《穿越后,我为王朝续命百年》 第1章 我要读书! “开儿,今天下午你就不要去放牛了,随我去拜访一下从城里回来的许先生。”饭桌上,许开的父亲许秩说道。 听到父亲的话,许开埋在碗里的脑袋抬也不抬,随意地嗯了一声,算是对父亲的回应了。 “你小子,皮子又痒了是。”许秩一巴掌拍在许开背上,笑骂一声。 许开无奈地从碗中把头抬起来,说道:“食不言,寝不语,爹。” 听到许开的话,许秩两眼一瞪,故作生气地说道:“小兔崽子,你还教训起你老子了?” 说着,抬手作势要往许开的背上拍去。 见到父子两连吃饭的时候都打打闹闹的,母亲王氏无奈地放下手中的碗筷,开口道:“你们两个有完没完,吃饱了就早点去许先生那里,说不定还能留个好印象。” “要是被许先生看中,咱家还能出个读书人,说不定还能考取个什么功名哩。” “孩他娘说得对,臭小子快点吃,咱早点去许先生家。到时候可记得好好表现,对许先生尊敬一点,别像在家一样没大没小的。”许秩顺着王氏的话说道。 话音刚落,许开便将碗中剩余的一点粗粮给送进嘴里,放下碗筷说道:“走爹,我吃完了。” 闻言,许秩也一股脑将碗中的粮食给倒进嘴里,随手用衣袖擦了擦嘴角,拿起身边的一个小布袋,三步两步就走出门外。 五岁的许开腿短,步伐小,看见父亲出发,连忙一路小跑着跟在许秩身后。 村子不算大,因此走了没多久,许开父子二人就到了许先生家门口。 到了地方后,许开父子没有着急进去,而是在外面拍了拍衣服上的灰尘,生怕会给许先生留下不好的印象。 许开知道这是一个能够改变自身命运的机会。 作为一名穿越者,许开并不想自己的一生和父亲一样,拘泥于这一亩三分地内,做个泥腿子。 他也受不了为粮食精打细算的日子,一年到头能吃顿饱饭的次数屈指可数。 而科举就是改变他命运的最好途径,并且前世当了近四十年科员,临退休了才给个副科的职位,许开也想尝尝权力的滋味。 整理好后,许秩提着礼物率先走了进去,许开亦步亦趋地跟在父亲身后。 许先生正在堂屋看书,见到许秩父子来了,将书放下后问道:“许秩侄儿,有什么事情吗?” “许宴叔,也没什么大事,就是您回来了嘛,我们这些做小辈的多少得来看看您。”说话间,许秩走到墙角,将布袋放在桌子上。 “哎呀,人来了就行,还带什么礼物啊,拿回去拿回去。”许宴起身走到许秩身边,按住许秩的手说道。 许秩笑了笑,轻轻将手抽了出来。 接着转身拍了拍身后许开的脑袋,说道:“许宴叔,这是老大,今年五岁了,带过来想让您看看是不是块读书的料子。” “快叫人!”许秩低头对许开说道,用手轻轻推了一下许开。 “许宴叔爷好!”许开抬头看着许宴喊道。 许宴用手抚摸着自己花白的胡须,笑道:“好好好,你也好呀。” 说着,许宴用手在许开头上拂过,将许开头发上的灰尘掸去。 “叔爷问你,你想不想读书呀?”许宴缓缓蹲下,看着许开说道。 许宴的声音很柔和,听起来倒有点慈祥和蔼的样子。 “想!”许开大声回答道。 许宴听到回答笑了笑,继续问道:“你知不知道读书是很辛苦的,不比种地、放牛容易呀。” “读书怎么会比种地辛苦。” 听到这句话,站在二人身边的许秩张了张嘴,差点忍不住出声反驳,不过最终还是没有说出口,只是在心里默默反驳了一句。 在许秩心里,种地肯定是要比读书辛苦许多,毕竟读书只需在屋内坐着看书,一点苦累没有,哪像种地一般需要忍受风吹日晒,每日劳作后身体都会酸痛无比。 “我知道!”许开回答道。 这个回答倒是出乎许宴的意料,对许开产生了一丝好奇。 “哦?你怎么知道的?”许宴追问道。 “因为村里只有许叔爷一位读书人,其他人都是种地的,所以读书肯定不会比种地容易,不然大家就都去读书了。”许开朗声回答道。 这番话若是从一个成年人的嘴中说出,那是情理之中。可若是从一名五岁孩童嘴中说出,倒是有些意料之外。 听到许开的回答,许宴站起身子,对许秩笑道:“你倒是生出一个好儿子啊,比你小时候可聪慧许多,哈哈。” “明日便让他来跟着老夫读,上午读书,下午再帮着家里做事。” 见到许宴答应让许开前来读书,许秩连忙冲着许开说道:“还不快叫师父!” “师父。”许开脆生生地喊了一句。 许开心中欣喜,但是并没有在脸上表现出来。 许宴摇了摇头,摆手说道:“别喊师父,以后叫老师便可。” “这怎么行啊,臭小子在您这读书,怎么能不喊师父呢,今日回去后我便吩咐他娘准备束修。”说着,许秩拉着许开的手作势要走。 许宴伸手拦住他们,说道:“老夫区区童生,不过给开儿启蒙罢了,当不得师父称呼,每月提点粮食来就算束修了。” 接着便挥了挥手,转身坐到椅子上,拿起放在桌上的书看了起来。 见到许宴做出送客的样子,许秩不敢过多停留,拉着许开便走了出去。 到了门外,许开用力挥舞了两下拳头,为自己得到读书的机会而兴奋。 看到许开这么高兴,许秩却对其泼起冷水,“臭小子,读书可不是那么容易的,要不然村里也不会这么多年只出一个童生,你要是读不出东西来,就老老实实跟老子去种地,家里可供养不起一个闲人。” 听到许秩的话,许开心里的兴奋感瞬间消失了。 虽然知道科举是一条能改变命运的路,但这条路上的竞争太激烈了,哪怕拥有后世的眼界,许开也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在百万人中脱颖而出。 ‘要是科举不顺,我该怎么改变自己的处境?’一路上许开心里都在想这个问题。 常言道狡兔三窟,因此许开也得为自己想条后路,到时候就算科举不顺,他也不至于去地里讨食。 许秩心中也被一个问题给困扰着,那便是许开读书后,家里势必要增添不少开支,该去哪些地方找补回来是一件麻烦的事情。 好在许开如今年龄尚小,帮不到家里多少,去读书也不至于让家里少个劳力。 “唉~”家门口,父子二人齐齐叹了一声。 进屋后,王氏正背着婴儿在桌上择着野菜,那是许家今日的晚餐,野菜粥。 许秩走到王氏身边,将婴儿抱起说道:“孩他娘,待会你装点粮食,明日让开儿给许宴叔送去。” “好。”王氏应了一声,继续手里的事情。 “家里没什么银钱,读书花销也不小,就让开儿先读一年,若是块料子就供他读,要是没本事的话多认几个字也好,以后说不定能用。”许秩叹了一声说道。 王氏没说话,只是手上择菜的动作慢了一些。 许开坐在门槛上,呆呆地看着屋外,也不做声,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农户家里晚上没什么娱乐活动,也没多少蜡烛,吃过饭后早早就歇息了。 第2章 看书就看《弟子规》 次日,许开早早便被王氏叫了起来。 简单吃过早饭后,收拾收拾便出了家门。 村里没有学堂,但是在村尾有个废弃的草屋,虽然废弃许久,但是修缮过后还能做个遮风挡雨的地方,许宴就将教书的地点定在了这里。 走在路上,许开时不时就打个哈欠。 昨晚虽然很早就上床了,但是在床上翻来覆去的一直睡不着,折腾到深夜才勉强睡了过去,导致许开现在显得很是没精神。 走到草屋门口时,许开还是一副半睡半醒的样子。 “开儿来的挺早啊。”许宴声音从屋内传来,许开吓得一哆嗦,顿时便不困了。 在门口躬身道了一声,“老师早。” 许宴点了点头,说道:“嗯,进来,找个位置坐好。” 得到许宴的允许,许开这才小心走进屋内,将手中的包袱放在许宴身前的木桌后,随便找了一个靠窗的位置坐了下来。 许宴拿起桌上的包袱放在脚边,对许开说道:“还有三人没来,等他们到了就开始讲课了。” “是,老师。”许开不敢多说什么,应了一声后便静静地朝窗外看去。 见状,许宴笑着点了点头,将桌上书本捡起,继续看了起来。 没过多久,就有两人陆续到来。 同样在门口向许宴问好后,得到允许便走进屋内,将带来的束修交给许宴后,便找了个位置坐下,等待最后一人。 等待期间,许开看了看自己的两名同窗,也都是五六岁的样子。 分别是住在村头东边的许毅和村头西边的许卫,家中情况与自家一样都是农户。 按理说村里的孩子不少,适龄的也有许多,不应该只有区区四人才对。 不过大多数人家认为自家小孩不是读书的命,识几个字对农户来说也没什么作用,而且读书的开销也不小,可能花了这些钱,孩子不仅什么都没学到,还白白浪费时间。 还不如让孩子早点给家里干活,读书的钱则拿来给家里置点实用的东西。 更何况种地可是要靠老天爷来赏饭吃,要是哪天老天爷心情不好,闹了灾祸断了收入,家里没点积蓄的话可渡不过灾年,饿的时候读书学的那点东西可不能拿出来当饭吃。 ‘还好这一世的爹娘不像一般农户那样目光短浅,愿意花钱供我读书,我不能辜负他们,得读出个样子来。’许开心中暗暗庆幸自家大人目光长远,并且愿意为孩子的未来考虑。 一段时间后,许开心中已经感觉到些许不耐。 ‘那人怎么还不来,迟到这么久,也不知道老师会怎么惩罚他。’许开在心中暗暗想道。 忽然,一道声音从草屋外面传来。 “抱歉老师,我来迟了。”虽有道歉之语,却无歉意之心。 说完,没等许宴说话,许虎就径直走进屋内,随手将背后明显比许开他们的大上一圈的包袱重重地放在许宴面前的桌上,然后又从怀中掏出一个小包裹,递到许宴身前。 看到许虎如此无礼,许宴本想好好教训其一番,可是看到桌上显然装有许多粮食的包袱,以及许虎手上小包裹,能单独保存的肯定不是普通之物,许宴的注意力倒是被这个小包裹吸引了过去。 许宴接过包裹,打开一看,只见里面装着一块碎银子,不过应该是用了许久,变得有些发黑,而且表面十分粗糙,并不像纯银那般温润且泛有光泽。 银子在许家村绝对是个稀罕物,除了村里的那家地主,其他人家里最多就有些铜板作为积蓄。 要是村里别的人拿到这块银子,说不定就赶紧揣进怀里,还要四处望望有没有人看到,生怕被人惦记上。 许宴好歹是在县城里面待过,虽然没用过银子,但多少也见过一些,所以此刻也不至于失态。 将银子重新包好,还给许虎后,许宴对其说道:“粮食留下,银子你下课后带回去,老夫不要,以后切记不可迟到,再有下次你就在门外站着。” 许宴年纪大了,对于钱财这些身外之物倒是不如年轻时那般看重,如今他只希望自己能给村子里再教出个读书的孩子来,最好能考个功名,这样自己也能说是教书有方了。 说完,许宴摆了摆手,示意许虎找个位置坐好。 许虎见到许宴不收自己父亲特意准备的银子,愣了一下,因为父亲和他说没人不喜欢银子,老师肯定会收的,嘱咐他一定要让老师收下。 可现在许宴把银子退了回来,倒是让许虎不知如何是好,本想再递给许宴,可是见他摆了摆手,许虎只好作罢,蔫蔫地找个位置坐了下来,不知回家怎么交代。 看到众学生到齐,盘坐在草团上,许宴弯腰将桌下的几本书搬到台面上,说道:“我知道你们家中无书,每人上前来取上一本,给你们一月时间誊抄,一个月的时间后交换,这书算是借你们的,所以切记好好保存,若是损坏丢失,老师可要找你家大人赔偿。” 接着又朝许开看去,说道:“许开,你来的最早,就先选。” “是,多谢老师。”许开答谢一声后,走到桌前仔细挑选起来。 桌上书本不多,都是孩童的启蒙读物,有《三字经》、《千字文》、《百家姓》和《弟子规》这四本书。 许开目前的主要任务是学习这个世界文字,此外便是学习一些与人交往的规矩,这对于以后的人际交往可能有所帮助,不至于让人说是不懂规矩的泥腿子,于是许开便选择《弟子规》这本书。 选好后,许开又对许宴弯腰道谢一声后,转身回到座位上,翻开书看了起来。 许开选完书后,许宴又接连点了后来的二人上前选书,最后只留下《百家姓》给最晚来的许虎。 不过许虎倒是不太在意,因为他家就是许家村里唯一的地主,家里拥有村里大半的土地,家中虽然没有启蒙读物,但是谁让他家有钱呢,而且在城里还有亲戚,到时候让亲戚帮忙买几本回来便是。 第3章 过目不忘 在其他人挑书的间隙,许开翻开自己手上的《弟子规》,想看看这个世界的文字和前世是否不同。 穿越到这个世界没多久,许开就发现周围人的语言和普通话类似,只是在其基础上增添了几分口音。 于是许开便猜测这个世界的文字应该也会与华夏历史上的文字类似,只不过一直找不到写有文字的东西,祠堂里的族谱也不是自己一个小屁孩能随便拿出来玩的,所以直到现在才有机会。 粗略翻了几页,许开的脸上涌现出一抹肉眼可见的笑意,若不是现在身边还有其他人,许开真想放声大笑几声。 ‘宋体,竟然是宋体,太棒了!’许开在心底大声喊道。 前世作为历史学本科毕业的许开,对于宋体非常熟悉,既然这个世界的文字是宋体,那许开便不用学习新的文字,倒是省了好一番功夫。 ‘还好上大学的时候没摆,没有和舍友一样天天玩铲、玩农不学习,要不然光是认字就需要花费好些日子,不知道要下多少功夫。’许开将书本合上,在心底默默感慨了一番。 咚咚! 一阵敲击木板的声音在草屋内响起,将许开的注意力拉了回来。 “今日老师教你们识字,木板上的几个字就是你们今日学习的内容。”许宴用来时在路上顺手捡到的木棍指着木板上的几个大字。 许开看了一眼,发现都是自己认识的字,本不打算听课,但是草屋内一共才四名学生,开小差的话一定会被老师发现。 也不好和老师直接说自己认识这几个字。 毕竟许家村里就没几个识字的家伙,没人能教许开识字,老师问起的话,许开还真回答不上来,那可就糟糕了。 所以许开将书放好,端正身子做出个认真听课的样子。 很快一个上午就过去了。 许宴透过窗户看了看外面的天色,合上手中书本,说道:“好了,今日的课就上到这里,回家后记得誊抄老师借给你们的书,完成前不可玩耍。” “对了,家里没有纸笔的,几日后便到了半月一次的赶集的日子,到时可以托人给你们带些回来,若是连纸笔都买不起的,就不用来读书了,这几日先不用来了,回家好好和大人商量商量。”许宴像是突然想起一般补充道。 听到许宴的话,屋内众人面色变换不一,有两人已是面露难色,想必是家中人口不少,购买纸笔会带来不小的负担,说不定听到这个消息,家中大人干脆不再让他们读书,因此他们心中很是担忧。 许开家里虽然也不富裕,但许开知道村边山上有一个宝贝,那是他去年上山祭祖时滚落山坡发现的,是一个人参。 不过人参的年份和个子不太行,可能卖不出个大价钱,但足够支撑许开数年读书的开销了。 起身跟老师道了声别后,许开揣着书朝家的方向快步走去。 吃过饭后,下午还要给村中的地主家放牛,中午吃饭快点的话还能挤点时间出来看书。 家里条件不好,可没有那么多蜡烛让自己能够在晚上读书。 “娘,我回来了。”到了家门口,许开喊了一声,不过却没有回应。 推开门一看,家里一个人也没有。 ‘许是下地去了。’许开心中想着,走到厨房,顺手拿起一个碗,将锅中剩余不多的粮食一股脑全部装了进去,用勺子压了压,也就堪堪一碗的样子。 许开虽说只是个五岁的孩童,但是农户家里少盐少油,半年见不到荤腥,白天的能量都只能靠这碗杂粮提供,要是让许开甩开膀子吃,得要个满满两大碗左右才能吃饱,至于许开父亲就不用说了,饭量比许开大上许多。 风卷残云般将碗中的粮食炫进嘴里,许开将碗筷收拾好,见时间还早,便将吃饭前放在桌上的书本拿起来翻阅。 读上两页后,时间就差不多了,为了不在放牛时将书本损坏,许开将其用破布裹好,放到房间的床板下面。 随后便出门前往地主家牵牛去了。 路上,许开发现了一个不得了的事情,出门前看的那几页书,即便是过去了许久,内容仍然清晰地印刻在自己的脑海里。 只要许开想,他可以一字一句背出来,便是倒着背诵也不是难事。 ‘莫不是因为穿越的缘故,导致我的记忆力达到过目不忘的境界?’许开在心里默默思索着,却没意识到自己的嘴角已经比ak都难压。 ‘之前还担心自己会不会科举不顺,现在有了过目不忘的能力,考个科举还不简简单单!哈哈哈哈。’许开在心底大笑道。 等许开从对未来的畅想当中缓过神来时,已经不知不觉走到地主家的门口了。 “哟,许开!又来给我家放牛啊。”一道声音从院子里传来。 许开走进院子一看,是地主家的傻儿子许虎在院子里读书,“对啊。”许开应了一声。 接着,便不再搭理许虎,径直往牛棚的位置走去。 “喂!许开,我爹已经答应我让我二叔在城里给我带几本书回来。”许虎见许开不搭理自己,连忙对着许开的背影说道,声音里充满炫耀。 “哇!你爹竟然给你买那么多书!”许开转身故作惊讶地说道。 许虎闻言将头微微扬起,用鼻孔对着许开说道:“我爹可是村里唯一的地主,我自然不会缺书读。” “你爹对你真好,这么多的书可以借我几本看看吗?”说着,装出崇拜、慕艳的神色看向许虎。 “这……”许虎有些犹豫,支支吾吾地说不上话来。 许虎他爹在村里是有名的抠门,连给许开放牛的报酬时都是抠抠搜搜的,经常会以牛没吃饱、牛瘦了……这些借口来克扣许开的工钱。 要是许虎他爹知道许虎把书借给许开读,免不了让许虎吃顿竹条炒肉。 “什么声音?是不是牛饿了,你快去放牛,要是牛瘦了,你就别想拿到工钱。”许虎不敢借书,只好装作听到牛叫声,催促许开去放牛。 许开知道许虎的心思,半推半就地走去后院的牛棚牵牛,边走还边回头向许虎借书。 等到许开牵着牛走出来时,许虎早已不在院子里。 ‘切,真是个小屁孩,不就是几本书嘛,有什么好炫耀的,许扒皮家的小扒皮。’路过许虎原先的位置时,许开在心底腹诽了两声。 放牛时,许开刻意控制自己不去回忆那两页内容,想看看等傍晚回家后还能不能记得住。 许开嘴里叼着根草,躺在树荫下假寐,看似是睡着了,实则是想念起自己前世的父母了。 他们对待许开极好,为他付出许多,因此许开穿越后,经常为自己不能赡养二位老人而自责,不安。 时间很快就到了傍晚,天边蔓延起一片火烧云。 落日的余晖落到许开脸上,眼角珠泪如那宝石一般,在金光照耀下折射出层层光辉。 第4章 挖人参 等许开回到家,天色已经暗了下来,只有点点月光透过云层,照亮归家之人脚下的道路。 屋内,许开已经将饭食煮好,等家中大人回来便可开饭。 许开坐在凳子上,思索着怎么和自家大人说人参的事,仅靠许开自己可无法将人参挖出来,也没有出售的路子,得让老爹帮忙才行。 没过一会,屋内传来一重一轻两个脚步声。 “吱呀~” 许开的父母推开门走了进来。 看见许开坐在凳子上,王氏开口道:“开儿饿了,娘这就去煮饭。” 说着,把手里的农具放到墙角,背着许开的妹妹快步朝厨房走去。 “不用麻烦了,娘,我已经煮好了。”许开见到王氏下地劳累了一天,回来仍想拖着疲惫的身子做饭,心中一酸,连忙开口说道。 王氏还没来得及回应,只听见许秩冲着许开说道:“喝,长大了。” 说话间,走到许开身边,伸出大手使劲揉了揉许开的脑袋。 王氏见状,连忙呵道:“孩他爹,你使那么大劲做什么,地里的活没累到你是,别把我宝贝儿子的脑袋给揉坏了。” 小跑到许开旁边,一巴掌打掉许秩的手。 许秩揉了揉被打红的手,撇了撇嘴道:“儿子脑袋坏没坏我不知道,反正我这只手指定是坏了。” 接着又带着一丝委屈说道:“生儿子前你叫我夫君,生儿子后就叫我孩他爹,听着平白无故老上许多。” 王氏听着心烦,瞪了许秩一眼道:“闭嘴!打饭去!” 闻言,许秩只好悻悻地进厨房为家里人装饭去了。 餐桌上,许开斟酌着开口道:“爹娘,我有两个消息要告诉你们,一个好的,一个坏的,你们先听哪一个。” “先听坏的,你小子肯定没憋好屁。”许秩开口道。 许开点了点头,说道:“几日后赶集的时候,要买纸墨和笔,读书要用的。” 许秩平静地说道:“家里还有点闲钱,到时候我给你买。” 许开有点惊讶,本来他以为老爹听到这个消息多少会有点情绪,到时候便可以顺理成章说出人参的事情。 这样的话,老爹即便不相信自己,也会跟自己去人参的地方看看。 可现在老爹的态度让许开有些犹豫要不要把人参的消息给说出来,因为家里好像还有点余钱,那老爹可能不会相信自己说的话。 村边的那座山很是荒凉,山上连树都不多,老爹自然不会相信自己一个小孩能在山里找到一株人参。 “好消息呢?”见许开不再出声,许秩只好开口问道。 “好消息就是……是……那个……”许开说话断断续续的,就是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别逗你爹了,说。”王氏心中好奇,开口催促许开。 许开无奈,只好一股脑全部说了出来。 “臭小子,就算咱家穷,也不至于买点纸笔就揭不开锅了,用不着编谎话骗你老子。” “况且那山上连树都没多少,哪里会有人参,就算有也早就被别人挖干净了。” 许秩明显不相信许开的话,低下头继续吃起饭来。 不过一旁的王氏倒有些心动,和许秩说道:“孩他爹,说不定开儿说的是真的呢,咱们去看看又无妨,而且开儿也不太会在这种事情上骗咱们。” 许秩摇了摇头,说道:“地里的庄稼还要人看着呢,说不定开儿那时候是摔晕了,眼一花把别的什么东西当成了人参。” “去看看,孩他爹,地里现在也没什么事,我一个人就够了,明日就去,也耽误不了多久。”王氏摇着许秩的手臂劝说道。 许秩实在受不了,只好答应下来,明日下午进山挖人参。 为了明日能够有个好精神和充足的体力,许秩父子俩吃过饭就上床休息了。 次日一早,吃过早饭后,父子俩便带着需要的工具上山去了。 到了山脚,许秩抬头看着面前矗立的山峰,问道:“开儿,你发现的人参在山里的什么地方,还记得吗?” “山北阴坡,半山腰。”许秩话语刚落,许开就回答出人参的位置,声音非常坚定,不带一丝犹豫。 见到许开回答如此迅速,许秩有些不放心,扭头问道:“回答的这么快,不会是瞎编的位置。” “放心,爹,不会错的。”许开拍着胸脯向老爹保证。 “好,那咱走,小心点脚下,别像祭祖那次一样从山坡滚下去,这次可没别人帮忙寻你了。”上山前,许秩对许开叮嘱道。 主要是许开那次滚落的地点实在太偏僻了,发动村里所有男丁,在山里寻了一整天才找到许开。 让许开爹娘担惊受怕了一整日,一段时间内都禁止许开上山。 虽然这次王氏被人参给扰乱了心智,忘记了这回事,可是许秩却一直记在心里,这才在上山前叮嘱许开一番,还拿了一根绳子系在两人腰间,将二人连了起来,这样就算许开脚底打滑,有许秩在也不会轻易掉下山坡。 许秩打小便喜欢在山里玩耍,没少掏树上的鸟蛋,每次上山祭祖都是许秩来带路,因此有他在,二人爬山的速度很快,没多久就来到了半山腰的位置。 “咱现在要绕到北边去,山路难走,小心些脚底。”来到半山腰,许秩说道。 接着二人休息片刻后,继续踏上山路。 山北边的路比南边的要难走很多,祭祖时都是从南边上山,因此来这边的人也少,可能这就是许开能在这里发现人参的缘故。 过了许久,太阳已经来到头顶正上方,二人总算是到了许开所说的地点。 “嚯,没想到这里还有这么些树。”许秩有些感慨。 南边山坡上的树都被村里人给砍的七七八八没剩多少了,北边因为来的人少,倒是留下了一片树林。 没搭理许秩,许开左右看了看,接着一头钻进一处草丛当中。 看见许开的动作,许秩连忙跟上,钻过草丛后,只见许开蹲在一处大树底下,地上长着一株与周围明显不同的草叶。 许秩赶忙上前仔细观察起来。 忽然,许秩猛地站起身来,用力地在许开肩膀上拍了拍,大笑起来。 “好小子,这还真有一株人参,看着叶子,地下的主体应该长得不错,估摸着能卖上个二两银子。”许秩很是高兴,二两银子能给家里增添不少东西。 看着许秩如此高兴,许开也不免被其感染,咧嘴笑了起来。 很快,两人收拾好心情后,掏出携带的工具,小心翼翼地将人参给完完整整的挖了出来。 要是伤到根茎,那药效可就大打折扣了,价格自然也是断崖式下降一般如落千丈。 看着手中的人参,倒是像传说那般,长得和人十分相像,三寸左右的长短,远了一看就像个长满胡子的老人。 将人参放入专门携带的盒子里,再把盒子塞进怀里,免得下山的时候落下。 接着,二人在周围仔细检查一番后,再没见到人参的一点影子,就收拾收拾下山了。 一直到了太阳落山,两人才堪堪回到家里。 一到家,王氏就迎了上来。 第5章 卖东西记 “怎么样孩他爹,挖到人参了吗?”王氏期待地看向许秩问道,声音里带着一丝兴奋。 许秩想逗逗王氏,于是摇了摇头,装作没找到的样子叹了口气。 见状,王氏的心霎时凉了大半,不过还是有点不死心,略带焦急地问道:“摇头干甚,说话啊!” 边说边用力摇晃许秩的胳膊,手劲大到让许秩身体都一晃一晃的,差点给摇散架了。 被摇的实在是受不了,许秩连忙点头说道:“找到了,找到了,别摇了啊孩他娘。” 王氏这才停了下来,冷哼一声,便把头扭到一边,将手伸了出来,也不作声。 见到王氏这副模样,许秩嘿嘿笑了两声,接着从怀中将盒子掏了出来,放在王氏手上。 感受到手上的物件,王氏这才把头转回来,小心地打开盒子。 “哇!”看着盒子里如同老翁一般的人参,王氏不由得发出一声感叹。 “这就是人参吗,长得和人一样,怪不得叫这个名字。”王氏不过是个普通的农户女子,哪里见识过什么好物什,都是靠道听途说才知晓些东西。 仔细端详了一阵后,王氏将盒子盖住放到桌上,接着缓缓问道:“孩他爹,这根人参要如何处理啊?” “咱也不知道保存人参的法子,过几日就拿到集市上卖了去。”许秩挠了挠头,打算将人参给卖了。 王氏点了点头,“成,置办好后再顺便买点粗盐回来,家里的盐罐快空了。” “晓得了。”许秩点头应了一句。 大越王朝实行盐铁官营,只有到皇商铺子里才能买盐,粗盐一斤十文,细盐一般供应富人勋贵,一斤得要个三十文。 许开一家三张吃饭的嘴,为了干活有力气,也为了不得病,差不多半月就能吃掉一斤,一年光是买盐都得花上个两钱银子。 “爹娘,吃饭。”许开端着三碗饭从厨房内走了出来。 今日倒是真把他给累坏了,上山下山本就耗费体力,而且晌午在山上还没吃午饭,所以刚才一回来,许开就直奔厨房,刚好在许秩夫妻两谈完事情后装好饭出来。 饭后,王氏收拾碗筷去了,许开对蹲坐在板凳上的许秩说道:“爹,我也想去赶集。” 许秩扭头看了许开一眼,点点头道:“行,到时可得跟紧我,别被人拐子拐跑了。” 许开看到老爹点头,心中一阵高兴。 穿越过来五年,许开一直都待在这个小破村子里,对当今王朝的了解十分匮乏,全凭村里大人聊天时透露出的一些消息,让许开对当今王朝有个基本的认识。 如今是大越王朝二代皇帝当政,年号泓乐,当下是泓乐十二年。据传,泓乐帝是篡了侄子的位上来的,不过泓乐帝在位时百姓也算的上是安居乐业,再加上官府对传播这类言论之人向来处罚严重,因此渐渐就没人提起了。 地方上有省府州县四个等级,许开现在所处的位置就是宁州治下的广平县,广平县是个十足的小县,人口稀少,城里不过数千人,即便加上城外农村人口,县太爷手底下也不过管着万余人。 至于中央的事情,那哪里是一个小地方的农户能够知晓的,所以许开也就不知道大越王朝的政体是何样。 时光流逝如白驹过隙,很快就到了赶集的日子。 当日,许开一家子天不亮就起了,收拾过后,留下王氏和幺儿看家,许开父子俩出门和村里的大部队汇合,一同赶着个驴车朝集市的位置走去。 一直走了一个多时辰,一行人这才到了集市的地方。 集市有一左一右两条垂直的街道,将集市分成四个部分,呈现出个十字的样子。 带头的人是村里地主的长工,常贵。本名刘能,是瑜州逃难过来的灾民,被村里的地主许利收留,常贵想到自己也没地方去,也为了报答恩情,干脆就做了许利家里的长工,改名叫了常贵,一晃已是十来年了。 见到了地方,常贵说道:“各位,咱差什么物什就去买,过了晌午我会在这等你们,人齐了咱就回村,可别有人让咱等太久啊,哈哈。” 闻言,众人齐笑两声,连道不会。 随后,便各自去找寻自家需要的物件了。 许秩拉着许开来到唯一一处草药铺子里,那是城里药生堂搁这开的铺子,许秩知道人参金贵,去摊子卖怕遭人惦记,索性来这了,至少人家有招牌在,不会做什么糊涂事。 一进门,许秩就吆喝上了,“掌柜的,出来瞧瞧咱给你带什么好东西来了。” 铺子里没人,所以许秩倒也不怕什么。 听见声音,掌柜的从屋后走了出来,看向许秩问道:“客官这是要卖点什么?” “人参!”许秩走到台子前面,挑了挑眉毛,压低声音说道。 “哦?是吗?拿出来瞧瞧。”掌柜明显被勾起兴趣,连忙说道。 许秩将盒子从怀里掏了出来,摆在台子上,朝掌柜的方向推了推。 掌柜的打开一看,只见一根三寸长短的人参躺在盒子里面,掌柜的眼里闪过一道精光。 将盒子盖好,面色平静地问道:“你打算卖个什么价钱?” 许秩闻言伸出四根手指晃了晃。 “四两银子!” “什么?这人参也就十来年的样子,怎么可能值四两银子。”掌柜的摇了摇头,将盒子给推了回去。 许秩知道自己开价太狠,吓到了掌柜的,于是用手抵住盒子笑道:“掌柜的,做生意不就是讨价还价嘛,四两银子又不是最后的价钱。” 听到许秩的话,掌柜的脸色这才缓了许多,开口道:“这人参也就一两的样子,年份还少,须好像也少了一些,这人参不够完整啊,我看就一两银子算了。” 这下轮到许秩急眼了,连带着声音都大了几分,“一两?掌柜的你也太黑了,这人参多少得给个三两银子。” “二两。”掌柜的伸出两根手指。 “成!”许秩见到了合适的价位,抓住掌柜的手指说道。 掌柜的将手抽出,不动声色的在衣摆处擦了擦。 弯腰在台子下面掏了掏,拿出几块碎银子出来。 许秩见状,从背后的包裹里掏出一杆秤,将银子放了上去。 见银子不多不少刚刚二两,许秩将东西收好,朝掌柜告辞道:“成,掌柜的,东西给你了,咱先走了。” 掌柜的也不说话,只是点了点头,把人参收起来走到屋后去了。 许秩父子俩走后,一人与他俩前后脚进来。 那人进来就大声喊道:“掌柜的,出来!” 听到熟悉的声音,掌柜的连忙从屋后走了出来。 见到来人是小木村的地主李扒皮,满脸堆笑道:“李老哥好久不见啊,今儿怎么有空来店里呀。” 李扒皮摆了摆手,说道:“别废话,我老娘过几日寿辰,老人家身体不好,我想买点人参给她补补,也不知道你这里有没有。” 掌柜的闻言连忙点头,说道:“有有有,我拿给你看看。” 说完,快步从屋后将人参给拿了出来,摆在了台子上。 李扒皮打开一看,果真是根人参在里面,问道:“多少银子?” 掌柜的笑了笑,伸出四根手指。 “四两银子!” 李扒皮虽说是地主,但也被这价格吓了一跳,面露不悦地说道:“这人参金子做的?这么贵。” 掌柜的见情况不对,急忙向李扒皮说道:“老哥别急,这人参还真就是这个价格,您看这人参,皮细色黄浆水足,根须完整无破损,一看就是药效充沛,十分难得啊。” “而且人参可是稀罕之物,难得一见啊,今儿您要是不买,明儿可就没有啦。” 李扒皮也是个不懂人参的主,被掌柜的话说的晕晕乎乎的,稀里糊涂的就把钱给付了。 等李扒皮走后,掌柜的一脸奸笑地看着手里的银子。 “一进一出,几分钟就赚了二两银子,这村里人的钱可真好赚,怪不得老爷要在这儿开分店。” 很快,店里又陆陆续续来了不少人,掌柜的将银子放好,就起身招待客人去了。 第6章 落难秀才赠书 卖完人参,父子俩朝着卖文房四宝的铺子走去。 一进店,只见对面的墙上挂着一幅字,上面龙飞凤舞地写着文书阁三个大字。 许秩不识字,倒是不太在意,只觉得这字写的太过潦草。 许开倒是认了出来,这是草书的字体,虽说意境不够浓郁,书写者不知被何物束缚,没有放荡不羁的感觉,但在这种小地方也是罕见了。 这幅字的存在,让整家店的格调提升了不止一个档次,不过来这处集市的多是不识字的农户,这幅字挂在这里倒是可惜了。 “掌柜的,咱要买点纸笔。” 听到吆喝,掌柜的将头从台子后面抬了起来,说道:“笔在墙上挂着呢,那支顺眼自己拿便可。”说着,弯腰从台子下面拿出一大沓纸出来,“纸一文两张。” 交代完后,便不再搭理许秩父子,低头继续看起手中的书来。 听到掌柜的话,许秩往墙上一看,只见墙上摆满了架子,每个架子上少说得有个四五只笔,大小长短不一。 许秩伸手拿了一只毛笔下来,上下端详了一阵,摇了摇头,感觉不甚满意,又挂了回去。 ‘开儿年纪小,这只毛笔太长了,不适合。’ 就在许秩挑选毛笔的时候,许开则在一旁翻看摆在店里的书籍。 春宫十八图,榻上记,床上二十八诀…… ‘怎么都是些小黄书啊。’许开有些无语,本来他还想趁这个机会买点有助科举的书回去,结果到这一看,没一本是正经的。 翻了许久也不见一本有用之书,就在许开打算放弃的时候,忽然从书堆底下翻出一本《儒学论解》来。 看到名字,许开顿时精神起来,翻开一览,只见书里是作者多年学习儒学的感悟与见解,颇有大儒风范。 许开想看看作者是谁,许是保存不当,书写作者名讳的位置被污秽遮盖,即便许开用衣袖仔细擦拭,也只露出了‘方’和‘儒’两个字,中间的字实在是无法认清。 看到这两个字,许开心中一阵翻天蹈海,只因这名字与华夏历史上的大儒太过相像,不免让许开遐想连篇。 “开儿过来。” 许秩的呼喊让许开回过神来,应了一声后,又从书堆底下掏了几本出来,一股脑放在了柜台上。 “开儿,这……”许秩带着一丝疑惑地问道。 “爹,这几本书孩儿甚是喜欢,想带回家读。”许开说道,并向许秩投去了一个期待的眼神。 许秩本打算拒绝,但转念一想,这买东西的钱是卖人参所得,而人参又是许开发现的,也就是说这钱应当是许开的,于是便点头应了下来。 接着从那沓纸中取了一叠出来,说道:“掌柜的,结账。” “短柄毛笔一支,三十文。纸五十张,二十五文。书……”掌柜的报到书的价格时停了下来,看着这几本书有些失神。 许秩有些疑惑,问道:“这几本书多少钱?” “这书不卖!”掌柜的回过神来,声调提高了一些。 掌柜的话让疑惑的许秩更加疑惑了,“不卖?不卖你摆出来干什么?” 看到掌柜的想把书收回去,许秩一把将手按在书上,阻止了掌柜的行为。 “敢问尊师可是方肖儒?”二人拉扯时,店内陡然响起一道声音。 询问之人正是许开。 听到熟悉的名字,掌柜的短暂的失神了一瞬,接着又迅速反应过来,急忙说道:“在下可不认识什么叫方肖儒的人,你这小子不可胡说。” 看到掌柜的表现,许开肯定了心中的猜想,不急不慢地开口道:“那你为何会有方肖儒的书?” “你与方肖儒又是何种关系?” “如若不说,那我便上报官府!” 见许开如此咄咄逼人,此刻竟不像是一个五岁孩童,光在气势上便压的掌柜的喘不过气来。 掌柜的额头上渗出一丝汗水,面对眼前的五岁孩童,心中竟不免生出一丝恐惧。 无奈,掌柜的只好说出事实。 原来掌柜的是方肖儒的一位记名弟子,当初泓乐帝登基,想请当朝大儒方肖儒撰写诏书,谁知他却拒绝为泓乐帝撰写诏书。 本来也不是件大事,毕竟泓乐帝还需要靠他来拉拢天下士人之心。 可是方肖儒错在踩到了泓乐帝的雷区,大骂其得位不正,声称史书永远不会记载他是顺位继承。 即便被泓乐帝威胁灭其九族,他也不曾悔改,大喊灭其十族又如何,于是他便成为第一位被诛十族的人。 掌柜的本是秀才,在家乡本本分分教书,只因曾是方肖儒的记名弟子,便要受此无妄之灾,被迫逃难到这个地方。 在官府通缉之下,城里是待不下去了,只好来这没人管的集市里开个铺子卖点书来维系生计。 谁想没来多久,便被许开发现了自己的身份。 将来龙去脉说完后,掌柜的擦了擦脸颊的汗水,看向许秩父子,眼神中略带一分祈求的样子。 父子俩对视一眼,许开说道:“先生本无罪,却受此无妄之灾,我也不愿多生事端,只想将这几本书买走,如何?” 见父子二人没有将自己送去官府的意思,掌柜的连连点头,说道:“莫说买了,这些东西一并送给你父子俩算了。” 许开不是一个喜欢要挟别人的人,正打算开口拒绝,却被许秩拉了拉衣角。 只见许秩开口道:“那便多谢掌柜的了。” 说完,拿上东西便拉着许开离开。 走出店门时,许开回头看了一眼,只见掌柜的正在书堆里翻找着什么。 很快二人便买好东西来到集合的位置,见时候尚早,于是随意找了一处树荫坐下,拿出携带的干粮吃了起来。 “爹,你为何要白拿人家东西?”许开不解地问道。 在他的印象里,老爹就是个本本分分的农户,顶多爱开点玩笑,并不是一个爱占别人便宜的人。 许秩要了一口干粮,说道:“你不拿,他不安心啊。” “不安心?”许开点了点头,像是明白了什么。 虽说有着前世几十年的人生经验,但他对人情世故这些东西是真的一窍不通,一毕业就进了单位,单位里也没人传授这些,因此许开倒算得上是单纯,而且他也是个有底线的人,要不然也不会一辈子就是个科员。 第7章 五年 看到许开若有所思的样子,许秩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开儿,虽然你天生知晓许多东西,但是你悟性有余经历的事情却太少,日子久了与人交往的多了,自然就学会了。” 听到许秩的话,许开心里震了一下。 不知道怎么回答,只好笑了笑便继续低头吃自己手上的干粮。 见许开不作声,许秩伸手揉了揉他的脑袋,不再说话。 吃过饭休息了一会,就见常贵便牵着驴来到集合的地点。 没多久,其他人也陆陆续续到齐了。 点了点人数,常贵见人齐了,便喊了一声:“出发!” 接着,拉着驴车率先走了出去,众人则纷纷跟在其身后。 返村的路上很顺利,因此早早就回到了村子里。 到家后,王氏拉着许秩整理带回来的物什去了,许开则将书店掌柜赠送的几本书和老师借与的书一样,放在了床板下面。 这些书对许开来说可真是一个巨大的宝库,只要许开能将这些书吃透,不说举人,考个秀才那是没有一点问题。 许开将一本《四书集注》拿了出来,开始仔细翻阅。 大越王朝科举从县试到会试,考题都是四书五经的内容,这是许开在这本书的序言里发现的。 虽然许开是历史学出身,但是阅读大段大段的古文对他来说还是有些费劲,并且文中典故与内涵他只是一知半解,再加上不少难以理解的文字语句,让他阅读起来越发困难。 好在文章的旁边有作者留下的注释,这让许开的阅读变得轻松了些许,一些不懂的地方,看到注释后便觉豁然开朗。 这种感觉令许开沉浸其中。 见许开读书读的认真 ,王氏向许秩问道:“开儿才五岁,也就跟许宴叔学了一日,没识多少字,怎读的这样认真哩?” 许秩瞅了王氏一眼,说道:“开儿是天上的文曲星下凡哩,咱早就看出来了。” 忽然,许秩像是想起什么一样,低声说道:“你这妇人可不敢与他人胡说啊!” 闻言,见许秩紧紧盯着自己,王氏面色一凛,点了点道:“晓得哩。” 许秩点了点头,接着招了招手让王氏和他一起到房间里面。 进去后,许秩将门关上,并把躺在床上睡觉的许瑜交到王氏手上。 接着从床板下面掏出了一个木箱子。 打开后,一小堆铜板便映入眼帘。 王氏虽然知道家里有点余钱,但没想到有这么多,粗略一看少说得有个四五百文,差不多半两银子了。 许秩将买完东西剩下的一两半左右的银子放到箱子里,在一片铜黑色中点缀出一抹银光。 王氏有些不解地问道:“咱家里还有这么多钱,为何天天连吃个饱饭都不行?” 许秩将箱子小心地放回床板下面,一边说道:“这些钱可是咱这些年上山采药辛苦攒下的哩,是给儿子读书准备的,没想到那小子有福气,现在倒是用不上这些钱了。” 之后二人在房间里待了许久,直到傍晚时分才从房里出来。 次日一早,许开起来用过早饭,还是觉得脑袋昏昏沉沉的,似是昨日读书记忆过度的缘故,于是今日不打算继续读书,而是拿出纸笔,抄起老师借与的弟子规来。 开始时许开还不适应用毛笔书写,写出来的字如一条条扭动的虫儿一般,若让人瞧见,定会说他画虫儿画的真是惟妙惟肖。 看着自己如此糟蹋纸张,许开有些心痛,于是从门外大缸里舀了点水出来,用毛笔蘸水练字。 就这样练了一日,期间由于许秩夫妇在地里劳作,因此许开干脆就不吃饭了,一直死磕在练字上了。 许开知道,科考的第一关就是字迹,若是字迹潦草不够美观,那无论文章多有才,辞藻多华丽,考官连多看一眼都不肯,又怎能榜上题名呢。 苦苦练了一日,用光了半缸的水,到了最后许开拿着毛笔的手都在不停地颤抖,写出的字才终于是入得了眼,能让人看明白写的是什么。 许开颤抖着将毛笔放下,把桌上被水浸的透湿的纸拿到窗沿上晾晒。 窗沿上早已经放满了湿透的纸张。 许开将最先晾晒的纸拿了下来,再把湿纸换上,如此,这些纸倒是可以重复利用了。 当晚,许开是用勺子吃的饭。 就这样又过了两日,用了满满两大缸的水,许开写出的字倒是有了一二分模样。 放假的最后一日晚上,许开躺在床上默默思量着。 ‘明日要上课,那便下午再抄,现在写的字也算端正清晰,也到了用墨水的时候了。’ ‘也不知道明日课堂上还能剩下几人,说不定只有我和许虎那小屁孩了。’ 想着想着,许开就不知不觉睡着了。 翌日上午,许开又是第一个来到草屋的。 对屋内的许宴问了声好后,本打算回到座位坐好,谁知经过许宴身边的时候,他却开口问道:“开儿,前几日我教授的那几个字你可识得了?” 听到许宴发问,许开连忙端正站好,恭声回答道:“学生这几日不曾懈怠,老师教授的字都识得了。” 许宴点了点头,蘸水在桌上写了几个字,问道:“这是何字?” 许开一一回答后,许宴满意地点了点头,说道:“不错,回座位坐好,等许虎来了便可讲课了。” 坐好没多久,门外便传来许虎的声音。 进来后,许虎也遇到了和许开一样的遭遇,不过他的表现却是要比许开差上不少,桌上的字只识得一两个。 被教训一番后,许虎恹恹地回到了座位上。 许宴咳嗽一声,开始今日的授课。 上课时,许开注意到窗外有一个小小的人影,和之前一位同学的身形有些相似。 好不容易等到下课,许开向老师道别一声后立马走出门外,只见一道清瘦渺小的身影远远地走在路上。 “许言……”许开喃喃了一声。 此后的日子里,每到上课的时候,许言都会出现在窗外。 半月后的一日,许宴正在授课,窗外突然传来一声树枝被踩碎的脆响。 正当许言不知所措时,许宴放下手中的书本,淡淡地说了一句。 “小六耳,进来。” 许言踌躇了一番,最后还是从门外走了进来,低着头站在门边。 许宴见他不说话,就开口道:“今后你便进来听课罢,找个位置坐好。” 许虎有些不满地说道:“老师,他可没交束修呢,怎么能和我们一起听课!” 许宴扫了许虎一眼,感受到充满压力的眼神,许虎缩了缩脑袋,不再言语。 就这样,许言加入到课堂当中。 五年后。 第8章 县试 “不错,写的不错。”许宴拿着许开交上来的作业,连连点头道。 将卷子放到案上,许宴看向站在面前的许开说道:“开儿,你今年十岁了。” 许开点头回答道:“是的,老师。” 五年间许开长大不少,已经是个五尺男儿,不过由于营养不良,身形有几分消瘦,脸上还带着些许蜡黄。 好在身形挺拔,且气质非凡,虽出身农户,身上却带有一股不属于这个时代的气度,让原本稍显平庸的脸庞变得充满魅力。 许宴沉思片刻后,缓缓说道:“开儿,今年你便下场。” 闻言,许开内心涌出一抹惊喜。 拥有过目不忘的他早就将四书五经背的滚瓜烂熟,并且有大家写下的注释在,他对这几本书的内容与涵义有一定的理解。 凭他的能力,不说举人秀才,考个童生是问题不大的。 不过许宴一直不允许他下场考试,即便是远不如他的许虎都在前年开始应试了,更别提许言了,去年就拿到了童生的功名。 今日许宴能够同意他下场考试,能踏上心心念念的科举路,别提许开有多开心了。 看到许开只顾着暗自窃喜,却是忘了回应自己,许宴接着说道:“开儿,你可知我为何迟迟不让你下场?” 许宴的话将许开拉了回来,低头思索一番后,摇了摇头,“学生不知。” 许宴叹了口气说道:“对于四书五经,你比为师还要精通,可是你的文章里总是会出现些莫名的想法,这些想法有的是极好的,有的却是极其危险,是把锋利异常的双刃剑。” “如今你似是为其做了把剑鞘,收敛了不少,因此为师才允许你应试,不过科考时切记小心谨慎,莫被这双刃剑给伤咯。” 听到许宴的话,许开这才明白他不让自己科考的缘故。 心中泛起一阵酸涩,当即倒头拜倒,恭声说道:“学士有错,未识老师好意。老师之恩学生今日无以为报,待到日后定将涌泉相报。” 话音刚落,许宴就急忙将他扶起,拍开许开身上的灰尘,笑着说道:“老师也不要你什么涌泉相报,只要你能考取个功名回来便好。” 许开没有出声,只是用力地点了点头。 一个月后,许开走在前往县城的道路上,前面有一架驴车,常贵在前头牵着,许虎则大咧咧地坐在车上,悠哉游哉地看书。 由于院试是在明年二月举办,因此许言并不在他们的队伍中,而是在家中帮着做事,毕竟院试是在宁州治所西平县城举办,需要多少准备点盘缠才行。 许家村离广平县城不算远,脚程两三天的样子。 许开是第一次出远门,心中难免有些紧张,并且想到考试前繁琐的准备工作,就脑袋一晕。 原本许开还以为考试只需要报名后准备文具,吃食便可,没想到还要填写“亲供”,不仅需要自己的身份信息,还需要往上三代人的存殁履历。 此外还需要找到其他四名考生,凑成五人一起作保,其中要是有一人作弊,那其他四人也要连坐,要是遇人不淑,那无论你成绩如何,都没有任何作用。 最后还要在县里找到一名廪生为自己作保,可别人和你无亲无故的为何要为你作保,这时就需要拿出一些好处来才行。 虽说廪生有官府给的粮食补贴生活,即便不工作,凭借这些粮食倒是可以勉强满足生存所需,但想要买些纸笔书墨就不够使用了,更何况这些廪生还要为自己进省城赶考准备盘缠。 如此便产生了供需关系,许开只需要付出些银钱,便可以请来一名廪生为自己作保,当然廪生也不会为了点银钱就随便为别人作保,对象必须是纯良敦实之人才可。 不然若是担保的对象在考场上作弊,自己也是要受到严重的连带责任,说不定连自己好不容易考取的秀才功名都要丢掉。 好在出发前许秩就跟常贵打好了招呼,让他多多照顾许开一二,有他在,许开只需要听从常贵叔的吩咐便可。 三日后,许开住进了一家客栈当中,这家客栈离考场较远,需要走上小半个时辰才可抵达考场。 翌日,在常贵叔的帮助下,许开总算是完成了考前的准备工作,开始投入到复习当中。 四书五经虽说是大越王朝科考的主要内容,但不代表着只考这些内容,诗赋、策论等方面的内容也在考试的范畴之内。 作为一名现代人的许开,诗赋可以说是他的弱项,在现代教育的摧残下,写出的诗赋就像是工厂流水线出来的产品一般,称得上合格却算不上优良。 因此许开要在前面四场考试中尽可能地拿到较高的位次,如此方能填补诗赋方面的缺漏。 日子过的很快,没多久就到了考试的时候。 考前一天下午,常贵专门来到许开居住的客栈,仔细叮嘱一番考试的注意事项以及强调考试的纪律后,便匆匆回去了。 不知是要忙碌什么事情,连许开留下吃饭的请求都拒绝了,只说是等考后再说。 这次考试常贵可真是帮了许开一个大忙,这让许开心中对他很是感激,一直好好报答一番,不过却迟迟找不到机会。 次日天不亮,许开就收拾好东西出发了。 等到了考场,外面已经排上了一条长队,队伍中什么人都有,既有年岁较小的孩童,也有须发斑白的老翁。 门口的检查很仔细,连考生的衣服都要扒干净,通过后才可进入考场内部,因此检查的速度并不快。 等轮到许开时,时间已经过去半个时辰。 许开很自觉地将衣服给脱了下来,得到允许后便走进考场。 考场的位置是随机的,因此每次都会有些幸运儿会分到臭号的位置。 由于考场的厕所是旱厕,经历过的人才知道那味道有多冲,好在二月时分天气还算凉爽,要是在炎热日子里,分到臭号的考生肯定会因为呼吸不畅而草草结束考试。 许开运气不错,分到了一个离厕所有些距离的位置,并且为了不在考试时上厕所,出门前就把体内的废物拉了个干净,水也没喝一口。 考舍里面有一张桌椅,由于没人打扫,上面落了一层厚厚的灰尘。 许开擦拭过后便坐了下来,静静等待考试开始。 第9章 县试结果 约莫过了半刻钟,开始有士卒在分发试卷与白纸,每人一张试卷与十张白纸。 卷子上是本场考试的题目,考生作答则需要将答案写在白纸上,也可以将其他白纸当作草稿,若是不够可以向巡逻的士卒申请更多纸张,并且每张白纸上都有官府独特的记号。 考试结束后,草稿和答卷需要一同上交,其余空白纸张也不能带走,需要交还给官府。 等试卷与白纸分发完毕后,考场内陡然响起一阵金锣声,听到这声音,场内巡逻的士卒齐声喊道:“考试开始,严禁舞弊……” 如此重复三遍后才停止,以确保所有人都能听到。 许开一边研墨,一边看着卷子上的题目。 第一场考试的内容不算难,主要是一些四书五经的内容默写,考察记忆与背诵,也就是考生的基本功。 这一场对于拥有过目不忘能力的许开来说十分轻松,只用了半天就将卷子答完,这还是因为许开控制自己的写字速度,避免写出的字太过潦草,若是让许开放飞自我,估计两个时辰左右就可以写完。 仔细检查数遍,确认无误后,许开便喊来刚好在自己附近巡逻的士卒,将卷子和白纸都交给了他,接着便步伐轻盈地走出了考场。 刚出门口,许开便看到了焦急等待的常贵,走上前询问了一句,“常贵叔,离考试结束还早哩,您咋来这么早啊。” 常贵见来人是许开,有些惊讶道:“你咋现在就出来了?” 许开摆了摆手道:“我写的快,也不想在里面待着,就提早交了卷子出来。” “您还没回答我呢,怎么恁早就来了?” 常贵笑着说道:“我在城里也没事,干脆就早点来等许虎少爷。” “对了!”常贵像是想起什么,从脚边的篮子里拿出一盒饼子出来,“你还没吃饭呢,这盒饼子你拿去吃。” 许开本想拒绝,可没等他将话说出口,那盒饼子就被常贵给塞进了他的手里,因此只好无奈地将其收下了,在心底默默将常贵的好意给记了下来。 见许开将饼子收好,常贵笑着拍了拍许开的肩膀,说道:“快些回去休息,明日还有一场哩。” 许开点了点头,接着转身朝客栈的方向走去。 回到客栈后,许开一边吃着常贵给的饼子,一边复习着明日考试的科目,一直到天黑看不清了才上床睡觉。 次日还是天不亮,许开就收拾好了出发前往考场。 提着篮子来到放榜的位置,费力挤开人群来到前面,许开一行一行仔细寻找起自己的名字。 找了半天,最后才在第一名的位置找到自己的名字。 “泓乐十七年广平县试第一场第一人,许开。” 看到自己的第一人,许开倒是没有多少激动的情绪,毕竟自己拥有过目不忘的能力,第一场第一名对自己来说毫无难度。 不过等许开挤出来后,却发现不少人神情落寞、目光呆滞,人群中更是有一人难掩内心悲伤,当街大哭起来。 “怎么连第一场都没能考过,我愧对家中父母啊!” 看着这些人的样子,许开内心难免泛起一阵波澜。 ‘要是科考不顺,我会不会也成为他们这样的人,还是说老老实实做一个种地的。’许开越想就越是烦躁。 为了之后的考试不被影响,排队过程中,许开尽力不让自己去胡思乱想,而是在脑海中不断复习考试的内容。 接下来几场并不完全是考察背诵了,因此许开并没有特别大的优势,还需要时刻警惕,不能在卷子上写书什么危险的东西。 好在后面三天的考试还算顺利,许开分别拿到了第五名、第七名和第四名。 这样看来,只要最后一场考试合格,那这次县试许开便能拿到名次,虽说案首是不太可能了,但能够通过县试对于许开来说也足够了。 通过县试便意味着许开拥有府试的资格,只要府试通过,便能成为一名童生,十岁的童生可不多见。 很快最后一场考试便结束了,许开刚好在考场外面碰到了常贵和许虎。 见到许开出来,常贵招了招手,示意许开走到自己这边。 许开心中有些疑惑,不过还是快步走到常贵面前,发现常贵脸色有些不对,轻声问道:“常贵叔,您找我有什么事吗?” 常贵面带一丝歉意地说道:“放榜后许虎少爷要在县城里玩些日子,你可能要自己回村了。” 闻言,许开心中松了口气,‘还以为发生啥大事了,原来就这啊。’ 接着面带笑容地说道:“没事,叔,我自己一个人没问题的。” 常贵无奈地笑了笑,细细叮嘱一番后,便带着许虎慢慢离去了。 许开看着许虎渐渐远去的背影,直到他彻底消失在视野中,许开这才朝客栈走去。 许虎没能通过第三场,因此这次县试还是以失败告终,得等到明年再来尝试了。 县试放榜的日子要在两天后,因此许开还得在县城里待上两日,正好趁着这个时间逛逛这个老师曾经生活过的地方。 作为农户之子,自从许开穿越过来,一直都没能到这个时代的城市当中见识一番,如今趁着科考的机会,倒是满足了他的一个心愿。 两日后,许开早早地便来到了放榜的地点,一个不大不小的空地,中央立了个木板。 许开在空地边上坐了下来,略带焦虑地等待官兵到来。 周围的人不少,但在晌午日光的照射下以及对科考结果的期待,没人有说话的欲望,环境倒是陷入一股寂静而又压抑的氛围中。 这种情况一直到官兵到来才发生改变。 贴好榜单后,两位官兵一左一右站在旁边,保护榜单不被人损毁。 许开运气不错,在人群的簇拥下来到了榜单前面,仔细寻找过后,许开在第十名找到了自己的名字。 “泓乐十七年广平县试第十人,许家村许开,父许秩……” 第10章 回村 在榜单上找到自己的名字后,许开长长地吐出口气,心中紧张焦虑的情绪瞬间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心底逐渐翻腾起来的喜悦心情。 ‘这下便拥有府试的资格了,要是能通过府试,便证明我也是有点读书天赋在身上。’许开心中暗自想到。 忽然旁边有一人大喊:“中了!我中了!” 接着便挤开人群朝着一个方向跑走了,那癫狂的声音也随之减小直至消失。 ‘不过是个县试罢了,有必要这么激动吗?’许开心里有些疑惑,不过并没有和身边的人多说什么。 但身边的一位老翁好似许开的嘴替一般,将他心中的想法说了出来。 “不就是通过个县试罢了,有什么好激动的,若是老夫,即便是考取了举人的功名,也不会有这般行径。” 这时,一个中年人走到老翁的身边,大声说道:“爹,您中了,不过是最后一名。” “什么!我中了!”老翁有些震惊,怀疑是不是自己耳朵听错了。 直到再三确认后,甚至亲自跑到榜单最后看了一眼,这才惊叫出声:“中了!终于中了!” 说着,眼角留下几滴泪珠。 “老夫考了数十年了,终于通过县试了……” 那老翁眼角含泪,见人就说。 许开撇了撇嘴,赶紧从人群里面挤了出去,生怕被那老翁给缠上。 在人群中时,许开看到一个酷似许虎的身影在外面看着自己,不过等自己出来后又消失不见了。 “看错了?”许开低声喃喃道。 ‘算了,不管他了,还是回村报喜要紧。’许开将脑海中的胡思乱想扫了出去。 快步走回客栈内,收拾好东西,和掌柜的吩咐一声后,便准备独自一人回村。 一段时间后,常贵急匆匆地来到客栈内,面色焦急地寻找着许开,似乎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情。 可被掌柜的告知许开早已离开,此时估计都出了城了,便满脸愁容地走了出来。 等回到亲戚家时,发现许虎正在门外站着,不知是在等什么人。 常贵看到许虎,连忙收拾好脸上的表情,走上前问道:“少爷,您在这等人呀?” 许虎见来人是常贵,看向他说道:“我想回家了,咱什么时候回去。” 听到许虎的话,常贵眼中闪过一丝忧虑,说道:“少爷,村里来了信件,说路上生了匪,人还不少有十几个哩,咱这段时间可能不能回去了。” “什么!”许虎有些惊讶,连忙问道:“那许开呢,他回去了?” 闻言,常贵心中的担忧更甚,带着一丝落寞地说道:“是的,他已经回去了。” 常贵心里十分担心许开会不会发生什么意外,若是许开出事的话,那他可就无脸面对许秩了。 常贵自言自语道:“也不知这信件怎么这么晚才送来,要是早些送到,我就可以拦住开儿了。” 听到常贵的自言自语,许虎眼中闪过一丝不易觉察的慌乱,很快又被其掩盖过去。 走到常贵身边,许虎轻轻拍了拍他的手臂,安慰道:“许开是个机敏的人,不会出事的。” 常贵点了点头,不再作声,只是眼里的那抹担忧始终无法消除。 许开并不知道这些,此时他正走在城外回村的小路上,心情不错。 ‘也不知道爹娘和瑜儿知道这个消息后会有什么反应,真是期待啊,呵呵。’ 想着,顺手将路边的一块石子给踢了出去,那石子在空中飞舞两圈后砸在了地上,又翻滚了两下才最终停下来。 就在那石子飞舞之际,许开好似看到了一抹红光,不过他没有在意,只当是被太阳给迷了眼睛,揉着眼睛就跨过了那粒石子。 若是他能停下捡起石子好好检查一番,定会发现石子上有一道莫名的红线,在日光的照射下显得那么明媚动人,可转瞬之间又消失不见了。 刚开始的路还算好走,因为离县城较近,所以官府时常会派人维护。 但十里开外的路,行走就变得愈加,都是土路不说,路面上到处都是坑坑洼洼,好在这几日未曾落雨,不然一脚下去定要带起一片泥泞。 就这样走了一日,离村里还有大半的路程。 傍晚时分,许开进到了一处破庙里面,还是因为前些日子进城的路上在这里睡过一夜,这才知道这个地方。 吃过带着的干粮后,天也慢慢暗了下来,许开抱着装书的木箱来到破落佛像后面,和衣而眠。 应是赶了一天路的缘故,许开这晚睡得很沉。 次日许开睡醒后,正想伸个懒腰,却发现自己手脚都被捆住,动弹不得。 连忙四处看了看,发现自己并不在那座破落寺庙里面,而是处于一个小木房当中,背后是一捆捆柴火。 许开很是疑惑,自己不过是睡了一晚,怎么就到这里来了,但身上捆住自己的绳子让许开意识到自己的处境似乎不太好。 “不会是被绑架了。”许开自言自语道。 说着,动了动自己的手脚,尝试能不能从绳索当中挣脱出来。 很快许开又力竭地躺倒在地上。 “这绳索怎么绑的这么紧,我不过一介读书人罢了,还是个十岁的孩子,有必要吗。”许开满脸无语。 许开虽然有着五尺身高,但体型瘦弱,和个竹竿子似的,确实不像个有气力的汉子。 就在许开思考怎么从这里逃出去时,柴房的门突然被人给打开,许开连忙将眼睛闭上,装作熟睡的样子。 一个少女捧着个碗走了进来。 头戴双丫髻,柳眉如叶桃花眼,小巧玲珑的琼鼻挂在脸上,更增添了几分可爱,娇小的脸庞不施一点粉黛,也是明媚动人,即便现在年龄不大,也可以看出来是个美人坯子。 “喂,醒了没有?”少女蹲下身子,戳了戳许开。 见许开毫无反应,少女嘴角露出一抹笑意。 从怀里掏出一根狗尾巴草来,来来回回扫过许开的鼻子。 许开忍受不住,只好把头一扭,避开那根狗尾巴草,不过这样一来,他也无法再装作睡觉的样子了。 “嘻嘻,我就知道你是在装睡。”见许开装不下去,少女一脸得意地说道。 许开本想询问她自己为何会在这里。 可没等他开口,少女又指着地上的碗说道:“寨子里粮食不多,你饿的话就喝点水顶一下,等会我哥哥要找你。” 说完,便转身走了出去,只留下一脸呆滞的许开在屋子里。 第11章 山贼 不过许开很快便从少女的话中得到了一些信息。 寨子……没粮食……再加上被捆绑住的自己,许开此刻猜测自己是落到山贼的手里了。 不过实际情况如何,还得等见到少女口中的哥哥才能确定。 睡了一夜的许开刚好口也有点渴,于是打算喝点碗里的水。 可由于手脚被绑住行动能力受限,因此许开想将碗端起来就变得十分困难,稍不留神就会失去身体重心。 等到许开好不容易将碗端到嘴边,正打算喝点水时,柴房的门忽然被人给打开。 紧接着许开就感觉到自己被人提了起来,手一抖,碗就掉了下去,里面的水洒了一地。 看着碗从手里掉落,许开仿佛听到了自己心碎的声音。 “喂,你们为什么要抓我,我只是个农户子,家里没多少钱粮。” 许开冲提着自己的汉子问道,想从他口中套出点信息。 不过很遗憾,那汉子面对许开的询问,只是紧绷着脸,一句话也不说。 许开见他面相凶狠,也不好多问,生怕他一个不满意就揍自己一顿,那可真就是无妄之灾,自己也无处说理。 约莫一盏茶的时间,也就是十分钟左右,许开就被提着进到了一处大厅里面,接着又被一把扔在地上,把许开屁股摔得生疼。 厅前面坐着一位大汉,生的浓眉大眼、五官端正,见许开被带来,从椅子上站起身来,大步走到许开身边。 接着挥了挥手,让带许开前来的汉子出去后,大厅里就只剩下他和许开两个人。 许开见他来到自己跟前,连忙从地上站起,偷偷打量起眼前绑架自己之人。 这汉子坐下的时候还不明显,站起来却是有个六尺多的身高,换算过来足足有一米八多,比许开高了整整一个头。 “我叫王恺。”那汉子盯着许开,语气平淡地说道。 “噢噢,我叫许开。”面对这个武力值明显高出自己一大截的人,许开不敢怠慢。 王恺点了点头,说道:“我手下说你是个读书人,我这里有件事需要你帮忙,办好之后我便放你走。” 华夏有句古话,叫识时务者为俊杰。 在这种敌强我弱的情况下,许开知道自己没有选择,只好点头答应了王恺的要求。 见许开点头,王恺很是高兴,用力地拍了拍许开的肩膀后,对着外面说道:“去把老二老三叫来。” 只听外面的人应了一声,便响起一阵逐渐远去的脚步声。 王恺转身坐到椅子上面,又让许开站在他身侧,静静等待寨子里另外两个管事的人过来。 没等多久,外面就响起一阵杂乱的脚步声,与此同时还有一道洪亮的声音从门外传来。 “大哥,你叫俺和二哥过来作甚?” 人未见,声先至,许开仅凭声音就知道这人是个莽撞性子。 果然,听到声音后,王恺转头略带一丝歉意地朝许开说道:“我三弟莽撞惯了,先生莫怪。” 许开笑着摇了摇头,示意自己并不在意。 吱呀~ 随着门被打开,两个大汉前后走了进来。 前面那人颌下留了一道长髯,丹凤眼,国字脸,身高近七尺,看上去倒像个功名在身的官员,而不是个山上的盗匪。 后面那人倒是个标准的匪贼长相,豹眼络腮胡,身长六尺有余,一副凶狠的样子,光是往那一站,什么也不用做都能吓哭一大片孩童。 二人一进来,王恺便起身为许开介绍起他们来。 他先是指着那长髯大汉说道:“先生,这位留有长髯的大汉便是我二弟,朱全。” 接着又指向另一人说道:“这位莽撞汉子便是我三弟了,周贲。” 等王恺一一介绍完,许开率先拱手行了一礼。 朱全见状也连忙拱手回了一礼,而周贲却装作没看到的样子一动不动,没有还礼的打算。 王恺见三弟如此不讲礼数,而且对象还是自己好不容易找了的帮手,忍不住呵斥一声:“三弟休得无礼!” 听到大哥的呵斥,朱全也在一旁推了推三弟,周贲无奈,只好不情不愿地抱拳行礼。 王恺的脸色这才缓和了许多,转身对许开说道:“我这三弟性子如此,先生莫怪。” 随即让二人走到跟前来,和他们介绍起许开来。 “这位是我请来帮咱的,许开,读书人,你们可不敢放肆!” 说到最后一句时,王恺的眼睛紧紧盯着自己的三弟,像是这句话就是说给他听的一样。 说完后,从怀里掏出一个信封递给许开,说道:“前些日子抓了个舌头,他说最近会有个商队途经此处,听说是西平县的李家。” “舌头说这信件里面有重要的信息,可寨子里没人识字,这才请您来帮帮咱们。” 王恺刚一说完,周贲立马问道:“大哥,这家伙能信吗?” 王恺还没说话,朱全就拉了周贲一把,说道:“既然是大哥找来的,那自然是自己人。” 许开没理他们,接过信件后就读了起来。 信件中提到,商队会在后日出发,大概七天后就会经过此处,但作为李家的商队,自然会聘请镖局押镖,约有七八人,是个不小的力量。 但这群山匪可有着十来个人,而且看这三个管事的样子,都是能打好几个的身板,武力值绝对不低。 许开有些犹豫要不要帮助这帮山匪。 帮了,那他不仅得罪了李家,这件事还将成为他人生的一大污点,若遭人检举,那科举这条路就彻底断了。 不帮,除非这群山匪被官府剿灭,不然此地离许家村不远,即便许开逃了出去,也极有可能会被抓回来,说不定还会影响到村里的乡亲们。 无奈,许开只好将信件里的内容全部说了出来,毕竟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王恺听后,满意地点了点头,对着自己二弟、三弟说道:“大哥找的帮手绝对没错。” 接着又跟许开说道:“麻烦先生在寨子里小住几日,等咱将商队抢了,先生再走也不迟。” 说完,没等许开开口,就朝门外招呼了一声,说道:“来人将许先生带走,给他安排个舒适的屋子。” 许开知道王恺的想法,知道自己短时间是走不了了,只好乖乖地跟着侍卫去往自己居住的屋子。 第12章 行动安排 等许开走后,朱全略带一丝担忧地说道:“大哥,这小子会不会对信里的内容动手脚?” 王恺刚准备开口,周贲就抢先说道:“二哥莫忧,这小子若是骗了咱,那俺便一刀给他砍咯。” 听到周贲的话,朱全笑着摇了摇头,没说什么,只是将目光投向自己大哥,想看看他是什么想法。 周贲的话让王恺有些感触,思考片刻后,见到自己的二位弟弟都眼睛不眨地看着自己,忍不住笑道:“二位贤弟,哥哥心中已有办法。” “快说,快说,有何办法。”周贲性子急,忍不住发问道。 朱全见三弟无意间冲撞了大哥,在他后脑勺拍了一掌后说道:“三弟你怎可对大哥无礼!” “无妨,三弟性子如此,我晓得。”王恺笑着拍了拍朱全的肩膀。 闻言,周贲朝大哥投去了一个感激的眼神,随后还冲着二哥做了个鬼脸。 王恺见三弟如此调皮,忍不住说道:“你二哥本性稳重,你得多向其学习学习,莫要日后因为你这性子而坏了大事。” 周贲闻言无奈地点了点头,抱拳对朱全行了一礼道:“二哥,俺以后一定向你学习,到时候你可别嫌俺。” “不会不会,我怎会嫌弃你呢,三弟。”朱全连连摆手道。 见自己二位弟弟关系融洽,王恺心中也是十分高兴。 “好了好了。”王恺抬手止住二人的互吹,面色严肃地说道:“我说说我的法子,你俩看看有没有什么想法。” “好。”见王恺一副说正事的样子,朱全周贲二人也收拢心神,不再嬉皮笑脸。 王恺清了清嗓子说道:“如今敌在明咱在暗,主动权在咱手里,动不动手是咱说了算,若是对面人多咱就放他过去,人少咱就劫了。” 见二人点头同意自己的想法,王恺继续说道:“为了避免许先生在时间上动手脚,这几日把探子派远些,免得到时候商队都到跟前了咱还没准备好。” 朱全点了点头说道:“大哥,那咱要不要派点人提前埋伏好,到时候还可以拖延点时间。” “可。”王恺向朱全投去一道赞赏的眼神,“那这件事就麻烦你了,二弟,去准备准备,这两日就得派人去了。” “是。”朱全应了一声,便转身出去了。 “大哥俺呢,俺呢?”周贲见王恺吩咐完二哥后,就坐下喝起茶来,没有给自己安排任务的样子,便按捺不住性子,拍着胸脯出声询问道。 “三弟你……你就去盯着许先生。”王恺忍受不住周贲的烦扰,只好给他安排这么个任务。 “是,大哥。”得到任命后,周贲嬉皮笑脸地应了一声便急匆匆跑走了。 王恺在其身后大声喊道:“不准欺辱许先生!” 等王恺说完,周贲早已不知所踪,也不知道他有没有听到。 在山匪三兄弟讨论对策时,许开已经被侍卫带到了安排给自己的住所,还是个木头房子,不过不是柴房。 许开走进屋子内环顾了一番,屋内没有什么装饰和物件,只有简简单单的一张床和一副桌椅,其他什么也没有。 看到屋内这般简陋,许开倒也不太在意,毕竟自己家的条件比这里也好不了太多。 “许先生,山上最近来了只大虫,你可不要随意乱跑,到时候被大虫给害了那就不好了。”临走前,那侍卫想吓一吓许开,免得他时时刻刻想着逃跑,于是随口说了一句。 说完,侍卫将门锁上,便转身离去了。 门一关上,屋子内顿时昏暗了下来,只有一扇被木条封住的窗子能让些许日光从缝隙当中照射进来,给屋内带来点点光明。 许开来到屋内仅有的几件家具面前,上下左右摸索了一遍想找个趁手的工具,结果发现都做的十分牢固,连拆根木条下来都十分困难,许开只好无奈放弃。 接着他又打起了窗户的主意。 这窗户虽然是用纸糊的,但在里面被打上了几根木条,只有将这些木条拆除,才能通过窗户从屋子里面逃出去。 可许开手里连个能用的工具都没有,至于徒手拆除封条,对于许开来说是一点可能性都没有。 见到现在暂时逃脱不了,许开无奈地坐到椅子上面,想到家中爹娘和五岁的妹妹,许开心里不由产生一阵忧虑。 ‘也不知道爹娘会不会发现我被山匪掳走了。’ ‘还是不要知道的好,别心里着急伤了身子。’ 许开将手撑在桌子上,思绪又飘到山匪头子王恺身上。 ‘那王恺长得也不像是个言而无信之人,还把自己妹妹带在身边照顾,又有这一帮子人跟随,想来是个重情重义之辈,我这次帮了他一把,应该不会太为难我。’ 这是许开第一次经历性命被别人掌握,生与死都在别人一念之间,自己却毫无办法,这让许开感到很不舒服。 他在心底暗暗发誓,这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他不会再将自己的性命交到别人手里。 就在许开撑着脑袋胡思乱想时,门外突然传来一道大嗓门,“姓许的,你在里面不在?”一边说一边将门拍的邦邦作响。 ‘周贲?他来做什么?’ 许开心里疑惑,但嘴巴反应很快,及时应了一句,“我在,有什么事吗?” 听到许开的声音,门外的动静这才停了下来。 许开拍了拍胸脯,在心里庆幸自己回应迅速,要是说话慢了一点,周贲那憨子估计都要把门给拆了。 即是听到许开的声音,周贲还是有些放心不下,将窗户打开从缝隙里朝里面望了一眼,亲眼看到许开后才放下心来,走到门边站好,跟个站岗的士卒一样。 虽然许开不理解周贲的行为,但现在人为刀俎我为鱼肉,许开表示自己尊重周贲,他这么做一定有他的道理。 要是周贲就这么老老实实的在门外站着,许开也不太介意。 关键是周贲时不时掀起窗户朝里面看一眼,要是个美女这样做许开可能还会有点小窃喜,但对象要是周贲这个莽汉子,那许开就有点受不了了。 第13章 王佳玉 在第不知道多少次被周贲偷窥后,许开无奈地来到窗户边上,对着门外的周贲说道:“贲哥,你能不能帮我把我的书箱给拿过来,我在屋子里实在是无聊的紧。” 周贲瓮声瓮气地说道:“不行,大哥叫俺盯着你,俺得听大哥的话,不能走开。” “再说了,你在屋子里面无聊,俺在这站着就不无聊了吗,你好歹还有个椅子可以坐着,俺可没有哩。” 许开见周贲这油盐不进的样子,只好放弃将书箱给拿回来的想法。 但待在屋子里什么也不做,实在是无聊透了,周贲也不再愿意同许开讲话,只是呆呆地站在那里,一动也不动跟个木头人似的。 就在许开躺在床上,打算通过睡觉来消磨无聊的时间时,门外突然响起的交谈声引起了他的注意。 许开连忙从床上下来,走到窗边偷听起外面的对话。 “三哥,我大哥在厅堂找你哩,你快去。”一道女声在门外响起。 这是山匪头子王恺的妹妹。 周贲见过来传话的是自己四妹,不疑有他,连忙朝大厅跑去。 走前还叮嘱四妹道:“好妹子,你替俺盯着这个姓许的,俺去去就回。” 看着周贲远去的身影,少女隐藏不住心里的窃喜,捂嘴偷笑了两声。 接着来到许开屋子的窗户前面,大咧咧地将窗子给一把掀开,透过缝隙看着许开问道:“原来你就是大牛、二牛抓来的懒猪书生。” ‘懒猪书生是什么鬼,这外号也太难听了。’许开在心中腹诽道,脸上的表情十分无语。 不过许开看这小姑娘年龄不大,一副好糊弄的样子,于是满脸堆笑地走到窗边说道:“对对对,我应该就是那个懒猪书生。” 少女点了点头,上下打量了许开一番后,开口道:“我叫王佳玉,你呢?” “我叫许开,姑娘可曾见过我的书箱?”许开见少女发问,回应的同时顺便问了一嘴自己书箱的下落。 王佳玉拄着脑袋想了想,突然一拍手掌激动地说道:“想起来了,是装满书的箱子?” 许开闻言连连点头,用充满希冀的眼神看着王佳玉,说道:“对对对,那个就是我的书箱,现在在哪里?” “扔了。”王佳玉忽然转变语气,平淡地说道。 听到这个消息,许开像遭受雷劈一般大脑一片空白,因为书箱里有当年落难秀才赠与的那几本价值连城的书,这让许开心情非常难受,都想一头撞死在墙上算了。 见许开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佳玉没忍住大笑起来。 “哈哈哈,刚刚那是逗你玩的呀,看你那个样子,真是太有趣了。”佳玉笑得腰都直不起来,只好捧着肚子说道。 ‘听她话里的意思,我的书没被扔?’许开眼睛亮了亮,连忙向有些喘不过气的佳玉问道:“我的书到底在哪?” 王佳玉揉了揉眼角,装出一副认真的样子说道:“烧了,火还很旺。” 许开知道她没说实话,于是干脆转身躺到床上,不再搭理她。 发现许开好像不想理会自己,佳玉有些着急地说道:“欸!你这人怎如此无趣,逗一下就生气了,真没意思。” 许开动也不动,一点反应也没有。 佳玉撇了撇嘴,心里暗道一声小气,接着好似认命一般说道:“好啦,不逗你了,你的书箱我放在门口了。” 许开闻言动了动耳朵,不过为了保险起见,身体还是一动不动,像具死尸一般躺在床上。 见许开不信自己,佳玉用力跺了跺脚,从书箱里将最上面的那本书拿了出来,在窗边翻了起来。 许开听见翻书声,知道王佳玉这次没在骗自己,于是一个挺身从床上起来,来到窗边讨好地说道:“好妹妹,刚刚是我错了,你能不能把书拿进来?” 王佳玉哼了一声,将头扭了过去,学着许开的样子不搭理他。 见王佳玉耍小脾气的样子,许开无奈地笑了笑,为了自己宝贵的书籍,只好耐着性子好好哄她。 不知哄了多久,许开说的口都干了,王佳玉的脾气这才消了下去,嘟着个嘴巴说道:“哼,这次就原谅你了,下次再不理我,我就不跟你玩了。” ‘说的好像谁想和你玩一样,安安静静地看书不香吗?’这句话许开只敢在心里说说,不敢说出口来。 “好好好,我晓得了,你先把书给我。” 王佳玉摇了摇头,说道:“不行,我自己一个人可不敢给你开门,得等三哥哥回来之后再还给你。” 听到王佳玉的话,许开身体的力气像是瞬间被抽走一般,一屁股坐到地上,脸上透露出一丝绝望。 周贲那个脑子一根筋的家伙,想让他开门把书箱还给自己,除非王恺发话,不然谁都别想使唤动他。 见许开不回话,王佳玉像是猜到了他心里的想法,不满地说道:“我三哥哥可宠我了,他肯定会听我的话。” 闻言许开眼角一亮,正想说些好话哄哄王佳玉,可想到她喜欢调戏人的性格,又不敢对她的话抱太大希望。 毕竟希望越大失望越大,要是没有希望,那就也没有失望了。 “哼,咱走着瞧。”王佳玉将书放回书箱,接着就直接就坐在了上面,等着周贲回来之后狠狠打许开的脸。 “哼,咱走着瞧。”许开捏着嗓子阴阳怪气了一番。 王佳玉没理会许开,但在心里暗暗记下一笔,想着等周贲回来再找许开算账。 可现在王佳玉不搭理许开,许开却开始在窗户边上对着她喋喋不休起来,从各个方面挑起王佳玉的刺来。 刚开始王佳玉还能强装镇定,但到了后来被许开说的实在受不了,想骂又骂不过,许开作为一个读书人还拥有后世的见识,骂起人来不仅一句粗话没有,时不时还能引经据典一番。 气的王佳玉牙齿都要咬碎了,可动手的话,王佳玉一个弱女子自然不是许开的对手。 最后见周贲一直不来,只好留下一句狠话后,便跑去找自己的哥哥。 第14章 白捡一个小丫鬟 许开本以为王佳玉很快就会带着帮手过来教训自己,可一连过了几天都没见她的身影。 倒是每天都会有人前来送吃的,许开便趁这机会让人把书箱拿了进来,有了这些书在,许开这几天倒不觉得无聊,甚至觉得这样的生活还蛮不错的,每日都会有人准时送来吃食,自己只需要看书便可。 唯一的缺陷便是箱中的纸张用完了,而山匪都是些不识字的,寨子里自然没有白纸给许开,因此许开读书时产生的一些感悟只能记在心里,没办法记录下来。 平淡悠闲的日子过的很快,到了许开被抓的第七天,寨子里终于是有了些动静。 这日一早许开便被人从床上拉了起来,带到王恺的面前。 当许开走进大厅时,里面只有王恺一人。 看到许开走了进来,王恺连忙放下手中的茶杯,起身迎接道:“许先生,好久不见啊,这几日在寨子里待得怎么样,底下的人招待的还到位,要是有什么疏漏你和我说,我好好教训教训他们。” 许开面对王恺散发出的善意,一时间不知道他心里在打什么算盘,但一直不说话也不行,只好打个哈哈糊弄过去。 见许开一副拘束的样子,王恺转身回到座位上,接着摆出个‘请’的手势,让许开坐到他对面的椅子上。 面对王恺发出的邀请,许开心里有些顾虑,始终有股不好的预感萦绕在自己的脑海里,但毕竟伸手不打笑脸人,许开又不能驳了他的面子,只好将半边屁股给放到椅子上。 等许开落座后,王恺拿起茶壶给许开倒了一杯茶,一边说道:“许先生你是个实诚人,昨日底下的人便传来了讯息,说今日商队便会到山脚,人数也和你说的一样。” 许开接过茶杯,吹了吹上面的浮沫,轻呷了一口,温热的茶水顺着喉咙流进腹里,让整个身体都涌现出一股暖流,大脑里那根紧绷的神经此刻放松了许多。 许开轻轻哈了口气,说道:“当然,读书人不打诳语。” 王恺感觉许开说的话有些不对,但又说不上来,只好不去在意这些细节。 “许先生,我有一个不情之请,希望你能答应。”王恺盯着许开的眼睛说道。 许开怕王恺提出什么过分的请求,没敢冒然答应,只是让王恺先说说自己的不情之请是什么,自己再看能不能答应。 王恺点了点头,用恳切的语气说道:“请先生收了我小妹。” 听到王恺的话,许开一个没忍住,直接将嘴里的茶水给喷了出来,用充满震惊的眼神看向王恺,想听听他的解释。 见许开看向自己,王恺知道他很惊讶,缓缓解释道:“许先生你有所不知,咱这十几号人是从隔壁瑜州逃过来的,因为吃不起饭才落草成了山匪,常常东躲西藏来避免被官府剿杀,我不想小妹再过这样的日子。” “而且这次劫了李家的商队,他们势必会纠集势力来对付咱,到时候这个地方就待不得了,又要逃到别的地方。” 许开点了点头,不过并没有表态,虽然王佳玉是个美人坯子,但许开也不是色中饿鬼,见到没人就走不动路,完全没有思考能力。 ‘瑜州大旱也不是只有你们十几号人吃不上饭,还有其他成千上万人都吃不上饭,也没见他们都去当匪寇杀人越货,凭啥我要帮你们这帮山匪。’ 许开心里暗暗想道。 王恺看许开丝毫没有松口的打算,声音略带一丝激动地说道:“许先生,虽然咱是山匪,但是咱抢的都是那些为富不仁的地主,若是遇到穷苦人家,咱还会用自己的粮食来接济他们。” 听到这话,许开倒是有点动容,这些山匪如果真像王恺说的这样,那还算得上是在做善事了。 熟读史书的许开很清楚这些为富不仁的地主有多可恶,古往今来不知道有多少人家被地主害的家破人亡,因此许开对于地主是一点好感也没有。 但这些都只是王恺的一面之词,许开没办法验证他说的是真是假,因此许开还是没有答应王恺的打算。 王恺见许开一直不肯点头,以为是其家中困苦,不能再供养一张吃饭的嘴,于是急忙说道:“李家是西平县城的豪门,商队里的财货肯定不少,等今日咱劫了商队,拿出五十两白银给你,作为照顾我小妹的报酬。” 许开摇了摇头说道:“若是你曾经确是个劫富济贫的良匪,那我定然会帮你,但我不知道你说的话可信与否,所以很抱歉,我帮不了你。” 王恺明白许开这是不信任他,于是一狠心,从旁边的架子上面将一把锋利的宝刀抽了出来,一阵寒光闪动,王恺将自己的一头长发割了下来,一把扔在地上。 “如今我断发明志,先生可能信我了?”王恺平静地说道,没有因为割断头发而影响心绪。 许开见王恺将自己头发斩断,感到很是震惊。 要知道大越王朝是个讲究身体发肤受之父母的封建朝代,只有罪犯才会被割断头发,王恺能够毅然决然斩断头发,这足以证明其决心。 “王兄之事,小子应下了。”经过一番心理斗争后,许开最终被王恺的意志所折服,答应了他的请求。 见许开点头,王恺脸上露出一抹笑容,转身朝侧屋大喊道:“小妹!出来。” 虽然王佳玉在侧屋偷听有点出乎许开的意料,不过他倒是不太在意,眼神平淡地看着推门而入的少女。 她在进门时眼睛就通红着,像是刚刚在侧屋里哭过一场,经过王恺身边时抬头看向他,张嘴想说些什么,但被王恺瞪了一眼后,又将到了嘴边的话给咽了回去,乖乖地走到许开身后站着。 看了眼站在许开身后的王佳玉,王恺眼中闪过一丝不忍,但眼神很快又坚定了下来。 “先生,小妹日后就拜托你了,咱身份低微,不求什么名分,只要你能好好善待她,便是让她做你的丫鬟也可。” “大哥!我不……”王佳玉听到王恺的话,忍不住开口道。 “小妹你忘记前几日怎么和我说的了吗!”没等王佳玉说完,王恺便打断了她,声音里透露出一丝怒气,但又有些颤抖。 “是……”王佳玉低下头,小声应了一句,像是接受了自己的命运。 “许先生能否告知家中地址,等劫了商队后,我派人将银两给你送去。” 许开闻言笑了笑,他明白王恺心中的想法,将自家真实的地址大大方方地告诉了他。 王恺深深行了一礼,道了声谢后便让许开带着小妹离开了。 等许开收拾好东西,带着王佳玉走出寨门时,门口已经有一群人在等着了,个个眼中都含着泪水,像是对王佳玉的离开十分不舍,但其中有多少是真心实意的就无从知晓了。 王佳玉在人群中看到了大牛、二牛,却没见到自家的三位哥哥。 跟许开说了一声后,王佳玉来到大牛、二牛身边好好告别了一番。 该说不说,虽然大牛、二牛的身子骨确实像牛一般健壮,但临别之时,眼泪却是怎么也止不住,像个老婆子一般拉着王佳玉絮叨了好一会。 一刻钟后,许开终于是带着小丫鬟踏上了回家之路。 第15章 归家 “都过了一天了,还这么难过呀?”许开瞥了眼身边耷拉个脸的王佳玉,语气柔和地问道。 王佳玉红着眼睛,目光呆滞地盯着路面,没搭理许开。 许开摇头失笑两声,随后便不再说话,和王佳玉一样默默赶路。 就这样走了一个时辰,许开远远的便看到村子,心情一下变得复杂起来。 虽然离开家不久,但竟有点近乡情怯的感觉,许开的脚步不由得慢了下来。 可一想到自己通过县试,许开又想快点将这个好消息告诉家里人,一时间都不知该怎么走路了,脚步时快时慢,差点把自己绊倒。 “噗……” 看到许开这手脚极不协调的样子,王佳玉倒是忍不住笑了一声,心中的阴霾也随着笑声散去许多。 “许先生,您这是在做什么?”王佳玉嘴角含着一丝笑意问道。 许开轻咳一声缓解了一下尴尬的感觉,回头狠狠瞪了王佳玉一眼,故作老成地说道:“不许叫我许先生,跟我讲话也不需要用敬语。” 虽然被许开瞪了一眼,但王佳玉心里倒是不觉得害怕,反而还感觉有些好笑。 许开明明才十岁,却总是一副大人的做派,总有种不协调的感觉。 王佳玉忽然有了想要逗弄许开的想法,于是声音柔柔地说道:“不让我叫许先生,那我该叫什么呢,主人?” 最后两个字还专门拉长了音调。 许开听到后直接转身赏给她一个爆栗,没好气地说道:“叫许开就行了,别想些奇奇怪怪的称呼。” 王佳玉揉着被许开敲过的地方,嘟着嘴嘟囔了几句,看她的表情明显有些不服气,但又不敢和许开正面对抗,只好在背地里骂上几句解解气。 忽然王佳玉的眼睛转了转,看着许开的背影说道:“要不我就叫你许哥哥。” 许开自顾自走着,没同意也没拒绝。 许开不说话,王佳玉就当他默认了,继续说道:“寨子里的人都叫我小玉,那以后许哥哥也叫我小玉呗。” 许开没说话,还是那副渣男样子,既不同意也不拒绝。 见许开又是这样,王佳玉心里又急又气,但又对许开没办法,只好夹着嗓子喊了一句,“好不好嘛,许哥哥~” 许开想不到平时声音粗粗的王佳玉,夹起嗓子讲话竟然如此好听,许开听得骨头都要酥了,尤其是最后那句“许哥哥”,直接将许开的保护欲给激发了出来。 如听仙乐耳暂明。 许开勉强将嘴角压下,平静地说道:“你开心就好。” 得到许开的同意,小玉的心情好了一些,脚步都轻快了许多。 虽说许开远远的就看到了村子的轮廓,但还是走了将近半个时辰才走进村子里。 村子里只有一些小孩,大人们大都去地里劳作了。 没多久,许开就到了自己院门口。 院子的大门没锁,说明家里有人在。 许开迈过门槛,朝屋内走去,嘴里大喊着,“娘,我回来了!” 小玉跟着许开走进院子里,四处打量了一番,她以后就要在这里生活了。 听到院子里的动静,屋内的王氏连忙放下手里的活计跑了出来,身后跟着许瑜这个小不点。 看到立在院子里的许开,王氏的眼睛瞬间就红了,来到许开身边,拉着他的手上下打量了一番,本想说句“儿子你瘦了。” 但是许开在被山匪掠走的那七天,一点没少过吃食,再加上没怎么运动,身子自然丰腴一些,王氏嘴里那句话终究是说不出口。 二人就这样站在院子里说起话来。 许开这才知道家里人根本不知道许开被山匪掳走了,还以为这几天他在县城里面游玩呢。 ‘常贵叔没回来吗?’ 许开心中有些不解,但既然娘亲不知道,那就没必要将自己的遭遇说出来了,反正都过去了。 许开回过神来时,就看到王氏在用一种审视的目光看着自己。 许开不禁打了个冷颤,小心翼翼地问道:“娘,怎么了?” 王氏看了许开身后的小玉一眼,没说话。 许开见王氏是因为小玉才这样看着自己,暗自松了口气,解释道:“这是儿子县城里好友的妹妹,来咱家小住几日。” 话音一落,王佳玉便上前抱拳行了一礼。 许开见她一个女孩家家的动作如此粗鲁,忍不住开始在心底担心王氏会不会接纳她。 不过现实表示许开多想了。 行完礼后,王氏只觉得小玉很是有趣,连忙拉起她的手便朝屋内走去,边走边问道:“好俊的姑娘呀,叫什么啊?” 小玉声音柔柔地回答道:“小女王佳玉,伯母称呼我小玉便可。” 二人就这样边聊边进到屋内,只留许开一人在风中凌乱。 不对,不止许开一人。 许开低头看了眼拉着自己裤腿的许瑜,弯腰将其抱了起来,捏了捏她的鼻子,“有没有想大哥啊?” “想!”许瑜脆脆的声音在许开耳边响起。 看着自己这一世的妹妹,许开心里很是高兴。 前世许开作为独生子女,时常会感到有些孤独,一直想要有个妹妹,小时候好几年的生日愿望都是希望有个妹妹,可由于父母不愿再生育,最终就只能不了了之了。 没想到穿越后反倒实现许开心底的这个小愿望。 许开从怀里掏出了一块用纸包裹的糖果,剥开后放进了许瑜的嘴里。 对于这个妹妹,许开一向是非常宠爱的,许瑜也很亲他这个哥哥,甚至连老爹许秩都有些嫉妒了。 感受着嘴里甜滋滋的味道,许瑜含糊不清地说了一句:“蟹蟹蝈蝈。” 许开笑了笑,等许瑜吃完后,便抱着她进到屋子里去了。 见许开走了进来,王氏随口说道:“开儿,今后你便来我和你爹的房间睡,你原来的房间给小玉。” ? 许开脑袋上冒出一个问号,他感觉自己不像是王氏亲生的孩子,小玉才是。 不过碍于母亲的威压,许开只好点头同意这个安排。 小玉见许开吃瘪,正躲在一边偷笑,还趁着王氏注意力不在自己身上,朝许开做了个鬼脸。 许开自然发现了小玉在幸灾乐祸,不过并现在不是教训她的时候,只做了个“你 等 着”的口型给她。 小玉也不怕,搂住王氏的胳膊后回了个得意的眼神给许开,小脑袋微微昂起,像是在说自己找到了靠山,不再怕许开了。 第16章 许言 许开回家后好好休息了一天,带着小玉在村子四处逛了逛,让她对村子多少熟悉了一些。 或许是太久没见了,许瑜这几日也天天跟在许开的屁股后面到处跑,连村里平常一起玩耍的小伙伴都不要了,眼里只有哥哥许开。 当天晚上,许瑜不再愿意和爹娘一起睡,吵着闹着要跟许开挤一张床,许开拿她也没办法,只要许瑜一撒娇,许开心就软了,最后只好和许瑜一起睡了。 不过许瑜的睡姿可不太好,弄得许开一整晚都没睡好。 次日一早,许开便顶着两个大大的黑眼圈上学去了,并没发现身后多了个小尾巴。 到学堂门口,走过往常的流程后,许开坐到了自己阔别二十余日之久的草团上。 也许是许言的缘故,村子里的大人们对于读书的热情高涨了许多,草屋内多了一些陌生的身影,小的五岁,大的八岁,让几年前还十分空旷的草屋变得拥挤了许多。 许开戳了戳端坐在一旁的许言,压低声音问道:“言兄,你不是已经考上童生了吗,怎么还来听老师的课?” 许言瞟了许开一眼,淡淡地说道:“虽说我的功名与老师相同,但我的学问比老师还差上许多,还需要好好跟随老师学习。” 说完,想到许开前些日子参加县试去了,心里有了一些猜测,于是俯身在纸上写了行字,折好后交给许开,并叮嘱他回家后再打开。 许开被他弄得有些云里雾里,将纸接了过来后顺手塞进了怀里。 “明年二月的院试,不知言兄准备的怎么样了?” 许言摇了摇头,声音里带着一丝无力,“去年院试的卷子老师求人弄了回来,看过之后只觉得难如上青天,我尝试做了一遍,自觉无颜呈给老师,于是便烧了。” 许开听后心中十分震惊。 许言虽说不是县府案首,但在这两场考试中都是第二名的位子,面对院试连他都如此悲观,许开不禁感到焦虑与不安。 不过许开很快便调整了过来。 毕竟前世读书的时候,每次考完试都会有人因为卷子太难而哭天喊地,结果出了成绩后却是全班第一。 许开不清楚许言是不是这种人,因此在看到题目之前,他决定不因为别人的话而内耗。 忽然,一道身影来到许开身边坐了下来。 见来人是小玉,许开有些惊讶,连忙朝她问道:“你不在家里跟娘学女事,怎么到这里来了?” 小玉嘟着个嘴巴,感觉都可以挂个壶了。 “我才不学女事,我要读书。”小玉小声嘀咕一句。 许开有些疑惑,不明白小玉怎么突然想要读书了。 许开刚想询问,却见到小玉用双手抱住膝盖,蜷缩着身子,带着一丝哭腔说道:“要是我读过书,哥哥也许就会带着我了。” 声音里充满了悲伤。 许开看着小玉,心中突然涌现出一股将其揽入怀中,好好安慰一番的冲动。 不过许开并没有这样做,微微叹了口气后,许开轻轻拍了拍小玉的背,没有说话。 许开知道自己这时候说什么都没用,只能让小玉自己调整,过了这一关,小玉也许会变得坚强许多。 见人都来的差不多了,许宴清了清嗓子后,便开始了今日的教学。 子禽问于子贡曰:“夫子至于是邦也,必闻其政,求之与,抑与之与?”子贡曰:“夫子温、良、恭、俭、让以得之。夫子之求之也,其诸异乎人之求之与?” 许宴在身后的板子上写下了这句话后,转身问了一句。 “对于这句话,诸位有何见解?” 见许宴提问,各学生纷纷讨论起来,屋内一时间嘈杂了起来。 过了一会,见学生们都讨论的差不多了,于是许宴开口问道:“谁想说说心中看法?” 话音落下,众学生中无一人举手,都将头埋了下去,生怕被老师点中。 许宴无奈,只好点起许言。 许言起身后,先是将这句话解释了一遍,将文言文翻译成日常所用之语言,随后以“温、良、恭、俭、让”这五种高尚品行为切入点,层层论证自身观点,最后引出自身看法:读书人需时刻谨记这五项品德,以夫子为榜样,不断完善自身。 听到许言的回答后,许宴很是满意,不禁连连点头夸赞。 不过许开对于此倒是有些不屑一顾,毕竟这类官话套话许开前世早就听腻了。 许宴见许开一脸不忿,于是便询问道:“开儿可有何见解?” 见被老师点名,许开只好起身作答。 “学生以为,读书人不应以夫子为榜样……” 许开的话一出,顿时引起在场之人的震惊。 夫子可是文圣人,读书人若不以他为榜样,难道要以你许开为榜样? 许宴见惯了许开的文章,对他语不惊人死不休的话倒是有些见怪不怪,于是抬手压制住屋内学生的躁动,示意许开继续说出自己的见解。 得到老师的示意后,许开缓缓说出自己的见解。 “夫子为何人?文圣人!距离我等读书人太过遥远,夫子的品行非常人所能,若是以其为榜样,未免有些不切实际…………因此学生以为,读书人的榜样应是己身,也只能是己身。” 话音落下,众人皆久久未能回过神来。 在这个思想被束缚的时代,许开的观点还是有些过于超前了,让人难以接受。 许宴无奈地摇了摇头,摆手让许开坐下后,叹息道:“许开之观点有些过于激进,大家无需在意。” 接着便继续讲起课来,将众人的注意力拉了回来。 下课后,许宴将许开单独留了下来。 “开儿,你忘记老师说的话了吗?” 许开急忙摇头道:“学生不敢,只有在老师面前学生才敢大放厥词,嘿嘿。” 看着许开嬉皮笑脸的样子,许宴没有继续这个话题,而是问起许开县试的成绩来。 知道许开是县试第十名后,许宴点了点头,这才放下心来。 能通过县试,许开自然是将他的话记在心里了。 随后摆了摆手,将许开赶了出去。 等许开回到家后,便打开了许言给的纸条,上面只写着一句话。 “江海所以能为百谷王者,以其善下之。” 许开看后有些哭笑不得。 ‘言兄不会是以为我考过县试后便有些心骄气傲了。’ 第17章 宛如天上降神女,真是人间盛世颜 二月廿一,清明节。 这日学堂放假,全村祭祖。 老话说:“二月清明不在前,三月清明不在后。” 因此今年过了清明节,地里就要忙碌起来了,这天是农家人休息的一天,也是忙碌的一天。 自从小玉表示自己想要读书的想法后,在王氏的支持下,许开只好成为她的家庭教师。 许开白天需要读书练字写文章,晚上若是月光明亮,则需要教导小玉识文断字,着实是累得不行。 清明好不容易能够休息一天,许开只想一觉睡到自然醒,让自己疲惫的精神好好放松一下。 王氏可不管那么多,清明可是一年一度祭祖的日子,在这片大地上,祖先在人民心中是堪比神灵的存在。 这也导致清明节成为了少数几个重要性能与农历新年并肩的节日。 因此这日天还没亮,王氏便将一大家子人都叫了起来,为清明祭祖做好准备。 村子有个祖坟,就在村边的山顶上,只有姓许的男人和嫁过来的媳妇才能葬在里面。 村子里迄今为止都没有来过一个倒插门,因此祖坟里倒是没有外姓的男人。 村里各家各户想要去山上扫墓,只能在这天上午,队伍由村里有威望的人带领。 下午的事情就多了,拜过宗庙后,村里会举办许多活动,有蹴鞠、踏青、放风筝和拔河等。 几乎所有村里人都会参加这些活动,除了许开。 自从踏上科举这条路,许开便不再参加村子的一些非必要活动,一心只读圣贤书。 但今年却是有所不同了,在王氏的强烈要求下,许开下午吃完饭便带着小玉出门游玩去了,小电灯泡许瑜则由许秩和王氏带着,免得打扰许开和小玉的二人世界。 虽说早上才爬到山上祭祖,但许开倒也不觉得疲倦,精神头还不错,应是年纪轻的缘故。 出了家门后,许开拿着风筝跟小玉说道:“要不要去河边放风筝?那里有一大片草地。” “好呀!好呀!”小玉好像很兴奋,头点的跟捣蒜似的。 等二人来到河边时,草地上已经来了不少人,大多都是一大家子人一起来自此踏青。 “好像没什么空位啊。”许开看着面前的人群,忍不住皱了皱眉,想找个人少点的地方。 既然是来这里放风筝的,自然需要一点空间来将风筝给放起来,想让风筝自己飞起来,就凭现在的风速可完全做不到。 顺着河流走了十几米,二人这才找到了一个勉强能将风筝放飞的位置。 “准备好了?”小玉举着风筝,朝身前的许开问道。 虽然前世今生都没放过风筝,但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么,放个风筝有什么难的,许开满脸自信。 此刻早就摆好了起跑的姿势,微微弓着身子,像是箭在弦上一般,就等小玉放手。 听到小玉的话,许开点头回应道:“好了!” 随后像脚底生风一般,一溜烟便跑出数米,速度很快可是并没有什么用。 风筝一直在地上拖着,根本飞不起来,滑过草皮时还会发出一阵沙沙声。 要不是这些草地,按许开这样的玩法,风筝早就被划破了。 跑了几分钟,风筝还没飞起来,许开倒是累的满头大汗,最后实在跑不动了,只好气喘吁吁的停下脚步,双手扶着膝盖休息。 “噗嗤。” 看到许开的这副狼狈样子,小玉忍不住掩嘴咯咯地轻笑起来。 许开见这风筝一直飞不起来,心里生了气,手一甩便将放飞线给扔到了地上,走到树荫处坐了下去。 许开走后,小玉倒是将风筝给捡了起来,随后闭着眼睛像是在感受什么。 ‘放风筝不是要跑起来吗,小玉这是在干什么?’ 许开看着小玉就站在那里,动也不动,心里很是疑惑,许开没放过风筝,但有人和他说过,放风筝一定要跑起来。 一想到这人,许开就气得牙痒痒。 ‘这李老头真是够坏的,骗我帮他干活就算了,竟然连放风筝的技巧都要骗我,害我累死累活地跑了那么久。’ 这李老头是许开前世的同事,混了一辈子也不过是个科员,许开就是在他的身上看到了自己的未来,在许开进入单位后,李老头唯一的乐趣就是捉弄许开,无论是工作上还是生活上。 忽然,一阵狂风袭来,打断了许开的思绪,目光不由朝小玉的方向看了过去。 面对迎面袭来的大风,小玉嘴角露出了一抹笑容,将手中的风筝朝上轻轻一扔,便看到那风筝乘着大风飞了起来。 随着少女不断将手中的引线释放,那风筝也伴着大风越飞越高,超过了其他所有的风筝。 小玉扭头朝躲在树荫底下的许开大声说道:“许哥哥,来放风筝。” 小玉脸上洋溢着笑容,似是想将自己的快乐分享给许开。 少女亭亭立在阳光之下,白皙的肌肤如温玉一般泛着光泽,扬起的发丝在日光下熠熠生辉。 宛如天上降神女,真是人间盛世颜。 按理说和小玉相处这么多天了,日夜相见,许开应该习惯了才对,可此时此刻,许开的心脏却是不禁多跳了一拍。 等许开回过神来时,却看到小玉正气鼓鼓地看着自己,眼神比在大润发杀了十年鱼的刀子还冰冷。 目光相交时,许开打了个大大的冷颤,连忙堆着笑容走向小玉,人还没到,解释就先说了出来。 “小玉刚才简直美若神女,让我不禁看迷了神,抱歉抱歉。” 小玉显然是没有意料到许开会说出这样一番话,愣了片刻之后,脸颊顿时泛起了两片红霞,扭过头不敢再看许开一眼。 心里害羞,可又有一点雀跃。 将手里牵着风筝的线塞进许开手里后,便捂着脸朝家的方向跑去,不敢再和许开待在一起,生怕他又说出什么羞人的话来。 看着小玉的背影,许开这才想起来这里是大越王朝,不是前世那个开放的时代。 虽然自己对小玉并无非分之想之想,毕竟许开还不至于对一个十岁不到小丫头下手,但他刚才的话确实稍显轻浮,这让许开心里不禁有些担忧。 ‘小玉不会生气了。’ 快速将风筝收了回来后,许开便朝着小玉离去的方向追了过去,想要和小玉解释一番。 回到家后,却见到王氏正拉着小玉聊天。 见小玉有说有笑的样子,许开这才稍微放下心来,想着等到吃过晚饭再和小玉解释好了。 许开不知道的是,小玉的内心不仅没有生气,反而泛起了层层涟漪。 第18章 府试 清明过后,许开和小玉还是如往常那样相处,没有什么变化。 许开每日都安排的满满的,早上要跟着老师学习,下午要读书练字作诗写文,晚上则需要教导小玉识文断字,一点休息的时间都没有。 不过许开倒是挺满意现在这样充实的生活。 时间过得很快,转眼就到九月份,是时候去往西平县等待考试了。 西平县距离许家村较远,有七天的脚程,好在路上会经过不少村子和客栈,好歹有个落脚的地方,至少不用风餐露宿了。 九月初十,这天是许开出发的日子。 这日一早,许开便起床收拾起赶考要带的物件,包括许言给的一封推荐信。 有这封信在,许开倒是可以找之前为许言作保的那名廪生,还能省去不少麻烦。 由于此次路途遥远,因此许开老爹从家中的小金库中拿了一吊钱出来,装在一个小布兜里给许开带着。 拿完钱后,许秩便偷偷地离开家上地里干活去了,等到许开离开分别时,众人才发觉许秩不在。 “爹许是不想看到这副离别景象,所以才偷偷离开了,到时候娘您就不要念他了。”许开握着王氏的手,为许秩辩护一二。 见王氏点头后,许开这才蹲下身子安慰拉着自己裤腿的许瑜。 “小妹在家听话,等哥哥回来给你带糖吃。” 听到许开要带糖回来,许瑜这才点了点头,勉强放开了手。 接着许开和小玉对视了一眼后,便转身离去了。 七天后,许开背后背着一个和人一般高的箱子,气喘吁吁地来到城里最便宜的客栈。 “小二,劳烦开间房。” “好的客官,上中下三等房间您要哪等?” “下等。” “客官,下等房一日二十文。” 交过钱后,许开便被小二带到了自己的房间中。 收拾一下后,许开便马不停蹄的去做考前准备了,这次可没有常贵叔带着,因此花费的时间倒是长了一些。 与那些富贵人家的公子不同,他们只需要专注于读书这一件事便可,而普通人家就没有这般待遇了。 不仅家里能够提供的支持十分有限,许多事情还需要亲力亲为,严重压榨了读书的时间。 将这些事情办完后,等许开回到客栈内,已经是傍晚了。 接下来几日,许开全身心地投入到了紧张的考前复习当中。 即便许开拥有过目不忘的能力,看书一遍便可以将其记在脑子里,过了许多天仍然不会忘记,但许开还是会重复品读自己读过的书,每次读完都会有新的理解。 西平县城比广平县城要大上不少,并且许开这次选择的客栈离考场稍远了一些,约有半个时辰的路程。 府试那日,许开天不亮就出发了。 府试与县试倒是有些不同,考生只需要带考引便可,其他一应用品都由考场提供,不过质量就不好保障了。 与县试不同的,府试只分为三场,一共需要考四天,其中最后一场要连着考两天,因此考生需要在考舍内过夜。 要知道考舍的空间是极其有限的,考生只有将自己置于对角线的位置,才能勉强靠在墙上休息,睡眠的质量可想而知。 并且考试是一个极其耗费心神的事情,经过前两次考试,考生们都已疲惫不堪。 第三场考试的内容还是策论,需要考生对当今时政有自己的理解,难度极大,因此第三场考试中,考生会受到精神与肉体的双重折磨。 大越王朝每次府试都有不少考生在第三场考试中,由于坚持不下而选择放弃,尤其是那些年龄较大的考生。 经过一番仔细的检查后,许开走进考场。 这一次许开的运气不太好,被分配到了臭号,但许开也没有更换考舍的能力,只好在考试时默默忍受了。 好在十月份的天气已经开始转凉,即便是离厕所较近,味道也不是很浓烈,一天当中也只有晌午会难熬一些。 考场发放的毛笔质量不是很好,不仅笔杆上生了不少霉点,笔尖上的毫毛都掉了不少,看起来光秃秃的,像是个掉发的中年男人。 考舍的桌椅上也积攒了一层尘土,许开仔细打扫了一番,不然到时候将卷子弄脏就不好了。 等衙役们分发完卷纸后,考场内响起一阵锣声。 许开也不着急,一边研墨一边检查着试卷,看看有没有破损不清的地方,不然作答的时候才发现,多少会打断自己的节奏。 等准备工作做好后,许开便提起袖子开始在白纸上作答。 府试第一场考的是帖经,需要考生将书上的内容默写下来,主要考察的是记忆力,这对于许开来说非常轻松。 虽然许开自己拥有的书不多,但是这些年他经常去许宴家和落难秀才的店里看书,因此许开虽是农户子,可看的书却不少,经史子集都有涉猎。 经过这些年的练习,许开能够写出一手端庄秀丽的小楷,凭借内心的那股自信,字里行间都透露出一股子大家之气,县试时考官都对他的字连连称赞,可以说他的一手好字给他的成绩加分不少。 不过许开写字有点致命的缺陷——速度太慢,通常要比别人多花费一半的时间才能写完相同数量的字。 这一缺陷在这场考试中体现的淋漓尽致,尽管许开作答时几乎不用回忆,只需将脑中的内容写下便可,可最终还是在敲锣时才勉强写完。 这还是今日天气凉爽,旁边的厕所味道不大,对许开没什么影响,不然若是气候热上一点,在厕所边上的许开估计会被熏的眼睛都睁不开,更别提写字作答了。 ‘看来以后要练练写字的速度了,不然之后的考试内容更多,要是连卷子都写不完,那肯定拿不到好看的成绩。’ 走出考场时,许开心里默默想道。 第二场是杂文,主要考察考生的书法和写字功力,这场对于许开来说也是小菜一碟,主要还是右手太受累了,考完回到客栈后连茶碗都端不稳。 府试难度最大的还得是第三场策论,可以说百分之九十的考生都在这一关被刷了下去,许开也是不敢大意,第二场一结束便回到客栈睡觉,让自己疲惫的身心得到休息。 第19章 李家公子 第三日一进入考舍,许开便将考场发放的油纸挂好,不然若是半夜下起雨来,那卷子指不定会被雨水打湿,那可就大事不好了。 第三场虽说时间比前两场要多上一天,但题量也要大上不少,涉及法律、时政、吏治等方面,难度颇大,绝非死记硬背就可以拿到高分。 这些年里,许开看过不少与法律和吏治相关的书籍,主要是过往朝代的史书以及一些文集里面有所涉及。 但许开对于时政方面的内容接触很少,毕竟许开生活在山沟沟里的小村落,想要了解天下大事实在是有些困难,对于官府的一些政策非常陌生。 这场府试差点就栽在这里。 第一天晚上,许开正靠着考舍的墙壁休息,突然身子一抽便从梦里醒了过来,发现天空正淅淅沥沥下着小雨,连忙起身想去检查考卷是否被雨水浸湿,坐起来后才发觉自己早在考试前就挂好了油纸,桌上的卷子都安然无恙。 许开用手抚摸着自己的胸口,长长的松了口气,心里暗自庆幸自己考前做了个正确的决定。 看了看四周的考舍,发现大多数考生正靠着墙壁休息,完全没注意到天上已经下起了小雨,自己的卷子正一点一点被淋湿,巡逻的衙役也没有提醒的打算。 这也算是一场特殊的考试了,在场的哪一位考生指不定就是未来的官员,若是连未雨绸缪的意识都没有,那又如何成为一名合格的官员。 为官后,一个念头说不定就会影响到成百上千老百姓的性命,若是没点本事,怎么能够替天子牧民。 许开估计这场小雨能帮他消除不少竞争对手,毁了这些考生的科举梦。 事实果真如他所料,次日清晨,许开被此起彼伏的哀嚎声吵醒,都是昨晚卷子被雨水淋湿的考生。 一觉醒来发现卷子变得皱皱巴巴的,并且上面的字迹也被雨水弄得模糊不堪,除非能用极短的时间将答案誊写一遍,不然就可以宣告他们与童生的功名无缘了。 晌午休息时,许开发现自己周边多出不少空的考舍来,算上自己也只剩下十名考生,要知道原先这里可是有着二十名考生。 府试第三场许开依旧是卡着点交卷,连续两天的高强度脑力活动让许开很是疲惫,再加上昨晚的睡眠质量极差,许开现在真想瞬移到客栈的床上美美睡上一觉。 府试放榜要在三日后,因此许开打算在这西平县城内好好逛一逛。 西平县城作为宁州治所,规模比广平县城要大上不少,四条街道将城内分为九个部分,若是从高处看,便可以看到城内呈现出一个明显的井字形。 放榜前一日,许开本想去城南的书店购买一支毛笔,原先那支短柄毛笔随着许开年龄增长而变得不再合适,影响许开写字练字。 经过东路和南路的相交处时,许开看到一群人围在一起,时不时还会相互交谈一番。 许开骨子里凑热闹的基因一下苏醒过来,想看看到底发生了什么,于是仗着身形小巧,左右腾挪两下便来到人群最里面。 只见一个年方二八的少女跪坐在地上,垂着脑袋,头发披散着看不清样貌,面前躺着一名脸色苍白的男子,已经没有了呼吸,看样子应该是少女的父亲。 男子边上摆着一个木板,上面写着一行字。 “卖身二十两纹银以葬先父。” 应该是哪个好心的读书人替少女所写。 二十两白银可是城里百姓一年的收入,若是省吃俭用且世道太平,花费大半辈子说不定能攒下二十两白银,要是在乡下老实种地,最多也就自给自足,便是一辈子都不知道能不能攒下二十两白银。 因此周边围观之人大都只是看看热闹,没人有出手买下少女的打算。 许开见状心中不由感叹万分,如今这世道真是越来越难了,先是瑜州大旱不少百姓流亡他乡,不知道多少人死在这次大灾中。 现在又有少女在宁州治所当街卖身葬父,若不是宁州当下的这位知州治理清明,再加上这几年风调雨顺,宁州百姓这才能有个安稳的生活。 泓乐皇帝年岁已高,可还是惦记着北边的蒙古人,这些年不断发动大大小小的战争,传闻说过两年泓乐皇帝还要亲征最为跳脱的瓦剌,势必会是一番大动作。 可连年的战争早已将国库打的空虚,难以再支撑一场庞大的战争,但泓乐皇帝并不想将瓦剌这个祸害留给自己的后代,于是这些年的税赋一年比一年沉重,压的百姓都有些喘不过气来。 地方上都或多或少出现了不和谐的声音,泓乐皇帝的形象在老百姓心中直线下滑,早些年励精图治留下的好名声都消耗殆尽了。 许开叹了口气后,无奈地摇了摇头。 连较为富庶的江南地区都是如此,许开不敢想象那些贫苦地区的百姓现在过的是什么样的生活,可能连温饱都成为奢望了。 虽然许开很同情这位少女的遭遇,但许开毕竟只是个农户子,现在也只能做到独善其身罢了,对于这名少女许开只能表示爱莫能助了。 不过许开倒是在心底暗暗下定决心,若是日后自己当上了一方父母官,一定要让治下百姓过上更好的生活,让穷苦百姓能有口饭吃。 正当许开准备离开时,不远处突然传来一阵吵闹声和叫骂声。 许开正疑惑时,听到了身边人小声的交谈。 “那便是李家的小公子?” “能在县城内如此横行霸道的,除了他还有谁,咱可得小心点,别一个不注意惹恼了他,不然得挨上一顿毒打了。” “上次就是有个人不小心挡了他的路,就直接被他让手下的家丁给打死了。” “张哥说的是,咱惹不起还躲不起吗,走走走。” 说着,二人便脚步匆匆地离开了此地。 明白来人身份后,许开正打算赶紧离开时,后背突然传来一股子力道,将许开直接推翻到一边,重重地摔在了地上。 “哪里来的泥腿子,敢挡着咱李家公子的路,还不快滚!” 李公子的家丁见许开打扮普通,与乡下农户一般无二,于是放下心来,直接一把将许开推开。 见李公子朝自己看来,许开缓缓松开了捏紧的拳头,低头道了声抱歉后便匆匆离去了。 许开的离去并没有引起李公子的在意,他真正关心的还是面前这位卖身葬父的少女,她引起了自己的兴趣。 等家丁将少女身边的人群驱散开后,李公子缓缓朝跪坐在地上的少女走去,捏住她的下巴将头给抬了起来,将头发掀开后,少女的脸便暴露在李公子的面前。 只见少女的脸庞上沾染了不少尘土,并且由于连日的奔波而略显疲倦,但仍然能看出来掩藏在下面的清秀容貌。 “不错,李三把她买下来,晚些送到我房里去,记得把东西也一并带来。” 李公子起身后拍了拍手,对着身边卑躬屈膝的李三说道,接着便带着其他家丁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等李公子走后,李三从怀里拿出二十两银子,放到少女的手上。 他知道李公子的手段,这个少女估计是见不到明天的太阳了,心里不禁微微叹了口气。 李三脸上露出不忍的神色,语气里带着一丝同情地说道:“姑娘,葬了你父亲后去好好吃一顿,可能是你最后一顿了。” 少女闻言身子颤了一颤,她虽然是从别处逃难而来,但只在城里待了数天,就听说了不少李家小公子的暴行。 他仗着李家的权势,在县城里横行霸道,欺男霸女,被他盯上的女子无论如何反抗,最终都会被送到他的床上。 传言说他有虐待的癖好,只有在虐待的过程当中才能获得快感,经常会失手杀死身下的女子,不过碍于李家的权势,即便是县令也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因此即便有人告上官府,李家公子不仅不会受到制裁,告发之人反而会在次日横死于街口。 次数多了,便没人再敢告发他的罪行,只能敢怒不敢言,这更是助长了他的嚣张气焰,让他行事越发肆无忌惮。 曾放言道:“我李公子看上的女人,早晚都是我李公子的。” 若是放在平时,这少女估计就直接被掳进府里去了,哪里会花二十两买下来。 等少女和李三带着尸体离开后,围观的人群也就渐渐散开了。 只留下一张冰冷的脸。 第20章 府试结果 去书铺买完东西后,许开便径直回到了客栈,随意吃了点东西后就早早睡下了。 次日一早许开便从床上醒了过来,用过早膳后见时候还早,于是便回到房间里继续看书。 约莫看了一个时辰,估算着差不多到了放榜的时候,于是便离开客栈,朝府学走去。 路上许开倒是看到了三两个与自己有着同一个目的地的人,估计也是这次府试的考生,见他们都神情紧张严肃,许开不禁受到他们的感染,心中也出现了些许紧张的情绪。 快到府学时,许开远远的便看到了一群人围在榜单周围,有人欢喜有人愁,除了少数人能笑着从人群中退出来,其余大部分人看过榜单后都是低头深深叹了口气,更有甚者见自己榜上无名,忍不住走到一旁大哭起来。 看样子那人已有三十岁有余,正是年富力强的时候,不知道考了多少次府试了,每次都没能通过,因此一边嚎哭一边捶打着自己的胸膛,嘴里不停嚷嚷着。 “娘,我对不起你啊!……” 虽然那人如此声泪俱下,但许开心中没有半点同情,只因他发现那哭嚎男子的双手洁白光滑,不像是个做事之人的手,因此许开猜测此人到了这般年纪,还要依赖家中之人供养,如同一个巨婴一般。 即使他打着读书的旗号,但这么多年却连府试都未能通过,实在是让人不得不怀疑他是否有认真读书,而不是三天打鱼两天晒网。 许开在心中早已定下了一个计划,若是二十五岁后还没能拿到秀才的功名,那许开便不会继续在科举这条路上死磕。 为了自己一个人的执念,却要让家里人受苦,许开自认无法做到。 不过作为一名穿越者,还拥有过目不忘的能力,许开自信自己能够在科举路上取得成绩。 越过那哭嚎之人,许开三两下挤到了榜单面前,从上往下仔细寻找起自己的名字。 许开越看心里越是着急,一直到了榜单中间才看到了自己的名字,长长地松了口气。 “泓乐十七年宁州府试第二十五名,广平县许家村许开,父许秩……” 虽然排名只处于中间的位置,但许开并不在意,县试与府试除了案首,其他的名次都无关紧要,反正都是童生,都要通过院试才能成为生员,根本没人在意你是第二名还是最后一名。 某种意义上,第二名反倒是最大的失败者。 许开心里很是高兴,通过府试便意味着自己成为了一名童生,算是在科举的道路上迈出了第一步,自己五年的努力没有白费。 现在他只想赶快回到家中,将这个好消息分享给家里人。 于是回到客栈简单收拾好行李后,便退了房间急匆匆地赶路回家了。 也许是心中的期待给许开提供了源源不断的动力,一连走了七天都不觉得累。 若不是这些日子白天的时间越来越短,拖延了许开的脚步,不然许开估计只需要六天便能从西平县回到家里。 来到自己熟悉的门口时,许开的内心满是激动,有些迫不及待地想要看到家里人知晓自己通过府试后那欣喜的表情。 许开一把推开院门,故意发出很大的声响。 “谁呀?” 果不其然,屋内的小玉听到门口传来的声音,一边询问一边走出屋门查看,身后还跟着许瑜这个小土豆子。 看到站在门口的许开,小玉愣了愣,接着便张着手朝许开奔去。 不过小玉还是慢了一步,许瑜这个小土豆趁着她愣神的时候,已经小跑到了许开脚边,接着一个飞扑便到了许开怀里。 看到许开怀里的位置被许瑜占据,小玉眼里闪过一丝失落,不过很快又被见到许开的喜悦给掩盖。 小玉用那双盈满水雾的眼睛看着许开,什么也没说,又好像什么都说了。 许开正想将自己通过府试的好消息分享给小玉,不料刚一张口就被怀中的许瑜给打断了。 “哥哥,你答应小瑜的糖呢?” 许瑜睁着两只大大的眼睛,模样可爱地朝许开伸出一只小手,向其讨要一个月前许开出发时答应她的糖果。 看着怀中的妹妹,许开宠溺地笑了笑:“哥哥可没忘。” 说着从衣服里掏出一个小袋子,里面装满了许开在县城里买的糖果。 “谢谢哥哥!” 许瑜接过糖果后,甜甜地道谢了一声,便直接从许开怀里跳了下来,一脸兴奋地跑出院门,找自己村里的小伙伴炫耀去了。 看着许瑜离开的背影,许开忍不住轻笑两声,心里很是高兴。 “府试怎么样了?” 一道温柔的声音将许开的目光拉了回来。 “通过了。” 许开点了点头淡淡说道,明明自己心里很是高兴,却要摆出一副不在意的样子。 殊不知嘴角压不下去的那抹笑意,已经将自己内心的感受暴露了出来。 小玉闻言嗤嗤笑了两声,嘴角带着一丝笑容说道:“伯父伯母很快就要从地里回来了,他们听到这个消息指不定得高兴成什么样子。” 许开心里也十分期待,甚至都想直接跑去地里告诉二老这个好消息。 小玉轻轻拉住许开的衣袖,柔声道:“咱别在这儿站着了,去屋里等。” 许开算了算时间,爹娘到了回来的时候,于是便打消了去地里的念头,乖乖跟着小玉进到屋子里。 将带回来的行李收拾完后,许开和小玉一起坐在椅子上休息。 “许哥哥,你带那么多时政的书回来做什么啊,以前都没怎么见你看过。” 小玉在收拾时看到许开的书箱里多了许多与时事相关的书籍,忍不住问了一嘴。 见到小玉询问,许开便解释了一番。 以前不怎么看这类书,是因为家里没有,即便是许宴和落难秀才那都没有多少,甚至广平县城内的书铺都没有与时政相关的书籍。 并且通过这场府试,许开发现自己在时政方面有很大的不足,要不是前面两科答得不错,说不定自己就无法通过府试了。 考完后,许开本想到城南的书铺买支毛笔,顺便看看书铺里是否有与时政相关的书。 在看到书铺内有不少这类书时,许开便买了许多回来,打算这些日子里好好弥补一下自己这方面的缺陷,毕竟之后的几场考试都会有这方面的内容。 第21章 家人 听完许开的解释后,小玉点了点头,像是突然想起什么,有些迟疑地开口道:“这些书都很贵?” “虽然贵但是值得。”许开的语气有些激动,“这些书虽然足足花了三两银子,但是都对我之后的考试有很大的帮助。” “可是伯父不是只给了你一吊钱吗?” 小玉亲眼看到许秩将一吊钱交到许开手里,有些疑惑他差的那些钱是哪里来的。 “笨蛋!”许开用手指点了点小玉的额头,“你大哥给了我五十两银子呀。” 小玉用手揉着刚刚被许开点过的位置,脸上涌现出一抹潮红。 听到许开后面的那句话后,这才想起来半年前大哥确实派人送了一箱银子过来,来人还是和小玉关系最好的大牛、二牛。 其实那天大牛和二牛并不只带了一箱银子过来,还留给了小玉一个布袋子,叮嘱小玉好好保存,不能告诉任何人。 按下心事后,小玉带着一丝好奇问道:“那那箱银子还剩下多少了?” 许开忽然将身子压向小玉,迎面扑来的雄厚的男人气息,让小玉脸颊爬上一层绯红,浑身都发烫了起来。 小玉刚想说些什么,却听到许开低声说了一句。 “四十五两左右。” 说完后许开便将身子移了回去。 小玉偷偷松了口气,娇声骂道:“说就说,你突然靠这么近做什么!” 许开轻笑两声,连忙解释道:“我这不是怕隔墙有耳嘛。” 小玉冷哼一声,勉强接受了许开的解释。 “嘎吱……” 突如其来的开门声将二人的注意力吸引了过去。 “小玉,你伯父还要晚点才能回来,咱先把饭做好。” 王氏低着头走了进来,没有注意到坐在小玉身边的许开,径直走到墙角后将背后的背篓放了下来。 许开在听到王氏的声音后就激动地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嘴里边的‘娘’刚要说出来。 却没想到王氏竟然没有看到自己,从一旁走了过去,于是许开只好略显尴尬地站在那里。 想着等王氏放下背篓后,可能就会回头发现自己。 可出乎许开意料的是,王氏在放下背篓后,便朝厨房走去,一点回头的意思都没有。 许开的脸瞬间垮了下去,但他又想看看王氏什么时候才能发现自己。 于是伸手捂住了想要喊住王氏的小玉的嘴巴,朝她使了个眼神后,便蹑手蹑脚地跟着王氏进了厨房。 就在许开走到厨房门口时,前面的王氏突然一个转身,嘴里念道:“小玉,你去……” 看到许开站在自己面前,王氏的声音戛然而止。 “哎呀!开儿!” 王氏大喊一声,张开双手给许开一个大大的拥抱。 随后拉起许开的手,上下打量了一番,说道:“开儿你吃了不少苦。” “为了考取功名,吃点苦不算什么。” 听许开提到功名,王氏小心翼翼地问道:“府试怎么样了?” 许开沉默了一下,声音低沉着说道:“过了。” “没事开儿,大不了……你说什么?”王氏看许开的样子,原本还以为府试没有通过,正想劝慰一番,没想到许开却说自己通过了。 反应过来后,王氏朝许开背上重重打了一拳,边打边说道:“你这孩子,还敢捉弄你娘了,讨打!” 打完后,王氏没好气地说道:“出去,今夜娘给你做点好的吃。” “是!”许开应了一声后,从厨房退了出去。 一转身又遇到了从外面回来的许秩。 见儿子回来了,许秩脸上欣喜的神情一闪而逝,故作平静地说道:“回来啦,开儿。” 虽然心里的情绪没在脸上表现出来,可是声音里却能听出许秩心中的喜悦。 许开重重点了一下头,接着没等许秩询问,便将自己通过府试的消息告诉了他。 听到消息后,许秩轻咳了两声,走到墙边将背篓放下后,才语重心长地说道:“开儿,成为童生只是第一步,你以后还有很长的路要走,记得不可骄傲自满。” 见许开点头后,许秩又继续说道:“开儿,你以后肯定是要做官的,爹不奢求你做个清官,但你一定要做个好官!” 许开连连点头称是。 其实即便许秩不说,许开也早已在心中下定决心,以后要成为一名好官。 见许开将自己的话听进心里,许秩微微颔首,很是满意。 “我回来啦!” 门外忽然传来一声呼喊。 紧接着一道身影便跳进屋内,又像是一只耗子一般,一溜烟爬到了许开的背上。 见许瑜一进门就往许开身上爬,许秩有些吃醋地说道:“你这丫头,咋跟你爹一点都不亲呢。” 话音刚落,许开背后便探出了个小脑袋,对着许秩做了个大大的鬼脸。 “嘿!你还敢对你爹做鬼脸!” 许秩撸了撸袖子,做出一副要打人的样子,朝着躲在许开背后的许瑜走去。 见到许秩这副模样,许瑜倒也不怕,对着许秩吐了吐舌头后,一溜烟跑到了厨房里面,找家里最大的靠山去了。 许秩连忙追了进去,但很快又在一阵咆哮声中狼狈地跑了出来。 看到老爹被训,许开忍不住在一旁偷笑起来。 许秩看到后朝许开狠狠瞪了一眼,接着便独自走到院子里劈柴去了。 一直坐在旁边的小玉在见到这副团圆景象后,忍不住想起自己现在不知在何处的哥哥,心里顿时涌起一股悲戚的情绪。 许开察觉到了小玉情绪的不对,知道她是想起自己的哥哥来了,于是收敛起脸上的笑意,走到小玉身边轻声安慰起来。 等王氏和许瑜将饭从厨房端出来时,小玉已经平静了许多,只是两只眼睛还有点红肿。 用过晚膳后,一家人早早的就躺到了床上,可许开和小玉却怎么也睡不着。 小玉是想念和自己相依为命的哥哥,而许开则是为今后的几场考试发愁。 所以次日清晨,许开和小玉二人被叫醒后都顶着一双黑眼圈,吃饭时许秩夫妇都怀疑二人昨晚是不是做了什么不该做的。 第22章 院试 之后的日子里,许开一直在潜心研究当今时政,经常拿着一些问题向老师许宴询问。 只是老师也不过是个童生罢了,很多问题即便是他也回答不上来,因此许开只好自己钻研。 好在许言会经常来许开家中与他一同阅读时政相关的书籍,这也是他所欠缺的部分,因此许开倒是有了个讨论的对象。 他们喜欢坐在院子里读书,时常会因为读书时遇到了什么难题,或是闪过什么灵感,而拉着对方讨论。 两人一开始讨论就像是忘记了时间一般,经常是在一个问题上讨论一个下午,直到落日的余晖落在身上时,许言才会意识到已经是回家的时候了,于是二人这才恋恋不舍地分别,并约好次日继续一起看书。 岁月不居,时节如流。 过完年,许开许言二人就要准备前往西平县城赶考院试了。 虽说院试也是在西平县城举办,但主考官就不是宁州的知州了,而是湖西布政使司的提督学校官来主考。 和家里人过完元宵,许开便和许言一起出发,前往西平县城了。 这一次路上有许言陪伴,就不像去年那般无趣了。 途中休息时,二人都是食则同席,寝则同榻,相互交流学问上的问题,友情变得愈加深厚。 一直持续到县城里的客栈才停止。 为了准备十日后的院试,二人不再互相探讨,而是各自投入到适合自己的复习节奏中。 院试当天,许开早早就起来了,刚打开门,就见到住在对面的许言也走了出来。 二人相视一笑,两人心里紧张的情绪顿时缓解了不少。 由于时间太早,客栈里的小二和厨子都未起来,于是二人只好啃了点自带的干粮后,便朝府院走去。 走出客栈大门,天色仍是漆黑一片,月亮悬挂在天边,散发出点点光亮到大地上,算是能让人勉强看得清脚底下的路。 等二人走到府院门口时,府院的大门还紧紧闭着,距离院试开始还有一段时间,但门外早已排好了一条长长的队伍。 许开粗略一看,这条队伍里大约有五六十个人,等许言拉着许开排到队伍后面时,二人身后还有源源不断的考生到来,如此看来,许开二人来的还不算晚。 “开兄,我看这次院试说不定得有二三百人参加,想必竞争要相当激烈啊。” 许言回头看了看身后排起的长龙,心里不禁涌现出一股不安的情绪,连带着脸上都露出了一抹担忧的神情。 看到县试和府试都是第二名的许言,竟然会露出如此模样,许开忍不住轻笑了两声。 为了院试过程中,许言能够保持个好的状态,许开还是出言安慰其一番。 “言兄,俗话说‘三分天注定,七分靠打拼’。咱把那七分做好,最后无论结果如何,咱们也能够说上一句问心无愧。” 许言闻言点了点头,表情舒缓了许多。 二人并不打算浪费等待的时间,许言将自己的心态调整过来后,便和许开一起在脑中回忆起自己学过的内容,时不时还会互相探讨一番,以免闭门造车,导致钻了牛角尖就不好了。 两刻钟后,提学官带着一众衙役打开了府院大门,开始对排队的考生进行细致的检查。 院试的检查很严苛,每个人都需要将衣物脱光,以便于衙役检查,并且还会被要求做一些特殊的动作,防止考生将小抄藏在某些极端的位置带进考场。 许开看着前面的人一一脱光衣物检查,简直就像是小鸟露天见面会,这让前世是一个南方人的许开心里很是抵触。 有两队衙役在,许开前面的五六十人很快就通过检查进到考场里面。 轮到许开进行检查时,由于他扭捏的态度,负责检查的衙役还以为许开在身上藏了小抄,将许开的检查时间延长了不少。 二月份的天气还是比较寒冷,许开赤裸裸地站在空地上,被寒风一吹,忍不住打了几个喷嚏。 经过仔细的检查,衙役见许开确实没有夹带小抄,于是只好一脸失落地将许开放了进去。 许开穿衣服时,还听到那衙役在背后小声嘟囔着。 “扭扭捏捏的还以为是个作弊的,本来还想拿着赏钱去喝点花酒哩。” 许开有些无语,没想到自己只是羞于放鸟,却要受此无妄之灾。 刚刚裸着身子吹了不少寒风,许开都有点担心明日会不会染上风寒。 念及于此,许开连忙紧紧了衣服,进到自己的考舍当中。 虽然考舍里没有取暖的东西,但至少能帮许开抵挡刺骨的寒风。 院试相比县试和府试,就要对考生友好许多,只有正试与复试两场,并且不需要在考场内过夜。 等所有考生入场后,衙役便会开始分发考试的用具。 虽然是院试,但考场发放的文具还是如府试一般破破烂烂,考生拿到手里的文具都或多或少有些问题。 好在许开在经历过府试后,好好学习了修复毛笔的法子,将手里的毛笔修理一番后,才算是勉强能够不影响许开写字了。 要是考生没学过怎么修理毛笔,直接使用考场分发的毛笔,估计写字的时候都要让人抓狂。 不说将字迹写的端庄工整,就是想要把试卷写完都不太可能。 院试的题目都是由主考官现场写出,随后由几名衙役在考场内传唱,告知考生本场考试的试题。 这虽然避免了试卷被人偷走,泄露题目的风险,但若是能够将考官收买,便能提前知晓考试的题目,从而增加院试通过的概率。 本场院试的主考官是湖西布政使司参议,兼湖西提督学道江韫。 按照许开打探到的消息,江韫是个务实的官员,并且是个干实事的好官,因此许开准备将自己的文章写得偏实际一些,少用一些华而不实的辞藻,免得引起考官的不喜。 随着表示开考的金锣敲响,几个衙役从供给主考官休息的房间走出,在场内大声吆喝起考试的题目。 “民欲与之偕亡,虽有台池鸟兽,岂能独乐哉?” 第23章 冒险 听到考试题目后,许开不禁感到有些咋舌。 ‘这个江学道胆子未免也太大了。’ 许开知道江韫会出偏实务的试题,没想到他竟然会拿《孟子》中的这句话来作为本场考试的题目。 ‘看来江学道对泓乐帝这两年的所作所为有些不满啊。’许开在心中暗暗想道。 这句话出自《孟子·梁惠王上》。 江学道出的这道试题考验了考生对四书中《孟子》的熟悉程度,若是单看题目上的这句话,考生们肯定都不从下笔,只有知晓这句话上文的内容,考生才能领悟到考官出题的用意。 但凡考生对《孟子》不够熟悉,不知道这句话的位置和上下文,即便勉强写出点东西,也无法让主考官满意,自然难以取得较好的成绩。 这道考题同时还在暗中对考生时政方面的学识进行考察。 泓乐帝近些年为了丰盈国库,颁布了不少增加百姓负担的政策,让那些穷困地方的百姓叫苦不迭。 一时之间激起不少民愤,不过碍于太祖皇帝曾经的恩惠,没有出现较大的地方叛乱以及武装势力,国家暂时处于一个较为稳定的局面。 不过为了顺应民意,避免发生农民起义,朝堂上以及地方不少官员都联名上书劝谏,希望泓乐帝能减轻百姓身上的负担,停止战争与民休息。 据许开了解,江学道就是上书官员队伍中的一员。 因此许开很快便确定了文章的主题基调与自己的态度,在纸上简单打了个草稿后,许开便开始动笔写下自己的答案。 一直到收卷的锣声响起后,许开才意犹未尽地放下手中的毛笔,轻轻将卷子上的墨迹吹干,随后便揉着手腕等待考场内的衙役前来收卷。 上午考试结束后,考生们还不能走出考舍,中午能够有半个时辰的休息时间,考场内会有专门的人前来发放吃食。 许开吃完简单的饭食后,便打算靠在考舍的墙壁上小憩一会,为下午的考试养好精神。 下午的考试就很中规中矩,虽然没有什么难题,但题目的容量却增大不少,许开一刻不停,都只能在敲锣时勉强将最后一个字写下。 要不是许开在考试前,将毛笔维修了一番,使其变得顺手了许多,不然许开肯定是写不完试卷。 交卷后许开左右望了望,果然有不少考生都没能将卷子写完,衙役都走到面前了,那些考生仍在不停书写,要不是衙役说了句超时不收,这些考生估计能写到晚上。 走出考舍后,许开看到了许言,于是连忙走到他身边,一起走出了考场。 直到跨出了府院的大门,二人这才敢相互交谈起来。 两人从考试的题目聊到各自的答案。 许言在听到许开的答案后,对许开的胆量十分震惊,愣了片刻后才缓缓说道。 “开兄,今日这场考试你应该能拿个不低的成绩,若是明日复试能正常发挥,中个秀才的功名不成问题。” 面对许言的吹捧,许开只是笑了笑,没有说话。 许开知道自己这次有些冒险,若主考官是别人,许开万万不敢写下这种冒险的文章。 可这次的主考官是江韫,是深受湖西人民爱戴的好官,并且他对泓乐帝当今的政策也十分不满,因此许开这次敢冒着风险,写下一篇稍微大胆的文章。 许开有自信,只要江韫看到了自己的文章,那只要明日复试不出岔子,自己的名字肯定会在几日后的榜单上。 此时,府院内的考官休息室内,几名考官正翻阅着本场考生的试卷。 作为主考官的江韫则坐在上首,端着茶杯品茗,静静等待下面的考官将优秀的考卷给呈上来。 忽然,一名考官在看过卷子上的文章后,忍不住大骂出声。 “这考生怎敢写下如此文章,实在是大逆不道!” 听到骂声,其余考官都把脑袋抬了起来,将好奇的目光投向了那人。 上首的江韫的注意力也被吸引了过去,轻声问道:“怎么了吴院长,什么文章能让你发如此大火,拿来给我看看。” 见江韫问起,吴院长顺势将手里的卷子递了上去,没好气地说道:“江参议您自己看看,这考生真是无法无天。” 江韫接过卷子后仔细看了起来,能引起吴院长大怒的卷子肯定不会简单。 半刻钟后,江韫才皱着眉头将头抬了起来,看向身旁等待的吴院长。 吴院长在江韫翻阅文章时,就将自己的情绪调整了过来,见江韫朝自己看来,连忙问了一句。 “江参议您觉得这篇文章如何?” 江韫斟酌了一番后,拿起桌上的毛笔,在卷子的左上角轻轻画了个圈,这意味着江韫认可了这张卷子,让其通过了正试。 吴院长张了张嘴,但最终还是没有将嘴里的话说出来,毕竟他并不是主考官,而且江韫还是负责湖西教育的官员,于是只好悻悻地回到座位上继续阅卷去了。 许开和许言二人回到客栈后,便急忙点了两盘热菜来填饱自己的五脏庙。 晌午考场发放的吃食实在是寡淡无味,许开都怀疑厨师在做饭时有没有放盐,而且每个人的分量都很少,根本就无法吃饱,下午考试开场没多久,许开的肚子就开始叫了起来。 吃完饭后,许开不再准备复习,而是打算回房间早早休息,为明日的复试养精蓄锐。 而许言则是在房间里为明日的复试温习,到了很晚才上床睡觉。 复试当天上午,许开吃完早膳后,许言才刚刚起床。 看到许言脸上的两个黑眼圈,许开无声笑了两下,他知道许言昨晚肯定复习到很晚才睡觉。 许言下楼后没有着急吃早膳,而是走到客栈的院子里,用手从桶里舀了一点水,直接泼到自己脸上。 在冷水的刺激下,原本还有些无精打采的许言一下子清醒了过来。 三两口吃完干粮后,便拉着许开朝府院的位置赶去。 经过与昨日一样的检查后,许开顺利进入到考舍内。 相比于正试,复试会多出一项许开不擅长的内容,那便是诗赋。 许开的诗都是按照韵律一板一眼所写,虽然符合格式,但诗里缺少了那股灵气,并且许开一直营造不出真正的意境,这让许开对自己的诗赋一直没有自信。 第24章 考试结束 许开拿到试卷后,照例检查了一番后,先翻到后面看了看诗赋的部分。 题目只有两个字“灾祸”。 许开一时之间有点拿不准江韫出题时的想法,不知道他是指去年瑜州的天灾,还是泓乐帝苛政的人祸。 如果按照昨日江韫出的题目以及江韫担任湖西参议后的举措来看,这道题可能是在暗指泓乐帝颁布的政策对于底层百姓来说,就像是灾祸一般。 许开仔细思索了一番,见实在是没什么思绪,于是打算将诗赋题放到最后,先将前面的试题写完。 与诗赋题相比,前面几个部分的题目就显得平庸了许多,都是从四书五经中截取出的中规中矩的问题。 面对这些试题,许开就表现的十分游刃有余,略微思索了一下,便提起笔在白纸上刷刷地写下自己的答案。 距离收卷还有一个时辰左右时,许开已经将前面所有试题都完成了,只剩下最后一道诗赋题。 而其他考生在这个时候起码还剩下两三道试题,若是写字慢些的考生,此刻甚至还有四道试题没有完成,可以说许开这段时间对自己写字速度的锻炼有相当大的成效。 用一个时辰的时间来写出一首诗赋,如果是其他考生,那肯定是绰绰有余,但对于许开来说,还是略显不足。 仅仅是揣摩考官的心思,许开都用了整整一刻钟,在心里纠结了许久,最终还是决定不像昨日那般冒险。 其实昨日晚上回到客栈后,许开便有些后悔,如果许开的卷子没有被江韫看到,那许开最后肯定无法通过院试。 因此面对今日模棱两可的诗赋题目,许开决定以“伤”破题,根据常贵叔和卖身少女的经历,写下一篇反映瑜州大旱导致百姓流亡失所的诗作。 虽然想好了诗作的主旨和内容,许开依旧花费了大量的时间在咬文嚼字上,为了符合韵律,许开不得不对诗中的每一个字都进行不断的敲打。 等到许开费尽力气将诗赋题完成时,考场内正好响起了收卷的锣声。 等到衙役开始收卷时,依旧有少数考生没有将试卷做完,趁着衙役还没到自己身前,低着脑袋使劲在卷子上书写,连字迹清晰与否都不再顾及,只求将试卷答完。 许开走出考场的时候,许言已经在外面等待着了。 “开兄,答的如何?” 许言一看到许开,就凑上来问道,声音里充满了好奇。 许开看了许言一眼,淡淡地回了一句:“还行,你呢?” 许言闻言笑了两声,开口道:“一般一般,差点就写不完了。” ‘你这小子连嘴角都压不住,还学别人骗人!’许开在心里腹诽了一句。 不过许开没有拆穿许言,而是顺着他的话打了个哈哈,糊弄了过去。 等回到客栈后,二人今日破例点了三个热菜,庆祝庆祝院试结束。 “开兄,这几日你有什么打算?” 见吃的差不多了,许言开口问了一句。 “不知道。” 许开将嘴里的青菜咽了下去,摇了摇头道。 “听说过两日江学道会在府院内开坛授课,座位先到先得,县城内拥有秀才以上功名的人都可以参加,要是咱通过院试,那便拥有听课的资格了,要不去听听?” 许言一脸兴奋地说道。 在了解江学道在位时的一些爱民措施后,许言已经成为这位大人忠实的粉丝,将其视为自己的榜样,发誓自己以后若是成为了一名地方官员,一定要像江韫一样,做一名为国为民的好官。 听完许言的提议,许开歪头思考了一番。 反正许开这几天也没什么事情要做,去听一听江学道讲课也不错,他可是泓乐朝的第一批进士,并且还被泓乐帝钦点为榜眼,学识自然是没得说。 要是能在授课过程中,被江学道看重从而收为弟子,那许开可就多了一个巨大的靠山,而且还能在江学道的教导下,使自身的学问得到较快的长进,并且作为江学道的弟子,自然是不会缺少书籍,也能拥有了解最新时政的途径。 这样一想,许开的心情顿时汹涌澎湃起来,恨不得现在就拜入江学道门下。 “喂,开兄!怎么不说话了?” 许言摇了摇一脸傻笑并且嘴角还流着口水的许开。 在许言的呼唤下,许开总算是回过神来,用衣袖擦了擦嘴角的口水,两眼放光地盯着许言,一字一句说道。 “去,言兄!这么好的机会怎么能不去呢!” 见到许开答应,许言嘴角扯出个笑容,重重地点了点头。 吃过饭后,二人便回到房间内探讨各自在复试中写下的答案。 接下来的三天时间,许开二人并没有在西平县城内闲逛的打算,而是宅在客栈内读书,时不时还会互相交流一下阅读时产生的问题。 二人在这种专注的状态下,根本感受不到时间的流逝,三天的时间很快就过去了。 放榜当日清晨,许言心中不免产生了些忧虑的情绪,为自己能否上榜而担忧,在许开的面前一直不停踱步,弄得许开也读不进去书了。 “我说言兄,你这样走来走去弄得我书都读不下去了!” 许开满脸无语,说话时语气难免带着一丝不耐烦。 闻言,许言对着许开充满歉意地笑了笑,接着从旁边随便拿了本书,坐到椅子上翻阅起来。 虽然许言竭力想让自己平静下来,但不停的翻书声还是暴露出他内心的焦躁不安。 许开无奈地叹了口气,知道许言在放榜前是平静不下去了,于是只好合上书本开口说道。 “言兄,咱干脆先去府院门口找个好位置占着,这样等放榜的衙役一来,咱就可以知道各自有无上榜了。” 许言闻言无声地点了点头,一脸凝重地率先走出门去。 见许言脚步如此着急,许开跟在后面摇头失笑了两声。 ‘虽然言兄学识不错,但这心态还是有些欠缺啊,若是现在不好好锻炼一番,以后说不定要吃亏啊。’ 许开在心里默默想道。 第25章 放榜 一直等到巳时一刻,已经有不少人来到府院门口,放榜的衙役才姗姗来迟,足足来晚了一刻钟。 两名衙役昨晚喝了太多花酒,所以今早起来的晚了些,到府院门口时见围了不少人,都是着急看榜的考生,于是一点不敢耽误,动作麻利地将榜单贴到了府院门口的告示板上。 贴好后,两位衙役就赶忙站到两边,避免遮挡考生视线的同时,还能在考生情绪失控想要破坏榜单时,第一时间上前保护。 要是榜单被毁坏,即便抓住了罪魁祸首,他俩也免不了处罚,多少得吃顿板子。 榜单贴好后,在府院门口等待的一众考生立马围了上去,像是那千层面一般,围的一层又一层,水泄不通。 许开二人虽然离告示木板较近,并且在看到衙役的第一时间就朝门口走去,但还是被身后汹涌的人群挤到了后面。 许开站在人群后面,见到面前的人群挤的严丝无缝,根本没有挤进去的机会,于是朝身旁的许言露出了一个无奈的笑容,开口说道:“言兄,要不咱等会再来看。” 许言闻言摇了摇头,眼里只有决定二人命运的榜单,于是语气坚定地说道:“开兄,我帮你挤进去,你去看榜。” 许开正想拒绝许言,可没等许开说话,许言便像头蛮牛一般,朝着人群挤了进去,许开见状只好迅速跟上去,免得好不容易挤出的缝隙又被人给填补上了。 在许言的帮助下,许开最终还是来到的榜单的面前,从前往后一点一点寻找着自己和许言的名字。 许开看的很慢,很仔细。 许言的名字很快就被找到了,是院试第三名。 而许开找寻自己的名字却花费了一点的时间,最终在榜单的中间靠后的位置找到了自己的名字。 “泓乐十八年湖西院试第十五名,宁州广平县许家村许开,父许秩……” 找到二人的名字后,许开从人群中费力挤了出来。 由于出来时没有许言的帮助,因此等许开扒开最后一个身影时,已经累的气喘吁吁,身上的衣物都浸湿了一大片。 “开兄!咱中了没有?” 许言眼尖,一下就看到了累得半死的许开,连忙走上前将其扶到旁边坐好,接着迫不及待地问道。 许开喉咙干渴,一下子竟说不出话来,只好连连点头。 许言意识到许开的异状,于是跟许开说了一声后,便跑到旁边的店铺要了点水过来,给许开喝了下去。 喝完水后,许开感到好受了不少。 “言兄,你是第三名!”许开缓过来后,看向许言说道。 听到许开的话后,许言的脸上肉眼可见地涌上一抹潮红,眼里的喜悦都快要溢出来了。 很快,许言像是想到了什么,收敛好脸上的笑意,朝许开小心翼翼地问道:“开兄,你……” 许开知道他在担心什么,无非是害怕自己没有通过院试。 许开嘴角咧开一个笑容,点着头说道:“我也中了,言兄,无需担心。” 知道许开也通过了院试后,许言这才重重地松了口气,接着一脸激动地说道:“开兄,那咱俩明日可以一起去府院听江学道授课了。” 许开笑着点了点头。 感受到自己的身体恢复的差不多了,许开站起身来,对着许言说道:“言兄,咱现在就回客栈。” 许言也没有在外面闲逛的打算,于是点头说了声‘好’后,便跟着许开朝客栈走去。 回到客栈后,二人继续投入到阅读当中,毕竟二人现在只是一名秀才罢了,只有考过三年后的乡试,成为举人后才有了做官的资格,因此二人还需要继续丰富自己的学识和见闻。 不过当天晚上,为了明日能够有个良好的精神,并且提前到府院门口抢占位置,二人不像前几天那样,一直读书到半夜,而是早早就上床睡觉了。 次日卯时,二人便已经到了府院门口等待,此时天空还是黑漆漆的一片,只有一缕缕微弱的月光照射下来。 大门外除了许开二人,在周围还稀稀拉拉坐着几个人,都是为了确保自己能够在府院大门开启时,排在一个靠前的位置。 湖西二月份的天气还是比较寒冷的,尤其是现在这个时候,正是一天中最冷的时刻,再加上时不时吹来的冷风,许开二人不得不相互依偎在一起以减少热量的丧失。 江学道授课是在辰时正开始,也就是上午八点整,也就是说许开和许言两人还需要在大门外等待三个小时。 随着时间的流逝,到来的人越来越多,甚至已经有人在府院门口处站好。 许开见此人竟这般卑鄙,只好拉着许言来到这人身后排起队来。 看到许开二人的动作,周围的人纷纷跟在许开后面,在府院门外排起了一条长队。 等时间到了辰时初,江学道带着一班衙役以及两个书童来到府院门口。 见到排起的长龙,江韫不禁心头一震。 他虽然知道来听他授课的人会很多,但西平县城内拥有秀才功名及以上的人数量不多,而且为了谨慎考虑,江韫还将授课的地点定在空间较大的府院内。 可即便府院的空间不小,也容纳不了现在这么多人。 不过江韫并没有慌张,跟身旁的童子耳语了一阵后,便悠悠然地走进了府院。 而江韫身边的两名童子则留在大门口,还有几名衙役在一旁维持秩序。 许言身前之人刚要走进府院,却被门口的童子拦住。 只见童子声音利落地说道:“江大人有令,只有回答他的一道问题,正确后才能进府院听课。” 接着,另一名童子朝那人问道:“你认为当今百姓生活如何?” 那人听到童子问了这么一个问题,不禁失笑两声,十分自信地说道:“当今君主圣明,百姓自然过得极好,这种问题还需要问吗。” 说到后面,声音里还带着一丝嘲讽。 那人说完后,便自顾自地打算朝府院内走去。 没想到旁边的童子却伸手拦住了他,说道:“你回答错误,不能进去听课,请回。” 第26章 闹剧 “胡闹!你这童子懂什么,竟然敢说我的回答有错,你可知我是泓乐十二年中的秀才!” 在这么多人的围观下,那人的回答却被一名书童否定,不禁有些恼羞成怒,语气不免重了一些。 虽然被人嘲讽,但书童依旧神情自若,不愿再与那人纠缠,于是朝身旁的衙役使了一个眼神,示意衙役将那人赶走。 两名衙役接收到了书童的信号,一边撸着袖子朝那人走去,一边说道:“吴秀才,既然江大人的童子不让你进去,那你还是赶紧走,后面还有这多人哩。” 吴秀才不过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看到两位大汉朝自己走来,气势直接弱了三分,本想留句狠话,但话到嘴边又说不出口,只好灰溜溜地离开了。 吴秀才走后,一名童子朗声说道:“各位都是读书人,大家都讲点礼数,若是回答错误,那便自觉离开,莫要胡搅蛮缠,免得白白丢了脸面。” 那童子仗着自己是江学道的人,说话倒是一点也不客气。 等童子说完后,许言正打算上前回答问题,没想到却被一只手拦了下来。 许言扭头一看,只见是一家丁打扮之人拦住了自己。 许言以为对方有事找自己,于是行了一礼后,开口问道:“这位兄台,请问你为何要用手拦我?” 那家丁上下打量了一下许言,见许言一副穷酸的样子,于是将头微微抬起,用鼻孔看着许言,不屑地说道:“我家少爷要来听江大人授课,你们这些泥腿子自然得在后面等着。” 许言捏了捏拳头,真想狠狠揍这狗仗人势的家丁一顿,不过想到自己不过是一农户子,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而且对方背后的主子身份应该不简单,于是退后几步,将位置让了出来。 门口的童子见起了冲突,正想上前询问一番时,却听到许开大声说道。 “我不知道你家少爷是谁,但是他现在一直不来,莫不是要咱这上百号人都在门口等着不成!” 后面排队的书生本来还不知道前面发生了什么,只能在后面不停张望,现在听到许开的话,倒是明白了前面一直不动弹的缘故。 人群顿时骚动了起来。 “我家少爷尊贵无比,岂是你们这种人能比拟的……” 那家丁朝许开叫骂了一句,可话还没说完,却被人从后面扇了一巴掌,力道之大,直接将其扇飞数米远。 “你……” 家丁摔倒在地上,回头正想开骂,却看到来人正是自家少爷,连忙把话吞进肚子里。 “少爷,您来了,小人已经把位置给您占好了。” 家丁起身后,一脸谄媚地来到李公子身边,弓着身子说道。 李公子看都不看他,对站在一旁的侍卫说道:“此人愚昧无智,我不愿再看见他,马上送到庄子里去。” 说完,便越过那家丁,朝大门走去。 侍卫应了一声后,朝后面挥了挥手,便上来两个大汉,一左一右将瘫软在地的家丁架起,朝李府的方向走去。 那家丁不愿回到庄子种地,只好大声哭诉求饶,希望李公子能看在他跟随多年的份上,再给自己一次机会。 不过李公子像是没有听见一般,一直没有回头。 随着家丁逐渐远去,空气中凄惨瘆人的哭嚎声也慢慢消失不见。 原本有些骚动的人群,在见到来人是李家公子后,顿时安静了下来。 李家的家主曾是内阁首辅,权势滔天,天下一半的官员都是他的门生故吏,现在虽然告老还乡,但仍然有巨大的影响力。 李家小公子,李锦,是李家主最宠爱的儿子,李大和李二加起来都不如李锦在老爷子心中的地位,李锦在老爷子的庇护下,养成了个骄纵傲慢的性子。 书童常年跟在江学道身边,是个有原则的人,见李锦想要插队,于是严肃地说道:“李公子,请你守下规矩,去后面排队。” 李锦在西平县城内霸道惯了,还是第一次见到有人向他提要求,轻笑一声后说道:“在这西平县城内,我的规矩就是规矩。” 说完,便不再搭理书童,抬脚就要进到府院里面。 所幸府院内的江大人及时走了出来,看到李锦后微微皱了皱眉头,不过很快又舒展开来。 “李贤侄,所来何事?” “江叔,小侄此次前来想要听您授课。” 在江韫面前,李锦倒是安分了许多,完全没有刚刚嚣张跋扈的样子。 江韫闻言心里冷笑两声,脸上依旧带着笑容说道:“既然如此,贤侄还是不要坏了规矩,先去后面排队。” 江韫是知道李锦性子的,为了不让他进入府院,干脆提出一个他无法接受的条件。 果不其然,李锦在听到这个要求后,脸顿时阴沉了下来,看了一眼江韫后,扭头带着侍卫离开了。 既然江韫不欢迎他,他自然也不会热脸去贴冷屁股,他可是堂堂李府少公子。 临走前,李锦还隐晦地瞥了许开一眼,眼神如万年寒冰一般冰冷,不过许开并没有发现。 李锦走后,江韫轻轻叹了口气。 他不知道前首辅李彬如此风华绝代的一个人,怎么会生出这么个为祸乡里的儿子,而且也不知道他是不是老糊涂了,竟然一直包庇这个家伙,这让江韫怎么也想不明白。 江韫这个人不会在想不明白的事情上面纠结,朝门口的书童点了点头后,便背着双手走进府院。 闹剧结束后,排队的众书生一个一个上前回答问题,只有少数人获得了听课的资格,包括许开与许言,其余人只好垂头丧气地离开了,错失了一个结识江学道的好机会。 在书童的引领下,通过考验的书生们鱼贯进入到府院的大厅内,按照书童的安排落座。 江韫坐在上首,面带一丝微笑看着陆续坐下的众人。 等到一切妥当后,江韫才缓缓开口道:“老夫此次授课的目的,便是在诸位当中寻找一人,此人老夫甚是欣赏,欲收其为弟子。” 第27章 八岁孩童行凶案 此言一出,底下众人纷纷相互议论起来,都在猜测江学道寻找之人是谁。 许开心里微震了一下,暗自想道,‘不会是我。’ 片刻后,江韫轻咳两声,将众人从震惊中拉了回来。 “讲课结束后,老夫会出上一道题,答案最让我满意者,便是老夫寻找之人,可成为老夫的弟子。” 说罢,江韫也不管底下的书生心情如何,自顾自地讲起自己对于《孟子》的见解与心得。 这本书可以说是江韫的最爱,来回翻阅了不止二十次,每次阅读都津津有味,并且还能得到不同的感悟。 许开对此书倒是没什么兴趣,碍于科举所需,这才时常翻阅一遍,对此书有许多不懂之处。 如今在江韫的讲解下,许开心中的一些困惑都迎刃而解,对《孟子》的理解加深了许多。 堂下许多书生皆是如此,往常遇到一些疑惑在此刻都豁然开朗,脸上露出一副如痴如醉的样子。 讲学一直持续到未时正才停止,诸生沉浸在江韫的讲授当中,一点疲惫的感觉都没有,反倒是有些意犹未尽。 江韫端起茶杯喝了一口,润了润干渴的嗓子。 在江韫喝茶的时候,书童带着几名衙役来到众人面前,开始分发白纸和文具。 等东西都分发完毕后,江韫将手中的茶碗放到桌上,目光对着在场的书生们巡视一圈后,缓缓说道。 “老夫出的题很简单,诸位无需慌张,只需诚信作答即可。” 稍微安抚了一下众人的情绪后,江韫继续说道。 “今岁湖西昌华府出了一桩案子,即便是圣上,到现在都还没拿定主意,因此老夫想用这个案子来考验诸位。” 江韫将话说完后,堂下众人表情不一。 有人自诩熟读律法,此次定能写出令江大人青睐的答案,脸上不禁露出一抹自信的笑容;有人则对大越律法不甚熟悉,脸上担忧之色一览无遗。 即便是许言,脸上都闪过了一丝不安,唯有许开在听到江韫的话后,依旧神色如常。 江韫看着堂下喜怒形于色的众人,脸色不禁僵了僵,心里暗自怀疑这些人当中,到底有没有自己寻找的那人,直到看到许开与许言二人时才缓解了一二。 将众人神态尽收眼底后,江韫才将问题说了出来。 “按照大越律令,昌华府三位孩童携手杀害一名同岁孩童,四者皆为八岁,诸生认为该如何判决?” 话毕,江韫便端起茶杯抿了一口,不再多言。 底下的诸位学生听完问题后,有的脸色大惊,有的面露不屑,都纷纷动起笔来,一时间整个府院厅堂内,响起毛笔在白纸上书写的刷刷声。 只有许开迟迟不肯下笔,眼里充满了震惊。 只因这个案件和许开前世一件惊动全国的案子一模一样,只不过是四人的年龄有点不同,但都处于受到法律保护的年纪。 虽然案件引起了全国人民的愤怒,但在一些人员的阻拦下,那三个家伙最终只是被不痛不痒的教育了一番,在少管所待了两年不到,便被放了出来,继续在阳光下自由自在。 而受害者却长眠于地底,一个永远感受不到阳光的地方。 念及于此,许开心中顿时升起一团怒火,提起毛笔在白纸上写下了三个大字。 杀无赦! 紧接着便在后面按照策论的格式,对自己的观点进行论证。 “学生以为,人之性恶,其善者伪也……” 许开以荀子的性恶论破题,通过添加实例来证明人性本恶,需要在他人的引领下走上求善的道路。 由此可见昌华府那三名孩童的恶行,责任在于其父母亲戚未能以善引之,以仁教之。 故而许开在文章提出,孩童犯罪错在父母,但这等本性极恶之人也不应留在世上,于是许开最后一句写道。 “学生认为,应当诛其三族!” 写完最后一个字,许开用力点了一点,将心中的郁结释放了出来。 也正好到了收卷的时间。 将写满文字的纸张交了上去后,许开长长地呼出口气,缓缓平静了下来。 许开感觉自己的文章写的太过于激进了,应该不会被江学道看中了。 转头看向许言,只见他正揉着手腕,低头思索着什么。 感受到许开的目光,许言将头抬了起来,跟许开对视了一眼,轻声问道:“开兄,你觉得该不该杀?” 闻言,许开原本平静下去的心情又猛地翻腾起来,眼眸中闪过一丝凶狠,略显激动地朝许言回答道。 “自然该杀,还得杀他三族!” 许言被许开眼里的狠戾吓的呆了一瞬,虽然他也觉得这三名杀人的孩童该杀,但他不觉得孩童的三族也该杀。 听到许开的话后,许言认为许开的决定太过极端了一些,在他看来,只需要将杀人的三名孩童于街口处斩首便可。 除非是冒犯了皇帝,不然在大越王朝的律法中,一般没有殃及家人的道理。 许言微微摇了摇头,为许开感到可惜,在他看来,许开的观点有些过于残酷了,大概率无法得到江学道的看重。 ‘许开这次未免过于激进了,虽然这三名孩童该杀,但其家人毕竟是无辜的。’ 许言揉着腕子,在心底自言自语着。 许言心里在想什么,许开并不知道,不过即便是知道了,许开也不会感到后悔。 上一世许开是教育局的一名工作人员,见识太多太多校园霸凌的例子了,每当看到那些受到欺凌的儿童时,许开心里都会涌出一股说不出的感觉。 既有愧疚感,又有深深的无力感。 即便政策如何抵制霸凌,这一行为始终无法禁止,在许开看来,就是法律对这些人太过纵容了,只有更加严苛一些,才能有效制止这类行为的产生。 在等待结果的这段时间里,许言又产生了焦虑之感,唯有坐到许开身边,拉着他的衣袖,在许开的宽慰下,这才缓解了一些紧张的情绪。 许言身为堂堂院试第三的才子,竟有如此不为人知的一面,许开心里不禁觉得有些好笑。 第28章 收徒 江韫看卷子的速度很快,基本上看了一眼作者的观点,他便知道这人的文章合不合自己的口味,不合适的文章江韫便会直接放到一边,不会再多看一眼。 大部分文章的观点都相差不大,认为三名孩童虽然有罪,但毕竟年岁尚小,只需告诫父母以后好好教育便可,没必要做出太大的处罚。 即便有少部分文章认为,这三名孩童需要受到处罚,也不过是将其扔到牢狱中关上一段时间即可。 看到这些与自己见解完全不符的文章,江韫不禁摇了摇头,想到泓乐帝左右摇摆的态度,以及那些极力为杀人凶手辩护的官员,心里轻叹了两声。 他们的说法无非就是两点,一是治国当以仁为本,对待孩童应以教育为主,刑罚为辅。 第二点则是祖宗之法不可废也,当朝使用的律法还是太祖时期颁布的,对于十岁以下孩童杀人,应当上报皇帝,慎用极刑。 ‘这帮腐儒真是读坏了脑子,竟然因为凶手年岁小,想要从轻发落,简直可笑之极。’ 就在江韫心不在焉地翻看着桌上的卷子时,‘杀无赦’三个大字突然映入眼帘,引起了江韫的兴趣。 连忙打起精神,从头到尾大致看了一遍,随后便摇着头将其放到一旁,与那些腐儒的文章放在一起。 ‘此子心思过于狠毒,手段过于毒辣,凶手固然有罪,却不应殃及亲族。’ 江韫并不认可许开的看法,甚至还在心里给他打上了心思狠毒的标签。 将几篇平庸无奇的文章放到一旁后,江韫面前只剩下最后一张卷子。 江韫本来不甚在意,已经认为院试时写下那篇惊艳文章之人,不在堂下那众书生当中。 可等到江韫看完最后一篇文章后,心情顿时多云转晴,只因这篇文章的观点与自己极为契合,定然是那篇文章的作者。 ‘找到了!’江韫在心底大喊一声。 随即急忙将卷子翻到后面,看到了作者的名字。 许言。 府院堂内的众位学生等着实在无趣,于是跟身边的人相互讨论起自己的观点。 若是二人想法一致,便喜笑颜开,心底增添几分底气;若是二人想法不一致,便相互争论,弄得面红耳赤,实在是没有个读书人的样子。 在场之人,唯有许开与许言二人依旧端坐,没有丝毫与他人讨论的打算。 许言是因为偷听到身边之人与自己的想法完全相悖,要是别人知道了自己的见解,定然要被所有人一人一口唾沫淹死在这里。 而许开纯粹是懒得动弹。 虽然此刻是拓展人脉的大好机会,但许开一直信奉朋友在精不在多。 这时,一人自来熟的来到许言面前,开口询问了一句。 “不知我可否与两位兄台探讨一二?” 许言有些犹豫,虽说他不想说出自己的见解,但又不好当众落了他的面子,只能说他还是太单纯了。 相比而言,许开就与他大不相同,只见许开扭头瞟了那人一眼,语气平静地说道:“实在抱歉,我二人此刻只想休息一番,还请兄台另寻他人。” 虽说许开齿龄不大,只有十岁出头,但却是一副不好对付的样子,那人见状也不愿自讨没趣,只好行了一礼,便去寻找其他人了。 许言见他如此讲礼数,心里莫名有些愧疚,本打算伸手挽回时,却看到江韫正大步流星地走了进来。 见江韫到来,众人不敢怠慢,纷纷回到座位上正襟危坐起来。 江韫站在最前面,清了清嗓子后,缓缓念出了两个名字。 “许言与许开二人留下,其余人可以离开了。” 听到江韫的话,有人不死心地问道:“江大人,请问为何是他俩?” 江韫没有回答,只是静静地看着那人,常年身居高位养成的气势,全部都朝其压了过去。 只见那人在江韫的压迫下,很快便败下阵来,道了一声抱歉后,便逃跑一般冲了出去。 场内其他众人见到后,虽然不解自己为何不被看中,但也不敢再多嘴,乖乖地走了出去。 很快就只剩下了许开和许言二人。 江韫从前面走到二人身边,沉声询问道:“谁是许开?” 闻言,许开向前走出一步,躬身行了一礼,回道:“小生便是。” 见许开如此礼貌,江韫点了点头,语气软了一些。 “你如今年岁尚小,却心思狠辣,日后切记好好改正,不然难成大事。” 看到江韫将自己留下只是想要教训自己一番,许开心里顿时有些不爽,不过并没有表露在脸上。 不咸不淡地感谢了一番之后,见江韫摆了摆手,许开便转身走了出去,动作很是潇洒。 许言本以为江韫将二人留下,是想将两人都收入门下,没想到只是为了教训许开几句,许言心里忽然感到十分不安,不知道江韫留下自己的目的是什么。 见江韫将目光转向自己,许言连忙行了一礼,自报家门。 “学生许言,见过江大人。” 江韫赶忙将许言扶起,语气恳切地说道:“我欲收你为弟子,你可愿意?” 许言开始还有些难以置信,好一会后才反应过来,急忙倒头便拜。 “学生愿意!” 许言同意后,江韫忍不住大笑了两声,将许言从地上扶起来后,拍了拍他身上的尘土,柔声说道。 “既然你愿意当我的弟子,那日后定然是要跟在为师身边的,这几日你回家中报个信,为师会让知画留在这里等你,到时候你二人一起前去辛化府城寻为师。” 许言激动地点了点头,突然想起刚刚离去的许开,小心地问了一嘴。 “那许开是我同村之人,性子淳厚,不知师父能否收他为弟子,到时候我与其一同学习,也算是有个伴。” 闻言江韫摇了摇头,拒绝了许言。 “那人文章戾气太重,本性定然不佳,你过去应是被其所骗,为师绝对不会让你再与其为伍。” 许言知道自己无法让江韫收下许开,于是只好作罢,免得多嘴引起师父不满。 第29章 襄山书院 师徒二人在院内聊了许久,直到天色渐晚,江韫才恋恋不舍地和许言分别。 虽然只是聊了几个时辰,江韫就深深喜欢上了许言,只因他与自己的思想高度重合,并且通过一些试探之后,江韫发现许言为人忠厚,是个良善之人。 江韫家中只有两个女儿,等其百年之后,女儿没了娘家,在夫家中难免会失了底气,这是江韫的一块心病。 江韫也不是不想生个儿子出来传宗接代,以后还能庇护两个女儿,但无论他怎样努力,夫人在生下两名女儿后,肚子便再没了动静。 夫人为此十分焦虑,以为是自己的身子出了问题,于是为江韫寻了几房小妾,可那些偏房的肚子也是毫无动静。 这下才知道是江韫的身体出了问题,于是偷偷寻找医师医治,不过几年下来,依旧是没有改善,江韫也放弃了生儿子的想法,打算收几名徒弟来给后人留下人脉。 许言是他的第一位徒弟,第一次成为师父,江韫心里还是有些激动的,并且收下的徒弟还非常合自己的脾气,人品与学识皆为上等,实在是难得。 只是许言的功名还是有些低了,不过是区区秀才而已。 但江韫并不在意,他相信许言在他的教导之下,三年后定能通过乡试,说不定还可以一举取得解元。 许言刚走出府院大门,便看到许开正倚靠在不远处的大树下面,闭着眼睛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许言唤了一声后,便抬脚朝许开的位置走去。 等走到许开身边,许言还未开口,就见他虽闭着眼睛,却像是感受到自己一般,开口问道:“江大人留你所为何事?” 声音很是平静,没有包含一丝感情。 许言有些担心师父的话是不是伤害到了许开,一时之间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许开看到许言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知道他心里在想些什么,于是轻笑两声:“我还不至于那么脆弱,无非被人说了两句,一耳进一耳出就是了。” 许言点了点头,心里的担忧顿时烟消云散了,于是将自己被江韫收为徒弟这事说了出来。 听完后,许开拍了拍许言的肩膀,为他祝贺道:“恭喜恭喜,有江大人相助,日后定然要飞黄腾达了,到时候可不能忘了兄弟我。” 许言听出了许开的玩笑话,只是笑了笑,没有作声。 随后二人便一同朝客栈走去。 路上,许言扭头对许开说道:“开兄,咱明日便启程回村。” 许开闻言,瞥了许言一眼,打趣道:“怎么,想爹娘了?” “去你的!”许言笑骂一声。 随后将缘由说了出来:“我回去跟爹娘说一声后,又得返回西平县城,跟师父的书童一同前去辛化府城,不好耽误太久。” 许开听后,点头应允了下来。 回到客栈吃完晚膳后,二人便回到各自的房间,开始收拾起要带的物什。 次日一早,在掌柜的那里将房间退掉之后,二人便踏上了回村的道路。 等回到村子,已经是七日后了。 二人在村口的小路分别。 推开院子的大门,许开环顾了一圈。 仅仅离去月余,家中院子并没有太大的变化,只是许开的身份改变了。 离开时仅仅只是个童生,归来便已是秀才了。 大越王朝男丁七岁后便要交税,唯有一些特殊的人群才能获得特许,秀才便在此列。 许开推开屋门,迈步走了进去,却看到屋内一个人都没有。 “都出去了?”许开自言自语道。 见没人在家,许开倒也不在意,爹娘肯定是在地里,而小玉和许瑜应该是在村里哪个地方玩耍。 将带回来的东西整理好后,许开抽出一本书,坐到院子里看了起来。 虽在看书,但许开的注意力却并不在书上。 他现在需要考虑未来的三年需要在哪里学习了。 作为一名秀才,只要能通过入学考试,他便可以去到府学之中学习,有老师教导,同学陪伴。 湖西瑞州府有一所襄山书院,是全国排名前几名的书院,也是唯一一所身处闹市的书院,书院曾经出过不少一甲进士,可见书院的底蕴之深厚,拥有不少水平高超的学究,帮助学生提升自己的学识。 并且学院的院长还是当今大儒,朝中也有不少官员都是襄山书院出身,拥有一股不小的力量,若是能在书院中学习一段时间,将来进入官场后,也能和这些官员们扯上点关系。 这样的话,许开这般农户子也算是有了一个靠山。 不过襄山书院的入学考试十分困难,秀才班的入学考试难度只比乡试差上些许,若是举人班的入学考试,难度在大越王朝仅仅比会试要低一些。 正因如此,湖西不少考生每年都会参加书院的入学考试,即便无法获得进学资格,但也能通过这场考试来验证自己的实力,可以说进入襄山书院之人,都有不小的概率能考取下一级的功名。 因此襄山书院是大越王朝前几名书院中,入学考试难度最大的。 其他书院许开也不是没考虑过,但不是路途太过遥远,就是学费过于昂贵,自家承担不起。 相比于其他书院,襄山书院的学费算是较低的一档,秀才班每年只需五两银子,这个费用许开倒勉强能够承受。 算上学费以及日常开销,三年时间大概只需要二十四两银子左右,这还得许开只在书院的饭堂吃饭才行。 再加上路费以及一些杂七杂八的东西,第一年估计得花费个十余两银子。 这些消息都是许言在路上告诉许开的,而许言是从哪里得知的这些消息,那就不得而知了。 许开心里暗暗记下了那人给予的帮助。 许开在院子中思考许久,始终拿不定主意。 想着等到家里人回来之后,再一起商量好了。 决定之后,许开便把书放了回去,打算在院子里劈点今晚煮饭需要的柴火。 晚膳前半个时辰,家里人都陆陆续续回来了。 王氏推开门,一眼便看到桌子上摆着五碗杂粮饭,以及一小碟自家腌的咸菜。 第30章 商量 这时,小玉刚好从厨房里走了出来,手里还端着一小碟酸瓜。 看到许秩和王氏回来,小玉连忙招呼道:“伯父伯母,快些坐下吃饭。” 王氏笑呵呵地接过小玉手里的酸瓜,拉着小玉坐了下来。 忽然,许秩发现桌上多了一碗饭,于是看向小玉询问道:“小玉,你是不是多做了一碗饭啊?” 王氏闻言,也伸着指头一一数了数,发现确实是多了一碗,于是看向小玉,想听听是怎么回事。 小玉只是笑了笑,却不作声,转头看向厨房。 看到小玉的动作,许秩夫妇二人也跟着将目光投向厨房。 只见一道身影蹦蹦跳跳地从厨房里面出来。 是许瑜,嘴里鼓鼓囊囊的,不知道在吃些什么东西。 “许瑜,都要吃晚饭了,你还在偷吃!”王氏看到许瑜的嘴巴,轻喝了一声。 许瑜没想到爹娘这么早就回来了,轻呼一声后,转身跑进厨房里面。 王氏见状,从椅子上站了起来,跟着许瑜走进厨房。 这时,许秩若有所思地看向小玉,轻声问道:“是不是那个臭小子回来了?” “伯父您怎么知道!” 小玉闻言顿时瞪大了眼睛。 许秩得意地笑了两声,没有说话。 王氏刚走到厨房门口,就和一道人影撞在一起。 “许瑜,你还敢撞你娘,真是讨打!” 王氏连连后退两步,揉着额头呵斥了一声。 “娘,您回来啦。”许开见撞到王氏,赶忙用手帮她稳住身形。 听到这熟悉的声音,王氏知道是自己的离家月余的儿子回来了。 依旧是像往常那般,拉着许开的手上下左右打量了一番。 见许开身形和离家前相差不大,甚至还隐约长高了一点,王氏满意地点了点头。 将许瑜从厨房拽了出来,一家人整整齐齐地坐在了饭桌边上。 好在许开给许瑜吃的糖果不多,不然许瑜今日的晚饭怕是吃不下去了。 随着许秩将一筷子饭送进嘴里,一家人正式开始动手。 许秩扒了几筷子,又夹起一片咸菜送进嘴里,等咽下去后,朝许开询问道:“开儿,这次院试考的如何,有没有上榜?” 许开点了点头,回应道:“上了,您儿子我现在可是秀才了。” 声音里还带着一丝得意。 看到许开那得意的神情,许秩接着问道:“那之后还要在家里自学吗?” “我听许宴叔说,秀才可以去府学里读书,你怎么想?” 许开沉思片刻,将手中碗筷放下,缓缓说道:“爹,我想去襄山书院。” “襄山书院?” 许秩和王氏一同发出疑惑的声音。 许开点了点头,解释道:“襄山书院在瑞州府,是大越数一数二的书院,里面有不少学识深厚的学究,我要是可以进去,那将来成为举人是肯定的,说不定还可以更进一步,考上进士。” 听完许开对襄山书院的介绍,许秩和王氏对视了一眼。 许秩继续问了一句。 “那一年要花多少银子?” 许开用手比了个五的手势,说道:“每年学费要五两银子,算上吃饭钱和一些杂七杂八的东西,除了第一年要十两银子,后面两年只需要八两银子。” 王氏掰着手指头算了算,得到结果后,不禁有些惊讶。 许秩低头思考了一番,随后朝许开说道:“既然这个书院对你帮助这么大,那便去,无需在意银子,还是你的前途重要。” 王氏也在一旁点了点头,认可许秩的说法。 许瑜也在一旁娇声说道:“我支持哥哥去书院!” 小玉摸了摸她的脑袋,轻声说道:“等你长大了,姐姐教你读书写字怎么样?” 许瑜用力点着自己的小脑袋,像是捣蒜一般,许开看着都怕她晕过去。 “既然如此,那我过两日就得出发了,二十日后便是襄山书院的入学考试,若是通过了,我便寄信回来告诉你们。” 许开吃了口酸瓜,开口道。 “这么着急?”王氏忍不住说了一句。 许开只是点了点头,没再说话。 饭桌上一下子陷入冷场当中,除了许瑜,每个人心里都藏着心事,只是低头默默吃饭。 忽然,小玉看向许开,开口道:“许哥哥,我也要去!” “你没有功名,去不了。”许开头也不抬,拒绝了小玉。 “我可以当你的书童!”见许开这么果断就拒绝了自己,小玉连忙解释了一下。 听到小玉的话,许开吃饭的动作停顿了一下,不过很快又摇了摇头,拒绝小玉的提议。 在大越王朝,几乎没有读书人的书童会是女子。 读书人之所以需要书童,是因为这些书生只知道读书,其他的事情一概不会,这时就需要一人来帮助他处理日常琐事,同时还可以陪伴书生读书,免得读书人太过孤单。 相比于女性,男性在身体上会更占优势,能帮书生处理更多的事务,在紧要关头还可以保护书生。 更重要的是,随身带着一名女性书童,要是一些自制力差的人,根本沉不下心来读书。 许开毕竟是个农户出身,从小到大许多事情都亲力亲为,对于科举考试的流程都已烂熟于心,没有需要书童的地方。 而且到时候去了学院,有老师同学相伴,互相探讨学问,自然不会感到孤独。 小玉并不死心,就一直看着许开,眼里慢慢升起一团水雾。 许开虽然见不得小玉难过,但内心依旧没有动摇。 “你一个女孩子,学院里的书童都是男的,你怎么和他们相处。” 许开跟小玉指出了一个关键的问题。 襄山书院虽然提供宿舍,但只有学生才是两人一间,而书童则是四人一间。 要是小玉的女儿身被发现,许开担心她会遇到危险。 “我可以隐藏好身份,不被别人发现。” 小玉开口说道,声音里隐隐带上了哭腔。 “小玉你就在家里待着,外面太危险了,而且许开三年后就会回来了。” 王氏也在一旁出声劝道。 小玉平常都十分懂事,今晚这一反常的举动倒是让王氏有些疑惑。 小玉莫不是受到什么刺激了。 第31章 未知来信 听到王氏的劝阻,小玉没有搭理,而是用执着的眼神看着许开。 许开有些无奈,书童对他来说可有可无,但要是带上小玉,不仅花销要增加些许,而且生活中还会有许多不便之处。 小玉虽然只有十岁,但身体已经开始发育,自然要懂得男女避嫌。 许开不明白小玉为什么要执意跟着自己去书院,说不定是在家里遇到了什么事情,于是将目光投向老爹许秩,给他使了个眼神。 作为许开老爹,他脑子里在想些什么东西,许秩只需要一眼就能知道。 不过许秩整天都待在地里面,小玉在村子里遇到了什么事情,许秩自然无从得知,王氏也是如此。 如今可能知道小玉身上发生了什么事情的人,就只有许瑜了,她成天在村里瞎跑,一点鸡毛蒜皮的小事都清清楚楚。 平时村里发生的一些事情,都是许瑜在吃饭的时候告诉他们。 并且要论家里谁陪伴小玉在身边的时间最久,许瑜绝对是第一。 于是许秩咳嗽了两声,开口说道:“这件事等明日再说,吃完饭后早些歇息。” 许秩的语气很是强硬,不容质疑。 小玉不愿顶撞伯父,于是不再提起这个问题,低头默默吃起饭来。 看见小玉如此落寞的神情,王氏不禁有些心疼,桌底下用手在许秩腰间狠狠扭了一下。 许秩被疼的一颤,但又得装作无事发生的样子,没发出一点声音。 吃完晚膳,趁着天色还没完全黑下来,王氏拉着小玉进到厨房里面一起清洗碗筷,顺便询问一下小玉想去书院的原因。 许秩则拉着许开和许瑜坐到院子里。 “许瑜。你知不知道你小玉姐姐最近遇到了什么事情?” 许秩将许瑜抱到自己腿上,轻声询问道。 “没有啊,小玉姐姐这几天一直待在家里,都没有出去过。” 许瑜摇了摇脑袋,脆生生地回答了许秩。 唯一的线索断了,许秩父子二人一下子陷入到沉思当中。 “这几天村子里有陌生人进来吗?” 许秩试探性地问了一句。 “没有!”许瑜摇了摇头。 许秩轻叹了口气,满脸无奈地看向许开,一副爱莫能助的样子。 将许瑜从身上放下来之后,许秩便起身走到院子门口,坐在门槛上抽起旱烟来。 许开将许瑜拉到自己身边,问了一个刚刚才想出来的问题。 “小妹,这些天家里有没有人来给小玉送过东西?” 许瑜用手指点着下巴,仔细回忆了一下,一字一句说道:“好像只有城里的信使来过,给小玉姐姐送了一封信件,小玉姐姐看完后还偷偷哭了好几次。” 刚开始许瑜的还有些迟疑,但越说语气便变得越加肯定。 说完后,一脸严肃地看着许开。 “谢谢小妹,这次你可真是帮了大忙。”许开摸了摸许瑜的脑袋,从怀里掏出一小块糖果递给了许瑜,随后将其打发进屋子里去了。 许瑜走后,院子里就只剩下许开一人。 许开可以断定,小玉肯定是因为那封信件,才想跟在自己身边。 不过许开不知道那封信是谁寄来的,也不知道信上写了什么,竟然能让小玉不顾自身安危,坚持要跟着许开前往书院。 许开很想看看信件里面到底写了什么,说不定还会与自己有关,于是打算明日找小玉问问。 至于要不要将小玉带在身边,还得把事情弄清楚之后再说。 等许开敲定主意,太阳早已落下西山,独留一轮明月悬挂天边,在星空的衬托下,宛若一位清冷高贵的公主。 虽然天色暗了下来,但今晚的月光倒还算明亮,因此许开还能隐约看到坐在院门口老爹的背影,以及那一小点明灭不定的火光。 许开心里好奇,来到许秩身边坐下后,朝许秩手里的东西看去。 由于月光受到遮挡,因此许开看不清楚许秩手里到底是什么东西,只好开口问道。 “爹,您手里是什么东西,怎么还一闪一闪的。” 听到许开的声音,许秩这才回过神来,刚刚他完全沉浸在抽旱烟当中,并没注意到许开坐到了自己的身边。 许秩摆了摆手里的烟袋,咳嗽一声后得意地说道:“这可是新奇物件,听说大越不少地方都流行这个,便是皇城根下的达官贵人也好这一口。” 由于看不见许开的表情,但许秩猜测许开此时肯定是一副惊讶的表情,于是继续解释了一番。 “这个叫烟袋,专门用来抽旱烟的,滋味可美妙了。” 说话间,许秩又忍不住抽了一口。 烟雾从口腔进入肺部,转了一圈后像是将心中所有的情绪都打包在一起,混着烟雾一同吐到了外面,整个人瞬间就平静了下来,脑子一片空白,什么烦恼都烟消云散了,这种空灵的感觉确实让人着迷。 许秩猜的确实没错,许开此时心中确实十分震惊,不过不是因为见到了新事物。 而是因为相比前世的明朝,烟草的传入在大越王朝足足提前了上百年。 许开一直以为自己穿越到了另一个平行世界的明朝,只不过发生了一些细微的改变,大体上还是大差不差的。 可是烟草的提前传入,倒是让许开心里不禁怀疑起自己的猜测,可能这并不是一个换壳的明朝,而是一个真实的,全新的王朝。 虽然这意味着许开失去了预知历史的能力,不过许开也不太在意,本来这个能力对于许开来说用处并不大,主要许开对明朝并不感兴趣,因此只模糊记得一些较大的事件。 如皇位的继承,土木堡大败之类的。 “老爹您还是少抽一点,这个对身体不好。” 留下这样一句话后,许开便起身进到屋子里去了。 许秩哼了一声,没有把许开的话放在心上。 等将烟袋里的烟草抽完后,许秩将烟袋往地上敲了敲,将里面的烟灰都敲了出来。 接着便背着双手,一步一晃地朝屋内走去,嘴里还哼哼着不着调的小曲。 估计是旱烟抽多了,许秩的脑子都变得不清醒了,明明方才还为了小玉的事而担忧,现在又像个没事人一样。 第32章 瑞州城 在家待了两日,许开便打算出发前往襄山书院了。 要不是瑞州府城离宁州有些路程,不然许开定要在家里再待久一点。 俗话说金窝银窝不如我的狗窝,许开现在是完全领会到了这句话。 更别提此次离家,若是一切顺利的话,那便要三年后才能回来了,一想到要与家人分别三年,许开心里多少还是有些不舍。 在老娘王氏的帮助下,许开很快便将要带的东西收拾好了,将三十两银子放到箱笼的最底部,另外五两则被许开带在身上,留作路上使用。 看着小箱子里的银子所剩无几,虽然王氏知道这都是为了许开的未来,不可小家子气,但还是不禁感到有些心疼。 想当年好不容易弄来的人参,卖出去了二两银子,都让王氏高兴了许久,现在一下子少了三十五两银子,这如何不让王氏不心疼。 许家村除了许开家,能拿出三十五两银子的,可能也就村里的地主,许虎他们家了。 一家人将许开送到村口,这一次许秩倒是没有缺席。 许开掂了掂背后的箱笼,对家里人的叮嘱都一一回应了一番之后。 跟身边的小玉说了一声后,二人便踏上了求学的路途。 小玉背后也同样背着一个箱笼,只不过要比许开的那一个要小上不少。 一大一小两个身影渐渐消失在了道路的尽头,直到完全看不见二人,许秩夫妇才拉着许瑜朝家的位置走去。 这次前往瑞州府城,二人足足走了二十来天,将两人都累的够呛,脚底板生了不少水泡。 这一路上,小玉都女扮男装,以书童的身份示人。 虽说许开并不知道小玉那天收到的书信上写了什么,但小玉一直要求当自己的书童,跟自己一同前往书院。 若是许开不带上她,她就要离家出走,去找自己的大哥。 不过在提到王恺时,小玉脸上闪过的一抹哀伤,被许开给敏锐地捕捉到了,因此许开猜测小玉的大哥可能出了什么事情,这才将小玉带在了身边。 不过有小玉在身边,路上的气氛确实活跃了不少,二人在赶路的同时,还能时不时聊天解闷,遇到几处风景时,也能有个分享的对象。 可以说小玉的存在,让这趟本来枯燥无味的路程变得有趣了许多。 只不过住店时需要多花一份房间的钱罢了。 二十余天后,二人站在瑞州府城外,看着面前高耸厚重的城墙,环绕着城池的护城河,以及包裹着铁皮的厚实城门,城门口不断有百姓、商队进出,排成一条长龙。 这些无一不彰显出瑞州城身为省城的气派。 这还是许开第一次看到如此宏伟的城池,简直比前世电视剧上看到的要大上许多,光是城门就足足有二十米高,旁边的城墙更是有足足三十多米。 看到瑞州城后,许开有些不理解这种城池怎么能够被攻打下来。 即便是攻打了下来,估计也得填上数万人的性命。 这样一看,前世的那些电视剧,简直就像小孩子过家家一样。 在外面感慨了一番后,许开便拉着小玉排到了城门口的人龙后面。 百姓进城不需要经过什么检查,只需要交上一点进城费,便可以直接进入城池。 而商队就不一样了,进城前不仅会被一队守城门的士卒上下检查一遍,将货物登记在册,还要缴纳更多的入城费,甚至商队的首领还得悄悄给伍长怀里塞上一点碎银子,称作茶水费,不然就别怪伍长给商队穿小鞋了。 就在许开上交进城费的时候,身边正好来了一个商队,旗帜上写了一个大大的‘李’字,还在上面撒了点金粉,在阳光照射下,泛着迷人的金辉。 见到来的是李家的商队,城门口的那队士卒只是敷衍地检查了一番,便挥手放行了,连管事给的碎银子都不敢要。 士卒队伍里显然是有一个新来的,见伍长不收茶水费,忍不住疑惑地问了一嘴。 “伍长,咋不收茶水费嘞?” 许开交了四个大钱后,慢悠悠地朝城内走去,正好偷听到那队士卒的交谈。 其实也不算偷听,那士卒并没有刻意压低自己声量。 “啪!” 一声脆响传来。 等许开偏过头去,正好看到那新兵正捂着脑袋,一脸委屈地看着面前的伍长。 只听伍长放低声音说道:“那可是李家的商队,李家!” 接着左右看了看,见到许开还在旁边,于是大声吆喝了两声,将许开给赶走。 等许开走远了,那伍长才继续拉过新兵的脑袋,低声叮嘱了什么。 声音很小,再加上距离太远,因此许开并没有听到那伍长跟新兵说了什么。 不过等许开回头看的时候,只见新兵连连点头,随后一脸感激地朝伍长行了一个军礼。 “李家?” 许开回过头来,轻声喃喃道。 “许哥哥快点,晚了说不定客栈就没有位置了!” 这时,走在前面的小玉突然回头,朝许开催促了两声。 原先她被城内繁华的景象给吸引,一点没注意到许开根本没有跟上来,等她反应过来,许开足足被自己甩了几十米远。 许开的思绪被打断,应了一声后,抬脚朝小玉的位置快步走去。 瑞州城不愧是湖西省城,不仅城池修的宏伟庞大,城内也是一片繁华景象,来往的人群熙熙攘攘,临街的店铺、摊位,不时传来阵阵叫卖声。 挑着担子的烧饼佬,边走边叫喊着。 “卖烧饼!新鲜出炉的烧饼!一文钱一个!” 许开第一次见到这副场景,领着小玉像是农村来的乡下人,没见过世面一般,不停地摆头看着周围的一切,眼里满是好奇。 瑞州城的中央还坐落着一所小城,被称为内城,其内都是官府的办事机构,以及一些高级官员的住所,四个城门都有士卒把守,城墙虽不如外城高大,但也接近二十米,是瑞州城的最后一道防线。 普通人根本没有资格进入内城,内城戒备森严,只有官方之人才可进入。 内城外,则是四纵四横,相互交错的八条大道,将城内分为八个大块,每个大块里又分为数个小块,这些小块便称为一个个坊。 坊的外面允许建筑低矮围墙,但一些坊内的商铺靠近道路,便将围墙拆除,方便自己做生意。 第33章 报名 许开二人从南城门进城,一边寻找一边问路,这才在东二路与北二路相交处的东北坊,文庵坊找到了襄山书院,正好处在了城池的东北角。 说来也怪,瑞州城明明是湖西省城,代表了一省之颜面,可城内的道路却起了个这么个随意的名字。 北边的两条路便是北一路和北二路,其他三个方向的道路也是如此命名。 为此许开在路上跟一店铺的掌柜询问了一番,那店铺掌柜须发皆白,看着年岁颇大的样子,想来知道许多东西。 听到许开问了这么个问题,老掌柜哈哈大笑了两声,断定他们二人是第一次来到这瑞州城。 随后低头略加回忆了一会,便给许开二人解释起这道路名字的由来。 “城里这八条大路的名字,还是咱湖西第一任布政使,祁公确定的哩,他可是个青天大好官。” 说到这第一任布政使,老掌柜的情绪顿时激动了一些,连连咳嗽了起来。 小玉见状连忙来到老掌柜身后,轻轻拍着他的后背,帮老掌柜顺气。 等老掌柜缓过来后,拍了拍小玉的手,随后继续说道。 “祁公初来瑞州城,便下令修改了这八条大道的前朝名字,为了便于咱老百姓记忆,于是按方位来命名,也就成了如今的样子。” 说完后,老掌柜只觉口干舌燥,于是端起桌上的茶杯喝了一口。 好奇心得到满足,许开连忙朝着老掌柜连连道谢了几声。 老掌柜见许开如此客气,于是将手中茶杯放了下来,说道:“后生不必客气,这种问题在大街上随便拉个人,都会给你解答的。” 许开继续谢了两声后,拉着小玉转身便要走,可又觉得麻烦了老掌柜,却不在店里买些东西,心里实在过意不去。 好在老掌柜的店铺是卖零嘴的,于是许开在店里消费了几十文钱后,便带着小玉离开了店铺。 刚一走出大门,许开就有些心疼起来,这些零嘴于他而言,完全是非必要的东西,却为此花费数十文钱,要是让老娘知道了,不得将他的皮给扒下一层来。 但钱已经付了,自然没有退货的道理,于是将手中的零嘴塞到小玉手里后,便提步朝文庵坊的方向走去。 小玉看着手里的零嘴,擦了擦嘴角的口水后,便提着它跟在许开身后,一起前往文庵坊。 走了将近一个时辰,二人这才来到了襄山书院门口。 书院的大门很朴素,没有过多的装饰,牌匾上写着“襄山书院”四个大字,听说是太祖皇帝亲迹。 跟门口的护卫说明了来意后,二人便被放了进去。 顺着护卫所说的路线,二人来到了襄山书院入学考试的报名处。 等底下人通报过后,许开顺利走了进去,小玉就只能在外面等着了。 推开大门,许开来到值班的学究面前,轻声说道:“学生久仰襄山书院,此次前来想要报名书院的入学考试。” 学究正低头看着案上的文件,听到许开的声音,才抬头看了一眼。 “晓得了,你去那边把信息填写好。” 学究从旁边拿了张纸出来,指了指对面的桌子,将白纸递给了许开,随后又继续低头翻看案上的文件。 ‘要什么信息都不说,我怎么知道要写些什么东西。’许开不禁在心里吐槽了起来。 接过学究手中的白纸后,许开将其放在学究所指的桌子上。 桌子上有着现成的笔墨,这倒是挺人性化的,让许开方便了许多。 由于学究并没有告知需要填写什么信息,于是许开只好按照科举考试的要求,将自己的姓名籍贯等信息,一股脑写了上去。 写完后,许开检查了一遍,见没什么问题,便将其交给了学究。 学究只是粗略扫了一眼,就将其放到身后那一摞纸张上面。 许开瞥了一眼,发现那摞纸张全都是写满了信息的报名单,大致算了算,估摸着能有上千份。 “三日后过来考试。”学究说了一声后,便继续低头看起桌上的东西。 许开道了声谢后,便轻轻退了出去。 走出报名处的大门时,许开心里有些怀疑自己到底能不能考上襄山书院了。 虽然早就知道襄山书院很出名,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但许开没有想到竟然会有上千人报名,襄山书院今年的录取名额也就一百人,也就意味着许开要打败其他九个人,才能拥有进入书院的资格。 要知道这可不是目不识丁的普通人,而是真真实实拥有功名的秀才公,都是历经了千辛万苦,腹中饱含诗书。 走出书院大门后,小玉才开口问道:“许哥哥,发生什么事了,怎么看你脸色不太好的样子。” 许开摇了摇头,说道:“我没事,只是受了些刺激。” “刺激?” “对,三日后的入学考试,我要和上千人一起竞争。” 听到许开的话,小玉惊叫一声,随即又立马捂住了嘴巴,见周围没人注意自己,这才将手放了下来。 本想说些劝慰许开的话,可又觉得不会起到什么作用,于是只好默不作声地跟在许开后面,去找这几天的住所。 二人想找个既离书院较近,价格又便宜的客栈。 找了半天,才在相隔两个坊市的华奎坊内,找到了一间适合的客栈。 交了三日的租金后,二人便各自进了房间,收拾了起来。 许开收拾完,刚在床上躺着休息了一会,小玉便在外面敲响了许开的房门。 “许哥哥,到了晚膳的时间了,咱下去吃饭。” “晓得了!” 应了一声后,许开便将身体从床上拽了起来,打开房门走了出去。 吃过晚膳后,虽然离天黑还有点时间,但走了这么久,二人都没有出去闲逛的想法,只想回到房间内好好躺着。 回房间的路上,许开跟小玉提到自己打算全力准备三日后的入学考试,让她这些日子不要随便来打扰自己,吃饭的时候再来叫自己便可。 小玉乖乖点头答应了下来。 第34章 入学考试 三天的时间过的很快,许开感觉自己没复习多久,就到了入学考试的日子。 襄山书院的秀才班入学考试,虽然试题难度对标的是乡试,但考试时间的长度却和乡试不同。 襄山书院的入学考试只需要三场共三天,而大越乡试则需要三场共九天。 不仅如此,乡试每场考试考生都需要在考舍内过夜,而入学考试就无须如此了。 襄山书院的入学考试主要考察学生的学识水平,而乡试的考察就全面了许多,包含学识水平、身体素质和精神意志等方面。 在考试的前一天,许开就开始收拾起考试需要携带的物什,并且让小玉去街上买了点干粮回来,作为考试时的午餐。 在许开专心复习的这三天,小玉可一点没闲着,每天都会出去溜达几圈,这附近几个坊市的情况,小玉都十分熟悉。 哪里卖什么东西,小玉都一清二楚。 将小玉买来的干粮放进篮子里,许开考前的准备工作算是完成了。 这也是许开第一次感受到,有书童帮忙的好处。 考试当天,许开早早地便起来了,蹑手蹑脚地走出房间,不想打扰到小玉。 可等许开踏上楼梯时,小玉却出现在许开的面前。 只见她手里端着一碗清粥,另一只手上还拿着几个烧饼,为了避免清粥洒了出来,于是用双眼紧紧盯着它,以至于连许开站在面前都没注意到。 为了不挡小玉的路,许开只好后退几步,将楼梯让了出来。 等小玉走上楼梯,正准备抬头喊许开起床吃饭时,就见到许开正嘴角噙笑地站在走廊上。 于是小玉顺势将手里的早餐送到许开手里,说道:“许哥哥,这是小玉给你买的早餐。” 许开接过后,问了一句。 “小玉你吃过了没有?” 小玉笑着点了点头,应了一声。 见小玉点头,许开这才放下心来,端着早餐来到楼下,大口大口吃了起来。 吃到烧饼时,许开顿时被这味道给惊到了,连忙朝坐在一旁的小玉问道。 “这烧饼是哪家的?怎么如此好吃!” 小玉听到许开的夸赞,心里偷偷高兴了起来,脸上带笑地说道:“是武大郎他家的,就是每日挑个担子,沿着街边叫卖的那人。” ‘武大郎!’ 许开闻言心里一惊,前些天进城的时候,他确实听到有人在叫卖烧饼,但没太在意,因此也没注意到那人的相貌。 于是许开连忙追问道:“那武大郎的相貌如何?” 见许开一脸严肃,小玉不知道许开为何要打听这些,不过还是收敛起脸上的笑容,一本正经地回答道。 “身高好像有六尺有余,五官端正,浓眉大眼,像是个正经人。” 听到小玉的描述后,许开这才松了口气,继续吃起桌上的早餐。 ‘要是在大越遇到了武大郎,那可真就是乱套了。’许开心里暗暗想道。 忽然许开吃饭的动作顿了一顿,像是想起了什么,不过很快又恢复了正常。 吃完早餐后,许开便提着书篮,朝着书院的方向走去,小玉也跟在许开的后面。 走了一刻钟左右,二人这才到了书院的门口。 此时,书院的大门外已经围了不少人,看样子都是前来参加入学考试的学子。 有些是独自一人,有些则跟许开一样,身后跟着几名书童。 门口的侍卫比许开第一次前来时,多出好几个,都一脸警惕地看着面前的人群。 “小玉你先回去,等下午再来便可。” 跟小玉说了一声后,许开便小跑到队伍的后面,排队等待进入书院。 好在书院的大门够宽阔,能够同时排出三条队伍,因此许开没有等待多久,便进入了书院当中。 顺着人流来到了考试的地点。 门口依旧站着不少侍卫,正检查考生的随身物品。 轮到许开时,侍卫只是翻了翻书篮,便让其进去了。 许开不禁在心里感叹,这检查实在太过随意了。 考场内部和府院一样,考舍都是一个个用木板隔开的小隔间,空间不算大。 虽然这些考舍看上去有些年头了,不过并没有破落的痕迹,想来是有人按时维护。 进入考舍后,许开用袖子扫了扫桌上看不见的灰尘,将文具拿出来后,便端坐着等待考试的开始。 随着一阵锣声响起,书院内的侍卫开始抱着试卷分发起来。 每人都拿到了十张试卷和十张白纸。 试卷上写满了题目,考生需要将答案书写在白纸上,若是纸张不够,则可以找巡场的侍卫讨要。 许开依旧保持着良好的习惯,一边研墨一边检查着试卷。 第一场的考试不算难,都是些帖经、墨义,考察考生对于书本上知识的记忆程度。 这场考试对于许开来说,简直是有手就行,只需要不停地书写便可。 虽然第一场考试的难度不大,但题目的数量却是冗杂庞大,再加上许开还需要自己来研墨。 因此考试结束时,许开也不过写完了八张试卷上的考题,答案足足写满了三十张白纸,当侍卫将卷纸收走后,许开的右手已是酸胀难受,拿不起任何东西。 走出考舍后,许开看了看周围考生的表情,都是一副生无可恋的样子,不少人的右手都在微微颤抖,想必被这骇人的题量折磨的不轻。 走出考场后,许开一眼便看到了不远处等待的小玉,招了招手后,便快步朝她走去。 小玉来到许开身边后,顺手将他手里的书篮拿了过去,嘴角含笑地问道:“许哥哥,考试如何?” 许开揉着依旧难受的右手,说道:“还不错,虽然没有写完,但应该能比大部分人要强了。” 小玉闻言,轻笑了两声,一脸骄傲地说道:“不愧是小玉的许哥哥,就是比别人要厉害!” 许开笑着摸了摸小玉的脑袋,不再说话。 等回到客栈后,二人简单吃了点晚膳后,便各自回到了房间当中。 明日便是第二场考试,许开今晚打算继续复习一番,虽然不一定能起什么效果,但至少能让心里有点底气。 第35章 入学 接下来的两场考试,与第一场类似,都是些偏基础的试题。 考试的内容都出自四书五经,以及部分科考会涉及的书目。 虽然试题很基础,但越是基础的问题,越容易出错。 这两场考试考完后,都有不少考生出了书院的大门,便开始对天哀嚎起来,愤慨自己为何连如此基本的试题都回答不上来。 整场入学考试下来,能让许开感到棘手的,就只有时论、策论和诗赋这几道题目。 最后一场考试结束后,许开一脸如释重负般从考场内走了出来,在人群中找到小玉后,拉着她的手便朝客栈走去。 一路上许开脸上都带着淡淡的笑容,小玉能感受到许开心底的那份愉悦,像是摆脱了什么东西一般,整个人都轻松了许多。 看到许开高兴,小玉也不由自主跟着高兴起来。 回到客栈后,刚好到了晚膳的时分。 许开将书篮放在身边的凳子上,叫来店里小二,大气地点了三盘菜和两碗干饭,其中的一盘还是荤菜。 ‘这穷酸书生今日竟吃起好东西来了,别到时候给不起钱。’ 见许开点完菜,小二心里暗暗想道。 小二脸上的神情都被许开尽收眼底,不过许开并不在意,他从不在乎外人的眼光。 许开点完菜后,小玉掰着手指计算了一番,发现这顿饭足足花了二人三日的生活费,不禁有些心疼起来,拉了拉许开的衣袖说道。 “许哥哥,这会不会太贵了。” 看着小玉满是心疼的大眼睛,许开点了点她的琼鼻,笑道:“今日考试结束,自当庆祝一二,之后自然不会如此奢侈,再说这几日你也受了不少苦,今日这餐可得多吃一点。” 听到许开的这番话,小玉这才勉强接受了今日这般消费,不过依旧念叨了许开几句,直到许开连连保证日后不再如此,才善罢甘休。 可是等吃完饭后,小玉又有些意犹未尽,毕竟她可许久未曾进过荤腥了。 “这东坡肉可真好吃!”小玉咂咂嘴巴说道。 许开看她一副小馋猫的样子,不禁失笑两声,说道:“等我以后当上官了,让你天天有东坡肉吃。” 听到许开画的大饼,小玉一脸严肃地伸出小指头,说道:“拉钩!” “好!”许开应了一声后,将自己的小手指搭了上去。 “拉勾上吊,一百年不许变!” 随着二人将大拇指贴在一起,这个誓言便确立了下来。 三日后的下午,许开带着小玉来到了书院的门口,在书院大门的旁边,立着一块巨大的木板,上面张贴着今年通过入学考试学子的名单。 小玉个子娇小,并且这些日子在许开的教导下,多少识得些字,于是许开在人群中挤出条缝隙后,便让小玉钻了进去。 挤到人群前面后,小玉从头到尾一行一行寻找着许开的名字,最终在第一百名的位置找到了许开的名字。 “泓乐十八年四月,入学考试一百名,许开。” 看到许开的名字后,小玉原本悬着的心放了下来,心情也变得激动了起来。 从人群当中挤了出来,小玉左右看了看,见许开正坐在一棵大树的树荫底下。 小跑到许开身前后,小玉迫不及待地说道:“许哥哥,你的名字在榜单上面,刚好是第一百名。” 从小玉嘴里听到自己上榜后,许开不着痕迹地吐出口气,随后不急不忙地点了点头。 看到许开一副意料之中的表情,小玉心里对许开的崇拜又增强了一分。 让小玉在树荫底下休息,许开独自朝书院门口走去,跟门口的侍卫解释了一番后,便进到了书院里面。 按照护卫的指引,许开又来到了书院的报名处,不过这一次不是报名入学考试,而是报名入学书院。 等门口的童子通报过后,许开道了声打扰后,便走了进去。 屋内的学究还是当初的那一位,依旧是低着头不知道在看些什么。 听到许开进来的声音后,才把头抬了起来,看着许开问道。 “你便是许开?” “学生正是。” 许开行了一礼后,昂首回应道。 学究拿出一本小册子,翻到了最后一页,按照上面的信息询问了许开一些问题。 见许开一一回答了上来,学究这才点了点头,将册子放了回去,说道。 “书院的学费是一年五两白银,你可带来了?” “带着了。” 许开点了点头,连忙从怀里掏出一锭银子递了过去。 学究只是拿在手上掂了掂,也没用秤来秤一下,就随手放到一边,将门口的童子喊了进来,便指着他对许开说道。 “你跟着他去领取牌子。” 说完后,便不再搭理许开,低头看起桌上的东西。 许开行礼道了声谢,便跟着童子走了出去。 一路来到书院的后勤处,童子跟后勤处的管事说了几句话后,便跟许开告辞了。 童子走后,管事从一个小箱子里拿出了一个木牌,将其递给许开后说道。 “这个是你的身份证明,切记好好保管,不要遗失了。” 许开点头接了过来,问道:“敢问我和书童的宿舍在哪里?” “你的宿舍在书院的东边,你童子的宿舍就在你宿舍后面,今日便可以搬进去了。” 等管事说完后,许开道了声谢,便快步走了出去。 许开本想在书院内逛一逛,可想到小玉正在门口等着他,于是便按照记忆中的路线走了出去。 走出书院大门,许开找到树荫底下的小玉后,便拉着她脚步匆匆地朝客栈走去。 见许开如此着急,小玉有些疑惑地问道:“许哥哥,这么着急要做什么啊?” “咱今日要搬到书院里去了。” “咱们的东西又不多,不用这么着急。” 小玉有些跟不上许开的步伐,只好小跑起来。 “书院应该不会提供被褥之类的用品,咱还得去准备一番,一来一回得花不少时间呢。” 听到许开的一番解释,小玉明白过来后,反倒跑到了许开的前面。 “许哥哥快点!” 第36章 舍友刘温 等二人安顿好后,天色已经逐渐暗淡了下来。 虽然尚未开学,但许开的舍友也和许开一般,打算早些搬到宿舍里面来。 许开刚刚收拾完床铺,正坐在椅子上休息的时候,宿舍的大门突然被人给推开,紧接着便是一个人影走了进来。 那人进到宿舍后,见已经有人到来,将身上的大小包裹放下后,朝许开行了一礼,自报了姓名。 “这位仁兄,小生刘温,今后咱俩便是室友了,在下有冒犯之处,还请仁兄多多包涵。” 许开见刘温如此客气,连忙回了一礼,将自己的姓名也报了出来。 互相客套几句后,刘温便转身收拾起自己的床铺来。 许开坐在椅子上,偷偷打量着刘温。 通过刚才的寒暄,许开知道了刘温也是个农户子,家在昌华府。 虽然是个读书人,但生的虎背熊腰,俨然是一个孔武有力的汉子,这副身子不去学武还真有点可惜了。 许是经常下地干活,刘温的脸庞比常人黝黑许多,双手有不少老茧,都是地里干活留下的痕迹。 看样子像是个老实汉子。 等刘温收拾完后,许开拉着他继续交谈了起来。 在许开的有意引导下,刘温说出了不少自家的信息。 他家虽是农户,但也有不少田地,并且家里有个哥哥在军队里混得不错,往家里寄了不少钱回来,因此刘温家里积蓄了不少钱财。 据刘温所说,他小时候根本不想读书,而是想和大哥一样,去军队里建功立业,不过在家里老娘的强烈要求下,刘温被迫弃武从文,如今顺利考上了秀才。 刘家老太看到了刘温身上读书的潜质,于是将其送来书院读书,希望家里能出个举人老爷。 也不知道是不是巧合,刘温恰好是入学考试的第九十九名,刚好排在许开前一名。 刘温年纪不大,是泓乐皇帝登基前一年生人,今年刚好满十八岁。 在遇到许开之前,刘温经常为自己年仅十八岁便能考上秀才而沾沾自喜,要知道大越不少读书人,即便鬓发如霜,却连个童生都不是。 因此刘温倒也有些自傲的资本。 不过当许开说出自己的年岁后,刘温得知许开今年不过才十一岁,便取得了秀才的功名,顿时惊掉了下巴,之后的日子里,再也不敢小瞧别人。 随后二人越聊越投机,双方都有种相见恨晚的感觉,一直到了深夜,许开实在熬不住了,睡了过去后才罢休。 虽然许开晚上很晚才睡,但次日一早,许开还是准时地被生物钟给叫了起来。 转头一看,发现刘温的床铺上早已没了人影,想来也是个自律之人。 不过若是不自律的话,那又如何能突破重围,考取秀才的功名。 在大越王朝这片土地上,最不缺的就是所谓的天才。 要是算上没有登记在册的人,大越王朝治下可是足足拥有过亿的人口,即便是万里挑一的天才,大越王朝也能有上万个这样的人。 等许开从床上坐起来,刘温刚好洗漱完推门走了进来,见许开起来了,笑道。 “许老弟起来了啊,咱一起去交餐费。” “好。” 许开应了一声后,稍微洗漱了一番,便跟着刘温走出宿舍。 等到了宿舍楼下时,许开对刘温说道:“刘哥,我的书童住在后边,我去将她叫出来,你稍等片刻。” 见到刘温点头,许开朝着小玉的宿舍快步而去。 来到小玉宿舍门口,许开并没有着急推门进去,而是先在门外敲了敲门,得到小玉允许后,才推门走了进去。 虽然小玉的宿舍比许开的宿舍小上一点,但是住的人也多,看起来拥挤许多,不过宿舍里其他人还没来,因此目前暂时只有小玉一个人住。 小玉昨晚显然是没睡好,此刻睡眼惺忪的眼睛下面,挂着两个大大的黑眼圈。 “许哥哥早~” 小玉盘坐在床上,迷迷糊糊地喊了一声后,身体又不由自主地往后面倒去。 许开无奈地摇了摇头,走到床边抓住小玉的双手,将她从床上拉了起来。 “先去吃早饭,吃完再回来睡觉也不迟。” 在许开的催促下,小玉不情不愿地去洗漱了一番,随后便跟着许开走出了宿舍,来到刘温的面前。 “刘哥,这位就是我说的童子了,叫她小玉便可。”许开指着小玉给刘温介绍道。 听到许开的介绍后,刘温嘴角勉强扯起一丝微笑,冲小玉点了点头。 接着许开又跟小玉介绍起刘温来,“小玉,这位便是我的室友,你和我一起叫他刘哥就行。” “刘哥早。” 话音刚落,小玉便朝刘温施了一礼,打了声招呼。 见小玉如此懂礼数,刘温倒是有些尴尬的抠了抠指甲,毕竟他刚才的态度可算不上好。 等许开介绍完后,刘温将许开拉到一边,小声交谈起来。 “许老弟,你和咱一样都是农户子,又不是城里的大少爷,怎会需要带个童子在身边,你年纪不大,可不要染上什么不好的爱好才是。” 许开见刘温发问,拍了拍他的手,示意其不要着急,随后缓缓解释道。 “刘哥,她名义上是我的书童,实际上却是我舅母的孩子。” “这么说,他是你的表亲了?” 许开点了点头,继续说道:“舅母见我是块读书的料子,于是便让小玉跟在我身边,帮我做点杂事的同时,让我教导她的学业。” 听完许开的解释后,刘温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脑袋,带着歉意地说道。 “真是抱歉啊,许老弟,是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说着,刘温弯腰给许开行了个大礼,以表达其心中的歉意。 许开轻笑两声,赶忙将刘温给扶了起来。 虽然刘温的话稍显冒犯,不过他心里没有恶意,只是想提醒一下许开,故许开没有因此而恼怒。 误会解除后,刘温又专门跟小玉道歉了一番,为自己的无礼猜测感到一些羞愧。 值得一提的是,小玉这还是第一次面对外人的道歉,不禁有些手足无措,连连摆着双手,嘴上不断重复“没关系”这三个字。 随后二人便打算前往书院的后勤处,缴纳几人的餐费。 可来到后勤处的门口时,许开却在里面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忍不住立在原地握紧了拳头。 第37章 书院第一课 小玉看到许开站着不动,回头询问了一声。 “许哥,怎么了?” 昨日搬来书院的路上,许开便跟小玉强调了一番,在外面要叫“许哥”,只有没人的时候才能叫“许哥哥”。 毕竟小玉现在的身份是许开的表弟,若是在人前喊他“许哥哥”的话,难免会让人怀疑他俩之间有不同寻常的关系。 小玉的询问让许开回过神来,摇了摇头后,便跟在二人后面走进后勤处。 许开三人走进去时,里面那人也正好走了出来,和许开擦肩而过。 “李锦!” 许开对这位李家公子一点好印象都没有,不仅是因为被他的家丁推倒在地,还有当时李锦看自己的眼神。 冰冷的眼眸里没有一丝情绪,一瞬间,许开感觉自己在李锦眼里,就像是一只大点的臭虫。 这种高高在上的姿态让许开十分厌恶,许开自诩算不上什么君子,做不到以德报怨,何况还是李锦率先挑起的争端。 李锦似乎没有认出许开,径直从他身边走过,没有分给他一点眼神。 走出后勤处的大门后,立马有几名家丁围了上来,在李锦身旁不断吹捧着。 李锦表面上十分享受周围人的吹捧,但深埋眼底的不耐还是被许开给发现了,许开心里隐隐有种感觉。 李锦并不像自己表露出来的那般,是个纨绔子弟,反倒在心底埋藏了什么东西,有不可抗力的因素逼迫李锦伪装自己,并且自毁名声。 倘若如此,那他李锦绝对是个城府极深之人,并且能够进入襄山书院,肯定是有能力的人,日后说不定能有一番作为,那自己可能很难报仇了。 不过许开很快无声笑了两下,将这个可笑的感觉从脑海中扫了出去。 在这个时代,名声这种东西,有谁会不喜欢。 跟后勤处的管事说明来由后,每人缴纳了一两银子,便从管事手里拿到了一个小木牌,上面刻着一个大字。 “食” “进入食堂后,出示这个木牌,便可领取一份饭食。” “没什么事就离去,我这还有许多事务需要处理。” 三人说了声告辞后,便前后走了出去。 “咱先去食堂吃早膳。”刘温揉着空无一物的肚子提议道。 “走。”许开点了点头,不过却并没有动身。 见许开站在原地不动,刘温疑惑地问道:“许老弟,你怎么不走?” “我不识得路。”许开尴尬地笑了笑,摊开双手说道。 刘温的脸色顿时变得宛如便秘一般,只因他也对书院内的布局不熟悉,根本不知道食堂在哪里。 好在小玉及时站了出来。 “我知道!”昨日搬好寝室后,小玉在书院内稍微逛了逛,因此知道一些重要建筑的位置。 在小玉的带领下,三人顺利来到了书院内的食堂,掏出木牌领了三份早膳后,三人随便找了个位置坐了下来。 食堂的饭食卖相一般,味道也一般,不过能够填饱肚子就足够了。 吃完早膳后,三人便在小玉的带领下,在书院内四处闲逛起来,熟悉了一番书院的环境以及过几日上课的地方。 接下来几日,由于尚未开学,几人身上又都无多余银两出去游玩,于是便待在宿舍内安静读书。 开学前一日,书院内陆陆续续来了不少人,小玉的几位舍友也搬了进来,都是些面容俊秀,气质温润之人。 许开和这三人都简单聊了聊,发现这几人确实表里如一,都是些懂礼数之人,让小玉和这些人住在一起,许开倒是稍微放心了一些。 不过许开还是给小玉留下了一把修笔用的小刀,体积不大但刀刃十分锋利,用来防身足够了,接着又跟小玉交代了一番后,许开才转身离去。 开学当天,所有学生用过早膳后,便被集中到了书院内的一处空旷广场上,举行开学典礼。 这是襄山书院的传统,并且院长也会参与。 襄山书院当今院长不仅是当世大儒,还是朝廷的吏部左侍郎,一位正三品的官员。 能够亲眼看到这般大人物,台下不少学生心情都有些激动。 不过院长只是讲了几句勉励的话后,便匆匆离开了。 整个典礼最为重要的部分便是院长致词,因此在院长离开后,典礼的后面几个部分就无趣许多。 无非是表扬了一下去年年考成绩优异者,顺便督促一番底下的学生好好学习。 听着台上无聊的讲话,许开在下面摇头晃脑地直打瞌睡。 好不容易等典礼结束,众人就回到教室当中听学究授课了。 书院的课程根据科考的内容,分为了好几种类别。 这开学的第一课,便是帖经墨义。 教导帖经墨义的学究姓华,曾是一名三甲进士,如今致仕了,在院长的邀请下,来到书院内授课传道。 这第一课,华学究没有讲授什么学问,而是对着底下的诸位学生提出了一个问题。 “你们为何要科举?” 话音刚落,便有一人举手答道:“为了将来能够成为一名官员,造福大越百姓。” 华学究点了点头,让他坐了下来,并没有表态。 紧接着又是一人起身答道:“为了成为官员后,能惩除奸凶,庇佑一方百姓。” 华学究依旧只是点了点头,没有发表自己的态度。 接下来又有不少人起身回答了这个问题,不过华学究始终没有再说出一句话,只是静静地听着。 很快,便只剩许开一人还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屋内众人都将目光投向了他。 只见许开缓缓站起身来,悠悠地说道:“为大越之崛起!” 听到许开这与众不同的回答,华学究一直古井无波的眼眸闪过了一道精光。 屋内的其他学生也被许开这个回答震惊到了,话语中包含的雄心壮志,让众人体内流淌的血液不禁沸腾了起来,纷纷相互议论起许开。 “这人是谁,竟会有如此雄心!” “此人心怀大志,必然不是简单之辈,将来肯定能成就一番事业,不如乘此机会与其交好。” “我等志向与其相比,确实是落了下筹。” ………… 见到屋内霎时喧闹了起来,华学究用力拍了拍桌子,让众人安静了下来,随后举手示意许开继续说下去,解释一番刚才的那番话。 看着华学究的双眼,许开不卑不亢地解释了起来。 第38章 为大越之崛起 “敢问诸位,咱大越当下国情如何?” 说着,许开环顾了一圈,将众人的表情尽收眼底。 只有寥寥几人露出了疑惑思索的神情,而大部分都是一副看笑话的表情,觉得许开问的这个问题太简单了,就连街边的三岁孩童都可以答得头头是道。 只见一人站起身说道:“在当今得圣上的英明统治下,我大越自然是风调雨顺,百姓安居乐业。” 说完便一脸得意地看了看周围人,像是在嘲讽许开问了个弱智的问题,完全没将许开放在眼里。 这人方才看到许开出了顿风头,不少人都评价许开绝非等闲之辈,心里十分嫉恨,于是抓住机会后便想杀杀许开的威风,顺便趁着这个机会让自己也出一出风头。 果不其然,这人话音刚落,便有不少人为其喝起彩来,让其很是享受,用一副胜利者的姿态看向许开,神情间多少带了点嘲弄。 像是在嘲讽许开到头来还不是为人做了嫁衣, 不过许开眼里从来不会有这般跳梁小丑的位置,只是平静地看着他,淡淡地说了句。 “错!” 许开的话让喝彩之人一下子陷入沉默当中,那回答之人脸上的表情也由得意变为了错愕。 “你这孺子,年岁不大,口气倒是不小,竟敢否定当今圣上的功绩。” 那人愣了一瞬,随即很快便反应了过来,给许开扣上顶大帽子。 课室内众人看向许开的眼神也变得玩味起来,要是许开的话得不到众人的认可,那便不得不戴上这顶目无尊上的帽子。 这顶帽子可不是谁都能戴的,要是传出去了,即便没有丢了性命,科举这条路也绝无机会了,没有哪位主考官敢冒着砍头的风险,让一位蔑视君上的考生上榜。 台上的华学究见事态的发展走向严重,刚想出声喝止这场闹剧,却被许开的声音给打断了。 “看来你也不过是一名只会读死书的腐儒罢了。” 许开摇头叹息了一声,缓缓说道。 “什么!你……你竟敢说我们这些人只是读死书的腐儒。” 那人听到许开的讽刺,心中不禁升起一团怒火,不过他没有盲目与许开对峙,而是扭曲许开的话语,将其放在众人的对立面。 许开没有将这人的小伎俩放在眼里,因为在事实面前,一切旁支左道都不过是无用功罢了。 “你说大越风调雨顺,却不知瑜州多年大旱,百姓食不果腹,流离失所。” “你只看见了湖西几个州府年月不错,便觉得大越风调雨顺,却看不到大越其他府州正在面临的灾情。” “你说百姓安居乐业,却没看到在朝廷的苛税下,百姓叫苦连连,怨气滔天。” “你的眼里只有小小的瑞州城,看不到整个大越。” 许开的话让众人久久无法回过神来,只因他的话就是事实。 瑞州城的美好蒙蔽了这些人的双眼,书中的粉饰太平又让他们看不到外面的世界,许开的一番话打破了众人的幻想,让他们不得不面对残酷的事实。 见众人听到许开的话后,纷纷陷入到沉思当中,那人心里不服。 可那人嗫嚅了一阵,却只是指责许开目无尊上,想将这顶帽子死死扣在许开头上。 不过这一次却没有人再支持他了。 看到众人对自己的话毫无反应,那人只好愤怒地甩了甩衣袖,坐回到位置上面。 突然,一人从座位上站了起来。 许开本以为这人也是为了和自己辩论,可没想到他却对着许开深深行了一礼,感谢道。 “在下卫清,方才许兄一番话让我获益良多,在下多谢许兄了。” 说完,卫清又朝许开深深作了一揖。 卫清自报姓名后,周围认识他的学生都纷纷张大了嘴巴,眼里满是震惊。 “此人是谁,为何你们如此震惊?”一名不认识卫清的学生,朝身边之人询问了一句。 “卫清你都不知道,他的父亲可是湖西布政使司的参政,而且卫清在三场考试中都拿到了案首,是瑞州城里唯一的小三元,并且入学考试还是榜首。” “那他岂不是有进士之资?!” “肯定不止如此,说不定日后能成为咱大越第一位六元及第之人。” 二人声音很轻,因此许开并没有听到他们之间的对话。 许开并不知道卫清的身份,不过许开是个吃软不吃硬的人,见到这人如此谦虚懂礼,许开也以礼回之,与其客套了一番。 等二人客套了几句后,台上的华学究才拍了拍桌案,打断了二人的商业互吹,看向许开说道。 “这位学生,你应该还没有说完。” 许开点了点头,朝华学究行了一礼后,又提出了一个问题。 “诸位觉得当今大越最大的危险是什么?” 众人有了先前的教训,不敢再莽撞发言,便是刚刚那针对许开之人,此刻也低垂着脑袋不敢出声。 见众人不愿回答,皆眼巴巴地盯着自己,许开只好自己说出了答案。 “北方的民族!” 许开说出答案后,正想解释一番,却看到又有一人站了起来,出声喝道。 “荒唐!不过区区蛮夷罢了,怎配当我大越最大的威胁。” 许开冷笑两声,缓缓问了那人一个问题,便叫他哑口无言。 “敢问前朝的统治者是何民族?” 那人顿时语塞起来,嘴巴不停蠕动,但始终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只好悻悻地坐了下去。 那人坐下后,许开并没有着急说话,而是静静等待了一会,想看看还有没有人质疑。 见一直没人起身质疑,许开这才继续说道。 “我等汉人虽身居天地中央,但万不可小瞧其他民族,不然定要为自己的傲慢付出代价。” “虽然太祖推翻了前朝的统治,但并没有完全消灭他们的势力,退居北方的他们还有重新入主中原的实力。” “想要实现大越的崛起,仅仅是打怕他们,打服他们是不够的。” “唯有将他们彻底消除,要么融入我们,要么亡族灭种,才能永绝后患。” 许开的声音不大,但听起来却震耳欲聋。 第39章 岁考 卫清是最快回过神来的,率先为许开喝起彩来。 但屋内大部分学生都对许开的言论不以为意,他们大都是太祖时期出生,没有被蛮夷统治过。 脑海中的华夷思想根深蒂固,让他们看不起如今被赶到北方荒漠的蛮夷,并不觉得他们会是大越的威胁。 只有卫清在认真看待许开的想法。 华学究轻咳两声,让众人安静了下来,随后便开始了授课。 众人不知道华学究询问那个问题有什么目的,不过没人敢在授课的时候打断华学究,只好将疑问埋在心底,认真听起课来。 虽是帖经墨义课,但华学究并不只讲授科考范围内的书籍,还涉及了许多其他内容,让许开听得津津有味。 伴随着下课锣声的响起,一个上午便过去了,接下来便是一个时辰的休息时间。 下课后,不少同学朝许开围了过来,想与其结交一番,可听到许开入学考试不过是最后一名时,像是躲避瘟神一般,纷纷找了个借口便匆匆离去了。 最后只剩下卫清一人还站在许开身旁。 二人相视一笑,没有多说什么,就知道对方心里的想法。 不过卫清并不在书院内吃午膳,因此倒不能和许开一起吃饭,不过日后的时间还有很多,不着急于一时。 下午的课程是时政,这一项是许开的短板,因此他听的十分认真,学到了不少有用的东西。 之后的日子里,许开就不断重复这样的生活,在诸位学究的教导下,整个人得到了十足的长进,不少原先的短板都得到了弥补。 今年是许开第一次在外过年,没能和家人在一起,并且来到举目无亲的瑞州城,虽然城内热闹十足,大街小巷都充斥着过年的味道,便是那临街叫卖的小贩,脸上都洋溢着笑容。 但每逢佳节倍思亲,许开心里还是不免产生了些思家情绪。 不过好在还有小玉和刘温陪在许开身旁,三人结伴一同过年,倒是不觉得孤独了。 三人一起在宿舍内吃了顿年夜饭,只不过很是朴素罢了。 令人惊讶的是,卫清竟然在大年初三,抽出了时间来给许开三人拜年。 要知道卫清家在瑞州城内,应该有不少需要联络感情的亲朋,这让卫清年初这几天的时间很是宝贵,不过许开并不知道这些。 书院给学生放的年假并不多,拢共也就七天罢了,也就是说大年初八就要开始上学了,即使学生极其不愿,也没有一点办法,在爹娘棍棒的威胁下,只好乖乖回到书院上课。 过了年,离书院的岁考就没多少时间了,只有两个月左右。 襄山书院不仅入学考试竞争压力巨大,每年一度的岁考更是残酷。 一年级生共有百人,只有前十人才能升入下个年级,而后十人则会被书院淘汰,取消这些人继续在书院学习的资格。 当然,这并不意味着中间的那部分学生就可以高枕无忧了,要是三年还无法升入下个年级,照样会被学院淘汰。 虽然这些人被学院放弃,但还是可以参加下年的入学考试,重新成为书院的学生,不过每年的题目都大不相同,还能不能再次通过入学考试,就说不定了。 许开这一届没有之前淘汰过的学生,都是第一次进入襄山书院。 在学究说出这个规则后,底下的学生顿时发出一阵哀嚎,纷纷感叹书院的严酷。 但这些人毕竟来自湖西乃至全国的人才,很快便调整了过来,都投入到了紧张的复习当中。 这些天的午膳,都是小玉端来课室,许开一边学习,一边吃饭,不愿浪费哪怕一点点的时间。 顺便也帮刘温也带了一份,省的他将时间浪费在路上。 两个月的时间转瞬即逝,很快便到了岁考的日子。 岁考与入学考试一样,都是三场共三天。 不过相比入学考试,岁考禁止考生离开考舍,饭食会由书院提供,考舍内有夜壶来让考生解决内急。 这项奇葩的要求,让这些新生一开始难以接受,甚至有人想将所有人联合起来,一同对抗这个不合理的规矩。 许开并没有参与这项行动,只因经历过前世华夏教育的他,深知学生是绝对斗不过书院的。 只因家长是和书院站在一方,因此学生无论如何努力,到最后都会是无用功。 事实果然如此,数十名参与这项行动的学生,都被书院进行了严重的警告,并且还告知了家长。 甚至有家长专门来到书院内,只是为了打闹事的孩子一顿。 一边打,嘴里还念念有词。 “你爹我让你来这读书,是让你起义的吗,你不好好学习,将来如何考上举人,我可都是为了你好!” 直到挨打的学生连连求饶,发誓以后再也不会了,那家长这才罢休。 这场闹剧并没有影响到许开,他依旧保持着自己的节奏。 岁考当天,许开进入考场后,在等待的时间里,依旧在脑海里回忆自己复习的内容。 岁考的题型与入学考试一样,只不过题目有所不同,难度要比入学考试高上些许。 许开拿到卷纸后,依旧是仔细检查了一遍,确认无误后才开始动笔。 这三天里,许开的精神一直保持着高度的集中,并且由于考舍的空间狭小,考生无法正常休息,最多只能倚靠在墙壁上假寐一会。 考场发放的蜡烛不多,没人只有三根,用完了也不会重新发放,虽然考生在晚上依旧可以作答,不过时间十分有限。 等考试结束后,许开的右手再也支撑不住,手中的毛笔直直地砸在了桌案上。 等许开颤抖着双腿走出考院,在看到小玉的那一刻,身体便径直倒向了她。 二人在考院门口等了一会,刘温也是相同的姿态走了出来,一只手撑在了小玉的肩膀上面。 身体刚与刘温的手臂接触,小玉便不自觉地颤了颤,不过为了身份不被暴露,只好强忍着不适,扶着二人回到了宿舍内。 将二人分别扔到床铺上后,小玉这才重重地呼出口气。 二人刚一粘到床铺,便深深地睡了过去,鼾声如雷,一时之间竟不知道宿舍内是两个人,还是两头猪。 第40章 对答案 一直到了第二天的下午,许开才逐渐醒了过来,足足昏睡了一天一夜。 听到许开发出的声响,小玉连忙将手中的书本放下,端着杯水来到床边,免得许开起来后口渴难耐,却没有水喝。 将杯中的水一饮而尽后,许开满足地呼出口气,朝小玉问道:“现在是什么时候了?” “现在是申正时分了。”小玉轻声回答道。 “申正,也就是下午4点,难不成我睡了一天一夜!?” 许开一惊,没想到自己竟然能睡这么久。 听到许开的自言自语,小玉捂嘴偷笑几下后,脆生生地说道:“应是前段时间许哥哥复习太累了,再加上岁考的折磨,这才让许哥哥身心俱疲,在床上睡了足足一日一夜。” 许开一脸认真地点了点头,显然是十分认同小玉的说法。 这时,许开对面床铺上的刘温突然发出了一阵声响。 “刘哥醒了!”小玉听到刘温发出的声音后脱口而出。 随即走到桌旁倒了杯水,端到了刘温的床边,等刘温将其饮尽后,小玉才将水杯放了回去,随后静静地坐在许开床边上。 “刘哥,这次岁考你感觉如何?” “难!难!难!” 听到许开的询问后,刘温连连说了三个‘难’字。 “唉!本以为入学考试便已经足够困难了,没想到这岁考竟比它还要难上许多,看来今年我可能在那退学的十人当中了。” 叹了口气后,刘温神情落寞地说道,声音里满是对岁考的悲观。 随后又不断抱怨起书院那残酷的规矩,不仅是退学机制,还有那前十名才能升学的机制。 在襄山书院,只有完整地读完了三个年级,才能算是从书院毕业,才可以被其他书院毕业之人接受,获得不少的人脉关系。 只有拥有了这层关系,将来在官场上才能过得舒服一些,获得不少优待。 因此不少考入襄山书院的学生,不仅是为了能够在书院内学习,还是为了获得这一层关系,即便是一些达官显贵的后人也是如此,毕竟没人会嫌弃自己的人脉太多。 见到刘温这副颓废样子,许开忍不住劝慰了两声,小玉也在一旁出声附和,刘温的脸色这才好转了不少。 之后几人又开始探讨起岁考的试题来,等许开将自己的答案说出后,让刘温不由得连连惊呼,感叹许开答案之精妙,刘温甚至断定许开此次必能成为前十人。 对于刘温的高度评价,许开只是不好意思地揉了揉脑袋,没有半点骄傲自满的样子。 二人没聊多久,肚子就不约而同响起了一阵咕噜声。 一天一夜未曾进食,直到肚子传来响声后,二人才后知后觉地感受到饥饿。 看了看时间,见到了饭点的时候,三人便结伴前往食堂。 路上三人还遇到了卫清,刘温热情地与其打了声招呼,随后又迫不及待地问起岁考的答案来。 卫清作为瑞州城神童,在刘温看来,肯定是岁考的前十名,因此他的答案值得好好研究一番。 等几人饭后回到宿舍,便开始讨论起卫清的答案来。 不知是什么原因,在刘温眼里,卫清的答案甚至还不如许开,总觉得哪里比许开差上些许,但又找不出来,只好在一旁急得抓耳挠腮。 虽然许开在这一年里进步很大,但怎能比瑞州城的小三元还要优秀,这让刘温百思不得其解。 只有许开自己知道,卫清与自己相比,差在了什么地方。 那便是后世数百年的眼光。 经过书院内一年的学习,许开已经能够将后世的眼光融入到作答当中,并且不会触及到朝廷的红线。 除了诗赋,许开的杂文、时论等方面,在他人看来,绝对是一流的水准,便是教学的学究,在看到许开的文章后,也常常赞不绝口。 并且由于许开肉眼可见的进步,让学究心中有了一份不小的成就感,因此经常给许开开小灶,让许开的提升更加迅速。 看到刘温神情严肃地坐在一旁,嘴里不停喃喃着‘怎么可能,不会……’这几个词,许开不免感到有些好笑。 刘温不明白自己和许开保持一样的学习节奏,但差距却越来越大。 明明入学考试时,二人还是难兄难弟,可现在许开却成了前十名,而自己还在为了不被退学而挣扎。 “唉!” 想不明白的刘温重重地叹了口气,开始研起墨,打算动笔写几篇文章。 即便岁考结束了,刘温也不打算放松,准备在之后的日子里加倍努力,争取赶上许开的步伐。 见刘温变得斗志满满,许开心里也不免为其感到高兴,毕竟一起生活了一年,二人也培养了深厚的感情。 将来若是能够一同踏入官场,也可以有个互相照应的人。 此时书院的一处屋子里,一群书院的学究正在一张一张翻看着学生们的试卷。 若是觉得学生的答案不错,便会在试卷的左上角写上个‘优’字,进入前十人的角逐当中。 若是觉得学生的答案不行,便会在试卷的右上角写上个‘差’字。同样进入后十人的角逐当中。 这些试卷最后都会交由书院的副院长来判断,胜利者便会成为今年的前后十人。 原本十分安静的屋内,突然响起了一阵叫好声。 “妙!妙!妙!这篇文章实在是太妙了。” 众位阅卷的学究纷纷将目光投了过去,想看看到底是怎样的文章,能经得起这样的夸赞。 坐在上首的副院长也被吸引了注意力,朝那名学究询问道:“什么样的文章,经得起你老孙如此夸赞啊?” 见副院长朝自己询问,孙姓学究连忙将试卷递了上去,并说道:“这文章的切入角度实在巧妙,并且论证环环相扣,论述的视角也是十分新奇,老夫这一辈子都没见过如此优秀的文章,这才忍不住打扰了大家。” 说完,便朝在场的诸位学究作了一揖。 副院长接过试卷后,仔细地翻看起来。 良久之后,才抬起头来,由于书院的糊名制度,因此他并不知道这张试卷是哪位学生的,不过还是被上面的文章所震惊。 他也是第一次看到如此新颖的文章,理解了孙学究方才的心情,不过为了维持院长的威严,才没有像孙学究一般大惊小怪。 不过虽然这张试卷文章写得极好,帖经墨义也是几乎完全正确,但奈何最后的诗赋实在差劲,让卷子减分不少。 因此副院长沉思片刻后,开口说道:“这张卷子便暂且定为第二。” 第41章 岁考放榜 听到副院长的话后,屋内的学究们都纷纷想要一睹这卷子的风采,看看是怎样的文章,能够力压近百人,拿到第二名。 为了不引起质疑,副院长将卷子递给了下面的学究们。 拿到卷子后,学究们都放下了手中正在评判的试卷,纷纷围了上去。 由于方才孙学究的话语,众人都选择从卷子的杂文策论开始阅读。 等众人将卷子翻阅完毕后,纷纷表示这位学生文章写的极好,基础也十分牢固,就是被那诗赋给拖了后腿,要是肯在诗赋上面下点功夫,来年说不定能拿到第一名。 “可惜啊,要不是这诗赋,这小子拿个第一肯定没有问题,可现在就只能屈居第二了。”一名老学究摇头叹息道。 “也不知道这位学生是谁,要是被我知道了,定要好好教导他一番怎样写作诗赋。”一位教导诗赋的学究,看见这张卷子上的诗赋后,忍不住咬牙说道。 “此子的水平,应该足够参加乡试了,虽说诗赋功力不足,但上榜应是不成问题。”一名学究突然说道。 众学究听后,纷纷点头附和了两声。 上首的副院长见众人的话题好像开始偏移,于是开口打断了他们。 “不知众位对我的决定是否有异议?若是没有,那干脆便将这位学子定为第二。” 底下的学究没有出声,默认了副院长的决定。 见众人对自己的决定没有异议,副院长便用朱笔在卷子上写下几个大字。 “岁考第二名。” 次日下午,正是书院岁考放榜的日子。 百名学子纷纷来到了课院广场的木板前面,想看看自己的名次如何。 这次有刘温这个五大三粗的汉子在,三下两下便护着许开和小玉二人来到了榜单的最前面。 三人纷纷在上面寻找起名字来。 第一名是卫清,这一点在众人的意料当中,毕竟是小三元,当之无愧成为岁考的第一名。 紧随其后的便是许开的名字,岁考的第二名。 虽说许开对自己进入前十有很大的信心,但没想到自己居然能够直接成为榜眼,这让他和旁边的二人都十分震惊。 小玉更是激动地拍着许开的肩膀,大喊道:“许哥,你是第二!第二名!” 旁边的刘温心情就复杂了许多,既为兄弟感到高兴,又有些落寞,但还是为许开送上了衷心的祝贺。 接下来三人便开始寻找起刘温的名字来。 前三十,没有! 前五十,没有! 前八十,没有! 最后在地八十九名找到了刘温的名字,差一点便成为了后十人,处在退学的边缘上。 看到自己的名次后,刘温的心情再次遭到重创。 本来免遭退学应该是件欣喜的事情才对,可刘温怎样都高兴不起来。 有一件事他始终想不通,明明自己和许开一起学习,甚至许开还不如自己努力。 可到头来许开成为了第二名,自己却是个守门员,这让他无法接受。 但刘温有个极其重要的优点,那便是不会钻牛角尖,更不会自暴自弃,因为一点挫折就停滞不前。 在刘温看来,之所以无法取得好的成绩,那便是自己还不够努力,于是他打算以后将睡觉的时间再推迟半个时辰。 看完成绩后,三人便离开榜单,朝宿舍的方向走去。 毕竟只是一个岁考罢了,只能算是一个阶段性的检验,两年后的乡试,才是这些人真正的目标。 待到许开三人走后,其他人才能够看到榜单,主要是刘温体格太大,将这榜单遮着严严实实的,后面的人实在是看不到。 走在回宿舍的路上,许开突然想起了一人,那便是李锦。 刚刚只顾着帮刘温寻找名字了,忘记看看李锦的名次如何,毕竟他可算得上是许开的仇人。 可仔细回忆了一番,许开只记得前十人中肯定没有李姓之人。 要是李锦连岁考前十都没有,那就只能证明许开之前的感觉是错误的了,这李锦也不过是个碌碌之辈,不值得自己在意。 可许开不知道的是,就是这位不在自己眼里之人,让其陷入到一场风波当中。 此时,李锦正站在榜单的前面,身边不少书院内的跟班在其周围,为其清理出了一个不小的空间,让其免受他人干扰。 不过其他人却十分不乐意,不过这些都知道李锦是前首辅的儿子,因此只好耐心地等待李锦看完榜单。 “第十一名。” 没有花费多久,李锦便在榜单上找到了自己的名字,不过这个名次却让他有些不满意,因为只有前十才有升学的资格,而只有展现出自己的能力来,才能继续受到父亲看重。 因此如今之计只有两个,要么令前十人中某一人的成绩作废,要么就等待一年后的岁考。 不过李锦可耗费不起这个时间,因此只好将某一人拉下水了。 可前十人当中,除了许开李锦不了解外,其他九人在瑞州城内都多少有些关系,家中皆有人为官,并且品级还不算小。 于是李锦便只好将目标定为暂不了解的许开。 决定过后,李锦便带着一众跟班离开,将榜单前的位置让了出来。 回到自家在瑞州城的院子后,李锦坐在厅堂内,端起茶杯抿了一口,润了润嗓子后,朝下首的一名跟班问道。 “你知不知道许开是何人?” 那人见李锦问起许开,愣了一下后赶忙答道:“认识认识,他与我是一班。” “那你可知许开家里是做何的?”听到跟班的回答后,李锦接着问道。 “他许开不过是个农户子罢了,好像还与李少爷您是一个州府的。” “最近这些日子,学究经常夸赞他,说其文章写得极好,让我等多多向其学习。” “他入学时不过第百名,也不知道是怎么学的,现在竟成了第二名,真是奇也怪哉。” 见李锦好像对许开有点兴趣,跟班于是滔滔不绝讲起自己对于许开的了解。 听完后,李锦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扔给跟班一块碎银子后,便挥手让其离开了。 第42章 许开作弊?! “农户子?那就只好是你了。”跟班走后,李锦自言自语了一句,随后将府里的管事叫来,在其耳边低声吩咐了几句,最后强调一遍不准泄露后,便让摆手让其下去办事了。 “区区一个农户子,拿什么跟我斗,这个计划应该是万无一失了。” 李锦端起茶杯,将里面的茶水一饮而尽后,便起身朝内院走去。 许开还不知道李锦已经将他定为了目标,正在宿舍内看着刘温内卷呢。 “刘哥,岁考才刚过去,咱休息休息,用不着这么拼。” 许开站在桌旁,一脸无奈地说道。 “我不休息,我得加倍努力,不然明年得被退学了,那我可对不起家里人。” 刘温低着头奋笔疾书,顺便回答了许开一句。 听到刘温的话,许开无奈地叹了口气,他哪里不知道刘温的心思,可是学习讲究劳逸结合,若是一味的努力,而根本不休息,这样的效率绝对不会高,这是许开读书多年的经验。 可无论他如何劝解刘温,都毫无成效,性子真的跟牛一样,死犟死犟的。 于是之后的几天假日里,许开便带着小玉在这瑞州城内外游玩了起来,将这些日子的压力和苦闷都释放了出来。 并且这些天许开都带着小玉才书院外居住,身边根本没携带书籍,就是为了能全身心地投入到放松当中。 学习?学个屁! 但是等假日结束,许开回到书院后,才发现他不在的这些天里,发生了一件与其相关的大事。 那便是有一人去到了书院的教导处,实名举报了许开的岁考作弊行为。 此人不是别人,正是开学第一课上,被许开辩驳倒的那人,闻和。 这人心胸狭隘,睚眦必报,因此自从被许开当众辩倒那日,闻和一直怀恨在心,想要找到个机会报复许开。 可许开做人向来低调沉稳,怎会做些授人把柄之事,因此闻和一直找不到报复许开的机会。 谁想岁考过后,书院内突然传出有人在岁考期间作弊,一时之间整个书院的学子都在议论此事,纷纷猜测那作弊之人是谁。 闻和也参与了此次讨论,并且极力宣扬许开便是那作弊之人。 毕竟许开一年时间便从第一百名蹿升到了第二名,确实很难令人信服。 不过由于岁考前的那段日子里,学究一直在夸赞许开的文章,因此班内倒是没有多少人相信闻和。 只有班外一些不明真相之人,在闻和的巧舌诡辩之下,对此有些半信半疑。 因此在闻和的努力下,班外的数十名学生当中,开始渐渐流传起许开便是那作弊之人,甚至不少高年级的学生都得知了此事,也参与到议论之中。 谣言传播的速度让闻和都有些震惊,不过毕竟是对自己有利之事,他就没放在心上。 直到假日的最后一天,突然有人来到闻和的宿舍内,让其去书院的教导处,实名举报许开作弊这件事,并且说出自己手上有许开作弊的证据,让闻和放心去做。 不过闻和毕竟是考进书院的,并不是那种没脑子的人,因此没有相信那人的话语。 那人见闻和不信,只好将背后的主使说了出来。 听到背后之人的名字后,闻和先是一惊,随后双眼瞬间亮了起来,他知道既然此人想要对付许开,那许开必然是没有活路可走。 于是满口答应了下来,第二日便去到书院教导处举报许开作弊。 教导处的管事见闻和信誓旦旦,说的话也有些道理,并且作弊之事事关重大,管事不敢马虎,只是让闻和回去等待消息,这件事书院会认真处理,倘若属实绝不姑息。 听到管事的话后,闻和立马回到班内宣扬此事,并且声称许开定然会受到书院的处分,说不定过两日就会被退学。 等到许开回到班级时,察觉到班内的同学看向自己的眼光都十分怪异,好像自己做了什么天打雷劈的事情一样。 班内的学生在看到许开出现后,纷纷与身旁的同学低声议论了起来,时不时将目光投向许开,眼神里满是嫌弃与鄙视。 等许开坐到自己的座位上后,卫清立马走了过来,一脸严肃地在许开耳边轻声询问道。 “你老实和我说,岁考的时候作弊了没有?” “作弊?!” 许开有些惊讶,原来班里同学之所以用这样的眼神看待自己,原来是觉得自己作弊了。 许开心里莫名涌现出一股委屈的情绪,于是看向卫清,语气认真地问道:“你信不信我?” 看到许开的表情,卫清就知道许开是被冤枉的,于是他点了点头,拍了几下许开的肩膀后,便转身回到了自己的位置上。 片刻后,华学究便拿着书本走了进来,看到堂下学生们都在议论着什么,于是把脸一板,出声喝斥道 “上课了,都安静下来。” 底下的学生们见学究一副生气的样子,赶忙端正坐好,免得给学究火上浇油。 见底下的学生们都安分下来后,华学究的脸色才好转了过来,刚想开始授课,却看到那闻和站了起来。 “华学究,咱班里有人在岁考作弊,不知书院应当怎么处理?” 华学究闻言,原本好转的脸色顿时阴沉了下来,冲闻和厉声喝道。 “捕风捉影之事休要妄自议论,若是有人犯错,书院自然会有相应的处罚,这不是你该操心的事情。” 随即又继续补充道:“许开这一年的进步我都看在眼里,这第二的名次绝对是当之无愧,你休要胡乱传播谣言。” 卫清此时也站起身来,出声为许开作证担保。 许开见二人如此相信自己,心底顿时产生一股暖流,将原先的委屈的情绪都冲散了不少。 班里的同学在看到这二人为许开作保后,逐渐打消了心里对许开成绩的怀疑,不少人甚至开始为质疑许开而感到自责,还有人开始指责起闻和,说其传播谣言,要他向许开道歉。 看到这两人还在袒护许开,闻和脸上不禁露出了一抹冷笑,十分期待二人待会看到证据的样子。 对于周围的那些墙头草偏向许开,以及那出声讨伐自己之人,闻和都不放在心上,只要证据充足,这些人自然会重新回到自己的阵营。 现在要做的,便是耐心等待了。 第43章 证据确凿 见闻和不再言语,华学究制止了那些声讨闻和之人,打开书本开始授课。 闻和本以为不用等待多久,教导处的管事便会派人来将许开带走,并且将其定罪。 可即便到了下课的时候,教导处的人始终没有前来,这让闻和心中不禁产生些疑惑与不安的情绪。 因此刚一下课,便迫不及待奔向了书院的教导处。 可到了教导处后,却被管事的用一套官话给糊弄了过去,闻和知道书院可能不愿意大张旗鼓地调查此事,毕竟传出去书院有人作弊的话,那对书院的名声可是一次重大的打击。 可若是私底下慢慢调查的话,说不定久了之后便不了了之了。 面对书院的态度,闻和势单力薄,顿感束手无策,只好前去找之前来到自己宿舍的那人。 等闻和找到那人时,正想说明情况并询问有无解决的办法时,那人却像是看穿了闻和一般,安慰闻和道。 “不用着急,我有办法让书院调查许开。” “什么办法?”听到那人的话后,闻和连忙追问道。 那人深深地看了闻和一眼,似是在估量什么,片刻后还是将方法告诉了闻和。 听完后,闻和背后惊出一身冷汗,他没想到背后之人胆子竟然如此之大,竟敢想出如此办法,难道他不怕被书院事后追责吗。 不过想到那人的身份后,闻和瞬间反应过来,自己没必要为其担心。 自己现在要做的,就是等待看好戏了。 那人的话像是给闻和喂了一颗定心丸,随后闻和便心满意足地离开了。 那人看着闻和离去的背影,嘴角扯出一抹嘲弄。 “真是个傻子,都给人当枪使了,竟然还如此欣喜,若是事情顺利,那你便无事发生,若是事情出了差错,那你便为了咱当个替罪羊。” 那人看着闻和的背影自言自语了一阵,等到闻和的背影消失在目光中后,才转身朝相反的方向离去。 闻和并不知道这人的心里想法,他只知道自己马上就可以报复许开了。 一想到这里,闻和心里就止不住地高兴。 回到班里后,看向许开的眼神不再苦大仇深,而是充满了期待。 过了两日后,瑞州城内忽然冒出了一个传言,说是襄山书院内有人考试作弊,而书院却对此不管不顾。 也不知是谁在背后推波助澜,这个传言一时之间竟传遍了整个瑞州城,上到达官显贵,下到走街串巷的小贩,无不在议论此事。 甚至有人说书院的前十名都是书院自己安排的,只要交够银两,想要第几名都可以,即便是那第一名也并无不可。 并隐隐有传言那作弊之人,就是岁考第二的许开,也不知他一个农户子,哪里来的银两,说不定是去满春楼卖的屁股。 这愈演愈烈的谣言甚至都传到了京城的院长那里,书院的名声受损让院长十分恼怒,专门派遣了一名心腹来彻查作弊之事,无论那人有何种背景,都绝对不会姑息。 院长的心腹云山刚一抵达书院,略微了解了一番情况后,便派人将许开给带到了教导处。 许开本来在课室内安静上课,可突然门外进来了两名书院的侍卫,不由分说地便将许开押了出去。 正在授课的华学究见状赶忙追了上去,屋内的学生哪里见过这等情况,纷纷互相议论了起来,一时间教室内变得无比喧嚣。 此时闻和立马站了出来,大声叫喊道。 “诸位,许开就是此次作弊之人,现在已经被教导处的人带走了,用不了多久书院就会将其处罚。” 听到闻和的话后,卫清立马站了起来,厉声喝道。 “你不要在这拨弄是非,没有证据的话语休要胡说!” 看到卫清依旧在为许开辩护,闻和冷笑说道:“你就等着看。” 说完,闻和不再搭理卫清,而是坐了下来,静静等待着结果。 此时的许开正在教导处内,接受云山的审判。 “许开,你是否曾在岁考时作弊?” 云山端坐在上首,义正言辞地喝道。 要是心智不佳之人,看到周身散发着威压的云山,估计一下子便会瘫坐下来,哆哆嗦嗦地说不出话来。 可许开并不是等闲之辈,只见他不卑不亢地说道:“学生不曾!” “撒谎!”见许开不肯承认,云山怒斥一声。 随后又厉声说道:“我再给你一次机会,你到底有没有作弊?” 看见云山发怒,周围的人都噤若寒蝉,虽然云山的目标并不是自己,但其散发的压迫感,还是让在场之人心底不免感到些惧怕。 所有人都将目光投向了许开,想看看他面对盛怒地云山,到底会不会承认自己作弊的行为。 此刻的空气仿佛静止了一般,时间的流逝都变得缓慢了不少,云山周身弥漫的冰冷气息,让这间屋子内的温度都似乎下降了不少。 面对众人的目光,许开直视着云山的眼眸,平静地说道:“学生没有!” 听到许开的回答后,边上的众人都心里一惊,纷纷低下头来,准备好接受云山的怒火。 这些天里,为了能够尽快解决这件事,云山可没少冲底下办事的人发火,不少人的工钱都被克扣许多。 事实没有出乎所有人的预料,云山在听到许开的回答后,大笑两声后,咬牙说道。 “事到临头还敢狡辩,来人!将人证物证带上来。” 许开听后心底不禁有些疑惑,自己明明没有作弊,怎么会有人证和物证。 片刻后,一名侍卫被带了上来。 许开看到这名侍卫后,心底的疑惑又加深了几分,自己明明没有见过他,又如何会成为人证。 没等许开想明白,就见云山开口询问道:“李大牛,你确定作弊之人就是你身边的许开?” 面对云山的询问,李大牛转头看了许开一眼后,结结巴巴地回答道。 “小……小人……小人确……确定。” 李大牛本不是结巴之人,可奈何云山的压迫太强,让李大牛有些说不出话来。 见李大牛污蔑自己,许开不可置信地看了他一眼。 随后李大牛咽了口口水后,强行定下心神,缓缓说道。 第44章 大丈夫! “小人打扫岁考考院时,在其中一间考舍发现一张纸条,上面密密麻麻写满了小字,应该是某人遗留下来的东西。” “不过每年都会有学子在考舍内遗漏东西,小人对此事司空见惯了,便没放在心上。” “可书院不知什么时候突然传出有人在岁考时作弊,小人想起那张纸条,猜测可能是那人留下的小抄,于是不敢怠慢,昨日便将其交给了教导处。” 闻言,云山将目光投向教导处的管事。 只见那管事朝云山行了一礼后,点头说道:“确有此事,那间考舍在岁考时,正是许开的考舍,经书院的学究和副院长的研究过后,那纸条确实与试题有关。” 听到管事的话后,坐在云山身旁的副院长抚摸着胡须说道:“那纸条内容齐全,涵盖了岁考的所有试题,无论是帖经墨义、时议策论还是诗词歌赋,纸条都能有所助力。” 副院长接着又话锋一转,“不过仅凭纸条所在的考舍,就断定所做之人是许开,未免有些太过武断了。” 可云山却冷笑两声,开口说道:“将那举报之人找来!” 侍卫闻言,立即转身前往许开的班级,教导处内一下安静了下来。 众人都在默默思量着,许开确实是最有嫌疑之人,这一点就连副院长都不得不承认。 许开见到这副架势,哪里不知道是有人想要陷害自己,应该就是那班上的闻和,不过许开有些不解他为何要对付自己。 不过当下最为重要的事情,便是摆脱自己身上莫须有的罪名,可一时之间也想不出什么好的办法,这让许开心里不禁有些焦虑起来。 很快,侍卫便将闻和给带了过来,路过华学究时,侍卫还好意提醒他回去管理一下学生的纪律。 闻和刚走进屋内,就见云山问道:“你举报许开,可有何依据?” 闻和闻言连忙拱手道:“学生考舍就在许开对面,每场考试都时常看到许开在低头看些什么东西。” 随后又补充了一句:“而且若无外力相助,许开的名次怎能提升如此之多,学生不信他能在一年之内有如此大的进步。” 说完,转头朝许开得意地笑了笑后,便安静地站在一旁。 许开看着他这副小人得意的嘴脸,在心底默默为其记上了一笔,小本本上又多了一位报仇的对象。 等闻和说完后,云山看向许开问道:“如今证据齐全,你还有何要说的?” “若是无话可说,那今日便从书院内离去,并且鉴于你的行为对书院名声造成的损伤,院长会上报吏部,让其革除你的功名,日后也不得再参加科举。” 听到云山的话后,一旁的闻和心里高兴无比,不过为了不被在场众人发现,闻和只好低垂着脑袋,但是嘴角的那抹笑意却怎么也掩藏不住。 面对云山的询问,许开并未做出回答,他还在心里默默思索着解局之道。 云山见许开不出声,只当他是被将要面对的惩罚给吓傻了,于是摆了摆手准备让侍卫将其带下去。 可许开却突然说道:“大人可否让学生看看那张纸条。” “你难不成想将纸条销毁?那可就罪加一等了。”闻和在一旁讥笑道。 云山见许开提了个这样怪异的请求,本想开口拒绝,可最后还是心软答应了许开这个请求。 “将纸条给他。”说完,云山便低头端起茶杯,不愿再将视线放在许开身上。 许开从管事的手里接过纸条后,仔细查看了一番,心中霎时闪过了一个破局的方法。 只见许开将纸条随手扔在地上,大声喊了一声:“学生不服!” 听见许开的话语,云山只以为许开还想狡辩,于是挥手示意侍卫将许开给带下去。 就在侍卫即将把许开押出门外时,副院长开口了。 “放开他!” 侍卫们闻言,一时间不知该如何是好,许开趁机挣脱了束缚,来到云山身前说道。 “大人若是怀疑我,不如出题考我如何,不然学生心里绝对不服,并且出去大肆宣扬大人您办事武断,只听信一家之言。” 见许开一直胡搅蛮缠,甚至还出言威胁自己,云山心里顿时冒出一股怒火,语气不善地说道。 “好,今日我便教你心服口服。” “学生请大人赐教。”许开弯腰作揖,准备接受云山的提问。 “我不愿落个以大欺小的名声,你就说说何为大丈夫。” 听到云山的问题后,许开低头思索了一阵,稍微组织了一下语言,随后便缓缓开口道。 “大丈夫当提三尺剑,立不世功!而非受人指使,行那小人之事……富贵不弃妻,贫贱不嫌母……” 许开语速缓慢,却充满了力量,在听到许开的第一句话后,云山便端坐起来,收起了轻视之心,有些怀疑能说出此话的许开,真是那作弊之人吗。 随后许开又将后世的眼光与经义古籍相结合,论证自身的观点,并得出最后的结论。 “唯有如此,方可谓大丈夫!” 许开说完后,在场众人久久未能回过神来,仍在仔细品味许开的话语。 直到一声尖锐地叫喊声响起,才将众人拉了回来。 “他绝对是事前请人所写,绝非自身才华,请大人明鉴!” 闻和见许开竟能说出如此惊艳人心的回答,心里不禁担心云山会因此而改变主意,焦急之下,连声音都变得尖锐了许多。 可如此有才之人,便是整个瑞州城都没有多少,又怎会如此大方,将这般惊艳的文章送给许开。 副院长听到闻和的叫喊后,朝其狠狠瞪了一眼,随后转头朝云山说道。 “云大人,许开的才华我是知道的,断然不会是那作弊之人,并且即便有那纸条相助,也写不出许开的文章。” “还请云大人仔细查验,免得让书院损失一位大才。” 听到副院长的话后,云山心里逐渐有些动摇,若许开真拥有如此才能,那纸条上的内容对许开写作文章也没有多少帮助,于是云山打算重新调查一番,免得让书院损失这样的人才。 第45章 作弊之事告一段落 等云山离开后,屋内的众人也都纷纷走了出去。 临走前,副院长来到许开的身旁,低声说了一句。 “稍安勿躁。”随后便匆匆离开了。 许开知道有副院长在,自己一定能够获得清白,于是也转身走出教导处,朝课室走去。 班里的同学还不知道教导处内发生的事情,因此在看到许开回来后,又开始跟周围之人小声议论起来。 “你说许开这次会不会退学?” “肯定会,他不仅考试舞弊,还让书院的名声遭受如此大的损失,绝对要退学,说不定还会革除功名。” “啊!这么严重吗?” “那是,书院院长可十分看重书院的名声,之前有位学生在外面,打着书院的名声胡作非为,让院长知道后,直接将其功名革除,并且还令其永远不得科举!” “什么!处罚竟然如此严重,不过许开真是有点可惜了,我看他确实有点才华在身上,怎会做如此之事。” “切,能在考试舞弊之人,能有什么才华,说不定平时的那些文章,都是他托人所写的。” …… 面对众人的议论与猜测,许开都没放在心上,清者自清浊者自浊,这些人就跟后世的网友一般,听风就是雨。 在这种情况下,许开不打算出声辩驳,而是先让子弹飞一会。 许开回来后没多久,闻和也紧跟着走了进来。 班里众人见到举报人回来后,连忙凑到他身旁问道。 “情况如何,许开的处罚决定了吗?” “许开是不是要退学了?” …… 许开到底有没有作弊,闻和心里也拿不定主意,虽然那人说手里有许开作弊的证据,可经过教导处的那一场审判后,闻和感觉上首的那位大人似乎并不认为作弊之人是许开,即使拥有充足的证据。 因此面对众人的询问时,闻和并没有出声,而是低着头自顾自地看着桌上的书。 班里的同学见闻和这副模样,只当他是因为举报同学,让其即将面对严重的处罚而有些内疚,于是便不再继续追问。 就这样过了几日后,瑞州城内突然流行起了一篇文章,大街小巷的人们不再议论书院舞弊之事,而是纷纷将注意力都投向了这篇名为‘何为大丈夫’的文章。 正是许开当日在教导处面对云山问题的回答,不知被谁给记录了下来,并且还流传了出去。 相比于襄山书院舞弊事件,许开的文章显然更加受到城内百姓的欢迎,大街上的人无一不在讨论这篇文章。 尤其是那句‘富贵不弃妻,贫贱不嫌母。’直击了不少人的内心。 有过这种想法之人,纷纷在夜半时分偷偷忏悔,并决定今后绝对不能再有如此想法。 城中的说书人,甚至根据这句话,编撰出了一个故事,风靡城内的酒馆。 只要是有说书人在的小店,绝对是在绘声绘色地讲述这个故事。 其实故事也十分老套,无非是一个穷困书生,在落魄时始终孝顺母亲,等到金榜题名时,面对达官显贵的联姻邀请,书生厉声拒绝,声称自己断然不会背叛家中陪伴自己多年的妻子。 奈何老百姓们就是喜欢这样的故事,时常还会在高潮处打赏几个大钱,或是请那说书人喝上一杯小酒。 而瑞州城内的贵人们,也纷纷跑到书铺求购许开的文章,一时间许开的大名传遍了整个瑞州城上下。 即便是那走街串巷,大字不识得一个的武大郎,也能在聊天时随口说出许开的名号。 “许开啊,俺晓得,他还吃过咱家的烧饼哩,你要不要也尝尝大才子吃过的烧饼,说不定肚子里也会多出点墨水呢。” 而文章的作者许开,一直在书院内过着深居简出的日子,虽然从小玉的嘴里听到了一些消息,不过也没放在心上。 许开知道过不了多久,城里的百姓就会因为别的什么事情而转变注意力,因此并没有因为自己的出名而喜形于色。 许开此刻最关心的,便是自己身上的冤屈到底能不能被洗刷干净,这些天他也一直在寻找那真正想要陷害自己之人。 闻和背后绝对还有一名幕后主使,这种抛头露面,授人把柄的事情只有傻子才愿意干。 没等许开找出幕后真凶,云山等人的调查结果倒是先出来了。 岁考作弊之人确实不是许开,而是榜单上的第四名,不知是什么原因,他竟然自己找到云山,并说出自己就是那岁考作弊之人。 虽然云山知道此人绝对不是那作弊之人,可奈何院长不停催促,此人又自愿承认是那作弊之人,于是云山便只好拿其交差。 而在城内散布谣言者,云山顺着线索一路寻找,发现幕后之人正是那举报者闻和,再加上他诬告的罪名。 两罪并罚下,闻和的名字在书院的学生名单上去除,并且今后不得再参加书院的入学考试。 真相大白后,云山亲自来到许开的宿舍向其道歉,这让许开多少有些受宠若惊,二人相互寒暄客套几句后,云山便告辞离开了,他还有不少事情需要处理。 闹剧结束后,即便过去许多天,许开依旧没有找到幕后真凶,于是只好暂时作罢,将注意力投入到学习当中。 虽说许开已经是二年级生,但还是在原先的班里学习,改变的只是身份,学习的内容却没有发生变化,就算将来许开成了三年级生,依旧是和现在这班同学一同学习,只是面对的竞争之人不同罢了。 搞笑的是,真相大白后,发现许开是被冤枉,不少声讨过许开的学子,纷纷来到许开面前道歉。 事实证明许开的成绩是实打实的,因此没人想要得罪这样的才子。 城内的百姓也如许开所料,很快就因为怡春楼一名头牌与穷酸书生私奔的事情,而转移了注意力。 一切又回归到了平淡当中。 整个事件的受害者,好像只有闻和一人,要是他不去对付许开,自然不会有这档子事,因此也可以说是自作自受。 不过有一点奇怪的是,在事情结束后,许开有好几天都没在书院里见到李锦,直到过了半月后,他才一瘸一拐地出现在书院中。 虽然他宣称是骑马时摔了一跤,但许开总觉得有些奇怪,他这副样子明明像是挨打导致的。 第46章 乡试 虽然被牵扯到岁考舞弊一事当中,但许开并没有因其而打乱自身的学习节奏,许开依旧是过着课室宿舍两点一线的生活,全身心投入到学习当中。 之后两次岁考,许开也都是第二名,屈居卫清之后,甚至在最后一次岁考时,评判成绩的学究还为了二人谁为榜首,争论了好长一段时间。 最后还是副院长拍板,才确定卫清为首位,以蝉联三次岁考榜首的身份从书院毕业。 而许开的舍友刘温,这两年里在许开的辅导下,也成功在之后的两次岁考中取得了前十的位次,升为了一名三年级生,离从书院毕业不远了。 并且刘温不打算参加今年的乡试,想争取一下襄山书院毕业生的身份,准备毕业后再参加乡试。 而书院内一些自觉毫无毕业希望的学生,则从书院退学,全身心投入到乡试的备考当中。 今年书院毕业的学子不多,只有不到十人,都要开始准备今年八月的秋闱了,能从襄山书院毕业的学子,考取个举人的功名自然是不成问题。 就算是那堪称大越考试难度最大的会试,只要能够正常发挥,这些人便能有个七八分的把握上榜。 等这些人进入官场后,便又可以为襄山书院一党增添新鲜的血液,并且在前辈的护佑下,或多或少加快些进步的脚步。 湖西布政使司乡试的地点就在这省城瑞州城内,因此许开便打算在城内暂住下来,等考完乡试后再启程返乡。 三年未见家中的亲人,不仅是许开,小玉也十分思念许秩等人,虽然与许家无血缘关系,但在许家生活的那段日子里,失去父母的小玉早就将许家人当作自己的亲人。 即使乡试对于许开来说并没有多大的难度,但许开还是一直足不出户,待在客栈的房间内专心复习,平时生活上的一些杂事都交给了小玉来解决,省的许开因为这些琐事而分心。 在备考乡试的这段日子里,卫清时常会来到许开下榻的客栈,与其相互探讨复习时遇到的一些问题。 二人都从对方身上得到了不少的帮助,心中的疑惑与问题大多迎刃而解。 从书院毕业到举办乡试,这中间只有不到五个月的时间以供许开准备,在专心复习的状态下,许开根本感受不到时间的流逝,只觉得转眼间就到了乡试的日子。 大越乡试分三场,共九天,在这九天的时间里,考生要一直待在考舍里面,无论是吃喝拉撒睡,因此每年都有一些考生坚持不住,连完成考试都无法做到。 乡试时不需要考生准备文具以及其他用品,皆由官府提供,考生只需携带身份证明与参考文书即可,并且还需要提前一日进入考场。 进考场当天,卫清专门来到许开的客栈,想与其一同前往城内的贡院。 许开将身上所剩不多的银两交到了小玉的手里,并叮嘱她自己不在的日子里,一定要小心谨慎,不要随意外出。 见小玉连连点头答应后,许开才跟在卫清的身后,朝考试的贡院走去。 来到贡院门口时,已有不少人在排着队等待进入。 瑞州城内贡院修建的很是大气磅礴,门口两侧各有一座石狮雕像,一右一左,一公一母,雄狮掌下把玩着一个绣球,而雌狮掌下则躺着一只小狮子,大门牌匾上的‘贡院’二字则是由当今圣上所写,透露出一股威严肃重之感。 经过一番仔细的检查后,许开顺利走进了贡院,来到了自己的考舍里面。 虽然考舍的空间依旧不大,但好歹算是干净整洁,不像之前的那几场考试一般,座椅上都积满了尘土。 由于还未开始考试,因此许开就只好靠在考舍的墙壁上,闭着眼睛在脑海中回忆自己的复习的内容。 贡院提供的饭食很简朴,就是几个杂面饼子和一碗稀粥,不仅味道一言难尽,还填不饱肚子,晚上睡觉时,许开都能够听到周围考生肚子发出的此起彼伏的‘咕噜’声。 熬过一夜后,到了考试当天,贡院内的衙役开始将文具分发下来,许开拿起面前的毛笔看了看,虽说有些老旧,但至少不会妨碍自己写字。 乡试的监考颇为宽松,只要没有作弊,考生无论在考舍内做什么,监考官都不会过问。 考试的这九天里,许开的身心都处于高度紧张的状态,刚开始的一两天或许感觉不到疲惫,但到了后面,不仅要面对困难的试题,还需要忍受身体上的饥饿,若是意志不够坚定者,断然无法坚持下去。 好在有书院岁考的经验,许开最终还是强忍着不适坚持了下去,等考试结束走出考舍时,许开这才发现周围多出了不少空的考舍,想必是其中的考生在考试中途便选择放弃了。 看到这些空的考舍,许开只是在心里轻叹了一声,没有丝毫可惜的感觉。 这些意志不够坚定之人,科举不第也是他们咎由自取,既然吃不了考试的苦,自然享受不到中举后的甜。 艰难走出贡院后,许开看到了不远处焦急等待的小玉,本想摆手示意一番,奈何身体实在没多少力气,只好慢慢朝小玉所在的位置走去。 小玉在发现许开的身影后,连忙走上前扶住了许开,半撑着他的身子朝客栈走去。 没等二人走多远,便有一架马车突然停在了二人身边,等车上之人将帘子掀开,许开这才发现车内之人正是卫清。 “上来,我送你们回客栈。”卫清看向二人,招了招手说道。 小玉闻言转头看向了许开,见其点头同意后,才爬上了马车,许开则是在车夫的帮助下,坐到了马车里面。 待几人坐稳后,车夫才一挥鞭子,驱赶着马车朝客栈的方向而去。 车上,卫清朝许开出声问道:“不知许开兄能有几分把握中举?” 许开浅笑两声后,回答道:“你心中已有答案,又何必问我。” 话音落下,二人都不约而同大笑了起来,只有小玉在一旁满脸疑惑,不知他们为何突然发笑。 第47章 中举 乡试结束后,许开足足在房间内躺了一整天,身体才逐渐缓了过来,勉强能够起床走走。 过了两天后,正好到了书院休沐的日子,于是刘温便迫不及待来到许开的房间,想问问许开对这乡试感觉如何。 那日上午,许开正坐在椅子上面,手里端着茶杯,一边喝着茶一边读书,甚是悠闲自在。 小玉也坐在另一张椅子上,静静地翻看着手中书籍。 随着一阵‘吱呀’声响起,房门被人推开,许开抬眼一看,只见刘温正好从门外走了进来。 “别来无恙,刘哥!” 许开合上手中书籍,朝刘温打了个招呼。 听见声响,小玉也将脑袋抬了起来,朝刘温看去。 刘温见小玉将目光投向自己,对其点头微笑了一下,便算是打招呼了。 小玉回应了一下后,便低下头继续看起书来。 随后刘温又看向许开,直切主题道:“许老弟,老哥在这里就先祝贺你榜上有名了,哈哈。” 许开摇头失笑道:“乡试还未放榜,刘哥怎就知道我榜上有名了,若是叫人听去,说不定还以为我贿赂考官哩。” 刘温闻言只是嘿嘿笑了两声,伸出大手拍着许开的肩膀道:“许老弟的实力我是知道的,区区乡试定然不成问题。” “放榜那几日老哥我在书院里无法出来,只好趁着这次休沐,提前来祝贺你金榜题名了,还望你不要怪罪老哥。” “不敢不敢,老哥能有这份心意便可,老弟我万分感激。”许开摆了摆手,笑着说道。 刘温嘿嘿笑了两声,又开口问道:“既已成了举人,那老弟你来年可要去参加那会试?” 听到刘温的话后,许开顿时沉默了下来,只因经过这三年的开销,从家中带来的银两已经所剩无几,家中虽然还留有少许银子,但肯定不够路上的盘缠以及在京城内的开销。 从湖西前往京城,若是光凭脚力,少说得要月余时间,路上住店吃饭开销不小。 但真正的大头还得是进京后的花销,作为大越都城,京城的物价自然不低,而许开少说得在京城内待上一个月左右,需要的银子自然不少。 因此许开目前急需解决的事情,便是进京赶考的银两从何而来。 虽说范进当初中举后,立马有人送来了银两,可那毕竟只是小说当中的故事,难以得知真假。 刘温见许开这副模样,自然知晓他是在为何而发愁,于是出声劝慰道。 “许老弟莫要担心,你若成了举人,那又何须为金银钱财而发愁,自然会有人将大把大把的银两送到你府上。” 刘温的话倒是提醒了许开,前世在研究明朝历史时,确实有出现过这类现象,而且还比较普遍。 只要考上了举人,便跨入到了下一个阶级,地位直接得到了质的飞跃,曾经梦寐以求的金钱、田地或是美女,都变得唾手可得,只要招一招手便有大把人抢着送上门来。 不过这些夸张的情况都出现在明朝后期,而且许开也不清楚能不能适用于大越。 见许开不太相信的样子,刘温直接将身边的例子讲给了许开。 据刘温所说,前些年他家旁边的村子里,有一个到了不惑年岁的老秀才,为了科考而蹉跎了数十年的岁月,即便家中早已缺粮少食也不肯外出赚取钱财,全靠妻子与老母亲做点针线活为生。 可在他不知道第几次参加乡试时,却出乎意料地考上了个举人。 县里报喜的队伍来到门口时,看见他家那副穷困的模样,连喜钱都不忍讨要,为了不坏了规矩,还是他老丈人自掏腰包,将喜钱分给了报喜之人。 老秀才中举后不久,便有不少人前来赠送金银、田契,面对这些黄白之物,老秀才都一一收了下来,让一家子的生活都得到了改善,也不用为进京赶考的盘缠而烦扰。 听完刘温讲述的故事后,许开半信半疑地点了点头,心里还是有些不敢相信。 这老秀才的经历简直和那范进一模一样,只不过他死在了进京赶考的路上,没能同范进一般考上进士。 见许开还是一副半信不信的样子,刘温只好无奈地说道:“若是你实在不行,不如找那卫清给你资助一二,等将来再还给他便可。” 这个方法倒是可靠了许多,可找自己的好友借一笔数目不小的银两,许开还是多少有些放不下脸来。 因此只能当作一个备选的办法了。 面对刘温的好意,许开拍了拍他粗壮的手臂,充满感激地说道:“多谢刘哥为我出谋划策,不过刘哥无需操心,小弟自然会有解决办法。” 见许开如此说了,刘温只好无奈地点了点头,留下一句‘有事找我’后,便转身离去了。 看着刘温离去的背影,许开为自己能交到这样的真心好友而感到庆幸。 小玉在一旁听到了许开二人的对话,知道许开此刻正为了钱财而发愁,于是将手上的书本放在桌上,朝许开柔声说道。 “许哥哥,等放榜后咱就回家。” 许开正在脑海里思索赚钱的法子,不到万不得已,许开不愿向好友开口借钱,听到小玉的话后,许开以为小玉只是想家了,于是揉了揉她的脑袋,轻声说道。 “好。” 九月初旬,正是乡试放榜的日子,贡院的门口挤满了前来看榜之人,还有不少豪商带人站在一旁,打算在榜下抓一位举人姑爷。 在许开的努力下,小玉成功挤到了人群前面,寻找起许开的名字。 看到榜首那熟悉的名字时,小玉心里不免有些震惊,只因取得这解元之位的人,正是许开的好友卫清。 往下继续看了几行后,小玉便找到许开的名字。 “泓乐二十一年,湖西省试第五名,宁州广平县许家村许开。” 看到许开名字的那一刻,小玉难掩心中的激动,转身朝人群后面的许开大声喊道。 “许哥哥,你中了!” 第48章 小玉的私房钱 虽然早已预料到了结果,可听到小玉的喊声时,许开也和小玉一样激动了起来。 从此刻开始,许开算是进入到了统治阶级的阵营,拥有了做官的机会。 不过以举人的身份入朝为官,只有到了一定年岁且对会试失去希望之人,才会选择这种方式,未来的官途一眼便可望到尽头。 虽说举人便可入朝为官,但必须等到出现缺额时,才有可能跻身上位获得官职,绝大部分的举人都不过是凭借自己的身份,在家乡县镇内当个富家翁罢了。 等小玉从人群中挤出来后,直接扑到了许开身上,嘴里不停喊着‘中了’二字。 许开见小玉仿佛比自己中举还要高兴,不禁感觉可爱许多,抬手揉了揉他的脑袋。 可突然传来一阵柔软的感觉,让许开的身体一僵,原本打算揉揉小玉脑袋的手,放到了小玉的肩膀上,轻轻将其给推了开来。 小玉被推开后,以为许开是在嫌弃自己,心里霎时涌现出一股无名火,于是将嘴巴用力撅起,气鼓鼓地问道。 “许哥哥,你是不是中了举人后就嫌弃我了!” 许开见小玉即便是生气都如此可爱,失笑两声后连连摇头说道。 “我不会嫌弃你的,只是你现在年纪不小了,得懂得男女有别。” 看着小玉出落的越发水灵的俏脸,许开不自觉地将声音放轻柔了起来。 前几年一直醉心于学习和考试,在人前还要与小玉装作是兄弟关系,并且小玉平日里都一副男儿打扮,这让许开渐渐忘记了小玉的性别。 今日察觉到异样后,许开顿时反应了过来,现在他和小玉年纪都不小了,放在其他农户家里,都是已经足够成婚的岁数了。 于是对着小玉又是一顿苦口婆心的教导后,许开这才转身带着小玉朝客栈走去。 看着许开的背影,小玉在后面小声嘀咕了一句,声音很轻因此许开并没有听到。 等二人走到客栈门口时,正好见到了前来寻找许开的卫清,许开于是连忙快步迎了上去。 “卫兄为何在门口站着,何不进去坐着歇息。” 说话间,许开拉起卫清的手便要往客栈内走去。 卫清却是轻轻将手抽了出来,朝许开作了一揖后,开口道。 “许兄,小弟家中要在三日后为我举办宴会,小弟此次前来正是想邀请许兄与小玉前去参加,不知许兄是否有时间。” 见卫清此次前来是为了邀请自己和小玉前去参加宴会,许开连忙答应了下来。 虽说三年来二人已经积累了深厚的友情,但这还是许开第一次参加卫家的家宴,说明卫清家中的长辈也想见见自己,这可是一个与卫家加深关系的好机会。 听到许开答应后,卫清继续说道:“小弟我还要去邀请几处人家,时间紧迫,先失陪了。” 说完,递给了许开一个请柬后,便转身上了马车匆匆离去了。 等到卫清的马车远去后,许开这才回过神来,转身对小玉不好意思地说道。 “抱歉小玉,看来咱回家的时间得延后几日了。” 小玉摇了摇头,示意许开无需道歉,她也是个明事理的人,于这种重要的事情相比,回家的优先性就没那么高了。 不过作为惩罚,小玉要求许开这几天都得陪她在瑞州城内外好好游玩一番,省的整天闷在房间里看书,实在是无趣的很。 除此之外,小玉还提了一个奇怪的要求,那就是她要以一副女儿打扮和许开游玩。 对于小玉的这个要求,许开虽然心中有些疑惑,但为了不扫小玉的兴致,还是答应了她。 在得到许开的点头同意后,小玉直接高兴地蹦了起来,本想再次朝许开身上扑去,可这次许开眼疾手快,将小玉给拦了下来。 小玉无奈,最近这段时间应是无法与许开亲密接触了,只好待到日后再寻找机会了。 许开对小玉时不时就朝自己身上扑来的行为也有些头疼,之前小玉还是副男儿打扮的样子时,别人也只会以为这对哥俩关系亲密。 可等到小玉换回女儿衣物后,再和自己做出这般亲密举动的话,指不定别人会如何看待小玉,许开可不想小玉姑娘家家的就受到别人的指指点点。 两人就这样各怀心事地回到了房间当中。 之后几日,许开和小玉四处游玩,将上次没有去过的地方都游玩了一遍,而且这次还是以女儿身待在许开身边,让小玉心里很是满足。 这几日的游玩也让许开好好放松了一下,将心里的阴霾都驱散了不少。 最后一天的游玩结束后,二人踏着黄昏,浑身疲惫地回到了客栈内。 洗漱过后许开坐在桌边,借着那微弱的蜡烛灯光看书,等头发干后便上床睡觉了。 过了一会后,小玉突然推门走了进来。 沐浴过后的小玉脸上还残留着一团酡红,以往束起的长发披散开来,冲洗过后的肌肤显得更加洁白柔嫩。 “何事找我?”许开听到声响便知道是小玉,于是头也不抬地问道。 小玉却没回应许开,而是自顾自地坐到了床上。 许开见小玉不搭理自己,于是将书本合上,转身朝小玉看去。 看到小玉这副模样后,许开怔了怔,不过很快便回过神来,继续问了一句。 “发生何事了?” 小玉踌躇了一阵过后,开口道:“许哥哥,你是不是没有进京赶考的盘缠了?” 听到小玉的话后,许开这才知道小玉在担心什么,走到小玉身旁,将小玉的头发揉乱后,笑着开口道。 “盘缠的事情你无需在意,我自会解决。” 小玉抬头看向许开,语气坚定地说道:“小玉有钱,许哥哥不用去找卫清公子。” 生怕许开不信,于是继续补充道:“前几年大牛来送银子时,还给我手里塞了布袋子,嘱咐我不能让别人知道,等他走后我打开一看,里面都是些碎金子,有好几两的样子,足够许哥哥进京赶考所需了,要是不够,小玉还……” 看着小玉喋喋不休的样子,许开的眼角不知不觉湿润了几分,忍不住用力将小玉抱进怀里,打断了她后面的话。 “小玉放心,到时候我自然有办法赚取银两,那些金子就留作你的嫁妆。” 听到许开的话后,小玉在怀里小声嘟囔着。 “即然是嫁妆,那迟早也是许哥哥的。” 第49章 卫家家宴 次日上午,许开从睡梦中憋醒,睁眼一看,发现小玉半个身子都压在了自己身上,怪不得喘不过气来。 昨晚小玉死活不肯回自己房间睡觉,非要睡在许开床上,许开无可奈何只好让小玉睡了一晚,不过许开从小玉的房间将被褥拿了过来,因此二人并没有睡在一个被窝里面。 将小玉裸露在外的藕臂放回被子里面,许开小心翼翼地将身子给移了出来。 朝窗外看了看时间,发现已是巳正时分,好在卫家家宴的时间定在了傍晚,这便让许开有了不少准备的时间。 见时候还早,于是许开不打算叫醒小玉,这些天到处游玩,她应该也是十分疲惫。 许开走到柜子旁边,打算找一找能够在宴会时穿的衣裳。 不过许开没有多少衣物,都是母亲王氏买些粗布所做,不少衣裳上面还散布着破洞污渍,一阵翻找过后,最终发现还是身上这件最为合适。 ‘等日后有钱了,高低得买一件撑的了场面的衣服。’ 今日的宴会还只是家宴,因此不会有多少客人,应该都是些与卫家关系极好之人,才能收到请柬。 不过日后许开肯定少不了参加各种宴会,因此准备一套得体的衣物也是十分有必要的,免得被别人当作不重视宴会。 许是翻箱倒柜的声音太大,让小玉从睡梦中醒了过来。 “许哥哥,你在找什么?” 听到小玉的声音,许开头也不回地说道:“小玉你既然醒了,那就起来准备一下宴会要穿的衣物。” 小玉没有搭理许开,而是翻身又睡了过去。 许开见小玉久久没有回答,转身看了一眼,发现小玉又睡了过去,看样子这几天真是累到了。 许开无奈地摇了摇头,走上前帮小玉掖了掖被角后,便走出了房间。 申时三刻,许开便和小玉穿戴整齐,走进了停在客栈门口等待的马车,是卫家专门派出去接送客人。 卫府在内城之中,若没有卫家马车接送,许开和小玉估计连内城都进不去,更别提进卫府的大门了。 过了几刻钟后,马车停在了卫府门口。 许开刚一从马车内下来,就看到卫清立马迎了上来,热情地拉着许开的手寒暄了几句后,便让下人带着许开和小玉前往厅堂休息,等待宴会开始。 卫清作为此次宴会的主角,被老爹要求到门口去接待客人。 来到大厅门前,许开从怀里将准备的赠礼拿了出来,交到了带路下人的手里,吩咐一声后,便带着小玉抬脚走进了客厅。 等许开走进去后,那下人拿着许开所给的木盒打量了一番,他不认为一副穷酸模样的许开能给出什么宝贝。 不过许开毕竟是主子邀请而来的客人,因此下人也不敢怠慢,不然定要收到主家的惩罚,于是脚步匆匆地离开了此处。 走进卫府的会客厅内,许开只觉得低调异常,和许开想象中的样子完全不同,根本不像个四品官员之家该有的样子。 上首坐着一名中年男子,虽然穿着一身简朴衣物,但一举一动间又散发出一股上位者的威严。 许开上前几步,深深行了一礼后,开口说道:“晚生许开,见过卫前辈。” 卫清他爹也曾从襄山书院毕业,因此许开称其一声前辈倒也没错。 听到许开的话后,卫方面带微笑地点了点头,语气平和地说道:“我常听清儿提起你,今日一看果然是一表人才,快快落座。” 见卫方发话,许开便坐到了一侧的木椅上,小玉则在许开身后安静站着。 “据清儿所说,你是农户之子?” “晚生正是。” “不知你是否要参加来年的会试?” “若无意外,晚生自然是要参加的。” 听到许开的话后,卫方点了点头,抿了口茶水后,继续说道:“不知你来年可否与卫清一同进京赶考,这样也好相互有个照应,届时的一切花销自有我卫家来承担。” 听到卫方的邀请,许开虽然不知道他在想些什么名堂,不过卫清是自己的好友,能与其一同进京赶考自然是极好的,更别提还有人承包了自己的花销。 于是犹豫片刻后,便点头答应了下来。 之后二人又继续交谈了许久,直到其他客人也到来了才作罢。 见邀请的客人都到齐了,并且时间也差不多了,于是卫方在与客人寒暄的间隙,朝卫清递去了一个眼神。 收到卫方传来的信号后,卫清出去准备了一番后,便带领众人前往庭院内,开始了本次家宴。 宴会开始前,在众人的见证下,卫方给卫清取了一个早已想好的字,公泰。 希望卫清将来为官后能够公正廉洁,并且为国家带来清和泰平。 在场之人都是人精,通过种种细节不难看出,卫方这是打算将卫清当作家业的继承人来培养。 甚至已经开始为其拓展人脉了,不然也不会让堂堂卫家公子跑到大门外去迎接宾客,无非是想让他在众人面前混个眼熟罢了。 卫清本就拥有着乡试解元的光环,如今再增添一个卫家继承人的身份,这让在场众人看向他的眼神更加热切了许多。 不过许开并不在意这些,他正带着小玉在后面大吃大喝。 等重头戏过去后,今晚的宴会才算是真正开始了。 取了表字的卫清在大越士大夫阶级中便算是成年了,并且作为今日宴会的主角,自然要端着酒杯游走在各桌之间,和这些将来的人脉好好联络感情。 见卫清今晚实在是过于忙碌,并且许开与小玉实在是不喜欢这种吵闹的氛围,因此二人在吃饱喝足后,便打算偷偷离去。 等二人混在来往忙碌的下人中准备走出庭院时,却还是被卫清给发现。 卫清应是喝了不少的酒水,朝许开走来时身体都有些摇晃,一名下人紧紧跟在卫清身边,生怕他一不留神就摔倒了。 “许兄莫要着急离开,等公泰将回礼予你后再走也不迟。” 说着,卫清朝身边的小人摆了摆手,示意他将自己为许开准备的回礼拿过来。 片刻后,下人便气喘吁吁地抱着个木盒回来,交到了许开手上。 第50章 热情的知县 卫清准备的木盒很是精巧,不仅在表面上进行了精致的雕刻,整个木盒还散发出一股木质清香,让人一闻只觉神清气爽。 仅仅只是个装东西的盒子就如此精美,许开不敢想象里面的东西能有多珍贵,于是赶忙想要将盒子还回去。 可卫清可没给他这个机会,说了句礼轻情意重后,便转身回去继续招待客人了。 许开无奈,只好将木盒收了起来,听卫清的话,这木盒里面的东西应该不会是什么贵重物件。 等许开回到客栈将木盒打开后,发现里面躺着一支毛笔,看起来很是朴实无华,不少地方都有着岁月侵蚀留下的痕迹。 许开赠送给卫清的礼物便是自己使用多年的毛笔,卫清应是看到了许开所赠送的礼物,于是将陪伴自己多年的毛笔也回赠给了许开。 如此看来,倒确实是礼轻情意重了。 参加完卫家家宴后,许开便带着小玉马不停蹄地返乡去了。 与前几次回家不同,作为广平县这几年唯一的举人,许开在经过广平县城时,受到了盛大的邀请。 在知县牵头下,县城内不少有头有脸的人物都来到了此次宴会。 对此许开也是感到十分受宠若惊,不过在后来通过与知县的交谈中得知,自己考上举人对知县来说是一项极大的政绩,对其将来的升迁有很大的帮助。 明白过来后,许开便放下心来,行为举止都放开许多,不像开始那般拘束无措。 宴会进行到一半时,知县给底下众人使了个眼神。 在场之人早有准备,在知县示意过后,纷纷将各自准备的礼物拿了出来。 不仅有金银财宝,还有人猜到许开缺少名贵衣物,专门准备了不少绫罗绸缎送给许开,甚至还有人将家中的房屋地契都拿了出来,任由许开挑选。 对于这些人赠送的财物,许开并没有收取,宴会过后都一一送还了回去。 如今许开有卫家资助,自然不需要拿这些人的财物。 要知道这些东西可不是白拿的,拿人手短吃人嘴软,日后这些人若是有事相求,许开自然不能袖手旁观。 可若是出手相助,指不定会被拖入怎样的深渊当中。 宴会过后,迫于知县的盛情邀请,许开只好在县城内小住了几日,为了与许开作伴,知县直接将公事都丢给了师爷,自己带着许开四处游玩。 广平知县虽说中了进士,但不过是三甲同进士出身,并且在朝中毫无人脉,因此这些年来一直都在穷乡僻壤里打转。 如今自己治下出了许开这样一个人才,自然要与其打好关系,同时还想通过许开来与朝中的襄山书院党扯上关系,以便于自己在之后的调动中能去到一个繁华些的地方。 要不是他家中女儿与许开的年纪不匹配,不然高低得给许开安排一个嫁娶,和许开处成翁婿关系。 与知县的热情相比,许开的反应就冷淡了许多,不过为了不得罪这位父母官,只好与其虚与委蛇。 几日的游玩结束后,准备返回许家村时,知县还专门送许开出了城门。 一直将许开送出了十里后,知县方才作罢,知道许开不会收下贵重财宝,因此知县专门准备了一套文房四宝。 面对这套文具,许开倒没有拒绝的借口了,毕竟也不是什么贵重的物件,一味的拒绝反倒可能让别人生气。 见许开收下后,知县这才满意地笑了笑,目送着许开逐渐远去,直到消失在了转角处,知县才进了马车返回县城。 虽然有大户借予的马车,无需步行回家,但奈何道路实在崎岖坎坷,许开和小玉还是用了一天有余的时间,才到了村口。 走下马车时,二人只觉得一路颠簸之下,屁股早已不再是自己的一般,一点知觉都没有了。 挥手告别车夫后,二人便朝村子里走去。 虽然离村三年之久,但在许开看来,村子里还是如离去那日一般,没有太大的变化。 唯一的变化可能就是换了一批在村口玩耍的孩童。 看到许开二人后,一个胆大的孩童走上前来大声问道。 “你是何人,为何我从来没见过你,来咱村子里做甚?” 面对这孩童的询问,小玉本不想搭理他们,拉着许开的衣袖就要往家里走。 可看到许开二人作势要走的样子,这群小孩直接伸手拦在了二人面前,一副不回答就不放行的样子。 小玉见状刚准备强行闯过去,却被许开用手拉住。 只见许开满脸笑容地对着领头的孩童说道:“我是许秩家老大,你是谁家的?” 听到许开的回答后,这群孩童顿时炸开了锅,纷纷围到了许开身边,叽叽喳喳地询问着,将小玉都挤到了一边。 “你就是许开哥?那个中了举人的许开哥!” “许开哥可不可以告诉咱们怎样才能和你一样中举人啊?” “许开哥,中了举人是不是以后就可以天天吃大白饭了?” …… 见到这群孩童都知道自己中了举人,许开明显愣了一下,不过很快又反应了过来,将问题一一解答过后,才拉着小玉朝家里走去。 看着许开离去的背影,一个年龄最小的孩童咬着手指,轻声嘟囔道。 “我以后也要像许开哥一样,努力读书考个举人回来。” 许开并不知道自己中举后,给村里人带来了多大的影响,此刻他正站在家门口,手早已放在了大门上,却一直不敢推开。 小玉见许开如此磨叽,直接走上前去一把将门推开,跨过门槛走了进去,她可等不及要看到王氏和许瑜了。 走进院子后,小玉刚好迎面碰到了出来查看的许瑜和王氏。 三个女人碰面后,立马眼角含泪地抱在了一起,朝对方诉说着思念之情。 等许开走进来时,只看到三人走进屋内的背影,完全将自己忘在了脑后。 走进屋子后,许开环顾了一圈,发现还是和离开时一样,只是屋角多了几个大箱子。 许开走上前去打开一看,发现箱子里装满了金银珠宝、绫罗绸缎。 第51章 进京 许开看到这些东西后,连忙将许瑜拉了出来,在一旁小声问道:“墙角的那几个大箱子是何人所赠?” “是县城里的那些富商。”许瑜没有思考就直接回复道,显然这些人给她留下了极深的印象。 旋即又回忆起了当时的场景,眼神充满震撼地说道:“大哥你不知道,在你中举以后,县城里的富商们全都来了一遍,家里的门槛都被踏破了,现在这个还是后面修好的哩。” “每个人都带了不少东西过来,一进门就夸耀你是天上的文曲星转世,将来一定是要做大官的,不仅是你,就连我都被他们夸得天花乱坠,好像是那天上的仙女下凡一样。” “那些人夸完后,又开始打探起大哥你是否婚娶,知道你还未娶妻后,纷纷想要将家中女儿嫁过来,不过都被爹娘给挡了回去,并且将他们送来的东西都还了回去,除了一些实在推脱不了的,就等着你回来处理。” 听完后,许开不着痕迹地点了点头,许秩和王氏都是明事理的人,并没有因为这些金银财物而迷了心窍,没给许开带来麻烦。 许开把手放到许瑜头上,用力地揉了揉,随后便掏出一个木簪子插到了许瑜头发上面。 这还是许瑜第一次得到发饰,老娘王氏嫌这种装饰品没用,从来不肯给许瑜买这些,便是富商送来的财宝里有个自己很是喜欢的簪子,王氏也不准许瑜偷拿,而是全部还了回去。 虽然只是个普通的木簪子,但许瑜心里仍旧十分高兴,将其拿在手中仔细打量,一副小心的模样,生怕这木簪子会掉在地上摔碎了。 许开见许瑜如此高兴,心里却莫名有些心酸,只是一个木簪子便可讨的许瑜的欢心,可见平日里许瑜从未有过这类物什,因此许开不免产生了些自责的情绪。 打算等日后有钱了,定要好好弥补许瑜一番。 交谈完后,许瑜又跑进房间里,将赠送这些箱子之人的名单给拿了出来,交给了许开。 接过名单后,许开打开一看,发现上面的人都在前几日的接风宴上有过接触,都不是些容易糊弄之人,许开对于能否将财物还回去,心里也有些没底。 接下来的日子里,许开将财物还回去后,就一直待在家中专心准备来年的会试,无论来人是谁都不再接见。 就这样一直到了春节过后,许开便离家前往瑞州城,准备与卫清汇合。 在离家之前,许开请自己的启蒙之师,许宴为自己取了个表字,平之。 寓意很简单,期望许开的未来能够平坦风顺,不会遇到太多挫折苦难。 对于这个充满长辈慈爱的表字,许开心里也很是喜欢。 许宴年纪大了,如今的身子骨是一日不如一日,老人家最后的一个愿望便是看到自己的弟子中能有人高中进士。 许言自从拜师江韫后,多年不曾有书信回来,因此村里人也不知道许言日子过得如何,也不知道他考上举人没有。 于是虽说许宴的愿望实际上是看到许开高中进士,为了不让许宴在离去时仍心怀遗憾,许开在对待此次的会试时,比以往任何一个考试都要认真。 除去吃饭睡觉的时间,一天中能有八个时辰都花费在了复习上,每日早起晚睡,让王氏和小玉都有些担心许开的身体会不会吃不消。 等卫清见到许开时,都被许开的变化给震惊到了。 几月前的许开虽说身形有些消瘦,但好歹还算的上健康,可如今整个人瘦了一大圈,眼下大片的乌青让人一眼便能注意到。 若不是听许开解释了一番,卫清都怀疑许开遭受了家人的虐待。 “平之,不过是一场会试罢了,即便今年不第,日后还有许多机会,何必如此搏命。” “你不懂,公泰。” 面对卫清的询问,许开只是有气无力地回了一句,便不再多言。 卫清见许开如此虚弱,也不好过多询问,让身后的两名侍卫将许开送上马车后,便开始朝京城出发。 由于这一路太过遥远,因此卫方让卫清随身带着四五名信得过的侍卫,要是在路上遇到危险,也好有人保护他们。 按照卫清的打算,他们一行人得先去瑞州城外的码头,租借一条船走水路,这样能节省不少时间。 通过大运河一路抵达京城,若是一路顺风,只需半月便可到达京城边,比陆路减少一半的时间,让二人能有更多的时间用在复习上面。 不过卫清没有料到自己竟然晕船,这半月来不知吐了多少回,等到了京城边上时,模样就跟当初的许开一样,脸色甚至比许开还要差上几分。 而许开经过这些日子的调养,身子骨恢复了不少,脸上也增添了几分薄肉,整个人精神了许多,不再是那一副肾虚的样子。 踩上陆地的那一刻,卫清长长地舒了口气,心中像是找到了依靠一般,整个人完全放松了下来。 二人在京城内居住的客栈,距离考试的场所贡院很近,也就不到一刻钟的脚程。 作为极好的房间,据许开打听,光是一日的房费,就需要十两银子,住上十日便需要百两纹银,几乎是卫方一年的俸禄。 按理来说卫家不应如此有钱,那么这些钱财的来历,便不得而知了。 虽然知道这些钱财来路不正,但许开不会站出来指责什么。 许开自己可以不拿,但不能让别人也不拿,大越官员的俸禄并不多,便是维持一家之开销都有些困难,因此官员们都会开拓额外的经济来源。 许开也不确定自己将来在面对经济压力时,是否会和这些官员一样,收下一些见不得光的钱财。 不过许开可以肯定,他绝对不会通过剥削治下的百姓来攫取财富,也不会允许手下之人做出欺辱百姓之举。 二人住进京城后,距离会试开考还有一月左右的时间,在这段时间里,许开没有再继续高强度的复习,免得损了自己的身子,到时候撑不到考完会试。 第52章 会试 卫清在这一个月的时间当中,也将自己的身子调养了过来,至少能支撑其考完会试。 会试虽说也是三场九天,但与乡试连考九天不同,会试每一场考试之间都留有一日的时间供考生休息。 一月时间看似很多,但实际上很快便过去了,转眼便到了会试的日子。 与乡试一样,参加会试的举人们都需要提前一天进入贡院,在考舍内等待会试的开始。 有中场休息的存在,让一众举人都轻松了不少,不再像乡试那般煎熬,除了少数身体素质实在不行的,基本上所有举人都完整地考完了会试。 走出贡院后,在路旁等候的车夫,立马上前扶住了许开,不过许开摆了摆手,示意无需他的帮助。 等许开走上了马车,才发现卫清早已坐在了里面。 “平之,你觉得难度如何?” 许开一屁股坐了下来,一脸随意地说道:“我的学识,公泰还不清楚?” 卫清听后哈哈大笑两声后,继续与许开攀谈起来。 回到客栈后,二人正坐在二楼的窗边用膳,忽然看到下方的街道变得嘈杂了起来,一个锣鼓喧天的车队路过了客栈旁的街道。 由于距离较远,并且声音太过杂乱,二人只能隐约听到迎春楼、新头牌和如霜这几个词。 卫清按捺不住心中的好奇,于是转头朝一名侍卫说道。 “卫大,你下去看看出了何事,他们在议论什么。” “是,少爷。” 听到卫清的命令后,卫大抱拳应了一声,旋即转身离去,身影很快便出现在街道上,在人群当中穿梭了起来,时不时还会拉住身边的路人询问一番。 没过多久,卫大便回到了卫清的面前,单膝跪在地上,将自己打探回来的消息一五一十说了出来。 虽说车队看着很隆重,但实际上并不是什么重要的事情,不过是京城内的迎春楼这两日来了一名俊俏的女子,不仅容貌倾国倾城,便是琴棋书画也样样精通,号称迎春楼的新头牌。 此次车队巡街便是在大肆宣扬此事,为这名新头牌二十日后的首次出场预热。 听闻此事后,卫清倒是显得有些兴致勃勃,拉着许开的手说道。 “平之,不如咱到时候去给那如霜姑娘捧捧场,这号称千年一见的女子,咱不得去见识见识。” 这卫清虽说是个学识深厚的书生,但毕竟到了血气方刚的年纪,对这些貌美女子产生好奇是正常的。 而许开虽然只有十五岁不到,但加上上一世,心理年龄都是个几十岁的大叔了,并且在那个网络发达的时代,许开什么美女没见识过,因此并不像卫清这般激动。 看着逐渐远去的车队,许开心里感觉这件事情并不简单。 此处距离那贡院不远,附近的客栈大多住着进京赶考的举人们,这些举人在读书之余,自然喜欢去那风花雪月场所。 但若是只为了吸引这些赶考的举人们,未免有些过于大张旗鼓了,这群举子可不如住在西城的那群豪商达官有钱。 因此许开不免产生了些许好奇,反正到时候的花销有卫清承担,于是许开便点头答应了下来。 见许开同意,卫清显然高兴了许多,要是卫清自己一人去这种场所,被他老爹卫方知道了,估计得饱餐一顿竹条炒肉。 随后卫清又转头跟侍卫们叮嘱道:“此事万万不可让我父亲知道!” 侍卫们左右对视一眼,颇有些为难,老爷在临行前告诫过他们,此次进京赶考,少爷的一切行为在回来后都要报告于他。 最后还是卫大站了出来,躬身抱拳说道:“老爷临行前有令,我等不得隐瞒少爷行踪,请少爷恕罪。” 一旁的侍卫们也纷纷躬身抱拳,请求卫清恕罪。 卫清见这群侍卫丝毫不懂得变通,刚想开口训斥一番,却被许开拉住了衣角。 只见许开靠近卫清耳语了一阵,不知许开说了些什么,只见到卫清的脸色好转了许多,连连点头道好。 许开说完后,重新坐回到椅子上,继续吃起桌上的饭菜来。 卫清也不再搭理这群侍卫,与许开一样,坐下后夹起几块肉片吃了起来。 等二人吃完后,卫清才让这群侍卫退下,回到房间内休息。 接下来几日里,二人都没有丝毫放松,都在为之后的殿试做准备。 等到了会试放榜当天,许开与卫清二人早早就起来了,让卫大前去看榜后,二人便坐到窗边的位置上,一杯又一杯喝着茶水。 过了两三个时辰后,二人少说喝了十几壶茶水,却没上过一次茅厕,这让前来送水的小二心里暗自惊奇,感叹这举人老爷就是不一般。 见卫大一直不曾回来,卫清放下手中的书册,本想让站在身边的卫二也前去贡院一趟,却听到楼梯处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那人上来之后,正是气喘吁吁的卫大。 在众人的目光下,卫大稍微平复了一下气息后,语气激动地说道。 “少爷您是会元!许少爷位列第五!” 听到卫大的话后,许开与卫清对视了一眼,纷纷看到了对方眼中压抑不住的喜悦。 “恭喜啊,公泰,看来你要成为咱大越第一位六元及第之人了。” 大越科举有个不成文的规矩,会试的排名一般就是殿试的排名了,除非有谁表现实在不佳,不然皇帝一般不会变动排名,因此卫清确实极有可能成为大越第一位六元及第之人。 “哈哈,同喜同喜!”面对许开的道喜,卫清也是大笑着回应了一番。 随后卫清又从怀中掏出了一锭银子,随手扔给了卫大。 “喜钱!” 旁边的几名侍卫见卫大不过是走了一趟贡院,就收到如此多银两,纷纷在心里后悔当初为什么没有揽下这个差事,不然就能拿到这一大锭银子了,足够去怡春楼消费许久。 但随后他们也都分到了喜钱,只不过比卫大那锭银子小上许多罢了。 不仅是这些侍卫,那前来送茶水的小二刚好碰见了这一幕,也从卫清这拿到了几块碎银子。 第53章 五个字换百两白银 给侍卫们分完喜钱后,官府前来送捷报之人也到了客栈楼下,一行人锣鼓喧天,附近的百姓心中好奇,纷纷探头出来看看发生了何事。 客栈的掌柜见队伍来到了自家门口,心中顿时高兴了起来。 今岁自家客栈内有人中了贡士,那日后便可以此为噱头,吸引那些进京赶考的举人前来居住,因此赶忙让店内小二将那上榜之人给寻来,自己则出去招待这群报喜之人。 无需小二提醒,许开在听到锣鼓声时,便知道是那报喜之人到了,于是等卫清发完喜钱后,便拉着他走了下去。 等二人来到门口时,客栈掌柜已经将喜钱都散了个遍,因此倒是不需要卫清破费了。 “会元老爷,许老爷,咱给您俩报喜了,祝您俩日后官运亨通,平步青云!” 那领头之人抱拳行礼,恭敬地道了两声恭喜后,将官府的捷报递到了二人手里。 卫清见这人说了些吉祥话,心里高兴,又给了他几两银子的赏钱。 “你说的话咱爱听,给你点赏钱润润嗓子。” 看到卫清出手如此大方,那人满脸堆笑,连连道谢了两声,随后又说了几句好听的话后,便带着手下人去别家报喜去了。 “这人走完一趟,怕不是能收个百两银子。”许开心里暗自想到,竟不禁有些艳羡,只需说上几句漂亮话,便能拿到白花花的银子,这活计谁不喜欢。 等报喜之人走后,客栈掌柜朝许开二人抱拳行了一礼,开口说道。 “两位老爷,这些日子的房费小店给您免了,感谢两位老爷下榻,小店不胜荣幸。” 听到掌柜的话后,许开眼角一跳。 这掌柜还真是大方,一句话就给二人免了上百两的房费。 面对这白来的便宜,许开秉持着不占白不占的原则,拱手朝掌柜道了声谢,将卫清拒绝的话给憋回了嘴里。 掌柜见许开这位贡士朝自己拱手道谢,赶忙闪到一边,嘴里连忙说道:“许老爷不必客气。” 卫清不愿看两人在这客气,于是用手拉住许开,将其拽到楼上去了。 回到窗边的座位上后,卫清一边为许开斟茶一边说道:“平之,你日后也是进士老爷了,若是再对任何人都如此客气,莫不得给人看轻了去。” 面对卫清的话语,许开倒是有些不以为意,在后世经历了数十年人人平等的教育,现在让他来摆出个老爷的架子,实在是有些为难了。 许开脸上的表情都尽收卫清眼底,对此他只是无奈的笑了笑,只当许开是还未接受身份的转变,等日后吃个亏就晓得了。 “喝茶。”卫清将茶杯放到了许开面前。 就在二人闲谈时,店家小二缓缓走了上来,手上还拿着一卷白纸与笔墨。 楼梯口的侍卫见小二不是上来添茶水的,于是伸手拦在他面前,开口喝道:“你既不添茶,上来作甚!” 小二显然没有意料到侍卫会拦住自己,被突如其来的声音骇了一跳,声音颤抖着回答道。 “掌……掌柜的……叫俺上来请……请老爷们留点字迹。”说着,将手中的东西在侍卫面前展示了一番。 二人的对话声不小,卫清与许开都听得一清二楚。 只见卫清抿了口茶水后,语气平淡地说道:“卫三,让他上来。” 听到卫清的话后,卫三侧身将空间腾了出来,让小二过去。 小二见卫三让开位置,赶忙垂着脑袋走了过去,经过卫三身边时,眼里还闪过了一丝畏惧,显然刚才被卫三吓的不轻。 将东西放到桌上后,小二在一旁躬着身子,语气尊敬地说道。 “掌柜让俺来向两位老爷讨副字迹,掌柜说了,老爷们便是写上一字半点都可,若是不愿意也无妨。” 听到小二的话后,卫清顿时沉下脸来。 可许开方才占了掌柜的便宜,见他只想讨要一副字迹,自然满口答应了下来,提笔在纸上写下了三个大字。 “客满堂。” 将墨迹吹干后,许开摆手示意小二将纸拿去。 卫清见许开如此痛快,只好也在纸上留下几个字,让小二一并拿了去。 楼下的掌柜见小二走下来后,连忙上前问道:“老爷们有没有留下字迹?” 小二见掌柜如此着急,自然不敢怠慢,连连点头说道:“留了,两位老爷都留了。” 话音刚落,手里留下字迹的纸就被掌柜给夺了去。 上面那张是许开所写,在看到‘客满堂’三个字后,掌柜脸上立马露出了笑容,心底的喜悦也随之流露了出来。 “将这副字挂到柜台上面,日后若是有人问起,便说是会试时在咱店里住过的许老爷赠的。” 掌柜将许开的字迹收好放到柜台上,朝一旁的小二说道。 “是,掌柜的,小的马上去办。” 对于掌柜的命令,小二连忙躬身应了下来。 “莫急,待我看看会元老爷的字迹先。” 等掌柜满脸堆笑地将卫清的字迹展开后,发现上面只写着‘聪明’二字,脸色当即黯淡了下去。 小二并没看见掌柜脸色的变化,侧头看到纸上的字后,一脸欣喜地朝掌柜说道:“掌柜的,会元老爷这是在夸您聪明哩!” 掌柜听到小二的话后,立马给他脑袋上来了一巴掌,甩了下头说道:“蠢蛋玩意,干活去!” 见掌柜被会元老爷夸了却并不高兴,小二有些摸不着头脑,但小二可不敢触掌柜的霉头,乖乖听从掌柜的吩咐,去后面干活去了。 虽说只是份跑堂的工作,但至少比在村里种地好多了,而且还能在京城内增长见识,当初小二老爹求了掌柜许久,才帮他弄来了这份工作。 等小二走后,掌柜才发现自己的后领早已被冷汗浸湿了。 能在京城这危机四伏的地方开店铺,掌柜自然也是个聪明人,看到卫清留下的字迹后,立马知道了他背后的意思,也意识到了自己的疏忽。 他见两位老爷年纪不大,心里不免松懈了一些,没想到竟犯下如此严重的错误。 在旁人看来,掌柜用区区百两房费,就换来了两位进士老爷的真迹,自然称得上聪明绝顶。 可他的手段却有些不妥,好像是在算计这两位老爷一般。 若是直接提出用房费来换取字迹的请求,倒也没什么问题,虽然极有可能遭到拒绝,但也不会与人交恶。 但掌柜在免除房费后,又立马让小二上楼讨要字迹,就难免有些挟恩图报的感觉,让不差钱的卫清颇为不爽。 可毕竟是占了掌柜的便宜,面对掌柜这小小的请求,卫清也不好拒绝,于是写下‘聪明’二字来吓吓掌柜。 第54章 殿试 掌柜擦了擦额头的冷汗后,将卫清的字迹收好,打算今后挂在自己房间的墙上,时刻警醒自己,免得以后再因为一时疏忽而得罪不该得罪之人。 随后又从自己的房间中翻出一罐珍藏的茶叶,唤来小二让他送了上去。 看着小二手里的茶叶,掌柜的心里多少有些心疼。 这茶叶前些年还是专门供给皇帝的贡品,价格自然昂贵无比,就这么小小一罐,当初就花了掌柜数百两银子。 可若是能够平息进士老爷的怒火,那也算是值得了,毕竟掌柜购买这茶叶,就是为了在将来不小心得罪贵人时,能够有点珍贵东西当作歉礼,如今也是物尽其用了。 卫清见小二送来茶叶,心里不禁偷笑了两声。 “看来这客栈掌柜还真被我两个字给吓住了。” 接着又打开盖子,捻起一片茶叶放进嘴里仔细品尝了一番后,对着一旁的小二说道。 “速将这罐茶叶泡了!” 小二闻言赶忙拿起茶叶下楼冲泡去了,生怕动作慢了会引起卫清不快。 见许开面带疑惑地看向自己,卫清哈哈笑了两声说道。 “这茶叶前些年可是贡品,这掌柜也算是有点本事,竟然有门路弄来了一罐,咱今日可有口福了。” 接着像是想起了什么,眼角带笑地说道:“我爹馋这茶叶许久,一直没有机会品尝,如今反倒是我先喝上了,回去定然让他好生羡慕一阵。” 听卫清如此夸耀一罐茶叶,许开不由得被勾起了好奇之心,开始期待起那茶叶泡出来的茶的味道。 待茶水送上来后,卫清先给许开斟了一杯,随后才给自己茶杯倒满一杯茶水。 二人皆把嘴放到杯边轻轻抿了一口,等到茶水的香气在口中充分释放后,才吞咽下去。 “果真是好茶!”许开睁开眼睛,语气带着一丝激动地说道。 卫清微笑着点了点头,十分同意许开的说法。 “平之,今后你成了进士,有何想要去的衙门?” 卫清将茶杯放下,开口轻声问道,眼睛直勾勾地看着许开。 许开闻言,将杯中茶水一饮而尽后,缓缓回答道。 “若是不出意外,公泰你必然是翰林院修撰,我只能努力一把,看能不能成为庶吉士,若是不成便尽量外放,京城内的物价是在太高了。” 卫清听后点了点头,按照大越多年来的规矩,新科状元都会被授予翰林院编撰的职位,而二甲进士只有优秀者才能成为庶吉士,进入翰林院进修,三年后还需通过考试方能获得翰林院内的官职。 如此看来,足足比一甲进士少熬了三年资历。 “你如若没被选为庶吉士,那我便托我爹的关系,将你外派到个好点的地方。” 卫清与许开关系极好,见他志不在京城,于是准备为其跑点关系。 许开知道此事无需谦让,当即起身拱手拜了一拜,嘴中喊道。 “如此多谢公泰了。” “你我二人无需如此客气,坐下喝茶。”见许开这么客气,卫清笑着说道。 接下来的几日,二人都在全力备考殿试。 虽说殿试只有一场,但考的是策论,专门检测这些未来进士们的治理理念,试题不算太难,但变幻无常,经常根据朝廷目前面临的问题而变动。 今年由于皇帝亲征漠北,因此由监国太子主持殿试,据许开猜测,试题极有可能是如何修复连年战争的创伤。 因此许开收集了不少相关的书籍、史记,想着汲取一番前人治理国家的经验。 殿试当天,许开与卫清二人天不亮便起来了,坐上马车赶往皇宫。 在进殿考试之前,今科二百位贡士都先在宫内一处偏僻的大殿内,由一名老太监来教导宫廷礼仪。 等到了辰时,监国太子下朝用过早饭后,老太监才将二百位贡士带往殿试的地点。 走进大殿后,众人都按照老太监所授,低垂着脑袋来到了自己的位置上。 许开好奇,刚想抬头偷看几眼殿内的布置,就被一旁的太监用浮尘打了脑袋,于是连忙将头垂了下去,不敢再四处乱看。 殿试的座位按照会试的排名设置,会元坐在第一列,距离皇上最近。 许开作为第五名,刚好坐在了第二列,其他名次则依次往后排列。 没等众人等待多久,监国太子便从大门走进奉天殿,一路来到上首的龙椅上坐了下来。 在太子经过自己身边时,许开偷偷偏头看了一眼,发现太子确实和记忆中描述的那般,身宽体胖,且有足疾,行走时需两名内侍在一旁扶助。 等太子坐上龙椅后,朝立在台阶下面的太监摆了摆手。 太监见状立马领会到了太子的意思,大声喊道:“殿试开始!” 旋即立马有十数名小太监从侧门进来,手里抱着许多白纸,一一分发给了殿内的贡士们。 经过老太监的吩咐,众人在拿到白纸后,立马在纸上写下了自己的姓名,随后便是等待太子宣布试题。 太子见众人写的差不多了,于是便朝身边的内侍使了个眼神。 那内侍见太子朝自己看来,立马张嘴说道:“近些年国家财政负担严重,时常入不敷出赤字严重,因此本次殿试的考题为,如何在不迫害百姓的前提下增加国家收入。” 等内侍宣布完题目后,台阶下的太监开口道:“诸位贡士老爷,请动笔!” 好在许开提前有所准备,此刻倒也不至于束手无策,而殿内其他的贡士则纷纷面露难色。 只因他们在听到这一问题的第一反应便是增加赋税,可太子又明确要求不得迫害百姓,因此众人顿感无从下笔。 一时之间,殿内只有许开一人在奋笔疾书。 足足一刻钟过后,殿内才陆续有其他人开始动笔,毛笔与纸张接触的刷刷声开始响彻大殿。 殿试要考一天的时间,并且必须等到日暮时分才能交卷,不过中午会有一个时辰供给这群贡士们休息。 在其他贡士们用膳歇息时,许开并没有停歇,而是一直笔耕不辍,到了日暮时分才将答案全部写到了卷子上。 第55章 逛青楼 等到小太监们将贡士们的卷子都收了上来后,台阶下的太监才尖声喊道。 “泓乐二十二年殿试结束,诸考生退场!” 听到太监宣布考试结束,殿内的贡士纷纷跪地高呼千岁,等送走太子后,才缓缓站起身来陆续走出大殿。 这都是老太监所传授的宫廷礼仪,这些贡士们都时刻记于心中。 等贡士们都离开大殿后,小太监们便会将这二百份卷子全部送往阅卷房,由太子挑选的阅卷官来评判这些试卷,并选出最为优秀的十张卷子呈给太子,由太子来进行最后的排名。 殿试的结果三日后会张贴在长安门外,由当朝状元带领新科进士们看榜,随后更有奉天府尹为状元郎戴插花,披红绸。 穿戴整齐后,状元便可骑上御赐的高头大马,带着榜眼与探花走过天街,彰显皇恩浩荡。 等出了皇宫,上了自家的马车后,卫清这才敢开口同许开讲话。 “平之,今日我见你一直笔耕不辍,不曾休息一刻,不知你写了些什么?” 声音里带着几分疑惑与好奇。 许开揉着酸胀的手腕,见卫清好奇自己的答案,于是便说了出来。 “不过是海市之策罢了,提笔时发现文思如泉涌,于是不敢有丝毫停歇,只好一鼓作气写了下来。” 在听到试题时,许开本想用张居正的一条鞭法来作答,但许开仔细思考过后,发现现在还不到实施这个政策的时候,缺乏一些必要的条件。 并且这个政策虽然利国利民,但却不利他许开,若是朝廷决定实施这个政策,势必会得罪当今的利益集团,到时候必将受到他们疯狂的报复。 因此许开没有以此为答案,而是选择了海市政策。 据许开的了解,前不久三宝太监才刚刚结束第六次下西洋,带了不少的新奇物件回来,还有其他国家的使节也随船来到了大越。 于是许开顺势提出海市政策,提议将原本的朝贡贸易改为正常的商业贸易,以如今大越的手工业水平,生产出来的货物若是能够运往别国,定能收割不少财富,如此也能缓解一二国家的财政危机。 并且在作答过程中,许开还将不少后世的商业思维融入其中,用以增加贸易的利润。 在文章的最后,许开指出大海才是国家的未来,海市一策在将来定能为国家带来无数的财富。 对于许开的答案,卫清不置可否,只因他觉得许开的想法有些过于激进,与当今监国太子的性子不符,估计难以取得更好的排名,说不定还会丢掉这二甲第二的名次。 等回到客栈后,天色早已暗了下来,二人草草用过晚膳后,便各自回房休息了,今日的殿试可将他们累得不轻。 不仅起了个大早,在宫内还一直处于紧绷状态,时刻注意着自己的一举一动,如今脑中紧绷的神经松懈下来后,疲惫感顿时犹如江水涌来。 之后两日,二人便在这京城内游玩了起来。 读了大半辈子的书,现在终于可以享受享受了。 要说这京城也确实是繁华兴盛,来往的人群络绎不绝,再加上临街叫卖的小贩,整条街道都变得拥挤无比,可以称得上一句张袂成阴,挥汗成雨。 二人逛着逛着便不知不觉来到了迎春楼外。 看到迎春楼的牌匾后,卫清顿时来了兴致,转头朝许开说道。 “平之,来都来了,要不咱进去看看?”卫清并没注意到,自己的语气里充满了雀跃。 许开见卫清一脸兴奋,心里也隐隐有了些期待,他前世可向往古代的风月场所许久,如今有机会见识一番,自然不会放过。 于是许开点了点头说道:“既然如此,那咱便进去见识见识,看看这迎春楼有何异人之处。” 随后卫清便率先走了进去,身后则跟着许开与一众侍卫。 迎春楼的老鸨见有客人上门,立马迎了上来,夹着嗓子问道。 “客官几人?有没有熟络的姑娘?包间还是大堂?” “六人,没有,大堂。”卫清语气干脆地回答道。 听到卫清的话后,老鸨脸上笑容不减,将众人引到座位上后,语气嗲嗲地问道。 “不知客官需要几位姑娘作伴?” 随后又一一推销起楼内的姑娘来,在她的嘴中,这迎春楼的姑娘就算是与那西施貂蝉相比,也是不分胜负。 卫清对这些普通女子没有丝毫兴趣,并且有侍卫在旁,也不敢点这些风尘女子,于是语气平淡地说道。 “无需女子作伴,只需上好酒菜便可。” 声音中透露着不可拒绝。 那老鸨见卫清态度强硬,于是只好将店内小二唤来,让其招待这群素客。 在卫清点菜的时候,许开则打量起这迎春楼来。 引入眼帘的便是一片深红,无论梁木、灯笼还是座位上的桌椅,全都深红如血,许开不懂为何要如此装修,或许是为了勾起客人内心深处的欲望。 大堂的空间很大,能容纳不少客人,中央还修建了一处舞台,上面正有一群容貌娇艳的舞女歌妓表演,一曲结束后引得台下众人叫好。 许开看见有人在向老鸨询问能否让这群舞女作伴,却被告知她们暂且只卖艺不卖身,于是只好悻悻作罢。 大堂上面便是包厢与客房,皆门窗紧闭,看不到里面是如何装饰。 那群舞女下去之后,又有一男子走上了舞台。 只见他在台上清了清嗓子,将众人的注意力都吸引了过去,就连正在点菜的卫清也将目光投了过去。 见到众人都看向自己后,那人才缓缓说道。 “感谢老爷们今日光临迎春楼,小人在这要跟诸位老爷说件事情。” 可那男人将众人胃口吊起来后,却在这里停了下来,闭嘴不再说话。 台下有脾气暴躁之人大声喊道:“有事便说,卡在一半吊我等胃口却是何故!” 有一人带头,台下的其他客人也纷纷出声附和了起来,责怪男子为何吊人胃口。 第56章 预定位子 见到台下客人的情绪都被调动起来后,那男子才缓缓开口。 “老爷们莫要心急,我要说的事与咱迎春楼的如霜姑娘有关。” 男子中途换了口气后继续说道:“再过三日便到了如霜姑娘首次出场的日子,到时候定然会有不少人前来一睹如霜姑娘的风采。” “为了避免老爷们占不到位置,因此即日起便可在迎春楼内,为三日后预定位子。” “只需缴纳一百两白银,便可让迎春楼三日后为老爷们在大堂留个位子,到时候在迎春楼内的花销,都会减去这一百两银子。” “不过若是老爷们过了酉正时分却未能到来,迎春楼就不会再保留位子,并且也不会退还白银。” “请老爷们慎重。” 说完后,男人朝台下的客人们拱手行了一礼,身子压的很低,看起来倒是很有诚意。 突然,方才那名脾气火爆之人大声问道:“预定大堂的位子要一百两银子,那预定包间又需要多少银子,为何不告诉我等,莫不是瞧不起咱!” 男人闻言,嘴角扯起一抹笑容,微微躬着身子,语气恭敬地说道。 “小的万万不敢瞧不起汪老爷,只是那包间的位子早已被人预定了,因此才未曾提及。” 听到男人的话后,汪老爷顿时不再言语,低头闷声喝起酒来。 作为迎春楼的常客,汪老爷对这迎春楼内的规矩可是一清二楚。 这包间可不是一般人能上去的,即便汪老爷在京城内拥有不少产业,家中更是有着上万两的金银。 可上一次包间的花费,依旧会让汪老爷心疼无比,去年为了充面子也是好奇这包间的特别,汪老爷带了几位好友上去了一次,结果最后竟花了家中小半的积蓄,要不是家中现银不少,估计得卖掉一家产业才行。 不过一分钱一分货,包间内的服务确实比大堂要提高了数个档次。 不仅能让楼内的头牌带着一群体态轻盈,明媚妖娆的伎女轻歌曼舞,还可与容貌身姿仅次于四位头牌的美人享受春宵一刻。 一想到那位美人,汪老爷的身体内顿时冒出了一股欲火,拿着酒杯的手都微微颤抖了起来。 本来汪老爷还想趁着如霜姑娘出阁的机会,出点血再上一次包间。 不仅能够看到如霜姑娘与其他四位头牌群芳争艳,还可再与那位让自己魂牵梦绕的美人共枕一晚。 可没想到自己连消息都还未知道,包间就已经被人预定了。 汪老爷猜测预定包间之人,应该是城内那群权势滔天的纨绔少爷们,没想到这次的活动竟引起了他们的注意。 如此看来,那小道传言应该是真的了。 念及于此,汪老爷眼睛一亮,连忙将小二叫来,从怀里掏出一百两的银票拍在桌上,让他赶快为自己预定个位子。 汪老爷的动作仿佛导火索一般,在他之后又有几人纷纷将银票拍在桌上,让小二为其预定位子。 见到这一幕,卫清生怕位子被人预定完了,于是赶忙拿出银票,交给了桌边服侍的小二。 随后又眼神凶狠地看向坐在对面的四名护卫,像是在说要是他们将此事告诉卫方,那绝对不会有好果子吃。 除了卫大,其他三名侍卫都纷纷将脑袋转向一边,不敢与卫清对视,低声交谈了起来。 “这桌子可真桌子啊!” “那是,你看这茶杯不也挺茶杯的嘛!” 见卫大一脸倔强,卫清只好搬出最后的杀手锏。 “卫大,你也不想你妻子知道你逛青楼!” 想起家中那只母老虎,卫大的身子顿时颤了颤。 要是让她知道自己逛了青楼,那自己几层皮都不够她扒的。 于是卫大只好默默地将脑袋转到一边,同其他三人交谈了起来,假装自己什么也没看到。 见四人如此识趣,卫清脸上浮现出一抹笑容,用一种十分大气的语气说道。 “你们四人今晚的消费由我结账。” 听到卫清的话后,除了卫大以外的三人,脸上都露出了一副男人才懂的笑容。 只有卫大摇了摇头说道:“多谢少爷好意,不过我毕竟成家来,不适合在这种地方过夜。” 一旁的卫四戳了戳卫大的手臂,满不在乎地说道:“玩一玩又不会怎样,咱哥几个守口如瓶,不会让嫂子知道的。” 可卫大依旧摇了摇头,没有答应下来。 见卫大实在不愿意,卫清也不会强迫,于是制止了张口还想说些什么的卫四。 片刻后,小二便端着一个盘子走了过来,盘子上面还盖着红绸。 等卫清掀开后,盘子上面赫然躺着一个木牌子,上面端端正正写着三个字,迎春楼。 翻过背面,则写着卫清预定到的座位,玖号桌。 正好就是一行人现在坐的位子,距离台子不远,并且中间没有什么障碍,视野还算不错。 卫清满意地点了点头,将牌子收了起来。 那男子在台子上站了一会,见没人再提出疑问,于是便走了下去,并让一队歌妓舞姬上台继续表演。 虽说这些女子在常人眼中已经算是俊秀的美女,但在许开眼里却是平庸了一些,即便是还未长开的小玉,容貌也比这些女子高上数个档次。 因此许开只是看了两眼后,便转过头来专心对付着桌上的饭菜,至于酒水则一点未动。 前世许开就不喜欢饮酒,无论啤酒还是白酒,入口后便是一股苦涩的味道,还不如可乐好喝,穿越过后这个喜好依旧保留了下来。 与许开不同的是,卫清丝毫不在意桌上的佳肴美食,而是半眯着眼睛欣赏台上舞姬的曼妙舞姿,时不时会喝上一杯酒水,看起来甚至享受。 至于对面的四名侍卫,只有卫大与许开一样,全心全意地对付桌上的美味,而其他三名侍卫则一边吃着饭菜,一边回头观看台上的舞蹈,整个上半身都忙碌了起来。 一曲终了,台下之人纷纷抚掌喝彩。 等卫清回过神来想要填填肚子时,却发现桌上早已没剩下什么,于是只好无奈地放下了手中的筷子,端起酒杯猛喝了一口。 随后便喊来小二结账。 不得不说这迎春楼确实是个销金窟,即便几人只是吃了顿饭,没让女姬作伴,也足足花了二三十两纹银。 要是点了女姬作伴,甚至在此过夜,那花费自然要贵上许多。 临走时,卫清朝侍卫问道:“我说话算数,你们若要在此过夜,明日带着小二来找我要钱便可。” 可侍卫们哪里敢真的花卫清的钱在此过夜,纷纷摇头拒绝,嘴里胡编乱造出了几个借口。 见侍卫们不愿,卫清也不再强求,于是带着几人朝客栈走去。 第57章 殿试放榜 回到客栈时,恰好碰到了前来送进士服的差人,明日的传胪大典,二人必须要身着进士服参加。 谢过差人后,许开与卫清便早早回到房间内歇息了,明日参加传胪大典,二人又得起个大早。 次日卯时,许开与卫清便从床上起来,用过早膳后,再穿上进士服上了马车,朝皇宫而去。 到了承天门外时,已经有不少进士在此等候。 下了马车后,卫清快步走到了队伍的最前面,而许开则来到了第五名的位置,他们的位次排序与殿试时一般无二。 一直等到了巳时,进宫的文武百官们才准备完毕,承天门外的二百位新科进士们也开始入宫,朝传胪大典举办地皇极殿走去。 等到了皇极殿前的广场上,文武百官们早已按文武职位分成两列,站在丹墀之内两侧。 进士们在太监的带领下,同样分成两列站在了百官队列的后面。 待到所有人站好后,宫廷内的乐队开始奏响礼乐,内阁大学士手捧记载着今科进士排名的黄榜置于案上。 虽然当今皇上年老体弱,却依旧强撑着病体来到了百官与新科进士面前。 待其落座后,众人纷纷跪地行那五拜三叩之礼。 随后百官便跟在皇帝身后进入大殿,进行典礼的下一步程序。 而新科进士们却没有进殿的资格,只能站在殿外丹墀两侧,静静等候台阶上的官员传递殿内宣读的名次。 此刻皇极殿内,鸿胪寺卿从文官队列中走出,朝皇帝一拜叩头后,起身面对百官队列宣读皇帝制诰。 “泓乐二十二年三月十五,皇恩浩荡,选拔英才,策试天下贡士,第一甲赐进士及第三人,第二甲赐进士出身九十七人,第三甲赐同进士出身百人,唱名者进殿谢恩!” 等鸿胪寺卿宣读完毕后,阅卷官将卷子糊名拆开,交给站在文官队列最前面的内阁首辅杨胤,由其宣读一甲三人,二甲第一与三甲第一的名讳。 “泓乐二十二年殿试一甲第一名,卫清!” 内阁首辅杨胤虽年岁颇高,但依旧中气十足,看清卷子上的名字后,声如洪钟地唱道。 殿外的传胪官听到后,站在台阶上声音高亢地重复了一遍。 殿外肃立等候的卫清听到自己的名字后,连忙抖擞抖擞精神,拾级而上走进殿内,到皇帝跟前跪地行礼,嘴里高声谢恩。 等卫清谢恩结束后,杨胤才接着宣读榜眼的名字。 “泓乐二十二年殿试一甲第二名,许开!” 在一旁听到这个名字时,卫清不禁有些错愕,没想到许开竟然能成为榜眼。 殿外等待的许开在听到传胪官高声唱出自己的名字时,心里却没有丝毫震惊。 在写下海市之策时,许开便知道其他人很难写出比自己还要出彩的想法,因此自己的排名有所提升也是意料之中。 面对自己写下的利国利民之策,虽然看似有些激进,但心系百姓的监国太子势必会意识到其中的好处,从而注意到自己。 等许开走进大殿谢恩时,卫清才确定自己并没有听错,今科榜眼确实就是自己好友许开。 虽然心里为好友取得榜眼的名次而感到高兴,但还是有团疑云萦绕在卫清心头。 据他所知,许开的海市之策略显激进,理应不受当朝太子喜爱才对,可为何许开最终却能以此提升名次,这让卫清一直无法想通。 不过这也怪不得卫清,大越百姓对于大海一向了解不深,并且重农抑商的政策下,不看好许开的海市之策是理所应当的。 要不是当今太子眼光长远,再加上有三宝太监六次下西洋的基础,不然许开的这个计策估计得不到掌权者的赏识。 接下来的几刻钟宣读完新科进士名单后,宫廷乐队重新奏响礼乐,恭迎圣上回宫。 随后礼部侍郎吴巍手捧黄榜,引领众王公百官与进士出奉天门、午门,至长安左门外将黄榜张挂于宫墙上。 接下来卫清在奉天府尹的帮助下,头戴插花,身披红绸,带着许开与探花骑上御赐马匹,开始于天街游行。 永安街旁已经有着不少百姓翘首以盼,想见识见识新科状元的风采,要不是有官府衙役在场维持秩序,这些百姓估计会将街道给围的水泄不通,根本不可能让状元骑马通过。 很快游街的队伍便进入了天街,前头有着数名衙役开道,队伍后头则是宫廷乐队吹奏礼乐,一路声势浩大,便是半个皇城都可听到这喧闹之声。 为首的卫清骑在高头大马上,英姿勃发,面容端正,倒是十分符合街边百姓心目中状元郎的形象。 落后半个身位的许开虽相貌平平,但在衣物、头衔与其他因素的加持下,也显得与众不同。 至于一旁的探花,不仅相貌极其俊美,气质也是温润如玉,并且还有着非凡的学识,一举一动间引得街道旁与酒楼露台上的姑娘们惊叫连连。 路边的媒婆不停地跟身边的人打听,想知道这三位俊杰是否已有婚配。 等几人来到琼林宴的举办地时,已经过去了近一个时辰。 殿试结束后的宴会在不同的时期有着不同的叫法,只不过流程并没有多大的改变,琼林宴的名讳还是太祖皇帝所取。 等一甲三人抵达时,其余二甲进士早已落座,只等三人到来后,便可开始这琼林宴。 三人落座后不久,本次殿试的几名阅卷官也纷纷联袂而至,能够被监国太子选为阅卷官的人,不仅有着极深的学识,身上的官职也不低。 襄山书院的院长吴巍也在阅卷官的队伍当中,今岁状元郎和榜眼都出自襄山书院,给他长了不少面子,京城内甚至有传言,襄山书院已经隐隐成为大越第一书院,这几日吴巍的脸上一直带着抹不去的笑容。 看到卫清与许开后,更是握住二人的手久久不肯放开,嘴里一直夸耀着二人,直到一旁的杨胤催促吴巍,他才不舍地放开双手,回到自己的座位上。 第58章 琼林宴 等新科进士与阅卷官全都到场后,负责本次琼林宴的官员朝上首的杨胤看去,见他微微点头后,才大声宣布琼林宴开始。 听到官员宣布宴会开始后,下人开始将一盘盘美酒佳肴端了上来。 作为三年一度的宴会,自太祖皇帝便立下规矩,无论是美食佳酿还是歌舞表演,都是按照宫廷宴会的标准置办。 声势规模之浩大远超许开去年参加的鹿鸣宴,并且由宫内御厨掌勺,端上来的美食色香味俱全,令人看上一眼便食欲大增。 宴会上的酒水由皇帝御赐,都是各地上供的精酿,堪称琼浆玉液,倒在杯中清澈晶莹,没有丝毫杂质。 琼林宴的第一个环节便是奉酒,由下人们将一杯杯倒满御酒的铜觥奉到各位新科进士的桌上,诸生需要与阅卷官一同举杯共饮。 在这种情况下,即便许开不喜饮酒,但还是与其他人一同举起酒杯,屏住呼吸将杯中酒水一饮而尽。 饮完酒后,许开立马拿起筷子想要吃点菜肴压一压嘴中的苦涩。 可等他缓过神来,咂巴咂巴嘴巴后,发现这酒水根本没有苦涩的味道,反而有些甘甜。 这个发现让许开有些惊奇,连忙端起酒壶重新倒了一杯,缓缓品尝了起来。 发现这酒水不仅甘甜可口,入口时也十分柔和,丝毫没有辛辣刺激的感觉,与前世许开喝过的酒水截然不同,让许开渐渐有些着迷。 接连喝下了好几杯,即便这酒水度数不高,也让许开感到微微头晕,这才停了下来。 等许开稍微吃了几口菜后,宴会又进入到敬酒环节。 身旁的卫清戳了戳正大口大口吃菜的许开,凑到他耳边低声提醒了一句后,便起身端起酒杯,朝坐在高台上的阅卷官们走去。 许开赶忙将嘴中的饭菜咽了下去,端着酒杯跟在了卫清的身后。 能在第一轮敬酒的只有一甲的三人,另外拥有敬酒资格的只有二甲前十,以及三甲前五,其他新科进士只能等到之后的自由环节,才能够向阅卷官们敬酒。 “学生卫清、许开、黄卓,拜谢诸位老师。” 说完,三人齐齐将杯中酒水饮尽,台上的几名阅卷官有的也同样饮尽,有的则轻轻地抿了一口。 随后三人便退回到自己的座位上,将位置给让了出来。 等三轮敬酒结束后,宴会便自动进入到自由活动的环节,未跟阅卷官敬过酒的,则纷纷走向高台。 毕竟这几名阅卷官也算是自己名义上的老师了,虽然只当了两三天,且从来未曾教导过自己。 但为了彰显尊师重道的品行,新科进士们必须首先向阅卷官敬酒,只有完成这一隐藏的环节后,才可随意行动。 前些年也不是没有这样的例子。 一名新科进士在宴会上饮醉了酒,忘记向阅卷官们敬酒,本来以为在场数百人,阅卷官不会注意到自己。 谁料当年的阅卷官队伍中,正好有前首辅李升,此人小肚鸡肠、心胸狭隘,将这位未曾向自己敬酒的进士记在了心里。 宴会结束后的次日,京城内便流传起了此人目无尊长、恃才傲物的传言,让其名声顿时跌落谷底。 虽说最后还是得到了一官半职,但不仅去到了一个偏远之地,多年未曾晋升。 并且流言还传到了家乡,族长气愤之下派出族中的年轻伙子,将宗庙前为其建筑的雕像狠狠砸碎,丝毫不讲究情面。 家中的老母也不再受到族内的优待,短短半年便去世了。 那进士听到母亲去世的消息,加上自己仕途不顺的忧愤,顿时悲从心来,生了一场重病后便一命呜呼了。 虽然所有人都知道此事的始作俑者是谁,但碍于其手中的权势,不敢多加言语罢了。 在其他进士还在向阅卷官们敬酒的时候,一些动作麻利之人已经端着酒杯来到了卫清与许开的旁边,出声攀谈了起来。 这世上的宴会,从来没有只为吃饭饮酒填饱肚子的,要么是为了拓展人脉,要么是为了增进感情。 场内二百位进士当中,最有潜力的当属一甲的状元与榜眼,至于那探花,按照大越的潜规则,基本上是个做驸马的命了。 虽然能有十分显赫的地位与官职,但无法掌握多少实权,因此并没有受到多少人的待见,只有寥寥几人凑到了探花身边交谈。 面对这种应酬场面,无论卫清还是许开都显得游刃有余,虽然二人年纪不大,但对于人情世故都拿捏的十分到位。 不过没等众人攀谈多久,便见到台上的阅卷官们联袂走了下来,跟自己认为颇有潜力之人交谈了起来。 要知道这些阅卷官中,官职品秩最低的也有四品。 对于这些大人们屈尊与自己攀谈,这些进士都有些受宠若惊。 杨胤与吴巍则朝卫清和许开走来,二人身边之人见到这两位阅卷官来到卫清与许开的身边,连忙识趣地走开了。 “不错,二位都是人中俊杰,将来定能成为咱大越的栋梁。” 杨胤看着二人,点了点头说道,虽然身居高位,语气却很是温和。 吴巍则在一旁连连附和,对于卫清与许开被杨胤夸赞,吴巍却像是与有荣焉一般,脸上写满了骄傲。 由于卫清与许开,吴巍无论遇到哪位同僚,对面的第一句话绝对是赞赏其教学有方。 宫中甚至已经传起流言,说是皇帝认为吴巍教导有方,有意让其前去汉王与赵王的府邸,教导二人的子女。 四人交谈了一番后,杨胤给吴巍使了个眼神,随后便以有要紧事为借口,将许开给拉走了。 见吴巍脸色如常,并未说些什么,许开便放下心来,乖乖跟着杨胤离开了,走上事先准备在场地侧门外的马车。 马车通体由木头构成,表面上没有丝毫装饰,看起来很是朴素无常,虽然马车的两侧设有窗户,但都被木板给封死了。 对于杨胤口中的要紧事,卫清不禁有些好奇什么事情居然需要许开前去帮忙,不过吴巍不说,自己也不方便询问,只好将其作罢,打算等回到客栈后再向许开打听一番。 第59章 会见太子 坐进马车后,杨胤看着一脸严肃的许开,不禁轻笑出声,语气柔和地开口说道。 “平之无需紧张,太子殿下性子温和,自然不会刁难你的。” 听到杨胤所说的要事便是带自己去见太子殿下,许开反而更加紧张了起来。 虽然许开知道太子殿下迟早会找自己询问那海市之策,可他没想到太子竟然如此心急,琼林宴还未结束便要杨胤将自己带去。 许开对此没有丝毫准备,只好在路上紧急组织一下语言,免得待会与太子交谈时,说话磕磕巴巴给太子留下不好的印象。 坐在对面的杨胤见许开听到自己的话后,便陷入到沉思当中,于是摇头失笑两声后,便不再打扰许开。 马车内的氛围顿时陷入到有些怪异的寂静当中,二人俱神色凝重地不知在想些什么,只有马蹄声与车轮滚动的声音在空气中回荡。 不知过了多久,似乎是到了地方,马车缓缓停了下来,车夫恭敬地将门帘掀开,好让车内二人下去。 许开本以为太子会在宫内与自己相见,可下车后,才发现自己现在正身处早上才走过的永安街上,马车正停在一家街旁的酒楼门口。 跟在杨胤身后走进店内,许开发现一楼的大堂竟有着不少顾客,并且在自己进来时,全都不约而同地停下吃饭的动作,转头朝自己看来。 看到一旁的杨胤后,才放心地转过头去,或是继续交谈,或是继续干饭。 “看来这些都是保护太子的护卫。” 许开见到这一幕后,在心里暗暗想道。 杨胤拍了拍许开的肩膀,轻声说了一句:“走。” 随后便抬脚朝楼上走去,许开见状连忙亦步亦趋地跟在杨胤身后。 路过一名护卫时,许开不经意间看到了其脚下泛着寒光的刀剑,刃处锋利无比,一看便知道是件能杀人的利器。 在楼梯的转角处,还有两名面无表情的护卫把守,见杨胤与许开走了上来,齐齐伸出只手拦住了二人。 “杨大人,规矩如此,莫要怪罪。” 只见其中一人说了这样一句话后,便靠近杨胤,在其身上摸索了起来。 杨胤轻笑着道了声理解。 等二人检查完毕后,便一齐后退了两步,将上楼的楼梯让了出来。 上去二楼后,许开一眼便看到太子正坐在酒楼延伸出去的露台处,端着酒杯看着下方的街道,脸上没有一丝表情,身边还站着一位许开没有见过的青年男子。 楼梯口还有着两名护卫把守,不仅如此,二楼的几处隐蔽位置也有着护卫的身影。 经过第二重检查后,许开才得以跟在杨胤的身后,朝露台上的太子走去。 到了距离太子数米远的位置时,杨胤停了下来,拱手深深作了一揖,恭敬地道了一声。 “微臣见过太子殿下、太孙殿下。” 听到杨胤的话后,许开这才知道站在太子身边的那位青年男子,正是当今皇上的好圣孙。 确实如许开心目中想象的那样,脸上充满英气,浑身散发着自信的气息,眼眸中常常带着几分桀骜不驯。 许开跟在杨胤身后像模像样地问了声好后,便在一旁端正站好,低垂着脑袋望向地面,不敢出声打扰。 看着乖乖站在一旁的许开,太孙的眼神里充满好奇,他没想到被自己父亲大加赞赏的大才竟如此年轻,好像不过十八的样子。 “杨大人无需多礼。” 太子见杨胤将人带来,面露微笑地抬手虚扶了杨胤一把,随后便伸手指了指面前的座位。 “杨大人请坐。” 杨胤看到太孙都只是站在一边,自己哪里敢坐下,于是连忙推脱了一番。 太子见杨胤拒绝,倒也没有强求,把酒杯放下后,将目光投向了站在杨胤身侧的许开。 “这位就是提出海市之策的许开,许榜眼。” 听到太子提及自己,许开连忙回应了一句。 “学生正是,一点浅知薄见竟入了太子的眼,学生深感荣幸。” “哈哈,许榜眼倒是有些过于谦虚了。”太子哈哈笑了两声,让气氛缓和了下来。 随后又继续问道:“我对你的海市之策十分感兴趣,不知能否详细讲讲,你殿试所写有些太过粗略了。” “学生遵命。” 许开点头应了一声后,便开始将自己在马车上准备好的话语说了出来。 不仅对海市之策的可行性进行了分析,将这政策的各种利弊也说了出来,并且提出了不少实施办法,最后以海市之策未来的广阔前景为结语。 足足花了半个时辰,许开才将脑中海市之策的蓝图告诉了众人,等说完之后,只觉喉咙干涩,猛地咳嗽了几声。 将沉思当中的太子拉了回来,看到许开脸上的痛苦神色后,连忙让旁边的护卫给许开奉上茶水。 将杯中茶水一饮而尽后,许开脸色才好转了许多,出声感谢了一句。 许开将海市之策说的很是详细,在场几人也都是非凡之辈,仔细思索了一番过后,便意识到这绝对是个利国利民的计策,是有利于大越千秋万代的国策。 可由于多年的战争与天灾,再加上泓乐大典的修撰和三宝太监六次南下西洋,大越的国库早已没了多少银两。 如今距离夏季收税还有近半个月,户部的库银只有数十万两,而国家各个地方都需要钱财,让太子很是头疼。 现在许开提出了一条增加财政收入的计策,太子自然想要尝试一番。 并且打算按照许开所说,先去离大越较近的倭国,苏门答腊,暹罗等国家,若是能够有所收获,便逐渐扩大海市的范围。 接下来太子又询问了几个十分关键的问题,许开都一一为其解答。 等许开解答完后,太子不再提出新的问题,而是挥了挥手让许开先行退下。 许开走后,太子看了看杨胤与太孙,缓缓出声问道。 “对于这海市之策,你二人有何看法?” 杨胤仔细想了想,开口说道:“微臣觉得可以一试。” 太孙在一旁附和道:“孩儿也觉得可以尝试一番,不过无需太大规模,免得成效不佳带来过大的损失。” 第60章 授官翰林院编修 听到二人的回答后,太子点了点头。 他也认为海市之策可以一试,但国家经不起失败,因此必须小心慎重一些。 突然,杨胤开口提出了一个十分重要的问题,并且是海市之策最大的一个阻碍。 那便是太祖皇帝定下的海禁政策。 不仅禁止了外国人来华经商,也限制了大越百姓赴海外贸易。 面对这一问题,太子一时间竟没了办法。 泓乐皇帝当初靖难之时,便是按照太祖皇帝的遗训,打出了清君侧的名号。 因此对于太祖皇帝定下的规矩,泓乐皇帝是万万不敢违背,这海市之策估计难以实施。 “回宫后,我去劝劝皇爷爷。” 太孙打破了寂静的氛围,开口说道。 太子是了解当今皇帝的性子的,他知道自己的儿子虽然有着皇帝的宠爱,但也绝对无法成功,不过让他试试也无妨。 在太子心中早已做好了打算,要是皇帝劝诫不动,那便等自己即位后再打破祖训,实施海市之策。 于是太子点了点头,拍了拍儿子的手,示意他多加努力。 随后便不再停留,在内侍的搀扶下走下了楼梯,进到门外一架朴素低调的马车当中,朝东宫的方向而去。 送走太子与太孙后,杨胤也不再停留,离开了酒楼。 对于这三人之后的谈话,许开毫不知情,此刻他正坐在客栈二楼的露台上,听着卫清向他询问。 “平之,杨大人找你有何要事?” 许开无奈地笑了笑,低头喝了口酒水后,便摇头不语。 自从琼林宴后,许开渐渐喜欢上了这粮食所酿的米酒,因此不再让小二烧茶,反倒是让其送上壶酒来。 卫清见许开不愿多说,以为是什么重要秘密之事,于是也不敢再多加询问,岔开话题说道。 “平之,后日授官仪式结束后,便是那如霜姑娘出阁的日子,咱可得早些过去。” 许开正想着自己提出的海市之策,发现自己遗漏了一个致命的问题,那便是太祖皇帝定下的海禁政策。 听到卫清的话后,许开有些心不在焉地点了点头。 卫清见状也不再多言,静静地喝着茶水。 两日后,授官仪式当天,许开与卫清二人依旧是早早起床,用过早膳后便朝宫内而去。 巳时刚到,卫清便带着一众进士走进皇宫,朝皇极殿而去。 由卫清上表谢恩后,便开始了授官仪式。 卫清和许开不出意外被分别授予从六品的翰林院修撰与正七品的翰林院编修。 而探花则果不其然被嘉阳公主看中,成为了一名驸马,看似与天子成为了一家,不过徒有虚名罢了。 虽然能享受荣华富贵,但终身不得掌权。 绝大部分人寒窗苦读,都不是为了做个倒插门,即便对方是天家,可皇帝下了诏令,便不得不跪下谢恩。 许开侧头偷看了两眼探花的神情,发现他面色平静如水,即便将要与他成婚的嘉阳公主,号称重逾三百斤,力能伏熊虎。 许开只当他是看开了,只好无声地为其叹息两声。 授官仪式进展的极为迅速,除了二甲前五被直接命为庶吉士以外,其他进士想要成为庶吉士,则需要在数日后前往礼部考试,最终通过的五人便能成为庶吉士。 至于不想成为庶吉士的进士,部分被派遣到六部观政,其余则全部分配到地方。 此刻便到了考验这些进士人脉,权势的时候,有人有权的便能获得好差事,去往繁华的地方。 没人没权的就只能去到清水衙门做个打杂的,或是去到个穷乡僻壤,鸟不拉屎的地方。 授官仪式结束,等皇帝离开后,百官和进士们才纷纷开始退场。 许开正与卫清朝宫外走去,杨胤突然从身后追了上来,将一个身份令牌递给了许开。 “许编修,日后若是有事需要帮助,可持这令牌来府上寻我。” 对于这位入了太子眼的人才,杨胤自然想要好好结交一番,日后说不定会有意外的收获。 对于杨胤首辅释放出的善意,许开也是没有拒绝的道理,接过令牌后恭敬地道了声谢。 稍微寒暄几句后,二人便分开了,倒是卫清在一旁有些疑惑地问道。 “平之,你与杨大人何时关系变得如此好了?” 许开轻笑两声,没有告诉卫清。 见此情形,卫清越发觉得奇怪,自从琼林宴上许开被杨大人拉走后,便变得神神秘秘的,像是参与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一般,实在是让人好生好奇。 回到客栈后,刚好到了午膳时间。 吃完饭后,卫清叮嘱侍卫今晚无需跟随在他身边后,便回到房间休息了,他得为今晚的活动养好精神。 许开也回到房间之中,不过他并不是为了休息,而是不断翻阅着太祖皇帝时期颁布的有关海禁的诏令,想看看如何解决这个卡住脖子的难题。 一直到了申正时分,房门被卫清敲响后,许开才停了下来,揉了揉太阳穴,舒缓了一下使用过度的大脑。 等打开门后,卫清见到许开这副疲惫的模样,脸上浮现出一抹担忧的神情,不明白自己不过是睡了一觉,为何许开就变成了这副样子。 “平之你没事,要不咱就不去迎春楼了,在客栈好好休息。” 许开不想白白浪费一百两银子,于是摇了摇头,拒绝了卫清。 “我没事,咱快点去迎春楼。” 卫清还是有些担忧,再次询问了一番后,见许开坚持要前往迎春楼,于是便让马夫套上马车,二人朝迎春楼而去。 许开在路上闭目休息了一会,等到了迎春楼,整个人的精神状态好转了许多。 走到迎春楼的门口,在卫清亮出牌子后,小二赶忙点头哈腰地将二人迎了进去,带到了卫清预订的玖号桌。 两人落座后,小二立马将菜单掏了出来递给二人,并躬着身子语气恭敬地说道。 “二位老爷,如霜姑娘与四位头牌要等到戌时才会出场,在此之前会有舞女歌姬表演,请老爷耐心等待。” 第61章 英雄救……小屁孩 听到小二的话后,卫清点了点头,并没有什么反应,点了几个小菜与酒水后,便摆手让小二离开了。 许开扭头看了看,发现今日迎春楼在店内增加了许多红色灯笼与飘带,在提供照明的同时,还让整个大堂都披上了一层红色的滤镜,跟后世故意营造暧昧气氛的酒一样。 此时临近酉时,楼内几乎坐满了客人,划拳声、叫喊声等种种嘈杂的声音充斥在许开耳边,于是许开朝卫清打了声招呼后,便朝迎春楼外走去。 走出门口后,许开猛地吸了口新鲜的空气,整个人都清醒了过来。 迎春楼内应是烧了不少香薰,充斥着一股奇怪的味道,说不上香也说不上臭,却让许开感到十分不适。 许开找了个靠墙的位置蹲坐了下来,虽然时不时会有街道上行人的交谈声传来,但相比楼内的环境来说,要好上许多倍。 许开就这样静静地望着街道,意识离开躯壳,魂游天地之间。 突然,一阵凄惨的叫喊声让许开回过神来。 只见许开面前的街道上正站着一名三岁左右的孩童,距离其不远处正有一架飞驰而来的马车。 虽然马车上的车夫用力拉着缰绳,但马车的速度太快,在巨大的惯性作用下,很难将马车给停下来。 小孩的周围虽然有几名成年男子在,但他们都没有出手援助的意思。 小孩的母亲跌坐在远处放声大哭,嘴里不停念叨着谁能救救她的孩子。 面对朝自己奔来的马车,那孩童好似吓傻了一般,只是直勾勾地盯着马车, 却不肯挪动脚步躲开。 看到马车距离孩童越来越近,马蹄声、车轮声与车夫的叫骂声愈加清晰,一些路人都已经绝望地闭上眼睛,不愿看到那副血腥景象。 片刻过后,等众人睁开眼睛,只看到一架马车正斜斜地停在街道上,却没看到孩童的身体。 “不会是飞到哪里去了?”一人小声说道,扭头四处寻找孩童的身影。 忽然,一个小女孩指着一个趴在地上的身影,大声喊道。 “我看到了,那个弟弟就在那人身下!” 此时许开将身子翻了过去,将身子下面的小孩露了出来。 孩童的母亲急忙来到了面前,上下检查了一番,见男孩并没有受伤后,才长长地舒了口气,朝地上的许开道了声谢。 许开坐在地上摆了摆手,让她无需客气,不过日后可要看管好自己的孩子。 随后便起身一瘸一拐地朝迎春楼走去,在刚才援救男孩的时候,许开的右腿重重地撞在了地上,使得他现在走起路来十分不便。 就在许开与男孩母亲交谈的时候,马车上就下来了一位风华绝代、倾国倾城的女子。 瞬间引起了周围人群的议论。 “这女子是谁,怎生得如此美丽。” “京城内何时出了这样一位女子,便是与那四大美人相比,也是在伯仲之间。” …… 女子从车上下来后,先走到男孩身边,向他与其母亲道了声歉,并让车夫递给了她一个鼓鼓囊囊的布袋子,像是装了什么东西。 “这是歉礼,希望你们能收下。” 女子的声音很慢,也很温和,像是那山间流淌的溪水一般,仿佛能够洗涤心灵,但好似对男孩母亲毫无作用。 面对女子的歉礼,男孩的母亲并没有推脱,动作粗鲁地抢了过来,打开袋口一看,发现里面装满了白花花的银子,粗略掂量一下,估计有数十两之多。 男孩母亲的脸上顿时浮现出一抹笑容,像是害怕女子反悔一般,拉着男孩便快速离开了此地。 至于一瘸一拐的许开,她却像是完全没有看到一样。 等男孩母亲离开后,女子快步走到许开身前,将其拦了下来。 “咱去看看医师,要是留下什么毛病就不好了。” 面对女子的好意,许开却是摇头拒绝了她。 虽然膝盖处确实十分疼痛,但许开知道只不过是些皮外伤罢了,并没有伤到筋骨,过会便可好的差不多了。 可女子却一直拦着许开,不肯让他离开,非要带他前去看过医师才行。 许开对此也有些无奈,毕竟对方也是好意,并且自己也不好向一位女生动粗,一时间倒是僵持在这里,不知如何是好。 好在卫清见许开迟迟不曾回来,从迎春楼内出来寻他,恰好撞见许开被人拦在店门外面。 于是卫清连忙上前询问道:“发生何事了,平之?” 见到卫清朝自己询问,许开便将方才发生之事一五一十说了出来。 听到许开刚刚从阎王爷手里救了一名男孩,卫清大笑了两声,感叹许开不仅学识过人,便是胆识也非寻常人所有。 再三确认许开身体没事后,卫清拉着他便要朝迎春楼内走去。 那女子还想阻拦,可卫清只是一挥手,便将其赶到了一边。 看着二人的背影,女子大声问了一句。 “请问阁下姓名,小女子日后好登门致歉。” 对于女子的询问,许开并没有搭理,倒是许开身边的卫清大声回应一句。 “许开!” “许开……”女子听到后,在心底暗暗重复了几遍。 随后便带着车夫离开了此地。 回到位子上后,卫清给许开倒了满满一杯酒,嘴里调侃道。 “给咱的大英雄倒杯酒喝!” 面对卫清的玩笑,许开笑了两声,端起面前的酒杯一饮而尽。 “公泰你就不要调侃我了,要是方才是你,我敢肯定你也会出手救下那位男童。” 听到许开的话后,卫清连连摇头,一脸认真地说道:“那可说不定,我可没有平之这般胆气。” “公泰无需谦虚,你的性子我清楚,自然不会袖手旁观。” 就在二人相互吹捧的时候,一队舞女歌姬缓缓走上了台子,舞蹈吟唱了起来。 让台下的客人在等待迎春楼头牌们出场时,至少有表演可看,不至于过于无聊。 对于这类表演,许开表现的兴致缺缺,抓起筷子扫荡起桌上的饭菜来。 第62章 叔侄二人逛青楼 不过卫清却一如既往喜欢这些,端着酒杯看的有滋有味,演到兴起之处,卫清还会抚掌喝彩。 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在舞蹈过程中,台上十几名舞女的外衣纷纷滑落在地,露出一对对洁白无瑕的藕臂,在这昏暗的氛围下显得异常迷人。 台下客人与伴女刻意压低的调笑声,时不时在许开身边响起。 这场表演一直持续了半个多时辰,虽然中间稍加休息了几次,但在许开看来,这项工作依旧辛苦无比。 不过据卫清所说,这些舞女歌姬一晚便可得一两银子,一年风雨无阻便可得三百两有余,几乎 这可比京城内大部分市民收入要高,即便京城物价高昂,这些舞女歌姬也能拥有不错的生活质量。 但是这些人大多都省吃俭用,不敢胡乱花钱,想着等到日后年老色衰时,能够凭借年轻时攒下的积蓄安度晚年。 “都是生活所迫啊。” 许开在心里轻声感叹了一句。 表演结束前一刻钟前后,门口进来了数人,脚步匆匆地上到了二楼,进了包间当中。 其中领头之人让许开莫名感到一丝熟悉,好似在哪里见过一般,不过由于灯光昏暗,因此许开没能看清那人面容。 许开在京城内认识的人不多,他实在想不出有谁会来到这迎春楼,并且还能上到二楼的包间。 见实在想不起来,许开也不在心里纠结,就当方才不过是一个错觉,将其抛之脑后不再在意。 此刻二楼正对着舞台,也就是位置最好的包间当中。 一身材雄武,面容刚俊,下颌留有胡须之人,朝着身边英气满面,洁净无须的青年男子开口说道。 “大侄子,这位子可是我费了老鼻子劲才定到的,是观看如霜姑娘与四大美人争艳的最好位置。 听说这如霜姑娘可是千年一遇的女子,你房里也没个女人,要是见着喜欢,我就将她买下赠你,也好给你暖暖被窝。” 若是许开在此,定能认出这两人便是韩王与太孙。 听到自己叔叔韩王的话后,太孙嘴角扯出一丝笑容:“二叔您说笑了,没有皇爷爷和我爹的允许,我可不敢随便将人带回去。” “你小子都长这么大了,找个女人又如何,老爹和大哥不会多说什么。 你可知你皇爷爷像你这么大的时候,连你二叔我都有了。” 韩王用力拍了拍太孙的肩膀,笑着说道。 接着又凑近太孙耳边,小声将自己最近听到的消息说了出来。 “估计过些日子,你皇爷爷就要给你选妃了,据说这两日宫内正准备选秀女,你皇爷爷年纪都那么大了,这选秀自然是为你准备的。” 听到这个消息后,太孙脸色平静如水,没有丝毫变化,韩王看到后,很快便意识到自己的大侄子早已知晓了这个消息。 这两天皇帝的身体有所好转,于是便将太孙叫去见了一面,谈了不少事情,其中就有为他选妃一事。 韩王虽然是个四肢发达的武人,但头脑却不简单,通过这一线索,意识到自己老爹身体刚刚好转,便召见了这位太孙。 都过去两三日了,自己却依旧连老爹的面都见不到,这让韩王很是不悦,脸色瞬间阴沉了一些,不过很快又调整了过来。 “老头子你若是不愿意给,那我便自己抢!” 在心底怒吼一声后,韩王继续偏着头与大侄谈笑起来,静静等待好戏开场。 一刻钟后,等台上的歌舞结束后,一名消瘦的中年男子缓步走了上去,清了清嗓子后,用在场众人都可听到的音量说道。 “各位老爷们吉祥,感谢您们今日光临迎春楼,小人王福在此谢过各位老爷了。” 王福说完,朝台下的客人们躬身行了一礼。 面对王福的道谢,台下鸦雀无声,根本没人为其捧场。 在场客人都是冲着如霜姑娘与迎春楼四大美人头牌而来,自然对王福这位中年男子毫无反应。 王福见此也不觉得尴尬,行完礼后便继续说道。 “小人知道各位老爷今晚都是冲着五位美人而来,但是还请老爷们稍安勿躁,在五位美人出场之前,小人还需宣布一个重要的消息。” 说到这里,王福停顿了片刻,将众人的好奇心都勾了出来。 卫清与许开皆将目光投向了王福,等待他的下文。 台下只有汪老爷一人一副不以为意的样子,好似早就知道王福要宣布的消息是什么,歪过身子和身旁的同伴轻声交谈着什么。 王福见客人们几乎都将目光投了过来,才缓缓开口,用具有诱惑力的声音说道。 “今晚迎春楼的四大美人将会各自出三道题目,若是有哪位老爷能够正确回答出来,便可与美人共度良宵一刻。” 听到如此重磅的消息,台下的客人们顿时嘈杂了起来,纷纷与身旁的同伴出声交谈,摩拳擦掌着想要与美人共枕而眠。 台上的王福见到底下众人眼中燃起的火焰,心底不禁暗自高兴。 “今晚也许能有近十万两银子进账,到我手里的估计能有上千两。” 王福虽然是迎春楼的掌柜,但最终能够分到他手里的银两却并不多,大头都给了迎春楼背后的那个人,也就是迎春楼的创建者。 天字一号包间当中,太孙有些疑惑地看向一旁傻笑的二叔,自从王福说出那个重磅消息后,他便一直笑个不停,自己都能看见他的后槽牙了。 好一会后,等众人安静了下来,王福才接着说道。 “各位老爷们,时候不早了,接下来便请咱迎春楼的四大美人一一登台出演。 在观看期间,请各位老爷们遵守咱迎春楼的规矩,要是有谁坏了规矩,可要惹得迎春楼背后的那位爷生气了。” 话语落下,王福便迈着小碎步走下了台子。 等台下的客人们看到第一位出场的美人时,纷纷为其抚掌喝彩起来。 只见那美人身着一件素雅罗裙,俏脸未施粉黛便是绝色,身材婀娜多姿,增半分则嫌腴,减半分则嫌瘦。 第63章 群芳争艳 双手环抱着一张古琴,吃力地迈上台阶,一步一步走到了台子上面,本就俏白的脸颊愈加失去血色,双手指节因用力过度而泛白。 底下的客人见到这一幕,恨不得冲上去帮助一二,心底暗暗骂起迎春楼来,竟然让身娇体弱的施婉独自一人搬动如此沉重的古琴。 将古琴轻轻放了下来后,施婉微微喘息着吐了口气,用衣袖擦了擦鬓角的汗珠后,坐了下来。 看到安静下来的施婉,台下一名客人喃喃道。 “两弯笼烟眉,一双含情目。闲静如姣花照水,行动似弱柳扶风。 怪不得能够被称为迎春楼西施,今日得见不然名不虚传。 见了这等美人,日后遇到的寻常女子怕再无法入眼,我钱玄此生估计要孤独终老了。” 虽然声音很轻,但迎春楼内此刻寂静无声,因此大部分客人都听到了这句话。 就连台上的施婉也是如此,听到这略显夸张的话语,忍不住捂嘴轻笑了两声,不过很快又调整了过来,表情端庄地弹起面前的古琴。 随着纤细修长的手指在琴弦上起舞,一段悠长婉转的琴声便在台上响了起来,回荡在整个迎春楼内。 此刻迎春楼内的所有客人,无一例外都沉浸在了这琴声当中。 许开闭着眼睛,静静享受着曼妙的琴声,感觉整个人都放松了下来,大脑中的疲惫感顿时无影无踪。 天字一号包间内,无论是太孙还是韩王,也都暗自欣赏着这难得一遇的琴声。 虽然施婉的琴艺算不上多么高深,与宫内的乐师相比,技艺还略显生涩了一些。 但是在太孙看来,施婉的琴声当中多出一种情感,这是宫内乐师在演奏时所没有的。 太孙虽然不知道施婉曾经经历了什么,但可以听出她的琴声中,始终萦绕着一股难以察觉的哀愁。 迎春楼内的客人,可能只有太孙一人听了出来,在表面婉转舒缓的琴声底下,掩藏了怎样一股愁绪。 一曲终了。 当施婉把手从琴弦上拿起时,如流水般婉转舒和的琴声,依旧在迎春楼内环绕,迟迟不曾消散。 许久之后,在场众人才回过神来,睁开眼睛看向台上的施婉。 面对众人的目光,施婉安静地欠身行了一礼后,便在抚掌喝彩声中,抱着古琴转身走下了台子。 等施婉走下台子,站在一旁等待的王福立马走了上去,拱着手朝客人们说道。 “各位老爷,下一位登场的头牌,便是咱迎春楼内的貂蝉,任冉。” 一说完,王福便腿脚麻利地走下台子,将位置让了出来。 据他所知,今日迎春楼背后的那位也在场,因此王福不敢在台上耽误时间,用平生最快的速度走了下来。 片刻后,任冉便莲步轻移,带着一众歌姬走上了台子,朝底下的客人老爷们款款行了一礼。 任冉与施婉的风格迥然不同,在胭粉脂红的修饰下,形成了一张娇媚明艳,摄人心魄的脸庞,让人一眼便觉得惊艳无比。 如果说施婉像是一朵洁净无瑕的白莲花,那任冉便像是华贵靓丽的红玫瑰。 随着一众歌姬缓缓的歌声响起,任冉独自一人在台上舞蹈起来,一举一动间皆令人目不转睛。 静若处子,动若脱兔,翩若惊鸿,宛若游龙。 令在场众人皆沉醉其中,心无旁骛。 仿佛此刻世界的中心,便是台上起舞翩翩的任冉。 不过许开对此倒有些不感兴趣,不是任冉的舞蹈不够曼妙,只是许开前世在网络上看惯了美女舞蹈,因此产生了一定的抵抗力。 而坐在天字一号包间当中的太孙,对于这位头牌的表演,也显得有些兴致缺缺,并没有多大的兴趣。 倒是他坐在一旁的二叔,在任冉开始起舞时,便一直目不转睛,眼神中闪烁着一道明灭不定的精光。 舞曲结束后,任冉朝台下微微欠身后,便在掌声与喝彩声中,轻抬莲步走下了台子。 之后的两位头牌分别是杨莹与王妤,对应着四大美人中的杨贵妃与王昭君,一人丰腴一人清瘦,满足了不同客人老爷的需求。 二人的表演结束后,同样收获了台下看客的掌声与喝彩。 这四大美人各有千秋,并且与历史上的四大美女出奇的相似,在一些方面上甚至有过之而无不及。 四大美人的轮番出场,让前来的客人大饱眼福,感到好生满足。 要知道平时想要见到其中一位,都需要数千两纹银,今日只花费了千两银子左右,便看到了四位美人的表演,让众人心里不禁有了占便宜的感觉。 等最后一位表演的王妤,伴随着掌声与喝彩声下台后,立在台下等候的王福立马走了上去。 拱手道:“各位老爷们,接下来便是如霜姑娘登台表演。 今日是如霜姑娘首次登台,若是期间有何疏漏,还请老爷们大人有大量,饶恕她一次,小人先替如霜姑娘谢过各位老爷。” 听到王福的话后,台下众人纷纷笑着应和了几声,连连说着不会。 听到客人们的保证后,王福这才稍微松了口气。 他并没有欺骗众人,今晚的确是如霜姑娘第一次上台表演,并且如霜姑娘不像四大头牌一般,从小便在迎春楼内接受训导,对于登台作唱很是熟悉。 不过如霜姑娘是迎春楼背后之人专门指派而来,并且还要求王福为其首次登场而造势。 因此即便王福对如霜姑娘并不了解,也只好无条件地相信她了,毕竟无论最终结局如何,那位爷都怪罪不到自己身上。 与四大头牌美人不同,如霜姑娘在出场时,便有一众迎春楼请来的乐师为其奏乐,让底下客人的好奇心更加强烈。 为了能够早些看到如霜姑娘,坐在许开身旁的卫清不断左右摆动着脑袋,不过却是丝毫作用也没有。 依旧是等到如霜姑娘干脆利落地登上台子后,身影才映入卫清眼帘。 如霜姑娘登场时头上还戴着一件丝巾,将她的容貌隔绝其后,继续吊着客人老爷们的胃口。 虽然衣着宽松,却依旧勾勒出了她的曼妙身姿。 身材如此非凡,更让人对丝巾之下的面容感到好奇,究竟怎样倾国倾城的貌容才能与这妙曼身姿相匹配。 第64章 如霜登台,剑舞翩翩 如霜姑娘登台时,不仅头戴丝巾,手里还提着一把闪着冷光的长剑。 台下有见识宽广之人,在看到如霜姑娘手里的那柄长剑时,便意识到如霜姑娘将要表演什么。 上台后,如霜姑娘反手持剑,右手掐着剑指搭上持剑手背,朝台下的看客老爷们行了一个抱剑礼。 一番英姿飒爽的动作,更加吸引了台下人的眼球,在大越朝,喜欢并且能够舞刀弄枪的女子可不多,更别提像如霜姑娘这般身姿曼妙,容貌倾城。 行礼过后,如霜姑娘便摆好了起手姿势,随着乐声达到一个节点时,猛地向前迈出一步,并将手中长剑向前刺去。 之后如霜姑娘便伴随着乐声,在台子上翩翩舞剑。 如霜姑娘表演的剑术并不是杀人技,而是专门用来演出的剑舞,因此剑技风格温和舒展,给人以如沐春风之感。 此时坐在台子下面的卫清,眉头越来越紧簇,在眉心处都拧成了个‘川’字。 卫清伸手推了推一旁正看的入迷的许开,压低声音问了一句,语气里充满着疑惑与一丝不确定。 “平之,你有没有感觉这如霜姑娘很是熟悉,像是在哪里见过一般。” 许开闻言,十分认真地端详了一阵,随后摇了摇头,坚定地说道。 “我没见过,许是公泰你的错觉。” 听到许开的话后,卫清又狐疑地看了看台上正在舞剑的如霜姑娘,发现自己心中那股熟悉感依旧未曾消失。 突然卫清像是想到了什么一般,用力将头转了过去,有些控制不住自己的音量。 “平之,你觉不觉得如霜姑娘与两个时辰前,在迎春楼门口拦你的那位女子有些相似。” 许开有些不理解卫清为何一直执着于此,但还是重新认真观察了一遍。 但是许开依旧未能看出二人有何相似之处,只好朝卫清无奈地摇了摇。 卫清见状在嘴角扯起一丝笑容,轻轻拍了拍许开的肩膀后,便转过头去继续看起表演,不再打扰许开。 随着乐声达到最后的高潮点,如霜姑娘的动作变得更加迅速凌厉,踩着愈加紧促的鼓点声节奏,将整段剑舞的精华部分展示了出来。 天字一号包间内的太孙正如痴如醉地看着这场剑舞。 一板一眼的杀人技艺,太孙早就在战场上看惯了,如今见到这样温和舒展,伴乐而舞的剑舞,霎时间顿觉耳目一新。 因此在观看如霜姑娘的表演时,太孙比观看前面四位美人头牌的表演还要认真,可以称得上是目不转睛。 一旁的韩王见到这一幕,嘴角浮现出若有若无的笑意,语气低沉地说道。 “大侄儿,你若是实在喜欢,那二叔将其买下,赠送予你如何?” 太孙没有接受,但也没有拒绝,好似没有听到韩王讲的话一般,眼神依旧直直地望向正在台上舞剑的如霜姑娘。 韩王见大侄儿不搭理自己,心里也不恼,呵呵笑了两声后便将头转了回去,只在空气中留下了一句话。 “二叔有钱,大侄儿若是想要什么,只要是能够花钱买,二叔都给你。” 几分钟过后,如霜姑娘结束了剑舞的最后一个动作。 双手环抱下压,像是将流转全身的真炁,全部收拢到丹田一般。 朝台下欠身行了一礼后,如霜姑娘便提着宝剑,施施然走下了台子。 王福擦了擦额角并不存在的汗水。 在如霜姑娘欠身行礼时,王福生怕底下的看客会对如霜姑娘的表演不满,因此王福一直为此提心吊胆。 直到底下爆发巨大的掌声与喝彩声后,王福才放下心来。 等王福走上台子后,底下看客们的喝彩声才戛然而止。 “各位老爷们,今晚如霜姑娘与四大美人头牌的表演尽皆结束,接下来便到了回答四大美人出的问题的时候。 只需答对三道问题,便可与美人共度良宵,这些问题只有一次作答的机会。 作答的资格采取拍卖的形式,拍取成功后先行交付钱财,随后才能作答,并且若是回答错误,这些钱财概不退还,请各位老爷们慎重考虑。” 听到王福的话后,台下一些囊中羞涩的看客心中顿感不悦,本以为回答美人问题全凭本事,没想到还需要不少钱财,不过碍于迎春楼背后那位的权势,这些人也无可奈何。 而那些家中小有资产的看客,便觉得欣喜不少,如此一来定能减少许多竞争对手,那自己今晚抱得美人眠的机会增加了不少。 等台下议论声渐渐减小后,王福才缓缓开口道。 “第一位出场的美人头牌,便是号称迎春楼貂蝉的,任冉!” 话语刚落,任冉便在乐声中登上了台子。 朝台下微微欠身行礼后,便静静地站立在王福身边。 闻到身旁传来的阵阵脂粉香味,王福心里也感到有些刺挠。 不过王福只是个太监,对此也只能是有心无力了。 台下之人见到迎春楼内最为娇媚之人出场,顿时有些呼吸急促了起来。 王福看着台下面红耳赤的看客,定了定心神后,才继续开口说道。 “美人任冉的作答资格,起价千两纹银,每次加价不得少于百两。” “一千一百两!” 王福话语刚落,便有人迫不及待喊价。 坐在台下的汪老爷也对任冉有些想法,但他并不着急,等到淘汰一部分人之后,他才会开始出价。 短短几分钟后,价格便来到了惊人的五千七百两。 不过到了五千两之后,台下众人喊价的速度便慢了下去,经常等到王福喊到第二遍时,才有人继续出价。 汪老爷知道到了自己喊价的时候了,刚准备喊出六千两的高价,便听到头顶的一处包间也响起了喊价的声音。 “一万两!” 听到这个价格,大堂内顿时嘈杂了起来,纷纷猜测那包间内喊价之人是谁。 汪老爷也十分震惊,虽然他也拿得出万两白银来,但那得将他的家底全部掏空,到了变卖产业才可维持生活的地步。 就在众人震惊之时,头顶的另一处包间又传来了一个声音。 听起来很是年轻。 第65章 竞拍资格 “一万五千两!” 包间内的年轻人直接将价格往上提了五千两。 没等众人从震惊中缓过神来,原先的那道声音又响了起来。 “二万两!” 听到这个价格后,坐在包间内的年轻人咬了咬牙,朝站在一旁的老仆问道。 “老冯,咱带了多少银两?” “正正好好二万两,少公子。” “吕三,要是钱不够,需不需要咱几个借你一点啊。” 包间内一人笑着说道。 “用不着!”吕鎏扭头瞪了那人一眼。 吕鎏不想在这些狐朋狗友面前丢脸,于是压低声音朝老冯说道。 “老冯,你派人回去一趟,再取二万两过来。” 可老冯却摇了摇头,拒绝了吕鎏。 “少公子,夫人跟我说了,今晚您只能花二万两银子,多一分没有。” 吕鎏见老冯拿母亲的话来压自己,依旧有些不死心。 “多一分没有?” “多一分没有!” 老冯语气很平淡,但拒绝的很是干脆。 一旁的几名纨绔公子见吕鎏吃瘪,便在一旁出声嘲讽。 其中一人甚至朝台上大声喊道。 “我出三万两!” 说完后,又回头朝吕鎏挑衅般地挑了挑眉。 前些日子吕鎏在外为官的长兄回来了,给吕鎏带来了不少稀罕东西,并且给了吕鎏不少银票,让他这几天好好出了一次风头,让队伍中的其他几人很是不悦。 恰好今日疼爱吕鎏的长兄离开京城,于是几人便准备联手打压吕鎏一番。 见到这一幕,吕鎏也有些无奈。 他这个圈子风格就是如此,谁要是风光了几日,定然会受到其他几人的联手打击,从前他也没少和别人合作,此刻倒是有些自作自受了。 虽然知道他们并无恶意,只是为了好玩罢了,但吕鎏心里依旧有些不悦,却毫无办法。 就在几人一脸自得,猜测任冉究竟会出怎样的问题时,外面突然传来了一句轻飘飘的话。 “三万五千两!” 听到那人继续提价,包间内的几位年轻人顿时脸色难堪,像是便秘多年一般。 吕鎏见到这一幕,在一旁哈哈大笑起来,时不时出言讽刺几句。 几人并不搭理吕鎏的嘲讽,凑在一起商量了一番,跟身边的下人说了几句后,便派出一人到栏边喊道。 “四万两!” 此刻大堂内的看客们都有些麻木了,这些人加价幅度如此之大,好像这些钱今日不花完,明日便会消失一般。 而且这还只是两个包间在竞争,要是其他几个包间也一同喊价,不知道会把价格抬到何种地步。 许开扭头看了卫清两眼。 本来他以为卫家已经算是有钱了,可到了京城,见识到了真正的权贵富贾之家后,卫家就显得有些不值一提了。 花费四万两纹银,只是为了争夺一名风尘女子,在许开看来实在是太过奢侈了。 要是把这些钱用于赈灾,不知能救下多少百姓。 片刻过后,就当几人以为对方没有能力继续加价,开始饮酒庆祝时,那道淡然的声音又响了起来。 “五万两!” 听到这个数字后,不仅是大堂内的看客们,即便是包间内那些有权有势,财大气粗之人也不免动容。 原本以为四万两白银已是最高的价格了,没想到竟然还有人出到五万两白银,仅仅只是为了和青楼女子睡上一晚,这让在场之人都难免感到太过奢侈。 随着王福一锤定音,回答美人任冉所出问题的资格,便到了天字一号包间的客人手里。 当迎春楼内的小二前来拿钱时,太孙看着二叔将价值五万两的银票放到了托盘上面,不禁感到心疼。 “二叔你未免太奢华了,为了和青楼女子睡上一晚,竟花费了五万两的银子,这要是让皇爷爷知道……” 韩王听到太孙的话后,满不在乎地摆了摆手。 “大侄儿休要多言,二叔我为你爷爷打了那么多场仗,如今享受享受又如何。” 见二叔一意孤行,太孙身为晚辈,也不好多加指责什么,只好将这件事记在心里,待到日后向皇爷爷告状。 并且经过此事,太孙也见识到了二叔的财力,在太孙心中,二叔的威胁程度又上升了一个档次。 如今皇爷爷身体时好时坏,指不定什么时候就会下去见阎王了,而二叔三叔又对这皇位虎视眈眈,因此太孙必须心里常常提防着二人。 等韩王交付完银两后,就见下方的王福说道。 “恭喜天字一号包间的老爷拿下资格。 任冉姑娘的第一个问题很简单,请老爷们仔细听好。” 说完,王福看了眼手上的绢布,继续大声说道。 “一行征雁向南飞。请老爷们对出下联。” 话语刚落,便听见台下一名大聪明大声说道。 “两只烤鸭往北走。” 此人所对下联,引得在场众人纷纷捧腹大笑,迎春楼内顿时充满了欢笑之声。 面对周围震耳的笑声,那人面色却丝毫不改,甚至有些疑惑地朝身旁的同伴询问。 “他们为何发笑?我对的有何问题?” 同伴好不容易才不再发笑,听到此人的问题后,又忍不住大笑起来。 见到同伴与周围其他人一样,此人感到愈加疑惑。 这时台上的王福朝此人说道。 “这位老爷,上联的征雁是出征的征。” “对啊,我对的是烤鸭的烤,有何问题?” 此人听到王福的话后,依旧没有搞清楚自己错在哪里,只好手足无措地看着周围嘲笑自己的人。 良久之后,众人才平静下来,擦了擦眼角的泪水,想看看拿到作答资格的那人,最后会对出怎样的下联。 若是和那位’烤鸭‘兄一般作对,那可真是称得上一句,人傻钱多了。 片刻后,从包间内传出一道中气十足的声音。 “三军战马朝北伐。” 听到韩王对出的下联后,大堂的众人纷纷安静下来,细细品味起这句下联。 虽然还有些瑕疵,但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便能对出一个相对工整的下联,并且有‘烤鸭’兄瓦砾在前,将这句下联衬托的优秀许多。 第66章 变故 王福仔细品味了一番后,又看了眼天字一号包间,跟身旁的任冉耳语了一阵后,大声喊道。 “恭喜天字一号包间的老爷回答正确,接下来便是第二道题目。” 韩王所对的下联确实让众人挑不出什么问题,并且还与当今时政有所关联,因此众人对于王福的话倒是毫无疑义。 接下来众人开始好奇任冉姑娘的第二个问题,静静等待王福的下文。 王福看了眼手上的绢帛后,正准备朗声说出第二个问题。 迎春楼内的灯笼却全都熄灭了,整个迎春楼内部顿时陷入到黑暗当中,伸手不见五指,许开发现自己连坐在身旁的卫清都无法看到。 一时之间人心惶惶,台下的人群开始躁动起来,大声询问迎春楼发生什么事情了。 卫清也在此刻将手伸了过来,一把抓住了许开的胳膊。 “平之,勿要惊慌,有我在。” 许开能感觉到,自己胳膊上的那只手在微微颤抖,显然卫清心里也十分恐慌。 在这种漆黑的环境当中,人们失去了大部分的感官,从而无法预料即将发生的事情,因此内心深处的恐惧将会被无限放大。 好在台上的王福第一时间出声安慰众人。 “诸位老爷莫要慌张,应是今晚风大,将楼内的灯笼吹灭了,我这就叫人前去修理。” 听到王福的话后,迎春楼内众人心里才多少安稳了一些,嘈杂声也逐渐小了下去,静静等待迎春楼的人将灯笼修好。 但是在场众人都遗漏了一个问题。 那便是迎春楼内是个完全封闭的结构,根本不会有风从外面吹进来,更别提将所有灯笼一次性吹灭,这肯定是一场针对迎春楼的行动,说不定还会殃及池鱼。 因此许开在发现这个问题后,第一时间凑到卫清耳边说了出来,随后便拉着卫清,摸黑朝大堂的角落走去。 事实果然如许开所料想的一样。 没等迎春楼的人将灯笼修好,让楼内恢复光明,大堂内的众人就听到外面响起一阵破门声。 随着吱呀一声,迎春楼的大门便倒了下来,碰撞到地面后,发出一道巨大的响声。 众人都被这一变故吸引了注意力,齐齐将脑袋转了过去。 只见门口处正站着数名黑衣人,手里的刀剑在月光照耀下,反射出道道寒光,即便是不懂兵器之人,也可以看出这是能杀人的真家伙。 站在台上的王福哆哆嗦嗦地问道:“你们想要干什么,难道不知道迎春楼背后有那位爷存在吗!” 听到王福的声音后,领头的黑衣人冷笑两声后,扔下了手里的木锤,用衣摆擦了擦手中长剑。 在月光之下,众人依稀能够看到长剑上的血渍。 “那不会是迎春楼门口侍卫的血。” 众人心里不禁都莫名出现了这个想法。 虽然大越连年战争,但都是在北方边境处,这些在京城内过惯了安稳生活的家伙,哪里见识过这种场景。 突然有一人颤颤巍巍地开口道。 “你们绝对是建汶余孽!” 听到此人的话语,领头之人黑色纱巾下的面色一变,摆了摆手喝道:“动手!” 随即立马动身朝迎春楼二楼奔去,后面的两名同伴立马跟了上去。 其他黑衣人则举起手中长剑,朝人群杀了过去。 只见刀光火石间,便有数人被其砍翻。 不过奇怪的是,除了开口说出建汶余孽的那人外,其他人都只是身上或手臂上受了点伤,只有那人被一名黑衣人一剑封喉,命丧当场。 见到这群人动了真格,大堂内的人群顿时骚动了起来,齐齐朝身后退去。 站在台上的王福在与一名黑衣人对视过后,看到了他眼中蕴含的杀意,心中一凉,丢下任冉就朝迎春楼内的后门跑去。 可由于客人太多,因此无论王福如何努力,都无法挤到后门的位置。 见到那名黑衣人离自己愈来愈近,近到自己都能看清他剑上滴落的血珠。 王福刚想张嘴说些什么,就感到胸口一痛,接着整个身子便被失去了力气,被黑衣人扶着软倒在了一旁。 见到这一幕后,楼内的客人变得越加慌乱,不停地朝着一旁躲去。 在拥挤的人群当中,即便卫清死死抓着许开的胳膊,二人依旧还是走散了。 看着眼前黑压压的人群,卫清心里不免有些慌乱。 许开可是卫清的好友,而且还是为了陪他才来到这里,要是许开出了什么问题,他可是会后悔一辈子的。 但此时又不好大声寻找许开,免得暴露了二人的位置,要是被那群黑衣人盯上,那就凶多吉少了。 可卫清不知道的是,许开在与其分开不久后,手臂就被一只柔软又有些粗糙的手抓住,将许开从后门的位置拉了出去。 顺着一条弯曲的通道一路到了迎春楼外面。 看到将自己救出之人的面容后,许开顿时呆怔了片刻。 “怎么是你!” 没等那人回答,许开又是一脸难以置信地说道。 “你就是那如霜姑娘!” 面对许开的震惊,孙茵轻笑了两下,语气温柔地说道。 “是啊,你也别叫我如霜姑娘了,叫我孙茵。” 听到孙茵的话后,许开点了点头,“好的,如霜……孙姑娘。” 接着许开想起了卫清,连忙转身便要朝迎春楼内走去。 见到许开的动作后,孙茵连忙拉住了许开,充满疑惑地问道。 “你回去做什么,我可是费了好大力气才把你救出来呢。” 许开用力摆脱了孙茵的双手,眼眸中满是坚定地说道。 “多谢孙姑娘,不过我好友卫清还在迎春楼里面,我得回去将他救出来。” 许开的语气很强硬,根本不容得拒绝。 听到许开的话后,孙茵不禁愣了愣,等她反应过来时,许开早已走进了通道当中。 孙茵见状无奈地跺了跺脚,小跑着朝许开追了过去,嘴里轻声碎碎念道。 “要不是看你是个重情重义的人,我孙茵才不会帮你呢。” 等许开穿过弯曲复杂的通道,回到迎春楼内后,却被眼前的场景震惊到了。 第67章 救下太孙 只见迎春楼内正哀鸿遍野,地上横七竖八躺着不少人,身上或多或少都带着伤,流出的血液将大堂的地面都染的猩红,此刻唯一还站着的人,只有台子上面的任冉姑娘。 至于这一切的始作俑者,那群黑衣人却消失不见,不知到哪里去了。 看到许开后,任冉姑娘才像是回过神来一般,一屁股跌坐到了地上。 在迎春楼内长大的任冉哪里见过这种场面,平日里连楼内厨子杀鸡的场景都不敢多看一眼,如今骤然面对这幅血腥景象,任冉的眼眸中满是恐惧。 许开看到这一幕,心里也多少有些发怵。 可为了找到好友卫清,许开还是壮着胆子,一点一点寻找着卫清。 由于不知道那群黑衣人是否还在迎春楼内,因此许开并不敢大声呼喊卫清的名字。 可是没等许开寻找多久,就听到楼梯口处传来一阵打斗声与刀剑碰撞之声。 随后许开便见到一衣着华贵之人,在人的护卫下,缓缓从楼梯上退了下来。 不仅如此,二楼的包间内也响起了一阵喊杀声。 就在许开有些不知所措时,却看到那从楼上下来之人,正是自己前些日子见过的太孙殿下。 就在许开疑惑太孙为何会出现在青楼中时,门口突然涌进了数名黑衣人,手里齐刷刷地拿着长剑,朝楼梯处的太孙冲去。 而太孙身旁之人早已抵挡不住对面的攻势,没等门口处的敌人来到身前,就已经有一人被砍翻在地,手中的长剑掉落在一旁,被太孙给捡了起来。 等门口的敌人靠近时,太孙身边又有一人被砍倒,这还是有太孙出手相助的缘故,不然肯定还要再多减员一人。 此刻太孙身边只剩下两名护卫,面对数倍于己的敌人,即便太孙武艺不弱,但也无法在这种状况下全身而退。 “看来今日要栽在这群建汶余孽的手里了。”太孙在心里暗自想道。 见此情形,许开连忙招着手大声喊道。 “太孙殿下请随我来!” 太孙转头朝声音传来的方向望去,见说话之人正是许开,于是太孙不假思索便带着人朝许开的位置而去,身后跟着一群黑衣人。 太孙运气不错,在朝许开跑去的路上,并没有被倒在地上的人给绊倒。 而他身后的那群黑衣人就没有这么好运了,纷纷被躺在地上的人给绊倒。 等他们爬起时,许开早已带着太孙与两名护卫转身进了通道。 在通道内,四人还遇见了前来寻找许开的孙茵。 听到许开的简单描述后,孙茵便带着四人朝迎春楼外而去。 由于太孙在战斗过程当中腿部被刺中,因此只能让两名侍卫架着他前行。 可这样一来,队伍的速度便被拖慢许多,身后的追兵很快便接近了几人。 两名侍卫见状,将太孙托付给许开与孙茵后,便提剑转身回去拖延敌人,让二人能够有充足的时间将太孙带出去。 听到侍卫的话后,许开与孙茵便一人一边架起太孙,快步朝迎春楼外走去。 没过多久,身后便传来一阵喊杀声与惨叫声。 通道不算宽阔,因此两名侍卫即便面对十几倍的敌人,也可以抵挡不少时间。 兄弟二人一左一右,将通道完全挡住,想要过去,便只能从二人的尸体上面跨过去。 “老二累了,要不去后面歇会,我来挡住敌人。” 虎大砍退一名敌人后,转头看了眼气喘吁吁的二弟,出声说了一句。 虎二听到大哥的话后,没有什么反应,只有屹立不动的身躯,表示着虎二并不愿后退。 见到这虎二的态度后,虎大侧身砍翻一人后,大笑着说道。 “不愧是我的好二弟,今日咱便战死在这里,帮太孙殿下争取时间。” 说罢,虎大弯腰躲过敌人刺来的长剑后,反手一刀割断了对方的喉咙。 一旁的虎二也不甘落后,大刀上下翻飞间便收下了两名敌人的性命。 领头的黑衣人发现在通道内无法发挥人数优势,盲目上前只是白白送命,于是连忙喝令手下退后,并让队伍中的弓弩手上前,想要直接射杀二人。 虎大见状赶忙挡到二弟身前,“二弟快走,去找太孙殿下汇合。” 话语刚落,对面便射出数支弓箭,全部插进了虎大的身体。 身后的虎二见到这一幕,双眼顿时变得血红,张嘴怒吼道。 “大哥!” 说完便作势上前,可被怀中的虎大拉住,却见他轻声说道。 “二弟不要莽撞,快走!” 说完,便在虎二的怀中断了气。 虎二本想上前为大哥报仇,可看到对面已经将箭矢装上了弓弩,于是只好暂时向后退去。 “大哥,我虎二一定为你报仇!” 一边后退,虎二一边在心里怒吼道。 黑衣人头领见虎二退走,连忙招呼手下向前追去,并且大声吩咐道。 “若是遇见那侍卫,休要莽撞上前,等弓弩手来解决他,不要白白上去丢了性命。” 虎二就躲在转角处,听到这句话后,只好愤愤转身离去。 此刻许开与孙茵已经带着太孙走出了通道,来到了迎春楼外。 由于天色较晚,并且迎春楼周边并无多少百姓居住,因此即便到了现在,京城内的兵马司还未发现这里的变故。 许开本想向太孙询问接下来该如何是好,却发现他早已因失血过多而晕了过去。 虽然用布条简单包扎了一下,但没有多好效果,鲜血依旧渗过布条流了一腿。 孙茵此时也没了主意,于是二人便只好架着太孙沿着街道而行,朝最近的医馆而去。 好在没有走出多远,就遇到了一队巡逻的官兵。 许开见状将太孙腰间的玉牌扯了下来,连忙跑到官兵什长面前说明情况。 什长见到太孙令牌后,心里也是吓了一跳,确认过后,连忙让手下分别前往兵马司与皇宫报信。 从许开手里接过太孙后,这位身材魁梧的什长背起太孙便朝着最近的医馆奔去,短短几息便飞出去了数十米,让许开不禁为其身体素质而咋舌。 第68章 被抓入狱 没等许开几人跟上什长,就听到后面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许开与一队官兵顿时如临大敌,双眼紧紧盯着面前的通道,刀把死死攥在手里,被汗水浸湿后,变得有些湿滑。 好在片刻过后,当通道内的人显露身影后,许开发现是太孙的一名护卫。 不过他目前的状态不太好,步履蹒跚摇摇欲坠,背后还插着好几支羽箭,整个人像是刚从血池子里走出来一般,浑身上下就没有一处干净地方。 一旁的官兵并不认识虎二,在见到他这副骇人模样后,还以为他就是伤害太孙之人,于是举起大刀便要朝其冲去。 还好许开及时拦住了他们,不然虎二说不定就要被自己人给杀了。 等许开来到虎二身边时,发现他双眼紧闭,嘴里不停喃喃着报仇什么的。 许开刚想询问几句,就听到通道内又响起了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数量明显多了许多。 许开立马意识到是追兵追了上来,于是招呼了两名官兵来架起虎二,便让众人朝着什长离开的方向而去。 等黑衣人从通道中出来后,只看见了一个空无一物的街道,以及地上的几滩血迹。 领头之人用手沾了沾地上的血渍,发现还有着些许温度,于是开口道。 “这血迹还很新鲜,他们一定没有走远,咱追上去看看。” 说完,便率先顺着血迹的方向冲了出去,一众手下齐刷刷地跟在他身后。 等他们走远后,一个身影却从犄角旮旯里钻了出来,正是留下来想要寻找卫清的许开。 许开不敢耽误时间,等黑衣人走后,他便立马钻进了通道当中。 进了通道内,他又被眼前的血腥场景给吓了一跳。 只见通道内到处都躺着尸体,正源源不断地流着鲜血,在地面上铺上了一层薄薄的血液毯子,踩在上面感觉黏黏糊糊的,让人心里十分不适。 不过有了先前的经验,许开对这种场景倒是产生了些免疫力,扶着墙壁干呕了两下后,便好转了许多,迈步朝通道深处走去。 一路上许开都不敢低头,害怕与地上的黑衣人对上眼神。 但是时不时踢到的手脚,还是让许开肚子里一阵反胃,差点就要将晚上吃的东西都吐了出来。 行至半途,许开看到了一具后背插满的弓箭的尸体趴在地上,活像一只炸毛的刺猬。 许开虽然好奇此人为何会有这种死法,但是为了避免将晚饭吐出来,许开还是小心翼翼地绕过了他,朝着前面的通道而去。 就当许开经过最后一个拐角便可进入迎春楼内时,却听到了一阵交谈声传来。 “楼内怎么会有交谈声?” 许开在心底自言自语了一句,脚步也随之停了下来,想躲在转角处听听在说些什么。 “阁主,属下办事不力罪该万死,竟让太孙给逃走了,请阁主惩罚!” 听到这句话后,许开顿时明白过来,其中一人正是这群黑衣人的头领,也是他组织了这次针对太孙的袭击。 许开本以为阁主会严厉惩罚自己的手下。 毕竟经过此事后,太孙势必会加强警惕,再想要对付他,就不像今日这般容易了。 可事实却与许开想象的完全相反。 “无碍,太孙跑了就跑了,他存活与否都对咱的计划没有影响,你无需自责。” “这群人的目的,难道不是杀死太孙吗?” 许开有些疑惑,他本以为这群人就是冲着太孙而来,可听到阁主的话后,又好像不是这么一回事。 “既然任务完成了,那你们就撤退。” “是!” 随着二人的脚步声远去,一直到消失不见后,许开才从通道内走了出来。 令许开惊奇的是,楼内的那群伤员竟然都消失不见了,只有地面上的血迹依旧存在,提示许开这并不是在做梦。 许开四处找了找,发现始终没有卫清的身影,即便是二楼的包间也是如此。 包间内与大堂不同,并没有多少血迹,看来那群黑衣人并不敢伤害京城内拥有权势之人。 “这群黑衣人的目的究竟是什么?” 许开无力地坐在台子上面,双手撑在地上。 突然,许开发现自己的右手碰到了什么东西。 拿起来一看,发现是个一块残缺的令牌,看上去只有原先的三分之一左右。 将表面的血污擦去后,令牌的正面赫然写着一个残缺的‘李’字,而背面则写着一个‘阁’字。 仅凭这枚令牌上面的字,好像并不能得出什么信息。 许开将其收入怀中,想着等皇帝下令彻查此事时,再将这枚令牌交上去。 休息一会后,许开站起身来,拍了拍屁股正要从大门处离开。 就见到一群官兵蜂拥而至,手里端着长枪与弓弩将许开围在了台子上面。 看着直勾勾对着自己,还泛着寒光的箭矢,许开生怕哪位官兵会一个不小心,便将那羽箭射出。 面前的一名官兵还朝着门外大声喊道。 “将军,这里还有一名尚未逃走的余孽!” 话音落下,便看到门口的官兵齐齐后退,让出了一条通道来。 一位身着盔甲,腰挎宝剑的将领顺着让出的通道走了进来。 见到话事人后,许开连忙大声喊道。 “这位将军,我乃当朝榜眼许开,并非什么余孽!” 说完,许开又补充道:“今科状元卫清被对方掳走,不知下落如何,还请诸位快快寻找,莫要耽误了时间。” 听到许开的这句话后,那名将领只是轻飘飘地说道。 “哦?你在教我做事?” 话音落下,那名将领便不再搭理许开,转身顺着通道走出了迎春楼大门,空气中还飘荡着他留下的一句话。 “将他带走,关到兵马司的大牢里去。” 随行的副将点头应了声,“是”。 随后便招了招手,让几名官兵将许开抓了下来。 这些官兵都是些粗老冒,也不管许开到底是不是真的榜眼,也不在意许开将来会不会报复自己,手底下没点轻重,即便许开连连叫痛,也丝毫没有手下留情。 第69章 备受刁难 “进去!” 狱卒手上一使劲,便将许开推进了大牢当中。 接着没等许开反应过来,便大力将牢门关上,并上好了锁。 “你给我老实点!不然我手里的棒子可不会留情。” 说完,狱卒便离开了许开的牢门口,坐到了门口旁的椅子上,和另一名狱卒闲聊了起来。 桌子上还摆着一碟花生米,以及一小壶酒,二人一边吃喝,一边闲聊,看起来甚是悠闲。 许开环首打量了一番牢内的环境,许是常年见不到太阳,整个牢狱内都显得湿漉漉的,墙角处有一团草堆,应该是自己这两天的床了。 不过好在整个牢房内只有自己一个人,这一点许开还是比较满意。 反正自己现在身处牢房当中,什么事情都做不了,于是许开干脆不再思考,将整个人都扔到了草堆上面。 虽然牢房内很是湿润,但这个草堆却还是干燥的,躺在上面有些意外的舒适。 即便被兵马司将领错当成杀手的同伙,并且还被抓到了大牢当中,可许开心中一点担忧的情绪也没有。 许开知道过不了多久,太孙或是太子殿下便会来将自己救出去。 就这样躺在草堆上面,许开不知不觉睡了过去。 不知道多久后,突然一桶水泼到了许开的身下,一下子便让许开清醒了过来。 睁开眼后,许开便看到自己面前正坐着那位兵马司将领,而自己则被绑在了一张椅子上面。 见许开终于醒了过来,那名泼水的狱卒在心里暗暗松了口气。 “都用了三桶水了,总算醒了过来,这人也真是能睡,要是放在城外,估计被山匪抓走都不知道。” 接下来那名狱卒便提着水桶退了出去,兵马司审犯人,闲杂人等可不能在场。 虽然狱卒只是名编外人员,但兵马司的手段他还是了解一二,因此在推出去的同时,心里暗暗给许开祈祷了两句。 等狱卒走后,那名将领站起身来,走到许开身边,好声好气地说道。 “我名为杨威,相信你们这群建汶余孽应该听说过我的手段,若是你老实一些,将此次袭击的始作俑者与参与者都说出来,我可以考虑让你免受一些皮肉之苦。” 许开闻言苦笑了两声,颇为无奈地说道。 “杨指挥使,我乃今科榜眼,定然不会是那建汶余孽。” 接着许开甩了甩头上的水,加重了几分语气,“你若不信,大可派人去书店买上一本及第录,看看上面的榜眼是不是我许开。” 杨威本就是个嚣张跋扈、有勇无谋之人,好不容易抓到个俘虏,本想直接将许开屈打成招,却被一旁的手下拦了下来。 “大人,我等寻来一本及第录看看也无妨,要是被皇帝陛下发现咱抓错了人,那可就糟糕了。” 杨威本来还想反驳几句,毕竟自己这些年来审问犯人,靠的都是屈打成招,哪里会在意自己有没有抓错人。 即便抓错了人,有伯父杨容在,自己便不会出事。 可说话的手下正是伯父杨容派来的人,因此杨威不得不好好斟酌一番他的意见。 见杨威还在犹豫,那名手下不等杨威发话,便直接走了出去,吩咐人前去最近的书店买本及第录来。 手下走后,杨威虽然心中有气,但也不好对其发作,重重地捶了一下桌子后,将目光投向许开,语气愤愤地说道。 “就算今科真的有个名为许开的榜眼,你又如何证明你是许开呢?” 对于这个问题,许开缓缓开口回答道。 “你前去东城的来福客栈,向掌柜询问许开的房间,我的身份令牌便在房间的柜子里面。” 闻言杨威朝另一名手下看去,意思很是明确。 那名手下点头应了一声后,便急匆匆地走了出去。 一时间审问室内,就只剩下了杨威与许开二人。 为了避免尴尬,杨威坐回了自己的位置上,端起桌上的茶杯喝了起来。 被水浸湿的衣服贴在身上,让许开很是不适,于是朝杨威开口说道。 “杨指挥使,能不能给我身干净衣物换换?” 杨威只顾着喝茶,装作没有听见一般,丝毫没有搭理许开的意思。 许开见状,只好无奈地抽了抽双手,换了个舒服点的位置。 过了许久,一名手下拿着本及第录走进了审问室内,并将其递给了坐在椅子上假寐的杨威。 “指挥使大人,最新的及第录已经买来了,上面确实有一名名为许开的榜眼。” 听到手下的话后,杨威猛地睁开眼睛,拿过及第录后翻看了起来,确实在今科进士的名单当中,看到许开的名字。 杨威将及第录摔在桌子上面,虽然心中不想承认,但自己好像真的抓错了人。 即便及第录上有一名名为许开的榜眼,杨威依旧嘴硬道:“就算今科的榜眼名为许开,但你也不能证明你就是许开!” 说完,见许开身上的绳子好像松了些,于是便叫身旁的手下上前重新系紧,将许开的双手勒的疼痛无比。 但许开知道无论他说什么都没用,于是只好默默承受了下来。 半个时辰后,另一名手下也拿着许开的身份令牌回来了,并且还凑到杨威耳边轻声说道。 “大人,据那客栈掌柜所说,此人好像确实是当今榜眼,并且状元卫清也是他的好友。 从客栈出来后,我还遇到了卫清的一名侍卫,他说卫清与许开昨晚的确去了迎春楼,不过如今不知下落何处。” 说完后,手下便将找到的许开身份令牌递了过去。 杨威接过后,仔细查看了一番,接着又朝许开询问了几个问题。 见许开都一一回答了上来,杨威依旧不肯承认,于是嘴硬说道。 “这令牌一定是你伪造的,那客栈掌柜也是你的同伙。” 说罢,便朝手下大声喝令道,让其前去将那客栈掌柜也一并抓来,好好审问一番。 见杨威如此不讲道理,许开也不再忍让,刚想出声争论几句,便听到外面传来了一道略显尖锐的声音。 “太子殿下到!” 第70章 得救 听到门外传来的声音,杨威赶忙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物后,便要出门前去迎接。 可太子却先他一步走了进来。 看到太子被内侍搀扶着进来后,杨威连忙拜倒在地。 “见过太子殿下,臣未能外出迎接太子,实在罪该万死,请太子殿下责罚。”语气里充满了恭敬。 太子瞥了杨威一眼,不咸不淡地说道:“我哪里敢责罚你,我可不想被当作同伙,到时候被你抓去审问一番,我这副身子骨可受不了。” 话音刚落,杨威的额头便流下了大颗大颗的汗珠。 虽然太子的语气很平淡,但杨威哪里听不出太子心里愤怒的情绪,于是低头擦了擦冷汗后,连忙颤声解释道。 “臣万万不敢!” “万万不敢?哼!我看你仗着杨容侄子的身份,这京城内谁都不放在眼里,有什么不敢做的?” 太子坐下后,让内侍将许开身上的绳索给解开后,面色阴沉地冷哼一声后说道,声音中充满了冰冷。 听到太子的话后,杨威浑身打了个哆嗦,将头深深低下贴在地面上,不敢再多说一句话,生怕多说多错,引得太子不满。 见杨威不再说话,太子也不愿理会他,就让其保持着这个姿势,将目光转向许开。 脸上的寒霜好似遇到烈阳一般,瞬间便消融干净。 “平之无碍否?” 太子语气和蔼地朝许开问道,声音里还似有似无带着一分紧张。 面对太子的关心,许开心里不禁涌现出一丝暖意,揉了揉肿胀的双手后,朝太子躬身行了一礼。 “多谢太子殿下挂念,学生身体并无大碍,未曾受到伤害。” 由于许开四月份才能走马上任,此时吏部的官员花名册上并没有许开等新科进士的名字,许开现在还并未得到官身,不过殿试曾由太子主持,因此许开自称学生倒也没错。 接着许开又恭声问道:“不知太孙殿下如今伤势如何,是否好转过来?” 见许开问起自己的儿子,太子浅笑两声后,一脸温和地说道。 “那小子年纪轻,身子骨比我可好多了,受点小伤没什么大碍。 对了,你那位好友卫清也并未受伤,此刻也在这牢中接受调查。” 许开正想询问卫清的下落,听到卫清并无大碍后,这才松了口气,整个人都放松了下来。 看到许开的表现后,太子在心里暗暗点了点头。 像许开这般重情重义之人,试问谁不喜欢呢,更何况许开还具有卓越的视野。 在太子心里,许开就是将来留给自己儿子的瑰宝,若是好好调教一番,待其成长起来后,定然能成为一名国家重臣。 可这样一位人才,竟然被京城兵马司的指挥使当作案犯同伙给抓了起来,要是自己来晚一些,说不定杨威就要上手动刑了。 兵马司的手段太子也是了解的,这群人最爱刑讯逼供,往往审讯之前便会将抓来的人毒打一顿。 不仅如此,这群人还会动用一切手段,让被抓之人受到肉体与精神上的双重折磨。 因此在兵马司的牢房内走过一遭后,这些被抓之人无论是否有罪,出来后都多少会有些精神失常。 因此太子在听到许开被东城兵马司给抓了,在看过自己的儿子过后,便连忙赶了过来。 要是因此让自己损失了一位大才,那杨威便是百死也难消太子心中的怒火。 好在太子赶来后,杨威还未动手上刑,许开也并未受到多少伤害,就是双手被勒的有些疼痛罢了。 “太子殿下,不知这群袭击太孙的黑衣人身份,查验清楚与否?” 说着,许开从怀中将捡到的那枚令牌拿了出来,递到太子手里。 “这是学生在迎春楼的台子上所捡,似乎是那群黑衣人遗留的。” 令牌刚一入手,许开便看到太子的眼眸猛地缩了一下,不过很快又恢复了过来,将眼底那滔天的情绪掩藏了下去。 没等太子发话,许开又继续说道。 “学生在回迎春楼寻找卫清的时候,偷听到了这伙人首领与手下的交谈,似乎他们对能否杀死太孙并不在意。” 将自己知道的东西说完后,许开便低头退后了两步,不再出声。 听完许开的话后,太子低头沉思了片刻,随后便一脸严肃地朝许开说道。 “平之,这件事你无需参与,也勿要操心,回去之后好好研究你提出的海市之策,这可是利于国运的政策,日后定能延续我大越百年国祚!” 说完便在内侍的搀扶下站了起来,朝着外面走去。 路过跪伏在门口的杨威时,太子连一个眼神都没有给他,只是语气平淡地说道。 “杨指挥使,你的调令明日便会下来。” 随后也不理会杨威说了什么,径直走了出去。 不过屋内的许开倒是听得一清二楚,杨威嘴里不停念叨着‘多谢太子!’。 许开见状无奈地摇了摇头,越过杨威走了出去。 “早知如此,何必当初。” 走出审问室后,便到了一处院子当中,此刻外面的天色依旧黑暗,由于看不到月亮的位置,因此许开便辨别不出现在的时间。 许开正想朝院门走去,身旁一间审问室的大门突然被打开,紧接着一道身影便从里面走了出来。 正是许开苦苦寻找良久的卫清。 二人对视一眼后,喜悦之情顿时溢于言表,重重地拥抱过后,许开朝卫清询问道。 “公泰你去了何处,为何在迎春楼内寻你不到?” 卫清闻言苦笑了两声,将事情娓娓道来。 在许开将太孙救走后,那群黑衣人便将自己与其他伤员全部拉上马车带走,扔到了东城城墙根下。 随后那群黑衣人便利用绳索飞上城头,打晕看守的几名士卒后,便大摇大摆地从京城内离开了,独留一群伤员在城墙底下哀嚎。 等东城兵马司的人到来,已经是两刻钟过后了,那伙黑衣人早已不见踪影。 见伤员数量较多,并且伤势不轻,因此兵马司的人便先将伤员送到了城内的医馆当中,至于逃出城外的黑衣人,只好日后交给锦衣卫来抓捕了。 第71章 始作俑者竟是!!? 不过由于卫清身上并未受伤,于是便被兵马司的官兵给抓了回来,想要好好审问一番,看看是不是那群黑衣人的同伙。 好在太子殿下及时到来,从士卒的鞭子下面将卫清救了出来,使卫清免遭一番皮肉之苦。 二人接着边走边说,许开一个没注意,被门槛给绊了一下,要不是用手撑住了门框,不然定要摔上狠狠一跤。 在心中道了声好险后,许开刚要将手拿回来,却发现这门框的触感十分熟悉,好像自己在哪里摸到过一样。 看着用双手不断抚摸着门框的许开,卫清心中很是疑惑,于是开口问道。 “平之,你摸这墙壁作何?” 面对卫清的询问,许开并没有回应,而是在脑海中不停回忆,到底是什么东西与这门框的材质触感一致。 卫清见许开不搭理自己,以为这门框有何异常之处,也学着许开的样子,将手放到门框上摸索着,最后发现这门框并无异常之处,不过是普通的石头罢了。 虽然心中十分疑惑,但卫清并没有打扰许开,而是在一旁默默等待着。 好一会后,许开始终想不起来,正准备放弃,可当许开摸到自己腰间的身份令牌后,脑海中顿时灵光一现。 于是转身朝一旁倚靠在墙上的卫清询问道。 “公泰,你可知这门框的材料产自哪里?” 听到许开的询问后,卫清拄着脑袋回忆了片刻,缓缓开口道。 “这门框好像是黑玉石所做,而这黑玉石矿在西北陕西布政使司,由皇族负责管理,专门供应皇宫所需,不知道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说完卫清又一脸好奇地看向许开,“你莫不是喜欢这石头?” 许开并没有听到卫清后面的那句话,在听到石矿由皇族负责管理,专门供应皇宫所需时,许开便陷入到沉思当中。 “莫非此事的背后凶手,便是皇室中人?” 再联想到太子接过令牌时的眼神变化,许开能够有很大的把握,断定此事的始作俑者便是皇室中人,并且还得是位手里握有权势之人。 “韩王!” 结合后世的记忆,许开心底顿时出现了一个人名。 知道了背后之人后,许开心中瞬间便变得明朗了起来。 虽然不知道为何韩王对太孙的生死并不在意,但许开知道,韩王做这件事的目的便是为了那皇帝的位子。 “怪不得太子不愿我参与此事,既然关乎皇位,那我便装作什么也不知道好了。” 虽然按照后世的记忆,最终的结局是太子取得了皇位,但许开穿越过来后渐渐发现,大越的历史与前世的明朝并非完全相同。 韩王手里显然拥有一股不小的力量,因此这将来的皇帝位子,到底会落在谁的手里还未可得知。 许开并不想过早站队,毕竟站错队伍之人,注定会没有好下场。 许开的家中还有父母妹妹与小玉,因此对于自己的一举一动,许开都需要慎之又慎地考虑一番。 卫清见许开又陷入到沉思当中,只好无奈地在一旁静静等待。 过了一会后,等许开回过神来时,正好见到卫清一脸无语地看着自己。 数次将卫清晾在一旁,许开心中难免产生了些愧疚的情绪,于是连忙开口说道。 “抱歉公泰,方才想到些事情,实在是抱歉。” 说着,许开拱手朝卫清行了一礼,以表达自己的歉意。 卫清心中并没有生气,赶忙扶起许开后,一脸好奇地问道。 “平之你在思索什么事情,难道与那群黑衣人有关,能否告知于我?” 许开思考的事情确实与黑衣人有关,不过却不能告诉卫清,毕竟事关重大,卫清还是不知道的好。 于是许开打了哈哈后,便将这个话题略了过去。 等两人走出兵马司的大牢,就见到卫大正带着其余三名侍卫,站在门外等候着,街道上还停着一辆马车。 许开看了看天上月亮的位置,发现现在已经到了寅时,距离日出也没有多少时间了。 也就是说距离许开被抓,到现在已经过去了三个多时辰。 在看到卫清与许开的那一刻,卫大带着三名侍卫赶忙走上前来,齐齐跪倒在地。 “请公子日后无论去往何处,一定要带着吾等四人,不然若是公子出了意外,我四人万死难辞其咎。” 虽然卫清此次并没有受到伤害,但却受到了不小的惊吓,估计这两日都不会独自出门了。 将卫大等人亲手扶起后,卫清带着许开坐进了街道上的马车当中。 约莫一刻钟后,众人便到了客栈的门口。 此刻天边已经有了蒙蒙的光亮,估摸着过不了多久,太阳便会从东边升起来。 掌柜正站在客栈门口,等着迎接许开与卫清二人。 见到熟悉的马车停在店门口,掌柜连忙迎了上去,朝率先走下车来的卫清说道。 “店内已经准备好了早膳,两位老爷若是腹中饥饿,我现在便叫人将饭食端上来。” 虽然昨晚在迎春楼内用过了晚膳,但经过一晚上的动荡,肚中的食物早已消化干净,此刻恰好符合时宜地发出响声。 听到声音后,掌柜不等卫清发话,便转身朝门口的小二喊道。 “愣着干什么,还不快把饭食端上来!” 吩咐完小二后,掌柜立马转过头来,一脸谄媚地朝许开与卫清嘘寒问暖。 用过早膳后,一夜未睡的卫清难忍身体传来的困意,于是朝许开打了声招呼后,便走进自己的房间睡觉去了。 许开由于在兵马司的大牢内睡过一会,因此此刻大脑依旧清醒,并没有多少困意。 在回到房间后,许开便摊开白纸,研好墨后便在纸上写了起来。 等到天色大亮,明日当头,许开才停了下来,将墨迹吹干后,许开便将这些写满字迹的纸张收了起来,等到日后再交予太子殿下。 做完这一切后,许开身体上的疲惫感顿时爆发了出来,大脑也不复之前的清明,变得浑浊沉重了起来。 于是许开一头栽倒在床上,沉沉睡了过去。 第75章 返乡 一直在翰林院内待到了下午,杨胤才派下人送来了消息。 “许大人,杨大人让我来给您传个信儿,说您的事情已经办好了,太子殿下给了您三个月的假,等六月份左右再回到詹事府报道即可。” 听完后,许开点了点头,从怀中掏出块碎银子,塞进了前来传信的下人手里。 收下银子后,那下人嘴角露出一抹笑容,朝许开躬身道了声谢。 许开朝下人说道:“回去后记得替我向杨大人道谢。” 说完,便朝下人摆了摆手,示意其可以离开了。 等下人离开后,许开便转身朝卫清的房间走去。 在返乡之前,他得先跟卫清说一声,免得他因为找不到自己而着急。 走进卫清的房间后,许开发现他也正在收拾东西。 “公泰,过两日我得回乡一趟。” 说着,许开走到了一旁的椅子上坐了下来,端起茶壶倒了杯水。 由于许开先前已经与卫清打过招呼,因此卫清倒显得不怎么惊讶,淡淡地道了声知道了。 接着看了眼许开后,随口问了一句。 “平之,你找好房子了没?要是没找好,不如搬来与我同住。” 听到卫清的邀请,许开将口中的茶水咽下后,轻笑着说道。 “算了公泰,我可能要将家里人带来京城,若是搬去你那里,估计不太合适。” 见许开这样说,卫清便熄了与许开同住的念头。 反正二人之后同在詹事府为官,哪里怕见不着。 于是卫清便低下头继续收拾起自己的行李,他在京城内租了个不大的院子,只有两进七个房间,三个正房四个耳房,恰好能住下卫清与他的几名侍卫。 许开见卫清不再言语,便打算走出房门,不再打扰卫清。 等许开走到门口时,却听到卫清说道。 “平之,这些天我会让人留意京城内的房子,要是有好的房子我便帮你留下来。 我也与爹说了你的事,等你到了瑞州城,自然会有人接你。 卫大你也带去,在路上也好有个照应。” 许开转过身来,却见到卫清此刻正背对着自己,站在床边收拾着东西,看不清他的表情如何。 “既然如此,那便多谢了。” 许开拱手道谢后,便不再停留,迈步走了出去,恰好看到卫大正在院门处等着自己。 等许开走到卫大身边后,就听到他恭声说道。 “许公子,少爷同我说了,让我与你一同上路。” 面对卫清的好意,许开也不好拒绝,并且路上有卫大相伴,确实能够安全许多,于是便点了点头。 “路上有你相伴,确实安全许多,如此那咱明日便一同上路。” 说完,许开便抬脚朝翰林院外走去。 次日清晨,卫大便驾着一架普普通通的马车来到了翰林院门前,停在路旁等待许开。 没过多久,许开便带着大包小包的出现在门口。 卫大见状立马走上前来,帮许开将行李放进了马车当中。 许开坐好后,便朝外面喊道:“卫大,出发!” 随后卫大一扬鞭子,马车便缓缓启动,朝京城外的码头而去。 大越没有高铁、飞机,速度最快的交通方式,那便只能是水路,一日便可行千里。 数日后,许开正端坐于木舟船板之上,手里捧着本话本,时而看书,时而看看两岸的风景,一路上倒也不觉得无聊。 卫大则立在一旁,一只手放在腰间的剑柄上,双目不断扫视着周围的江面与岸边的道路。 半个时辰后,许开身体内传来了一阵乏意,于是便将手中的话本放下,双目遥望远处的江面,大脑一片空白,进入到深层的放松状态当中。 突然,许开瞳孔一缩,发现远处的江面上,好似有一块朽木在不断上下沉浮,但仔细一看,又有些像一人溺在水中不断挣扎。 许开见状不敢大意,连忙令船尾的船夫加快船桨的摆动,加速朝那疑似落水之人而去。 等船只靠近后,许开发现那确实是一名落水之人,于是脱下身上衣物,便要跳入水中前去救援。 可没等许开有所动作,就被一旁的卫大拦了下来。 “许公子您身体宝贵,这般危险之事便由我来。” 说完,将腰间长剑拆下后,便一个猛子扎入水中。 作为生在南方的汉子,卫大自然擅通水性。 只是几个扑腾,便见他到了溺水之人旁边,接着用一只手将那人脑袋托起,朝着船只慢慢游来。 等到了船只边上后,许开一把拉着那溺水之人的手臂,在卫大的帮助下,一把将其拉上船来。 那人面色青紫,显然是吸入不少江水,并且心脏都已停止跳动。 一旁的卫大上船后,看了眼这人的脸色,便摇头叹息着说道。 “许公子,咱还是晚了一些,此人面色青紫,已是无力回天了。” 说完便朝船舱内走去,湿漉漉的衣服贴在身体上,让卫大感到十分不适。 要是许开是‘本地人’,那此人确实是已无力回天,但许开毕竟是穿越者,并且还学习了不少急救措施,其中便有救治溺水的应急方法。 因此在许开的努力下,成功将溺水之人体内的江水排了出来,并且令其心脏恢复了跳动。 等卫大换好衣物,从船舱内走出时,便看到此人的脸色好转了不少,不复方才那般青紫。 卫大见将死之人却被许开救回,不由得满脸震惊,语气微微带着颤抖着问道。 “许……许公子,您是如何将这将死之人救回的?” 见卫大问起,并且这救治之法也不是什么宝贵的东西,于是许开便将救治方法一五一十告诉了卫大,并且将其使用限制与要点也一并告诉了卫大。 原本许开也没多想,只当卫大是好奇。 没想到卫大听完后,却突然跪在地上,恭敬地朝许开下拜。 许开见状顿时有些不知所措,连忙上前想要拉起卫大。 可卫大一名习武的汉子,身材五大三粗,哪里是许开这个瘦弱书生能够拉起的,于是许开只好完完全全受了这一拜。 等卫大起来后,许开有些无奈,又带着些好奇地问道。 第72章 走马上任 等许开一觉醒来后,已经过去了数个时辰。 许开走出房间后,看到卫清正坐在露台的位子上,眉头紧锁,双目遥望着远方,一口接着一口喝着茶水,似乎在因为什么事情而烦恼。 “小二,上碗素面来!” “好嘞,许老爷!” 听到许开的声音,卫清猛地将头转了过去,却没想到用力过度,将脖子给扭到了。 于是当许开坐到椅子上后,便看到卫清正捂着脖子,疼的满脸通红。 好在疼痛来的快,去的也快,当小二将素面端上来后,卫清也恰好缓了过来。 看着许开正一脸无忧无虑地吃着面条,卫清一字一句地开口说道,与许开吸溜面条的声音混杂在一起。 “平之,你可知这京城内可是变了天了!” “变天?” 听到卫清的话后,许开将嘴里的面条咽了下去,眼眸中满是疑惑地看向卫清。 见许开朝自己看来,卫清一本正经地点了点头,许开从卫清的脸上看不出一点开玩笑的意思。 于是许开霎时间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将身子端坐起来后,放下了手中的筷子,伸手示意卫清继续说下去,许开想知道在自己睡觉的这几个时辰内,京城怎么就变了天了。 看到许开的动作后,卫清将这几个时辰内发生的事情,跟许开全部描述了一遍。 太子从兵马司大牢离开后,便径直前往了皇宫,将这件事报告给刚刚起床的泓乐皇帝。 听到此事后,泓乐皇帝龙颜大怒,下旨令太子全权负责彻查此事。 太子得到泓乐皇帝的授权后,派遣锦衣卫在城中大肆搜寻,将与韩王交好的一众官员都抓进了锦衣卫的牢狱当中,不少官员更是在睡梦中便被锦衣卫抓了起来,送进了大牢内。 而东城兵马司指挥使杨威,由于城门监管不力,并且以往的一系列不法行为,都被太子麾下的锦衣卫挖了出来。 即使杨威作为杨家之人,家族中有三人是内阁成员,并且其中的杨胤还是内阁首辅。 但杨家并没有出手保下杨威的打算,任由锦衣卫冲进杨家将其抓走,想必这三位老狐狸早已知道了些内幕消息。 而且区区一名正六品的东城兵马司指挥使,并不值得家族出面保护下来。 经此一役,韩王在京城内的势力算是被清洗了大半,剩下那些躲在暗处的家伙,也不过是些臭鱼烂虾罢了,掀不起什么风浪。 至于京城中那些中立官员,通过此次事件,敏锐地意识到在皇位的争夺上,胜利的天平已经在向太子一方倾斜。 太子此次这般大张旗鼓地剪除韩王的党羽,自然是得到了泓乐皇帝的默许,不然太子绝对不敢如此大胆。 不过卫清心里有些疑惑,为何泓乐皇帝会放任太子削弱韩王的势力。 卫方在家中经常私下向卫清提起泓乐皇帝,说他与那曹操相似,都是文武大才,却又心中多疑,喜好猜忌的性子。 因此在进京赶考之前,卫方还特意叮嘱卫清,令其在京城内务必小心行事,若是面见圣上,只需平常心对待即可。 并且还偷偷交给了卫清一本小册子,上面记载了京城内各个势力成分,这也是卫清能够知道太子在剪除韩王党羽的原因。 不过还有许多官员的势力归属,并没有在卫方所给的小册子上有所记录,因此卫清只好将他们划归韩王一脉。 说完后,卫清便将父亲所给,记载了京城内官员势力的小册子递给了许开。 许开接过之后,小心地翻看了起来。 发现按照名册来看,韩王在京城内的势力几乎与太子相当。 可以说若是某天皇帝驾崩,而指定的皇位继承人并不是韩王的话,他完全有能力发动一场政变,将京城搅的天翻地覆。 并且在许开看来,这还是韩王手下势力的冰山一角。 韩王真正的势力,是京城外面的军队。 在靖难之役时,韩王英勇骁战,多次在关键时刻救下泓乐皇帝,可谓是靖难之役的第一大功臣。 甚至坊间曾有传闻,在靖难之役时,还是燕王的泓乐皇帝对韩王说过一句话。 “世子多疾,汝当勉之。” 也就是这样一句话,让京城内不少官员选择站队韩王,这也是韩王争夺皇位的底气所在。 不过泓乐皇帝登上皇位后,却越加喜爱这个能治国的太子了,每次出征漠北,都是太子在大后方管着后勤,并且从来没有出现过问题。 在太子监国时,勤耕不休,将国家事务大理的井井有条,十分让泓乐皇帝省心。 而韩王就不同了,在其监国时期,显然不像大哥那般经验丰富,面对许多问题都无从下手,只能勉强维持国家机器的运行。 因此泓乐皇帝在出征回来后,将韩王叫来宫内大骂了一顿,并且之后不再让其监国,而是将韩王带在身边,安心做个能征善战的将领。 也不知泓乐皇帝是有意还是无意,让韩王在军中培养了一股独属于自己,规模不小的势力。 这样一来,太子掌握朝堂,而韩王掌握军队,双方一下子便陷入到诡异的平衡当中。 不过经此一役,韩王今后在面对太子时,若是没有隐藏手段的话,也许就要落入下风了。 思考过后,许开看向卫清,语气凝重地说道。 “我二人人微言轻,并且太子发话,不让我等参与这次事件。” 卫清听后也是表情严肃地点了点头,他可不想因为自己的胡作非为,给远在瑞州城的父亲添麻烦。 之后的几日里,二人便是一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样子,整天躲在客栈内饮酒论政,日子也算是快活。 不过到了四月份,二人收到了吏部送来的官服、官印与调令,并通知二人次日一早便要前往翰林院报到。 看着手中的物件,许开一想到明日便要‘上班’了,心中便是一阵烦闷。 大越官员不仅俸禄少,假期也不多,除非皇帝特许,许开这三年估计都没有时间回家探望了。 次日清早,当二人身着官服来到翰林院时,看到一群人正站在翰林院内的院子里。 站在前方台阶上的那人,身着一袭红袍,官服绣着只白鹇,正朝着面前众人不知在说些什么。 第73章 翰林院的工作 等许开二人靠近后,发现那身着红袍之人,正是翰林院内的侍讲学士,而台阶下的那群人,则是今科庶吉士。 此刻侍讲学士正在讲述他们日后的工作。 笔法优异者,则负责为皇帝起草诏书;学识渊博者,则负责为皇帝讲授经书;至于其他人,则负责整理文稿,或是按照皇帝的要求编修史书等。 自从泓乐大典编纂完成后,翰林院便清闲了许多,平日里一般没多少工作,只需要看看经史子集,回答皇帝提出的一些问题便可。 吩咐完毕后,侍讲学士便招了招手,让翰林院内的小吏将这群庶吉士们,带去各自工作的位置。 等这群人走后,许开才和卫清二人走了上去,朝侍讲学士拱手行了一礼后,恭恭敬敬地问道。 “请问大人,我二人的工作是什么?” 听到许开的声音后,侍讲学士看着许开问道。 “你二人便是今科状元与榜眼?” 二人闻言连忙点头称是。 只见那侍讲学士低头思考了好一会后,才犹犹豫豫地开口道。 “那……你二人便去参与太祖实录的编修。” 说完,便喊来一旁的小吏,让其带领许开二人前去翰林院东房,那里正是编修太祖实录的工作地点。 许开与卫清二人拱手谢过侍讲学士后,便跟在小吏的身后离去。 不过许开不知道的是,在他转身离开时,那名侍讲学士便一直盯着他的背影,嘴里轻声喃喃着。 “这就是那位被太子殿下惦记着的大才吗。” 等许开的身影离开视线后,侍讲学士才收回自己的目光,转身朝自己办公的位子走去。 太子殿下特意吩咐了,让侍讲学士给许开分配个清闲的工作,但是将来又要有拿得出手的功绩。 于是这名侍讲学士思索良久后,才想到了编修太祖实录这般清闲,日后又可以当作功绩的任务。 对于太子殿下的心理,这名侍讲学士哪里不清楚,明摆着就是要培养许开,等到将来太祖实录修完后,只要没有太大的问题,许开升官可以说是板上钉钉之事。 至于状元卫清,侍讲学士便干脆做了个顺水人情,将来说不定能得到意料之外的作用。 对于侍讲学士的小心思,许开并不知道,就算是知道了,他也不会多说什么。 毕竟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 若是你不能给别人带来利益,自然就不会得到什么好的待遇。 此刻许开与卫清已经在小吏的带领下,到了日后几年工作的地方。 推开大门后,只见里面摆着十来张桌案,椅子上坐满了人,全都无一例外伏案写着什么东西。 环境一片寂静,空气中只有笔尖在宣纸上划过的声音。 因此大门打开的声音,在这种环境下,显得异常突兀,将伏案书写的众人纷纷惊醒。 见到这群翰林院内的侍讲,乃至侍讲学士纷纷将目光投来,小吏心里不禁深感压力山大,于是哆哆嗦嗦地朝这群人介绍道。 “这两位是今科状元与榜眼,被黎大人派来参与太祖实录的修撰。” 接着又对许开与卫清介绍道。 “这些大人都是编修太祖实录之人,是翰林院内的侍讲与侍讲学士。” 说完,小吏朝在场众人躬身行了一礼后,便匆匆离去了。 等小吏走后,场内那位须发皆白的侍讲学士站起身来,走到许开二人身边笑着说道。 “二位既然被黎大人派来编修太祖实录,那我便给二位介绍一下编纂的进度。” 说完,便转身带着二人朝屋内深处走去。 其余人见到许开二人有人招待后,便低下头继续手中的工作,不再理会其他事务。 虽然编修太祖实录是个清闲工作,但要是做的不好,说不定要丢掉头上的脑袋,因此这群人在编纂时十分谨慎专注,生怕出现疏漏之处。 走进屋内的许开与卫清,在元大人的介绍下,对当下太祖实录的进展有了些了解。 这项工作在去年才在皇帝的诏令下开展,也就是泓乐二十一年。 按理说泓乐皇帝即位时,便应该着手开展太祖实录的编纂工作,但由于当时事务繁多,便将此事搁置了下来。 一直到了泓乐皇帝晚年,疾病缠身后,才将此事想起,于是便下令让翰林院挑选些才识渊博之辈,将太祖实录尽快编纂完成,免得他下去后没脸见自己的老爹。 而迄今为止,太祖实录的编纂工作已经过半,这时又将许开二人塞了进来,只要不是心思单纯之人,都能够猜测到幕后之人的用意。 因此即便许开与卫清官职低微,元大人对待二人依旧十分热情。 他已经快到致仕的年纪了,可不想出什么幺蛾子。 许开看着面前一本本编修好的实录,眼底翻腾着一股莫名的情绪。 前世作为一名历史学科学生,他清楚的知道这些实录意味着什么。 曾经他在阅读明太祖实录时,便常常会幻想这些编修的官员,到底在过些什么样的日子。 如今他可以亲身参与实录的修撰当中,让他兀然有种参与到历史当中的感觉。 看到许开眼眸中的情绪后,元大人微不可察地点了点头。 虽然他知道许开与卫清二人只是前来镀金,已经做好了二人浑水摸鱼的打算,但若是能够多一名帮手,那自己的工作也可以减轻不少。 因此发现许开对太祖实录感兴趣后,元大人便准备将手中的工作交出一部分,让许开与卫清二人完成。 若是二人完成的质量不错,那自己日后便可以少做许多工作,能够有更多的时间休息。 作为一名年过半百的老人,身体早已不复年轻那般拥有活力,手中的工作自然是越少越好。 元大人在心里估计,太祖实录编修完成后,自己便可以向皇帝请求致仕了,到时候便可回到老家颐养天年。 此时站在一旁的卫清,并不知道由于许开的缘故,自己将要成为元大人手下干活的‘牛马’。 第74章 在京城修书的一年 元大人介绍完当下的修书进度后,便开始将手中的工作分配给二人。 元大人作为翰林院年纪最大,资历最老,学识最为渊博的大家,负责的正是太祖皇帝登基前,以及登基后十年,这一段时间的编纂。 这一段时间,正是太祖皇帝打天下的时候,也是编修难度最大的一部分。 由于战乱频繁,因此并没有多少史料流传下来,尤其是太祖高皇帝登基前的那段历史。 如今太祖皇帝那一辈人早已陆续凋零,见证历史那群人离去后,后人对于那段历史便无从得知了。 元大人考虑了一番后,决定让许开与卫清二人共同完成鸿武十年的编修,之后再看二人完成的情况,决定要不要给二人分配更多的任务。 对于元大人的安排,许开自然是满口答应了下来,卫清也在一旁点头表示同意。 修史虽然枯燥乏味,没有什么意思,每日都得对着一摞一摞的史料,工作繁琐零碎。 但在阅读史料的过程当中,后人可以从历史之中学到不少经验与教训,这些收获是无法通过他人叙述而得到的,关于这些,许开可是深有体会。 读史之人,可以看清脚下前人踩过的坑洞,但无法阻止别人踏入这坑洞当中。 许开接下任务过后,便被元大人带到了自己工作的位置上。 许开与卫清的座位恰好处在元大人的身旁,在编修过程当中遇到什么问题,转头便可向元大人请教。 桌子很大,右上角有翰林院准备的文房四宝,在许开身后,便是一架架摆满书籍的柜子,绵延不断,好似没有尽头一般。 察觉到许开的目光,元大人在一旁解释道。 “编修实录所需的资料,你都可以在其中寻到。” 接着元大人向许开与卫清讲述了些注意事项后,便回到自己的座位上,投入到工作当中。 等元大人离开后,许开便转身走入宛如迷宫一般的书柜当中,挑选能够对自己编修实录有所帮助的史料。 卫清也是同样如此,二人在接到任务之后,便完成了分工。 许开负责鸿武十年的前半年,而卫清则负责后半年。 在之后的一年里,二人便全身心地投入到编纂实录的工作当中。 由于翰林院内提供住宿与饭食,因此在这一年里,二人吃住都在这翰林院内,只有休沐时才会偶尔在这京城当中游逛一番。 在此期间,许开收到了不少信件。 既有家中小玉所寄,也有瑞州城内刘温寄来的信件。 刘温信中包含的信息并不多,无非是他成功从襄山书院毕业,打算参加两年后的乡试,争取像许开与卫清一般,一路通畅考上进士。 而小玉寄来的信件更多的则是家长里短,字里行间充斥着对许开的思念与关心,并且在信中提到自己准备教导许瑜识文断字。 小玉信中还提到了许宴,他在听到许开考上进士的那日,便了却了自己的遗憾,面容安详地离开人世,并且要求村里人不得告诉许开,免得影响许开的工作。 在许开得知这一消息时,距离许宴离世已经过去了半年之久。 许宴是许开这一世遇到的第一位贵人,若是没有他,许开哪里会踏上科举之路,估计只会在许家村内浪费一生。 知道许宴离世后,许开心里仿佛被一柄大锤敲中,拿着信件的双手不断颤抖,许久后才缓了过来。 许开身在他乡,未能吊唁许宴,只好双膝跪在地上,朝着许家村的方向重重地磕了几个响头。 之后的半年里,许开工作地更加卖力,想要快些完成太祖实录的编纂,如此自己才有借口向皇帝讨要休假,回村祭拜一番老师。 泓乐二十三年二月,在一众官员的努力下,只花费了一年多的时间,便将太祖实录全部编纂完成。 远在漠北的泓乐皇帝大为高兴,专门下旨让监国的太子好好奖赏一番。 得到泓乐皇帝的诏令后,太子便在一次早朝上宣读了皇帝的意思,并专门将许开等二十余人喊进皇宫,在乾清宫外的丹墀等候。 朝会上,结束重要事务的论处后,太子便将许开一行人喊进殿内,命立于台阶下的太监王振宣读诏书。 诏书上详细写着太子对许开等人的封赏,不仅有官职提升,也有金银财宝的赏赐。 许开从原先正七品的翰林院编修,升为从六品的少詹府左司直郎,并被太子赏赐了数百两纹银。 而同样参与编纂,并且出了份大力气的卫清,从翰林院编纂调为少詹府右司直郎,虽然品级未变,但在旁人看来,与升官无疑,同样获得了数百两白银的赏赐。 队伍中常常想着浑水摸鱼的元大人,成功致仕,完成了自己的愿望,并且还得到了一笔不少的封赏,足以在回到家乡后,购买处大宅子与十来顷田地,当个地方上的富家翁。 朝会结束后,许开恰好遇到吏部尚书杨胤,于是向其述说了自己请假回乡的想法。 得知情况过后,杨胤自然选择帮助许开,于是便朝许开说道。 “晚些时候我便向太子殿下述说此事,太子殿下想必不会阻拦。” 听到杨胤的话后,许开心中悬着的石头便放了下来,拱手朝杨胤道谢了一番。 接着便与其在奉天门外分道扬镳。 许开慢悠悠地走回了翰林院当中,只等杨胤大人的好消息传来,并且收拾收拾自己的行李。 升为少詹府左司直郎后,许开自然无法继续在翰林院内居住,只能到京城内租个房子了。 不过好在许开与翰林院内几名侍讲学士关系不错,因此许开能够一直居住在翰林院内,直到在京城内租好房子为止。 作为少詹府的官员,许开此刻在京城内的官员心中,已经被划分到太子派系当中。 而且仅仅在翰林院内待了一年,便被太子迫不及待调入东宫,可见许开与卫清在太子心中的地位。 不过襄山书院一派一直都处在中立,太子与韩王二者都不偏向,因此许开日后恐怕难以寻求这股力量的帮助。 第76章 溺水之人 “不过是一救治落水之人的法子罢了,卫大你为何要行此大礼?” 看到许开疑惑的眼神,卫大便缓缓将原因说了出来。 “许公子您有所不知,湖西地处南方,境内多湖泽,每年都有千人万人因这溺水而亡,我家中小弟去年便是因此而……” 说到这里,卫大这威武汉子,眼眶竟变得通红起来,声音也不免哽咽了些。 见此情形,许开心中已然明白,卫大与家中小弟关系自然极好,不然也不会如此难过。 也多少理解了些卫大方才行为的缘故。 看着面前揉着眼睛的卫大,许开不知该说些什么,只好伸手轻轻拍了拍卫大的肩膀,以此来安慰一番。 好一会后,等卫大情绪缓和了些后,许开便听到其说道。 “许公子,今后有了您这救治之法,定能救下为数不少的落水之人,着实是一件大功德。 并且许公子您不曾屏蔽自珍,愿意将之分享出来,这份胸襟怎能不令人心悦拜服。” 听到卫大的话后,许开颇有些哭笑不得。 他可未曾考虑那么多,因此在面对卫大的夸赞时,倒有些不好意思。 只好打了个哈哈,将此事敷衍了过去。 随后许开便与卫大合力,将那落水之人抬进船舱之中,并且为其换好衣物后,又盖了层被子在其身上,免得受风吹后感了风寒。 插曲结束后,许开一行人又恢复到之前的状态当中。 许开重新回到船头端坐下来,吹着江风,翻阅着手中的话本。 一直过了一个时辰后,许开才听到船舱内传来了动静。 许开刚放下手中话本,就看到卫大先他一步朝船舱走去,右手紧紧握着腰间的剑柄,左手缓缓挑开帘子后便朝里边看去。 许开跟在卫大身旁,也探头探脑地朝船舱内望去。 船舱内并没有点起蜡烛,因此在许开二人看来,船舱内显得漆黑一片,勉强能够看到一个人影站在二人面前。 看到溺水之人苏醒后,许开柔声说道:“兄台莫怕,我二人并非歹人,方才还是我俩将你从江中救起。” 听到许开的话后,那人并未做出回应,而是扭头在船舱内四处察看,不知在寻找些什么。 看见此人的动作后,许开心神一动,指着船舱角落说道。 “你的衣服在那边,我等未曾动过。” 闻言,许开便看到那人立马朝着许开手指的方向而去,将角落处的衣物捡了起来,并上下摸索着,不知在找些什么东西。 片刻后,便看见那人从衣物中拿出了什么东西,塞进了自己怀中,随后便朝许开走来。 许开与卫大不知此人身份,亦不知其态度如何,面对他的靠近,只好缓缓朝身后退去。 等许开与卫大退至船板中央时,那人也从黑暗的船舱中走了出来。 在黑暗中待了许久,骤然出来面对阳光,让那人双眼十分不适,过了好一会才算是缓了过来。 与此同时,许开朝此人问出了一连串的问题,“这位兄台,请问你是何方人士?要往何处?为何落入这江水之中?” 听见许开的询问,那人抱拳行了一礼后,语气恭敬地回答道。 “多谢恩公相救,我名为赵贲,京城人,祖籍常山,此次前来湖西是为了探亲,与亲友在江边游玩时不慎落水。” 赵贲介绍完后,许开见自己没有救上个恶人,这才放下心来,朝赵贲说道。 “赵兄,咱距离前面的码头不远,不如到了码头后再将你放下,你看如何?” 对于恩公的提议,赵贲哪里敢拒绝,连连点头答应了下来。 接着赵贲从怀中掏出了个物件,紧紧握在手里,走到许开身边后,将其塞到了许开的手里。 许开低头看了看手中的物什,是一件精雕细琢的玉器,底部是个平台,看起来像是个印章,台子上面站着一只栩栩如生的山君。 许开见状有些疑惑地看向赵贲,想要将手中的玉器交还给他,许开救人从来不是为了能够获得报酬,只是为了心安罢了。 可赵贲却连连后退,不愿将这枚玉器收回,“救命之恩无以为报,区区一件印章罢了,恩公你便收下,将来恩公若是到了京城,可来赵府寻我,凭此信物,下人定然不敢阻拦。” 见赵贲态度如此坚决,许开便只好将其收下,小心翼翼地将其放入了自己怀中。 随后二人便坐在船头,相互交谈了起来。 通过交谈,许开得知赵贲出自将军世家,家中男子三代从军,祖父曾为太祖皇帝效力,为打下这江山立下了汗马功劳。 而赵贲的父亲,在泓乐皇帝靖难之役中,屡次跟随韩王率军救援,并且替泓乐皇帝拿下了许多重要的城池,立下了赫赫战功。 靖难之役结束后,被泓乐皇帝拔擢为京卫指挥使,授昭勇将军,并赐予了京城内的府邸,亲自提笔写下了赵将军府的牌匾。 在祖辈的余荫下,赵贲只要踏入官场,便可一路扶摇直上,即便不一定能够达到其父的品级,但也不会差上太多。 许开也没有想到,自己只是随意救下了已经落水之人,就是一位三品大员的后代。 与此人结下善缘后,许开在武将集团内有算是有了关系,对许开今后的仕途也有很大的帮助。 可能这就是好人有好报。 二人闲聊许久,转眼间便到了最近的码头。 等船只停好后,许开便将赵贲送到码头之上,许开担心赵贲没有回家的盘缠,于是从船舱内的箱子里拿出了几锭银子,塞进了赵贲的手中。 赵贲身上也确实没带银两,于是便将许开所给的盘缠收了下来,想着等回到家后,再派人将银子送回去。 与赵贲在码头道别后,许开便继续乘船朝瑞州城而去,此刻距离瑞州城,不过只有几天的路程了。 之后的几天里一路顺风,许开并没有再遇到什么特殊的事。 到了瑞州城外的码头后,许开刚一下船,便看到了前来迎接的卫家之人。 许开刚走上前去,便听其说道。 “许公子,老爷他要见您!” 第77章 面见卫方 弯腰钻进卫家准备的马车里,等许开坐好后,车前的车夫便一甩鞭子,马车缓缓启动,朝数十里外的瑞州城而去。 马车一路上都在官道驰行,不仅速度飞快,行驶过程中还十分平稳。 许开将头从车窗探出,看着底下的夯实的路面,不禁感叹古人技艺的高超。 这官道的质量,跟后世的高速公路都相差无几。 大半个时辰后,许开顺利抵达曾经生活了三年的瑞州城外。 看着眼前阔别许久,依旧带着几分熟悉感的城墙,许开心中不由得回忆起曾在瑞州城内生活的日子。 那个时候小玉天天都要黏在许开身边,许开看书时,小玉便也在一旁静静看书;许开想要写作时,小玉则站到一旁为许开研墨。 念及于此,许开心中顿时升起了一股对家人的思念之情,恨不得立马便能回到许家村。 不过当务之急,还是看看卫家家主找自己作为何事。 刚来到城门处,许开便看到不远处竟摆着一个粥棚,一旁的木牌上写着两个大字“赈济”。 粥棚外正有不少逃难而来的灾民排列着队伍,依序上前领取一碗稀粥。 许开见状,心里顿时一沉。 “没想到都过去了一年,瑞州城外竟然还有如此多难民。” 马车被守城的士卒拦下后,只听卫家之人说了声稍等后,便弯腰走出了马车。 许开通过车窗看到他从怀中掏出了什么东西,给守城的士卒看了眼后,便见那士卒顿时变得点头哈腰,恭恭敬敬地让身后的队友将路给让开。 见到士卒的表现后,卫家之人满意地点了点头,从怀中掏出了几块碎银子,丢到了士卒的手里,接着便转身钻回马车当中。 “出发!” 卫家之人钻进马车后,朝执鞭的车夫轻声喝道。 听到卫家之人的命令后,车夫当即挥舞起鞭子,催促着马匹拉着车向前而去。 马车路过守城的士卒队伍时,许开不经意间看到了那为首士卒的脸,顿时感到一股莫名的熟悉涌上心头。 直到马车驶进城内后,许开才总算是回想了起来。 那人正是几年前,许开刚到瑞州城,在城门口拦下李家马车的那名愣头青,当初因为此事可是挨了什长好一顿教训。 没想到如今竟也成为了一名什长,也不知他这些年经历了什么,竟变得与他曾经的领头上司一般市侩。 瑞州城内的景象依旧是那么繁荣,与一年前似乎丝毫未变,只不过在街头巷尾处,多出了几名骨瘦如柴,身形单薄的乞儿。 他们年纪并不大,约莫七八岁的样子,也不知是如何混进城来的。 城内的路上人员拥挤,为了避免撞伤路人,马车的速度就难免降了下来,足足花了半个时辰才到了卫府的大门。 没等马车停稳,车内的卫家之人便直接跳了下去,将门帘掀起,恭恭敬敬地躬身请许开下车。 面对如此礼遇,许开倒是感到有些不适。 下了马车,许开便看到卫家的老管家正站在大门前,虽年岁颇大,但身子依旧笔挺。 见许开从车上下来,管家连忙来到许开身旁,伸手做出了个‘请’的姿势。 “许公子,老爷就在书房内,吩咐我等您一来,便带您前去见他。” 听到管家的话后,许开也不敢耽搁,摆手示意管家带路。 弯弯绕绕穿过几条廊道后,许开便被带到了卫方的书房门前。 管家敲了敲门后,朝里边说道:“老爷,许公子已经带来了,就在门外边。” 片刻后,书房内便传出一道低沉的声音。 “快带平之进来!” 听到卫方的话后,管家这才将书房大门推开,请许开进去。 等许开跨过门槛,走进书房后,身后的管家便将大门一把关上。 卫方的书房看起来并不大,许是因为房内放置了许多书架,才会显得空间狭小了许多。 卫方此刻正坐在一张体积不小的桌子旁边,也许是在处理公务,桌上摆满了许多折本,应是下边的官员递上来的工作报告。 见到许开进来后,卫方立马放下了手中的折本,招了招手示意许开过去。 看卫方的表情,许开心里猜测应该没有什么要紧的事情。 此次与自己相见,其一是为了联络感情,其二可能便是从自己这里询问一番卫清近来的情况。 想到这里,许开的心情顿时放松了许多,脚步轻盈地朝卫方身前走去。 等到了卫方面前,就见他指了指许开屁股后面的椅子,声音柔和地说道。 “平之快坐!” 等许开坐下后,便听到卫方出声问道。 “平之,为官的这一年,过得可好?” “多谢卫伯父关心,虽然工作略有劳累,但还算充实,能与公泰一同协作,平日里倒也不觉得无趣。” 听到许开的话后,卫方不由得大笑了两声。 “世人皆想做官,却不知为官背后的劳累。” 对于卫方的感概,许开也是深有体会,这一年来的编书工作,着实让他累得不轻,之前好不容易积攒了些脂肪,却在这一年中消耗一空,整个人看起来又是那副消瘦的样子。 “卫清那小子,平日里没少给你添麻烦?” “没有没有,这编书的事务,公泰可是出了不少力气,平日里也帮助了我许多。” “卫清在京城无人督促,可有做什么出格的事情?” 卫方话锋一转,朝许开询问起卫清进京后的作风问题。 对于这一问题,许开自然不敢将二人逛青楼,却遇到建汶余孽,险些陷入生死危机当中的事情说出来。 不过除此之外,卫清确实没有做什么不法之事,毕竟二人整日宅在翰林院内修书,哪里有空出去为非作歹。 于是许开便向卫方说了不少卫清的好话。 之后二人又闲聊了些家长里短与官场之事,卫方为官多年,许开从其身上学到了不少做官的经验。 卫方虽然身居高位,没想到却是个话痨,二人一直交谈了半个时辰有余。 到了交谈尾声时,卫方无意间的一句话,却引起了许开的注意。 第78章 李锦竟成广平县令!? “两月前朝廷竟将李家少公子调来了咱湖西,好像是去了宁州的广平县当了个县丞。 没想到李升即便卸任首辅许久,还能拥有如此能量,能让李锦观政不过半年有余,便外放地方为官。 真是着实可怕。” 说着,卫方不禁摇了摇头,感慨卫家的余威。 虽然李升借着自己年纪过大,从朝堂上退了下来,但他毕竟历经三朝,担任了多年的首辅,天下不少官员都是其门生故吏,因此手里仍旧把握着一股不小的力量。 不过萤火之光岂能与皓月争辉。 与皇权相比,那便有些不值一提了,因此泓乐皇帝并没有将其放在眼里。 在泓乐皇帝心中,有能力动摇大越江山的,只有外放各地的藩王。 他们不仅拥有皇家血统,手里还有着不小的兵权,他们既可以为皇帝镇守四方,但是又有可能如泓乐皇帝一般,打着清君侧的口号攻入京城,将皇帝的位子给抢了过去。 为了避免后代子孙遇到这种情况,泓乐皇帝即位起便开始着手削藩。 与建汶皇帝大刀阔斧的改革不同,泓乐皇帝采取钝刀子割肉的手段,一点一点削夺藩王手里的兵权,如今已有所成效。 虽然卫方只是感慨了一二,并没有其他的意思。 但说者无心,听者有意。 当许开听到李锦成为了自己家乡的县丞,心中微微一沉,整张脸都顿时阴沉了下来。 卫方察觉到许开脸色的变化,只当他是多日赶路,身体太过劳累,于是便止住话茬,让管家将许开带下去好好休息一番。 许开并没有接受卫方的好意,由于心中思乡之情正盛,许开打算继续赶路,争取早些回到许家村。 走出卫府大门后,许开朝管家摆手告别后,便钻入了街道旁的马车当中。 虽然先前接待许开的卫家之人已然离去,但卫大依旧坐在马车当中,卫清给他的命令是将许开送到家中,因此卫大得把许开送回许家村后,任务才算完成。 等许开坐稳后,便听到卫大朝前边的车夫喝道。 “出发!” 随后,马车便在管家的目送下,渐渐朝街道尽头驶去,直到马车的身影消失在视野当中,管家才挪动脚步,回到卫府当中。 许开坐在马车当中,右手撑着脑袋,心中暗暗思索着。 “没想到这李锦竟成了一名正八品的县丞,还是广平县的县丞,也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 估计他还不知道,我早已知晓当初作弊风波幕后真凶的身份,也不知他为何要如此针对我。” 当年作弊风波结束后,约莫过了两个月,闻和突然找到了许开。 当许开看到闻和时,顿时被他的容貌吓了一跳。 仅仅两个月未见,闻和便像是从未吃过饭食一般,整个人都消瘦了许多,骨头上都没有二两肉。 也不知闻和遭遇了什么,一条裤腿变得空空荡荡,只有拄着根木棍才勉强可以行走。 整个人虚弱到了极点,完全凭着胸中的一口气,才能够一直存活下来。 要不是他的声音还可勉强辨别出来,许开肯定不会相信眼前这行将就木之人,就是曾污蔑自己的闻和。 许开虽然不知闻和为何变成如此模样,也不知他找自己所为何事,但许开自然不会给自己的仇人好脸色。 要不是怕闻和赖上自己,许开早就将其推开离去了。 于是只好语气冰冷地问道:“何事?” 许开的话语干脆简洁,不想与闻和过多纠缠。 可闻和接下来的话却有些出乎许开的意料。 “污蔑你作弊一事的幕后指使者,便是李家少公子李锦,我变成如今模样也是拜其所赐。” 闻和的声音很低,若是没有仔细注意,根本听不到他在说些什么。 听到闻和的话后,许开虽然心中震惊,不知李锦为何会注意到自己,但面色却是丝毫未变,语气依旧冰冷地问道。 “你为何要与我述说此事,我二人应是敌人才对。” 对于许开的话语,闻和只是低声笑了两声,或是呼吸急促了些,竟使得其咳嗽不止,看其样子,好似要将胸中肺腑也一并咳出为止。 许开见状,真怕他咳死在自己面前。 许开此刻可被他堵在了一处位置偏僻的巷子当中,只有许开与闻和二人在此独处,要是闻和死在了这里,那许开可就真的百口莫辩了。 好在过了一会后,闻和渐渐缓了过来,面色带着一丝潮红地朝许开说道。 “我们二人有着相同的目标,那便是向李锦报仇,若不是他,我也不至落到如此地步;而你受其诬陷,险些不得科举。” 闻和的话确实有几分道理,因此许开的态度稍微缓和了些,语气也温和了许多。 “你与我说这些,究竟有何目的?” “为我向李锦报仇。” 说完,闻和从怀中掏出了件书信交给了许开。 将木棍夹在腋下,双手紧紧握着许开的手说道:“此物一定要等你拥有不小势力后才可翻看,不然便可能因此丢掉性命。” 话音落下,闻和用尽全身力气拍了拍许开的手臂,接着便转身朝巷子外走去。 等许开回过神来时,闻和早已不知所踪。 此后几日许开在瑞州城内寻找了许久,却再也没能见到闻和的身影,好像他从来没有来过瑞州城一般,只有那封书信证明许开遭遇的一切并非错觉。 那封信在许开进京之前,便藏到了家中的床板之下,要不是卫方提到了李锦,许开或许不会回忆起这封信来,可能要等到多年以后,偶然间才会重新发现这封信件。 如今虽然许开并没有多大的势力,但许开深知自己受到太子的青睐,也可算是在另一种层面下,拥有不小的势力了。 当初对于这封信件,闻和并没有过多的介绍,只说这是将来对付李家的一大利器,是他费尽力气,甚至丢掉了一条腿才获得,绝对不可轻易使用。 许开虽然好奇,但他是个听劝且惜命的人,因此并没有叛逆地偷看信里的内容。 不过许开此刻却在心中下定了决心,准备等回到家后,便看看信中到底有着怎样的内容。 为何能够被闻和称为是对付李家的利器,让其付出了如此大的代价。 第79章 再见李锦 一路颠簸了许多天后,许开总算是到了广平县城外,要是再晚两天,估计许开的屁股就得裂成八瓣了。 距离广平县城还有两三里的距离时,许开就从马车上跳了下来,想着反正路程不远,自己也不愿继续坐在马车内忍受颠簸,于是许开便打算徒步行走过去。 由于乘坐马车颠簸了多日,股间难免有些疼痛,走路的姿势一时有些诡异。 见许开跳下马车后,卫大也手脚麻利地从马车内跳了出来,并没有出声询问许开为何不在马车内坐着,只是静静地走在许开身前数米的位置。 车夫见二人打算慢慢朝广平县城走去,自己也不好先行离去,于是只好拉住缰绳,放慢马匹的速度,让马车缓缓跟在二人身后。 一时之间,广平县城外的道路上便出现了个如此怪异的组合,路过之人纷纷将目光投向许开,眼神中充满好奇与探究。 时不时还会有阵阵窃语传进许开的耳朵。 “你看这二人,为何有马车却不坐,宁愿步行,中间那人走路姿势还如此怪异,莫不是脑袋坏掉了?” “慎言!说不定是哪家公子出来踏青,咱可不要在背后胡乱议论他,不然平白惹上祸端就麻烦了。” “对对对!咱还是快走,离着公子远点!” …… 对于旁人的话语,许开心中并没有在意,依旧我行我素地缓缓朝广平县城走去。 等到距离广平县城还有一里的路程时,已经能够看见不远处广平县城那低矮的城墙,以及站在路边的一群人,像是在等待着什么。 许开本来并不在意,但当他走近后,那群人却朝许开迎了上来。 卫大见状连忙来到许开身边,右手紧紧握住剑柄,一旦情况有何不对,卫大便可瞬间将长剑拔出,从而掩护许开撤离。 许开也做好了随时准备逃跑的打算。 那群人看到许开与卫大的这副样子后,哪里不知道二人这是误会了自己,于是为首那人连忙上前几步拱着手说道。 “敢问阁下是否是许开,许大人?” 话音落下,那人便将目光投向了躲在卫大身后的许开。 察觉到那人的视线,许开发现他好似认识自己一般,而且并非恶意的样子,于是从卫大身后走了出来,朗声回答道。 “正是!” 得到许开的承认后,那人的态度变得热情了许多,快步朝许开身边走来。 不过走到一半时,却被卫大伸手拦住,让其有什么话在这里说便可,无需与许开靠的太近。 许开看到卫大的动作后,并没有出声反对,而是默认了下来,虽然对方看样子不像是坏人,但知人知面不知心,出门在外还是小心为上。 那人被卫大拦住后,倒也没有气恼,见许开不曾出声阻止,便知道了许开的意思,于是稍微退后了两步,躬身拱手说道,声音很是恭敬。 “我是广平县令梁大人手下门客洪忠,之前与您有过一面之缘,此次受梁大人之命,前来迎接您,梁大人已在县城内布好了接风宴。” 听到洪忠的话后,许开仔细回想了一番,可依旧脑海中依旧没有洪忠的印象,于是摇了摇头,语气带着些抱歉说道。 “日子太过久远,我早已忘却了。” 洪忠闻言微微一笑,从怀中掏出了个令牌递给了卫大,让其转交给许开。 在出发之前县丞大人早已预料到了这个问题,于是偷偷将自己的令牌交给了洪忠,若是许开不愿相信他,那便将令牌交给许开看上两眼便可,定能取得许开的信任。 拿到令牌后,卫大先是自己上下检查了一番,见没有什么问题,便转手交给了许开。 看到令牌上面的字迹后,许开双眼微微一缩,握着令牌的手指都不免用力了几分。 令牌的正面上只雕刻着两个大字‘李锦’。 看到这是李锦的令牌,许开心中相信洪忠确实为梁县令之人,但许开心中却没有放松警惕。 既然洪忠能拿到李锦的令牌,说不定他们二人私下里相交颇好,指不定会帮助其对付自己。 因此在去往接风宴的路上,即便洪忠如何讨好许开,许开依旧是一副不咸不淡的态度,既不疏远,也不亲近。 这让洪忠很是苦恼,毕竟梁坤与李锦布置给他的任务,都是让其与许开打好关系,可现在却进展艰难,估计难以完成这项任务。 梁大人举办的接风宴在广平县城内最大的酒楼,也是唯一一所酒楼。 此刻梁坤正背手站在李氏酒楼的门前,一边与身旁的李锦交谈,一边等待许开的到来。 不久之后,梁坤远远的便在街道的尽头看到了洪忠,以及其身边许开的身影,于是和身旁的李锦对视了一眼,齐齐朝许开的方向迎了过去。 两伙人就这样在街道的中点处相遇,将整条街道都堵了起来,路上的行人们见到这一景象,以为是哪一家的公子来了,也不敢上前理论,只好纷纷选择绕道而行。 梁坤紧紧握着许开的双手,脸上的褶皱因笑容而堆的老高。 “许大人,您回来怎么也不跟咱说一声,要不是有您好友李锦在,老夫都不知道您要回来。” 听到梁坤的话后,许开心中顿时充满了震惊。 返乡之事他并未大肆宣扬,只告诉了少数几人,不知李锦是如何得知的。 不过片刻之后,许开便反应了过来,应该是李家中人在瑞州城内看到了自己的踪迹,于是便这一消息转递给了李锦。 不过许开不太明白,为何李锦能猜到自己此次确实是为了返乡。 不过若是许开知道李家在吏部稽勋司也有门生故吏,那他便不会再有这般疑问。 接着许开将心中震惊与警惕的情绪强行压了下去,与梁坤客套了两句后,便与其一同走进了酒楼当中。 而李锦则一言不发地跟在二人身后,其余众人也鱼贯进入包间当中。 大越官员的考核制度分为三次,前三年名为初考,中三年称再考,而后三年则为通考。 考核又分为称职、平常、不称职三等。 有功则赏,有过则罚,即便无功无过,只要勤于政事,也有得到受封赏赐的可能。 而梁坤去岁便因治下出了许开这个榜眼,再考被湖西监察御史评为了称职。 第80章 英才? 四年前梁坤的初考便被评为了平常,这便意味着只要这两年内梁坤不犯大错,能被监察御史评为平常,便可得到封赏与升迁。 梁坤虽然不知许开早已升迁,但即便许开还是翰林院编修的官职,品级也与梁坤相同,而许开可是正儿八经的京官,比梁坤这个地方县令要强上不少。 因此无论是因为许开无意间给他带来的利益,还是因为许开如今的身份,梁坤都不得不对许开笑脸相待。 而许开对于梁坤的巴结,却显得有些不以为然。 毕竟此次回家,他已经打算将家中之人全都带往京城,今后恐怕很难再回到这落后的广平县。 更别提梁坤看上去与李锦关系极好,许开厌屋及乌,自然不愿与梁坤有过多的交往。 而李锦只是坐在一旁静静吃着饭菜,对于饭桌上的交谈并不关心,不知在思索些什么。 要不是饭桌上还有几名广平县城内的富户在,时不时会奉迎一下梁坤,不然整场宴会下来,估计只有梁坤一人在喋喋不休。 有这几人在一旁附和,多少缓和了些气氛,让梁坤不至于太过尴尬。 梁坤混迹官场多年,自然练就了一手察言观色的本领,再加上许开这不冷不热的态度,梁坤哪里不懂许开的心思。 不过是看中了许开能给他带来的利益,这才不断用自己的热脸去贴许开的冷屁股,但好像并没有起到什么作用。 接风宴结束后,梁坤没有过多挽留许开,免得过犹不及反倒有些适得其反,使得许开在心中厌恶自己就不好了。 与梁坤等人挥手告别后,许开便转身钻进马车当中,吩咐车夫朝许家村的方向而去。 等许开乘坐的马车离开视线后,梁坤脸上的笑容顿时消失不见,整个人的脸色都阴沉了下来,眼神中闪过一丝怒火。 梁坤身为正七品的县令,虽然只是同进士出身,但曾经也是一方万里挑一的天才。 即便为官之后心里的脾气被削去不少,整个人也变得圆滑了许多,但泥人也有三分火气,被许开如此对待之后,心中自然升起了一股愤慨之情。 “梁大人觉得许开此人如何?”一道声音在梁坤身旁响起,传入梁坤耳中后,打断了其思绪。 听到李锦的问题后,梁坤连忙将脸上的表情收拾了起来,嘴角扯出一丝笑容后,转头朝李锦说道。 “许大人年纪轻轻便高中榜眼,少年得志意气风发,是个有个性的英才。” 听到梁坤的回答后,李锦冷笑两声后,轻声说道:“英才?呵!只有成长起来的才配被称为英才。” 对于李锦的话,梁坤感到有些不可思议,在他看来,李锦与许开同为襄山书院一派,并且还主动跟自己提出了为许开举办接风宴的建议,应与许开关系颇好才对,怎会说出如此话来。 梁坤拿不准李锦对许开的态度,秉持着少说少错的原则,梁坤并没有接下李锦的话茬。 见梁坤没有反应,李锦知道自己方才的话可能令其有些困惑,于是朝其发出了一声邀请。 “不知梁大人接下来有何安排,可有时间来我府上详谈一番?” 对于李锦的邀请,梁坤自然欣然接受,李锦不仅是二甲进士出身,还有襄山书院与李家的背景。 在梁坤心中,李锦的重要性甚至在许开之上,只不过在李锦初来广平县时,对身边之人的态度并不算友好,即便梁坤对其多次示好,李锦也依旧无动于衷,依旧是那副不冷不热的样子。 所以多次碰壁之后,梁坤便只好放弃对李锦的讨好。 可是自从听到许开的消息后,李锦的态度就转变了许多,平日里冷若寒霜的脸上多出了几抹笑容,甚至还破天荒地朝梁坤伸出了橄榄枝。 因此二人之间的关系在这几日内突飞猛进。 于是梁坤与身后几名富商告别后,便坐上了李锦的马车,顺着街道疾驰而去。 到了李府后,二人便直接走进书房当中,屏退下人后,便开始交谈了起来,不知在密谋什么东西。 此刻许开正坐在回村的马车当中,双眼定定地看着窗外,心中开始复盘起自己在方才宴会上的表现。 在许开看来,自己今日的表现有些过于情绪化了,对宴会上其余人的态度并不友好,若是有谁心思狭隘,说不定便会因此将许开记恨在心里。 不过许开平常并不是个容易被情绪左右的性子,可自从看到李锦之后,许开心中便一直有股莫名的情绪,令许开感到十分不适,自然对宴会中那些与李锦交好之人没有个好脸色。 但既然事情已经发生了,许开也不会在心中过于懊悔纠结,并且与这些人交好对自己也并无利处,即便与他们交恶,也无法对自己产生什么影响,于是许开轻轻摇了摇头后,便将这些思绪抛之脑后。 两天过后,一架马车驶进了许家村中,稳稳当当地停在了许开家的门口。 村子里的孩童平日里最多也就见过耕牛、骡子等家畜,哪里见过如此神俊的马匹,于是纷纷围在了马车的不远处,用好奇的眼神看着从车上下来的许开。 在他们心中,能够坐上用马这种稀罕物拉的车,自然得是个了不起的人物。 家中的小玉正在教导许瑜读书写字,听到屋外的声响,叮嘱许瑜不要偷懒后,便独自一人打开了院门,想看看外边在因何而吵闹。 一打开门,正好撞见了往家中搬运箱子许开。 看到小玉后,许开心里顿时高兴了起来,连忙将手中的箱子放了下来,笑着朝小玉说道。 “好久不见!小玉。” 骤然看到许开出现在面前,小玉站在原地呆愣了片刻,直到听到许开的声音后才反应了过来,一把扑进了许开的怀中。 如今小玉也是个十五岁的大姑娘了,着实把瘦弱的许开撞的不轻,还好身后的卫大连忙扶住了许开,不然两人都得摔在地上。 第81章 到家 周围的小孩看到这一幕后,在一旁齐齐唱起童谣。 “夫离家兮,妻苦等;不知年兮,终相见;情深深兮,入洞房!” 歌声中还时不时掺杂了孩童们的欢笑声。 对于这群孩童的调笑,小玉心中并不在意,即便耳边充斥着孩童的起哄声,小玉依旧紧紧抱着许开,像是在害怕许开下一秒就会消失一样。 许开见小玉迟迟没有放手的意思,并没有出手推开小玉,而是静静站在原地,轻轻拍着小玉的背,任由她宣泄思念之情。 见此情形,卫大也不知如何是好,只好抱着个箱子站在原地,不知下一步要做些什么。 好在许开察觉到了卫大的窘境,扭头朝卫大使了个眼神,示意他将木箱子先搬进家中。 领悟到许开的意思后,卫大像是如释重负一般,连忙抱着箱子走进了院子当中,远离了这块是非之地。 小玉将脑袋埋在许开的胸口,声音低低地说道:“许哥哥,小玉想你。” 听到小玉的话后,许开不自主地露出了一抹笑容,低下头轻声回答道:“小玉,我也想你。” 小玉闻言,身体轻微扭动了两下,像是十分满意许开的回答。 片刻后,小玉猛地将头从许开怀中抬起,像是想起什么东西一般,不等许开反应过来,便转身小跑着朝屋内而去。 许开站在原地呆愣了片刻,刚想抬脚追上去,就看到小玉带着许瑜走了出来。 许瑜如今也有十一岁,不再是当初那个小不点的样子了,面容勉强称得上秀丽,但由于读了不少书,身上形成了一股特殊的气质,这是寻常女子所不具有的。 许开见到许瑜后,本以为她会像小时候那样跳进自己怀里,于是略微后退半步做好了准备。 可等许瑜来到许开身前时,虽然心中同样充斥着思念的情绪,但并没有过激的行为,只是朝许开欠身行了一个万福礼。 这是她在书中看到的,于是便学了过来。 语气软软地道了声:“哥哥,好久不见,近来可好?” 许开见许瑜不过一年未见,性子竟变得如此温婉,不再像小时候那般是个疯丫头,于是声音柔和地回应了许瑜几句。 随后许开便让她们二人回屋坐着,自己本打算转身帮卫大一同将箱子搬进屋内,可没想到卫大动作如此迅速。 仅仅是几分钟的功夫,卫大便将许开所携带的行李全都从马车上卸了下来,搬进了院子当中。 任务完成后,卫大便来到许开身边,拱手说道。 “许公子,既然您已然到家,那我便回去交差了。” 许开还想留下卫大吃个便饭,可推脱了几个回合后,许开见其态度坚决,于是便放弃了这个想法,目送卫家马车离开了自家门口。 看着院子里的行李,许开不着急处理它们,想着等到老爹许秩回来后,再一同搬进屋内。 走进屋内后,许开发现二女将脑袋凑在一起,不知在说些什么悄悄话,时不时还发出一阵清脆的笑声。 看到许开进来后,二女又立马分了开来。 许瑜端坐在桌子面前,手里将桌上的书籍拿了起来,将脑袋藏在了书本的后面。 而小玉在拉着许开坐到自己身边,询问许开这一年来的经历,有没有遇到什么有趣的事情。 时不时还会冒出些让许开哭笑不得的问题,像是皇帝自称真龙天子,那他到底是人还是龙,京城跟皇宫相比哪个要大一些之类的。 在讲述自己这一年来的经历同时,许开也顺便解答了小玉的这些疑惑。 开始讲述后没过一会,许开便发现不仅许瑜那边的翻书声消失了,还有只耳朵从书本后面伸了出来。 不过许开并没有拆穿许瑜的小动作,轻笑两声后,继续说着自己的故事,让小玉,尤其是许瑜听的如痴如醉。 许开从二女的脸上看到了对京城的向往,这让许开不禁心中微微一喜,毕竟此次将一家人带回京城,还得征求他们的意见,要是全都不同意的话,那自己也只能作罢。 可如今看来,小玉和许瑜应该是不会反对这个决定了。 二女听故事听得入迷,完全忘记了要为地里的许秩夫妇二人准备午膳,等许开讲完自己这一年中有趣的经历后,二女这才反应了过来。 可时间已经到了傍晚,因此二女也没有了补救的机会,只好钻进厨房当中为一家人准备晚膳。 许开见二女动作匆匆,不知她们在怕些什么,等听到门外传来的声音后才理解了原因。 “你们两个丫头片子在家中干甚,连午餐都不给我和老头子送,是要咱饿死在地里吗?” 许开一下便听出了这是母亲王氏的声音。 等王氏推门走了进来,却没看到小玉和许瑜,而是自己朝思暮想的儿子正坐在桌旁的椅子上。 许开见到母亲王氏,站起身来刚想打个招呼,却见她转身又走了出去,这不禁让许开有些摸不着头脑,于是连忙走到了门口,朝屋外看去。 只见王氏正拉着许秩不知在说些什么,一转头便看到许开正倚在门框上,笑脸盈盈地看着二老。 王氏走上前摸了摸许开的脸庞,感受到手上真实的触感,王氏这才确认自己并不在做梦,自己儿子许开真的回来了。 王氏的眼眶内顿时泛起了珠光,紧紧拉着许开的双手颤声说道。 “开儿,你怎么当官后还瘦了这么多。” 听到母亲第一句话便是对自己的关心,再感受到母亲手掌的粗糙,许开鼻头一酸,努力控制着眼眶中的泪水不要流出来。 紧接着一旁的许秩也走上前来,作为传统的父亲,他说不出什么关心的话语,只是轻轻在许开肩膀上拍了拍,随后便静静地看着许开,眼眸中满是骄傲与欣慰。 看着父母日益苍老的面庞,许开哽咽着声音,缓缓说道。 “爹娘,咱别在这许家村住了,搬去京城与我一同生活,您们也到了该享福的时候了。” 第82章 李家、韩王、也先 在听到许开将全家搬去京城的想法后,许秩和王氏都呆愣了片刻,相互对视一眼后,充满默契地跳过了这个话题。 不过当晚吃过晚饭后,许开趁着家中所有人都在,于是顺势提出了自己将全家搬去京城的想法。 小玉和许瑜都没有作声,纷纷将目光投向了王氏,而王氏自己也拿不定主意,于是便将目光转向了身旁抽着旱烟的许秩。 察觉到全家人的目光都聚集在了自己的身上,许秩用力抽了两口旱烟后,缓缓开口道。 “开儿你的心意咱领会到了,可我和你娘都年纪大了,不愿意再折腾了,今后只想在村里安稳生活,你把小玉和小瑜带去京城便可。” 许开闻言还想说些什么,可被许秩一抬手,将嘴里的话都给挡了回去。 许开无奈,只好将乞求的目光转向老娘王氏,可她也语气坚定地说道。 “我和你爹哪里也不去,就待在村子里,到时候你将小玉和小瑜带去便可,顺便在京城内为你妹妹寻个好人家。” “娘!我还小哩。” 听到母亲王氏的话,小瑜跺了跺脚,有些恼羞地说道。 不过王氏仅仅瞪了小瑜一眼,她便不敢继续出声,低垂着脑袋当起了鹌鹑。 接着王氏又将话题转移到了许开的身上。 “开儿,你和小玉如今年纪也不小了,你看你俩啥时候准备成婚哩?” 见母亲突然询问起自己和小玉的婚事,许开呆愣了一瞬后,连忙摆手说道。 “成婚可是件大事,咱也得问问小玉的意见。” 说着许开便将目光投到了小玉的身上,只见她红了脸庞,脑袋埋地低低的,听到许开的话后,才用细若蚊呐的声音说道。 “我愿意与许哥哥成婚。” 王氏见小玉同意,立马乘胜追击,一出口便是语不惊人死不休。 “我看干脆你俩明日便成婚算了,就请咱村里人来见证便可。” 许开闻言一脸惊愕地说道:“娘,这会不会太快了点。” 虽然许开心中对此并不抵触,但在许开看来,不过十五岁的小玉,放在前世还只是个高中生,竟然就要与自己成婚,这让他实在是有些下不去手。 “哪里快了,你看看村子里那些和你同岁的人,除了许言之外,全都已经成婚了,村头的许虎他媳妇都有了,估摸着今年便可生个大胖小子出来。” 许开没想到自己仅仅十六岁,便遭到了家里人的催婚,一时之间竟不知如何之后,只好使出自己的拖字诀。 可王氏却根本不吃这一套,一直向许开追问,想从许开口中要出个确切的时间。 许开无奈之下,只好朝王氏保证两年内一定与小玉成婚。 听到许开的这句话,王氏这才露出了满意的笑容,一旁的许秩和许瑜嘴角也是噙着一抹笑容。 小玉听到许开的保证后,心底也是欣喜无比,她可是早就将许开当作了自己的夫君,看过许多杂书之后,小玉时常会幻想自己与许开成婚时的场景。 如今许开的保证也是让家里人吃下了一颗定心丸。 事情商议结束后,众人便纷纷回到房间中准备睡觉,而许开则从床板下将几年前闻和所给的书信找了出来,端坐在桌子旁边,借着蜡烛的微光翻看着信里的内容。 虽然信件的内容并不多,但许开却看了许久,只因其中包含的信息量实在太过庞大,并且所涉及的势力让许开不免心惊。 信件是由李家家主李升寄给京城内的韩王,信中不仅包含韩王与李家,还涉及到了大越北方的心腹大敌,也先。 李升在信中大部分的内容都是废话,也可能是李升与韩王之间的密语,只是许开看不懂罢了,不过其中的一句话让许开的背后冒出了一层冷汗。 “韩王殿下,也先已然同意共事。” 这句话虽然简短,但包含的信息量却十分巨大,并能让人浮想联翩。 “怪不得闻和说这是对付李家的一大利器,还必须等我拥有足够的势力后才可翻看,没想到竟然涉及到了韩王与也先。 虽然不知他们三方在密谋什么事情,但想必不是什么好事,如今看来我的实力确实有些不足,等回到京城后,得将这封信件交到太子的手里。” 许开一边思索着,一边将这封信件收好,放在身上妥善保管了起来。 当天晚上许开躺在床上,久久不能入眠。 许开想不到韩王竟然会与北方的蛮夷也先勾结,难道为了个皇位真要如此不择手段吗,难道韩王不知道这是与虎谋皮吗,难道韩王忘记了在前朝统治下百姓的惨状了吗! 许开在心中问出了这几个疑问。 次日一早,村里鸡鸣两声后,许开便从床上爬了起来。 走出房门后,便看到桌上摆着一碗冒着热气的米粥,以及几碟咸菜。 自从许开为官后,每月的俸禄只留下足够自己吃饭的份额后,其余全都寄回了家中,由于找的是官府的信使,因此许开倒也不担心自己的钱财被送信之人偷拿。 即便家里拿到了许开的俸银,但依旧还是保持着清贫的生活习惯,并没有拿着许开寄回来的银两大肆挥霍。 许开喝着稀粥,一边环视着家里这座被时间冲刷之后,显得十分破旧的屋子,他打算趁着假期,干脆找人将这间屋子翻修一遍,顺便再增添几间房间。 如今许开所住的房间,还是用块布帘子在爹娘房间内隔断出来的,因此十分拥挤,而小玉与许瑜也是住在同一个房间当中,想必他们也受不了这间拥挤的小房子。 不过此事许开可做不了主,并且过两日便到了清明,估计工匠们也不愿在这个时候出来做事,于是许开便打算过些日子再与家里人商量此事。 等许开吃完早膳后,小玉与许瑜也正好从外面锻炼回来,这还是小玉在瑞州城时,与许开一起培养的习惯,不过许开在进京之后倒是松懈了不少,每日锻炼的习惯也早已被其抛弃了。 第83章 祭拜 小玉见许开吃完早膳,于是不等休息片刻,便卷起袖子收拾起桌上的碗筷,一边朝许开说道。 “许哥哥,我来收拾碗筷,你去教导小瑜读书呗,你可是名副其实的榜眼,想必教导小瑜对许哥哥来说肯定没有什么问题。” 听到小玉的话后,许开笑着翻了翻手掌,“读书,易如反掌。” 若是在外人面前,许开定然不敢如此嚣张,不过现在站在许开对面的是小玉,于是许开便开了个玩笑。 开完玩笑后,许开转头正好看见许瑜拿着书从房间内走了出来,于是清了清嗓子,摆出了副兄长的样子,语气故作沉稳地询问许瑜最近读书有没有遇到什么困惑,说出来让自己为她解答一二。 许瑜这两日读书还确实遇到了一个疑惑,把手中的书放到桌上后,双目灼灼地看向许开。 “大哥,咱是从哪里来的?” 听到许瑜的问题后,许开一时间有些摸不着头脑,不太明白许瑜话里的意思。 看到许开一脸疑惑的样子,许瑜意识到许开并没有理解自己的意思,于是便继续补充了几句。 “大哥,我近来读书,发现那些古之圣贤出生之时皆伴有异象,并且他们母亲全都因为奇事怪事而怀上身孕,从而诞下圣贤,不知其父为谁。 村里人都说大哥你是天上的文曲星下凡,是不是也与那些圣贤一般,生而神圣伴有天象,那我作为你小妹,为何却如此平庸。 无论是女红还是读书,都需要学上数遍才可记于心中,即便与寻常人家相比都差上不少。” 许开看着许瑜愈加失落的小脸,伸手揉了揉她的脑袋后,出声安慰道。 “你可知这些圣贤所处的时代是什么样子的吗?” 许瑜闻言摇了摇头,“不知道。” 许开听后笑了笑,继续说道:“这些古之圣贤处于原始社会的时代,那时可没有婚姻观念,部落里男女之间相处很是随意,自然不知父亲为谁。 因此史官也不知如何是好,只能杜撰了这些故事,不仅将圣贤的父亲忽略了过去,还能彰显出他们的非凡之处,岂非两全其美之计。” 听完许开的解释后,许瑜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紧接着又问了一个令许开不知如何回答的问题。 “那咱是从何而来的?” “这……”许开犹豫了一阵后,还是决定让许瑜日后自己来发现这个问题的答案,“这个问题等你长大了,自然就会知道答案。” 对于许开的回答,许瑜感到十分不满意,但毕竟许开是自己兄长,自己也不好多说什么,于是便撅着嘴巴看书去了。 之后的几天里,许开在家中始终是一副无所事事的样子,如今中了榜眼之后,许开便将读书作为了日常消遣的活动,不像科举那会儿用功。 趁着空闲的时间,许开带着小玉与许瑜前去了市集一趟,将清明祭拜所需要的物件都准备好了。 对于许开将家里翻修并扩建一番的想法,家里人都表示赞同,准备等清明节后再进行这项工程。 清明节当日,许开收拾好祭拜的物什后,便跟着许秩来到了村里的大部队当中,一齐朝山上的祖坟而去。 从这些坟头位置的不同,就可以看出此人生前在村子里的地位。 埋葬的位置越高,便说明此人的地位越高,在山顶埋着许家村最初之时,那几位建村的先祖,他们是许家村这一脉的源头,因此在村子里拥有最高的地位。 而许宴作为村子里第一位读书人,并且还教导出了许开和许言这两位人才,平日里对待村中众人也是和蔼可亲,因此在村里人心中取得了很高的地位。 故而在许宴过世之后,被村里人葬在了靠近山顶的位置,可以说是属于第二梯队了。 许开在上山过程中还找到了许宴的坟墓,不过由于村子里的规矩,清明第一个祭拜的故人,必须是建村的那几位先祖,于是许开只是匆匆看了两眼,便随着队伍上到山顶去了。 许开考中榜眼后,便成为了村子里第一位当官之人,是村中目前地位最高,也是最有文化之人,这个位置在前两年还是村里唯一的地主许豹。 不过在许家村内,不仅讲地位,还要看辈分,而许开的辈分无疑是较小的那种,因此今年站在最前头宣读奠文的,依旧是村里的地主许豹。 可能等个十来年,许开辈分提高过后,便可以接过这个宣读奠文的任务,到那时便意味着许开在村里人心中有了不小的地位。 等祭拜完先祖过后,祭祖队伍便陆续朝山下走去,途中要是遇到了自家的祭拜目标,便可脱离队伍,自行前去祭拜即可,不过要保持秩序,不可因争夺祭拜的顺序而争斗。 十来年前,许开还未出生时,村子里便出现过这样的例子,两名年轻人为了谁先祭拜祖先而大打出手,最终二人纷纷掉落山崖命丧当场,也不用祭拜了,直接便可以到地府找先人去了。 之后为了杜绝此类惨剧,村子里一位德高望重的老人便定下了这个规矩,先人毕竟已是逝去之人,为了争夺祭拜次序这一小事而搭上自己的性命,实在是有些不太值当。 等许开来到老师许宴的墓前时,却发现已有人率先来到此处祭拜,只见那人不顾地上尘土,正双膝跪在地上,郑重地朝着许宴的坟墓叩首。 许开看着此人的背影,认不出这人是谁,可看其跪拜地如此认真,想必与自己老师许宴的关系极好,说不定曾经受了老师的恩惠。 那人足足叩拜四次后,才起身将一旁的香烛插在了许宴的坟前,又蹲着身子不知在碑前说了些什么后,便转身朝山下走去。 由于其低垂着脑袋,并且脚步匆匆,没过一会便消失在了许开的视野当中,因此许开并没有看到此人的脸庞,只是觉得他的背影有些熟悉。 等许开来到老师许宴的碑前,一眼便看到了地上的一小堆灰烬,想必是方才那人所烧的纸钱。 可灰烬之上却有一小块白纸并未被烧毁,许开捡起之后,用手擦了擦上面的尘埃,依稀能看出上面的四个小字。 “学生许言……” 第84章 假期结束,回去上班 看到白纸上的文字后,许开这才意识到方才祭拜之人,便是多年未见的许言,可此次相遇却未能相见,实在令许开感到颇为遗憾。 这些年来许开一直不知许言的踪迹,即便知道其就跟着江韫在这瑞州城内,但却不知其具体的住址,因此久而久之便断了联系。 如今看到许言的踪迹后,许开心情难免激动了些,拔腿便朝许言离开的方向追了过去。 可一路追到了半山腰,许开都没有看到许言的身影,想到自己还要给老师扫坟祭拜,于是便在这里停了下来。 许开不死心地扭头朝底下看了几眼,可一个人影都没有,于是只好失落地转身朝山上走去。 途径一处狭窄的山路时,刚好与一名下山之人迎面对上,由于道路狭窄只容一人通过,于是双方便不约而同地侧着身子,背对着对方走了过去。 在身影交错的时候,许开的眉头蓦然跳了跳,心中涌现出了股莫名的感觉。 踏上几层台阶后,许开缓缓停下了脚步,回首朝身后望去。 与此同时,那人也心有灵犀一般,同样停住了身形,回头向许开看来。 视线交错的那一刻,许开瞳孔微微一缩,惊喜出声道:“言兄!” “开兄!” 话音落下,许开便迈开步伐朝许言冲去,许开面前的许言也是同样的动作。 二人便在那段狭窄的山路紧紧拥抱在一起。 许开用力拍了拍许言的后背,片刻之后二人便分了开来,许开出声问道:“言兄,你这些年过的如何?” 许言笑着点了点头,“尚可。” 随后二人便干脆找了个空旷的位置坐了下来,聊起二人这些年来的经历。 虽然二人多年没有联系,但关系依旧如初,许开这些年的几件大事许言都有所关注。 而对于许言这几年遇到的事情,许开却不甚了解。 直到许言将这些年来的经历娓娓道来后,许开才明白许言为何许久未能回村。 虽然江韫平日里对待许言极好,但对于许言的学业却十分严苛,因此许言少有外出的时候,基本上都宅在江府内读书,完成江韫为其布置的作业。 一年当中只有过年时才有机会回村,但时间并不多,除去路上花费的时间后,便只剩下五六日与家人相处的日子。 而前年由于一些特殊的原因,许言便留在了江府中与师傅一家过年,因此便没能返回村子,从而错过了与许开相见的机会。 听完许言的话后,许开无奈地摇头叹息了两声,随后又朝许言问道。 “言兄,为何前年的乡试,我未见到你的身影?” 面对许开的问题,许言嘴角扯起了一丝笑容,无奈地摇了摇头后,缓缓说道。 “乡试前两日我感了风寒,师傅便不同意我参加乡试,不过明年的乡试我定然是要参与的。” “既然如此,那我便在京城内等着你了。” “哈哈,那就承开兄的吉言了。” 之后二人又闲聊了几句,许开见时候不早了,自己还得前去给老师上香祭拜,于是便与许言挥手告别。 不过在分别之前,许开倒是要到了许言的住址,今后便可以与其来往信件交流。 到了老师许宴的墓前后,许开从携带的箱子中翻出了一件进士服。 这是他专门托关系朝吏部管理进士服的官员所借,那官员面对许开的请求,哪里有不答应的道理。 毕竟许开不仅深受太子青睐,与吏部的最高领导也是关系颇深,因此许开在寻求帮助时,面对的人都是笑脸相迎,好似许开才是帮助人的一方。 许开穿好进士服后,恭恭敬敬地跪在了许宴的墓前,叩拜四次之后,将手中香烛插到了许宴的碑前,刚好就在许言那三根香烛的旁边。 看着面前的墓碑,许开眼眶渐渐湿润了起来,哽咽着说道。 “学生不肖,未能送老师最后一程。” 对于自己的引路人,许开心中自然是充满了感激之情。 许开是个恩怨分明的性子,只要是善待许开之人,他便会将善意加倍偿还回去;同样,那些对付许开之人,他亦会在将来加倍报复回去。 许宴死时,许开才堪堪拥有回报当初善待自己之人的能力。 而许宴早年丧父,中年丧子,妻子也死在了自己的前头,可以说这世上与许宴关系密切之人,也就剩下了许开与许言二人。 因此这份恩情,许开便无处报答,这让他心里很是难受,像是一块巨石无时无刻压在许开的胸前,让许开的呼吸都变得异常困难。 将携带的纸钱烧完后,许开坐在许宴的坟前,独自与面前的墓碑交谈了许久,一直到了晌午时分,许开才从伤感中走了出来。 在离开之前,许开重新朝许宴的坟墓叩拜了一番。 此次一别,下次再有机会回来,就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 清明节之后,时间便像是按了加速键一般,转眼便到了四月底。 假期快要结束,许开也要踏上返京上班的路程。 分别时看到爹娘鬓角的白发,许开心中隐隐有些不安的感觉。 虽然爹娘如今也不过四十来岁,但由于连年的劳作,身子骨上上下下早就充满了疾病,不知何时便会爆发出来。 可无论许开如何劝说,二老都不肯离开生活了一辈子的地方,只想如先辈一般。 生于此,死于此,葬于此。 许开见二老不肯进京,本想买几名伺候人的奴仆回来,可等许开将奴仆带回家后,却被王氏给大骂了一顿,只好第二日便将这群奴仆遣散回家。 二老的心思许开自然十分了解,劳累了一辈子,突然让他们不再下地,家里还多了几名伺候的奴仆,这让二老很是不习惯。 许开不愿违背二老的意愿,于是只好从带回家的银子中取出一些,给村子里每家每户都分了一点。 让这些乡亲在自己离家之时,能够对自家的两位老人照顾一二。 村里人拿了许开的银子,对于这点要求自然满口应允了下来,即便是村里的地主许豹也是如此。 可许开在将银子递到许豹手中时,虽然听到了他的保证,却没看到笑容之下,许豹眼中闪过的那道精光。 第85章 江面拦截 由于带了两个小拖油瓶,让许开赶路的速度慢了许多,花费数日到了广平县城后,许开又在此耽误了两日,和县城内的一些达官显贵们缓和了些关系。 原先许开以为家里人都会随自己前往京城,因此态度便有些桀骜了点,如今许开的爹娘都留在了村里,许开自然要与这群地头蛇们打好点关系。 日后要是爹娘受到了欺负,许开远在京城可无法立马赶回来,只能靠这群富贵人家的帮助了。 虽然此前许开的态度令这群人稍有不满,但此刻面对许开的笑脸求和时,这群人又纷纷欣然接受了下来。 毕竟像是许开这般潜力非凡的英杰,估计没人会拒绝他的示好,若是能够搭上许开这条船,等许开平步青云之后,得到的回报将是无法估量的。 花费两天时间与这群打好关系后,许开与身后前来的送行的人群告别后,便坐上一家富户提供的马车,朝着瑞州城而去。 有了马车之后,三人赶路的速度加快了许多,数日之后便到了瑞州城。 之后许开三人又在瑞州城内停留了几天,许开和城内的几位关系熟络的好友小聚了一场后,便带着卫家家主令其看管好卫清的使命,坐上卫家准备的马车朝城外的码头而去。 小玉和许瑜还是第一次坐船,刚刚上船时,还满脸新奇地东看看,西望望,结果等小船开动后,却齐齐捂着嘴巴,爬到船板边上吐了起来。 开始的那两天,二人过的凄惨无比,每日都得趴在船板边上吐个好几回。 直到第三天后,小玉和许瑜才适应了许多,晕船的不适感消散了不少。 在此之后,二人才有心思欣赏江面的景色,坐在船板上看个一日也不觉得腻。 尤其是傍晚时分,橘黄的晚霞悬挂在天边,亦在游船底下的江面倒映了出来,彩霞边上飞过的一只旅鸟,划过了天地间的那道分割线。 江面上除了许开一行人的游船,还有江边几位渔家的小舟,许是今日收获颇丰,渔家的歌声当中充满了欢喜。 许开几人听到后,心情也不免跟着开心了许多。 如此过了几日后,许开正躺在船板上悠哉地晒着太阳,小玉与许瑜则趴在一旁的船边上,用手轻轻划过水面,感受那沁人的凉爽。 就在许开将要睡着时,却突然感受到一阵摇晃,耳边传来了卫大略显焦急的叫喊声。 “许公子!许公子!江上来了好几条船,我看他们来者不善,咱还是早做准备为好。” 听到卫大的话后,许开一个激灵便从船板上站了起来,朝不远处的江面望去,果然看见了几条小船正朝着自己而来。 许开见状连忙将小玉与许瑜赶进船舱当中,自己则与卫大一同站在船板上,目光死死盯着逐渐靠近的船只,攥着剑柄的手背暴起几条青筋。 可等到对面的船只靠近后,许开与卫大正处于高度戒备当中,却看到对面船舱内走出一人,朝自己这边大声喊道。 “敢问前方乃是许开公子的船只?” 见到对方点出了自己的姓名,许开不禁有些疑惑此人为何会认识自己,不过犹豫片刻后,还是让卫大大声回应了一句。 对面的人听到许开肯定的回答后,脸上露出了一抹欣喜的神色,连忙大声呼喊道。 “许开公子,我家少爷想请您上岸一叙,不知您可否赏脸?” 听到这人的邀请后,许开脸上疑惑的神色加深了许多,不过思考片刻后,许开还是点头答应了下来,他想看看是哪家少爷,为了见自己一面竟派出数条船只,只为与自己相见。 得到许开的同意后,那人语气欢悦地喊了一句,“许公子请随我来。” 随后便调转船只方向,朝着远处的码头而去。 这处码头许开是知道的,正是江九府城外的九江码头,早些年还是处破旧衰败的老旧小码头。 可江九府新的知府上任后,便大力改造了这处码头,致力于将其建成整个湖西布政使司最为繁华的码头。 如今看来这江九府的新知府确实有些手段,仅仅数年时间,便让这九江码头焕发了生机,每日都有数百条商船来往,呈现出一副繁华景象。 要不是许开几人船只小巧,直接便可从空隙中进入码头,不然高低得在外面排上许久的队伍。 走下船只后,许开便被眼前拥挤的码头吓了一跳,到处都是肩上扛着麻袋的汉子,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江水与汗水混合的味道。 虽然九江码头被翻修了一遍,但翻修时并没有对其扩建,因此九江码头的空间并不大,而随着来往商船的增多,对于码头上的搬运工的需求量急剧增加,每日都有数百人来此讨生活。 故而让九江码头变得拥挤了许多,不仅是这些临时工,还有来往的旅人、商贾,以及一队维持秩序的官兵。 要知道九江码头一年便能给江九府提供不少的赋税,这些官兵虽说只是维持秩序,但也是经过了多年训练的老兵,才能有前来九江码头当差的资格,每年都有不少老兵争夺这个机会。 在九江码头当差,不仅任务轻松,还可以从来往的商贾手中获取少许茶水费,与这些额外收入相比,官府发放的俸禄就显得不值一提。 拉着小玉和许瑜小心穿过拥挤的人群后,许开便看到一人站在码头外面,正是前些日子自己从江中救起的赵贲。 看见许开后,赵贲的脸上立马绽放出由心的笑容。 “许开兄!好久不见。” 见到想要与自己相见的竟是赵贲,许开嘴角也不禁扯起了一抹微笑,大脚步朝其走了过去。 等走到赵贲面前后,许开拱手行了一礼,半开玩笑着说道:“赵兄此次将我拦下,所为何故,莫不是要赠我一餐茶饭?” 听到许开的话后,赵贲连连笑了两声,身后跟上来的小玉和许瑜也是捂嘴轻笑了起来,被许开这副讨口子的样子逗得不轻。 第86章 良臣榜样 “许开兄怕不是饿坏了,哈哈。” “赵兄若是愿意请我一顿饭食,那便不必如此生分,称我平之便可。” “既然如此,那这餐饭却是要非请平之不可了。” 二人虽然许久未曾见面,但平日里也时常会有信件交流,因此两人相见后亦能有如此融洽的氛围。 随后许开向赵贲介绍了小玉和许瑜后,便带着几人坐上了赵家停在路边的马车。 与卫家钟爱简朴的马车不同,赵家准备的马车外表很是奢华,在不少地方都用了金丝作为点缀,车体所用的木料也是宝贵的梨木,而门帘则是由经验丰富的织女花费数月制作而出的丝绸所作。 寻常富贵人家也只是用之作为衣物的原料,而赵家却直接将其当作马车的门帘,从此便可看出赵家实力的浑厚。 马车内部同样也是尽显豪华,面积极为空旷,感觉不像是个马车,倒像是个移动的房间。 马车的座位上铺着一层褥子,似乎由是名贵绸缎所制,坐上去便觉十分柔软,像是一团云朵垫在了屁股下面。 中央摆着个小桌子,像是用贵重的檀香木所作,散发着淡淡的清香,因此车内倒是没有在额外布置熏香。 马车行驶在街道上,周边的百姓见到后,都自觉走到一旁,将道路给让了出来。 可许开透过车窗看过去,这群百姓的脸上没有一丝一毫的不忿或是惧怕,反而在眼眸中充满了感激与尊崇,好像赵家之人就是这群百姓的救世主一般。 许开见状将目光从车窗外收了回来,看向坐在对面的赵贲,一脸不解地问道。 “仲虎,为何这群百姓纷纷自觉让出道路,脸上却毫无怨言,看样子对你们赵家很是敬重。” 赵贲闻言轻笑了两声,并没有回答许开的疑问,而是朝许开问了一个问题。 “平之,你可知江九府的知府是何人?” 许开见赵贲问起江九府知府的身份,一脸疑惑地摇了摇头。 许开确实对这江九府的新知府不甚了解,只知道他对九江码头的改造,其余功绩则一概不知。 看见许开摇头后,赵贲便将答案说了出来,“江九府的知府正是我的三叔,赵缊。 据我爹所说,我三叔在出生之时,拽着盖在祖母身上的麻布不肯松手,于是祖父便将三叔取名为缊。” 说着,赵贲还失笑了两声,显然因为这件事情,赵缊在家中被嘲笑了许久。 等赵贲缓了过来后,又将自个三叔早年的经历说了出来。 原来赵缊自从开蒙之后,看到西汉赵广汉的故事后,专门前去家族中的祠堂,偷偷将族谱翻了出来,并且在上面看到了赵广汉的名字,正是他这一脉的祖先。 于是赵缊便将自己先祖赵广汉视作自己的榜样,并且立志读书科举,将来成为一名为国为民而鞠躬尽瘁死而后已的良臣。 不过即便赵缊如何努力,科举一途却是十分不顺,花费了二十年才成为了一名童生,而等到考上秀才时,已经到了而立之年。 为此家族中人经常劝解赵缊,想让他同自己大哥一样,干脆入伍为军,凭借大哥在军中的势力,赵缊的职位定能得到飞速提升。 可赵缊并不愿如此,一直坚守自己的少年初心,到了三十五六时,依靠自身多年的积累,一举考上了进士,成为赵家当中第一位文臣。 在先秦时期,缊同蕴,意为积聚、收藏,而赵缊的经历与这个字的含义完全相同,厚积而薄发。 为官之后,赵缊凭借自己曾经的积累,借鉴古人的经验,做出了许多利国利民的功绩,在没有依靠自家大哥的情况下,一路平步青云到了如今正四品知府的位置上。 深受当今泓乐皇帝的喜爱,曾不止一次在朝堂之上夸赞赵缊,并且令天下文臣皆要向其学习,做一名为国为民的好官。 在赵缊来江九府担任知府之前,江九府在湖西布政使司中一直是经济最为落后的府州,虽然在教育方面小有成就,出了不少进士举人,但他们却并未对家乡做出什么贡献,不过是让当时官员的政绩上增添了几笔光彩。 不过自从赵缊担任江九府知府后,让整个江九府都焕然一新,百业俱兴蓬勃发展,江九府城也成为湖西布政使司中极为繁华的城池。 并且赵缊在水利工程上花费了大心思,在这两年来便有了显着成效,在全国各地天灾爆发之际,江九府的大部分地区却能保证收成,让百姓不至于为了一口吃食而沦落他乡。 因此在江九府的百姓心中,赵缊便是天底下最好的官员,有余力的人家已经在家中为赵缊立了生祠,这一点在江九府城中最为明显。 几乎家家户户都为赵缊立了生祠,并且在城外不远处,还有富户捐赠出了一处地方,并通过城内百姓的众筹,为了赵缊建了一座生祠庙宇,每日都有不少百姓前来。 由此可见赵缊在江九府百姓心中的地位,连带着赵家在这江九城中也深受百姓的尊重,要是有谁能够进入赵府做事,这可是会受到周边好几条街道邻坊的羡慕。 马车一直到了城中最大的酒楼前面停了下来。 店里的小二见到赵家的马车来到自家店门口,赶忙将掌柜喊了出来,正好碰见了从马车上下来的赵贲。 于是连忙小跑到赵贲面前,满脸堆笑地说道:“赵家公子,今日大驾光临,小店甚是荣幸!” 说着,掌柜的躬身伸手,做出了个请的姿势。 于是赵贲便带着随后下车的许开一行人,跟着掌柜一路走进了酒楼当中,进到了最为豪华的包间当中。 等许开走进去后,却发现里面赫然坐着一位身着名贵绸缎的中年男子,面容虽然苍老,但却显得刚毅正直,赵贲与其便有几分相像。 赵贲见到那人后,脸上闪过了一丝惊愕,不过很快便调整了过来,立马恭恭敬敬地躬身行了一礼,规矩地喊了一声。 “三叔好。” 第87章 商议 听到赵贲恭敬的问好声后,许开立马便知道了此人的身份,正是江九府的知府,赵缊。 许开便跟着躬身问了声好,“赵大人好。” 许开身后的几人亦是如此。 对于许开一行人的问好声,赵缊面带微笑地点了点头,算是对他们的回应。 等众人落座之后,许开恰好坐到了赵缊的旁边,这让许开难免感到些压力山大。 好在赵缊虽然官居正四品,但身上并没有所谓的官架子,对待宴会上的几人时,都是一副和蔼可亲的样子。 询问完众人的忌口后,随手点了几个店内的招牌菜,见几人没有补充的想法,于是便挥手示意小二下去准备。 等小二恭敬地退出包间后,赵缊便转头看向许开,笑意盈盈地说道。 “我赵某早就想与你这位深受太子爷喜爱的英才相会,没想到今日一见,却发现你如此年轻,实在是少年出英杰。” 听到赵缊稍显夸张的赞扬后,许开不禁有些不好意思,连连摆手回应道:“赵大人过奖了,平之还万万当不得英才二字,也不过是侥幸进了太子爷的眼罢了。” 见到许开的表现后,赵缊微不可察地点了点头,在心中暗暗感叹道。 “此人深受太子爷青睐,却能不恃宠而骄,并且能受到太子爷看重之人,定然有其过人之处,如此看来贲儿倒是可以与其往来一二。” 通过简单的接触,许开便在心中给赵缊留下了不错的印象。 之后在等菜的间隙当中,许开与赵缊又继续交谈了许久,多是一些家长里短之事,将赵缊逗得哈哈直笑。 一旁的赵贲见到这一幕,不禁有些难以置信。 三叔赵缊在外人面前确实是一副和蔼可亲的模样,但在家中对待自己,以及自己相处的好友之时,却是一副严苛威严的样子。 经常在与自己的好友相处之后,同自己说出他们各自或大或小的缺点,对于那些拥有致命弱点之人,赵缊便劝诫赵贲莫要与其有过多的往来,免得日后受其所累。 当然事实也确实如赵缊所料,在赵贲与那人断交一年之后,那人便因当街行凶以及过去犯过的种种罪行而下狱,并连累自家父亲被罢黜官职。 最后还是这名主管官员搜集各种证据之后,知道是被杀之人挑衅在先,并且曾多次欺辱赵贲那位友人。 于是权衡过后,便判了那人一个流放之罪,不过最后还是死在了前往流放之地的路途之上,据传是被大虫所害。 可官道之上怎会有大虫出没,但死亡之人不过是名罪人罢了,并且自从其父罢官之后,便家道中落,因而此事便最终不了了之,真正凶手是谁却也无从知晓。 其他友人也因自身或大或小的缺点,而受到了各自的报应。 自此之后赵贲结交友人后,便会带其与三叔赵缊相见,若是赵缊点头,便与其深交;若是赵缊摇头,则不久之后便会与其断绝往来。 可今日赵缊前来却不是赵贲所邀,便是赵贲也不知其三叔会出现在此包间当中,因而在看到赵缊的身影后,脸上不免闪过一道惊愕的神色。 不久之后,店家掌柜便端着热气腾腾的菜肴,推开门走了进来,身后还跟着数名店里小二,手中捧着的都是赵缊方才所点菜肴。 等菜肴上齐后,掌柜的却并未着急离开,屏退众小二后,便站在门前恭恭敬敬地说道。 “赵大人,您能光临小店,实在是小店的荣幸,今日这顿饭便算小人所请,不知大人意下如何?” 虽然店家是好意,但赵大人自然是不可能接受的,于是便谢绝了店家的请求。 可店家确实有些不死心,张着嘴还想说些什么,可看到赵缊脸上的不悦后,还是将嘴边的话吞了回去,默默退出了包间。 虽然有了这个小插曲,但包间内的氛围依旧如初。 面对眼前色香味俱全的佳肴,许开也是食指大动,等赵缊率先动筷后,许开便开始朝着面前的菜肴发起进攻。 一番唇枪舌战后,众人也是将桌上的佳肴都消灭了个干净。 见众人都吃饱喝足了,于是赵缊便喊来掌柜,付过饭钱后,赵缊便让赵贲将包间内其余几人带下楼去,自己则要与许开单独商议一些事情。 小玉几人闻言看了许开一眼,察觉到几人的目光后,许开朝他们轻轻点了点头,示意跟随赵贲出去,自己则单独与赵缊留下来。 有许开和赵贲的关系在,小玉几人倒是对赵家放心的很,得到许开的同意后,便跟在赵贲的身后走了出去。 不过卫大在离开包间后,并没有走远,而是把右手放在腰间长剑的剑柄上,静静站在门口的廊道。 赵贲见状不禁有些疑惑地问道:“卫大兄,咱去楼下等候便可,我三叔最不喜别人偷听。” 听到赵贲提到他三叔不喜旁人偷听,这让卫大有些动摇了起来。 他作为一名护卫,自然不能离许开太远,不然要是许开遇到什么危险,他便无法及时出现在许开身旁护佑。 可赵缊毕竟是为正四品的大官,卫大可不想因为自己的行为,而引起赵缊的不悦,从而在赵缊心中,给许开留下个御下不严的形象。 于是卫大犹豫片刻后,觉得赵缊作为堂堂知府,应该不会做什么不利于许开之事,于是便决定跟着赵贲走下楼去。 等包间内众人离开后,赵缊等待了片刻,站起身来打开房门左右看了看,见门外无人偷听,于是便坐回许开身边,双眼紧紧盯着许开,声音低沉地说道。 “泓乐帝今岁出征塞外,若是得胜而归,自然是皆大欢喜;可若是兵败于外,那随军出征的韩王,估计会有所动作,可太子殿下顾及血肉之情,不肯早加布置。” 听到赵缊的话后,许开心中十分平静,毕竟看到了那封信件的内容后,许开早就知晓韩王那颗蠢蠢欲动,企图争夺的皇位之心。 第88章 许家府邸 不过许开还是有些好奇,为何赵缊要与自己谈论这些,自己不过是一无名小卒,就算知道了韩王的心思,也无法做出什么改变。 赵缊也是看到了许开眼底的疑惑,旋即出声解释道:“如今你为太子爷眼中红人,因此咱这太子一脉之人,想要请你回京后,劝谏太子一二,让其早做准备。” 听到赵缊的话后,许开这才明白了他的意图。 不过虽然自己受到太子殿下的看重,但许开并不认为自己的话语,能够对太子爷产生什么影响。 可没等许开推辞,就见到身前的赵缊忽然从椅子上滑了下去,双膝跪在了地上。 许开见状连忙闪到了一旁,伸手想要将赵缊扶起来,嘴里连连说道。 “赵大人,您这是何必呢,我答应便是了。” 听到许开的话后,赵缊这才从地上站了起来,拱手朝着许开深深作了一揖。 身为太子一脉的官员,赵缊与其他一众同僚一样,都对于太子殿下的优柔寡断很是不解。 自古以来,帝王之家哪里有什么骨肉亲情,向来便是胜者为王,败者为寇。 虽然太子殿下念及兄弟亲情,这份仁爱之心深得手下臣子的爱戴,而且太子殿下爱民如子,善待官宦,深得朝堂之上文臣们的拥簇。 但是这毕竟是一场政治斗争,往往露出一丝破绽后,便会被对手牢牢抓住,以此为突破口,令己方再无喘息之机。 如今泓乐皇帝出征塞外,只带上了韩王与赵王,却没有带上自己最为疼爱的太孙。 群臣见此情况后,纷纷开始揣度圣上的心意,越想越是心惊。 因此自从泓乐帝出征之后,太子一脉的官员常常私下写信与太子,建议其早做打算,免得事到临头后却不知所措。 可太子殿下面对手下文臣的建议,却始终不肯有所动静,令手下的官员们每日都忧心忡忡。 即便如此,文臣们也大多投到太子麾下。 虽然韩王性子与泓乐帝类似,却没有泓乐帝那般高超的御下手段,当初监国时也暴露出了他不善政事的缺点。 韩王可以是一名带兵征伐的大将军,却不能成为一名治国有方的好皇帝。 随后许开与赵缊在包间之内,足足交谈了半个时辰之久,不知二人都说了些什么。 只知道二人从包间内走出来时,赵缊略显阴沉的脸上还透露出了一丝忧虑。 在酒楼门口与赵缊道别后,许开一行人便坐上了赵贲的马车当中,朝着城外的九江码头而去。 一路上许开都扭头看着窗外,不知在思索些什么。 坐在对面的赵贲看到许开的这副模样,忍不住出声询问道。 “平之,为何这一路上见你都是满脸愁绪的样子,三叔与你在包间内说了什么?” 听到赵贲好奇的询问声后,许开扭头朝他看了一眼,轻轻摇了摇头。 方才在包间当中,许开从怀中掏出了那封信件给赵缊翻看了一番。 赵缊在看完信件的内容之后,脸上的阴沉便如那深井之古水一般,不断散发着一股股的冰冷气息,让坐在一旁的许开都有些喘不过气来。 “圣上此次征伐漠北,怕是凶多吉少了。” 赵缊轻声说了这样一句话。 有韩王这个内鬼在,即便泓乐帝身经百战,此次也得铩羽而归。 就是不知道泓乐帝能不能接受此次北伐的失败了。 听到许开将这封信件交给太子殿下的打算后,赵缊摸着下颌的胡髯思索片刻后,轻轻点了点头。 “这封信件一定要交到太子手中,并且太子殿下读完后,你一定要在一旁为其陈明利害。 经此双管齐下的压迫,估计能够使太子殿下改变心意,着手对付自个的两位兄弟。” 将这个任务交给了许开之后,赵缊又继续与许开商议了几处细节,随后便齐齐离开了包间。 从思绪之中回过神来后,许开并不打算将这个重要的计划告诉赵贲,毕竟此事不仅关乎大越的皇帝之位,也与自己的性命息息相关。 若是让李家得知这封信件在自己的手中,估计会不计手段也要将信件销毁,而知晓信件内容的自己,肯定最终也是难逃一死。 几个时辰后,许开站在船板上,朝着岸边的赵贲挥手告别。 赵贲本想与许开一同前往京城,但他在江九府中还有些事情需要处理,于是只好过些时日后,再前往京城与许开相聚。 十来日后,许开总算是回到了京城。 在卫清的陪伴之下,许开与其前往了几处京城内正在出租的房屋。 有卫清的提前把关,将这些房屋的地段、价格、环境等因素综合起来后,都是上上之选。 经过一番艰难的对比之后,许开最终还是选择了一处距离皇宫最近的房子。 虽然这处房子距离皇宫最近,但价格却是最低的一所。 只因这所房子虽然地段最好,但因年久失修,房子多处地方都有些破败,许开租下后,还得花点钱修缮一番。 好在这所房子面积不大,仅仅是个二进的院子,不然修缮所需的银两估计得翻个几倍。 即便这只是个二进的院子,但也有七八个房间,对许开三人来说,也算是绰绰有余。 就算许开今后会雇几名伺候人的奴仆,也能有他们居住的房间。 因此这处屋子无论地段,价格还是大小,都让许开很是满意,当日便与屋主写下了租赁的契约。 今后许开在这京城之中,也算是有个家了。 这处房子问题很多,但都是些细微的问题,因此许开请来的匠人们只花了几个日夜,便将这处房子从内到外都装修了一遍。 之后几日许开又往房子里增添了些家具,在小玉与许瑜的帮助之下,将这处屋子整的变了一番模样,令三人看起来舒心不少。 在假期的最后几日,许开在卫清的陪同下,从京城内的人市中买了几位服侍人的丫头回来。 又雇佣了两名侍卫和婆子后,许家府邸便算是正式建立了起来。 麻雀虽小,五脏俱全。 第89章 当街遇刺 六月初一,许开的假期结束,正式开始了自己东宫詹事府的工作。 作为詹事府左司直郎,许开需要做的便是弹劾官吏,纠察职事,负责监察太子东宫内的官员。 都说东宫太子府便是独属于太子的小朝廷,若是与朝堂上的官职相对应,许开便是小朝廷内的“御史”。 第一天上任,许开特意起了个大早,天还未亮,便坐上自己前几日买回来的老旧马车,朝着位于皇宫内的东宫而去。 由于起的太早,许开一路上都是昏昏欲睡,靠在马车内的座椅上闭着眼睛假寐。 京城内的道路平整,即便是坐在这老旧简陋的马车当中,许开也不觉得颠簸。 可行至半途,马车却突然停了下来,让毫无防备的许开直接从座位上滚了下来,趴在地上半天才缓过神来。 紧接着许开便听到前方驾驭马车的侍卫,语气急促地说道。 “你们是何人,为何要拦在道路中间,你知道车厢内的人是谁吗?” 话语刚落,许开便听到了另一道冰冷的声音响起,语气中没有一丝情绪。 “动手!” 随后便是一阵拔剑出鞘的声音。 驾车的侍卫见来者不善,刚想跳下马车逃走,却被从身后赶来的黑衣人一剑刺穿了胸口,发出了一声惨叫后,便直直地倒在了血泊当中。 解决完侍卫之后,为首的黑衣人头领摆了摆手,于是一伙人便静静朝着车厢走去。 马车内的许开听到外面的惨叫声后,被对方的杀伐果断而震惊。 敢在京城当街行凶,这伙人不是亡命之徒,便是世家大族豢养的死士。 许开确信自己没有得罪过什么穷凶恶极之人,却突然冒出一伙人想要对自己行凶,经过短暂的分析过后,许开很快便得出了自己的猜测。 这伙人应是李家之人所指使,前来抢夺自己手中的信件,以免落入太子殿下的手中。 如若不然,许开也实在是不明白,自己一向与人为善,怎会有人敢冒如此大的风险,当街刺杀朝廷命官。 听着外面越发靠近的脚步声,许开的内心反倒是平静了下来,快速思索着解局之道。 马车外,那名黑衣人的头领面色紧绷地盯着面前挑开车帘,正准备走进车厢当中的手下。 只见那名手下提着长剑,小心翼翼地走进了车厢当中。 就在同伙以为他很快便能将许开抓出来时,却看到他一步步从车厢内退了出来。 头领见状一脸疑惑地喊道:“老三,你……” 话还未说完,便看到许开从车厢内走了出来,双手持着一柄长剑,正用锋利的剑刃抵住了自己的咽喉。 头领见状,眼中闪过了一丝不可察觉的慌乱,不过很快便将其掩饰了下去。 走出车厢后,许开一眼便从人群中找到了黑衣人的头领。 虽然其个子不大,身上穿着的宽松黑衣,亦使许开无法辨别出此人的胖瘦来。 但这人周身的气质,在第一时间便吸引了许开的眼球,冥冥中有个声音告诉他,此人就是这伙黑衣人的头领。 “建汶余孽们,别来无恙。” 许开一脸轻松,好像在与多年未见得好友交谈一般,只是脖颈间泛着寒光的长剑,破坏了整体的气氛。 面对许开的招呼声,黑衣人的头领却并没有什么反应,而其手下面对如今这一棘手的情况,纷纷将目光投向了他,听从自家头领的命令。 上头下达的命令是找回丢失的信件,可经过多年的寻找,排除了不少具有重大嫌疑之人后,如今还在他们怀疑名单之中的,只剩下了许开一人。 看许开的这副架势,估计是知道点什么,因此绝对不能死在这里。 黑衣人头领在电光火石之间,便做下了决定,语气清冷地轻喝道:“把他带走!” “这群人的头领竟然是女的?” 许开心中微微有些错愕,方才摔倒在地后,自己的脑袋还有些混沌,倒是没有听出这位领头者竟是个女的。 周围的黑衣人听到头领的命令后,变得有些蠢蠢欲动了起来。 许开见到他们的动作后,心底一横,双手微微用力,锋利的剑刃立马刺破了脖颈处柔嫩的皮肤,渗出了丝丝殷红。 “休要再靠近一步,若是今日我命丧于此,那你们便永远无法找回那封信件。” 说着,许开继续加大了几分力气,颈间的伤口顿时扩大了几分,流出了一缕缕猩红的血液,着实扎人眼球。 许开周边的黑衣人在听到信件二字后,纷纷停下了脚步,一时之间竟有些不知所措。 即便是人群中央的领头之人,见到许开这副不要命的样子后,也是不知该如何是好。 一群人就这样静静站在街道中央,周边的时间仿佛陷入到诡异的静止当中。 就在许开与建汶余孽对峙时,街道的两边突然涌来了大股的官兵,手里拿着长枪盾牌,排着整齐的阵型,朝街道中央这群黑衣人大踏步而来。 见到街道两侧训练有素的守城官兵,这群黑衣人顿时产生了一阵骚动,不过在头领的指挥下,手下们很快便安稳了下来。 下达了撤退的命令后,这领头之人还想上前抓住许开将其带走,不过却被许开挥剑挡了回去。 剑刃划过了领头之人的耳旁,将其衣帽相接之处划了个口子出来,几缕长发便从这口子当中钻了出来。 见面前之人还想有所动作,许开连忙将手中长剑胡乱挥动了起来,令其无法靠近自己。 那领头之人见许开如此防备,自知此次行动无法成功,看了看两侧愈加接近的官兵,她只好无奈放弃了抓走许开的想法。 深深看了许开一眼后,便转身匆匆离去,上下腾跃了两下,身影便消失在了巷子当中。 看到对方离开后,许开这才气喘吁吁地停了下来,手中长剑也因双手失了力气,掉落在了地上,发出清脆的叮当声。 中城兵马司指挥使刘毅见这群建汶余孽逃离后,连忙分出了一队官兵前去追捕,自己则带着一队士卒来到了许开的面前。 第90章 太子殿下,韩王想要谋反! “许大人,您没出事?” 紧接着刘毅目光一动,看到了许开脖颈处的伤口,立马转头朝身旁的士卒喊道。 “许大人受伤了,快去找位医师过来!” 听到刘毅的命令后,那名士卒一溜烟便没了踪影。 看着他的背影,许开突然有种熟悉的感觉,好像曾经见过一般。 没等许开过多回忆,便被刘毅的声音打断了思绪。 “许大人,您先跟咱去兵马司,那里安全。” 随后便亲自架着许开,在一众守城士卒的簇拥下,回到了中城兵马司当中。 路上许开通过与刘毅的交谈,得知他能够及时到来的原因。 在那群建汶余孽在街道上部署时,京城内一名打更之人便发现了他们,本想看看他们要做些什么。 可没过多久,许开的马车便驶进了街道当中。 那名打更之人见到许开雇佣的侍卫被人一剑刺死后,吓得手中的灯笼都掉在了地上,他也顾不得弯腰去捡,转身便朝着最近的中城兵马司而去,向值班的士卒说出了自己的见闻。 并且在交谈的最后,那名打更之人还专门提了一嘴。 “那被拦截的马车,好像是许……许开大人家的。” 赶来的刘毅听到许开的名字后,连忙点起一队士卒,朝着许开所在的街道奔袭而去。 好在刘毅到的还算及时,不然许开今日定然是要当街被人掳走。 在兵马司内待了半个时辰左右,口述了一番自己的经历后,许开便在刘毅的护佑下,乘上马车朝东宫而去。 到了东宫门口,许开一眼便看到站在门旁等待的卫清,许是知道了许开遇刺的消息,脸上满是忧虑与着急。 此外在卫清身旁,还站着一位年纪不大的小太监,正是太子殿下看重的王振。 与指挥使刘毅道别后,许开转身朝着王振和卫清走去。 卫清在见到许开安然无恙之后,眼底那层厚厚的阴霾顿时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便是一股由衷的喜悦。 由于有王振在一旁,因而卫清倒是无法第一时间上前询问许开的情况。 来到王振身边后,许开朝这位受到太子与太孙喜爱的太监拱手行了一礼。 “久闻王公公大名,今日相见也算是得偿所愿了。” 面对许开的恭维,王振看上去很是受用,哈哈笑了两声后,夹着嗓子朝许开说道。 “咱家能见到许大人,也是深感荣幸啊,哈哈。” 二人又客套了几句后,王振便将话锋切入正题。 “许大人,太子殿下可惦记着您呢,咱还是先去面见他老人家。” 话音落下,王振便转身朝东宫内走去。 许开与卫清跟在王振身后,倒是有了个交谈的机会。 “平之,你身上可有受贼人所伤。” 说着,卫清瞟见了许开脖颈处的纱布,语气顿时变得担忧了起来。 “平之你这脖颈……” 见卫清问起,许开只是微微摇了摇头。 “小伤罢了,公泰无需担心。” 随后二人又继续谈起许开遇刺的情形。 听完许开的叙述后,卫清虽然没有亲身经历,但仅凭许开的描述,背后就渗出了一层冷汗,语气稍显激动地感慨道。 “这群建汶余孽真是该死,先是在迎春楼内袭击太孙,现在又是当街袭击你这位朝廷命官,实在是有些目无王法。” 许开轻轻拍了拍卫清的后背,安抚了一番他的情绪。 走在二人前面的王振虽然听到了身后的声响,但并没有出声呵斥,许开与卫清的情谊之深,王振自然是知道的。 走了两刻钟后,许开才总算是来到了太子的书房门口。 在门口侍卫前去禀告的间隙,许开与王振整理了一番自个的衣物,得到太子的旨意后,二人这才推门走进了书房当中。 虽说是太子的书房,但与太子尊贵的身份相比,面积就显得小了许多。 布置了一套座椅与几个书架后,便将书房的面积占的差不多了。 太子殿下就坐在书桌之后的椅子之上,身旁还站着当朝太孙。 见王振将人带来后,太子挥手屏退了书房内服侍的寺人,就连王振也不例外,书房内只留下了许开与太子父子俩。 许开来到太子面前,正要跪地行礼之时,却被太子所制止。 “平之无需多礼,今日这刺杀之事,怕是惊着你了。 没想到你刚一结束休假,就遇到如此危险之事,实在是有些委屈你了。” 听到太子安慰的话语后,许开恭声道了声谢,旋即开口说道。 “太子殿下,韩王想要谋反!” 此话一出,太子面色依旧如常,倒是一旁的太孙脸色连连变换,没等太子开口,便出声喝斥道。 “你可知挑拨皇子关系,在咱大越可是砍头之罪!” 面对太孙的喝斥,许开不紧不慢地从怀中将那封信件掏了出来,恭敬地双手呈到了太子的面前。 太子看过之后,并未多说什么,只是深深地叹了口气,肥硕的身子无力地靠在了椅背上。 旁边的太孙看过信件之后,脸上闪过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喜悦,不过很快便被其隐藏了下去,痛心疾首地朝太子说道。 “爹,二叔竟与也先这般蛮夷联手,想要争夺您的皇位,咱要不要将这封信件交到皇爷爷手上?” 对于自己儿子的提议,太子思索了许久,最终还是摇了摇头,将这封信件从太孙手中拿了过来,用蜡烛将其点燃后,丢到砚台之中任其烧为飞灰。 太孙见状又惊又气,满脸不解地问道:“爹!您这是何故,为何要烧掉这封信件,这可是……” 由于许开还在一旁,因此太孙并未将话说完全。 面对太孙包含怒火的疑问,太子并没有着急回应,而是面容慈和地看向许开。 “平之,你今日受到如此惊吓,我允你两日假期,回去好好休息。” 说完,便背过身去挥了挥手,示意许开离开书房。 “多谢太子殿下。” 许开朝太子道了声谢后,便恭敬地走出了书房。 还没等许开走远,书房内便响起了父子俩的争执声。 第91章 无事可做,带薪摸鱼 听到二人的争执声后,许开连忙加快了脚步,走出了院子的大门。 此时王振也正好站在院门之外,身旁候着几名寺人。 这个距离既不会偷听到书房内的谈话,又能在太子需要时,立马走进书房服侍。 见许开从太子的书房内走了出来,王振听着房内传来的吵闹声,连忙拉住许开的手臂,压低声音问道。 “许大人,太子殿下与太孙遇到何事,竟引得二人如此争执?” 面对王振的询问,许开挑了挑眉,同样压低了声音。 “王公公,有些事情您还是不知道的好,作为宫里的人,您应该比我要懂这些才对。”许开轻轻将被王振拉住的手抽了出来,“王公公,太子与太孙现在心情不好,您服侍得时候可得小心些。” 说完,许开朝王振笑了笑,转身朝着自己在东宫中的工作场所而去。 看着许开离去的背影,王振赶忙出声道谢了一番。 虽然王振在今后会成为一名胡作非为,玩弄权势之人,但现在的他不过是一名与许开年龄相仿的少年。 许开听到王振的道谢声后,只是背对着他挥了挥手,算是回应了一番。 司直郎的办公场所在东宫南边的一处小院子内,其中配备了几名不入流的小吏,专做一些打杂的小事,并听候几名清纪郎与司直郎的差遣。 与门口的两名侍卫打过招呼后,许开便迈步走进了院子当中,推开大门进到了房舍里面。 此时屋内除了卫清之外,还有两名清纪郎正在做事。 “下官见过许大人!” 看到许开的到来后,那两人连忙从位子上站了起来,齐齐恭敬地打了声招呼,毕竟许开作为左司直郎,属于是他俩的顶头上司。 他俩第一次与许开共事,不知道许开的品行,为了今后不被穿小鞋,便打算和许开打好关系。 虽然这监察部门由于其本身的性质,注定是个清水衙门,很难同其他官员一般,发掘出灰色收入。 但是在此为官,好歹是有点权力在手上,与其他同僚相处时,即便其品级高过自身,也可做到泰然自若,除了自个的顶头上司,其他官员一般对付不了自己,因此这两名清纪郎并不想失去在此任职的机会。 虽然这两名清纪郎年纪要比许开大上许多,但在面对许开时,脸上依旧浮现出一抹紧张的神色,并没有看许开年龄小便小瞧他。 感受着周身略显紧张的氛围,以及二人脸上紧绷的神色,许开嘴角扯出了一抹笑容,朝二人释放出了自己的善意。 “二位前辈无需客气,我许开不过是一毛头小子罢了,今后的工作还需要多多麻烦二位了。” 许开没有因为二人低微的官职而轻视他们,话语落下后,许开拱手朝二位前人行了一个后辈礼节。 见许开如此和善,两位清纪郎在心中重重地松了口气,不敢因自身年长而托大,赶忙对着许开回了一礼。 随后许开便不再多言,令他们专心投入到工作当中。 随后许开便朝屋内帘子后面,自己的位子走去。 许开刚一掀开帘子,便看到卫清正埋首案间,不知在看些什么,实在是太过专注,即便许开走了进来,卫清也没有丝毫察觉。 许开凑到卫清的身后,朝卫清的桌案上看去,发现卫清正在看一本折册,与太子府中一名李姓官员有关。 或许是距离卫清太近,被其感受到了许开的呼吸声。 只见卫清猛地离开了座位,双目圆瞪回头望去,以为是那个不长眼的小吏敢偷看自己的折册。 可当卫清发现偷看之人是许开后,心中的怒火顿时消散无踪,扯出一丝笑容,满脸无奈地说道。 “平之,你可知这样做是会吓死人的!” 听到卫清的话后,许开举起双手,带着歉意地道歉了几声。 “抱歉公泰,我见你如此认真,便想看看你遇到了什么难题,实在是无心之举。” “唉,平之你所料不错,我确实是遇到了一个难题。”卫清叹了一声后,接着说道:“太子府中有一李家之人,在职期间不说毫无作为,简直是为祸一方。 不仅肆意收受贿赂,还借着太子的名头,出去肆意妄为,不少官员都将弹劾他的册子交到了我的手里。 可太子对此却毫无反应,故而我也不好做出决策,实在是难办极了。” 见卫清在为难这件事情,许开轻笑了两声后,一脸随意地说道。 “难办?把这李家之人的帽子摘了不就得了,有何为难之处?” 卫清听后却是摇了摇头,他无法接受许开如此随意的建议,毕竟在卫清看来,太子殿下想要继承皇位,李家这股势力肯定是不容放弃的。 但卫清并不知道,李家早已投靠到了韩王的阵营,因此在面对李家之人的问题上,无需再考虑太多。 看到卫清这副犹豫不决的样子,许开只是摇着头无奈地笑了笑。 许开自然是不可能将李家投靠韩王一事告诉卫清,毕竟此事事关重大,知晓之人自然是越少越好。 事以密成,语以泄败。 许开肯定是懂得这个道理。 坐回到自己的位子上后,许开发现自己的桌案上空空如也,一件需要处理的折册也没有。 于是许开语气疑惑地朝卫清问道:“公泰,我如今需要做些什么事情?” 卫清仍旧处在纠结当中,听到许开的话后,只是随口回应了一句。 “前些日子我已经将事情都处理好了,现在暂时没有需要你做的事情。” 听到卫清的话后,许开脸上顿时露出一抹难以置信的神情,朝卫清再次确认了一番后,许开便嘴角噙着一丝笑容,靠在椅背上闭着眼睛睡觉去了。 今日他可是早早便起来了,若不是中途遇到建汶余孽的刺杀,估计自己很难有个好精神。 如今听到自己无事可做的好消息后,许开便心安理得带薪摸鱼了起来。 接下来的一整日,许开不是睡觉,便是出门遛弯,将太子的东宫都逛了一圈。 第92章 逃犯? 等许开回到院子后,已经是快要下班的时候了。 刚一走进房子当中,许开便看到那两名清纪郎正相互交谈着收拾东西。 见许开突然从门外走了进来,两人就像是摸鱼的员工遇到了领导一般,赶忙停下了双手,重新坐回到位子上。 不过由于桌案上需要处理的折册都被收拾了起来,因此二人一时之间竟不知能做些什么,气氛顿时陷入到一种怪异的寂静当中。 好在许开很快便打破了这个尴尬的氛围。 “既然到了散值的时候,二位大人便回家,无需继续在屋内停留。” 说完,许开便不急不忙地朝帘子后面的隔间走去。 等许开走后,两位清纪郎对视了一眼后,齐齐从屋内走了出去,各回各家。 隔间之内,卫清依旧在纠结太子府中,那位李家之人的处置办法。 见许开从外面溜达回来,这才从思考中的回过神来,起身看了看外面的天色后,见到了散值的时间,于是便不再纠结公务,一边快速收拾着桌案上的折册,一边朝许开说道。 “平之,到了散值的时候了,咱走。” 见卫清也是这副急不可耐的样子,许开不禁有些感慨,原来从古至今,只要是打工人,便没有几个愿意无偿加班的。 不过许开自己也不好诽议别人,只因他自己无论前世今生,都不是个愿意加班的性子。 对于卫清的提议,许开自然是满口答应了下来。 等卫清收拾好东西后,二人便一同朝门外走去。 由于今早那名侍卫的身亡,许开今日还要前去再雇佣两名侍卫回来。 在卫清的陪伴下,二人齐齐来到了京城内的人市当中。 刚一跨进市场的大门,许开便看到一名中年男子被人从店铺当中赶了出来,赶人的伙计嘴里还不停地骂骂咧咧。 “我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见有人用大刀来抵饭钱的,咱这只是个小饭店,可不需要你那柄破刀,你要是想吃饭,那便旁边的当铺,用你手中的大刀换点钱来。 若是你连一个大子也拿不出,那即便是咱店里的剩饭剩菜,即便是喂猪也不会给你……” 伙计的声音顿时将周围人的注意力全都吸引了过去。 一旁道路上的行人见到有热闹可看,纷纷停下了脚步,围在了伙计店铺的门口,想看看二人为何起了纠纷。 那伙计看到周围过路之人都围了上来,却也不见他有任何慌乱,反倒是骂得更加起敬,甚至要周围得人为其评理。 “各位大哥大姐,此人想用一柄破烂大刀来当作饭钱,这跟吃白食有什么区别,你们说我的话在不在理!” 围观之人听到伙计的话后,大多数都点了点头,出声附和伙计的话语,这男子的行为确实有点想要吃白食的样子。 见周围的人纷纷同意自己的说法,伙计转头嘲讽起那名中年男子来。 “你说说你,有手有脚的干什么不好,竟然想来我家店里吃白食,还好你爷爷我目光毒辣,一眼便看出来你不是个什么好东西,说不定你手里的大刀,也是在城外哪个路边捡的。 看你这副模样也不像是个什么好人,我得上报官府才行,说不定你就是哪里的逃犯。” 周围之人听到伙计的话语后,也是纷纷议论了起来,猜测愈加离谱,甚至有人说自己曾在城门口的通缉令上看到过这名中年男子。 听到逃犯二字,那名中年男子的脸上瞬间闪过了一丝惊慌的神色,虽然仅仅出现了一刹那,但还是被观察细致的许开所捕捉。 那名中年男子看店铺伙计一副不依不饶的样子,说不定真要将自己带去官府,于是手臂一挥,便挣脱了伙计抓住自己的手,想要朝人市外走去。 那伙计见男人想走,连忙伸出双手拉住他,并大声叫喊道。 “快来人啊,此人被我说中身份,想要逃跑!” 不过周围却没有一人有出手相助的打算,只是津津有味地看着伙计与男子拉扯,并时不时说出自己随意的猜测。 那伙计长得虽高,但身上没有几两肉,显然不是对面浑身肌肉的男子的对手,就在伙计快要坚持不住时,却说出了一个改变局势的话。 “若是有人出手相助,等将此人交到官府之后,赏钱咱们平分!” 听到伙计的这句话,周边不少人露出了意动的神色,身形缓缓朝二人靠去。 而那名男子见到这番情形后,连忙双手一推,便将伙计推翻在地,足足滚了好几个跟头。 周围人见男子挣脱了伙计的束缚,赶忙朝其扑了上去。 那男子还未逃离,便被数名男子死死压在了地上。 伙计站起身来,揉着疼痛的屁股来到了男子面前,张嘴吐了口浓痰在其脸上。 “一说到官府,你便如此激动,绝对是个身份不干净的人,竟然还敢将我推翻在地上,今日我还就要送你去官府一趟,谁都别想拦住我!” 话语刚落,伙计正想叫几人将男子押去官府,却看到许开从人群中挤了出来,出声制止了几人。 “慢着! 此人是我的好友,因为年少之时受了点伤,因此脑子不太好使,叨扰了各位,我在这里向你们道歉,还请各位高抬贵手,放了我这位兄弟。” 说着,许开拱手朝几人行了一礼,将男子身上几人推散开,将男子从地上扶了起来。 那伙计本想继续说些什么,可看到许开衣着虽然朴素,但周身散发出的气质却是不凡,并且自己好像曾在哪里看到过许开,一时间竟忘了制止许开的动作。 见许开将男子从地上扶起,想要将其带出人市时,伙计顿时回过神来,赶忙拦在了二人面前,出声喝斥道。 “此人身份不明,自然要交与官府处理,你是什么身份,竟想要为其开脱,莫不是他的同伙!” 短短几句话,伙计便将一口大锅扣在了许开的脑袋上。 周围的人听到伙计的话后,纷纷反应了过来,不禁小声议论了起来,方才出手的几名男人,此刻也有些蠢蠢欲动。 见到情况不对,许开身旁的男子轻声说道。 “多谢兄台出手相助,不过你还是快些离开,不然被抓进官府当中,定要脱了层皮才罢休。” 说着,那名男子轻轻推了一下许开,将许开朝着人市大门的方向推去。 第93章 许开:“尽职尽责,我?” 伙计见状直接出手拉住了许开,大声叫骂道:“你这同伙还想逃跑!” 周围其他几名男人听到伙计的话后,不再继续犹豫,赶忙冲了上来想要按住许开与中年男子。 见到这一幕后,许开缓缓从腰间掏出了一枚黄铜所制的令牌,伸手举在半空之中。 “我乃太子属官,詹事府司直郎,尔等想要如何?!” 那几名男人已经冲到了许开的面前,因此对于许开手中的令牌看的格外清楚。 大越百姓证明身份的令牌都是由木头所制,只有成为官员,拥有了官身,名字进了大越的职官册中,才会拥有金属所制的令牌,证明自己的官员身份。 不同的官员,令牌所用的材质也有所不同。 下三品级的官员令牌是黄铜所制;中三品则主体由白银制作,再加以黄金点缀;至于上三品的官员令牌,原料则是珍贵的美玉或象牙,通体雪白, 虽然没能看清令牌上的文字,但也足以证明许开官员的身份。 几名男人纷纷停下了脚步,按住中年男子的双手也放松了许多。 中年男子连忙抓住机会,从几人的包围当中冲了出来,来到了许开的身边。 他在看到许开手中的黄铜令牌时,眼中顿时闪过了一丝恐惧,本想趁着许开吸引了众人的注意力,想要混入人群当中偷偷溜走。 但毕竟许开方才为了他挺身而出,让自己避免被人送去官府,自己却没能向恩人正式道谢,于是中年男子收回了自己迈出去的脚步,打消了偷偷逃跑的念头,静静地站在许开的身边。 伙计看到许开手中的令牌后,忍不住大声喊道:“你这令牌绝对是伪造的,就你这样的的年纪,怎可能做官!” 这一次周围围观的路人却没有站在伙计那边,甚至有人已经赶紧溜走了,免得待会被二人的争执殃及池鱼。 虽然许开样貌年轻,但周围没有一个人怀疑许开手中的黄铜令牌是假的。 在大越,私自铸造官员令牌可是死罪,并且三族之内一个不留,更别提在这大庭广众之下,将一枚私造的令牌拿出来。 面对伙计的口不择言,许开只是轻蔑地笑了笑,随手将令牌抛给了伙计。 “好好看看,这令牌到底是真是假。” 伙计拿到令牌后,还真就上下检查了一遍,却并没有检查出任何异样。 直到这时,伙计才意识到自己踢到钢板了,捧着令牌的双手不停地颤抖,冷汗也顺着额头一路流到了鼻尖上。 “你这伙计真是仗势欺人,人家不过是问了两句,你竟如此羞辱,还妄图污蔑别人是逃犯,诱骗我等出手相助,实在是罪该万死。” 方才出手帮助伙计的男人,反倒是最先骂起伙计来。 也不知他口中伙计的罪过,是羞辱与污蔑别人,还是诱骗自己出手,差点得罪一名官老爷。 男人的叫骂仿佛导火索一般,引得周围的人纷纷说起伙计的不是来,俨然一副道貌岸然,见义勇为的样子。 若不是许开方才见过他们对中年男子的胡乱污蔑,估计会认为这群人都是些良善之辈。 听着周围之人的叫骂声,伙计颤抖的幅度愈来愈大,从双手蔓延到了整个身子,最终还是支撑不住,一下子跪倒在了许开的面前。 双手交替抽着自己的嘴巴,眼中泪水像是那决堤的洪水一般,仿佛无穷无尽一样,流的满脸都是,连伙计胸前的衣襟都浸湿了一大片。 口中还不停说着道歉的话语,“大人,小的知错,小的有眼无珠,还望老爷大人有大量,饶过小人……” 这伙计也是个欺软怕硬的角色,面对落魄的中年男子时,俨然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可面对拥有官身的许开时,顿时便换了一副嘴脸。 周围的人也是不忘这个痛打落水狗的机会,纷纷在一旁起哄,希望许开能够好好教训这名伙计一顿。 并且还有头脑机灵之人,在一旁高声恭维起许开来,称赞他路见不平拔刀相助,肯定是一名尽心尽责,为了国家和百姓鞠躬尽瘁死而后已的好官。 听到别人夸赞自己尽心尽责,许开忍不住摸了摸鼻尖。 他哪里称得上尽职尽责,今日可是足足摸了一整天的鱼,啥事也没有做。 这名伙计方才肆意污蔑许开身份,并且还试图挑唆旁人抓捕许开的行为,若是许开愿意追究,将其送到官府之后,看在许开的面子上,完全可以定其一个不敬朝廷的罪责,多少得挨上一顿板子。 若是没有出钱疏通衙役的话,挨上这顿板子,估计得好几个月都下不了床,甚至会落下终身的毛病。 但无知者无罪,许开并不愿因为伙计的这点小错,就死死抓住不放,非要让其付出惨痛的代价。 看着面前伙计这副凄惨的模样,许开轻声开口道。 “停下,今日你给我身旁这位男子道个歉,此事就算过去了。” 对于许开这点微不足道的要求,伙计自然是忙不迭答应了下来,跪行到中年男子的身前,一边抽着自己的嘴巴,一边大声向其道歉。 中年男子面对此番情形,一时间竟有些不知所措。 他本就是个老实汉子,心中那点气早就烟消云散了,此刻看到小二这副凄惨的样子,本想出手将他扶起,可瞟了眼身旁的许开后,又默默伸出的手收了回来。 等伙计道完歉后,许开便挥了挥手,说道:“好了,好了,起来,今后可不要再像这般肆意妄为,欺负弱小,不然我定然不会饶恕你!” 说到后面,许开的语气变得严肃了起来,眼眸紧紧盯着伙计,充满了警告的意味。 面对许开警告的眼神,伙计重重地打了个寒颤,赶忙点头答应了下来,保证自己今后一定做个好人。 得到伙计的保证后,许开便摆了摆手,示意伙计可以回去了,自己则拉着中年男子的手臂,朝着人市外面走去。 第94章 张途的苦衷 二人离开时,身后的人群依旧在喋喋不休地夸赞许开,只是当事人可能已经听不到了。 当许开拉着那名中年男子走出人市的大门后,卫清总算是从后面追了上来。 “平之!你……你们俩……等等我!” 卫清气喘吁吁地跑到了二人的面前,扶着许开的肩膀,过了好一会才缓过来。 “公泰,你为何如此着急?” 看着卫清这副狼狈样子,许开有些不太理解。 等卫清缓过气来之后,才道出了原因。 “方才平之你出去为这位兄台出头时,我被人群给挡在了外面,一点也看不到里面的情况,还是听到了周围人的议论,才知道你们已经朝人市外走去,我这才追了出来。 真是累坏我了。” 听到卫清的话后,许开这才意识到,方才卫清为何没有在自己身边的原因。 许开轻轻拍着卫清的肩膀,摇头失笑了两声。 “公泰,这位兄台多日未曾吃饭,如今时候也不早了,咱随便找个馆子吃一顿如何?” 卫清揉了揉自己已经开始叫唤的肚子,对于许开的提议自然是没有异议,倒是一旁的中年男子提出了反对的意见。 “这位恩公,今日您肯为我出头,出手将我从那伙计手中救下,我已是感激不尽。 可小人身无分文,怎敢再白吃恩公一顿饭食。” 中年男子一边说着,一边连连摇头,他可不是那种凭借着别人的善意,就不断吸食人血的寄生虫。 虽然如今沦落到了如此地步,中年男子依旧坚持着自己心中的底线,万万不敢越雷池半步。 他虽然未曾读过书,但也明白一个道理。 突破底线这件事,有一便会有二,只要迈出了那一步,便直到堕入深渊才会罢休。 见中年男子浑身透露出的抗拒,许开只是在他耳边轻轻问了一句。 “那伙计说的没错,你是逃犯!你犯了何事?” 说完,便用意味深长的眼神看向中年男子。 许开的眼神让中年男子感到很是不适,感觉自己像是完全被许开看穿了一样,让他心中一点安全感也没有。 不过在听到许开拆穿自己的身份后,中年男子的瞳孔猛地缩了一下,旋即目光躲闪地否认了许开的话。 “我只是一个难民罢了,不是什么逃犯,恩公您可不要听那伙计胡说。” 见中年男子还不承认,许开只是笑着说道:“咱到饭馆里面,边吃边聊,你若是不肯,那我只好将你的踪迹报告给官府了。” 接着许开又补充了一句,“放心,这顿饭你不是白吃的,算是咱俩的交易。” 许开的第一句话中年男子倒是听得明白,可后面一句却让他有些摸不着头脑,不过中年男子并没有多想。 要是被官府得知了他的踪迹,那他肯定离被官府抓住不远了,因此只好无奈地跟着许开二人进入了一所饭馆当中。 这餐馆从外面看很是普通,进到里面后,装饰依旧很是普通。 许开看了看店里老板递过来的菜单,无论是菜色还是价格,都是普普通通的,这所餐馆从里到外都十分普通。 许开不知道中年男子有何忌口,于是便只点了几道常见的家常菜,以及一壶餐馆老板自家酿制的酒水。 在等菜的间隙当中,许开继续用洞悉一切的眼神看向中年男子,轻声询问道。 “这位兄台,敢问尊姓大名,籍贯如何?” 面对许开的询问,中年男子一时间陷入到纠结当中。 若是告诉许开自己的姓名与籍贯,他要是看到城门口的通缉令,那立刻便会发现自己就是一名杀人潜逃的犯人。 可许开毕竟在恶人手中救下了自己,算是自己的一位恩公,按理说自己不应对他有所保留…… 犹豫片刻后,中年男子看了许开两眼后,用极低的声音说道。 “恩公,我确实是一名逃犯,但我是有苦衷的!” “哦?有什么苦衷?” 见许开并没有因为自己坦白逃犯的身份而震惊,反而关注自己的苦衷,这一行为瞬间让中年男子打开了话匣子,将自己的遭遇一五一十告诉了许开。 原来中年男子名为张途,祖籍山西布政使司,解州人,生活在一个小山村当中,平日里以种地谋生。 由于家里祖上便是猎户,因此张途在农闲时节,也会进山里打点野味,一部分用作改善家中伙食,而另一部分则送到镇里的集市上,换做一点钱两回来,日子就这么平平淡淡地过着。 可随着张途的女儿日渐长大,出落得愈加水灵,逐渐成为了村子里最为漂亮的姑娘。 自古以来,美丽只有加上家世、智慧等其他牌,才能称作王炸;可唯有美丽这张牌单出时,便是万古难破的死局。 张途的女儿便是如此。 由于长得太过秀丽,让村长的儿子看中,常常趁着张途外出务农时,前去其家中烦扰他女儿。 张途对此也没有办法,除非他对地里的庄稼不管不顾,可若是如此,那家里便无米可吃了。 张途无奈,只好将自家婆娘留在家中,并且给家里换了副牢固的门锁。 如此一来,确实阻挡了村长儿子的脚步,让家中安静了几日。 可有一日当张途外出务农之时,却感觉胸中心脏不停地剧烈跳动,内心中总是有种不安的感觉,好像将要有什么坏事发生一般,这让张途感到很是烦躁,早早结束了一日的农活,拔腿朝家里赶去。 等许开来到自家的大门跟前时,发现门锁依旧完好,这让张途微微松了口气,可心中不安的感觉依旧未曾消散,并且张途在空气中闻到了一股奇怪的味道,让他莫名有些熟悉的感觉。 张途对此并未多想,用腰间的钥匙打开了院子的大门,迈步走了进去。 可打猎多年的张途,一瞬间便发现院子里多了许多杂乱的脚印。 并且这些脚印的大小根本不是张途家里人所有,反倒像是一群陌生男子所留。 看到这些杂乱的脚印后,张途心中顿时出现了一股不祥的预兆,赶忙来到了自家的房屋门前。 发现门上原本牢固的锁扣,却早已消失不见。 第95章 为女报仇,上门杀人 等张途打开房屋大门,迈步走了进去后,却发现家里像是进了劫匪一般,变得异常杂乱。 座椅被人推翻在地,原本应当存在于厨房当中的碗盘,却变成一块块碎片散布在家中的各个角落。 墙角用来装放农具的藤篮,被人用一块木板子盖住,上面还放了一块巨大的石头。 张途轻轻嗅了嗅,发现空气中弥漫着一股他所熟知的味道。 血腥味! 由于太过浓烈,让张途一时间不知这股味道是从哪里散发出来。 他先是来到了墙角的藤篮面前,将藤篮上面的巨石搬开后,张途打开木板一看,发现里面正躺着自己的小儿子。 此刻他睡得正熟,脸上却带着两道抹不去的泪痕。 张途看见之后,心脏猛地跳动了一下,心中那股不安的感觉像是要破体而出一般,充斥着张途身体的每一处角落。 将儿子轻轻放到自己扶起的桌子上,张途强行压下内心的不安,脚步沉重地朝家里的房间走去。 张途家中有两个房间,一个属于他与妻子,另一个则是自己女儿的房间。 张途现实查看了自己的房间,发现房间内很是整洁,与外面的厅堂截然不同。 可即便如此,张途内心中的不安反倒继续增添了许多,呼吸变得急促了起来,整个身体都开始微微颤抖了起来。 当张途极其缓慢地来到自己女儿房间的门口时,眼前的一幕让他直接跌坐在地,心中不安的情绪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无穷无尽的难以置信与悲伤。 只见张途的女儿正浑身赤裸地躺在床铺上,一动也不动,身下的床单被血液染的猩红,寓示着自家女儿遭遇的一切。 房间内一片混乱,原本的木椅此刻变成了一个个碎片散布在地上,同时还是女儿的木簪,以及她舍不得用的胭脂。 那是她去年过年时,央求了父亲许久,才买回来了一点点,张途只在除夕时见过女儿使用。 此刻这些女儿珍视的胭脂粉末,却像是随处可见的尘土一般,被人随意地倒在了地上。 张途的妻子此刻正坐在墙角,眼眸中早已没有了焦距,整个人都变得木木的,像是失去了魂魄一般。 半刻钟后,张途才勉强从地上站了起来,心中却出乎意料地没有丝毫情绪。 张途先是走到了女儿的床铺边上,用同样沾染着鲜血的被褥,盖住了女儿的身躯,接着又来到自家媳妇的身前,用同样空洞的双眼看着媳妇,嘴里半天才蹦出了一个字。 “谁?” 媳妇看到自家的顶梁柱回来了,瞳孔才聚焦了起来,一把抱住张途,大声哭嚎着。 “都是刘牲那杀千刀的,他趁你不在,带了好几个畜生来到家里,砸破门锁冲了进来,将喜儿给……” 没说完,张途媳妇便晕了过去。 张途轻轻将媳妇放到了两人房间内的床铺上,接着从架子上取出了自个打猎用的砍刀,大步子走出了家门。 没多久张途便来到了村长的家中,一脚便将院门给踹开。 村长听到声响,拖着肥硕的身子从房内走了出来,见张途踢开了院门,顿时勃然大怒。 “张途,你想做什么!?” 见村长一副不知情的样子,张途冷笑了两声,张口吐出了几个字。 “我想做什么?待会在地府问问你儿子!” 说完,便快速上前了两步,一刀便将村长的脑袋砍了下来。 在地上滚动的脑袋上,依旧保持着未曾消去的怒火,以及一丝疑惑。 村长的妻子抱着个婴儿刚想走出来,却看到自家丈夫人首分离的一幕,呆愣了片刻后,赶忙惊叫出声。 “张途杀人……” 她的话并未说完,自己便落得个同丈夫一样的下场。 其怀中的婴儿跌落在地后,因疼痛而惊醒,刚大哭了两声,却见一道寒光闪过,顿时安静了下来。 可张途随后在村长家找寻了数遍,却没见到其儿子刘牲的身影。 正当他想出门寻找时,却见到村里的民兵手持长枪朝这里赶来。 张途见情况不妙,连忙朝相反的方向逃去。 几名民兵见状,留下一人查看村长家里的情况后,其余人立马朝张途逃跑的方向追去。 张途作为一名猎户,自然是朝自个熟悉的山林中跑去,三两下便将身后的追兵甩开。 张途在一处树洞内待了许久,既是休息一番恢复自己的体力,也是在默默思考刘牲可能的去处。 等张途从山林中出来时,太阳已经落在了西山边上,随时可能消失不见。 张途在一处山头上往村里看去,发现村子里多了不少官兵,正在挨家挨户搜查着什么。 张途没想到这伙官兵竟如此神速,往常村子里遇到野兽袭击时,想要他们出手相助,却迟迟不肯前来。 如今村长被杀后,短短一个时辰,却直接从县城内赶到了这里,要知道村子距离县城可有数十里的路,其中还有不少崎岖难行的山路。 张途在见到村子里的官兵后,自然不敢再回到村子里面,只好遁入了山林之中。 之后几日,张途打听到了县令对此次事件的处理结果。 由于县令的包庇,作为凶手的刘牲并没有受到处罚,反而命令自己的妻儿交出百两纹银作为赔偿。 可孤儿寡母的,上那去找这百两纹银,因此县令下令,若是张途的媳妇交不出百两纹银,便只好将其关入大牢当中,若是如此,那张途的儿子便成了一名事实上的孤儿了。 张途听此消息后,顿时大怒,连夜潜入县令家中,偷了其藏在书房当中的数百两银票,全部交到了自己的媳妇手里。 随后便带着一柄大刀,挑选了一个方向后,便闷头逃离了解州。 一直到了京城。 由于多日未曾进食,张途本想当了手中的大刀,可当铺给的价格连一顿饭都吃不起,因此张途只好拿着大刀走入饭馆内,想用此当作饭钱。 好在遇到了许开与卫清二人,不然张途今日就得被官府逮住了。 第96章 做我护卫吧 说完自己的经历后,张途又是起身抱拳向许开深深行了一礼,感谢许开的救命之恩。 这一举动让听到张途的故事后,仍处在悲愤之中的许开这才回过神来,连忙将张途给扶了起来。 这时一直坐在旁边一言不发的卫清,突然开口叫骂道:“这个狗官真是该死,等日后我若是遇到了他,定要好好教训他一顿,非得将他的官帽摘了不可!” 卫清如今不过弱冠左右,正是心中充满正义感的年纪,听到张途的悲惨遭遇后,自然对那名偏袒恶人的县令唾弃不已。 张途听到之后,虽然并未将卫清的话放在心上,但还是朝卫清抱拳行了一礼,道了声谢。 卫清见状只是摆了摆手,眼中仍然残留着未曾消去的愤懑情绪。 他最看不惯的,便是欺辱妇女的人渣,因此无论刘牲还是那名包庇犯人的县令,要是日后被卫清遇到了,定然是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没多久,店家便把许开三人点的菜送了上来,以及一壶自家酿制的酒水。 “三位客官,请享用,若是有何需求,喊我一声便可。” 说完后,店家见许开三人不说话,便转身回到了柜台的后面。 看着面前的饭菜,虽然都是些普普通通的家常菜,但还是让多日未曾进食的张途狠狠咽了几大口唾沫。 即便张途饿成这样,依旧坚持着礼数,没有着急动筷子,而是将目光看向了一旁的许开。 卫清倒是没那么多顾虑,饭菜上来后,他便直接抓起一旁的筷子,迅速夹了几块猪肉,放到了自己的碗中,就着白黄的米饭,大口吃了起来。 许开察觉到张途的目光,笑着说道:“张兄动筷,在咱面前,无需顾虑那些规矩。” 话语刚落,许开便伸出筷子,夹了几片青菜送进了嘴中。 张途见到许开动筷后,这才发起了自己的无差别进攻。 桌上的菜肴无论荤素,张途全都塞进了自己的嘴里,与米饭混杂在一起。 仅仅过了一分钟,张途便将一大碗米饭吃了个精光。 许开见状赶忙将店家喊来,让他再送上几碗米饭过来,生怕张途不够吃。 就这样过了一刻钟左右,张途才放下了手中的碗筷,重重地打了声饱嗝。 “多谢恩公,我已经许久未曾吃过一顿饱饭了。” 此刻桌上的饭菜早已被张途消灭干净,足足吃了几大碗米饭。 而与此同时,卫清才堪堪将手中的那碗米饭全部消灭。 等其抬头一看,却发现原本铺满整张桌子的菜肴,此刻却只剩下了一堆空碟子。 这让卫清不禁上下打量了张途一番。 同样都是人,为何张途的肚子却能装下如此多东西。 要知道许开点的这顿饭菜,可是足足七八人的分量,更别提张途旁边叠的像座高楼的饭碗。 许开此刻正端着个酒杯,笑意盎然地看着张途,脸上充斥着满意的神色。 对于张途的道谢,许开只是摆了摆手说道:“你无需客气,今日这餐饭,你也是要出饭钱的。” 张途听完有些疑惑地摸了摸脑袋,“恩公,我身上并无银两,如何出这饭钱?” 许开听后先是笑了两下,随后便从怀中掏出了一小块银子,伸手朝张途递了过去。 张途并不明白许开的意图,没有接下许开递过来的银子。 “恩公,你这是……” 许开见张途不愿接下自己递过去的银子,于是便干脆直接放在了张途面前的桌子上,随后开口解释道。 “我想雇你作为我的护卫,包吃包住,每月一两纹银,逢年过节还会有点奖赏。” 这份待遇已经称得上不错,在京城内也能算是中上的标准。 要知道一名普通百姓,在这京城之内最大的开销便是吃住。 即使一年努力之后,能够有个二三十两白银的收入,但除去衣食住行之后,也剩不下多少银子。 因此许开提出的这份待遇,那每月一两的纹银,便可全部存储起来。 若是节省一些,一年估计能存下十两的白银,这可超过了京城内的大部分人家,更别提还时不时能够拿到赏赐,又是一笔额外的收入。 面对这种待遇,若是寻常人等,肯定着急地满口答应了下来,可张途却对此有些犹豫。 “恩公,我……我可是逃犯,若是受了你的雇佣,那之后可能会连累到你。” 听到张途的顾虑后,许开出声询问了一个问题。 “你所杀的村长,平日里可有欺辱村里人家?” “有!”张途用力地点了点头。 “村长在收税之时,可有欺下瞒上之举?” “有!” “在那村长管理下,村子可有安然太平、井然有序的景象?” 听到这个问题时,张途脑子还有些混沌,正想点头之时,却猛地反应了过来,用力摇了摇头,“没有!” 问完这三个问题后,许开嘴角带着一丝笑容,伸出了三根手指。 “村长有三罪,未能爱百姓、尽职责、守秩序。 如此看来,你张途杀了一名鱼肉乡里,欺上瞒下的狗官,难道不是一个仗义之举吗,何罪之有? 更何况是其儿子先行那杀人之举,自古以来便是杀人偿命的道理,你何错只有?” 听到许开的话后,张途本就不太好使的脑袋,变得愈加迷惑了起来,大脑里面好似变成的一团浆糊,完全不能思考。 过了许久,张途才从自己的思绪中缓过神来。 “恩公,可我现在也不过是个逃犯的身份罢了……” 张途话还没有说完,便被许开给打断,“休要再提!你这逃犯身份不过是那狗县令的过错罢了,是他不辨是非,强加于你身上的罪名罢了,日后我自有办法为你辨明清白。” 听到许开日后愿意为自己摆脱逃犯身份,这让张途不再犹豫,直接跪在了许开的身前,大声喊道。 “我愿为恩公护卫,保卫恩公安全,无论敌人是谁,想要伤害恩公,就得从我张途的尸体上踏过去才可!” 第97章 敖犬多吉 听到张途宣示忠心的话语,许开高兴地笑了起来,眼角含笑地将张途从地上扶起,并弯腰将其膝间的尘土拍去。 “有你张途在,今后我便无需担忧贼人迫害了,哈哈!” “恩公……” 听到张途还在喊自己恩公,许开微微皱了皱眉头,柔声说道:“张兄,今后你也不必称我恩公了,叫我平之便可。” 可张途听到许开的话后,却是摇着脑袋连连摆手。 “不可不可,尊卑有序,咱这做下人的,怎敢称恩公的字,今后我便称恩公为老爷如何?” 许开听到后无奈地摇头笑了笑,接受了张途的这个称呼。 片刻后,张途犹豫着小声问道。 “老爷,您为何要雇我为护卫?” 这个疑问在张途心中堆积了许久,他虽然身手不凡,曾在山中赤手空拳打死了一只病虎,但这件事他并没有同许开说过。 因此张途不太理解,为何许开会在不了解自己身手的情况下,就出面救下自己,并雇佣自己成为许开的护卫。 听到张途的询问后,卫清也是将好奇的眼神看向了许开,他也不明白许开为何要无缘无故救下张途,并用如此优渥的条件雇佣其作为护卫。 面对二人疑惑的眼神,许开只是神秘地笑了笑,端起桌上的酒杯喝了起来,并没有解答二人的困惑。 见此情形,张途与卫清也不便追问,只好将这份疑惑藏在心底,只等日后再慢慢挖掘真相了。 吃过饭后,许开又带着卫清与张途前去人市,雇佣了两名看家护院的护卫,并且在路过狗市时,看上了一只小狗崽子。 据摊位老板所说,这只狗崽子可是正宗的西藏敖犬,是他费了大力气才从西藏弄来的,血统很是纯正。 听到老板这么一说,还真引起了许开的兴趣,蹲在摊位面前,好好打量起笼子里的敖犬幼崽来。 只见它脑袋大,鬃毛丰满,嘴鼻短宽且厚,体色纯正,周身披满金黄色的毛发,像是穿戴了一副黄金盔甲一般,头似狮,爪似虎,确实像是个纯种的藏獒。 “多少钱?”许开有些心动。 老板伸出了五根手指。 “五百文?没问题。” 一边说着,许开一边从怀中掏出了一小块银子递给了老板,“我身上没铜板,就用这半两白银。” 可老板摇了摇头,并没有收下许开手里的纹银。 “不是五百文,是五两白银!” “什么?!” 听到这个价格,许开身旁的张途有些不太淡定。 五两白银要是换做他出事之前,还在家里务农的话,估计得花费十来年才能攒下这五两白银。 张途不理解明明只是只狗崽子,在村子里随便找找便能要来好几只,哪里值得这么多钱。 拉了拉许开的衣袖,张途凑到许开的耳边小声说道。 “老爷,您要是喜欢狗,咱去给您找几只来,一块大钱都不需要,莫要被这黑心老板坑害了。” 许开回头给了张途一个眼神,示意自己心中有数,让张途无需过多担忧。 接着许开转头朝摊位老板伸出了一根手指,“老板,这狗崽子可不值得五两纹银,依我看,最多不过一两白银,再多就不太值得了。” 看许开一下子砍掉了四两白银,摊位老板干脆不再同许开等人多言,摆着手让几人哪凉快哪呆着去。 面对摊位老板的驱逐,许开倒是不为所动,增加了一根指头。 “二两白银,多一分没有,你愿意卖就卖,不愿意那咱这就走,不叨扰你做生意。” 老板闻言犹豫了片刻,见许开拉着卫清和张途,真的做出了一副离开的架势,赶忙出言挽留许开。 “客人休走,这崽子我就忍痛割爱,卖给你算了。” 虽然老板极力装出一副心痛的样子,可嘴角的那抹笑容却怎么也压不下去,于是便干脆用手扶住额头,顺便将其遮挡在手臂后面。 将一张钱钞交给老板后,许开也从老板的手中,将装着狗崽子的笼子拿了过来,提在自己的手上。 等走远之后,许开身旁的张途不免出声问道:“老爷,这狗崽子有何特殊之处,竟让您出二两白银购买,在咱村子里,这些狗崽子可是送人都没人要啊。” 身后的两名侍卫听到张途的疑问后,也是满脸好奇地点了点头,依照许开给他俩的待遇,要足足四个月才能攒下这二两白银,中途还不能有任何花销。 不过他们好奇的只是这狗崽子有何特殊的地方,竟能入了许开的眼,而不是许开为了只狗崽子,花费二两白银。 他们做护卫多年,见识了不少官宦商贾,他们手里有钱有权,对于钱财自然就不太在意,只要看得顺眼,即便是个不值钱的物什,他们也愿意花个上百两的纹银。 看着周边好几双好奇的眼睛,许开也是突然来了兴致,于是便干脆蹲坐在路旁,朝二人介绍起笼子里的敖犬来。 “你们看这狗……” 说了半天后,几人这才意识到这狗崽子的珍贵之处,不禁感叹起许开的见识广博。 “如此看来,老爷您还真是捡了个大便宜,真是慧眼识珠啊!” 一名护卫出声恭维起许开来。 对于他的夸赞,许开只是笑了笑,并没有在意。 等几人回到许府时,天色已经暗淡了下来。 等许开推开府邸大门时,小玉与许瑜正站在院子里,双眼紧紧盯着家门,焦急地等待着许开。 见到许开到家后,二人这才齐齐松了口气。 “许哥哥,你这是去哪里了,也不和咱说一声,害的我和小瑜担心坏了。” 许开刚一迈过门框,小玉便冲上去略带委屈的说道,搭配脸上的表情,看起来很是楚楚动人。 听到小玉的话后,一旁的许瑜也是点了点头,用质问的眼神看向许开。 面对二女的询问,许开摸着脑袋笑了笑,保证下次若是因事耽搁了,定然派人回府告诉二人一声。 听到许开的话后,二女这才稍微满意了一些,不再追究许开如此晚归家,还不同二女知会一声的罪过。 第98章 我是文臣啊,去漠北干什么?! 随后二女又发现了许开手里的狗崽子,许是女孩子天生就对这些可爱的生物没有抵抗能力,惊呼一声后,便出手将其从许开手中夺了过去。 等许开给二女介绍了一番自己雇来的三名护卫,并让她们打了声招呼后,才放她们回后院去同小狗玩耍。 看到小玉和许瑜这副活泼的样子,张途眼中不禁浮现出自己女儿曾经的模样,也是这般无忧无虑。 许开简单地向身后的三名护卫介绍了一番今后的工作后,便让他们住进了前院的房间内。 次日,许开正听从太子殿下的旨意,躺在后院的摇椅上,悠闲地晒着太阳,一旁则是小玉和许瑜与小狗的嬉闹声。 就当许开享受着这美好的时光时,一名婢女突然来到了许开的身边,轻声嘀咕了两句。 只见许开连忙从摇椅上弹起,迈着大步子朝前院走去。 走出后院的院门时,许开便看到正在一旁等候的张途,于是轻声朝其问道。 “王公公现在在何处?” “老爷,王公公现在正在前院的厅堂内喝茶。” 听到张途的话后,许开这才稍稍放心了一些,他生怕门口的护卫将王公公给拦在了大门外面。 “王公公此次前来,可有说为了何事?” “不曾。” 见王公公没有将来意告诉张途,那便一定是件重要的事情,许开心中隐隐有股不好的预感,好像有什么坏事要发生一样。 等许开来到会客厅内,王公公正坐在一旁的椅子上,慢慢地喝着手中的茶水,神色平静,没有一丝不耐的情绪。 “王公公此次前来,许某有失远迎,实在是对不住!” 刚一迈进会客厅,许开便张嘴道了声歉。 王振看到许开到来,将手中的茶碗放到一边,站起身来说道。 “许大人不必客气,今日前来,杂家身上也是带着任务的。” “王公公此次前来,所为何事?” 一边说着,许开一边招呼着王振坐了下来。 面对许开的询问,王振的嘴角露出了一抹莫名的微笑。 “杂家此次前来,是向许大人传递一道太子的口谕。” 听到王振的目的后,许开赶忙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微微躬着身子,恭敬地说道。 “王公公请讲。” 只见王振清了清嗓子后,缓缓将太子的命令口述了出来。 “令许开,三日后随太孙前往漠北,尽心辅佐太孙,听从太孙调令。” 等王振将太子殿下口谕讲述完后,许开仍旧是一副震惊的表情,有些疑惑地朝王振问道。 “王公公,我不过是一文臣罢了, 可不懂排兵布阵,随太子去那漠北之地,无大用处啊!” 王振闻言只是摇了摇头,露出了一副爱莫能助的表情。 “这可是太子爷的旨意,咱只是个传消息的,怎能揣度太子爷的心思。 许大人您深受太子爷看重,还是听命便可,无需过多担忧,太子爷自由他的用意。” 王振说完,朝许开行了一礼后,便转身回宫复命去了,并没有收下许开递过来的一张银票。 看着王振的背影,许开陷入到深深的沉思当中。 “照理说,自从我提出海市之策后,便受到了太子殿下的青睐,而漠北战场上危险重重,我一文臣又于战事无用,太子殿下怎会情愿让我前去犯险?” 想了半天,许开始终想不明白,干脆不再继续纠结,转身回到后院的房间,收拾自己需要带上的行李。 许开并没有同小玉和许瑜说自己将要前去漠北,而是说自己只是要离开京城一段时间,去往外地工作。 不过许开决定将张途给带在身边,左右不过是一个人罢了,并且只是跟在许开的身边,许开猜想太孙应该是不会阻拦。 三日后的清晨,许开带着张途准时出现在了东宫的门口,与此同时,还有一队太子数百人的亲卫队,也在东宫的门口等待着太孙。 这个亲卫队据说是泓乐皇帝赐予太孙,均是军营中的出众之人,放在其他军队里是个百夫长的人,进了太子的亲卫队后,也不过只能成为一名底层的小兵。 不过太子亲卫队的待遇可比其他军队好上不少,即便是一名底层的士卒,装备待遇也能与普通军队中的千总相媲美,因此这个亲卫队的人数并不多,甚至还不到五百人。 身披精甲,腰挎长刀,背有藤盾,确实有一副精锐之师的卖相。 两个半刻钟后,太孙从东宫中走了出来,身后还跟着太子妃以及一众太监婢女。 临别之前,太子妃拉着太孙的双手,双目紧紧盯着太孙的脸庞。 “去了漠北,一定要听你爷爷的话,无论如何一定要保护好自己的安全。” 太子妃的话语中,充满了一位母亲对于自己孩子的关心。 虽然太孙身份高贵,并且身边还有这样一支精锐军队的护佑,但战场之上刀枪无眼,情况更是瞬息万变,谁也不敢保证就一定不会发生意外。 古往今来,不知多少帝王将相在战场之上被人俘虏。 因此太子妃的担忧也不无道理。 面对母亲的关心,太孙重重地点了点头,与母亲道别之后,手脚麻利地翻身上马,厉声喝道。 “出发!” 由于许开与张途皆不善马术,因此便乘坐在一架马车当中,跟在了队伍的后面。 太孙此次前往漠北,正是受了泓乐皇帝的旨意,不过泓乐皇帝也在诏书当中说了,让太孙等人不必着急,按照正常的速度赶来漠北大营即可。 对于自个皇爷爷的旨意,太孙心中也是有了几分猜测,不过由于前两日的争吵,他正和老爹太子殿下处在冷战当中,故而没有将心中猜想告诉太子。 太孙一行人迎着初升的朝阳,迈出了京城的大门,朝那漠北大营的方向而去。 许开并不知道,正是这一次军旅经历,让自己的思想得到了极大的转变。 也正是因为这一改变,让许开在多年以后,成为了一名挽大越于水火,扶大厦于将倾,为大越王朝续命百年的重要人物。 第99章 漠北大营 刚开始前往漠北,许开还能因为看到新奇的景色而感到欣喜,连身体上的疲惫都因此冲淡了许多,整个人都充满了活力。 可等到这一兴奋劲过去后,见惯了周围的塞外风景后,许开的身体像是失去了力气一般,变得嗜睡疲倦,似乎这些日子赶路带来的劳累,在此刻才全部爆发了出来。 为了保证赶路速度,许开一路上都只能吃些携带的干粮,虽然除了烙饼之外还有肉干补充能量,但味道却是有些一言难尽,并且为了延长保存的时间,这些干粮硬度非长,让许开吃的牙齿生疼。 不知过了多少日,许开才总算是抵达了漠北大营。 当许开从马车上下来时,整个下半身都是麻痹不堪,若不是有张途搀扶,说不定许开得从马车上滚下去。 这个时代的马车还没有缓震装置,多日奔波下来,许开的屁股早已不堪重负,更何况中途还没有多少休息的时间,只有睡觉的时候,许开才能让屁股休息一会。 看着一瘸一拐的许开,太孙一时之间竟有了些嫌弃的情绪,不明白老爹为何要让自己带上许开这位不通军事的书生。 思索半天后,太孙才想到了一个合适的位置。 同身旁的亲卫耳语片刻后,太孙便迈步朝大营中央的帅帐走去,他得第一时间与泓乐皇帝见面才行。 就在许开坐在地上适应自己身体的麻痹感时,先前与太孙耳语的亲卫朝许开的方向走了过来。 “许大人,太孙殿下命你前去大营的马厩,将营内的军马好生照顾起来,若是这些军马瘦了、病了,太孙殿下可要治你的罪!” 说完之后,这名亲卫便干脆利落地转身离去,转眼间便消失在层层营帐之中,根本没给许开说话的时间。 等许开反应过来时,早已找不到亲卫的踪迹,这让许开不禁有些凌乱。 “大哥,你还没告诉我营中的马厩在哪里呢!” 这可是在军营当中,若是许开带着张途四处乱闯,到了什么机要之地的话,估计得被巡逻的士卒当作间谍拿下。 好在此刻正巧来了一队巡逻的士卒,许开连忙上前拦住了其中的领头之人。 报明自己的身份后,许开这才从其口中得到了军营马厩的位置。 连连道谢了一番之后,许开便顺着那人手指的方向而去。 可这漠北大营内容纳了十来万官兵,一座座营帐让大营内部变得宛如迷宫一般,没走多远许开便和张途两位路痴齐齐迷了方向,在大营内像个没头苍蝇一般四处乱转了起来。 许开不仅没有抵达大营马厩,反倒还与张途在大营内走散了。 不知走了多久,许开只觉双脚如灌了千斤铁水一般沉重,于是便在一顶白色营帐的阴影处坐了下来,想着等好好休息一会之后,再继续寻找大营内马厩的位置。 可许开并不知道的是,他身后的这顶营帐,正是漠北大营的帅帐,此刻大营内所有的高层将领都在这顶帅帐之内,除此之外,还有一群瓦剌的使臣也在其中。 许开此刻坐在营帐之外,恰好能够听到里面的交谈声。 “我乃瓦剌使臣,叩见大皇帝。” 这道声音很是粗犷,颇有一股子草原上的味道。 “免礼。” 坐在帅帐主位上的‘皇帝’开口说道。 声音虽然听起来很是严肃,充斥着威严之感,但终究是少了一股王霸之气,缺少一种身为帝王而睥睨众生的气魄,底下瓦剌使臣一听,便知晓眼前的‘皇帝’并不是大越真正的皇帝。 许开听到这一声音后,瞬间便听出来说话之人正是太孙,太孙假扮皇帝接见瓦剌使臣这件事,也吸引了许开的好奇心,于是便将耳朵贴在帅帐上,想听得更加清楚些。 “你这瓦剌使臣,今日前来所为何事?” “回大皇帝的话,臣今日前来,是想代表我瓦剌大汗,与大皇帝求和,请大皇帝停止进军。” 听到瓦剌使臣的话后,太孙先是哈哈大笑了两声,随后睁大双眼,用带有怒火的眼神看向瓦剌使臣,语气严厉地喝斥道。 “你把我大越雄师当作什么了!是你挥之即去的下人吗!? 我王者之师此次前来,就是为了边境之地受尔等残害的大越子民讨个公道!” 见到太孙的这副模样后,瓦剌使臣顿时便意识到,大越此次来者不善,定然不会好相与了。 可他依旧想挣扎一二,“这都是他们罪有应得,若不是他们杀害我族勇士,我等怎会前去报复。” “罪有应得?呵!” 太孙被瓦剌使臣的话语气得不轻。 “想让我退兵很简单,就凭你们在我大越边境犯下的事端,以及使我大越造成的损失,你们只需答应我两个条件。” 说着,太孙坐在龙椅上,缓缓伸出了两根手指。 “第一,由于你们的侵略,对我大越造成的损失无可估计,念在你们没有什么可供赔偿的物件,因此只需交给我们百万头牛羊便可。” 对于太孙提出用牛羊来弥补大越的经济损失,瓦剌使臣自然是满口答应了下来。 今年水草丰美,部落中牛羊数量增长迅速,区区百万头牛羊,对于部落来说并无大碍。 见瓦剌使臣如此痛快,太孙心底冷笑两声,缓缓说出了自己的第二个条件。 “第二,我大越边境被你十万大军所杀百姓,多达十万人有余,因此你们只需将那十万凶手交出便可。 怎么样,朕提出的条件不算苛刻?” “这……这万万不可,若是交出十万男人,那我瓦剌离灭族也不远了,还望大皇帝改个其他条件。” 太孙话语刚落,便听到瓦剌使臣出声拒绝,脑袋摇的像是那拨浪鼓一样。 被瓦剌使臣拒绝之后,太孙倒也不恼,微笑着说道。 “既然如此,那便没得谈了,咱战场上见!”接着太孙转过身子,大声喝道:“送客!” 瓦剌使臣看到太孙的态度后,自知谈判无望,于是在离去之前,留下了几句狠话。 第100章 领二十军棍去 “大皇帝,希望您能清楚,我们此次前来求和,不过是为了少生事端罢了,并不意味着我瓦剌一族就怕了你们,到时候战场之上,谁胜谁负还不一定。” 瓦剌使者放完狠话后,还没等上首的太孙说话,两侧的武将队伍当中立即走出了一人,指着瓦剌使者大声叫骂道。 “尔等不过区区蛮夷之辈,怎是我大越王者之师的对手,我劝你还是早些投降才好。” 面对站出来指责自己的将领,瓦剌使臣自然也不会给他面子,当即回了一句。 “尔等汉人果然毫无骨气,张口闭口就是投降二字,怎能胜过我瓦剌一族的勇士!” 瓦剌使臣的话语像是一把利刃,直接插入了那名出头的将领心中。 在靖难之役时,他率领的军队被燕王围住后,确实选择了投降,并且之后还为泓乐皇帝登上皇位出了不少力气。 只见这名将领周身气血翻腾,整个人脸都变成了猪肝色,足足深呼吸了数次,才勉强止住了打杀面前这名瓦剌使臣的念头。 太孙见自家将领吃亏,自然是要为其出头。 “前些日子我大越可是花了不少银两,给神机营填了些武器,也不多。”太孙掰着手指头算了算:“就几十门红衣大炮,几千条枪和十来万弹药,希望到时候你们瓦剌能全部吃下去。” 虽然太孙的目光并没有分给瓦剌使臣一点,但瓦剌使臣依旧从太孙身上,感受到了一股刺骨的寒意。 “我……我瓦剌一族勇士,断……断然不惧你神机营的枪炮。” 即便如此,瓦剌使臣依旧强撑着气势,朝太孙说了句狠话。 面对瓦剌使臣的挑衅,太孙依旧没有看向他,只是淡淡地说了一句。 “走着瞧!” “哼!” 听到太孙的回答后,瓦剌使臣终究是有些破防,冷哼一声后,便带着人手转身掀开帐帘离去。 瓦剌使臣刚一离开帅帐,太孙便立马从龙椅上跳了下来,躬着身子朝一旁的老兵询问道。 “皇爷爷,咱要不要将那伙瓦剌人给……” 说着,太孙还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 反正都与瓦剌交恶,太孙打算将这群瓦剌人给擒下来,等到开战之时,再当着军队士卒的面前斩首,从而提高将士们的士气。 可泓乐皇帝却是摆了摆手,拒绝了太孙的这个提议。 “两军交战不斩来使,这是自古以来的规矩,咱汉人一族,怎可与这伙蛮夷一般,不讲礼数不守规矩。” “孙儿受教。” 对于泓乐皇帝的教诲,太孙即便心中与泓乐皇帝意见不一,也只好接受了下来。 等将泓乐皇帝扶上台阶,坐到了龙椅之上时,太孙才缓缓退了下来,站在一旁。 可泓乐皇帝还未开口,便听到帅帐外突然响起了一声大喝。 “谁在那里!” 片刻后,一名什长便带着一人从帅帐外走了进来。 朝坐在上首的泓乐皇帝行了个军礼后,什长语气恭敬地说道。 “禀皇帝,小人在帅帐之外,发现此人在偷听里面的谈话,小人怀疑他是敌军奸细,于是出手将其拿下,交由圣上处置。” 太孙仔细看了看被什长带上来的人,正是自己老爹叮嘱自己带来漠北大营的许开,于是赶忙出列为许开辩护道。 “禀皇爷爷,此人名为许开,乃是东宫司直郎,并非敌军奸细。” 听到太孙的话后,什长这才意识到自己抓错了人,头顶顿时渗出了丝丝冷汗。 “你先下去。” 泓乐皇帝对着那名什长说道。 “是!”见泓乐皇帝没有处罚自己的意思,什长不禁偷偷松了口气,赶忙应了一声后。 从帅帐中走出来后,什长心情变得微微激动了起来。 “今晚可得和大狗他们好好吹嘘一番。” 若不是今日错抓了许开,估计这名什长一辈子都很难遇到个进入帅帐,并且与泓乐皇帝接触的机会。 等那名什长离去之后,泓乐皇帝并未着急询问许开为何会出现在这里,而是转头看向侧边站成一行的将领。 “今日是谁掌管大营?” 见泓乐皇帝问起,一名将领立马从队伍的后面站了出来,恭敬地回答道:“禀圣上,今日掌管大营的,正是末将。” “自己去领二十军棍。” “是!” 那名将领应了一声后,便转身走出了帅帐。 “这……咋突然叫人领二十根棍子?” 许开还没反应过来,有些疑惑地想道。 处理完今日当差的将领后,泓乐皇帝这才将目光转向了太孙。 “既然许开是东宫的官员,为何要将他带来漠北大营?” “回皇爷爷的话,这都是我爹,太子殿下的主意,孙儿不敢不从。” “高炽为何将这许开派来,难道有何用意?” 泓乐皇帝在心里暗暗思索了一番。 “既然是你爹的主意,那你便将其带在身边,休要让他再在大营内乱跑。” “是!孙儿领命。” 随后泓乐皇帝又将目光投向了许开。 “许开,去岁的榜眼?” “圣上说的没错,去年的榜眼正是在下。” 见泓乐皇帝问到自己,许开赶忙回应道。 看着略显紧张的许开,泓乐皇帝倒是出奇地笑了笑,连语气都柔和了几分。 “高炽他可是时常在我耳边提起你,说你是个有才干的人才。” “太子殿下谬赞了,微臣万万当不得人才二字,微臣还有许多不足之处,需要不断学习。” “你倒是有些过于谦虚了,你那篇海市之策的文章朕看了,写的不错,不过祖宗之法不可变也。 只要朕在,这海市之策便休要再提了。 接下来在大营中的日子,你可要好好珍惜,多学学军事谋略,争取在将来做个能文能武的良臣。” 许开虽然疑惑泓乐皇帝为何会对自己有这般期许,但还是硬着头皮答应了下来,即使许开对军事没有丝毫兴趣。 随后泓乐皇帝便摆了摆手,示意许开可以出去了。 正当许开准备离去时,却被太孙给拉住,并在自己耳边轻声说了一句。 第101章 寻找瓦剌主力 “出去之后,在帐外等我,休要胡乱走动!” 听到太孙的叮嘱,许开点了点头后,便脚步平缓地走出了大帐。 来到帅帐外面后,许开才发现帅帐周围多出了不少警卫的士卒,与自己第一次前来时只在门口有两名士卒完全不同。 这些士卒距离帅帐的位置不近不远,也就十来米左右,既不会听到帐内的谈话,又能够拥有更好的警卫视野。 许开走到了距离帅帐不远的一处阴影底下。 坐下之后,许开便静静等待正在帅帐内商议军事的太孙。 约莫过了一个时辰,帅帐内才终于有了动静,一个个营中的高级将领纷纷从帅帐内走了出来,最后一位便是太孙。 等太孙来到许开的身前后,一把抓住了许开的衣领,双眼紧紧盯着许开,一字一句地说道。 “不准再违抗我的命令!” 显然太子对于许开没有听从自己的命令前去马厩,而是误打误撞来到了帅帐旁边,并且还被巡逻的士卒当作成奸细这件事,感到很是愤怒。 即便如此,太孙的表情依旧平静,语气也是如平时一样,只有双眼深处,正跳动着一团火焰。 面对太孙的警告,许开自知理亏,重重地点头答应了一声。 太孙见状,这才缓缓松开了许开的衣领,将他放了下来。 虽然许开如今已是十六岁,身高与从前相比也长了不少,但依旧只有五尺半左右,换算到后世,不过一米六五左右。 而太孙如今年过二十,身高更是六尺有余,由于从小习武,虽然穿上衣服后,看上去显得有些瘦弱,但衣服底下的可是一身健壮的肌肉。 因此方才稍不注意,便不小心提着许开的衣领,将他给举了起来。 太孙轻咳了两声,随后便转身带着许开朝着自己大营的方向走去。 也不知是不是巧合,没走多远,许开便遇到了走散的张途,于是便带上他一同朝太孙大营的方向走去。 走了好一会,几人才抵达了大营的门口。 走进自己的营帐后,太孙坐到了上首的位置,朝着下方的许开说道。 “既然皇爷爷欣赏你,希望你能在漠北大营内学点东西,那今后你也不用去喂马了,就跟在我身边,学学大营内那群大将是如何排兵布阵,策略谋划的。 这样一来,日后你也好替我爹分忧。” 见太孙愿意培养自己,许开当即拜倒在地,朝太孙重重行了一礼。 “多谢太孙殿下栽培,这份恩情微臣誓死难忘。” “行了行了,起来,这是陛下和我爹的意思,与我无关,你也用不着谢我。” 此时太孙亲卫队的把总刚好掀开帐帘走了进来。 太孙见他走了进来,于是便指着许开说道。 “这位是许开,你给他分配个营帐。” “是!” 听到太孙的命令后,把总当即抱拳应了一声。 随后太孙挥了挥手,将几人赶出了大帐。 出了大帐后,把总朝许开抱拳行了一礼。 “在下柳莘,见过许大人。” 柳莘身为太孙亲卫队的把总,虽然仅是正七品的武官,但作为保卫太孙安危之人,在太孙心中拥有重要的地位,因此并没有人敢小瞧这小小的七品把总。 “许开见过柳把总。” 二人简单打过招呼后,柳莘便带着许开朝大营内空缺的营帐而去。 虽然太孙身边只有区区数百人,但泓乐皇帝还是在漠北大营中,给太孙留了一大片的空地,即便亲卫军两人一顶营帐,也无法完全将这片营地占满。 因此在太孙的默许下,不少其他将领的营区,都将营帐布置到了太孙的大营内,只留下了少许空地。 柳莘安排给许开的营帐,位于太孙大营的最左侧,恰好与今日当差的那名将领营区相邻。 从这到太孙的营帐,有足足一刻钟的脚程。 一路上绕来绕去的,着实让许开晕的不轻。 好在许开拥有过目不忘的记忆力,走过一遍后,便将这路线给记了下来。 将许开与张途送到了营帐面前后,柳莘没有过多停留,打了个招呼后便先行离去了。 柳莘安排给许开和张途的营帐,与普通士卒居住的营帐相比,并没有不同之处。 许开二人掀开帐帘走了进去后,发现营帐内并没有多少物什,显得帐内空旷无比。 除了一套桌椅,便只有地上的两个铺子。 看着这简陋的环境,许开内心稍稍有些崩溃。 这军营中的环境,比许家村还要差上不少。 简单收拾了一番后,便到了军营中饭点的时候。 虽然军营内的住宿条件不怎么样,并且晚膳只有烙饼和咸菜,但味道还是蛮不错的,刚出锅的烙饼硬度适中,与充作干粮时的口感完全不同。 之后在漠北大营的日子里,许开的生活变得规律了许多。 白天除了前去帅帐内听那些高级将领如何布置战术,就是躲在营帐内翻阅从太孙那借来的军事韬略之书。 直到过了半个月,泓乐皇帝所在的中军大营才开拔朝草原深处而去。 足足过去了半月有余,时间到了八月底,泓乐皇帝的军队才总算是找到了瓦剌一族的主力。 虽然当初派遣使者前来讲和时,那名使者放下了不少狠话,可当泓乐皇帝想要与瓦剌一族勇士碰一碰时,却怎么也找不到其军队主力。 即便遇到几次,没等泓乐皇帝有所动作,瓦剌主力便像是兔子一般,瞬间便消失得无影无踪。 因此沿途只是扫荡了一些小型的部落,其中还尽是些被放弃的老弱病残,让泓乐皇帝很是不悦,心中始终憋着一股子气。 如今找到了瓦剌军队的主力后,泓乐帝当机立断,派遣带来的两万精骑前去拦截,自己则率领大军提速跟在后面。 出乎泓乐皇帝意料的是,这群瓦剌主力并没有继续选择逃跑,而是摆好了架势,想要与大越军队正面对抗。 不过等哨骑侦察回来后,泓乐皇帝便知晓了原因,忍不住仰天大笑了几声。 第102章 战前安排 据侦察回来的哨骑所说,距离此地不远处,正是瓦剌的王庭,汇集了瓦剌部族大部分人口和牛羊财富。 因此瓦剌主力不敢逃窜,也不能再继续逃窜,他们的一家老小和所有财富都在身后的王庭内。 即使这群瓦剌勇士并不想与大越军队作战,但也没有丝毫办法,他们之中没有几个愿意当孤家寡人。 既然这群瓦剌主力不能再继续逃窜,泓乐皇帝干脆将派出去的两万精骑给收了回来。 这可是泓乐皇帝花了大力气,才从监国的太子手中抢来为数不多的军费,为了这群屡次侵略大越边境的蛮夷,而打造出的骑兵部队。 以大越如今的国力,泓乐皇帝此次北伐,很有可能便是最后一次。 若不是泓乐皇帝用一句话打动了太子,估计太子根本不会为泓乐皇帝提供这第五次北伐的军费。 帅帐之内,泓乐皇帝的双目中闪烁着一股复杂的情绪。 兴奋,自信以及一丝不可察觉的忧虑。 在心中这份情绪的支撑下,泓乐皇帝整个人看上去都年轻了不少。 仿佛第一次北伐时,那位雄姿英发、睥睨天下的泓乐大帝,又重新在如今这位垂垂老矣的泓乐皇帝身体内活了过来。 看着帐内的诸多将领,其中不乏与自己从靖难之役时一路走来的老人,鬓角已是长出了缕缕白发。 泓乐皇帝不禁有些感慨,这二十余年的时光宛如白驹过隙一般,转眼之间便已消逝不见。 略微缅怀片刻后,泓乐皇帝便开始给各位将领分配任务。 “张辅!” “末将在!” 泓乐皇帝话音刚落,便有一名头发花白的将领,从队伍前列走了出来。 正是为泓乐皇帝南征北战多年,立下汗马功劳的英国公,张辅。 “朕命你率领左翼掖军。” “是!” 上前恭敬地接过泓乐皇帝手中的虎符后,张辅缓缓退回到了队列当中。 “朱勇!” “末将在!” 听到自己的名字后,朱勇赶忙从队列中走了出来,中气十足地应道,声音中还带着一丝明显的亢奋。 如今他不过三十五六岁,正值壮年,也是渴望建功立业的年纪。 即便十多年前,朱勇便因父荫袭成国公的爵位,但他不愿存活在父亲的阴影之下,故而逢战争先,悍不畏死,立下了赫赫战功,是大越不可多得的一名将领。 “朕命你率领右翼掖军。” “是!” …… 随后泓乐皇帝又陆续任命了各营的统领,除了那两万精骑与神机营。 而没被分配任务的将领也所剩不多,因此帅帐中的将领纷纷猜测,泓乐皇帝会派谁来率领这两支部队。 与三千营的两万精骑相比,掌握火器的神机营在此次战役之中,显得更为重要,是对付这群漠北蛮夷的主力。 帐内的大部分将领,都希望泓乐皇帝能将神机营交由经验丰富的韩王统率。 若是韩王能够统率神机营,只要不在作战之时犯什么大错,凭借神机营手中威力巨大的火器,定能在战斗中消灭不少敌军,而韩王也可借此获得军中数一数二的功绩。 面对众位将领期待的目光,泓乐皇帝缓缓开口,将三千营的统帅说了出来。 “韩王!这三千营的两万精骑,便由你来统领。” 虽然这两万名骑兵也是精锐,但并不是本场战役的主力,只是充当神机营的附属,提供掩护支援等作用。 除非韩王运气爆发,不然取得卓越的功绩。 泓乐皇帝像是没察觉到底下将领的情绪,缓缓宣布了神机营的统帅。 “大孙儿,这神机营爷爷就交到你手里,这一战能否取胜,便取决于你了。” 太孙本来因为泓乐皇帝没给自己分配任务,而感到略微不悦,没想到最后竟将最为重要的神机营交到了自己的手里。 泓乐皇帝的这一决定让太孙短时间内反应不过来,还是许开在其身后捅了捅太孙的腰子,这才让他回过神来,急忙上前接过了调兵的虎符。 等太孙刚从台阶上退了下来,还没来得及站稳,便见到一名将领从队列中走了出来,朝上首的泓乐皇帝抱拳行了一礼后,提出了自己的异议。 “禀圣上,末将以为太孙殿下年岁尚浅,经验不足,与经历过靖难之役,拥有丰富战场经验的韩王相比,这神机营更应由韩王统领,而非太孙殿下。” 许开躲在太孙背后,偷偷瞄了眼这名质疑泓乐皇帝决定的将领,却是感到有些熟悉。 思索片刻之后,许开想起此人正是自己初次进营时,那名当班值守的将领。 还不等泓乐皇帝有所言语,除了张辅、朱勇等少数几人,帅帐内的大部分将领都跪倒在地,朝泓乐皇帝请命,希望能够将神机营交由韩王统领。 他们话术相同,都认为太孙经验不足,难以担当如此大任。 对于这群将领的逼宫,泓乐皇帝脸色依旧平静,缓缓转头朝静静站立在一旁的韩王看去。 面对泓乐皇帝的视线,韩王缓缓跪倒在地,叩首道:“恳请父皇将神机营交由儿臣统领,儿臣定不辱使命。” 看到韩王的态度后,泓乐皇帝罕见地叹了口气,“既然如此,那便由你来统率神机营,三千营则由瞻基来率领。” 接着泓乐皇帝又将目光投向了下首跪地请愿的诸位将领,“尔等满意否?” “陛下圣明!”面对泓乐皇帝的询问,下首跪倒在地的将领们齐声喊道。 许开看着帅帐内发生的这一幕,不禁在心中暗自感慨道。 “韩王在军中的势力果真恐怖如斯,难怪太子一脉的文官对他如此忌惮,确实对皇位拥有极大的威胁,若是太孙能力平庸一些,韩王的确有可能成为下一个朱棣。” 即便到手的神机营飞了,太孙的脸色却没有丝毫变化,像是毫不在意一般。 只不过站在太孙身后的许开,不经意间注意到了太孙握紧成拳,微微颤动的双手,反应出太孙心中并不简单的情绪。 第103章 马匠巴尔思? 确认好各营军队的统帅后,泓乐皇帝看向底下的一众将领,高声喊道,年纪虽大,声音却依旧中气十足。 “今日这一战,只有打怕这群蛮夷,才可保我大越边境数十年无忧,还请诸位与我戮力同心!” “誓死追随陛下!” 在张辅和朱勇的带领下,帅帐内的将领们朝上首的泓乐皇帝行了个军礼后,齐声应和道。 见到这一幕,泓乐皇帝轻轻点了点头,心情稍微好转了些许。 随后泓乐皇帝挥了挥手,将一众将领都赶出了帅帐,唯独将太孙留了下来。 许开也被驱赶出了帅帐,因此并不知道爷孙俩在交谈些什么。 只看到太孙从帅帐内出来后,一扫胸中的阴郁,虽然许开并没有从太孙脸上看到什么情绪,但是却感觉到太孙变得沉稳了许多。 虽然许开不知道泓乐皇帝对太孙说了些什么,但大体上应该是些安慰的话语罢了。 一路无言,许开就这样默默地跟在太孙的身后,回到了大营当中。 走进大营门口后,许开刚想出声与太孙道别,却听到太孙提前一步说道。 “许开,这几日你依旧可以随我前去帅帐,不过你听到、看到的所有东西,无论如何都不可与他人诉说!” 太孙目光灼灼地看向许开,语气很是严肃。 看着太孙满脸严肃的表情,许开轻轻点了点头,“是!微臣定当守口如瓶。”接着许开见到太孙神情微微缓和后,继续说道:“殿下若无他事,那微臣便先行告退。” 同太子相比,许开在与太孙相处时,总能感受到一股不小的压力。 听到许开的话后,太孙深深地看了许开一眼,很快又将视线转移到了别处,摆了摆手示意许开可以离去了。 许开拱手朝太孙做了一揖,随后便转身疾步离去,好似背后有只洪水猛兽一般。 看着许开离去的背影,太孙微微摇了摇头,他不太明白许开为何会如此惧怕自己。 在返回营帐的路上,许开恰好碰到了自己在大营中结交到的一位好友,巴尔思。 据许开所知,巴尔思已经为太孙的亲卫军养了数年的马,许是蒙古人的天赋,巴尔思养马的经验很是丰富,这些年来将马匹照料的很是健康。 巴尔思还是太孙胯下宝马的专属照料者,除了巴尔思,整个京城也没有多少人能够照顾好太孙的宝马。 许开来到大营不久,便与其有了交集。 那日许开正捧着从太孙处借来的兵书,坐在营帐前仔细翻阅,皱着眉头思索着其中一个军事问题。 恰好巴尔思路过此地,见到许开明明是在看书,却摆出了一副愁眉苦脸的样子,于是悄悄凑到了许开的身后。 发现许开正在研究一个‘简单’的军事问题,于是便将答案脱口而出。 等说完之后,巴尔思才反应过来,自己未经许开允许便躲在后面偷看,实在是一件极其无礼的举动。 因此当许开回过头来时,还没开口,便见到巴尔思躬着身子不停地道歉。 虽然被巴尔思躲在身后偷看,但许开却并没有气恼,反倒对巴尔思方才说出的答案感到好奇,于是出声朝巴尔思询问了一番。 见许开没有丝毫生气,反而朝自己询问了几个问题,巴尔思偷偷松了口气后,只是稍微思索了片刻,便将这几个困惑许开良久的问题给解答了出来。 听到巴尔思的回答后,许开只觉得豁然开朗,脑海中许多思绪都连接了起来,构成了一张完整的大网。 见到困扰自己许久的难题,却被巴尔思轻而易举解答,许开对于面前之人的身份感到十分好奇。 毕竟看巴尔思的装扮,并不像是军中的将领。 于是开口问道:“我看你装扮不像军中将领,为何却对军事如此了解?” “回大人的话,小人巴尔思,乃是太孙殿下亲卫军中的马匠,不过是平日里听军中将士们闲聊,这才对军事有了些许了解。” 得知巴尔思不过是亲卫军中的马匠,许开轻轻叹了口气。 “让你做一名小小的马匠,倒是有些屈才了。” 对于许开可惜的话语,巴尔思倒是轻笑了两声回答道。 “小人倒是觉得能够在太孙的亲卫军中养马,已是小人莫大的荣幸,不敢再有所奢求。” 见巴尔思拥有如此才干,却能够有这般心态,许开内心不禁微微有些惊讶。 从古至今,哪位有才之人不是天生傲骨,可能够有巴尔思这样知足常乐的心态者,却不过两掌之数。 随着二人聊天的深入,许开越发觉得此人符合自己的胃口,并且对诸多军事疑问都有自己独到的见解。 于是当日的交谈结束后,许开便邀请巴尔思有空闲时,便可来此与自己一同阅读古今兵书,并相互交流所得。 对于这一提议,巴尔思自然是求之不得,连连答应了下来,并在之后的几日里,每天都抽出时间前来许开这里翻读兵书。 一来二去,二人便结下了一层友谊。 见到巴尔思的身影后,许开连忙大声打了声招呼,并加快脚步追了上去。 等许开来到巴尔思的身前时,却被他满脸焦虑的神情给吓了一跳。 “巴尔思,你这是……遇到什么难题了?” 面对许开的关心,巴尔思只是摇了摇头,并没有说些什么。 许开见巴尔思不肯回答,也没有什么好的办法,于是便转身准备离去。 可就当许开将要离开时,巴尔思却突然朝许开问了一个莫名的问题。 “许大人,你可愿到草原之上生活?” 听到巴尔思的询问后,许开止住离开的脚步,转身回答道。 “我乃汉人,自然不愿到草原上生活,” 许开的语气很坚定,没有丝毫犹豫。 巴尔思闻言,只是无奈地叹息了两声,随后便离开了此地。 看着巴尔思离去的背影,许开心中不禁为巴尔思这个奇怪的问题而感到疑惑。 “巴尔思为何要突然问我这个问题,莫非他……” 第104章 夜袭越军,挫其锐气! 当天夜里,许开躺在床铺上久久未能入睡,始终被心中的猜想所困扰,一直到了后半夜,许开身体上才传来阵阵困意。 可没等许开睡着,便察觉到地面上突然出现了一阵细微震动,瞬间便将许开脑海中的困意驱散开来。 随着时间的流逝,这一细微的震动还在不断增强。 虽然在军中生活不久,但许开还是辨认出这一震动的起因,应是一股数量不小的骑兵正朝着大营而来。 将一旁熟睡中的张途叫醒后,许开来不及穿好衣物,便匆匆走出了营帐,借着微薄的月光辨认了一下方向后,许开便朝着太孙的营帐而去,想要快些将这一消息告诉太孙。 就在许开朝太孙营帐疾步而去时,距离大营不远处,正有一股骑兵朝着大营飞速而来,夜色之下粗略望去,这支骑兵约莫有七八千人。 许开来到太孙营帐前,正想让门口守卫的士卒进去将自己的发现告诉太孙,就听到远处大营门口忽然响起了一阵喊杀声,并伴随着一股愈加接近的马蹄声。 营寨门楼上当值的士卒还在睡梦当中,听到这一声响后瞬间清醒了过来,条件反射般抓住了身旁的木槌,刚想敲响金锣,就听到一股破空声由远及近。 一支羽箭直直地插进了这名当值的士卒胸口,让他当即倒在了血泊当中。 好在门楼上还有其他当值的士卒,见到这一幕后,赶忙捡起地上的木槌,将门楼上那尊巨型金锣给敲响。 这金锣之声甚至盖过了那股骑兵的喊杀声与马蹄声,响彻了整个大营,在半空中萦绕,久久不曾消散。 就连数十里之外的瓦剌王庭,都能隐隐约约听到从大营传来的金锣声。 霎时间整座大营都苏醒了过来,听到金锣之声后,纷纷意识到有敌人来袭,于是匆忙披上件衣物,抓起架子上的兵器便走出了营帐。 可迎接他们的,却是瓦剌骑兵在月色之下泛着寒光的弯刀。 随着金锣被敲响,瓦剌骑兵也冲破了大营前形同虚设的防御设施,一举冲入了大营之中。 大越士卒往往刚从营帐中走出,便被飞驰而过的瓦剌骑兵一刀砍下了脑袋,并且瓦剌骑兵还举着火把,顺着骏马奔驰的方向,点燃了四周的营帐。 这支瓦剌骑兵在冲进大营之后,便分成了三支队伍。 一支朝着大越军队存放粮草军械的地方而去;一支则绕着大营四处放火,使大营内变得一片混乱,并且将试图聚拢士卒的将领斩杀,让大越军队始终组织不起有效的反击。 而最后一支骑兵,则目标明确地朝着泓乐皇帝所在的中军大营而去,企图将这位威名赫赫的马上天子斩杀于这漠北草原之中。 虽然瓦剌骑兵的夜袭很是突然,并且没有遇到丝毫阻碍便冲入了大营之中,但泓乐皇帝终究是一名久经沙场之人,很快便将周围的士卒组织了起来,一同对抗前来实行斩首计划的瓦剌骑兵。 此外,泓乐皇帝还预料到,这支瓦剌骑兵定会派人前去粮草军械存储之地,将这些东西全部销毁,如此一来便可让失去补给的泓乐皇帝不得不选择退兵。 因此在稳住中军大营的局势后,泓乐皇帝立马派出了一支精锐队伍,前去保护粮草辎重。 与此同时,泓乐皇帝还派出了自己一半的禁卫军,前去大孙大营,以免自个的好圣孙在此次瓦剌夜袭中遭遇不测。 毕竟据那个管闲事的书生的话来说,瞻基可是足以旺大越三代的人,怎能白白死在这漠北荒原。 事实证明泓乐皇帝的顾虑并没有错,那支在大营内四处放火的骑兵,虽然看似毫无目的四处游走,但是却鬼使神差一般,跨越了大半个营区,来到了太孙的大营当中。 即便太孙的亲卫军实力强劲,但由于事发突然,因此亲卫军的身旁并没有马匹,只能以步兵的身份来对抗瓦剌骑兵。 在冷兵器时代,骑兵便像是后世的坦克一般,几乎没有哪支步兵能够与骑兵正面相抗。 因此混乱之中,太孙身边只围拢了百名亲卫军,其余众人则被瓦剌骑兵冲散在大营当中,无法及时来到太孙的身边护卫。 即便是在亲卫军的护卫下,太孙等人依旧被瓦剌骑兵逼得节节败退,一直来到了马厩这一狭窄的地方才勉强守了下来。 此刻太孙身边原本上百人的亲卫军,如今只剩下了堪堪五十人左右,看着外面数百米瓦剌骑兵,太孙心中不禁涌现出一股浓烈的不甘心绪。 “我还未登上那九五宝座,怎能命丧于此!” 此时亲卫军统领柳莘来到太孙的身边,抱拳说道:“太孙殿下,如今被瓦剌骑兵围困于此,我们只剩下不到五十名将士,只能在此地坚守,等待圣上的援助。” 面对柳莘的建议,太孙心知这已是最佳的决策,于是不再言语,算是默许了柳莘的提议。 就在此时,对面瓦剌骑兵的队伍当中,突然走出了一人一骑,朝着马厩内的越朝军队而来。 随着距离不断缩短,在火把的照耀之下,此人的脸面出现在了太孙的眼中。 “是你!巴尔思!” “正是在下,太孙殿下也可称呼我为,也先。” “今日来此,你所为何事?” “我只为向殿下求取一人,只需将他交出,我便可保殿下性命无忧。” “何人?” “许开!” 见也先朝自己讨要许开,并且愿意保证自己的性命,可许开无论才识还是学习能力,都是世上不可多得的人才,若是将其交出,将会使大越少一栋梁,因此让太孙很是纠结。 对面的也先显然没有多少耐心,见太孙犹豫不决,于是很快便下了最后通牒。 “殿下,您是要许开的命,还是要您自己的命。” 说话间,也先在马上晃了晃自己手中的弯刀,泛起的寒光直达太孙的眼底。 面对也先的最终通牒,太孙纠结片刻后,缓缓开口说道。 第105章 命悬一线 由于瓦剌骑兵的突然闯入,一片混乱之下,原本与太孙待在一起的许开,不知不觉间便与太孙的队伍走散,此刻正躲在大营中的一处角落内。 听着周围杂乱的马蹄声与喊杀声,许开没想到瓦剌动作竟如此迅速,趁着大越军队初来乍到,立足不稳之时,便选择奇袭越军大营。 不过一个问题一直困惑着许开,为何这支瓦剌骑兵能够毫无阻拦地闯入大营,而越军却像是没有一丝一毫的防备。 “泓乐皇帝征战多年,不应犯下如此低级的错误,应当是韩王这个内鬼出了番大力气。” 虽然许开并没有确切的证据,但还是将韩王定为了最有嫌疑的内鬼。 就在许开沉浸在自己的思绪当中时,一名瓦剌骑兵恰好来到了许开躲藏的营帐跟前,将手中的火把放在了营帐的边上。 很快,营帐被火把靠近的那一部分便燃烧了起来,并以极快的速度蔓延了起来。 瓦剌骑兵见状,满意地点了点头,“又到手一只羊了。”随后便策马前往下一处营帐。 在出发夜袭越朝军队前,部族的首领在分配各支人马的任务之时,便放下了豪言。 只要放火烧了越军的一处营帐,回来之后便可以领取一只羊,若是有谁能够将越朝皇帝的帅帐给点了,回来之后便可直接迎娶部族首领的女儿。 虽然想要点燃泓乐皇帝的帅帐可以说是天方夜谭,但人若是没有梦想,那…… 而与这块虚无缥缈的大饼相比,放火烧越军的营帐,对于这群普通瓦剌骑兵来说,要更加切合实际一些。 因此这支瓦剌骑兵眼中只有越军的营帐,以至于遇到越军之时,态度便随意了许多,只要不妨碍自己放火烧营,那瓦剌骑兵便不会追击逃窜的越朝士卒。 对于营帐之外这名瓦剌骑兵的所作所为,处在沉思当中的许开并不知晓,还是营帐内突然弥漫起来的浓烟,让许开从思绪当中回过神来。 “着火了!?”看着浓烟当中那抹跳动的火光,许开心头一震,惊讶之下忍不住喊了一声出来。 见到浓烟与火光正朝着自己的方向而来,许开迫使自己冷静下来,环顾了一番之后,许开的目光锁定在还未被火焰吞噬的营帐门口。 于是许开快速扯下一段衣物掩住口鼻后,快步朝着营帐内唯一的出口而去。 虽然许开动作十分迅速,但还是比不过火势蔓延的速度。 还不等许开抵达出口,门帘便被蔓延而来的火焰吞噬,传来的高温让许开瞬间停下了脚步。 若是莽撞地推开燃烧的门帘冲出去,许开身上势必会沾染到火星,说不定出去后被夜风一吹,便会形成燎原之势,直接蔓延到许开全身,说不定就会让许开受到严重的烧伤。 见唯一的出口被断,许开只好退后两步,与炽热的火焰保持一定的距离。 许开本想看看营帐内有无能够用以逃生的东西,可入目之处皆是一片跳动的火焰,耀眼的火光加之以厚重的浓烟,让许开的双目变得十分干燥,唯有通过加快眨眼的频率,许开才勉强能够好受一些。 营帐内的空间并不大,许开的后背很快便碰到了帐面,即使用衣物捂住了口鼻,许开依旧吸入了不少的烟雾,让许开的大脑变得愈加混沌,身体上能够调动的力气也所剩无几。 看着宛如一张巨口朝自己吞噬而来的火焰,许开背靠着坚韧的帐面,无力地坐在地上。 许开费力地咳嗽了两声,喃喃自语道:“难不成我许开今日便要命丧于此?” 感受着周围越加炎热的温度,许开认命般闭上了自己的双眼,“希望这次死后,老天爷能让我回去原来的世界。” 突然,许开身旁传来一阵气泡破裂的声音,一把长剑穿过帐面,出现在许开身侧。 接着剑身一转,仅是刹那之间,便在许开身旁划出了一个大口子。 “老爷,您……” 张途刚从洞口探出脑袋,就看到许开的身子正缓缓朝一侧倒去,于是赶忙丢下手中的长剑,鼓起力气将昏倒的许开拖出了营帐。 很快张途便找到了一处安全的地方,与许开一同躲了进去。 等许开苏醒之时,鼻尖瞬间传来一阵恶臭,差点让刚刚醒来的许开再次昏迷过去。 抹了一把脸上的水珠后,许开看向一旁拿着瓢子正准备舀水的张途,自己脸上的水肯定是张途方才所泼。 “张途,是你救了我?” 听到许开的声音,张途连忙放下手中的水瓢,语气带着一丝激动地说道。 “老爷,您醒了!” 见许开挣扎着想要站起身来,张途快步上前将许开给扶了起来。 “老爷,这里安全,咱还是先在这里躲一会,等瓦剌骑兵退去之后,咱再出去。” 听到张途的话后,许开这才想起来查看周围的环境。 “这里是……茅厕!?” 片刻之后,许开略有一丝惊讶的声音响起。 许开没想到张途所说安全的地方,竟是营中的茅厕。 见许开有些震惊,张途生怕许开嫌弃,于是赶忙解释道。 “老爷莫要嫌弃,据我观察,瓦剌骑兵眼中只有军中营帐,定然不会搭理这小小的茅厕,因此茅厕反而更安全一些。” 话音落下,许开很快便平静了下来,仔细听了听外面的声响,确实没有多少喊杀声和马蹄声,除了要忍受一股恶臭之外,茅厕的确要比外面安全许多。 看着面前救下自己一命的张途,许开轻声开口感谢道。 “今日多亏你了,张途,若不是你,我恐怕得被烧死在那营帐之中。” “老爷不必言谢,当初若不是有您出手相助,我张途此刻恐怕早已死了不知多久,哪里还能够站在这里与老爷交谈。” 许开没想到当初只是随意一举,竟间接救下了自己的性命。 “等回京之后,定要为张途讨个公道。”许开看着身旁的张途,心中默默想道。 第106章 五杀! 可不久之后,茅厕外面突然响起了一阵交谈声,以及稍显杂乱的马蹄声。 “叽里呱啦……” 听到茅厕外几人交谈所使用的语言,明显不是自己熟知的汉语,许开与张途立马便意识到,外面的人正是瓦剌骑兵。 由于听不懂蒙语,因此许开并不知道外面几名瓦剌骑兵在交谈些什么。 此时许开与张途距离外面的瓦剌骑兵,只有一堵薄薄的木板。 “啪……” 一名瓦剌骑兵从马背上跳了下来,双脚接触到地面后,发出了一声清脆的啪嗒声,并且许开能够十分清晰地听到那名瓦剌骑兵的脚步声,正缓缓朝着茅厕走来。 瓦剌骑兵的每一步,都像是一柄巨锤在敲击着许开的心灵。 许开的双手在不知不觉间,早已渗出了不少汗水,额头流下的冷汗顺着鼻头滴落在地。 与全身紧绷,内心紧张万分的许开相比,张途就显得自然了不少。 虽然此前的长剑早已不知所踪,手上并没有一把趁手的兵器,但张途在墙角发现了一把木棍,底端还沾染着什么东西,散发出阵阵恶臭。 外面的脚步声很快便停在了茅厕的门口。 张途站在大门一侧,双手紧紧握着长棍,只要瓦剌骑兵一进来,张途便可一棍敲在其脑袋上。 随着砰的一声,茅厕的大门被瓦剌骑兵给一脚踢开,接着一道身影便从门口走了进来。 看到瓦剌骑兵身影的那一刻,早已蓄满力气的张途扭腰甩臂,一棍朝瓦剌骑兵的后脑处砸了过去,发出一声巨大闷响。 张途力道之大,连木棍都拦腰绷断。 只见那名瓦剌骑兵身形晃了晃后,便直直地倒在了地上,其脑后顿时流出一片红白之物。 茅厕之外的几名瓦剌骑兵听到声响,意识到茅厕内躲藏了敌人,于是赶忙跳下马背,拔出腰间弯刀后,一步步小心翼翼地朝着茅厕走去。 茅厕之内的张途并没有坐以待毙,拔出地上那名瓦剌骑兵腰间的弯刀,闪身朝外面冲了出去。 墙角的许开见状,赶忙来到茅厕大门,小心翼翼地躲开那名造型可怖的瓦剌骑兵尸体,探出脑袋朝外面看去。 只见张途正与四名瓦剌骑兵搏斗,虽然瓦剌骑兵身材高大,擅长单打独斗,但四人一同进攻张途时,却有些束手束脚。 即使手中的弯刀并不趁手,但张途依旧能在一招一式间,将瓦剌骑发起的进攻化解,通过借力打力闪转腾挪,甚至可以让这群瓦剌骑兵的攻击落到自个同伴的身上。 随着时间的流逝,这几名瓦剌骑兵变得越加不敢进攻,生怕误伤到身旁的同伴,反倒是张途越打越勇,连手中的弯刀都顺手了许多,攻势愈加凶猛。 刚开始张途还只能全力防守,可现在却渐渐占据了上风,以一敌四却能将瓦剌骑兵打的毫无还手之力,只能一直被动防御。 许开看到张途逐渐把握了局势,从全力防守转变为了全力进攻,心里顿时安定了不少。 “没想到张途武力竟如此高强,再过一会估计便能将这四个瓦剌骑兵拿下。” 许开刚在心中说完这句话,就看到战局之中,一名瓦剌骑兵似乎是耗费了太多体力,动作变得缓慢了许多。 张途敏锐地察觉到了这一点,开始全力朝着那名瓦剌骑兵发起攻击。 面对张途狂风暴雨似地进攻,那名没有多少体力的瓦剌骑兵,感觉自己好似暴风雨中的一片孤舟,根本毫无反抗之力。 短短几个呼吸之间,张途便在三人的阻拦当中,一刀划破这名瓦剌骑兵的咽喉,送他去见长生天。 斩杀一名瓦剌骑兵后,张途挡开三人的攻击后,闪身从缺口处冲了出去,与面前三名瓦剌骑兵进入对峙当中。 由于方才不计体力的进攻,张途的体力也耗费了许多,此刻看似在与三人对峙,实则是在偷偷恢复体力。 张途对面的三名瓦剌骑兵,也是趁着这个宝贵的时间,快速恢复着自身所剩无几的体力,他们可不想像地上的那人一样,因为体力耗尽而被张途逮到机会击杀。 周围的气氛也随着几人的对峙变得紧张了起来,就连时间的流逝都好像缓慢了许多。 对面的三名瓦剌骑兵看了看躺在地上的同伴尸体,用蒙语相互交谈了一番之后,齐齐朝着不远处的马匹退去,显然是心生怯意,不愿再与张途对抗。 张途见这三名瓦剌骑兵心生退意,自然不会让其这么轻易离开,若是放这三人走后,依照瓦剌人的性子,肯定会纠集不少人前来报仇,那这个位置反倒变得极为危险。 因此稍稍歇息了片刻,恢复了少许体力的张途,一个箭步便朝三人冲了上去。 对于张途的突然发难,这三名瓦剌骑兵也是不慌不忙地进行应对,迅速对张途形成了一个包围圈。 唯有通过这一方法才能让张途疲于应对三人的攻击,不至于让某一人正面承受张途的全部进攻。 不过即便如此,三名瓦剌骑兵的体力依旧在迅速消耗,不过短短一炷香的时间,便气喘吁吁了起来,不再跟得上张途的速度。 因此仅仅几个回合,张途便斩杀了一名瓦剌骑兵。 随后险之又险地躲开砍来的弯刀,只是一个回旋,那名瓦剌骑兵便捂着脖子连连后退,倒在地上没了气息。 此时场上只剩下最后一名瓦剌骑兵,他趁着张途对付自己同伴的时机,奔向了安置在不远处的马匹,飞快地翻上马背后,便要逃离此地。 可正当他挥动鞭子朝身下的骏马打去时,一道寒光划过半空,直直地朝着瓦剌骑兵的脖颈处飞去。 在夜色掩护之下,这名瓦剌骑兵情急之中并没有发现张途掷来的弯刀。 片刻后,瓦剌骑兵胯下的战马飞奔出去,迅速远离了此地,可其身上却只驮着一具无头的尸体。 就在许开以为危机解除时,远处却突然出现了一股兵马。 夜色之下许开看不清那支兵马的旗帜,只能隐约看出其数量不小,正朝着自己的方向而来。 第107章 损失惨重 没等许开将张途拖回茅厕,那股骑兵便来到了许开的面前。 月光之下,许开勉强辨认出旗帜上的‘越’字。 “原来是自己人。” 这伙骑兵并没有在许开跟前停留,而是径直朝着泓乐皇帝所在的大营奔去,扬起一片尘土。 许开看着面前这支数量不少的骑兵,心中稍稍安定了一些。 “看这支骑兵的架势,应当是要前去中军大营支援,有了这股力量的加入,泓乐皇帝应该很快便可重新掌握局势。” 过了没多久,许开便听到中军大营内顿时响起了一阵气势十足的喊杀声,想必是那支前来支援的骑兵到达了战场。 随着时间流逝,中军大营处的交战声渐渐微弱,直至消失不见。 许开见状,拉起休息完毕的张途,顺着马蹄印朝中军大营而去。 等许开来到中军大营时,只见营内躺着数不清的尸体,其中大部分都穿着简陋,身上只有一件单薄的内衣。 这些人正是慌乱之下,来不及穿戴盔甲的越朝士卒。 击退瓦剌骑兵的袭击后,整座大营在泓乐皇帝的指挥下,有条不紊地进行着善后工作。 不仅需要将营中的尸体拖到外面焚烧,以免酿成严重的瘟疫。 还得统计越军在此次瓦剌骑兵的袭击当中,损失了多少兵力、粮草和辎重。 在此番情况下,无论何人脸上都是一副沉重的表情,营中的这股悲伤情绪,好似一股阴霾一般,悄无声息地浸染了所有人的内心。 看着眼前一具具被拖走的尸骸,许开内心不由得涌出了一抹伤悲之感。 这些长眠于此的士卒,都是些青壮年的男子,正是大越各个家庭当中的顶梁柱。 如今家里的柱子倒在了这漠北之地,他们家中的妻儿又该如何自处。 即便是这宛如地狱一般的场景,却丝毫没有激起军中将士的退怯之心,反倒是在悲伤过后,军心变得更加高昂。 兵法云哀军必胜,在许开看来,如今的大越官兵正是士气可用之时,只需稍加引导,便可使军队的战斗力得到飞跃。 等战场打扫完毕时,天边也泛起了微红的日光。 许开也被张途叫醒,说是太孙派人前来,要许开前去帅帐议事。 许开闻言来不及收拾,立马起身从营帐内走了出去,见到来人正是太孙的亲卫军把总柳莘。 见许开从帐内出来,柳莘抱拳行了一礼,“许大人,太孙殿下命您前去帅帐,有要事相商。” 随后便转身带着许开朝着帅帐的位置而去。 一路上,许开四处打量着大营内的情况,发现原先密集的像是迷宫一般的营帐,如今却减少了许多,整座大营霎时间变得空旷了不少。 见到这一幕后,许开的心情沉重了许多,减少的每一顶营帐,都代表着几条鲜活的生命从此逝去。 经由守卫的士卒通报过后,许开这才掀开门帘走进了帅帐之中。 许开刚一走进帅帐,迎面扑来的便是一股寂静沉闷的气氛。 端坐在上首的泓乐皇帝杵着脑袋,双眼瞳孔失焦,表情淡漠地不知在思索些什么东西。 站在台阶下方的众位将领,与前几日相比,许开发现其中少了几位熟悉的面孔。 “应该是在昨晚的夜袭当中……” 站在两侧武将队伍前列的韩王与太孙,脸上也是摆出了一副严肃沉重的表情,周身弥漫着一股生冷的气息,让人稍一靠近便顿感不适。 见许开从外面走了进来,太孙朝许开招了招手,示意许开站到自己身后。 片刻过后,又有几人从帅帐外走了进来,都是些新鲜的面孔,许开心中猜测他们会不会是前来顶替那几名在夜袭中死去将领的位置。 过了好一会,泓乐皇帝才从自己的思绪中回过神来,看了看底下的众位将领,见人员到齐后,开口说道。 “昨夜瓦剌骑兵的夜袭,令我军损失惨重,还未与瓦剌大军正式碰面,便伤亡了数万人,粮草辎重更是被焚毁大半,不出月余,我军就得因粮草辎重不足而退兵回京。” 泓乐皇帝的语气很平静,可在场众人皆心知肚明,在这平静之下,隐藏着怎样一股滔天的怒火。 因此帅帐内的将领皆噤若寒蝉,生怕引起泓乐皇帝的注意,从而引火上身。 泓乐皇帝扫视一圈后,见底下众人皆一言不发,于是便继续幽幽地说道。 “朕今年已六十有五,深感大限将至,今朝这次北伐,许是朕今生最后一次北伐了。” 听到泓乐皇帝说自己大限将至,底下将领的脸色纷纷风云变幻,比那川剧变脸还要精彩。 这时太孙却走出队列,跪倒在地恭声说道。 “皇祖父英明神武,可与太祖皇帝相媲美,如此千古一帝,自然是万岁!” 听到太孙的话后,帅帐内的将领们纷纷跟着跪倒在地,高呼万岁。 而泓乐皇帝见状,只是无奈地叹息了一声,“免了。”说着,泓乐皇帝摆了摆手,示意底下的将领们不必如此。 许开躲在人群后面,跪伏在地上静静地看着这一幕,心中不禁感叹万分。 “有着拍马屁的功夫,不如好好想想怎样才能在一月时间内,将瓦剌主力消灭干净。” 等帅帐内一众将领起身后,却发现还有一年轻小将跪伏在地,朝着上首的泓乐皇帝朗声请求道。 “末将恳请陛下班师回京。” 站在韩王身后的英国公张辅,见到自己儿子如此胆大妄为,竟敢出头劝谏泓乐皇帝退兵,赶忙走出队列,一把按住儿子张毅的脑袋,跪地替儿子向泓乐皇帝求饶。 “陛下,末将教子无方,竟让其口出狂言,还请陛下责罚末将。” 面对父亲的求饶,被按住的张毅却试图为自己辩解。 上首的泓乐皇帝看着这场闹剧,揉了揉自昨晚起便疼痛无比的太阳穴,摆了摆手轻声说道。 “将张毅贬为把总,调往神机营,无令不得升迁!” 听到泓乐皇帝的话后,张毅还想说些什么,却被父亲一把捂住。 “末将多谢陛下开恩,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第108章 制定作战策略 随后张辅朝帅帐门口的两名士卒使了个眼色,示意他们将张毅给带走。 被守卫的士卒架走时,张毅依旧不肯罢休,口中高声喊道。 “陛下,末将有三条退兵缘由,请陛下听取之后再进行定夺!” 可惜泓乐皇帝并没有搭理张毅,而是将目光投向韩王。 “高煦,如果朕没有记错的话,昨夜值班的将领,应当是马卫,他现在在何处?” 见泓乐皇帝朝自己发问,韩王急忙跪倒在地,伏身恭敬地回答道。 “回父皇,马卫在昨夜瓦剌骑兵的夜袭当中,已是死在了乱军当中,尸骸已在其营帐外寻到。” 听到马卫死在了乱军之中,泓乐皇帝用力地敲了敲座椅的扶手,狠声说道:“真是便宜他了。” “高煦,将昨夜值守的兵士全部编入神机营的护卫队中。” “这……” 对于泓乐皇帝的命令,韩王顿时心疼了起来。 昨夜为了能够确保万无一失,他可是将值守的兵士全都替换成了只忠于自己的部队,这些人可都是自己的心血。 而神机营的护卫队虽说叫护卫二字,但实质上不过是神机营将士的替死鬼罢了,若是神机营受到袭击,那便需要护卫队挡在最前面,充当神机营的肉盾。 让自己培养许久的兵士被如此浪费,韩王只感觉自己的内心正在滴血。 见韩王一副犹豫不决的样子,泓乐皇帝冷哼一声后,语气不善地缓缓说道。 “怎么了高煦,莫非你要替他们求情?” 听出泓乐皇帝话语中的不善后,韩王赶忙按下自己心疼的情绪。 “儿臣这就遣人去办。” 说完,韩王便大步走出了帅帐。 随后泓乐皇帝接着将目光转向那几名稍显年轻面孔上,他们虽然没有参与靖难之役,但这些年来也随着自己经历了数次北伐,对抗北方蛮族拥有不俗的经验。 此次瓦剌骑兵夜袭,导致军中几位高级将领死在了乱军之中,因此泓乐皇帝便顺势将这几人提拔起来,接替那些死去将领的工作。 等泓乐皇帝人事安排结束后,韩王也恰好从帅帐之外进来。 于是泓乐皇帝便开始进行对付瓦剌主力战策的探讨。 此前泓乐皇帝率领的四次北伐,从未吃下过如此大亏,哪次不是大胜而归,因此泓乐皇帝放下豪言,定要让瓦剌付出惨痛的代价。 作为经验最为丰富,并且也是性子最为稳重的张辅,率先开口说道。 “陛下,依末将所见,我军只需朝瓦剌王庭进军,便可迫使其与我军正面交战,到时便可最大限度发挥神机营的作用,并且击破瓦剌主力后,还可顺势拿下瓦剌王庭,令其元气大伤,数十年内再无侵扰我大越边境的实力。” 听到张辅的策略后,许开微微点了点头。 “英国公不愧是以稳重行军着称,这一招攻敌所必救,便可直接让越军掌握战场之上的主动权,让瓦剌主力打也不是,不打也不是。 并且通过这一策略,直接让瓦剌骑兵无法发挥出自身高机动性的优势,只能以自身的短处来对抗越军的长处。” 听到张辅的策略后,上首的泓乐皇帝满意地点了点头,他与张辅的想法不谋而合。 可这时太孙却站了出来,朝张辅发问道:“张老将军,若是瓦剌主力只是在旁骚扰,我军又如何攻打瓦剌王庭。 到时候瓦剌前后夹击,岂不使我军陷入到不利之境。” 对于太孙的疑问,张辅哈哈笑了两声,先是夸赞太孙目光敏锐,直接抓住了这一策略的缺漏之处,可随后又接着解释道。 “殿下可知瓦剌有多少人口?” “不过堪堪超过百万罢了,远不及我大越。” “既然如此,瓦剌又有多少可战之兵?” “最多不过十万。” 太孙曾数次随泓乐皇帝出征漠北,对于这些蛮族自然有所了解。 “我军虽没有号称的五十万之多,但也有二十余万之多,并且神机营将士多次与这群蛮夷交战,只需三千营在旁辅助,便可使瓦剌在外的主力不敢轻举妄动。 瓦剌王庭既没有多少防御设施,又没有足够的兵力,如何能够抵挡我军的全力进攻,依靠着二十万兵力,不出数日便可拿下瓦剌王庭。” 瓦剌虽然在王庭之外修建了一堵城墙,但游牧民族的建筑技术又如何能与中原的汉族相比,因此瓦剌王庭城墙也不过十米左右的高度。 并且不像中原的城墙一般,拥有女墙、垛口、城楼等诸多防御工事,自然没有多少抵御外敌入侵的能力。 听到张辅的分析后,太孙顿时哑口无言。 张辅的策略确实是当下较为合适的策略,太孙一时之间也无法想出更好的计策,故而沉默地退了回去,不再多言。 可这时一直默不作声的韩王却站了出来,指出了当下一个致命的问题。 “张国公,按照您的策略,若是瓦剌能够拖延一些时日,那咱可就要陷入到无粮可吃的窘境了,到了那时,咱又该如何自处?” 面对韩王提出的这一问题,张辅倒是自信开口道。 “依老夫所见,拿下瓦剌王庭,哪怕是半月时间,也是绰绰有余,到时便可直接将王庭内的牛羊充作军粮。 即便我军作战失利,也可用这半月时间班师回朝,前往边境重镇接收补给。” 张辅一番滴水不漏的话语,对作战顺利与失利两种情况都进行了预测,并且提供了解决的方案。 得到张辅的解答后,韩王抱拳朝张辅行了一礼。 “不愧是张老将军,策略稳重有序,晚辈深感敬佩。” 说完,韩王便退回到了队伍当中。 坐在上首的泓乐皇帝见到这一幕,不禁满意地点了点头。 “若是没有异议,那便按照张将军的策略行事。” 随后又对这一作战策略的细节部分进行补充后,泓乐皇帝便挥手解散了这一次的军事会议。 走出帅帐后,太孙转头朝跟在自己身后的许开说道。 “许开,明日大军开战后,我需前往三千营率军作战,你只需照常前往皇爷爷处便可。” 第109章 我守家,你看戏? 次日天未亮,越军便埋锅造饭,吃饱喝足后便开始朝着瓦剌王庭的位置进发,一日时间就将营寨的位置朝瓦剌王庭推进了二十多里。 此时越军大营距离瓦剌王庭只有不到四十里,而先锋部队更是安扎在了距离瓦剌王庭不足二十里之处,用不到一个时辰便可兵临瓦剌城下。 本来在今日行军过程中,泓乐皇帝还担心瓦剌游走在外的主力会前来破坏,因此提前令神机营将士装填弹药,以便于瓦剌骑兵袭击时,神机营能够最快速度地做出反抗。 而太孙所率的三千营则徘徊在部队两侧,只提供侦察、预警的作用,即便瓦剌大军来袭,也无需与之对抗。 可瓦剌主力好似知道泓乐皇帝的这番准备,因此在越军行军之时,只是在远处观望了一会,随意地射了几轮不痛不痒的箭雨后,便从容退走,不知游荡到了哪里。 随后一直到越军将营寨安扎好,这群瓦剌主力也未曾露过一面,而王庭之内的瓦剌人,也放任越军在其眼皮子底下安营扎寨,像是放弃了抵抗一般。 这番景象让泓乐皇帝心中不免出现了一个错觉,好像只需明日大军压境,不出几个时辰,便可将瓦剌王庭轻而易举拿下。 可泓乐皇帝终究是久经沙场,很快便将这一错觉从脑海中剔除,继续在帅帐中召开军事会议。 与众位将领商讨明日攻城时的细节。 许开立在一旁默默听着,同时也在脑海中思考。 若是将统帅的位置换做自己,那自己又该如何指挥大军,从而能够击败瓦剌; 若是将自己当作攻城的先锋军统帅,那自己又该如何才能快速拿下城墙; 若是自己成为神机营亦或是三千营的统帅,那自己又该如何抵挡瓦剌大军的进攻。 …… 在认真思考的同时,许开不禁将自己从兵书中学到的东西运用了起来,再与帅帐那群经验丰富的将领提出的策略进行比对,看看自己的错漏以及不足之处。 经过这一番操作,许开的军事素养在不知不觉间便得到了提高,同时许开还将脑海中的军事理论利用了起来。 虽说依旧还是纸上谈兵,并且受到军事理论的严重束缚,但许开此时年纪尚幼,没有过丝毫领兵作战的经验,因此日后还拥有很大的成长空间。 次日一早,整个越军便行动了起来。 按照昨日在帅帐中商议的战策,由担任先锋的军队先行攻打瓦剌王庭,消耗其守城资源,待到泓乐皇帝率领大军赶到后,在发起全面进攻。 而神机营和三千营则留在后方,时刻防备游荡在外的瓦剌主力的袭击。 有神机营在,瓦剌这些北方蛮族引以为傲的骑射技术,对于越军来说便显得十分微不足道。 火器不仅能够拥有比弓箭更远的射程,杀伤力也比箭矢强上许多,并且经过大越工匠的改进后,这些火器的命中率得到不小的提升。 在战场之上,即便是与弓弩相比,命中率也相差无几。 并且神机营还拥有四五十门红衣大炮,刨去用于攻城的几尊大炮,后方的神机营手中依旧拥有近四十门大炮。 若是瓦剌骑兵胆敢发起进攻,依照他们站位的密集程度,红衣大炮只需随意一发,便可使瓦剌军队造成巨大的伤亡。 事态发展也确实如英国公张辅所料,当泓乐皇帝率领大军攻打瓦剌王庭时,游荡在外的瓦剌主力的确试图从身后进攻越军。 不过神机营在韩王的率领下,发挥出了极大的作用,不仅击杀数千瓦剌骑兵,还抵挡住了瓦剌主力,使其无法支援王庭。 不过由于泓乐皇帝此次北伐,没有意料到会寻到瓦剌王庭,因此并没有携带攻城器械,而漠北全是一片又一片连接在一起的草原。 即便是有几处小树林,也早已被瓦剌砍光用作守城的工具,因此越军根本无法找到制作攻城器械的原料。 故而在缺少攻城器械的情况下,越军花费了一日时间攻打瓦剌王庭,却没有多少进展。 虽然击杀了上千名瓦剌守城士卒,但越军自身也损失了两三千人,这还是因为瓦剌守城士卒多是些老弱病残的缘故。 即使第一日攻城失利,泓乐皇帝也没有多少情绪。 随后几日,越军依旧按照先前制定的战略,向瓦剌王庭发起进攻,可是却始终无法突破瓦剌的防线。 其中一次越军攻城队伍中,已经有几名士卒登上了城墙,可很快便被周围的瓦剌士卒杀死,丢失了城墙上的这块阵地。 而越军身后的瓦剌主力,也不止一次试图冲击越军的攻城队伍。 不过在神机营与三千营的阻拦下,瓦剌主力只好丢下千具尸体后,灰溜溜地逃离了神机营火炮的攻击范围。 看着军中粮食日益减少,神机营的火药炮弹也在这几日内急速消耗却得不到补充,因此不出十五日,越军便会陷入到弹尽粮绝的窘境中,泓乐皇帝心中难免出现了些焦急情绪。 在每日惯例的军事会议中,泓乐皇帝满脸严肃地冲着底下的将领们说道。 “我军不出十日便会弹尽粮绝,若是各位不愿埋骨于这漠北荒漠当中,明日还请全力攻城,唯有拿下瓦剌王庭,我等才可获得胜利。” 虽然越军在这几日的攻城战中损失惨重,死伤上万人,但城内的瓦剌人也不好受,今日甚至将城中的孩童和耆老都派上了城墙之上,为守卫王庭贡献力量。 按照泓乐皇帝预测,明日便可一举攻破瓦剌王庭,将其中的妇孺孩童全部带走,赶往大越边境充实人口。 到时候便能够使瓦剌一族元气大伤,除去大越北方边境的一个大患,没有数十年的喘息,瓦剌难成气候。 可天有不测风云。 就在泓乐皇帝畅想明日攻破瓦剌王庭时,该如何妥当处理其中人口时,当天晚上却下起了一场瓢泼大雨,毁了泓乐皇帝剿灭瓦剌的梦。 第110章 皇帝垂危 泓乐皇帝年纪大了,睡眠浅,因此居住的营帐都经过了特殊处理,能够将大部分声音隔绝在外,这样一来,泓乐皇帝在睡觉之时便不会被营帐之外的声音所打扰。 并且泓乐皇帝睡觉时,极其厌恶他人打搅,因此当天空下起大雨时,营帐外守卫的士卒并不将其当回事。 次日泓乐皇帝从睡梦中起来后,本想走出营帐透透气,没想到刚一掀开门帘,便看到外面阴沉的天色。 草原上的天空很是宽广,也正因如此,当天空变得沉闷压抑,一片漆黑之时,泓乐皇帝感觉天地之间的距离被缩小到了极点,好像整个天空都在朝着自己坠落而来。 明明此刻已是早晨,在重重黑云之下,却根本看不到太阳的一丝身影,虽是白日,可周围却比夜晚还要漆黑百倍。 连接天地之间的,是那宛如丝线一般的雨水。 若不是泓乐皇帝选取安营扎寨的位置地势较高,不然此刻雨水肯定早已灌入营帐当中。 见到这一幕,泓乐皇帝赶忙朝站在两侧护卫的士卒吩咐道。 “快去军库内看看粮草弹药有无损失! 对了,将管理军库的内吏也一并喊来。” 话音落下,两名士卒应了一声后,便如箭一般窜了出去。 泓乐皇帝站在原地,眼眸定定地望着宛如末日一般的天空,嘴里轻声喃喃道。 “悠悠苍天,为何如此对我。” 没过多久,那两名士卒便将管理军库的内吏给带到了帅帐之中。 内吏刚一走进帅帐,看到端坐于上首的泓乐皇帝后,当即跪倒在地,声音带着一丝颤抖地问道。 “万岁,不知您唤微臣有何要事?” 见到人被带来后,泓乐皇帝嘴角扯出一抹微笑,走向台阶将内吏亲手扶了起来。 “卿家平身,朕有一问题需要问问你。” 被泓乐皇帝亲手扶起,内吏顿感受宠若惊,听到泓乐皇帝的话后,连忙诚惶诚恐地说道。 “万岁有何问题,尽管询问便是,微臣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朕想知道,军库内的粮草辎重,枪炮弹药可受到雨水影响?” 见泓乐皇帝问到这一问题,内吏赶忙跪倒在地,连连磕头道。 “请万岁恕罪!” 听到内吏请求恕罪的话后,泓乐皇帝只觉眼前一黑,若不是用手扶住了一旁台阶的扶手,不然定要摔倒在地上。 “你且起身,将事情原委慢慢道来。” 片刻后,等泓乐皇帝缓了过来后,一字一句说道。 内吏闻言,这才从地上站起身来,由于方才用力磕头,额头处早已变得一片红肿。 “万岁,虽然昨晚落雨之时,微臣便命人将军库内的粮食辎重转移到了地势高处。 可由于时间匆忙,并且雨势在顷刻之间便变得凶猛无比,因此即便小人倾尽全力,也只能将粮食救下,至于弹药辎重,则有一大部分未能解救出来。 恳请万岁处罚,微臣毫无怨言。” 话语落下,看管军库的内吏又跪倒在地,继续磕起头来。 可泓乐皇帝却并没有搭理他,而是用手紧紧按住自己的胸口。 “去将太孙喊来!” 话语刚落,泓乐皇帝便失去了知觉,身体重重地摔倒在地上。 内吏见状心中吓了一大跳,赶忙走出营帐,朝站在外面值守的两名士卒喊道。 “万岁出事了,快去将军医喊来!” 说完便跑出了营帐,冒着大雨朝着太孙大营的位置奔去。 一个时辰后,在军医的全力营救下,泓乐皇帝总算是缓缓醒转了过来。 床榻边上的太孙见状,赶忙拉住泓乐皇帝的手说道。 “皇爷爷,到底出了何事,竟让您如此气愤?” 听到太孙的话后,泓乐皇帝长长地叹息了一声,屏退军医后,双眼看着这位最讨自己喜爱的孙子,缓缓开口说道。 “瞻基,爷爷时日无多了,可若是将皇位传给你爹,爷爷我怕你二叔走我的老路啊。 到时候咱一家人定然会手足相残,大越也将受到重创,你说爷爷我该如何是好?” 见泓乐皇帝提起这个问题,太孙心中先是一惊,随后急忙开口道。 “爷爷您勿要说这些丧气话,军医说了,爷爷您不过是一时之间气火攻心,过些时日身体便会好转,有您在,咱大越便可一直繁荣下去。” 若是在平日里,听到太孙说出这番话语,泓乐皇帝或许还会有些欣喜。 可如今自己身体的情况,泓乐皇帝最是清楚,他已经能够看到九幽之下的阎王判官的身影,再过不久就得到地底下去找太祖皇帝了。 现如今泓乐皇帝最为担忧之事,便是害怕自己若是将皇位交到太子手里,那韩王必然会联合赵王,一同走自己的老路。 可若是将皇位给了韩王,那太子一脉肯定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自己已经违背祖宗规矩,手里沾染了朱家的鲜血,因此泓乐皇帝不想自己的后人再自相残杀,双手沾满亲人的鲜血。 如今韩王与赵王势大,虽然前些日子帮助太子削弱了一番韩王的势力,可韩王在军中,依旧拥有一股不小的势力,半月前武将的逼宫,便体现出了这一点。 泓乐皇帝现在生命垂危,脑子运转的速度也不如往常,一时之间竟想不出破局之法,不知该如何是好。 对于太孙恭维的话语,泓乐皇帝并没有回应,而是静静地看着太孙的双眼,试图以此看穿其心底想法。 见泓乐皇帝不再言语,太孙低头沉吟片刻后,待到其抬起头来,泓乐皇帝只在其眼中看到了满满的自信与野心。 “皇爷爷,孙儿不是建汶叔父!” 太孙的语气很是坚定,透露出一股不容拒绝的意味。 泓乐皇帝见状默默点了点头,缓缓闭上了眼睛。 “你既有这份心,那便等我殡天后,你带着我的灵柩返回京城,切记一定要瞒住你二叔,这样你父子二人才能有时间布置。” 话音落下,太孙静静跪倒在地,朝着床榻之上的泓乐皇帝重重地磕了几个响头。 “孙儿替父亲谢过爷爷!” 第111章 抵挡北伐的大功臣竟是个汉人 接下来几日,这场大雨依旧没有停歇,营寨内不少地方都被汇集的雨水给淹没。 在这几日当中,泓乐皇帝的身体也是一日不如一日,之前还能勉强说话,现在却是一直处在昏睡当中,已经两日未曾进食。 泓乐皇帝身体的恶化让一直在旁陪伴的太孙很是心焦,老军医曾为太医院院使,堪称大越医术最为高超的几人。 可泓乐皇帝本就年岁颇大,早年间南征北战,身上留下了不少处暗伤,年轻时这些处暗伤倒没什么影响。 但随着泓乐皇帝年岁增大,气血日益衰败,这些暗伤对身体的损害便接踵而至,减少了泓乐皇帝不少的寿元。 如今泓乐皇帝气血攻心之下,本就处在下坡路上的身体,此刻已经衰败到了极点。 泓乐皇帝今年六十有五,也算是寿终正寝了。 老军医虽医术高超,无奈泓乐皇帝并非因疾病导致生命垂危,而是因为此生的寿命走到了终点。 医病不医老,老军医对此也毫无办法,只好将泓乐皇帝的情况如实告诉给了一旁的太孙。 太孙听到老军医做出的诊断后,并没有什么过激的反应,拉着老军医走出泓乐皇帝的寝室,来到前头平常议事处后,对着老军医语重心长地说道。 “吴老,您的性子我知晓,皇爷爷寿命将尽之事,只准你知我知,不可让第三个人知晓,不然休怪我不顾多年情分。” “太孙殿下放心,老臣自当守口如瓶,不会让旁人知晓官家如今的状况,不过那内吏以及两名士卒就……” “那两名值守士卒与内吏我已处理好了,不会说出一个字。” “太孙殿下英明,若无其他要事,老臣便先行告退了。” “嗯,去。” 见太孙点头,吴老这才缓缓从帅帐之内退了出去。 直到将帅帐的门帘放下,吴老这才重重地吐了口气,将额头上的汗水给擦拭干净。 转身看着分不清是白天还是黑夜的天空,吴老在心中暗暗下定决心。 等此次北伐结束,回到京城之后,自己便要向太子殿下告老还乡,远离官场这一是非之地。 撑起一把罗伞后,便迈步走入了雨幕当中。 距离越军营寨数十里外的一处高地上,驻扎的正是瓦剌的主力。 此刻营寨的正中央,那座最为豪华的营帐之内,与外面压抑的环境不同,正举办着一场充满了喜悦氛围的宴会。 高坐在上首的正是瓦剌一族当今大汗,脱欢。 “大汗,如今这大雨连绵不断,估计越军的粮草也支撑不了多久,等雨停之后便会自行退兵,到了那时,咱便可尾随其后,寻找机会再冲杀一波,让越军再也不敢踏入漠北草原。” 底下的一名瓦剌将领兴奋地说道。 前些日子在越军神机营的威胁之下,这伙瓦剌主力始终不敢进攻越军,让这些自诩勇猛无比的瓦剌将领们很是憋屈。 如今这场连绵不绝的大雨,定然会使越军神机营的枪炮弹药受潮,到时这群瓦剌骑兵便再无威胁,可以朝越军肆意发起进攻。 底下的瓦剌将领听到这话后,也纷纷附和了起来。 坐在上首的脱欢见状,笑着将面前的酒樽举了起来。 “有诸位勇士在,我瓦剌日后定能成为漠北草原第一大部落!” 随后便将酒樽当中的羊奶酒一饮而尽。 底下的瓦剌将领们见到这一幕,也是举起了手中的酒樽,高声呼喊道。 “誓死追随大汗!” 也将杯中酒水给灌入了肚中。 这一插曲过后,大帐内的气氛变得更加热烈了许多,每个人的脸上都洋溢着欢笑,为光明的明日而感到憧憬。 坐在脱欢一旁的也先却没有沉浸在这种氛围当中,而是叫住了试图下去与将领们一同共舞的脱欢,开口说道。 “阿布,据越军的内应所说,越朝大皇帝自从落雨后,便多日未曾召见军中将领,不知是否出了什么意外,若越朝大皇帝殡天,便到了需要我们出力的时候了。” 可脱欢却沉浸在大帐内欢腾的气氛当中,并没有将自个儿子的话放在心上,只是摆了摆手随意地说道。 “若真是如此,到时候再找个理由拒绝便是,我瓦剌如今实力强劲,他若是想要争夺那个位子,定然不敢与我们发生冲突。” 不过说完这句话后,脱欢的眼眸突然变得深邃了起来,紧紧盯着也先的双眼开口道。 “这群汉人自诩中原正统,看不起我等北方蛮夷,可为了那至高之位,却不惜借助外人之手,来对付自己家人,你说这是何故?” 看着父亲宛如深渊一般的眼神,也先自然意识到他想说些什么,不着痕迹地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后,缓缓开口回应道。 “汉人虽自诩礼仪之邦,却根本不懂团结互助,这一点,汉人远不及我瓦剌。 我瓦剌族人,无论如何也不会勾结外人,冒这天下之大不韪,行那谋逆之举。 而是谨遵大汗统领,决然不会违抗大汗指令。” 听到也先的这番话后,脱欢这才满意地点了点头,眼眸中原本的深邃立马消失不见,重新回到了那个喜好享乐的脱欢,走下去后与一众瓦剌将领歌舞起来。 也先看着变化无常的老爹,心中暗暗为这次躲过一劫而松了口气。 脱欢最看不上这种勾结外人来对付家里人的人,若不是也先极力劝阻,估计瓦剌便不会如此轻易击退泓乐皇帝的北伐。 要不是有内应在,将越军营寨之中的值守官兵调换,瓦剌骑兵哪能如此容易进入越军大营,让越军的粮草辎重损失大半。 要不是有内应提出的策略,让瓦剌大军游走在外,牵制越军的神机营,不然瓦剌王庭肯定早已被红衣大炮给轰破了城墙,被越军给攻陷。 因此能够抵挡泓乐皇帝此次北伐最大的功臣,不是瓦剌族勇猛的将士,而是越军大营当中那位出谋划策的内应。 这番行为让脱欢见识到,自家中人若是出现了个反骨仔,那便会造成多么难以想象的威胁,自己的所有行动都会暴露给对手。 相当于明牌与敌人对抗,这样如何能够取得胜利。 因此脱欢对这一行为十分忌惮,常常将以此事告诫家中儿子,让他们不得向那名汉人学习。 如若有谁胆敢如此,脱欢定然不会轻易放过他。 第112章 老爹,儿臣来看看你 越军营寨内,韩王正在自个大营的营帐当中,背着手来回踱步,只见他眉头紧蹙,脸上带着一丝焦虑,嘴里碎碎念叨着,不知在思索些什么。 “若是赵王那小子也在军中就好了,这样还能有个商讨的伴,唉。” 就在这时,一人掀开门帘,从韩王的营帐外走了进来。 看到站在营帐中央的韩王,那人赶忙加快脚步,来到韩王身边抱拳行了一礼,随后缓缓开口说道。 “韩王殿下,属下已经探明消息,太孙早已不在其大营当中,这些日子都在陛下的营帐内,并且还多次宣召军中那名老御医,说不定是陛下……” 说到这里,那人的话语戛然而止,他不愿将后面那有些大逆不道的话说出口。 得知这一消息后,韩王脸上的表情变得严肃了起来,语速极快地朝身边之人说道。 “带上几人,咱去陛下营帐一趟,看看他老人家。” 说完,便率先走出了大帐,朝着泓乐皇帝的帅帐而去。 身后那人赶忙点了几名值守的士卒,随后快速追上了韩王的脚步。 此刻许开正待在自个的营帐当中,悠哉游哉地看着手中的兵书,享受着这来之不易的清闲时光。 浑然不知接下来太孙将要面临一个巨大的危机。 一旁的张途正擦拭着手中的宝剑。 这是太孙听许开说了他以一敌五救下许开,却又毫发无伤的事迹后,便将自己携带多年的佩剑赐予了张途。 此剑出自京城名家,长四尺有余,剑身两面开刃,用皇家各种宝贵物料,配以少许珍稀的天外陨铁所制,削铁如泥吹发可断,着实是一把宝贵的兵器。 剑身既如此宝贵,剑柄与剑鞘亦不会落了下风,所用材料皆为皇室收集的珍贵物料。 因此这把宝剑堪称无价之宝,不仅因其所用材料之罕见昂贵,也因他由太孙亲赐,无论何种价格都不妥当。 自从许开将这把剑交给张途后,除了吃饭睡觉与练武,只要一有空闲时间,张途便会拿着一块干净的布匹来擦拭宝剑,即便其上面根本没有一丝灰尘。 许久后,张途才放下手中的布匹,欣赏了一番反射着光亮的剑身,随后便将宝剑轻轻插回到剑鞘当中。 与此同时,许开的营帐外面突然响起了一阵脚步声。 许开本没有放在心上,可那脚步声却最终停在了许开的营帐跟前。 “许大人,太孙殿下召见,请您即刻前往陛下帅帐。” 听到来人的话后,得知是太孙殿下召见自己,许开连忙放下手中的书籍,快速整理了一番后便带着无所事事的张途走出了营帐。 只见前来传话之人并不是自己熟悉的柳莘,许开不禁微微有些错愕。 那人像是发现了许开的心思,在许开出来之后便开口解释道。 “柳统领这几日有要事在身,故而由我来代替他充当太孙身边的近卫。” 听闻此言,许开微微点了点头,跟在其身后朝着陛下的帅帐走去。 等许开来到泓乐皇帝的帅帐跟前时,恰好碰到了前来查看泓乐皇帝身体状况的韩王,于是许开躬身拱手朝韩王行了一礼。 韩王知道许开是太子一脉之人,且深受太子与太孙的重视,因此并没有给许开什么好脸色看。 面对许开的行礼,韩王只是轻轻颔首一下,便转头让帅帐外值守的士卒进去通报。 许开见状也没有放在心上,在太孙近卫的带领下,径直走进了帅帐当中。 等许开进去之后,便看到太孙正一脸正经地坐在台阶之上,虽然太孙极力隐藏,但还是掩盖不住脸上那抹深深的疲惫之感,像是许久未曾睡过好觉一般。 除此之外,太孙的眼底还带着一抹挥之不去的哀伤,让人一眼便能意识到太孙身上发生了悲伤之事。 许开走进帅帐时,刚一看到太孙的这副模样,心底顿时吓了一跳。 “太孙这是多少天没有睡觉啊,黑眼圈都跟熊猫有得一拼了。” 并且像是太孙这般天生神圣,英姿勃发,骨子里都透着一股骄傲之人,怎会在其眼中出现如此情绪。 见到许开从帅帐外走了进来,太孙用力搓了搓脸,仿佛将所有情绪都隐藏了下去,整个人都变得如往常一般,若不是太孙眼下两个大大的黑眼圈,许开说不定还真会以为方才看到一切都是自己的错觉。 走下台阶之后,太孙来到许开身边轻声说道。 “我有要事与你相商,不过得等到二叔走后才可。” 太孙话音刚落,韩王便从帅帐外走了进来,看到大帐中央的太孙后,韩王的眼底闪过一抹精光,在嘴角扯出一丝笑容问道。 “大侄子,陛下如今在何处,我可是有重要的事情要与他商量。” 说话时,韩王死死盯着太孙的双眼,想从中捕捉太孙任何细微的情绪变动。 面对自己二叔的小动作,太孙只是轻笑一声,旋即压低音量开口说道。 “二叔,皇爷爷正在后面休息呢,他老人家可是十分厌恶有人打搅他睡觉,你今日可算是白来了。” 听到太孙的话后,韩王并没有转身离去,而是露出了一抹意味不明的笑容。 “大侄子,你不会以为区区一两句话,就可以把我给打发了。”接着韩王凑近太孙,一字一句说道:“今日,我偏要见爹一趟。” 说完,韩王便不顾太孙的阻拦,径直朝着泓乐皇帝休息之处而去。 走到通道时,韩王口中还大声喊道:“爹,我有要紧事与您商议,您可到时候别怪罪我!” 太孙见状,脸上顿时露出了一抹焦虑之色,片刻间便追上了韩王的脚步,拉住他的双手不肯让其再迈出一步。 许开见到这一幕后,再结合方才太孙身上的异常之处,顿时意识到了什么,心底顿时翻起了滔天巨浪。 “泓乐帝不会……” 第113章 回光返照 想到这一点后,许开立马反应过来,不能让韩王发现泓乐皇帝的现状。 可这短暂时间之内,许开也想不出什么阻止韩王的理由,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将手放在门帘之上,即将走进泓乐皇帝的休息之所。 就在韩王将要掀开门帘走进去时,里面顿时响起了一声暴喝,“滚!” 泓乐皇帝的声音中气十足,完全不像是一个生命即将走到尽头的老人。 听到泓乐皇帝的声音后,韩王即刻浑身哆嗦了一下,放在门帘的手也立马收了回来,跪倒在地请罪道。 “陛下息怒,儿臣这就滚。” 话语刚落,韩王不等立马的泓乐皇帝回应,便连滚带爬地穿过太孙和许开,急匆匆地掀开帘子走出了帅帐。 看到韩王离开后,太孙与许开齐齐松了口气。 不过太孙很快便意识到什么,让许开先行离开后,便赶忙走进了泓乐皇帝的休息之所,朝泓乐皇帝的床榻走去。 方才泓乐皇帝不仅从昏睡中醒了过来,声音还中气十足,说不定是身体得到了几分好转。 可等太孙来到泓乐皇帝床榻边上时,却发现泓乐皇帝的身体不仅没有得到好转,反倒是比原先变得更加虚弱了许多。 太孙有些摸不着头脑,为何如此虚弱的泓乐皇帝,方才却能发出浑厚有力的声音。 床榻上的泓乐皇帝察觉到有人来到床榻旁边,勉强睁开了双眼,在看到来人是自己孙子后,这才像是松了口气一般,缓缓闭上了双眼。 “孙儿,我已时日无多,这次还可以帮你吓住你二叔,以后可就只能靠你自己了。” 太孙半蹲在泓乐皇帝的床榻边上,轻声说道:“皇爷爷放心,您莫要忧虑太多,当务之急是将身子调养回来。” 话音刚落,泓乐皇帝就猛地从床榻上坐了起来,拉着太孙的手,语速极快地说道。 “无论是你还是你爹,从今往后双手都不得沾染亲族鲜血,莫要忘了你们曾经的这个誓言!” 泓乐皇帝瞪大了通红的双眼,目光像是利剑一般,直直地刺入了太孙的心底。 “皇爷爷宽心。”太孙说着,轻轻拍了拍泓乐皇帝的双手,语气很是平缓,“我和爹都会遵守这个誓言,定然不会在让咱朱家人的手上,沾染亲族的鲜血。” 泓乐皇帝听到太孙的话后,身体又缓缓躺倒在了床榻上,仿佛方才的几句话,便用光了身体里所有的力气一般,整个人的精气神都所剩无几。 闭上眼睛后,泓乐皇帝语气虚弱地说道。 “这几日的昏睡,我在梦中见到了你太爷爷。” “太祖皇帝?!” “对,他老人家可是将我好生骂了一顿,说完是不孝子孙,竟做出抢夺侄儿皇位这般篡逆之举。 你太爷爷说我不配姓朱啊!” 说到这里,泓乐皇帝的语气不免激动了一些,气息都变得波动了起来,使得自己连连咳嗽不止。 太孙见状连忙将泓乐皇帝扶了起来,轻拍其后背为其顺气。 “这只是个梦境罢了,皇爷爷不必放在心上。 您这一生文治武功,立下的功绩足以比拟史上所有贤君,试问历史上有哪位皇帝能够像您一般,下西洋修大典。 不仅如此,还数次远征漠北,将北方蛮族打得肝胆俱裂,您可是史上第一位封狼居胥的皇帝,自当留名千古。 虽说建汶叔父是太祖皇帝钦定,但能力却远不如皇爷爷您,九泉之下的太祖皇帝,见到您将大越治理的如此繁荣昌盛,不仅不会责怪您,反倒应该夸赞您才是。” 太孙的一番马屁下来,确实让泓乐皇帝的情绪变得稳定了许多。 不仅拉着太孙的手絮叨了许久,还让军中厨师做了一顿饭食,足足吃了好几碗饭菜才罢休。 看到泓乐皇帝的这一变化后,太孙刚开始还有些欣喜,想着泓乐皇帝的身体好转了不少,身上也有了点精气神。 可吴老前来看过之后,却是将太孙拉到了一边,边摇脑袋边叹气道。 “陛下这是临死之前的回光返照,支撑不了多少时间,等过去之后便会……” 虽然吴老没有将接下来的话说出来,可意思却很是明确。 当天夜里,连续下了数日的大雨终于停了下来,那轮高悬于天际的明月,总算是突破了阴霾的乌云,将月光洒在了这片草原之上。 次日一早,随着火红的朝日升上天空,泓乐皇帝将军中各将领召集到帅帐当中,宣布了一道众人意料之外,可又在情理之中的诏令。 “诸位卿家,如今军中粮草不足,且无后续补给,这几日朕思索许久,决定等草原上的积水消失后,便回师返京,不知各位有何提议?” 泓乐皇帝话语落下,在场的将领互相对视一眼后,没人愿意当那出头之鸟。 还是英国公张辅率先站了出来,支持泓乐皇帝的提议。 紧接着成国公朱勇,亦紧随张辅身后,站出来支持泓乐皇帝的决议。 至于帐内其他将领,却没有轻易出声,而是看着站在武将队列之中的韩王,等待着他的意思。 短暂的沉默过后,站在武将队列中的韩王也走了出来,支持自己父皇的决议。 韩王了解泓乐皇帝的性子,只要是决定了的事情,即便有再多人反对,他都会义无反顾坚持自己的想法。 并且韩王昨日才触了泓乐皇帝的霉头,生怕他找个机会惩罚自己。 见韩王同意后,帐内其他将领也纷纷出声表示附和。 泓乐皇帝看着这副景象,眼底的愁绪如一团浓雾般挥之不去。 此刻帅帐之中的许开,心底也同样在暗暗思考。 根据许开前世的记忆,泓乐皇帝应该会死在返回京师的路途当中。 到了那时,英国公张辅发现之后,便会与内阁成员杨荣选择秘不发丧,暗自派人提前前往京城报信。 可这里毕竟是大越,而不是前世的明朝,军中不仅没有阁臣杨荣,并且本该在京城的太孙,现在却在北征大军之中。 因此事态究竟会如何发展,许开也无法进行准确的预测,只好走一步看一步。 第114章 驾崩! 早会结束之后,许开本想随着其他将领一同走出帅帐,可没等许开走出几步,便被太孙给叫住。 “许开留步。” 听到太孙的话后,许开朝帐外走去的身形顿时停了下来,转过头用带有疑惑的眼神看向太孙,不知他为何叫住自己。 可太孙让许开留下来后,却没再搭理许开,而是先将泓乐皇帝扶到帐后休息。 等太孙从泓乐皇帝的休息之处走出后,才看向许开缓缓说道,语气透露出一丝不容拒绝。 “皇爷爷近来身体不适,由我来代替他处理军务,不过由于这几日事务繁多,而军中唯有你是我所信任的文臣,因此这才将你留下,协助我处理军务。” 说完,太孙便径直走向泓乐皇帝的帅案,并坐在了其后面的椅子上。 许开这才发现,帅案边上不知何时多出了副小些的桌椅,想来是太孙所安排的。 许开近来虽读了些兵书,并且在帅帐内听了许久的军事会议,但许开有自知之明,他如此的军事素养还没到家,怎能帮助太孙处理军中事务。 可方才太孙的语气决绝,根本不让许开说出半分拒绝的话语,无奈之下,许开只好缓缓坐到了帅案旁的椅子上,等候太孙分配任务。 看了眼一旁正襟危坐的许开,太孙不禁感到有些好笑,于是轻笑两声后,语气柔和地说道。 “许开无需紧张,我分配给你的军务只是些琐碎之事,并不算艰难,凭你多日以来的学习,定然能轻易解决。” 说完便指向帅案上那堆积如山的折书,让许开搬过去处理。 听到太孙的话后,许开也不便拒绝,将折书搬到自己的桌案上后,便开始低头查看起来。 事实也的确如太孙所说,许开所处理的折书,都是些鸡毛蒜皮的繁琐小事,却又十分耗费人的精力。 刚开始时许开还有些生疏,在做决策的时候总有些犹豫不决,多次向一旁的太孙请示。 可数次过后,太孙被许开弄得不耐烦了,于是便厉声喝斥道:“这种小事你自己决定便可,无需请示我!” 被太孙喝斥了一番之后,许开只好根据自己的判断来处理军务。 处理完前几例事务后,许开逐渐变得得心应手了起来,效率提升了不少。 即便如此,到了午膳时分,许开面前的折书也不过堪堪减少了三分之一。 正因如此,许开被太孙留在帅帐内用膳,这样一来,许开吃完饭后便可继续处理军务。 太孙将午膳端进泓乐皇帝的房间时,他依旧平静地躺在床榻之上,像是仍然在熟睡一样。 太孙见状不愿打扰泓乐皇帝,于是轻轻将饭食放到床榻旁的桌案上后,便小心翼翼地退了出去。 与许开一同在帅帐前边的议事处内用膳。 第一次和太孙一同吃饭,许开多少有些不太习惯,好像回到从前与领导在饭堂偶遇,然后被拉着来到一张桌子上吃饭的时光。 好在太孙吃饭时不说话,与前世那个喜欢在餐桌上问人工作的烦人领导不同,让许开多少放心了一些。 二人面前的饭菜与营寨中其他士卒平日里的饭食一样,并没有因为身份的特殊而有所不同,这还是泓乐皇帝定下的规矩。 太孙的动作很快,不过短短一刻钟,便将面前的饭菜给吃了个干净。 许是军中粮草即将告竭的缘故,即便是掉在桌案上的饭粒,太孙也捡起来丢到了嘴里,不敢有丝毫浪费。 见到太孙已经开始处理起军务,根本没有休息的打算,许开赶忙将碗中最后一点饭菜扫进口中,处理好碗筷后,也与太孙一般投入到军务的处理当中。 一直到了深夜,许开才将原先堆积如山一般的折书处理完毕,结束了今日的工作。 “怪不得史书上总是记载有人积劳而死,每天都需要处理这么多事务,怪不得会劳累过度而亡。” 许开揉着自己发酸的腰背,不由得在心里暗自感叹道。 正当许开打算离开帅帐,前往自个营帐睡觉时,却见到太孙脸上带着浓郁的悲伤从泓乐皇帝的房间走了出来。 见到太孙脸上的表情后,许开刚想询问发生了些什么,便听到太孙开口说道。 “皇爷爷……驾崩了。” 声音中充满了悲伤的情绪。 许开听到这一消息后,脸上亦是露出了一副震惊的表情。 虽说许开知道泓乐皇帝会死在回京途中,可没想到泓乐皇帝今早才宣布了退兵的诏令,晚上就死在了帅帐当中。 不过许开很快便冷静了下来。 当务之急是封锁泓乐皇帝驾崩的消息,绝对不可让韩王知晓,不然韩王肯定会除去太孙与许开,将主动权掌握在自己手中。 如此一来,韩王在与太孙争夺皇位的斗争当中,便可拥有一定的主动权,能够提前进行布置,打太子一个措手不及。 不等许开出口安慰,太孙很快便自己将情绪调整了过来,只不过双眼依旧有些红肿。 太孙满脸凝重地看向许开,语气中也是充满了严肃,“许开,此事不得与外人诉说。” 许开闻言连忙点了点头,并且提醒了太孙一句。 “殿下,皇帝驾崩一事,还得尽快告诉京城内的太子,这样一来方可早做准备。” 听到许开的话后,太孙微微点了点头,不过很快又提出了一个问题。 那便是在回京途中,如何将泓乐皇帝驾崩之事瞒住韩王。 大军从漠北草原返回京师,需要足足一个多月,即便是到达边境的城镇,也需要近半个月。 虽说如今已是九月份,可北方的天气依旧炎热,不说回到京师,即便只是到达边境,泓乐皇帝的尸体肯定也早就发臭了。 并且若是泓乐皇帝一直不肯露面,定然会引起韩王的怀疑,到时韩王若是强行要与泓乐皇帝相见,那这一消息很快便会隐藏不住。 第115章 接任漠北大军统帅 “殿下无需担忧,当务之急是寻一口棺材,将泓乐皇帝的身体安顿妥当,免得遭受蛇虫鼠蚁的啃噬。 还需在棺材之中添加些许冰块,减缓陛下尸体腐坏的速度,削弱其味道的散发,避免被值守的士卒发现 殿下明日还可召集军中各位将领,宣布陛下身体不适,将军中指挥大权交托予你,这样一来便可为陛下一直不露面寻到借口。” 许开语速不快,且条理清晰,让太孙不知不觉间便信服了许开的计策。 不过现如今还有最后一个问题,那便是派谁提前返回京城,给监国的太子报信。 北伐大军之中,除了张辅与朱勇稍微偏向太子一脉,其余将领皆为韩王麾下,唯其马首是瞻。 而张辅和朱勇作为军中最为重要的将领之一,自然不可能随意离开大军,不然绝对会引起韩王的怀疑。 除了他们二人之外,太孙一时之间竟想不到有谁能够担当传信的大任。 太子殿下一向多疑,若是传信的非他熟悉之人,即便手握太孙亲笔书信,太子也定会先行了解一番情况后再做决定,这样一来便导致太子不自觉间便丢失了先机。 因此传信之人不仅要拥有太子的信任,还得在军中是个小透明,即便消失多日也不会引起旁人的怀疑。 听到太孙的述说后,许开杵着脑袋思考了一会,发现北伐大军中,好像只有自己满足这两点,能够担任给太子传信的任务。 看着太孙依旧沉浸在苦恼的选择当中,许开轻声开口打断了太孙的思绪。 “殿下,据您所说的两点要求,北伐大军之中,好像只有我满足这两点,不如就由我来完成给太子殿下传信的大任。” 面对许开的毛遂自荐,太孙上下打量了许开一番,眼眸渐渐明亮了起来。 “是啊,方才只顾着在军中选择人选,竟忘了许开这位人才。” 可很快太孙眼中的光亮又暗淡了下去。 “若是你前往京城传信,那这偌大的军队当中,我又能同何人商议此等密要之事。” 对于太孙的顾虑,许开却是轻笑两声,缓缓说出了自己的计略。 “殿下莫要忧虑,到时殿下只需竭力拖慢行军速度,而隐瞒韩王陛下身亡之事,只需尽力便可。 即便最终被韩王发现,那也得需要不少日子,估计我已抵达京师,同太子殿下传述此事。 陛下仙逝之前曾将三千营交与殿下,倒是即便被韩王发现异样,殿下若是想要撤离,韩王也无可奈何。” 听到许开的话后,太孙的脸色这才缓和了不少,点了点头说道。 “那便依你所言,等草原积水退去后,你便带上几名精骑,带着皇爷爷的棺椁返京,到时我会将一封手书交予你,你只需将书信交到我父亲的手里便可。” 许开点了点头,拱手说道:“微臣领命。” 随后太孙便摆了摆手,揉着太阳穴说道:“好了,时候也不早了,你先回营帐休息,明日再继续前来帅帐协助处理军务。” 等许开离去之后,太孙便将吩咐帅帐外值守的士卒,前去将张辅与朱勇喊来议事。 当天夜里,只见作为军中重要将领的张辅与朱勇,急匆匆地前往帅帐,在帅帐内待了一个时辰左右。 随后又脚步匆匆地从帅帐内返回到自己的大营当中,将营中部将召集到帐中议事。 韩王在大军中的探子自然被这股阵仗惊动,纷纷开始打探起消息,天不亮便将收集到的信息传递到韩王的营帐当中。 翌日的军事会议,等军中各将领进入帅帐当中时,却发现平日里本应在此时坐在上首的泓乐皇帝,今日却消失不见,椅子上空空如也。 刚开始这些将领还并未将其放在心上,只当是泓乐皇帝还未起身,等会便会从帅帐后出现。 只有站在队列前头的张辅、朱勇和韩王三人,都是满脸严肃,使得周身气压都降低了不少。 其中张辅和朱勇是知晓了泓乐皇帝驾崩的消息,正在思索如何将韩王瞒在鼓里。 而韩王则是从探子口中得到消息,知晓了张辅与朱勇昨日大营中的变动,此刻正在思考他们做出这一行为的动机。 有他们三人在,让帅帐内的氛围在不知不觉间,变得压抑严肃了不少,让帅帐中的其他将领心中,不禁有种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感觉。 等各位将领到齐后,太孙从队伍前列走了出来,一步步登上了台阶,站到了泓乐皇帝的座位旁边,俯瞰帅帐内众人。 “诸位将军,陛下这两日身体疲惫,军医说需要多加休息,因此我秉承诏命,暂时接过大军的指挥权力,临时担任北伐大军统帅。 我自知年纪较小,对于军务的处理还不够老练,到时候若是有何疏漏之处,还请诸位海涵。” 话语刚落,太孙便坐到了上首的座位上。 乍然听到这一消息后,帅帐中的各个将领皆面露惊色,齐齐将目光投向了前头的韩王身上,想看看他作何反应。 而坐在上首的太孙,也是将眼神转向了韩王。 虽然脸上表现的很是平静,但太孙心中早已是翻起涛浪,不知韩王听到自己宣布的消息后会作何反应,到时候自己又该如何应对。 一时间韩王竟成了帅帐中的焦点,所有人的目光都集聚在其身上。 即便如此,韩王依旧面色如常,缓缓从队列中走了出来,朝着上首的太孙抱拳说道。 “臣谨遵皇命,见过统帅。” 韩王身后的将领见到其举动后,有人立马站出来附和韩王,抱拳接受太孙的统帅。 亦有人面露疑惑,不知韩王为何如此轻易便接受了这一消息,任由太孙掌握大军的统帅权力。 可既然韩王已经接受,这群将领即便心生不悦,却也无可奈何,只好与其他人一样,站出来接受太孙的统帅。 见到事态进展的如此顺利,并没有在韩王的身上出什么幺蛾子,太孙心里也是有些不可思议。 第116章 启程返京 不过这样一来也好,还能够省下一番功夫,无需再多白费口舌。 见底下将领都没有反对意见后,太孙当即开口说道。 “既然诸位皆无异议,今后还请听从我的调遣,若是有谁阳奉阴违,休怪我无情。” 声音不再像是方才那般柔和,反倒是透露出了一抹上位者的威势,让人着实不敢小瞧。 “今后诸位无需每日前来帅帐议事,若是有事相商,我自会派人前去各位大营当中邀请。” 话音落下,帅帐内不出太孙所料,果然引起一股不小的骚乱,不过很快便平静了下来。 毕竟接下来北伐大军便要准备返程,需要商议的军务自然减少许多,因此太孙取消每日的军事会议,这也是情有可原。 当然,最主要的是韩王并没有出声反对这一决定,因此其余将领即便不愿接受,也不好在这个时候当出头鸟。 于是太孙的这一决议,很轻松地便被推行了下去。 宣布完这两件事情后,今日的军事会议便到了尾声,太孙见底下将领无人提出需要商议的事情,开口结束了今日的会议。 俯瞰帅帐中的将领一一走了出去,坐在上首的太孙心里暗自想道。 “原来皇爷爷坐在这个位置上,是这样一种感受。” 接下来两日里,在大太阳的照耀下,草地很快便恢复了干燥,地面也变得坚实起来,足以支撑大军行走。 得知这一消息后,太孙当即做出了全军开拔,返程回京的决定。 之所以这么着急,其中包含了多个因素。 在大军开拔的前一晚,许开便带着张途以及太孙拨给的几名精骑,护卫着泓乐皇帝的棺椁朝着京师出发。 由于夜深人静,许开一行人数量不多,自然没有造成多大的动静,很轻松便避开了韩王在军中的密探,悄悄脱离了大部队,率先动身返程。 幸好在军中的这些日子,让许开多少学会了马术,这才能够担任送信的任务,不然若是队伍中带着一辆马车,那目标便无端增大了许多,不仅拖慢队伍的速度,还容易引起注意。 许开一行人皆是轻装上阵,一路上都没有花费多少时间休息,人人都有坐骑马匹,一日时间便可行进近百里,这还是带着泓乐皇帝棺椁的缘故,不然队伍的速度还能再提升许多。 沿着北伐大军曾经前进的路线,许开等人路上都没有遇到蛮族部落。 即便是遇到零星的外族人,许开一行人也是能避则避,实在无法避开,便将其全部斩杀,不留一个活口,免得他们通风报信,暴露了许开等人的行踪。 在这数日的赶路当中,有其他骑术精湛的骑兵教导,许开的马术得到了极大地锻炼。 原先还会拖慢队伍的速度,现在已经能够勉强跟上其他精骑的步伐。 五日后,风尘仆仆的许开一行人,总算是来到了大越的边境重镇。 连日的赶路,让几人脸上皆是一副疲惫不堪的样子,浑身散发处一股恶臭味,旁人稍一靠近便可闻到这令人不适的味道。 也就是许开几人习惯了,不然根本难以忍受。 在边境城镇中休息片刻后,许开一行人便接着踏上了前往京师的道路,顺着宽阔的大道一路前行。 许开不知道身处于北伐大军当中的韩王,是否已经知晓泓乐皇帝驾崩的消息。 许开现在唯一能做的便是抓紧时间,尽量让京城中的太子早些知道这一消息,让他为对付韩王拥有充足的准备时间。 此刻的北伐大军当中,太孙正坐在帅帐当中处理军务,却看到韩王一头从帐外闯了进来,一副气势汹汹的样子。 张口便是一句质问,“大侄子,军中没粮了,可咱距离边境最近的城镇,还有七八日的路程呢,你可有何好办法?” 接着又强调道:“这可不是小事,你得好好想想办法,不然将士们没有粮食吃,可是要引起兵变的!” 听到韩王的话后,太孙脸上扯出一丝笑容,不紧不慢地回应道。 “我已派遣三千营先行前往边境城镇,让其准备粮草,由三千营的将士护送到军中,二叔您无需担心,估计过两日便到了。” 见太孙早已对此做好了准备,韩王笑着夸赞道。 “不错大侄子,跟在陛下身边学到了点东西。” 太孙不觉得韩王今日前来,只是为了同自己强调军中粮草告急,即然韩王还未暴露自己的目的,自己也不必着急。 对于韩王的夸赞,太孙只是朝其笑了笑,并未出声回应。 韩王见状也不在意,顺着方才的话题接着往下说道。 “陛下如今在何处,我看外面太阳正好,适宜外出沐浴日光,总是待在帐内可不好。” 说着,韩王目光灼灼地看向太孙,似乎想要通过眼神穿过太孙的外在,直接看透其内心当中的想法。 察觉到韩王充满探究的眼神,太孙没有丝毫慌张,依旧专注于桌上的折书,淡淡地说道。 “皇爷爷就在帐后休息,二叔若是想要让皇爷爷出去晒太阳,自行前去便可,不过到时会不会被皇爷爷责备,我可无从知晓。” 话音刚落,太孙嘴角扯起一抹笑容,于韩王对视了一眼。 由于之前的经历,韩王在看到太孙的眼神后,心头不禁微微颤动了一瞬,感觉自己的大侄子已经挖好了一个坑,正等着自己主动跳进去。 于是韩王不再多言,转身走出了帅帐,朝着自己的营区走去。 见自己这招以退为进起了作用,太孙不禁在心底微微松了口气。 若是韩王今日不管不顾冲了进去,定然会发现泓乐皇帝不在军中,那自己便难以再隐瞒泓乐皇帝驾崩的事实。 “许开那小子,现在应该已经在朝京师而去了。” 经过这一个小插曲,太孙不由得想起了许开,他可是这一行动当中最为重要的一环,定然不可有何差错。 就在太孙陷入思绪当中时,回到大营的韩王,桌案上正铺着一张绢帛,不知其在上面书写着什么。 第117章 面见太子 经过十来日的长途跋涉,许开一行人总算是抵达了京城。 许开没给自己留丝毫休息的时间,此刻正站在东宫门前,等待与太子会面。 现在正处晌午时分,太子还在寝宫内小憩,以便下午工作时,能够拥有更好的精神。 而太子的性子也随了其父泓乐皇帝,十分不喜旁人扰其清梦,除非是天塌的大事,不然若是有人打扰太子歇息,定然要承受其怒火。 不过许开今日这事,还真就是天塌下来的大事。 让太子的近侍前去其寝宫内将太子唤醒,自己则在寺人的引领下,来到一处偏殿内静静等待。 许开刚端起茶杯喝了两口,太子便在太监王贵通的带领下,一路来到了许开所在的这处偏殿当中。 “太子殿下到!” 随着太子身边近侍的一声大喝,偏殿内的许开赶忙放下手中茶杯,正准备出去迎接太子,就差点在门口与太子撞个满怀。 好在许开反应迅速,及时停住了脚步。 看到太子的身影后,许开立马跪倒在地,朝太子行了一礼。 “微臣许开,见过太子殿下。” 看着跪在自己身前的许开,仅仅只是去了漠北大营数月,身形竟变得憔悴消瘦了许多,太子赶忙将许开扶了起来。 “许卿家无需多礼。” 等许开从地上站起身来,太孙这才看到了许开的脸庞。 虽然在来之前清洗过一番,但许开的脸上依旧残留着一层挥之不去的疲惫感。 许是这近二十日连番赶路的缘故,许开的脸都变得瘦削了不少,也被晒黑了许多。 见许开今年不过十六岁,竟变成了这副模样,太子心中不禁产生了少许愧疚。 若不是太子一时的念头,许开便不会前去漠北大营,产生如此大的变化。 拉着许开坐到椅子上后,太子转头朝着身旁的王贵通吩咐了几句,让其前去沏壶好茶来。 等王贵通走后,太子又将殿内的下人摒退后,这才看向许开问道。 “许卿家,不知你有何紧急之事需要告知于我?” 许开闻言,环顾一番四周后,见殿内确实只有自己与太子二人,于是翻身跪倒在地上,语气悲怆地说道。 “太子殿下,陛下他在军中驾崩了。” 听到这一消息后,太子身形猛地晃了晃,过了好半天才安稳下来。 接着不等太子张口,许开便将太孙亲笔所写的书信呈到太子面前。 “太子殿下,这是太孙的亲笔书信。” 从许开手中接过书信后,只是三两下的功夫,太子便将外面的信封给拆开,翻出里面的信纸看了起来。 映入太子眼帘的第一句话,便是“儿瞻基拜见父亲,父亲近来安好?” 太孙曾写过许多信件给太子,每次开头的第一句话,便是这几个字,时常被太子嘲笑没有新意。 信件的内容很简略,无非是告诉太子泓乐皇帝身亡的消息,让太子为争夺皇位早做准备,并让太子无需忧虑自己的安危。 信件的最后是一个鲜红的印蜕,上面用小篆写着四个大字。 ‘大越太孙’ 这是太孙选妃结束后,由泓乐皇帝钦赐的印章,标志着瞻基太孙的身份正式得到册立。 原本太子心中的那一点点怀疑,在看到这一印蜕后,彻底烟消云散。 这印章是太孙独有,并且是天底下独一份,不可能被旁人仿造。 只因太孙当初刚拿到这一印章时,便一直放在掌中把玩,由于心情激动,一不小心竟失手将印章摔在了地上,在印章的右下角磕了个豁口。 而信件中印蜕的右下角,也确实有个缺口,与太孙手中的那枚印章完全符合。 将信件收好后,太子脸上的表情变得沉重了许多,转头看向许开问道。 “陛下的灵体带回来了吗?” 声音中透露出一丝难以掩盖的悲伤。 许开闻言点了点头,伸手指着东宫大门的方向,“陛下棺椁现在正摆放在东宫门外。” 许开话音刚落,就见到太子从椅子上站起,跛着脚一步一步朝殿外走去。 许开见状赶忙上前扶住太子手臂,搀扶着他走出了偏殿。 门外等候的近侍见到这一幕,快步上前接替许开的位置,搀扶着太子坐到了路旁的轿子上。 “出宫。” 将内心翻腾的情绪勉强压下,太子故作平静地说道。 出了东宫的大门后,太子一眼便看到了一口摆放在树荫之下的棺椁,一旁还站着几名风尘仆仆的汉子。 太子站在棺椁旁,转头朝许开看了一眼,见许开点了点头后,这才确定摆在面前的正是泓乐皇帝的棺椁。 出乎许开意料的是,太子并没有表现出什么情绪,只是定定地看着棺椁。 良久之后,才回过头朝许开问道:“为何这棺材如此简陋,怎能匹配陛下的身份。” 接着不等许开回答,便朝一旁的王贵通吩咐道。 “把陛下的棺椁抬去宗人府,换成那口千年金丝楠木所制的寿材。” 太子说完,便在近侍的搀扶下坐回轿子上,“去文渊阁。” 接着突然想起了站在一旁的许开,于是扭头看向许开说道:“许开你也一并前来。” “啊!我?”许开有些难以置信。 文渊阁便是大越的内阁,虽然文渊阁大学士的品秩不高,但能够担任大学士的人,身上都兼着六部侍郎或尚书的官职。 而且内阁手中掌握票拟权,拥有堪称最高的行政权力,即使没有明确律法承认,但内阁已在无形之中居于六部之上,其中内阁的首辅与真正的宰相地位相当。 许开不过小小的从六品司直郎,陡然进入到二三品官员的会议当中,心里不禁产生了紧张感。 跟随在太子的轿子后,走了约莫小半个时辰,许开总算是来到宫中的文渊阁门口。 此时已经过了午休的时候,除了需要前往六部处理事务的阁老,其余人都在文渊阁当中。 “太子殿下驾到!” 听到王贵通的喊声后,坐在文渊阁当中的阁老纷纷从殿内走了出来,跪倒在门口迎接太子。 第118章 发现真相 许开与太子此刻并不知晓,太孙现在正在逃往京师的路上。 就在许开离开漠北大营五日后,韩王便察觉到了丝异样。 本想出言试探一番大侄子,没想到竟被他滴水不漏的话语给堵了回来。 可即便如此,韩王心中依旧隐隐有股不安感,于是回营之后便写了封书信,让心腹之人快马加鞭送往驻扎在百里之外的瓦剌大军。 不仅将越军当前的位置告诉了脱欢,还让其做好接应自己的准备。 韩王可是打算做一番大事业,仅凭自己的力量可万万不够,唯有借助瓦剌骑兵的助力,方可增加几分胜算。 脱欢在收到韩王的信件后,没有过多犹豫,便做出了帮助韩王的决定。 对于脱欢而言,帮助韩王绝对是一件百利而无一害的事情。 不仅可以削弱大越的实力,若是韩王真的侥幸登上皇位,到时候定然需要一番大力气来整顿内政,无暇顾及身居北方的瓦剌。 没了大越这个威胁,脱欢便可带领瓦剌肆意吞并草原上原先的蒙古部落,壮大自身的力量。 等时机成熟后,即便无法光复祖先的荣光,也不用再像如今这般,面对越军的进攻却毫无抵抗之力。 在脱欢收到信件后的当日傍晚,也就是许开离开漠北大营的第六日,便率领瓦剌数万勇士,来到了距离漠北大营不足三十里的地方驻扎。 当天夜里,韩王的营区当中,时不时便有一名骑兵趁着夜色出营,与三十里外的瓦剌交换着书信。 在书信当中,韩王将自己的计划全盘告诉了脱欢。 翌日下午时分,韩王便会带着几名护卫前往帅帐一探究竟,看看自己的猜想是否属实。 这些天韩王虽然能够看见泓乐皇帝的车驾,但却从未见到泓乐皇帝现身过。 而自己派往帅帐旁监视的心腹,也报告给自己一个关键的消息,那便是这几日他从未见到有人处理帅帐中的夜壶。 按理说泓乐皇帝卧病在床,定然不可能前往茅厕解决需求,可却没人处理帅帐内的夜壶,那便意味着泓乐皇帝很可能已经…… 根据那名老军医口中的消息,泓乐皇帝如今性命垂危,难以承受舟车劳顿之苦,因此绝无可能暗自离开大营。 并且这些日子里,自己在军中的眼线确实没发现有马车私自离开军营。 因而种种线索交加下,韩王在心里猜测泓乐皇帝很有可能已经驾崩,而大侄子为了隐瞒自己,故意秘不发丧,并派人回京朝自己大哥汇报这一消息。 现在报信之人很有可能已经在路上了。 韩王越想越是心惊,当晚一夜无眠,次日一早便手书一封信件,让心腹赶快送往处在京城之内的赵王。 赵王与韩王从小玩到大,情谊深厚,只要赵王愿意稍稍阻拦太子,给自己争取一点时间,那自己的胜算便能够急剧增加。 当天下午,韩王便带着几名兵士,挎着刀剑朝帅帐走去。 帅帐门口值守的士卒是太孙的人,见韩王一行人来势汹汹,一副不怀好意的样子,当即伸手拦住想要进去帅帐的韩王,厉声喝道。 “韩王殿下,还请等我通报太孙后,您再进入。” 面对守门士卒的阻拦,韩王只是回头朝自己人使了个眼神,两名值守的士卒便立马被擒拿,带到了一边。 走进帅帐后,韩王一眼便看到太孙正端坐在上首,专心致志地处理着面前的军务。 “大侄子,你实话实说,老爷子是不是殡天了?” 韩王没有拐弯抹角,而是直截了当地将心中猜想问了出来。 面对二叔的询问,太孙从容地将手中的毛笔放了下来,目光诡谲地看向韩王,嘴角勾起一抹莫名的笑容。 “您觉得呢?二叔。” 韩王这次并没有被太孙吓到,而是坚定地朝着帅帐后的房间走去,想看看自己心中的猜想是否属实。 等韩王掀开门帘,却发现房间内空无一人,原本的木床也消失不见,不知去了何处,让整个房间看起来空空荡荡,像是多日未曾有人居住一般。 韩王心中的猜想在这一刻得到了验证。 从房间内出来后,韩王缓缓来到大侄子的面前,看着他仍旧是一副泰然自若的神色,韩王不禁开口嘲讽道。 “大侄子,你可是瞒得我好苦啊,这种大事竟然不跟我这个长辈说,看来我得替大哥好好教训教训你了。” 说完便朝身后挥了挥手,想让自己带来的几名兵士将太孙给擒住。 可过了好一会,背后却是一点反应也没有,反倒是自己面前的大侄子脸上逐渐出现了一抹笑意。 “二叔,您怎么不回头看看?” 听到太孙的话后,韩王猛地回头朝身后看去。 只见帐中早已不知从哪冒出了十来名大汉,将自己带来的几名兵士给牢牢禁锢住。 看到这一幕后,韩王额头青筋直跳,回过头强装平静地朝太孙说道。 “好小子,你早就料到了。” “二叔休怪,您便在这帅帐当中好好待着。” 说完,太孙便让帅帐当中的大汉将韩王,以及韩王带来的几名兵士给五花大绑了起来,丢在帅帐后面的房间当中。 随后太孙便马不停蹄前往自己营区,带着自己的亲卫队脱离大营,朝着京师的方向疾驰而去。 说是外出接应运送粮草的三千营,因此倒没有引起军中其他将领的怀疑,只当太孙年纪轻轻,在大营中坐不住罢了。 当天傍晚,韩王被前去帅帐送饭的士兵发现,这才被解救了出来。 得救后的第一件事,韩王写信给了三十里外的脱欢,让他带领瓦剌骑兵前去追击太孙,一定要将其抓拿回来,万万不可使其受到伤害。 与此同时,韩王还给三千营中两名关系深厚的副统送去信件,希望他们在半道上拦截太孙,即便未能将其拿下,也要拖延一番时间。 随着一封封书信从大营中送出,三千营的精骑与瓦剌大军,全都被韩王调动了起来。 第119章 绕路回京 “太孙殿下,咱现在要去哪里?”亲卫队的统领柳莘骑着马走在太孙身旁,忍不住开口问道。 太孙一行人已经在这漠北草原中游走了两日,在太孙的率领下,亲卫军的数百人一直在兜着圈子。 眼看着身上带着干粮即将耗尽,亲卫军统领柳莘这才实在忍受不住,想问问太孙为何要在草原上兜圈子,而不是尽快返回京城。 听到柳莘的询问后,太孙心中也是十分无奈。 当初许开离开之前,曾说过若是被韩王发觉真相,太孙可凭借三千营的两万精骑立于不败之地。 可等到许开离开漠北大营后,太孙本想将三千营的两名副统喊来帅帐当中议事,希望能得到他们的支持。 此前统帅三千营时,太孙与二人相处融洽,三人之间的关系还算密切,因此太孙本以为这是件十拿九稳的事。 没曾想太孙不仅没等到二人的到来,反倒是自己派遣前去传信的士卒,在三千营的营区内挨了顿打后,独自一人鼻青脸肿地回来。 “殿下,小人不仅没见到三千营的两位副统大人,还被营帐之外值守的士卒给打了一顿。” 派出去传信的士卒本以为这只是个简单的差事,没想到事情没办好,自己还被毒打了一顿,声音中充满了委屈。 太孙只好出声安抚了几句,并从帐中拿出了几两银子交到了挨打士卒的手中,算是给他的补偿。 打发走挨打的士卒后,太孙独自坐在帅帐的台阶上,对三千营两名副统态度急剧的变化有些不可思议。 “这两名副统皆由皇爷爷亲手提拔,就算不偏向太子一脉,也应处在中立一方才对,怎会如此对待自己派去传信的士卒。 莫非他们已经投入韩王的阵营?” 太孙脑海中不禁产生了一个可怕的想法。 若是这两名副统真的投入了韩王的阵营,那这漠北大营中的近二十万兵力,几乎全部落入了韩王的手里。 仅仅凭借张辅与朱勇手中的军队,万万无法与韩王掌握的力量相对抗。 意识到这一点后,太孙淡淡地苦笑了两声。 “本以为三千营会是我的退路,没想到竟会成为刺向我的一把利剑。” 太孙很清楚,若是韩王知晓泓乐皇帝的死讯后,定然会利用三千营来对付自己。 到时候仅凭自己身边数百人的亲卫军,哪能与拥有两万精骑的三千营对抗,自己断然会成为韩王的阶下囚,成为韩王与太子对峙的筹码之一。 老爹对自己的感情,太孙是知晓的,若是自己被韩王擒住,那在对付韩王时,太子定然会投鼠忌器,落入到下风,因此自己绝对不可落入韩王手中。 为了削弱韩王的力量,太孙这才将三千营派出去运送粮草,增加三千营与韩王联络的成本。 太孙毕竟是漠北大军名义上的统帅,因此三千营得两名副统面对太孙的命令时,即便不愿意也不得不选择遵从,不然太孙完全有理由撤换掉他们。 而韩王手中的另外一股力量,驻扎在距离漠北大营三十里外的数万瓦剌骑兵,也早已被太孙派出的侦骑发现。 故而太孙很快便知晓了韩王的计划。 让机动性高的三千营与瓦剌骑兵围堵自己,而京城中三叔的态度,太孙虽然并不知晓,但猜测赵王定然是站在韩王的一边。 京城内有赵王在,便可为韩王争取一定的时间,让其能及时带着大军返回京城,与太子争夺那至高之位。 理清脑海中的思路后,太孙不禁感叹时间的紧迫,自己一定要在韩王返回之前抵达京城,协助自己老爹登上皇位,如此方可取得最终的胜利。 太孙将手放在地图上,缓缓画出了一条线,看向身旁的柳莘说道。 “咱绕到宁夏卫,经由陕西、山西两省布政使司返回京师。 途中务必低调行事,不可被我二叔的人发现。” 经过这两天不停地绕圈,太孙成功摆脱了瓦剌骑兵以及三千营的追击,如今正朝着宁夏卫所在地而去。 听到太孙的话后,柳莘双眼顿时闪过一道精光,理解了太孙的意图。 “殿下这是怕韩王派人在靠近京师的边境城镇守株待兔,等着咱自投罗网。” 见自己只是说出了行军路线,柳莘便立刻明白了自己的意图,太孙不禁满意地点了点头。 “可如此一来,咱需要走的路程便增加了数倍,如何能够在韩王之前抵达京城?” 很快柳莘便指出了一个致命的问题。 太孙闻言笑了笑,并未出言回答,而是将手指向了一条长河。 经过太孙的提醒,柳莘顿时醒悟了过来,一拍脑袋喊道。 “原来如此,咱到了宁夏卫后,便可乘船直达大同,如此一来便可节省大半时间,韩王那时候估计还没越过长城。 殿下英明!” 看到柳莘充满崇拜的眼神,太孙只是摆了摆手,并没有多说什么。 “宁夏卫的值守将领是张英,乃英国公张辅之子,与其父一样是我太子一脉之人,定然不会阻拦我,到时只要过了宁夏卫,二叔想要再找到我可就难咯。” 太孙看着手中的地图,心中暗自想道。 作为英国公张辅的儿子,之所以被派遣到宁夏卫值守,还得是因为张英曾追随泓乐皇帝北伐,因喝酒误事引得皇帝震怒,若不是有太孙在一旁求情,估计张英不死也得脱层皮。 看在张辅与太孙的面子上,泓乐皇帝只是略加惩戒,将张英迁为指挥使佥事,贬去边境宁夏卫值守,并且还严令禁止其饮酒。 正因如此,太孙与张英结下了深厚的情谊。 将思绪抛出脑外,太孙回头看了看身后的亲卫军将士,见他们休息足够后,便一挥马鞭,提速冲了出去。 身旁的柳莘见状,急忙招呼着身后的亲卫军将士跟上太孙的步伐。 可所有人都没有发现,队伍的最后面,有一人不仅没有跟上其他人的脚步,反倒趁着这一机会,御使座下战马朝着与众人相反的方向而去。 第120章 追兵袭来 两日后,太孙一行人正坐在一处山坡底下,刚好将炎热的烈日挡的结结实实。 太孙张口用力从手中的肉干上撕了一小块肉下来,吃进嘴里大力咀嚼了起来,由于太过用力,一侧太阳穴的青筋都微微撑起,显得多少有些面目狰狞。 “同样是肉干,为何这群牧民所做的竟如此坚硬,差点没把我牙给崩下来。” 听着太孙的自言自语,柳莘吞下口中的肉干后,笑着缓缓开口解释道。 “殿下有所不知,这些漠北牧民喜欢将肉完全晾干,让每块肉干内的水分都一干二净,这样一来自然便会变得坚硬无比。” 刚一说完,便低头朝手中的肉干咬去,用力地撕扯了一大块送进嘴中,含糊不清地说道。 “殿下何不试试像我这般,吃起来也是别有风味。” 与太孙小块的吃肉习惯不同,柳莘这种糙汉就喜欢大口吃肉,特别是这些牧民所制的坚硬肉干。 一大块送进嘴里时,不仅能够嚼的更久,还可以让肉干与唾液得到充分的融合,从而产生另一种风味。 太孙闻言狐疑地看了柳莘两眼,见他一副沉醉的样子,根本不像是在欺骗自己,于是用力撕了一大块肉干下来。 送进嘴里后,学着柳莘的样子,缓缓咀嚼了起来。 足足过了好一会,太孙才将口中的肉干嚼碎,并吞咽了下去。 虽说不间断地用力咀嚼让自己的腮帮子有些酸痛,而且牙齿也有些不堪重负,逐渐冒出些疼痛感。 不过这种大力咀嚼的感觉,以及那股独特的味道却是有些令人上瘾,让人忍不住想要再尝试一次。 好在手上的肉干已所剩无几,不然太孙的牙齿和腮帮估计会提前罢工。 由于身上携带的干粮耗尽,因此这两日太孙带着亲卫军劫掠了一番遇到了游牧部落,不过太孙并没有抢夺他们的牛羊,只是将帐中能够储存许久的肉干给抢走,充当行军的干粮。 当然严格意义上,太孙应该算是购买,只因太孙每次都在离去之前,在牧民帐中的地板上放下几块金子。 这两日在草原上渐渐掀起了一个传言,说是草原上有一伙金子商人,若是有部落遇到,便可用部落中的肉干跟他们换取黄金。 因此今天在前往一处部落抢取肉干时,面对太孙这一行携带武器的数百号人,那支部落中人不仅没有丝毫害怕,反倒是十分开心了起来,尤其是见到太孙扔下的金子时,欢呼声估计都能将帐顶给掀翻。 吃饱喝足后,太孙正要招呼着众人继续赶路,却看到一人着急忙慌地翻越山坡顶,朝着自己的位置飞奔而来。 由于太过着急,脚下不知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下,导致这人直接从山坡上滚了下来,正好停在了太孙的面前。 见来人是自己派出去的侦骑,太孙顿时好奇起他如此焦急地原因,将其从地上扶起后问道。 “遇到何事了,竟如此惊慌。” 那人稍微缓了一会后,赶忙开口说道,不仅声音十分着急,语速还很是快速。 “殿下,追兵到了,就在十几里外,估摸着有不少人。” 太孙闻言,心头顿时一惊,赶忙登上山坡顶,朝着远处望去。 果然在视线的尽头,弥漫着一股冲天的烟尘,其下则是一股来势汹汹的骑兵,看灰尘的规模,估计得有个上千号人。 太孙见状转身冲下山坡,一翻身便到了马背上,喝令周边的亲卫军赶紧上马,随后便率先朝着宁夏卫的方向冲了出去。 其余亲卫军的士卒听到太孙的命令后,反应很是迅速,转身爬上身旁的马匹,朝着太孙的身影追了过去。 许是身后的追兵远道而来,胯下的马匹早已耗费了许多体力,因此太孙一行人没费多少力气,便将追兵远远甩在身后。 等来到一处山坡上后,太孙停下脚步,回首朝着身后的方向远远看了一眼,却发现不知何时早已没了追兵的身影。 就当太孙松了口气,想要带着亲卫军继续朝着宁夏卫而去时,却发现面前突然出现了一股骑兵。 看他们的装扮,是瓦剌人。 这时有一人从对面的队伍中脱离出来,来到了太孙面前约二百米处,恰好在弓箭射程之外。 “太孙殿下,别来无恙。” 听到这一熟悉的声音,太孙仔细看了看那人的面容,发现那人正是差点将自己逼上绝路的也先。 太孙见状,驱马上前了几步,大声喊道:“别来无恙巴尔思,我看你将座下马匹喂养的不错嘛,看来你喂马的技艺还未生疏。” 见太孙竟如此调侃自己,也先的嘴角不禁抽了抽,脸上的表情也阴沉了下来。 “还请太孙殿下称呼我为,也先。” 听到这句略显熟悉的话语,太孙的脸色顿时黑了不少,显然是想起当初差点被也先生擒的那一幕。 于是二人皆不约而同黑着脸回到了各自的队伍当中。 虽然太孙这边只有不到五百人,而对面也先的队伍,看样子至少得有两千人,不过太孙身上的气势却丝毫没有落入下风。 策马从阵营前面走过,大声鼓舞着士气。 “今日一战,唯有胜者方可活下去,诸位可有惧怕者?” 面对太孙的疑问,近五百人的亲卫军只是齐齐喊了一句,“不怕!” “可有愿降者?” 对此亲卫军依旧只有一句话,“不降!” 太孙见状满意地点了点头,猛然抽出腰间长剑,举过头顶高声喊道。 “今日唯有死战,安能言降,回京之后,定有封赏。” “唯有死战,安能言降……” 太孙的亲卫军连连喊了三声,士气达到了最顶峰。 见士气可用,太孙转身面对瓦剌军队,用手中长剑指向最前面的也先,使尽全身力气喊道。 “杀!” 话音刚落,便一夹马腹冲了出去,直奔不远处的瓦剌军而去。 身后亲卫军也在柳莘的带领下,握住手中长枪,紧紧跟随在太孙的身后。 第121章 破敌突围 就在太孙鼓舞亲卫军士气的同时,也先也朝自己身后的瓦剌骑兵许下承诺。 “今日谁能够擒下大越太孙,便可获封为王,获得水草最为丰沃的领地。 而斩杀越军者,亦可获得金银牛羊的赏赐!” 听到也先的话后,一众瓦剌将士顿时激昂了起来,宛如打了鸡血一般,双眼逐渐变得通红,看向对面大越士卒眼神变得怪异许多,仿佛站在对面的不是人,而是一个个行走的金银牛羊。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也先仅仅只是两句话,便将军队的士气给调动了起来。 见对面的太孙带领军队发起冲锋后,也先也不甘落后,挥舞着手中的弯刀,率领身后的瓦剌勇士朝着大越军队撞去。 若是有人能够从高空望去,便可看到地面上的越军与瓦剌像是两条黑色洪流一般,双方都在缓缓靠近,只是越军一方的人数明显要少许多。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两条洪流之间的距离不断缩减,最终狠狠地撞在了一起。 太孙冲在队伍的最前面,承担着最为庞大的压力。 好在太孙在军中待了多年,练就了一番杀人武艺,只是左右刺扫了两下,便将身前的几名瓦剌骑兵击落,在面前杀出了一个小缺口。 不要小瞧这一个小小的缺口,随着身后将士跟上来后,在太孙的带领下,宛如一根弓箭一般,齐心协力将这一缺口给狠狠撕开,冲入了瓦剌队伍的内部。 队形被破坏之后,瓦剌军队一时间竟被太孙的亲卫军给杀的人仰马翻,地上铺满了瓦剌骑兵的尸体以及残肢断臂。 若是运气好的,还可以留个全尸,若是运气不好,尸体便会被呼啸而过的马匹给踩成肉泥。 一轮交锋过后,太孙与也先互换了位置,纷纷在距离对方二里之外的地方停了下来。 见对面的也先暂时没有发起进攻的想法,太孙转头让柳莘抓紧时间统计一下伤亡状况。 太孙的亲卫军人数并不多,很快便得到了结果。 “殿下,亲卫军亡七十有五人,伤百二十人,如今仍有战斗力的,不过三百人左右。” 听到柳莘的话后,太孙的心重重地沉了下去。 虽然方才将对面的瓦剌军大肆杀戮了一番,至少令其伤亡数百人,可对方家大业大,现在依旧能有上千人拥有战斗力。 如此一来,对面光是靠人数便可耗死自己。 此刻站在对面的也先,心中正有此意。 “太孙只有三百余人,而我还有上千瓦剌儿郎,千人对百人,优势在我。” 于是也先重整旗鼓后,再次率领着瓦剌骑兵朝着太孙冲去,势必要将其擒拿到手。 面对也先发起的进攻,太孙扭头看了看身后数量不多的亲卫军,于是大喊了一声撤退后,便率先调转马头,朝着宁夏卫的方向而去。 好在越军与瓦剌骑兵之间有着二里的距离,这才让太孙的亲卫军能够在瓦剌骑兵抵达之前掉头成功,跟在太孙的身后朝着远离瓦剌骑兵的方向奔去。 也先见太孙不愿与自己交战,而是转身逃跑,心中顿时生出一股无名之火,本想让身后的瓦剌勇士朝前方的越军射箭。 可二者之间的距离恰好处在二百米左右,在弓箭的射程边缘徘徊,即便射中了也不会产生多少杀伤力,反倒会拖慢瓦剌军队的速度。 无奈之下,也先只好率领着瓦剌大军紧紧跟在太孙身后,等待着机会出现。 不过也先率领的瓦剌骑兵终究是远道而来,在之前赶路时耗费了不少体力,方才还与越军进行了一场厮杀,此刻身体内残余的精力自然无法与越军相比。 因此不到两刻钟后,瓦剌骑兵便被越军远远甩在了身后,而越军的身影也缓缓消失在了也先的视野当中。 看着太孙离去的方向,也先无奈又愤恨地挥了挥拳头,接着又狠狠砸在地上,想要将心中的怒火发泄出来。 转头看了看身后神情疲惫的族内勇士,以及他们胯下战马嘴角的白沫,也先只好选择先在原地休息片刻,等恢复体力之后再朝太孙追去。 此时太孙见身后的瓦剌追兵没了踪影,于是找了处高地后,便让一众亲卫军躲在背处休息,并为军中伤员处理伤势。 可仅仅半个时辰过后,太孙派出去在周围侦察的哨骑便回来了,并且指着一处方向说道。 “殿下,距离咱十里之外,又来了一伙骑兵,看他们的旗帜像是三千营的同僚,足足有二三千人。” 听闻此言后,太孙的脸色阴沉了下去,赶忙招呼着四周的亲卫军上马,并且将派遣出去的哨骑招了回来。 等人员集合完毕后,太孙已经能够在地平线上看到朝着自己方向而来的那伙骑兵,于是率领着亲卫军继续朝着宁夏卫的方向逃去。 方才在休息之时,太孙便看了看地图,此处距离宁夏卫仅有一日的路程,等到了宁夏卫后,自己便算是安全了。 太孙身后的那伙骑兵正是三千营的精骑,此刻正由韩王的心腹率领,誓要将太孙擒拿归营。 见到太孙带着亲卫军开始逃跑后,韩王的心腹立马便意识到自己已然被发现,于是双腿用力夹了夹身下的战马,催促着身后的三千营将士提速朝太孙追去。 在路上韩王心腹曾遇到也先所率的瓦剌骑兵,知晓了他们刚与太孙的亲卫军发生了一场战斗,此刻双方都处在疲惫不堪的状态。 韩王心腹知晓此刻正是自己抢夺功劳的好机会,于是没有在也先那里过多停留,而是马不停蹄朝着太孙离开的方向追了过来。 如今好不容易见到了太孙,他怎会甘心让煮熟的鸭子当面给飞了。 不过两边的速度都相差无几,因此一时之间韩王心腹也追不上前面的太孙,只好竭力跟在太孙亲卫军的身后,等到他们的战马体力耗尽后,便是自己上前抓拿太孙的机会。 不过这个机会却一直不曾出现。 第122章 三方混战 这场追逐足足持续了一个多时辰。 身后的三千营速度放慢时,太孙也会压低亲卫军的速度;而当三千营提速时,太孙便会同步加快三千营的脚步。 导致太孙的亲卫军与三千营之间,始终保持着一个适中的距离,大约五里左右,不远也不近,能够让太孙在遇到紧急情况时能够有充足的反应时间。 对于太孙的这番行为,跟在一旁的柳莘很是不解,不知太孙为何一直不肯甩掉身后的追兵,而是要像这般保持着距离。 “殿下,您为何不找个机会将身后的追兵甩开,何必如此吊着他们,万一被追上,那咱可就插翅难逃了。” 面对柳莘的疑问,太孙只是轻笑了两下,并没有出声回答柳莘。 当天夜里,太孙率领亲卫军寻了一处隐蔽之地当作今晚的驻扎地,并派出了十来名哨骑外出侦察,营地内也选出了二十多人担任今晚的值守工作,免得被人趁着夜色偷袭。 安排好今晚的守夜工作后,太孙回到营帐后并没有立即睡觉,而是端着盏油灯,凑到地图面前看了许久。 手指时不时在地图上四处点点,嘴巴一张一合,不知在说些什么。 次日一早,用‘抢来’的肉干当作早餐吃完,将昨晚几名因重伤不治而身亡的亲兵简单埋葬后,太孙便率领着亲卫军继续朝宁夏卫的方向而去。 昨晚查看地图时,太孙发现此处距离宁夏卫已不足三个时辰的路程,很快便可抵达。 并且太孙昨晚便修书一封,派人送往张英,让其准备接应自己。 刚一上路,太孙一行人身后便出现了三千营的身影。 听到这一消息后,太孙脸上并没有浮现出什么表情,只是淡淡地应了一声,好像完全没放在心上。 韩王心腹昨日傍晚被太孙甩开后,寻找了许久都没有再见到太孙的身影,一直到了深夜才罢休。 草草地睡了一觉后,天不亮便催促着手下三千营将士继续寻找太孙的踪影,终于在太孙刚出发时找到。 为了不让抓拿太孙的大功落到别人手中,韩王心腹在见到太孙后,便令一旁的副将加快行军的速度。 毕竟此处距离宁夏卫并不远,韩王心腹势必要在太孙抵达宁夏卫之前将其擒住,斩获这一大功劳。 太孙在对待韩王心腹的追击,依旧按照昨日的方法,敌快我快,敌慢我慢,始终维持着一个不远不近的距离,让韩王心腹看得着却摸不到。 对此情形,韩王心腹也很是无奈,双方的马匹速度、耐力都相差无几,除非太孙故意停下来等他,不然他绝对无法追上太孙。 可太孙就在眼前,却始终摸不着,这让其心中像是被猫抓一样直痒痒。 足足过了两个半时辰,韩王心腹仍旧率领着三千营将士跟在太孙的身后。 若不是期间休息了许多次,以及其许诺的奖赏。 不然三千营的将士哪能忍受如此艰苦的任务,在大太阳底下走好几个小时,肯定早已发生哗变,抛下韩王心腹独自返程去了。 眼看距离宁夏卫越来越近,韩王心腹也是变得慌张了起来,正想率军全速前进时,却发现前方的太孙军队突然停了下来。 “殿下,我们又见面了。” 看着不远处满脸堆笑的也先,太孙没想到他竟不知何时绕到了自己的前面,将自己拦在了距离宁夏卫一步之遥的地方。 见太孙不说话,也先带着笑意继续说道。 “殿下怎闭口不言,莫不是嫌我挡了您的去路?” 说着,也先竟让身后的瓦剌骑兵让开了一条道路,像是真的要让太孙过去一般。 不知道也先在打什么鬼主意,太孙缓缓开口问道。 “也先,韩王给你什么赏赐,竟让你如此尽心尽力?” 接着不等也先回答,太孙又开口说道:“无论韩王给你怎样的封赏,待我登上皇位后,都翻倍予你如何?” 面对太孙充满诱惑力的话语,也先却是不为所动,将手中弯刀高举过头顶,率领身后上千瓦剌骑兵朝着太孙亲卫军攻去。 而率领三千营来到侧面的韩王心腹,这才知晓太孙为何会停在原地不动,原来是被瓦剌军拦住了去路。 见到也先率军朝着太孙攻去后,韩王心腹直接坐到一旁看起了好戏,想着二人鹬蚌相争,自己则最后出场做那得利的渔翁。 太孙见三千营站在一旁按兵不动,自是知晓了韩王心腹的心思。 “就算我成了蝉,你也休想做那黄雀。” 心里想着,太孙带着亲卫军朝着三千营所在的方向奔去,丝毫没有搭理一旁朝着自己冲来的瓦剌骑兵的打算。 也先见到太孙竟朝着三千营的方向而去,心头微微一动,于是干脆放弃太孙,调转马头同样朝着三千营的方向而去,想将这第三者给击退。 韩王心腹见自己一时间从渔翁成了两人攻击的目标,心里顿时有些慌张了起来,还是一旁的副将及时接过了指挥的权力,带领着三千营朝着威胁更大的瓦剌骑兵攻去。 片刻之后,三方势力便狠狠地撞在了一起。 一阵厮杀过后,由于太孙从侧面攻入了三千营的队伍当中,与此同时三千营还需应对正面瓦剌骑兵的进攻,因此伤亡在三方当中最为惨重。 仅仅只是这一个回合,便死伤了数百人。 而太孙亲卫军由于瓦剌骑兵吸引了三千营的注意力,因此伤亡几乎可以算是微乎其微,即便是瓦剌军的伤亡也远小于三千营。 看到战场上的同胞尸骸,太孙心中也隐隐有些不忍。 大家同为大汉一族,本应同心对付外族,如今却因为种种缘故而自相残杀,白白让外族人占了便宜。 不过如今各为其主,即便太孙不愿意,也不得不如此。 接下来太孙多次想要寻找逃离的机会,可屡次三番被也先以及韩王心腹给破坏。 每当太孙想要逃离时,便会被二人卷入战场当中,从而不得不陷入到苦战当中。 而太孙身边亲卫军的将士,也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减少,仅仅是几个回合下来,太孙身边陪伴其多年的亲卫军便已所剩无几。 第123章 不是哥们,你到底那一边的? 看着身后不剩几人的亲卫军,太孙的内心不由得抽痛了一阵。 这些亲卫军的将士,可都是从大越军队当中精挑细选,花费重金打造,并且对自己十分忠诚,如今却几乎全部阵亡在这漠北草原上,怎能不让太孙心痛。 与此同时,对面的韩王心腹与也先也停下了相互攻伐的动作,反而凑到一起不知在商量着什么。 见到这一幕后,太孙心中隐隐有股不好的预感。 果不其然,等二人分开回到各自阵营之后,当即派出一小股骑兵朝自己攻来。 而其余部队则分别从左右两边包抄自己的后路,形成一个包围圈,让自己无路可逃。 有那小股骑兵牵制自己的注意力,太孙根本无法趁着包围圈尚未完成而突破出去,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被围在了中间。 随着也先和韩王心腹包围圈构建完成,太孙知道自己今日算是插翅难逃了。 看了眼身后剩下的数十名亲卫军,太孙缓缓开口说道。 “今日一战,估计是有死无生,诸位有谁想要投降的,现在便出去,我不会怪你们。” 话语落下,良久之后依旧无人有所动作,只是静静站在太孙身后,表示他们心中的态度。 见到了生死关头,这些亲卫军将士仍然对自己不离不弃,太孙心中不免有些感慨了起来。 这时,也先和韩王心腹见包围圈构造完成后,齐齐来到太孙面前,企图将其劝降。 “太孙殿下,韩王不会对您有所迫害,您何不回到大营当中,跟随韩王一同回京。” 听到韩王心腹的话后,太孙只是冷笑两声,随后开口讥讽道。 “韩王心里在打着什么主意,你也别以为我不知道,今日要战便战,休要在这狺狺狂吠。” 见太孙现如今还敢口出狂言,韩王心腹心中不禁涌出一股怒火。 不过太孙毕竟是皇室之人,亦是韩王的侄子,即便将要成为阶下囚,也暂时不是自己能够招惹的。 于是满脸堆笑地继续劝道:“殿下,您也不想身后的数十名弟兄丧命于此。” 说完,看向太孙的眼神当中,还露出一抹不怀好意的意味。 韩王心腹的这句话着实戳中了太孙的痛点,太孙一时间竟不知该说些什么,只好沉默了下来。 看到太孙不再说话,韩王心腹嘴角不由得扯出了一抹得意的笑容,看起来甚是猥琐,像是小人得志一般令人作呕。 良久之后,太孙看了眼身后疲惫不堪,身上沾满血迹的亲卫军将士,缓缓开口说道,声音很轻,像是全身失了力气似的。 “我可以投降,但你们得放过我身后的将士。” 说完,便将手中长剑丢到地上,翻身从马背下来。 太孙的动作很快,即便身后的亲卫军将士想要出声阻止,却是没能来得及。 韩王心腹见状忍不住仰天大笑了两声,赶忙从马背上跳了下来,快步走到太孙面前说道。 “殿下愿意投降,实乃识时务的俊杰,您身后的将士我自当好好款待。” “你最好如此。” 说出这句话时,太孙的眼神变得锐利无比,目光像是两支弓箭一般,直直插入了韩王心腹的内心。 对上太孙这充满侵略性的眼神,韩王心腹一不小心后退了两步,引得太孙大声嘲笑了起来。 这让其心中不免有些恼羞成怒,于是转身看向身后的三千营将士,用手指着太孙身后的亲卫军将士,大声招呼道。 “还不快些上来,把他们的兵器给缴了。” 随着韩王心腹一声令下,包围圈中立即走出了数十名骑兵,想要上前缴械。 就在这几十名三千营骑兵即将走到几人身前时,却见到一直默不作声的也先,突然抽出了腰间的弯刀,上前几步将其架在了韩王心腹的脖颈处。 锋利的刀刃只是稍一用力,便在韩王心腹娇嫩的脖颈划开了一道小小的口子,渗出了缕缕血丝。 面对这一变故,在场之人皆满脸震惊,不知也先到底想要做什么。 感受着脖颈处的冰凉,韩王心腹赶忙开口询问,并搬出了韩王这尊大佛,生怕也先一不小心,便让自己人首分离。 “也先,你要干什么?莫不是想要背叛韩王!” 对于韩王心腹的威胁,也先只是淡淡一些,轻声开口说道。 “记住,我从来不是韩王的属下,他的命令对我可不管用。 而你,不过是韩王的走狗罢了,哪来的勇气敢质问我。” 话语刚落,便见一道寒光闪过,将韩王心腹的一只耳朵给砍了下来。 韩王虽然与瓦剌达成了合作关系,但一直面和心不和,双方心中都为了自己的利益打着小算盘。 对于瓦剌来说,大越内部自然是越混乱越好,这样才能给自己充足的时间统一草原,成为一方霸主后,伺机侵入大越重掌中原大地,再现祖辈荣光。 即使瓦剌居于漠北草原,但也先埋伏太孙身旁多年,自然知晓许多大越内部之事,以及各方利益关系。 若是今日太孙被韩王抓住,不仅使太子断去一臂,还会让太子在后续对付韩王的过程当中,变得投鼠忌器。 这样一来,双方的势力便不再对等,韩王强而太子弱,这并非瓦剌想要看到的局面。 若是韩王短时间内便势如破竹击垮太子,登上皇帝宝座。 依照韩王的性子,势必会继续攻打瓦剌,以彰显自己的功绩。 因此在擒住韩王心腹后,也先便令周围的瓦剌骑兵让开一条道路,令太孙能够顺利从包围圈当中出去。 面对这始料未及的变化,太孙在霎那间便反应了过来,捡起地上的长剑便跨上马背,招呼着亲卫军将士,从瓦剌骑兵让出的缺口当中逃了出去。 路过也先时,太孙低头轻声说了一句,“多谢。” 见煮熟的鸭子飞了,被也先擒住的韩王心腹目眦欲裂,趁也先一个不注意,便从弯刀之下逃脱了出来。 来不及给也先放下几句狠话,便带着一众三千营骑兵朝着太孙逃跑的方向追了过去。 也先身旁的副将见状,询问也先是否需要上前拦截。 却看到也先微微摇了摇头,说了一句莫名其妙的话。 第124章 张英助我! “无需出手,我相信他。” 说完,也先便带着一众瓦剌骑兵开始返程。 如今为了追捕太孙,也先所率领的瓦剌骑兵已经损失了不少,即便没能将太孙擒住,回去之后也算是可以交差了。 与悠哉悠哉返程的也先不同,太孙此刻正在经历一场惊险刺激的追逐战,身后韩王心腹所率领的三千营骑兵,距离自己也不过数百米。 双方都在驱使着胯下的战马奋力奔跑。 也不知是何原因,三千营战马的速度竟渐渐超过了太孙亲卫军胯下的马匹,将二者之间的距离不断缩短。 仅仅一刻钟过去,便将距离缩减到了二百米左右。 若不是身上箭矢消耗完毕,太孙高低要让身后的韩王心腹接受一波箭雨洗脸。 再继续这样下去,无需多久便会被三千营骑兵追上,到时候又将陷入到一场苦战当中。 可太孙一时间也想不出解决的办法。 没过多久,三千营便将之间的距离又拉近的五十余米。 见到自己马上便能追上前面的太孙,韩王心腹的内心当中不禁开始欣喜起来。 “这次没有瓦剌那群蛮夷捣乱,我看你该如何逃跑。” 想着,韩王心腹用力夹了夹马腹,想要再加快几分速度。 可惜天有不测风云,在前方的地平线处,蓦然出现了一股骑兵,朝着自己的方向飞奔而来。 在见到这股骑兵的那一刻,韩王心腹的心中便涌现出一股不祥之感。 缓缓压低身后三千营骑兵的速度,拉开了与太孙之间的距离。 随着时间的推移,太孙逐渐能够看清前方军队旗帜上的文字,赫然是一个大大的张字。 在看清旗帜上的字后,太孙立马便意识到前来之人,正是接应自己的张英,于是赶忙大声喊道。 “张英助我!” 太孙的话语穿过重重马蹄声,精确地落入的张英的耳中。 确认来人正是太孙之后,张英虽未曾回应,但已是紧紧握住了手中的长枪,目光坚定地朝着太孙身后的追兵看去。 韩王心腹见来人是张英那个瘟神,心里不禁重重地打了个寒颤。 虽然张英好饮酒,并因此而受到泓乐皇帝的处罚,但这不能掩盖其惊人的武力与军事能力。 虽然张英带来的骑兵不多,远远望去也就五六百人的样子。 但自己率领的三千营才经历过一场厮杀,状态自然无法与之相比。 更为重要的是,有张英在,杀入阵营当中直取自己的首级,宛如其喝水吃饭一样简单。 于是韩王心腹果断放弃追击太孙的打算,率领三千营的将士调转马头,朝着韩王的方向而去。 张英在与太孙汇合后,见韩王心腹已然逃走,便不再选择追击,而是保护着太孙前往宁夏卫。 路上太孙看向身旁的张英,心有余悸地说道:“还好有伯勇在,不然今日我定是要落在那韩王心腹的手中了。” 听到太孙的话后,张英只是摸了摸后脑勺,嘿嘿笑了两声。 太孙随后又继续说道:“在宁夏卫休整一晚后,我便要启程返回京师,到时你与我一同前去。” 返京路上若是有张英这一悍将在,自然能减少许多麻烦,说不定还可以发挥出意料之外的作用。 张英闻言并没有拒绝,而是张口问道:“若是跟殿下返回京师,那可有酒喝?” 声音里充满了期待,脸上也是一副期许的表情。 见到这一幕后,太孙不禁感到莫名的有趣,自然是满口答应了下来。 “待到回京之后,自然不会缺了你的酒水。” 得到太孙的承诺后,张英脸上露出一抹肉眼可见的欣喜,显然是这些年禁酒的日子,让他对美酒很是思念,甚至都有了些迫不及待的感觉。 “咱何不今晚便走,免得浪费了时间,到时被韩王先到了京城就不好了。” 话虽如此,但太孙心里清楚张英的目的,无非是为了早些喝到心心念念的酒水罢了。 不过太孙并没有拆除张英,而是缓缓开口说道:“勿要着急,我等赶路许久,今晚还得好好休息一夜才可,不然如何应付接下来的路程。” 虽然遭到了太孙的拒绝,但张英也并未急恼,知晓是自己太过着急,于是便不再多言。 等回到宁夏卫后,太阳已是垂垂西去。 用完晚膳后,太孙便把柳莘与张英叫到自己房间当中,将地图铺在桌上,手指顺着视线滑动。 “韩王如今知晓我们在宁夏卫,自然能猜到我们接下来的动作,如今恐怕已在黄河之上布满了兵马,静静等候我们自投罗网。” 听完太孙的分析后,柳莘心里着急,赶忙开口问道。 “既然水路不通,仅凭陆路咱如何能够在韩王之前抵达京师。” 面对柳莘的疑问,太孙并未着急回答,而是将目光投向了一旁的张英。 察觉到两人的目光后,张英却是不为所动,依旧静静地看着面前的地图。 良久之后才抬起头来,缓缓说出了自身的想法。 “如今之计,唯有通过黄河方能在韩王之前抵达京城,无论韩王如何封锁,咱也只能非走不可。” 话语落下,张英朝太孙看了一眼,见他低垂着脑袋不知可否,于是继续道出自己的解决办法。 “不过黄河如此广阔,韩王的手下也未必能够完全封锁,只要咱缩小自身目标,便可躲过韩王的眼线。” “那咱又该如何缩小目标?” “很简单,到时只需我三人上路便可。” “胡闹!若是只有你我二人,又如何保护殿下的安危,若是殿下遇到什么危险,咱万死也难以谢罪。” “若是不承担如此风险,又如何成的了大事。” “你……” 见到张英与柳莘渐渐开始了争执,太孙及时出声制止了二人。 “够了!” 听到太孙的一声轻喝,张英与柳莘齐齐安静了下来,不敢再多说一句话。 不过在对上对方的眼神时,依旧会冷哼一声转过头去,脸上充满了不服。 第125章 三人同行 “柳莘你若是有更好的计策,何不说出来让我与张英听听。” 听到太孙的话后,柳莘脸色顿时一垮,闭着嘴巴不敢出声。 仔细想想,当下除了张英的计策,确实无法想出其他更好的办法。 短暂的沉默过后,太孙缓缓开口一锤定音:“就按着张英所说的办法回京。” 柳莘闻言十分为难地问道:“若是只有我与张英二人,又如何保护殿下的安全,殿下身份尊贵,怎能以身犯险。” 面对柳莘的顾虑,太孙倒是显得有些不以为意,缓缓开口说道:“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柳莘张口还想再说些什么,却见到太孙瞟了自己一眼后,语气坚决地说了一句,“我意已决,柳莘你休要再劝。” 柳莘见状知晓无论自己如何劝说,都无法改变太孙的念头,只好沉默无言不再唠叨。 随后太孙便指着桌上的地图,与柳莘、张英商议了足足一个时辰,将各项细琐之处都完善后才罢休。 次日清晨,太孙仅带上自己的印玺、佩剑以及一些银票,便与柳莘、张英二人轻装上路。 由于宁夏卫就在黄河的边上,因此太孙三人并没有行走多久,便到了黄河之上的渡口。 太祖时期专门用作运输物资到宁夏卫的军用渡口,不过如今倒是和民用、商用混合了。 只因运送物资的船只数月才会来往一次,时间久了渡口自然就变得破败了许多。 若不是泓乐皇帝将禁制放开,让这处渡口与民用、商用混合,估计每年都得花费不少银两维护。 不过自从开放民用与商用后,即便官府依旧不曾管理,渡口不仅丝毫不见破败之象,反倒被商民自觉扩大了许多,呈现一副喧闹景象。 太孙三人来到渡口时,还未到一日当中最为繁忙的时候。 虽说河上时不时会有几条船只来往,但都没有在此停靠的意思。 太孙带着两人来到渡口上的阴凉处,看向一众在此处等待工事的船夫、力工,轻声开口说道。 “我需租用一条船,一日十两白银。” 说完,从怀中掏出了一张百两面额的银票,在众人面前晃了晃。 本来听到太孙的话时,这群船夫还多少有些不以为意,毕竟宁夏这处地方,哪里会有大冤种愿意花费十两白银,用来租赁一日的船。 按照这样的用法,即便是家财万贯的大财主,也经受不起,估计三两年便会被败光家产。 不过在见到太孙拿出来的银票后,这群船夫立刻意识到面前之人并没有在开玩笑,真是那个难得一遇的大冤种。 于是纷纷凑上前来,争相述说着自己的优势,想要太孙租赁自己的船只。 在众多青壮船夫当中,一名鬓发皆白,年纪颇大的船夫显得异常显眼。 只见他奋力挤到太孙的面前,举着双手想要尽力让太孙看到自己,嘴里还大声乞求道。 “老爷,求求您租用我家的船,一日只需一两便可……” 见到老船夫这种不合规矩的行为,其余船夫顾不得争夺太孙这位大顾客,而是齐心协力将老船夫从人群中赶了出去,免得他在太孙面前胡说八道。 看着面前的青壮船夫,不是说自己年富力强,划船速度快;就是说自家船在河上运行平稳,宛如在陆地一般,即便晕船之人也不会有丝毫感觉。 太孙知道他们都多少有些夸大其词。 宁夏到大同这条河段,船只乃是顺流而下,无需船夫费力,便可让船只达到极快的速度。 而自夸船只运行平稳之人,自然是无稽之谈,黄河流速快慢不定,能够不翻船便是极好的了。 让柳莘与张英推开人群,辟出一条道路来。 太孙直直地来到了老船夫的面前。 此时那名老船夫正一脸颓废地坐在地上,即使衣物上沾染到了尘土也不管不顾,双拳握紧又松开,重复了好几遍。 太孙看着他脸上的沟壑,以及满头的白发,不禁在心中暗自疑惑。 “这老者年纪如此大了,难道家中没有子孙,竟让其出来讨生活。” 察觉到面前的人影,老船夫缓缓抬头看了过去。 见来人是出手阔绰的太孙,赶忙站起身来,手足无措地拍了拍身上的尘土后,在脸上堆满笑容,刚想开口说些什么,却被太孙的询问给堵了回去。 “这位老丈,您为何一把年纪了,依旧要出来讨生活,难道家中没有子女?” 听到太孙的询问后,老船夫的表情瞬间黯淡了下去,沉默了许久才缓缓开口说道。 “两个儿子都参军死了,死在了北方的草原上,一个儿媳跑了,一个儿媳改嫁了,只留下一个孙儿与我相依为命。 可是这两日我那孙儿不知得了什么怪病,村里镇里的医匠都毫无办法,如今只好赚点银两,带着我那孙儿上城里去看病。” 接着老船夫用充满哀求的眼神看向太孙,语气十分恳切地说道:“老爷,求求您租用我家的船,一日一两白银便可。” 周围的船夫听到他的故事后,见到老船夫事出有因,便对于其破坏规矩的行为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太孙在听到老船夫说自己的两个儿子是因参军而死,并且还是死在了草原之上,内心不禁颤动了两下。 于是拉住老船夫的双手,轻声开口说道:“老丈,我们可以租用您的船,不过一日还得是十两白银才可。” 老船夫闻言却是连连摆手想要拒绝,他知道自己的小船以及自己这个年老力衰的船夫,并不值得一日十两的价格。 老实了一辈子的老船夫,怎会漫天要价,即便是一日一两的价格,都让老船夫的内心遭受着巨大的谴责。 太孙看着面前老实本分的老船夫,眼眶微微一酸,连忙转过身去,沉声说道。 “既然如此,那便一日一两。” “多谢老爷,多谢老爷……” 听到太孙的话后,老船夫突然跪倒在地,连连感谢其太孙的大恩大德起来。 第126章 街上纵马,意图行凶 太孙见状连忙将老船夫从地上扶了起来,拉着他的双手,轻声说道。 “老丈无需如此,我祖父与您的两个儿子相同,也是参军死在了草原之上。 我怎能在英雄的亲人遇到困境之时,而选择视而不见,那便辜负了祖父对我的教诲。” 听到太孙的话后,老船夫蠕动着嘴唇,却是半句话也说不出来。 好半晌后,才转身想带着太孙三人朝着自家的船只走去。 可太孙却是伸手拉住了老船夫。 “老丈,我们三人可是要沿黄河去往大同府,路上少说得要好几天,您孙儿又该由何人照料?” 见到太孙竟考虑到了自己的孙儿,老船夫眼角不禁湿润了一些,语速稍显急促地说道。 “多谢老爷关心,我孙儿已麻烦邻居照料,不会发生什么意外。” 听到老船夫已经安排好了,太孙这才在心中微微松了口气,跟在老船夫的身后朝着停泊在河面上的小船走去。 老船夫的船只确实不大,船舱也略显逼仄,只能堪堪容下四人并排躺下,即使晚上会有一人守夜,但即便只有三人在船舱之中,亦是毫无舒适性可言。 等太孙三人在船板上坐稳后,老船夫用木橹朝着岸堤用力一撑,船只便渐渐朝着远离渡口的方向驶去,汇入到黄河当中。 从宁夏卫到大同府的这一段黄河,虽然河水流速稍快,但地势较为平缓,不会遇到突然的起伏,故而船只行驶的还算平稳。 并且这条河段靠近大越的边境,沿岸居民较少,自然没有多少渡口码头,因而韩王并没有耗费大量人力物力在黄河上设置封锁。 太孙三人就这样一路顺利地来到了大同府的地界。 在下船之前,太孙从怀中掏出两张价值百两纹银的银票,想要塞到老船夫的手中。 看到太孙手中银票的面额,老船夫起初并不肯收下,连连摆着手拒绝。 毕竟从宁夏到大同府,一行人只不过花费了十日左右的时间罢了,根本无需二百两银子。 不过太孙对此自然早有对策,拉着老船夫的手缓缓说道。 “老丈,您从宁夏卫来大同府花费了十日,返程回去自然也需要十日,加起来便是二十日对,那我给您二百两银子有何问题?” 老船夫年纪大了,脑子自然是不如年轻时灵活,差点被太孙的话给蒙骗了过去,还好在收钱之前反应了过来。 “不对,老爷,回去的那十日您三人又不在我的船上,我怎能收您的钱财。” 说罢,老船夫立马将伸出去的手收了回来,不肯多收一分钱。 太孙见老船夫及时反应了过来,嘴角微微一笑,继续开口说道。 “既然如此,那我便在租用您船只十日,您在返程时不得携带别人。” 话语刚落,便硬将银票塞进了老船夫的手中,带着柳莘与张英跳到岸上,只是一个瞬间便消失在了熙攘的码头之中。 等老船夫反应过来时,目光中早已没了太孙三人的踪影。 看了看周围,见没人关注自己,赶忙将手中的二百两银票揣进了怀里,摇着橹离开了码头。 “小石,祖父已经赚到钱了,回去之后就带你前去城里看病。” 只因心中有了希望,老船夫整个人都精神了许多,摇橹的动作很麻利,像是察觉不到疲惫一般。 可老船夫自以为动作隐蔽,殊不知早已被岸上之人看在了眼里,等其摇橹离开码头之后,便带着一人上了条小船,缓缓跟在了老船夫的身后。 离开码头之后,太孙便带着两人前往大同府城,想要购买三只马匹,以便于三人赶路。 大同府城靠近边境,虽说前些年泓乐皇帝禁止了边境马市,但自古以来,为了利益而走私之人比比皆是,无论是何民族都有这类人存在。 因此泓乐皇帝禁止边境马市之后,并没有起到阻止与游牧民族交易的作用,只是让马匹和牛羊的价格提高了许多,依旧有不少商人在私底下与游牧民族进行买卖。 对于这一行为,边境的这些官府之人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要商人肯孝敬自己,那自然不会出手阻拦。 给城门口的士卒交完入城费后,太孙三人顺利进入到了大同府城当中,迎面而来的便是一股繁华的气息。 大同府城不仅靠近边境,距离北直隶也是不远,故而吸引了众多试图与北方游牧民族交易的商贾。 城内不仅有汉人居住,街道上亦是能够看到不少胡人面孔,甚至于还有金发碧眼之人在内。 大同府城内的马市在西北方向的角落当中,因此太孙三人从西门进入后,无需走多久便可抵达马市。 三人刚一走进马市,便见到几匹骏马在街道上狂奔,丝毫不顾及道路两旁的摊贩与行人。 所到之处皆是人仰马翻的景象,迎面朝着太孙而来。 驾驭马匹之人,不过是几名年岁不大的纨绔子弟,见太孙三人一副不肯让路的样子,赶忙大声吼道。 “前面的贱民,不想死的话就赶快给小爷我滚开!” 对于几人的话语,太孙像是一副完全没有听到的样子,自顾自地朝着马市之内走去。 领头的青年见状,眼底不由得闪过一道凶光,恶狠狠地说道:“既然你们找死,那就不要怪我了。” 话语落下,不将制止胯下骏马的脚步,反倒是用力挥舞手中的马鞭,狠狠地朝座下骏马打去。 吃痛之下,骏马长鸣一声,速度又加快了几分。 身旁的几人见状,连忙出声想要制止他,毕竟当街行凶杀人,这可不是一件小事。 “穆兄!休要……” 可没等他们说完,就见到那人骑马来到了太孙的面前,即将撞了上去。 这时张英突然拔出手中长剑,迎着穆琛冲了上去。 只是一个闪身,众人只看到一道寒光一闪而过,那匹骏马便重重地摔倒在地,连带着其身上的穆琛也被甩飞了出去,落到了街道旁的一处摊子上。 见到这一幕后,其余几名青年心中惊讶的同时,还在暗自窃喜自己及时停了下来,不然被甩飞之人便是自己了。 第127章 敢在太岁头上动土,你知道我是谁吗! 做完这一切后,张英默默地将宝剑插回剑鞘当中,回到太孙身边静静站着,好似刚才的一切并非出自他手。 而从马背上甩飞出去的穆琛,虽说身上没有受到什么伤害,但却是一副狼狈不堪的模样,从摊位上爬起来时,头发上还顶着一片绿油油的青菜。 看了眼倒在血泊当中,早已没了气息的爱马,心中不禁有些惋惜。 这可是父亲花费重金,用了许多矿物、铁具等物件,才从北方鞑靼的一个部落当中交换回来,即便在草原上也是一匹难得一见的宝马。 在得知父亲带回来一匹千里马后,穆琛可是在父亲的书房前苦苦哀求了许久,这才好不容易得到父亲的允许,骑出来显摆两日。 据父亲所说,这匹宝马要送给率军回京的韩王,以便于让家族攀上一棵大树。 可如今父亲精心准备的礼物,却被人斩杀于此,穆琛心里一想到父亲知道这一消息后的样子,整个身子都不由得颤抖了起来。 虽然父亲平日里对自己极好,待人温和有礼,可若是自己的所作所为影响到了父亲的生意,那穆琛可是要遭老罪了,非得脱掉半层皮不可。 因此在看向太孙三人时,穆琛的眼眸中涌现出一团怒火,像是要将太孙几人吞噬一般。 由于今日急着与几位好友炫耀,穆琛出来的仓促了许多,身边也没带上侍卫,于是越过太孙三人来到自己的狐朋狗友身旁,低声吩咐了几句。 只见那那几名纨绔子弟点了点头,便骑上马背沿着街道飞奔离去。 一时间场内只留下了穆琛一人。 即使只有自己一人,穆琛在面对太孙三人时,依旧是一副气势十足、高高在上的样子。 想到张英方才一剑封喉的景象,让穆琛本想挥出去的拳头收了回来,熄了心中动手打人的想法,用鼻孔看向太孙说道。 虽然穆琛不知道太孙的身份,但仅凭感觉便能知晓他便是三人当中的领头者。 “你的手下杀了我的马,你说说该如何赔偿我。” 听到穆琛的话后,太孙脸上毫无表情,只是从怀中掏出了几张银票想要将穆琛给打发走。 看到太孙递来的几百两面额的银票,穆琛面色一变,用力一挥打在太孙的手上,将那几张银票打飞出去,缓缓落在地上。 “用几百两银子就想打发我,你当我是叫花子啊! 敢在太岁头上动土,你知道我是谁吗!” 面对穆琛的叫嚣,太孙并没有过多理会,反而弯下身子想要将地上的银票给捡起来。 太孙的这一举动放到穆琛眼中,反倒让其觉得太孙是一个好欺负的人,于是一脚踩在了银票上面。 若不是太孙及时收手,估计得被穆琛给严严实实踩上一脚。 “我告诉你,小爷名为穆琛,可是大越马商魁首穆忠的儿子。 那匹千里马可是我父亲花费巨大的代价,才从鞑靼的手中交换得来,除非你们去找来一匹千里马,不然今日你们就别想离开此地。” 话语落下,太孙身旁的柳莘终于是忍受不住,上前两步厉声质问道。 “你当街纵马,意欲伤人,我等不过是出手自保罢了,怎有赔偿你的道理?” 对于柳莘的质问,穆琛冷笑两声后,缓缓开口说道:“你们若是不肯赔偿,那我只好报告官府,由知府大人来亲自审理。” 见到穆琛想要报官,柳莘自觉有理,自是不会害怕,“报官又如何,你当街纵马,触犯大越律法,到时候进了官府,我们依旧有理。” “呵呵,咱走着瞧。” 虽说是自己有错在先,但穆琛依旧自信满满。 其父在大同府城买卖马匹多年,每年都会上交大笔的银两孝敬给府内官员,与他们的关系相处极好。 并且这些年来,穆琛父亲在大同府内积攒了不少人脉,大同府知府更是其父亲的故友,有了这层关系在,让穆琛在大同府城当中逐渐变得无法无天了起来。 无论犯下何种错误,在父亲与其好友的帮助下,都是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最后不了了之,自己从来不会受到处罚,游走在大越律法之外。 因此在听到柳莘搬出大越律法时,穆琛心中甚至觉得有些好笑。 只有底层人才会被律法约束,像自己这般有钱有权之人,大越律法在自己眼中,也不过是几张破纸罢了。 太孙本想让张英前去购买几匹骏马回来,懒得与穆琛在此浪费时间。 见到张英朝马市内部走去,穆琛嘴角微微一笑,却也不曾阻拦,只是静静跟在张英的身后。 每当张英进入一处店家,穆琛便会跟着进去,并在一旁提醒掌柜,张英乃是自己的仇人,若是将马匹卖给他,那便是与穆家过不去。 听到穆琛的话后,自然是没有哪家店铺敢得罪穆家,于是张英在整个马市当中都逛了一遍,最后还是两手空空地回到了太孙的身边。 而穆琛也是一脸得意地来到三人身前,看向太孙出声嘲讽道。 “得罪了我穆琛,你们还想在马市内买马,简直是痴心妄想。 若是你跪在地上,给小爷我磕几个响头认错,说不定我看你态度不错,还会大发慈悲卖几匹马给你们。” 听到穆琛这如此大逆不道的话,柳莘顿时怒不可遏,大声喝斥道。 “大胆,你可知面前之人是……” 柳莘还未说完,嘴巴便被太孙给一把捂住。 “现在是特殊时期,我们不要随意暴露。” 说完便转身朝着马市外走去,想要早些离开这是非之地,张英则一言不发地跟在太孙的身后。 柳莘用充满怒火的眼眸瞪了穆琛一眼,随后便转身跟在了太孙的后面。 穆琛见太孙三人一副要走的架势,赶忙闪身来到三人前面,堵住了太孙几人面前的道路。 “今日你们若是不肯赔偿,便休想离开马市。” 见穆琛像是狗皮膏药一般,一副不死不休的样子,太孙也是被其弄得烦躁不堪,转头朝一旁的张英使了个眼神。 第128章 是非不分的狗官 张英察觉到太孙的眼神后,立马领会到了其中的含义,于是揉着手朝穆琛走去。 穆琛见张英一步步朝自己靠近,周身的气场压制着自己难以动弹,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张英走到自己身前。 随后在周围人惊讶的目光当中,张英一把便将穆琛举了起来,扔到了街道边上,将太孙面前的道路让了出来。 穆琛虽不像其他世家子弟一般臃肿,但体重也是不轻,竟被张英随手举过头顶,一把扔到了路边,这膀子力气让围观的百姓都暗自吃了一惊。 将碍事的家伙扔走后,张英拍了拍手回到太孙身边,正准备走出马市,却见到街道路口突然出现一群身着制服的衙役,拦在了太孙几人的身前。 其中一名领头之人站了出来,身边还站着一名青年,正是穆琛方才离去的同伴。 见到这一幕后,太孙才意识到他们原来是搬救兵去了。 看到太孙三人后,穆琛同伴赶忙指着他们,朝身旁之人说道。 “刘一,这三人便是我之前所说,意图当街行凶之人,你快快将他们抓进衙门的大牢当中。” 听到青年人的话,刘一脸上立马堆起了讨好的笑容,招呼着身后衙役想要将太孙三人给逮捕。 面对几名衙役的动作,太孙只是冷冷地看着他们,脸上阴沉的像是要滴出水来。 而受到指使想要上前抓捕太孙的几名衙役,在对上太孙的视线后,纷纷被其眼眸当中的冰冷所震慑,身体内的血液瞬间便被冻结,脑海中一时竟变得一片空白。 刘一见几名衙役迟迟不肯动弹,于是抽出身来厉声催促道:“杵在这做什么,还不快把人给我抓走,动作麻利点!” 说完便转身继续讨好起一旁的青年,丝毫没有察觉到太孙越发冰冷的眼神。 几名衙役对视了一眼,刚想上前有所动作,便又被太孙一个眼神给吓了回去。 这时路旁的穆琛突然站了出来,朝几名畏首畏尾的衙役大声喝斥道。 “你们在等什么,还不快动手!” 听到穆琛的声音后,刘大人身旁的青年赶忙来到其身边,一脸谄媚的笑容。 “穆公子,我来的还算及时。” “及时?”穆琛冷笑了两声,想起自己方才的遭遇后,脸色阴沉了许多,缓缓从嘴中吐出了几个字,“是挺及时的。” 青年像是没有察觉到穆琛话中的情绪一般,只以为穆琛是在夸赞自己,脸上顿时涌现出一抹欣喜之色。 “我们两家的合作也及时终止。” 穆琛说完,不等一旁的青年反应过来,便看向满脸谄媚地朝着自己走来的刘一。 刘一虽是穿了件人模狗样的制服,但本质上只是官府的合同工罢了,不仅职位没有品秩,姓名也不在官员名册之上。 因此为了能够更进一步,刘一自然需要讨好这群纨绔子弟,毕竟他们父辈可是与衙内的官老爷们有着利益往来,其中自然包括了刘一的顶头上司。 寒暄几句后,刘一对于穆琛和蔼的态度,不禁感到有些受宠若惊,随后二人便一同朝着府衙的方向走去。 身后还跟着一众衙役以及太孙三人。 来到府衙后,知府自然不会亲自处理几人的纠纷,因此便将下属的县令给推了出来,让其‘妥善’处理。 坐在堂上的县令个子很是矮小,脸上还长着密密麻麻的小疙瘩,即使穿着一身正七品县令的官服,身上却没有一丝威严,倒像是个偷穿人衣的猴子。 “升堂!” 随着县令一声令下,太孙几人在两侧衙役的杀威声中,被刘一带到了堂上。 见太孙几人被带上来后,县令抓起案上的惊堂木重重地往桌上拍了下去,发出一声闷响。 “堂下何人!” 说这话时,县令将目光投向了太孙三人,毕竟穆琛父亲前几日才往自己家中送了几盒上好茶叶,自己怎会不认识穆家的公子。 听到县令的询问后,柳莘连忙将三人的身份报了出来,不过都只是化名,并没有使用真实的身份。 “禀告大人,小人名为柳大,其他二人分别是朱重和张义。” 听到柳莘的回答后,县令满意地点了点头,对柳莘的态度很是欣赏。 随后县令按照流程询问了一番事情经过,以及双方的控诉后,便让众人分别提供人证、物证。 柳莘刚要回答,却见到穆琛提前一步开口,将柳莘嘴中的话语给堵了回去。 “禀大人,小人的那具马尸便是物证,而在场之人皆是我的人证。” 说着,穆琛抬手指了指身旁的几名狐朋狗友。 “穆侄儿所言是否属实?”县令将目光投向穆琛的几名同伴,虽是询问,但语气却很是柔和。 “穆公子一字一句皆为事实。” 穆琛的几名同伴见县令问起,纷纷点头称是。 得到满意的回答后,县令微微点了点头,接着看向太孙三人问道。 “你等可有人证物证?” 见到县令问起,柳莘赶忙回答道:“禀大人,穆琛的马尸便是我等物证,而当时周围的围观之人皆为人证。” 见柳莘竟将穆琛的马尸当作自己的物证,县令不禁皱了皱眉头,思索片刻后缓缓开口说道。 “马尸虽为穆侄儿所有,但不能证明他当街纵马,因此不能作为物证。 并且你说当时的围观之人皆为人证,那便请你将那些人寻来堂上,与穆侄儿当庭对峙,不然你等便是既无物证,也无人证。” 听完县令的话后,太孙的嘴角不自觉地扯了扯,一旁的柳莘、张英二人也是一脸不忿,撸起袖子就要上前揍那名不分是非的县令一顿。 好在被太孙给及时拉了回来,不然定要犯下一番事端。 见太孙三人迟迟未能拿出证据,于是县令干脆直接拍板,让太孙三人赔偿穆琛一匹千里马,否则便要令三人下狱待个一年半载。 见识到县令的如此行径后,柳莘大声叫骂道:“你这是非不分的狗官,真不知道你是如何穿上这身皮的!” 而张英则更是直接,冲上县令面前将手放在桌案上,只是稍一用力便将整个桌案掀翻了出去。 第129章 你现在知道我是谁了吗! 大堂内的众人顿时被这一变故给震惊到了,一时之间竟没能反应过来,在原地呆立了许久才回过神来。 穆琛看向太孙三人,满脸通红,宛如暴走的雄狮一般地呵斥道:“你们竟敢在公堂上大肆破坏,辱骂朝廷命官,你们眼中还有王法吗!还有法律吗!” 语气中蕴含的情绪很复杂,既有震惊与不可思议,还带有一丝暗喜。 接着又转头看向上首,那名被张英气势所骇的县令大声说道。 “县令大人,这三人蔑视公堂,辱骂命官,依我看不如先将三人下狱,再交由知府大人裁夺。” 听到穆琛的话后,县令却是仍旧毫无反应,浑身颤抖的像是筛糠一般。 瘦小的身躯坐在张英身前,就像是只无助的小鸡,没有丝毫面对张英的勇气。 穆琛见县令如此懦弱,只好看向站在墙边的刘一,大声命令道。 “刘一,还不快带你的人将这三个扰乱公堂的刁民给拿下,关进大牢里面。” 穆琛的话像是一柄大锤重重敲在刘一的脑袋上,将他从震惊的情绪当中拉了回来。 “是……是!你们几个快上,将刁民给我拿下。” 随着刘一一声令下,其身后几名忠心的下属赶忙拿起杀威棒,朝着柳莘与张英便冲了上去,想要制止他们的行为。 面对朝自己冲来的衙役,柳莘与张英眼中皆是不以为意。 柳莘口中仍在辱骂朝堂之上的县令,却像是背后长眼一般,精确地躲过了挥来的棍棒。 接着用手往那名衙役的脑后一带,将其本就不稳的重心给破坏,衙役顿时就在柳莘脚下摔了个狗啃泥。 随后柳莘又一脚重重地踩在了衙役的背上,将本想爬起的衙役动弹不得。 趁着换气的功夫,柳莘朝身后的两名衙役瞪了一眼,周身的气势顿时释放出来。 感受到柳莘身上传来的威压,再看了眼地上同伴的惨状,两名衙役不免产生了些许畏惧情绪。 他们在刘一的手下当差,平日里不过是做些欺负弱小的事情罢了,如今乍然面对柳莘这般强势之人,被其身上散发出的气势所骇,自然是畏畏缩缩不敢上前。 而前去对付张英的几名衙役则更加凄惨,被张英一手一个像是抓小鸡一般扔了出去,重重地砸在地上。 一时间朝堂之上不仅有柳莘的叫骂声,还有那几名躺在地上的衙役的哀嚎声。 “没想到老子我在边境守卫的,竟是你这般是非不分的狗官,今日便教你尝尝张爷爷我的拳头。” 说着,张英便要一拳打向坐在身旁的县令。 “住手!” 好在一道声音从门外响起,阻止了张英的行为,不然要是让瘦小县令结结实实地挨上这一拳,估计得没个半条命。 随着众人被声音吸引而朝门外看去,只见一人面容周正,头戴乌纱帽,身着绯红袍,正缓缓迈过门槛走了进来。 身后还跟着一队手拿长枪的士卒。 “何人如此大胆,竟敢扰乱公堂,目无王法。” 那人一边说着,一边朝公堂之上走去,路过太孙之时也没有分去一点目光。 “知府大人!” 见到知府大人到来,上首的县令像是看到主心骨一般,赶忙站起身来,将座位让给知府。 知府身后的士卒手拿长枪将张英逼退后,便将掀翻在地的桌案给搬了回来,而县令亦将一众散落在地的公物收拾好,放回桌案上。 啪! 知府抓起惊堂木便用力拍在桌案上,“你等刁民破坏朝堂,辱骂官员,甚至在公堂之上行凶作恶,按照律法理应当斩! 来人,将他们拖下去关进牢中。” 短短几句话,知府便将太孙三人的命运给安排好,从始至终都没有朝他们的方向看过一眼。 两侧的衙役闻言,在一队士卒的帮助下,正要上前抓拿太孙三人,却听到一人大声喊道。 “等等!” 说话之人正是穆琛。 “白大人,这三人可是将我爹的千里马给杀了,那可是要送给韩王的,十分珍贵,他们这三个刁民自然难以赔偿。 依我看,不然将他们所有家当变卖,男子为奴女子为娼,用来弥补我穆家的损失。” 穆琛不想三人没有丝毫赔偿,就如此轻易死去,忍不住朝着上首的知府出声问道。 穆琛自知自己父亲与这名知府关系极好,这才有胆子在朝堂之上开口质问。 听到穆琛的话后,知府朝穆琛点了点头,示意其无需着急。 “既然尔等害穆贤侄损失了一匹千里马,那便赔偿一匹千里马给穆贤侄,若是没有千里马,那便按照穆贤侄所言,尔等可有异议?” 说罢,知府朝太孙三人看了一眼。 旋即面色大变,像是看到了什么不得了的人物一般,嘴唇颤抖着却说不出一句话来。 太孙看到知府的表情后,顿时意识到他知晓自己的身份,于是缓缓上前几步,开口询问道。 “你知晓我是何人?” 面对太孙的询问,知府咽了口口水后,赶忙从座位上站了起来,轻轻点了点头。 “微臣曾见过太孙殿下的画像,这才知晓您身份。” 话语刚落,知府便小跑着来到太孙身前,当众跪倒在地,不断叩首。 “微臣方才不知是太孙,这才口无遮拦,请太孙殿下饶命!” 这一连串变故让在场众人的脑子一时间竟转不过来,穆琛呆呆地看向跪倒在地不断叩首的知府,不禁感到有些诧异。 他在自己父亲面前都是一副趾高气扬的模样,可在这名年轻人面前,却像是一条哈巴狗一样乞求原谅。 想到这里,穆琛顿时浑身一颤,手指指向朝自己看来的太孙,嘴唇微微颤抖着说道。 “你……你竟是太孙!?” 看到穆琛的这副样子,太孙嘴角噙着一抹微笑,缓缓来到其身前。 “你现在知道我是谁了。” 穆琛的脊背像是被重锤砸了一下,整个人重重地跪倒在地上,浑身不断颤抖着,全然没有先前那副盛气凌人的模样。 第130章 恶人有恶报 看到穆琛的这副模样,太孙也没有多说什么,只是转头扫了眼朝堂内的所有人。 在知道太孙的身份之后,在场之人皆不敢面对太孙的眼神,都一一将脑袋给垂了下去。 穆琛身边的几名同伴,心中皆在暗暗后悔,害怕招惹到太孙之后,会对自家造成影响。 而刘一心底也是涌出一股深深的忧虑,自己好不容易才爬到如今的位置,他害怕只是太孙的一句话,便让自己半辈子的努力烟消云散。 于是没等太孙继续说话,刘一便猛地跪倒在太孙身前,用力地朝地上叩首。 “太孙殿下,小人不长眼冒犯了您,小人家中上有八十岁老母,下有八个月孩童嗷嗷待哺,还请殿下大人有大量饶恕小人。” 若是刘一不说话,太孙还真有可能将他给遗漏过去,毕竟他只是按照规矩抓捕自己罢了,并没有什么过错。 不过既然他自己跳了出来,那太孙便打算好好敲打他一番。 看着跪在自己面前不断叩首的刘一,太孙缓缓开口问道:“刘一,你平日里应该没少做欺负老弱之事?” 听到太孙的询问,刘一磕头的动作微微一顿,不过很快又反应了过来,一句话也不说,就只是默默磕头。 刘一的额头与地板都渐渐出现了一道血迹。 见到刘一的反应后,再结合其面对穆琛等一众纨绔子弟时的表现,太孙自然是明白了许多,“你平日里便爱欺负老弱,为何出事时却又要搬出家中老小,难不成只有你家的老人孩子值得怜悯,别人家的就不值?” 说到后面,太孙的语气不免加重了一些,吓得刘一跪在地上连连道错。 “殿下饶命,小人知错!小人知错了!” 听到刘一的话后,太孙缓缓弯下腰,凑到刘一面前,“你不是知错了,你只是知道惹错人了。” 话语落下,太孙便抬脚跨过刘一,朝着知府走去,任由刘一跪在地上,像是丢失了魂魄一般,双目失神地喃喃自语。 见太孙朝着自己的方向走来,知府浑身一颤,随后便将身体紧紧贴在地上,大气都不敢喘。 看着地上的知府,太孙眼眸中闪过许多情绪,不过片刻之后,还是将其从地上扶了起来。 “白大人,人生在世自然需要几名挚友,不过做事时可不得存有私心,被个人情绪所左右。” 太孙拍着白知府身上的尘土,口中缓缓冒出了这几句话。 白知府闻言,赶忙点头称是,保证自己今后绝对秉公做事,不再偏袒何人。 见到白知府的反应,太孙满意地点了点头,随后看了一眼躲在人群后的县令后,装作漫不经心地说道。 “任用下属可得小心谨慎,不然出事之后,自己可是会被牵连的。” 说完之后,太孙拍了拍白知府的肩膀,叮嘱一句别让任何人知道自己来过的消息后,便带着柳莘与张英朝府衙之外走去。 看到太孙离去的背影之后,白知府眼中闪过了一抹精光。 随后走到人群之后的县令身前,帮他整理身上的官服的同时,缓缓开口说道。 “明日我便会将折子交到吏部,将此事如实相报,请求剥夺你的官身并终身禁止入仕,给太孙殿下一个交代,倒是有些委屈你了。” 听到白知府的话后,县令意识到自己多年的努力付之一炬,从此以后便要重新成为一介草民,心中不禁充斥着悲伤的情绪。 不过在看到脸上充满愧疚的白知府后,还是将眼中的湿意强行忍了回去。 “姐夫不必自责,此事终归是我错了,无论何种处罚我都无怨无悔。” 见到自己小舅子如此懂事,白知府用力在其后背拍了两下,接着凑到其耳边用只有两人可以听到的声音说道。 “今日夜里你便前往韩王之处,切记不要被任何人发现。” 说完之后,白知府看了眼穆琛,“穆贤侄,今日之事便只能就此作罢,回家之后如实与你父亲述说便可,他是个懂理之人,想必不会为难你。” 话语落下,白知府便转身走出了公堂。 即使有白知府的安慰,穆琛依旧是副面如死灰的模样,不知回去之后该如何面对父亲。 拒绝了几名同伴的搀扶,整个人像是一具行尸走肉一般,摇摇晃晃地朝着城中穆府的方向走去。 而穆琛的几名同伴见状,只是微微摇了摇头,毕竟他也算是咎由自取,若是当时及时将马匹拉住,便不会落得如此下场。 刘一见太孙始终未提处罚自己之事,以为安然度过了这一劫,心中正暗自庆幸,想着躲两日风头后,再出去继续欺负弱小时,却看到白知府身边的一名士卒重新折返回来。 待其走到跪坐在地上的刘一身前后,缓缓将白知府对刘一的处罚说了出来。 听到自己被罢免官职后,刘一心中全无方才的庆幸,取而代之的是浓浓的绝望。 自从他取得官职之后,可是横行霸道欺负了不少邻里街坊,到时候他们听到自己被罢职的消息后,自然不会给自己好果子吃。 于是刘一并没有哭嚎,站起身后便想要朝家里走去,想着回去之后便收拾细软,带着自己的妻儿老小离开大同府城。 可没等刘一走出公堂大门, 就被一伙人给拦了下来。 来人正是平日里饱受自己欺辱的那几名手下。 “刘头,不对,是刘一。 既然你现在被罢职了,那咱便来算算平日里的旧账。” 看着上一刻还对着自己卑躬屈膝,任由自己欺辱的下属,现在却是一副来者不善的模样,刘一心中顿时涌现出一股慌张情绪。 只见他强撑着气势,还想用从前的威势震慑面前几人,却没有丝毫效果,反倒被其中一人推倒在地,紧接着迎接他的便是一顿拳打脚踢。 直到手下将此前从刘一这里遭受的所有冤屈发泄完后才逐渐罢休,勾肩搭背地朝外面走去,想着今晚得去春楼喝顿花酒庆祝一番才行。 第131章 鸡蛋不能放在同一个篮子里 白知府离开公堂后,马不停蹄地来到了自己的办公之处,用墨宝研好墨后,从笔海中抓起一只毛笔,便在桌案上摊开的纸上书写了起来。 半晌后,白知府直起身来,将纸张上的墨渍吹干后,便折叠起来分别装进了两份信封当中。 “张三!” “老爷,您找我?” 白知府刚一呼唤,门口便立即探出一颗脑袋。 “你出去一趟,将这份信件交到太孙手上,切记做的隐蔽一些,勿要被太多人看见。” 一边说着,白知府一边将桌案上的一封信件交到了张三的手中。 “遵命,小的这就去办。” 见到白知府一脸严肃的样子,张三赶忙将信封塞进怀中,答应了一声之后便转身朝外面走去。 “等等!”白知府像是想起什么一般,将即将一只脚迈出大门的张三给叫了回来。 “有了这枚令牌,你便可在城中骑马。” 白知府上前两步,顺手从腰间将令牌解了下来,放到张三的手上后缓缓说道。 “是!”张三重重地点了点头,瞬间意识到此次任务的重要性,见白知府没有其他的吩咐,便加快脚步走了出去。 白知府伫立在门口,直到张三的背影消失在视线当中后,才缓缓从思绪当中回过神来。 接着又朝门边的侍卫吩咐道:“去把子平喊来。” “遵命!” 等侍卫走后,白知府便转身回到自己的座位上,看着桌案上剩下的那封信件,眼眸渐渐变得空洞,思绪不知飞到了何处。 好一会后,侍卫从门外走了进来,站在门口轻声说道。 “老爷,秦爷已经带来了,就在门外。” 白知府闻言,这才将飞出去的思绪全都收了回来,“让他进来。” 侍卫应了一声之后,便转身走了出去,随后便是一名瘦小的身影缓缓走了进来。 “姐夫,您找我有何事?” 看到自己小舅子来了,白知府的脸色顿时柔和了许多,招了招手示意秦武上前说话。 “子平,你姐这两日刚刚生产,身体还未恢复,待会你若是要前去看望她,切记不要将得罪太孙之事说出来,不然她定会积虑在心,难以休养身子。” 听到白知府的嘱托后,秦武轻轻点了点头,“姐夫放心,我心中有数,自是不会让阿姊担忧。” 见到秦武答应后,白知府眼中顿时闪过一丝心疼。 自己与秦武姐弟二人从小便一起长大,早已在心中将秦武当作自己的亲弟弟。 更何况当初自己科举之时,因家中贫困而缺衣少粮,还是二人省吃俭用,将粮食供给自己,以便自己专心科举。 而秦武姐弟二人为了给自己积攒路费,天不亮便外出做事,由于年纪较小,常常受到别人的欺辱。 秦武的身材如此瘦小,便是因为当初日日需要外出做工,一日也就只有晌午那一餐。 因此白知府在考上举人那日,通过城中富户赠与的钱财,将秦武姐姐风风光光地娶进门,并且也让秦武随自己一同科举。 虽然秦武天分不高,科举之路止步于举人,但在白知府的运作之下,秦武入仕之后便一路高升,直至如今的县令。 不过今日得罪了太孙,被罢免官职之后,秦武以后最多也就只能当个富家翁了。 在心中感慨一番之后,白知府拿起桌案上的信件递给了秦武,“子平,这封信件等你抵达韩王身边后,务必要在第一时间上交,之后面对韩王的询问,你如实回答便可。 此事完了之后,你便留在韩王身边,充作我与韩王的传话之人。” 秦武听出了白知府语气中的严肃,接过这封重要的信件之后,便将其塞入了最里面的衬衣当中。 虽然不知白知府为何要让自己充当传话人,但秦武并未过多计较,即便是天王老子在他面前,也不如姐夫的一句话管用。 “姐夫放心,子平一定不辱使命。” 看见秦武脸上一副视死如归的表情,白知府不由得笑了出来,拍了拍秦武的肩膀缓缓说道。 “子平无需紧张,韩王待人平和,你过去之后若无安排,平日里只管玩乐便可,切记不可犯错,若遇事不决寻姐夫便可。” 见到白知府又碎碎念叨起来,秦武无奈地说道:“姐夫,子平如今也是二十好几,您无需再将我如孩童一般看待。” 听到秦武的话后,白知府脸上顿时闪过一抹追忆之色,“是啊,子平如今都二十好几了,是得给你秦家开枝散叶了。” “姐夫您若是没有别的吩咐,那我便先走了。” 说着,秦武三步并作两步便走出了大门。 白知府见状赶忙追了上前,站在门边大声喊了一句,“子平,路上小心。” 对于白知府的关心,秦武脚步一顿,随后背对着其摆了摆手。 太孙三人走出府衙之后,正想前往城中另一处马市购买马匹,却被门口一人出手拦住。 “太孙殿下,我家老爷求见。” 见到此人竟直接说出了自己的身份,太孙心中并没有震惊的情绪,反倒是对其话中的老爷起了几分兴趣。 “你是何人?” 一旁的柳莘见此人说出太孙的身份,忍不住开口问道。 面对柳莘的询问,那人嘴角勾起一抹笑容,看向太孙平静地说道:“见到老爷之后,殿下自然知晓。” 柳莘见状还想再说些什么,却被太孙一把拦了下来。 “带路。” 几人在城中小巷子内七拐八绕之后,总算是来到了一处偏僻的宅院当中。 “殿下请,老爷就在里面。” 推开门后,那人便伸手做出了一个请的姿势。 太孙丝毫不担忧此人是否对自己图谋不轨,迈过门槛之后便径直走进了会客厅中。 柳莘见太孙如此大胆,生怕宅院中设有埋伏,赶忙跟在太孙身后,双眼警惕地扫过院中每个角落。 而张英则是一副无所畏惧的态度,他有自信凭借自己的武艺,哪怕宅院中埋伏了数十人,自己也可保护太孙安然离去。 第132章 你李家不是和韩王一伙的吗?! 这处宅院位置偏僻,里面的空间也不大,想必只是个临时落脚的地方。 太孙刚一走进会客厅内,便看到一中年男子坐在一侧的椅子上,正轻轻吹着碗中茶水。 见到太孙从门外走了进来,中年男子赶忙放下手中茶碗,快步来到太孙的身边。 拱手深深行了一礼后,旋即邀请太孙上座。 “殿下,还请落座。” 说着,中年男子便将太孙引到了主座的位置上,自己则是坐在一侧的椅子上面,而柳莘、张英二人纷纷坐到了中年男子的对面。 如此一来,要是中年男子有何异动,张英与柳莘二人便可在第一时间发现。 “来人,看茶!” 待众人落座完毕,中年男子转头朝门外喊了一声。 没过多久,便有一人端着盘子从门外走了进来,将几杯茶水放到了众人面前。 太孙端起茶杯轻呷一口,润了润嗓子后,缓缓开口问道。 “你是何人?寻我何事?” 听到太孙问出自己心中同样的疑问,张英与柳莘齐齐看向中年男子,想看看他会作何回答。 面对三人的目光,中年男子轻笑了两下,随后从腰间掏出了一枚令牌递给了太孙。 “我乃李景,宁州李家之人。” 听到李景的话后,张英和柳莘皆不约而同皱了皱眉头。 “你既是宁州李家之人,为何会突然出现在大同府城?” “呵呵。”李景摇头笑了笑,“家主安排,我不过是奉命行事罢了。” 太孙看了看李景递来的令牌,确认他是李家之人。 只因李家之人的身份令牌上,会印有李家专属的印蜕,旁人根本无法仿造。 柳莘还想继续询问,却被太孙的话给打断。 “你李家不是投靠到了韩王一脉,今日莫不是前来替他抓捕我?” 太孙的语气当中毫无温度,冷的像是要将人冻僵一般。 察觉到太孙话语中隐约透露出的杀意,连连摆手道:“殿下误会了,我李家一直站在太子一脉,怎会帮助韩王。” 见李景一脸严肃,语气也是坚定无比,太孙心中不免出现了一丝动摇,可想起此前的李升与韩王的来往书信后,内心那一丝动摇瞬间烟消云散。 冷笑两声之后,太孙将手中的令牌扔回李景手中。 “你说李家站在太子一脉,可为何李升又要与韩王密谋,企图联合起来一同对付太子。” 说出这话后,太孙想在李景脸上看到惊慌、震惊的神色。 可出乎太孙的意料,李景在听到自己的话后,脸上顿时露出了一副早有预料的神情。 稍稍组织了一番语言后,李景缓缓将其中原委说了出来。 李升之所以与韩王密谋,全是太子的主意,希望李升能够充当内应打入韩王内部,从而让韩王的一切计划都暴露在太子的眼下。 如此一来,太子在面对韩王时,便可处处抢占先机,逐一破坏韩王的计划。 但是事情的进展却有些不尽人意,李升虽然打入的韩王内部,可始终没能得到韩王的信任,因此对于韩王的许多计划都不甚了解,作用聊胜于无。 李景将事情原委在太孙面前坦白后,太孙的脸色逐渐缓和了许多。 心中也明白过来,为何太子当初在拿到李升与韩王密谋的书信后,竟表现得那般平静,好似早就有所预料一般。 低头喝了一口杯中茶水之后,太孙继续问起李景将自己三人带来此处的目的。 “殿下,韩王在城中布有多名探子,如今您身份暴露,想必您的踪迹不久之后就会被韩王知晓。 院后的马厩当中有三匹好马,不说日行千里,却也是能够日行数百里的稀罕物,您三人骑上之后,速速前往京师。” “韩王如今在何处?” 见太孙突然问起这个,李景微微一愣,不过很快便反应了过来。 “韩王带着亲卫军脱离北伐大军先行一步,估计再过几日便可到开平卫。” 得知韩王如今所处的位置后,太孙轻轻点了点头,不着痕迹地摸了一下胸口的位置后,端起桌上茶杯便将其中茶水一饮而尽。 “走。”轻喝一声之后,太孙率先朝着门外走去。 韩王与太孙的进度相差无几,若是一路顺利,说不定能同时抵达京城。 因此太孙不敢耽搁,骑上李家准备的宝马之后,便带着柳莘与张英朝城外而去。 可没曾想,太孙三人刚一出城,便被一人给拦了下来。 “前面之人可是太孙殿下?” 见面前端坐于马上之人,一语便道破了自己的身份,太孙没有回答,反问了回去。 “你是何人?” “我乃白知府手下之人,敢问前方之人可是太孙殿下?” “正是,白知府因何事寻我?” 得到太孙的肯定后,张三赶忙从怀中掏出了那封信件,跳下马背之后便朝着太孙的方向小跑而去。 “这是白知府手书,让小人务必交于太孙殿下手中。” 若不是张三及时说出了这句话,让太孙身旁的柳莘与张英放下了戒备,不然估计多少得遭一番罪。 从张三手中接过信件之后,太孙当即便拆开看了起来。 信件当中的内容并不多,无非是告诉太孙他的踪迹已被韩王之人发现,务必早些动身离去,以免被韩王之人围堵。 看完白知府的手书之后,太孙顺手用身上的火折子点燃,任其烧为飞灰。 “回去跟白知府说,我晓得了。” 说完之后,太孙便纵马越过张三,朝着京师的方向而去。 看着太孙三人离去的背影,张三不敢过多停留,赶忙骑上马匹便去往府衙。 “老爷,太孙殿下说他知晓了。” 白知府听到张三的话后,低头沉思了片刻,随后转头看向张三缓缓说道。 “干得不错,回府之后找账房领二两银子。” “多谢老爷!”张三眼中顿时闪过一丝喜意。 张三正想转身退出去,又听到白知府叮嘱了一句。 “此事不得告诉任何人,尽快烂在肚子里。” “老爷放心,小的明白。” 待张三走后,白知府独自一人在屋内,蓦然开口说了一句。 “赵老六,你带一队兵马出城,只需在城外逛一圈便可。” 第133章 朝堂商议 “你说我大侄子已经到了大同府,正往京师而去?” “没……没错,韩王殿下,太孙殿下如今距离京师已是不远,按照他们的速度,估计再过四五日便可抵达京师。” 秦武跪伏在地上,承受着来自韩王身上的威压,强忍心中的不适将事情一五一十说了出来。 听完秦武所言,韩王抚摸着下颌的胡须,微微思索了片刻。 “对了,你不是说白释有封书信与我,将它呈上来。” “是……是!” 秦武哆嗦着手从怀中将白知府手书拿了出来,递给了身旁的侍卫。 从侍卫手中拿过书信之后,韩王便将其拆了开来。 白知府一向是中立派系,无论韩王与太子如何争取,依旧保持着自己的态度,既不偏向韩王,也不偏向太子。 “之前自己如何拉拢白释都毫无成效,没想到如今其小舅子不经意间得罪了太孙,竟将此人推到了自己这边。 若是大哥知晓此事之后,不知会有何感想。” 韩王一边想着,一边阅读起书信上的内容。 与白释写给太孙的那封书信相比,韩王手上这封书信当中的内容便丰富了许多。 密密麻麻写满了五大张纸,显得白释诚意满满。 不过刨去阿谀奉承之言,也就最后一张纸上的内容重要一些。 “今太孙殿下已过大同,臣白释无能,未能拦下太孙,还请韩王加派人手,前往必经之路拦截太孙,务必阻止太孙回京。” 看完白释的书信之后,韩王的脸色变得凝重了许多。 虽然韩王并未将自己的大侄子当作一个威胁,但毕竟泓乐皇帝生前最后时刻,一直与太孙呆在一起,难保他们密谋了什么计划。 并且在太孙逃走之后,即使韩王将大营翻了个底朝天,也没能找到泓乐皇帝随身携带的天子印玺。 说不定这枚帝玺,此刻就在太孙的手中,若是他率先带着印玺进京,那赵王便不再能够阻拦太子即位,到时候自己的大哥定然不会容忍自己的存在。 当初泓乐皇帝起兵之时,便说过韩王最像自己,太子断然不会允许太孙成为第二个建汶,也不会允许大越朝出现第二个泓乐皇帝。 念及于此,韩王也不再犹豫,转头朝一旁的亲卫军统领吩咐道。 “你率领一半亲卫军,前往咱大侄子必经之路,务必要将他拦截下来。 即便未能将咱大侄子擒拿,也要拖延他的进程,让他在咱之后抵达京城。” 如今韩王距离京城也不过四五日的路程,而赵王也在京师内拖慢太子上位的脚步。 虽说自己手中只有一支亲卫军,但回京之后震慑旁人还是绰绰有余。 只要太子没即位,那便难以调动天下兵马,到时候北伐大军一到,自己便可借势上位。 这便是在韩王脑中设计好的剧本,只需按部就班将这场戏演完,韩王便可取得自己梦寐以求的皇位。 此刻的京城朝堂之上,太子看着底下的众位大臣,毫无平日里的文人风雅,口中正朝着对方输出一连串的粗鄙之言。 “安静!” 内阁首辅杨胤看着像是菜市场一般吵闹的朝堂,忍不住出声喝止。 杨胤手握权势,只是一声令下,朝堂上众位大臣便瞬间安静了下来,即使依旧面露不满之色,也不敢继续喧闹,当众驳了杨胤的面子。 “如今泓乐皇帝驾崩,太子殿下已然守孝两日,也是时候将即位之事提上日程。” 待到朝堂之上安静下来之后,杨胤缓缓开口说道。 刚一说完,便有一名御史站了出来,语气冰冷地说道。 “杨大人,如今韩王殿下尚未回京,妄议即位之事是否有些欠妥。” 听到此人的话后,杨胤淡淡笑了两声,用看傻子一样的眼神看向那名御史。 “太子殿下由泓乐皇帝亲自册立,乃是一国之储君,如今泓乐皇帝驾崩,由太子殿下即位,这有何不妥。 莫不是你有那谋权篡逆之心?” 见杨胤谈笑间便扣了一顶大帽子在自己的头上,那名御史肉眼可见地慌张了起来。 砰的一声跪倒在地,大声喊着冤枉。 好在太子并未过多计较,看着不断磕头求饶的御史摆了摆手,罚了他一年的俸禄当作惩罚,再有下次定当严惩。 听到太子不想追责自己,御史连忙道谢之后,缓缓退回到了队伍当中。 待其回到队列之后,身旁一名与其关系较好的御史稍稍侧过头去,面露疑惑地开口问道。 “李益,你为何要突然说这些话,难道你不知道此时正是敏感时期,踏错一步便有可能落得个粉身碎骨的下场。” 听到好友带着关心的语气,李益只是朝他微微笑了笑,并没有解释自己方才的行为。 经此一役后,朝堂之上那群蠢蠢欲动的官员,顿时变得安分了不少,躲在人群当中当起了缩头乌龟。 解决一名拦路之人后,杨胤见没人再当出头鸟,于是抬头看向太子继续说道。 “国不可一日无君,以老臣之见,太子殿下不如今日便即大宝之位,安抚天下民心。” 听到杨胤的话后,太子微不可察地点了点头,心中对其表现很是满意,不过在即位之前还是要装装样子。 “孤身体有疾,即位之后恐有失君威,先皇在世之时,常言韩王与其最为相似,孤虽为太子,但却是不如韩王适合这天子之位。” 话语刚落,杨胤便立马站出来反对道。 “殿下宽厚仁和,待民如子,实乃明君、贤君,先帝在世之时便处理了多年政务,怎能因身体疾病而妄自菲薄,以老臣所言,殿下才是最为适合九五宝座之人。” 太子对于杨胤的话显然很是受用,嘴角都不禁勾起了一抹浅浅的微笑。 即便如此,太子还是推脱道:“不可不可, 孤才疏智断,不通政事,难以担当大任,怎能攫取皇位。” 这时底下太子一脉的官员,恰到好处地齐齐跪了下来,恳求太子能够及时即位,安顿人心。 第134章 遗诏? 抬眼望去,朝堂之上大半官员都跪倒在了地上,只有小部分臣子依旧站在原地,满脸透露着不知所措。 一时间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这些人身上。 片刻之后,一人显然是承受不住压力,膝盖逐渐弯曲,缓缓随着大流跪伏在地上。 他的行为顿时扰动了其余之人的心弦,陆陆续续有不少心志不坚人都放弃了抵抗,仍旧不肯屈服之人只剩下原先的一半。 虽说这些人只占朝堂之上的一小部分,但就像是光滑的脸上突然冒出了几颗痘痘一般,十分影响心情。 看着这些顽固地站在韩王一边的官员,太子冷哼一声之后,正要接受底下官员的恳求,就见到一人大咧咧地从殿外走了进来。 “太子殿下何必着急,为何不等韩王回来之后,咱三兄弟再商议这皇位之事。” 走到太子面前后,此人拱手行了一礼,随后缓缓开口说道。 来人正是泓乐皇帝三子,赵王。 掌握京城城防以及不少情报机构。 因此太子对其很是忌惮,可毕竟其手中的权力乃是泓乐皇帝所赐,太子在即位之前,还真没有办法从其手里夺过来。 看到赵王突然出现在朝堂之上,还出言阻拦自己,太子的面色顿时阴沉了一些。 “老三,现在正在朝会,你休要捣乱,有何事咱私底下再说。” 可赵王像是听不懂话一般,不仅没有就此收手,反倒继续在朝堂上说道。 “太子殿下,据我在北伐大军中的人所说,先皇驾崩之前可是留下了一封遗诏,说不定他老人家早已选好了继承人,咱还是等找到遗诏之后才谈论继位之事。” 听到赵王放出的重磅消息,朝堂之上的群臣顿时相互议论了起来。 原先他们并不知晓泓乐皇帝在临终前留下遗诏,因此才果断而又坚定地站在储君太子一方。 可如今突然冒出了一封遗诏,那泓乐皇帝临终之前说不定就改变了主意,想要将皇位传给最像自己的韩王。 朝堂之上的墙头草一时间又摇摆了起来。 虽说不至于立即跳槽到韩王的阵营,但也不再一心一意地站在太子一边。 根据局势的变换,这群墙头草随时可能改变立场,说不定最后还可能成为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看到底下群臣因为赵王一句莫须有的遗诏,便变得慌乱了起来,太子脸色逐渐难看了许多。 “赵王你休要在此胡言乱语,你有何证据证明先皇留下遗诏!” 太子的语气很冷冽,显然是因赵王的言语而感到不悦。 即便看出太子情绪不对,赵王只是轻蔑地笑了笑,从怀中掏出了一封信件,递给了台阶之下的寺人,让其转交给端坐在上首的太子。 接着又转过身去,面对着朝堂上群臣大声喊道。 “此封信件乃先皇手书,信中提到先皇在临终前曾留下遗诏,并在遗诏当中指定了皇位的继承人。 如今先皇遗诏尚未现身,太子殿下虽身为储君,但仍然不能继承大宝之位。” 太子拿过书信之后便仔细翻阅了起来。 信中内容也确实如赵王所言,并无一丝出入之处。 太子见状有些不死心,翻来覆去想找到这封信件伪造的痕迹。 可看到信纸上帝玺所留下的印蜕后,太子的内心顿时凉了半截。 这封信件的确是泓乐皇帝的真迹。 虽然太子心中很是不甘,不理解泓乐皇帝为何不愿将皇位传承于自己,自己明明当了十来年监国太子,对政务的熟悉程度,韩王与自己远不能相比。 不过想到如今还在朝堂之上,太子还是收拾起心中失落的情绪,强行打起了精神。 “既然先皇留下遗诏,那遗诏现在又在何处?” 听到太子的询问之后,赵王的表情顿时僵了僵。 他只知道老头子留下了封遗诏,可遗诏如今在哪里,他也无从知晓。 为了替韩王拖延时间,赵王还是转过身来,强撑气势张口说道。 “先皇于回京途中驾崩,遗诏自然留在了大军之中,待到韩王归来之后,自然便可知晓先皇指定的继承人是谁。” 见到底下群臣议论纷纷的样子,太子今日再想商议即位之事,恐怕是不可能了,于是顺势开口说道。 “既然如此,那即位之事便延后再议,若是无其他要事相商,便退朝。” 听到太子的话后,朝堂之上的官员行完礼后,便一一朝殿外走去。 赵王深深地看了太子一眼之后,转身大步朝着自己在京城当中的宅子方向而去。 赵王心中隐隐有股预感,关键的先皇遗诏以及皇帝印玺,如今很有可能就在大侄子的身上。 为了能够万无一失,并且顺利接过皇位,他与韩王一定要在太孙回京之前,便将其擒住。 只要能拿到皇帝印玺与先皇遗诏,即便遗诏上指定的继承人并不是韩王,他们也可伪造一封遗诏出来,让韩王能够顺位继承。 若是能够顺位继承,二人自然是不愿走泓乐皇帝的老路。 许开躲在大殿内的角落当中,亲眼目睹了这场闹剧。 “原本以为将泓乐皇帝遗体带回来,太子便可顺利灵前即位,没想到泓乐皇帝临死前竟弄出了个遗诏来,平白无故阻拦了太子的即位,说不定国家又要因此陷入动荡。 难不成泓乐皇帝自始至终便不愿太子继位,难不成泓乐皇帝起兵之时,对韩王所说的那句话还算数?” 许开不明白泓乐皇帝的意图。 若是没有泓乐皇帝弄出的遗诏,估计此刻太子早已灵前即位,登上那大宝之位,到时候韩王与赵王二人哪能再与太子对抗。 如今太孙又下落不明,许开越发觉得事情的进展不在自己的掌握之中,这让他心中顿时兴起一股危机感。 可如今已是太子与韩王、赵王三人之间的搏斗,许开这名区区从六品的司直郎,哪有能力掺和其中。 太子三人争夺的无非两样,大义与军队。 第135章 半路拦截 只要掌握了大义,便可调动全国的军队。 “方才赵王在听到太子询问遗诏下落时,表情明显的停顿了一瞬,若这不是他伪装的话,那便说明遗诏很有可能不在韩王的手中。” 许开一边往外走,一边暗暗思索道。 “可若是遗诏在太孙手中,当初为何不命我一并带来,难不成太孙并不知晓泓乐皇帝临终前曾留下遗诏。” 不过许开很快又推翻了自己的这一猜想,毕竟泓乐皇帝临终前,太孙日夜不停地守在其身边,若是泓乐皇帝留下了什么遗诏,太孙不可能不知晓。 走出殿外后,许开只觉得自己的脑子要爆炸了一般,只好不再思索这些事情。 反正天塌下来,还有高个子的顶着,许开无需过多操心。 想到这里,许开方才心中的郁结,顿时消散了许多。 而京城之外的太孙,此刻的心情却不是那么美好。 自从太孙在大同府城暴露踪迹后,前往京师的几条官道之上,都莫名出现了许多关卡。 这些关卡并非为了收费,对于通过之人只是照着画像查看一番,好像是为了寻找罪犯一样。 可太孙心里清楚,这些关卡就是韩王所设,目的就是为了找到自己,而非寻找劳什子罪犯。 太孙有些想不明白,自己父亲身为太子,明明贵为大越储君,为何还有如此多人愿意为韩王效力。 看这副样子,太孙便知晓太子定然是未能灵前即位。 太孙不经意间摸了摸胸口,不知道自己的决策是对是错。 “殿下,这条路是通往京师的必经之路,旁边皆为山林,即便人能通行,马匹却只能留在此地了。 即便绕过这一关卡,之后的路程没有马力相助,咱估计无法在韩王之前抵达京师。” 如今沿途的各个城池,都分布了韩王的眼线,在城内外搜寻太孙三人的踪迹。 太孙若是想要进城,那便有很大的可能被韩王的眼线发现,即便侥幸逃脱,未被韩王手下擒住。 可如此一来,韩王定会将所有人力部署在太孙之后的路线上,最大限度地拖延太孙的速度。 面对柳莘的询问,太孙只是定定地看着眼前的关卡,眼眸当中正有各种情绪在不断交织,不知在酝酿着怎样的风暴。 “闯过去,过了这道关卡,即便韩王知道了我们的位置,也无法在所有道路上设卡拦截。” 太孙想要前往京城,这条路是唯一一条必经之路,过了这道关卡,之后再想前往京师,便可有多种选择,只不过需要多在小路行进罢了。 韩王自然也是知晓这一点,因此在此处的关卡当中,安排了近三十名官兵,且各个配备精良。 即使柳莘、张英二人武力高强,也不敢保证能在这三十余名装备精良,显然是受过专业训练的官兵手中全身而退。 不过如今敌在明,太孙三人在暗。 在关卡前检验来往过客的,也不过五六人罢了,其余人都在后面的营地当中休憩。 只要出其不意,太孙几人有很大的把握,能够在极短的时间内冲过关卡,不给营地当中兵士反应的时间。 这时营地当中走出了一队官兵,似是到了换班的时候。 即便到了换班的时候,关卡当中的士卒依旧是一副井然有序的样子,没有因为人员变动而发生丝毫混乱。 两班兵士之间也没有进行交流,只是两队的领头相互点了点头,算是打了个招呼。 见此一幕,太孙按下想要冲卡的柳莘、张英二人,用眼神示意他们再等待片刻。 如今两班士卒都在关卡旁边,足足有十人左右。 若是选择这个时候冲卡,便要面对近十人的拦截,显然不是一个明智之举。 因此太孙准备等到官兵换班结束,换下的那班官兵回到营地之后,才行冲卡之事。 一炷香后,关卡旁的官兵换班完成,被换下的官兵也已回到营地当中。 太孙朝身边的柳莘与张英使了个眼神,正要拉着他们一同冲卡,却听到两侧的山林当中突然响起了一阵喧闹声。 听到声音后,营地当中的官兵赶忙冲了出来,像是如临大敌一般,紧紧握着手中的兵器。 看到这群官兵短短时间内,便可摆出一个防守的阵型,张英双眼不禁微微一亮,心中感概这群官兵的训练有素,若是有机会,定要与其统领好好交流一番。 叫喊声回荡在山林之间,让人一时间分不清到底有多少人。 不过片刻之后,两侧山林中突然冲出了上百名粗布麻衣,手拿各式各样农具来充当武器的山贼。 唯有领头几人手上能够拿着一柄大刀。 来到关卡旁边后,这伙山贼的领头之人似是回头看了太孙三人一眼,随后话不多说,便招呼着身后的弟兄朝着官兵冲去。 虽然山贼有上百人之多,看上去气势十足,可面对训练有序,装备精良的官兵,这伙山贼就像是飞蛾扑火一般,仅仅刚一接触,便有数人丢了性命。 随着时间的流逝,又接连有十几人被杀死,换来的也不过是官兵队伍中阵亡一人,几人受到轻伤罢了。 即便如此,这伙山贼依旧不肯罢休,在领头之人的带领下,不畏生死地冲击着官兵的阵型。 被山贼不畏生死的气势所迫,站在前列应对山贼的官兵当中,有一人手上的动作不禁顿了顿。 仅是这一瞬间的愣神,便被山贼给抓住了机会,一锄头敲在了其脸上。 官兵的脸上并没有盔甲保护,因此被山贼敲了一锄头后,直接变成了一副血肉模糊的样子,直直地朝身后倒了下去。 虽然其身后的官兵很快便补充了上来,可这一幕使得山贼的士气得到了极大的振奋,一时间攻势变得凶猛了起来,即使装备差距显着,亦能将面前的官兵打得节节败退。 而山贼的领头之人,则是趁着这一机会,挥舞着手中的大刀砍翻了面前两名官兵,将官兵的阵型撕出了一道口子。 第136章 闯过关卡 随着阵型被攻破,官兵的防守变得艰难了许多,面对山贼的攻势开始节节败退。 好在官兵队伍当中的长官及时站了出来,带领一众官兵遏制住了颓势,在山贼的进攻当中坚守了下来。 自从官兵队伍中的统领站出来力挽狂澜,局势便陷入到了僵持的状态当中,无论哪一边都无法击退对方。 见此一幕,太孙立马便抓住了这一时机,带着柳莘与张英二人,纵马从一侧越过战场,朝着道路尽头飞奔而去。 见到太孙三人竟越过战场驾马而去,官兵当中的统领即刻反应了过来。 这伙山贼之所以会出现在这里,就是为了掩护太孙闯卡。 “是谁派你们来的?” 官兵统领忍不住朝着山贼头目问道。 不过回应他的,只是两声冷笑罢了。 见太孙三人安然闯了过去,山贼头目也不愿与官兵有过多的纠缠,于是立马招呼手下撤退。 看到如潮水般退去的山贼,官兵的统领伸手制止了想要追击的下属。 “穷寇莫追,当务之急是告诉韩王此地之事。” 话语落下,官兵统领吩咐底下人收拾战场之后,便径直回到了营地当中,迅速写了封信件后,便命一名士卒骑马赶快送予韩王。 一旁打扫战场的小兵见状,略带好奇地朝身边的老什长询问道:“老刘,你说头儿为何突然让咱寻找太孙?” 领头的老什长闻言瞪了他一眼,没好气地说道:“好好干你的活,不该打听的就别瞎打听,小恺子。” “切,不说就不说。” 见老什长不愿多说,王恺倒也不急,他知晓老什长向来管不住自己的嘴,即便现在不说,等待会休息的时候,肯定会拉着自己分享那些他听来的小道消息。 待到战场收拾完后,统领便下达了休息的命令,于是王恺所在的一什便三三两两回到了营地当中。 上一班守卡之人便有王恺与老什长,因此今日便不会再有任务。 王恺坐在一棵大树底下,嘴里叼着一根狗尾巴草,遥望着远处的山林,不知在想些什么。 这时王恺的老什长靠了过来,见王恺一副思绪重重地模样,嘴角扯出一丝笑容问道。 “咋啦小恺子,又想起你那个妹妹了?” 王恺闻言点了点头,“也不知我妹妹如今过得怎样,那位友人科考一途顺利与否,如今是否已然考上了秀才。” 心中惦记着自己妹子,王恺地语气当中充满了惆怅。 老什长见状无奈地叹了口气,不知该如何安慰王恺,只好轻轻拍了拍王恺的肩膀以示慰藉。 老什长当初遇到王恺时,他正浑身是伤地躺在山林中,身边还躺着两具尸体,让老什长着实吓了一跳。 不过看到王恺的胸口还在上下起伏,于是老什长便将其背到山下的镇子当中,寻了一家医馆将王恺救了回来。 可一想到这里,老什长顿时又气恼了起来。 只因王恺伤势好转之后,便一直赖在了老什长的身边,说是要报答老什长的救命之恩。 无论老什长好说歹说,都对王恺毫无作用。 当时正值县城招兵的时候,因此即便老什长躲回了军营当中,也被王恺追到了身边。 见到始终摆脱不了王恺,老什长便只好接受王恺。 好在经过一段时间的相处,一老一少二人关系好转了不少,成了忘年交一般的存在。 老什长自然从王恺的口中,知晓了其过往的一些事情。 为了不让王恺沉浸在伤感的情绪当中,老什长准备将自己打听到的消息说了出来。 他在军中可是有名的大嘴巴,任何事情到了他的嘴巴里,用不了几天便可传得军中人尽皆知。 “别难过了,小恺子,想不想知道老头子我打听来的消息。” 说着,老什长的脸上露出一抹兴奋的神情,活像只偷吃到了大瓜的猹。 王恺闻言,心中顿时涌出了一股好奇,忍不住将耳朵朝老什长的方向微微转了过去。 虽然王恺一言不发,但老什长一眼便洞穿了王恺的心思,也不吊王恺的胃口,立马将自己打听到的消息一五一十说了出来。 “小恺子。”说着,老什长扭头看了看统领所在的帐篷,见他没有出来的意思后,这才接着说了下去。 “你可知头儿为何要在此地设卡,让那人当咱的统领,还要咱拿着画像寻找太孙殿下。” 老什长指了指统领所在的帐篷,神神秘秘地朝王恺说道。 王恺这时也将脑袋转了过来,朝老什长摇了摇头,露出了一副好奇的神情。 老什长见状嘿嘿笑了两声,露出了一口黑黄的大牙。 “听说泓乐皇帝驾崩之后,韩王与太子殿下便在争夺皇位,之所以让咱寻找太孙,估计是韩王的主意。” 王恺闻言适时露出了一副震惊的表情,这副表现让老什长很是满意。 “这皇帝之位不是本该由身为储君的太子继承,韩王怎能争夺?” 老什长听到王恺的询问也是摇了摇头,“我不过是名小小的什长,哪里会知晓这些东西。” “不过我听说泓乐皇帝可是死在了回京的路上,据说还是一个叫……叫许开的人把陛下的尸骸给运了回来。” 老什长努力回忆了一番,这才将许开的名字给说了出来。 随后又开始滔滔不绝讲起自己打听来的小道消息,丝毫没有注意到王恺脸色的变化。 足足过了一刻钟,老什长这才停了下来,解下腰间的水壶大口大口喝了起来。 王恺趁着这一机会,朝老什长询问起许开的消息,语气中不自觉地带上了一丝焦急。 老什长抹了抹嘴,努力回忆了一番,在王恺希冀的目光当中,老什长还是摇了摇头。 毕竟许开不过是名小小的司直郎,并不是什么重要的角色,还是借了泓乐皇帝的光,这才让老什长记住了他的名字。 看到王恺的情绪肉眼可见地失落了下去,老什长诧异地看了王恺一眼。 “咋了小恺子,那许开与你有旧?” 第137章 抵达京城 面对老什长的询问,王恺轻轻点了点头,“他便是我那位友人。” 听到王恺的话后,老什长用力拍着王恺的肩膀,大笑着说道。 “好哇,你这小子竟然能与这般人物扯上关系,那许开能率队将陛下遗体给运回来,想必已经是个官了,你妹妹有他照顾,想必如今日子过得不错。” 老什长说完,王恺的脸色顿时好转了不少。 许开能够成为官员,那自己的妹子也多少能沾点光,按照王恺对许开的了解,许开定然不会随意对待小玉。 就在老什长盘算着如何利用这层关系时,却见到王恺猛地站了起来,看向自己说道。 “老刘,我要去京城一趟,看看我妹子如今过得如何。” “好哇!正好可以和那个许开联络联络感情,日后人家若是发达了,咱说不定还能沾点光。” 对于王恺的这个想法,老什长自然是举双手双脚赞同。 见老什长比自己还要激动,王恺眯着眼睛,嘴角带笑地盯着老什长,却是一句话也不说。 老什长见到王恺这种眼神,心底不禁一阵恶寒,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臭小子,你又在想什么鬼主意。” 王恺搓了搓手,笑眯眯地说道:“老刘,既然你这么赞同我前往京城,那这盘缠便由你来提供。” 见王恺想打自己棺材本的主意,老什长嗓门顿时提高了几度,对着王恺连绵不休地骂了起来,足足过了一刻钟才罢休。 不过在王恺的威逼利诱之下,老什长最后还是不情不愿地答应了下来。 毕竟他无儿无女,这些钱财生不带来,死不带去,攥在手里也没用。 就在王恺朝老什长讨要盘缠的时候,太孙三人正马不停蹄地朝着京师的方向狂奔。 一直到座下马匹累的气喘吁吁,口吐白沫时,三人这才在路边停了下来,让马匹休息片刻。 柳莘将腰间的水壶朝太孙递了过去。 “殿下,若是只走小路,想要抵达京城至少还需要两日的时间。” 太孙喝了两口之后,擦了擦嘴上的水渍,“两日时间足够了,肯定能比韩王更快抵达京城。” 柳莘闻言轻轻叹了一声。 他们如今并不知晓韩王的消息,因而不知晓韩王如今已到了哪里,虽然太孙的语气很坚定,但柳莘不知道太孙是胸有成竹,还是仅仅在安慰自己。 柳莘不明白太孙为何执意要在韩王之前抵达京城,甚至为了节省时间,只有马匹实在受不了时,才会休息片刻,三人才能沾光休息一二。 一刻钟后,太孙见三匹马休息的差不多了,于是率先坐上马背,带着柳莘、张英二人继续朝着京城的方向而去。 一连两日,三人都是如此,昼夜不停地奔波,虽然有休息的时间,但都很是零碎,连睡上一觉都成了奢望。 两天的时间里,太孙三人直接奔袭上千里,直达京城。 到了京城城门口时,已是到了黄昏时分,天色渐渐暗淡了下来。 三匹骏马也死掉了两匹,剩下的那只也到了强弩之末。 太孙见状,干脆在距离京城不远的一处山林之中,将其放生,让它在生命的最后时刻,能够在自由中死去。 至于其他两只马匹的尸体,太孙三人实在没有力气掩埋,只好先拿了点树叶、草枝盖在上面。 毕竟这三只马匹在这些天里帮助了太孙许多,并且是为了太孙能尽快抵达京城而累死,太孙心中多少有点感激之情。 不过埋葬之事,只能等到回京之后再作打算。 在京城之前,太孙便看到值守城门的士卒手拿画像,在一个一个查看想要进城之人,显然是在找寻自己。 因此太孙在掩埋马匹时,便取了些泥土抹在了脸上,让本就因连日奔波和暴晒而黝黑疲惫的脸庞,变得更加的粗糙。 即便是一旁的张英、柳莘二人,在见到太孙的这副打扮后,直言太孙不像是个养尊处优的皇帝亲孙,倒像是个地里讨活的庄稼汉。 三人打扮完成后,便混入到进城的人群当中,排着队朝城门走去。 等到了太孙三人进城时,正值太阳逐渐落山,光线变得昏暗不明的时候,因此守城士卒并没有发现三人的异样,于是便挥了挥手让他们进去。 待到太孙三人越过守城的士卒时,却听到其突然大声喊了一句,将三人吓了一跳,以为太孙的身份被发现,差点就要出手将其拿下。 “今日时间到了,想要进城的明日早些过来,你们回去。” 说着,守城的士卒朝面前排着队的百姓摆了摆手,想要将他们驱散回去。 太孙见自己的身份没有暴露,在心中轻轻地松了口气,同时还在暗自感叹自己的运气。 穿过昏暗的通道,太孙便正式进入到京城当中。 映入眼帘的便是亮如白昼的万家灯火,让原本因太阳落山而变得昏暗的天空,都再次明亮了起来。 看着眼前熙攘的人群,以及其中喧闹打闹的孩童。 耳中充斥着街边小贩的叫卖声,鼻腔内也涌入了街边摊位上的包子香气。 太孙看着眼前的这一幕,眼眸中罕见地闪过一丝疑惑的色彩。 右手轻轻抚摸上自己的胸膛,此刻,太孙胸口的衣物当中,正装着大越皇帝印玺,以及泓乐皇帝临终前留下的遗诏。 太孙第一次质疑起自己的决定。 “我的所作所为,到底是对是错?” 这时街边一对孩童的交谈声,将太孙从思绪当中拉了回来。 “牛大哥,为什么你做啥都能成功,让学堂里的夫子都赞赏你,喜欢你?” “嘿嘿。”男孩摸着脑袋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因为我无论做什么事,都坚信自己是对的,自己一定能够完成,并为之付出努力。 若是小妹你也能如此,那肯定能比我还要优秀。” “嗯!”小女孩重重地点了点头,脸上绽放出笑容:“我一定也要变成牛大哥一样优秀的人。” “坚信自己,为之努力……”听到那对孩童的交谈声后,太孙低头朝胸口看去,口中喃喃自语道。 随着话语不断重复,太孙眼眸当中的光也变得愈加明亮。 第138章 大势已去 “这天底下,除了父亲,再没人比我更适合这皇位。” 太孙口中轻声说了这样一句话,声音很小,一旁的张英与柳莘都没有听见。 太孙抬头看向不远处的万家灯火,心里暗暗想道。 “若是让二叔当上了皇帝,以他的性子,绝对不会休养生息、与民休息,唯有父亲上位才可收拾皇爷爷的烂摊子,使百姓安居乐业。” 经此一役,太孙心中的信念变得愈加坚定,体内的种子开始了萌芽,身上逐渐出现了一股莫名的气势。 轻轻抹了抹胸口,“皇爷爷,我定然不会让你失望。” 随后太孙便迈着大步子,朝东宫的方向而去。 许开正身处东宫之中,在赵王的阻拦之下,太子暂时无法即位,因此只好依旧住在东宫之中。 此刻召集了自己一脉当中的重臣,正商议破局之法,如何才能击败联手的韩王与赵王二人。 许开一人站在角落当中,静静地听着几名大臣在太子面前述说自己的计策。 许开如今渐渐明白过来,太子有意培养自己,无论商议何事都会让自己在一边旁听。 这段日子耳濡目染之下,许开也从几位重臣身上学到了不少处事之道,并且对大越如今的情况有了些许了解。 当下韩王手中掌握着十来万军队,其中完全忠于韩王的,足足有数万人之多。 韩王在朝中的势力在得到一些墙头草的加入后,亦是缓缓恢复了过来,虽达不到被太子清扫之前的程度,但也是原来的一半有余。 赵王在泓乐皇帝在世之时,便掌管着京城的城防,以及大越的一众情报机关,天底下大大小小的事情,极少数能瞒过赵王的耳目。 太子虽说在朝堂上的势力远大于韩王,但在赵王的阻挠下,太子的一切行动都得加上一套镣铐。 等到韩王率军归来后,在赵王的帮助下,便可不费吹灰之力拿下京师。 到时候即便先皇遗诏上指定的继承人并不是韩王,那韩王大可以雷霆之势发动一场政变,逼迫太子禅位。 如今先皇的遗诏,竟成了太子登基前最大的,也是最为致命的一个阻碍。 太子唯有在韩王归来之前,将这一阻碍清除,顺利登上皇位并收缴赵王的兵权,这才能坐稳皇帝之位。 “殿下,如今只有两广与两湖布政使司仍然遵守您的调令,派遣大军前来京师,不过等他们到了,估计黄花菜都凉了。” “其余省份的都指挥使为何不发兵,那群藩王又为何没有丝毫动作?” 太子接连抛出了两个问题,可底下的大臣们皆低垂着脑袋,没人应答。 在太子得知泓乐皇帝驾崩的消息时,便以监国太子的身份,想要调动各地军队前来护卫京师,抵抗韩王手下的军队。 刚开始各地省份都指挥使皆一一响应,派出军队赶往京师。 边境拥有军队的藩王,亦有不少人亲自率领部队朝着京师赶来。 可仅仅过了两日,这群人便逐一返回了原地,像是同时接到了某人的指令一般。 只有两广与两湖四个省份的都指挥使,没有召回派往京师的军队。 不过想要指望这群军队跨越大半个大越抵达京师,估计不知道得等到什么时候。 太子看着身前的数位大臣,皆在朝中担任了重要的职务,其中不乏内阁成员与内阁首辅。 可面对当下的困境,他们的脸上都不约而同露出了一筹莫展的表情。 如今除非能够在韩王抵达京城之前找到那封遗诏,太子才有转圜之机,不然等到韩王回到京城,太子便完全失去了夺胜的机会。 面对此番困境,书房当中的许开也在暗自思考破局之法。 不过哪怕许开想破脑袋,也无法得出一个有效的计策。 “难道今世就要止步于此了?” 即便是坐在上首的太子,此刻心底也是充满了不甘与绝望。 他清楚自己二弟的性子,若是让他得了皇位,到时候自己一大家子估计都离死不远了。 这时底下的一名官员突然站了出来,跪伏到太子脚下。 这一行为立马吸引了在场之人的注意。 “萧大人,莫非你想出了什么好计策?” 太子以为萧阁臣想出了什么破局之法,于是充满了希望地朝其询问,并伸手想要将萧阁臣从地上扶起来。 “殿下,臣……并未想出破局之法。”萧阁臣摇了摇头,扑灭了太子的希望。 “臣乞求殿下放弃挣扎,向韩王殿下投降。” 听到萧阁臣的话后,太子默默将伸出去的手收了回来,回身坐到椅子之上,眼眸中闪过一丝寒光。 端起桌上的茶杯抿了一口,“萧大人,韩王许诺你什么好处,竟让你这么迫不及待投入他的阵营。” 太子的表情很平静,可是语气当中的寒意却透露出其内心的愤怒。 “殿下,如今韩王朝夕之间便可抵达京城,到时我们面对他毫无还手之力,早些归降兴许还能落得个好些的下场。” 萧阁臣显然不太甘心,还想劝说太子早些投降。 殊不知他每说一个字,太子眼中愤怒便会加重一分。 等到萧阁臣全部说完时,太子眼中的愤怒也已是忍耐到了极点。 可内心当中的愤怒,最后也不过是化作了口中的一声叹息。 “唉,人各有志,萧阁臣,你走。” “殿下……” 萧阁臣还想再说些什么,可看到太子眼中怒火后,还是将嘴边的话收了回去。 “唉……” 萧阁臣轻叹一声之后,转身默默离开了书房。 太子没有想到,与自己关系极好的萧阁臣,竟会在此时背叛自己向韩王投诚。 不过太子也知道自从赵王在朝堂之上,将先皇留下的遗诏宣告出来后,自己便是大势已去了。 因此对于萧阁臣的背叛,倒也算是意料之外,情理之中。 太子看在二人多年的交情下,这才放任萧阁臣离开。 “你们有谁想要投降,自行离开便可。” 书房中响起了太子充满无奈的声音。 第139章 父子相见 许开静静地看着书房当中剩下的众位大臣。 当萧阁臣站出来劝说太子时,便有几人的脸上出现了意动。 太子的话语落下不久,便有一人朝着太子深深行了一礼,也没有再多说什么,行完礼后便默默转身离去。 这人的动作像是启动了什么开关一样,接下来又有数名大臣按照同样的方式离去。 最后书房当中,只剩下了内阁首辅杨胤、吏部侍郎吴巍以及兵部尚书吕环,这三名太子的死忠份子。 算上角落中的许开,那便是四名。 太子手下,如今只剩下四名与自己利益密切相连,值得信任的人。 看着面前的四人,太子的脸上难得露出了一抹微笑。 在看向许开的目光当中,更是充满了浓浓的欣赏。 他没有看错人。 太子很感谢这四人能在自己穷途末路时,依旧愿意与自己站在一起,因此并不想辜负许开四人的信任。 不过事到如今,太子确实没有一点胜算,能够击败联手的韩王与赵王。 心中那一丝因许开四人而产生的暖意,很快便被绝望冲刷干净。 “唉,到了现在,你们四人仍愿意跟着我,让我心里很是感动。 可是我已无力战胜韩王与赵王,你们还是为了各自的前程,投奔他们二人,莫要为了我而搭上性命。” 太子轻叹一声,想要让四人为了自己的性命、家小着想,趁着胜负未分,赶紧投入韩王麾下。 不过太子的话语并没有对许开四人产生影响,眼神中依旧带着不可撼动的坚定。 “如今胜负尚且未分,殿下怎能自暴自弃。” 首辅杨胤上前两步,拱手朝太子说道。 “杨大人所言没错,我们只需在韩王抵达京城前找到先皇遗诏,便可掌握先机。” 兵部尚书吕环紧跟着站出来说道。 “想要在如此短的时间内找到先皇遗诏,这谈何容易。” 太子微微摇了摇头。 吕环的话说着简单,可真要实践起来,却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太子在心中轻轻叹了口气。 “爹,您难道就这么不喜欢我吗?” 太子知晓自己从小体胖虚弱,性格随和,根本不讨父亲的喜爱,若不是有皇爷爷在,估计自己连燕王世子的身份都不一定能得到。 而二弟韩王,自小便练武捶身,习得一手马上本事,性子也与泓乐皇帝相似,因此更能讨父亲的欢心。 燕王起兵时对韩王说的那句话,太子自然知晓,因此担任监国之务后,每日都勤勤恳恳,致力于治理好国家,让父亲专心北伐,无需为之担忧。 即便如此,事到如今太子感觉自己的一切行为,都好像是无用功一般,根本没被泓乐皇帝记在心里。 这才在驾崩之后,还留下一封遗诏阻碍自己即位,为韩王拖延时间。 “爹,您心里难道没有天下百姓,世间黎民吗?您难道真的希望咱大越连出三代马上天子?” 与弟弟韩王相比,太子认为自己无疑更适合皇帝之位,唯有自己才能收拾好泓乐皇帝留下的烂摊子。 可如今自己恐怕要与皇帝之位无缘了。 正当书房内一群人焦头烂额地思索着破局之法时,门外突然响起了一阵极重的脚步声,以及太监王振压抑不住欣喜的惊呼声。 “太孙殿下,您回来了!” 话语刚落,书房的大门便被人一把推开,昏黄的日光照射进书房当中。 看到自己的儿子突然出现在面前,太子直接从座位上站了起来,一步一步朝着门口的方向移动。 可没走两步,太孙的身影便跪倒在了太子的面前。 “爹,孩儿回来了!” 看着面前身形瘦削,衣饰杂乱,头发宛如鸡窝一般杂乱的儿子,太子缓缓蹲下身子,颤抖着将他从地上扶了起来。 可等太孙从地上起来后,太子的脸色大变,面带痛苦地说道。 “傻孩子,你为何要回来啊!” 太子的眼眸微微反射着光亮,语气颤抖着,充斥着悲伤。 见到父亲的这副模样,太孙反倒是忍不住笑了起来。 “爹,我回来是为了帮你!” 太子似是被儿子嬉皮笑脸的态度气到了,捂住胸口骂道:“你这小子有何能耐,能比得过书房内众位大臣不成,他们都无计可施,你又如何帮得了我! 倒不如学学你建汶叔父,多少还能保住个性命。” 听到父亲的话后,太孙只是嘿嘿笑了笑,也不多做回答。 等到太子说完后,太孙这才缓缓从怀中掏出了一个小布袋子。 见到这一幕,太子不禁有些好奇道:“这袋子里面装着何物?” 面对父亲的疑惑,太孙并没有回应,只是慢慢将袋子解开,将其中的物件露了出来。 是一封卷起来的诏令,以及一个玉制印玺。 太子仅是一眼,便认出那枚印玺正是皇帝印玺,代表着大越皇权。 既然那枚印玺是泓乐皇帝随身携带的皇帝印玺,那一旁卷起来的诏令,很有可能是泓乐皇帝当初留下的遗诏。 想到这里,太子的呼吸不禁重了些许,死死盯着布袋里的诏令,眼眸中冒出了不少血丝。 书房内其他几人也都围了上来,想看看太孙到底带回来了什么东西,能让太子做出如此反应。 几位大臣虽没有亲眼见过皇帝印玺,但对一旁的诏令倒是十分熟悉。 不过布袋中的印玺既然敢以龙为装饰,那定然是皇家之物。 几位大臣很快便猜到这枚玉玺极有可能便是那皇帝印玺。 众人对视一眼,皆看到对方眼中掩藏不住的喜悦。 许开在看到传国玉玺以及那封诏令后,心里也是重重地松了口气。 “既然传国玉玺到了太子的手里,那遗诏上的继承人是谁,便不重要了。” 许开刚在心底说完这句话,便看到太孙将遗诏缓缓打开,里面的内容也呈现在了众人的面前。 遗诏的内容很多,不过前面的一大半都是泓乐皇帝的临终前的感慨与嘱托。 在遗诏的末尾,泓乐皇帝将自己选择的继承人说了出来。 第140章 我终于被认可了! 赫然是太子褚高炽的名字。 看到自己是泓乐皇帝临终之前指定的继承人,太子的眼眶当中顿时泛起了一阵水光。 他并不是因得到皇位而高兴,而是因得到父亲的认可而喜悦。 褚高炽虽身为太子,位高而权重,但他最想要的不是皇位,反而是父亲泓乐皇帝的认可,甚至已经成了执念。 十几年来不辞辛苦的劳作,就是为了有朝一日,能够让泓乐皇帝亲口说出认可自己的话语。 即便多年的劳累使自己的身体变得愈发虚弱,也在所不惜。 如今实现之后,太子心中的喜悦之情溢于言表,难以掩饰,从前的城府在此刻消失无踪。 “瞻基,你皇爷爷认可我了,他终于认可我了!” 太子不顾形象地仰头大笑了两声,朝着自己儿子说道。 看到父亲如此欣喜,太孙脸上也不禁露出了一抹笑容,可眼中却闪烁着一股莫名情绪。 与其说泓乐皇帝是认可太子,不如说是因为他这个好圣孙。 泓乐皇帝弥留之际时,曾拉着太孙的双手,将自己的顾虑说了出来。 “瞻基啊,太子虽身宽体胖,却是体弱多病,身体状况即便是与朕相比也是不遑多让,朕怕他即位不久便…… 到时候你独自一人面对二叔、三叔,朕害怕你会重走建汶的老路。” 靖难之事一直是泓乐皇帝心头的刺,如今太子体弱,韩王手中又握有军队。 泓乐皇帝担心若是太子即位后不久便出事,那太孙一人估计难以对付韩王。 可泓乐皇帝最终还是选择相信太孙,他相信太孙与建汶不同,也不想大越连出三代马上天子。 只不过这些话太孙并没有说出来,他也不想破坏老爹的心情。 过了一会后,太子逐渐平静了下来,双眼扫过书房内几人,语气之中带着难掩的兴奋。 “明日我便会在朝堂之上宣布遗诏,并收缴赵王手中的权力,还请诸位助我一臂之力。” 听着太子的计划,书房内众人都轻轻点了点头。 不过当太子将目光投到许开身上时,短暂思索片刻后,缓缓开口说道。 “平之,你辛苦许久,这几日你待在家里便可,好好休息一下。” 说着,太子摆了摆手,示意许开可以离去了。 “多谢太子殿下。” 道了声谢后,许开朝门外走去。 对于太子的这一决定,书房内其他三名大臣虽心中疑惑,但是并没有出声抗议,只是脸上或多或少露出不解的神色。 太孙倒是替他们问出了心中的疑惑。 “父亲,您为何让许开这几日回家休息,他可是一大功臣啊!” 杨胤三人也适时将探究的眼神投向了太子,想听听他心里的打算。 看着几双好奇的眼神,太子没有立即回答,而是先走出书房,朝院中的近侍吩咐道。 “通知禁军统领,让他派两人去往许开房子附近看守,免得他遭受歹人袭击。” 书房内三人听到太子的吩咐后,这才齐齐放下心来。 太子回到书房后,自然察觉到了他们脸上的细微变化,嘴角轻轻噙着笑说道。 “平之如今尚且年幼,接下来几日内说不定城中会有所动荡,让他待在家中,是为了他的安全着想,难道你们忘记了他曾当街受到歹人袭击吗。 等到即位之后,处理完韩王与赵王的事情,我自会论功行赏,你们无需担心。” 听到太子的一番话后,书房内三人齐声喊道:“殿下英明!” “好了。”太子摆了摆手,“你们先行回去,明日按照计划行事便可,这两日我亦会派遣宫中禁军保护你们的安全。” “多谢太子殿下。”感谢一番后,三人齐齐退出了书房。 一时间书房内只剩下了太子与太孙二人。 好一会后,书房内突然响起了太子的声音。 “张英、柳莘,你们二人进来。” 得知了太孙这些天的经历后,太子想要与张英、柳莘二人好好交谈一番。 听到太子的话后,在外等候多时的张英与柳莘二人,这才敢推门走进书房。 “见过太子殿下。” 行了一礼之后,二人便垂着脑袋,静静地站在一旁,等候太子问话。 “柳莘。”太子将目光放在了跟随太孙身边多年的柳莘身上,“你跟在瞻基身边多久了?” “回殿下的话,臣跟在太孙身边已有五六年了。” “这么多年了啊……” 太子沉吟片刻后,继续说道:“这次你护佑太孙一路抵达京城,功不可没,说说看你想要什么赏赐?” 话语刚落,柳莘便立马跪倒在地:“护佑太孙实乃微臣本分,哪里敢向殿下讨要封赏,只求殿下能让我一直跟在太孙身边便可。” 听到柳莘这番没追求的话,太孙在一旁默默翻了个白眼。 心中已经暗自下好决心,待到日后自己荣登大宝,定然将柳莘外派出去,免得让他在自己身边蹉跎岁月。 “既然如此,那你的封赏便待到我即位之后才论。” 随后太子又将目光转向了一旁的张英。 “张英,你不好好在宁夏卫待着立功赎罪,为何要擅自脱离值守,岂不知这是罪加一等!” 在说这话的时候,太子的眼神变得锐利无比,让张英感觉像是被无数根针扎一样,浑身不自在。 听到太子指责自己的话语,张英嘴巴张了张,可看到一直朝自己使眼色的太孙后,临时改变了嘴边的话语。 “臣知罪,请殿下责罚。” 看着跪倒在地的张英,太孙满意地点了点头,他生怕张英会出言顶撞太子。 若是如此,那即将到手的封赏定将破灭。 见张英是非分明,没有为自己的过错而寻找借口,也没有因太子忽略自己的功绩而恼怒,太子脸上缓缓露出了一抹笑容。 “不过功罪相抵,我不仅不会责罚你,反倒还要好好奖赏你一番。 待到我即位后,便由你来接手京城的城防,不知你有何异议?” 张英闻言呆愣了一瞬,旋即立马反应过来,沉声道谢了一番。 “多谢殿下,臣毫无异议,谨遵殿下安排!” 第141章 臣恳求太子殿下即位 次日一早,太子还是如往常一般召开朝会,处理各地事宜。 由于连年的天灾人祸,因此大越各地都出现了不少问题亟需解决。 或是水患、旱灾,亦或是匪灾。 不过面对这些问题,中央也无力解决,既无法派发赈灾银两,也没有空余的兵力派往各地剿匪,只好让各地知府自行解决。 而地方实在无力承担的,则要等到太子即位,并清算朝中异党后,才能空出手来处理。 在太子处理底下官员呈上来的政事时,赵王一直都站在一旁冷冷看着,似乎他站在这里只是为了监视太子一样。 上报事宜的官员得到太子的处理命令后,还需朝赵王的方向看上一眼,唯有见到赵王点头,这些官员才敢应承下来。 其中不少官员曾经还归属于太子一脉,如今见到太子势微,便迫不及待朝韩王投去了忠心。 这些官员的小动作都被太子看在了眼里,并未在太子的心中造成什么波澜。 待到语气平静地处理完最后一件事宜后,朝堂之上顿时陷入了一片寂静。 见事情全部处理完毕,与大臣们预料的不同,太子迟迟没有宣布退朝的打算,而是静静地看着底下的官员队伍,眼中闪烁着莫名的光芒。 赵王不愿让这种诡异地寂静持续下去,于是正想站出来让太子退朝,没想到一人先他一步走了出来。 正是内阁首辅杨胤。 “启禀殿下,臣还有一要事相奏!” 只见杨胤迈步从队列中走了出来,跪伏在朝堂中央,中气十足地喊道。 见到杨胤突然冒了出来,赵王心中顿时涌上一股不祥的预感。 不过此时正值朝会,赵王也没有权力出声阻止,只能静静地等待杨胤的下文。 “这杨老头不知在打些什么主意,不过事到如今,什么鬼把戏都毫无作用。” 暗自在心中安慰了自己一番后,赵王这才将那股不祥的预感压了下去。 朝堂之上,见到杨胤突然站了出来,队列中的官员纷纷跟身旁的同伴小声议论了起来。 吴巍只想静静地当个木头人,却躲不过身边之人的询问。 “老吴头,你可知杨大人想要做什么?” 问话之人正是礼部尚书萧阁臣。 见到昨日才背主求荣的萧阁臣竟向自己打听了起来,吴巍冷哼一声之后便偏过头去,不愿与萧阁臣有过多的交流,省的日后遭太子误会。 “嘿!你这老吴头就是一根筋,不说就不说。” 萧阁臣见吴巍一副看不起自己的模样,于是轻骂一声之后,便放弃了从吴巍处打听消息的打算。 兵部尚书吕环的遭遇与吴巍一样,都受到了身边同僚的询问,并且还都是曾为太子一脉的官员。 对于他们的打探,吕环也同吴巍一样,偏过头去不再理会,安静地做个不会说话的哑巴。 见二人不肯多说,其余官员也不好强求,想着太子如今日渐衰微,料他再也翻不起什么大浪,于是不再议论纷纷,等着杨胤接下来的动作。 随着众位大臣不约而同安静了下来,朝堂之上一时间又陷入到诡异的寂静氛围当中,好像在这份寂静的背后,正在酝酿着一股滔天的风暴。 “杨首辅,不知你有何要事?” 太子平静的声音在朝堂上响起,萦绕在每个人的耳边。 赵王从中听出了些许不对,感觉在这平静的背后,好像还蕴含着一丝丝激动。 可手下昨日并没有传回来什么消息,因此赵王只当是自己这几日太过劳累,有些神经太过敏感了。 “看来是这几日太过劳累了,等二哥即位后,我可得好好休息一番才行。” 赵王还做着韩王继承皇位的大梦,殊不知就在今日,一切都会发生天翻地覆的改变。 “臣恳请太子殿下即位!”杨胤抬起头来,说出的话让朝堂内众臣皆吃了一惊。 “国不可一日无君,自先皇仙去后,大越已有数日无君。”杨胤从地上站了起来,一一扫过各位大臣的脸庞。 “如今太子殿下为先皇钦定储君,理应灵前即位,执掌天下大权,处理国家政务,让黎民百姓安心。 为了天下的百姓着想,臣恳求太子殿下即刻继位!” 杨胤重新跪伏在地上,头紧紧贴在地面上。 朝堂之上的臣子皆被杨胤的这番话弄得不知所措。 明明先皇留下遗诏指定了继承人选,为何杨胤仍要执意让太子登基,莫非背后藏着什么手段。 片刻时间内,站在朝堂之上的大臣们皆思绪纷飞,思索着杨胤为何会在今日弄出如此闹剧。 “难不成他已经投靠了韩王,今日举动不过是为了让太子难堪,因此来充作投名状。” 一名官员心中突然冒出了这个想法,并且深深扎根在了其心底。 赵王原以为杨胤想搞波大的,没想到竟是在朝堂上拉了坨大的。 于是赵王缓缓来到朝堂中央,冷笑着看着跪伏在地的杨胤。 “杨大人,先皇已留下遗诏,指定了继承人选,今日你执意让太子殿下即位,莫不是想让太子违抗先皇旨意!” 接着不等杨胤说话,赵王又将目光转向太子,拱着手说道。 “太子殿下,杨胤今日所为不遵先皇旨意,按律当诛,臣请求将其下狱,即刻问斩!” 好不容易逮到了一个机会,赵王自然想迫不及待除去杨胤这位太子的左膀右臂。 “唉……” 坐在龙椅上的太子轻叹了一声。 听到这声叹息,朝堂内众臣皆以为太子会按照赵王的提议,将杨胤拿下问斩。 “唉,不知杨大人今日为何如此,岂不是白白葬送了自己的性命,真是可惜啊!” 萧阁臣静静地看着这一幕,心底不由得暗自叹息了一声。 内阁中的另外二杨,此刻也是在心中暗自感慨。 为了保证家族的经久不衰,京城杨家在太子与韩王两边都下了注。 为的就是无论哪方上位,杨家之人都能够有从龙之功,保证杨家不会因夺位一事而受到牵连。 第142章 韩王到场 听到太子的叹息声,赵王面色一喜,以为太子要就此妥协。 谁料太子却并没有提及对杨胤的处罚,而是朝殿外喊道:“宣太孙褚瞻基进殿!” “什么!” 赵王听到此言,立马转身朝大殿门口看去,方才出现在脸上的笑意,顿时转变为了震惊。 “明明做了如此多阻拦,大侄子怎么还会比二哥还早回来?” 不过赵王很快又笑了起来,“大侄子回来又如何,没有遗诏在手,对大哥毫无帮助,倒是可以一举将他们拿下。” 眼神中原本的震惊也消失不见,变得平静了许多,回到原本把握局势的姿态。 随着宫内寺人将太子的旨意传出殿外,一道身影缓缓越过大门走了进来。 跪伏在朝堂中央,太子从怀中将泓乐皇帝的遗诏掏了出来,双手呈过头顶,声音高昂地说道。 “臣不辱使命,将先皇遗诏带回!” “先皇遗诏怎会在你手里!?” 赵王无法继续保持镇静,看到太孙手中的诏书后,惊声说道。 很快赵王又是脸色一变,轻声喃喃道:“如此看来,传国玉玺也定然到了你的手中!” 赵王跌坐在地,全无这些日子展现出的风度,心中暗道一声完蛋。 台阶下的太监从太孙手中接过了先皇遗诏,送到了龙椅上的太子手里。 拿到遗诏后,太子直接站了起来,上前两步俯视殿内的众位大臣,缓缓打开了手中的遗诏。 太子打开遗诏的动作很慢,慢到殿内所有人都感受不到时间;太子的动作又很快,感觉只是一瞬间,卷起来的遗诏就已经被打开。 朝堂上的氛围很安静,安静到所有人都可以听到自己逐渐加速的心跳声。 一名官员只是呼吸声略大了一些,便被身边的官员给制止。 这一紧张的气氛让所有人都感到不适,像是快要无法呼吸一样。 不过随着太子开始复述遗诏上的内容,众位臣子听到泓乐皇帝并没有在遗诏的开头便宣布继承的人选,心里不约而同松了口气。 底下大臣的表情都落在了太子的眼中,但是这没有对太子造成一点影响,宣读遗诏的速度依旧不紧不慢,始终保持着一样的速度。 不知过了多久,太子终于读到了整封遗诏的最后部分,同时也是最为关键的部分。 “朕有子三人,老大忠厚谦善,待人温和;老二骁勇善战,功勋卓着;老三淳朴勤恳,不争不夺。 然老大体虚多病,脚有跛疾,有失天子威势;老二为人蛮横,不通政事,难当国家大任;老三常无主见,亦无决心,恐为当世本初。 朕思虑良久,胜任天子之位的最佳人选……” 说到这里,太子的声音戛然而止,没有宣布先皇决定的继承人选。 而是抬起脑袋,看向大殿的门口。 这一吊人胃口的行为着实让殿内众臣感到恼火,可对方毕竟是大越目前身份最为尊贵之人,因此即便心有不满,也只能憋在心中。 众人顺着太子的目光看向大门,想知道太子为何中断遗诏的宣读。 只见一道身影一把甩开身旁阻拦的小太监,即使没有得到太子的召见,也自顾自地走了进来。 “大哥,不,太子殿下,好久不见!” 来人正是从漠北草原赶回来的韩王。 他显然一到京城,便急忙来到了皇宫,身上的甲胄都还未脱下。 不过好在腰间并未携带佩剑,这一点倒是没有违反宫廷礼仪。 虽然韩王未等下人通报便径直走了进来,但太子显然没有处罚韩王的想法,只是站在台阶之上,面带微笑地看着一步步朝自己走来的弟弟。 韩王来到台阶跟前,站到了此刻正跪伏在地的大侄子身边。 微微侧头朝地上的太孙看了一眼,韩王便收回自己的目光,抬头直视着太子的双眼。 见到韩王丝毫没有行礼的打算,一旁的寺人尖声喝斥道:“大胆!见到监国太子竟不行礼!” “聒噪!”韩王只是朝寺人投去了一个眼神,便将其吓得连连后退,像是看到了什么恐怖的东西一样。 看着台阶下韩王的所作所为,太子并未出声制止,而是面带微笑地注视着,并未因其不礼行为而感到气恼。 待到韩王处理完一旁的寺人后,太子盯着自己的二弟,缓缓开口说道。 “二弟,你来的正好,我现在正要宣布父亲决定的继位人选。” 听到父亲二字,韩王瞳孔微微一震,不过很快又平静下来。 扭头看了眼一旁跌坐在地的赵王,韩王的心中隐隐有了股不好的预感。 “难道父亲没有选择我,而是选择了大哥?”韩王的双眼死死地注视着太子手中的遗诏,心里全然没了先前的自信。 当初泓乐皇帝北征漠北蛮夷,身边只带了韩王一人,这让韩王不禁产生了一股错觉。 泓乐皇帝不顾身体安危,执意要出征漠北,并且只带自己一人,莫不是有何重要之事要叮嘱自己。 并且携带的将领还多为自己党羽,这让韩王变得更加膨胀,感觉泓乐皇帝准备将整个北伐大军都交给自己,用以对付京城内的太子。 若是泓乐皇帝在北伐途中不幸身亡,韩王还可以有足够的力量防止太子不遵诏令。 可北伐中途,泓乐皇帝竟将太孙召来军中,这让韩王不禁产生了一丝危机感。 而泓乐皇帝想要将神机营交给太孙的行为,更是让韩王产生了一丝恐惧的情绪。 神机营作为北伐大军中战斗力最强的军种,只听命于皇帝,并且韩王的势力完全无法渗透到其中。 即便是英国公和成国公的部队,都有不少韩王的内应。 因此韩王这才冒着和泓乐皇帝决裂的风险,强行将神机营夺入自己手中,免得被太孙所利用。 当初许开将泓乐皇帝的遗体运出大营时,早已被韩王得到了消息。 韩王之所以未曾出手阻拦,就是因为得到了赵王的信件,其中提到泓乐皇帝临终前留下一封遗诏,指定了皇位的继承人选。 韩王知道这一消息后,花费了许久才按捺住心中的欢喜。 第143章 守得云开见月明 太子本就身为储君,先皇若是有意让其上位,自是无需留下遗诏来指定继位人选。 因此即便太子得到了先皇的遗体,群臣知晓了先皇驾崩的消息,只要有遗诏在,太子就不可能灵前即位。 不过有一点让韩王一直心有芥蒂,那便是在北伐大营中,始终找寻不到那枚传国玉玺。 韩王很快便猜到传国玉玺被太孙带在了身上,这才竭力阻挠太孙回京,免得太子父子二人合力篡改遗诏。 这可能是他们唯一获胜的方法了。 韩王的目光从遗诏上转移,转而注视着太子的双眼,嘴唇轻启,从口中吐出了几个字来。 “还请太子殿下宣读继位人选。” 看着韩王逐渐变得通红的双眼,太子的嘴角微微升起了一个弧度。 “朕思虑良久,胜任天子之位的最佳人选便是,太子褚高炽!” 听到太子二字,韩王脑海中像是有颗炸弹爆炸一般,大脑中全是嗡鸣声,太子之后说了什么,韩王完全没有听见。 韩王身体晃了晃,很快又恢复了稳定。 “不可能,先皇指定的继承人不可能是你,这封遗诏绝对是伪造的!” 韩王不甘的咆哮声在朝堂上响起,回荡在每个人的耳边。 “先皇若是想让你继承,何必留下这封遗诏,这难道不是多此一举?” 韩王的声音继续响起,这一次倒是引得众位大臣低头思考了起来。 “是啊,太子殿下身为储君,先皇想要让殿下继承,根本无需再留下一封遗诏,这其中难道真的出了问题?” “伪造诏书可是大罪,太子殿下难道不明白?而且只有拿到传国玉玺,才有篡改诏书的能力。” “不错,可如何解释先皇这一番多余的举措呢?” …… 听到韩王的话后,底下的官员纷纷议论了起来,大多聚焦于先皇遗诏指定太子为继承人,这一多余的动作。 话锋渐渐偏向于韩王,对太子手中的遗诏逐渐产生怀疑。 韩王见状心头一喜,紧接着乘胜追击道:“太子殿下,若是我所料不错,传国玉玺现在就在您手里?” 韩王不似方才那般失态,变得平静了许多。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二弟你不过也只是猜测罢了,可拿得出证据来?” 太子将手中遗诏收起,嘴角带笑地朝韩王说道。 “北伐大营中全然没有传国玉玺的影子,不是被太孙拿走,那又有谁有这个胆子?” “没错,传国玉玺确实被我带走了。”不等太子回答,太孙跪在地上抢先回应了韩王。 见太孙承认,韩王强忍心中笑意,看向台阶上的太子:“太子殿下,如今您还有何话可说?” 太子轻轻摇了摇头:“传国玉玺如今确实在我手里,我无话可说。” 就在韩王嘴角刚绽放出一抹笑容时,太子又继续缓缓开口说道。 “可这又如何证明我篡改了先皇的遗诏?” 接着太子朝身旁的寺人摆了摆手,示意他将遗诏拿给韩王。 等那名寺人将遗诏捧到韩王身前时,太子平静的声音响起。 “二弟何不亲眼看看遗诏,看看这笔迹是否熟悉。” 韩王朝上首的太子瞥了一眼,随后拿起寺人手中的遗诏,动作轻柔地将其打开。 韩王看得很仔细,一字一句都不肯错过,希望能看出一丝伪造遗留的痕迹。 可这封遗诏确实是泓乐皇帝亲笔所写,诏书上的笔迹韩王自然熟悉。 “这……” 韩王抬头还想说些什么,却看到太子手上突然多出了一张画像。 其上正是泓乐皇帝的面容。 “你当着父皇的面说,这封遗诏到底是真是假!” 这一刻,太子将自己的气势毫无保留全部释放了出来,直直地压向台阶下的韩王。 太子此刻再无平日里憨厚仁善的模样,反倒像是一头不怒自威的雄狮,光是看上一眼,便让人心中不禁生出膜拜的冲动。 底下一名心志不坚的官员被气势所迫,竟是直接双膝跪倒在地,身体紧紧匍匐在地面上,好似这样才可让自己好受一些。 其余官员虽不至于如此,但也只能勉强抵抗太子释放出的威势,脸上无一不露出难受的神情。 身处风暴中心的韩王,见到与平常全然不同的太子,心头微微一震。 接着又看了眼太子手中的画像,韩王缓缓低下脑袋,轻声说道:“这封遗诏是真的。” 韩王的声音虽轻,但在安静的朝堂之上,仍然传到了每一位臣子的耳中。 见到韩王低头认输,韩王一脉之人,以及当初背叛太子投靠韩王的官员,皆脸色大变,心中一片哀呼。 这一次皇位争夺战,他们是站错队了。 而在这种重要事件上站错队伍,后果自然是可想而知了。 前些年建汶一朝的官员便是活生生的例子。 之前出声议论太子手中遗诏真假的官员,此刻更是紧紧闭上了自己的嘴巴,企图逃过太子的注意。 就在底下官员沉浸在心中的哀伤时,台阶上的太子将之全部收入了眼中。 缓缓坐回到龙椅之上,太子语气柔和地说道。 “我决定于明日即位,登基大典一切从简,切记不可劳民伤财,参与之人过往之事可不再追究。” 听到不再追究四个字,底下的韩王一脉的官员还在愣神,有些难以置信。 而杨胤却是动作极快地站了出来,看了眼失魂落魄的韩王、赵王二人,不急不慢地开口说道。 “微臣拜见大越新皇,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听到杨胤的呼声,龙椅上的太子身躯微微一震,心底的忧虑顿时散去大半,脸上不禁露出了一抹由衷的笑容。 这些天的坚守,总算是到了尽头。 在杨胤的带领之下,朝堂上的官员纷纷跪倒在地,及时转变了自己的阵营,齐声高呼万岁。 韩王转头看了眼身后的官员,心里顿时涌起一股无力感。 双膝渐渐失了力气,韩王跪伏在地上,声音很轻,在一众官员的呼声中,好似根本听不见。 “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第144章 太子即位,换元永熙 在朝会之时,许开正站在自家的院子当中,陪着长大了许多的多吉玩耍。 如今多吉身上的毛发逐渐生长,尤其是脖子上的那一圈,宛如狮鬃一般,看上去倒有了些敖犬的威武。 虽说许开离家多日,但多吉仍然与许开十分亲密,没有因许开这些日子的缺席而感到生疏。 就在许开想要将手中的木棍扔出时,天上突然降下了一缕阳光,不偏不倚照到了许开的身上。 感受着身上的温暖,许开抬头朝天上望去。 只见天上的云层蓦然缺了一个口子,阳光便顺着这道口子全部倾泻了下来。 “出太阳了!” —————— 次日一早,被叫醒的许开睡眼朦胧地从床上爬了起来,匆匆收拾了一番后,便坐上一顶轿子朝着皇宫太和门而去。 身边还跟着张途,以及太子派来的几名护卫。 自从许开发现轿子比马车更为划算后,便一直采取轿子出行的方式,只是速度要慢上一些罢了。 来到皇宫大门前,已经有一队官员排在门外,相互攀谈着等待登基大典开始。 都是些品秩不高的小官。 许开刚从轿子上下来,来到队伍中卫清的身边,还未与其打声招呼,便看到太和门旁边的侧门从里边缓缓打开。 一队太监从门后走了出来,领头之人正是与许开有过交集的王振。 “诸位大人,请随咱家进去。” 王振欠身朝面前的官员们行了一礼,随后便转身率先从侧门走了进去。 在王振的带领下,一众官员排着队陆续走进了太和门内的广场。 太和门内的广场十分宽阔,要不然也不会被太子选为举办登基大典的场所。 在广场的中央,是工部加紧制造出的一处台子。 台子不算高,约莫只有两层楼的高度,由于提供的时间太过短暂,因此这座台子也只好一切从简。 台子的顶部四四方方,面积不算大,可只摆放了一张龙椅,因此还空出了不少空间。 此时太和门广场内空无一人,许开一行人倒是最先抵达的,许是因为品秩最低的缘故。 在一众小太监的带领下,许开等人纷纷来到了自己的位置上,分散在了太和门广场内的各个角落。 虽然每个人的位置都不相同,但大致都处于最外围的地方,距离广场内的那座台子十分遥远。 唯有许开是个例外,所处的位置虽不在台子的底下,但与其他众人相比,情况就要好上不少,大致处在中间的位置。 许开见状还朝身边的小太监询问了一番,可从他嘴中也无法得到什么有用的消息,只说是按照上头的吩咐。 许开还想找王振问问,可回过头来,才发现他早已没了踪影。 无奈之下,许开只好静静地站在原地,等候登基大典开始。 没过多久,京城内的官员都陆陆续续抵达了广场,在小太监的引领之下,站到了属于自己的位置。 许开身边几人都不太熟悉,只知道他们都是背叛太子,投靠韩王的官员,其余东西则一概不知。 “唉,咋把我安排到了这个位置,连个聊天的人都没有。” 许开低垂着脑袋,轻声抱怨了一句。 一炷香的时间后,所有官员都找到了自己的位置,等候着登基大典举行。 虽然太和门的广场上聚集了如此多官员,却没有发出丝毫声音,每个人都低着脑袋,不敢与周围人攀谈。 许开一开始还不太理解,直到看到两名官员刚想要交谈,便被一旁的小太监立即制止,这才明白周围为何会如此安静。 清晨的阳光并不炎热,照在人的身上暖洋洋的,感觉很是舒服,就是有点令人犯困。 为了避免举办登基大典时出现内急的情况,很多官员没有用过早膳,便匆匆来到了此地。 即便是许开这样的年轻小伙子,站立太久也感觉到身体出现了些许不适,更别提那些年纪苍老的老迈官员。 好在没让众人等待多久,太子便来到了太和门广场。 在众臣的目光注视下,一步步走上了中央的台子,坐在了龙椅之上。 太子的贴身大太监站在台阶之下,高声宣布登基大典开始。 由于太子的强烈要求,此次登基大典一切从简,因此并没有过多繁琐的环节。 先是礼部掌管祭祀的侍郎站了出来,向高台上的太子报告自己的祭祀结果。 随后便由内阁首辅杨胤,代表大越所有官员称臣上表,确立君臣之分。 广场内的一众官员齐齐跪倒在地,朝着台上的新皇高呼万岁。 韩王、赵王,以及京城内的皇室族人和各地藩王派来的使臣,亦都同样如此。 太子端坐于高台的龙椅之上,俯瞰底下一众膜拜之人,心里顿时涌出了一股莫名的感觉。 这是先前太子监国之时所从未产生的感觉。 太子缓缓抬手,轻声说道:“诸位卿家免礼。” 太子的话被一众寺人传了下去,并在大太监的率领下,广场内的太监们齐齐转述了太子的第一封旨意。 “新皇有令,诸位卿家免礼!” “多谢陛下!” 确认完君臣名分后,内阁首辅杨胤走出了队列,来到了台阶底下。 朝台上的新皇行了一礼后,杨胤转身面对一众官员,轻轻打开手中的诏书,中气十足地宣读起上面的内容。 略过冗杂的场面话,这封诏书不过宣布了一个重要的事情。 新皇即位,改元永熙! 今后所有人便不能再称呼褚高炽为太子,而是应该称呼其为,永熙帝。 随着即位诏书宣读完毕,本次登基大典便已经抵达了尾声。 接下来由永熙帝亲自宣布大赦天下,免除灾区赋税几件事后,便带领一众官员摆驾回到了乾清宫。 永熙帝高坐于威武的龙椅之上,底下则是一众品秩不低的文武百官,不过其中并没有多少能够得到太子的信任。 所谓一朝天子一朝臣,虽说先前永熙帝宣称不再追究官员们站错队伍的罪责,但这并不意味永熙帝便会重新重用他们。 在登基之后,永熙帝不仅要按功行赏,还要组建自己信赖的内阁班子。 第145章 论功行赏 永熙帝看着底下的官员,缓缓开口说道。 “朕能登基上位,不少忠臣厥功至伟,朕自是不敢遗忘,今日便在此乾清宫内论功行赏!” 听到永熙帝的话后,朝堂上绝大部分官员都面色一白,神情落寞了下来。 不过曾经背叛过永熙帝的萧阁臣,倒仍旧是一副乐呵呵的模样。 在萧阁臣看来,只要永熙帝能够不伤害自己的性命,即便是将自己削官为民也无所谓。 甚至萧阁臣还巴不得永熙帝革除自己的官位,这样一来,自己便能待在家中赋闲,与自己的孙儿玩闹,享受那天伦之乐。 不过由于永熙帝仁厚,并且之前投靠韩王一脉的官员数量太多,若是全部削去官职,那国家机器便会直接陷入瘫痪之中。 因此永熙帝为了不多生事端,干脆免掉了投靠韩王一脉官员的过错。 话音刚落,永熙帝便朝台阶下的大太监看了一眼。 得到永熙帝眼神的示意后,大太监赶忙翻开手中的诏书,站到百官面前,高声宣读了起来。 “内阁首辅杨胤……赐太子太师!” “吏部侍郎吴巍……擢礼部尚书,因之教学有方,责令今后负责宫内皇家子孙教学。” 听到自己今后负责宫内皇子皇孙们的授课,吴巍心中欣喜之余,还不禁产生了紧张的情绪。 皇室子孙不同于寻常子弟,不仅在身份上高贵许多,并且要是自己没能教导好他们,说不定还会引起皇帝震怒,遭受一番处罚。 当然,若是吴巍教导有方,将皇家子孙教育的有礼有矩,博闻广治,自然会被皇帝看在眼里,从而对吴巍大加封赏。 因此教育皇家子孙一职,有利也有弊,高风险的同时还会带来高回报。 除了杨胤、吴巍这些永熙帝身边的人,得到了或大或小的封赏外。 太孙身边的柳莘和张英等人,亦得到了不菲的奖赏。 许开虽没在官职上得到提升,但是获得了不少金银财宝作为奖赏,足足需要许开不吃不喝工作数十年才能攒到。 有了这笔意外之财,许开便是将自己现在租赁的宅子全款买下,都不是个问题。 人事的变动总是繁琐复杂的,永熙帝即位后的这次封赏,足足花费了小半个时辰才完成。 封赏完一心追随自己的官员后,便是正式册封太子。 与泓乐皇帝不同,永熙帝刚一即位,便迫不及待册封了太子,让世人见识到了太子在其心中的地位。 看着面前的太子印玺,正是自己父亲曾使用过的,瞻基双手颤抖地从大太监手中接过了它。 “儿臣叩谢陛下!” “太子不必多礼,快快起来。” 看着这父慈子孝的一幕,韩王心中顿时有些不是滋味。 曾几何时,自己与先皇的关系也是如此,可自从泓乐皇帝即位后,一切便逐渐发生了改变。 原先不受泓乐皇帝喜爱的太子,却一步步站稳了脚跟,收拢了朝堂官员的忠心。 而原本深受父亲喜爱的自己,虽然还握有军队,但在大哥的面前,完全不像是个皇子,反倒像是其手下的将领。 册封完太子之后,便轮到了处理韩王与赵王二人。 原先受到泓乐皇帝的阻拦,二人迟迟不肯就藩,一直赖在这京城当中不愿离去。 如今他们的保护伞泓乐皇帝已然故去,永熙帝自然不会再让他们一直待在京城当中,坏了太祖皇帝定下来的规矩。 由于从前的誓言,以及永熙帝心中对着二位弟弟的亲情,因此永熙帝对韩王与赵王就藩的地点好生挑选了一番。 鉴于二人气味相投,永熙帝害怕二人趁着自己不注意,又会搞出什么幺蛾子来,于是打算将一人放在西边,一人放在东边。 韩王被分配到了福建布政使司,而赵王则是到了陕西布政使司。 听到永熙帝给哥两个准备的藩地,韩王和赵王二人虽心有不满,但又无可奈何,只好捏着鼻子认了下来。 好在永熙帝给二王分配的藩地都是些富庶点的地方,支撑他们的日常开销自然是没有问题。 不过若是他们想要搞什么大动作,那自然就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 没钱又没粮,即便哥俩想弄些什么动静出来,那也无从是好。 赵王看了眼身旁还有些不甘的韩王,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 “算了二哥,咱就到藩地去当个闲散王爷算了,也别再闹腾了,大哥也不会亏待咱俩。” 听到赵王的话后,韩王微微点了点头。 可眼中闪烁的不甘,依旧暴露出其内心当中异样的想法。 看到韩王的这副模样,赵王便知晓其还是不肯罢休。 不过若是将来韩王有需要自己的地方,赵王仍旧会第一个站出来帮忙。 “唉,谁让你是我二哥呢。” 赵王微不可察地摇了摇头,无声地说了这样一句话。 这次朝会持续了很久,一直到了晌午时分才罢休。 那些年纪稍大,或是未吃早膳的官员,此刻都是一副摇摇欲坠的样子,好像下一秒再吃不到饭食,就会昏倒在地。 官职品秩价高,有权有势之人,亦或是家中富足之辈,还可在舌底含上一枚姜片,源源不断地提供精气,此刻倒依旧是一副生龙活虎的模样。 许开虽未吃早饭,也没在舌底含一枚姜片,但他毕竟年纪尚小,抗一抗也就过去了。 龙椅上的永熙帝见到底下群臣的这副模样,干脆大手一挥,在宫内摆上一场宴席,让一众朝臣在宫中饱餐一顿再回去。 听到这一消息,朝堂上的官员们纷纷激动了起来。 尤其是那些未曾尝试过宫廷宴席的低级官员。 总是听说皇宫内御厨做出来的菜肴,即便一道简单的炒菜心,也要比民间大厨做出来的山珍海味要强上百倍。 而且宫中能够使用的食材,自然是民间难得一见的珍品。 而那些品秩不低的官员,即便拥有参加宫廷宴会的资格,可一年当中能够吃上宫廷菜的机会也不多见。 因此听到这一消息后,嘴里已是不自觉地分泌起了口水,暗自期待着接下来的午宴。 第146章 皇家宴会,只是小米粥加咸菜? 与众位朝臣想象的不同,永熙帝所准备的宴会并没有多少山珍海味,甚至连大鱼大肉的身影都没有看见。 端上朝臣们餐桌的,只有一碗热气腾腾的小米粥,以及几碟下饭的咸菜罢了。 除此之外便没有其余的菜肴。 这场宴会上的饭菜,甚至比不过京城内普通人家的三餐标准。 即便如此,所有朝臣依旧对此抱有极大的期待,毕竟这些饭食都出自御厨之手,想必只是其貌不扬罢了,味道肯定非同一般。 看着众位臣子期待的表情,永熙帝眼底不经意间闪过一丝笑意。 没有过多的耽误,宴会便在朝臣的期待当中开始。 不过出乎众人预料,碗中的食物并没有想象当中的美味,就像是街边寻常店家中的厨子所做,没有丝毫特别之处。 甚至比起寻常人家的手艺都要略显不足。 永熙帝缓缓将口中的食物咽了下去,仅仅片刻时间内,他已将碗中的食物消灭大半。 底下所有朝臣的表情都尽归永熙帝的眼中。 看着他们诧异的神情,永熙帝却是不急不忙地低头继续消灭着碗中的残羹剩饭。 与大快朵颐的永熙帝相比,场内一众官员仅是浅尝了几口,察觉到不对劲后便立即放下了手中筷子。 便是那一旁的咸菜也不愿多看两眼。 起初这些朝臣还低垂着脑袋,不敢让别人发现自己未曾用膳。 可在看到周围不少人都停下了动作,于是这群官员干脆抬起头来,互相用眼神进行交流,表示自己不解的情绪。 那些品秩较高的官员,许是平日里吃惯了山珍海味,吃到永熙帝准备的清淡食物后,竟还有些不太习惯,直接将口中的米粥给吐了出来,脸上还露出了一副嫌弃的表情。 很快场内大部分官员便抬起头来,互相用眼神交流着,不明白永熙帝是何用意。 一时间只有许开以及杨胤等几人,仍旧专心于对付碗里的食物。 许开喝一口米粥,便要夹一口咸菜,吃起来好不美哉。 引得身边的几人都不禁重新尝试了一番,可依旧被这寡淡的味道给劝退。 这让他们不由得好奇许开面对这些清淡的吃食,仍然能吃的津津有味,好像摆在面前的并不是米粥、咸菜,而是飞龙、熊掌这些山珍海味。 等到许开吃完抬头时,发现身边之人竟都在看着自己,这让他不禁有些好奇起来。 忍不住摸了摸自己的脸颊,想看看上面是不是沾到了什么东西。 身边之人没有一个与许开相熟,因此许开倒不好出言询问,只能将这疑惑暂且埋在心中。 “公公!” 许开转头朝身后侍立的寺人轻声喊了一句。 “怎么了,许大人。” 那寺人自是认得许开,见其呼唤自己,赶忙快步来到许开身边,欠着身子低声询问了一句。 许开揉了揉自己的肚子,脸上缓缓露出了个不好意思的笑容:“那个……我没吃饱,能不能再来一碗。” 听到许开的话后,寺人不禁瞪大了双眼,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不过既然是许开的要求,寺人自然是不敢怠慢,赶忙小跑着离开,前去为许开盛粥去了。 路上遇到自己相熟的同伴,还小声与其交谈了起来:“小包子,这许大人竟然还要咱来再打一碗粥去!” 打粥的小太监闻言,也是适时露出了一副惊讶的表情。 “许大人不是陛下眼中的红人嘛,还是个六品的官员,怎会稀罕这种东西。” 说着,小太监还用瓢子搅了搅桶中的小米粥。 虽然他们只是最低级的太监,但身在宫廷当中,平日里也是不屑于吃这种东西,最少也得是冒着香气的干饭,再搭配着两碟小菜才行。 像这小米粥,即便是打入冷宫的妃子,也不至于沦落到吃这种东西的地步。 “咱也不知道,你动作麻利些,别让许大人等久了!” 没过多久,寺人便端着一碗小米粥放到了许开的桌上。 许开简单道谢了一声,便迫不及待开吃了起来。 狼吞虎咽的动作像是多少天没吃过饭一样。 等到许开吃完之后,抬起头来才发现,场内一众官员都齐刷刷地盯着自己,即便是上首的永熙帝,目光也同样聚焦在自己的身上。 被如此多人盯着,许开心头一紧,身上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咋……咋了?难不成不能多吃?” 许开在心里暗暗说道。 还是永熙帝率先打破了这一诡异的氛围。 环顾一周,永熙帝的声音不疾不徐地响了起来:“诸位卿家,难道这小米粥不合你们的胃口?” 面对永熙帝的询问,这些官员哪敢称是,赶忙连连摇头。 “既然如此,诸位又为何不肯将碗中米粥吃完?” 永熙帝见状,继续语气平淡地询问道。 被永熙帝目光扫过的官员,皆是身体一颤,冷汗顿时便从额头上流了下来。 没等朝臣回答,永熙帝低头看着面前的空碗,声音逐渐低沉了下来。 “你们不愿入口的米粥,在江西、河南的那些灾民眼中,可是能够救命的东西。 为了这一碗没滋没味的米粥,那些灾民甚至可以卖掉自己的妻子、儿女。” 低沉的声音当中,慢慢染上了一抹哀伤。 听到永熙帝的话后,场中不少官员都面带羞愧地低下了脑袋,面上也涌现出了一抹悲伤,似是想到了自己当初贫困时的样子。 永熙帝看到这一幕,面色稍稍缓和了些许,仍旧不急不慢地说着劝诫的话语。 直到最后才缓缓暴露出了自己的真实目的。 “如今大越历经先帝五次北伐,国库无比空虚,竟是一丝一毫也无有。 然国内各地皆爆发灾祸,亟需朝廷中央派下赈灾钱粮。 朕虽免除灾地赋税,但远水不救近火,为了国家社稷安危,还需诸位卿家鼎力相助!” 听到永熙帝的话后,在场之人也非泛泛之辈自然意识到了些许不对,于是垂下脑袋开始暗自思索了起来。 第147章 任命钦差 见到场内众位臣子听到自己的话后,都低下头暗自思考了起来,永熙帝知道在场之人都是些聪明人,自然对自己的目的有所猜测。 于是永熙帝不再掩藏,干脆将自己的目的直接挑明了出来。 “为了家国社稷,朕应当起表率作用,从内库当中拨款五十万两纹银,以充盈国库,用以赈灾救难!” 听到永熙帝说出的数目后,在场的许多朝臣不禁深深倒吸了口凉气。 “新皇可真是大手笔,看来这次是动了真格的。” “是啊,五十万两,想必陛下拿出来后,也要肉疼好久。” 见到永熙帝一副认真的模样,底下的朝臣纷纷相互议论了起来。 并且开始打听起对方要捐多少银两,这样自己方可估量一番,免得到时候因捐的太多而心疼,或是因捐的太少而被永熙帝记上。 许开在听到永熙帝捐出的银两后,也是吃了一惊。 皇室虽然在各地拥有不少的产业,但同时还需要维持皇室的各种不菲的花销,平日里能够收支平衡便算是不错了。 更别提泓乐皇帝五次北伐,花光了大越大半的底蕴,皇帝内库此时估计也剩不了多少。 一下子拿出五十万两纹银,估计皇室未来数月得收紧裤腰带过日子了。 果不其然,永熙帝紧接着便宣布,包括皇室在内,全国上下都需要宣扬借鉴,不得铺张浪费。 永熙帝逐一制定了皇室,以及各品级官员的消费标准。 若是有谁花销超过这一标准,便会喜提锦衣卫的调查。 只要查出点什么东西,轻则抄家,重则灭门。 说完之后,永熙帝瞟了坐在前列的杨胤一眼,随后便端起桌上的茶杯喝了起来。 杨胤好似早已与永熙帝商议好了。 接收到永熙帝的信号后,杨胤立马便起身站了出来,高声拥簇道。 “陛下宅心仁厚,心系天下,吾等大越臣子怎能不争相追随,臣愿献上家财十万两,用以赈救灾民,建设国家!” 十万两虽多,但对于京城杨家而言,便有些不值一提了。 若不是有杨胤在,估计杨家此次少不了大出血一番。 待到杨胤说完后,永熙帝点了点头,面上显出一抹笑容,伸手虚扶了杨胤一把。 “杨大人快快起来,大越有你这般忠臣在,何愁国家不兴!” 面对永熙帝的夸赞,杨胤倒是显得有些宠辱不惊,“陛下谬赞,臣作为大越的一份子,在危难之际,自是有责任出手相助,此乃臣之本分。” 见二人的双簧到了尾声,底下的官员们即刻便知晓到了自己出场的时候了,于是争相喊出自家捐出的金额,生怕永熙帝听不到一样。 “臣吴巍愿捐银万两!” “臣吕环愿捐银万两!” “臣许开愿捐银百两!” …… 在一众千两、万两甚至不乏十万两的喊声当中,许开捐出的百两多少显得有些突兀,并且许开嗓门还大,一下子便盖过了其他人。 一下子便将所有人的目光都吸引了过来。 许开见状讪讪笑了两下,随后赶忙将脑袋给垂了下去,生怕被永熙帝当作出来捣乱的。 好在永熙帝很快便站出来为许开打了圆场。 “平之的情况朕了解,农户子出身,家中钱财不多,能有这番心意,朕倍感欣慰。” 接着永熙帝又将话锋转移到了争相捐款的大臣身上。 “诸位卿家也都是忠诚之士,为了大越甘愿有所付出,朕同样为此感到高兴。 朕替这天下的百姓,感谢诸位大人!” 话音刚落,永熙帝便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拱手朝底下慷慨解囊的诸位朝臣行了一礼。 即便是合伙人杨胤,见到永熙帝这番突如其来的动作,也是感到不知所措,赶忙跪伏在地,不敢接受永熙帝这一礼。 杨胤的动作瞬间点醒了在场众人,纷纷有样学样了起来。 一直到永熙帝行完礼后,众朝臣才站了起来,结束了这场闹剧。 永熙帝行完礼后的第一件事,便是吩咐一旁的贴身太监捧着个小册子,前去将愿意捐款的官员一个一个记录下来。 随后永熙帝又放出了一个惊天消息。 “诸位卿家,救灾一事非同小可,关乎着百万百姓的生计,因此朕必当密切关注。 然天下之事纷纷扰扰,朕只身一人必然不得事事躬亲,于是在与内阁商议之后,朕准备派出数名钦差,代替朕游走于灾区,检验各地救灾状况。 昔太祖一朝,贪污六十两白银便可判处死刑,朕希望到时候莫要有人因此而丧命。” 说到最后,永熙帝的眼神变得锐利了许多,其中充斥着浓浓的杀意,要是有人敢打救灾银的主意,估计永熙帝真的不会轻易放过。 扫视一圈后,见在场众人都被自己气势所迫,永熙帝很快便收起了脸上的严肃表情,重新露出了平日里的温和笑容。 永熙帝的贴身太监仍在一个个记录着捐献的银两,并且还在不停劝告捐赠之人增加捐献银两的数量。 在其死缠烂打之下,不少人都不得不在原先的数目上翻了一番才可。 唯有轮到许开时,永熙帝的贴身太监并没有劝说许开多捐献一点银两,只是简单记录之后便朝下一人走去。 许开见状心里不禁有些疑惑,不过也没有过多的询问。 等到永熙帝的贴身太监记录完成后,永熙帝看了眼他手上的小册子,满意地点了点头后,才缓缓将选取的钦差人选公布了出来。 其中赫然有着许开的名字。 “钦差一职虽替朕出行,但并无品秩,仅有监管职责,遇到事端只需送上密奏与朕便可,朕自当有所决断,无需钦差插手处理。 钦差如朕亲临,若有所需,各地官员自当一一应许,并不得妨碍钦差办公!” 对于这些即将放出去的钦差,永熙帝收拢其手中几乎全部的权力,只留下了一个能够直接朝自己打小报告的通道,让他们成为自己游走在外的耳目。 如此一来,永熙帝坐镇于京城,便可知晓各灾区情况,还无需担心钦差干涉地方事务,简直可以算是一举两得。 第148章 出京 永熙帝登基时的那场午宴,直接从诸位大臣的手中掏出来足足数百万两。 对于这笔巨款,永熙帝全都交给了内阁首辅杨胤处理,并嘱咐杨胤这笔银两务必要全部用于赈济灾区,不得被任何事物挪用。 途中更是不得有丝毫贪腐,京官还能用御史台的官员来监督,而等待这笔银两到了地方,那地方的官员会如何使用,即便是永熙帝也管不着。 永熙帝威势不比太祖皇帝,很难让地方官员心生畏惧而不敢贪腐。 即使有十二道监察御史在,永熙帝依旧有些放心不下,这才又派出数名自己的心腹,充当钦差巡视灾区。 朝堂之上百官为了这笔赈灾款的分配争论了许久,若不是永熙帝出手拍板,估计这笔款项都可以在京城内过个年了。 这笔赈灾款仅仅派下去不到一个月,永熙帝便催促着各个钦差前去各地巡视。 许开此次被分配到了山西布政使司,视察山西境内的灾区是否受到朝廷中央分派下来的赈灾款,以及山西境内会不会有人打这些银两的主意。 因此许开仅仅在京城内待了一个月左右,便在二女不舍的眼神当中,乘坐上马车,带着永熙帝赐下的专属令牌,朝着山西布政使司而去。 山西布政使司就在京师的旁边,不过赶了几日的路,许开一行人便进到了山西的境界。 刚一走进山西的地界,许开便感受到了与京师明显的差异。 京师内的百姓虽说日子同样艰难,但至少还有衣物蔽体,有粮食果腹,即便身子看上去瘦弱,多少也算得上健康。 而山西境内的百姓,身上的衣物破烂不堪,让人分不清是衣服上的补丁,还是补丁上的衣服。 路上的百姓当中,唯有男子的状况还好上一些。 至于妇孺老者,全都是一副奄奄一息的样子,脸上都没有二两肉,处在饿死与没饿死两者之间。 许开坐在马车之上,透过窗户看到这副景象,心里不禁变得沉重了起来。 许开转头朝坐在一旁的张途问道:“张兄,你是山西人士,可知现在到了什么地界?” 张途亦在透过窗子看向外面的景象,即使许开的声音在车厢内响起,张途却没有丝毫转身的想法。 许开见状只当张途没有听见,于是干脆伸出手拍了拍张途的背,嘴里又重复了一遍方才说的话。 张途这才像是如梦初醒一般,赶忙将身子转了过来,抱着拳道歉了一番。 “老爷恕罪,小人方才沉浸于思绪当中,未曾听到老爷话语。” “张兄不必如此客气,不知你在忧虑些什么?” 见张途说自己方才沉浸到了思虑当中,许开心里不禁感到些许好奇,于是忍不住出声询问道。 “若是不方便,张兄不说也可,倒是我冒犯了。” 见张途有些犹豫的样子,许开连忙摆着手补充了一句。 “只是些许私事罢了, 说与老爷听也无妨。” 张途踌躇了片刻,还是决定将自己的思虑给说出来,说不定许开还能帮到自己。 “小人不过是想起了自己的妻儿,如今许久未见,不知他娘俩日子过得如何。” 听到张途提起自己的妻儿,许开心中顿时涌现出一股羞愧。 当初说回到京城之后,便要帮张途报仇,可却一直腾不出手来处理,因而此事便一直耽误了下去。 “若是我没有记错的话,张兄的家应该在潞安的解州。” “正是。”张途点了点头,不知许开为何突然问起这个。 “那咱便先去潞安看看,顺便看看张兄你的妻儿过得如何。” 确认之后,许开平静地说道。 “正好还能路过辽州与沁州,顺道看看这两个直隶州的官员是否清廉,然后再沿着边境绕整个山西布政使司一圈。” 许开的声音中虽没有携带丝毫情绪,可一字一句都透露出他对张途的关照。 只是简单的一句话,竟让张途这个大汉直接红了眼眶。 “多谢老爷……” 张途略带哽咽的声音在许开耳边响起。 面对张途感谢的话语,许开只是随意地摆了摆手,随后便掀开身前的车帘,朝前头的车夫问道。 “老兄,咱现在到了哪里?” “到太原府了,老爷,咱是从常山进的山西。” “咱先去潞安,你知道路?” “放心老爷,山西布政使司的地图都记在俺脑袋里了。” 随后没等许开坐稳,车夫便一挥鞭子,驱使前头的马匹改变方向,朝着岔路口的另一条道路而去。 回到车厢内,许开没有理会张途,而是自顾自地将目光投向了窗外的世界。 等到抵达张途家乡所在的潞安府时,已经足足过去了一个多月。 刨去路上花费的时间,其余时间都被许开用来视察路上的两个直隶州。 为了能够看到最为真实的状况,许开并没有告诉沁州与辽州的官员自己前来监察的消息,而是直接乔装成一名普通的难民,带着张途跟随着难民群过了几日。 这些天里,除了官府发放的赈济粥食外,许开便没有了其他的食物来源,与身边的难民们完全一样。 官府发放的赈济粥粮并不多,许开来的这些天里,也不过施了区区两次粥罢了。 并且官府发放的粥,甚至还没有一旁民间贤良之士煮的粥稠。 一碗粥到底,都看不到几粒米粒,都不知道是在喝粥还是在喝洗锅水。 在一旁民间设立的粥厂当中施粥的,却是一名年轻女子,模样虽然普通,但心地可是十分善良。 给每一位前来打粥的灾民,都发了满满一碗粘稠的米粥。 虽然不至于插筷不倒,但喝完之后多少也能有点饱腹感。 并且与官府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的做法不同,这女子设立的粥厂可是日日不断,每日晌午都会准时向难民们发放粥食。 若是没有她在,城外饿死的难民数量估计要翻上数倍。 因此城外受过这名女子恩惠的难民,便将其称作天上下来的女菩萨。 第149章 筷子浮起,人头落地! 许开在难民堆中打听了一番,才得知那名善良女子的身世。 竟是城中大户人家,陆家的独女。 陆家家主乃是一方大贾,家中财银万贯,堪称辽州的第一富户,全身家产几乎可抵辽州数年的赋税。 陆小姐虽为大家闺秀,但却看不得百姓受灾受难,每到灾年时分,便会哀求父亲在城外设立粥厂,并且自己每日也会坚持前来施粥。 在陆小姐的努力之下,陆家在辽州便有了一个良善之家的称呼,陆家主被灾民们称为大善人,陆小姐则被称为了女菩萨。 对于辽州上下只知贪腐的官员门吏,辽州百姓们却没什么好眼色。 “后生!老婆子我能够活到现在,多亏了城里的陆菩萨,要不然早就是一副枯骨了。” “官府为何胆敢如此,难道没人来替咱主持王法了吗?” 看着面前奄奄一息的老婆婆,许开有些不解地问道。 “唉……我看后生你啊,也不像是个灾民,反倒像是个娇生惯养的公子哥,自然不会知晓我们这些百姓的遭遇。 官老爷他们互相袒护,便是当街打死个人,也觉得污了自己的手,又有谁会在乎咱呢,我们生来就是遭罪的命。” 老婆婆虽一眼便看穿了许开的伪装,但也没有过多追究,而是将许开当作一个倾诉的对象,将自己这些年遭遇的不公都说了出来。 许开听完后并没有多说什么,而是偷偷塞了两个大饼到老婆婆的身子下面,随后便转身离去了。 只是许开并不知道。 他刚一离去,自己塞给老婆婆的大饼便被一旁的难民夺走,并在营地中引起了一阵哄抢。 最后若不是值守的官兵及时站出来制止,估计都可能闹出人命。 许开还未离开难民聚集地,便听到了官府即将在今日晌午发放赈灾粥粮的消息。 并且听说是朝廷派发下来钱粮,因此这次官府发放的粥食,要比以往更加粘稠。 随着这一消息逐渐流传开来,不少难民都急匆匆地去往官府设在城外的粥厂,生怕晚了一点就没有了。 许开听到是朝廷中央分派下来的钱粮,顿时升起了前去查看一番的想法,于是便带着张途一同朝难民涌去的方向奔去。 许开二人速度很快,等来到粥厂面前时,正好看到粥厂内架起了几个大锅,里面正煮着浓稠的米粥。 在粥厂里边,还有一个身着官服之人,催促着那些熬粥的官兵,一副颐指气使的做派。 一炷香的时间后,锅中的米粥显然已经煮好,正咕噜咕噜地往外冒着气泡。 粥上翻腾的气泡不停从底下涌起,又不停地破碎。 空气当中都弥漫着一股米香味。 这股味道顿时勾起了四周难民的食欲,肚中都不约而同响起了声音。 一位手捧册子,嘴边留着两缕老鼠须的瘦小男子探头往锅里看了看,随后便恭恭敬敬地朝那名身着官衣的男子说道。 “江知州,这几锅粥都熬煮的差不多了,小人见现在也到了时候……” “江知州?没想到辽州知州竟会亲自前来灾区查看。” 听到瘦小男子的话后,许开在心里暗暗想道。 先前许开并不知道江知州的身份,只当他是一名管理粥厂的小吏罢了。 “原以为辽州净是些贪腐之辈,现在看来,这江知州倒有几分爱民之心。” 待到瘦小男子说完,见江知州点了点头,于是便招呼着粥厂里的官兵将几大锅粥给抬到了粥厂前的板子上。 四周的灾民看着近在咫尺的米粥,顿时此起彼伏响起了一阵吞咽的声音。 许开本以为江知州接下来会派人分发米粥,甚至说不定还会自己亲自动手,以塑造一个爱民如子的形象。 不过江知州并没有拿起舀粥的勺子,而是随手抓了一大把筷子,猛地插进了煮好的米粥当中。 只见那把筷子直挺挺地立在粥面上。 “筷子浮起,人头落地! 诸位看好了,本官熬的粥插筷不倒,完全符合朝廷律令!” 看到江知州煮出的厚粥,四周的灾民顿时欣喜了起来,暗自期待今日自己终于可以吃上一顿饱饭。 “是啊!是啊!大人真是个好人!” “多谢大人!多谢大人!” 江知州话语刚落,四周便响起了一众叫好声与道谢声,纷纷感慨江大人一心为民,不贪不污的性子。 可就当四周的灾民拿着碗准备上前接粥时,却被站在锅边的官兵给一把拦住,不肯让这些灾民靠近装着米粥的锅。 见此情形,不禁有人焦急地开口问道:“大人,为何不快些分发米粥,我们可就要饿死了!” 此人话语顿时引起了一众附和声。 面对众人的质疑,江知州只是轻蔑一笑,随后漫不经心地说道。 “我只管煮粥,至于发粥的事,请各位到一旁的马老爷那里。” 说完,江知州便挥了挥手。 于是一旁的官兵便两两将锅抬起,送到了建在一旁马老爷所设的粥厂当中。 可等到许开来到马老爷所设的粥厂面前时,却正好看到马老爷指使着家丁,将隔壁官兵送来的浓粥,全部倒进事先准备好的清水当中。 随后只是用一柄长木勺随便搅了搅,一锅稀粥便正式出炉了。 一眼看过去,根本不像是一锅粥,倒像是一锅洗锅水。 见到这一幕,粥厂面前的灾民顿时闹了起来。 “马老八你在做什么!” “这是官府熬的粥,你马老八凭什么兑水!” 一位灾民气不过,越过马老八家丁的阻拦,抓起桌上的一把筷子便扔进了锅中。 那把筷子先是沉入水中,不过很快又浮了出来,漂在了水面之上。 “筷子扶起,人头落地! 马老八我看你是不想要你这脑袋了!” 那名灾民看到筷子浮了起来,立马大声吆喝道,满脸涨得通红。 周围的灾民听到后,也是赶忙纷纷出声应和。 “就是,就是,马老八,你难道不怕我们告到官府!” “咱去找那位大人,让他来为咱主持公道!” 面对众人的指责与威胁,粥厂前面的马老八却是大声笑了出来。 第150章 我这可是民赈 “睁大你们的眼睛看看,我这可是民赈!”马老八伸手指着粥厂上的牌匾,语气很是嚣张:“朝廷颁布的赈灾律法可管不到我民赈的头上。” 接着马老八又拍了拍放在一旁的大越律令,扭头朝身后师爷打扮的人看去:“去!把律法给这群刁民读一遍,省的他们在这闹事。” “是,老爷。”师爷应了一声后,拿起桌上的大越律令,翻到赈灾条例的位置后,面朝灾民大声念了出来。 “凡官府赈灾,熬煮粥食后应插入木筷,筷子浮起,人头落地!” “听听,听听! 凡官府赈灾!我这可是民赈! 你们要是继续在这儿闹事,连这稀粥你们都喝不到!” 师爷话语刚落,马老八便立马在一旁高声叫喊了起来,为了不被旁人抓到把柄,屡屡强调自己民赈的性质。 “真是好手段,官商勾结,左右手一倒便从官赈变为了民赈,明目张胆贪下了朝廷派发下来的粮食。” 许开在心底冷笑道,没想到前世从影视剧上看到的剧情,竟然会在大越重现,真是有点不把灾民放在眼里。 “你们这不是官商勾结吗,难道不怕我们向山西道监察御史上诉?” 一道声音从难民堆里响起,马老八想看看说出这话的人是谁,可粥厂前的难民实在太多,根本找不到那人的身影。 “没想到你们这群灾民里边,竟然还有人知道山西道监察御史。” 马老八嘴角勾起一道轻蔑的笑容:“你们要是够胆,就去找山西道监察御史上诉。” 马老八依旧是一副嚣张狂妄的表情,脸上根本没有因为听到监察御史的名号,而出现丝毫害怕的神色。 底下的灾民见状,心顿时沉了下来。 “是啊,我们这些灾民连饭都吃不饱,又如何有精力去找监察御史上诉。 就算找到了监察御史,估计他也早就和面前的官员与马老八同流合污,不然他们俩怎敢在大庭广众之下官商勾结,贪污朝廷分派下来的赈灾粮。” 看着底下灾民落寞的神情,马老八顿时感到一阵神清气爽,昨晚劳累许久的腰都挺了起来,酸痛的感觉消弱了许多。 “今晚该找小翠、小骅还是小囡呢?” 就在马老八畅想今晚的逍遥时光时,却没看到粥厂前的灾民突然让出了一条道来,一名容貌普通的女子便顺着这条通道来到了自己的面前。 “马老八!” 一声清脆的叫喊,将马老八游离在外的魂魄给叫了回来。 “陆……陆小姐,您怎么来了,也不跟我说一声,我好去迎接您嘛。” 看到站在面前的身影,马老八瞬间清醒了许多,原本直起来的腰又立马弯了下去。 “您快请进,咱坐着说话!” 说着,马老八还让身后的家丁搬了几条凳子过来。 面对马老八释放出的善意,陆小姐自然没有拒绝,今日她前来还有事情相求,怎会当众拂了马老八的面子。 马老八见陆小姐今日竟这么好说话,也是呆在原地愣了片刻。 往常他遇到陆小姐时,可从来没得到什么好脸色,今日如此反常,肯定有什么问题。 在心里做了一番建设后,马老八缓缓坐到了陆小姐的身边,脸上堆满了笑容,将脸上的肥肉都挤在了一起,看起来很是滑稽。 “陆小姐,今日前来,可有何事商议?” 马老八没有过多弯弯绕绕,而是直截了当地问起了陆小姐今日前来的目的。 陆小姐原以为马老八会客套一番,没想到竟如此直接,打了陆小姐个措手不及。 好在陆小姐经过父亲多年的教育,很快便反应了过来,捂着嘴轻笑道。 “难道我没事就不能来看看马老爷吗?今日前来莫不是被马老爷给嫌弃了?” 说着,陆小姐便摆出了一副作势要走的架子。 “哪里哪里。”马老八赶忙将陆小姐给拦了下来:“陆小姐愿意前来,马老八自然是高兴万分。” 马老八就指靠着陆家手指缝里流出来的生意过活,怎敢得罪陆家的大小姐。 “可俗话说无事不登三宝殿,陆小姐今日前来,肯定不只是为了喝我马老八的一口茶?”拦下陆小姐后,马老八轻抿了一口杯中茶水。 见马老八一副不死不休的样子,陆小姐只是缓缓说出了自己的真实目的。 “马老爷,你这粥厂煮的粥,是不是有些太稀了,一勺下去估计都没有几粒米,不如……” “哈哈。”马老八笑了两声,打断了陆小姐的话语:“陆小姐今日前来,难道就只是为了这群灾民说话?” “正是,我希望你的粥厂能煮些浓粥点的厚粥。”陆小姐满脸严肃地点了点头。 “今日陆小姐前来,是陆家的意思?” “不,仅仅是我个人的意思罢了。” 听到陆家没有参与其中,马老八顿时松了口气。 随后又语重心长地朝陆小姐说道:“陆小姐,您为了这些灾民而劳累,实在是有些太不值当了。 这些人受灾后,就不叫人了,连马、猪这些牲口都不如,有点吃食便足够了,您何必为了他们而奔走。” 听到马老八的话后,陆小姐的神情逐渐冰冷了下来。 打小便聪慧过人的她,怎会听不明白马老八话里的意思,无非是想将朝廷派发下来的粮食多贪污一些罢了。 “既然马老爷不愿意,那我便不多陪了。”话音刚落,陆小姐便站起身来,朝粥厂外走去。 看到陆小姐即将要走的样子,马老八赶忙出声拦下。 “陆小姐留步。” 见陆小姐停下了脚步,马老八起身来到了陆小姐的身边,脸上依旧堆满了笑容。 “看在陆小姐的面子上,明日的粥食定然比今日浓稠,请陆小姐放心。” 陆小姐闻言,这才在脸上露出了一丝笑容。 “那就多谢马老爷了。”陆小姐缓缓欠身朝马老八行了一礼,算是感谢他愿意拿出到手的钱粮资助这些受难的灾民。 第151章 灾民也算人? 看着陆小姐离去的背影,马老八忍不住轻声感叹道:“这个陆小姐还真是个心系百姓之人。” 陆小姐走出马老八粥厂的大门,看向身前的一众灾民大声喊道。 “诸位乡亲,我已经与马老爷商议好了,明日发放的粥食将会比今日更加浓稠一些,请各位放心。” 听到陆小姐宣布的好消息,底下的灾民们顿时欣喜了起来,纷纷赞叹陆小姐的善心。 见陆小姐想要离去,灾民们赶紧让出了一条道路来。 看着路过自己身边的陆小姐,许开摸着下颌不知在思索些什么。 待到陆小姐离开后,灾民们便围到了马老八的粥厂面前,逐一领取粥食。 许开同样也不例外,用捡到的一个木碗接了一碗粥食。 与昨日在陆小姐粥厂领取到的米粥相比,许开在碗中根本看不到米粒的踪迹。 直到许开将粥水喝完,才在碗底看到寥寥十几粒米。 看着碗底的米粒,许开的眉头紧紧皱在了一起,形成了一个大大的‘川’字。 跟在许开身旁的张途脸色亦是十分阴沉。 “老爷,这马老八未免太过分了,您可是皇上钦定的钦差,为何不站出来制止他们。” 许开停下脚步,转头对上了张途充满疑惑的眼神:“张兄莫要着急,咱暂且观望一番,看看马老八明日的表现。” “唉,这些商人无利不贪,怎会甘愿将到手的利益拿出来。” 陆小姐此前在粥厂与马老八商议的话语,全都被站在前面的许开二人听了进去。 “张兄你有所不知。”许开微微摇了摇头,继续朝难民营地走去:“马老八有句话说的没错,这些灾民确实不能当作人来看待。” “老爷您……”张途没想到这种话语竟然会从许开口中说出。 难民营地当中的灾民,除了晌午时分会出去领取赈灾粮食外,其余时间都只能躺在营地内休息,生怕耗费太多力气,让本就饥饿的肚皮雪上加霜。 许开默默找了一处空地,将一席草席垫在身下,闭着眼睛不再说话。 这两天许开完全与灾民们同吃同住,此刻肚中空无一物,没有丝毫动弹的欲望。 伴着营地中此起彼伏的咕噜声,许开与张途二人总算是熬到了次日晌午。 还未到放粮时分,城门口的粥厂面前便已排起了长龙。 全都是饥肠辘辘,等待赈济粮的灾民。 许开站在队伍的前列,原本健康的脸庞因这几日的营养不良而出现些许菜色,多少也有了些灾民的样子。 如今也快到了冬天,许开为了与周围的灾民保持一致,身上并没有多少御寒的衣裳,此刻被冷风一吹,顿时感到一股寒意从脚底涌上心头。 等待许久之后,马老八的手下才姗姗来迟。 今日煮出的粥食与昨日并没有多少明显的区别,不过是最后碗底的米粒多了少许罢了。 看样子是今日少兑了一锅水。 见此情形,领取到粥食的灾民们顿时闹腾了起来,想让马老八的手下给个解释。 更有甚者一把将大锅推倒在地,待到水流干后,只有薄薄一层米显露了出来。 哪怕是这样,依旧有不少饥饿的灾民跪倒在地,争抢那救命的粮食。 见灾民们想要闹事的架势,马老八的一名家丁立马站了出来,手里拿着一把木勺,指着几名灾民大声喝斥道。 “你们若是想要闹事,那今后马老爷便不会再设立粥厂,给你们发放粥食吃。” 听到家丁的话后,队伍里的灾民不想着为自己争取利益,反倒怪罪起出头的几名灾民起来。 “是啊,你要是不愿意吃,那便滚远点,莫要耽误老子领取粥食!” “要是马老爷不再发放粥食,我们便将你们给煮了吃!” …… 出头的灾民没想到身后的同伴非但不支持自己,反倒跟马老八站到了一个阵营。 看着身后一双双宛如恶狼一般的眼睛,几名出头的灾民顿时熄了火焰,脚步麻利地离开了此地。 “你们几个明日不用来了!”看着几人离去的背影,家丁大声喊了一句。 “老爷,这……”张途不理解事情为何会变成这样。 “走,去找马老爷谈谈。”许开拉了拉张途的衣角,朝着城内而去。 辽州城作为一州治所,规模自然不小,只不过并没有什么繁华的景象。 为了避免灾民涌入城中,辽州知州将入城费涨了不少,如今想要进城,需要上交足足五个大钱。 这些钱足够买不少烧饼了。 走进城内,街道之上也都是一副萧条景象,两侧的店铺大都闭门不开,空气中也没有小贩的叫卖声。 路上的行人不多,全都是脚步匆匆,一脸麻木的模样。 “看来这城里的百姓日子也不好过啊。”许开看着城中的景象,完全不是一州治所该有的样子。 “走,先去官府一趟。” 在进城之时,许开便从守城的官兵口中问到了一些自己想要的信息。 与辽州城内低矮的房屋相比,城内的衙门倒是修建的好生气派。 门口有两名看守的衙役,见许开两人想要进去,连忙伸手拦了下来。 “官府重地,你们二人想要干什么!” 不等许开说话,张途便抢先回答道:“我们想要见江知州一面,我家老爷有要事相商。” 两名衙役打量了一番许开二人的打扮,忍不住笑了出来。 “不过是灾民罢了,还敢自称老爷?真是可笑之极。” “没错,知州大人可不是你们这两个灾民想见就见的,还不快快离开,莫要污了爷爷我的眼睛。” “要是再不走,爷爷我的大刀可不留情面!” 嘲笑一番之后,两名衙役举起手中长刀,想要将许开二人赶走。 面对二人的威胁,许开没有做出任何反应,只是朝身旁的张途看了一眼,微微点了点头。 见到许开二人不搭理自己,丝毫没有离开的打算,守门的衙役心底顿时涌出了一股怒火。 “竟然敢不把我二人放在眼里,看来你们是想尝尝爷爷手里的大刀了。” 第152章 赈灾粮,赈灾? “大人,门外有两人求见,都是一身灾民打扮,可小人看他们的架势,根本不是真正的灾民,像是在伪装上面下了一番大功夫。 并且其中一人虽身体消瘦,但武艺却是十分高超,轻松拿下了数名带刀衙役。” 江知州正趴在桌案上办公,一名侍卫突然推门走了进来,打断了江知州的工作。 “哦?让他们进来。” 江知州姿势不变,语气平淡地说了一句。 “是!”侍卫站直身子应了一声,转身蹑手蹑脚地走了出去。 片刻之后,许开便带着张途来到了江知州的面前。 察觉到许开两人的到来,江知州放下手中的折书,抬起头来打量着许开与张途。 仅是一眼,江知州便意识到许开与张途之间的主从关系。 “这位小友,敢问你们今日前来,所为何事?” 江知州依旧坐在椅子上,目光投向年纪较小的许开身上。 一旁的张途虽年纪更大,但站在许开的身边,更像是个侍卫的角色。 “江大人。”许开拱手行了一礼:“您可知马老八在城外粥厂的所作所为,可是引起了不少灾民的不满。 用一桶浓粥勾兑出五六桶稀粥,灾民到手的一碗粥中,最多也不过薄薄的一层米粒,哪里能够填报肚子。 若是引起灾民的暴动,那可就不好了。” 许开一字一句皆为事实,江知州显然早已知晓,只是对此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罢了。 “不过是群灾民罢了,难道还能翻天不成,每日有碗稀粥已经很不错了,做人莫要太过贪心。” 在江知州这群人的眼中,城外的灾民连人都算不上,又如何对自己造成威胁。 “知州大人贪污赈灾钱粮,难道不怕被皇帝发现?” “呵。”江知州听到许开这番天真的话语,忍不住摇头轻笑出声,想着许开虽气质不凡,但也不过是个心思单纯的小孩罢了。 “若是没有其他要事,你们便快些离开,莫要打扰我办公。” 江知州不愿继续搭理许开,挥了挥手便要赶二人出去。 “江大人如此肆无忌惮,想必已经打理好山西道监察御史的关系了,你们打算如何分配这贪污下来的赈灾钱粮,能否告知我一声?” 见许开仍旧不依不饶,江知州心底顿时来了脾气:“王大,将这二人关入牢中,让他们吃点苦头。” 原先江知州听下人通报,心中顿时来了兴趣,想要见见许开二人。 可一番交谈下来,江知州在许开身上根本看不到一丝上位者的气质,没有丝毫特别之处。 这让江知州霎时没了兴致,见许开仍旧不依不饶,便想捉拿二人下狱,让他们在牢中好好吃顿苦头。 “江知州性子怎如此急躁。”许开不急不忙地伸手制止了门口王二的动作,从怀中掏出一个令牌,走上前放在了江知州的桌案之上。 “知州大人何不先看看此为何物,再想想要不要将我二人下狱。” 江知州闻言朝桌案上的令牌看了一眼。 许开拿出来的令牌与常见的官员身份令牌不同,通体由红木所制,并非如身份令牌那般使用金属作为原料。 在令牌的正面,用添加金丝所制的墨水写着两个大字,钦差。 字迹呈金黄色,透露出一股高贵之感。 而当江知州颤抖着手将令牌翻到背面时,上面则雕刻着四个字,替朕行走。 “钦差大人亲至,怎不与我知会一声,我也好准备一番迎接您嘛。” 江知州捧着令牌来到许开的身前,语气极尽谄媚,与方才简直判若两人。 “王大你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吩咐人准备宴席,我要好好招待钦差大人!” “不必了。”江知州话语刚落,便被许开出声拒绝:“今日前来,我只有一事与江大人商议,不会耽误江大人多少时间。” “张兄,你先出去。”说完,许开便自顾自地坐到了一旁的椅子上。 江知州见状不好多说什么,等到张途出去后,动作麻利地关上房门,坐到了许开的对面。 “钦差大人,不知您有何要事需要我效劳?” 江知州虽为一州之主,但面对皇帝派下来的钦差,只能竭尽全力讨好。 不然若是钦差回京之后朝皇帝说几句坏话,那自己的仕途估计就到头了。 更别提江知州如今被许开发现贪污赈灾钱粮。 “江大人,朝廷派下来的赈灾钱粮,你们贪污了几成?” 许开没有和江知州客套,直接开门见山地询问他们贪污了多少赈灾钱粮。 江知州显然也是第一次遇到许开这般直接的人,一时间被问的有些不知所措,好半天才犹犹豫豫地开口回答。 “不……不多,也就两成罢了。” 许开知道江知州并没有说实话,因此并未做出任何反应,只是静静地盯着江知州的双眼。 江知州也知晓自己的话不会被许开相信,于是又小声地说了一句。 “钦差大人,我实话实说,一共只拿了两成半,您要是想要分一杯羹,我可以做主,分半成给您。” 江知州做出一副忍痛割爱的神情,想要将许开拉到自己的阵营。 见江知州始终不肯说实话,许开不愿继续与他纠缠,转身便朝着大门走去。 “江大人,我在辽州的所见所闻,皆会如实向陛下禀告。” 听到许开话中的威胁,江知州连忙闪身来到许开身前,拦住了许开的脚步。 “钦差大人,我向您保证,到手的钱粮全都分您一半,您看如何?” “一半是多少?” 面对许开的询问,江知州不再言语,而是缓缓伸出了两根指头。 “钦差大人放心,我已将上下打点好了,您无需做什么,就可以拿到这笔钱粮。” “这么说,我什么都不用做,便可白白拿到一笔不少的钱财。” 许开的脸上露出了一副意动的表情。 “大人只要当作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对陛下隐瞒一番即可。” 江知州察觉到许开意志的动摇,心里已是在暗自窃喜度过一劫。 许开低头沉思了片刻,随后缓缓点了点头。 第153章 里表不一的陆家 “我可以答应你,不过需要满足我一个条件。”许开伸出一根手指,在江知州面前晃了晃。 “大人请说,我自当竭力完成。”为了拉拢许开,江知州已经在心里做好准备,哪怕许开提出什么过分的要求,自己也要竭力满足。 “分给我的那两成,全都拿去充作灾民的口粮。” 江知州闻言顿时脸色一沉:“许大人,您若是不愿与我等合作,那又何必在此废话,直接离去便可。 不过山西道监察御史,也是你襄山书院一派,与你算得上是同学,大人莫非一点情谊不顾?” 许开见状没有丝毫退让:“是非曲直自有陛下定夺。” 留下这句话后,许开便径直推开房门走了出去。 从始至终许开都没有和这群人同流合污的打算,不过由于永熙帝的旨意,自己最多只能打个小报告,并不能干预地方。 即便许开想要为城外的灾民争取些权益,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走出官府的大门后,许开并不打算再去找马老八一趟了,他与江知州等人都是一丘之貉,利益牢牢绑定。 如今许开与江知州闹僵了,自然不会再去马老八那里讨不痛快。 “老爷咱现在要去哪里?”张途跟在许开身后,没有多嘴询问许开在屋子里与江知州商议了什么。 “陆家。” 许开离开之后,江知州仍旧紧紧皱着眉头,在屋子里来回踱步着。 “这许开竟如此油盐不进,不行!得和老王商议一番,如今新帝这般重视赈灾,看来得躲躲风头才可。” 想定主意后,江知州没有过多犹豫,来到桌案前提起毛笔便写了起来。 一刻钟的时间后,江知州将毛笔放回桌上的笔海当中,随后捧起桌上的白纸,轻轻将纸上的墨迹吹干。 装入信封当中后,江知州在接口处用自己的专属印玺封口,这样一来才可使监察御史相信,这封信确实出自江知州之手。 除此之外,江知州还陆续写了不少信件,要么是参与此事之人,要么是与此事利益攸关之人。 如今贪污之事被永熙帝钦点的钦差发现,江知州可没有什么好的办法应对,也担不起这个责任,唯有与其余人共同商议才可。 若是其他人也对此束手无策的话,就只能听从江知州的提议,暂且收手避避风头了。 省的到时候因为此事,而拔出萝卜带出泥,将江知州一行人全部一锅端。 吩咐王大将这些信件一一寄出去后,江知州瘫坐在椅子上休息了片刻。 随后又像是想到了什么一般,急匆匆地走出了官府,朝着与许开截然相反的方向而去。 许开此时早已来到了潦洲城中陆府的门口。 同门口看守的侍卫说了一番来意后,许开便站在原地静静等待侍卫前去通报。 与官府门前嚣张跋扈的衙役相比,陆府门口的侍卫就要谦逊许多,即使许开二人打扮落魄,这些侍卫也没有看轻。 前去通报的侍卫很快便从府内出来,十分客气地朝许开二人说道。 “二位老兄,陆小姐已经在会客厅内,我这就带你们过去。” 走进陆府当中,许开发现陆府内并没有自己想象当中的奢华,反倒处处透露着一股破败的气息。 陆家府邸虽大,但许开一路上却没有看到多少服侍的下人。 院中的小池塘早已干涸,里面的鱼龟自是无影无踪,池塘的底部被野蛮生长的杂草所占据,应该荒废有些日头了。 脚底的碎石缝隙之中,零星有几颗杂草冒出了头来,显然是有一番日子未曾打理。 “这位大哥,陆家不是豪奢之家,库中藏有万两金银吗,为何今日一看,感觉陆府丝毫没有巨商之家该有的气派。 反倒让我感觉陆府内似乎处处透露着衰败的气息。” 前面带头的侍卫闻言脚步一顿,似是被许开问到痛点一般,沉默了许久才缓缓开口回答。 “唉,老爷和小姐都是心底极善之人,这两年天灾人祸不断,为了接济城外的灾民,老爷花费了不少家中存储的钱粮。 为了节省开支,老爷摒退了家中不少仆从,这处大宅也许久未曾修缮,显得多少有些落败。” 侍卫的话让许开二人不禁在心中对陆家父女产生了一丝敬意。 他们俩真正做到了达则兼济天下。 侍卫的话茬还未停止。 “这两个月陆老爷的脸上总是充满了愁绪。”侍卫左右望了望,见四周没人,这才继续说道:“据说是知州大人不再与陆老爷合作了。 自从马老八来了之后,知州大人便处处刁难陆老爷,想要让马老八接替陆老爷的位子。 因此陆家近来的生意十分不顺,再加上要接济城外的灾民,因此陆家这些日子里都是入不敷出的状态。 陆老爷的头发都白了不少,陆小姐也是整宿整宿睡不着觉。” 说完之后,侍卫这才反应过来,许开二人不过是外人罢了,自己为何要告诉他们这么多消息。 不过话已出口,侍卫给自己扇了两个嘴巴子后,转头用哀求的眼神看向许开与张途。 “两位大哥,方才的话都是我胡言乱语,你们出去之后不要宣扬,老爷、小姐都不喜高调。” 看到侍卫眼底的焦急,许开连忙点了点头:“老哥不必慌张,这些事情我定然不会随便告与外人。” 听到许开的话后,侍卫这才放下心来,双手抱拳道谢了一声。 “小姐,人已经带来了,就在门外。” “让他们进来。”声音当中充满了疲惫。 “是!”侍卫应了一声之后,便转身出去让许开二人进屋。 许开和张途从门外进来时,陆小姐正好让身后侍女为自己揉捏太阳穴,看起来很是享受。 许开看到陆小姐眼下那十分明显的黑眼圈,自然不愿打扰陆小姐难得的放松时间,于是便与张途站在原地静静等待。 足足半刻钟后,陆小姐才摆手制止了身后侍女的动作,缓缓睁开了眼睛。 第154章 一斤口粮换三斤麸糠 看到堂下站着的许开、张途二人,陆小姐一声站起身来。 “哎呀!”陆小姐来到许开身前:“二位等候许久了,快快请坐。” 方才在陆小姐休憩时,许开便暗暗打量了陆家这个会客厅一番。 作为一家的脸面所在,常常会晤外人的地方,陆家即使已经在面临窘迫的境地,仍旧把会客厅装饰的低调却又奢华。 桌椅都是昂贵的红木所制,墙壁上还挂着数幅名家画迹,不过许开对此并不了解,故而不知墙上画迹的真假。 哪怕墙上挂的是赝品,能够唬住许开这样不通图画之人,也算是不错了。 “小翠,去沏壶茶来。” 待到许开二人落座之后,陆小姐便吩咐身后的侍女前去沏茶,将她支开此地。 “两位,不知你们前日前来,想要与小女子商议何事?” 许开在拜见之前,便与通报的侍卫说过,自己此番前来是有要事与陆小姐商议,因此陆小姐早已知晓许开两人的目的。 见陆小姐不愿在自己的身上多花时间,许开自然顺着陆小姐的话切入了主题。 “陆小姐,今日前来陆府一趟,我才知晓陆家已快到那山穷水尽的地步,连自己都要性命不保,为何还要坚持接济城外灾民?” 陆小姐听闻此言后,脸色没有丝毫变换,只是语气变得稍微重了一些。 “此事乃我陆家私事,恕我不能告知二位。” 毕竟陆家是在做善事,既然人家不愿说,许开便不再追问,而是换了一个问题。 “陆家如今朝不保夕,若是再像这般花费大量钱粮接济城外灾民,陆家又能撑多久?” “此事就不劳二位费心了!若是二位没有其他要事,那便请回!” 陆小姐见许开一来,便不断拿着陆家不断衰败的事情说话,心里也不禁有了几分怒火,语气自然变得不再和善。 甚至陆小姐已经开始怀疑许开二人是否是对家所派,故意来陆家恶心自己的。 “陆小姐莫急!我有一计,既能让陆家继续接济灾民,又可大幅减少陆家的花销。”许开见自己还未说到重点,陆小姐就已是没了耐心,连忙劝慰一声,希望陆小姐能让自己把话说完。 听到许开竟然有如此计策,陆小姐顿时被勾起了好奇之心,方才那几分怒火也瞬间便烟消云散。 看着陆小姐带着好奇与焦急的目光,许开嘴角缓缓勾起了一个笑容。 “这个计策很简单,那便是用一斤口粮换三斤麸糠,这样一来,陆家即可减少花销,城外灾民也能有口饱饭吃。” 许开缓缓伸出了几根手指,比了个‘一’和‘三’的手势。 可陆小姐在听完许开的计策之后,却是缓缓摇了摇头,并没有接受许开的建议。 “这位公子,你的心意小女心领了,但你的计策请恕小女子不能同意。” 听到陆小姐拒绝的话语,许开不禁微微一愣。 “不知陆小姐为何不愿接受?” 许开的声音不复方才的平静,而是略带了几分焦急。 在灾民营地当中,许开了解到陆家连续多次灾年之时,在辽州城外摆设粥厂,接济城外灾民。 而辽州城外的灾民何其之多,陆家若是一直发放如此浓稠的粥食,哪怕拥有万贯家财也无济于事,用不了多久便要消耗殆尽,还会影响到陆家自身的生意。 许开想出一个双赢的计策,这才将之说与陆家小姐。 可没想到陆小姐却是不太领情。 据许开的了解,如今灾荒之时,一斤口粮便是换上四五斤麸糠都绰绰有余。 这样一来即可减轻陆家的赈灾压力,又可让灾民能够填饱肚子,何乐而不为。 “不知公子是何许人也?” 陆小姐并没有回答许开的问题,而是转头问起了许开的身份。 “公子虽一身灾民打扮,并且小女子也曾在施粥时见过公子几面,但小女子知晓公子绝非灾民,却不知你为何要与灾民同吃同住。 公子可能有所不知,麸糠乃是牲畜的食物,怎能让灾民食用,难不成要将城外灾民当作牲畜看待? 若是按照公子计策行事,外人又如何看待我陆家。” 说到后面,陆小姐的眼神不复此前的柔和,变得凌厉了许多。 “小女事务缠身,若是公子没有其他要事,还请离去。” “是我思虑不周,还望陆小姐莫怪。” 许开朝着陆小姐的背影拱手行了一礼,随后便带着张途走出了会客厅的大门。 许开离去后不久,小翠便端着几杯茶从侧门走了进来。 将茶水放到一旁的桌子上后,小翠走到陆小姐的身后,动作轻柔地为其揉起肩来。 小翠的动作很娴熟,让陆小姐紧张的肩膀放松了不少。 陆小姐脸上的神情放松了许多,闭上双眸靠在椅背之上。 “小姐。”小翠轻柔的声音在陆小姐身后响起:“那位公子所言也有几分道理。 如今城外的灾民为了活命,连庙里的观音土都吃得下去,因此还丢了几条人命。 即便小姐今后用麸糠赈济,想必他们也不会在意,如此一来还可减轻咱陆府的负担,您为何不愿答应?” 陆小姐并没有立即回答小翠,而是闭目静静享受着小翠的按摩,一时间陷入到了安静的氛围当中。 小翠见陆小姐不愿回答,也就不再多嘴,而是卖力地为陆小姐按摩放松,这也是她为数不多能帮到陆小姐的事情了。 突然陆小姐猛地咳嗽了起来,打破了安逸的气氛。 小翠像是见惯了这一景象,一只手拍打着陆小姐的后背,帮助其顺气,另一只手将桌上的茶水拿了起来,放在了陆小姐的面前。 过了好一会,陆小姐才止住了咳嗽,将捂嘴的丝巾拿了下来,端起小翠递来的茶水喝了几口。 小翠眼尖,看到了陆小姐手里丝巾上的点点血迹,面上流露出了担忧的神色。 “小姐,您的病情越来越严重了,您还是要好好休息、喝药才是,不然怎能调养好身子。” 第155章 当官不能为民做主,不如回家卖红薯 喝了几口茶水后,陆小姐舒服地呻吟了一声。 听到小翠的担忧之后,陆小姐却是毫不在意地摆了摆手。 “我的身体我自然知晓,已然是无力回天了,如何调养都已是无用功,莫要再在上面浪费钱财。” 陆小姐说完之后,身后的小翠却是半天也没个回应。 等到陆小姐扭头一看,发现小翠已是在自己身后无声地哭了起来,眼泪流的满脸都是,看起来活像是个花猫。 陆小姐看到这一幕,没有先去安慰小翠,反倒是轻声笑了出来。 “小翠,你变成小花猫了,哈哈。” “哼。”小翠低着头继续哭哭啼啼着:“为什么老爷和小姐都是天底下的大善人,还会生了如此重病,真是不公平。” “哎呦~”陆小姐起身轻轻将小翠揽入怀里:“人生在世,生老病死乃是常态,小翠不必太过伤心。 钱财亦是身外之物,生不带来死不带去,既然能用以赈济灾民,那便不必怜惜。” “小姐,若是您不幸离去,小翠我……我也不愿在这世上独活!” 小翠将脑袋从陆小姐的怀中抬起,声音中满是坚定。 “小翠我打小便跟在小姐身旁,到今也有十来个年头了,若是没了小姐,小翠也想不出什么活头,不如干脆到地府去陪小姐算了。” “你这丫头……”陆小姐抬手在小翠的额头上点了一点,脸上露出了一副无奈的笑容。 “生离死别乃是天道,你这丫头何必如此执着。” “我不管,小翠生生世世都要待在小姐身边,侍奉着小姐!” 此刻许开正带着张途走在辽州城内的道路上,脸上毫无表情,让张途摸不透许开当下的心情如何,于是便不敢多言,只是默默地跟在许开的身后 “张兄,接下来咱先去一趟沁州,随后便直接前去潞安府。” 许开没有回头,背对着张途说了一句。 “是。”张途闻言没有多想,随口答应了一句:“那我先去驿站知会一声,让他们早做准备。” 许开点了点头,没有再多说什么,看着张途的身影窜了出去。 许开虽然在辽州呆的时间并不久,但通过这些天的调查,许开已经对辽州的赈灾状况有了不少了解,也是时候前往下一个地点。 毕竟许开作为监察赈灾的钦差,需要前往各个灾区监察,震慑各地官员。 许开只需做好一只猎犬,帮助永熙帝发现隐藏起来的目标即可。 不过在离去之前,许开还需要将自己的所见所闻写成一份奏折,交给京城内的永熙帝。 事关辽州上下官员贪污赈灾钱粮,许开相信永熙帝这般心系百姓的皇帝,势必会顶格严肃处理。 如今永熙帝虽然常常将各地灾区挂在嘴边,并且表达了自己的强势态度,但还缺乏一只“鸡”,而辽州上下官员正是永熙帝当下急需的那只“鸡”。 若是辽州官员执迷不悟,估计用不了多久就会被一起押往京城,等候永熙帝的处理。 张途先行一步后,许开便一个人不急不忙走在出城的道路上。 为了能够一天十二个时辰服务过往官员、客商以及信使,官方专门把驿站建立在了辽州城外。 令许开有些意外的是,他竟在城中恰好碰见了江知州。 只见江知州正坐在数人抬着的露天轿子上,微闭着双眼不知在思索些什么,不过看其脸上的神情,倒是有几分轻松的样子。 江知州并没有发现走在路上的许开,只是在与许开擦肩而过时,蓦然感受到了一股冰冷的气息,如钢针一般刺在自己的后背上。 可当江知州转头望去时,却只看到一个稍显熟悉的背影。 江知州见状,只当自己是因许开之事而太过焦虑,如今已然寻到解决之法,江知州浑身轻松之下,只想快些归家与新娶的小妾温存一二,于是便未将其放在心上。 与江知州擦肩而过后,许开松开了紧紧握着的拳头,在心底轻叹了一声。 在灾民营地当中生活了数日,许开见到许多灾民都因饥饿或是疾病,亦或是寒冷等各种原因,睡下去后便再也没有醒来。 仅仅凭借朝廷重要派发下来的赈灾粮,即便江知州等人并未贪污,对于城外上千名灾民而言,也只是杯水车薪罢了。 即使辽州城出了个陆家这般的良善人家,也无法以一己之力,帮助到城外的所有受苦受难的灾民,每日提供的那些稀粥已让陆家到了极限。 如今已是九月份,再过不久便是寒冬,到时这些缺衣短粮的灾民又该如何自处,许开已经在脑海中想到了他们的结局。 不过许开只是个手无权力的小官罢了,只能独善己身,最多保护身边的家人罢了,对于辽州乃至全国的灾民,许开都无能为力。 “当官不能为民做主,不如回家卖红薯啊!”许开走在大街之上,大声喊了一句,不知是对自己说,还是对身后不远处的江知州所说。 江知州此刻乘坐的轿子离许开并不远,因此这句话自然传到了江知州的耳里。 江知州虽不知红薯为何物,但听许开的语气,显然不是什么好话。 底下为江知州抬轿的力夫听到许开的话后,有一人忍不住笑了出声。 而这一笑顿时让他失了力气,整个人的腰顿时被压弯了一截,让原本平稳的轿子突然晃动了起来。 好在力夫很快便稳住了身形,这才没让江知州从轿子上摔下来。 不过因为这一时的变故,让原本惬意地坐在轿子上的江知州吓得连忙抓住了两边的扶手,样子很是狼狈不堪。 轿旁江知州的随从见状,直接给那名力夫的脸上扇了一掌。 “你这家伙,连个轿子都抬不稳,要你有何用!” 话音刚落,随从便顶替了这名力夫的位置。 “你们两个,把他给我狠狠地打一顿!” 随着轿子的远去,原地只留下了两名随从,以及挨打的力夫。 力夫的求饶声和惨叫声响彻整个街道,可住在道路两侧以及过路的百姓,对此只是看了两眼,便加快脚步离去。 轿子上的江知州看着这一切发生,却对此视而不见,默许了随从的所作所为。 若不是有许开在,估计这名力夫得切切实实挨上这顿打。 第156章 常来客栈 “老爷,您说是不是那辽州的江知州将您的踪迹泄露了出去,不然这沁州的官员怎会如此老实,竟是一点贪腐都没有。” 颠簸的马车当中,张途的话打破了原本安静的氛围。 许开仍旧自顾自地望着窗外的风景:“这不是好事吗,至少他们能够对待灾民好上一些。”许开头也不回地回答了一句。 虽然不知道沁州上下官员是真心为民,还是仅仅在自己的面前做做样子,许开都不太在意,只要灾民们能够吃到赈灾的粮食便可。 离开沁州之前,许开在送别宴会上装作醉酒的样子,说出了自己此番的行程规划。 不仅会去到山西布政使司下属的每一个州府,甚至还会再次突击已经去过的州府,省的那些州府官员以为做做样子便可以骗过自己。 听到许开的话后,宴会上的沁州官员齐齐愣了一瞬,左右相互交换着眼神。 还是沁州知州反应迅速,举起酒杯敬了许开一杯:“许大人竟能想出如此妙策,实乃智谋过人、为民着想的好官,在下佩服至极,我敬您一杯!” 沁州知州的话点醒了在场众人,纷纷举起手中的酒杯朝许开敬酒,脸上堆满了笑容。 至于是否出自内心,那便无从得知了。 张途当时亦在宴会席上,作为许开的护卫,张途并没有饮酒,因此将众人的表情尽收眼底。 在张途看来,席上的沁州官员绝非良善之辈。 “张途。”许开收回目光,转头看向车厢内的张途:“潞安府知府与我同出一门,皆为襄山学派,到时若能求得他出手,你的仇自当得报。” 许开的话成功吸引住了张途的注意,不过张途并没有表现出如何激动的神情。 “小人多谢老爷,老爷尽力便可,无需为了我大动干戈。”张途恭敬地抱拳道谢了一声。 “小人当下只望妻儿平安,至于报仇一事则看淡了许多。” 经过这些天的南奔北走,在漠北草原中经历的那番生死时刻,让张途对心中的仇恨看淡了不少。 谋事在人,成事在天,只要努力了,结果如何就看天意。 张途的回答让许开不禁有些诧异,没想到张途竟然看开了。 不过许开既然答应了张途为其报仇,那自当竭尽全力完成这一承诺,无论是那名县令还是刘牲,许开一个都不会放过。 “许大人,潞安府马上就要到了,也就半个时辰的路程了。”车夫的声音在车厢外响起,伴着马蹄车轮声传进许开与张途的耳中。 张途的家乡解州就在潞安府与沁州交界的边境之上,因此到潞安府的第一站就是张途的家乡。 车夫的声音刚一响起,许开便看到张途的眼眸亮了一瞬。 作为山西布政使司人士,张途自然对山西境内的道路十分熟悉。 因此车夫的话刚一响起,张途便猜到了车夫想要说些什么。 想到自己马上就能见到妻儿,张途的面庞都涨红了些许,只不过由于肤色太黑,看起来不太明显罢了。 一个时辰后,一架马车驶入了毗县县城当中。 毗县不过是个人口不过万的小县,县城当中的常住人口也不过千余,因此官府在此设立的驿站十分简陋,许开只好前往县城内的客栈居住。 虽说潞安府知府与许开同出一门,但许开并没有因此关系而提前通知他,而是悄悄地来到了潞安府的地界当中。 唯有不打招呼、不发通知、直奔基层、直插现场才能看到最真实的景象。 不过毗县并非灾区,因此许开的此行目的,主要是让张途与家人团圆,自己则是先了解一番情况,以便于制定计划。 马车最终停在了县城内的一处小破客栈的门前。 刚一下车,张途朝许开打了声招呼后,便径直朝着街道尽头而去,迫不及待想要见到自己的妻儿。 许开一人站在客栈的门前,看着门楣上破败的牌匾。 “常来客栈” 县城内其实还有一处客栈,规模比常来客栈要大上不少,不过许开不愿太过奢华,因此便选择了车夫口中那间‘普通一些’的常来客栈。 可到了现场一看,这常来客栈何止是普通,简直是有些过于简陋了。 不仅是门楣上的招牌老旧不堪,店门口的两个木头柱子也是异常破败,表皮上糊了一层黑乎乎的东西,看上去许久未曾清理。 门槛也是缺了一块,却没人修理。 走进客栈一瞧,大堂内的桌椅板凳个个都是带伤上阵,其上积了一层薄薄的灰尘。 殿内掌柜伏在柜台上,像是在睡觉一般。 许开走上前轻轻敲了敲柜台,指节处顿时沾染了不少灰尘。 察觉到动静,掌柜缓缓将头从两臂间抬了起来。 掌柜的脸上没有多少皱纹,感觉年龄应该不大,可下颌的长髯却让掌柜看上去老了不少。 “打尖还是住店?”掌柜瞟了许开一眼,满不在乎地问了一嘴。 说话间,掌柜还伸手抠了抠自己的鼻孔,然后随意地将手指上的脏东西擦在了柜台上。 “住店。”许开不动声色地将放在柜台上的手收了回来。 “一日五钱,你要住几日。” “先住两日。”许开从怀中掏出了十块大钱放在了柜台上。 对于摆在面前的铜板,掌柜的眼神中并没有流露出什么情绪,好像对这些铜钱完全不在意一样。 将柜台上的铜钱收起来后,掌柜转身不知从哪里翻出了一个钥匙出来:“二楼第一间客房。” 随手将钥匙丢在了柜台上,掌柜继续将头埋在了臂弯当中,伏在柜台上睡了过去。 许开嘴角抽了抽,他还是第一次见到如此性情之人。 拿起柜台上的钥匙,许开提着自己的行李朝二楼走去。 客栈内的楼梯应是许久未曾修缮,走在上面不停发出“咯吱”的声响,让许开的心脏不禁提了起来。 等到了二楼之后,许开的额头上已经渗出了薄薄一层汗水。 待到用钥匙打开充满锈迹的门锁,顿时有大股灰尘朝着许开扑面而来。 第157章 地痞刘牲 房间内很是简陋,除了一张床和一张桌子外,便没有其余的东西。 许是有段时间未曾住人,无论床上、桌子上还是地面上,都积攒了一层厚厚的灰尘。 许开皱着眉头捂住了自己的口鼻,等到那股尘埃落地后,神情这才舒缓了下来。 “也不知道那车夫是如何知晓这所客栈,竟然如此简陋。”许开走到桌子旁边,用手在上面轻轻一抹,指尖瞬间沾染上了不少灰尘。 许开将携带的行李放到了墙角,正打算下楼找掌柜要一套清洁的器具。 可没等许开下楼,便听到楼下传来了一阵喧嚣声,好似客栈一时间来了不少人。 许开本以为是客栈内来了不少客人,可就在许开小心翼翼地下楼梯时,却听到底下传来的喊声。 “陆三,还不快快将钱财交出来,你可是拖欠了不少保护费!” 声音中充满了嚣张和不屑。 陆三在这人的眼中,根本不像是一个人,反倒像是一只可以被随手捏死的小飞虫。 没等陆三发话,许开下楼的动静便吸引了这群人的注意。 领头之人扭头上下打量了许开一番。 许开感觉那人看自己的眼神,好像是在打量一件货物一般,这让许开十分不适。 “掌柜,我想问问店里有没有扫帚,抹布?”许开越过那群人,径直来到柜台前,站到了领头之人的身边。 许开的到来让掌柜的眼神中恢复了几分光彩。 “你要的东西都在后院。”看了眼掌柜手指的方向,道了一声谢后,许开便回过头看向一直盯着自己的那名领头之人。 “这位老兄,从我下楼起,你的目光便一直在我身上,让我很不舒服。”许开的眼眸中闪过一丝怒意。 领头之人见许开竟敢如此对自己说话,不但没有生气,反倒笑了出来。 “小子,你不是本地人。”领头之人上前了一步,居高临下看向许开:“我劝你赶紧去城内的另一家客栈,不然你要是决心待在这里,小心半夜被人卖到伢子手里。” 说话时,此人嘴角噙着一抹笑容,声音里满是嘲弄。 接着此人不等许开有所反应,便转过头朝柜台后面的掌柜说道。 “给你最后三日时间,要么给钱,要么将这间铺子给我。” 话语落下,此人便带着身后数名小弟齐齐走出了客栈。 “唉……”看到此人走后,掌柜重重地叹了口气:“这位客官,你还是听刘牲的话,不然他真有可能半夜时分将你绑了卖与城内的伢子。” “那领头之人就是刘牲?”许开没想到自己这么快就遇到了刘牲。 “没错,他可是县城里有名的地痞流氓,自从他来到县城里后,便勾结些无赖每日游荡,向街边的商贩收取所谓的保护费。 要是有谁不愿上交,他便会让手下无赖站在商贩店铺门口,阻止客人进去。 如此一来,这周围几条街的商贩都不得不按时上交保护费,免得买卖被刘牲给整黄了。” 掌柜摇了摇头,语气很是无奈。 “刚刚听你和刘牲的对话,他是想要夺走你这家客栈?”许开环视了一圈破败不堪的大堂,不知刘牲为何会看着陆三的这家客栈。 “唉……”掌柜重重地叹了口气:“刘牲之所以看上我家的客栈,不过是为了菜谱以及那酿酒之法罢了。” “菜谱和酿酒之法?” “没错。”掌柜点了点头:“这家客栈的前主人乃是潞安府内有名的厨子,一手精湛的厨艺便是那知府大人也连连叫好。 而那名厨子酿出的酒水,更是风靡整个潞安府。 不过不知为何,那名厨子最终把自己的毕生所学浓缩成一部菜谱与一道酿酒的法子,并声称只要谁成为常来客栈的主人,便可学习他写下的菜谱与酿酒方子。” 掌柜说到这里,眼神突然暗淡了下来:“可惜我天资愚钝,自从父亲将客栈交给我后,花费数年都未曾学会菜谱与酿酒,导致客人日益稀少,如今已是要被刘牲给夺走了。 我无颜面对地下的父亲。” 掌柜的声音中渐渐染上了哭腔。 “难道城中无人能够为你主持正义,阻止刘牲的行径吗?为何不报官呢?”许开心中不禁产生了些不忿情绪。 “正义?报官? 在毗县县令的眼中,只要有钱就是正义。 刘牲每月都会将收缴的保护费大部分交给县令,以此来交换县令对他所作所为的默许。 有县令的支持,谁敢站出来制止刘牲?” 掌柜听到许开充满天真的话语后,不禁冷笑了两声,将现实残酷的真相告诉了许开。 “任何敢告发刘牲之人,都会在县衙内先挨十几个大板,如此一来,便没人再敢报官。 而毗县规模不大,不受潞安府内官员重视,再加上县令频繁的送礼,即便城内百姓有意上诉,府内的官员也不会在意。 甚至还会将上诉之人的身份告知县令,然后其家人便会遭受刘牲及其手下无赖的骚扰,最终只能无奈远走他乡。” 掌柜紧紧咬着牙关,显然是为了这些勇士的遭遇而感到悲愤。 他们都是为了县城内的上千百姓,挺身而出希望能够通过官府取得正义。 不过每一次的希望,最后换来的都是深深的失望,最终让城内百姓都感到了绝望,失去了抵抗的勇气。 许开没想到毗县的官场竟变得如此黑暗,若是潞安府知府无力解决,那许开便只有上报永熙帝,由他老人家来亲自处理。 许开看了眼仍处在悲愤交加的情绪当中的掌柜,伸手轻轻在其肩上拍了拍。 “放心,我一定会将毗县县令的所作所为告知知府,让你们不再受到地痞流氓的威胁。” 掌柜微微朝后退了两步,心想许开年纪不大,竟已经开始说起胡话来了。 “小子,你若是害怕刘牲,便趁着现在天色尚早,快些去到城内的另一家客栈。 那家客栈的主人是城内的首富之家,便是县令都要让其三分,刘牲断然不敢去那里捣乱。” 掌柜不想许开因为自己的关系而被刘牲记上,从柜台下面将许开给的铜钱拿了出来,想要让许开换一家客栈居住。 第158章 掉钱眼里的县令 许开后退两步,拒绝了掌柜的好意:“掌柜不必如此,今晚我便在此住下,区区刘牲何惧之有!” 说罢许开转身便朝着客栈后院走去,在一堆破烂中挑了点还算完好的工具,上楼打扫起了房间。 掌柜听着楼上许开打扫房间发出的动静,又看了眼放在柜台上的十枚铜板,轻叹一声后便将铜板收了回去。 掌柜打算今晚不回后院的房间,而是去许开对面的202住上一晚,免得许开真的半夜被刘牲的人给抓了去。 虽说就算自己在场好像也没什么作用,不过多个人也算是多个力量,说不定自己就能为许开争取逃跑的时间。 不过掌柜终究还是多虑了。 许开抹了一把额头的汗珠,一只手拄着扫帚,满意地打量了一番与之前相比焕然一新的房间。 将房间内的灰尘都打扫干净后,房间本来的模样便显露了出来。 许是时间太过久远,在房间的几个角落都生了些菌斑,墙壁上的木板也留下了许多被时光腐蚀的痕迹,让人能够察觉到曾在这里流逝的时间。 房间内只有一扇窗户,方才为了方便打扫,许开便将窗户关了起来,免得一阵风吹进来把屋内的灰尘吹的到处都是。 现在打扫完屋子后,许开一把将窗户给打开。 窗户正对着客栈外面的街道,而周围又没有建筑物的遮挡,因此许开一打开窗户,便可以看到客栈外面的街道。 先前打扫房间时,许开身上出了不少汗,被窗外的微风一吹,许开直觉一股清凉从头顶直贯脚底板,整个人都通透了。 突然许开目光一凝,在街道上看到一道熟悉的身影。 见到那道身影后,许开连忙转身走出了房间,小心翼翼地朝楼下走去。 待到许开走下楼梯,正好与踏过门槛的张途相遇。 “张兄,你怎么回来了?嫂子与侄子如今生活如何,可有何困难?”许开上前两步来到张途身前,将心中的疑惑问了出来。 许开本以为张途这两日会陪在自己妻儿身边,这才只要了一间房间。 听到许开的话后,张途的眼眶迅速湿润了起来,只不过张途强行忍耐着,这才没让眼中的泪水滑落。 “多谢老爷挂念,小人妻儿如今一切安好。”张途拱手朝许开深深行了一礼,声音微微有些颤抖。 许开没想到张途反应如此之大,常言道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不到伤心处。 想来在张途看来,家中妻儿便是他现在唯一的软肋了。 许开伸出双手,想要将张途给扶起来:“张兄不必如此,嫂子与侄子过得好便是极好的了。” 可张途却没有顺着许开的力道直起身来,而是保持着这副姿势一动不动。 “张兄,你这是……”许开使了使劲,发现张途的身子一动不动,许开不知张途这是为何,刚想开口询问,却被张途给出声打断。 “老爷,小人有一事相求,还望老爷应允。”声音中带着几分担忧、紧张以及不好意思。 “张兄若是遇到困难,我自当全力相助。”许开稍稍用力,将张途扶了起来:“不知张兄遇到了什么难题?” 虽然得到了许开的应许,但张途脸上的忧虑仍旧没有消去,反倒愈加浓郁了一些。 “不知去往潞安府城时,能否让小人带上妻儿一同前往?”张途的眼眸中闪过一丝担忧,不知是在担忧许开是否会同意,还是在担忧其他什么。 许开敏锐地捕捉到了张途眼眸中的情绪,拍了拍张途的肩膀:“不过是带上嫂子与侄子罢了,自无不可。” 许开的语气很是轻松,想要让张途也跟着放松一些。 效果很是显着,许开话语刚落,就看到张途的脸色肉眼可见的放松了下来,似是从身上卸下了什么重担一般。 许开有些好奇张途为何会突然要将妻儿带去潞安府城,于是忍不住开口问道。 “张兄,不知你遇到了何难题?” 张途朝许开的方向看了一眼,斟酌了一番之后,才缓缓开口道出了原因。 “听我婆娘所说,那刘牲也在县城当中,为了不被他注意到,我婆娘只能带着儿子躲藏起来。 虽然有我留下的少许银两,但是只能深居简出,出门在外都需小心翼翼,小人这才想要带上妻儿一同前往潞安府城。” 许开闻言点了点头:“既然如此,那咱便早些出发前往潞安府城,正好我还有事情需要与潞安知府商议。” 许开朝柜台后面的掌柜瞟了一眼:“那便将出发的日子定在两日后。” 张途闻言点了点头:“那我去知会婆娘一声,让她快些收拾收拾。” 说罢,张途便转身走出了客栈大门,朝着街道的尽头而去。 居住在毗县县城的这两天的时间当中,许开并没有待在客栈内无所事事,而是到县城各处逛了逛,询问了不少城内百姓对于毗县县令的看法。 得到的回答无一例外,全都是批判县令的话语,各种各样的词汇都添加到了其身上。 许开虽然提前预料到城内百姓会对县令感到不满,可没想到他们的反应竟如此激烈。 应是许开私下里单独询问的缘故,并且还穿了一身破旧衣物,这才让被问到的百姓放松了警惕,将内心中的真实想法说了出来。 看他们诉说时的眼神与语气,像是恨不得把县令给生吞活剥了一般。 在这些百姓的口中,许开得到了一个和常来客栈掌柜一样的答案,那便是在毗县县令眼中,只认银子而不认律法。 只要不是当街杀人这般恶劣的违法行为,给足县令银子后,都可以忽略不计,因此自从县令上任之后,城中的富人都变得肆无忌惮了起来。 面对底层贫困的百姓时,稍有不顺便是一顿拳打脚踢,更有甚者还是趁着深夜将人用麻袋套住,直接丢入城外的河流当中。 而穷困人家无力支付县令昂贵的钱财,因而此事最终也就是不了了之。 第158章 掉钱眼里的县令 许开后退两步,拒绝了掌柜的好意:“掌柜不必如此,今晚我便在此住下,区区刘牲何惧之有!” 说罢许开转身便朝着客栈后院走去,在一堆破烂中挑了点还算完好的工具,上楼打扫起了房间。 掌柜听着楼上许开打扫房间发出的动静,又看了眼放在柜台上的十枚铜板,轻叹一声后便将铜板收了回去。 掌柜打算今晚不回后院的房间,而是去许开对面的202住上一晚,免得许开真的半夜被刘牲的人给抓了去。 虽说就算自己在场好像也没什么作用,不过多个人也算是多个力量,说不定自己就能为许开争取逃跑的时间。 不过掌柜终究还是多虑了。 许开抹了一把额头的汗珠,一只手拄着扫帚,满意地打量了一番与之前相比焕然一新的房间。 将房间内的灰尘都打扫干净后,房间本来的模样便显露了出来。 许是时间太过久远,在房间的几个角落都生了些菌斑,墙壁上的木板也留下了许多被时光腐蚀的痕迹,让人能够察觉到曾在这里流逝的时间。 房间内只有一扇窗户,方才为了方便打扫,许开便将窗户关了起来,免得一阵风吹进来把屋内的灰尘吹的到处都是。 现在打扫完屋子后,许开一把将窗户给打开。 窗户正对着客栈外面的街道,而周围又没有建筑物的遮挡,因此许开一打开窗户,便可以看到客栈外面的街道。 先前打扫房间时,许开身上出了不少汗,被窗外的微风一吹,许开直觉一股清凉从头顶直贯脚底板,整个人都通透了。 突然许开目光一凝,在街道上看到一道熟悉的身影。 见到那道身影后,许开连忙转身走出了房间,小心翼翼地朝楼下走去。 待到许开走下楼梯,正好与踏过门槛的张途相遇。 “张兄,你怎么回来了?嫂子与侄子如今生活如何,可有何困难?”许开上前两步来到张途身前,将心中的疑惑问了出来。 许开本以为张途这两日会陪在自己妻儿身边,这才只要了一间房间。 听到许开的话后,张途的眼眶迅速湿润了起来,只不过张途强行忍耐着,这才没让眼中的泪水滑落。 “多谢老爷挂念,小人妻儿如今一切安好。”张途拱手朝许开深深行了一礼,声音微微有些颤抖。 许开没想到张途反应如此之大,常言道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不到伤心处。 想来在张途看来,家中妻儿便是他现在唯一的软肋了。 许开伸出双手,想要将张途给扶起来:“张兄不必如此,嫂子与侄子过得好便是极好的了。” 可张途却没有顺着许开的力道直起身来,而是保持着这副姿势一动不动。 “张兄,你这是……”许开使了使劲,发现张途的身子一动不动,许开不知张途这是为何,刚想开口询问,却被张途给出声打断。 “老爷,小人有一事相求,还望老爷应允。”声音中带着几分担忧、紧张以及不好意思。 “张兄若是遇到困难,我自当全力相助。”许开稍稍用力,将张途扶了起来:“不知张兄遇到了什么难题?” 虽然得到了许开的应许,但张途脸上的忧虑仍旧没有消去,反倒愈加浓郁了一些。 “不知去往潞安府城时,能否让小人带上妻儿一同前往?”张途的眼眸中闪过一丝担忧,不知是在担忧许开是否会同意,还是在担忧其他什么。 许开敏锐地捕捉到了张途眼眸中的情绪,拍了拍张途的肩膀:“不过是带上嫂子与侄子罢了,自无不可。” 许开的语气很是轻松,想要让张途也跟着放松一些。 效果很是显着,许开话语刚落,就看到张途的脸色肉眼可见的放松了下来,似是从身上卸下了什么重担一般。 许开有些好奇张途为何会突然要将妻儿带去潞安府城,于是忍不住开口问道。 “张兄,不知你遇到了何难题?” 张途朝许开的方向看了一眼,斟酌了一番之后,才缓缓开口道出了原因。 “听我婆娘所说,那刘牲也在县城当中,为了不被他注意到,我婆娘只能带着儿子躲藏起来。 虽然有我留下的少许银两,但是只能深居简出,出门在外都需小心翼翼,小人这才想要带上妻儿一同前往潞安府城。” 许开闻言点了点头:“既然如此,那咱便早些出发前往潞安府城,正好我还有事情需要与潞安知府商议。” 许开朝柜台后面的掌柜瞟了一眼:“那便将出发的日子定在两日后。” 张途闻言点了点头:“那我去知会婆娘一声,让她快些收拾收拾。” 说罢,张途便转身走出了客栈大门,朝着街道的尽头而去。 居住在毗县县城的这两天的时间当中,许开并没有待在客栈内无所事事,而是到县城各处逛了逛,询问了不少城内百姓对于毗县县令的看法。 得到的回答无一例外,全都是批判县令的话语,各种各样的词汇都添加到了其身上。 许开虽然提前预料到城内百姓会对县令感到不满,可没想到他们的反应竟如此激烈。 应是许开私下里单独询问的缘故,并且还穿了一身破旧衣物,这才让被问到的百姓放松了警惕,将内心中的真实想法说了出来。 看他们诉说时的眼神与语气,像是恨不得把县令给生吞活剥了一般。 在这些百姓的口中,许开得到了一个和常来客栈掌柜一样的答案,那便是在毗县县令眼中,只认银子而不认律法。 只要不是当街杀人这般恶劣的违法行为,给足县令银子后,都可以忽略不计,因此自从县令上任之后,城中的富人都变得肆无忌惮了起来。 面对底层贫困的百姓时,稍有不顺便是一顿拳打脚踢,更有甚者还是趁着深夜将人用麻袋套住,直接丢入城外的河流当中。 而穷困人家无力支付县令昂贵的钱财,因而此事最终也就是不了了之。 第159章 前往潞安府城 “嫂子!”许开拱手朝面前带着一名孩童的妇人行了一礼。 妇人年逾三十,脸上已是布满了岁月留下的痕迹,眼眶下有一条深深的泪沟,身子有些佝偻,手上满是老茧,应当是年轻时劳作所留。 孩童年纪不大,应是四五岁的样子,正是怕生的时候,紧紧抓着妇人的衣摆,躲在妇人的身后,探出个小脑袋打量着许开。 男孩虽然皮肤黝黑,但身子骨却是不弱,想必是张途留下的那些银两,让母子俩的日子过得还算不错,至少不会因吃食而发愁。 “老爷不必如此,这不是折煞老妇了!”张途妻子见许开朝自己行礼,赶忙拉着儿子闪身躲到一旁,避开了许开这一礼。 随后松开儿子的手,躬身朝许开行了一礼。 妇人身后的孩童也有模有样地模仿了一番 看着张途小儿子这副可爱模样,许开嘴角不禁露出了一抹笑容。 “嫂子不必多礼,不知张兄现在在何处,咱马上就要出发了。” 许开朝张途妻子的身后望了望,没有看到张途的身影,于是开口问了一句。 “回老爷的话。”张途妻子见许开发问,连忙垂下脑袋,语气十分恭敬:“当家的要搬运行李,动作难免慢了些,于是让我们娘俩提前过来跟老爷您打声招呼。” 许开点了点头:“既然如此,那嫂子你先带着侄子上车坐着等。”许开将身子朝旁边挪了挪,把上车的位置给让了出来。 可张途妻子听到许开的话后却是连连摆手:“使不得,使不得,我们在这等候即可,不用上车。” 许开看着张途妻子局促的模样,自是多少猜到点其心中想法,于是也不再强求,同她们母子二人一同站在车外,等待张途到来。 没过多久,许开便在街道的尽头看到了张途的身影。 只见他两肩上各扛着一个包裹,双手放在包裹上面,维持着平衡免得其从肩上掉下来。 张途显然也看到了站在马车外的许开三人,脚步肉眼可见加快了不少。 没过多久张途便来到了许开的面前:“老爷,小人带的行李有些多了,实在抱歉!” 张途放下肩上的两个包裹后,便朝许开道了声歉。 “无妨!”许开摆了摆手:“马车里空间足够,即便在带多两个口袋也不会拥挤。” 说完许开便让张途将两个包裹放到马车上,自己则是走回客栈当中,目光朝柜台后的掌柜看去。 “掌柜,刘牲那边我已经处理好了,他不会再来骚扰你,你可以安心研究你的菜谱和酿酒方子,祝你早日学有所成,恢复这间客栈往日的荣光。” 随后许开不顾掌柜眼中的错愕,径直转身走出客栈,钻进了马车当中。 片刻后,马车便在车夫的吆喝声下,顺着街道朝县城外驶去。 掌柜的目光仍旧停留在门口的位置,脑中不停地回想许开离去前留下的那句话。 虽然掌柜心中对此不敢抱有多大的信心,可一颗希望的种子已是在不知不觉间种入了掌柜的心中。 良久之后,掌柜脑中盘旋的声音已然消失,缓缓收回自己定格在门口的目光,掌柜起身走出了布满尘埃的柜台,朝着后院的方向走去。 客栈的后院既是堆放杂物的地方,掌柜平日里烧火做饭的厨房也在后院。 掌柜沉默地从后院的角落捡起了一根木头,拿起倚靠在墙边的斧头,一下一下将木头砍成了能够烧火的木柴。 一直砍了一个时辰,太阳已经到了天空的最高点。 掌柜的身边堆积着一座由木柴搭成的小山。 感受着阳光照在背上带来的温暖,掌柜缓慢地直起了身子,保持一个姿势久了,身体竟变得僵硬了起来。 掌柜从柴火堆中捡了几块木柴,抱在怀中朝厨房走去。 起锅,倒水,烧火一气呵成。 掌柜不知为何,今日状态出奇的好,无论是对食材的处理,还是对火候的把握,都抵达了此前从来无法到达的境地。 掌柜抬眸朝锅边摆放的调料罐子看了一眼,原本伸出去的锅勺顿了顿。 犹豫片刻后,掌柜只是舀了少许盐加入到锅中,至于其他调料则没有多看一眼。 要是放在之前,掌柜定然会添加不少调料,以期望能够制作出味道浓郁的菜肴,不过今日不知为何,掌柜却不再想添加过多调料,而是想看看菜品本身的味道。 许久之后后,掌柜将最后一道做好的菜肴从锅中装进了一个盘子当中,端到了前头大堂的桌子上。 此刻大堂内唯一干净的桌子上已经摆放着三菜一汤,散发着诱人的香味。 掌柜今日并没有按照菜谱上的步骤行动,而是第一次遵循了自己内心当中的想法,因此即便桌上的菜肴色香俱全,掌柜心中依旧没底,不知味道究竟如何。 可等到掌柜夹起一块送进嘴里后,眼睛却不禁瞪大了起来。 没等掌柜多吃几口,门外便有一人顺着香味走了进来。 “小二,点菜!” 许开自然不会知道自己无意当中的一番话,竟对客栈掌柜造成了如此大的影响,此刻他正坐在马车当中,逗弄着张途年纪不大的小儿子。 与此前上车前那副害怕的模样不同,在同许开熟络之后,张途的儿子变得活泼了许多,见许开不像平常所遇到的老爷那般严肃,在许开面前便逐渐变得放松了许多。 “老爷,小辟以后也能不能和您一样,读书后成为大官!”张辟被许开抱在怀中,奶声奶气地问了一句。 “哈哈,当然可以!”许开笑着点了点头:“等到了府城,我便写信回京城,让家里人将我的那些书寄过来,全部送给你!” “哇!多谢老爷!!”小张辟见许开如此大方,按捺不住内心的喜悦,大声感谢了起来。 “老爷,那些书可都是您的东西,我们怎能平白无故就收下,这有点……”张途虽然也想儿子能够通过读书出人头地,可许开读过的书籍自然不会是凡品,张途害怕儿子会将其损坏。 “无妨,不过是些许书籍罢了。”许开如今已高中榜眼,读书已不再如之前那般用功,与其让书在家中藏灰,不如送给小张辟,说不定此举还能为大越培养出一位人才。 第159章 前往潞安府城 “嫂子!”许开拱手朝面前带着一名孩童的妇人行了一礼。 妇人年逾三十,脸上已是布满了岁月留下的痕迹,眼眶下有一条深深的泪沟,身子有些佝偻,手上满是老茧,应当是年轻时劳作所留。 孩童年纪不大,应是四五岁的样子,正是怕生的时候,紧紧抓着妇人的衣摆,躲在妇人的身后,探出个小脑袋打量着许开。 男孩虽然皮肤黝黑,但身子骨却是不弱,想必是张途留下的那些银两,让母子俩的日子过得还算不错,至少不会因吃食而发愁。 “老爷不必如此,这不是折煞老妇了!”张途妻子见许开朝自己行礼,赶忙拉着儿子闪身躲到一旁,避开了许开这一礼。 随后松开儿子的手,躬身朝许开行了一礼。 妇人身后的孩童也有模有样地模仿了一番 看着张途小儿子这副可爱模样,许开嘴角不禁露出了一抹笑容。 “嫂子不必多礼,不知张兄现在在何处,咱马上就要出发了。” 许开朝张途妻子的身后望了望,没有看到张途的身影,于是开口问了一句。 “回老爷的话。”张途妻子见许开发问,连忙垂下脑袋,语气十分恭敬:“当家的要搬运行李,动作难免慢了些,于是让我们娘俩提前过来跟老爷您打声招呼。” 许开点了点头:“既然如此,那嫂子你先带着侄子上车坐着等。”许开将身子朝旁边挪了挪,把上车的位置给让了出来。 可张途妻子听到许开的话后却是连连摆手:“使不得,使不得,我们在这等候即可,不用上车。” 许开看着张途妻子局促的模样,自是多少猜到点其心中想法,于是也不再强求,同她们母子二人一同站在车外,等待张途到来。 没过多久,许开便在街道的尽头看到了张途的身影。 只见他两肩上各扛着一个包裹,双手放在包裹上面,维持着平衡免得其从肩上掉下来。 张途显然也看到了站在马车外的许开三人,脚步肉眼可见加快了不少。 没过多久张途便来到了许开的面前:“老爷,小人带的行李有些多了,实在抱歉!” 张途放下肩上的两个包裹后,便朝许开道了声歉。 “无妨!”许开摆了摆手:“马车里空间足够,即便在带多两个口袋也不会拥挤。” 说完许开便让张途将两个包裹放到马车上,自己则是走回客栈当中,目光朝柜台后的掌柜看去。 “掌柜,刘牲那边我已经处理好了,他不会再来骚扰你,你可以安心研究你的菜谱和酿酒方子,祝你早日学有所成,恢复这间客栈往日的荣光。” 随后许开不顾掌柜眼中的错愕,径直转身走出客栈,钻进了马车当中。 片刻后,马车便在车夫的吆喝声下,顺着街道朝县城外驶去。 掌柜的目光仍旧停留在门口的位置,脑中不停地回想许开离去前留下的那句话。 虽然掌柜心中对此不敢抱有多大的信心,可一颗希望的种子已是在不知不觉间种入了掌柜的心中。 良久之后,掌柜脑中盘旋的声音已然消失,缓缓收回自己定格在门口的目光,掌柜起身走出了布满尘埃的柜台,朝着后院的方向走去。 客栈的后院既是堆放杂物的地方,掌柜平日里烧火做饭的厨房也在后院。 掌柜沉默地从后院的角落捡起了一根木头,拿起倚靠在墙边的斧头,一下一下将木头砍成了能够烧火的木柴。 一直砍了一个时辰,太阳已经到了天空的最高点。 掌柜的身边堆积着一座由木柴搭成的小山。 感受着阳光照在背上带来的温暖,掌柜缓慢地直起了身子,保持一个姿势久了,身体竟变得僵硬了起来。 掌柜从柴火堆中捡了几块木柴,抱在怀中朝厨房走去。 起锅,倒水,烧火一气呵成。 掌柜不知为何,今日状态出奇的好,无论是对食材的处理,还是对火候的把握,都抵达了此前从来无法到达的境地。 掌柜抬眸朝锅边摆放的调料罐子看了一眼,原本伸出去的锅勺顿了顿。 犹豫片刻后,掌柜只是舀了少许盐加入到锅中,至于其他调料则没有多看一眼。 要是放在之前,掌柜定然会添加不少调料,以期望能够制作出味道浓郁的菜肴,不过今日不知为何,掌柜却不再想添加过多调料,而是想看看菜品本身的味道。 许久之后后,掌柜将最后一道做好的菜肴从锅中装进了一个盘子当中,端到了前头大堂的桌子上。 此刻大堂内唯一干净的桌子上已经摆放着三菜一汤,散发着诱人的香味。 掌柜今日并没有按照菜谱上的步骤行动,而是第一次遵循了自己内心当中的想法,因此即便桌上的菜肴色香俱全,掌柜心中依旧没底,不知味道究竟如何。 可等到掌柜夹起一块送进嘴里后,眼睛却不禁瞪大了起来。 没等掌柜多吃几口,门外便有一人顺着香味走了进来。 “小二,点菜!” 许开自然不会知道自己无意当中的一番话,竟对客栈掌柜造成了如此大的影响,此刻他正坐在马车当中,逗弄着张途年纪不大的小儿子。 与此前上车前那副害怕的模样不同,在同许开熟络之后,张途的儿子变得活泼了许多,见许开不像平常所遇到的老爷那般严肃,在许开面前便逐渐变得放松了许多。 “老爷,小辟以后也能不能和您一样,读书后成为大官!”张辟被许开抱在怀中,奶声奶气地问了一句。 “哈哈,当然可以!”许开笑着点了点头:“等到了府城,我便写信回京城,让家里人将我的那些书寄过来,全部送给你!” “哇!多谢老爷!!”小张辟见许开如此大方,按捺不住内心的喜悦,大声感谢了起来。 “老爷,那些书可都是您的东西,我们怎能平白无故就收下,这有点……”张途虽然也想儿子能够通过读书出人头地,可许开读过的书籍自然不会是凡品,张途害怕儿子会将其损坏。 “无妨,不过是些许书籍罢了。”许开如今已高中榜眼,读书已不再如之前那般用功,与其让书在家中藏灰,不如送给小张辟,说不定此举还能为大越培养出一位人才。 第160章 慢点吃,小心烫! 马车顺着还算平坦的官道一路抵达了潞安府城的城门口,交了入城费后,守城的官兵随意检查了一番许开乘坐的马车,没有过多刁难就放了许开一行人进城。 潞安府城作为一府之治所,周边虽并无灾区,但城外仍旧聚集了不少的灾民,在城外的一处荒地上形成了一个灾民营地。 进城前许开的目光在城外搜寻了许久,并没有在城门外看到官府建立的粥厂。 “应该是不在这处城门外。”带着心中的疑惑,许开乘坐着马车进到了潞安府城内。 潞安府城与毗县县城相比,简直是云泥之别,明显要繁荣许多。 街道之上不说人满为患,至少也有着充足的人气,和毗县县城宛如鬼城一般的情形全然不同。 不过许开也能够理解,毗县县令不过是一贪财吝啬之人,怎会在意治下百姓的死活,眼里只有那白花花的银两。 而据许开所知,齐知府虽喜好奢华,出行吃住都尽显奢靡,完全不是朝廷颁发的知府俸禄能够支持的。 齐知府家中亦无人经商,因此这维持奢靡生活的银两来源,自然不得而知。 但齐知府虽然生活豪奢,心中却始终装着百姓,没有因为自己身份的高贵而不再关注治下的百姓,并且齐知府也是贪之有道。 其一,赈灾钱粮齐知府从不会贪腐,甚至会捐出家财帮助赈济灾民。 其二,事关大越律法时,齐知府不会因些许“孝敬”而藐视律令,不会做那捡了芝麻,丢了西瓜之事。 其三,齐知府从不会剥削穷苦百姓,反倒对府城内的富甲商贾时常打打秋风,以此来维持自己的生活质量。 正因如此,尽管齐知府是个贪官,但他在潞安府百姓的眼中,亦是一名好官。 至少他会为民做主,这便超越了大越大部分的官员。 百姓大都三三两两地走在街道上,两旁的商铺大部分都开着店门,大声吆喝着希望能够拉到客人入店。 许开乘坐的马车进城之后便放缓了速度,行驶在街道上甚至还没有两边步行之人速度快。 “烧饼!新鲜出炉的烧饼!一文钱一个……” 一个卖烧饼的人肩上挑着担子经过了许开马车边上,随着其叫喊声一同传来的,是在车厢内弥漫开来的烧饼香气。 “娘,我想……”张辟捂着叫喊起来的肚子,转头瞪着两颗圆溜溜的眼睛看向对面的娘亲。 许开一行人自从毗县县城出发起,便没再进食过一粒粮食。 赶了一上午的路,到达潞安府城时已是晌午时分,闻到空气中传来的烧饼香气后,小张辟肚皮顿时叫了起来。 张氏张了张嘴,正想说些什么,许开却抢先一步让车夫将马车停了下来。 随后从车窗探出头去,喊住了叫卖烧饼那人。 “喂!卖烧饼的,我要买几个烧饼!” 见到生意上门,卖烧饼的赶忙挑着担子回头来到了许开的面前。 “这位客人,请问您要买几个烧饼?我这烧饼可都是真材实料,新鲜出炉的好烧饼,味道可不比大餐馆里的差!”卖烧饼的弯腰将肩上的担子放到了地上。 许开并没理会卖烧饼那人的自吹自擂,笑着伸手递出了五块大钱:“给我来五块烧饼。” 卖烧饼的赶忙接过许开手里的铜钱,动作麻利地塞进了胸前的口袋里,响起一阵铜板清脆的碰撞声。 收好铜钱后,卖烧饼的拿开担子上面的盖子,许开看到一股热气瞬间从担子里冒了出来。 卖烧饼的说的没错,这些烧饼确实都是新鲜出炉,还冒着热气。 不知从何处掏出了一块硬纸,卖烧饼的三两下便将其折叠成了口袋的形状,将手在衣服上擦了擦后,便从担子里拿出了五块烧饼装进了纸口袋中,小心地递到了许开的手里。 “客人拿好,这烧饼刚出锅,可要小心点烫!”卖烧饼的将盖子盖在担子上,全身一用力便将地上的担子挑在了肩上,叮嘱许开一句后便转身顺着人流离去。 “烧饼!新鲜出炉的烧饼!一文钱一个……” 许开将身子从车窗外面收了回来,从口袋中取了一块烧饼放到了喊饿的小张辟手中。 “吃慢点,小心烫!” 随后许开又将烧饼分给了张途夫妇二人,以及前头驾车的车夫。 小张辟虽然听从许开的叮嘱,吹了许久手中的烧饼,察觉到其逐渐变凉后,这才敢张嘴轻轻地咬上一口。 可还是被烧饼给烫了一嘴,虽然烧饼外面凉了不少,可里边还依旧烫着呢。 不过小张辟倒也算得上坚强,虽然嘴里被烧饼烫了一下,却仍旧不哭不闹,只是嘟着嘴唇不断地吸气呼气,希望能够缓解嘴里传来的疼痛。 许开看着小张辟这副可爱模样,嘴角不知不觉间竟扯出了一抹微笑。 张氏看到小张辟被烧饼烫到,心里也跟着痛了一下,可嘴里却是吐出了一句教训的话语。 “都说了让你吃慢些,小心烫,你就是不听,现在遭罪了!” 小张辟被烧饼烫了一嘴,心里本就不痛快,如今再被母亲张氏教训了一番,心头顿时涌上了一抹悲伤。 只见小张辟的身子顿时一动不动,头埋得低低的,死死盯着手里的烧饼,让人看不起他的表情。 看见小张辟这副姿态,许开轻声笑了笑,将手中的烧饼掰成两半,递了一块到小张辟的手边。 “这样子烧饼会凉的快一些。” 小张辟抬头朝许开的方向看了一眼,正好对上了许开带着笑意的面庞。 一行人抵达客栈后,许开只是稍作休息了一番,简单吃了顿便饭后,许开便带着张途乘车朝城内府衙而去。 在前来府衙之前,许开便提前派人前去府衙送了封拜帖,免得被官府衙役给拦在了门外。 潞安府城内的府衙修建的中规中矩,并没有许开想象当中的宏伟,倒是与齐知府喜好奢靡的风格有些不相匹配。 许开刚从马车上下来,便看到齐知府已然带着几人站在府衙门口等待着自己。 第160章 慢点吃,小心烫! 马车顺着还算平坦的官道一路抵达了潞安府城的城门口,交了入城费后,守城的官兵随意检查了一番许开乘坐的马车,没有过多刁难就放了许开一行人进城。 潞安府城作为一府之治所,周边虽并无灾区,但城外仍旧聚集了不少的灾民,在城外的一处荒地上形成了一个灾民营地。 进城前许开的目光在城外搜寻了许久,并没有在城门外看到官府建立的粥厂。 “应该是不在这处城门外。”带着心中的疑惑,许开乘坐着马车进到了潞安府城内。 潞安府城与毗县县城相比,简直是云泥之别,明显要繁荣许多。 街道之上不说人满为患,至少也有着充足的人气,和毗县县城宛如鬼城一般的情形全然不同。 不过许开也能够理解,毗县县令不过是一贪财吝啬之人,怎会在意治下百姓的死活,眼里只有那白花花的银两。 而据许开所知,齐知府虽喜好奢华,出行吃住都尽显奢靡,完全不是朝廷颁发的知府俸禄能够支持的。 齐知府家中亦无人经商,因此这维持奢靡生活的银两来源,自然不得而知。 但齐知府虽然生活豪奢,心中却始终装着百姓,没有因为自己身份的高贵而不再关注治下的百姓,并且齐知府也是贪之有道。 其一,赈灾钱粮齐知府从不会贪腐,甚至会捐出家财帮助赈济灾民。 其二,事关大越律法时,齐知府不会因些许“孝敬”而藐视律令,不会做那捡了芝麻,丢了西瓜之事。 其三,齐知府从不会剥削穷苦百姓,反倒对府城内的富甲商贾时常打打秋风,以此来维持自己的生活质量。 正因如此,尽管齐知府是个贪官,但他在潞安府百姓的眼中,亦是一名好官。 至少他会为民做主,这便超越了大越大部分的官员。 百姓大都三三两两地走在街道上,两旁的商铺大部分都开着店门,大声吆喝着希望能够拉到客人入店。 许开乘坐的马车进城之后便放缓了速度,行驶在街道上甚至还没有两边步行之人速度快。 “烧饼!新鲜出炉的烧饼!一文钱一个……” 一个卖烧饼的人肩上挑着担子经过了许开马车边上,随着其叫喊声一同传来的,是在车厢内弥漫开来的烧饼香气。 “娘,我想……”张辟捂着叫喊起来的肚子,转头瞪着两颗圆溜溜的眼睛看向对面的娘亲。 许开一行人自从毗县县城出发起,便没再进食过一粒粮食。 赶了一上午的路,到达潞安府城时已是晌午时分,闻到空气中传来的烧饼香气后,小张辟肚皮顿时叫了起来。 张氏张了张嘴,正想说些什么,许开却抢先一步让车夫将马车停了下来。 随后从车窗探出头去,喊住了叫卖烧饼那人。 “喂!卖烧饼的,我要买几个烧饼!” 见到生意上门,卖烧饼的赶忙挑着担子回头来到了许开的面前。 “这位客人,请问您要买几个烧饼?我这烧饼可都是真材实料,新鲜出炉的好烧饼,味道可不比大餐馆里的差!”卖烧饼的弯腰将肩上的担子放到了地上。 许开并没理会卖烧饼那人的自吹自擂,笑着伸手递出了五块大钱:“给我来五块烧饼。” 卖烧饼的赶忙接过许开手里的铜钱,动作麻利地塞进了胸前的口袋里,响起一阵铜板清脆的碰撞声。 收好铜钱后,卖烧饼的拿开担子上面的盖子,许开看到一股热气瞬间从担子里冒了出来。 卖烧饼的说的没错,这些烧饼确实都是新鲜出炉,还冒着热气。 不知从何处掏出了一块硬纸,卖烧饼的三两下便将其折叠成了口袋的形状,将手在衣服上擦了擦后,便从担子里拿出了五块烧饼装进了纸口袋中,小心地递到了许开的手里。 “客人拿好,这烧饼刚出锅,可要小心点烫!”卖烧饼的将盖子盖在担子上,全身一用力便将地上的担子挑在了肩上,叮嘱许开一句后便转身顺着人流离去。 “烧饼!新鲜出炉的烧饼!一文钱一个……” 许开将身子从车窗外面收了回来,从口袋中取了一块烧饼放到了喊饿的小张辟手中。 “吃慢点,小心烫!” 随后许开又将烧饼分给了张途夫妇二人,以及前头驾车的车夫。 小张辟虽然听从许开的叮嘱,吹了许久手中的烧饼,察觉到其逐渐变凉后,这才敢张嘴轻轻地咬上一口。 可还是被烧饼给烫了一嘴,虽然烧饼外面凉了不少,可里边还依旧烫着呢。 不过小张辟倒也算得上坚强,虽然嘴里被烧饼烫了一下,却仍旧不哭不闹,只是嘟着嘴唇不断地吸气呼气,希望能够缓解嘴里传来的疼痛。 许开看着小张辟这副可爱模样,嘴角不知不觉间竟扯出了一抹微笑。 张氏看到小张辟被烧饼烫到,心里也跟着痛了一下,可嘴里却是吐出了一句教训的话语。 “都说了让你吃慢些,小心烫,你就是不听,现在遭罪了!” 小张辟被烧饼烫了一嘴,心里本就不痛快,如今再被母亲张氏教训了一番,心头顿时涌上了一抹悲伤。 只见小张辟的身子顿时一动不动,头埋得低低的,死死盯着手里的烧饼,让人看不起他的表情。 看见小张辟这副姿态,许开轻声笑了笑,将手中的烧饼掰成两半,递了一块到小张辟的手边。 “这样子烧饼会凉的快一些。” 小张辟抬头朝许开的方向看了一眼,正好对上了许开带着笑意的面庞。 一行人抵达客栈后,许开只是稍作休息了一番,简单吃了顿便饭后,许开便带着张途乘车朝城内府衙而去。 在前来府衙之前,许开便提前派人前去府衙送了封拜帖,免得被官府衙役给拦在了门外。 潞安府城内的府衙修建的中规中矩,并没有许开想象当中的宏伟,倒是与齐知府喜好奢靡的风格有些不相匹配。 许开刚从马车上下来,便看到齐知府已然带着几人站在府衙门口等待着自己。 第161章 齐知府,你府下的毗县县令很是嚣张啊! 许开的脚刚在地面上站稳,就看到一双手朝自己伸了过来。 “许钦差,久仰大名,今日总算得偿一见!”齐知府双手在许开肩上重重地拍了两下,随后微微欠身拱手朝许开行了一礼。 许开见状赶忙回了过去:“见过知府大人。” 齐知府伸手将许开扶了起来,脸上浮现出一抹笑容:“同为襄山书院出来的,小许不必如此客气,我痴长你几岁,你唤我齐兄便可。” “这……不太好。”许开迟疑了一会,没想到齐知府竟如此自来熟,让许开有些措手不及。 “这有何不好?”齐知府双眼一瞪,配上下颌的络腮胡,不像是个一方知府,倒像是个领兵作战的将军:“你我皆为同学,亲近一些有何不可,这事就这样定了,小许莫要多言。” 齐知府摆了摆手,语气中充斥着武将般的豪迈气概。 许开同样不想在此小事上多费时间,于是便半推半就顺从了齐知府的决定。 简单客套一番后,齐知府便拉着许开的手,朝着府衙内的会客厅而去。 “小许,你何时到的我这潞安府?”齐知府端起桌上的茶杯,将嘴放在杯沿轻抿了一口:“也不和哥哥我说一声,让我也好接待你。” 齐知府很是热情,让许开都有些摸不着头脑,不知是齐知府性格本身如此,还是因为齐知府别有所求才如此作态。 “前几日刚到,先去的潞安府下的毗县看了一眼。”许开坐在椅子上,身板挺得直直的,脸上带着一丝拘谨。 “毗县?我记得那里可不是灾区,小许你前去那里作何?”虽是疑问,但齐知府的语气依旧平静。 毗县不是灾区,自然就不会受到朝廷分发下来的赈灾粮,而许开作为永熙帝的钦差,齐知府不知许开为何要先去毗县一趟。 许开扭头朝站在身侧的张途看了一眼:“我侍卫张途的妻儿就住在毗县,因此顺道过去看看。 齐兄你莫要因张兄侍卫的身份就小瞧他,他的身手可是非同一般,北伐时曾在漠北大营内一人斩杀数名瓦拉骑兵,将小弟我的命从瓦拉手里抢了回来。 若不是没有张兄在,估计现在我就无法坐在这里和齐兄你闲谈了。” 听到张途在漠北大营时竟一人砍杀数名瓦拉骑兵,将许开的命从阎王手里抢了回来,齐知府心中不禁升起一股钦佩之情,同时也理解了许开前去毗县的缘由。 “张途兄,我齐华最钦佩的就是你这样的忠义之士。”齐知府目光投向张途,双手抱拳微微行了一礼。 “张途兄请坐!”齐知府用手指了指许开身旁的座位。 张途并未立即坐下,而是先朝许开的方向看了一眼。 见许开微微颔首后,这才朝齐知府还了一礼,随后缓缓坐到了许开的身边。 许开见齐知府双眼仍旧盯在张途的身上,像是沙漠中缺水数日的旅客突然见到水源一般,眼神中透露出一股渴望。 为了避免张途被齐知府撬墙角,许开赶忙开口将齐知府的注意力吸引了过来。 “齐兄,不知你对毗县县令此人有何了解?” “毗县县令?”齐知府的声音中透露出了一丝疑惑。 拄着脑袋思索了片刻后,才从记忆当中找寻到了此人。 “若是我记得没错,他好似是举人出身,能够当上一县之长也实属不易。 毗县虽算不得什么大县,但少说也有数千人口,在其治理之下,毗县百姓们都安分老实,没有生出了事端,此人功绩虽无功,但也是无过,是个中规中矩之人。” 齐知府作为一名堂堂正四品的大员,平日里光是处理府内各项事务,以及对付城中那群比千年老狐狸还要奸诈的富商大甲,已是劳碌万分,分身乏术,哪里还有功夫去了解府下一小县的县令。 因此对于底下官员的功绩是非,齐知府大多依靠自己手底下的师爷,以及府衙内的吏科官吏的禀告,并未对官员任用与考核一事操太多心。 从齐知府对毗县县令的评价当中,许开已然知晓齐知府定然对毗县县令此人十分不了解,不然决然不会说出其无功无过这句话。 许开看了眼摆在桌上的茶杯,伸手轻轻将其端了起来,低头凑过去喝了一口。 茶水通过口腔直接进入到喉道当中,将许开的嗓子给润了润。 “齐兄,你府下的那名毗县县令可是嚣张的很啊!”许开将茶杯放到桌案上,发出一声清脆的碰撞声。 齐知府皱了皱眉,没想到许开竟说出了这样一番话,其中还夹杂着一丝火药味。 府衙内的会客厅内,空气中一时间弥漫起紧张的氛围。 齐知府死死盯着许开的双眼,许开自然不会在此刻落入下风,眼神中丝毫没有退缩的想法。 “不知小许何出此言?”齐知府哈哈大笑了两声,率先打破了这一沉闷的气氛:“若是毗县县令哪里得罪了你,你同前辈我说,我定会为你主持公道!” 齐知府脸上带着笑容,声音听起来充满了诚意。 见到齐知府主动示好,许开自然选择顺坡下驴。 他与齐知府同出于襄山书院,本就同属于一个党派之中,今后难免会有些人情利益的往来,因此双方都不好将关系闹僵。 许开脸上堆起笑容,一五一十将毗县县令之事说与了齐知府。 齐知府没想到毗县县令竟是这种人等,胆敢将一县百姓踩于脚下,通过行贿这般小伎俩来蒙蔽自己的视听,行那欺下瞒上之举。 齐知府认真听完许开的讲述之后,眼眸当中顿时闪过了一抹凶光,看来是有人要倒大霉了。 收拾好心里的情绪,齐知府在嘴角勉强扯出一抹了笑容:“多谢小许告知,不然老齐我不知要被手底下那群人瞒到什么时候。 小许你放心,待到我调查完毕之后,定然会给你以及张途兄一家一个交代。” 齐知府拍着自己的胸脯,朝许开做了一个保证。 第161章 齐知府,你府下的毗县县令很是嚣张啊! 许开的脚刚在地面上站稳,就看到一双手朝自己伸了过来。 “许钦差,久仰大名,今日总算得偿一见!”齐知府双手在许开肩上重重地拍了两下,随后微微欠身拱手朝许开行了一礼。 许开见状赶忙回了过去:“见过知府大人。” 齐知府伸手将许开扶了起来,脸上浮现出一抹笑容:“同为襄山书院出来的,小许不必如此客气,我痴长你几岁,你唤我齐兄便可。” “这……不太好。”许开迟疑了一会,没想到齐知府竟如此自来熟,让许开有些措手不及。 “这有何不好?”齐知府双眼一瞪,配上下颌的络腮胡,不像是个一方知府,倒像是个领兵作战的将军:“你我皆为同学,亲近一些有何不可,这事就这样定了,小许莫要多言。” 齐知府摆了摆手,语气中充斥着武将般的豪迈气概。 许开同样不想在此小事上多费时间,于是便半推半就顺从了齐知府的决定。 简单客套一番后,齐知府便拉着许开的手,朝着府衙内的会客厅而去。 “小许,你何时到的我这潞安府?”齐知府端起桌上的茶杯,将嘴放在杯沿轻抿了一口:“也不和哥哥我说一声,让我也好接待你。” 齐知府很是热情,让许开都有些摸不着头脑,不知是齐知府性格本身如此,还是因为齐知府别有所求才如此作态。 “前几日刚到,先去的潞安府下的毗县看了一眼。”许开坐在椅子上,身板挺得直直的,脸上带着一丝拘谨。 “毗县?我记得那里可不是灾区,小许你前去那里作何?”虽是疑问,但齐知府的语气依旧平静。 毗县不是灾区,自然就不会受到朝廷分发下来的赈灾粮,而许开作为永熙帝的钦差,齐知府不知许开为何要先去毗县一趟。 许开扭头朝站在身侧的张途看了一眼:“我侍卫张途的妻儿就住在毗县,因此顺道过去看看。 齐兄你莫要因张兄侍卫的身份就小瞧他,他的身手可是非同一般,北伐时曾在漠北大营内一人斩杀数名瓦拉骑兵,将小弟我的命从瓦拉手里抢了回来。 若不是没有张兄在,估计现在我就无法坐在这里和齐兄你闲谈了。” 听到张途在漠北大营时竟一人砍杀数名瓦拉骑兵,将许开的命从阎王手里抢了回来,齐知府心中不禁升起一股钦佩之情,同时也理解了许开前去毗县的缘由。 “张途兄,我齐华最钦佩的就是你这样的忠义之士。”齐知府目光投向张途,双手抱拳微微行了一礼。 “张途兄请坐!”齐知府用手指了指许开身旁的座位。 张途并未立即坐下,而是先朝许开的方向看了一眼。 见许开微微颔首后,这才朝齐知府还了一礼,随后缓缓坐到了许开的身边。 许开见齐知府双眼仍旧盯在张途的身上,像是沙漠中缺水数日的旅客突然见到水源一般,眼神中透露出一股渴望。 为了避免张途被齐知府撬墙角,许开赶忙开口将齐知府的注意力吸引了过来。 “齐兄,不知你对毗县县令此人有何了解?” “毗县县令?”齐知府的声音中透露出了一丝疑惑。 拄着脑袋思索了片刻后,才从记忆当中找寻到了此人。 “若是我记得没错,他好似是举人出身,能够当上一县之长也实属不易。 毗县虽算不得什么大县,但少说也有数千人口,在其治理之下,毗县百姓们都安分老实,没有生出了事端,此人功绩虽无功,但也是无过,是个中规中矩之人。” 齐知府作为一名堂堂正四品的大员,平日里光是处理府内各项事务,以及对付城中那群比千年老狐狸还要奸诈的富商大甲,已是劳碌万分,分身乏术,哪里还有功夫去了解府下一小县的县令。 因此对于底下官员的功绩是非,齐知府大多依靠自己手底下的师爷,以及府衙内的吏科官吏的禀告,并未对官员任用与考核一事操太多心。 从齐知府对毗县县令的评价当中,许开已然知晓齐知府定然对毗县县令此人十分不了解,不然决然不会说出其无功无过这句话。 许开看了眼摆在桌上的茶杯,伸手轻轻将其端了起来,低头凑过去喝了一口。 茶水通过口腔直接进入到喉道当中,将许开的嗓子给润了润。 “齐兄,你府下的那名毗县县令可是嚣张的很啊!”许开将茶杯放到桌案上,发出一声清脆的碰撞声。 齐知府皱了皱眉,没想到许开竟说出了这样一番话,其中还夹杂着一丝火药味。 府衙内的会客厅内,空气中一时间弥漫起紧张的氛围。 齐知府死死盯着许开的双眼,许开自然不会在此刻落入下风,眼神中丝毫没有退缩的想法。 “不知小许何出此言?”齐知府哈哈大笑了两声,率先打破了这一沉闷的气氛:“若是毗县县令哪里得罪了你,你同前辈我说,我定会为你主持公道!” 齐知府脸上带着笑容,声音听起来充满了诚意。 见到齐知府主动示好,许开自然选择顺坡下驴。 他与齐知府同出于襄山书院,本就同属于一个党派之中,今后难免会有些人情利益的往来,因此双方都不好将关系闹僵。 许开脸上堆起笑容,一五一十将毗县县令之事说与了齐知府。 齐知府没想到毗县县令竟是这种人等,胆敢将一县百姓踩于脚下,通过行贿这般小伎俩来蒙蔽自己的视听,行那欺下瞒上之举。 齐知府认真听完许开的讲述之后,眼眸当中顿时闪过了一抹凶光,看来是有人要倒大霉了。 收拾好心里的情绪,齐知府在嘴角勉强扯出一抹了笑容:“多谢小许告知,不然老齐我不知要被手底下那群人瞒到什么时候。 小许你放心,待到我调查完毕之后,定然会给你以及张途兄一家一个交代。” 齐知府拍着自己的胸脯,朝许开做了一个保证。 第162章 太原府的灾民呢? 近一个月后,许开正带着张途一家乘坐在前往山西布政使司省城太原的路上,被后面赶来的信使追上,拿到了齐知府亲手书写的信件。 把桌上的茶具挪了挪,许开将信封放在了桌上,拆出几张信纸仔细阅读了起来。 齐知府所写的信件足足有四张大纸,可里面有用的内容仅用一张纸便可概述完全,其余三张全是对许开的褒赞与感激,看的许开都有些肉麻的受不了。 许开在潞安府城内停留了数日,仔细检查了一遍潞安府城的赈灾情况,并没有因为齐知府与许开较好,而有所优待,许开反倒更加加大了检查的力度。 好在齐知府没有将主意打到赈灾粮的身上,许开见到赈灾账簿一切正常之后,便带着张途继续前往其他几个州府。 泽州与汾州两地的官员还算老实,知晓永熙帝十分在意此次得来不易的赈灾钱粮,没有打这笔款项的主意,全都确切地落实了下去。 分到两州长官手上的赈灾钱粮并不多,不过精打细算一番,再增添些城中富户“自愿”捐赠的钱粮,让一部分受灾的灾民度过今岁的寒冬还是勉强可以。 冬天过后城外依旧会多出不少具尸体,其中以老幼妇孺居多,但这已是灾区最好的情况。 若是没有朝廷中央的这笔赈灾钱粮,那便是冰雪千尺尸骨埋,来年万顷草土沃,死的就不是这么一少数人。 平阳府是山西布政使司当中唯一一个没有遭受灾荒的州府。 面对处处受灾的山西布政使司,平阳府知府没有选择作壁上观,只图保全自身,而是连续多年向周边的几个州府输送钱粮,乃至将自己府库当中的存余也消耗殆尽。 许开在平阳府内没有停留多久,毕竟平阳府内不存在灾区,亦没有收到赈灾钱粮。 不过许开感慨平阳府知府深明大义,希望与之一见。 平阳知府年纪不小,已是一垂垂老翁,须发皆白,身体虽说算得上硬朗,但估计也担任不了多少年的官职,用不了多久便要上书致仕。 平阳知府见识颇丰,没有因许开年岁尚小而看不起,反倒将自己的许多人生经验传述给了许开,并将自己执政一方的治民思想一同传授给许开。 对此价值万金的宝物,许开自然全盘接受了下来,牢牢记在了脑海当中。 许开脑中有着后世的思维,天生便携带着远见的思维,如今缺乏的正是官场执政的经验以及对大越各地的了解。 平阳老知府的这一行为一定程度上填补了许开的这一缺陷,让许开受用万分。 “我将人生阅历传授于你,不是希望你能为我做何事情,而是希望大越将来能够增添一名心系百姓的好官,如此便足够了。” 这是平阳知府送给许开的最后一句话。 如今回忆起来,许开心底仍是不由得升起了一抹敬意。 与平阳知府相比,毗县县令简直不堪入目。 好在齐知府简单调查了一番之后,便掌握了毗县县令的一系列罪证,将其关入了潞安府内的牢狱当中,等候永熙帝的处理。 对于辽州上下官员的处理意见,永熙帝已然在朝会之上提了出来。 简单来说便是辽州知州以及几名重要官员全部下狱,押往京师当众斩首。 其余官员判罚较轻者被贬去边地戍卫,或是免官下狱,估摸着得在牢狱当中待上不少年。 而判罚较重者皆被下狱,几名典犯的脑袋此刻已然挂在了毗县县城的城门口。 至于空缺的辽州知州一职,永熙帝本想干脆让许开担任。 不过很快又放弃了这一想法,从自己的心腹当中选取了一人前去暂领此职位。 许开在知晓永熙帝对辽州官场的处理后,心里早早做好了准备,因而没有产生多少惊讶的情绪。 许开不知道永熙帝这一招杀鸡儆猴震慑到了多少官员,反正他要是灾区的官员,定然不会再打赈灾钱粮的主意。 不过许开不敢,不代表着其他人就会因此而退缩。 朝廷分发下来的赈灾钱粮对于灾区百姓来说,算得上是杯水车薪。 不过若是将这笔款项分到少数人的手中,那可是一笔不菲的数目,足以使人为之而心动。 “张兄,此处距离太原府城还有多久的路程?”马车启程后,许开看向对面的张途。 “只需一日左右便可到达,老爷不必着急,现在距离三十还有十来日,到了太原府城后还有不少时间让我等准备。”张途掐着手指算了算日子。 得到答案之后,许开点了点头,继续将目光转移到了窗外。 今年因这钦差一职,怕是不能带着小玉与许瑜回到老家同爹娘过年了。 仅是半年多未见,许开心里竟生出了些对爹娘的思念之情来。 “等到了太原府城后,得写封信件给爹娘才行。” 每逢佳节倍思亲,许开的思绪此时已经回到了那个小村子里。 数日后,一辆马车环绕着太原府城行驶,不知其目的为何。 “老爷,太原府明明是山西布政使司内灾情最为严重的地方,可这太原府城之外竟没有灾民建造的营地,真是奇也怪哉。”张途将脑袋伸出了车窗之外,四处找寻着灾民营地的踪迹。 许开一行人到了太原府城之后,只是简单地收拾了一番,许开便带上张途出城寻找灾民营地去了,想要看看太原府城外的灾民过得如何,是否已经领取了过冬的吃食和衣物。 不过许开一直在太原府城外逛了两三日,不说灾民建造的营地,就是一个灾民的影子都没有见到,好像太原府从来没有发生过天灾一般。 许开手里的受灾地区图纸可是京城内的户部所绘,断然不可能出错,并且户部尚书在朝堂之上言之凿凿,说太原府乃是山西布政使司灾情最为严重的地区,便是放眼全国也没几个地方能比得过太原。 因此在户部尚书的强烈建议下,朝廷将给予山西布政使司的赈灾钱粮当中,足足分了一半给受灾严重的太原府。 第162章 太原府的灾民呢? 近一个月后,许开正带着张途一家乘坐在前往山西布政使司省城太原的路上,被后面赶来的信使追上,拿到了齐知府亲手书写的信件。 把桌上的茶具挪了挪,许开将信封放在了桌上,拆出几张信纸仔细阅读了起来。 齐知府所写的信件足足有四张大纸,可里面有用的内容仅用一张纸便可概述完全,其余三张全是对许开的褒赞与感激,看的许开都有些肉麻的受不了。 许开在潞安府城内停留了数日,仔细检查了一遍潞安府城的赈灾情况,并没有因为齐知府与许开较好,而有所优待,许开反倒更加加大了检查的力度。 好在齐知府没有将主意打到赈灾粮的身上,许开见到赈灾账簿一切正常之后,便带着张途继续前往其他几个州府。 泽州与汾州两地的官员还算老实,知晓永熙帝十分在意此次得来不易的赈灾钱粮,没有打这笔款项的主意,全都确切地落实了下去。 分到两州长官手上的赈灾钱粮并不多,不过精打细算一番,再增添些城中富户“自愿”捐赠的钱粮,让一部分受灾的灾民度过今岁的寒冬还是勉强可以。 冬天过后城外依旧会多出不少具尸体,其中以老幼妇孺居多,但这已是灾区最好的情况。 若是没有朝廷中央的这笔赈灾钱粮,那便是冰雪千尺尸骨埋,来年万顷草土沃,死的就不是这么一少数人。 平阳府是山西布政使司当中唯一一个没有遭受灾荒的州府。 面对处处受灾的山西布政使司,平阳府知府没有选择作壁上观,只图保全自身,而是连续多年向周边的几个州府输送钱粮,乃至将自己府库当中的存余也消耗殆尽。 许开在平阳府内没有停留多久,毕竟平阳府内不存在灾区,亦没有收到赈灾钱粮。 不过许开感慨平阳府知府深明大义,希望与之一见。 平阳知府年纪不小,已是一垂垂老翁,须发皆白,身体虽说算得上硬朗,但估计也担任不了多少年的官职,用不了多久便要上书致仕。 平阳知府见识颇丰,没有因许开年岁尚小而看不起,反倒将自己的许多人生经验传述给了许开,并将自己执政一方的治民思想一同传授给许开。 对此价值万金的宝物,许开自然全盘接受了下来,牢牢记在了脑海当中。 许开脑中有着后世的思维,天生便携带着远见的思维,如今缺乏的正是官场执政的经验以及对大越各地的了解。 平阳老知府的这一行为一定程度上填补了许开的这一缺陷,让许开受用万分。 “我将人生阅历传授于你,不是希望你能为我做何事情,而是希望大越将来能够增添一名心系百姓的好官,如此便足够了。” 这是平阳知府送给许开的最后一句话。 如今回忆起来,许开心底仍是不由得升起了一抹敬意。 与平阳知府相比,毗县县令简直不堪入目。 好在齐知府简单调查了一番之后,便掌握了毗县县令的一系列罪证,将其关入了潞安府内的牢狱当中,等候永熙帝的处理。 对于辽州上下官员的处理意见,永熙帝已然在朝会之上提了出来。 简单来说便是辽州知州以及几名重要官员全部下狱,押往京师当众斩首。 其余官员判罚较轻者被贬去边地戍卫,或是免官下狱,估摸着得在牢狱当中待上不少年。 而判罚较重者皆被下狱,几名典犯的脑袋此刻已然挂在了毗县县城的城门口。 至于空缺的辽州知州一职,永熙帝本想干脆让许开担任。 不过很快又放弃了这一想法,从自己的心腹当中选取了一人前去暂领此职位。 许开在知晓永熙帝对辽州官场的处理后,心里早早做好了准备,因而没有产生多少惊讶的情绪。 许开不知道永熙帝这一招杀鸡儆猴震慑到了多少官员,反正他要是灾区的官员,定然不会再打赈灾钱粮的主意。 不过许开不敢,不代表着其他人就会因此而退缩。 朝廷分发下来的赈灾钱粮对于灾区百姓来说,算得上是杯水车薪。 不过若是将这笔款项分到少数人的手中,那可是一笔不菲的数目,足以使人为之而心动。 “张兄,此处距离太原府城还有多久的路程?”马车启程后,许开看向对面的张途。 “只需一日左右便可到达,老爷不必着急,现在距离三十还有十来日,到了太原府城后还有不少时间让我等准备。”张途掐着手指算了算日子。 得到答案之后,许开点了点头,继续将目光转移到了窗外。 今年因这钦差一职,怕是不能带着小玉与许瑜回到老家同爹娘过年了。 仅是半年多未见,许开心里竟生出了些对爹娘的思念之情来。 “等到了太原府城后,得写封信件给爹娘才行。” 每逢佳节倍思亲,许开的思绪此时已经回到了那个小村子里。 数日后,一辆马车环绕着太原府城行驶,不知其目的为何。 “老爷,太原府明明是山西布政使司内灾情最为严重的地方,可这太原府城之外竟没有灾民建造的营地,真是奇也怪哉。”张途将脑袋伸出了车窗之外,四处找寻着灾民营地的踪迹。 许开一行人到了太原府城之后,只是简单地收拾了一番,许开便带上张途出城寻找灾民营地去了,想要看看太原府城外的灾民过得如何,是否已经领取了过冬的吃食和衣物。 不过许开一直在太原府城外逛了两三日,不说灾民建造的营地,就是一个灾民的影子都没有见到,好像太原府从来没有发生过天灾一般。 许开手里的受灾地区图纸可是京城内的户部所绘,断然不可能出错,并且户部尚书在朝堂之上言之凿凿,说太原府乃是山西布政使司灾情最为严重的地区,便是放眼全国也没几个地方能比得过太原。 因此在户部尚书的强烈建议下,朝廷将给予山西布政使司的赈灾钱粮当中,足足分了一半给受灾严重的太原府。 第163章 年关 “张兄,没想到山西布政使司年关时分竟如此寒冷,让我这南方人在此地过年,实在是有些难为我了。” 许开怀中左右两边各抱着一个大布袋子,里面装满了为过年准备的年货。 许开身上已然添了数件衣物,可出门之后,那股寒冷仍旧如附骨之蛆一般,在许开的周身上下游动,这让两世为人都生活在南方的许开很是难熬。 今年的雪下得很大,让京师的永熙帝很是高兴,期盼着来年开春之后,百姓们能够顺利开展农作。 不过今年似乎比往年要更加寒冷一些,就连一旁的张途也深有此感。 前些年的冬天,张途还只用在衬衣的外面裹件大衣即可,可今年却是得在里边再添件皮衣才可,不然一出门就得冻得直打哆嗦。 今日一行十分顺利,二人将过年所需的年货已置办的七七八八,现在只需专心收拾屋子,为过年做准备即可。 二人并肩行走在返家的街道上,靴子踩在雪上发出一阵沙沙声,这让许开很是着迷,一日不停就浑身难受。 落下的夕阳照射在二人的背上,带来一丝丝的温暖。 影子延伸到二人面前很远很远的地方。 “不对!”许开猛地停住脚步,一拍脑袋想起了一件十分重要的事情。 “出门前小辟嘱托我回去给他带份八珍汤,买年货时竟将它给忘了,我回街上看看有无人家在卖。”许开将目光看向张途,语速极快地说完了这句话。 张途本来还以为许开忘了什么大事,没想到只好忘记给自己的儿子带份零嘴,于是满不在乎地说道。 “老爷不必在意,不过是份零嘴罢了,过两日再买也一样。” 许开摇了摇头,没有同意张途的看法。 “既然答应了小辟,那自然要做到,这样才能以身作则。” 说着,许开走到了墙边,将手里的布袋子给放了下来:“张兄,你在此处稍等片刻,我去去便回!” 看着许开飞奔出去的背影,张途的耳边响起了许开这声嘱托。 “老爷还真是喜欢小辟呢。”张途走到墙边,将手上的袋子放到地上。 张途静静靠在墙上,等待许开归来。 好在二人并没有离开太远,只过了短短几分钟,许开便回到了仍旧热闹的街道上。 街道两旁的商铺都敞开着大门,想趁着年关时分再好好挣上一笔,让自家除夕夜的餐桌上能多上几道肉菜。 许开灵活的身形在人群当中游走,没过一会便找到了一家贩卖八珍汤的店铺。 看着手上包裹着严严实实,生怕漏掉热气的八珍汤,许开不明白小辟今日怎突然想起吃这玩意来。 由于许开是最后一名客人,店内熬煮好的八珍汤早已贩卖完全,不过许开花费好一番功夫之后,成功将掌柜给说服,让他将保存下来留给自己享用的八珍汤卖给了自己。 不过这也耽误了不少时间,等许开从店铺内走出来时,原本热闹的大街早已寂寥无人,只有零星几人脚步匆匆地行走在街道上,着急朝家里赶去,天空也早早就暗了下来。 走在街道之上,看着两边紧紧闭着的店铺大门,许开莫名感到心头一紧,脚下步子都迈大了几分。 在繁星点点以及街边商铺屋檐上的零星几盏红灯笼的照耀下,许开倒是勉强能够看清脚底下的道路。 就在许开一路大步流星地朝着张途的方向走去时,却在路过一处小巷子时,被人给一把拽了进去。 “闭嘴!不许动!”那人一只手死死拽着许开,一只手捂住许开的嘴不让他发出声音。 许开一只手拿着八珍汤,另一只手又被歹徒给拽着,一时间竟没有反抗的能力。 不过许开面对此番情形,心底没有丝毫慌张的情绪,相反脑袋还无比的冷静。 “这位兄台,你我无冤无仇,为何要在此处抓我?”许开放弃挣扎,扭头对上了歹徒的视线。 和歹徒对视了一眼,许开发现歹徒竟不自在地转移了视线,眼神中也没有行凶之人应有的狠戾。 通过头顶上撒下的点滴星光,许开看到了歹徒腰间别着的一把泛着寒光的匕首。 “要是方才我反抗再剧烈些,这把匕首此刻会不会已经插进了我的胸膛。” 想着,许开只觉自己的胸口莫名痛了一瞬。 突然许开感觉自己的手腕一松,不再受到歹徒的钳制,许开赶忙朝前走了两步,拉开了与歹徒的距离。 待到许开转过身来,看到歹徒已然将腰间的匕首拔了出来,正用锐利的刀尖指着自己。 “我只求钱财,无意伤你性命,你若乖乖将身上财宝交出,我自会让你毫发无伤离去。” 歹徒的声音响起,其中没有威胁时应当存在的凶狠,反而有些虚弱,并且还带着丝丝颤抖。 这一点许开在方才被钳制时便已经发现,不仅是歹徒的声音,就连歹徒的双手乃至整个身体都好像在不断颤抖。 许开凭借自己的直觉,面前之人绝对不是那种穷凶极恶之人,可不知其为何会沦落到当街打劫的地步。 许开缓缓蹲到地上,将手中的八珍汤放到一旁,双手从怀中摸索了一阵,掏出了为数不多的几块碎银子。 “我身上没有多少钱,全部都给你,希望你能遵守方才的话语,让我安然从这里离去。”许开站起身来,将银子朝对方抛去。 那人接到许开扔来的银子后,赶忙将其塞进了怀里,随后将匕首别到腰间,竟朝着许开跪了下来,连连在雪地上磕了三个响头。 “这位恩公,今日劫你数两纹银,若有来日,我定当偿还与你!” 话音落下,那人便不再搭理满脸震惊的许开,转身便朝着巷内飞速离去。 歹徒的身影在斑驳的月光之下时隐时现,没过多久就消失在了巷子深处的黑暗当中。 许开最终只看到了那人身着单薄的衣物,看上去完全没有御寒的能力,怪不得在抢劫之时,那人一直不停地颤抖。 第163章 年关 “张兄,没想到山西布政使司年关时分竟如此寒冷,让我这南方人在此地过年,实在是有些难为我了。” 许开怀中左右两边各抱着一个大布袋子,里面装满了为过年准备的年货。 许开身上已然添了数件衣物,可出门之后,那股寒冷仍旧如附骨之蛆一般,在许开的周身上下游动,这让两世为人都生活在南方的许开很是难熬。 今年的雪下得很大,让京师的永熙帝很是高兴,期盼着来年开春之后,百姓们能够顺利开展农作。 不过今年似乎比往年要更加寒冷一些,就连一旁的张途也深有此感。 前些年的冬天,张途还只用在衬衣的外面裹件大衣即可,可今年却是得在里边再添件皮衣才可,不然一出门就得冻得直打哆嗦。 今日一行十分顺利,二人将过年所需的年货已置办的七七八八,现在只需专心收拾屋子,为过年做准备即可。 二人并肩行走在返家的街道上,靴子踩在雪上发出一阵沙沙声,这让许开很是着迷,一日不停就浑身难受。 落下的夕阳照射在二人的背上,带来一丝丝的温暖。 影子延伸到二人面前很远很远的地方。 “不对!”许开猛地停住脚步,一拍脑袋想起了一件十分重要的事情。 “出门前小辟嘱托我回去给他带份八珍汤,买年货时竟将它给忘了,我回街上看看有无人家在卖。”许开将目光看向张途,语速极快地说完了这句话。 张途本来还以为许开忘了什么大事,没想到只好忘记给自己的儿子带份零嘴,于是满不在乎地说道。 “老爷不必在意,不过是份零嘴罢了,过两日再买也一样。” 许开摇了摇头,没有同意张途的看法。 “既然答应了小辟,那自然要做到,这样才能以身作则。” 说着,许开走到了墙边,将手里的布袋子给放了下来:“张兄,你在此处稍等片刻,我去去便回!” 看着许开飞奔出去的背影,张途的耳边响起了许开这声嘱托。 “老爷还真是喜欢小辟呢。”张途走到墙边,将手上的袋子放到地上。 张途静静靠在墙上,等待许开归来。 好在二人并没有离开太远,只过了短短几分钟,许开便回到了仍旧热闹的街道上。 街道两旁的商铺都敞开着大门,想趁着年关时分再好好挣上一笔,让自家除夕夜的餐桌上能多上几道肉菜。 许开灵活的身形在人群当中游走,没过一会便找到了一家贩卖八珍汤的店铺。 看着手上包裹着严严实实,生怕漏掉热气的八珍汤,许开不明白小辟今日怎突然想起吃这玩意来。 由于许开是最后一名客人,店内熬煮好的八珍汤早已贩卖完全,不过许开花费好一番功夫之后,成功将掌柜给说服,让他将保存下来留给自己享用的八珍汤卖给了自己。 不过这也耽误了不少时间,等许开从店铺内走出来时,原本热闹的大街早已寂寥无人,只有零星几人脚步匆匆地行走在街道上,着急朝家里赶去,天空也早早就暗了下来。 走在街道之上,看着两边紧紧闭着的店铺大门,许开莫名感到心头一紧,脚下步子都迈大了几分。 在繁星点点以及街边商铺屋檐上的零星几盏红灯笼的照耀下,许开倒是勉强能够看清脚底下的道路。 就在许开一路大步流星地朝着张途的方向走去时,却在路过一处小巷子时,被人给一把拽了进去。 “闭嘴!不许动!”那人一只手死死拽着许开,一只手捂住许开的嘴不让他发出声音。 许开一只手拿着八珍汤,另一只手又被歹徒给拽着,一时间竟没有反抗的能力。 不过许开面对此番情形,心底没有丝毫慌张的情绪,相反脑袋还无比的冷静。 “这位兄台,你我无冤无仇,为何要在此处抓我?”许开放弃挣扎,扭头对上了歹徒的视线。 和歹徒对视了一眼,许开发现歹徒竟不自在地转移了视线,眼神中也没有行凶之人应有的狠戾。 通过头顶上撒下的点滴星光,许开看到了歹徒腰间别着的一把泛着寒光的匕首。 “要是方才我反抗再剧烈些,这把匕首此刻会不会已经插进了我的胸膛。” 想着,许开只觉自己的胸口莫名痛了一瞬。 突然许开感觉自己的手腕一松,不再受到歹徒的钳制,许开赶忙朝前走了两步,拉开了与歹徒的距离。 待到许开转过身来,看到歹徒已然将腰间的匕首拔了出来,正用锐利的刀尖指着自己。 “我只求钱财,无意伤你性命,你若乖乖将身上财宝交出,我自会让你毫发无伤离去。” 歹徒的声音响起,其中没有威胁时应当存在的凶狠,反而有些虚弱,并且还带着丝丝颤抖。 这一点许开在方才被钳制时便已经发现,不仅是歹徒的声音,就连歹徒的双手乃至整个身体都好像在不断颤抖。 许开凭借自己的直觉,面前之人绝对不是那种穷凶极恶之人,可不知其为何会沦落到当街打劫的地步。 许开缓缓蹲到地上,将手中的八珍汤放到一旁,双手从怀中摸索了一阵,掏出了为数不多的几块碎银子。 “我身上没有多少钱,全部都给你,希望你能遵守方才的话语,让我安然从这里离去。”许开站起身来,将银子朝对方抛去。 那人接到许开扔来的银子后,赶忙将其塞进了怀里,随后将匕首别到腰间,竟朝着许开跪了下来,连连在雪地上磕了三个响头。 “这位恩公,今日劫你数两纹银,若有来日,我定当偿还与你!” 话音落下,那人便不再搭理满脸震惊的许开,转身便朝着巷内飞速离去。 歹徒的身影在斑驳的月光之下时隐时现,没过多久就消失在了巷子深处的黑暗当中。 许开最终只看到了那人身着单薄的衣物,看上去完全没有御寒的能力,怪不得在抢劫之时,那人一直不停地颤抖。 第164章 南城 许开没有朝歹徒逃跑的方向追去,通过方才的接触,许开感觉此人应当是遇到了什么难题,这才不得已出此下策。 “希望这几两碎银能帮助到你。”许开弯腰将地上的八珍汤捡起,转身走出了这处巷子。 之后的路上许开没有再遇到什么情况,顺利找到了仍旧在原地等待自己的张途。 “张兄!”借着月光,许开看到了那道倚靠在墙边的身影,招了招手后便朝其小跑了过去。 听到许开的声音,张途顿时从瞌睡中惊醒,抬头看了看四周昏暗的环境,这才发现时间竟这么晚了。 “老爷,路上可是遇到了什么事情?”张途用力提起了几个布袋子。 “路上无事发生,不过是为了这份八珍汤,同那店铺掌柜花费了不少口舌,这才耽误了时间。” 许开没有将路上遭遇歹徒抢劫之事说出来。 次日一早,许开便独自行走在太原府城当中。 如今许开已在太原府城内待了十来日,始终没有看到灾民的身影,这让许开不禁对于户部制作的灾区图册产生了些许怀疑。 不过骗取赈灾钱粮一事非同小可,许开不认为户部那几个老头子有这个胆子。 都是一条腿踏入棺材的年纪了,哪里还会冒着砍头抄家的风险干这种事情。 脑海中不断思索着,许开不知不觉便来到了南城区,同时也是太原府城中最为混乱的一个区域。 里边人员流动极为频繁,几乎没有多少常驻人口。 这个地方连官府都不愿过多干涉,是要里边的人不要犯下什么大事,至于平时的一些小打小闹,官差全当看不见。 许开本以为太原知府可能会将灾民安置在南城区,不过找寻了两日后,许开发现南城区内并没有灾民的身影,整个太原府城乃至太原府城外十里内的地界当中,许开都没有找寻到灾民的踪迹。 哪怕是询问城中的百姓,也都说没有见到过灾民。 等到许开意识神游归来,发现自己竟走到了南城当中,正想离去时却在街角发现了一道熟悉的身影。 那是一面容饥黄,身形消瘦的中年男子,身上衣物单薄,看上去根本无法为其保暖。 中年男子一脚深一脚浅地朝南城城门的方向走去,背后还背着一个大包裹,满满登登地像是装了不少东西。 许开从此人身上感受到了一股莫名的熟悉感,却又想不出此人的身份,许开在太原府城中可是没有一个熟人。 许开正想上前打声招呼,可一伙人却抢在许开前面拦住了那名中年男子。 “这位兄台,我看你身形瘦弱,背着这么重的包裹会不会太累了,要不要我来帮帮你。” 一名体格矮小的男子带着两人拦住了中年男子。 见到面前三人一副来者不善的样子,中年男子不禁后退了两步,脸上露出了一丝慌张的神色。 “不……不用了,我自己可以的,多谢了。” 中年男子道谢一声后,便想绕开三人从旁边过去。 “别啊,我们这可是好心,你可不要不识抬举!”瘦小男子平移一步,继续拦在了中年男子面前。 随着话语落下,其身后两人适时捏了捏自己的拳头,想营造些压迫感。 “这位大哥,我家中妻儿正等着我,请您高抬贵手放我离去!”中年男子跪倒在地上,声音中带着几分焦急。 “我皮老二最厌恶的就是你这种没有骨气的男子。”瘦小男子脸上带着浓浓的不屑。 “把他背后的包裹抢过来,我倒要看看里面有什么好东西。” 听到这话,看着面前两人蠢蠢欲动的表情,中年男子面色一惊,忍不住站起身来后退了两步,右手朝腰间摸去。 “住手!”一道声音制止了几人的动作。 许开走上前来挡在中年男子的身前,脸上带着几分怒火。 “你们光天化日之下竟敢当街抢劫,难道不怕被官府缉拿下狱吗!” 许开的目光一一扫过面前的三名男子,最终停在了领头的那名瘦小男子的身上。 “你是何人,为何要多管闲事!”瘦小男子没有接许开的话茬,而是厉声问起许开的身份。 许开从腰间解下了的令牌,伸手举到了瘦小男子的面前:“我乃皇帝钦差,监察山西!” 瘦小男子凑上前看了看:“我不识字!” “给我上!”瘦小男子挥了挥手,身后两人立马朝许开与中年男子冲去。 “你……”许开没想到对方竟如此胆大妄为,明明知晓了自己的身份,却仍然不管不顾。 看着面前气势汹汹的两个大汉,许开只觉自己的小胳膊小腿,估计没两下就得被对面给打趴下。 “多谢兄台相助,不过对面人多,你还是赶快离去。” 许开感到背后突然传来了一阵拉力,随后就看到那名中年男子出现在自己眼前,严阵以待地面对前方两个大汉的冲锋。 “可是……”许开看着面前那具单薄的背影,感觉自己要是现在从这里离去,估计中年男子的小身板立马就得被对面两个大汉给撕碎。 没等许开多说两句,对面的两个大汉已经来到了中年男子身前不远的位置。 许开已经能够看到对方那张狰狞的脸上的每一处细节。 中年男子独自面对着高出自己一个头的大汉,身子不由自主地颤抖了起来,连带着抓着腰间匕首的右手也跟着抖了起来。 就在中年男子想要掏出腰间匕首,与面前的两名大汉放手一搏时,身旁突然传来了一声暴喝,让已经冲到中年男子身前不到一米远的两人顿时停了下来,脸上原本狰狞的表情,此刻竟是充满了恐惧。 “住手!”一道身影缓缓从街道一旁的店铺中走了出来:“皮矮子,大熊,二熊,你们几个又在这犯浑了?” 许开虽不知道出声之人是谁,可看他只是往那一站,便将皮老二三人吓得瑟瑟发抖,想必身份定然不一般,不然怎能镇得住这帮混子无赖。 第164章 南城 许开没有朝歹徒逃跑的方向追去,通过方才的接触,许开感觉此人应当是遇到了什么难题,这才不得已出此下策。 “希望这几两碎银能帮助到你。”许开弯腰将地上的八珍汤捡起,转身走出了这处巷子。 之后的路上许开没有再遇到什么情况,顺利找到了仍旧在原地等待自己的张途。 “张兄!”借着月光,许开看到了那道倚靠在墙边的身影,招了招手后便朝其小跑了过去。 听到许开的声音,张途顿时从瞌睡中惊醒,抬头看了看四周昏暗的环境,这才发现时间竟这么晚了。 “老爷,路上可是遇到了什么事情?”张途用力提起了几个布袋子。 “路上无事发生,不过是为了这份八珍汤,同那店铺掌柜花费了不少口舌,这才耽误了时间。” 许开没有将路上遭遇歹徒抢劫之事说出来。 次日一早,许开便独自行走在太原府城当中。 如今许开已在太原府城内待了十来日,始终没有看到灾民的身影,这让许开不禁对于户部制作的灾区图册产生了些许怀疑。 不过骗取赈灾钱粮一事非同小可,许开不认为户部那几个老头子有这个胆子。 都是一条腿踏入棺材的年纪了,哪里还会冒着砍头抄家的风险干这种事情。 脑海中不断思索着,许开不知不觉便来到了南城区,同时也是太原府城中最为混乱的一个区域。 里边人员流动极为频繁,几乎没有多少常驻人口。 这个地方连官府都不愿过多干涉,是要里边的人不要犯下什么大事,至于平时的一些小打小闹,官差全当看不见。 许开本以为太原知府可能会将灾民安置在南城区,不过找寻了两日后,许开发现南城区内并没有灾民的身影,整个太原府城乃至太原府城外十里内的地界当中,许开都没有找寻到灾民的踪迹。 哪怕是询问城中的百姓,也都说没有见到过灾民。 等到许开意识神游归来,发现自己竟走到了南城当中,正想离去时却在街角发现了一道熟悉的身影。 那是一面容饥黄,身形消瘦的中年男子,身上衣物单薄,看上去根本无法为其保暖。 中年男子一脚深一脚浅地朝南城城门的方向走去,背后还背着一个大包裹,满满登登地像是装了不少东西。 许开从此人身上感受到了一股莫名的熟悉感,却又想不出此人的身份,许开在太原府城中可是没有一个熟人。 许开正想上前打声招呼,可一伙人却抢在许开前面拦住了那名中年男子。 “这位兄台,我看你身形瘦弱,背着这么重的包裹会不会太累了,要不要我来帮帮你。” 一名体格矮小的男子带着两人拦住了中年男子。 见到面前三人一副来者不善的样子,中年男子不禁后退了两步,脸上露出了一丝慌张的神色。 “不……不用了,我自己可以的,多谢了。” 中年男子道谢一声后,便想绕开三人从旁边过去。 “别啊,我们这可是好心,你可不要不识抬举!”瘦小男子平移一步,继续拦在了中年男子面前。 随着话语落下,其身后两人适时捏了捏自己的拳头,想营造些压迫感。 “这位大哥,我家中妻儿正等着我,请您高抬贵手放我离去!”中年男子跪倒在地上,声音中带着几分焦急。 “我皮老二最厌恶的就是你这种没有骨气的男子。”瘦小男子脸上带着浓浓的不屑。 “把他背后的包裹抢过来,我倒要看看里面有什么好东西。” 听到这话,看着面前两人蠢蠢欲动的表情,中年男子面色一惊,忍不住站起身来后退了两步,右手朝腰间摸去。 “住手!”一道声音制止了几人的动作。 许开走上前来挡在中年男子的身前,脸上带着几分怒火。 “你们光天化日之下竟敢当街抢劫,难道不怕被官府缉拿下狱吗!” 许开的目光一一扫过面前的三名男子,最终停在了领头的那名瘦小男子的身上。 “你是何人,为何要多管闲事!”瘦小男子没有接许开的话茬,而是厉声问起许开的身份。 许开从腰间解下了的令牌,伸手举到了瘦小男子的面前:“我乃皇帝钦差,监察山西!” 瘦小男子凑上前看了看:“我不识字!” “给我上!”瘦小男子挥了挥手,身后两人立马朝许开与中年男子冲去。 “你……”许开没想到对方竟如此胆大妄为,明明知晓了自己的身份,却仍然不管不顾。 看着面前气势汹汹的两个大汉,许开只觉自己的小胳膊小腿,估计没两下就得被对面给打趴下。 “多谢兄台相助,不过对面人多,你还是赶快离去。” 许开感到背后突然传来了一阵拉力,随后就看到那名中年男子出现在自己眼前,严阵以待地面对前方两个大汉的冲锋。 “可是……”许开看着面前那具单薄的背影,感觉自己要是现在从这里离去,估计中年男子的小身板立马就得被对面两个大汉给撕碎。 没等许开多说两句,对面的两个大汉已经来到了中年男子身前不远的位置。 许开已经能够看到对方那张狰狞的脸上的每一处细节。 中年男子独自面对着高出自己一个头的大汉,身子不由自主地颤抖了起来,连带着抓着腰间匕首的右手也跟着抖了起来。 就在中年男子想要掏出腰间匕首,与面前的两名大汉放手一搏时,身旁突然传来了一声暴喝,让已经冲到中年男子身前不到一米远的两人顿时停了下来,脸上原本狰狞的表情,此刻竟是充满了恐惧。 “住手!”一道身影缓缓从街道一旁的店铺中走了出来:“皮矮子,大熊,二熊,你们几个又在这犯浑了?” 许开虽不知道出声之人是谁,可看他只是往那一站,便将皮老二三人吓得瑟瑟发抖,想必身份定然不一般,不然怎能镇得住这帮混子无赖。 第165章 藏民于谷 “徐……徐大,你现在不过是一个小小的捕快罢了,你以为我还会怕了你吗!”皮老二略带颤抖的声音响起,根本没有相匹配的气势,倒像是个嘴硬的鸭子。 皮老二说出这句话时,许开从徐大的眼底看到了一丝闪过的落寞。 “滚!”徐大抬眸朝皮老二看了一眼,嘴中轻轻吐出了一个字。 皮老二与大熊、二熊三人听到这个字后,脸上的神情立马放松了下来,转身便快步走进了一处小巷子当中。 临走前若不是被大熊和二熊拦住,看皮老二的架势,应该是想留下几句狠话,好让自己没那么丢面。 见三人走后,徐大只是看了许开与中年男子一眼,随后便转身朝着街旁一家小酒馆走去。 看着徐大离去的背影,许开只感觉他的身上好像充满了故事。 “多谢徐捕快出手相助!”许开拱手朝着徐大离去的背影行了一礼。 听到许开的话后,徐大脚步略微停顿了片刻,背对着许开挥了挥手后,便头也不回地进入到了小酒馆当中。 道完谢后,许开闪身来到了中年男子的面前,将其给拦了下来。 “这位兄台,我们是不是在何处见过,为何我感觉你如此熟悉。” 中年男子闻言瞳孔颤了颤,脑袋不自在地偏移了一寸,避开了许开投来的视线。 “没……没有,我们可从没见过。” 说着,中年男子向旁边移了一步,越过许开走了过去,径直朝着城门的位置而去。 许开站在原地静静看着中年男子逐渐走远,脑海中涌现出所有自己熟知的背影一一与之比对,可一直到中年男子的身影消失在街道尽头,许开都没能从记忆中寻找到答案。 片刻后,许开无奈地摇了摇头,不再纠结这个问题。 “掌柜,上壶好酒!”一道身影踏过门槛走进了酒馆当中。 徐大独自一人吃着花生米,时不时喝一口小酒,完全沉浸在其中,对外界的事情不管不顾。 直到那道身影越过酒馆内其他空余桌椅,径直来到了自己的身边,徐大才勉强抬起头给了那人一个眼神。 不过也只是看了一眼。 许开尴尬地举着自己的手,看着将头埋到酒杯当中的徐大,悻悻地将口中准备说出的话语给咽了回去。 好在没过多久,店家小二便将许开点的酒给送了过来。 “客官,您慢用!” “等等!”小二正想离去,却被许开给出声叫住。 “客官,可还有何事吩咐?”小二停住脚步,转身微躬着身子朝许开问道。 “你作为店家的小二,应该知晓不少东西?” “大人放心,小的一定知无不言!” 许开点了点头:“你可知这太原城内外为何没有灾民?” 小二闻言脸上当即露出了一丝难色,像是有什么难言之隐一般,犹豫片刻之后,张了张嘴却什么也没有说出来。 许开见状心中一喜,猜测小二定然是知道些什么,于是从腰间将令牌解了下来,一把拍到了桌面上。 “我乃朝廷钦差,快将你知道的东西一五一十说出来!” 为了逼迫小二说出真相,许开将自己的身份令牌亮了出来,声音中也带上了一丝蕴养出来的官威。 小二被许开的气势给吓了一跳:“大……大人,不是我不配合您,实在是……” 小二支支吾吾了半天,却是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目光朝许开身旁的徐大看了过去。 许开见到小二的这副模样,自然明白了过来,于是从怀中掏出了一小块碎银子放到了桌面上。 “走。” “多谢客官!”小二动作麻利地将桌上的碎银塞进了怀中。 待到小二离去后,许开转头打量起坐在身旁的徐大起来。 就是许开和小二攀谈的这点时间,徐大已经将满满一壶酒给喝了个精光,脸上已然染上了些许赤红。 砰砰!! “小……小二,再上壶酒来!” 徐大拿起桌上的酒壶倒了倒,发现里边的酒喝完后,顺手用其敲着桌子。 没等小二过来,许开便将自己点的那壶酒推到了徐大面前。 徐大半睁着眼睛看了许开一眼,随后径直拿起许开推来的酒壶,往自己的酒杯当中倒了满满一杯,一口闷了下去。 没过多久,徐大便将许开推来的酒喝了大半,脸上的显现出了醉态出来。 “徐大人,您可知太原府城外的灾民去了何处?”许开抓住时机,将自己心中的疑惑问了出来。 “呵呵!”徐大冷笑两声后,端起酒杯,又是一口酒下肚:“那些灾民都被知府藏到了城南四十里外的山谷当中。” 许开闻言吃了一惊,按照常理而言,灾民自然是安置在城外十里内最佳。 如此一来,官府只需在城墙根下开设粥厂便可,能够方便不少。 “徐大人可知知府为何如此?” 徐大轻笑着摇了摇头,将眼睛勉强睁开条缝隙,脑袋凑到了许开面前,嘴中轻轻吐出了一个字。 “贪!” “贪?” 徐大点了点头,将身子坐了回去,端起酒壶就要继续喝起来。 不过手却是僵在了半空,迟迟没有将杯中酒水送进口中。 片刻后,徐大重重地将手中酒杯砸在了桌子上,脸上显现出愤怒的神色。 “曲万亭那个狗贪官,为了贪下朝廷赐下的赈灾粮,竟是连良心都不要了,他也不怕半夜遭恶鬼索命!” 徐大的声音很大,在小酒馆当中回响了许久。 “既然如此,徐大人您为何不上报朝廷呢?” 许开平静的声音响起,像是一桶热油直接浇到了火上一般,将徐大心中的怒火完全点燃。 “上报朝廷?”徐大将酒水一饮而尽,红着眼睛看向许开:“我不过是一小小的捕快,如何上报朝廷?” “哪怕我伯父身为首县县令,只因不满曲万亭贪下赈灾粮,就被其联合朝中吏部官员,将我伯父贬到了边境的河曲县。 曲万亭他无论朝廷内外都有不小的势力,即便我上书告发,也只能是无济于事。” 第165章 藏民于谷 “徐……徐大,你现在不过是一个小小的捕快罢了,你以为我还会怕了你吗!”皮老二略带颤抖的声音响起,根本没有相匹配的气势,倒像是个嘴硬的鸭子。 皮老二说出这句话时,许开从徐大的眼底看到了一丝闪过的落寞。 “滚!”徐大抬眸朝皮老二看了一眼,嘴中轻轻吐出了一个字。 皮老二与大熊、二熊三人听到这个字后,脸上的神情立马放松了下来,转身便快步走进了一处小巷子当中。 临走前若不是被大熊和二熊拦住,看皮老二的架势,应该是想留下几句狠话,好让自己没那么丢面。 见三人走后,徐大只是看了许开与中年男子一眼,随后便转身朝着街旁一家小酒馆走去。 看着徐大离去的背影,许开只感觉他的身上好像充满了故事。 “多谢徐捕快出手相助!”许开拱手朝着徐大离去的背影行了一礼。 听到许开的话后,徐大脚步略微停顿了片刻,背对着许开挥了挥手后,便头也不回地进入到了小酒馆当中。 道完谢后,许开闪身来到了中年男子的面前,将其给拦了下来。 “这位兄台,我们是不是在何处见过,为何我感觉你如此熟悉。” 中年男子闻言瞳孔颤了颤,脑袋不自在地偏移了一寸,避开了许开投来的视线。 “没……没有,我们可从没见过。” 说着,中年男子向旁边移了一步,越过许开走了过去,径直朝着城门的位置而去。 许开站在原地静静看着中年男子逐渐走远,脑海中涌现出所有自己熟知的背影一一与之比对,可一直到中年男子的身影消失在街道尽头,许开都没能从记忆中寻找到答案。 片刻后,许开无奈地摇了摇头,不再纠结这个问题。 “掌柜,上壶好酒!”一道身影踏过门槛走进了酒馆当中。 徐大独自一人吃着花生米,时不时喝一口小酒,完全沉浸在其中,对外界的事情不管不顾。 直到那道身影越过酒馆内其他空余桌椅,径直来到了自己的身边,徐大才勉强抬起头给了那人一个眼神。 不过也只是看了一眼。 许开尴尬地举着自己的手,看着将头埋到酒杯当中的徐大,悻悻地将口中准备说出的话语给咽了回去。 好在没过多久,店家小二便将许开点的酒给送了过来。 “客官,您慢用!” “等等!”小二正想离去,却被许开给出声叫住。 “客官,可还有何事吩咐?”小二停住脚步,转身微躬着身子朝许开问道。 “你作为店家的小二,应该知晓不少东西?” “大人放心,小的一定知无不言!” 许开点了点头:“你可知这太原城内外为何没有灾民?” 小二闻言脸上当即露出了一丝难色,像是有什么难言之隐一般,犹豫片刻之后,张了张嘴却什么也没有说出来。 许开见状心中一喜,猜测小二定然是知道些什么,于是从腰间将令牌解了下来,一把拍到了桌面上。 “我乃朝廷钦差,快将你知道的东西一五一十说出来!” 为了逼迫小二说出真相,许开将自己的身份令牌亮了出来,声音中也带上了一丝蕴养出来的官威。 小二被许开的气势给吓了一跳:“大……大人,不是我不配合您,实在是……” 小二支支吾吾了半天,却是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目光朝许开身旁的徐大看了过去。 许开见到小二的这副模样,自然明白了过来,于是从怀中掏出了一小块碎银子放到了桌面上。 “走。” “多谢客官!”小二动作麻利地将桌上的碎银塞进了怀中。 待到小二离去后,许开转头打量起坐在身旁的徐大起来。 就是许开和小二攀谈的这点时间,徐大已经将满满一壶酒给喝了个精光,脸上已然染上了些许赤红。 砰砰!! “小……小二,再上壶酒来!” 徐大拿起桌上的酒壶倒了倒,发现里边的酒喝完后,顺手用其敲着桌子。 没等小二过来,许开便将自己点的那壶酒推到了徐大面前。 徐大半睁着眼睛看了许开一眼,随后径直拿起许开推来的酒壶,往自己的酒杯当中倒了满满一杯,一口闷了下去。 没过多久,徐大便将许开推来的酒喝了大半,脸上的显现出了醉态出来。 “徐大人,您可知太原府城外的灾民去了何处?”许开抓住时机,将自己心中的疑惑问了出来。 “呵呵!”徐大冷笑两声后,端起酒杯,又是一口酒下肚:“那些灾民都被知府藏到了城南四十里外的山谷当中。” 许开闻言吃了一惊,按照常理而言,灾民自然是安置在城外十里内最佳。 如此一来,官府只需在城墙根下开设粥厂便可,能够方便不少。 “徐大人可知知府为何如此?” 徐大轻笑着摇了摇头,将眼睛勉强睁开条缝隙,脑袋凑到了许开面前,嘴中轻轻吐出了一个字。 “贪!” “贪?” 徐大点了点头,将身子坐了回去,端起酒壶就要继续喝起来。 不过手却是僵在了半空,迟迟没有将杯中酒水送进口中。 片刻后,徐大重重地将手中酒杯砸在了桌子上,脸上显现出愤怒的神色。 “曲万亭那个狗贪官,为了贪下朝廷赐下的赈灾粮,竟是连良心都不要了,他也不怕半夜遭恶鬼索命!” 徐大的声音很大,在小酒馆当中回响了许久。 “既然如此,徐大人您为何不上报朝廷呢?” 许开平静的声音响起,像是一桶热油直接浇到了火上一般,将徐大心中的怒火完全点燃。 “上报朝廷?”徐大将酒水一饮而尽,红着眼睛看向许开:“我不过是一小小的捕快,如何上报朝廷?” “哪怕我伯父身为首县县令,只因不满曲万亭贪下赈灾粮,就被其联合朝中吏部官员,将我伯父贬到了边境的河曲县。 曲万亭他无论朝廷内外都有不小的势力,即便我上书告发,也只能是无济于事。” 第166章 积雪满路 许开从凳子上站了起来,居高临下看向面前一脸醉态的徐大:“你可愿带我前去那山谷一看?” 声音当中透露出一股严肃,配上许开此时不怒自威的神态,无形之中的压迫感顿时让徐大清醒了几分。 “可!”徐大犹豫片刻之后,满脸坚定地点了点头。 得到自己预料中的回答后,许开脸上微微浮现出了一抹笑容。 “你在此处稍等片刻,我回去找辆马车。”许开叮嘱一句,转身便要离去。 “不必了!”徐大伸手拽住了许开的衣袖:“南城外的官道这些日子都无人打理,路上早已堆满了积雪,马车定然是寸步难行,倒不如步行前去的好。” 许开没想到曲知府为了自己的事迹不被发现,竟会使出如此手段,岂不是迫使南城门外的百姓绕远路。 许开心中情绪郁结,一时半会竟说不出话来。 徐大见许开不说话,还以为他同曲知府这类官员一般,平日里养尊处优,不肯步行前往四十里外的山谷。 “既然钦差大人不愿,那便罢了。”徐大松开手,继续喝起面前的酒来。 许开见徐大误会,赶忙开口解释:“我并非不愿,如今天色不早,徐大人还是速速带我前去!” 许开生怕徐大会因误会而拒绝自己,语气中都不禁带上了几分乞求。 徐大见许开态度诚恳,倒有点像是个真心为民的好官,在心中暗自点了点头。 徐大一口将最后的一杯酒饮尽,用衣袖随意地抹了抹嘴角:“走,钦差大人。” 徐大的脚步很快,三两下便走到了小酒馆的门口,完全不像是个喝醉酒的人。 许开反应过来时,徐大已经踏过门槛,走到了小酒馆的外边。 “徐大人,莫非你没喝醉?” 许开跟在徐大身后,被屋外的寒风一吹,身子顿时颤了颤,忍不住用力紧了紧衣领,不让自身体表任何一丝热量逃离。 在最外边的棉大衣之下,许开还穿了几件皮衣、衬衣,头上带着一顶动物皮毛制成的帽子,将寒冷的风雪隔绝在外。 “呵呵。”徐大听到许开的询问忍不住笑了两声:“我不过是为了暖暖身子罢了,怎会在大白天喝醉。” 徐大身上同样裹着一件棉大衣,看上去有点年头,不少地方都打了补丁。 虽然不知道徐大在棉衣下面穿了多少衣物,但根据其说法,应该是没有像许开那般将自己包裹着严严实实的。 二人一前一后行走在街道上,谁都没有在挑起话端,静静地朝着南城城门的方向而去。 到了城门口时,二人这组合还被人当成是老爹带着儿子出门。 如今临近除夕,进出太原府城的百姓本就不多,对于南城门来说更是寥寥无几。 许开来到城门口时,只见两名值守的士卒搓着双手,缩着脑袋躲在城墙根下,原本作为武器的长枪也早已被他们随意地丢在了一旁。 除了这两名守城的士卒外,许开便再也看不到其他人。 一直到许开二人走出城门,那两名守城的士卒都没有丝毫反应。 城门外的官道上堆积了薄薄一层积雪,四散分布着脚印与车辙,许开二人走在上面,发出一阵此起彼伏的沙沙声。 “不是说城门外的道路无人打理,为何仅仅堆积了这么薄一层雪?”许开低头看了眼脚底下的道路,心中暗暗想道。 徐大朝许开的方向看了一眼,像是看穿许开心中的疑惑一般,不紧不慢地解释了起来。 “这城外数里内的官道平日里,还有过路的人家会主动清理,不然估摸着现在得有数寸厚的积雪。” 许开看了看道路的两旁,确实有着明显的痕迹,显然是清扫的百姓将积雪堆到了道路的两边。 随着二人一路前行,道路上的积雪变得愈加深厚,几乎每走数里,官道上的积雪便会加厚几分。 足足花了大半个时辰,许开二人才勉强走了十里路左右,这还是因为刚开始时官道上积雪不多,让二人能够走的快些。 如今距离太原府城仅仅十里地,官道上的积雪便已有了两三寸的厚度,踩在上面便可留下一个明显的脚印。 在许开与徐大二人面前,原本平整的积雪上,赫然多出了一道明显的脚印,一直延伸到了官道的尽头。 看着面前明显的脚印,许开心中莫名出现了一道身影。 “应该是那人留下的。” 之后的道路变得愈加难走,每走一步都需要花费力气将脚从雪地中拔出来,大大拖延了许开二人行进的速度。 又是半个时辰过去,许开的体力已经被消耗殆尽,一屁股坐到了一棵大树底下。 “徐大人,休息一会!”许开的声音显得很是有气无力。 徐大闻言看了看四周的环境,随后同样坐到了许开所在的这棵树下:“钦差大人,此处距离那山谷还有二十余里,按照现在的速度,估摸着得要过了晌午才能到。” 说了一句后,徐大便从怀中掏出个水壶,对着嘴灌了起来。 许开本以为水壶中装的是水,还想讨要过来喝上一口。 不过徐大在喝完之后,脸上立马涌现出了一抹红晕,空气中还弥漫起一股淡淡的酒味。 “徐大人,你这水壶当中装的是酒?”许开抽了抽鼻子,闻到了那股不太明显的酒味。 “嗝——”徐大打了个饱嗝,顿时一股酒味从其口中喷涌而出:“正是!” 得到徐大的确认后,许开的眼睛不禁亮了亮,将屁股朝徐大的方向挪了挪。 “徐大人,不知能否给我喝上一口?” 许开的眼眸当中带着浓浓的期待。 徐大晃了晃手中的水壶,响起了一阵水流的撞击声。 “喝。”徐大见水壶中还有半壶酒,于是大方地将水壶递到了许开的面前。 许开见状也不客气,道了声谢后,便一把将水壶接了过来,往嘴中倒了满满一口。 酒水顺着喉咙进到胃里,许开的身体中很快便升起了一股暖意,胃中像是有颗小太阳在源源不断释放热量一般。 “舒畅!” 第166章 积雪满路 许开从凳子上站了起来,居高临下看向面前一脸醉态的徐大:“你可愿带我前去那山谷一看?” 声音当中透露出一股严肃,配上许开此时不怒自威的神态,无形之中的压迫感顿时让徐大清醒了几分。 “可!”徐大犹豫片刻之后,满脸坚定地点了点头。 得到自己预料中的回答后,许开脸上微微浮现出了一抹笑容。 “你在此处稍等片刻,我回去找辆马车。”许开叮嘱一句,转身便要离去。 “不必了!”徐大伸手拽住了许开的衣袖:“南城外的官道这些日子都无人打理,路上早已堆满了积雪,马车定然是寸步难行,倒不如步行前去的好。” 许开没想到曲知府为了自己的事迹不被发现,竟会使出如此手段,岂不是迫使南城门外的百姓绕远路。 许开心中情绪郁结,一时半会竟说不出话来。 徐大见许开不说话,还以为他同曲知府这类官员一般,平日里养尊处优,不肯步行前往四十里外的山谷。 “既然钦差大人不愿,那便罢了。”徐大松开手,继续喝起面前的酒来。 许开见徐大误会,赶忙开口解释:“我并非不愿,如今天色不早,徐大人还是速速带我前去!” 许开生怕徐大会因误会而拒绝自己,语气中都不禁带上了几分乞求。 徐大见许开态度诚恳,倒有点像是个真心为民的好官,在心中暗自点了点头。 徐大一口将最后的一杯酒饮尽,用衣袖随意地抹了抹嘴角:“走,钦差大人。” 徐大的脚步很快,三两下便走到了小酒馆的门口,完全不像是个喝醉酒的人。 许开反应过来时,徐大已经踏过门槛,走到了小酒馆的外边。 “徐大人,莫非你没喝醉?” 许开跟在徐大身后,被屋外的寒风一吹,身子顿时颤了颤,忍不住用力紧了紧衣领,不让自身体表任何一丝热量逃离。 在最外边的棉大衣之下,许开还穿了几件皮衣、衬衣,头上带着一顶动物皮毛制成的帽子,将寒冷的风雪隔绝在外。 “呵呵。”徐大听到许开的询问忍不住笑了两声:“我不过是为了暖暖身子罢了,怎会在大白天喝醉。” 徐大身上同样裹着一件棉大衣,看上去有点年头,不少地方都打了补丁。 虽然不知道徐大在棉衣下面穿了多少衣物,但根据其说法,应该是没有像许开那般将自己包裹着严严实实的。 二人一前一后行走在街道上,谁都没有在挑起话端,静静地朝着南城城门的方向而去。 到了城门口时,二人这组合还被人当成是老爹带着儿子出门。 如今临近除夕,进出太原府城的百姓本就不多,对于南城门来说更是寥寥无几。 许开来到城门口时,只见两名值守的士卒搓着双手,缩着脑袋躲在城墙根下,原本作为武器的长枪也早已被他们随意地丢在了一旁。 除了这两名守城的士卒外,许开便再也看不到其他人。 一直到许开二人走出城门,那两名守城的士卒都没有丝毫反应。 城门外的官道上堆积了薄薄一层积雪,四散分布着脚印与车辙,许开二人走在上面,发出一阵此起彼伏的沙沙声。 “不是说城门外的道路无人打理,为何仅仅堆积了这么薄一层雪?”许开低头看了眼脚底下的道路,心中暗暗想道。 徐大朝许开的方向看了一眼,像是看穿许开心中的疑惑一般,不紧不慢地解释了起来。 “这城外数里内的官道平日里,还有过路的人家会主动清理,不然估摸着现在得有数寸厚的积雪。” 许开看了看道路的两旁,确实有着明显的痕迹,显然是清扫的百姓将积雪堆到了道路的两边。 随着二人一路前行,道路上的积雪变得愈加深厚,几乎每走数里,官道上的积雪便会加厚几分。 足足花了大半个时辰,许开二人才勉强走了十里路左右,这还是因为刚开始时官道上积雪不多,让二人能够走的快些。 如今距离太原府城仅仅十里地,官道上的积雪便已有了两三寸的厚度,踩在上面便可留下一个明显的脚印。 在许开与徐大二人面前,原本平整的积雪上,赫然多出了一道明显的脚印,一直延伸到了官道的尽头。 看着面前明显的脚印,许开心中莫名出现了一道身影。 “应该是那人留下的。” 之后的道路变得愈加难走,每走一步都需要花费力气将脚从雪地中拔出来,大大拖延了许开二人行进的速度。 又是半个时辰过去,许开的体力已经被消耗殆尽,一屁股坐到了一棵大树底下。 “徐大人,休息一会!”许开的声音显得很是有气无力。 徐大闻言看了看四周的环境,随后同样坐到了许开所在的这棵树下:“钦差大人,此处距离那山谷还有二十余里,按照现在的速度,估摸着得要过了晌午才能到。” 说了一句后,徐大便从怀中掏出个水壶,对着嘴灌了起来。 许开本以为水壶中装的是水,还想讨要过来喝上一口。 不过徐大在喝完之后,脸上立马涌现出了一抹红晕,空气中还弥漫起一股淡淡的酒味。 “徐大人,你这水壶当中装的是酒?”许开抽了抽鼻子,闻到了那股不太明显的酒味。 “嗝——”徐大打了个饱嗝,顿时一股酒味从其口中喷涌而出:“正是!” 得到徐大的确认后,许开的眼睛不禁亮了亮,将屁股朝徐大的方向挪了挪。 “徐大人,不知能否给我喝上一口?” 许开的眼眸当中带着浓浓的期待。 徐大晃了晃手中的水壶,响起了一阵水流的撞击声。 “喝。”徐大见水壶中还有半壶酒,于是大方地将水壶递到了许开的面前。 许开见状也不客气,道了声谢后,便一把将水壶接了过来,往嘴中倒了满满一口。 酒水顺着喉咙进到胃里,许开的身体中很快便升起了一股暖意,胃中像是有颗小太阳在源源不断释放热量一般。 “舒畅!” 第167章 请把这些送给我妻儿 休息了片刻之后,在那半壶水酒的加持下,许开只觉得自己浑身都充满了力量。 “徐大人,出发!”许开站起身来,拍了拍自己屁股上的积雪。 徐大正一脸无奈地看着手中空空荡荡的水壶,原以为许开只不过会喝上一两口罢了,没想到竟将剩下的半壶酒全都喝了个干净,这让徐大多少有些始料未及。 “现在距离山谷还有二十里,就把酒给喝了个精光,之后的路程该怎么办呢?” 徐大身上衣物不多,感到寒冷之时就全靠水壶中的酒取暖,喝上一口便可让身子像是置于火炉当中,足以支撑许久。 许开的呼唤让徐大从思绪当中回过神来。 “事已至此,继续纠结也无济于事。” 徐大在心中念叨了一句,随后便站起身来,继续带着许开朝山谷的方向而去。 许开脸上带着一丝红晕,亦步亦趋地跟在徐大的身后,在徐大踩出的脚印上行走,能够帮助许开减少不少体力的消耗。 在许开二人的身旁,还有着一道脚印的存在,不过徐大并没有带着许开踩在其上行走。 出门在外,还是小心点为妙。 城外的道路上除了堆积的积雪之外,便是路旁光秃秃的树木,在白色与褐色之外,便再没有其他的颜色。 在遥远的天地交界处,许开隐隐约约看到了一道渺小的身影。 许开戳了戳面前的徐大,伸手朝着那道身影指了过去。 “徐大人,那里是不是有一道人影?” 徐大毫无表情的脸上多出了一丝好奇,抬头顺着许开手指的方向望了过去。 “确实有一人。”徐大点了点头,面色逐渐变得凝重了起来。 “钦差大人,大雪天在城外遇到人可不一定是件好事,咱还是小心为上。” 徐大没有回头,叮嘱的话语却是切切实实传到了许开的耳中。 徐大的想法与许开不谋而合,出门在外,无论遇到何人、何事,都必须得小心谨慎,免得一失足成千古恨。 随着时间的流逝,许开二人与那道身影之间的距离不断缩短,能够看到前面那人身上更多的细节。 看着那人背上略显熟悉的包裹,以及身上单薄的衣物,许开瞬间将前面之人的身份给认了出来。 “是城里遇见的那位中年男子?”许开小声嘀咕了一句。 就在许开暗自在心中比对时,一抬头却发现前面的身影竟突然消失不见。 “徐大人,前面那人去了何处,为何突然之间消失不见了?” 听到许开的询问,徐大猛然抬头朝着前方望了望。 “坏了!”见到前面的那道身影消失在视野当中,徐大心头一惊。 “钦差大人,你可知一人突然消失在雪地当中意味着什么?” 徐大转过头,脸上的表情显得有些严肃。 “意味着在雪地中有一人消失了?”许开的眼神清澈无比。 徐大摇了摇头,伸出了两根手指。 “要么是此人耐不住寒冷,晕倒在了雪地当中;要么是咱现在已经落入了包围当中。” 许开缩着脖子扭头看了看路旁的林子,发现根本没有能够藏人的地方。 “徐大人你莫要玩笑,这四周光秃秃的,哪里有能够藏人的地方。” 声音中勉强带着一丝笑。 徐大面色依旧凝重,随手指了几处地方:“这里,这里还有那里,都有可能藏着人。” “过去每年春天,积雪化开之后,都会在城外出现不少尸体,身上空无一物,只带着几道伤痕,定然是外出之时遇到歹徒,死后被随意地埋到了积雪当中。” 徐大的声音有些低沉,显然是想起了自己曾经的遭遇。 “徐大人莫要吓人,说不定那人是晕倒在了雪地当中,咱还是快些过去,说不定还能救下一条人命。” 许开嘴角勉强扯出一丝笑容,不想把事情想的太过糟糕。 “还是小心点为好。”徐大点了点头,说不定是自己有些太过敏感了。 二人稍微加快了些脚步,朝着那人消失的方向而去。 俗话说望山跑死马,虽然那道身影看上去距离二人并不远,但好半晌后,二人才总算是来到了那人身影消失的地方。 在一片皎白的雪地上,一道棕褐色的身影显得异常显眼。 许开二人三步并作两步,快速来到了那道倒在雪地上的身影面前。 待到许开将面前之人的身体翻了过来之后,二人都瞬间沉默了下来。 倒在雪地当中的人,正是先前在城中遇见的中年男子。 此刻他的脸上充满了青紫之色,胸口的起伏很是微弱,若是不仔细去看,绝对会将其忽略过去。 许开摸了摸中年男子的身体,只觉得入手之处皆是一片冰冷,与周围环境的温度相差无几。 “唉——”许开摇了摇头,正要站起身来,手却被中年男子死死拉住。 中年男子的嘴唇翕动,似乎有什么话要说,许开见状连忙伏下身子,将耳朵凑了过去。 “请……请你把这……这些送给我……我的妻儿。” 中年男子的声音很微弱,同时还有些断断续续,让许开花了许久才明白其意思。 中年男子将双手放在怀中的包裹上,似是要将其举起来,可行将就木之人,身上又怎会还有力气。 许开沉默地站起身来,轻轻拿起了中年男子手中的包裹。 似乎是察觉到了什么,中年男子嘴唇蠕动了一番,像是在说“谢谢”二字。 刚一说完,中年男子的胸口便不再起伏,脑袋无力地歪向了一边。 许开将包裹抱在怀中,目光一直放在中年男子的尸体上。 方才在触摸中年男子的身体时,许开在其腰后摸到了一把坚硬冰冷的东西,形状像是一把匕首,这让许开明白过来为何会对面前的中年男子有一股莫名的熟悉感。 看中年男子的样貌,以及他此行前进的方向,许开心中已经猜测到了中年男子的身份。 用路旁的积雪将中年男子覆盖后,许开二人继续踏上了前往山谷的方向。 只不过身前再也没有那一行明显的脚印了。 第167章 请把这些送给我妻儿 休息了片刻之后,在那半壶水酒的加持下,许开只觉得自己浑身都充满了力量。 “徐大人,出发!”许开站起身来,拍了拍自己屁股上的积雪。 徐大正一脸无奈地看着手中空空荡荡的水壶,原以为许开只不过会喝上一两口罢了,没想到竟将剩下的半壶酒全都喝了个干净,这让徐大多少有些始料未及。 “现在距离山谷还有二十里,就把酒给喝了个精光,之后的路程该怎么办呢?” 徐大身上衣物不多,感到寒冷之时就全靠水壶中的酒取暖,喝上一口便可让身子像是置于火炉当中,足以支撑许久。 许开的呼唤让徐大从思绪当中回过神来。 “事已至此,继续纠结也无济于事。” 徐大在心中念叨了一句,随后便站起身来,继续带着许开朝山谷的方向而去。 许开脸上带着一丝红晕,亦步亦趋地跟在徐大的身后,在徐大踩出的脚印上行走,能够帮助许开减少不少体力的消耗。 在许开二人的身旁,还有着一道脚印的存在,不过徐大并没有带着许开踩在其上行走。 出门在外,还是小心点为妙。 城外的道路上除了堆积的积雪之外,便是路旁光秃秃的树木,在白色与褐色之外,便再没有其他的颜色。 在遥远的天地交界处,许开隐隐约约看到了一道渺小的身影。 许开戳了戳面前的徐大,伸手朝着那道身影指了过去。 “徐大人,那里是不是有一道人影?” 徐大毫无表情的脸上多出了一丝好奇,抬头顺着许开手指的方向望了过去。 “确实有一人。”徐大点了点头,面色逐渐变得凝重了起来。 “钦差大人,大雪天在城外遇到人可不一定是件好事,咱还是小心为上。” 徐大没有回头,叮嘱的话语却是切切实实传到了许开的耳中。 徐大的想法与许开不谋而合,出门在外,无论遇到何人、何事,都必须得小心谨慎,免得一失足成千古恨。 随着时间的流逝,许开二人与那道身影之间的距离不断缩短,能够看到前面那人身上更多的细节。 看着那人背上略显熟悉的包裹,以及身上单薄的衣物,许开瞬间将前面之人的身份给认了出来。 “是城里遇见的那位中年男子?”许开小声嘀咕了一句。 就在许开暗自在心中比对时,一抬头却发现前面的身影竟突然消失不见。 “徐大人,前面那人去了何处,为何突然之间消失不见了?” 听到许开的询问,徐大猛然抬头朝着前方望了望。 “坏了!”见到前面的那道身影消失在视野当中,徐大心头一惊。 “钦差大人,你可知一人突然消失在雪地当中意味着什么?” 徐大转过头,脸上的表情显得有些严肃。 “意味着在雪地中有一人消失了?”许开的眼神清澈无比。 徐大摇了摇头,伸出了两根手指。 “要么是此人耐不住寒冷,晕倒在了雪地当中;要么是咱现在已经落入了包围当中。” 许开缩着脖子扭头看了看路旁的林子,发现根本没有能够藏人的地方。 “徐大人你莫要玩笑,这四周光秃秃的,哪里有能够藏人的地方。” 声音中勉强带着一丝笑。 徐大面色依旧凝重,随手指了几处地方:“这里,这里还有那里,都有可能藏着人。” “过去每年春天,积雪化开之后,都会在城外出现不少尸体,身上空无一物,只带着几道伤痕,定然是外出之时遇到歹徒,死后被随意地埋到了积雪当中。” 徐大的声音有些低沉,显然是想起了自己曾经的遭遇。 “徐大人莫要吓人,说不定那人是晕倒在了雪地当中,咱还是快些过去,说不定还能救下一条人命。” 许开嘴角勉强扯出一丝笑容,不想把事情想的太过糟糕。 “还是小心点为好。”徐大点了点头,说不定是自己有些太过敏感了。 二人稍微加快了些脚步,朝着那人消失的方向而去。 俗话说望山跑死马,虽然那道身影看上去距离二人并不远,但好半晌后,二人才总算是来到了那人身影消失的地方。 在一片皎白的雪地上,一道棕褐色的身影显得异常显眼。 许开二人三步并作两步,快速来到了那道倒在雪地上的身影面前。 待到许开将面前之人的身体翻了过来之后,二人都瞬间沉默了下来。 倒在雪地当中的人,正是先前在城中遇见的中年男子。 此刻他的脸上充满了青紫之色,胸口的起伏很是微弱,若是不仔细去看,绝对会将其忽略过去。 许开摸了摸中年男子的身体,只觉得入手之处皆是一片冰冷,与周围环境的温度相差无几。 “唉——”许开摇了摇头,正要站起身来,手却被中年男子死死拉住。 中年男子的嘴唇翕动,似乎有什么话要说,许开见状连忙伏下身子,将耳朵凑了过去。 “请……请你把这……这些送给我……我的妻儿。” 中年男子的声音很微弱,同时还有些断断续续,让许开花了许久才明白其意思。 中年男子将双手放在怀中的包裹上,似是要将其举起来,可行将就木之人,身上又怎会还有力气。 许开沉默地站起身来,轻轻拿起了中年男子手中的包裹。 似乎是察觉到了什么,中年男子嘴唇蠕动了一番,像是在说“谢谢”二字。 刚一说完,中年男子的胸口便不再起伏,脑袋无力地歪向了一边。 许开将包裹抱在怀中,目光一直放在中年男子的尸体上。 方才在触摸中年男子的身体时,许开在其腰后摸到了一把坚硬冰冷的东西,形状像是一把匕首,这让许开明白过来为何会对面前的中年男子有一股莫名的熟悉感。 看中年男子的样貌,以及他此行前进的方向,许开心中已经猜测到了中年男子的身份。 用路旁的积雪将中年男子覆盖后,许开二人继续踏上了前往山谷的方向。 只不过身前再也没有那一行明显的脚印了。 第168章 路有冻死骨 随着时间的推移,二人与山谷之间的距离越来越近,许开心中不禁产生了些许紧张的感觉。 许开既想知道山谷内的灾民现在过得如何,又害怕看到自己预料当中最坏的情况。 许开还在心中暗自思索时,并未注意到走在前边的徐大已经停住了脚步,于是便一头撞在了徐大的后背。 “徐大人,怎么突然停下来?”许开后退两步,探出身子越过徐大朝前面看去。 只见徐大面前的雪地上,赫然躺着一具面色青紫,身体僵硬的尸骸。 徐大看了两眼面前的冻死之人,微微偏移了方向,从旁边绕了过去。 “无事,继续跟在我身后,钦差大人。”徐大的语气很是平静,好像雪地上的尸体并未对其造成丝毫影响。 许开看着躺在雪地上的老者,青紫的脸上颧骨高凸,脸颊上没有一丝血肉,露出的脖颈处只有薄薄的一层皮肤,底下的血肉像是消融了一般,整个人看上去像是个披了层人皮的骷髅。 花白的鬓发与地上的白雪相融,身上除了件破旧的布衣外,便再无其他能够御寒的衣物。 徐大一直走出数米之后,才发现许开并没有跟在自己的身后。 “钦差大人,你站在那里作甚?”徐大转过身子,看见许开仍旧站在那名冻死之人的面前。 “他也是逃难而来的灾民。”许开的声音幽幽响起,听起来很是平静。 徐大点了点头:“是。”眼眸中交织着无比复杂的情绪,既有无奈与怜悯,还有愤恨与不甘。 许开闻言将脑袋抬了起来,眼中布满了猩红的血丝。 “为何这里到处都是灾民的尸骨。”许开竭力维持着表面的平静,可声音当中的颤抖却暴露许开心中宛如狂风暴雨般的情绪。 方才在赶路之时,许开一直按照徐大的叮嘱,将脑袋低垂了下来,半眯着双眼免得眼睛接受到太多雪地发射而来的日光,降低患上雪盲症的概率,因此许开并未注意到倒在周边雪地当中的灾民尸骸。 若不是这位老者倒在了许开面前的道路上,估计许开会一直低着头跟在徐大身后走到山谷。 顺着许开手指的方向,徐大看到了倒在树林中以及道路旁的尸骨,无一例外都是身形枯槁,衣物单薄的样子。 徐大嘴唇蠕动了一番,可最终只是重重地叹了口气。 “唉,钦差大人心中不是早已有了答案吗。” 徐大顺着脚印回到了许开的身边:“太原府衙早已烂到了根子里面,上下大大小小的官员没一人愿意替城外的灾民着想。” 徐大弯腰将双手插进了雪堆当中,用力挖出了一捧积雪,轻轻地倒在了面前中年男子冻死的骨骸上。 “有白花花的银子在身边,那些达官显贵们怎会在意这些不如草芥的灾民性命。” 徐大的声音当中满是无法与权力对抗的无奈。 许开并未在继续与徐大交谈,而是不断地将地上的积雪倾倒身前的尸骸上,直到最后的那一丝棕褐色的衣物也被完全掩盖。 “走,徐大人。”在埋葬冻死灾民尸骨的过程当中,许开的心境变得平静了许多。 徐大拍了拍手,将手上的残留的积雪拍开后,转身便继续带着许开朝着山谷的方向前进。 如今二人距离山谷并不算遥远,中间约莫只有不到十里的路程。 可就在这十里的路程当中,许开二人所行走的道路两侧出现的尸骨数量却是不断增加。 在二人摆脱道路,走进山林当中时,遭遇到的尸骨数量急剧增加,无一例外皆是面容枯瘦,身上衣物单薄的模样。 不知为何,许开在看到这些灾民的尸骨后,心中竟出奇地没有再涌现出愤怒的情绪,即使遇到的灾民遗骸中不止一次出现孩童的身影。 在越过那名被冻死的老者后,徐大时不时就得回头朝许开看去,每次都能够看到许开的嘴巴在不断翕动,却是不曾发出丝毫声音。 随着遇到灾民尸骨数量的增加,徐大只觉得背后的寒意也愈加严重,好似自己的背后背着一块千年寒冰一样,经过那里的血液好似被冻住了一般,将冰冷传送到了全身上下。 距离山谷的最后十里,拢共不过花费了一个时辰左右的时间,可这一个时辰对于徐大而言,却像是过了数年一般,每时每刻都需要忍受身后许开源源不断散发出来的透骨寒意。 “钦差大人,咱……咱到了。”看着面前山谷的入口,徐大停下脚步,转身朝许开望去。 “2714,2715。” 听到徐大的话后,许开这才看到了摆在面前的山谷入口,许是地形的缘故,透过入口朝山谷内部望去,地面上并没有多少雪花积攒,反倒是属于泥土的棕褐色显露了出来。 “多谢徐大人了。”许开点了点头,就要迈步朝山谷内走去。 “不知钦差大人这一路上口中念叨的数字是何用意?”徐大将心中积攒良久的疑惑问了出来。 听到背后传来的徐大的询问,许开猛地停住了自己的脚步,转身朝徐大看了过去。 直视着许开宛如深潭一般的眼神,徐大不禁心头微微一震,在如此腊月寒冬下,背后竟开始缓缓析出些许汗水。 “2715,是这一路上我看到的灾民尸骨的数量。”许开解释一句后,便不等徐大反应,径直朝着山谷内而去。 “2715……”徐大听到许开的解释后怔愣了片刻,没想到许开竟在数着一路上遇到的灾民尸骸数量。 “当初来到太原府城外的灾民也不过万余人。”徐大抬头望向被层层云霭遮挡的天空,试图透过云雾看到九天之上的太阳。 走进山谷之后,许开心中唯一的感受便是枯寂,四周原本应该存有植被的位置,此刻却是一片光秃,只有地面上棕褐的泥壤,连棵草木都无法找到,这一点与山谷外倒是有几分相似,同样没有一棵树木的身影。 “应当是被山谷内的灾民砍来当作柴火取暖了?” 第168章 路有冻死骨 随着时间的推移,二人与山谷之间的距离越来越近,许开心中不禁产生了些许紧张的感觉。 许开既想知道山谷内的灾民现在过得如何,又害怕看到自己预料当中最坏的情况。 许开还在心中暗自思索时,并未注意到走在前边的徐大已经停住了脚步,于是便一头撞在了徐大的后背。 “徐大人,怎么突然停下来?”许开后退两步,探出身子越过徐大朝前面看去。 只见徐大面前的雪地上,赫然躺着一具面色青紫,身体僵硬的尸骸。 徐大看了两眼面前的冻死之人,微微偏移了方向,从旁边绕了过去。 “无事,继续跟在我身后,钦差大人。”徐大的语气很是平静,好像雪地上的尸体并未对其造成丝毫影响。 许开看着躺在雪地上的老者,青紫的脸上颧骨高凸,脸颊上没有一丝血肉,露出的脖颈处只有薄薄的一层皮肤,底下的血肉像是消融了一般,整个人看上去像是个披了层人皮的骷髅。 花白的鬓发与地上的白雪相融,身上除了件破旧的布衣外,便再无其他能够御寒的衣物。 徐大一直走出数米之后,才发现许开并没有跟在自己的身后。 “钦差大人,你站在那里作甚?”徐大转过身子,看见许开仍旧站在那名冻死之人的面前。 “他也是逃难而来的灾民。”许开的声音幽幽响起,听起来很是平静。 徐大点了点头:“是。”眼眸中交织着无比复杂的情绪,既有无奈与怜悯,还有愤恨与不甘。 许开闻言将脑袋抬了起来,眼中布满了猩红的血丝。 “为何这里到处都是灾民的尸骨。”许开竭力维持着表面的平静,可声音当中的颤抖却暴露许开心中宛如狂风暴雨般的情绪。 方才在赶路之时,许开一直按照徐大的叮嘱,将脑袋低垂了下来,半眯着双眼免得眼睛接受到太多雪地发射而来的日光,降低患上雪盲症的概率,因此许开并未注意到倒在周边雪地当中的灾民尸骸。 若不是这位老者倒在了许开面前的道路上,估计许开会一直低着头跟在徐大身后走到山谷。 顺着许开手指的方向,徐大看到了倒在树林中以及道路旁的尸骨,无一例外都是身形枯槁,衣物单薄的样子。 徐大嘴唇蠕动了一番,可最终只是重重地叹了口气。 “唉,钦差大人心中不是早已有了答案吗。” 徐大顺着脚印回到了许开的身边:“太原府衙早已烂到了根子里面,上下大大小小的官员没一人愿意替城外的灾民着想。” 徐大弯腰将双手插进了雪堆当中,用力挖出了一捧积雪,轻轻地倒在了面前中年男子冻死的骨骸上。 “有白花花的银子在身边,那些达官显贵们怎会在意这些不如草芥的灾民性命。” 徐大的声音当中满是无法与权力对抗的无奈。 许开并未在继续与徐大交谈,而是不断地将地上的积雪倾倒身前的尸骸上,直到最后的那一丝棕褐色的衣物也被完全掩盖。 “走,徐大人。”在埋葬冻死灾民尸骨的过程当中,许开的心境变得平静了许多。 徐大拍了拍手,将手上的残留的积雪拍开后,转身便继续带着许开朝着山谷的方向前进。 如今二人距离山谷并不算遥远,中间约莫只有不到十里的路程。 可就在这十里的路程当中,许开二人所行走的道路两侧出现的尸骨数量却是不断增加。 在二人摆脱道路,走进山林当中时,遭遇到的尸骨数量急剧增加,无一例外皆是面容枯瘦,身上衣物单薄的模样。 不知为何,许开在看到这些灾民的尸骨后,心中竟出奇地没有再涌现出愤怒的情绪,即使遇到的灾民遗骸中不止一次出现孩童的身影。 在越过那名被冻死的老者后,徐大时不时就得回头朝许开看去,每次都能够看到许开的嘴巴在不断翕动,却是不曾发出丝毫声音。 随着遇到灾民尸骨数量的增加,徐大只觉得背后的寒意也愈加严重,好似自己的背后背着一块千年寒冰一样,经过那里的血液好似被冻住了一般,将冰冷传送到了全身上下。 距离山谷的最后十里,拢共不过花费了一个时辰左右的时间,可这一个时辰对于徐大而言,却像是过了数年一般,每时每刻都需要忍受身后许开源源不断散发出来的透骨寒意。 “钦差大人,咱……咱到了。”看着面前山谷的入口,徐大停下脚步,转身朝许开望去。 “2714,2715。” 听到徐大的话后,许开这才看到了摆在面前的山谷入口,许是地形的缘故,透过入口朝山谷内部望去,地面上并没有多少雪花积攒,反倒是属于泥土的棕褐色显露了出来。 “多谢徐大人了。”许开点了点头,就要迈步朝山谷内走去。 “不知钦差大人这一路上口中念叨的数字是何用意?”徐大将心中积攒良久的疑惑问了出来。 听到背后传来的徐大的询问,许开猛地停住了自己的脚步,转身朝徐大看了过去。 直视着许开宛如深潭一般的眼神,徐大不禁心头微微一震,在如此腊月寒冬下,背后竟开始缓缓析出些许汗水。 “2715,是这一路上我看到的灾民尸骨的数量。”许开解释一句后,便不等徐大反应,径直朝着山谷内而去。 “2715……”徐大听到许开的解释后怔愣了片刻,没想到许开竟在数着一路上遇到的灾民尸骸数量。 “当初来到太原府城外的灾民也不过万余人。”徐大抬头望向被层层云霭遮挡的天空,试图透过云雾看到九天之上的太阳。 走进山谷之后,许开心中唯一的感受便是枯寂,四周原本应该存有植被的位置,此刻却是一片光秃,只有地面上棕褐的泥壤,连棵草木都无法找到,这一点与山谷外倒是有几分相似,同样没有一棵树木的身影。 “应当是被山谷内的灾民砍来当作柴火取暖了?” 第169章 无人谷 走进山谷没多久,许开便看到了一处由草木所建房子组成的聚落,铺在房子上边的干草早已变得深黄,与周围地面上的棕褐色相接近。 与外边大雪满山的寒冷相比,山谷内的温度倒是要好受一些,至少许开不会再冻得直打哆嗦。 “这里怎么如此安静?”许开朝着面前的聚落缓缓走去,发现聚落当中没有发出丁点声音,好像里面一个人都没有。 “请问里边有人在吗?”许开来到最外边的草屋门口,轻轻敲了敲用一块漆黑木板当作的大门。 不过许开在门外等了半晌,里边却没有传来丝毫动静。 许开见状又重复了几次,可里边依旧是毫无反应。 “得罪了。”许开轻声说了一句,随后便伸手直接将面前的大门给推开。 随着大门哐当一声倒在地上,将地面上厚厚的灰尘全都击飞了起来,整间屋子内充满了漫天飞舞的尘埃。 许开一只手捂住口鼻,一只手在面前摆弄着将尘土拨开,抬脚朝屋子里走了进去。 不过漫天飞舞的灰尘,早已预示着屋内已然许久不曾有人居住。 屋内的空间并不大,只摆放着一个像是充当床的草堆,曾经搭建这间屋子的灾民夜里许是就躺在这上面睡觉。 许开倒也不在意草堆上中赃物,直接便倒了上去。 “好痛!”许开原以为躺在草堆上应是十分柔软,并且有草堆的缓冲在,即使直接背朝其倒下去,也不会有多少痛感,于是便直挺挺地倒了下去。 可许开终究还是高估了草堆的缓冲性以及柔软程度,许开摔在上面同直接摔在地上没有多少区别,背后传来的阵阵剧痛让许开不禁喊了出声。 许开在草堆上躺了片刻,背后的那股疼痛才缓缓开始退去。 待到背部的疼痛感完全消去后,许开这才从草堆上爬了起来。 许开静静看着面前的草堆,回想着方才宛如与地面直接接触般的坚硬,许开倒是感觉这草堆说不定被灾民用来当作被褥。 许开刚从逼仄的小草屋中走出,便迎面与赶来的徐大相撞。 “徐大人,为何此处像是许久未曾有灾民居住的样子?”许开正好将心中的疑惑询问了出来。 “他们……”徐大嘴巴蠕动了一番,却是没有说出什么话来。 许开双眼死死盯着徐大,想通过徐大的双眼看到其内心当中的想法。 “钦差大人,当初来到太原府城外的灾民一共有着上万人,全都被曲知府安排到了这处山谷当中。” 徐大扭头避开了许开那充满侵略性的眼神,朝山谷内深处望去。 许开看着徐大的脸颊,并未出声,静静等待着徐大的下文。 “钦差大人你不是已经在山谷外遇到了两千余人吗,说不定其中有一人曾经便是这处草屋的主人。” 徐大的声音不疾不徐,却在平淡当中萦绕着一股浓郁的悲伤与怜悯。 话语刚落,许开便抬脚朝聚落的中心位置走去。 徐大紧紧跟在许开的身后,他还有一个疑点未曾和许开说起。 那便是在徐大伯父调走前,太原府城外的军营当中,曾一次性出动了数百人,不知他们有什么任务,只知道他们是朝着这座山谷的方向离去。 当徐大伯父说起此事时,徐大能够清晰地看到隐藏在伯父脸上皱纹底下的情绪。 悲愤、不甘、难以置信…… 伯父的情绪很复杂,这也是徐大第一次见到伯父这样。 如今在看到山谷内似乎毫无人迹的状况,徐大心中隐隐有些不安,那个猜测好像要成真了。 能容纳上万人的山谷自然不小,而且山谷内的路十分难走,许开二人费了好一番功夫,这才堪堪来到聚落的中心地带。 即使是聚落的中心位置,看上去也像是许久未曾有人来过,四处透露着一股沉寂的气息。 没有人气的修补,周围的房屋像是好几年没人住过一般,不是顶上的干草掉落,就是墙壁莫名其妙多出了一个大窟窿。 许开原以为在聚落的中心位置,可能还会有灾民居住的痕迹,不过看样子是自己失算了。 许开不甘心地推开了几处房屋的大门,里边除了满屋的灰尘外,只在墙壁上留下的些黑色的东西。 这一点倒是与外围的那座屋子有所不同。 许开不清楚这些斑点是什么东西,忍不住伸手摸了两下。 只不过伸出去的手只摸了一把灰尘回来。 “徐大人,你可知这些是何物?”许开扭头朝身后的徐大望去,眼神中透露出几分疑惑。 徐大看着墙壁上黑色的斑点,太阳穴猛地挑了挑,面对许开的询问只觉得喉咙干渴,半天说不出话来。 “应是些许霉斑罢了。”过了一会,在许开的注视下,徐大这才说出话来。 许开凑近墙壁,仔细观察了一番墙壁上的黑色斑点,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并未对徐大的话产生怀疑。 “难不成灾民已经离开此地许久了?”许开伸手抠着墙壁,想要将墙上的霉斑给抠下来。 只不过没有成功就是了。 “徐大人,咱们去山谷深处看看,说不定会留下点灾民们曾经生活过的痕迹。” 许开走出门外,并未将视线投给从门内出来的徐大,而是幽幽地望着山谷的深处,那处阳光都照射不到的地方。 “钦差大人留步!” 许开迈开步子正要朝山谷深处走去,手腕就突然被徐大给抓住。 “徐大人有何事?”许开停住身子,转过身与徐大对视。 徐大显然无法应对许开的凝视,一脸不自在地将目光给移开,注视着许开的头皮。 “这钦差大人年纪不大,怎么眼神却如此骇人。”徐大忍不住在心底念叨了一句。 见徐大半天不说话,许开心底的耐心正在一点一滴消逝。 “徐大人,若是没有什么重要的事情,还请不要拦我。” 说着,许开用力甩开徐大的手,转身便要朝山谷内而去。 “钦差大人不必前去,山谷内现在应是无一人存在了。” 第169章 无人谷 走进山谷没多久,许开便看到了一处由草木所建房子组成的聚落,铺在房子上边的干草早已变得深黄,与周围地面上的棕褐色相接近。 与外边大雪满山的寒冷相比,山谷内的温度倒是要好受一些,至少许开不会再冻得直打哆嗦。 “这里怎么如此安静?”许开朝着面前的聚落缓缓走去,发现聚落当中没有发出丁点声音,好像里面一个人都没有。 “请问里边有人在吗?”许开来到最外边的草屋门口,轻轻敲了敲用一块漆黑木板当作的大门。 不过许开在门外等了半晌,里边却没有传来丝毫动静。 许开见状又重复了几次,可里边依旧是毫无反应。 “得罪了。”许开轻声说了一句,随后便伸手直接将面前的大门给推开。 随着大门哐当一声倒在地上,将地面上厚厚的灰尘全都击飞了起来,整间屋子内充满了漫天飞舞的尘埃。 许开一只手捂住口鼻,一只手在面前摆弄着将尘土拨开,抬脚朝屋子里走了进去。 不过漫天飞舞的灰尘,早已预示着屋内已然许久不曾有人居住。 屋内的空间并不大,只摆放着一个像是充当床的草堆,曾经搭建这间屋子的灾民夜里许是就躺在这上面睡觉。 许开倒也不在意草堆上中赃物,直接便倒了上去。 “好痛!”许开原以为躺在草堆上应是十分柔软,并且有草堆的缓冲在,即使直接背朝其倒下去,也不会有多少痛感,于是便直挺挺地倒了下去。 可许开终究还是高估了草堆的缓冲性以及柔软程度,许开摔在上面同直接摔在地上没有多少区别,背后传来的阵阵剧痛让许开不禁喊了出声。 许开在草堆上躺了片刻,背后的那股疼痛才缓缓开始退去。 待到背部的疼痛感完全消去后,许开这才从草堆上爬了起来。 许开静静看着面前的草堆,回想着方才宛如与地面直接接触般的坚硬,许开倒是感觉这草堆说不定被灾民用来当作被褥。 许开刚从逼仄的小草屋中走出,便迎面与赶来的徐大相撞。 “徐大人,为何此处像是许久未曾有灾民居住的样子?”许开正好将心中的疑惑询问了出来。 “他们……”徐大嘴巴蠕动了一番,却是没有说出什么话来。 许开双眼死死盯着徐大,想通过徐大的双眼看到其内心当中的想法。 “钦差大人,当初来到太原府城外的灾民一共有着上万人,全都被曲知府安排到了这处山谷当中。” 徐大扭头避开了许开那充满侵略性的眼神,朝山谷内深处望去。 许开看着徐大的脸颊,并未出声,静静等待着徐大的下文。 “钦差大人你不是已经在山谷外遇到了两千余人吗,说不定其中有一人曾经便是这处草屋的主人。” 徐大的声音不疾不徐,却在平淡当中萦绕着一股浓郁的悲伤与怜悯。 话语刚落,许开便抬脚朝聚落的中心位置走去。 徐大紧紧跟在许开的身后,他还有一个疑点未曾和许开说起。 那便是在徐大伯父调走前,太原府城外的军营当中,曾一次性出动了数百人,不知他们有什么任务,只知道他们是朝着这座山谷的方向离去。 当徐大伯父说起此事时,徐大能够清晰地看到隐藏在伯父脸上皱纹底下的情绪。 悲愤、不甘、难以置信…… 伯父的情绪很复杂,这也是徐大第一次见到伯父这样。 如今在看到山谷内似乎毫无人迹的状况,徐大心中隐隐有些不安,那个猜测好像要成真了。 能容纳上万人的山谷自然不小,而且山谷内的路十分难走,许开二人费了好一番功夫,这才堪堪来到聚落的中心地带。 即使是聚落的中心位置,看上去也像是许久未曾有人来过,四处透露着一股沉寂的气息。 没有人气的修补,周围的房屋像是好几年没人住过一般,不是顶上的干草掉落,就是墙壁莫名其妙多出了一个大窟窿。 许开原以为在聚落的中心位置,可能还会有灾民居住的痕迹,不过看样子是自己失算了。 许开不甘心地推开了几处房屋的大门,里边除了满屋的灰尘外,只在墙壁上留下的些黑色的东西。 这一点倒是与外围的那座屋子有所不同。 许开不清楚这些斑点是什么东西,忍不住伸手摸了两下。 只不过伸出去的手只摸了一把灰尘回来。 “徐大人,你可知这些是何物?”许开扭头朝身后的徐大望去,眼神中透露出几分疑惑。 徐大看着墙壁上黑色的斑点,太阳穴猛地挑了挑,面对许开的询问只觉得喉咙干渴,半天说不出话来。 “应是些许霉斑罢了。”过了一会,在许开的注视下,徐大这才说出话来。 许开凑近墙壁,仔细观察了一番墙壁上的黑色斑点,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并未对徐大的话产生怀疑。 “难不成灾民已经离开此地许久了?”许开伸手抠着墙壁,想要将墙上的霉斑给抠下来。 只不过没有成功就是了。 “徐大人,咱们去山谷深处看看,说不定会留下点灾民们曾经生活过的痕迹。” 许开走出门外,并未将视线投给从门内出来的徐大,而是幽幽地望着山谷的深处,那处阳光都照射不到的地方。 “钦差大人留步!” 许开迈开步子正要朝山谷深处走去,手腕就突然被徐大给抓住。 “徐大人有何事?”许开停住身子,转过身与徐大对视。 徐大显然无法应对许开的凝视,一脸不自在地将目光给移开,注视着许开的头皮。 “这钦差大人年纪不大,怎么眼神却如此骇人。”徐大忍不住在心底念叨了一句。 见徐大半天不说话,许开心底的耐心正在一点一滴消逝。 “徐大人,若是没有什么重要的事情,还请不要拦我。” 说着,许开用力甩开徐大的手,转身便要朝山谷内而去。 “钦差大人不必前去,山谷内现在应是无一人存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