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GB】弃犬》 第1章 不速之客 【那个,先预警一下:虐文!主虐男。前期男主视角多。后期女主视角多】 午夜的陆氏集团总裁办公室。 总裁陆禹正吃力地从办公桌上支起身子。 他剧烈的咳嗽了一阵才终于顺过气来,刚刚他差点被眼前这个疯狂的女人掐死。 她本不该在这里的。她应该戴着电子脚镣,乖乖待在江边别墅的。那里有三个保姆同时看守,而他的办公桌上也摆着一个显示屏专门用来监视她的状况。 现在显示屏已经因为刚才的混乱摔在了地上。 他稍微冷静下来,想要借着对仪表的整理拖延时间。 “陆焕,你怎么……过来了?呵呵,想出门透气的话,可以等我回来的啊……” 他用手随便梳理几下凌乱的黑发,竭力让自己整洁一些。金丝边眼镜不知道掉到哪里去了,被汗打湿的碎发粘在额前和鬓角上,往日冷峻的脸也变得脆弱许多。 毫无疑问,陆焕能逃脱他的控制是有他人协助的。他能列出几个嫌疑人出来,但是如今已经于事无补。 “对了,今天是元旦,我没及时回去你是不是生气了……但我给你准备了礼物——” “住口!陆禹,一切都结束了。”逆光站着的女人声音冰冷。 窗外微光闪烁,是稀疏的烟火正在无声绽放。 陆禹手指颤抖着想要扣上衬衫纽扣,却被女人用力拽下办公桌。她扯住男人的黑发强迫他贴在落地窗前,“看看这烟花,好好看一眼。这或许是我们最后一次一起跨年。” 一直以来元旦对他们彼此都有着特殊的意义。两人默契地陷入沉默。 …… “元旦快乐。”许久,她在他身后耳语。 这句话听了许多遍,唯有今天代表了结束。陆禹突然肩膀颤抖着,极力压抑着抽泣声。 这天之后,她手里掌握的证据足够让他被判死刑。在这个信奉血脉至上的世界里,佣生养子夺取贵族的财富和资产,谋害贵族子弟的,是十恶不赦的重罪。 陆禹一开始就知道自己在作死,他品学兼优,英俊挺拔,甚至还拥有alpha血统……他本来可以有无数种完美的可能,但是他偏偏爱上最不该爱的人,为了独占她不惜一次次毁掉她的婚姻,又以疯病为由囚禁她于看守严密的私宅,最后接管了本属于她的家产…… 是偏执让他走上了这条不归路。 陆禹嗓子里发出一丝沙哑的笑声。落地窗的玻璃很凉,他红肿滚烫的脸颊现在好受一些了。 “……那你想怎么做?”之前被陆焕狠狠扇了几巴掌,他的口腔里都是血腥味。现在彻底冷静下来,有些好奇以他们两人的关系,陆焕会给他怎么安排结局。 将他送上审判庭,由法官宣判死刑? 陆焕心里不甘。相比自己多年遭受的磨难,这太便宜他了。 她想让他清醒着痛苦。 以彼之道还施彼身。 “我只会永远的抛弃你,像扔掉垃圾一样,从我的世界彻底清除。”她笑着说。 果不其然,男人身体猛得一僵。 门外响起了嘈杂的脚步声,几个穿着制服的皇家高级督察走进办公室。他们向陆禹出示了一份逮捕令,给他戴上手铐,押解下楼。 “大小姐,恭喜您……” “陆家的掌控人重新回归,可喜可贺,不如明日庆祝一番——” “我早看那陆禹不是个东西,真是狼子野心啊。” “看来以后少不得提交议案,将佣生养子制度再好好规范规范才行……” “说的没错,贵族们赋予佣生养子的权力还是太大,都要骑到我们旁系的头上了……” 门外的家伙们围着陆焕挤出笑脸,竭尽全力地示好,七嘴八舌十分聒噪。 都是一些虚伪的人。 所谓无利不起早,他们愿意帮助自己其实也是有条件的,说不定明天的庆祝晚宴就有人要急不可待地提要求了。 想一想,是股票还是地产? 陆焕抿嘴一笑,“明日中午我将在湖畔会馆招待大家,到时候请诸位一定赏光。” 第二天,在会馆的陆焕接到了督察官的电话,“陆小姐,您现在方便接电话吗?” 陆焕看看左右,走到了人少的地方。 “请讲。” “罪犯已经把认罪书签了。所有罪行都承认了。” “哦,那很好啊。”倒是爽快。 “他签完还额外提到一项,”电话那头有些迟疑。 还有自己不知道的?陆焕有些在意,“关于什么?” “他说有关他父亲何先生当年的流产事件,也是他所为,希望补上这一条。不过——”对面紧接着说,“鉴于那位何先生前两年已经因病去世,这件事您认为是否还要追究?” 时隔这么多年,这件事她都快忘记了。当年听说何昕在陆家亲戚面前大放厥词,被推倒受伤,腹中孩子不保。没想到竟然是被他的亲生儿子暗算的? 如今真相大白,但是已经无关紧要。 “呵,那又不是我父亲。他们父子之间的纠葛,我不关心。您看着办。” “还有,”对面连忙又说,“他……说很想跟您单独见面,他总是念叨什么您的孩子……之类的话。” “孩子?!什么孩子?”陆焕惊愕不已。 她和如今这个配偶维持着表面婚姻,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至今没有一个子嗣。 陆禹他说什么孩子? 难道他一个alpha还能怀孕不成? 一定是个圈套,引诱她露面罢了。 “不见。”她冷冰冰的拒绝。 挂了电话,亲戚朋友都来的差不多了。 果不其然,酒酣耳热之际,几个年长些的就开始把话题往家产上带。话里话外都是分家,欠款,股份,借贷之类的内容。 陆焕明白他们欺自己刚上位立足未稳,切实得领教了他们的难缠。 因为自己多年未有后代继承人,几个分支远亲还特意带着孩子来混脸熟。那些孩子各个贼眉鼠眼大吵大闹,在席间追来跑去,十分惹人生厌。 “……我们家前阵子验了血,alpha水平这两年高了很多,分化成alpha的可能性99!” “咱们陆家下一代的希望恐怕就落在您家了……” “啊哈哈,您说的什么话,这才到哪……别取笑我们啦。您的女儿也不赖啊,看这个身高,活脱脱alpha的体型哦!” “哈哈哈……” “嘻嘻嘻……” 那些带着孩子的远亲故意用能被听见的音量互相交谈,话里话外的意思再明白不过了,等陆焕后继无人,他家孩子就能凭借血脉名正言顺继承祖业。 呵,陆焕白了他们一眼。 这时候有侍者过来向陆焕通报:会馆外有个老太太来找陆家大小姐,已经闹了大半天,怎么也赶不走。 老太太?陆焕心中一动。 她连忙小跑着来到会馆前厅,果然见到一个老态龙钟的佝偻背影正在和安保人员理论。 “王妈!”她一把搂住老人。 老人先是一怔,看清了来人,两只浑浊的眼睛里热泪汩汩流出,“孩子,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你和陆禹怎么变成这个样子的?” “我是看着你们两个长大的,明明一开始好好的……陆禹,他是个多好的好孩子啊!”老人颤抖的手用尽全力抓住陆焕的胳膊, “我先听说你疯了,到处找不到你。陆禹也不见我……今天又听说陆禹被抓了,要判死刑。大小姐,快告诉我这不是真的!” 陆焕眸色暗淡下去,不知如何开口。 王妈在陆家做了一辈子佣人,无儿无女,把她和陆禹当成亲生的一样照顾。如今母亲已经故去,身边唯一亲近的人也只有王妈一个人了。 如今老太太身体不好,也不知怎么摸到这来的。 “王妈,这事太复杂,跟您说了您也不懂……” “大小姐,我都懂。你们都长大了,开始争家产了是不是?哎,贵族家都这样。但是陆禹绝对不会和你争的。我看着他长大的,他从小就只对你好,那个好是演不出来的。只要你要的,他怎么敢跟你抢啊?他从小就是个乖孩子。一定是有什么误会,你们好好说说,一定有误会……”老太太一激动,腿脚都开始打颤。 陆焕叹了口气,搀扶着老人坐在了大厅里的沙发上。 在旁人眼里,陆禹对她确实好,这毋庸置疑。哪怕是她陆焕自己,如果不用最大的恶意去揣测他,也绝对意识不到陆禹的真实意图。 只要有必要,他确实可以一直演下去。极尽温柔,极尽谦和。 直到图穷匕见那一刻,他阴鸷的眸子里终于不再掩饰地绽放出狂喜。 “陆焕,你终于只能依靠我了。” …… 第2章 伴读 陆焕至今还记得第一次见到陆禹的那一天。 一个寻常的夏日午后,陆焕在家心不在焉地弹着钢琴。家庭教师坐在一旁一脸愁容——这孩子完全不是学钢琴的料,五音不全也就罢了,人也像条蚯蚓一样不安分地扭来扭去。 这个时候王妈走来神秘地敲了敲母亲的房门。 “家主,人到了。” 母亲应了一声很快就出了房间,随着王妈就去了客厅。 不多会客厅传来低低的谈话声,看来是有客人来了。 有客人来意味着新鲜热闹,陆焕最喜欢家里来客人。 她从凳子上灵巧的溜下来蹑手蹑脚地靠近客厅中摆放的一株巨大的绿植。从这里可以透过树叶看清客厅的全貌。 客厅里两个陌生客人正拘谨地站着回话,母亲坐下来招呼他们也落座。 其中那个二三十岁的美貌男人小心翼翼地挨着沙发边坐下,一旁的小男孩看到男人坐下,也爬上沙发紧挨着男人坐好。 他个子瘦瘦小小,乖巧的并着两只脚,既不左顾右盼,也不随意晃荡双腿,一双小肉手放在膝头,手指头互相绞着,两只眼睛却炯炯有神地望着陆家家主。 陆家主看他这般乖巧不禁喜上眉梢。她做梦都希望陆焕也能这样听话乖巧。但人比人气死人,自家的孩子一刻也坐不住,活脱脱一只猴。 想到这里她侧耳听了听屋内动静,果然钢琴声已经停止,看来陆焕又在偷懒。 哎,真得有个人管管她了。 “孩子叫什么名字?”她问。 “张——” “啊,陆家主,孩子姓何,跟我姓的。何小禹。母亲去世了……”男人连忙打断孩子的话抢先答道。 “你这孩子,出门怎么交代你的,连个名字都说不清。”他讨好地回完了话,低声责备孩子几句。 这可是在贵族家,再卖弄那套贵族私生子的话术恐怕要惹主人家厌烦。谁知道贵族之间是怎样的关联。 孩子分外委屈,一直以来父亲就总是以张小禹来叫他,对外也总是宣称自己是贵族张家的血脉。怎么临到这会,突然就变卦了? 他稍微揣摩了片刻好像明白了父亲的用意,于是更加谨慎地看起脸色来。不该说的什么也不说,他打定主意。 陆家主听罢点点头。 “何先生,念你一个人带孩子辛苦,这孩子做了我家女儿的伴读,吃穿花销我们陆家就全包了。如果他能争气,以后我们陆家也愿意培养他。” 男人眼睛一亮。 “你知道的,家里缺少alpha的贵族家都会买”佣生养子“,实际上是为了让他们托管未来的家产,待遇和本家子弟也几乎差不多的。如果小禹能分化成alpha,以后陆家会有他的位置。只要您不会看不起我们陆家家业单薄……” “哪里哪里,您太谦虚了。赫赫有名的陆家能看上我们真是我们的造化。家主您真是菩萨心肠。我们父子俩可算遇到好心人了!”男人脸上带着激动的红晕。他虽然貌美,但是毕竟出身低微,和贵族攀上交情是想都不敢想的。 他为了今天的会面特意穿着质感最好的衣服。神经过于紧绷,以至于举止间总有些一惊一乍,时不时从沙发上站起身来,然后又猛然意识到不妥,悄咪咪地用臀尖坐回沙发边。 他哪见过这样的人家,平时打交道的都是些市井轻浮浪荡的人,不仅垂涎他的美色,而且对他们父子俩非打即骂。 他所接触的人里,也只有一个张家的alpha算是上流社会的人。但是那个负心女子戏耍了他之后,不仅拒绝把他接进张家,还矢口否认有这么一个私生子张小禹。 现在张家不知道是不是已经后悔了呢?他也侧面打听过,张家虽然有几个alpha,但是不学无术,愚笨放纵,等到张小禹长大成才,他们怕是要跪着求他回去。 只有想到这里,他对张小禹才会稍微和颜悦色一些。毕竟儿子就是他最大的赌注。 幸好他打听到陆家最近在给女儿找伴读,没想到真的被看上了! ”何先生,您家在哪里住?”陆家主和颜悦色地问。 她长得很美,带着笑意看人的时候非常有亲和力。男子不禁脸红了红。 “在郊区。”他有点不好意思。哪怕是郊区的房租他都快付不起了。 “……有点远。”他摩挲着手心,不安地补充道。 沉思片刻,陆家主叫来王妈,让她把阁楼的空房间收拾出来。 “不嫌弃的话就住在我们家。住的近一些,孩子也能安心学习。” 男子受宠若惊,连连称谢。 “快把陆焕叫过来。”陆家主吩咐王妈。 听见母亲终于叫到自己,陆焕从绿植后跑出来。 她今天披着一头缎子一样丝滑的栗色长发,身上穿着华丽的白色蓬蓬裙,上面缀满了亮片和水晶丁零作响,在阳光下闪闪发亮,像个精致的精灵。 “快看,这是给你请的伴读。毕竟这个夏天过去,你就要正式入学了。”母亲笑呵呵地介绍。 陆焕努着小嘴在男孩面前站住上下打量他。 这男孩子和自己年纪相仿,肤色白皙,穿着某处学校发的藏青色学生制服,上身是长袖,下身则是一条卷边短裤,一双白色细腿被宽宽的裤腿衬得更瘦了。眼睛很大但是此刻正乖巧地半垂着,好像刻意地回避她的目光。 “母亲,他看上去好沉闷,我不喜欢他。”陆焕皱眉撅嘴向母亲抗议。 她转过身去了,男孩这才匆忙抬眼一瞥她的背影。她的后脑上还扎着同色系的纱质蝴蝶结,实在是太好看了。 母亲不满她的回答,只说,“开学就要安排你们在同一所学校,你最好别给我惹祸。我会让小禹盯紧你。” 母亲用一周时间帮男孩办理好了转学事宜,又依照贵族的惯例给伴读冠以主家的姓氏,于是从新学期开始,张小禹变成了陆禹。 最让陆焕不爽的是,这之后每天饭点,母亲总要叫上陆禹和他父亲一同用餐。 “陆禹啊,今天陆焕闯祸了没有?”饭桌上,母亲笑眯眯的问。这几乎是她每天必问的一个问题。 现在是刚开学一周,自己闯的大大小小的祸都被陆禹漏给母亲了。 “今天陆焕她——”陆禹垂着睫毛,暗暗向她扫了一眼。 此刻陆焕已经绷住了脸,用警告的眼神望着他。 该不该说呢?今天陆焕确实惹了很多麻烦。 “小禹,不要看陆焕。你只管回答我。”母亲敲敲桌子。 “打架两起,因为上课顶撞老师被罚站一次。下午课间时间组织同学玩危险活动,从二楼往下跳。玩竞技活动把一个同学的手抻脱臼了。”他条理分明地讲完,就埋头干饭等暴风雨开始。 母亲深深地扶额叹息。她平时非常繁忙,家族企业一肩挑。虽然尽可能的抽时间陪女儿吃晚饭,但是这也已经是极限了。 “陆焕——”森冷的声音响起,陆焕不禁打了个寒战。 “这学期的零花钱全部取消。” 饭桌上陆焕万念俱灰,而告密者此刻正挺直腰杆面不改色的继续吃饭。她磨着牙眯着眼,决定好好教教这个优等生为人处事的“道理”。 第3章 不要总是盯着我! 陆焕气势汹汹地扒拉完自己的饭,推开试图帮助的仆人的手,小手一撑椅背,从高高的华丽欧式木椅上轻巧滑下,甩着胳膊离开餐厅。 陆禹有点不安,他瞄了一眼自己的父亲,发现他把注意力全部放在陆家主陆明兮身上,一双眼睛柔情似水地盯着,好像长在了陆家主身上。 他叹口气,小声说了一句,“我吃好了。”就放下了餐具。 父亲用眼角余光扫视他一眼,又重新收回目光,继续和陆家主有一搭没一搭的谈笑,盘里的食物都没怎么动。 自己又被当成空气了。 自从张家拒绝再给他们抚养费,父亲就对自己越来越厌恶了。带着一个拖油瓶,对他这样的美貌oga来说实在是非常不便。 哪天自己如果失去了作为伴读的能力,一定会被父亲无情抛弃的? 一种浓烈的不安全感始终萦绕在心头。 无论如何一定要牢牢把握住做伴读的机会,这是我唯一的价值。 陆禹默默低头回自己的房间,刚拐个弯,脸上毫无预兆地遭受了重重一击,小小的身子重重摔出去。 陆焕叉着腰居高临下地瞪着他。 “你!和你父亲滚出我家!” 最近她总是能感觉到被人暗中窥视,每次猛得一回头,就会和一个白净锅盖头男孩对上视线。男孩脸一红,自欺欺人地转回脑袋举起手中的书“津津有味”地看起来。 终于有一天,陆焕气冲冲地走过去把他几乎盖在脸上的书扯下来,看他打算怎么解释。 失去书本的屏蔽,看到近在眼前的陆焕,陆禹脸变得更红,缩起脖子闭紧双眼,一副任人宰割的可怜样子。 讨厌死了! 这种又怂又蔫又闷的人她最讨厌。 她伸手用力掐陆禹水嫩的腮帮子,带动的他的脑袋也跟着晃起来。 “不、许、你、再、盯、着、我!”她恶狠狠地一字一顿丢下这句话。松开手,哼了一声走开了。 看着小鸡仔一样缩在角落里的陆禹,一群人幸灾乐祸。 可惜蔫怂的陆禹像习以为常了似的,完全不把她的话放在心上,每天事无巨细地记录她的所作所为。 就像那种爱告状的正直优等生一样。 而陆焕是个一门心思只想玩的差生。 陆禹从地上撑起身子,“对不起,我……改。” 他不想走,如果离开这里回到原来的生活中,父亲可能连这个学期的学费都交不起,他们又要开始饿肚子,他也又要被打骂了。 “你改?你想怎么改说出来我听听。”陆焕笑嘻嘻的蹲下来目光和他平视。 “我以后……多说你的优点。”他捂着打疼的腮帮子诺诺的说。 陆焕突然来了兴致,探头问他,“哦?我的优点?我都有哪些优点?你说的对的话,我以后少打你几下,怎么样?” “……”陆禹怯生生的抬眼匆忙看一下近在眼前的脸,就像被火烫到了一样又赶紧垂下目光,“优点,优点是……” ——罕见的美貌。 学校里养尊处优的贵族子女多的很,但是能有这样让人惊艳的美貌的,也只有陆焕一个。所以她在学校有很多跟屁虫。 但是他不能这么说,家主最不喜欢别人夸她长得美,唯恐她更进一步得傲慢无礼,无法无天。 “优点是……活泼开朗。”陆禹小声回答。 “还有呢?” 陆焕抱着膝盖,聚精会神地盯着他。 嗯……力气大?因为打人的时候特别疼。 陆禹使劲摇摇头,“想不起来了。” 陆焕扇了一下面前这个锅盖头,有点扫兴的站起来。 “哼!那你听好了,下次母亲再问你,你就说不知道。” “……嗯。” “哎呀!大小姐,你这是干嘛?”王妈路过这处,看到坐在地上的陆禹,连忙把他拉起来,整理整理衣服裤子。 看到陆禹脸上红红的拳印,王妈有些忧虑地揉揉,又责备陆焕几句,“小姐,您再这样,我就得告诉家主去啦?不能随便打人!有话好好说。” 陆焕撅起嘴,“王妈,你怎么也向着外人?这个家我不欢迎陌生人来,就你和我母亲三个多好。人这么多吃饭的时候吵死了!我胃口都没了。” 陆焕信口开河的能力让王妈佩服,刚才她一直在餐桌前侍候,眼睁睁看着陆焕和往常一样吃了两人份的饭。 “唉,小姐,你把他打伤了等回头家主看到了一问,你不就又倒霉了?我给陆禹冷敷一下,不然等下该肿起来了。”王妈慈爱的摸了摸陆焕的脑袋。 “好。” 王妈打发走了陆焕,揽着陆禹去了别厅。 “小禹啊,还疼不疼?”王妈从医药箱里拿出冷敷贴,轻轻贴在他发烫的腮上。 陆禹摇摇头。 “不疼才怪哩!这么红的印子。小姐的手劲一直很大,我能不知道?委屈了你啦。”王妈用湿毛巾仔细帮他抹了抹脸。 空气沉默着,大家都默契得谁也没有去拆穿眼角流淌的,究竟是泪水还是汗水。 “家主一直希望小姐能有个稳定的伴读,先前也找过。家庭条件好的舍不得孩子被她打,不久就领回去了。家庭不好的学业又跟不上贵族学校的精英课程。所以家主一直很看好你。你又聪明,还不娇气。我听说,等过几年小姐年纪大一些了,如果你俩分化成不同的性别,也就不用再伴读了。家主会给你们一大笔感谢费呢。” 陆禹睁大了眼睛,“分化了就不能再伴读了?那我应该去哪?” 这一大笔感谢费,一定都会被父亲挥霍,就像张家给的几十万的抚养费一样。 陆禹又开始不安。 “还早着呢,等到了分化的时候,你也快上大学了。别想那么多了啊。”王妈笑呵呵地拍了拍他的肩膀。 “快回去休息。”王妈推推他,然后自己也起身收拾好药箱,离开了别厅。 陆禹默默祈祷自己不会太早分化,也最好别分化成不同性别,一直到了后半夜才昏昏沉沉睡去。 隔一周的晚餐时间,家主又和众人共进晚餐,照例询问了有关陆焕的学校表现。 陆禹这次只简单的回答了“很好。” 陆明兮了然得看了一眼餐桌前极度做作的陆焕,决定晚饭之后单独审问陆禹。 …… “你是说,你不能告诉我陆焕的表现?”陆明兮严厉的声音让陆禹打了个寒战,他咬紧了嘴唇。 书房里,陆明兮一脸严肃,停下手中的工作冷冷的审视着他。 “陆禹,如果你被陆焕威胁了也不用怕,你得明白谁才是你的老板,她说什么都没用,你的去留由我说了算。” 陆明兮早就看出陆禹的心思,拿捏住了他的心态。他和他的父亲都很需要这份“工作”。 “但是,如果你太惹陆焕反感的话,你的工作也会很难推进。陆禹,你是个聪明孩子,你应该学会利用资源,发挥你的聪明才智,更好的完成我给你的任务。” 陆禹抬起头,抿了抿嘴,低声说,“我明白了,家主。我以后会做得更好的。” 陆明兮满意的点了点头。 该如何做得更好,陆禹小小的脑袋翻来覆去想。 不能再明目张胆的监视了,他得学会拉拢人心了。 第4章 体罚 因为威胁和殴打陆禹,陆焕被陆明兮狠狠体罚了一顿。 当天,陆家主叫来宅内十几个仆人,让他们垂手站在大厅前观看陆焕受罚。 教鞭用力打在陆焕的屁股上,一下又一下。 王妈看得眼圈发红,几次伸出手来想要拦阻,但是她知道只要她伸手,家主就要加倍惩罚陆焕。 陆明兮脾气并不像表面那样和气,她生起气来,总是粗暴直接,对陆焕的管教总是夹杂着体罚。 要是陆焕的父亲还在就好了…… 王妈无奈地叹了口气。 陆焕并不服气,每次挨打她都是紧闭嘴巴,绝对不求饶不哭喊。 她脸涨得通红,眼睛也红红的,目光始终直勾勾瞪着王妈身旁的陆禹。 每一鞭子下来,激发得她报复的心理就更加深一层。 陆禹头一次见到这阵仗,身体微微颤抖。他终于对陆明兮的脾气有了更深的认识,所有人疼着爱着的陆家大小姐陆焕,竟然也能当众说打就打。 这下和陆焕的关系会更加恶化了…… 陆焕咬着后槽牙,一瞬不瞬地瞪着他,目光就像火一样炙烤着他。陆禹悄悄向王妈身后藏了藏,垂下眼睛,两只手背在身后,手指互相缠绕着绞了又绞。 “知道错了吗?还打不打人了?”陆明兮停下手中的动作问。 陆焕趴在长凳上一声不吭,梗着脖子还是不服。 陆明兮些微的恻隐之心又被怒火焚尽,手中的鞭子更加频繁的飞舞。 “你这个顽劣的废物!陆家怎么有你这号!你哪一点随我!陆家的脸迟早让你丢尽!”陆家主越说越气。 她不禁想起了自打陆焕记事开始就频频惹事的日常,在她焦头烂额的处理公司事务的时候,某个贵族子弟的家长占用她的时间亲自上门指责她的孩子又惹祸了,她不得不无数次保证管教好孩子。 如果陆焕的父亲还在就好了……要不是因为她从小缺少父爱,身边的人也不至于这么怜爱娇惯她了! “啪!啪!啪!” 鞭子声划破空气,仆人们噤若寒蝉。 “家主!快别打了!大小姐她,背过气去了!”王妈夺过陆明兮手里的鞭子扔在地上,又抢步上前抱起一动不动的陆焕。陆焕小脸发紫,眉头紧紧皱着,柔弱的小脑袋无力的下垂。 仆人们也都慌了手脚,有的去打水,有的去拿药,还有的拿着热毛巾过来给她擦脸。 陆明兮懊悔不已,赶紧冲着仆人喊,“快叫梁医生来!” 梁医生是陆家的私人医生,住得不远,没几分钟就赶来了。 一番检查用药以后,陆焕苏醒了。她现在脸色苍白,但是那股倔强不服的气息仍然写在脸上。 看到陆明兮过来,她就闭上眼睛把头别过去不理她。 梁医生一脸严肃得示意陆家主出来谈话。 “家主,您不能再这么粗暴的管教大小姐了。她脾气大,很容易把身体气出毛病来的。” “……我也是气昏了头了。”陆明兮无力得靠在墙上,手指揉捏着眉心,一阵深深的无力感让她忽然很疲惫。 每当这个时候她就想着,如果陆焕的父亲还活着就好了,他在的话,一定可以管教好陆焕,那是个极温柔的人。 梁医生劝慰了几句,叮嘱了一些饮食用药的细节就离开了。 陆焕独自趴在自己的卧房,窗帘拉上薄薄一层,只留着一些柔和的光线照进来。 门悄悄的打开了,陆禹小步得挪进来,站在了床尾。 陆焕本来在发呆,看到陆禹过来,就瞪着他不说话。那表情是在说:“我现在这个样子你满意了?” 必须说点什么,陆禹心想。 一切因为他而起,为了不把关系搞得更差,他需要说点什么挽回一下。 “……陆焕,你好些了吗?”他诺诺的说。 陆焕闭上眼睛不想理他。 侵略性的视线消失了,陆禹胆子大了些,他向床头又靠近一些,又问, “……你还疼吗?” 没有回答。 他酝酿着再说什么,却忍不住欣赏起眼前这个洋娃娃一样精致的脸庞。 卷翘的睫毛,高挺的鼻梁,莹润小巧的嘴巴…… 陆禹不由得有点呆愣。 造物主为什么会如此偏爱她呢? 一想到自己竟被这样的人讨厌,他心里越发自卑起来。 “滚。” 陆焕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睁开眼睛,眼中满是鄙夷和厌恶,“你看够了没有?” “滚出我的房间。” 陆禹猛的一颤,他脸一红,赶紧低头走出房间。 门外,陆家主正抱着胳膊注视他,看来已经等候多时了。 陆禹连忙走过去,微微鞠躬,毕恭毕敬地说,“家主,您有什么吩咐?” 陆明兮看着这个乖巧的孩子,不禁叹息。 “陆禹啊,真希望有一天陆焕能像你这么懂事。” 陆明兮注视着陆焕的卧室方向,目光幽深,“陆焕是我唯一的孩子,她分化为alpha的概率很高,我和家族里的其他成员都对她寄予厚望,未来不出意外的话她一定会接管家族企业,现在这个样子继续下去肯定是不行的。” “陆禹,我希望你作为她的伴读,不仅能好好引导她走上正轨,未来还能够辅佐她管理好家族的各项事务。” “有事没事给她提醒提醒,她的人生不应该这么恣意妄为,应该多多为家族的繁荣延续考虑。” 陆禹表情郑重起来,被委以重任的感觉让他有些兴奋。辅佐陆焕成为家主,这意味着自己以后可以一直待在陆家!待在陆焕身边! 那他也要成为alpha,这样能最大限度的接触公司事务。 “你不必担心陆焕不听话。这是我的私人号码,你保存一下。以后有事你可以随时电话联系我。”陆明兮将一张名片递给陆禹。 陆禹仔细端详片刻,郑重得收起来。以后他可以直接和陆明兮联系,不用等到每周周末的晚饭时间了。 这是好事,意味着他取得了更大的信任。 和陆禹谈完,陆明兮独自回到了客厅。她低头揉着眉心,没注意有人过来。 “陆家主,喝点糖水早点休息。” 一个温柔的声音像泉水一样荡涤着她烦躁的心情。 陆明兮抬头看到何昕捧着一个小汤盅乖顺地出现在她眼前,漂亮的薄唇抿着弧度好看的微笑,眼睛讨好的看着她。 原来是陆禹的父亲。 他一直住在这里,但是由于自己工作繁忙倒是很少见到他。 “谢谢。”陆明兮浅笑着接过汤盅,何昕的手指不经意间碰触到她的手心。 陆明兮不动声色地端着汤盅,慢悠悠地品尝起来,里面温度刚刚好的甜水品尝起来让人心旷神怡。 “很好喝。”她笑了笑。 于是何昕也绽出笑脸。 陆明兮示意他坐下,两个人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聊到管教孩子的问题,陆明兮由衷地夸赞何昕教子有方,并向他请教经验。 何昕受宠若惊,脸烧了起来,“……我也没读过几年书,不太懂教育。我就是,多鼓励鼓励他,平时多交流,以谈心为主,很少打他……毕竟打在孩子身上,自己心里也疼得很。” 陆明兮连连点头,“对对。” “看来这孩子随你,文静内敛,礼数周全。”她补充道。 “家主您实在是过奖了~”何昕掩着嘴娇笑起来。 第5章 那个野种! 陆家主对陆禹的赏识让何昕与有荣焉,他暗戳戳的萌生出了一丝幻想:如果陆禹能分化成alpha,而陆焕分化成oga就好了。最好能撮合他俩成婚,最不济先偷偷诞下子嗣,陆家也就有他们父子俩一席之地。 当然,要说还有更好的办法的话—— 他偷偷窥视着眼前陆明兮成熟美艳的脸庞,再次感慨不愧是陆家家主,容貌能力气场都是顶级的。 如果自己能与陆明兮产生交集,成为尊贵的家主夫人—— 何昕感到一股燥热涌起,不自觉夹了夹腿,身上oga诱人的气息悄悄弥漫出来。 只可惜自己完全配不上她。 至少自己身为一个26岁的轻熟男oga,还不自重的随意散发悸动期的信息素,这是非常卑劣低贱的。 陆明兮一小口一小口地品着汤,眉毛微不可察地挑了挑,她侧目看到何昕红透的耳朵,心中了然。 她这样的身份地位,遇到的怀有各种企图心的oga不计其数。尤其她是难得的单身alpha,又出身于以专情闻名的陆家,其家主世世代代都不纳妾,简直是香饽饽中的香饽饽,oga的梦中情a。 “何先生,时间不早了,快回去休息,不必在这里陪我了。我打算一个人再待一会。”陆明兮礼貌的微笑,语气里却带着不容反驳的强制意味。 这一刻何昕心里的羞耻和难堪达到了顶点,他悄悄收拢信息素,识趣的站起身,脸红得发烫,“好、好的,您也早点休息,熬夜对身体不好。” 陆明兮点点头不再说话。 何昕一路逃也似的回到自己的房间,心中只能不断咒骂自己的下贱。 刚才的行为一定让陆家主讨厌了。 这要是换做别的alpha,早就乖乖上钩了。他自轻自贱的同时,又开始幽幽怨恨起陆明兮的清高自律,因为她把他衬托得更加不堪。 她越不赏光,越显得他一文不值。 难道自己终究是老了? 何昕仔细照着镜子。他长得极美,是个浓颜美男,眉眼精致身材修长,只是眼中的贪欲太盛,显得沉不住气。 陆禹长得和他极像。 或许陆明兮根本不喜欢自己这类型的。他早就看过陆明兮的配偶的照片,那是个充满学者气息的温柔男oga,出身于书香门第。 从这一点来看,陆禹的性格倒是挺讨陆家的喜欢。 对了,陆禹!我还有陆禹啊。 何昕决定早点让他和陆焕培养感情,怎么着这也是条大粗腿,不管未来分化的如何,关系搞好了总能从陆家分一杯羹出来。 第二天,他迫不及待的把自己的想法告诉了陆禹,看他的反应。 陆禹沉着脸,看着眼前一脸狂热的父亲,心中满是厌恶,“父亲,我和你不一样,我根本不想做这种不入流的事。麻烦您以后别再用oga那种无聊的脑回路来指挥我了。” “啪!”陆禹脸上挨了一巴掌。 “小畜生,陆家主夸你两句你就飘了?你怎么跟我说话的?你别忘了是谁养大你的!忘恩负义的白眼狼!”何昕气的脸色发青,咒骂着。 “我不要靠别人,我要靠自己的本事。”陆禹反击道。 “呵呵,小畜生,你是长本事了……”陆昕不气反笑了,“这世道有本事的人多了去了,你不跟人家搞好关系谁会用你?陆家的门槛这么高,你以后够不够格还两说呢。” “听话,好好培养感情。现在大好的机会把握住!只要拴住了陆焕,你想要什么她就能给你什么。” 陆禹不再说话,他觉得已经没法和眼前这个男人沟通。 “我给你测过,你分化成alpha的概率非常高!我会弄来oga分化干扰剂,到时候你利用和她朝夕相处的机会,偷偷给她加一点……”何昕狡黠一笑。“然后你就……” 陆禹猛的一把将眼前的男人推开, “住口!你让我觉得恶心。” 他没想到为了自己的私欲,父亲竟然想要干扰陆家后代的分化方向。这要是被查出来,就是重罪。 这个oga眼里只有性了吗?陆禹极度失望的看着这个男人。 “何昕,我瞧不起你。我会用实力证明,我能靠自己的本事留在陆家,而不是其他!” 陆禹再次甩开父亲搭过来的手,转身离开。 何昕注视着他的背影,目光逐渐变得沉郁。 陆焕因为体罚的缘故,在家趴了一个多星期。这期间陆禹只能自己去上学。 他的聪明乖巧非常讨老师喜欢,现在已经兼任了年级风纪委员,和班级的数学课代表,这对于伴读来说已经是非常高的荣誉了。 但是作为没有后台的伴读,风纪成了危险的工作。 贵族学校里经常发生大贵族打小贵族,小贵族打伴读的事情,风纪如果不把握好平衡就要栽跟头。 陆禹深知这个道理,一开始也有所保留的记录事件,但是还是不小心踩了雷——他惹到了刺头黄新宇。 黄新宇家和几个贵族家都有姻亲,自家也是财力雄厚,他本人有多达四个伴读,这四个伴读更像是四个打手,每天跟在黄新宇身后指哪打哪。 “陆禹,黄哥叫你。” 一下课,四个高高壮壮的黄家“伴读”就像屏风一样挡在了陆禹桌前。 陆焕不在,这里没人给他薄面,他今天情况不妙。 陆禹不由的想到了陆明兮,但是他很快否定了自己的方案。如果这点小事自己都要叫外援,陆家主会觉得他能力不够。 他跟着四人来到了校园的某个偏僻角落,黄新宇和几个朋友正等在那里。 陆禹的膝弯冷不丁被狠狠一踢,整个人被迫跪在坚硬的地上,膝盖一阵钻心的疼。 黄新宇手插裤袋走到他面前,“风纪委员,你胆子挺肥?拜你所赐,我父母知道了我在学校闯祸,扣了我一个月的零花钱。你说,我该怎么回报你?” 他伸手拍了拍陆禹白皙的脸颊,轻蔑的笑了笑,回头跟同伴说,“你们听没听说过,他以前叫张小禹来着,说是张家的私生子。” “什么私生子说得好听,不就是野种吗?嘻嘻嘻嘻”一个尖嗓子的学生怪笑起来。 “真可怜,还是张家的野种,啧啧。张家的野种最不值钱,家主有名的播种机,管生不管养。像他这样的都有十个八个了,地位还没狗高。陆禹,你如果给我做私生子,我每天给你点剩饭吃,保证比野狗吃的好~” “哈哈哈哈哈哈哈——” “野种!野种!” “哈哈哈哈——” 陆禹脸色发青,眼珠发红,这无疑刺痛了他内心最深处的伤疤。 他发一声喊,冲上去和黄新宇扭打在了一起,但是很快他就被四个伴读牢牢制住。 “别打脸,容易发现。”有人说。 于是雨点般的拳头都砸在他身上。 午休结束,几个人啐口唾沫离开,只剩陆禹蜷曲着瘦小的身体躺在地上一动不动。 我真没用啊。他想。 晚上司机来接,他强忍疼痛迈步上车。 他不想被发现身上的伤势。 不能再这么下去了,他必须在学校有自己的帮手。 吃完饭,陆禹需要去给陆焕讲今天的课程和作业。 他咬着牙慢慢走进陆焕的卧房,进门见陆焕正在看体育赛事,屋子里声音嘈杂。 “陆焕,这是今天的作业。”他默默把书本和笔记放在桌前。 陆焕趴在沙发上,眼睛从电视屏幕上离开,皱着眉看看书本又看看他,“知道了你出去。” “明天交。” “哦哦。” “现在写,大概十点半能写完。别拖太久,不然……” “知道了快出去!” 陆禹垂着头往外走。 “等等,你腿怎么了?” 陆焕眯着眼。她擅长观察肢体动作,一下就发现了细微的不同。 陆禹站着不敢再动。 “过来!”陆焕勾勾手指。陆禹踌躇着,最后慢慢走过来。 这次她没有关注他的腿,通过走路发力的改变,她认为腹部是更关键的症结所在。 等到陆禹靠近,她一把掀开他干净的学生制服,看到他肚子上都是青紫的脚印。 作为学校里的另一个刺头,这个手法陆焕一看就知道是谁。 她不爽得磨着牙,歪着脑袋问,“你被黄新宇揍了?” 陆禹心里一惊,没有回答。 “打狗还要看主人呢,既然他敢打陆家的狗,那就是不给我陆焕面子。”陆焕自言自语道。 “陆禹,你真没用。看来还得你主子我给你出头。”陆焕撇撇嘴,一骨碌爬起来,然后“嘶”得吸口气,重新又趴回去。 想起来自己屁股受伤的原因,一股无名火又烧起来,瞪着陆禹说, “你,滚出去。” 第6章 你敢动我的人? 虽然被陆焕粗暴的训斥“滚出去”,陆禹心里还是涌起一丝小小的高兴。 有人帮我出气了,从记事起,还从来没有人会帮我出气。他心中偷偷雀跃几下。 陆焕趴在沙发上一直看完了比赛,伸伸懒腰,发现时间已经过了十点了。 作业没做。 她看了看崭新的书本,然后打了个电话,“陆禹,我困了,今天的作业不想做了,你来帮我写。” 过了几分钟,陆禹一瘸一拐的过来拿书,陆焕已经直接躺在沙发上睡着了。 陆禹不敢吵醒她,于是小心翼翼的从衣柜里找出一条毛毯给她盖上,然后又一瘸一拐的离开卧房,临走时关掉晃眼的大灯,只留着一个夜灯照亮。 这一晚,陆禹一直熬到了十二点才写完每一科的作业。 陆禹的行为无形中助长了陆焕的气焰,这之后陆焕又数次提出这个无理要求。 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突然变得无法拒绝,于是通过协商,他分担了其中至少一半的作业量。 一周的时间很快过去,陆焕身体恢复的差不多了,两个人又开始一起上学。 死党们见头领回来了,恨不得长出尾巴摇成螺旋桨,一群人很快就像小狗聚会一样打闹成一片。 陆禹站在走廊里往下看着这热闹的一幕,然后又匆匆离开。现在不是发呆的时候,他也有事要忙。 最近他成立了一个学习会,成员主要是伴读和小贵族,学习会主要是无偿辅导差生和偏科生的学习。 现在每到午休时间,都有十来个人等着他讲课。 贵族的内部竞争也很激烈,一些有上进心的贵族和他们的伴读,各个也是铆足了劲力争上游的。他想拉拢拉拢这部分人。 而且他知道,这些人彼此也很需要一个抱成团的契机,背靠陆家这棵大树好乘凉,怀着这样的动机,学习会的人越来越多。 “好了好了,不和你们闹了。我还有事,一会放学了再来找我!”陆焕玩闹够了,想起自己的“正事”。 “老大,你有什么事还要瞒着我们?” “我也要去!我也要去!” 众人七嘴八舌吵闹着,拦着不让她走。 陆焕耸耸肩,“随便打个人而已,几分钟的事。你们谁跟我去?” “我去我去我去我去——!”众人都兴奋起来,全部一窝蜂的跟在陆焕身后。 “打谁?”有人问。 “黄新宇。” 闻言,有几个人脚步迟滞了几分,落在了后面。 虽然学校山头众多,但是黄新宇是其中一个比较难碰的山头。欺负欺负小角色他们在行,但是对于有背景的人还是需要“三思而后行”。 陆家虽然是大贵族,但是素来低调,哪怕这一辈出了陆焕这么个异类,若论校园“恶名”还是略微逊色一头的。 陆焕无所谓有没有人跟着,她的计划很简单,找到黄新宇,先给他狠狠来一下子,然后告诉他“打狗还要看主人”,最后转身走人。 就是这么简单。 一幢教学楼的后面,黄新宇正浑然不觉危险的临近,此刻他正拍打着一个懦弱的学生,那名学生诺诺的连连点头哈腰,在周围人拳打脚踢的小动作下愈发惊恐。 一直以来太过无敌的生活让他失去了警戒心。直到五六个人朝他越走越近,沉浸在虐渣趣味中的他这才终于察觉。 看到过来的是陆焕,几个伴读也迟疑着没做反应。于是黄新宇被陆焕长驱直入,一拳打在了鼻梁正中,整个人飞出去了两米远。 一阵酸麻直窜天灵盖,黄新宇痛得紧紧捂住鼻子,一股温热的液体持续不断地从手心中漏出。 “啊啊,我流血了!该死!你们几个饭桶还愣着干什么!”黄新宇挣扎着从地上爬起,嘴里骂骂咧咧。 几个伴读这才如梦方醒,张牙舞爪地朝陆焕扑来。 小跟班们和伴读推搡起来,陆焕则抬脚朝黄新宇走过来。 她笑嘻嘻地弯腰看着他的狼狈模样,“黄新宇,你敢动我的人?你知不知道打狗还要看主人?” 黄新宇怨毒的目光让陆焕愈发兴奋,“你不服就再动一次试试,我完全不介意再给你来一下子。” 黄新宇沉默了。 说罢她轻快地离开,看到两边的人打得难舍难分,于是伸手揪住其中一个黄家伴读,甩到一边。 “你们已经输了,没长眼睛吗?” 几个伴读这才意识到刚才陆焕已经再次直接对上黄新宇,擒贼先擒王,他们确实已经没有继续打下去的必要了。于是都忐忑不安的退回到黄新宇身后。 用时三分钟。陆焕看看腕表,她决定下次挑战更短记录。 她朝黄新宇比了一个向下的手势,带着手下的得力干将们凯旋而归。 陆禹是从别人口中得知这件事的。他本以为陆焕已经忘了,没想到她确实践行了自己的诺言。 陆焕能为陆禹出头,这说明陆家很看重他这个伴读。小贵族们愈发对他敬畏有加。 而陆焕一战成名,现在整个学校最大的刺头就是她了。 陆禹同时还要头疼如何记录她的这番举动。 晚饭的饭桌上,又到了陆家主询问学业情况的时间。 这一次陆禹颇为巧妙的运用语言的艺术,极力淡化了她这段期间的负面消息。但是陆明兮还是敏锐的捕捉到了有关和黄新宇打架的事情。 陆禹连忙解释道,“这件事不怪陆焕,是我先被黄新宇找茬,她是气不过,替我出头……” 陆明兮看看陆焕,她仍然是一脸傲娇不服的样子,不过多了一丝理直气壮。看来陆禹说的是真的。 “这个黄家和我们陆家交情不深,还是小心为妙。以后不要再招惹他了。”陆明兮警告道。 看到陆焕和陆禹关系有所好转,她心里还是很高兴的,于是她不再继续追问,众人难得度过一个和谐的晚餐时光。 吃过饭陆禹把笔记送到陆焕的卧房,陪她写作业,脸上一直挂着淡淡的笑。 “陆禹,你这什么表情?真恶心。”陆焕忍无可忍的停下手中的笔,审视着眼前的怪人。 谁能想到,几个月前陆禹还是一脸怯懦,谨小慎微战战兢兢的样子,现在竟然都知道笑了。 太诡异了。 “啊?我,我怎么了?我的表情有什么不对吗?”陆禹茫然的摸了摸自己的脸。 看到陆焕,他不禁又一遍想起陆焕帮他出气这件事,心中确信自己不那么被讨厌了,于是嘴角忍不住再次上扬。 “不要这么看着我笑,好恶心!我要吐了!”陆焕嫌恶地斜了他一眼,抬起屁股,拽着椅子离他更远一些。 陆禹立刻绷紧脸,低着头做题。 第7章 闻到了香气 元旦快到了,陆明兮提前做好了节假日安排,打算带着陆焕出去度假。她在晚餐时间宣布了自己的计划。 陆焕一听居然是这个安排立刻黑了脸,把餐刀扔回盘子里,抱着胳膊生闷气。 陆明兮酷爱滑雪,但是她一年到头总是忙得焦头烂额,于是一到年底休息的时候,她总是选择去滑雪放松。 一开始陆焕还觉得新奇有趣,但是逐渐熟练之后她找不到更多的获得感,变得越发兴致缺缺。 “母亲,我不是说好了和朋友要在家里开party的吗?我不想出去度假,没劲!”陆焕气鼓鼓的。 陆明兮冷笑,看着闹别扭的陆焕,说,“你的那些狐朋狗友来家里开party,哪次不是把家里弄得乱七八糟?一点教养也没有。我说过不允许你再邀请他们来的?” 这倒是。 陆焕只能继续生闷气,她不敢撒泼打滚,因为那对陆明兮完全无效。 “你要是嫌无聊,这样,我让陆禹陪着你一块滑就不无聊了。”陆明兮补充一句。 被提到名字,陆禹连忙抬头看看家主,又看看一脸不忿的陆焕,轻轻点了点头,“嗯。” “让他跟着更无聊了!”陆焕嘀咕。 晚上,陆禹的手机不停地响,都是学习会的同学们的信息,问他元旦的安排或者请教学习问题。 备注是章绍昂的信息弹出: 【禹哥,元旦打算干什么?】 陆禹:元旦我要和陆家主、陆焕出去度假。 【好。对了,我还有事想跟你说,我父亲居然想介绍庶出弟弟参加家族聚会,他到底什么意思?我该怎么办?】 陆禹:看来他背后的人有点太着急了。让我先想一想,明天打电话给你。 【好的禹哥,我等你电话,可别忘了打给我!】 章绍昂是个刻苦且略为呆板的小贵族子弟,身处兄弟姐妹众多的家族当中危机感一直很强。每当家里有什么动向,他总是习惯找陆禹帮他分析和拿主意。 回完消息,陆禹开始查询度假目的地的讯息,这时又有备注为卢潇雪的消息弹出来: 【禹哥,元旦是我生日( ﹡?o?﹡ ),你来我家参加聚会吗?你朋友赵琦和周珉也会来~我这还有几个朋友也想认识你!】 陆禹:生日快乐潇雪,晚点我把给你准备的生日礼物送过去。抱歉啊,本来想当天给你的,但是元旦必须服从陆家主安排,去不了了。 【啊,什么……qwq好叭……禹哥,那你元旦去哪?】 陆禹把度假地址发给她。 【好叭,那祝你玩得愉快。(;′⌒`)那我过段时间再请你,到时候你可一定要来哦~!】 陆禹:好。 卢潇雪也是出身小贵族,性格开朗活泼。她虽然学习一般,但是家族地位稳定,完全不需要卷学习。她主要的目的是为了结识更多人脉。 陆禹继续查询旅行目的地的各种娱乐项目。 圣格里恩山脉现在是旅游的旺季,冬季的主要经营项目是滑雪和温泉,往年陆家主也经常和陆焕来这里度假滑雪,这里是贵族们最喜欢的度假胜地之一。 陆禹仔细研究了如何滑雪,以免到时候手忙脚乱。但是他先天体质一般,运动神经不算发达,只能先简单掌握些理论知识。 圣格里恩山。 陆禹和陆焕坐着上山缆车缓缓爬升。穿着红色滑雪服的陆焕百无聊赖,陆明兮则一刻不停的回复着邮件,眉头紧锁,在她右边,穿着蓝色滑雪服的陆禹新奇地观察着脚下接连滑过的人群。 到了山顶,陆禹在初级道笨拙地滑动,手中紧紧攥着雪杖勉力支撑,时不时就摔一跤。陆焕嘲笑了他几句,跟在母亲身后屁颠屁颠地想一起去高级道,结果被无情拒绝。 “不要任性!不想惹我发火的话就听话,在这边和陆禹滑初级道。正好也能指点指点他。” “我?他聪明得很,不用我帮忙也能学会!我不想和他一起滑!”陆焕大声嚷嚷起来。 母亲渐行渐远,她只能叹口气,回来找陆禹。 陆禹刚刹住,正小心的摆正自己的姿势。 “都是你害得!”陆焕滑过来,在他正前方稳稳停住,抬手对着他的锅盖头扇了一下。 陆禹缩了缩脖子,有点不好意思的说,“我不擅长运动,要不,我在这等你,帮你拿东西,你去滑。” 看着陆禹局促的表情,陆焕产生了一个邪恶的想法,她坏笑着,“不擅长?正好我教你啊,你先目视前面——” 她手一抬,往下面指去。陆禹顺着手指的方向抬头望,完全没注意到陆焕冷不丁绕到他后背重重一推—— “啊——!”陆禹惊呼一声,身体僵直,无法自控地向着下面飞速滑去。 陆焕笑得前仰后合,刚才的郁闷一扫而空。 她手拢在嘴边大喊“冲啊!”,然后踩着单板,跟在后面追。没多久就在一侧的阻拦网边见到了倒地不起的陆禹。 陆禹脸色苍白,鼻子尖通红,眼泪汪汪地看着她,手无力的挥了挥,示意求助。 “你躺在这里干嘛?快点起来啊。”陆焕轻盈地画了个弧线,停在他面前,居高临下的笑嘻嘻看着他的窘态。 陆禹嘴唇动了动,一句话也没说出来,他现在浑身疼得厉害。刚才速度太快,他完全不能转向,直直撞到了网上,后背重重摔了一下。 陆焕看到他的雪杖落在了几米开外,身体又无法发力坐起,于是过去捡了雪杖,又帮他除掉双板,他的腿小心得曲起,眉头紧皱。 “手给我。”她嫌弃地伸出双手。她力气极大,一把就将陆禹从地上拉起。 陆禹脚下不稳,一头撞在陆焕身上,鼻子在她的颈窝处突然嗅到了一阵若有若无的暖香。 他片刻失神,仔细捕捉着香气的踪迹,确信这是从没闻过的特殊香气,大脑瞬间宕机。 “啧!”陆焕扳住他的肩膀让他站稳,低头看看他的腿,“腿受伤了吗?” 陆禹满脸通红,用力摇摇头,“没有,没受伤。” 幸好没有摔出毛病,不然母亲非得打我一顿……陆焕心有余悸。 “这件事不许告诉我母亲,听到了没!”陆焕手在他胸口捣了一下,不忘警告他一声。 “知道了。” 刺啦刺啦—— 陆焕重新出发,不再管他,轻盈的红色身影像一簇火苗在雪地上来回跳跃。陆禹看着越来越小的红点,低头重新穿戴好,咬咬牙,一如既往龟速向下滑去。 滑了一阵,陆焕在道边拿出手机回着信息,和朋友吐槽今天的糟心事,突然听见身边传来细小的说话声。 陆禹气喘吁吁地滑到她跟前, “陆焕,你滑的真好,我什么时候能像你一样厉害就好了。” 陆焕挑挑眉,恭维我?她放下手机,有些怀疑地观察陆禹脸上的诚意,不知道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你什么意思?”她问。 “?”陆禹有点意外她的反应,但是很快就回过味来,挠了挠头,小声说,“你的……优点,还有一个,” “就是,滑雪特别厉害。” 陆焕收回目光,默默回味了半天,看看陆禹凌乱的造型,脸上的笑容越来越盛,“哈哈,我终于有一样比你强的了!” 仔细想想,她不仅仅在滑雪这一件事上,而且在各种运动项目上都有天赋,学得快,精力旺盛,身体协调性极强。 只不过她从来没有听到母亲这样肯定过她。 “原来我也不是一无是处的孩子啊。”她自言自语。 曾经她也有自卑的一面,但是今天开始,她也有自己自豪的小小优点了。 陆禹并不知道她在想什么,只觉得陆焕好像发生了微妙的变化,她先前散漫且不耐烦的外壳正逐渐溶解。 陆焕伸手拍了拍他的胳膊,笑容里不再有厌烦和不满。她又去搭乘缆车,决定这次一定要去高级道滑雪,哪怕被骂也要去。 第8章 八年后,提前分化了 陆焕为自己的行为付出了不大不小的代价,晚上她被担架抬下来的时候着实吓坏了陆禹。 “是骨裂。”陆明兮皱着眉头向陆禹解释道。 等医生走后,陆明兮又一次劈头盖脸的训斥陆焕,但是这次陆焕却少有的还嘴。 “我没错!这次明明是别人不小心撞到我,又不是我的问题,我一直滑得好好的。” “好啊,你还敢还嘴。我先前说过不允许你滑高级道了?你为什么不听?!本事不大脾气不小!就你这样陆家传到你手里我怎么能放心?你什么时候能像陆禹那样听话懂事?” “母亲,我怎么本事不大了!只不过你一直假装看不见!您只会陆禹陆禹的叫着……我是学习不如他好,但我至少滑雪比他强!也比很多人强!”陆焕情绪激动,眼睛里盈满了泪。 “哼,那又怎样?滑雪顶多算是个小爱好,对陆家的前途能有什么用!你去滑雪了家族的产业交给谁管?你光靠滑雪能把陆家带好?” 陆焕被话一噎,瞬间失去了说话的力气,逃避似的闭上眼睛。 “别在这些无关紧要的事情上找存在感。从今以后多向陆禹学习,成绩一定要时刻处于年级前30,考上墨兰贵族学院深造。不然你从今以后的零花钱就都别想要了,出门在外也别说你是我陆明兮的女儿!” “不是就不是。”陆焕闭着眼睛斩钉截铁的回道。 “你!你说什么?”陆明兮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的看着她。 “本来也不稀罕什么陆家的名头,也没求着做你陆明兮的女儿。如果不是你的女儿,我可能活得更轻松!这么多年我在陆家一点也不快乐,除了被你贬低,我什么也感受不到。好不容易找到自己擅长的事,也要被你否定,这一次我不想听你的了。” 陆焕静静地说,稚嫩的声音里充满了不容反对的执着。 “……好啊。那你就滚出陆家。”陆明兮胸口剧烈地起伏着,咬着下唇,气势上也完全不愿退让。 气氛剑拔弩张,陆禹连忙出来打圆场。他目光恳切的注视着陆明兮,试图软化她的态度,“陆家主您别生气。陆焕她是一时的气话。您别担心,无论陆焕选择学什么,我都会帮她把学业跟上的,陆焕难得有这么一个爱好,您就支持她一下。我作为伴读,保证好好监督她的学习,她肯定不会落下功课的,无论如何她都能考上墨兰的。” “陆焕,你说呢?”他回头寻求陆焕的意见。 陆焕紧闭嘴巴沉默着,她知道陆禹是为自己解围,不愿意把局面弄得更糟,于是不情不愿地勉强开口,“……嗯。” 她发出一声几乎只能自己听见的回应,这已经是她最大的配合了。 陆明兮深深地看了一眼背对着自己的陆焕,无声地离开了客房。 她妥协了。 陆禹松了一口气,他想起自己还得回章绍昂的电话,于是躲进自己的房间,给章绍昂打电话。 熄灭手机屏躺在床上,陆禹翻来覆去睡不着,不断回想起那阵暖香。 回去一定要问问王妈陆焕用了什么香水,真的很好闻…… 八年后。 按照陆禹的承诺,陆焕学分达标,以优质体育生的身份顺利通过了墨兰贵族学院的审核。 墨兰贵族学校每年只在全国招收200名学生,申请通过率极低。 陆明兮难得高兴一回,特意在本市最大的酒店摆了升学宴。陆焕和陆禹都穿上了墨兰学院的深蓝色制服,在陆家主的引导下和各种亲友寒暄交谈。 陆焕扎着高马尾,栗色的蜷曲长发倾泻在脑后,闪烁着缎子似的光泽。如今眉眼长开褪去了稚气,精致的五官更增添了华丽明艳的气质,加上178的身高挺拔高挑,颇有陆明兮当年的风采。谈笑间洒脱不羁的样子,又更惹人喜欢,在座的家族成员都笃定她就是下一任的alpha家主。 陆禹笑容谦和地跟在后面,凝视着陆焕的背影,作为伴读此刻他不应该抢主家的风头。但是众人对他一直以来学霸的名气早有耳闻,如今看到他本人,都惊讶于他优越的外表。 陆禹一双微挑的桃花眼,眼中存着三分笑意。他五官深邃,浓眉漆黑如墨,眉眼自带深情,若被凝视久了不自觉就要两颊发烫。发育期抽条让他变得过分纤瘦,皮肤也略显苍白。 “家主可曾给大小姐物色未来伴侣?”有人低声交谈。 “还没到分化期,现在还不好决定,但是一看就八九不离十了。反正我家有两个oga,按照传统,是在择偶优先顺序里的。” “话虽如此,现在陆家一直都自行择偶,预备人选从上上辈家主起就没有入选过了啊。” “仅看大小姐这样貌,各世家也恐怕难找到能匹配得上她的。” 周围几人听到谈话,也都频频点头,表示赞同。未来公布婚配人选绝对会成为本地一大新闻。 陆禹不动声色地从他们身边路过,举止仪表也被他们细细点评一番。 “这就是那个伴读,看起来完全不输世家子弟啊,不仅以第一名的入学成绩进入贵族学院,容貌也出色的很啊。” “呵呵,毕竟来头也挺有趣。你知道他什么出身?” “什么出身?” “听说是张家的私生子。早几年还传呢,但是这几年陆家已经不准讨论了。” “嘶——这孩子现在出落的这么好,不怕张家来认回去?” “认回去?倒是想呢。不过现在他们张家三个alpha守门,连条狗都不能随便进呢,更何况他。” “啧啧。倒是让陆明兮捡到了宝贝了。” “谁说不是呢。好好培养几年,哪怕下任家主是烂泥也能给辅佐成明君。” 众人又是一片艳羡之声,对比自家惨淡的子嗣素质,无不叹气摇头。 宴会结束,陆明兮难得喝得酩酊大醉,早早被佣人们搀扶回去休息。 一些小贵族趁着这个时机,特意将自家的孩子叫到陆焕面前先混个眼熟。 这些孩子年纪有大有小,有美有丑,但是各个都一脸憧憬地望着陆焕,极力表现自己。 陆焕神经大条的和他们嘻嘻哈哈谈笑风生,任由他们随意向自己发散魅力而浑然不觉。 陆焕迟钝的这一特点倒是让陆禹很安心。 他站在几米开外品尝红酒,目光灼灼地打量着一名面带红晕,对陆焕投怀送抱的女体oga,搜寻着记忆。 记起来了,是宋家的oga。这么急么?果真是不入流的小贵族出身。 他冷笑一声。饮尽杯中红酒,就要过去带离陆焕。 毕竟家主早就跟他嘱咐过:在毕业之前,严禁不经她允许,让陆焕和oga接触。 刚才陆家主一离席,果然就有心思龌龊的宾客想要蛊惑年轻的未来家主…… 陆禹刚要迈步,身后有人低声叫住他,“你倒是一点也不着急,让我白替你担心了。” 他回过头来,看到一身典雅织金暗纹礼服的父亲何昕,正一脸讽刺地望着他。 “什么意思?”陆禹表情冷淡下来。 何昕双手抱在胸前,“你说除了我,你还能靠谁呢?不过别担心,我一早就帮你铺路了,谁让你是我孩子呢。” 说罢他转身走开,留下陆禹一脸呆愣,他有一丝不祥的预感。 这时一阵嬉笑声传来,他看到陆焕一左一右的胳膊分别被两个少年挽住,嘟着嘴摇晃她的手臂撒娇要抱抱。 陆禹黑着脸迈步走过来,用力扯开挽着陆焕手臂的细嫩手腕,oga发出悦耳的娇叫,面露不悦的看了一眼陆禹。 “如果您需要拐杖我会让侍者给您送来,如果不需要那就请遵守起码的社交礼仪,保持距离。”陆禹微微眯起桃花眼,笑得像一只狐狸。 众人慑于他无形中的强硬态度,心虚的施了一礼灰溜溜逃离现场。 “陆焕,你如果任由oga靠近你,家主那边可是要生气的。”陆禹边走边说,“因为那些信息素可能会影响你的分化进度。” 陆焕不以为然地摆摆手,两人离开宴会厅,并排走进酒店华丽的一楼大堂。她现在脚步虚浮,脸颊发烫,大概是刚才喝了太多香槟。 陆禹恰到好处的搀扶起她的手臂,又一次闻到了那阵熟悉的香气,只不过越发浓郁了。 他感觉手上越来越沉,突然,陆焕脚下一软,整个人向后倒去。 “陆焕!”他揽住下坠的身体,心中涌起莫名的恐慌。 “这是!大小姐看来是提前分化了!”有宾客急忙凑到近前,着急的朝着四处大嚷起来,“快叫救护车!” 第9章 处理掉证据 医院icu病房。 “分化反应太强烈了,陆小姐的风险很大。”医生表情郑重的说。 陆明兮的酒彻底醒了。 “化验显示,陆小姐体内含有来源未知的oga信息分子,这和体内的alpha分子产生强烈排斥反应,炎症遍布全身脏器,随时都可能引发器官衰竭。请问……有关这些来历不明的oga信息分子,您知情吗?”医生神色复杂的盯着陆明兮。 “oga信息分子?难道她要分化成oga吗?”陆明兮问。 “不是的,自身分化产生的信息分子是包含本人的遗传信息的,但是这些并没有。”医生迟疑着,“简而言之,这些是从外界摄入的。她是否有长期服用相关药物的行为?是自发行为还是——” 医生把话说到这里就默契的闭嘴,目光在她脸上探询。陆明兮瞪大了眼睛。 依陆焕的性格,她是不可能偷偷使用这种药物的,也完全没有理由这样做。那么也就是说,是有人故意为之。 “那您能推断这个时间持续多久了吗?”她问。 “因为信息因子在累积到爆发量之前是比较隐蔽的,一般只有在被oga信息素刺激以后才会暴增,所以我们没有办法确定具体时间。” “但有一点可以肯定,持续时间必然超过两年,否则数量级不足以引发大规模的排斥反应。” 两年?陆明兮后背生寒。有人在她不知情的时候,长期给陆焕投喂分化干扰药物。会是谁呢? 她把陆家的敌人、竞争对手都分析了一遍,却又一个个排除。 他们都没有作案的条件。 那么可能是身边极亲近的人所为,她要调查家里的仆人。 陆禹在一旁也默默听着。他心脏剧烈的跳动,神经绷成一根弦,唯恐陆明兮想到什么。 是的没错,他几乎第一时间就知道了可能的凶手是谁。但是却绝对无法说出口,于是脸色越发苍白。 陆明兮捏着眉心,满面愁容。 她看到一直默默陪伴在这里的陆禹,脸色舒缓很多,摸了摸他的头,温和的说,“这里不用这么多人。你先回去,别熬坏了身子。陆焕一有消息我就告诉你。” 陆禹垂着头“嗯”了一声,最后看了一眼病房,低头快步离开了医院。 他回到陆家的第一时间就去找了父亲何昕。何昕正坐立不安,看到陆禹回来了连忙把卧房的门关上,低声问,“怎么样?转化成功了没?我都没听到什么风声,也不敢打听。” 陆禹脸色平静,伸出一只手,掌心向上,“把药拿出来。” 何昕迟疑,有些为难地说,“……已经没有了,我都处理掉了。” “陆家主已经要调查家里了,你最好真的没有藏。”陆禹冷冷地注视着他。 “……好。”何昕无奈的回到床边,从枕头下拿出一个小小的金属盒子,打开来里面是四支针剂。 “很贵的,我还想找时间退了,这一支就要两万。”何昕肉疼地拨弄着针剂。 陆禹走过来一把夺走了盒子,“那我去帮你退。是在哪里买的?” “黑市,你去的话不好……”何昕犹豫不决。 “告诉我地址。” 何昕一边肉疼钱,一边又犹豫要不要告诉陆禹地址,最终,金钱的分量更重些,他默默把联系方式给了陆禹。 陆禹回到自己的房间,翻出一套低调的衣服换上,带着药品离开了陆家。 按照父亲给的地址,他用了两个多小时才找到隐蔽的地下药品黑市,那是一个名副其实的、由废弃地下停车场改建的小型商业区。 乌烟瘴气的地下空间里,形形色色的人出入其中,每个人都一脸戒备地打量着陌生的面孔。陆禹与众不同的气质就像乌鸦群里的白鸽,颇为扎眼。 一些闲散无聊的混混不怀好意的看着他,时不时窃窃私语几句,又扯扯嘴角继续咀嚼口香糖。 陆禹想起和父亲的早年生活,那时租住的地方充斥着这样的小混混。他们惯做灰色产业,且经常莫名其妙就互打起来,有时候半夜三更,脏乱破旧的大街上鬼哭狼嚎之声不断,让住在楼上的陆禹惊恐难眠。 他来到了地址上标注的632号铺,小门紧紧闭着,只有一旁的灯亮着,隐晦的提示正在营业。于是他抬手敲门。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敲到他就要放弃走人的时候,门才终于打开。一个看上去滥用酒精的瘦削男人用门缝内打量他,然后很快露出诧异的表情。 “你有什么事?” 陆禹将来意说明。男人喃喃自语,“何昕么……原来你是他的孩子。好办,好办。” 他把门敞开一些,邀请陆禹进去一坐。 “不过退货要折价一半,我给你四万。” 陆禹坐在一张椅子上看着屋内的装饰,等男人拿来钱。 “使用这个药品有什么后遗症没有?”陆禹问。 “不清楚。死不了,但是活得如何谁也说不好。”男人低头数着钱,“你看,你不也活的好好的。” 他说着把钱理好塞进陆禹手中。 “我?”陆禹一脸疑惑。 “你父亲曾经为了怀一个alpha使用过类似药物,可以显着提高胎儿的分化潜力。” 男人一脸意味深长的看着陆禹。 “只不过越早使用静脉注射法效果越好,口服的话吸收效果差很多罢了。” “使用这招的人很多。” 陆禹心事重重的离开地下黑市,刚回到陆家就见客厅里一群人吵吵嚷嚷。 看到王妈站在角落,陆禹过去询问,“王妈,发生什么事了?” “家主派人搜查下药的嫌疑人,刚才意外抓到了一个偷窃陆家财物的仆人。”王妈小声地回答道。 陆禹探头看那个仆人,这是个新来不久的新人。仆人惊慌失措地跪在地上不住求饶,在他身旁是被搜出的陆家丢失首饰。 细问之下原来此人好赌,为了填补资金上的窟窿,已经多次行窃了。 一个有污点的人很容易成为替罪羊,很快,他也成了下药的头号嫌疑人。 这件事告一段落,第二天陆禹就接到陆明兮的电话,说陆焕已经好转。 又过了几天,陆焕康复回家,恰好也到了开学的日子。 “陆禹,盯紧点陆焕,刚分化的alpha一定要远离oga。现在是极容易失控的时期,出了意外就遭了。”陆明兮格外提醒他,她已经了解到,那天提前分化也是源于oga信息素的刺激。 “是。” 第10章 收起你的信息素 开学第一天有新生代表演讲仪式。通常按照规定应该由入学成绩第一名发言,但是在贵族制度下,历届的发言学生一直由贵族出身者担任。因此,陆禹并没有资格登台演讲。 讲台上一个光彩夺目的长发女学生拿出演讲稿开始演讲。周围新生窃窃私语,讨论她的出身。 “是沈家的小姐,听说入学成绩排名第二。可算见到她了,和传闻一样优秀!” “感觉比我见过的所有oga都美,你说她不会要分化成oga?那简直是极品。” 陆禹端坐在自己的座位上,腰杆挺直。他原本一直沉默着凝视发言的沈清御,心中莫名升起一丝焦虑。直到他听到旁边同学的说话声,才如梦方醒。 oga吗…… 这样的绝色,他无法轻视。 于是像是要验证什么,他举目搜寻陆焕的身影。 现在陆焕被分在了【松姿】学堂,而陆禹则在紧邻的【放鹤】学堂。虽然墨兰贵族学院每年录取的学生都很少,但是他们并没有因此分在一个班。 墨兰贵族学院是精英化极小班教学,以风雅名称分别命名每个班级学堂,根据名字的不同,可以参悟出每个学堂的教学重点的微妙不同。 比如松姿就是侧重身体素质,针对体能特优生的学堂,陆焕现在成了松姿学堂的班长。 放鹤是伴读学生专属,陆禹现在也凭借最优成绩成为了此班的班长。 现在他越过人群看到陆焕显眼的栗色长发,也看到陆焕正全神贯注地注视着台上的沈清御,眼睛里似乎还闪着光。 担忧得到了印证,一种陌生的烦闷在他心里生成。 演讲结束,陆禹闷着头往回走。这时【含梅】学堂有人穿过人群过来拍了拍陆禹的肩膀,是章绍昂。 “禹哥!叫你半天怎么也不理我。”章绍昂一脸激动又略带埋怨。 陆禹这才注意到他。可能刚才想事情没有留意到他。 “绍昂,我打算继续办学习会,你要来吗?”他温和一笑。 “当然要来!不过——”章绍昂有些迟疑,“墨兰每个学堂的教学内容都不一样,你确定还能有其他人来?” “确定。”陆禹已经趁假期借阅了一些课本,发现并没有想象中难,所以心里有底。 “你现在是含梅学堂的学生了,多帮我宣传一下,最好再拉几个别的学堂的。” “好!”章绍昂用力点头。一直以来多亏陆禹对他的辅导,如今他破天荒考进了墨兰贵族学院,在家族里的地位已经达到了前所未有的新高,只要陆禹一声令下,无论如何也要帮朋友一把。 放鹤的教学内容都是以实用性为主,侧重于培养辅助管理人才,内容与别的学堂相比,少了些风雅,多了些沉淀。 进入到这个学堂的伴读,在头脑上已经是精英中的精英。 甚至有评估贵族产业商业潜力的专业评估机构,专门调查贵族所拥有的伴读的实力,这其中尤以入读墨兰放鹤学堂为最优。 而如今凭借这项指标,陆家的产业评估分已经达到了a+。 于是懂得个中奥妙的学生,一听说放鹤学堂有人办了学习会,立刻来报名。 但是让陆禹意外的是,第一个来报名的竟然是沈清御。 沈清御是兰若学堂的班长,成绩在贵族班里已经是最强,而且出身大贵族家庭,完全没有必要加入主要由小贵族和伴读组成的学习会。而同时陆禹已经预留了位置给陆焕,这有些棘手。 他转念一想有了对策。好在他提前预想到了类似的情况,所以制作了多张课表,完美错开潜在的oga和alpha。 虽然同为大贵族,能结交沈家也是一件好事。 于是他将其中一张课表递给沈清御。 沈清御低头看着课表,葱白指尖不经意将垂在脸侧的长发撩至耳后。目光追随着动作,看到她漂亮莹白的耳朵在黑发中映衬地格外精致,耳垂上一颗小钻跳动着火彩,让人难以移开视线。 确实是一个精致完美的人。 陆禹收回目光,正巧和沈清御对上视线。他有些尴尬地拢着手虚咳两声。 沈清御莞尔一笑,像是见惯了这种情况,脸上更多的是骄傲和自信,“陆禹班长,那我从课表标记的时间开始来报到哦。” 陆禹点点头。没过多久章绍昂带着几个同学来找他,原来含梅学堂全员都要加入学习会。 一直等到放学,陆禹等来了几个松姿学堂的学生,却还是没有等来陆焕。这倒也正常,陆焕从来不热衷学习,更何况放学回家也会有他一对一的辅导。 晚上用完晚饭,陆焕在陆禹的敦促下开始写作业。 她心不在焉地转着手中的钢笔,左手在上衣口袋里揣着,不多会干脆丢下手中的笔,靠在椅背上把玩起一件小玩意儿。 她手里是一个浅棕色小熊挂饰,做工非常精美,小熊的粉色蝴蝶结上有小小的碎钻,光彩夺目。 陆焕捏了捏又凑到鼻子旁闻,“好香啊。”她发出满足的喟叹。 陆禹看到那只小熊,顿时瞳孔一缩。那是沈清御背包上的挂饰,他曾经见到过。 怎么在陆焕手里? “……你这只小熊哪里来的?”他问。 “啊?这个?是沈清御送我的。”陆焕呲着牙一笑,又继续嗅闻着小熊,脸上挂着迷醉的笑意。 “她?为什么?” “不知道~她今天下午一直在场地外看我打网球,结束了还主动找我说话。她过来的时候好多人都在拍照,沈清御长得好漂亮啊,今天近距离看到她,有点理解那些人的狂热了~”陆焕脸色微红,挠了挠鼻子尖,“她还说以后每天都来看我打球。” 陆禹沉着脸将小熊拿过来,还没凑近去闻,一阵若隐若现的奇特香气就钻进了鼻腔。 这再熟悉不过了,虽然未分化,但是那确实是沈清御身上散发的味道。 陆禹嫌恶得捏住鼻子。 “家主不是说不让你接触oga的吗?你想触发悸动期反应吗?”陆禹将小熊放在自己这一侧,不打算轻易还给她。 “你帮我隐瞒一下呗。送个小礼物这又不是什么要紧的事,我肯定不会做出什么出格的举动的。”陆焕伸手来拿。 她的手被用力按住。 “等下,这个玩偶上有信息素,必须清洗一下才行。”陆禹迅速把小熊装进贴胸口袋,“我会送去专业干洗店的。” 拿不到小熊,陆焕感到不耐烦,情绪变得躁动起来, “陆禹,把东西还给我!沈清御不也还没到分化期,她送我什么你管不着!你算老几啊没收我的东西!” 藏哪里了?快还给我!” 她猛的把手从底下抽回,揪住陆禹的衣领子把他带至离自己极近的距离,手在他怀内到处摸索。 有点痒! 陆禹脸立刻红透,不敢再跟她撕扯,拼命拢住上衣,“这就还给你,离我远一些!” 陆焕松开他的衣领。 他气喘吁吁,瘦削的肩膀内扣着,两只骨节分明的手一前一后抓紧了衣襟。 等把气喘匀,他才泄了气般的将小熊从怀里拿出,扔在桌上,低着头赌气不再看她。 刚才的举动让他着实心惊。 离得那么近,他清晰得闻到了陆焕散发出的强势的alpha信息素的味道,竟然有一瞬间感到目眩。 “你该收收味儿了。”他闷闷地说。信息素压制地他浑身微微颤抖,眼圈变红。 陆焕这才意识到刚才自己情绪失控,竟然不知不觉释放出了强烈的信息素,于是努力收拢。 看陆禹整个人失去了平时冷静沉稳的气场,整个人脆弱许多,她有些不安,凑过去拍拍他的肩膀,“你……没事?” 像被烫到了一样,他猛的拍掉陆焕的手,从椅子上站起来。 “我先回去了。”他偏着头没看陆焕。匆匆把几本书叠在一起,大步流星地离开了陆焕的卧室。 他带着一肚子别扭的气打开手机。 今天并没有人告知他网球场上的事,现在他想询问和陆焕一个学堂的学生究竟怎么回事。 屏幕上显示几条未读消息。 备注【松姿】汪岳: 【禹哥,忘了跟你说,今天下午看到陆焕和沈清御有接触。时间是17:24。不好意思哈,我当时在收器材。【】 【这是照片。[一张图片]】 照片拍得很清晰。只见穿着白色短裙的陆焕青春活力,正笑容灿烂地和一个清冷美人讨论着什么。周围还有若干学生也纷纷掏出手机拍着同一画面。 不得不说很赏心悦目。 陆禹拖动图片放大再放大,试图分析出每一处细微的肢体语言。 另外又有几个松姿学堂的学生按照他的嘱咐,也发来了相似的信息。发来的照片上,陆焕越发舒展的笑脸让陆禹觉得分外刺眼。 【感谢你提供的讯息,代陆家主感谢你的付出。】陆禹群发了回复,躺在床上回想着沈清御的一颦一笑。 不知为什么,他总感觉对方动机没有那么简单,毕竟沈清御可是有名的名媛海王。 而陆焕已经早早被钓成了翘嘴。 他目光幽暗沉郁,这难道是alpha的弱点么? 第11章 敌意 按照课表的安排,今天是沈清御来学习会的时间。 那股特别的香味再次萦绕鼻腔。 现在的学习会对于全员精英的墨兰学院学生来说,更多的是一种交际的场合。尤其沈清御这种聪明人,学习自然是难不倒她的。 章绍昂看她不爽,认为她有点抢陆禹风头,于是私下里一直发信息让陆禹把她排除出去。这次更是直接就在学习会上和陆禹小声讨论起来。 “禹哥,她动机不纯啊,你办的学习会她凭什么出风头?” 圆桌另一边,沈清御正热心帮同学解答问题,偶尔也和其他人聊天,她身边聚集了很多学生。 陆禹微微一笑并不在意,“绍昂,你有点多虑了,有她在我倒省了不少精力。而且这个班潜在oga比较多,虽然未分化的也多,但适当的信息素隔离还是有必要的。” 章绍昂不置可否,仍然充满敌意的盯着沈清御。 “我总觉得她盯上了你,或者说盯上了陆家。” 陆禹没有接话,心里想这个呆板家伙的第六感还是挺灵的,有进步。 沈清御想拆台就更不能把她赶出去了,不然明面上变成两家针锋相对,反而没有回旋余地。 只不过沈清御真正盯上的,肯定不是他伴读陆禹,而是陆家下任家主陆焕。 想到这里他眼眸幽暗。 沈清御注意到了他的视线,抬起眼皮往这看过来,却见到陆禹仍然一脸谦和优雅的笑,正和周围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聊些什么。 难道是自己的错觉?沈清御耸耸肩。她已经有点厌倦身边这些平平无奇的学生了,只来了一两节课,她就知道自己拿到了针对oga学生的专门课表,想要见到陆焕不太可能。 看看时间差不多了,陆焕应该在网球场打球,于是她收拾东西打算离开。 陆禹注视着身影的离去,将手中把玩的笔扔在桌子上,径直跟了上去。 几名学生见状都八卦地窃窃私语起来。 走到一处人少的地方,陆禹叫住了沈清御。 “沈同学,请等一下。” 沈清御转过头来,微微歪着脑袋,带着一丝疑问的表情注视着他。 “我有东西要送还给你。”陆禹边说边从衣袋里拿出一个丝绒小袋。 沈清御没有从那双波澜不惊的幽暗眸子里看出什么,于是接过袋子,打开一看是自己的挂饰小熊。 “陆小姐很喜欢这款小熊,所以托家主给她买到了同款。这是贵族奢侈品牌限量款,很贵重,所以家主让陆大小姐务必归还给你,嘱咐她不要养成随便的习惯。”他格外加重了“随便”二字。 你是说谁“随便”呢? 沈清御有点不爽这个语气,但是她家教很严,从不随意失控发火。于是抿起好看的嘴唇,笑了笑,“谢谢你亲自送过来。不过——” 她拿到鼻子前嗅了一下,刻意得皱了皱眉,“我不喜欢粘在上面的味道,所以这东西我不要了,送你了。”袋子上有微弱的香薰气息。 她将小袋子连同小熊一起扔进陆禹怀里,陆禹露出舒展的笑意,打量一眼小熊,“哦?什么味道?我只闻到上面一股好浓的oga的气味,真巧,我也认为这样的东西不适合送人。” “早知如此,一开始就不如不送。”他一瞬不瞬地直视着对方。 他的话让本打算离开的沈清御停住了脚步,气息有些不稳。 陆禹仍然一脸深情优雅的笑意,上挑的桃花眼盈着水光,本应多情的眉眼却暗藏一股肃杀的气息。 沈清御走到他极近的地方,好整以暇地看着他,“陆禹,你一个伴读,操心未免太多了?陆家主欢迎不欢迎我和陆焕接触,我自己可以调查清楚。倒是你——” “别入戏太深了。”她露出一个绚烂的笑,从陆禹手中拿回小熊,走了没多远,经过一个垃圾桶顺手就将小熊扔了进去。 无所谓。 她仍然挂着自信的微笑,轻快地向网球馆走去。 陆禹的笑意逐渐散去。他磨着后槽牙,眼睛停留在那个垃圾桶上。 嘴上占到便宜并没有什么意义,他知道一个oga想要吸引陆焕这样的粗线条alpha实在是易如反掌,尤其是沈清御这种优质的。 几个学生这才从远处的角落暗搓搓的凑上来,七嘴八舌地问陆禹,“禹哥,你刚才跟沈同学在干什么?你们俩离得好近,难道说——” “不会是我们想的那样?” 众人七嘴八舌地议论。陆禹转过身来,眼里含着笑意说, “没错,我很喜欢沈清御,正在追她。” 他漂亮的桃花眼弯了弯,“所以希望大家多多帮我。” 众人立刻起哄起来,一个个拍胸脯保证,“帮帮帮!一定帮!” “太好了,这可真是学院第一颜值情侣了!”有人兴奋的说。 “什么?你前阵子不是还在磕陆焕和沈清御吗?”有人拆台。 “害,以前是以前,现在是博爱。” “……” 这其中只有章绍昂目瞪口呆,他等大家都离开了,才终于凑上去问, “不是,禹哥,你哪里出问题了吗?我怎么没看出来你喜欢她?那我之前对她那评价你可别放在心里啊……” 陆禹笑了笑不急于解释。 “你如果真和她在一起,沈家肯定希望你去沈家生活,帮助他们经营企业。你真的有离开陆家的打算吗?” “我永远不会离开陆家的。因为,陆家需要我。我要辅佐未来的陆家主成为一个合格的领导者。”他尚有这一份底气在。 章绍昂若有所思。 网球馆内。 陆焕扎着高高的马尾,活力十足得在网球场上跑动,她蜜色的肌肤已经显出了漂亮的肌肉线条。 “嘿!”她用力抡起的球拍一次次将球极速地击飞,对面的队友已经完全招架不住,彻底沦为了捡球机器。同为松姿学堂的学生,体能的差距竟然如此可怕。 球场上每天都有不少人看她打球。 热身结束,陆焕接过一个同学递过来的水全部淋在了头顶,然后像金毛犬一样甩去头上身上的水珠。离得近的学生们都嬉笑着躲避水珠的攻击,空气中充斥着活泼愉快的气息。 沈清御一脸温柔地走到她身边,拿出精致的手帕替陆焕擦拭脸颊上的汗珠。 陆焕身上因为运动而产生的alpha气息扑面而来,却不让她反感。 明明她本来是个极洁癖的人。 现场一阵嘘声起哄声。 陆焕露出一口贝齿,目光灼灼地盯着她,“我比赛你一定要来看啊!” 沈清御点头微笑。 陆禹一个人站在教学楼的顶层,手肘支在栏杆上,远远凝望着网球馆的方向。他在等。 不一会手机就传来消息。 备注【松姿】汪岳: ——【图片信息】禹哥,我不行了,陆焕太强了,我完全不是她的对手。不愧是班长,我先撤了。 陆禹放大照片,照片上两个人过分亲近的样子被清晰的记录下来。 【好的辛苦了,下周让刘傲替你。】他极快的回复道。 在松姿学堂,他已经和很多学生处好了关系。一旦有人接触到陆焕,他都能及时准确的接到信息。 鉴于沈清御的大贵族身份,有必要向陆家主请示一下了。 陆家主一贯反对陆焕这么早接触oga,所以一定会站在自己这边的。 他骨节分明的手指用力握紧了手机。 第12章 你看,替代品从不让人心疼 网球馆的训练还没结束,陆禹不打算再等。 他不想在陆家司机来接的时候,在车厢里闻着陆焕身上若有若无的oga气息。 那对他来说是一种无形的挑衅。 陆禹先一步到家,首先拨通了陆明兮的电话。 电话响了两秒被接通。 陆明兮很意外:“陆禹,这么少见,给我打电话是有什么要紧的事吗?” “是的家主,我认为有件事一刻也不能等了。”陆禹坐在黑色皮质沙发上,细碎的刘海遮住眼睛,薄唇用力抿着。 “我希望您能想向学校申请隔离令。最近有很多潜在的oga近距离接触,陆焕小姐似乎有悸动期症状产生。为防不测发生,请家主向学校委员会发出申请。” 电话那头,陆明兮的表情陡然变得冷峻,“哦?是谁这么大胆?如果是小贵族,我会出面警告一下他们。” “不过——现在你们的年级里分化的人还少,隔离令一旦下发,恐怕陆焕只能自己一个人待着了。那不如我出面针对那个oga谈一谈。” “是……家主,您的担忧不无道理。”陆禹声音滞涩了些许。 “对方不是小贵族。频繁接触的那个oga,是沈家的。” 陆明兮的阴郁少了大半。“哦——,沈家?是沈清御那孩子吗?我和她母亲有交情。既然是她的话,没事的,沈清御这孩子又聪明又漂亮,从来不会乱来……” 陆禹面无表情的听着陆家主对沈清御的高度夸赞,一颗心逐渐的沉下去。 他将手机缓缓拿离耳朵。 “……总而言之,只要不过火就行。你看着点陆焕。如果有必要的话,帮她提升一下对信息素的耐受度。类信息素香氛用一些,在她房间里燃上,可以有效提升耐受度。这样哪怕突然遭遇悸动期的oga也不会轻易失控的了。” “好的家主,我会照做的。” 陆禹挂掉电话,沉默了好一会才换了一身衣服来到陆焕的房间。 他按照惯例叩门,虽然这房间他来过不知多少次了。 没人应答。陆焕好像还没回来。 他在书桌前停下,拉过其中一张椅子坐下开始温习功课。 “噔噔噔,噔噔噔”门外响起了沉重急促的脚步声,然后虚掩的房门就被来人猛的踹开,陆焕一双眼喷着火,三两步向他迈过来。 陆禹有些慌张,连忙放下书,想要站起来。 一个小熊玩偶掷在了他的脸上,然后弹落在了桌上,他心里一抽。 低头看清那个小熊挂饰,他明白陆焕知道自己替换玩偶的这件事了。 陆焕看着和自己身高相当的纤瘦苍白的少年,想到那一副毕恭毕敬的神色后面竟然暗藏异心,觉得越发不能信任这个城府深沉的伴读了。 “陆禹,你什么意思?你什么时候换掉了我的东西?”她揪住他的衣领,将他拉至眼前。“那只小熊被你藏哪里去了?” 熟悉的香气再次将他包裹。 陆禹蠕动着嘴唇,看着眼前如太阳一样耀眼的少女,突然展颜一笑。这笑容纯净且真挚,让前来兴师问罪的陆焕非常摸不着头脑。 “啧……你笑得还是这么恶心。问你话呢,别笑了!”陆焕重新找回自己的思路。她嫌弃地松开陆禹的衣领,伸手将他推得后退几步。 “奇怪啊,明明一模一样,你是怎么发现的?” “还用问!我自己闻出来的!” 原来不是沈清御告诉她的…… “陆焕,我想你误会我了,我这么做完全都是为了你好。”陆禹不紧不慢地整理好衣服。 “为我好?”陆焕翻了个白眼。这种无聊的说辞她从母亲那里听到太多次了,不过作为母亲的忠实狗腿子陆禹,这话他说起来倒是完全没有违和感。 “陆家主嘱咐我陪你锻炼信息素耐受,在这之前,我只好先把那只沾染了信息素的小熊收起来,以免将你的悸动期唤醒。” “等你可以耐受一定程度的oga信息素之后,我会好好归还给你的。”陆禹眨了眨眼睛。 “那你直说不就好了~!” “直说你会给我吗?” “……”陆焕皱着眉想了想,“也是,沈清御看到小熊没了一定会生气的。” 陆禹露齿一笑,“现在只要你不提,她就不会知道。如果她真的知道了,你也可以说是家主的授意,无论如何,她不会生你的气的。” “陆禹,真有你的,想得确实很周到诶!”陆焕豁然开朗,伸拳头在他胸前捶了一下,然后随手捡起桌上的小熊,重新别在了背包的拉链上。 “也是。你看,虽然看起来一模一样,但这件替代品坏了丢了我倒是一点不会心疼!”陆焕拨弄着小熊挂饰,又看了半天,朝陆禹笑道。 陆禹脸上的笑容变得僵硬,他坐回椅子上,轻快地翻开课本,“那今天的作业也抓紧做。” “……我现在都已经入选专业滑雪运动员了,学这个还有什么用?”陆焕看着面前的一摞书发起牢骚,这是她课业之外的管理学内容。 “等你退役了不是还要管理家族企业么?”陆禹专注地检查着作业内容,瘦长的指节在书本上一点点划过。 “陆禹,你这么聪明,家族企业以后全权托管给你不是也可以?你看很多贵族都是这样的。” 陆禹停下手中的工作,看了陆焕好久。才说: “……全权托管给我?你这么信任我就不怕我背叛陆家?我可是外人,你这个家主能不能负责一点。” 他说完自己都笑了起来。 “别人有可能,你肯定不会。”陆焕笃定地说。 “为什么?” “背叛贵族那是死罪。你这么怂的人肯定最怕死,你要什么我都可以给你,钱啦房子啦……什么也不缺你干嘛背叛陆家?我还不了解你?”陆焕呲着牙,斜眼打量着眼前温吞沉稳的少年。 他最害怕自己发火,这么多年被自己敲打得已经乖顺的很,只不过后来精明起来,酷爱抱母亲大腿,狐假虎威。 话说除了总是念叨要辅佐家主之外,好像还不知道他究竟有什么感兴趣的。 物欲很低的样子。 “那倒是。”陆禹眯着眼睛笑起来, “我的梦想本来就是辅佐未来的陆家家主,把陆家管理得更好,我哪敢造反。” 看,果然又是这两句。 “……”陆焕托着下巴,无奈得叹了口气,“是是是,我也对你寄予厚望,这个厚望就是:请你别对我寄予这么高的厚望。我很累。” 陆禹无奈地摇了摇头。没关系,他有的是时间,陆焕成为家主以后,无论什么时候对家业感兴趣,他都在。 周末的晚饭时间,陆明兮又询问了两人的学业,顺便把自己托秘书购买的上等的香薰拿出来。 “陆禹,你还没有分化,正好适合陪她训练信息素耐受度。暑假快到了,可以开始准备了。” 精美的礼盒里,一盒六种不同香型的香薰,配合六种拟oga信息素的精油,被推至陆禹眼前。 他咽了咽口水。 第13章 悸动 这一天,陆禹在浴室里洗了很久。他换上宽松的家居服,头顶着毛巾,在洗漱台前端详镜子里的自己。 他把墨色的碎发揉得凌乱。刘海在额前滴水,水珠沿着高挺的鼻梁滚下,略过殷红的薄唇,逐渐汇聚在他的初显棱角的下巴处。 相比这张仍显青涩的英俊脸庞,他的身高已经迅速长到了180。从领口望进去,顶光灯下的他越发瘦骨嶙峋,手指的骨节变得粗大,线条逐渐锋利,这都在预示着他也即将分化成一个alpha。 以前他期盼着这一天的到来,但是最近却开始畏惧。分化之后,习以为常的很多人很多事都会变,至少眼前的平静会逐渐瓦解。 这次他特意没有使用带香味的沐浴露,一路带着水迹,赤脚回到床前,从礼盒中拿出一瓶精油,倒出些许擦在耳后。 然后骨节分明的手指在盒中拨弄半晌,拿出一份淡金色香薰,收拾一番之后,向陆焕的房间走去。 今天是暑假第一天,为了锻炼陆焕的耐受度,家主将仆人先行屏退,此刻整个陆家静悄悄的,只有他们两人。 一直以来贵族对此传统都颇为暧昧且讳莫如深。 一旦族内的alpha分化成功,总会由伴读陪同“锻炼信息素耐受”。 伴读最好是相同属性且未开始分化,这样微弱的自身气息不会扰乱alpha心神,有助于帮助贵族alpha们镇定情绪。一些必要的情况下也可以帮助“排解”一二,以确保悸动期整体的可控性。 这样的规则下,同为alpha属性的伴读会因此在精神层面上被“压制”,此后分化的等级也必然会逊于对方。很多贵族会用这种方法驾驭为他们家族服务的alpha外人,只要家主保持等级压制,他们就决不敢造次。 陆明兮当然也是这样的想法。 陆禹这样的优质伴读她是一定要留在陆家的,虽然陆焕分化的等级非常高,但是压制陆禹的分化等级仍然是必要的。 陆焕在落地窗前盘腿而坐,身前的矮桌上是一个精致的琉璃香薰瓶。时间已经是下午两三点,她正襟危坐半晌,已经腿脚酸疼。 一开始紧张的心情已经有些松动,索性就躺倒在地,望着天花板出神。 轻轻的敲门声将思绪拉回,陆焕猛得弹坐起身子,起身去开门。 一见到陆禹,她红着脸伸手就要夺走香薰,“我自己来就行,你回去!” 陆禹毕恭毕敬后退半步,将香薰藏在身后,分毫不让。“如果执意如此,那这就是我身为伴读的失职了。我只能禀告家主,让她另外找个人协助你。” “啧!”陆焕不耐烦地叉着腰来回转圈。开玩笑,另外找个陌生未分化alpha协助?那不就更尴尬了?本来就反感这样的安排,等她成了家主,第一个废除这项所谓的“传统”! 她终于下定了决心,走到他面前,一脸严肃地警告道: “好!那你听好。我已经知道流程了,现在咱们约法三章:绝对不要越界!点到为止!事先声明,如有冒犯请坚决推开我,我本人对你绝对没别的想法!” 陆禹眉眼含笑,“这样很好,那就尽可能的保持克制,这就是训练的目的。”说罢绕过她将香薰放进瓶中点燃。 小小的火苗跳动着,在阳光下不甚明显。 “!” 陆焕如临大敌,顿觉口干舌燥心率加速,连忙打开室内通风净化开关。 陆禹无奈起身,果断过来把开关关闭。 “这个香薰里没有激发悸动期的物质,你的种种反应是心理原因导致的。” “是吗——?”陆焕将信将疑地吸了吸鼻子,空气中确实只有一阵阵清幽的花香气息。 “你不是说你已经熟悉全部流程了吗?” 被问住的陆焕只能尴尬地咧嘴一笑,远远逃到房间一角的单座沙发上,重新盘腿入定。 她确实因为过于紧张,忘记香薰一开始的作用是先镇定为主,之后才会加入微量的类信息素。 时间一点点流逝,香薰蜡烛燃烧的很慢。陆禹将类信息素精油倒入几滴,火苗细微地炸响颤动起来。 天色渐暗,暖红的火光在陆禹的黑眸里幽幽晃动,他抬眼看着阴影里一动不动的人影,轻轻褪去脚上鞋袜,踮脚慢慢向她靠近。 陆焕闭着眼睛向后靠在椅背上,不知是醒是睡。他伸手握了握她的胳膊,手臂立刻被用力向下一拉。 “!”陆禹痛地低呼一声。 陆焕凑在他耳边哑着嗓子:“你过来干什么?!” 借着微弱的光,陆焕的眸中发出骇人的金色眸光,像嗜血的野兽。他不禁呼吸一滞。 这是悸动期被激发的标志。 他被扯的一个趔趄,只好扶着沙发的靠背任由陆焕抱着自己将脸埋在他的胸口。 然而只两秒,陆焕深呼一口气,用力将他推开,咬牙切齿地怒吼:“离我远点!给我滚!” 陆禹被推得向后退了几步,眼神凉凉地看着竭力压制自我的少女。 空气中alpha的香气越发浓郁。 “哼……”他从嗓子里哼笑出声,声音却无法自控地颤抖起来,喃喃低语着再次靠过去,形如鬼魅,“为什么?这有什么好排斥的,都是这样的。伴读就是用来为你服务的,难道是嫌弃我吗?是我哪里不够好吗?不要推开我……” …… “这没什么奇怪的不是么,我是您的伴读,无论是什么事……” 梦呓般的话语蛊惑着意志不坚者。 他不怕被一次次推开,他永远会比她再多努力一次。 他眼神幽暗疯狂,却语气极为哀婉。 “求你不要再推开我好吗?” 作为伴读,他现在还是陆家未来家主的重要伙伴。而未来,随着她的成长,一定会有越来越多的人将他一点点挤出核心的圈。 伴侣,孩子,甚至其他同等尊贵的贵族朋友,商业伙伴,灵魂伴侣,又或许她足够花心,再有几个外室的小妾,以及小妾的孩子……他会逐渐淹没在人海之中,再没有任何理由去亲近她。哪怕为陆家做事,想要再见她一面,都会难上加难。 而现在,幸好他仍然还是陆焕最亲近的人之一!是重要的伴读。 你作为一个未来家主怎么能拒绝一个伴读履行他的职责?最好让他臣服,被压制,让他无处可去只能留在陆家…… 他比任何人都更虔诚不是吗? 沈清御说的没错,他确实入戏太深。 “那……你把我想象成……” “沈清御如何?”他呜咽着祈求。 陆焕浑身猛得一震,一双金眸嗜血般地锁定住眼前的猎物,不再排斥他的靠近。 陆禹心底一阵抽痛。 ……真可悲啊。 也真是活该。 明明就, 不想做替代品的。 …… 第14章 指婚 熏香早已燃烧殆尽。 房间里只有台灯投下小片橘色的光。 陆焕在睡梦中不安分得嘟囔着什么,额头沁出一层汗。 陆禹洗漱完毕,安静地待在自己的卧室,将今天的训练内容编辑成短信发送给陆明兮。 【陆家主,信息素耐受度训练已经顺利结束。陆焕小姐在2l类信息素精油的刺激下行为失控。您看下次训练是否酌情减量?】 “唉,真是不让人省心。alpha分化的等级再高有什么用?!自制力这么差,以后真是随便让人拿捏!”陆明兮看着手机里发来的信息直叹气。 【你看着办,之后的用量你灵活把控就好。辛苦你了。】陆明兮回复道。 遥想起自己年轻时候,虽然也有信息素耐受的训练,却完全未受到信息素的负面影响,只两个训练日就顺利完成训练任务。 这么多年遇到以各种目的接触自己的oga,也从来不会被信息素操纵。 而以今后陆焕的身份,肯定少不了这样的考验。 唉,真是一点不随自己。这样的体质如何能放心把家业交给她呢? 陆禹虽然很好,但是终归是外人。本家的几个支系后代也资质平平,合格的alpha人选极少。 ……如果陆焕能有个贤内助就好了。 陆明兮沉思着,自然而然地就想到了沈清御。 不如最近找个机会邀请沈家家主和其他几个大贵族的家主聚聚,探听一下意向。 早餐时间,一家人在餐桌前安静用餐。陆禹垂着头专心吃着盘中的沙拉,长长的刘海遮住了眼睛,看不出他的情绪。 只随着肩膀手臂的伸展,偶尔扯动衣襟,能从衬衫领口看到露出的一点红痕,像火炭一样将陆焕烫得收回视线。 她心中堵着一大团闷气,不敢贸然发作,完全吃不下饭。王妈没有再给她添加食物,转身将剩下的食物放回推车,由仆人推回厨房。 陆明兮看到陆焕用刀叉戳着食物玩,非常不满。 “不吃就离开餐厅。你看看你像什么样子!这么没出息,我都没脸为你向别家提亲。” “提亲?”陆焕和陆禹同时抬起头。 “过两天我要邀请几大贵族的家主小聚,顺便谈谈这件事,为你谋求一份理想的婚约。不能再等了。如果你还是这副样子,不如早点定下婚事,诞下新的继承人。而你就当个富贵闲人好了!” 陆焕瞪大了眼睛,急切地伸长脖子,“都请得谁?” 陆明兮意味深长地看着她猴急的样子,“我正打算向沈家提起订婚的请求,不过——” 陆焕肉眼可见的眼睛都发光了。陆明兮继续说道: “沈清御这孩子太优秀了,她这样的配偶,不仅能诞下继承人,家族企业的管理也都能一并解决了,有她在,等于给陆家上了多层保险。这样的oga不是一等一的alpha的话,恐怕他们家还看不上呢。” “陆焕,你觉得你有多大希望?”她看到明显消沉下来的陆焕,冷笑道。 沈清御本就因为出色的容貌,头脑和出身在贵族圈子里非常受关注,各个豪门世家都把她当做了最理想的继承人配偶人选。 人们都坚信这样的oga必然可以诞下最优质的继承人。 “我……”陆焕欲言又止,在座位上坐立不安,精神萎靡。 陆禹在一旁一言不发地咀嚼着甘蓝。臼齿机械的重复着动作。 口中弥漫着苦味。 他又叉起一颗蓝莓送入口中,喉咙里泛上来更多的酸苦,吞咽也变得困难起来。 “……哪怕是陆禹,都比你更配得上人家沈清御。”陆明兮讥讽地说。 陆焕一拍桌子赌气离开餐桌。王妈看不过去,对陆家主劝说着,“家主,您对陆焕太严格了,她还是个孩子,您应该多鼓励鼓励她。” “呵,她已经废了大半,完全没脸没皮了,鼓励根本没用。我陆明兮怎么摊上这么个不省心的女儿。” 陆家主也扔下餐具,起身离席。 三天后。 陆家的花园里。 花园中铺设了地毯,又放上遮阳伞。演奏家在白色的舞台上演奏着舒缓的曲子,仆人们穿梭来去,带来了各种饮料和水果。几个大家族的家主都应邀带着自己的子女亲眷,聚在一起谈笑风生。 陆明兮和沈家家主委婉谈起正在为陆焕寻找合适婚约对象这件事,沈家主并没有去接这个话茬,反而饶有兴致得谈起陆禹。 “清御还没完全分化嘛,现在还不急。倒是你家的这个伴读,真是让人羡慕啊,不知道您有没有打算给他物色配偶?年纪也合适了。” 陆明兮心中明了,这老狐狸和其他几个家主一样,总惦记着她家这个伴读,一个个心怀鬼胎。 这件事倒是不劳他们操心,她一早就计划从陆家支系的oga中挑选一人和陆禹搭配,这样可以省很多麻烦,也能确保陆禹对陆家的忠心。 见陆明兮不搭话,沈家主眼眸闪烁,突然压低声音向她靠过来说,“不是不给你陆家主面子。清御这孩子只可惜不是alpha,否则我必然要做继承人培养的。” “她毕竟要配给别家alpha,但是这样优秀的孩子送出去终归是沈家一大损失,沈家的家业和辅佐又有谁可以胜任呢?所以我一直都有个条件。那就是要求等价的交换,这也不为过?” “这阵子我看来看去,也最钟意陆家……” 沈家主挑了挑眉毛,伸出两只手指,在陆明兮眼前晃动起来。 等价的交换? 陆明兮警惕得眯起了眼睛。 “你是说……” “我的意思是,沈清御嫁入你家为你陆家所用,开枝散叶,辅佐家主。与此同时,陆禹也要入赘我沈家,婚配我的小女儿。从此辅佐沈家的未来继承人。我们沈陆两家也从此共同进退,一荣俱荣。” 好个一换一。 陆明兮沉默片刻,叹了口气说,“让我考虑考虑。” 就在刚刚一瞬间,她产生了一个阴暗的想法。 这时,突然传来了酒杯碎裂的脆响,人声嘈杂喧嚣起来。 “怎么回事?”陆明兮连忙起身前去查看。 几个衣着华丽的贵族亲眷正七嘴八舌的斥责着某个人,将那人团团围住。 见家主到来,众人识趣得各自散开,露出了中间僵立着的漂亮男人。 是何昕。 他的头上被淋了红酒,酒水蜿蜒,顺着脖子流进了衣领,染红了胸口的刺绣梅花。 陆明兮眉头紧皱。 有人仍然不依不饶。 “怎么他也在这?这是他这样的贱人配来的地方吗?” 说话的人是黄家的一个oga男眷,本姓张,出身本地的张姓贵族之家。现任风流好色的张家主正是他的嫡亲姐姐。 当年带着私生子陆禹闹上门的何昕,如今又撞上了张家的人,被逮住狠狠羞辱了一番。 第15章 私下谈判 “住口。” 陆明兮将何昕拉到自己身后,制止不依不饶的男眷,“何先生是伴读陆禹的父亲,也算半个陆家人,请你说话注意点。” 男眷一噎,当众斥责让他颜面扫地,就向自己的家主寻求支持。 黄家主无奈地瞥了一眼自己这个宠妾。他不可能为了这点事跟陆家主闹不愉快。哪怕两家本来就交情一般。 以前他的儿子黄新宇被陆焕打,他也曾与陆明兮产生摩擦。如今他儿子黄新宇不仅提前分化成了beta,成绩又不尽如人意,只勉强读了一所私立学校,他作为父亲也失去了傲慢的心态。 反观陆明兮,她的女儿不仅分化成了顶级的alpha,而且还考取了一流学院——墨兰贵族学院,能力强,长得也漂亮,在一众世家贵族圈子里,也算是亮眼的存在。更不用提还有个同样出色的伴读…… 自己拿什么和她比? 黄家主对着陆家主尴尬一笑,转身朝男眷喝骂道:“躲什么躲?还不快给陆家主和何先生道歉!” 男眷一脸不甘和震惊,脸一阵红一阵白,不情不愿得向前走了两步,小声说,“对不起,是我冒犯何先生了。” 何昕听到道歉感觉像在做梦。自己什么时候有了这样的待遇?真是受宠若惊。他刚想上前递上台阶,让这件事就此过去,陆明兮拦住他,高声斥道, “大声点,我没听清。也让围观的人都听清楚你的道歉。再说一遍。” 男眷羞愤得涨红了脸,偷偷回头看了一眼自己的家主,黄家主干脆转过头去不看他。 男眷眼里盈着一汪泪,咬了咬牙,抬高嗓门,“对不起何先生,我刚才冒犯了您,请你原谅……” 众人各个面面相觑,一脸惊诧的神色。 “各位听清楚了。我重申一遍,何先生是陆家的贵客,也是我器重的伴读——陆禹的父亲。我陆明兮绝对不允许任何人对他不敬。对他不敬就是对陆家不敬。” 何昕怔怔地愣在当场,凝望着陆明兮高挑挺拔的背影,一种深深的感激之情溢于言表。 丢了脸面的黄家主当场带着男眷提前离开,众人重又回归各自座位,这一小插曲逐渐被抛之脑后。 陆家主回过身来关切地问何昕,“你还好吗?……先去换件衣服去。” 何昕这才想起自己的衣服上还洇湿着红酒,轻薄的丝织面料紧贴在皮肤上凸显出身体的曲线。感受到陆明兮的视线,他脸上一阵发烫,赶忙去自己房间换衣服。 陆明兮看着他的背影,嘴角挑起一丝弧线。 晚上,正当何昕仍为白天的事心猿意马的时候,仆人敲门叫他,“何先生,家主请您去一趟会客室。” 他心猛得一跳。陆家主约见他?这是非常少有的事。这么多年,他除了在每周末的餐桌上见到她以外,几乎没有机会和她反复见面接触。 难道是因为白天的事?那件事不是已经过去了吗? 他脑子不停转着,手上却一刻不停地从衣柜里拿出一件件衣服放在胸前比划。 最终他挑选了一脸淡绿色的中长丝质外衣,内搭白色立领衬衫,下面是一条亚麻色的宽松长裤。 这样的淡雅清爽风格,是陆家主亡故的配偶最常穿的。 他来到会客室,会客室的家具已经换成了夏天的竹木亚麻风格。陆明兮面带淡淡笑意,亲自为何昕沏上一杯茶。 何昕受宠若惊,双手捧着小小的茶杯,小口啜饮着。 茶香沁人心脾,唇齿留香。 陆明兮坐在旁边一瞬不瞬地注视着他,让他喝水的姿势都变得僵硬起来。 三杯茶喝完,陆明兮才不再沏茶。她缓缓开口, “何先生,今天找你,是求你一件事。” 何昕一愣。 求我?我何德何能,还能有本事帮到陆家主的忙? “家主,您太客气了。您请我帮你做什么?只要是我可以做到的,无论什么我都愿意尽全力帮您。” “太好了,何先生。”陆家主妩媚一笑,从一旁的茶几下拿出事先准备好的文件递给他。 “陆禹作为陆家伴读这么多年,还没有举行“收佣”仪式,正式成为陆家的一员。这件事不能再拖了,您作为陆禹的监护人,我想和您签订契约。先支付给您一笔可观的费用,把陆禹的人身自由权购入陆家名下。” 何昕越听越觉得不太对劲。 “收佣”,贵族的一种领养方式,通过公开履行繁琐的收养仪式,将一些优秀的平民alpha纳入家族,作为“佣生养子”存在,参与管理家族事务。同时这些被收养的alpha将彻底切断与原生家庭的所有联系。贵族为此所支付的是一笔巨额补偿金。 何昕本以为陆明兮是打算要收买陆禹作为陆家的“佣生养子”,毕竟这本来也在他预料之内,他也很期待有这样一笔巨款。这笔钱足够他衣食无忧下半生。 然而没想到陆明兮竟然选择先买下陆禹的人身自由权,这就意味着收买金的显着减少,同时他又只保留了无用的亲缘联系,而没有了对陆禹的决策权。 换言之,陆禹虽然还是他的孩子,但是他以后说了不算了。 他听闻有些耍心眼的小贵族会用这一招坑骗平民alpha的人身自由,再随意发卖。幸亏他听说过这类案例,不然险些也被坑进去。 何昕戒备地望着仍然一脸笑意的陆家主,“我不太懂您的意思。为什么不是直接收养而是单独购买人身自由权?您究竟想要做什么?难道您改变主意了吗?您不想让陆禹加入陆家了吗?” 陆明兮的笑意渐渐消失。 “何先生,收养金一定会有的,只不过不是陆家来支付。但是结果都是一样的不是吗?陆禹很优秀,很多贵族家都争着要他呢。” “您让他离开陆家?您要让他去哪里?” “沈家。我打算让他作为陆焕婚配的交换筹码,入赘沈家。” “那我以后去哪儿?” “在这之前您可以一直住在陆家。等沈家收养了陆禹,您得到了巨额的补偿金之后,可以去任何地方。” 陆明兮笑着望他,语气坦然直白。 “何先生放心,陆禹入赘沈家这样的大贵族家,也会得到重视,您不必担心他的前途。而您跟我合作,还可以额外得到这么一笔可观的费用,算是陆家给你父子俩多年陪伴陆家的,一个小小的感谢。” 何昕沉默了。他刚才的心猿意马早就被兜头的冷水浇灭了。 这何等冷酷的alpha。 他说,“让我考虑一下。” “您还有什么顾忌吗?”陆明兮微微皱眉。她以为这笔买卖足够有诚意,何昕和陆禹明明都不会吃亏。 “你难道还有什么条件?说出来,只要合理,陆家都可以答应。” 何昕低着头沉默不语,眼睛在文件上来回逡巡。 现在他还是陆禹的最大掌控者。陆禹就是他最大的本钱。 这个绝好的机会以后不会再有。 他已经不那么年轻了,现在的他不仅仅想要钱,更想要的是…… 在今天之前本来他已经死心了的,蠢蠢欲动的春心,这时候又贪婪地生长起来。它顶破了黑暗的泥土,在心里蔓延,又从嘴巴里伸出来。他终于抬起头来,眼神已经染上了狂热。注视着眼前精致高贵,美艳的女alpha, “……有的。我只有一个条件,”他声音微微颤抖, “请让我做您的配偶。不,妾室也行,不用告诉任何人,不公开也没关系。请让我服侍您,请您经常让我陪伴您。留在陆家留在您身边就好,除此之外,别无异议。” 他急切地探出身子,那一沓契约纷纷散落在地。 这一刻,他毫不犹豫的用陆禹的自由交换了自己的欲望。 陆明兮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 空气变得凝滞。 第16章 致命弱点 最近,陆禹敏锐地察觉到餐桌上的异常。 这次不是某个人的异常,比如平时饭量很大的陆焕,最近吃得越来越少;而是家主和父亲何昕,莫名有一种微妙的氛围。 他狐疑地扫了一眼父亲,他和往常一样时常希冀地看向陆家主,但与以往不同,现在陆家主偶尔也会回睨他一眼,眼神冰冷。 他无心多去关注这种细枝末节的小事,全部身心都集中在陆焕身上。 后天,陆焕将代表学院参加全国高校网球赛。 比赛不对外售票,只邀请了贵族学院的学生和贵族亲眷们观赏,陆禹作为优秀学生代表也获得了学院分配的观赏票。 手机里弹出备注为【风华贵族学院】卢潇雪: 【禹哥,(''e`)明天来我家玩不?我们好几个老同学都在哦~!好久没见你啦,好想你啊?~】 也好,换换心情。 【好的,明天见。】他回复道。 卢潇雪是以前学习会的一员,虽然现在就读了别的学院,但是和他一直没有断掉联系。 第二天来到卢家,几个老同学都早早到了,章绍昂也在其中。 众人先是打了一会桌球,紧接着听卢潇雪弹了几首新练的曲子,有人还带着卢潇雪家的大金毛在户外草地上扔飞盘。 下午仆人端上茶点,几个人边吃东西边聊天。 卢潇雪的心思不在食物上,她托着腮看向陆禹,“禹哥,听绍昂说你最近不开心,今天看起来兴致也不高。你是有什么心事?” 陆禹翻着一本书,漫不经心的笑,“别听绍昂乱讲。我今天就挺开心的。” 章绍昂咳了一声,向几个朋友递眼色。 “你不知道,禹哥最近压力很大啊,喜欢的人太优秀了,竞争很激烈,最近吃不好睡不好,精神萎靡。”老同学赵琦挑起话头,贱兮兮地笑道。 卢潇雪嘴巴张成了“o”形,“什么?!禹哥有喜欢的人了!我怎么不知道?” “你在外地读风华学院,本来就离得远。平时学校管理严格,有什么八卦听不到也正常。” “那禹哥喜欢的是谁啊?” “沈清御呗。还有谁能优秀到让他心动啊。” 卢潇雪捂住嘴,“是她……” “我怎么听说沈清御特别高傲,还非常洁癖。一点不如意的事情就翻脸断交,可能真在一起了也不好相处啊。”卢潇雪快人快语。 热衷于交际的卢潇雪八卦起来滔滔不绝,她立刻讲起了有关沈清御的一些小传闻: 比如沈清御曾经因为闺蜜对某文学着作的观点和她不一致,说疏远就疏远;喜欢的作家画家不一样也要分个高低雅俗;对一些时下的热点事件的看法,也作为无形中的交际过滤器…… 总而言之,沈清御是一个非常有主见的人,她从来不委屈自己的感受,谁要是和她意见相左,她立马下头。 章绍昂疯狂地给卢潇雪递眼色:快别说了。 哪有在别人心上人面前疯狂揭短的? 卢潇雪这才后知后觉,连忙住口。她看向陆禹,希望对方不至于太生气。 陆禹一直笑盈盈地听完她的八卦。现在屋内突然静下来,他合上看了几页的书,面上并不恼怒,宽容地说:“越是这样的人,对待感情越是忠贞不渝,宁缺毋滥。” “这难道不是一种珍贵的美德吗?”他意味深长地环视众人。 ——也是一种致命的弱点。 卢潇雪小心翼翼地挽尊,挠着后脑勺笑嘻嘻地,“对哈~!我就是聚会上听来的八卦……你们都知道,沈清御这么优秀,嫉妒她的人不少。刚才那些不见得都是真的,肯定都有夸张的成分在~” 众人将话题转移到如何追求沈清御上,卢潇雪则找了个借口跑出去逗她的大金毛去了。 网球赛当天,陆焕穿着一套纯白的网球服,头戴纯白鸭舌帽,在场内做热身。她一身皮肤都晒成了麦色,肌肉紧实没有一丁点赘肉,充满野性和爆发力。 她四处张望很快在包厢区看到了她要找的人,立刻绽放出了耀眼的笑容,麦色皮肤衬得一口白牙格外亮眼。 她冲那边用力挥手,像一只看到了日思夜想主人的白色小狗一样蹦蹦跳跳起来。对面也冲她轻轻摆手。 包厢区,戴着浅色亚麻遮阳帽的沈清御浅浅笑着,冷烟灰色的长发松散得在身后束起。她今天穿着一件剪裁得体的水墨晕染蓝色连衣裙,脚上是一双香槟色细带的高跟凉鞋,细瘦雪白的脚踝被鞋绳轻轻缠绕着打出一个蝴蝶结,脆弱且美丽。 她轻轻举手拢了拢耳鬓的碎发,指甲上涂着淡蓝色的甲油,上面缀着珍珠和亮片,在阳光下正闪闪发光。 旁边的席位上频频向她投来热切窥看的目光,她习以为常地置之不理。 这些庸人俗物,和陆焕比起来实在是差得太远了。相比起那些刻意逢迎自己的角色,拥有赤子之心,坦率真挚的人更能打动她的心。更别提这还是传闻中赫赫有名,盛产情种的大贵族陆家的下任家主了。 一心一意,矢志不渝…… 只有这样的人值得她另眼看待,如果要找婚配对象,这正是最完美的人选。 “是陆焕……”身后传来小声的欢呼。“她刚才是不是在冲我们招手?天呐!我太幸福了!” 听声音似乎都要哽咽着哭出声了。 “别傻了,怎么可能?这么多人,她认得你吗?” “……陆焕……呜呜。反正我不管!我真得好喜欢她~我今天也要多拍点照片!她的各种比赛我都看过,如果能和她说上一句话就好了。” “唉,喜欢她的多了去了!以后不知道谁那么好命能被她放在心里呢!毕竟是情种世家——” “闭嘴闭嘴!求你别说这个!我的偶像永远不能结婚,呜呜呜……” …… 身后声音渐隐,沈清御冷傲一笑。这样的小角色怎么也配肖想陆焕的?她根本不把他们放在眼里。 她往侧前方看去,发现一个熟悉的身影。那人正专注地看场上的少女,一副黑色墨镜遮住了大半张脸,白色的休闲衬衫随意低调,只有手腕上一只棕色皮质表带的腕表偶尔反射阳光。 他也下意识去看沈清御,对上视线后,两个人都礼貌地点头微笑,又默契地各自移开视线。 是陆禹。 她心里泛起一丝不快。 第17章 真的很痛 不远处的陆禹和父亲坐在一起,身后的位置上则是陆家主。他们都是来看陆焕比赛的。 这场比赛进行得紧张刺激,陆焕最终夺得了本场比赛的胜利。 在全场的欢呼声中,陆家主抱着胳膊,习惯性的刻薄评价,“哼,也就在这种旁门左道上逞威风罢了。” 她没打算继续留在这里看陆焕得意忘形的样子,果断从座位上站起来,离开了场地,何昕见状也跟着追了上去。 安保人员拦住越过护栏想和陆焕合影的粉丝,奈何人实在太多,陆焕只能先躲进休息室。 沈清御自然是那个例外,她在安保人员的指引下来到休息室,将祝贺胜利的礼物送给了陆焕——一只古董兔子玩偶。 “陆焕,祝贺你。这是我最喜欢的收藏品,现在送给你,一定要替我好好珍惜哦。”沈清御柔声说道。 懂得这只古董玩偶含金量的一看就知道,这是上个世纪已故的天才设计师的最着名玩偶作品,全球限量30个,在兔子的其中一个耳朵内有设计师本人的签名和作品编号。其价值随着时间的流逝早已经无法估量,而今天,沈清御说送就送。 陆禹站在门前没有进去,看着眼前的一幕愣在原地。 和她相比,他甚至没有任何拿得出手的礼物,虽然他也有可观的积蓄,但是区区伴读和贵族嫡女相比,实在是不值一提。 他默默将精心设计的花束藏在了身后,用双指将其中亲自书写的卡片夹出,用力捻成一团。 一股难以言说的自卑感深入骨髓。 这时有人急促地低声宣告着,“王储来了!王储来了!” “注意警戒!闲杂人等赶紧出去!” 王储? 陆禹向身后看去,见到浩浩荡荡的人群从远处的走廊簇拥着走来,他立刻迈步走进了休息室,找了个不起眼的位置站着。 沈清御一眼看到犹如鹤立鸡群的高挑身影,又在陆焕脸颊上轻轻亲了一口。注意到陆禹越发苍白的脸色,她得意地勾起嘴角。 人群在门口停滞,只留下少许人通过唯一的入口。王储和亲信随从,以及摄影师进入了休息室。 众人都诚惶诚恐的聚拢过来,毕恭毕敬向王储鞠躬行礼。 王储今年二十出头,是一个金发男alpha。今天偶然出席一场高校网球赛,看到表现如此亮眼的陆焕,立刻兴奋地要亲自见她。 两个人又是握手又是合照,看到一旁的沈清御,王储眼中惊艳一闪而过,“这位是——” 陆焕连忙扞卫主权一般,揽住了沈清御的纤细腰肢,“她叫沈清御,我们正在交往。” 沈清御两腮绯红,默许地微微点头,又轻轻向王储施礼。 王储看两人的反应,挑挑眉心中了然,苦笑一声,冲她伸了伸大拇指。周围的一圈人也都陪笑着,称赞两人般配。 “王储殿下,时间来不及了,会议还有半个小时开始。”有人小声提醒他。 王储点点头,又和众人合影一番,这才心满意足地离开。 众人一路随行送王储登车离开。闲杂人等已经被远远拦住,只剩下一些工作人员在周围维持秩序。 就在挥手告别之际,突然有几个穿着员工制服的人猛得向这边跑来。 “!” 人群在接触的一刻开始惊呼尖叫,王储也愣住了回头查看情况。这时有人大叫,“保护王储!有刺客!” 其他人这才后知后觉得挡住王储,将他推上后座,拉上车门。 人群里几个彪悍的匪徒挥着二十公分的长刀四处捅刺,不断有人受伤倒地。警卫和安保人员持续增援,一个又一个匪徒被制服。 陆焕拽着沈清御往休息室的方向跑,但是她们两个实在是显眼,两个匪徒开始挥刀追砍他们。 沈清御穿着高跟凉鞋跑得吃力,陆焕只能先把她挡在身后。她飞起一脚,瞄准来袭的方向,把匪徒的刀踢飞了出去。她力气本来就极大,失去凶器的歹徒完全不是她的对手,只三两下就被她踢断肋骨在地上哀嚎。 匪徒双目赤红,口中仍咒骂着“该死的贵族,你们都该死!我要杀了你们……” 沈清御吓得腿软,缩在陆焕怀里瑟瑟发抖。这时从斜刺里扎来一刀,眼看躲避不及,陆焕一咬牙,身子灵活地一转,刀子深深地扎进了她的肩膀。 “!” 她努力忍住声音,一脚踢开匪徒,口中还不忘安慰沈清御,“没事了,有我在,别怕。” 沈清御紧闭着双眼,长睫颤动,脸色煞白,两只胳膊像树袋熊一样紧紧抱住陆焕的腰不撒手。 这让陆焕的虚荣心得到了极大的满足。相比之下,肩膀上的伤口似乎都微不足道了。 她带着沈清御往后退,身后的匪徒渐渐被安保人员清理干净。 场面逐渐被控制住。 救护车和警员接管了现场。 被拘押走的匪徒仍然面露狰狞,歇斯底里的嚎叫。 这群突然杀出的匪徒一共有八个,自称是国家仇恨者,都是亡命徒。他们宣称自己属于北境叛军“曼陀罗军团”,但是究竟是真是假还很难说。 陆禹倚靠在墙边,用左手按住不断流血的右臂,冷冷地看着汩汩的血顺着手指尖一滴一滴的在地上汇聚成小小的湖泊。 刚才的袭击让他有些丢了魂,良久他才想起,当他冲过来帮陆焕挡住脑后一击之后,也不知陆焕有没有受伤?他心里一沉,一刻也等不及,用力站直身子就要寻找,但是双腿剧烈打颤差点让他摔倒。 陆焕往休息室那边走的。 他甩着僵硬的双腿向休息室走去。周围已经有人把伤势较重的人抬到救护车上。 “陆同学,你的伤口需要包扎。”有人从身后扯住他的袖子,他白衬衫上鲜红的血迹实在是刺眼。 他回头一看,是一个年纪相仿的陌生女孩,胸前别着墨兰的徽章,原来是校友。 但是他不认识对方。 “不用了,我伤的不重。”他漠然地甩开对方的手,继续寻找陆焕。 她应该不会有事,如果不是有那个拖油瓶在,她根本不会察觉不到身后的袭击。 啧。 想起那个楚楚可怜的沈家大小姐,他心里翻腾起一阵憎恨。 然后他就看到了沈清御。 此时,几个白衣护士正在给陆焕处理肩膀的伤口,而沈清御已经哭得梨花带雨,她把头埋在陆焕另一侧的颈窝,抽抽噎噎,陆焕用手臂圈住她的后背,轻轻拍着,脸上还带着宠溺的笑。 她一定还说了这点伤不算什么,一点也不疼。 而阳光在这一刻刚好照到她的侧脸上,也是在这一刻,他最想见到的人和最不想见到的人,形成了一幅隽永唯美的画。 让站在阴影里的他相形见绌。 …… 他突然感觉到手臂上的伤原来这么痛,他想这一定是肾上腺素消退的原因。 “……陆同学,还是给你包扎一下,你流了太多血了。”那名陌生的校友再次出现在他面前,一脸担忧。 他没有再拒绝,任由对方帮他把衣袖小心掀起,手指轻盈得缠绕着伤口。 “你是墨兰学院的?叫什么名字?”出于礼貌,他问。 女孩有些失望,“陆同学,我是【映雪】学堂的沈秋棠。” “……你也是沈家的?”陆禹语气冷了几分。 “嗯,但我是分家的。”沈秋棠不好意思地低下头,苦涩的说,“我长得一般。一直没多少人能想到我和沈清御姐姐是一家的。” “但你能考进来就说明你和她一样聪明。” 沈秋棠感激地看了他一眼,低头小声地说,“谢谢。” 陆禹没有说话,只任由大颗大颗的泪珠一串串砸在地上,浑身不住颤抖着。 失血过多让他浑身发冷。 他本来也不想在外人面前流露情绪, 只不过这次,他真的很痛。 第18章 入赘 这次匪徒袭击导致陆焕肩膀活动受限,以后都无法再打网球。 不过因祸得福,她和沈清御的关系急剧升温,陆沈两家顺水推舟,共同宣布陆焕与沈清御将在学院毕业后订婚。 这件爆炸性新闻在贵族世家圈子引发了热议。 陆禹去医院看过一次陆焕,她绘声绘色地和陆禹讲那件惊险的袭击事件。陆禹坐在一旁削着苹果,笑着听她讲,时不时还面露诧异,追问两句。 “真的假的?” “当然是真的!” 然后他就笑弯了嘴角,继续听她添油加醋的描述英勇守护公主的故事。 看来她完全不记得那天自己也在场。 也是,那天陆焕满心满眼都是沈清御,又能看得到谁呢? 她说得口渴吃着切好的水果,在手机上迅速戳着,时不时发出几声笑,没有留意到他手臂的别扭,也没有看到他右手一直在颤抖,险些握不住刀。 他放下削好的苹果,嘱咐她好好吃饭,别落下作业进度,就在陆焕“好啦好啦知道啦!”不耐烦的催促下离开了病房。 出院后的陆焕并没有萎靡不振,她仍然积极的锻炼恢复。 用她的话说,滑雪才是她的本命事业。 陆家邀请了沈家家主和沈清御小聚。 席间,沈家主笑呵呵地询问起陆禹的未来规划。 陆家主忙替他作答,“陆禹未来是为管理企业进行定向培养的。不知道沈家主对此有什么更好的建议?” 沈家主点点头,“固然很好。不过辅佐未来家主,作为管家和高级秘书也不错。” “他很聪明,这两个方向也足以胜任,只不过有点大材小用了。” 沈清御放下刀叉,用手绢小心的擦拭嘴角。她听两位家主谈论陆禹,笑着插话, “母亲,陆家主觉得您这样有点屈才了呢。连我在家都要学着分管一些重要业务,怎么陆禹这样的就只能做秘书和管家了?您对我哥哥的实力倒是真自信。” 陆禹一怔,将手中的餐具都放回盘中,探询地望着陆明兮。 管家和秘书?屈才? 一股异样的气氛逐渐萦绕在餐桌上。 他又看向陆焕,发现陆焕正直勾勾看着他方才错愕的表情。见陆禹望着她,陆焕抱歉的露出一个略显僵硬的微笑。 像默认了他的猜测。 只有他如梦方醒。 “陆禹,今天叫你见沈家主,其实也是为了告诉你一件事,”陆家主率先开口,“沈家主有意与陆家亲上加亲。你作为伴读,也算半个陆家人了,沈家主很喜欢你,愿意把家里的小女儿许配给你,你呢,虽然入赘过去,两家来往还是和以往一样。” “还不赶紧谢谢沈家主?” 她威严的声音像一道炸雷在耳膜处轰鸣。 入赘?! 他不可置信地盯着陆明兮。哪怕他已经接受了自己会离陆焕越来越远,接受她会婚配,也从没想过自己会离开陆家,对别的家主效忠。 凭什么!为什么? 明明他已经那么努力,只为了成为合格的人选辅佐未来的陆家家主。不管陆焕现在如何散漫,如何对家族事务不感兴趣,他都有信心让她回归正轨—— “陆禹。”陆明兮的声音再次响起。 王妈轻轻碰了碰他的胳膊。 他的视线重新聚焦。 “对不起,家主。我……只是从没想过会离开陆家,”他眼眶发红,极力忍住情绪,“……我,” 他喉结滚动着。 陆明兮等待他说出她希望听到的回答。 “……谢谢沈家主赏识。” 说罢他低下头,手指在桌下慢慢攥成拳头。 沈家主笑了笑,“你来沈家肯定比在陆家享福,可以多做点自己喜欢的事,旅旅游什么的。我可比陆家主好说话多了,呵呵呵呵……” “那我可放心了,这么多年当自己孩子一样看待了,真有点舍不得。”陆家主也调笑两句。 “那咱们就算是亲戚了,陆禹。”沈清御勾起嘴角,向着他举了举手中的红酒杯,然后抿了一口。 聚会在愉快的氛围里结束。 送走沈家两人,陆禹一个人呆坐在别厅。 王妈路过看到了他,叹了口气,“陆禹啊,你在想什么王妈都知道。” “你舍不得离开陆家对不对?”她坐在一旁,膝盖上放着药箱。 “我给你看看胳膊好点了没有?” 陆禹卷起袖管,绷带薄薄缠了一层。 王妈用剪刀小心剪开绷带,将敷料揭掉,拿棉签沾了消毒水擦拭伤口。伤口上缝了几针,现在已经好了大半。 “陆家主不是狠心的人。她一直很为你们父子考虑。拿你们当自家人哩。”王妈看陆禹仍然一脸沉郁之色,又说, “那天你不在,陆家请来的客人里有人刁难何先生,还是陆家主给撑的腰,完全没给对方留脸面。逼得他们当场赔礼道歉,给足了何先生面子。” “沈家也是豪门,你去那边,看在陆家的面子上他们也绝对不会亏待你的。” “王妈,我真的接受不了。我以为我能一直留在陆家的……”陆禹睫毛湿漉漉的,眼角还残留着泪痕。 “谁能想到是这样……”王妈眼眶也是一热,“……别怨家主。她这些年为小姐的事没高兴过几回。这次和沈家结亲,可算了却她一桩心愿了。就是委屈你了。” “我去求家主。”陆禹重新将袖管放下,拔腿往书房跑去。 书房内,陆明兮翻看着厚厚的资料。 陆禹这次没有敲门,他直接旋开把手,走进了书房。 陆明兮眉头一皱,还没发话,就见陆禹直直地跪在了地上。一句话也不说。 …… 谁也没有开口,无形中的僵持着。 陆明兮眯起眼睛,看着眼前身穿白衬衫的单薄少年跪得笔直,透露出一股难得的倔强。 他必然是为了入赘那件事。而她必然不会回应他的诉求。 “陆禹,不要胡闹。这件事已经敲定。”她漫不经心的边检查文件细节,边说,“最好的oga看得上陆焕这废物已经是奇迹了。沈家的唯一要求就是把你要过去。” “为了陆焕的幸福和未来,为了回报陆家对你多年的栽培,你还不明白该如何做吗?” 陆禹的脊背些微的软塌下来。 空气再次陷入寂静。 陆明兮继续看了一个小时的文件。将东西归置整齐后,从陆禹身旁径直走过,未有一丝迟疑。 书房里静得只能听到自己的呼吸,陆禹执拗地跪着,眼底逐渐染上一丝疯狂。 为什么,为什么连最后一丁点希望也不给我…… 他眼神越发阴鸷,心底生出邪恶的念头。 …… 都是你们逼我的。 第19章 我在你眼里算什么? 何昕在镜子前略施粉黛,把眉眼画得平顺柔和,从有些角度看,和陆家已故男主人颇有几分神似。 他照完镜子满意起身,冷不丁被身后杵着的人吓了一跳。 “吓我一跳,怎么不敲门?!” 陆禹冷眼看着他,“我的人身裁决权你交出去了?” 何昕有些心虚地撩了撩头发,“早晚都会有这一天,何必明知故问。况且是陆家主要买,这哪有不同意的道理。” “父亲,以你的品性,也没那么好说话的对?你换了什么好处给你自己啊?得了多少钱?” 陆禹阴恻恻地笑了起来,他自己拉了一把椅子坐下,抱着胳膊好整以暇地看着眼前的男人。 “有你这么跟父亲说话的吗?和你那个没良心的妈一个样,薄情寡义的。什么钱不钱的,这么多年我为了你受了多少苦和累?你这白眼狼!等你成了佣生养子,我也快四十岁了,难道要孤苦伶仃的过下半辈子吗?” “我也得为我自己打算了,你在别家吃香的喝辣的,我也得为自己留点本钱。你以为一个单身带孩子的oga这么好过的么?你懂个屁。” 他越说越气,把心里的憋屈冲着陆禹发泄出来。 陆禹厌恶地看着何昕刻薄的表情,酸楚地讽刺说,“是啊,靠着孩子想上位,上不了位也可以把孩子卖个好价钱。真是一笔好买卖。你除了这点“本能”外还有什么?” “也别看不起你父亲。你再有能耐,陆家说送人就送人,有什么用?我现在算是看明白了,沈家的沈清御如今是个香饽饽,一家oga百家求,倒是不知比alpha强多少倍。我当初就该生个oga的,说不定能被张家认回去,这可倒好,花这么多钱生出个仇家来。” “你本来可以留在陆家,结果人家为了娶一个oga进来,要把你送出去。你说你是不是还不如oga有用?呵呵!我就说你想得太简单,你是学习学傻了!” 沈清御,又是沈清御。 …… 陆禹的笑意瞬间消失,脸色冷的可怕。何昕的话直直戳到了他的痛处。 何昕见自己的话起了作用,幸灾乐祸起来,脸上洋溢着报复成功的快乐,“小混蛋,能去沈家也不错,你放心,你父亲也会想办法给你找个靠山的。谁让我是你父亲呢?唉,我就受累。” 说罢他神秘地朝陆禹眨了眨眼睛,手暗示性的在小腹上抚摸几下。 “什么意思?”陆禹眼睛瞬间睁大,“……你怀了谁的孩子?” “还能是谁的。”何昕嘻嘻笑起来,摸着仍然平坦的小腹,在镜子前侧身照了照,“当然是陆家主的,前几天去医院植入的哦!我可是a级oga,体质很好的。” “陆家主怎么可能会同意这种事情?” “她为了陆家的未来,什么都可以让步呢。虽然现在还不肯碰我,但是我已经算是陆家主的未公开妾室了,以后都可以留在陆家。等孩子出生,就可以公开身份了~” “哦对了,这都是用你的人身裁决权换来的,我本来都没想到她会同意~” 何昕看着陆禹一动不动陷在椅子里,“你还要坐多久?我还有事要去找陆家主,你也请出去?” 他利索地将几张医院的检查单塞进小包里,像拿获奖证书一样骄傲。等会他就要把这几张检查单放在陆明兮眼前,跟他分享这个惊喜。 “父亲,我在你眼里,究竟算什么?” 质问声轻的像自言自语。 开门欲走的何昕停下脚步,皱着眉回头看看他。 原本在他面前总是一副高傲自负的样子的青年,现在仿佛被拆去了最坚硬的脊骨一样,整个人佝偻着,迟疑着。 他动了动嘴唇,小声说,“任何时候都别太把自己当回事。”然后甩门离开。 对任何人都是如此。 陆禹会懂的,当他懂得了的那一刻,他就能懂自己这不完美的父亲的苦衷。 之后几天陆禹脑中不断地回荡着何昕的话,反复地在被抛弃的失重噩梦中惊醒。 梦里陆明兮身边站着父亲何昕,父亲怀里抱着一个婴孩;陆焕身边则站着沈清御,两人正如胶似漆。哪里都不允许他的插足。 他看向他的亲生母亲张家主,她被自己认可的孩子们围绕着。那里也不欢迎他这个竞争对手。 他又去找沈家,发现那些面目模糊的人冷漠地旁观着他,他们站得很紧密,没有给他这个外人留一丁点立足之处。 所有人都不需要他。 任凭一个善泳者在无法上岸的广袤海洋里溺亡。 他再一次惊叫着从噩梦里惊醒的时候,浑身都被冷汗打湿。喘息着从床上起来,看看时间还是三点。 发了一会呆,他编辑短信发给一个陌生号码: “我想要最高效的oga信息干扰素。要人体能一次性使用的极限数量。” 他没有等对方回复,就去冲了澡,换上衣服,等他出门的时候,天刚有些发亮,时间是四点半。 “呵,小伙子,你的胆子挺大。现在这种货很难拿,你要是想用这么大剂量,警方的卧底肯定要来找我,”632号铺的掌柜审视着眼前的青年,看他气息不稳,乌青着眼底,眼中都是红血丝,判断他的精神非常不稳。于是更加小心地劝说, “你懂我的意思?你真有仇家的话,再恨他都别一次性用这么多,很容易搞死的。要么少来点,要么……就别干。有的是办法是不是?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 “货给我。我不会给你惹麻烦的,你放心好了。”陆禹直着眼睛说。 店主还要说什么,陆禹抬手打断他的话,“三倍价格。” 店家挠了挠头,“不是钱的问题。如果你不是给别人用,你给谁用?多大仇啊,非死即伤,最后分化成oga有什么好处?” “我自己用啊。”陆禹礼貌微笑。 “!?” 店家愕然,看看这个英俊高挑的少年,“……你疯了?你父亲为了让你提高分化成alpha的概率狂用禁药,你现在又是抽什么风?……你们父子俩都挺有病的,不愧是一家子。行,你处理好后果,可别牵扯到我这边啊。” 他赶忙把药拿出来,用看怪物的眼神打量着陆禹,目送他走出视线范围才无限感慨着关上门。 天已大亮,暑热蒸腾。陆禹带着一身薄汗回来。 一楼北边的落地窗前,陆焕穿着吊带背心和热裤,在跑步机上跑着。 她看见陆禹从旁路过,连忙把搭在肩膀上汗湿了的毛巾扔给他,“给我拿个干净的来!” 陆禹连忙接住,毛巾沉甸甸的,浸着汗。他没有劳烦佣人,而是自行走去了浴室,从柜子里取出干净毛巾,又偷偷拿出之前使用的精油,在毛巾里点了几滴。 “怎么这么慢?”陆焕伸手接过毛巾擦了擦脖子。 “有点事耽搁了。”他扬了扬手里的书,“想起来有门课还没温习,回了趟卧室。” “……”陆焕白了他一眼,“有必要特意在我眼前提学习吗?存心跟我找不自在。” “不然的话,你以后怎么管理企业。” 又听到这种话,陆焕眉毛一皱,“你根本不懂我的想法。反正我绝对不会按照母亲的意思发展的,会不会管理公司跟我一点关系也没有,反正我在她眼里永远都是废物。总之别再跟我提这种事,你难道没有自己的想法吗?天天唯陆家主是从。有这个功夫,多为你自己打算。” 她生气地调大了耳机音量,专注得跑步。 陆禹笑了笑,走去一旁的沙发前翻看起来。 厅内很静,只有跑步声和呼吸声。 陆禹的书许久没有翻一页。他无法自制地注视着那个活力四射的身影,手里托着的那本装饰一样的书虽然不重,却在掌心中摇摇欲坠。 随着书本落地的闷响,他惊醒过来,连忙弯腰去捡。 而随着这一声突兀的声响一同结束的还有晨跑。 陆焕从跑步机上下来,脸色发红,有些困惑地不断探查着体温。 当看到半跪在地上捡书的陆禹,她突然想起了那次模糊的悸动期。零星的记忆瞬间在脑中拼凑完整。 陆焕僵立在原地。 陆禹仰视着她,弯弯嘴角。细瘦的手腕揽着书本,白衬衫的袖口卷着,露出手腕上青紫色突兀的血管。 他苍白的脸色渐渐浮出淡红。 第20章 失控 “您的悸动期好像又开始了。”陆禹缓缓将手中的书放在沙发上,自己则仍然保持半跪的姿态,仰望着她。 这样的视角,让她想起一些重要的事。 他舔了舔有些干涩的嘴唇,将陆焕的注意力集中于此。 果不其然,忠于本能的alpha很自然地注意到这一暗示。 陆焕果然变得焦躁起来。她蹙起好看的眉,一双眼牢牢地被眼前的白衣青年牵制住。 ……还需要一些助力。 陆禹眼底闪过狡黠。 他轻笑出声,“不要担心,现在还很早,佣人们还未起床。” 现在是六点钟,在暑假期间,佣人一般不会在这个时间出现在一楼。再过半个小时,他们才会在二楼准备早餐。 陆焕迟疑着,双手揪着热裤的布料。她原本很抗拒这种世家的糟粕传统,但是现在她早就没什么立场去批判这种事,满脑子都是那份畅快。她承认这确实是方便且好用的,且不必承担任何后果。 这是身为上位者对奴仆的剥削……哪怕他看起来并无怨怼,这仍然是一种不公平的关系? 憎恨自己的贪婪,她也同时为陆禹毫无自我的愚忠感到可悲,这无疑为她提供了心理上的便利。 陆焕的沉默像一种默许。陆禹膝行向前,动作轻而缓。布料在地板上发出细微的摩擦声。 陆焕的目光追随着他的移动,直到他近在眼前,跪坐在地,恭顺地开始作为伴读的分内工作。 …… 楼梯的方向传来噔噔噔的几声下楼的声音,然后声音突然止住,一声小小的惊呼之后,那人立刻重新悄声回到了楼上。 陆焕被这突发的情况瞬间唤回了理智,这才意识到此举有多荒谬大胆。 这里正对着楼梯。 她为自己的草率懊恼不已,扯下肩头的毛巾胡乱擦擦扔到了陆禹脸上。 “快起来!都被看到了!” 陆禹抹了抹脸,笑道,“没关系,他们不会说出去。况且——这也没什么。” 他歪头看着陆焕,和对方的窘迫不安相比,他呈现出不属于这个年纪的沉着和镇定。 陆焕给了他一个嗔怪的眼神,烦闷地抬脚上楼,她需要洗个冷水澡好好让自己冷静一下。 “今晚我来帮你分担一些作业,你是不是落下很多了?” 陆禹整理略显凌乱的上衣,回归了平时那副平静温和的状态,“算了算,学院的返校日快到了。” 这其中似乎又暗含另一层意味,陆焕审视着伴读认真泰然的表情,在他隐晦的视线里看出一丝端倪,说“好啊。” 从刚刚开始,她再看陆禹已经带上些许异样的滤镜。明明原本只是个有点烦人,无聊的学霸伴读,天天执拗的执行着母亲的命令。现在则变成一个温柔蛊惑的存在,坦然而温顺,完全听她摆布。 …… 她竟然有点期待晚上了。 等她冲完澡,沈清御的电话响了起来。 接起电话,两个人聊着今天的安排。沈清御自顾自讲着她最近的书单,新拍卖得到的古典唱片、最近全球巡演的歌剧团,顺带嘲笑几句闺蜜书写彩笺时用错的典故…… 陆焕听得迷迷糊糊,又听沈清御刻意清了清嗓子,别扭的问她晚上要不要一起去歌剧院?她正好有两张票…… 这还是她头一次主动提出约会。 陆焕迟疑了。 今晚…… 她脑海里一闪而过昏暗桃色的画面,刚平顺些的气息变得不稳。 “陆焕?”电话那头瞬间的安静,让沈清御觉察到一些异常,“怎么?难道你……晚上有事?” 她没预料到自己主动的邀约会有碰壁的可能。 陆焕连忙解释,“没有没有,只是悸动期发作了,我必须在家待着……” 沈清御脸红了红,沉默片刻小声问,“……悸动期很难受?可有什么缓和的方法?” 陆焕的脑子迅速转动。直说吗?当然不行,说不定直接踩到沈清御的雷点。 她挠了挠鼻子尖,“呃——用点抑制剂,然后睡一觉就好了~哈哈。” “真的?” 沈清御将信将疑。她知道很多世家贵族的alpha有那种隐秘疏解的方式,由此联想到陆禹的伴读身份,以及他对自己的莫名敌意,不由得她不在意。 如今陆禹被预定为入赘人选,沈家也并不希望自家未来的养子继续为别家家主提供这种便利。 沈清御觉得有必要提醒陆焕一下,她清冷严谨的声音从电话中传来, “陆焕,或许我管得太多,但我还是希望你这种时候少和那个陆禹接触,因为他好像对自己的职责太狂热,我一直觉得他很没有边界感……” “你是属于我的,答应我不许碰其他人好么?我知道你和其他alpha不一样。” 陆焕心里咯噔一下,脸上也烧起来,“……好的清御,我答应你。” 难道沈清御察觉到了什么? 无论如何,出于责任心和愧疚心,她在心里对今晚的密事果断打了个叉号。 陆明兮今天难得休假在家,午餐和晚餐都没有见到陆焕出现,她这才从王妈口中得知陆焕的悸动期又发作了。 “呵,真是没用。”她瞬间失去胃口,“就这么随时随地的发作,和畜生有什么区别?距离上次才几天?一会把抑制剂给她拿过去,副作用什么的也无所谓了,反正已经没可能比现在更烂的了。” “家主,她还只是个孩子,您消消气。”何昕柔声劝慰,把一只肉丸夹到陆明兮的盘中。 陆明兮低头看看盘子里的丸子,又看了何昕一眼,森冷视线不经意掠过他的小腹,最后默不作声地吃起饭来。 “家主,抑制剂对于悸动期尚不稳定的人副作用很大,不如……”陆禹开口道。 “我知道你的意思。以后你算是沈家人了,所以那件事就尽量不用你来代劳了,以免落人话柄。”陆明兮摆摆手。 她何尝不想用这种省心划算的方式?不过这种事又不好明说。 “但是至少现在我还是陆家的一分子,我愿意为您分忧。” 陆禹的话很合她的心意。 陆明兮笑了起来,点点头说,“好孩子。等以后她稳定下来就好了,你看着办。” 陆禹点头。 然而等他如约去扣动卧室房门的时候,却对上一双拒人于千里之外的严厉目光。 “今晚不方便让你过来,作业你带回去。”陆焕冷冷的把东西从门内踢出来,几本书在地上刺啦啦打着转,停在了地板上。 陆禹低头看看脚边的书。 “为什么?” “清御不喜欢。” “……她不喜欢?只要你不说我不说,她就不会知道。”陆禹急迫的撑住即将关闭的门,“家主也同意了的。” “少用母亲来压我,我根本不在乎。”陆焕臭着脸用力关门。 “那沈清御的一句不喜欢,你就自己硬撑着。她又真的在乎你吗?她在乎的明明是她自己的洁癖!”陆禹将肩膀卡在门框之间,另一只手拽住陆焕的胳膊, “她在乎你悸动期的持续高烧吗?在乎你用抑制剂会产生的副作用吗?她要是在乎你的体面,也不会送你沾染了oga信息素的礼物,她就是在玩儿你……” “住口!你根本不懂清御。” “呵呵我不懂?那要不要赌一把?”陆禹眼神炙热,他趁陆焕精神松懈的一瞬,顺利挤进房内。 “赌什么?” “赌她更爱你还是她自己。” 陆焕眼神复杂地盯着眼前的青年,疑惑他为何一脸志在必得的表情。 但是她内心油然而生一股不安的情绪,隐约有一丝不好的预感。 “无聊,我为什么要赌?清御在这么多人里坚定的选择了我,这就够了。” 陆焕伸手把他往门外推。 “你不敢。因为你知道她就是个子——” 他咬牙切齿地吐出这两个字,脑海中又浮现出那天在休息室里,沈清御冷笑着挑衅地一吻。 “啪!”陆禹脸上清晰地印上一枚红色掌印。 怒意让陆焕头脑发昏。她扼住他白皙的脖颈,恶狠狠地瞪着他,“你在挑战我的耐心吗?我最讨厌别人对我指手画脚。” 她的体温因为暴怒而持续上升,周遭的信息素浓度越发浓郁,眼瞳逐渐发出幽幽的光。 第21章 砸场子 “陆禹,在你看来,我就不可能得到别人的感情是吗?你是不是也觉得我很失败?” 陆焕努力压制心底的憎恨,抵近的视线死死怒视眼前一向乖顺的青年。 她本以为至少陆禹不会轻视自己,甚至于本应带着祝福和支持的态度为她的恋情助力,现在看来,是她太天真了。 “你有什么资格对我的感情指手画脚?你越线了。” 指尖持续用力,陆禹感到呼吸困难,伸手去掰陆焕的手指。 细瘦苍白的胳膊被陆焕狠狠扯开,那处新愈合的伤正好被狠狠捏中。 “嘶!”他吃痛发出吸气声,痛得流出生理性的眼泪,整个身子猛得一颤。 “哦?”陆焕挑眉,更加用力地按压伤口,她扯起嘴角,“这就受不了了?” “怎么不继续说了?母亲还让你说什么?嗯?”她伸出食指挑起青年的下巴,看到一张苍白的脸因为疼痛而扭曲。 白衬衫的袖子上渗出些许刺眼的红色,陆焕这才松手将袖子卷起,一道狰狞的伤疤呈现在她的眼前。 “……这伤是怎么回事?” 看起来是最近的新伤,她对此并没有印象。 “没什么。”说出这句话的时候,他感觉心脏像被剜了一刀。 看了一眼渗血的伤口,陆禹又把袖子重新放下,脊背顺着墙面滑动,慢慢滑坐在地上。 陆焕咬紧嘴唇,居高临下看着缩成一团的青年沉默半晌。 “你如果不想继续挨揍的话,现在就滚出去。我不想看到你。”她冷冷的说。 “以后我会使用抑制剂,就不劳你费心了。我想,这种事我还是能做主的。” 她隐约透出一丝母亲陆明兮特有的冷酷决绝的气息,气场迥异平日里的散漫欢脱。 空气迅速地变冷。 …… “对不起。”良久,陆禹低低地道了声歉。 陆焕有些意外。 “……我只是怕自己连这点用处都失去,所以有些口不择言。” 他扶着墙慢慢站起身,身子摇晃着。当他抬起头来的时候,眼睛早已经变得红通通的,盈着泪光,神色戚然。 “……”陆焕感到无语,捏紧眉心,“你只是被母亲洗脑了,醒醒!还是多为自己的未来打算,毕竟以后你又不可能一直在陆家的。你的这种奉献根本没有意义。” “有意义的……”陆禹怔怔地看着眼前的陆焕,她正一脸不耐烦地抱着胳膊看着他。刚才的道歉让她火气消退,除了眉宇间萦绕的些许烦躁之外,没有更多的深意。 他明白陆焕对他并没有任何特殊的感情,这种别扭的意义便被他小心的叠了又叠,叠成一个小纸团,深深地塞进心口里。 “不要讨厌我好不好。”他小声哽咽,将身子缩得更小。 头顶上传来一声叹息。 “你知道吗?你就像母亲强加给我的枷锁。我也不想讨厌你的,毕竟我们一起长大。哪怕你去了沈家,我的解脱也不会到来。” 陆焕的表情隐藏在昏暗的灯光下,看不清楚。 佣人给陆焕送来了强效抑制剂,剧烈的药效引发了头痛,此后她一整天躺在床上没有离开卧室。 “大小姐对抑制剂的不良反应很明显,副作用已经影响到正常的生活了。”家庭医生梁医生一脸凝重的表情。 “如果可以稳定悸动周期还好,否则,没有固定伴侣的话,严重情况下她只能休学了。” 陆明兮面沉似水,她在书房来回踱步,“固定伴侣……” 她首先想到沈清御,如果能提前订婚结婚就太好了,不如改天邀请沈家家主好好聊聊。虽然她不抱太大希望。 然后她又想到陆禹。 昨天他没有履行伴读义务,当然这只可能是因为陆焕的不配合。 一想到这里一股火就窜上来。 她随后叫来了陆禹,询问这件事。 今天他穿着一件白色的短袖上衣,重新包扎的伤口醒目突出。看到家主的目光落在绷带上,他下意识地捂住自己受伤的手臂。 “家主,这件事不是大小姐的错,是,是我担心……” “她把你伤到了?” 陆禹点点头。 “这次悸动期太过剧烈,大小姐情绪有些失控,虽然伤到了我,但是我知道她是无心的。……我怕事情发展超出限制,沈家如果知道了的话,恐怕对联姻一事不利。” 陆明兮对陆禹所指心中了然,暗暗骂了陆焕两句“真是猴急”,冷笑道,“关于这件事不用担心。只要保守秘密,也没什么好责难的,再说谁家alpha没有这种事情?沈家拿这件事挑理未免有点太不近人情了。” 她摆摆手,“过两天我要邀请沈家主商议提前订婚一事。你看好陆焕,她最近还很不稳定,别让她在人前出丑。你也不要跟任何人提起这件事。” 陆禹默默退出书房,关上了房门。 在假期最后一天,陆明兮在家中摆宴招待了沈家主,一同来的还有沈清御和庶妹沈园。 沈园长相清秀可人,已经测出很高的oga分化潜力,也被预定为陆禹的未来配偶。她一来到陆宅就好奇地打量陆禹,一双大眼睛怯怯地在沙发对面一身黑衣黑裤的青年身上打量。 察觉到视线的陆禹抬眼冷漠地看着少女,惊得她连忙收回视线,垂下脑袋,脸也变得红扑扑的,煞是可爱。 可惜他心中对此毫无波澜。 陆禹冷淡疏离地陪坐在一侧,话很少,沈家主自顾自和陆明兮聊天。 “陆焕怎么不在?”沈清御四处张望。 沈家主有些不满地用眼神警告沈清御,被她无视。 “家主,我想见见她也不行吗?毕竟她救过我的性命!”她说罢站起身来,就要去找陆焕。 “她最近身体欠佳,在卧房休息。这样,我安排你们在偏厅聊聊天好了。王妈——”陆明兮叫王妈来领路。 “家主,还是我来带路。”陆禹适时地站起来。 “也好,沈园你也一起,你们小辈的在一块聊天也自在些。”陆家主点点头。 一行人往后面走,早有仆人去叫陆焕兼布置偏厅果品点心。 沈清御跟在后面,看着前面一言不发带路的陆禹,轻笑出声,“陆禹,是我的错觉吗?你看着不太高兴?” 陆禹停下脚步,歪歪脑袋,回头看着两人,脸上仍然是一贯的俊雅微笑,“有吗?我明明很高兴啊。贵客登门哪有不欢迎的道理?” “沈小姐聪明漂亮,上得厅堂,下得厨房。以后还望你能竭力辅佐未来的陆家主,再为陆家开枝散叶。这明明是一桩天赐良缘多少人称赞艳羡,我作为陆焕的伴读,怎么能不为她高兴?” “你这么说我就放心了。” 沈清御掩口笑起来,用胳膊肘轻轻捣了捣一旁的沈园,“怎么样,你看呆了?我就说陆禹笑起来很好看,你今天看见了,是不是终于相信了?” “姐姐!”沈园脸羞得通红,双手攥成粉拳,在沈清御身上捶了几下。她偷偷用余光瞄了两眼陆禹,见对方仍然浅笑着注视自己,心里跳成了乱麻。 毫无疑问,这样的俊美配偶是她从来不敢设想的。 偏厅里已经泡好茶,三人边等人边聊天。沈园找准话题,和陆禹聊着学习上的趣事,看起来关系和谐美好。 还未等到陆焕,王妈就一脸焦虑之色的快步走进偏厅,“不好了,白家找上门来,指名要见几位!来了很多人,大事不妙了!” “见我?”沈清御疑惑不解,“我们家和白家交情很一般,为什么今天来特意见我?” “您不知道,白家现任家主可是陆大小姐的姨妈。陆家主的配偶白先生去世之后,陆白两家就断了,今天不知白家几个头面人物为何突然登门,很是不寻常。” “那陆焕呢?”陆禹问。 “已经差人去请啦。” “她还不便行动,为什么要惊动她?”陆禹边说边拨开旁人,率先去了客厅。 “陆明兮!你真无耻,你对得起我弟弟吗?!连焕焕订婚一事也不知会我们白家,看来你是不把白家放在眼里了!” 一进客厅,一个高亢且咄咄逼人的女声响彻整个厅堂。 “我今天来这里倒要看看,你新续的小妾是什么样子?还有焕焕未来的配偶,也是要过一过我们白家的眼的!我们不同意,这订婚就要作废!” 大厅里嘈杂一片,陆明兮脸一阵红一阵白,尴尬无比。沈家主则脸色铁青,看着围成一圈的白家人,心里直骂街。 第22章 我反对这门亲事! 白家家主扫视一圈,看到客厅壁炉上方悬挂的巨大油画,厉声道,“把它拆下来!难道还要让我弟弟天天在这里看着你们胡闹不成?!” 这幅油画里,年轻的陆明兮和白祈安一站一坐浅笑安然得望着画外众人,厚重复古的底色与时间暗相呼应,当看到右下角的时间落款时,才赫然发现画面里记录下的这一刻已经过去了二十年之久,当时新婚的二人也不过刚刚二十岁出头。 当白家人都沉浸在对白祈安的悲伤追忆中时,沈清御和沈园也陆续来到客厅。众人的视线都同时聚在了沈清御身上。 “这就是焕焕的订婚对象沈家的大小姐?”白家家主慢慢踱步过来,“倒是生的一副好相貌。” “但是我弟弟的孩子以后是一定要做陆家家主的,不然我可没法告慰弟弟的亡灵。我不太放心这样的外人插手陆家的产业,她看着野心不小,以前就听说善于拿捏人性,有很多追求者,这我都听说了。” “焕焕这孩子思想单纯,和她父亲一个样,谁知道今后能不能被善待呢……” 白家主意有所指得冷冷瞥了陆明兮一眼。白祈安先天体弱,嫁到陆家几年后难产而死,不曾想这番牺牲如今已经被陆家忘记,连同孩子的婚事都能不与娘家人商量。 陆明兮尴尬地转过头不去看白家主。 沈清御脸色煞白,预感不妙的她连忙看向自己的母亲沈家主。 沈家主站起身来走到人群中为女儿沈清御撑腰, “白家的旧事和陆家自行掰扯好了。我们沈家不便打扰。只不过——我们陆沈两家订婚一事早就昭告天下了,我们沈家的名誉也是不能被亵渎的,我的孩子沈清御和陆家大小姐又是真心相爱,这是谁都知道的。” “难道说您白家有自己的私心?什么信不信得过都是借口罢了,我猜您已经给陆焕找好了指婚对象?”沈家主呵呵冷笑两声。 白家主被说中心事并不气恼,脸上反而漾起自信的笑意,“作为娘家阿姨,我为弟弟的孩子操心算什么私心?” “虽然这些年我们两家少有走动,但我也一直都关注着焕焕的成长,也知道谁对她好,谁对她不好。” 话说到这里,白家主转头看向隐在人群后的陆禹,向他走来, “焕焕和陆家的未来都正需要这样的得力助手,我也调查过了,陆禹这孩子品学兼优,对陆家忠心耿耿。怎么能为了和沈家的亲事,把这么个好孩子让出去?陆明兮,我看你是昏了头?!” “不就是个oga配偶吗?我们白家的分家里随便挑一个,也是各个出落的漂亮体面,给你们陆家操持家务做个贤内助绰绰有余!” “白家主,您怎么能无视我和陆焕的感情,胡乱指婚——”沈清御急了,看到白家主紧紧抓着陆禹的胳膊,心中大感不妙。 “你一个小辈在这插什么嘴?”白家的一个长辈呵斥道。 “更何况,陆家主对我的话都没反对,你俩的婚事我看还没一撇呢。” “我反对!” 声音从大厅一侧传来,来人正是陆焕。她额头上都是冷汗,身上随意穿着一条真丝长裙,外面披着一条长披肩。头发没有梳理,看样子来得很匆忙。 一旁的仆人神色慌张,搀扶着她的胳膊,但是很快被她甩开。 陆禹走过去压低声音询问那名仆人,“大小姐现在怎么样?为什么没拦着她?” “刚才又用了一支抑制剂勉强退烧,医生说今日的份额已经超了,不能再用了。我们也不敢忤逆大小姐,她一听说沈家来了,又看见白家的人,急着就要过来。” 仆人话音刚落,门厅后慢条斯理地踱步走进一个陌生男人,看样子就是亲自去请陆焕的白家人。 “谁也别想拆散我和清御!”陆焕脸色涨红,疾走几步,一把推开白家家主,将处于众矢之的的沈清御拽到身后。 白家主被一推之下,脸色也变得难看起来,但是看到肖似弟弟的那双眼睛,心也软了几分。她注意到陆焕不正常的脸色,紧皱眉头,“怎么,孩子的悸动期状态如此不稳定?陆明兮,你怎么做母亲的?还是说你早就想另外生养一个?” 众人的目光又全都落在陆明兮脸上,她咬咬牙不得不开口软化气氛道,“白姐姐,我不知道你再说什么。看在祈安的面子上……焕焕她是我陆家唯一的alpha继承人,我怎么可能不对她上心呢?” “是不是唯一的继承人还真不好说!陆明兮,你看这是什么?”白家主将手向后伸出,一名白家随从立刻把一叠纸张放在她的手心。 白家主展开其中一张,那上面赫然清晰印着何昕的检查报告。 ——受孕成功。 ——孕夫配偶签字:陆明兮。 “你怎么解释?”白家主目光森寒。“我今天来这里,最主要就是为了这件事!” 大厅里鸦雀无声。 “这是?!”陆明兮心中一紧。这个检查单子是在她安排的私人医院做的,也只有她和何昕二人见过和知道,怎么竟然落到了白家手里?难道是何昕沉不住气,自己发昏了挑衅白家? 她扫视一圈,大厅里并没有何昕,看来他躲起来了。 “这个小妾怎么还不出来?陆明兮,你把他藏哪里了?”白家主也环顾四周,没有见到能被判定为陆家小妾的oga。 能入陆明兮的眼的必然是个美貌男人才对。 “什么痴情种,我看也就是陆家贩卖的人设罢了。炮制这样的传闻愚弄大家,背地里不知道干了多少龌龊。我弟弟祈安也真是看错了人了!我真替他不值!” “白姐,你说话注意些!什么小妾不小妾的,我根本不可能有,也不会承认的。不知道你这所谓证据是在哪里弄来的,不如把证人请出来当面对质如何?你可知诽谤是犯罪!”陆明兮看出白家主对这事也是未知全貌,心里顿时增加了几分镇定。 “你休想套话。这证据我看一定就是真的,我还会好好调查下去。今天我知道了这私生子的存在,ta就别想上得台面!” “白家主,这是陆家,手不要伸这么长!” 大厅里气氛剑拔弩张,僵持不下。 另一名白家长辈出来缓和气氛,佯装责备白家主道, “唉呀家主,您话说得太过了。白祈安少爷毕竟已经过世多年了,您怎么能如此不近人情的阻止陆家主续娶呢?这都是人之常情。” “您只不过是爱甥心切,怕焕焕的家主地位受到威胁罢了。” 经过他的一番提点,气氛缓和下来,白家主也重新把话题落在了陆焕的订婚人选上。她歉意地一笑, “还得是您啊,二伯,我刚才是有些口不择言了。陆家主,对不起,我确实是冒犯了。我也是为了焕焕。” 陆明兮等着看她还有什么把戏,表面上神色和缓起来,但是心里仍然戒备着。 “呵呵,我怎么会怪罪白姐您呢?既然话已说开,今天就到这里,我送诸位出门。” 她抬手向外,用意再明显不过:滚。 “是不该久待了,打扰了您和沈家主的会面……”白家主目光灼灼,又看向了沈清御和陆焕。 此刻她们二人正手牵手站在一起,面色凝重地看着她。 “我们已经给焕焕拟定了指婚人选,请陆家主过目。我弟弟是我看着长大的,他的孩子的婚事,我这个做姐姐的还是应该有发言权的。” “你从这份名单里选,公正民主。这些都是贤良孩子,能一门心思过日子的。” 她浮出笑意,将一份早就定好的名册递给一旁侍立的陆家仆人,仆人赶忙接过来呈给陆明兮。 陆明兮在接与不接之间短暂迟疑,一旁的沈家主已经开口, “慢着,我们和陆家结亲的条件之一可是陆禹入赘沈家。我们沈家非常爱惜这个人才,暂时不想放弃这个交换条件,除非白家另外找出能比陆禹出色的孩子,否则沈陆两家的联姻是断不能如白家主所愿的。” 白家主一怔,她确实早就听说了陆禹的优秀。这样的人才白家确实没有…… “陆家主!” 寂静的大厅内,陆禹突然开口。 他从容走到陆明兮面前,当着所有人的面跪在她面前。 “实不相瞒,我与大小姐已经有了床笫之实,此生无法再为别的家主效忠,请您成全!让陆禹留在陆家辅佐大小姐!” 陆明兮赫然瞪大双眼。 什么?!这事她怎么不知道?陆禹究竟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他为什么偏偏在这个时候说这话?! “陆禹!你胡说什么!” 陆焕的声音因为紧张而发紧,手心里也冒出了不少冷汗,紧握住沈清御的手冰冷发颤。 沈清御不可置信的望着陆焕,又看向陆禹。 沈家主脸色铁青的瞪着陆禹。 一旁沈园俏丽的小脸上滚下泪珠,双手紧紧捂住嘴巴,整颗心都抽痛起来。她望着清瘦青年决绝的背影,刚才小鹿乱撞的春心萌动已经转瞬间被失恋所取代。 “陆禹,这不是开玩笑的事!”陆明兮厉声喝道。 第23章 吐血昏迷 面对陆家主的呵斥,陆禹沉默着垂下头,手指扯开后颈衣领,露出一个不甚明显的牙印。 这是被标记的记号。 虽然未分化的alpha并不会被另一个alpha标记,但是这也意味着他会被对方永远支配,臣服于她。 “!?”陆明兮语塞,“这是——” “陆家主,你给我一个解释!”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沈家主脸上彻底挂不住了。她虽然知道贵族世家伴读的多重角色,但是她和陆家主约定过入赘一事,陆禹就不应该再代行此事。 这意味着沈家有一个不臣的外心人,传出去就是一个笑话。 “啊哈哈哈哈哈哈哈——”白家主见状笑得直不起腰,连连拍手叫好。 “这还有什么好说?干得好,焕焕!”她眉眼中都洋溢着喜悦。 陆焕的胸口剧烈地起伏着,她双眼通红,直直走到陆禹跟前, “他说谎……” “这不是我弄得!他说谎!这是谁的你快说!” “你哑巴了吗?!” 陆焕用力揪住青年后脑的黑发,强迫他直视自己的眼睛,“你为什么要诬陷我?!你快说啊!” 她咆哮着,手指持续用力。陆禹被迫高高扬起苍白的脖颈,他强忍着疼痛,眼中却无限柔软,翘起嘴角,“大小姐,你忘了?昨天你要了好几回——” “啪!” 陆禹白皙的脸上立刻浮现出一个红彤彤的掌印。 他的头因为惯性向一侧偏着,伸手擦了擦嘴角。 嘶—— 流血了。 这一巴掌真的很重啊。 他感觉耳中在不断嗡响,什么也听不清了。 隐约中,他看到陆焕嘴巴开合还说了什么,但是他听不清,只是挂着一丝浅笑,悲悯地看着失控的女孩。 “……陆禹,你、——” 陆焕脸色由红转紫,整个身子摇摇欲坠,原本挂在手腕处的披肩已经直直坠到了地上。她目眦欲裂,伸手想要掐住眼前青年的脖子,真想生吞活剥了他! 一阵气血翻腾,眼前发黑, “噗——!” 她猛的咳出一口鲜血,血尽数喷在了陆禹黑色的衬衫上和脖颈上,然后整个人像一只失去生气的飞鸟,半空折翅般,坠入了陆禹怀中。 “大小姐——!大小姐背过气去了!”王妈率先冲了过来。 “焕焕!” “陆焕!” “小姐——” “快去叫梁医生!” …… 人群变得嘈杂起来,众人七手八脚的忙作一团。 大厅正中央的地板上,陆禹曲膝坐着,眼眸深邃,紧紧搂住怀中少女。他将下巴搁在陆焕的肩头,目光越过杂乱人群望向远处的美丽oga。此刻她双眼呆滞,正直直地看向自己,像湍流中的石头一样一动不动。 他浮出一个浅笑,将手臂收得更紧。 “没事的。陆焕,你会没事的。” 他在少女耳边呓语般安抚,手在她后背一遍遍轻拍,像哄睡一个小宝宝。 “别怕,我会一直在你身边……” …… 梁医生到了之后,只简单查看了一眼就脸色大变,连忙让人把陆焕送去医院。 白家和沈家的人不知何时都离开了,寂静的单人病房里只有仪器的单调回响。 陆禹坐在病床旁看着陆焕的睡颜。她现在状况平稳,只是不知道什么时候可以苏醒。 “你们都谈了什么?” 冷不丁的一声问话在身后响起。 陆禹一点也不意外,他回头就看到父亲阴恻恻的表情。 他从口袋里掏出手机,把录音打开。 “喏,他们确实是来找你的。你要是不信,就自己听。” 何昕一脸戒备的拿过手机,打开录了很长的录音开始听。 在白家找上门的时候,他被陆禹通知藏起来,理由是白家来找他的麻烦。但是至于究竟是为什么白家会知道他怀孕一事,他本来主要怀疑陆禹在从中作祟。 “……白姐,你说话注意些!什么小妾不小妾的,我根本不可能有,也不会承认的。不知道你这所谓证据是在哪里弄来的,不如把证人请出来当面对质如何?你可知诽谤是犯罪……” 录音播放到陆明兮这段,何昕把录音停掉。 “……”何昕的手下意识在小腹上摩挲。“我本以为她那天看到检查单是真的为这孩子高兴,她甚至不愿意承认ta的存在……” “她根本不想要这个孩子,陆家的继承人永远只有一个。”陆禹冷淡地回道。 “她用这个就轻易把我的自由裁决权骗到手了。然后再引来白家人,借他人之手把你踢出局,自己还落得干净。而你想保住孩子根本不可能。” “如果不是我随机应变,到时候陆家主手握我的裁决权,又顺手解决您这个麻烦,这不是一桩好买卖么?” 何昕眼圈发红,咬牙切齿,“陆明兮……你好狠的心!” “父亲,好在白家还不知道您的真实身份,您大可以先搬出陆家放心养胎……” “不,我要亲自问问她,问她究竟对自己的骨肉还有没有人性!” 何昕气极,他毕竟对陆明兮还是有很多憧憬的,哪怕感情生发之初晦涩难言,他扭曲的内心也是渴望一个体面温馨的恋人的。 那天看到检查单的陆明兮也曾对他说一些温存话,他一直以来市侩精明的心竟然就此懈怠下来。 陆禹在后面跟上来,拽住他的胳膊,“父亲,您还得顾虑自己的身子。” 他伸手把何昕随身带的一个小包拿过来,将包里的药瓶取出,倒出两枚药片。 “您的安胎药不要忘了吃。等会我陪您一块去。” 对,他不能慌。 何昕盯着药片,然后拿过来仰头吞下。 他要保住这孩子。 两人来到陆家,王妈见状连忙阻拦。 “何先生,您这是到哪去?现在不方便!家主她……” 何昕推开王妈,径直往书房的方向走去。现在是晚上,陆明兮通常在书房中办公。 陆禹拉住王妈,低声道,“不会耽搁太久的。父亲找家主是为了搬走一事,我……撒了谎,家主绝对容不下我了。” “陆禹,怎么?你也要走?”王妈急切追问。 “昨天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说谎,搅黄了大小姐的婚事,我已经不可能再留在陆家了。陆家主不会原谅我的。” “你这孩子!你去承认错误,家主一定不会赶你走的。”王妈扯着他的袖子,立刻就要催促他去见陆家主。 “或许……但我是为了自己的私心这么做的。那个时候,只有这样我才能继续留在陆家,我想陪着陆焕。如果我承认撒谎了,之前的一切努力不就白费了。” 王妈若有所思的点点头,觉得他说得对。 说到这里陆禹的眼眶湿润了,“您能帮我保守这个秘密吗?” “嗯嗯!”王妈用力点头。“好孩子,你能留下就再好不过了。按照白家的意思,和白家联姻的话,你也不用离开陆家了。这是再好不过的!王妈也舍不得你呀!” 王妈是个眼窝浅的,这会儿已经忍不住落泪了。 “王妈,现在陆家人多眼杂……我有一件事想要您帮我。” “什么事?尽管说!” “在大厅的风景挂画旁边的花盆里,有我的一件东西,请您帮我把它尽快处理掉。我只有您可以拜托了。” “好的好的,你放心,王妈这就过去!” 目送王妈离去的背影,陆禹呼出一口气,也向着书房而去。 王妈支开在大厅打扫的仆人,伸手去找花瓶里的东西,果然摸到一个硬硬的小物件。 拿出一看,是一副牙齿的模型。她微微睁大眼睛,从牙齿的排列方式上意识到这不是普通的牙齿模型,而是根据陆焕的牙齿做的倒膜,她带陆焕这么多年,陆焕长牙换牙她都非常了解。 她左右看看,把东西藏在身上,专门离开陆家宅子把东西丢掉了。 第24章 孩子没了 书房里充斥着剑拔弩张的紧张气氛。 陆明兮和陆家几个家族头面人物占据书房沙发的一侧,隔着茶几的另一侧则是白家的几个重要人物。 茶几上的几只茶盏里,茶水早就凉了,之前白家拟定的人选册子摊开了几页,里面是人物资料和相片。 “陆家如果能继续和白家联姻,未来白家都会倾力协助陆焕执掌家业,陆白两家在生意场上也会互相照应,这样对两家也是双赢,你觉得呢?陆家主。” 白家的一个分家长辈代替白家主发表完,两边都陷入沉默。 陆家一个长辈老人咳嗽了两声,打破尴尬的局面。他是主家的老太爷,一生育有两个子女,最喜欢的就是陆明兮的母亲,因此陆明兮也是颇得他的偏爱。 他明白陆明兮傲气不惯服软,眼下他算是看明白了,不就是一个联姻的事儿么,还有那个什么私生子的事,这都不是什么大事。他打算做一回主,快点把事儿了结,免得伤了和白家的和气。 “我看这事就这么定了。联姻人选呢,我们稍后统一好了告诉你们白家。相信陆焕这孩子能够识大体顾大局,也会感念父亲娘家的心意。” “太爷……”陆明兮迟疑。 “明兮啊,你别说了。”老人摆摆手,“这事就是你办的欠妥。未来家主联姻这么大的事怎么能光凭你自己决定呢?怎么也应该召集全族的长辈商量才是。” 他这话是说给白家听得,毕竟陆家几代家主都是自由结合的,家族长辈的话通常就是耳旁风罢了。但饶是如此,表面功夫还是得做做。 老太爷心虚地手握虚拳在嘴边咳嗽两下,“如今事情闹得这么大,还好白家主顾念旧情不计较陆家的失礼,咱们今天把事情说开了,解决了,就不要再生出事端了。” “是,老太爷教训的是,明兮知错了。”陆明兮适时的服软松口。在老太爷跟前,她是孝顺孩子。 白家主面上的阴云一扫而光,展露笑颜,“还得是老太爷!有您在,我们小辈儿哪敢造次。今天有您做主,我们白家心服口服心里踏踏实实的,那就只等陆家的回复!” 白家众人都很满意,齐刷刷站起身来。陆家人随之也从沙发上起身。 看气氛良好,且婚事有老太爷保驾护航,白家主想了想把有关私生子的事暂且按下,等着以后拿来做把柄。 眼下先看护好陆焕的身体状况,其他的暂且都不重要了,如此一来,自己的外甥女地位稳固,婚姻也有白家把关,一切看起来都是稳得不能再稳了。 弟弟在天之灵一定也安心了? 众人说笑着往书房门口走来。 “砰!” 书房门被用力推开,何昕红着眼杵在门口,众人脚步皆是一滞,脸上的笑容也都僵住。 “?” 看到眼前的陌生男子,不仅仅是白家人疑惑,连同陆家的几个头面人物也对何昕面生得很。 毕竟何昕自打来到陆家以后收敛了很多。低调行事,逐渐在市井传闻中被淡忘。 再加上他如今穿衣打扮的风格迥异当年,有脱胎换骨之感,除了当初张家的几个当家的还认得他,他几乎成了和过去全然不相关的另一个人了。 “这位是……?”众人面面相觑,都想从对方眼里读出提示。 嘶—— 陆明兮看到他就头疼起来。 “陆明兮!你骗了我!”何昕见到陆明兮当中站着,立刻快步就要冲上去质问。 还没等他冲上去,早就有仆人听到动静过来拦住他。 “陆明兮,利用完我又想把我踢出局是吗?你好狠的心!难道我肚子里的就不是你的孩子吗?你连自己的亲骨肉都要舍弃吗?你没想想ta是无辜的!” 众人都疑惑起来小声交谈,也有人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跟旁人解释。 何昕还记得刚才一众人言笑晏晏的样子,认定他们已经达成了某种不可告人的共识。 “你不想把我公开也好,不承认我肚里孩子也罢,但我今天非要亲自过来,让你们认识认识我!陆明兮,你这个骗子,骗走了自由裁决权不说……你要是不想要这孩子,你就自己亲自,” 他俊朗的眉眼迸射出恨意,咬着唇,再次冲上去一把抓住陆明兮的手臂,“……亲自杀了ta!” 他的手颤抖起来,眼泪也在眼眶里盈满。不同于以往想用孩子换取身份的目的,这次他有关“用孩子拴住陆明兮的心”的梦碎了,这场梦做了还不足两个月。 “松开!成何体统!”一个看不下去的分家长辈挥手把何昕推开。 “……这人倒是奇怪。陆家主,那我们就不打扰了,改天再聊。” 白家主瞥了一眼靠在门框边的何昕,识趣的没有深究,带着一脸意味深长表情,和白家众人扬长而去。 “嘶——好疼……” 何昕发出吸气的声音,整个人弯着腰,手捂住小腹,靠着门框直喊疼。 “何先生,你不是在讹人?我也就轻轻一推,你就装痛喊疼,你是玻璃做的?”分家的长辈轻蔑嘲讽。 “我说这么眼熟,我记起来了,你就是那个带着私生子敲诈张家主的下贱oga对?”又有人插话说。 “是他?那就不奇怪了。我就说这次白家来的莫名其妙,原来是他搞的鬼。想把事情闹大,多分点钱还是怎样?存心败坏我们陆家的名声!” 陆家众人都冷冷的俯视着男人无动于衷,时不时说些讥讽的话。 …… 陆明兮眼神晦暗不明,手指紧紧攥着。 “别说了!”她大喝一声。 众人立刻噤声。 老太爷不紧不慢地走了两步,看清眼前已经躬身坐在地上的何昕,叹了口气,“看来……是保不住了啊。” “送医去。” 何昕抬头看着面无表情的老太爷,似乎品出他话中真意。 “胡说!我的孩子,不会保不住的!……” 他又去看陆明兮,见她无动于衷地站在那里。于是伸手向那个方向虚抓着,“家主,救救我,救救孩子啊……” 第25章 认错 陆家几人连忙联系司机,又抬着脸色青白的何昕离开了书房。 霎时间的功夫,书房只剩下老太爷和陆明兮。 “明兮,幸好他滑了胎,不然陆家的名声可就不太好了,陆家的子嗣是谁都能怀的?” 老太爷意味深长地看着陆明兮。 “……”陆明兮明白了他的弦外之音,垂下目光注视着地上一小滩洇出的血迹。 “祈安去世已经这么多年了,你也早就该续一个了。如果你有意,我会帮你留意身世青白,品行样貌出身相称的人选——” “不用了老太爷,我现在没有想法。”陆明兮强硬地回绝了老太爷的提议。 “那就别招惹这种层次的货色了,给他些钱打发掉好了。”老太爷语气责备,“如果被他声张出去,可就笑掉大牙了。还好白家不是多嘴的,沈家……我们先亏欠了他家,就由他们去。” “但这个人是陆禹的亲生父亲……” “……原来如此。没想到这样的人竟养出陆禹这么优秀的孩子,啧啧。” 老太爷思忖片刻,“那就尽快把陆禹过为陆家的“佣生养子”。不是已经拿到了自由裁决权了吗?多给他点钱打发掉。我看这是最好的结果了。” “也不知他看到自己父亲这种情况,会不会对陆家心生埋怨……”老太爷沉思。 “家主,老太爷。”清朗的男声响起。 一个高挑纤瘦的青年站在门口向二人微微鞠了一躬。 “哦?陆禹,你过来是有什么事?焕焕醒了吗?”老太爷问。 陆禹咬着下唇,眉头微蹙,“我是来向家主请罪的。因为我的缘故,大小姐的婚事被搅黄了。” 陆明兮眯了眯眼睛,嘴角泛起一丝冷笑。 你还知道自己错了?我看这都是你一手促成的。 想起他昨天当众一跪,说出让全场哗然的话,她当时那种震怒的心情就再次被勾起来了。 “白家拿着的那些检查单,是你给出去的?”她冷冷询问。 “是的。是我偷拍了之后影印出来发给白家的,而且还把今天陆沈两家协议提前订婚一事告知了他们。” “你——”老太爷眼神错愕,非常不解地看着他。 “我做这些都是为了大小姐。”陆禹不慌不忙。“我确信,只有把事情闹大,隐患才能被彻底解决。” “什么隐患?” “您请看这个。”他从口袋里掏出一颗药片,展示给两人。 掌心处,淡黄色的药片平平无奇,没有任何奇特之处。 对面两人面面相觑大惑不解。 “这药片怎么了?”陆明兮问。 “您可以拿去化验。这是黑市流行的禁药,可以提升胎儿的alpha分化指标。这是我在父亲包中的药瓶里发现的。” 话尽于此,老太爷恍然大悟,“你是说他想在陆家生下一个alpha?!” “是的。如果陆家真的诞下另一个alpha,大小姐的权力就会被瓜分。而陆家的那些分家可能会为了多得好处利用这一点。所以这个孩子……本就不该存在不是吗?”陆禹抬起双眼眼神灼热地盯着两人,露出一个似笑非笑的狡黠表情。 一心向着自己女儿这一支的老太爷闻言面色凝重,点了点头。 “……那你是怎么知道这个药片是禁药的?”陆明兮眼神锐利,她对陆禹的警惕心增强了。一个象牙塔里的学生,怎么会懂这个? “这个请原谅我无可奉告。但是您可以去查,他放在包里的药片是不是如我所说就好。” “他可是你的父亲,你也不手下留情吗?”陆明兮质问。 他可是为了自己,轻易就会把我出卖的好、父、亲。 陆禹眨着诚挚的双眼,“对我而言,一切都以陆家利益为先,从我来到陆家的第一天起,我就是这样想的。” 有点虚伪。陆明兮心中不悦。 “……” 老太爷想了想,点点头,“不错,你能这样想非常可贵。如今可巧他滑了胎,不然以他的性子,真的诞下alpha私生子,恐怕还要大闹一番才行。张家就是前车之鉴啊!” 陆家的社会评价远远高于张家,在贵族世家里也是体面存在,这种来历不明的私生子闹剧,且牵扯到家风堕落的张家,对陆家的名誉伤害可想而知。 陆明兮捏着那枚药片心思一动,她过来扯开陆禹的衣领,浅色的牙印还明晃晃的存在。 “那么说,这个也是你做戏?” “这是真的,只不过大小姐并不想承认罢了。”陆禹简单明了地回答。 老太爷也看了两眼,看不太出来。 “这也好办,叫王妈来辨认一下就是了,她很了解。”陆明兮转身唤仆人去找王妈。 不一会王妈急匆匆来到书房, “家主,老太爷。” “你看看这里,”陆明兮指指陆禹脖颈。 “是陆焕的牙印吗?” 王妈利索的走过来,目光状若无意的对上陆禹漆黑的眸子。 她翻开衣领,仔细看了那处牙印,然后又原样掩上。 “如何?”两人追问。 “回家主和老太爷的话,牙印是大小姐的。大小姐上牙有两颗虎牙,下牙有一处间隙稍大,都对应上了。” “……”陆明兮疑问并没有减少。她把药片递给王妈,“拿给梁医生化验一下成分。” “是。”王妈带着药片退下。 老太爷明显的神色舒展很多。“既然如此,委屈你了。陆家不会亏待你,你就留在陆家,好好辅佐未来家主。” “谈不上委屈不委屈,这都是我作为伴读应该做的。我早就做好了这份觉悟。”陆禹面带微笑,谦逊地低下头。 “好好好!”老太爷伸手在他的胳膊上拍了拍,又像想到了什么,转头看向沉默不语的陆明兮, “陆禹年龄也差不多快到分化期了,你作为家主,也该给他指婚才是。分家的孩子里,专挑那些乖顺漂亮的oga,看看他喜欢不喜欢?” “您说的对,我会尽快办这件事。”陆明兮点头应允。 她索性不去想陆禹的心思。如果他只是为了能留在陆家而搞了这一出把戏的话,那就没必要再去细究了。 事实上经过这一番折腾,他抓住时机,如愿以偿的达成了自己的目的。而且在众目睽睽的见证下,让结果无法更改。 想起来他曾经为了不入赘沈家而在书房跪了整晚,或许…… 陆禹确实如他所说,忠于陆家,心无二主? “我有一个请求,”陆禹抬头看向老太爷。 “我希望订婚对象,来自白家。” “?”老太爷又困惑起来。他忽然想起那本册子,于是返回书房内,拿来册子递给陆禹。 “那你看看?难道更钟意白家的谁?” 陆禹有些腼腆的一笑,并没有立刻开始翻阅。 “老太爷,无论陆家和白家的oga对我来说也差不多少。只不过,如果和陆家分家订婚,或许会让那些人滋生不该有的想法和野心。为了避嫌陆家分家和交好白家,我选择白家作为订婚对象。” 一番话说得老太爷眉开眼笑,他一边拍着陆禹的肩膀,一边回头跟陆明兮夸,“看到没有,有陆禹在可是陆家和陆焕的福气啊。现在就已经开始为主家做打算了,我看以后你我都可以少操心了!” “有陆禹在,陆家的产业也放心了。焕焕是个有福的孩子啊!” 陆明兮心中的不快也减少几分,她看看腕表,对陆禹道, “时候不早了,去休息。今天没去学院报到,明天可要去了。好好学习,陆焕的事你暂时别担心了,我会派人看护的。” 陆禹点点头,转身走了两步,突然又顿住脚步。 “?”陆明兮挑眉。“还有什么事?” 陆禹没有立刻回答,他垂着目光沉思,抿着薄唇,有些困扰。 “别怕,都可以说,我替你做主。”老太爷鼓励道。 “有关这次事件,您可以帮我跟陆焕保密吗?我不想陆焕恨我。” 陆明兮和老太爷对视一眼, “可以。事已至此,我们会帮你保密的。”老太爷展颜一笑点点头,然后甩甩手,示意他退下。 回到卧室他全无睡意,坐在桌前仔细翻阅那本册子。 册子里一共五个人选,看得出都是从白家这个大家族里精挑细选出来的优质人选。 他目光在每一张照片上长久停留,评估他们对陆焕的吸引力。 全部看完之后他长舒一口气。 这里没有堪比沈清御这种级别的oga。 他低声笑起来,直笑得肩膀抖动起来,上气不接下气。 一种报复即将成功的狂喜让他亢奋。 沈清御,你出局了! 明天在学院会不会看到她那张绝望的脸?他都有点迫不及待了。 第26章 天生一对又如何? 陆禹回到学院,章绍昂第一个来找他。 “禹哥,这几天怎么不回我消息?” 陆禹想起来确实收到过章绍昂的信息,只不过事情太多,无暇顾及其他。 “出了些变故,没空看手机。” “出了什么事?”章绍昂有些好奇。 “也没什么,陆家沈家联姻的事罢了。” 章绍昂对此事不太感兴趣,把话题引到最近分化期的学生变多这一现象上。陆禹稍加留意果然发现放鹤学堂里也有若干学生缺席,想来其他学堂的情况也差不多。 “毕竟年龄也到了啊。”陆禹若有所思。 当天的学习会轮到使用oga课表,出席的学生也少了一小半,沈清御也没有出现。 他倒是不意外她的缺席,毕竟发生了退婚这样的事,沈清御一定非常憎恨自己。 不过沈清御也并没有来学院报到,那她哪去了? 陆禹想了想,给一个新加上的号码发送了信息。 【沈清御没来学院报到?她怎么回事?】 对面过了一会儿开始输入,发送来一条信息: 【陆同学你好,沈清御分化期开始,最近都在住院中。】 【她分化成什么属性了?】 对面又持续编辑了好久: 【我听家里说是s级的oga。】 s级的oga…… 陆禹想到陆焕正是s级的alpha。呵呵,原来真是天生一对啊。 天生一对又如何呢? …… 他心底涌起一种浓烈酸楚的嫉妒来。 偏偏就是s级的oga,哪怕这种层面上的对应关系,他也不想看到。 【我听说陆焕和她退婚了?这是真的吗?这两天家里气氛很差,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能不能告诉我?】 对面的沈秋棠追问。 陆禹食指敲击着手机的边框,构思如何回复。 【是的退婚了,真是非常遗憾,世事无常。】 沈秋棠: 【原来如此……】 【她现在恢复的怎么样了?】陆禹问。 【听说已经退烧了,饮食基本恢复正常,但是离回学院报到可能还要一段时间。】 陆禹: 【这样啊。】 【对了,拜托你一件事好吗?】 输入这段话,他脸上的笑容渐盛。 沈秋棠:【可以的陆同学,请讲。】 陆禹目光投向身旁一个包装精美的盒子。盒子精致华美,装饰考究,任谁都会认为这里面是贵重的礼物。 【我本想探望清御同学,但是又觉得时机和身份都不太恰当。所以想拜托你代我送上礼物,聊表关心。】 沈秋棠想了想,自己正好也打算今天晚上去探望沈清御,于是爽快答应。 【好的,可以问问礼物是什么吗?】 手指在键盘上轻快敲击: 【没什么特别重的东西,一个礼盒,盒子里是花和玩偶而已。】 沈秋棠脑补了一下,点点头。花和玩偶的搭配确实很常见,也是很受他们这个年龄的人欢迎的礼物。 加上其他同学同样拜托她送的礼物,也还好。 她应下这份差事,放了学就来取礼品盒。 陆禹手捧着礼盒眼神温柔沉静,在一树绿荫下挺拔伫立。两人互相寒暄两句,就此道别。 他现在的这副样子倒是大家常见的淡然沉稳,好像从来不会有什么人事物能扰动他的情绪似的。 沈秋棠忍不住回想起网球馆遇袭那件事,陆禹垂泪恸哭的一幕陌生而又新奇。 原来他也有那样的情绪啊。 沈秋棠走出很远又忍不住回头去看,发现陆禹还站在那处目送自己。 看到她回头,温和一笑,抬起手轻轻一挥,算作回应。 她心里一慌,连忙点点头,小跑几步拐过几个弯消失了身影。 陆禹出了一会儿神,看时间差不多了,登上等候多时的陆家私家车,叮嘱司机说, “去圣心医院。” 因为昨天来过一次,圣心医院的护士都认得他,等他来到护士站就连忙带着他去了高级病房。 隔着玻璃窗他看到仆人正在喂陆焕吃饭。 “您不进去看看吗?”护士问。 陆禹仍旧站在窗前,面带微笑地看着病房内的女孩。 “不用,我在这看看就好。”他冲护士点点头。 护士见他专注地看着病房内,不便打扰,于是默默退下。 病房内,陆焕脸色苍白地躺在病床上,机械地吞咽着送到嘴边的营养餐。她往日锐利的目光失去了锋芒,混沌失焦,定定地盯着面前的一面空白墙壁。 一旁的桌子上摆满了探望者送来的鲜花和礼物,五颜六色的花束和她此刻毫无生机的萎靡状态形成了巨大的反差。 又一口营养粥送到嘴边,陆焕别过头无声拒绝。 仆人于是放回小勺和碗,抽出纸巾给她擦拭嘴角。 “手机……给我……”陆焕有气无力的避开仆人手里的纸巾。 “这……您的手机已经被家主保管起来了。”仆人有些困扰地把纸巾收回,又收拾好餐盒,探询地问,“要不,您有什么话想跟家主说的,我帮您传话?” 陆焕转头看向窗外,无视了仆人的询问。 她跟陆明兮没什么好说的。 仆人等了一会,看她没有什么吩咐,转身要走。 “等等。” 陆焕想到一件事,连忙招呼他。 “把我床头的那个兔子玩偶拿过来,我今天就要。” “……我要看着它。” 仆人听清了她的吩咐,连忙应下,转身出了病房,轻轻关上房门。 他一出门低着头走了没几步,冷不丁撞到了一个人,一抬头才发现是陆禹。 “!”他连忙毕恭毕敬地鞠了一躬。 “你们刚才说了什么?”陆禹问。窗玻璃隔音很好,他在窗外没有听见交谈声。 “大小姐让我回去把兔子玩偶取回来。” 陆禹抿起嘴角,“哦——这件事就交给我。你去忙别的去。” “是。” 仆人匆匆离去。 他回过头又去看陆焕,见她正盯着窗外夜空发呆。 像囚笼里安静乖巧的小鸟。 有那么一瞬间他感觉到安心,在这一方小小的窗口里,是他守护的唯一珍宝,没有人可以觊觎的珍宝。 他喉头滚动几下,又一次回想起那天她跌落怀中的温暖触感,以及萦绕鼻尖的,独属于陆焕的香气。 压抑住冲进病房里拥抱的冲动,他最后深深看了一眼,离开了医院。 第27章 送还定情信物 在另一家医院,沈清御头枕着胳膊,侧身躺在床上,背对着房门发呆。她时不时看看手机,并没有她希望看到的信息。而自尊心又让她不可能过于主动。 几个仆人在一旁整理堆积如山的慰问礼品,并且把一些稍显打蔫的花束毫不留情的打包为垃圾。 沈清御根本不关心这些花束的主人是谁,这些人一直都在一头热的巴结她,这对于从小就众星捧月的她来说习以为常,并且感到厌烦。 沈家之前吩咐过,探望的人除了沈家自家的人以外,其他外人一概不准踏入病房一步,因此病房里一直很清净。 门轻轻扣了两下。一个仆人放下手里的活,过去开门。 “秋棠小姐。”仆人欠了欠身,接过她手里的礼物。 “清御姐姐今天好些了吗?”沈秋棠亲自捧着陆禹那份礼盒走进来。 仆人把新到的花束摆好,忙不迭的回道,“大小姐好多了,今天已经可以下地走动了。” 沈清御这才慢悠悠地转回身子,面无表情冷淡回她一句,“秋棠,你来了。” “……嗯?这是谁的?”她立刻注意到沈秋棠手中的礼盒有些不同寻常之处。 “这是陆禹送来的慰问礼盒。”沈秋棠笑着把礼盒摆放在最靠近病床的床头柜上。 “陆禹!?”沈清御顿时眼眉倒竖,再看那礼盒,如临大敌一般。 “把它给我扔出去!” 她伸手一扇,轻飘飘的礼盒应声滚落在地,松散的缎带散开来,礼盒里的东西露出了一角。 “!” 仆人们连忙过来收拾。 既然大小姐厌烦这个东西,他们必须尽快把它扔出去,不然等会吃不了兜着走。 沈秋棠被沈清御的举动吓了一跳,有些尴尬。 看来这次的退婚风波给沈清御的打击不小,连陆家的东西都不允许出现在眼前了…… “秋棠,你记着,拿什么进来,最好问清楚了先,免得脏了我的眼!” 沈清御一手支着床铺,坐直了身子,眼神狠厉地瞪着她这个庶出的妹妹。 “……是,对不起清御姐,是我粗心。”沈秋棠心中酸涩。 “你先出去,我想自己静静。”她不耐烦的挥手赶人。 沈秋棠只好赶忙离开。 仆人跟在后面手中捧着礼盒也要走,沈清御叫道,“你留下!” 仆人疑惑回头,“大小姐……” 沈清御咬着后槽牙,死死盯着那个礼盒。刚才她看到了里面的东西一闪而过,一种预感萦绕心头。 她倒要看看,礼盒里究竟是什么东西! “拿过来。” 她冲仆人伸手。 仆人迟疑着,把礼盒送回来。 沈清御三下两下撕开缎带扔在地上,打开盒盖,赫然发现盒子里正是那只古董兔子玩偶。 玩偶兔子被一圈白色玫瑰包围,一张精致小巧的卡片塞在兔子腋下。 沈清御拿出卡片,看到上面用漂亮的字体写着 【欢迎回家。 ^_^】 顿时她感到一股邪火撞进胸口,在胸腔里叫嚣着,呼吸也急促起来。 他还真是非常记仇啊。 他早就看这个玩偶不爽了?总是在她和陆焕之间制造麻烦,这笔账她记下了! 沈清御用力把卡片撕成四小片,狠狠掷在地上。四片蝴蝶一样的碎片在空中划出曲折的飞翔轨迹,被仆人努力捉住,扔进了垃圾袋中。 看着盒子里无辜的古董兔子娃娃,沈清御二话不说把它扯出来, “啊——!”她发出一声短促的尖叫,失手把兔子扔到了床下。 只见一只无头的玩偶身子软绵绵的落在地上一动不动,而那兔子头还歪在礼盒里,随着沈清御的一松手,也一同滚洒在了地上。 “大小姐!”仆人扔下手里的活,跑过来看她。“您没事?” “快!快把这些东西,给我扔出去!全都扔出去!” 一激惹紧接着一惊吓,沈清御失控地尖叫起来,在病床里缩成一团,双手叉进一头冷烟灰色的秀发里,把长发抓得凌乱。 仆人连忙手脚利索的收拾地上身首异处的玩偶,又把它们通通丢出病房外。 沈清御冷不丁受到了这样的惊吓,有些发愣,惟有一颗心剧烈的“咚咚”狂跳,各种情绪在心中激烈冲撞,一时间心乱如麻。 她眼前不断回放着“欢迎回家”的卡片,和无头的玩偶,各种情绪闷在心口,很快又再次发起高烧来。 陆禹真的很懂如何摧毁一个人的美好记忆。连同连接幸福的现实锚点,都通通无情的摧毁。 沈家主稍晚些时候得知了沈清御再次高烧的消息,放下手中的工作来医院探望。 仆人把事件一五一十的告诉了沈家主,她听罢面色铁青,像一头激怒的斗牛在屋子里来回愤怒转圈。 “好啊,陆家真是使得好卑劣的手段。” 她看着紧闭双眼在病床上沉睡的沈清御,握紧了拳头。 “陆禹是?得罪沈家的后果你可承受不起!” “你陆家算个屁!还想娶我女儿?下辈子!” 她又斥责了仆人几句,命令他们把屋子里所有的花束礼品全都扔掉,从今往后不准接受任何人带礼品花束慰问,然后就旋风般地离开了医院。 沈秋棠也因为这件事挨了一顿臭骂,但是她咬死了不知情,沈家主也只能警告她一句,“今后不准再和陆家来往!”作罢。 从沈家主和其他家族头面人物的交谈中她把事情听了个大概,心里大吃一惊。 因为从很早之前,她在学院就听说过陆禹喜欢沈清御,在送礼物这件事发生的时候,她也坚信陆禹对沈清御是有好感的,完全没想到他准备了这样一件“礼物”。如今这件事…… 她困惑起来。至少这件事只会让两家的芥蒂更深…… 难道陆禹根本不喜欢沈清御?一想到被所有人恋慕追捧的沈清御竟然也会被人如此对待,这超出了她一直以来的认知。 他一个伴读这么做是受陆家主的指示吗? 所有这些疑问,只能等有机会问问陆禹才能知道了。 显然,沈秋棠并不打算如家主所说断绝和陆禹的联系。 陆明兮在当天的深夜时分被沈家主打电话呛了一顿,才搞清楚陆禹做了什么。 又是陆禹…… 她叫来陆禹,质问他这么做的道理。 “陆禹,你知不知道你这么做把陆沈两家的关系彻底闹掰了?” “家主,难道陆沈两家直到现在才算彻底闹掰吗?”陆禹笑了笑, “陆沈两家在产业上迟早会有一场你死我活的竞争,现在顺势彻底撕破脸,以后也就无需顾虑所谓旧情了不是么。” “大小姐做了家主如果还徇旧情的话,对陆家也不利,我就先行把风险消灭掉好了。” 陆明兮觉得也有道理,本来有点火要发,也消了大半。 “哼,下次再有这种事,记得提前知会我一声,不要擅自行动!” “是。”陆禹欠了欠身,一副恭敬模样。 但是他心里却开始规划起下一步。 有关陆家和沈家的关系,还需要再最后斩上一刀才好…… 第28章 第一个想要杀死的人 凌晨时分圣心医院打来电话,说陆焕开始大喊大叫,执意离开医院。 陆家管家接到电话,连忙上楼来通知陆明兮。 “啧!这又是怎么了?!” 陆明兮不敢耽搁,赶紧收拾着装,要赶去医院。 她刚拉开门就看到陆禹等在门外。 “我也去。”他穿的齐整,看来等候多时了。 陆明兮点点头,两人一前一后登上等候在楼下的车,赶往圣心医院。 房门紧闭,病房里传来细微的声音,两名医护人员无措的站在病房外。 “?”陆明兮感到意外,看了他们两眼,推开门走进病房。 门一推开,一声高亢的尖啸声就直刺耳鼓。 “放我出去!!都给我滚开!!” 只见病房内一片狼藉,原本摆放在桌上的花束礼物等都被扫落在地,病床上的床单被罩和枕头也被扔的到处都是。 三四个成年人正努力控制住暴走的陆焕。 奈何陆焕天生的力气大,再加上这一番发疯,三四个人也只堪堪阻住她的破坏。 看那几个人的样貌,陆明兮认出他们都是白家的人。 “这是怎么回事?!”陆明兮神色冷峻。 白家的一个家人立刻过来解释, “陆家主,今天晚上白家主原本吩咐我们来看护,没想到还没到十一点,大小姐突然情绪变得激动,吵着要什么兔子……我们也不知道是什么意思。” “没等我们反应过来,她就拔了输液管,光着两只脚就要离开病房!” “兔子?”陆明兮略一沉吟,立刻知道是说什么了,用眼角余光瞥了陆禹一眼。 陆禹站在门内不远处,对话全听到耳中。他面沉似水,望着陆焕一言不发。 “现在陆大小姐情绪失控,再叠加上悸动期的影响,医院建议注射强力镇定剂,但是几个人都制不住她,也怕伤到了她,您看……” 医生也看着陆家主,等待指示。 “家主,我来吸引大小姐的注意力,再由大夫伺机注射镇静剂如何?”陆禹低声提议。 “你?”陆明兮怀疑地眼神在陆禹纤瘦高挑的身上打量一番。这么单薄,只会被陆焕毫不费力地掀飞出去罢了。 “呜哇——”有人发出哀嚎。 原来一直用力抱住陆焕胳膊的白家某人,终于体力不支被甩飞出去,刚好磕在了桌角,血洒当场。 几个护士连忙过去把人扶到安全的角落,先简单处理伤口。 “嘶——这s级alpha的信息素压制力再加上强悍体能,恐怕得折腾一夜才行……” 白家的人无奈的挠着后脑。 陆明兮心里一股火猛窜上来,看着没完没了喊叫发疯的陆焕,破口大骂,“混账东西!你到底发什么疯?!除了给陆家丢人现眼之外,还有什么能耐?!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你还嫌不够丢人吗?快给我老实点!” 陆禹皱紧眉头,想阻止已然来不及。 陆明兮的话让陆焕浑身猛得一震。几个挂在陆焕四肢上的白家人心中一喜,连忙松了口气,正想招呼医生上前打镇定剂。 然而仅仅不到一秒钟的时间,陆焕突然爆发出迥异于以往的力气,身上挂着的几个人被轻易地甩飞, “住嘴!!陆明兮!我只想按自己的意志活而已,我有什么错?!!!什么陆家,什么家主我不稀罕!” 她眼眶通红,眼瞳已经变成金色,是alpha兽性波动到极高水平的体现。 “谁敢拦我!我折断他的脖子!” 她嗓音嘶哑地怒吼,这次任谁也无法阻拦她。 她狠狠扼住仍不知死活拉扯她手臂的人的脖子,像抓一只小猫儿一样,轻飘飘拎起,又狠掷出去。 飞出去的人砸倒了上前支援的人,稍显局促的病房里,场面一度变得更加混乱。 她一路势如破竹,就要冲破人墙跑出病房。 “陆焕,你想要的那只兔子,已经被我送还回去了,你看不到了!” 青年清冷的声音冲破四周混乱的喊声,灌进陆焕发热的头脑中。 “!”陆焕金色的眼瞳一缩,身形一滞,停在陆禹身旁。 “已经彻底结束了!唔——” 陆禹感觉喉咙一紧,眼睛对上近在眼前眼前的陆焕的双眼。昔日美艳的五官如今被暴怒篡改得狰狞可怖,让陆禹心里不禁漏了一拍。 “……我想起来了,我早就打算好了的……”陆焕呲着牙,像嗜血的豹子露出她的锋利尖牙,“我记得我第一个要宰了的就是你。” 她手指收紧发出咯吱的声音,陆禹苍白的脸很快涨红,呼吸困难。 我是,第一个吗…… 他突然有点莫名高兴。难道当她躺在病床上发着呆看向窗外的时候,想的是我吗? 虽然她是要宰了自己,但是这不也说明了他在陆焕心里终于占据了那么一丁点的位置? 一股幸福感油然而生。 他并不费劲去反抗,眼角的余光已经看到医生在接近,他们打算趁着陆焕难得停下的时机注射镇定剂。 僵持着。 眼前一阵阵发黑,看着面前只有纯粹杀意的女孩,又从她的双眼里看到自己清晰的倒影,陆禹突然发觉,这还是头一次被陆焕如此专注的注视。 明明,一直以来她的目光就不会在他身上长久停留。 一直以来被所有人忽视,随意抛弃的创伤,在这一刻得到了另一种“治愈”。 他冰凉的双手叠在陆焕滚烫的手臂上,感受着她的存在,心里释然地想着“这样也好,这样也不错。” 如果就在这里被陆焕杀死,就能永远在她生命里留下永恒的痕迹,好过无名无分的在暗处觊觎和嫉妒,像一头阴暗的怨灵…… 或许是感受到陆禹戚然的视线,也或许是被那双手的凉意唤回了理智,陆焕的眼神恍惚了一下,手中的力度顿时减轻,终于在陆禹还剩一口气的时候松开了他的脖子。 陆禹无力地跌落在地,后背倚着墙壁大口喘息,心里并没有得救的喜悦。 ……看来是医生成功注射了镇定剂。 他看到很多人绕到陆焕身后,从她腋窝下伸手向后抱住她,而她用力挣扎,双眼却始终没有离开自己的脸。 下一秒,陆焕用尽最后的力气甩开众人,伸出双臂扑向他。 “!” 两只滚烫的手臂紧紧抱住他的身体,任谁也无法分开。 本以为要迎来一顿拳头的陆禹,不禁瞪大了眼睛。 一旁的人用力拉拽着陆焕,全都无济于事。 这难道是做梦? 陆禹的大脑陷入一片空白,被这个热烈且用力的拥抱勒得喘不上气,他连忙积极去回应着回抱住对方。 然而下一刻,一阵剧烈的刺痛从肩膀上传来。 “嘶——”陆禹发出痛苦的吸气声。 原来如此啊。 他瞬间清醒过来,感受着肩膀上传来的阵阵疼痛。 原来她冲过来抱住自己,只是为了狠狠撕咬一口而已。 隔着一层单薄衣料,虎牙刺破皮肤,温热的血液瞬间染透了衣服。 陆禹保持着姿势紧紧搂住她,脸贴着她的秀发。 想怎么咬就怎么咬。 只要不让我离开。 他又用力收紧手臂,但疼痛让他的一侧胳膊使不上劲。 随着药效发作,力量从体内迅速抽离,陆焕最终没有咬下仇人的一块肉,就此陷入沉沉梦境。 第29章 交换游戏 失血过多让陆禹浑身发冷,忍不住颤抖起来。 几个人终于将两人分开,一左一右架起陆焕的胳膊,把人抬起来。 此时的陆焕已然紧闭双目,一颗乱糟糟的脑袋无力的低垂着。她仍旧一脸不满的紧锁眉头,从眼角到两腮,蜿蜒着泪痕。嘴唇和下巴则沾满了鲜血。 清理完毕,为防止陆焕的再次暴走,她的手脚都被专门的拘束器固定在床上。 陆禹的肩膀被咬得血肉模糊,医生给他进行清创和缝合。 一共缝了6针。 整个过程中他都一言不发,看起来颇为隐忍。 稍后赶来的白家主站在一旁,把这一切看在眼里,暗中感慨:真是一个任劳任怨的好伴读啊。 想想他们家的那些佣生养子和伴读,各个偷奸耍滑不说,仅从主家里偷钱或者任意带坏未来家主的,已经被她鞭打辞退好几个了。 而类似这样的劣质佣生养子和伴读,其实每个世家贵族家里都有几个。 惟愿陆焕能振作出息起来,早点走正道,莫要辜负了陆禹的一片忠心。 白家主本来听了今晚的事已经大为动容,又听陆家主说到陆禹想和白家结亲一事,更是喜上眉梢,立刻痛快答应下来。 自此陆白两家的关系得到大大的改善。 在白家的催促下,两天后陆明兮替陆焕定下了白家的主家之子为指婚对象,而陆禹则自己随意指了一个白家分家之女作为结亲对象。 这天一大早,梁医生带着化验报告登门拜访,报告内容证实了陆禹先前所说都是真实的。 陆明兮看罢报告,脸色阴沉。 “这么说这种药的转化成功率有40之高?真是骇人听闻。” 梁医生点点头,“听说现在很多世家也在私下里使用这类禁药。不过这类药的问世都不太久,尚缺乏足够的数据。转化成功以后的等级和其他一些方面也还有待考量,风险是存在的。” 陆明兮若有所思。 何昕使用禁药这件事如果捅出去,就难免几年牢狱之灾,这对陆家来说也没什么实际的好处,想想也没必要声张。 找个时候谈谈收陆禹为佣生养子的事,不能对何昕逼得太狠。 陆明兮下定决心。 送走梁医生之后,陆明兮又得到了另一个消息。 何昕所在的私人医院的负责人给她透露出一个意外的消息: 病人体内有高浓度堕胎药物残留,滑胎一事是药物所致。 “什么?!你确定吗?”陆明兮不由得拔高音量。 “千真万确,陆家主。轻轻一推不会滑胎的,毕竟病人是a级oga,体质很好而且正值壮年。这种堕胎药的药性非常凶猛,甚至可能会让病人从此失去生育能力。” “我听说有一种药物可以提高胎儿的alpha转化成功率,这个会导致滑胎吗?”陆明兮问。 “……不会。我们的客户里有不少这类药物的用户,统计显示滑胎概率基本可以忽略不计。” “……” 陆明兮沉默了片刻,想起陆禹那天的言语,猜出了真相,于是便干脆挂断电话。 呵,这父子俩,真是有意思。 看来他不仅想假借他人之手把事情闹大,还另外为保万无一失,提前下了手啊。 原来这腹中孩子从一开始就留不住的。 陆明兮脑中浮现出何昕泪水涟涟的受伤表情,心里也不免有些愧疚。 说到底这个男人也不过是个底层出身,没读过几年书的可怜人,所能想到的也就是“父凭子贵”而已,只可惜陆家不是张家,不会让他顺利把孩子生下来的。 她自己本来也计划买通医院医生做个假的产检报告,日后哄骗他堕掉这一胎的。 这下也省去她的麻烦了。 等何昕出院之后就不能再让他留在陆家了,她抓紧时间置办了一所房子送给何昕,也算是一种补偿。 何昕很快办理了出院手续,坐在陆家司机开的车里,看着路线的变化,明白他们不是往陆家开。 他紧张起来,“这是去哪儿?!” 司机头也不回,“何先生,不要紧张,这是往您的新房子去的方向。” “我的新房子?” “是的。家主亲自交代的。”司机掏出一串钥匙,“喏,这是钥匙。您后续可以自己更换门锁。毕竟买的太仓促。” 何昕呆呆的看着那串钥匙。 也是,他确实也没可能回陆家了,事情闹得这么大,陆家白家都容不下他。 他住院期间陆明兮也不曾来看望他,等到出院更是忙不迭的把他扫地出门。 房子?呵呵,不过是嫌他碍眼罢了。 这一番忙碌,犹如竹篮打水一场空,他想要的根本没得到。 车子在一幢西洋风格的白色小别墅前停下,整洁又漂亮。 何昕神情复杂地透过窗子看着这幢陌生的房子,迟迟没有下车。 “何先生,到了。您的东西已经都搬过来了。”司机提醒他。 他这才打开车门下车。 汽车按了两下喇叭,别墅大门打开,陆禹从里面走出来,这令何昕有些意外。 “父亲,您来了。”陆禹浅浅微笑。他扬了扬手里的扫把,“我听说您要搬来这里,提前帮你打扫一下院子。” 何昕顺着他所指往院子看去,四处都干净整洁,连一片落叶也没有。 “我还记得,这是您理想中的生活。您曾经在我小的时候,和我一遍遍畅想着未来住别墅,吃穿不愁的生活,您还记得吗?” 何昕突然如同被闪电劈中,呆在原地。被遗忘的往事纷至沓来。 他记得陆禹所说的那些幻想发生的时间,那时候他二十多岁,带着三四岁的陆禹租住在潮湿阴暗的地下室。从张家讨来的抚养金,被他填补进几张信用卡的债务窟窿里没有一点水花。 深夜里暗淡的月光照进地下室的小窗内,他手托下巴侧躺在小床上,低头看着熟睡的孩子,不止一次幻想过他被张家承认,然后接进豪宅的生活。 但是紧接着他必然会记起张家打发给他一点钱,同时揶揄讽刺的话语。又再联想到同龄的alpha看到他带着孩子,对他敬而远之的态度,还有信用卡上待还的金额…… 看到熟睡的孩子,“啪!”他一巴掌打醒了他。 “睡睡睡!往里面滚!没看到占了多大地方!一天天烦死人的拖油瓶……” 小陆禹浑身一激灵立刻坐起身,缩成一小团,贴着墙重新躺下,瞪着大黑眼珠不安地看着他。 …… 现在他拥有了这种生活,又觉得有哪里不对。别墅是幻想中的别墅,而面前沉静微笑的陆禹,早已经不再是回忆里畏畏缩缩的小陆禹了。 “陆家还给您安排了两个仆人。”陆禹接着说。 两个仆人从屋内步出,一左一右站在院子里对他行礼。 简单交代几句,陆禹迈步就走。 “你,你要去哪?!”何昕突然慌张起来,抓住陆禹的衣袖。 一切,在这一刻变得荒诞可笑起来。 你不能丢下我自己回陆家享福! 他嗓子里几乎要蹦出这句话。 又突然被强烈的既视感镇住。 陆禹眉眼带笑,“怎么?父亲,我还会来看你的。” 看着失魂落魄的父亲,他心里波澜不惊。 两人似乎玩这种交换游戏玩了两个回合了呢。 先是父亲为了自己的欲望,把他出卖给沈家; 这一次,又由他把父亲给换出了陆家。 呵,这游戏真挺无聊的。 他轻轻掰开父亲抓在他手臂上的手,轻笑着拍拍袖子上并不存在的“灰尘”,坐上在门外等候已久的车,扬长而去。 第30章 陆禹的悸动期 回到陆家,正巧客厅有客人在闲聊。 陆禹远远望了一眼,看到白家主和另一个陌生中年人正与陆家主谈笑风生。 在一旁的单座沙发上,一个清俊脱俗的青年腰板挺直正襟危坐,非常惹人注意。 他上身一件冷灰色对襟上装,下面是一条宽松白色长裤。袖口翻折,露出手腕上的一串红色朱砂手串。整个人沉静文弱,有一种出尘气质,依稀和陆焕的生父有些相像。 听到陆禹的脚步声,青年侧头看过来,一张清冷漠然的脸完整的展现在他的面前。 陆禹几不可查的皱眉。 他认出这是册子上第一页那个人,白泊简。 没想到本人比照片上更出众些。 “陆禹,过来给你介绍,今天白家主是特意带两个小辈来做客,他们俩也很想认识认识你呢。” 陆明兮笑着冲陆禹招招手。 两人?他又仔细看了看沙发,没看到另一个同龄人。 他把身上的背包递给一名仆人,向客厅走去。 等到绕过沙发来,在另一侧陆禹才看到还有个个头很娇小的少女坐在沙发的一侧,被靠背挡住头顶,怪不得刚才完全没有发现她…… 陆禹看向白家几人,听着陆明兮给他介绍白家的白泊简和白瓷,那两人立刻从沙发上起身,一一向他伸出手握了握。 白泊简眼神淡漠,很客气也很疏离,两个人的手虚碰着握一下就松开来。而白瓷则不同于以往他遇到的少女,眼神大胆热情地直视陆禹,握手的时候用力的上下摇动几下,整个人充满元气。 “小瓷,你轻点握!这孩子一天天使不完的牛劲~”白家主看到白瓷的动作,笑得合不拢嘴,忍不住笑话她两句。 白瓷呲着牙笑出酒窝,像小猫一样冲白家主做了个鬼脸,又跳回沙发上坐好。 隐约有点陆焕的影子。 陆禹很难讨厌这样的人,于是也舒展眉心,轻笑几声。 白瓷看他笑了,也报之以一个灿烂笑容。 两边闲谈一阵,这次拜访也接近尾声。 陆家主和陆禹在大门外送别。 “下周陆焕出院回家,咱们再正式介绍两边认识。”陆明兮提议。 白家主点头同意,白泊简礼貌的鞠了一躬,手捻着朱砂手串没有说话。白瓷手里捧着陆明兮送的礼物洋洋得意,叽里呱啦的数她最吵。 看着车子远去,陆禹忍不住询问有关白泊简的更多信息。 “你问他?他这人性格比较怪,从小跟着他的父亲吃斋念佛,话少朋友也少。看着对什么都不太感兴趣,其实也颇通琴棋这类文雅的爱好呢。人也很本分,能包容。”陆明兮仔细回忆着有关白泊简的情况, “他父亲是主家妾室,一直也很受宠爱的,所以白家对泊简的婚事也很上心。” 陆禹点点头,对他有了更深的认识。 他看得出,白泊简对联姻一事非常冷漠。 这种无欲无求的人,或许真的是最好的人选…… 一周后,经过评估,陆焕获准出院。 “不能让病人再受到刺激,否则病情还会反复。”医生特意叮嘱道。 贴身仆人给陆焕换上新衣服。 陆焕任由她们像摆弄玩偶一样举起胳膊,再把袖子套进去,整个人在过量镇定剂的作用下,懒散迟钝,精神麻木。 她的胳膊和小腿上布满束缚带磨出的痕迹,护士给它们一一涂抹药膏。 在这段时间里,陆焕已经逐渐接受了与沈清御分开的事实。 她还没有拿到手机,两周时间里没有沈清御一丁点的消息。 不过对这件事她已经不那么迫切了,她现在仍然想着的只有一件事,那就是见到陆禹之后,用力拧断他的脖子。 只要一想到陆禹的所作所为,她麻木的心脏就会异常的搏动起来。 陆焕就这样一边在脑中模拟着骇人的杀人场景,一边淡漠的坐在床前一动不动。 “大小姐,咱们回家?”仆人小心的问。 陆焕直勾勾的瞪着一双眼,从床沿站起来,跟着仆人离开了病房。 一回到陆家,王妈先自落下泪来。 “大小姐,你怎么瘦了这么多!”她上前扯住陆焕的手,又细心的发现了束缚带的伤痕,眼神中都是愤恨。 陆家主实在是对大小姐太狠心了!如果白先生还活着的话,无论如何也不会让小姐受这种苦!明明选择多的是,何苦逼得孩子们到这种境地?说到底还是家主糊涂…… 王妈在心里埋怨,又想着一定亲自给陆焕做几样她平日里最爱吃的饭菜,好好补一补。 “陆禹在哪?” 陆焕阴鸷的双目在迎接的人群里逡巡,没有发现目标。 陆禹并不在场。 “还没回来。听说学院正在筹备校庆,他最近每天都会很晚才能回来……”王妈回道。 “几点回来?”陆焕追问。 “呃……说不好,可能十一点能回来。”王妈迟疑不定。 “嗯,知道了。”陆焕不再追究这件事,径直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仆人忙碌地把行李打开,把一应用品衣物放妥。 “出去!”她低吼一声。仆人们面面相觑,匆匆起身不敢逗留。 房间里被细致打扫了一遍,最大的变化就是床头没了那只古董兔子玩偶。 陆焕心底的怒意再次涌起。 今晚她一定要堵到陆禹。 嗡嗡—— 昏暗的地下车库里,车内微光一闪而过,然后屏幕的冷光照亮了青年的脸。 手机的警报声被解除,陆禹划开手机,登录监控器后台,发现有人进入了他的房间。 他的瞳孔微微收缩。 这个人不是日常负责打扫卫生的仆人,而是—— 陆焕。 她来自己房间干嘛?陆禹的心脏剧烈地擂动起来。 时间来到了午夜十二点钟。 车门被轻轻关闭。 噔、噔、噔、…… 陆禹放慢脚步,顺着旋转楼梯,一步一步往房门走去。 今天陆明兮特意嘱咐他错开时间,尽量避免和陆焕碰面,以免激起她的情绪。 但是如果陆焕自己去房间等他的话应该如何,陆家主却没有说。 一路走来,胸口发紧呼吸急促,他感觉有些口干舌燥,于是扯开领口的两枚纽扣。 他在门口停驻片刻,慢慢旋开门把手。 房内静悄悄的。 而随着他的出现,空气里一股喧嚣的alpha信息素立刻霸道的铺散开来,任谁都无法忽视其中的敌意。 “咔!” 青年伸手反锁房门,转过身来,看着已经迎面而来的五指低声喊道, “陆焕——” 但下一秒身体就被重重抵在房门上无法动弹。 “……轻点。”青年吃痛一声,嗓音沙哑。 “!” 当那两条手臂大胆的攀上她的脖颈,陆焕这才惊觉他的体温不知何时已经变得滚烫。 “……你的悸动期到了?”陆焕咬着下唇,眼中都是晦涩难懂的情绪。 她本打算狠狠报复的人,以没预料到的脆弱姿态呈现在了她的面前,让她的大脑陷入空白。 第31章 喜欢这份痛苦 此情此景,犹如一拳打在了棉花上。 陆焕感受到深深的挫败,她叹了口气,打消了今晚的报复计划。 反正有的是时间,今晚就算了。报复就应该在对方最清醒的时候进行才有意义。 陆焕拧眉看着神色异常的青年,用力扯开他纠缠的手臂,退后了两步。 “我今天先放你一马。打个电话让管家给你送抑制剂过来!” 陆禹贴在门上怔愣着一动不动,一双桃花眼痴迷地注视着眼前的女孩。 他惊喜的发现,哪怕恨到撕咬自己的肉,现在她还是会先劝自己用抑制剂缓解悸动期的高热呢。 这说明了什么? “你是在关心我对吗……”青年嗓音因激动而颤抖。 哈? 陆焕心头火蹭地冒起。 这个傻在说些什么? 她原本松开的拳头又握了起来,粗暴的伸手揪住他胸口的衣领把他拽起,另一只手的拳头猛得迎过来,却在最后堪堪停在了他的脸侧。 “谁关心你了?!你给我清醒点!别逼我动手!”她恶狠狠的从牙缝里挤出话来。“手机在哪?” 她正要伸手去摸手机,手臂却被陆禹拽住。 他用苍白细瘦的手指颤抖着展开她的手掌,紧接着虔诚的凑上滚烫的嘴唇,在掌心印下一吻。 “!” 在陆焕不敢置信的注视着,见他又像小猫儿一样把脸颊贴在她手心里蹭蹭,微阖着双眼斜望向她,嘴角带着暧昧的笑意,像只勾魂摄魄的狐狸。 似乎任凭她如何发怒,他都沉浸在自己玫瑰色的想象里。 陆焕感觉自己呼吸有些紊乱起来,额头渗出细汗。 她像被烫到一样赶紧抽回手,低声咒骂两句,终于从陆禹的衣袋里掏出手机。 屏幕亮起,纯黑色的桌面背景显示需输入密码。 “啧。”陆焕头大起来,“密码是多少——” 话音未落,手机就被打飞在地。 “不,不要打电话……”陆禹急切地阻止。 “你有完没完!?”陆焕怒吼,她仅有的一点耐心被消耗殆尽。 算了,他的悸动期如何,与我无关!再和这个傻子待在一起纯属浪费时间!在这样温吞的池水里待久了迟早耗尽心力。 她用力扯开挡住卧室门的陆禹,转动门锁。 “陆焕,你的体温明明也升高了……难道还想替那个沈清御守着清白是吗?已经晚了!” 听到熟悉的名字,陆焕愣住了。 “你还不知道吗?有关那只兔子玩偶的事。” “你想说什么?”陆焕停下手中的动作,回头看向陆禹,眼神冰冷。 “先告诉你一个好消息,沈清御分化成了s级的oga,”青年满意的看到陆焕的表情变化,讥笑道,“和你很般配对吗?” “但是既然两家取消联姻,那个兔子玩偶也没必要留着了。所以我特意把它托人送还给她。” 陆焕的表情变得冷若冰霜。 “不过我听说,噗嗤……”陆禹忍俊不禁地笑出声来,他双手环住肚子,极力克制住笑声,继续说, “我听说,当她从盒子里拿出玩偶的时候,被身首异处的玩偶,……吓得鬼哭狼嚎,连发了三天高烧……呵呵呵呵呵,哈哈哈哈……” 他笑出了眼泪,几乎笑岔了气。 “你——!” “砰!” 一记重拳砸在他棱角分明的脸上,他立足不稳,摔倒在地。 未等他起身,陆焕上前按住他的双手,将他固定在地板上不能动弹。 “陆禹,你找死!沈清御如果有什么三长两短,我绝对饶不了你!” 她相信沈清御还对自己有感情。现在的局面,只要好好解释,见上一面的话……时间还来得及……她还有机会…… “好啊。”陆禹嘻笑着,“我等着。” 头顶上方,陆焕眼珠赤红,俯视着仰卧在地板上的陆禹。 对,就是这个眼神,他心里生出窃喜,脸色爬上异常的红云。 “你为什么针对沈清御?为什么要拆散我们?!”陆焕厉声质问,声音里满是痛苦和困惑。 为什么? 陆禹眼中的憎恶一闪而过。 “针对她?不……我只是觉得很不公平。凭什么她能轻易就得到你的心,凭什么她这么顺!有的人什么也不用做已经拥有了一切却还不知足;有的人,光是活着已经用尽全力了。即便如此,他守护的宝物也还是会被人夺走,成为别人标榜自身的装饰品!” 他突然感到委屈,喃喃自语,“陆焕,明明是我先来的,为什么?明明是我先喜欢的你……” “如果我是oga的话,我们之间会有可能吗?陆焕,我不想再隐藏了,不想看到你继续满心满眼的看着别人了!我从见到你第一眼就开始喜欢你了……” 他的眼角迅速滑下两道眼泪,红着眼眶乞求地望着陆焕。 “所以,求求你……把你的感情,分给我一点好不好?只要一点点就好,一点点就能让我满足,我不会贪心的。” “陆禹你疯了,你不是oga!而且我对别的alpha没想法。” 陆焕立刻松开他禁锢着的双手,从他身上离开。 陆禹用手肘慢慢撑起身子,低声笑起来,直笑得肩膀抖动起来。 “……怎么,你现在才怕了?为什么离我这么远?” “那天还要弄死我,现在,怎么不动手了?” 他解开两粒纽扣,扯开一侧衣襟,露出肩膀上缝合的伤口。 “我喜欢这个伤口。有种在被你标记的错觉…”说到这里的时候,他脸上浮现出病态的满足感。 他向陆焕慢慢靠近,嗓音有些沙哑,“过了今天可能就再没有机会了,所以,不会太久的。” “什么没有机会了?”陆焕戒备的注视着他。 陆禹粲然一笑,“你很快就会知道了。” 他从一旁抽屉里取出了用剩的精油,将它们全部撒在身上。 “!”陆焕嗅到浓烈的拟信息素味道,浑身一颤,“你这个疯子——” “呵呵,我宁愿做个疯子,至少活在一个美好的幻想里会很幸福?”他眉眼带笑,将精油在身上抹匀,又轻轻的靠近腿脚发软的陆焕,看到她的眼瞳已经逐渐变成金色。 金色的眸子如同嗜血的猎豹锁定了猎物,口中的尖牙也逐渐变尖。 陆焕粗暴的扯住他如墨的黑发迫使他抬头,“那你放心,如果你疯了,我也只会让你一直活在噩梦里。” “你不是喜欢这伤口吗?我可以再送你几个。”她用力咬在他的手腕上。 一道蜿蜒的血流顺着手臂汇聚在手肘。 “唔!”陆禹低声痛呼一声,眼中狂热更盛。 “还不够疼,再用力些。”他的肩膀因为疼痛抽搐着,脸上却仍挂着笑。 “你真是个变态啊,陆禹。你很喜欢疼痛是吗?那太好了。毕竟除了这个,我本来也没有别的可以送你的。” 她眼中染上嗜血的阴影,对这具瘦削的躯壳,不再有任何犹豫和怜惜。 …… 第32章 遗书 一直到天光大亮的时候,陆焕才幽幽醒来。 她望着天花板发呆,然后突然意识到这不是自己的房间。 浑身的血液陡然变得冰凉。 肩膀沉重,她侧头一看,一头黑发的脑袋正安静枕在肩头。 她连忙把人推开。 青年一动不动,嘴唇发青,浑身发冷,身上遍布残忍的伤痕。 “!”她猛的跳起来,心脏怦怦狂跳。 这是——他不会死了?! 伸手去探鼻息,呼吸几不可察。 正当她不知如何是好的时候,床头的一封信落入眼帘。 这封信笔走龙蛇,似乎是匆忙写就。对折之后放在床头显眼处。 她心里隐约有一丝不祥的预感,连忙伸手拿过信开始读。 【 陆焕: 当你读这封信的时候,我或许已经不在人世,这么做,是我深思熟虑后的选择。 此生已经没有什么遗憾,所以就让生命停在这一刻,对我来说这是最好的结局。 我注射了致死剂量的oga信息干扰素,如果幸运的话,我能转化为oga也说不定,这样我就是你的第一个oga了,哪怕是死的,也足够了。 但愿神明不要给我开恶劣的玩笑——如果我侥幸存活下来的话,完全可以放弃抢救让我自生自灭。因为: 在我的卧室有隐蔽的监控器,以防万一,早上我已经把我们的视频全数打包发到了沈清御的邮箱里。她看到了一定会彻底放弃和你的这段感情?呵呵。 为什么这么做?因为这样你就会永远恨我,比起被你遗忘要好的多。请永远的憎恨我。 我并不担心你和白泊简的婚姻,我确信,他也无法得到你的心。毕竟这世上除了沈清御谁也得不到它,不是吗? 陆禹 绝笔】 手指颤抖,信纸从手中无声滑落。陆焕已经分不清自己此刻的心情。青年神态安详,似乎还带着一丝笑意,像是对她荒谬人生的一个嘲讽。 随着陆禹的诀别,她已经永远无法掌控这艘失控的小船。 不,不行,你不能死!世上没有这么便宜的事。 凭什么你把这一切搞得一团糟,然后洒脱的一走了之? 我偏要让你痛苦的活过来,然后再同等程度的折磨你!撕心裂肺的疼,寝食难安的活,让你每天生不如死! 陆焕脸色发青,眼神狠厉起来。她捏住青年的下巴,仔细端详着这张脸,试图从这张脸上找寻从前的痕迹。 为什么会变成今天这样? 记忆里羞怯的少年总是在无声的注视她,而她只把他当做母亲安插的眼线。每当自己察觉到他的目光,少年就会慌张的避开视线。 他会没话找话的和她聊天,言语讨好,望着自己的目光亮晶晶的;他惯会服软求饶,说怕她生气再不理他;后来更是为了母亲一句嘱托,好像找到了人生方向一般尽职尽责的努力…… 她好像从来没有看清过这个人,以为至少两人是朋友。 然而并不是。 她记得那年,耀眼的沈清御唯独对她投来的关注目光,补上了她长久以来寂寞孤单的缺口,让她体会到一丝温暖。 唯独沈清御不会说那些令人厌烦的话。她会衣着光鲜的来看自己打球,看自己比赛,所有人都知道,这么漂亮的沈清御是她的恋人。 而陆禹将这一切毁了。 陆焕松开捏着青年下巴的手,那颗脑袋重新跌回枕头上。 “你可真是个胆小鬼,告别的话当然应该当面说。” 何昕在自己的别墅里日复一日的发呆。自从那天分别,他没有等来陆禹的“还会再来”,打给陆禹的电话也从没有被接起。心里始终怅然若失。 回顾最近十多年的人生,其他那些外物,在当下无边无际的落寞当中,逐渐变得不再重要,往后他人生里唯一的心灵寄托只有一个陆禹罢了。 陆禹是在忙吗?不,他是不愿意来看他。 “……这些年,我是不是真的很过分?”他开始反思。 以前他觉得自己还有很多牌可打,看不上这张小牌,直到现在他手里只有这一张底牌时才终于开始害怕。 无论如何,他都称不上是一个好父亲,从未给过他一丝一毫的安全感。 白色的别墅,大的落地窗,种满花的花园……这些都是他和陆禹畅想过的画面,如今都实现了。 说不定这房子正是陆禹帮忙挑选的。 “父亲,我在你眼里,究竟算什么?” 陆禹的声音似在耳旁响起。 何昕颓然的坐在椅子里,他又拿出手机,想再一次拨打陆禹的号码。 门外,汽车按动喇叭。 仆人过去开门,看到有人已经等在门口。 “何先生在吗?”来人神色匆忙,“您的儿子陆禹住院了,情况紧急,随时有生命危险。请来一趟医院!” 何昕如遭雷击,“生,生命危险?!陆禹怎么了?他是受伤了还是生病了?!” 车子载上他,向着医院疾驰而去。 何昕一路上都在追问,但是司机也模棱两可,无法回答他。 一种可能失去唯一骨肉的恐惧让他喉头发紧,精神几近崩溃。 医院的走廊尽头,等候在抢救室前的陆明兮狠狠甩了陆焕一巴掌。 “自杀?他怎么会自杀?一定是你做的太过!你看看那身伤!你是畜生吗?!” 陆焕一言不发的从口袋里掏出那封信。当读完信,陆明兮也沉默了。 她从没想过陆禹竟然对陆焕抱有这样的感情。 “……那也一定是你逼的太狠,不然他不可能走极端。”她还是有所怀疑。 陆焕不禁额头暴起青筋,强压怒火。 “家属在吗?”抢救室里出来一名神色严峻的医生。 “我们是。”陆明兮和几个陆家的家人凑过来。 “化验显示,病人体内含有大量未知的oga信息分子,这和体内的alpha分子产生强烈排斥反应,炎症遍布全身脏器,随时都可能引发严重器官衰竭。搞不好,人会一直昏迷,很难醒过来。” 医生环顾几人,“……有关这个未知oga信息分子,你们知道些什么吗?” 陆明兮点点头,“是病人自行注射了相关干扰分化的药品。” “什么?!知道具体注射剂量吗?有没有药品包装盒提供一下?”医生赶紧追问。 众人面面相觑。 “陆禹怎么样了?” 走廊另一侧,何昕甩开司机,朝这边飞奔而来。 “你是他什么人?”医生问。 “我是他父亲!” “签下字!”医生递过一沓纸。 病危通知书 姓名:陆禹 诊断:外伤,分化期信息素严重紊乱合并多脏器衰竭。 目前患者病情危急,并且有可能进一步恶化,随时会出现以下危及患者生命,导致患者死亡的并发症: 1、…… 2、…… 何昕双腿一软,扑通一声跌坐在地。 第33章 命运的安排 再次睁开眼睛,陆禹以为自己处于绿色的盒子里。 绿色,是这家医院康复科的代表色。象征新生的浅淡草色刷满了四面墙。 呼—— 神明果然还是给他开了个玩笑。 他转动眼球,看到一个中年男人在与床头平行的一张沙发上打瞌睡,手撑着脑袋,身子斜靠着靠垫。 像是感应到了什么,男人突然睁开眼,和陆禹视线对上,瞬间睡意全无。 “小禹,你醒了?!” 他连忙过来查看,又把他露在被子外的手臂塞回。 陆禹暂时还无法开口。他发现何昕苍老了很多。 “是陆家亏待你了是不是?你怎么这么想不开,偏偏要寻死!”何昕哽咽起来。 “你知道我这几天是怎么熬过来的?我就你这一个孩子,你死了我今后还指望谁?!” “我打算把那别墅卖了,折点钱把你的自由裁决权赎回来,往后,咱们爷俩自己好好过——” 陆禹看着他的眼睛,连连摇头表示反对。 “你不同意?!为什么?”何昕情绪激动起来,他把陆禹的胳膊从被子下拿出,把袖子一撸,几个青紫狰狞的咬痕伤疤出现在眼前。 “她就是这么糟蹋你的!你可是alpha!哪怕是伴读,也绝对不应该受这种虐待!” “是……我……自愿,的。”陆禹声音沙哑微弱,努力辩解。 何昕不可置信的望着他。 “父亲……,我、真的。是自愿的、我,实在是,太爱 …她了。” 泪水逐渐盈满眼眶,他变得如同新生的幼鸟一样脆弱无助,目光凄凉无比的望向何昕, “所以……我该,怎么办?父亲?” 何昕也不禁湿了眼眶,语气愤然,恨铁不成钢,“原来那封信真的是你写的。我一直认为是陆家捏造的。” “能怎么办?你现在不仅活下来了,还分化成了alpha。分化等级评级为:b级。” “……你们不可能的。”他幽幽地说出这句话。 真是个天大的玩笑。 “为什么、我不能成为oga,为、什么他们,要…救活我!”陆禹呼吸急促,身体在被子下挣扎起来。“现在这样,还有、什么意义——” “住口!”何昕一把用力捂住他的嘴,“不准再说这种胡话了!” “听话,小禹。人的一生长着呢。你只是糊涂了一回,往后好好活,找个oga,诞下后代,事业有成,这才是正事。” “好好跟陆家道个歉,说都是激素导致你情绪失控产生错觉。你一个alpha不可能对另一个alpha产生感情,你还要在社会上立足的啊……” “……”陆禹不再挣扎,只是双眼不断流出泪来,汩汩流淌,很快就把枕头打湿。 何昕突然意识到,这孩子和自己一样,对感情都有一种偏执的执着,这种挫折感他也感同身受。 因此,他知道自己劝不了他。 “听话小禹,等你羽翼长好了,你才能拥有自己想要的东西。陆焕,甚至整个陆家,都不在话下……” 他压低自己的头,凑到陆禹耳边低声说。 羽翼长好的时候…… 于是雏鸟忍不住开始希冀那一天。 他不再自怨自艾,绝望的眼眸中点起一簇小火苗。 阴暗的地下黑市。 “啊不是——他真的这么做了?我卖给他药品的时候,其实也不确定他真敢给自己用来着。”632号铺的掌柜目瞪口呆,伸出一只手指挠了挠鼻尖。 “你为什么不告诉我?明明你认识他,也认识我的。”何昕黑着脸低吼道。 掌柜有点不乐意了,虽然他从何昕父子俩身上赚到很多钱,但是他对客人永远一视同仁,谁也不惯着, “拜托,我又不是他的监护人,也没有义务告知。毕竟我们很重视顾客的隐私。他为什么这么做,你又为什么不知道,当然要从你自身找原因喽!” 何昕被他怼的哑口无言。 “不过——你说他对同为alpha的人产生感情这事,嘶,怎么说呢,”掌柜有点犹豫,他翻开一个又重又厚的笔记本,翻到某一页,停下,手指着一个手绘的表格, “我们的市场反馈也有一些。” 何昕凑过来看,发现表格里第一栏是人的化名,长长一串一直写到此页底部。 第二栏是年龄,第三栏是分化类别\/等级,第四栏是健康状况,第五栏则是性偏好异常与否。 他先从第三栏往下看,三分之二分化成顶级beta,离alpha一步之遥。三分之一分化为低阶alpha,也有仍然分化成oga的,只不过是极少数,可以忽略不计。 第四栏健康状况里,大多数良好里掺着几个诸如“心脏病\/肿瘤”之类的字眼。 第五栏,在一串取向正常里,他着重看了异常标识所对应的信息。 无一例外都是alpha。但并不是全部如此。 他抬头看向掌柜。 掌柜笑着把笔记本摆正,抽出一支钢笔开始在上面誊写, “如你所想。用药后成功分化为alpha的人里,有一部分确实会产生这种异常。有认为这可能是胎儿初始激素所决定的,即先天可能曾是oga性别。” 钢笔在表格最后飞舞,写上了化名,性别和取向偏好异常。 何昕看得出这是在补充陆禹的数据,一阵气闷。 “如果从小接触到alpha的信息素,尤其是s级这种强悍的信息素,更容易诱发出潜在的先天偏好,他会像一个普通oga那样为顶级alpha的基因疯狂的。” 何昕两眼发直。 “s级alpha……” 陆禹陪着这样的alpha从小长大。 看到何昕失魂落魄的样子,掌柜连忙开解,“没事,至少他们的生育力是好的。只要能接受oga的话,生十个八个也不是问题啦~” 何昕没有接话,他头也不回的走了。 接受别的人?他明白,如果是陆禹的话,这是不可能的事。 他的心沉了下去。 一切都像是命运冥冥之中的安排,而陆家母女正是他们父子俩的劫难。 第34章 解除伴读身份 书房里,陆明兮和老太爷相对而坐。 “唉,这件事毕竟见不得光,连白家都不要告知为好。”老太爷叹口气。 “一定是分化产生了些罕见的反应,我还从未见过这种情况。或许和分化期强行标记也有关,这时候人是很脆弱的。唉,陆焕这孩子……” 老太爷选择性忽略了那些来历不明的oga信息干扰素,一厢情愿的想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陆明兮点点头,“您放心,这件事并没有声张出去,甚至于分家的人也不知情。沈家也在最近公开宣布了和我们终止联姻的消息,没提录像的事。还有,白家最近问起操办订婚宴的事,我先搪塞过去了。” “嗯。等陆禹出院好好问问,实在觉得不妥,可以隔开一段时间,订婚一事不好再生变了啊,就先这样。” …… 在陆禹的坚持下,医院同意了他的出院请求。 当他再次回到陆家,被仆人引到了偏厅。 偏厅的木质长桌前坐着三个人,分别是当中而坐的陆明兮,左侧的老太爷,以及阴沉着脸坐在右侧首的陆焕。 陆焕靠着椅背一动不动,只用余光扫视他,脸上没有什么变化。她已然失去了意气风发的气场,如今整个人笼罩在阴郁颓废的低气压中。 就在陆禹苏醒的前一天,沈家宣布陆沈两家婚约作废,一时间在舆论场上引发了轩然大波。很多人猜测婚约作废的原因,各种猜测越来越离谱。 而个中原因,只有几家核心人物知晓,但是他们各个守口如瓶,闭口不谈此事。 几家隐晦的表现,让各种传闻甚嚣尘上。 陆焕明白沈清御一定看到了视频。她猜测,沈家之所以这么久没有公开婚约作废一事,一定是沈清御还在坚持。 如今一切都过去了…… 她拿回了手机,在凌晨时分,辗转反侧,最终颤抖着拨打了那个电话。 “您拨打的电话无法接通,嘟嘟嘟……”急促的电子音在耳边回荡。 无论发送信息还是邮件,也都没有了回应。 陆明兮示意陆禹坐下。 陆禹鞠了一躬,拉过桌尾的椅子安静坐好,双手在桌下交叉,眼睛低垂。 他已经想好了说辞,无论他们信不信,他会给他们一个想要的答复。 空气沉默了一会,顶灯把他照的分外憔悴瘦削。 老太爷看了陆明兮一眼,率先提问, “陆禹,你……的身体恢复的如何?” “回老太爷,我已经好多了。” 陆明兮审视着他的表情。 淡漠,冷静,认真。 “能谈谈那封信吗?”她问。 “那封信……我已经记不清了。当时我头脑混乱,可能根本分不清想象和现实,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能否……” 陆禹露出困惑痛苦的表情。 “不记得了?”陆明兮拿出那张纸。 陆焕原本涣散的目光瞬间聚焦在那张纸上。 “我先来念这一段,你解释一下——” “够了!”陆焕突然尖叫着跳起来,一把夺过那封信三两下撕成碎片。 她绝对不想再看到这张纸!最近一段时间,这张纸仿佛是催命符一样,把她困在噩梦里。 陆明兮和老太爷瞬间愣住。 陆焕喘息着,站在那里一动不动。周围纷飞的小纸片逐渐落地。 “你又发什么疯?”陆明兮斥责她道。 老太爷碰了碰陆明兮的胳膊,示意她不要发火。 信的内容并不长,他也留存着一部分记忆。 “陆禹,你说想成为第一个oga,想被永远记住……这是什么意思?” 陆禹抬起眼,目不旁视看向老太爷, “我想,那就是字面意思。” 陆焕狠厉地瞪着他,怒气在胸口横冲直撞。 “但是那只是激素作用的结果,当时我可能以为自己分化成了oga,现在想想也觉得匪夷所思。毕竟,当时真的太疼了,神智已经变得不清醒……” 他嘴角微挑,将袖子挽起,露出了几块刚刚愈合的伤口,齿痕狰狞。 “咳咳……”老太爷连忙收回视线,用咳嗽声掩盖自己的尴尬。 陆明兮也无奈的紧闭双眼,手指用力按了按眉心。 “我知道您在担心什么。我想在这里向您二位发誓,我对大小姐,只有深厚的主仆之情,”陆禹看向站在那里的陆焕,和她的目光相交,缓缓地,清晰地说, “完全,没有那种感情。” 老太爷如释重负,和陆明兮交换了一下眼神。 “那,你怎么解释那些违禁药品?”陆明兮又问。“而且,这倒让我想起了焕焕那次悸动期,出奇的相似。” “难道您怀疑是我做的?”陆禹并没有露出慌乱的表情, “如今边境大乱,如果想要对谁出手,我想,雇佣几个死士都更容易成功不是么?何必经年累月的潜伏着费心投毒呢?风险大收益低。” “更何况我也没有理由这么做。大小姐如果不幸殒命,作为伴读的我又能得到什么好处?如果可以的话,我情愿替大小姐赴死!” 最后一句话他说得情真意切,不由得人去怀疑他的忠诚。 “药哪里来的?” 陆禹借口在网上看到的,并把掌柜的地址和盘托出。 陆明兮对他爽快供认的态度颇为诧异,不禁对这个地址产生怀疑。 她打算好好调查这个地址。 “那你本来打算用它做什么?”她问。 “防备沈家的报复。” “哦?” 陆明兮还想继续追问,陆禹补充道, “但事情随时都在发生变化,很多准备就用不上了,这也很正常。” 倒也不能说不对。陆明兮沉默。 老太爷趁机和稀泥,“不是就好,不是就好。以后再不要横生枝节了,你们都还小,成天让人操心。” “老太爷教训的是。”陆禹垂下头。 “好了,你下去休息。”陆明兮舒展眉心,冲他摆摆手, “这件事就到此为止。过几天就是陆白两家的订婚宴,你调整好状态,不要出什么岔子。” 陆禹从椅子上站起。 “慢着,母亲,老太爷。我还有话要说,”一直沉默着的陆焕突然开口。 众人的都停下动作看她。 “从今天开始,我要解除陆禹的伴读身份。” “!” 陆禹平静的眼眸中犹如冰封的湖面出现了裂痕,他连忙低头掩饰住自己的情绪。 “也好。”陆明兮思考片刻,“毕竟你们也都不小了。” “暂时也,避避嫌。” 陆焕得到想要的结果,扭头离开了偏厅。 陆禹很想立刻追上去。 他的手指在桌下用力攥着衣角,努力压制内心的想法,稍候片刻,然后出门向着相反的方向走去。 没关系,没关系的。他不断在心里自我安慰。 现在的分开是为了未来更好的彼此相合。 没关系,他愿意等,无论五年、十年还是二十年…… 到那天,他一定会用尽全力地拥抱住他心驰神往的那个人。 刚分化的身体激素水平还不太稳定。光是想象着就让他忍不住发出一声满足的喟叹。 身体叫嚣着,渴望着来自她的那份安慰。 第35章 订婚宴 陆白两家公开宣布,将隆重举办陆焕和白泊简、陆禹和白瓷的订婚宴,时间就定在了这一年年底的圣诞节当天。 在这之前,顶级的婚服设计师忙忙碌碌的上门量体裁衣,不断的试穿调整修改,以期望达到最好的穿着效果。 陆禹和白瓷的套装是以白色调为主,与陆焕订婚礼服的奢华金色相区分。 陆禹望着镜子里身材颀长的青年。他的刘海稍微向后拢了拢,梳成了四六分的发型。鼻梁上架着一副精致轻便的金属骨架眼镜。 白色礼服圣洁而高雅,细节处用金色丝线绣上了繁复的贵族纹饰,在灯光下闪闪发光,举手扶一扶眼镜,一排金色的袖扣随着灯光流转着亮光。 礼服搭配的一支细长棕色手杖,长短刚刚好,手杖的握柄是纯金打造的缠枝鸢尾花,透露出设计师独到别致的审美品味。 目前,他和订婚对象仅仅见过一面,还算不上熟悉。而陆焕和白泊简,则一次也没有见过,是纯粹的陌生人。 而现在他们就快要缔结婚约,从此成为关系极为密切的伴侣,这不得不说是一件荒诞又确实常见的怪事。 陆焕穿着一件满绣的紧身礼服,上面缀满了闪烁的珠宝,礼服背后是长长的拖尾,层层叠叠,厚重和轻薄的布料有序堆叠,绵延出去五米长。订制的夸张首饰和头冠还没做好,否则就会更加奢华夺目了。 这一身造型搭配她高挑傲人的身材,此刻就像一件倾尽匠人全部心血的呕心沥血的艺术杰作。 “订婚而已,有必要这么浮夸浪费吗?”陆焕嗤笑道。 “哈哈,大小姐,您说的哪里话!这哪里浪费了!那些小贵族们在您这根本不值一提。这么隆重的大事,可不仅仅是订婚,这也是对您这样的大贵族雄厚实力的一种展示啊!”设计师满脸堆笑。 “如果他们有这个资本,肯定也恨不得置办这样的一身呢!您或许不知道,大贵族黄家今年置办的全套订婚礼服,造价还没到您这一件主礼服的一半价钱呢!” “同样是大贵族,实力那也是有高有低……”设计师殷勤地鼓吹着,几个助理在一旁笑嘻嘻地整理拖尾,时不时附和两句。 从他们口中,陆焕得知这个今年订婚的“穷酸”贵族是黄家的黄新宇。他自打分化成beta之后就失去了家族的关注,资源也少了很多。 呵呵,陆焕冷笑起来。这在她眼里也未尝是一件坏事。用这么多珍宝包裹着,又真的能保佑新人得到幸福吗? 订婚宴在最豪华的酒店举办。当天,各界名流都盛装出席。 就连关系尴尬的张家,其家主也厚着脸皮来参加。 张家的产业被她一帮子不争气子孙和分家都快掏空了,她想着和陆家终归还有那么一层关系,而且大家也都是体面人,不如来这里拉拢拉拢关系,看能不能有哪个贵族愿意扶持一把,帮她度过眼下难关。否则,再这么下去,她张家恐怕就掉出贵族队伍成为平民了! 交响乐团奏起愉快的曲子,众人都在侍者的引领下各自就位,互相攀谈,发出阵阵笑声。 很快随着主持人致辞结束,两对订婚新人陆续登场,现场发出了欢呼声和鼓掌声。 陆焕和白泊简走在前面,曳地长裙每一刻都闪烁着耀目的宝石光,美艳高贵,让人都看呆了。 白泊简穿着偏中式设计的立领长款礼服,也是同样用料。他手捧着金珠和翠绿珠玉扎成的奢侈捧花,恭顺的微微低下头,在陆焕身后半步跟着,气质乖顺。 主持人一番妙语连珠的即兴发挥,让场下众人笑声不断。于是众人共同举杯,为两人祝贺。 陆焕和白泊简款款走下台,陆焕先下去,侍者在后面把拖尾捧起。等到白泊简小心走下台阶的时候,陆焕向他伸出手示意他扶着。 白泊简淡然的神情有些松动,耳尖染上绯红,轻轻递上自己的手。 白家主和陆家主看到此情此景,都不由得心情大悦,连忙招呼他们两人往主桌这边来。 等他们落座,陆禹和白瓷已经站在了舞台中央。 白瓷看着小巧,但是气场强大。她两鬓做了弹簧一样蜷曲的碎发,俏丽活泼,一头秀发在脑后挽起。身着露肩鱼尾裙,在肘后分别撒下一条长长飘带,仙气十足,脚上则踩着超高跟的高跟鞋。 她挽着陆禹的胳膊小鸟依人的站在他旁边,呲着牙笑嘻嘻的看看陆禹,又向人群挥手。 “这孩子,当这是校庆演出呢?一点也不严肃嘛!”有人笑道。 “胆子还是这么大!就是个儿不见长呐!” “倒是一对璧人,赏心悦目!” …… 白瓷好像天生就讨得所有人宠爱,长得也是非常讨喜的样子。 陆禹也忍不住对她温柔一笑。 台下,何昕穿着一身新衣,在座位上忍不住抹泪。他这一辈子无名无分,连婚礼都没有过,更遑论这样奢华的订婚宴。一时间情绪激动,忍不住小声啜泣起来。 他的这番动静引起了旁人的注意,有不认识的看到他颇为讶异,猜测他和台上新人的关系。再加上他保养得体的外表,虽然年岁大了些,仍然是一个非常俊美的男人。 议论声传到了张家主的耳边,他从人缝中看到何昕的侧脸,再次为他的美貌感到惊艳,于是厚着脸皮和一旁的宾客换座,离得近了想找机会“叙叙旧”。 陆禹和白瓷两人互相挽着走下来,也坐在了主桌另一侧的空位上。 一落座,白瓷就皱着小脸抱怨鞋子太高,感觉自己像只长腿蚊子,叽叽喳喳逗得大家笑个不停。 陆禹借着扶眼镜的机会,状若不经意的用眼睛的余光掠过陆焕,不料目光和白泊简隔空碰上,于是有些不自然的收回视线,将杯中酒送入口中。 “陆禹啊,听说你前阵子住院了,一住小半个月,到底什么情况啊?”白家主问。 “他是分化期不巧伤风感冒了,本身体质又不如陆焕,就在医院多待了几天。”陆家主代为作答。 陆禹笑着点点头,感应到陆焕的视线从自己身上扫过,只能微笑着和亲友碰杯,佯装没注意。 晚上的舞会,陆禹和白瓷跳完两支舞,在一旁闲聊。章绍昂带着自己的舞伴跳完一首曲子,兴高采烈的拉着手向他走来。 “禹哥恭喜恭喜啊,”他先道了喜,又介绍恋人给他们认识。 “其他人呢?”陆禹问。 他学习会的同学朋友基本上都来了,有的和家主一同来的,有的还另外带了恋人。 章绍昂指了指人群,只见人群里身穿正装的几个同学正在转圈。一旁的座椅里,一个穿着亮缎面长裙的女孩沮丧的托腮看着别人跳舞,是卢潇雪。 她是陪同家主来的,和自家老爹跳了一会就离开舞池,想等别的年轻人邀请她。 昏暗的角落里,张家主偷偷摸摸的靠近何昕,在他腰上摸了一把。 “何昕,好久不见,你气色还是这么好。”张家主促狭一笑。 第36章 “陆焕,元旦快乐” 何昕吓得从椅子上跳起来,脸色难看。“……是你!你干什么?!我和你没什么好说的。” 他甩手向另一个方向走去,不料却被张家主按住肩膀拽了回来。 “儿子的订婚宴我当然得来,我可是出了抚养费的。怎么?不欢迎我?” “放开!”何昕低声骂了两句,气得胸口起伏不已。 “滚!你这老不死的!陆禹和你现在一点关系也没有,少往你脸上贴金了。” “和我没关系和谁有关系?和陆家主?她倒是把你滋润的挺好……啧啧啧。”张家主撮着牙花子,用露骨的眼神上下打量何昕。这么多年,身材保持的还是这么好。 “怎么,抱上大粗腿了不认我了?没想到现在你这么拜金,想当年你18,多单纯多听话,我最疼的就是你——” 她嘟囔着又伸手过来。何昕比她如今勾搭的那些都长得好看,也比家里的几房妾室诱人,让她心猿意马起来。 “啪!”一声响亮的耳光打得张家主晕头转向。 她扶着椅背好悬没跌倒。 “对我家的客人放尊重点!张家主,这是什么场合?看清楚点,这不是你爱去的会所!这里不欢迎你,请出去!”陆明兮带着几个仆从出现在她眼前,厉声喝止。 喧闹引来了围观,饶是她张家主脸皮厚,也有点挂不住面子了。 “,何昕你挺受宠啊。行,你有本事!不过你别忘了我是陆禹的亲生母亲,今天我来参加他的订婚宴名正言顺!陆明兮,你是他什么人敢打我?”张家主撇着嘴,骂骂咧咧。 这次不用陆明兮出手,仆从就冲上来左右开弓又给了她几个嘴巴子,然后不由分说把人夹在中间赶出去了。 当众受辱,何昕顿时哭得不能自已。陆明兮重重叹了口气,驱散围观人群,让仆从把何昕送到小厅歇着。 这件事还是传到了陆禹耳中,他到小厅看望何昕。 何昕一见到陆禹,好容易止住的泪又涌出来了。 “没想到你那天杀的母亲竟然也来了。我怕她哪天来认亲闹事!” 闻言陆禹眼中闪过一丝阴狠。 张家主,当年羞辱他们父子多少回…… 好容易讨到的一点抚养费,也不过是杯水车薪,而那些刺耳的羞辱之声却从来没少过。 “父亲,这你不用担心。她如果真敢来,我有的是办法。”陆禹慢慢露出一个冰冷的笑容。 陆明兮没有让这件事继续发酵。在订婚宴结束的第二天,在晚饭时分,她突然对陆禹说,“陆禹,下学期开始,你转去国外深造。” 现在餐桌上只有他和陆明兮,从那一晚以后,陆焕已经不再和他们一起共进晚餐,总是刻意避开陆禹。 一旁服侍用餐的王妈抬起头看向陆明兮,忍不住插嘴,“这,是不是太突然了?” 陆明兮放下碗筷,用毛巾擦了擦嘴,“不,这不是我一时的决定。实际上我考虑很久了。” “既然留在陆家,我打算好好培养你。陆焕……我已经不指望她了,让她开枝散叶也就算了。未来由她担着陆家家主的虚名,陆家的大小产业,还得有个得力的人选来管理才行。” 她没说的还有,虽然陆焕陆禹两人重归平静,她还是会从气氛中品味到不同寻常的情绪。 也许让他们隔开是正确的,也能让他专心学业而不是其他旁门左道。 那天她让人调查的那家黑市店铺,也如陆禹所说属实。 ……他身上有太多秘密了。 这个青年她看不透。 陆禹有些诧异,对这个计划措手不及。 这么说来,以后能见到陆焕的时间会越来越少。 他面上仍然平静的应了一声,“好的家主。” 心里已经在想着,无论如何,在出国之前,他最好和陆焕能再见一面。 现在,虽然同处陆家,他却已经没有理由再敲开那扇门。 因为他已经不是陆焕的伴读了。 假期前的最后,他把自己转学的事通知了大家,同学们还给他举办了一个小型的欢送会。 这个学习会里的人总有一部分变动流失,但是这部分人里一直没有出现过陆焕。 私下里章绍昂他们也在卢潇雪家给他另外举行了一场欢送会。 聚会上章绍昂喝得醉醺醺的,他说自己已经快要订婚了,继承人之战已经进入白热化,他也获得了好几个家族头面人物的暗中认可。 卢潇雪脖子上戴着一只精致的颈圈,她已经分化成oga了。她的父母向学校申请了隔离令,这导致她的八卦圈子瞬间缩小一半,每天憋得发疯。 现在大家都在,她的兴致难得的高涨起来,向大家抱怨着家里正在给她找联姻对象这件事。 …… 元旦假期如约而至。 陆焕率先收拾行囊,一个人去了圣格里恩山滑雪。她心无旁骛的滑着,感受到难得的自由空气。 她在山下的度假酒店住着,每天一睁眼就往山上跑。 这一天,酒店侍者敲门送来一件包裹。 “客人您好,这是您的邮件,请您签收。” 陆焕有些诧异的接过包裹,沉甸甸的。 打开来,里面是一整套滑雪服,紫罗兰色和白色的色块拼接,非常漂亮。 陆焕看到邮寄信息显示这是陆禹寄来的,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感觉。 她索性把这套衣服扔进衣橱。 元旦的前一天晚上,她格外兴奋起来,总是在不切实际的猜想,这么重要的日子,沈清御会不会给她打电话或者发短信。 这样的幻想让她一整天精力旺盛,最后,在这一年最后的一个小时里,她爬上了山顶上的一处观景平台,等待着梦想实现的那一刻。 这个时候观景平台人迹罕至,陆焕孤身一人站在栏杆处眺望。遥远的山脚下灯火通明,更多的人选择在那里庆祝跨年,看烟火秀。 于是这一处的平台上,新落的雪甚至没有印上其他人的脚印。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陆焕的心脏砰砰的剧烈跳动起来。 “5!4!3!2!1!” 隐约的倒计时欢呼声在天边回响。 突然一串悦耳的铃声响起,她吓了一跳,手机都差点拿不稳,立刻接通电话。 “喂?” 电话那头,一个磁性的男声传来, “陆焕,元旦快乐。” 是陆禹。 这时,远处的烟火拔地而起,突然间就照亮了天空。 陆焕把电话拿离耳朵,看清来电显示。果然是他。 “……” 她沉默片刻,重新拿近手机,淡淡的说了一句,“嗯,你也是。” 烟火的声音这个时候才陆续传来,混杂在语音中,让说话的声音也变得含混不清。 然后她挂掉了电话。 手机停在了屏保界面,显示一条信息。 白泊简: 【陆焕,元旦快乐。】 她编辑了元旦快乐发送出去,那边就没有再回复什么。 雪又下了起来,山脚下砰砰的烟火持续不断。 她亢奋的劲头终于熄灭了,垂着头,踩上单板,从一处斜坡一路疾速地滑了下去。 陆禹从角落里走出,沿着她的脚印目送那道身影消失不见。他低头看看自己手中的雪杖和双板,感觉从这里下山实在是超出了能力范围,他的运动细胞还是那样,没有丝毫长进。 除了重要的几个人会踩点发祝福,其他的狐朋狗友的新年祝福都是中午发出的,一看就是熬夜+晚起。 中午,陆焕接到老太爷的电话,问她什么时候回来。 “老太爷,最近这边连续暴雪,航班延误。您放心,我一定回去,但是具体哪一天还不太好说~” 她一边在温泉里惬意的泡着,一边欣赏雪景。 “陆焕,这次是老太爷八十大寿,你无论如何都得回来!”电话那边传来了母亲陆明兮的声音。 陆焕胡乱应下,扔回手机继续发呆。 她不是不愿回去。 在前阵子她就听说陆禹即将出国,她相信,如果她此次回去,陆禹肯定要找机会和她单独见面。更别说在寿宴上还要和陆禹大眼瞪小眼。 哪怕他直视着自己说, “我对大小姐,完全没有那种感情。” 她也绝对不会真的相信这种鬼话。 呵,她又不是傻子。 而陆禹却是彻头彻尾的疯子。 事到如今,她只能在这里继续待着,直到陆禹离开国内。 没错,她是在躲着他。 现在雪完全没有停止的迹象。航班陆续停了。 她笑起来,向天空举起手来。 “下下,下得更大更久!” 第37章 出国 陆焕终究没有回去参加寿宴。 在她祈祷雪越下越大之后的第二天,雪就逐渐转小,第三天就停了。 这期间,白泊简跟她联系过几回,但是一来两个人确实不熟,二来白泊简也确实沉闷,他们的联系就这样有一搭没一搭,客套来客套去。 现在想想她甚至都要想不起来对方的样子了。 毕竟她一开始也都没怎么回头去看看,那个顺从地跟在她身后半步远的人,是美是丑。 机场。 一名工作人员推着轮椅上的年轻人往前走。 他的脚踝受伤,最近都只能以轮椅代步。 “怎么好端端的摔伤了腿脚,真是太不小心了!”陆明兮责备道。 那天陆禹回来,一条腿打着石膏的样子吓了她一跳。 这次假期,陆禹对外是说陪父亲去海岛旅游。至于如何受了伤,他只推说是骑大象不小心摔的。 陆明兮用怪异的眼神瞪着他, “……这还真不像你的风格。” 陪同一侧的何昕笑了笑一言不发。 临出发出了这样的岔子,他就此不得不一直在家静养。 一直到出发前一天,他听说陆焕仍然没有回来,心中也就不再抱有什么期待。 输入一串解锁密码,手机原本纯黑的桌面背景变成了元旦烟火雪景。 他仔细的端详着照片上的人,那正是元旦那天的陆焕。 照片上陆焕穿着一身白色滑雪服,几乎快要和背景融为一体,在夜色下留给他一个寂寞的背影。 他庆幸,幸好他决定去圣格里恩山,不然可能连这么一个背影都见不到。 原本,他那天还想问能不能见上一面的,但是在那之前电话已经被挂断。 照片中,烟火给人物镀上一层暖色的轮廓,他长久的凝视着这张手机桌面背景,不知不觉手机已经黯淡息屏。 再打开又是那熟悉的纯黑色锁屏背景。他想了想输入另一个密码,手机解锁,背景仍然是纯黑色,桌面精简,只有几个常用的图标漂浮在这块黑夜之中。 一些同学的消息持续的弹出,他还没有查看过。这之后他便专心一一回复起来。 开始登机,他挥挥手告别。随行的陆家老管家不断和陆明兮保证会照顾好陆禹,然后推着他走向了登机口。 在飞机起飞之前,他给陆焕发了信息,但是发送标识转了转显示发送失败。 他看着红色的感叹号恍然大悟,索性熄了屏,头用力向后仰去,慢慢闭上双眼。 算了,其实也没什么好说的。他自嘲一笑。 红色感叹号后面跟着的也不过是三个字,“我走了。” 时间缓慢流逝。 终于,窗外a国广袤的大地逐渐从无垠的蓝色海面中延伸而来。未来他要在这片陌生的土地上生活至少5年。 历代陆家家主都毕业于该国顶级学府赫尔墨斯学院,基于这项传承至今的家族规定,他也将进入这所学院就读。申请此校除了需要满足诸多苛刻的条件外,另一个必须的条件就是要有两个以上的校友联名推荐。 陆禹的个人资料,学院表现,学分等都满足录取要求,陆明兮和白家家主共同写了推荐信,很快就收到了赫尔墨斯学院校长的亲笔回复,申请一路绿灯的顺利通过。 下了飞机,拿到大大小小六七个行李箱之后,在机场等候多时的几名仆人朝他们走来,推着坐在轮椅上的陆禹走向接送车辆。 管家一路向陆禹做介绍,“陆家在a国有几处不动产,他们几个就是其中一处宅子的佣人。平时他们也就维护一下别墅的卫生和安全,以及花园的修理。你可以随意使唤他们。” 陆禹点点头。 异国的beta有着棕色的皮肤,笑起来露出一口洁白的牙齿,看起来朴实可靠。 陆禹随手拍了几张照片,发给何昕等亲友熟人,分享自己的近况。 车窗外景色飞快的一闪而过,路上又用了两个多小时才抵达那处豪宅。 老管家先行推着他进入房内,留下佣人们一箱一箱往下搬行李。他一路观察四周陈设,发现里面是偏东方的典雅风格,一幅水墨的傲雪红梅图约摸有一人高,六七米长,在沙发墙后醒目的挂着。 见陆禹止住轮椅,专注看画,老管家就介绍说,“这是陆家主求学时所住的房子。您眼前这幅画还是已故的白先生送的呢。” “这么算算,挂在这里足有20多年了。时间过得真快啊……”老管家感慨万千。 画中红梅傲雪凌霜,老干遒劲,新枝一根根昂扬向上,怒放着朵朵红梅,充满顽强的生命力。笔力苍劲,确实是一幅好画。 电梯把他们带到二楼,房间已经布置妥当。 “您稍作休息,等晚饭时候我再来看您。”老管家鞠了一躬,手放在门把手上随时打算掩上房门, “如果有什么需要,可以按铃呼叫佣人。” 说罢他退出了房间。 旅途奔波确实非常疲惫,陆禹躺倒在床上想睡一会,然而辗转反侧始终无法入睡。 他打开手机,输入密码,凝目看桌面背景,又打开相册。 他轻扫屏幕,从滑雪那张往回翻,下一张是订婚宴陆焕正面看向镜头的照片。这张照片不是他拍的,而是托同学拍好传给他的。 照片里美艳绝伦的陆焕面无表情,透过屏幕冷冰冰的看着他。 再往下滑,还有她参加网球赛的照片,在楼下跑步机跑步的照片,……一张张翻过去好像人生的走马灯在眼前转。 如此一来,不知不觉已经存了一千多张。 他轻轻吻了一下屏幕,把手机扣在枕头上,闭上眼睛不知不觉睡去了。 叩门声响起,无人应答。 老管家轻轻拧开门锁,探头一看,发现青年睡得正沉,于是默默关上房门。 两个月后,老管家顺利完成任务,打算告辞回国,陆禹此时也已经可以独立行走了。 临行前他对陆禹叮嘱道, “老太爷和陆家主让我嘱咐您,别和那些世家子弟走太近。这所学院里有的人在家族并没有继承权,平日里放荡惯了,不学无术。在这里通常就会染上恶习,堕落腐朽。” “那他们一定是多虑了,我很清楚自己来这里的主要任务是学习。” 老管家放心的点点头回国交差去了。 转眼春意渐浓。 赫尔墨斯学院里,几棵高大乔木盛开满树春花,一群上完课的学生盘腿坐在树下的野餐垫上,嘻嘻哈哈的说笑。 陆禹从他们一旁经过,随意扫视了一眼。 这大概就是老管家所说的不学无术之人。 这时,一个嘻哈风格的玩世不恭的青年捡起放在草地上的小提琴,站在餐垫中央开始演奏。乐曲悠扬又带着一丝伤感,立刻吸引住了他的注意。 嘻哈青年嘴上叼着烟,嘴角的笑意似有似无,来回晃着身子,沉浸在演奏之中。 那些原本看起来轻浮散漫的青年们也都突然安静下来,好像一瞬间被音乐感化成了虔诚缄默的圣徒。 一曲终了,琴弓发出最后一声长吟。风中适时的散落下大片的白色花瓣,高大乔木的树干深处也发出咯咯的声响。 嘻哈青年注意到陆禹,挑挑眉,把小提琴递给同伴,回头问他, “你也喜欢音乐?” “我知道你,在国内见过。”嘻哈青年把烟捻灭,向他这边靠近一些。“陆家办升学宴的时候,我也去了。你是陆家的伴读是?” 一听“伴读”二字,有几个人露出促狭的笑意。 他们都是alpha,那种秘事或多或少都有经历。 有人开始上下打量他的相貌身材,但是发现他也是alpha以后,兴趣大打折扣。 “咱们同专业。我叫黄谌,以前你可能没听说过我,不过我们主家的一个兄弟你可能听说过,叫黄新宇。”嘻哈青年向他伸出手,两个人握了握手。 黄新宇,那个曾经的学校恶霸。自从分化成beta之后,黄家已经没有他什么位置了。 看来黄家的主家一直没有产生新的alpha,所以现在把分家的一个旁支alpha后代培养起来了。 “黄新宇我知道,我们一起上过学。”陆禹礼貌微笑。 黄谌看到他夹着的书本和电脑,不以为然地耸耸肩,“一会我们去这边最有名的娱乐会所玩,你要不要一块来?” 陆禹连忙拒绝。 “啧,都在国外了别绷这么紧了。”黄谌伸手拍拍他的手臂,“你学得再好,不接触外界,充其量也就是书呆子苦行僧。你就指望这几本书给你长见识?该放松放松了~” 黄谌有着出色的洞察力。他慧黠的眼神直接看到陆禹眼底,让他不由得心生警觉和反感。 陆禹这人,不过是个道貌岸然的疯子,他一直等着机会撕下面具。 黄谌等着他的回答。 他那些伙伴各个都瞧着新奇,重新打量陆禹。一直以来,黄谌性格古怪,很少主动拉拢谁。 “走啊,一起啊!”他们于是起哄道。 “……我对那种场合不感兴趣。”陆禹回绝,有些后悔引起他们的注意。音乐一停,各个像封印解除一样,重新露出纨绔子弟的轻浮嘴脸。 “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到那边你不喜欢可以随时走!相信我,那里是每个alpha都无法拒绝的地方!”黄谌神秘一笑。 陆禹心中一动。 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最后同意一起走的。可能这就是所谓的鬼使神差。 第38章 买玩具 他对这种“每个alpha都无法抗拒”的地方产生一丝好奇,打算一探究竟。 他把东西留在了车内,几个人浩浩荡荡去了海滨度假区的那个有名的娱乐场所。 推开门,音乐声在皇家宫殿般豪华的大厅里盘旋回荡。 其他人穿着都很休闲随意,只有陆禹略显突兀,一身休闲西装配上他过于严肃的表情,好像来错了地方。 吊顶上画着油画圣经的场景,一簇簇水晶吊灯从头顶倾泻而下,照得这方天地如同万花筒一样华丽耀眼,让人目眩神迷。 身旁,各种美貌的oga扭动腰肢穿梭在人群里,腰间塞着几张纸钞。他们会暧昧地给看起来多金好看的alpha点烟,然后从他们嘴里又夹出香烟放到自己嘴里吸上一口,吐出烟圈,眼神迷离魅惑。 同行的几人都被他们撩拨得心思活络起来,最后这群人里只剩下陆禹和黄谌。黄谌搂着苗条的男oga继续带他溜达,一路经过各种新奇的纪念品店,随意参观。 陆禹看到这其中还有一家会员制玩具定制商店。整个店装修风格深沉神秘,一个戴着蕾丝眼罩的店员的身影一闪而过。 黄谌注意到他异于之前的视线,邪邪一笑,“感兴趣?” 事实果然如他所料,这个看着板正禁欲的精英青年内心也不是无欲无求的。 可能甚至于是大胆放荡的。 陆禹也无心再隐藏,索性也直言不讳起来,“没玩过这种,正想看看去。” “我正好有会员,”黄谌说。 两个人走进去,看到各种玩具陈列着。 黄谌卖弄地介绍一些玩具的特点,并提出用他的会员资格结账。 陆禹没有表态,只是询问了办理会员的条件。 店员说是在本店消费三十万。 “会员有什么特权?”他问。 “我们的定制服务只针对会员提供。会员可以根据自己的需求预约独家定制产品业务。”店员拿出一个产品集,里面的产品拍的像复古艺术品。 “一些艺术家联名款只有会员才有资格购买和收藏。”店员补充道。 陆禹挑选了几个昂贵的产品直接把消费金额刷到了三十万,得到了一张会员登记表。 “恭喜您获得会员资格。这里有一份关联会员号的爱好隐私调查表,您可以视情况而定填写一下,方便我们给您提供更精准的服务。” 陆禹接过表格,思考着一一填写。 黄谌也不避嫌,看着他填写的内容浮出笑意, “你订婚了没?” 陆禹点点头算是回应。 “哦——那就是给订婚对象买的?”他恍然大悟,“没看出来你挺大胆的。还没结婚就送这么直白的礼物。” “没错,而且我会给我每个朋友都送一份,我觉得这玩意儿挺有意思的。”他拿起一个充当笔筒的夸张玩具把玩一下,又放了回去。 很多人来这里购买涂鸦版本的玩具当做旅游纪念品,送人也是满满整蛊味道。 结算的时候,店员把玩具打包好,放进一个紫罗兰色的植绒礼盒中。等下他们还要继续游玩,并不想手里提着这些东西。 “那么,请告知一下您方便的送货地址。”店员手指停留在键盘上,打算记录下地址。 黄谌直接报了他在学校的学生公寓的地址。店员笑道,“哦这里我知道,很多赫尔墨斯学院的学生都很喜欢我们的产品。” 黄家暗中仍把分家的alpha当成外人,买在本市的豪宅并没有提供给黄谌居住,明面上说是怕他在豪宅里损坏家具,其实还是不甘心他一个外人接近主家的私产。 在学校公寓里,他和其他同样情况的同学熟识起来,臭味相投,反而更狂放起来了。 陆禹想了想,选择把陆家别墅的地址告诉店员。 忙完这件事,他们又去一处包厢看电影打发时间,兼等待其他同伴。 私密空间里三面都摆着躺椅,也同样有漂亮的oga在这里待命,帮忙清洁和揉捏酸痛的双脚。 一个黑色长发的oga穿着精致的露肩膀小礼裙,葱白的手指在陆禹小腿上游走,不轻不重的捏着腿。 趁着电影氛围渐入佳境,做着亮钻美甲的手指像藤蔓一样攀缘而上,最后伸手按了上去。 “!”黑发oga突然一惊。 此刻她的手腕被握得生疼。陆禹微眯着双眼,严重凌厉视线直射向她, “你在乱摸什么?” oga颇为受挫,脸色变得难看,“您要是不喜欢我这款,我可以帮您换别的oga……” “不用了,你出去。”陆禹把她的手松开,不再看她,仍旧看着电影里的好春光。 oga不便扫兴,只好出去。旁边几个衣着精美陪坐助兴的oga见到此情此景,也都迟疑着站起身,跟着退了出去。 客人连她都不喜欢,那自己这一群估计也入不了眼。 黑发oga对自己的魅力头一次产生怀疑,她刚才明明释放了那么多信息素,然而那个alpha竟然对她毫无反应。 黄谌把这一幕看在眼里,他神色已经飘飘然,调笑几句,“没想到你的眼光还真高啊。这可是最高傲漂亮的oga了,她只接待英俊的alpha。你看她都不搭理我~” 说罢他耸耸肩,和那名男体oga转到躺椅后面的一处隔间,射灯把两人的影子在隔离用的帷幕上放大,让陆禹非常无语。 空气中始终弥漫着信息素泛滥的味道,他终于见识到了所谓alpha喜欢的地方到底是什么样了。 那些挥霍金钱美色的去处,不断掏空每个人的精神和钱包。凌晨时分,几具双颊凹陷,眼底发青的虚弱男女青年终于在门前汇合。 黄谌打算先送陆禹,就又问了他的地址,车子往别墅开去。 到了地方,他探出头看看房子,吹吹口哨, “这房子真不错啊,什么时候请我们来这聚聚?” 陆禹笑了笑,“下次一定。” 车子发动,又继续向远处驶去。 他这才终于卸下紧绷的神经,急忙往宅内走去。 现在的陆禹悸动期还不平稳,今天这一番信息素的刺激,让他有些低烧。 他也是一个正常的成年alpha。此刻脑中回放着射灯下人物的剪影,心底的火已经愈烧愈烈。 幸好明天他没有课,于是决定今天晚些使用抑制剂。 …… 第39章 增进感情 不眠夜色中,陆禹低吟着陆焕的名字终于瘫倒在床上,看着那几张已经可以默写出的旧照片,忽然意识到两人已经四个月没有见过面了。 这是分开最久的一次了。 陆焕在做些什么? 他头脑逐渐清明,突然想起自己把书和电脑忘在了黄谌的车上,于是捶了捶脑袋。 本来想着和他们几个到此为止,这么看来还要再接触一回。 …… 中午阳光正盛,登门造访的白家家主和陆家主闲聊。她向陆家主透露,白泊简格外思念陆焕。 在一旁的陆焕听了挑挑眉。 哦?是吗? 也不知这白泊简是被什么鬼迷心窍,竟然会“格外”思念自己。 看看聊天框里白泊简两天前发的晚安,也可以看出他们的交流并不热络。 她明白是白家在为他们二人创造更多接触的机会,于是周末百无聊赖之下,还是答应赴约。 在一家口碑环境都很不错的茶餐厅,姗姗来迟的陆焕看到了好久不见的白泊简。 他坐在靠窗位置,阳光碎碎洒落,把他照得干净清透。 看见陆焕来了,白泊简连忙站起来为她拉开椅子。 陆焕今天才好好看清他的样子。除去了先前繁琐的礼服,现在看看,倒是个极清俊清冷的美青年。 他照例穿着中式的立领长衫,颜色是呼应季节的草青色,上面有极浅淡的水彩紫藤花,花串从肩头绵延向下,在胸口晕出深浅的紫色。这种色彩搭配清新明快,和今天的天气很相称。 被陆焕看得有些紧张,白泊简的手捻动朱砂手串,想把准备的话题抛出。 “抱歉啊今天起迟了,我还没吃饭。你喜欢吃什么?我先点一些。咱们边吃边聊。”陆焕低头专注地翻看菜单。 被陆焕的话打断,他失去了开始刚才话题的契机,于是掩饰地挪了下椅子。 “好。”他点头,看看菜单上的图片,有些犹豫不决。 他随父亲吃斋念佛,饮食上素淡的很。但是如果陆焕点了他没吃过的,他也决心好好吃一些,尽量不扫兴。 见他没有提出建议,陆焕就自己决定了菜品,让侍者开始准备。 “我还不太了解你。”在等餐的时间里,陆焕靠在椅背上,歪着脑袋看着青年。“我们是不是才见过两次面?” “我应该怎么称呼你?直呼全名好像不太礼貌。”她说。 “……家人都叫我泊简。你也可以这样叫。”白泊简温声回答,像想到什么了,耳尖微微发红。 “那,泊简,你就还叫我陆焕,就两个字叫着顺口。” 毕竟焕焕这个名字基本上都是长辈在叫。 “嗯。”他回道。 两个人都陷入了沉默。 他看陆焕仍直勾勾观察着自己,连忙错开目光,把一直想说的一件事说了出来, “虽然见面很少,其实我一直都知道你,我看到过你滑雪比赛的直播。” “哦?”陆焕好奇起来,双肘按在桌面上看着他,“真的吗?” 在进入墨兰学院之前,她参加过几届青少年组双板比赛项目,还得到过最佳新秀的荣誉。 白泊简点头, “……所以没想到,有一天会,”他顿了顿,脸色慢慢变红,“…当时父亲还责备我,不许看这种东西,影响心境的平和。” “……哦。” 心境的平和是什么意思?陆焕有点困惑,抓了抓脑袋。 白泊简认为自己属实大胆了一回,含蓄地表达出了一些好感。 这是他最近一直在努力的方向。 陆焕一定也有所感应? 最近,看着聊天框里干瘪、没有任何沟通欲望的回复,他几次主动问好之后也终于有点泄气了。 支撑他坚持下去的除了不可更改的婚约之外,还有一点就是,他相信自己能被陆焕从几人中选中,就是某种深厚缘分的证明。 “那…你平日做什么?在哪里读书?”陆焕问。 白泊简愣了愣,心口突然凉了几分。 看来她没有看过自己的名册,不然不会不知道,他现在早就没有上学了。又或者哪怕看过,也不记得。 两种结论都不好。 也许,连被挑选出来这件事,也不是陆焕做的决定。 白泊简想到这里,有点尴尬地回她, “……已经不再读书了。父亲说,oga学个差不多就行了,不要总去前面出风头。现在在家学一些礼仪,培养点雅致爱好,没事读读经文礼佛参拜。以后结了婚,能照顾好配偶子女就是最好的……” 白泊简声音越来越小,清冷的脸上表情有些松动。 他后悔起来,懊恼怎么扯到了子女之类的上面了,现在说还太早,正式的婚礼还有5年之久的。 白家的oga大都是这样的教化方式,与世无争又清冷高雅。除了那个白瓷,天性就是奔放阳光的,却也最得人偏爱。 陆焕皱了皱眉,“那你自己呢?你的想法是什么?” “啊?”白泊简一脸茫然,不知道她指的是什么。 “我们只见过两次,”陆焕耸耸肩,“你能接受就这样和眼前的陌生人结婚在一起吗?” 白泊简脸上浮出淡淡粉色。陆焕这是在,问他自己的心意吗?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很多人都是这样的,我觉得这样没有什么不好的。重要的是……” 他自己很满意和陆焕这样的缘分。 在一起的方式很多,这明明也是很常见的一种啊! 五年,可以让她慢慢了解自己。 过往冗长枯燥的日子里,礼佛参悟的时候,他偶然看到直播里恣意飞扬的少女,在空中划过一道道轨迹像飞鸟一样自由,让他产生人生第一次朦胧的爱慕。 父亲拿走他的手机责备他功课不专心,心思杂乱的时候,他看向窗格子外一块块蓝天,在脑海中勾勒出一个滑雪飞驰而过的身影。 现在他成了剪羽的鸽子,温顺安静甚至习惯了这样的稳定。当他知道自己成为陆焕的订婚对象的时候,这些往事重新被记起。 白泊简声音不疾不徐地柔声说着,陆焕已经无心去听。 她叹了口气靠回椅背。 侍者把食物送上来,陆焕闷头开始吃饭。 白泊简看着眼前淋满肉酱的意大利面,犹豫地用叉子卷起,浅尝两口又放下。 最后桌上呈现出两种对比,一边是空空如也,一边是原封不动。 “——对不起,看来这些不合你口味。你喜欢吃什么?要不,下次你来点,去你喜欢的餐厅。” 陆焕挠了挠鼻头。 她说下次? 白泊简眼眸亮了亮。他连忙也道歉,“不是的,今天胃不太舒服,所以……” 好在有了这一次见面,感觉关系好像推进了一些呢。 父亲时不时打听他和陆焕的进展,因为自己实在不够争气,所以父亲才气得向家主禀报,托家主帮忙寻找一个见面机会。 “那下次,我们就去林芳寺。”他垂着头,羞红了脸。 在林芳寺,可以求到最灵验的姻缘护符。 “好。”陆焕点头。 第40章 神明啊,为何拒绝保佑我? 黄谌在学校好容易等到陆禹,抱怨他们昨天走得匆忙,没有留电话实在不方便,于是互相加了联系方式。 陆禹拿回书本和电脑,看到夹在书页中的书签露出一条缀着玉珠的红绳结。于是他轻轻拉着绳结抽出书签,看到书签完好,这才重新放回书页里。 这个书签是他自己做的,到今天已经用了五年之久。 彼时他偶然拍到陆焕的一张极好照片,又不敢印出来恐惹人猜疑,于是偷偷用硫酸纸罩在屏幕上描摹。 好在他对美术有些独到见解,用黑白两色区分轮廓,最终成品呈现出了版画的朴拙质感,也依稀能看出是一位美丽少女的肖像。 硫酸纸半透明,两面都可观看。他用两块亚克力板把画封在里面做了书签,后来又加上了红绳结。 现在看看上面的少女还有些婴儿肥,和自己的年龄差是越来越明显了。 时间过得真快啊。 拿下驾照之后,他开着别墅里闲置的跑车代步,东西就扔在副驾位置。 这时手机里,白瓷发来消息: 【陆禹哥哥,周末你打算干嘛?这周我打算去爬山哦,听说山上能求护身符,你想要吗?我帮你求一个。】 陆禹回她可以,等回国去找她拿。在年底,他打算回国跨年,算一算时间还有八个月。 煎熬且漫长。 原定两人的林芳寺之行强行挤进来一个大灯泡,白泊简心里其实很不满。 但是奈何白瓷脸皮很厚,不断地撒娇哀求,家主也心软了帮着说,“带你妹妹一起去,她还没去过林芳寺,陆禹也不在身边,家里没人陪她玩。” 白泊简只好同意,和白瓷一起登上了陆家等候在楼下的车子。 林芳寺香火极旺,白泊简和父亲经常来此所以很熟悉。他们一路观赏,白泊简一路给每一处上香跪拜,白瓷不耐烦地早就一个人跑没影了。 陆焕对这种地方很陌生,一来家里没有这样的氛围,二来她的全部心思也都在运动上。 看着那个恭顺虔诚的素衣青年不断地叩拜,觉得彼此实在是两个世界的人。 起初白泊简还希望陆焕一同叩拜,但是陆焕不喜,他也就不再强求。 到了山顶上,他清冷的脸上微红着,扯扯陆焕的衣角说,“我们去祈福。” 陆焕的目光从手机屏幕上移开,看到一双期待的眼睛。 白泊简又说, “听说很灵的。一起去?” 陆焕熄灭屏幕,手机里看到的内容在脑中反刍。 事情果然如她所料,沈清御已经从墨兰学院退学。 身边所有人都对她避而不谈这件事,直到今天才有个不那么相熟的人,通过邮件把这件事告诉她。 沈清御严词拒绝了其他所有联姻请求,且竟然已经切除了腺体,未来估计会永远留在沈家,成为实际的掌权人。 她心里一直很恍惚,被白泊简扯着手一直走,来到了香火最盛之处。 这里的几棵合抱之木挂满了许愿彩笺,像流苏一样在风中飘飘摇摇。 陆焕看着这些彩笺出神。 白泊简见她站着不动,只好自己去殿内上香叩拜。又抽签求问了姻缘如何,显示为上上签。 他清冷的眼中露出一丝笑意,忙把签好好装起。 大师父和他熟识的很,见到他之后,两人在殿旁交谈。 通过白泊简所指,大师父看到在树下站着看彩笺的陆焕,于是点点头, “嗯嗯……确实是良配佳偶啊。我看此女用情专一,又出身名门,富贵逼人。未来也会是统领家族的领头人物。” 白泊简心里一阵窃喜。 “那您看……”未语脸先红。 “您觉得,我和她会有、几个孩子……”白泊简脸红得像煮熟的虾,手指绞着衣角。 大师父看着平日里冷清淡漠的弟子如今这番模样,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缘分到了自然就会有的。这件事,还需要个人努力去修。” 他双掌合十向大师父施礼。大师父从怀里拿出两只手串, “拿去,你们二人可以一人一条,保佑身体健康。” 白瓷不知何时凑过来,也想讨要一串,奈何大师父两手一摊,没啦。 于是她小嘴一嘟,又想去求签。 “想求什么?是求问和陆禹的姻缘如何吗?”白泊简笑问。 白瓷被料中了心事,有些难为情,于是立刻改变想法,“错!我要问问……财运!” 于是她也抽到了上上签。 “真服了你,这里是专门求姻缘的所在,你干嘛不去别处问财运。”白泊简不解。 “就你多嘴!” ……不然我一开始确实要问姻缘的!白瓷气哼哼的。 两人都很满意,出来找陆焕,把各自的签都给她看了。 “陆焕姐姐你快看,他求问了你俩的姻缘诶!”白瓷在一边起哄。 白泊简把纸条小心递给陆焕。 或许我该表现得高兴些,陆焕想。 但是她拿着那张纸看,什么也没有看进去,心思不受控制地飘向远方。 我的未来还会是上上签? 明明已经像断翅鸟儿一样,失去自由。而沈清御才像那只真正挣破桎梏,振翅飞向蓝天的凤凰。 这么说来,白泊简和自己确实是相称的。 白泊简看她目光恍惚,脸色不佳,原本快乐的心情也就逐渐淡去。 “你不开心吗?”他问。 陆焕收回思绪,“啊!没有。我只是想起了一些往事。” 她转身要走,突然被拉住衣袖。 白泊简不由分说,拉起她的手腕,戴上一只祈福手串。 “无论如何我们都是彼此伴侣。没关系的,我给你时间,” “我愿意等。”他默默说。 “?”陆焕迟疑着。看到他的眼尾已经微微泛红。 她忽然意识到,白泊简虽然看起来一副出世超然模样,情绪看似起伏不大,其实也不过是俗世里一个身不由己的红尘客。 虽然不知他为什么对自己如此情根深种,这副模样也足以让她莫名的愧疚。 她甚至觉得如果自己也振翅离去,这只恋家的白鸽可能会就此郁郁而终,非常脆弱。 陆焕叹了口气,“谢谢你,泊简。那些往事都会过去的……” 她下意识伸手抚上他的脸颊,用拇指拭去他眼角的泪。 白瓷写好彩笺正在寻觅挂在何处,突然看到一个字体飘逸,写着“生生世世,长长久久”的泛黄彩笺孤零零挂着,于是挂在它旁边。 她觉得这两句很好,连忙跑来招呼陆焕和白泊简也去照抄一份挂上。 她迎面看到他们两个相视而立的样子,于是掏出手机拍了下来。 等他们分开来,白瓷才状若无意的过来。 “什么事这么开心?”白泊简笑着问。 “呃……”白瓷一时语塞,她回头望向那些差不多的彩笺,已经再也找不到那一张了。 “算了算了。”她挥挥手,“你俩要不也去写一个?都是大师父送的!” …… 阶梯教室,教授在讲台上讲课。 黄谌趴在隔壁位置托腮发呆,他此前作为分家一名闲散后代,随意学了感兴趣的音乐专业。谁知突然被委以重任成了接班人,生活变得乏味,就比如现在的这门课他如听天书一样乏味无聊。 陆禹专注得听着课,突然手机振动几下。 见陆禹不为所动,他却来了精神,捅了捅他: “喂,来消息了,你不看看?破课有什么好听的,还不如我拉的曲子好听。” “下课再说。”陆禹瞥了一眼,是白瓷发来的信息。 “哎哟,是你女友。这么沉得住气的吗?来,手机给我我帮你回。” 陆禹被他搅和得烦了,拿过手机看消息。 但只一秒,他的脸色陡然阴沉下来,手指因为过分用力而发白。 黄谌看到了那张照片,嘀咕两句,“哟,这好像是陆焕,和她订婚对象?感情这么好?” 他突然察觉到气氛不对,目光离开手机,看着陆禹。 陆禹极力克制情绪。他用力咬着后槽牙,眼睛死死盯着照片。胃里翻江倒海,一股难以抑制地强烈情绪汹涌地冲刷着浑身的血管,几乎快把他撕碎。 怎么回事?好奇怪啊。 短短四个月,陆焕和白泊简去林芳寺祈福了?还戴上了情侣款的手绳? 他早就听说,在林芳寺求姻缘很灵。 照片上那两人手腕上各有一条红色手绳。颜色和他书签上的红绳,一样红。 神明啊,你为什么保佑他而不保佑我? 那天在林芳寺里,是不是所有的下下签都送给了我一人? 他的眼神变得恐怖异常。 第41章 下下签 陆禹永远不会忘记那年的林芳寺之行。 那年他对陆焕的隐秘感情已经难以压制,每日痛苦,自我怀疑。 在精神挣扎了一段时间以后,经过查阅资料,他终于弄明白,他所闻到的香气原来是独属于高等级的alpha或oga散发出来的微量信息素。 这种信息素可以显着提升他们的魅力,在人群中永远会是众人追捧的焦点。 他逐渐接受了,自己只是众多臣服于s级信息素下的普通人这个事实。专家说,这是正常的。 他开始想象:自己如果分化成alpha,就能作为陆家的佣生养子永远留在陆焕身边,对于自己来说,这是最好的安排; 而如果分化成oga的话……是不是能够近水楼台先得月,和陆焕更紧密的生活在一起? 不对…… 他被自己大胆的想法吓了一跳,但是很快就沉迷在这种设想中无法自拔。心脏砰砰狂跳起来,脸也逐渐发烧。 ……虽然概率很低,但是未尝没有可能啊。 是的,哪怕自己被检测出alpha分化概率更高,也不意味着会最终成为alpha,总有一部分人意外分化成beta和oga的。 对后一种设想的痴迷,让他对分化的方向变得焦虑,对未来充满迷茫。 迷茫之人更容易寻求神秘力量的支持,期望获得指引。他听说临市就有极为有名的林芳寺,在那里许愿、求签都非常准。 于是趁着正值暑假,在一个炎炎夏日的午后,陆禹独自来到了林芳寺。 体质一般的他走山路走得气喘吁吁,汗水浸透了白t恤。 这种闷热天气往往预示着一场暴雨,所以到了山顶正殿的时候,游人也很稀少。 山上一丝风也没有,大树上的祈福彩笺一动不动。 殿里空无一人,他仰望着肃穆的神像,心中不由得生出一丝敬畏。从高大神像垂下的目光中,隐约读出了对自己的悲悯。 跪在神像前他双手合十虔诚叩拜,这时有个大师父站到了他身旁。 大师父递给他签筒,他在心里默念着自己的问题,开始摇晃签筒。 竹签在筒里哗啦哗啦地响,总是不出。他焦急起来加大幅度,那些签却倾泻而出,全部落在了地上。 “!”他有点惶惶地,伸手随意抓起一根。 大师父摇摇头说,“这个不算数的。”拿过这支签放归签筒,又嘱咐他两句要领,让他重新再抽。 这次他沉住气,一下一下向外晃着竹筒,终于从中间凸起一支签来,掉在地上发出一声脆响。 下下签。 他拿着白纸黑字的小纸条,只见上面白纸黑字写着, “似鹄飞来自入笼,欲得翻身却不通。……” 诗意:此卦有飞鸟入笼,虚多实少之象。 解曰:进不可得而退又不能。宜且低头直去,真意悉在此中。 陆禹看完已经懂了大半,无意去听大师父解签。于是把纸团成一团,随意塞进口袋,又过来求签。 脑中默念着自己的问题,他更加虔诚得举高签筒,心中祈祷。 随着竹签落地,他又得到了第二个下下签。 “寒鱼离水焦渴无着,……” 解曰:此卦出,则凡事宜守旧也,不可擅动。 他再次团成一个纸团,再求。 又是下下签。 “失名丧德难和同,切莫因急事成凶。……” 解曰:若求谋则无解。恪守章法,勿动。动则大败。 陆禹眼睛红了,泄愤似的撕碎这纸条,又去求。 当他再次拿起签筒的时候,大师父拿戒尺敲了他的手。 “今日已经求了太多,多求无益。” 陆禹缩回手,脸色愠怒瞪着他。 “但我还有问题要问,为什么不能再求?” “我观施主执念太深。凡所有相皆为虚妄,不可着了相了。不住法,不着相,亦不念境……”大师父摇摇头。 陆禹仍不甘心,冷笑道,“什么叫执念太深?人总说事在人为,人定胜天。如果天意的启示是凶,难道就应该坐以待毙?那我倒要问问,这签筒里一共有几支下下签,是不是都要派给我?” 他想起来第一回,他从地上一堆竹签中拿起的那一支,凭着记忆找到对应的签文,竟然是上上签。 “大师父,请问这个凭什么不算数?!”陆禹神采飞扬起来, “规矩是人定的,人真能代天意作解释吗?我看这都是概率而已。凭什么掉出一支是真,掉出多支就不行了呢?” “从这么多签里我唯独拿到它,这就说明我和它有缘分。我就要这个了,你说这不算数,我偏要说它算数。是天意也不行。” 大师父和颜悦色并不生气,见陆禹转身离开,连忙叫住他,从袖中拿出一根红绳送他。 “千里姻缘一线牵,这条红绳或许能够帮你找到真正的缘分。请收下。” 陆禹蹙眉低头凝视片刻,还是接过红绳,装进口袋。 再抬头看那尊神像,眼神中分明是冷漠和讥讽。 倒是自己先自作多情了。 天上阴云密布,又有滚滚雷声。大树上的彩笺开始迎风舞动。这眼前的景象像极了他的心境。 往廊下扫视一眼,一个透明的盒子里,整整齐齐码放着祈福的彩笺。他过去抽出一张提笔想写,忽然就迟疑不定,不知道该写什么才好。 那几张下下签还在脑海中萦绕,给他的内心笼罩起阴霾。 刚才,他斗胆问了和陆焕的姻缘。先问了如果分化为oga和陆焕是否可成?但是第一次失败,未能作数。 之后连问两次,最后又问: ……如果我硬要纠缠住她的话,是不是能有一线希望? 每一次回答都是否。 …… 狂风骤起,庙宇四处悬挂的风铃叮当作响,把他惊醒过来。 他从口袋里掏出那几个纸团,刚展开手心,这些纸团和碎纸就咕噜噜滚动着从手心飞走,被狂风裹挟着不知飞到哪里去了。 “……但是我偏不。”他眼眸晦暗不清,牙齿咬得紧紧的。 神明不佑也没关系,真正的命运是掌握在自己手中的。只要他还留在陆家,机会一直都存在。 他的另一只手在口袋内握紧了那枚上上签。 “琴调瑟合相携老,生世长久一双人。” 他突然想好了该写什么,于是拿起一旁的防水笔,写下一行字: “生生世世,长长久久。” 大雨漫天泼下,他在廊下观察着雨势和风向,一头冲进雨幕,把彩笺挂在一个避雨的位置上。 闪电的亮光适时照亮了这行字,他心中的郁结之气立刻随着滂沱大雨宣泄殆尽,露出了笑容。 寺庙内的人招呼他快点过来躲雨,声音在大雨中含混不清。他没有理会,反而冒着大雨向山下跑去。 他一贯不受神明的眷顾,要不然为什么从出生时起就受尽苦难? 被神明抛弃也没关系,从今天起,他只相信事在人为,也有的是时间去为之努力。 纵然陆焕她是块石头,也会有被捂热的一天。 …… 第42章 和陆焕打电话 黄谌望着陆禹脸上长久停滞的表情,担心他魔怔了,于是拍了拍他的肩膀。 “喂!喂!” 陆禹的思绪被拉回现实,整个人仍然散发着可怕的气压。 没等黄谌继续说些什么,陆禹已经猛得一拍桌子从座椅上站起来,拿着手机沿走道一路向下,堂而皇之得当着教授的面甩门而去。 “喂!陆,你要去干什么?!”教授朝他喊了几声。他和陆禹已经很熟,印象里认为他绝对不可能做出这种冲动无礼的行为。 教室里喧哗了片刻又很快恢复安静。 黄谌表情玩味,推断出照片上的其中一人对陆禹来说一定非常重要,重要到和别人在一起足够让他失控的地步。 他把东西归置整齐,打算等晚些时候下课了带给陆禹。 陆禹一边快走,一边拨了电话。但是除了无尽的忙音,再没有别的。 他忘了陆焕已经拉黑了他的联系方式。 于是他喘息着,焦躁不安地拨通另一个电话。 “喂,禹哥?”对面传来困倦的声音。 “绍昂,快帮我找到陆焕,把电话递给她,我有话跟她说。” 章绍昂睡意消失,看看时间,“啊……现在有点晚,禹哥,你有什么事?我明天帮你转达行不行?或者帮你发个信息留言一下?” 他切到联系人页面,打算编辑信息。虽然不知道为什么陆禹和陆焕断了联系,直觉告诉他最好别多打听。 ——不过私下里,和其他朋友讨论讨论这件事还是必须的。 “……” 对面没有回答。 “喂?禹哥?”他提高音量,试探着问,“你还在听吗?现在过去陆家太晚,我家离得不近,开车得一个多小时,我和她也不太熟,明天,明天行吗?……” “……嗯,”电话那头勉强出声, “明天再说,……你先休息。” 他挂断电话,又拨通白瓷的电话。 “喂……陆禹哥哥,这么晚了什么事呀。”白瓷睡得迷迷糊糊。 “没什么,就——”他艰难组织语言,“想问问,今天和陆焕他们,玩得怎么样?” “啊,不是给你发信息了吗?你也不回我!哼!今天大家都很开心哦,就是爬山累死了,我都——累得快睡着了。”她打了一个大大的哈欠,声音越发含糊。 “陆焕和白泊简怎么,怎么关系变得这么近了,我记得”,他声音有些颤抖,“我记得陆焕和他不太熟?那个红手链是怎么回事?他们去求签了吗?求了什么?” 他一股脑问了很多问题,白瓷也没记住,就含含糊糊地说, “嗯?他们本来就挺好的呀,泊简哥哥很喜欢陆焕姐姐呢。泊简哥哥还求到了姻缘上上签哦!陆焕姐姐知道后高兴得不得了,连我叫他们去写彩笺都没听见,两个人都不理我……” 说着说着对面声音越来越小,最后变成了均匀的呼吸声。 “喂?……” 睡着了。 陆禹呆愣着,就这么听了几分钟的呼吸声,才终于回过神来,咬牙挂掉电话。 他像困兽一样不断地在楼下徘徊,时不时用手扯着头发,发出压抑的低吟。 他现在发了疯地想见到陆焕,想直接问她, “到底是不是又移情别恋了?是不是真的喜欢这个白泊简?是不是骗我的?” 如果只是单纯为了刺激自己,那么她成功了。 在她面前,自己早就输得一塌糊涂了。 他不断翻看手机上的时间,离那边的早晨还有很长一段时间。这意味着他还有足够长的时间忍受煎熬。 突然,黄谌的电话打过来。他接起后,把自己所在的位置告诉了他。 下课了的黄谌开着车一路找寻陆禹的身影,在五十米外的干道上按了按喇叭,陆禹从长椅上站起来,拖着沉重的脚步缓慢走来。 他一坐进车里就问黄谌借手机。 “借我用一下,我打个电话。” 黄谌不知所以,把手机递过来。看着陆禹凌乱的头发和通红的双眼,关切地问了一句,“你没事?” “我没事。”陆禹挤出一个难看的笑,从手机里找到了陆焕的号码,直接拨打过去。 没事才怪。黄谌好整以暇得托着下巴,看着副驾的陆禹打电话。 电话响了一会接通了。对面传来熟悉的女声。 “喂?你是?” “……” 乍一听到久违的声音,陆禹哽咽着,几乎没法好好的回答。嗓子发紧。 “哪位?”对面又耐着性子问了一遍。 “……陆焕,”他声音沙哑, “我,想你了…” 对面陷入沉默。 “我知道你不想跟我联系,你就当我犯贱,我——”他急忙解释。 “呵呵,你是挺贱的。陆禹,我都拉黑你了,你还不明白吗?” 陆焕的声音冷冰冰的。 “你我现在除了是主仆关系以外,什么关系也没有。大家都是订婚了的人了,以后最好别再纠缠了,好吗?!而且我和泊简感情很好,不想再被你打扰。听话陆禹,从我的生活里滚出去好吗?” “不,不可能。陆焕,你根本不可能这么快就移情别恋。他白泊简在你心里,真的能和沈清御比吗?他算什么?他有什么能让你着迷的地方?相貌?身材?反正我没看出来啊。他和你做过了没有?如果没有,那他还不如我值得你关注的,不是吗?” 陆禹声音酸楚,控制不住地要尖酸刻薄起来,身上因为激动而战栗。 “陆禹,你别给脸不要脸,这跟你有什么关系?在我这里,你没有立场问这个!因为你不配。”陆焕成功地被他挑起了怒火。 呵呵,真的很奇怪,陆禹这个人,从小时候起,就总是惹她生气呢。 她的心脏砰砰狂跳,脑中又想起那些血腥的画面。 如果此时此刻陆禹敢出现在她的面前,她会毫不犹豫地再次如此对待他。 “嗯。我确实不配,但是我永远不会放开你的。没关系,他可以爱你,但是你,可不可以不要爱他。”陆禹不禁红了眼圈。 陆焕微微一怔,随即心里烦躁不已。 “你有病。” 陆焕感到跟这个疯子完全无法沟通,最好的办法就是全方位的隔绝联系。 她索性一并拉黑了这个陌生号码。 第43章 喝醉 黄谌的手肘从车窗处猛得一滑,脑袋磕到玻璃上发出很响的动静。 陆禹幽幽地回过头看他。 “呃,你继续……”黄谌尴尬地揉揉脑袋,但是陆禹把手机还给了他。 结果手机他发现自己已经被拉黑,直嘬牙花子。 作为黄家未来可能的领导者之一,被未来的陆家家主拉黑了,有点无语。 不过他算是听明白了,这个陆禹竟然在和陆焕虐恋情深啊? 嗯……这倒也不是多难理解,毕竟在他自己的朋友圈子里,也有这样的人。不过人家那对比他们好多了,至少还在保持联系。 他看到陆禹呈现出一种死亡般的宁静感,整个人在放空。 “…你可别想不开啊。”黄谌伸手碰了碰他的胳膊。 陆禹眼珠终于转动了一下,幽幽地说, “我没那么脆弱。” 现在,他无所谓被黄谌知道这个秘密,因为以黄谌这样的洞察力是很难欺骗的。 黄谌一笑,发动车子说,“那挺好。我给你介绍几个朋友,来学学先进恋爱经验~” 酒。 一个女alpha坐在了陆禹对面,挑眉看看黄谌。 “他刚失恋,也和一个alpha。”黄谌简明扼要。 名叫恩雅的女alpha先露出明了的表情,又有点气愤,“你还告诉谁我的事了?说过不要声张出去的。” 黄谌看看醉醺醺的陆禹。 “他不是外人,嘴巴应该挺严。这不是我帮忙找你取取经嘛!” 恩雅这才重新观察这个一言不发晃晃悠悠的青年。 “喂,刚刚你们谁灌他了?他不会喝酒,我刚才都没给他要高度数的……啧,这你看,”看到陆禹这副样子,黄谌向一起的几个好友兴师问罪。 “嗨呀,又不是清教徒。我觉得他,正好缺少这样一个释放的机会。”一个朋友满不在乎地反驳黄谌,说到“释放”二字的时候,捏在一起的五指像朵菊花一样绽开。 “那也得等之后再释放!”黄谌不满。 恩雅压低脑袋观察陆禹,然后如释重负,“他喝醉了,我看还是算了。以后再说。”她捏起一杯鸡尾酒,心虚地小口喝起来。 她作为伴读,和自家小少爷私下偷情的事如果被透露出去,不仅前程尽毁,而且还有牢狱之灾。先前一时不慎标记了小少爷,这在国内可是逾矩重罪。 或许现在的失恋并不是一件坏事。 几个人有说有笑,又和漂亮的oga玩起骰子。陆禹缓缓睁开眼,从沙发上摇晃着站起身来去洗手间。 他喝了很多酒,原本想麻痹自己的头脑,不曾想头脑愈发清晰,反而是身体沉重发软,胃里翻江倒海的。 得不偿失。 在洗手间的隔间里,他呕出了酸水,胃里仍然一抽一抽地痉挛。 胃也许真的是情绪器官,不然为什么现在他的胃这么难受。 他趴在马桶边缘,不断干呕,眼泪和涎液把一张俊美的脸糟蹋地脏兮兮的。 这一刻的狼狈只有他自己品尝。 “呜……”他喉咙里溢出一声呜咽。 陆焕。 他甚至都不敢再叫出这个名字,不然胃就会猛得疼一下。 按下冲水按钮,水旋转着下沉,带着他落下的几滴泪消失不见。 恩雅走进来看到跪在地上的陆禹,一怔,连忙上前拉起他来。 青年的酒气扑在她的脸上,眉头深深的锁着,眼睛微阖,眼角则仍然不断往下无声地滑下泪水来。 她心里一动,不由得联想到了自己,顿时生出一种兔死狐悲的伤感。 “喂,陆禹。”她拍拍青年的脸。 呼,好像睡着了。 聚会就此草草结束,众人三三两两的离去,只剩下黄谌、恩雅和陆禹。 “你自己能行吗?”恩雅问。一个一米八几的成年男人还是挺重的。 “能行,你先回去。搬到车里就行了。这次麻烦你了啊。”黄谌满不在乎。 恩雅的心情也被影响得消沉起来,她走了几步又回来,问, “他和谁?” “和陆家大小姐陆焕。” “那人是s级吗?” “是啊。” …… 恩雅有点同情地看着陆禹,“……那真是飞蛾扑火级别的感情。也好,早点死心。s级,人家不缺对象,也不可能对同为alpha的人动心的。” 原来是一场单恋。她叹了口气,想想自己和小少爷,虽然互通心意,但是前路又何其漫漫。 一整晚,手机响个不停。 等到天亮,陆禹头痛欲裂,艰难起身。 他看清自己所处的环境,意识到昨天自己最后竟然断片了,完全不记得怎么回来的了。 拿手机看看时间,手机里一堆消息。他随便打开一看,都是章绍昂,卢潇雪和白瓷的。 章绍昂在短信里说, 【禹哥,我现在出发去找陆焕了啊,到了打你电话。】 【喂,禹哥我到陆宅了,我在陆家客厅。佣人说陆焕出门锻炼估计很快就回来,你接下电话啊。】 【禹哥,你是不是睡着了啊?……那我先回去了啊?我刚才跟陆焕搭话了,她脸色很难看,到底怎么回事?】 …… 十几个未接来电跃入眼帘。 【这件事不用做了,我已经联系过她。之前有事忘记告诉你了,辛苦你白跑一趟。】 他把信息发送给章绍昂。 卢潇雪打来电话的原因和章绍昂差不多,大概是担心陆禹出什么事,所以帮忙一起呼叫。 【禹哥你没事?章绍昂说联系不上你。你有空回个话啊,怪吓人的。((|||))】 简单回复以后他又继续往下翻。 白瓷的电话只有一个,可能是例行问候,于是他忽略不计。 昨天课堂上的失态让教授很困惑,于是发来邮件询问以及让他去办公室一趟。 …… 处理完短信电话和信件,陆禹这才感觉到口干舌燥。他按铃叫了佣人上来,要了一杯水。 “昨天谁送我回来的?”他问。 “是您的同学,姓黄。” 佣人话音未落,黄谌已经穿着浴袍推门走进来。 “你家客厅的画不错。”他念叨着,又背着手在这间卧室里旁若无人的瞎转。 “我昨天有点失态了。”陆禹小声抱怨着。 “这房子真大啊。原来后面是这样的……”黄谌似乎没有听到他的话,跑到窗前眺望后面的风景。 他作为分家的孩子,还没住过这么豪华的卧室呢。 “托你的福,昨晚我就留宿在隔壁客房。”他美滋滋的笑着。 “昨天真是辛苦你了。” 陆禹又说。 “……不用客气。话说,明明是不美好的回忆,就该忘记。你却偏要一次次提起,不觉得自己很奇怪吗?”黄谌收起他玩世不恭的样子,变得严肃起来。 “作为朋友……认为你该放下了。” “!”陆禹心头一震。 这句话提醒了他。让他想起了昨天醉酒以后,他异常清醒的大脑里做得那个决定。 “差点忘了。”陆禹拍拍脑袋,喃喃自语。 “往后再不提这件事了。” 他默默下定决心,在回国之前,再也不主动联系陆焕。 他得沉住气才行。 原本的元旦回国计划,也被他在心里划了一个x号。 第44章 “感觉像在偷情” 陆禹果然如他所计划的那样,严格地屏蔽了有关陆焕的一切信息。 哪怕到了年底,在陆明兮询问他的安排的时候,他也说: “最近学业太忙,也有很多事要做,所以今年就不回去了。” 陆明兮寒暄两句挂掉了电话。 目前陆焕和白泊简的感情很好,这是唯一让她感到高兴的事了。 而陆禹不回来,也省的和陆焕碰面尴尬。 挺好的。 第一年第二年也都平稳度过。 对于陆禹的消失,陆焕从一开始的怀疑和戒备,逐渐变成淡忘。她的滑雪事业正如火如荼,作为青年组最具潜力选手被大赛挖掘,在世界各地参赛,并屡次夺得奖牌。 又因为出色的外表,她的代言随处可见,俨然成了新的偶像顶流。 这样的盛况也传到了a国。 这一天,陆禹穿着一件黑色大衣,下巴藏在藏蓝色的羊绒围巾里,正要去那家玩具店。 初雪漫天飞舞,落在他的前额碎发上。 当他不经意抬头看到陆焕的大幅写真时,心跳似乎都停滞了好几秒。 写真里,陆焕头戴银色头盔,雪镜下露出她爽朗自信的笑容,栗色的长发从脖颈两侧倾泻而下,整个人仿佛散发出炽热耀眼的光芒。一旁的一串小字写的是双板u池决赛的日期。 他仔细用目光描摹照片上的陆焕,心里嘀咕,三年不见,她变得更美了啊。 三年,对她来说是一场华丽蜕变; 而对他自己而言,是三个带着感叹号的“元旦快乐”。 写真下有孩子在那里互相拍照合影,然后凑到一起看拍摄效果。 “你拍得有点歪,构图再往下一点呀。”有个孩子说。 “是这个图太大了,不好拍啊。我们去广场那边的立牌那里拍不好吗?真人大小,还能和陆焕姐姐贴贴~” “人家都公开官配了,你可别随便贴了,小心被粉丝骂。” “好嘛……” 陆禹耳中听着二人的对话,强迫自己把目光转移,低着头从写真下快步走过。 官配?那肯定是白泊简。她在个人主页上公开了他的照片了吗? 他把下巴往围巾里埋得更深,垂着眼睛,一步一步走着,在薄薄的积雪上留下一串浅浅的孤零零的脚印。 熟悉的地方,熟悉的气味。陆禹一路目不斜视,来到那家玩具店。 “欢迎光临。”店员穿着元旦限定的性感制服得体微笑。 “您的定制产品已经送达本店。验看完毕之后,稍后帮您配送到宅。”店员前面带路,在室取出封存的贵重物品。 这件定制的产品工期长达六个月,总花费超过157万元,光是图纸和建模就改了十数次,力求贴合要求。 产品被呈至眼前的桌面上,店员礼貌回避。 陆禹深吸一口气,才慢慢打开包装。 产品完美还原了他的各种要求,他很满意。 他情不自禁地用嘴唇摩挲着,脑海中浮现着那幅写真里,容貌成熟几分了的陆焕。 一刻也等不及了。 “客人,您是否满意?” 走出室,店员在柜台位置微笑询问。 他扭过头去,急促地说了一声,“都很好。” 店员走过来想要接过他手中的盒子,被他绕过。 “这件,我想自己亲自带回去。” …… 他把东西放在车内,却一直没有发动车子。直到广场那里的人逐渐散去,他才做贼一样四处张望着,慢慢靠近立牌。 他在一米处驻足对视,良久才偷偷凑上前去,小心圈起胳膊抱住立牌。 像是想到了什么,他忽得嗤笑一声, “你说,这和偷情有什么区别?” 他笑着松开手,看着脚下一大片区域的积雪早已经被来往的人踩得融化殆尽,和其他白色的区域形成了鲜明对比。他喃喃自语道, “你还是这么受欢迎啊。” 他又愣愣地原地看了一会,才一步三回头地驱车离开。 还有两年。 等我。 高山赛场空气凌冽,陆焕在的双板u池决赛一举夺冠,现场粉丝一片欢呼尖叫。 如今,她已经习惯了这样的场景,在一次次奋不顾身的挑战中,终于获得了内心的平静和满足。 今年母亲没有再说风凉话,对她取得的成绩也不再嗤之以鼻。于是她的权限更大了一些,可以随自己的意愿去参加各种顶尖赛事。 “不许让自己受伤。”这是母亲唯一的要求。 她一路滑行着路过人群,笑容满面得挥手和签名。 等她回到休息室,工作人员送上一大束花。 “这是一位不具名人士托我送给您的花,他交代我务必亲自送到您的手上。”工作人员解释道。 陆焕拿过这束花,看到里面并没有任何卡片之类可供参考的信息,就抬头想要再问。 闪光灯一瞬照亮了周围。陆焕有些不悦,她并不喜欢未经允许的偷拍。 “不好意思,我被他要求拍照反馈……”工作人员有点尴尬。 陆焕问,“他是谁?” “……”工作人员沉默。“他没有告诉我姓名。” 是他。 陆焕几乎是第一时间想到了那个人。只有他才会这么刻意的隐藏自己。 这是三年来他再一次出现在自己的生活里。 她挥手让人下去,坐下来摘掉了头盔。 那束花就静静放在她对面的桌上。 红色丝绒质感的玫瑰花厚重神秘,被黑色纹理卡纸包裹起来,花束从上到下呈现出一种流动感布局,像一条红色的蛇正在蜿蜒向下,突出蛇信诱引着。 这条蛇只是现身而出,就足以勾出桃色的记忆。陆焕用力拍了拍自己的脑袋,暗骂了几句。 这些年悸动期逐渐平稳,但是每次信息素稍有紊乱,她的记忆就会无法自控地闪回那一晚。 手机震动两下。 白泊简的消息卡着点发来,【恭喜你,陆焕。】 她知道白泊简肯定又熬夜看她比赛了。 【这下你放心了?快点休息。】她回道。 【嗯。】手机那头,白泊简淡淡一笑。悬着的一颗心终于放下了。他一贯害怕这类惊险刺激的运动,每次看到陆焕做出各种高难度动作,心脏都几乎要跳出嗓子眼。 不过陆焕给足他安全感,至今为止也没有受过伤,哪怕再忙也会及时回复他的消息。 甚至于还在个人社交主页上公开了两人的合照。 他洗漱完毕,把红手链重新戴好,这才躺下休息。 还有两年,他们就可以成婚了。 到那时,一定会有一场盛况空前的婚礼。 第45章 婚礼和葬礼 三月的一个深夜,陆家主一通电话打过来,催促陆禹尽快回国。 电话里只说白瓷身体不大好,但是暗含的意思很明了。 陆禹想想最近几天确实没有联系上白瓷,只当她有事在忙,就没太在意。 没想到突发了什么意外? 陆禹已经提前修完了所有商科课程并顺利毕业拿到学位,另外还选修了法律和经济学,这些年除了学习就是偶尔和黄谌他们出去转转而已。本打算最后三个月去徒步放松,因为这件突发的事件只好作罢。 他办理好各种手续,又回别墅整理行装。这几年他添置的东西很少,甚至连代步车都是原来宅子里的。陆家给他的卡他刷得不多,包括玩具在内的支出都是走的他个人的账户。 因此一顿忙活,他发现很多东西实在可有可无,完全没必要千里迢迢再带回国。 那些衣服和书籍他都原封不动留在了这里,或者送给佣人,只带了少量的行李登机,匆匆离开了生活五年之久的a国。 飞机缓缓盘旋,夜幕沉沉,城市里的灯光在漆黑大地上各处点缀,像燃尽的黑灰里的火星。 陆禹眺望方向,凭感觉估计着陆家的方向。 盘旋了三十多分钟,飞机才堪堪落下,发出一声闷响,在跑道上飞驰。 终于回来了。 来接他的人是陆家的老管家和几个仆人。 几个仆人本以为需要搬运一大堆行李,却看见陆禹只拉着一只银色的中型航空箱,手里搭着一件大衣,向这边款款走来。 老管家迎上来,说,“家主在车上等你。等会咱们需要先去圣心医院看望白小姐,然后再回陆家。” 陆禹知道事情颇为紧急,于是点点头,加快步伐。 “上周我和她联系,她还好好的,怎么?短短一周时间,她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 老管家边走边说,“据说上周白小姐就已经没有胃口了。莫名的低烧,去医院以后两天里突然病情就恶化了。白家家主这才通知陆家,具体什么病……还没有最终结论。总而言之,医生让做最坏的打算。” 听完老管家的话,陆禹心口闷闷的。 这几年他和白瓷一直保持联系,那是个非常活泼可爱的女孩,他总以为这种活力满满的人会一直这样活下去,从来没有将死亡和她联系在一起过。 陆明兮在车里降下车窗,看到许久不见的陆禹增添了许多成熟的气质,已经彻底褪去了青涩。 陆禹看到车内的陆家主,认真鞠了一躬,旁边的仆人帮他拉开了车门。 他低头长腿一迈,坐在了侧面的一张沙发座椅上,和陆明兮面对面。 陆明兮这几年苍老了很多,她的得力干将陆续退出了核心领导圈层,而分家的势力则越发强大。 如今陆禹回来了,她终于可以喘口气。等他进入核心管理层,她会让他负责清查分家的那些项目和持有的资产,好好地整顿整顿这些老鼠。 “陆禹啊,一路辛苦你了。等从医院回来,你先休息,明天我们再为你补上欢迎仪式。”陆家主说。 “嗯,好的家主,事急从简。”陆禹点点头。 车子向着圣心医院的方向疾驰而去,一路上陆明兮向他讲解了这几年的诸多变化。 比如,他父亲何昕果然被张家家主派人屡屡骚扰,后面被陆明兮警告了。 又比如,沈家家主去年突然暴毙,她的儿子接任了家主之位。沈清御据说正在国外进修,明年会回国理事。陆沈两家的产业重合度不低,以后可能要和沈家争个你死我活了。 最后,她提醒陆禹,“白瓷可能情况不好,你需要早做好准备。” “您是指……哪种准备?”他有些迟疑。 “白家想让你和她尽快成婚,婚礼就在下一周了。”陆明兮回答,又补充了一句, “这是今天早上两家决定了的。” 现在是晚上十点。 陆禹心想,这么紧迫,做什么都来不及了?光婚礼的礼服都需要几个月甚至大半年的时间来制作…… “这样的婚礼还有意义吗?病人最需要的是好好休息养病。” 不过有一点可以肯定,结婚后,陆禹可以得到来自白家的背后支持,所以这件事得到了两家的迅速通过。 “这孩子从小就得宠,蜜罐子里泡大的。一点头疼脑热就疼死了大人们了。唉,这回白家上上下下可炸了锅了。”陆明兮叹道。 陆禹很羡慕白瓷这充满爱的人生。无论想要什么都有人给,人们还会竭尽所能给她最好的。 可能,提前把一辈子的糖吃完了就也要提前走的? 圣心医院到了。 刚下车,早有白家的下人红着眼圈在病房区门口等他们。 “小姐刚才醒了一会,今天气色好了不少呢。”下人忙不迭地说。 陆禹知道,这不过是人的主观想法和自我催眠罢了。 这时,探视结束的白泊简和陆焕与他擦肩而过,陆焕低声劝慰着抽泣的白泊简,两人都没有察觉到他的存在。他瞳孔一缩,脚下步伐一滞,但忍住没有回头。 电梯打开,他们一起迈步进入。回头再看外面,两个模糊的身影却已经拐弯不见了。 病房内,一次只能进三两个人探访。 白家主见到他的到来非常高兴,连忙呼唤白瓷, “小瓷啊,快睁开眼看看,这是谁来了?” “你看陆禹回来了呀,快看看呀。” 病床上的白瓷好像更小了一号。原本的白嫩小圆脸如今泛出一点青绿,脸颊明显消瘦了。 那双眼缓缓睁开,呆滞地看着眼前的青年,挤出一个吃力的微笑, “太好了,陆禹哥哥回来了……” “……你为什么不早点回来?每年、过年为什么,都不回来?” 陆禹沉默以对。 “我本来,也想像泊简哥哥那样,谈甜甜的恋爱……我不想死,呜呜……我还不到22岁,呜呜……” 白瓷说着说着呜咽起来。 一旁的人听了都忍不住转身拭泪。 “你不会死的,我以后都不会走了,就在这陪着你。”陆禹握着她的小手。 医生示意让病人多休息减少说话,于是大家都默契地哄着,白瓷简单吃了点东西,又昏昏沉沉地睡去了。 白瓷迅速地消瘦,从去年开始制作的婚服已经因此改了数次,最后裁缝抱怨实在不能再改了,只好作罢。 估量好了大小尺码,临时调用一套成品婚纱,白瓷看了轻轻点头,表示很满意。 之后又看了嫁妆的清单,看着那整整两张纸的内容,白瓷苦笑着说,“父亲母亲,你们这是生怕我嫁过去受气,所以把咱们家也搬过来给我撑腰了?” “你这孩子!我们的可不就是你的,别嫌少!能看到你风光的结婚,这点钱我们老两口有啥舍不得的!” 虽然笑着打趣,但是老人眼中的泪水一直转啊转的。 事到如今钱财已经是身外之物了,给她再多钱,也改变不了什么。 一周后,婚礼在历史悠久的哥特式教堂举行。 连续几个通宵的忙碌,教堂内被布置得极为完美。 原本由父亲携着白瓷的手步行走过红毯,然后持着她的手,将白瓷交付给陆禹,但这一个环节最后还是省略掉了。 白瓷仍然笑得可爱,但是脸已经瘦的脱了像,婚纱外暴露出她突兀的锁骨。 她小小的个子为了稳妥起见穿的是平底鞋,这下脑袋就只到陆禹的胸腹处位置了。 “今天,真幸福啊!”她侧身靠在陆禹怀里借力站着,眺望台下众人。 “一直以来,我的梦想就是成为最美丽的新娘,举办一场,完美的婚礼……”白瓷露出幸福的微笑,脑袋紧贴在陆禹的胸口。 但是这又怎么能称为美丽呢? 眼前的白瓷已经和几个月前判若两人,甚至于她穿着的这件婚纱,在后背处露出了一排木夹子,连同这充满活力的灵魂,也被禁锢在了病躯之中。 这明明是一场永远难以尽兴的遗憾罢了。 现场的气氛非常压抑,所有人都在强颜欢笑。所以这又怎么能算是完美的婚礼? 陆禹眼中闪过一丝凄楚之色,他低声问, “你今天是真得感到幸福了吗?” “嗯!今天很幸福,非常幸福!”女孩扬起小脸眼神肯定。 在神父的见证下,陆禹低头给白瓷戴上了戒指。 那就祝你,一生幸福。 婚礼半个月后,又迎来了葬礼。 在陆家的家族墓地,白瓷被葬在很好的位置上,以表重视。 虽然此时陆禹还没有被收为佣生养子,作为配偶的白瓷本没有资格葬在这处,但是没人会在这种时候提意见。 骨灰盒被放进墓碑下的墓穴空槽内,由陆禹在盒子上放上了属于白瓷的那枚戒指。精致纤细的戒圈上,一枚硕大的水滴形钻石闪闪发光,据说这是白瓷两年前就亲自挑选好的。 突然,人群里冲出一个憔悴的女人,她边跑边用力扯下自己手上的戒指,也放进墓穴。 “淑爱!你这是做什么?!”一个男人上来制止了她。 他们是白瓷的父母。 “我是怀着瓷儿才进的你家,现在她不在了,这戒指干脆也给她带去,到那边还有妈妈的戒指陪着她,她就不会孤单!” 女人呜呜哭着,所有人也都同时潸然泪下。 陆禹把两枚戒指摆好,向后退了一步。墓穴被缓缓地合上。 从这一天起,按照规定,陆禹只能穿着黑色衣服。周身装饰除了那枚戒指之外,在胸口还别着一枚低调的黑色哑光玫瑰胸针,寓意是为亡故配偶默哀。按照传统,这朵玫瑰需要佩戴两年。 第46章 陆焕的关键一票 白瓷的猝然离世,带走了白家的欢声笑语。 白家主仍然记得,当年她的弟弟白祈安死亡的噩耗传来,她就再也没有发自内心的笑过了。 那年弟弟的祭日,她在庭院内呆坐,突然被一个软乎乎,奶呼呼的小团子抱住了小腿。小团子活像个瓷娃娃,睁着一双大葡萄眼,口齿不清地说着婴语。 “别哭,呼呼,别哭……”肉手试图伸过来给她擦泪。 她后来才知道这孩子是分家的某一堂兄的孩子,名字起作白瓷。 这孩子说话早,胆子大,白家的各个亲戚没有不喜欢她的,也最爱逗她。 闭上眼,白家主眼前又浮现出小团子嘴角带着口水,乌鲁乌鲁地说“别哭别哭”的样子。 想起在终末期的时候,她却已经变得黄黑枯槁。 和白瓷一起远去的,还有陆焕与白泊简原定年底的婚礼。 两家商量之后,把婚礼挪到了两年之后。 一个月后,陆家低调地为陆禹补上了佣生养子的收入仪式。 父亲何昕念在陆明兮曾经帮助他摆脱张家主的侵扰,并没有在收买金额上为难陆家。他全程都面无表情,往日曾经被他惦记的巨额财富也没有在他心里泛起一丝波澜。 在法律层面,从此他和陆禹就彻底没有关联了。他原本应该高兴的,毕竟陆禹即将走上人生的“正轨”,娶妻生子,接管陆家产业。 但是天不遂人愿,几个月的时间里,陆禹突然成了鳏夫。 他盯着陆禹胸前的黑色玫瑰,眼神黯淡,心里隐隐为他的未来而担忧。 陆家最高管理层新一轮的高层选拔开始,会场内硝烟弥漫,勾心斗角。 在会议中,陆明兮提名陆禹接任集团的账务审查官。 三百多人的决策团,十五人的大股东开始投票。 陆禹看着相互竞争的两方势力交替上升的数字,心知陆家内部的分裂何其可怕。 随着投票接近尾声,两边的比分还是胶着的状态,分差只有几分。这么下去,陆禹不可能得到这一席位。 陆明兮脸色铁青,她再次拨打了电话,低声呵斥着某个人。 而对面,与陆明兮形成犄角之势的那一方,是来自分家的另一位头面人物——陆青青。 她如今也早已经年过半百,但是因为她这一分支子女众多,无形中已经为她积攒起了很大的影响力。 这次她在这里公开拉拢其他亲族和陆明兮叫板,拼的就是这人气。再看看决策团内,也有几个她的子女后代在活跃。 而最重要的是,陆明兮的独女陆焕,今天并不在场。 哪怕她真要过来……陆青青眼中眸光闪烁。 那也得看看能不能过得了我设的关! 望着大股东席位上,摆着陆焕名字的空缺位置,她冷笑起来。 呵呵,真是天助我也。 只要陆禹落选,她就会紧接着提名自己的孙女陆莹。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两边比分僵持在了525:519。大股东一票为50分,决策团一票一分。 反对方占据了微弱优势。 会场内的交谈声从一开始的“嗡嗡”声,逐渐变成了大声的争吵。 主持会议的轮值主席猛敲木锤示意安静,但是没有任何效果。 三个决策团的成员干脆从位置上站起,弯着腰尽可能低调的溜到陆明兮位置旁,一脸焦虑: “家主,大小姐还没来吗?” “还有十分钟,能投的都投了。” “是啊,我们的人都投了。该死的陆青青,上次换届+退休,她安插了好几个人进入决策团。” 几个人你一言我一语,愁容满面。 陆青青在主席台另一侧悠闲品茶,脸上露出得意之色。 看到陆明兮身旁那几个面露愁容的同党,她更觉得心中畅快,忍不住笑出声来。 不枉她在陆明兮跟前做小伏低十几年,这么多年殚精竭虑,一点点收买人心,一点点蚕食决策团,才有了今天的扬眉吐气。 畅快!实在是太畅快了!她等这一天等得太久了! 等孙女陆莹当选了账务审查官一职,她就拿下关键一步棋,往后集团的各项审核评估都由她一脉说了算了。 等过个几年,积攒到足够的力量,说不定连主家的这顶桂冠也能撬下…… 她一边遐想,一边跟站在一旁的孙女陆莹指着陆明兮的方向, “看清楚了,孩子,你以后可是有望坐在那个位置上的人。这都是祖母给你打拼的基业,你往后也要自己争气,别辜负了我们合族的一番苦心。” 陆莹咧嘴一笑,“祖母您放心,我一定尽职尽责,好好表现,不给您丢脸!” “我看那个陆禹,一个伴读出身的私生子,和他相竞争,我还觉得自降身价,他这种货色,我还不看在眼里。”她蔑视一眼坐在席尾的陆禹。 只见此时陆禹双手交叉放在桌上,低头不语。察觉到不怀好意的视线,他猛的得抬起一双阴鸷的眸子,锐利的视线越过重重人群阻碍,锁定在陆莹身上。 陆莹心里顿时一阵不舒服的感觉。 “好孩子,你说的对。陆明兮也就打得出这种牌了,呵呵。她哪有你的支持多!”陆青青仍然自顾自的得意。 陆明兮虽然心里着急,却并不表现出来。她低声安抚三人, “陆焕就快到了,我之前联系她,已经在路上了。” “太好了太好了。”三人脸色好转一些,回去把情况传递给同伴。 陆明兮叫住其中一个,“慢着,你叫几个人去楼下接应,一看到陆焕就给我打电话。” “是!”对方领命小跑着去叫人。 陆明兮再看向陆禹,发现他脸上完全没有焦躁的神色,暗自点了点头。 还有最后五分钟。 三分钟。 陆明兮的电话响了。 “喂,家主!大小姐到了,我们正在电梯里!”电话那头声音雀跃。 “太好了,加快速度。”陆明兮也是一阵激动。 不一会,电话又来了。 “家主,通往顶层的电梯被停掉了,还有40层,我们,我们在爬楼梯……”电话里下属上气不接下气,显然累得不轻。 “电梯停了?!怎么会这样?”陆明兮神色变得凌厉,怒视着陆青青。 不用说,一定是她搞得鬼。 她为了这一天,看来做了很多准备啊。 但是她转念一想,又开始对陆焕不满。 成年之后,作为未来家主的陆焕股权解冻,自动成为股东会的一员。按照规定,每次重要任免决策她都必须出席,但是实际上她并不上心,时常缺席。 这样一来,很多时候己方任免的失败也脱不开她的一部分责任。 “真是不省心!”陆明兮紧皱眉头。今天这一局一定不能失败了,所以她已经三令五申,让她无论如何必须出席。 啧!没想到还是弄成这么个局面。 时间进入倒计时。 陆青青一派已经明目张胆的开始庆祝起来。 他们纷纷从座位上站起来,笑着互相握手鼓掌,好像陆莹已经当选了似的。 时间还剩30秒。 “哐!”门被用力撞开。 一道利落的身影旋风一样迅速冲进了会场内。所有人都是一愣,伸长脖子看过去。 来人用力按下表决器,投下关键一票。 +50 525:569 随着时间结束的铃声响起,陆明兮这一派的人都从座位上弹起,发出巨大的欢呼。 投上这关键一票的人正是姗姗来迟的陆焕。 此刻只见她额头流血不止,喘着粗气,表情愤怒。 她从座席上离开,拔腿就往陆青青身旁走去,陆青青一脸错愕,呆坐着看她靠近。 “啪!”一个耳光甩在了陆青青的脸上。 会场内瞬间引发了新一轮骚动。 “陆青青!你这个卑鄙小人,就是你在路上派人暗算我的?!”陆焕双眼圆睁,s级alpha的信息素倾泻而出,压制得陆青青瑟瑟发抖。 “我已经把他们送到警察局了,等今天的事结束,你就乖乖跟我去对质!”她恶狠狠地揪住陆青青的衣领。 “陆焕,不得放肆!”陆明兮发话。 陆焕松开手。 这时早就有人上来为陆焕处理伤口。她额头上因为在高速上急刹车而撞到了头,再加上刚才剧烈地爬楼梯,血还在往外流。 “陆青青,这件事,我们待会算账。”陆明兮冷冰冰地看着陆青青。 后者被当众甩了一巴掌,脸面全失,一腔怨恨只能在心中隐忍,嘴上仍然嘴硬,“家主,可不要污人清白啊,怎么什么不顺的事都往我身上扣。我虚活五十几载,不和陆焕计较。说到底,她还是个孩子。哼!” 家主体罚家族成员,本来也是特权,她陆青青哪怕在辈分上是陆焕的长辈,也绝对没有资格就此发作。 她自我开解,给自己找着台阶,和一帮人灰溜溜的离开了会场。 突发的情况让现场有点混乱,干净的纸巾毛巾等很快被用完。 “还有没有干净毛巾了?”有人焦急地四处问。 人群里伸过一只手,递过来一方手帕。 “先用这个。”声音熟悉,低沉克制。 陆焕捕捉到熟悉的声音,回头看过去,见到人群里一身黑色正装的陆禹正向她浅笑点头致意。 她也冲他点了点头。 按着手帕落座,会议继续进行。 轮值主席敲响木锤, “投票结果真实可靠。经陆明兮总裁提名,现场表决通过,陆禹先生成功当选为本届账务审查官。” “砰!”木锤再次敲击一下。 在众人的鼓掌声中,陆禹轻笑着再次望向陆焕。 两个人的目光在空中交汇。 第47章 过期的护身符 时隔多年,两人再次这样彼此凝视。 陆焕先移开视线,陆禹眼眸闪动,低下头装作在看手中的文件。 等陆明兮做完近期工作总结,轮值主席邀请陆禹发言。 他打开话筒,进行了简短的发言,对自己接下来半年的主要工作计划进行了阐述。 新官上任三把火,他要和陆明兮互相配合,逐渐扫除分家的势力。 回国以来,短短三个月,各种事应接不暇,他和陆焕几乎还没有正式见过面。哪怕是接风宴那天,陆焕也是不出预料的缺席了的。 婚礼和葬礼,她虽然都出席了,但从头到尾身边也都站着白泊简。 在今天这样的场合,她却以一种特别的形式,重新闯入了他的生活。 晚上陆家举办了庆功宴,庆祝陆禹成功当选。 白家家主和白瓷的父母也出席了晚宴。 陆家老太爷居中而坐,陆白两家家主分别坐于他两边,以示尊重。 陆焕和白泊简依旧坐在一起,两人处在陆明兮左手一侧。白瓷的父母则被安排在紧临白家主的右边位置,陆禹作为其亡女的配偶,陪坐在一旁白瓷父母一边。 其他还有几个亲近友人,一张大圆桌上热闹非凡。 这样的坐序让陆焕与他不近不远,又能彼此看清。 陆焕心里莫名焦躁起来,手肘撑着额头,刻意避开陆禹的目光,只顾着和白泊简说话。 “焕焕这个伤怎么搞的?”白家主看到陆焕额头的白纱,有些愕然。 陆明兮把情况说了一遍,陆焕又补充一二,白家主一脸愤怒, “好个陆青青。她胆子可真不小,未来家主都敢谋害了?” “现在还动不了她。”陆明兮叹了口气。“稍有不慎,她裹挟自己的势力进行对抗,对整个陆家的未来都是巨大的挑战。” 白家主深以为然,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这事不能操之过急。” 说罢,她和老太爷、陆家主举杯碰了碰,呷了一口杯中红酒。 “泊简啊,看好陆焕,她刚缝了针,可不能喝酒。”老太爷出声提醒。 “是,老太爷。”白泊简点点头,看看陆焕杯中只剩小半杯果汁,于是把陆焕杯中的果汁加满。 现在他俨然一副小娇夫的做派,安静温和地亲自替陆焕夹菜倒水。身后侍立的佣人见这种情景,也就默契地不去插手,也乐得清闲。 众人看他俩的亲昵样子都露出笑意。 “哎,陆禹,你也照顾好你岳父岳母,看看他们都爱吃什么。”老太爷又笑着叮嘱陆禹。 “是。”陆禹浅笑着,看向白瓷父母盘中没动几筷的食物,于是温声询问, “父亲母亲,是不是这几样不合胃口?” 说着就示意仆人把一些口味清淡,软烂营养的羹汤送过来。 两人都摆摆手,“不是不是,我们也不是喜好吃喝的人,上了年纪胃口也差,也就不觉得饿,你看今天吃得还比平时多呢!” 陆禹垂目再看餐盘里的食物,从佣人帮忙夹菜到现在,其实也没下去几口。这时候两人仍勉强堆出笑容来,竟然还是为了宽慰他人。 如今的他们也还不算“上了年纪”。今年两人都只四十几岁,但是因为白瓷的去世,两个人短时间内整整苍老了有二十岁的样子,眼珠浑浊,老态毕现。 “小禹啊,别操心我们老两口了。你以后工作忙了,还得自己照顾好身体。” 夫妻两个一言一句地叮嘱他,最后像想起什么来了,白母从膝盖上的手包里取出一个小锦袋。 “原本是想晚宴结束的时候给你说的。”白瓷的母亲眼光柔和地看着小锦袋。 “但是又怕我这脑子等下记不清。最近总是忘事呢!” “你打开看看。”说罢她把小锦袋递给陆禹。 这是一个抽绳的简单小袋子,像是寺庙祈福的地方才会售卖的。 一瞬间他突然有点眩晕,想起了一些本已经遗忘了的细节。 他拉开袋口,发现里面有三个小巧的布制刺绣护身符。 分别是祈祷学业、事业、健康的护身符。 “我们收拾整理屋子,本打算过后去南方旅游散散心。只有这一件,不知道怎么处理。” “想起来是听孩子说过护身符这样东西。不知道是不是这个。” 陆禹的思绪飘回了过去,耳中依稀回荡起女孩的笑声, 【陆禹哥哥,周末你打算干嘛?这周我打算去爬山哦,听说山上能求护身符,你想要吗?我帮你求一个。】 他想起自己曾经答应过她年底会回去拿的,只不过一搁置就到了今天。 “……谢谢父亲母亲,我会好好保存它们的。”他把护身符都一一仔细看过,又小心放回袋子,最后拉紧了抽绳。 一直到宴会结束,他的手都插在西裤的裤兜里,手里握着那只锦袋。 他感觉到干涸的灵魂被最后一次灌溉,也头一次体会到了被爱的滋味。 于是心底的某样东西碎了。 原来,真的会有人这样温柔地对自己, 原来我也可以幸福的…… 可是他终究是彻底错过了。 宴会结束已是深夜,他帮二老关上车门,目送两人所乘的车渐行渐远。 两个人已经购买了南去的机票,今天一别,不知什么时候再见。 尽管他们看不见,他还是用力挥了挥手。 陆焕在城市另一边为自己购置了一间公寓,离白家很近。 她的副驾上坐着白泊简,打算送完白泊简再掉头回自己公寓。 陆禹走上前去站在车窗外,陆焕降下车窗看着他。 “这是我的新联系方式,”他双手递上新名片,“今天的投票也多亏了你。” 陆焕淡淡一笑,“不客气,这是应该的。” 她伸手夹过名片,短暂的看了一眼,放在了一旁。 “对了。”她从包内抽出一方手帕,“你那个手帕我不小心落在医院了,赔你一个。” “没事。”他接过手帕,后退半步,给车让出道路。 汽车发动,车窗缓缓上升,副驾驶位置的白泊简投过来的视线被车窗挡住。 “陆焕,他不是你伴读吗?怎么感觉你们两个很生分?”他问。 “没有啊,我们就是这种沟通方式。”陆焕直视着前方,脚踩油门,车子咆哮着飞驰而去。 一场喧嚣归于寂静。 这是他们难得的一次对话。 陆禹突然意识到,自己也是时候该有个自己的房子了。 第48章 往死里弄 陆青青自从被当众打了一巴掌之后,就很少再在高层会议上露面,她心里一直对此事耿耿于怀,暗地里甚至生出了杀心。 她本来和陆明兮一个辈分,而且年长她几岁,只不过因为是分家的后代,一直只能屈居人下。 这次看陆焕这丫头的气势,显然在她母亲之上了,这还得了?!等她继承家主之位,自己这一脉几十口子就干脆蹬腿去死了! 但一个陆焕有勇无谋不足为惧,毕竟她是个无心家族事务的浪荡女,只不过陆明兮为了扶持她,专门安排了她的伴读陆禹担任要职…… 陆青青眼中狠厉之色一闪而过。 “祖母!手下有人发现,陆禹正在秘密调查最近五年咱们经手的投资项目。前两天有人看到越江风景区的茶餐厅有生人出没。”孙女陆莹来到她小憩的茶室,心急火燎的通报,然后又补充道, “不过好在他调查的都是小投资,翻不起多大浪。” 听到陆禹的名字,陆青青眼眉倒竖,猛得往桌上一扔茶碗,碗里的清热泻火的菊花茶撒了一桌子,佣人连忙去收拾。 “好啊,那就不妨给他们一个下马威。现在到了你死我活的时候了,不拿出点狠劲儿,你祖母要被陆明兮彻底看扁了!” “不就是一个佣生养子么?他想表现那就让他先表现表现好了,你让人找个好下手的地方,” 陆青青眯起眼,“把他干净点做掉!” “区区一个收买来的佣生养子,死了也和死条狗差不多。杀鸡儆猴,让陆明兮掂量掂量,是她的脚硬还是我这块铁板硬!” 陆莹起初有点惊愕,但是听到最后眼中逐渐浮现出兴奋,真不愧是祖母!她连忙点头, “是!是!祖母,您放心,我保证让他们做的干干净净!” 说罢就边打电话边往外去了。 佣生养子如果被贵族所杀,在本国法律里不属于重罪,这无形之中助长了某些贵族的劣性。 陆青青冷笑两声,看桌上已经收拾停妥,但是并没有新沏一杯茶供上来,很不满意的两指曲起,在桌上“当当”猛叩两下。 佣人听到声音吓了一跳,连忙过来沏茶。 茶沏好了端给她,陆青青低头一看竟然是普洱,一扬手把茶泼在佣人脸上, “你这个蠢物!我明明要喝花茶!” 佣人吓得浑身战栗,身子拱成虾米状,又一顿收拾。 陆青青盯着这个眉眼有几分像陆明兮的佣人,直盯得佣人心里发毛。然后就听陆青青突然爆发出一声大笑,接着心满意足地哼起小曲来了。 她就是这么喜怒无常。 陆氏集团总部,陆禹在档案室翻阅陆氏历年的对外投资,并且着重查陆青青一系所把持的项目。 这一查果然有很大的漏洞,他先是派人看了其中一个不太起眼的项目:越江风景区茶餐厅。 实际过去蹲点拍摄的照片显示,这里的餐厅甚至没有装修完,一把大锁挂在大门上,只有小门偶尔有人出入。 但是每年看起来可观的客流和营业额,营造出了一个优质资产的假象。 这么看来收支明细等,全部都是造假。和此类似的操作手法还有很多,算下来,陆青青一系通过这种方式十几年里从陆氏套取了至少百亿级别的资金。 也难怪她这么嚣张,估计暗中还有更多的得利。 陆禹将手下的反馈整理成集,汇报给陆明兮。 “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做?”陆明兮问。 “今天还有一处没有调查完,对方扣押了我们的调查员,所以我打算亲自过去一趟。作为总部高层亲自到访,我打算把这处的负责人带来和陆青青对质。” 陆明兮沉吟片刻,给陆禹分了几个特级安保人员,“这都是退役的边境军,以防他们狗急跳墙,我会联络警力,有情况你就赶紧撤。” “是。” 汽车在山间驰骋,这次去调查的是档案里恢弘大气的高档山间度假山庄。 在山里开了没多久,路就从平坦变成了路况劣质的乡间土路,陆禹皱眉,指示随行调查员拍照记录。 果然又是空壳。 穿过一道敞开的铁门后,门在车后被几个陌生人关上。车子前方也早有几辆面包车久候多时。 “小姐,人好像是到了。谁是陆禹啊?”为首的混混拨通电话。 “嗯,呵呵,你就找找有哪个是一身黑西装的帅哥就是了。”电话那头传来陆莹的声音,“打死打残,有人给你们兜底。” “好嘞,有您这句话就成~!”混混挂断电话。一甩头,几个手下默契地去后备箱拿刀具棒球棍。 陆禹车队的为首一辆车的司机见状不妙,本想掉头,这就直接把后面的车堵死了。 陆禹连忙降下车窗大吼,“别停!直接冲过去!” 混混们早就聚拢上来,打砸起来。 几辆车在原地转圈,闪转腾挪,不一会车身布满了伤痕,车旁也倒了几个被碾压受伤的混混。 混混头子见状拎起油桶往车上泼。这桶油本来是用来招待陆禹的,没想到现在这么难搞,他干脆直接烧车。 车上的人见状只能弃车冲出来躲避烈火。 几人很快被混混围在中间。 见到陆禹几人处于危险当中,其他车上的手下纷纷弃车,加入了肉搏。 “砰!”一声枪响。 一个混混应声倒地。 “!”其他人都是一僵,连忙抱头下压重心,作防御状。 不是,陆莹小姐也没说今天这场是枪战啊?自己拿着冷兵器和有枪的怎么打?混混头子心里直打鼓。 等混混看清拿着枪的就是陆禹一人而已,紧绷的神经又放松了些许,趁着人多势众又各处包抄上去。 陆禹庆幸自己在a国学习过射击,现在的枪法还不错。撂倒几个以后对面明显发怵了。 正在僵持的过程中,警车的鸣笛声由远及近,混混们跳进面包车往相反方向跑去。 事后,混混头子被抓捕归案,陆禹自己这边的人也有几个受伤的。陆禹小腹上被砍刀斜着划了一道不大的口子,血把衬衫染红。 手下过来帮他压住伤口,他从裤袋里掏出手帕来,手下见状正要接过,被他躲开。 “这个不行。”他把手帕塞到了另一侧不容易沾血的口袋里。 还好伤口不深。 医院里,陆禹口中叼着衬衫,露出光洁、肌肉线条优美的腹部。护士帮忙处理着伤口,在上面缠上一圈圈绷带。 “你今天还是好好休息。”陆明兮也是捏了一把汗,她没想到陆青青已经动了杀心。今天的情况还是非常危急的。 “家主,没事。有这件事做证据,陆青青一系在决策团的人可以踢出去好几个了。”陆禹从椅子上站起来,“今天就要开会表决这件事,激化他们的内部分裂!” “麻烦让大小姐也出席会议。她很重要。”陆禹补充了一句。 当天的大会公开了数十份证据确凿的投资造假项目,又经表决开除了几个陆青青一系的决策团成员。 “集团内的审查工作还会继续,有主动自首和举报的,可以免于处罚。提供重要线索的,可以得到一大笔奖金。”陆禹最后发言道,“隐瞒包庇的人一经查出,收回股份和分红,永远排除出核心领导层。” 他的话刚说完,台下其他各怀鬼胎的人就开始心思活络,互相打量。 追溯当时的项目审批负责人,是陆青青的一个长辈支持者,如今已经退休的陆贺。后来陆明兮毫不含糊地以职务类犯罪的罪名把这位老爷子送进了监狱,也算给了陆青青一个下马威。 后续陆陆续续有人发匿名举报信检举揭发,弄得人心惶惶。这其中除了一开始陆禹自己以假乱真的小伎俩之外,后面都是被惊起的内斗。 原本陆青青一派内部就有过分赃不均的积怨,因此稍加挑拨,很快就土崩瓦解。 陆明兮脸上终于见了笑容,年底,年假在即,紧张忙碌的一年就要过去了。 “陆禹,今年元旦聚会在陆宅举办。你记得过来参加。”陆明兮叮嘱他道。 “好的,家主。” 陆禹现在已经有自己独立的住宅,这是一套豪华的江景大平层。 回到住宅中,他洗漱完了照照镜子。 捏捏酸胀的眼角,重新戴回金丝边的眼镜,仔细观察镜子中的自己。 长时间高强度的工作让他神色有些疲惫。他并不是一个工作狂,但是心里明白只有通过努力工作才能证明他存在的价值。 元旦聚会的时候陆焕也会来,他需要认真计划计划这件事。 在外表上可做的选择不多,甚至于服装的选择上也还是身上这类沉闷的黑色正装。 伸手扯开领带,手指上的戒圈闪闪发亮,无声的提醒了他如今的身份是多么可悲。 嘶…… 一闲下来,脑子里又不自觉开始想起陆焕。 他听说前段时间白泊简和陆焕产生了一些小矛盾…… 这让他心里又开始蠢蠢欲动起来。 想趁这个机会让裂痕变得更大一点的念头,在心里狂野生长起来。 我是不是还有一线机会? 从口袋中抽出白色的手帕,他轻轻嗅了嗅,属于s级alpha的信息素仍然微弱地残留其上。 他察觉到,在自己压抑内心的一年多时间里,陆焕似乎已经逐渐卸下防备了呢。 原本被拉黑的旧号码他曾故意错发信息,发现自己已经能够顺利发送出去。 身体开始叫嚣着属于陆焕的温度,一刻不停地。 第49章 趁虚而入 在陆禹和陆青青他们勾心斗角的同时,陆焕正在国外备战新赛季。 最近,她和白泊简闹了点小矛盾——至少她是这么认为的。 但是白泊简显然不这么认为,目前他已经三天没有联系她了。 究其原因,不过是她出去比赛没戴红手链而已。 想想那个红手链估计还扔在床头,走的匆忙确实没想到戴它。自己虽然有过失,那也不是什么大事?又不是和谁出轨…… 她觉得很烦,强按着性子哄了两回不奏效反而让矛盾加倍发酵起来,就也索性冷淡下来。 自己何曾哄过几个oga?一直以来,在赛场上她最不缺的就是追捧了。 陆焕利落地完成当天比赛,滑过观众席,观众席上传来欢呼声尖叫声。 她知道白泊简此时一定在收看直播,签名之后面对索吻的某可爱oga,毫不犹豫地在他额头印了一吻,然后挂着不羁的笑意,滑出了屏幕。 在一月即将到来的时候,她带着所获的奖牌满载而归。 趁着心情大好,她又去白家等白泊简出门玩,没想到旧事重提加上索吻一事,两人又不欢而散。 陆焕在车里气得眯着眼磨牙,看到手上这根红手链就来气,感觉自己成了小丑,于是就要把它扯下来。 就在这样的时候,陆禹的短信不期而至, 【恭喜你,陆焕。我刚得知你取得了好成绩。】 她以为是白泊简的消息,结果是陆禹的。 此情此景搭配来自陆禹的“恭喜你”,总觉得有点阴阳怪气。 她索性不回信息,把手机扔到了后座。 等不到回复的黑衣青年叹了口气,也放下手机。 突然电话响起,竟然是许久没有联系的黄谌打来的。 “喂?禹哥,你在哪呢?” “?” 陆禹被这没头没脑的话问得莫名其妙。 “我在家啊?”他回。 “……知道你在家。我回国了,我有急事找你,给我个定位。”黄谌声音有些急躁。 两个小时之后黄谌托着行李箱风尘仆仆地来到陆禹住处。 他先拉开行李箱,从里面拿出一块精心包装的,画风抽象的岩板画。细看之下,整幅画像一块生满铜绿和霉斑的旧墙壁。 “……”陆禹让佣人把画拿走,随意倚靠在墙角。 “我抽空找个好地方挂起来。” “你随意。”黄谌箱子里垫料什么也没了,三两下把行李箱拉好,往门口一扔, “本来打算毕业回国给你带过来的,不过我再喜提延毕一年,干脆这次就给你捎回来。” “这次回来是想去看看恩雅,恩雅要死啦。”他往墙上一靠,随意得说出炸雷一样的话。 “她和小少爷的事被发现了,家主报到了督察组,罪无可恕要执行死刑了。” 陆禹目瞪口呆,脑中浮现出恩雅这个高冷的女alpha的形象。 上次,他们还一起去地质公园游玩,恩雅看到酸池里雪白的小兽头骨,还伸手去捞,说要等下次送给小少爷当礼物。 谁知道捞起来才发现,那个白色兽骨早已经软烂得像豆腐或酥饼。 他还记得小少爷每年都飞到a国和恩雅跨年,那几天他们必然闭门不出。两个人卿卿我我的也曾让他眼红。 “彻底没有回旋余地了吗?”陆禹问。 “她是佣生养子,按理说私下打死都不为过……走这个流程是因为,小少爷已经被剔除继承资格了,公开也是为了彻底断绝继承可能。如今妾生子现在也好几岁了,估计押注在后者身上了。”黄谌低声道, “不过,话是这么说,她也被打得挺惨的。啧。” 陆禹沉默。 “你要不要一起去见她一面?她的死刑是在十二月最后一天。” “这下看不到明年的太阳了。” “……” 陆禹同意了,两个人立刻乘机出发。 再次见到恩雅三个人都湿了眼眶。 “其他人可能晚两天到,我先和陆禹过来了。”黄谌说, “这下我的乐队也组不成了。” 恩雅神色寂寥,“如果他们同意的话,我的小提琴就留给你了。” 陆禹想到佣生养子的个人财产会被充公,黄谌大概率是拿不到那把琴了。 “早知道你们就……低调点了。”黄谌发出无能为力地叹息。 “这都是早晚的事。从遇见小少爷的那天起,我就做好了这个思想觉悟了,一点也不后悔。” “我得到的已经够多了。” 说到这里,她眼中有奕奕星光闪动。 陆禹被这样的目光触动,连忙垂下目光。 回去的路上,黄谌揶揄陆禹,“下次我不会还要送你最后一程?” “呵呵。”陆禹拨弄着手上的戒圈, “我专门选修过法律的,怎么可能会让自己落得这个结果?” “哦哦……”黄谌这才恍然大悟。 原来不是因为好学啊? 话说陆禹这家伙做事情可靠到可怕的程度啊…… 黄谌一刻不停飞回了a国,毕竟学业一团糟,他也确实没脸回家露面。 两天后的元旦聚会,陆焕果然是独自一人回来的。 陆明兮对忙前忙后的王妈说,“你也坐下一起吃饭,都不是外人。” 王妈先是一愣,随即激动的点头,“好!好!我这就来!” 她又继续张罗着传菜,亲自做了陆焕爱吃的杏仁豆腐和陆禹爱喝的莼菜银鱼羹,这才在催促声中坐在了饭桌前。 席间言笑晏晏,众人都不知不觉喝多了酒。陆焕心情不爽,最后已经喝得困倦。 陆家主让佣人把她搀扶到沙发上休息,但是没多久就见她晃晃悠悠地起身往外走。 “陆焕,你干什么去?”陆明兮叫住她。 “我要回我那边去。”陆焕从衣钩上取下自己的外套。 “这就是你的家!今天在这住!大晚上的你还往外跑?!”陆明兮有点生气。 “大小姐喝了酒,别让她开车,快拦住她。”王妈连忙跟上去。 陆焕心烦意乱,把上前阻拦的佣人推开,人已经下楼离去。 “叫李叔过来送她……”陆明兮话说一半才想起来,今天已经提前给司机放了假。 “家主,还是我去。”青年沉稳的声音响起。 “如果拦不住她,我就开车送她过去好了。”陆禹推开椅子,补充了一句, “今晚我没喝酒。” 陆明兮摆摆手,“你去,太不省心了。” 他在黑色正装外穿上一件黑色大衣,向陆焕的方向走去。 陆焕摇摇晃晃地走着,听到身后有人跟来, “我送你。” 说着那只手不着痕迹地把她手里的钥匙拿去,自己坐在了驾驶位。 于是陆焕只能拉开车门坐在了后排。 陆禹启动车子,低声询问了公寓所在的具体位置,轻踩油门,车子载着两人无声地向着目的地进发。 汽车屏幕上的时间一分一秒的跳动着,在59终于跳成00的时候,陆禹的声音从前座传来, “元旦快乐,陆焕。” 陆焕在后座歪斜着身子正看着窗外发呆,听到这句话,目光转向驾驶位上英挺的青年背影,夜晚的路灯光一遍遍描摹着他的轮廓,他仍旧沉默且专注,好像刚才那一声祝福并不是他发出的。 “嗯,你也一样。” “元旦快乐。” 她补充了一句。 于是,前排发出一声低低的轻笑,再没有说什么。 像呼应着他的心情,车子驶上跨江大桥后,江的两岸次第绽放起节日的烟花。 陆禹降下车窗,微凉的夜风把陆焕的酒劲吹淡了许多。 她就这样一路欣赏着烟花,直到夜幕再次掩住它们。 到了公寓地下停车场,两人下车。 陆焕通过身份识别打开门禁,进入电梯等候区,在玻璃门合拢之前,一直在门外目送的陆禹突然阻住了门,侧身跟了进来。 警报声响起。 “忘记把钥匙给你了。”陆禹脸上露出无辜的样子。 关掉了警报,陆焕拿回车钥匙往电梯里走去。 “就……不请我上去坐坐吗?”陆禹站在大厅内,声音在空旷的厅内回荡。 陆焕脚下一顿,回头望着他。 黑衣青年有些歉意地举起手机, “时间有点晚,没想到连出租车都打不到了……我可以在你家简单借宿一晚吗?我睡沙发就可以的。” 第50章 这么晚,你来干什么? 陆禹依然坦然且歉意地站在几米开外望着她,等待她一个回复。 从始至终都丝毫没有逾矩和失态。 或许是我想得太多了? 这个时间点把人赶出去未免不近人情。 更何况,这几年陆禹再没有做出出格的举动,哪怕回国这一年时间里,和自己的交往也都是礼貌且客套的。 他一个守节期的鳏夫,应该也不会无视传统,做出下作的事情。 想到这里,她的视线停留在陆禹西装胸口处的黑色玫瑰,又看到他手指上微微闪光的婚戒,沉吟片刻,点点头同意了他的请求。 两人站在电梯内刻意拉开了些距离。 到了楼层,随着叮的一声响,电梯门重新开启。 柔软的地毯从电梯口一直铺到了公寓门前。 陆焕一刷门卡,解锁的机械声响过之后,门自动打开一条缝。 “哔!”屋内的智能感应开关同时将所有的灯打开,瞬间房间内变得灯火通明。 “你就睡这。”陆焕指了指客厅正中的棕色真皮沙发。 陆禹满意地点了点头,“嗯好的。” 他左右看了看,问,“可以用你的浴室冲个澡吗?车里的空调开得有点高,身上出了汗,有点不舒服。” 他说着,手指勾住素色的领带,将它扯得松一些,又随意解开一粒纽扣,露出了滚动的喉结。 “……你去,浴室在这边。”陆焕眼眸深邃,退出几步指了指浴室的方位,就往二楼自己的卧室去了。 陆禹露出一丝玩味的微笑,在沙发上丢下外套,穿着衬衫和西裤往浴室走去。 路过入户门的时候,他不动声色地把门反锁。 他一粒粒解开衬衫的纽扣,在镜子前观察自己的身材。 现在,这是一具成熟的男性alpha身体,肌肉已经逐渐填充了少年时的沟壑,劲瘦的腰腹清晰透出腹肌的轮廓,让整个躯体充满成熟的味道。 陆焕会喜欢吗?他幻想着。 不一会,淅淅沥沥的水声在浴室响起。 卧室里,陆焕倒在被子里,后悔让他留宿,早知道干脆把车借给他开回去好了。 正在她多想的时候,楼下传来敲门声。 “?” 什么时候了还有人登门? 这个时间会造访的,或许是邻居? “来了。” 她下楼去开门,发现门竟然不知什么时候被反锁了。 在门旁边的来访监控上,意想不到的人出现在上面。 是白泊简。 陆焕突然有点不知所措。 冷战了小半个月的白泊简为什么半夜三更来找我? 还有,我给过他家佣人一张副卡,方便他随时让佣人送东西过来。这次他应该是用卡刷门没有刷开,才敲门的。 再一看手机,发现不知什么时候设置成了勿扰模式,上面有好几个来自白泊简的未接来电。 我该怎么解释自己今晚的情况? 敲门声还在继续,大有不打开就不停歇的意思。 白泊简在门外,一颗心寒到了骨子里。 陆焕,你原来在家啊。 但是为什么把门反锁了?还不接我电话? 太反常了,你以前从来不会这样的。 他我今天一定要知道你到底在干嘛?! 电话再一次响起。 监控屏上白泊简脸色难看地透过门口摄像头瞪着她。 接电话。 口型如是。 陆焕接通电话。 电话里,白泊简的声音有些委屈, “陆焕,我累了。这半个月你几乎对我不闻不问。可能你没那么喜欢我?没关系,我说过我愿意给你时间的。我说话算数。” “我今天来找你,是想来和好的。把门打开,” “……不要让我等太久,好不好。” 电话挂断。 陆焕叹了口气,把几道锁拧开,打开了门。 门外,穿着单薄的白色卫衣的青年眼眶微红,手里还拎着一盒点心。 “陆焕——”他刚开口,声音就噎在了嗓子里。 因为他看到,在陆焕身后,灯光通明的客厅里,一个周身只围着一条浴巾的俊美男人,正边擦着头发,边赤着足从浴室走出,浑身散发着水汽。 看到眼前这一幕,男人并没有任何惊慌。反而淡定露出笑意,自然而然地坐在沙发上。 竟然是……陆禹? “陆焕,这么晚了,他来干什么?!”白泊简浑身颤抖起来,焦急地拽着陆焕的衣袖,“你们……能有什么秘密,要反锁着门?要防着我?告诉我!” 陆焕这处公寓总共就两张门卡,一张自用,一张给了白泊简。反锁房门防备另一个房卡持有者,倒也说得过去。 “泊简,你误会了,我和他能有什么?”陆焕连忙解释,“只不过是刚才关门不小心碰到了门锁,所以……” 她感觉头痛起来。这鬼扯的借口她自己都不会信。她真的没留意房门怎么反锁起来的。 “那你为什么不接电话?今天是什么日子?你竟然和他在一块过?”白泊简原本清冷的脸上因为激动而涨红,眼中盈满泪花。 他早已经不是一开始淡薄的脱俗青年了,现在他在这段感情里泥足深陷,情绪已经不再像以前那样从容平和。 见陆焕不语,他几乎要崩溃,流着泪扯着陆焕的手臂, “陆焕,你说啊!” 嘶—— 陆焕越来越烦躁。 “真的不是你想的那样。他只是送我回来,时间太晚了所以在这留宿一晚而已。” 说到底,陆禹,今天你真的不该出现在这里。 而且以这副香艳的光景,让人误解。 想到这里,她心中颇为窝火,立刻冲坐在沙发上的陆禹吼道,“陆禹,你先回去。” 说着,她把放在门口置物架上的车钥匙扔给他,“现在就走!” 陆禹伸手接住车钥匙,好整以暇地端详着他们两人, “看来今天不能继续了?” 当然是指继续留宿这件事。 他挑起一个坏笑。 这句话果然激起了白泊简更大的怀疑,他心中一震。 “陆禹!你闭嘴,快点滚!”陆焕瞪着他。 的陆禹,你说话积点德行不行?她在心里咒骂几声。眼睛几乎要喷出火来。 陆焕的话让白泊简更坚信两人之间有问题。 这不是心虚是什么? 这就对了,都对上了。他一直困惑,为什么近一年来陆焕变得越来越反常,对他越来越心不在焉。 现在推算下时间,这些反常确实都是在陆禹回国之后开始的。 他时常感觉陆焕有意无意会留意陆禹的方向,一开始他没放在心上,毕竟这种念头太匪夷所思。 但是当他看到陆禹不怀好意的眼神,一种既陌生又熟悉的敌意在心里涌起。 那双桃花眼哪怕带着笑意看过来,在陆焕那里是缱绻的,到自己身上已经变得冰寒。 他从来不怀疑陆禹讨厌自己,但是从来没想到可能是因为这个原因。 “行行行,我滚还不行么?” 陆禹慢条斯理地穿着衣服,在健美的腿根套上衬衫防滑夹的带子,将纯白的衬衫穿好固定住下摆。又弯腰在小腿上穿上袜夹,防止薄袜脱落。 然后一双修长双腿依次穿进黑色的西裤内,轻轻提拉,禁欲的黑色西裤便像终场的落幕一样,慢慢将雪白的风景隐藏。 白泊简脸越看越黑。他震惊于陆禹的不要脸程度。 究竟是何等的脸皮能够让他这样,旁若无人,搔首弄姿,挑逗般得穿着衣服? 他简直比最不堪的妓子还要放荡。 纽扣被一颗颗重新扣起,领带却并没有扎起,而是凌乱地随意垂在饱满的前胸。 黑色的西服外套在空中飘逸地划过一道弧线,被他利落地穿在身上。尔后捡起大衣搭在腕上,再伸脚挑起一旁锃亮的皮鞋,丝滑地把双脚滑入鞋中。 做完这些,他才终于朝着门口的两人款款走来。 “我这就回去。”他笑着说。 然后话音一转,讽刺地看着白泊简, “那白少爷,你呢?” 大晚上的,一个未婚的身份尊贵的oga敲开了独居alpha的房门,传出去确实有辱门风。 哪怕两人早有婚约,这种事也是颇为受人诟病的污点。 被说中了心思,白泊简的脸猛得涨红。 他确实存了念头。所以在今天晚上,才终于偷摸找佣人要到了门卡,偷偷开车来找陆焕。 他已经不在乎脸面了,如果能用身体拴住陆焕,他也愿意。 虽然行为可耻,但是只有陆焕和自己知道的话,又有什么问题呢?做好避孕措施也就是了。 他攥紧手中的点心盒子,手心渗出冷汗。在盒子的底下,正压着他此行所需的用品。 没想到头一次私会陆焕就被抓个正着,而且还偏偏遇到了这样的狗血局面,所收到的冲击不可谓不小,也瞬间失去了所有的想法。 陆禹深深看了一眼白泊简手中的房卡,迈步从两人中间穿过,下了楼。 他找到车子并没有急着发车。 他在等。 过了几分钟,白泊简掩面从电梯里出来,一扬手把自己带的那盒东西扔进了垃圾桶。 车子发动很快消失不见。 陆焕追下楼来,没看到白泊简的车,回头倒是看到陆禹还坐在自己车里。 陆禹推开车门下车,斜倚着车门等她过来。 “抱歉啊,今天的误会可太大了。”陆禹丝毫没有愧疚的笑着。 陆焕怒极反笑,“你还不滚吗?今天的这场戏看得很开心?” “车还回来的时候,把钥匙放在公寓前台就行,我不想再看到你这张脸。” 陆焕怒气冲冲地重新回到了楼上。 陆禹心情愉悦极了,他坐回车内,还不忘发了一句“晚安”给陆焕。 然而当红色的刺眼感叹号再次出现时,他的笑容便立刻僵住了。 第51章 怀疑可是幸福婚姻的大忌哦 白泊简一路上是哭着回家的。 有记忆以来,自己好像还是头一次这么痛哭流涕。 这是怎么了? 明明一再告诫自己,要淡然,要从容,要沉稳。 他从小读的那些持家戒律早就写明了,作为正夫,大度端庄是美德,嫉妒和争执都是自降身价的愚蠢举动,会失去正主对自己的尊重和宠爱。 无论是妾还是外面的野花野草,正夫都要以对待下属的心态管理他们,常常谨记尊卑之分,切不可冲动行事…… 去他的持家戒律。 白泊简在路边停了车,一头栽在方向盘上无声落泪。 陆焕,如果我今天没来,你和陆禹究竟要做什么? 哪怕他曾经是你的伴读,但是他现在处在守节期,而且还是alpha,你们…… 真是不知羞! ……不,不对。 陆焕她不是这种人。 她一直对我很尊重,从来没有过任何轻浮的举动。 她总是很照顾我的。 有一次一起去海洋馆,被路人认出了以后,还特意在个人主页公开了两个人的合照,郑重官宣了自己的存在。 哪怕在外面遇到了狂热的粉丝,她也极少做出暧昧的举动,除了…… 白泊简的脑海里立刻浮现出上次直播中,陆焕亲了某人额头的一幕。 那算是唯一一次的例外了? 她还从来没这么对我过…… 他心里一阵阵抽痛。 至今两个人的互动止于牵手而已。 这样举止得当,温柔体贴的陆焕,一定是被不要脸的狐狸精勾引了才会性情大变的。 一定是这样! 尤其这个人还明知陆焕有家室,非要贴过来。 他越想越肯定,心中的怨怼逐渐转化为对陆禹的恨意。 说不定他本就是贪图更多陆家的资产,以色事人,是想攫取更多好处罢了。 看来真的是误会了陆焕了。 早知道,刚才陆焕解释的时候就不该那么不依不饶了。 想到他用力挣开陆焕的手,冲回电梯的那一幕,他又后悔起来。 陆焕她并不是惯于服软哄人的性格啊,她这样对自己,已经够好的了。 唉,别不知足了,白泊简。 这件事千错万错都是陆禹的错,不管是不是误会,非得让他知道分寸,懂得避嫌不可。 想到这里,他下定决心,要亲自找陆禹谈谈。 这件事只能靠自己了,不然说出去自己今晚的所作所为也会暴露,绝对会被父亲劈头盖脸的臭骂一顿的。 重新振作起精神,他擦干眼泪,继续往家的方向驶去。 假期的第二天,陆禹的电话响了。 他看到是一串陌生号码,等它响了一会才接通。 “哪位?” “陆禹,方便出来说话吗?”对面清冷的声音单刀直入。 “嗯?”陆禹皱了皱眉,抬手看了看腕表上的时间,已经九点多了。 “您是哪位?” “见了面你就知道了。” “抱歉,那可不行。”陆禹轻笑几声,“和我见面需要预约。预约请和我的秘书联系,把你的职务登记一下,稍后他会给你一个答复。谢谢。” “另外,这是我的办公号码,不适合闲聊。” 他说完这些,就干脆利落地挂断了电话。 从对方的语气和声音上,他已经听出来了对面就是白泊简。 呵呵。我是你随便就能约出去的么? 陆禹倨傲地目光淡淡瞥了一眼陌生的号码,然后将手机丢回床上。 “你!陆禹——”电话那边的白泊简还没把话说完,一阵忙音就从耳机里传出。 “……” 在陆禹这边吃瘪的白泊简心中火起,用力闭上眼睛,手中一遍遍拨弄着朱砂手串。 静心…… 静心…… …… 看来该去寺里找大师父开解了。 他的心始终咚咚狂跳。 大约过了半个小时,陆禹接到了秘书电话,说白家少爷白泊简预约了私人会面,问他怎么安排。 “嗯,排到一个月后。” “是。” 挂掉电话,陆禹笑得肚子疼。 怎么会有这么单纯的人…… 拿捏起来实在是太容易了呢。 白泊简被陆禹吊了一个月,一开始的劲头也都消退了很多。 这期间他主动和陆焕释放善意,两个人维持着不温不火的联系。 和陆禹的会面约在了本市一家西餐厅。 现在是工作日的下午一点,餐厅人很少。 翻看菜单随意点了些,白泊简枯坐等待。 陆禹照例晾了他十分钟才姗姗来迟。 “抱歉白先生,我工作比较忙。”他仍旧一身利落修身的黑色正装,款款走来。 “你想聊什么?咱们时间有限。”他低头抬腕看时间。 白泊简一腔怒火在喉咙里压抑。 “陆禹,今天我来这就为了一件事。我以陆焕未婚夫的名义警告你,离她远一点,注意你们的关系。” “哦?”陆禹眯起一双桃花眼笑起来,“这要看公司有没有需要她出面的时候。我们都是企业高层管理,肯定不可避免的有一些交流的。那么,这也不行吗?” “你是待嫁小公子,没有上过一天班,希望你多多理解,不要提这么不合理的要求。” “你!”白泊简面带愠怒的神情,“你知道我指的是什么。” “你曾是陆焕的伴读。但是现在你已经不是了,不要再想着通过这种方式得到什么好处!” 陆禹眸中闪过一道寒意。 还没过门,已经管这么多了?我和陆焕的关系,还轮不到你来下结论。 他面上仍然挂着笑意, “我确实作为伴读服侍过陆焕小姐,但是现在她已经订婚了,我们只是主仆而已。我想白先生是误会了那天的事了?” 只是洗了个澡而已。 “其实很好理解,那天如果您能来参加晚宴,开车送她回去的就不会是我。也就不会有这么尴尬的事了不是么?那么,作为拟定的宴请宾客,您为什么不来?” “您不信任我没关系。但您应该相信陆焕小姐。送您一句忠告:怀疑可是幸福婚姻的大忌哦~” 白泊简脸一阵红一阵白。想想陆禹说得也没错,他那天置气没来,确实导致了后续的一系列情况的发生。 最后偏偏又鬼使神差半夜孤身来找陆焕,还让自己被陆禹抓住了把柄。 “时间不早了,我还有事要忙。”陆禹从座椅上起身。看到白泊简仍然用充满敌意的目光看着他,有意要敲打敲打, “对了,下次不要再半夜造访了。您一举一动,一言一行关系的可是白家的脸面。” 而我? 我作为一个私生子,自然做些匹配私生子名声的事也无所谓的。 白泊简神情肉眼可见的变得紧张不安起来。心虚地避开了他锐利的眼神。 “考虑到您的个人需求,为您准备了一份礼物。” “一周内估计就能收到了,您留意。” 陆禹抛下这句话就转身离开。 礼物?陆禹能送什么给自己?他可不是什么好人。 白泊简第一时间想到了自己扔进垃圾桶的那盒东西。 他当时气糊涂了,忘记更妥善地处理掉东西。 如果他特意邮寄回来拿它羞辱自己,似乎也很有可能。 这之后的几天,白泊简心惊胆战地在家等候那个令他心慌的包裹。 一天,果然仆人捧着一个盒子走进来。 “少爷,有您的包裹。” 他一把夺过去,回到自己卧室才仔细查看。 是从a国寄过来的。 他倒是没有从那里买过什么。 拆开以后,一个黑色丝绒的礼盒里,端正地摆放着一个硕大的玩具。 白泊简的心立刻猛得一颤,把盒子用力盖上,脸已经烧得通红。 好啊好啊,陆禹…… 他咬紧下唇。 竟然这么狂妄地寄这种东西给我。 他竟然敢用这个方式对自己进行了荡夫羞辱。 一瞬间,白泊简刚修补好的信任再次破碎。 敢这么明晃晃地挑衅自己的人,绝对不仅仅是和陆焕只有主仆关系。 所以那天如果自己不在场,所担心的情况一定会发生。 这个狐狸精陆禹! 这个恶毒的alpha! …… 他气得眼泪扑簌簌落下,手指用力地握拳。 陆禹,我也不会让你得逞的。 第52章 皇室订婚宴遇到沈清御 有了前车之鉴,之后的各种活动白泊简决定再不缺席了。 回到家,就看到家主和几个家里长辈在商量事情。一问之下才知道,皇室的一位亲王已经于近期确定了联姻对象。 一个月后,皇室亲王的订婚宴请帖陆续发放给各大贵族世家,各个世家都安排了家族的家主和头面人物以及亲眷出席。 厚厚一沓着装规定、节目单和舞会曲目、晚宴菜品清单随请帖附上,给各个宾客留足准备时间。 陆家出席人选为家主陆明兮、陆焕及未婚夫白泊简,陆禹。白家出席人选则为白家家主配偶二人,以及未来可能接任家主之位的长女alpha白熏儿。 在冗长且礼节繁琐的典礼上,听着身旁各个世故的世家掌舵者窃窃私语,陆焕在心里祈祷时间快点过去。 有些秃顶的亲王和年轻的未婚妻在舞池中跳了第一支舞,众人赏光地鼓起掌来。 等亲王和未婚妻舞毕,众人才携伴侣在舞池中群舞。 小夜曲舒缓悠扬,舞者的人群像海草一样摇摆。在人群中,陆焕突然看到了熟悉的身影。 ……那是沈清御? 沈清御穿着一条宝蓝色长裙,衬得皮肤白得发亮。她和一个军官跳着舞,在转身的时候,目光蓄谋已久地向陆焕投去。 见陆焕站在原地没有跳舞的意思,白泊简轻轻扯了扯她,她才如梦方醒。 “抱歉泊简,今天我不太舒服,去一下洗手间。”她放开白泊简的手,往大厅外长长的走廊走去。 白泊简有些失望。 舞曲一个换过一个,陆焕却还是没回来。 白泊简有些不好的预感,于是在侍者的指引下,朝着陆焕走的方向找去。 轻轻的说话声从走廊尽头传来。 他的心悬了起来。 “陆焕,好久不见,你还是这么美。”沈清御妩媚一笑,手托着下巴,“我本以为你会和我搭话的,怎么,已经这么生分了吗?” 再次见到沈清御的陆焕有点尴尬,毕竟当年事情闹得非常难看,尤其陆禹还…… 这么多年她一直在努力忘记这件事。 “抱歉,刚才我没看到你。”陆焕不自然地拢了拢长发,“如果没什么事,咱们……回去再叙旧?” 沈清御伸手拦住了她。 “陆焕,久别重逢不应该这么冷淡?我一个oga都这么主动了,你……就没有别的话要和我说的?”她眼睛里水光盈盈。 现在的沈清御身上那股傲气已经不那么凸显,整个人反而增添了些平易近人的亲切感,这些年她确实成熟了很多。 她靠近陆焕,又嗅到了让所有oga都心生好感的s级alpha信息素的气息。 “我常常在想,当年要是没有那些事,我们是不是其实早就结婚了,大家也就没有什么遗憾了不是吗?”她喃喃自语,“……我其实一直在留意你的消息。你呢?” 陆焕心里陡然一阵发酸。 “你也从来没有忘记我对?我知道,从那以后,没有谁能够再走进你内心,我也一样……” “沈清御!” 一声低沉的怒喝从一旁传来。 白泊简神色冷峻,抿着唇, “请你自重。不要纠缠我的未婚妻。” “现在还旧事重提有意义吗?” 他早就听说过沈清御和陆焕曾经订婚的往事,本来以为多等几年,陆焕也就收了心,没想到这个白月光又来骚扰她。 “是白先生啊,”沈清御轻轻捂住嘴巴,笑起来,“没想到让‘正宫’抓个当场。抱歉,陆焕,我们改天再联系,我的号码没有变,我还有很多话想和你聊。” 她用耳语般的声调在陆焕耳边留下这句话,优雅地迈步离开。 但是紧接着她就不由自主地止住了脚步,脸上的表情也变得有些不自然。 在她的前方,一脸狐狸笑的陆禹不知道靠在墙边听了多久了。 “沈大小姐,好久不见了。”陆禹手揣裤兜,慢慢走近。 之前在人群里找不到沈清御的身影,他就知道八成她去找陆焕了。要不是被老同学缠住,他本可以更快找过来的。 呵呵,真是不死心啊。 为什么还要凑上来?更可恨的是,她现在正值花期,陆焕怕不是又要被她勾走魂了。 与她的华丽精致相比,一身低调正装的自己,好像黯淡的石头…… 他心里升起了无穷的尖酸和嫉妒。 “是来要最新视频的吗?可以直接找我的啊。现在升级了设备之后,拍得更清晰了~” 明明胸前还别着守节的黑玫瑰,却若无其事地说出这样的话,沈清御对陆禹的无耻有了更深的认识。 她原本游刃有余的神色终于出现了一丝裂缝。 “哼。……陆家找了你这样的伴读,还真是家门不幸。”沈清御咬着唇角,“陆禹,当年就是你搅黄了我和陆焕,这次我回来接管沈家产业不为别的,” “就是要让你在陆家一日不得安宁。” “论油嘴滑舌这方面,我说不过你,毕竟一个私生子听过学过的下作浑话多的是,我哪里比得过!” 沈清御说罢昂着下巴,快步掠过陆禹身旁回到大厅。 “拭目以待。”陆禹回道。 走廊里只剩下三人,空气里都是火药味。 陆焕径直向陆禹走去,白泊简心里一沉,手在半空中无力地张了张。 “啪!” 陆禹的脸上出现一个红色掌印。 “陆禹,你到底想干嘛?” “沈清御也好,泊简也罢,你都要通通搅黄才肯罢休是吗?是不是我身边每个人你都要疯狂针对才舒服?” “你到底在想要什么?” …… “我想要你。” 但是你永远都不。 第53章 陆焕不会再来了 “陆禹,你又犯病了是?”陆焕咬着后槽牙,强压怒火,用力揪起他的领口。 “还有,你给泊简寄了什么东西?”陆焕把手机里的一张图展示给他看, “你再看不爽他,他也是我订婚了的未婚夫,你以为你以什么立场在做事?” “信不信我把这件事捅给家主,定你一个x骚扰未来家主正夫的罪名,可以让你当天就滚蛋!” 她向后一推,把手松开。 “听话,有些事不可能就是不可能。我不会爱你的,你早就知道不是吗?” “泊简,来。”她伸出手,声音里还残留着几分怒意。 白泊简心一颤,这样的陆焕是他没见过的。 狠厉,粗暴。 而这样的陆禹也是他没见过的,颓废和阴翳。 “以后他再针对你,就跟我说。” “事情到了今天这一步我也有责任,以前是我太不负责任了,今后我会好好承担起自己这一份责任的。” 陆焕的手微微用力收紧,把白泊简的手攥得发白。 他的心经历了这场大起大落,终于找到了强有力的支撑,内心雀跃起来。 “好的陆焕。”他绽放出动人的笑意,手指也用力回握,然后冷眼瞥着气场吓人的陆禹, “陆先生,以后希望您自重,现在您贵为陆家的佣生养子,还是不要总想着当小三,死缠着别人的配偶了。” “等您的守节期结束,不如拜托家主帮您物色合你口味的alpha。” …… 订婚宴之后,陆焕向陆明兮申请冻结股东权益,被陆明兮拒绝。 被问及原因,陆焕只能说想彻底放松放松,摆脱公司事务。 “那就让陆禹代为持有,他现在没有表决权,给他正好也方便工作开展,不用你跑来跑去。”陆明兮稍加思索。 “……嗯,就给他。”陆焕沉吟片刻。 这确实是唯一合适的人选。 “陆焕,等明年年底,你和白泊简结婚以后,你们早点要个孩子。”陆明兮疲惫地揉揉太阳穴, “你要做你的滑雪事业我现在也管不了了,但是现在只靠陆禹一个,我也年纪大了。你们早点要个孩子我还可以带带她,帮忙熟悉家族的产业。” “只有这件事,你必须听我的。” 陆明兮语气稍重。 “陆家不能都和你一样享乐。” 陆焕咬了咬嘴唇,忍住自己的脾气,转身离开了陆明兮的办公室。 长期的操劳让陆明兮的身体逐渐的衰老,她本就是一个凡事亲力亲为的工作狂,现在感受到心力的衰退,危机感越来越强。 好在陆禹颇为可靠,帮她分担了一半的工作。 仔细想想陆禹这孩子也真可怜,每天除了工作、加班,就是自己待着。 也没个亲人伴侣的陪着关心着。 等守节期过了,还是再给他物色一个好孩子,踏踏实实成个家。他正是风华正茂的年纪,怎么能一直过这样死气沉沉的日子呢。 这么活过一回的陆明兮知道其中的滋味。 她把这个想法跟陆禹提了,陆禹表现得很平淡,只两三句话又把话题扯到了最近和沈氏的竞争上。 “该说不说沈清御学得很扎实,操作都是很学院派的。”陆禹将厚厚的调查表放在桌上,打开了投影仪将更明了的表格呈现出来。 “她希望在短时间内通过势不可挡的收购力度,制造恐慌。如果心力不够坚韧,很快就缴械投降了。” 图表上,沈氏收购微小电子代工厂的柱状图在三四个月内指数级上升,看起来仍然没有疲态。 “目前在资产上能和他们抗衡的也就只有寥寥几个世家贵族。不过直接和他们产业重合的也只有陆家。”陆明兮皱着眉头, “只不过目前我们没法知道他们的底线。” “家主,您还记得沈家一个叫沈秋棠的女孩吗?” “……名字有点耳熟,不太记得了。商业上也没有听过这个名字,这个人和这件事有什么关联?” “她是分家的一个alpha,在沈氏比沈清御的资历更老。从墨兰学院毕业就从基层开始打拼了,几年时间里做出了一些成绩却一直不受重用。在沈清御回来接任的时候,被沈清御从裁决团开除了表决权力。” “她现在自己和几个心腹成立了咨询公司……” 陆禹狡黠地一笑。 陆明兮闻言也是一喜,“这件事就交给你了,务必把沈氏的底子摸清楚。” 和沈秋棠的旧交此时派上了用场。 在一个极隐私的会客茶楼,沈秋棠带着自己的助理把自己掌握的一手数据交给了陆禹。 几年时间里,沈秋棠看起来变得更加利落聪明,但是长久的郁郁不得志,让她眉宇间带着淡淡的失意和落寞。 “我并不是背叛沈家,”她事先声明,“只是看不惯沈清御这个玩法。她这么下去迟早把沈家祖业挥霍一空,我这是给她一个警告而已。” 陆禹展颜一笑,给她斟茶,“我明白你的意思。如果沈家让你操盘,绝对不会出现这种鲁莽的决策。沈家急需一个真正成熟的战略家。” 他的目光诚恳中带着几分探询,从沈秋棠的眼中轻易窥到了野心的火花。 沈秋棠掌舵的话,沈家也就不会再和陆家为敌。至少沈秋棠稳扎稳打,行为好预判,是一个能守成的人。 拿到关键资料交给陆明兮的时候,陆禹同时也被告知股权被交给自己代持这件事。 他将顶替陆焕的位置,以后所有需要表决的事,他都不必等待陆焕赶来支援。 “你自己就可以。”陆明兮是这样说的。 陆禹周身变得冷起来。 “陆禹?” 陆明兮看他出神,出声叫他。 “你还有没有什么意见?” “呃,”他恍然回神,“……我同意。” 无论同意与否,陆焕不再来公司这件事都不会改变。 她去意已决。 那天那个额头上流着血,人像旋风一样刮过整个会场,按下表决器的陆焕,以后都不会再出现了。 你自己就可以。 可我…… 第54章 给彼此一个解脱的机会 天上下起了小雨,陆禹茫然地在雨中漫步。 雨水很快打湿了衣服。 他突然从沉思中苏醒,向着自己的车子跑去。 一种巨大的危机感吞噬着他的理智。 陆焕既然决定不再见他,就有可能不再待在这座城市,那就也有可能不再待在这个国家…… 明明已经隐忍了这么多年,为什么…… 是我太着急了吗? 如果现在就过去道歉,她会改变心意吗? 汽车在蒙蒙雨雾中驰骋,他涣散着精神,在车流稀少的大桥上,不慎剐蹭到了护栏。 “!”他连忙把车靠边,才发现自己双手冰冷僵硬,已经无法很好的操纵方向盘。 原来已是深秋了啊。 天好冷。 抬头一看四周,心脏猛得抽痛。这里他记得,那晚他送陆焕回公寓时,曾经和她一起在这桥上看过烟花。 彼此祝福着,过了人生第一个幸福的跨年夜。 他的眼泪簌簌地滚落,浑身抖成一团。 “难道,这一切都是我错了吗?都是我错了吗?我想和她永远在一起真得一点也不可能吗?我何曾奢望过别的……” 他喃喃自语,像一只弃犬那样呜咽着缩着身子。 “……别离开我啊陆焕。” 哪怕他卖力地呲着牙,恐吓着驱赶着每一条漂亮小狗的靠近,陆焕好像从头到尾也没有真的想要收养自己。 他声嘶力竭地一遍遍跳起来,“看我!看我啊!” 然而脚爪的脏污也只会弄脏衣裙,让她皱眉不悦。 陆焕只会被其他可爱的狗狗吸引,它们香香软软,不像他性格怪异,毛色脏乱。 于是他醋性大发,去撕咬,却被教训了一顿。 所以—— 自己究竟为什么会觉得能够被她收留的呢? 是从一个并未走心的摸摸开始的吗? 毕竟在那之前,他从未被谁温柔对待过。 她是第一个发现他受伤,又替他出气的人。 也是第一个拥有了他的人。 “既然你被我赖上了,为什么不能让我赖一辈子。” 不然一开始就别……对我好。 他眼中病态执念愈盛。 雨越下越大,车里的空调开到最高,陆禹的手恢复了一点温度。 他再次启动车子,凭着记忆,往公寓的所在处开。 陆焕所在的豪华公寓管理严格,不准外来车辆行人随意入内,只能凭卡和绑定的车牌号出入。 他索性把车停在路边,下车往公寓前台管理处走去,要求见706号住户。 手机号被拉黑,他只能等前台拨打公寓电话,看陆焕是否在家。 电话接通了,陆禹一把抢过电话, “……陆焕,是我,陆禹。先别挂电话,我不是来骚扰你的。能不能最后见你一面?我保证以后再也不纠缠你,好吗?我就在公寓楼下等你,求你……见我一面。说完话我就走,不会耽搁你太多时间。” 挂断电话他就在楼下大厅的沙发上焦灼等待。 浑身因为紧张仍然细碎地抖着。 陆焕接完电话就坐在地上托腮凝思。 她面前是一个大行李箱,刚才她正在不急不忙地收拾行李。 是的,再过两天,她就要出国了,这次她打算直待到结婚前才回来,然后结完婚带着白泊简一起在国外定居,彻底避开陆禹。 这段不正常的关系早就该结束了。 她给白泊简拍照发过去,把自己的收拾进度告诉他。 白泊简问,“要不要佣人来帮你收拾?” 她回“不用了。我们明天见。” 行李不多,她收拾起来很快。 明天再和白泊简见一面,后天就出发了。 没想到今天陆禹竟然找上门来。 见还是不见? 她思考了很久,久到认为陆禹应该已经等不下去自行回去了。 这才下了楼。 出了一楼电梯扫视一眼,她看见沙发上一个脸色苍白的青年手肘着膝盖,低着头一动不动。 她走出来的细小声响还是轻易惊动了他,青年立刻猛得抬起头,发红的眼眶里满是希冀之色。 这段时间里,公寓里进进出出的人,让他经历了反复的希望和失望。 现在,陆焕就在眼前,反而让他不敢相信。 陆焕穿着一件卡其色风衣,双手插进口袋,站在原地冷淡地看着他。 陆禹从沙发上站起身,迟疑着走向她。 “我以为你不会来了。”他声音沙哑。 她果然还是有一丁点在乎自己的? 他鼓起一丝勇气,“陆焕,我反思了,真的。都是我的错,我保证以后乖乖的。不惹你生气了,好吗?” “以前的不愉快都不会再发生了。” 他试探着去握住陆焕的一只手臂,小心翼翼地贴着,生怕稍一用力眼前的幻象就会化为乌有。 “我以前随意嫉妒,针对别人,给你惹麻烦……我现在终于知道错了。我知道我没有资格嫉妒谁,是我没有看清自己。” 说着说着他已经泣不成声,声音哽咽, “所以,给我一个机会好吗?我只要远远看着你,就可以了。我不会再奢想不属于我的生活了,我只要这些,这就够了,让我能看见你……” 有陌生的路人路过,面带疑惑地扫视一眼两人。陆焕连忙把他扯到一旁, “陆禹,别哭了,你冷静点!” 然而越是劝他反而哭得越凶。 “啧……”看着这个高挑英俊的男人兀自站在那里泪如雨下,尤其那身颇具辨识度的黑色正装和黑玫瑰…… 此刻如果被有心人拍下,随意编排可就麻烦了。 陆焕烦躁起来,用力扯着他的袖子,拉进电梯。 “你有什么想说的,说完快走。大庭广众之下你要哭到什么时候?” 电梯迅速爬升,在七楼停下。 陆禹垂着泪跟在身后,两人一前一后来到公寓内。 地上明晃晃的行李箱首先映入陆禹眼帘。 “你真的要……走了?” 青年的声音颤抖着。 “后天就走。已经都收拾好了。” 她指指沙发,“坐。” 陆禹仍站在原地如木雕泥塑一般, “这么说,今天就是我们最后一面了是吗?” “……可以这么说。” 陆焕给他倒了一杯温水递过来。 他低头看看这杯水,小心接过,啜饮一口,嗓音破碎, “……好咸。” 唇边干涸的盐分被喝进了嘴里。 “你真得要离开我了……那我的道歉还有什么意义?” 陆焕无奈叹了口气,“道歉可不是为了达成什么目的的。陆禹,你搞错了。” “如果你不是真心在后悔,那就收起你虚伪的歉意。” 她抱着胳膊审视眼前这个青年。此刻他的头发凌乱,刘海纷纷垂在额前,相比起平日里梳得一丝不苟的头发,现在的他看起来比实际年龄偏小一些。一双精致深情的眉眼早已失去高光,万念俱灰地望着她。 良久,青年凄凉开口,“那我什么都没有了啊。” 他猛得扔下手中的杯子,用力搂住陆焕不松手。 “为什么。为什么就是要走?”他声音疯狂, “你这样很残忍,你明知道我没有你不行,我每一天都是为了你而活,我所做的每件事,吃下的每一口东西,都是为了你,为了明天可能见到你,为了以后能永远在一起,现在你告诉我不是这样,那我做的这些,还有什么意义……” 陆焕用力扯他,但是那两条手臂好像爆发了全部的能量,无论如何也扯不开。 “你简直莫名其妙!不必为我活!大家都有自己的路要走,你也是,我也是。为什么一定要赖着我?我真的受够了!也累了!” 她终于用力推开了挂在身上的陆禹,直把他推得摔在地上。 他吃痛蜷曲在地上好一会,才终于撑起身体,喘息着,浑身颤抖着,重复着陆焕那句话,阴阳怪气道,“……不必为你活?自己要走的路?” 他突然低低地笑起来,一笑起来就再也止不住笑声。与其说这是笑,到了最后倒变得更像是某种嘶哑的啸鸣,诡异无比。 笑声持续了好几分钟才逐渐停歇,陆焕脸色难看地看着他。 “陆焕,现在后悔了是吗?那之前就别救我啊!让我在那天就死了大家不就都解脱了!!!” “为什么救我?我的人生还不够凄惨吗?你凭什么觉得我很乐意活下来?凭什么觉得我乐意享受这种操蛋的人生?!” “从出生起,没人关心,也没资格爱的我,连老天都不眷顾的我,连死都不允许死的我!” 他嘶吼着,嗓音嘶哑,精疲力尽。 “我明明在遗书里都写好了的……是你执意要救我,我当那天之后的生命是你给我的,我愿意活,那是因为是你救了我……哪怕我不想以alpha的身份活下去!……现在,你让我不要为了你而活,那好,” 他露出病态的红霞的脸,古怪微笑, “那这一次,再给你一次彻底解脱的机会,也给我一个了断的机会。” “这次就别再救我了,让我痛痛快快去死!求你,我很痛苦啊陆焕……” 他哀嚎般控诉,好像下一秒就要把一整颗心呕出。手里不知道什么时候拿出一把明晃晃的精致小刀,在手腕上颤巍巍地比划着。 第55章 你拿死来威胁我? “陆禹!你要干什么?!”陆焕大惊失色。 “把刀放下!” 一丝暗红血线迅速延伸到地面,汇成一小片湖泊。 陆禹的耳内嗡鸣着,什么也听不见,也不想听了。 他的大脑既极度混乱又极度清醒。 心脏在剧烈的擂动,亢奋地欢迎着死亡的来临。 他又想起来那年在网球馆,当时的疼痛有现在的几分之几? 如果那个时候就被暴徒刺死,在看到那一幕之前就死去,让死亡将他还未彻底喷薄而出的情感扼杀在那个夏季,一切是不是才是最好的结局? 对不起。 我早就该死了。 从出生起就是个累赘,怎么蠢到今天才发现,从来没有人需要过自己。 他跪坐在地上,麻木地一下又一下。 快了。 伤痕不断增加,直到一只脚用力踢开他手中的刀。 在这电光火石又恍若隔世的瞬间,陆焕终于沉不住气。 “别死在我家!你想用死威胁我?!”她用力扯住他后脑的黑发,迫使他抬头。 “……你真得很卑鄙。” 陆禹任她扯得自己头皮发疼,露出一丝苍白的笑意,“不,我没有威胁你。是你自己,再次选择了,和我一起下地狱……” 他用力勾住她的肩膀,把她向下拉向自己,不顾伤口依然在流血,在卡其色风衣上蹭出片片暗红。 “我给过你机会了,这次你怎么,又选错了……”他在陆焕耳边低声耳语,脸颊痴狂地与她相贴,急促地乞求着,“那就给我。陆焕,快说你需要我……” 陆焕姣好的脸庞扭曲了,因暴怒而红透了双眼。她粗暴地扯着陆禹的手臂,把他从地上拎起扔到了沙发上,从牙缝里恶狠狠地咒骂着, “货,你真是我见过最贱的货,”她伸手用力提起他裹着黑色西裤的长腿,一截裤腿上翻,细瘦的脚踝之上黑色袜夹若隐若现。 明明表面已经看起来破碎不堪,这些内里细节的装束却仍然一丝不苟。 她已经可以想到里面是怎样的光景。 “你就是欠,好啊,这次就满足你。货。” 陆禹受伤的眼神激起她报复的快感。 “怎么?我说得不对吗?你来找我不就想让我这样对你?” 呼吸渐沉,粗暴地扯落下处阻碍,她毫无怜悯地肆意折辱起来。 青年紧闭双目,眉头紧锁。 “怎么,不是很喜欢吗?” “不愧是私生子,和你父亲一样喜欢这样伺候人啊,陆禹,我说得对不对?上赶着送,求着。” “你是不是有瘾啊?在国外没少乱来?怎么感觉……比以前适应不少?,你不会在外面搞出病?” 她肆无忌惮地羞辱着青年,手在他俊朗的脸颊上拍了一下,贪婪地欣赏着他满脸的羞愤和痛苦。 看到他用力摇头否认的样子,忍不住发出一阵幸灾乐祸的笑声,金色的瞳孔幽幽发光。 陆禹想回她几句,但是一开口就漏出吃痛的颤音,脸色也疼得发青。他干脆咬着下唇止住声音,他记得陆焕并不喜欢他在这种时候出声。 …… “!” 一声几不可查的气音,被不经意捕捉。 “怎么?” 陆焕垂下目光,审视汗涔涔的青年侧脸。现在他的脸色不自然地泛红,苍白的脖颈上喉结上下滑动着。 扳过脸来,陆焕挑眉轻蔑一笑, “怎么这都能行啊?陆禹,你这个变态!” 她磨着后槽牙,不忿地继续蛮横索取。 终于,青年呜咽声戛然而止。 …… …… ,这沙发不能要了。 她心想。 片刻之后,陆禹头朝下无力地躺着,双眼一瞬不瞬地注视着上方的灯,张着嘴急促地摄取着氧气。 黑色的西装叠压在后背上,已经变得皱皱巴巴。白衬衫也抹了血手印。 陆焕长出一口气,欣赏着这幅凄惨美景,然后欺身向下,在那些完好的苍白皮肤上,点缀上一枚枚渗血的牙印。 …… 再次睁眼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了。 陆禹环视一周发现自己躺在沙发上,身上还盖着染血的卡其色风衣。 在对面的沙发上,陆焕隐在阴影里,她穿着浴袍,一边吸烟一边看他。 “醒了就快滚。”她说。 陆禹垂着头,想去找眼镜。他看到自己的手腕伤口被处理过,现在缠着厚厚的纱布。 他微微一怔,低头扣上衬衫扣子,套上西裤,又在沙发旁找到散落的皮鞋。 没有找到眼镜。不知道被摔到哪里去了。 算了。 “陆禹,我能给你的只有这个。”陆焕的声音在身后传来,“别的都没有。” “这样的,你也要吗?” “……要。只要是你给的,”青年没有回头, “我都要。” “那好啊,”陆焕从沙发上站起,从一个钱包里抽出钞票扔到他脸上, “这是给你的这次的资,我很尽兴。” 她轻蔑的看他脸色愈发苍白。 “我给你的,怎么不拿?” 陆禹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处。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他终于低下头,认真地从地上一张张捡起钱。 大笑声在他耳边爆响。而他只觉得一阵阵眩晕,想立刻夺门而逃。 “慢着,我送你回去。”陆焕阻止青年离去的步伐。 “你不会就想这个样子出现在众人面前?” 陆禹低头看看自己,干涸的血迹,皱巴巴的衣服,憔悴的脸色……无不引人遐思。 陆焕把他的车开到地下,再载着他回了江边的房子。 佣人错愕地搀扶住陆禹,便目送着冷漠的女人扬长而去。 陆焕叫了一辆车回到公寓,在楼下,白泊简的电话打过来, “陆焕,……你今天什么时候来找我?” 看看时间,已经十点半了,一整夜没有休息,她现在头疼的很。 “十二点,然后一起吃个午餐。昨天收拾东西搞得太晚,今天比较困。” 等会随便打扫一下房间,找管理员把沙发搬走,时间应该够用了。 “再耐心等一会啊。我这就起床,一会快到了给你打电话。” 她边挂断电话边刷开门卡,在机械门锁响声中,推开门和站在客厅门前的白泊简对上了双眼。 白泊简木然地拿下手机,眼神中满是绝望。另一只手则捏着一架被踩碎的眼镜。 “陆焕,”他颤声问, “这一夜,你和他在一起是吗?” “为什么要骗我?!!……” 第56章 只要你死了,大家就都可以解脱了 怎么? 白泊简怎么突然来公寓了? 陆焕愣在了当场。 谎言瞬间被戳破的感觉,让她哑口无言。 “……泊简,我,” 她张了张嘴,最后还是沉默下来。 如今事情已经发生,再加上屋内随处可见的证据,确实没有必要再辩解什么了。 “……” 彼此相对无言。 长久的沉默,让本来情绪激动的白泊简忽然莫名慌张起来。 我在期待什么? 他猛得紧张起来。 他很怕这种对质,本来也没有信心抓住她的目光和她的心,毕竟在陆焕身边总是不缺比他好的。只不过是两家的联姻选择了他。 一直以来,他能依靠的只有这个还不够有话语权的未婚夫身份。 他之于陆焕,究竟是什么分量?如今终于要掂量掂量了。 他突然开始后悔,为什么要捅破这层窗户纸,直面惨淡的真相? 自己真的需要吗? 难道知道真相之后自己会选择退婚还是什么? 不,不是的。对自己来说,退婚绝对是不可能的。 只要再等一等,再等一年,他就真正成为陆焕的人了。那个时候,他再也不用患得患失了。 那么,自己在这一刻,究竟在期待什么? 无非是一个粉饰的谎言,一个避重就轻的解释,一个不知真假的承诺,一句下不为例的结语罢了—— 就是这么逃避且懦弱。 他张了张嘴,想让话题不至于太激化,然而陆焕已经先他一步开口, “没错,昨晚,陆禹就在这里。” 白泊简瞪大了双眼,手中捏着的眼镜微微晃动, “和他,该发生的都发生了。” 眼镜应声而落。 不,我来这里不是为了听你说这个的。 他慌乱起来。 今天本来是约会的日子啊。 亲耳听到真相,白泊简终于失去了最后一线幻想,却仍然希望能从她口中听到一些新的解读。 现在,他害怕真相之后就是审判,不想把彼此的关系推上风口浪尖。 “陆焕,你不是这样的人对吗?你答应过我和他划清界限的,我知道你根本不喜欢他的,对不对?是他总是纠缠不清,不依不饶,一定是他不请自来使了什么卑鄙的手段。对了,我明白了,” 他突然紧张起来,在陆焕身上寻找可能的证据, “我发现地上有血,他是不是拿刀来威胁你了?你有没有受伤?我明白了,是他,是他胁迫你!这个卑鄙小人,他什么都能干出来!” “是他处心积虑的勾引你对不对……”他终于把能讲的讲完了,又满脸希冀地直勾勾望着陆焕, “……陆焕,你说话啊,” 白泊简紧绷的精神终于软弱下来,双手抓住陆焕的肩膀,“你怎么能……” 就这么看着我崩溃。 “……不。我没有受伤,但也不想把责任推卸给任何人。”她只是说了这么一句,伸手在他的一只手臂上按了按, “泊简,我不想欺骗你了。事到如今,很抱歉还是伤害了你……我知道你很好,是我不配,” “不!”白泊简从话锋中敏锐地察觉到了不祥,“陆焕,你想说什么?” 很快他从陆焕的眸中读出了某种决绝。 “我们退婚。” 陆焕痛苦地闭上眼睛。 事到如今,她已经不知道如何去处理这段混乱的关系了。 是她破坏了规则。 陆禹是她绕不开的结,带着这样的枷锁,她没有办法重新和谁开启新的生活。 “不!不要!”白泊简用力抓住她的手腕,“大师父说过的,我们能修成正果的,不能退婚,不要退婚!陆焕,明明是他的错,为什么反而要和我退婚?” “泊简,是我没能力处理好这些感情,这不是你的错。我会亲自向白家主忏悔,是我辜负了你。” 陆焕缓缓拿下他抓在肩膀上的手。 “能处理的!怎么不能处理?和他一刀两断不就好了?陆焕,我们一起去找他……”他迫切地去推陆焕的肩膀。 而陆焕只是沉默地一动不动。 “没有用的。”良久她才叹息一声。 ……为什么?! 白泊简心中发出悲鸣。 “那至少今天,我们还没有退婚。”他执意去牵住陆焕的手, “今天说好的约会,绝不能再食言了。” 陆焕深深看了他一眼,见他忽然莫名的平静,好像做出了什么决定一样释然。于是沉吟片刻,点点头, “好。” 至少让这段感情,有始有终,有个像样的尾声。 这一天,两人像突然遗忘了刚才的不快,度过了丰富的一天。 去了想去的地方,也吃了想吃的美食。 一天很快度过,在送别的时刻,两人都在车内发呆。 车窗外,白家的大门掩映在一片火红枫叶里。 没人看见。 白泊简突然大着胆子探过身子来,送上自己唇。 在将触未触的瞬间,陆焕避开来,将他牢牢按在怀里无法挣开。 “这个吻应该留给更值得的人。” 她在白泊简耳边轻轻地说。 肩膀上逐渐变得潮湿,青年用力攥紧她的衣料, “……没有陆禹的话就不会这样了,” “陆焕,别退婚,请你再多考虑考虑好吗?一切还有转机,” “我愿意等,我永远愿意等你。” 陆焕没有回应什么,把他轻轻推开,眼前的清冷青年已经红了眼眶。 “你该回去了。” 青年大失所望,不情愿地下车。 一步三回头的,穿过火枫小路消失了踪影。 第二天中午。 陆禹神色恍惚地听着手下的主管讲述最近的工作进度,会议上鸦雀无声。 到了提问环节,陆禹却还是神游天外。 一旁的助理刘昭悄悄推了推他。 “陆总,王主管刚才已经讲完了。” “!”他猛然回神。 看看时间,今天就是陆焕出发的日子。 他的手腕伤口重新缝针并换了敷料,在长袖衣物的遮挡下并不引人注意。 “嗯,”他低头看看文件,从几个比较关注的数据指标上又询问了一下,就结束了这次例会。 沈氏风头正盛,但是底牌已经透明。 他得抓紧和老同学们联系联系,一起围剿这条肥鱼。 陆禹沉思着,去楼下取车,叮嘱助理刘昭稍后过来负责驾驶。 他的手腕还是很疼。 “陆禹。” 空无一人的走廊里传来了清冷男声。 陆禹停下脚步,转过头来,正对上一张近在咫尺的脸。 “你这个阴魂不散的家伙,早就该死了!!!” “!”陆禹感到小腹上被什么撞击了几下,紧接着有些温热扩散开来。低下头去看的时候,才发现自己竟然被眼前的男人, 被白泊简—— 给捅了!? “唔!”他用力推开紧贴过来的白泊简,向后靠在墙上。 当啷! 凶器落地,陆禹一眼看出那是自己那天拿的那把刀。 他立刻明白了原因。 白泊简一身白衣,手和前襟都沾染了刺眼的红。 身为oga虽然力量逊色不少,但是他相信刚才一击已经让自己增加了不少胜算,于是踉跄着还要冲过来。 “!陆总!”刘昭远远看到这一幕,一路跑过来。 见有人驰援,白泊简脸色大变,匆忙拔腿就跑。 “不要追!”陆禹忍痛喊道。 刘昭见这情况,又要去喊人。 “别声张。”陆禹脸色苍白起来,“幸好这把刀子短。不碍事……送我去医院。” “现在陆氏可不能有任何问题……你懂我的意思吗?” 刘昭连忙神色郑重,“是,陆总!” 刘昭是陆禹一手提拔的心腹,他信这个人能够闭紧嘴巴。 手捂着伤口,粘稠的鲜血很快把衣袖染红。 陆禹闭着眼睛感受车子的奔驰。 既然陆焕让他活下来,他就不会被任何人随随便便捅死。 能够折辱他的,杀死他的,唯有陆焕一人而已。 第57章 出车祸 白泊简目光呆滞地开车,脑子里乱糟糟的。 …… 我杀了人了。 我把陆禹捅了。 如果不是手上和衣服上的刺眼鲜红,真会以为这只是一场梦。 昨天回到家他就开始被“如果这个世上没有陆禹就好了”的这个念头侵扰,欲罢不能。 是啊,没有陆禹就好了。 都是因为他,一切才变得越发失控,陆焕看起来很痛苦,她一定也早就想摆脱陆禹了? 陆禹是佣生养子,被贵族所杀死了也就死了,没有人会因此被判死罪的。 只要我肯狠下心来做,我们所有人都能彻底解脱了。 他从怀里拿出那把偷摸藏起的小刀,刀柄的镂刻纹样里仍然残留着血气。 “就用这把刀,送你上路好了。” 虽然你是个怪物……但等你死后,我会亲自给你念经超度的。 不要恨我,我知道你活得也很辛苦。 没办法,为了我的婚姻,我必须要这么做,否则我的人生就全被你毁了。 白泊简彻夜未眠,凭着本能和直觉行事。 他泄愤似的捅了几下,等魂魄归位才终于意识到自己干了什么。 好像被魔鬼蛊惑一样。 原本光怪陆离的世界突然在这一刻恢复了正常。 “砰!” 一声巨响,避让不及的白泊简和另一辆车撞上了。 他瞬间感到左腿传来一阵撕心裂肺的疼痛。 气囊弹开,撞得他头脑发昏。 这次车祸他负全责。 被送到了医院的时候,他还在一遍遍念叨着“我杀人了”,护士笑着告诉他,没有人被杀,这次车祸对方车辆的司机受了轻伤。 胫骨骨折,止疼药还未起效。他疼得脸色发青。 白家主和白泊简的父亲接到消息赶来,见到躺在病床上的白泊简后,纷纷问他究竟怎么回事。 这场交通事故并不复杂。 办理完了一应手续,罚款赔偿都按照流程找人代为处理。 白泊简呆愣愣地躺在床上又说,“我杀了人了,我把陆禹捅了。” 这时白家主才把他衣服上的红色重视起来。 明明伤在了腿上,这处位置本来也不太对的。 “你这孩子,你撞坏了脑袋了不成?说什么胡话?”白泊简的父亲有些好气。 “我去陆氏总部,我用刀,捅了他好几下……他流了好多血,……他八成已经死了!…我说的都是真的……” 白泊简情绪激动起来,整个人都发起抖。 白家主的神色顿时严峻了很多,她立刻出去打电话给陆明兮询问陆禹的情况,同时也把白泊简出了车祸的事告诉了她。 “嗯?陆禹受伤?我没听说啊?”陆明兮看看时间,距离这件事已经过去几个小时,陆禹如果出事,她不会一点都不知道的。 她赶紧叫来自己的助理,问陆禹的去向。 “陆总只说今天有重要会面需要出去一趟,晚上的会议还会照常出席的。” 她又打了陆禹的电话,得到了同样的答复。 陆禹的声音一切如常,听起来并没有事。 她想了想按下心里的疑问,又给陆焕拨去电话, “陆焕,泊简出车祸了你知不知道?我以为他去送你了的。看样子伤的不轻。他可是你未婚夫,你不去看看吗?” 陆焕一愣,“出车祸?” 她是提前说好了不许任何人送自己的,包括白泊简。没想到白泊简这个时候出门出了车祸。 难道他是来机场的时候出的事吗? 陆焕心底产生了愧疚和自责。 拿着手机紧皱眉头。 白家主从陆明兮那里得到答复,才终于松了一口气。 看来白泊简刚才撞得不轻,头脑都错乱了。 “让他安静点。”白家主重新回到病房,“估计是惊到了。我问过了,陆禹没有事,人好好的。” 闻言白泊简的恐慌瞬间冻结住了。 什么? 怎么会是这样? 那我这手上的血,身上的血,又是从哪里来的? 这不对啊。 “这孩子果然是吓昏了头了。”白泊简的父亲摇了摇头,“不会是发烧了?” 说罢他探手去白泊简额间去试体温,一切正常。 白泊简还在震惊中,白家主已经让人帮忙把他身上的衣服换掉。 “如果不信,等我叫他过来看看不就是了。” “!”白泊简陡然一惊。 “这,这……” 这不可能啊。 一阵电话铃声把他吓了一跳,低头一看,竟然是陆焕打来的。 他先是一喜,又心虚起来,迟迟不敢接。 “你这孩子,电话怎么不接?”父亲脸上露出担忧的神色。 这孩子这会儿行为举止异于平常,不会真的碰坏了脑子? 白泊简抿了抿唇,按下接听键,“喂,陆焕……” “嗯,我伤的不重,骨折。不骗你。” 他话还没说完,手机被白家主拿去, 她对着电话大喇喇地责备, “陆焕啊,泊简可是为了去送你出的车祸。你不来看看吗?你可倒好,没事跑出去干什么?还有一年就结婚了,心怎么还这野的?” 电话那头陆焕沉默了。 但有些事又不能直说,只能随意搪塞过去。 她听到电话那头白泊简央求着要回了电话, “陆焕,别听家主乱说,我不是去找你,我……” 他咬了咬嘴唇,实在没法再说什么杀人之类的话了, “总之,你别来。” 私人医院里,处理好伤口,医生建议陆禹最好休息几天。 “很惊险啊,所幸没有伤到要害。隔着两层衣服而且刀身也比较短,不幸中的万幸。”医生看完片子,点点头。 陆禹若有所思,谢过医生之后,还是起身和助理刘昭离开了医院。 他现在缝了伤口,麻药劲还没过,自我感觉还好。 于是在刘昭迟疑的时候,还是坚持要去约定的地方会面。 会面迟到是商场上的大忌,但是如果对方是朋友,那就另当别论了。 多年来在学院积累下来的朋友此刻正派上用场。 此时的章绍昂和卢潇雪,以及其他很多核心的多年老友,都已经在各自家族中占据了重要席位,或者通过联姻,和其他家族产生了紧密的联系。 当看到陆禹竟然携带了一个拍摄团队同来,他们都有点诧异。 “禹哥,今天的会面不是私人性质的吗?”章绍昂大惑不解。 “邵昂,今天临时决定改变一下计划。”陆禹环视一圈,确认他比较在意的几个人都在场,然后说, “今天这场,我是希望得到各位的全力支持,陆沈两家的这场争夺战该到了结束的时候了。” 紧接着他示意助理刘昭,助理看清了他的意图,让拍摄团队各就各位。 “我已经通过可靠渠道得到关键信息。今天遇到的事,让我确信沈清御已经急了,这是她失去信心的表现。所以现在入场,你们在各自的投资战略布局上也是实现利益最大化的最佳时机。” 在相机的咔咔声中,迎着众人疑惑的目光,陆禹解开上衣纽扣露出腹部的伤口。 “今天之所以迟到,是因为遭遇了一场刺杀。” “刺杀?!” 众人纷纷发出吸气声。 因为随着黑色西装的解开,里面的白衬衫赫然是一大片的红色。 陆禹冷下脸来,细细审视每一个人脸上的表情,“以咱们彼此的交情,以我如今陆氏副总裁的身份,可没必要使什么苦肉计。” “如今,真正视我和陆氏为眼中钉,肉中刺的是谁,想必大家都很清楚。” 助理刘昭趁这个时机拿出沈秋棠那份机密资料。 “合作嘛,就应该公开透明。不把大家当外人,这是我邀请你们的真正底气。” 他挥挥手,示意把资料发出去。 资料被分发翻阅,众人都陷入震惊的情绪之中。 短暂的沉默之后, “好,禹哥,你放心!我们章家一定全力配合。”章绍昂首先开口。 随后其他人也都附和。 相机在他们握手的时候咔咔作响,闪光灯一次次照亮每个人的脸。 众人又在宽阔的场地留下合影。 这些照片都由助理刘昭马不停蹄地收集编辑,并且加急出了多篇稿子,分发给各影响力媒体。 在老友的聚会还未结束的时候,外面的消息已经在逐渐发酵。 陆禹很满意自己这个助理的办事效率。 在各自陡然变多的电话声的催促下,一桌人不得不就此各自散去,处理接下来的事情。 白家主自然也第一时间知道了这件事。 她看到消息后立刻举起手机给白泊简看, “你看,他这不是好好的。” 照片上,陆禹笑容温文尔雅,和一个年轻的商界新秀对着镜头握手。 而此时,白泊简的病床边正摆放下一份新送到的水果礼盒。 见到白家主的举动,刚从机场折返回来看望白泊简的陆焕,停下手中握着礼盒的动作,有些狐疑地看了一眼两人, “嗯?什么好好的?” 她也看过来,照片上是陆禹。 心里莫名地一紧。 “你是不知道。这孩子刚才净说胡话呢。” 白泊简的父亲接话道, “这不,给他看到陆禹现在好好的,他就能放心了。” 陆焕心底的疑惑更盛。 她再看向白泊简的时候,却见病床上的青年已经苍白着脸,深深地低下了头,两只手正紧紧揪着被单。 他的额角已经渗出汗来。 第58章 强撑 空气突然安静地恐怖。 “怎么……陆禹他,” “确实遇刺了?” 白家主不敢置信地看着下一则消息。 白泊简浑身剧烈地一抖。 【陆氏副总裁陆禹宣称遇刺,怀疑是竞争对手所为】 配图仍然是一群老友的合影。 细看下来,通篇是“陆氏反攻在即,吹响集结号,再投入一千亿,比拼魄力比拼耐力更比拼实力……”之类的洗脑话术,只在末尾提到了这次遇刺事件,其中的用意不言自明。 ——沈家已经处于负隅顽抗,破罐子破摔的状态了。 “泊简,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白家主的脸色逐渐变得难看起来。 她明白,以白泊简的个人能力,他是不可能比自己更早知道陆禹遇刺的,但是今天,甚至于连陆明兮都没有得知陆禹遇刺一事。 看时间,这件事发生的时间和白泊简所说大差不差。 这样的巧合实在是太诡异了。 那么可能的结果只有一个—— 他之前所说的都是实话。 白泊简被恐惧吞噬,这种感觉在陆焕出现在病房后,就已经达到了顶点。 糟了。 我做的这件事,陆焕马上就要全部都知道了…… 这下彻底完了。 “是,是我干的……确实是我捅了陆禹。”他用力收紧手指, “谁让他,谁让他总缠着陆焕的!” 病房内,三人都愣在了当场。 “我也不想的,是他,阴魂不散,” “只要他死了,我就再也不用——” “白泊简!” 一声断喝把他后面的话打断。 陆焕居高临下,用眼神制止着他。 看到陆焕一双难以置信的眼睛,他的心又凉了几分,为自己的冲动悔恨。 此刻陆焕心情复杂。 她原本想通过自己的努力避开更大的混乱,没想到,如今事态竟然已经发酵到这种地步。 是自己太天真了。 其中的纠葛,早已不是她一人可以解开的了。 “胡闹!”白家主也勃然大怒起来, “泊简,你好大的胆子!这么多年的清规戒律读哪里去了?我们白家怎么出了你这样杀人放火的逆子!” “现在是什么时候?你居然因为一点儿女情长的小事,就动了手?你知不知道这种事传出去,对陆家,对陆焕,乃至对你自己,会造成多大的负面影响吗?!” “还好陆禹压住消息没有声张,不然当场抓住你事小,你父亲,还有我,我们白家的脸面也都让你丢尽了!” 白家主越说越气,白父连忙过去说着软话。 白泊简一声不吭地垂着头,眼泪不断的滴在身前的被子上。 “你有什么好争好抢的,还有一年就成婚了,安分点!” 白家主恨铁不成钢。 听到这句话,白泊简心头的郁结之气再也忍耐不住,呜呜地哭出声来。 什么一年婚期,什么争抢…… 他的婚约都已经岌岌可危了啊。 “哭!哭什么哭!”白家主不依不饶地训斥着, “罚你三个月禁足,在家里每天抄写持家戒律,到你长记性为止!” “等你养好了腿,亲自跟我去陆家赔礼道歉!” 说罢,白家主已经甩门离开。 病房里只剩下白泊简的呜咽声。 白父空抓着手,抬起又放下,不知道如何是好。 最终他也起身离开,只剩下陆焕仍站在原地一动不动,直勾勾地瞪着病床上的白泊简。 “如果我知道你是这样想的,我一定会阻止你的。” 良久,陆焕打破寂静。她声音晦涩, “别再犯错了。” “可是陆焕,” 白泊简抬起一双泪眼, “我不明白。为什么你要忍受他没完没了的纠缠?” “我以为我能忍受你身边还有别人的,但是现在我知道,我不能。尤其是,” “当我发现,你看他的时候,和看其他任何人的眼神都是不一样的的时候。我就知道,他是最特殊的。” “我害怕啊陆焕……” “怕你就这样不知不觉被他抢走了!” “我等不起了,再这么下去,我……” 一只手覆在了他的嘴巴上。 “不会的。” 陆焕直视他的双眼。 她在心里已经计划好,在这之后好好处理与陆禹之间的关系,无论他提出多苛刻的条件,她都会想办法满足,只希望陆禹能彻底放下。 再怎么样,不该把白泊简卷进这本就混乱的漩涡中了。 陆氏总部,会议已经持续了三个小时。 投票迟迟不能达到陆禹预期的数字。 一次次的无效。 陆明兮神色凝重,屡屡向陆禹投来疑问的目光。 她也听说了遇刺一事,但是从陆禹进入会场开始,并没有时间核实事情真假。 眼前陆禹神色凝重,眉头紧锁。 增投的资金实在过于巨大,保守的一派迟迟不愿冒险。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在现在的关口,时间就是金钱。 轮值主席敲响木锤。 第四次投票结果无效。 首先是投票人数不够,其次是反对者也很多。 陆禹再次打开话筒阐述自己的理念。但是一个异样的停顿,让台下散漫的参会者纷纷抬起头。 陆禹的额角沁满了汗珠。如果这个时候去摸内里的衬衫,也已经如同水洗一般。 他在心底咒骂几声,突然爆发,向台下扔去桌上的杯子。 “砰砰砰”木锤敲响。 “陆副总裁,请注意您的情绪。请勿抛扔物品。”轮值主席提醒道。 陆禹抬手示意抱歉,沉默了一会,又沉着脸扫视人群,继续对着话筒发言, “如果继续拖下去,大家都不能下班。赞成和反对,每个人都必须投出自己的票。拒绝投票者前台登记,会后统一开除出决策团。” “你有什么权力开除!?”有人起哄。 “呵呵。坐在这里一动不动,那不是死人是什么?一个连表决权都浪费的人,看来是个不敢表达的胆小鬼。在这里坐着干什么?还不滚出去!” 说着,陆禹抬手指着门的方向。 “你!”起哄者吃瘪,被旁人拉拽着按在座椅上,悻悻地抱着胳膊。 “其他还有谁?”他环视一圈,会场鸦雀无声,于是结束了发言。 “好,最后一轮投票,开始。” 轮值主席敲了一下木锤。 这次投票的数字攀升的很快,投票人数很快超过了规定的最低人数。 但是反对仍然是大多数。 的,果然靠不住。陆禹看着逐渐放缓的数字。 他已经拉到了一批中小贵族的支持,如今白家因为今天突发的那件事,必然会竭诚助力,所以陆氏内部这个结果,他已经有了心理准备。 还是自己的人手太少啊。他已经在决策团里安插了五个新人。 还不够。 “第五次投票结果,有效。 由集团副总裁陆禹提交的有关增投500亿资金的申请,投票未通过。” “散会。” 木锤落下,众人纷纷离开座位。 陆禹仍坐在位置上一动不动,他低声和来到自己身旁的刘昭说, “去门外等我。” 刘昭意会,点点头,收拾好他桌面上散乱的一应材料,轻声迈步下台。 陆明兮见他坐在那里不动,过来询问, “陆禹,你遇刺那件事,是真的吗?怎么没听你说?” “白家主怎么会事先知道的?” “那凶手抓到了吗?对质过了没有?” 她一连问了好几个问题。 陆禹扯扯嘴角, “人当然没抓到。不然,可由不得我胡说了。” 陆明兮明白了,原来确实有杜撰的成分在。还没等她再细问,陆禹已经从桌前站起,说了句“家主早点休息”,就兀自从一旁走下台去了。 陆明兮看了他两眼,确信他无事,于是也低头收拾整理。 一路上,陆禹都在心里骂着脏话。 麻药已经过了药效,他一整晚都在浑身疼。 他强撑着到了门口,由刘昭搀扶着走。 现在人少,不然他本不想暴露出自己的虚弱。 “陆总,沈氏刚才打来电话,说我们诽谤他们,要给我们发律师函,您看……” 刘昭一边小心扶着他,一边问。 陆禹低着头看着脚下的路,一步一步机械地走着。 他确信自己的伤口又出血了,头也疼得厉害。 但是还是耐心回答道, “怕什么。等之后大不了半夜发个公告道下歉。” “不过,在这之前,我已经得到想要的效果了。” 地上的路好像走不到头,他垂着目光一下一下, 直到一双脚迎着他,挡住了他的路。 他才慢慢抬起头。 第59章 昏倒 陆焕静静地站在两步开外的地方。 她的一头栗色的亮缎般的长发随意披在身前,上身穿一件军绿空军夹克,下身是一条修身牛仔裤配着高筒靴。干净利落。 她两手插在衣兜里,望着陆禹眼神却是悲悯的。 这个男人已经破败不堪了。 “…陆大小姐。” 助理刘昭打了声招呼,搀扶的手却觉一顿。 陆禹已经抽回了手臂,站直身子。 陆焕怎么可能出现在这里? 他脸上的倦容逐渐褪去,一向灵光的头脑现在却迟滞地无法思考。 他试探着喊了声, “…陆焕?” 对面的人动了动。 确实是本人。 原来她并没有走啊。 “我是替泊简来给你道歉的。”她说。 “啊…是这样啊。”陆禹尴尬地咧了咧嘴想笑,他沉思一下点点头, “我接受你的道歉,这本来也就是一点皮外伤。” 听到这里,刘昭转头看看陆禹,张了张嘴,最后还是憋住没说话,只暗地里腹诽。 陆总他又在强撑。明明今天一整天下来,连一刻都没有合眼休息过。 皮外伤?什么皮外伤会染红整件衬衫? 要我说这种活,给多少钱我都不干。被人捅了害了也不能追究。 凭什么!? 真不知道做佣生养子有什么好的,这跟卖身有什么区别?难道陆总家以前很缺钱? 唉,不然,以陆总的实力,随便去哪里不都能混得风生水起么…… 想到这里他心里不爽,见陆焕既不走又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不满起来, “陆小姐,这皮外伤不是蚊虫叮咬,那是真见了血的。我觉得道歉怎么也得有点诚意才行。” 这不得放个假颁个大奖什么的?双下嘴唇一碰这算什么道歉嘛! “我们又加班又熬夜,结果公司里跑进来一个什么白先生上来就捅!您知道吗?陆总他可是缝完针马不停蹄得继续忙工作的……” 这是真正的铁血劳模啊! “刘昭!” 陆禹瞪了他一眼,“怎么跟大小姐说话的!不要讲多余的话。” 刘昭撇撇嘴。 ……行,我一个姓刘的还是先不掺和姓陆的家事了。 陆焕也意识到有些不妥。 她贸然前来什么也没有准备。一直以来,潜意识里仍把陆禹当做可以随意予取予夺的伴读,自然是从来没有替他考虑过什么的。 不过,她此行正是为了交涉两人未来关系的,到时候陆禹想要什么补偿,她都可以考虑。 只要生活能够回归正轨。 “陆禹,你想要什么补偿都可以提。泊简这么做也都是因为我,所以我有必要补偿你。” 陆焕走近几步, “等泊简康复,他也会亲自登门道歉。” “康复?他又怎么了?”陆禹疑惑。 “他出了车祸,目前正在养伤。我刚从他那边回来。” 哦……刚从他那边过来。原来是因为他,陆焕才取消了出国的计划的。 白泊简,你小子也是因祸得福了啊。 而我还得为你做的事擦屁股。呵呵。 “好在我还没死,不用让他来道歉了。陆焕,你安慰得很及时。毕竟,他头一次杀人,一定很紧张,说不定就是紧张过头才出了车祸的,” 陆禹尖酸地讽刺道。气血上涌,让他感到一阵眩晕。 他连忙拽住刘昭的胳膊, “麻烦下次让他冷静点,差点就能得手了,再接再厉,下次……” 刘昭感到手臂一沉,看到陆禹径直向前栽去。 “!” 陆焕神色一凛,身体率先行动起来,双手穿过他的腋下,将昏迷的陆禹揽在怀里。 他身上滚烫。 难道发烧了? “陆总?陆总!”刘昭在一旁呼唤,“愣着干嘛快送医院啊!” “怎么回事?”陆明兮从后面走来,看到眼前的情况,不由得加快了脚步。 “总裁,陆总他昏过去了!一定是疲劳过度!快送医院啊!”刘昭在一旁催促着推着陆焕。 啧! 陆焕看着无力地倒在怀里的陆禹。他184的身高,体重也不轻,眼下也只有身为s级alpha的自己可以轻松搬运。 她打横把人抱起,三个人一同随车往医院而去。 凌晨时分,陆明兮让刘昭先回去休息。 病床上,陆禹沉沉睡去,手上输着几瓶药水。 医生处理了他崩开的伤口,连同手腕上的伤,也一同更换了纱布。 看到这里,陆明兮大惊。 她从陆焕那里弄明白了事情的前因后果,一阵气得,只是不断伸手点指着她,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她真的对陆焕非常失望。 连这点人际关系都处理不好,险些酿成大事故,以后还能指望她什么? “反正现在陆氏是离不了陆禹的。你倒好,出不了什么力不说,还给陆家添乱生事。本指望你安分点完成开枝散叶的任务就好,看来也是小瞧了你。”陆明兮瞪着陆焕, “你什么时候能让我省心啊?陆家到你这一代算是到头了!” “这件事必须给我解决好!” 陆焕也不示弱,“好,我会解决的。他要开什么价,我都可以给。不是我不想,是他不肯!您把陆家产业看得比我重我知道,等处理完这些事,我就离得远远的,省的你看到我烦心!” 她又转头看看病床上的陆禹,一股恨意涌上心头。 “这么多人……为什么偏偏让他做了我的伴读!” 陆明兮听她这么一说,不以为然, “别推卸责任!如果也和你一样是个草包,那才叫没指望!陆家的草包难道还不够多吗?” “他忠于你,这对陆家和你未来都是最好不过的。你不喜欢也该随意哄哄,怎么闹得寻死觅活的?” …… 母女二人话不投机,不欢而散。 到了早上七点,生物钟准时叫醒了陆禹。 他一惊,刚想起身就被按在了床上。 刘昭闷着头坐回旁边的椅子上, “陆总,今天总裁让你不用去了。给你放了两天假。” “这怎么行?今天还得跟进。” 他刚想再次坐起身来,想到了陆焕,就问, “……陆焕呢?” 他还记得昨晚见到了她。 “昨晚还在,今天早上没来。”刘昭回道。 他看刘昭也黑着眼圈,给他放了半天假让他回去继续休息。 躺回床上看着天花板,陆禹难得有空回想这几天的事情。 他已经没有办法了。 该做的,能做的都做了。 一种茫然无措地无力感席卷全身。 除非陆焕再给他一个机会,除非老天垂怜,给他一个机会再次力挽狂澜…… 还有一年…… 她就跑得远远的,他就再也够不到她了。 他也会被繁杂的公司事务牢牢拴住。 …… 让我想想。 陆禹重新闭上眼睛。 门再次被打开,陆焕径直走到床前坐下。 “陆禹,我们谈谈。” “好像我们从来没有心平气和的谈过,对吗?” 陆禹睁开眼,看过去,对上一双冷静的眸子。 机会……来了吗? 第60章 谈判一波三折 “陆禹,我一直觉得,我们这种畸形的关系早该结束了。” 陆焕直言不讳。 然而陆禹脸上的表情没有丝毫的变化。 他早就预料到陆焕会说这种话了。比这更难听的,他也听过很多。 “你真得希望看到,我被你逼到绝路上吗?你真的希望更多人也被卷进来吗?陆禹?” “再这么下去,我也非要被你逼疯了不可。陆禹,我也想过正常的生活。我们难得这么平心静气地聊一聊,只是希望你能稍微了解一下我的感受和压力……” 陆禹脸上的神情有些许松动。 “抱歉,我不是故意的。” 但是我需要你,就像人活着需要呼吸一样自然而然。 别人可以给你的,我也可以啊。 所谓的压力和痛苦,都将是暂时的。 “说,你可以开个条件。我尽量满足你。你一定也很心累了?我之前对你很粗暴,也伤害过你,我知道你很难过,我和你道歉。今后我们像普通朋友那样相处,不是更好吗。” “你想要钱还是公司的股份?这些我不在乎,你拿去好了!我有自己的事业,公司的事务本来也不想管。还有什么只要你喜欢的,只管提。” 但这些东西,他陆禹什么时候又看重过? 心累!不存在的。 他低头若有所思,脸上带着一丝神秘的微笑。 难得见到这么客气好说话的陆焕呢。 她是真怕了。 因为白泊简的失控才开始害怕的。 这是你的软肋吗? 良久,他突然抬起头, “陆焕,那如果我说我想要更多的公司管理权限,你能办到吗?” 这确实超出了陆焕的能力范围。 她不得不为了这件事和陆明兮继续见面掰扯才行。 “我可以争取一下试试。但这样你就真的可以约定好放弃了是吗?”她还是非常怀疑。 “你最好别再耍什么心眼。” “我已经没有机会了。你和他马上就要结婚了……再敢造次,恐怕性命都难保。你给的这条命我还是挺珍惜的~”陆禹莞尔一笑。 “我说过,我只要能看到你就行,我不会骚扰你的。陆焕,你不会连这点小小的要求都不能满足我?” “……” 陆焕抱着胳膊审视着青年。 这个男人非常狡猾,她领教过数次。于是并不急于表态。 不,甚至于不应该把他的话当真才行。 见陆焕露出戒备的目光,陆禹有一种被看透心思的感觉,于是耸耸肩膀,继续带着那种神秘的笑容,什么也不说了。 没几天,事情就传到了老太爷的耳中。 此时他年事已高,身体欠佳。听了这件事,也是气得不轻。 “胡闹啊,唉!”老太爷躺在床上,背后垫上几个软垫,佣人刚伺候他吃完了小半碗粥。 “我就担心陆焕这孩子。她从小缺少管束,又没了父亲。你天天忙着公司事务,没人陪她,这孩子能不长歪吗?连陆禹都管束不了她,这又惹出泊简的醋性了……可知陆焕还是不成熟啊,唉。” “我记得她和陆禹他俩以前挺好的。可能是在哪里学坏了,交友不慎也有可能啊。怎么就成了这样的局面?现在还是安抚为主,别声张。依我看,没什么大不了的,只是得抓紧时间筹划结婚,结婚了就好了啊,结了婚就都安分了。” “陆禹这孩子伤势怎么样?嘱咐他注意点休息。公司事务还少不了他。不要一味地和陆焕较劲才行。” “对了,也得给陆禹再寻一个,你得认真把这件事放在心上才行。明兮啊,你不能总把心放在工作上,陆焕这样,你也有责任啊。” 老太爷唠唠叨叨地嘱咐着陆明兮。 他老人家天天就操心这么点事,却总是看不到什么向好的迹象。几年前的一场风波就让他提心吊胆了好一阵子。 在他看来,整件事就是陆焕不服管,说动了白泊简替她警告陆禹,只不过白泊简误会了陆禹,一番拈酸吃醋,私心动了刀子…… 唉,这孩子,一直谁也不服。本指望陆禹能带着她多往家族事务上用心努力,这下成了真仇人了。 老太爷又唠叨半天,困意上来了,就让陆明兮快点回去办事。 陆明兮频频点头,她也正有此意。 只要能说服陆焕先顺着陆禹的心思,过阵子结了婚生了孩子,也不耽误多少事了。 只是让他们动静小点,别坏了陆家名声。 “唉,我这身子骨也不知还有多少天好活,还指望着抱上曾孙呢!可别让他们再闹腾了……” 老太爷虚握拳头,捶着胸口。 “老太爷,您这话说的,您还硬朗着呢!”陆明兮连忙宽慰几句。 从老太爷的住处离开时,陆明兮责备几个伺候的佣人胡乱传话,嘱咐他们不准再随便给老太爷说闲话,免得老人家再操心劳累心神,几个佣人连连称是。 她刚坐上久候的车子,就得到了沈氏要与陆氏谈判的消息。 哦?能谈什么? 沈氏果然已经吃不消了? 高层开了个碰头会,各自对谈判做出分析。 陆明兮对资金的流转已经有些心急,认为这是一个缓和的好时候。整合产业链的事她认为不必急于一时。 陆青青难得出席一回,她对最近的整个事态都非常不满,一味地提着继续扩大在餐饮方面的投资,那是她的关注重点。为其他项目分走她的蛋糕,她可不太乐意。 前几日她刚打了佣人出气,赔了点钱,现在心里的郁结之气倒是少了很多,心思又活络起来。 另几个位高权重的老人也都有缓和的意思。 按照他们的想法,这次打个平局,不伤和气,也挽回了面子,还能把资金解套,投到别的地方。 陆家也不能只为这一个业务不管不顾地铺张,既然放下了刀兵,之后就徐徐图之也不错。 “各位难道不怕对方图穷匕见吗?这是来议和还是缓兵之计,都不好说。应该做两手准备。” 陆禹环顾四周。 “我看,这次两方共同发布声明,签订合作意向书,共同反对无底线竞争……有这个声明在前,他沈家也不至于破坏规矩。我们留一部分资金应对,也就可以了。”陆明兮倒是比较乐观, “你那个资料虽然有参考价值,但是沈家的根基究竟有多深可不好说。愿意破釜沉舟,孤注一掷地争下去的话,也不是陆家可以承受的。” 其他人也都点头认可。 于是会议达成一致后由陆明兮和陆禹出席洽谈会。 洽谈会上沈清御再次现身。她一副成竹在胸的样子,在会议上寸步不让。 两边为了分配问题不断扯皮,最后以沈清御的“忍让”达成了一个还算说得过去的初步合作意向。 两家召开记者会,沈家的年轻家主和陆明兮在摄像机前一起坐下,由一旁的助理递上纸笔,签订一系列协议。 就在签字在即的时候,陆禹突然冷不丁地出现在镜头里,拿起陆明兮那份文件,拦腰一撕,扔在地上。 “没想到沈氏表面一套背地一套,我看这合同也不用签了!” 话一出口,现场的财经媒体都一片哗然。 先前已经刊发出去了两家的联合声明,现在情况突然急转直下,直接撕破脸了?! 陆禹冷笑一声,质问沈清御,“沈清御,按照声明规定,现在各方都要暂停收购。陆家正在对接流程的江下一家大型工厂,按照声明的解释是已经属于陆家的了。我知道你很急,眼看这家要被我陆氏拿下,占据多数,你才提出议和来缓兵,” “我听说直到会前你还在和工厂实际控制人联络。怎么?是不是因为谈崩了,所以才雇人焚烧了厂区?陆氏的谈判代表还在工厂,如果有任何人员损失——” 此言一出,立刻引发骚动。 沈家主一众认为被言语冒犯,怒拍桌子,起身离开镜头。 沈清御瞪大双眼,怒不可遏,“什么雇人焚烧?再者,江下工厂的收购还没见分晓,也不是你所说的已经被陆家收入囊中,请你注意措辞!你陆禹在媒体面前恶习诋毁污蔑沈氏名誉,后果你承担的起吗?!” 有消息灵通的媒体人士也开始骚动起来。 “没错,江下的工厂确实刚刚发生了一起火灾,目前还在灭火中,连陆氏的谈判代表也和厂长一起去疏导人群了。” “啊?这是怎么回事?” “是意外还是纵火还不好说……” 沈清御身旁也凑上来一个神色紧张的人,对着手机里的新闻,对沈清御窃窃私语。 沈清御立刻意识到这一定是陆禹搞得鬼,不然怎么可能这么凑巧?! 在记者们有一部分还在迟疑的时候,陆禹再次宣布更大的消息, “鉴于沈氏单方面背信弃义的行为。陆家决定联合白氏再次追加一千五百亿资金投入,用于对下游工厂的收购。正式公告将在不久之后发布。” 此言一出,媒体人士立刻噼里啪啦码字记录,争先恐后地发出新闻。 第61章 我想送你名为“时间”的礼物 这场一波三折的洽谈会,让沈氏再次陷入被动。 最后沈氏报警,以诽谤罪抓捕陆禹,然而只半天就由陆家出面释放,这件小插曲在媒体上也并没有产生太大的关注。 陆禹先画了张大饼,之后的一千五百亿却不知从哪里化来。 于是这之后他的电话被打爆,在股东会议上也被劈头盖脸地一顿指责。 席上,他歪着头捏着一支钢笔在纸上戳啊戳的,完全无视他人的质问。 本年度他的轮值副总裁的任职就要进入半年的倒计时了,之后可就没这么便利的条件了。 而收购已经进行得越发顺利。 在白家主那里,在他问到自己身上的伤口能值几个亿的时候,白家主还是边骂边给了他五百亿的融资承诺。 年底表彰大会上,江下的几个谈判代表被颁发了勇为奖,理由是在这场突发火灾中他们彰显了“天无情人有爱”的珍贵品德,奋不顾身地抢险救灾感动了工厂负责人,为拿下关键一子做出了重大贡献。 当然,之后的调查也证明了沈氏的无辜,事故原因是突然通电导致的短路起火。于是凌晨十二点的时候,陆家在社交平台上“诚恳的”发布了道歉声明。 陆禹又额外给了他们奖金,跟随全场人员起立,一脸笑意地鼓掌祝贺。 几人的目光碰到一起,心照不宣地彼此点点头。 陆禹知道这之后不用再关注这块,他将让助理刘昭全权负责这以后的推进,也好让他可以更快成长起来。 他难得闲下来。仔细想想,沈清御其实也是个聪明人,只可惜她太干净了。 太干净也是一种病。一种名为自恋的病。 她永远不屑于这样的下作手段,永远要漂亮体面的成功,那他自己就反其道而行之。 他甚至愿意跪着去捡陆焕扔给他的“资”。 所以为了自己想要的东西,他的姿态可以放得很低很低。 这一点,沈清御永远拿他没办法。 像自己这样一个下作的人是无坚不摧的。 这几个月,白泊简的日子可不好过。 他在家禁足三个月,腿伤也已经养好。只不过天天除了抄写持家戒律,静心咒之类的东西,没有半点偷闲机会。于是整个人非常空虚寂寞。 他只能周末和陆焕在本宅见一次面,见了面也总是相对无言。 一切又好像回到了他们第一次见面的情景。 他说,“不如,我给你看看我抄的经文?” 他说出来又后悔了。经文有什么好看的? 更何况陆焕什么时候对这个感兴趣过。 但是他还是着人拿来了那一大沓的精致纸张,上面工整漂亮的小楷赏心悦目。 陆焕一言不发地翻看着,屋子里只有纸张的声音。 “……对不起陆焕,都是我的错。不然,你现在也不用在这里这么无聊地陪着我了。” “还是别看了。” 白泊简又道起歉来,他伸手要去拿回那些字帖。 这是他今天第五次道歉了。 陆焕原本在出神,这会也收回思绪,安慰他,“不无聊,挺好的。” 她环顾会客室的陈设,这里窗明几净,物品规整简洁。四面原木色的中式窗子,和一道道木格,像个笼子一样圈养住他们。 “等过段日子带你出去转转。”陆焕笑了笑。 窗外的茶花此时正在怒放。 于是,白泊简也终于放下了眉间的焦虑,重新展露笑颜, “嗯。” 三月之期已到。按照白家主之前的要求,白泊简必须和她登门赔礼道歉。 陆明兮在电话里推辞不过,只好在家里设下宴席款待他们两人。 席间,白泊简生硬地向陆禹鞠躬赔礼道歉,脸上红一阵白一阵。 一身黑衣的陆禹似笑非笑地,看他在面前窘迫。 有关三人的具体纠葛,每个人都对外有所保留。 因此在外界看来,他们的冲突还只是稍微出格的普通冲突。 陆禹是强留陆焕不得的固执伴读,白泊简是占有欲醋精,陆焕是叛逆毫无责任感的浪荡女。 不过如此。 于是席间,陆明兮提醒他, “陆禹,还愣着干什么?” 啊……还想多看一会猴戏来着。 陆禹浮出轻佻的笑意,接过了白泊简双手送上的赔罪礼品。 “我一个佣生养子,竟然大动白家主干戈,真有点受宠若惊了,所以刚刚都有点不知道如何是好了。有些怠慢了,希望泊简不要怪我。” 白泊简脸上微红,抿了抿嘴,回一句,“不会。” 就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 陆焕无声地凝视陆禹,从他的笑眼中看到了满满的恶意。 怒意又被激起。 她强按下怒意,温声宽慰几句身旁的白泊简。 白泊简脸上这才缓和了不少。 “这次老太爷怎么不来?”白家主问。 “老太爷这次打算元旦再来,最近天气不好,不折腾了。” 陆明兮招呼众人用餐。 雪下得越来越大,陆禹走到阳台外点燃一支香烟。他只穿着一件薄薄的黑色衬衫,腰身纤细双腿修长,优雅地支着双臂靠在栏杆上眺望。 陆焕送别了白家的两人,白泊简上车之前还隐约回头往自己这边看了一眼。 他眯了眯眼。 陆焕独自返回宅内,而不是紧接着驱车离开,这让他有些许意外。 没过多久,陆焕也来到了这处的阳台。 “元旦就要到了。陆禹,你有什么想要的礼物没有?” 陆焕冲他抿嘴一笑。 陆禹愣住了。嘴里的香烟都差点掉下来。 他连忙把烟头捻灭。 “……什么?我刚才没听清。”他少有地窘迫起来。 幻听了? 他看看陆焕,后者神色如常。 “元旦我想送你个礼物。怎么说我们也算是朋友对?你以前总给我送礼物,我好像还从来没给你送过。” “所以,你想要什么?” 他心里突然慌乱起来。连忙在身上拍着,找到烟盒。 的,这么温柔太不真实了。 不是在做梦? 有种要死掉的感觉。 他好容易点上香烟,眼睛往别处看去,手指微微颤抖着。 “你说礼物啊……”他念念有词, “我想想。” 这么多年,他总是给陆焕送去各种各样的礼物,但是从没有得到过一个回礼。 不过他都习惯了。 没想到陆焕还记得这事。 话说,最近他还在琢磨送什么礼物好呢。 不如也问问陆焕想要什么。 “陆焕,那你想要什么礼物?”他问。 陆焕歪着脑袋想了想,好像没什么想要的,她什么也不缺。 “不知道。我没什么想要的。”陆焕老老实实回答。 她难得在自己这边神情放松,脸上也终于不是愤怒和嫉恨了。 这样也很好。 这就是朋友的感觉吗? 突然觉得,朋友感觉的陆焕也很好,也很想独占。 他的目光隐秘地在她身上游走,手中的香烟很快燃去了一半。 “我想好要什么了。”他说。 “我想要——时间。元旦那天,你20分钟的时间。” “给我打20分钟电话可以。” 陆禹转过身来,背靠着栏杆,笑着说。 陆焕有些意外这个答案,她甚至已经做好了陆禹再次抽风胡说的思想准备。 没想到答案并不多刁钻。 “好,没问题。”她点点头。 20分钟,随便说说话,很快就结束了。 “那我同时也想好了,送给你什么了。”陆禹接着说, “我也送给你时间。” “嗯?”陆焕挑眉,以为他又要说出什么惊世骇俗的话来。 “什么时间?怎么送?”她问。 “嗯——”陆禹丢掉燃尽的香烟,冲天空吐出一个眼圈,然后坏笑着,闭上眼, “等我不在你跟前烦你的时候,你就闭上眼感受。” “从这个时候起,就都是我送你的礼物。” “怎么样?” 陆焕哭笑不得。 “那行,谢谢你了陆禹。那这样的礼物麻烦越多越好。” 陆禹也呵呵笑起来,为自己的幽默沾沾自喜。他转回身去看着漫天的雪花,只把背影留给她。 身上黑色的衬衫一遍遍融化了白色的雪,也浑然不觉的寒冷。 现在,他已经开始期待元旦那天了。 第62章 分钟的电话 最近,陆焕一直很高兴。她注意到和陆禹终于可以相对正常地说话聊天了。 她由衷的希望两个人可以逐渐过渡成普通朋友,然后像朋友那样和平相处。 现在看来,好像推进的不错。 从她开始不再逃避,开始认真致力于解决这个问题的时候,才发现事情并没有想象中那么难。 以至于答应陆禹可以经常看到她,好像也不再是什么洪水猛兽般的事情了。 元旦如期而至。 这次和去年不同,陆焕亲自开车把白泊简从白家接过来,来到陆家一起吃饭。 这次晚宴没有什么波折,除了本该来团聚的老太爷临时身体不适放了鸽子。 白家现在对白泊简管束的更加严格了,因此刚过了十点钟,就到了他回家的时间。 这次陆焕没有喝酒,她仍旧主动承担了送他的任务。送完白泊简,她就可以拐回自己住处。 陆明兮想说让陆焕也在陆宅住一阵,毕竟这是自己的家。不过她也同时明白,这个缺少父母关爱,冷冷清清的家,并没有给陆焕带来什么美好的记忆。也更不会有什么归属感可言。 她和陆禹一起跟在后面,目送两人离去。 王妈站在身后,也踮着脚偷偷张望。 车子的尾灯逐渐也看不见了。 陆焕不在这里,陆禹觉得也没了意思。吃饱喝足之后,和陆家主能聊的也只有工作。 这不是一个好话题。 于是陆禹也紧接着离开了陆宅,一路向着相反的方向驶去。 街上还有不少人,有情侣相携着手在路边漫步,欣赏节日特别装饰的彩灯。 他把车停下看了一会彩灯,笑着出神。他记起小时候还住在出租房的时候,有一次元旦期间家里停了电,他跑出去想偷一个这样的彩灯带回来照明。 那会他以为彩灯摘下来还会继续发亮,就天真地想,反正有这么多彩灯,他拿走一个也不会被人发现? 结果可想而知,他被店家追了两条街,几乎吓破了胆。 那年的元旦既没有吃的也没有穿的,更悲催的是,他逃跑的时候还把一只鞋给跑丢了,回家结结实实挨了父亲一顿打。 现在他丰衣足食,再没有那种蠢萌的童心了,但是冥冥中又好像还在梦着那种永远发光的彩灯,可以照亮停电小屋的彩灯。 他发动车子,离开了这片商业街。时间越逼近十二点,人流越是往那处商业街汇集,他知道商业街每年都有倒计时活动,等倒计时结束,就会燃放半个小时烟花。 他的车逆着人流小心地开着,前路上行人逐渐稀少。 终于他到了自己的家。 江边的平层现在只有他自己。佣人都准假回家过节去了。 他叼起一支烟,脱掉大衣挂起来,甩掉鞋子往浴室走去。 不久,淅淅沥沥的水声就从浴室门内传来。 陆焕的车子停在白家门外的红枫小路上,白泊简磨蹭着不想下车。 “陆焕,一会一定要和我打电话说晚安啊~”他有点娇羞地撅了噘嘴,像是在撒娇。 “好,我肯定给你打。”陆焕笑笑,揉了揉他的头发,催他快点回去。 白泊简下了车,站在一旁挥手告别。他看着车子倒车,又掉头,然后一脚油门,轰鸣着消失不见。 他握了握手机,计算好时间。 再等四十分钟就能接到陆焕的电话了。 刚到公寓停车位,陆焕的电话就响了。 看到是陆禹的电话,她有点诧异。 这算是礼物兑现时间吗?20分钟…… 从11:50到12:10…… 偏偏选在这个时间……确实是独属于陆禹的心机表现。原本她为了避免这种可能的情况,想提前五分钟给白泊简打晚安电话的,没想到竟然被这小子提前了十分钟打进来了。 她皱眉选择无视,把手机揣在兜里,一路回到家中。 一路上,陆禹孜孜不倦地拨来电话,丝毫不给她选择的机会。 11:55。 “喂?”她还是接了。 “陆禹,商量个事,能晚点再打吗?等会回给你。” “不能。别挂电话,”陆禹的声音强硬不容商量, “就20分钟我说到做到。” “……”陆焕咂了咂嘴。 “那聊什么呢?你随便说点什么,我不知道聊什么。你说着,我听就行了。” 陆焕往沙发上一靠,百无聊赖地摆弄着头发。 之前的沙发她已经换掉了,现在这个沙发是一套纯白色的,把整个屋子的色调都提亮了。 “我说什么都行吗?” 陆焕眼眸转了转,提前打个预防针,“我先提醒一句,你最好确定自己的话题不会让人反感。你要是没想好说什么,等会再打也行,这段时间可以给你优惠掉。” 电话那头传来阵阵笑声,“不,别误会。我现在说话很有分寸。毕竟我们是——朋友?别急,让白先生稍等一会也不会少块肉,我可等了你半天了。” “半天?也就五分钟没接电话。” “……那是你不懂度日如年。我今天一整天都在等着这个电话。” “哦。”陆焕冷淡地回他,觉得再说下去,对面又要开始暧昧。 适可而止,适可而止。 “这不是已经接了吗?还有什么别的事没有?” 她边说着边打了个哈欠, “我都聊困了。” “陆焕,回来的时候,我路过中心商街,看到那边在搞跨年庆祝活动。你去看过吗?”电话里,陆禹突然把话题转到了这件事上。 “没有。” “那太好了,以后如果有机会的话,一起去?” “这不好?” 而且我认为压根没有这种机会。 陆焕有点无奈。 “怎么不好,朋友也会这样不是吗?” “不是,下年我结婚了,那下次跨年当然和泊简去看了。” “哦……我还是想和你一起去。” 电话那头立刻传来陆焕“啧”的一声不耐烦的咂嘴声, “啧……陆禹,要有一点可能性那是我脑子有病。你有没有在听我说话?你要再说这个我就挂电话了啊,我不想聊这个。” “好好,那我不说了。嗯……那什么也不说,安静等时间到就好了。” 几不可查地叹了一口气,电话那头安静下来。 陆焕仔细听了听,逐渐从那种规律的杂声和呼吸声中,觉察到了什么。立刻从沙发上坐起身来,脸色也变了, “陆禹你那边什么鬼动静?” 回答她的还是那种令人尴尬的杂音。 许久对面传来一声低哑熨帖的磁性男声,似乎连声音里都蒸腾了水汽。 “你想知道我在做什么吗?” “……不想。”陆焕果断终结这个话题。她抓着头发,看看时间, 嘶——什么叫度日如年,她现在体会到了。怎么才过去了五分钟? 然而对面似乎变本加厉起来,隔着电话一连声地小声喊着她的名字,间杂着混沌不清的吐息,听得人耳热。 “陆禹,你真是变态。别叫了!” 陆焕终于撕破自己苦心营造的平和伪装,对着电话那头的陆禹破口大骂。 她真是服了。 每当以为陆禹恢复正常了,他就会立刻开始犯病。 “呵呵,我还是更熟悉这样的你,”电话那头隐忍着声线的抖动,“让我又想起了上一次……” “你还记得吗?那次……” 他在电话那头用破碎的声音,一点点细细拼凑回那段记忆,伴随着背景里声音的变奏,在冗长的单调的节拍之后,终于吐出一声喉音,尔后耳边的手机里,又陷入了新一轮的寂静。 “……你完事了吗?完事了就挂了。”陆焕声音晦涩。 她用手指用力捏着眉心,强按下自己紊乱的呼吸。 她很可耻地发现,自己居然也有些亢奋起来。 疯病终于传染到她身上了吗? …… 第63章 这要是我生的该多好 00:13。 在她被这通香艳的电话卷走理性的时间里,不知何时,白泊简的电话正在后台持续呼入。 她的头脑瞬间冷静下来。 “好了时间到了,我要挂掉电话了!” “等等,”电话那头陆禹急迫说,“差点忘记跟你说一声,祝你今年的元旦,也快乐。” “……” 电话那头,陆焕愣了一下,嗯了一声,就按下了按键。 屏幕里跳出通话结束的画面。 陆禹一条腿仍挂在沙发扶手上,他有些失神地看着小桌上的手机,然后摘下耳机扔在一旁。 扯几张纸随意擦拭一下,他就仍然保持原样地躺靠在沙发里,目光迷离地咬着一支香烟,在那里兀自吞云吐雾。 冗长的新年假期,他不知道该干嘛。朋友都已经结婚生子,唯独他自己一个人猫在这宽阔的房间内,感觉日子实在无聊且难熬。 他只能一遍遍重复令大脑上瘾的事情,比如烟酒或者性。 同住一个城市里,他必须控制自己去找陆焕的念头,就像控制一棵草不要尝试去伸向太阳。 那之后,在陆焕的电话终于被白泊简接起的时候,电话那头的白泊简异常平静地问, “陆焕,刚才你是在跟谁通话?” “是陆禹吗?” 她沉默片刻,想着也没必要隐瞒, “是的。我和他约定了要通话20分钟。这也是送给他的礼物。” “礼物?”白泊简心里一颤。 陆焕把有关礼物的事和盘托出,本以为白泊简又要拈酸吃醋,没想到他却很平静, “哦,我知道了。陆焕,相信你能处理好这件事。” “今年年底我们就要结婚了,我们还是多计划一下蜜月旅行的事。” 两个人把话题转移到婚后的一系列规划上,不知不觉间,由陆禹带来的一种不快烟消云散。 两个人聊了四个小时才终于互道晚安。 白泊简躺在床上并没有睡意。 他一张张翻看陆焕发过来的度假圣地的照片,以及陆焕在国外添置的新房,不出意外的话,这处宅子就是他俩以后的温馨小家。 他放大了看了几遍,脑中构思着各处的陈设和家具,不禁心驰神往。 真想时间再快点往前走啊。 假期第五天,章绍昂终于把陆禹从家里揪出来。 他想到陆禹孤身一人,一定难免寂寞,于是带着老婆孩子一起陪他出门转转。 车子在楼下接上陆禹,一行四人就往繁华的商圈驶去。 一路上章绍昂三岁的女儿不断在后排蹦跳,顽皮得很。 一个急转弯的时候,小萝莉一头栽进陆禹怀里,却格外兴奋起来,嘴里大喊着“再来一次!再来一次!” 她倒是没心没肺。 陆禹觉得好笑。于是伸手捏着小娃娃圆滚滚的腮帮子,“老实坐好,差一点就碰到脑袋了!” 章绍昂的妻子笑着从前排递过来一个奶瓶,让孩子喝着暂且安分一会。 于是小丫头就自来熟得跳到陆禹腿上,盘着腿悠哉悠哉地喝起来。 “禹哥,有阵子不见,你瘦了挺多啊?”章绍昂从后视镜里观察他,“上次还得多谢你的指导,让我在章家大出风头,获利直接超过去年全年总和。” “但是工作归工作,你也该想想个人的事了。你不能总单着,要不要我给你介绍介绍?” 他和妻子对视一眼,想把妻子家里的一个妹子介绍给陆禹。 那个女孩子他见过,虽然出身小贵族,但是修养样貌也还是不错的。 不过这个提议被陆禹回绝了。他只说自己暂时还没精力去顾及这方面,于是章绍昂也不好再说什么。 在闲聊中小娃娃不知不觉睡去了。微微嘟起的嘴角还吐着一点口水沫沫。 他顺势揽着小团子,一瞬不瞬地看着这副毫无防备的睡颜,不禁心神恍惚。 于是自言自语, “……这要是我生的该多好。” 如果眼前这是他和陆焕的孩子,该多好。 越是这样想,他越不可控地忧郁起来。 越发可悲地意识到自己已经粗糙,浑浑噩噩地存活了这么久,一直到今天。 “那你还不抓紧再找个?” 章绍昂话里带着笑,专注的开着车,回他一句。 他猛然惊醒,低头讪讪笑着,“我就是挺喜欢孩子而已。” “倒也不一定非得自己有。” 他苦涩地补充一句。 无论被注 多少次,他一个alpha也不能为陆焕开枝散叶。 这一天他们在商街几乎算是一起陪孩子在玩,小家伙精力旺盛,三个大人都看不住她。 在商圈的人群里,陆禹看到陆焕和白泊简谈笑着一闪而过的身影。他蹲下来,把小团子掉在地上的杯子捡起来,又掏出手帕擦拭几圈。做完这些再抬头,那两人已经重新隐没在人群里找寻不到了。 天色暗下来的时候,四个人在商圈找了家热闹的店一起吃了饭,然后驱车送回陆禹,就此告别。 假期过去以后生活重回正轨。 老太爷又感染风寒,住进了医院。 白泊简在试穿订制的婚服,陆焕则正在为转型影视业试水几个角色。 她曾经肩膀的旧疾始终影响她的发挥,再加上滑雪的各种不可避免的受伤,最终她居然被白泊简说服,要放弃滑雪事业了。 “你居然要放弃滑雪?我没听错?”在电话里,陆禹向陆焕求证这件事。 “是啊,该得的奖我都得到了,也算是给梦想一个圆满的回答。结婚以后不能总让家人担惊受怕了,我打算换个行业发展。” 这么多年执着的梦想,居然这么轻松就说出放下的话。 “那你就不考虑来公司?” 陆禹问。 “不考虑。我觉得自己的性格不适合管理公司。” 当然,更大的原因就是,她要在国外长住,并不想被拴在这座城市里。 “哦。”陆禹没再追问其他,挂掉电话。 刘昭在一旁等候多时,他们今天要去一处待竞拍的地块实地考察。 车子刚驶出大门,就碰见了意料之外的几人。 一个坐在轮椅上的女人和两三个中年男女,正拦在车前不让他们继续前行。 刘昭回头问,“陆总,这,您看怎么办?” 陆禹降下车窗,伸手把烟灰在窗外弹了弹,笑着说, “这不是本市有名的破落户张家主吗?” “怎么跑到陆家的大门外要饭了?” 张家的几人一听这话脸上横肉乱跳, “放肆!陆禹!你身上也流着张家的血,你就是这么跟母亲说话的吗?” “现在张家有难了,你如今也发达了,接济一下也在情理之中!” “那你要多少?”陆禹好奇地歪着脑袋,看着几双贪婪的目光。 “八千……两个亿,不多?别说哥哥为难你。你现在陆家的家底多厚啊,随便漏漏指缝就够我们吃半年。我们张家可是揭不开锅了,几十张嘴都等着吃饭,呵呵……” “我要是不给呢?” “什——那你今天就别想出去!” 三个中年人立刻红着眼扔下轮椅上的张家主,朝着车子围过来。 “倒车。”陆禹提醒刘昭。 车子一路往后倒着。 “?”三个中年人一脸疑惑。 车子停了下来。 “现在,把油门踩到底,撞过去!” “可是陆总——” “撞!有什么事我给你兜底!”陆禹眼中一丝狠厉闪过,他用门齿咬住香烟过滤嘴,用不容置疑的口吻发布命令。 “……是!” 刘昭一狠心,踩下油门,车子轰鸣着直往四人撞开。 张家几人大惊失色,连哭带嚎,连滚带爬,拉拽着轮椅上的张家主,堪堪躲开了这一撞。 一着不慎鞋子掉在路中央,再回头去捡,才发现已经被车轮压成了鞋子饼。 汽车一路绝尘而去,陆禹两指夹住烟头,笑个不停。 “算你们命大。”他嘟囔着。 如果让他自己开,结果肯定不是这样了。 他确实是起了杀心的。 不会像刘昭这样,临到眼前了,突然一个减速拐弯,给他们留下躲避的机会。 饶是如此,刘昭也已经汗流浃背心有余悸。 他从后视镜看了看乐开了花的陆禹,颤着嗓子说, “陆总,这,这么好笑吗?我都快哭了,再有下次我可不干了……” 陆禹却仍然笑着,望着窗外一闪而过的风景,满不在乎地说, “我觉得挺好玩。那下次换我开车。” 第64章 我想跟您借点时间 春风里已经有了些许燥热,夏天就要到了。 陆禹卸任了本届轮值副总,重新回归本职。 他偶然回了一趟陆家,看到几个工人正在搬运一幅巨大画框。 客厅里陆家主和正夫的那幅油画已经被挪下来放在一边,腾出位置给新画。 墙上出现淡色的时间痕迹,不过很快就被一幅同样大的画幅遮挡。 陆明兮抱着胳膊在下面看着,时不时指挥两下,并且频频叮嘱他们小心。 “哦,陆禹,你过来了。”陆明兮注意到陆禹的存在,连忙招呼他两句,“你要的文件就在书房,你自己过去取。” 陆禹点点头去了书房,拿到文件之后再回到大厅,那幅画已经挂好。 画上挂着一块蕾丝半透的布,遮挡着画里的人物。 但是不用掀开,他就看得清那幅画究竟是什么。 心里猛得一疼。 他越看越胸闷起来,呼吸不畅,脚步虚浮,把手里的文件握得都是手汗。 他用手向后抓住了沙发的靠背,靠在那里缓一缓,又不死心地穿过那层盖帘继续窥视。 巨大的油画里,身着华丽婚服的陆焕和白泊简,一坐一站,对着画外的他微笑。 ……好一幅拙劣的画。 赝品, 恶心的画!!! 他的眼睛逐渐充血,恶狠狠地憎恶地瞪着这幅画。 这幅画既没有画出陆焕的百分之一的美,也没有画出白泊简百分之一的不配! 这幅画和上一幅画又有什么区别?同样的动作,同样的风格,同样的陆小姐和白先生,甚至于同样的画幅大小…… ——像无情的复制品。 但是这一挂可能就又是几十年。 而白泊简以后就是这陆家几十年的男主人。 他陆禹又算得上是她什么人呢? 他们隔着一层纱悲悯地从上往下注视着他。整个世界都在变得更大,唯独他变得越来越微不足道。 从现在起,他对陆焕结婚这件事,终于有了真正实质的体验。 “……等晚些时候,去医院看看老太爷,就不在家吃饭了。”陆明兮的声音从一旁传来,王妈点点头,知道今晚不用准备饭菜了。 “哦对了,”陆明兮想起来陆禹还站在大厅,连忙扬声道, “陆禹,今天你跟我一起过去看望老太爷。他最近很想你,你也该过去看看了。” 陆禹回过神来,机械地点了点头。 晚上的圣心医院里,几人来到老太爷的病房。 “老太爷最近好了很多,再过几天就可以出院了。”伺候在一旁的佣人把这个好消息告诉了探望的人。 此时,在病床上的老太爷听到有人来了,便让佣人升高了床背,气色确实还不错。 “我本来今天就想回去,他们非得让我多观察几天。我自己的身体怎么样我还不清楚吗?” “听说油画画好了,拍照了没有?让我看看。” 老太爷关切地向陆明兮询问。 照片自然是有的。 陆明兮把手机里的照片递给老太爷看,老太爷立刻喜笑颜开。 “从年初就开始画了,我总觉得这个造型太僵硬,现在年轻人都不喜欢这种风格了。改了两回也没有太满意。”陆明兮指着画面里的细节有些不满。 “这都不重要。等有了孩子,另请个画师再重画一幅全家福。这幅就不用再挂在前厅了。” “哦对了,”老太爷看到低调地站在后面的陆禹,招招手,“明兮啊,陆禹的事你忙的怎么样了?给他说说!” 陆禹的眼睛看向陆明兮。 “倒是有些合适人选。不过年纪都差得大了点。”陆明兮有点为难。 现在几家利害相关的联姻人选年纪都偏小,再等几年陆禹年纪也拖得更大了。 “可以先订婚嘛。”老太爷不觉得这是什么大事。 “陆禹啊,你的守节期也快结束了。也该准备准备开始新生活了,有什么需要的可以向家主提。” 陆禹没有说话,只是抿嘴笑笑,点了点头。 没多久,陆焕风风火火地推门进来,脸上带着笑意。她另一只手牵着白泊简。 白泊简本来低着头跟在后面,抬眼和陆禹对上视线,脸上的表情僵了僵,干脆恢复成面无表情的样子。 房间内又一次掀起热情洋溢的谈笑声。有关婚礼的举办细节,蜜月安排,婚服的进度等等,在每个人的口中被反复咀嚼,不厌其烦。 陆禹借口出去抽烟,离开了病房。 他收到了张家主质押房产的消息,于是另外多给了典当公司一些钱,把房产证件都拿到手。 在一个小酒馆里,陆禹反复查看着那几本房产证,然后徐徐开口, “他们还有钱赎回吗?” “那可能是没有~”一个枯瘦却双目如炬的男人回答,“他们的钱不都拿去赌掉了么……” 陆禹略一歪头似笑非笑地看看他,把烟灰轻轻弹到烟灰缸里,“那这张家的家底可够薄的啊。” 话中意有所指,男人眼珠转动,辩解道, “唉,实不相瞒。张家也不都是蠢蛋,分家那些人把其他几处资产按得牢牢的,又和张家这几个人断绝关系了。所以,这就是全部了。” 陆禹无声品味着这句话,斟酌片刻,点点头,“嗯,那就这样。另外会有一笔钱汇到你账上。以后再有合作机会,我会联系你的。” 枯瘦男人殷勤地点头哈腰。他看得出眼前这个人不是一般的角色,出手阔绰不说,而且心思也狠辣执着。如果得罪了他,少不得扒层皮。 就说这张家主一家子几十口人,偌大的产业,如今成了这副模样。 几年时间里,不断地以酒色诱引堕落,又频频做局让他们最终陷入赌博的泥潭,背上高额的债务。由此勾出了分家主家的对立,这几年死的死残的残,人心涣散,房倒屋塌。 张家主没了基本的医疗维持,刚死不久。几个alpha子女起先为了一个虚名互相残杀,现在又互相推卸责任四处逃窜……本市第一个没落贵族由此出现。 酒馆里弹唱着时下流行的曲调,陆禹独坐在角落,不紧不慢地品着手中的酒。看到这一沓证件,他颇为不屑地哼了一声。 这就是他曾经痛苦的根源,父亲渴望换取的别墅,钱,以及未来。 如此不堪一击。 …… 当白色小别墅的门被敲开的时候,佣人领着一个一身整齐正装的女人走进来。 女人从文件包里拿出那一打房产证,又原样转述了客人的话, “何先生,这就是您一直想要的东西,今天我给你拿回来了。可合心意?” 何昕怔住了,缓缓接过那些东西。 “客人说这些都是您的了。我们是房屋托管行的,之后有关的流程我们会派专门的工作人员为您一一办理。您如果有意出售这些房屋,也可以联系我们,后续一切流程都不需要您操心。整个交易公正透明,完全可以信赖!” 何昕茫然若失,他又抬头问,“他……还说什么了?” 女人想了想,又重复了刚才那句话。 再没有别的。 ……他一直都还在怨恨着我。 何昕垂下头。 张家的庄园或者别墅,他现在也不感兴趣了。于是又把那些证件放回桌上,说,“都出售了。” 成为佣生养子的陆禹按照法律规定已经和他没有任何关系,他们甚至不会有机会再见面。 拿着这么一大笔钱,何昕曾经也出去旅行享受生活,不过孤家寡人的他没有人分享喜悦,颇为寂寞。 见到过陆明兮这样的alpha,又让他无法再把低级的alpha放入眼里,不知不觉已经就这样单身好些年。 前阵子他还回了趟老家,一个南方水乡,名字叫花湾。他从十七八岁离开那里就再没回去过。 没想到这一回去,物是人非。 父母早已去世,家中的叔伯亲戚们起先以为他还是那个不检点的浪荡无钱的oga,对他言语鄙夷且冷漠,后来发现他吃的用的都透露出金钱的气息,又争相攀附过来。 更有甚者听闻他现在富且单身,竟然纷纷自荐枕席。 于是他悻悻而返。 遥想当年,偶尔讨到张家的微薄补贴的时候,他也曾愤愤说着“啧!这点钱也就够个路费,不如就这样回花湾好了!” 于是陆禹陡然惶恐起来,抓着他的裤子,求他,“父亲,我也一起回去!别丢下我!” “你跟着干什么?你是张家的种,他们本来也该养着你的。” 最后他们谁也没回去,就这样继续着磕磕绊绊的生活。 现在一想,还不如从未回过花湾的好。 如同吃了苍蝇一样。 趁太阳还未出来,陆焕在公寓旁的公园跑步,直跑了一身汗,才回去洗澡换衣服。等忙完这一切,她才去接白泊简去看已经定制好的婚戒。 一路上天空中高高的砧状云不断溃散,很快就把铅灰色的云铺满了整片天空。 狂风大作,车子在半途中堵住。有交警穿梭其间,疏通着车辆。 陆焕探出头去问,“前面怎么啦?” 交警一边指挥交通,一边回她,“前面路牌倒塌,挡住了路,正在处理中。请走别的路。” “陆焕,不如明天再去。”白泊简扯了扯她的衣袖。 一道闪电从天边斜着劈下,声音震动耳膜。他陡然一惊。 这个天气真的怪吓人的。 持续沉闷的气压让人提不起精神,即便是已经下过一场急雨,也不见丝毫凉爽。佣人看看病床上的老太爷正安稳入睡,于是就起身回到套间的佣人房内小憩。夜色沉沉,轮班的那个却不在岗位上,估计在别处偷懒。 夏季对于心脏不好的老太爷来说,本就难捱。这次干脆就长住病院,每天有专人负责养护。 他突然从梦里醒来,辗转反侧。本来就抬升着的床背仍让他觉得胸闷不畅,心脏咚咚狂跳,他手抓着胸口,心慌意乱。 想唤人过来,结果旁边的椅子上空无一人。 就在这时,一声声平稳规矩的脚步声,从门廊处传来。 护士,是护士来了吗? 他翘首盼望。 那人关掉了照明灯,才走到他跟前,说, “老太爷,我想跟你借点时间。” 老人陡然睁大了双眼。 “……不多不少,三年就好。” 是谁…… 黑暗中,他只能看清一个大致的轮廓。 那人伸手捞起输液管,把一支针剂从容不迫地注入管内,然后肃穆地垂手站在一旁,看着病床上的老人在抽搐中逐渐静止不动。 “我会感激您的。” 第65章 未完成的婚礼 噩耗在第二天才从医院传来。 这间护理病房本是以高标准的服务而闻名的。然而昨天的一场突发雷暴大风天气带来了大量伤患,医院从护理部抽调了一半的人手,这一晚的巡逻和查房因此懈怠下来。 在早上五点钟的时候,起来换班的佣人发现床边仍然没见另一个佣人在看护,料定对方又躲在哪里偷懒。于是小声骂了两句,过去喊醒老太爷,想问问今天打算吃什么。 然而等她靠近床铺,却看到老人惊悚的面容,于是尖叫着跑出病房,去寻找医生去了。 陆明兮听到噩耗差点晕过去。她双手捂住整张脸,耸着肩膀无声地颤抖。 总裁办公室里只有她自己压抑的哭声,但是她的悲伤也只能持续短暂时间,因为还有很多事等待她去处理。 她很快整理好仪表和情绪,把事情有条不紊地进行了调整,为接下来的葬礼留出一两天的空闲时间,然后就匆忙地离开了公司奔赴医院。 翘班的佣人痛哭流涕,不断辩解着是因为暴雨天气被困在了别处。陆明兮红着眼睛,把她怒斥了一顿,举起的拳头被一旁的亲眷按下。 众人安抚着陆明兮的情绪,把佣人赶出了病房。 “说是心力衰竭,这也是没办法的事。老太爷的心脏病一直很严重……” “唉,好在老太爷没有受罪。”有人劝解道。 “可不是么,夏天总有这种天气,本来也对老人的身体不太友好,又这么大年纪了……”众人议论纷纷。 陆家的亲眷都聚在了医院里,由陆明兮去见了老人最后一面。 老人原本睁着的眼睛嘴巴,现在已经被抹平闭上,看起来很平和。 医院开具的死亡证明也表明死因是心衰。 整个陆宅上下笼罩在悲痛的气氛中。 葬礼在三天后举行。 当天又下起了大雨,在陆家的家族墓园里,人们都穿上黑色衣服,撑着黑色的雨伞静默站立。 陆明兮和一个长辈一起把骨灰坛放进墓穴内,又把他生平所爱的玩物、首饰一同放了进去。 陆焕站在前排,把这一幕看在眼里。她眼睛直勾勾地,人不禁出神,思绪飘到了别处。 她总觉得这一幕似曾相识,又绝对不属于过去参加的任何葬礼。这样瓢泼的大雨,夏天里莫名彻骨的寒意,让她莫名恐惧。 不知过了多久,亲眷们陆续散去。陆焕在墓园里徘徊,不知不觉转到了另一处。她发现在父亲白祈安的墓前,蹲着母亲孤零零的背影。墓前还有刚放上的一束白菊。 “祈安啊,多陪老太爷说说话。老太爷他最怕寂寞。”母亲喃喃自语,用手绢一点一点擦拭大理石墓碑上照片上的雨水,照片上温和微笑的男人,如今都快比陆焕还要年轻了。 她有些气闷,又转身往另一边去。 一个也摆放了花束的墓碑引起了她的注意。 这是白瓷的。 她转身四处看看,却只看到一个黑色的背影撑着伞愈走愈远。 那是陆禹?她眨了眨眼。 老太爷的去世,让陆焕的婚事被按下了暂停键,一切与婚礼有关的事物都被暂时封存。 她必须等三年后才能完成婚礼。 白泊简闷闷不乐。再等三年,他就二十八九了!作为一个oga来说,实在是不算年轻了。 婚礼的反复停摆,让他对未来越来越不安。 福利院。 几个嬉皮笑脸的男人夹着一袋衣物走进大门,身后跟着一个拿单反相机的“记者”。 他们是来献爱心的。不过爱心是某品牌定位高端的奢品衣服。 福利院里都是些口歪眼斜的怪病孩子,要么智力残疾要么身体残疾。 院长把孩子们招呼起来,一人分发一套服装。 “这,这会不会太贵重了。”院长老太太有些为难。她更希望得到一些钱或者粮油食品。 “院长,我们老总是有品味的,特别不喜欢看到脏兮兮的小孩。所以呢我们领命先过来给孩子打扮好看点,这样他才愿意过来看看。” “哦,哦……”院长似懂非懂。 很快,一群身穿华丽服装的孩子出现在眼前。“记者”嘎嘎笑着不断拍下各种丑照。 几个男人在那里随意捉弄智障孩子。 突然,他们都收敛了行为。 “陆总。”其中一个男人殷勤地向他邀功,“都穿好了。您看~” 陆禹垂目一看,很满意。“很好,一会给院长拿点钱。” “一会,别忘了在公司网站上发布这次慈善活动,也联系媒体曝光一下。” 他在福利院里随意转了转,在拐角处撞到了一个小小的孩子。 “妮子!去别处跑去。”院长驱赶她。 小女孩战战兢兢地靠墙站住,两只大眼睛贼溜溜地转着,打量眼前的两人。 “这也是福利院的孩子吗?”陆禹问。 看着并不傻,甚至于很机灵。能跑得这么快,也不残疾。 “呃,您说妮子啊?她是在这里长大的,无父无母,是个孤儿。” 陆禹深深看了一眼这孩子,又若无其事地往别处去了。 “这看着是个健全的孩子,就没人领养她吗?” “有倒是有,毕竟这孩子长得也算可爱。但是总是被退回。”院长犹豫着,“都说这孩子脾气怪,养不熟。” 陆禹觉察到一道目光,回头看到那个女孩正在窗口偷窥着他。 第66章 领养的女儿 就是在一瞬间的对视中,陆禹做出了一个大胆的决定: 领养她。 但是身为佣生养子是不能随意领养孩子的,他需要向主家请示才行。 于是,陆禹对院长嘱咐道,“这孩子我想领养,请先照顾好她,过段时间我再来。” 他决定找陆焕帮忙,于公于私都有他的一些小心思。 “领养?!”电话那头,陆焕声音陡然升高, “你这是吹的什么风?好端端领养个孩子?” “我想这许也是缘分到了,看到了突然就动了这个念头。”陆禹坦然道, “不过这需要主家同意。而是,孩子也需要挂靠在主家名下。我……希望你能出面。” 电话那头好一阵没声音,后来才来了一句,“见面再说。”就挂断了电话。 两个人约好了见面的地点,在一个私密性很好的茶室包厢久违地再会。 离上次见面已有月余之久,而离上一次两人面对面说话则隔了更久。两个人似乎疏远了很多。 陆焕穿着一件无袖针织上衣,一条工装裤,脱了鞋盘腿坐在榻榻米上。 有店员来斟茶,并送上了精美茶点,屋子里回荡着若有若无的弦乐。 陆禹仍是一身黑色坐在对面,两只手肘搁在膝盖上,双手交握住小小的茶杯。 他边饮茶边等陆焕,见她终于前来,抬头一笑, “最近拍摄很忙?打扰了。” 他把有关那个小女孩的简单资料递给陆焕, “这就是我要领养的孩子,身世清白。只要能批准,办理起来很快的。” 陆焕饮完一杯茶,这才阅读起资料上不多的文字。 姓名:无 6岁,孤儿,身高:120。 领养史:2 分化概率:alpha分化概率70…… 照片里小女孩微微低着下巴,一双漆黑的大眼睛警惕地看着镜头,看起来戒心很重。 “这也没有什么特别之处嘛,陆禹,真得有必要领养这么一个孤儿吗?”陆焕捏着下巴,眼睛在有限的资料上来回审视。 “那你以后……真不打算自己结婚生——” “你知道我不可能的。”陆禹打断陆焕的话,认真看着她, “你就当是帮我。陆焕,给我个孩子。” 今年一直到现在,陆禹都没有再像往年那样做出出格的事。 唯有这一件,想想也在情理之中。 他总这样痴缠着没有别的寄托,也不是办法,确实该有点别的人事物去分散些注意力了。 比如,一个养女。 这对大家来说都是一件好事。 “……” 陆焕咬了咬嘴唇,决定应下这件事, “我和母亲商量一下。” 以个人名义申请领养,她也需要提前知会下陆家家主才行,不然平白多出一个孩子来,也要吓人一跳了。 陆焕把这件事很快告知了陆明兮,晚上陆明兮就把陆禹叫来,再次核实他的意思。 “家主,我不是一时冲动。”陆禹叹了口气, “我一心扑在工作上,也没有心思去经营什么新的感情。” “领养一个孩子,从现在开始悉心培养,等她长大成材以后,也能辅佐未来家主更好的管理家族。” 陆明兮微微点头,又觉得他过于多虑,“陆禹,你还年轻,未来什么样子还说不定。现在不想结婚,以后缘分来了也有改变心意的时候。” “而是陆焕还未成婚,现在就考虑辅佐未来家主的事还是太早了。有你在,陆家就能稳住多半。” “难道是你还有什么顾虑不成?” 陆禹的眉头皱了起来, “确实有些顾虑。” “我正计划提请削减裁决团的规模。家主,您比我更了解现在裁决团的低效和臃肿。但这必然会动了分家等人的蛋糕,我本人也会成为众矢之的,为了阻止提案通过,无论发生什么都是有可能的。” 陆明兮神色也变得严肃起来,“你的意思是说——” 陆禹释然一笑,“所以以后能多个人扶持,我也就放心了。” “但是现在提出削减决策团还为时尚早,”陆明兮摇了摇头,“不要太激进了,等时机到了再说。” “之前陆焕来找我谈过,有关赋予你更大管理权限的事,你就是为了这个提案?” 陆禹默认。 “过两年我到了卸任的年纪,我会考虑考虑终止管理职务,把有关的权限转交给你,支撑你完成这件事。在这之前,还是低调一点。” “那么家主,领养一事……” “准了。” 青年顿时展露笑颜。 有陆家主的一番话,事情容易了许多。 陆焕作为主家的未来家主亲自出马,领养下了小女孩。 由此名义上成为了母女。 “她有名字吗?”陆焕问福利院的院长。 “都叫她妮子,没有什么正式的姓名呢。”老院长回道。 陆焕看着眼前机灵中带着点防备的小丫头,感觉莫名和陆禹当年那副样子很相似。 要么说突然“缘分到了”?陆禹八成是看到相似的人惺惺相惜了。 呵呵。 无所谓,反正不是自己来养。 “那就叫,陆……”陆焕话说到一半,止住了。 算了,还是让他自己起。 陆焕一伸手, “过来,”小女孩看看老院长,又看看眼前美艳绝伦的女子,犹豫了片刻,才慢慢走过来,把手放在陆焕的掌心, “以后你就是陆家人了。”陆焕露齿一笑,带着他走向停在门口的私家车。 她报了一个地址,汽车启动,带着两人飞驰在路上。 小女孩仔细观察了陆焕的表情,发现没有什么异样,就放心去窗外的景色。 她对这一套领养流程已经烂熟于心了。 很快,车子到了陆禹位于江滨的那处房子。 陆禹还未从公司回来,几个仆人接待了两人。 陆焕跟佣人交代了半天事项,稍微参观了这处住宅,心里觉得没有意思,就打算离开。 小女孩初到陌生的地方很没有安全感,见陆焕要走,也急地从沙发上跳下来,跟上去。 她一路跟在后面,斟酌着用词,见已经到了门口,就厚下脸皮来, “……母亲——”她犹豫着抓住了陆焕的裤脚。 陆焕整个僵住。 哈?母亲?没听错。 她立刻回头郑重地纠正, “虽然是我出面领养了你,但是你名义上的家人只有陆禹,陆先生一个人。明白吗?” “我不是你的母亲,不许再随便喊了听到没有。” 小女孩被一顿说,脸上也红了,头也垂着。 “嗯。”她默默松开手。 等陆禹回到家,家里就只剩下小女孩和一应仆人。 毕竟陆焕不可能等他这么久。 小女孩已经被佣人们带着梳洗过了,又换上了新衣服,整个人都变得整洁漂亮。 陆禹给陆焕回了个电话大致感谢了她今天的操劳,他一边放下手中的钥匙,又换下鞋子,嘴凑在手机前低声说着些什么,眉眼带笑。 陆焕并没有给孩子起名。 陆禹挂掉电话蹲下来冲小女孩招招手, “我给你想好名字了,你来听听喜不喜欢。” 他扯住小孩子短小的肉手,轻轻说出名字来, “就叫你,陆欢语。往后每一天,生活都充满欢声笑语。” “喜欢吗?” “嗯,喜欢。” 陆欢语点点头。 她看着眼前这个黑衣的青年,有些迟疑地问,“那我该称呼您什么?” “以后就由我来抚养你,我就是你的养父了。”陆禹温和地注视着眼前的女孩。 “那母亲她……”陆欢语欲言又止。 她今天叫错了吗? 陆禹从她的话里拼凑出了这个小误会,却并没有取笑。 他原本时常阴郁的眸子现在笼罩了一层柔和的光,低声说道, “不,你没有叫错。她是你名义上的养母,我是你的养父……” 我们是多么温馨的一家人啊。 第67章 我们退婚吧 自从领养了女儿,陆禹的精神状态似乎变得好了很多。 他从不避讳自己的养父身份,甚至于把女儿带到公司里来,这件事就此传开。 白泊简也听说了这件事。 明明还没结婚,陆焕名下竟然已经有了一个养女,这是他所不能接受的。 更尤其,陆禹还是那孩子的养父,在称呼上故意和陆焕暧昧不清的,让他着实火大。 他为此和陆焕发了一回火。 “陆焕,你是不是也对他有想法了?你为什么和他领养了孩子?这是在扮一家三口的游戏吗?” 电话那头,白泊简绝望地质问着。 自从陆焕在影视综艺上涉足,他们见面少了很多,只能通过电话联系。 在几次无人接听之后,忙完一个广告片拍摄的陆焕才终于得空看手机,一打开手机就看到七八个来自白泊简的呼叫。 她立刻就意识到大事不妙。 她刚把电话拨过去,白泊简就兴师问罪起来。 “陆焕,我是你未婚夫,这件事怎么样都该问问我的意见?为什么莫名其妙领养一个野孩子当女儿?!” “你听我说,这孩子是陆禹领养的,只不过由我来出面。现在和之前没什么区别,不就多了一个名义上的女儿么,我觉得这没什么,又不需要我们管。” 经纪人在一旁等待时机插话,见陆焕始终凝眉打电话,也不好说什么,就在一旁点指腕表,暗示时间来不及了,接下来还得去录制一个综艺访谈节目。 陆焕点点头,结束对话, “泊简,周末,周末我们见面再聊好吗?我要去录节目去了。” “又是工作!我们最近每次打电话都没有五分钟,陆焕,你是不是嫌我烦了?演艺圈的美人看花了眼了是吗?上次跟你一起出镜做搭档的艺人,还有和你演对手戏的oga演员,你一直说要给我解释的,怎么?今天又不方便了吗?” 白泊简吼着,把心里的百般委屈都一口气宣泄出来, “陆焕,今天你如果挂了电话,我们就分。我累了,我不想等了。一年两年,以后还有三年……你太受欢迎了,你身边除了阴魂不散的陆禹,还有那么多莺莺燕燕,甚至还有了养女!而我呢?!我只能天天枯等着你!” “分手?”陆焕身形一滞,“泊简,不要说气话,我们有事周末当面聊。我和那几个明星艺人真的没什么,那些是剧本要求的,而且都是错位!你为什么不信我呢?” “……陆焕,是我自己心态崩了。我不是不信你,我是对这段感情失去信心了。” “就这样……” 对面的电话兀自挂断,刚才还执着于一个解释,纠缠着不让陆焕挂电话的白泊简,突然像变了一个人,自行离开了战场。 周末再哄,陆焕耸了耸肩。白泊简不像他表面上那样淡然,他缺乏安全感,这些年因为种种原因,变得越来越敏感脆弱。 他早已经到了极限了。从那次捅人事件起,大家就都回不到从前了。 从那时起,白泊简的温柔小意,体贴入微,一颦一笑,都变得刻意和浮于表面,她何曾不知,只不过也陪着一起演戏,等待一个再次入梦的机会。 这段感情终于要走到头了吗…… 综艺访谈节目上,主持人问到陆焕的未来规划,她想了想,笑着说: “希望未来能带给大家更多好的作品,和爱的人走入婚姻殿堂,彼此信任,幸福美满。” 她赌白泊简会收看这期节目。 白泊简如她所想准时收看了这期节目。当听到“彼此信任,幸福美满”这两句话的时候,他却产生了一种深深的无力感。 不是的,不是不信任。或者不仅仅是信任与否的问题。他捂着脸无声地流泪,再也看不下去节目了。 白父不知何时来到了他的房间。他正想说为什么敲门没有应答,却看到儿子在这里看着节目偷偷哭泣,于是有些生气, “又看这些乱七八糟的节目。” 他抢过平板把节目关掉。 哪怕是陆焕的节目也不例外。一直以来他颇不满陆焕的职业规划。 “一天到晚哭哭啼啼的,你还有一点成年人该有的样子吗?” 他训斥两句,又关切地问起来原因, “怎么了?因为什么哭?吵架了?” 白泊简摇摇头,手背用力抹了抹脸上的泪水,低着头把气息和情绪都整理了一下,才抬起头说, “父亲,我想退婚了。” “什么?!”白父眼睛瞪得溜圆,“她怎么你了?变心了?出轨了?” “退婚不行,不行!这又不是你们两个的事,这是白陆两家的事!有什么父亲找白家主来做主撑腰,保证不让你吃亏!唯独退婚不行,你再找也找不到这么好的条件的了,你不是很喜欢陆焕的吗?” “再等三年,我都快三十岁了。父亲,我等不了了……” “你说这个……实在不行,我去请示一下,先让你过了门,等以后再补办婚礼。” 白泊简擦泪的手停了下来,“这,这是可行的吗?” 如果和陆焕成了事实夫妻,他再有了孩子,心态一定会好过很多。 “一般正夫是讲究仪式的。先过门生子的大都是妾室。嗯……”白父颇为为难。 “……我,我可以的。”白泊简面露乞求的目光。 白父被这样迫切的目光盯得烦闷,后悔自己多嘴。 “啧,这也要看家主的意思。这样自降身价,……也对白家不好。总之你别再哭了,早点休息!” “如果有什么消息,我再来告诉你。” 白父挥挥手,转身走出房间并带上了房门。 他愣愣地在桌前呆坐,满脑子都是退婚和先过门这两件事,等想起陆焕的节目时,平板上节目已经播完。 陆焕录完节目,在后台遇到了几个没什么名气的清纯男oga小艺人,一个个脸颊绯红着围住陆焕, “陆焕姐姐,我们是你的粉丝!” “可以和姐姐合影吗?” “不会耽误姐姐太多时间的!” 陆焕点头同意。合影而已,每天都有很多。 几个艺人紧挨着陆焕,凑在镜头前比v字,拍完合影又大着胆子要联系方式,这次被陆焕无情拒绝。 这一番折腾,时间都到了凌晨。演艺圈真得比滑雪繁杂多了,诱惑也多。 陆焕吸了吸鼻子,空气里oga的信息素的气息还萦绕在身旁。 身为s级的alpha,对oga天然具有极大的吸引力。虽然她的信息耐受度偏低,悸动期强烈,但是这么多年高级抑制剂的使用下来,轻易不会失控,已经和常人无异。 区区几个小o的勾搭,对她来说不在话下。 第68章 管教女儿 同样“加班”到这个点的还有陆禹。 寂静的办公室里,他的手机突然发出特别的警报声,引得他从文件上抬起头, “?” 这是监控器的后台警报。只要有人未经允许闯入他的房间,警报就会自动上传到他的手机上。 他点开手机警报,进入了专属的后台监控画面。 画面里,一个小女孩正在屋内乱翻东西,她从容不迫地一个个拉开抽屉,在里面翻看,或者拿出来打量。 看到感兴趣的,她就拿出来夹在咯吱窝下。 “?小偷吗?”他自言自语。 院长说过她被领养过两次,又因为各种原因被退回。 现在看来,不说别的,她这样偷偷摸摸潜入他人房间翻找东西,已经犯了很多人家的大忌。 ……不知道还有什么劣性? 陆禹立刻打电话给房子里的佣人,让她把陆欢语从自己房间里带出去。 一直以来这间卧室从没有被擅闯过,佣人也是专业负责的,所以他没有养成锁门的习惯。 打完电话之后,他从监控端默默看女孩被佣人利索地拽出去。 “先生,是我们的疏忽,欢语小姐已经被带出卧室了,您还有什么指示?” 佣人请示。 “看好她。等我回来处理。” “是。” 想到卧室的那几个抽屉,陆禹无心再加班了,立刻收拾几下桌面的文件匆匆回家。 等到了家,客厅里灯火通明地点着灯,两个佣人正一左一右地坐在高脚椅上,共同看护着中间的陆欢语。 桌子上则是缴获的“赃物”。小熊挂饰,几个小头饰,零钱等等。 陆禹让佣人退下,带着低气压走向缩在沙发上的女孩。 他一言不发地站在她面前,几分钟后才终于开口, “本来这样的恶劣行为应该打手心,不过我不喜欢这样的教育方式。” “告诉我,这么做的原因。” 陆欢语摆弄着手指头,脸上的表情满不在乎, “为了……好玩。” “不对。”陆禹立刻否定了她的话, “你是在试探。” 陆欢语抬起大黑葡萄眼看了他一眼,有一种被猜中心思的心虚感觉。 “前几天佣人们就抱怨家里总丢东西丢钱,我就在怀疑你了。不过我尊重你的隐私,没有搜你的房间。直到你越来越过分,现在都偷偷跑进我房间乱翻了。” “东西和钱藏哪里了?”陆禹声音威严不容置疑。 “被我,丢,丢了……” 没有挨打现在比挨打还难受。陆欢语双手绞着,不敢看男人如炬的目光。 她确实有小偷小摸的毛病,这都是源于童年吃穿严重不足。 被领养以后,见惯了养父母的虚情假意后,她就偷摸从家里拿些钱物自用,一来不怕被发现,发现了大不了被送回福利院。 二来,她觉得瞒着这些高高在上的大人们偷东西,既刺激又充满恶作剧的快乐。 被发现之后,那些扮演好父母的领养者立刻就原形毕露,对她又打又骂,尔后很快厌倦了亲子游戏,就一脚把她踢回了福利院。 “果然这种地方没什么好玩意。”他们总结道。 而今晚,陆禹一脸平和,既不愤怒也不打骂,就这样审视着自己。 她很快就沉浸在被抓包的沮丧感里。 “你来到这里也有段时间了。或许还不确定我会养你多久,也不清楚自己在这里要做的事。” “放心,我是不会对你放任不管的。” 陆禹坐在高脚椅上,长腿交叠, “过几天,我会请最好的家庭教师教你学习文理课程,等你到了入学年龄,要考取本市最好的学院。” 陆欢语抬起头,似懂非懂地看着他。 “未来你将作为陆家的佣生养子,为辅佐未来的家主而努力。这就是我对你的整个培养计划。所以,” “那种不入流的小偷小摸行径,不要再让我看到。缺钱可以直接向我请示。” 陆欢语脸红了红,低着头一言不发。 “时候不早了,去休息。记得把东西还回去。” 陆禹起身离开,又停下脚步,问, “你在我房间的抽屉里,看到了什么?” 陆欢语瞪大眼睛,想了想, “……有个玩具枪。” 陆禹几不可察地眯了眯眼。 那把手枪是从a国带回来的,上次关键时刻帮他击退过歹徒。 枪放在容易被孩子拿到的地方还是不太稳妥,得安把锁了。 他迅速行动起来,第二天就给抽屉装上了锁。又把钥匙放在下一层抽斗的顶部,用磁吸把钥匙吸在了顶上。 做完这一切,他又见了家庭教师。询问了所属院校,擅长科目,满意的点了点头。 陆欢语穿着新买的小裙子毕恭毕敬地走过来,她已经把偷拿的东西连夜放了回去。 今天是周末,她难得在家里见到陆禹,有点紧张。 “欢语,你的课程从下周开始。这周周末,我带你出去玩。” 陆欢语的眼中立刻变得亮晶晶的,肉眼可见地激动起来。 她在这里待了这么久,出门机会一直很少。 陆禹戴上眼镜,推开门在前面走,陆欢语在后面小跑着跟上来。他习惯性地把一支香烟叼到嘴里,刚想点燃,回头看看揪着他衣角的小丫头,无奈地把烟放回烟盒。 “就去——游乐场。你们小孩子不都喜欢这种地方吗。” 从早上九点出门,到下午四点闭园,陆禹实在佩服小孩子的精力。他抱着胳膊在一旁看着,化身无情的买单机器,都已经开始犯困了。 陆欢语拿着一大把主题限量版棒棒糖,恢复了孩子的天真烂漫,一蹦一跳地冲陆禹招手, “父亲快看,我抽到全部的棒棒糖啦!” 呵,为了抽到抽奖机里的这些棒棒糖,足足花了超过它们价格三倍的钱…… 陆禹苦笑。 “行了,今天就到这。该回去了。”他边说又要掏烟盒,停顿了一下像是想到了什么,有些恼火地把整个烟盒捏扁,扔进了一旁的垃圾桶里。 车子在回程的路上路过了商街,街道上几个穿着玩偶服的工作人员在表演节目。 “父亲,我要去那边!”陆欢语兴奋地尖叫起来,指着那处。 啧,怎么还不累啊。 他瞥了一眼商街,说,“太晚了,不去。下次再去。” “下次什么时候?!” “等不忙了。” “那什么时候不忙啊?” “过年的时候。” “那过年再来这里!” “……”陆禹沉默。过年,还有不到半年。 时间过得真快啊。 “不行,过年这里人多,不安全。” 他一脚油门,把风景迅速抛到了身后。 陆欢语留恋地往后眺望着远去的风景,最后收回目光,又被其他一闪而过的各色建筑吸引住目光,两只脚在座椅上晃荡着,时不时低头摆弄几下今天的战利品,好不得意。 陆禹笑着看她一眼, “欢语,你想你母亲了吗?” 他突然莫名地问了这么一句,陆欢语瞪着茫然的眼睛望着他不知如何作答。 母亲?她从小就是孤儿,那应该不是说的那个一开始的母亲。她想了想恍然大悟,仔细回忆了一下那个只短暂相处的美丽女人,说, “……不——太想。” “父亲有点想了啊。改天一起去见见母亲好不好?” “……嗯,好。” 第69章 彻底心冷 周日傍晚,城郊的一处音乐餐厅。 陆焕头戴鸭舌帽,又带着墨镜,低调地来到预定好的位置等白泊简。 助理提前调查过,这里的风景优美,晚上的音乐表演也是极好的。 没等太久,白泊简拿着手机,稍微观望一下四周,很快就找到了人群中瞩目的陆焕。 虽然她低着头,帽檐也压得很低,不过仍旧引得一些路人频频投去关注的目光,更有甚者偷拍几张照片,发布在了社交平台上。 两人简单吃了些东西,又把话题引到了退婚一事上。 “我觉得我们还没到这个地步。”陆焕眼中带着淡淡的疲惫,她手托着腮帮,手腕上红色手链醒目。 她是故意给白泊简看到的。 为了给他安全感,她总是把手链戴着。 白泊简的目光在手链上短暂停留,眼神中并没有什么触动。 “如果说,先过门……以后再补办婚礼,你觉得呢?”他转动着手里的朱砂手串,试探着问。 “这,白家会同意吗?这对你来说会不会太委屈?” “……我只问你,你愿意吗?”他有些焦躁起来,抬眼看着陆焕,情绪好像又要爆发。 “我?其实我一直希望给你一个体面的婚礼。如果可以的话,——” 她的话还没说完,白泊简就破罐破摔一样,阻止她继续说下去, “就是说你不想是吗?什么体面的婚礼,都是借口。” 他从座位上站起身,又立刻被拽地坐了回去。 “我什么时候说不愿意了!”陆焕“啧”了一声,“麻烦你听我说完。” 她摘下墨镜,认真的注视着面前的白衣青年, “我们在一起已经七年了,不要再轻易说退婚之类的话了好吗?先过门,可以,我完全同意。” “我们也该给这段感情一个交代了。” 她用力握了握那只冰凉的手。 陆焕的话并没有安抚他的内心。他默默注视着两人握在一起的手,一言不发。 身后,小声的快门声不断地此起彼伏。 这个餐厅的人今天格外多起来。 陆焕有些不悦,重新戴回墨镜,拍拍他的手背,“我们走?” 在这里待了总共也没有一个小时,却必须要避着别人的眼睛,时时刻刻生活在聚光灯下…… 白泊简尽力挤出一个微笑,和她离开餐厅。 两人一前一后十指交握走出,迎面已经有好几个守候多时的年轻人热切地迎上来, “是,是陆焕吗?可以合个影吗?我是您的粉丝!” 不由分说,他们已经挤在陆焕的周围,对着早已就位的相机,摆出造型。 人群像飞蛾一样在她四处扑闪着,把白泊简挡在身后。 他低头,看到陆焕的手仍然紧紧拉着他,一种又甜蜜又悲哀的情绪笼罩心头。 他终于明白自己为什么如此不安,他怕的一直是自由而耀眼的陆焕,被别人爱着。 她根本不缺自己的这一份感情。 他隐秘的内心只希望两人都是笼子里的平凡鸽子,可惜自始至终,平凡的鸽子只有他自己。 这段关系,根本就不对等。 他曾经执着地在网络上浏览有关他和陆焕的评论,为陌生人对他的评价彻夜难眠。 粉丝为陆焕匹配的每一个娱乐圈当红艺人,都比他有魅力。 现在他像一个丑孩子暴露在大庭广众之下,心中的焦虑和恐慌达到了顶点。 哪怕提前过门,也无济于事。 算了,陆焕。 错的是我,是我已经无力维系这段感情了…… 他决然地抽出自己的手,头也不回地挤出人群。 陆焕感到手中一空,回头再去看的时候,已经找不到白泊简的身影。 她咬着后槽牙用手指梳理额发,烦躁起来。 自己在这里被粉丝路人纠缠太久了! 够了! 她变了脸色,再也不想微笑营业了,推开拥挤的人群,在一片喧哗声中,追去停车场。 停车场并没有白泊简的身影,他应该已经自行离开了。 这次的分开让人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陆焕在车里待了很久,才启动车子往回走。 天色渐晚,回城的路上,陆明兮的电话打过来,头一句就让她如坠冰窟, “怎么回事?白家说白泊简执意要退婚?” “陆焕,你是不是做了什么对不起人家的事了?和那些不三不四的小艺人是不是闹绯闻了?” “怎么可能。我们今天明明聊得好好的,还说要提前过门,以后补办婚礼。” “……那倒是怪了。”陆明兮也沉默起来。 “总之回来两家见面再说。” 陆明兮挂断了电话。 “唉……” 怎么又是退婚。 陆明兮深感头疼。 刚才,白家主的电话打来的时候,语气不善,开口就是“退婚”。 问到原因的时候,那边也只说,白泊简铁了心的要退,不然就要去林芳寺出家。 “啧……”到底是年轻人,不懂得中庸之道,动辄寻死觅活,或者做出极端的举动。 陆焕也好,陆禹也罢,连白泊简这样乖顺的孩子也如此。 难道这也会传染吗? 两家很快就在陆家见面洽谈此事。 白家来了白家主和白泊简的父亲,唯独不见本人到场。 “他人呢?”陆明兮问。 “怎么也不肯来,已经住进林芳寺的禅房去了。唉。”白泊简的父亲摇了摇头。 “他这孩子!”陆明兮嗔怪一声,“怎么这么倔了,以前不这样啊。” “好好劝劝,毕竟这么多年的感情了,而且退婚也不光彩,真不知道年轻人怎么想的。”白家主又叮嘱白父。 陆焕今天特意也回来了一趟,本以为还能当面再探听一下态度,没想到白泊简干脆消失不见了。 她终于明白事情已经向着更大的危机滑入。 或者更确切的说,事情无力挽回了。 她也觉得很累了。 于是她扯下手腕上的红手链,在手心里团了几团。 众人看到她把红绳留在桌子上径直走开,也明白了陆焕的意思。 于是白家主沉吟片刻,又开口,“即便是他俩执意退婚,这件事也最好不要声张。” 陆明兮表示同意。 “不知道怎么就突然这样。这就是所谓拖久了夜长梦多。” “是啊,也是不凑巧,如果老太爷能撑得久一点……好好结了婚也没这个变数了!” 第70章 再一次来到陆焕的公寓 “唉谁说不是呢,或许有缘无分。” 三人又开始聊起老太爷的事,无不摇头叹息,认为这对小辈来说实在是一场劫难。 与此同时,网上有关陆焕对粉丝甩脸色的帖子满天乱飞。配图中,陆焕正黑着脸拽开勾在她肩膀上的手。 “不愿意营业就别做明星。” “人家是大贵族,要回去当家主的,演演戏就是玩票性质的,才不惯着你们呢……” “有钱了不起啊?一边靠着粉丝,一边又甩脸色给粉丝,弄清楚谁才是上帝好?……” “楼上的,还上帝呢。你一个月挣了几个钱?陆大明星随随便便几个亿到手,你还活在幻想里啊?” “她有钱也得遵守职业操守,她干这行就得服务粉丝。天天绯闻满天飞,说不定私下里玩得可花了,真不知道你们喜欢她哪点……” “……” 有关帖子的评论区吵成了一锅粥。 经纪人焦头烂额,一大早忙着压热度。 “祖宗,这不是滑雪场上,做这一行得学会讨好粉丝。没有观众缘做这行是行不通的。” “这波热度太奇怪了,我也没做很出格的事,怎么突然这么多帖子带节奏?” 陆焕嘴里叼着棒棒糖,手不停滑动手机屏幕,任由发型师给她打理头发。 “我认为有人在故意煽动舆论。”经纪人捏着下巴若有所思。 “哦?是谁?” “嗯……圈内的,应该是对家了……你还记得金合欢奖的影帝程迟吗?他背靠皇室长公主,对娱乐圈的潜力新人肆意拿捏,这都是半公开的秘密了。搞不好看你最近炙手可热,所以他又手痒了。” 程迟…… 陆焕想起来与此人有过一面之缘,非常傲慢狂妄。他是个男alpha,出身于普通平民家庭,却一路得到贵人扶持,最终抱上了王室贵族这条大粗腿。 “总之别和他硬碰硬。”经纪人最后提醒道。 “嗯,知道了。”陆焕眯起眼睛。 程迟既然想针对她,她也根本没在怕的。区区一个长公主的男宠,也想搅和得皇室和大贵族之间不快吗? “好了今天的拍摄也完成了,从明天开始你就先休假。”经纪人冲她甩甩手。 一路回到公寓,刚走进公寓大厅,前台的工作人员就叫住了她。 “陆小姐,这是一位白先生放在这里的。委托我们还给您。” 前台小姐把一张卡片递过来。 陆焕扫了一眼,哦,是门卡副卡。 他果然还是还回来了。 她抿了抿嘴一言不发地接过卡片,仔细端详片刻,握在手心里回到家。 躺在沙发上发呆的时候,许久没有联系的陆禹打来了电话。 “陆焕,这周末可以见个面吗?”陆禹的声音透露着愉悦,“我带着女儿来。” 嗯? “你要到我这边来?”陆焕警觉起来。 “有什么事?” “…孩子想你了。” 呵…… 陆焕笑了笑,这种谎话也说得出来的人,也就只有陆禹这样的厚脸皮了。 她对养女的印象已经很淡,也许对方也是同样的感受。 这么久不见,倒是突然好奇起来这孩子被教养成了什么样子。毕竟是她名义上的女儿。 上次看还一副畏畏缩缩的样子。 既然有孩子在场,也不会有什么意外情况发生。 “好啊,那就过来。” 她弹了弹烟灰,把烟头在烟灰缸里按灭,让那里的烟头丛林变得愈发茂密。 等到第二天电话响了好几遍,陆焕才从沉睡中醒来。 嘶,竟然在沙发上睡了整晚。 窗帘拉得严严实实看不见一丝光线,再看一眼时间,已经是十点多。 手机上都是陆禹的未接来电。 电梯“叮”得一声打开,在大厅里的沙发上并排坐着的一大一小两个身影齐刷刷向她看过来。 陆禹还是一身黑色的装束,陆欢语则穿着一身漂亮的连衣裙,后脑勺上还戴着同色系的大蝴蝶结,像个洋娃娃一样可爱。 看到陆焕走过来,陆禹牵着女孩的小手,一起从沙发上起身。 “等了很久了?” 陆焕挠挠头。 视线看向陆欢语,发现这孩子已经和以前气质迥异,举止自信,但看起来颇为依赖陆禹的样子。 “这是王妈特意给你做的,你爱吃的菜。”陆禹扬了扬手里的饭盒。 “你回陆宅了?” “没有。是王妈退休了,我把她要到我那里,平时她也能陪着欢语玩。”陆禹说着,手在女孩的肩膀上拍拍。 哦?这孩子原来起了名字叫欢语啊。 陆焕几不可查地挑了挑眉。 刷卡打开房门,一股烟味冲入鼻腔。 陆禹皱了皱眉,让陆欢语先在门口等会。 放下食盒,陆焕坐在餐桌前迫不及待地开吃。 “抱歉啊,忘了收拾了,屋子里很乱。”她边吃边说。 “没事,这样很有生活气。” 窗帘“唰”得用力拉开,一道强烈的光线刺入眸中,在客厅里切出一道锋利的光幕。 阳光里勾勒出一具精干挺拔的身形剪影。 陆禹弯腰把烟灰缸里的烟头倾倒进垃圾桶,修长双腿上的西裤紧绷,凸显出腿环的印记。 陆焕移开目光,专注吃饭。脑中却莫名闯入一幕幕禁忌的画面。 最近是积压太久了吗…… 窗户打开,清新的空气徐徐灌入。 陆禹已经把屋子收拾干净。 “新沙发很漂亮。”他说。 陆欢语坐在沙发上荡着双腿,好奇地四处张望。 “我这里没有什么适合孩子玩的。要不还是出去转转。” 饭菜已经吃得差不多,陆焕边收拾碗筷边说。 陆禹注意到桌上那张副卡,伸手把它捡起。他眼中有火光跳动,笑弯了眼睛, “我要是白泊简,肯定不会做出这种蠢事。” 陆焕伸手要拿回卡片,被陆禹躲开。 “陆焕,这张就送给我?”他露出狡猾地笑,不由分说,已经把卡片塞进了口袋。 “毕竟现在你和他已经退婚了,没什么好顾忌的了。”看陆焕面露不满,他悄声用只有两个人可以听到的音量说。 垂在身侧的手指被另一双手纠缠,陆禹悄悄牵起她的手。 ,陆禹又开始犯病了。 “陆焕,朋友游戏我已经腻了,该结束了。”陆禹一双好看的桃花眼眼波流转,在陆焕脸上细致地,用目光描摹着每一处。 “你之前说过——” “……我从来不是什么信守诺言的君子。”青年无辜地耸肩,露出理所当然地笑。 第71章 分歧 陆焕不动声色地抽回自己的手,眯着眼低声警告他, “别发 \/q了陆禹,小心我揍你。” 说罢下意识看看沙发那里坐着的陆欢语,确保孩子没有注意到什么异常。 陆禹连忙抬起双手示意投降,又留恋地靠在一侧看了一会,才回到客厅沙发前陪陆欢语玩耍。 陆欢语此时在客厅里玩起了陆焕闲置的游戏机。同款的游戏机陆禹也给她买了,所以玩起来轻车熟路。 她聚精会神地操纵着手柄按钮,屏幕上游戏小人儿弹跳着,灵活冲杀。 之后三人在公寓自助餐厅简单吃了中饭,一天平淡打发过去。 这次造访很有收获。陆禹隔着衣料摸了摸那张卡,心中窃喜。有了副卡,以后来往能方便很多。 虽然只是摸到了陆焕的手,他内心长久的空虚也得到了瞬间的满足。 章绍昂对陆禹领养一事非常好奇,软磨硬泡了好几回,才终于找到了和陆禹见面的机会。 看着比自己孩子还大两岁的陆欢语,他调侃道,“生得早也不如领养得早啊。” 两个人笑了一会看着小家伙们一起玩闹,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近况以及未来的规划。 “绍昂,话说你那边情况怎么样了?”陆禹问起他们章家的继承人争夺一事。 “哦,还好还好。我现在和异母哥哥各有人支持,目前呢,就维持现状而已。”章绍昂一脸无所谓的表情,学生时代忧虑紧张的神色如今早已不见。 “其实最后选我还是选他,我都没意见,毕竟我哥也挺优秀的。我就想着做个公司高层管理就好,留出时间陪老婆孩子也挺好。争来争去伤了和气,还顾不上家人。你看,你每天都忙到几点回来的?” “劝你最好还是别抱着这样的想法,该争取还是要努力争取。”陆禹提醒道,“毕竟,你未必知道他是怎么想的。” “禹哥,你把人想得有点太坏了,真不至于。这几年我觉得我哥他人挺好。虽然是异母兄弟,这些年关系处的也不像那些世家似的你死我活。”章绍昂极力地解释着, “对了,本来他还说请我们一家人去他私宅做客来着,我还没回消息呢。” “……还是谨慎些,最好少私下接触。你父亲不是已经打算卸任了吗?现在很关键。”陆禹莫名地警惕起来。 这种竞争对手间无缘无故地好意,更像是一种诱饵。 而且章绍昂的异母哥哥可是大他好几岁的,绝对不是他这样岁月静好的天真样子。 章绍昂笑了笑不置可否,觉得难以说服对方,于是止住话题,把注意力都集中在两个孩子身上。 “你打算怎么培养欢语?一开始我真没想到你突然领养了个孩子,这真不像你的风格。” 陆禹笑了起来,“我也很意外自己的这个决定。” “欢语的未来,就是为陆家管理产业。” “重复我的工作。” 章绍昂有点不忍,“……这样真的是孩子想要的未来么?” “呵,想要的?真正有选择的人是极少数,更多的人在不同的路上都会走进同一个困境里而已。我们能做的不过是尽可能发掘自己这条路上的甜头。别看她还小,她明白自己该怎么选。所以她现在在我的安排下,学习很用功,从来也没有抱怨过。” 陆禹对章绍昂的担忧不以为然,很显然他们的观念如今分歧很大。 章绍昂看着自家香香软软的小团子,托腮凝神,“我就想孩子能快快乐乐就好。” 陆禹意味深长地看了章绍昂一眼,心想这个男人已经没救了。 临分开的时候,陆禹又提醒他别和兄长走太近。 章绍昂无奈耸肩,怀里抱着睡沉了的女儿,“我知道了,禹哥。你也是为我好。” 陆禹伸手摸了摸小团子那q弹的腮帮子,然后让开路,看着他把孩子放在后座儿童座椅里开车离开。 目送车辆驶远,陆欢语抬头看看陆禹欲言又止。 “?有什么话就说。”陆禹低头看她一眼,接过手里的玩具往后座扔去。 “章蓓蓓说她昨天过生日吃蛋糕了。” “哦。”陆禹随口应她一声,“走,咱们也该回家了。” 费劲地爬进车里的座位上坐好,陆欢语嘟着嘴,用眼睛偷偷观察着陆禹的反应, “她说那个蛋糕有三层呢,有好多奶油小花特别漂亮。” 陆禹明白了她的小心机,眼中笑意浮现, “欢语,怎么?你也想吃蛋糕了?” “我……我才不馋呢!”她满脸窘迫, “生日蛋糕是生日才能吃的,平时不能吃。” “谁说的。想吃今天就可以吃。到你生日那天也——”陆禹止住话头,他差点忘了,他领养的这个孤儿的生日是未知的。 陆欢语也不吱声了,她也想到了自己无从知晓的出生日期。 不知道生日怎么能吃“生日蛋糕”呢? 对了! “父亲,你呢,你哪天过生日?” “我……”陆禹专注开车,脑中回想着, “应该是,10月27号。还两个月呢。” “那,那我以后和你一起过生日!也买好几层的那种大蛋糕。”陆欢语兴奋起来。 “当然可以。” 陆禹应着声,注视着前方笔直的马路,专注开车。 生日…… 他好像也从来没庆祝过。 每年陆焕过生日的时候,王妈也会给他偷偷煮一份长寿面一起蹭过生日。 现在王妈住在自己这边,今年的生日或许还可以来份长寿面。 休假结束后,陆焕开始真人秀的拍摄。谁知到了现场才发现,程迟也是特邀嘉宾之一。 这明显违背了双方约定。如此一来,节目演员配置变得不平衡,狂傲的程迟一定会要处处压陆焕一头。 陆焕翻看剧本,发现内容已经被修改,这样的改动下,程迟就如同众星捧月,出尽风头。 “导演,这是怎么回事?”陆焕拿着剧本问。 导演看来的是陆焕,也不敢怠慢,“陆小姐,这都是长公主的意思,让我们务必给程迟更多的画面。” 涉及到皇室,大贵族也只能委屈一下。不过陆焕毕竟是陆家下任家主,而程迟难说有没有被公主喜新厌旧的一天,导演还是谨慎对待。 “不过您放心,您和他的镜头也是差不多的。剧情上尽量平均,一碗水端平,大家都有机会……” 听到导演这么说,一旁的经纪人脸色一沉,“什么尽量平均?我们是按照之前的合同内容才签的这个节目,如果是现在这样,我们可就要退出了,这是你们违约。” 陆焕制止了经纪人的话头,些许兴味地笑道,“慢着,先暂时按照剧本拍摄,我倒要看看这位程先生能出什么幺蛾子。” 程迟这个狂妄劲儿,也该收收了。否则,她不介意亲自出手教育教育他。 第72章 不得不赴约 拍摄开始了,地点选在了一个废弃水上乐园。陆焕和程迟分别成为红蓝两队的队长。 在水上乐园里,两队人需要尽可能多的收集各色小球,将道具按颜色兑换“道具”,为之后的淘汰赛做好准备。 队员都穿着统一的白色队服,或成群,或单枪匹马在四处搜索。 程迟不慌不忙,他让几个身强力壮的alpha和自己守在一处关键的路口,打算用抢的方法直接渔利。另派出几个oga穿梭在场地内,时不时通过耳麦汇报陆焕队伍的收集进度。 场地内,陆焕数了数收集到的各色小球,红色的可以兑换战斗武器,绿色可以兑换防御武器,黄色可以兑换复活能力,蓝色则可以弃权保留实力。 由于程迟的消极比赛,场地内的小球基本上都被陆焕等人搜刮干净。 节目组提供的衣服没有口袋,所以他们只能交由两个alpha成员运送出场地,放在节目指定的保管处。 几分钟后,陆焕的耳麦里响起了惊呼声。 ——辛苦收集的东西被抢了。 等人赶过去,战场只剩下两个alpha同伴或趴或卧,鼻青脸肿。 “等等,怎么还真打?节目组为什么不阻止?”陆焕叫停了拍摄,怒道,“这难道不违规吗?” “呃……这个嘛,抢东西不属于违规,而且当时打人发生的很快,我们没来得及提醒……”导演尴尬一笑。 陆焕无语。 她只好把同伴从地上扶起,问他们俩是否还能坚持比赛,得到了肯定的回答后,叫化妆师上来给他们补妆遮伤。 “……那就走着瞧。” 在淘汰赛之前就可以随意打人打伤,那么她也可以这么做。 问清了打人的是哪几个alpha,陆焕记在心里。 本次他们的物品被抢大半,淘汰赛几乎没有任何防备。 而根据道具积分,蓝方获得淘汰赛主动权。 程迟兑换了玩具棒球棍在手里掂量,满面得意地坐在一旁休息谈笑。 他身旁,之前惹事的alpha也拎着一根棒球棍。看到陆焕等人来到淘汰赛场地坐下,他率先登场选择对手。 “我想挑战一下红队的这位oga。”他指了指陆焕队伍里一个清秀的男oga王晓。 男oga体力差,和同为oga的对手竞争还好说,如果是和alpha比,只有特定的项目可以胜出。 王晓向陆焕投来求助的眼神,“姐姐……我,” 陆焕冲他暗暗点头,王晓只好认命。 抽签开始,抽中的比试项目是徒手攀岩。 “啊……可我不会攀岩。”王晓面露难色。 “红方申请换人!”陆焕举手。她决定让自己这边的alpha顶替。 “按照规定,王晓队员需要完成惩罚项目才能换人。”工作人员提醒道。 “惩罚是?” 工作人员指了指远处的泳池,“惩罚是自选泳姿在泳池游泳搬运玩具道具。正确完成农夫过河,即把羊、狼、白菜,分别运到对岸的过程中,剩下的不会被另一个吃掉即可过关。” 这个惩罚的强度已经超过了王晓的承受范围,节目组摆明了要让陆焕这组输掉一回。 “兑换一个蓝色道具。”陆焕拿出为数不多的小球,帮王晓直接弃权保留实力到下一回合。 对面的选手纷纷起哄, “陆焕,你是不是对他有意思啊?一个没用的oga而已,只会唱唱歌的小艺人,你要是喜欢,我们程哥可以给你安排几个~犯得着浪费你那几个道具吗?” “陆小姐这是怜香惜玉了,你们这种俗人懂什么。”程迟讥讽几句。 又是一阵哄笑。 王晓脸色发红,又懊悔又着急地阻止陆焕,“姐姐,我……试试,兴许就能完成呢?别为我浪费道具了。” 他一个默默无闻的小歌手,参加这样节目本来也就是一个陪衬炮灰。 “你还有用,不要折在这一关。”陆焕安慰他两句。 这是一个团队协作的比赛,她觉得每一个人都不能随便舍弃,道具该用就得用。更何况对面的alpha柿子专挑软的捏,笃定能让红方减员。 陆焕果断使用了蓝色道具,王晓退出这场比赛。 一共还有两个蓝色道具,淘汰赛结束之后,下一关还可以收集。 对面的alpha看出了陆焕的想法,又选择了两次oga队员,果然如他所料,又都被道具弃权保下。 “啧……”程迟不耐烦了,“导演,就不能限制一下每场道具的使用数量?” “呃——”导演陪笑,“好好好,下一场就修改使用规则……” 最终,蓝方只好选择了被打伤的红方一名alpha进行攀岩对决。 一番紧张的竞争,两方堪堪打平。 “!刚才还是下手太轻了啊,你们几个废物!真没想到这货这么能爬……还是说是你们太笨了,这都比不过?”程迟嘴里咀嚼着口香糖,咒骂起来。 第一轮淘汰赛结束。陆焕看看自己手里还剩红黄两色的道具,先兑换了一个棒球棍玩具防身。 棒球棍由泡沫包裹,轻飘飘伤害性极低。与其说防身,它更像个玩具。 等会下一场开始,她什么也不用忙活,只先去各处会会蓝方的那几个坏种。 游戏规则修改完毕,稍作休整,第二轮拍摄开始。 这一次淘汰赛将每种道具的使用量限制为一次。 本次的道具搜集场在一个巨大的室内更衣间,而每个人分得的钥匙却只有五把。 这么多柜子里只有正确的门后面有道具,难度陡升。 队员们试着开了几个柜门,都不对,于是逐渐焦躁起来。 正在众人都着急的时候,王晓突然开口,“试试这几个数!” 他依次报了几个数,众人在更衣室跑来跑去查找数字,果然顺利打开柜门在其中找到了两个道具。 “提示是音乐!”王晓振奋起来,“这里播放的背景音乐都是有意为之的!” “不过……只有其中一部分包含正确密码。需要从每首曲子里把它找出来。” 这么一想,如果刚才淘汰了他,这一回合就真的没法及时发现这个隐藏提示了。 王晓一边暗自感慨,一边环顾四周,“咦,姐姐呢?” 确实从刚才就没见到陆焕了。 “姐姐?姐姐?”他在耳麦处呼喊,但是耳机里没有人回应。 “哦!队长说她有别的事需要单独行动。”有人回想起来。 …… “啊啊啊——”惨叫声传来。 蓝队的两个alpha倒在地上抱着腿哀嚎。 陆焕蹲下来拿棒球棍敲敲他们的脑袋,“就是你俩动手的对?先教训你俩,一会我再去收拾程迟。” “啊呀!陆焕小姐!暂停暂停。”场务带着几个人过来劝阻, “怎么又打起来了,哎呀……” 陆焕冷笑。 “麻烦看看这是哪片区域。”她手一挥,“这里离红队活动区更近。” “我在这里蹲守蓝队,本来也是防备再次被偷袭的。没想到蓝队果然还是偷摸过来……” “问问他们,过来干什么的?来抢钥匙的?” 两名蓝队队员噤声不语。 争论声引来了两边的队员。 程迟起先有些意外,旋即又恍然大悟般默默点头,高挑着眉毛,对陆焕伸出大拇指。这绝不是称赞,这更像是在说:你牛,你敢踢铁板,你真不怕惹事。 拍摄暂停。 时间不早了,拍摄团队立即开了个会议,最后决定第一天的拍摄就此结束。 “嗯,先不考虑重拍。直接跳至第二轮淘汰赛,就按照红队微弱领先的剧情,给两队各分配四个道具。”导演敲了敲桌面的几张纸,圈定了一个范围。 编剧组成员点点头,继续加班讨论后续剧情细节。 陆焕回到酒店,在门口被拦住, “陆小姐,我们程先生有请。”来人面色不善。 呵呵,才开始拍摄,他就沉不住气了? “哦?”陆焕挑眉,“有什么可以明天说,我累了。” “您可以不去,但是您队里的oga队员都在那边作陪,您……真不过去看看吗?” 陌生人露出邪笑。 “……嗯?”陆焕磨着后槽牙,额角的青筋都浮现出来。 的,她平生最讨厌的就是因为她个人的原因,牵扯到其他人。 白泊简的事才过去没多久,怎么,现在又把几个oga卷进来了。 如果因为她的原因,让程迟报复到了几个oga身上,她简直不敢想。 看来这趟约是非赴不可了。 第73章 “姐姐,不要变成杀人犯” 陌生人开车带着陆焕去往一处较隐蔽的会所。 从矮墙上一处不起眼的门进入,穿过一道古朴回廊,迎面华丽古色古香的门头出现在眼前,门两边点着的红灯笼上面印着“齐”字。 跨过高门槛,两边站着接引仙子一样的美貌oga,衣着华美。他们和陌生人交谈几句,就把客人引到了里面。 陆焕这才看明白,带她来这里的陌生人其实只是这里的工作人员,衣着和里面的服务人员都是相同样式。 这处东方古典风格的会所里有许多客人在此享乐,见到她路过都抬头看看,又诧异地低声交谈。 陆焕瞥了他们几眼,都没有太熟悉的面孔。应该都是各个贵族里的头面人物,或者商界精英。陆禹如果在的话,应该能认出来。 在一处巨大的包厢,陆焕见到了程迟。他刚泡过温泉,身穿浴衣,在沙发上躺靠着任由技师给他按摩。 “陆小姐,等候多时了啊。感谢赏光。” 陆焕看了一圈没有那几个oga,以为被骗了。 啧,早知道应该先打个电话问问的,一着急竟然忘记了。 “哈,别急别急。”程迟看出她的想法,“人当然在这,已经在好好招待了。稍等会,咱们先聊聊咱们的。” 他一脸从容得把腿搁在脚凳上,“给陆小姐沏茶啊。” 陆焕坐在他对面的沙发上,单刀直入,“程迟,我和你一向没打过什么交道,不知道有什么好聊的?” 一杯茶摆在了陆焕面前,她看也不看,目光仍锁定在程迟身上。 “给你交个实底,我很快就会是长公主的正夫。因为现在她正怀着我的孩子……” “我被评为娱乐圈第一alpha,这么多年获奖无数,地位无人可以动摇。所以,你以为我真的对这个真人秀感兴趣么?” “陆小姐,我直说,你做别的什么我不管,不过,我不想看到你在娱乐圈出现,你明白我的意思了吗?娱乐圈不需要两个太阳。我不喜欢被人分走注意力的感觉。” “所以,请你退出。” 程迟说这些如同在交代明天想吃的早点一样随意而坦然。 他眼睛微睁着,美丽技师们仍旧锲而不舍地揉按着他的肩颈。 他把双腿交叠,一副毫无防备的样子。 这哪是毫无防备,这只是想告诉陆焕,她对他没有任何威胁力。 他让她退出,只是因为不喜欢。 仅此而已。 “程迟,你觉得我会听你的吗?”陆焕觉得好笑。 “……我知道当然没这么容易。”程迟缓缓把眼睁开,叫来了一个手下, “那边应该差不多了?带陆小姐去看看。” 手下来请,陆焕纹丝不动。 “怎么?不是来找那几个oga的吗?”程迟歪歪脑袋,从沙发上坐起身来。 “我自然是来找他们的。不过,干嘛不把他们叫过来?”陆焕隐约觉得不对,掏出手机想要给经纪人打个电话。 见状,一旁的下人伸手要夺手机,被陆焕察觉。两边就此僵持着,警戒心陡升。 “他们不方便。”程迟笑了笑,起身过来, “那还是让我陪你过去,看来你对我还不太信任啊。” 陆焕起身,和程迟离开宽大的前厅,往后面晦暗的走廊走去。 一路上都铺着厚厚的地毯,两人后面加上跟着的两三个侍者仆人,都几乎没有什么声响。 耳边只有不知哪里传来的勾魂摄魄的靡靡之音,让这一片空间都笼罩上了玫瑰色的情调。 在一处仿古的画像前,挑开一侧巨大的纱帘,几人走进了一间卧房。高脚香炉不断的喷吐烟雾,空气中是一股浓浓的信息素的味道。 陆焕瞳孔陡然紧缩。 在前面仿古的床榻上,几个堆叠的人影在一层薄纱后若隐若现,其中不断传出抽泣声,那声音很熟悉,竟然就是王晓的! 的,她快步过去扯开纱幔,眼前的景象不堪入目。 她扯起一个丑陋的alpha把他狠狠撞在了床柱上。 这一下她没有收劲,所以那个衣衫不整的alpha登时就撞得满头都是鲜血。 程迟早就预料到陆焕会暴怒,所以提前预备了几个强悍的保镖护在自己身前。 在陆焕掉头朝他这个始作俑者冲过来的时候,几个高大的alpha保镖已经屏风一样挡在他前面。 “陆小姐,你可看好了,这可都是因为你得罪了我,他们才遭了这份罪的。你是大贵族又如何,我背后有皇室撑腰!你眼前的这种事,也不是一次两次了,也没人奈何得了我呀,呵呵呵呵……” “你要是还不识趣,下一步遭殃的可就是——” 他的话噎在了嗓子里,脸色变得紫红。 空气里一股浓烈的s级alpha信息素席卷而来,几个保镖被信息素压制,已经纷纷膝盖颤抖不知不觉地跪倒在地,失去战斗力。 在这瞬息之间,程迟已经成了板上鱼肉,被陆焕狠狠扼住喉咙。 惯性让两人跌倒在地。程迟这一摔也不轻,两个人的重量都在他自己身上,险些摔背过气去。 不过眼下也并不好受。 他直愣愣瞪大了眼,只看到陆焕双目已经变色,处于暴走的状态。 的!她难道要掐死我吗?! 他的手无力地抓着那两只手臂,两脚在后头磨蹭地面,死亡的濒死感让他惊恐不已。 原来这就是s级alpha的可怕实力吗?从来没人告诉他是这样的啊?早知道,早知道…… 该带把枪…… 该死的,呃啊啊啊…… 程迟不甘得瞪着陆焕,目眦欲裂。 几名保镖见状都往这里爬来,但是手脚如同面条一样软弱无力。 陆焕脑中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让他死。 是了,这种卑鄙无耻的家伙,哪怕是皇室的正夫又如何,她现在只想让他死。 因为他,自己身上的背负了这样难以承受的罪恶包袱。 她宁肯这个人直接针对自己,而不是伤害无辜者! 去死!去死! 早就不该参加这场真人秀的拍摄…… 不拍就不会有这样的结果。 手指继续用力,程迟双眼上翻,手早就滑落在身侧。 那张算得上顶尖的脸庞如今变得黑紫,完全和英俊扯不上关系了,只剩下恐怖和丑陋。 陆焕的心脏咚咚狂跳,金色的眸子幽幽发光。 她一心把长久以来的憎恨和痛苦都集中在虎口之上,像在笼子愤怒扑飞的鸟,报复桎梏,摧毁枷锁。 混乱的脑中闪过无数画面,过往的经历又在眼前过了一遍…… “他看上去好沉闷,我不喜欢他。” “原来我也不是一无是处的孩子……” “住嘴!!陆明兮!我只想按自己的意志活而已,我有什么错?!!!什么陆家,什么家主我不稀罕!” “谁敢拦我,我拧断他的脖子!” “你简直莫名其妙!不必为我活!大家都有自己的路要走,你也是,我也是。为什么一定要赖着我?我真的受够了!也累了!” “你想用死来威胁我?” “你真得很卑鄙……” “……” 一切的束缚都将从此刻解脱,只要她狠下心杀死那个障碍…… “姐,姐姐!” “不要这样!”一声细碎颤抖的男声从身后传来,她感到衣服被轻轻扯动。 王晓漂亮的小脸上哭湿了一大片,哀哀地唤着, “……不要变成杀人犯。” 她陡然一惊,再看程迟,几乎已经没气。 第74章 杀意涌动 陆焕抓扯着自己的头发,浑身颤抖,眼睛发直。 但她并不是为差点杀人而惊恐,恰恰相反,现在的她清醒之后,双手虽仍然在颤抖,却在持续渴望着杀戮。 她终于突破了那层无形的底线,变成了另一个人。 “王晓……对不起啊王晓,”她喃喃自语又像在跟他说话,“都是因为我,如果不是我,你们就不会这样……” “都是我的错。我会承担起这个责任,退圈也好,坐牢也好,哪怕这条命……” 她的手被握住, “姐姐!别说了!” 王晓垂着头,也看了看那个生死不明的男人。 空气中的信息素味道逐渐淡去。他强整理起精神,推推陆焕, “快走,快报警啊。姐姐,是你救了我们。” 陆焕大脑混沌一片,机械式地从地上站起来。 王晓穿好衣服,又把几个同伴也搀扶起来。 “程迟背景很硬,姐姐,别为了我们和他斗了。我们根本不是他的对手。” 陆焕给经纪人打了电话,那边吓得魂都要没了。 几人搀扶着离开这间卧房,见识过陆焕的疯劲儿,保镖不敢再拦。 会所里的工作人员都凑过去抢救程迟,不一会救护车过来,把他拉去医院继续治疗。 这场真人秀宣告流产。 凌晨时分,陆明兮的电话打过来。 “退圈?故意杀人?性侵?” 陆禹越听越惊。 “陆焕已经被调查科的人留在警务厅了。” 电话那头,陆明兮深深地叹气。 陆禹猛得从办公桌前站起。 “皇室长公主的未公开未婚夫……”他皱眉沉思,“权力这么大么?大小姐不可能莫名其妙袭击他。如果被安上性侵和故意杀人的罪名,不仅前途尽毁,而且陆家的声望也难保了。” “我这就去看她。” 他从衣架上拿下外套,疾步跑出了办公室。 当陆禹气喘吁吁地出现在警务厅的时候,监禁室那边,陆焕戴着手铐眼神涣散地坐在桌子后一动不动。 他心里一阵抽痛。 他还从来没有看到过这样晦暗的太阳。 警视厅外,不知何处嗅到腥味的苍蝇一样的媒体狗仔们挤满了大门,询问有关突发的杀人事件。 不一会,有关“前天才滑雪名将”故意杀人的新闻就雪片一样席卷了整个媒体平台。 陆禹隔着一层玻璃,和陆焕面对面而坐。他用拇指按着太阳穴,肩膀微微颤动,怪笑着。 除了自己,陆焕绝对不能被其他任何人毁掉的啊。 他很生气。 陆焕差点就被那种烂人摧毁。 他一开始差点要吓死了。 还好…… 现在是他出手的时候了。 陆焕,你想杀他是吗? 不,根本不应该弄脏你圣洁的手啊。 我可以帮你做任何事,我甚至都愿意为你而死。 这点小事,又何足挂齿? 他会死的很凄惨。 你会满意的。 呵呵呵…… 陆禹的双手捂住整张脸,一动不动,让人看了只以为他是一个为陆家危机消沉的可怜佣生养子。 而只有他自己知道,他这一刻心脏兴奋地都要裂开了。 他可以帮陆焕做这样一件事,有一种患难与共的幸福感,这是值得高兴的事。 而更重要的是,在极为阴暗的内心一隅,他感受到了一种不可言说的安全感。 陆禹敲了敲玻璃,试图唤起陆焕的注意。 陆焕慢慢抬起头,涣散的目光也重新聚焦,她看到陆禹在玻璃对面比划着什么,手指比划出一,很快又伸出一个手指,变成二。 她不懂这是什么意思。 陆禹最后看着她笑了,转身就离开了。 门口的记者被警员们拦在了大门外,中间只留着一线通道供人员进出。 陆禹的身影一出现在门前,就引发了骚乱。 “请问陆焕是否真的性侵了艺人?” “据传陆焕袭击的是一名重量级的影视明星,这件事属实吗?” “……” 陆禹神色凝重,“我方将起诉有关造谣者。陆小姐是清白的,传闻严重失实。对于此次事件,我方现在已经掌握有重要证据,将会在法庭上出具。相信法律是公正的。” “陆小姐无论是在滑雪事业上还是在演艺事业上都是敬业亲和的,富有爱心的。相信很多人都听说过,陆小姐还领养了一名无家可归的孤儿作为养女,陆氏集团也经常资助贫困人群。试想,在这样的家风,企业文化熏陶下的一位富有大爱的未来继承人,怎么会做出传闻中的祸事?” “这是对陆氏有组织,有目的的诽谤,对继承人的有计划的抹黑和嫁祸。真相总会大白,但是陆氏和陆家人对社会的回馈和关爱不会因此打折。谢谢。” 陆禹一番话说得记者们陷入沉默。等他们再想追问的时候,陆禹已经挤出人群,坐入等候多时的车辆,扬长而去。 医院里。 程迟仍陷入昏迷。一个衣着奢华的女人用手帕不停拭泪。身旁一身考究正装的老人低声催促她,“长公主,先回去。医生说一时半会神智还恢复不好。您在这里站着看也没有用。” “至少,也为肚子里的孩子想想?” 长公主眼中一丝恨意闪过, “程迟要是有什么三长两短,我就让陆焕偿命!” 说罢她又隔窗深深看了一眼程迟,愤然离去。 原本终于说动了父亲,可以和程迟这样的平民成婚了的,这突然的事件让婚事无限期推迟,她只能怀着个没名分的孩子,不知道要拖到什么时候! 靶场里,陆禹安静地一粒一粒往弹夹里按进子弹。他把装满的弹夹推进去,拇指拨开保险,对着靶子扣动扳机。 砰!砰!砰! 他的枪法没有退步太多,但是仍需要多练。 这家靶场提供了几种手枪,他一一熟悉了个遍。 确保行刑的那一刻,能够让陆焕欣赏到最好的枪法。 他向陆焕说明了,等到十二月,他就会让那个垃圾去死。 也不知她有没有看懂。 总之,那种混蛋不配活到下一年。 算了算,还有不到四个月。 第75章 陆家卷入皇室纷争 法院议事庭。 大法官和警务厅的督察官为案子商讨对策。 “……确实,还从来没有过大贵族被羁押这么久的先例。” 大法官效忠于皇室,但是通常是保持中立的。他已经翻阅了档案,确信没有过长期羁押大贵族的案例可参考。 所以保释是可行的。 “那您就批复申请。我们只管按照公文释放。”督察官没有什么意见。 陆焕的保释金额达到了五百万,不过那对于陆家来说并不是什么难题。陆明兮提交了申请,也准备了保释金,警务厅下辖的看守监狱却迟迟不能放人。 “本来你来的早一点是可以见到公文的。”大法官靠在椅背上。他面前的桌子上甚至没有准备可签发的公文纸。 看来今天完全不可能了。 “就在今天中午,调查科的电话就打过来了,说那几个oga已经指认了,罪犯陆焕确实对他们实施了性侵害。” “什么?是所有人都?”督察官诧异。 “不是,除了那个王晓。不过另两个都录了证词,签下了保证书。” “有证人证词的话,那证物有没有?” “就是没有证物所以……”大法官讳莫如深,“所以上边让我们再拖延一阵。” “上边?您是说,皇室在暗中干预这件事了?” “准确来说是长公主在干预……” 大法官从椅子上站起来,看时间已经是下午三四点钟了,“不好意思,今天你要无功而返了。” “这违宪了?皇室法律规定大贵族是可以无条件获得保释的。而且其他贵族也会不满的?长公主这样大胆的行为,不怕激怒大贵族吗?”督察官从桌上拿起帽子戴在头上,也打算回去了。 他本来也是被陆家主委托来这里询问一下。 “是啊。只能等上面觉得压不住了,长公主才会不得不做出取舍。毕竟陆小姐是陆家这一脉的唯一继承人,陆家是不会轻易放弃的。” 说罢,大法官做出请的手势,两人朝着门口走去。 “啧,现在内忧外患的,还指望贵族们供养边境军的,皇室真的敢在这个节骨眼得罪大贵族吗?”督察官有些不解。 “呵呵,皇室里也不是铁板一块啊。阁下还记得几年前那场网球场刺杀案吗?”大法官意味深长地看了督察官一眼。 当年那场着名的王储刺杀事件,曾经挑动了全国的视线,几个暴徒被处决。但是不知为什么,后续一些至关重要的调查却不了了之。 督察官来了兴致,“当然,我曾经也是核心调查官一员。怎么?难道还有什么我不知道的?” 大法官停下脚步,神秘地笑了笑, “王储的出行都是严格保密的,被国家仇恨者袭击的概率可以说极低。现在内部普遍认为,那些人是被雇佣的……行程泄密者就在王储身边,恐怕直到今天也没有被发现呢。” 督察官瞳孔微缩,手捻着下巴反复品味这句话。 “陆家这件事闹大了的话,恐怕要把皇室捅破天了。”大法官望着虚无之处,喃喃自语。 皇室王位之争从来没有因为确立王储而罢休,如今长公主作为另一位皇室alpha的支持者却卷入了与大贵族的纷争,未来恐怕有好戏看了。 沉默片刻,大法官和督察官一同离开这处密谈的议事庭,又抱怨了一番如今程序混乱的管理制度,就各自散去了。 陆明兮没有等到想要的结果,立刻就换上了专门的会议礼服——作为大贵族陆家家主的她,还有另一层身份,那就是上院议员。 平日里家族事务繁忙,陆家的议员由族内有影响力的头面人物轮流担任,哪怕是陆青青也曾经担任过几届议员。 一般上院没有什么要紧事,但是这次陆明兮要去上院提请调查“长公主干预司法”一事,这件事很重要,她必须亲自去一趟。 想到陆禹一个人在本市管理企业事务,一定会阻力重重。陆明兮想了想,给曾经的伴读——身处海外十几年的陆扬打了个电话,要求他尽快回国,协助陆禹一同把持企业的秩序稳定。 他来了正好暂时接替自己的位置,不至于出现权力空缺。 安排完这一切,陆明兮火急火燎地登机离开了本市。 律师见到了看守监狱的陆焕,把最近的一系列进展告诉了她。 当听到有两名oga指控了自己性侵,陆焕原本无精打采的眼神顿时被怒意侵蚀。 “怎么会这样?!”她咬着牙。 “大小姐,您别担心,他们根本没有物证。而且,陆家主已经为这事专门赴上院递请调查长公主了,您再忍忍,估计很快就能保释出狱了!” 陆焕心思已经不在这上面,她反复咀嚼着那句“被oga指控性侵”的话,感觉有什么东西幻灭了。 如今她的名声彻底玷污殆尽,有口难辩了。 她开始怀疑,或许从一开始自己就全错了。 如果她从一开始就按部就班地听从母亲的安排,努力学习,努力在家族企业里工作,跟联姻对象结婚再诞下下一代继承人…… 是不是就是最好的结果? 这么一看,现在的自己,一直致力于摆脱掌控,想要挣得一片天,做出一番成绩的自己,已经活成了一个笑话。 如今倒是真的关在了牢笼里,讽刺极了! 她捂住自己的脸,发出不知是笑还是哭的声音。 律师也只好不再说话,低头叹了口气。 陆禹接到陆明兮的通知,说陆扬即将回国接任她的职位一段时间,让他做好相应准备。他从中品出了另一层意味:陆明兮始终对他怀有一丝戒心。 也是,这几年,他往各处塞了太多他自己的人,哪怕是陆明兮安排的人选,他也不是全部按照规定分配任务。 没办法,他有点着急。 现在凭空出现了的陆扬,可能存在的意义就是作为陆明兮的一双眼,帮她盯紧自己的。 如今,距离陆焕被羁押已经超过了一个月,陆家的名誉岌岌可危。 今天有媒体放出消息,把oga出面指控陆焕性侵的事情炒得沸沸扬扬,现在一代天之骄女已经和性侵罪犯划上了等号。 疗养病房里,程迟身上的伤已经好了大半,他一脸不屑地听佣人跟他讲最近的案件进展,还觉得不解气。 “的,还不够!等我彻底恢复好了,我要原样还回去!” 他也想如法炮制,给那个倨傲的女alpha同等的痛苦折磨。最好能想办法判处绞刑才能体会他当时的痛苦。 不过眼下她名誉尽毁,已经不可能再回到娱乐圈了,呵呵呵…… 敢跟我斗。 第76章 蹲守猎物 自打程迟恢复意识,长公主寸步不离地守在他身边。此刻,长公主萧若雨殷勤地坐在床边给程迟喂着水果。 作为养尊处优的长公主,她极少伺候人,现在有一种患难见真情的自我感动,以为所作所为已经足以打动程迟的心。 不过在程迟眼中,贵为长公主也不过是一个普通的oga而已,一个随意拿捏的存在。对长公主的掌控,正是他底气的由来。 “若雨,还不快点把陆焕判刑,我等不了了。你办事怎么这么墨迹?”他又开始发火。 萧若雨有点抱歉,“哎呀……他们都说走流程,我催了好几次了呢!我也想快点,你看,我这都快显怀了……呜呜呜” 心底的委屈又被翻搅出来,萧若雨想到自己怀着孩子还为了程迟的事忙活操心,就觉得自己实在可靠且可怜。 程迟翻眼看她,觉得很不耐烦。他从来不哄任何oga。 “啧,行了行了!我都差点没命,你还惦记你肚子里的玩意。的,我活着你想要几个就生几个。急什么,不行把这一胎流了算了!” 萧若雨立刻止住哭声,期期艾艾地晃着程迟的手臂。 这时候,萧若雨的电话响起来,她一看竟然是亲弟弟萧珉打来的,立刻走出病房去接。 “萧若雨!你还不快回来!上院马上就要发起对你的调查了!你把事闹这么大,是要毁了我吗?!”电话那头,怒吼声冲击着耳鼓,萧若雨连忙拿远。 “一个程迟把你迷得不要不要的,你是要你弟还是要那个狗男人?上次的事咱们俩可都参与了,调查出来谁也跑不了!” 萧若雨有点慌,但是很快就被“狗男人”三个字刺激到,反呛道,“你姐好容易有段走心的感情,你这话什么意思!?调查我,随便他们去调查好了!眼下那个陆焕是真的故意杀人了,我一定要她付出代价!” 电话那头骂了句什么,最后甩出一句,“你最好今天就赶回来,不然大哥告到母皇那里,你我都不好过!” 电话挂断。 萧若雨气得胸口起伏,只好回去和程迟道别,搭专机返回上京。 陆明兮发出的调查申请得到了上院三分之二票的支持,有关对长公主干涉司法独立的调查正式启动。 于是随之而来的结果就是保释终于获批,陆焕戴着电子脚镣回到了陆宅,在调查没有结束之前禁止随意离开住处。 见陆焕在陆家老宅监禁,陆禹就带着王妈和陆欢语也搬回陆家,美其名曰陪伴解闷。 王妈一看陆焕灰白瘦削的脸,眼泪就要流下来。她在一旁咒着那几个忘恩负义的oga,颇为愤愤不平。 陆焕却对此已经麻木,淡淡说着,“这样也好,一报还一报。” 陆禹在一旁本来专心品茶陪坐,听她这么一讲,不由得抬起头来仔细看看陆焕。 现在她仍然一副抽去了活力的萎靡样子,不看任何人。 她竟然已经被这件事改变成了这副模样。 众人坐在大厅里,讽刺的是,那幅盖着蕾丝盖帘的油画就端正地挂在正中那面墙。 看来这阵子事务太繁忙,这幅画被人彻底遗忘了。 坐了没多久,刘昭就来信息说,临时总裁陆昂就要到机场了。 陆禹冲陆欢语招招手,低声嘱咐她,“多陪陪母亲,我先出去一趟。” 陆欢语点点头,又有点紧张地看看颓靡的陆焕,小心地靠过去坐得近一些。 不一会,陆欢语的各种家教课就照常开始了。一时间,原本寂寞的宅子里响起了孩子的欢笑声和钢琴的优美旋律声,好像时光回到了十多年前。 陆禹在机场见到了陆扬。这个中年男人和陆明兮年纪相仿,俊逸的眉眼间自信流露,神采奕奕,看起来比实际年龄还要年轻几岁。 一直以来陆家的海外资产和业务都由他负责管理。 他一眼认出陆禹,这个人他听陆明兮提过很多次。于是先伸出手来握了握手,“陆禹你好,今后的工作还要仰仗你的支持了。” 陆禹露出标准笑容,说些客套话。 陆扬并没有被这个笑容融化态度,他坐进车厢,简单询问了目前的情况,就责问起陆禹, “我听家主提起过你。刚赴任就做出了很多漂亮的成绩。不过,这都是作为佣生养子应该的,至少这方面你是合格的。” 陆禹回以微笑。 “不过,作为伴读,你没能引领未来家主向好发展,也没有维护好陆家的尊严。对未来家主的失误没有及时补救……你作为伴读是彻头彻尾的失败。我没想到陆家如今竟成了这个样子,我看,对此你至少也要负一半的责任!” 陆扬毫不留情地话语劈头盖脸地甩在陆禹脸上,他的笑容立刻冻住,脸色变得很差。 车厢里的气氛陡然压抑。 前座的助理刘昭和司机都不敢出声。 这是陆扬这个新上任的总裁给他的一个下马威? 但是无论如何,他说得没错。 陆禹沉默片刻,又挤出一丝笑意,“是,您说的没错。我确实失职了……这些方面,还望您能多多指点我。” 陆扬低哼了一声,不再说什么。 他对陆禹的看法和陆明兮一致。这个人不喜欢暴露自己的真实想法,态度总是恭顺的。 但是作为曾经的伴读,其某些方面的不作为,让同为伴读的他非常不满。 车子停进了陆宅。 陆扬回到了熟悉的环境,这里是他曾经居住过的地方。环顾四周不禁感慨,王妈见到他也是惊喜万分。 “陆叔叔你来了。”陆焕脸上挂上一丝笑意,招呼他过来坐。 陆扬只在她出生百日宴的时候来看过一回,没想到如今她已经长这么大了,而且还深陷官司是非之中。 晚上用过晚饭,陆扬住进陆宅的一间客房里。他会在这里长期居住,直到陆家的事情完满解决。 事情果然如陆明兮所料,陆氏的集团高层开始动荡,在陆扬上任的头一天就不消停,带头的又是陆青青。 “陆氏股价暴跌,我们不能坐以待毙。我要求将酒店业餐饮业剥离出来,另外成立公司专门管理。”陆青青在第一次会议里提出申请。 “不可。陆氏在这个关头更要团结,怎么能一点挫折就各个拆分跑路?这是对自身的不自信!更会助长了他人的气焰。”陆扬否定这个提议。 初来乍到的陆扬自然没被他们放在眼里,“得了,抱团也得分时候。现在一起损耗,一天净亏损多少钱您知道吗?” “就因为领导者的负面舆情,我们每分钟就损失五十万!” “陆氏不是主家一家的陆氏。我们拆分也是为了大家能有个后路而已!” “您不了解国内情况,但是现在多耽误一分钟就多损失无数的钱。您还是听我们的,这事不能耽搁。我提议进行表决!” “对!现在就表决!”台下也有人起哄。 “……” 会议场上七嘴八舌的逼迫,让陆扬应接不暇。他确实还没有完全摸透国内的具体情况。 难道真得要表决?不行。 “砰砰砰”轮值主席又敲响木锤示意安静。 陆扬表情凝重。 “陆氏还没倒,就有猴子要跑路了。我想请问,您扛着陆氏的一根树枝能在森林里活下去吗?树上的几颗果子能喂饱几个人?”陆禹开麦。 “小不忍则乱大谋。所有人都盯着陆氏,这个时候落单等于是把自己陷身于危险之中。您可以拿自己的命开玩笑,陆氏不能拿自己的体量开玩笑。” 安静了没多久的台下,议论声渐起。 “陆禹!你在讽刺什么?!”陆青青瞪了他一眼,“你话说的再漂亮,也改变不了现在每天陆氏股票都在下跌的境况!” “行与不行还要问大家的意思!” 陆禹冷笑,“我说得漂亮但也比不过某些人想得美。” “你!”陆青青咬牙切齿,“好啊,堂堂陆氏,让两个佣生养子占了席位,两个外人在这红口白牙的……” “砰砰砰”木锤再次敲响。 “请注意发言礼仪。”轮值主席提醒道。 陆扬扶额。 他一直在国外工作,不知道现在国内集团内部管理层还需要具备吵架斗嘴的天赋。 他瞥了一眼陆禹,见他正笑得灿烂,并且跃跃欲试还想输出一通嘴炮。 之后的投票有惊无险,陆青青的提议未获通过。 会议之后,陆扬对陆禹的态度平和了很多。 陆禹看似不计前嫌,仍然积极协助他熟悉公司事务,用他的话来说, “都是为了陆家这个大家庭好,没有什么对错。” 没过多久,陆禹向他请假说有私事需要处理,委托助理刘昭负责他的工作。陆扬点头应允。 凌晨,两辆面包车悄悄得驶去医院。 今天中午,程迟要出院了。 陆禹坐在其中一辆面包车内,静静等候,手中把玩着一枚黄澄澄的子弹。 像一只蹲守猎物的豹子。 第77章 绑架 长公主萧若雨在千里之外的上京豪宅内来回踱步。 “萧若雨,你最好别让他来这边。”萧珉一脸嫌恶, “他一个戏子,没资格。” “戏子怎么了?那也是真爱!”萧若雨白了他一眼,“还想我支持你,你说话最好客气点!” “呵呵。得了,你看你干的这些事,王储正愁抓不到你的把柄。他已经出面把陆焕放了,你不也奈何不了么?” “真不知程迟给你灌了什么迷魂汤!他一路就靠哄着那些oga一路高升,最后抱紧皇室大腿,到处惹是生非。然后还得你去善后……” “要是早知道有这么一号人,我真想提前捏死了他!”话尽于此,萧珉眼中寒芒一闪,手指也攥成了拳头。 萧若雨一双眼恶狠狠地瞪他, “你敢!” 两人各自生气,佣人跑过来慌张地说,“长公主,不好了!” “程先生没有登机,他,他失踪了!” “什么!?”萧若雨愣在当场。 失踪?怎么会失踪? 她立刻怀疑起弟弟萧珉,凌厉的目光锁定了他。 “?看我干什么?不是我!”萧珉也被这目光盯得发毛。 看来,一场暴风雨就要生成了。 程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在拐了一个弯的时候,眼前就猛得一黑。 当时他正跟在保镖身后,漫不经心地划着手机。 等他再醒来的时候,他已经在狭小逼仄的空间里颠簸了不知多久。 一辆普通商务车在路上疾驰。后备箱发出沉闷的撞击声。 “老板,人看来是醒了。”后座的刀疤男人低声向副驾驶位置的人通报情况。 这一路上,他们换了两次车,逐渐往城市的北面驶去,现在已经要出了本省。 “停下车。” 车子拐出干道,停在一处荒凉的小路上。后备箱被打开,程迟被光线刺得眯起眼。 他嘴里的破布和胶带都被去掉,脸和嘴角都火辣辣的疼。 “哟,娱乐圈第一alpha?”为首的男人语气讥讽。 “你们认识他吗?娱乐圈第一的alpha?”男人又一次重复,向左右的人询问起来。那几个人都嘎嘎乐起来。 程迟被捆成了粽子,蜷缩在后备箱里瑟瑟发抖。 “你们……你们是什么人…究竟…想干什么?” 男人凑近几步让他看清自己的脸,“陆氏集团的陆禹,认识一下。” 那张英俊的脸上含着笑,嘴上叼着一支燃了一半的香烟。 “!”程迟吃了一惊。 “你,好大的胆子……陆禹是?你有几颗脑袋敢和皇室对着干?你听好了,我是长公主的人,你最好现在就把我放了,否则……” “你就没想过,”陆禹吐出一口烟,怜悯地注视着他, “我都自报家门了,还能让你活着回去么?” 程迟瞳孔一震。 “呵呵,第一alpha……”陆禹再次玩味地品读着这个封号。他也是alpha,对这种竞争性的称谓有着别样的敏感。 程迟外形确实极为优质,但是, 下一秒可能就不那么优质了—— 陆禹从唇边摘下燃尽的烟头,呲地一声在程迟脸上按灭,一声吃痛地哀鸣陡然爆发。 “那从现在开始,你就不是第一了。” 陆禹眼眸晦暗,端详着那张完美脸庞上自己的杰作。 程迟粗喘着,惊恐地注视着眼前的男人,嗓子里挤出断断续续的哀求。 他没了凭靠,稍微一折磨,心理防线瞬间就垮塌了。 破布和胶带重新封住嘴,一个粗糙的汉子关上后备箱, “老板,接下来怎么办?” “先吊着一口气,把人藏好了。过段时间我还有用。” 车子继续行驶,在一个不起眼的庄园内,陆禹登上一辆早已准备好的汽车,向着最近的机场疾驰而去。 上京。 王储萧宪接待了前来拜访的陆明兮。 “感谢您对我们陆家的支持,我听说陆焕终于获得保释了。” 萧宪温和一笑,“陆家主何必客气,我只是尽可能地纠正了一场错误,这算不了什么。” “说来,我和令爱陆焕也有过一面之缘,当年也曾是她的粉丝~这或许就是缘分。今后,还望能继续相互扶持,陆家有什么难事,我自然是义不容辞的。” 陆明兮频频点头,“陆家永远都是和您站在一起的。” 忙完陆焕的事,眼见对长公主的调查也在有序进行,陆明兮决定先返回本市。 送走了陆明兮,管家把一叠卷宗拿进来,“王储,卷宗都在这了。您看,什么时候用?” 萧宪冷笑,“先送给我的参谋团过目。这么多年了,终于找到时机打出这张牌了。从长公主切入,最后把萧珉揪出来,当年的刺杀我可没忘!” 他当年也是想拉拢未来的陆家家主的,不料这么多年,兜兜转转还是统一了战线。 应该感谢长公主的助力啊。 当然,更应该感谢的是陆焕…… 如今把一直中立的陆家拉拢到了自己这边,未来扫清其他障碍就更容易了。 现在的陆家,人口前所未有的多。 陆明兮回到家,见到了陆扬、陆欢语、陆焕、还有姗姗来迟的陆禹。连退休的王妈都重新在晚餐桌前忙碌起来,陆明兮几次开口,劝王妈也入座。 用过晚饭,陆明兮照例在书房处理公务。门敲了几下,陆焕走进来站在她面前,神色庄重。 陆明兮有些疑惑,这里是陆焕极少光顾的地方。 “有什么事?”她不觉就板起脸来。 “母亲,我做好了决定。打算从明年开始,试着接手一些企业的管理工作。”陆焕语气平静。 陆明兮有些意外地仔细看了看她,还以为听错了。 确实是陆焕本人没错。 曾经一次次抗拒有关陆家的一切的那个叛逆小女孩,今天竟然说出来这样的话。 陆明兮心里很高兴,但是脸上还是冷的。 “呵,有这个想法当然可以,不过有没有这个能力还不好说。以你的资历,你想进公司做管理还太早,得先从助理做起!” “好。” 陆焕垂着眼,情绪并没有波动。 陆明兮略显刻薄的话并没有触动陆焕,心里有些挫败。 她回顾最近一段时间自己的担惊受怕,对陆焕的失望,对陆家名誉的担忧…… 甚至于又想到从小到大陆焕不省心的种种,从诞生那天开始,就在她心里刻下一道永远的伤痕…… 心底的怨恨升起, “现在是不是终于觉得生在陆家挺好了?哪怕在外面作得声名狼藉一塌糊涂,终究还有陆家给你遮风挡雨,有工作,有人脉,还有我这个老母亲为了你的烂摊子焦头烂额……” “你看看如果是托生成普通人家,你这辈子还站不站的起来!” 陆焕身子抽搐了一下,眼底更加灰败。 “……什么声名狼藉,我没有犯罪,” 她抬起头来,眼中有乞求的神色, “我是被冤枉的!” “那又怎样,后果还不是全族承担。”凌厉的训斥打断了她的话。 陆焕眼底最后的一线火焰随之熄灭。 “我会安排你陆扬叔叔亲自指导你。等案子结了,干干净净地去陆氏集团工作!” 第78章 我想要个生日礼物 陆焕把标志性的长发剪短,如果熟悉她的人猛得看过去,会惊讶地发现,陆焕与陆明兮的某种相似性。 以往陆焕特有的叛逆和活力逐渐隐去之后,她眉宇间的阴郁和陆明兮越发相像。 陆焕恢复了每天早晨在楼下跑步的习惯,脚踝上的脚镣在快速交替的前后动作中,颇为碍眼。 即便脚镣一遍遍提醒着她一桩桩糟心事,她也必须要让自己振作起来。 曾经想要逃避的,从今往后,都要一一面对。 曾经不想承担的责任,今后也都必须一点点背负起来。 母亲说得对,她生在陆家,无论如何都是既定的结果。 她本来就不该幻想逃离这个家。 所以, 是时候接受现实了。 藉由身体的劳累来驱赶脑中的纷繁念头,不知不觉中,她已经跑了一个小时。 等回过头来,在角落的沙发上,她又看到了陆禹。 不知道什么时候坐在那里的。 见陆焕的运动告一段落,陆禹向她走来,递给她干净的毛巾, “今天是欢语的生日,……高兴起来。” “欢语的生日?”陆焕扬起眉毛。 她记得陆欢语的生日一栏是空白的。 “10月27?” 她看看手机上的显示。 陆禹点点头,“跟我同一天。” 原来他的生日是这一天么…… 从未注意过。 陆焕点了点头,又皱起眉头,“可我没准备礼物。” “没关系,有你陪着就是最好的礼物。” 陆禹压抑炙热的目光,唯恐惊飞了眼前的天鹅。 然而陆焕还是摇摇头转身离开,空气中只飘来一声若有若无的“生日快乐。” 陆禹肆无忌惮地用目光描摹那一抹远去的倩影。深秋时节,清凉衣装下健美的麦色肌肤,在他脑海烙印下来。 喉头滑动,吞咽几下口水。陆禹终于意识到搬回陆宅的失策之处。 空气里到处都有陆焕若有若无的信息素气息,他几乎要憋疯了。 在自己的房子里,他可以清心寡欲一阵,现在则每天都感到“口渴”。 住在曾经的房间,回忆起过往种种,对身心都是一种折磨。 晚上,陆禹为陆欢语举办了小型的生日宴。 陆欢语终于吃到了心心念念的生日蛋糕,高兴的不得了。 陆焕在一旁浅笑着看她狼吞虎咽,从怀里掏出一枚奖牌送给陆欢语。 “时间匆忙没别的准备。这是我第一块金牌,对我来说非常珍贵。就送给你。” “生日快乐,欢语。” 陆欢语好奇的接过奖牌,来回翻看这枚黄澄澄的小圆牌,冲着陆焕灿烂一笑,“谢谢母亲!” “父亲,你的礼物呢?”陆欢语朝陆禹伸出手。 “我把生日都让给你了,这还不算么?对了,你给我准备的礼物呢?”陆禹坏笑着,也伸出手来。 陆欢语自然没给他准备什么,于是有点心虚地吐了吐舌头。 她眼珠一转,又问陆焕, “母亲,那您给父亲准备了什么礼物?” 陆焕一怔。看看桌子对面眉眼含笑,一瞬不瞬地注视着自己的陆禹,又移开视线, “你父亲他是成年人了,不需要礼物的。只有小孩子才有礼物哦。” 陆欢语“哦~”恍然大悟起来,也就理直气壮地对陆禹喊着,“既然母亲这么说,这样我就也不欠你礼物了哦!” 陆禹无奈的笑着点点头。 王妈这时端着三碗热腾腾的面走过来,招呼他们趁热吃。 “长寿面,每个人都有份~!快吃快吃。”王妈笑眯眯地把面端到桌上,自己则被欢语塞了一口蛋糕。 生日宴在轻松愉快中结束,王妈抱着睡熟的欢语去卧房,佣人收拾餐桌,陆焕也起身回自己房间。 “……只有孩子才有礼物吗?” 陆禹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那我刚好也是。” 陆焕停下脚步,回头看他。 陆禹一身黑衣黑裤,站在离她两步远的位置似笑非笑。 走廊里只剩下他们两人。 “你怕不是神经了,多少岁了自己不清楚么?” 陆焕叉着腰无奈的看着不依不饶的男人, “没给你准备礼物。” “……那年以后我就算重新活过一回,这样算算,也差不多七八岁了啊。还是个孩子。” “所以,我也想要个礼物。” 陆禹走近。 “我想要的……”他口中喃喃自语,一双桃花眼溢出了贪婪。 陆焕神色冷峻,伸手推了推陆禹近在眼前的胸口,阻止他进一步的靠近。 “你过了。” 陆禹的呼吸喷在她脸上,两只手分别握住陆焕的上臂。他退而求其次, “……那就只抱一下,可以吗?” 说罢不等陆焕的回复,他用力贴上来,双臂环抱。两个人的重量撞在门上,发出“咚”的一声闷响。 第79章 欺骗 陆焕神色淡漠,没有如往常那样愤怒,就这样任他拥抱着,脸上的神色也是冷的。 陆禹高挺的鼻梁在她的颈窝间磨蹭,嗅闻着那股令他心安且迷恋的香气。 “……谢谢你,谢谢你送的礼物。”他闷闷地低诉着感激之情,一遍遍絮叨着,手臂用力收紧,恨不得把两个人的身体贴合得一点缝隙也不留。 像条小狗一样热情粘人。 陆焕斜眼打量这毫无防备的后脑,感受墨色的头发在脸颊上划过时痒痒的触感。 她勾起嘴角,突然说,“我已经跟母亲说好,年后就要在家族企业里锻炼,熟悉环境。” “!” 陆禹猛得抬起头,又惊又喜,难以置信地望着她, “你终于要接手家族事务了?” 这意味着,陆焕之后都不会离开国内了。 他本来还在担心,事业名誉受挫的陆焕会不会干脆一走了之。毕竟,这里已经没有什么值得她留恋的存在,换个环境重新开始也是人之常情。 依照她的性格,本来也很可能做出那样的决定。 但是,今天不同,陆焕竟然会有接手家族事务的一天! 他一颗没着没落的心终于放下了。 ……不行,明天,他还想向家主再确认一下。 他不敢太大意,以免错失了挽留的机会。 “对啊。不然呢,现在我还能做什么?”陆焕自嘲一笑。 然后,她又用陆禹少见的那种柔情目光,深情地注视着他,“而且,这不是你一直希望的吗?” “但是你看着并没有很开心?”陆焕歪歪头打量他。 陆禹愣了一下,这才从恍惚中回过神来, “……我开心啊,我当然开心!” 他的呼吸节奏混乱起来,手不知所措地抓紧陆焕的胳膊,生怕一切都是一个玩笑。 “你……真的没在骗我吗?”他惴惴不安。 事情竟然向着他梦想的方向发展了! 这一次,陆焕没有订婚!没有恋人!也不会出国! 陆焕会留在家族企业里,和他朝夕相伴…… “这种事我没必要骗你。”陆焕淡然。 他的眼睛从游移不定终于变得呆滞。 太突然了,像做梦一样。 回想为之努力的每一天,他心旌摇曳。 什么祈福和命运,都是准备给懦弱者的心灵寄托! 他陆禹靠着自己一番努力,不也可以如这般抵达想要的终点么。 “陆焕,我相信,你一定会成为最了不起的家主。”他声音颤抖起来,无法自持地贴过来,呼吸喷洒在她的脸侧,潮湿而又炽热。 陆焕笑起来,拍拍他的肩膀, “那之后的工作,还要你多多支持了~” 那是当然,陆焕需要他,他就会全力以赴。 一只手灵巧地把弄他的下巴,又轻轻挑起来,美目蛊惑地凝视他, “你知道吗?陆禹,我做出这个选择,可完全是为了你啊。” 曾经她为了证明自己而选择滑雪,为了安抚白泊简选择留在国内进入娱乐圈,如今,她也确实是为了陆禹选择接手家族事务的。 只不过,这个动机并不单纯。 “为了我……”陆禹一滞,将信将疑。 “……怎么可能,陆焕,你在骗我,” “我有哪点值得你,放弃你的自由,你明明可以远走高飞……” 他不傻,知道自己几斤几两。 “你还是别哄我了,我真的会当真的。其实,你肯留下,我就够开心的了。” 他突然想抽根烟,安抚住他焦躁不安的心。 陆焕这样的话语,这样的表情和动作,实在是温柔得让他发疯。 无法适应这急剧的态度转化,高浓度的爱意几乎要杀死他这卑微弱小的灵魂,心里竟然一瞬间生出了逃跑的念头。 但他不能跑,不然他就会后悔一辈子。 于是只任由陆焕抚摸他的脸颊,红着脸像个不经人事的孩子那样,生涩地看着她的眼睛, “……你说的,是我想的那样吗?”他小声询问,小心的捉住脸庞那只冰凉的手。 他还是忍不住奢想那一丝可能性。 陆焕终于被他, 捂热一点了? 在他26岁的生日这天,上天给了他这样一份大礼? 陆焕含笑不语。 她的手向后摸索到了门把手,旋开,拉着他,向后退去,一起隐入门内昏暗的世界。 门在身后无声的关闭。 屋子里只有黯淡的月光。 陆焕兀自坐在了沙发上,翘着脚, “那你告诉我,你所想的是什么样的?”黑暗中看不清她的表情,只有带着笑意的话语送入他的耳中。 “我……”陆禹无措,呆站在门前。 如果陆焕还像往常那样对他打骂就好了,习惯那种关系之后,再面对陆焕莫名的温柔,感觉脑子短路了一样,什么也说不出,也想不到,混沌一片。 这样的对待很陌生。 “陆禹,你怎么变得笨嘴拙舌了?” “来,过来。”她脚掌点地示意,“既然你已经知道了,那你还不跪下,感谢我给你的恩赐?” 她嘲弄的看着门前的高大人影,见他顿了一下,然后乖乖跪下,又小心的往前膝行了几步,观看陆焕的反应。 呵,还是这么。 陆焕冷笑着,抬脚在他白净俊美的脸上踩了踩。陆禹紧抿着唇,侧过脸下意识想要躲闪,但是最后还是忍住了。 他不想忤逆陆焕的意思。 只要能让她高兴,比这更过分的事都可以。 只要她别讨厌他,别离开他,别让他滚…… 想到这里,他甚至于主动去蹭了蹭那只脚,沙哑着嗓子, “……感谢您的恩赐。” 陆焕满意地收回脚,托着腮看着温顺服帖的男人。 接手企业,熟悉事务,以便成为家主以后毫无顾虑地把他逐出陆家,怎么不算“为了他”呢? 为了彻底摆脱他,就不能再逃避。 她是不可能躲一辈子的。 看着月光下英俊的脸,她又想起了程迟那张发紫的脸。 是的,在暴走的那天,她最后幻视出的痴缠不休,令她多年来身心俱疲的,正是陆禹。 陆禹说她可以远走高飞? 可笑。她真得能摆脱么? 最后一丁点的恻隐也早就消耗殆尽,曾经优柔寡断的陆焕已经消失了。 无论如何,她不会再救他第三次了。 现在,她终于想出了一个最好的报复方式。 那就是,先用无尽的温情把这个可怜男人哄得团团转,捧到半空中,再毫不留情地, 狠狠撕碎假象,将他无情地抛弃。 在这之前,至少陆禹还算是一个好用的工具,可以随意使用。 各种意义上的工具。 她眼中的残忍笑意稍纵即逝,陆禹是看不出的。他现在双手撑地,像条狗一样乖乖等待指令,全神贯注地渴慕着。 “陆禹,过来看看我给你准备的成年人的生日礼物。” 陆焕拍拍自己的腿。 扫视几眼陆禹紧致的腰身,她眼眸逐渐染上瑰色。 在那之前,她也乐意多用他发泄发泄。 第80章 彻夜未眠 听到陆焕这么说,他已经意会,压抑着呼吸缓缓靠近。 …… 一番折腾之后,他一头整齐的黑发已经被揪扯得散乱,头脑晕眩。 呛咳了半天,眼圈都已经发红。伸手用手背擦拭下巴,他听见陆焕悦耳的笑声在头顶响起。 看来陆焕对他的表现很满意,这让他心里也跟着雀跃起来。 …… 陆焕阻止他脱去外套,“穿着。我喜欢你穿着它的样子。这样显得你看起来特别正经。” 她促狭的目光从规整禁欲的黑色正装往下移动,在衬衫下,露出两条白皙的长腿,黑色西裤挂在一侧膝盖上,摇摇欲坠。 这个时候,只是看着陆焕的笑眼,陆禹就觉得自己快要把持不住。 肌肤滚烫。 …… 时间已近黎明,陆焕推推虚脱得躺在一旁的陆禹,把他唤醒。 “快醒醒。你该回去了,免得让人看见。” 在陆宅,怎么能让他众目睽睽之下,大清早从自己房间里衣衫不整地出去呢。 陆禹并没有睡着。 他睁开黑亮的眼睛,看到慵懒地枕着手臂侧躺着的陆焕,悄悄凑过去靠近一些,蜷缩在一旁。 “?怎么?”陆焕看到青年白皙脸庞上湿漉漉的,好像是泪,于是伸手给他抹去。 “我没睡……”陆禹说话带着鼻音,眼泪又划过相同的轨迹,坠入床单。 “我怕我睡一觉醒了就不是这样了。” “我现在什么都有了。” 他捉住拭泪的手,放在鼻子边闻了闻又蹭了蹭,发出满足的叹息, “……哪怕从今往后再也不睡觉也值了。” 陆焕勾起嘴角,又推了推他,“快回去,一会佣人就该起床了。” “嗯。” 良久,陆禹才不舍的支起身子。 他突然想起了什么,转回头看着陆焕, “谢谢你的礼物……我也为你准备了礼物。” “嗯?什么礼物?”她的生日早就过了,而这个时候离过年还有阵子。 “……你到时候就知道了。”陆禹低头扣上一颗颗纽扣。 他慢慢穿好衣服,两条腿战战兢兢勉力支撑,摇晃着出了卧房。 陆焕看着人影消失,脸上的笑意像潮水般褪去,重新换上了那副冷淡的表情。 没想到陆禹这么好哄,还以为这狐狸一样的男人会追问个不停呢。 但是他却轻易信了。 难道说他在感情上竟然这么降智的么? 算了,先不想了。 陆焕打了个哈欠,仰躺着拉过被子一角,沉沉睡去。 陆禹回到房间把皱掉的衣服扔在床尾,径直走进浴室。 镜子里的男人,虽然有些疲惫,但气色好了很多,一双桃花眼仍带着水汽。 浴缸里放满了热水,他抬脚迈进去,随意清洗,心思却还围绕着陆焕颠来倒去地想。 这阵子大起大落的,他实在是分不清真假。 但他的意识逐渐清明。 陆焕是不可能突然喜欢上他的。 他怎么会不记得,自己曾经做过什么…… 但哪怕是假的,能这样欺骗他,也足够了。毕竟这说明,他还有一定的价值。 陆焕还用得着他。 这样就可以了。 想明白这一点的陆禹,心里那种飘在半空的不真实感逐渐下降,重新变得安心起来。 只要他一直是那个有用的人就行了。 哪怕这是场骗局,他也愿意入局。 水浸湿了手腕上的绷带,一些浅淡的红色逐渐晕染。 陆禹拆掉沾水的绷带随意扔在地上,白净的手腕上,深深浅浅、新旧不一的伤痕一直向上延伸,布满整个小臂。 最新的伤口还是前天。 他还记得,在失眠频繁发生的夜晚,他又一次被无边的绝望和焦虑所淹没。 于是探身从床头柜中拿出小刀,拇指向上一推,锋利的刀尖熟练地在肌肤上分割。 他知道,不这么做可能就真得要坚持不住了。有关陆焕会离开的假象时刻折磨他,被抛弃的种种预感让他恨透了自己,也厌恶透顶了自己肮脏的灵魂。 但是以后再也不了! 陆焕不会走了,她甚至是为了自己留下来的。 他无需再这样内心煎熬。 陆禹从池内掬起一捧水洗脸,又哭又笑。 良久他才重新整理好情绪,洗漱完毕,躺在床上。 时间已经是五点钟了,好像也不用睡了。 他看了一眼时间,继续瞪着一双黑亮的眼睛看着天花板。 早上,餐桌上只坐着陆明兮,陆扬,陆焕和欢语。 “陆禹怎么不在?”陆扬问了一句。最近他都是一起吃早餐的,今天竟然不在,座椅上空荡荡的。 “陆禹先生今天一大早就出门上班去了。”一个佣人回道。 陆扬心想他倒是挺上进的,又看了看陆明兮,打趣道,“我还没见过这么极端的工作狂,在国外,企业敢这样压榨员工可是违法的。” 陆明兮无奈的撇撇嘴, “他连病假都只休半天,这点我也望尘莫及。” 陆焕一言不发地吃着饭,回想昨晚的光景,也不得不佩服陆禹的硬气。 昨天连路都要走不动了,只休息一晚就活蹦乱跳,还真耐 \/。 中午助理刘昭敲敲门走进办公室,却见陆禹脑袋上盖着一本厚厚的王国宪法书,在沙发上睡觉。 这倒是不多见。 他迟疑不定,手里的文件又必须即刻呈送给他。 “陆总……”他小声喊一句。 陆禹抬手拿下脸上的书,露出眼睛看清来人,于是即刻坐起身来,揉着眼窝。 “你来了多久了?可以叫醒我的。” 他抬手示意一下,从刘昭手里接过文件翻了翻。 “陆总,您之前让我们调查的,大致就是这样。裁决团的人员名单,履历资料和利益关系,比想象的还要复杂。” “嗯……”陆禹翻了几页就放下了。这项调查他已经暗中准备了很久,但是眼下已经不急于此事。 “这事先放一放。现在时机不太对,不能贸然推进下去了。你之后继续本职工作” 削减裁决团的计划因陆焕的官司而暂时搁浅。分家本就不服,这时候如果再强硬施压剥夺权利,只能激起强烈反抗。 到时候他作为佣生养子,陆焕作为失势、名誉尽毁的新领袖,很难压制住人数众多的分家。 再等等。 陆明兮的奔走有了效用,陆焕的电子脚镣终于被取下了。 性侵案最终因为证据不足,没有获得法庭的支持。 现在整个互联网仍然在讨论影帝程迟失踪一事。 天空阴霾,初雪或许就在今天。 陆禹屏退旁人,自己则专心地在电子地图上勾勾画画。 他满心欢喜地要邀请陆焕去看,他给她准备的新年礼物。 第81章 家族内部不服 巨大的落地窗外,初雪纷纷扬扬,随着无序的寒风翩翩起舞,忽而上忽而下。 陆焕抱臂看着这副场景,过了很久才回应身后站着的男人, “你说让我陪你去苍城?那边能有什么值得我去一看的东西?” 她现在每天都在熟悉企业的资料,时不时去公司替陆扬处理一些工作上的事情。 对此,陆明兮也不急着催她,一门心思都在寻找那几个oga的下落,打算把这件案子彻底摆平。 一切都在向好发展。 而苍城离这里很远,要去就得有几天不能回来。如果确定要去,明天向陆扬请假也来得及。 “去见一个人。总之你不会失望的。”陆禹神秘兮兮地闭口不提具体内容,眼中却迫切地催促她快点下决心。 陆焕重新看看窗外景色。她已经被圈养在这一片天地很久了? 也罢,出去转转也好。 “行啊。那你安排行程。”她无所谓地耸耸肩。 第二天陆焕例行要去公司一趟,不仅为了请假一事。陆扬说今天有个会议,希望她参与一下,也算一种学习。 还是在那个会议室。陆焕一身深色西装套裙,不紧不慢地走进来。她一直走到会议桌最上面的位置,坐在陆扬身后,充当助理,记录一些会议内容。 所有人的目光就这样追逐着她,最后一直停留在了主席台。 在性侵,故意杀人和退圈传闻之后,还是第一次见陆焕如此堂而皇之地暴露在这样的场合里。 “啊,陆焕果然还是打算回归企业了吗?”有人窃窃私语。 “都是陆明兮安排的,凭她自己的意愿,怎么可能愿意来呢?你还不知道她的性格?” “我还以为她出国了……” “啧啧,看来还是舍不得身为主家的家主之位啊……” “别的不说,脸皮是我不能比的,呵呵。我要是做出那些事,早就钻进地缝里了!哪敢这样若无其事地来开会啊,陆氏被她害的还不够惨吗?” “家主无德,就应该弹劾。你们……谁愿意跟我一起?” “嘘!这话可不敢乱说!……” “咳咳,嗯……” 交谈声戛然而止。 台下人心思各异,试探完了就纷纷缩回了触角。 会议开始不久,陆青青就否决了有关中层管理下放基层考核的决议草案。 笑话,下放以后可就任由考核者拿捏了。 中层里就数她的亲信多。按照人员选拔的条件,她的人基本上都要被抠出来扔到外面去了。 有能力倒还好,不凑巧的是,这里面占坑的工具人居多,一拿出来仔细看看,米虫而已。 陆青青本来也不喜欢下人比她聪明干练,这样挑选出来的,自然就只有这种货色了。 你想给我松土?想得美! “陆氏现在正是艰难的时候,我认为,这样大动干戈只会让内部的管理更加混乱,没有半点好处!”陆青青投下否定票。 “我说明一下,下放历练是分批的,所以不存在所谓大动干戈的情况。前期的评估认为,这是不构成管理上的风险的,这样的历练有助于人才的整体实力提升,对陆氏的长远发展都是大有好处的。” 陆扬客气地解释。陆青青虽然难缠,但是他相信她是明事理的。 “呵。真正大有好处的是培养一个合格的领导者。”陆青青倨傲地抬起下巴,看着默不作声做记录的陆焕, “怎么?把有意见的都踢出去,有些人的位置就能坐稳了吗?陆氏被败坏的名声就能好起来了吗?陆家主好算计啊,我看就是掩耳盗铃罢了!” 陆焕手中的动作顿住。 原来陆青青意有所指…… 这个下放锻炼的草案虽然是陆明兮的意思,但是并非为了陆焕的位置稳固。 被陆青青一番曲解,靶子倒竖在了陆焕身上。 莫名被阴阳的陆焕气血上涌,双目圆睁, “陆青青,你不妨把话直说。” 陆青青对上那双眼睛,心里没来由的紧张了一下,不过她怎么可能被一个小辈压制住,立刻抬高嗓音, “陆焕,现在你只是一个助理,这里没有你说话的资格。哪怕你是未来家主又如何?现在你是什么就是什么,别乱了规矩。” “我本来觉得你挺有自知之明的,不插手公司事务自己玩自己的也好。现在做个助理也就罢了,心浮气躁分不清场合乱说话,呵呵。怎么?这就想压我一头了?” “别人不好说,那是碍于情面。”陆青青寻求支持的目光从人群中扫过,这里面就数她的资格老了? “我也算你的长辈,好话说得再难听,你也该受着,况且,也没那么难听不是么?这么不愿意听的话,我看还是别来这上班受气了!” 怎么样?你一个年轻人心高气傲,最好就一走了之了如何? 陆青青看到陆焕脸上隐忍的表情,好像就要爆发了,连忙补上一句, “以前你年少无知对我动手,我不跟你一个小辈计较。但你是未来家主,我是对你给予期望才这么说的,你可别不知好歹了。” 陆禹有些担忧地看看陆焕,又不便这个时候插话。 陆焕徐徐吐出几口气,却逐渐平静下来,不再说话。 啊,真想杀了她。 她暗自磨牙,眼睛不经意瞥向陆禹,和他对视上,那股阴鸷的杀意把陆禹看得呆住。 “请不要误解家主的本意。对中层人才的锻炼方式多种多样,这只是其中一种。在讨论时请就事论事,不要将个人情绪任意发泄,尤其请您不要凭空想象,诋毁陆小姐。”陆扬声音冰冷, “在这里大家都是平等的,没有长幼尊卑……” 陆青青不加掩饰地讥笑,“谁和你们这种佣生养子平等了?笑死人了。” “你什么时候回去国外?有事我想和陆明兮亲自聊。” 陆扬的脸色变得很难看。 陆青青确实棘手。陆家主这么多年都没有办法压制住的人,自己又如何能行呢? 陆青青这番话起了作用,本就不服他的人现在更散漫无礼了。 会议草草收场。 会后,陆扬坐在原处抱着胳膊沉思,陆焕把电脑合上,向他说起请假的事。 “请假?嗯,可以的。不过你请这么多天,是要去哪里?”陆扬有些不放心, “你现在身份比较敏感,最好不要在人多的地方露面。” 陆焕笑着点头, “放心。” 陆禹在门口等她,手里的东西已经委托助理拿回办公室去了。 “我已经都安排好了,随时可以出发。” 第82章 枪声响了 两人一前一后离开公司。 刚回到家就看到白家主也在。她和陆明兮在大厅闲聊,见到陆焕就笑着说,“焕焕,什么时候有空去我那坐坐?” 陆禹目光幽幽地打量着白家主,陪坐在一旁,一声不吭地喝茶。 大厅里那幅油画还没有取下,陆焕明白这里面的心思。 她陪笑着坐下,“等过两天,我也想您了,为我的事,您也操心了不少。” 白家主眼眶有点热。作为大贵族,她也亲自去上京为陆焕的事出声出力去了,想要通过那项调查申请,还需要游说其他议员。 一番忙碌,忐忑不安等待结果,最让她意外的是,沈家竟也投了赞成票…… 好在陆焕的危机基本已经解除,她就又动起了让白泊简和陆焕重归于好的心思,今天就是为此而来。 “你哪天得空,我亲自派车来接你。”白家主对这事上了心,陆明兮也默许了这一提议。 送别白家主,陆明兮找陆扬商量草案的事。 楼下,佣人收去了茶水杯盘,只剩下陆焕和陆禹独坐。 “是为了你的婚事来的。”陆禹语气戏谑。 这一次出奇的镇定,连他自己也奇怪。 陆焕没有搭理他,起身要走。 “我不会再阻拦了。” “我们目前这样,我已经满足了。” 陆禹抬头望着她, “能做个秘而不宣的情人,我很满足了。” 陆焕看着那张释然的脸,确信他说得有几分真,于是眯起眼睛, “哦?是吗。你终于想开了?” “……我只是觉得,人应该知足,想要的太多了就不切实际了。”他垂下头,整理着衣角。 陆焕是未来的家主,她终归不是他一个人的,她终归是会有自己的伴侣和后代。 这样禁忌的偷情,已经是她能给的唯一选项了。 能被她接受已经足够了。 陆焕回楼上换上黑色的貂皮大衣,戴一顶帽檐压得低低的宽檐帽出了门。 雪已经停了,陆禹载着她驱车前往最近的机场。 此时,他的黑色刘海随意散在额前,穿着一件黑色的皮夹克,搭配湛蓝的牛仔裤和中筒工装靴,显得很干练。 “这件事不适宜搭乘商业航班,所以我申请了使用陆氏自己的私人飞机,可以抹除我们的出行信息。” 他目视前方,对出行的方式略做解释,就安静地专注于开车。 私人飞机的好处除了随时可以搭乘之外,还有一个好处就是可以随意携带物品。 比如现在,他的包里装着的一把手枪。 飞机在苍城的机场降落,这时天已经黑透,两人入住了提前安排好的酒店,用过晚饭各自休息。 陆禹在自己的房间里辗转反侧。最后他干脆坐起身来,从随身携带的包里取出手枪,用手帕擦拭本就崭新的枪身。 这也不是头一次杀人了,他并不为这件事紧张。 他只是想单纯地分散一下注意力。 因为这情侣度假一样的体验,让他心猿意马了。 现在,只要他出门走几步,敲开门,那边就是他心心念念的那个人。 但是不行,他不能这样。好容易有些进展,何必让自己显得如此不满。 他把子弹也擦拭了一遍,压回弹夹。这时门外却突兀地响起了敲门声。 他神色一凛,一瞬间把所有的可能都想了一遍。 是督察组的人得到了什么密报?还是当地的执法部门例行检查?或者是酒店服务人员?还是苍城当地的混子和妓子? …… 陆禹把枪塞进包内,把包踢进床底,这才小心的靠近门口的猫眼。 敲门声只敲了那几下,但是人并没有离开。 难道是等他开门的时候冷不丁地偷袭么? 正当他在心里盘算的时候,却从猫眼里看到了陆焕的脸。 “!” 心脏猛得一跳。 他连忙打开门, “这么晚了……” 话音未落陆禹就被用力推回房间,陆焕抬脚把门关上,在玄关处就扯开他的皮衣拉链,滚烫的手从下摆滑进去,粗暴的掠夺。 “!?”陆禹身子猛得弹跳。 他明白了陆焕的来意,于是尽力回应着,咬住衣服的前襟,含混不清地说着,“……去床 \/上 。” 陆焕却并不理会他的建议,只让他靠着墙。 一整天她心里的愤懑都无从发泄,正好用陆禹来败火。 …… 第二天天光大亮,陆禹再睁眼,已经是九点钟了。 房间里已经没有了陆焕的影子。他的后脊骨被磨破了一样,仍然在一跳一跳地抽痛。 房间里暖气充足,他穿着衣服也并不觉得冷。清理完毕以后从客房出来,见陆焕的房门开着,客房服务员正在里面打扫,陆焕并不在。 他下楼去,在餐厅见到了坐在靠窗位置的陆焕。她戴着口罩,帽子拉得很低,谁也认不出她竟然是前阵子引发轩然大波的明星。 陆禹向她走去,脸上愈发滚烫。 虽然关系亲密了很多,他却莫名变得更容易紧张了。 “吃过饭了吗?时间不早了,等会我们就该出发了。”他温声问道。 陆焕放下手机,托腮端详眼前的男人。 被灼灼目光聚焦的陆禹无措地移开眼睛,耳尖也红透了。 像个情窦初开的孩子。 “我怎么不记得,你从什么时候戴眼镜了?”陆焕伸手碰了碰他鼻梁上的金属镜框。 “很久了,只不过偶尔戴一戴。”他小声回道。 长久的用眼过度,导致他有些低度近视,有时候在办公的时候会戴眼镜,或者在做对视力有高要求的事的时候,也戴一下。 喝一杯咖啡提提神,陆禹拿到那帮人安排给他的车辆,两个人按照导航提示,逐渐把城市甩在身后,向着苍茫无尽的山区驶去。 车子开了一个半小时,一路上风景单调无趣。 荒山残雪,寂寥无人烟,只有车子轧过石子发出的嘎吱声直钻进脑子,让人烦躁不安。 “这就是你放礼物的地方?你倒是过于自信了。”陆焕嘲笑他两句。 小路上,一辆银灰色的破旧车辆停在空地上。陆禹见到这辆车后也停下来。 陆焕降下车窗,原本模糊的视线终于清晰了。原来那辆车里有人。 寒风灌进来,她也不管不顾,等分辨清楚了那些人以后,睁大了眼睛。 几个衣着粗犷的人押着个踉跄的人形向一处矮墙走去。那处矮墙原本是一间拆掉的民房的剩余部分,高度刚好够挡住一个人。 这么久不见,陆焕都快认不出那个人了,那人身上不合季节的高档服装却提示了她,那就是程迟。 “你!原来他在你手里?!”陆焕愕然。 陆禹浮出一丝自负的笑容,“原本还以为不会这么顺利,做好在医院把他弄掉的准备了的。” 但是事情就是这么如愿以偿达成了。 “这就是你说的礼物?”陆焕不敢置信。 她想过各种可能的人事物,就是没有想到这一层。 还是一如既往的出乎她的预料,她低估了陆禹的底线。 “不觉得解恨吗?”陆禹目光火热,注视着她的眼睛,“现在,你没有杀死的,由我来替你杀。” “只要他死了,就不会再给你构成威胁了。” 这句话像一道滚雷,在陆焕脑内炸响,她脸上的肌肉抽了抽。 寒风里,程迟被迫面对着墙壁站立。 他还穿着高档的丝质套装,只不过现在衣服已经脏污不堪。一应首饰珠宝早就不见,头发蓬乱,脸颊凹陷瘦削,在大风中瑟瑟发抖,站立不稳。 他仍然寄希望于身旁几人能够改变主意,干裂的嘴巴不断念叨着,“我给你们钱,想要多少都可以……我再也不敢这样了……我后悔了,我给陆家亲自道歉,下跪磕头我都可以……求你们……” 他终于意识到自己才是踢到铁板上的那个人。 原来陆家和那些中小贵族确实不一样。 陆禹从腰间抽出手枪,举枪瞄准。 陆焕却定定地望着那把手枪,又抬眼看看矮墙那里晃动的人形,没有阻止。 是的,程迟如果这个时候得救,仍然会带来一系列麻烦。 而如果他没有被劫持,他还会继续给她制造一个又一个困境。 这确实称得上是一个“礼物”了呢。 陆焕目光幽暗,又看向陆禹白皙的脖颈。 这时,枪声响了。 第83章 “抱歉,只准备了一颗子弹” 只一枪,就击穿了程迟的头部,他像一只破布娃娃一样绵软地跌回大地,一动不动,双手还捆缚在身后。 几个男人凑过来用脚把他的肩膀蹬一蹬,尸体翻过身来,血还在扩散。 “老板,人死透了。枪法真准嘿!”有人对着手机讲了一句。 “嗯,把他扔在那里就行。我会给你一个地址,你把照片寄过去,看到新闻后钱很快就到账。”男人无机质的冷静声线从手机里传来。 那伙人交头接耳几句之后,果然就丢下尸身不管,把车子掉头,扬长而去了。 陆禹邀功似的望向陆焕,眼神炙热兴奋,胸口也因激动而起伏, “……这就是我给你的礼物,怎么样?你喜欢吗?陆焕,往后任何一个伤害你的人,我都可以替你杀掉他。你不用弄脏自己的手,” 他拉起她的手在唇边轻点了几下,如痴如醉,眉眼含笑,“我就是你的那把刀子,我来为你扫清道路。” 我会是最趁手的刀子。他想着。 陆焕阴恻恻地笑起来,从他手里夺过手枪。 “!”陆禹眼睛微微睁大,有些不解地望着她。 是很漂亮的枪。 陆焕拿在手里来回打量着。 “喜欢吗?可以送给你。” 陆焕抬眼看他,冷不丁把枪口对准了陆禹,一直抵在了他的下巴上。 于是他被迫抬起头, “……?不会是想把我也杀死吗?” 他有些无奈。陆焕太爱玩了,这是武器不是玩具,怎么能这样拿来对着人? 但是他还是任她这样指着自己,战战兢兢地。 “我们早点回去?”他换了个话题。 时间不早了,这里的山路会难走许多。 但无人回应。 陆焕心里涌动着热流,她屏住呼吸,目光久久停留在被枪所指的下巴上。 扣动扳机。 “咔”。 枪里却并没有子弹。 这声细小的杂音却让陆禹整个僵住。 陆焕冷着脸拿回手枪检查一下,扬手丢在后座,长久屏住的呼吸终于重重叹出。 不演了。 露馅了。 她坐正身子,抱臂看着前方。 良久,陆禹才低下头来,目光涣散。 那声脆响把他心里的肥皂泡击碎了。 “……没关系,没关系。”他机械的重复着这三个字,像在自我安抚。 眼睛直直的,弄不清楚情况,他绞尽脑汁,不明白到底哪里出了问题。 最后还是突然泄了气,趴在了方向盘上。 车内寂静无声,半晌才传来陆禹克制的声线, “抱歉这次只准备了一颗子弹。” “我没想到你也需要一颗。” 空气重新陷入沉默。 “其实你不用这么麻烦,我可以自己来啊,你傻吗?” 他的头深深埋进手臂里, “在这里把我杀了,谁替你开车回去。” “你可以等我把工作交接完,这样不是更省心。” “所以现在还不是时候……” 他声音越来越低,最后再也不说什么话,只是极细微的抽动着,肩膀抖啊抖的。 时不时自残式地用力捶着头或揪着头发,但是哭声却极力被他压抑。 大概确实是哭了。 陆焕心里也皱成一团。 她不知道自己怎么了,有一瞬间的快意解脱,但是之后也有更多说不清道不明的陌生情绪在心里辗转。 想杀死陆禹很简单,他不如自己力气大,他也从不防备自己。 更重要的是,他是一个身份低微的佣生养子,被贵族杀掉就如同杀掉一个无足轻重的牲畜一样。 但是他一直一厢情愿地认为自己终于被陆焕收养了的。 像弃犬再一次被抛弃。 为什么啊…… 是我表现得不好吗? ……我改了很多,我……还有哪里没改好? 他终于哭够了,从手臂中抬起脸来。 陆焕一支接着一支吸了很多烟,车内弥漫着呛人的烟味。 天也终于黑了。 他无声地启动车子,机械地调转车头,车子一顿,一冲。 啧,他强打起精神。 在黑色的山脉里,车子就着前面的光线慢慢行进。 他有一瞬间想要一踩油门,让两个人一起从此坠入地狱。 神色恍惚间,陆焕说, “停车。换我来开。” 陆禹的精神已经到达极限了,她明白。 打开车门,她走向驾驶位。 寒风更凛冽了。 陆禹坐下车内一动不动,她拉开车门看着他。 “不要再磨蹭了,你有什么想说的等回去再说。” “……头……”他的话模模糊糊听不清。 “?什么?”陆焕凑近去听。 “烟头,你吸的烟头扔在哪了?”他问。 不能留在那里…… 陆焕把烟盒拿给他, “都在里面。” 她并不是总那么冲动大意。 但是陆禹在这个时候倒还在考虑这种事。 他的崩溃里还有许多冷静。 看到烟盒里满满的烟头和烟灰,他松了口气,从驾驶位上起身,打算绕过车头去副驾坐着。 “?”陆焕看到他停在了车前,寒风把他的头发吹得飞舞。 他用一种从来没有过的眼神深深看了她一眼,那眼神里夹杂了太多情绪,浓烈而矛盾。 车子再次启动,在山间小心行驶,花了比去时多一倍的时间才终于返回。 回到酒店以后,这次两人在没有交流。 是我太冲动了。陆焕躺在床上默默想着。 明明应该沉住气的,在成为家主以后,再慢慢把他从陆家剥离出去。 但是以他的头脑,他会察觉不出吗? 所以,或许就该在出人意料的时间里,突然的结束他的生命,才算是最好的解决办法吗? 就类似这种时候,陆禹完全没有想到她会这样做,也来不及反应。 不然,很难预料他会不会又做出另一件突破底线的事来逼自己就范。 她需要好好抓住这样一个恰到好处的时机,彻底切割两个人的孽缘。 她不想和陆禹演一辈子戏,因为她永远忘不了他带给自己的人生剧变。她的人生已经被他篡改得面目全非。 她怎么可能让这样的一个人独自获得幸福的人生。 她恨透了他。 更何况,陆禹随时都可能会爆发。 这次也不例外,当他出奇地平静的时候,也许正在酝酿一场更大的风暴。 真等自己万事俱备的时候,或许陆禹已经把后路堵死。最后一张牌到底由谁来出,真的很难说。 现在,她只能和陆禹比一比谁的心更狠了。 好在,她不爱,所以她没有软肋。 事实确如陆焕所料,第二天再见到陆禹,他已经恢复了一贯的平静,甚至于还会时时露出他俊雅的微笑,惹得餐厅里漂亮的oga兴奋不已。 这恰恰是陆禹最可怕的一面。 陆焕看他和台的调酒师轻松愉快的攀谈,然后不久就端着两杯调好的鸡尾酒,向自己走来。 “来,让我们庆祝新的一年即将到来。”他浮出温柔的笑意,拿起自己的酒杯碰了碰桌上那杯, “也为了咱们彼此的未来都更美好。” 说罢,他把杯中酒一饮而尽。 陆焕几不可察地眯起眼睛,从这句话里品味出了别样的深意。 这是在……向我宣战吗? 好啊。 她也绽放出最热烈的笑容,向着面前英俊的男人举起酒杯,一饮而尽。 为了各自美好的未来…… 第84章 独自离开 一通陌生电话拨来,陆禹走到无人的角落接听。 “禹哥,这件事之后,就……别再找我帮你做这种事了。”电话那头的男声不情不愿。 “好。我知道你也有风险。” “啧,不是风险不风险的事。”电话那头,黄谌抓着头发,焦躁起来, “是你做的这事实在是太危险了。你不是大贵族,你只是一个佣生养子,你知道你做的这种事,够你死多少回的么?” “我觉得你越来越狂了,以前你给我的印象还更谨慎小心一点的。你是受了什么刺激了?” 陆禹还在为这次旅程的急转直下而心情沉郁,这件事的结果也同样像冷水一样把他发热的头脑降温。 他静静听完黄谌的话,只回他说, “嗯,你说得对,是太狂了……以后我会注意的。” “禹哥,我不想下次是去你墓前给你拉小提琴。”他诚心诚意地劝告。 黄谌说这话是指的曾经的朋友,女alpha恩雅。恩雅死刑后,遗体还是黄谌收殓的。作为被贵族抛弃的佣生养子,她被埋在无主的荒地,黄谌和几个朋友为她奏了首曲子,就算做葬礼了。 但是陆禹不想把话题变得这么压抑,他目光短暂失神之后,便不等黄谌再说什么,不合时宜地开起玩笑, “对了,那以防万一,我现在可以预定曲子吗?” “……滚。” 黄谌骂了几句脏话,把电话挂断。 回到本市之后,一切照旧。 程迟的遗体照片被邮寄给长公主府上没多久,长公主受惊滑胎。刑侦大队很快在山上发现了程迟的尸体,对这种行刑式的谋杀方式格外重视。 可惜山上没有发现什么有价值的线索,这里荒芜冷硬,一场场大风把任何不属于这里的事物都尽可能地卷走。 警员丈量了一些可疑的车辙痕迹,捡到一枚弹头放进密封袋,除此之外再没有别的了。 调查程迟的社会关系和可能的仇人,发现没有头绪,毕竟他得罪的人实在是太多。 督察组也曾登门问询过陆焕的动向,得到的回答也无懈可击。 即便如此,作为最后一个和程迟结仇的人,陆焕的杀人嫌疑还是很大。 然而她却不再为之忧虑,反而一反常态,在各个公开场合大方的抛头露面,完全不顾他人的目光。 “陆焕,你现在的身份不适合频繁出去,你不知道你最近又一次成为公众焦点了吗?”陆明兮绷着脸质问她。 陆焕刚把一件羊绒披肩交给佣人,脱掉鞋子,双脚踩进早就准备好的拖鞋里。 陆明兮在大厅里坐着,壁炉里火焰燃烧,她坐在这里等陆焕多时。 “母亲,我的身份怎么了?您切身了解我的案子,明知道我无罪,那我为什么要像只老鼠一样躲着?我只是如常的行动罢了。”陆焕走到另一侧沙发前,翘起一条腿, “而且,我是未来的陆家家主,太软弱的话,也无法服众不是么?” 陆明兮眉毛动了动,嘲讽道, “……你还记得自己要继承家主之位。” 陆焕无力地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丝敷衍的笑意, “母亲,您把陆扬叔叔调回来,是不是就没打算再把他换掉?” “佣生养子在企业高层中无法服众,陆扬叔叔根本压制不住那些族人。您打算向他和陆禹托管家族事务吗?” 陆明兮挑挑眉,“难道你还有别的办法?” “这种情况下,如果我还为了莫须有的罪名躲在后面,谁来给他们撑腰呢?” 陆焕看向壁炉里的火焰, “我想早点站上台。有些事,确实只能我自己来做。谁也代替不了。” 陆明兮重新审视眼前的女儿。 她确实变了很多。 “……你要学的还很多。”陆明兮喃喃说道。 陆焕一直以来顽劣叛逆,她早就放弃了对她的培养,没想到兜兜转转,现在还是回到了这一“正轨”上了。 “对了,我有件事一直想问你,12月15号到18号,你去哪里了?”陆明兮锐利的视线直视着陆焕。 “我那不是参加精英培训……” “行了,这些假的出勤记录我还不知道么?” 陆明兮打断她的话,陆焕收敛了漫不经心的浅笑。 她眨了眨眼,看着似乎对一切都心知肚明的陆明兮, “我那几天……” “母亲!” 一声清亮的童音从楼梯上传来。 是陆欢语。 她头顶着一个滑雪头盔,脖子上还挂着那枚亮闪闪的金牌,一路跑过来。 跑到近处才看见陆明兮,欢语立刻噤了声,迟疑地走过来。 她还挺怕陆明兮的。 “陆家主好。”她小声打了声招呼。 陆明兮见她那副样子,倒有点陆焕小时候的冒失,却不觉得讨厌。 想想家里这么多年了还没有诞下一个后代,倒是这养女天天四处跑,让家里有了点生机。 “欢语,过来,我看看。”陆明兮招手。 欢语摘下头盔抱在怀里,怯怯地走过去。 “不能光顾着玩,学习得怎么样啦?”她问。 “父亲说我学的很快,奖励我今天玩一会。” 陆明兮满意得点点头,“等你再大点,再带你去滑雪。别戴着头盔到处跑,小心摔倒!” 她捏住那枚金牌仔细看了一会,就还给了欢语。 又情不自禁得摸摸她的脑袋,严厉冷硬的五官也柔化了许多。 陆焕在对面看着这温馨的一幕。 没想到母亲也有这种柔声细语的时候,久违了啊。 陆焕起身要离开,欢语连忙就要跟上去。 陆明兮看出孩子的心意,连忙推推她,“去,陪你母亲说会话。” 然后不再想和陆焕刚才的对话,自己也起身返回书房。 “母亲,母亲。”欢语在后面一直喊着,陆焕却好像没听见一样。 直到她追到眼前,陆焕才回过头来,眼睛却有些泛红。 “怎么了欢语,你有什么事?” 她注意到这个头盔,“你从我房间拿的?” 陆欢语一瞬间紧张地脸红,“我……看见您不在房间,但是门开着,就进去……我看见一排头盔……” 她又想起了父亲陆禹对她偷窃毛病的严厉态度,心里惴惴不安。 陆焕却微微一笑,“你喜欢就送给你好了,我已经不需要它们了。” 年末,家里愈发热闹。 陆焕和陆禹在陆宅每天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尤其是早餐时间,面面相觑又相顾无言,气氛颇为尴尬。 回来后,他们几乎从未搭过话。 她心底刚生出过年后搬回公寓的念头,陆禹却在花园的一角追上她,说, “我和欢语打算搬回去了,来这跟你告个别。” “你现在就在本宅更好,现在情况比较特殊,外面的安保没有这里到位。” “现在快过节了,你要带着欢语回去?”陆焕凝眉看着他。 陆禹神色有些烦躁,刻意地避开她的视线,将目光投向雪后的空地, “……我自己回去也行。到时候,欢语就拜托你照顾了。” “我知道你不想天天看见我。等元旦那天,我再过来一起吃饭。” 他说完这些,转身就闷着头回了房。 陆焕只好暂时打消了搬回去的念头。 当天下午,陆禹就独自驾车离开了陆宅。 第85章 孩子丢了 “父亲怎么一个人回去了?”欢语站在二楼的窗前看着那辆黑色轿车隐入远处的建筑后。 “明明前几天,还说要带我去看烟火表演。”她嘟囔着,有些落寞。 父亲不在,她也有种寄人篱下的感觉。 “烟火表演?”陆焕重复这句话,叹了口气,“我来带你去看。” 既然陆禹元旦才来,烟火秀必然是赶不上了。 欢语垂下目光,小声嘀咕一句, “……父亲真是大笨蛋。” 她虽然小,但是善于察言观色。 她早就看出,父亲每每见到母亲时那种雀跃的眼神。 明明是很高兴生活在一起的。 不过…… 好像母亲对他一直冷冰冰的。 她还不太懂什么alpha,oga的,只觉得父亲太孤单了。今天也是,他要自己住在那么大的房子里,晚上那么黑,一个人多害怕啊…… 搬来陆宅的时候,父亲还和佣人们说,“过完年之后再回来,工钱照发。” 想着想着她就鼻子一酸, “呜……我想父亲了……” “过两天就能见到了,别哭别哭。”陆焕有点慌了手脚,帮她抹去眼泪。 她不懂自己究竟为什么为父亲悲伤,只是有些隐隐的担忧,这种担忧来自于她的第六感。 最终在陆焕以晚上陪着她睡觉的让步下,她才终于破涕为笑。 冰冷的江边平层,现在没有佣人在了。 空旷却亮如白昼的灯光下,只有他一个人。陆禹感觉一切又似乎回到了最初。 只有那幅摆在房子正中间,格格不入的岩板画和他面面相觑。 他照例褪去衣服往浴室走去,不同的是这次把衣服纷纷踢在地上。 他已经无力去顾及更多。 陆焕的房间里只点了一台阅读灯,她侧枕着手臂有一搭没一搭的和欢语聊天。 欢语和她讲述着有关节日烟火的事,她心不在焉的应着,心里却在想着那年在桥上看到的烟火,还有在圣格里恩山的山顶平台独自一人看到的遥远的烟火。 她闭眼从脑海里删去记忆,又把注意力回到了欢语身上。 “……我们说好要在天鹅喷泉那里看烟火,父亲好不容易同意带我去的。”欢语沉浸在自己的情绪里。 她忽然转过身来看着陆焕,黑黝黝的眼睛在昏暗的灯光下大的出奇, “母亲,您也带我去那里看好吗?” 陆焕点了点头。 元旦的前一天,来陆家串门的人变得多了起来。 白家主再次登门,这次竟然还有白泊简同来。 陆明兮无视了陆焕探询的目光,把来人都邀请进屋。 陆焕没有上前照应,而是进了北阳台,看着毫无特色的白茫茫雪景想着明年开春的工作计划。 比如她要在明年申请带团队开拓新方向,要尽可能在会议上压制陆青青一头,再比如要投票争取给研发多拨一些资金…… 一声轻微的脚步声走近,她不回头也知道来的人是谁。 她嘴里继续叼着烟,看雪,没有回头。 白泊简讷讷的,半天才开口, “你……最近还好吗?我听说你的事了,本来想联系你的,……” “泊简,你不用愧疚,”陆焕这才慢悠悠回过头,眼里却都是冷漠和界限, “一个人如果不幸跌入了低谷,她总是想要独自舔舐眼泪的。” “不打扰是一种恩赐。” 说罢,她就微眯着眼,瘦长的手指夹着细细的烟,慢条斯理的吞吐烟雾,透过那层雾气置身事外地看着他的窘迫。 白泊简品出其中的意味,望向陆焕袖中露出的手腕,那上面也早就不见了红绳手链,心里知道一切早就如他所料。 自从那天抽出手去,两个人的手再也不可能握在一起了。 他刚才在大厅看到了那幅双人油画。现在他也终于明白那是陆家主的意思而非陆焕的。 于是他尴尬地一笑,沉默了片刻自觉无话可说,于是转身离开。 他的脸色被白家主看在眼里,有些恨铁不成钢地瞪了他一眼。 客人和主家用了便饭,就匆匆离去。 陆焕冷不丁地对陆明兮说, “把那幅画取下来。” 陆明兮本想再说点什么,看陆焕的那副超然的表情,最后也就作罢。 算了,没有白泊简,还有其他什么oga,反正她如今安生了,加之丧期还没有过去,也不急于一时了。 油画挪下来摆在客厅一隅,墙上出现一个浅白色的印记。 这下顺眼多了。 陆焕耸耸肩,把佣人拿下来的斗篷披在身上,一圈狐狸毛的领子,把精致的脸庞掩映其中。 “大晚上的你这是去哪?”陆明兮不解。 正问着,欢语已经从楼上跑下来,穿戴整齐,脖子上还挂着那个金牌。 “带欢语去看烟火。”陆焕牵起陆欢语的手,两个人往大门走去。 陆明兮也就不便多讲什么,和陆扬两个人往书房走去,继续讨论着明年上半年的工作安排。 作为一家之主,忙起来的时候,她的生活几乎没有什么节假日的概念。 “您和母亲都挺好?” “嗯,我也很好。” “二老多保重。” “好的,您放心……” 黑暗的客厅里,回荡着有一搭没一搭的说话声。 陆禹挂断电话,靠在沙发上沉思。 刚才是白瓷父母的电话,他们两人已经搬到了国外,那里和这边不同,现在正是夏季。 真够远啊。 节日来临之际,难得二老还记得他这个“女婿”。 陆禹刚想闭目休息一会,又一个电话打过来。 “喂?” 电话那头却没有回应,只有各种嘈杂的噪音。 他看看来电显示的名字,是欢语的。 八成是误触了儿童手表。 他又听了一会,还是挂断了电话。 又隔了没多久,他再次接到这样的电话,在电话里对欢语说了几句,仍然没有回应。 正在他疑惑的时候,突然又有电话呼入。 竟然是陆焕。 “喂?” “陆禹,欢语她有没有跟你联系?” “?她怎么了?” 陆禹挺直了身子。 “我现在在商街,欢语走丢了!” 陆禹猛得从沙发上弹起,抓着一件外套冲出了房门。 为什么陆焕和欢语会在商街? 遥想这些年商街的盛况,一晚上不止几十万人的人流量,在这其中寻找一个小小的孩童,何其困难! 他把油门踩到底,车子飞也似地向着商街而去。 欢语,可别出事啊。 陆焕在人群中呼喊着。现在离烟火秀还有半个多小时,她已经无心去关注烟火表演了,现在非常后悔带孩子出来。 刚刚明明还紧紧攥着的一只小手,怎么就像泥鳅一样滑滑地溜出去了? 等她注意到的第一时间,再回头就没了欢语的身影。 人来人往,每个人脸上都洋溢着笑容,都有要去的地方,只有她在四处兜兜转转,不知道去哪里寻找。 原本欢语手里还攥着一个红色的气球,现在也一同不见了。她怅然抬头望天,却发现那只红气球正飘飘摇摇地往更高处飞去了。 第86章 谎言之上的烟火秀 像一把利斧劈开人群,陆禹在紧密的人的丛林里穿梭,犹如大海捞针一样寻找陆欢语的身影。 欢语的电话再次打来,这次却清晰地向他说出了位置。 “……父亲快来,我在有天鹅喷泉的地方,呜呜……” 陆禹攥紧手机,向喷泉的方向跑去。 人群中他和陆焕擦肩而过,一抹异色从陆焕眼中闪过。 “父亲!我在这!” 稚嫩童音被音乐声和人声掩盖,陆禹并没有看到她。欢语急躁地从喷泉旁的栅栏上爬下来,看准方向,在黑压压的人群里摸索过去。 陆禹高挑的身影在人群里鹤立鸡群一般醒目,他左右张望着,直到刚想拔腿往某处走的时候,有人扯了扯他的衣角。 低头一看,是一脸兴奋的陆欢语。 “父亲!终于等到您啦!”她眼中满是惊喜,拽着陆禹往一个方向挤去, “我们去那边~” 陆禹沉着脸,由着她带路,往人少的方向走去。 “欢语,今天你怎么和母亲来这里了?不是说了这里不适合你来吗?你看看差点走丢!”他脸上有淡淡的怒色。 陆欢语转动着狡猾的眼睛,双手攀着江岸边的石栏,吐了吐舌, “母亲同意了的~” 她看看儿童手表上的电话,“咦,母亲又打电话过来了!” “喂,母亲,我迷路了,现在在江边呢,这里一个人也没有,我好害怕……您快点过来呀~” 她云淡风轻地挂断电话又看看时间,估摸着还有多久时间,又回头跟陆禹说, “听王妈说今年的烟火秀是最最盛大的,因为是什么一百周年的纪念活动呢,我都求了您好久了都不答应……” “?父亲?”她止住欢快的话语,看父亲的注意力一直停在她身后,疑惑着,也随着他的目光往后回头,吓得一哆嗦。 陆焕显然已经在他们俩身后站了很久,冷若冰霜地注视着陆禹。 她一直打不通欢语的电话,却看着陆禹好似早有预谋地从人群里带出了她,两个人向着江边人少的地方走去,窃窃私语半天。 她仍记得那年电话里,陆禹对她说想和她一起在这里看烟火。 所以说,他那天离开陆家,是一招以退为进的伎俩? 联合女儿做局来诓骗自己? 呵,陆禹,你是真的疯了。为了自己的一点私心,连孩子的安全都不管不顾了么? 为了这一件事,你煞费苦心了? 她鄙夷地看着陆禹,在陆欢语的拉扯下,才收起不自然的表情。 “母亲……对不起,是我走路不小心,被人挤到后面去了,连,连气球都被挤飞了……” 她楚楚可怜地抬头,双手摇着陆焕的手,眨巴着大眼睛,无辜地望着她。 陆焕被这演技折服,不想拂了她的兴致,任由欢语把她带到陆禹跟前。 两个成年人的目光在她头顶交汇,虽然没有开口,却把所有的意思都表露无遗。 你设的局?你真恶心。 陆焕唇边是一丝厌恶的冷笑。 我不是特意要来这里的,我这就回去。 陆禹回避这针扎般的目光,把头偏向另一边。 但是两个人都没有真的各自离开,而是被陆欢语一左一右的牢牢牵住手,无声地站在原处。 江岸两边的大楼上都是流动的画面,主题都是新年快乐和倒计时。 从10开始,倒计时伴随着心跳声一直数到了1。 远处的人群也一声声附和着数着。 时间漫长地令人眩晕。 然后,伴随着零点的钟声,无数烟火同时升入高空,将地上黑压压的人群都照得清晰无比。 烟火的噼啪爆炸声充斥耳鼓,鼻尖闻着硝烟的气息,手里传来孩子小手的温热,三个人同时抬头看着同一片烟火的表演。 在愈发深刻的误解和憎恨里,短暂的忘记这一切。 陆禹努力去看清每一朵烟花的形状,好使它们能够更清晰地刻进自己的大脑里,再也不会遗忘。 今年是皇室征战收复失地一百周年的纪念烟火秀,是这么多年屈指可数的盛典了。 在这一晚,烟火持续了两个半小时没有停歇地绽放,花费了极为可观的一大笔费用。 “来来来,三位!快看这边~” 咔嚓! 闪光灯把三个人一起照亮。 一个背着挎包,拿着相机的中年人已经放下了相机。 相机顶端慢慢吐出一张照片,中年人向他们展示照片,满脸堆笑, “新年快乐!今年难得一遇的烟火秀,不留个纪念吗?钱随缘给~” 呵,是个在人群里到处售卖所拍相片的小商贩。他把眼前的三人当成了一家三口。 陆禹走过来拿起照片问, “多少钱?” 中年人打量男人考究的穿着,奢华的品味,大着胆子临时加价两倍, “160元。” 陆禹痛快付钱,把照片带回。 陆欢语看看照片,有点不太满意。 这照片把她都拍成红兔子眼了,而且母亲戴着口罩不说,还只有个侧面,父亲也半边身子在外。 “这哪像一张纪念照嘛!不好不好,我要再拍一张!” 她还想再去追回那个水平低劣的小贩,却被陆禹赶紧拦住。 一双警告的眼睛瞪着她,已然看清了她全部的心思。 “不许再胡闹了!” 声音里压抑着怒意。 欢语只好作罢。 陆禹把相片揣进口袋,看了一眼陆焕, “……时候不早了。” 闻言,陆焕低头看看有些犯困的欢语。 陆禹又说,“我带她回去,明天再回陆宅。” 他把欢语的手从石栏上拿下,握在自己手里,酝酿着还想说些什么,但是又觉得语言实在是最苍白无力的。 他想解释解释今晚的意外,又觉得有点欲盖弥彰,不打自招的刻意。 陆焕也并不给他机会,只轻轻说了句, “嗯,那就明天见。” 就迈开长腿,很快地离开了。 陆禹坐进车内,刚要发动车子,就听后排的欢语美滋滋地对他说, “父亲,今天的烟火秀您喜欢吗?” “这算我给您的生日回礼~嘻嘻” 他停下手中的动作,叹了口气,没有回头, “欢语,我以前告诉过你,不要撒谎的。” “……让大人担惊受怕。” 欢语止住了脸上的笑容,被父亲看穿了心思的她有点惴惴不安。 她早就在酝酿这样一场温馨的家庭活动了。还好,父亲没有太生气? 呼——她偷偷松了一口气。 父亲他应该也很开心? 陆禹的手握紧了又松开来,最终没有把火发给孩子。 他还想说不要再耍这样的心眼,你把父亲坑了,这下更说不清道不明了。 更想说感谢她的心意,这是最好看的烟火秀,但是, 这一刻是建立在谎言上的,所以本不该存在。 所有的有关家的假象就和它一样,如同沙子堆出的城堡一样脆弱,经不起考验。 但是没关系,欢语,父亲一定努力让它变得真实且坚固。 大家都想留住这一刻不是吗? 他的手隔着衣袋碰到了相片,那画面再次在他脑中重现。 第87章 陆焕亲自操刀清算 第二天的聚会热闹而疏离,傍晚,在欢语的强烈要求下,她得以跟着陆禹一起搬回江边的平层。 假期很快过去。 陆明兮见矜持保守的陆扬实在不是陆青青那群人的对手,只好重新换上自己,陆扬则作为她的心腹负责具体事务的处理,并且和陆禹做一些事务上的沟通和协作。 而对于陆焕的培养,也由陆明兮本人亲自负责了。 陆禹对此表面上没有什么表现,心底已经明白,陆明兮之前说的卸任后让自己顶替位置一事,是不大可能兑现了。 也对,他毕竟是外人。 高层事务中,陆青青一方总是有意无意用之前的性侵旧事揶揄陆焕,在一些需要配合的工作中,也常常怠慢。 她这派大不敬的态度,引得她自己的手下也有些嚣张。 陆焕被她气得总想揍她几拳,又在发作之前被陆青青拿话架起来,只能先忍下。 陆明兮见陆焕总怀有心结,思虑再三,还是决定给陆焕打一针强心剂。 “陆焕,这样,今天你陪我去见一个人,或许见过他之后你就不至于总是揣着心事了。了却之后就好好工作。” 见母亲一脸慎重的表情,陆焕心中疑惑。 等车子一路离开本市市区,停在郊区的精神病院的时候,她还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在明亮的病房,只见王晓穿着宽松的毛衫神情平静如水,把桌前的唯一一把椅子让给了陆明兮。 陆焕睁大了眼睛。 这就是那次事件里其中的一个小艺人oga。她对王晓还有印象。 他瘦了很多,坐在床沿乖顺地听着陆明兮的话,把那之后的许多事对陆焕娓娓道来。 原来程迟和长公主曾经对他们几人极力施压,试图合力促成陆焕的性侵罪名成立。 其他两人在利诱和恐吓下早早就屈服了,对一份供词签字画押。 只有他不为所动。 不过代价也是很大的,他先是被公司永久雪藏,后又罹患了创伤应激症,干脆躲进病院,同时也避免了再被程迟他们的势力在住处恐吓。 现在他干脆打算长期隐居于此,每日与音乐作伴。听说陆明兮要反诉长公主等人的名誉诽谤罪,他很乐意出面作证。 “姐姐,无论如何,我不会背叛救过自己的恩人。”他垂着目光,淡然且坚定。 陆焕这才知道母亲陆明兮还在一直在为这件事努力,也明白了原来并非所有人都背刺她,先前心中撕出的伤口似乎弥合了些许。 心里的积郁荡涤。只要等到反诉成功,她不仅能够彻底恢复名誉,而且再也不必忍受任何讽刺了。 那些网络上添油加醋的诽谤文章,她也都可以理直气壮地追究责任。 虽然程迟已死,但是皇室里的斗争并没有止歇,网络上对她个人的围剿也同样没有止歇。 但是不同之处在于,陆焕觉得自己有了这个底气,不用再强作坚强了。 回去之后陆焕和陆明兮商量,把一些长期亏损的项目清点出来,好节约资金,把更核心的产业稳定住。 如今边境叛乱,烧着大量的物资和金钱。各个大贵族都竭力回避出资,先紧着自家的发展壮大。 这个时候陆氏又处于风雨飘摇中,精简劣质资产势在必行。 陆明兮点点头让她自己去试着做,而作为家主的她如今需要应付皇室的一些纠葛,以及官司诉讼,实在分身乏术。 于是当天下午陆焕就抽调人手,专为这件事成立了工作小组,组里把五个新招来的实习生也吸纳进来。 陆焕看着这几个名校实习生,心里充满希望。他们经过一番锻炼,总可以逐渐替代陆禹的一部分工作的? 或者这批不行,也可以再招一批…… 至少她把关之下,这些自己招来的人手以后可以为自己所用。 第一次小组会议由陆扬主持,他把筛选重点和考核标准都讲清楚, “调查组以罗婷为组长,每周由她来作阶段总结。每个人都要严格按照规定统计和撰写报告。如果遇到什么问题,先向组长汇报。” 罗婷是一个中高层老员工,也是陆明兮的多年心腹,认真可靠。她看看自己二十多人的团队,心里还是不放心,于是问道, “有关权限的事,以及多部门协作的责任和主导问题,陆扬监理有什么要补充的吗?” 跨部门的协作必不可少,如果这方面没有疏通好,陷入推诿扯皮的话,什么都推进不了。 她最怕的就是陆青青一派拒不配合。 “目前已经发送了一份企业内部邮件,对相关情况应该如何处理作出了说明。其他部门会积极配合调查小组推进工作,在调查方面,调查组组长权限高于部门负责人。如果有人不配合,可以向陆焕小姐做出汇报。” 陆扬讲完环顾一圈,问,“还有什么要问的吗?” 组员们都无事再问,会议结束。 散会后,陆焕久久坐在会议室桌前,捻着下巴。她想着等邮件发出去,陆青青会如何暴跳如雷。 母亲执掌企业这么多年,始终无法削弱陆青青的权力,这次清点低质资产,也能顺便削弱她的势力。 当然了,如果不是时机不对,直接精简决策团,才是最有效的手段。 空荡荡的会议室又走进来一个人,是陆禹。 他面色如常,公事公办, “在你的办公室没有找到你,听罗婷说你在会议室。” 他把一叠资料交给陆焕, “这是有关陆青青他们的最近的进展……” 陆焕皱着眉翻看文件。 这是一叠人物资料,都是陆青青一脉的姻亲。 “这是?”她不明所以,又浏览了一遍, “……出国了?” “没错。” “对陆青青各种势力的摸索中发现,她正在通过这些姻亲转移资产,而且,对皇室的贿赂一直没有停过。” “?她和皇室走这么近干嘛?”陆焕心底一阵不悦。 和皇室的交往总是需要家主亲自出面的,一个分家的人物竟然敢与皇室暗通款曲,这置主家于何地? 这实在是大逆不道的行为。 “看来,陆青青果然早已经有了取代之意。”她眯起眼睛。 “我听说你已经打算清点资产,估计他们会加快速度。”陆禹适时提醒。 陆焕缓缓点头, “那就暂时冻结与境外的直接交易,并且每一笔大额投资都进行审批,只不过……” 只不过审批是个大工程,如果全都在短时间内人工过滤一遍,工作量不小。 “请交给我。”陆禹估量一下工作量,嗯,问题不大,而且这也是他职责范围内的。更何况还有刘昭协助。 陆焕留着那几个人物档案打算继续看看,见陆禹并没有走的意思,又疑惑地抬头看他。 “……我听说你招了五个实习生。”陆禹的黑色眸子沉静地注视着她。 陆焕挑挑眉, “对,本来我还想拜托你帮忙培训一下的。毕竟你能力出众嘛。” “是真的出众还是假的出众?”陆禹苦笑一声,又恢复郑重的神情, “如果有需要的话,我肯定义不容辞。” 他转身要走,又停住脚步, “陆青青可能会狗急跳墙,我……建议你雇几个保镖。” 陆焕觉得有趣, “她敢动一族之主?如果她敢,我也不会再顾念一族旧情。” “她现在有皇室的人撑腰,野心不比从前,尤其她颇为器重的孙女陆莹,甚至于在私下场合大谈家主废立……” 陆禹眼中残忍渐盛, “至少这个陆莹,留不得。” 陆焕眼皮一跳。 怎么?要再次如上一回那样,抹杀掉某个人? “陆禹,我觉得至少现在不是时候。现在陆氏动荡还没停歇,再爆出什么人命案子,又不知道引出多少闲话和目光!人心不安,这对整个陆氏都不利。” “……不会的。陆莹每周去同一个酒三次,私生活混乱,只要……” 他嗓音蛊惑,试图说服陆焕。 “呵,调查的挺清楚的啊。不会就等我一句话的事儿了?” 陆禹动动嘴唇,没有回答。 陆焕沉下脸来,从座椅上霍的站起来, “那就不准动手。” 第88章 刺杀 假如对方真得按耐不住地出手,她也能顺势揪住重要把柄,光明正大地制裁。 在这之前,一切都要优先稳住家族产业。 等卸掉了陆青青的羽翼,才有把握不因此乱了产业的根基。 这次清点,还是先把藏在资产中的雷排掉。 陆禹深深看了她一眼,见陆焕并没有采纳自己的建议,只好微微点了点头以作回应,然后迈步轻轻离开了会议室。 第二天,实习生里的两人就来到陆禹办公室“报道”。 “是陆焕小姐让我们来的。说……您同意指导我们。”实习生之一露齿一笑,脸上还有些许青涩。 陆禹抿嘴笑笑,“指导谈不上,工作上有什么不懂的可以问我。” 这两个实习生虽然归他指导,却是向陆焕负责且听命于罗婷,因此他有所保留,说话也圆滑周到,以免引发猜疑。 一番接触下来,他不得不感慨他们学东西确实快,稍加点拨就能举一反三,融会贯通。 “再这么学下去,我这边的工作也可以交给你们分担一些了。”他意味深长地看着两人。 手中鼠标停歇,电脑屏幕上,实习生的报表做得有模有样,分析也很到位。 他指出一些错漏之处,然后挥手让他们回去改好。 昏暗的茶室,百叶窗低垂,陆青青推翻了面前的茶具。 “行啊!陆明兮她们是彻底不装了是?既然已经被他们觉察,只能先发制人了!” 陆青青脸一阵红一阵白。最近不仅开始清点公司项目,而且还对资金流向监管的越发严格,这让她很难受。 “祖母,您有什么打算?”陆莹有些忐忑。 “教训教训他们吗?” “教训?”陆青青冷笑,“这词儿用的也太随意了些。” 她站起身慢慢踱步,一旁的佣人连忙趁此机会凑过去收拾茶碗,擦抹桌案。 她皱眉看看佣人诚惶诚恐的脸,觉得不该让她在一旁听着。 “出去!” “是……” 佣人庆幸地溜出茶室。 陆青青冷笑一声,望着佣人消失的背影,转回头继续说, “我有心再搞掉陆明兮几个人。” “她那些忠实仆从,得力心腹……拿来警告警告她,不是正好么?就像以前我们做的一样。” 这一种方法收效很好,这才让她稳坐二把手位置这么多年。 如今随着陆焕的长大,看来陆明兮终于不甘心继续受压制,要为女儿扫清道路呢。 这其中,陆禹陆扬以及罗婷等人,都是她得力的助手。 “就先拿陆禹和罗婷开刀,持续跟踪他们两个,有机会就立刻下手,不必等我指示。” 不断她一腕,她就记不起我陆青青的脾气了。 罗婷,普通人家出身,没有背景,多花点钱,走走人脉,就能压住消息;陆禹,区区一个佣生养子,除掉他甚至约等于没有代价。 那之后,光杆司令陆焕接任家主之位,局面恐怕比陆明兮还不如,还不是任他们搓扁揉圆? “祖母,为什么……不拿陆焕开刀?这不是从根上解决问题?”陆莹不解。她很希望直接除掉陆焕,这样接替人选肯定是她陆莹。 “她么,”陆青青浮出狡猾的笑意,“咱们动了她可不太容易罢休,但是……家主的敌人又何止一个两个呢?” “……好!那我这就去准备一下,立刻开始执行!”陆莹了然,眼中光芒大盛,喜不自禁地离开了茶室。 最近一段时间,陆氏集团的大厦深夜仍然亮着灯,办公室里,陆禹忙完今天的工作关掉电脑打算回家。 他走到电梯厅,心里一动,又按了上一层,去看清点小组的工作情况。 过去一看果然还有几个人在场。罗婷指着电脑屏幕,正在和实习生讨论着什么,见到陆禹来了,冲他点点头就继续工作。 他径直拐弯,看到走廊深处的办公室虚掩着,照出一条光带。 办公室内空无一人,只有天花板上飘浮着一层淡蓝色的烟雾。 “陆焕小姐刚走不久。”罗婷远远的向他解释。 “刚走?”陆禹嘀咕。 既然人不在,他也索性去地下停车场取车,向着自己的住处驶去。 黑茫茫的夜色中,陆焕开着自己惹眼的跑车飞驰,却见另有一辆花哨的跑车似挑衅一样的忽远忽近,一次次超越她。 偶尔还意图别车逼停,把她的困意全部都驱散了。 “?这人有毛病?”她听着夸张的炸街轰鸣声,翻了翻白眼。 然后在下一次和这辆车交汇的时刻,猛踩油门,把它甩得远远的。 对面八成是个刚成年的小崽子?或者把飙车当乐趣的混混之类的。 飙车,谁不会啊?但是她不打算和对方开斗气车。 红灯。 在疾驰了两分钟之后,她不得不停下。 那辆跑车缓缓停在她一旁,车窗降下,一个和想象中完全不同的粗粝中年人深沉的脸出现在窗后,冲她举起枪来。 “?!” 安装消音器的枪打出的子弹,从她鼻尖处擦着飞过,把车玻璃都穿出一个弹孔。 陆焕一愣,身体先反应过来,立刻启动车子。 不是,竟然敢搞刺杀? 深夜空旷的街头,两辆车疾驰着发出啸音,进行着一场危机重重的追与逃。 陆焕沉住气,不停地观察着周围的环境和车距,眼中透出一股寒意。 陆青青,你好胆量。你有没有想过,我若没死,你还有活路没有! 陆焕一骑当先,嘴里骂着脏话,在那辆车迎头快要赶上开第二枪的时候,猛打方向盘,轮胎摩擦地面顿时发出刺耳的尖叫,车尾一甩,整台车整个调头180°,迎着对方的车头就要撞上去。 刺眼的远光灯照得人睁不开眼,陆焕眯着眼,又隐约听到挡风玻璃发出脆响,一定是又一颗子弹击中了车子。 砰!两台车狠狠撞在一起,她这辆车还好,对面的车则已经撞坏了车身,车内人一阵头晕眼花。 还没等反应过来,陆焕已经踢开车门下车冲过来,一拳捶碎窗玻璃。 在这短暂的一瞬,车里的中年人却突然冲自己下颚开枪,立刻死在了陆焕的眼前。 陆焕伸进车内的手猛得僵硬。 这个时候,蛰伏在暗处许久的另一辆车猛得朝她冲过来,行进中伴随着子弹弹跳到陆焕身旁的车顶上,发出刺耳的噪声。 车里人影幢幢,这辆车歪斜着在前方减速,又想接近继续射击,必杀之心可见一斑。 陆焕往车后躲,听到身后的路上突然传来车子持续不断的急促鸣笛声,远光灯照得刺眼。 斜停的那辆车,有两个人刚拉开车门想要下车,见此情景停顿了一秒,又不约而同缩回,启动,疾驰而去。 陆焕本以为又是一个刺杀者,拔腿又往路边闪避。谁知这辆车一个急刹,在地上画出两条粗黑轨迹,停在了几米开外。 陆禹推开车门,向她跑过来。 几乎就在同时,远方的鸣笛声正由远及近。 竟然是陆禹。 第89章 凶手只能是她 陆焕收起肆虐的信息素气息,身上的亢奋逐渐消减,这时候才开始意识到, “我居然被几个莫名其妙不认识的人追杀,而且对方在被抓之前竟然自尽了?” 他有什么必须保住的秘密? 她回到驾驶位前,重新去看那名中年人。 驾驶位上,中年人的尸体正像漏气的气球一样,持续的,微妙的坍缩下滑。他浑身并没有携带任何身份证明材料,只从他歪斜的脖子里露出一小截银亮的链子。 陆焕扯出链子一看究竟,发现竟是一枚小小的纪念徽章。 看图案,这是所有职业军人都会有的入伍纪念徽章,上面会刻上年份,很多人会把它改成吊坠挂在脖子上。 不过这一个徽章上的年份被挫刀仔细地挫去了。 “竟然是一个军人……”陆焕惊讶。 这种徽章发行量巨大,现在只能证明死者和军人有关。 陆禹不知何时站在了身后。 “陆青青雇佣一个军人刺杀我?”陆焕拿着链子沉思,自言自语, “……她倒是曾经有个大女儿在即将接任军队职务的时候意外死亡,除此之外倒是没听说过有和军人的关系了。” “我看,毫无疑问就是她。”陆禹似笑非笑地望着那枚身份的证明, “而且也必须是她。” 陆焕狐疑地看着他, “你有什么确凿的证据?” “证据?这种东西现在就可以制作。”陆禹狡黠的目光在夜色中闪烁,又即刻转身背对着她,开始给某个人打电话, “刘昭,现在就找个雕刻师傅……手艺要好。图片参考一会发给你。……明天就要。” 他挂了电话回过身来,两个人面面相觑。 警车已经闪着红蓝双色的灯停在了眼前。 “这警车是你叫来的?”陆焕看看从警车里陆续下车的警察, “你是怎么知道我这边的情况的?” 陆禹插着裤兜,脸上的表情在光线变换下分辨不清, “我不知道你的情况。我只是刚好也被跟踪,所以干脆掉头往陆宅走,不然等我下了大桥,他们可能在减速路段伏击我。” 陆禹的话似真似假,陆焕知道再追问也无济于事。至少眼下陆禹来得很凑巧。 “禹哥,陆小姐,你们没事?”为首的警长小步跑过来。 “没事——”陆焕话音刚落,就觉察到手臂一阵麻痒疼痛。 嘶,看样子刚才还是被跳弹击中了。 这会肾上腺素下降,身上的异样逐渐浮现出来。 “那两辆车找到了吗?”陆禹问警长。 “……暂时是跟丢了,还在排查路口监控。看来非常有经验,对周围的路况很熟悉。应该提前做了周密的准备的。”警长挠挠头。 “呵,相较而言,这倒是更像正经的刺杀了。”陆禹嗤笑道,眼睛又不由自主地飘到陆焕身上,从她的动作察觉到了异常,于是脸上笑容渐隐, “你……受伤了?” 他下意识靠近一些,手抬了抬,又强制自己放下去。 “……你先上警车去医院包扎一下,这里交给我处理就好。” 陆焕走出几步又回过头来, “我一会还会过去警局了解情况。”说着把那串链子放进他手心里。 陆禹冲她摆摆手,目送着那辆警车载陆焕远去。 警长张超眼神欢快地看着陆禹。 他出身小贵族,和陆禹是老同学,以前总和章绍昂以及卢潇雪一起玩,私下里见了陆禹总要玩笑一阵。 今天处理警务竟然碰见陆禹的报警,立刻亲自带队出来支援。 “这次事情可不小啊,我担心有人会打听案情。”陆禹看向车里的死人。 “我肯定封锁消息。”张超打包票。 “不,要把消息传出去。”陆禹露出手心里的链子,“这个我先拿走,明天给你。” “你先对外宣称……这是熟人作案,现场已经找到关键证物。” 张超不疑有他,点点头同意。 他转身招呼待命的警员,张罗着拍照,抬尸。 陆禹随手拿出手机在屏幕上滑动,找到一张清晰的照片,截取之后发送给了刘昭。 一小时后,刘昭来警局见陆禹,他黑着眼圈头发还有些乱翘,取走那串链子。 “这件事以后给你放个假歇歇。”陆禹叼着一支烟,笑着看自己下属的脸色。 刘昭挠挠头,不好意思地咧咧嘴。 陆禹拍拍他的肩膀转身往局长办公室走去。局长办公室里,陆明兮正在和警长张超以及局长本人沟通,连警务厅的督察官都来了。 陆焕包扎完毕也匆匆赶来,她推门进来,一屋子的凝重气息也都随之被搅动起来。 陆禹抱着胳膊坐在角落看着她不说话。陆明兮则站起身来过来查看她的伤势。 “好在弹壳没有留在胳膊里。我这伤没有想象的重。”陆焕的上臂被绷带紧紧地缠绕包扎,她托着小臂,找了个位置坐下。 一屋子人谨慎小声的交谈,讨论着各种可能的情况,所有人的初步的结论就是,这里面很可能有皇室力量参与。 “最近程迟的案子还是没什么眉目。不过我听说,长公主怀疑就是陆家雇的凶,一直吵着要求缉拿陆家的家主。”督察官露出嫌弃的表情, “那个程迟和长公主,一直都是横行惯了的,也不想想他们得罪了多少人了。” 陆焕瞟了陆禹一眼,两个人隔着走道无声地对视一秒。 陆明兮也忿忿地,“竟然以此买凶杀人,难道要把我们整个陆家的产业都毁掉吗?” 她所指的就是陆焕和陆禹的两起未遂事件。但是她话一说完自己也往深处想了想, “她既然要置我陆家于死地,又会不会不止这两起?” 于是就不等旁人反应,拨打电话。 一会她眉头略微舒展,旋即面庞又陡然变得冷峻,“什么?车祸?在哪个医院?” 一屋子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了陆明兮的这一通电话上。 “罗婷果然也出事了。”她放下电话。 “家主,我过去看看。”陆禹连忙站起身。 “不用,我让陆扬过去。你是事件亲历方,先留在这里。”陆明兮走出房间继续拨打电话。 “既然皇室嫌疑最大,为什么挑选了不那么重要的罗婷进行打击?”警长张超插话问。 罗婷只是一个中高层管理者,打击她并不能从根本上造成陆家的群龙无首的局面。 “那我怀疑整个事件有更说得过去的幕后凶手,就是陆青青。”陆禹抛出自己的结论。 几人相互对视几眼。 “虽然从利益角度说是说得通的,但是也得有确凿证据啊。”局长有些为难,他受陆家的暗中供养,自然是需要效忠陆家家主,只不过这事还是需要多一些证据才行。 正说这话,门被人推开,一个警员溜进来对着局长窃窃私语。原来果然有人在纠缠有关案情的事。 长公主府。 “真是没用的东西!”长公主萧若雨紧咬牙关, “连个陆焕都搞不定!她又不是什么铜筋铁骨,三个人都杀不死吗?” 管家面露难色, “而且听说那个军人还挂了一个军队徽章在脖子里……如果顺着这条线查……” “他为什么戴这么个东西?!这不是添乱吗!” “……说是不想万一失败被当成北边的暴徒叛国者,想以军人的身份……” “呵!看看!看看!一开始就想着死,真是晦气!谁告诉他会被当成叛国者暴徒的了?不是说了要保密的吗?” “长公主息怒,他是忠于皇室的,就是可能不知是谁话多了点,让他多心了,才做出这种多此一举的事来……您看,现在该怎么办?” 萧若雨冷着脸在房间里来回踱步, “呵,我能怎么办?我现在还在被审查,本来也不能出面干涉。” 她转过身盯着管家, “不是说,发现关键证物了吗?说是熟人作案?” “好好好,就往这上面栽。那这就牵扯不到我头上了,只要别让他们往我这边查就行。” 她催促管家下去处理后续事务,又接了萧珉的电话,争吵了一番。 “行了,这件事以后你还是少插手,你不知道最近王储一直在盯着你吗?你竟然刺杀大贵族的下任家主,你有完没完?小心哪天把你自己搭进去。母皇已经很不满意了!” 萧珉警告一番挂了电话,也派几个军警方面的线人尽量把大事化小。 一宿没睡。 陆青青得知了昨晚的事情,丝毫没有高兴的意思。 虽然成功把罗婷搞成重伤,但是另外的杀手行动计划却被轻易的识破了。 看来这个陆禹果然不是吃干饭的! 好巧不巧的,长公主针对陆焕的同一晚上的刺杀也失败了。 啧,本来还想仗着长公主的皇家身份把自己隐藏在后面浑水摸鱼的。 是的,她暗中和长公主一派有联系,这次的刺杀,也是在提前知晓了长公主的计划之后制订的。 背靠大树好乘凉嘛。 真要追究起来,一股脑推给长公主就是了。 她陆青青也握着些把柄,根本不怕。 她心中稍微平和一些了,想想也算赚了一个,不亏。 想必陆明兮她们已经如同惊弓之鸟一样了? 呵呵呵…… 她还在气定神闲地品茶,突然有管家跌跌撞撞地跑进茶室, “不好了!督察队的人来了!” “?什么?”陆青青一滞,脑中迅速过了一遍,没有纰漏?怎么就这么笃定的来找我? 可以确信的是,昨晚撒出去的杀手一个都没被抓到,她现在可一点把柄也不可能有! 第90章 被逼迫接下罪名 “让他们进来!”陆青青一股无名火在胸口鼓荡。 “我倒要看看,他们来这里是有什么话说。” 督察官带着督察队以及几个警员一起来到茶室。 “陆青青女士,昨晚发生了三起刺杀案件,初步侦查怀疑为同一势力所为。我们正在广泛走访征集线索。其中一起的凶手已经被抓获,从身上搜出了和您有关的证物。” “您请跟我们走一趟。” 说着,督察官出示了调查令。 陆青青眼中的倨傲逐渐溃散。 “请去警察厅一叙。” 对面做出了请的手势。 陆青青眼睛倏忽睁圆, “和我有关的证物?这怎么可能?!证物呢?我要看到底是什么所谓证物!” 她追问几句,但是这群人却都避而不谈细节。 陆青青突然心中有了不好的预感,于是果断坐回座椅上,神经质地尖叫起来, “……不,我不会去的。这绝对不可能!一定有人想嫁祸我……我被人陷害了!” 她想联系自己的靠山人脉,手机还没有拿稳,就被人阻止。 她立刻狠厉地去夺。 督察队的人互相对视几眼,拿起手中的对讲机说了几句什么。 陆青青脸色青白,瞪得直勾勾的眼神锁定了他。 “你在嘀咕什么?你和谁说话呢?” 督察官不自然的笑了笑, “陆青青女士,既然您不愿意去警察厅接受问询,那么还有第二种选择。” “什么选择?” 还没等他回答,一阵脚步声由远及近,也向这处走来。 管家不安地跟在一旁,为首的陆明兮已经撩开珠帘走进茶室,她身后跟着的赫然是陆家整个家族的头面人物。 所有人都神色严峻。 “陆青青,你不去警察厅,是不是心虚了啊?”陆明兮冷冰冰的注视着她, “你一介旁系,做出刺杀未来家主的行径,难道还不敢承认吗?!” “什——” 陆青青被话噎住。 她本以为会被质问的只不过是罗婷那件事,而且她完全有把握甩掉嫌疑。 但是,陆焕那件事不是她的锅啊! “你——陆明兮,你少在这里诈。我身正不怕影子斜!反正你铁了心要让我背黑锅,呵呵,不是说是我雇凶吗?好啊,我愿意跟那个杀手直接对质!” 她猛得一拍桌子,气势十足。 但是所有人似乎都没被她的气势震慑。 “得了陆青青,你看看这是什么?”陆明兮拿出一件证物。 “这就是从杀手身上搜来的。” 银亮亮的链子上挂着两样亮晶晶的坠子,一个是纪念徽章,另一个则是贝母刻成的肖像。 那雕刻手法生动形象,半侧面的人物眉眼和发型都让人非常眼熟。 如果还对这个人像有所怀疑的话,再看一眼徽章上刻的“青青吾爱”四个字,就不会有任何怀疑了。 陆青青一口老血都要喷出来了,千算万算没想到陆明兮她们竟然出这么卑鄙的招。 “陆明兮!你什么意思?!你连这种下三滥的招都往我身上用?” 她突然冲过去要去抓陆明兮,几个不知何时绕到她身后的保镖一左一右钳制住了她的肩膀。 “!” “陆明兮!你吃相未免太难看了?怎么?想软禁吗?” 陆明兮喉咙里发出低低的冷笑, “究竟是谁吃相难看?当年如果我不妥协把陆扬调到国外,我的两个伴读就都要遭你毒手了!你以为我会轻易放过你吗?” “……你!”陆青青挣扎着, “我要跟长公主联系!我要见三皇子!” 门外一声苍老男声传来, “陆青青,长公主可与你不熟,请不要乱攀关系。” 长公主府的老管家,瘦削的老头儿倨傲地抬着下巴,出现在珠帘后。 他抬手一挑,露出自己的脸,陆青青对他很熟悉,立刻就张口结舌说不出话来。 “怎么……”陆青青吞咽着口水。 “祖母!”有个女人大喊着跑进来,一看见茶室满满当当站满了人,声音戛然而止。 “你们这是干什么?”陆莹环顾四周。 “这还要问?当然是来讨说法了~”一直站在人群最后的陆焕适时出现,带着一丝讽刺的笑容。 “分家预谋杀主篡位,也该需要家主的各头面人物做做主了。” 陆焕托着伤臂,走到人群正中。 “陆青青,你还想狡辩到什么时候?” 陆青青的注意力集中在那只包扎的胳膊上,不由得咬紧后槽牙。 “的,萧若雨!这都是萧若雨找人干的!呵呵,敢做不敢当,让我顶罪?想得美!王储的人在哪?我要举报!长公主坑害贵族——” “啪!” 一声响亮的耳光响彻整个茶室。 长公主府的老管家凌厉的巴掌在陆青青脸上印出一个通红的掌印。 “放肆!” “陆青青,你胆敢做个皇室公主,罪该万死!” “你要再敢胡说八道,要挨的可就不只是这一个巴掌了。” 语罢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陆莹。 陆青青接收到那眼神中的深意,心底一阵彻骨的寒冷。 她陆青青今天算是栽了。 如果再试图辩驳,看来皇室必然要惩治自己这一脉的后人,首当其冲的就是陆莹。 陆莹可是她最看重的宝贝孙女啊。 “……”她瞳孔微缩,看着老管家冷漠的脸,想起来之前每次见长公主的时候,这老头可都是满脸堆笑极尽谄媚的。 老管家抽出腋下的一个包,从里面拿出一卷文件。 “陆青青,你可看清楚了,这是不是你那个姘头的资料?我今天可拿过来了。” 纸卷打开,上面是中年人的黑白照片。一旁的资料写着: 姓名:王全;年龄:45岁; 职业:原军人退役现无业;性别:男体beta。 …… 陆青青面如土灰,看着这张纸,迟迟说不出话。 这是把她的头往下强按着让她咽下毒药啊。 她一世的英名…… “胡说!我祖母哪有什么姘头!你不要造谣!”陆莹涨红了脸,抢过那张纸就要撕了。 “莹儿!住手!”陆青青咬紧牙关下定决心。 “我知道你相信祖母……但是为了你们,我今天担下这罪孽又有何不可呢?呵,成王败寇,你祖母今天认栽了。是了,我今天全认下了罪名,” “一切刺杀都是我做的。” 第91章 “妓子养的!” “祖母!”陆莹眼睛里涌出泪花,她身后,几个叔伯姑姑都来了,站在她旁边拉住她的手臂,以防她又做出什么举动。 “呵呵,那就请您画押。”老管家抽回陆莹手里的纸,示意身后的保镖放开她的肩膀。 陆焕环顾四周,走过去把茶案上的茶杯茶碗等一股脑扫到地上。 桌案宽敞,足够放下一张纸。 陆青青用力甩开保镖虚按着的手,颇有些悲壮地走到茶案前,在递过来的印泥上按了一下,颤抖着按下自己的指纹。 长公主府的老管家见任务完成,向一圈的警务人员以及陆家家主谄媚一笑,寒暄几句就离开了。 陆青青本想着祸不及家人,自己把罪名一肩挑以后,她的股权尽数交给自己的后代继承,以后再从长计议好了。 不料一切却并不如她所料。 “陆青青,接下来,该按这个了。” 陆焕接过陆明兮递来的文件,笑盈盈地放在空荡荡的桌上。 “什么!收购我50的股份?!”陆青青大惊失色,连忙想从桌前起身,但是再次被按住。 “以50股份换取一条命,这难道还不够划算吗?”陆焕递过印泥。 可以……这样自己这一脉就只剩13的股份了啊。 这都是自己这么多年一点点积攒起来的资本! “不行!这个我不同意!”陆青青干脆抱臂拒不配合。 “呵呵,陆青青,你要好好想清楚了,现在你看不上的方案一会还不一定能给你。” 一个好听的男声从一侧传来。 陆禹拎着一个黑色公文包站在一旁,慢条斯理地边说边从包里拿出若干文件整理着。 他歪头像是很体贴的替她担忧, “也是……这么点股份,您的几个儿女和孙辈根本不够分的。” “所以,得从中剔除没有资格继承股份的。” 他的话有些莫名,陆青青怒视着他,“你想说什么?!” “我想着,您这么偏爱陆莹,她不会其实是您姘头的私生女?” “要不然……先跟凶手做个亲子鉴定?虽然他死了,但是死爹活爹都是爹嘛,不该让孩子没了母亲又没了父亲,如果不是还能省了一个名额——” 这句话无异于在陆青青心口捅刀子。众所周知,陆莹是她的长女遗孤,父亲不知为谁,而母亲也莫名暴毙。 陆禹一个佣生养子何其卑贱,竟然敢在这样的场合拿她心里的伤疤开这种无耻的“玩笑”!? 哐当!陆青青暴怒着挣开压制,冲着陆禹而来, “陆禹!你个妓子养的!你个混账东西!你少在这里血口喷人!我杀了你!”她的手青筋暴出,紧抓着陆禹的领口,又被保镖用力掰开。 与此同时,陆莹这边也是像开了锅似的,一众亲戚摩拳擦掌要教训“妓子养的”陆禹。 督察队的人把两边人分开。 陆明兮身后的几个老人也不满起来,嘀咕着“这都是什么腌臜的话,也拿来在这里乱说。” “……实在是下流!这个陆禹,谁让他说话的?陆家的颜面还要不要了?” “啧啧,闹得未免太难看了?” “还是速战速决。” “……” 陆明兮示意陆焕,让她快点敦促陆青青签字画押。 “陆青青,你现在没有别的选择,今天的这个字你必须签。不然,公事公办,你可讨不到半点好处!” 陆焕在文件上重重一拍。 陆青青回望那一沓纸,心里痛苦异常。 她僵立很久,才终于要签。 她认命了。 陆禹眼中异色一闪,嘴角微不可察地挑起。 他快步上前,在她的指纹就要按下的时候,突然握住那只手腕,在陆青青诧异的瞬间,把那些文件尽数抽走。 “晚了。”他声音冰冷, “既然你不想签,那这一份就作废。” 他刺啦刺啦三两下把这个纸全部撕碎。 所有人都静默不语地看着这一切。 “我说过了,你之前看不上的方案,不一定属于你。现在时效过了。” 他从公文包里拿出整理好的另一份文件。 “现在,只有这个了。” 陆青青目瞪口呆,她心里咒骂着,的,我刚刚明明已经要签字画押了!陆禹,你个妓子养的,反复无常的小人!我迟早有一天要弄死你! 你不得好死! 她的眼睛看得清楚,那公文包鼓鼓囊囊,似乎还有一些别的文件。 这一份合同放在桌上,陆青青的股份已经只剩9。 这怎么够她6个子女辈,11个孙辈份啊?这不是纯纯为了让他们内讧? “什么!?这个,怎么可以减少这么多!不行!”陆青青的心理底线受到了挑战。 “是吗?但是,哪怕是这一份也有时效性。”陆焕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 陆青青浑身一激灵。 陆禹桃花眼含着笑意,看了一眼陆青青错愕的嘴脸,品味着她眼中的纠结,他有意无意地让手指在包内拨弄着其余文件,发出纸张的脆响。 “倒计时——” 他声音温润,就像在哄一个小孩子做游戏,眉眼笑得更弯, “五,” “四,” “三,” 陆莹眼睛鼓胀,几乎要被彻骨的恨意撕碎了理智。 “二,” “我签!”陆青青立刻压住合同,阻止陆禹捏着一角把它扯走。 陆禹却眼中全无了笑意,猛得用力抽回合同。 “你!” “不好意思,我反悔了。” “……毕竟我是妓子养的,怎么做都可以理解对。” 他咬着下唇,报复式地再次当着她的撕了这一份合同,戏弄陆青青还真是有意思。 “我看,给你太长的考虑时间没必要。” 他不假思索地踩在那堆碎纸上,又抽出一叠纸摆在她面前,像私人餐厅给美食家一道一道上菜那样亲力亲为地服务着。 还没等陆青青去看清这份文件,砰的一声拍桌声就先让她心神一震,思维越发混乱焦虑。 “快签!” 一股不容置疑的胁迫味道让陆青青猛得一哆嗦。 “你!”陆青青顶着压力粗略一看, 什么?!这次不是7,也不是5,竟然是—— 3?! 岂有此理!岂有此理! 这次轮到她不干了, “3?你打发要饭的?!不行!这个结果绝对不行!” 人群又一次骚动, “什么?!3绝对不行!” 分家和主家的紧张情绪再次被引爆。 督察队和警察在一旁维持秩序。 “你们这些人都哑巴了吗,怎么?都被陆明兮收买了是吗?她给你们什么好处了?”陆青青嘶吼着, “你们以为自己不会和我一个下场吗?陆明兮就是头饿狼!” 一个老人面上抹不开,回敬道, “陆青青,你少在那里扰动人心。你这次的行为可是重罪,明兮留你一条命在,你就该知恩感恩了。这么多年未免……太嚣张了些。” 其他人也频频点头认可。 “我说陆青青,我一个外人或许不该插话,但是……如果你不接受和解,就只能以谋杀罪坐牢了。到时候可能连这些都未必有。” 督察官出声提醒。 “不愿意要也行啊,也可以签字放弃全部股份。”陆焕示意陆禹,后者会意,低头从公文包中抽出几张纸。 陆青青浑身一震,像是下定了决心,立刻在3的股份上按了手印。 陆禹手中的文件悬在半空,他眨了眨眼睛, “早这么做多好?” 他抬眼看了看陆焕,意思是任务完成了。 陆焕把签好字的文件拿走,递给了陆明兮。 从此以后,陆青青在陆氏彻底失去了一席之地。 第92章 接任总裁 “够了!你这妓子养的,你根本是存心戏弄我祖母!” 陆莹破口大骂。 陆禹也不生气,脸上还是波澜不惊的浅笑,他垂目看看气势全无的陆青青,满意地点点头, “哪敢。只不过看陆青青女士还心存幻想,需要帮她认清现实罢了。” “现在看着好多了。” 这之后,看了一出戏的督察队在督察官的带领下,把陆青青带走签字画押,低调处理了案子。 那串伪造的证据吊坠被当作关键证物入档,这明晃晃的谎言一刻不停地扎着陆莹的心。 她绝对忘不了这一天的屈辱。 然而她的卧薪尝胆的奋斗还没开始,第三天,来自其家庭内部的争夺就开始了。 3的股份十来人抢夺,没了祖母荫蔽的陆莹立刻被长辈踢出。一众叔伯姑妈开始争着当下一任的主事人,从小又没有爹妈看顾的她自然没有半点竞争力了。 陆青青受了这一回气,不久卧病在床。 刺杀事件低调处理之后,对外只宣称陆青青生病退休不再管理企业,她的心腹鼓动起罢工,还把一些重要资料销毁。 陆焕出面谈判,直接把领头的报警拘押,又以损害公司的利益为由,开除了若干。 等到了下半年,整个企业里的斗争已经偃旗息鼓,陆焕的清点工作有序进行,打包出售了好几个低价值的资产,又提议把资金向芯片研发倾斜。 陆明兮浏览着媒体上对陆焕的专题报道,有关未来接班人的一系列举动,引发了大量议论。 嗯,还有三个月,就可以开庭审理长公主一派的名誉诽谤案了。 到时候她将让陆焕直接接任自己的职位,自己从此转到幕后。 没想到陆焕这孩子还是有一些魄力的。 “陆扬,你看陆焕的表现怎么样?”陆明兮换掉电脑页面,转向陆扬寻求评价。 “陆大小姐的表现可圈可点。以后一定能成为很合格的领导者。”陆扬赞许地点了点头, “她天生就是这块料。” 闻言陆明兮也眉目舒展起来。 “本来还想多锻炼她几年,只不过……我这身子骨越来越不行了,这都是家族遗传的毛病。预防这么多年还是犯了。啧。” 她捶了捶胸口,又揉了揉腿关节。天气不佳的时候她的关节总会刺痛,这么多年的劳心劳力,让身体机能濒临耗竭。 是到了退位的时候了。 “先扶持着她。看到她能坐稳当了,我才能放心。” 陆明兮叹息一声。 陆扬眼中也蒙上一层忧愁。 “陆大小姐也该再考虑一下婚事了,拖不得了。”陆扬提醒。 “是啊,从老太爷故去这得有快两年了?”陆明兮习惯性皱起眉头, “不能再拖了。谁能想到现在她一门心思竟然扑在了工作上,我是又高兴又担心。” 两人都陷入沉默。 陆青青的股份被几个股东瓜分,所有人都露出满意的神色。在会议上,陆明兮宣布提名陆焕接任集团总裁。 台下顿时掀起一阵讨论声。 “啊?陆大小姐已经要接手总裁一职了?这么说已经要算是历代总裁里最年轻的了。” “我怎么觉得这有点操之过急了?你们想想,她身上不还有案子在的吗?” “嗨,我听说已经要开庭了。现在对面没有什么证据,翻案是必然的,我看现在也差不多是时候了。” “看她手段,颇有陆家主的风范。陆青青一脉势微,现在陆焕小姐内部拥护者也是很多的。” 众人七嘴八舌,又议论起来精简裁决团的事, “我听说已经在做前期准备工作了。” “啊?这可没有先例啊,我们这都是每家各出一人。凭什么说裁就裁?” “有听说是谁主持吗?” “怎么?你想走关系?我告诉你,现在还是保密!” “只要宣誓效忠未来家主,总归没错?以不变应万变!” “我也是这么打算的。说到底这就是一个整合人心的手段。” “……” 聊天声在木锤敲击中渐渐隐去,轮值主席宣布投票开始。 有效票数达标,投票一致通过:同意陆焕接任总裁一职。 白家主参加了陆焕接任总裁职位的仪式,眼睛里闪着泪花,欣慰不已。 “陆家主,恭喜恭喜啊!”她笑着向陆明兮道喜, “我说什么来着,孩子总有懂事的那天。想想以前多操心,现在就有多争气。” 她又回顾起自己的几个孩子,一脸烦闷, “再看我这几个孩子,一个成器的也没有。” 陆焕穿着一身水泥灰色的套裙,硬挺的线条隐藏了她的身材轮廓,她露出标准的微笑弧线,也来个白家主打招呼。 白家主上下扫视她,心里也惊叹真是越来越像陆家主了,以前小的时候,眉眼间明明还有点神似弟弟白祈安的。 “焕焕今年都27了啊。”白家主又想起她的婚事, “你已经立业了,也该想着成家的事了。” “不能和你母亲一样,拖到挺大的岁数。” 陆焕礼貌微笑,没有辩驳。 “还请姨妈帮我留意。” 白家主立刻想到白泊简,不过如今看来陆焕已经对他断了情。于是又在家族的小辈里寻觅。 这几年,小辈已经陆续长大,虽然年龄差距很大,但是也都是可以成婚的年纪了。 她心里选定了几个,脸上喜悦起来, “行!等我给你张罗张罗。等你周末休息,我安排你们见个面!” 陆明兮见事情这么顺利地说定了,也高兴起来。 陆禹从台上缓步走下来。会议结束后,人也渐渐散去。他看到台下三人热情谈笑,一言不发地从一旁走过。 上台第一件事,陆焕就委任他作为精简裁决团的总负责人。 这可是一个非常得罪人的差事,稍有不慎,招致人身伤害也是可能的。 他虽然身兼多职,但是地位还是一如既往的低。 精简裁决团的公告一发出,所有陆家的人看他就都像狼在看肉一样。 有几个刻意释放善意,堆着虚假微笑来他这里套话的,被他不甚热情的态度刺伤了自尊,出了那扇门也要咒骂几句“妓子养的”。 即便如此,在谈话里大谈特谈忠于家主真的管用吗?或许。 他们纷纷祈祷。 陆禹又开始体验被人从早到晚的跟踪尾随。 他干脆拐回陆宅。一来看望一下陆明兮,二来也想向陆焕汇报一下最近的进展。 “欢语,今天父亲不回家了,你要听王妈的话,好好吃饭早点休息。” “……好的。”电话那头陆欢语语气失望, “父亲,你什么时候能休息啊?我们好久都没一起出去玩了。” 陆禹回想起来,确实已经好久没休息了。这期间他还让刘昭休了六天假,而他自己,早就忘了还有假期这回事。 啊对了,已经又快到年底了。 “欢语,年底就能休息了。你先……想想,以后想去哪里玩?想玩什么玩具?” 他眼中盛满慈爱,泛起温柔的笑意。 被工作磋磨的生硬五官和瘦削面庞,此刻才真正的鲜活起来。 他挂断电话也开始期待起元旦假期。 第93章 命运纠结的连接 元旦,更像是每年一次留给他的彩蛋。无论是他所争取到的,还是岁月赠予他的,都充满了酸甜苦辣的回忆。 车子在楼下停着,他推开玄关的玻璃门走进大厅。 老管家向他问好,并且请他去偏厅稍微用些晚餐。 这个时候大厅里只有沙发那里亮着一盏铁艺阅读灯。 “家主早早休息了,陆大小姐也不在家。” 管家陪在一旁,边走边说。 “不在家?”他小声重复一遍。心里起了波澜。 在路过大厅中间的时候,隐藏在黑暗里的墙壁上的一张画引起了他的注意。 这是一幅神像。代替原本的双人油画挂在了这里。 “这是——”他停下来抬头凝望这幅画。 “哦!这是家主选的。刚挂上去还没有一个月呢。”老管家连忙停下脚步,向他解释。 家主什么时候开始相信鬼神之力了? 人老了都会变得如此脆弱吗? 都会希望心灵能够在神那里得到片刻慰藉吗? 他不清楚。 深深地看了一眼之后,就离开这处,去往偏厅了。 这一天本是周六,佣人们也早早休息或者自行活动去了。整个陆宅寂静无声,只有餐具轻微的碰撞声。 陆禹沉默着吃着食物,忽然一个念头就闯进他的脑海。 陆焕该不会是去约会了? 他以为自己并没有在琢磨陆焕的去向,然而脑中已经分不清这份想念的浓度到底多深,以至于让他以为自己只是偶尔想起她。 自欺欺人罢了。 餐厅里,陆焕举起红酒和对面清秀的男孩碰杯。 她如今成熟稳重,从容不迫。而对面的青年却还是一副涉世未深的样子,像小鹿一样的大眼睛忽闪忽闪的。 好在他足够真诚,像白水一样看得透,让陆焕觉得放心。 白萧,19岁,白净纤细。 陆焕从他身上看得出白家统一的oga气质。 她很不擅长和这类人打交道。 而这是白家主给她安排的第一个约会对象。 她看到餐食已经变凉,就提议出去走走。 等走在秋风里的时候,青年衣袂飘飞,隐约显露出的盈盈腰身,让她也久违的心猿意马起来。 一直忙于工作,已经很久没有过了啊。 她心里想着,燃起一根香烟。 可惜这是一个oga,她不能这么随意的碰他。 她想着这些下流的念头的时候,没有意识到自己强势的眼神如何露骨的凝视着眼前的青年。 直把对方看得满脸绯红。 “陆,陆焕小姐……”他受惊地眼神四下瞟着就是不敢对视。 眼前的alpha那陌生而让他心悸的眼神,让他也心跳如雷了。 “……啊,抱歉。”陆焕转过视线,“我这么盯人盯惯了,工作上的坏毛病,不好意思。” 当然是一派胡言。 “没事……”白萧腼腆一笑,却主动去借着这个话题聊起来。 她脸不红心不跳的继续和青年胡扯着各种无聊的事,脑子里却一刻不停翻搅着绯红色的邪念。 到了最后,她抬腕看看手表, “十点半了。”她看看青年, “我送你回家。” 白萧眼中一抹失望清晰地被陆焕察觉。她并无心去安慰。 “陆焕小姐,是不是我太无趣了?”他的话让陆焕坐在驾驶位上的身体一怔。 这句话莫名的熟悉,总觉得白泊简也曾说过。 她不可能说是或者否, 只好含糊不清地嘟囔着, “这不是你的错,也不是我的错。” “……这是命运决定的。” 共鸣往往是由相似的经历带来的。 白萧眨了眨懵懂的眼睛。 “命运……我知道一见钟情是命运的安排。” “那没有的话……好像也是。”他自言自语。 陆焕却没有再说什么,一脚油门,两个人离开繁华的商街,往白家的方向驶去。 目送白萧同样从红枫小路上离开,她有种回到当年的感觉。 也同时立刻知道了自己和这个小公子是没可能的。 同一种套路的书她不想再读第二遍,尤其在知道结局烂尾的情况下。 车子开出去没多远又停下来。 “喂,”她烦躁地扯了扯领口,对着电话那头不耐烦的开口, “你在哪?” “……我在陆宅。” 她啧了一声。 太远了。她现在就想就近回去自己公寓,最快的见到他,然后狠狠地宣泄一番。 漆黑的卧房内,连窗帘都紧密的闭合。只有一点红色的亮点停在半空。 陆焕私下里主动找他的时候非常少,少得可怜。 陆禹从床上猛得起身,他感觉隔着电话都可以嗅到那阵香气。 “你……在哪?” 他小心翼翼。 “我打算回公寓住一晚。”声音冷淡而又隐藏着一丝强硬的暗示。 陆禹接收到这份暗示,连忙打开床头灯,将烟头在床边的烟灰缸里熄灭。 “我很快就到。”他声音低哑地回复道。 陆宅里,他的这间卧房还有很多他的衣服。他从中挑出一套新的正装,换下烟熏的压得皱巴巴的西装。 命运已经将他们如此纠结地缠绕在一起,在某个时候突然就像偏头痛一样发作,让他重新记起这场病。而只有这时候他才觉得自己还是活的。 像蛰伏在黑暗中等待召唤的种子欢欣鼓舞,分开两片子叶拥抱太阳。 路灯不断向他车后划过,深黑的夜幕里,他恣意飞驰,全然忘了留意可能的跟踪者。 忘记带那张副卡了。临到公寓了,他突然想起来。 车子只好停在了公寓外的路上。陆焕下了楼,来大厅里接他。 随后是整晚的闭门不出。 …… 第94章 我找到可以永远在一起的方法了 …… 陆焕毫无睡意,她斜倚在床头回复着手机里的消息,时不时发出一段语音,对下属的工作做出一些指示。 心口闷着的火畅快的宣泄,她一扫先前的躁动,重新恢复到沉着冷淡的样子。 及腮的栗色短发挡住她的侧脸,只露出一截高耸的鼻梁,手机的光在上面描摹出一个冷白色的轮廓。 陆禹就这么一瞬不瞬地看着她。 他碎发凌乱地枕在另一个枕头上,身上只穿着白衬衫。衣领翻着,被子的一角盖在肚子上,一双长腿曲着,随意露在外面。 屋子里开着暖气,并不冷。青年苍白的脸色些微地有了红润。 两丛漆黑的羽睫合抱着他黑曜石一样的眼睛,昏黄光线下,那双亮晶晶的黑眼睛睁得大大的,没有睡意。 “怎么?”陆焕觉察到他的视线,终于回过头来,似笑非笑, “不够?” 陆禹于是就从被子下伸过手去,小心翼翼地用手背摩挲一下她的皮肤。 陆焕这次没有急着催他离开,而放纵他在这里躺了许久。 他心里并没有为此高兴,反而莫名生出了浓浓的悲凉。 哪怕拥在一起,不安和恐惧也一刻没有消停。越是这样亲密的靠近,越让他患得患失,更鲜明地感受到现实和理想之间的割裂。 陆焕被他挑起心思,索性丢下手机,重新开始下一回合。 他在床头夜灯的微弱光线下看着那瓣心中渴慕的红唇。那里在四处点过火,制造过伤痕,却唯独没有在他最需要的地方停留过。 他竭力凑上去,却被自然地打断了动作,手指抵住了他的嘴唇。 此刻他这残存的一点贪念就此湮灭,像个没有感情的木偶一样,不再尝试做任何主动的事。 陆焕不想面对面看他睁着深黑的眼睛,好像这眼睛一直在窥探她的内心。 她粗暴的扳过他的肩膀,青年意会且乖顺的配合,转回身去不再看她。 陆焕目光循着细瘦脖颈一路向下,看着他弓起的瘦脊的背,指尖在上面轻轻划过。 ……这个男人,似乎并没有照顾好他自己,比上次见面更加消瘦了。 她心里腾起一些烦躁和不悦,用力拍了一巴掌, “你就不会多吃点?” “硌得难受。” 说完她又有些后悔,闭眼捶了捶自己的头。 “……嗯,我知道了。”男人闷闷的声音许久才从枕头里传出来。 “……我尽量。” 他更加谨慎起来,手指抓着枕头,指节发白。 陆焕垂着目光,看着他用力抓扯的手指。 她喜欢在这种时候说着脏话,乐见陆禹一脸或羞愤或慌乱的表情。 然而如今的陆禹却变得无趣起来,木然,呆板。对她的很多话无动于衷。 她索性重新躺回自己那一侧,又点上一根烟, “我打算明年扩大海外的市场,你怎么看?” 陆禹从枕头上抬起汗涔涔的脑袋,稍微一愣。 聊到工作上的话题,陆禹的话较之前多了些。他沉稳磁性的嗓音不疾不徐,条理分明的阐述自己的看法。 陆禹没有看她,只是也依样靠在床头,看着前方的一片虚无,像一台没有感情的机器。 他的看法和自己不谋而合,又补充了自己遗漏的部分。 陆焕斜眼看了看他,心里一动。 她有了一个主意。 ……不如就这样,让陆禹去国外。 至少,他确实是一个在工作上得力的伙伴,而调任国外,他对产业核心的影响也变得更可控。 而且…… 他对自己这么忠心,不会撂挑子不干。 陆焕眸光闪烁。 “没想到你对海外事务也很关注。”她勾唇一笑。 “和陆扬监理有时候会有这方面的闲聊,了解的不是很深。” 看来,有关陆禹的职位安排,陆扬恐怕也会支持。 那就干脆调去国外好了。不剔除他的陆家佣生养子身份,也维持住了基本的体面和距离。 这不是最好的结果了么? 她现在得学着更沉稳一些。 不该随时把鱼死网破放在第一位。 也许,很多事过了“追诉期”,结果和起因就慢慢变得不再对等了。 她不愿意再去想有关陆禹的事,把光线调的暗一些,闭眼睡觉。 黑暗中不知过了多久,她感觉自己的手被轻轻地握住,两片柔软的嘴唇像谨慎的蜻蜓一样一瞬地触碰,又离开。 她转头看了眼枕头,果然陆禹整个人缩进被子下了。 她听见羽绒薄被下他好像在笑。要不然,那些急促的气声除了笑还能是什么呢? 哪怕他在哭,她也没法去安抚他的神经质。 黑暗里,他用极低的声音不断说着“对不起,对不起……” 不一会自己这只手已经被攥得潮乎乎了。 他的泪浸湿了指缝。 陆禹他……又在为什么而道歉和哭泣? 他总是一边道歉,又绝不悔改的继续下落,从不回头。 看来疯病又犯了。 她干脆重新闭目休息,任由他攥着那只手抽泣。 无论如何,她心里已经给出了最后期限。 天将亮的时候,陆禹轻轻下床。他在微光中愣愣地看着那张精致的睡颜,眼中都是决然的神色。 陆焕,也许从头到尾就只有一种办法能拴住我们彼此。 我已经找到可以永远在一起的方法了。 ……你恨我也没关系,反正, 我会把命还给你。 他起身穿衣,下楼梯,最后轻轻带上房门。 第95章 接任家主 半年多的时间里,陆焕招来两批实习生。先前的实习生已经陆续转正,其中几个更出色的新人还接手了陆禹手里的几个工作项目。 陆禹原本忙的连轴转的生活瞬间清闲起来,手里只有精简决策团这一件差事要做,下班的时间也早了很多。 “我想给你放个假,你看呢?”陆焕坐在整体色调沉闷的桌椅书架之间神情和煦,她把烟灰弹进白瓷烟灰缸里,抬眼看着陆禹吁出一口烟气,微笑起来, “你该陪陪欢语了。” 陆禹耸耸肩,“我哪敢休息。现在就快被新人赶超了,人要有点危机感。” “而且……不是也快到年底了么,额外的假期也没有必要。”他已经汇报完了最近的工作进展,于是鞠了一躬,离开了总裁办公室。 陆焕最近对他又变得和颜悦色一些了,他想不明白为什么。 他越来越不明白自己有哪里值得被陆焕这样对待。他已经黔驴技穷,在有关取悦陆焕这件事上,完全不得要领。 之前他会傻傻地相信那是因为陆焕被他捂热了,现在么,真的不好说。 不符合常理的事情,总是让人格外焦虑。 他心里忐忑不安,坐在自己的座椅上反复琢磨,像牛一样把半年来的所作所为反刍一遍,最后依照他悲观的心理挑选一个最不好的结果。 而陆焕见他离开办公室,就垂下目光,继续在屏幕前敲打键盘。 她以总裁的身份正向海外的临时负责人发出邮件,让他们做好相应的准备,迎接总部派遣的新一任海外总负责人。 发送完毕,秘书又通知她去出席家族会议。 推开总裁办公室内其中一扇门,有左右两列靠墙的实木衣橱,一块穿衣镜镶嵌在更衣室的尽头墙面上。 她打开灯,从衣橱中选出一套千鸟格纹的呢料大衣和套裙,穿上后又拢了拢头发,换上一套英朗干练的金属饰品,最后补了妆。 镜子里,廓形的大衣遮住了她健美的身材,任谁也想不到这样一个商务干练的人曾经是雪场上恣意飞扬的活泼少女。 过往像一场梦,切割了现实。 人生可真是充满变数。陆焕心想。 想到秘书在门外久等,她关了灯步出更衣室,由司机载着她前往会场。 这次家族会议较公司会议更显得随意一些。 陆家在自己的高档酒店包下了整层的宴会厅和娱乐设施,服务人员全天待命,戒备森严。宴会厅被装点的精美华丽。 族亲都已经陆续到场,他们都盛装出席,不约而同的齐聚酒店一楼大厅,频频看向入口处。 今天,陆明兮将宣布下一任陆家主由陆焕接任。 陆明兮一到场,族人都上前寒暄,也为精简决策团一事在陆明兮跟前刷刷好感。 她今天穿着香槟金的缎面礼服,佩戴着同色珍珠饰品,在陆扬小心的护持下随着众人一起往顶楼宴会厅而去。 最近天气越发森冷刺骨,她之前稍一受了冷风,穿的又略薄,就觉得身体有些吃不消。 看来真的是时候把陆家交给陆焕了。 陆扬收到了一则消息,他抽出空隙看了一眼,凑到陆明兮耳边低语, “陆青青不行了。” 陆明兮听到这句话,脸上没有什么变化,只是“嗯”了一声。 扫视围在身前的这些族亲,陆青青一脉的全都没来。 呵,今日家主交接这样的大事,她们不可能不知,既然不来,那不过是自我边缘化的行为罢了。 陆青青和她斗了这么多年,迫害了她多少亲信心腹,一心要夺取主家的大权。最后却在家主交接这天命不久矣,真是极为讽刺。 陆明兮招呼众人落座,先发表了一番讲话。服务人员沏茶倒水,在闲聊中等待陆焕。 陆焕的车子也到了酒店楼下。 她手机里又弹出消息。是一个意料之外的人的信息。 沈清御。 【恭喜你,陆焕。我期待和你合作的机会。】 现在社会各界,各大贵族世家都在关注陆家的这一交接仪式。 陆焕简单回复,下车步入酒店。 在顶楼会场,她在稍晚些时候也进行了演讲和宣誓。会场里严肃寂静,所有主家分家的成年人和未成年人都肃穆地聆听。 陆明兮看到一旁的空位,左右张望不见再有人入场,向陆扬附耳询问, “陆禹呢?这么重要的场合,他怎么没到?” 陆家的佣生养子也必须出席,这是规矩。 但是今天只有陆禹不在。 在一个半小时前。陆禹往肩膀上挂上一条羊绒围巾,在镜子前整理着装。 看看时间还宽裕,他交代好部下的工作,在转身离开之际突然一阵腹痛,随即口吐鲜血倒地,不省人事。 现场一片哗然,组员连忙叫来了刘昭。 救护车把陆禹一路送到了圣心医院。 “呕吐物中化验出了毒药成分。”医生把化验结果递给刘昭。 “毒药?”刘昭讶然。他看看在病床上输液的陆禹,心里已经有了大概的猜想。 只可能是投毒。 精简裁决团的工作都是由陆禹提出和领导,多的是人仇视他。 陆禹睫毛微颤,睁开眼看看四周,视线聚焦在刘昭身上。 “陆总,您刚刚在公司昏倒了,现在我们在医院。” 他把情况简单说明。 陆焕的接任仪式…… 陆禹立刻想到这件事,抬起看看手表发现果然来不及了。 “医生说您这是中毒。”刘昭神情严峻,“要不要向总裁和家主通报这件事?” “……晚点再说。”他摇摇头重新闭上眼。 等到天色黑透,才有人向陆明兮和陆焕通报了这件事,两人都是一脸凝重。 “投毒……”陆明兮沉吟, “看来公司内部还是暗潮涌动呐。” 她看向陆焕,“精简裁决团这件事很重要,也只有陆禹能做好。你多分点人手帮帮他,最好雇几个保镖。” “他在哪个医院?”陆焕问。 下人回复说:“圣心医院。” “哦?”陆明兮想起什么来,“我听说陆青青也在这。” “回家主的话,陆青青已经被接回自宅了。”下人把最新掌握的情况通报给陆明兮。 “……那看来就在今天了。”陆明兮喃喃自语。 陆青青的卧房内。 苍老了许多的陆青青躺在柔软的被子中气若游丝。 她昏黄的目光依次略过子孙的脸,有些焦急地询问, “怎么陆莹还不来啊?” “她干什么去了?” 众人都眼神晦涩,彼此无声交汇的目光也都各怀心思,互相提防。最终,陆青青的二儿子站出来,随意敷衍她, “母亲,今天是陆焕的接任仪式,陆莹她……是去参加仪式了。很快就能回来了。” “啊,陆焕……呵呵,还是陆焕……还是让她们拿走了大权……我陆青青哪里不如陆明兮了,陆莹、哪里不如陆焕了?……区区一个浪荡女,区区……” 咳咳!咳咳!…… 陆青青剧烈的咳嗽起来,不久就陷入昏迷。 她还不知道,她苦苦等待的陆莹孙女,永远也不可能回来见她了。 有关陆焕接任新一任家主的消息在网络上大肆传播。另一个劲爆消息则是十二月底的名誉反诉案。 这个案子得到两方的同意,将会公开审理。 陆焕在陆宅的会客厅接见了证人王晓。三天后,他们将一同出席这场激烈的关乎名誉的庭审。 三天后,在法院前象征公平正义的天平雕像前,陆焕一身黑色利落风衣,向着围栏外挤得水泄不通的媒体人员挥手致意,然后自信地走进了法院。 然而,在庭审按部就班地推进的时候,被告方竟然当庭拿出了全部的物证和化验结果。 化验结果显示,当日性侵者在受害者体内遗留下的体液经过检测,和对比其他途径获得的陆焕的头发毛囊,得出的结论为:陆焕确实为性侵实施者。 现场一片哗然,旁听席上掀起了嘈杂的交谈声。 “什么?!”陆焕措手不及。 王晓和她面面相觑,异口同声道,“这绝对不可能!” “不可能?”对面的代理律师冷哼一声, “这份证据的真实性我以自己的职业生涯担保,千真万确经得起考验。” “如今人证物证俱全,” “如果尊贵的陆家主不信……敢不敢在第三方的监督下,再做一次比对?” 第96章 陆家的权力和未来就先托付给你了 那天下了一场大雪,雪的白像橡皮擦一样逐渐消去了世界的细节,也擦去了陆焕的这段最艰难的记忆。 乃至于如何在保镖的勉励护持下离开了海啸般蜂拥的人声,摄像和话筒,她都记不太清了。 无论她接受还是不接受,都不是好的选择。 雪下了整整两天才停。这期间,陆明兮受此刺激住了院。她实在不愿意相信,明明完全有把握翻盘的事,怎么就反转到今天这个局面。 她第一时间就打电话质问陆焕,追究那天的细节,甚至于怀疑她当时短暂地失控过,是否同时遗漏了一部分记忆?毕竟陆焕年少时对信息素的自控力比一般人都要差。 陆焕咬着唇,再三否认。 这是对方使出的一招卑劣的招式,意图只不过是往她身上泼脏水罢了。 她决定去证明自己的清白。 陆禹穿着厚厚的几层衣服,眼底堆着青色,敲了敲门,走进陆明兮的病房。 这间特护病房很熟悉,当年老太爷也曾住在这里。 陆明兮见到陆禹前来,很高兴地坐起身子,请他坐在一旁的椅子上。 “听说你刚出院,你怎么不先回去养两天?还往我这边跑。” 陆明兮打量他的脸色,病恹恹的,一副大病初愈的气色。 “不碍事的。我的身体我很清楚,况且……”陆禹止住话头,和陆明兮对视一眼,两人就都明白了后面的话。 况且……陆焕还遇到了这样的事。 公司总裁缺席,陆氏的产业又由谁来领导? “我通过一些关系打听到,所谓证据,极有可能是由陆莹提供给长公主他们的。我……相信陆焕家主是绝对清白的。” 陆禹虚握拳头咳嗽了几下。 佣人端来一杯热茶,陆禹接过来嗅了嗅。 “这是熟普洱,你喝点对胃也好些。”陆明兮笑笑,示意他大可放心。 于是陆禹默不作声地小口呷了一口,茶水浸湿了上唇。 “……陆莹,我怎么有日子没听说她的消息了?没想到她还贼心不死!”陆明兮把注意力重新回到方才的话题上。 “听说她情况很不好。”陆禹放下茶杯,从袋中取出一方白帕擦拭嘴角, “恐怕,陆青青走后,他们一众后人为了瓜分权力和资产,正在内斗。” “陆莹缺乏内部支持,转而寻求皇室的支持也是很可能的。” 陆明兮听完,眉目凝重,“凭她是翻不起什么大浪的。关键在于,她是怎么博取了皇室那几个人的信任的……” 陆禹叹了口气,“这就不得而知了。因为她在前段时间爆发急症,正躺在医院icu病房,很可能永远不得而已了。” “急症?”陆明兮睁大了眼睛。 “这事我怎么不知道?” “这事,听说在陆青青去世之前就发生了。当时他们一家人低调处理了这件事,一来怕惊扰陆青青,二来,也是有别的隐情。” 怕惊扰陆青青还说得过去,但是他们还能有什么隐情?难道说,陆莹的急症另有原因? 哼,看来他们一家子也是貌合神离已久…… 不过,无论如何现在还得解决眼前的问题。 陆明兮沉吟片刻,“陆禹,接下来陆焕恐怕无暇顾及公司的事务。” “我的想法是,最近一直到陆焕的事情解决,由你先暂时代行总裁的职责——” “不行。”陆禹垂下目光,“我恐怕胜任不了。您可以让陆扬监理……” “陆扬他也有自己的工作要做。而且,他的性格也镇不住场子。” “家主,我还在领导精简裁决团的工作。您应当知道,我现在被人虎视眈眈,随时可能受伤或者没命,让我做这个总裁,”陆禹苦笑, “你不怕我上一秒接任,下一秒就没命了么?” 他说得也是很有道理的。一个地位低下的佣生养子,被捧上高位的同时还拉足了仇恨,那岂不是分分钟“暴毙”? 陆明兮当然想到了这个。她不以为然, “陆禹,这次可不是一个轻飘飘的名头。你接任总裁以后,形同我本人的地位。如果有谁有异心,你可以先斩后奏。” 她说罢示意一个佣人捧来一个盒子。 盒子打开,里面是一枚家主印章。 “陆禹,我相信你对陆家的忠心。”陆明兮将盒子连同印章放在了他手中, “你要永远忠于陆家,也忠于如今的陆家家主,陆焕。” “我把陆家的权力和未来先托付给你了。” 她的手在盒子上轻轻一按,陆禹却感觉到一种沉重的压力。 “是。” 他低声回答。 第97章 被捕 陆禹暂时执掌企业大权的消息一经传出,家族内的各个头面人物都诧异不已。 “一个外人!陆家的家主竟然选择信任一个外人……” “陆家难道没人可用了吗?!” “呵呵,主家看来从来不信任分家,不然这么多人才,为什么偏偏选择一个佣生养子?” “还不都是陆青青把事做得太过,我看以后主家分家的隔阂只会越来越大……” “……” 陆明兮通过视频链接会议,她早就预料到了这个局面,所以只是轻轻咳嗽几声开口, “本次会议不征求投票支持,只是一个通知而已。” 陆焕沉着脸抱着胳膊坐在首位,她虽然仍是家主和总裁,但是今天之后她会更多的把精力放在案子上,以及陆家的对外事务上,而且也要开始履行最近一次的议员职责。 “我同意授权陆禹总裁全权代理企业各项事务。”陆焕声线平缓,冷淡地对着话筒发表自己的意见。 “之后,他对人员的一系列任免奖惩不需要事事请示我本人。但是我会持续关注公司各项目的推进情况。” 她心里又想到那个还没写完的任免人员名单,陆禹及其亲信的去向安排已然被突发的事件耽搁地无限期搁置。 台下细碎地喧嚣起来。 陆禹打开自己的话筒,淡漠的眸子扫视台下各人精彩的表情, “安静。” 他话音刚落,会场内声音小了大半。 “简单说几句。我的行事风格诸位也都略有了解,所以,即便对任免有意见,可以试着说服我,但不要试图用幼稚的方式来反对我,这只会断送你自己的前途。” 他意有所指,立刻就把几个怀有异心,跃跃欲试的族人的气势浇灭大半。 没错,因为陆禹真的会辞掉他们。 那可是个敢冲着亲生母亲脚踩油门的狠人。 还能怎么办?现在也只能捏着鼻子巴结这个妓子养的临时总裁了。 几个陆青青一支的后代坐在决策团的席位之中,都铁青着脸色面面相觑,不约而同地想起了三小时前还躺在医院icu的陆莹。 而三小时后,她就已经盖上一块白布被推进了太平间。 这次裁撤冗员,一大家子各个门户要决出一个总代表。他们家虽然没了陆莹,但是还有很多不甘示弱的竞争者。 比如这个陆莹,就已经被不知哪个心狠手黑的亲眷出手暗害了。突发恶疾?谁信…… 那天在酒,陆莹好端端开始口吐白沫抽搐不已,现场一片混乱。 等抢救的医生过来,她已经陷入昏迷,身上一应值钱的玩意儿,戒指、项链、手表、手机……都不翼而飞。 这之后又会是谁倒霉?反正谁也不想做第二个倒霉蛋。 会议结束,所有人都心事重重地离开会议室。 陆焕从座位上站起来走向陆禹,象征性鼓励地伸手拍了拍他的手臂,就擦身而过。 陆禹回头看着她的背影,紧走几步追上去, “……家主,我听说您要去上京?” 陆焕回过头来,嗤地一笑, “陆禹,你在我身边到底安插了几个眼线啊?我做出这个决定还没有两个小时,你就知道了。” 陆禹没有回答,而是回头盯着陆续而过的人,等人都走干净,才开口, “家主,我想了解您的动向绝对没有别的意思。” “我只是怕您遇到意外情况来不及通知……” “意外?”陆焕眨眨眼, “怕意外,意外就会少么?放心,哪怕真的遇到意外,我也已经提前安排好了后续事务。” 她不以为然地轻摇一下头,就转身离开了。 随后陆焕就更换了陪同的秘书,临时选择带陆扬一起去了机场,搭乘私人飞机往上京而去。 当手机弹出“飞机已经抵达上京,具体接见人员名单未知。”的隐秘通知的时候,陆禹才知道陆焕变更了随从人员。 她究竟是去见谁的?王储? 不,不止是王储,还有议员,还有…… 陆禹手肘撑在桌面上,双手的指尖互相抵着,思索着各种可能。 陆焕,会怎么处理这起性侵丑闻呢? “长公主,那个陆莹已经死了。”老管家背着手,微微倾下身子,在萧若雨身后低声汇报。 萧若雨正在和几个皇室亲眷玩牌,听了这话扔下牌,提着重叠的裙摆跟着管家到僻静处进一步了解情况。 “虽然陆家封锁了有关陆莹的消息,但是事发当天还是有消息走漏。” “她确实是遭受了投毒暗杀,之后一直昏迷到死亡。” 萧若雨不悦地啧了一声, “她在邮件里还说自己能提供更多陆焕的黑料,这下全泡汤了!” “是谁动的手?” “……有可能是他们家族的亲戚……毕竟最近陆家在收拢权力,内部斗得也很厉害。” “呵,偏偏死在这个时候……算了,反正陆家现在自顾不暇,只要拿这件事做质,让陆家在之后不站队王储,也就行了。” 萧若雨忿忿的,“否则,给她安插一个更大的罪名也不是不可以。现在我们掌握主动权!” 管家默默退下。 陆焕头一次代表陆家出席了议员会议,之后就让陆扬开车,两个人去了上京郊区的一个山庄见了多年好友,罗珊。 罗珊一早就迎候在门前,先寒暄几句,话题就引到了性侵案上。 “不就是长公主栽赃么,我来帮你解决!”罗珊性格好勇斗狠,她的解决方案总是简单粗暴。 “你怎么解决?”陆焕叹口气,“你别闹出人命来。” “听我说,这点小事还不至于折腾你,我这次来,是想提前跟你打声招呼。” 陆焕神色凝重,“如果我出了什么意外,我只能委托你亲自出马帮我。” 罗珊曾经是她在滑雪事业时期交的好友,如今进入军队系统,已经统辖了一支军队,是掌握有实权的人物。 罗珊瞪大了眼睛,被陆焕郑重的神色感染,也格外认真的盯着她,“陆焕……你预感到了什么?” 她身为军人的敏锐洞察力捕捉到了一些不好的讯号。 眼前陆焕不再是当年和自己在雪场比拼滑雪速度的狂放女孩,现在她眉头压低,眼神谨慎,好像有一些难言之隐。 “你刚被调任上京护卫军的统帅可能听说了,现在王储之争进入白热化,而陆家刚表态支持王储一方,已经捐出了大量的资金。” 罗珊有点迟疑,她是女皇手下的军队,理论上不参与站队任何一方,现在陆焕开口就说这个事,难道是要拉拢她? “我作为新一任家主,被频频针对,恐怕是对方越来越着急了。这也是我担心的,” “他们可能会通过一些把柄对我提前下手。虽然未必有性命之忧,但是很可能会设法软禁。” “这种情况下,只能借用你的力量了。” 罗珊逐渐听明白了,爽快的一拍陆焕的肩膀, “你放心!陆焕,包在我身上了!” 陆扬在门外的椅子前稍作等候,一盏茶还没喝完,陆焕和罗珊就走出来,简单几句道别,两人又急匆匆赶向机场。 罗珊目视着车子的远去,品味陆焕的话。 她确实接到了最高的指令,如今疑似有一股私人组建的武装力量隐藏在上京。正值女皇抱恙,气氛微妙地焦灼起来。 陆焕坐在后排,看着窗外渐黑的景色,雪不知什么时候落下,在车窗下悄悄堆积了一层。 陆扬看着后视镜里的陆焕, “家主,我们真不拜访王储就走了?” “不了。”陆焕看着窗外,“我感觉时间来不及了。母亲这时候把权力委托给陆禹,应该也是同样的担忧。” 车子猛得踩下刹车。 在前方不远有水马挡道,骑警前出,分列两旁。 而在水马的后面,几辆久候多时闪着红蓝双色灯光的警车,已经陆续下来几个警员,他们逐渐向面前被截停的唯一一辆车走过来。 “陆小姐,你被捕了。跟我们走一趟。”警员倨傲,出示了证件,就拉开车门。 冷风瞬间灌了进来。 “我因为什么被捕?”陆焕不为所动。 “今天发生了一起未遂谋杀。杀手刚刚供认了,是您派他谋害性侵案受害者的。” 呵呵,谋杀未遂?又是这种下作的手法。 “跟我们走一趟?” 手铐伸过来,陆焕将它推开。 “我会跟你们走。但我还不应该戴这个刑具。” 陆扬已经打开车门,绕过来试图交涉。 几名警员围上去把他推开,在一旁说些什么。 “我可以打个电话吗?” “不行。” 警员没收了她的手机。 看来今天还是没能顺利回去。 第98章 她骗了您 陆焕单独待在一间审讯室。她看了一眼手表上的时间,抬头问看守在门口的警员, “你们上司怎么还没过来?” 警员眼神戒备地打量她,没有说话。 但没过多久,陆家的律师就赶过来,他仔细询问了前因后果,了解了案情,再三向陆焕保证很快就可以保释出来,就匆匆而去。 直到这时陆焕也觉得事情并没有超出想象。 然而一周后,律师却忧虑地告诉她,这次的保释始终无法得到允许。哪怕是王储私下授意,警察厅的上层也无动于衷。 陆焕逐渐觉察出别的意味,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转告母亲让她不要着急,我看他们是别有所图。” 律师又将这几天的陆家情形简单交代,提到陆禹已经开始削减决策团,斗争比较激烈,一时无法脱身顾及其他。 “……嗯,如果你见到陆扬,让他去找我们之前拜访的那个人。” 陆焕眼眸闪烁,看来哪里都不轻松。 律师刚走,守候在门口的警员就立刻步入羁押室, “陆家主,皇子萧珉要见您。” 被放置良久的陆焕,终于等到了这个幕后之人的出面。 她已经被耽搁好几天了,现在正值元旦假期,她还是头一次这么特别地度过节日。 萧珉插着衣兜慢条斯理地踱步进入这间临时监舍。他煞有介事地参观陈设简单的房间,最后才把目光移到陆焕身上。 “陆家主,我想经过这么几天,您一定想明白了很多道理。” 陆焕冷着脸,“你想说什么就直说好了。” 萧珉会心一笑, “……其实很简单。停止支持王储,很多事就都解决了。我发现陆家……在这场皇室竞争中资金上投入很大,甚至为此不惜变卖一部分资产。” “我只需要您亲自发布声明……” 萧珉一番摇唇鼓舌,陆焕不为所动。 既然已经公开站队,现在反复的话,最后恐怕就弄得陆家权威尽失了。 “皇子如果觉得这样对待一家之主能得到想要的结果,未免有点太小看我陆焕了。”陆焕冷笑。 一番掰开揉碎了的动晓情理,白费了功夫,萧珉吃瘪地拂袖而去。 他倒无所谓,哪怕是争取不到,也不会便宜了王储。 陆焕如今的污点是板上钉钉的确凿事实,他只靠这个缠住陆家,也是有七八分把握的。 陆家真的能容忍家主的丑闻继续发酵吗? 很快他就找上了陆氏的临时总裁陆禹。 相较而言陆禹“识抬举”多了,竟然即刻达成了初步的共识。 “皇室内的家事本来也和陆家无关。总之我会尽力争取前家主的支持,只希望……之后皇子殿下能保证不再追究陆家主的事。” “有关性侵案的解释,希望能以我方给出的方案结案。” 萧珉狐疑地打量眼前的男人,从他公事公办的郑重样子里看不出什么破绽。 “呵呵,没问题啊。陆禹先生也听说了,我们有确凿的证据,这证据确保陆家主翻不了案。这还是从你们分家陆莹那里得到的……虽然她已经死了。” 陆禹勾起嘴角,黑曜石一样亮的眼睛促狭地望着皇子,“行差踏错,一不小心就坠入万丈深渊啊。” 萧珉被他的目光挑衅,有些不悦, “是啊,成王败寇罢了。” 他从会客厅的座椅上站起来,不忘最后叮嘱一句,“别忘了约定。我想尽快得到陆家的答复。” 皇子的车辆低调的从公司地下停车场驶离,在出口处看到几十号人在打砸。 “皇子殿下,瞧瞧,陆家群龙无首,这不也乱了套了。” 陪同的手下取笑了两句。 皇子透过深色的窗玻璃望出去,看到有许多安保人员已经入场,把闹事的人一一驱离。 “看这个样子,我谅陆家也耗不起。” …… 陆明兮披着外套坐在床上看着几页文件,那都是分家递上来的投诉书。 她看了一会扔在一旁。 “陆禹现在未免太急躁了。”她嘀咕几声。 “陆禹总裁来了。”佣人通报。 陆明兮连忙抬头,见陆禹提着一个食盒过来, “这是王妈亲手熬制的养生粥,您喝一点。” 他放下食盒,又说,“我看还是让王妈过来照顾您,她总惦记您。” 陆明兮感慨一会,点头同意了。 “家主,有关陆焕的案子……” 他话说了一半,观察陆明兮的神色。 陆明兮果然全神贯注地望着他,“怎么?有什么进展?律师太懈怠了,我还想换掉的。你这么忙还操心这个,这帮律师还不如你上心!” 陆禹莞尔一笑,拖过椅子坐下靠近一些,“是有进展。” “只不过,对方的条件是,退出皇室的王储之争。” 陆明兮立刻一口回绝,“不行!这个时候退出了我们陆家还有什么颜面……” “家主难道不在乎陆家新家主的名誉了吗?” 陆明兮噎住,“怎么?!陆焕这件事不是还没有结论……” “我已经得到确切的消息,至少那份证据……是真实的。”陆禹一字一句吐字清晰,眼神冷静地逼视着陆明兮, “那天……确实发生了那件事。” “我们只能尽快地低调处理,不能再任由事件进一步发酵了。” 陆明兮不可置信, “你是说……陆焕她,撒谎了?” “她之前信誓旦旦说没有,原来都是骗我的?” 陆禹垂着眸不说话,最后在陆明兮焦急探询的目光中才终于抬眸,眼睛里都是决然, “没错。” 陆明兮登时就气得气喘,脸色苍白起来。 “……这个陆焕!她为什么不说实话!”她握着的拳头在床榻上用力一捶。 看陆明兮病情变得不稳定,陆禹连忙叫来了医生护士,一番紧急的应对措施,陆明兮的状态逐渐稳定下来,闭着眼紧锁眉头,沉入睡梦之中。 站在陆明兮的床上,陆禹打量着她。 不管前陆家主怎么选择,他也该去见皇子了…… 第99章 陆家主她精神不太稳定 去见皇子萧珉之前,陆禹先回了趟家。 屋子里发出电钻的噪音,几个工人正在有条不紊地焊接着窗框。 他卧室的大门重新更换,几个佣人正在擦拭新安装的大门,技术人员调试着程序。 欢语站在不远处噘着嘴,对他还有怨气。 “父亲,您说好的元旦陪我一起玩,怎么说话不算数?” 这时,陆禹正仔细端详着窗框和大门,手指在衔接处摸索。 听到陆欢语的话,他微不可察地停滞一下,这才回过头,脸上浮出歉意的笑容, “欢语,以后给你补上好不好?” “你……想不想母亲也一起过来,陪你玩?” 他的笑容渐盛。 欢语只一刹那表情松懈露出了惊讶,但是旋即就重新绷起了脸, “父亲,您少骗我了。而且……而且您不是说,现在不能叫母亲了,要叫家主的吗?” “嗯……私下里,可以允许你叫母亲。” 陆禹走过来,蹲下身子,用大拇指擦了擦她脸上沾的绘画颜料,询问起她最近的学业情况。 “我都学会了。老师说现在只需要复习就行了!” “太好了,我们的欢语已经到了可以报考学院的时候了。” 陆禹抿嘴一笑。 欢语学东西很快,甚至远比他当年还要好。这样一来,也足可以提前考试入学了。 他欣慰得揉了揉欢语的脑袋,重又站起来,去看那些工人忙活。 “父亲,您安装那些丑丑的铁框干什么?窗外的风景都看不清了!” 铁框把蓝天和江景切割得一小块一小块的,实在是说不上美观。 陆禹什么也没说,只是思绪又飞到了那年的病房,他在窗子里看到了那个颓靡的太阳,从此就在眼底烙下了深深的影子。 现在他用眼睛在房间内比划出那个轮廓,心里不由得敲起欢欣的鼓点。 车子停到了约定的地点。 萧珉和随从在大厅里等待多时。 一沓合同铺散开来,两边人都慎重地阅读条款。 萧珉看着尾页陆家主的印章,露出笑容, “还是前陆家主识得大体啊,这样就好办了,我们也是很好说话的。” 陆禹放下自己手里的合同,“那么我刚才有关事情后续的解决方案,你也答应了?” “您说自愿发生关系……这个我是觉得可以的。不过,长公主不同意啊。”皇子萧珉靠回沙发,抱着胳膊。 “程迟的事毕竟……” “程迟先生的不幸我很同情,但是冒昧问一句,这和这件事有一丁点关系么?” 陆禹神色凌厉起来,他把合同远远扔回桌面。 “咳咳,是这样的。”萧珉暗自啧了一声, “长公主毕竟还是需要一个台阶下的,不然以她的性子,这件事还有可能反复。她的意思是,各退一步,陆家主嘛也吃点亏,” “那你的意思是?”陆禹觉得好笑。 什么长公主的意思?更像他自己的意思…… “陆家主需要公开发布道歉信,承认对另一名oga有强制行为。整件事嘛,归结为感情纠纷……” “另一名……那这一名呢?” “当然是地下情人关系了~”萧珉理所当然的摊开手, “感情的事哪有绝对的对错。你看,这样陆家主的事情不就解决了?半强迫、拈酸吃醋、诬告、甚至于未付资,整个案子半真半假,两边都可以交差……” 都是些含混不清引人遐思的名词。 陆禹的胸口有些憋闷,他从烟盒里抽出一支烟叼在嘴里没有点燃,嘴里咕哝着, “……这几个词他们还不配……” 哪怕只是想象一下这其中的情景,他心里都开始嫉妒起来。 但是他还是答应了这个方案。因为无论如何,这并不影响他想要的最终结果。 随后他草拟了一份以陆焕的口吻叙述的公开信,详细阐述了那天的“事情经过”。 这封信自然被送至陆明兮跟前,连同和皇子达成的交易,又给了陆明兮精神一记沉重打击。 “陆禹,你怎么能不经过我的允许,擅自做出这种决定的?”陆明兮狠狠把公开信团成纸球掷在陆禹脸上。 陆禹脸一偏,纸团在他脸上一弹,滚落在地。 “家主,事情紧急……”他弯腰重新捡起纸团,把它展开,“我觉得这是最好的办法了。” 陆明兮呵斥他滚出去,病房的门在他面前重重被关闭。 他凝视着白色的房门,眼神仍旧波澜不惊。 接下来,他该去接陆焕出来了。 陆焕浑然不知事情的进展。 当陆禹出现在会见室的时候,她还在意外为什么来的是他。 “好久不见。”他脸上挂着似有若无的笑意。 “你来上京,那公司里的事现在是谁负责?”她首先担心起公司的事情。 “母亲的病情怎么样了?”她又想起母亲。 “……我是来接你回去的。”陆禹单刀直入,从怀里拿出一沓报纸,又把手机里一个页面打开,都放在面前的空桌上。 冷白的灯光在桌子上方亮着。 两人,一桌,此刻会见室安静的可怕。 事情竟然已经解决了?陆焕的目光投向眼前的手机和报纸。 《前滑雪女王\/贵族陆氏家主陆焕有关性侵案的道歉声明:》 …… 陆焕瞳孔一缩。 “道歉?谁代我道的歉?”她逐字逐句读完这份荒谬的道歉声明,一股汹涌的怒意在胸中鼓荡。 她的眼睛像两把开了刃的快刀直刺向陆禹,陆禹心里倏地一震。 “谁代的笔?还有,”她举起另一份并排的声明,“谁允许退出对王储的支持的?” 答案昭然若揭。 陆禹苍白的脸平静如水,他甚至于还短促地一笑。 “是我。” “都是我做的。” 啪! 一记响亮的耳光在空荡荡的会见室里响起。 陆禹偏着头,他的脸红了大片,嘴角沁出血丝。 他抬手轻轻触碰一下发麻热痛的脸颊,眼眶渐渐红了。 “的陆禹!你凭什么替我做这个决定?!我根本不会同意这个狗屁协议,你这样做,有没有想过我的名誉?有没有想过陆家怎么跟王储交代?!”陆焕拍案而起,还想抬手再打。 桌子后面,陆禹认命般的不躲不闪,紧闭双眼。 但是那只手抬起来又放下,最后在桌子上用力一锤。 她想着,等今天回去后,一切新账旧账都一起算,将这个胆大妄为的陆禹直接踢出国外去! ……不,不如还是剔除了陆家佣生养子的资格好,她为什么先前会对陆禹这种人生出那么一丝恻隐之心的呢? 鬼迷心窍了! 没有等来另一耳光,陆禹重新睁开眼。他眼眶仍然发红,细看还盈着泪,却扯起嘴角露出古怪的笑容,手也不受控的轻微颤抖着。 “怎么,家主。这种程度的打击就受不了了吗?” “如果我说,整件事都是我一手所为,你会不会后悔刚才曾经放下手没有继续扇我?” 陆禹如愿以偿地看到想要的表情,一种又恐惧又兴奋的情绪让他声音颤抖起来, “是的,……如你所料,那个关键证物,是我提供的啊。” “是我让你重新落入谷底,名誉扫地的。” “但是我,没有背叛你——” 哐当——! 面前的桌子被掀飞,一个疯狂了的人影猛得向他扑来。 这一切发生的很快,他来不及感受揪住领口的力度,以及连人带椅子一同往后摔去时后脑撞击地面时的眩晕。 充斥鼻尖过分浓郁的那股香气此刻却让他无法呼吸,他头一次感受到s级alpha信息素的强烈威慑力,毫无疑问,这一刻陆焕对他生出了彻底的杀意。 ……只能努力维持大脑的清明而已。 在他被扑倒的几秒钟之内,守护在外面的警员就冲了进来,强制拉开了两人。 陆禹被搀扶着坐起身。他尽力调整呼吸,久久地沉默,然后嗓音轻颤地下达一道命令, “陆家主精神状态不太稳定,已经分不清现实,看来需要接受治疗。” “……请给她上点镇定药物,她需要休息。” 第100章 为了今天而道歉 闻言陆焕眼中的憎恶更甚。 提前收到指示的警员默契地放入一名护士,不等陆焕反抗,就熟练的给她的脖子上扎了一针。 看着陆焕的力气逐渐抽离,陆禹解除警员们对她的控制。 陆焕仍然支撑着意识怒视陆禹,她咬着后槽牙,声音嘶哑, “……你真是一条喂不熟的野狗。” 陆禹缓缓走近,蹲下身来平视她,黑色的眼珠藏起了亮光,眼中都是忧郁的神色。他不反对陆焕的看法,只轻轻回答她, “是,你说的对。” 说罢用力环住眼前的陆焕,把下巴搁在她的肩头,在她的颈窝里又用力吸一口那股独特的香气。 他眯着眼缓慢悠长地喷出鼻息,感受到实打实圈在怀里的温暖身体,尤其在药物作用下似乎也不再反抗,不再推开他。 这让他一直空虚的内心终于找到了内核。 陆焕用力推拒,发现无能为力,突然发出了自嘲般的“呵呵”的低笑声。 “……还是把你想得太简单了啊。” 没想到陆禹会做到这个地步。 他到底想要什么?陆家的家产,权力还是……? 在此之前,没有人讲述过这样反常的佣生养子。 不是说佣生养子会永远忠于陆家和家主吗? 那他是从什么时候,竟起了这样犯上夺权的歹念的? 在意识逐渐抽离的时候,陆焕不禁又回忆起了那天:黑暗里,陆禹低声的抽泣,和莫名地道歉。 她记得自己的手曾被泪水沾湿,皮肤感受到阵阵潮热的气息。 而此刻,在安静的会见室里,陆禹在她手心再次印下一吻,并久久停留。 她再次感觉到那种同样的触感,以及湿湿的水汽。 脑子里仿佛又回荡起他喋喋不休的“对不起……对不起……” 呵。她无力的扯起嘴角。 原来是这样啊。 原来他是为今天而道歉的。 …… 刚把人抬进车里,从警察厅的正门步入一排嚣张的军官,逢人就问陆焕的去向。 “您是要找陆家主?”警员指了指警察厅侧面的停车场,“已经释放了,他们刚走。” “释放?”为首的罗珊睁大眼睛。 这时,陆扬在她身后不远处用力甩上车门,沉着脸也跟上来。他手中紧握着手机,先前看罢新闻,他已经得知了最新的消息。 “罗小姐,已经不用了。事情解决了,陆家主看来已经恢复自由。” “哦?”罗珊闻言展颜一笑,“那我也要见见陆焕再走,不能白跑一趟。” 她迈开长腿,向着停车场的保姆车走去。 陆禹正在指挥佣人打理琐碎事务,见到浩浩荡荡的一排军官迎面走来,心中一凛。 “你好,请问您是……”他迎上去,平和的笑容里有些许戒备。 “我是陆焕的朋友。听说她释放了,特意过来看她一眼。”罗珊大大咧咧。 人群后露出陆扬阴晴不定的脸来,他心事重重的杵在不远处,并不靠近这里,也无意和陆禹打招呼,就这样远远观望着两人。 陆禹对这件事的处理让他非常不满,他相信陆明兮也绝不会赞同此事。 陆禹的目光在陆扬身上短暂停留了一下,就收回目光,重新微笑着对罗珊点头,“嗯,应该的。请随我来。陆家主就在这辆车里休息。” 他拉开车门,在车厢舒适的后座上斜靠着陆焕身影,她微微垂着头,身前盖着一张毯子。 “她睡了?”罗珊想上前去唤醒她。 陆禹拦住她,“家主她最近很是操劳,刚刚卸下心理负担,这才好不容易睡下了的。请还是别打扰她的好。” 罗珊点点头,折返回去。 车子启动,人群向他们挥手致意。 车窗慢慢爬升,陆禹的目光隐没在灰蓝色的车窗后,在军官们的身上逡巡。 怎么从没有听说,陆焕竟然有军队里的人脉的? 他慎重地打量他们。 车子驶上南去的漫漫旅途。陆禹从怀里拿出陆焕的手机,唤醒屏幕,解锁界面立刻横亘在他面前。 他想了想,输入心里熟悉的那串数字,认证失败。 又想了想,输入另外一组数字。 认证失败。 认证失败。 认证失败。 …… 输入错误超过五次,请30分钟后再次尝试。 然而,30分钟后他也不见得能猜出那个正确密码。 一遍遍碰壁,真是像极了他的感情写照。 陆禹干脆放弃,转而凝视着手机屏幕上纯净湛蓝的天空和洁白的雪面。在画面正上方有一个穿着火红滑雪服的女孩正头朝下做出一个惊险的空翻动作,雪板尾迹里的雪沫在天上挥洒,闪闪发光。 看这身服装的细节,应该是她20岁那年第一次获得大满贯赛事的时候。 在陆焕把呆板的正装焊在身上之前,她最爱穿的还是红色。她穿过荧光黄色的滑雪服,也穿过白色、桃粉、金色、橙黄…… 但是穿得最多的还是红色。包括他第一次在雪场里看小小的她滑雪那次,她也是一身红色,像寒冬里的唯一的火苗,在他眼里跳动着。 为什么会这么留意她穿着的色彩? 大概是因为,曾经有一年他送出了一套漂亮的滑雪服给陆焕,从那之后他就格外在意陆焕在雪场上的穿着。 期盼能看到她穿着自己送的衣服比赛,哪怕只是滑雪度假时穿一回也好…… 一年又一年过去,期盼的始终没有出现。 嗯……也许她并不喜欢紫色。 最后他勉强说服自己。 …… 思绪飞得太远了,陆禹在车辆轻微的变速中回归现实,连忙按熄了屏幕,重新放回衣兜。 怎么最近这么喜欢回忆了…… 明明回忆也不怎么美好,简直是自我折磨。 他揉按着眉心,心想没关系,回去再把密码搞到手,于是开始闭目养神。 然而一闭上眼睛就想起陆焕的眼神,他又睁开眼睛。 “停车。” 车刚停稳,他就从前座跳下车,钻进车厢内。 陆焕的周围坐着几个仆人和一个护士。他打发他们去别处坐着,自己则紧挨着陆焕的座位坐下,手在毯子下握住她的手。 车子再次启动。百叶窗掀起一角,露出外面荒芜的景色。 陆禹渐渐靠在陆焕的肩头,听着她沉稳的呼吸闭上眼睛。 “……我大概会怀念今天的。”他轻笑着。 第101章 笼中鸟 不间断的行驶,第二天下午,车子终于进入了本市。 陆焕再次醒来的时候,四处黑漆漆的。 她发现自己躺在温暖的床上,四周都能嗅到熟悉的气息。 显然这股清淡的alpha气息来自陆禹。 她逐渐适应了黑暗,打量一圈,看到落地窗前拉着遮光的窗帘。当她抬脚下床的时候,露在睡裙外的腿让她一怔。 这是? 电子脚镣?! 她愤怒地掰它,黑暗中脚镣闪动红色警示亮光并发出警报音。 “电击警报!电击警报!……” 持续的破坏会触发电击,很快陆焕就领教到了厉害。 滋啦滋啦的电流瞬间席卷全身。 “唔!”陆焕蜷缩在床边,又不甘心地用腿去撞床柱。 可惜这间房里到处都包裹着软垫,无法借力。 这时,一阵短促悦耳的电子音响起,随后门锁弹开,一道光线射进屋内。 一个男人从灯火通明处走进来。 门在身后又重新关闭。 男人拉开窗帘,耀眼的阳光照进来,原来现在正是中午。 盛大的阳光慷慨地铺展在两人身上,又被狰狞冷硬的窗框分割成等距的方块。 陆禹的脸被窗框的阴影分割出块面。他回头看看陆焕,后者正一脸震惊地瞪着他,重新从地上摇晃着站起。 “别再破坏它了。”陆禹叹了口气。 下一秒一股蛮横的力道把他向后重重地按在窗框上,陆焕金色的双瞳像嗜血猛兽一样锁定眼前的男人,尖锐的犬齿尽数呲出,随时都准备咬断他的喉管。 陆禹被撞击得发出一声闷哼。他的衬衫被扯得从腰际抽出,露出一截劲瘦的腰肢。 “……陆焕,”他呼吸短促,使劲想要推开她。 “陆禹,你竟然还敢出现在我眼前……”陆焕用力钳制住他的下颚,迫使他抬头, “你甚至竟敢囚禁我?你终于造反了是吗?你胆子挺肥的啊?” 她挥出一拳,陆禹抬手勉力接住这一击,身子向门口退去。 “怎么?你躲什么?你不是说你这条命是我给的,我可以拿回去吗?” 陆焕迈步向他靠近,一路上把能抓到的各种东西砸向他。 陆禹抿着薄唇,抬手遮挡着攻击。 先前佣人极力劝阻他入内,事情果然向他预料的危险方向发展了。 “现在我来取了,你怎么反悔了?”她一个箭步冲上前去,在大门前把陆禹再次抓住,扯住他的衣服,用力把他摔在地上。 “咳!咳咳!……” 这一摔,力道出奇的大。虽然地上铺着厚厚的地毯,他还是感觉五脏六腑都被震动。 陆禹刚撑起身子,脖子就被一只手臂从后面勒住。 “把我的脚镣打开,不然现在就弄死你!” 她当然会这么做。 甚至于如果解开了,更会痛快的杀了他。 陆禹艰难的喘息,脸上却没有慌乱,而是咧嘴无声一笑,“……那要不就试试能不能杀了我好了。” 疯了,果然疯了。 陆焕被他挑衅的态度激怒,果断收紧手臂。 被人从身后勒住喉咙,又压制在地上,陆禹体质本来就差,如今更是连挣扎都做不到,耳中嗡鸣,头颅像裂开似的剧痛,身体也失去了全部的力气。 手腕上的黑色表盘倏忽亮起液晶屏,红色的心率标志一跳一跳,不正常的过高心率提示着手表的主人正处于生命危险当中。 提示不断闪烁,终于,随着滋啦滋啦的电流声响起,脖颈上的桎梏一松,身后的重量尽数压在了他身上。 陆焕吃痛的吸气声在耳后响起。现在她只有一双眼睛还能活动,就这么拧着眉盯着陆禹。 她看到陆禹缓慢的平定了呼吸,又吃力地翻身仰躺在地毯上,发出“嘶嘶”沙哑的气音,像是在笑。 他躺在那里笑个不停,许久才终于支起双肘,看向倒在身旁的陆焕。 “现在还不能让你杀了我。”他抬起手腕,露出那只监控腕表,“这是心电监控。如果它处于异常状态,就会联动电子脚镣放电。” 看出陆焕眼中的图谋,他补充一句,“未解锁的前提下,如果直接让腕表离开主人,就会持续联动电子脚镣放电。它必须时刻感应到我的心跳才行~” “我说过,不需要你来动手的,免得脏了你的手。我会在最合适的时候替您圆了这个梦。” 陆焕冷笑,“合适的时候?我想让你现在就死,你肯吗?” “你不肯,因为你舍不得现在拥有的一切!你这个狼心狗肺的东西!” 陆禹收敛起脸上的表情,垂下目光,“我舍不得的只有你一个而已。” 他重又回到了门前,在门开启之前,闷声说, “等我了结了那些事,我会放你自由。” 门再次开启,陆禹的身影消失在门后。 陆焕迈着酸软的腿脚冲到门前,抬脚踢打房门,又举拳在门上砸。 但是这道门精心设计,厚重结实,纹丝不动。 对着房门一番宣泄之后,陆焕终于停下了自虐式的攻击方式。 她不能被关在这里! 得想办法逃出去。 陆明兮由王妈搀扶着在僻静的花园里散步,见到陆禹造访,几不可查的皱了皱眉。 “陆焕呢?我怎么还是见不到她?”陆明兮看着只身而来的陆禹,有些不满。 “家主她精神遭受太大的打击,已经先送往精神疗养院做精神辅导去了。” “你说你把陆家的家主送进了精神病院?!”陆明兮向前几步, “陆禹,你难道想让所有人笑话我们陆家新家主是个精神病吗?!” “哪怕你说得好听,你的所谓计划,我也已经失去耐心了!你快点把陆焕带过来!” “……”陆禹没有回应陆明兮的要求,只是上前搀住她的另一边胳膊,同王妈一起,把她送回了病房。 刚从医院回来,陆禹就接到刘昭的电话,说总部大厅又有人闹事。 “说是陆氏不能一日没有家主统辖。他们主要的诉求是见到陆家主。”刘昭那头声音喧哗混乱。 “……好啊。那就见见好了。”陆禹无所谓地一笑,点燃叼在嘴角的香烟, “见完之后如果还有意见,那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精神病院里的高级病区,他早就安排好了一个身形肖似陆焕的女孩,每天的任务就是背对着所有人吃药+发呆。 工资足有月薪2万+呢。 第102章 那个纪念日 刘昭带着这些闹事的分家族人去精神病院看了陆焕。 隔着封闭的玻璃落地窗远远看上一眼,也看不分明。几个分家的领头人不买账,推搡着要闯进去亲自验看。 病院的走廊里立刻乱成一锅粥。 刘昭用包挡住自己的要害从人群里钻出,雇佣的保镖把领头的几人控制住,反而让形势更加激化。 “干什么?!你们这帮外人奴才!想造反不成?!放开我!”人群里爆出谩骂声,病院的医护人员也不敢靠近,都远远观望着。 “看也看了,几位还要无理取闹是吗?” 陆禹抬手抖掉披在身上的外套,由身后人收起,自己则领着几十人的警戒人员把走廊里的十来个分家人物团团围住。 “让你们来探望,看来不是一个明智之举呢。” “不要闹得太难看。家主现在可经受不起更多的刺激了。” 他说罢眼睛瞟向远处玻璃窗前背对众人的身影, “等家主想出来时自然就会出来。不过无论如何,家主也不会给你撑腰就是了。还是得按规矩办。” “你——!”几人怒不可遏,又强忍住怒意。 现在他们既见不到陆焕,投诉给陆明兮的信件又石沉大海,于是越来越疑神疑鬼,把陆禹视为头号敌人。 奈何陆禹是合法接管家族企业的,也有仅次于家主的权力,他们一时不敢撕破脸。 勉强驱散了这群人,陆禹重新回到公司,将最新得到的陆焕电脑上的密码输入。 电脑解锁后,桌面右下角弹出好几个邮件提醒。 他进入邮箱,浏览了一排未读邮件以后,看到草稿箱里还有一封未完成的邮件。 打开一看,他的表情立刻变得阴郁。 这是一封任免书,打算发给国外分公司的。附件里是一份人员明细,全部都是陆禹安插的心腹。 呵,陆焕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把他偷偷调查了个遍。 好在他下手在前,没有给她这个把自己打包踢走的机会。 根据这个电脑密码,他又想起了什么,把陆焕的手机从口袋里摸出,输入这个新密码。 “咔”屏幕成功解锁。 他心里一抽,对这个密码重新认真审视起来。 ……这六位数字,究竟代表了什么,如此值得她拿来一遍遍输入? 密码的后四位是0825,或许是生日,不过……如果和前两位联系起来,又很像是代表几年前的某天,某个纪念日。 …… 他豁然睁大双眼。 难怪他想不到……那天,不正是网球场刺杀事件那天吗? 没想到时隔多年,他从不知道陆焕竟然一直用这种方式纪念着那天。 那一天让他狼狈不堪,头一次看见自己的卑微渺小,他又怎么会真的忘记…… 原来那天对于陆焕来说,也是刻骨铭心的一天。 他的胸口闷闷的。 手机里有许多未读信息,他细细浏览,果然看到了沈清御的信息。 她们不知道什么时候重新联络上了。 陆禹非常在意这一点,于是不停往上翻,从那些礼貌寒暄,克制适当的交流频率里,隐约感受到一种藕断丝连的黏腻。 他终于翻到开头的位置,那是沈清御求学归来管理沈氏那段时间,她们终于借着合作的借口,重新恢复联系。 沈清御的精神洁癖好了?他有些意外。 这些年他唯独嫉恨着沈清御,不仅仅是因为她轻易夺走陆焕的注意力,还因为在沈清御身上,他的失败被衬托的简单且彻底。 他长久以来的嫉妒心再次复苏,气息不稳,手指又开始颤抖。 虽然两人的对话如今没有了太多暧昧,但是陆禹却非常明白,陆焕仍然没有忘掉她。 为什么有人轻易就能得到的,自己却永远在外面兜兜转转,始终无法靠近…… ……自己先前的种种痴态究竟算个什么。 他用力闭上眼睛,某个瞬间萌生了拉黑删除沈清御的念头。 不,不能这么做。 他重新睁开眼,强迫自己不再去看这些。却鬼使神差的又点进对方的头像,细细去看那照片,在沈清御仍旧美貌高雅的容貌面前更加自卑起来。 他也是alpha,自然明白这样的oga对alpha们的杀伤力有多大。 有些人真是神的宠儿呢。 该死,她怎么完全没有变丑变老! …… 又看到她的主页,各种美照和美景精心拼出九宫格,偶尔会有陆焕的点赞和留言。 两个人在评论里有来有回,没有其他人打扰。 ……这该不会是单独发给陆焕可见的内容? 他心里涌起更多酸涩和怨毒的念头,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脸。 他固然是极为俊朗的,但是那不一样。那不是oga那种柔美的脸。 取向正常的alpha怎么可能会对他心动?尤其在s级oga的衬托下…… 手机振动一下,又接收到了一条消息。 他连忙查看,发现竟然是上京警卫团罗珊的消息。 “陆焕,你快回个信儿!” 她连续发了十几条消息,今天更是拨打了一通视频电话,对陆焕的消失非常在意。 陆禹想了想,以陆焕的口吻发出消息,轻松搪塞过去。 罗珊不疑有他,放下心来专心上京的警卫工作。 做完这些,他深吸了一口气,又重新打开邮箱里那封没写完的草稿,替换掉人名,补充完信的后半段,把信抄送全体高管。 信件发出去半小时,电话就被打爆。 “嗯,不接受外调的就让人事部对接一下。我们会提供最好的赔偿方案。” 挂掉电话,刘昭急急忙忙的步入办公室。 “陆总,前家主一会就到……” 陆禹连忙从椅子上站起身,“怎么?陆家主出院了?” “并不是……今天她也去了那个精神病院,去了一趟回来就要求见你。” 见我?那一定是为了陆焕的事了。 很快陆明兮坐着轮椅,由陆扬推着来见陆禹。 “……陆焕现在在哪?” 她直接开口询问,眼睛敏锐的注视着他的眼神,希望从中发现一丝端倪。 “她现在在一个很安全的地方。”陆禹闻言从容对上她的视线,“绝对不会被谁打扰。” 陆明兮的手在扶手上默默攥紧,“……行。毕竟……你答应过不会背叛陆家和陆家的家主。” “我这么做正是为了家主好。”陆禹脸上笑容不减。 “那么,我什么时候可以见到她?”陆明兮又问。 “……”陆禹沉默不语。 陆扬用眼神警告着他。 沉默也是一种回答,陆明兮像是明白了些什么,于是示意陆扬带她回医院。 …… “家主,一代代沿袭下来的传统会逐渐削弱主家的力量,长此以往整个家族都会陷入混乱,被外界趁虚而入。” “制订新的规则,削弱分家的权力势在必行。在那之前,我有一个请求……” “请不要让我解释这项计划的细节,我承认,我有一部分私心。” 第103章 什么!她自杀了?! …… 一路上,陆明兮反复咀嚼着这几句话。 她不是没怀疑过陆禹,但是当她思索再三决定交出家主印以后,也只能赌一把了。 陆禹用真真假假的消息把所有人耍的团团转,同时推进着精简决策团的工作,现在整个陆氏产业的力量分配,正在逐渐倾斜向另一个方向。 真的行得通吗? 她的心口又在狂跳,气息不稳。医生加大了她的氧气流量,她这才好受一些。 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撑到最后……她看着窗外的夜色。 历代的陆家家主都遗传了祖上的病症,从四十多岁开始,原本健康的身体突然显露出心脏疾病的迹象。 这个病症的爆发不可预测具体时间,哪怕提前换了心脏也在所难免。这很像是一种诅咒…… 陆明兮又开始操心陆焕的婚事和后代。先前已经听说陆焕回绝和白家的几个联姻对象进一步接触,其他人选甚至有的连见都没见。 这孩子……她到底想找哪样的? 夜色深沉。陆禹闭眼坐在车后座养神。司机专注的开车。 他时不时通过手机后台查看监控。监控显示,陆焕躺在床上两天,一点东西都没吃。 她是打算绝食抗议? 想想这几天陆焕在“笼子”里四处探索,大肆破坏的样子,和今天的表现落差极大。 难道她终于意识到逃不出去,所以索性颓废了吗? 这不太像她的作风。 他放大监控画面,停留在陆焕那张精致美丽的脸上。 正当他看得出神,却冷不丁和陆焕掠过监控镜头的眼睛隔空对上了视线,心里猛得一跳。 这一瞬间很短暂,之后陆焕重新把眼睛投向空白处。 到了住处,他照例去见陆焕,告诉她如果不好好吃饭,就只能静脉注射营养液了。 陆焕躺在床上不搭理他。 “我要出去。”良久,陆焕开口,声音虚弱。 “外面很危险,不行。”他缓缓靠近床沿,俯下身去查看陆焕的状况。 她看起来确实很虚弱。 有必要进一步规劝—— 陆焕半睁着的眼睛突然瞪圆,从被子里猛得跃起,手中一个不规则的物体直插陆禹的脖颈。 “!”陆禹连忙伸手格挡,那东西的锋利断面还是把他的脖子和手臂扎出了伤口。 他顾不上疼痛,夺下“凶器”远远扔到角落。 陆焕却没有罢休的意思,继续和他厮打着。 换做平时陆禹决不是她的对手,但是最近陆焕一直都在绝食,体力已经极大的削弱,因此在她失去重心的时候,陆禹将她用力推倒在了床上。 他气息也乱了起来,身上又刺痛不已,红着眼吼道,“够了!” 的,好痛。 现在他不能伸手去摸脖子上的伤口,但是凭感觉也知道那里还在往外流血,血滴一颗颗砸在白床单上,也落在陆焕的脸上。 陆焕幸灾乐祸起来,狞笑着,“陆禹,你活该。你把我当什么了?你豢养在金屋的小oga?你是不是早就想这样了?用这样的方式报复我对你的无情?” “我也无所谓弄死你会不会被电死,不过总好过被一个变态alpha囚禁着受这种侮辱。” “陆禹,你别以为这样做我就会喜欢上你,你觉得可能吗?你配吗?” 陆焕无尽的嘲讽着眼前情绪即将崩溃的男人。 陆禹果然被她的话刺痛,按着她胳膊的双手颤抖起来, “……够了!我知道你不可能喜欢我!你还惦记着沈清御是,我看到了……你没少和她私下联系,还给她的照片点赞……” 说到这里,他嗤的一笑,“这么多年你一点没变过。陆焕,你顽固的让我绝望……!!” 他俯下身来,更近地逼视陆焕的眼睛。夜色的微光中,陆焕的眼睛也仍然盛满愤怒。 “呵,彼此彼此。陆禹,你的偏执又何尝不让人绝望呢?” 陆焕讥讽道。 “……我就知道……我一早就感觉到了,你那几回故意对我那么温柔,全部都是骗我的。” 陆禹苦涩一笑松开她的手腕,跨坐在她的身上,在月光下冷冷的审视着她。 “……别想着出去了。” 他环顾四周,看着满地狼藉,心想那块奇怪的武器或许就是从这些破碎的家具里拆出来的, “我会让佣人把屋子重新打扫一遍。” 他一边说着,一边从身上摸索着什么。 没给陆焕反应的时间,一阵刺痛从她的大腿上传来。 陆禹冷漠地拔出针头,看着陆焕的眼睛,“你该睡觉了。” 陆焕迅速坠入无边的睡梦。 陆禹看着她的睡颜,脸上没有悲喜。看够了就起身捂着脖子上的伤口,跌跌撞撞的出门。 守候在门外的佣人连忙迎上去,搀扶着他去包扎伤口。 趁着陆焕昏睡的时间,足够把房间收拾干净。 等他再次进入这间卧室,已经是第二天的五点钟。 陆焕已经被换上了新的睡衣,躺在新的被子和床单之间。 这次的药效要到下午才能醒。 白天,陆禹在第20次窥看监控之后,终于决定暂停分心在这件事情上。 拒绝离职赔偿方案的高管和分家子弟在办公区大吵大闹,惹得别有用心的其他人也跟着闹腾。 他一边听着刘昭的汇报,一边用自带的杯子小口喝水。 现在的情况下,拉足仇恨的他被投毒的概率也是很高的,所以最好随时随地只使用自己的杯子带水。 虽然上次中毒事件是他自导自演的苦肉计,但是防人之心不可无,万一有人和他一样卑鄙呢?…… 他熟练的指示安保人员前去疏导人群,又继续埋头工作。 手机提示音响起。 【陆小姐今天也没有吃饭。】 佣人日常汇报陆焕的生活情况。 他皱了皱眉,忍不住又切到后台看情况。 与此同时他还想着,看来有必要安装一套监控屏在办公室桌面上,方便随时查看。 一共有8个监控画面,但只在浴室那里出现了陆焕的身影。 他这样屏息凝神地看着她十多分钟,也没见陆焕有什么动静。 一股不祥的预感涌上心头。 他猛得从椅子上站起来,边打电话边朝外走,整个人从指尖开始发冷。 “喂?去浴室看看情况。” “两个人一起进去。” 他收到佣人已在门口待命的回复后才远程遥控开门。 电子音响起,两个人影匆匆钻进门内,2秒后门就自动锁上了。 佣人朝着浴室走去,见到坐在地上,手扶着马桶盖的陆焕。 她低垂着头,两人看不清表情,互相对视一眼之后,走上前来扳着她的肩膀一看,那枕在额头的手腕还在流血。 陆禹看到这一幕的时候也同时听到了佣人的惊呼, “不好了!她,她……这是,自杀了!” 什么?自杀? 陆焕……自杀? 不,不可能。 陆禹只感觉天旋地转,恍若梦游一样的,朝着江边住宅而去。 他不相信陆焕真的会寻死。 这里一定有什么……问题。 第104章 即将崩坏的精神 住宅内涌动着一种奇特的骚乱情绪,佣人们都闭紧嘴巴,手脚匆忙,神色慌张,在电子门开启的短暂时间里进进出出。 陆欢语觉察到异常,偷偷找个借口从房子另一头的书房溜出来,贴着墙靠近人群,一会打量一下他们手上沾染红色的毛巾,一会又把目光投向门后一闪而过的内景。 随着哐的一声响,陆禹风风火火地甩门进来,鞋子也没换,就走向卧室。 “处理过伤口了吗?”他揪住一个刚出来的佣人。 “伤口不规则,而且比较深,我们……处理不了……”佣人如实回答。 陆禹于是低声嘟囔着几句脏话,带着怒气铁青着脸,闯进卧室。 他边往里走,边嘱咐下人联系私人医院来接人。 陆焕被挪到了床上,简单包扎的伤口还在洇出血。 他的太阳穴一跳一跳的疼。 “用什么割的?”他叉着腰,焦躁地在室内转动。 佣人递上一小块金属部件,“在地上找到这个。” 看来是上次打砸房间里的家具的时候,被她伺机藏起来的碎片。 他拿起这块扭曲的金属残片,不断压抑着胸口郁结的气息。 这么一块碎片,割起来该有多疼啊。 陆焕,这就是你的决心吗? 电话响了,佣人在门外说救护车到了,就停在楼下,医生护士已经在门口等着了。 陆禹挂断电话眼神挣扎,他又看看一动不动躺在床上的陆焕。 …… 我该怎么确定你是真的以死明志,还是…… 在跟我耍心眼? 他的疑心越来越重,阴恻恻地悄声迈步走过去,像鬼魅般伫立床头,眼神仔细扫描她的面庞。 陆焕仍然昏睡着。 陆禹松懈了神情,拿出手机在屏幕上点击滑动了半天,弯腰打横把人抱起,嘴却附在她耳边: “陆焕,说定了,别耍花招好吗。我给电子脚镣设定了新的活动范围。如果不小心跑出去了,……那就要吃苦头了。” 不管她听没听见,声明已经发出。 推车停在门口,所有人都在紧张的待命。 陆禹抱着陆焕从门后走出,眼神不经意地掠过墙角的绿植,不禁微微睁大眼睛。 ……陆欢语怎么在这? 他在原地呆立片刻,这才想起把陆焕轻轻放在推车上。 他的脸色顿时变得极为可怕。 “……陆欢语,你过来。” 佣人闻声,循着他的目光回过头去看,立刻也都变得惶恐不安。 医护人员推着车子往电梯处快步走去,一些无事可做的佣人也急忙躲出风暴的中心。 陆欢语从绿植后慢慢走过来,窥视到了门后秘密所带来的震惊,和父亲严厉的眼神,让她又恐惧又迷茫。 “父亲……”她很少看到父亲陆禹这样的表情。一直以来陆禹总是温柔的微笑,低声细语的询问她的学业,像她理想中完美的父亲样板。 他是真的生气了。不,生气不足以概括这个状态…… “家庭教师呢?怎么允许你往这边走的?我清楚记得提醒过他们,不许让你自行行动。” 已经有佣人去走廊尽头的书房那里叫来了家教,家教惊慌地跟着佣人快步小跑过来,低着头不敢看他,一心等着挨骂。 半个月前,他曾经被陆禹嘱咐再三,让陆欢语时刻处于有人看管的状态,严禁脱离视线,以诸如上厕所的理由溜出书房,靠近另一端的卧室。 他刚才正偷偷用手机聊天,所以并没有在陆欢语上洗手间的时候跟随守在门外…… 没想到还偏偏被雇主当场撞见。 “你被解雇了。”陆禹眼神凉凉的,“现在就滚。立刻马上。” 家教猛得抬起头,张口结舌说不出话来。这份薪资优渥的工作算是彻底泡汤了。 陆禹随意看向一个佣人,“你去把欢语领回书房。” 然后他拔腿就要往外走。 陆欢语一晃肩膀抖开佣人扶在肩膀上的手,拧着眉,迟疑地叫住陆禹, “父亲……” 陆禹咬着嘴唇停下了脚步,看着前面的推车。 啧,他本不想以这种状况在欢语面前暴露真相。 他本来想好好说服陆焕,最起码…… 最起码能装装样子,过几天他想象中完美的三口之家的生活也好。 呵呵,果然是异想开天了。陆焕她凭什么听自己的? 他下意识摸了摸脖子上的伤。 几乎没有任何可能…… 他努力调整了呼吸,压抑着即将到达临界值的情绪,转回身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来,神色古怪的看着欢语, “听话。” “……什么也不要问好吗?” “你母亲她……”他的声音逐渐不可自控的颤抖起来,“她啊……有点,不舒服,我陪她去医院看看。” “等她回来,咱们……一起吃饭,好不好?” 他感觉自己即将失控,连忙回过头走向推车,催促着医生赶紧走。 陆欢语站在大门口看着电梯门在她眼前关闭,一种毛骨悚然的感觉从心底蔓延。 她看到母亲手腕上浸出红色的纱布,以及父亲高领毛衣领口露出来的一小块白色的包扎痕迹。 这一切……好像都在逐渐走向崩坏。 她流下泪来,任由佣人领着她往书房走。 一路上她哭着问,“这到底是怎么了?到底发生了什么?” 佣人只随意哄她两句,一点多余的话也不愿意说。 她又哭着说,“我要王妈过来陪我,快帮我找王妈来……” 佣人皱着眉不敢说话。 欢语用电话手表给陆禹打电话,电话只响了两声就被挂断。 她泄了气,一个人坐在偌大的书房里,低着头默默流泪。 这个小小的家好像要散了,她莫名的惶恐起来。 从福利院被领养出来,她过上了梦寐以求的美好生活,住进了大房子,每天都能吃饱穿暖,父亲对她非常好,母亲也…… 她从座椅上跳下来,跑到墙边踩着凳子拿下那枚金牌,挂在脖子上,小小的身子缩在了椅子上。 ……再也不想回福利院了。 陆禹扶着额坐在车内,他一帧帧浏览过往的监控记录,终于在细微处发现了陆焕藏下金属碎片的全过程。 这些动作太快,太隐秘了,他完全疏忽了。 整个监控都由他一个人负责,如果他肯雇佣几个人专门负责监视陆焕,这场风波本可以避免。 但是他绝对不肯。 他压抑已久的扭曲占有欲让他恨不得所有人都看不到陆焕。 陆焕是他一个人的太阳。 但是他必须同时兼顾工作,这注定是难以两全的。 他红着眼睛,无意识的揪自己的头发,双眼空洞。 到了私人医院,医生把推车推下缓坡。陆禹垂着头跟在后面。 突然他脑中闪过一个念头,猛得一愣。 “慢着。”他神经质的直着双眼靠近推车。在走廊里,光线惨白,照着他凹陷的两腮。 刚才他已经早早搜了她的身,手上都没有藏着什么,但是…… 他还是不能放心,他要看看。 陆焕躺在推车上和之前没有分别。 他把陆焕轻轻扶起,手指稍一用力,撬开她的口腔,眼睛向里面探查,想验证自己的猜测。 …… 第105章 丢失的手表 陆焕一双冷绿色的眼眸缓缓睁开,像看垃圾一样看着他。 陆禹刚把目光从她口中移开,就猛然对上她的双眼,心底一颤。 陆焕合上自己的嘴,眼中流露出一丝讽刺的笑意,鄙夷的盯着他。 “陆先生?” 他愣愣的,突然听见医生试探的呼唤,这才回过神来,连忙放开陆焕,退了几步,“……继续走。” 他从推车旁有意的落后些,抿着薄唇,不知道自己心里复杂的情绪究竟是什么。 是被陆焕抓包的尴尬?还是验证假想失败后松了口气的安心?亦或是对未来的迷茫? …… 陆焕在清创室内缝针,又注射了破伤风针,消炎药水等等。 陆禹一遍遍重放她走向浴室割腕的全过程,心里乱成一团。 他下意识的“咔”的按动打火机,一个护士立刻开口, “先生,医院不允许吸烟的。” 他这才连忙熄灭了香烟,手指用力梳了一下头发… 陆焕已经全然的清醒,并且没有如他所想那样试图逃跑或者求助。 他提前做的预案没有派上用场。 回程的路上,他看着意外安静的陆焕,欲言又止。 轻轻扣上陆焕冰凉的手,他小心翼翼的暖着。 “你不喜欢总待在屋子里的话……我会想办法每周抽出一天陪你出去散散心。”他试探着, “但是,别再伤害你自己了。” 他实在有些后悔。 自己还是逼得太紧了吗?也许应该再耐心一些。 他把她关在这里,不是为了折磨她的。 只是想好好的,试着过他想要的那种生活。 事情不该是这样的…… 他应该给陆焕更多的空间才行,毕竟她一直都不喜欢被掌控。 回到了江边住宅,推开入户门穿过客厅,两人走向了那扇坚固的门。 陆焕脚步停滞了一瞬,最后还是不情愿的回到了困住她的那间牢笼。 窗帘向两边撩开,一轮明月已经照在了天边。 漆黑的窗框把夜色切割,广阔的天际因此变得压抑。 今天折腾了一晚上,已经到了晚上九点。 陆禹又修改了电子脚镣的活动空间。 看到陆焕默不作声的坐在床头,他挪过一张椅子坐在她对面。 “下周……和欢语一起吃个饭?” 陆焕终于重新看向他。 “你把我困在这里,还想要我和你扮家家酒?” 她嗤的一笑,靠在床头不再去看他。 “……你可以不说话,只要出现在餐桌前就可以。”陆禹低声继续解释, “欢语已经通过了初步的学院筛选了,我原本想给她庆祝一下的。” “礼物我也准备好了。到时候就用你的名义送出去。” “……就这一次。”声音带着一些乞求。 屋子里重新变得安静。 陆禹不抱希望的看着她。 他本以为囚禁住了陆焕,自己就会理所当然的满足,但是现在看来,完全不是这么回事。 以后,她既不会再碰他,也不会配合他任何事。 于是他讪讪的,没有等到想要的回答,就打算起身离开。 不经意间他瞥向她未受伤的左腕,于是,目光就凝住了。 “!”他停在原地。 原本的懊悔和心碎又被他尽数收进心底。 怀疑和警觉再次铺散开来。 陆禹眯着一双桃花眼,凉凉的开口, “嗯?你的……那块手表呢?” 他原地找寻一圈,他很清楚手表没有留在卧室。她是戴着它一起去的医院。 她常年戴着那块表。 他收回寻找的动作,重新锁定“嫌疑人”。慢慢靠近陆焕, “手表……在哪里?” “你把它扔了?” 陆焕一双冷绿色的眸子水波不兴,好整以暇的看着他正逐渐松动的冷静。 “今天你在医院撬开我的嘴,在找什么?” 她反而反问回去。 陆禹一滞。 找什么?当然是找…… 她试图与外界沟通的证物。 然后他在陆焕意味不明的眼神里突然有所领悟,或许他唯独漏掉检查的,是那块手表。 那块精致纤细的女士手表,那块镶嵌了五颗帝王绿翡翠的高定名表……一定藏着些什么。 难道她费尽心机出去,只是为了扔一块手表? “我不知道手表的事,我不记得了。”陆焕漫不经意的回答他。 陆禹已经快步离开卧室,随着短促的电子音响起,门开了,他的身影快速的消失在门后。 这段时间陆焕也不是没有试探过那些佣人,很遗憾的发现,那些佣人都被陆禹严格训练过。 他们从不给她任何机会。 现在是……几月几号了?之前还有手表可以查看时间,现在她只能糊里糊涂的过日子了。 没有任何外界的消息。 那块精致昂贵的手表绝对不会被当做垃圾丢掉,稍微有心的人都会乐意维修一番,那就一定可以从表身里发现那个小纸条。 只希望那个人不要这么着急去修…… 毕竟陆禹肯定想好了如何搜寻那块手表。 陆禹在客厅打了半天电话,然后开始漫长的等待。 一天比一天焦虑。 陆焕的手表丢了,结果可能比他所想的还要危险。 陆禹交代助理购买的监控屏到了,他亲自把那块屏摆在办公桌上,又调试着程序。 不一会,屏幕上开始出现画面,几格监控画面整齐排列,他坐在办公室工作的时候,从电脑屏幕上只要稍微一转头,就可以看到陆焕在干什么。 ……从现在起,这间办公室也不能随意让人进入了。 哪怕是心腹刘昭,也会把他当做变态的。 陆禹哑然失笑,不知不觉在屏幕上看了一中午的监控,看着陆焕吃饭,和佣人说话。午休,在屋子里散步。 …… 她今天倒是精神的很。 然而手表还是没有下落。陆禹怀疑她是不是因为存在某种希望,才重拾了生存的动力? 最近公司里的纷争更加激烈,明里暗里都有人在讨论举报陆禹以佣生养子的身份篡夺家主之位,他只能借陆明兮的身份去压制一番。 很晚他回到住宅,照例去看了一眼陆焕。 “你说的是什么时候?和欢语一起吃饭。”陆焕突然开口问他。 陆禹先是警惕的审视她的眼睛,才徐徐回答她, “明天……怎么样?” 没想到陆焕很爽快的答应了。 “那我明天给你送些新衣服进来。”他说罢起身要走,却被陆焕拽住了胳膊。 “!” 两个人在没有开灯的昏暗房间里,面面相觑。 第106章 “你抢到手机也没用。” 黑暗中,陆禹下意识吞咽口水。 如果不是因为彻底认清了陆焕对他的感情,在陆焕搂住他的腰的时候,他一定早就心理防线尽数被攻破了。 而现在他只一瞬间就猛得反应过来,连忙退后一步,戒备地看着她,细微的喘息着。 他捂住腰间口袋,发现果然被陆焕顺手抽走了手机。 于是他又气又恼,站在原地咬紧后槽牙, “……没用的。” “你只抢到手机的话,什么也做不了。” 陆焕看到过他在手机上操作电子脚镣活动范围,这个时候突然抢手机,似乎也说得过去。 哪怕她其实是要用手机联系他人,也—— 咔! 手机被陆焕解锁。 密码一点也不难猜,就是陆焕本人的生日。 她在解开手机的瞬间也不过是想着,这还真是陆禹的一贯作风啊。 然后她就看到手机的壁纸从纯黑变成了她的一张旧照。 “……你到底有多执着?”她拧着眉,感到头疼,浏览着手机桌面上的各种应用程序。 陆禹在黑暗里一动不动的看着她操作,并不去阻止。 桌面上,应用图标只有少量的几个。 陆焕意识到不对,或许这部手机有些特殊的设置。 她索性在各处点击,最后翻到相册,看到了多达张相片。 反正在她往下滑的一分钟内,里面都是她的各种旧照和视频。 而且还没翻到底。 “……变态。”陆焕的脸瞬间黑了。 陆禹听她这么骂自己,反倒嗤的一笑,拉过一张椅子坐在一旁,歪着头好整以暇的看着她。 黑暗中一个红色的小亮点忽明忽暗,屋子里萦绕着淡淡的烟草味。 在烟雾的后面,是他微微眯起的双眸。 其中一个视频被点开了几秒钟,又被立刻暂停。 但是令人尴尬的声音还是钻进了两个人的耳朵里。 陆焕被气笑了,把手机用力砸到他身上,“陆禹你什么时候录的?” “你的手机看起来也和你一样,有两副面孔啊?” 很显然,她进入的是手机的另一套系统。 陆禹从地上拾起手机,不紧不慢的擦拭一下揣回兜里。 “……都是陈年旧事了,没什么好解释的。” 手机里的相片都被他盘出包浆了,他甚至都知道刚才播放的是哪一年哪个视频的前几秒。 陆焕白了他一眼,“是吗!我看最新的照片还是两天前的。没猜错的话,还是截取的监控画面?” 她翻眼看向头顶正对着床的那个摄像头,冷哼一声。 “陆禹,你要是有瘾,就去外面随便找个什么alpha解一解,你缠着我干什么?” “你的脑子真的有病。” 陆禹的背逐渐的塌下去,闷声说, “我知道……但是你跟别人不一样……” 他自嘲一笑, “我如果能控制的话,我也不想走到这一步。谁不想过得正常点。” 谁让他天生就闻得到陆焕身上的那股味道,并且再也无法从心底挥去。 “我八成是魔怔了。魔怔了十几年了。” “……所以你别试图跟一个疯子讲道理。” 但是他从来也不知道,自己莫名偏移的取向,在他的父亲何昕孕期注射干扰剂以后就已经注定了。 他实实在在的被父亲坑了。 如果没有干扰剂,他分化成beta或者oga的概率都更大一些,既不会被s级alpha的信息素引动异常的性向,也不会被这么多人当做筹码交换来交换去。 他只知道,当他意识到自己对陆焕的感情时,他曾经自信可以控制好自己的感情不疯长,就像年少的他曾坚信他会永远留在陆家一样。 从什么时候起,一切开始变质的呢? 他的眼神一瞬间恍惚。 …… 陆焕没有对他的发言置评,当听到他说出那些话的时候,她的表情和心态都有种习以为常的淡淡的死意。 然后放弃沟通般的躺回到床头。 陆禹把烟头熄灭,一言不发的离开了卧室。 陆焕在床上静静的坐了半夜,全无睡意。 只能想办法在出门的时候寻找机会了。 真是了狗了,等她出去,直接送他入死囚牢,再公开来个绞刑好了。 到时候,她要在他面前摇晃着杯中的香槟微笑的看着这一幕。 狗咬人了啊,真是该死。 伤口还在刺痛,而她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等到自己想要的结果。 她刚才看到了手机上的时间,发现现在是她被囚禁在这里的第43天了,窗外的春景已经声势浩大。 与此同时,有关现任陆家家主疯掉了的传闻,也在人们的口耳中相传。 在这个春天,消息灵通的大贵族同时也在传说女皇正处于弥留之际,上京的气氛更加焦灼。 王储被拦挡在皇室的病院之外,护士告知他有其他皇子正在里面探望皇帝陛下。 看到侍立在外面的佣人身穿的制服和使用的徽章,他认出他们是萧珉的佣人。 正要发作,有个贴身仆人突然扯住他,悄声劝阻, “王储大人,现在不能起冲突啊。二皇子他可有父家的亲卫军在,您还是得优先夺得王印要紧,眼下先暂避锋芒为是……” 王储神色复杂,联想到自己最近又损失了陆家的鼎力支持,心里更加愤恨。 他曾经试图去见陆家家主,可诡异的是,前家主称病避而不见,现家主则住进了精神病院不问世事。 他明白陆焕有可能为了压制丑闻而暗中和萧珉做了交易,他只恨自己对此事无能为力。谁让萧珉的父族后来居上,权势超过了他家…… 他只见到了陆禹,那个男人笑得虚伪而客气,让他极为不舒服。 “现在由我代为接管陆氏,王储殿下有什么吩咐只管开口。” “我想见一下陆家主。” “两位家主都有病在身,恐怕我不能答应您这项要求。那么,请问王储殿下还有什么吩咐,只管开口……” 只管开口?他的脸抽搐一下。看着陆禹仍然恭顺的微笑模样,王储越来越觉得他的笑容分外刺眼。 “不必了!”他拂袖而去,突然想到了什么,又转回身, “陆家既然这个时候不站在我这边,难道说是觉得我没有希望继承皇位?” 他的眼神变得幽暗。 “不是的,殿下。”陆禹解释道, “这件事是我身为陆家代理人,所不得不做出的妥协。” “您可一定要担待……陆家同样不易。” 第107章 他的梦想 陆明兮由王妈推着在病院楼下的小花园溜达。 王妈时不时唉声叹气,她听说了陆焕的事,一直很想亲自去看看她。 陆明兮看她心不在焉,让她干脆休息几天,这个提议被王妈立刻推掉。 “……我怎么能走呢?那些新来的佣人哪个有我了解您多?爱吃什么不爱吃什么,我都门儿清呢。” 她仍然忧心忡忡,“我也是闲的没事干,就让我继续伺候您。” 听她这么说,陆明兮便不再提让她休息的事。知道她可能在惦记陆焕,于是自己就提起这件事, “陆焕那边目前有陆禹在,想来也没有什么大碍。你就放心。” 于是王妈松了口气,又开始期盼她什么时候来看望陆明兮,好一同叙叙旧。 这天的晚上陆禹早早离开公司,提前订做的蛋糕已经摆放在家中餐厅的桌子上。 岛台前,佣人们忙碌的准备晚餐,陆欢语穿上了一身量身定做的入学面试的藏青色裙装,心不在焉的坐在书房里看书。 那天的情景始终萦绕在她的脑中,如今她又要和那样异样的父亲,还有母亲一同吃饭,不免感到莫名的紧张。 新来的家教陪坐在一旁,时不时看看手表。 等到八点钟一到,陆禹准时出现在大门前。 他先去卧室看望陆焕,见她果然已经换上了他挑选的一套红色衣裤。曳地的微喇裤管挡住了电子脚镣,前端裤管末尾分开露出金属色的高跟鞋,显得双腿又直又长。 她正躺在沙发上翻看一本书。 见到陆禹进来,陆焕把书随手一扔,坐起身子。 陆禹踟蹰着,看到那双闪烁着心机的双眼,忍不住提醒她, “今天就在家里吃饭,没有别的安排。” 看陆焕没什么反应,他又补充道, “不要想着逃跑……虽然已经把活动范围临时扩大了,但是如果你想跑,那是绝对要吃苦头的。” 陆焕站起身,上下打量他, “陆禹,既然你这么怕我跑,又何必多此一举给自己添麻烦呢?我可不会按照你希望的方式行动。” “……”陆禹死死盯着她的表情,推测她的话里有几分真假,嘴唇张了张,只无力的说, “有些事,值得冒险。我想试着过一下,想要的那种生活。” 永无止境的囚禁不是他想要的。 那只是达成他的人生理想的一个阶段性的手段。 陆焕大笑起来, “你想要的生活?什么生活?说出来我听听。” “我还没听你谈论过你的梦想。” 她轻蔑的笑着,倚靠着沙发,像看一件笑话那样,等着得到更多让人忍俊不禁的笑料。 陆禹于是就窘迫起来,脸微微变红。 他很少暴露自己的内心真实念头,一时间涌出些难堪的情绪。 但是稍微整理了一下情绪,他还是描绘起了自己蓝图。 “大概不算什么理想。我是想过过看,那种幸福的三口之家,或者是类似的,温馨的家庭生活,究竟是什么感觉。小时候,我在窗外总会看到别人家这样聚在一起吃晚饭。” 他的思绪又飘到了许多年前。父亲未归的时候,房子里黑洞洞的,他不敢自己待着,也不舍得用蜡烛,就独自在街上溜达。 那个时候,他就总会在万家灯火中见证别人家平淡的幸福。有时候就这样看个半天。 他不觉流露出一丝神往, “我和……我们的孩子,还有你,一起吃饭,生活在一起,没有其他人,只有我们……” “我一直都想这样过一次,只要能实现……” 他嗫嚅着,手心出了汗,后背也潮乎乎的。 说出自己心底最隐秘的愿望就像把脆弱之处暴露给别人看,有种莫名的不安和羞耻。 “哦——原来你想让我陪你扮家家酒~”陆焕微眯着眼, “那你真是找错人了。我并不了解所谓温馨的家庭到底是什么样子,恐怕演不好呢~” 她从小也并没有体会过陆禹口中描绘的温馨的家庭生活,长久缺失的父爱,和苛刻忙碌的母亲,寂寞孤独的家,就是她这么多年对家庭生活的整体印象。 只有在遇到沈清御的时候,她才有过那么一瞬对美好家庭生活的向往,如今想想也都是些幼稚天真的天马行空罢了。 某种意义上倒是和陆禹一样可悲了。 “没关系,不知道怎么做的话,我这里有准备一些粗略的脚本……” 陆禹像早就预料到了一样,拿出一张纸,上面是他手写的晚餐计划。 一、入座,把准备的礼物送出。可参考的对话有:1、…2、…3…; 二、切(切字被划掉)分蛋糕。 用餐时间可以进行的话题参考如下几个: 1、…… 2、…… 3、……; 三、…… 陆焕从头看到尾,把这个保姆级教程看完,往边上一扔。 “这就是你想到的?看起来干巴巴的。”陆焕讥讽几句。 总而言之,按照纸上所写去执行的话,感觉并没有温馨的气氛,反而像一场生硬刻意的话剧。 像一个乞丐在意淫国王的生活一样。 尤其末了那段“结束晚餐后,共同送孩子回到她的卧室,并且亲吻额头。两个人一左一右陪坐在床边,表现和睦的互相握着手……” 嗤—— 她不禁笑出声来,看着眼前一身黑色装束,又寡又硬的神经质男alpha,突然觉得过于滑稽。 她突然明白,他主持的这一场“温馨的晚餐”,明明就是在修复他自己不堪的童年罢了。 他想在养育欢语的同时,圆满曾经的自己。 陆禹曾经的落魄私生子身份,她记得很清楚。 ……真是可怜。 陆焕露出悲悯的目光,但是嘴角却盛满残忍的笑意。 陆禹,这一晚,对你来说一定很重要…… 陆欢语坐在餐桌前,看着陆禹和陆焕一前一后步出那扇沉重的门。 餐厅的灯被关了大半,只在餐桌上放置着烛台。 醒酒器里是酒红色的酒液,在醒酒器旁边,一个小巧雅致的红色丝绒蛋糕上装点着优雅的白天鹅。 佣人上齐了餐点就纷纷退下,整个客厅就他们三个人围坐在桌前。 送完礼物,欢语表现的很高兴。 但是没有人注意到她洞悉异样气氛的不安眼神。她的大眼睛一会看看左边的陆禹,一会又看向右边的陆焕。 就像时空瞬间冻结了水和火,她不确定在哪一刻这场魔法会失效,然后把冲突重新显露出来。 母亲笑吟吟的,把一小块蛋糕摆在她面前,“快吃。” 她和颜悦色,但是被看掩盖的手腕上还是露出了一小截绷带。 陆禹给她夹菜,脸上是温柔安静的神色,说,“都是你爱吃的。” 他声音悦耳,完全无法和那天声线颤抖即将崩溃的父亲联系起来。 陆欢语就这么低着头,始终吞不下盘中的食物。 黑暗中暖黄色的灯光下,陷入了诡异的寂静。 父亲和母亲,都笑着看她吃。 陆焕摇曳着杯中的红酒,终于收回了目光,冷眼看向对面的陆禹。 看到他沉浸在某种圆满的情绪当中,她扬手用一杯红酒把他泼醒。 “!”陆禹不提防之下被红酒泼地满头满脸,红色的酒液染红了白色衬衫的前襟。 他愣在了当场,睁大了一双桃花眼,看着站在桌后,冷漠无情的陆焕。 第108章 第一次吻 陆欢语从椅子上跳下来,惊恐的看着面前的一幕, “母亲……” 她的心脏猛烈的跳着,有种大难临头的危机感, 她把手帕抽出来,试图去擦拭陆禹的头发。 陆禹微微垂着脑袋,伸手挡住了她的动作,然后低声唤佣人, “……来人,把欢语先带回卧室。” 远处传来脚步声,佣人从阴影里走出,催促着欢语快点离开。 陆欢语站在原地不愿意走,总觉得只要她离开了,一切都会彻底失控。 “父,父亲……求求您……咱们还跟从前一样好吗?我,别的什么也不要……” 陆欢语边走边回头,颤抖的话语逐渐隐没在黑暗中。 像从前一样……?陆禹的心抽搐一下。 此刻灯下就剩两人,一黑一红。相向而立,一言不发。 “……为什么,” 许久,男人压抑的声线响起。 “为什么,你一定要在这个时候……” 嗓音中似乎还掺杂着哭音。 仿佛还觉得不够过瘾,陆焕把桌子掀翻,空旷的餐厅突然就回荡着突兀的巨响。 “结束了。”陆焕跨过那些破碎的餐盘上前一步扯住他的衣领, “与虎谋皮,这样的结果并不意外不是吗?” 她用力扯住陆禹,不由分说往玄关处走去。 “我说过我不会配合你了,可惜是你太天真了。” “你不会觉得,欢语在场我就只能善罢甘休了?” 她稍微摸索了片刻,果然打开了大门,拽着陆禹一路来到了电梯处,然后眼睛倏忽一亮,回过头用眼睛丈量了一番距离, “哈,我就知道。你这次的设定策略是——不让我离开你超过一定距离。” 被陆焕猜中了心事,他不禁哽咽着,发出一声悲鸣。 没错,他太乐观了,以为陆焕会看在孩子的面上有所收敛。 哪怕她真的想要夺门而逃,他也一定第一时间跟上,绝对不会让这一切假象露出破绽。 没想到她竟然连一顿饭的时间都不愿意等…… “所以,既然不能杀你,也不能摆脱你,那就干脆带着你好了……” 陆焕眯着眼,露出让人目眩的笑容。 陆禹从刚才的打击之中勉强的回过神来,他脸色苍白,神情枯槁, “……你还是想逃。” “哪怕是在这种时候,也无所谓……” “不,我不答应。” 他竭力阻止陆焕去按电梯开关,两个人在走廊里撕扯起来。 陆焕的体质不是随便一个alpha可以相提并论的,她毫不犹豫的下了狠手,尤其控制住了陆禹戴着手环的那条胳膊,不让他有机会触发。 电梯按钮被按下。 数字不断的跳动。 陆禹气喘吁吁的贴墙站着,他被反手按住,动弹不得。陆焕紧压着他的背,一瞬不瞬的看着数字的变化。 看到数字越来越接近,陆禹又疯狂的挣扎起来。 他试图挣脱陆焕的压制,这激怒了陆焕。她不耐烦的卸脱臼他一条胳膊,发现他的反抗虚弱了很多。 “怎么了陆禹,开始害怕了?” 她粗暴的推着陆禹进入轿厢,按了一楼的按钮。于是陆禹又去阻止门的关闭,被陆焕好容易才控制住。 她突然“嘶”了一声,意识到刚才的一番搏斗又把手腕的伤口撕破,抬腕看到血洇出来,她不禁皱了皱眉。 陆禹看到这一幕,突然就安静了下来。 此刻他被陆焕圈在电梯的一角,两个人面面相觑离的很近。 他呆呆的看着陆焕的脸。那张精致的脸上现在出了一层薄汗,头发都粘在上面。 一双冰绿色的眸子恶狠狠的瞪着他。 但他快要彻底失去她了。 …… 电梯突然停在了15楼。 叮!门缓缓开启。 陆焕向着电梯门转回头去—— 陆禹的心一紧,想着,绝对不能让任何人看到陆焕出现在这里。 于是,几乎是在同一时间,他勉强用完好的那一条胳膊勾住了她,趁她不备凑上自己的唇,用力压了上去。 陆焕的身子猛得一僵,被眼前这么个男a突然吻上来,让她大脑短路了一瞬。 “……呀!” 电梯口传来一声克制的低呼,两个人影迅速止住脚步转身离开。 陆禹像条藤蔓似的,挂在她身上怎么也甩不脱。 电梯门重新关闭,电梯继续下坠,数字不断跳动着。 这第一次的接吻,以两个人都从没有料到的时间,地点,草率的发生了。 陆禹笨拙且不得要领的吻着,不久就被回过神的陆焕推开,嘴唇上都是粗暴的牙印。 她嫌恶的擦擦嘴,伸手把他抵在电梯一角,和他彻底拉开了距离。 陆禹目光迷离脸颊绯红,嘴唇上还闪着水光,现在乖乖配合地靠着墙,看到她红着眼压抑怒火,于是兀自低声笑个不停,一脸得偿所愿的表情。 “叮!”一楼到了。 陆焕怒气冲冲的扯着他跌跌撞撞离开电梯,开始张望着外面的环境。 就是现在,不能再拖了。 陆禹森然的目光看向前方。 楼下大厅里远远走来几个人,只要被他们看到陆焕,一切就都完了。 陆禹咬紧了后槽牙,嘀咕了一句什么,然后一发狠, 就见他戴着手环的那只手,重重的迎面撞击在了大理石的凸起上。 “砰!” 手环被这股巨力撞得破碎,他感觉一阵钻心的疼痛从腕骨上袭来。 不能晕,不能…… 疼痛让他短暂的眩晕, 他视野发黑,看到在他前面半步的陆焕突然倒了下去,连忙伸手去扶。 那只受了伤的手承受了陆焕全部的体重,陆禹的脸色瞬间苍白,从喉中发出一声痛苦的闷哼。 远处的人很快注意到了这一幕,犹豫着向这里靠近。 他一刻不停的把人重新拖回了电梯轿厢,费力的按了楼层的开关。 电梯在他面前缓缓关闭,把外面那群茫然止步的人隔离开来。 直到数字开始一点点跳动,他才终于松了一口气。 头一次觉得电梯的速度如此的慢,数字一点点跳动,他仰头看一会数字变换,又低头看看眉头紧锁昏过去的陆焕,把冷汗淋漓的额头抵在她的脸侧。 他开始茫然,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办。 第109章 腕上的秘密 手环碎了,彻底失去了功能。 陆禹垂目看看自己的胳膊,一大片淤血扩散了整个手腕和小臂,甚至于一丁点重力对手臂的作用力都使他疼痛难忍。 看样子骨折了。 叮! 电梯到了他所在的楼层,门缓缓打开。 他原本保持着半蹲在地上的姿势用膝盖托着陆焕,现在已然无法顺利的站起,更别提用那只骨折的手抱起她并走出去。 另一只手臂无力的垂着,也完全派不上用场。 他伸出长腿挡住了电梯门,喊了几声佣人的名字。 有几人立刻匆匆的跑过来,看到这一幕慌张的跑进电梯搀扶。 “……陆先生,这……您的手……”佣人担忧的看看他肿起来的手腕。 “没事,”陆禹额头上都是冷汗, “先把她送回卧室。” 又有佣人过来搀扶起他。 他踉跄着跟在后面,从客厅玄关处拿回自己的手机。 餐厅里,几个佣人正在打扫卫生,看到他回来了都鞠躬致意。 陆禹一路跟随在陆焕后面,视线发黑,混沌的双眼看着身前的红色身影忽近忽远。 他尽力支撑着混沌的神智,直到扑通一声摔倒在地,昏了过去。 陆焕再次醒来只用了一个小时。她立刻从床上坐起来,看看窗外发现天早已经蒙蒙亮。 与往常不同的是,这一身红色的衣服仍然穿在身上,而不是以往那样被更换为宽松舒适的睡衣。 看来事情随后进展的有些匆忙。 这次失败让陆禹的戒心和疑心进一步加重,以后再想离开这间卧室恐怕难上加难。 她隐约记起陆禹损坏了监测手环,这么说,如果他再贸然进来,自己足可以直接杀死他了? 她摇了摇头。 陆禹会这么心甘情愿的引颈就戮吗?……他好像还没死心呢。 并且一直处心积虑的…… 她的目光扫过那些黑色的铁框,防撞软包面的墙面,不易拆卸的各种家具等等,他谋划的如此细致。 突然,寂静的卧室里响起了轻微的敲击声。她侧耳细听,起身寻找声音的来源,逐渐靠近了房门。 附耳去听,厚重的门外,传来了隐约的吵闹声。 有个清亮的童音在外面喊着什么,听不真切。 不一会,声音消失了。她皱皱眉,干脆靠着门坐下来发呆。 门外,陆欢语被佣人和家庭教师一起连拉带拽的劝回了书房。 “小姐,陆先生有命令,不让您靠近这里,您这样……我们也很为难啊。”佣人苦口婆心。 新来的家教也紧张兮兮的,心里庆幸这个时候男主人并不在家, “小姐,快回去。你这样敲门,里面未必听得见,这门很厚的。” 陆欢语柔嫩的小脸变得沉郁,咬着嘴唇一言不发。她不是不知道那扇门很厚重,但是除此之外她没有别的办法。 她想乞求母亲,希望她能放父亲一马,她愿意用任何她所具有的价值,来换取父亲和自己的平淡生活,她会想办法说服父亲离陆家主远远的…… 她明白,父亲他闯大祸了。 也明白自己根本没有资格和能力挽回这一切。 父亲他是清醒的,他根本不在乎结果! 但是她在乎啊。 私人医院的病床上,陆禹恢复了意识,眼睛慢慢的睁开。 他先是想到了陆焕,猛得就要坐起身。然后就意识到,哦,对了,他确实是在把陆焕送进卧室以后才昏过去的。 陆焕她,还在。 于是他安安静静的躺回床上,很快被一阵细微的声响和动作吸引。 向一旁瞥去,他看到有个护士正在专心致志帮他去除完好的那只右手手腕上的绷带。 那处绷带是两天前缠上去的,和此次冲突无关。 现在,他脱臼的胳膊已经被接好,于是试着动了动手臂,这个突然的举动惊动了护士。 “!先生请您别乱动,您这边的绷带已经被污染了,我来帮您换一下。” 护士稍微用力固定他的手臂,把绷带一点点绕着圈松开取下,但还没等她完成这道流程,陆禹的胳膊已经猛得从她手中抽出去了。 “!?” 护士发出轻微的吸气声,她微微睁大了眼睛,确信刚才她看清那只手臂的绷带下,赫然隐藏了十多条深浅不一的切割伤口。 原本只是来病房例行检查,好意帮他更换一下这处的纱布来着,怎么好像发现了一些极为私密的个人隐私…… 护士惶惑不安的抬头,和一双冰冷阴鸷的眸子对上,顿时周身一颤。 她后悔自己之前过于出格的行为。 咳,那绝对不是因为这位男患者过于英俊,才—— “请把纱布留下,” 男人平静的开口,打断了护士心里的胡思乱想, “这里我自己会处理。” 护士立刻如蒙大赦般的松了一口气,把东西留下,小跑着离开了这间单人病房。 陆禹看着松散地搭在手腕上的染血绷带,和几处较新的伤口,平静的拿过材料,熟练包扎。 他的左手手腕骨折,做这件事变得稍显困难,好在还可以借助牙齿的咬合系紧绷带。 十五分钟后,他如往常一样,漂亮利索的遮好了手腕内侧的伤口。 不知从什么时候起,他不知不觉就迷上了自残,如今,这些伤口已经到了无法公之于众的程度。 ……本来也没有人在意。 自毁的欲念又开始折腾他的大脑。这时电话响了,他接通电话,听到刘昭的声音, “陆总,昨天您说会回复我的邮件,我没有收到……” 他这才想起有这么一回事,他还没看完那些文件。 “……一会等我到公司再说。”挂断电话,陆禹从病床上坐起来拔掉输液线,交代等候在门口的佣人几句,就自行离开了医院。 他的小臂绑着夹板,手臂曲起由绑带固定在身侧。站在医院大门口等来了接送的司机,司机为他披上一件黑色西装外套,打开车门让他坐进了副驾驶位置,然后启动了车子,往公司的方向驶去。 总部大楼下异常的安静,刘昭的电话又打过来, “陆总,有一伙人闯进总裁办公室,要搜家主印!” 第110章 勾出了悸动期 “他们说您架空了陆家家主,把家主软禁在医院……” 随后电话里开始响起争斗声,通话很快中断。 陆禹凝眉。 他先叫停了车辆,然后解开了手臂上的夹板和固定带,咬着牙把外套穿回身上。 越是这种时候,越不能露出脆弱之处。 他给警局的旧友打了电话,等警笛声越来越近,才催促司机继续开车。 陆青青的山头虽然被推平了,但是不想坐以待毙的庞大分家族人里,还有很多人对佣生养子抱持着极大的歧视态度。 总裁办公室的门被粗暴的砸开,暴徒们在靠墙的一排柜子里胡乱的翻找,又把一些看起来有价值的文件偷偷夹在腋下意图带走。 桌上的电脑和监控器都被扫在地上,直到一队操着警棍的警员进场,那些暴徒才收敛起来。 “我劝你们警察别管我们家族的私事,”领头的中年女人阴恻恻的走出看热闹的人群,挡住了警员的进入。 “陆家家主已经多日没有履行职责了,我们分家不会任由一个佣生养子胡作非为。” “今天,我就代表陆家祖宗,收回陆家家主印,并寻一位德高望重的族中人物代持,把这一阵子由佣生养子制造的混乱局面彻底止歇。” 警员们面面相觑。 “呵,好大的口气。” 人群后发出了一声讥笑,围观人群纷纷往后看,密实的人群逐渐分开,露出一条窄路。 陆禹一手插着裤兜,慢悠悠的走出,身后跟着警长张超。 “在这里代表陆家祖宗发话,也不怕闪了舌头。” 他瞥了一眼屋内的狼藉,补充道, “别费功夫了,家主印怎么可能保管在这里。” 为首的那个中年女人被他揶揄,脸上有些挂不住。 “陆禹,你少来这套。今天除非你交出陆家主和家主印,否则你别想再进总裁办公室一步!” “陆——”陆禹拉长声音, “陆晓玉,”刘昭适时的凑近,不高不低的提醒他,“在后勤部门作为副经理……” 陆晓玉脸上一阵红一阵白。岂有此理,她在陆禹这边竟然成无名小卒了! “……哦,”陆禹扬了扬眉,“我有印象了,这不是那个着名的草包么,浑身上下只有生育能力发达,像蟑螂一样生了十四个孩子的那一家,” “怎么?陆晓玉,陆氏的产业虽大,但是也没有那么多副副副经理职位安排给你的孩子。” 他环顾四周,发现人群逐渐稀疏,有些拱火的畏惧者已经提前开溜,心中不禁觉得好笑。 “陆晓玉,你难道都不怀疑,为什么你那些同党推你出来顶雷?你以为推你出头是抬举你吗?” 陆禹冷笑着,用眼睛扫视了一圈剩下的围观者, “陆家主授权我代为接管陆氏,可是走了法律程序的,” “在场的有谁对此有意见,不如先争取修改本国法典。” 一众围观者互相递眼色,很快如潮水般散去。 有讨好的分家族人纷纷帮忙收拾凌乱的办公室。 陆禹扫了一眼摔在地上的监控器。 “陆总裁,那我先带人回去了。”警长张超押着几个暴徒往外走, “一会会派人过来录笔录。” 陆禹展颜一笑,冲他摆摆手。 一个分家的族人趁机凑过来示好, “总裁,我有一些内部情报,想和您商量一下,您……有时间吗?” 奢华的会所里,几个娇俏的oga分坐在陆禹两旁。 “……你要说的是?”陆禹乜了贴在身侧的oga一眼,鼻尖浓烈的信息素气息让他忍不住皱眉。 “是这样的,最近我听说有人计划嫁祸您,目的是让您背上案子……” “是谁?” “……这,不得而知。” 陆禹不耐烦起来,这说了跟没说一样。 对面的族人眼神闪烁心思不定,只是不断的说着没营养的片汤话。 这时,一只素白柔嫩的手贴着他的腿根向下,覆在某处。 “?” 陆禹捏住那只细瘦的手腕,冷冽的目光警告地瞪一眼,又转回视线,冷笑, “看来今天没有我想要的情报。” “容我先告辞。” 他长腿一迈,离开了包厢,把门重重的关上。 族人男子怒斥着这几个oga, “饭桶!不是说能勾引上吗?你们真的用了秘药了吗?怎么没有上钩?!” 几个oga委屈的瘪瘪嘴, “老板~我们哪敢不努力啊。收您的钱了自然好好办事。您一个beta,闻不到这屋子里的信息素味儿有多浓,我确信他可确实被勾出悸动期了!只不过……” “只不过什么?” “……他下面可没有反应……” oga睁着无辜的大眼睛,信誓旦旦。 “他是不是不行啊……” 几个oga窃窃私语起来。 族人咒骂了几句,也转身要走。 “哎!老板,尾款还没给我们呢~” “要个屁的尾款,你也没把事办成!” 随后,门再次被重重摔上。 陆禹这厮不吃酒色这一套的话,看来,只能再想别的办法了。 “嗡嗡!”手机传来闹钟提示音。陆禹从电脑前抬起头。 11:50,备注:午饭。 哦对了,到了午餐时间了。 陆禹对着手机愣了愣神。 平常这个时候,他该把等候在卧室门口的佣人放进卧室了的。 调出监控画面,他看着两个佣人托着餐盘把饭菜一一摆在卧室的小桌上。 陆焕对这一切熟视无睹,翻看着一本闲书。 “今天早上你们在门口吵什么?”终于,她放下书,问佣人。 佣人如临大敌一般,互相对视一眼,催促着就要离开卧室。 监控这一头的陆禹也挑了挑眉毛。 什么情况? 他并没有更多的精力去分析陆焕话语里的信息,因为此刻,体内的躁热已经让他迅速的发起低烧。 他照例操作手机开启了卧室的大门,佣人们连忙夺路而出,一句多余的话都不敢说。 ……今天是没办法工作了。 脑中被旖旎的念头充满,除此之外,什么也没有。 ……陆焕。他喃喃自语,然后决然的从椅子上站起,匆匆离开办公室。 他迫切的回到家,让佣人们颇为意外。 一路直走到那间卧室的大门,陆禹却猛得顿住了。 alpha信息素的味道逐渐溢出,在空气里茫然搜寻着慰藉。 他贴在冰凉房门上的手掌逐渐收成拳头,良久才终于开口, “帮我拿一支,抑制剂。” 跟在身后的佣人听到他的要求,连忙小跑着去取药箱。 高档的抑制剂用一个恒温箱收纳着。佣人捧着刚取出的抑制剂,小心的递给他。 “陆先生,东西拿过来了。” 陆禹背靠着门,看着那支抑制剂,眼神幽暗。 沉默了一会,这才伸手接过。 “让我自己待会。” 他低声说。 佣人心中了然,连忙回避,连带着把其他几个在打扫卫生的佣人一起,都拉回了他们的房间。 客厅顿时空荡荡的寂静下来。 “……呵,事到如今,我作为alpha的意义还剩什么?” 他对于oga已经没有任何冲动,甚至于身体都已经彻底习惯了后面的方式。 陆禹苦笑着,把抑制剂注入脖颈。 刺痛感让他发出吸气声。 扔掉空瓶,他背靠着门滑坐下来,脸贴在冰凉的门上闭眼休息。 但是手却紧握着手机,拇指一遍遍摩挲着屏幕。 想解锁,想无所顾忌的冲进去抱住她。 但是不行。 悸动期的热褪下了,心里的热却一直都炽烈的烧灼着理智的弦。 门的另一侧,陆焕半蹲半跪。 她嗅到了熟悉的信息素气息,附耳细听,似乎听到了细微的呼吸声。 她忽然了然一笑,隔着门喊, “你怎么不进来?” “你的悸动期到了?” “你只要开门,我就可以帮你。” 她磨着后槽牙,眼中满是鄙夷, “陆禹,你怎么不说话?你现在那副身子,自己还能解决吗?呵呵呵……” 说罢她爆发出笑声。 陆禹根本不回答,不久她就觉得挺没意思,于是也靠着门坐下。 她眼神飘忽,想起中午饭菜里发现的纸条。 欢语她……竟然为陆禹求情? 呵呵,陆禹真是没白养她啊。 ……有办法了。 第111章 “贱人!” 烧退了,门那边陆焕的嘲笑也听不见了,陆禹睁开眼看了看时间,已经晚上六点半。 他没有勇气见陆欢语,于是推辞说没有胃口,让佣人只准备了一份晚餐,自己则钻进了一间客卧休息。 客卧的抽屉里有陆焕的手机,他习惯性的检查一番内容,发现沈清御又发来了信息。 真够执着的。 前阵子他还以陆焕的口吻“承认”了对oga的包养或买春,以为这样就可以让她止步,没想到今天她又纠缠过来。 【坦白以后,我以为你肯定对我彻底失望了,怎么?难道你还对我心存好感不成?】 陆禹编辑一番,发送过去。 对方没有回复。 【你如果愿意,我当然也乐意和你一度春宵~】 这样总该激怒她了? 对面显示正在输入。 【陆焕,不要自暴自弃的说这种话,我只在乎我们曾经真挚的感情。无论你以前做了什么,我都愿意相信,你骨子里仍然是那个为我挡刀的陆焕。我们都不年轻了,你明明知道,我这么多年其实一直都在等你……】 【陆焕,我相信你会改的。如果你愿意,我们可以重新在一起,这次,什么借口都不用找。】 【然后要个孩子,安心的生活,无论你是去滑雪还是打球,我都陪着你。好吗?】 陆禹手指一僵。 “要个孩子……”他重复着这句话。 呵!看来沈清御已经疯了,竟然都主动要求为陆焕生孩子了…… 生,孩子…… 生…… 他咬紧牙关,眼睛直勾勾的,似乎已经透过手机屏幕看到了未来的这一幅画面。 没想到一番回复,意外换来了沈清御的表白…… 她凭什么这么轻飘飘的勾勒出这么好的未来? 【别做梦了,我们已经不可能了!】他立刻回复道。 【……好,我知道你现在还不想考虑感情,我愿意给你时间。哪怕你不愿意,那么,只给我一个孩子好吗?我常常想,我们两个s级究竟会生下什么样的孩子,我很好奇。我们曾经一起聊过未来的生活,你说过你喜欢孩子……孩子我会自己抚养,如果你不愿意,我绝对不会公布她的出身,就当是我们俩的秘密好吗?不会给你添麻烦的。】 沈清御的回复很快的弹出。 陆禹胸口憋闷起来,烦躁的解开两粒纽扣,大口的喘息。 任谁看到沈清御这样的美人低声下气的求欢,都会把持不住?这种级别的美貌oga,甚至不求名分,只想要个和陆焕的私生子…… 贱人。 心头的嫉妒从嗓子眼里跑出来,双眼瞬间变得通红。他低声咒骂着, “贱人……” 但是他又知道自己完全没有任何资格嫉妒她。 呼——他缓缓调整呼吸,让自己冷静下来。 幸好手机在自己手中不是吗?这一切,陆焕永远不会知道。 【贱人。】 他终于忍不住发出了这两个字。 陆焕是我的,谁也不能觊觎她!陆焕是我的!谁也不能!觊觎她!!! 【能给陆焕生下孩子的,】 打字打了一半,他愣住了。沉吟半晌,又删除了这句话。 转而凭借本能,发出了一句脏话。 对面沉默了片刻,开始输入。 【你不是陆焕,你是谁?】 他没有回答。 【我回忆了一下,一直以来对我敌意最大的人……】 【只有那个陆禹。】 【是你吗?】 …… 失态了。 陆禹猛然恢复了理智。 手中的手机似乎突然变得烫手,他把手机慌忙扔回抽屉,任由它在黑暗中一遍遍震动。 沈清御的电话持续了几分钟,然后终于止歇。 电话那头,沈清御把手机从耳边拿开,皱着眉头。 她不由得想起前段时间去病院的经历。 那天她远远看见一个浅栗色发色的女人,背对着她坐在窗前。 于是她打电话过去,发现没人接听。 【陆焕,我过来看你,你方便和我见一面吗?】 她又发送信息过去。 仍然没有回复。 “这位女士,这边严禁通行。不好意思,没有患者和家属的允许,任何人都不见。”通往那层高档病楼的走廊门前,有一名护士把关。 一扇金属门上着锁,护士也不通人情。 沈清御被这声音吸引,转头一看,却看见一个穿着军绿衬衫的飒爽女人在那里不依不饶的纠缠。 “我是她朋友!你听说过我吗?我是警卫团的长官罗珊,现在我命令你开门!” 罗珊掏出裤兜里的一个手表, “你看看这是她的东西吗?她的表怎么会落在外面?纸条里写让我来找她,这怎么不算是同意?!快开门!” 护士连忙背过身去打电话,把事情讲了一遍。不一会来了几个负责人,把罗珊请去了院长办公室详谈。 远处的玻璃窗后,浅栗色头发的女人快速的往这边瞥了一眼,拉了拉窗帘,整个人隐藏在了窗帘后。 沈清御冷眼看着这一幕,等人都离开了,她也向着守门的护士走过去。 那名护士见到又出现一个麻烦,连忙假装想起什么,起身快步离开,躲到走廊另一头。 …… 回忆结束,沈清御对陆禹的怀疑更加深了一层。 晚饭时间,陆欢语独自坐在桌前。 “父亲呢?”她抬头问端上饭菜的佣人。 “陆先生他已经在外面用餐了,所以今天就不在家吃饭了。”佣人把菜上完,悄悄退下。 欢语瞥了一眼岛台上托盘里的几样饭菜,这是等下要端去给陆焕的晚餐。 她从椅子上下来,端着空杯子走过去,倒掉了里面的牛奶, “我想喝果汁。” 备餐的佣人果然离开岛台,去冰箱里取水果。 她悄悄塞进纸条,若无其事的回到桌前。 如果陆焕唯独剩下某一样菜,就代表她同意了自己的请求。 作为交换,她愿意帮陆焕做一件事。 …… 黑暗的卧室里,手机闹钟响起,提醒陆禹晚餐时间到了。 他把门打开,又通过监控看了会陆焕用餐。 这时突然电话接入,是圣心医院打来的, “陆先生,有人强闯进我们的特护病区见陆明兮女士,我们拦不住……” “!?他们为什么会突然过来?” “是…有人泄露了陆明兮女士的病例信息……” 陆禹从床上坐起,“好,先报警。我马上过去。” 他匆匆的打开房门往外走去,路过餐厅脚步变得迟疑,看到陆欢语专心的吃着饭。 他从欢语的眼神里看到忧虑和关切,这让他的脆弱自尊更加煎熬,于是便干脆一言不发的抬脚继续朝门走去。 “我去见一见前家主,一会就会回来。”他扬声对门口的佣人说,顺便也想让欢语听见,试图证明一切还在合理的运转。 一路上他都烦躁不安,并有种不祥的预感。 能来闹事的肯定还是那几个人员庞大的分家。 不论是为了权力还是地位,那些人的野心一直像野草一样顽强的春风吹又生。 他磨着牙,心里腾起猩红的念头。 ……早就该弄死他们,好好说话对他们来说只会是增加沟通成本。 他刚要打电话,看了一眼前面的司机,就先让他停车离开,然后才拨打电话,对着电话那一头说出自己的计划。 圣心医院的特护病房里吵闹不停。 “家主,您的身体状况已经不容乐观了。新家主也迟迟不露面,我们这些族人不能坐视不管。” “还请您收回陆禹的家主印,陆焕家主如果不愿承担家主义务,那家主之位就需要重新定夺……” “正是,况且新家主至今没有子嗣,如果也有这种病症,未来的继承人也会过于年幼,对陆家一族的气运也是不利的很~” 几个看似恭敬的年长者你一言我一语的,说个不停。 陆扬见状拦在前面,“几位,陆家主需要休息,你们打扰了她!” 第112章 虎鲸 族人们都摘掉了脸上虚假的尊敬,无视病床上陆明兮闭眼紧锁眉头的样子,又说, “不好意思,有些事不能再拖了,为了陆家的未来,我们也只能冒犯了。” “对,把陆禹叫过来,让他把印章交出来!” 陆扬有点情绪上头,伸手一把扯住了为首一人的领口,把他往后一推,瞬间激得两边的拥趸凑上来,气氛变得更加紧绷焦灼。 正在他们推搡的时候,有人已经跑进来大喊, “陆禹过来了!他还带来了印章!” 所有人都停下来望向门口,陆明兮也不由的睁开了双眼。 门被推开,一道黑色的身影穿过人群,径直走到桌前,“砰”的拍下一个盒子。 盒盖打开,露出里面的印章。 “何必来家主面前逼宫?印章在这,谁有本事就拿去。” 他手插裤兜,露出凉凉笑意。然后看着族人们蜂拥着挤过来,争抢不停。 陆扬怒不可遏,扯住看热闹的陆禹的胳膊低声怒吼, “谁让你交出去的?你没有资格处置印章!你只是代持!” 陆禹脸色一白,随即用力打开了他紧握自己胳膊的手,脸因为疼痛也变得扭曲起来。 一股不耐烦的情绪涌上来, “不然呢?等他们把病房搅和个底朝天吗?” 陆扬难以置信的瞪着他, “让陆家的新家主过来不就可以了?!都这个时候了她究竟在哪?” “……” 陆禹神色变得幽暗,笑容像退却的潮水一样从脸上消失, “……她还不能出来。” “不过我保证印章会回来的。” 警员把亢奋的人群驱逐出去,病房里重新恢复平静。 房间的正中间站着几名佣人,以及相向而立的陆禹和陆扬。 陆明兮疲惫的看着陆禹, “你这样做,之后的计划不就完全没法推进了吗?” “……这样太冒险了!” 是很冒险。 但是却是一个好机会。 他仍然践行之前的约定,对自己的计划闭口不谈,只是款款踱出病房。 手指在口袋里揪紧布料,强忍住刚才那一握造成的疼痛。 刘昭送上一份企业核心成员名单,他用手指一个个指着,仔细的轻读出声。 抬头看看天色已经变暗,夜晚将至了。 这场纷争竟然持续了大半天,实在是太久了,早该结束了的。 …… 第二天的凌晨,拿到印章的那个人,一番畅饮狂欢后,还未回到住所就离奇身亡; 其次是和他势均力敌的另一个人,因为先前的宿怨首当其冲成了报复的第一人选; 然后是族内颇有威望的头面人物出面调停,却在半路上遭遇车祸; 最后是…… 就这样,数月间,死亡的阴影笼罩头顶,搞得人心惶惶,陆氏的股市急剧的震荡起来,相关的事件频频出现在新闻里。 族人们彼此开始了猜忌,惶恐不安的情绪弥漫在各处。 “罢手?还不快罢手!陆家还要自相残杀到什么时候!?” 陆氏例行的会议上,有人跑到台上,抓着话筒失控的怒吼。 人人神色各异,有的垂目无语,有的四处窥视,还有的势在必得。 等到陆禹等人步入会场,偌大的会场逐渐安静下来。 “今天的会议主要是公布裁决团精简退出进度和补偿方案的修改。”陆禹打开身前的话筒。 大屏幕上显示已清退人员有所增加,进度提升到60,很多人在最近两天接受了补偿方案,并且签订了协议。 紧接着屏幕上出现了新的协议书内容。 “……什么?一次性补偿的金额不变,之前有个分红的选择怎么没了?这样更不能签了!” 台下嗡嗡的吵闹起来。 “安静。”轮值主席敲敲木槌。 “下面由董事会秘书王女士作出解释。” 麦克风里传来刺耳的啸音,一个女声轻咳了一声,拿出文件公事公办的念起来。 诸如什么资金紧张、过期不候、其他形式的补偿等等言辞,惹得台下的人愈发不满。 股东下辖董事会全部默许了这一变动,毕竟这并没有实际威胁到他们自己的利益。 为了赶在条例变更前签订协议享受分红待遇,会议散场之后,围在陆禹席位边上的前裁决团成员人满为患。 “哼,没了家主印,他无权干涉族人的任免。” 有人冷笑一声, “你们现在签订的都是废纸罢了。” 人群噤声,十几双戒备的眼睛盯着声音的方向。 原来是仍然顽固不从的某陆氏分支的裁决团成员在说话。 陆禹在协议上一刻不停的签字,末了翻眼看过去,直勾勾的眼神盯得那人不由得心虚。 “拿好这张纸,陆氏会兑现承诺。” 陆禹把签完的文件都分发出去,站起身来离开了会场,只留下几双幽怨的目光,恨不得在他后背烧出洞来。 “……陆禹,你别逼我们。” 精简裁决团一事取得了重大进展,陆禹决定放个假。 八月的天炎热无比,适合的活动多数是室内。 于是他和章绍昂联系上,带着两家的孩子,一起去了本市最大的水族馆。 章绍昂夫妻二人带着女儿,又怀抱着幼子,和他们在入口处汇合。 “绍昂,听说你们喜得贵子我还没有恭喜你们呢。”陆禹笑吟吟的。 “嗐,知道你忙,别这么客气。”章绍昂爽快的拍拍他的胳膊, “先进去,咱们边走边聊。” 陆禹笑容略一僵硬,悄悄伸手扶住伤了的腕骨,低头跟着人群往里走去。 章绍昂谈到了自己这几年的决策,尤其谈到自己放弃了家主的竞争,引得陆禹连连皱眉。 “你这么轻易放弃了,没替你的孩子考虑一下?” 陆禹看着天真无邪的孩童,心想着,只是他们的父亲的一念之差,可能他们的命运就会发生扭转。 “……我的妻子想去国外攻读艺术学位,我想跟她一起去。” 章绍昂挠挠头, “孩子也一块去。” “你的担心我都明白,所以我不也没放自己的股权么。这些股份足够俩孩子在家族里立身了……” 陆禹啧了一声,打断他的话, “我说的是——” 但是他没有说完自己想说的话,就被章绍昂把话题强硬的转到了别处, “别说我的事了,我听说欢语已经被最好的学院录取了。恭喜恭喜!改天啊我还想向你取取经,我家孩子皮的很,学习一点也不用功!估计只能读个一般的学校了。” 两个人就教育子女的话题展开了讨论,孩子们则趴在玻璃墙前,好奇地仰望着水中世界。 不一会儿,一个水族馆的科普解说员戴着耳麦站在旁边,跟游客讲解海洋知识,两个小丫头凑过去一起听得如痴如醉。 不知不觉,陆禹一个人站在空旷处回过身来。 哦,章绍昂刚才说要给孩子们拍张合照。 他举目寻找陆欢语的身影,从一个个热闹温馨的大家庭,小家庭中,摘取出唯一一个孤零零的身影。 小小的女孩手扶着玻璃墙,抬着头看一只虎鲸缓缓掠过她的头顶,她突然感受到肩膀上的重量,回头看到父亲也凝视着虎鲸。 “欢语,转过身来。等虎鲸再游过来的时候,我给你拍张照。” 欢语听话的转过身。 陆禹转身走了几步,用眼睛丈量了一下距离,便蹲下身去,拿出手机等待时机。 终于,虎鲸再一次掠过, “咔嚓” 按下拍摄按钮。 陆禹满意的看看照片,走过来笑着说,“刚才拍得很好,下次如果你母亲也在,咱们——” “不,没关系的。”欢语用力摇摇头,“父亲,咱们两个一起拍照也很好。” “您看看虎鲸,和我多像啊!我听说它们也并不是生活在父母双全的家庭里,但是仍然很快乐。所以,母亲如果不能一起来,那也没关系的啊,明明父亲已经给了我很多的爱,欢语不是贪心的孩子!” 她急切的抓紧了陆禹的衣襟,“所以说,为什么一定要执着某一种生活模式?我们现在这样,不也很好吗?欢语有父亲已经很幸福了!父亲也一样?” “就像我的名字一样,我想给父亲您往后的生活带来欢声笑语!” 她说着说着,不由得想起了这段时间以来的恐惧和焦虑,委屈地流出泪来,紧紧抱着陆禹的胳膊抽噎起来, “所以求您……往后也,多陪陪欢语。我好害怕……” 陆禹睁大了双眼,蓝色的光把他映得苍白。 “……是吗。” 他痛苦的意识到,欢语已经洞悉了他的自毁,以及一些艰涩的爱而不得,铤而走险,苦苦支撑的隐晦情感。 他失去了作为父亲的荣耀感。 “那就咱们自己拍。” 他尴尬的咧嘴一笑,蹲下身来给她擦干眼泪,又举起手机拍了几张合照, “欢语,不要再哭了,拍照的时候要笑啊。” 第113章 形势突变 咔嚓,咔嚓。 在机械的快门声中,陆禹忘记等待虎鲸游过的契机,只是不停的按着。 他心里乱糟糟的,想着诸如黑暗的出租屋,打网球的耀眼女孩,生儿育女,三口之家的温馨晚餐,温存的事后,那年的烟花秀…… 虚虚实实真真假假,一直到欢语的那番话响起,他才终于醒来,分清了现实。 在小孩子眼里,也看到了他完全没希望的恋情,那些幻象在真实之眼的观察下瞬间塌缩。 一团黑色的阴影笼罩了两人,并一闪而过,原来是虎鲸投下的影子。 两人同时抬头看,发现这个区域只有这一头孤零零的鲸。 “……福福之前有一个同伴,不过同伴一年前病死了,场馆工作人员说还会给它安排一个新的同伴。” 有人在不远处和朋友谈论起这头虎鲸。他们是水族馆的常客,对这里的种种故事如数家珍。 听到他们的对话,陆禹握了握欢语冰凉的小手,低声说, “走,这是最后一个展区了。章叔叔在等我们吃饭了。” “嗯。”欢语认真的点点头,默默的跟着他往外走,一路上仍然想着自己的心事。 在餐桌上,她时不时查看一回手表,回复信息。 “欢语,吃饭的时候不要一心二用。”陆禹故作严肃。 他并不会窥看孩子的隐私,而至于她在回复什么?大概是和新加上的小朋友们聊天。 欢语一边应着,若无其事的继续吃饭,眼睛几不可察的偷看了陆禹一眼。 对不起父亲,也许你要生气。 因为我……背叛了你。 天晚了,告别章绍昂一家,司机载着陆禹和欢语回家。 谁知刚进门,陆禹的电话就响了起来。 “什么?车祸?!” 陆禹猛得止住了脚步。 他连忙把欢语交给佣人,自己匆匆折返。 刚坐进车内,他才想起来没有通知司机过来开车。 不管了! 一脚油门,车子已经驶出了车库。 一路上他心不在焉,想着章绍昂一家四口的样子还在他脑海中如此鲜活生动,却在下一刻遭遇了严重车祸。 打电话给他的是卢潇雪,她和家人正好目击了事故的全过程,于是哭着给陆禹打了电话。 这时,一阵车辆急刹的刺耳声响起,陆禹连忙猛打方向盘。 “看没看到红灯啊!”有人降下车窗吼道。 陆禹后知后觉地生出一身冷汗。 他差点也发生车祸。 ……必须冷静。 手腕冷不丁再次牵动伤处,一阵难耐的疼痛传来。 的,这都什么事! 他红着眼用另一只拳头猛得砸了一下方向盘,发出砰的一声闷响。 在医院的太平间,几个朋友见到了白布蒙着的章绍昂。 “无一幸存。”一个朋友说。 卢潇雪没敢进来,在门外等着,浑身还在颤抖。 陆禹掀开白布看了一眼,牙齿不由得咬紧。 不多会,章家的人也陆续来了,一个意气风发的年轻女人走在最前面。 她冷静的听完了相关的情况,目光在面前几人身上一一扫过,最后眼睛一亮,目光停在陆禹身上。 从太平间离开,章姓女人叫住了陆禹,眼神里流露出一丝讨好,她伸出手, “陆先生您好,仰慕大名!我是章绍昂的姐姐。章陆两家交往已久,这以后还望您能提携……” 陆禹垂目看着伸到眼前的手掌,轻轻握了握,便转身离开,什么也没说。 这个女人他听章绍昂提起过,曾经默默无闻的妾生姐姐,这几年风头越来越大,已经是被一部分人看好的继承人人选之一了。 三天后章家治丧,陆禹也亲自到场哀悼,又一次碰到了这个章姓女人。 她面上没有悲色,俨然把这场丧事办成了交际会。 “陆先生,听说陆氏正在寻觅可靠的电子元件供应商……” 女人见缝插针的开始试着捞取商业机会。 “是有这个合作意向,不过这个得和章家的主事人谈。其他人……”陆禹似笑非笑的扫视她两眼。 女人会意,讪讪笑着,聊起了别的。 从章家离开,陆禹让司机开车去了医院。 “唔……”医生看着手中的片子,“您的骨头长歪了,必须得打断重新接。” “……”陆禹低头看看手腕。 半个小时后,医生严肃的叮嘱他, “这次绝对不能擅自拆除夹板了,不然今天的事还要经历一遍。” 于是他只能以这样惹眼的装束回到了家。 家中的气氛微妙的怪异起来。 如果不是因为接连的身心疲惫,陆禹本可以察觉。 他一回来就闷着头钻进客卧休息,但是一闭上眼就梦见章绍昂一家的惨状。 于是索性坐起身,去书房打开电脑写一封信。 这封信他断断续续写了很久,却总也写不完。 时间到了后半夜,他保存了进度,把电脑关机,对着黑洞洞的屏幕幽幽吸了一口烟。 早上闹钟响起,陆禹熟练的打开卧室门开关,让佣人进入。 陆焕从床上坐起,把一只手机藏在被子下。 “最近外面很热闹啊。”她端起咖啡喝了一口,笑眯眯的。 佣人讨好似的点点头,挤出一个笑来。 “家主,您还有什么吩咐,午餐时我们给您准备……” 陆焕转转眼珠,“……那就把日子定下,中午让新招的佣人来给我送餐,我有话问他。” 佣人忙一迭声的应下。 午餐时间,新来的佣人托着餐盘走进,一边把最新的进展告诉陆焕,一边上菜。 “陆家主,还请您继续忍耐几个月。信号中继器的制作需要时间。” “有了它,电子脚镣就会彻底失去作用。” 中午。推开总裁办公室的门,刘昭愣了愣,陆禹突兀的装束让他颇感意外。 “您这是……”他努力回忆之前的各种情况,好像没有受伤的可能…… “哦,在浴室不小心摔到了。”陆禹随口回答,然后低头处理文件。 刘昭见总裁无心多说,就默契的不再关注这事,转而汇报工作。 电话陡然响起。 陆禹接通电话,对面发出惊慌的声音, “陆总裁,请您来一趟!陆明兮女士她,情况危急!” “什么?!一直不是很稳定的吗?”陆禹从椅子上站起。 “这次是……有人投毒!” 陆禹心中一惊,已经冲出了办公室。 第114章 陆明兮去世 抢救室门外挤满了陆家人,人人脸上都一副讳莫如深的表情。 有些族人已经开始探查风向气氛,有意的去站队,寒暄时,话里话外都在试探他人的态度。 漫长的抢救结束,陆明兮没有闯过这一关,就这么不明不白的死了。 陆禹赶到的时候,看到族人已经站满了走廊,成群窃窃私语。 佣人们垂手站在角落里,接受警察的问话。 陆禹冷着脸走过他们的时候,一只手捞住他的胳膊,原来是王妈。 王妈眼里的泪不断的滚落,执意不肯放他走。 “小禹啊,陆家主死的不明不白,你一定要……把凶手抓住啊!” 她情绪激动,声音高亢,哭声引动了那些低声谈话的陆家族人们。 族人们的脑袋立刻就被声音吸引,向这边转过来。 几个年纪大的,沉稳着举步走过来,看到是陆禹站在那里和王妈叙谈,不以为然的嗤笑一声, “王妈,你老糊涂了。他能有什么本事和权限去调查?况且,这里边所有人都有嫌疑,包括你自己!你就别在那里说些没轻没重的话了,配合警察的问话才是正事。” 王妈于是就诚惶诚恐的,尽力止住哭声。 陆禹轻轻掰开她抓握的手,往陆氏族人聚集处走去,却又被王妈急切的揪住了衣角, “大小姐呢?大小姐还没好起来吗?她可是新家主啊。老家主她都……大小姐怎么还不来啊?小禹,你总是推三阻四的,大小姐她……该不会也出什么意外了?!” 王妈呜呜哭起来,眼神里满是哀求。 先前,她趁着和佣人们换岗的时候,从没有休息过,得空就来陆氏的总部找陆禹问陆焕的情况,却每每被拒之门外。 陆禹把手覆在她手背上,浅淡到几乎看不出的笑了一瞬, “王妈,新家主她没事。” “她的疯病是真的吗?住了这么久没有一点音信,难道很严重?重得出不了门?” 陆禹眼神恍惚了一瞬,又立刻重新振作起来, “她……病情已经稳定下来了。” 其他的族人听到这句话,面露不耐,有人语气尖酸, “哼,什么稳定不稳定的。依我看新家主还是那副浪荡心性,对陆氏弃之不顾。没关系,陆家的族人里还是有不少有能力的人的,只要陆焕大小姐一句话的事,管理陆家的重担自然有得是人来挑。何必逃避到现在呢……” 陆禹眼神阴鸷,扫了一眼说话的人,认出这人是陆氏分家一个颇为张扬的alpha,于是在心底暗暗记下一笔。 他和陆氏的几个族人交谈几句,又探身往病房里一看。 几个刑侦人员正在检索可疑的痕迹,药液也早就被提取拿去化验。 “……宜早做决定。我会投你一票。” “您确实是当之无愧的新家主。无论德行才干抑或是号召力,在整个陆家也是数一数二的了……” “过奖过奖,您才是……” 细碎的交谈飘进陆禹的耳中,他回头一看,有几个老家伙正在商业互吹。 自从家主印被他交出,在一番意外和颠簸之后,现在已经保管在由这几位老家伙组织的临时保管委员会里,谁也不敢再觊觎印章。 公司里需要用到印章的各种协议合同等,都无法请动这方印章,于是陆禹的工作也一度陷入困境。 呵,这原家主一咽气,他们就急不可待的要另立新主了。 怎么?拿到了印章就觉得掌握了陆氏大权了? 见陆禹面色不善,几个老人也不再客套,各个用鄙夷的目光斜睨着他,扯着嘴角似笑非笑。 “说来临时总裁的任期也该终止了?毕竟是前家主所订……” “立下新家主之后,新总裁的任免也该火速提上日程了。” 众人连连称是,都不再把他放在眼里。 调查员把包括陆禹在内的所有人都问询了个遍。 不久,药液化验结果出来了,结果由警方公布给几个陆家核心人物。 听到药物名称,陆禹心里一震,不由回想起多年前那个暴风雨的夜晚,他所用的,也是同一种药物。 这难道是冥冥之中的巧合吗?…… 族人又掀起了一阵骚动,脸上神色各异。 陆禹打量他们的表情,没看到值得注意的人,正要收回目光,又和那几个老家伙对上了视线。 老家伙们彼此默契地一看,从中率先走出一人,径直向陆禹走来, “陆明兮家主的案子是一定要查的,但是丧事也不能拖太久。毕竟家主去世的消息已经传扬出去了,为了不招人口舌,这件事必须要尽快。” 治丧…… 陆禹眼神闪动,打量眼前63岁的老者, “……那由谁主持丧事呢?” “自然是新家主最好。不过如果新家主不便,我也可以代劳。”老者一脸理所当然的表情。 陆焕…… 陆禹立刻在心里否定了这个提议。 ……但是丧事也不能等太久。 “那就拜托您了。”陆禹恭顺地点了点头,先行离开。 主持前家主的丧事是一个增加个人威望的机会,他必须在这之前想办法把这个自负的老家伙拽下来。 闷着头边走边想,在医院走廊的拐角,陆禹碰见了一脸愁容的白家主。 陆禹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亮光。 白家主也是来见陆明兮最后一面的。她刚从外地风尘仆仆赶回来,脸色憔悴。 陆禹和她简单寒暄几句,在白家主正想往里走的时候,他突然抬高声音叫住白家主, “白家主,陆家主与您交情匪浅。您是否愿意……为她主持这场葬礼?” 白家主眼中的诧异一闪而过,嘴唇动了动,有些迟疑, “……当然可以。只不过陆家是否同意我一个外人……” “您放心,他们不会反对的。” 陆禹露出温和笑意,目送白家主的背影慢慢消失。 “小禹,”熟悉的声音又一次响起。 只见王妈手里拎着一个行李包,从走廊另一边小跑着过来, “我还是回来照看欢语,如今老家主已经……” 陆禹蹙了蹙眉,叹口气, “王妈,您年纪也不小了,早该歇歇享受生活。家里佣人多,实在不用您操心了。” 王妈眼里的小火苗瞬间变得灰暗。 “……”陆禹想了想,“欢语上学了,平时已经不需要看护。这样,我来给您安排本市最好的养老院,您先在那里住一阵,周末有空我会和欢语来看你。” 王妈讷讷的点头。她没什么不知足的,这对她来说已经是个很好的安排了。 陆禹邀请王妈上车,又打了几个电话安排好了一切,当天就让她住进了本市最好的养老院。 王妈仍然依依不舍,口中反复倒腾着“大小姐”,“新家主”,“小禹”和“陆欢语”几个字眼,抓着陆禹的衣襟反复劝他多注意休息。 “新家主不在的这段时间辛苦你了啊,老家主常常和我夸你呢,说你能干。不过也别太累了。” “你看看你,脸越来越瘦了。唉,也不知道新家主什么时候回来,有你在陆家能好好维持着,但是这样也不是个办法……” 陆禹轻笑,“王妈,您就别操心了。过阵子再来看你。” 从养老院出来,陆禹的手机响起来了,是陆焕的晚餐时间到了。 监控里,陆焕一如既往的吃饭,看起来饭量不错。 她对母亲的离去还浑然不知,不然,怎么可能吃得下饭? 陆禹熄灭屏幕歪在后排座椅上,发出一声幽幽的,徐长的叹息。 良久他才让一直沉默着等待指令的司机发动车子,往家的方向疾驰而去。 卧室里,陆焕机械的一口一口吃着饭,眼睛红肿,仍然不断汩汩流下眼泪。 先前,她已经在私藏的手机里看到了母亲陆明兮去世的新闻。 看到新闻的一瞬间,陆焕的脑中清晰地感受到“轰”的一声的炸响,整个人头晕目眩,意识陷入空白。 距离上一次见到母亲是什么时候的事了? 记不清了…… 好像从来没有想过,有一天会是这样的结果。 母亲已经去世,她却还被困在这里! 也幸好她躲在被窝里,不至于跌倒在地,情绪失控露出马脚。 饶是如此,她也在被子里哭了几个小时,并且中途拨出电话,问那几个人进度能不能加快,她想今晚就出去。 “小不忍则乱大谋。”那边试图说服她。 “我现在就要出去!” 陆焕哑着嗓子骂了几句脏话,恶狠狠的挂断电话。 在晚上那顿晚饭被端进来时,陆焕鼻音明显的对那两个佣人说, “我要见陆禹。” 佣人面面相觑,又连忙点头应下。 等陆焕把晚饭吃完等待的时候,陆禹刚刚回到家。 “……她要见我?”陆禹缓缓的品味着这句话。 “为什么要见我?” 陆禹神经质的扭头望着那扇门,瞪大一双桃花眼,心中充满渴望也充满恐惧。 “你们是不是说了什么不该说的?”他转而逼视佣人。 “没!我们什么也没说。”佣人脑袋摇的像拨浪鼓。 陆禹面沉似水,他快步去到书房,取出了一管镇静剂藏在手心里,然后伸手就要去打开那扇厚重的卧室门。 第115章 “生同衾,死……” 肃穆沉重的金属门在面前无言的沉默。陆禹想了想,在手机上设置了开锁,电子音响了一下,门可以正常的打开了。 时间只有短短几秒钟。 他的手在门把手上握了又握,牙齿把下唇切出深深的齿痕,最终,还是艰难的放弃了。 门重新上锁的声音在寂静中响起,陆禹的手从门把手上留恋的离开,轻轻叹了口气。 好像感应到了他的退缩,据守在陷坑内的“魔物”终于狂暴起来,顿时整扇厚重的门从里面被撞地“砰砰”作响。 陆焕用力的撞击厚重铁门,骂不绝口。 该死,陆禹这家伙,没想到这么谨慎胆小! “的陆禹,你进来一下试试?你怎么不敢了?!” “!你想关到什么时候?” “你这个恶心的,你敢进来我一定死你!” “……” 门被她砸出一个个凹坑,但是,也仅限于此了。 听到陆焕的骂声从门那边不断传来,陆禹掩面,庆幸他刚才没有进去。 低头看看自己还固定着夹板的手,他如果刚才进去了,那真是一下也扛不住了。 这场疾风骤雨的暴力宣泄,如果招呼在自己身上,不知又会给他打断几条胳膊,折断几根肋骨…… “…… 下次你们问问她,有什么要求。” 撞门声减弱,陆禹回过头来叮嘱佣人。 佣人连忙点头。 “哦对了,” 陆禹转身往回走了几步又停下来,沉吟片刻, “你们真的没说什么不该说的?” 他目光审视,在两名佣人的脸上来回逡巡。 陆家主去世的消息已经铺天盖地,他们恐怕也看到新闻了。如果说漏了嘴,陆焕因此发疯也是很可能的。 不过……这两个佣人都非常本分,他还是信得过的。 “没有!真的没有……”佣人紧张的冒出汗来。 “嗯……”陆禹点点头, “那就好。” “明天早上你们可以和她多聊聊天。最好是……告诉她,陆明兮前家主最近身体状况不错,大有好转,让她不要担心。” “我想她可能是想念家人了。” 他声音越来越小,小声自言自语嘀咕着。 门那边,陆焕粗喘着蹲在了门前,拳头已经捶的破皮流血。 额头上都是汗水,沾着几绺碎发,凌乱不堪。 她把手里提前预备的一根绳子狠狠掷在地上,这根绳子原本是用来勒住陆禹用的。 现在已经派不上用场了。 这个狡猾的狐狸! 看来他真的很怕死。 陆焕转过身来,对着瞄准门口的摄像头比了个中指,又狠狠啐了一口唾沫。 她知道陆禹一定一直看着她,要不然为什么临要进门的时候突然改变了主意? 只好再等几天了…… 那些人说还要等多久来着?她躺回床上,无力的晃了晃脑袋,感觉到后背碰到被子下的手机。 ……还需要至少两个月。 时间过得太慢了! ……母亲,我注定见不到你最后一面了。 她把头慢慢转向枕头,不让摄像头看到她的表情。 望着窗外的满月,无论是陆焕还是陆禹都没有一丝一毫的睡意。 一片冷凝的月光下,陆禹呆愣愣的仰头看着明晃晃的月光,心中所想的却是,时间怎么越来越少了。 他还什么也没有得到,也不知道还有没有机会得到。 陆明兮的死实在是太突然了,他的计划赶不上了。 事到如今,唯一能够和陆焕产生的关系就是被陆焕亲手杀死而已了。 那次冒险果然是错的,他不仅什么也没有得到,还失去了唯一的安全保障。 现在如果想要再制作一个监控手环,没有陆焕的配合是不可能的。那设备是需要反复调试的。 没有办法了。 陆禹和一众陆氏族人提名由白家主主持葬礼虽然遭到了一些反对,却最终还是得以通过。 先前倨傲着想要全权主持葬礼的老家伙被这么摆了一道,心中又羞又恼。 没办法,不想他出风头的人也是有的。于是他夹枪带棒的说了几句难听的,惹了一顿口舌,悻悻地离开了葬礼筹备组。 葬礼在陆氏家族墓园举行。众人举目望去,在队伍的前排,仍然不见新家主陆焕的身影,那个位置空着。 所有人都在窃窃私语。 贵族大家和各行各业的代表也身穿肃穆黑衣前来送别。 原来的老朋友警长张超也出席了葬礼。他找准机会站到陆禹身旁,低声说着感谢的话。 “禹哥,多谢您的关照,我这次已经成功直调中央警司了。”他手里攥着警帽,看着陆禹苍白的侧脸, “你为我这一次晋升付出了这么多资源和精力,你放心,我绝对不会让他们调查到你头上……” “今后就不必了,”陆禹打断他的话,转过头来,黑漆漆的眸子里没有一丝光彩, “这之后,不用再管我的事了。你只需爱护自己的羽毛,按照我说的,今后和我个人划清界限。” 张超脸上的笑意僵住了,他有点听不明白陆禹的话的意思。 前阵子中央警司有了一个缺口,陆禹花费大量的资源把他托举上去,在一众的竞争者中笑到了最后。 原本还调笑着说“今后还得张警督多多关照了~”,没想到转眼间就切割关系。 “禹,禹哥,你把我想成什么人了?什么爱惜羽毛?我是那种忘恩负义的人吗?别人我不管,你的事我肯定——” 他急切的辩白,想着或许陆禹是故意试探他。 真是多此一举!之前无论是栽赃陆青青,还是杀死程迟,他可都是知情人之一,他什么时候犹豫过?陆禹是他好哥们,他肯定帮到底! 一句话,没有陆禹,他一辈子都是没出息的小警员,他张家也仍旧是小贵族,几辈子出不了头! 陆禹虽然心狠了点,手黑了点,但是他没害过自己,相反从上学那会,他就一直对自己帮助很大。 更何况,世家大族的纷争内斗向来多见,他一个警长也早就司空见惯。要在这种全员恶人的世界里站队,他肯定站在陆禹这边啊,这还用多想? “……而且我有啥可爱惜羽毛的,我要是有什么事,禹哥你还不是得第一个出手帮我,嘿嘿……” 陆禹点点头,笑了笑, “我当然帮你。你也不要辜负我的期望啊,陆家以后得靠你保驾护航了。” 张超觉得这句话怪怪的,还想再说什么,不过葬礼主持人喊了一声, “鞠躬!” 他立刻闭嘴,对着墓碑的方向鞠了三躬。 陆明兮的骨灰被放进了墓穴,和亡夫白祈安的墓碑合为一个。 葬礼结束后,张超接了个电话先离开了,陆禹留到最后,走过去在墓碑前放上一束花。 墓碑上的照片选的是陆明兮年轻时候的照片,这是陆明兮本人的意思。 陆禹微微睁大眼睛,发觉这照片竟然和陆焕有七八分相似,甚至于连发型都如出一辙。这让他不禁有种时光穿梭的错觉。 这分明是,一个没有他参与的,属于陆焕的合理的结局。 他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这墓碑,嘴里咬着一支没有点燃的香烟,嘴里含混不清的念念有词, 生同衾,死同穴。 生同衾, 死…… 第116章 为了欢语? 天上又开始飘洒起细小的雨丝,凉意渐起。 陆禹捋了捋头发上的水珠,转身离开墓园。 车子停在了陆氏总部的地下车库。摘掉胸前的白花随手揣进口袋,陆禹走进电梯。 他在十一楼下了电梯,去找那几个曾经的实习生,把一些新人交给他们去训练,然后分配在各人手下做助理。 这些陆焕以前招进来的实习生,如今大多都顺利转正。按照她的意思,也都占据了重要的位置,只不过现在暂时听从陆禹的调遣。 一番吩咐以后,人又都散去了。陆禹转头看看办公区静默的职员,偌大的公司总部里弥漫着压抑的气息,只能听见办公的轻微动静,没有半分交谈声。 等他回到自己的办公室,不一会几个西装革履的律师就敲门堂而皇之的进来了。 他们拿出几份文件,说明了来意。 “陆禹先生,此行受人所托,将这份文件送上,希望您看完再做决定。” 陆禹脸上淡然,手点了点靠墙的一排黑色沙发,示意他们坐下。然后他抬起眼皮扫了他们一眼,这才慢条斯理的伸手把桌上几张纸拿在手里。 简单来说,这是一份由公事公办的客气口吻包裹起来的威胁通知书。 先礼后兵,让他识趣点,在半个月后的总裁推选中提前解职,不这么做的话,就会被视为意图侵吞陆氏资产,贪恋大权,有反叛之心。 而到了那个时候,就按照本国律法,对背叛主家的佣生养子进行制裁。 如果识趣的话,签了同意书,之后的待遇包他满意。无论是资产还是oga,应有尽有,后半生可无忧。 最末一张纸就是拟定好的卸任弃权书,签字画押,时间姓名。 陆禹把几张纸在手心里三两下收紧揉成团,扔在了桌前的地板上,冷笑着看看脸色难看的几人, “劳烦几位,还请原路把垃圾带回去。” 律师们齐刷刷的看向那团纸,又同时抬眼看向办公桌后倨傲的陆禹。 ……嘶,这个人看来铁了心要作死了! 不拿到签字同意书,佣金就要大打折扣了! 想到这里,几个律师拧着眉暗暗咋舌,强压下怒火,蔑笑道, “陆禹先生,您这么做对自己一点好处也没有。签了这个协议,还有一个体面退出的机会。” “是啊,陆禹先生,你不会不知道自己得罪了多少人了?给你一个机会好聚好散,你还不珍惜?” “您如果不懂法,我们几个正好可以给您科普一下,佣生养子侵吞主家资产,玩弄权术的,最高可是要判处死刑的。” “……” 几个律师你一句我一句的在那里施压,陆禹见他们誓要说服自己,也不愿意多费口舌,于是站起身来去保险柜里拿出一张有折痕的纸。 “我不退出当然是因为有新家主的委托在,” 他展开纸张,露出底下醒目的家主印章、红色手印和陆焕的签字。 而文件的主要内容则是,陆焕将让渡公司管理权限给陆禹,由后者今后在有必要的情况下可以全权负责公司事务,本协议由家主盖章起生效。 而协议的签订时间却是几年前了。 “什么?!”几个人都瞪大了眼睛。 也难怪他们会如此意外,因为这件事从来没有第二个人知道。 那是在白泊简刺伤陆禹之后,陆焕难得的和缓语气,和陆禹好声好气的商量结束孽缘。 于是他说想要更多公司的管理权限。 隔天他拿着草拟的简短文字来找陆焕,陆焕姑且签了字,向他释放善意。哪怕最终没有征得陆明兮的同意,他也好好保管起这张纸。 而隔了几年后,他终于拿到家主印章,往上盖了一枚新鲜的红印,细细折叠好这张纸,以备不时之需。 “这不会是假的?”有人提出质疑, “私下订立这种契约,是无效的。” “无效?哪里无效?是签名还是印章?” 陆禹把纸重新折好,不以为然的笑了笑, “既然看完这个,至少你们也该知道我的态度了……那就投票表决,看看有多少人反对我卸任。” 一句话,这事他陆禹绝对不会退让半步。 律师们吃了瘪,悻悻而归。 一晃半个月过去,表决果然如陆禹所说,一边倒的支持他留任。 看着裁决团里一个个被他关照筛选过的人员,陆禹不禁露出满意的微笑。 呵,有些人,真是不自量力。 看着惨烈的分数对比,有人却脸上青一阵白一阵的,这部分人大都是没有投票权的会议旁听人员。 陆禹眼中含笑,假惺惺的谦虚一会,发表了连任感言。 老家伙们低声咒骂着,至此决定死活都不交出家主印。 没有家主印的盖印认可,连任变得有实却无名。 连带着出席大型会议、谈判,都受到了影响。 年底看看一些因此搁置的项目,饶是他一向游刃有余,也不禁额头青筋抽搐。 紧接着一个有些面熟的警长前来造访,把警督张超今天托人拦截了逮捕令的事告诉了陆禹。 “你是说,我的逮捕令?”总裁办公桌后,陆禹停下手中的工作,难得抬起头看向眼前的警长。 这是张超曾经的老部下之一,张超调任中央之后,老部下就获得额外的关照晋升为警长。想来现在也受到张超的指示,对陆禹格外的维护。 “正是。陆先生,前几日陆氏族人有人联名向司法部门提请拘捕您,罪名为侵吞主家的股份和权力,有谋反背叛的嫌疑。” 一声嗤的冷笑在办公室里响起, “费这么大的劲……他们是没胆量亲自杀我吗?” ……哦,差点忘了,他们中有这种想法的,已经在行动前就被他陆禹做掉了。 剩下的都是些软蛋罢了,不然也不会偷摸跑去上京告状。 “张警督说,哪怕被逮捕了,他也有把握把您释放——”警长话说了一半,就见陆禹抬手示意打断他的话, “谢了,跟他说心意领了,但是这件事还是让他别插手了。” 他还想再说些什么,但看着眼前这个不太熟的警长,最后还是决定有所保留。 送走警长,他又在电脑上敲敲打打写东西,他写了有几个月了,还没有写好。 这时桌上的电话响起来,是秘书打来的, “陆总,有个名叫罗珊的女士想要见您——” 啧。今天的来访怎么一个接着一个。 “不见。” “呃——她说她是新家主的朋友,” “……” 陆禹这才从一团烦乱的情绪里记起一个名叫罗珊的人来。 ……是那个军人。 “嗯,安排会客室。” 等见到大大咧咧翘着二郎腿坐在会客室沙发上的罗珊,陆禹却一怔。 原来,来的不止罗珊一人,还有那个被他雇佣在病院装陆焕的女孩,以及,沈清御。 “怎么?陆先生,”罗珊咧开嘴一乐,打趣道, “你自己雇的人,还需要我介绍吗?” 听到自己这么说,她注意到陆禹紧盯着女孩的那双眼睛这才重新转动,看向了自己。 “……你怎么把她带过来的?” 他明明提前告知了医院的院长,让他无论如何不放任何人进入那片区域。 “还能如何?多带点人手的事儿罢了。” 他又转向沈清御,心里立刻想起上次在手机里,还骂过她“贱人”来着。 如今面面相觑,在沈清御平静无波的美目注视下,他突然心慌。 “……你们来这里是想干什么?” 无非是为了陆焕的事而来?想到这里,不等他们回答什么,陆禹下意识想要看一眼手机。 好像唯有这样,才能让他真正的安心下来。 但是罗珊却眼疾手快的夺走了他的手机,啪的一声拍在了桌子上。 “陆先生,现在不是看手机的时候。” 罗珊笑了笑,看着表情逐渐失控,浑身散发着阴郁气息的陆禹。 “来这里是想要告诉你,你派人冒充陆家主的行为已经彻底暴露,识相点,趁早自己自首。” “我知道你不怕,但你哪怕是为了欢语呢?她还小,不能没有父亲。” 罗珊最后补充了一句。 陆禹的心砰的一跳,“欢语?” 她怎么突然提欢语?她们见过?她为什么拿欢语威胁我? 她要对欢语不利? 陆禹紧紧闭住嘴巴,大脑快速的转动起来。 “呵呵,”他发出干巴巴的假笑声,“你想让我自首什么?因为冒充?冒充算什么了不得的大罪吗?我用一个闲人冒充任何人难道犯死罪了吗?” “还有,别把孩子卷进来。” “那陆先生解释一下,为什么你使用了陆焕的账号和我聊天?”一直沉默不语的沈清御开口了。 “陆焕她应该不可能允许你这么做的?” “……”陆禹阴鸷的目光恶狠狠的瞪着美丽的女人。 罗珊从沙发上站起来, “好了。今天来只是给陆先生打声招呼,也算是,” “给你一个考虑的时间。想想以后的路。” “就算为了欢语呢?” 她又一次提到了陆欢语。 陆禹不再说话,黢黑的眸子冷冷的盯着她们。 罗珊和沈清御等人正要走出会客室,她回头这么一看,突然“哈”了一声,坏笑, “这个眼神真不错,是想杀人的眼神。” “不过,你可杀不了我。” 随即,女人爽利的大笑起来,往门外走去。 人走了,会客室安静下来了。 陆禹感到头一次这么挫败,他久久的杵在正中,脑子里都是不好的想法。 他冲到办公室,在监视器里重新看到陆焕的身影,心脏里那种紧紧抓扯的感觉,才终于好了一些。 ……为了欢语? 他不明白这句话什么意思。 他熟读法律,知道哪怕他十恶不赦,欢语也绝对不会受到牵连。 无论如何,她还有陆焕这个母亲可以依靠。 而自己哪怕现在收手……也根本不可能全身而退。更何况,他还没有得到想要的, 他凭什么收手? 罗珊的话像催化剂,把他原本惰性的思维激活起来,变得冲动不安。 现在时间已经是下午五点,他迫不及待的现在就要回家。 第117章 “那你现在是做好准备承担后果了吧?” 一路上,那种紧迫感促使陆禹把车开得飞快。 他手腕刚刚痊愈一些,就等不及司机跟上,自己跳上车子就往家赶。 不够,远远不够…… 他一遍遍看手机里的监控画面,隔着屏幕或者隔着一道门的这种生活,他已经彻底过腻了。 如果到最后也还是以这种方式结束,他不甘心。 不如说,当整个局面变成这样以后,他整个人都就已经非常可笑了。 看来,老天就是见不得他好,给他安排这样一个黑色幽默。 陆禹心中苦涩起来,怨恨从五脏六腑里不断泌出,直到把他的内脏浸泡在一汪酸苦酸苦的水里。 陆焕,你怎么一点也不肯给我机会…… 之所以变成今天这个地步,全都是你的错!你不是当过影星吗?在我这里你甚至连演也不愿意演一回! ……我以前要的也不多,都怪你。 都怪你。 胃一阵抽搐,他感觉自己想吐,于是往应急车道上驶去,打了双闪就连滚带爬的下了车,跑到路边大吐特吐。 一整天没怎么吃饭,肚子里都是咖啡和茶水,因此地上只有一滩带着泡沫的水缓缓流动。 陆禹跪在地上,黑色熨帖的西装在寒风里颤动。一头原本梳理整洁的黑发立刻散开来,像水中的藻一样,敏锐的随着暗流漂摆鼓动,遮住了额头。 天很冷了,风发出呜呜的啸音。他下意识抬头寻找声音产生的源头。 现在他才注意到自己身处回家必经的那座壮观的悬索桥。 几十根钢缆从他身旁向上直刺苍穹,在他的视线里彼此越靠越近,最终和一根主梁相接。这琴弦一样的钢缆正在被风不断的弹奏,声音萧瑟。 而桥下,宽阔的江水一刻不停的流淌,静谧且哀默。零星的车辆倏忽间呼啸着掠过,整个世界都无人在乎他。 “模拟信号干扰成功。”寂静的江边平层,一个男声在厚重卧室门外响起。 话音刚落,卧室房门发出了细微的开锁声。 佣人们远远站着,惴惴不安地看着眼前的这一幕。 一个多小时前,在陆禹和罗珊等人会面的时候,同一时间,陆焕脚上的电子脚镣和陆禹的手机就这样悄无声息的断开了连接。 “您打算什么时候离开?” 技术员一边问,一边在一个有着窄屏的便携机器上不断的敲打键盘,屏幕上滚动着一串串字幕。他和一个同伴蹲在厚重的卧室大门外,几根细线连接在门锁内部电路上,门开了一条缝。 “现在您已经可以自由行动了。脚镣里的芯片也已经被破译和克隆。” 闻言,陆焕立刻把那个象征耻辱的脚镣扯下来踩碎,一双冰绿色的眼睛却冷静异常。 “现在还不打算走,我还要再等几天。” “先帮我调查清楚,家主印在谁手里。” 现在,她已经知道家主印被陆禹交了出去,从这里出去最要紧的一件事应该是夺回印章。 在此之前,她还不想打草惊蛇。趁这段时间,她想摸清家族内涌动的暗流。 “啊,罗珊她们已经会面结束了。我们先走了。”门那边传来收拾整理的声音。 那台奇怪的机器被搬进卧室角落藏起来。 “只要通着电就好。它会持续发出电信号。”技术员解释道。 陆焕“嗯”了一声,放下卷起来的长裤挡住光裸的脚踝,起身往房内走去。 她坐在窗前看着黄昏的景色,想着欢语的话, “求您,再给父亲一点时间,他一定能想明白,他会改的!” 陆禹会改吗?会主动把她从这里放出去? 毫无疑问,陆欢语在整件事里发挥了积极的作用,陆焕明白她这么做全为了陆禹能减罪。 但她没有就陆欢语的请求表明态度。 陆焕的沉默让陆欢语认为,没有反对就代表了默认,于是心中燃起了希望的火花。 夜色很快笼罩了窗外的一切,陆焕扯上窗帘,躺在床上发呆。 门锁再次响起,她记起来现在是晚餐时间了。 佣人们低头端着晚餐走进来。 她们抬头看了一眼陆焕,了然的目光和她碰上了一瞬,就重新收回。 “家主,今天陆先生说提前回来吃饭。还有,欢语小姐问您对之前那件事的回复是……?” 之前那件事…… 是说,给陆禹一点时间让他改邪归正那件事吗? 看来欢语还是想要个确切的答复。 陆焕扯了扯嘴角,“……好啊。我给他一周时间。” 佣人于是点点头,摆好了晚餐就鱼贯而出了。 正当陆焕专注于吃饭的时候,门锁又响了。 可能是佣人来收餐盘了? ……来得比平时早了点。 她这么想着,不经意地抬头看过去,却发现陆禹那高挑瘦削的身影伫立在半掩的门旁。 陆焕干脆放下手中的餐具,慢悠悠的拿起桌上的湿毛巾拭了下嘴角,身子靠在了椅背上, “陆禹,你今天怎么有胆量出现的?” “……我一直就不缺胆量。” 男人反驳了她一句,手甚至松开了门把,任由门缓缓的往回合拢。 陆焕见他这番表现,微微蹙眉。 陆禹看起来,有点异常。 ……呃,话又说回来,他好像从来没有正常过。 只是今天比以前,更缺少了一种谨慎,像是终于失去了理智一般。 他该不会今天就性情大变,放自己出去? 但是她已经根本不需要了! 男人迈步向她走来。 “陆禹,你靠这么近,是又想挨揍了?”陆焕眯起一双眼睛,手搭在椅背上不耐烦的敲了敲,从椅子上站起身来。 啧。 被陆焕这样全神贯注的紧盯,本来就极为冒险。 但是他实在是没有耐心继续等下去了。 陆禹一边心中惊颤着,一边又决绝地继续脚步不停。 “?!” 陆焕一挑眉毛,立刻迎上去要制住他,两个人缠打起来。 与其说是对打,不如说是单方面的制服。 一只手腕尚不灵活的陆禹没几分钟就被陆焕压制在身下。 他的脸贴在地上无法动弹,喘着粗气。这时,一声清脆的玻璃管弹跳的声音突兀的响起。 陆焕循着声音望去,那滚动的药液瓶子上是镇定剂的标志。 瓶子上连接的针头已经弯折,药液还有大半。 陆焕心头一凉,松开制服陆禹的双手,连忙检查自己身上的异常。 的,这小子果然没安好心。他进来又不是活腻了想打一架找虐,他是想把人迷晕过去。 他究竟想干嘛? 陆焕在身上找到了一处出血点和几处划痕,头也稍有些眩晕。 刚才过于亢奋,根本没有察觉到身上有什么疼痛。 “陆禹,你这是什么意思?”陆焕捏着药瓶在男人脸上敲了敲。 “你是想把我迷晕然后转移地点吗?” 只说对了一半。 陆禹斜着眼看看药瓶,发现根本没有注射进多少,于是嗤笑一声, “是又怎么样?不还是没成功。都怪这房间太大,不然我能选择气体麻醉剂的话,也不用担这种风险了。” “啪!” 陆焕狠狠甩了他一耳光。 “那你现在是做好准备承担后果了是?” 陆焕露出残忍的笑意。 第118章 我都有点可怜你 火辣辣的耳光让陆禹原本彷徨失控的情绪突然冷静了下来,跟随理智一同回归的还有万念俱灰的颓败感。 看到陆焕从上方俯视的凌厉视线,他有点哭笑不得地垂下目光回避着。 的,昏招频出。 他怎么会不知道,自己又的在冒险了。 就像以前那样,拿一线希望去搏,赢了就是巨大的满足,输了就干脆狼狈去死好了。 总这么疯狂。 但是他也清楚的记得,到目前为止,身心都叫嚣着迫切的想要见到陆焕。 一直以来只能隔着无形的屏障远远看着,可望不可即,长久以来的不满足让他更加狂躁。 刚才进门前,他在门外还扔了一捆绳子和锁链,如果事情顺利的话,他就用那些工具把陆焕牢牢捆住,锁在床上,直到她再也不会反抗自己的靠近。 不过很显然,因为准备的太仓促,他被陆焕轻易制服了。这就是被更高级别alpha彻底标记过的alpha的不幸之处:无论是信息素的侵略性还是体力,都处于绝对下风。 甚至在心理上也不可救药的臣服。 如果他肯再等几天,买一支麻醉枪…… ——不,他明白自己一天也等不了了。 收回思绪,回过神来,他低声反问陆焕那句话, “承担……什么后果?” 他眼角微红,口吻戏谑, “你要杀了我吗?正好我现在……也没办法反抗,你等这个机会很久了?呵呵。你很高兴我这样犯蠢?” “……今天如果我成功了,你已经被我捆住四肢锁在床上了。” “到时候我哪也不会去,我们天天都在一起,睡在一张床上,一整天不停的爱——唔!” 声音戛然而止,一只手用力钳住他的嘴,强行终止了他越发出格的言论, “闭上你的嘴,我对你的疯子想法没任何兴趣。” 一阵抽气般的笑声从身下传来,陆焕眯了眯眼,拿开手甩了甩,把虎口的水渍甩干。 啧。 她嫌恶地揪扯住他的黑发,把他拽地被迫抬起头来,磨着牙恶狠狠的瞪他, “杀你?呵呵,可以啊……” 她现在确实可以轻而易举结束他的性命,不过…… 下一秒,脑海里陆欢语挂着泪的小脸浮现出来。 呵,她还记着小丫头和她的约定: 给陆禹一周的“考察”时间。 陆欢语还信誓旦旦的说他会改,他能醒悟。 的,真是讽刺,看来现在一天都不用再等了。陆禹不仅没有半点醒悟,反而变本加厉。 ……甚至从囚禁在室内,发展到囚禁在床上? “我说陆焕,你还是那副犹豫不决的样子,” 陆禹的手在她大腿上游走而过,肆意挑动她的神经, “就是这样,总是这样……才让我觉得有机可乘啊。” 他说这话的时候,嘴角还带着笑。 啊,真是一如既往的该死。 哪怕在这种时候还是这么轻浮犯贱。 真是无可救药。 “你真的欠!” 陆焕低声咒骂几句,心口涌动着一阵浓烈的愤懑,抬手狠狠又甩了他几个耳光,咬牙切齿, “……就你这样的,作为一个父亲,你的都对不起欢语!” 她终于松开紧抓他头发的手,把那颗昏沉沉的脑袋狠狠扔回地板。 亏得欢语给他求情,她甚至因为这个原因,无法对他痛下杀手。 而眼前这个执迷不悟的男人还在一意孤行的堕落。 陆禹伸手擦着流血的唇角,等待耳鸣声渐消。他隐约又听到了欢语二字,略微发了一会呆,茫然的咕哝着, “欢语?我给她安排好了最好的人生规划,把我所有的财产留给她,怎么会对不起她……” “我觉得已经尽到了一个父亲的责任。” 至少比他自己的父亲何昕要好得多了啊。 好父亲就是要让孩子能吃饱穿暖,给她钱给她父爱,再给她铺一条稳稳当当的路。 陆焕冷笑着,对他的话不置可否。她一只手把他的手臂捉住反按在后背上,另一只手把弯了的针头胡乱捏正一些,在他胳膊上毫不留情的一扎。 陆禹立刻警觉地挣扎起来。 “陆禹,你最好老实点!” 一阵刺痛传来,陆禹顿时浑身僵硬地不再动弹。 的,陆焕把药水给他用了。 “……怎么?杀我之前还给我打上麻醉?陆焕,没想到你也挺懂人道主义关怀的,明明做的时候总那么粗暴……” “你少废话。”陆焕把压制的力度增加几分,立刻听到了男人吃痛的闷哼。 “你杀了我也别想,别想离开这里……” “哦?是吗?”陆焕突然就露出了一丝愉悦的微笑。 这可悲的男人还不知道他的笼子早就破了一个洞。 “我现在都有点可怜你,可怜你什么也抓不住。”陆焕俯身在他耳边低语,冰绿色的眸子愈发幽暗。 然后,她满意的看到陆禹猛然睁大的震惊眼神,看到他嘴唇颤抖,不断的嘀咕着, “你凭什么这么说,你什么意思……” 陆焕轻笑着不回答,转而继续把药液推进他的手臂,拔出针头在他眼前晃了晃瓶中剩下的小半瓶药液,随后往地上一扔。 她得让他保留一部分意识。 陆禹却好像浑然不觉,没有看向瓶子,只是更加提高了嗓门,嘶叫着, “……陆焕,你凭什么这么说?我也不需要你的可怜!我不需要任何人可怜我!” 他被一句轻飘飘的话刺中了内心最软弱的痛处。 没错,他是不堪,他是不被命运眷顾,但是他绝对不想听到陆焕这么说他,她这样说,不就是明知他受苦,却冷眼旁观吗?! 药效很快发挥作用。 陆焕放心松开对他的压制,立刻就被一双苍白瘦手用力抓住了衣襟。 陆禹整个抖作了一团,他瞪着一双黑曜石一样的黑眼睛,直勾勾的看着陆焕, “你看,我明明就抓得牢牢的,呵呵。你现在一日三餐都需要仰仗我,没有我的允许,连这间卧室都出不去,你不如可怜可怜你自己啊陆焕,呵呵呵……” 他的意识越发昏沉,药液开始发生作用,手不受控制的脱力,摇摇欲坠。 陆焕低头看看他的两只手,只轻轻抬手一扫,就把他竭尽全力挂在衣襟上的双手扫落下来。 “你在硬撑什么?嗯?” 她伸手拍拍那张俊朗的脸,居高临下的审视着。 陆禹被药物作用下的双眼变得迷离恍惚,配合上被扇得红红的脸颊,倒是萌生出一种诱人犯罪的痴态。 于是她扳过男人瘦削的肩膀,把他摆正,慢条斯理的去解他的腰带。 第119章 “我发现你哭的挺好看的。” 男人的呼吸立刻乱了频率。 他黑黢黢的眼睛变得紧张且迫切,喉结滚动着,忍不住瞄向她的身下。 他最近工作繁忙,没有得空疏解,现在看到眼前的情景,不由得生出了畏惧之色。 陆焕看见他的这副样子,轻蔑一笑, “这就等不及了吗?陆禹,你说你是不是欠?和你那轻浮的父亲一样,时时刻刻想着那事儿是吗?” “你真的是alpha吗?你这副样,真像个站街的oga婊子!” 她的手用力钳住陆禹的下颚,粗暴撬开他的牙冠,用手指从中胡乱取了唾沫,就向下送去。 既然他这么堕落无耻,她也就把这人当做抹布随意使用好了。 他又不是柔弱的oga,完全没必要怜香惜玉。 反正他看起来也都无所谓,甚至乐在其中的样子。 陆禹眼尾染上了薄红,眼中盈着泪光。他竭力垂下目光去看她的动作,身体紧绷,偶尔实在忍不住漏出几声痛苦的气音,皮肤却越发泛红发热起来。 看,果然如此。 陆焕停下简单的前期准备工作,拽起他的腿,把人拉得更靠近些。 男人含糊的吃痛低呼了一声,连发丝都在发着抖。他艰难地开口, “……陆焕,你对我……其实一直也有感觉不是吗?哪怕我是alpha,你不也还是会一次次兴奋起来,你对别人也这样过吗?我在你这里,或许得不到百分之一的在乎,但至少你的身体在乎我……” 很快,他的话就变得断断续续难以辨别,脸色青白。 “嘶……”陆焕烦躁起来,额头上沁出细汗。 “我还以为你多少也有点习惯了,该怎么做都提前做好准备了的。的陆禹,你过来找我就不知道提前准备准备的吗?放松点!”她恶狠狠的扇了一下身侧蜷曲的白皙长腿,很快一个掌印就浮现在腿上。 啧,真是麻烦。明明以前他会提前准备好。 陆禹向后仰着头,露出白皙的脖颈,胸腔急促的起伏。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的小伎俩,”陆焕突然想起了什么,眸色沉郁地注视着他, “当年你趁着我刚分化,不断用oga信息素扰乱我的悸动期稳定性,试图让我对你产生心理依赖。” “没错,后来我确实挺乐意你,那又如何?毕竟你很方便。反正伴读不就是干这个的么。” “你干出这些事,还想在我这里得到百分之一的在乎?你以为我是什么受虐狂么?陆禹,你在自作多情些什么?” 说什么身体在乎什么的……真是可笑。 不管曾经是什么关系,现在,顶多算炮友? 一声压抑的啜泣声传来。 她看到陆禹瘦削的脸颊上不断滑落泪珠。于是贪婪地紧盯着这幅绝妙的景色,更畅快的动作起来。 陆禹却感觉这目光实在是太刺眼,他终于扛不住这份恶意满满的讥讽视线,举起手臂遮住眼睛,兀自抽噎不停。 下唇反复的被门齿咬住,又松开来,一圈深深的齿痕在上面变得醒目。 哈,这还是那个变态陆禹吗?这么脆弱? 陆焕有点不爽他的举动, “喂,”她俯下身,一左一右捉住他遮挡眼睛的手臂往两边固定住,迫使他直视自己, “不要挡。” “我刚发现你哭的挺好看的。” “比较助兴。” “继续哭啊?” 陆焕眯起笑眼,轻快愉悦的话语在他心里狠狠一扎。 陆禹瞳孔一颤,睁大了眼睛,眼睫上还挂着泪珠,就这么愣愣的看着她。 沉默片刻之后, “……的陆焕,你的就是个魔鬼!” 他红着眼,屈辱地骂着脏话,身体奋力的扭动挣扎,可是药物的作用让他无能为力。 他的在陆焕这里自愿做着最下贱的婊子。 比他曾经最不耻的父亲还不如。何昕为了金钱地位还怀上了个陆家的种,他陆禹有什么? 他再也哭不出了,认命般的一动不动歪过脑袋只留给陆焕一张侧面,像条死鱼随她摆弄。 耳边时不时传来陆焕的笑声,她一会说, “陆禹,你不是挺喜欢这样的吗?怎么不高兴?” “你把我囚禁在这里,不就是为了做这事的吗?” 一会又说, “你的腰这么硬,想必也没几个人喜欢你这种妓子。” “如果陆氏的那些职员看到你这种样子,不知道会怎么想……” …… 时间不知不觉到了深夜,声音渐渐隐去。 陆焕冲了个澡,擦着头发走出浴室,忙不迭催促他赶紧滚蛋。 药液逐渐失效,陆禹从床上缓缓爬起来,阴沉着一张脸。 他在昏暗的卧室里扫视了一圈,在黑色的阴影里分辨着同样黑的衣服裤子的方位。 陆焕坐在桌前继续吃剩下的晚餐。她运动这么久,又觉得饿了。 “我让佣人给你重新做点吃的。” 陆禹边扣着衬衣纽扣边一瘸一拐的往门口走去。 “砰”,一声脆响,一个黑色的东西撞在他脚边。 他低头一看是自己的手机,于是捡起来。 陆焕把地上的手机踢过来之后,又自顾自的吃着剩饭。 很反常。 “你和以前不一样了。”他站在门旁,瘦削的人形和昏暗的阴影融为一体, “你不像之前那样吵着要出去了。” 陆焕冷哼一声,继续吃着东西。餐具碰撞的声音在房间里回荡。 甚至他也没有像之前那样被陆焕折磨的流血挂彩。 陆焕突然不对他下死手了,也不试图挟持他一同逃离这处牢笼。 “为什么?”他狐疑起来,四下查看。 黑色窗框仍然是完好的,屋子里也没有多出什么危险的人和武器。 “我不那样你很失望?”陆焕问。 ……当然失望,因为这意味着,眼前的这种平静全都是假象。 他嗫嚅着,最后还是匆匆离去。打开门刚一迈脚,他就踩在一团东西上。 是绳索。 这让他想起了自己本来的计划。 无论是囚禁在床上,还是囚禁在卧室里都不是他的最终目的。 他原本只是想陆焕能平和的,耐心的和他一起生活,过着普通人那种三餐四季同床共枕的生活。 不知不觉,这样的执念就具象成了这些窗框和锁链,一点点收紧。 可惜他还是没有一丝一毫的安全感和幸福感。 再这样下去,除非…… 一个可怕的念头从脑海里一闪而过。 不行,不行。 他用力摇摇头,踢开脚边的绳索,蹒跚着走向浴室。 淅淅沥沥的水声逐渐停歇,他套上一件宽大的浴袍走出浴室。 这时,卧室门口传来迟疑的脚步声,吸引了他的注意。 “谁?”他拧眉走过去,抬手按开了墙上的开关。 房间里瞬间变得明亮。 “欢语?”他有些意外。 现在是凌晨两点,她怎么还没睡? “怎么不睡觉?这么晚过来找我有什么事吗?”陆禹把欢语让进卧室,又下意识的拢紧了衣领,挡住脖子上的紫红痕迹。 欢语怀里揽着一个小熊玩偶,小心的坐在一张椅子上。 “父亲,我睡不着。” 她抬眼看看陆禹,见他正专注的注视着自己,等她接下来的话, “……生日,礼物,” 她声音越来越小。 “生日礼物?”陆禹似乎松了一口气,他拉过一张椅子坐下,伸手擦了擦头发上滴落的水珠,他大概的推算了一下,确实已经到了十月中旬了。 他和欢语的生日就快到了。 “原来是为这个睡不着啊,你想要什么礼物?”他轻笑着问。 “我……”她的手无意识的揪着小熊的耳朵, “我想让母亲陪我……陪我们出去玩,去游乐园。” 陆禹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无踪。 “……这恐怕不行哦。” 他起身走近欢语,蹲下身来摸了摸她的脑袋,顺便整理了一下她乱糟糟的刘海。 然后抬起眼睛又笑起来,带着商量的口气, “咱们再想想别的礼物好不好?不用母亲陪的,还有没有?” 他虽然笑着,眼神却很坚定,没有半分商量的余地。 “母亲她,不能出来和我们一起玩吗?” 陆欢语哀求着看陆禹。 陆禹沉默了,他仍然维持着轻松的笑意。 “不能。”他的话斩钉截铁。 第120章 差点死在昨天 陆欢语最终也没说出别的什么愿望来。 她默默的低头看着小熊叹了口气,从椅子上滑下来,闷着头往门的方向走去。 陆禹不明白她为什么突然失去讨论的兴致,于是也跟在她后面,目送她回去。 欢语在门前止住了脚步,肩膀抖了起来,轻轻的抽泣。 “……父亲,求您放母亲出来,”她一张脸上满是泪水,终于忍不住转过头来看着陆禹, “还要这么下去到什么时候?为什么要这样?为什么大家不能好好的?” “囚禁家主被抓到就要判处死刑的啊,您不怕死罪吗?您……走了我该怎么办?求您别丢下我一个人……” 怀中的小熊无声的掉在地上弹了弹,陆欢语的小手已经紧紧抱住他的腿。 陆禹微微瞪大双眼,这让他不由得想起了自己。幼小的他也曾苦苦哀求父亲别丢下他一个人,不止一次的哀求着,哀求着。 现在,他固然是不怕死的,但是他也不忍心因此丢下欢语。 想来命运已经把他推向了两难的路口,让他选择,是做他所讨厌的那个父亲,还是做一个违背自己内心意愿的完人。 他要是能做到后者,他从一开始就能成为让每个人都满意的人,陆焕也好,陆明兮也罢,欢语…… 可惜他不能。 他从一开始就没想别的,他只想做只飞蛾。 所以很可悲,他活成了他父亲那样自私的人。 成为了童年的自己最痛恨的存在。 心被一只无形的手狠攥着,几乎要停止搏动了。 手在欢语的头顶摸了摸,他哑着嗓子, “……母亲会出来的,很快。但不是现在。” “她要是找父亲算账,判了死刑……欢语,你可怎么办?” 这是肯定会发生的事。 欢语仰起头,看到一张神色极复杂的脸庞,她摇摇头, “不会的。我去求母亲,无论如何求她放您一条生路,我保证她会同意的。” 她和陆焕有过约定。 “咱们离开这里好不好?” 她摇着陆禹的手。 好烫。 陆禹皱皱眉,抬手在欢语额头一摸,这孩子发烧了! “欢语,你发烧了?怎么不早说。”陆禹把她一把抱起,推开门招呼佣人过来。 很快佣人小跑着过来,忙不迭的接过欢语,送回她的房间。 看样子她穿得太单薄了,又在房间外徘徊了太久。 “孩子发烧了你们怎么都没发现?”他急了,跟在后面看着欢语吃下药才放心。 欢语的脸烧得红扑扑的,神色恹恹的躺在被窝里。 他坐在一旁的沙发上,手肘支在膝盖上,低头看着交叉的手指。 “……如果母亲同意您离开,我们就去国外生活父亲。”她又提起这个话题。 “不行,”陆禹立刻否定了她的话。 他起身坐在了床沿,帮欢语整理一下被子,一字一顿地用不容反驳的语气说, “陆家就是你的家,哪里也不许去。” “你现在是陆家的人,一辈子都要留在陆家,效忠陆家。去哪里都应该由家主说了算。” 他是不可能离开陆家去什么国外的。 欢语也不可能脱离陆家,过另一种生活。 这本来就是计划好的。 从欢语的卧室离开时,天都已经快要亮了。 早上刚进入总裁办公室,他就得到消息称,陆家族人正在为选举新的家主而制造声势,本周已经约定族人商议此事。 “哦?他们能有几个人到场?”陆禹不屑。 “听说能有几百人……”助理小声回答。 他闻言不禁变了脸色。 几百人……看上去整个陆氏家族的人都要去了。 “组局的是谁?” “是分家的陆九。” “陆九爷……”陆禹念叨着, 啧,陆氏的老家伙真多啊。活得久,兼着开枝散叶一番,就越来越有话语权了。 陆九是家主印的保管者之一,很早就野心勃勃,上次才因为主持葬礼一事吃瘪,没想到又顽强复活了。 “为什么没请我?我甚至都没有接到通知。”陆禹从桌后站起来,他已经无心工作了。 他想去会会陆九。 等他按照时间来到陆九家的大门外,入口处赫然站着十来个气宇轩昂的保镖。 他想了想,把随身携带的一把枪藏进了脚垫下的空格里,然后重新盖好脚垫。 整理好衣服,就往门口走去。 “九爷,陆禹那小子也来了!” 有人已经通报了陆九。 “哦?”陆九捋了捋胡子。他颇有些不屑一顾, “他一个佣生养子,我好像并没有请他来?” 大厅里人声鼎沸,听说陆禹来了,都有些疑神疑鬼。 “他来干什么?陆氏新家主是谁他无权过问,也没有表决的权力?谁请的他?” “……怕什么!又不是在公司会议上!” “他手握这么多股份,不会以为可以用它们来当讨价还价的砝码?” “……” 人声突然就寂静了,每个人都在肖想那些股份的归属。 等陆禹走进来,宾客们对他也就莫名客气起来。 陆九坐在座椅上耷拉着眼皮看都不看他一眼, “陆家的私事,你一个外人,不懂得避嫌吗?” 陆禹一手插裤袋,另一只手随意地整了整领带,垂着头笑了一下, “我怎么会是外人。我来这是替陆家主传话,请你们别白费功夫了。” “家无二主,你是不是生了二心?” 听他说得不中听,陆九这才翻眼看他, “……陆焕?她怎么不自己来?” “这种小事本也不劳家主亲自过来。”陆禹看到座位上首的香案上摆着一个玻璃匣子,里面是那枚家主印。 他迈步过去,果然被陆九指使下人拦住。 “哼。陆禹,随便你去拥护你的陆家主好了,但是陆家不会等一个不露面的家主太久。” 陆九并不把他的话放在心上,端起茶杯慢腾腾的啜饮几口,发出咂摸声。 见陆禹没动,他才放下茶杯背着手走过来,眼中的狠厉之色陡然而出, “陆禹,你一个佣生养子别在我这里耍横。识趣点,否则我陆九爷让你出不了这宅子……” 他的食指中指曲起指节,在陆禹的心口顶了顶。 陆禹眼神也晦涩危险起来,他似笑非笑,捉住那只挑衅的手,用力推开, “我信您的手段。您也别把我当个好说话的,陆家家主是谁,还得看他命硬不硬。” 他的杀心又开始鼓动。 陆九被他的眼神蛰了一下,心里生出了一些畏惧,只好故作镇定的挥手, “送客。” 佣人围上来“请”陆禹离开。他也不再纠缠,随着佣人离开了大厅。 一众人目送陆禹消失了人影,又纷纷把视线投向陆九。 陆九捋了捋胡子想继续之前的话题,比如推举候选人,再比如选拔的标准等等,却一时也没了兴致。 他本来想推举自己的儿子,如今脊背开始发冷。 先前莫名死掉的陆家族人一直没有调查出个结果,调查科的人推三阻四,其中的猫腻不言而喻了。 “此事容我再与几位族中老人商定细节。”最后他就这么敷衍过去。 人群不久就纷纷散去,陆九心里憋闷,在家中愤懑不平, “妓子养的陆禹,他算个什么东西!” “竟然在我的家中逞威风!” 他在房中气得团团转,心里生出一个冒险的念头。 眼下家主印落在他手里,只要没有陆禹和家主,整个陆家好像也就是他说了算了。 一不做二不休,几天后一个夜晚,陆禹在车库里就遭遇了枪击事件。 神秘的枪手开着一辆黑车在地下车库缓缓行驶,四处寻找躲避起来的陆禹。 就在几分钟前,陆禹刚下电梯,就碰见一个帽衫男人朝他迎头走来。 他心里莫名一紧,猛然看见那人从裤兜里掏出枪冲他连开两枪。 幸好车库里还有些车辆,他开始和帽衫男人躲藏周旋。 黑车像幽灵一样紧紧跟在他身后,间或有枪声在身后响起。 他已经彻底暴露了行迹。 帽衫男人看到陆禹逐渐跑向了死角,心中大喜。 然而,突然那辆停在角落的车闪了闪车灯,被陆禹一把拉开车门坐了进去。 “什么?想逃?” 黑车立刻堵在他的车头位置。 这下出不去了?看来你是昏了头了,往哪里躲不好,躲进这么个车里,这就是你的铁棺材了! 没等他得意,一只手从车窗内伸出,朝他开了一枪,子弹穿过窗子,打在了车顶棚。 “我靠!怎么有枪!”帽衫男人猛得一缩脖,连忙倒车。枪声又响了起来,却不知打在了哪里。 陆禹蹬开车门冲下车来,往前追出去又想补枪,然而那辆黑车已经歪歪扭扭的跑远了。 的,打偏了。 陆禹喘着粗气,心烦的举起手中的手枪。 他的手腕自从受过伤以后,枪法也受到了很大影响,以至于这么近都连续打偏。 他的手抖得厉害。 回去,回去。 他在昏暗的地下车库里像个幽魂一样发飘,一路走回自己车子旁边。 今天幸好他的枪还放在车里。他简单放好手枪,打算启动车子。 这时故障灯亮起,胎压异常。 他下车一看,一侧车胎已经瘪了。 晦气。 他打开手机打算叫司机开另一辆车来接,短信不断的弹出。 【xx豪车俱乐部祝福您生日快乐,特为您……】 生日? 陆禹一愣,忙翻看手机时间。刚过了十二点,今天已经是27号了。 他差点死在昨天。 第121章 他感到自己离疯掉只有半步之遥 司机很快开着另一辆车过来,载上人就往家的方向驶去。 路上车很少,陆禹抱着胳膊在后座闭眼休息。 他的脑子里乱的很,好像紧迫的追杀仍在持续进行,因此双眉紧皱,堆出深深的纹路。 突然车子发出刺耳的刮擦声,然后猛得左右一摆。 陆禹整个人撞在车窗上,又往另一侧倒去。 “嘶——怎么回事?”他捂着额头。 “……陆总,”前座的司机不停的把头左右转动,观察着车外的情形, “有辆车刚刚贴得很近——” “刺啦——” 又一声,一辆廉价的小车晃晃悠悠的掠过去,半开的车窗露出一张年轻人的脸,往陆禹这边看了一眼。 街头混混? 他没有看清,只估摸着对方二十出头的样子。那辆车子开出去几十米又怪异的减速,车屁股时不时亮起红灯。 陆禹把枪拿在手里,又回头看向自己车后,后方的远光灯把他的眼睛晃了一下。 一共三辆车,或左右夹击或超车别车,或从后面碰撞。 车速不知不觉就慢下了。 “继续开,不要停。”陆禹叮嘱一句,把枪上膛,降下车窗朝外望去。 狂风把他额前黑发吹得狂舞,他眼睛通红全神贯注,像头猎犬一样在空气里嗅探敌人的气息。 “那人手里有枪,你们别离太近!” 尾行的银灰色小车里,一个细瘦身条的混子女人开着车,冲通话中的手机喊。 “那有什么,刚才车库那回离那么近都没打中,可见枪法不行,”电话那头一个尖利的男声嬉笑着, “我们也有枪,谁怕谁啊。今天一定得完成任务,你别忘了,先前的定金可都花完了啊。” 最前面的一辆车逐渐降速,靠近陆禹所乘的车,把车逼得越来越靠近路牙,底盘蹭得路牙石发出尖啸和火星。 “陆总……”司机从后视镜里乞求般的看向陆禹,试图寻求一些支持,他的额头鼻翼都已经布满汗珠。 陆禹伸出枪口,又用另一只手用力托举保持稳定。 “砰!” 前车立刻摇晃了一下,然后猛得加速,远远的逃开。 这次打中了没有? 陆禹今晚没戴眼镜,也没有手感,不确定战果如何。只看到那辆车一直往前开最后拐到岔道上去才停了下来。 ……看来是打中了。 尾行的小车里,手机通话中传来哀嚎声,电话那头叫着“打中我了,我胳膊流血了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陆禹把半个身子探出车窗,又冲后车开了两枪。 后面这辆车的风挡上立刻出现裂痕,那人也迅速变道拐弯,避其锋芒。 只剩前面一辆…… 砰砰砰! 前车几声枪响,惊得司机乱打方向盘,几乎让车辆侧翻。 “慌什么!快追!”陆禹钻回车内用力拍了拍前座的靠背。 司机已经猛得踩下了刹车,他哆哆嗦嗦回头看陆禹,却看到一张杀气腾腾的脸,更是倒吸一口凉气, “陆,陆总,这给多少钱,我也……不能干了。” 他一个本分司机,只想挣点工资过活,从没想过这种枪林弹雨的刺激生活。 陆禹的目光穿过前挡,看到那辆车正打算掉头。 的。 他钻出后座,一把拉开前门,把司机整个揪着脖领子拖出来,然后长腿一迈,自己坐进车内,一脚油门朝前车撞去。 不怕死的话,就来。 他猩红着双眼,油门一踩到底,一股强劲的推背感把他牢牢按在椅背上。 “的疯子!”对面的车子刚调转了车头,看到这气势,不免惊慌。 这人不仅有点难杀,怎么还狂暴起来了…… 这种时候千万不能胆怯,越是这种时候,越考验双方的胆量。 两辆车极速靠近,但是在最后关头,还是更惜命的一方本能的猛打一下方向盘,堪堪躲开了相撞。 两辆车呼啸着擦过,车内的帽衫男已经吓出一身冷汗。 那个什么陆禹,刚才他是真撞啊…… 他心有余悸的喘息着。车子剐蹭着围栏一路火花,最后停了下来。 身后不远处传来轮胎在地上摩擦的声音,那辆车一个漂移,竟然又回转了过来。 远光灯刺眼嚣张,锁定了他的方向。 不是,今天到底谁是猎物谁是猎手? 帽衫男人赶忙把车子往后倒了倒,他发现车头插进了公路护栏里,一时间进退两难。 哐!车后受到撞击。 帽衫男人往前一栽,还好有方向盘挡着,不然保不齐就要挂彩。 他慌里慌张的解开安全带,打算弃车。 的这回亏大了,那几个不仗义的怎么也不等等我? 帽衫男人握着枪踹开车门就要下车,冷不丁被一片黑色笼罩,他还没抬起头,就感到额头被什么东西狠狠敲了一下,整个人仰面摔倒在地。 “今天在车库就是你,”陆禹单膝跪在他胸口,眼神狰狞狂乱,他握着手枪又用力砸了两下, “是谁派你来的?” “来啊,再来杀我啊?” “你们一个个还不是都死在我手里了?呵呵……” “的,尽管来,我奉陪到底。” “呵呵呵呵……你怎么不拿枪指着我了?你的同伙呢?都是饭桶,没关系,我会帮你找到他们……” “去死,都去死!凭你,凭陆家的分家那帮草包……想杀我,你得和我一样才行……呵呵呵哈哈哈哈——咳咳!咳、” 他剧烈的咳嗽起来。 “陆禹!你住手!”一双手用力抓住了他的胳膊,把那支沾满鲜血的手枪夺走。 “人已经被你打死了,你,够了!” 霹雳一样的断喝把他狂乱的魂魄震住,眼睛也重新对准了焦。 陆禹还愣愣的,脸上沾满了不知是自己,还是对方的鲜血。他微张着嘴,机械的转动眼睛,低头看看被他按在身下的人,那张脸早已经被他砸的稀巴烂。 他死了吗? ……看样子是的。 他失控的这不知多长时间里,竟然把这么个杀手直接打死了。 一点感觉也没有。 他举起双手,两只手都染红了。 警长眼神晦暗,环顾一下四周,低声说, “今晚的情况很复杂。总之,先跟我回警察厅,陆先生。” 他这才注意到警长和周围警员、警车的存在。 他们什么时候来的?谁报的警? 远处司机还在和一个警员说些什么,时不时朝陆禹的方向看过来。 他的精神濒临崩溃,即将解体。从来没有这么真切的感受到,理智彻底抽离,被兽性操纵的体验。 他感觉自己离疯掉只有半步之遥。 …… 总之,先去警局。 第122章 我认输了 在陆禹上警车之前,司机向他表示了辞职的意愿,他直愣愣的,好像并没有听进去。 拖车把事故车辆拖走,死尸也被收殓。 路上的一切又重新恢复正常。 到了警局,陆禹被请进了局长办公室,几个熟识的官员絮絮地说着没事,正当防卫,一定把凶手全部抓住之类的话。 又有个警员打水过来帮他清理了身上脸上的血渍。 冰凉的水一接触皮肤,他的眼神终于重新鲜活起来。 他把手肘抵在光滑的桌面上,一张苍白疲惫的脸深深埋进手掌里,长长的吐出一口气。 周围人互相对视一眼,决定让他一个人待会。于是人纷纷走出去半掩上门,窸窸窣窣的交谈声在门外走廊里时不时响起。 不一会有人推门进来,说, “张超警督的电话,您接吗?” 陆禹仍然维持同一个动作,没有反应。 那人等了片刻,最后自作决定接通电话,凑到陆禹耳边。 “喂?禹哥,我刚听说这事,你放心……” 对面一顿输出,也不知陆禹听见没有。 “……你现在在哪?还在警局?完全可以回去了,这件事有小刘负责处理……喂?” “……”陆禹没有回应,手捂着整张脸,甚至手指都没有动过。 拿手机的警长看陆禹没反应,只好调转手机,自己接起电话来, “……呃,老大,我就是小刘。陆总他看起来有点累。不如你晚点再和他打电话。” “嗯,我会安排他安全返回的。” “放心,再见。” 挂断电话,手机放在桌上,刘警长觉得有必要再提醒一句,于是靠过来低声说, “陆总,您可以先回去了,什么时候走我给您叫车。” 陆禹轻轻的点点头算是回应,刘警官嗯了一声,掩上门先离开房间。 当天,他就这样在警局坐了一中午,没有吃饭也没有睡觉。 他对外宣称提前休假,把公司里的事务交给刘昭等人处理。 而陆氏家族里则把陆禹遇刺一事传的耸人听闻。 “受了重伤了?不然怎么不见人影?” “杀手都死了一个,他估计也挂彩了。” “没想到他的命还挺硬的。” “……这又是哪位的手段?” “……” 陆九听着传闻,心里七上八下,他把保险柜里的家主印拿出来又放回去。 想了想,索性把这件事和几个老家伙和盘托出算了!尽可能争取些支持。 毕竟看陆禹不顺眼的也有好几位呢。 几个老家伙在茶室碰面,一见面就各自神神秘秘的掏出手机。 “都收到消息了吗?”其中一个环顾四周,把手机按亮, “看这条短信……”他举起手机,上面的短短几行字映入众人眼帘。 【我是陆焕,家主印准备好,过几天我来拿。】 “有人冒充家主?” 陆九悚然。 他早就调查清楚精神病院里那个不是陆焕,真的陆焕恐怕早就金蝉脱壳,去国外逍遥快活了。 她总这么干,浪荡女罢了。 怎么?突然想起家主之位了? “我看就是假的。”陆九咕哝着,不以为然。 “退一万步说,她是家主,但是也不称职。不如趁此机会,在族中另外挑选俊才,从根本上让陆氏的风气为之一新!” “到时候管她是真是假——” 他眼睛贼光闪烁,五指并拢,做了一个下切的动作,又去看众人的反应。 这几个人都收到了信息,但是拨打电话又显示不通。这会儿被陆九一鼓动,心思又开始辗转。 毕竟这恐怕也是唯一一次,让自己这种分家出身的族人摇身一变成为家主的机会了。 “陆九,你想的挺好,不过怎么实施呢?”有人问。 陆九捋了捋胡子,神情倨傲地看了众人一眼, “简单,简单啊。” “就是需要多来点人帮助。这一次不太巧,功败垂成……” 众人一起往前探身,“哦?怎么讲?” 陆九神经质地看了眼空旷的窗外,回过头来, “陆禹这厮,差点就做掉了。除掉陆禹,陆焕的拥趸也就少了最大的一个支撑。” 谁都知道陆禹是坚定的主家支持者,又是陆焕家主的伴读出身,现在还掌握着陆氏的权柄,可以说是最大的障碍了。 听陆九这么一说,其他人大惊失色, “我倒是听说了这件刺杀事件。”有人惊呼。 “听说抓到一个,当时就已经不行了。倒也幸好没留下活口,听说没有交代出什么有用的信息。死得好,死的好啊。” 陆九闻言兴奋起来, “嗐,这次不走眼请了饭桶,有些打草惊蛇了。所以这次才想请几位一同合计合计,接下来该怎么办……” 几人兴致盎然,就着上好的茶点,比划着,讨论着,不知不觉日已西斜。 生日这一天好像格外漫长。 陆禹没有回家,佣人告诉欢语不用再等了,她执意不肯。 面前的蛋糕是陆禹亲自订的,桌上的餐盘却只有两份。 到最后,参加生日宴的只有她一个人。 也没有长寿面。 陆焕给的一周期限过去了,陆禹没有放陆焕出来,她的希望熄灭了。 第二天天气阴沉沉的,陆禹独自驾车来到了郊外。 他一直关注着自己曾经就读的学校的消息,时常捐助物资,没想到再一次来看望,却是在它宣布永久关停后。 车子停在坑洼不平的水泥路边,他下了车,往学校门口走去。 这是一所公益性质的教会学校,在周边的贫民几乎都把孩子送到这里读书,无他,仅仅因为这里提供的饭食略好一些。 在他没有到陆家之前,这就是他最喜欢的地方了。 铁栅栏门上的插销开着,他推门进去,看到一片荒芜。 “何,是你吗?”有个苍老的声音在身后叫住他。 陆禹回头一看,是一个黑袍的老人,他是这个学校的校长。 “是我。”陆禹点头,然后无限感慨的望着这片院落, “没想到这里变化这么大。” 老校长叹口气,“是啊,岁月不饶人呐。当年这么热闹的一条街……这片贫民区就要拆掉了。而且,这里的孩子也都不愿意读书,他们不像你,只打算随便认几个字不当文盲就成。” “如果没有你的支持,这学校早就没了……所以这所学校停办,我觉得有必要专门通知你一声。” 陆禹目光凝望着面前荒芜的花坛,喃喃道, “确实很感谢您特意告诉我这件事。这很重要。” 陆禹和老人一前一后步行在校园内,回想起在这所学校里的种种经历。 那年他被几个大孩子欺凌,老校长过来驱赶走了那些孩子后把他叫到办公室说,校服的费用先不急,最近有个举荐名额想推选他。 彼时他已经两个月没交齐餐费了,父亲也不想让他继续读书,老校长就向他们父子俩提出一个建议:去给有钱人家做伴读。 这样既可以继续读书,也能吃穿不愁。 正巧陆家为了寻找伴读,知会本市所有的教会学校寻找合适人选。 要求:品学兼优,相貌周正,教养好。 这就是老校长给他安排的后路。 “幸亏您当时举荐了我,不然,我恐怕已经成了市井流氓了!”陆禹淡淡一笑。 当然,可能事实上比市井流氓还要不如…… 那段时间,父亲的一个追求者时常来租屋寻他调情,但一双色眯眯的眼睛却时时看向陆禹。 如果不是老校长言之凿凿的说陆家会给一大笔钱,那么父亲就要听信那个追求者的鼓动,把他送到那人的店里做学徒去了。 两人踱步来到一楼大厅,大厅里的桌椅早已经被搬空,地上还残存着桌椅经年累月留下的白印。一座石膏神像兀自伫立在中央,静默地看着两人。 老校长立刻在胸前比划,低声祷告。 陆禹看着老校长虔诚的模样,又抬头看那尊神像。 为什么人们总是把它们塑造的这么悲悯?还是处境艰难的人,内心煎熬的人本就渴望被人怜悯和感同身受,所以出现了错觉呢? “何,我知道你不信仰神,那我们走,去别处再看看。” 老校长转身往一楼的楼梯走去。 他还记得这个孩子当初的叛逆发言: “如果真有神的话,我就不会过得这么苦了!我在这里祷告这么多次,为什么神从来没有帮助过我!” “我从今以后都不会再信任何神了,都是假的!骗人的!” 然而陆禹却没有走,他颓败的脸已经没有当初的傲气, “不,我要来忏悔。” 说罢,他的双膝在遍布灰尘的石板地上重重的跪下。他好像没有感觉到疼痛,神色还是颓败的,只有背脊挺得笔直。 尔后十指在胸前交叉,望着这神像,低声吐露着心声。 他要忏悔,在他蔑视的神明面前,真诚的忏悔。 一直以来他想做自己的神,想要得到什么人,想要过什么生活,都拼命去努力。 但是他不是神。 如果神就是冥冥之中的那种无法反抗的宿命的话,那么, 他认输了。 他陆禹从今天开始,彻底的认输了。 这认输不是因为他没有能力,而是因为在这十几年的岁月里,他总像被宿命裹挟着,一步步往既定的结局跌落。 他根本从一开始就无力反抗。 从他在父亲的腹中孕育,从他第一次见到陆焕,从他第一次闻到那阵香气,从他第一次写下遗书,第一次杀人,第一次…… 只不过他今天才明白。 几个月前,在阅读警方抓捕禁药销售者的新闻里,他得知了有关父亲孕期曾使用的禁药的事。 也才明白那禁药一早就在他身体里埋下“炸弹”,它向他的鼻腔伸出了引信,只等他嗅到命中注定的s级信息素,然后在他体腔内轰然炸响,永远地在他灵魂深处蚀刻上对方的身影,无法逃脱。 命运在他未曾察觉的时候就谱写好了结局。 “……我爱上了绝不该爱的人,这是禁断的感情,是不可告人的丑事……” “神啊,我无力抵抗宿命的车轮……请停止对我,对我这个罪人的倾轧,请不要再戏弄,您的子民……” “请指引我,如何才能得到心灵的平静……” 一旦承认神明的存在,也就同时承认了作为人的软弱。 陆禹同时想到了陆家老宅里悬挂的那幅神像。 陆明兮家主一定也曾有过这样迷茫彷徨的时刻。 老校长露出赞许的目光,看着他最引以为傲的学生终于重拾对神的敬意,忍不住颤声道, “何,神会原谅你的,神会把你视为骨肉,永远的接纳你宽恕你。你是神的孩子!” 他激动的把脖子上挂着的项链取下来,戴在陆禹的脖子上。 “你仍然是圣教会的成员,欢迎你回家,孩子。” 陆禹放下手臂,看了看胸前银亮的项链,又看看老校长真诚的眼神,无力的笑了笑, “……谢谢。” ……也谢谢命运“赠予”他的一切。 第123章 我来拿家主印了 离开教会学校,陆禹知道自己接下来要去哪里了。 他一路开着车去了林芳寺,一级一级爬着台阶,气喘吁吁地步行在山里。 今天北风呼啸着,山景萧瑟,树叶在地上打着旋儿,山上没有什么人游赏。 他用了很久的才走到山顶正殿,那棵扎根几个世纪的古树此刻正戴着满枝的彩笺迎风招展。 久违了。 他稍作休息,然后凭着记忆去找寻自己的那张彩笺,在层层叠叠的卡片里,终于找到了几乎褪色殆尽的那张。 生生世世,长长久久。 已经浅淡到像错觉了。 他伸手解下卡片,却发现红绳与另一个卡片相纠缠着。 嗯? 陆禹伸手翻开那另一张掉色的卡片,却见到那上面娟秀的字迹也是同样八个字, “生生世世,长长久久。” 一瞬间,耳中好像响起一声闷雷,惊心动魄。 天黑的越来越早。陆禹捻着这样一张彩笺来到焚香处,拿出打火机引燃。 这种油墨纸防水却易燃,很快在他手中整个炽烈的燃烧起来。 他松开手,火团在半空中幽幽翻滚着坠入香灰之中,不久蜷曲着变成暗淡的灰。 ……拜拜。 他在心里默念一声,紧了紧大衣领口,又把手揣进衣兜,低着头按原路下了山。 陆焕这几日也获得了几个最新的情报,比如陆九手里有家主印,比如陆禹被刺杀。 “陆禹这家伙看来拉了不少仇恨。”陆焕冷笑。 她的新手机收到了一条回复, 【你怎么证明你是陆焕家主?而且,如果真的是家主,你来拿家主印的话,最好多带点狠人来,以免被团灭,呵呵呵】 陆焕看完消息没回,转而给罗珊发消息, “带几个人去他家,看看陆九家里是不是真的想反。” 罗珊去了一趟把情况大致摸清,赶忙给陆焕回音, “我带着副官一起走了一趟,调查发现确实有些可疑人员。看样子陆九不久就要有新的动作了。” “但是这阵子我不能在这里待了,女皇陛下的病情好像已经回天乏术了。我要回上京维稳了!” 罗珊留下几个手下供陆焕差遣,自己带着剩余人手往上京而去。 第二天,女皇驾崩的消息就疯狂的传开了。 要准备国祭了。 陆禹不得已中断休假,回到公司为此事张罗。 大贵族会敲定出席国葬的人选,以及缴纳一大笔可观的葬礼专用款项,另有其他一些琐碎事项也需要人盯着。 两个皇子的明争暗斗也终于端到台面上。 葬礼在一个月后举行,上京满城挂素。 陆家派出了几个辈分比较大的头面人物,陆九就是其中之一。 葬礼上王储和二皇子两派力量在人群中泾渭分明,剑拔弩张。 “我看最后差不多就是二皇子了。”陆九和一同观礼的族人嘀咕。 “可不是么,谁能想到形势转变的这么快,偏偏我们陆家还不小心得罪了二皇子他们。” “好在及时和王储划清界限。不如一会去二皇子那里混个脸熟,他是个聪明人,一定是明白我们的心意的。” 商量定了,几个陆家族人立刻殷勤的挤进人群,和二皇子寒暄。 二皇子萧珉意味深长的看着这几个陆家老者,勾起嘴角, “呦,这不是陆家人么,好久不见。”他左右望望, “怎么,陆家新家主怎么没来?” 好像陆禹也不在。 王储远远的瞧见陆氏的族人一顿巴结二皇子,又对比两人支持者数量的差距,心里很不爽。 “的,陆家这些见风使舵的家伙。” 他一把扯掉头上的礼帽,往门外走去。 晚上,参加完二皇子私设的晚宴,陆九觉得在二皇子这里刷新了影响力,心里美滋滋的搭乘私人飞机回本市。 车子刚在自宅停下,他照旧等佣人上前开车门,然后低头扶着礼帽下车,冷不丁看到一双蹬着高跟鞋的脚出现在视野里。 还没等他回过神,一只手有力的拽住他, “陆九爷,我来拿家主印了。” 陆焕一身红色针织长裙外套黑色夹克,稠艳的面容在黑暗里像一枚火炭灼烧着他。 陆九猛得一震, “陆,陆焕……你,你这是哪阵风,把你吹来了……” 他环顾四周,没见到一个熟人。 怪事。 他有种野心夭折的无力感。 第124章 杀鸡儆猴 陆九不敢反抗,表面强装着镇定。 陆焕拖着他不由分说往客厅走,一路上陆九都在颠来倒去的复盘:究竟是谁通风报信,让他被偷了家。 等到了客厅,他就不再纠结此事,因为出卖他的几个正齐刷刷站在客厅正中,等待他的到来。 那几个在茶室出谋划策的“知己”,现在都一起拿眼角看他。 “陆九,既然家主已经到了,那就快把家主印交出来。”有人率先开口。 “是啊陆九,你的任务已经完成了。” 陆九立刻顺着台阶往下爬,“啊,辛苦保管这么多天,担惊受怕不说,也怕陆禹那小子来偷……这就拿出来,这就拿出来。” 他整理一下被扯乱的衣襟,剜了一眼那几个多嘴的人,这才陪着笑对陆焕解释, “您一直不在,我替您保管着,来之前怎么不说一声,我好亲自去接……” 陆焕似笑非笑的拍拍他的肩膀, “陆九,如果我不是家主,我高低得叫您一声九伯父,不过我是家主,咱们就没这么多讲究了,你只管按我说的做就是了。” 陆九是祖上某支分家的长者,论关系,已经不是很亲近了。 “是,是。家主您只管差遣……”陆九额头上开始冒汗。 陆焕下巴一抬,让两个亲随陪着陆九去取家主印。 陆九被左右两个人一夹,往放置了保险箱的地下一层走去。 厅内剩下陆焕和其他族人,那几人见陆九也听不到,顿时没有心理负担,继续在这里添油加醋。 “家主,那陆九还想夹带着我们几个谋害您。如果不从,也怕他用家主印捏造个什么协议坑害……我们一刻也不敢耽搁,又不知如何是好,只能壮着胆子通过短信联系,还好真的是您,我们不至于被他裹挟着犯下大错。” “是啊家主。咳,您这批精兵来的也是时候……怎么也没见您提起过?”有人试探着问。 此刻,大厅和院子里站满了训练有素的军人,肩章领章都刻意去除,每人都配枪,看不清所属部队为哪支。 刚一露面的时候,那些保镖见到这阵势,就识时务的立刻趴下抱头。 陆九家就这么静悄悄地被拿下。 陆焕无视了他们的试探,背着手在客厅随意观看,然后坐在上座敲了一下桌, “上茶。” 她没发话让坐下,其他那些族人也不敢自行落座,都垂着手站在一旁。 有亲随接了命令出客厅,往偏房走去。 现在,整个陆九家的仆人连同家人全都被驱赶着关在这间偏房,几十口子都噤若寒蝉,不敢说话。 “出来几个伺候家主喝茶。”亲随军冲里面招招手。 很快三四个仆人跟在军人后面往后厨去了。 陆焕仔细盘问了陆九和族人的行刺计划,有族人小心的提醒道, “有关陆禹总裁遇刺那件事,我们几个都没参与,那是陆九一个人的主意……” “是啊,家主。我们可一点也没参与行动。” 几个族人连忙撇清责任,不断表忠心。 “行了,不要再说了,我心里有数。”陆焕抬手止住他们说话。 这些话真真假假,她没必要都去掰扯明白。只需要让这些人知道,身为家主不会容许这帮人随意拿捏自己,也就足够了。 杀鸡儆猴还是有必要的。 比如……陆九。 “你们也知道,陆禹他是主家的佣生养子,说是我陆焕的私人物品也不为过,” 陆焕手指轻点着桌面, “对我的私人物品出手,造成损毁的话,就是不把我陆焕放在眼里。他有什么罪责,得罪了谁,只管上报给我,由我来教训。怎么也轮不到你们横插一手。” 族人们都是一激灵,心中已经大感不妙。 这时,踢踏的上楼声传来,三个人从地下一层楼梯慢慢上来,最前面是陆九。 陆九虔诚的捧着一个玻璃盒子,露出里面的家主印。 “家主,印……我取回来了……” 盒子被亲随取回放在桌上,陆焕拿起印章在手里端详。 这一枚古朴的碧绿玉石印章就是整个家族的至高权力象征,也是她一直以来视为沉重负担的责任和牵绊。 如今她不得不扛起这份责任,不得不自缚进这牵绊里。因为,如果不这样,她就会落入更深的旋涡,身不由己地任人宰割。 谁叫她是陆明兮的女儿,是主家唯一的继承人呢。 她注定不能潇洒快活。 “哼。”她冷哼一声,垂着目光继续欣赏印章上的纹理, “陆九,你可知罪?” “你意图谋反图谋主家的权位,夺取印章,伤我的人……按照本国律法,要判什么罪?” 陆九片刻迷茫的眼神陡然变得惊慌。 “家,家主……” 他的目光快速的看向那些鸦雀无声的族人。 一定是他们!一定是他们刚才说了什么! 明明一开始家主还是和颜悦色的……? “陆亮!陆纯!陆为昌!……还有你们!你们几个卑鄙小人,在家主面前说了什么?!背后对家主不敬,辱骂家主的……你们也跑不了!我有证人!你们说的那些话我都有证人可以作证!” “家主!我有证据证明!他们对您大不敬!表面一套背后一套——”陆九惶惶地看向陆焕,大声争辩焦急不已。 被点名的族人骚动起来。 陆焕“当”的一声把印章摆回盒子里,陆九便噤声大气也不敢出,只直直的看着陆焕的表情,试图从中窥到什么端倪。 陆焕从椅子上霍然的起身,长腿一迈,鞋跟在地上发出脆响。 “啪!” “啪啪!” …… 陆焕狠狠地扇了陆九几耳光。 响亮的耳光在客厅里回响,满满一屋子人都看着眼前这一幕一声也不敢发出。 陆九被几耳光抽地摔倒在地,目瞪口呆。 “陆九,眼下人证物证俱在,你谋反的罪证齐全,死罪难逃。” “人证”族人都局促地挤成一团,回避着陆九怨恨的目光。 陆焕冰绿色的眼眸居高临下的注视着他。 “家主,如何处置?”亲随问。 “送到审判庭。不过要封锁消息,此案要不对外宣判,任何人不准走漏风声!” 陆焕的眼睛警告般的扫过那几个族人,他们心中了然,连忙点头称是。 这次见识到陆焕的厉害,他们可算是老实了,嘴巴必须扎紧点。 陆九张口结舌,还没有来得及出声求饶,就被拖下去了。 陆焕留下几个军人软监禁着陆九宅中的亲眷仆人,不准他们走漏风声。等陆焕等人离开多半天了,他们才终于意识到陆九被逮捕的事实,在宅中哭天抢地。 “家主,接下来打算怎么办?”一名亲随在车窗前弯下腰,看着车内把玩印章的陆焕, “我们……去哪里?” 陆焕沉吟片刻,“回陆宅。” 陆宅只有几名仆人在看顾,自从母亲陆明兮过世之后,那里也不知变成了什么样子…… 陆焕托腮出神,车子就这样往家的方向驶去。 家…… 那里还是家吗? 自从她离开陆禹的江边住宅,技术员就远程入侵监控摄像头的后台,在云储存的大量视频资料里剪切复制了很多素材,不断的替换当前的监控画面,以使得陆禹在终端查看的时候无法发现什么破绽。 更何况,陆禹现在也完全无暇欣赏监控画面里的陆焕。 他正在被女皇去世所带来的一系列市场波动所困扰,一些业务正在被其他贵族以非法的方式竞争。 这个时候,只有尽快站队才能避免被多打一。不然在这个下一任皇权不明的时间里,任何混乱都有可能发生,一不小心就要受损失。 他仔细听取了业务主管的汇报,发现狙击陆氏的主要是站队二皇子的贵族,另有一些则来自别派。 二皇子…… 如果让他当了新皇,好像对陆氏更加不利了。 陆氏压力增大。眼看年关将至,他恐怕要一直无休到明年了。 想到这里,陆禹摘掉眼镜揉揉酸胀的双眼,又利用难得的几分钟休息时间看一眼监控屏。 监控画面里,陆焕仍然躺在床上睡觉。 她好像睡太久了? ……哦,已经晚上十一点了,确实是休息时间。 陆禹自嘲一笑,手指在键盘上继续敲打不停,忙碌的工作。 今夜无月。 陆宅稀疏的亮着几盏灯。 房间已经被打扫的干净整洁,并且换上了新的床单被褥。 陆焕从走廊走向书房,路过楼梯处低头看了一眼空旷的楼下客厅,在墙上看到一张新的油画人物,仔细一看是母亲陆明兮的半身肖像。 她鼻子一酸,压抑住自己的情绪,转回头快步离开。 书房里好像很久没有被收拾过。按照母亲的习惯,这里只有在她允许的情况下才能进来收拾打扫。 桌上还摊开着一些文件,上面勾勾画画。在桌子一侧还有个画册,正是白家主当年给陆焕指婚的名册。 看来母亲一直还在暗中操心她的婚事。 如今她年近三十,还是孑然一身。 手机突然响了,她低头一看,是一串熟悉的号码——来自沈清御的。 她的这次行动,沈清御是知道的,一直也从旁协助。 她接通了电话, “喂,清御,这么晚了还没睡吗?” 沈清御在电话那头笑了笑, “这还不是因为陆焕你……说了安全到家会跟我说一声的吗?我一直等到现在。” “啊抱歉。我刚到家不久,还没来得及……”陆焕抬腕看看时间,快十二点了。 这块曾经被她刻意丢掉的手表,重新回到了她手上。 “明天你有时间吗?”陆焕问。 “有啊~” “我想请你来陆宅吃个饭,我有话对你说。” 对面陷入一小会静默,然后发出一声轻快的笑声, “好。” 她一定意识到了自己要说什么。 陆焕坐进书房的座椅,梳理着一头干练的齐肩短发,心里计划着明天的各项安排。 首先,她要和沈家联姻。 娶沈清御。 多年前的悸动已经消解,可笑的是,现在的她想娶沈清御竟然只是为了利益。 第125章 求婚 沈清御一早就开始梳洗打扮。她保养得当,看不出年近三十。 这么多年也有很多人追求她,她始终觉得不甚满意。 要么不是alpha,要么是alpha却等级偏低,要么长得不够完美,要么地位不够高…… 她最后意识到,参照物是陆焕的话,能够相比的确实万中无一。 s级的alpha,最强悍的体能,最优越的外表,大贵族的一族之主……和自己这个s级的oga,真真是天作之合! 她很难找到比陆焕更合乎心意的结婚对象了。 如今兜兜转转,在她不懈地努力下,曾经绽放过的恋情迎来了第二春。 陆焕今天要说什么? 不用猜也知道。 她最近一直在有意无意和陆焕透露心意,动之以情,晓之以理。陆焕说她正在考虑。 现在陆焕终于被她说动了。 陆宅一片繁忙景象,一群人在一楼大厅布置烛光晚宴的求婚场景。 大厨在和陆家的管家沟通菜品,佣人们则忙着打扫。 陆宅难得热闹一回。 陆焕在书房里跟罗珊通话,把自己的一个大胆的想法讲出来,吓得罗珊连连拒绝。 “陆焕,你疯了,这样万一不成——” “罗珊,听我的,这件事绝对不会失败。我会亲自出手。你放心,一切的后果,都有我来承担,只是需要你提供一下便利……” 罗珊纠结了半天,最后还是要求再考虑考虑。 因为陆焕的提议不是别的,而是要趁这次皇权纷争的时候…… 手刃皇族。 “唉,那好,给你一天考虑时间。如果你还是没考虑好,”陆焕挠了挠头,那边接了一句, “会怎样?” “那我亲自过去说服你!” “……让我再想想。” “还要想什么?你本应该效忠的女皇已经不在了,现在是站队的时候。” …… 陆焕她真是疯了,以前她明明对政治和家族事务完全不感兴趣,甚至于很反感。现在这是怎么了?突然转性了? 罗珊挂断电话在家中发愁,越是这种时候,她越不敢贸然行动,生怕一着不慎满盘皆输。 未来还不知谁的天下呢。 这种事,不做不错,多做多错…… 陆焕很明白她这个朋友的脾性,知道她一定是不推不走的性子。一到这种大场面上,她就保守。 没事,等她忙完眼前的事,就动身去上京找她。 而眼前的事…… 她的思路回归到当下,放下手机从椅子上站起身来。 现在,她身着一条纯黑天鹅绒包臀长裙,一头浅栗色的头发细致的在后脑梳起,平整的贴着她精致小巧的头颅。 一对夸张的珐琅彩釉点缀贝珠的耳坠,在两腮侧摇曳着闪闪发亮。 手上套着一双黑色的长筒天鹅绒手套,一枚闪着珠光的大贝珠戒指戴在左手手指上。 时间差不多了,她该去楼下看看。 沈清御的车停在了楼下,仆人打开车门,一个一身金粉色缎面奢华套装的美丽女人走下车来。 沈清御来了。 她头上别着同色系的装饰网纱小圆帽,整个人优雅动人。 陆焕露出微笑,上前伸手牵过她递过来的手,在唇边碰了碰她白皙的手背,两个人就向客厅走去。 沈清御看着陆焕今天的装扮,满心欢喜。 这一身这么隆重,不是求婚又能是什么?! 再看到整个客厅布置上的成片白色玫瑰花墙,她不禁捂住了嘴巴,站在原处。 陆焕轻笑,从仆人手中的戒指盒中取出一枚戒指,款款走向她。 时隔这么多年,她和陆焕终于突破重重阻隔,重新在一起了! 没等陆焕求婚,沈清御就激动的抱住陆焕,不断说着“我愿意,我愿意!” 然后伸出手指,看到那枚代表承诺的戒指缓缓滑入手指根部。 至此,她的人生终于补齐了最重要的一块。 一整晚,沈清御都吃得心不在焉,两个人聊了什么她也都记不太清,或者也可以说,不太在意。 她的心思都在别处。 要不是陆焕提前要求不能声张,她已经恨不得把陆焕的求婚昭告天下了。 当然,最最重要的是,要让陆禹知道。 也不知道那个可怜男人会露出什么表情? 呵呵。 听说陆焕打算过几天就把陆禹逮捕,在这之前,有关陆焕的一切消息,都必须保守秘密。 还有一周不到的时间。 时间过得好慢…… 沈清御一口一口喝着红酒,因为心情实在高兴,一不小心喝的有些醉醺醺的。 时候不早了,晚宴结束了。 陆焕率先从桌前起身,佣人也开始收拾桌面。 沈清御却微红着脸颊,不愿意挪动。 或许是喝多了? 陆焕走到她身前,试图搀扶起她。 沈清御一把勾住她的脖颈,痴痴笑着,眼神蛊惑, “陆焕,今晚我不想回去了。” 我们已经不用避嫌了? 第126章 把他的东西都扔掉 陆焕愣了愣,露出温和的笑意, “清御,你很珍贵,所以我不想太草率。等……结婚以后,好吗?” 她稍微施加了一些力气,把人搀扶起来,但是沈清御却耍赖似的缠在她身上。 陆焕无奈的叹口气, “好,看在你醉了的份上……今天就住在这里。” 然后她转头喊来佣人,“客房准备好了吗?” 佣人忙不迭的前头带路, “准备好了!” 沈清御:“……” “你还能不能自己走路?”陆焕低头看她的脸色。 头发帽子层层叠叠,挡住了视线,只有一声含糊不清的鼻音,带着小小的抱怨。 她自从当年一气之下做了那个腺体手术,就不能释放信息素了,现在心里懊恼极了。 此时此刻,哪怕再有意勾缠,没有重要的s级oga信息素的助力,她的成功率也会大打折扣。 今天她拒绝了自己,那就说明没有可能更进一步了。 她毕竟学不来陆禹那种不要脸没底线的做法,她决定点到为止。 好…… 好不甘心啊。 见沈清御迟迟不愿松开自己,陆焕无奈的摇摇头,弯腰把人打横抱起,就往二楼走去。 “……我们先去婚姻登记。” 沈清御在她怀里闷闷地开口。 “?”陆焕有些意外。客房到了,她把人放下,拧开了门把手, “行啊。不过……你不想先举行过订婚仪式再登记结婚?” “不,我明天就要登记。”沈清御深深看她一眼, “我怕你再被谁抢走了。” 还能有谁?除了陆禹这么多年兢兢业业的挖墙脚,她想不到还有谁这么执着。 这么多年光是她知道的对陆焕明里暗里爱慕的,多如牛毛。 不过真得敢勇敢表白的很少,毕竟陆焕的地位太高了,哪怕是谈个恋爱,也会被人对比家世地位,乃至相貌。 更何况,还有一个暗中打扫陆焕桃花的陆禹在,自己能和陆焕走到今天这一步,真是实属不易。 “好。”陆焕点头同意了她的提议,晚一天早一天对她来说都差不多,这个婚的作用不会改变。 堆出一个完美的笑容说了晚安,陆焕转身要走。 “等一下,”沈清御拽住她的胳膊, “我想要个晚安吻,可以吗?” 说罢不由分说印上一吻,又笑盈盈地看着她的反应。 陆焕脸上一直以来维持的笑容却渐渐消失了。 她脑海里莫名闪回在电梯里那次,陆禹那个笨拙且仓促的吻。 沈清御也没了笑意,她觉察到不对,有些迟疑, “陆焕?你怎么了?” “……你不喜欢我亲你吗?” 陆焕很快回过神来,抬手敲了敲额头,振作一下精神, “没有啊,怎么可能!” “我刚才有点震惊,幸福来得太突然了嘛!大脑都空白了!” 说罢,她绽放出一个灿烂的笑容。 “是吗。那你……刚才是在想谁?” 沈清御歪着脑袋,眼中隐忍着一丝屈辱。 陆焕被她问得愣住了。 ……她还是这么擅长洞察人心。 “清御,你说什么在想谁?……我刚刚什么也没有想啊。” 陆焕耐着性子解释,心里却升起一股烦躁。 被猜中了心思,所以有些不安吗?她不清楚。 “我猜,你的初吻给了陆禹了是吗?也正常,毕竟和他纠缠这么久,他……”沈清御声音低落下去,很快又重新振奋起来, “不过没关系~明天咱们就去登记了。答应我,等到时候和我一起去见他,由你来亲口告诉他,我们结婚了。我想看看他的反应。” “算作对刚才走神的一点小小补偿~” 沈清御俏皮的耸耸肩,转身回到自己房间,关上了房门。 陆焕站在门外,在门关闭后卸掉了那层刻意粉饰的面具,恢复了她本身那种冷淡漠然的神色。 陆禹会怎么看?他是会哭会发疯还是会祝福? 沈清御真得够无聊的,她心里对陆禹的仇恨好像并没有随着时间的流逝而消失,反而变得更加执着了。 很快她就把这件事抛诸脑后,继续思考如何与罗珊打配合的事情。 等到拿回陆氏的控制权,她就立刻全押王储成功继位。 不为别的,一个这样的新皇,会让她和陆氏的话语权更大。 她受够了被人拿捏的感觉。 第二天通过预约通道,陆焕和沈清御顺利登记,领取了代表婚姻效力的两张结婚证书。 见沈清御不停自拍,陆焕提醒她不要提前发布,自己则走到一旁给罗珊继续打电话施压。 罗珊似乎怕了陆焕,电话响了半天才接。 “……你催得太急了。” “考虑好了没?” “……”对面发出痛苦的声音,最后破罐子破摔大吼一声, “算了!你说怎么办就怎么办!我等你过来细谈!” 陆焕满意地挂断电话,又看到手机里多出来好多份邮件。 【家主,您既然已经回归,什么时候接管陆氏?有关陆禹总裁的一些改革,整个陆氏上下都颇有微词呢,这也只有您亲自出面才能安抚众人……】 随意浏览下来,几份邮件都是类似的主题。明面上力邀她重新执掌陆氏,私下里却已经开始把炮口对准了她名义上的盟友陆禹。 嚯,这就已经急不可待地想告陆禹的状了~ 算来陆禹全面接管陆氏不过一年多,他激进的机构改革和经营重心调整,以及人员的裁撤,着实给他树立了不少的仇敌。 这么一通折腾,陆氏一向稳中有升的股价连续震荡走低,网上都在传言陆氏内部发生了派系斗争,对外则得罪了二皇子和长公主,两面夹击,未来不容乐观。 陆焕有理由怀疑,以陆禹的性格,他一定还在使用上不得台面的手段清除对手。 再看看短信里谨慎的挑拨,她笑了。 没有被陆禹第一回合消灭,看来不过是些小虾米。 不足为虑。 于是她简单回复【知道了】,就不再理会其他类似的几个邮件。 处理完这些事,陆焕才想起来还身在登记处。一回头看到沈清御早就托着腮坐在公证大厅的椅子上,一眨不眨的看着她,若有所思。 “走?”陆焕站起身,向她伸过手去。 沈清御这才露出一丝得体的微笑,挽着她的胳膊离开。 低调的商务车飞驰在公路上,在一晃而过的城市背景上,已经显露出了浓郁的节日氛围。 这一年不知不觉就要结束了。 陆焕专注地开着车,沈清御坐在副驾位置,漫不经心的看着街景。 “今晚我想睡在你的房间。”她说着,转过头看陆焕的反应。 陆焕短暂的看了她一眼,嘴角勾了勾, “行啊。” “以后你就是陆家的夫人,陆宅的新主人,这里你想住多久就住多久。” 她回答的很畅快很坦然,反倒让沈清御话里话外那种委婉旖旎的情愫被冲散。 沈清御微微皱了皱眉头。 陆焕她不会在装傻? “陆焕,我——”她的话还没说完,陆焕就抢先说出了自己的计划, “一会送你回去,我就得去一趟上京。我有重要的事必须亲自去。” 说着,她抬腕看看时间,现在是中午十二点,她甚至都不打算吃完饭再出发。 “想吃什么就跟管家讲,我交代过他,一切口味都按照你的喜好来。” 沈清御抿着唇笑了笑,“嗯好的~” 她双手抱怀,继续看窗外的风景,把心里的不悦往下压了压。 车停到了楼下,陆焕甚至都没下车,她叫了司机过来开车,就重新出发赶往机场。 沈清御目送车尾灯消失在视野。一旁的管家低声询问, “夫人,您……是否要用餐?” 沈清御随他去了餐厅,看到端上来的饭菜,随意吃了一些就没了胃口。 “管家,这里怎么这么冷清,还有其他人吗?”她放下碗筷。偌大的餐桌上只有她一个人用餐。 在沈家,她和兄嫂以及一些小辈们一起用餐,两相对比,落差很大。 “呃,夫人,这里以前就是前陆家主和陆焕家主的住所,以前人也不多……这么多年以来,除了家主的伴读陆禹以外,也没多少亲眷在这里长住过。” 沈清御心中一动,“陆禹?” “对了,他那个养女……在这里住过没有?” “回夫人的话,那个欢语小姐,不太常来,偶尔一来都是住在客房里。” 沈清御点点头,她站起身,冲管家勾勾手,“带我去看陆禹的住处。” 管家有些疑惑,但是很快就头前带路,引着她往二楼的房间走去。 陆禹的房间离陆焕的房间很近,两扇门斜对着。 管家掏出备用钥匙开门,两人一前一后走进房间。 她在一张桌子上的烟灰缸里看到了一只烟蒂,感到有些不满。 “呃,这大概是很久之前的了……” 管家看出沈清御的不悦,立刻解释道, “陆禹先生他不喜欢别人随意进出他的房间,所以平时佣人不会进来打扫清洁。这烟头大概是上次出门匆忙……” “丢出去。”沈清御冷冰冰的命令道。 “…啊?”管家有些愕然,以为听错了。 “现在我是陆宅的新主人,一切得以我为主了不是么。而陆禹……他一个佣生养子,没道理再住在主家宅里,以前老家主不在意那是因为陆焕没结婚。现在我一个oga住在这里,他该避嫌了。再说,他是仆人佣人,怎么能继续享受主人的待遇?把他的东西通通打包,丢出去。” “这间房间采光不错,我想把它改造成瑜伽室。” 第127章 在深夜相见 节日氛围越来越浓郁起来。 工作日最后一天,陆禹站在办公室的落地窗前俯瞰城市的车水马龙。 助理过来提醒他会议就要开始,于是他收回目光,往会议室走去。 这次人事变动,他提名了几个新人。 每次在投票开始时,总由他先投上一票赞成,底下的裁决团成员就像羊群一样随之也齐刷刷投出赞成票。 会议进行得无比顺利。 在会议结束时他做了一些总结,梳理了今年各领域的成果和不足,又大致划出了明年的工作重点。 他对着手稿念了一会突然就不念了,直视着这些密密麻麻的字发愣。后来他干脆把纸张对折,压在了手肘下。 算了。 已经这个时候了,没人会把心思继续停留在工作上。 “今天提前下班,从明天开始享受假期。”他站起身来挥挥手, “元旦快乐。”他对人群说。 会场内的人群也移动起来,不久之后,人逐渐走空。 监理陆扬放慢手中的动作,把一些资料都平整的收纳好,看陆禹仍然维持着笔直的站姿,目光涣散的看着前方空荡荡的座椅,知道他又在出神。 “陆总裁,你也早点回去休息。”他夹着文件袋走近, “我听说您最近都住在公司,这样对欢语来说,也不太好。” 他说完就看了眼手表,转身离开了会议室。 他对陆禹没有任何好感,一番提醒也只不过出于一丝对陆欢语的同情。 陆禹沉吟片刻,自嘲一笑。 他曾经觉得陆明兮沉迷工作过于冷漠,现在事情到了自己身上,他倒还不如陆明兮做的好。 一周一次的晚餐交流,他都做不到。 罢了,今天应该尽可能早的回去…… 他离开会议室,回到总裁办公室。 这时欢语打开一条信息, 【父亲,学校放假了。马上就是元旦了,您今天会回来吗?】 陆禹立刻回复道, 【会回去的。】 今天无论如何要回去,他还有要送给陆焕的礼物,这个礼物,相信她会喜欢的。 坐在办公桌前继续工作之前,他随意看了一眼监控器,总觉得眼前的直播画面莫名熟悉。 奇怪…… 他正想仔细看看,有人冲进办公室, “陆总,内幕消息!章家的章志精密即将被大量抛售,今天是最后一个交易日,我们持有的章志股票要不要卖掉?” “章志……卖掉。”他想起了章绍昂,既然他不在了,章家和他的交情就归零了,他不会出手帮他们的。 章志精密的股价在某一刻突然拉高,陆氏率先抛售,更多内幕交易者也纷纷紧随其后。 整场交易陆禹都在屏幕上观看。盘中数次拉升,又不断更低的回落,惊心动魄的持续到交易日结束。 等他回到办公桌前继续收尾手中的工作,一阵长期积累下来的疲惫终于席卷而至,他就这样趴在桌上沉沉睡去。 梦境里他看到一只火红的凤凰飞出了牢笼,于是惊慌地醒来。 啊,是梦。 他擦了擦汗涔涔的额头。 该死,时间已经不早了,他竟然睡了这么久。 重新戴上金丝眼镜,他正想继续忙活,一阵清脆的敲门声响起。 “请进。” 门推开后,助理探出半个身子,关切地看了陆禹一眼,说, “陆总,我下班了,先回去了。” “嗯。”陆禹重新低下头,继续忙活手中的工作。 没几分钟,门被悄然推开。 陆禹浑然不觉,只等到那脚步声过分靠近跟前,他才推了推眼镜,抬起头问, “怎么?还有什么事——” 他的声音戛然而止。 因为在他面前,一个满脸邪气,笑容糜艳的红衣女人,正用那双发着金芒的眼珠盯着他。 “陆禹,好久不见了。” 当啷!身后的椅子因为巨大的冲撞力度而磕碰在墙上,尔后翻倒在地。 陆焕跳上横亘在彼此之间的办公桌,抬脚胡乱踢翻了桌上的杂物,纵身一跃的同时,把陆禹狠狠按在了墙面上。 后脑勺狠狠撞在书架,陆禹只觉得眼晕。 他怎么也没料到陆焕竟然会就这样逃了出来。 这是元旦这个节日留给他的彩蛋吗? 不过,也罢,这也让他不必费心亲自送去自己的礼物。 于是他迎着那危险的目光,笑了。 第128章 快拦住他,他想自杀 陆焕没有给他留出什么说话的时间,只是在彻底撕破伪装之后,单方面的发泄着怒火。 看到陆禹露出的这莫名其妙的笑,心里的怒气更甚。 她本来也不必亲自来,随便指派几个亲随或者心腹,就足以把毫无戒心的陆禹制服。 她来这,不过是想看看当两人处境逆转时,陆禹那张惊惶的脸。 一定很精彩。 然而短暂的震惊之后,陆禹却似乎很快坦然接受了这个事实。 他任由陆焕再次揪着领口把他扯过来,听到她低声怒吼一句,“你笑什么?” 然后粗暴地把他压制在办公桌上,手指在他脖子上不断收紧,看着那张淡漠的脸逐渐失去从容,脸色变得紫红。 他终于变得狼狈,双手下意识的抓住那只手臂,身体也痛苦的挣扎起来。 陆焕垂下金色的眸子,冷静地看着他的垂死挣扎。 空气里充斥着她s级信息素的浓郁气息,她虽然处于亢奋状态,却一点也没有失去理智。 她并没有在这里结果陆禹性命的打算。 勾起嘴角笑了笑,她轻轻松开桎梏,扶起倾倒的办公椅坐下,翘着长腿神态悠闲的耐心等待。 男人这才终于得以喘息,喉中不断发出粗重的呼吸声,像个破风箱一样。一双洇红的桃花眼中溢出了生理性的泪水。 他用了十多分钟才把这口气顺过来,慢慢坐起身来。 此时办公室内静的像一潭死水,陆焕翘着腿坐在一旁,微微侧着头看他,似笑非笑。 陆禹和她对视,心里已经想明白了许多, 既然她能这么安静的等待,一定已经安排好了一切,没有任何后顾之忧。 比起来兴师问罪,她可能是来为两人的关系做最后的“切割”的。 零点已过,窗外闪烁着烟火的光。 当陆焕在他耳边说出“元旦快乐”的时候,他以为自己早已麻木的心还是再一次狠狠刺痛了一回。 他想起与此有关的每一年,为了共同度过这特殊的一刻,他曾经做的每一件事。 无论是午夜山顶的雪,还是跨江大桥的烟火,他们都曾一起见证过。 那些发送失败的元旦祝福,他也独自咀嚼过其中的苦涩; 那年,他也曾处心积虑的在20分钟的通话时长中一点点努力填充上自己的痕迹; 在拥挤的人群中三个人一起抬头看纪念焰火,像普通的三口之家一样幸福…… 而那些,都和这一次不同,是他强求来的。而这一次,是由陆焕亲自送给他的, 新年礼物。 他不用再苦思冥想如何像个小偷一样,偷取一份不属于他的幸福。这一次,是专属于他和陆焕的,两个人的,元旦。 “元旦快乐。”他用几不可查的声音回复她的祝福。 ……神明啊,如果可以许愿,可否收回这份礼物。 他看着烟花明灭,无声的祈求。 警员带走了陆禹,一切都告一段落。 元旦真是一个好的节日,它寓意了新的一年,焕然一新的新图景正在向她徐徐展开。 在这新旧分割的时间之中,陆禹注定要被她无情的留在过去。 从今以后这里的一切,都要由她陆焕说了算了! 在审讯室,陆禹痛快的认下了十数件谋杀,侵吞主家财产,以及篡夺主家权力的指控,甚至还贴心的补充和订正警员漏记的琐碎事项。 每一件都是死罪。 “我该交代的都交代了。”他眼圈青黑,疲态尽显,抬头看看审讯官, “我可以抽支烟吗?” 这场审讯实在漫长,哪怕陆禹极为配合且逻辑缜密,叙述流畅周全,也用了十数个小时才完成。 审讯官同意他抽烟,看着警员给他嘴里塞上烟。 审讯官点了下头,哼笑一声,说, “你是聪明人。这样我们谁也不浪费谁时间。” “你可能不知道,如果你不配合,我们也已经被你们陆家主授意,可以动用刑讯手段……” 陆禹的目光在烟霭中模糊,他状若无意的低头一笑, “是吗。” “看来我的明智让我少受了点罪。” “我困了,可以休息一会吗?” 审讯官点点头,由两名警员押解着陆禹去往另一间看守森严的单人牢房。 他已经作为重刑犯被戴上了脚镣和手铐,每走一步脚镣就在地上撞击的哗啦哗啦响。 很沉重。 手铐沉重,脚镣更甚。 陆禹打量着单调的监舍,又冷不丁开头问那两名警员, “你们为什么不在那扇窗外安装摄像头?这样还可以监控那边的围墙。” “在我看来,那边很容易突破。” 警员循着他的话抬头看那扇高高的窗子,嘴里嘟囔着, “怎么可能,墙那边可是——” 他们话音未落,就感觉脚镣声变了节奏,陆禹竟然小步跑起,冲着几步远的拐角撞了上去。 “不好,快拦住他!” 的,他想自杀! 第129章 梦境 陆禹的奋力一撞并没有结束他的生命。 在昏厥的半个多小时的迷梦中,他恍惚回到了夜深时写遗书的那一晚。 那天他一边写一边扑簌簌落着泪珠,清瘦的年轻身体佝偻着,浑身战栗。 床上,陆焕发出一声模糊的梦呓,他赶忙抬起头看了一眼,确信她已经睡熟,这才进一步加快速度,在纸上刷刷地写着。 那些内容早就在心里拟定了,写起来并没有耗费太多时间。 当他把最后绝笔二字写完以后,便对折了纸张,又把笔放回抽屉。 他瑟缩着重新钻回床上,强忍身上的疼痛,小心把头枕在陆焕的肩头,一双黑眼睛在黑暗里一眨不眨的看着她。 然后不知过了多久,他终于狠下心来,把准备好的一大盒管状的药液,一口气吸入一支大针筒,全部注入了血管内。 …… 记忆到这里开始变的光怪陆离。 这之后,世界变得明媚,过曝的画面刺得人睁不开眼。 但是陆禹却仍然清晰地看到,“他”被陆焕叫醒,他还好好地活着。 然后他惊讶地发现自己已经分化成了一个oga,陆焕僵在原处,瞪着他不说话。 梦里的时间过得飞快,他和陆焕的这一晚荒唐被默契地隐瞒。沈清御也断绝了和陆焕的联系。 顺利完成学业之后他没有进一步深造,而是提前进入企业实习,工作兢兢业业,陆明兮也对他重视了很多。 陆焕继续她的滑雪事业,时常不在家。但是每次回来总会在深夜悄悄推开他的房门。 在陆明兮再一次不耐烦地念叨她,“你也该结婚要个孩子了,这次的相亲你必须去。”的时候, 陆禹在不远处的洗手间里测出了身孕。 一直到有些显怀被陆明兮发现,两人的秘密才终于公开。 “……你可以自己选择留不留,但是陆家是不会承认这个孩子的。”陆明兮困扰地捏着太阳穴,彼时陆禹已经作为企业骨干,身上同时担负好几项业务。 他肯定要留下这孩子。 一直到被推进产室,陆焕也没有露面。他只能一边等着盼着她能回来一趟,一边一个人面对陌生而无助的场面。 “……陆焕,陆焕。”他和别人不同,不会啊啊的痛叫,只会在那里低声喊着这个名字缓解疼痛。 医生到处找他的家属,说着“产夫的家人在哪里?怎么让他一个人在这里?家属来签下字!” 陆宅的陪产佣人手足无措,最后只好叫来了他的父亲何昕。 何昕签了字,医生允许他进去安抚产夫。何昕走进去,絮絮叨叨地说他, “……你比你父亲我强多了。陆家家大业大,陆焕也不会不管你的。别喊了别喊了!她还在飞机上。” “她是来看我的吗?” “…那是当然,她在外面大半年备赛,如果不是为你这事,她为什么要回来?” 陆禹想着,哪怕不是看在我的面上,看在孩子的面上也…… 于是他不再喊,积蓄着力量,随着医生的指导,配合着。 …… “……血肿……轻点搬运,大概一会就能清醒……不严重。” 一阵细碎的交谈声在他耳边回荡,床上的陆禹睫毛颤动几下,缓缓睁开眼。 他先是有些茫然,丢失了在这之前的一些记忆。 “孩子……”他张了张嘴,又四处转动眼睛, “陆焕呢?陆焕到了吗?” 他想起身,被医生连忙按下。他这才发现自己手上戴着手铐。 “为什么要给我戴手铐?我犯了什么罪?你们在干什么?这是哪里?” 他感觉这里并不是梦里的产房,而且他周身穿得整齐,是一身黑色的衣服。 一阵眩晕袭来,他只好侧身躺下。 额头上包扎着绷带,几个警察模样的人面无表情的从他眼前一晃而过,瞟了他两眼。 “他什么情况?撞傻了?” 医生解释, “他这是逆行性失忆,是短暂的,以后会逐渐恢复正常的。” 警察点点头放下心来,又走出病房对那两个警员训斥起来, “你们两个饭桶!如果出了什么严重后果,怎么和陆家交代?太大意了,这可是重犯要犯!” 两个警员低着头乖乖挨骂。 病房里又变得嘈杂,门外的人齐齐凑进去看。 只见陆禹挣扎着又从病床上坐起来,双脚垂在地上,想下地走路。 “陆焕,我要见陆焕!” “你们把孩子藏哪里了?……那是我和陆焕的孩子……不能让你们偷走,她来了要看到的……” 医生连忙制止住他,把他围在病床中间。 警察神色严峻,又去找医生确认, “他说什么孩子?他和陆家主的孩子?这不是胡说么?他一个alpha说什么胡话。” “他真的没有碰坏脑子?” 医生脸上为难起来,他耐心的解释, “从检查结果看确实伤的不重,很快就可以康复,而且他也没有精神病史。这个孩子有没有可能是指别的什么?或者是他在意的什么东西……” 警察点点头,“总之能恢复就好。” 他走出病房,给陆焕打电话。 他得把审讯的进展及时的汇报上去。 电话响了一会被接通,他把这一天来的情况简单总结了一遍。 陆焕静静听着,等听到那边说到,陆禹企图畏罪自杀这件事,她眯了眯眼睛。 “所幸没让他得逞。正义的审判他是逃不掉的。” “但是他不断声称和您有个孩子,一直说医院把他生的孩子偷走了,我们严重怀疑他精神错乱了。哦对了,他还一直要求见您一面。” 陆焕脸色越来越阴沉, “孩子?什么孩子?” 他陆禹一个alpha还能生孩子不成? 果然是疯了。 ……疯了就疯了。 “……我知道了。不过我很忙,不可能去见他。” 陆焕冷冷地回绝, “等他脑子恢复正常再来告诉我一声。” 她总不能带着沈清御去见一个疯子。 接完电话陆焕回到会场。作为她重返陆氏的重要仪式,她需要发表演讲。 台下的陆氏族人神色各异,有野心勃勃的,有恭敬低调的,也有观望的。 提前接触过陆焕的那几个老家伙这回都学乖了,毕竟有陆九的前车之鉴在,一个个过头的话一句也不说,让前来套话拉拢的其他族人心中起疑。 “陆禹既然已经被拿下,是不是意味着陆焕家主要推翻之前的改革?” “我猜不一定。毕竟那些改革的受益者还是主家。她不至于自己给自己找不痛快?” “反正陆禹不在,陆焕能用的人还有几个?别忘了,那些新人都是陆禹安插的,他们会听陆家主的吗?又或者,陆家主会信任他们吗?呵呵呵……” “话说你们有没有见到陆九爷?有阵子没见了。” “……” 人群怀着各种猜测,等陆焕发表完毕演讲,目光追随着她的身影,停留在台下的酒桌前。 “不如过去探探虚实。陆氏的股份之类的,还有没有重新商量的余地……” 有几人互相撺掇,举着酒杯一起往陆焕的方向走去。 陆焕正在回应有关总裁职位等重要职位的接任人选问题。 “是的,我暂时还不能出任总裁,人选我会在稍晚些时候公布。” “同时请各位放心,人事任免不会有大的调整,一切以稳定为第一要务。” 陆焕耐心作了解答。她已经查看了人员名单,发现人员的安排还算合理,分家的势力被有效的限制。于是干脆就继续沿用。 “陆禹安排的人,根本不值得信任!”有人抗议。 呵,不过是同样垂涎这个位置罢了。陆焕却无视反对,优雅的小口喝着杯中酒。 几个不满的族人在人群后面小声抱怨,被知情人悄悄扯扯衣服,讳莫如深地摇头警告。 两天后,陆焕就出现在上京。 她一身防暴军人的装束,手拿一把微冲,黑色风镜挡住了大半张脸。 罗珊还是有些顾虑, “你这样万一有个闪失,计划没成功怎么办?我觉得这个想法还是太大胆了。” 陆焕把子弹袋在身上固定好,又用枪四处瞄了瞄,嗤笑一声, “罗珊,滑雪的劲头哪去了?” “这次如果不赌一把,以后就永远被别人拿捏的命运。我不想经历这种事。” 她的三发点射,把远处的人形靶子射出三个窟窿。 第130章 斩草除根 陆焕在罗珊的皇宫内城营地待了两天。 这一天,前来游说罗珊的大臣带来了消息:二皇子会在今晚携重兵武力入驻皇宫,之后宣布登基即位。 “所以说,作为护卫军统帅的您,要看清楚形势。现在国内九大贵族,已经有大半都站在二皇子这边。” “哪怕王储有先皇的旨意,到如今看来,有没有那个命……这都还不太好说。先不说他势力单薄能不能成事,二皇子是绝对不会眼睁睁看着他夺得皇位的,因此必有一战。” “您今天最好就做出决定,我好回去复命。毕竟战场上子弹无眼,只分敌我。” 大臣说完就等着罗珊表态。罗珊眼珠转了转,朝身旁一个全副武装的侍卫招手,要拿出某样东西, “你不来我也正有意送信给二皇子殿下。” 侍卫走到近前,把一封信交到大臣手里。 “这里面是……”大臣有些诧异,双手捧着信封有些迟疑。 “皇子如此高看我,给我这个机会,我自然是鼎力支持的。这信封里面有皇宫的巡视和火力配置,我在信中标注了接应地点。可以完美避开王储眼线,减少不必要的交火,直捣黄龙。” 大臣喜出望外,“既然护卫军也有意归顺,那就再好不过了!” 说罢他不敢耽搁,立刻捧着信就赶回去了。 “嚯,他倒是挺自信的。”侍卫陆焕拉下了风镜,露出一双轻蔑的眼睛。 “二皇子以为你我也会拥立他为新皇,正好可以让他放松警惕。” “稍后我带一路人在中门,罗珊你把剩下的人员分别安排在皇宫主要入口,出其不意地把他们全部堵在内城。” 罗珊严肃起来,起身出了营房调遣军队。 入夜,二皇子萧珉在自己的宅邸内换上一身奢华的礼服,正在全身镜前欣赏。 这身造价高昂的礼服是他早早为这一天定制的。 长公主萧若雨斜靠在躺椅上由仆人喂着葡萄,她抬着眼皮看她这位兄弟顾影自怜的模样,嗤笑一声, “这身衣服你试了半天了。怎么?不舍得脱下来了?你干脆穿着直接进宫不就好了~” 萧珉冷哼一声,厌恶地从镜子中看了看萧若雨, “萧若雨,你怎么跟未来的皇帝陛下说话的?” 他从侍立在一旁的仆人手里接过装饰用的剑,对着镜子比划, “皇城护卫军统帅已经把内部地图献出,优势在我,我现在进城简直是如入无人之境。就是穿着这身显眼衣服又有什么问题?” 他还要一身华服站在被俘虏凌虐的王储身旁,拍张合影呢。呵呵呵…… 他又加了一条外白内红的重工披风就要出发。突然他想到了什么,对一旁的军官提醒道, “记得带上摄影师,全程记录本皇的英姿。” 他人生中最重要的时刻,必须录下来留到以后反复回味。 走出这间更衣室大门,门口乌央乌央的挤满了大贵族和军官们,一些皇亲国戚也关切得凑过来。 他随意点指了几个重要人物作为亲随,威风凛凛地走出了人群。 深夜,队伍迅猛向前,有身穿护卫军制服的军人带着他们走捷径,一路上没有惊动任何人,事情果然如他所想那般顺利。 兵不血刃,这当然是最高级的战术了。这一次,真是天时地利人和全占齐了!老天都要让我当本国的新皇!二皇子萧珉沾沾自喜。 等他当了新皇,那些没有支持他的贵族,就一个个的慢慢清算。 他一路这样盘算着,突然在一处灯火辉煌的进宫甬道里被一群全副武装的军人挡住去路。 还没等他看清形势,身后也唰啦啦响成一片,一排黑色的人群封住了退路。 的,有点不妙。萧珉立刻就要去找带路的那个守卫军军人,结果发现更不妙的是,那个军人已经不在跟前了。 他哪去了?跑了? 萧珉强作镇定,抬手做出安抚众人的手势。 所幸他还有另外几路军队,正在从其他方向突入内城,等大家汇合互相支持,问题都会迎刃而解。 “你们是什么人?!”对面气势汹汹地问。 “啧。” 他不耐烦的咂嘴。还好,预料到有这样的可能发生,所以才带着亲随军队和大臣的,这下正好派上用场。 此时远处响起零星的枪声,看来另外的军队也遭遇了差不多的情况。 ……没关系,再说守卫军也算是自己人,一会估计就过来增援了。 他往前站出来两步,好让灯火能够照亮他的脸。亲随想要把他挡住,被他一把推开。 他得在这个时候凸显君主的王霸之气,从容飒爽,临危不乱…… 咔嚓!咔嚓! 相机在一侧收录下他的英姿。 “……”他觉得这相机现在响得根本不是时候,傻摄影师! ……算了。 萧珉慢悠悠开口, “无知奴才。睁开你的眼看清楚,我可是即将成为你们新皇的皇子萧珉。你以为你在干什么?劝你们赶紧归顺,你们已经被我的军队包围了,现在投降还来得及,我或许可以免除你们的死罪。” “免得一会脑袋落地,后悔也就晚了。” 萧珉高昂着头,嘴角挑起讽刺的酸笑,灯火把他周身照得光华闪烁,一看也知道是贵气逼人的皇室贵胄。 他根本不怕。因为从来没有谁敢对皇族动手。 但是那些兵并不买账,仍然挡着, “我当是什么,原来是叛军头子。新皇应由王储继任,轮不到你一个区区二皇子。深夜入侵皇宫,不是造反是什么?通通格杀勿论!”对面的拦兵不客气的回敬。 枪械迅速上膛,瞄准了众人。 “大胆!”不等萧珉发作,已经有亲随的大臣替他出头,伸手点指, “你们这些狗东西,竟敢冒犯陛下!”这年迈的大臣一顿摇唇鼓舌,把一旁几个德高望重地位显赫的官员介绍了一遍,企图用权势使小兵屈服, “……陛下继位众望所归,今天就差这最后半步,你们难道想做不自量力的反抗,企图以螳臂当车吗?” “谁输谁赢还不是明摆着的,还不立刻退下?!” 这时,远处交火的枪声越来越密集。 “你们听听,我们的增援已经到了!”大臣一脸得意地指了指天。 话音刚落,鼓掌声响起来。 拦挡的士兵自觉分开,露出一个高挑的身影。她挑开风镜,露出一双冰绿色的眼睛, “呵呵,原来是二皇子,失敬失敬。”陆焕手里提着枪,走到了近前。 萧珉皱了皱眉,他觉得这人有点熟悉。 “陛下,好像是陆家主……陆焕!”有人对他悄声提醒。 “她不是……被那个陆禹囚禁起来了吗?怎么回事?”萧珉怒了,难道他的线报是假的?陆焕什么时候出来的? “陛下,之前一直以来的消息都是如此,只不过……这么看来那个陆禹应该已经被秘密处理了。本来以为陆家已经没有威胁了,全然没有留意,大意了……” 皇权争夺让他们无暇他顾,没想到已经退出支持的陆家,悄然又回到了牌桌,还亮闪闪的出现在最后一关。 “陆焕,你怎么在这?还是说,你代表陆家,想与我萧珉为敌?”萧珉咬着后槽牙。如果不是在今天这个必须好好说话的场合,他真恨不得一枪毙了她! 上次还是便宜了陆家,应该设法把陆焕和整个陆家彻底弄个元气大伤。 那个陆禹真没用,他不是想掌权么?干嘛不把人看严密些?按照他萧珉的做法,如果必须留活口,那也应该挑断手筋脚筋,人不就跑不掉了?…… 的。早知如此就干脆自己动手了,别人根本靠不住。 “萧珉,我今天可是奉命行事,作为护驾大臣来消灭叛军的。”陆焕拿出一张纸,那上面赫然是授权剿匪的君主令,一枚皇印鲜红醒目。 “没想到你们来的很齐整,倒也省的我之后一个一个抓了。” 陆焕拉了拉枪栓,枪头在人群中来回晃动。 “把武器都扔下。” 很快有几人噼里啪啦扔下武器。 那名嚣张的大臣还要再讽刺谩骂些什么,还没等开口,就被陆焕一个点射打倒在地。 “还有谁违抗?” 她的枪口继续逡巡,所指之处都齐刷刷扔下武器,跪在地上。 只有萧珉还站在当场,腰上挂着那柄亮闪闪的鎏金长剑,手里拿着一把做工精美的手枪。 他哆嗦起来,偷看一眼倒在身旁的大臣的尸首,魂不守舍。 那可是他舅舅,向来说一不二受人敬重的重臣,竟然被眼前这个人一枪毙了……? 他算明白斩草除根的重要性了。但是也已经晚了。 “……好,我投降。”他去解腰间的剑,心里却不甘心地想找机会崩了陆焕,手指悄悄靠近扳机。 砰砰砰……! 一连串的枪声响起。 跪在地上的那些人吓得赶紧捂住头。 伴随着扑通的倒地声,他们才发现原来是二皇子中枪了,他,他的胸口都被打成了筛子! “叛贼已诛,”陆焕放下枪,眼中毫无波澜。她把头往人群一侧转去,看到了那个摄影师,于是微微一笑, “……记录下来了吗?” 摄影师浑身猛的一震,他已经手软得连快门都按不动了。 截住后路的那群人陆续上前,把人通通捆绑押走。 罗珊看看地上剩下的两具尸首,皱了皱眉, “不是说活捉的吗?” “活捉?”陆焕眼中异色一闪而过, “没有必要。” “我就是要让他们死得随随便便。斩草除根以绝后患!” 尸首被拍照记录,然后抬走。 罗珊目送盖着白布的尸体移出视线范围,回过头来问, “接下来打算做什么?” “接下来当然是回去复命了。”陆焕把枪挎在胸前,步履如风的朝着内城皇宫的位置走去。 在皇宫那边,莫名顺利入宫继位的王储还一脸懵,他因为失眠和忧郁而黑黄憔悴的脸现在有了些神采,满心都是对陆家的感激。 没想到她竟然说服守卫军关键时刻拥立自己登基,还花费大量的资源拉起了一个军团…… 让本皇想想怎么嘉奖这位功臣…… 他还没想到好的主意,帘幔呼啦一下被撩开,陆焕还是那一身守卫军的装扮,胸前挂着枪,就这么未经通报地长驱直入他的寝宫。 这不由得吓了这位新皇一跳,离近了一看,那衣服上还有血点子! “陛下?……”陆焕看他呆愣住了,于是循着他的目光低头看看自己,立刻明白了, “陛下别害怕,敌情已被尽数剿灭。二皇子也已被诛杀。” “你是说萧珉他——”新皇瞪大眼睛,还不太敢相信。 “臣胸前的血点,就是反贼萧珉所留。”陆焕手抹了抹衣服,一些淡红深红就晕染在手掌上,她把手迎着新皇展开,眼睛仍是笑眯眯的。 一股寒意在新皇心头升起。 第131章 严重的多疑和暴虐 陆焕看出皇帝心里的恐惧,内心有些好笑。 他一个养尊处优的皇族,平生最爱看球赛纵情享乐,自然是没经历过什么大起大落的人生。 这次二皇子试图夺权,也算是看出了他的秉性实在软弱。 陆氏之所以一直支持王储这一支,也不过是因为长期以来政策上偏保守,永远站队王储罢了。 “陆家主此次护驾有功,……想要什么封赏?”皇帝小心询问。 他现在不敢太随意和陆焕攀谈了。她可不是以前那个网球女孩了,现在这个穿着守卫军制服的女人,一点也看不出以前的影子。 更何况,自己继位完全就是仰仗陆家的倾力支持。 想着想着,他于是气势上越发的矮小了。 陆焕抿着嘴漫不经心的笑,眼睛转动,有了主意, “陛下,臣不敢求什么封赏。只是,” 她略一停顿, “臣想保持军团存在,忠心耿耿、无时不刻地驻守上京,以护佑您的安全。” 啊,那个军团,说的是陆焕自己的私军,不知道她什么时候拉起了这么一支队伍…… 皇帝额角渗出细汗,不敢直接反对,只能点头应允, “好好好,确实如今我也没有比陆家主更值得信赖的臣子了,那些叛乱军队,也早该审查审查了……呵呵……” 想到陆焕的军队以后驻扎在上京,他自己也不便再另外安排亲信警卫,皇帝心里不禁有些焦虑。 有了……罗统领不也在上京吗?都驻扎在上京的话,为什么不用罗珊?她的背景没有陆焕大,也许不会太制约自己。 但很快他就失望了。 罗珊率领自己的守卫军退出上京,去清剿剩余的叛军去了,等之后也不打算和陆焕轮流值守上京。 希望落空。 又过了一阵,热闹的新皇继位庆典结束后,陆焕把陆氏族人里适婚的oga塞入皇帝后宫,用意很明显。 如此忙碌了小半年,一切布置妥当之后,陆焕才终于离开上京返回本市。 离开时她不仅成了担负上京皇城安全的禁卫军团长,还高票当选议会长,并且还得到了皇帝亲自颁发的护国忠诚勋章。 最后她还不忘把长公主送进大牢,有生之年她都别想出狱了。 私人飞机缓缓降落,映入眼帘的是熟悉的风景。 本市虽已经进入了夏末,暑热仍在蒸腾。陆焕穿着一件清凉的黑色绑带连衣裙,手里只拿着手机在前面大步走着,身后的随从推着行李箱。 沈清御已经等候多时,再见到陆焕激动不已。 她刚凑上去把花送上,就见陆焕那双冷冰冰的绿眼睛审视着她,不禁有些心惊肉跳的感觉。 奇怪,陆焕怎么……更加难懂了。 “陆焕,你……累了?我已经叫管家在家里准备了丰盛的晚宴~”她轻轻挽住陆焕的胳膊,目光讨好地看着她。 虽然陆焕变得陌生,但是那种神秘冷静的气场也只会让任何一个oga更加着迷。 沈清御不在乎她变成什么样子,只要她还是陆焕的夫人就好。 这段时间以来,她参加各种贵族聚会,明显感觉越来越多的人对她敬畏,讨好和嫉妒。 呵呵…… 沈清御的优越感在这一刻达到了顶点。 她于是更加爱慕这个顶级的alpha,又暗戳戳的想起陆禹来。 陆禹已经被关押在重刑犯监狱,不知为何还不执行死刑。 不过也好,她很想和陆焕一起去见见这条败犬,看看他会有什么反应,想来应该会很有趣。 两人坐进车内,车子向着陆宅飞驰而去。 陆焕想起了什么,看了看沈清御, “清御,之前让你负责的陆沈两家的合作项目推进的怎么样了?” 沈清御连忙笑吟吟地回她, “都挺好的,我哥也很重视。以后陆沈两家再也不会无休止的竞争。” 陆沈两家合资的芯片项目短时间内就大获成功,作为总负责人的沈清御这么多年终于在事业上有所成就扬眉吐气,心里也是非常得意。 想想以前,她无论干什么都会被陆禹暗中使绊子,沈家因此损失很大。最后不得已她听从兄长的劝说转做幕后,族内妹妹沈秋棠趁机回归,让她颜面无光。 现在作为陆家和沈家的桥梁,她沈清御不仅事业有成,爱情也圆满了,只不过…… 她有点惆怅起来。 只不过,还没有诞下一个陆家的继承人…… 沈清御偷看几眼陆焕,发现她正在查看电脑上的文件,时不时发出一些不满的冷哼,在键盘上敲敲打打。 于是沈清御不好打扰,从包里拿出一面小镜子,仔细地补补妆。 陆宅的晚宴热闹非凡,来出席的族人很多,各个脸上挂着笑,白家主也罕见的出席,她已经不再摆出长辈说教的样子,也是一副毕恭毕敬的样子,客气地在对视上的时候举起酒杯点头致意。 他们中都在说,陆焕是历代家主里权力最大的一位,让陆氏从九大贵族里更加脱颖而出,成了贵族中的贵族。 陆焕不置可否,脸上挂着一丝笑意,频频举杯。 晚宴结束她已经喝得微醺。 族人们纷纷离去,陆宅又恢复的安静。 陆焕由沈清御搀扶着往楼上走去。 沈清御一颗心怦怦跳起来。空气中,陆焕不加掩饰的alpha信息素强势地扩散开来,让人腿软。 她心中有些窃喜,但是不动声色的搀扶她到了卧房。 刚一进门,陆焕就嗅到空气中有一丝淡雅的oga信息素的气息。这不是沈清御的信息素,因为她做了手术之后已经没有气味了。 那么这是—— 陆焕突然转身,把沈清御按在墙上,凑近她看着,似乎要吻她。 这让沈清御非常紧张,但是紧接着陆焕的手却像铁钳子一样狠狠钳住她纤细苍白的脖颈,一个恶狠狠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 “清御,你不该这么做……” “你怎么敢,对我使用诱导剂?” 陆焕危险的金色瞳孔狠狠地瞪着她,像要把她扒皮拆骨一般,把她吓得腿脚发软,脖子被捏的生疼,话都说不利索了, “陆……家,家主,我……”她突然就因为极度的恐惧而涌出泪水,纤细柔美的oga呜咽起来。 “我……错了,我,不敢了……” 沈清御平生头一次这么卑微的道歉竟然是对着陆焕,她这么高傲的性格,从来没对谁低过头。 但是,陆焕的样子实在是太吓人了,她从来没见过这样的陆焕。 她只是想快点和陆焕有个孩子,她有什么错……但是陆焕看她却好像戒心很重,都不怎么靠近她。 沈清御越想越委屈。 陆焕原本的愤怒被沈清御的眼泪浇灭,瞬间换成了另一副表情。她松开手,轻轻抚摸她的头发, “嗯,不能有下次了。” 她的手摸了摸沈清御发红的脖颈,问, “刚刚……弄疼你了?” 沈清御触电似的一哆嗦,身子不由自主的往边上躲闪,垂着眼不看她。 陆焕的手悬停在半空,她摸了个空,眼中又有些不满。 “……清御,你怕我?” 空气诡异的寂静。 陆焕一副果真如此的表情,了然了。 她退后几步,讽刺地看着像小鸡仔一样畏缩着的沈清御,挥了挥手, “算了,你出去。” 沈清御这才猛抬起头,欲言又止,红着眼圈离开了卧室。 看着沈清御离去的背影,陆焕眼中的金色渐渐消退。 好在诱导剂的剂量不是很大,她完全可以控制住。 她这半年变得越发多疑而暴虐。在上京不知整治了多少对手,见识到了人心的险恶,以至于对陆氏的所有人也都充满怀疑。 她也确实偷偷安插了探子监视这些人,包括沈清御。 沈清御并没有什么出格的举动,只是时常拿她的身份压人,本来也没什么大不了。 前段时间她听探子说沈清御买了诱导剂,就料定她会有什么不寻常的举动。 呵呵,果然如此。 如果是毒药……如果没有安插探子…… 她陆焕已经被沈清御无声无息的害了。 ……不,不该这样。 这已经有点过了,她苦恼地摇了摇头。 监视每一个人,这对一家之主来说,也终归是不光彩的事。 她只是特别恐惧对一切失去掌控。 陆焕在房间里像困兽一样狂躁的踱步,她总感觉自己心中的暴虐一触即发。 无论怎么说,被沈清御偷摸“下药”,激发了她心底的伤疤,她想起陆禹的种种心机和暗算,心里的怒火越来越盛。 对,陆禹。 她怎么忘记陆禹这人了? 记得前段时间警长告诉她,陆禹的精神已经恢复正常了。 她应该去见见他了。嗯,带着沈清御一起去。 第132章 陆禹,陆焕已经和我结婚了! 第二天一切又恢复平静。 餐桌上只有陆焕一人用餐。她有点疑惑, “清御呢?” 管家回她, “夫人一早就去公司处理事务,中午还应邀出席一个当代艺术家展,不在家吃饭了。” “哦。”陆焕不再多说什么,低头继续用餐。 八成就是些艺术圈的朋友,她早就调查清楚了的。 吃完早饭陆焕就在书房工作。 陆扬给她发来上半年的营收报告,她刚看完,觉得很满意。 陆扬趁这个时机给她打来电话,先谈了一会工作上的事情,随后话题一转,竟然提起了陆禹。 “家主,您打算怎么处置陆禹?” 陆焕有些疑惑,不由得揣测陆扬究竟什么意思。 “啊?陆禹?你不说我都快忘了有这么个人了。不是应该死刑立即执行了么?” 陆焕手上随意地抚弄桌上的一个金属地球仪摆件。 “……陆禹他也给陆氏立下大功,我觉得——” “陆扬!”陆焕声音不觉高昂了几度,强硬地打断了陆扬的话头,她质问他, “你什么意思?陆禹他犯的都是重罪死罪,怎么?你想替他说情?还是说,” “你和他同为佣生养子,难免有兔死狐悲的感觉?” 陆焕的心脏剧烈的跳动起来。 电话那头陷入沉默。 陆焕的话太刺耳了,陆扬有点伤了自尊。但是他又不能发作,只好酝酿一番情绪,勉强回应道, “家主,我不是那个意思……是我逾矩了,我本没有资格过问这件事。” “一切由您定夺。” 挂了电话,陆焕怔怔坐着,她有点懊恼刚才的失态。 不管陆扬说什么,她都不应该反应这么大。 但是,一旦牵扯到陆禹,她总是难以控制自己激烈的情绪。 陆焕苦恼的把手插进她那头浅栗色的齐肩短发里,胡乱地梳了几下。 陆禹不能总是被关着。 司法部的大法官竟然都来探听自己打算给陆禹定什么罪。 笑话,难道她是法官吗? 不过现在想想,定什么罪,用那种行刑方式还真是得考虑一下。 最起码陆禹的审判得公开,作为佣生养子的负面典型要好好的处置,以警醒其他心怀不轨的人。 她向大法官表示了自己对此案的看法,又商量好了一个公开审判的时间。 做完这些,陆焕给沈清御打了电话。 “清御,你不是说想去看看陆禹吗?明天我带你去。” 沈清御在电话那头有些惊讶,她正喝着香槟和艺术家们谈论当今艺术的表现力,陆焕这么具体的事把她抽象的话题都打散了。 沈清御立刻走向画廊角落,“……好。还需要准备点别的什么吗?” 她并不是随口一问的,而是希望陆焕能赶快想起来——她得戴上对戒。 自从去了上京,陆焕的戒指就没再戴过。 陆焕在电话那头想了半天,还是在沈清御的提醒下才意识到自己戒指没戴。 “清御,还是你细心啊。”陆焕笑起来,“我一会找找戒指——” “别找了,戒指我帮你收着呢。” “等我回去拿给你。” 沈清御叹了口气。陆焕去上京的前一晚,戒指就随意脱在了客厅的桌子上。 实在是太随意了。 等她打完电话,一旁等候多时的画廊老板和艺术评论家又有意无意地走向她,极尽可能地恭维起来。 沈清御脸上的那一点不悦很快就烟消云散。 想到她明天还要去羞辱那个陆禹,心情更加畅快。 晚上,单调空洞的监室里,陆禹抱着膝盖坐在铺位上。 “0147号监室陆禹,明天有人探视。做好准备!”小窗外那个冷酷的狱警冲他喊。 “是。”他回应一句,眼睛里有了些神采。 漫无目的的胡思乱想终于找到一个值得琢磨的主题,那就是, 明天来的是谁? 他首先想到陆焕,就不再去想其他任何可能。 专注在这一点上细细地想着可能的谈话内容,不知不觉就到了第二天。 第二天中午,盛装打扮了的沈清御挽着陆焕来到了看守严密的监狱。 监狱长先接待了两人,简单介绍了犯人的情况。 “我们提供的特殊监室是专门针对过激罪犯的,饭食里也加入了精神类药物,有效预防罪犯暴力、自杀、自残等情绪冲动状态。” “根据需要,罪犯一天到晚都处于精神抑制状态,不给他钻空子的机会,确保可以接受正义的最终审判。” 等会还能看到特制的限制性囚服,沉重的脚镣…… 陆焕听完监狱长的话,就率先从沙发上起身,“你的工作做的不错,那就快点带我们过去。” 沈清御又一次正了正她头上的纱帽,拢了拢鬓角的头发。她今天一身优雅的烟紫色古典长裙装扮,华丽典雅。 仔细一看,色系也和陆焕的穿着相呼应。 陆焕肩头上搭着一件深紫色的西装领外套,内里则穿着同色系的浅紫色微透休闲衬衫,下穿一条图案工整的棕色菱格花色的过膝筒裙,脚上是深紫色的高跟鞋。 两人随着监狱长的指引来到了探视室,厚重的玻璃墙对面坐着一个熟悉的身影,显然已经等候多时了。 沈清御先走进来,陆禹抬眼一看,愣了一下。 很快,另一个他所熟悉的身影从门后走进来,风姿绰约,世界都为之变亮了。 陆禹很敏锐的注意到了重点—— 她手上有一枚没见过的戒指。 他立刻下意识想要站起来,但是却只能在椅子上发出咔啦一声响。 他的两只手分别被锁在两边的扶手上。 听筒被身旁的狱警拿下来贴在耳畔,他看到沈清御先行走到了近前,拿起了听筒。 无论他如何想侧耳躲避那声音,沈清御的话语还是一字不漏的灌进他的耳朵里, “陆禹,如你所见。陆焕和我结婚了。” “已经结婚半年了。” 他惶然地目光穿过玻璃,对上沈清御胜利者自信的笑容,然后他立刻又转过目光,去看陆焕。 此刻,陆焕正抱着手臂靠在不远处的墙上,身旁是殷勤的监狱长。 她眼神晦暗地看着他,看不出是高兴还是什么。 第133章 会面 陆禹没有露出太令沈清御满意的表情。 他维持着那种颓废漠然的样子,一直只是盯着陆焕看。 沈清御用戴着戒指的那只手敲了敲玻璃,声音很响。 陆禹就仔细审视她手上的那枚戒指,看了只一会儿,就露出一丝意味深长的怪笑。 呵,这不是定制款的戒指。 这是那家高奢珠宝店展示在显眼位置的成品珠宝。 虽然美丽,但不是唯一。 就像沈清御一样。 “陆禹,我不知道你在笑什么。对了,忘了告诉你,你在陆宅的房间已经被我改造成瑜伽室了。你那些东西……想必也不需要了?你反正也没几天好活了,陆宅有没有你的位置都不重要了~” 沈清御的话带着点幸灾乐祸。她当然应该高兴,算起来,在沈清御这么二十多年的人生里,给她使绊子的小人也就只有陆禹一个。 “我想跟陆焕说两句。”陆禹抬起头认真的看着沈清御说。 沈清御不着痕迹的侧目看了眼陆焕。她不想让陆焕和他通话,无论说些什么,在她看来都相当于在奖励他。 好在陆焕并没有听见他的请求,也完全没有过来的打算。 “呵,陆禹,你凭什么这么要求?你觉得我会帮你叫过来?” 沈清御霸占着话筒,消磨着时光。 陆禹在座位上躁动地摇晃了一下。 “陆焕。”他隔着玻璃朝陆焕喊。 “……我也不过是想要交代一下身后事。沈清御,你已经赢了,难道连这点小事都要防备我么?” “难道你们的感情居然脆弱到这种地步么?呵呵呵。” 他洞悉一切的眼神颇具攻击性,让沈清御内心的防线几乎被突破。 她又想起陆焕失控的那晚,钳着她脖颈的手力道很大。 她眼神飘忽了一下,最后咬了咬唇,愤恨的看着男人, “你别用你那阴暗的心随意揣测我和陆焕!我们关系好的很。” “而且,我已经有了陆焕的孩子……”沈清御决定临时加码,再刺激他一下。 她把手放在小腹上抚摸一下,眼中敏锐的捕捉到了陆禹情绪的变化。 他明显地愣了一下,眼中的妒意浓的几乎有如实质,一双黑眼睛直勾勾盯着她的小腹,然后又去看陆焕的反应。 陆焕漫不经意的笑着,嘴里叼着一支烟,监狱长正积极的替她点烟。 她用力吸了一口,朝面前徐徐吐出烟霭,隔着这层隐约的掩饰看着他。 陆禹垂下目光,哼了一声, “oga果然方便的很,恭喜你了。” “把听筒交给陆焕。” 他又一次提出。 沈清御把听筒撂下,回头看了一眼陆焕。 “家主……他想和你通话。如果不想理会,我帮你拒绝。” 陆焕本来也正打算过来说几句。她走近玻璃墙,接过听筒说, “陆禹,你还想说什么?” “她……真的怀了你的孩子?” 陆焕有些意外的挑了挑眉。第一句话竟然是这个? 看到陆禹有些执拗的眼神,她作出坦然的样子, “不然呢?还能是谁的?” 陆禹被这话一噎,低下头沉默了一会。 他该不会一直以为自己离了他就不结婚不生育了? 当然,至于真实情况如何,他也没必要知道了。 “……那欢语呢?她最近还好吗?” 欢语? 陆焕想起自己有挺久没联系陆欢语,对她的近况一无所知。 她好像还独自住在江边的那个房子里。 “你如果想她,我会让管家把她带来见你。” “不,不用,我不想和她在这里见面。” “只是她毕竟还是个孩子,我想知道这以后,谁来做她的监护人。” 这以后指的当然是他死后。作为陆欢语实际上的监护人,陆禹很希望听到陆焕的一句承诺。 “我不介意把她接到陆宅,陆家养得起。” 陆焕的话被沈清御听见,她显然非常不愿意家里多出一个名义上的养女。 “好,那我就放心了。” 陆禹往椅背上靠过去,有结束通话的意思。 “陆禹,过两天公审,审完……就是死刑。” 陆焕眯起眼睛,把接下来的安排通知给他,然后放下了电话。 公审日很快就到了。 这个案子引发了巨大的轰动,有关公审画面的截图和录像在网上疯传。 “十来条人命?” “夺印?他一个佣生养子竟然敢冒充家主,侵占财产……” “果然人不可貌相!我现在看他的照片都觉得他有八百个心眼子!” “没错,相由心生!这种薄唇都是很冷血的。” “……” 法庭上当庭宣判了他的死刑,具体的执行日期就在下周。 “注射死刑和枪决两种方案,您打算选择哪一种?”狱警贴心的提供选择题。 “后一种。”陆禹漫不经心。他结束了法庭之行后,回到自己的监舍,发现床上已经多出了一套新衣服。 一身黑色的正装。 尺寸倒是合适。他伸展一下四肢,感觉刚刚好。 这就是他最后一天可穿的衣服。 最后这几天真可谓度日如年,时间被拉长到了无限长。 好在餐食丰盛许多,如果还有胃口的话,一定会称赞厨子的手艺。 陆禹就这样每天和饭菜面面相觑,它们怎么被端进来,基本上还是会被原样端出去。 在空旷的江边平层里,陆欢语放声大哭起来。佣人们都手足无措的远远站着,没人敢过去劝慰她。 她刚刚结束了和陆焕的通话。这次通话她不仅没有获得见陆禹的机会,连为陆禹收殓的权利也没有了。 “凭什么不允许!?那是我父亲!”她尖声叫着。 “凭你以后是陆家的一份子,他陆禹就不再是你的父亲!按照陆家的律法,他会被陆家除名,陆氏不会有任何人为他收尸。”陆焕冷冰冰的指出这一点。 “过几天我会过去接你。让你留在陆家,也是陆禹的意思。所以,不要再闹了。” 怎么这样…… “您答应过我不会杀他……” “呵呵。我也给过他机会了不是么?” “……” 父亲…… 她忽然后悔自己曾经的背叛。她一厢情愿的所谓拯救,如此微不足道。 行刑日当天是个好天气。 陆禹在五点钟就起床换好了衣服。 不如说他根本就彻夜未眠。 天已经有一丝凉意,穿这一身刚刚好。 咔啦一声,监舍的门被从外面打开,他无声的跟在狱警身后,哗啦哗啦的趟着沉重的脚镣往外走去。 第133章 会面 陆禹没有露出太令沈清御满意的表情。 他维持着那种颓废漠然的样子,一直只是盯着陆焕看。 沈清御用戴着戒指的那只手敲了敲玻璃,声音很响。 陆禹就仔细审视她手上的那枚戒指,看了只一会儿,就露出一丝意味深长的怪笑。 呵,这不是定制款的戒指。 这是那家高奢珠宝店展示在显眼位置的成品珠宝。 虽然美丽,但不是唯一。 就像沈清御一样。 “陆禹,我不知道你在笑什么。对了,忘了告诉你,你在陆宅的房间已经被我改造成瑜伽室了。你那些东西……想必也不需要了?你反正也没几天好活了,陆宅有没有你的位置都不重要了~” 沈清御的话带着点幸灾乐祸。她当然应该高兴,算起来,在沈清御这么二十多年的人生里,给她使绊子的小人也就只有陆禹一个。 “我想跟陆焕说两句。”陆禹抬起头认真的看着沈清御说。 沈清御不着痕迹的侧目看了眼陆焕。她不想让陆焕和他通话,无论说些什么,在她看来都相当于在奖励他。 好在陆焕并没有听见他的请求,也完全没有过来的打算。 “呵,陆禹,你凭什么这么要求?你觉得我会帮你叫过来?” 沈清御霸占着话筒,消磨着时光。 陆禹在座位上躁动地摇晃了一下。 “陆焕。”他隔着玻璃朝陆焕喊。 “……我也不过是想要交代一下身后事。沈清御,你已经赢了,难道连这点小事都要防备我么?” “难道你们的感情居然脆弱到这种地步么?呵呵呵。” 他洞悉一切的眼神颇具攻击性,让沈清御内心的防线几乎被突破。 她又想起陆焕失控的那晚,钳着她脖颈的手力道很大。 她眼神飘忽了一下,最后咬了咬唇,愤恨的看着男人, “你别用你那阴暗的心随意揣测我和陆焕!我们关系好的很。” “而且,我已经有了陆焕的孩子……”沈清御决定临时加码,再刺激他一下。 她把手放在小腹上抚摸一下,眼中敏锐的捕捉到了陆禹情绪的变化。 他明显地愣了一下,眼中的妒意浓的几乎有如实质,一双黑眼睛直勾勾盯着她的小腹,然后又去看陆焕的反应。 陆焕漫不经意的笑着,嘴里叼着一支烟,监狱长正积极的替她点烟。 她用力吸了一口,朝面前徐徐吐出烟霭,隔着这层隐约的掩饰看着他。 陆禹垂下目光,哼了一声, “oga果然方便的很,恭喜你了。” “把听筒交给陆焕。” 他又一次提出。 沈清御把听筒撂下,回头看了一眼陆焕。 “家主……他想和你通话。如果不想理会,我帮你拒绝。” 陆焕本来也正打算过来说几句。她走近玻璃墙,接过听筒说, “陆禹,你还想说什么?” “她……真的怀了你的孩子?” 陆焕有些意外的挑了挑眉。第一句话竟然是这个? 看到陆禹有些执拗的眼神,她作出坦然的样子, “不然呢?还能是谁的?” 陆禹被这话一噎,低下头沉默了一会。 他该不会一直以为自己离了他就不结婚不生育了? 当然,至于真实情况如何,他也没必要知道了。 “……那欢语呢?她最近还好吗?” 欢语? 陆焕想起自己有挺久没联系陆欢语,对她的近况一无所知。 她好像还独自住在江边的那个房子里。 “你如果想她,我会让管家把她带来见你。” “不,不用,我不想和她在这里见面。” “只是她毕竟还是个孩子,我想知道这以后,谁来做她的监护人。” 这以后指的当然是他死后。作为陆欢语实际上的监护人,陆禹很希望听到陆焕的一句承诺。 “我不介意把她接到陆宅,陆家养得起。” 陆焕的话被沈清御听见,她显然非常不愿意家里多出一个名义上的养女。 “好,那我就放心了。” 陆禹往椅背上靠过去,有结束通话的意思。 “陆禹,过两天公审,审完……就是死刑。” 陆焕眯起眼睛,把接下来的安排通知给他,然后放下了电话。 公审日很快就到了。 这个案子引发了巨大的轰动,有关公审画面的截图和录像在网上疯传。 “十来条人命?” “夺印?他一个佣生养子竟然敢冒充家主,侵占财产……” “果然人不可貌相!我现在看他的照片都觉得他有八百个心眼子!” “没错,相由心生!这种薄唇都是很冷血的。” “……” 法庭上当庭宣判了他的死刑,具体的执行日期就在下周。 “注射死刑和枪决两种方案,您打算选择哪一种?”狱警贴心的提供选择题。 “后一种。”陆禹漫不经心。他结束了法庭之行后,回到自己的监舍,发现床上已经多出了一套新衣服。 一身黑色的正装。 尺寸倒是合适。他伸展一下四肢,感觉刚刚好。 这就是他最后一天可穿的衣服。 最后这几天真可谓度日如年,时间被拉长到了无限长。 好在餐食丰盛许多,如果还有胃口的话,一定会称赞厨子的手艺。 陆禹就这样每天和饭菜面面相觑,它们怎么被端进来,基本上还是会被原样端出去。 在空旷的江边平层里,陆欢语放声大哭起来。佣人们都手足无措的远远站着,没人敢过去劝慰她。 她刚刚结束了和陆焕的通话。这次通话她不仅没有获得见陆禹的机会,连为陆禹收殓的权利也没有了。 “凭什么不允许!?那是我父亲!”她尖声叫着。 “凭你以后是陆家的一份子,他陆禹就不再是你的父亲!按照陆家的律法,他会被陆家除名,陆氏不会有任何人为他收尸。”陆焕冷冰冰的指出这一点。 “过几天我会过去接你。让你留在陆家,也是陆禹的意思。所以,不要再闹了。” 怎么这样…… “您答应过我不会杀他……” “呵呵。我也给过他机会了不是么?” “……” 父亲…… 她忽然后悔自己曾经的背叛。她一厢情愿的所谓拯救,如此微不足道。 行刑日当天是个好天气。 陆禹在五点钟就起床换好了衣服。 不如说他根本就彻夜未眠。 天已经有一丝凉意,穿这一身刚刚好。 咔啦一声,监舍的门被从外面打开,他无声的跟在狱警身后,哗啦哗啦的趟着沉重的脚镣往外走去。 第134章 “历史遗留问题” 路过一扇小窗,初秋的阳光恰好照进来。 陆禹驻足看了一眼,发现一根牵牛花的藤蔓延伸进来,一抹艳紫色的硕大花朵就像被无形的手递进来,多情的呈现在他面前。 狱警把他的脚镣取下来,又把一双新皮鞋放在他脚边,现在他终于可以穿上鞋子了。 在他穿鞋的时间里,两个狱警在他身后小声交谈着,沟通之后的一些细节。 陆宅里,陆欢语被捆住手脚在地上滚作一团。 她用孩子特有的高分贝尖叫吵得所有人不敢靠近。 “就不能想想办法吗?”沈清御烦躁的站在二楼楼梯口,俯身看着楼下的闹剧。 “欢语小姐她……根本不让靠近,她乱踢乱咬,我们拿她没办法……”管家为难起来, “或许等她一会累了……” 管家的话还没说完,沈清御已经用力哼了一声,掉头回了房间。 这群人太没用了,连个孩子都处置不了! 一会儿她又重新出现在楼梯口, “陆家主呢?让她管管啊?!” 都怪陆焕,把这么个烦人精带回来! 一个外人!一个养女!真搞不懂为什么要带她回来! “家主她有事出门了,让我们只管看着就好……”管家小心的解释。 沈清御嘟囔了一句什么,又返身回了卧室。 陆欢语还在尖叫打滚,但是绳子捆的实在很牢固,她完全无法脱困。 她就这么歇斯底里的吵闹了两天,成为陆宅唯一的噪音源。 两天前,陆焕出于对陆欢语个人安危的考虑,决定把她提前接回陆宅。 管家带着两个佣人过去接人,不多久就打来电话说欢语完全不配合,不愿意跟他们走。 电话里传来乒乒乓乓的打砸声,听得出现场的情况颇为激烈。 “你们连一个小孩子都制服不了吗?”陆焕揉着眉心。 “不是的……家主,她……她手里拿着两把菜刀,到处乱砍乱挥,我们……实在是不敢靠近!又怕强行夺刀伤到人。”老管家惊魂未定。 “哈?”陆焕手中的动作停止了。 拿着刀砍人? 无论如何,她没想过这孩子会是这样一个状态。 于是她决定亲自过去看看情况。 等她到了江边的平层,赫然发现整个客厅里的家具饰品等都被劈砍的乱七八糟。 “这些难道都是欢语干的?”陆焕根本不敢相信。 和欢语的相处中,她始终以为这孩子是懂礼貌且乖顺的,看起来很省心的样子。 没想到,她实际上竟然还有这么一面。 突然,她就想明白了为什么这孩子会被前两任领养家庭退回了。 这下她终于把当初领养资料里的内容和本人对上号了。 看来,欢语的乖巧也是有条件的。陆禹不在跟前,她也不愿意维持乖乖女儿的人设了。 “陆欢语!”陆焕厉声喝道, “把刀放下!” 欢语看清了来人,一股恨意在心中腾起, “我不走!谁也别想把我带走!再过来我就砍人了!都滚出我家!” 说着她还把两片刀刃互相摩擦一下,发出呲啦的刺耳声音。 “家主……”佣人凑过来想把陆焕推劝出去, “不如就让她待在这里。这孩子顽劣的很,听说已经好久没去上学了!这就是个难伺候的主!” “什么?好久没上学了?”陆焕诧异,更觉得非管不可了。 她不耐烦的挠挠头,看了一眼警觉的陆欢语,叉腰盘算了一下对她说, “欢语,我是受你父亲所托来接你回陆宅的。怎么,你连你父亲的安排都要违抗了吗?” “他唯一的要求就是让你去陆家,事到如今你竟然还连学都不上了,这样可不行。陆家不会允许一个不学无术的人——” “这个陆家人谁爱当谁当!我哪里也不去,你别想再骗我!”陆欢语冲她呲着牙。 “呵,你是我名义上的养女,想脱离陆家?先拿钱出来赎身。” 她边说着边靠近陆欢语,趁着她鼻酸的时机抬脚一下踢掉了她手中的刀,往前一冲,揪着脖领子把她提了起来。 悬在半空的陆欢语立刻激烈地踢打她。 啧,这孩子……比自己当年的叛逆还有过之。 虽然是个小孩子,挠人踢人根本下了狠劲,很快陆焕的手臂上都划出了几条血痕。 陆焕也终于被激怒了,一狠心朝她肉嘟嘟的小脸上甩了一巴掌, 啪! “冷静点!” 陆欢语愣了一下,眼中短暂的清明了片刻。 但很快那双红通通的眼睛里又涌起更多的仇恨,张开嘴就冲她的胳膊咬上去,嘴里发出呜呜的叫声,像只负隅顽抗的小兽。 很快这一大一小两个人就这么缠打起来。 陆欢语像片狗皮膏药一样甩开又黏上,黏上就要抓咬一番。 陆焕咬着后槽牙,手上收着劲,以防把这小胳膊小腿弄折了。 如此一来,竟然没法立刻制住欢语。 最后还是佣人在一个柜子里意外翻出一捆绳索,拿出来拆了,几个人出手一起,才把陆欢语捆起来。 看到在地上蠕动的小丫头,陆焕一肚子气没处撒。 佣人们把她的生活用品书本衣服都打包带下楼,人就扔在车后座上。 管家把这处住宅里的佣人的工资结清遣散,最后,随着大门重重一关,这里从此就再无人居住了。 “这处宅子怎么处理?”回程的路上管家问。 陆焕烦躁的托着腮看向窗外, “怎么处理?收拾收拾卖掉。这本来也是要收归陆家的一份资产。” 作为犯下大罪的佣生养子,他们的所有财产都会被充归主家。陆禹的房子自然也不例外。 闻言,躺在后座上的陆欢语立刻发出“呜呜!呜呜!”的抗议声。 陆焕回头看了一眼陆欢语,见她眼中仍然是不屈的反叛,于是额外叮嘱了管家一句, “平时多派几个人跟着她。如果觉得不好管,又作妖的话,就捆起来等我回来处置!” 后座又发出呜呜的愤怒声音。 事实果然如陆焕预料的那样,陆欢语到了陆宅就想往外逃,甚至打碎了一个昂贵的水晶摆件。 无奈之下她重新被捆起来。 “给她上一些镇定剂不就好了。”沈清御抱着胳膊远远站着,提议道。 陆焕蹙了蹙眉,“不行,她还小。镇定剂对人体有副作用。” 沈清御幽幽的看了躺在沙发上的陆欢语一眼,走回自己房间去了。 随着执行日期的临近,陆焕越发烦闷。 陆欢语制造的噪音也无时无刻不在提醒她,她还有这样一个“历史遗留问题”亟待解决。 半夜,随着砰的一声异响,楼下的灯亮了,又传来了窸窸窣窣的说话声。 陆焕一直没睡着,她下了楼,问佣人发生了什么事。 “家主,欢语小姐她把一个柜子踢倒了。”佣人毕恭毕敬的解释, “刚才已经收拾好了,没有损失什么……” 陆焕朝陆欢语那间临时的卧室张望,看到几个佣人正在把碎掉的瓷瓶放进一个袋子里。陆欢语屈膝坐在地上,后背靠着床垫。 她快步走进去,伸脚踢了踢地上的欢语, “你到底要闹到什么时候?” 陆欢语翻眼看她,恶狠狠的努着嘴,半晌才生硬的开口, “你这个骗子!你明明是答应了会饶父亲一命所以我才会……” 原来还是为这事。 陆焕哼笑起来。是的,她确实食言了,但是那全怪陆禹一意孤行,是他没给别人机会原谅他。 这里面的恩怨情仇哪里是小丫头一两句话可以一笔勾销的? “国有国法,家有家规。这国法不是陆家定的,哪怕家规饶他一命,国法也不会姑息。你明白吗?” 说罢她兀自转身离去,走到门口又停下脚步,手扶着门框,沉吟不语。 还有…… 七个小时? 指针一圈圈转,她需要尽快下定最终的决心。 第134章 “历史遗留问题” 路过一扇小窗,初秋的阳光恰好照进来。 陆禹驻足看了一眼,发现一根牵牛花的藤蔓延伸进来,一抹艳紫色的硕大花朵就像被无形的手递进来,多情的呈现在他面前。 狱警把他的脚镣取下来,又把一双新皮鞋放在他脚边,现在他终于可以穿上鞋子了。 在他穿鞋的时间里,两个狱警在他身后小声交谈着,沟通之后的一些细节。 陆宅里,陆欢语被捆住手脚在地上滚作一团。 她用孩子特有的高分贝尖叫吵得所有人不敢靠近。 “就不能想想办法吗?”沈清御烦躁的站在二楼楼梯口,俯身看着楼下的闹剧。 “欢语小姐她……根本不让靠近,她乱踢乱咬,我们拿她没办法……”管家为难起来, “或许等她一会累了……” 管家的话还没说完,沈清御已经用力哼了一声,掉头回了房间。 这群人太没用了,连个孩子都处置不了! 一会儿她又重新出现在楼梯口, “陆家主呢?让她管管啊?!” 都怪陆焕,把这么个烦人精带回来! 一个外人!一个养女!真搞不懂为什么要带她回来! “家主她有事出门了,让我们只管看着就好……”管家小心的解释。 沈清御嘟囔了一句什么,又返身回了卧室。 陆欢语还在尖叫打滚,但是绳子捆的实在很牢固,她完全无法脱困。 她就这么歇斯底里的吵闹了两天,成为陆宅唯一的噪音源。 两天前,陆焕出于对陆欢语个人安危的考虑,决定把她提前接回陆宅。 管家带着两个佣人过去接人,不多久就打来电话说欢语完全不配合,不愿意跟他们走。 电话里传来乒乒乓乓的打砸声,听得出现场的情况颇为激烈。 “你们连一个小孩子都制服不了吗?”陆焕揉着眉心。 “不是的……家主,她……她手里拿着两把菜刀,到处乱砍乱挥,我们……实在是不敢靠近!又怕强行夺刀伤到人。”老管家惊魂未定。 “哈?”陆焕手中的动作停止了。 拿着刀砍人? 无论如何,她没想过这孩子会是这样一个状态。 于是她决定亲自过去看看情况。 等她到了江边的平层,赫然发现整个客厅里的家具饰品等都被劈砍的乱七八糟。 “这些难道都是欢语干的?”陆焕根本不敢相信。 和欢语的相处中,她始终以为这孩子是懂礼貌且乖顺的,看起来很省心的样子。 没想到,她实际上竟然还有这么一面。 突然,她就想明白了为什么这孩子会被前两任领养家庭退回了。 这下她终于把当初领养资料里的内容和本人对上号了。 看来,欢语的乖巧也是有条件的。陆禹不在跟前,她也不愿意维持乖乖女儿的人设了。 “陆欢语!”陆焕厉声喝道, “把刀放下!” 欢语看清了来人,一股恨意在心中腾起, “我不走!谁也别想把我带走!再过来我就砍人了!都滚出我家!” 说着她还把两片刀刃互相摩擦一下,发出呲啦的刺耳声音。 “家主……”佣人凑过来想把陆焕推劝出去, “不如就让她待在这里。这孩子顽劣的很,听说已经好久没去上学了!这就是个难伺候的主!” “什么?好久没上学了?”陆焕诧异,更觉得非管不可了。 她不耐烦的挠挠头,看了一眼警觉的陆欢语,叉腰盘算了一下对她说, “欢语,我是受你父亲所托来接你回陆宅的。怎么,你连你父亲的安排都要违抗了吗?” “他唯一的要求就是让你去陆家,事到如今你竟然还连学都不上了,这样可不行。陆家不会允许一个不学无术的人——” “这个陆家人谁爱当谁当!我哪里也不去,你别想再骗我!”陆欢语冲她呲着牙。 “呵,你是我名义上的养女,想脱离陆家?先拿钱出来赎身。” 她边说着边靠近陆欢语,趁着她鼻酸的时机抬脚一下踢掉了她手中的刀,往前一冲,揪着脖领子把她提了起来。 悬在半空的陆欢语立刻激烈地踢打她。 啧,这孩子……比自己当年的叛逆还有过之。 虽然是个小孩子,挠人踢人根本下了狠劲,很快陆焕的手臂上都划出了几条血痕。 陆焕也终于被激怒了,一狠心朝她肉嘟嘟的小脸上甩了一巴掌, 啪! “冷静点!” 陆欢语愣了一下,眼中短暂的清明了片刻。 但很快那双红通通的眼睛里又涌起更多的仇恨,张开嘴就冲她的胳膊咬上去,嘴里发出呜呜的叫声,像只负隅顽抗的小兽。 很快这一大一小两个人就这么缠打起来。 陆欢语像片狗皮膏药一样甩开又黏上,黏上就要抓咬一番。 陆焕咬着后槽牙,手上收着劲,以防把这小胳膊小腿弄折了。 如此一来,竟然没法立刻制住欢语。 最后还是佣人在一个柜子里意外翻出一捆绳索,拿出来拆了,几个人出手一起,才把陆欢语捆起来。 看到在地上蠕动的小丫头,陆焕一肚子气没处撒。 佣人们把她的生活用品书本衣服都打包带下楼,人就扔在车后座上。 管家把这处住宅里的佣人的工资结清遣散,最后,随着大门重重一关,这里从此就再无人居住了。 “这处宅子怎么处理?”回程的路上管家问。 陆焕烦躁的托着腮看向窗外, “怎么处理?收拾收拾卖掉。这本来也是要收归陆家的一份资产。” 作为犯下大罪的佣生养子,他们的所有财产都会被充归主家。陆禹的房子自然也不例外。 闻言,躺在后座上的陆欢语立刻发出“呜呜!呜呜!”的抗议声。 陆焕回头看了一眼陆欢语,见她眼中仍然是不屈的反叛,于是额外叮嘱了管家一句, “平时多派几个人跟着她。如果觉得不好管,又作妖的话,就捆起来等我回来处置!” 后座又发出呜呜的愤怒声音。 事实果然如陆焕预料的那样,陆欢语到了陆宅就想往外逃,甚至打碎了一个昂贵的水晶摆件。 无奈之下她重新被捆起来。 “给她上一些镇定剂不就好了。”沈清御抱着胳膊远远站着,提议道。 陆焕蹙了蹙眉,“不行,她还小。镇定剂对人体有副作用。” 沈清御幽幽的看了躺在沙发上的陆欢语一眼,走回自己房间去了。 随着执行日期的临近,陆焕越发烦闷。 陆欢语制造的噪音也无时无刻不在提醒她,她还有这样一个“历史遗留问题”亟待解决。 半夜,随着砰的一声异响,楼下的灯亮了,又传来了窸窸窣窣的说话声。 陆焕一直没睡着,她下了楼,问佣人发生了什么事。 “家主,欢语小姐她把一个柜子踢倒了。”佣人毕恭毕敬的解释, “刚才已经收拾好了,没有损失什么……” 陆焕朝陆欢语那间临时的卧室张望,看到几个佣人正在把碎掉的瓷瓶放进一个袋子里。陆欢语屈膝坐在地上,后背靠着床垫。 她快步走进去,伸脚踢了踢地上的欢语, “你到底要闹到什么时候?” 陆欢语翻眼看她,恶狠狠的努着嘴,半晌才生硬的开口, “你这个骗子!你明明是答应了会饶父亲一命所以我才会……” 原来还是为这事。 陆焕哼笑起来。是的,她确实食言了,但是那全怪陆禹一意孤行,是他没给别人机会原谅他。 这里面的恩怨情仇哪里是小丫头一两句话可以一笔勾销的? “国有国法,家有家规。这国法不是陆家定的,哪怕家规饶他一命,国法也不会姑息。你明白吗?” 说罢她兀自转身离去,走到门口又停下脚步,手扶着门框,沉吟不语。 还有…… 七个小时? 指针一圈圈转,她需要尽快下定最终的决心。 第135章 我们还没好好道别 哗啦哗啦—— 陆禹走到了走廊的尽头,院子里一辆监狱的车停在那里等他。 刑场在郊区的偏僻处,车子需要开一个多小时才能抵达那里。 这辆车的车窗进行了焊接,以防犯人跳窗。 陆禹垂下头闭目养神,身子随着车子的颠簸微微晃动。 他并没有恐慌,因为,随着死亡的临近,他离愿望的最终实现也越来越近。 这算是一件好事。 到了刑场,他被狱警扶着往围墙近前走去。地面都是泥土地,他崭新的皮鞋很快沾上了泥。 狱警问他需不需要把头蒙上,这样感觉能好点。这个提议被他拒绝了。 随后狱警离开了,空旷的刑场只留他一个瘦高的人影。 等了很久,枪声都没有响。 一会儿狱警又走过来,拉着他一只胳膊往回走。 走到一半的路程,陆禹抽离的精神才终于回到身体里。 他本想问怎么了,但是不经意抬头的时候,却看到在那一排简陋屋舍前,站着一个熟悉的身影。 是陆焕。 郊区的风很大,陆焕身上的雪纺衫吹得波纹一样摆动,头发都挡在脸上了也并不去整理。 她又一次阻止了他的死亡。 陆禹没有高兴的感觉,反而觉得这是在延续痛苦。 没等陆禹走近,陆焕远远确认了人还活着就转身离开这里,回到停在百十来米外的一辆豪车里。 是的,国有国法。但是现在以陆焕的地位,她约等于国法。 车子把陆禹带到了江边空荡荡的那处住宅。 偌大的客厅里还保持着离开时狼藉的模样,站在门厅处,陆焕看着远处扔在地上的菜刀说, “那天欢语可着实闹腾了一通呢。” “我之所以救下你,不过是给她吃个定心丸。” 说罢她抬手在陆禹后背一推,两个人都走进客厅。陆禹边走边四处看,站在客厅里看了一会回过头来。 咔嚓! 陆焕举着手机拍了一张照片。 照片里陆禹正茫然的回头,眼神空洞。 她利索地把照片发给陆欢语,又输入一段话, 【看到了吗?他还活着。我答应了你的条件,你也该听我的了。】 “欢语她又不听话了,我会好好劝劝她的。”陆禹喃喃自语,手在餐桌上的刀劈痕迹上轻轻抚过。 陆焕把一只手机扔给他, “嗯,你可以自己跟她联系。不过,仅限这三天。” “三天后,你就出国。这辈子,都别回来了。” 陆禹低头看着崭新的手机,点开通讯录发现里面已经提前输入了陆欢语的联系方式。 也只有这一个联系人。 陆焕看他面无表情毫无反应,以为他没听清,继续说道, “出国后随便你做什么,换个身份生活,但不能和国内任何熟人联系。” “当然了,你的佣生养子身份已经作废,从现在起,你已经不再是陆家人了。” 这句话说完,陆禹才终于抬起头来,空洞的眼神没有焦点,嘴角挂着一丝微笑, “呵。我就知道。” “如果刚才在刑场就死了,我还能少听到这么一个不幸的消息。” “不过既然你给我留下这条命……我愿意为你再活些时间。” 一个随行人员提着一袋食物走进来,把东西放在餐桌上。 “这些就是你这几天的食物。”陆焕抬抬下巴示意他, “……你应该不会偷偷逃跑?” “当然不会。” 好像也没什么可交代的了。 陆焕四处踱步,不再说话,陆禹从客卧翻出一盒抽剩的烟,回到客厅坐在沙发上抽起来。 这里的装修很单调,好像也没什么可看的了。 陆焕终于决定离开,她朝着门口走去,路过沙发时淡淡说了一句, “走了”。 “陆焕。”陆禹站起身来,走向她, “你等一下,” “我们……好像还没正式道别?” “好好说声再见如何,毕竟以后就见不着了。” 他笑盈盈的走过来,眉眼似乎也较以前变得更生动起来。 “哦?”陆焕手搭在门把手上,转回身好整以暇地看着他, “你想听什么?……那就再见?” 陆禹从唇边拿下香烟,把那一点火头朝向身后,背着手瞧她, “嗯,这句就好。”他点点头,黑曜石一样的眼睛慢慢变得湿润。然后他猛得伸出一只手,勾住她的脖颈,送上一个吻。 柔软咸味的吻在她唇上温柔的辗转,终于叩开贝齿,隐秘的交汇。 陆焕本可以推开他,却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最终纵容了他。 两个人在门前吻了许久,香烟在指间悄然燃尽了,落下灰来。 良久,陆禹把头埋在她的颈窝,悄声说, “谢谢你。” 谢谢你这一次没有推开我。 “……再见。” …… 陆焕头也不回的走向电梯,她需要一个人待一会。 电梯闭合,数字跳动着,一点点减。 陆禹站在门口,看到数字停在负一层很久,这才缓缓走回,关上了大门。 第135章 我们还没好好道别 哗啦哗啦—— 陆禹走到了走廊的尽头,院子里一辆监狱的车停在那里等他。 刑场在郊区的偏僻处,车子需要开一个多小时才能抵达那里。 这辆车的车窗进行了焊接,以防犯人跳窗。 陆禹垂下头闭目养神,身子随着车子的颠簸微微晃动。 他并没有恐慌,因为,随着死亡的临近,他离愿望的最终实现也越来越近。 这算是一件好事。 到了刑场,他被狱警扶着往围墙近前走去。地面都是泥土地,他崭新的皮鞋很快沾上了泥。 狱警问他需不需要把头蒙上,这样感觉能好点。这个提议被他拒绝了。 随后狱警离开了,空旷的刑场只留他一个瘦高的人影。 等了很久,枪声都没有响。 一会儿狱警又走过来,拉着他一只胳膊往回走。 走到一半的路程,陆禹抽离的精神才终于回到身体里。 他本想问怎么了,但是不经意抬头的时候,却看到在那一排简陋屋舍前,站着一个熟悉的身影。 是陆焕。 郊区的风很大,陆焕身上的雪纺衫吹得波纹一样摆动,头发都挡在脸上了也并不去整理。 她又一次阻止了他的死亡。 陆禹没有高兴的感觉,反而觉得这是在延续痛苦。 没等陆禹走近,陆焕远远确认了人还活着就转身离开这里,回到停在百十来米外的一辆豪车里。 是的,国有国法。但是现在以陆焕的地位,她约等于国法。 车子把陆禹带到了江边空荡荡的那处住宅。 偌大的客厅里还保持着离开时狼藉的模样,站在门厅处,陆焕看着远处扔在地上的菜刀说, “那天欢语可着实闹腾了一通呢。” “我之所以救下你,不过是给她吃个定心丸。” 说罢她抬手在陆禹后背一推,两个人都走进客厅。陆禹边走边四处看,站在客厅里看了一会回过头来。 咔嚓! 陆焕举着手机拍了一张照片。 照片里陆禹正茫然的回头,眼神空洞。 她利索地把照片发给陆欢语,又输入一段话, 【看到了吗?他还活着。我答应了你的条件,你也该听我的了。】 “欢语她又不听话了,我会好好劝劝她的。”陆禹喃喃自语,手在餐桌上的刀劈痕迹上轻轻抚过。 陆焕把一只手机扔给他, “嗯,你可以自己跟她联系。不过,仅限这三天。” “三天后,你就出国。这辈子,都别回来了。” 陆禹低头看着崭新的手机,点开通讯录发现里面已经提前输入了陆欢语的联系方式。 也只有这一个联系人。 陆焕看他面无表情毫无反应,以为他没听清,继续说道, “出国后随便你做什么,换个身份生活,但不能和国内任何熟人联系。” “当然了,你的佣生养子身份已经作废,从现在起,你已经不再是陆家人了。” 这句话说完,陆禹才终于抬起头来,空洞的眼神没有焦点,嘴角挂着一丝微笑, “呵。我就知道。” “如果刚才在刑场就死了,我还能少听到这么一个不幸的消息。” “不过既然你给我留下这条命……我愿意为你再活些时间。” 一个随行人员提着一袋食物走进来,把东西放在餐桌上。 “这些就是你这几天的食物。”陆焕抬抬下巴示意他, “……你应该不会偷偷逃跑?” “当然不会。” 好像也没什么可交代的了。 陆焕四处踱步,不再说话,陆禹从客卧翻出一盒抽剩的烟,回到客厅坐在沙发上抽起来。 这里的装修很单调,好像也没什么可看的了。 陆焕终于决定离开,她朝着门口走去,路过沙发时淡淡说了一句, “走了”。 “陆焕。”陆禹站起身来,走向她, “你等一下,” “我们……好像还没正式道别?” “好好说声再见如何,毕竟以后就见不着了。” 他笑盈盈的走过来,眉眼似乎也较以前变得更生动起来。 “哦?”陆焕手搭在门把手上,转回身好整以暇地看着他, “你想听什么?……那就再见?” 陆禹从唇边拿下香烟,把那一点火头朝向身后,背着手瞧她, “嗯,这句就好。”他点点头,黑曜石一样的眼睛慢慢变得湿润。然后他猛得伸出一只手,勾住她的脖颈,送上一个吻。 柔软咸味的吻在她唇上温柔的辗转,终于叩开贝齿,隐秘的交汇。 陆焕本可以推开他,却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最终纵容了他。 两个人在门前吻了许久,香烟在指间悄然燃尽了,落下灰来。 良久,陆禹把头埋在她的颈窝,悄声说, “谢谢你。” 谢谢你这一次没有推开我。 “……再见。” …… 陆焕头也不回的走向电梯,她需要一个人待一会。 电梯闭合,数字跳动着,一点点减。 陆禹站在门口,看到数字停在负一层很久,这才缓缓走回,关上了大门。 第136章 你不会是爱上他了吧?! 陆宅难得清静一天。 晚上十点多,沈清御做完瑜伽披了件披肩走出房,招呼一个佣人过来问, “这么晚了陆家主还没回来?她要在外面吃晚饭吗?” 佣人老实回答她, “夫人,家主她已经在外面吃过了。是…不久前才告知我们的。留的饭菜已经撤下去了。” 沈清御有些不悦。 今天不是平常日子,今天可是陆禹死刑执行的日子啊。 她本来想和陆焕一起来个烛光晚餐,讽刺几句陆禹,同时让感情升升温。 没想到陆焕一大早出了门,一整天都没回来过一趟。 可惜了她特意下厨煲的糖水,那是特意给陆焕煲的润肺舒肝的营养汤。 现在听说陆焕竟然在外面吃饭…… 算了,可能是公事,虽然不太高兴又能怎么样呢? “欢语怎么样了?”想到陆欢语难得的安静,她问。 “欢语小姐已经早早睡了,今晚还吃了点东西。” 闹腾这么多天,看来是终于死心了? “哦。” 沈清御对此漠不关心,冷着一张脸下了楼,她打算在楼下等陆焕回来,聊聊陆沈两家的深度合作问题。 一直到了十二点多,陆焕还是没有回来,打了几个电话也没有应答。 她干什么去了? 沈清御越等越烦躁,只好决定回到楼上。 当她路过不远处陆欢语的房间的时候,隐约听见里面有说话声。 嗯? 沈清御迟疑着停下脚步,慢慢靠过去,侧耳听里面的动静。 “……我会好好听话的。您自己也要照顾好自己。” “您打算带哪些行李?” “别忘了带上照片!就在我卧室的桌上,那个小相框里!” “您现在就去拿过来,别走的时候忘记了!” “……” 沈清御越听越怀疑起来,眉头紧皱。 正当她还想再听听的时候,身后传来一声细微的惊呼,把她惊得一转身,手磕在门把手上发出“??”的一声脆响。 屋子里的细微说话声立刻止住了。 沈清御狠狠瞪了那名冒失佣人一眼,见已经被发现,就干脆直接去拧门把手。 “咔——” 没有拧开。原来门在里面反锁了。 沈清御有些尴尬,伸手敲了敲门, “欢语?睡了吗?” 过了一会门里才发出拖沓的脚步声,一个警惕的小脑袋从开启的门缝里看她。 沈清御抱着胳膊低头看她,脸上堆着客气的笑, “还没睡呢?我给你熬了糖水,一会让佣人送到你房里,趁热喝了啊。” 她不着痕迹的用余光扫了一遍室内,没发现什么异常。 短暂的交流过后,沈清御怀揣着疑虑回到自己房间。 她有些不好的猜想,躺回床上开始失眠。 不知过了多久,她听见走廊里有脚步声,这八成就是陆焕回来了!于是她连忙起身,打开房门往外一望果然是陆焕。 陆焕手里拿着手机正在按着屏幕,冷不丁眼睛的余光一瞥,看到半站在门内的沈清御,愣了愣。 “……今天回来的可真是够晚的。”沈清御微微一笑, “我为你准备的晚餐都浪费了。” “抱歉,今天处理公事,耽搁了点时间。”陆焕随口搪塞一下。 这时手机响了,她就冲沈清御点点头,边打电话边推开了她自己的房门, “……嗯,派四个最出色的士兵保护好陛下的安全……” 陆焕一边说着,人隐入了门内,关上房门切断了话语声。 沈清御看着那扇闭锁的房门,心情越发郁结。 她干脆也回到房内,拨打电话, “哥,帮我调查一下……” 她要查一查,陆禹的那场死刑处决到底执行的怎么样。 第二天中午,沈清御就收到了反馈。 “什么?”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手拿着手机微微颤抖, “你是说……早在执行前一天,陆家主就给那边打了招呼……” “她亲自带走了死刑犯?” 对面传来肯定的回答, “是的,这件事被他们要求保密,看在您是陆家夫人的面子上才松口说出来的。” 竟然让陆禹这混蛋活下来了! 怪不得……昨天陆欢语这么沉得住气了。 合着就瞒着她一个! 昨晚那个陆禹甚至还敢给陆欢语打电话,好大的胆子。 陆焕她背叛了她们俩的感情,她竟然为一个仇人逃脱了审判! ……太失望了。 挂掉电话,沈清御情绪上涌,她一个箭步冲出了房间,径直去找陆焕。 陆焕的房间半开着房门,佣人正捧着热毛巾迎面走出来。 衣帽间里,陆焕换上一身低调正式的服装,对着镜子拢头发。 她从镜子里看到身后的沈清御,有些诧异地回过身看她, “清御,你怎么过来了?有什么事?” 沈清御周身笼罩在低气压中,往日从容的眉眼已经变得阴郁。 “你昨天到底去哪里了?” 闻言陆焕的表情变得有些僵硬。 “去见那个陆禹了对吗?” “我已经打听过了,你根本没去处理什么公事,而是亲自赶到刑场,把那个卑鄙无耻的小人救下来……” “为什么?” 沈清御越说越激动,声音变得高昂。她紧走几步,一把拉住陆焕的衣袖, “陆焕,你不恨了吗?他都这么过分了,你还能心软!凭什么!他凭什么!陆焕,你该不会……” “该不会真的爱上他了?!” 她双眼通红,又怨又妒地瞪着。 “你胡说什么!”陆焕脸色铁青,扯开她抓着的手,不悦的看了她一眼, “什么爱不爱的?我对alpha没兴趣。” “我是一族之主,做了什么决定也没必要和谁一一解释。总而言之,人我放了。就是这样。” “这件事就此打住。” “我还有急事要出门一趟,先不说了。” 陆焕拿上手机,快步离开了衣帽间。 沈清御胸口急促的起伏着,一个人杵在原地不甘的咬着后槽牙。 不行。 既然陆焕已经不能指望了,她就自己来出手。 他陆禹现在是一个社会层面上的死人了,要除掉这样的一个人是很容易的。 一不做二不休。 沈清御回房更换了衣服,让司机开车去陆禹那处唯一的住宅。 是的,听电话里说的意思,车就是往那边开去的。 江边的平层离得不近,车子开了五十分钟才到。 沈清御叮嘱司机在楼下等她,就甩上车门去搭乘电梯。 到了那扇门前,她不由紧张地把手探进包内,取出一把包在帕子里的手枪握在手里。 然后缓缓抬手,在心里鼓鼓劲,才终于敲响了大门。 叩叩叩—— 她敲了几下打算等会,侧耳细听,门内似乎没有什么声响。 她注意到门上的门铃,正要去按一下的时候,门却咔的一声从里面打开了。 第136章 你不会是爱上他了吧?! 陆宅难得清静一天。 晚上十点多,沈清御做完瑜伽披了件披肩走出房,招呼一个佣人过来问, “这么晚了陆家主还没回来?她要在外面吃晚饭吗?” 佣人老实回答她, “夫人,家主她已经在外面吃过了。是…不久前才告知我们的。留的饭菜已经撤下去了。” 沈清御有些不悦。 今天不是平常日子,今天可是陆禹死刑执行的日子啊。 她本来想和陆焕一起来个烛光晚餐,讽刺几句陆禹,同时让感情升升温。 没想到陆焕一大早出了门,一整天都没回来过一趟。 可惜了她特意下厨煲的糖水,那是特意给陆焕煲的润肺舒肝的营养汤。 现在听说陆焕竟然在外面吃饭…… 算了,可能是公事,虽然不太高兴又能怎么样呢? “欢语怎么样了?”想到陆欢语难得的安静,她问。 “欢语小姐已经早早睡了,今晚还吃了点东西。” 闹腾这么多天,看来是终于死心了? “哦。” 沈清御对此漠不关心,冷着一张脸下了楼,她打算在楼下等陆焕回来,聊聊陆沈两家的深度合作问题。 一直到了十二点多,陆焕还是没有回来,打了几个电话也没有应答。 她干什么去了? 沈清御越等越烦躁,只好决定回到楼上。 当她路过不远处陆欢语的房间的时候,隐约听见里面有说话声。 嗯? 沈清御迟疑着停下脚步,慢慢靠过去,侧耳听里面的动静。 “……我会好好听话的。您自己也要照顾好自己。” “您打算带哪些行李?” “别忘了带上照片!就在我卧室的桌上,那个小相框里!” “您现在就去拿过来,别走的时候忘记了!” “……” 沈清御越听越怀疑起来,眉头紧皱。 正当她还想再听听的时候,身后传来一声细微的惊呼,把她惊得一转身,手磕在门把手上发出“??”的一声脆响。 屋子里的细微说话声立刻止住了。 沈清御狠狠瞪了那名冒失佣人一眼,见已经被发现,就干脆直接去拧门把手。 “咔——” 没有拧开。原来门在里面反锁了。 沈清御有些尴尬,伸手敲了敲门, “欢语?睡了吗?” 过了一会门里才发出拖沓的脚步声,一个警惕的小脑袋从开启的门缝里看她。 沈清御抱着胳膊低头看她,脸上堆着客气的笑, “还没睡呢?我给你熬了糖水,一会让佣人送到你房里,趁热喝了啊。” 她不着痕迹的用余光扫了一遍室内,没发现什么异常。 短暂的交流过后,沈清御怀揣着疑虑回到自己房间。 她有些不好的猜想,躺回床上开始失眠。 不知过了多久,她听见走廊里有脚步声,这八成就是陆焕回来了!于是她连忙起身,打开房门往外一望果然是陆焕。 陆焕手里拿着手机正在按着屏幕,冷不丁眼睛的余光一瞥,看到半站在门内的沈清御,愣了愣。 “……今天回来的可真是够晚的。”沈清御微微一笑, “我为你准备的晚餐都浪费了。” “抱歉,今天处理公事,耽搁了点时间。”陆焕随口搪塞一下。 这时手机响了,她就冲沈清御点点头,边打电话边推开了她自己的房门, “……嗯,派四个最出色的士兵保护好陛下的安全……” 陆焕一边说着,人隐入了门内,关上房门切断了话语声。 沈清御看着那扇闭锁的房门,心情越发郁结。 她干脆也回到房内,拨打电话, “哥,帮我调查一下……” 她要查一查,陆禹的那场死刑处决到底执行的怎么样。 第二天中午,沈清御就收到了反馈。 “什么?”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手拿着手机微微颤抖, “你是说……早在执行前一天,陆家主就给那边打了招呼……” “她亲自带走了死刑犯?” 对面传来肯定的回答, “是的,这件事被他们要求保密,看在您是陆家夫人的面子上才松口说出来的。” 竟然让陆禹这混蛋活下来了! 怪不得……昨天陆欢语这么沉得住气了。 合着就瞒着她一个! 昨晚那个陆禹甚至还敢给陆欢语打电话,好大的胆子。 陆焕她背叛了她们俩的感情,她竟然为一个仇人逃脱了审判! ……太失望了。 挂掉电话,沈清御情绪上涌,她一个箭步冲出了房间,径直去找陆焕。 陆焕的房间半开着房门,佣人正捧着热毛巾迎面走出来。 衣帽间里,陆焕换上一身低调正式的服装,对着镜子拢头发。 她从镜子里看到身后的沈清御,有些诧异地回过身看她, “清御,你怎么过来了?有什么事?” 沈清御周身笼罩在低气压中,往日从容的眉眼已经变得阴郁。 “你昨天到底去哪里了?” 闻言陆焕的表情变得有些僵硬。 “去见那个陆禹了对吗?” “我已经打听过了,你根本没去处理什么公事,而是亲自赶到刑场,把那个卑鄙无耻的小人救下来……” “为什么?” 沈清御越说越激动,声音变得高昂。她紧走几步,一把拉住陆焕的衣袖, “陆焕,你不恨了吗?他都这么过分了,你还能心软!凭什么!他凭什么!陆焕,你该不会……” “该不会真的爱上他了?!” 她双眼通红,又怨又妒地瞪着。 “你胡说什么!”陆焕脸色铁青,扯开她抓着的手,不悦的看了她一眼, “什么爱不爱的?我对alpha没兴趣。” “我是一族之主,做了什么决定也没必要和谁一一解释。总而言之,人我放了。就是这样。” “这件事就此打住。” “我还有急事要出门一趟,先不说了。” 陆焕拿上手机,快步离开了衣帽间。 沈清御胸口急促的起伏着,一个人杵在原地不甘的咬着后槽牙。 不行。 既然陆焕已经不能指望了,她就自己来出手。 他陆禹现在是一个社会层面上的死人了,要除掉这样的一个人是很容易的。 一不做二不休。 沈清御回房更换了衣服,让司机开车去陆禹那处唯一的住宅。 是的,听电话里说的意思,车就是往那边开去的。 江边的平层离得不近,车子开了五十分钟才到。 沈清御叮嘱司机在楼下等她,就甩上车门去搭乘电梯。 到了那扇门前,她不由紧张地把手探进包内,取出一把包在帕子里的手枪握在手里。 然后缓缓抬手,在心里鼓鼓劲,才终于敲响了大门。 叩叩叩—— 她敲了几下打算等会,侧耳细听,门内似乎没有什么声响。 她注意到门上的门铃,正要去按一下的时候,门却咔的一声从里面打开了。 第137章 最后一晚 随着门的缓缓开启,沈清御的心一下子提到嗓子眼。 她现在都不太确定自己贸然而来究竟是对还是错。 那无论如何是一个alpha,如果突然发起疯来,说不定自己根本招架不住,哪怕自己拿着一把手枪,也不见得保险。 门缓缓打开,没等看清人,沈清御已经举起了枪。 枪口正抵在了陆禹的胸口上。陆禹低头看了一眼枪口的位置,又慢慢抬头看沈清御。两人僵持了片刻,他嗤了一声, “如果不打算现在就开枪的话,就不必这样了?” 他轻巧地伸手一拨,把枪口拨开,转身往回走, “进来。” “放心,我不会拿你怎么样。” 他走到客厅中央,回过头来又补充了这么一句。 原本一片狼藉的客厅经过昨天一整晚的收拾,已经被陆禹收拾得整洁许多。 现在他表现得好像招待客人一样从容不迫,眼睛关注着访客的一举一动。 看到陆禹的这种表现,沈清御为自己的过度反应有点脸热,于是悻悻放下枪,谨慎地左右张望一番才走进来。 她留了个心眼,还把门敞开着。 “你有什么想说的,或者有什么想做的,现在可以开始了。” 陆禹靠在岛台前,放松地把手支在身后。 听陆禹这么说,她想起自己的来意。 “陆禹,我果然猜得没错,你真得像只臭虫一样躲在这里苟且偷生。” “陆焕她或许放过了你,但我不会。今天,我们的账该好好算算了。反正你如今和死人也没什么区别了。” 她说着又举枪对准了黑衣男人, “陆焕她给你怎么安排的后路?圈养在这里还是逃到国外?” 陆禹歪着脑袋,饶有兴致的看着她的一举一动, “怎么?陆焕她都没跟你说过吗?” “……看起来你们的感情也没有很好,呵呵。” 砰! 一声枪响,子弹在陆禹脚边弹跳击起地板的木屑,地上留下一个印子。 沈清御眼睛微微发红, “我和陆焕的感情,不需要你一个外人来点评。” “……外人?” 陆禹讥诮地勾了勾嘴角。 他从脚旁踢走地上的弹壳,点了一支烟慢悠悠的吸起来。 “沈清御,我是走是留,或者是别的什么,都跟你无关,甚至跟陆焕也无关。” 陆禹的目光停留在那把枪上, “这把枪不错,但是口径略小,只有瞄准要害,才能确保置人于死地。” 他指了指自己的心口,又高昂起下巴,不屑地瞧着她, “我没听说你系统学习过枪法。想必准头很一般。” “你想杀掉我,恐怕并不容易。” 沈清御立刻警觉起来,下意识的握紧手枪,手指扣在扳机位置, “那就试试看。哼,这么近的距离就是瞎子也该打的中了,你在小瞧我吗?” 沈清御用枪口指着陆禹。 她的手有点发抖,毕竟她从没有杀过人。 陆禹也不躲避,就这么看着她,烟头的火光忽明忽暗,一小片蓝色的烟霭围绕着他。 良久,他吸完那支烟,低头把烟蒂认真捻灭在身后的烟灰缸里。这才回过头来重新去看沈清御, “我本以为我输给你了,不过……看样子你也没赢我多少。” “你这么高贵的一朵花,陆焕怎么就用一张廉价玻璃纸把你包扎起来了……那枚你珍视的戒指,连定制款都不算啊。还有什么?婚礼?订婚宴?哪去了?该不会你所说的怀孕一事也是虚构的?” “而且,她甚至对你有所隐瞒……” “既然你没走进她心里,那我一点也不难过了~呵呵呵。” “甚至于接下来我还要再赢过你一次——” 砰! 枪声再次响起,子弹擦着陆禹的头发钻进身后的墙壁。 沈清御脸色煞白,两只手握着枪尽力保持冷静。 她刚刚被陆禹的话刺激到了。回想原本就不甚和谐的婚后生活,心里更是五味杂陈。 这个该死的陆禹,他凭什么如此无耻的点评自己的生活?!他配吗? 自己如今这一切的不幸明明都是他造成的! 去死陆禹! 她心中的怒意战胜了恐惧,想杀掉眼前这个罪人的念头越来越明确。 在她一分心的刹那,陆禹上前一把抓住了枪口,枪口指向了天花板,随着一声枪响,天花板上也多出了一个弹孔。 “啊——!” 沈清御被突然压迫而来的alpha气息惊得大叫一声。 只见陆禹微眯着眼,像一块乌云笼罩在她上空,一双手毫不留情地夺下她手中的枪,蛮横到差点把她的手骨掰折了。 她还想重新夺回枪,却被迎面一推,跌坐在一张椅子里,吓得一张精致的脸都失去了血色。 陆禹扬扬手中的战利品冲她点点头, “勇气可嘉。如果你在进门那一会就开枪,就不会有这个麻烦了。” 他自顾自退下弹夹看了眼子弹存量,又抬眼看看沈清御的反应。 沈清御正一动不动的蜷缩在椅子里,缩着肩膀,两只胳膊护在胸前。 哪怕这么狼狈的时候,她还是格外漂亮,甚至于增加了些许易碎感,而惹人怜惜起来。 陆禹一颗一颗抠出子弹,它们纷纷叮叮当当的掉落在地,四处滚动着。 沈清御逐渐瞪大眼睛。 他这是什么意思? 数数这个数量,弹夹里刚好还有一颗子弹。 陆禹重新装好弹夹,把枪重新瞄准沈清御,满意的看到对方惊恐的表情,于是哈哈大笑起来。 沈清御尴尬而耻辱的看着男人在那里独自发笑的样子。 ……自己很可笑吗? 也确实很可笑。要不然怎么会如此自负的单枪匹马过来想杀他,最后又不敢。 “感谢你送来的手枪。”陆禹终于笑够了,他走上前来,一把拽住她纤细的胳膊,把她从椅子上拎起来。 ……这是行刑的前奏? 深感不妙的沈清御立刻对他又捶又打。但是情况和她想得有些出入——她被径直拎起到门口,然后猛得推了出去。 “趁我没改变主意之前,快滚。”陆禹站在门内,又把枪亮了出来。 沈清御果然远远跑开。 他关上门提着枪回到屋内,心情变得很好。 离陆焕所说的三天还剩明天一天,他本来也没打算走,因此并没有收拾行李。 这最后的时刻能在充满回忆的地方自裁,这是非常理想的结果了。 而且比起其他方式,用枪或许是最方便省力的,或许他还得感谢沈清御。 陆禹一路往卧室走去,这是陆焕所居住的那间卧室。大半年过去,陆焕独有的气息已经消失不见。 一张三人合照正放在桌上,被他一并拿着,走向了床边。 床上有几件陆焕的衣服,被他围放在枕边。 呼—— 陆禹躺回床上,盯着天花板发呆。他回过头看了一眼枕边的手枪,又摸出照片仔细端详。 他那个双系统的手机已经不在自己手里,现在只能看这张照片缅怀时光了。 照片里陆焕背对着镜头看着夜空,他和欢语则被身后的动静吸引,仓促的拍就了这么一张三人合照。 看累了照片,他把照片放进胸口的口袋里,没有什么睡意的睁着眼睛看向窗外。 先前他就是这样躺在客厅沙发上发呆的。当他从监控屏里看到沈清御的时候,还觉得意外。 不过很快他也想明白了,说不定昨天那个草草挂断的通话就和她有关。 算了,没必要去想这件事了。反正她不会再敢过来。 现在,他只等明天晚上到来之前,兑现自己的那个奖品了。 ——在陆家的墓园,跟陆焕葬在一起。 无论他在外人眼里有多不堪,他想要的也终于算是得到了。 而且这一次不一样,这是陆明兮这个前家主同意了的条件。 呵呵,以自己这一条命换取这个结果,应该算是公平了。 更何况他也确实做到了答应陆家主的事。 既然不能生同衾,那就, 死同穴。 他会在那一方不为人知的狭小天地里等到陆焕。 第137章 最后一晚 随着门的缓缓开启,沈清御的心一下子提到嗓子眼。 她现在都不太确定自己贸然而来究竟是对还是错。 那无论如何是一个alpha,如果突然发起疯来,说不定自己根本招架不住,哪怕自己拿着一把手枪,也不见得保险。 门缓缓打开,没等看清人,沈清御已经举起了枪。 枪口正抵在了陆禹的胸口上。陆禹低头看了一眼枪口的位置,又慢慢抬头看沈清御。两人僵持了片刻,他嗤了一声, “如果不打算现在就开枪的话,就不必这样了?” 他轻巧地伸手一拨,把枪口拨开,转身往回走, “进来。” “放心,我不会拿你怎么样。” 他走到客厅中央,回过头来又补充了这么一句。 原本一片狼藉的客厅经过昨天一整晚的收拾,已经被陆禹收拾得整洁许多。 现在他表现得好像招待客人一样从容不迫,眼睛关注着访客的一举一动。 看到陆禹的这种表现,沈清御为自己的过度反应有点脸热,于是悻悻放下枪,谨慎地左右张望一番才走进来。 她留了个心眼,还把门敞开着。 “你有什么想说的,或者有什么想做的,现在可以开始了。” 陆禹靠在岛台前,放松地把手支在身后。 听陆禹这么说,她想起自己的来意。 “陆禹,我果然猜得没错,你真得像只臭虫一样躲在这里苟且偷生。” “陆焕她或许放过了你,但我不会。今天,我们的账该好好算算了。反正你如今和死人也没什么区别了。” 她说着又举枪对准了黑衣男人, “陆焕她给你怎么安排的后路?圈养在这里还是逃到国外?” 陆禹歪着脑袋,饶有兴致的看着她的一举一动, “怎么?陆焕她都没跟你说过吗?” “……看起来你们的感情也没有很好,呵呵。” 砰! 一声枪响,子弹在陆禹脚边弹跳击起地板的木屑,地上留下一个印子。 沈清御眼睛微微发红, “我和陆焕的感情,不需要你一个外人来点评。” “……外人?” 陆禹讥诮地勾了勾嘴角。 他从脚旁踢走地上的弹壳,点了一支烟慢悠悠的吸起来。 “沈清御,我是走是留,或者是别的什么,都跟你无关,甚至跟陆焕也无关。” 陆禹的目光停留在那把枪上, “这把枪不错,但是口径略小,只有瞄准要害,才能确保置人于死地。” 他指了指自己的心口,又高昂起下巴,不屑地瞧着她, “我没听说你系统学习过枪法。想必准头很一般。” “你想杀掉我,恐怕并不容易。” 沈清御立刻警觉起来,下意识的握紧手枪,手指扣在扳机位置, “那就试试看。哼,这么近的距离就是瞎子也该打的中了,你在小瞧我吗?” 沈清御用枪口指着陆禹。 她的手有点发抖,毕竟她从没有杀过人。 陆禹也不躲避,就这么看着她,烟头的火光忽明忽暗,一小片蓝色的烟霭围绕着他。 良久,他吸完那支烟,低头把烟蒂认真捻灭在身后的烟灰缸里。这才回过头来重新去看沈清御, “我本以为我输给你了,不过……看样子你也没赢我多少。” “你这么高贵的一朵花,陆焕怎么就用一张廉价玻璃纸把你包扎起来了……那枚你珍视的戒指,连定制款都不算啊。还有什么?婚礼?订婚宴?哪去了?该不会你所说的怀孕一事也是虚构的?” “而且,她甚至对你有所隐瞒……” “既然你没走进她心里,那我一点也不难过了~呵呵呵。” “甚至于接下来我还要再赢过你一次——” 砰! 枪声再次响起,子弹擦着陆禹的头发钻进身后的墙壁。 沈清御脸色煞白,两只手握着枪尽力保持冷静。 她刚刚被陆禹的话刺激到了。回想原本就不甚和谐的婚后生活,心里更是五味杂陈。 这个该死的陆禹,他凭什么如此无耻的点评自己的生活?!他配吗? 自己如今这一切的不幸明明都是他造成的! 去死陆禹! 她心中的怒意战胜了恐惧,想杀掉眼前这个罪人的念头越来越明确。 在她一分心的刹那,陆禹上前一把抓住了枪口,枪口指向了天花板,随着一声枪响,天花板上也多出了一个弹孔。 “啊——!” 沈清御被突然压迫而来的alpha气息惊得大叫一声。 只见陆禹微眯着眼,像一块乌云笼罩在她上空,一双手毫不留情地夺下她手中的枪,蛮横到差点把她的手骨掰折了。 她还想重新夺回枪,却被迎面一推,跌坐在一张椅子里,吓得一张精致的脸都失去了血色。 陆禹扬扬手中的战利品冲她点点头, “勇气可嘉。如果你在进门那一会就开枪,就不会有这个麻烦了。” 他自顾自退下弹夹看了眼子弹存量,又抬眼看看沈清御的反应。 沈清御正一动不动的蜷缩在椅子里,缩着肩膀,两只胳膊护在胸前。 哪怕这么狼狈的时候,她还是格外漂亮,甚至于增加了些许易碎感,而惹人怜惜起来。 陆禹一颗一颗抠出子弹,它们纷纷叮叮当当的掉落在地,四处滚动着。 沈清御逐渐瞪大眼睛。 他这是什么意思? 数数这个数量,弹夹里刚好还有一颗子弹。 陆禹重新装好弹夹,把枪重新瞄准沈清御,满意的看到对方惊恐的表情,于是哈哈大笑起来。 沈清御尴尬而耻辱的看着男人在那里独自发笑的样子。 ……自己很可笑吗? 也确实很可笑。要不然怎么会如此自负的单枪匹马过来想杀他,最后又不敢。 “感谢你送来的手枪。”陆禹终于笑够了,他走上前来,一把拽住她纤细的胳膊,把她从椅子上拎起来。 ……这是行刑的前奏? 深感不妙的沈清御立刻对他又捶又打。但是情况和她想得有些出入——她被径直拎起到门口,然后猛得推了出去。 “趁我没改变主意之前,快滚。”陆禹站在门内,又把枪亮了出来。 沈清御果然远远跑开。 他关上门提着枪回到屋内,心情变得很好。 离陆焕所说的三天还剩明天一天,他本来也没打算走,因此并没有收拾行李。 这最后的时刻能在充满回忆的地方自裁,这是非常理想的结果了。 而且比起其他方式,用枪或许是最方便省力的,或许他还得感谢沈清御。 陆禹一路往卧室走去,这是陆焕所居住的那间卧室。大半年过去,陆焕独有的气息已经消失不见。 一张三人合照正放在桌上,被他一并拿着,走向了床边。 床上有几件陆焕的衣服,被他围放在枕边。 呼—— 陆禹躺回床上,盯着天花板发呆。他回过头看了一眼枕边的手枪,又摸出照片仔细端详。 他那个双系统的手机已经不在自己手里,现在只能看这张照片缅怀时光了。 照片里陆焕背对着镜头看着夜空,他和欢语则被身后的动静吸引,仓促的拍就了这么一张三人合照。 看累了照片,他把照片放进胸口的口袋里,没有什么睡意的睁着眼睛看向窗外。 先前他就是这样躺在客厅沙发上发呆的。当他从监控屏里看到沈清御的时候,还觉得意外。 不过很快他也想明白了,说不定昨天那个草草挂断的通话就和她有关。 算了,没必要去想这件事了。反正她不会再敢过来。 现在,他只等明天晚上到来之前,兑现自己的那个奖品了。 ——在陆家的墓园,跟陆焕葬在一起。 无论他在外人眼里有多不堪,他想要的也终于算是得到了。 而且这一次不一样,这是陆明兮这个前家主同意了的条件。 呵呵,以自己这一条命换取这个结果,应该算是公平了。 更何况他也确实做到了答应陆家主的事。 既然不能生同衾,那就, 死同穴。 他会在那一方不为人知的狭小天地里等到陆焕。 第138章 “该出发了。” 他的死源自一场交易。 …… 早在很多年前,年轻的陆明兮就曾设想过,通过削弱分家在裁决团里的席位,来一步步收拢主家的权力。 这个念头在她的女伴读离奇死亡后就被迫搁浅。 而在她之前的上一任,上上一任的家主,也同样曾面临着权力被制约的难题。 陆氏主家这一支的祖上作为开国将领荣封开国大贵族之位,福荫远近同族数百年,及至今天却逐渐被数量庞大的分家蚕食到这种地步,陆明兮是不甘的。 她的目光逐渐聚焦在一个人身上。这个人不仅听命于主家,而且还颇有手腕。 最重要的是,他孤家寡人一个,做事从不拘泥于世俗道德,又绝对会忠于陆焕…… 这真是上好的“棋子”,可以义无反顾的自我牺牲的好棋子。 那些她一直恨之入骨的贪婪的分家头面人物,以后都可以委托他来一个个的处置。 ……这样就不用脏了其他人的手。 最后,再由他一人背负篡权夺位的骂名,把改革造成的一系列负面的结果,一个人担下。 隐瞒真相,慨然赴死,带走这笔掰扯不清的账。 而她的女儿陆焕,就可以干干净净的从国外归来直接轻松接管这一切,把权力重新掌握在主家手里,陆家就会迎来中兴的机会。 不过……他会答应吗? 没想到,只要她说是为了陆焕的地位着想,他虽然目光晦涩不明,还是立马就同意了。 呵,本来以为还要多费这口舌,多承诺些好处呢。 陆禹当时说什么来着?他好像说, “想要的好处……我既然答应这么做,就是死路一条,我还有什么好割舍不下的?……容我考虑考虑,我还是有想要的东西的。” “家主请放心,我永远是忠于主家的。不过,我希望自己的任何决定不用一一向您解释。” 到了后来,他要求更多的权力。改革进入了深水区,陆明兮想了想于是干脆把家主印也给他了。 让他们去争去夺。 陆扬在背地里几次对此事不满,认为陆禹是个野心家,应该防备他反叛。 陆明兮看着昔日的男伴读,笑而不语。 主家多少代伴读和佣生养子,愿意去做这种舍命勾当的人却没有一个。 陆扬有自己的家庭,他是不会无底线的为她拼命的。 陆明兮只是叮嘱他说,“记得兑现我对陆禹的承诺。我不能连这点要求都不给他办到。” 陆扬沉默了,他知道陆明兮说的是有关死后合葬的事。 他还记得那天,陆禹失魂落魄的来见陆明兮,他说自己什么好处也不需要了,只想死后能有个好的归宿。 什么是好的归宿? 陆禹疲惫的眼神里跳动着狂热执念, “在陆家的墓园,和陆焕合葬在一处。” 陆明兮对他的病态恋慕早就有所了解,这本来也是她拿捏陆禹的把柄。 听到他这么说,虽然心中不悦,还是宽慰他, “也不一定真的会死,你说什么晦气话。我到时候叮嘱陆焕他们一声,让她对你网开一面……” 陆禹坚决的摇头,他突然变得平静了。现在,相比活着永远得不到的,他更期待死后永不离弃的那种永恒了。 哪怕陆焕会对他网开一面,那不过是延长痛苦的感受,他根本已经无所谓活着了。 于是陆明兮递了一个眼神给陆扬,陆扬会意的点了点头。 “好,你也算陆家的大功臣了,你做出的牺牲,我们都不会忘记的。需要什么协助尽管和陆扬讲。” 那本厚厚的王国律法书陆禹再也没翻过一次,他按着律法书里的死罪重罪一条条的趟过去,看来是非死不可了。 时间就这样一点点开始倒计时。 …… 天色将明,陆禹结束了通话。 他联系了陆扬,并在电话里平静地讲了自己的所在位置以及大概的死亡时间。 陆扬肯定已经去过刑场,没有发现他的尸体后,就猜出他被陆焕带出来藏起来了。 陆扬一言不发的在电话那头听他说出这些,最后回了一句,“嗯,好的,按照前家主的嘱托,我会过去的。” 挂断电话,陆禹就去洗了个澡,又把桌上陆焕带来的食物拿出来一份简单烹饪了一下。 他坐在桌前一口一口吃着,最后忽然觉得眼睛一酸,好像干涸了千百年的泉眼突然复活,一大股眼泪一遍遍不停的,淹没了他的视野。 都完了。 他的人生,他的感情,名誉或者那微弱的一丁点牵绊,都完了。 现在的陆焕不会在意他的死,他懂她。 所以这种延迟的自我欺骗最后还是会惨痛地袭向他。 “我之所以救下你,不过是为了给她吃一个定心丸。” 陆焕的那句语气平常的话语再次回荡在他耳边。 她没有撒谎。 她的打算陆禹一早就明白了—— 陆焕家族性遗传的疾病已经不容许她重新获得一个成年的继承人。到时候沈清御背后的沈家,有可能借着继承人年幼而横加干预陆家。 而沈清御这么一个好胜且倨傲的人,作为遗孀一定会想方设法把持陆家的领导权。 陆焕是不会允许这种事发生的。 她之所以和沈清御结婚,或许反而是想要侵吞沈家的产业。 一切都在为养女陆欢语的继承而布局。 包括让自己活着,也是为了安抚欢语罢了…… 陆焕她,一切都是为了陆家主家的利益。 收拾好桌面,陆禹一直等到了下午四点。 此时,他又穿上了行刑那天的一身黑色西装,他拨通了电话,那头只响了一声就接起来。 一个欢脱的童音兴奋地小声叫着, “父亲!我好想你啊!” “要出发了吗?在哪里?到机场了还是在路上?” 她一连串问出了好多问题,陆禹只是微笑着听她在那边叽叽喳喳的问个不停。 良久,他才轻笑着回她, “嗯,就要出发了,一会就走了。” “欢语,一定要好好听母亲的话,她让你怎么做你就要怎么做,要听话,不要倔。” “……父亲希望你成为一个合格的陆家人。” 他有些哽咽。 “嗯,父亲你放心,我会好好听话的,我也会努力学习,以后成为了不起的人!” “……好。” “父亲,你知道吗?我真的会努力的。你等着,等我长大了有了权力,我就能想干嘛就干嘛,到时候我第一个就把你接回来。” 陆欢语一直编织着她美丽的梦,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 陆禹最后不得不狠心打断她的话, “欢语,时候不早了,该出发了。以后的话,等以后你来接父亲的时候,咱们再慢慢聊好不好?” “……好,说好了哦!拜拜父亲。”欢语的声音里都带着哭腔了。 “嗯,拜拜。” 他挂断电话,但是下一秒陆欢语的电话又打进来。 她想说什么?还有什么忘记说的了吗? 他不敢接,怕自己丧失了离开的勇气。 于是他狠心选择关机,把手机丢在了一边。 在客厅的沙发前坐了一会,陆禹盯着桌上的手枪发呆。 然后终于拿起那把冰冷的枪,转身走进了卧室。 第138章 “该出发了。” 他的死源自一场交易。 …… 早在很多年前,年轻的陆明兮就曾设想过,通过削弱分家在裁决团里的席位,来一步步收拢主家的权力。 这个念头在她的女伴读离奇死亡后就被迫搁浅。 而在她之前的上一任,上上一任的家主,也同样曾面临着权力被制约的难题。 陆氏主家这一支的祖上作为开国将领荣封开国大贵族之位,福荫远近同族数百年,及至今天却逐渐被数量庞大的分家蚕食到这种地步,陆明兮是不甘的。 她的目光逐渐聚焦在一个人身上。这个人不仅听命于主家,而且还颇有手腕。 最重要的是,他孤家寡人一个,做事从不拘泥于世俗道德,又绝对会忠于陆焕…… 这真是上好的“棋子”,可以义无反顾的自我牺牲的好棋子。 那些她一直恨之入骨的贪婪的分家头面人物,以后都可以委托他来一个个的处置。 ……这样就不用脏了其他人的手。 最后,再由他一人背负篡权夺位的骂名,把改革造成的一系列负面的结果,一个人担下。 隐瞒真相,慨然赴死,带走这笔掰扯不清的账。 而她的女儿陆焕,就可以干干净净的从国外归来直接轻松接管这一切,把权力重新掌握在主家手里,陆家就会迎来中兴的机会。 不过……他会答应吗? 没想到,只要她说是为了陆焕的地位着想,他虽然目光晦涩不明,还是立马就同意了。 呵,本来以为还要多费这口舌,多承诺些好处呢。 陆禹当时说什么来着?他好像说, “想要的好处……我既然答应这么做,就是死路一条,我还有什么好割舍不下的?……容我考虑考虑,我还是有想要的东西的。” “家主请放心,我永远是忠于主家的。不过,我希望自己的任何决定不用一一向您解释。” 到了后来,他要求更多的权力。改革进入了深水区,陆明兮想了想于是干脆把家主印也给他了。 让他们去争去夺。 陆扬在背地里几次对此事不满,认为陆禹是个野心家,应该防备他反叛。 陆明兮看着昔日的男伴读,笑而不语。 主家多少代伴读和佣生养子,愿意去做这种舍命勾当的人却没有一个。 陆扬有自己的家庭,他是不会无底线的为她拼命的。 陆明兮只是叮嘱他说,“记得兑现我对陆禹的承诺。我不能连这点要求都不给他办到。” 陆扬沉默了,他知道陆明兮说的是有关死后合葬的事。 他还记得那天,陆禹失魂落魄的来见陆明兮,他说自己什么好处也不需要了,只想死后能有个好的归宿。 什么是好的归宿? 陆禹疲惫的眼神里跳动着狂热执念, “在陆家的墓园,和陆焕合葬在一处。” 陆明兮对他的病态恋慕早就有所了解,这本来也是她拿捏陆禹的把柄。 听到他这么说,虽然心中不悦,还是宽慰他, “也不一定真的会死,你说什么晦气话。我到时候叮嘱陆焕他们一声,让她对你网开一面……” 陆禹坚决的摇头,他突然变得平静了。现在,相比活着永远得不到的,他更期待死后永不离弃的那种永恒了。 哪怕陆焕会对他网开一面,那不过是延长痛苦的感受,他根本已经无所谓活着了。 于是陆明兮递了一个眼神给陆扬,陆扬会意的点了点头。 “好,你也算陆家的大功臣了,你做出的牺牲,我们都不会忘记的。需要什么协助尽管和陆扬讲。” 那本厚厚的王国律法书陆禹再也没翻过一次,他按着律法书里的死罪重罪一条条的趟过去,看来是非死不可了。 时间就这样一点点开始倒计时。 …… 天色将明,陆禹结束了通话。 他联系了陆扬,并在电话里平静地讲了自己的所在位置以及大概的死亡时间。 陆扬肯定已经去过刑场,没有发现他的尸体后,就猜出他被陆焕带出来藏起来了。 陆扬一言不发的在电话那头听他说出这些,最后回了一句,“嗯,好的,按照前家主的嘱托,我会过去的。” 挂断电话,陆禹就去洗了个澡,又把桌上陆焕带来的食物拿出来一份简单烹饪了一下。 他坐在桌前一口一口吃着,最后忽然觉得眼睛一酸,好像干涸了千百年的泉眼突然复活,一大股眼泪一遍遍不停的,淹没了他的视野。 都完了。 他的人生,他的感情,名誉或者那微弱的一丁点牵绊,都完了。 现在的陆焕不会在意他的死,他懂她。 所以这种延迟的自我欺骗最后还是会惨痛地袭向他。 “我之所以救下你,不过是为了给她吃一个定心丸。” 陆焕的那句语气平常的话语再次回荡在他耳边。 她没有撒谎。 她的打算陆禹一早就明白了—— 陆焕家族性遗传的疾病已经不容许她重新获得一个成年的继承人。到时候沈清御背后的沈家,有可能借着继承人年幼而横加干预陆家。 而沈清御这么一个好胜且倨傲的人,作为遗孀一定会想方设法把持陆家的领导权。 陆焕是不会允许这种事发生的。 她之所以和沈清御结婚,或许反而是想要侵吞沈家的产业。 一切都在为养女陆欢语的继承而布局。 包括让自己活着,也是为了安抚欢语罢了…… 陆焕她,一切都是为了陆家主家的利益。 收拾好桌面,陆禹一直等到了下午四点。 此时,他又穿上了行刑那天的一身黑色西装,他拨通了电话,那头只响了一声就接起来。 一个欢脱的童音兴奋地小声叫着, “父亲!我好想你啊!” “要出发了吗?在哪里?到机场了还是在路上?” 她一连串问出了好多问题,陆禹只是微笑着听她在那边叽叽喳喳的问个不停。 良久,他才轻笑着回她, “嗯,就要出发了,一会就走了。” “欢语,一定要好好听母亲的话,她让你怎么做你就要怎么做,要听话,不要倔。” “……父亲希望你成为一个合格的陆家人。” 他有些哽咽。 “嗯,父亲你放心,我会好好听话的,我也会努力学习,以后成为了不起的人!” “……好。” “父亲,你知道吗?我真的会努力的。你等着,等我长大了有了权力,我就能想干嘛就干嘛,到时候我第一个就把你接回来。” 陆欢语一直编织着她美丽的梦,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 陆禹最后不得不狠心打断她的话, “欢语,时候不早了,该出发了。以后的话,等以后你来接父亲的时候,咱们再慢慢聊好不好?” “……好,说好了哦!拜拜父亲。”欢语的声音里都带着哭腔了。 “嗯,拜拜。” 他挂断电话,但是下一秒陆欢语的电话又打进来。 她想说什么?还有什么忘记说的了吗? 他不敢接,怕自己丧失了离开的勇气。 于是他狠心选择关机,把手机丢在了一边。 在客厅的沙发前坐了一会,陆禹盯着桌上的手枪发呆。 然后终于拿起那把冰冷的枪,转身走进了卧室。 第139章 他去哪里? 约定的时间到了,陆扬来到了江边的住宅。 门虚掩着,他得以顺利地进入客厅。 他身后跟着几个沉默寡言的壮汉,正共同抬着一架担架。 他轻车熟路的按照陆禹的交代走到了那扇敞开的卧室门内,立刻就止住了脚步。 还好陆禹没有死得太惨烈,他们带的东西足够收拾这一切。 但是当他第一时间看到的时候还是愣在那里。 他心想着,这样一个强势的男人,就这么无声无息一个人死在空荡荡的房间里了? 太不像他的作风了。 他以为的陆禹,应该是轰轰烈烈,高调的离去才对。 甚至他应该逃出国,找个机会卷土重来…… 陆禹俯趴在地上。 想来他原本应该是倚靠着床沿坐在地上的。 当那几个收尸人过来扶起他的时候,他微睁着眼,嘴角还在往外流血。 饮弹自尽,一瞬间摧毁了脑干,他应该不会觉得痛苦。 真是一如既往的有效率。 陆扬挑挑眉,他抱着胳膊看那些人忙活,看到他们把陆禹放在担架上,盖上一张自带的薄毯子来掩饰血迹。 陆扬阻止了他们,想了想,从口袋里拿出一个口罩,示意他们戴上这个做遮挡就好。 抚上那双眼睛,担架上的他就像睡着了一样安恬。 收拾好一切,他们就抬着他离开了这里。 陆禹之前说不用关门,他就仍旧虚掩上门。 还好在电梯里没有遇到别人,他们把人带到地下车库,拉开一辆硕大的黑车的后车厢,里面有一副薄棺材。 几个人又跳上去七手八脚把他倒腾到棺木里。这一动,从陆禹的外套下掉出一张纸,陆扬招招手,让人把纸递给他。 啊,是一张三人合影。 新鲜的血滴沾污了画面,不过即便如此他还是一眼看得出这是谁和谁。 他叹口气,仍旧让人把照片塞回棺材里。 看来这是他珍视之物。 ……一起化成灰。 锁上了车厢,车子启动了,向着黑暗甬道的唯一亮处开去。 …… 深夜,上京的皇宫里灯火通明,气氛异常压抑。 在会客厅昂贵的手工地毯上横七竖八倒着几具尸体。 陆焕指挥着护卫军把尸首抬下去,露出被血洇红的地毯,煞是刺眼。 皇帝远远坐在会客厅最靠里的扶手椅上,身旁簇拥着几个卫兵。他一手捂着眼,侧着头不敢看这边发生的事。 他身上还穿着前两天出门穿的衣服,现在已经有些皱了。 他是被陆焕派人从省外强行“请”回来的。 两天前,皇帝力排众议,秘密去自己父族所把持的省寻求权力上的支撑,不料几乎前后脚的时间,陆焕的护卫军就追踪而来,封锁了他父族的住所,逼迫皇帝尽快回宫。 他不得已带着几个父族亲信随从回到上京,这之后就被软禁在宫内。 现在,陆焕一露面就说这些随从心怀不轨蓄意谋反,最后竟然当着他的面,在会客厅直接一刀一个的杀死了他们。 “……陛下,不要被别有用心的小人蛊惑内心,把大好的形势搅得鸡犬不宁。” 陆焕抽出她惯常带在身上的丝帕擦了擦手,又把佩剑从头至尾仔细抹净血迹收回鞘内。 “边境的叛军镇压,陆家一直都出力出钱最多。眼下战事又起,陛下您可不要在这种时候拖累臣下,臣下最痛恨被背刺呢。” “您如果对臣下安排的贴身卫兵不满意,可以知会卫兵长,她会按照您的要求更换能令您满意的卫兵。” 皇帝灰着脸一言不发,甚至都不愿往这边看一眼。 陆焕又当面批评了那几个没看住皇帝的卫兵。 她侧眼看了看皇帝的反应,嗯,一番杀鸡儆猴之后,想必他不会再这么任性妄为了。 做个碌碌无为的皇帝不好么?竟然听信父族的煽动,打算重新分配权力…… 也不想想没有陆家的支持,他早就一败涂地了! 想到这里,陆焕的眼底闪过一丝狠厉。 这些自寻死路的蠢货…… 皇帝的父族是资产正不断缩水的大贵族于氏,他们正想借这个机会重新获得权力和资源,那自然而然的就会看陆焕不顺眼。 呵呵,但是凡事讲究先来后到。既然不能帮宝贝孩子夺得王位,那就不该存着摘桃子的心。 陆焕冷笑着离开会客厅。处理完这场小波折,她还得尽快回去,陆氏也离不开她。 …… 一直到晚上十一点,打给陆焕的电话终于接通了。 对面传来急切的声音,小声念叨着谢天谢地,然后急忙汇报情况, “家主,您叮嘱接那个何先生去机场……他没按时下来,电话也打不通。” “然后我就上去找他,发现他家的门没关,屋子里一个人也没有。行李也没有——” 陆焕手上随意敲击的动作停了一下,现在她还在赶往上京机场的途中,心情有些烦躁, “……你说什么?什么何先生?” 哦,她差点忘了,陆禹已经被剔出陆家,现在姓何了。 他不就是何先生么。 对面有些语塞,还没想好怎么解释的时候,陆焕问, “这么说,他跑了?彻底失踪了?” “对啊家主,他手机也没带。” “嗯,我知道了。回去我去看看。” 陆焕挂掉电话,随手扔掉手里擦手用的帕子。她总觉得手心黏腻,或许是之前杀人所沾染的血没有擦干净。 这种感觉让她更加烦躁。 看着窗外沉沉的夜幕,她不由得去想, 陆禹,你逃去哪里了? 还是说,你的同党把你藏起来了? 生要见人,死要见尸。 她除了要弄清楚陆禹的下落,还要掌握所有对此事知情的人的名单。 不能让他们坏了事。 回到本市已经是第二天的中午,陆焕先回了一趟陆宅。 一阵悦耳的钢琴声在整个陆宅中回荡。陆欢语认真地弹奏曲子,钢琴老师在一旁频频点头。 “!”欢语看到陆焕回来,停下演奏,从凳子上下来,对她施了一礼, “母亲。” 陆焕仔细端详她的表情,确信她应该不知道陆禹失踪的事。 “你倒是听话了很多。”陆焕牵起嘴角,笑了笑。 “父亲说要听您的话,要好好学习。欢语不会再任性了。” 陆焕点点头,很满意她的回答。 随意安抚了欢语几句,陆焕转身上楼。 沈清御远远看见她,心虚地想避回自己房间。 “清御,”陆焕叫住了她, “你是不是在躲着我?” 她多疑的眼神看得沈清御更加不自在。 “……家主,我,”沈清御不自然地捋了捋头发, “只是觉得自己今天实在气色不佳,不太想叫您见到……” “哦?” 陆焕留意到她的黑眼圈,还有发红的眼眶,一双眼睛也肿起来了。 “你哭了?” 沈清御有些慌乱的伸手抹了抹眼角, “一些小事,小事而已,” “母亲的祭日快到了,所以……” 她的话倒也不牵强。推算起来,前沈家主确实是冬天里去世的。 陆焕点点头,却并没有完全信服她的解释。 于是安慰她几句,心里则猜测起各种可能。 沈清御自己清楚,她其实一整晚都没睡。一闭上眼,想起陆禹对她的尖酸讥讽,就一阵恨一阵哭,早上起来眼睛肿的不能见人。 即便敷了半天消肿了,神色也恹恹的。 陆焕还是变了心。 她坚信这一点。 这下她除了指望能真真正正有个孩子,好像也没办法从陆禹那里挣得一分了。 回到书房,陆焕就接到电话,说调查有了结果。 “是陆扬,他带人抬走了陆禹。” 后台收到一条消息,是一张监控截图。 图片里几个人黑压压占满了电梯轿厢,中间一个长条的担架,上面躺着黑发的男人。 冷白的灯光照得他脸色惨白。一张黑色的口罩遮住了他的下半张脸,他阖着眼,好像是睡着了。 画面内容有些难以解释。 “那陆扬现在人在哪?” 陆焕追问。 对面发来一个定位。 位于郊区的一个小型殡仪馆。 “让他在那里等着。”陆焕从椅子上站起身,走到门前把扔在沙发上的一件外套搭在胳膊上,推开门往外走, “我要去见见他。” 第139章 他去哪里? 约定的时间到了,陆扬来到了江边的住宅。 门虚掩着,他得以顺利地进入客厅。 他身后跟着几个沉默寡言的壮汉,正共同抬着一架担架。 他轻车熟路的按照陆禹的交代走到了那扇敞开的卧室门内,立刻就止住了脚步。 还好陆禹没有死得太惨烈,他们带的东西足够收拾这一切。 但是当他第一时间看到的时候还是愣在那里。 他心想着,这样一个强势的男人,就这么无声无息一个人死在空荡荡的房间里了? 太不像他的作风了。 他以为的陆禹,应该是轰轰烈烈,高调的离去才对。 甚至他应该逃出国,找个机会卷土重来…… 陆禹俯趴在地上。 想来他原本应该是倚靠着床沿坐在地上的。 当那几个收尸人过来扶起他的时候,他微睁着眼,嘴角还在往外流血。 饮弹自尽,一瞬间摧毁了脑干,他应该不会觉得痛苦。 真是一如既往的有效率。 陆扬挑挑眉,他抱着胳膊看那些人忙活,看到他们把陆禹放在担架上,盖上一张自带的薄毯子来掩饰血迹。 陆扬阻止了他们,想了想,从口袋里拿出一个口罩,示意他们戴上这个做遮挡就好。 抚上那双眼睛,担架上的他就像睡着了一样安恬。 收拾好一切,他们就抬着他离开了这里。 陆禹之前说不用关门,他就仍旧虚掩上门。 还好在电梯里没有遇到别人,他们把人带到地下车库,拉开一辆硕大的黑车的后车厢,里面有一副薄棺材。 几个人又跳上去七手八脚把他倒腾到棺木里。这一动,从陆禹的外套下掉出一张纸,陆扬招招手,让人把纸递给他。 啊,是一张三人合影。 新鲜的血滴沾污了画面,不过即便如此他还是一眼看得出这是谁和谁。 他叹口气,仍旧让人把照片塞回棺材里。 看来这是他珍视之物。 ……一起化成灰。 锁上了车厢,车子启动了,向着黑暗甬道的唯一亮处开去。 …… 深夜,上京的皇宫里灯火通明,气氛异常压抑。 在会客厅昂贵的手工地毯上横七竖八倒着几具尸体。 陆焕指挥着护卫军把尸首抬下去,露出被血洇红的地毯,煞是刺眼。 皇帝远远坐在会客厅最靠里的扶手椅上,身旁簇拥着几个卫兵。他一手捂着眼,侧着头不敢看这边发生的事。 他身上还穿着前两天出门穿的衣服,现在已经有些皱了。 他是被陆焕派人从省外强行“请”回来的。 两天前,皇帝力排众议,秘密去自己父族所把持的省寻求权力上的支撑,不料几乎前后脚的时间,陆焕的护卫军就追踪而来,封锁了他父族的住所,逼迫皇帝尽快回宫。 他不得已带着几个父族亲信随从回到上京,这之后就被软禁在宫内。 现在,陆焕一露面就说这些随从心怀不轨蓄意谋反,最后竟然当着他的面,在会客厅直接一刀一个的杀死了他们。 “……陛下,不要被别有用心的小人蛊惑内心,把大好的形势搅得鸡犬不宁。” 陆焕抽出她惯常带在身上的丝帕擦了擦手,又把佩剑从头至尾仔细抹净血迹收回鞘内。 “边境的叛军镇压,陆家一直都出力出钱最多。眼下战事又起,陛下您可不要在这种时候拖累臣下,臣下最痛恨被背刺呢。” “您如果对臣下安排的贴身卫兵不满意,可以知会卫兵长,她会按照您的要求更换能令您满意的卫兵。” 皇帝灰着脸一言不发,甚至都不愿往这边看一眼。 陆焕又当面批评了那几个没看住皇帝的卫兵。 她侧眼看了看皇帝的反应,嗯,一番杀鸡儆猴之后,想必他不会再这么任性妄为了。 做个碌碌无为的皇帝不好么?竟然听信父族的煽动,打算重新分配权力…… 也不想想没有陆家的支持,他早就一败涂地了! 想到这里,陆焕的眼底闪过一丝狠厉。 这些自寻死路的蠢货…… 皇帝的父族是资产正不断缩水的大贵族于氏,他们正想借这个机会重新获得权力和资源,那自然而然的就会看陆焕不顺眼。 呵呵,但是凡事讲究先来后到。既然不能帮宝贝孩子夺得王位,那就不该存着摘桃子的心。 陆焕冷笑着离开会客厅。处理完这场小波折,她还得尽快回去,陆氏也离不开她。 …… 一直到晚上十一点,打给陆焕的电话终于接通了。 对面传来急切的声音,小声念叨着谢天谢地,然后急忙汇报情况, “家主,您叮嘱接那个何先生去机场……他没按时下来,电话也打不通。” “然后我就上去找他,发现他家的门没关,屋子里一个人也没有。行李也没有——” 陆焕手上随意敲击的动作停了一下,现在她还在赶往上京机场的途中,心情有些烦躁, “……你说什么?什么何先生?” 哦,她差点忘了,陆禹已经被剔出陆家,现在姓何了。 他不就是何先生么。 对面有些语塞,还没想好怎么解释的时候,陆焕问, “这么说,他跑了?彻底失踪了?” “对啊家主,他手机也没带。” “嗯,我知道了。回去我去看看。” 陆焕挂掉电话,随手扔掉手里擦手用的帕子。她总觉得手心黏腻,或许是之前杀人所沾染的血没有擦干净。 这种感觉让她更加烦躁。 看着窗外沉沉的夜幕,她不由得去想, 陆禹,你逃去哪里了? 还是说,你的同党把你藏起来了? 生要见人,死要见尸。 她除了要弄清楚陆禹的下落,还要掌握所有对此事知情的人的名单。 不能让他们坏了事。 回到本市已经是第二天的中午,陆焕先回了一趟陆宅。 一阵悦耳的钢琴声在整个陆宅中回荡。陆欢语认真地弹奏曲子,钢琴老师在一旁频频点头。 “!”欢语看到陆焕回来,停下演奏,从凳子上下来,对她施了一礼, “母亲。” 陆焕仔细端详她的表情,确信她应该不知道陆禹失踪的事。 “你倒是听话了很多。”陆焕牵起嘴角,笑了笑。 “父亲说要听您的话,要好好学习。欢语不会再任性了。” 陆焕点点头,很满意她的回答。 随意安抚了欢语几句,陆焕转身上楼。 沈清御远远看见她,心虚地想避回自己房间。 “清御,”陆焕叫住了她, “你是不是在躲着我?” 她多疑的眼神看得沈清御更加不自在。 “……家主,我,”沈清御不自然地捋了捋头发, “只是觉得自己今天实在气色不佳,不太想叫您见到……” “哦?” 陆焕留意到她的黑眼圈,还有发红的眼眶,一双眼睛也肿起来了。 “你哭了?” 沈清御有些慌乱的伸手抹了抹眼角, “一些小事,小事而已,” “母亲的祭日快到了,所以……” 她的话倒也不牵强。推算起来,前沈家主确实是冬天里去世的。 陆焕点点头,却并没有完全信服她的解释。 于是安慰她几句,心里则猜测起各种可能。 沈清御自己清楚,她其实一整晚都没睡。一闭上眼,想起陆禹对她的尖酸讥讽,就一阵恨一阵哭,早上起来眼睛肿的不能见人。 即便敷了半天消肿了,神色也恹恹的。 陆焕还是变了心。 她坚信这一点。 这下她除了指望能真真正正有个孩子,好像也没办法从陆禹那里挣得一分了。 回到书房,陆焕就接到电话,说调查有了结果。 “是陆扬,他带人抬走了陆禹。” 后台收到一条消息,是一张监控截图。 图片里几个人黑压压占满了电梯轿厢,中间一个长条的担架,上面躺着黑发的男人。 冷白的灯光照得他脸色惨白。一张黑色的口罩遮住了他的下半张脸,他阖着眼,好像是睡着了。 画面内容有些难以解释。 “那陆扬现在人在哪?” 陆焕追问。 对面发来一个定位。 位于郊区的一个小型殡仪馆。 “让他在那里等着。”陆焕从椅子上站起身,走到门前把扔在沙发上的一件外套搭在胳膊上,推开门往外走, “我要去见见他。” 第140章 终章(一) 车子一路向着目的地而去。 陆扬提前接到通知,站在殡仪馆的大门外等候。 他穿着一身灰色的西装,衣摆在秋天渐凉的风里鼓荡着。 很快,荒凉的天际线上出现了一个黑点,陆焕所乘的车到了。 她没有叫司机,而是自己独自驾车过来的。 她甩上车门就闷着头往里走,并不去看陆扬, “带我过去,他人在哪?” 的,竟然在这地方……真是邪了门了。 陆焕左右张望,在这不大的地方,几眼就瞧个清楚,这里有些冷清,没有更多的人在。 也没有那个黑衣男人。 “烧了,没了。”陆扬在她身后回答。 陆焕停住脚步,简单的四个字在她脑中缓慢溶解吸收。隔了一会,她才偏转过头来,语气迟疑, “他……?” “他死了,是自杀。我受他生前委托,送他最后一程。” 陆扬抬抬手,示意她一起走去一间不起眼的小屋。 桌上一个黑色的骨灰坛安静的摆在那里,用手触碰一下,还有些微的热度,尽其所能的暖了一下冰凉的指尖。 陆焕触电般抽回手。这样违和的触感和现实的冲击让她胃里有些翻涌,手指尖也变得更加湿冷发麻。 陆禹真得死了。 虽然他变了模样,却仍然以这样沉郁的黑色包裹自身,又一成不变的静默,好像没有改变过分毫。 她感觉自己手心那种黏腻的血的错觉又出现了,于是神经质的在衣服上不断擦拭着掌心。 “家主,这个怎么处理?”陆扬从他随身带着的一个包里拿出一把手枪。 手枪被密封在塑胶袋内,还残存着隐约的红色。 陆焕接过袋子,隔着那层透明的屏障握住沉甸甸的手枪。 这把枪她认得,这是陆家的东西,在枪身上有“l”的刻痕。 平日里它被放置在书房的空抽屉里,如果随意翻动书房的东西,有时候会不小心拉开而发现它。 大概是母亲陆明兮的枪…… 怎么出现在这里的? 是谁?进入她的书房翻箱倒柜? 一个能够拿到手枪给陆禹的人…… 陆焕收回思绪,对陆扬说, “手枪我拿回去,这是陆家的枪。” 她转身打算离开这逼仄压抑的房间,刚走出几步就又回过头看看那黑色的骨灰坛,尔后看向陆扬, “这个你打算怎么处理?” 他肯定不能葬入陆氏的墓园。 甚至于也最好不以本名葬在任何地方,况且也没有必要。如今还有谁会去祭奠他? “……随便放在什么地方寄存。”陆焕自问自答,又着重强调, “陆扬,不要跟任何人说起这件事,尤其是对欢语。” “他死在刑场上也好,或者出了国也罢,唯独不能是死在这里。” “……我知道了。”陆扬点点头。他必然会守口如瓶。 陆焕回到车内,把枪丢在副驾位置。 红色蹭弄在了塑胶袋的内壁,留下浅浅一道痕迹。 往昔的某些片段像折射光线的碎玻璃一样倏忽的入侵她的大脑。 等她想去仔细探究那是什么的时候,又找不见踪迹。 只需要一个极小的平面,就会迸射出闪光。但在黑暗里,没有光就不会再看到的那个面,就像陆禹的消失。 那年,他伏在方向盘上抽噎的情景又一次照映在脑海里。 这把枪就是那束激活了回忆闪光的光线。 陆焕想着,果真是冥冥之中的天意,陆禹还是死在了枪下。 启动车子,她又像一阵风一样仓促的离去。 车子在归途中途经那座桥。现在不是元旦,自然也没有烟花。江面上黑黢黢的,只有沉静的水流声。 她冷不丁听到一声耳语般的“元旦快乐”,好像在耳边炸响的烟花,让她猛踩下了刹车。 见鬼了。 她四处张望,窗外,太阳早已落山,四处影影绰绰的,看不分明,所有的黑暗死角都好像站着一个人,黑衣服的人。 又一声叹息般的轻笑响起,路灯也在此刻亮起,好像一场有预谋的捉弄,在针对她。 “陆禹,别再来烦我了!”陆焕吼叫出声。 你这么做是在怨恨?怨恨被抛弃。 但是愿赌服输不是吗?你既然押上全部,那肯定早就做好满盘皆输的准备了。 赌鬼没有好下场。 你做的那些过分的事,对我的背叛,对陆家的背叛…… 我肯放你一条活路已经足够仁至义尽了。 这一次,是你自己要去死的。 所以…… “——你究竟要哭到什么时候?” 她的声音在寂静中突兀而怪异。 耳边的那种抽噎果然逐渐淡去了,随之而来的则是持续不断的耳鸣声。 呵,说什么傻话呢陆焕,你怎么会相信世上有鬼。 他死了就是死了。他不会再纠缠下去了。 这一切都是错觉。 一定是自己太累了。 想到这里,陆焕揉着太阳穴调整精神。 不一会,她想到了什么,拨出一个电话。 “把监控往前调取一下,我想看看,那三天里,究竟还有谁造访了江边的住宅。” “是。” 车子继续行驶,到了陆宅,她拿着那把枪走上了楼。 现在是深夜时分,佣人都休息去了。 一扇门的门缝投射出一线微光,看来沈清御还没睡。 陆焕叩响房门,听见里面传来窸窣声,“咔哒”一声,门打开了,沈清御露出脑袋,看清来人,她不由得紧张起来。 而等她看清陆焕手里拿着的东西后,霎时间吓得花容失色,立刻就想关上房门。 陆焕预先提防了她这一反应,伸脚挡住门,胳膊肘一撞,就把门重重撞开,门磕在门吸上发出砰的一声。 两个人面对面站着,陆焕率先开口, “清御,这把枪……你见过吗?” “这把枪平时都放在书房里,平时没人碰。你在我书房里,翻找什么看到的它?你……找到你要找的东西了吗?” 陆焕盯着她,目光有如实质,让她动弹不得。 尤其最后那句话,更让她心里一紧。 要找的东西…… 还能是什么。当然是家主印了…… 她想暗中操作陆沈合作项目的资金流向,但这需要家主盖章同意。 如果能避着陆焕做这事,肯定是更好的。 想到陆家上下这么多事需要操持,陆焕必然不会留意自己这边的举动,她就趁着陆焕不在,进入书房寻找印章。 结果印章根本不在那里,反倒让她翻到了一把枪。 “家主……我……”沈清御惨白着脸, “我有些文件没带,所以想去您那边找找看有没有备份……” 她解释的很生硬,让陆焕的神色更加严峻, “我那里怎么会有你需要的备份?”陆焕的笑容没什么温度, “清御,下次有什么文件找不到,直接打电话让人送一份过来就是了。” 她一瞬不瞬的看沈清御兀自窘迫难堪,最后补上一句, “这样,陆沈两家的项目,你先别经手了。” 沈清御先是怔住,然后表情变成惊愕,最后满面通红。 她瞬间明白了,原来陆焕知道她做了什么。 她经手这个项目以来,私下里一直在给沈家出让更多便利…… 假如自己真的偷偷使用家主印输送资金给沈家,不知道陆焕又会以各种表情对她。 想到这里她出了一身冷汗。 结合调查反馈,沈清御并不知道陆禹的自杀。陆焕就在别的事上敲打她几下,让她记得收敛一点。 陆焕回到自己卧室后倒在床上,迷迷糊糊的睡梦中,她猛得从床上惊坐起身来,喘息着打开床头灯四处张望。 她是被手心的异样惊醒的。 黏湿的感觉。 但这不是血,这是…… 她张开五指,皱紧眉头看着手心。 耳鸣声中隐约的听到“对不起,对不起……”的喃喃低泣,那个夜晚的记忆又卷土重来。 ……熟悉的潮湿。 果然这不是血,因为血闻起来没有这样咸。 原来,是因为那晚陆禹的眼泪沾到手心里了啊。 想到这里,她便不再四处张望,就这么盯着手心直到天色大亮。 第二天,王妈少见的来到陆宅。 她特意从养老院请假外出,提着一个蛋糕来找陆欢语。 她对几个老相识做了手势,让他们不要声张,自己则钻进后厨忙活起来。 “虽然离欢语生日还差一个星期,但是我怕到时候不方便来,就提前过生日。” 她碎碎叨叨说着话,刀子一刻不停的切着葱花。 她做了一碗长寿面,让佣人端上去,自己悄悄去卧室叫欢语来吃。 欢语正在卧室写作业,见到王妈大吃一惊,但是旋即就喜出望外的大叫, “王妈!” “嘘——!”王妈上前阻止她叫喊,“可别让人听见了,来,过来吃面了。” “吃面?什么面?”陆欢语走到偏厅的桌前一看,竟然是长寿面, “长寿面?!谁过生日?” 她猜出来了,又期盼地等王妈说出口。 “小小姐,这是你的生日面呀。” “快吃,别坨了。” 欢语沉吟着坐下,看到空荡荡的桌上只有一碗面一个蛋糕。 “父亲也该有一份。” 听她这么一说,王妈鼻子一酸险些落泪。 “他这……不过生日了。”王妈避开欢语的视线,打算去切蛋糕。 陆欢语一听她这意思就知道,王妈准没听说父亲出国了,但是可惜她得保密。于是她笑起来, “父亲他当然要过生日!您快去给他煮嘛!” 一番撒娇耍赖,王妈哭笑不得的又去厨房忙活了。 等她再笑着端出一碗面条来,桌上的人变成了两个。 她“啊”了一声,有点不好意思的走过去,“家主……” 陆焕此刻正托着腮看欢语吃面,见王妈又端上一碗来,就自己端过来吃。 “难为你还记得欢语生日。”陆焕挑起一根面条。 “唉,是啊。怕我老糊涂了,我想跟您说一声,小小姐的生日是10月27号,往后我走动不便了,就不能来陪她过生日了。” 王妈把蛋糕切成几块,大家都沉默地吃着。 “欢语,你也差不多9岁了?”陆焕把头转向欢语, “该给你请伴读了。” 她记得自己也是差不多的年纪找的伴读。 时间过得真快啊。 猛然间她发现,就这么不知不觉,20年过去了。她依稀还记得那天自己在绿植后,第一次看到陆禹的样子。 那个拘谨的小男孩,穿着藏蓝色的校服,有着一双躲闪的黑眼睛。 这次欢语的伴读…… 要找什么样子的她不太清楚,但是不能找什么样子的,她已经画好了线。 第140章 终章(一) 车子一路向着目的地而去。 陆扬提前接到通知,站在殡仪馆的大门外等候。 他穿着一身灰色的西装,衣摆在秋天渐凉的风里鼓荡着。 很快,荒凉的天际线上出现了一个黑点,陆焕所乘的车到了。 她没有叫司机,而是自己独自驾车过来的。 她甩上车门就闷着头往里走,并不去看陆扬, “带我过去,他人在哪?” 的,竟然在这地方……真是邪了门了。 陆焕左右张望,在这不大的地方,几眼就瞧个清楚,这里有些冷清,没有更多的人在。 也没有那个黑衣男人。 “烧了,没了。”陆扬在她身后回答。 陆焕停住脚步,简单的四个字在她脑中缓慢溶解吸收。隔了一会,她才偏转过头来,语气迟疑, “他……?” “他死了,是自杀。我受他生前委托,送他最后一程。” 陆扬抬抬手,示意她一起走去一间不起眼的小屋。 桌上一个黑色的骨灰坛安静的摆在那里,用手触碰一下,还有些微的热度,尽其所能的暖了一下冰凉的指尖。 陆焕触电般抽回手。这样违和的触感和现实的冲击让她胃里有些翻涌,手指尖也变得更加湿冷发麻。 陆禹真得死了。 虽然他变了模样,却仍然以这样沉郁的黑色包裹自身,又一成不变的静默,好像没有改变过分毫。 她感觉自己手心那种黏腻的血的错觉又出现了,于是神经质的在衣服上不断擦拭着掌心。 “家主,这个怎么处理?”陆扬从他随身带着的一个包里拿出一把手枪。 手枪被密封在塑胶袋内,还残存着隐约的红色。 陆焕接过袋子,隔着那层透明的屏障握住沉甸甸的手枪。 这把枪她认得,这是陆家的东西,在枪身上有“l”的刻痕。 平日里它被放置在书房的空抽屉里,如果随意翻动书房的东西,有时候会不小心拉开而发现它。 大概是母亲陆明兮的枪…… 怎么出现在这里的? 是谁?进入她的书房翻箱倒柜? 一个能够拿到手枪给陆禹的人…… 陆焕收回思绪,对陆扬说, “手枪我拿回去,这是陆家的枪。” 她转身打算离开这逼仄压抑的房间,刚走出几步就又回过头看看那黑色的骨灰坛,尔后看向陆扬, “这个你打算怎么处理?” 他肯定不能葬入陆氏的墓园。 甚至于也最好不以本名葬在任何地方,况且也没有必要。如今还有谁会去祭奠他? “……随便放在什么地方寄存。”陆焕自问自答,又着重强调, “陆扬,不要跟任何人说起这件事,尤其是对欢语。” “他死在刑场上也好,或者出了国也罢,唯独不能是死在这里。” “……我知道了。”陆扬点点头。他必然会守口如瓶。 陆焕回到车内,把枪丢在副驾位置。 红色蹭弄在了塑胶袋的内壁,留下浅浅一道痕迹。 往昔的某些片段像折射光线的碎玻璃一样倏忽的入侵她的大脑。 等她想去仔细探究那是什么的时候,又找不见踪迹。 只需要一个极小的平面,就会迸射出闪光。但在黑暗里,没有光就不会再看到的那个面,就像陆禹的消失。 那年,他伏在方向盘上抽噎的情景又一次照映在脑海里。 这把枪就是那束激活了回忆闪光的光线。 陆焕想着,果真是冥冥之中的天意,陆禹还是死在了枪下。 启动车子,她又像一阵风一样仓促的离去。 车子在归途中途经那座桥。现在不是元旦,自然也没有烟花。江面上黑黢黢的,只有沉静的水流声。 她冷不丁听到一声耳语般的“元旦快乐”,好像在耳边炸响的烟花,让她猛踩下了刹车。 见鬼了。 她四处张望,窗外,太阳早已落山,四处影影绰绰的,看不分明,所有的黑暗死角都好像站着一个人,黑衣服的人。 又一声叹息般的轻笑响起,路灯也在此刻亮起,好像一场有预谋的捉弄,在针对她。 “陆禹,别再来烦我了!”陆焕吼叫出声。 你这么做是在怨恨?怨恨被抛弃。 但是愿赌服输不是吗?你既然押上全部,那肯定早就做好满盘皆输的准备了。 赌鬼没有好下场。 你做的那些过分的事,对我的背叛,对陆家的背叛…… 我肯放你一条活路已经足够仁至义尽了。 这一次,是你自己要去死的。 所以…… “——你究竟要哭到什么时候?” 她的声音在寂静中突兀而怪异。 耳边的那种抽噎果然逐渐淡去了,随之而来的则是持续不断的耳鸣声。 呵,说什么傻话呢陆焕,你怎么会相信世上有鬼。 他死了就是死了。他不会再纠缠下去了。 这一切都是错觉。 一定是自己太累了。 想到这里,陆焕揉着太阳穴调整精神。 不一会,她想到了什么,拨出一个电话。 “把监控往前调取一下,我想看看,那三天里,究竟还有谁造访了江边的住宅。” “是。” 车子继续行驶,到了陆宅,她拿着那把枪走上了楼。 现在是深夜时分,佣人都休息去了。 一扇门的门缝投射出一线微光,看来沈清御还没睡。 陆焕叩响房门,听见里面传来窸窣声,“咔哒”一声,门打开了,沈清御露出脑袋,看清来人,她不由得紧张起来。 而等她看清陆焕手里拿着的东西后,霎时间吓得花容失色,立刻就想关上房门。 陆焕预先提防了她这一反应,伸脚挡住门,胳膊肘一撞,就把门重重撞开,门磕在门吸上发出砰的一声。 两个人面对面站着,陆焕率先开口, “清御,这把枪……你见过吗?” “这把枪平时都放在书房里,平时没人碰。你在我书房里,翻找什么看到的它?你……找到你要找的东西了吗?” 陆焕盯着她,目光有如实质,让她动弹不得。 尤其最后那句话,更让她心里一紧。 要找的东西…… 还能是什么。当然是家主印了…… 她想暗中操作陆沈合作项目的资金流向,但这需要家主盖章同意。 如果能避着陆焕做这事,肯定是更好的。 想到陆家上下这么多事需要操持,陆焕必然不会留意自己这边的举动,她就趁着陆焕不在,进入书房寻找印章。 结果印章根本不在那里,反倒让她翻到了一把枪。 “家主……我……”沈清御惨白着脸, “我有些文件没带,所以想去您那边找找看有没有备份……” 她解释的很生硬,让陆焕的神色更加严峻, “我那里怎么会有你需要的备份?”陆焕的笑容没什么温度, “清御,下次有什么文件找不到,直接打电话让人送一份过来就是了。” 她一瞬不瞬的看沈清御兀自窘迫难堪,最后补上一句, “这样,陆沈两家的项目,你先别经手了。” 沈清御先是怔住,然后表情变成惊愕,最后满面通红。 她瞬间明白了,原来陆焕知道她做了什么。 她经手这个项目以来,私下里一直在给沈家出让更多便利…… 假如自己真的偷偷使用家主印输送资金给沈家,不知道陆焕又会以各种表情对她。 想到这里她出了一身冷汗。 结合调查反馈,沈清御并不知道陆禹的自杀。陆焕就在别的事上敲打她几下,让她记得收敛一点。 陆焕回到自己卧室后倒在床上,迷迷糊糊的睡梦中,她猛得从床上惊坐起身来,喘息着打开床头灯四处张望。 她是被手心的异样惊醒的。 黏湿的感觉。 但这不是血,这是…… 她张开五指,皱紧眉头看着手心。 耳鸣声中隐约的听到“对不起,对不起……”的喃喃低泣,那个夜晚的记忆又卷土重来。 ……熟悉的潮湿。 果然这不是血,因为血闻起来没有这样咸。 原来,是因为那晚陆禹的眼泪沾到手心里了啊。 想到这里,她便不再四处张望,就这么盯着手心直到天色大亮。 第二天,王妈少见的来到陆宅。 她特意从养老院请假外出,提着一个蛋糕来找陆欢语。 她对几个老相识做了手势,让他们不要声张,自己则钻进后厨忙活起来。 “虽然离欢语生日还差一个星期,但是我怕到时候不方便来,就提前过生日。” 她碎碎叨叨说着话,刀子一刻不停的切着葱花。 她做了一碗长寿面,让佣人端上去,自己悄悄去卧室叫欢语来吃。 欢语正在卧室写作业,见到王妈大吃一惊,但是旋即就喜出望外的大叫, “王妈!” “嘘——!”王妈上前阻止她叫喊,“可别让人听见了,来,过来吃面了。” “吃面?什么面?”陆欢语走到偏厅的桌前一看,竟然是长寿面, “长寿面?!谁过生日?” 她猜出来了,又期盼地等王妈说出口。 “小小姐,这是你的生日面呀。” “快吃,别坨了。” 欢语沉吟着坐下,看到空荡荡的桌上只有一碗面一个蛋糕。 “父亲也该有一份。” 听她这么一说,王妈鼻子一酸险些落泪。 “他这……不过生日了。”王妈避开欢语的视线,打算去切蛋糕。 陆欢语一听她这意思就知道,王妈准没听说父亲出国了,但是可惜她得保密。于是她笑起来, “父亲他当然要过生日!您快去给他煮嘛!” 一番撒娇耍赖,王妈哭笑不得的又去厨房忙活了。 等她再笑着端出一碗面条来,桌上的人变成了两个。 她“啊”了一声,有点不好意思的走过去,“家主……” 陆焕此刻正托着腮看欢语吃面,见王妈又端上一碗来,就自己端过来吃。 “难为你还记得欢语生日。”陆焕挑起一根面条。 “唉,是啊。怕我老糊涂了,我想跟您说一声,小小姐的生日是10月27号,往后我走动不便了,就不能来陪她过生日了。” 王妈把蛋糕切成几块,大家都沉默地吃着。 “欢语,你也差不多9岁了?”陆焕把头转向欢语, “该给你请伴读了。” 她记得自己也是差不多的年纪找的伴读。 时间过得真快啊。 猛然间她发现,就这么不知不觉,20年过去了。她依稀还记得那天自己在绿植后,第一次看到陆禹的样子。 那个拘谨的小男孩,穿着藏蓝色的校服,有着一双躲闪的黑眼睛。 这次欢语的伴读…… 要找什么样子的她不太清楚,但是不能找什么样子的,她已经画好了线。 第141章 终章(二) 陆焕把伴读的各项标准罗列一番,就打发管家去各处学校寻找。 以现在陆家的地位,想送孩子来做伴读的中上层贵族家庭也有不少。 中上层贵族通过这种方式来获得稳固的人脉资源,他们的孩子通常不会成为别家的佣生养子,只在伴读期结束后回归自己家族。 不到一周时间,陆焕已经在家里面试了十来个孩子。 一个也不行。 陆欢语抱着胳膊在小男孩和小女孩们面前一个个看了一遍,眉头一直没有放松。 她摇了摇头,回头看看陆焕, “母亲,这些我都不喜欢。” “啧。”陆焕终于失去了耐心,“这些也不行吗?你这孩子,你到底想要找什么样的伴读?不要胡闹了!今天这些人里面,必须选出一个来!” 这已经是第三次面试,这些来面试的小孩子都来自富庶之家,礼仪教养的好,相貌也都讨喜。 陆焕暗暗决定,今天势必要让欢语把伴读定下来。 欢语却不管这些,她已经不再去看那些孩子。 这里面就没有她喜欢的类型。 “哎,你们没有预约……” 院子里传来嘈杂声,引得屋内所有人都往窗外看。 一个女佣装扮的人赔着不是,推搡着一个半大孩童继续往里走。 “还往里走?啧,今天的面试已经开始了。现在禁止入内!”看门的佣人行使自己的职权,看女佣面露难色也无动于衷。 “大哥,行行好。我们就迟来了一步。路上,路上堵车……” 女佣鞠着躬讨好着,那名看门人不依不饶, “不行就是不行。” 他们在院中吵嚷,管家看不过去,皱着眉出来询问, “怎么回事?吵什么吵?不要惊扰了家主。” 他大致了解了情况,低头看了那孩子一眼,就不满起来, “……不是说不准送黑发男孩过来吗?出去!这个不行。” 他抬手驱赶,却没料想这孩子竟像条泥鳅一样,滋溜一下从他胳膊下钻过去,跑进了客厅。 “哎!”管家恼怒起来,转身追进了客厅。 刚一进门就见那孩子扑通跪在地上,朝着陆焕乞求, “家主,求您留下我。我读书好,也能吃苦,愿意听大小姐的话,什么都肯做。” 他刚说完这些就被管家像拎小鸡仔一样拎起,管家边往外退边对陆焕道歉, “实在抱歉,家主,是我没拦住……” 陆焕几不可查的皱了皱眉,手指在扶手上敲了两下。 怎么就突然闯进来个黑发小男孩…… 这时,陆欢语跑了过去,一把抓住了小男孩的胳膊,回头一脸笃定地对她说, “母亲,我就要这个!” “?”陆焕睁大了眼睛。 “你要他?” …… “不行。” 她蹭的从沙发上站起来,在面试的孩子里随意拽出来一个,朝着他们走过去。 “你不用选了,我已经给你选好了。” 陆焕把一个金发的漂亮男孩推到欢语跟前,“你选他正合适。” 欢语没撒手,仍然攥着黑发小男孩的手。那孩子一双黑葡萄眼睛滴溜溜转着,见有人撑腰,就耍赖挣开管家的手,往欢语身后躲。 呵,心眼子真多。 陆焕额角的青筋都要绷起来了。 她沉下性子,问站在不远处的那名女佣,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不是说不要黑发吗?” 那女佣赶紧过来答话, “回陆家主的话,我们府上本来是让二公子过来应征的,结果可巧生了传染病……我们正没主意的时候,这个妾生的孩子恳求我带他过来……” “他已经没了爹,您留下他,哪怕当个粗使的小帮工呢。放心使唤他,他不是娇气的人,只要供他读书吃饭,有个地方睡觉就行。总比在家强,在家他成天挨几个哥哥姐姐的打哩!也没固定的住所睡觉。” 女佣说着就要开始抹泪。 那小男孩原本还灵动的眼睛也黯淡下来,沉浸在悲伤中。 “大小姐,留下我。我陪你玩好不好?”他讨好着摇着欢语的胳膊。 欢语自然是眉开眼笑,她还没点头同意,就听陆焕毫不客气的一声, “不留!” 随后那小孩就被佣人们扯拽着离开了客厅,扔回给了女佣。 “不行!我就要这个!就要这个!” 陆欢语不干了,她立刻躺在地上手脚乱刨哇哇大哭起来。 嘶。 “陆欢语!你不是说好的以后乖乖听话的吗?”陆焕气得磨着后槽牙。 欢语在地上扑腾个没完,那标志性的高分贝噪音又开始在陆宅回荡。 陆焕哼了一声,对欢语这一套把戏已经见怪不怪。 她让管家把剩下那些孩子都带下去,只留下金发孩子跟她到安静的偏厅聊聊。 “你叫什么名字?” “卢安鸣。” 陆焕点点头,继续说, “欢语很叛逆,你刚才也看见了。怎么样?有信心做好她的伴读吗?” 卢安鸣乖巧一笑,点点头说,“有信心的。” 他生得粉雕玉琢的非常可爱,想来哪怕欢语也不会忍心对他动手。 谈完了走出来,客厅里欢语仍像一只翻不过身的甲虫一样在地上扑腾划动四肢,加上伏夏里绵长的蝉声一样的哭腔,让陆焕原本就不好的脾气更是几近崩断。 “陆欢语!你以后的伴读就是陆安鸣了,没有别的。”陆焕把陆安鸣叫过来,心想两个小孩子终归能够沟通? 欢语止住哭声,她大张的嘴合拢了,紧闭的眼睁开了。 看到头顶上了小心翼翼俯身看她的陆安鸣,气不打一处来。 哼,就是他占了伴读位置。 “大小姐,别哭了……”陆安鸣小声安慰道。 陆欢语咕噜爬起身来,臭着脸凑过去看他。 陆安鸣不明所以,谨慎的后退半步。 嗯,粉嫩嫩的小脸,一看就知道从来没吃过苦挨过打。 她迅速两手揪住他的松软的耳朵,然后将自己的脑袋猛向前一顶, “砰!”两颗脑袋撞在一起,顿时把陆安鸣光洁的额头磕出一个大包。 响亮的哭声转移到陆安鸣嘴里。 陆欢语顶着额头的大包接受了体罚,并表示不会悔改,每天继续制造噪音。一周后,陆焕妥协,她终于如愿再次见到黑发小男孩。 他现在改换了姓名,叫陆寒。 他比上次多了几处明显的淤青,显然是在家挨了打。 “大小姐!”他跌跌撞撞的跑过来,满脸喜色, “我就知道你会要我的!我等了你好久!” 欢语看他破破烂烂的样子,就心疼起来,赶紧抱住他说, “好!你以后就归我罩着了!以后谁再敢打你就跟我说,我帮你教训他!” “嗯!” “哼。” 一声不满的哼哼声引起了陆寒的注意,他看到一个额头贴着创可贴的黄毛噘着嘴站在一旁,好像站在那里半天了。 “他怎么还在。有我了就不能有他了!”陆寒刚来就对欢语吹起风。 “……母亲说不能赶他走。”陆欢语颇有些为难,能让陆寒回来就已经是很不容易了。 她的嗓子已经不能再表演几回蝉鸣了。 陆焕皮笑肉不笑的看着三小只在那里玩心眼,尤其看到陆寒一回来就想挑唆内讧,真是一百个不满意。 这么小就心眼子这么多,以后欢语还不得被他带坏了?! 于是她专把陆安鸣叫到书房,嘱咐她盯紧了欢语和陆寒,如果他们闯祸了,就给她私下里打电话汇报。 然后就把私人电话号码给了陆安鸣。 她说着说着突然就愣住了,总觉得,这一切莫名的有些熟悉。 她好像在某一刻和自己的母亲陆明兮重合了。 只不过现在的叛逆小孩变成了陆欢语。 “家主?……家主?”陆安鸣小声的叫她。 “哦,我想起了一些别的事。”陆焕笑了笑,又叮嘱他几句,就让他回去休息。 三小只现在都住在三楼的三间卧室,不过陆欢语就只爱和陆寒一起玩,他们一起闯祸打架捉弄老师,在学校整天互相搭着肩膀走路,被风纪老师屡屡批评。 接得学校电话多了,陆焕突然就体会到母亲当年的感受了。 呵呵,看来自己以前,也活该挨打呢。 她笑吟吟的从墙上拿下一根细鞭子,坐在楼下客厅的位置,耐心的等着他们放学回家。 这样的回家“彩蛋”多了以后,陆欢语每次回家路上,腿都是发软的。 她发现自己确实不是母亲的对手。 年末了,陆宅闹哄哄的为过年做准备。 陆焕去上京主持了几次议会选举,又去了北方边境视察战事,本国在北境的战事取得了几场胜利,她额外给这些军队发放了过年物资。 元旦前几天,她和皇帝共同在上京检阅了部分胜利军。 在高高的检阅台上,军队的首领竟然先对陆焕致意,这惹得皇帝脸色很差。 他不敢发作,毕竟现在他几乎成了陆焕的附庸。 几大战功赫赫的军队首领都听她的,这帮人……真是有钱就是娘啊,呵呵! 甩甩头不再去想这些烦心事,他打算等晚宴结束,还是去看球赛好了,少操点心好啊。 毕竟,如今本应由他过问的各项事务,已经全部被他的忠实臣子陆焕包揽了。 这样的情况有个不太好听的词叫——架空。 …… 新年前的最后一晚,放了假的人们都挤满了本市最繁华的各处商场。 沈清御借口想清净清净,回到沈家过年,伴读们也都回家过年去了。 与举国欢庆新年的热闹相比,有一处地方和这里形成了鲜明的对比,那正是陆氏墓园。 此时,看守墓园的老人也趁假期溜出去喝酒了,陆扬得以不被察觉的进入墓园。 他腋下夹着几束花,手里的电筒在墓碑上来回照着,寻找位置。 他找到了陆明兮的合葬墓碑,就弯腰把一大束花摆在碑前。 “家主,马上又是一年了。我今天来是把你交代的事办妥。” 他静静站了片刻,就凭着记忆寻找下任家主的预留空碑。 主家历代在墓园的中心位置一字排列,很容易分辨。 他找准了位置,费了一会功夫才弄开了密封的墓坑。 略一打扫,他把一个细管状的小瓶从口袋里取出,往墓坑里一放,它就兀自依着细微的坡度缓缓滚入了黑暗的深处。 “好了,我的任务也完成了。” 他又把墓砖扣上,确保恢复如初,然后拍拍手,长吁了一口气。 “……做个好梦。” 他转身走远,天际正传来模糊的爆竹声。 陆扬打着电话边走路边含糊说着,“嗯,一会到家,在路上了。饿了就先吃,不用等我。” 他刚挂断电话,迎面见有人推开虚掩的墓园大门走进来,手里也捧着花束。 “!……家主,您怎么也来了。”陆扬有些诧异,毕恭毕敬的站住脚。 陆焕一笑,“您不是也来了么?我来看看母亲。” 她身后又钻出一个小脑袋,是陆欢语。 她看到陆扬,绽出一个灿烂的笑脸。 陆扬心里突然一紧,连忙借口离开了这里。 陆焕来到陆明兮的碑前,见到那一大束花,知道正是陆扬放的。于是她靠边摆上了自己那束花,蹲在碑前发起呆来。 因为陆禹的缘故,她没能见到母亲最后一面。这大半年她忙碌奔波,今天才有机会专门来看她一回。 陆欢语刚开始还好奇的看着这块合葬碑上的照片,一会儿功夫她就在墓园里四处逛起来,胆子大得很。 她逐个读着上面的名字,绕来绕去,直到陆焕喊她回去。 “哦!就来!” 她从几块空碑前离开,朝着唯一的光源跑去。 陆焕手机里不断滚动着各种信息,这时,一条没有备注的信息一闪而过。 她立刻注意到这条信息,点进去一看,却不禁“啊”的一声倒吸一口气。 还好她的异常没有被欢语发现,她正在自顾自的盘算接下来去哪里放烟花,沉浸在小小的喜悦中。 陆焕赶紧把手机熄灭揣进兜里,她感觉身上出了一层汗。 短信内容已经钻进了她的脑中,不由得她去忘记。 她只能握紧欢语的小手,催促她快点回去。 【陆焕,元旦快乐。在没有我的第一个新年里,你是自由的。请享受这种自由,这是我唯一能送你的礼物了。吾爱。】 心脏剧烈的擂动,她感觉有一道伤口在心上裂开来。 而在离她十米的距离,黑暗的地下沉睡着的陆禹,她不会知晓。 她们相伴着走出墓园,在不知哪里,有一阵琴声传来,一声高昂的长吟以后,琴声戛然而止。 欢语好奇的回头看了一眼声音的方向,见到黑暗中亮起两个圆圆的车灯,在慢慢的转向中照亮前面的路,又无声的驶向远方。 …… “想去看烟花,我们去看烟花?” 想念那年商街的烟花秀。 陆欢语期待地看着陆焕。 陆焕坐在驾驶位启动了车子, “嗯,好。” 【end】 第141章 终章(二) 陆焕把伴读的各项标准罗列一番,就打发管家去各处学校寻找。 以现在陆家的地位,想送孩子来做伴读的中上层贵族家庭也有不少。 中上层贵族通过这种方式来获得稳固的人脉资源,他们的孩子通常不会成为别家的佣生养子,只在伴读期结束后回归自己家族。 不到一周时间,陆焕已经在家里面试了十来个孩子。 一个也不行。 陆欢语抱着胳膊在小男孩和小女孩们面前一个个看了一遍,眉头一直没有放松。 她摇了摇头,回头看看陆焕, “母亲,这些我都不喜欢。” “啧。”陆焕终于失去了耐心,“这些也不行吗?你这孩子,你到底想要找什么样的伴读?不要胡闹了!今天这些人里面,必须选出一个来!” 这已经是第三次面试,这些来面试的小孩子都来自富庶之家,礼仪教养的好,相貌也都讨喜。 陆焕暗暗决定,今天势必要让欢语把伴读定下来。 欢语却不管这些,她已经不再去看那些孩子。 这里面就没有她喜欢的类型。 “哎,你们没有预约……” 院子里传来嘈杂声,引得屋内所有人都往窗外看。 一个女佣装扮的人赔着不是,推搡着一个半大孩童继续往里走。 “还往里走?啧,今天的面试已经开始了。现在禁止入内!”看门的佣人行使自己的职权,看女佣面露难色也无动于衷。 “大哥,行行好。我们就迟来了一步。路上,路上堵车……” 女佣鞠着躬讨好着,那名看门人不依不饶, “不行就是不行。” 他们在院中吵嚷,管家看不过去,皱着眉出来询问, “怎么回事?吵什么吵?不要惊扰了家主。” 他大致了解了情况,低头看了那孩子一眼,就不满起来, “……不是说不准送黑发男孩过来吗?出去!这个不行。” 他抬手驱赶,却没料想这孩子竟像条泥鳅一样,滋溜一下从他胳膊下钻过去,跑进了客厅。 “哎!”管家恼怒起来,转身追进了客厅。 刚一进门就见那孩子扑通跪在地上,朝着陆焕乞求, “家主,求您留下我。我读书好,也能吃苦,愿意听大小姐的话,什么都肯做。” 他刚说完这些就被管家像拎小鸡仔一样拎起,管家边往外退边对陆焕道歉, “实在抱歉,家主,是我没拦住……” 陆焕几不可查的皱了皱眉,手指在扶手上敲了两下。 怎么就突然闯进来个黑发小男孩…… 这时,陆欢语跑了过去,一把抓住了小男孩的胳膊,回头一脸笃定地对她说, “母亲,我就要这个!” “?”陆焕睁大了眼睛。 “你要他?” …… “不行。” 她蹭的从沙发上站起来,在面试的孩子里随意拽出来一个,朝着他们走过去。 “你不用选了,我已经给你选好了。” 陆焕把一个金发的漂亮男孩推到欢语跟前,“你选他正合适。” 欢语没撒手,仍然攥着黑发小男孩的手。那孩子一双黑葡萄眼睛滴溜溜转着,见有人撑腰,就耍赖挣开管家的手,往欢语身后躲。 呵,心眼子真多。 陆焕额角的青筋都要绷起来了。 她沉下性子,问站在不远处的那名女佣,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不是说不要黑发吗?” 那女佣赶紧过来答话, “回陆家主的话,我们府上本来是让二公子过来应征的,结果可巧生了传染病……我们正没主意的时候,这个妾生的孩子恳求我带他过来……” “他已经没了爹,您留下他,哪怕当个粗使的小帮工呢。放心使唤他,他不是娇气的人,只要供他读书吃饭,有个地方睡觉就行。总比在家强,在家他成天挨几个哥哥姐姐的打哩!也没固定的住所睡觉。” 女佣说着就要开始抹泪。 那小男孩原本还灵动的眼睛也黯淡下来,沉浸在悲伤中。 “大小姐,留下我。我陪你玩好不好?”他讨好着摇着欢语的胳膊。 欢语自然是眉开眼笑,她还没点头同意,就听陆焕毫不客气的一声, “不留!” 随后那小孩就被佣人们扯拽着离开了客厅,扔回给了女佣。 “不行!我就要这个!就要这个!” 陆欢语不干了,她立刻躺在地上手脚乱刨哇哇大哭起来。 嘶。 “陆欢语!你不是说好的以后乖乖听话的吗?”陆焕气得磨着后槽牙。 欢语在地上扑腾个没完,那标志性的高分贝噪音又开始在陆宅回荡。 陆焕哼了一声,对欢语这一套把戏已经见怪不怪。 她让管家把剩下那些孩子都带下去,只留下金发孩子跟她到安静的偏厅聊聊。 “你叫什么名字?” “卢安鸣。” 陆焕点点头,继续说, “欢语很叛逆,你刚才也看见了。怎么样?有信心做好她的伴读吗?” 卢安鸣乖巧一笑,点点头说,“有信心的。” 他生得粉雕玉琢的非常可爱,想来哪怕欢语也不会忍心对他动手。 谈完了走出来,客厅里欢语仍像一只翻不过身的甲虫一样在地上扑腾划动四肢,加上伏夏里绵长的蝉声一样的哭腔,让陆焕原本就不好的脾气更是几近崩断。 “陆欢语!你以后的伴读就是陆安鸣了,没有别的。”陆焕把陆安鸣叫过来,心想两个小孩子终归能够沟通? 欢语止住哭声,她大张的嘴合拢了,紧闭的眼睁开了。 看到头顶上了小心翼翼俯身看她的陆安鸣,气不打一处来。 哼,就是他占了伴读位置。 “大小姐,别哭了……”陆安鸣小声安慰道。 陆欢语咕噜爬起身来,臭着脸凑过去看他。 陆安鸣不明所以,谨慎的后退半步。 嗯,粉嫩嫩的小脸,一看就知道从来没吃过苦挨过打。 她迅速两手揪住他的松软的耳朵,然后将自己的脑袋猛向前一顶, “砰!”两颗脑袋撞在一起,顿时把陆安鸣光洁的额头磕出一个大包。 响亮的哭声转移到陆安鸣嘴里。 陆欢语顶着额头的大包接受了体罚,并表示不会悔改,每天继续制造噪音。一周后,陆焕妥协,她终于如愿再次见到黑发小男孩。 他现在改换了姓名,叫陆寒。 他比上次多了几处明显的淤青,显然是在家挨了打。 “大小姐!”他跌跌撞撞的跑过来,满脸喜色, “我就知道你会要我的!我等了你好久!” 欢语看他破破烂烂的样子,就心疼起来,赶紧抱住他说, “好!你以后就归我罩着了!以后谁再敢打你就跟我说,我帮你教训他!” “嗯!” “哼。” 一声不满的哼哼声引起了陆寒的注意,他看到一个额头贴着创可贴的黄毛噘着嘴站在一旁,好像站在那里半天了。 “他怎么还在。有我了就不能有他了!”陆寒刚来就对欢语吹起风。 “……母亲说不能赶他走。”陆欢语颇有些为难,能让陆寒回来就已经是很不容易了。 她的嗓子已经不能再表演几回蝉鸣了。 陆焕皮笑肉不笑的看着三小只在那里玩心眼,尤其看到陆寒一回来就想挑唆内讧,真是一百个不满意。 这么小就心眼子这么多,以后欢语还不得被他带坏了?! 于是她专把陆安鸣叫到书房,嘱咐她盯紧了欢语和陆寒,如果他们闯祸了,就给她私下里打电话汇报。 然后就把私人电话号码给了陆安鸣。 她说着说着突然就愣住了,总觉得,这一切莫名的有些熟悉。 她好像在某一刻和自己的母亲陆明兮重合了。 只不过现在的叛逆小孩变成了陆欢语。 “家主?……家主?”陆安鸣小声的叫她。 “哦,我想起了一些别的事。”陆焕笑了笑,又叮嘱他几句,就让他回去休息。 三小只现在都住在三楼的三间卧室,不过陆欢语就只爱和陆寒一起玩,他们一起闯祸打架捉弄老师,在学校整天互相搭着肩膀走路,被风纪老师屡屡批评。 接得学校电话多了,陆焕突然就体会到母亲当年的感受了。 呵呵,看来自己以前,也活该挨打呢。 她笑吟吟的从墙上拿下一根细鞭子,坐在楼下客厅的位置,耐心的等着他们放学回家。 这样的回家“彩蛋”多了以后,陆欢语每次回家路上,腿都是发软的。 她发现自己确实不是母亲的对手。 年末了,陆宅闹哄哄的为过年做准备。 陆焕去上京主持了几次议会选举,又去了北方边境视察战事,本国在北境的战事取得了几场胜利,她额外给这些军队发放了过年物资。 元旦前几天,她和皇帝共同在上京检阅了部分胜利军。 在高高的检阅台上,军队的首领竟然先对陆焕致意,这惹得皇帝脸色很差。 他不敢发作,毕竟现在他几乎成了陆焕的附庸。 几大战功赫赫的军队首领都听她的,这帮人……真是有钱就是娘啊,呵呵! 甩甩头不再去想这些烦心事,他打算等晚宴结束,还是去看球赛好了,少操点心好啊。 毕竟,如今本应由他过问的各项事务,已经全部被他的忠实臣子陆焕包揽了。 这样的情况有个不太好听的词叫——架空。 …… 新年前的最后一晚,放了假的人们都挤满了本市最繁华的各处商场。 沈清御借口想清净清净,回到沈家过年,伴读们也都回家过年去了。 与举国欢庆新年的热闹相比,有一处地方和这里形成了鲜明的对比,那正是陆氏墓园。 此时,看守墓园的老人也趁假期溜出去喝酒了,陆扬得以不被察觉的进入墓园。 他腋下夹着几束花,手里的电筒在墓碑上来回照着,寻找位置。 他找到了陆明兮的合葬墓碑,就弯腰把一大束花摆在碑前。 “家主,马上又是一年了。我今天来是把你交代的事办妥。” 他静静站了片刻,就凭着记忆寻找下任家主的预留空碑。 主家历代在墓园的中心位置一字排列,很容易分辨。 他找准了位置,费了一会功夫才弄开了密封的墓坑。 略一打扫,他把一个细管状的小瓶从口袋里取出,往墓坑里一放,它就兀自依着细微的坡度缓缓滚入了黑暗的深处。 “好了,我的任务也完成了。” 他又把墓砖扣上,确保恢复如初,然后拍拍手,长吁了一口气。 “……做个好梦。” 他转身走远,天际正传来模糊的爆竹声。 陆扬打着电话边走路边含糊说着,“嗯,一会到家,在路上了。饿了就先吃,不用等我。” 他刚挂断电话,迎面见有人推开虚掩的墓园大门走进来,手里也捧着花束。 “!……家主,您怎么也来了。”陆扬有些诧异,毕恭毕敬的站住脚。 陆焕一笑,“您不是也来了么?我来看看母亲。” 她身后又钻出一个小脑袋,是陆欢语。 她看到陆扬,绽出一个灿烂的笑脸。 陆扬心里突然一紧,连忙借口离开了这里。 陆焕来到陆明兮的碑前,见到那一大束花,知道正是陆扬放的。于是她靠边摆上了自己那束花,蹲在碑前发起呆来。 因为陆禹的缘故,她没能见到母亲最后一面。这大半年她忙碌奔波,今天才有机会专门来看她一回。 陆欢语刚开始还好奇的看着这块合葬碑上的照片,一会儿功夫她就在墓园里四处逛起来,胆子大得很。 她逐个读着上面的名字,绕来绕去,直到陆焕喊她回去。 “哦!就来!” 她从几块空碑前离开,朝着唯一的光源跑去。 陆焕手机里不断滚动着各种信息,这时,一条没有备注的信息一闪而过。 她立刻注意到这条信息,点进去一看,却不禁“啊”的一声倒吸一口气。 还好她的异常没有被欢语发现,她正在自顾自的盘算接下来去哪里放烟花,沉浸在小小的喜悦中。 陆焕赶紧把手机熄灭揣进兜里,她感觉身上出了一层汗。 短信内容已经钻进了她的脑中,不由得她去忘记。 她只能握紧欢语的小手,催促她快点回去。 【陆焕,元旦快乐。在没有我的第一个新年里,你是自由的。请享受这种自由,这是我唯一能送你的礼物了。吾爱。】 心脏剧烈的擂动,她感觉有一道伤口在心上裂开来。 而在离她十米的距离,黑暗的地下沉睡着的陆禹,她不会知晓。 她们相伴着走出墓园,在不知哪里,有一阵琴声传来,一声高昂的长吟以后,琴声戛然而止。 欢语好奇的回头看了一眼声音的方向,见到黑暗中亮起两个圆圆的车灯,在慢慢的转向中照亮前面的路,又无声的驶向远方。 …… “想去看烟花,我们去看烟花?” 想念那年商街的烟花秀。 陆欢语期待地看着陆焕。 陆焕坐在驾驶位启动了车子, “嗯,好。” 【end】 番外1: 生下孩子之后 陆禹再次醒过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躺在一间明亮的高级病房里。 病房里每次进出的只有医生和护士,在他们的告知下,陆禹才知道现在他是在上京最好的医院里。 经历了几次抢救,昏迷了一个多月,情况这才逐渐好转。 医生也不跟他过多交谈,只让他多休息。无论是有关孩子还是家属的问题,都只说一切都好。 但是,陆焕到底是怎么想的?她能……喜欢这个孩子吗? 怀着忐忑不安的心情,又过了一阵,医院允许探视了,第一个来的人正是陆焕。 她随意扎着条马尾,脸上有些倦色,走进来坐在床前的椅子上,直接往后一靠,发出一声叹息。 陆禹的眼睛亮了亮,目光直勾勾锁定在她身上。 得有……有快一年没见过了。他嗓子发紧,有点想哭,嘴唇张了张,不知道说点什么。 “你感觉怎么样?”陆焕率先开口。 她也不知道聊什么好,毕竟现在和以前不一样,她的身份突然增加了一个,成了一个小奶娃子的母亲。 这真的太突然了,让她的头脑乱纷纷的。 哪怕过了一个月多,她还是很难适应这个新身份。 “你……这次回来,能待多久?”陆禹好像没听到她的话,急切的询问他最关心的问题。 他躺了一个多月了,陆焕如果已经回来一个月,估计离下次出国也没剩几天。 “暂时还没定,看情况。等你好点了再说。”陆焕难得挑起眼皮看他一眼, “这事你为什么瞒着我?” 在陆禹分化成oga之后,他们微妙得发展成了炮友关系,一直以来很注意安全。 算来算去只有那一次,陆禹蛊惑着纠缠着她,说没事,说一会自己会去清理…… 结果真是搞出人命来了。 等她知道了已经晚了。 她真想穿越回去给自己几个大嘴巴子。 陆禹自知理亏。他明白陆焕乃至整个陆家并没有计划要这个孩子,这一切都是他的私心罢了。 “我……”陆禹不自觉揪紧了床单, “我怕告诉你的话,你肯定不同意留她……对不起,是我一直想要个和你的孩子,所以那天……” “……不过放心,孩子的生母我不会说出去的,这孩子不会对你有任何负面影响,”他连忙补充一句, “而且我已经提前买好了一处住宅,今后我和孩子就住在那里,如果你还觉得不稳妥,我会再找一个alpha假扮孩子的母亲,这样一来——” “哦?再给孩子找个母亲?”陆焕眯着眼不爽地打断他的话, “这种馊主意我看就不必了。你以为谁都会整天盯着陆家的事八卦吗?哼,我看你还是一如既往的自作聪明!” 陆禹咬着下唇,低下头不再说话。 看来,陆焕果然还是讨厌他和这个不受欢迎的孩子…… 陆焕从椅子上站起来, “时间差不多了,看也看了,我先回去了。” 她带着怒气离开病房,一路上都在想,这陆禹真是住院住傻了,蠢透了,纯粹自我意识过剩。 还找个人一起假扮,假扮他配偶吗?让她的孩子喊别人母亲? 真是好笑,谁会管他和谁生了个孩子,净在那里瞎折腾。 她特看不上陆禹这种神经兮兮,心事重重的劲儿。 她回了个电话给陆明兮,说已经奉命看过陆禹了,之后不要再拿这件事烦她。 陆明兮在电话那头又是一顿数落,还没等说几句就被陆焕挂了电话。 “啧,这个陆焕!”陆明兮在书房气得来回踱步。 她虽然提前对陆禹说过陆家不会承认这个私生子,但是…… 她可耻的真香了。 现在她书桌上还放着一份鉴定报告。 陆欢语:女,alpha分化概率98,a级以上概率99。 潜在的陆家继承人苗子。 她按捺不住激动的心情,还去医院看过这孩子。只见这女婴身体壮实,哭声响亮,眉眼颇有几分陆焕小时候的影子,她就心里一软。 “啧,终究是有了个孩子,这陆焕这么些年浪荡惯了,今天也算办了一件正事……” 一直以来烦心事不断,终于有了这么一件还不错的事,陆明兮嘴角不由得上翘,又多拨了些人过去照顾这父女两个。 陆禹出院后一到新居就看到这么十几个佣人齐刷刷站在门口迎接,不禁一愣。 听管家解释以后,他明白陆明兮背地里有承认陆欢语的意思,心里有了底气。 哪怕为了欢语,他也要更努力的为陆家打拼。 家里有人照应省去了后顾之忧,他很快重新回归陆氏集团。 现在,陆明兮对陆禹的态度变得越发和颜悦色,立刻提名他做账务审查官,毕竟陆禹现在可算是真正的自己人了。 会议上,陆焕的关键一票让提名顺利通过,这让陆明兮心里的石头终于落了地。 但看到匆忙赶来的陆焕额头上的伤口,她明白一定是分家派人阻挠所致,心里一阵愤恨。 陆焕咧嘴一笑用眼神示意她没事,随意用帕子按住伤口。 她眼睛无意间瞥向一旁的席位,看到陆禹正神色忧虑,拧着眉注视着她。 两个人无言的遥遥相视一瞬,又一个转回头,一个垂下眼睛。 晚上,陆焕收到一条信息: 【你没事?伤口有没有去医院包扎一下?】 是陆禹发来的。 【已经没事了。】她回道。 那边隔了好一会,正在输入显示了半天,最后发过来: 【孩子的百日宴你想来吗?就在这个周末。】 ……啧,我就说有了孩子就是麻烦。 陆焕躺在床上辗转反侧,有种被陆禹算计的烦闷感。 回想一直以来陆禹对她生活的破坏,越想越气干脆不回他消息了。 那边估计等太久,最后发了一句, 【如果太忙的话那就算了。】 消息发出来只一瞬,又被撤回,正在输入又出现在聊天框上,隔了一会: 【不见不散。】附图是一张小婴儿甜美的睡颜,一只修长且骨节分明的手抚摸在婴儿q弹的脸侧。 陆禹发送完消息,隔了一会查看手机,还是没有回复。 他侧身躺在床上,枕着手臂逗弄欢语,心不在焉的想心事。 陆焕,来看看孩子。她很可爱,也很像你…… 一种温馨又脆弱的情绪在心底蔓延开来。 第二天,陆焕下楼吃饭,看到餐桌上坐着陆明兮。 她已经吃过了早餐,看样子是专为了等陆焕的。 “陆焕,你先别急着出国训练了,”她开门见山, “我知道你买好了票。退了。” 见陆焕刚要反对,她没给她留时间发挥, “这周末你女儿的百日宴,你和我一起去。” “……”陆焕抿了抿嘴。 行,看来这次是逃不脱了。 “哦。” 可以预见未来这女儿的周岁宴,升学宴,毕业典礼……她这个便宜母亲都得出席。 她算是被这血缘绑定一辈子了。 于是陆焕勾着头,一边拿叉子把吐司叉出无数小孔,一边在脑中对一年前的自己狂扇大嘴巴子。 陆明兮看陆焕默许了,也就不再说什么。她笑吟吟的专心看手机,把一张婴儿照片再次点开欣赏。 嗯,真白净! 周末,百日宴在陆禹的新居举办。 来的几个都是陆禹的老同学老朋友,他们嬉笑着逗弄小欢语,不停的好奇孩子的母亲究竟是谁。 陆禹自然是含笑不语。 不多会陆明兮和陆焕也来了,晚宴正式开始。 一看到陆焕露面,有几个人就开始眉毛乱跳,互相使眼色。 陆焕被这种促狭的目光盯得烦了,抬头看向他们,正要说些什么,就听一旁的陆禹咳了一声, “你们几个……不信谣,不传谣啊。吃饭。” 说罢就给陆焕夹了一个虾仁放在盘中,陆焕看看盘中的虾仁,又斜眼瞥他。 两人的位置挨着,陆禹人夫感满满的服侍陆焕吃喝,就差把两人关系写在脸上。 吃完饭,朋友们陆续离开。陆禹把睡着的欢语抱回到卧室安置好,就和陆明兮在书房谈话。 “分家的侵占越来越严重,我打算逐步缩减他们在裁决团的比例。”陆明兮说出自己的打算。 陆禹沉吟良久,“那您想让我做些什么?” 陆明兮的计划非常具有挑战性,以现在的形势,谁碰这事都轻则掉层皮,重则丢掉性命。 “不,你不用做什么。你依旧负责公司重点项目的推进。”陆明兮摆摆手, “如果我未来有什么意外,你和陆焕要把陆家看顾好。陆焕这孩子……一直以来还是孩子性子,现在也有了孩子,希望她能尽快成熟起来。” “我想她为了孩子也会努力挑起大梁来的。她不是轻重不分的人……” 两人的谈话持续了很久,陆焕在门外也听了很久。 母亲她,继十多年前和分家的一次过招以后,又一次吹响了进攻的号角。 暗流涌动。 她还可以继续心无旁骛的滑雪吗?不可能了。 现在心里装着这么多人和事,干什么都心不在焉。 屋内的交谈停止了,她立刻快步走开,拿着自己的手包作势要离开。 “陆焕,今天不早了,你就住在这。”陆明兮冲她甩甩手。 “这……”陆焕下意识看了一眼陆禹,见他满脸通红,和陆焕一对视上目光就匆忙别开。 糟了,这可不是他私下里鼓动的提议,这可是陆家主自己提的。 陆焕一定把他想成那种迫不及待的人了…… 哪怕解释也不见得相信。 他又偷偷觑了一眼,陆焕已经一脸鄙夷。 陆明兮见她这副不情愿的样子生气了,一阵讥讽, “怎么?你还不乐意了?你矜持什么?你都把孩子矜持出来了,别在这跟我演戏!” 陆焕一时语塞。 陆家主说得确实没错,她俩连孩子都有了,确实没必要在意这种程序上的问题了,因为这程序早就乱七八糟了。 陆明兮留下他俩大眼瞪小眼,自己先回陆宅了。 陆焕挑挑眉,“我也走。”她是不想再招惹陆禹了,不然万一再招惹出个孩子怎么办? 陆焕满不在乎的迈腿就往门口走去,突然一只手死死扯住她的胳膊。 “……别走。” 陆禹感到额上出了层薄汗。他见陆焕要走,情急之下下意识就拉住了她。 呃!他一惊,连忙松开手,后退半步手足无措的站在那里。 陆焕被他这一拽,牵动了心思,不禁仔细打量眼前的男人。 在这之前两个人有一年没见,也没碰过他……现在看看,一年的时间里,陆禹身上竟有了一种人夫感。 他一身白衬衫以前穿得是少年气质,现在则沉淀出一些成熟的韵味。身形厚实,体态俊雅。 不得不说还挺新鲜的…… “怎么,你寂寞了?还在这跟我玩起了欲擒故纵?”陆焕扳着他的肩,把人按在墙上,对上一双窘迫的眼睛。 “……你说是就是。”他有些酸涩的自嘲, “就当是可怜我,留下来又如何……” “如果这种程度的纠缠你也烦的话,我会……再想想办法。” 陆焕松开手,看到陆禹眼中已经蓄满了泪, “……你哭什么?” 这话好像戳中了他的泪阀,那些泪立刻就决堤一般倾泻而出。 他猛得抱紧陆焕,把头埋在她的肩窝, “这么久了,我一直想跟你说……” “我那天特别怕,怕最后见不到你就死了,想见你最后一面……” 那天的产房,他一遍遍喊着陆焕的名字。 陆焕怎么还没到?陆焕怎么还在飞机上…… 捱不下去了。 他的意识沉沉睡去,在一片幽暗中不见天日。 “那里好黑,我还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 “是吗……”陆焕把下巴放在他肩膀上,伸手拍拍他的后背。 如果不是母亲斥巨资把他从死亡线上拉回来,自己到医院恐怕见到的真就是一具冰凉的尸体了。 现在这身体还是如此温热。 真是神奇。 “卧室在哪?”她低声在他耳边说。 …… 分家和主家的纷争持续了五年,最终,陆明兮在一次事故中永久坐在了轮椅上。 彼时陆焕已经在家族企业里工作好几年,又接任了家主之位。 这天,她坐在总裁办公室看着一份文件。门被敲响,陆禹火急火燎地快步走进来,手里拿着今年的财务报表, “家主,雇佣兵的支出很大,这么下去除非出售一部分资产……” “那就整理出来一份表格,把可出售的都罗列出来。”陆焕停下手中的工作, “雇佣兵的规模还要扩大,需要更多钱。” 她已经调查出陆氏分家与二皇子的暗中来往,这次她要趁新皇登基的关键时刻,把陆氏幕后的混乱根源彻底消灭。 陆禹点点头正打算回去整理资料,陆焕叫住了他, “我打算出趟门,估计需要半年回来,你……工作之余也照顾好自己的身体。” 她的目光落在陆禹的小腹之上,微微一笑。 陆禹深深看了她一眼,笑着点点头, “你就放心。” 说罢轻轻拉开门往自己办公室走去。 办公室一角的沙发上,五岁的陆欢语趴在那里翘着脚画画。 她用彩笔在纸上涂画着一家三口的儿童画。 陆禹走过去一看,皱了皱眉头, “唉!欢语,刚才怎么告诉你的?不要在有字的纸上画画,这张纸父亲还有用。” “但是我这张画得最成功!” 陆禹背着手低头看了一会,笑着摇了摇头,重新回到桌前工作起来。 番外1: 生下孩子之后 陆禹再次醒过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躺在一间明亮的高级病房里。 病房里每次进出的只有医生和护士,在他们的告知下,陆禹才知道现在他是在上京最好的医院里。 经历了几次抢救,昏迷了一个多月,情况这才逐渐好转。 医生也不跟他过多交谈,只让他多休息。无论是有关孩子还是家属的问题,都只说一切都好。 但是,陆焕到底是怎么想的?她能……喜欢这个孩子吗? 怀着忐忑不安的心情,又过了一阵,医院允许探视了,第一个来的人正是陆焕。 她随意扎着条马尾,脸上有些倦色,走进来坐在床前的椅子上,直接往后一靠,发出一声叹息。 陆禹的眼睛亮了亮,目光直勾勾锁定在她身上。 得有……有快一年没见过了。他嗓子发紧,有点想哭,嘴唇张了张,不知道说点什么。 “你感觉怎么样?”陆焕率先开口。 她也不知道聊什么好,毕竟现在和以前不一样,她的身份突然增加了一个,成了一个小奶娃子的母亲。 这真的太突然了,让她的头脑乱纷纷的。 哪怕过了一个月多,她还是很难适应这个新身份。 “你……这次回来,能待多久?”陆禹好像没听到她的话,急切的询问他最关心的问题。 他躺了一个多月了,陆焕如果已经回来一个月,估计离下次出国也没剩几天。 “暂时还没定,看情况。等你好点了再说。”陆焕难得挑起眼皮看他一眼, “这事你为什么瞒着我?” 在陆禹分化成oga之后,他们微妙得发展成了炮友关系,一直以来很注意安全。 算来算去只有那一次,陆禹蛊惑着纠缠着她,说没事,说一会自己会去清理…… 结果真是搞出人命来了。 等她知道了已经晚了。 她真想穿越回去给自己几个大嘴巴子。 陆禹自知理亏。他明白陆焕乃至整个陆家并没有计划要这个孩子,这一切都是他的私心罢了。 “我……”陆禹不自觉揪紧了床单, “我怕告诉你的话,你肯定不同意留她……对不起,是我一直想要个和你的孩子,所以那天……” “……不过放心,孩子的生母我不会说出去的,这孩子不会对你有任何负面影响,”他连忙补充一句, “而且我已经提前买好了一处住宅,今后我和孩子就住在那里,如果你还觉得不稳妥,我会再找一个alpha假扮孩子的母亲,这样一来——” “哦?再给孩子找个母亲?”陆焕眯着眼不爽地打断他的话, “这种馊主意我看就不必了。你以为谁都会整天盯着陆家的事八卦吗?哼,我看你还是一如既往的自作聪明!” 陆禹咬着下唇,低下头不再说话。 看来,陆焕果然还是讨厌他和这个不受欢迎的孩子…… 陆焕从椅子上站起来, “时间差不多了,看也看了,我先回去了。” 她带着怒气离开病房,一路上都在想,这陆禹真是住院住傻了,蠢透了,纯粹自我意识过剩。 还找个人一起假扮,假扮他配偶吗?让她的孩子喊别人母亲? 真是好笑,谁会管他和谁生了个孩子,净在那里瞎折腾。 她特看不上陆禹这种神经兮兮,心事重重的劲儿。 她回了个电话给陆明兮,说已经奉命看过陆禹了,之后不要再拿这件事烦她。 陆明兮在电话那头又是一顿数落,还没等说几句就被陆焕挂了电话。 “啧,这个陆焕!”陆明兮在书房气得来回踱步。 她虽然提前对陆禹说过陆家不会承认这个私生子,但是…… 她可耻的真香了。 现在她书桌上还放着一份鉴定报告。 陆欢语:女,alpha分化概率98,a级以上概率99。 潜在的陆家继承人苗子。 她按捺不住激动的心情,还去医院看过这孩子。只见这女婴身体壮实,哭声响亮,眉眼颇有几分陆焕小时候的影子,她就心里一软。 “啧,终究是有了个孩子,这陆焕这么些年浪荡惯了,今天也算办了一件正事……” 一直以来烦心事不断,终于有了这么一件还不错的事,陆明兮嘴角不由得上翘,又多拨了些人过去照顾这父女两个。 陆禹出院后一到新居就看到这么十几个佣人齐刷刷站在门口迎接,不禁一愣。 听管家解释以后,他明白陆明兮背地里有承认陆欢语的意思,心里有了底气。 哪怕为了欢语,他也要更努力的为陆家打拼。 家里有人照应省去了后顾之忧,他很快重新回归陆氏集团。 现在,陆明兮对陆禹的态度变得越发和颜悦色,立刻提名他做账务审查官,毕竟陆禹现在可算是真正的自己人了。 会议上,陆焕的关键一票让提名顺利通过,这让陆明兮心里的石头终于落了地。 但看到匆忙赶来的陆焕额头上的伤口,她明白一定是分家派人阻挠所致,心里一阵愤恨。 陆焕咧嘴一笑用眼神示意她没事,随意用帕子按住伤口。 她眼睛无意间瞥向一旁的席位,看到陆禹正神色忧虑,拧着眉注视着她。 两个人无言的遥遥相视一瞬,又一个转回头,一个垂下眼睛。 晚上,陆焕收到一条信息: 【你没事?伤口有没有去医院包扎一下?】 是陆禹发来的。 【已经没事了。】她回道。 那边隔了好一会,正在输入显示了半天,最后发过来: 【孩子的百日宴你想来吗?就在这个周末。】 ……啧,我就说有了孩子就是麻烦。 陆焕躺在床上辗转反侧,有种被陆禹算计的烦闷感。 回想一直以来陆禹对她生活的破坏,越想越气干脆不回他消息了。 那边估计等太久,最后发了一句, 【如果太忙的话那就算了。】 消息发出来只一瞬,又被撤回,正在输入又出现在聊天框上,隔了一会: 【不见不散。】附图是一张小婴儿甜美的睡颜,一只修长且骨节分明的手抚摸在婴儿q弹的脸侧。 陆禹发送完消息,隔了一会查看手机,还是没有回复。 他侧身躺在床上,枕着手臂逗弄欢语,心不在焉的想心事。 陆焕,来看看孩子。她很可爱,也很像你…… 一种温馨又脆弱的情绪在心底蔓延开来。 第二天,陆焕下楼吃饭,看到餐桌上坐着陆明兮。 她已经吃过了早餐,看样子是专为了等陆焕的。 “陆焕,你先别急着出国训练了,”她开门见山, “我知道你买好了票。退了。” 见陆焕刚要反对,她没给她留时间发挥, “这周末你女儿的百日宴,你和我一起去。” “……”陆焕抿了抿嘴。 行,看来这次是逃不脱了。 “哦。” 可以预见未来这女儿的周岁宴,升学宴,毕业典礼……她这个便宜母亲都得出席。 她算是被这血缘绑定一辈子了。 于是陆焕勾着头,一边拿叉子把吐司叉出无数小孔,一边在脑中对一年前的自己狂扇大嘴巴子。 陆明兮看陆焕默许了,也就不再说什么。她笑吟吟的专心看手机,把一张婴儿照片再次点开欣赏。 嗯,真白净! 周末,百日宴在陆禹的新居举办。 来的几个都是陆禹的老同学老朋友,他们嬉笑着逗弄小欢语,不停的好奇孩子的母亲究竟是谁。 陆禹自然是含笑不语。 不多会陆明兮和陆焕也来了,晚宴正式开始。 一看到陆焕露面,有几个人就开始眉毛乱跳,互相使眼色。 陆焕被这种促狭的目光盯得烦了,抬头看向他们,正要说些什么,就听一旁的陆禹咳了一声, “你们几个……不信谣,不传谣啊。吃饭。” 说罢就给陆焕夹了一个虾仁放在盘中,陆焕看看盘中的虾仁,又斜眼瞥他。 两人的位置挨着,陆禹人夫感满满的服侍陆焕吃喝,就差把两人关系写在脸上。 吃完饭,朋友们陆续离开。陆禹把睡着的欢语抱回到卧室安置好,就和陆明兮在书房谈话。 “分家的侵占越来越严重,我打算逐步缩减他们在裁决团的比例。”陆明兮说出自己的打算。 陆禹沉吟良久,“那您想让我做些什么?” 陆明兮的计划非常具有挑战性,以现在的形势,谁碰这事都轻则掉层皮,重则丢掉性命。 “不,你不用做什么。你依旧负责公司重点项目的推进。”陆明兮摆摆手, “如果我未来有什么意外,你和陆焕要把陆家看顾好。陆焕这孩子……一直以来还是孩子性子,现在也有了孩子,希望她能尽快成熟起来。” “我想她为了孩子也会努力挑起大梁来的。她不是轻重不分的人……” 两人的谈话持续了很久,陆焕在门外也听了很久。 母亲她,继十多年前和分家的一次过招以后,又一次吹响了进攻的号角。 暗流涌动。 她还可以继续心无旁骛的滑雪吗?不可能了。 现在心里装着这么多人和事,干什么都心不在焉。 屋内的交谈停止了,她立刻快步走开,拿着自己的手包作势要离开。 “陆焕,今天不早了,你就住在这。”陆明兮冲她甩甩手。 “这……”陆焕下意识看了一眼陆禹,见他满脸通红,和陆焕一对视上目光就匆忙别开。 糟了,这可不是他私下里鼓动的提议,这可是陆家主自己提的。 陆焕一定把他想成那种迫不及待的人了…… 哪怕解释也不见得相信。 他又偷偷觑了一眼,陆焕已经一脸鄙夷。 陆明兮见她这副不情愿的样子生气了,一阵讥讽, “怎么?你还不乐意了?你矜持什么?你都把孩子矜持出来了,别在这跟我演戏!” 陆焕一时语塞。 陆家主说得确实没错,她俩连孩子都有了,确实没必要在意这种程序上的问题了,因为这程序早就乱七八糟了。 陆明兮留下他俩大眼瞪小眼,自己先回陆宅了。 陆焕挑挑眉,“我也走。”她是不想再招惹陆禹了,不然万一再招惹出个孩子怎么办? 陆焕满不在乎的迈腿就往门口走去,突然一只手死死扯住她的胳膊。 “……别走。” 陆禹感到额上出了层薄汗。他见陆焕要走,情急之下下意识就拉住了她。 呃!他一惊,连忙松开手,后退半步手足无措的站在那里。 陆焕被他这一拽,牵动了心思,不禁仔细打量眼前的男人。 在这之前两个人有一年没见,也没碰过他……现在看看,一年的时间里,陆禹身上竟有了一种人夫感。 他一身白衬衫以前穿得是少年气质,现在则沉淀出一些成熟的韵味。身形厚实,体态俊雅。 不得不说还挺新鲜的…… “怎么,你寂寞了?还在这跟我玩起了欲擒故纵?”陆焕扳着他的肩,把人按在墙上,对上一双窘迫的眼睛。 “……你说是就是。”他有些酸涩的自嘲, “就当是可怜我,留下来又如何……” “如果这种程度的纠缠你也烦的话,我会……再想想办法。” 陆焕松开手,看到陆禹眼中已经蓄满了泪, “……你哭什么?” 这话好像戳中了他的泪阀,那些泪立刻就决堤一般倾泻而出。 他猛得抱紧陆焕,把头埋在她的肩窝, “这么久了,我一直想跟你说……” “我那天特别怕,怕最后见不到你就死了,想见你最后一面……” 那天的产房,他一遍遍喊着陆焕的名字。 陆焕怎么还没到?陆焕怎么还在飞机上…… 捱不下去了。 他的意识沉沉睡去,在一片幽暗中不见天日。 “那里好黑,我还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 “是吗……”陆焕把下巴放在他肩膀上,伸手拍拍他的后背。 如果不是母亲斥巨资把他从死亡线上拉回来,自己到医院恐怕见到的真就是一具冰凉的尸体了。 现在这身体还是如此温热。 真是神奇。 “卧室在哪?”她低声在他耳边说。 …… 分家和主家的纷争持续了五年,最终,陆明兮在一次事故中永久坐在了轮椅上。 彼时陆焕已经在家族企业里工作好几年,又接任了家主之位。 这天,她坐在总裁办公室看着一份文件。门被敲响,陆禹火急火燎地快步走进来,手里拿着今年的财务报表, “家主,雇佣兵的支出很大,这么下去除非出售一部分资产……” “那就整理出来一份表格,把可出售的都罗列出来。”陆焕停下手中的工作, “雇佣兵的规模还要扩大,需要更多钱。” 她已经调查出陆氏分家与二皇子的暗中来往,这次她要趁新皇登基的关键时刻,把陆氏幕后的混乱根源彻底消灭。 陆禹点点头正打算回去整理资料,陆焕叫住了他, “我打算出趟门,估计需要半年回来,你……工作之余也照顾好自己的身体。” 她的目光落在陆禹的小腹之上,微微一笑。 陆禹深深看了她一眼,笑着点点头, “你就放心。” 说罢轻轻拉开门往自己办公室走去。 办公室一角的沙发上,五岁的陆欢语趴在那里翘着脚画画。 她用彩笔在纸上涂画着一家三口的儿童画。 陆禹走过去一看,皱了皱眉头, “唉!欢语,刚才怎么告诉你的?不要在有字的纸上画画,这张纸父亲还有用。” “但是我这张画得最成功!” 陆禹背着手低头看了一会,笑着摇了摇头,重新回到桌前工作起来。 番外二: 替身(上) 一晃许多年过去,三个人都考入了墨兰贵族学院。 对此,陆焕非常满意。 不过,虽然欢语的学业从来不让人担心,在其他方面却是惹事不断。 她整天和一帮纨绔混在一起吃喝玩乐,尤其那个陆寒,作为伴读也是同流合污一起玩闹,说是伴读,顶多算是个玩伴罢了。 只有陆安鸣兢兢业业,每天按时把一份陆欢语的行程报告发过来,让陆焕随时掌握陆欢语的动向。 陆焕不禁感叹,可惜陆安鸣这样靠谱的好孩子不能收入陆家。 他本是卢家的小少爷,以后还是要回卢家做事的。 陆安鸣一年前已经分化成alpha了,是三个人里最先分化的。 “嚯,……和这个小男友分手了啊,这次也就坚持了两个星期。”陆焕浏览完毕今日的报告,扬扬眉, “她倒是挺有活力,不知道下一个又是谁。” 看来给陆欢语使用抑制分化的药物是对的。 如今她已经快18岁了,分化期即将来临,再也不能眼看着她懵懂胡闹地玩恋爱游戏了。 等她分化完毕开了窍,那可就容易擦枪走火了。 等分化完成,得早点订婚。订婚人选她已经提前找好了,是好友罗珊姐姐家的孩子,虽然年龄比陆欢语大了8岁,但人长得精神,在军中身居高位。 陆焕想到这里,又从手机里找到那人的照片,觉得很满意。 照片里,身高足有187的英挺beta男人皮肤晒得微黑,一身军装包裹着健壮的身材,他站姿笔直目光冷峻,手里托着一顶军帽,不苟言笑地注视着镜头。 对方看过欢语的照片和资料后表示很满意,就是不知道等见面那天欢语会怎么看。 反正目前陆欢语还是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她的问题不是挑剔,而是见一个喜欢一个,感情没有长性。 到时候恐怕还委屈了订婚对象。 拈花惹草也就算了,尤其她那个伴读陆寒还…… 啧,一想起那个陆寒她就不爽。 陆欢语也不知抽什么风,总是撺掇着他穿一身黑衣服,看着着实碍眼。 虽然已经警告过陆寒不准这样打扮,但是看陆安鸣的报告里显示,他还在背地里穿。 估计是陆欢语这臭丫头的要求。 她和陆寒有没有点什么……? 报告上从来也没写过,看来目前是没有。 但不代表以后不会有。所以得格外留意不让他们在分化期接触。 陆安鸣做伴读前,卢家和陆焕有过约定,那就是陆安鸣是不会负责分化期安抚的。 至于陆寒,陆焕自己就绝对不会同意他插手陆欢语的分化期。 她不打算让陆寒成为陆家的佣生养子,等伴读期满了,随他是回自己家还是在陆家的企业做事,她是无所谓的。 况且,现在科技进步了,分化期的alpha只需要注射相应的镇定药物,就可以低烧无感的度过分化期,已经不会像以前那样棘手了。 陆焕想到这里,就把陆安鸣叫来书房,嘱咐他最近盯紧了陆欢语的动向,如果她有分化的迹象,要第一时间通知自己,并且确保现场没有闲杂人等。 陆安鸣微一弯腰,“是,家主。” 他带上书房的门走出来,低着头往自己房间走去。 一路上他都在想着如何完成家主交付的任务。 这起码意味着他还得寸步不离的陪着陆欢语,做各个场景下最格格不入的那个人。 还有大概两三年,他就不用再做伴读了。等回归卢家,他会被安排进入政界系统内,为卢家和陆家做事。 想到这里,他几不可查的叹出一口气。 这时,一阵嬉笑声从半掩的房门内传来。这是陆寒的房间,平时欢语总是在这里完成每天的功课。 现在时候不早了,她怎么还在陆寒房间? 他在门口站了一会,皱了皱眉,理理领口,这才推开门神色如常的走进来。 ……真不想进去。 一进门,他就看见欢语枕着陆寒的腿在玩手机。 “啧,你往回跑,支援我一点!”她嘴里嘟囔着,手指在屏幕上快速的划动。 “嗯,就来就来!”陆寒专注地操作着手机。他盘腿坐在床沿,衣袖随意挽起到手肘处——今天也是穿着一件黑色衬衫。 陆安鸣故意弄出一些声响,这才引起了他们的注意。 “陆寒,你这是什么打扮?忘了家主是怎么说的了?”他斜睨了陆寒一眼。 “安鸣,这是我的主意,”欢语率先回道, “这衣服是我买给他的。我就乐意看他穿,又不是要让他去母亲那里找骂,哎呀,你就别声张了!” 在欢语软磨硬泡地说服陆安鸣的时候,陆寒似笑非笑地抬头看了他一眼,也没去反驳什么。 有什么好说的?反正欢语已经替他撑腰了。 他每次看到陆安鸣一脸优越感,公事公办的样子就来气。 陆安鸣端着他那贵族的派头,仍旧微抬下巴,腰身笔直的挺着, “大小姐,您的分化期快到了,像这样一整晚在这边待着的话,已经不太合适了。” “家主嘱托我,确保您的周围少些闲杂人等。” 闲杂人等? 陆寒额角抽了抽,他说谁是闲杂人等? “陆安鸣,你说清楚。你是说,在我的房间里,我成闲杂人等喽?” 陆寒伸手指着自己,讥诮地嘲讽他。 嗤。 “大小姐,时间不早了,我在门口等你出来。” 陆安鸣厌恶地看了陆寒一眼,转身离开房间。 是啊,闲杂人等一直都是他陆安鸣才对。 ……总是如此。 这样的口角几乎每隔几天就会上演。 他有时会想,如果多数人的开放是正确的,那么他这突兀的少数派的矜持,才是格格不入的异端。 他家教良好,自律高傲,从来不屑于那些。 他在酒里默默喝着白水,在舞会上坐在角落,在各种狂欢的场合里独自冷静的观察…… 他除了做忠实的记录者和规劝者以外,什么也做不了。 自从他成了伴读以来,切切实实的意识到,陆欢语的伴读真得不太好当。 如果陆寒不在,欢语和他相处也算融洽,有说有笑。但是陆寒一回来,欢语眼里似乎就只有陆寒了。 他睡眠浅,时常失眠。几年前,正因为失眠,让他半夜在门外撞见了一件秘密—— 几乎每隔几天,陆寒就偷跑去陆欢语的卧室陪着她睡觉,天快亮的时候再返回自己卧室。 当然,还穿着那身黑衣服。 呵。 当陆寒终于发现行踪被陆安鸣看到后,也曾威胁过他。 他却只想嘲笑,陆寒,你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很可悲? 你当替身有瘾啊?你在得意什么?你有什么资本在这上面押注?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想的是什么。 相比起我,你根本没有任何可自豪的资本。 哼,有这功夫不如多为自己的前程考虑考虑! …… 陆安鸣的思绪从回忆中逐渐抽离,他抱着胳膊靠在走廊的墙上,等陆欢语出来。 欢语很快拿着自己的手机笑嘻嘻的从陆寒房间走出来。她看到陆安鸣沉默的注视着她,立刻咧嘴一笑, “安鸣,咱们商量个事儿呗,你今天这事别跟母亲说,不然我又要挨罚了!” 她还是挺怕陆焕的,所以适当的讨好一下陆安鸣很有必要。 “……知道了。大小姐只要别让我为难,我的报告不也可以少写几行了。” 他看到欢语一笑露出了尖尖的犬齿,意识到这是分化开始的征兆。于是默默别过视线,用不以为然的口吻继续说道, “今后一段时间里,请每天都减少和其他未分化人员的密切接触。规劝您是我作为伴读的分内工作,我刚才那样说,也没有针对任何人的意思。” “嗯嗯知道了,我知道安鸣你是好心,我感谢你还来不及呢,没有你,我肯定早就学坏啦!” 欢语用她惯常哄人的甜腻口吻随意敷衍着他,她知道只要这么一说,陆安鸣准会消气,他吃软不吃硬。 “……知道就好。” 你也知道你平时做的那些事不像样子吗? 陆安鸣臭着脸嘀咕一句,也就住了声。但他的薄嘴唇还是撅着,有点不悦,又像是为了刻意保持严肃。 两人肩并肩走向欢语的卧室门口,彼此告别。 半夜的时候,一阵手机的震动把陆寒惊醒。 陆欢语:【我又做噩梦了。】 陆寒连忙回复:【马上过来。】 他从床上跳下来,把扔在床尾的衣服套上,刚要出门又跑回桌前,熟练地从抽屉里拿出针剂,往胳膊上打了一针。 这是抑制分化的药物,每天必打。他可不想提前分化。 他在镜子前仔细抓了抓头发,这才踩着拖鞋小心翼翼走出房门。 黑暗中,一只手用力朝他一推,把他整个推回了卧室。 “谁?”陆寒踉跄了几步站住脚,寒毛直竖,压着声问。 他很快看清这半夜埋伏的人是陆安鸣。 的,他大半夜不睡在这蹲着有病。 “陆安鸣,你半夜不睡你干嘛?” “这句话应该我问你才对。” 陆寒不吱声了。 他能是干什么,他是过去陪做噩梦的陆欢语的,不过这违反了陆家主的规定。 规定是死的,人是活的,但是眼前掌握管理权的人那是死硬死硬的。 陆安鸣从来不给他面子。 ! “不是,陆安鸣,”陆寒觉得非常好笑,叉着腰斜眼看着眼前鬼魂似的金发青年, “你拿着鸡毛当令箭,当伴读当得有点上头了?你别太入戏了好吗?” “不就是过去串个门,你用得着防贼一样大半夜盯梢吗?” 他真得服了这个人。 “……说我入戏太深,”陆安鸣意味深长地上下打量他一眼, “你自己是不是演得忘了自己究竟是谁了?” “陆寒,你穿上这身衣服就把自己当成谁了?大小姐她只是玩玩而已。” “哪怕是陆寒这个名字,你还能再用两年?到时候陆家不留你,你想好以后怎么办了没有?” “少在这里玩弄些上不得台面的心思。” 一番话听的陆寒脸色煞白,他咬紧了嘴唇,半晌才憋出一句, “……你懂什么!” 上不得台面的心思?他陆安鸣什么意思? 他也是陆欢语的伴读,怎么不反思反思为什么陆欢语有秘密不跟他讲,不跟家主讲,而是跟我讲? 他究竟知不知道陆欢语总是半夜被噩梦惊醒,需要人陪着才能睡着? 我穿这身也不乐意,但谁叫陆欢语这个爹控只有看到这样的自己才能转哭为笑? ……冤死了! 两个人就这么僵持着。看来,今晚是不可能过去找欢语了。 垂在身侧的拳头又握了握,陆寒转身坐进了沙发, “怎么,你要盯到什么时候?不去了总可以了?” 暗处的人影晃了晃, “你应该感谢我没把你这件事记录下来告诉陆家主。” 哦?陆安鸣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他怎么这么好心了? “那我得谢谢你喽?安鸣大总管~”陆寒口气揶揄。 “……总之我劝你最好别打大小姐的主意。家主是绝对不会容忍的。” 陆安鸣的话听得陆寒心里越发烦躁, “你瞎说什么?我和欢语是朋友!朋友你懂吗?什么打她的主意,呵呵……你恶不恶心?陆安鸣,我发现你一脸道貌岸然,心里想得可真下流,” “我和欢语的事你少乱琢磨!你最好现在就从这里滚出去,不然小心我揍你!” 他虽然放了狠话,但是也没把握打的赢。 因为陆安鸣已经正常分化为alpha有一年之久了,体力体质都有所强化。 相比之下,自己虽然身高和他差不太多,但是未分化到底还是吃些亏的。 陆安鸣冷哼一声转身往外走,陆寒追在后面把门用力反锁上。 他回到床上,把外套一脱丢在一旁,在手机上回复消息, 【今晚就不过去了,你开着灯睡啊。】 【为什么?】对面很快回复。 还能为什么?就因为你,你尊敬的“父亲大人”被大内总管训成了孙子。 陆寒嘴里碎碎念着,回道, 【被陆安鸣抓到了,他跟个鬼似的,猛得跳出来吓了我一跳。】 【算了明天再说,困了睡了。你自己别害怕哈,都是梦,都是假的。你父亲没事的。】 平时他心里总惦记这事,前半夜睡得不踏实。现在困劲上来了,往枕头上一倒,很快就皱着眉睡着了。 陆欢语握着手机,一晚上没合眼。 她眼圈又哭得红红的。梦里她看到父亲无视她的呼唤,一直走到了高楼的边沿,当着她的面跳了下去。 她的梦境里,父亲总是以各种死法在她眼前死去,每次她都惊得从床上弹起,大口喘着气,浑身出透了一层冷汗。 只有陆寒过来陪着她一块睡觉,她才能踏实地睡着。 “……我能握着你的手吗?”她问。 以往这时候陆寒就会不自在的伸过手来,嘟囔着,“随便你。真不知道有什么好握的。” 他仰面躺着,别扭地往相反方向转过头,避开黑暗里陆欢语存在感十足的视线。 但是今天她只能自己熬,眼看着窗外的光线越来越亮。 番外二: 替身(上) 一晃许多年过去,三个人都考入了墨兰贵族学院。 对此,陆焕非常满意。 不过,虽然欢语的学业从来不让人担心,在其他方面却是惹事不断。 她整天和一帮纨绔混在一起吃喝玩乐,尤其那个陆寒,作为伴读也是同流合污一起玩闹,说是伴读,顶多算是个玩伴罢了。 只有陆安鸣兢兢业业,每天按时把一份陆欢语的行程报告发过来,让陆焕随时掌握陆欢语的动向。 陆焕不禁感叹,可惜陆安鸣这样靠谱的好孩子不能收入陆家。 他本是卢家的小少爷,以后还是要回卢家做事的。 陆安鸣一年前已经分化成alpha了,是三个人里最先分化的。 “嚯,……和这个小男友分手了啊,这次也就坚持了两个星期。”陆焕浏览完毕今日的报告,扬扬眉, “她倒是挺有活力,不知道下一个又是谁。” 看来给陆欢语使用抑制分化的药物是对的。 如今她已经快18岁了,分化期即将来临,再也不能眼看着她懵懂胡闹地玩恋爱游戏了。 等她分化完毕开了窍,那可就容易擦枪走火了。 等分化完成,得早点订婚。订婚人选她已经提前找好了,是好友罗珊姐姐家的孩子,虽然年龄比陆欢语大了8岁,但人长得精神,在军中身居高位。 陆焕想到这里,又从手机里找到那人的照片,觉得很满意。 照片里,身高足有187的英挺beta男人皮肤晒得微黑,一身军装包裹着健壮的身材,他站姿笔直目光冷峻,手里托着一顶军帽,不苟言笑地注视着镜头。 对方看过欢语的照片和资料后表示很满意,就是不知道等见面那天欢语会怎么看。 反正目前陆欢语还是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她的问题不是挑剔,而是见一个喜欢一个,感情没有长性。 到时候恐怕还委屈了订婚对象。 拈花惹草也就算了,尤其她那个伴读陆寒还…… 啧,一想起那个陆寒她就不爽。 陆欢语也不知抽什么风,总是撺掇着他穿一身黑衣服,看着着实碍眼。 虽然已经警告过陆寒不准这样打扮,但是看陆安鸣的报告里显示,他还在背地里穿。 估计是陆欢语这臭丫头的要求。 她和陆寒有没有点什么……? 报告上从来也没写过,看来目前是没有。 但不代表以后不会有。所以得格外留意不让他们在分化期接触。 陆安鸣做伴读前,卢家和陆焕有过约定,那就是陆安鸣是不会负责分化期安抚的。 至于陆寒,陆焕自己就绝对不会同意他插手陆欢语的分化期。 她不打算让陆寒成为陆家的佣生养子,等伴读期满了,随他是回自己家还是在陆家的企业做事,她是无所谓的。 况且,现在科技进步了,分化期的alpha只需要注射相应的镇定药物,就可以低烧无感的度过分化期,已经不会像以前那样棘手了。 陆焕想到这里,就把陆安鸣叫来书房,嘱咐他最近盯紧了陆欢语的动向,如果她有分化的迹象,要第一时间通知自己,并且确保现场没有闲杂人等。 陆安鸣微一弯腰,“是,家主。” 他带上书房的门走出来,低着头往自己房间走去。 一路上他都在想着如何完成家主交付的任务。 这起码意味着他还得寸步不离的陪着陆欢语,做各个场景下最格格不入的那个人。 还有大概两三年,他就不用再做伴读了。等回归卢家,他会被安排进入政界系统内,为卢家和陆家做事。 想到这里,他几不可查的叹出一口气。 这时,一阵嬉笑声从半掩的房门内传来。这是陆寒的房间,平时欢语总是在这里完成每天的功课。 现在时候不早了,她怎么还在陆寒房间? 他在门口站了一会,皱了皱眉,理理领口,这才推开门神色如常的走进来。 ……真不想进去。 一进门,他就看见欢语枕着陆寒的腿在玩手机。 “啧,你往回跑,支援我一点!”她嘴里嘟囔着,手指在屏幕上快速的划动。 “嗯,就来就来!”陆寒专注地操作着手机。他盘腿坐在床沿,衣袖随意挽起到手肘处——今天也是穿着一件黑色衬衫。 陆安鸣故意弄出一些声响,这才引起了他们的注意。 “陆寒,你这是什么打扮?忘了家主是怎么说的了?”他斜睨了陆寒一眼。 “安鸣,这是我的主意,”欢语率先回道, “这衣服是我买给他的。我就乐意看他穿,又不是要让他去母亲那里找骂,哎呀,你就别声张了!” 在欢语软磨硬泡地说服陆安鸣的时候,陆寒似笑非笑地抬头看了他一眼,也没去反驳什么。 有什么好说的?反正欢语已经替他撑腰了。 他每次看到陆安鸣一脸优越感,公事公办的样子就来气。 陆安鸣端着他那贵族的派头,仍旧微抬下巴,腰身笔直的挺着, “大小姐,您的分化期快到了,像这样一整晚在这边待着的话,已经不太合适了。” “家主嘱托我,确保您的周围少些闲杂人等。” 闲杂人等? 陆寒额角抽了抽,他说谁是闲杂人等? “陆安鸣,你说清楚。你是说,在我的房间里,我成闲杂人等喽?” 陆寒伸手指着自己,讥诮地嘲讽他。 嗤。 “大小姐,时间不早了,我在门口等你出来。” 陆安鸣厌恶地看了陆寒一眼,转身离开房间。 是啊,闲杂人等一直都是他陆安鸣才对。 ……总是如此。 这样的口角几乎每隔几天就会上演。 他有时会想,如果多数人的开放是正确的,那么他这突兀的少数派的矜持,才是格格不入的异端。 他家教良好,自律高傲,从来不屑于那些。 他在酒里默默喝着白水,在舞会上坐在角落,在各种狂欢的场合里独自冷静的观察…… 他除了做忠实的记录者和规劝者以外,什么也做不了。 自从他成了伴读以来,切切实实的意识到,陆欢语的伴读真得不太好当。 如果陆寒不在,欢语和他相处也算融洽,有说有笑。但是陆寒一回来,欢语眼里似乎就只有陆寒了。 他睡眠浅,时常失眠。几年前,正因为失眠,让他半夜在门外撞见了一件秘密—— 几乎每隔几天,陆寒就偷跑去陆欢语的卧室陪着她睡觉,天快亮的时候再返回自己卧室。 当然,还穿着那身黑衣服。 呵。 当陆寒终于发现行踪被陆安鸣看到后,也曾威胁过他。 他却只想嘲笑,陆寒,你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很可悲? 你当替身有瘾啊?你在得意什么?你有什么资本在这上面押注?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想的是什么。 相比起我,你根本没有任何可自豪的资本。 哼,有这功夫不如多为自己的前程考虑考虑! …… 陆安鸣的思绪从回忆中逐渐抽离,他抱着胳膊靠在走廊的墙上,等陆欢语出来。 欢语很快拿着自己的手机笑嘻嘻的从陆寒房间走出来。她看到陆安鸣沉默的注视着她,立刻咧嘴一笑, “安鸣,咱们商量个事儿呗,你今天这事别跟母亲说,不然我又要挨罚了!” 她还是挺怕陆焕的,所以适当的讨好一下陆安鸣很有必要。 “……知道了。大小姐只要别让我为难,我的报告不也可以少写几行了。” 他看到欢语一笑露出了尖尖的犬齿,意识到这是分化开始的征兆。于是默默别过视线,用不以为然的口吻继续说道, “今后一段时间里,请每天都减少和其他未分化人员的密切接触。规劝您是我作为伴读的分内工作,我刚才那样说,也没有针对任何人的意思。” “嗯嗯知道了,我知道安鸣你是好心,我感谢你还来不及呢,没有你,我肯定早就学坏啦!” 欢语用她惯常哄人的甜腻口吻随意敷衍着他,她知道只要这么一说,陆安鸣准会消气,他吃软不吃硬。 “……知道就好。” 你也知道你平时做的那些事不像样子吗? 陆安鸣臭着脸嘀咕一句,也就住了声。但他的薄嘴唇还是撅着,有点不悦,又像是为了刻意保持严肃。 两人肩并肩走向欢语的卧室门口,彼此告别。 半夜的时候,一阵手机的震动把陆寒惊醒。 陆欢语:【我又做噩梦了。】 陆寒连忙回复:【马上过来。】 他从床上跳下来,把扔在床尾的衣服套上,刚要出门又跑回桌前,熟练地从抽屉里拿出针剂,往胳膊上打了一针。 这是抑制分化的药物,每天必打。他可不想提前分化。 他在镜子前仔细抓了抓头发,这才踩着拖鞋小心翼翼走出房门。 黑暗中,一只手用力朝他一推,把他整个推回了卧室。 “谁?”陆寒踉跄了几步站住脚,寒毛直竖,压着声问。 他很快看清这半夜埋伏的人是陆安鸣。 的,他大半夜不睡在这蹲着有病。 “陆安鸣,你半夜不睡你干嘛?” “这句话应该我问你才对。” 陆寒不吱声了。 他能是干什么,他是过去陪做噩梦的陆欢语的,不过这违反了陆家主的规定。 规定是死的,人是活的,但是眼前掌握管理权的人那是死硬死硬的。 陆安鸣从来不给他面子。 ! “不是,陆安鸣,”陆寒觉得非常好笑,叉着腰斜眼看着眼前鬼魂似的金发青年, “你拿着鸡毛当令箭,当伴读当得有点上头了?你别太入戏了好吗?” “不就是过去串个门,你用得着防贼一样大半夜盯梢吗?” 他真得服了这个人。 “……说我入戏太深,”陆安鸣意味深长地上下打量他一眼, “你自己是不是演得忘了自己究竟是谁了?” “陆寒,你穿上这身衣服就把自己当成谁了?大小姐她只是玩玩而已。” “哪怕是陆寒这个名字,你还能再用两年?到时候陆家不留你,你想好以后怎么办了没有?” “少在这里玩弄些上不得台面的心思。” 一番话听的陆寒脸色煞白,他咬紧了嘴唇,半晌才憋出一句, “……你懂什么!” 上不得台面的心思?他陆安鸣什么意思? 他也是陆欢语的伴读,怎么不反思反思为什么陆欢语有秘密不跟他讲,不跟家主讲,而是跟我讲? 他究竟知不知道陆欢语总是半夜被噩梦惊醒,需要人陪着才能睡着? 我穿这身也不乐意,但谁叫陆欢语这个爹控只有看到这样的自己才能转哭为笑? ……冤死了! 两个人就这么僵持着。看来,今晚是不可能过去找欢语了。 垂在身侧的拳头又握了握,陆寒转身坐进了沙发, “怎么,你要盯到什么时候?不去了总可以了?” 暗处的人影晃了晃, “你应该感谢我没把你这件事记录下来告诉陆家主。” 哦?陆安鸣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他怎么这么好心了? “那我得谢谢你喽?安鸣大总管~”陆寒口气揶揄。 “……总之我劝你最好别打大小姐的主意。家主是绝对不会容忍的。” 陆安鸣的话听得陆寒心里越发烦躁, “你瞎说什么?我和欢语是朋友!朋友你懂吗?什么打她的主意,呵呵……你恶不恶心?陆安鸣,我发现你一脸道貌岸然,心里想得可真下流,” “我和欢语的事你少乱琢磨!你最好现在就从这里滚出去,不然小心我揍你!” 他虽然放了狠话,但是也没把握打的赢。 因为陆安鸣已经正常分化为alpha有一年之久了,体力体质都有所强化。 相比之下,自己虽然身高和他差不太多,但是未分化到底还是吃些亏的。 陆安鸣冷哼一声转身往外走,陆寒追在后面把门用力反锁上。 他回到床上,把外套一脱丢在一旁,在手机上回复消息, 【今晚就不过去了,你开着灯睡啊。】 【为什么?】对面很快回复。 还能为什么?就因为你,你尊敬的“父亲大人”被大内总管训成了孙子。 陆寒嘴里碎碎念着,回道, 【被陆安鸣抓到了,他跟个鬼似的,猛得跳出来吓了我一跳。】 【算了明天再说,困了睡了。你自己别害怕哈,都是梦,都是假的。你父亲没事的。】 平时他心里总惦记这事,前半夜睡得不踏实。现在困劲上来了,往枕头上一倒,很快就皱着眉睡着了。 陆欢语握着手机,一晚上没合眼。 她眼圈又哭得红红的。梦里她看到父亲无视她的呼唤,一直走到了高楼的边沿,当着她的面跳了下去。 她的梦境里,父亲总是以各种死法在她眼前死去,每次她都惊得从床上弹起,大口喘着气,浑身出透了一层冷汗。 只有陆寒过来陪着她一块睡觉,她才能踏实地睡着。 “……我能握着你的手吗?”她问。 以往这时候陆寒就会不自在的伸过手来,嘟囔着,“随便你。真不知道有什么好握的。” 他仰面躺着,别扭地往相反方向转过头,避开黑暗里陆欢语存在感十足的视线。 但是今天她只能自己熬,眼看着窗外的光线越来越亮。 番外二:替身(下) 正值假期。 第二天几个朋友在陆宅外等着欢语,按照先前的约定,今天要去同学家的高尔夫度假庄园玩。 陆寒和陆安鸣自然也会随同前往,他们一左一右坐在陆欢语身旁的座位上,不同的是,陆寒一路上和欢语笑闹打游戏,陆安鸣则一言不发的坐在另一旁摆弄手机。 手机里,父亲询问他今天的安排,他沉吟片刻,简单回复, 【今天陪大小姐去打高尔夫球,还在路上。】 父亲:【哦,一同的大概还是那几个公子小姐?我还记得你说过,他们总做出些出格的举动,你要尤其留意着这点。】 陆安鸣:【嗯我知道了,您放心。】 父亲:【那些中小贵族家风本就乱,只是一时得势,哪里懂为人处世的分寸。看顾好大小姐,别让她太忘乎所以丢了礼节。作为伴读就是要这样时时清醒得体地规范主家的一言一行。 当然了,这方面,有你在我是最放心的,毕竟你是我们卢家这一代最优秀的孩子。】 啊,又来了。 陆安鸣抿了抿唇。 客观来说,他确实很优秀,三个人考入墨兰贵族学院的时候,他是三人里成绩最好的。 在当年遴选伴读的时候,他们卢家预备有三个人选,但是最后父亲还是让年纪最小的他代表卢家参选。 “你大姐脾气火爆,说话过于直白。我担心她不懂圆融处事。”父亲背着手在书房来回踱步, “你二哥又太温吞没脾气……这作为伴读就过于软弱了些。” “只有你,安鸣,”父亲突然停下脚步回过身看着他, “你虽然高傲,为人处世却懂得收敛起脾气,也很有主见。从小就自律守规矩,我对你最满意。这个伴读只有你能做。” 先不说能不能选上,卢家对伴读人员的筛选就十足的认真了。 那年原以为选不上了,没想到最后陆家主随手一指,他就从此留在陆家十多年。 随着车子拐弯,陆安鸣熄灭屏幕往窗外望去。 车子已经驶入庄园内部道路。一条单车道的平整路面在两旁高低起伏的人造山地间穿过。 “哦,快到了,不玩了~”欢语伸伸懒腰,把手机揣兜里,脑袋一歪,枕着陆寒的腿就躺下了。 她又自然地抬起一条腿架在陆安鸣的膝盖上,迎着他微皱的眉头笑起来。 这像什么样子,坐没坐相的。陆安鸣用目光警告她。但是, ……她料定自己会生气的批评她。 既然知道了还要这样做……啧。上次的事也是,陆欢语总是这样明知故犯,挑战规则,然后等着他睁只眼闭只眼放她一马。 “……” 陆安鸣嘴唇蠕动了两下,最后叹了一口气,转头看向窗外。但手却一伸,把欢语的脚从膝盖上扒拉下去了。 陆欢语得逞的坏笑就即刻传了过来。 陆安鸣很淡定地继续把头朝向窗外。目睹这一切的陆寒心里却莫名生出一股酸气。 他把手罩在欢语眼睛上,阻止她的视线。 “打了半天游戏,休息休息眼睛。”他声音闷闷的,自己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心里这么不爽。 欢语小扇子一样的睫毛在他手心里刷啊刷,挠得他心里颤悠悠的,于是他感觉自己的脸也有些发烫了。 “我不想休息,”欢语抬手抓住他的手腕,突然愣了一下,拉到鼻前嗅了嗅, “嗯?你喷香水了?” “!”陆寒心里顿时一紧。 这话音刚落,陆安鸣也把视线落在了他身上。 “……怎么可能,”陆寒保持从容的态度,把手抽了回来, “估计是碰到哪里蹭上了什么味道。” 他赶紧搓了搓手腕,祈祷味道能够更淡一些。 今天他出门前确实喷了香水,还是一款最低调最闷骚的信息素香水。 没想到陆欢语这个狗鼻子这么快就闻到了。 本来这也不是什么不得了的事,毕竟未分化的年轻人或者beta在酒里有时会用上一些香水提升魅力。 问题是,以前陆寒从来没用过。 “哦?真的吗?”欢语翻身从他腿上坐起身来,坏笑着逼视过来, “你不会是因为今晚庄园里的酒有美人儿,所以特意喷了信息素香水?让我闻闻——” 说着她就凑到陆寒脖颈子里嗅来嗅去,鼻息痒痒的刺激得他直缩脖,左右躲闪起来, “瞎说什么!我才没……” “好啊陆寒,你果然喷香水了!没想到你连我也瞒着,香水呢?给我也喷喷,” 她开始在陆寒怀里摸索, “出门前没见你喷,你是出门后趁我不注意喷的?肯定还在口袋里,” 突然,两只手猛得抵住欢语的肩膀把她推开来,此时陆寒脸已经涨得通红,他垂着头不去对视,侧着脸别扭地说, “停……我给你拿还不行吗。” 他立刻伸手从裤兜里摸出一个精致的小香水瓶,往座椅上一放,就抬手用手背摩挲着发烫的脸。 刚才他实在是吓得不轻。 陆欢语根本没意识到她把人按在座椅里,又是在脖子上暧昧的闻,又是上下其手的到底有多过火…… 到现在心脏还是砰砰狂跳。 在他耳边,欢语喋喋不休的说着什么。他偷摸去看陆安鸣的反应,祈祷他别看出些什么异常。 ……呼,还好陆安鸣并没有看向这边,他正看着窗外发呆。 陆寒松了一口气,尴尬的心绪正要稍微松懈,却冷不丁听到一声清晰的嘲讽, “哼,不成体统。” 声音的主人仍保持同样的姿态,看也不看他一眼。 陆寒僵在原地。 “……这个味道实在是太淡了,喷这么多也不明显。”欢语仍然在兀自摆弄香水瓶,她往脖子和手腕上都喷了好几下, “陆寒,你不会买到假货了?不怎么香啊……” 陆寒撅了噘嘴,心里五味杂陈,“……无所谓,我不喜欢香的。反正本来就是喷着玩的……” 欢语又闻闻手腕,回头看看陆安鸣,“安鸣,你分化了是不是闻着不一样?” 她往陆安鸣衣领上也喷了一下,换来他嫌弃的眼神,他扇扇身边的空气, “我闻到的略浓。这个味道很艳俗,我不喜欢。” 艳俗?呵呵。 陆寒皮笑肉不笑的眯眼看着陆安鸣。 的,你这么说是什么意思? 车门被拉开,一个穿着制服的男人恭敬地请三人下车,原来不知不觉已经到了目的地。 一行人在庄园玩到了半夜。 凌晨,众人在庄园酒成群的散坐在各个角落,边喝边聊。 昏暗的光线下,已经有些迷糊的欢语终于被陆安鸣按住了酒杯, “大小姐,今天您已经喝了太多,不能再喝了。” 他冰冷的目光扫过桌上众人,把刚刚还攀着欢语脖子的一个漂亮oga吓得收回手。 听他这么一说,有了解陆家规矩的人已经识趣的不再劝酒,纷纷把手中的酒杯放回桌面。 这位可是陆家主眼前的红人,可不敢得罪。 只有陆寒一言不发的又喝了一大杯。 陆安鸣自然不打算管这位伴读。他的视线跳过陆寒,低声对欢语说, “大小姐,时间不早了,您该休息了。” “啊对,我让经理带你们去房间。”有人立刻摇晃着站起身,招呼侍者过来。 经理安排侍者搀扶起喝醉的几个,众人陆续离开酒,往住处而去。 月亮很圆,月光照得地面雪白一片。 陆安鸣手插着裤兜跟在陆欢语身后。 住处离得不远,他们一行人都是步行前往。 欢语走路一步三晃,把那个细瘦身条的侍者拉拽得踉踉跄跄。 陆安鸣眯起了眼。 这侍者虽然长得很清秀,但身形如此瘦弱,让他送喝醉的人,有点太勉强了? 谁知道经理是不是在自作聪明。 “你把门卡留下先回去,我来扶着她。”他终于开口,上前拉起欢语的手臂。 侍者对上那双深邃的目光,心虚地低头溜了。 欢语痴痴笑着,脑袋歪在他肩头,模糊的絮叨着,“好香啊,真好闻……” “!”陆安鸣心里一跳。 好香?他侧过头闻了闻自己的领口,还是那股艳俗的香水味。 回去一定要洗个澡,再换一件衣服…… 他把欢语送到了房内,刚要往床上一放,却被拽得失去重心,两个人倒在一起。 然后就猝不及防地,他被欢语翻身按住,在脖子上闻来闻去。 ?! “啧。……大小姐,你喝醉了,快起来。” 催促着拍拍女孩的后背,异样的温度让他警觉起来。 分化期到了? 空气里alpha侵略性的信息素气息越来越浓郁,让他感到不适。 还好周围没有什么闲杂人,场面很容易控制。 他立刻想到自己衣袋里随身携带的分化安抚药剂,刚要伸手去找,却感到脖子上一阵刺痛—— 嘶……!好痛。 陆安鸣心猛得一沉,连忙把人从身上推开。伸手一摸后颈,手掌上都是血迹。 陆欢语竟然把他当oga标记了。 虽然身为alpha不会被另一个alpha真正标记,但是这仍然是一种极具侮辱性和挑衅意味的行为。 陆安鸣黑沉着脸,他的自尊显然不允许这种情况的发生。这应该算是他伴读生涯最失败的一刻了。 他把分化安抚剂从衣袋里拿出,拇指一撬把密封口打开,露出了里面的针头。 “大小姐,冒犯了。”他凑上去。 这种针剂需要在脖颈注射。于是他把趴在被子里的欢语稍微扶正,抚去散落在脖间的青丝,正在扎针,却冷不丁被抓住了手臂,连带着人也被重新压制。 意识到了可能的情况,他立刻剧烈挣扎起来。 “……大小姐,你清醒点!看清楚我是谁!” 他本想挥拳,拳头却停在了那张熟悉的脸前,再也不能前进一寸。 ……不行,身为伴读却动手打了主家,这是不合规矩的。 迟疑之下,已经多处失守。 “!” “该死……一个alpha怎么可能任由你……” 他终于恼怒起来,挣脱桎梏,起身捡回掉落的针剂。 “……我喜欢你……好久了。” 欢语的手臂从身后绕过来,瓮声瓮气的咕哝着,声音含含糊糊,听不真切。 陆安鸣身子一僵。 什么?她喜欢谁好久了?没听清。 是……陆寒吗? 他脑中闪回到几年前的ktv包厢。 那天后半夜,他从洗手间回来,推门的一刹那竟然看到,陆欢语偷偷亲了陆寒一口。 两个人的视线就这么撞了个正着。 包厢里,除了正在唱歌的两个人浑然不觉之外,其他人都睡得东倒西歪,包括陆寒在内。 陆安鸣只停顿了01秒,就恢复了镇定。他直直走过来坐在她身旁。 他需要一个解释。 “……帮我保密,拜托拜托。”欢语的尴尬和慌乱尽收眼底,她张口结舌, “我可能是喝多了糊涂了……” 陆安鸣一瞬不瞬地直看得她心里七上八下的,然后才终于点头,露出一个怪异的笑来, “好,我帮你保密。” “以后不能再犯这种错了。” …… 所以,只有陆寒符合她所说的“喜欢了很久”的事实? 想明白了这一点,刚才那一瞬间的心悸就彻底消散了。 陆安鸣你乱动心什么?呵呵,本来就不可能,不是一直都明白的吗?所以才选择顺其自然的分化,成为了alpha不是吗? 他攥紧手里的针剂,迟迟没有动作。 于是身后的藤蔓就好像被纵容的野草,越发肆意地扩张领土。 陆安鸣回想起自己按部就班地分化期。当分化成预料之中的alpha后,那种始终萦绕他心头的淡淡死意好像在今天终于找到了最隐秘的原由。 一个被他刻意忽视的原由。 一直以来,他按部就班的活着,遵守规则,体面且骄傲。 他从来不做出格的事。 出格的任何想法,他都不会想。 与他相反的,他曾经蔑视和厌恶的陆寒,居然偷偷压制拖延分化期,怀揣着他一目了然的心思,做着他从来不敢想的事。 他能做的只有替欢语保密而已。只有尽可能的不让两根红线连在一起,看他们错开越远,越多,他就越能在幸灾乐祸的时候,忘记自己的不可得。 呵,……本来就不可能。 他甚至不敢冒昧地直呼其名。 他只是一个被世俗全副武装的胆小鬼罢了。 被规矩规训得太彻底。 【当然了,这方面,有你在我是最放心的,毕竟你是我们卢家这一代最优秀的孩子。】 父亲的话又在脑中浮现。 最放心的孩子…… 过两年作为家族的重要支柱管理家业,进入政坛,结婚…… 抱歉,这一次好像, 终于做了出格的事了。 他终于回抱住眼前的女孩,鼓起勇气叫出“欢语”二字。 尤其在女孩口中喊出另一个人的名字的时候,心里隐隐的闷,却抱得更紧了些。 “嗯……是我。”他哑着嗓子回应道。 …… 陆寒醉醺醺的被搀扶进客房,眼中一扫先前的混沌,变得清亮。 他赶走了侍者,把门一关,在房内辗转。 欢语确实喝醉了,这个时间天也快亮了,今天估计也没有做噩梦,看来不需要他过去了。 但是他睡意全无,脑中都是车里那段小插曲。 旖旎的情愫在心底蔓延。 话说欢语她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很过分? 陆寒抓抓脑袋。 他真怕欢语只把他当成个替身。那样如果贸然过去挑明自己的感情,恐怕到时候连朋友都做不成了。 现在这样…… 至少还能落个不孝“女儿”? 啧,她如果能在家主和陆安鸣面前多维护维护自己,也行…… 话说喝这么多如果没个人在跟前看着,万一吐了怎么办? 算了,谁让我父爱如山,我还是过去看看。 刚才装醉,应该骗过陆安鸣了才对,他今天应该不至于再半夜三更蹲门口埋伏了。 为保险起见,陆寒还是先悄悄把门拉开了一条缝看了看外面的情况。 嗯,一切正常。 欢语的房号他记得,一路摸索过去却见房门半掩。 异样的声音从门内传来。 陆寒愣在门前。 不知过了多久,一个人影从门内迎上来,直直撞在他身上。 两个人都是出神的状态,这一撞才终于都回过神来。 一瞬间不知谁更像鬼。 陆寒瞪直了一双眼。他认出了眼前的人,还没等他爆发,那人却抢先哀求他, “……替我保密……谁也不要告诉。” “大小姐她,根本,不知道是我……” 他失魂落魄地佝偻着身子,一只手还捂着后颈的伤口。 他后悔了, 他就不该做出这种无果的出格举动。 现在想想,他用这趁虚而入的冲动,只换回一个伤痕累累的身心。 陆寒眼神凉凉地上下打量他。 呵,十来年了,头一次见这家伙这副样子。 往日里倨傲矜持的小少爷,现在像只斗败了的公鸡。 道貌岸然的伪君子! 既然欢语不知道是他…… “好啊。”陆寒笑的比哭还难看, “我肯定帮你保密。谁也不会知道你偷偷爬上主家的床。” 他愤而用力出拳,直捣在陆安鸣的心口上,看着他往后一趔趄,靠在墙上才堪堪站稳。 “陆安鸣,你怎么不卖弄你的规矩了?”陆寒红着眼,因为过于亢奋而周身颤抖着。 在他讥讽的冷笑声中,陆安鸣落荒而逃。 【全文完】 番外二:替身(下) 正值假期。 第二天几个朋友在陆宅外等着欢语,按照先前的约定,今天要去同学家的高尔夫度假庄园玩。 陆寒和陆安鸣自然也会随同前往,他们一左一右坐在陆欢语身旁的座位上,不同的是,陆寒一路上和欢语笑闹打游戏,陆安鸣则一言不发的坐在另一旁摆弄手机。 手机里,父亲询问他今天的安排,他沉吟片刻,简单回复, 【今天陪大小姐去打高尔夫球,还在路上。】 父亲:【哦,一同的大概还是那几个公子小姐?我还记得你说过,他们总做出些出格的举动,你要尤其留意着这点。】 陆安鸣:【嗯我知道了,您放心。】 父亲:【那些中小贵族家风本就乱,只是一时得势,哪里懂为人处世的分寸。看顾好大小姐,别让她太忘乎所以丢了礼节。作为伴读就是要这样时时清醒得体地规范主家的一言一行。 当然了,这方面,有你在我是最放心的,毕竟你是我们卢家这一代最优秀的孩子。】 啊,又来了。 陆安鸣抿了抿唇。 客观来说,他确实很优秀,三个人考入墨兰贵族学院的时候,他是三人里成绩最好的。 在当年遴选伴读的时候,他们卢家预备有三个人选,但是最后父亲还是让年纪最小的他代表卢家参选。 “你大姐脾气火爆,说话过于直白。我担心她不懂圆融处事。”父亲背着手在书房来回踱步, “你二哥又太温吞没脾气……这作为伴读就过于软弱了些。” “只有你,安鸣,”父亲突然停下脚步回过身看着他, “你虽然高傲,为人处世却懂得收敛起脾气,也很有主见。从小就自律守规矩,我对你最满意。这个伴读只有你能做。” 先不说能不能选上,卢家对伴读人员的筛选就十足的认真了。 那年原以为选不上了,没想到最后陆家主随手一指,他就从此留在陆家十多年。 随着车子拐弯,陆安鸣熄灭屏幕往窗外望去。 车子已经驶入庄园内部道路。一条单车道的平整路面在两旁高低起伏的人造山地间穿过。 “哦,快到了,不玩了~”欢语伸伸懒腰,把手机揣兜里,脑袋一歪,枕着陆寒的腿就躺下了。 她又自然地抬起一条腿架在陆安鸣的膝盖上,迎着他微皱的眉头笑起来。 这像什么样子,坐没坐相的。陆安鸣用目光警告她。但是, ……她料定自己会生气的批评她。 既然知道了还要这样做……啧。上次的事也是,陆欢语总是这样明知故犯,挑战规则,然后等着他睁只眼闭只眼放她一马。 “……” 陆安鸣嘴唇蠕动了两下,最后叹了一口气,转头看向窗外。但手却一伸,把欢语的脚从膝盖上扒拉下去了。 陆欢语得逞的坏笑就即刻传了过来。 陆安鸣很淡定地继续把头朝向窗外。目睹这一切的陆寒心里却莫名生出一股酸气。 他把手罩在欢语眼睛上,阻止她的视线。 “打了半天游戏,休息休息眼睛。”他声音闷闷的,自己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心里这么不爽。 欢语小扇子一样的睫毛在他手心里刷啊刷,挠得他心里颤悠悠的,于是他感觉自己的脸也有些发烫了。 “我不想休息,”欢语抬手抓住他的手腕,突然愣了一下,拉到鼻前嗅了嗅, “嗯?你喷香水了?” “!”陆寒心里顿时一紧。 这话音刚落,陆安鸣也把视线落在了他身上。 “……怎么可能,”陆寒保持从容的态度,把手抽了回来, “估计是碰到哪里蹭上了什么味道。” 他赶紧搓了搓手腕,祈祷味道能够更淡一些。 今天他出门前确实喷了香水,还是一款最低调最闷骚的信息素香水。 没想到陆欢语这个狗鼻子这么快就闻到了。 本来这也不是什么不得了的事,毕竟未分化的年轻人或者beta在酒里有时会用上一些香水提升魅力。 问题是,以前陆寒从来没用过。 “哦?真的吗?”欢语翻身从他腿上坐起身来,坏笑着逼视过来, “你不会是因为今晚庄园里的酒有美人儿,所以特意喷了信息素香水?让我闻闻——” 说着她就凑到陆寒脖颈子里嗅来嗅去,鼻息痒痒的刺激得他直缩脖,左右躲闪起来, “瞎说什么!我才没……” “好啊陆寒,你果然喷香水了!没想到你连我也瞒着,香水呢?给我也喷喷,” 她开始在陆寒怀里摸索, “出门前没见你喷,你是出门后趁我不注意喷的?肯定还在口袋里,” 突然,两只手猛得抵住欢语的肩膀把她推开来,此时陆寒脸已经涨得通红,他垂着头不去对视,侧着脸别扭地说, “停……我给你拿还不行吗。” 他立刻伸手从裤兜里摸出一个精致的小香水瓶,往座椅上一放,就抬手用手背摩挲着发烫的脸。 刚才他实在是吓得不轻。 陆欢语根本没意识到她把人按在座椅里,又是在脖子上暧昧的闻,又是上下其手的到底有多过火…… 到现在心脏还是砰砰狂跳。 在他耳边,欢语喋喋不休的说着什么。他偷摸去看陆安鸣的反应,祈祷他别看出些什么异常。 ……呼,还好陆安鸣并没有看向这边,他正看着窗外发呆。 陆寒松了一口气,尴尬的心绪正要稍微松懈,却冷不丁听到一声清晰的嘲讽, “哼,不成体统。” 声音的主人仍保持同样的姿态,看也不看他一眼。 陆寒僵在原地。 “……这个味道实在是太淡了,喷这么多也不明显。”欢语仍然在兀自摆弄香水瓶,她往脖子和手腕上都喷了好几下, “陆寒,你不会买到假货了?不怎么香啊……” 陆寒撅了噘嘴,心里五味杂陈,“……无所谓,我不喜欢香的。反正本来就是喷着玩的……” 欢语又闻闻手腕,回头看看陆安鸣,“安鸣,你分化了是不是闻着不一样?” 她往陆安鸣衣领上也喷了一下,换来他嫌弃的眼神,他扇扇身边的空气, “我闻到的略浓。这个味道很艳俗,我不喜欢。” 艳俗?呵呵。 陆寒皮笑肉不笑的眯眼看着陆安鸣。 的,你这么说是什么意思? 车门被拉开,一个穿着制服的男人恭敬地请三人下车,原来不知不觉已经到了目的地。 一行人在庄园玩到了半夜。 凌晨,众人在庄园酒成群的散坐在各个角落,边喝边聊。 昏暗的光线下,已经有些迷糊的欢语终于被陆安鸣按住了酒杯, “大小姐,今天您已经喝了太多,不能再喝了。” 他冰冷的目光扫过桌上众人,把刚刚还攀着欢语脖子的一个漂亮oga吓得收回手。 听他这么一说,有了解陆家规矩的人已经识趣的不再劝酒,纷纷把手中的酒杯放回桌面。 这位可是陆家主眼前的红人,可不敢得罪。 只有陆寒一言不发的又喝了一大杯。 陆安鸣自然不打算管这位伴读。他的视线跳过陆寒,低声对欢语说, “大小姐,时间不早了,您该休息了。” “啊对,我让经理带你们去房间。”有人立刻摇晃着站起身,招呼侍者过来。 经理安排侍者搀扶起喝醉的几个,众人陆续离开酒,往住处而去。 月亮很圆,月光照得地面雪白一片。 陆安鸣手插着裤兜跟在陆欢语身后。 住处离得不远,他们一行人都是步行前往。 欢语走路一步三晃,把那个细瘦身条的侍者拉拽得踉踉跄跄。 陆安鸣眯起了眼。 这侍者虽然长得很清秀,但身形如此瘦弱,让他送喝醉的人,有点太勉强了? 谁知道经理是不是在自作聪明。 “你把门卡留下先回去,我来扶着她。”他终于开口,上前拉起欢语的手臂。 侍者对上那双深邃的目光,心虚地低头溜了。 欢语痴痴笑着,脑袋歪在他肩头,模糊的絮叨着,“好香啊,真好闻……” “!”陆安鸣心里一跳。 好香?他侧过头闻了闻自己的领口,还是那股艳俗的香水味。 回去一定要洗个澡,再换一件衣服…… 他把欢语送到了房内,刚要往床上一放,却被拽得失去重心,两个人倒在一起。 然后就猝不及防地,他被欢语翻身按住,在脖子上闻来闻去。 ?! “啧。……大小姐,你喝醉了,快起来。” 催促着拍拍女孩的后背,异样的温度让他警觉起来。 分化期到了? 空气里alpha侵略性的信息素气息越来越浓郁,让他感到不适。 还好周围没有什么闲杂人,场面很容易控制。 他立刻想到自己衣袋里随身携带的分化安抚药剂,刚要伸手去找,却感到脖子上一阵刺痛—— 嘶……!好痛。 陆安鸣心猛得一沉,连忙把人从身上推开。伸手一摸后颈,手掌上都是血迹。 陆欢语竟然把他当oga标记了。 虽然身为alpha不会被另一个alpha真正标记,但是这仍然是一种极具侮辱性和挑衅意味的行为。 陆安鸣黑沉着脸,他的自尊显然不允许这种情况的发生。这应该算是他伴读生涯最失败的一刻了。 他把分化安抚剂从衣袋里拿出,拇指一撬把密封口打开,露出了里面的针头。 “大小姐,冒犯了。”他凑上去。 这种针剂需要在脖颈注射。于是他把趴在被子里的欢语稍微扶正,抚去散落在脖间的青丝,正在扎针,却冷不丁被抓住了手臂,连带着人也被重新压制。 意识到了可能的情况,他立刻剧烈挣扎起来。 “……大小姐,你清醒点!看清楚我是谁!” 他本想挥拳,拳头却停在了那张熟悉的脸前,再也不能前进一寸。 ……不行,身为伴读却动手打了主家,这是不合规矩的。 迟疑之下,已经多处失守。 “!” “该死……一个alpha怎么可能任由你……” 他终于恼怒起来,挣脱桎梏,起身捡回掉落的针剂。 “……我喜欢你……好久了。” 欢语的手臂从身后绕过来,瓮声瓮气的咕哝着,声音含含糊糊,听不真切。 陆安鸣身子一僵。 什么?她喜欢谁好久了?没听清。 是……陆寒吗? 他脑中闪回到几年前的ktv包厢。 那天后半夜,他从洗手间回来,推门的一刹那竟然看到,陆欢语偷偷亲了陆寒一口。 两个人的视线就这么撞了个正着。 包厢里,除了正在唱歌的两个人浑然不觉之外,其他人都睡得东倒西歪,包括陆寒在内。 陆安鸣只停顿了01秒,就恢复了镇定。他直直走过来坐在她身旁。 他需要一个解释。 “……帮我保密,拜托拜托。”欢语的尴尬和慌乱尽收眼底,她张口结舌, “我可能是喝多了糊涂了……” 陆安鸣一瞬不瞬地直看得她心里七上八下的,然后才终于点头,露出一个怪异的笑来, “好,我帮你保密。” “以后不能再犯这种错了。” …… 所以,只有陆寒符合她所说的“喜欢了很久”的事实? 想明白了这一点,刚才那一瞬间的心悸就彻底消散了。 陆安鸣你乱动心什么?呵呵,本来就不可能,不是一直都明白的吗?所以才选择顺其自然的分化,成为了alpha不是吗? 他攥紧手里的针剂,迟迟没有动作。 于是身后的藤蔓就好像被纵容的野草,越发肆意地扩张领土。 陆安鸣回想起自己按部就班地分化期。当分化成预料之中的alpha后,那种始终萦绕他心头的淡淡死意好像在今天终于找到了最隐秘的原由。 一个被他刻意忽视的原由。 一直以来,他按部就班的活着,遵守规则,体面且骄傲。 他从来不做出格的事。 出格的任何想法,他都不会想。 与他相反的,他曾经蔑视和厌恶的陆寒,居然偷偷压制拖延分化期,怀揣着他一目了然的心思,做着他从来不敢想的事。 他能做的只有替欢语保密而已。只有尽可能的不让两根红线连在一起,看他们错开越远,越多,他就越能在幸灾乐祸的时候,忘记自己的不可得。 呵,……本来就不可能。 他甚至不敢冒昧地直呼其名。 他只是一个被世俗全副武装的胆小鬼罢了。 被规矩规训得太彻底。 【当然了,这方面,有你在我是最放心的,毕竟你是我们卢家这一代最优秀的孩子。】 父亲的话又在脑中浮现。 最放心的孩子…… 过两年作为家族的重要支柱管理家业,进入政坛,结婚…… 抱歉,这一次好像, 终于做了出格的事了。 他终于回抱住眼前的女孩,鼓起勇气叫出“欢语”二字。 尤其在女孩口中喊出另一个人的名字的时候,心里隐隐的闷,却抱得更紧了些。 “嗯……是我。”他哑着嗓子回应道。 …… 陆寒醉醺醺的被搀扶进客房,眼中一扫先前的混沌,变得清亮。 他赶走了侍者,把门一关,在房内辗转。 欢语确实喝醉了,这个时间天也快亮了,今天估计也没有做噩梦,看来不需要他过去了。 但是他睡意全无,脑中都是车里那段小插曲。 旖旎的情愫在心底蔓延。 话说欢语她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很过分? 陆寒抓抓脑袋。 他真怕欢语只把他当成个替身。那样如果贸然过去挑明自己的感情,恐怕到时候连朋友都做不成了。 现在这样…… 至少还能落个不孝“女儿”? 啧,她如果能在家主和陆安鸣面前多维护维护自己,也行…… 话说喝这么多如果没个人在跟前看着,万一吐了怎么办? 算了,谁让我父爱如山,我还是过去看看。 刚才装醉,应该骗过陆安鸣了才对,他今天应该不至于再半夜三更蹲门口埋伏了。 为保险起见,陆寒还是先悄悄把门拉开了一条缝看了看外面的情况。 嗯,一切正常。 欢语的房号他记得,一路摸索过去却见房门半掩。 异样的声音从门内传来。 陆寒愣在门前。 不知过了多久,一个人影从门内迎上来,直直撞在他身上。 两个人都是出神的状态,这一撞才终于都回过神来。 一瞬间不知谁更像鬼。 陆寒瞪直了一双眼。他认出了眼前的人,还没等他爆发,那人却抢先哀求他, “……替我保密……谁也不要告诉。” “大小姐她,根本,不知道是我……” 他失魂落魄地佝偻着身子,一只手还捂着后颈的伤口。 他后悔了, 他就不该做出这种无果的出格举动。 现在想想,他用这趁虚而入的冲动,只换回一个伤痕累累的身心。 陆寒眼神凉凉地上下打量他。 呵,十来年了,头一次见这家伙这副样子。 往日里倨傲矜持的小少爷,现在像只斗败了的公鸡。 道貌岸然的伪君子! 既然欢语不知道是他…… “好啊。”陆寒笑的比哭还难看, “我肯定帮你保密。谁也不会知道你偷偷爬上主家的床。” 他愤而用力出拳,直捣在陆安鸣的心口上,看着他往后一趔趄,靠在墙上才堪堪站稳。 “陆安鸣,你怎么不卖弄你的规矩了?”陆寒红着眼,因为过于亢奋而周身颤抖着。 在他讥讽的冷笑声中,陆安鸣落荒而逃。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