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兴晋》 第1章 遇险 “不好了,卫郎落水了。”一个护卫喊起来。 “卫郎”,“卫郎。”几个护卫焦急地喊了起来。 “阿楚,阿弟……”司马胜男见卫楚双手挣扎着被黄色浑浊的河水冲向下游,焦急得朝护卫们大喊,“快救他。”她急得马尾辫左右乱甩,若不是身边侍女死死拉着她,她几乎就要往河里跳 “不要喊了。”司马睿低沉的声音命令道,“再暴露了目标,大家都要死。” 卫楚不会游泳,他扑腾着被河水很快就冲出了几十米。 司马胜男的泪水夺眶而出:“阿弟要死了。” 司马睿走到司马胜男身边,用只有两人才能听见的声音道:“我们能不能活着都不知道,佛祖保佑。”随即又叹口气,“唉,这个卫楚真是,空有一副好皮囊,没有一点像他祖父。” 昨天下午,司马睿带着妹妹司马胜男,还有卫楚,在2名侍女和10名护卫的陪同下来龙门山赏景,临近中午正要回返,突然遭到20多名不明身份人的围攻。 这些不明身份的人都有武艺,他们一声不吭,相互间只用手势联系,让司马睿的护卫们防不胜防,司马胜男身边的1名侍女和3名护卫被当场砍死。 护卫队长宁士带着2名护卫利用山间小路的地形断后,司马睿3人才在副队长窦壮和剩下3名护卫的保护下顺着山间密林连滚带爬溜下了坡,来到伊水岸边躲避。 伊水从龙门所在的东西两山穿过,就像一座天然门阙,正是涨水期,黄水涛涛气象万千,可是这里雄壮的风景此时却让一行人无心欣赏,他们此时个个心惊胆战。 河岸陡峭,被水浸着的岸边地松泥滑,孱弱的卫楚腿上无力,一个醋溜就掉进了涛涛翻滚河水里。 7双眼睛眼睁睁看着在河里扑腾了几下,然后无力地随着河水一起一伏,只露出脑袋远去的卫楚,心情也陷入悲痛和亲人离去的痛苦中。 突然,他们好像又看到了希望,50米远处,那卫楚被水流冲到了岸边。 司马胜男向前猛跑了几步,她虽是女流,却从小喜爱舞枪弄棒,因此身手矫健,跑在泥巴和石子混杂的滑溜溜河岸上一点都不吃力,但忽又觉得不妥,不得不回到兄长司马睿身边,因为此时还没有脱离危险,如果再失去兄长,那她真的无法活了。 窦壮虽然长得黑壮,此时动作也不慢,他三步两步就越过了司马胜男跑向卫楚。 河里的卫楚脸朝下,胸前衣服被水里的枯树枝勾住,腿被水冲着往下,看样子随时可能被冲走。 窦壮上去一把将卫楚拉住,3名护卫也赶来帮忙,七手八脚将卫楚拖到了岸上。 卫楚感觉自己被一只手从河里拉了上来,浑身突然升起一阵沉重。 他被翻转身俯卧着,吐出了一大堆水。 他清醒了一些,第一个想到的就是自己不仅仅和金牌,而且是和奖牌无缘了,但是他必须到终点报到,他要让全世界人民看到他是一个失败英雄,他不会辜负高尚的体育精神,他要向世界表明,他虽然遇到了不测,但是他完成了全部的项目,而没有半途而废。 他立刻起身朝终点方向跑,可是他还没有翻起身来就被按住了,他仰面朝天挣扎着:“我没事了,放开……。” 卫楚张大了嘴巴,把最后那个“我”字吞进了肚子,因为他仰面朝天看见了4个凑拢在一起的奇怪面孔。其实面孔倒也不奇怪,都是中国人的面孔,只是有的留着现在少见的络腮胡,还有的留着山羊胡,有的留着八字胡,他们头上的装束更奇怪,有的包着黑头巾,没有包头巾的留着像道观里道士一样的高发髻。 而且个个都灰扑扑,脏兮兮的。 卫楚的眼睛瞪得大大的,他再看他们的衣服,有黑有白,都是粗布短衣,衣服上没有扣子,左边衣襟搭在右边衣襟上,形成一个右衽交领。 卫楚想,这帮道士把我从水里拖出来的?急忙喊:“道长们,谢了,先让我去终点报到。”说着使劲强行坐了起来,他这才发现自己穿的衣服形制和这些道人相同,只是质地是丝质的,而且是及膝的长衣,自然还有一个区别,就是自己浑身透湿。 他急忙朝四周看,这才发现那些高楼大厦,那些无人机,那些采访车,那些观众都不见了,代之的是两岸绵绵的青山,一条50米左右宽的碧绿河水在青山间静静流淌。 他又俯身往河里看,河面倒映出一个眉清目秀,面如傅粉的面容,头上巾帻滴下的水珠不停打乱着水中的面容,撞鬼了,这不是自己啊,自己哪里有这样的俊美?如果穿上女人衣服,活脱脱一个美貌女子,他看了都会心动。 他内心涌现出一个恐惧,不会变成了女的了,他一把摸了自己一下,感觉自己还是男人,这才又放了心。 他又回转身来,见几个“道人”相互面面相觑,脸上露着奇怪。 他明白了,自己穿越了,现在正身处一个未知的朝代。他急切地问道:“这是哪儿?” 那个脸庞硕大,满面络腮胡的人温柔地问:“卫郎,你没事?” 卫郎?卫楚肯定他穿越了。 穿越前,卫楚正在进行一场比赛。 当时,跑在卫楚前面的是一个高大健美的美国人和一个瘦小灵活的日本人,他们两人你追我赶,交替成为领跑者。 卫楚不管他两人谁在第一,只是按照自己的节奏,紧跟第二名后面2,3步的距离。 在他们三人的后面跟着33名运动员,第4名已经被他们甩在了50米开外。 公路两旁,观众如云,手机如林,还有此起彼伏的尖叫声,一般这种声音都发自那些少女和少妇,因此显得特别尖细,不过卫楚感觉很好听。 这是世界大学生运动会的压轴戏,万众期盼的铁人五项。 之所以说是万众期盼,因为这次的铁人五项和传统的不同。 传统的铁人五项是射击、击剑、游泳、马术和跑步,而这次的铁人五项则进行了改革,使之更接地气,分别是综合格斗,刀剑,射箭,跑步和游泳。 第2章 穿越叫苦 卫楚的综合格斗成绩是第二,不过他虽然承认自己输了,但是并不服气,因为他是在用中华传统的拱手礼向那个巴西人致敬时被暗算的。 好在他的刀剑成绩是第一。 卫楚的苗刀刀法技压群雄,在那些使日本太刀,阿拉伯弯刀,菲律宾双棍,英格兰双手剑和哥萨克恰西克战刀等等的对手面前,除干掉那个日本人用了50秒,对其他人都在30秒内获胜。 进行完综合格斗和刀剑两个项目后,他们要在公路上跑4公里,在中途进行射箭比赛,然后再进行最后一项——200米游泳。 卫楚的心态很好,他在综合格斗和刀剑的总成绩高于跑在他前面的美国人和日本人,他只要保持住现在的状态,他将稳拿第一。 跑出体育馆2公里后,他们进了射箭馆,在1分钟内朝90米外的箭靶射出3支箭,结果日本人射了3个10环,卫楚射了2个10环1个9环,美国人射了2个9环1个10环。 射完箭还要跑2公里,然后再游过一条200米的河到对岸。 从这一段公路到河边,是各大小媒体最集中的一段,空中有10来架无人机跟踪拍摄,公路上,那家省里最大电视台的采访车紧紧跟着,还有一辆救护车也出现了。 公路两边更是人头攒动。 “卫楚,加油”,“卫楚,雄起”,“楚哥,我爱你”,“卫楚,我要嫁给你。”,“楚弟,姐姐在这里。”各种声音混响成一团。 现场那么多人,卫楚当然看不清谁是谁,他只是向公路两旁点头微笑示意,这个动作使得两旁的观众都以为卫楚在向自己打招呼,又更加疯狂地喊了起来,有个太妹喊起来:“卫楚,我想看你的腹肌。”顿时声音有节奏地响起来:“看腹肌,看腹肌,看腹肌……” 卫楚配合地掀起了自己的运动背心,露出了自己钢铁般清晰而坚硬的八块腹肌。 “啊。”又是一阵尖叫。 “受不了了。” …… 当三人相继跑到那条200米宽的河岸边时,已经拉下后面的大部队2,300米了。 河面拉起了好几组赛道,三人先后下了河。卫楚发力了,他的双臂如车轮一般飞快转动,脚下像鲨鱼尾巴一般迅速而有力地拍打着河水,他很快就超越了美国人和日本人,他兴奋地看到了前方30米的终点。 这时,他突然感觉脚下碰到一个残破的渔网,随着脚的摆动,渔网将两个脚都缠上了,他卷着身子去取,身体就落入了河下,他憋着气清理渔网,可是渔网把他的手也缠上了,他挣扎着,感觉肺胀得难受,头脑开始模糊了,他感觉自己的身体在向河内深处坠落。 然后,就穿越了。 这时,一个17,8岁的少女分开众人来到卫楚面前,这让卫楚眼前一亮。 眼前少女梳着翘翘的马尾辫,穿着丝质的收腰上衣,凸显出细细的蛮腰和微凸的胸部,下身是和现代都市时髦女郎无二的裙裤,饱满微凸的嘴唇给人一种不良少女感,那张风尘仆仆掩饰不住秀美的脸上满是汗珠,她蹲下身子柔声问道:“阿楚,你怎么样?”眼光中满是关切。 卫楚的心怦怦直跳,但是他又有疑惑,因为他从这位少女的眼神中除了看到欢喜,还有疲惫和紧张。 阿楚?我单名一个楚,在这里也是单名?再看眼前这个美少女,卫楚想,这个少女喊我弟弟,她是我姐姐,太爽了,有这么漂亮的姐姐,他虽有些心猿意马,口中还是很正经地说:“我没事,就是……” 他的话还没有说完,又上来一个人,约28,9岁,穿着脏兮兮锦绣的宽袍大袖,身材略显单薄,他的鼻子很大,左额头上还有一小块白斑,目光炯炯有神,他有些焦急地伸出双手板着卫楚的肩膀,似乎怕卫楚跑掉似地说:“阿楚,你,你还活着。” 通过他们的神态和穿着,卫楚已经猜想到这个人应该是这里所有人的老大,在不知道自己和这个人的关系时他只能点头:“挺好的。”他将双臂举起,做了一个健美运动员露肱二头肌的动作,“一点没事。” 卫楚的动作和神态让所有人都感到意外,因为做出这样展现雄性的动作不是以前那个孱弱卫楚的风格。 “能走吗?”司马睿问。 卫楚站起身来活动四肢,虽然头还有些晕,但是身体却没有一点有恙之感,他说:“没问题。”然后使劲笑了笑又问,“我们在哪儿?” 司马睿并不意外,毕竟这小子被淹了还没有清醒:“洛阳龙门啊。” “现在是哪一年?”卫楚又追问一句,他想知道现在是哪个朝代。 司马睿先张开手巴掌在卫楚眼前晃了晃:“这是几?” “五。”卫楚说。 司马睿感觉这小子还没有完全傻,耐着性子说:“现在是永兴元年。” 卫楚暗暗叫苦,他来到了一个无论是皇室贵胄还是黎民百姓,人人朝不保夕的乱世。 卫楚不是学历史的,但是抖音经常向他推荐一些历史内容,他看过的历史内容不多,却对永兴前后的这段时间很有印象,因为这一年,堂堂天子居然被成都王的军队射中了3箭,虽然没有伤到要害,却有1箭伤在脸颊,然后这个天子和文武百官就被成都王俘虏到了邺城。 臣子不仅敢射天子,还抓了天子,这是什么朝代?卫楚颇感兴趣,因此也就特别关注了这段历史,谁知越关注,他越感到憋屈。 盛世的西晋才30年就被八王的内乱掏空了国力,到了八王之乱的末期,剩下的三王已经视天子为无物。 天子被掳到邺城后洛阳成了真空,长安的河间王看到了机会,他派出大将张方带着关西军开到洛阳,全盘接管了洛阳城。 仅仅才过了7年,彪悍的匈奴人就打进了洛阳,俘虏了天子和文武,酿成汉民族悲惨命运的永嘉之乱,也掀开了五胡乱华的序幕。 第3章 刺客 卫楚匪夷所思地来到了他感到憋屈的时代,他想知道他的身份,还想知道这几个人都是谁。 卫楚借着被水淹装傻,他又问:“我是谁?”他不能问对方是谁,因为这会让对方心里不爽,所以他只能问他自己是谁。 司马睿的眼中闪过一丝凄苦,他把手放在卫楚的额头上一探,没有发烧,那多半是傻了,他不再回答,而是对窦壮说:“护着阿楚,赶快走。”转身而去。 卫楚有些无奈。 司马胜男伸出修长的纤纤玉指戳着卫楚的额头,没好气地说:“你是阿楚啊,笨蛋,快走。”说着起身随着司马睿而去。 卫楚一阵苦笑,这完全是废话嘛,但他立刻就感受到了气氛的紧张。 窦壮压低着粗声说:“上面有人。”这是一个黑铁塔一般,满脸络腮胡的壮汉。 他话音刚落,“噗噗噗”一些小石子和泥块就掉落下来。 卫楚抬头一看,见10丈高的岸边山腰上树枝闪动,一群持各式武器的人成单列纵队沿着山间小路跑过。 当树枝停止闪动后,窦壮将耳朵贴着草地听了一会儿,起身对司马睿说:“走远了。” 司马睿点点头:“走。” 大家都知道,此时最要紧的是尽快下山。 窦壮提着长刀走在最前面,走在第二的是司马胜男和一名侍女,第三是司马睿,第四是卫楚,最后是3名护卫。 除了司马睿和卫楚,其他人都提着环首刀。 卫楚特别观察了这种被后世传得沸沸扬扬的名刀,发现这种刀直而且没有护手,有些像哥萨克的恰西克战刀。 一行人沿着河岸顺着水流的方向前行,他们一边贴着河岸的峭壁走,一边还要防止滑落到滚滚黄水中。 除卫楚外,所有人的眼睛都瞪得大大的,山上稍有动静,前面的窦壮就停止不动,待动静消失后在走。他们一步一个脚印,在河边湿地上踩出一个个的坑,他们的皮靴和草鞋上满是泥,他们不管不顾悄悄前行,就像小孩子玩“不许说话不许动”的游戏,轻手轻脚。 大约走出了400米,看着前面还有100米就走出了山地进入缓缓的平原了,而平原就是光天化日,朗朗乾坤之地,意味着大家的安全。 打头的窦壮向后挥手止住脚步,他伏在一个鼓起的小山丘上朝外看,见山上下来的那条小路就在距离自己4,5米外,不到2米的高处,再往前面延伸不到30米处就和河岸水平了,前面静悄悄的,看不到任何人,透过密密的树林,能看到山外有耕种的农夫,南来北往络绎不绝的行人,马匹,马牛车和轿子。 窦壮回身过来对司马睿和司马胜男说:“殿下,公主,前面没有动静,只要尽快冲过去,出了山就好办了。” 卫楚听这两个称呼就有点迷糊,心想殿下,公主那一定是皇族了,自己被那个少女称作弟弟,自然也是个皇族,可是这个时期的皇族只能姓司马,自己怎么姓卫?他觉得自己的信息量不够,只得竖起耳朵再多听一些信息。 司马胜男赞同道:“好,窦壮和我打头,王兄跟着我,阿楚在后。” 司马睿看着司马胜男,眼含关切说:“小心。” 司马胜男往后走几步来到卫楚面前,眼神中满是鼓励:“阿楚,我们马上要冲过去,你一定要跟上啊。” 卫楚不解地问:“发生了什么事?” “有人要我们的命。” “谁?” “不知道。” 卫楚心里又是一阵叫苦,刚来就要死,又一想,要是自己又死了,会不会继续回去比赛? 这个念头只是一闪而过,毕竟现实的问题是要脱离危险,卫楚点点头,感激地对司马胜男说:“阿姊,我一定跟得上。” 司马胜男面朝后面喊:“沈亮。” 一个声音应到:“诺。” 卫楚回头一看,是一个上嘴唇留着八字胡的护卫,长得很结实,眉目间透着老成。 司马胜男正色道:“你护着阿楚,他跑得慢,一定要让他跟在你身边。” 沈亮提着刀的两手一合:“公主放心,亮在,卫郎在。” 司马胜男又对另外两名护卫说:“你们护着殿下。” 两名护卫答应着到了司马睿身边。 司马胜男拍了拍卫楚的肩膀,朝他鼓励地点点头,回转身到了窦壮身后。 窦壮一挥手,高大的身子飞快冲了出去,随后司马胜男和侍女,她们的后面是两名护卫一左一右夹着司马睿,再后是卫楚,最后是沈亮。 他们踩着岸边的湿地冲上了出山的小路,已经过了30米,沈亮忠实地履行着自己的职责,他一手拉着卫楚快跑。 眼看着就要出山时,一群人从茂密的树林中像猴子一样落了下来,动作极其灵活而且轻巧,从四面八方围住了他们。 训练有素的护卫们立刻将司马睿,司马胜男和卫楚围在了中央。 卫楚抬眼环视,见对方一共有15人,都身着短衣窄袖,手持大刀,短矛和短戟。 力量众寡一目了然。 窦壮大喝:“兄弟,你们认错人了。” 对方不为所动,只是慢慢缩小包围圈。 司马睿喊道:“你们是来要孤的命吗?” 包围圈依然在慢慢缩小。 司马睿又说道:“孤自问没有仇家,你们到底是谁,也让孤能死个明白。” 来人依然不理,继续慢慢靠近。 司马胜男娇呵道:“一群缩头乌龟,竟然敢在琅琊王头上动土。” 司马胜男吐出的“琅琊王”三字让卫楚振聋发聩,这个时代的琅琊王,自然就是司马睿了。 卫楚不禁仔细打量眼前的司马睿,这个人13年后将创建东晋,成为首任的晋元帝,但此时实在看不出丁点儿皇帝的威严和气质。 被司马胜男所激,那位挡在正中间的大汉发出一阵淫笑:“这个小婆姨长得俊俏,就是说话野了点,爷喜欢,等杀了司马睿,爷们让你野个够。” 司马胜男“哼”了一声冷笑道:“想要姑奶奶的男人多得很,你这连名都不敢留的王八小贼还想天上星星,回去搂你妈这个烂屎盆。” 第4章 厮杀 在这个时间,卫楚一直在观察对方,见那位说话的大汉长着一张国字脸,鼻直口方,他挽着袖子,露出了粗大的小臂,这是一个腕力很强的人,再看他手上那口刀,比其他人都要宽大沉重。 司马胜男的一通骂,让对方的人都忍不住笑了起来,那位大汉大怒道:“笑个屁。”笑声立刻停止了。 大汉一挥手:“少废话,给我上。”立刻挥刀向窦壮砍去,窦壮举刀架住,两人打到一起。 这时,除了司马睿和卫楚外,其他人都和这群刺客厮打在一起,兵器撞击的金属声绵绵不绝。 窦壮一人敌着4名刺客,其中一个是领头的,另外三人也不弱。看起来窦壮武功不弱,可是他一把刀要对付两把刀,一杆短矛,还有一双短戟,还是显得手忙脚乱。 司马胜男和侍女两人面对4名刺客,虽然力量有亏,可是她们配合熟练,胜在技巧,一时和4个男人打成了平手。 司马睿和两个护卫则面临5名刺客的进攻,两个护卫要分心照顾司马睿,因此无法全身心投入厮杀,这使得他们险象环生。 卫楚从来没有经历过这样真刀真枪的阵仗,他连打群架都没有见过,此时立刻心惊肉跳起来,他的心跳反映在脸上就是满脸通红。 一直拉着他的沈亮说:“卫郎,不要怕,有我。”话音刚落,2名刺客就来到他的面前,一人持刀朝卫楚砍来,一人持短矛朝沈亮刺来。 在卫楚眼里,两名刺客的速度和招数都很平庸,只是寒光闪闪的真家伙让他心里恐惧,他脑袋一片空白,只凭着练习格斗和刀术引起的肌肉记忆移动步伐和身躯,旋即躲过了刺客的刀。 沈亮一手拉着卫楚,他见刺客一刀向卫楚砍去,急忙将卫楚往一旁拉,没想到不仅没有拉动卫楚,反而被卫楚带离了原地。 沈亮被卫楚一带,倒是躲过了刺来的矛尖,却又处在了持刀刺客的打击范围,他慌忙举刀格挡,没想到刺客一击不中突然变招横砍。 沈亮再次格挡,刺客的刀刃贴着他的刀面划到他的小臂上,顿时鲜血直流,他持刀的手臂立刻软了下来。 这个瞬间,持短矛刺客的矛尖又一次来到,这次是对准了沈亮的前胸。 短矛在突刺时速度快力量大,眼看沈亮的前胸就要被刺个透心凉。 沈亮的手因伤提不起刀来,他无法格挡,躲更是躲不掉,他不得不闭上了眼睛。 准备就死的沈亮突然感觉矛尖只是碰到了自己的衣服便朝一边飞快地划了过去,他睁开眼,看到了让他感到不可思议的一幕。 一向孱弱似女人的卫楚闪电般一拳,将刺客击倒在地。 当沈亮的小臂出血后,卫楚的头脑清醒起来,他知道今天不是你死就是我活,当那位持矛的刺客刺向沈亮时,他一手推开矛尖,迈开脚步欺身上前,一记摆拳打在持矛刺客的右脸上,刺客一声不吭就倒在地上。 持刀的刺客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情景,他吃惊起来,就这样原地停留了零点零几秒,被卫楚一个飞膝撞在面门,也一声不吭仰面倒下,血从鼻孔和嘴里喷涌而出。 卫楚捡起了刺客掉落在地的刀。 这时,司马睿很危险。 护着他的两名护卫已经被砍翻在地,一名刺客举起短戟朝他砍来,他吓得往后退,结果被凹凸不平的泥地绊倒在地。 5名刺客的三把刀,一只短矛和一对双戟一起朝地上的司马睿逼去。司马睿仰天看着遮天蔽日的树林,等待着引颈就戮。 正在格斗的侍女看此情景,不禁大哭起来。 司马胜男也看见了,她凄厉地喊着:“王兄。”奋不顾身要冲过来,却被一刀划在右臂上,一道血口显现出来,她不得不稳住心神和刺客厮杀。 就在千钧一发之际,卫楚身影闪电般掠过,想要司马睿性命的5名刺客相继倒地。 卫楚看也不看倒地的刺客,直朝围攻司马胜男的4名刺客冲来。 4名刺客看出卫楚是高手,便放开司马胜男和侍女,不约而同朝卫楚冲来。 卫楚并不和这4名刺客恋战,他乘着4名刺客还没有列成阵势,一个摇闪飞快从4名刺客中间冲了过去,他的刀划破了其中一名刺客肚子,然后他来到了围攻窦壮的4名刺客面前。 窦壮浑身是伤,他本已经只有招架之功而无还手之力,见卫楚到来,精神大振,使出浑身力气大力反击起来。 4名刺客见卫楚到来,个个面露寒意,一名刺客举刀向卫楚砍来。卫楚身子低到刺客膝盖以下,朝上的刀尖却点到了刺客的脖子,一股鲜血喷涌,刺客立刻倒地。 这一瞬间,卫楚来到了领头的面前,那位领头的手腕一翻,手中刀切向卫楚的手。卫楚手腕同样一翻,刀刃贴着领头的刀面切进去。 领头的大惊,如果紧抓刀不放,他的手指就会被截断,他不得不扔掉手中刀,却被卫楚的刀一把抵住了脖子。 卫楚道:“格老子,瓜皮,放下武器。” 卫楚前面两句是他不自觉说出的口头禅,在场的众人都没有听懂,可是后面一句放下武器是听明白了。 兵器撞击声戛然而止。 卫楚眼睛盯着大汉,耳中却听着其他刺客的动静,见他们并没有完全放下武器,便将刀轻轻又朝前送了零点几毫米,刀尖抵在大汉的喉结上形成一个小坑,却没有出血。 卫楚的刀法得自沧州苗刀大师亲传,又得到四川峨嵋派和黑龙江关东刀名师指点,已经做到收放自如,此时刀抵喉结又不见血,正是刀法炉火纯青的精髓。 卫楚再次呵道:“格老子,放下武器。” 这时,他的耳中传来司马胜男的娇喊:“放下。”然后是“咣啷”“啪”武器掉地的声音。 原来,司马胜男用手中刀拍掉了一名刺客的武器。 窦壮等护卫纷纷效仿,将刺客们手中的武器打落。 卫楚的眼睛始终没有离开过那位大汉:“你是什么人?” 第5章 身世 大汉眼中露出绝望,他吞了一口口水,喉咙动了一动立刻就被刀尖划破了皮,一点血丝渗了出来,他叹了一声:“没想到琅琊王府有如此高手。”表情怪异地嘿嘿一声笑,“弟兄们,我先走了。”身体往前猛地一送,卫楚手中的刀“扑”扎进了他的脖子。 这突如其来的一幕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众人正惊讶时,活着的刺客们猛然捡起武器,刀抹脖子,矛刺脖子,一片惨叫声只不到2秒时间戛然而止。15名刺客全部躺倒在地。 卫楚被惊得睁大眼睛,呆在当地。 自小生长在和平现代的卫楚,刚穿越过来就经历了一场他人生想也不敢想的血腥惨烈,他的头脑遭到了强烈刺激,他的眼前有两幅画面交替闪烁,一副是穿越前的自己,一副是穿越后这个时代的自己,慢慢地,这个时代的自己在他的脑海中变得越来越清楚了。 他是卫楚,他的父亲叫卫岳,他的祖父就是历经魏晋两朝,官至太保的卫瓘。 卫瓘镇压了伐蜀的邓艾和钟会后就坐镇长安和徐州,分别担任了镇西,镇东将军。 在徐州镇东将军的任上,卫瓘和继任的老琅琊王司马伷建立了交情,他的交接工作井井有条,面面俱到,既有过去的工作,又有将来的规划,既有近期计划,又有远期战略,最终助力司马伷在灭吴一战中立下赫赫战功,使得司马伷成为这个时期立有战功的唯一皇室成员。 卫家和琅琊王家成了世交,两家子女来往不断,就像一家人一样。 更在司马伷的暗中斡旋下,卫瓘的女儿,也就是卫楚的姑姑还差点就成了晋武帝司马炎的太子妃,可惜皇家婚姻都是政治,卫瓘输给了另一个重臣贾充。 贾充的女儿贾南风是个权力欲望极强的彪悍女人,她当了皇后尤不满足。 13年前的元康元年,贾南风秘密让坐镇荆州的楚王司马玮入京,杀害了当时的主政大臣卫瓘,还有卫瓘的3个儿子和5个孙子共9口,掀开了八王之乱的序幕。 经过这场浩劫的卫家,仅留下三个男人。 卫瓘大儿子卫恒的两个儿子卫璪和卫玠,他俩因为身体不好,当时在医家治病幸而保住了性命。 卫瓘二儿子卫岳的儿子卫楚,当时正5岁,因为在琅琊王家中与同年的司马胜男玩耍,也有幸留了一条命。 卫岳死后,他的妻子也就是卫楚的母亲也绝食而死。 看着和自己同年的卫玠受到母亲的呵护和宠爱,受到众星捧月般的对待,无论走到哪里都被称为“玉人”。这让孤独的卫楚感受到失去父母的无助和无自尊,一年以后,他坚决回到了琅琊王府。 卫楚渐渐长大,他虽是男孩,却长得俊美如女孩,行为表现也毫无阳刚。 卫楚毫无大志,只喜欢玩玩书法,欣赏古画,游山玩水养鸟斗狗,而司马胜男反而像个男人,不仅喜欢看兵书,还喜欢舞枪弄棒,两人虽然被安排在一起学习一起习武,结果,卫楚对习武毫无兴趣,他身体孱弱,司马胜男则出落得英武逼人。 卫楚恢复了对自己身份的记忆,他不住在心里嘲笑自己。 此时,窦壮和3名护卫和侍女正挨个检查躺在地上的刺客们,以期看到活口。 司马胜男怔怔地看着立在当地的卫楚,她感觉卫楚突然变得陌生,成了一个她不认识的男人。 这时司马睿走来身边低声说:“真没想到,这傻小子武艺这么好。” 司马胜男茫然道:“真是奇怪了,他怎么突然这么厉害。” 司马睿疑惑地问:“你也不知道?” 司马胜男看着站在当地一动不动的卫楚问:“阿兄,你看他站在那儿一动不动,是不是又犯傻了?” 司马睿不由仔细看着卫楚,见他此时正背对自己,两腿叉开眼睛不知道看着哪里,司马睿喃喃地说:“我看,刚才的那个他不是他,现在的才是他。” 司马胜男说起了自己的疑惑:“阿兄,你感觉到没有,我看他从水里起来就变了。” 司马睿默默点头,朝司马胜男笑道:“难道这家伙是龙王附体了?”他收起笑容,抬头喊了一声:“阿楚。” 卫楚正在头脑中挖掘自己的身份,被司马睿突然一叫,立刻回过神来,他一边应答一边来到司马睿和司马胜男面前。 司马睿板着脸说:“阿楚,你可不像话。” 卫楚不明所以地问:“殿下,我怎么了?” 司马睿继续板着脸说:“你这么好的武艺,哪儿学的,瞒我无所谓,怎么把胜男也瞒了?” 卫楚看看司马胜男,见她一脸冷若冰霜盯着自己,显然也是不满。 卫楚委屈地说:“刚才在水里昏沉沉的,眼前显现的全是过去和阿姊习武的场景,不知怎么回事,一下子记得特别清楚。” 卫楚又突然想到司马胜男的右臂上挨了一刀,他急忙过去抬起司马胜男的手臂:“阿姊,你的伤怎么样,我看看。” 听卫楚说在水里还想着和自己练武,司马胜男的心理得到了满足,又见卫楚如此关心自己,她立刻收起刚才的冰霜脸,杏眼含笑道:“划破点皮,不碍事。”转而对司马睿嗔怪道,“阿兄,你冤枉阿楚了。” 司马睿对司马胜男说:“阿楚和以前判若两人,我当然要问问。” 他又想了一会儿,对卫楚无比感慨地说,“阿楚,你祖父文武全才,真正取得功名还是靠了军功,可惜你卫家三子,阿璪,阿玠都不足以振兴家业,你有如此武艺,想你祖父九泉之下也能瞑目了,不过你到哪里都不要忘了,你也是我琅琊王府的一份子哦。” 卫楚见司马睿的话说得严肃,也正色道:“殿下的话,卫楚记住了。” 司马睿这句话,点到了卫楚心里,他不由想,他既然来到了这个时代,又有了对这个时代的一些历史知识,能否做一些有利民族的事情呢,如果能让这时的各民族和谐相处,不要自相残杀,团结一体向外发展,向西向东向北向南,大家互通有无,贸易往来,对这个民族将是多么大的幸事。 这时,窦壮过来报告,刺客无一活口。 第6章 幕后黑手 司马睿心头一紧又问:“他们身上有没有发现什么?” 窦壮答道:“身上连一个小物件都没有。” 司马胜男说:“王兄,我听出他们的口音却是关西口音。” 司马睿若有所思:“嗯,我也听出来了。” 窦壮说:“这些刺客身上有股子肃杀之气,好像是军人。”他立刻看着司马睿肯定地说,“没错,一定是军人。” 司马睿愕然道:“军人?是张方的人?” 司马胜男显示出她的果断:“此地不宜久留,窦壮,走。” 一行人跌跌撞撞出了山,他们来到山脚下驿馆的马厩,这里停着30来匹身材高大的马。 卫楚目测了一下,感觉马的身高大多超过了1米5,看来经过汉朝严格的马政管理,此时中原的马已经混血了西域马的血统,再也不是秦以前矮小蒙古马的天下了。 马匹很通灵性,见各自的主人来到,都兴奋地朝着自己的主人打响鼻的打响鼻,嘶叫的嘶叫,一时间马厩热闹起来,这使得大家低落的心情多少得到了一些舒展。 卫楚的马是一匹枣红马,见卫楚来到兴奋地发出两声马鸣,然后就不停点头。卫楚的这匹马很明显是马厩中最矮小的马,虽然不是那种大脑袋的蒙古马,从身上杂毛看,也多半是一匹蒙古马血统居多的马。 卫楚不好意思四下看看,他想从其他人那里发现不如自己的缺点聊以自慰,谁知他不看还好,看了过后更自惭形秽。 司马睿和护卫们的胯下自是桀骜不驯的高头大马,而司马胜男的那匹白马不仅高大,而且漂亮飘逸,贵气尽显。 卫楚心想:难道我特么是个娘炮?他不禁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这时,马厩的伙计们非常职业地为马上了马鞍。 这时代的马鞍没有马镫,只是在左边有一个高高的三角形小铁蹬,这是方便上马时踩的。 一行人上了马,发现还有7匹王府的马可怜巴巴在马厩里看着他们,心里不由又是一阵心酸。 窦壮想把马全部带走,司马睿说:“带4匹,宁士3人生死未卜,把他们的3匹马留下。”他抬头看着高耸茂密的龙门山脉,长吐一口气道:“孤不会忘记,在这青山上留着我琅琊王府的忠勇尸骨。” 一行人往北穿过洛水进入了洛阳城的西明门,守军见一行人身上有血迹,上前盘问。司马睿亮出王府腰牌,守军不敢拦阻,大家便随司马睿进了城。 沿着繁华的西明门内大街往东行了一阵,来到皇宫南门,这里有两个硕大的礼仪双阙宫门,上写“阊阖门”三个大字,在这里转向南进入了铜驼街。 顺着铜驼街南行走了2里地又来到一个双阙礼仪门,上写着“寿丘里”三个大字,门口有10来名士兵守着。 “寿丘里”内全是六进的宏伟大院,各大院散布在一片豪华的园林之中,有象征广阔水域的海池,池水引自经流不息的地下水;有采自各地的奇石垒成的巍峨山峰;有不同季节生长的奇花异木;还有茂盛的用于观赏的果林;更有雕刻着各种珍禽异兽和吉祥图案的豪华壮丽的亭台楼阁,俨然一幅美丽鲜活的山水画。 这里是皇室宗族的别墅小区,集中了洛阳城内最高端的别墅。 他们拐入了西边的一个花园广场,广场边一座大门楼,上写“琅琊王府”四个大字。 一行人在门口下了马,几个私奴立刻出来将马拉到后院马厩,司马胜男和卫楚紧跟在司马睿后面,窦壮和护卫们紧跟其后。 进门后,一名给使道:“殿下,王参军说有要事,现在大堂等候。” “哦,知道了。”司马睿回过头司马胜男和卫楚说,“我正要找他,你们也一起来。” 众人跟着司马睿穿过假山鱼池的大天井,来到了一进的正厅,司马胜男和卫楚跟着司马睿进了厅内,窦壮带着3名护卫在门口站立。 进了厅内,只见一位30岁年纪,头戴纱巾,身穿宽袖上衣,下着素裙正襟危坐,他的头型很窄,眉毛稀疏,眼光平和,见司马睿进来正要起身,司马睿一摆手:“茂弘,不要客气,坐。”说着走到几案后一屁股坐了下去。 卫楚和司马胜男也在对面落座。 眼前这位被司马睿称作茂弘的人,正是后世刘禹锡那句千古名句,“旧时王谢堂前燕,飞入寻常百姓家”的其中一人——王导。 王导出身着名的琅琊王氏家族,和司马睿同龄,两人是穿开裆裤就在一起的玩伴。此人心高气傲,舍弃了三个直接可以进入国家中枢的好职位——秘书郎,尚书郎和太子舍人,选择到东海王司马越麾下当了一名参军。 王导见司马睿三人头发和衣裳满是泥土和血迹,原本紧张的眼神又多了一丝担忧:“殿下这是?” 司马睿说:“茂弘,孤今天在龙门山遇到刺客了,都是操关西口音的军人。” 王导脸上表情毫无变化,只是喉结动了一下,他问:“伤亡如何?” 司马睿将遇刺的情况说了一遍,又说了己方的伤亡情况,然后说道:“刺客自杀了,都是死士,哦,茂弘,你有何事?” 王导道:“昨晚东莞王,义阳王,颍川王在家中被闯入的黑衣刺客刺杀,我担心殿下的安危,特意赶来看看。” 司马睿若有所悟道:“哦,孤和那三王没有亲密关系,孤遇刺,三王被杀,显然是冲着我等王位的名头来的。” 司马胜男插嘴道:“就是张方。” 王导点头说:“公主说得不错,可是幕后黑手却是河间王。” 司马睿不解地问:“他河间王的对手是成都王和东海王,与孤和三王何干?” 王导说:“河间王早有挟天子令诸侯之心,天子被成都王俘虏到了邺城,他到处散布天子已死的消息,然后就要立豫章王为新天子。那日张方召集京城各王室公卿进宫商议,当日推辞不去的正是殿下和东莞王,义阳王,颍川王。” 司马睿恍然想起:“孤当时并未以为然,现在看来果是如此,孤当时还说天子活着,就在邺城,想来河间王是必定要除孤而后快了。” 司马睿的说话让司马胜男暗自心惊,她张大眼睛朝卫楚看一眼,想从卫楚眼里看到一些共鸣。 卫楚朝司马胜男眨了眨眼,点点头,传递了一个镇定的眼神。 这时,王导又道:“殿下亲眼看见天子被掳到邺城,又从邺城逃得一条命回来,说不得假,京城内的王室公卿倒是可以装傻充愣,导以为,殿下在京城是待不得了。” 王导的所说正有个来由。 当初楚王司马玮秘密进京杀了辅政的两位重臣卫瓘和汝南王司马亮后,原以为会如愿以偿留在京城做卫将军,却立刻就被玩阴谋的贾南风砍了脑袋,平静了8年之后,赵王司马伦突然起兵杀了贾南风,废掉晋惠帝自己当了皇帝,又引来河间王司马颙,成都王司马颖和齐王司马冏三王联合征讨。 赵王被灭后,齐王玩起了挟天子令诸侯,结果被长沙王司马乂所杀。 杀了齐王后,长沙王也玩起了挟天子令诸侯,又被河间王和成都王联合征讨,三王打得不可开交时,半路杀出东海王。 东海王原本站在长沙王一边,见形势不利突然将长沙王逮捕,并将他交给了河间王的大将张方,结果,长沙王被张方烤死。 第7章 最好的防守是进攻 长沙王死后,成都王和河间王各归各地,成都王回了邺城,河间王回了长安,可是在邺城的成都王却掌控着天下兵马大权,对洛阳进行遥控指挥,引起百官不满,这让东海王又看到了自己挟天子令诸侯的机会。 东海王司马越挟天子和百官从洛阳北上邺城征讨成都王,没想到这支天子亲征的大军被成都王打得大败,天子身中三箭,其中一箭还伤在脸颊。 结果,天子和百官反被掳到了邺城,琅琊王司马睿也在其中。 进了邺城后司马睿才知道,自己的叔父东安王司马繇由于劝成都王向天子投降已经被杀,他担心自己步叔父后尘,千方百计逃回了洛阳。 天子被掳到邺城后,长安的河间王司马颙又看到了机会,命令大将张方率精锐的2万关西军占据洛阳,准备另立晋惠帝的弟弟豫章王司马炽为新君。 在长安遥控的河间王给他的亲信大将张方下达了命令,对反对立新天子的王爷采取暗杀手段。 听王导说离开京城,司马睿抽动一下他的大鼻子,左额上的白斑上挑了一下,无奈道:“已经被盯上了,要出京哪有那么容易?” 王导道:“守青明门的曲将蒲操是东海王的部下,我可以说服他夜晚开城,箭在弦上,殿下要做好今晚就动身的准备。”他说得急迫,却依然面无表情。 东海王挟天子北征时在洛阳城里还留了一支留守部队,这支部队和关西来的张方打过一仗,失败后领兵长官上官巳和陈眕跑了,余部就归了张方,但人人思归,并无心追随。 司马睿为难道:“今夜怕是着急了些,这么大一家子,无论如何都要准备个一两天,明晚走如何?” 司马胜男插嘴说:“阿兄,兵法云兵贵神速,张方身经百战,他自然明白这个道理,他不会给我们时间。” 司马睿食指在大鼻子尖上来回抽动着,眼睛看着案几上的竹简和毛笔没有说话,这是他思考的习惯。 王导双手撑地,使得自己向司马睿的案几更靠近了一些,恳切地说:“当断则断,殿下不是搬家,是逃命,奴婢给使不用跟着走,只带些护卫和随身细软则可。” 司马睿的手指停止了动作:“好,今夜走。” 王导嘴角向两边动了动,这是卫楚看他第一次的表情变化,他说:“好,我马上去说服蒲操,今夜亥时出城。”说着向司马睿鞠躬施礼,这个动作表示他要起身离开。 这时,卫楚直起身子问:“去哪儿?” 此话一出,在场的众人觉得他又犯傻了。 王导对这个平日只喜欢游山玩水的小子看不太起,每次说话只是礼貌应付而已,此时听他问这种傻话,三分讥讽七分嘲笑逗道:“卫郎,你想去哪儿?” 司马胜男转头对卫楚笑着说道:“当然回我们琅琊了。” 卫楚对已经起身的王导说:“我想去东海。” 司马睿转头冲着身卫楚呵斥道:“瞎说。” 王导心中一震,卫楚所说,也正是他内心隐隐所想,却一直没有理出思路,他重又跪坐席上问:“阿楚,何出此言?” 王导和司马睿是自小的玩伴,因此对司马睿说话比较随便,卫楚却不敢。在这琅琊王府,他可以在所有人面前随心所欲无所顾忌,包括司马睿的母亲夏侯太妃,却唯独在司马睿面前不敢造次。 此时王导发问,卫楚并不答话,只是偷瞄着司马睿,因为司马睿已经说他瞎说了,没有司马睿发话,他是不敢再接着说的。 司马睿见王导重新坐回,又郑重其事问卫楚,感觉其中必有缘故,便对卫楚说:“让你说你就说。” 卫楚清了清嗓子说:“河间王要另立天子,他的目的是挟天子令诸侯,他最大的对手应该是成都王,东海王,他除掉这两个王不就万事皆休?干嘛还要处心积虑除掉殿下?” 卫楚的话,让在座三人都感觉似有理又似没有理,司马睿着急地说:“别卖关子,直说。” 卫楚答应“诺”又道:“河间王清楚,他没法对这两王下手,因为这两王有地盘有兵,其实,他对所有有地盘有兵的王都不敢造次,比如豫州的范阳王,青州的高密王,冀州的东燕王,独独只对无兵无地盘的王下手,如此一来,殿下,东莞王,义阳王,颍川王自然就成了他的目标。” 王导想不到这个除了长相俊秀一无是处的卫楚竟然能说出这样一番话,这倒有点他祖父卫瓘的风范了。他望向司马睿和司马胜男,想从他们的脸上也看出和他同样的感受,他见司马睿面无表情,司马胜男倒是面若桃花看着卫楚,那是替卫楚高兴,而不是惊异。 卫楚接着说:“河间王对殿下一击不成,他一定会来第二次第三次,无论殿下去哪里,他都会欲除之而后快,因此去琅琊国并不安全。” 说到这里,卫楚感觉一股豪气在心中激荡,他了解这段历史,在中原离乱后,大一统的晋帝国不得不偏安江南,中原成了五胡牧马的场所,汉民族被屠戮的屠戮,为奴的为奴,即便算是幸运的人也失去了世代赖以生存的耕地,要么退化成牧民,要么为胡人耕地以获取一点残喘苟延的粮食,过着贱民的生活。 他想既然老天让他穿越到这里,一定会给他一些机会,他现在想做而且要努力做的,就是还原一个没有东晋,只有大晋的世界。 卫楚觉得跪在地上说话不得劲,他干脆站起身来,立刻感到身体一阵放松,他双手比划着说:“自古最好的防守就是进攻,殿下不能逃避,而是要进攻,进攻需要有地盘有兵,对殿下来说,唯有东海王可以给。” 卫楚这番话,让王导豁然开朗,他没有理出的头绪被卫楚理出来了,他笑道:“对,东海王还有着都督天下兵马的名头,他有这个权力。阿楚,王某都不认得你了。” 第8章 巴蜀乎?江左乎 王导转头对司马睿道:“殿下,导也有此想法,只是还没有想清楚,阿楚说的在理。” 此时不仅王导,司马睿和司马胜男也再次被卫楚惊讶了,他们已经看到了卫楚的武艺,没想到卫楚对时势也有如此的见解。 司马睿身体前倾,他的头越过了案几,他想这个平时看似无所用心的家伙真开窍了。 司马胜男依然直着身子,她脸色微微泛红,微笑看着卫楚,她的心有些跳,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受。 司马睿前倾的身体不由把案几往前推了一推,他问:“你以为东海王可以给孤哪里的地盘哪里的兵?” 一切都在卫楚的意料中。 卫楚说:“中国之地虽大,无非两块,一是中原,此为逐鹿之地,二是中原以外,为修生养息之地。” 卫楚只是上学时在班上讲过ppt,但那都是课程需要,还从来没有讲过时势,更何况是自己理解的时势,他虽然有准备,但总有些信心不足,因此说完这句,他有意看了看司马睿三人,见三人聚精会神,知道效果不错,便增加了信心继续道: “目前,能在中原逐鹿的只有河间,成都和东海三王,殿下只能远离中原蛰伏,第一地乃是巴蜀,此地天府之国,高祖因之而成帝业,刘玄德得此地而三分天下有其一,现在氐人李氏兄弟正在图川,名不正言不顺,正是殿下乘机而入的好机会,若进了巴蜀,河间王又如何奈得了殿下? “第二个是江左形胜之地,沃野千里,盐铁发达,又有长江天险,只是吴人士族对北人隔阂尤深,但只要殿下虚心下士,对之以怀柔,江南士族归心不难,河间王也只得望江兴叹。” 卫楚一番话让王导频频点头,他对司马睿道:“阿楚说得对,中原已经丧乱,要建兴王之基,唯有巴蜀和江左,巴蜀富饶,易守难攻,蜀兵乃天下良兵,只要带一支奇兵出夔门秦岭就可直逼中原,导以为比江左更优。” 司马睿长呼一口气,卫楚的话让他眼前一亮,他这个王族在皇族血统中算是旁系,也正因为如此而被边缘化,现在连张方这个当兵的都可以要他的命,他实在不甘,他一拍案几:“好,去东海。” 商议即成,大家便分头行动,王导去说服守城门的蒲操,府内准备车马和路途细软。 琅琊王府分东西两院,东院住人,西院是马厩,花园和府兵训练的广场所在。 卫楚的房间位于东院二进院的正房,司马睿住最大的三进院,司马胜男和母亲夏侯氏同住四进,五进六进住着一些府兵,打杂的私奴和奴婢。 卫楚虽然没有王府的血缘,但与王府上下形同一家,因此住一间正房,当他来到自己房间时,一名30来岁俏丽的女人迎了上来,一看卫楚便大惊失色道:“卫郎,你受伤了吗,我看看。”伸手摸卫楚的脸。 卫楚急忙将她的手轻轻推开:“冯娘,我没事,别大惊小怪的。” 一名20来岁,五大三粗的男子关切地问:“卫郎,遇到什么事儿了?” 卫楚笑笑说:“小麻烦,都解决了。”然后又说,“还要出去几天,今晚走,冯娘帮我整理一下衣物,祖奴你帮我烧水,我要洗个澡。” 两人答应着各自去操办, 两人都是卫楚的给使,冯娘是名带着孩子的寡妇,进府有4,5年了,主要负责清洁,女工衣物之类的精细活,祖奴进府也有2,3年了,负责沉重的体力活。 卫楚看着自己的房间,两面墙的书架上放着竹简和绢帛,中间有一张大案几,案几上放着毛笔和没有写完字的竹简,案几旁还有一个放卷轴的青瓷大卷缸,他走过去拿起一个绢帛卷轴展开一看,是自己的画的花鸟图,看起来栩栩如生,那毛笔书法也漂亮之极。 卫楚一笑,将卷轴扔进了卷缸。 卫家人自卫瓘以下全都纵情书法山水,成为青史留名的书法大家,卫楚的大伯卫恒善草书和隶书,对书法还留有《四体书势》的专着。姑姑卫铄更以王羲子老师的身份而闻名。 卫楚也曾沉湎于此道,可此时他对这些一点也提不起兴趣,他看看屋内陈设,无论物品还是颜色,都充斥一股阴柔,看不到一丝阳刚,他心中暗骂,魏晋之风,不如说是亡国之风。 这时,祖奴进来报:“卫郎,水烧好了。” 卫楚躺在浴盆里好好泡了一个澡,感觉浑身舒坦,他擦干头发出了浴盆穿上单衣单裙,在热气腾腾的房间里感觉一阵疲乏,他坐在靠墙的一只马扎上想眯一会儿,浴房的帘子突然被打开了,酥胸高耸,身材曼妙的冯娘闯了进来。 卫楚一惊,他正要让冯娘出去,见冯娘托着一张盘子,上面放着梳子和一个小碟,这才想起这是惯例,每次这个时候冯娘都会进来给他梳头,急忙止住了嘴。 此时冯娘云髻高耸,卷着的袖子露出白皙的小臂,浑身散发成熟女人的性感,卫楚心跳有些快,他不由闭上了眼睛。 冯娘来到卫楚面前轻柔地说:“卫郎,坐出来些。” 卫楚这才发现自己靠着墙,他笑笑,将马扎移开墙坐着。 冯娘的抓起了卫楚的头发梳理着,不时沾着小碟里的油,她的手轻重适宜,非常熟练,时不时将梳子含在朱唇和白玉般的牙齿之间,腾出手按摩着卫楚的头。 卫楚闭着眼睛感觉如腾云驾雾一般舒服,他不由嘴唇微张,全身放松起来。 这时,卫楚突然感觉一阵如兰的热气钻入自己的鼻孔和口中,旋即感觉冯娘的香唇印在了他嘴上,娇躯还轻轻向他摩擦扭动,这让他立刻有了强烈的感觉。 卫楚想推开冯娘,这时他头脑中突然想起,这样的情形在他15岁时就出现了,他已经不是处子了。 穿越前的卫楚只和自己的女友尝试过接吻,两人对此都还是生硬的初级阶段,也没有发展到深入了解,可是在这个时代的卫楚,虽然身体阴柔孱弱,却已经有了3,4年的老道经验。 第9章 丈夫安能久事笔砚间 卫楚被冯娘撩得不禁回吻起她来,他的功夫被冯娘调教得十分老练,此时的回馈让冯娘兴奋呻吟起来。他突然感觉冯娘滚烫的手伸进来抓住了自己,他立刻警觉起来。 卫楚毕竟还没有适应这个时代,他推开冯娘。 冯娘双颊滚烫,看着卫楚红扑扑的脸蛋和娇艳的嘴唇,只觉得自己体内有一团火在激烈寻找出口,她一把搂住卫楚,一边猛烈吻着他,一边急促地往他腿上坐。 卫楚一把推开她,冷冷地喊了一声:“冯娘。” 卫楚的动作大出冯娘意外,她停止了行动,看着变得陌生的卫楚,幽怨地问:“怎么啦?” 卫楚见她美丽动人的样子心中不忍:“饿坏了,给我弄点吃的。” 冯娘虽然不甘,对卫楚的话却不敢不依,只得压抑着走了出去。 洗了个澡,换上干净衣衫,卫楚感觉一身轻松,他还确实饿了,坐在堂屋里大口吃着小蒸饼和果脯,又大口喝着茶,正吃着,司马胜男来了。 司马胜男也洗了个澡,一头乌发油光水亮。她的穿着和之前无二,只是洗去了皮肤和头发上的灰尘后更显得青春靓丽,浑身散发着成熟少女的幽幽体香。 司马胜男进来在卫楚面前一坐,一边从卫楚身边的盘子里拿起一个果脯放进嘴里,一边端起卫楚没有喝尽的茶盏一饮而尽,又从大碗中再倒一杯,再仰头喝尽,用手背擦了擦朱唇上沾着的茶叶说:“阿楚,看你平日里弄这些字啊画的,你还对天下知道得这么透。” 冯娘和祖奴习惯了司马胜男这样,因此尽管她喝着卫楚的茶盏,他俩也不给司马胜男再拿一个干净的。 见司马胜男问,卫楚撒娇说:“想知道,你得给我倒上茶。” 司马胜男杏眼一横:“你还小啊。”虽这么说,还是给卫楚倒了一盏茶,她递到卫楚嘴边:“要不要阿姊喂你。” 卫楚不说话,只是伸着嘴。 司马胜男只得将茶盏递到他的唇边,她看着卫楚的喉结上下起伏,突觉得口干舌燥心猿意马起来,脸上也微微发烫,她突然觉得,她和卫楚可能再也回不到过去那种姐弟间亲密无间的状态了,可是她多么希望两人能一直保持那种状态。 卫楚喝光司马胜男递来的茶水,并没有感觉到司马胜男表情的变化,他见司马胜男脸红还以为她害羞,因为这种状态在大学时经常见到,男女同学之间互相开玩笑起哄是常事。他曾经就起哄着让一名勇敢的女生喝了一瓶啤酒后又点着了一支烟。 卫楚笑着说:“其实我的变化还是因为阿姊你。” 司马胜男不解地问:“我?” 卫楚说:“是啊,那是有一天,我也记不清了,你在看一部书,我一把抢过来,你还生气了。” 司马胜男嗔道:“哼,你让我生气又不止一次,我哪知道是哪次。” 司马胜男说得在理,两人从小不知道多少次发誓不理对方,转眼又好上,然后又不理又好。 卫楚不好意思笑了笑说:“说有一个文书班超,他原本一直帮官府写字,后来有一天他突然扔掉了手中毛笔,大叹大丈夫安能久事笔砚间,结果凭一人之力平定西域,封侯拜相,你看,这才是真丈夫。”说着不由伸出大拇指。 司马胜男不满地瞥了卫楚一眼:“你想学他,离开我们这个家,一个人去西域?” 卫楚诚恳地说:“我哪里及得上班超,只是这洛阳城几年间就来来回回打了好几仗,空耗了国力,感觉天下不再太平了,我不能浑浑噩噩再沉湎这些无用的东西,总要学一些经世致用的东西,为大晋朝实实在在做些事。” 司马胜男这才杏眼舒展道:“阿弟你能这么想,阿姊真为你高兴,你今天的做法,就是一个真丈夫,阿姊信你一定会成为一个英雄。” 正说着,祖奴进来报告:“公主,卫郎,曲侯回来了。” 曲侯就是宁士,卫楚忙问:“在哪儿?” “刚进门。” 两人一听,急忙起身向外院走去。 来到一进大院,一群兴高采烈的府兵,家奴给使已经将宁士围在中间。宁士一脸疲乏,脸上身上沾满血迹,他身材不高,却是虎背熊腰,举手投足虎虎生威,看起来没有受伤或者受伤不重。 宁士是琅琊王府的曲将,管辖60名府兵,今天白天在龙门山遇袭时亲自带着2名护卫断后。他活着回来让大家都很兴奋。 司马睿也来到了一进大院,他来到宁士身旁关切地问:“阿士,你还活着,我就不相信你会死。”他转头对卫楚,司马胜男和窦壮说,“我说过,阿士不会死的。” 宁士听了热泪盈眶,眼睛从司马睿,司马胜男和卫楚身上一一扫过,作揖道:“看到殿下,公主,卫郎无恙,宁士就是死了也瞑目了。” 司马睿扶起宁士:“无恙,都无恙,唉,跟着你的两个护卫怎么样?” 宁士悲伤地说:“我们把刺客引向一个岔道,利用地形杀了3名刺客,可是混战中我的2个弟兄也死了,后来刺客发现他们上了当,就留下5名刺客对付我一人,其他的刺客去追你们了,我和5个刺客厮杀时,下了悬崖昏了过去,醒来我跌跌撞撞到了山下马厩,骑了我的马回来了。” 宁士亮出手臂上的伤,看起来都是擦挂的皮外伤。 司马胜男拍了宁士后背一掌:“活着就好,大难不死必有后福。” 宁士嘿嘿笑着。 司马睿说:“你饿了。” “饿坏了。” 司马睿吩咐:“快给宁士弄吃的。”然后说,“你回来正好,今晚我们就离开京城。” 宁士觉得意外:“去哪儿?” 周围有家奴给使,人多嘴杂,卫楚担心司马睿说漏嘴,急忙做天真状:“一个好玩的地方。” 窦壮道:“阿士,你回来就好了,这些府兵交给你了,我可管不来。” 宁士一把搂住窦壮:“你没事。” 窦壮爽朗地说:“一点小伤,不碍事。” 傍晚时分,太阳西斜,整个王府被夕阳照得一片金黄,车马细软已经准备好,府兵家奴丫鬟们也已经分配妥当,就等着夜里出城。 第10章 他是刺客 终于等到了日落,9辆马车依次等候在王府后门,前面3辆分别是司马睿,王妃虞氏和太妃夏侯氏的车,中间3辆是贴身家奴和丫鬟,最后3辆是细软。 卫楚和司马胜男骑马在司马睿的车左右护卫。 卫楚胯下还是那匹枣红矮马,不仅比骑高大白马的司马胜男矮了一截,就是比司马胜男身后侍女春梅也矮了不少。 春梅16岁年纪,长得水灵,看着她骑的那匹灰马比自己的枣红马高大,卫楚想和她换,她的口气一点也不带商量:“不换。” 府中本有60名府兵,龙门山折了5位,府中留了15位,随司马睿上路的只有40名府兵,另外还有贴身的家奴和丫鬟,总共60,70人上下。 将近亥时,夜色渐渐浓烈,宁士命令打开府门,他跃马当先走在头里,身后10名府兵各拿腰刀长槊紧紧跟随,再后面是20名府兵护着9辆车,最后是窦壮带着10名府兵押后。 每辆车的车轴上都上了新油,马嘴上绑了树枝,马蹄也包了布,在这样万籁寂静的夜晚,车队声音也不大。 车队出了府门,转了两个弯就出了“寿丘里”,刚上了铜驼街,四周突然亮堂起来。 卫楚不由抬头看天,见天上繁星当空,几朵浮云时不时地会把月亮遮挡起来,每当月亮钻进云朵的时候,天就暗一些,而月亮钻出云朵后,天就亮堂起来。 看来,这是一个晴朗的月夜。 若在平时,这样好的月夜会让人有好心情,可此时却让卫楚心中忐忑不定,他努力将注意力集中在眼睛和耳朵上,留意一丝一毫的动静。 车队行进了近3个漏刻就来到了青明门,这里已经停了3辆马车,原来是王导带着家属在此等候。 见车队来到,王导带着一名身穿筒袖铠,腰挎长刀,头戴前低后平皮帽的将领跑了过来,他每跑一步,甲叶和刀鞘就碰撞发出金属声响,他们来到司马睿的车外。司马睿拉开车帘和他们说了两句。 卫楚听得清楚,这位将领就是蒲操,和司马睿见过后,他立刻跑到城门命令士兵开城。 打着铁钉的两扇厚重城门被吱呀呀打开了,卫楚松了一口气,出了城就安全了。 就在王导的第一辆车要出城门时,就听一阵“呜呜”声起,卫楚甩头向左右两边观看,见夜色中,街道两旁的房顶上出现无数持弓的人影,就这一瞬间,司马睿的车就发出“砰砰砰”的声音。 这是箭头扎进车箱上的声音。 “有刺客。”府兵们大喊起来,他们已经被分配好了任务,因此并不慌乱,护卫9辆马车的府兵将车团团围住,兵器朝外,窦壮率领的10名押后府兵也立在原地,防止敌人从后面过来。 宁士则带着10名府兵返身朝车队跑来。 卫楚大喊:“阿姊,你没事。” 车那头传来司马胜男的声音:“我没事,你呢?” 卫楚左手一把取过挂在车上的弓,右手从挂在车上的箭囊中抓了一把箭,对司马胜男喊着:“我没事,你小心。” 卫楚将右手箭全部交到左手,箭头朝下,箭羽朝上,他右手拉弓弦时顺手抓住箭羽,将一支箭搭上弓弦,将一支箭射出后,他又从持弓的手上抓住后一支箭的箭羽后往拉,持弓的虎口将箭头抬上去,立刻放出第二支箭。 这就像现代的半自动步枪,不断扣动扳机就可以射出子弹,只要不断拉动弓弦就可以射出弓箭。 这样的射箭方法,是后世蒙古骑兵的发明,也正是凭这样先进的骑射,使得蒙古骑兵创造了横扫欧亚如卷席的神话。 只在数10下的功夫,已经有10个黑影从两边房顶上滚落。 卫楚是练习现代弓的,而现代弓就讲究准头,因此他对100米以内的目标百发百中。 当卫楚又射杀了5名刺客时,领头的看出了端倪,他打了一个唿哨,房上的刺客都冲了下来。 刺客的目标很明确,他们冲着司马睿的车而来。 司马睿的车目标很明显,他是王爷,因此乘坐驷马车,车顶蒙着绿色油布,飘着各种红色和青色的丝质装饰。 卫楚立刻从马上纵身跳上了驭手的位置,他刚站稳,一名刺客从房顶跳了上来。卫楚刀尖一划,刺客跌落车下。 卫楚对驭手大喊:“快走啊。” 驭手无奈地说:“路堵住了,走不了啊。” 卫楚定睛一看,宁士带着10名府兵正堵在街中间,他们和街道两旁的刺客厮杀着,不多时,2名府兵和4名刺客就躺在了地上。 司马胜男砍杀两名刺客后也跳上了车,和卫楚一左一右守在车厢两侧。春梅跳下了马,持刀在司马胜男的下方护卫。 这时,卫楚见刺客还有10来人,他们虽然全都集中在司马睿的车旁,但随着后面的7,8名府兵前来支援,加上宁士带的府兵,刺客在数量上并不占优,他们已经构不成大的威胁。 在城门的蒲操也带着士兵冲了上来。 正在卫楚稍松口气时,突然从房顶上窜下一名刺客,直接跳到了车顶油布上,举刀向顶棚刺下去。 司马胜男见状,不由花容失色叫了声“啊”。 卫楚将手中刀向刺客一扔,正扎在刺客前胸,刺客直挺挺跌下车去。 卫楚正举目向房顶观察,这时,宁士一边大喊:“保护殿下。”一边朝车上冲来。 春梅在车下挡住宁士问:“宁大哥,什么事?” 宁士毫不理睬,将春梅拨到一边,踩着车辕一跃上了车。 司马胜男大喊:“宁士,你要干什么?” 宁士并不搭话,掀开车门冲进了车内,却突然感觉自己的腿被扫了一下,他身子不由向车内倒去,手中刀脱了手。 宁士重重地摔倒在车内,他这才发现车内无人,他挣扎着要爬起来,却感觉自己的脖子突然被两只铁钳般的臂膀夹住,他的眼睛立刻模糊起来,昏了过去。 原来,卫楚见宁士朝车这边过来,心里感觉不妙,本有心要上前阻挡,却被司马胜男挡在前面无法施展,只得眼看着被宁士冲上了车。 宁士武艺不弱,一上车身子就顺势飘向了车内。卫楚急忙使了个扫堂腿,趁着宁士倒地的功夫又使用了一个巴西柔术中的骑乘,再用裸绞将他绞昏。 卫楚出了车厢,司马胜男正持刀警戒,见他出来便投来一个询问的目光,卫楚朝她会意地点点头。 原来,宁士的回返让卫楚动了警惕,一来宁士脱离了大家的视线,属于下落不明;二来他的同伴都死了,却只他一人全身而退,这不得不让卫楚起疑 穿越前的卫楚爱看近代国共两党进行地下斗争的书,清楚对这样的人需要重新甄别和考察,而在甄别考察前一定不能让此人担任重要工作。 这样一想,卫楚就想了一个调包计。 对宁士来说,最直接的甄别和考察就是让他在这次护卫中担任原职,只是司马睿见过蒲操后就秘密从他的专车调到了辎重车内。 这个调包计只有卫楚,司马睿和司马胜男三人知道。甄别考察的结果,宁士就是刺客。 这时,蒲操带着10来名士兵上前加入了战团,不大工夫,刺客死的死伤的伤,已经没有了能战斗的。 卫楚立刻跳上一匹马飞奔到第一辆车前,命令驭手赶快驾车出城。 第11章 并肩作战 第一辆车出了城,接着后续第二辆车穿过了城门,第三辆车动了,后面是司马睿的驷马车,车队就像蠕动的蛇,从前到后一辆接着一辆动了起来,先后出了城。 当最后一辆车出城后,在门口呆呆站立良久的蒲操突然跑向车头,拦住了第一辆王导的车,要求带自己的两百名弟兄随着一起走。 城门口躺了那么多张方手下的尸体,蒲操自然无法再在张方军中呆下去了。 司马睿已经从辎重车回到了他的驷马车,司马胜男和卫楚依然一左一右骑马护卫。司马睿在车窗边听了王导的汇报喜道:“有蒲操这两百精锐,我还怕他张方的刺客何来?” 王导却并没有司马睿那么放松,他一手提着马缰,一边侧腰靠近车窗低声说:“殿下,眼下着不到300人的护卫,对付刺客固然不成问题,可要对付追来的军队就捉襟见肘了。” 司马睿道:“孤是堂堂琅琊王,他张方,哦,他河间王,敢明目张胆派军队来杀孤?好,孤就等着他。”他的脸随着车身的摇晃在车窗后时隐时现。 王导低声道:“当年伐蜀时,征西将军……”说到这里,他侧头看了骑马在他右侧的卫楚,欲言又止。 司马睿不耐烦道:“茂弘,都是孤家的人,你说嘛。” 王导道:“当年征西将军邓艾被文皇帝召回,却在半路被杀,传说卫太保是以诛反贼的名义截杀,万一张方施太保故技又如何?” 王导的话卫楚听得明白,他不由一阵脸红。 王导口中的卫太保正是卫楚的祖父卫瓘。 当年卫瓘参与了钟会诬陷邓艾的行为,担心邓艾回到京城对自己不利,又担心邓艾抢了他诛杀钟会的功劳,就以诛杀反贼的名义杀了邓艾父子。虽然这一切都是传说,可是几乎所有人都相信这个传说。 这个传说后来被写进了《三国志》,更被写进了《三国演义》,使得卫瓘这个阴谋小人的行径变得家喻户晓。 司马睿沉默了数秒,急切地说:“那就快走。” 王导道:“殿下,最好留一支队伍断后。” 司马睿的脸从车窗边缩了回去,稍后又靠近车窗问:“谁可断后?” 王导道:“蒲操刚加入,让他断后不合适,眼下看,只有窦壮了。” 司马睿叹口气道:“窦壮有勇无谋,宁士倒是适合,孤对他不薄,没想到他居然要杀孤。”说到宁士的名字,他的声音嘶哑起来。 王导劝道:“目前来说,只有窦壮了。” 卫楚插话道:“殿下,我来断后。” 司马睿的脸几乎要从车窗内伸出来:“不要随便插话。” 卫楚道:“窦壮还要担负保护家小的任务,给我5个射箭好的府兵,只要利用夜色掩护,射杀几个出城的官兵,其他官兵就不敢动。” 司马睿厉声道:“住嘴。” 王导侧头看了看卫楚,见他骑在马上气宇轩昂,和之前的卫楚气质完全不同,便对司马睿说:“我看可以让阿楚一试。” 司马睿盯着卫楚看了好一会儿:“你小心点。” 卫楚朝司马睿点头说:“放心。” 这时,车左方响起了司马胜男清脆的嗓音:“我和阿楚一起断后。” 司马睿训斥道:“你凑什么热闹。” 司马胜男道:“王兄放心。”说着也不理司马睿,从车上取下弓箭,拨转马头就往回走。司马睿在车内喊:“回来,你回来。” 司马胜男反而打马向后跑了起来,春梅紧紧跟在她身后。 司马睿对卫楚喊:“阿楚,把胜男给我抓回来。” 卫楚道:“我抓她?她不抓我就谢天谢地了。” 接着,后面的一辆车内响起了王妃虞氏的喊声:“胜男,去哪儿?”司马胜男并不答话,紧接着又响起了太妃夏侯氏的喊声:“臭丫头,回来。”司马胜男还是不理不睬。 卫楚点了5名射箭好的府兵,逆着车队回走,路过王妃虞氏的车,就听虞氏喊:“阿楚,看好胜男。” 卫楚答道:“王嫂,放心。” 又路过夏侯氏的车,就听夏侯氏喊:“楚儿,快叫胜男回来。” 卫楚赶上司马胜男问:“阿姊,打仗是我们男人的事,你还是回去,王嫂,太妃都喊呢。” 司马胜男横了卫楚一眼:“别男人女人的,我不爱听。” “哦,打仗是我的事,你回去保护殿下。” 司马胜男笑了起来,这是一种经常在迪斯尼见到的少女们的那种开心:“阿楚,你不觉得刚才我俩的配合很刺激吗?” 卫楚点点头:“嗯,好像是。”他的肩膀冷不防被司马胜男拍了一下。 司马胜男兴奋地说:“今天白天在龙门山还没觉得,刚才在城里那仗才是真刺激,阿楚,你现在特别有意思了,我想再玩一下。”她眯起眼睛摆动身子,那样子就好像吃了一块特别甜的糖一样自言自语喊,“啊,真是爽快。” 卫楚没想到她是这样的想法,知道和她多说无用,便说:“那你跟在我身边,别离我太远。” “嗯。”司马胜男连连点头,她头上那漂亮高耸的云髻也随着上下抖动起来。 很快就来到了距离城门100米的地方,卫楚举目向城门观看,见城上挂着亮闪闪的灯笼,灯笼的光线映照着静悄悄大开的城门,还照在躺在阳渠上一动不动的吊桥上。 卫楚打马上前又走了20米,卫楚自己在100米的距离就可以射击,之所以又走近20米,是为了保证5名府兵射箭的准确率。 这时,后面一阵马蹄声响,卫楚回头一看,是蒲操带了6名骑兵来了。 蒲操来到卫楚面前喊:“卫郎,蒲某来了。” 卫楚看看他身后的6名骑兵。蒲操似乎很懂卫楚的意思,说道:“骑马的都在这里。” 蒲操手下的200名士兵都是步兵,只有不到10匹马,他选了6名骑射好的官兵过来了。 卫楚伸手拍拍蒲操的肩膀,手碰在铁甲上发出“砰砰”声:“蒲曲,太好了,让我们并肩作战。” 第12章 曲将心声 “王参军吩咐,让我听你的。”蒲操大声说。 卫楚想王导平日没把自己当正经人看,现在却要身为曲将的蒲操听命于自己,确实称得上审时度势。 因为无论王导对卫楚如何看,此时此刻让蒲操听命于卫楚的才是最佳方案 卫楚命令:“大家间距4步,呈一字排开。” 蒲操,司马胜男,春梅,还有蒲操的士兵和王府府兵共14人,每人间隔4步的距离,面朝城门成了一字横队,他们都将箭搭上了弓弦。 卫楚骑马在他们面前来回踱步:“你们听好了,我们不是硬拼,这么几个人,硬拼就是送人头,要智取。” 卫楚向众人说了自己的方案,然后问:“大家听清楚没有。” 大家齐声喊:“听清楚了。” “好,你们都放松些,听我的命令。”卫楚说着,打马跑向吊桥。 卫楚在吊桥边下了马,借着城楼上灯笼发出的灯光,他看看吊桥,又用手搭在吊桥上摸着。 吊桥静静地躺在阳渠上一动不动。 卫楚一屁股坐在了吊桥上。 黑暗中的蒲操见卫楚的动作不明所以。司马胜男心里怪道:又犯傻了。 大约过了1漏刻,四周陷入了黎明前的黑暗,除了被灯光映照的城楼附近,周围伸手不见五指,仿佛一片浓墨涂抹在夜空之下。 卫楚朝那14人的方向看去,除了看见浓浓的黑幕,看不到一丝人影,好像剧场上的黑色大幕一拉,大幕后的所有人物和景色都被遮住了一样。 这时,卫楚觉得屁股下的吊桥微微振荡,让他的屁股麻了起来,他急忙弯下身子,将耳朵凑向吊桥,他的耳朵还没有碰上吊桥,就听见了吊桥“嗡嗡”的抖动声。 敌人来了。 卫楚上马回到队伍:“来了。” 他从箭囊里抓了一把箭镞在持弓的左手,右手抓着弓弦和一支箭的羽毛,这时,一阵混杂着马蹄声和脚步声的混响从城门传了出来,声音由小变大。 一员身着铁铠,手持长槊胯下一匹青马的将领一马当先从城门冲了出来,随后,骑马持槊的骑兵一个接一个出现在城门口。 很快,当头前那位将领冲上了吊桥,卫楚拉开了弓弦。 那位将领即将跑下吊桥时,突然胯下马高高扬起两支前蹄,将领的身子立刻仰面后倒,他情急之下将手中马槊杵在地上。马槊承受不住他身体的重量,“啪”断成两截。好在他通过马槊借力翻转了身子才没有仰面倒地,这让他保住一条命,饶是如此,他也是侧身重重摔落马下。 那马倒在了吊桥前,胸口插着一支箭,嘴上发出惨叫。 接着,就听“呜呜呜”10来支箭射向了这支队伍,5名骑兵相继落马,还有几名步兵也倒在了地下,剩下的拥挤着往城内跑,可是城内的人不明外面动静,还在往外跑,几匹马随后冲出来撞到了好几名士兵,马上的骑士旋即就被弓箭射落下马。 城门被躺着的马匹和士兵堵住了。 那位一马当先冲出城门却摔落马下的将领,匍匐着往城内移动,被卫楚看的真切,他拍马上前,走到吊桥边,弯弓搭箭,只听弓弦一响,那支箭射破将领铁甲,深深插入了他的后心,那将领身子使劲弓了一下便趴在地上一动不动。 城楼上的灯光将吊桥附近照的透亮,卫楚这一箭被敌军士兵看得清清楚楚,他们见一位少年突然从黑暗中出现在灯光下,气定神闲射死领头的将领,如此有持无恐,不可能只有一人。 敌军在混乱中大声叫喊,这种不经过脑子的叫喊加剧了他们的疑惑和恐惧。 卫楚射死敌将后并未马上回马离去,而是注视着城门口的动静,见有人试图来移动躺在地上的士兵和马匹,便射一箭,于是,城门口又有一人中箭倒下。这时,司马胜男也出现在卫楚身边,她梳着马尾辫,短衣窄袖,英姿煞爽,也气定神闲弯弓搭箭,向城门口拥挤的士兵射出一箭,只听一声惨叫,又一人中箭。 慢慢地,14人全都出现了。 14人不慌不忙,像突然冒出的神人一样从黑幕走到前台,让敌军更加恐惧,不知道黑幕后面还有多少人。 卫楚喊:“尔等告诉张方,吾等是东海王麾下之军,特迎琅琊王出城,谁敢与琅琊王为敌,就是和东海王为敌,今日只让尔等看看东海王的小手段。” 又有几支箭射向城门,对面的士兵又再躺下几人,余者全都惊恐地退了回去,再也没有人敢在灯光下的城门口出现。 卫楚这才命令:“走。”一拉缰绳,胯下枣红矮马懂事地掉头回返。 司马胜男,蒲操等人相继掉头,跟在卫楚身后。 虽然逼退了城门的敌军,但是卫楚还不敢大意,他带着14人缓缓而行。 众人警惕着走了4,,5里路的样子,司马胜男终于忍不住“扑哧”笑出声来:“阿楚,真有你的。” 司马胜男的笑声也让众人放松了紧绷的神经,他们发出了长长的声音各异的舒气声。 蒲操不住感概说:“痛快,痛快啊,操从军近10年,还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痛快过。” 春梅骑着比卫楚高一头的大灰马,趾高气扬地说:“蒲将军,你是将军,打的仗可比我们走的路还多。” 蒲操似乎没有听出春梅口中的讥讽,或许他根本不和春梅计较,他深有感触地说:“操也是这两年才悟出来,打仗不在多,而在悟性。有悟性者,几仗后就可成为名将,而无悟性者,就算身经百战,也只算个老军而已。” 春梅仗着自己是公主侍女不依不饶:“哟,那蒲将军,你有没有悟性啊。” 司马胜男批评道:“春梅,别这么对蒲将军说话。” 蒲操笑道:“公主,春梅问得好,操也时常在心里问这个问题,今日这仗打得痛快,操心里高兴,也就和大家说说心里话,操操以一介兵户入行伍,先是伍长,再什长,屯长到现在成为曲将,靠的是军功和操守,操做事对得起自己的良心,也就知足了,至于名将,操自认没有这样的天资。” 第13章 问题之源 卫楚虽还看不清蒲操的表情,可是从他的话中听出他有些动情,便不想让气氛太尴尬说:“蒲将军,来日方长,你安能知道自己就不能成为统帅一方的名将。” 蒲操认真起来:“卫郎,我与你相见时间甚短,不敢说你有名将之资,不过从今晚城内和城外的两场小仗看,你确实干得漂亮。” 卫楚朝蒲操拱手道:“蒲将军谬赞了。” 蒲操道:“哪里哪里,我蒲操一根直肠子,只看得上有能耐的人,卫郎,你比我行。” 不知不觉天色亮了起来,估计也走了30多里路了,卫楚感觉不会有追兵,便说:“追兵应该不会来了,我们快走。”说罢,一拍胯下矮马向前跑去。 天亮时分,卫楚一行人在追上了正在埋锅造饭的车队。 自这一行人断后后,大家都在为他们紧张。 太妃夏侯氏躺在车里滴水不进,听说司马胜男和卫楚安全回来才有了精神,她本想大骂二人一番,等她出得车来,见司马胜男那雄赳赳气昂昂的样子立刻就没有了脾气,只是说:“疯丫头,阿母迟早要被你气死的。” 司马睿也拿这个妹妹没有办法,只是威胁道:“以后再这样不听招呼,孤就把你锁起来,不给你饭吃,看你还猖狂不猖狂。” 司马胜男对太妃和司马睿的应对只是做鬼脸吐舌头,让两人毫无办法。 卫楚想到了宁士,他问司马睿如何处理,司马睿瞪着一双红红的眼睛:“不要在孤面前提他。” 窦壮将卫楚拉到一边低声说:“宁士已经被处死了。” 卫楚有些吃惊:“这么快就砍了?” 窦壮点点头没有吭声。 卫楚不解地问:“宁士怎么当上了刺客?” 窦壮叹口气,说起了宁士的原委。 原来在龙门山遭袭时,宁士带了2名护卫要引开刺客,结果2名护卫被杀后他突然贪生怕死起来,放下武器投降了刺客。 张方的一名谋士让宁士写了一份保证书,又画了押,然后让他回来找机会刺杀司马睿,许诺事成后有大笔赏金。 宁士一回来就把司马睿夜里要出城的情报转给了张方。 后面的事情,卫楚都知道了。 卫楚还是感到疑惑,宁士是跟了司马睿5,6年的人,在府内的表现一直勤勉敬业,把60名府兵的职责安排得井井有条,从来没有出过差错,也教了司马胜男和卫楚不少武艺,怎么会一遇到事就经不起考验。 宁士经不起考验也不奇怪,卫楚奇怪的是王府怎么会把这个人安排在如此重要的位置。 窦壮皱眉叹气道:“殿下现在心情很坏。” 卫楚理解琅琊王此时的心情,自己重用的人居然要自己的命,除了恨此人外,也许更多的是恨自己,恨自己不识人,恨自己失察。 卫楚相信任何事情的发生都不是突然的,这个宁士对恩主负义,平日里的人品一定有问题。 卫楚正色问道:“窦壮,你和宁士也有几年的交情了,你没看出他平时有什么不对?” 窦壮并不作答,只是意外地看着卫楚, 卫楚见状,也夸张地瞪大眼睛看着他。窦壮受不了卫楚如此地看,低声说:“琅琊王没问我这些个。” 卫楚想,这正是琅琊王糊涂,可是他嘴上却说:“琅琊王被宁士所负,心绪已乱,此时还管不了这些,但是假以时日,他一定会过问,我受王府养育之恩,也要为王府弄个明白。” 窦壮讪笑道:“卫郎,你真变了,以前你可从来不管这些。” 卫楚只是撇嘴一笑,并不接茬。 窦壮收住笑说:“一年前他和望月楼一个歌姬好上了,为那女子花了不少钱,他到处借,还去赌,结果欠了一屁股债,他急需要钱。唉,那个歌姬就是要他的钱。” 卫楚大致明白了问题的所在。 司马睿固然有失察之责,宁士固然是个小人,可是司马睿为啥会对宁士这样的小人失察?眼前的窦壮在龙门山遇袭时也是一名忠勇护卫,可是他为什么没有将宁士的行为报告?那么,窦壮自己有没有什么问题? 卫楚看着窦壮。 窦壮见卫楚看着自己,眼中闪一些紧张,他说的这一番话,如果被卫楚顺着追问下去,也许他的一些问题也会被发现。 卫楚不想深究,因为深究下去,不仅可能扯出窦壮的问题,还会牵扯出王府上下一批人的问题,会搞得人人自危。 问题不在人,而在制度。 人是靠不住的,如果琅琊王府有一套可行的好制度,这一切不能说百分百解决,至少可以将风险降到最低。 卫楚对窦壮说:“钱,色谁不爱?得取之有道啊。” 窦壮见卫楚没有再追问,暗暗松了一口气,应付说:“是啊,卫郎,你说得对。” 车队再也没有遇到追兵骚扰,司马胜男吹牛说是他们15人把追兵打怕了,卫楚心里明白,多半还是自己扯司马越的虎皮起了作用。 车队一路前行,白日行走,夜晚在郡县宿营。 卫楚走在这个时代的中原大地上,一路感受着这个时代的人文风景。 司州境内还好,毕竟是天子直接管辖的地界,一切都很有规矩,田地里庄稼的涨势也不错,可是一进兖州感觉就不同了,虽然这里的地势辽阔平坦,土地广袤,却有很多地荒着,百姓面有菜色,而且出现了成群的流民。 这些成群的流民少则几十人,多则成百上千,每次车队走过,这些流民便手拿棍棒站在距离车队一箭之地,饿狼似的眼光盯着这队衣着光鲜的豪华车队。 卫楚和蒲操商议后,将护卫重新做了布置,蒲操带40名士兵为前卫,窦壮带40名护卫为后卫,中间是司马胜男带40名士兵护住12辆车,卫楚带20名士兵机动。 车队到了定陶附近,终于遇到了一股数千人流民队伍的冲击,经验丰富的蒲操急忙命令将12辆车围成一圈车阵,所有人都躲在车阵里,利用弓箭向流民射击。 流民被射杀数十人后,便跑在一箭开外将车队团团围住,正在进退两难之际,好在定陶城内的官兵得到消息,出动一支军队解了车队之围。 第14章 悲惨少女 一行人在定陶休整了两天,补充了弓箭和粮草后又继续往东,再走了两天就来到了任城郡地界,这里出现了很多结寨自保的坞,其实就是大村子。这些村子的布局就像一个小城堡,城堡被城墙和角楼围着。村子被担任坞主的豪强大户管理,内有武装,自成一体。 坞的出现,说明官府已经无法进行有效管理,而由村民自发进行乡村自治。 这些坞仗着武装,对官军也不屑一顾。当琅琊王的车队经过这些坞时,都加强了警戒,那些坞倒很平静。 过了任城后大家都很兴奋,因为前面就是蕃县,蕃县就是今天的藤县,而过了蕃县就是东海了。 在距离蕃县还有20里时,他们经过了一个方圆约1里的中等坞,车队警戒着从坞边经过,当行进到坞东准备继续往蕃县行进时,坞的方向突然响起了打杀声。 卫楚正在车队后卫。他在每经过一个坞前会和前卫在一起,而过了一个坞后会到后卫警戒。 他回头一看,见后面200米外的坞内跑出了两人,最前面的是一个20岁左右,背着小弓的少女,她后面2,30米远处是一个40岁持刀的中年人。 在两人后面100多米远处,是4,50名拿刀枪弓箭的坞兵。 坞兵由两名骑马持刀,身穿丝织宽袖长衣的壮汉带着,朝着少女和中年人紧紧追赶。只见少女从背上取下小弓,从背上口袋里拿出一个弹丸,回身一射,跑在最前面的身穿白衣的骑马壮汉立刻捂住了脸,手中刀掉落在地。另一名穿黑衣的骑马人一怔,旋即舞刀朝少女和中年人冲来。 中年人对少女说了些什么,便舞刀返身迎着黑衣骑马人而去,那位少女也跟着走了几步,再次射出弹丸,只见黑衣骑马人手中刀一挥,只听得当啷一声,发出弹丸被弹开的声音。 这时,中年人拦在黑衣骑马人面前,他矮着身子,朝前斜举长刀,一看就是要砍马脖子。 黑衣人看来爱惜自己的马,他从奔驰的马上轻巧地跳下来,举刀和中年人厮杀在一起。 中年人一边厮杀一边朝少女大喊:“兰儿,快跑。” 少女却并不跑,而是返身冲了上去。 这时,后面的坞兵赶到,将两人淹没在人群中。 朗朗乾坤之下公然追杀人,卫楚不由气炸连肝肺,他抽刀拍马就要冲上去。司马胜男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来到,她喊了一声:“快。”大白马如闪电般冲了上去,春梅拍打灰马紧跟在后。 卫楚催动枣红矮马朝前冲,窦壮紧随在后。 黑衣人见大批人马朝他冲来,立刻上马往坞内跑,后面的白衣骑士也捂着脸催马回跑。 见骑马的跑了,坞兵们也随着往坞内跑,人群立刻散开,地上躺了三个人。少女追着回逃的坞兵跑了几步,又掉头回来抱着躺在地上的中年人大哭起来。 中年人身边是两个躺倒的坞兵。 众人到了近前一看,中年人双眼紧闭,手中还紧紧抓着刀,他的胸口往外冒着血。两个坞兵都被刀砍在脖子,也已经没有了气。 司马胜男取下身上弓箭,弯腰递给少女说:“快报仇。” 少女立刻止住了哭,她一把接过递到身边的弓,又拿过司马胜男递过的箭,稍稍瞄准,对正在骑马飞跑黑衣人的后背就是一箭。箭在空中划了一个不大的弧线,准确扎入了正在往前跑的黑衣人后背,那黑衣人一头栽下马来。 白衣人本捂着脸,此时着急得回头大喊:“阿叔,阿……”话音未落,背上也插上了一支箭,立刻栽下马来。 坞兵们抬起两人,拉着马就往坞里跑。 在不到3秒的时间,少女连射两箭都命中目标。 众人都惊愕之际,少女满脸流泪,双手将弓高举跪在司马胜男马前:“恩人在上,受小女慧兰一拜。” 卫楚仔细看着这个少女,见她年纪不大,眉目清秀,身材却略显成熟,怪不得远看还以为她20多岁。她的功夫和奋勇的英气,让卫楚在心里对她有了12分的好感。 司马胜男翻身下马扶起慧兰:“小妹妹快起来,怎么回事?” 慧兰眼泪如水龙头里的自来水一样不住地流:“我阿爸。”说完爸字,立刻放声大哭起来,身体不住地抽泣。 司马胜男一把将她抱在怀里。 慧兰稍稍平静,便抽泣着说了原委。 慧兰姓邓,今年16岁,乃青州人氏,她母亲早死,自小就随着父亲走县过府四处卖艺,今天进了这个坞卖艺时,坞主的侄儿垂涎她的美色出手调戏,被她打了一巴掌,一伙坞兵便借机冲上来抢人。父亲见对方人多势众便拿刀自卫,混战中将对方一人砍翻在地。 慧兰的父亲见闯了大祸,不得不扔掉了卖艺的行头,只拿着一把刀拉着慧兰往坞外跑,这伙人紧追不舍,她的父亲为了掩护她,终于还是死在了对方的刀下。 说到这里,慧兰又给司马胜男跪下:“恩人,你帮人帮到底,求你帮我阿父买一副上好的棺材,我下辈子做牛做马也要报答你。” 司马胜男眼眶中也渗出了泪花:“好,我答应你,你往后有什么打算?” “天下这么大,饿不死的。” 卫楚感觉自己眼眶湿润,这个只相当于二十一世纪高一年龄的女孩,命运竟然如此悲惨,他有心想收留,又想男女授受不清,正在计较,司马胜男扶起慧兰郑重地说:“跟着我,饿不了你。” 慧兰眼泪又涌出来了,她再次跪了下去:“从今往后,小女的命就是恩人的。” 春梅一把上前挽住慧兰:“我也16岁,不过我先你后,你要叫我姐姐。” 慧兰看着春梅,亲热地喊了声:“姐姐。” —— “贤侄儿,你能来看老叔,老叔很高兴,孤这里比不上洛阳丰饶,却保你可以安稳睡觉。”司马越手捻胡须对坐在左下首的司马睿道。 司马越50多岁,身材高大,头戴武将戴的高高笼冠,嘴唇上留着两片大胡子,显得气宇轩昂。他和司马睿的父亲司马觐同辈,自然称呼司马睿为侄儿。 司马睿一行人是昨晚黄昏时抵达东海国治所郯县城的。 第15章 提亲 司马越挟着天子出洛阳征讨成都王司马颖,却在荡阴被成都王反杀,搞了个全军覆没。他只身逃出重围,本想到下邳投担任徐州都督的东平王司马楙,却被司马楙拒绝,没办法只好逃回自己的东海国。 正在事业低谷之时,得知司马睿前来投奔,他如何不喜? 何况司马睿之于当朝皇室的血统,比司马越还要近一些。司马睿是宣帝司马懿的直系,而司马越却是司马懿四弟司马馗之后,是比司马睿更远的支系。 司马越带着王妃裴氏亲自到10里亭迎接,还挑选了50名身着戎服的高大战士骑着一色的枣红骏马为司马睿车队开道。 第二天,司马越摆家宴为司马睿接风,两家男女宾主济济一堂,每人身边一张小桌,桌上放着东海自产的海鲜山珍,桌下放着盛酒的斛,帅气的家奴和俊俏的使女穿梭其中,不停上菜撤盘,倒酒换盏,忙得不亦乐乎。 家宴结束后,女宾们另有活动,剩下男人们继续喝酒聊天。 此时司马越坐在案首,右首是他的儿子司马毗和小舅子裴列,左首是司马睿和卫楚。 司马睿笑道:“老叔说的还真是的,侄儿在洛阳就总是睡不好,这一路上风餐露宿就更睡不好了,可是一到老叔这儿,昨晚睡得特别好。” 司马越哈哈大笑起来。 司马睿又道:“不过,侄儿来可不是为了睡觉,而今河间王和成都王紊乱朝纲,祸害天下,还希望老叔出山拨乱反正,侄儿一定誓死追随。”说完端起手中酒一饮而尽。 司马越笑道:“老叔老了,心气也没了,我东海依山靠海,在这里养老度过余生,安安稳稳度过下半辈子还是不错的。” 司马睿还要说,司马越端起觞说:“来,喝酒。”说着一饮而尽。 卫楚一直注视着司马越,他从自己的历史知识上知道司马越是个枭雄,此人老奸巨猾,善于随机应变,而且果断心狠,因此特别关注着司马越的每一句话和每一个动作,一方面他想从司马越身上学到一些乱世的立身之术,另一方面也是想对司马越知己知彼,方便应对,此时他就看见司马越借着喝酒,不露声色朝右首位瞟了一眼。 果然,司马越的小舅子裴列起身端起觞来到司马睿面前深施一礼:“裴列久闻殿下沈敏有度量,今日见殿下风度袭人,果然名不虚传,令裴列倍感荣幸,裴列满饮了此杯,殿下随意。”说着端起觞一饮而尽。 卫楚对裴列没有好感。 昨天一行人到了10里亭,宾主双方见面,卫楚见一个看似30来岁,身材精瘦,上嘴唇留着稀疏胡须的人直勾勾地盯着司马胜男看,将司马胜男浑身上下扫了个遍。 卫楚见此人猥琐,便对司马胜男说:“阿姊,那个帅哥对你有意思。” 司马胜男早就感觉到了,她怒道:“别拿那个恶心开我的玩笑。” 后来才知道,此人正是裴妃幼弟裴列,卫楚心里奇怪,这裴妃30来岁,却像20岁一般俏丽,这裴列是弟弟,怎么看起来这么老?还这么猥琐。 此时司马越递眼色,接着裴列过来说了这一番不对路的话,让卫楚已经猜到一二,心中便对他更加厌恶。 所谓千穿万穿马屁不穿,裴列的话却让司马睿大为高兴:“河东裴家豪杰辈出,今日见阿列,果然少年英俊,孤岂有不干之理。”说着一饮而尽。 裴列深鞠一躬:“多谢殿下抬爱。”迈着小碎步,摇头晃脑地退回了席位。 司马越双手撑在桌上,朝司马睿前倾着身子说:“贤侄,裴家世代名臣,家世显赫,你我的祖上还不一定能及得上呢。阿列是你王婶最疼爱的小弟,文采出众,今年20有2,尚未娶亲,唉,眼界太高啊,贤侄女一表人才,英姿煞爽,又听说还待嫁闺中,甚合老叔和你王婶之意,裴列也倾心爱慕,两家若能成秦晋之好,岂不亲上加亲?” 说到这里,司马越朝裴列看了一眼,裴列见状,急忙低着窄窄的肩膀朝司马睿施礼:“裴列昨日一见公主,便发誓,此生非公主不娶,望殿下成全。” 卫楚既急又怒。 此前,卫楚还并没有意识到司马胜男对他的重要,也许他的现代之身和穿越来晋人之身的两个情感还没有完全重合,此时他的内心却突然涌上来波涛般的情感。 司马胜男只属于他卫楚。 他心中翻江倒海起来。他和司马胜男青梅竹马,内心深处已经将司马胜男当成了自己的未婚妻子,此时突然有人要娶司马胜男,他怎么不感觉受到了侵犯。 而且这个猥琐男人说话这么满,让司马睿毫无回旋余地,显然志在必得。 卫楚决定趁着司马睿还没有来得及表态,先表明自己的心迹,他冷冷插话道:“对不起,公主已经有所属了。” 此话大出司马越的意料,他瞪着惊愕的眼睛问:“哦,是哪家啊?” 卫楚严肃地看着司马越:“正是卫楚。” 司马睿呵斥道:“在说正事,开什么玩笑。” 司马越哈哈大笑:“老夫早听闻琅琊王府上有一男一女两个兄妹,做兄的是司马胜男,做妹子的倒是你这个阿楚,昨日见你二人就觉得有趣,怎么,你想娶你阿姊?” 卫楚道:“是的。” 司马睿张大嘴看着卫楚,忘了说话。 司马越捻着胡须笑道:“有意思了,贤侄啊。” 司马睿急忙拱手:“老叔。” “你先不要忙着答复,回去和太妃,还有贤侄女商量一下。”说着,司马越叹口气道,“老叔老了,毗儿又还不到10岁,很多未竟之事正要交给你呢。” 琅琊王府家的女眷们也从裴妃这里得到了联姻的请求。 司马睿一家的住所被安排在城外司马越的别墅内,这里假山水池,小桥流水,竹木花草如花园一般。 夜晚,城外本就不如城内热闹,别墅内更显得寂静。正院的正房大厅内,司马睿一家济济一堂,人人表情凝重,房间内弥漫着博山炉内飘出的烟雾,让气氛显得更加沉闷。 坐在上首的司马睿气哼哼地看看卫楚,又看看司马胜男。卫楚低着头不说话,司马胜男红着脸不停搅动着乌黑的马尾辫。 第16章 太晚了 在司马睿右首坐着的王妃虞氏看如此下去总不是个办法,便对坐在自己对面的夏侯氏说:“娘,你说句话。” 太妃夏侯氏50来岁,风姿却像40岁一样,她叹口气说:“楚儿自小和胜男在一起,青梅竹马,趣味相投,自然是天生一对,本宫看那裴列模样儿长得不好,只是不知才华如何,担心委屈了胜男,他东海王家虽然势大,我琅琊王府好歹也有封地,吃穿是不愁的,胜男,你是什么心思?” 夏侯氏的话让坐在她身边的卫楚抬头挺胸起来,他感激地转头看夏侯氏,又看看对面虞氏边上的司马胜男,嘴角露出一丝微笑,心想,还是太妃疼自己。 司马睿着急地说:“阿娘,天下将乱,想过太平日子是不可能了,我们来东海的目的,东海王岂看不出?若拒绝他就存了芥蒂,我们此行还有何意义?洛阳是不能回去的,回琅琊也不安全啊,东海王对待长沙王的手段,你又不是不知道。” 当年长沙王在洛阳城与河间王和成都王联军对峙,原属长沙王阵营的东海王突然反戈逮捕长沙王,将长沙王送到河间王的大将张方军中,后来又再挟持天子反成都王,人人皆知,此人乃是顺我者昌逆我者亡的枭雄。 这个时代,任何口头承诺都不可相信,只有利益共担,而婚姻则是利益共担的主要方式。司马睿很清楚,他要想获得司马越的完全信任,就必须和司马越联姻。 卫楚自然清楚这个道理,可是牵扯到他自身的感情,他不甘心司马胜男被那个猥琐男从自己身边夺走。 王妃虞氏对司马胜男说:“胜男,我看那裴妃也是深明大义之人,她说你是有主见的,就先听听你的意见。” 司马胜男像没有听见似的,司马睿说:“胜男,你王嫂和你说话呢。” 司马胜男还是不理。 夏侯氏叹口气,轻摇了一下头,身体朝司马胜男倾了倾说:“胜男,这是你的事,你要先说你的想法。” 魏晋时期,妇女的地位好像还没有后来那么不堪。 司马胜男这才抬起头来,她脸色通红,眼眶含泪,幽怨地看了对面的卫楚一眼,转头对司马睿果断地说:“我,嫁裴列。” 卫楚脑袋“嗡”的一声,只听司马胜男对司马睿说:“嫁之前,我想见裴列说几句话。” 司马睿开怀道:“这倒无何不可,只是你要和他说什么呢?” “那是我的事。“ 卫楚看着司马胜男,他希望司马胜男的眼睛能看着他,让他从她的眼睛读出真正的信息,可是她却看也不看他,当他不存在似的。 卫楚内心涌起各色的负面情感,有委屈,愤怒还有屈辱,他抑制住泪水喷涌的冲动,“哗”起身跑了出去,耳后只听夏侯氏喊:“楚儿,这么晚了,你去哪儿?” 司马胜男见卫楚失神落魄跑了出去,内心也如刀绞一般,她再也无心听几个人的唠叨,说了一句:“我去歇息了。”起身往屋外走。 在东厢候着的春梅和慧兰见司马胜男从屋里出来,急忙掌灯过来,迎着司马胜男穿天井过游廊来到了自己的房间。 春梅走在前面,她进了屋刚准备把手中小灯盏点燃墙上的大蜡烛,眼光中感觉屋内有一个模糊的黑影,吓得不由向后退了一步,撞在了后面的司马胜男身上。 司马胜男似早有准备,她朝着黑影嗔怪道:“大男人家,在人家女儿家鬼鬼祟祟的,不害臊。” 黑影走进了小灯盏光照的范围,正是卫楚。 卫楚原本满心痛苦地到了自己屋里,他越想越不甘心,他要向司马胜男当面问个清楚,便偷偷来到她的房间等候。刚进来没多久,司马胜男一行就进来了。 司马胜男对春梅和慧兰低声说:“你们出去。” 春梅点燃了大蜡烛,拉着慧兰出去了。 司马胜男一动不动地站着,两只眼睛幽幽地看着卫楚,她的脸在火红的蜡烛映照下更显得俏丽迷人。 卫楚慢慢靠近了她。她仰起头,挑战似的盯着卫楚。 卫楚突然伸出双手抱住她的双肩狠命摇晃着:“你为什么要嫁给那个你不认识的混蛋,为什么?” 司马胜男冷冷地看着卫楚,又突然扬起双臂甩掉卫楚抱着她双肩的手,顺手一记耳光打在卫楚的脸上:“你要娶我,为什么不早说?” 卫楚无言以对。 司马胜男大声质问道:“我要是早嫁给了你,还会有今天这一出吗?笨蛋。” 卫楚走到墙边,握起两只拳头狠狠打在墙上,墙面发出沉重的“咚咚”两声:“我怎么知道会有今天?” 司马胜男追问道:“如果没有今天,你还会一直不说,是吗?” 卫楚再次无言以对。 司马胜男冷静地说道:“阿楚,你看着我。” 卫楚转过身来看着她。她的脸上流着两行清泪。 司马胜男贴近了卫楚道:“阿楚,原谅阿姊的选择,这十三年来多少王族被杀被灭了门,我们琅琊王族不也是逃难来了吗?如果得罪了司马越,琅琊王族怎么办?” 司马胜男靠得卫楚如此近,她丰满的酥胸不时轻触着卫楚的胸脯,闻到她吐出的如兰之气,卫楚感觉自己汹涌澎湃起来。 司马胜男看着卫楚目秀眉清的脸庞,呼吸也急促起来,她低声说:“阿楚,阿姊虽然嫁给了裴列,可是阿姊的心是你的,你要阿姊的身子,阿姊也可以先给了你。” 说着,司马胜男颤抖着解开了自己的腰带,她的宽袍大裙滑到了脚下,紧接着贴身的亵衣也落在了地上,她雪白的身体立刻暴露在红红的灯光下,她因为常年习武而显得线条流畅的手臂和肩膀,坚挺的酥胸,盈盈可握小蛮腰上的人鱼线,修长的大腿都一览无遗地展现在卫楚面前。 司马胜男闭着眼睛,身体有些微微颤抖,紧张的缺氧感让她红红的嘴唇微张开来。 这样的尤物,哪怕有一丝杂念都是对她的亵渎。想到这美妙的身体就要属于那个猥琐的裴列,要成为政治联姻的牺牲品,卫楚心如刀绞。 第17章 月夜追楚 卫楚抓起地上的衣衫披在司马胜男的身上:“不要。”他大喊着:“不要。”冲出了门。 司马胜男站在当地,泪水如泉水一般喷涌而出。 卫楚狠狠哭了一晚上。 从小到大,卫楚还从来没有像这样痛哭过,他尽情宣泄着,泪水喷涌,不知道过了多久,他的心情舒畅了一些,一个念头从心头升起,他要离开。 卫楚不是一个冲动的人,虽然有了离开的念头,他还是要慎重考虑,毕竟他现在还是王爷家庭的一员,这是出生带给他的,千万人无法企及的好运。 在阶级固化的门阀时代,混得好靠出生,出生好的人若再不知福,就不能怪天地了。 卫楚一连3天都将自己关在房间里,除了送饭的给使,谁叫他也不开门。 3天后,卫楚定下了决心,离开琅琊王府,因为离开是最上策。 卫楚很清楚他在王府的角色,他虽然是在王府长大,却和王府没有血缘关系,他来到王府,固然因为两家是世交,但现实中更多是作为司马胜男的玩伴,现在司马胜男结婚成家,他的使命也算完成了。 司马胜男组成了家庭,那个被卫楚看不上的猥琐裴列和王府的关系反而比他更近,他的身份会变得尴尬,加之他捅破了自己对司马胜男的感情,再厚着脸皮待在王府,时间越长,他的身价越低,连家奴都不会给他好脸色。 可是离开王府又去哪里呢?卫楚并没有多想,他只是认为天下大乱,他手中有刀就不愁没有用武之地,实在不行他也可以劫富济贫。 卫楚不是冲动的人,但他一旦打定了主意就义无反顾。 第4天晚上,夜色逐渐深沉,天空变得黑紫,星星像人的眼睛一样,一颗一颗散布天空,好奇地俯瞰着别墅内的一切。 司马胜男虽然躺下了,却感觉心头没由来的发慌。 这几天琅琊家都忙着她的婚事,她却显得慵懒,什么都不想做,她只在第二天去见了裴列,她向这个未婚夫提了几个条件,那个精瘦显老的男人高兴得一口承诺下来。 今天,那个男人完成了对她的一项重要承诺,这使得她心中的郁闷比前几天舒缓了一些。 自从那晚司马胜男义无反顾地将自己的身体展现在卫楚面前,内心就被卫楚占据了。这几天她满脑子都是卫楚,她想卫楚主动来见她,可是春梅和慧兰说卫楚把自己关在房间里谁也不见,她就心慌得厉害,好像预感着有什么事情要发生。 今晚,司马胜男虽然早早躺下,却总是睡不着,迷糊中她好像听见院子里有轻微却熟悉的脚步声,她将耳朵凑在床榻旁的窗户边,就是那个小冤家,他是要进来吗? 司马胜男的心狂跳起来,她想到外屋住着春梅和慧兰,卫楚要是敲门不就惊动了这两人吗?她想要卫楚从窗户爬进来,她有意把窗户打开一大截,可是等了好一阵都没有动静。 她心急的不得不探头从窗户往外看。 卫楚身上背着一个包,腰上跨着刀,他朝着司马胜男的房间注视良久,他想到了这几年和司马胜男两小无猜的感情,一想到马上分离,他心如刀绞起来。他叹口气,离开了司马胜男的院子。 他转身走时,司马胜男正探头看,看到了他月光下的背影。 卫楚又来到夏侯氏的房间外,他朝房间跪下,对着夏侯氏房间做了三个匍匐在地的稽首礼,内心默念着感谢她对自己的疼爱和养育。 他最后来到司马睿夫妇的房间外跪下,也对着他们的房间做了三个匍匐在地的稽首礼,感谢他们夫妇对自己的疼爱和关照。 司马睿比他虽只大了10岁,却对他像大哥哥一样。 卫楚在心中默默告诉他们,他不会忘记他们对自己的恩情。 做完这一切,卫楚慢慢背上行李,拿着刀来到了马厩,那匹枣红矮马原本趴在马厩里,老远听见他的脚步声便立起身来,昂着头又要嘶叫,卫楚急忙将手放在嘴唇上做了一个“嘘”的动作,枣红马将嘶叫换成了响鼻。 卫楚为枣红矮马装上了马鞍,将行李绑在马背上,将马拉出马厩。 守门的给使们并不是琅琊王府的人,见有人出去也不过问,开了门就放卫楚出去了。卫楚出了门跨上了矮马,内心并不轻松,反而愈加伤心起来。 他要离开与家无二的琅琊王府了。 卫楚催马跑了起来,大约跑了2里他又让马恢复到慢步,他这才郑重考虑自己到底该往哪儿去。 毕竟劫富济贫的那种豪侠行径,只是混不上饭吃的底线,现在卫楚还不想走这条路。 他抬头看了看星星辨别了一下方向,正在星光下的大道上慢步走着,突然耳后传来一阵马蹄声,接着是一声熟悉的娇喊:“阿楚,快站住。” 卫楚回头一看,见月光下,司马胜男骑着她的那匹大白马飞驰而来,她披头散发,衣衫松弛,只是腰上系着腰带才没有使衣衫散开。 司马胜男在窗户上见卫楚转身离开就胡乱披衣出了房间,她悄悄跟着卫楚,见他在夏侯氏和司马睿房间磕头,又见他去了马厩,她急忙返回房间取了物件,见卫楚已经出了院子,她急急忙忙循着卫楚的马蹄声打马追来。 到得面前,司马胜男翻身下马,拦在卫楚的马头前,厉声道:“回去。” 卫楚见她在这样的黑夜追了自己2里多路,心中一暖,关切地问:“阿姊,这么晚,你怎么一个人来了?” 司马胜男并不理睬卫楚的问话:“我叫你回去。” 卫楚坚决道:“我不回去。” 司马胜男瞪着杏目怒道:“你去哪儿?” 卫楚说:“你管不着。” 司马胜男眼泪立刻涌了出来,她将自己的脸撇向一边,控制好情绪后说:“阿楚,你下来,我有话说。” 卫楚一动不动。 司马胜男大喊:“下来。”伸手就要拽卫楚。 卫楚不得不翻身下了马。 第18章 突然的功名 司马胜男凄惨地说:“你在琅琊王府待了13年了,琅琊家待你如何?现在你说走就走,你以为磕几个头就能抵消这13年的养育之恩?” 卫楚道:“我没有忘,也不可能忘,只是我现在已经长大了,不能总待在王府无所事事,我想出去闯一闯。” 司马胜男并不理睬卫楚的话,她逼近了卫楚道:“阿楚,你看着我,你恨我吗?”她离得卫楚如此近,两人呼吸可闻。 温柔的月光下,卫楚看见了她松弛衣衫中半隐半露的酥胸和吊在乳沟上的珊瑚吊坠,不由面红耳赤起来,他内心暗骂自己猥琐,他说:“阿姊,我不恨你,真的,我只是恨我自己,我恨我没有能力报答琅琊王府。” 司马胜男似乎很满意卫楚的回答,她一撇嘴道:“谁要你报答,你欠我一条命呢,好好活着就是报答。” 司马胜男这么一说,卫楚的脑海里泛起了对这一幕的记忆。 还是6岁时,他看见司马胜男在花园水池里游得畅快,他也跳了下去,结果一个劲儿往水里沉,正无助时,突然又感觉自己的手臂被司马胜男抓住了,事后他很正经地说自己欠了司马胜男一条命。 司马胜男转身来到自己的马前,拿下一个包递给卫楚。 卫楚问:“什么?” 司马胜男道:“你看看。” 卫楚打开包裹借着月光一看,见里面是一张折叠着的绢帛,一方铜印章和青色绶带,还有一块玉腰牌。 卫楚展开绢帛,见是一张任命自己为四品建威将军的委任状,落款盖着司空,中书监,尚书令的大印和司马越的私印。 铜印和青绶则是卫楚作为四品建威将军的身份和行使权力的物件。 卫楚看着委任状和印绶,不解地看着司马胜男。 司马胜男的神情像完成了一件壮举:“你可记得我说过,我要和裴列说几句话?” “记得。” “你那大堂兄卫璪承袭了你祖父的爵位,二堂兄卫玠也已经名满海内,你却啥也不是,我还不得抓住机会让司马越给你弄了个功名?” 卫璪是卫瓘老大卫恒的大儿子,顺理成章继承了卫瓘的家产和爵位。卫玠小小年纪便以玄学的才华和美貌名满京华,有个“王家三子,不如卫家一儿”的传说,就是指大门阀的太原王氏和琅琊王氏三个王姓的男人都不如卫玠一人。 相较两个堂兄,卫楚几乎被人遗忘。 卫楚对司马胜男既感谢又感叹,想不到她还会来这一手,他自己是完全想不到功名还可以这样给的,看来真是来自二十一世纪卑微的地位限制了想象。 卫楚拿起玉腰牌,这是琅琊王府的腰牌,腰牌顶端刻着一朵杏花,这是老琅琊王司马伷设计的琅琊府花,杏花下刻着“琅琊王”三字。 司马胜男道:“这块腰牌你拿着,你是琅琊王府的人,在外面混别死扛,随时回来。” 这块腰牌是琅琊王府的专属腰牌,不仅代表持腰牌者是琅琊王府的人,而且见腰牌便如见琅琊王,因此即便在琅琊王府也没有几个人专有,连司马胜男都没有。 卫楚看着腰牌:“要是你阿哥给我,我会更感动。” “啪”卫楚胸口上挨了司马胜男轻轻一下的粉拳,“说什么呢?我阿哥不是你阿哥?你不要我就收回去。”说着作势要拿回腰牌。 卫楚当然不允。司马胜男又将一个小包放进卫楚手中:“拿着。” 卫楚疑惑地看着司马胜男。司马胜男扬头示意他打开。 卫楚打开一看,里面都是金银,珍珠和首饰,他惊愕地望着司马胜男。 “路上不要盘缠?看你就是从来没有离开过家的。”见卫楚发懵的样子,司马胜男又涌起一股爱怜,她从自己的脖子上取下那血红的珊瑚吊坠挂在卫楚的脖子上:“带着它,就像阿姊在你身边一样。” 卫楚感受着吊坠上残留的司马胜男的体温,他再也忍不住自己的情感,一把搂住司马胜男,嘴巴封住了她的香唇,舌头轻轻探进了她的小嘴。 卫楚已经被冯娘调教得相当老练,司马胜男却还从没有过这方面的经验。双唇甫一接触,司马胜男便觉脑中轰然一声,整个魂魄都似要被炸裂开来,神魂飘飘荡荡,不知自己在什么地方,感觉自己的全部心神突然被这个青梅竹马阿弟的唇舌勾走了。 ———— 冀州的平原县是黄河冲击而成的平原,那个时代,黄河河道比今天偏北了近60里,平原所在的这片土地在那时就是黄河泛滥,洪流肆虐之地。 6月的平原,太阳高悬在天空中,阳光明媚而炽热,空气中弥漫着热浪,让人感觉炎热而窒息,太阳下的土地仿佛被烤得焦黄,蝉鸣声也愈加急促,麻雀躲进密林中一动不动,两旁树上的乌鸦则在兴奋地叫着。 在大风扬起沙尘漫天的黄河边上,两队人正由北向南蠕动,一边是奔腾不息的涛涛黄水,一边是无尽的黄色田野。从天上看去,两队人黑色的身影就像两队蚂蚁蠕动在黄色土地上。 走近了些,两队人也就显得更清楚了,一队是一名什长带领的官兵,只是什长一人骑着马,其他10名士兵挎着腰刀,手拿皮鞭步行着。因为天气太热的原因,官兵们没有穿铠甲而是穿着单戎服。另一队则是两人一组带着枷的15组犯人。 再近了可以发现,这些犯人个个高鼻深目,有的留着大胡子,有的长着一对蓝眼睛。 他们是胡人。 这些胡人衣衫褴褛,踉跄的赤脚踩在滚烫的地面,留下一个个血脚印,速度稍慢一些就会挨官兵的一记皮鞭,一鞭下去,他们的衣衫就会被撕破一个洞,身上也会多出一条血印。 队伍来到了黄河岸边,什长肥胖的身子滑下了马,他挺着大肚子拿着水葫芦到河边装满了水往头上浇,又抹了一把满脸的横肉,擦着络腮胡上的滴水大喊:“拉过来,在这儿。” 两名士兵拉过两名被锁在同一条枷锁上的胡人,他们先将一名胡人从枷锁中解开,反绑着双手让他跪在河岸上。 那名胡人全身哆嗦,请求着,士兵不为所动,飞快地一刀将他的头砍下。他的头掉进了滚滚东流的黄河里。无头的身子倒在一边,被士兵一踢,也没进了黄河里。 另一名胡人从枷锁中放了出来,也同样被反绑了双手,跪在河岸上,这是一名高大的胡人,他即使跪着他的头也快顶到了士兵的下巴,就在士兵的长刀高高举起时,他突然将士兵撞到在地,飞快往后面跑了出去。 士兵要持着长刀追赶,被什长喝住了。 第19章 天下已乱 什长将手中的水葫芦递给士兵,不慌不忙慢慢走向自己的马,他上了马,看着前面跑出不到100米的胡人,慢慢抽出了腰间的长刀。 什长将长刀横操手上催动战马。战马兴奋地长啸一声,四蹄翻飞朝那名拖着脚跑的胡人冲来,什长的长刀在太阳光的映照下不时闪着寒光。 那名胡人听到了后面的马蹄声,他早就筋疲力尽,他知道今天一定会死,他双眼流着泪,仰头使出自己最大的劲儿跑着,他血淋淋的赤脚在地上踩出一个个红色的血印。 胡人一边机械而奋力地跑,一边听着后面的马蹄声。 他听出马由慢步跑飞快过渡到了快步,又由快步很快进入了跑步,在距离他还有50米是进入了最快的袭步,凭他对马就像对自己身体一样的熟悉,他知道他只要再默数三下就要死了。 他在万念俱灰之际,突然又听到一个马蹄声,和什长那匹马踩出的两个马蹄声不同,新的马蹄声轻巧飘逸,他兴奋起来。 这个高大的胡人不跑了,他忘记了自己的生死,他要看一眼这匹马。 胡人停下脚步,转身回头,他的瞳孔还没有来得及聚焦,耳中就听“哐啷”一声,当他的瞳孔终于聚焦时,就见什长手中的刀已经插在了几丈远的土地上,他面前20米远处,一名骑着枣红矮马的骑士刀光一闪,什长跌落马下。 这名骑矮马的骑士正是卫楚。 自卫楚离开东海到现在,已经8个月了,大晋朝的形势急转直下,变得面目全非。 卫楚离开东海不久,司马越就命令他的二弟,也就是安北将军兼并州刺史司马腾,联合幽州刺史王浚突袭成都王司马颖所在的邺城,掀起了再一轮的大内战。 成都王司马颖闻听两州联军出动,吓得立刻放弃了邺城,放弃了他的军队和文武,狼狈逃到洛阳,从此失去了他所有的权力,退出政治舞台。 司马颖逃到洛阳后,河间王司马颙给他在洛阳的大将张方下令,将晋惠帝和成都王带到自己所在的长安。司马颙要过一把挟天子令诸侯的瘾,可是,这种在八王之乱中被用滥的套路已经得不到诸侯的认可了。 司马越传檄天下,告知天子被河间王挟持,自己要起义兵讨伐,迎接天子重回洛阳,然后他夺了东平王司马楙的徐州都督大印,夺了徐州兵权,又给他三个重兵在握的弟弟下了起兵讨伐的命令。 司马越的二弟东嬴公司马腾都督并州军事,三弟高密王司马略都督青州军事,四弟平昌公司马模则都督荆州军事。 四州军事在握的司马越显然对仅居一州的司马颙有压倒性优势,若只是内战,这场战争的结束便指日可待,可是,多灾多难的中华大地上突然凭空冒出了一支新型的军队,这支军队头上扎辫,衣襟右衽,乃是汉代时内迁的南匈奴五部,领头的是匈奴单于冒顿之后,改汉姓的刘渊。 几乎在刘渊兴起的同时,氐族人李雄在四川成都称王,改元建兴,除晋法,约法七章。 让华夏民族步入灾难深渊的潘多拉魔盒被打开了。 离开东海后,卫楚一直没有想好自己要去哪里,此时,天下将乱已成天下已乱,他决定先看看中原的情况,因为中原是全国的经济政治中心,到了这里就可以更清楚获得国家大势的第一手资料。 他先北上到了幽州,这里是胡汉杂居的地方,他获得了对鲜卑人和乌桓人认识的第一手资料,之后又从幽州南下进入冀州。 冀州的地界上到处可见幽州刺史王浚南下的晋军,鲜卑和乌桓联军,他们军纪败坏,四处抢掠。卫楚一路走来解救了多少起买卖奴隶,女人和抢劫杀人的事,连他自己都记不清了。 幽州军队在冀州的抢掠杀人,让卫楚看到了幽州刺史王浚的愚蠢可恨。 王浚麾下的幽州晋军毫无战斗力,他只有起用鲜卑和乌桓军为他打仗,他用以笼络鲜卑军和乌桓军的手段是纵容抢掠。这个靠自己同胞养着的朝廷官员,不为同胞谋利,却勾引外族屠戮掠夺自己的百姓,若是正常国家,王浚已经死过好几遍了。 这日卫楚在太阳下走得人困马乏,他来到黄河边一个隆起的小丘下,一边给自己洗脸降温,一边饮马,他眼见下游两名士兵将一人砍到在河边,又见一人逃跑,军官骑马在后面紧追。 他以为又是幽州军在抢劫杀人。 他骑上矮马一上山丘就冲到了军官面前,他先打掉军官手中的刀,然后刀尖点军官握缰绳的手。 军官吓得一把放开了缰绳,卫楚的刀又顺势挑向他的面门。 卫楚的三个动作一气呵成,只在说时迟那时快间,军官吓得一个动作都做不出来,不得不滚下马去。 卫楚也下了马,手中刀抵在什长的咽喉:“身为军人,屠杀百姓,该当何罪?” 什长结结巴巴地说:“他们可是胡人。” 卫楚这才转头看后面的那名胡人,见他一脸胡子,身材高大而且壮健雄武,看似有30来岁,眼窝深陷,有些像现在的中东人。见卫楚看他,那名胡人朝卫楚咧嘴笑了笑,若不是双手反绑,也许会朝卫楚摆手。 卫楚又转头问什长:“胡人也是百姓,他们所犯何罪?让你们在这里杀人?” 什长一时语塞。 罪犯被砍头那是衙门的差事,如果说军队处理逃兵,那也应该在辕门里,可是在这里是什么意思? 卫楚冷笑道:“说不出来,你们胡乱杀人,我就要管了。” 什长急道:“这些胡人是东赢公要买到兖州充军饷的,劝你少管。” 卫楚明白了,眼前的并非王浚的幽州军,而是司马腾的并州军。 由于匈奴军在并州兴起,并州刺史司马腾便突然处在了前线。国难当头,司马腾不悉心御敌,却将自己属地的百姓进行奴隶买卖大发国难财。 卫楚不由心中感叹,这样的大晋如何不灭亡,只可怜这个国家的百姓被他们裹挟着跌入无底深渊。 第20章 羯胡 卫楚本就对司马越有气,此时见他二弟的并州军祸国殃民更是怒从心起,大声呵斥道:“你身为朝廷军人,不在当地御敌,却买卖自己的百姓,该当何罪?” 什长申辩道:“好汉,我只是一名什长,怎敢违抗上峰的命令啊?” 那名胡人站在卫楚身后,朝着什长大胆骂道:“你是个屁的什长,贼匪不如。” 卫楚对什长正色道:“你买卖百姓是听命令,杀人又为何?” 什长哭丧着脸道:“我们千里迢迢一路从并州过来,看管这些胡人实在不容易,这两个胡人鼓动逃跑,不杀何以震慑其他人啊,若都跑了,我们也要掉脑袋啊。” 胡人质问道:“我们羯人安分守法,你们对我们又抓又杀,置王法于何地?” 原来这群胡人是羯人。 羯人来自西域,被匈奴人掳到了并州一带,属于来到中国的时间比较晚的胡人族群,他们还没有来得及被汉人同化,因此长相依然保留着西域人种的特色。 羯人的话让什长无言以对。 卫楚见这名羯人声音清朗,说话有条有理,不由对他看重了几分,便对什长正色道:“这名羯人说得没错,军人的职责是保国安民,尔等却杀人贩人,与贼匪何异?” 说话间,1名伍长带着4名士兵来到面前,抽刀将卫楚团团围住。 卫楚转头盯着伍长和4名士兵,手中刀尖却往什长的喉咙又抵近了一分。什长感受到了刀尖的分量,连呼吸都不敢用力,因为他感觉自己的喉结一动就可能被锋利的刀尖划破,他只得双手合拢,朝卫楚做祈求手势。 卫楚道:“现在并州在和匈奴人打仗,正是你们为国效劳之时,我不杀你,把这些羯人放了,带着你的兵回并州去。”说着,微微收了一些刀上的力。 什长从卫楚的动作中已经看出卫楚刀法了得,此时他的生死已被操纵在卫楚手中,他既恐惧又无奈地对士兵们呵斥道:“刀收起来,放人。” 伍长答应着带士兵回到队伍中,和另外5名士兵一起解开了14组羯人的枷锁。解开了枷锁的羯人们欢快地呼了一声,全都跑过来躲在了卫楚的马后,又七手八脚帮那名30岁的羯人解开了反绑的双手。 那名羯人的手一被解开就来到卫楚的马前,他对这匹马东摸西看,就像看一件稀罕物品。 卫楚将刀从什长的喉咙移开。什长的眼睛刚光亮起来又暗淡了下去,因为卫楚的刀又架在了他的脖子上。 “烦劳你亲自送我们一程。”卫楚对还坐在地上的什长说。 什长从地上起来,卫楚的刀依然架在他的脖子上:“不要怕,只是要你送一程,告诉你的士兵不要跟着。” 什长发了话,那些士兵只好站在原地不动。 卫楚对羯人们喊:“把他的刀捡起来。” 有4,5名羯人争先恐后跑过去捡了什长的刀递给卫楚。 卫楚一手拿着什长的刀,一手将自己的刀架在什长的脖子上,他带着什长沿着河岸小路继续往南,看看已经走出了100米才将刀从什长脖子上放下。 此时的什长已经不可能跑掉了。 架在脖子上的刀没有了,什长的心里立刻有了安全感,他见眼前这个汉人侠义,虽然坏了自己的任务,却肯定不会害自己,他不理解地轻声问:“好汉,你也是晋人,为何帮胡人出头?” 卫楚道:“胡人也是大晋的子民,大家都是兄弟,为何要拿他们当奴隶?” 什长低声道:“你有所不知,这帮羯人不会种地,不给人做奴,他们养活不了自己。” 那名羯人一直牵马跟在卫楚身后,他听见了两人的对话,气愤地插话道:“你这是什么话?我们羯人虽然不会种地,但是我们会放牧,我们还能做买卖,我们都遵守大晋法律,我们的生活不需要你们操心,倒是你,用我们的命换回你手中的大把钱,呸。” “说得对,打死他。”一名羯人喊。 什长吓得脸色煞白,不敢说话。 那名羯人一脚揣在那名羯人腿上骂道:“么的,恩公说了,只是让他送我们一程,你没有听见。”又挥巴掌在那名羯人的头上打了几下,“不讲义气,活该被晋人看不起。” 那名挨打的羯人挡也不挡,跑也不跑,只默默承受。 卫楚感觉这名羯人似乎不是普通羯人,便问:“你叫什么名字?” “恩公,贱名叫弗拉。” “你是哪里人?” “并州武乡人。” “你们都是一个村里出来的?” “不是,我们原本都不认识,被他们抓来才认识的。”弗拉一指什长。 说着话,不觉走出了4里地,来到一个交叉路口,路口牌子上写着灵县,卫楚感觉可以放什长回去了,便把什长的刀递给他说:“你可以回去了。” 什长对卫楚拱手说:“好汉,可否留下姓名,我回去也好交差。” 卫楚并不想对一个什长说自己的名号,便说:“随便报个名,实在没有就报司马越。” 什长虽碰了个没趣,但听卫楚口中随便就说出“司马越”三字,又感觉他大有来头,只好悻悻说:“好汉,后会有期。”将刀插回刀鞘贴着肥胖的大肚子往回走。 羯人们知道自己被解放了,高兴的欢呼起来,兴奋地叽叽喳喳互相说着卫楚听不懂的羯语。 卫楚从马背上的口袋中拿出一吊钱对他们说:“你们自由了,各自回家。” 羯人们又是一阵欢呼,他们都看着弗拉。弗拉上前拿了那吊钱,向卫楚跪下施礼道:“恩公,多谢了。” 弗拉一跪,羯人们全都跪了下去。 卫楚将弗拉扶起来说:“我们后会有期。”说着,上马就要走。 这时,弗拉喊道:“恩公,弗拉有一事相求。” 卫楚问:“何事?” 弗拉过来,抚弄着马头,依依不舍地说:“恩公,你这匹马可否让我骑一骑?” 卫楚有些犹豫,他感觉弗拉好像对自己的这匹矮马特别感兴趣,胡人大多善马,如果此人把自己的马骑走了怎么办?再一想自己既然救了这批人,就应该相信他们,而且一匹也矮马不值钱,就算骑走了又有何妨,再买一匹就是。 这样想着,卫楚下了马,先把包袱从马上取下来,再把马缰递给弗拉:“骑。” 第21章 宝马 弗拉立刻双眼放光,他接过缰绳,向卫楚施一礼:“多谢恩公。”像燕子一般轻巧地飘上了马,没见他对马做什么动作,那匹马就善解人意地小跑起来。 弗拉双手脱缰,时而伸出双臂像飞翔一样驾驭着那匹枣红矮马,时而将身子偏斜在马的一边,时而躺在马背上。在他的驾驭下,那匹马跑过了柔软的河滩,又飞跑上几乎60度的斜坡,还跨越了比它还高的小山丘和1丈宽的鸿沟。 羯人们大声叫好起来。 卫楚从来没有让自己的马跑过今天这样的强度,他感觉弗拉有些过分了,不由有些后悔把马交给他,可是大丈夫言出必行,既然已经答应了,含着泪也不能后悔。 大约两个漏刻的样子,弗拉意犹未尽地回到卫楚身边,他轻轻飘下了马在卫楚面前跪地道:“恩公若不嫌弃,弗拉愿意为恩公养马,请恩公收留。” 卫楚以为他兴起说笑,便顺口逗他说:“你这些兄弟们怎么办?” 弗拉起身走向那群羯人,他把卫楚给的那吊钱给其中一个羯人,向他们说了一阵羯语,羯人们都露出不舍之色。弗拉朝他们挥动双臂,就像吆喝鸭子一样赶着他们。 其中一个年纪稍大的羯人对弗拉说了句什么,带着羯人们来到卫楚面前,齐刷刷跪下朝卫楚磕了三个头:“恩公救命之恩,永世不忘,山高路远,后会有期。” 那群羯人又跪着朝弗拉磕头,弗拉也跪着向他们磕头,众人依依不舍,洒泪走上了向西的那条岔路。 卫楚其实并不想身边有个羯人跟着自己,可是这个羯人直接就将他的羯人同胞们赶走了,这种先斩后奏让他不爽,他不理弗拉,上马就走。 弗拉似乎不知道卫楚心中所想,在后面紧紧跟随,他的脚本来就有伤,又光着踩在被太阳烤得火辣的地上,立刻拉下好远,可是他还是紧紧跟着。 卫楚见他被甩在后面有100米的样子还不知放弃,便大声说:“你回去,我并没有答应你。” 弗拉并不搭话,只是一边使劲向前迈动脚步,一边擦着脸上的汗,他到得卫楚面前说:“恩公,你让我跟你三天,我就是死了也满足了。” 卫楚不解地问:“你为何如此执着要跟着我?” 弗拉来到马前,伸手轻轻梳理着马脖子说:“弗拉今日最感幸运的还不是被恩公救了这条命,而是见着了这匹马。” 卫楚看了看自己这匹在琅琊王府没人看得上的矮马,连司马胜男的侍女春梅都不愿意和自己换,再看看弗拉那庄重的目光,心中疑惑,但他并没有在脸上表露,而是淡淡地问:“为何?” 弗拉神情陶醉地说:“弗拉初听这匹马的蹄声如腾云驾雾,便知是一匹宝马,又见此马品相,毛卷像麒麟一样,颈与身等长,你看它,头昂起来就像一只凤,我骑过的马不计其数,只有骑这匹马的感觉才像骑龙一样,弗拉这辈子啊,值了。” 弗拉如此评价,卫楚知道了自己这匹马是匹宝马,他高兴之余有些遗憾地说:“就是矮了点。” 弗拉道:“恩公对马实在不了解,这匹马才两岁半,还未成年呢。”他掰开马嘴,“恩公你看,正掉乳齿,长恒齿呢。” 卫楚下了马来看,果然马嘴中有两个洞,这是乳齿脱落,恒齿还没有长出来的原因。他心中一动,这个弗拉善养马,自己正可以向他学习一些马经,眼下这匹马正在换牙齿,也正可以向他学学如何调教。 想到这里卫楚说:“好,你就跟我三天。” 弗拉立刻兴奋起来,他拉着马缰:“恩公请上马。” 卫楚看着他血淋淋的光脚说:“你这脚走路不行,上马。” 弗拉哪里肯上:“恩公,我们羯人的脚天生就是在路上跑的,习惯了,你上。” 卫楚道:“没有谁天生就是吃苦的,也没有人天生就是享福的,现在你的脚受伤了,我的脚是好的,你上。” 弗拉感动得热泪盈眶,朝卫楚施了一礼上了马。 卫楚牵着马,弗拉在马上始终不敢抬头挺胸,他弯着腰似乎随时要听卫楚的命令,卫楚说:“弗拉,你这样太累,直起身来。” 弗拉答应着却并没有行动,依然朝卫楚弯着腰。 卫楚也不勉强,毕竟这时候胡人的地位实在太低,他们在汉人面前只能弯腰,也正因为这样,他们内心屈辱的种子一旦成长起来,对汉人会有一种摧枯拉朽的破坏力。 卫楚对弗拉和他的民族有些好奇,便有意和他闲扯:“弗拉,你离开你的那些兄弟,一个人怎么回家啊?” 弗拉笑道:“恩公,我对这一片很熟悉的。” 卫楚不禁愕然:“哦?你不是并州人吗,为何对这里熟悉?” 弗拉道:“我们羯人不会种地,靠的就是养马和做生意,我14岁时就跟着族人做生意,不仅对这里,对司州,豫州,兖州都很熟悉。”说到这里,弗拉很骄傲地说,“恩公,我去过好几次洛阳,那是天下最繁华的地方,每次进了上东门我都会朝着人群大喊,我来了,然后,所有人都会看着我,那被万人注视的感觉真是爽快。” 卫楚笑道:“真有你的。” “我知道,我这样的爽快在洛阳人的眼里一钱不值,也许你们汉人也不理解,恩公你想想,我这样的人看到洛阳城心里就高兴,洛阳宫里的皇帝又该是过的什么神仙日子啊,真是难以想象。” 卫楚不以为然地说:“别以为皇帝日子好过,他们的心里不如你爽快。” 弗拉道:“我不信,恩公,你是没有做过皇帝,要做了皇帝才知道。” 卫楚知道两人出身不同,这话题聊不下去,便又换一个话题说:“你和你那些兄弟原来都不认识,不过我看他们很服你啊。” 弗拉道:“那是啊,我最能打。” 卫楚奇怪:“能打就能让人服你?” “我们羯人最崇拜强者,能打就会让人畏惧,当然光能打不行,还要能帮他们出头,我能打,又能帮他们出头,他们就服我,只是要付出代价,这次要不是恩公你救了我,我就完了。” 第22章 初定人生路 弗拉一席话真诚直率,卫楚对他有了喜欢,又问道:“看你这身材倒是力大不亏,唉,你家是干啥的?” “家父在我们部落中也算一名小率,管着50户人家,只是家父性格暴躁,只知道惩罚不知体恤,人家都不服他,在我16岁的时候,家父就让我代管,我给这些人家立了规矩,除了惩罚还有奖赏,我还有一个把他们管理得服帖的办法,除了我没有人知道,恩公你救了我,我可以告诉你。”弗拉神秘地说。 卫楚见他如此神秘,不由也来了兴趣问:“哦,说来听听。” “我们部落有个巫师,人人都说他的预言特别灵,其实都是骗人的,我从来不信,可是我们部落的人都信,我每次做生意回来都会给这个巫师10蚊铜钱,再带一些小东西,只让他为我说话,现在我们部落的人把我当神一样,你别看我才22岁,在我们部落,我说的话比大率还管用。”弗拉骄傲地笑着。 卫楚原以为弗拉有30岁,没想到才22,不由再看了弗拉一眼,见弗拉虽然胡子拉碴,一脸灰尘,却还是能看得出他白皙的皮肤和没有皱纹的底色,说30岁确实有些过,但他眼神中的那份成熟却又不止22岁。 卫楚心中叹道,这弗拉虽处在底层,确有着一套很强的生存逻辑,又想此人出生身小率尚且生活如此艰难,普通羯人的生活更可想而知了,想到这里不仅又好奇起来:“我看这些兄弟都舍不得离开你,你对他们说了什么让他们离开的?” “我和这些兄弟都是走南闯北的做生意的,只是我们运气不好,在路上被抓了要卖做奴隶,我告诉他们我要跟你走,让大家各走各路,他们这一路上依赖我惯了,自然有些舍不得,不过你别看他们当时舍不得我,也许现在都高高兴兴的呢。” 两人说着就来到一个小镇,小镇只有一条街,乱糟糟的挤着很多逃难的百姓,还有很多骆驼和马匹,这样反而使得这个小镇繁华起来,每家店铺前都人来人往,一片骚乱。 在这样生命都没有保障的环境下,人们对一个衣衫破烂的羯人骑在马上,一个衣衫满是灰尘却是罗织锦服的汉人牵马的景象虽感新奇,却也无心搭理,因为乱世出现的乱象实在太多,人们即使没有见过也不奇怪。 卫楚给弗拉买了一双鞋子,又为他在街边刮了胡子,整理了头发,还为他在路边摊买了一套难民出售的旧衣服。弗拉整个人顿时焕然一新,此时看去比先前的样子年轻了10岁,他照着铜镜,哈哈大笑。 两人又进了一个小饭店,卫楚又见识了弗拉的饭量,他一个人就吃了3个大馒头,1只熏鸡和2只蹄子,还喝了三斤酒。 两人吃饱喝足后看看天色,正是申时,阳光毒辣。 弗拉吃得满脸放着红光,说马匹还没有长成熟,不能太累,建议就在小镇歇息一晚。卫楚感觉弗拉说得有道理,加之见弗拉神色微醉,路上行走不便,便在街边找了一家小馆驿寄宿。 弗拉饿了这么多天,一下子又喝了这么多酒,走路就有些踉跄,可是在卫楚这匹宝马面前就清醒起来。 他不让驿馆小二照顾,而是亲自拿水为马做了一番从牙齿到外,再从头到脚的洗刷,又对马身上的毛仔细梳理一番,一番操作下来,马身下淌了大堆泥水和一些小虱子。 弗拉又给马喂了一些草料,再将黄豆磨碎给马喂了进去,最后才喂了马最爱的苜蓿。 那匹马对着弗拉使劲摇头晃脑,伸舌头舔着弗拉,弗拉抱着马头眼泪流了出来,这让卫楚既嫉妒又唏嘘。 一切都弄完后,弗拉还舍不得离开那匹马,就在马厩里看着,卫楚也陪着他在马厩,听他讲他的马经。 弗拉看着马说他的马经,他滔滔不绝,声音清朗,让卫楚感觉他好像已经处在人生最幸福高光的时刻一般。 两人在马厩待了许久方才进入房间睡去。 这一夜,弗拉很快就鼾声如雷,卫楚却有些兴奋得难以入睡。 卫楚从弗拉这里学到不少关于马和马群的知识,只是此刻他还没有觉得,这门学问将对他产生多么大的用处,他的兴奋另有原因。 卫楚离开东海一路北走再南下,就是为了了解中原大势。这一路走来,卫楚看到了中原离乱,外族兴起,可是各州的晋军实力派还忙着争权夺利,老百姓民不聊生,自己将何去何从,拿着建威将军的印绶投到哪位封建大吏麾下打工?可是良禽择木而栖,此时的大晋帝国高层早就腐朽不堪,已经没有一块可以栖身的好木。 目前大晋数得着的实力人物,最强劲的是司马越,卫楚自然不愿意到他的麾下,他的三个弟弟更是不值一提;次之的是河间王司马颙,已经日薄西山,自顾不暇;幽州王浚,是个祸国殃民的奸贼;其他的几个司马家族掌兵王爷,不是谄媚之徒就是窝囊废。 琅琊王司马睿,卫楚想起就心痛。 兴奋而纷乱无序的念头充斥卫楚的头脑,这使得他无法睡觉,突然一个念头闪过,既然没有好木,自己能否做一块好木呢。 这个念头刺激得卫楚更加难以入睡,成为一块好木就需要有好木成材的土壤,哪里是呢?他想到了巴蜀。 氐族的李氏刚在成都称王,晋人还没有完全归附,自己拿着大晋的建威将军印绶,所谓竖起招军旗就有吃粮人,不愁没有人跟随,若在巴蜀打下一片天地,再举大军出川问鼎中原,灭匈奴,剿鲜卑,廓清四宇,复兴大晋的大业可成。 说来也怪,想到这里,卫楚立刻感到一股浓浓倦意袭来,他很快睡着了。 睡了一晚,卫楚和弗拉都感觉神清气爽。卫楚有了方向,心中就想尽快到巴蜀,他和弗拉吃早饭时便问:“弗拉,你对中原熟悉,你告诉我去关中最快的路径该怎么走?” 第23章 鲜卑骑兵 弗拉问:“恩公,你要去关中?” “是的。” “带我一起。” “不行,说好的三天,大丈夫言出必诺。” “嗯,那好,最方便的路径就是沿着黄河走,你沿河而上就能到,这匹马爬山下山如履平地,很方便。” “好,我们现在就走。” 两人出了驿馆,感觉今天小镇的难民比昨天又多了很多,既有衣着光鲜者,又有衣衫褴褛者,还不时看到衣着光鲜者和衣衫褴褛者争夺路边摊的情景。 天下已亡,无论高贵者还是低贱者都是难民。 小镇街道上人声嘈杂,一片喧闹,街边一个30多岁,颇有风韵,身上衣衫依稀看得出往日富贵的妇人背着一个孩子,牵着一个3,4岁的男孩,一个约6,7岁女孩头上插着草标。女孩长得瘦骨嶙峋,梳着两条头发蜡黄的小辫,大眼睛无助地看着路人。男孩子似乎明白什么,一只手紧紧抓住女孩的衣襟。那母亲瞪着毫无生气的眼睛,一脸疲惫。背上的孩子闭着眼睛也不知是死是活。 卫楚见了,一阵心酸,他拿出一个金饼放到女孩手上,让她的脏兮兮的小手握住,又拿了一锭钱挂在女孩肩上。女孩子看着他眼泪扑扑流了下来,却不说话。男孩更紧紧地抓住女儿的衣襟。那位母亲的眼泪如泉涌一般,从眼睛里流到了嘴里,她擦了一下脸上的泪水,从女孩手中拿过钱和珍珠,对卫楚说:“好心的先生,小女就归你了,希望你好好善待她。” 卫楚酸楚地要去摸女孩的头,女孩本能地往后躲了一步,旋即想到自己已经是卫楚的人了,便站立不动。卫楚摸着她的头,眼睛看着她,却是对她的母亲说:“大姐,孩子多乖啊,别卖了,好日子会来的。” 弗拉看着这一幕,声音沙哑着说:“恩公,我们羯人被你们晋人歧视也就罢了,可是你们晋人也活成这样,天下真的要完了。” 卫楚也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只说:“晋人中也有坏人。” 弗拉已经有了自己的答案:“其实最坏的不是我们羯人,也不是鲜卑和乌桓人,而是晋人官员,我们羯人如果也像鲜卑和乌桓一样有军队,晋人官员就不敢欺负我们了。” 弗拉的话让卫楚一震,弗拉说得对,五胡乱华,不应该说是五胡的事,归根结底还是晋人的问题。 两人正说着,突然街道尽头有人喊:“鲜卑军来了。” 这一声如炸雷一般,街上鸡飞狗跳起来,行人纷纷躲避,两人顺着街道看过去,见原本拥挤不堪的街道突然空许多,所有人都在往街道外跑,有的躲进街两边的房间内,又听见店铺砰砰的关门声。 一阵马蹄声传来。 弗拉说:“有20骑,距街头还有100步。” 这条街道有100步的样子,鲜卑骑兵距离街头还有100步,总距离就是200步。 昨晚弗拉对卫楚说的马经中,就有如何从马蹄声辨别对方的人数和马种的知识,此时卫楚听弗拉这么说,就想看结果验证,他将马拉到一边对弗拉说:“看看你听得准不准。” 过了数30下的样子,一队鲜卑骑兵出现了,他们冲进了街道,果然是20人。 这些鲜卑骑兵穿着各色衣服,头上梳着辫子,脚蹬皮靴,手上拿着刀和槊,他们一进街道就在街道两头各放了5名骑兵堵住了街道两头。 另外10骑下了马,他们将街道边的十几辆马车和几辆牛车还有骆驼全部赶在一起,在吓得瑟瑟发抖的人群中搜索,在哭喊的人群中拉出10多名妇女,将她们绑在车上,又往其他车上装着抢来的货物,不一会儿,马车和牛车上装满了女人和货物。 车上的女人和街道两旁的晋人呼天喊地,不断有人跪下磕头,却没有人敢对这几个鲜卑兵进行反抗。 卫楚心中大怒,可是敌强我弱,他没有必胜的信心,而且弗拉说他的马是宝马,他还得小心被鲜卑人抢了去。好在鲜卑兵似乎看不起他这匹没有成年的马。 这时,卫楚听见了一个男孩子的大哭,原来一名鲜卑兵将那名卖女儿的妇女往外拖,那名妇女毫无力气只是哀求,男孩子抓着妈妈大喊:“不要抓我妈妈,妈妈,妈妈不要啊。” 那名女孩子上前抓住鲜卑兵的另一只手腕狠狠咬了一口。鲜卑兵疼得大喊,松开抓住妇女的手,又一把将女孩子甩倒在地,抽出刀就向女孩砍去。 所有人都大惊失色,那位妇女已经没有了力气,眼睁睁看着自己即将惨死刀下的女儿,只是拖着自己的儿子,说不出话来。 “哗楞”一声响,鲜卑兵倒在地上,他的脖子下渗出了大滩的血。 卫楚打开鲜卑兵的刀又顺手一刀将他抹了脖子。 卫楚突然出手其实并没有经过大脑,只是事态紧急,他无暇思考。 女孩子捡了一条命,急忙起身去扶她的妈妈。 开弓没有回头箭,卫楚杀了这名鲜卑兵,已经容不得他置身事外,他只能拼命一搏。他立刻朝距离自己最近的5名骑兵迫近,他并没有直接冲过去,而是利用街道两旁的障碍向骑兵逼近。 卫楚之所以敢主动向5名骑兵靠上去,因为他知道这个时期胡人相比汉人的优势只在骑射,而在刀剑武艺方面远不如汉人。而且由于胡人落后的生产方式,使得他们在组织协调和纪律方面无法和农耕文化的汉人相比,也就是说他们在团队协调方面有很大的缺陷。 只要遏制住了胡人的骑射,一切都迎刃而解。而相比卫楚练习的现代弓箭,胡人的传统弓准头并不高。 卫楚距离5名骑兵有50米的样子,短距离冲刺是他练习综合格斗时的必须项,只是此时他要伏身跑,他一边跑,一边进行s形机动,他能感觉到箭簇在自己耳边,身体前后擦身而过发出的恐怖啸叫,能听见箭镞深深扎进门板时箭羽振动的“嗡嗡”声。 第24章 箭战 很快,卫楚冲到了5名骑兵侧面与他们呈一条直线的位置,他距离骑兵还有不到10米,他看见路边一个烤饼子的摊子,炉子上冒着热气,一只木锅盖还在旁边,他顺手拿起木锅盖迎着鲜卑骑兵冲去。 “嗖嗖”两支箭狠狠地扎透了锅盖,卫楚也冲到了骑兵面前,他挥起一刀将一名骑兵砍下马来。 有一名骑兵已经抽出了刀,从马上朝卫楚劈下,卫楚顺势将刀尖往他大腿上一点,他便被自己往下劈的力量拖下了马,又被卫楚一刀结果了性命。 另外三名骑兵慌不择路,一名打马顺着街道往镇内跑,另外两名拍马往镇外跑,他们想拉开距离,再用他们熟练的骑射对付卫楚。 卫楚从鲜卑兵的尸体上捡起一副弓箭,对准往镇外跑的两名骑兵就是一箭,一名骑兵翻身落马。 这时,只听往镇内跑的骑兵一声惨叫跌落下马,卫楚回头一看,见弗拉飞快上了马,熟练地弯弓搭箭射中距离他最近的一名鲜卑兵。 往镇外跑的那名骑兵放慢了脚步,对准卫楚摆出了东方骑兵特有而且闻名天下的返身射箭架势。 卫楚以为那名骑兵要逃跑,没提防他会来这一招,心中刚喊不好,那支箭就朝自己飞来。 卫楚进行的综合格斗训练是在严格的现代科学体系下的训练,对身体的灵活性要求极高,他本能地一个摇闪。好险,箭头从他的耳朵边飞了过去,箭尾的箭羽却刮擦到了他的耳朵,让他感觉一阵生痛。 那名骑兵以为自己这一箭可以马到成功,因此没有及时做发射第二箭的准备,见卫楚躲过了这箭,立刻有些慌乱起来,他又去箭囊中抽第二支箭,卫楚自然不会给他机会,抬臂就是一箭。 那么骑兵翻身落马。 就在卫楚的一躲一射之间,弗拉又射死了一名马下的鲜卑兵。 此时,除了在街头对面堵着的5名鲜卑骑兵,还有7名鲜卑兵,那7名鲜卑兵的马都停在街道中间,他们纷纷跑出来想上马。 鲜卑兵从小在马背上长大,遇到危险的第一个本能感觉就是要上马,结果又付出了两名鲜卑兵先后被卫楚和弗拉射中的代价,终于让另外的5名鲜卑兵上了马。 原来堵在街头的5名鲜卑骑兵也冲了上来。 一共10名骑兵在80步的距离向卫楚和弗拉发起了箭雨攻击。 卫楚在马上的安全感却不如马下,他滑落马下,利用马和周围的障碍物为掩体向鲜卑骑兵游动射击。 弗拉却没有下马,他的身体在马上进行了前后左右上下几乎360度的旋转,躲避着飞来的箭雨,那匹马也好像被他的意念控制似的,前后左右运动躲避着飞来的箭镞。 而弗拉只要抽空发一箭,就有一名鲜卑兵跌落马下。 双方对射,卫楚虽然箭头准,在箭如雨下的环境中却不如弗拉。他发了两箭,1人翻身落马,1人上臂中箭。弗拉却将3人射落马下。 剩下的5名鲜卑骑兵自知不敌,这才想着拨马逃跑,结果又有两人落马,另外3人眼看着就要逃出小镇。 卫楚清楚,这3个兵如果逃出小镇,很可能带一帮鲜卑兵来血洗小镇,他瞄准一名鲜卑兵一箭射去,只听“嘣”的一声,弓弦被拉断了。 卫楚一边对弗拉大喊:“别让他们跑了。”一边上了马背。 卫楚正要打马,只见街旁一块石头朝3个鲜卑兵飞过去,接着接二连三的石块飞向鲜卑兵。有人喊:“打死他们。”一个壮汉拿着大棒向马上的鲜卑兵打过去,接着几个人拿着棒子朝鲜卑兵,原先在街边战兢兢发抖跪求的百姓们现在都成了一往无前的勇士,他们全朝3个鲜卑兵冲过去了。 三个鲜卑兵很快就被拖下马来,只见棍棒石块和拳头挥舞,开始还听见3个鲜卑兵的惨叫,很快就没有了声音,百姓们则更加凶狠地殴打起来,有的还拿着刀朝3个鲜卑兵的尸体猛砍泄愤。 弗拉看着这一切在马上仰天长啸起来,那声音雄壮宏伟,穿透力极强,他侧脸对卫楚说:“恩公,没想到我们两人并肩作战,居然杀死了17个鲜卑人,痛快,痛快啊。” 卫楚却在想着自己的马,他顾不得弗拉的表情,朝街边四处张望,忽听一声熟悉的嘶鸣,自己的那匹枣红矮马从街边来到了自己身边。 卫楚换上了自己的马,顿时感觉骑着自己的这匹马确实舒服了许多,真是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 这时,就听有人喊:“把这些鲜卑兵的尸体埋起来。”街道上的百姓们齐声响应着又一阵忙活。 那名被救女孩的母亲带着女孩跪在卫楚的马前不住磕头,口中念着卫楚听不清楚的话。 卫楚看着这家可怜人,心中感到无助,他只能对她说:“鲜卑人可能还会回来,你们快离开这里去躲一躲。” 说罢,卫楚掉转马头往镇外走,弗拉骑马紧紧跟了上来。 有了目标,加之两人都骑马,速度就比之前快了许多。 经历了一次并肩作战,卫楚见识了弗拉的马经和骑射,弗拉见过了卫楚的侠义和武艺,两人惺惺相惜,一路上话也多了起来。 弗拉说:“恩公,知道你的刀法厉害,没想到你的射箭还这么厉害。” 卫楚笑道:“你挺会说话,不说我骑射好。” 弗拉不好意思道:“我们羯人说话不爱拐弯抹角,要说骑射,还是我更胜一筹。” 卫楚点点头表示承认,穿越前他是玩现代弓的,优势是准,却没有练过骑射,他又有些不解地问:“鲜卑人朝我们射了那么多支箭,却死都不射我们的马,这是什么道理?” 弗拉道:“不要说鲜卑了,就拿我们羯人说,马是我们最好的朋友,没有了马就什么都没有了,我们不会随便射马的。” 两人说着,不觉就来到了荏平的地界,这里的黄河河岸突然变得宽敞,而且越往前走河岸越宽,河岸上青草遍地,不时有一堆堆白色的和黄色的成群牛羊和马匹淹没其中,俨然是一块风吹草低见牛羊的大草原。 第25章 十八骑子 弗拉看着草原兴奋地说:“想不到,这里还有这么一块肥美的草原。” 这时,就听见远处传来一阵犹如歌唱般的吆喝,声音悠扬雄壮,只是听起来不像是汉语。弗拉就像中了定身术一样,他停止了说话,眼睛怔怔地看着远处,胯下马匹也突然停在当地。 卫楚顺着弗拉的眼睛定睛一看,约500米远处,20来个身着各色服装的牧马人扬着马鞭聚拢着马匹,马鞭发出清脆的“啪啪”声,歌唱般的吆喝就是从他们的口中发出的。 只听弗拉激动地大喊了一声:“汲桑。”他又对卫楚说,“我阿父的朋友,过去看看。”说着,一边拍马朝草原上的那群牧马人奔去,一边大喊:“汲桑,汲桑。”见对面不为所动,便发出一声犀利悠长的长啸。 弗拉的喊声并没有惊动那些牧马人,他的一声长啸却让那些牧马人注意到了他。他们看着弗拉,有一个人驱马朝弗拉跑了过来。 卫楚见此,也不得不跟在弗拉身后去看个究竟。 弗拉和那个牧马人在相距10来步的地方相继下了马,互相喊着对方的名字紧紧拥抱在一起。 卫楚到了跟前也下了马,见那名牧马人约50多岁,皮肤白皙,眼窝深陷,眼睛湛蓝,花白的头发和胡须,头上打着辫子,肚子前凸,身体壮硕。他和弗拉说了几句羯话,便将炯炯有神的眼睛看向卫楚。 弗拉见此,急忙又对他说几句羯话,然后对卫楚说:“这是我阿父的朋友,我的阿叔汲桑。” 卫楚对汲桑行了一个汉人礼,汲桑也还了汉人礼道:“感谢你救了弗拉的命。” 卫楚道:“路见不平拔刀相助,是我们汉人的品格,我只是做了自己应该做的事。” 汲桑诚恳地道:“你是弗拉的恩公,也就是汲桑的恩公,恩公如果看得起我这个羯人,今晚请留在小帐一叙,我有上好的马奶酒,我们一醉方休如何?” 卫楚看着弗拉,见弗拉也一脸渴望地看着他,那表情显然是急切要他答应。他便对汲桑说:“那就恭敬不如从命,叨扰了。” “哪里的话。”汲桑两眼放光起来,“你肯赏光,正是我的荣耀。”说着将手指放在嘴中吹了一个呼哨。 这时,所有的牧马人都扬鞭拍马跑了过来,到了跟前纷纷下马,一共18人,看穿着和长相,有羯人有晋人,还有匈奴人。 汲桑显然是照顾卫楚,因此说着汉语:“各位来认识一下。”他指着弗拉,“这是我的侄子弗拉。” 18人都向弗拉施礼,羯人将手放在胸前施羯礼,晋人拱手施汉礼,弗拉也向他们施礼。 汲桑又指着卫楚:“这是弗拉的救命恩人,叫…” 卫楚这才想起一直没有告诉弗拉自己的名字,弗拉也没有问自己,反而一直叫自己恩人,他急忙对汲桑说:“在下卫楚。” “哦,卫楚。”汲桑对18人说,“卫子在晋人狗军的刀下救了弗拉的命,也就是救了我的命,大家感谢他。” 18人一起向卫楚施礼。 汲桑又说:“他们两人还杀了17个鲜卑狗呢。” 汲桑话一出,18人发出惊异的呼声,他们都是雄壮的牧马人,最敬重敢出手的英雄,见卫楚又救弗拉又杀鲜卑,无疑把他看作了英雄。 这时,汲桑又向两人介绍了18人,分别是王阳、夔安、支雄、冀保、吴豫、刘膺、桃豹、逯明、郭敖、刘征、刘宝、张曀仆、呼延莫、郭黑略、张越、孔豚、赵鹿、支屈六,他们都是20岁的年纪,看起来各有特点,或高大雄壮,或精明强干,或表情深沉,又或开朗风趣。 夜晚,汲桑的大帐外歌声不断,弗拉和卫楚一左一右坐在汲桑身边,18骑子环坐四周,中间燃着火堆,火堆上烤着两只羊。 几名俊俏的羯女穿梭其间为大家上酒,她们个个高鼻深目,骨架宽大,露着蛮腰上的肚脐,让人看了不禁心旷神怡。 汲桑特别为弗拉和卫楚两人各安排了一名羯女陪酒。弗拉一上来就对羯女又捏又抱,显然久经这样的场面,那名羯女也大胆豪放地对他又搂又亲,两人对旁人毫无顾忌,颇为欢畅。 卫楚则表现矜持,他毕竟是生长在高门大户的子弟,可以风流而决不粗俗。他身边的羯女浓眉大眼,身材凹凸有致,颇有风骚,表现主动,又为卫楚倒酒,又切了羊肉喂到卫楚嘴里,说话虽是轻言轻语,却总是借说话之名将嘴贴近卫楚的嘴,若不是卫楚有意闪避,早被她啄住了。 酒到酣处,欢快的男人们和女人围着火炉跳起了舞。 一位满脸络腮胡,身材高大,高鼻深目的羯人端着碗来向卫楚敬酒:“卫子,支雄最佩服英雄,你从晋人狗军的刀下救了我们羯人,还杀17个鲜卑狗,你虽晋人,我当你是我们羯人的英雄,支雄敬你一碗。” 卫楚身边的羯女为卫楚倒了半碗。卫楚一听自己被称为英雄,立刻豪气大增,他吩咐羯女:“满上。”羯女满含深意地看了他一眼,想用眼神提醒他不要喝醉。 羯女见惯了五大三粗粗俗的羯人,今见卫楚俊秀貌美,早有心和他缠绵,因此担心他喝醉。 卫楚佯做不知,羯女只得为他满上。 卫楚朝支雄举起碗道:“支雄兄,英雄不敢当,五湖四海皆兄弟,而今我们有缘相识,以后就是兄弟,干。” 支雄见卫楚如此豪气,立刻干了碗中酒:“痛快,痛快啊。”将酒碗往地上一扔,来到火堆中间跳起了舞,他长得五大三粗,跳起舞来却极其优美,充满着刚劲的雄性力量。 这时,就听汲桑对弗拉说了几句羯话。 弗拉起身转到对卫楚身边低声说:“恩公,汲桑敬重你英雄,他希望你留在这里,不知你意下如何?” 卫楚反问弗拉:“你有何打算?” 弗拉一时没有回答,他沉默了一会儿说:“这儿有美丽的草原,还有星星一样多的牛马,我想留在这儿。” 卫楚道:“你找到了好去处,我很高兴,但我不能留在这里,我的目的在很远的地方。” 弗拉顿时有些伤感,他抓着卫楚的手臂道:“虽然知道你不会留,但弗拉还是希望你能留下来,想我们一起杀鲜卑人的时光,多痛快。” 第26章 汉羯之血 卫楚也有些不舍,他拍着弗拉的手笑着道:“我们晋人有句话,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还有句话,青山不改,绿水长流,我们的情谊永远不变。” 卫楚对弗拉说完这句话,转头对汲桑说,“汲桑,谢谢你的挽留,只是我的目的在更远的地方,以后若有缘,我们自然再相会。” 汲桑有些失望,但他是痛快人,他端起酒碗:“卫子,你年纪虽轻却胆气冲天,看得出来你是干大事的人,我是养马的生意人,还有18个兄弟要照顾,虽说大家有福同享有难同当,活得也算痛快,终上不得台面,日后卫子成了大事,不要忘记我们这帮兄弟,不要忘记弗拉啊。” 卫楚举起酒碗道:“汲桑哪里话,我日后什么样只有天知道,不过,无论何时何地,我卫楚都不会忘记你们诸位的。” 说着,两人酒碗一碰,均一干而尽。 弗拉见卫楚和汲桑相谈甚欢,立刻有了兴致,他放下酒碗进了火堆中央跳了起来,他身体灵活,舞蹈动作看起来难度极大,各种劈叉,旋转显示出他的身体刚劲有力而又韧性十足。 这时,另外17人也相继过来给卫楚敬酒,羯女想阻止,可是哪里阻止得了,卫楚被灌得酩酊大醉。 当卫楚昏沉沉醒来,发现自己正躺在松软的榻上,脸抵在女人松软的头发上,一只白皙的大腿放在自己的腿上。他吓了一跳,头脑清醒了大半,再仔细一看,身边正是昨晚那名羯女,此时一丝不挂正抱着自己,他赶紧看自己身上,感觉除了上身衣衫有些松散,下身的褶裤穿得好好的,这才松了一口气。 那名羯女也醒了,她一口亲在卫楚的脸上,睡眼惺忪地说:“你醒了。” “昨晚我没做啥?” 羯女一双俏目嗔怪地看着卫楚:“还能做啥,你一直睡不醒。”又拍拍他下面,“脱都脱不下。” 卫楚彻底放心了。 羯女性感的嘴唇朝卫楚的嘴凑了过来,妖娆地说:“现在可以做啥了。” “别。”卫楚吓得彻底清醒了,他看了看自己的环境,是在一个帐篷里,床榻上放着自己的皮包,透进来的一些光亮感觉此时已经外面已经日上三竿。 他感觉到自己对羯女说话太生硬,又补充说:“大白天的,别人进来看见不好。” 羯女笑道:“不会有人进来的,他们都去放马了。” 卫楚不解地问:“就我们两人?” 羯女一翻身把卫楚压在身下:“我们女人守着家,男人都去牧马了,放心。”说着嘴就朝卫楚的嘴凑了过来。 卫楚一把将羯女翻过来,变成了他在上羯女在下从而躲过了这一吻,他说:“现在不行,以后。”说着起身拿了皮包离开了床榻。 羯女甩了一个枕头过来打在卫楚身上:“不是男人,滚。” 卫楚出了帐篷,又绕过几个帐篷,他看见几个羯女在忙碌,却没有见到一个男人。看来那个羯女说得没错,男人们都去放牧了,这样想着来到马厩,赫然见弗拉在这里。 弗拉正给卫楚的那匹马喂食,他见卫楚来到,意味深长地问:“昨晚尽兴了吗?” 卫楚应道:“喝酒尽兴了。” 弗拉笑着又问:“我们羯女比你们晋人女子豪放,感觉不一样哦,没有尽兴?” 卫楚并不回答,而是反问道:“你们这几个女子是干什么的,怎么随便就陪人睡觉?” 弗拉叹道:“我们羯人地位低又没有钱,自然不能像你们晋人可以去青楼消遣,儿郎们常年在外放牧和做生意,孤苦寂寥,只能从家乡带几个女人来聊以慰籍,这样,她们也可以为家里赚一些钱。” 卫楚不仅为那名羯女感到怜悯起来,他从自己的包中拿出一百个铜钱递给弗拉:“昨晚醉得我动都动不了了,这点钱你代我给她。” 弗拉并不接道:“不是这么做的,你是我的恩公。” “两回事,这是我的一点心意。” 弗拉本不肯接,无奈卫楚态度坚决,他只好接过钱:“好,我转给她。”他将钱在他那只蒲扇般大的手掌上习惯性地掂了掂,一脸严肃地问,“恩公,这一路走来,我心里一直有个问题没敢问,我们羯人粗俗,总是担心对你们晋人不敬,现在你要走,真是舍不得你。” 卫楚笑道:“我们一路同生共死,还有什么礼貌不礼貌的,说。” 弗拉问:“恩公你府上是做什么的,你这是准备要去哪里?” 卫楚并不想对弗拉说真话,毕竟双方门第悬殊,又不同种族,在当时的时代,门第是人与人之间无形的障碍,一旦说了真话,可能真会让弗拉失望,可是他又不能对弗拉说假话,他想了一阵便一语双关道:“我家本也是洛阳大户,被仇家追杀仓促逃难到东海,我不甘心,这才离家千里独行,从东到西,有朝一日有了实力便重返洛阳。” 弗拉竖起大拇指道:“好男儿,有志气,看你这匹马,这身武艺就知道你不是一般人,只是你这样一直独行,如何获得找仇家报仇的实力?” 卫楚道:“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我一路行来,认识了不少朋友,比如你,还有汲桑,还有18个兄弟,相信我只要开口,你们一定会帮忙的,我再一路走下去,不知道又会认识多少朋友,到时候还怕没有实力报仇?” 弗拉激动得一拍胸脯:“恩公你如此看得起我,你们汉人有句话士为知己者死,我们羯人为朋友也愿意去死,你,等等我。”他跑出了马厩。 不多会儿弗拉回来,手上拿着一把匕首:“恩公,我要按我们羯人的风俗和你做个约定。”说着匕首在自己毛茸茸的手臂上划了一道血口,又把匕首递给卫楚,“你也来。” 卫楚虽不解其意,也用匕首在自己光滑的手臂上划了一道血口。 弗拉抓过卫楚的手臂,将他毛手臂上的血口和卫楚光滑手臂上的血口紧贴在一起:“我二人的血流在一起,以后你事就是我的事,不分彼此。” 第27章 民不聊生 弗拉的表态,让卫楚也不得不表态:“你事也是我的事,不分彼此。” 弗拉听卫楚的表态,兴奋的长啸一声,哈哈大笑道:“恩公,不,卫子,我们是好兄弟了。” 卫楚无奈,想这么一会儿“恩公”就成了“兄弟”了,真有些划不来。 弗拉兴冲冲从地上拿起一个布包给卫楚,“这是汲桑送的,给这匹马喂的精饲料,一天给它两粒,能吃半年,” 卫楚打开一看,是一颗颗黄绿色的丸子,每颗如花生般大小。 这时,弗拉已经上好了马鞍,他一边梳理着马的鬃毛一边解释道:“用苜蓿,大豆,黑豆,麦麸的精华混在一起熬出的豆子,有了这个,你一路上就不用担心它的营养了,只管这家伙吃饱就行,半年以后,它就成了帅小伙子了。”他看着马打趣道,“是吗,我的帅小伙。” 马骄傲地打着响鼻。 卫楚收起布包说:“汲桑真是有心,替我谢谢他了,如你所说,这匹马既然是匹宝马,那我总该给他取个好名字,什么名字好呢?”卫楚思索着。 弗拉笑道:“这马天下无双,往那儿一站,万马齐喑,就叫天马,或者龙马?”他一脸得意,似乎对他来说给马取名字是手到擒来。 卫楚吓了一跳:“我们晋人等级森严,做任何事都不能僭越,天马,龙马这名字只能给在天子马厩里的马,哪怕那马又笨又蠢,这名字也只能给它。民间的马,就算快如闪电,气势如龙,也不能用这个名字。”说到这里,卫楚突然眼睛一亮,“有了,就叫他闪电。” “闪电?这名字好,还是你们晋人有文化。”弗拉大赞道。 “好了,我要走了,咱们后会有期。”卫楚向弗拉行了一个拱手礼就上了马。 “卫子,一路顺风。”弗拉喊道,他深陷的眼睛渗出一汪泪水。 “再见。”卫楚朝弗拉挥着手就出了马厩。 闪电休息一夜又喂饱了饲料,正是龙马精神跃跃欲飞时,卫楚双脚稍稍一动,就像对二十一世纪保时捷跑车脚下稍稍一点一样,闪电立刻撒欢跑了起来。 卫楚沿着黄河一路往西,路上不时见到被鲜卑兵和乌桓兵肆虐过的村庄集镇,这些地方无一不是家破人亡的惨状,特别是鲜卑兵大量抢掠年轻和中年的妇女,几乎每家必有一两个妇女被掠,这些妇女一被掠走,家庭便就失去了半边天,也就不成其为家,为此,民众反抗激烈,却又招致全村乃至全镇被屠的命运。 卫楚一路上也救了不少被掠的妇女,可是却难保这些妇女又被后来的鲜卑兵掠走,他无奈而深切地感受到,他的正义之举根本无法战胜那些邪恶,他真的不理解是哪个大忽悠发明了正义必然战胜邪恶这句话。 他走在这个时代的黄河边,看着滚滚黄河两岸贫穷破败的民舍,由于家破人亡而到处流浪的难民,他突然感觉自己看到了一点老子无为而治的初衷。 其实,只要统治者不要与民争利,让老百姓自由耕地,自由贸易,就一定能繁荣经济和人口,可是统治者权力在手,很容易就可以从老百姓身上夺得不劳而获的好处,他又如何不与民争利。 就像晋朝建国时,那是多么繁荣的大一统,老百姓老老实实耕自己的地,放自己的牧,捞自己的鱼,老老实实相互做贸易,可是这个高层的统治者就是不安稳,他们为了能从民这里获得更多的利相互杀戮,最终搞得老百姓民不聊生,甚至家破人亡,国家则四分五裂。 卫楚不由感悟到,老子的无为而治虽好,却总是缺乏条件,也许正因为老子看到了这点,才失望地骑着青牛往西而去,想寻找一块可以实现他理想的地方。 这样惨绝人伦的景象一直过了延津才消失,却又出现了络绎不绝的大批并州流民。 并州刺史司马腾和幽州刺史王浚对邺城的成都王司马颖用兵,固然一举将成都王这支可谓三分天下有其一(另两人是河间王司马颙和东海王司马越)力量歼灭,却让匈奴看到了崛起的机会。 匈奴王刘渊通晓汉人经典,一直有志恢复当年呼韩邪单于的荣耀,趁着并州大军入中原的时机,掀起反晋大旗。 一向和平繁荣的并州燃起熊熊战火,10多年来大晋内部的火并突然演变成了异族间的战争,如果说之前的动荡对老百姓的苦还只是被强迫从军,加重赋税,异族的战争却要让他们失去土地和家园。 这些失去土地和家园的晋人们不得不成群结队南下中原讨生活,成为当地突然来到的流民。这些流民人数众多,要吃要穿要住,在高度发达的二十一世纪,难民问题都是让全球头痛的问题,更何况那时的晋帝国。 流民过处就都成了流民,此言不为过。 卫楚沿着黄河走,路上见到了不少妻离子散,饿殍在野,野狗乱吠的景象,他初开始还心有戚戚,后来就见怪不惊了。 经历和见识能让人成熟,此话不假。 行走了2个多月,卫楚来到了弘农,再往前就是天下雄关函谷关了,也正因为有函谷关,弘农就成了连接关西关东的军事重镇,关西的军事力量要出关东,必须占据弘农,而关东的人马要进入关西,也必须先以这里为据点。 军事的重镇地位造就了弘农的繁华,虽然自汉时函谷关就东移到洛阳西面的新安,但此地的地利犹在,这里依然是东西来往的枢纽,商贾行人络绎不绝,城内车水马龙,铺面旺盛,如果单看这座城市的热闹,就会产生晋朝还处在盛世的错觉。 卫楚来到这里已经快要黄昏,西下的太阳落到了崇山峻岭中,夕阳余晖稍稍映进城内,使得整座城市提前进入了黑夜,好在这里商贸发达,旅人甚多,客栈也不少。 他牵着闪电,不怎么费力就找到一间有马厩的客栈。客栈在那条东北向的主大街上,看起来颇为大气。 卫楚安顿好闪电后,便拿着刀和行李进了客栈的饭堂,这里人声鼎沸,酒香满堂,各色菜肴和主食让人垂涎欲滴。 第28章 被盗 卫楚举目望去,见堂内约有4,50名食客,有男有女,衣装各异,有着绫罗者也有着粗布者,着粗布并非地位低,因为此时士大夫阶层为了体现自己的风度,反而流行穿粗布。堂内还有几个孩子跑来跑去,口音南腔北调。食客们都坐在马扎上,身前放着一张小饭桌,认识的人将小饭桌凑在一起边吃边聊,不认识的就一个人一张马扎一张小饭桌默默地吃。 卫楚是一个人,因此被安排在中间一点的位置。卫楚坐下后,将刀和行李顺手放在身边,又担心行李被绊倒堂内跑来跑去的几个小孩,便将行李往小饭桌内移了移,这才问小二要了两个馒头,一方猪肉和一只烧鸡,再要了两个蔬菜。 小二很快就端上来馒头和菜肴,卫楚正要下口,突听斜对面传出“张方”两字,他不由兴趣盎然起来,他扫眼看去,自己右前方坐着4个衣着华丽的中年人,他们一边喝酒一边谈论,声音忽高忽低。由于挨得近,卫楚大致还能听清,他们说张方从洛阳将天子带到了长安。 这是卫楚感兴趣的话题,他仔细听着。 他们说的是晋惠帝不愿意去长安,这个可怜的皇帝躲进皇宫后花园,却被张方搜了出来强行带走,洛阳皇宫也被洗劫一空。 这样的宫廷机密居然如此快速地传到民间,看来民间官方其实并没有严格的界限。民间流传的消息,大部分还是来自官方内部。 小道消息其实大多是真实的,此话不假。 卫楚正听得入迷,突然感觉左后脑和耳边有一阵微风掠过,微风来得急促消失得也快,他本能地回头看去,什么也没有看到,他正觉奇怪,低头却见自己桌上的两个馒头不见了。 他四处看去,见堂内各色人等神色如常,几个小孩跑来跑去,没有异样。他不仅大惊,他并不在乎两个馒头,而是感觉来人的手如闪电一般,这么快的手只对馒头下手吗?想到这里他又吓了一跳,他赶紧去摸行李,发现行李和刀还在,这才放心下来,随即心又悬了起来,这个偷自己馒头的人,凭本事可以偷更高级的东西,为何要偷自己的馒头。 江湖上,越是想不明白的事,就越是有事。 卫楚再要了两个馒头,匆匆吃完后他特别来到马厩,见他的马还雄赳赳地在马厩中。这匹马显示出了它的霸道,独自占着好大的位置,把其他的马都赶得远远的,卫楚悬着的心又稍稍放下了一半。 他办理了住宿的手续,特别要了2楼的房间,因为如果真的有人要针对自己,2楼总比1楼安全些。 房间看起来有20多平米的样子,里面干净整洁,有一张床榻,床榻上有一张被子和一个枕头,地上铺的席子由于经常打扫而没有多少灰尘,门对面是一张窗户。 卫楚关好门后来到窗户前打开一看,见窗户下面是一条小巷,虽然天已经黑了下来,却也能看到巷内人头攒动,看来也是一条重要通道。小巷对面是黑暗中鳞次比邻,一幢接着一幢房屋的轮廓。 他关上窗户,回到房间内检查了自己的行李,见委任状,印绶和腰牌都在,便彻底放下心来,他想也许偷自己馒头就是一个手快的乞丐,或者只是一个满足于解决饥饿的功夫高手呢,这年头乾坤倒转,多少曾经的富人和中产都可能一夜间变得赤贫。 想到这里,卫楚放松了身心,立刻感到浓浓倦意袭来,昏昏睡去。 不知过了多久,“咚咚”两声敲门声将卫楚惊醒,他直起身喊了一声:“谁。”门外并无应答。 他侧耳听了一阵,没有听见任何动静,便又翻身躺下,刚要睡去,门又被“咚咚”敲了两声,他再大喊一声:“谁。”门外还是不作答。 两次响声让卫楚彻底没有了睡意,他抽刀来到门口,耳朵凑在门上听了一阵,没有听见动静,他突然拉开门,外面黑乎乎的没有一个人,他转头朝门左右两边看,只看到一条隐没在黑夜的空寂走廊,他又走到走廊上往楼梯下看,静静的连一只蟑螂都没有,他满心疑惑再次回到房间关上门,当他回到床榻上时,突然发现他的行李不见了。 一阵风吹来,窗户发出了啪的响声,卫楚清楚记得,他是关上了窗户的。他立刻跑到窗户边向外望,黑漆漆静悄悄,他感觉黑暗中高低有错的房屋轮廓后面隐藏了千军万马,可是耳中除了树梢被风吹动的沙沙响声,没有一点动静。 偷自己馒头的和偷自己行李的应该是同一个人,卫楚立刻想到,这个贼早就盯上自己了。 他并不小气里面的盘缠,只是有些在意印绶和腰牌,一个是自己的功名,一个是自己的身份。他幻想这个贼是个有职业道德的贼,只拿金银首饰,把印绶和腰牌还回来,二十和二十一世纪的偷包贼不是很自觉地只拿钱,把证件都按地址邮寄给主人了嘛。 卫楚想了许久,唯一的办法是不着急离开这座城市,在这里待几天,因为他感觉偷他的不是一般的街头小偷,而是功夫好手,至于为什么要盯上自己,留在这座城市也许还能知道答案,一旦离开就永远不知道了。 主意打定,卫楚感觉内心有底,他又安心补了一觉。待他醒来,天已经大亮,窗外人声鼎沸。他推开窗户往外看,环境一目了然。他所在的楼层有4,5米高,楼下那条巷内人群拥挤,左边连着那条东北向的大街,右边蜿蜒曲折不知伸到何处。 卫楚此时身无分文,他无法在客栈内混饭,他想去街上看看,兴许有机会顺两个馒头或者饼子。 他整理衣裳,让自己看起来气质好一些,虽然已经身无分文,但是不能丢了气势,他出门下了楼,穿过院子,出了客栈大门就来到了那条东西大街上,东来西往的人群摩肩擦踵,熙熙攘攘,饭馆的酒菜香气直往鼻孔里灌。 第29章 密林深处 卫楚的位置,往左是大街的西南向,往右是大街的东北向,他不确定自己该先去哪个方向,他先看看右边,再看看左边,忽然他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眨巴眨巴再看,没错,那是他的皮包。 那是一只熟牛皮做的皮包,呈橙黄色,做工精细亮眼,此时正在一名13,4岁或者14,5岁的小男孩手中。 那名男孩穿着窄袖青衣,距离他有200米开外,看似有意等着他,见他目光扫来,还特意将皮包朝他扬了扬。 卫楚大喊:“把包还我。” 那小孩笑嘻嘻,夸张地晃了一下包,意思是过来拿。 卫楚奋力跑去,小孩转身就跑。 卫楚又大喊:“抓小偷。” 街面上的人都警惕地摸自己的钱袋和钱包,没有人理他。 那小孩似乎对这样的场景早就熟悉,听卫楚喊抓小偷不仅不慌,反而停住脚步回头对他做了一个鬼脸。 卫楚气得眼前火星直冒,他心里想一定要抓住那个小男孩然后将他碎尸万段。 卫楚笃定那皮包会回到他手中,因为他为大运会所接受的集训,是每天早上6点起床进行12公里长跑,下午又由一个8公里跑开始后面的训练;在腿部爆发力方面,要进行深蹲和15公斤沙背心负重爆发式跳高训练,还要进行单腿跳绳左右各100次。 刚来到这个时代时,他很恼恨老天给自己这副皮囊眉清目秀得太过女性化,在素质方面无法和他之前的皮囊相比,他就有意进行训练,特别是离开东海国近10个月以来,他训练得更勤,经常和他的马一起跑,体能迅速回到了之前的状态。 至于身体核心区的力量训练就更是方便了,这个时代最不缺的就是树木,他会利用树枝进行引体向上,身负树块练习手臂力量和腹肌,也利用随处可见的圆圆鹅卵石练习抓举,还对着树干进行拳击和腿击的训练。 现在卫楚身体所拥有的力量和爆发力已经和前世无二,他重新拥有了纤细健美,他结实匀称,肌肉棱角分明,两块平板胸大肌像铁一样硬,八块清晰的腹肌让他的腰性感有力。 经历了现代的科学训练,让卫楚自信在这个时代已经无人有资格成为他的对手,至于偷他皮包的小男孩,自是手到擒来。 那小男孩见卫楚跑来,转身顺着大街往西南跑,他的步幅不大频率却很快。卫楚看到了他飞跑时双脚舞动的重影,快得像轮子一样。 卫楚大为震惊,想不到这个时代还有跑得这样快的孩子,他心知遇到了对手,他不得不小心对付,他紧盯着那青色小男孩的身影紧追。在拥挤的人群中,那小男孩游走穿梭如入无人之境,非常灵活。卫楚倒是撞倒不少人,他顾不得理会,只盯着目标猛追。 两人一前一后出了城门,这里的人口密度比城内小了许多,卫楚放开步子跑了起来,哪知小孩也不慢。卫楚将两人的距离缩短到了50米,却再也难以靠近,卫楚喊:“站住,你想干什么?”男孩一句话不说,只是往前跑。 弘农城外是两山夹一谷的地势,两侧山势雄伟,卫楚跟着男孩在谷底中跑出有3里地当样子,眼看男孩拐进了上山的一条小路,卫楚只得跟着上了山。 山上树木茂盛,显得幽静,一条看来是村民踩出的小路在密林中蜿蜒曲折延伸,小路松软狭窄,男孩有意和卫楚保持着两人能看见的距离,如果遇到岔路或者转弯的地方,男孩会有意等一等,然后朝卫楚扬起手中的皮包。 两人一前一后跑着,又再跑了1里的样子,男孩突然从卫楚的视线中消失了。 卫楚着急地跑到男孩消失的地方,脚下这条路依然向前延伸着,他肯定那男孩没有再沿着小路往前跑。 他四处查看,除了这条小路,地上似乎看不出往其他方向的脚印,他看看四周的树木,也没有见攀爬的痕迹。他想平白无故一个活人就不见了,难道真有上天遁地的功夫。他静下心来再查看,依稀感觉在密林深处似乎有一处院落,他将自己的视线透过树林仔细观看,确认是院落,只是视线被树林遮挡,不仔细根本注意不到。 卫楚抬步朝院落走去,走出了200米深的密林,眼前豁然开朗,一座简朴的农家院落出现在眼前,这家院落茅草铺顶,夯土成墙,大门呈圆形洞开,大门内是一个天井。 卫楚轻移脚步踏进了大门,只听“当啷啷”一阵乱响,抬头一看,原来自己的头碰着了挂在门上密密铁片做的风铃,他停在原地好一会儿,除了铁片的撞击声慢慢减弱,院里静悄悄的见不到一个人。 卫楚环顾四周,院内放着普通的农家用具,天井内显得很干净,他迈步进了院子,他来到天井,感觉天井内的光线并不好,他本能地抬头一看,见天井上方是一张麻绳编的网,他吓得几个垫步纵身跳上了前面的游廊。 游廊正对着正房,正房的门也大开着,北墙上是一个人像,人像头型方正,额头宽阔,颧骨高耸,面貌端庄,眉目有神,衣着朴素。 卫楚正想着要不要靠近正房,眼睛无意扫过和自己在一条线上的两根柱子,赫然发现两根柱子内藏着几把寒光闪闪的刀尖,他不由吓出一身冷汗,若两排刀尖刺出,毫无防备的自己不死也要负重伤。 一股燃香气息飘入卫楚鼻中,这是从正房飘出来的,他慢慢靠近门口,他不敢贸然进屋,他在门西侧朝屋内东边看,见东面墙上白底黑字写着一个大大的“忍”字,他不由心中一动:日本忍者?又一想不对,日本忍者的出现要在200年后。 他顾不得细想,又转身来到门东侧朝屋内的西面看,见西面墙上白底黑字写着一个大大的“墨”字,墨字下坐着个须发皆白,身着一身黑衣的老头,老头闭着双眼似在入定。他身边赫然放着自己的包,包外放着自己的印绶和腰牌,他身体的前方是一个飘着缕缕青烟的博山炉,身后是一个高高的有好几层的兰琦,上面放着长短不同的刀,戟,梃等兵器。 第30章 墨忍一派 卫楚想进去一探究竟,又怕遭到暗算,正犹豫之际,屋内传来一个苍老的声音:“卫将军,请进。” 卫楚听叫将军,以为另有其人,他向四周望望,没有看到一人,这时老头又不紧不慢喊道:“阿楚,进来。” 卫楚初惊异这老人为何知道自己的名字,后又想起,自己的印绶上不就有自己的名字和四品建威将军的功名?不由哑然。 卫楚不清楚这个老头是敌是友,他有些犹豫自己要不要进去,最终还是决定进去,一来他的东西在老人身边,二来他觉得没有必要怕一个老头。 他心怀忐忑地走了进去,也不施礼就在老人面前坐下。 老人看起来70岁的样子,个子高大,长得骨骼清奇,肌肉结实。他睁开眼睛看了卫楚好一会儿,神情微微有些激动:“像,太像了。” 卫楚看老人言语和神情,似不像对自己不利,便问:“敢问老丈是哪位?” 老人并不回答,他再将卫楚打量了一番才笑道:“你不知我,我却知你。” 卫楚一怔。 卫楚的表情让老人很得意:“你的祖父叫卫瓘,你的父亲叫卫岳,你便是在琅琊王府中长大的卫楚。” 卫楚并不以为然,因为这些都是公开的资料,这位山村老人知道这些,只能说明他可能是一位比普通百姓知道得多一些的士人隐士,他不屑说:“老丈看了我的东西,自然知道我是谁了。” 老人微微点头,眼睛浑浊起来,轻声说:“是了,若不看你的东西,就不知道你是老廷尉卿之孙。” 廷尉是卫瓘伐蜀前担任的职务,相当于后世的公安部长。伐蜀时,卫瓘也是以这个职务担任钟会和邓艾的监军。 卫楚并未所动,因为这也是公开的信息。 老人不再说话,而是将印绶,腰牌等物品一一放进皮包,将皮包口麻利一扎,左手递给卫楚:“你拿去。” 卫楚不知老人到底何意,既然要把包还自己,他当然不客气。他起身伸手去拿,皮包却突然往后缩了一寸,他抓了个空。 卫楚不解地看着老人,老人朝他诡秘地一笑,卫楚怒了,他一把快速朝皮包抓去。 卫楚的位置在老人的左前方,他经过了现代格斗训练,出手就像拳击手一般快如闪电,可是,他赖以自豪的前手刺拳速度却再抓了个空,因为那个皮包已经从老人的左手到了老人的右手上。 卫楚没有看到皮包转到老人右手上的过程,只感觉像变魔术一样,只在眨眼的功夫,那皮包就从老人的左手 “变”到了右手,而老人的身子却像钉子一样扎在当地纹丝不动。 卫楚认为老人有些功夫,但并不认为老人有多厉害,只是自己有些轻敌了,他决定打起精神再来一次。 卫楚这次打起了12分精神,他以格斗式中一个环绕步快速来到皮包旁,张开五爪,以更快的刺拳速度出手,结果又抓了一个空,皮包又“变”回老人的左手上。 两次的较量,卫楚已经输了,他干脆坐回原地:“不给就明说,何必玩这一手。” 老人对卫楚惊异道:“身手不错,只是你的武艺似非出自大晋,到底是何门派?” 卫楚所学的综合格斗是二十世纪末至二十一世纪初全球所有功夫的集成,中华武术自然也包含其中,却并没有具体的门派。 对老人的问题,卫楚并不做正面回答,他也没法回答,便说:“别夸我的身手,包不是还在你手上嘛。” 好在老人的关心并不在此,他并不深究,而是问道:“我问你,你可知你祖父当年入蜀带了多少人?” 这个问题卫楚确实不知道,他摇摇头。 老人抬起头来,眼光投向了无限远,似在回忆:“当年伐蜀,邓艾军有3万,钟会军吞并了诸葛绪军后近20万,你祖父身为监军,担负监督两军23万大军之责,身边仅有1千亲兵。”他又将眼光转向卫楚,“你又可知这1营亲兵由谁统领?” 卫楚还是摇头,这样的细节,不仅卫楚不知,就是他的两个堂兄弟卫璪和卫玠也都未可知。 “正是老夫亲领。”老人表情严肃地揭开了谜底。 老人说出了自己的身份,卫楚并不完全相信。闯荡江湖近10个月以来,卫楚已经不再是琅琊王府那个天真的卫楚。 他问道:“既是我祖父属下,又立下伐蜀大功,不封侯拜相,荫妻敝子,为何又来到了这里?” 老人点点头,似乎很认可卫楚的提问,他抬头朝北墙示意:“你能看出他是谁?” 卫楚转头看向北墙画着的那个人物,当他第一眼看到这个人物时就感觉这个形象很符合历史上的一个人,只是一下子想不起来,后来又看见老人后面的“墨”字,便在心中猜想可能是春秋末的墨子,此时见老人问起,便说出了自己的猜想:“是墨子?” 老人很满意卫楚的回答,捻着花白的胡须说:“不错,你此时所在,正是墨门。” “前辈如何称呼?” “老夫墨苍。” 卫楚拱手道:“原来是墨老前辈,失敬了,只是听说墨子一派在汉武帝时已经消亡,难道此说有误?” 墨苍点头道:“此说无误。” 卫楚不解。 墨苍顺手把手中皮包扔给卫楚,卫楚一把接过皮包,迫不及待打开看起来。 墨苍并不在意卫楚的动作,而是站起身慢慢来到北墙,他面对北墙墨子像道:“我墨子学派,战国时与儒学并称显学,到了秦汉却被认作匠人之作,奇技淫巧,之后日渐式微,乃至汉武帝时消亡。” 卫楚打开皮包一看,自己的东西一件没少。 墨苍转身又来到东墙的“忍”字下:“只是墨家内部学派众多,内中非攻一派,以独步天下的忍术,自成墨忍一派流传至此。” 卫楚听到这里不由大惊,一直有传说日本忍术传自中国墨家,没想到自己偶然在这里得到了证实。 第31章 从天而降的女孩 墨苍返身回到西墙“墨”字下坐下:“弘农是我墨忍派的发源地。当年你祖父担任廷尉卿时,邀我以墨忍大弟子的身份担任廷尉军校尉,我便成了他的眼睛和耳朵,总是先机一步了解内情,助他明断秋毫,又助他摆脱谋杀和陷害。后我又带1营军随廷尉大人伐蜀,助他游刃于23万大军中,将邓,钟两将拿下,功成后我便回到了墨忍。你问我为何要在功成之时返回,我告诉你,我墨忍兴天下利,除天下害,以天下为己任,不做朝廷鹰犬。” 卫楚道:“既是祖父亲信,前辈就是卫楚的祖辈,请受卫楚一拜。”说罢,朝墨苍作了一个匍匐在地的稽首礼。 墨苍见卫楚向他行此大礼,也双手撑地,头触于地向卫楚还礼,抬起头来道:“老夫不在老廷尉身边,他便像失去了眼睛和耳朵,若当年老夫还在老廷尉身边,老廷尉一家也不至于遭此浩劫,每每想起,老夫总感对不起老廷尉。”话未说完已经泪流满面。 卫楚理解墨苍的心情,墨忍的思想是要拯救天下于水火中,而不是依附于某人和某个集团,内心往往会产生信仰和感情的冲突。 卫楚并不认为大师级的人物可以只有信仰而没有感情,那只能说明此人连人都不是,此时见墨苍露出情感,内心颇为感动,宽慰道:“世事难料,前辈何必自责。” 墨苍慨然道:“当年老夫离开时,老廷尉极力挽留,只是老夫志不在朝廷,但老廷尉的知遇之恩,老夫一直未敢忘。” 卫楚道:“前辈志向高远,卫楚领教,只是还有一事不明。” 墨苍说:“请讲。” 卫楚坐直了身体道:“前辈如何知道卫楚的,若想见我,何不直接相认,却让一个小男孩偷我行李?” 墨苍看着卫楚笑笑,嘴巴鼓成圆圆的,也没有见腮帮子动,就听一声犀利的口哨声响了起来。卫楚正不解,突觉眼前一闪,从天而降落下一个人来,悄无声息,单腿跪地,纹丝不动地落在墨苍身边。 卫楚定睛一看,此人身着黑色劲装,头上梳着女孩的双丫髻,乌黑的刘海垂在两耳下,乃是一名13,14岁的少女。 卫楚不由抬头看了一下房梁,4米高处是一根粗的主梁和无数略细的副梁,虽不知道这个少女刚才藏在哪根梁上,但见她无声无息跳下,不得不让卫楚佩服了几分,只是不解她为何突然出现。 墨苍看着小女孩,眼神中有无限的怜爱,他转头对卫楚说:“这就是偷你的皮包,又把皮包带到这里的小,男,孩。”说着哈哈大笑起来。 小女孩嗔怪道:“阿爷…。”不满意地一摆头,刘海飘逸地摆动着,身形一动坐到了墨苍身边。 卫楚听她声音清脆,似出谷黄莺一般。 墨苍慈爱地看着小女孩,嘴上笑着,眼中却有一丝苦涩,他转脸对卫楚道:“兰儿偷你行李,乃是奉老夫之命。” 卫楚不由仔细审视起女孩,见她长得眉清目秀,皮肤白皙,唇红齿白,心想这女孩长得如此秀气却有如此好的功夫,真是世上少见。 卫楚见兰儿一脸调皮地看着自己,眼中有一种胜利的骄傲,他想自己经过现代科学体系的训练,原以为在这个时代没有对手,却折在这个小女孩手上,不由有些惭愧。 墨苍似乎看出了卫楚所想,对卫楚道:“能追着兰儿一直到这里,阿楚你的功夫也不错了。” 墨苍又道:“兰儿幼习墨忍之术,弘农城是最好的练习之地,那里东来西往各色人等众多,老夫让她向城里各色人等借了物品再还回去,以此检验她的功力。也是凑巧,昨天她盯上了你,老夫一看你的物件知道了你的身份,这才让她把你请来。” 从拿到自己的物品,再将自己引到数里外的这里,整个过程必须精确设计,准确执行,还需要敏捷的身手,卫楚不仅赞叹道:“兰儿小小年纪,人机灵,武艺又好,真不简单。” 卫楚的真心赞叹让兰儿得意洋洋的神情变成了不好意思。 墨苍骄傲地看了一眼兰儿,转过头对卫楚说道:“这孩子自幼在我身边,惯坏了。”他又问,“阿楚,你来到弘农,又意欲何往?” 卫楚实话实说:“前辈,我准备西去巴蜀。” 墨苍感兴趣地问,“你去那里做什么?” 卫楚反问道:“前辈,我祖父辅政时期,天下还清明否?” 墨苍点头道:“老廷尉辅政10年,算得上海内清平,老廷尉遭遇不测后,政局便动荡至今,世事一日不如一日,天下将乱已无可避免。” 卫楚心想自己要做的事情,其实和墨家所倡的非攻并无二致,也就实话实说道:“前辈,卫楚从东海过幽州一路来到这里,已经看到变乱将起。东海王起关东之兵讨关西的河间王,并州又被匈奴点燃战火,幽州刺史王浚带着鲜卑和乌桓军深入到中原烧杀抢掠,即便如此,中原形势也尚可控。可是天下未乱蜀先乱,而今巴蜀已乱,关中的氐人李雄在成都称王,蜀中变乱在前,中原之乱也就无可避免了。” 说到这里,卫楚感觉到了兰儿那双明亮的大眼睛,他不由扫了兰儿一眼,见兰儿眼睛黑白分明,清澈得闪闪发亮。 卫楚不由喜欢起这个小女孩来,他朝兰儿投去友好的微笑,继续道:“巴蜀虽远离中原,却沃野千里,民殷地富,只要巴蜀稳定,中原之乱可定。卫楚去巴蜀,就是尽己所能,为结束巴蜀之乱尽力,巴蜀一定,天下自定。” 墨苍眼睛放光,频频点头,他转头对兰儿说:“兰儿,你先出去一下,我要和阿楚说点事。” 兰儿朝墨苍点点头:“诺。”又朝卫楚微微鞠躬,起身走了出去。 见兰儿出去,墨苍方凄然道:“墨忍一门,以爱利百姓为宗旨,讲的是人人平等,无分贵贱,扶弱济贫,兼爱非攻。老夫当初离开你祖父便接手了此门,门徒最多近百人,也似轰轰烈烈,热闹一时,却龙蛇混杂。 “有些子弟只是将墨忍之术当作自己求功名的本事,学了点墨忍之术便倒行逆施,叛出师门不知所踪;也有不少子弟隐藏于天下,践行着墨忍之事;更有无数的弟子前仆后继献出性命。” 第32章 以现象看本质 墨苍声音沙哑起来:“老夫经营墨忍几十年,方才明白,老祖墨子一派所以消亡,实有他的道理,天下无法做到人人平等,也无法做得到平贵贱和兼爱,我墨忍也没有那么多好弟子去死。 “远的不说,就说近10年间,我墨忍派为阻止战争,先后有300多个弟子亡命于城郭,他们赴火蹈刃,死不旋踵,天下却未曾有丝毫改变,可叹我的门徒,竟然前仆后继投入到这样的无底洞中。 “当年河间王,齐王和成都王联合讨伐赵王,兰儿的父母,老夫的儿子儿媳为了京城百姓免遭战火屠戮,千里赴京帮着赵王守城,后来被赵王看中纳为了护卫。三王久攻京城不下就要撤军时,赵王身边最亲信的左卫将军王舆却突然叛变,可叹,兰儿的父母没有死在三王手中,却死在并肩作战的自己人手中。” 左卫将军是皇帝最贴身的将领,麾下的“熊渠武贲军”乃是直接护卫皇帝的部队。左卫将军王舆领着这支700人的精锐突然反水,先杀了赵王身边的亲信再抓获了赵王,可想而知,当时在赵王身边担任护卫的兰儿父母是如何的措手不及。 说到此处,墨苍的视线从卫楚脸上转到前方,他颤抖着胡须道:“他们的死让老夫明白,战争的根源在人性之恶,只要存在强弱,贫富,贵贱,公私就会有战争,我墨家要以非攻制止战争,实乃螳臂当车,也违背天道,老夫决定不再收徒了,现在老夫唯一放不下心的,也就是兰儿。” 说到这里,墨苍由将嘴唇鼓成一个圆吹出一声口哨,卫楚急忙抬头往房梁上看,那里却空无一人,耳边突然响起兰儿黄莺般的声音:“阿爷,又叫我来干啥。” 卫楚将眼光从房梁上放下,顺着声音一看,兰儿正在自己身边4,5步远处,以单膝跪地的姿势稳稳立住。 卫楚又一次大惊,第一次兰儿的出现是否真的从房梁上跳下来还未可知,这一次兰儿又从哪里出现的?难道兰儿真的如日本忍者有遁地功夫,哦,日本忍者向墨忍学了遁地的功夫? 墨苍明白卫楚的惊愕,他指着兰儿身边一块地方笑道:“阿楚,过来看看。” 卫楚起身走到墨苍所指,见这里黑洞洞,赫然是一个地洞,看起来有1米深,要从这里闪电般而无声无息地翻身起来,不仅需要极为出色的腰腹和手臂力量,还需要全身极为出色的柔韧性和协调性,他不由再看看眼前的兰儿,见她长相秀气,脸上皮肤吹弹可破,分明是久在深闺的少女,实在看不出有如此功夫。 兰儿见卫楚看她,调皮地向卫楚做了个鬼脸,这下轮到卫楚不好意思了,尴尬地回了她一个微笑。 墨苍对卫楚道:“挖地道是墨忍的基本功夫。”又对兰儿说,“兰儿,阿爷叫你过来,听听阿爷和阿楚哥说话。” 兰儿听话地:“嗯”了一声,在墨苍身边规规矩矩落座。 墨苍又问卫楚:“阿楚,你单枪匹马去巴蜀,准备走哪条路线?” 卫楚对路线早就想好了,他回答道:“打算走钟会伐蜀的故道,这条路前辈也熟悉。” 墨苍想了想,点头道:“你到了巴蜀又有何打算?” 卫楚孤身一人入蜀,自然不是去做侠客,这一路上他见了不少蜀地出逃的流民,听他们说官军扰民甚于贼匪,百姓不堪其苦,而且他亲眼所见官军的所作所为,很清楚腐烂的晋军不堪用,他要利用四品建威将军的头衔,招募新军,开创一番事业,收复巴蜀全境后,再领大军出川稳定中原。 现在听墨苍问起,卫楚便将他的想法全盘托出又道:“前辈当年随我祖父入过川,既熟悉巴蜀地理又熟悉军旅用兵,晚辈还请前辈赐教。” 墨苍手抚胡须道:“阿楚,为将者当知己知彼,你对蜀中形势了解多少?” 卫楚对此时的益州形势并没有一个系统的了解,他只是一路走来听到不少小道消息,他对自己入蜀该如何做,心中只有一个大致方向,却没有详细可行性的规划,此时见墨苍问在了点上,便老实答道:“前辈,卫楚一路走来,听的都是官军丧师失地的消息,荆州和雍州都曾出官军对益州支援,都被氐酋李雄打得大败。晚辈只是知道,而今益州已经尽落李雄之手,梁州还在官军手中。” 益州之地在晋武帝泰始二年被分成了东西两部分,东边为梁州,州府设在汉中,统辖8个郡;西边为益州,州府在成都,同样统辖8个郡。 墨苍点头道:“非但益州已落入李雄之手,梁州的巴西郡也已经为李雄军所占,现在梁州已经被隔断南北。梁州的刺史许雄躲在汉中无所建树,他的巴东、巴郡、涪陵三郡倒是被益州刺史罗尚的客军所占。” 卫楚立刻感觉形势复杂起来。 前世的卫楚,除了学习专业课程和他的运动训练,尤喜欢军事,虽不是那种骨灰级军事迷,也算得上准军事迷,他又特别喜欢中国近代军事,对辛亥革命到抗美援朝这段的中国军事史颇有研究。 从地势上看,巴西北临汉中,南接巴郡和巴东,若梁州刺史许雄和益州刺史罗尚两军联手,从南北夹击巴西,不愁收复不了巴西,之所以有此现状,卫楚立刻想到,即使不能证明许雄和罗尚两人不合,也至少说明两人协调不畅。 卫楚正想到这儿,就听墨苍问:“阿楚你能看出什么问题吗?” 卫楚道出了自己的想法后说:“晚辈感觉,许雄和罗尚似有不合。” 墨苍对卫楚的看法深以为然,点头赞许道:“言之有理。”他对兰儿说,“兰儿,取图来。” 兰儿答应一声起身走了出去,不大一会儿就捧了一个1米长的卷轴回来,她轻轻在卫楚和墨苍身下的席子上展开。卫楚定睛看去,原来是一幅梁州和益州地图。图虽然简单却很明了,上面呈凸状的是山,长长的几个波浪线叠加的是河流,长方形的是城市。 墨苍的目光从北向南,从汉中掠过巴西又到巴郡,偏头对卫楚赞道:“阿楚,为将者以现象看本质,这点你像你祖父。” 墨苍的眼光又移到图上:“你说得不错,若南北夹击,巴西早就收复了,可是要让许雄和罗尚联合作战,那是不可能的。” 卫楚以为墨苍说自己纸上谈兵,毕竟巴蜀地区地势复杂,攻守不易,不能用地图来指挥,却又听墨苍道:“罗尚性贪,少断,蜀人说他所爱非邪则佞,所憎非忠则正,贪如豺狼,富可敌国,蜀人恨罗尚比李雄尤甚,那么,此时此刻,你认为罗尚会有何想法?” 第33章 兼爱非攻 墨苍的问话,让卫楚心领神会:墨苍是在教自己。 战场上的任何军事行动都是主将一手策划,所谓知己知彼,首先要知道对方主将的想法,而要了解对方主将的想法就要知道主将的性格,人品和脾性。 存在就是合理,以罗尚的性格,人品和脾性分析,很快就可以分析出他到底想干什么。 卫楚理了理思路道:“我以为,罗尚会认为巴西被李雄占领对他有好处,这样他一个益州刺史就可以心安理得占领梁州三郡,那许雄隔着巴西郡却奈何他不得,而如果巴西为晋军收复,无论在他的手中还是在许雄手中,他一个益州刺史占据别人的梁州,是无法自圆其说的。” 墨苍眼光含笑抚着胡须点头道:“是了。”又道,“你身为建威将军,和这个罗尚是同等品级,以他的品性,一定不会容你,所以日后和他打交道一定要小心。” 卫楚感激地看着墨苍,此时他又有了头绪,对墨苍道:“罗尚这样想,许雄岂会不明白,我可以先到汉中向许雄借兵,答应为他夺取巴西,我想,他应该不会拒绝我。” 墨苍笑而不答,只是朝卫楚点头。 受到墨苍的鼓励,卫楚兴奋不已,他突然又感觉眼前豁然开朗,他重新审视着地图对墨苍说:“前辈,李雄是略阳的氐人,当初他们就是从略阳经剑阁入蜀,我想在这条路上他们一定有重兵把守,我就不走这里了。” 墨苍一愣,问道:“不走这里,你要走哪里?” 卫楚脑海中显现出后世的另外一条成功之路,他用手指在地图上指着汉中郡的西乡县,沿着正南向下到巴西郡的汉昌道:“我从汉中西乡翻越峻岭到汉昌,在这里休整扩军,再南下拿宣汉,一旦条件许可,就拿下整个巴西。” 这条线是后世红四方面军从鄂豫皖经汉中到四川建立“通南巴”根据地的线路,而汉昌正是后世“通南巴”的“巴”即巴中。 墨苍疑惑地看着卫楚,他不知道眼前这个18,9岁的少年怎么会知道这样偏僻的地理,他似信非信摇头说:“这有路吗?从未听说。” 卫楚当然知道有路,虽然红四方面军过这里是1千多年后了,但是中国农村千年生态并无变化,尤其偏僻之地更是如此,他肯定道:“一定有路。” 墨苍追问道:“你如何知道?” 卫楚自然不会告诉他说红四方面军走过,他只能应付道:“我似乎看过一本什么地理书,上面说这里有路,所以有印象。” 墨苍垂下头叹气道:“当年伐蜀时,你祖父,邓艾和钟会,皆当时名将,在朝中也还有羊祜,王濬和杜预等一干名将,都未想到走这条路,若从这里出一支奇军,哪里还需要在剑阁耽误那么久。” 又道,“为将之道,就要掌握山川地理,阿楚,你有潜质。” 墨苍所指,乃是当年钟会率领20万大军兴致勃勃入蜀,却被蜀将姜维堵在剑阁。钟会无计可施,曾一度打算撤退,幸亏邓艾从阴平小路奇袭成都,逼得姜维撤军退守,钟会才得以继续前进。 墨苍抚着胡须低头良久,他抬头看了一眼兰儿,对卫楚道:“阿楚,我要和你说兰儿的事。” 兰儿瞪大眼睛不解地看着墨苍。 和墨苍的一番交流,卫楚对墨苍已经有了更多的尊重,他前倾身体道:“前辈请说,晚辈听着。”他不觉用上了“晚辈”的自称。 “兰儿命苦,三年前失了父母,老夫年岁已高,唯一放心不下的就是她。当年老夫离开你祖父,而今兰儿又遇到了你,如此机缘岂非天意?老夫就将兰儿托付与你,希望你善待她。” 卫楚不敢答应,毕竟责任重大,而且带着一个女孩也远不如自己独行畅快,便道:“前辈如此信任卫楚,卫楚感动不已,只是此去险地,自顾不暇,恐难以照顾兰儿。” 墨苍着急起来,他起身向前来到卫楚跟前坐下,目光炯炯盯着他,之后朝卫楚鞠一躬道:“兰儿是墨忍最后的传人,她的归宿就是非攻的事业,老夫相信她定能助你完成事业,请你一定答应。” 卫楚见老人如此坚决,又想兰儿这样的功夫也确实少见,再听老人说有不少墨忍隐藏民间,也许对自己大有帮助,便答应道:“前辈,我答应了,你放心,我会照顾好兰儿。” 他又对兰儿道,“兰儿,你一直骄傲你的功夫想出去闯闯,阿爷一直没有答应,现在你终于得愿以偿。阿爷把你交给阿楚哥,日后你就跟着阿楚哥。” 兰儿一直在旁看着,她瞪大眼睛不解地看着墨苍:“阿爷,你呢?” 墨苍并不回答兰儿的话,而是转身来到身后那个3米高的“墨”字下,盯着字看了好一会儿,纵身一跃,随着他身体落地,那挂着的“墨”字被他拿在了手里,他将“墨”字卷起道:“墨子一派,今日在老夫这里终结了。” 墨苍拿着卷好的“墨”字坐在卫楚和兰儿面前,三人位置成了品字形。他这才回答兰儿的话:“兰儿,万事有始有终,阿爷要在这里守护墨忍到最后。” 兰儿泪如泉涌:“兰儿不离开爷爷,兰儿哪儿也不去,就守在爷爷身边。” 墨苍厉声道:“不许哭。”兰儿抹着眼泪,却还是止不住眼泪往下流,她默默哭着,努力压制自己不出声。 墨苍道:“兰儿,仁人之所以为事者如何说?” 兰儿抽泣道:“必兴天下之利,除去天下之害,以此为事者也。” 墨苍又问:“相爱交相利之法将奈何哉?” 兰儿又道:“视人之国若视其国,视人之家若视其家,视人之身若现其身。” 墨苍道:“既然知道如此道理,就去做。” 兰儿哭道:“可是我舍不得你。” “如此感情用事,太辜负阿爷对你的培养,如何当得了墨忍子弟?”墨苍怒得一拍地面,发出好大一声“砰”的响声。 见墨苍发怒,兰儿停止了哭泣,她抹干眼泪道:“爷爷别生气,兰儿听你的。” 墨苍这才转怒为喜:“这才是我墨忍的子弟,见过你阿楚哥。” 兰儿转身正对卫楚,恭恭敬敬鞠躬:“阿楚哥。” 卫楚也朝兰儿鞠躬回礼。 第10章 日 墨苍又对卫楚道:“阿楚,依老夫之意,你在我这儿待10日,让你充分了解一下墨忍派,你今日就把客栈退了住过来如何?”老人虽是征求意见,却是不容反驳。 卫楚不忍拂老人之意,应道:“晚辈恭敬不如从命。” 卫楚在墨苍这里待了10天,算是大长了眼界,这个密林深处的院子哪里是小院,分明是一座庄园。庄园内有20多间大小房屋,10多个大小院子,还有两个半个游泳池大的水池子,院内的地下全是四通八达的地道。 2间大屋内装满了武器。 墨忍武器繁多,都是短兵器,有短剑、短刀、短钩、短棒、短矛、弓箭,还有飞镖暗器。 一个大院是提供攀爬训练的,有点像现在的攀岩运动,只是工具更多,有各种梯子,脚蹬,钩爪等等。 还有几间屋子内伸手不见五指,训练和开发墨忍弟子的视觉、听觉、嗅觉、触觉、味觉、第六感官,一个成熟的墨忍可以通过衣服上的味道来判断对手的经济情况和社会地位。 经历过现代科学训练的卫楚,对墨忍的训练体系也感到惊叹,在力量方面,除了和现代同样有的举重、引体向上、俯卧撑等力量训练,还有爬竹竿和爬绳等的力量训练。 格斗是墨忍的必修课,也是卫楚最感兴趣的,他和墨苍进行了一次切磋,虽然在速度和打击力量上他胜过墨苍,可是要真的生死相博,他可能已经死在墨苍手里几回了,因为墨苍每次出手都是杀招,而这些杀招都是现代格斗中被禁止的。 卫楚的特长是现代综合格斗术,也就是踢拳和巴西柔术,踢拳是拳打脚踢,肘顶膝撞的功夫,巴西柔术则是二十世纪才兴起的缠斗功夫。他对掌和手指上的抓拿切等功夫并不精通,这段时间通过和墨苍的切磋,卫楚也算弥补了这项缺陷。 拳脚之外,卫楚还和墨苍切磋了刀法,结果是卫楚略胜一筹。 卫楚的刀法来自日本刀和中国刀结合的苗刀,日本刀是几百年的马步战刀法总结,讲究一对一的格斗,而中国刀法则是千年马上功夫的总结,讲究万马军中的破阵,两者结合近乎完美。墨苍刀法灵活小巧,和身体结合密切,讲究身随刀移,速度极快。 除了和墨苍切磋,卫楚还见识了兰儿的功夫。 兰儿的双短刀舞得虎虎生风,水泼不进,她可以在十几米高的竹竿上飞跑,如履平地,她还能双手挂在树上一动不动地待上半日,她的长跑加上跳跃,最多一日竟然跑了近150里,最让卫楚大开眼界的是她可以被埋在土里1个时辰,出来后休息1个漏刻便立刻恢复如常。 第10日很快就到了,卫楚和兰儿收拾妥当准备动身。 兰儿穿上了一身暗红色劲装,这让她单薄的身材显得英姿飒爽,卫楚见她的上衣和腰带上似乎有很多口袋,里面装满了东西,裤腿很宽松,裤脚在脚踝收紧,显得浑身利落,她还背了一个皮包,包里面是墨苍为她准备好的东西,具体是什么,卫楚却不得而知。 卫楚和兰儿就在那间挂着墨子像的正屋里向墨苍告别,兰儿自然泪盈满面,卫楚也不舍之极。这10天来,他感受到了老人的严厉和慈祥,也感觉到老人对自己的偏爱,也许是他对自己祖父的忠诚和愧疚让老人爱屋及乌。 想到自己和兰儿离去,老人就将成为孤寡,会在这个山庄孤寂余生,卫楚心中就涌起无限伤感,此时老人的身体固然不错,可是一旦生病又如何自理,越想卫楚心中越难过。 墨苍的表情却是坚硬如铁,丝毫看不出离别的感伤。 卫楚努力寻找老人力量的源泉,终于明白这来自老人的信仰,是墨家的信仰让老人坚强,虽然这位老人最终参透了墨家思想无法光大的原因,他却依然坚守着内心的光明,从这点来说,他是幸福的,也是他和人间凡夫俗子的区别。 墨苍接受了卫楚和兰儿的跪拜,问道:“阿楚,知道为何要留你10天吗?” 卫楚不解道:“难道不是让晚辈了解墨忍之学?” “是,也不是。”墨苍兴奋道,“这几天我一刻都没有闲着,现在终于有了结果,我要送你一位骁将,能助你一臂之力。” 卫楚大喜:“天下最无价者就是人才,前辈无疑送我无价之宝。” 卫楚这句话并未让墨苍高兴,他只是点头惨淡地笑笑。他坐直身子目视前方,眼光似乎要穿越时空回到当年那一幕:“一年前,一位名叫刘沈的二品侍中受天子命节制梁益二州兵马,平定蜀乱。这位刘沈曾是你祖父的贴身掾官,你祖父担任廷尉时我俩就在一起共事,后来又一同跟随你祖父伐蜀,历经艰险,患难与共,乃是同生共死的好兄弟。” 贴身掾官就是贴身副官,这刘沈和自己祖父卫瓘的关系可见一般,卫楚不仅有一种天生的亲近感。 “刘沈受命,带着自己的儿子刘允和500武士…” 兰儿身子微微一动,卫楚看她小嘴微张,似乎要说什么,立刻又紧闭上那红艳艳的嘴,紧张地看着墨苍。 墨忍之术要求泰山崩于前而不形于色,兰儿差点发出声来,自然担心被墨苍训斥。 墨苍却并没有如往常那样,他视而不见继续说到:“他们路过长安,却为河间王司马颙扣留,那河间王见天下将乱,异心顿起,见刘沈是大将之才,便将他强行留在长安,还给了他一个雍州刺史之名。刘沈忠义果毅,岂愿意为河间王所用,他一面将祖玉,哦,就是刘允放在我这里,要我代为照顾,一面将实情上报朝廷。朝廷给河间王下了命令,指名要刘沈带1万5千雍州兵平定荆州张昌之乱,河间王不答应,刘沈尊天子命带兵东返却为河间王所阻,最终只带了自己的500名武士回到洛阳。” “几个月后,河间王和成都王联合讨伐长沙王。长沙王用祖逖之计,命刘沈以雍州刺史之名召集雍州兵突袭长安。刘沈带着女婿和1万精兵势如破竹攻进了长安,眼看事成却遭了埋伏,他和女婿寡不敌众力战被擒,河间王问他为何这么做。” 第35章 菹醢之戮,甘之如荠 说到这里,墨苍难以平复自己的心情,他站起身来,走到墨子像下注视良久。卫楚知道老人不愿意让两个小辈看到自己的眼泪。 卫楚也害怕看到老人的眼泪,他转身看着东墙上的“忍”字,他想,忍字心头一把刀,有多少人能忍受这把刀呢。 老人并没有回身,而是眼看墨子像,抖动着胡子说:“刘沈对河间王说,我知道你看重我,可是我为君父效忠,不能以实力强弱来苟全性命,我起兵来长安时,就期之必死,菹醢之戮,甘之如荠。那河间王司马颙惨无人道,竟将刘沈和他的女婿鞭之而后腰斩。” 老人重复着:“菹醢之戮,甘之如荠!菹醢之戮,甘之如荠!这是如何的肝胆。” 老人猛回头来到卫楚身边坐下,他通红的眼睛盯着卫楚,一字一顿地说:“刘沈虽死得壮烈,我墨家却不赞同,这也是我二人分歧所在,你知道吗?” 卫楚理解,两人目标不同,却都有高尚的人格,这就是二人惺惺相惜,成为朋友的基础。 卫楚道:“晚辈知道,你二人一儒一墨,一个舍生取义,一个兼爱非攻,虽然理念不同,都是晚辈敬重的人。” 老人从卫楚这里得到了满意的回复,表情舒缓起来,他坐正了身子继续道:“刘沈死后,祖玉要去长安报仇,老夫要他去关中收拢武士,转到秦岭山中等待机会,这几天我和他飞鸽传书,要他跟着你,助你一臂之力。” 卫楚信心不足道:“好倒是好,只是听前辈说来,刘允与河间王有杀父之仇,他恐怕一心要替父报仇,凭什么听我号令?” 墨苍笑道:“当年你们卫刘两家相从甚密,也许你和祖玉小时还在一起玩耍过。祖玉在这里待的一年,老夫已看出他为人忠义不在刘沈之下,儒家人讲忠孝不两全,为他的君父效忠,他一定会跟你走的。”又恨铁不成钢地摇头,“唉,他武艺虽不错,却始终不肯入我墨门,真是腐儒。” 听墨苍如此说,卫楚心中有底,又想秦岭绵延1600多公里,交通不便,找人如大海捞针,又如何和刘祖玉会面,问道:“我如何能找到他?” 墨苍胸有成竹道:“你们入汉中,走褒斜道,会遇到他的。” 卫楚大喜道:“若能得刘祖玉相助,成大事就又有了几分把握。” 墨苍叮嘱道:“你一定要尽快和他会面,时间长了怕夜长梦多,一月前,东海王已经被推为盟主,出徐州领兵西向,占领了萧县,谯郡(今安徽亳州),提出和河间王分陕而治,据说河间王也有此意,他的大将张方却反对,不管结果如何,攘外必先安内,我担心刘祖玉会遭到张方清剿,所以你要尽快带他走。” 卫楚也感受到了紧迫,他向墨苍鞠躬保证道:“晚辈一定尽快和他会面。” 墨苍朝卫楚点点头,又转身到身后的兰琦上取下一个刀鞘,刀鞘里有两把短刀。 墨苍拿着刀鞘来到兰儿身边,他将两把刀拉出刀鞘,屋内立刻出现两道上下飞舞的寒光。 卫楚见这两把刀是没有护手的直刀,60至70公分的长度,刀身较普通刀厚,可刺可砍,刀鞘上有一根背带。 墨苍对兰儿说:“兰儿,这两把刀传了墨家四代,已经有了灵气,你也想了很久了,今天阿爷送给你。”说着将刀插回刀鞘递给兰儿。 兰儿捧着刀朝墨苍鞠了三个躬:“谢阿爷。”起身后已是满脸泪痕。 墨苍对兰儿慈爱地喊了一声:“傻孩子。”然后对卫楚一挥手,“你们走。” 卫楚知道老人不喜欢拖泥带水,便朝老人一拱手,豪气满满道:“前辈,晚辈去了,等到那云开日出,胜利凯旋时,再带兰儿来看你。” 说罢,卫楚拉起抽泣不已的兰儿出了墨忍庄园。他让兰儿骑在闪电上,自己牵马前行。 一路上兰儿都眼泪汪汪,不言不语,和之前逗弄卫楚的那股熊孩子劲儿判若两人。卫楚想方设法逗她高兴,却总是不得要领。他生怕委屈了兰儿,绞尽脑汁让兰儿展颜,反而搞得自己疲惫不堪,后来想自己情绪不佳时就需要安静,也许此时兰儿也是如此,不如顺其自然。 如此一想,卫楚牵着马欣赏起路边景色来。 这里已经进入崤山山脉,越往西山峰越陡,两侧山峰如阶梯一般层层往高,坡度都在30,40度以上,有的地方笔直耸天,而且越往西越陡峭。 卫楚一路走来所见都是大平原,此时看着如此山势,心中顿时有一种莫名的兴奋,此时虽有一些行人,却并不多,他不由扯起嗓门唱起:“哦,我家就在黄土高坡哦哦,大风从坡上刮过……”声音在山谷中回荡。 兰儿扑哧笑了起来。 卫楚在ktv算得上歌霸,他唱起歌来也是不管不顾的,此时他不理会兰儿,一口气唱完方才尽兴,他问兰儿:“兰儿,好听不?” 兰儿点头道:“真好听。” 卫楚说:“我会唱好多好听的歌,你爱听以后就唱给你听。” 兰儿又点头说:“嗯。” 兰儿的情绪看起来好了一些,卫楚又触景生情唱了两首歌,就来到了一处狭窄关口,关口内是一个谷道,两侧绝壁陡起,峰岩林立,地势险恶,地貌森然,关口上依稀留着篆书写的“函谷关”三字。 此时的函谷关已经东移到了距离洛阳不远的新安,眼前这段,乃是秦函谷关,大一统之后,这里作为关口的功能就被废弃了,可是地势还在。 此时,关口聚集了有2,30个行人,带着车马行李,就像等着开关过路一般,可是关口并无守卫,卫楚感到奇怪,他问路旁一个中年商客模样的人:“先生,你们为何不走啊?” 中年商客老练地上下打量卫楚,又看看马上的兰儿:“小子,第一次?” 卫楚老实回答:“是啊。” 商客眉头一皱:“你二人这身打扮,也是官宦子弟,小小年纪,偷跑出来的?” 卫楚向他笑道:“我们要去长安看姥姥,阿父不允,我们就偷跑出来了。” 第36章 大黑铲 商客很得意自己的眼光:“回去,外面很危险,这关里有匪,过路者要聚集百人一起走,大家都出点买路财才可以通过,运气不好要死人的,你二人快回去,免得大人挂念。” 卫楚问:“光天化日的,官府不管?” 客商看着卫楚,似乎在看一个“何不食肉糜”的小傻蛋,他笑对旁人道:“官府是管我等良民的,他又不傻,管匪做什么?”旁边人哄堂大笑起来。 卫楚又傻傻地问:“那匪有多少人?很厉害吗?” 客商收住笑:“厉害。”他炫耀似地朝一旁的众人宣讲起来,“要说官府也管过,据说曾有500官兵来剿过,没有抓到一个匪,反而损了一个曲将,以后再没有官军敢管了,能打500官军啊,这要多少匪啊。” 一个看似跑运输的苦力说:“可是,每次路过,我最多只见20多人呢。” 客商道:“这你就不懂了,对付我们这些人,需要出动那么些人吗?”他神秘地低声说,“要我说,至少有千人呐,领头的叫是什么,大黑铲,你们谁见过?” 在场有的点头有的摇头。 客商又问:“你们见过他多厉害吗?”没有人应声。 客商得意地说:“真厉害啊,那次谷里有两头发怒的公牛打起架来,被他一手抓着一头牛的角,一下子就把两头牛甩翻在地上动弹不得。” “啊。”周围一片嘘声。 卫楚打听明白了,也就不想听客商吹牛,他朝客商拱手道:“多谢先生。”把马牵到一边问兰儿,“兰儿,你都听见了。” 兰儿说:“嗯。” 卫楚问道:“你觉得和他们一起走好,还是我们独自走好?” 兰儿不屑道:“墨忍刀山火海能上,万丈深渊能跳。”她说话语气虽硬,声音却婉转清脆。 卫楚原本犹豫,他想着尽快和刘允会合,也不想平白无故进入险地,孔子说“防祸于先而不致于后伤情”,干大事的人要避免无谓的伤害,兰儿的坚决让他坚定了选择,他对兰儿点头道:“好,我们一起进去。”说着,牵马往关里走。 客商在后面着急大喊:“小子,你要走就和我们一起,别进去,危险。” 卫楚笑道:“多谢先生了,我们赶时间,等不了。” 卫楚牵着马来到关口,看着蜿蜒曲折向西延伸的古道,想着这片战马嘶鸣的古战场,想着这里不仅是关东百万之众“叩关而攻秦。秦人开关延敌,九国之师,逡巡而不敢进”的英雄之地,还是老子紫气东来留下千古绝学之地,他不禁肃然起敬,他整理衣裳,拍拍灰尘,对兰儿道:“兰儿,我们进了。” 一路情绪不佳的兰儿此时兴奋起来,大声喊:“诺。” 卫楚牵马进入了谷中,这才感觉谷内谷外两重天,天色立刻暗了下来,两边山峦坡度比之前又陡了不少,尽是7,80度的陡峭山壁,有7,80米的高度,相当于16到20多层的楼房,谷道狭窄仅容一车通过,蜿蜒崎岖,空谷幽深,人行其中,如入函中。 卫楚见这地势,内心感到不禁森然,只要一块大石头就可以堵住这条谷道,若将两头一堵,纵有千军万马,也会被活活困死。 此时,这条幽暗的谷道上看不到一个行人,只见山势险恶,树木阴森,树上乌鸦不住跳来跳去,发出毛骨悚然的叫声。有了客商事先的警告,卫楚一边走一边四下观望,他担心兰儿害怕,偷眼瞄向她,见她端坐马上,双眼微闭,似乎在入定一般。 走了约7,8公里并未遇到异样,卫楚内心稍稍有些心安,心想也许今天运气好,让他们一路平安过了这个关口。 又过了1公里,还是如常,卫楚放下心来,他自嘲地对兰儿说:“兰…”,“儿”字还未出口,见兰儿双眼突然睁开:“跟了我们好几里,总算来了。” 兰儿话音未落便滑下了马,她抽出背上双刀,纵身上了一侧山壁。她双手反握双刀,舞动双臂像轮子一样交替插着,带动身子像壁虎一样沿着山壁上行,很快就到了山顶边沿,贴在那里一动不动。 过了一阵并不见动静,卫楚正想是不是兰儿太敏感了,这时两边的山上突然出现10来名持刀矛的人,又各有5,6名弓箭手开弓拉月对准了他。 山上一个粗大的声音大喊:“特么的, 你不是说两人吗,怎么只有一人?” 一个尖细的声音说:“我一直跟着,就是两人没错。”这个声音又朝卫楚大喊,“唉,下面的,还有一个呢?” 卫楚想兰儿可以飞快爬到山上,自己可没有这个本事,只能把人引到面前才好动手,他假装害怕道:“他,他,害怕,就,就先回去了。” 粗大的声音道:“你不怕?” “我也怕。” “把钱财留下,放你一条小命。” 卫楚怯生生地问:“你们说话算话?” “这是规矩,我大黑铲在这一带混,讲的是义气。”话音一落,卫楚见一个壮大的汉子人坐在山沿,顺着山壁滑了下来,几名带刀矛的紧紧跟在他身后,山壁上扬起好大的灰尘,将贴在山壁的兰儿隐没了。 卫楚站在当地一动不动,在远处看,还以为他被吓傻而呆立当地。 壮大汉子带着几人落地后就朝卫楚跑来。 卫楚看清楚了,他们一共8人,领头的是一个满脸络腮胡,塌鼻子的黑脸大汉,看起来30岁左右,长得高大健壮,身上既有脂肪又有肌肉,手上一把金钟铲,刃部宽大卷到了铲尾,铲尾穿着两个铁环,看起来十分沉重,他身后的7个喽啰高矮胖瘦不一,但各个雄赳赳气昂昂。 大汉朝卫楚走来,路过一棵腰粗的大树,他眼看卫楚,手中金钟铲不经意地轻轻一挥,铁环发出“哗楞”响声,走出几步后,那棵大树从中间折断,由慢而快地倒了下来,卡在树丛中。 7个喽啰抢在大汉的前面来到卫楚身边围住,盯着卫楚如凶神恶煞一般,好像用眼光就要把卫楚杀死。 第37章 堂堂晋将 大汉来到卫楚面前将他上下打量,说了声:“有钱人。”他提着铲围着卫楚转了一圈,“看你长得挺水灵,胆子却不小,一个人就敢闯关。” 卫楚心中忐忑,头脑还清醒,一直提醒自己不要输了气势。 大汉转了一圈又站在卫楚面前:“是匹小马,小子,把包放下,马可以拉走。” 卫楚笑道:“大王,你怎么称呼?” 卫楚的说话出乎大汉意料,他以为卫楚吓呆了,没想到说话语气如此自如,便道:“江湖人称大黑铲。” “大黑铲大哥,我是很高兴都给你的,就是有个朋友不答应。” “朋友?”大黑铲看看左右,“你不是说他先回了吗,还有谁。”他话音刚落,脖子上已经被一把雪亮的刀架住。 大黑铲和他身边7人来不及反应,立时目瞪口呆。 卫楚笑道:“就是它。” 卫楚一动手,贴在山壁上的兰儿立刻起身,伸腿将3名持弓箭的喽啰扫下山壁,另外3名持弓箭的要跑,被兰儿双刀刺中大腿,倒在地上动弹不得。 对面山上6名弓箭手大惊,朝兰儿放箭,兰儿匍匐在地,捡起一把弓箭将对面的一名弓箭手射倒。 兰儿的动手只在电光火石之间,卫楚将刀架在大黑铲脖子上后,突见围着自己的一名喽啰准备偷袭自己,便一个垫步侧踢踢向那名喽啰腹部。 垫步侧踢是一种威力巨大的直线腿法,由于集中了全身所有的力量突然爆发,因此常常一招制敌。 那名喽啰被踢出几丈,倒在地上起不来了。 卫楚踢喽啰时,大黑铲和他的其他6名喽啰无所作为,不是他们不想作为,而是卫楚速度太快,在他们眼里是迅雷不及掩耳。 大黑铲毕竟久历江湖,他昂着脖子镇定地问:“好汉,你到底是什么人?” 卫楚并不回答:“让你的人放下武器,全部站到这里来。”说着,手中刀加了一把力。 大黑铲感受到了刀的力量,他将金钟铲扔在地上大喊:“放下武器,都特么过来。” 身边6名喽啰也扔了武器,山上的6名弓箭手将弓箭扔下山,又空手溜下山来。被兰儿扫倒山下的3名弓箭手有两名没事,有一名摔得不轻,被两人扶着过来,另外3名被兰儿刺中大腿的弓箭手抚着大腿在山上呻吟。 兰儿把3个大腿受伤的弓箭手简单做了包扎后下了山,她拿了一副弓箭,在大黑铲和他喽啰们外围警戒。 待喽啰们围拢过来,卫楚见他们各个身体健壮,穿着各式衣衫,还尽是绫罗绸缎,想来都是打劫来的,而且过得不差。 大黑铲穿了一件丝绸大袖衫,手臂上带着护臂,他长得黑壮,一只塌鼻子鼻孔又大,很有庙宇中金刚的风范。 卫楚对大黑铲道:“仔细听了,站在你面前的,乃琅琊王府大晋建威将军卫楚卫砚豪。” 砚豪是卫楚在墨忍处为自己想的字,他想着自己走向社会,一个堂堂四品建威将军,不能总被人直呼大名,看见墨苍案桌上的砚台毛笔,便灵机一动,取了砚豪为字。 大黑铲惊问:“琅琊王府,可是卫太保之后?” 卫楚道:“正是。” 大黑铲叹道:“太保忠贞,却为楚王和皇后所害,朝中人尽皆知,听说他的一个孙儿为琅琊王收留,却整日沉湎花草游戏,可是你?”他看着眼前卫楚健美结实的身材,似有不信。 卫楚听他说这些不由奇怪,毕竟这些信息非普通人所能知,也许这大黑铲还有些出身,笑道:“外界所传,有可信者,也不可尽信。” 大黑铲又不解地问:“你单枪匹马来这里做甚?” “奉王命去蜀中,召集天下英雄杀贼,现在我是单枪匹马,焉知我不会有千军万马?” 大黑铲似乎忘记了自己脖子上那把刀,他像聊天似的又问:“你有何凭证?” 卫楚感到好笑:“我为民杀贼,干你贼人屁事。” 大黑铲嘲弄道:“我也曾是大晋将领,也曾为民杀贼,如今还不是这般模样。” 卫楚虽感觉大黑铲有些出身,却没想到他出身晋将,他严肃地看着大黑铲,想知道他是否在戏弄自己。大黑铲却一丝不苟看着他,似乎在证明自己没说假话。 卫楚问:“你是什么人?” 大黑铲长叹一口气:“我乃是愍怀太子常从督许超将军麾下骑兵都尉仰产,字坚石,当年愍怀太子被皇后所废,许超将军便投到赵王司马伦门下起兵反皇后,谁知赵王却要谋篡大位,遭到齐王,河间和成都三王讨伐,战败后许超将军被诛,我带着500兄弟逃到这里,现在只剩下20人了。”他环视眼前的兄弟,眼中满是无奈。 愍怀太子司马遹乃是当朝天子晋惠帝司马衷和谢才人之子,是晋武帝司马炎钦命的皇太孙,自小聪明伶俐。当年司马炎之所以立傻子司马衷为太子,就是看中了这个聪明孙子,可是皇后贾南风却担心这个聪明太子威胁她的权势,便先设计陷害,再将他废为庶人。 司马遹被废后,他身边一些忠心耿耿的宿卫将领们便谋划复辟,常从督许超就是其中的一位。 听大黑铲说得细致,卫楚便从包中亮出印绶和琅琊王府的腰牌,大黑铲曾是晋将,自然认得。 卫楚道:“我和你不同,你只是帮着肉食者抢食,全无意义,我是为民杀贼,就算死也重于泰山。你看看你,跟随赵王到现在3年不到,竟成这番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这就是你为肉食者当剑使的下场。” 大黑铲无奈道:“我自认堂堂晋将,总要死得轰轰烈烈,才不甘心回去做农夫,也总想假以时日,待形势变化便继续为国效力,可是旧主一派已经被杀殆尽,再无人引荐,为之奈何。”说到这里大黑铲瞪大了眼睛对卫楚拱手道:“大晋朝的将军我见了不少,卫将军临危沉稳,武艺高强,仰产不如,若不嫌弃,仰产愿为将军牵马坠蹬,为国效力。” 大黑铲这一说出乎卫楚意料。卫楚正是用人之际,自然需要自己帐下英雄济济,可是他却不想让大黑铲来得这么容易,他收刀入鞘决然道:“你在这里打劫路人3年了,而今一朝就要跟着我,我如何能信你?” “我大黑铲对天发誓,我打劫钱财,却从未杀过百姓,就算打劫,也不骚扰穷人。”说到此处,大黑铲身子一矮跪了下去,“将军若要信物,大黑铲今天切指明志。”他右手从靴子里猛然抽出一把匕首,对准左手小指切去。 大黑铲身边喽啰惊呼:“大哥。” 第38章 正道 卫楚冷冷看着,待大黑铲匕首对着小指使劲时才一脚将大黑铲踢翻在地,饶是如此,大黑铲的小指也已经鲜血淋淋。 卫楚道:“何必如此呢?” 大黑铲身边喽啰跪下一片,那个尖细的嗓门对卫楚道:“将军,我们可以作证,大哥虽在此落草,却无日无刻不想着为国效力。” 另一个道:“是啊,大哥说梦话还想着他是骑都…。”话没说完就被大黑铲铜铃般的大眼给瞪回去了。 卫楚这才对大黑铲道:“大黑铲,你既然有此志向,就允了你,现在我要去关中,你回去收拾一下跟上来。” 大黑铲大喜,捂着左手指对卫楚鞠躬:“多谢将军收留,我没有收拾的,寨里的所有都留给弟兄们。” 卫楚把大黑铲扶起道:“包扎一下,对你的弟兄们做个交代。”说着,牵马前行。 兰儿见卫楚出了人群,也扔了弓箭走了过来,来到卫楚的马前,远远一跳就上了马。 卫楚见她如此轻巧,知道她没事,但还是关切地问:“兰儿,你没事?” 兰儿骄傲地说:“没事。” 卫楚道:“兰儿有件事我一直不明白想问问你。” “什么事。”兰儿胜了一阵,看起来精神大好。 卫楚虚心地问:“当初你怎么偷到我的皮包的,我一点都没有看到你。” 卫楚这样的问,比直接表扬效果好一百倍,果然,兰儿高兴得不要不要的,在马上摇头晃脑说:“我一开始试探你的时候拿了你一个馒头,看你不喊不叫,就知道你不好对付。” 卫楚道:“嗯,会叫的狗不咬人。” 兰儿在马上居高临下看着卫楚道:“你说的,我可没说。” 卫楚又问:“后来呢?” 兰儿又转过头去骄傲地说:“我藏在你门上,看你出了门,傻傻的左看右看,还看楼梯下,就是不抬头看上面,我又进了房间,抓着你的皮包就出了窗户。” 卫楚道:“哦,明白了。” 兰儿反问道:“你明白啥啊。” 卫楚道:“你藏在门上,趁我没看到你就进了我房间,抓住皮包出了窗户就跑了。” 兰儿撒着娇说:“才不是呢,我要是跑了不就被你看见了,我告诉你,我就在你窗户上面呢,我看见你打开窗户往外面看,就是看不到我。” 卫楚没想到这小姑娘本事这么高,爱惜地轻打了她在马上悬着的小腿一下:“小妮子,美得你。” 兰儿很吃卫楚这套,她高兴地向卫楚做了一个鬼脸:“哼。” 卫楚有意回头看了一眼,见大黑铲和他的喽啰们都跪着不知道说着些什么,双方都抹着眼睛。他和兰儿约走出500米开外时,大黑铲扛着那柄金钟铲快步跟了上来,黑黑皮肤上的两只眼睛红红的。 卫楚停住脚步,等大黑铲来到面前便问:“都交代好了?” 大黑铲粗着嗓门说:“都交代好了,这3年来还存了一些财产,让他们分了各自回家好好过日子,日后天下大治,我们自有相见之日。” 兰儿在马上不屑道:“都是不义之财。” 大黑铲摸了一下头不好意思道:“姑娘说得对,所以我才不要,唉,这帮弟兄也总要有条活路,不过我告诉他们,分了这些财产后,再也不许为害百姓,否则日后别怪我不认兄弟。” “要是我爷爷……”兰儿还要说却被卫楚插了话:“犯错误不怕,改了就是好人。”卫楚担心兰儿小孩说话不知轻重,他问大黑铲:“你的手怎么样了?” 大黑铲看了兰儿一眼,挺胸抬头神气活现起来:“没事,一点皮外伤,将军,你那一腿可厉害,我那兄弟半天没有缓过劲儿来,他说他当时觉得要死了,可否教教我?” 卫楚谦虚道:“谈不上教,我们互相学习。”又指着兰儿对大黑铲说,“这是我小妹,墨兰,以后叫墨兰和兰儿都行。” 兰儿对卫楚抗议道:“不行,兰儿只许你和我阿爷叫,我不许其他人叫。” 卫楚自嘲地摇摇头苦笑一下。 大黑铲忙道:“墨兰姑娘,我就叫你墨兰姑娘,墨兰姑娘你的功夫好厉害,伤了我的6个兄弟,又没有伤到要害,真是收放自如啊。” 兰儿戏谑道:“大黑叔,主要是你的手下武艺太差。” 大黑铲不好意思笑笑:“别叫我叔,我今年28岁,叫我哥。” 兰儿顺水推舟一点也不客气:“好,大黑哥。” 大黑铲诚恳地说:“墨兰姑娘说我的兄弟武艺差,唉,这帮废物,平时让他们勤练武艺,一个个偷奸耍滑,今日墨兰姑娘教训了他们,是帮你大黑哥,让他们吃吃苦头是好事,大黑哥感谢墨兰姑娘。”说着抬手向兰儿拱手道谢。 兰儿头一扬:“不用谢。” 三人走在蜿蜒曲折又寂静的函谷关内上,兰儿和大黑铲毫无顾忌地说着话,大黑铲又中气十足,常伴之以毫无顾忌的哈哈大笑,不时惊飞道路两旁树上的飞鸟,卫楚好奇地问:“黑铲,这谷道内还有没有落草的队伍?” 大黑铲将扛着的金钟铲轻松划了一个圈,铲尾上的铁环发出“哗楞楞”的响声:“我来之前,有不少成群打劫的小毛贼,我一来就把他们收编了,我一走,这儿再没有打劫的人了,不过,以后可说不好,穷人太多。” 卫楚不解地问:“你500人的时候官军还来剿你们,你现在20人,反而没有官军来剿了,这是怎么回事?” 大黑铲道:“官军来剿灭过两次,一次是东来的河间王,一次是西来的齐王,河间王出动了1千人,我的500弟兄都是宿卫军,1个可以打他们3个,双方摆开阵势打,我的兄弟是真拼命,杀得那些关西兵几乎全军覆没,我也损失了100名弟兄,后来齐王又来了500人,我想我的人拼一个少一个,不能硬拼,就在这里方圆10里打转,抽空打他一下,结果我们杀了他200人,我又损失了10多个弟兄,可是我亲手斩了他的曲将,后来就官军就再没有来过。 “官军虽然没有来,可是我的宿卫军弟兄却不愿意过这种打劫的日子,我也不勉强,人各有志,他们分了钱财就各奔前程了,队伍就这么散了,现在的这20人,只有5个是我的老宿卫军兄弟,他们也早想走了,只是舍不得我。这些事官军却不知道,他们以为我们还有几百人,因此也不敢来。 “他娘的,我是不甘心回家种地的,我知道我有队伍有铲子就能说了算,回家种地就一辈子受气,乡里的老财就能把我解决了,所以我在这儿熬,可不,等到将军你了。” 第39章 一路西行 大黑铲这一通来龙去脉,让卫楚又是唏嘘不已,这些军人若死在外战中就是名垂青史的民族英雄,却白白死在为司马家族争利中成为荒野枯骨,可是他们的命运却非自己所能把握,是英雄还是枯骨,其实命运都掌握在肉食者,可是,肉食者鄙,又为之奈何? 卫楚不由心烦,他转换话题问:“我们进入谷中,你们这一路跟了我们多久?” 大黑铲道:“我的两个斥候跟了你们5,6里地了,以往进这谷里的都成群结队上百人,今天你二人就进来了,还不得让我的斥候跟着看个明白?看你们的样子就像世家子弟,胆子却大,唉,你怎么知道我们跟着,你发现我的斥候了?”他对卫楚的这个问题感到意外。 卫楚笑道:“你的斥候早就被兰儿留意了。” 大黑铲一拍脑门:“怪不得见你的时候只一人,打起来的时候突然出现了墨兰姑娘,原来我们被你们埋伏了。” 兰儿在马上笑着,那神情,和在弘农城拿着卫楚的皮包在卫楚的面前晃荡一样。 卫楚从墨苍口中听说了东海王被推为盟主,关东关西即将开战,可是这里却似乎看不到战前的紧张,他问大黑铲:“黑铲,最近一次大军过谷是什么时候?” 大黑铲道:“半年前,是张方带着军队从洛阳回长安,在这条谷里走了4,5天,我就在山上偷偷看着,唉,那是什么军队啊,队伍乱糟糟的,连铠甲都没有,马背上铺着宫里抢来的帷帐,一路上大呼小叫,队伍里还有宫女太监,特么的财物倒不少,有几百辆车上全是宫里的宝物,最惨的是天子,坐在一辆烂车,车上一顶烂华盖,唉,大晋军队变成了这样,真完了。”大黑铲脸上透着惋惜。 三人行了不久,就遇到迎面过来了一群人,看起来有商人,有走亲戚的,拉车骑马,大约也是百人上下,各个神色紧张,见三人过来,个个好奇地问:“你们三人没遇上匪。” 兰儿掉头看着大黑铲,嘴角上翘,一副看笑话的表情 大黑铲轻咳一声,将铲子扛着,抬头望天,好像对那一线浅蓝的天空发生了兴趣。 卫楚大声说道:“没有,安全着呢,你们尽管放心。” 三人又行了4,5公里就出了函谷关,光线赫然开朗,这里也守候着2,30名过客,看样子也是要凑够百人一起走,见三人出来,也是一脸惊诧。 卫楚又对他们说:“没事,安全得很,进。” 这群过客并不理睬,那眼神有一丝不屑,仿佛是在说三人冒失。 出了函谷关,眼前山峦重叠,东边一条大河蜿蜒曲折,眼界虽比函谷关开阔,却道路崎岖,虽然这一路都行走在险峻的山峰和深谷中,路上却有了很多南来北往的行人,看来路上并不危险,因此三人速度很快。 兰儿骑在马上自不用说,卫楚接受的现代训练让他行路也不在话下,大黑铲虽是骑兵出身,人又长得黑壮,三年以来的步上生涯却也大长了他的脚力,因此傍晚时就来到了潼关。 此时潼关已经取代函谷关成了天下第一雄关,成为关西和关东的重要屏障,再往西就进入了富饶的关中平原,因此这里的关口一座连着一座,共有12座,就像纵深防线一般。 夕阳西下,暮霭之中,构成潼关防线的12座城池忽隐忽现,右侧大河涛涛,河对岸,可以看见美丽的风陵晓渡和谯楼晚照之景。 三人运气还不错,终于赶在潼关闭关前进了关,他们进了关就立刻感觉到一股肃杀之气,关内全是军人,有穿铠甲的有穿戎服的,各个刀不离身,街道旁停了不少大车,有的满载物资,有的空着,显是已经卸下了货物。 看来河间王和张方外松内紧,对东边的司马越行缓兵之计,大军正偷偷向潼关集结。 三人在城内驿馆住了一夜,第二日大早又继续西行,一路上就见到不少断断续续往东开的队伍,每次队伍经过,行人都会闪在大路两旁为队伍让路。卫楚仔细观察队伍中的士兵和军官,那他们和之前见过的鲜卑兵相比,感觉这些士兵和军官无论从体格还是士气上都不在一个档次。 鲜卑兵的眼神有一股杀气,有一股舍我其谁的气势,而这些晋军和路边农夫相比,只是多了一身铠甲和戎服而已。 一夜休整,大家都神清气爽,一路行来,不知不觉就到了中午,见眼前一座高山高耸入云,山上奇峰突兀,山势险峻,山下有一处平坦地帐篷如林,战马嘶叫,显然是一座军营。 大黑铲喊道:“看,华山。” 卫楚虽然从未到过这里,但从地理知识上知道确是华山,便道:“在这里歇歇,咱们就不上去了,远眺华山也别有情趣。” 兰儿下了闪电。卫楚将马鞍放下来,先给闪电喂了两颗弗拉给的黄绿丸子,放闪电在草地上自由起来。 卫楚又从包里拿出几个胡饼,这是早上在潼关驿馆买的干粮。四周没有什么人,三人吃着饼,能听见一片咀嚼声。 大黑铲一边吃一边看着近处的华山,不甘地说:“将军,如此好山不上去看看真可惜了。” 卫楚虽然也想上去,却苦于要照顾闪电,而且数百米外就是军营,也要防着兵痞来抢,再说他的目的是尽快和刘允汇合,便打定主意不上去,又见大黑铲眼露渴望,心想这一行去巴蜀,不知有去是否有回,人生尽量不留遗憾才好,便道:“你想去就去,兰儿你也去。” 兰儿吃着饼道:“你呢?” “我在这儿看着闪电。” 兰儿道:“那我也不去。” 卫楚对大黑铲道:“黑铲,你去,天黑前下来就行,我们等你,今晚我们就在山下找个地方住。” 大黑铲又对兰儿道:“墨兰姑娘,一起去嘛。” 兰儿看也不看大黑铲,只顾吃着大饼:“不去。” 大黑铲自嘲地笑笑,又对卫楚道:“将军,我去看看,天黑前准回。”说着,扛起金钟铲上了山。 第40章 华山白衣人 待大黑铲走远,卫楚对兰儿道:“兰儿,华山乃是天下名山,天下第一的奇险,你就不想去看看。” 兰儿咽了一口饼说:“阿爷让我跟在你身边保护你。” 卫楚内心不由升起一阵感动,心想兰儿此时正是好动好奇的年龄,不能让她为了自己丧失了童真,便道:“兰儿,你看这里又没有什么人,我怎么会有事,你跟着大黑哥去。” “我不。”兰儿斩钉截铁道。 “我命令你去,快去。”卫楚装作生气。 “不,就不。”兰儿粉脸通红,嘴巴撅得老高,看来她真生气了。 卫楚只得作罢。 两人在山下看着华山,也确实别有一番风景,天上不时有白云飘过,眼前的华山忽明忽暗,山顶忽隐忽现,仿佛仙人一般。 两人等到夕阳西下,华山就像披上了一层金黄的晚霞,美不胜收,天色渐暗,却不见大黑铲回来。 天眼看着要黑了,大山脚下,天一黑不仅容易迷路,更让人产生恐惧,这恐惧来自于人类在宏伟高山面前的渺小而产生的天然畏惧。 卫楚对兰儿道:“兰儿,你在这里看着闪电,我去找大黑铲。” 兰儿说:“我和你一起去。” 卫楚道:“闪电怎么办?” 兰儿看看卫楚,又看看闪电,无奈地应承:“那你去。” 卫楚又叮嘱道:“兰儿小心,那儿有座军营。” 兰儿不在乎说:“放心。” 卫楚跨着大刀往山里走。 自古华山一条路,因此上山的路很好认,只是不好走,走了一截后,发现路险如天梯一般,突兀凌空,盘旋而上,令入望而生畏,上去后又过了一段平坦地,顺路上了一道脊岭,光滑无依,宛如一条蟒蛇横空,两侧万丈深渊。 卫楚过了这一段险路,又转了一个弯,来到一处苍松翠柏,墨绿葱笼之地,此时天色愈暗,卫楚越加着急,他加快脚步往前,忽听有“钉钉哐哐”的金属相交声,他闻声跑去,走了200米的样子,依稀只见前方树林之中,有两人正在厮杀,距两人不远,一头死虎倒在血泊中。虎的颈项上和胸口上一共插着3支箭,箭箭没入,只露出箭尾羽毛。 卫楚定睛一看,其中一人正是大黑铲,他舞着金钟铲和一名手持七尺大刀的白衣人厮杀,他虽然力大,却已经气喘吁吁,若不是白衣人始终留着一手,他早已经被劈死,饶是如此,他却并不认输,手中金钟铲乱舞,砸断了不少树木,却是白费了不少力气和体力。 反观白衣人,却是每刀都不落空。 卫楚急忙跑过去大喊:“好汉住手。” 白衣人虽然占尽上风,却并不想听卫楚的,依然逗弄着大黑铲。大黑铲打不过口中还不认输,大喊着:“将军,别管,看我收拾他。” 大黑铲的得瑟引来白衣人更加猛烈的打击。 卫楚清楚练武之人只认功夫,用嘴劝架根本就是秀才遇到兵,他一边朝白衣人跑去,一边抽刀一挥,将白衣人腰带斩断。 卫楚的苗刀刀法源自明朝戚家刀,戚家刀又融合了中华刀和日本刀术,其中拔刀术源自日本居合术,讲究一击必杀,奇快无比。 白衣人没有提防卫楚这一招,立时一惊,收刀往旁边一跳,问卫楚:“你是什么人?” 卫楚收刀入鞘道:“在下乃琅琊王府,大晋建威将军卫楚,敢问好汉大名?” 白衣人疑惑道:“琅琊王府的建威将军?来此作甚?” 大黑铲一边撩起衣袖擦汗一边说:“你特么的太不耿直了,我们将军报了名号,你却只管问。” 卫楚忙制止大黑铲道:“这位好汉心有疑问自然要问清楚。”卫楚用人之际,见此人武艺胜过大黑铲,便有心想收纳。 卫楚从来不信山野中有武林高手的说法,俗话说穷不习武,习武者一定有些家世,此人武艺高强,想来不是普通人,为了打消他的敌意,自己首先要以诚相待。 卫楚道:“本将军奉命自组兵马赴蜀平叛杀贼,路过此地。”他又将大黑铲向白衣人介绍道,“这位是我的兄弟仰产,江湖绰号大黑铲,曾也是骑兵都尉,今日感慨华山美景到此,无意冒犯,有冲撞之处,望好汉海涵。” 见卫楚如此,白衣人有些不好意思起来,他忙道:“那只虎跳起来扑向这位大黑铲兄弟,是我一箭将它射倒,虎往下摔时才被你这位大黑铲铲中了脖子……” 大黑铲喊了起来:“是特么的老子先铲死他,你的箭才射过来的。” “你是谁的老子,刚才不是我让着你,你早已成我刀下之鬼了。”白衣人扬了一下他手中刀。 大黑铲大怒:“屁,再来试试。”他哗楞楞扬起了手中金钟铲。 卫楚呵斥道:“大黑铲闭嘴。” 白衣人道:“大黑驴,你不是我的对手,不是我留一手,你早人头落地了。” 大黑铲扬起铲子就朝白衣人冲去:“特么你才是驴。” 卫楚见白衣人在自己面前如此放肆,就知道此人自持武艺心高气傲,只能制服他才能让他老实。 他急忙拖住大黑铲,对白衣人道:“兄弟,我二人无意和你争这只虎,若要持武艺为所欲为,我卫楚倒可以奉陪,比拳脚还是兵器,你说了算。”说完,将大黑铲推到一边,面对白衣人做了一个拳脚和刀的通用站架。 白衣人被卫楚一刀砍断了腰带,心里不服,想自己肩宽体阔,眼前的卫楚长得秀气,便想以力量取胜,他二话不说,放下刀,脱下没有腰带束缚的外衣,露出满身肌肉,手臂粗大如普通人的小腿,手上握拳,指关节发出“吱吱”响声,摆了一个架势。 卫楚这才仔细打量此人一番,见此人年龄21,22岁上下,一张大脸庞上浓眉大眼,骨骼粗大壮实,小腿上打着绑腿,脚下蹬一双草鞋。 白衣人双拳高举,下盘扎了一个马步,这是一个稳当却缺乏灵活的架势。 卫楚见他手臂粗大又长过常人,乃是天生的武人身材,暗觉要小心应付。 第41章 射虎之箭 卫楚后手握拳贴着下鄂,前手为掌做了一个掩手虚晃了一下,挡住对方视线,脚下一个垫步突然来到白衣人侧面。 白衣人的视线先被卫楚的前掌掩手遮挡,待看见卫楚的动作时,已经落后了关键的零点几秒,他伸手抓卫楚,他自信只要抓住卫楚衣襟,卫楚就无法摆脱,他的另一手拳就可以任意捶打。 卫楚知道他力量大,自己只能以快取胜,便身子向下一沉,白衣人抓了一个空,卫楚一个闪避到了白衣人身后。白衣人扎着马步,转身不易,被卫楚一个勾拳打在左肋下。 左肋下是柔软的胃部,白衣人抚着胃部,弯着腰大口喘气起来。 卫楚将他扶起,帮他揉搓着胃道:“承让了。” 白衣人摆摆手,又喘了一会儿,直起腰来,又等气匀了便问:“现在朝廷谁当家?” 卫楚笑道:“朝廷自然是天子当家。” 白衣人手一挥:“别蒙我,谁人不知天子是个傻子。” 卫楚见他这样说,更断定他不是普通山野之人,便道:“好汉是想知道当朝掌权者是何人,说实话,我也不知,我奉诏南下已经近11个月,朝廷局势一天一样,孟子说得好,民为重,社稷为轻,我等为民请命,为民杀贼,又何必管他掌权何人。” 白衣人眼睛一亮,嘴角微微有了笑容:“你这话倒很有道理。”他朝卫楚拱手道,“告诉你也无妨,在下鲜于信,字万雄,家父鲜于农曾是老齐王司马攸麾下校尉,后任齐王司马冏的从事中郎,家父见齐王所为,料定必有祸端,为避祸就辞了官职。” 老齐王司马攸乃是晋武帝司马炎的亲弟弟,只是很早过继给了司马炎的叔叔,也就是司马昭的大哥司马师。 司马昭在世时,一直对外说要将司马攸立为自己的世子,实际却立了司马炎。司马炎当了皇帝后,感觉司马攸对自己威胁最大,便屡次削夺司马攸的权利,还要将他赶出京城,使得司马攸忧愤而死。 司马攸死后,他的儿子司马冏承袭齐王爵位。 新齐王司马冏参与了赵王司马伦废除皇后贾南风的行动,却因对封赏不满而引起赵王猜忌,于是他号令天下讨赵,最终联合河间王和成都王除了赵王司马伦。 除掉赵王后,司马冏走向了人生的巅峰,他被封大司马,加九锡,成了首辅权臣,却好景不长,一年后就被长沙王司马乂所杀。 鲜于信继续道:“齐王死后,家父担心受到牵连,就带着我来到山中避祸。” 卫楚将鲜于信的衣服捡起为他披上道:“卫某的祖父卫瓘和老将军有同殿之谊,你我也算世交,可否为卫某引荐鲜于老前辈。” 鲜于信神色暗淡,将衣襟紧了一紧说声:“谢了”,又捡起被卫楚斩断的腰带随意捆了一下,走到那个死虎前抽出一支箭才说:“家父已于一年前故去了。”接着又抽第二支。 卫楚这才发现,老虎边放着一支弓,那支弓看来力量不小,还有一副箭囊,箭囊也比普通的长大,里面放着20来支箭。 卫楚又问:“家中还有何人?” 鲜于信从虎身上抽出第三支箭道:“家母早亡,现在只我一人,这只虎归你们了,你们可带着虎骨和虎皮上路,虎肉也可以带着路上吃。”说着捡起弓和箭囊就要离开。 卫楚来到死虎面前,见虎的脖子上有一道深深的口子,咕咕冒着血,那是大黑铲的金钟铲铲的,虎的脖子,胸口和肚子上各有三个洞,那是鲜于信的箭射的。 卫楚纵身挡在鲜于信面前拱手道:“大丈夫当建功立业,名垂青史,万雄兄乃将门之后,又有一身武艺,难道甘心这样默默无闻终老山林?” 卫楚不相信一个年轻人会没有功名之心,更何况还是一个有本事的年轻人。 不出卫楚所料,鲜于信目光一闪,恨恨道:“齐王一死,齐王一党皆被灭三族,家父侍奉齐王两代,若不是先和齐王撇清了关系,焉能幸免?家父临终要我发誓,决不为他司马家做事。” 卫楚正色道:“我卫家自祖父以下三代九口被司马玮和皇后所害,仅剩我和堂兄三人血脉,冤屈比你鲜于家如何?我也不为他司马家做事,我卫某乃是为民做事,无愧于心。” 鲜于信双目圆睁,狠狠地将抓着的三支带血的箭举到眼前看着,他的双臂长于常人,正是天生的用弓箭好手。他看着箭愤愤地对卫楚叹道:“我也常自叹,如此好箭,却只能在山中射虎。” 卫楚道:“箭如何用,在用箭的人,你若有心,这支箭便可派大用场,我卫楚此番入蜀,不破氐人誓不还,你愿意随我建功否?” 鲜于信看着卫楚,胸脯一起一伏,显然激动无比,他突然双腿跪地,朝卫楚做了稽首之礼:“蒙将军不弃,某愿追随前往。” 卫楚大喜,急忙扶起鲜于信:“好,你我并肩奋斗,你几日可以下山?” 鲜于信道:“鲜于还有两位兄弟,皆是猎人,鲜于会说服他们一同前往,明日午后可以下山。” 卫楚道:“我在山下等你,虎你拿去处理了。” 鲜于信看看大黑铲,大黑铲对他讪笑着说:“我不和你争。”鲜于信拱手道:“大黑哥,刚才言语冒犯之处,多见谅。” 大黑铲一挥手:“好说。” 鲜于信朝大黑铲拱手:“承让。”转身来到老虎面前,抓起虎腿就扛在了身上。 那老虎看似有200斤,被鲜于信轻松就扛在了身上,他对卫楚说:“等我。”扛着老虎飞也似地走了。 卫楚这才显现出焦急来,他对大黑铲道:“天黑了,兰儿还在山下等着呢,快走。”说着飞快往山下跑。 两人来到山下已经漆黑一片,卫楚在下午待的地方只见到闪电,却没有看到兰儿,他着急大喊起来:“兰儿,兰儿。” “这儿。”头顶上传来兰儿的声音。 卫楚正要抬头,只觉眼前影子一闪,兰儿已经站在他身边。卫楚无奈摇头道:“调皮。” 兰儿委屈道:“你们都走了,就人家一人,当然要在暗处了。” 卫楚想这也是墨忍一派的行事哲学,便关切地问:“遇到麻烦吗?” 兰儿不在乎地说:“有一队巡逻的要过来,被我吓跑了。” 第42章 一路到长安 卫楚赞道:“兰儿你真厉害,怎么吓跑他们的?” “我把队伍最后面两人的刀拔出来扔在一边,他们找不着我,还以为遇到鬼了,吓得跑回去了。”兰儿脸朝卫楚身后喊:“大黑哥,你怎么这么晚才下来,还让阿楚哥来找你。” 大黑铲道:“大黑哥打死了一头虎,想着把虎骨剔下来泡酒,一个家伙过来抢,敢抢你大黑哥的东西,那还不收拾他。” 兰儿好奇地问:“你把他怎么了?” 大黑铲吹牛道:“我看那家伙有些武艺,也不想伤了他,正逗他呢,你阿楚哥来了,他说愿意跟你阿楚哥一起去蜀中杀敌立功,我一想,既然如此我也就不和他计较了,也就把老虎让给他了。” 卫楚对兰儿道:“他叫鲜于信,也是将门之后,明天会随我们一同入蜀,以后大家就是兄弟了。” 此时正是夏日,夜晚凉风徐徐倒也让人清爽,三人就在山下露宿,一夜醒来,已经太阳高挂,热辣刺眼,临近中午,兰儿突然喊:“有3个人过来了。” 大黑铲对着山口上下左右张望,他的脑袋也随着上下左右摇晃:“哪儿?哪儿啊?” 卫楚看向朝进山小路,也未动静,过了好一会儿才见树丛中似有人影,再定睛看了许久,方见鲜于信扛着一个鹿皮包,腰跨一口刀而来,他的身后跟着两位同样跨刀背包一高一矮的汉子。 卫楚站在阳光下看自己的影子,几乎和自己双脚重叠,时间正是正午。 鲜于信来到卫楚跟前:“将军,鲜于迟到了吗?” 卫楚大声道:“没有,万雄兄说到做到,一言九鼎,真大丈夫。” 鲜于信笑道:“鲜于还带了两位结拜兄弟前来相投。”他指着身后矮的一位,“老二邓虎。”又指着高的一位,“老三李越。” 邓虎和李越朝卫楚单腿跪地拱手齐声道:“邓虎,李越世代在华山中狩猎,今得哥哥引荐,愿随将军上马杀贼。” 两人异口同声,让卫楚好笑,一看就是事先彩排过。他仔细端详二人,见邓虎和鲜于信相差无几的年龄,长脸劲肉,身上粗布短衣被肌肉撑得鼓鼓的,李越年龄小一些,却长得很帅,皮肤白皙,浑身透着机灵。 卫楚心中高兴,没想到自己单枪匹马走来,会遇到如此多的好汉,心想史书上的西晋无人,哪里是无人,实在朝纲腐败,门阀当道,断了多少人的上进之路,又有多少英雄好汉空有抱负,却无报效之门。他高兴地扶起二人道:“二位好汉请起,既看得起卫某,卫某愿意和二位共建功勋。” 说着,卫楚又将鲜于信和兰儿做了介绍,再将邓虎,李越向大黑铲和兰儿都做了介绍。 鲜于信打开鹿皮包,将一张虎皮拿出,双手递给卫楚:“这是昨天那只虎的虎皮,鲜于初见将军,无有敬献,就将这张虎皮献上。” 卫楚道:“万雄兄,你我何分彼此,虎皮还是你留着。” 鲜于信急道:“鲜于和邓虎,李越将身家性命交于将军,难道将军却看不起鲜于?” 卫楚见鲜于信如此慷慨,心中感动,他豪爽地说到:“好,恭敬不如从命,万雄兄,卫楚收下了。” 卫楚接过鲜于信的虎皮,发觉很干,看来连夜做了处理,再看鲜于信,见他双目通红,显然昨夜搞了一个通宵,忙问:“家里的事情都处理好了?” 鲜于信正色道:“鲜于一人,家随时带在身上,我三兄弟誓言血染山河,不破胡酋誓不还。” 邓虎和李越也齐声喊道:“不破胡酋誓不还。” 大黑铲扛着铲子加入道:“不破胡酋誓不还。” 卫楚慨然道:“出发。” 6人从军营边绕过往西进发,这时,军营内正好走出一队军人往东开拔,6人又闪在路边等了3漏刻的功夫,沿着延绵2,3里的军营来到西侧,又见从西边来的一队军人进了军营。 6人过了华山便进入了富饶的关中平原,风景又和关东不同,从全国范围来看,此时的关中堪称全国最富饶之地,路上虽然一直有军队开拔,却也人流如织,货运不断,两边田地麦花如浪。 关中是河间王司马颙的地盘,司马颙是八王之乱的核心人物之一,他的军队几次出关兵临洛阳,关中却相对平静,只是在和司马乂交战时,被刘沈率领的人马突袭到了长安,由于时间短暂,并未遭受多大损失,反而他的队伍在关东抢掠了不少财物,运回关中充实了不少库银。 在如此富饶的地方,路上少不了饭馆和馆驿,6人累了随时歇脚,饿了随时能找到地方吃热饭,精神畅快,脚下速度明显加快,第三日上午就来到了关西大城长安。 站在宏伟高大的清明门前,卫楚特别交代众人:“长安是河间王和张方的地盘,千万不要暴露身份,免得若麻烦。” 6人随着进城的拥挤人流进了高10米,宽15米高大宏伟的清明门,卫楚立刻感受到浓浓的大都市气氛,街道宽阔平整,两旁高楼林立,店铺鳞次栉比,比之二十一世纪的人造古街有说不尽的繁华,身着各色汉服的男女老少摩肩擦踵,街道两旁叫卖声此起彼伏,不时见着帅哥拉着靓女的手,让卫楚怀疑自己不是走在一千多年前的城市,而是走在二十一世纪的仿古街道上。 卫楚一边看着豪华都市的街景一边感叹,河间王为了权利不惜对京城的王爷采取暗杀手段,逼得琅琊王一家狼狈逃到了东海,原以为此人自私又自大,乃鱼肉百姓穷兵黩武之徒,没想到他的地盘却还井井有条,可见此人知道如何让百姓安居乐业,之所以屡次用兵,搞得中原离乱,实在是个人野心膨胀。 大黑铲和鲜于信是见过世面的,两人并未受到很多感动,兰儿常进弘农,虽然不如长安宏大,却也有城市的繁华。只是邓虎和李越两人自小没有离开过华山,突然来到这个花花世界,两人东张西望,目瞪口呆,不住发出少见多怪的感叹。 第43章 宝弓 6人顺着尚冠前街前行,拐了两个直角弯就来到了北宫和东市相交的路口,这里是市场前门和宫殿后门,各色人等都在这里出现,有宽袍大袖者,也有粗布短衣,来往有豪华大车如驷马者,也有无盖的人力车,有豪华肩舆,也有骑大马矮驴者,各处风景让人目不暇接。 突然邓虎又喊了起来,他指着前方喊道:“前面围了好多人,又是什么古怪,我等看看去。” 大黑铲道:“无非就是杂耍卖艺,有什么古怪。” 卫楚顺着邓虎所指看去,见100米开外的前面人群攒动,有进有出,听得出来路过身边的人谈论着:“厉害,太厉害了。”“可惜没有在军中效力。”“唉,这个世道,埋没了多少英雄。” 卫楚看了看身边几人,他们也都听见了这些说话,脸上都有上前一观的好奇。 卫楚说:“走,我们看看去。” 众人都兴奋起来,邓虎最是高兴,他上前一把推开人群,将人群推得东倒西歪。看热闹人虽多,却无人敢计较,只是用锐利的眼神看着他,好像他们只用如剑一般锋利的眼神就能将邓虎杀死。 卫楚急忙上前制止:“阿虎,这里是长安,讲规矩的地方,不要乱来。” 邓虎一边向看热闹的群众道歉:“各位包涵包涵。”一边依然手脚不停。 好在邓虎为众人开路,兰儿骑在闪电上也跟着大家来到了场内。 卫楚展眼一看,见场内两男一女,地上放着刀枪兵器,尤其亮眼的是一张大弓,弓梢以黄金包裹,弓把包着虎皮,弓弦是黄灿灿的生牛皮条。此乃是一张宝弓。 场内中间一男正在表演刀法,这人一身白衣,身材高大,似有1米9以上,年龄虽只有23,24岁上下,却留着稀疏长须,腰间插着一口短剑,手上那口刀势大力沉,他却舞起来沉稳飘逸。 大黑铲看了不禁大呼:“好刀法。”旁边的群众也跟着喊了起来。 那长须男演练完毕收起大刀,特意将目光朝大黑铲这里看来,见6人气质,想来是同道,便特意朝6人这里拱手:“献丑了。”然后退下。 这时,那名女子捧着一支大槊走上场,卫楚看这女子约20岁上下,浓眉大眼,皮肤白皙,体态修长,酥胸丰满,腰间别着一把匕首,自有一种漂亮风韵。 那女子也早就注意到了卫楚,见他长相俊美,红唇白齿,又气度不凡,和卫楚目光相交便朝卫楚浅浅一笑,又转身朝众人道:“小女子向大家献丑了。” 说着展开身段舞起大槊,这支大槊有4米多长,在女子手里如擀面杖一般挥舞,大槊带起阵阵风声,更显得女子英姿飒爽,气势非常。 如此美妙女子献技,引得周围的人声鼎沸,市井泼皮,风流小子们兴致特别高涨,一时间“这娘们真漂亮。”“姑娘,我要娶你。”“不敢娶,怕成药渣。”“怕打烂你的屁股。”在众人哗哗的呼喊声中,女子不气不恼,神色自若,卫楚不由对女子又看重了几分。 那女子舞完,气不喘心不跳,骄傲地朝卫楚瞥了一眼,便捧起大槊朝四周转了个圈:“献丑了。”退到场边,一双杏目还不住朝卫楚投来。 大黑铲手戳着卫楚道:“阿楚,这女想给你做媳妇。” 卫楚低声呵斥道:“别瞎说。” 大黑铲申辩道:“对娘们我可比你懂。” 这时,最后一名男子上场了,他看似25,6岁,体型宽阔,下巴留着一圈络腮胡,左耳下有一簇长长的白毛,露着右臂和右胸,随着右臂的动作,臂上二头肌像大老鼠一样一伸一缩,胸大肌硕大坚硬。 络腮胡上场做了几个动作,朝大家道:“各位,在下三兄妹自幼闯荡江湖,学了一些不入流的功夫,最喜欢交江湖豪杰武林朋友,只是一路从冀州到此,却还没有遇到对手,长安乃英雄之地,我兄妹来此,希望不空手而回。” 说着,他拿起那副大弓走了个圆场喊:“这副弓,有300斤的力量,哪位能开得动,我以宝弓相赠,在下先献个丑。” 晋的300斤,接近于现代136斤合150磅,这支弓如此力量,显然是一支练习弓,而非实战用弓,能拉开这样的弓,在实战中无疑也是一位弓箭高手。 络腮胡说着,脚上放成弓步,双膀使劲,慢慢将弓拉了个满月。 众人立刻又发出一片呼声。 络腮胡双手将弓端在手上,面朝围观众人道:“有哪位好汉能拉此弓,某将此弓相送。” 人群中无人应答,那人又喊:“有人吗?” 这时,人群中一声喊:“我来试试。”走出一位骨骼粗大的高大汉子。 络腮胡端着弓迎上去:“好汉,请。” 汉子接过弓,一手抓弓把,一手拉弓弦,调匀了呼吸,猛地一拉,却还没有拉到半满,任他满脸通红,却始终在无法拉动。 汉子力气用尽,不好意思地将弓还给络腮胡。 人群中发出一片惋惜。 这时,人群中又有一声喊:“我来。”走出一位矮壮汉子,手臂有普通人两倍粗。 汉子步伐稳健,一看就有多年习武经历,他接过弓,试了试弓弦力量,深吸一口气摆了一个弯弓射月的架势,弓弦慢慢被拉到过了半满,却似乎停止在这里,汉子使劲拉着,他和弓弦奋力做战。 四周的观众齐声发出了帮他使劲的喊声。 络腮胡虽然也在鼓励着汉子,内心却不由一阵得意。 汉子和弓弦僵持了一阵,终于认了输。 一批围观的群众失望地走了,又来一批新的围观群众。 络腮胡摇摇头道:“各位乡亲,看来,这把弓在长安找不到知音了。”络腮胡说话时,眼睛却看向了卫楚6人,之后又转身对长须男和那名女子道:“走喽。” 三人准备收场。 卫楚见三人英雄,便也有心接近,只是想看看是否有旁人出面,此时见再无人应战,三人又准备离去,便想试试。 卫楚并没有拉过这样大力道的弓,可是他参加综合格斗的力量训练,卧推杠铃能达到130公斤,因此他虽然不确定自己是否能拉动,却还是很有信心。 第44章 九英相会 卫楚正要对三人喊话,只听身边朗声道:“好汉莫走,某来试试。” 卫楚扭头一看,只见鲜于信将腰上刀摘下交给邓虎,眼睛还是盯着三人。卫楚低声提醒:“万雄兄记住,切不要暴露身份。” 鲜于信点头道:“鲜于明白。”慢慢走入场内。 其实卫楚一行刚出现在场边,络腮胡三兄妹就对他们发生了兴趣,此时鲜于信入场,络腮胡并未立刻动作,而是用一双炯目朝他上下打量,见他气度不凡,知非普通人,拱手道:“好汉英气逼人,某有心相识,可否告知姓名。” 鲜于信拱手道:“山野匹夫,姓名何足道,只是想试试这张弓。” 络腮胡点点头,一把将弓递到鲜于信面前:“请。” 鲜于信接过弓双膀试了试,牙齿一咬,两颊肌肉像棍子一样突起,几乎同时,双腿打开,双膀一分,弓被拉成了满月,鲜于信并不收弓,而是停留了近半分钟才放下。 “好啊。”“好。”场上的一片欢呼声又将前面走了的群众引了回来,大家齐声呼喊,声音震耳欲聋。 络腮胡面色一暗,来到鲜于信面前强颜笑道:“好汉,这把弓归你了。” 鲜于信当仁不让:“多谢了。”拿着弓正要离开,长须男子快步过来道:“好汉武艺不俗,在下可否领教一下你的刀法。” 长须男比鲜于信高出一个头,鲜于信却浑然不惧,慨然道:“好。” 大黑铲骂道:“特么的,还有这一出。”说着就要上前,邓虎和李越也要上前,被卫楚拦住。 卫楚稳步入场,来到长须男和鲜于信两人面前,他对鲜于信道:“万雄兄,你回。” 鲜于信知道卫楚的刀法,他向卫楚拱手,又朝长须男拱手,拿着弓回到本阵。 卫楚对长须男拱手道:“江湖上求的是义气,你们赠我兄弟一把弓,大家就是兄弟,刀剑无情,比刀就免了。”他解下自己的刀递给长须男,“我没有值钱的东西相赠,这把刀虽非宝刀,却也跟我日久,留个纪念。” 卫楚这把刀虽算不上宝刀,却是王府用刀,自比普通刀好得多。 长须男并不接刀,鼻中“哼”了一声,轻蔑道:“认输了?” 旁边的吃瓜群众们大喊起来:“怎么怂了。”“干啊。”“你是不是男人?” 卫楚递刀的手停在半路,他抬头看着比他高一截的长须男,见长须男一脸轻视,他并不想逞强斗狠,只是一帮兄弟在看着,如果现在退让就会被他们小看,以后无法驾驭,便道:“好,今日陪你走一遭。” 两人都退了几步,长须男拔出刀来指向卫楚,卫楚一手扶着刀鞘,双脚交叉盯着长须男,并不拔刀,这时,只听一声娇呵:“慢着。”那名女子跑了上来。 那女子到了卫楚面前,红着脸问道:“你说要把刀送我们留个纪念,可是当真?” 这样美貌的女子相问,卫楚胸中豪气满满:“大丈夫顶天立地,一言既出,驷马难追。” 那女子朝卫楚一伸手:“给我。”那样子有强要,也有撒娇,煞是可爱。 卫楚将刀双手横端到女子跟前:“此刀属于姑娘了。” 女子一把抓过刀,长须男见女子如此,眼睛一瞪喊道:“小妹。” 女子冲长须男道:“你真要比?” 长须男道:“箭已出弦,哪有收回之理。” 女子捡起她刚才舞过的大槊,拔出卫楚的刀将它砍成三截,给卫楚和长须男一人一截:“比。” 卫楚拿着酒杯粗的棍子,感觉重量稍轻,他对长须男道:“令妹一番苦心,你当能体会。” 长须男拿着棍子看看女子,又看看络腮胡,苦笑一下:“来。”摆了一个横刀指向卫楚的架势。 场上观众越来越多,有人大喊:“别吵,看比赛了。”“你特么的别出声。”“再出声老子打死你。”观众一个个屏住了呼吸,场上声音顿时小了很多。 卫楚双手将棍子高举过头,摆出迎战的姿势,他的耳朵却听着对手的一举一动。长须男一步步逼近过来,卫楚听见他的呼吸声短而急促,身体随着呼吸微微一张一缩。 卫楚的耳朵和眼睛注意着长须男的喘息,突然,他感觉长须男屏住了呼吸,身体也不再一扩一缩,瞬间长须男已扑了上来。卫楚瞬时将棍子砍下,棍子如闪电一般打在长须男的棍子上。 长须男的手中棍子偏离了方向,他再准备调整时,被卫楚的棍子顺势击中了手,手中棍子应声跌落在地。 卫楚拱手道:“承让。” 长须男满面通红,羞愧拱手道:“惭愧。” “太快了。”“没意思。”“你看的那是花拳绣腿,这才是真正的武艺。”场上观众互相争论着。 卫楚有心接纳,正在想如何开口时,络腮胡上来拱手道:“在下尤中,幸会英雄。”指着长须男道,“这是堂弟尤跃。”他又向那女子挥手,“小妹过来。” 那女子双手放在身前,款款而来,娇媚地看着卫楚,完全没有了舞大槊时的硬朗。 络腮胡道:“小妹尤真。” 尤真朝卫楚拱手道:“壮士,我堂兄一贯好强,你莫见怪。” 卫楚得以仔细打量尤真,见她皮肤白皙,眼睛细长上挑,嘴唇饱满微微上翘,散发出一种性感,真是秀色可餐,心中愉快,拱手道:“先见识了尤真姑娘的大槊,巾帼不让须眉,再见姑娘轻松化解在下和令堂兄的刀剑之争,乃举重若轻。显见智慧超群,文武全才,在下倾佩。” 卫楚的一番现代式拍马撩妹,搞得尤真满脸通红,内心小鹿乱撞。 卫楚见尤真似乎被拍晕,便对尤中道:“在下卫楚,字砚豪,这是我的几个兄弟。”他转头朝众人挥手道:“过来,见过好汉。” 一干人来到跟前,卫楚首先介绍鲜于信三人:“鲜于信,邓虎,李越,都是华山人氏,方才献丑了。” 鲜于信带着邓虎和李越向尤氏三兄妹行礼。 尤中双手拍着鲜于信双肩:“英雄,我三兄妹带着此弓自冀州一路西行到此,还未有人能拉开,今日遇见英雄,真是三生有幸。” 鲜于信不好意思笑笑。 第45章 神秘三兄妹 卫楚又介绍大黑铲:“大黑铲,弘农人氏。”又介绍兰儿:“小妹墨兰。” 尤真见到兰儿,立刻上来拉住她的手,犹如许久不见的亲妹妹一般。兰儿感受到尤真大姐姐般的柔情,内心不由也涌起了万般亲近。 双方见过,尤中兴奋起来,他看看天色:“砚豪,今日相见乃是上天做合,此时正是晌午,可否赏脸酒楼一叙,我请客。” 尤中的建议正合卫楚之意,他也正想乘机结交便道:“楚也有此意,哪里要你请,理当我来。” 尤中哈哈大笑:“你我不要客气。”他转身对未散去的观众道:“诸位散去,不演了。”他指着地上几支长兵器,“还有这些兵器,有愿意要的都可以拿去。” 群众一听有这便宜,呼啦啦涌上一大堆人抢兵器。 尤中对卫楚一挥手:“砚豪,我们走。” 卫楚一行对长安城都不熟悉,因此并不知道哪里有合适的酒楼,尤中三兄妹似乎很熟悉,他们根本不是寻找,而是带着卫楚一行直接前往。 尤中带着走了数百米拐了一个弯,眼前出现一个三层楼高,半条街那么长的酒店,乃是客栈和酒楼一体,装饰豪华,上写“关西阁”三个大字,门口停着不少大车,出入者衣着光鲜,皆气质不俗。 卫楚以为尤中带着大家只是路过此地,没想到尤中却对门口小二报了房号。一个小二过来牵马,兰儿以为他要抢马,手脚一动,将小二掀翻在地。 兄妹三人以为兰儿只是普通小姑娘,见她露了一手皆感意外,尤真急忙拉住兰儿:“阿兰,这是他该为咱们做的。” 卫楚急忙道歉,让兰儿把马交给小二。小二起身,摸着屁股低声埋怨着牵马进了后院。又来一个小二推了一辆小车过来,尤中将腰上大刀解下放入车内,尤跃和尤真也将长刀放入,鲜于信,大黑铲,邓虎,李越,兰儿都学着将兵器和那张弓放入车内,小二推着走了。 卫楚看出三兄妹绝非普通卖艺人,他看看鲜于信,见鲜于信也给自己递眼色,大黑铲的神情也是如此,便知道他们都有同感,他心中留了个心眼,在不清楚对方身份前先不袒露自己的意图。 几人进了酒楼一层,一股酒香和食物的香味重叠着扑鼻而来。这里人多热闹却不吵杂,大堂内的食客们彬彬有礼低声说话喝酒,跑堂的小二也并不吆喝,而是端着平底珍盘准确地给各个位置上酒上菜,看起来管理十分到位。 一见尤中带人进来,大堂一位掌柜亲自过来问:“尤先生,要包房还是大堂。” 尤中道:“四海空着吗?” “空着呢,请。”掌柜的说着先上了楼。 众人跟着来到二楼一间包间,包间门上写着“四海”二字,掌柜打开门说了声:“请。” 众人进了包间,这包间约有30平米,地上铺着地毯,地毯上绣着大晋江山,门正对的墙下放着一支琴,还燃着一只冒烟的博山炉,整间屋子香气扑鼻。 卫楚舒了一口气,这个时代的房间进门要脱鞋,他一行人长途跋涉而来,几天没有洗脚,若没有香薰,一定脚臭满屋。 众人脱鞋入屋后,尤氏兄妹三人抢占了右边,这是主人买单的位置,首位尤中,中间尤跃,最后尤真。 卫楚只得带兄弟们坐在左边,他坐了首位,顺序是鲜于信,大黑铲,邓虎,李越和兰儿。 小二们接二连三进来在每人面前放了一张小桌,之后摆放了酒菜。酒菜是尤真点的,每人面前一份蒸羊盖儿,一份蒸熊掌,半只野鸡,一条黄河鲤鱼,一份时蔬和一张饼,还有一支饮酒的觞,桌下放着盛酒的两斗斛。 房间内顿时香气扑鼻。 卫楚一行人一路走来的花销,靠的就是卫楚手上司马胜男给的盘缠,卫楚又不敢乱花,因此一行人都宿小店,吃得也简单,肚子里缺油水,此时见桌上美酒佳肴,都大吞口水。 尤中将觞中倒满了酒,端起向卫楚众人道:“尤中平生最爱英雄,今日遇见诸位,不虚我兄妹长安一行,特借长安之酒略表敬意,诸位好汉敞开肚子喝,酒管够。” 卫楚应道:“我和我的兄弟都是山野粗人,原是一时兴起来长安一游,有幸遇到尤兄兄妹,我等也不虚此行。” 尤中道:“请。” 卫楚也道:“请。” 男人们将酒一饮而尽,尤真也端起觞一口干净,只兰儿抿了一口。 尤跃将觞中酒干完后,又倒满对卫楚道:“楚兄,尤跃是性情中人,直来直去,刚才非有意冒犯,有冲撞之处,一杯酒望楚兄释怀。”说着一饮而尽。 卫楚也倒满一觞酒道:“英雄不拘小节,卫楚就是喜欢直来直去的豪杰英雄,跃兄胆气冲天,卫楚喜欢。”说着一饮而尽。 酒过三巡,众人气氛高涨,尤跃起身来到琴前:“让尤跃为诸位抚琴助兴。” 尤跃双手一拨琴弦,声音清脆悦耳,他屏气定神,双手抚琴,声音悠扬中带有深深的忧郁和柔情,卫楚感觉似曾相识。 尤中为琴声所动,手掌打着拍子,口中吟唱起来:“敕勒川,阴山下……” 尤真也离了席位来到中央,合着琴声和歌声舞了起来,她原本俊俏的脸蛋由于喝了酒显得粉红,嘴唇也更加鲜艳,她柔和的翻腕,优雅的抖肩,脚下灵活的旋转,动作欢快开朗,像极了后世的蒙古舞。 尤中继续唱着:“天似穹庐,笼盖四野。天苍苍,野茫茫。风吹草低见牛羊。” 尤中唱的是让二十一世纪卫楚这一代人耳熟能详的北朝民歌。卫楚恍然明白,所谓北朝民歌也许是北朝时流行到了民间的歌曲,其实在西晋时,很多歌曲已经出现了。 此时此刻,卫楚再傻也能看出来,这兄妹三人不是胡人,也是和胡人有关系的汉人,只是不知道他们和什么胡族有关系。 一曲琴歌唱完,卫楚带头鼓掌起来,在众人掌声中,尤真微笑向大家鞠躬,她由于喝了酒又动作剧烈,脸色越加红润。卫楚见她杏眼瞄向自己时朱唇微吐,酥胸一起一伏,不由一阵心跳。 第46章 非我族类 三兄妹活跃了气氛,卫楚也不能无所表示,他长得眉清目秀,本就喜欢琴棋书画,此时也起身到:“尤跃兄琴声悠扬,尤真姑娘舞姿优美,尤中兄歌声雄壮,卫楚别无所长,今日也班门弄斧,为大家抚一曲助兴。” 卫楚来到琴边,轻拂琴弦,弹了一首嵇康所作《短青》曲。 嵇康乃是“竹林七贤”之首,以老子玄学修身,主张清净无为,若肉食者不乱折腾,百姓自然富足幸福,以此为基调,他的琴声清洁无尘,空旷澄澈,志趣深远,在晋朝士人间被流传甚广。 鲜于信和大黑铲都出身将门,琴声让他们回到了那个盛世的大晋,曾经的大晋山河统一,威服四海,政通人和,多么让人怀念。他们二人来到中央,闻琴起舞,忘情地跳着,两人边跳边流泪,一曲终了,全都泪流满面。 双方琴舞之后,场上气氛反而微妙起来,除了邓虎和李越大口吃喝,兰儿心智单纯不喝酒外,其他人都各怀心事,不再敞开心怀喝酒。 酒席散后,尤氏三兄妹和卫楚等人欢笑出了酒楼,除邓虎和李越有些神志不清,其他人都很清醒,表面客气却心有防备。这时,一名小二推来了装着大家兵器的小车,另一个小二牵了四匹马过来,其中一匹是闪电,另外三匹灰,黑,红马皆高大俊美,显然是尤氏三兄妹的。 卫楚问尤中:“尤中兄,你们也要走?” 尤中道:“离家太久,也该回了。”他梳理着闪电的鬃毛赞道:“好马,真好马。” 卫楚对尤氏三兄妹一一拱手道:“今日相聚,终身难忘,江湖路远,我们后会有期。” 尤中,尤跃都面露不舍,尤真则杏眼含泪。 尤中上前一步,放低声音道:“砚豪兄,尤中有句话不知当讲否?” 卫楚见他在自己兄弟面前对自己耳语,心中不悦,他认为自己和尤中的关系还没有到可以避开兄弟的程度。他伸手在众人面前划了一个弧,笑着大声道:“都是自家兄弟,尤中兄有话请讲。” 尤中看看四周道:“来,借一步说话。” 将众人带到一处僻静处,尤中正色道:“砚豪兄,我兄妹三人自冀州一路西行来到长安,见的是官吏腐败,民不聊生,一切皆因司马氏骨肉相残,闹得四海鼎沸,汉亡以来,魏晋代兴,而今大晋败亡已现,听说并州匈奴大汗刘元海追尊刘后主,复兴汉室,广纳天下豪杰,对晋军已成摧枯拉朽之势,你众人一身武艺,何不前去相投,共谋汉室大业,也好光宗耀祖。” 卫楚心中顿时明白眼前三兄妹不是匈奴人,也是和匈奴有关系的人,他看看尤跃和尤真,尤跃眼中流露出真诚和急切,尤真眼中更有一份期待。 尤中主动点破了众人在酒席上两曲琴歌后的微妙,卫楚自然也实话实说:“尤中兄一路所见,和卫楚所见无异,只是,汉人有话,国之四维乃礼义廉耻,之前匈奴远在大漠,后得汉皇收留方得以入塞就食,自曹魏至我大晋,不断给匈奴土地和官爵,可是匈奴却要兴兵挑起战争,岂止是不义,乃是恩将仇报。我卫楚和兄弟们都是粗人,不知国之礼仪,却知国之贵重,讲究义,廉,耻,战火一开,最可怜的是天下百姓,我等誓为天下百姓而战。” 卫楚说得坚决,尤氏三兄妹皆露失望之色,尤跃道:“砚豪兄,某已看出你和两位兄弟决非粗俗之人。”他看看鲜于信和大黑铲又道,“古之圣贤有云,君子不涉险地,良禽择木而栖,当今的形势,晋朝大厦将倾,匈奴汉王如日初升,是封侯拜将还是为大晋殉葬,何去何从就在砚豪兄一念之间,砚豪兄就算不为自己考虑,也要为弟兄们考虑。” 大黑铲怒道:“你是什么人,怎么尽为匈奴人说话。” 卫楚急忙呵斥道:“大家都是兄弟,注意态度。” 尤跃并不计较,面露微笑道:“大黑铲兄性子直爽,尤某就喜欢和这样的人交朋友。” 尤跃又对卫楚道,“尤某三兄妹一路走来,那张弓还没有能开者,今日遇到诸位,便觉得有缘。”说到这里他叹口气,“唉,有如此武艺,却还一文莫名,若到汉王手下,尤某敢担保,你们立刻就能成为将军,校尉,都尉。” 鲜于信脱口道:“你们到底是什么人,还能担保我们做匈奴将军。” 鲜于信双目炯炯,一派正气凌然,搞得尤跃一时无言。尤真杏目盯着卫楚,幽幽道:“砚豪,你信我们吗?” 卫楚见对方的一番言语,已知对方是匈奴人,而且非富即贵,便对尤真道:“我当然信,只是我等并不贪求富贵,做个普通百姓乐得自在,谁要挑起战争,卫某自然要担负天下非攻之责。” 卫楚的意思很清楚,他并不想当匈奴的高官,只是想要天下百姓过上好日子,若谁要挑起战争,他就会制止战争,这就是墨家的非攻。 卫楚来自二十一世纪,自小就被培养说大话套话和正确的废话,其实他心里想的却是非我族类,其心必异。 尤真面色惨淡,失望至极。 尤中爽朗对卫楚众人拱手道:“人各有志,遇见诸位英雄,也不虚我兄妹此行,天下没有不散之席,今日我们就此作别,日后若相见,无论是敌是友,望大家不忘我等还有今日琴歌之欢。” 卫楚也朝三兄妹拱手道:“卫某和诸位兄弟期待有缘再续琴歌。”他特别对尤真道,“希望再看到尤真姑娘的美妙舞姿。” 尤真双目幽怨,嘴角动一动并不说话。 众人都相互拱手道别,卫楚带着众兄弟离去,刚走几步,就听尤真在身后喊:“砚豪等等。” 卫楚停住脚步转身。 尤真跑到到卫楚跟前:“这一别,也不知道还有没有再见面的机会。”她一扬卫楚送的那把刀,“这把刀我会一直带在身边。”她又解下腰上匕首,“这把刀送你,若没有机会再看我跳舞,就看这把刀。” 尤真将刀塞到卫楚手中,转身回到那匹高大的红马前翻身上马,也不管两位哥哥,头也不回打马就走。尤中和尤跃朝卫楚拱手后分别上了黑马和灰马上前追去。 第47章 王子和公主 目送三兄妹远去,卫楚方才仔细观看手中留着尤真体温的匕首,这是一把和汉人匕首不同的小弯刀,只比一个巴掌稍长,玉制的刀柄,刀鞘是鲨鱼皮外套镶着珊瑚的金箔,他抓着刀柄抽出刀刃,一道寒光如出海蛟龙在众人面前一闪而逝。 “真好刀。”众人齐声说。 大黑铲粗着嗓门叹道:“真是好姑娘。”又对众人炫耀道,“我早说那姑娘想做阿楚的媳妇。” 卫楚呵斥道:“别瞎说。” 大黑铲闭了嘴,朝众人做着怪相,众人皆抿嘴而笑。 卫楚没有看见大黑铲的怪相,见众人发笑,奇怪地问:“你们都笑啥。” 众人一时不知如何说好,还是鲜于信反应快,他急忙说:“这三兄妹好奇怪,到底也不说自己是谁,说的话又大逆不道。” 大黑铲道:“阿信你就在华山还不知,这两年我可是听多了大逆不道的话,都说大晋要完…。” 卫楚打断大黑铲道:“说话小心点。” 大黑铲立刻住了嘴。 卫楚对众人道:“你们还看不出来?这三兄妹乃是匈奴人。” 李越吃惊道:“胡人?又弹琴又引用圣贤,比我们还有文化。” 卫楚笑着道:“胡人和我们只是种族不同,不见得文化低,我看这三个胡人,应该是匈奴贵族。” 卫楚猜得方向不错,尤氏三兄妹确实是匈奴人,他却不知道,这三兄妹的来头比他猜想的大得多。 尤中真名刘聪,乃是匈奴汉王刘渊的第四子,14岁时就精通汉人经史和汉人的百家之言,尤喜爱孙子和吴起兵法,写得一手草隶好字,尤善诗歌,又猿臂善射,弯弓三百斤,膂力骁捷,冠绝一时。 尤跃真名刘曜,乃是刘聪堂弟,文武不输刘聪,弓箭能射穿一寸的铁,又好抚琴,对兵书战策无一不精,常自比乐毅,萧何。 尤真真名刘里真,乃是刘渊最小的女儿,长得貌美,能驾驭烈马弯弓射雕,又能歌善舞,被刘渊视为掌上明珠,自幼得到父亲和哥哥们的宠爱,养成我行我素的性格。 刘渊称汉王后,匈奴对大晋在并州正式开战,此时刘渊还没有入主中原的信心,刘聪却力主匈奴大军问鼎中原。 为了获得晋朝的第一手资料,刘聪决定深入大晋腹地考察,他原本打算只是和堂弟刘曜同行,小妹刘里真却非要出来涨见识,刘聪拗不过这个自小得到万般宠爱的小妹,于是三兄妹化妆出并州,以街头卖艺的名义,一路从冀州西行到了长安。 刘里真将贴身匕首送给卫楚,刘聪嘴上不说,心中却不悦,见卫楚一行走远,他打马追上刘里真说:“小妹,这把刀是父王所授,你怎么就给了那个汉人?” 刘里真不答。 刘里真是见过世面的,她虽然生长在草原,却跟着父亲和兄长们常来往中原,更到过数次洛阳,她跟着父亲兄长们游历于洛阳的上层建筑之间,便常登门于晋朝门阀大族,亲王府邸。 刘里真的父亲刘渊深受成都王司马颖的器重,先后被司马颖封为屯骑校尉,辅国将军,冠军将军,因此刘里真也是成都王司马颖府邸的常客,每临成都王府邸,都像月亮之于星星,让平时群芳争艳的王府女眷黯然失色。 不凡的经历养成了刘里真的心高气傲,她自认所见汉子或粗俗,或懦弱,不是草原的抠脚大汉就是晋朝的娇气伪娘,虽然看法偏激,却已是她心中固有成见,以为天下男人不过尔尔。 16岁以后,刘渊为刘里真选过好几次驸马,皆是匈奴五部有实力的贵族子弟,个个能在飞驰的骏马上弯弓射雕,能领着儿郎们捕获猛兽,却无一能入刘里真法眼。刘渊拿这个掌上明珠无法,只得送刘里真一柄西域小弯刀,让她自己挑选,中意者便以小刀相赠。 数年以来,这把小刀从未送出,卫楚的出现,却让刘里真芳心大动。 卫楚生得面如傅粉,唇若涂朱,面貌有晋人的娇美,身材却匀称挺拔,合体的衣衫衬出上半身完美的倒三角,使得刘里真的内心小鹿乱撞,再看卫楚的一帮兄弟个个好汉,更映衬得卫楚仪表超群,又经一番比武和酒席间的琴歌,卫楚在这位高傲公主的内心再添风流俊雅。 当刘聪上前质问时,刘里真内心满满的全是卫楚,她担心卫楚的音容在她的记忆中消失,便贪婪地在头脑中记忆卫楚的音容笑貌,这样的贪婪让她的头脑中不由自主出现了幸福甜蜜的一幕。 阳光灿烂的茫茫大草原上,她被卫楚有力的双臂搂在怀里喘不过气来。卫楚温柔热辣的双唇贴在了她的嘴唇上,温暖潮湿的舌头轻柔探索着她的嘴。她不由张开嘴,伸出自己的香舌,准备迎接那眩晕的一刻,却突然被一声“小妹”打断了。 原来是刘聪见一问不答,便又加重了声音问:“小妹。” 刘里真的思绪被刘聪打断,又羞又怒:“干啥?” 刘聪见刘里真脸色通红,以为她喝酒所致,加之这个妹子性格任性,便不以为意道:“你看上那个卫楚了?” 恼怒刘聪打断了自己的幻想,刘里真赌气道:“就看上了,怎么啦?” 刘聪被这个任性的小妹呛得一时语塞,刘曜上前道:“一把刀而已,四哥别急,小妹怎么能看上那卫楚,他细皮嫩肉的,那里比得上我们草原的汉子,再说,也许他还是我们的敌人。” 刘里真对刘曜怒道:“细皮嫩肉怎么了?我就看上他了,比那些在背后说人坏话的小人强百倍。” 刘聪提醒道:“小妹,你可明白阿父送你这把小刀的深意,岂能随便送人?” 刘里真冷冷道:“人家都将自己的佩刀相送了,你们还要逼人家打,如此不义,真为我们匈奴丢脸。”她瞥一眼刘曜道,“汉人有言,不战而屈人之兵,你输得可惨。” 刘聪和刘曜相视无语,唯有苦笑。 第48章 河间王的第一将 别过刘聪三兄妹后,卫楚领着众弟兄一路往西,朝长安西北的雍门而去。 此时正是下午3,4点中的光景,卫楚急于赶时间,他不打算在长安城内耽误,他打算不分昼夜前行,累了随便歇歇,恢复了精力就再继续往前。 众人走了2里路的样子,高大的雍门遥遥在前,突然听到后方马蹄声和鞭子声“啪啪啪”由远及近。 卫楚从弗拉身上学到的马经,听出前面跑着两匹马,两匹马后面50米处有一队200人的骑兵。这队骑兵正以慢快步,也就是每小时9-12公里的速度朝这里开来。 卫楚急忙将众兄弟拉到街边停下,让大黑铲把金钟铲从肩上放下,又喊兰儿下马。 不多时,街道上原本熙熙攘攘的人群鸡飞狗跳起来,反应快的早早闪在两旁,反应慢只能被挤到街道外,可怜路边摊被行人踩踏推倒。摊主不敢哭喊,默默将摊子收到街道旁,刚才还填充着密密麻麻人群的宽大街道,此时空无一人,唯有地上散乱着一堆堆的各种狼藉。 两名身穿筒袖铠的骑兵骑着高马一左一右用长鞭开道,他们一边挥舞长鞭一边威武大喊:“让开,让开,”他们的声音似经过训练,高亢无情,威严十足,有人越界便不客气地抽上一鞭,鞭头准确,对拥挤的人群指谁打谁,决不放过一个越界者,也不会误打一个非越界者。 两名骑兵身后50米是一左一右两队各100名的骑兵。左队全是身着筒袖铠高大的男骑兵,头戴前平后高的皮帽,腰跨长刀,手举4米多长的大槊。打头的男骑兵扛着一面大纛,上写“中领军,录尚书事,领京兆太守,大都督张”。 走在右队前方的是25名身着筒袖铠的男骑兵,在他们后面出现了身着两档铠的女骑兵,皆18到23,4岁,长得俏丽妖娆,跨着腰刀,马臀后的得胜钩鸟环上插着七尺矛。 英姿飒爽的女骑出现,让围观群众出现了一阵嘀咕。 “难道是张方?”卫楚身后的鲜于信低声道。 鲜于信的父亲鲜于农跟着齐王司马冏和河间王打仗,双方有不少照面,认得这位河间王的倚柱,麾下第一悍将。 张方是这个时代大名鼎鼎的武将,此人乃关东人氏,出身低微,后得到长安一名富人慧眼识珠,将他献给了河间王,从此为河间王东征西逃立下汗马功劳。 张方和河间王两人,算得上在一起就获得双赢的典范。 张方为河间王打天下的同时,官运也因此而扶摇直上,从此便只认河间王一人,除了河间王连天子都不认。他打仗的厉害和残暴齐名,惨无人道地烤死长沙王,将皇帝从躲藏的花园里抓到长安,又抢掠皇宫,将皇宫里的财物抢掠一空。 此人敢冒天下之大不韪,皆因对河间王的耿耿忠心。 如此的行为,也使得张方的大名传遍了神州南北。 骑兵走过,街旁众人皆低眉肃穆,卫楚好奇地偷看队伍,随着前队骑兵走过,队伍中段走来显眼的一男一女。 男子不到40岁,身材瘦小,头戴白帢,身披明光铠,面庞清癯,眉毛浓密,眼睛阴鸷有神,骑着一匹不算高大的黑马。 卫楚身后的鲜于信恨恨地道:“果然是张方。” 卫楚大感突然,眼前的张方却和自己心中的张方形象大相径庭,他原以为如此一个不知政治却名冠天下的武将,一定是张飞李逵式的人物,没想却是文弱小个子。 张方身边的那位女子却甚是美貌,年纪看上去约有27,8岁,云髻高耸,丹凤眼柳叶眉,俏丽若三春之桃,身上绛色戎服遮不住她高耸的酥胸和盈盈蛮腰,眉宇间有一股一览众山小的自信,这让她充满成熟女子的诱人气息。胯下白马甚是雄骏,浑身上下没有一根杂毛。 卫楚的眼睛不由在两人身上扫着,突见张方一双炯目眼神凌厉扫向自己。卫楚急忙低头,却感觉张方停止了脚步,眼睛停在自己这个方向不动。 卫楚以为是自己多看了那位女子几眼引起了张方的注意,想着自己这种猥琐丢人的行径,不由惭愧自责,却听张方指着这里喊:“带弓的,拿过来。” 卫楚回头一看,原来是鲜于信背上那把弓引起了张方的注意。 鲜于信纹丝不动,好像没有听见,一名骑兵喊着:“喂,大都督喊你呢。”说着就要下马。 卫楚担心惹怒了对方影响大事,便喊:“遵命,遵命,马上就来。”伸手去取鲜于信身上的弓。鲜于信还不想给,卫楚强将弓从鲜于信背上取下,让鲜于信跟着他,又命大黑铲等人留在原地。 拥挤的人群早就乖乖懂事地让出了一条道,卫楚来到队伍前。那位喊话的骑兵下了马,从卫楚手上接过弓交到张方手上。 张方拿弓看了看,伸出手指弹了弹弓弦。弓弦紧绷听不到一点颤音,他问道:“你们是什么人?” 卫楚拱手道:“禀大都督,我等山野小人,靠着串街卖艺混口饭吃。” “卖艺?”张方看着卫楚和鲜于信,见卫楚皮肤白皙,营养良好,鲜于信虽然皮肤黝黑,却眉目舒展,自信十足,哪里像日晒雨淋为三餐忙碌之人,便道:“抓起来。” 几个骑兵下马就要来捆两人,卫楚大喊:“我等何罪?大都督无故抓我。” 张方轻轻一笑:“马上要和东军那帮反贼开仗,你们带着兵器,谁知道你们是不是奸细,待我赢了东军再放你们。” 张方将皇帝从洛阳带到了长安,东海王司马越便在中原兴大军向河间王开战,理由是要救回被挟持的晋惠帝。河间王有皇帝在手,得以挟天子令诸侯,又地处关西,就将司马越的关东军队称为东军反贼。 鲜于信道:“你大都督随便抓人,有没有王法?” 张方哈哈大笑:“王法,你和本都督谈王法。”再不看二人,昂首道,“走。”一提马缰就要走。 第49章 意想不到的脱身 卫楚担心自己的兄弟乱来,他回头见大黑铲一帮兄弟要冲上来,一面丢眼色制止,一面拦在张方马前:“大都督难道凭怀疑抓人?你手下千军万马,被你怀疑的都要抓?若是如此,你如何能服众?” 张方毫不理睬:“少啰嗦,抓起来。”脚一磕马肚就要前行。 卫楚见张方如此蛮横,心想今日要脱身,只能先制服张方。他正要绕过马头来到张方侧面拖下张方挟持,一个女声温声道:“夫君,你又忘记了?” 卫楚顺声一看,声音乃是那位成熟美女所发,此时她杏目含笑看着张方。 张方立刻老实起来,面色柔和道:“素儿,忘记什么了?” 素儿笑道:“我们此行乃是督促边将剿匪,正要以怀柔之心抚慰,可不能为这两个艺人坏了名声。” 张方非常明白素儿的意思。 张方虽受河间王器重,并未得到全部关西将领的支持。 关西将领们原本说动河间王和东海王以陕为界双方休战,却由于张方的怂恿使得河间王改弦更张,这使得关西将领们不满,。现在张方又要关西将领们进行肃清内部的治安战,一举扫除关西的反对力量,他将此军事行动称曰剿匪,而其中重要的一支“匪”就是在秦岭的刘允。 关西将领们很多都和刘允的父亲刘沈共过事,很多人还曾是刘沈的手下,知道刘沈英雄又死得冤,个个替他不平,哪里会真心剿他的儿子?结果张方又亲自出马督促。 这使得张方和关西将领们的关系更加紧张。 张方道:“素儿,我见过的艺人多了,多饥寒交迫面有菜色,这两人一看便知是世家子弟,在此假扮艺人,行迹可疑。” 素儿一双美目扫向卫楚和鲜于信,见卫楚样貌不由心动,心想不意世间居然有如此貌美的男子,又见卫楚看她,忙收回眼神对张方道:“夫君总理关西兵马,气吞山河,就算是奸细,又奈夫君若何?莫如放他们回去,让天下人知道夫君光明磊落,对朝廷的一片忠心。” 张方略微思索对卫楚道:“你们听了,夫人仁心宅厚,本都督就放你们一马。”他把弓递给卫楚,“还不谢谢夫人。” 卫楚拉着鲜于信向素儿拱手道:“多谢夫人相救,小民今生决不相忘。” 素儿道:“抬起头来,我有话说。” 命令正合卫楚之意,这方便他欣赏她的秀色。他抬起头,温顺而恭敬地看着素儿。 素儿正是要借着让卫楚抬头的机会欣赏他的美貌,她说:“虽不知你们的真实身份,但大都督仁义布武,今日放了你们,望你等不要为东军反贼效力,要记住大都督的恩德。而今天子就在长安,大都督奉天子诏行事,忠心耿耿,誓死不渝,东海王兴不义之兵造反,大都督挺身奉诏讨贼,相信天下一定归心。” 素儿借机说了一大堆废话,实则将卫楚从上到下看了个够,越看越觉得可爱,又感觉卫楚也在欣赏自己,顿时芳心乱跳,竟然脸红起来,她不得不假装严厉来掩饰:“你二人若不识时务为反贼效力,落得抛尸荒野,当咎由自取。” 卫楚也从上到下将素儿妙曼的身材欣赏了一遍,恭敬道:“谢夫人活命之恩,小民记住了。” 素儿不舍地将目光从卫楚身上移开,对张方道:“夫君,走。” 张方朝素儿柔情一笑,听话地动了动缰绳,他的细微动作立刻被前面一名男骑兵领会,大喊:“继续前进。”声音高亢宏亮,婉转动听,如陕北的信天游一般。 前方又响起长鞭的“啪啪”声,马队又开始了慢快步的行进。 50名女骑后面是25名男骑压后,待队伍远去,人群又恢复了生气,刚才还战战兢兢汗不敢出的围观群众又大声吆喝起来。他们谈着刚才看见的女骑,谈论着头脑想象中的张方和素儿的八卦,个个兴奋无比,似乎他们就是张方身边的人,似乎他们亲眼见证了张方和素儿所有的事,完全忘记了刚才被鞭子赶到街道旁边大气都不敢出的场景,他们都为今天看到的一幕感到幸运和骄傲。 卫楚却感到形势紧张,他必须在张方到达督战前线之前抢先到达秦岭找到刘允,然后带着他的队伍尽快撤离,否则这一支武装将被张方清剿。 待张方的马队远去,大黑铲带着邓虎,李越和兰儿挤到卫楚和鲜于信面前粗着嗓门道:“阿楚,特么的,全靠你长得漂亮才躲过一劫。” 卫楚对大黑铲一瞪,呵斥道:“你总乱说什么。” 大黑铲朝众人委屈地说:“我可没瞎说,你们看见了吗?那女人恨不得把阿楚吞了。” 众人都抿嘴笑。 兰儿撅着嘴冲大黑铲道:“大黑哥,你再乱说,我也不理你了。” 大黑铲见兰儿生气,挥着手道:“好好好,我这张嘴烂,当我没说。” 卫楚看着大黑铲无奈摇头,他转脸对众兄弟道:“张方此去,是要组织大军清剿,刘允情况不妙,我们必须超过张方,尽快赶到秦岭。” 鲜于信为难道:“可是,张方都是骑兵,我们怎么能赶得过他们?” 卫楚道:“张方的队伍有女兵,他们又未带粮草,这一路犹如旅游一般逢县必宿,我估计他们今晚一定会在咸阳歇息,我们只要不分昼夜行进,一定能超过他们。” 有了这样的紧迫性,众人加快脚步出了雍门。 众人中,卫楚,鲜于信,邓虎和李越的腿脚和体力都不成问题,兰儿骑着闪电,只大黑铲有些跟不上,他身体硕大,耗氧量多,不过即便如此,行起路来也比常人强。 长安西50里就是咸阳,卫楚一行抵达时已经是傍晚,他们只在城外稍作歇息,又连夜继续西行。 关中平原上,城与城之间并非只有一条路,脚下也并不难走,这为众人的快速行进提供了方便。他们根据北斗七星的方向指示,一路走得都很正确。凌晨时他们疲倦地在一棵大树下睡了一觉,大约2个时辰后,也就是4,5点钟的样子,兰儿将众人唤醒,大家继续赶路。 第50章 英雄之地 这一路的行进,让卫楚更加惊异兰儿身上隐藏的力量,无论方向,距离还是时间,她的把握都极其精准,好像身上有指南针,测距仪和手表一样。卫楚不相信特异功能之类的学说,他想也许这就是墨忍的功夫,能将人的生物钟训练得和自然一致。 众人按兰儿的带领行动,时间和方向都恰到好处,到后来众人再不操心行路的事,只是跟着兰儿走。 日上三竿时,众人感觉饥饿,他们靠着路边大树吃了点干粮,感受着暖洋洋太阳的烘烤,立刻又精神大振,马不停蹄继续向前。 一路走来,他们慢慢发现有一些军营出现,这些军营小则几百人,大则上千人,路上还不时遇到一些西行的队伍,也是几百人不等,只是无论装备,纪律还是士气都比往东行的军队差了很多,显而易见是各县组织的地方军,这些军队正准备到指定地点集结。 军队的出现,让卫楚众人都感受到了紧张和急迫,他们不由自主加快脚步,话语也少了起来,第二天中午时,他们到了武功。 武功县内满是着戎服的官兵,这些官兵军纪很差,他们借机扰民,搞得城内鸡飞狗跳。 卫楚严令众兄弟不得管闲事,尤其约束大黑铲。他们随便找了一家饭馆饱餐一顿,又出城继续西行。一路上的军队越来越多,好在兰儿带着他们总能绕开军队前行,终于在傍晚时他们抵达了郿县城外。 郿县城外帐篷林立,旌幡招展,战马嘶鸣,看旗帜上所写,他们都是来自关西各县的军队。众人绕道郿县城外,向南疾走30里。天色渐黑,暗黑的苍穹之下出现了一座巨大山峦的轮廓,峰峰重叠,延绵不断,俨然已经到了秦岭脚下。 众人一阵欢呼,只是黑暗之中,不知如何进山,而且此时山下集结了不少官兵,如果被发现反而惹来麻烦。 卫楚正感觉无计可施,兰儿道:“阿楚哥,你们在这里等我。”也不等卫楚应答,翻身下马,身子隐没在黑幕中。 这一路走来,大家都知道了小兰儿的手段,除了卫楚知道底细,其他几个都视兰儿为天人,见兰儿只身出去,不为她担忧反而都感欣喜,知道她一定马到成功。 过了半个时辰,兰儿回来了,她对卫楚说:“阿楚哥,跟我走。”说着上了闪电,卫楚和众人紧跟在马后。 兰儿领着众人沿着山脚走了约500米,便下了闪电,一手拉着闪电走进了浓浓山林。 山林中伸手不见五指,卫楚担心兰儿拉不住马,便上前接过缰绳跟在兰儿后面,后面众人排成一列纵队,听着前面的脚步声前行。 越进入林中越黑暗,谁都看不到谁,脚步踩在山间树叶中声音嘈杂,也越来越难以分辨人数,为了让大家不掉队,每过一个漏刻卫楚就让大家报数。 漆黑的山林中不时传来几声虎啸和狼嚎,邓虎和李越是猎户出身,鲜于信也有一年的猎人经验,他们能听出虎狼的远近和状态,因此大家并不以为意。一路上大家都跟着兰儿快速前行,队伍里除了脚步声就是大家每隔一段时间的报数声。 走了约9,10里路的样子,脚下一路爬高,也不知到了哪里。兰儿停住了脚步,返身来到闪电旁,在闪电驮着她的皮包中摸索,从皮包中拿出了一个东西。稍后,一支冲天炮带着犀利的叫声冲上天空,在200米处炸裂开来,形成一朵美丽的烟花。 冲天炮升空炸响后,兰儿又继续带着大家前行。 又走了约4,5里路,兰儿又放了一颗冲天炮,炮声在寂静的山林中发出经久不息的回响。 再走了2,3里,兰儿放了第三颗冲天炮,这颗冲天炮在空中散发的烟花刚刚熄灭,就听前方传来一声犀利的响箭音。 响箭的啸叫划破夜空,从地上窜向空中,初始声音由大变小,又从空中掉落,声音再由小变大。 黑暗中听大黑铲兴奋地大喊:“离我们不足2里。” 兰儿加快了脚步,卫楚拉着闪电紧紧跟随。走出几步后,兰儿发出一声尖利的呼哨,前方又传来响箭声,听声音就在1里远的前方。响箭声刚落,前方出现了或明或暗的几点火把。 见到火把,众人都高兴得欢呼起来,兰儿走几步就发出一声呼哨,对方也以响箭响应。三声呼哨和三声响箭声后,火把已经到了跟前,只听前方大喊:“请问,前面可是卫将军?” 卫楚大喊:“大晋建威将军卫楚在此。” “在下刘实,乃是刘郎家将。”话音刚落,火把到了跟前。 卫楚定睛一看,对方有三人,都背弓箭跨长刀,领头一人30岁上下,身着劲装,高大魁梧,一张长脸上有一副高高的鼻梁,眼睛在火把下闪着坚定的光芒。他身后两人都是20多岁,和刘实差不多的打扮。 刘实举着火把,见卫楚一众问道:“哪位是卫将军?” 兰儿指着身后卫楚:“这不是?” 刘实将火把交给身后一人,拱手对卫楚道:“卫将军辛苦了,我家刘郎等候多时,见到信号,特命刘实前来迎接。” 卫楚拱手道:“请刘兄头前带路。” 刘实道:“将军请。”说着转身从身后一人手中接过火把,命令两人快步回去报告,自己带着卫楚众人随后就到。 两人答应返身消失在密林中。 众人随着刘实走了数里,天色渐亮,卫楚这才有机会看看这块当年诸葛亮北伐中原的英雄之地。 这里峰峦叠嶂,沟壑纵横,树木茂密,一夫当关万夫莫开。当年只区区数百万人的蜀国国力与魏国完全无法相比,诸葛亮却能领蜀兵从这里打开缺口,一直进到对关中平原成居高临下之势的五丈原,真不愧为人中卧龙,可惜如此英才却出师未捷身先死。 此情此景让卫楚豪气顿生,想有朝一日自己若能重返中原,也要重走这条英雄路,完成诸葛武侯的未竟之业。 第51章 秦岭会英雄 天边燃起一轮朝霞,卫楚众兄弟跟着刘实来到一处营寨。营寨依山而建,外围有几道壕沟,山上是主寨,寨门口飘扬着一展“刘”字大旗。 营寨最外围的壕沟外有10来个人正在此等候,当先一人最年轻,约20来岁,身着大袖衫,下着裙裤,手搭凉棚,脑袋左右摆动朝这边看,见众人来到,急忙迎了过来。 兰儿兴奋地喊:“阿允哥。”快步上前去拉着那位年轻人的手。 年轻人就是刘允,他上下打量着兰儿:“一年不见,兰儿越来越俊了,墨爷爷可好?” 兰儿扬起可爱粉嫩的脸喜道:“爷爷好着呢。”她拉着刘允来到卫楚身边,“阿楚哥,这是阿允哥。” 卫楚仔细打量刘允,见他一双朗目,长得直鼻薄唇,相貌周正,想刘允的父亲刘沈也一定英俊帅气,毕竟自己的祖父卫瓘相貌堂堂,用的副官自然不会差。 刘允也在打量卫楚,见卫楚长相虽然秀气,身材却健美,又兼一身豪气,心想自己的父亲英雄一世,连河间王都看不上,却甘心成为他祖父的贴身缘官,看来不无道理。想到这里,刘允不由心生敬佩拱手道:“在下刘允刘祖玉,在这里等候砚豪兄多时,终于把你盼来了。” 卫楚听墨苍说两家世交,自己和刘允小时应该在一起玩耍过,可是刘允却不提此事,似乎不曾发生一般。 卫楚不明所以,只得顺其自然道:“在下卫楚卫砚豪,墨前辈将祖玉兄好一阵夸,今日一见,果然青年英俊,名不虚传。” 刘允叹道:“墨爷爷抬爱,若非墨爷爷,祖玉就没有今天,哪里还能见得到砚豪兄。” 卫楚深有感触道:“砚豪能见到祖玉,也是墨前辈的一番苦心,他老人家撮合我等后辈。”他拉过兰儿,将兰儿的手放在自己的一只手背上,再拉过刘允的手放在兰儿手背上,“再次重走前辈走过的路,去完成前辈们的未竟之业。” 刘允双目含泪:“不负前辈之望。” 兰儿的小手被两只热乎乎的男性大手捂着,既高兴又甜蜜,她扬起柳叶眉对两人道:“阿楚哥,阿允哥,兰儿听不懂你们的话,见到你们高兴,兰儿就高兴。” 卫楚和刘允相视哈哈大笑,卫楚道:“尽顾着说话了,卫某来为祖玉兄介绍几位兄弟。” 卫楚将鲜于信,大黑铲等四人向刘允一一做了介绍,刘允大喜:“今日英雄聚会,我等要好好庆祝一番,来,请进寨中一叙。” 众人随着刘允进了大寨,见围着主寨有4道壕沟,壕沟间有50至100米的距离,沟外有栅栏,栅栏后有拿着长戟和盾牌的寨兵把守。 卫楚感到奇怪,大寨规模庞大,决非一年就能建成,寨兵的数量也远不只400人,他问刘允:“祖玉兄,这营寨似非一年可以建成,你是怎么做到的?” 刘允笑道:“哪里是我建的,乃是蜀国侵魏时的蜀军旧寨。” 原来,一年前刘允带着残余的400武士来到秦岭寻找落脚处,意外发现了这座旧营寨,进来一看,是当年蜀国北伐时的蜀军营寨,里面还有一座兵器库,放着崭新的兵器铠甲,外包油布,因此放了几十年还没有损坏。 刘允在此安营后,收编了500多秦岭的绿林好汉,还吸收了近千名蜀地来的流民,现在已经有了一支近两千人的队伍。 卫楚没有想到一下子拥有了两千人的队伍,高兴之余又不解地问:“两千人的吃穿如何解决?” 刘允道:“蜀地来的流民都是农家子弟,开荒种地是好手,收编的好汉就让他们打猎,我们自己也养一些豚猪,鸡鸭等等,这些都还解决不了燃眉之急,好在家父在雍州素有威望,有几个县城的县令还主动周济才勉强度日。”说到此,刘允摇头道,“一个月前,河间王知道了些风声,几个县都停止了周济。” 卫楚道:“我正要和你说此事,走,进寨详谈。” 刘允道:“好,阿姐还在大寨院内等我们呢。” 卫楚颇感意外:“哦,令姐也来了?” 刘允叹道:“卫将军,家母早亡,家父,我和阿姐三人相依为命。当年家父受长沙王之命袭击长安时,姐夫誓死跟随。姐夫把阿姐安置在洛阳,家父把我交给了墨爷爷。家父和姐夫凶死后,墨爷爷虽然给了我劝告,我却未听,我瞒着墨爷爷先回洛阳见了姐姐,想见阿姐最后一面再去和河间王拼命,没承想阿姐和墨爷爷所说如出一辙,都是让我上秦岭隐蔽等待时机,真是英雄所见略同,阿姐也陪我来到了秦岭。” 卫楚点头道:“令姐有如此见识,真乃女中诸葛。” 刘允骄傲道:“此话不假,别看我阿姐是女流,却自幼好学,对兵法和经史无不精通,不是刘允自夸,若阿姐是男儿,纵使诸葛再世,也会自叹不如呢。” 卫楚喜道:“好啊,能遇见如此奇女子,卫某三生有幸。” 刘允却面露忧色,叹道:“唉,自家父和姐夫凶死后,阿姐一直愁眉不展,一年以来我从未见过她发自内心的笑,如此下去如何得了?真是愁死刘允了。” 卫楚深表同情,最亲的父亲和丈夫双双被残酷腰斩,让一个女流确实难以承受。而且腰斩这种刑法太过残酷和无人道,让那冷酷的雍正皇帝都看不过眼,下诏将这种刑法废除。 卫楚安慰道:“砚豪理解,多关心你阿姐,让她尽快走出心中阴霾。” 刘允点点头。 两人说着就上到了山顶主寨,眼前豁然开朗,这里是延绵群山中少见的平地,方圆1里的大小,视野宽阔,有交通壕和外围的壕沟相连,寨子四面各有一座高高的了望塔,寨内有近100多座木屋和帐篷,一排排整齐排列,内有寨兵出入,和木屋帐篷区相隔甚远处,有马厩,猪圈,还有一些看不太清楚的棚子。 寨子正中偏北,有一个被内外4层长戟和盾牌围着的两进四合院,房屋皆木制,高大宽阔,院子周围飘着各色旌幡,院房上飘着一杆“刘”字大旗,长戟和盾牌的内层是一队跨长刀持大戟的寨兵。 第52章 初见女诸葛 卫楚见此不由大叹:“为将者莫过于行军布阵,祖玉兄将这里布置得井井有条,真有古代名将之风。” 刘允既惭愧又高兴:“都是阿姐的调度。” 卫楚大感意外,他愈加想见见这位女子,看看这位神秘的女子到底是如何样的人。 来到院前,卫楚让鲜于信等兄弟先在院外等,毕竟自己卫家和刘家是世交,要先谈一些私事,而且在自己对两兄妹还没有完全了解下,也不敢贸然让几位兄弟介入。 大院内有6名女兵和6名男兵,都是正规军人装束,女兵身材健壮,披两档甲跨着腰刀,男兵身材高大,披筒袖铠,腰间跨刀,手持七尺矛,见卫楚和刘允进来都向二人行军礼。 卫楚见这几个兵整齐肃穆,便知道他们多半都是刘家的家将亲兵。 刘允朝正屋内大喊:“阿姐,卫将军砚豪来了。” 正屋挂着帘子,卫楚止步天井向正屋内观瞧。 两名梳着双髻,身着戎服的俏丽女子从屋内出来,一名腰间挎刀,一名背着铁铤,二人先向卫楚行礼,然后双双掀开帘子,卫楚立刻眼睛一亮。 一名头上梳着高耸双环髻,容色绝美、颀长苗条,身穿素白罗衣和裙裤的女子出现面前。 女子长着一张大气的瓜子脸,鼻子高挺且线条流畅,薄薄的嘴巴轮廓分明,嘴角略微上扬,一对秀眉细长妩媚,衬托眸珠乌灵亮闪,眼睛清澈澄明却带着忧郁,给人一种冷艳,又给人一种自主和坚定。 她秀挺的酥胸,不盈一握的小蛮腰,丝质裙裤衬托她修长的双腿,那一对广袖,随风轻摆,姿态优雅高贵,犹如飞天女神,显示出仪态万千的绝世姿容。 女子看了卫楚一眼,便低扫蛾眉,两手合拢放胸前,微微屈膝朝卫楚行了一个礼:“刘霜见过卫将军。”声音清丽如山间清泉。 卫楚不由怦然心动,又见她紧绷着俏脸,冷若冰霜,知道还未走出丧父丧夫之痛,便拱手柔声道:“卫楚虽有将军头衔,却还未竖起大旗,再说,卫刘两家是世交,霜姊不要客气,就叫我砚豪。” 刘霜嘴角微微上扬笑道:“如此也好,砚豪请进。”说着身子微微一闪,做了一个请的动作。 卫楚朝刘霜拱手道:“霜姊先请。”他来自二十一世纪,接受的教育是女士优先,何况在如此美丽优秀的女子面前,他更要装风度。 刘霜微微抬头,凤眼朝向卫楚,见卫楚身姿健美,风姿卓越,一双朗目透着真诚和关切,一个似曾相识却又陌生的形象出现在她的脑海里。 刘霜是见过卫楚的,非但见过,曾经还很熟悉。 刘霜姐弟俩的父亲刘沈走向仕途的第一步是成为卫瓘的贴身缘官,也就是副官。靠着卫瓘这位贵人的赏识,又靠着自己的才华和为人,刘沈最终做到了二品大员。 卫家遭难以前,卫刘两家走动频繁,不分彼此。刘家儿女和卫家8个孙子孙女常常在一起玩耍游戏,若要将10个孩子按年龄大小做个排行,刘霜排在第二,刘允排倒数第三,卫楚则最小。 卫家遭到几乎被灭门的惨祸后,幸存的3个孩子各有去处,卫刘两家便没有了往来,尚小的刘允并不知道这一切,刘霜却是知道的。 8年以后,卫家子弟的名声又名冠京华。 众人一提起卫璪和卫玠两兄弟,便是草隶书法,清风雅意和美貌,尤其是长得如美玉的卫玠,每到一处便受到少女少妇追星般的骚扰。刘霜却不以为然,她受父亲的影响,喜欢经世致用的学问,认为远的如孙子吴起,乐毅管仲,近的如诸葛孔明,杜预等才是真正的英雄,她不喜当时盛行的玄学,认为清谈误国。 对一直在琅琊王府的卫楚,刘霜听得反倒不多。 一个月前和墨苍的飞鸽传书,刘霜才知道了卫楚以后的经历,她原以为在王府长大的卫楚比卫璪和卫玠更加纨绔,没想到为墨苍如此看重,便也留了几分好奇之心。 刘霜看卫楚第一眼时,见卫楚长相秀气俊美,肤白唇红,确实继承了卫氏家族儒雅的基因,可是站立处却脚下生根,如松树一般,完全不似头脑中卫氏兄弟的文弱。 当卫楚礼貌让她先行时,刘霜更觉得意外。小时玩耍,卫氏的小孩自持高门,从来在玩耍中争强好胜,耍赖逞强,让刘霜两姐弟受了不少委屈,尤其这个卫楚,总是抢刘霜姐弟心爱之物,因此在刘霜的头脑中,卫楚只是个蛮横任性的孩子。 此时卫楚的礼貌让刘霜不由仔细打量起来,见卫楚虽然长大,面目却依稀有孩时的轮廓,这让刘霜感觉熟悉,可是卫楚精湛有神的眼睛,那健美匀称的身材,身上带有的一股江湖气质却让刘霜感到陌生。 卫家的子弟区别还真大,想到这里,刘霜冰霜的玉颜微展,她朝卫楚微一欠身道:“砚豪,请先移步。” 卫楚不动脚步,伸手做了个请的动作:“女仕优先,霜姊不要推辞了。” 一句二十一世纪的常用话语,却让刘霜感受到春风化雨,微微笑道:“既如此,霜恭敬不如从命。”说着,又朝卫楚微微欠身,婀娜着身子进了屋内。 卫楚又请刘允先行。刘允自然不肯,卫楚这才跨步进屋。 卫楚进得屋内,见屋内整洁,地上席子干净如新,西墙下一张床榻,榻上有一张放手臂的玉几,床榻后是一个放着刀的两层横兰琦。屋正中有一个冒着香烟的博山炉。东面墙下有个红漆立柜,上摆铜镜,两个细嘴陶瓷瓶上插着花。 房间内陈设,呈现出刚柔相济的风格。 三人脱鞋上了席子,刘霜指着榻上道:“砚豪,请。” 卫楚道:“霜姊,祖玉,我们先随便聊聊,这里只我三人,就不要分彼此了,随便坐。”说着在床榻左首坐下。 刘霜和刘允两人答应着在卫楚对面坐下。卫楚见刘霜坐在刘允上首,便知道这里的一切都是刘霜做主。 第53章 发小相会 卫楚挺直了身子道:“霜姊,祖玉,卫刘两家是故交,卫楚已经在墨前辈处知道了伯父和姐夫的凶信,深感悲痛,前辈们忠心为国,却落得身首异处,两家同悲共惨,实乃痛事,只是斯人已逝,生者如斯,而今朝廷昏庸,奸人当道,我辈当努力为天下扫清污浊,才不负先辈之望。” 当年卫家出事后,卫刘两家断了来往,刘沈一直觉得愧对卫家,虽然他的选择并无不对,却总是在无意中流露出对卫家的亏欠。刘霜初见卫楚并不好意思主动提及,现在卫楚主动拉近卫刘两家,让刘霜代父亏欠的心受到释放,心中对卫楚有一种莫名的感动。 她看着卫楚,秀眸坦诚:“当年我们两家孩子一起玩耍,真是快乐,也许,你和阿允都记不得了。” 刘允吃惊地看着刘霜,又看看卫楚:“我们在一起玩过?”他仔细盯着卫楚看,又感觉似曾相识。 小孩只知道玩耍,哪里管是哪一家,因此刘允并无卫家的印象。 卫楚比刘允还小1岁,他的记忆还不如刘允。 卫楚见惯了二十一世纪的外交辞令,模棱两可的话手到擒来,他眼光看向远处,似乎沉浸于那段时光的美好:“卫楚虽记不清细节,可是看祖玉第一眼便觉得似曾相识,待见到霜姊,头脑中突然涌现出了当年一个大姊姊带着一个小哥哥来我家玩耍的印象,当年我还和小哥哥抢东西,我当然抢不过,可是大姊姊总是偏袒我,我每次总赢,所以我总是喜欢和大姊姊玩,现在想来就是大姊姊就是霜姊和小哥哥就是祖玉了。” 卫楚瞎编一套,不管真假,却让人受用,刘允大笑,刘霜也“扑哧”娇笑起来。 自父亲和姐夫死后,刘允还从未见刘霜开心过,现见刘霜的笑发自肺腑,心中高兴。他朝卫楚暗递眼色,又悄悄向他竖起大拇指。 卫楚见气氛热烈,便趁热打铁,将话题引到正事:“卫楚和霜姊,祖玉真是有缘。” 姐弟两人见卫楚如此说,便又仔细听来。 卫楚道:“而今蜀地沦陷,为了这块土地重归晋土,卫楚才沿祖父旧路南下,只是今日和当年不可同日而语,当年大晋国富民强,大军二十余万势如破竹,而今却我空有建威将军头衔,只孤身一人,正不知从何做起,没想到上天为卫楚送来霜姊和祖玉,我不愁前路无知己了。” 说到这里,卫楚看着刘霜,近乎撒娇道:“霜姊,砚豪还要你照顾哦。” 和卫楚的一番话,让刘霜已经看出这个美貌的卫家子弟非但不纨绔不文弱,反而豁达坦荡,慷慨豪气,尤其卫楚这句话,既有大丈夫山一般的气势,又有孩童的天真,顿时唤醒了她沉寂已久的女性和母性。 她心头一阵火辣涌上脸颊,秀目一瞥道:“砚豪长大了,哪里还要阿姊照顾。”话语一出又叹气道,“而今卫刘两家,也就是阿姊年长些,对你和阿允多些关心,阿姊也是责无旁贷。” 卫楚微微低头鞠躬道:“霜姊就把阿楚看做亲弟弟,日后阿楚有不周之处尽管教训。” 刘霜秀眉舒展,摆出一副姐姐对弟弟的语气道:“哪里啊,阿楚不要怪阿姊啰嗦才好。” 刘允看看刘霜,又看看卫楚,心想阿父和姐夫死后,阿姊从来没有今天这样的表现,看来这卫楚还真是可以。 卫楚见双方融洽,便转了话题道:“霜姊,祖玉,咱们谈谈公事。” 刘霜和刘允顿时正色,两人都正襟危坐。 卫楚将一路从冀州过来的所见所闻说了一遍,后道:“张方的意图是攘外先安内,一旦后方稳定,便全力对付东军。昨晚我所见,从郿县到秦岭山脚,营帐延绵30里,估计军队不下2万,再以张方一路过来的速度,估计他在3,4日后可以抵达前线。” 刘霜神色如常:“情况我们都了解,10多天来,我们一直在留意官军,而且山下官军很多曾是家父的部下,也在给我们送消息,我们已经做好了撤离的准备,只是等你了。” 卫楚问:“寨中近2千名士兵,都愿意走吗?” 刘允插道:“我们的400名家将和1千名蜀中流民都没有问题,只是本地收编的绿林好汉心思各异。” 卫楚转向刘允点头道:“官军已经逼近,要尽快甄别那些绿林人士,愿意走的跟着走,不愿意的各奔前程,只是不要暴露我们。士兵不是问题,卫楚一路走来,感觉天下已乱,只要竖起招军旗,不愁没有吃粮人,我们的队伍一定会扩大的。” 刘允应道:“好,我今天就办,对了,说起旗帜的事,我和阿姊在准备,做旗帜的材料已经备好,就等你来商量绣什么字。” 这个具体问题让卫楚不敢轻易下结论,他沉吟一阵道:“我的印绶是东海王封的建威将军,现在河间王挟天子和关东军打仗,双方胜负难料,我们是否要打出这个名号,确实要深思熟虑。” 刘允一听,也感觉棘手,毕竟在河间王的地盘打出东海王封官的旗号,除了找死没有好处。 刘霜杏眼看着两人,肯定道:“我看司马颙必败,这个旗帜一定要打出去,名号嘛…”她低头沉吟一阵抬头道:“你们看,打两面旗帜,一面是建威将军名号,一面是大晋定蜀军名号如何?” 卫楚不由一怔,此时两王的支持者才刚刚在兖州和豫州交战,双方各有胜负,刘霜如此胸有成竹地预料河间王必败,不能不让卫楚倾佩。 想到这里,卫楚不解问道:“阿姊如何说那河间王司马颙会必败?” 刘霜盈盈一笑,和刚见面的冷若冰霜判若两人,道:“兵法云,上下同欲者胜。司马颙原本同意分陕而治,却又拗不过张方的坚持改了初衷,主臣不同欲则不能同仇敌忾,胜利则可,一旦挫折便决不能同舟共济,再则,司马颙已失人心,否则就不会有那么多人帮我们,以致要张方来这里督战。” 第54章 小会大局 卫楚躬身赞道:“阿姊洞察时事,真是女中诸葛。拿名号来说,一个定蜀就说明了我们的任务,既可以消除沿途晋将的疑惑,又便于吸收有志的豪杰入伍,此外,卫楚想在大晋定蜀军名号上再加上第四路,改为大晋定蜀军第四路军,这样可以壮大我们的声势,你们看如何?” 卫楚想到了初创时期的红军,在番号上做文章是各路红军刚成立时的普遍做法。 冷兵器时代的用兵,用以迷惑对手的对军队人数的虚报。比如数万人马号称20万,20万号称80万,50万可以号称百万。孙膑用减灶和诸葛亮增灶,都是在军队数字上做文章,很少在各路军队上做文章。 因为古代军队还没有番号。 在番号上作文章其实比在人数上做文章更能迷惑对手。因为军队的人数是很容易通过各种信息获得的,对有多少支军队的不明更会让敌人感到神秘和恐惧。 刘允还不太理解,刘霜却冰雪聪明,她展开美目对卫楚会意而笑:“阿楚,此计甚好。” 刘允看看卫楚,又看看刘霜,眼神就像课堂上跟不上学霸节奏一样茫然。 有了番号,就要有各级军官的职务。卫楚又诚恳问道:“打出了旗帜就是朝廷的正规军队了,就要有序列,阿姊,祖玉,你们帮我想想该如何的序列?” 刘霜和刘允闻言相互看了一眼,他们自然明白卫楚的意思,要在这个三人小会上定下各级军官的名号。想到卫楚将如此的人事和自己讨论,确实没把自己姐弟当外人,两人既高兴又感动。 刘允对刘霜道:“阿姊,你认为如何?” 刘霜稍做沉吟,美目顾盼着刘允和卫楚道:“军队序列无非前后左右中,我们这支队伍不足2千,若收编的那些绿林队伍不愿意跟着走,也就不到1千5百人,可分前后中三军,各军领兵官先暂领校尉头衔,待队伍扩大再行定夺。” 刘霜胸有成竹,娓娓而道,一支军队被她谈笑成形。 卫楚见识了司马胜男这样拿着长刀在血海中拼杀的巾帼,又见识了眼前这个运筹帷幄的巾帼,不由大叹,巾帼不让须眉,何止不让,乃是须眉比不过巾帼而已。 想到此,卫楚冲着刘霜点头道:“霜姊之计甚妙,卫楚也从霜姊的想法中得到启示,想给前中后军定个名称。” 刘霜看着卫楚星眸闪动,刘允则问:“什么名称?” 卫楚略作思索道,“前军是先锋,就叫先登营,中军名称不变,再增加一个主力营,为全军主力,后军是全军护卫,就叫后卫营,如何?” 刘霜点头笑道:“此议甚好。”刘允见姐姐点头,也笑着点头。 话题谈到这里,卫楚知道下一步就需要建威将军的自己来决策了,他看向刘允,正色道:“祖玉,我想让你领主力营,担任主力营校尉如何?” 刘霜定了基调,刘允已经猜到卫楚会给自己一个校尉头衔,只是不知道负责哪一军,见卫楚让自己负责重要的主力营,自然高兴,拱手道:“刘允领命。” 卫楚又问道:“祖玉,你的主力营要多少人?” 刘允沉吟一阵,道:“我只要我刘家400家将,其他都由你分配。” 卫楚略微考虑,想着这支军队是刘氏兄妹创建,主力只能由刘氏兄妹带,自己带来的兄弟们只能先带少数兵力。 想到此,卫楚便对刘允诚恳道:“前后军我已经有人选,一位是齐王的从事中郎之后鲜于信,一位曾在是赵王军中担任过都尉的仰产,这两人祖玉刚才都见过了,只是两人初来乍到,对寨中士兵还不熟悉,祖玉就多担当些,你的主力营要800人,再分一支200人的直属营归我的中军直接指挥,剩下的人给先登和后卫如何?” 刘霜杏眼朝卫楚一笑又看向刘允。刘允看看刘霜又看看卫楚,朝卫楚一拱手,双目一簇夸张着严肃的脸道:“末将遵命。” 刘霜和卫楚皆哑然失笑。 卫楚一双朗目又转向刘霜。 刘霜见卫楚看向自己,知道卫楚要给自己个说法,内心激动又带些紧张。她并不在乎什么职位,可是却在乎卫楚给她的职位,因为这代表着她在卫楚心中的地位。 她平素清高孤傲,从不在乎别人的看法,却不知为什么突然在乎起卫楚对她的看法起来,她感觉卫楚看她的眼睛有些灼灼,灼得她的脸烧了起来,这使得她有些不自在,但她毕竟要强,又性格孤傲,她迎着卫楚的眼光,看卫楚如何给她交代。 卫楚见刘霜俏脸迷人,眼光先是回避自己又毫不示弱地看着自己,一时也忘了要说什么了。两人对视了2秒,卫楚才想起自己要说的,他清清嗓子道:“阿姊运筹帷幄,治军有方,乃是女中诸葛,卫楚请阿姊担任我的军师将军如何?” 卫楚在军师面前有意添加上“我的”两字,便是对眼前这位美女的试探。 果然,刘霜听到“我的”二字,立时娇躯一震,不由两颊通红,半响道:“阿姊毕竟是女流,无所谓头衔,只要能帮到你和阿允,我就心满意足了。” 卫楚既然有意试探,自然留意着刘霜的一举一动,将刘霜的微妙动作尽收眼底。 刘允见刘霜今天的表现大为反常,越发觉得卫楚就是刘霜的一副药。 重要事情都已经定下,意味着小会开完了,后续就是开大会。大会从来只是宣布,这也是来自二十一世纪的卫楚对开会的领悟。 外面等候的几位兄弟和兰儿都被叫了进来,卫楚将刘霜和他们双方都做了介绍。 在众人面前,刘霜又恢复了冷艳,她眼神犀利,黑白有神,透出威严无限。 几个男人见刘霜美丽如女神一般光芒四射,皆各心动。鲜于信倒还不失风度,平日粗俗的大黑铲说话也结巴起来,一直在华山长大的邓虎和李越在刘霜面前更是不敢抬头。 大会宣布,鲜于信担任先登营校尉,邓虎和李越在他麾下担任都尉;大黑铲为后卫营校尉;兰儿跟在卫楚身边,又商定用两日的时间做准备,第三日全军开拔。 第55章 定蜀军 会后,刘允立刻对收编的绿林好汉们做了甄别,有100人愿意跟着走,其余的400人皆留下武器后离开。如此一来,全军总共有1千5百余人。 除了主力营的800人和直属营的200人,卫楚将100名绿林好汉和200名来自蜀中的流民士兵给了大黑铲的后卫营,鲜于信带着200名流民士兵为先登营。 大家紧锣密鼓忙起来,刘霜身边有20名女兵,她们和一些手巧的男兵准备各色旗帜。 刘氏的家将刘实带着几十个兵打开旧武器库分配兵器仗甲,这些武器库中的兵器并不落后,只是有些生锈损坏,铠甲很多也是皮质的,放了几十年有些变形和腐坏,需要筛选。 卫楚把自己的长刀送给了刘里真,此时他随便要了一柄普通士兵用的铁刀,工艺和材质都很粗糙,和晋代的铁刀完全不能比。看着手上的铁刀,卫楚不禁也感慨万千,诸葛武侯的鞠躬尽瘁死而后已,却是不惜一切代价,后果则是百姓的面有菜色。 寨子烟熏火燎,那是一批士兵杀猪宰禽,再用烟火熏干方便保存。还有一批人出外收集行军所需的粮草,他们的大车马匹进进出出,颇有些车水马龙的热闹气氛。 一连两天,营寨忙个不亦乐乎。 这两天兰儿也没有闲着,她一个人神出鬼没,不知什么时候出去,第二天清晨一定会带给卫楚山下官军的情况。根据兰儿的报告,卫楚得知第一天山内已经有官军的斥候活动,第二天有数百官军正式开进了山。 而兰儿汇报数百官军进山的那天,也是卫楚定下的全军开拔的日子。 对全军开拔的仪式,卫楚也煞费苦心,他借鉴了一整套后世红军的经验,毕竟成功经验可以复制。 队伍开拔那天,蓝天白云,天高气爽,四周群山匍匐连绵,又有微风徐徐,让人心旷神怡。 主寨上的房屋全部被推倒,中间搭起一座高台,高台白绸上挂着刘霜书写刚劲有力的隶书:“大晋定蜀军第四路军出征仪式。” 高台上飘着两面大旗,一面是“大晋建威将军卫”字旗,一面是“大晋定蜀军第四路军”旗帜。4名俏丽女兵手中抱着各种旗帜,她们身材妙曼,即便穿着铠甲也遮不住她们的玲珑曲线。 席子上坐着卫楚,刘霜和兰儿。 卫楚一身戎装,腰跨长刀,腰板笔直。 刘霜同样一身绛色戎装,她长得本就惊艳,今日又略施粉黛,明媚阳光下更显得皮肤白嫩无瑕。 兰儿正是豆蔻年华,长得苗条俊美,此时穿一身粉色劲服,显得英姿飒爽。 高台四周各10名身着铠甲,跨腰刀的男女兵,女兵身披两档甲持七尺矛,男兵身披筒袖铠持四米多的长槊,铠甲上的铁片在阳光下不时闪着亮光,显得威风凛凛。 高台下,1千5百名士兵按先登,主力,后卫和机动4营从左至右排开,军官在前,士兵在后。他们的武器和铠甲主要来自寨中的武器库,因此有很多持长戟穿皮甲的士兵,还有一些士兵没有甲胄,只穿着戎服,却精神抖擞,尤其1千名蜀地来的流民士兵士气旺盛。 队伍各就各位时非常整齐,并不杂乱,他们都得益于刘霜的调教。 卫楚起身来,台下队伍有了一些骚动。 卫楚看看台下的士兵们,又抬头看看远处的巍峨群山,想着自己孤身一人离开东海,而今有了一支初步的队伍,心中不由升起一股豪气,他中气十足地喊:“将士们,我们大晋定蜀军第四路军今天成立了。” 士兵们在军官的带领下一阵呼喊:“大晋。”“大晋。”“大晋。” 卫楚又道:“我们定蜀第四路军将要何往?当然是定蜀,待你们赶走了胡氐,所建之功不输卫青霍去病,你们将成为民族英雄,你们将名垂青史,你们将出将入相,封万户侯,去战斗,弟兄们。” “万户侯。”“万户侯。”“万户侯。”士兵们高喊。 卫楚大喊:“授旗。” 场下立刻安静下来。 卫楚喊:“大晋定蜀军第四路军先登营校尉鲜于信何在?” 身着披甲跨长刀的鲜于信挺身而出大喊:“末将在。”说着小跑上高台,来到卫楚面前。 一名俏丽女兵将一面绛色旗帜交到卫楚手上,卫楚大声道:“你营为全军先登,祝你旗开得胜。”将旗帜授予鲜于信。 鲜于信向卫楚拱手后接过旗帜,他展开双臂挥舞,写着“大晋定蜀军第四路军先登营”的大旗呼呼招展,台下士兵们一片欢呼。先登营的200人欢呼最甚。 挥舞一阵后,鲜于信扛着旗帜回到队伍,将旗帜交给掌旗官。 卫楚又喊:“大晋定蜀军第四路军主力营校尉刘允何在?” 身着明光铠的刘允大喊:“末将在。”跑上高台,身上铁甲和刀鞘相碰发出金属的“啷啷”声,胸前两块护心镜在阳光先闪闪发亮。 那名的俏丽女兵又将一面绛色旗帜交到卫楚手上,卫楚又将旗帜授予刘允。 刘允同样向卫楚拱手后接过旗帜展开挥舞,“大晋定蜀军第四路军主力营”旗帜猎猎作响。他的主力营士兵跳跃欢呼。 轮到大黑铲却发生了戏剧性一幕。 他长得高大黑壮,迈着重重的脚步上来时,高台都在震动,卫楚见他黑黑的脸庞红成了猪肝色,目光羞涩,站在卫楚身边欲言又止。 卫楚以为他哪里不舒服或者另有想法,便关切地低声问:“你怎么了?” 大黑铲脸变得更像暗红的猪肝,回避着卫楚的眼睛,结结巴巴说:“我,我…” 卫楚低声斥道:“大黑铲,怎么关键时刻像娘们了?” 大黑铲似乎下了舍得一身剐的决心脱口喊道:“我,我恳请建威将军,让军师给我们授旗。” 大黑铲自己都没有觉察的不由自主的大喊,让场下士兵听得清清楚楚,前军和中军的士兵安静如常,后军300名士兵则大喊:“军师授旗,军师授旗。” 第56章 兰儿的变化 卫楚原本恼怒,听后军大喊,心中立刻醒悟,这不是大黑铲个人所想,而是后卫营全体官兵所愿。 卫楚转眼看向刘霜,见刘霜已经起身,她酥胸高挺,细腰笔直,一双黑白分明的犀利眼眸往台下环顾了一眼。 这一眼含着无比威严,台下官兵立刻归于沉寂。 刘霜盈盈走来,她本就身材高挑,头上高耸的双环云髻让她更显仪态庄严。 她从女兵手中接过旗帜,来到大黑铲面前,目光坚定,声音清脆有力:“仰产将军,你军担任全军后卫,既有阻敌之责,还要收容掉队将士,干系重大,刘霜相信你定不辜负卫将军所望,护卫全军安全到达蜀地。” 刘霜身上散发的芬芳让满脸络腮胡,高大壮实的大黑铲有些迷离,他瞪大眼睛一动不动道:“请军师放心,大黑铲和弟兄们战死最后一人,也要保全军安全。” 他说出的话都是一样的语速,俨然在背诵记了无数遍的台词。 刘霜柳眉紧蹙,将旗帜送到大黑铲面前,威严道:“仰产将军,我不希望你们死,只希望你和弟兄们都好好活着,一起完成定蜀大业,请将军接旗。” 此时,台上台下寂静无声,刘霜清脆的话语传出好远。 大黑铲如铜铃般的大眼中泪水涌出,厚实的胸脯剧烈地一起一伏。他接过旗帜,忘记了向刘霜行军礼。他朝刘霜鞠了一个90度的躬后来到台前,挥舞“大晋定蜀军第四路军后卫营”的大旗,声音如洪钟一般:“有后卫营,就有定蜀第四路军。” 台下后卫营的300男子汉齐声大喊:“定蜀,定蜀…”人数虽少,喊声却震天,凸显旺盛士气。 女性在军营中,会起着男儿永远无法企及的作用。 授旗仪式结束,卫楚站在高台中央,他扫视一眼台下的将士们,突然抽出腰间长刀舞了一个刀花,刀尖指向台面朗声道:“将士们,没有规矩不成方圆,没有纪律就打不了胜仗,现在我要宣布三条纪律。” 一听纪律,台下将士皆肃然起来。 卫楚道:“第一条,所有的行动都要听领兵长官的命令,士兵听伍长的命令,伍长听什长的命令,什长听都伯的命令,逐级服从,违者严惩。” 台下安静无声。 卫楚又道:“第二条,我们会路过百姓的村庄,会住宿百姓的房屋,你们不许骚扰百姓,连百姓的一根草都不准动,违者同样严惩。” 卫楚说完,犀利的目光扫向台下,他表情威严,让台下将士凌然。 卫楚继续道:“第三条,所有缴获皆上交,不得私藏,违者严惩。” 这三条并非卫楚独创,也是来自后世红军的经验。 卫楚讲完三条后,手中刀舞了一个刀花然后以一个漂亮的收刀式入鞘。整个过程行云流水,他的双目却始终看着台下将士。 这一招是苗刀借鉴日本独一无二的纳刀式而来,看得台下目瞪口呆,皆为卫楚的刀术叹服不已,却由于卫楚布置了纪律,皆无一人敢出声喝彩。 卫楚刀入鞘后又问:“三条纪律,尔等了然否?” 台下传出震耳欲聋的声音:“了然了。” 仪式结束后,全军依次开拔,鲜于信带着先登营先行,主力营在先登后面2里跟进,卫楚的中军跟在主力营后1里,后面2,3里是后卫营。 队伍呈两列纵队行进在蜿蜒的褒斜路小道上,这是一条诸葛大军当年出岐山的路,因此对卫楚这支小部队来说并不难走。 山寨有100多匹马,保证了都伯以上的军官都有马骑。 直属营分两个屯队。按前后序列被编为第一屯队和第二屯队。每个屯队100人,由一名屯长和两名管理50名士兵的都伯率领。 卫楚的中军行进在两个屯队中间。 行进在第二屯队前面的是刘霜乘坐的一辆精致马车,车上油幢丝络,马披马帴流苏,一看就知是原刘府的车。车左右是两名骑马的贴身俏丽侍女,车前后是她的20名女兵队。 卫楚和兰儿并排行进在女兵队前面。 卫楚骑着闪电,兰儿骑着一匹蒙古黑马,他们的前面是第一屯队。当队伍翻上一座山峰,便沐浴在阳光普照下,看着两边巍峨的连绵群山,卫楚顿感心胸开阔,有气吞万里之感,他兴奋地欣赏着上下左右的美景,当眼光扫到侧面的兰儿时,见兰儿在阳光下的俏丽侧脸,突感觉兰儿今天大变了模样。 兰儿头上的双丫髻变成了高马尾,额前飘着两缕须须刘海,眉如远黛,鼻梁高挺,微微隆起的胸部随着那匹不高的蒙古黑马一起一伏。少女和马构成了一副阳光下的美丽剪影。 一大早卫楚见兰儿的第一眼就感觉到她和往常的不同,只是忙着事儿没有往心里去,现在才真正注意到她的装束,一夜间由小女孩变成了少女,不禁问道:“兰儿,你今天这身打扮是谁给你做的?” 兰儿红着脸,俊目一瞥道:“我霜姊帮我打扮的,怎么样?”她一仰头,高翘的马尾辫子被甩到一边,露出她雪白的脖子。 卫楚赞道:“好看,女大十八变,越变越好看,兰儿一下就成了美女了。” 兰儿红着脸又羞又喜。 看着兰儿的变化,卫楚顿生疑问。 午时全军埋锅造饭,队伍停止了行军。刘霜从车里出来,在两名侍女的陪同下透气晒太阳,乘此机会,卫楚过去问道:“阿姊,你给兰儿换装了?” 见卫楚过来,两名侍女便走开到边上警戒。 刘霜一双杏目被太阳晃着睁不开,她一手遮着太阳,微睁双目笑着反问道:“好看吗?” “很漂亮,只是她还是孩子,你给她打扮成大人模样,难道她成年了?” 刘霜嗔了卫楚一眼道:“你还不傻,今天她就15了。” 卫楚恍然大悟,15岁乃是女孩的及笄之年,意味着女孩成年,要举行笄礼及上头礼。想到兰儿被墨苍托付给自己,自己却没有给兰儿一点关心,卫楚不由深恨自己。 第57章 后有追兵 也许阳光刺眼,刘霜并未注意到卫楚的表情,她放下遮阳的手,看了看不远处正忙着和大家一起埋锅造饭的兰儿,叹口气道:“她真是可怜,这个年纪,本当父母在身边为她主持成人礼,唉,今早时间又紧,我只得为她胡乱梳理一番。” 卫楚恳请道:“霜姊,我们就是兰儿的亲人,这个成人礼,我想,我们俩为她主持如何?” 刘霜先是怔怔地看着卫楚,旋即嫣然点头。 卫楚喜道:“好,就这么定…”一个“了”还字未出口,一骑快马从后卫营方向赶来,马上跳下一名身着绛色戎服,头戴皮帽,跨着腰刀的传令兵。 传令兵被带到卫楚和刘霜面前灵活地单腿跪地道:“报将军,军师,一队官兵自我后卫营出发就一路紧跟,我快他们快,我慢他们也慢,始终保持3,4里的距离,仰产校尉请示如何办?” 刘霜端起威严道:“官兵有多少人?” 传令兵答:“大约两校。” 一校的标配是800人,两校就有1600人。 敌人不仅占有数量的优势,而且装备先进,我军还有1千未经战阵的蜀中流民,双方强弱之势立判。 卫楚命:“知道了,回去告诉仰产校尉,注意警戒,不可轻举妄动。” 卫楚见刘霜面色如常,不由佩服,问道:“霜姊,你看对这股尾巴该如何处置?” 刘霜道:“如果前面遇到堵截,尾巴再追上来,我们就全军覆没了,因此最好先将尾巴切了,只是敌强我弱。” 她美目一抬看着卫楚,见卫楚面色如常,似有成竹在胸,便道,“看你的样子,恐怕已经有了主张。” 刘霜说得没错。 刚得到传令兵的报告,卫楚的头脑中就有了应对方案。 前世的卫楚熟悉近代军事史,对当年红军以弱胜强的作战方式烂熟于心,虽然是理论,但理论毕竟可以指导实践。 卫楚牢牢记得,红军的作战,也就是后来解放军总结的作战原则中有两条,一条是不打无准备之仗,不打无把握之仗;还有一条则是每战集中绝对优势兵力歼敌。 一支军队的成长就是不断积小胜为大胜的过程,而初战对军队尤为重要,初战取得胜利的军队将走上王牌之路,而初战失败的军队往往成为扶不起的刘阿斗。 站在二十世纪高超军事指挥艺术的肩膀上,卫楚要将这两条原则用于他的第一次指挥。 卫楚钦佩道:“知我者霜姊也。” 刘霜脱口而出道:“你也要知道阿姊啊。”话一出又觉得言不达意,一丝红霞飞上两颊,改口道:“阿姊不是这个意思。” 卫楚目光灼灼道:“那是什么意思啊?” 刘霜脸颊更加鲜艳,她掠了掠脸上飘着的刘海,看着卫楚低声却凛凛然道:“阿姊是你的军师,自然是要你像刘备懂诸葛亮一样。” 卫楚突然靠近一步,在她耳旁柔声道:“卫楚明白,刘备得孔明,如鱼得水,卫楚得霜姊自然也是如鱼得水了。” 鱼水之欢这个词要在后世元朝王实甫的《西厢记》中才出现,但卫楚说得撩人,刘霜是过来人又冰雪聪明,她如何不懂?此时她娇躯轻震,耳根红透,颤声道:“阿楚,你再这样阿姊可要生气了。” 卫楚轻声道:“阿姊生气,卫楚随你处置。” 刘霜内心狂跳。她生长于正统的儒家家庭,自小受到“男女有别”的教育,已故夫君又是正统的儒家弟子,讲究“夫义妇听”,她的生活其实平淡无趣却并不自觉。 眼前这个丰神俊美无视礼教的男人让刘霜感受到了从未有过的情趣,尽管如此,她还想保护自己内心的那份道德和尊严,她贝齿咬着朱唇道:“让人看见,成何体统。” 卫楚适可而止,抽身退后一步,正色道:“阿姊,后面这股敌人有两校,只要将这两校分开,我们就形成了数量优势,可以集中兵力歼灭一校,另一校敌人不攻自破。” 见卫楚嘴唇凑得自己近,刘霜又羞又急,期盼什么又怕发生什么,卫楚突然正经起来,她又略感到失望,连卫楚后面的说话都未认真听,直到卫楚一双朗目盯着她才又猛然清醒。 好在她咏絮之才,头脑中回忆着卫楚的话,假意抬着纤指拨了拨飞红脸颊上的刘海,掩饰着她刚才的复杂内心问:“你如何让敌军分开?” 卫楚道:“快速行军。我们来自蜀中的战士虽然未经战阵,在山间却如履平地。敌军主要来自关中,经不起拖,时间一长,他们的队伍就会拉长,我估计到了傍晚一定能找到机会。” 刘霜虽熟读兵书战策,对具体的战斗并不擅长,听卫楚讲来,顿感耳目一新,忙道:“阿楚,既然如此,那就事不迟疑,立刻传下命令去。” 全军加快了脚步。 军队里来自蜀中的1千名战士脚步飞快,在他们的带动下,整支军如飞一般地在山连山,水连水中曲折前进。 到了下午3,4点钟时,后卫营报告,后面敌军似只有一校在紧追,另一校不知去向。 卫楚和刘霜商议后,两人都判断另一校肯定还在后面,此时两人又担心敌人不追,便命令先登营放慢脚步,压住全军阵脚,待敌人距离近了,全军又加快脚步疾驰。 这样时快时慢,始终拖着那一校敌人,时间也到了夕阳西下之时。 队伍来到一处两山夹一谷的地方,这里山势平缓,约有40至50米的高度,山下树木茂盛,谷中道路有4里长,穿过两山便转了一个弯蜿蜒而去,正是打伏击的好地方。 卫楚来到刘霜车前问:“霜姊,我想把伏击战场设在此地,你看如何?” 刘霜下了车来到山脚上下张望,见一条窄道从两山间穿过,两山山后皆树木茂盛,1里外又是一座山峰,她又看看天色道:“此地甚好,若我判断不错,此地乃是衙岭,当年诸葛武侯在祁山用兵,蜀将陶宋领了三校兵在此设伏,歼灭了偷袭的魏军5千人马。” 第58章 第一仗 刘霜所说卫楚并不知道,毕竟历史不会记载那么细,但刘霜未到过此地却犹如亲临,可见此女博览群书,对山川地理的功力。 卫楚将全军屯长以上军官都召集到中军开会。中军的所在,其实就是卫楚和刘霜所在的一片小开阔地。 大黑铲是打过仗的,此时表现得非常兴奋,也不拘礼。此时除了刘霜和兰儿坐在马扎上,男人们都或跪坐或蹲,唯有他两脚张开以箕踞的姿态坐着。 刘允接受军事训练的时间不短,却没有过实战;鲜于信乃将门之后,耳闻目染过一些军事训练;邓虎和李越虽然有武艺,却都没有接触过军事,因此各自对这场仗都有不同程度的紧张和兴奋。 卫楚对鲜于信道:“万雄,你三人没有打仗经验,就暂时归大黑铲指挥,让大黑铲带你们打一仗。” 鲜于信心里本就不太有底,一听大黑铲带他,便欣然道:“末将领命。”他又对大黑铲道,“黑铲兄,万雄听你的。” 大黑铲道:“万雄不要紧张,这场仗轻松,看老子不xxxx的,”爆一句粗口后,突瞥见刘霜和兰儿,不由吐了吐舌头。 卫楚将他的作战计划全盘托出后,众人又七嘴八舌讨论了一些细节。末了,卫楚扫视一眼众将道:“这是我们定蜀军成立以来的第一战,关系我定蜀军的兴废,望诸位明了。” 他目光炯炯,一手紧握刀柄,一手握紧拳头举到胸前对众人大喊:“定蜀军兴废,在此一战。” 众将挥臂大喊:“定蜀军兴废,在此一战。” “定蜀军兴废,在此一战。”“定蜀军兴废,在此一战。” 将领们各自回营,没多久,各营就传出“定蜀军兴废,在此一战”的响亮呼号。 会议结束,卫楚带着中军和机动营的200人,还有刘允主力营加强来的200士兵上了山顶。他们的马匹和车辆全部埋伏在山后的密林中。 山顶草木不高,有很多石块,这是被雨水冲刷掉了植被的结果。山坡陡峭,又兼雨水冲刷,因此除了满坡的杂草没有树木。从山顶往下看,能将整条道路尽收眼底。 卫楚在山顶上刚布置好,大黑铲就带着后卫营进了谷,他们使尽全力跑,一边跑一边扔着兵器甲仗,情状看起来狼狈不堪。 大黑铲带队刚出谷不久,后面紧追的那一校敌人就进了谷。 卫楚,刘霜和兰儿在山顶上看得清楚,领军的是一名身着筒袖铠,背着弓箭持长槊的军官。在谷口,他将4米多长的长槊舞了一个花后夹在腋下,动作刚劲灵巧喊道:“杀。”然后以普通快步驾驭着胯下那匹大青马,既保持着追击速度,又能保证后面的士兵能跟上。 军官的英勇鼓舞了将士们的士气,他的队伍气势如虹,呈两列纵队大喊着冲进谷里。 卫楚机动营的200名士兵和刘允加强过来的200名士兵,都是没有作战经验的蜀中流民子弟,他们只接受过刘氏姐弟短暂的军事训练,此时按照卫楚的命令每人间隔3至4米,沿着山脊一字排开,见山下官兵冲过,个个紧张又兴奋。 这些蜀中子弟自小到大都在受欺压的社会底层,对官府和官兵有一种天然的畏惧,此时要和印象中凶神恶煞的官军作战,心理上有些畏惧,这让他们感到紧张。同时他们又兴奋,眼前这场仗不是他们恐惧的面对面白刃战,而是自己在暗处官军在明处的伏击战,这让他们有打乖乖拳占便宜的感觉。 卫楚已经考虑到了新兵第一次上战场的紧张心里,这自然也是从很多回忆录中获得的,热兵器时代的新兵容易走火,冷兵器时代自然就容易误发射弓箭了,特别是还有几十个兵拿着弩,弩的发射又和步枪一样,容易误扣扳机。 为此,卫楚请刘霜带着20名女兵在400名弓箭兵后面巡视,安抚他们紧张的心理,让他们不要紧张。 这20名女兵都是刘府培养的,身材健美,军事素养还强过普通士兵。她们沉着巡视,声音各异,行过处便留下一阵女性身上的清香。男兵们见女兵如此,因紧张而跳动的心立刻平静下来,持弓的手也不发抖了。 卫楚一直盯着谷内的官军,当一马当先的军官冲击谷内3分钟左右,最后一名士兵也进了谷内,又过了半分钟,敌人已经全部进入了埋伏圈。 卫楚抽刀一挥,大喊:“放箭。” 400支箭如雨一般射进谷里。 效果并不理想。 由于谷底陡峭,又有40至50多米的高度,官军被打击的目标横截面就只有肩膀的宽度和前后胸的厚度,这是非常小的目标,而且有些官兵还头戴铁盔。 卫楚的400流民士兵只在山寨中射过固定靶,又兼战场紧张,对这些快速奔跑的目标便失了准头。 一轮箭雨下来,官军只死伤了100来人,其余官兵朝山上看了看,口中大喊:“有埋伏。”他们秩序不乱,也不理倒地的官兵,而是更加迅速往谷外冲去。 无疑,这是一支久经沙场经验丰富的官兵。 卫楚举起长刀大喊:“不要着急,第二轮再放。” 士兵们七手八脚上箭拉弓,俨然忘记了平时训练中的排箭射击,凭感觉各自向谷内放箭。箭镞稀稀拉拉射向谷中,效果比第一轮更差,只几十名敌军倒地。 卫楚恨铁不成钢,他不得不亲自抓起一副弓箭向谷内射击。他连发两箭便有两名官兵倒地,可是他的箭法虽准,一支箭又如何能挡住上千敌军? 这支敌军已经快出埋伏阵地,就要到达谷口了。 这时,刘霜沉稳而威严的声音响起:“拿石头砸。” 刘霜一直跟在20名女兵后面,她见400名弓箭手的打击效果太差,便想到了满地的石头。 刘霜话语一出,20名女兵首先抓起山上的石块往下扔。谷内10来名官兵立刻倒地。 3斤以上满是棱角的不规则石头,若从40-50米高度上往下砸,破甲威力就大过弓箭。 400名巴蜀子弟有样学样,他们有的是力气,个个放下弓箭,搬起大石头往下砸,这一下子,谷内的官兵被砸得躺下200多人。 第59章 大获全胜 官军队伍混乱起来,惨叫声,呻吟声响彻谷内,饶是如此,跑在前面的官军马上就要出谷了。 卫楚大喊:“擂鼓。” “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山顶上响起隆隆鼓声。 于此同时,山上400名巴蜀子弟又打出了第二轮石头。他们见证了自己第一轮的打击效果,立刻士气大增,纷纷搬起自己的第二块石头往下砸,可惜,官军已经快要出谷,这一次只砸倒了队尾的几十人。 卫楚担心误伤进攻的自己人,立刻给400名士兵下达了停止攻击的命令。 谷中,跑在最前面的校尉已经冲出了谷。 当山上飞下第一轮箭镞时,那名校尉就知道中了埋伏,久经沙场的他立刻转换了心态,他原先是急切想歼灭这股山匪,现在变成急切的突围。 他知道,只要突出包围,就可以在前方设置阻击线,和后面的一校对这支山匪进行前后夹击。 校尉对来自山上的打击不管不顾,只要冲出这段埋伏圈就是胜利,他驱赶马匹向谷外猛跑,他的士兵紧紧跟随。 眼看着就要出了山谷,他就要成为胜利者,可是山上的鼓声又让他的内心紧张起来,因为鼓声一响,山前山后立刻响起一片喊杀声。 校尉抬眼四顾,前方密林处人影闪动,不一会儿就闪出一彪人马。 当先两员将领,一名长得黑壮丑陋,手持金钟铲,胯下一匹乌骓马;一名长得矮壮,持长槊,胯下一匹玉顶红,后面跟着两员骑枣红马,持七尺大刀,一高一矮的将领。4将领着一众士兵冲来,身后大旗上飘着“大晋定蜀军第四路军”字样。 校尉知道最后的时刻到了,他勒马看了看身后,似乎还有一半人马,他大喊:“弟兄们,你们一路随我征战,打过无数胜仗,砍杀过无数的人头,享受过洛阳的美食和美姬,还特么的上过皇帝身边的宫女,就是那皇上的龙颜我们也都见过,这天下还有几人如我们这般痛快的?” 麾下都伯,曲将等军官带着士兵们大喊: “人生如此,又复何求?” “够本了。” 校尉又大喊:“现在退后是死,冲出去就是活,想活的,想再去洛阳的,跟我冲。”说着一挥长槊朝前冲来。 身后士兵大喊着紧跟冲上。 校尉舞着大槊一马当先,勇猛无比。大黑铲挥舞金钟铲相迎,却被鲜于信跃马挺槊挡在了前面。 校尉挺槊朝鲜于信分心刺去。鲜于信身形一闪,长槊一挥,校尉应声落马。 校尉落马,让剩下官兵都胆寒起来,他们不再想其他,只是为了活命而战,双方厮杀在一起。 这时,刘允的人马也冲了进来,对还未出谷的一半官兵进行冲杀。 一时,谷内外喊杀声大振。 卫楚在山顶上看得清楚,谷外大黑铲和鲜于信的兵力能够展开,因此对官军占了绝对优势,可是谷内刘允营无法展开,虽然有400久经战阵的家将,在只一个车道宽的峡谷内对官兵的冲击力并不大。 卫楚拔出长刀,来到谷内敌军中段,沿着陡坡滑了下去,挥动长刀对敌军猛砍。 兰儿见卫楚下去,拔出背上双刀跟着滑下,对官兵一阵猛砍。 山上的巴蜀子弟随之跟着从山坡滑下,他们来自蜀地的崇山峻岭,自小就习惯了这样的操作。 山坡上烟尘大起,这些巴蜀子弟挥舞着长刀大喊着滑下,对敌军官兵在心里造成了无比震撼。 不到半个漏刻,战斗结束了。 一场伏击战不到40分钟,800名官兵除被打死的外,俘虏300多名,定蜀军的死伤还不到10名。 这是一场战果辉煌的战斗,有战争经验老兵们,主要是刘府的400家将增加了对卫楚的认可度。 从来没有上过战场的将领和士兵们则没有了心理障碍。尤其是蜀中流民士兵,他们见平素凶神恶煞的官兵被他们打得死伤遍地,活着的在他们面前像老鼠一样恐惧地乱窜,对官军心里的劣势便一扫而光。 漫山遍野洒满落日的余晖,到处是一片金黄。 将士们的脸红红的,分不清是兴奋还是余晖,他们兴高采烈地打扫战场,收容俘虏,歌声笑声响彻山谷。 300俘虏中有200名都是伤兵,经审问才知道,他们是张方的嫡系。 张方担心各县地方军剿匪不尽力,便抽调了自己的四校嫡系。他要自己的嫡系为地方军树立表率,督促地方军积极进剿。于是,他以两校做先锋,让地方军的上万人紧随其后,另外两校在后督战。 做先锋的两校,战略是相互配合进剿,没想到定蜀军跑得飞快。两校认定定蜀军是因为害怕官军而逃跑,便在后紧追,为了争功也顾不得配合。行进在前面的校尉仗着自己在前,便不顾一切跑了起来,没想到中了埋伏。 打扫完战场,清点战利品,缴获了100张弩,500张弓,300多把刀和300多支槊,还有400多件完好的甲胄。 这场胜利让定蜀军的武器装备焕然一新,完全淘汰了几十年前的蜀军装备。 至于俘虏,卫楚和刘霜决定全部放回,让他们带回全军覆没的消息,震慑后面那一校。 趁着夜色还未降临,定蜀军又向前进。 初战的大获全胜让全军洋溢着乐观向上的气氛,“官军不过如此。”“我射死了两个。”“有什么了不起,我砍死了三个。”“哦,还是你们厉害,不像我,只活捉了一个什长。”立刻引来一阵嘘声。 类似话语层出不穷,这场仗,士兵们收获最多的就是士气。 作为这场战斗指挥者的卫楚,他清楚知道自己只有理论而没有经验,他感觉这场战斗进行得并不如人意,如果是一名有经验的将领会做得更好,他觉得军官们在这场战斗中应该收获更多的经验,而每个人的经验都应该值得分享。 夜幕降临,全军来到一个三山之间的平坦山谷,四周的群山蔚然深秀,一条清澈的小河从山间潺潺而来,再蜿蜒从三山之间泻出,正是理想的宿营地。 第60章 战后 一堆堆篝火燃起,火光映照着战士们兴奋的笑脸,他们大口吃着伙夫端来的饭菜,争论笑谈,主题依然是刚才的战斗。 卫楚的中军帐前,各营的主官们和几名刘府家将围成一圈,草地上铺着席子,大家席地而坐,每人面前放着几个馒头,煮猪肉,一碟咸干菜和一碗酱汤。 席子上无法点篝火,因此四周由6名男兵举着火把点亮。 卫楚环视众人道:“今天这场仗,我军以伤亡10名的微小代价,全歼了张方的一校精锐,是一个了不起的大胜仗。只是,谦者进步,傲者失败,诸位都是主事长官,让诸位来,是要诸位再总结经验,看有何不足,如何能打得更好,免得以后犯同样的错误。” 众人听卫楚这么问,俨然是要检讨错误,便个个面色严肃起来,有的低头,有的眼光不知看着何处。 卫楚道:“大家不要紧张,只是总结经验,我先抛砖引玉。我在山上的400名弓箭手,临战时暴露出箭法不精,以后各营要加强这方面的训练,尤其要加强对移动目标的射击训练。” 卫楚内心其实还有一个不能为人说的总结,那就是各部的配合问题。 卫楚在山顶上刚布置好,大黑铲就带着后卫营的士兵进了谷。试想,若是山上的阵地还没有布置好官兵就进了谷,就无法对官兵进行先一轮的突然打击,会给刘允和大黑铲等人的厮杀造成极大困难,会给本军带来更大的损失。 各部配合的问题,其实是最高领兵将领卫楚自己的问题,他心里明白,却不会公开承认。 自己永远没有错误,这是千古为君,也是为帅之道。 卫楚说完,大家都明白了意思,原来不是检讨,确实是总结经验,便个个眉眼舒展起来。 刘霜道:“卫将军所言甚是,我们军大多是新兵,他们虽在山寨进行过训练,却未经实战,今日的实战既是检验,我在山顶观战也看到了很多问题,诸位作为领兵军官,想必更有体会。”她语气威严,眼睛在火光照耀下炯炯有神,点名道,“刘允将军,你认为此战有何不足?” 刘允见姐姐点他,喝了一口酱汤道:“启禀军师,我本部署400家将在前,400新兵在后。听到鼓声响时,我还没有发令,有些新兵就冲到了前面,还有一些新兵在后面迟迟不敢跟上,接敌时,冲到前面的士兵才想起来要等我的命令,结果又堵住我的前进,真是不打仗不知道,一打仗吓一跳。” 刘允带了头,大黑铲狠狠地咬了一口馒头道:“这一带地势狭窄,厮杀时大家只管往前冲,反而自己人挤着自己人,幸好官军没有了士气,若想起对我放箭,我们的损失就大了。” 鲜于信的嘴巴正在嚼着一块猪肉,见大黑铲说了话,兴致一来,差点将没有嚼碎的猪肉囫囵吞下,他鼓着腮帮子道:“黑铲兄说得是,战场之上,各兵职责不同,长槊兵,短刀兵,弓箭兵,盾牌兵,我们没有区分,见着敌人一窝蜂而上,如有乌合之众。” 邓虎,李越说有些士兵不敢和官军一对一格斗,这是平时对个人武艺训练得少所致。 大家七嘴八舌,各抒己见,将这场仗从内到外进行了一次梳理,也无疑将这支军队的问题展现了出来。 会议完毕,大家的饭菜也吃得差不多了,都要各自回营,却被卫楚止住:“诸位莫急,还有一项事情要办。” 这时,几名女兵过来将席子收拾干净,端上一盆水,众人皆茫然。 刘霜看了一眼兰儿,对众人道:“今日是兰儿15岁,我和砚豪想为兰儿办一个简单的及笄礼,请各位将军做正宾。” 兰儿大感意外,呆呆坐在当地,被刘霜拉着进了场内正中坐下。 卫楚起身道:“墨兰小姐远离阿爷,在座诸位,霜姊和卫楚就是她的亲人。今日是墨兰小姐15岁生日,特为她行成人笄礼,只是军旅之中条件简陋,聊胜于无,我代兰儿感谢诸位光临。” 众人一听,皆肃穆坐于地。 兰儿微微隆起的胸部一起一伏,两行晶莹的泪珠,自长长的睫毛中缓缓滑落,她在刘霜的引领下,面向南行了一个揖礼,然后面向西跪坐席上。 刘霜将她的马尾辫打开,乌黑靓丽的头发像倾泻而下的瀑布,将她雪白的脸蛋半遮半掩。 刘霜用一把木梳为兰儿梳理整齐,在头顶盘了一个圆髻,又编了两条齐胸的辫子。先前还英姿飒爽的兰儿立刻成了轻柔婉转的模样。 女兵端着水盆来到诸位军官面前,让他们一个个净手。兰儿又被刘霜引导着面朝东跪坐。 卫楚上前来到兰儿面前高声颂道:“令月吉日,始加元服。弃尔幼志,顺尔成德。寿考惟祺,介尔景福。” 卫楚哪里知道这样的礼节,这几句话还都是刘霜所教。 卫楚说完,从袖中掏出一枚金钗,这是司马胜男给的盘缠,正好借花献佛。他将金钗插到兰儿头上的圆髻上道:“兰儿,今日起你就成人了,阿楚哥依然会陪伴你左右,保护好你,你就把阿楚哥当你的亲哥哥,霜姊当你的亲姐姐。” 兰儿想着自己的爹娘和爷爷,又看着眼前亲人般的卫楚和刘霜,不由悲喜交加,哭得梨花带雨,泪水止不住地流。 刘霜看着兰儿又想到了自己,一把搂住兰儿也流起泪来。两人抱头痛哭。 卫楚不由唏嘘,想着卫家,刘家,墨家,鲜于家,还有大黑铲都是国之忠良倚柱,却恰恰被他们为之效忠的王室搞得家破人亡。他深刻理解了孟子所说民为重社稷为轻,因为民是公而永恒的,而社稷却是私而短暂的。 哭了一阵,刘霜和兰儿的情绪都平复了,仪式才得以继续。 刘霜为兰儿整理了发髻后,兰儿面向洛阳自己父母牺牲的方向跪拜,再向在座的诸将拜了一拜,最后面朝山水拜了第三拜。 休息一夜,第二日全军继续上路,不久就进入了秦岭腹地,行进在栈道中。 第61章 抵达汉中 褒斜道栈道曾被蜀将魏延烧绝,后经三次修复,最近的一次是20年前的太康元年,晋武帝司马炎灭吴后国力充沛,对这条道进行了彻底维修,因此此时行走并不如当年蜀军困难。 饶是如此,由于栈道建于峻峭险要的大山峡谷中,其建筑形式多根据自然地形而定,因此崎岖难行的程度也决非普通人能想象。 刘霜虽然有马车,但是行进在高耸入云的栈道上,她也不得不下车步行。她是将门贵妇,哪里走过这样危险的路段,好在她意志坚强,在众人面前从不表露恐惧,她的女兵们也都健壮,护着她一路前行,不输男兵。 路途难行,走在苍莽崇峻的万山中,气温也降低了很多,这支队伍便面临着恶劣自然的考验。 尽管环境有如此恶劣,路上还不断有三三两两的蜀中流民往北而去,他们拖家带口,扶老携幼,承担着路途的危险和对前途未知的后果,毅然决然离开他们祖辈生长的富饶天府。 卫楚不禁感叹,宁为太平犬,不为乱世人,哪里好哪里坏,其实老百姓的脚最能说明问题。 一路的艰艰难行军对战士们的体力消耗很大,体力的消耗又会消磨军队的士气,卫楚心忧之际便想到了以歌曲激励士气。 近代以来,各国军队都有不同的歌曲激励,艰难困苦的时候,一支歌,一阵笑会使人消除疲劳,焕发精神,勇气倍增。 卫楚翻着头脑中的记忆,很快就想起一首军歌,他稍改歌词就大声唱了起来: “君不见,汉终军,弱冠系虏请长缨;君不见,班定远,绝域轻骑催战云!男儿应是重危行,岂让儒冠误此生?况乃国危若累卵,羽檄争驰无少停!弃我昔时笔,着我战时衿,一呼同志逾十万,高唱战歌齐从军。齐从军,净胡尘,誓扫胡虏不顾身!忍情轻断思家念,慷慨捧出报国心。昂然含笑赴沙场,大旗招展日无光,气吹太白入昂月,力挽长矢射天狼。” 卫楚在ktv也算好手,能婉约也能豪放,此时唱得既高亢又雄壮,一股豪气随着歌声回荡在山谷之间,引得前后离得近的战士都朝他看来,远处的战士不知是谁在唱,也朝这个方向看来。 刘霜闻声,打开车窗听了一会儿。她博览古今又聪明透顶,却从未听过这样的曲调和词句,便认定是卫楚所作,心想:卫家一门文采誉满京华,阿楚诗乐果然不差。又感觉曲调豪放,诗词雄壮,想卫家子弟大多阴柔,这卫楚豪放不羁,又是他和卫家的不同之处。 听了一阵,刘霜也感精神振作,行军的疲惫一扫而光,便命令传令兵到各营传达命令,要各营派2名唱歌好的士兵来中军学唱,务必教会全军。 一时间,歌声在各营此起彼伏响了起来,将士们在群山中爬山涉水,忘却了疲劳和饥寒,一路飞快前行。 队伍在山中行进了10来天,终于抵达秦岭南麓。10多天来一直在山谷中行进,看惯了两山夹一谷,山峦起伏,凌云栈道等等枯燥景色的战士们顿时眼前一亮。 山下豁然出现一片一望无际,风景秀丽的绿色大平原,平原上田野交错,分布着点点村落,一条白练似的小河蜿蜒伸向远处,这里气候宜人,温暖湿润,和秦岭北麓完全是两个世界。 他们来到了汉中。 凭着对所看地理山川书籍尤其是《水经注》的记忆,刘霜判断,他们所在位置距离汉中郡府的南郑不到60里。 梁州管辖8个郡中,汉中是最富饶的郡,因此汉中郡的南郑也就成了刺史和汉中太守的治府所在。 卫楚是东海王司马越所封,他的队伍乃是关东部队。汉中刺史许雄的军队却是河间王的关西部队,因此定蜀军出秦岭后面临的第一个问题就是要防止许雄的突然进剿。 定蜀军连日行军在大山之中已经相当疲倦,粮草也已经告罄,一旦许雄军来攻,队伍根本无法抵挡。卫楚和刘霜商议,决定先在山下休整。 队伍休整要地盘和粮草,这些都需要向当地百姓筹集。而这个时代朝廷在乡村的基本单位是乡,乡则由朝廷任命的乡三老负责。 乡三老乃是朝廷最基层的小吏。大乡有三名三老,中等和小乡则只有两名,都由乡中德高望重,口碑好而且威望的老者担任,因此队伍要在这里驻留,就需要和乡三老取得联系。 卫楚很明白军队离不开群众的道理,他决定自己亲自去见乡三老。 他带着兰儿和鲜于信,3人骑马由10名身材高大的先登营步兵护卫。护卫们扛着“大晋定蜀军第四路军”和“大晋建威将军卫”大旗。排成整齐的两列纵队,下山走进了乡内小街。 眼下的乡看起来是一个千户的中等乡,有好几个里组成,各里内部有街巷,里和里之间又有街道。街道上店铺林立,民居门前挂着一些肉等腌制品,乡民们的穿着也整齐,看起来比秦岭北麓的民家富裕得多。 对这个时期的百姓来说,军队来到他们家门口从来不会有好事,只是坏的程度轻重而已。稍好的军队给他们带来的损坏轻,差的军队给他们的损害就重。 此时,乡民们见卫楚一行军人来到,表现出神色各异。 地摊上的小贩像躲城管一样四处逃窜。店铺老板们来不及关门闭户,只是站在店外看着卫楚一行,目光中含着忧虑。 街道两旁居民也大多面带忧色,他们站在自己的家门口,根据自己对以往所见军人的经验来判断,眼前这支突然而来的军队到底能给自己带来多少损坏。 卫楚知道,从现在起,自己的定蜀军就在老百姓面前正式亮相了,这支军队的任何表现都会在百姓中留下的口碑。口碑决定着军队是否能得到百姓的支持。百姓的支持又将决定这支军队的前途。 10名先登营士兵都排列整齐,一丝不苟,卫楚3人则都下了马。卫楚牵着马不时朝两旁乡民们微笑招手,他的行为让乡民们都耳目一新。这些乡民从来所见,都是军官骑在马上威风凛凛发号施令,还从来没有见过如此亲民的军官。 第62章 大晋子弟兵 一群看热闹的小孩跟着跑,卫楚抱起一个小孩亲切问他几岁了,然后刮着他的鼻子将他放下来。 一名卖梨子小贩着急收摊时,紧张和恐惧使得他将摊子打翻在地,梨子滚落一地。卫楚急忙上前收拾,兰儿和鲜于信也帮着拾捡。小贩吓得一个劲儿磕头:“小人该死,冲撞了将军。” 卫楚一边捡拾一边安慰道:“老乡,不要害怕。” 梨子一个不少地被捡拾回来,小贩拿着几个梨子要送卫楚:“军爷,小人实在没有什么可以感谢的,这几个梨子拿去消消渴。” 卫楚谢绝道:“老乡,我们有军纪,不能要你们的任何东西。” 小贩见一位军官对自己如此和善可亲,他手上拿着梨子,不知所措的双眼看着卫楚,一个劲儿说道:“这如何使得,这如何使得。” 卫楚拍拍他的肩膀笑道:“好好做你的买卖。” 一行人又走了一阵,突然有两名看似都在50岁以上的老者出现在面前,他们的身后跟着几名壮汉。两名老者中一名年纪稍大须发皆白,自我介绍为啬夫,一名年纪稍轻者身材硬朗,自称为游徼。 两人正是卫楚想见的乡三老。啬夫负责农事,游徼负责治安。 两位乡老眼神中都带着不安,当卫楚说明自己的部队是要南下巴西和胡氐作战,到此只是路过后,两老方放下疑虑,忙将卫楚等人请到乡中的一座祠堂。 祠堂是一座宽广的两进大院,看似有不少房间,被打扫得干净利落。两位乡老将卫楚三人迎进大院一间宽大的正屋。这里看来是间会议室,正对门的墙下是一张大桌,旁边有一个放手臂的扶几,下首有数列小桌整齐排列,中间是一只博山炉。 10名士兵则在祠堂外守候。 蜀中变乱以来,蜀中流民从此地往北络绎不绝,引得治安恶化,乡民不胜其累。两位乡老受到压力很大,整日焦头烂额,现在又突然出现一支军队,虽说是路过,也不无担忧。 众人脱鞋落座后,有人奉上茶水,啬夫诉苦道:“将军容告,小乡贫瘠,这几年蜀中流民不断,物资早已掏空,恐怕难以接待大军啊。” 卫楚知道土地革命时期红军对群众工作的经验,早有应付之策道:“二位乡老放心,我军是大晋的军队,士兵们都是大晋子弟,虽说食的是朝廷俸禄,可是俸禄却是来自百姓,所以百姓是我们的父母,我们岂有骚扰自己的父母之理?此行目的,是要剿灭被发左衽的胡氐,待恢复了梁州和益州故土,贵乡也就不会受到流民骚扰了。” 说了一番大道理后,卫楚又道:“我军一路从秦岭跋涉而来,需要休整,有几十名女兵需要妥善安置,其他各部只需一块空地驻扎就行,还有,我军粮草已尽,这几日的粮草,还希望贵乡帮忙筹集,我军不会白拿,会按市价出钱购买。” 两名三老相互对视,谁也没有说话,卫楚又补充道:“我们的部队人数不多,只有1千5百人,不会给贵乡造成太多负担,还有一点你们可以放心,如果有士兵违法军纪,骚扰民众,我必严惩不贷。” 游徼似要证实卫楚的话,颇有疑虑问道:“将军大旗所写乃是第四路,敢问定蜀军一共有多少路?” 卫楚端起茶盏饮了一口,方不紧不慢说:“大军行动乃是秘密,不过可以告诉二位乡老,走贵乡这条路的只有我第四路军。” 两位乡老这才放心,啬夫恳求道:“将军,大军进驻不是小事,请给我二人一点时间,容我二人先和乡民们商议一下再行安排如何?” 卫楚通情达理道:“好,二位乡老需要多少时间?” 啬夫道:“1个时辰如何?” 卫楚笑道:“当然可以。” 两位乡老让卫楚等人在正屋稍坐便出去安排。 不一会儿,一片金属敲击声从祠堂朝四面八方散去,显然是有好几个人敲着锣往不同方向而去。 大约过了两个漏刻,祠堂内热闹起来,一大帮乡绅先后进了祠堂,被二老迎进了东边的厢房。 又过了4个漏刻的样子,乡二老带着近20来名乡绅来到正屋外。 卫楚一双星目朝门外这些乡绅们看去,见他们年龄小者20来岁,大者似有70来岁,高矮胖瘦不一,有身着绸缎者,有着布衣者,有的头上裹巾,有的戴白帢,还有的戴橄榄色的布帻,神态气质各有千秋。 乡二老进门对卫楚等人行了一个礼,然后落座在卫楚等人对面。 啬夫道:“将军久等了。”他的神色看起来并不轻松。 卫楚微微低头行礼道:“还未到1个时辰,二老尊约守时,不愧为乡中楷模。” 啬夫白白的长须跳动着道:“将军过奖了,我二人食朝廷的俸禄,就要忠朝廷之事,将军既为国而去,小乡也当为国分忧。刚才乡民们商议,乡内所存粮草仅够大军1个月的消耗,小乡愿意无偿奉献,不收大军一文钱。至于女营,可以借用这坐祠堂的房间,还有驻扎之地,乡外任何地方均可。只是望大军最迟1个月后就要开拔启程,不知将军意下如何?” 乡绅们最大的担心还是害怕卫楚的部队在这里待着不走,因此以优厚的物质条件换取卫楚留驻的时间。 1个月的休整时间对卫楚来说并不短,他的军中只有2,3名还没有痊愈的伤兵,其他官兵只是疲劳,一旦体力恢复就可以继续行军,他欣然道:“1月时间足够了,卫某在此谢过。” 他朝二位乡老拱了拱身,起身来到门口,面朝站在门口的众位乡绅拱手道:“诸位盛情,卫某感谢了,还有一条,恐怕是诸位担心又未敢说出口的,我军为国讨胡,军纪严明,若有骚扰乡民者,定严惩不饶。” 和乡民达成协议后,卫楚带着军队下山找了一块依山傍水的平地驻扎。此时正是秋季,气候干燥又不冷不热,住在帐篷中与民房感觉并无二致。 第63章 第一次军改 全军在秦岭山中辛苦了10来天,几乎天天都是露宿野营,此时进了帐篷就像进了天堂一般,他们在河中美美地洗了个澡,然后躺进各自的帐篷就呼呼大睡。 刘霜和女兵们住进了祠堂。刘霜住正厢的一个大房,兰儿住在她左边的一间小房,右边一间房是她的两个侍女,另外20名女兵则分别住进了东西厢的五间房。 这个时代对女性住祠堂并无特别的讲究,倒是这一行女兵长得美貌又英姿飒爽,引得不少人在祠堂外围观。 第二日下午,睡了个长觉的卫楚醒来感觉精神焕发,他填饱了肚子就骑着闪电来到乡中祠堂找刘霜商议下一步的工作。闻惯了军营男性体臭和脚臭的卫楚一进祠堂就闻到一股女性的幽香,感觉似乎呼吸了兴奋剂,浑身舒畅。 正屋那间宽大的会议室此时正好作为临时的办公场所,卫楚刚进去落座不久,刘霜就进来了,她看来精神也不错,想是昨夜也美美地睡了一个好觉,显得皮肤光滑细腻,白皙透亮。 刘霜手上拿着一轴木简,腰杆笔直地进了屋,她将木简放在卫楚的小桌上,一言不发地在卫楚对面隔了一排的小桌边落座。 卫楚不解地看着刘霜。刘霜向他做了一个打开的示意。他将木简展开观看,不由一阵心潮澎湃。 木简分三部分,第一部分是卫楚在定蜀军出发前颁布的三条军纪;第二部分则是在衙岭的那次伏击战经验总结;第三部分则是给出了军队整改的意见。 刘霜的军队整改,是将这支军队进行重新调整,分长槊营,七尺矛楯营,刀盾营,弓弩营4个战斗营,还有医疗,辎重营2个直属营,将这6营担负的战术职责进行了详细说明。 这样一来,这支军队就有了正规化的雏形,将彻底摆脱之前的山寨游击队性质。 卫楚看得高兴,一拍大腿对刘霜道:“太好了,这可非一日之功,霜姊,你什么时候写的?” 刘霜面带笑容道:“那几天在车上写的。” 卫楚大为感动,这一路过来,山路崎岖,车上抖动摇摆,刘霜居然能写下这么多字,可见意志坚韧,对这支军队又用心良苦。 卫楚激动得抓起木简,起身来到刘霜跟前,将木简在刘霜身边的小桌上摊开,兴奋地说道:“霜姊,还可以增加一项,我们一路行军而来所唱的歌曲,可以定为‘从军歌’,日后我们要唱着这首歌吸引千万人从军,除了这首歌,我还打算为我军定一首‘军歌’,你看如何?” 刘霜大眼瞥了一眼卫楚,眼尾上扬道:“甚好。” 卫楚的兴致越来越高,他忘记了这个时代,竟然按新世纪的握手礼去握刘霜的手,只是刘霜的手被宽袖遮挡,他一把抓着刘霜隔着袖子的手摇晃起来:“谢谢霜姊了。” 此时是秋天,衣衫并不厚,虽然隔着袖子,却能感受到手上强烈的触感。 卫楚是握惯了手的人,因此并不以为意,刘霜却如被电着了一般,她要抽手不得,想用另外一只手将卫楚的手拂去又感觉不妥。她满脸通红,轻甩着那只被卫楚握着的手。 卫楚这才意识到不妥,急忙放下手道:“对不起,阿姊,我不是故意的。” 刘霜扭过头一声不吭,丰满的嘴唇紧闭。 卫楚赔礼道:“霜姊,别生气,我真不是故意的。” 被卫楚温暖有力的手隔袖抓住时,刘霜不由小鹿乱撞。卫楚的手放开后,她稳定心神,转过头来用那双冷艳美目对着卫楚道:“以后别再这样。” 卫楚并没有感觉到刘霜给他的冷,反而觉得她的双目很有魅感,他一边欣赏着刘霜眼睛细长眼角尖锐的美目,一边认真地点头:“卫楚明白。”接着就赞叹道,“霜姊,你真是我的好军师,有霜姊相助,我相信这支军队一定能成为攻无不克的虎狼之师。” 刘霜见卫楚看自己的眼神大方自然,并无轻薄之意,方才释怀。 卫楚又道:“霜姊心中可有4个战斗营的主官人选?” 卫楚的自然让刘霜抛开了心中杂念,她略有思索,抬眼看着卫楚道:“这10来天的行军打仗看,各营的领兵主官还是称职的。阿允槊法精湛,可以让他领长槊营,大黑铲将后卫营带得不错,可以让他领七尺矛楯营,至于刀盾营和弓弩营,一个是你,一个是鲜于信。” 卫楚有些沉吟,他对大黑铲的安排没有异议,主要是刘允。 长槊营是冲锋陷阵的队伍,要由领兵将领带着冲阵。刘霜将刘允推上了第一线,这虽然有利于刘允的成长和建功立业,却也非常危险。 卫楚道:“霜姊,让祖玉担任长槊营,就是让他当先锋,你只有他这么一个弟弟,可否再考虑考虑。” 刘霜看了一眼卫楚并不作答,她慢慢起身来到屋门前,进门的阳光照在她身上,显示出一副性感又带有御姐范的丽人剪影,她声音不高却坚定地道:“刘家忠义果毅,岂能以私情废君事,若阿允不能为君父尽臣责,妄为我刘家男儿,日后有何面目见阿父和他的姐夫?” 卫楚心想这家人如此优秀,却要为晋惠帝这样的弱智去尽责,还口称“君父”,真是腐儒。 虽为刘家不值,卫楚却不敢说出口,只得依刘霜的意思。 至于弓弩营的主官人选,让卫楚好生犹豫了一阵。 在冷兵器时代,弓弩营是一支重要的特种兵,地位犹如热兵器时代的炮兵,如果发挥得好,就会事半功倍,成为军中之神。若发挥不好反而成为军中累赘,因此对这支队伍的指挥官要求很高。 卫楚的考虑再三,就是在自己和鲜于信之间进行权衡。 卫楚没有和鲜于信比过弓箭,他也不想和鲜于信比,作为这支军队的最高指挥官,他既要保持自己的神秘感,又要给人以谦虚的印象。 卫楚学的是现代弓,他所接受的训练是“准”,因此他相信在“准”方面,这个时代没有人是他的对手。但战场上的骑射,需要在奔驰的马上进行各种姿态和各种环境下的射箭,“准”并非第一位的要素,而是全方位射击的能力,这方面卫楚并没有能赢过鲜于信的信心。 第64章 晋德营 卫楚见识了鲜于信在华山的射虎,三支长箭都射在要害,他还能拉开300斤的大弓,因此权衡之下,卫楚最终决定将弓弩营交给鲜于信率领。 至于刀盾营,就由卫楚本人带了。 有了领兵官,各营人数也就容易分配了。目前有300副弓,100张弩,弓弩营的人数就定为400人分4个屯队;刘允的长槊营全是刘府的400家将,也分4个屯队;大黑铲的七尺矛盾营也是4个屯队400人;卫楚的刀盾营则是2个屯队200人;辎重营则有100名士兵。 辎重营属于中军的直属机构,长官军阶为屯长,由刘府的一名叫鱼伟的家将带领。 鱼伟23岁,长得浓眉大眼,虎背熊腰,肩宽身长,为人正直而且沉稳,一杆赤漆槊舞得呼呼生风,水泼不进。 按照1千5百余人的军队规模,辎重营士兵的合理数量应该300人,但是卫楚目前还没有稳固的根据地,军队后勤是靠就地筹粮,因此并不需要太多的人。 卫楚以20名懂得医务的士兵成立了一个医疗营,营长官军阶也是屯长,由一名颇懂医术的蜀中流民担任,实际的负责人则是对医术颇精的刘霜,她又调来5名女兵加入。 还有12名士兵是卫楚特意抽调的,他们全是蜀中流民子弟中略通文墨者。卫楚要用他们成立一支忠于自己的部队——“晋德营”。 自这支军队在秦岭的山寨中成立之日起,卫楚就有学习近代军队的建军经验,成立一个专门从事情报,宣传和维护军纪的机构,只是一直没有得到机会,而且他也没有这方面的经验,借着此时对军队机构进行调整的机会,他觉得可以先进行试操作,正因为是试操作,所以规模不大。 “晋德营”这个名称,也是卫楚从秦岭一路而来一直在考虑的。他曾想过好几个名称,最终定下了“晋德营”。 当前来说,晋德营的最主要任务就是收集汉中地区晋军的情报,向周围的群众宣传定蜀军的使命和维护军纪。 根据卫楚对这支军队的观察,发现这支军队缺乏一些正规化的基本素质,这主要是由于这支军队的主要成分是蜀中的流民,还有少量土匪。刘氏姐弟对他们的训练更多是适用于山寨的游击战,还未进行正规化的教育,而且定蜀军一成立就进行了长途行军,一路上都没有来得及整改。 “晋德营”一成立,卫楚就给了这个机构第一个任务,即要这个机构解决当前最重要的问题,让士兵们从流民和土匪往正规化转变。 为此,卫楚制定了4条基本纪律: 第一:在什以上建立值日制,所有士兵有事要离开什长视线的,需要报告,经什长批准后才得以离开; 第二:吃饭按值日什长敲钟集合,只要金钟没有敲响,再饿都必须忍住; 第三:早晚点名,按时训练; 第四:爱护武器,不能将刀矛槊倒插在地上,也不能用武器搬运东西,保持武器光亮锐利。 卫楚宣布的这4条基本纪律,要求“晋德营”坚决监督落实,发现有违法纪律的,由“晋德营”监督各营长官进行打屁股和手板的当众体罚。 卫楚很清楚体罚是军阀作风,一支文明之师是不应该有体罚的,但眼下这支军队距离文明还很远,要先通过体罚将他们转变成职业军人,再逐步取消体罚,这种先抑后扬的手段会让士兵们对他感激。 这就好比御人,先给一巴掌再给一个胡萝卜,效果比只给胡萝卜要好上百倍。 长远来说,卫楚是要成立两个机构,一个是晋德营,还有一个就是军校。 军校专为军队培养队率以上军官。目前军队规模太小,机构要尽量精简,但是卫楚又感受到培养自己军官的迫在眉睫,便要晋德营兼有军校的职能,因此也要学习军事知识和技能。 全军调整后,休整期间的任务自然就是各营的作战训练以及相互之间配合,进行攻防作战的演练了。 演练场是在军营营帐边,紧邻河岸的一块平地上,这是战士们用了一天时间除草夯实修建的临时操演场,足以容纳2千到3千人,4个营分布在东南西北四个角。 场上还搭了一块临时阅兵台,在阅兵台上能将各营的训练尽收眼底。 训练分两期第一期是由各营根据各自承担的任务单独进行;第二期则是各营的配合作战训练。 卫楚负责刀盾营的训练和对晋德营进行培训。 盾有两种,即九尺大盾,这时候的9尺,相当于2米17至2米18高。还有半人长短的小盾,小盾有方有圆。刀是1米长的环首刀。 九尺大盾的作用就是作为防御时的围墙,半人小盾才用于面对面的肉搏厮杀。 刀盾营的兵器,就是环首刀和两种盾牌的组合。 生死相博的白刃实战,胜负只在眨眼之间,根本不会有影视剧里那么多花动作,更没有如演义所写能走几个以上的回合,因此对刀盾营的训练,卫楚只教给士兵们劈、砍、剁3个进攻动作和截、挑、撩3个防护动作。 他命令士兵们将这6个动作不断演练,达到6个动作随意组合,随意出招,然后再教他们将这6个动作配合小盾进行演练。 长槊营,七尺矛盾营以及弓弩营的演练也是生龙活虎,成果斐然。 长槊营的400士兵全是刘府家将,这些家将跟着刘允的父亲刘沈打了不少仗,作战经验丰富,他们手持4米多长的大槊对演,其力量和技巧都让卫楚耳目一新,尤其刘允舞起大槊时,那大槊就仿佛长在他的手上一般,随心所欲地扎、搕、挑。 刘允的槊法,乃是得自他刘家马槊的真传。 七尺矛盾营中有100名秦岭土匪和300名蜀中流民。 七尺矛有近1米7的长度,是一种对步兵的近战利器。 大黑铲以铲技融入七尺矛中,给矛术中增加了不少砍的技巧。大黑铲特别强调力量,一条金钟铲舞起来势大力猛,他对士兵进行了不少力量训练,然后再进行矛和大小盾的套路攻防,一板一眼颇有章法。 第65章 以德为重 七尺矛和大盾组合,无论进攻还是防御都比环首刀和盾牌的组合更强。 七尺矛比环首刀有更强的破甲能力。而且七尺矛比环首刀长,扎和刺的动作幅度小于砍的动作,这使得战士们更容易隐蔽自己消灭敌人,因此七尺矛盾组合比刀盾组合威力更加巨大。 弓弩营外放着那张宝弓。鲜于信的射技不用说。邓虎,李越是猎户出身,也都是弓箭好手,三人各有其责。邓虎矮壮力大,负责弩兵,李越身材高挑,负责弓兵,鲜于信负责全营。 吸取伏击战时弓箭兵不堪用的教训,此时弓弩营前树立着各类大小不同的固定靶,移动靶。鲜于信教授士兵们在各种紧急情况下,采用不同的姿势进行射击。 晋德营有承担培养军官的任务,因此他们白天和各营一起训练,熟悉各类武器的使用,晚上接受各种培训。 晋德营的培训方向主要是情报收集,军纪,宣传和军事知识和技能。卫楚自然是主讲,他的第一堂课就是阐述为什么叫晋德营,他告诉战士们:“晋就是大晋,德就是君子的品德,君子一定有品德吗?狗屁,要想真正实现君子之德,必须以法为规矩,若不依法变无公正,无公正则君子也会成小人,若有法,小人也会成为有德的君子,所以我们的晋德营,要以军纪为准绳树立我们的品德。” 卫楚的说话虽颠覆当时人们对君子的认识,却浅显易懂,这些战士都生活在动乱的底层,所见都是弱肉强食,他们并未想过根本,而今听卫楚的说法,顿时豁然开朗。 卫楚也请兰儿来讲了几次对情报收集方面的一些技术,还请刘霜对军纪方面的知识进行了培训。 兰儿从来没有讲过课,更不用说面对这么多比她大的男人们,刚开始她还有些紧张,卫楚在旁一直鼓励她,一两次后她越来越自如了。 军师刘霜主讲军纪,还讲儒家经典,将儒家的“德”和军纪结合,也让战士们耳目一新。 晋德营的军事技能课是自然是由各营的主官讲授,除了卫楚外,刘允,大黑铲,鲜于信,邓虎和李越等人都来被安排讲过课。 还有宣传,这是晋德营负担的职责,由卫楚亲讲。 卫楚将在他在秦岭一路行军而来教大家唱的“君不见,汉终军,弱冠系虏请长缨…”定为《从军歌》,这是新兵必唱的歌曲,要求晋德营全体必须会唱,除了这首《行军歌》,他又为定蜀军定了一首《军歌》: “旗正飘飘,马正萧萧,矛在肩刀在腰,热血热血似狂潮;旗正飘飘,马正萧萧,好男儿好男儿好男儿报国在今朝;国亡家破祸在眉梢,挽沉沦全仗吾同胞,天仇怎不报,不杀胡酋恨不消。” 这首军歌也要晋德营首先会唱,然后再教会各营。 除了唱歌以外,卫楚要求晋德营每到一处都要写口号标语,这些口号标语用途广泛。有宣传自己使命的口号标语,有迷惑对手的口号标语,也有为战士们鼓舞士气的口号标语,总之,根据实际情况多种多样。 由于晚上的培训是额外增加的,因此培训并非严肃古板的讲课,而是让士兵们一边吃茶点,一边听培训。 茶点的钱自然是卫楚私人所出。 士兵们都粗通文墨,被凑成一个晋德营后立刻感觉受到了高看,个人的自尊心得到了满足,自然都愿意接受培训,加之又有茶点就更加感兴趣,而卫楚所讲都是他头脑中记忆的近代理论和案例,只稍加更改,把时间和人名一换,就让这些士兵们耳目一新,他们都感觉到培训了课堂的有趣。 对晋德营人员的要求,卫楚上课的第一天就说得很清楚,这个营是以“晋和德”为重,由于晋德营的战士都是军人,因此他们必须有军人之德,具体体现在三个方面: 第一, 一切行动听长官命令,晋德营是卫楚亲领,因此必须服从卫楚的命令; 第二, 晋德营虽然有培养队率以上军官的职责,但是要让晋德营的战士们明白,他们是为大晋而战,而不是为个人升官发财,因此必须忠于各自担负的职责,而不能贪生怕死; 第三, 豪杰戾止,扬我文武。晋德营广纳文武豪杰,但对不合格者,要逐出晋德营。 根据这三方面的要求,卫楚又制定了一些具体的操作纪律。 一周后,卫楚刀盾营的士兵们已经掌握了6个动作和大小盾配合的要领,后续就需要他们不停地训练,达到熟练生巧了。 其他各营的情况也都大致相同。一周的时间足以让士兵们掌握基本的战斗技巧,后续就是几个动作反复训练,在熟练中寻找各自的特点,达到熟能生巧。 平日的训练,卫楚虽然和战士们在一起,也常常会抽空到阅兵台上观看。对各营近处的视察是局部,站在高大的检阅台上所见乃是整体,双管齐下,可以让卫楚既全面又细节地把握全军的训练状况。 刘霜则每天都坐在阅兵台的马扎上观看,她的15名女兵分布台上台下。 由于晋德营的士兵们还在训练,因此军纪方面的事情就暂由刘霜的女兵们负责。 检阅台上的刘霜眼观六路,任何一名士兵的偷懒都逃不过她的眼睛,一旦发现情况,必派出一名女兵去加以训斥,严重者还要由女兵施加打板子的惩罚。 这些女兵都是刘霜的亲信,个个会武艺,平素又只认刘霜,打起人来毫不含糊。 训练进行到10天左右,卫楚和刘霜两人在检阅台上检验台下各营的训练。 在外围竖着“前赴后继”,“压倒一切敌人的英雄气概”,“振兴大晋”,“一切敌人都是纸老虎”木片制作的标语牌子下,战士们斗志昂扬,精神抖擞,对手中武器的掌控和技术动作都达到了协调标准,他们的训练成绩斐然。 第一期各营的单独训练颇有成效,令卫楚和刘霜满意。 第二期各营的配合训练开始了。 第二期的训练主要是演练防御时如何构筑防御工事,如何布阵,如何行军以及如何野战等等。 在这方面,卫楚的知识非常有限,他虽然通过一些军事书籍了解过古代阵法,对细节却并不了解。 第66章 山中有棒老二 中国流传下来的史料,对战争多讲的是战争规律和大战略,目的是用春秋笔法告诉后人得道多助失道寡助,因此对两军交战的战术细节交待极少,对军队训练的详细资料也不多,卫楚在这方面还没有足够的理论。 刘霜则弥补了卫楚的短板,她每日都要亲临营房边的临时操演场,指挥各营进行阵法,突击,攻击及防御的演练。她虽是女性,身着戎服在简易阅兵台上挥动拂尘的样子却有如男子,拂尘一挥,千军万马齐动。 人类发展了几千年,科技日新月异,兵器层出不穷,但是战争规律却是亘古不变。卫楚虽然不了解古代战争战术的具体细节,他却很熟悉近代战争的战术。古代战术和现代战术本质上有异曲同工之妙,或者说规律,思想和原则完全相同,区别就在武器和科技不同而已。 古代战争是冷兵器,是面对面的肉搏,而随着热兵器的出现和技术的越来越发达,战争双方的距离也变得越来越远,从某种程度上说,现代战争和古代战争的区别只在距离。 现代战争中的穿插,空降作战,破坏敌人后勤运输的特种作战,其规律在古代战争中都能看到。 有这样的觉悟,卫楚便对刘霜指挥的各种演练一看就透。刘霜指挥着操演,也正是卫楚学习的好机会。他一面搜罗着自己头脑中古代现代战争的各种案例和经验总结,一面对比刘霜的操演。 他头脑中理论和现实发生碰撞,涌现出不少新的发现。 此时卫楚自己也不知道,这样的发现让他在下一次的军改中有了更多的思路。 又过了两周,各营的配合基本成型。这支经过整军后的军队虽然还是一支小部队,精神面貌却焕然一新,他们有纪律有战术,还有了对目标的荣誉感,战士们之间也有了密切的袍泽情谊,相比之前那支乌合之众,战斗力已非同日而语。 军队有了正规军的模样,卫楚算是稍稍松了一口气。如果许雄的军队前来围剿,他至少可以抵挡一阵了。 通过兰儿传来的情报,卫楚得知许雄已经知道他这支定蜀军来到了汉中,只是还在沉默,也许是打算以静制动,也许在等待机会。 如果真的冲突起来,面对许雄数万晋军改怎么办?卫楚自然不会和他拼命,一旦双方兵戎相见,他唯带着部队进入秦岭大山中,然后另找时机穿过汉中进到巴西。 为了预备这样的结果,就要先熟悉秦岭的情况。 寻了一个艳阳高照,能见度良好的日子,卫楚向刘霜打过招呼,和两名晋德营战士各骑着马。三人往北奔秦岭入口而来。 距离入口2里左右,远远望见一群人扶老携幼,抬着各种包袱行李,惊慌失措而来,装束打扮和蜀中流民无二。 卫楚觉得奇怪,流民都是从南往北,现在怎么从北往南而来,难道关中有军队过来?卫楚打马急速过去,见是一群群流民争先恐后往南跑来,他们看起来是以家庭为单位,男女老幼都有,皆面带恐惧,断断续续绵延而来,不知道山内还有多少人。 卫楚见路过身边衣衫褴褛的一家人。男人挑着两个孩子,女人牵着一个4,5岁大的孩子,怀里还抱着包裹,还有一个老太太杵着拐杖跟着,皆风尘仆仆,满身灰尘,皆气喘吁吁,浑身是汗。 卫楚忙上前拦住问:“老乡,你们从哪里来?” 女人惊恐地停下脚步,把手中小孩拉到自己身后,转过身去背对卫楚。 男人虽然惊恐,却比女人还镇定些,见卫楚身着戎服,知道是军人,便道:“我们是益州来的,过山时遇到了棒老二。” 卫楚不解问:“棒老二是谁?” 男人喘着气道:“就是山贼,抢了好几个女娃儿,还有娃儿的妈,哎呀,喊别个咋个活嘛。” 卫楚奇怪,他来这里近一个月了,也没有听说有土匪,他又问土匪有多少人。 男人说满山都是,密密麻麻不知道多少,幸亏他们离得远,才跑掉。 卫楚急忙带着两名战士朝山里跑去。一路而去,路上都是惊恐南跑的流民。当他们跑了2里多路时,流民变得稀疏了,有些是一群群在路上走着,神色哀愁痛苦,他们没有像之前的流民那么飞跑,而是想走又不舍的样子。 卫楚拦住打听,知道他们是被土匪抢了包袱,在后面3里还有一大群没有走的,他们都被抢了女人。 卫楚又往里走了3里多路,见近200米的路段上有不少人。有男有老有少,就是没有女人。孩子哇哇哭着,十来个男人躺在地上的血泊中,有几个已经没有气了,另外几个身上都带着伤。 见卫楚身着戎服,一群人看着他,眼中神色各异。卫楚沿着这条路段来回走了一遍,感觉有3,40家人的样子,他告诉他们自己是晋军,有什么冤屈自己可以为他们做主。 这些人原本看着他全都一言不发。当一个抱着1岁大孩子的小伙子哭着求他帮忙时,所有人都爆发了,他们都围着卫楚七嘴八舌起来。孩子也哭喊起来。 原来,他们成群结队往北走时,山上突然跑下来一股持刀矛的土匪,有100人的样子,在这段路上两头一堵,把他们的女人和包袱都抢了。女人被抢就毁了一个家,这些男人们脑袋都一片空白,不甘心走,呆在这里又不知道该如何做。 看着哭喊要妈的孩子,他们最大的似乎有10来岁,最小的还在襁褓中,再看这些无奈而悲痛欲绝的年轻男人和老男人们,卫楚满是愤怒,特码的都太不是人了,为了自己的兽欲竟不惜毁灭一个家庭数口人。 愤怒之余,卫楚想到要找到这股土匪并予以歼灭。正好他的部队需要一场实战检验,又正愁找不到合适的对手,这送上门来的土匪倒是最好的陪练。 他让把死的先就地掩埋了,然后把受伤的和活着的统统带回军营。 战士们正在操演,看见这样的情形都群情激愤,纷纷说要干他一仗。 第67章 匪窝 “么的屁,打他龟儿子。” “上次伏击老子没有过到瘾,这下要弄凶。” “这段时间力气长了不少,老子一个要打十个。” “你龟儿尽冲壳子。” “弄了再说嘛。” 卫楚吩咐各营长官看管好自己的士兵,没有命令不许乱动。他准备和两名晋德营战士再回返侦察,突见兰儿也在,便吩咐晋德营士兵留下,换兰儿同去。 兰儿在这段时间里做着两件事。 一是侦察南郑城内外的情况。她不仅溜进城外军营里了解了驻军的情况,还溜进许雄的刺史府探得不少信息。 许雄虽然知道定蜀军出现,却也没有做出任何反应,看样子正在蒙圈。 二是对晋德营士兵进行情报收集和传递的教练。今天,兰儿就对晋德营做联络,传递和隐藏等等的培训。 来到汉中后,卫楚和兰儿难得在一起。闻听卫楚和自己一起去侦察,兰儿自然也是满心高兴。 两人都穿短衣宽裤的布衣,下穿草鞋,只是两人的皮肤都显得细嫩,根本不像山里人。他们不得不往脸上抹了一把湿泥巴,看起来总算有了本地野人的样子。 两人的角色是进山采药的两兄弟,看看已是晌午,便快快吃了午饭,背着背篓出发了。 两人沿着原道路返回。来到土匪抢人处,兰儿就像狼犬一样,跟踪土匪走的路径就上了山。 “有100多人。”兰儿看着地上的痕迹边走边说。 卫楚能看见被土匪踩踏的山间草地,却看不出人数,又听兰儿看着地上被脚划出的痕迹道:“有两个不愿意走,被拖着走的。” 又走了约1里,兰儿又道:“那两个被拖着走的又被抬着走了。”她对卫楚道:“阿楚哥,他们走不快,我们追。” 卫楚点头道:“好。” 两人撒开脚步跑了起来。 往前一直有路,只是小路狭窄,崎岖难走,不是在谷中就是在山脊。 卫楚和兰儿都是快跑好手,这样的山路不在话下。两人沿着土匪的痕迹一路往前追。追了30里左右,来到一个山谷转弯处,兰儿突然停住脚步,将食指竖在唇边对卫楚“嘘”了一声,蹲了下来。 卫楚急忙跟着蹲下,见兰儿慢慢伸出脖子朝前看,他也跟着朝前看。 前面100米远处,几名持刀矛,身着短衣的土匪喽啰正在往前赶。 待最后一人转过前面山脚后,兰儿才又跟了上去,卫楚紧跟在后。 两人跟着这几名喽啰一直往前,走了一段山谷,又跟着进入了一道密林,出密林后又沿着一条小河走了一段,感觉再走了20里路后上了一座山顶,眼前赫然有了发现。 山顶下是一道大山谷,一条东西向小河潺潺流过,小河北面的对岸是一座100米到200米长宽,高低错落的营寨。营寨后面是一座大山。 营寨距离卫楚所在的山顶直线距离约200米。寨墙用石头垒成,两人多高。墙上有持刀矛站岗的土匪,还有吊着的灯笼。每只灯笼相隔不到2米。 卫楚和兰儿急忙隐身埋伏在山顶草丛中。兰儿趴在卫楚身边轻声道:“阿楚哥,我们被发现了。” 卫楚一惊,他四面观瞧,看见身后500米远的山坡上有两名背着背篓的壮汉,看起来和山中农民无异,他们正慢慢朝自己这里走来。 卫楚说:“看见了,那两个背背篓的。” 兰儿又道:“还有两个。” 卫楚再四面环视,却什么也没有发现:“哪儿?” “我们后面200步远的一棵松树上,他们一直在盯着我们。” 营寨地处秦岭深处,又在峡谷中,固然不容易被人发现,但是土匪们还是在周围布置了明哨和暗哨。 卫楚一边看着下面的营寨,一边低声问道:“除了这四个,还有其他人吗?” 兰儿道:“没有了。” 山谷下,100多名土匪队伍前后拉了近200米长。有30多名女子走在中间,还有10来个女子被土匪扛着。 营寨中,10来名喽啰簇拥着高矮不同,各执兵器的三人出来。走在前面的是一名宽衣大袖的秃头,腰佩长刀。后面跟着的两人,高个子穿白色短衣,提一支加长柄的长剑,那是一支铍。矮个子穿黑衣,背上插两支短戟。 卫楚对兰儿问道:“这四个人不能让他们跑了,你对付得了树上那两个吗?”他一边问,一边眼睛始终盯着下面的营寨。 一座吊桥搭在小河上,秃头带着高矮的两人过了吊桥。进营的100名土匪中走出一位持七尺刀穿青衣汉子和三人热烈聊天起来。 那100名抢劫的土匪和营寨中的土匪们打着招呼,将抢来的妇女包袱或拖,或拉或扛,通过吊桥进了营寨大门。 兰儿道:“要活还是要死?” 墨苍一派重平等博爱且轻生死,因此兰儿的语气非常平淡,就像面前的是一只蚂蚁一样。 卫楚怔怔地看着兰儿,见她脸上虽尚有稚气,却有着和这个年龄段的少女不相称的冷艳和成熟。 他为兰儿的话感觉不适,这样一个花季少女,本该青春懵懂,追逐爱情,却不自觉地陷入人世间的杀伐之中。 兰儿被看得不好意思,双颊腾起红云道:“阿楚哥,你看嘛这样看人家嘛。” 卫楚猛然警觉。在这个时代,温柔当不得饭吃,在眼前的土匪面前,那些被抓的女子若有兰儿的本事也不至于身陷囹圄,和自己的爱人孩子天隔一方,甚至枉丢性命了。 人要适应环境。 见兰儿问,卫楚随口道:“兰儿,你越长越漂亮了。” “阿楚哥,你说什么嘛。”兰儿嗔怪,却明显高兴。 卫楚伸手刮了一下她高挑的鼻梁笑道:“小兰儿真长大了,知道害羞了。” 兰儿做了个怪相,吐了吐舌头道:“不理你了。”她清秀靓丽的脸上全是泥,看起来像小叫花子。 卫楚放下玩笑道:“能制服他们就行,最好是活的,实在不行才要死的。” 兰儿亮出两只流星镖道:“活的不好弄,伤的。” 卫楚点点头,他转头一边看着下面的营寨一边对兰儿说:“待我先把那两个地上的解决后,你再解决树上的。” 第68章 夜袭 营寨下面,当妇女们被带着走过那4个匪首面前时,一一被喽啰喝止了脚步。4匪首将女子们的面目仔细看过。突然有几名妇女在4名匪首面前跪了下来,被土匪连拖带拽进了营寨。 还有几名妇女转身要跑,被土匪们不慌不忙地抓了回来,一路挨着打进了营寨。 卫楚观察着下面的营寨,心中疑惑不解:建这座营垒花的功夫不小,怎么没有听乡里啬夫和游徼说起,而且这样一支土匪存在,为何没有遭到晋军的围剿。 卫楚想不出所以然,他不得不放下疑惑,当前是要先解决土匪的明暗哨。他对兰儿使个眼色,便起身迎着山坡上两个土匪走去。 卫楚快步在前面,慢慢和兰儿拉开了距离。他小跑经过那棵松树下,装作不知道树上有人,径直朝山坡上的两个土匪走去。 坡上的两个土匪就是担心卫楚逃走,见卫楚迎着他们过来正和他们的心意,因此也不紧不慢,装作对下面的山寨一无所知的样子朝卫楚走来。 经过那颗松树后再走了100米左右,卫楚和山坡上过来的两个土匪相遇了。 准确地说,是两个土匪挡住了卫楚前进的去路。 卫楚见两个土匪身材结实,下腿裤脚挽起露出结实的小腿肌肉,越发知道这两人就是是寨中的神行太保。 卫楚装作被刚才看见营寨吓得不轻:“你们别,别过去了,回,回。” 两个土匪都一脸凶相,见卫楚年轻单纯,彼此对望一眼,其中一个皮笑肉不笑道:“你看见什么了?” “哎呀,好,好吓人啊,快走,回,回去,我对,对你们说。” 另一个狠狠地伸手拉卫楚:“跟我们走。” 话音未落,两个土匪一前一后相继直挺挺跌倒在地,昏了过去。 卫楚的左右两记摆拳如流星一般。 过了5秒钟,就听后面传来两声“哎呀”的叫声,然后就是两声“扑通”响。卫楚知道,那是树上两人相继掉落下来的声音。 卫楚先把身边脚下的两人捆起来,又把他们头上的巾帻摘下塞进他们的嘴里。他回到那棵松树下,见兰儿正在用土匪的腰带为两个土匪包扎。 两个土匪腿上中镖,摔下来又跌得不轻,都在扭曲着脸呻吟叫唤。 兰儿包扎好后,卫楚将两个土匪捆上,然后抽出刘里真给的小弯刀顶在年龄约30岁稍长一个的颈项上:“回答我的问题,你能活,若是有半点假话,明年的今日就是你的周年。” 卫楚手中刀只稍稍一动,将土匪颈项划出一层皮,却未见血丝。这是把西域宝刀。那人刀尖舔血多年,知道厉害,忙道:“好汉,我说。” 卫楚盘问了一阵,将两人绑在树上,又用他们的头巾塞住他们的嘴。 卫楚又来到被他打昏的两人旁。这两人还没有醒,卫楚给了两人几个耳光才让他们苏醒。他先将其中一人拉到一边盘问了一阵,然后绑在一棵树下。再如法炮制,把另外一人也绑在另外一棵树下。 做完了这一切,卫楚才对兰儿道:“回。” 两人的回去之路就很轻松了。 60多里山地并不在他们的话下。他们展开脚步飞跑,半个多小时就回到营地。 营地已经是傍晚,卫楚立刻通知各营屯长以上军官到帐内开会。 不大一会儿,20多名屯长以上军官聚集到了卫楚大帐。这段时间练兵太枯燥,军官们自我感觉练习都还不错,听说要打仗,各个精神抖擞。 刘霜也在女兵护卫下从祠堂过来了。 卫楚用毛笔在一张纸上边说边画,介绍山贼营寨的地形,人数及武器情况,然后将自己的作战计划详细托出,最后分配任务。 从4个俘虏口中了解到山寨内山贼有500多人,因此卫楚决定除了女兵留守外,将所有部队都拉上去,又考虑到这是一场山地攻坚战,因此要求轻装,不带盾牌。 布置完任务后,卫楚看着兴致勃勃,跃跃欲试的众将强调道:“诸位要严加约束士兵,不要破坏山寨,尤其不能烧毁山寨,违令者斩。” 众将异口同声:“诺。” 散会后,卫楚命令敲响铙鼓,要求全军在一个漏刻内集结完毕。 两通大角响毕,全军战士已经齐齐出了营帐,他们从兵器架上拿起各自的兵器,跟着自己的长官集结到了操演场的检阅台下。 一个漏刻之内,刀盾营,长槊营,七尺矛盾营和弓弩营的士兵们在检阅台下整齐排列。 各营报数后,卫楚下达了出发的命令。 第三通大角吹响后,铙鼓响起。兰儿带着长槊营首先开拔,弓弩营随后,之后是卫楚的刀营,最后是大黑铲的七尺矛营。 队伍放弃了沉重的盾牌,这样让他们更加轻装。 队伍以巴蜀子弟为主,他们从小习惯了山地,虽然爬山涉水却毫不为难。队伍以常行军和急行军速度交替前进。山岭的夜晚不时传出野兽的嚎叫,战士们浑然不顾,只是跟着前面士兵背后反着荧光的树皮前进。2个时辰后就抵达了卫楚和兰儿白天所在的山顶。 正是夜里子时。 那4个被绑的俘虏原本已经睡熟,突然惊醒时,看见眼前黑蒙蒙的大军人头攒动,刀矛在月光照耀下不时反着寒光,立时吓得睁大眼睛。由于口中被堵,他们只能惊恐地从鼻中发出哼哼之声。 卫楚命令部队埋伏在山顶反斜面。他来到最前面的长槊营,从山顶往下看去,见山寨墙上灯笼亮堂堂的,除了固定岗哨外,四面各有一支10来人的巡逻队来回巡逻。 按照之前设定的战斗计划,卫楚下达了行动的命令。 兰儿带着200刀营的士兵们率先开始了行动。士兵们跟着兰儿呈一列纵队从反斜面慢慢地上了山顶,又走下了去山寨的小路。他们下了山谷,又轻轻涉过了那条小河,在山寨墙上灯光照不到的黑暗处匍匐下来。 兰儿返回来报告刀营士兵全部就位后,弓弩营两个弓屯和一个弩屯的300士兵出发了。他们下了山谷在刀营士兵后面排列,100名弩手在前排成3行,200名弓手在后也成三行。 第69章 胜利 300弓弩兵就绪后,一个屯的弓手随着刘允的长槊营以及大黑铲的七尺矛营也出发了。长槊营和七尺矛营涉过小河后自动朝东西分开。长槊营埋伏在营寨西面,七尺矛营埋伏在营寨东面。 卫楚的指挥部就设在山顶,他的身边有兰儿和晋德营。 两个时辰后,跟着长槊营和七尺矛营的晋德营战士过来报告,二营都已经到位。 卫楚感到满意。全军从山顶下到各自的指定位置,不到半个时辰。 卫楚向身边一名晋德营的战士下达了进攻的命令。那名战士“诺”了一声向山下摸去。 过了三分之一漏刻,200名刀营士兵突然从黑暗中冒了出来。他们距离寨墙也就是50米左右。他们一声不吭,几秒钟就冲到了石墙下。他们中灵活的用双手攀着凹凸不平的石块往寨墙上爬,有的搭着人梯往上攀。 寨墙上的土匪直到刀营士兵开始攀墙了才发现。一时间喊声,金属敲击声四起,那支巡逻部队立刻在一名头目的率领下来到墙边。 那名头目抓起一杆大槊朝一名往墙上攀爬的刀营士兵戳去,却被一支长箭射穿了脖子。那支长箭威力巨大,拖着那头目的尸体往后滑了几步,从寨墙摔进院内。 那是鲜于信的箭,他的箭比普通人长大。 头目的死使得周围的土匪惊恐起来,胆小的惊慌失措往后躲,胆大的上前抵御攀爬的刀营士兵,却不断倒在飞来的弓箭和弩箭下。 另外三支巡逻队飞快赶来。同时,寨墙内的房屋内像蚂蚁一样涌出无数人来,他们都是从睡梦中起来,有的没有穿衣服,有的穿单衣。 正北的那幢房屋中跑出4个人来,前面一位是那位秃头,他手持长刀,一边朝左右呼喊,一边朝南墙而来。身后分别是持铍,持双戟和持七尺刀的三人。 看来秃头是名匪首,他和持七尺刀的那位往南墙而来。在他的招呼下,双戟和持铍的分别带人到了东西和北三面的墙上。 寨墙上的三支巡逻队到达了南墙,他们算是成建制的部队,因此人数虽少却有战斗力。他们到了南墙上立刻一字排开,齐刷刷的将手中长槊像密密麻麻的排枪一样朝墙下的刀营战士们扎来。 可是,刀营的战士们却在一声呼哨下全都退到了墙下。 这时,只听“呼呼”如暴风骤雨般的声音,箭如飞蝗而来,巡逻队如韭菜一般纷纷倒下寨墙。 刀营战士们又冲到墙边开始攀登。 秃头带着持那名持七尺刀的匪首上了南墙。他似乎并没有顾及巡逻队的下场,而是挥舞长刀大呼小叫。 他挥舞长刀的动作孔武有力,令山贼们精神抖擞。山贼们士气复振,纷纷挤在南墙边,要居高临下用手中刀槊击杀来犯之敌。 七尺刀匪首一马当先,他来到墙边,双手举刀对一名正在攀爬的刀营士兵狠狠砍下。却被一把刚劲的弩箭射中了胸脯,当即翻身下了墙。 又是一声呼哨,刀营士兵们再次纷纷退下。 这次又刮起了比前次更加猛烈的箭雨风暴。 威力巨大的弩箭呈直线射去,直挺挺地将墙边的土匪射落墙下。弓箭像迫击炮弹一样从空中划着圆弧从天而降,射到第一排土匪后的土匪们身上。一时间墙上墙下的土匪所剩无几。 100米长的南墙上下满是尸体,卫楚估算了一下,至少有200具,这样算起来,剩下的土匪不足300。 秃头右手手臂上也挨了一箭,他此时才回过神来,将刀换到左手,大声喝令将灯熄灭。 灯在显眼处,要灭却不容易。 有几名胆大的土匪要去灭灯,只要靠前就被射中。鲜于信干脆带弓弩营进到了灯光边缘距离寨墙50米内。 弓弩营的出现让寨墙上的土匪们陷入了短暂的混乱。刀营的士兵们趁机又开始往上攀爬。 这时,东西两边的土匪朝南墙冲了过来,他们很多人手中持着弓弩。 卫楚看得清楚。东西两边的土匪都往南墙跑来,守卫东西墙的土匪所剩无几。卫楚命令兰儿发信号。 兰儿朝天发出一支响箭。响箭带着犀利的啸叫声划破夜空。 刘允的长槊营和大黑铲的七尺矛营一声不吭,他们从东西两边朝寨墙上攀爬。于此同时,刀营的战士们开始了正式的攀爬。 三面进攻令墙上的土匪不知所措,寨墙上响起一片“官军上来了。”“守不住了”的喊声。秃头掉头跑下了南墙。他的跑让其他土匪士气崩溃,无心抵抗,也跟着跑下了墙。 长槊营和七尺矛营很快就从东西两边上了墙,接着刀营的士兵也上了南墙,他们开始向北扫荡追击。 卫楚松了一口气,接下来的关键,就是看北面埋伏的3个屯,长槊营的一个屯,七尺矛的一个屯和一个弓屯能否堵住土匪北逃进山之路了。 卫楚使的是围三阙一之计,表面上是从东西南三个方向进攻,留出北面通道,实则在北面埋伏。 这是以自身最小损失全歼敌人之计。 卫楚给北面三个屯的任务是:弓屯在正面,长槊屯和七尺矛屯在两翼,当寨内的土匪冲出时,先以正面弓箭杀伤,然后长槊和七尺矛再从两翼冲出,堵住缺口。 没过多久,营寨北面喊杀声四起,约莫又过了一个漏刻,喊杀声终于停止了。 卫楚轻舒口气。结束战斗的时间让他满意,他站起身朝山下走去,兰儿和几名晋德营战士紧跟在后。 卫楚到了山下时,寨门被打开了,河上的吊桥也放了下来,卫楚通过吊桥来到营寨门前,踏过浸在血泊中的尸体进了寨门。 寨门内满是尸体,在战士们点燃的火把下,不到100名土匪俘虏蹲在营寨中心的小广场上。 见卫楚过来,刘允,鲜于信和大黑铲相继过来报告。 卫楚首先问他们伤亡情况。 刘允部死1人,伤2人,大黑铲死了2人,伤了3人,刀营死了2人,伤4人,鲜于信部则无一损失。卫楚听了大慰,如此小的损失全歼500多名土匪,算是一场大胜利。 第70章 秦岭四雄 胜利总是让人欢喜。 久经战阵的大黑铲还算沉得住气。刘允和鲜于信却抑制不住兴奋,跟在鲜于信身边的邓虎和李越两人也是如此。如果说前一仗是伏击战还体现不出真正的水平,这一仗却算得上实打实的硬仗,以如此小的损失赢得一场营寨攻坚战,确实值得骄傲。 再查点头目,4名头目死了3个,只剩下秃头一人。卫楚近前观瞧,见那秃头长得壮实,看起来也曾是肌肉男,只是这两年日子过得太好,脂肪累积太多,有些肥头大耳。 秃头右手中箭,左大腿也中了一刀,坐在地上呻吟,见卫楚过来,知道是长官,一个劲儿喊军爷饶命。 卫楚拍了拍他的秃头,并不说话,起身问几名校尉:“有多少女人?” 刘允恨恨道:“有100多个,有些都生了孩子了。” 卫楚很意外,这些生了孩子的女人,如果不让他们和土匪在一起,她们拖儿带口怎么活?想着就不由深恨土匪起来。 卫楚转身来到秃头身边问:“你在这儿有多久了?” 秃头已经没有了山寨之主的派头,他不敢正眼看卫楚,低着头说:“6年。” “啪”秃头脸上挨了一记耳光,又被一脚踢翻在地,“你特码的,害得多少人家破人亡。” 营寨完好无损保存下来。经查看,寨内存放钱粮不少,北边的一间正屋中发现大量的金银珠宝,还有一间屋满是绸缎布匹。卫楚命令将能带动的财宝带走一部分,带不走的进行封存,留下两名晋德营战士看守,又留一屯长槊兵留守山寨,然后带着主力回返。 那4个做明暗哨的土匪如实汇报了山寨情况,算是有立功表现。卫楚给了他们一些钱让他们自谋出路,之后押着秃头和一干俘虏,抬着3个匪首的尸体,带着女人小孩原路返回。 回返之路和来时又不同,此时天边露出一抹红色,胜利凯旋让战士们顿觉山含情水含笑,各自轻松愉快。 晋德营的战士首先唱起“君不见,汉终军,弱冠系虏请长缨…”弓弩营唱起了“旗正飘飘,马正萧萧,矛在肩刀在腰…”长槊营和七尺矛营也不甘落后唱了起来。 由于军中有妇孺,因此回去速度减慢了许多,到达大本营时已经是日落西山的傍晚。 营中几十户被抢了女人而翘首以盼的家庭见军队回返,皆跑出营帐相认,好在昨日被抢的女人都活着。有的女人长途跋涉,又挨了打,搞得心力交瘁,突然和家人见面宛若隔世,反而晕死过去,闹得男人老人孩子大呼小叫一片。 除了昨日被掳的妇女,还有30名妇女找不到家,其中有10来名妇女生了小孩,已经没有了去处。刘霜将这30名妇女收留,全部安排到医疗营。 啬夫和游徼被叫来了,二人看见带伤的秃头都面露惊色。游徼俯下身子,小心翼翼上前观看。 秃头见两人过来立刻低下了头,游徼半蹲身子,这样他可以仰脸看秃头的脸,当他和秃头四目相对,不由讶道:“真是秦岭秃鹰。” 游徼起身,面带疑惑问卫楚:“请问将军,这,这是如何抓到他的?” 卫楚并不回答,反问道:“认识?” 游徼对卫楚道:“将军请借一步说话。” 卫楚跟着游徼走了十来步,啬夫也跟了上来。游徼道:“6,7年前,这个人带了3个兄弟在这一带打家劫舍,后来队伍越来越壮,就在秦岭待了下来,自称秦岭四雄。他们把秦岭山下的几个县城抢了个便,官兵剿了几次,每次都损兵折将。两年前,我乡老和乡绅们私下商议,既然官军保不了我们,莫如我们定期给他们送点钱粮保个平安。这样两厢一直相安无事,想不到被你抓了,只是若他的3个兄弟跑了,小乡恐怕又没有太平日子了。” 卫楚看着啬夫。啬夫忙道:“千真万确,” 通贼有罪,可是在官兵无能的情况下,乡民为自保又不得不如此。 卫楚把两人带到3个匪首的尸体旁让两人辨认,两人一一辨认后道:“是了,这就是他的三个兄弟,这个是老二叫秦岭虎,使得短戟,这个是老三叫秦岭豹,这个是老四叫秦岭狐。” 啬夫眼中惊奇,却分明透着高兴:“这么说,你们把他们的山寨都灭了?” 卫楚对这两个乡老满是同情。 乡老是朝廷在基层的最小官吏,二老为了乡民的安全不得不对土匪妥协,也是冒了杀头的危险,一切都是官军的无能,使得底层百姓受两头夹板气。 卫楚语重心长教训两人道:“二位乡老真是错了。正因为尔等的姑息才让这帮山贼越来越嚣张。本将军带军前来,你们就该早告诉本将军。本军是大晋的军队,是百姓子弟兵,自然要为百姓做主,山贼打劫流民,抢劫妇女,罪大恶极,本将军是一定要管的,不仅要管,而且是狠狠地管,让他们一个都跑不掉。” 二老像鸡啄米一样频频点头。 卫楚又道:“本军来到此地,多有叨扰,500多山贼除了死的,这个秃头,还有100多山贼就算卫某送给贵乡的谢礼,或杀或交给县衙,全由贵乡处置。” 卫楚这么说,二老顿时大喜,这样他们不仅没有了通贼之罪,反而有灭贼之功了。两人立刻带了几十个年轻力壮的乡民押着秃头和俘虏回去。第二天他们先带着这些山贼在乡里游了一阵街,然后去县衙请功。 这一通完胜的实战,让战士们有了更充分的自信。 实战也暴露出了一些短板,士兵们有的缺体能,有的缺力量和技术。各伍各什各屯的配合乃至各营的配合也还存在问题。之后的训练更加有针对性性,官兵们的热情也更加高涨。 几天后,趁着训练的间隙,卫楚来到检阅台上。 见卫楚来到,刘霜顾盼生神,指着外围那些标语道:“阿楚,你的那些口号在打山贼时可有了大用了。” 卫楚看着刘霜的笑靥如花不明所以,问道:“哦,如何有大用?” 刘霜侧头对身边侍女道:“你们说说。” 刘霜的两名贴身侍女都长相俏丽,精通武艺,一名幻琴年方18岁,跨着长刀,另一名亦桃,20岁年纪,背着两杆1米多长的短矛,也叫梃。 第71章 采花案 平日幻琴和亦桃两人没少到男兵队伍里去和一些武艺好手切磋,因此经常能得到一些战士们反映的信息。 幻琴道:“我听刀盾营的几个男兵说,当时攀寨墙时,灯光那么亮,寨上山贼都拿着兵器,他们初时都不敢上去。后来屯长喊起了那些口号,要压倒一切敌人的英雄气概,要前赴后继,他们才有了冲上去的勇气。” 卫楚笑道:“若不是我们的士兵好,光口号也没有用。” 刘霜深有感触道:“自古以来的名将都各有提升士气之法,为士兵流泪者有之,为士兵包扎伤口者有之,这样的做派只能让少数士兵感受到。还没有似你这般,将朴实和通俗之口号激励全军,效果却是立竿见影,阿楚。”刘霜看着卫楚,眼中满是钦佩,“我相信,只要你戒骄戒躁,一定能成为名将。” 刘霜如此高的评价让卫楚挺不好意思,毕竟这不是他的发明,不过他挺乐意照单全收。他豪气十足道:“卫某定不负霜姊所望,日后还要霜姊多指教。” 刘霜不假思索回道:“当然了,我对你可比对阿允用心多了。”说完突然觉得失言,脸上一阵绯红。幻琴和亦桃也不知如何说,场面顿时有些尴尬。 卫楚心中感动,道:“有霜姊相助,卫楚就不怕任何难事。”话音未落,游徼带着几个乡绅气冲冲而来。 见游徼和几名乡绅神色不善上了检阅台,卫楚急忙迎上去问:“诸位乡老前来有何事?” 游徼看了看几个乡绅,几个乡绅又看看他,各自面面相觑,只是不说话。卫楚心知有事,对几人笑着鼓励道:“各位乡老,我军客居在此,蒙诸位关照有加,各位有事可尽向卫楚说。” 游徼迟疑了一下,横下心道:“将军,前日夜里,本乡李孝廉的女儿被三个歹人闯进门来糟蹋了。歹人是外乡口音,我们这里外乡人最多的就是贵军,还望将军费心查一查。” 卫楚听了心中一紧,心想自己这支军队有1千多人,个别士兵作奸犯科的可能性很大,可是办案需要证据,如果单凭外乡口音这一条,又如何能查得到?便安慰道:“各位乡老放心,本将军一定严加甄别,若真是我定蜀军的士兵所为,本将军绝不姑息,只是单凭外乡口音这一条,恐还无法查找,不知还有无其他证据?” 卫楚一说,乡绅们一时无话,半响,一位60来岁留着山羊胡的乡绅才道:“将军可否查一下,前晚有哪些人偷出了营门?” 卫楚一听摇头道:“不可,一来不能打草惊蛇,二来即便偷出了营门,也不能说就是糟蹋了女子的士兵啊。” 卫楚这么说,大家都一阵无话。 沉默一阵,游徼又开口道:“将军想办法尽快处理好此事,李孝廉说若乡里不能给一个公道,他就要报县里,县里不行就报郡府,闹到如此地步,对贵军和小乡都不好。” 游徼这么说,无疑是有了一层威胁的意思。 卫楚一听,顿时有了怒意,心想几天前我才为你们剿灭了土匪,怎么一点情都不记?冷笑道:“你这么说,就笃定是我定蜀军的士兵所为了?难道外乡人只有我定蜀军才有?你如何保证不是本乡的无赖假装外乡人?你又如何保证不是路过的外乡人所为?你们又如何保证秦岭里没有其他的山贼?” 卫楚一怒,游徼和几个乡绅都不知如何是好。他们虽然认定是定蜀军所为的可能性大,却没有证据,而且确实也排除不了卫楚所说的可能。 游徼毕竟是朝廷在乡中的官吏,担负乡的治安之责,此时也无可奈何道:“既然如此,小吏无有办法,就只有报县里了。” 定蜀军来到汉中的这段时间,梁州刺史许雄一直没有动静。卫楚知道,许雄是在不知彼的情况下对定蜀军采取的以静制动,这使得双方有一种不捅破窗户纸的默契。一旦游徼将这里的问题上报,这层窗户纸就被捅破,这对双方都不是好事。 卫楚正想着如何是好,耳旁传来刘霜的声音:“各位乡老,可否带我去见一见李孝廉之女?” 卫楚转头一看,不知何时刘霜已经站到自己身旁。 游徼犹豫着,刘霜又道:“有些事情,男人们问不出来,我们女人之间才好说。” 游徼看着几个乡绅。 游徼和几个乡绅熟悉之极,各种神情早已默契。在数秒之间,他已经和他们每个人都进行了一次无声的眼神交流,于是对刘霜道:“就辛苦大娘子一趟了。”他又对卫楚道,“若破了此案抓了真凶,定能解除乡民们对贵军的误会。” 刘霜带着幻琴和亦桃在李孝廉家待了一个时辰,返回时检阅台时已经是申时。 她面容惨淡,一身疲惫,内心似乎还没有从那个悲惨中摆脱出来,她坐在马扎上喝了几口幻琴递来的茶水,对卫楚叹道:“是李孝濂唯一的女儿,才二九年纪,长得如花似玉,又自小学习琴棋书画和诸子经典,心气颇高,却被三个禽兽…。那李孝廉平素自命不凡,清高自傲,连举孝廉都没有去就,把名声看得比命还重。女孩就是他的掌上明珠,唉,可怜一个家被这几个禽兽毁了。” 卫楚更感觉歹人可恨,咬牙切齿道:“碎尸万段歹人都不解恨,霜姊,你可找到一些线索?” 刘霜道:“李家是高门大院,能进去的非普通贼人。那李姑娘遭侵时,家中30多口人竟无一人听见动静,显然经验老道。我不敢肯定是不是定蜀军的人,不过李姑娘说恍惚中见有个人胸上似乎有一个蜈蚣纹身,还有一人的后背被她的手指甲划了一道血痕。” 刘霜的说法让卫楚感觉自己的定蜀军多半脱不了干系,毕竟这支军队成分复杂,而且自成立以来就没有好好整顿过纪律。他道:“这姑娘如此刚烈,我估计三个禽兽身上都有抓痕,马上就查,时间长了抓痕就没了。” 第72章 自查 刘霜点头道:“我也是这么想。” 卫楚立刻将晋德营的10名战士集合到检阅台下,命令他们全部脱下上身衣服。他亲自验看了他们身上,没有发现任何痕迹,便道:“孟子所言,民为重,君为轻,我平日教导你们,大晋的军人是为百姓而战,是要保护百姓的。现在乡里有个黄花女子被糟蹋了,百姓受到侵害,他们还怀疑是我定蜀军所为,我们应该如何做?” “身正不怕影子歪,查就是了。” “查出歹人,还我定蜀军的清白。” “屁话,没有歹人我们才清白。” “如果确是我们定蜀军的人,查出正法,也能还我清白。” 战士们七嘴八舌起来。 一段时间来的学习培训,晋德营的战士们已经有了很强的觉悟和荣誉感,个个精神抖擞,争先恐后表态。 卫楚点头赞许道:“好,我晋德营的士卒都是我军中先进之士兵,要严正军纪就要先严以律己。方才我亲自查验尔等,知道歹人并未在我晋德营中,现在要你们去查其他各营。” 卫楚说罢,立刻命令4名士兵去叫大黑铲,鲜于信,鱼伟和刘允来台上。 大黑铲,鱼伟,鲜于信和刘允先后来到检阅台上,卫楚对他们说了事情的原委。刘允喊道:“娘的,要是我的兵,我亲自砍了他们。”鲜于信不屑道:“还不如让我的弓弩营做靶子。” 平日里咋咋呼呼的大黑铲却若有所思的没有开腔,卫楚感到蹊跷,便喊:“大黑铲。” 大黑铲躲闪着卫楚的炯炯眼神道:“查,要是我的人,我一定饶不了他。” 卫楚道:“真查出来是我们的人,各营不得自专,现在你们各营立刻来检阅台下集合,不得携带武器,先查刀盾营,再查长槊营,七尺矛盾营第三,弓弩营第四,辎重营第五,最后是医疗营。” 几人答应着正要各自下台去集合队伍,被刘霜叫住道:“只说集合,不要泄露消息。”她又对卫楚道:“砚豪,台上要放两名弓箭好手,防止罪犯逃跑。” 卫楚朝刘霜点头后对鲜于信道,“万雄,你我各持弓箭站住一角,有逃跑者就放箭,要活的。” 一个漏刻后,除了留在山寨里的那个屯,全军1千4百人赤手空拳集中在检阅台下。 卫楚表情严峻,一双秀目冷观台下,厉声道:“刀盾营全体,听我的命令。” 刀盾营的士兵们全都看着卫楚,等待他的命令。卫楚一字一顿道:“脱下上衣。” 刀盾营的士兵们虽不明就里,但军令如山,都争先恐后脱下了上衣,露出一片白花花的上身。 晋德营的战士们走过去对士兵们一个个检查起来。 卫楚紧盯着晋德营的10名战士,他看见有9名士兵非常认真地对士兵们一个个进行仔细检查,有时为了看清楚蜈蚣纹身,他们还凑近了眼睛,甚至用手擦去上面的汗渍。有1名士兵却是随便应付,根本没有仔细检查。 卫楚立刻命令停止检查,让两名晋德营战士将他带上检阅台。 卫楚仔细一看,这名士兵叫伍仁,本是一家布店的账房,后在秦岭北为匪,被刘霜姐弟收编后,由于有文墨被收入晋德营。 卫楚心中气愤,自己亲自培训了这么多天,给晋德营很高的期望,没想到出了这样一个人。若不处理,晋德营就要成为一个挂虚名的机构,厉声喝道:“伍仁,你罔顾我军令,随意应付,当着我的面尚且欺瞒于我,背着我你又能干何好事?” 伍仁本就是不负责任,四面讨好的人,平时培训时的本性没有暴露,遇事就显示出了他油滑的本性。此时他双腿打颤,颤抖着声音一个劲求饶:“伍仁知错,请将军给伍仁一次改过的机会。” 卫楚见此人眼神游离,遇事胆小,不由恼恨自己怎么把这样的人招进了晋德营。 卫楚一直将识人放在做事的第一位。他认为识人是成大事的第一位因素,若不识人所有事情都无从谈起。他不断提醒自己要识人,没想到还是看错了一个人,他责怪自己,为什么没有在平日的培训中注意到这个人的与众不同之处。 想到这里,卫楚一阵恼怒,转念又想人总有适合发挥才能之处,古今雄才大略者用人都用长。孟尝君用鸡鸣狗盗之徒,刘邦用陈平,眼前这个人出身账房,也许只有账房才是他合适的位置。 想到这里,卫楚冷笑道:“违抗军令,想做老好人,本将军不处理你,对我忠心耿耿的战士们如何交待?”说完看也不看他,命令两名战士,“打三十军棍。” 两名战士将伍仁按住,在检阅台上打了起来。伍仁被打得“嗷嗷”乱叫,尖细的声音震天的响,越到后来他的声音越小。30军棍打完后,他已经叫不出来,被拖出操场。 检查继续进行。 不到5分钟,刀盾营的全体官兵便被检查完毕,没有发现罪犯。 接下来是长槊营,5分钟后又检查完毕,还是没有发现罪犯。 再下来是七尺矛盾营,官兵们正在脱上衣时,突然队伍一阵骚乱,3名士兵跑出了队伍。晋德营的战士们反应也很快,他们在后紧追。 3名士兵没跑出多远就倒在了地上,有两人腿上各插着一支箭,还有一个倒霉蛋腿上中了两支箭。 检阅台上,卫楚和鲜于信各持一张刚刚射出箭的弓,他们各射中一人,又同时射中一人。 9名晋德营士兵跑过去将3人捆了个结实,拖上了检阅台。 三人腿上有伤都无法站立,其中的两人还有些硬气,均坐在检阅台上,一人吓得连坐都坐不稳,躺倒在台上。卫楚将他们的上衣扒开,见一人后背有抓痕,一人的胸脯和膀子上均有抓痕,还有一人胸脯上有蜈蚣纹身,后背也有划伤。 虽然找到了歹人,但军令如山,后面的弓弩营,医疗营和辎重营还是要继续检查。待这几个营检查完毕后,卫楚朝台下的官兵们喊道:“弟兄们,从山寨出发时,我向大家宣布的第二条军纪是什么?” 第73章 晋德营的调查 官兵们七嘴八舌大喊:“不骚扰百姓。”“不动百姓一根草。”“ 卫楚道:“可是有人就违法了这条。”他一指三个被绑的士兵:“这三个畜牲,糟蹋了百姓未出嫁的娘子。” 大黑铲快步跑上检阅台,狠狠地给了三人每人一个耳光,对蜈蚣纹身者道:“牛老大,你苟日的也是一条好汉,特码的,老子给你说了多少次了,你苟日的怎么总管不住你那半斤臭肉。” 牛老大低着头道:“大哥,兄弟我就好这口,今天我石榴裙下死不亏,你对弟兄们义气,兄弟我认你这个大哥。” “啪啪”大黑铲又狠狠地给了牛老大两个耳光:“住嘴,你特码的还胡说。” 牛老大嘴角流出了血。 大黑铲转身跪倒在卫楚面前道,“砚豪,这三个畜牲虽然该死,但都是好汉,秦岭的那次伏击战,他们冲锋在前,牛老大还为我挡过一刀。几天前打山寨,也是他们三个首先冲上了寨墙。大黑铲替牛老大求情,放过他一命,日后让他在两军阵前戴罪立功。” 卫楚一脚将大黑铲踢翻在地:“功是功,过是过,你特码的也是为将的人,不知道军令如山?我还没有治你包庇之罪,你有何资格说话?” 大黑铲翻身起来,只是跪在地上流泪磕头。 卫楚命令两名晋德营的士兵上来将大黑铲拖了下去。 不到两漏刻的功夫,乡二老带着乡绅们和李孝廉闻声赶来,见被绑着的三人赤裸着上半身,再仔细察看三人身上的抓痕和纹身,心中已经了然。 当着乡二老和各位乡绅的面,卫楚朝台下官兵大声大喊:“我命令,即刻将三个禽兽斩首,首级挂辕门示众三日,以儆效尤。” 说完,他当众脱下上衣,露出一身结实匀称,纤细健美的肌肉,朝李孝廉单腿跪地,将马鞭举过头顶道:“卫楚的士兵做下禽兽不如之事,乃是卫楚治军无方,责任在卫楚,请孝廉责罚。” 李孝廉哪里肯依,只是作揖道:“今将军追查真凶以明正典,也算给我李家有了交代,小女遇到三个禽兽,自是她的命,与将军何干?” 乡二老啬夫和游徼急忙过来扶卫楚:“冤有头债有主,既然找到了真凶明正典刑,我等和乡民们总算有了交待,将军不要太过自责。” 卫楚并不起身道:“各位乡老既如此大度,卫楚感谢,但有一件,各位答应,卫楚就起身,若不答应,卫楚就一直跪倒死。” 啬夫着急道:“将军有话请讲,若小乡能办到,莫说一件,就是百件又有何妨?” 卫楚慨然道:“卫楚军中出了三个畜生,乃是卫楚治军不当,卫楚要将这三个畜生公开定谳,再行处决,请各位乡里组织百姓前来观看,也是卫楚给乡里的交待。” 几位乡绅一听忙道:“将军诚意,我等领受,请将军快起,只是乡里的百姓并不知道是李孝濂家出了事,不可传得沸沸扬扬。” 那时阶层分明,士大夫家里的事情自然不可能让山野村夫们知道。 卫楚起身道:“既然如此,就请在座的各位乡里监斩。” 刘霜来到李孝濂面前,先行了一个90度的揖礼,然后起身轻启朱唇道:“小女有件事要和李孝濂商议。” 李孝濂也还以90度揖礼道:“大娘子请讲。” 刘霜道:“我看你家姑娘知书达理,兰心蕙质,心里喜爱,若孝廉认为她被三个畜生坏了名节,在乡里无法安身,可以让她随我而去,我定悉心照料,日后再回乡时,还你一个不一样的姑娘,只是不知你是否舍得。” 李孝濂正发愁此事,听刘霜一说顿时大喜,朝刘霜鞠了一躬道:“大娘子对小女再造之恩,老夫感激不尽,又如何不舍得?” 刑场设在河边,三名士兵的死刑由晋德营的战士执行。卫楚命令全军的士兵到刑场观斩,大黑铲不愿意来,卫楚命令晋德营的战士架着他来到了现场。 三名士兵受刑后,卫楚又命令晋德营拿自己的手谕就大黑铲对牛老大的袒护行为进行调查。 晋德营调查了大黑铲和他身边的人,发现大黑铲袒护了牛老大两次,都是在秦岭行军的休息途中。牛老大带着两个小弟糟蹋了山中的姑娘回来后被大黑铲发现,大黑铲只是训斥了两下也不深究。 卫楚吃惊不小,想来这还只是大黑铲知道的,大黑铲不知道的,牛老大不知干了多少次。再一想,在大黑铲这样的纵容下,说不定整个七尺矛盾营大多数人都脱不了干系,这么查下去,全营都要受到牵连,或许大黑铲本人也参与其中。想到这里,卫楚不禁毛骨悚然,命令晋德营就此打住。 想着大黑铲治军如此,卫楚不由恼恨万分。 卫楚特意在自己的营帐摆了酒,让兰儿作陪,当大黑铲进来后,卫楚热情招呼:“坚石兄,来,坐,这里没有外人,我,兰儿和你,尽可畅饮。” 大黑铲心中忐忑,平日里卫楚都是喊他大黑铲,今天突然喊起了他的字,摆了酒还喊兰儿作陪,他预感到不是好事,他拘谨地说:“阿楚,哦,将军,这,黑铲没有立功,喝什么酒啊。” 卫楚笑道:“谁说立功才喝酒,我们三人叙叙旧,难道不能喝酒吗?”说着,起身来到给大黑铲预留的小桌上,亲自提斛为他倒了一觞酒,然后回到自己的位置,端起觞道,“这第一觞酒,就为我三人在函谷关的相识干了。” 说着,端着觞一饮而尽。 兰儿也端着酒一饮而尽,她今天扎着高高的马尾辫,身穿一身白色劲装,又有一分别样的冷艳俊美。 大黑铲不得不坐下,他端着觞一饮而尽,他喝得紧张,酒顺着嘴角流了出来,不得不用手抹了一把嘴角。 卫楚又起身为大黑铲斟酒。大黑铲急忙来抢斛,被卫楚不客气一把推开,嘴上却客气:“你长我十多岁,我为你斟酒是应该的,来。”又为大黑铲斟了一觞。 第74章 处分 卫楚回到自己的座位为自己的觞斟满酒道:“这第二觞酒,要感谢你离开了自己的兄弟,跟着我千里来到这里,干了。”说着一饮而尽。 大黑铲再次忐忑地喝完了觞中的酒。 这次,卫楚没有起身,他为自己斟了一觞酒,又对大黑铲客气道:“坚石兄,请再满一觞。”又对兰儿道,“兰儿也满上。” 见大黑铲和兰儿都满上后,卫楚道:“这第三觞酒,坚石兄是干大事的人,我这里庙小容不下,山高路远,江湖再见,祝坚石兄前程似锦。”说着一饮而尽。 大黑铲慌忙放下觞对卫楚跪道:“阿楚,你别赶我走,我不走。” 卫楚一拍桌子厉声道:“仰产,你身为校尉,姑息养奸,公然违反我的纪律,坏我定蜀军的名誉,念在你我二人的情分,我对你网开一面,你还想继续留在这里贻害我定蜀军吗?” 说着,从桌下拿起晋德营对大黑铲的那卷调查报告扔到大黑铲面前:“你自己看看,可有半点冤枉了你?” 大黑铲看也不看那卷木简,他很清楚上面写了什么。他黑亮的眼睛浑浊起来,两行清泪流了下来,沙哑着嗓门道:“阿楚,我知道错了,你不要赶我走,我跟着你就是要做一番大事,你要是赶我走,我也不活了。” 兰儿也泫然欲泣。 卫楚对大黑铲怒目而视道:“你威胁我?” 大黑铲满面是泪道:“我糊涂,只想着兄弟义气,把军纪抛在一边,大黑铲知错,只求给我一次机会,我…” 卫楚一把抓过自己的刀,抽刀出鞘,将刀扔到大黑铲身边:“你这么想死,我成全你,你死了,我看在兄弟情分上,会厚葬你的。” 说着,卫楚给自己又倒了一觞酒喝了起来。 大黑铲捡起刀,看着卫楚,又看看兰儿,凄惨笑道:“好,我违反军纪当死,罪有应得,墨兰姑娘,大黑哥和你来世再见。”说着,举刀朝自己的脖子抹去。 大黑铲正要自尽,突感觉持刀的手一痛,手中刀落在地上。他一边甩着痛手,一边回味着刚才的情景。他似乎看见兰儿身体动了一动。 他知道是兰儿甩出什么东西打在了他的手上。 大黑铲见兰儿眼中含笑,又看卫楚面无表情,不由喊:“墨兰姑娘,阿楚。” 卫楚道:“别看我,要不是兰儿替你求情,定要赶你出营。” 大黑铲急忙对兰儿施礼道:“墨兰姑娘,多谢你了。” 兰儿急忙起身将大黑铲扶起,清脆的声音如银铃一般:“大黑哥,起来,没事了。” 卫楚板着脸道:“别高兴太早了,你可以留在这里,但军法不是儿戏,把你降为骑都尉,依然暂带七尺矛盾营,日后立功再官复原职,若再犯军纪就从重处理。” 大黑铲在刹那之间宛如隔世,心中高兴,连说:“应该应该,我大黑铲谨记了。” 卫楚转脸对兰儿道:“兰儿,你先出去一下。” 兰儿撅着朱唇道:“不,你们说话还瞒着我?” 卫楚点点头道:“也行,男人之间的话,你想听就听。” 兰儿脸色通红,不高兴地瞥了卫楚一眼出了帐房。 待兰儿出去后,卫楚双目炯炯盯着大黑铲道:“老实对我说,你干过没有?” 大黑铲黝黑的脸立刻胀成了猪肝色,他鼓着一双圆眼睛道:“阿楚,我大黑铲要是干过,以后生儿子没有屁眼。” 卫楚一挥手道:“行了,我想你也不是这种人,没有必要发此毒誓,告诉你的士兵管住裤裆。男女阴阳调和是天性,军中男儿也是人,以后我们进入县城,自有青楼让他们调和,不要去骚扰百姓。” 大黑铲朝卫楚施着揖礼道:“坚石明白。” 卫楚命令晋德营,务必将三名军中败类被正法,大黑铲降级的通告传达到每一名战士。同时要求部队以屯为单位组织学习。屯的学习必由一名晋德营战士参加,还将通告传达到了乡里。 定蜀军军心为之一振。 ———— 梁州刺史许雄自当了梁州刺史,他的心情就没有好过。 许雄身材修长,长得儒雅,他喜欢戴白帢,穿布衣留长须,一副儒将风范,只是他的仕途很不顺利,混到35岁的年纪还只是一员牙门将,就在他对仕途已经不报希望时,却突然被河间王司马颙任命为梁州刺史。 担任刺史的都是四品以上官员,许雄身为刺史却只是五品,这让他很尴尬。 刺史官职可以由封疆大吏任命,品阶却要朝廷认可。许雄虽然成了刺史,朝廷却没有升他的品阶,他的尴尬就在于此。 许雄知道河间王的野心,他想号令天下,想成为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为此就到处扩展势力,加封了不少本系统的官员,这些官员都是他的棋子,自己也是其中之一。 成为棋子也没有关系,天底下谁都是棋子。臣是君的棋子,百姓是官员的棋子,君又是权臣的棋子,许雄却知道他这样的棋子是随时可以牺牲的。 益州刺史罗尚丢了整个益州,却占了许雄梁州的六个郡,俨然成了实际的梁州刺史,作为受害者的许雄没有等到朝廷的公道,却等来了河间王对他的追责。 许雄看着案桌上放了10来天的两封书信,陷入了抉择的痛苦中。 两封信中,一封是河间王的追责信。 信中斥责许雄只守着汉中一隅,讨贼不进,免去他梁州刺史之职,回长安听候发落。新的刺史张殷已经在赶赴汉中的路上。 另一封信却是来自东海王司马越。 信中,东海王说自己兴兵讨河间王,天下云集响应,不日将叩关西入长安,劝许雄识时务者为俊杰,带领汉中军队反戈一击,配合东军打进长安。 许雄看着那份追责信,心中一阵苦笑,讨贼不进虽是事实,但自己只汉中一郡的军力,能守住就殊为不易,那益州刺史罗尚丧失了益州八郡,又鸠占鹊巢抢了自己六郡,不仅没有受到任何处分,反而被默认了事实,如此不公,如何让忠臣不寒心。 第75章 釜底抽薪计 对司马越的那封信,许雄也觉难断。他自认是忠臣,自然要行忠君之事,此时天子就在长安,河间王司马颙挟天子令诸侯,他如何能投向司马越?可是天子是什么样的人,如今早已天下皆知。 自元康元年楚王司马玮进京诛杀辅政大臣以来,天子就越来越只是一个名义。 这个天子先被齐王司马冏挟持以令诸侯,结果遭到成都王和河间王的联合征讨;后被长沙王司马乂挟持以令诸侯,又遭到成都王和河间王的联合征讨;再被东海王司马越挟持来令诸侯,结果,这个天子被成都王抓进了邺城。 现在河间王司马颙虽挟持了天子,却再难以“令诸侯”了。针对河间王的这种过时套路,东海王司马越就祭出了“奉迎大驾,还复旧都”的口号,到底谁是谁非,谁忠臣谁奸贼? 一切都是实力。 许雄又拿起那封追责信看了看,内心似乎又有轻松之感。若胡氐李雄军进攻汉中,凭他手中这点兵力是无法抵挡的,与其丢失汉中遭受重处,不如此时全身而退,也逃避了承担丧师失地的责任。 这样想着,许雄内心又有了一份庆幸,还是安下心来等新刺史到。 他正在胡思乱想,司马喊了声报告后进来递上一张名刺。许雄接过一看,木片削成的名刺上写着:大晋定蜀军建威将军琅琊王府卫楚。 许雄这几天悬着的心又是一沉,暗道:果然来了,而且来头不小。 卫楚定蜀军下山的第三日,许雄就得到了成固县军侯的报告,他断定这支军队不是河间王的关西军,他很清楚,河间王给他送来的只能是新刺史,不可能再派一支兵马过来。 河间王的重心在东方,恨不能抽调他的汉中军去关中,哪里还会派兵过来。 这支军队更不可能是民间起义的部队,因为起义部队不可能打大晋定蜀军和建威将军的旗号。只有另外一种可能,这支军队乃是东海王司马越的人马。 许雄不清楚关东的司马越军队为何会出现在汉中,他本有心想会会这支军队,可是他思想再三,最后决定还是以静制动。 他一面调集后方的所有兵力加强汉中两座最大城池——南郑和成固两城的城防,一面又派出斥候密切注意定蜀军的动态。他尽量和定蜀军做到两不相扰,毕竟他的主要敌人是胡氐。 来人是四品建威将军,而且还是琅琊王府的人,许雄心中一丝念头闪过。自己现在是河间王的罪臣,若与琅琊和东海这两个王拉上关系…。旋即他就打消了这个念头,他痛骂自己作为一个忠臣,为什么会有这样的念头。 他一边看着名刺胡思乱想,一边问司马:“来有多少人?” 司马道:“禀使君,连着护卫在内,一共21人。” 许雄又问:“来为着何事?” 司马又道:“他只是要见了使君才说。” 许雄想了想道:“我是带罪之身,这个节骨眼突然出现了一支东面军队,要谨慎处理,你先告诉他们,就说我不见。” ———— 进入汉中的这段时间,兰儿也没有闲着,她不时对南郑方向的官军进行侦察,收集情报。 兰儿不仅了解到了南郑的驻军情况,还进了好几次刺史许雄的府邸。 当兰儿报告许雄得了河间王和东海王的来信后,卫楚觉得应该尽快去见许雄了。 他来到阅兵台找刘霜商议。刘霜每日不是在训练场就是在检阅台,无论刮风下雨总不间断。她的以身作则也让士兵们士气昂扬。 当卫楚来到台上时,刘霜和那位李孝廉的女儿正吃着香橙。 那位李姑娘名叫李雅,长得容貌清丽,身材窈窕性感,只是遭了这次大难,眉目间神情忧郁,如嗔似怨。刘霜让她跟在自己身边,两人形影不离,就像一对姐妹。 刘霜拿了一瓣香橙往嘴里塞,雪白的纤指和性感的樱唇看得卫楚心跳。李雅虽惨然不乐,却也起身向卫楚施礼,一举一动不似小家碧玉,却尽显大家闺秀的风范。 见卫楚来到,刘霜不经意地顺手拨了一瓣给他。卫楚从刘霜玉指上接过香橙放进了嘴里,一边感受着香橙的酸甜一边向刘霜说着兰儿带回的情报。 刘霜似乎早有考虑,道:“那许雄的官职只是五品的牙门,被河间王抓了个梁州刺史的差,却还是人微言轻,梁州的八个郡,他实际只控制了汉中一郡,还要防止在梓潼郡和巴西郡的胡氐随时北上,他这个刺史可当得窝囊。” 刘霜的分析合情合理。 刘霜又继续道:“许雄的心思,只是但求无过而已,汉中即便被我们占了都没有关系,就是不要被胡氐占了,可是河间王是又想马跑,又不想给马吃草,他没有给许雄任何支持,却要许雄为他开疆拓土。那许雄心头如何爽得出来?” 和墨苍在一起时,卫楚就有计划去许雄处借兵,此时听刘霜一说便道:“我们尽可以向他借兵,帮他拿下巴西,兴许他可以逃脱追责,我们又得了巴西,岂不两全其美?” 刘霜原本看着台下,此时转过脸来,秀目盯着卫楚道:“拿下巴西又如何?汉中还是在司马颙手里。” 卫楚听她话中有话,不由问道:“霜姊是什么意思?” 刘霜从马扎上起身,缓缓来到阅兵台边缘,面容变得凛若冰霜,道:“新来的刺史张殷我了解,他原是河间王司马颙的从事中郎,乃是司马颙最宠信的人。不如先杀了张殷,再提着张殷的人头去见许雄,向许雄陈说利害,让他归顺于我,这样我可以不战而得汉中。” 卫楚一惊,他没有想到这样美艳的女子能想出如此毒辣的釜底抽薪之计。她说得如此轻描淡写,却不得不说是一条好计。汉中平原富裕,又得地理之利,得了汉中,往南可得巴蜀,往北可得关中。 卫楚自认熟读《三国演义》和《水浒传》,看过二月河的皇帝系列,包括《甄嬛传》在内的各类影视阴谋剧,感觉自己学会不少厚黑之计。此时,他却认识到自己就是一个纸上谈兵的菜鸟小白。 第76章 新梁州刺史 卫楚原以为刘氏一门皆腐儒,现在看来他们的“腐”只是对他们自己的信仰坚贞不移,让旁人无法理解,而为了信仰,他们是可以做出常人所不能之事的。 某种程度上说,诸葛亮不就是一位腐儒吗? 卫楚感叹之余不由又有疑虑:“许雄会投向我们吗?” 刘霜转眼看着远方,半响才道:“两年前,家父被朝廷任命为侍中入蜀讨贼,节制梁州刺史许雄和益州刺史罗尚,路过长安时被司马颙留下做了军师。虽然与许雄和罗尚二人擦肩而过,毕竟也有上下级之缘。阿父曾对二人做过一番对比,认为许雄忠勇,罗尚奸猾。” 说到此处,刘霜转过身来,美目带笑道:“对许雄假以言辞,可以一试。” 卫楚喜道:“太好了,汉中富裕,军队不下3万,以此为根据地,定蜀就容易了。” 刘霜来到卫楚身边,伸玉手轻轻拍了一下卫楚的手臂道:“别太高兴了,我也没有完全的把握,只是试试。” 卫楚被她玉手拍得心中一动,又看她的神色如常,似是无意,心想上次自己隔袖握了一下她的手都被警告,这次她拍自己的手臂到底又是为何?他虽想不明白个中意味,却清楚刘霜对自己和这支军队的全心全意,心中感动又提出自己的第二个问题,问道:“秦岭一路过来有数条路,怎么知道这个新刺史会走哪条路?” 刘霜轻轻笑道:“关中过来有5条路,子午道和骆谷道都险峻,祁山道太远,褒斜道和陈仓道相对容易。两道相比,陈仓道路较远,司马颙着急着对付东军,他一定会催张殷尽快抵达汉中,所以我断定张殷会走我们走过的褒斜道,不过,为慎重起见,陈仓道也不能放弃。” 听刘霜这样说,卫楚顿感豁然开朗,道:“我带刀盾营和晋德营在褒斜道埋伏,大黑铲带七尺矛盾营在陈仓道埋伏。” 刘霜道:“大黑铲有勇无谋,不适合做这种事,还是让阿允去。” 卫楚其实也觉得刘允合适,只是不好对刘霜说,现在听刘霜说的正合心意,便乘机挨近刘霜,近在咫尺之际又假作不经意地拍着她在大袖中的手臂道:“霜姊说让祖玉去,那就让祖玉去。” 卫楚看得清楚,当他拍着刘霜的手臂时,刘霜的手臂虽未躲避,但是她美目却分明一亮,随即脸色微红,避开了他的目光。 —— 新任梁州刺史张殷一行已经在褒斜道上行进了7,8日,他是在略阳太守位上接到河间王司马颙调令的。他紧急赶往长安拜见河间王,当面聆听指示后又紧急离开长安往汉中赶来。 张殷30岁年纪,长得丰姿卓越,为了显示自己的成熟,他特意留了美髯,他虽然没有卧蚕眉和丹凤眼,却也处处以关羽自居。他武艺高强,善使一口七尺大刀,他由此向世人隐隐坦露自己的心迹,他就是关羽,他的大哥就是河间王司马颙,虽然谁都不知道他们是否结拜过。 张殷从担任主簿开始就一直跟着司马颙,这也让他的仕途一直很顺,尤其最近几年他的仕途进入了飞跃期。两年前他还是从事中郎,司马颙的侍卫队长,突然就担任了略阳太守,现在又成了梁州刺史,这让他更显得气宇轩昂,意气风发。 此次面见司马颙,张殷从他自认的这位“大哥”这里得到了很多正能量。大哥要打败东海王司马越的东军,成为“贵不可言者”。大哥成了“贵不可言”,他这个小弟自然要封侯拜将。 打仗需要稳固的后方,现任梁州刺史许雄首鼠两端,似在西军和东军之间看风向,这让大哥有后顾之忧。为了解决这个后顾之忧,张殷就要为他自认的大哥分忧,为大哥提供稳固的后方支持。 他得到指示,要以最快的速度到达汉中,从许雄手中接过梁州刺史的所有权力。 面见司马颙后,张殷立刻带着自己的500精锐护卫骑马上路,为了争取时间,他们上了最好走的褒斜道。 张殷知道,一个月前,有一股山寨的土匪被官军赶进了褒斜道,还用埋伏全歼了一校官军。他感觉不是土匪厉害,而是官军无用,因此他并不害怕,甚至还希望能碰上这股土匪,让他带着胜利走向刺史岗位。 一路而来,路上都遗留着军队走过的痕迹,张殷是有经验的,他渐渐看出这支军队有千人左右,而且痕迹不乱,很有章法。他觉得这不是一般的土匪,也许是哗变的军队,或者是军官领着的土匪,这年头是什么人都不奇怪,关键是这支军队想干什么? 褒斜道直通汉中。汉中又是许雄官军的地盘,张殷心中一惊,这支军队主动朝许雄而去,难道和许雄有默契? 不管怎么样都要尽快赶到汉中,如果许雄要反,就不能给他时间,如果许雄只是要扩充官军,那他的军队也是乌合之众,要尽快整顿。 张殷的这支小部队是骑兵,因此非常快速。7天后距离秦岭南麓的出口就只有40里了,第8日一早,他们牵马走上了一段峻峭山腰上临空的栈道,下面50来米是枯水的河床,河床上乱石嶙峋,比涨水期更令人心惊。 他们在栈道上走了大半天,每个人都感筋疲力尽才出了栈道,他们的马也已经走得疲劳。他们不敢上马,牵着走了2里地后,感觉眼前山回路转。 眼前是一处四座小山之间的凹地,山的高度约20米到50米不等,那条宽约30米的枯竭小河床自西向东而去,将四座小山分成南北两部,小河上有一座木桥。木桥是在大树干上搭着的木板,非常结实。 相比他们走过的众多险要地段,这里的地势显得很平缓。 张殷感觉马匹已经休息得差不多了,命令全体上马以常步前行。 500骑兵全都上了马,以300骑兵在前,200骑兵在后的两列队形将张殷夹在中间。骑兵们身材高大,各持刀矛和槊,跨着腰刀,更显雄赳赳。 第77章 伏击 在前后骑兵的簇拥下,张殷并不担心安全,他兴致盎然地欣赏起周围的景色来,山峦起伏,有青有红,树梢上白光闪烁,又想着马上就要抵达目的地南郑,正式穿上拥有8郡地盘的刺史袍,不由心潮澎湃,手捋美髯想开怀大笑。 张殷想着幸福前景,前队300名士兵已经过了桥,他的那匹草黄马也上了桥。就在他的马刚过了桥时,他突听一阵奇怪的风声“呼呼”而来,他不禁大喊:“有埋…” 张殷久经战阵,一听就知道是箭雨带出的风声,他“伏”字还未出口,前面的300名士兵便近一半人中箭倒下马来。 张殷生生吞下了快出口的“伏”字,立刻改成了:“撤。” 无需张殷下令,他的护卫都是精锐,第一轮箭雨之后,后队的骑兵就自动拨马往回,后队变前队向后撤。待张殷胯下黄马刚回到桥北,迎面又是一阵箭雨刮起风声。 这轮箭雨刮起的风声虽比前一次小很多,却又倒下几十名骑兵。 张殷见前后被堵,心一横,从身边护卫手中接过七尺大刀一挥:“弟兄们,向南突出去。”领着骑兵们返身朝桥南冲来。 又是一阵箭雨,前面的骑兵已经有准备,他们纷纷舞动刀矛打落雕翎,饶是如此,还是有20来名骑兵中箭倒下。剩下的骑兵们不顾一切向前冲,拥着张殷又冲到了木桥南。 这时,从桥南北和小河西面都传来喊杀声,前,后和西面各有50名手持大刀和小盾的士卒冲来。 张殷数了数自己的人,大概只剩250左右。在此狭窄地点,马背上无法施展,他命令全体下马,朝小河东的下游且战且退。 140多名刀盾手在弓箭的支援下朝张殷围拢过来。 在追和退的过程中,张殷身边的士兵们不断被山上的箭镞射中倒下。退了50米左右,张殷和他士兵们被140名刀盾手追上。这时,张殷身边仅有200名左右的士兵。 双方短兵相接,喊杀声在山谷中回荡,经久不息。 阳光下,刀矛分外夺目,张殷毫不惊慌,他的七尺大刀势大力沉,在怪石嶙峋的河滩上移动跳跃如履平地,瞬间就砍倒了3名刀盾手。他的战士也刀矛飞舞,和刀盾手们杀成一团。 第一轮的交锋,河滩上躺着30多名刀盾手和数名张殷士兵的尸体。 这时一声喇叭响,刀盾手们立刻停止各自为战,以手中楯牌形成西,南,北三面铁墙。这三面铁墙朝张殷和他的战士们慢慢逼近。 张殷正不知所措时,一声喇叭响起,一面铁墙后突然伸出数十柄雪亮的刀尖朝张殷和他的士兵们刺来。张殷一个闪身躲过了朝他刺来的一刀,他的士兵们却猝不及防,又倒下几十人。 张殷见刀盾手布阵,心知不是对手,又看对手盾牌沉重,自己的优势在轻装,便带着剩余战士快速向东撤退。 果然,在失去了弓箭配合后,刀盾手们拿着沉重的盾牌,已经追不上轻装的张殷等人。 张殷心中暗喜,心想总算逃脱一劫,又暗恨许雄。官场滚打多年,他认定是许雄对他进行暗杀。他一边跑一边盘算到了南郑如何对许雄算账。突然,前面闪出50名刀盾手挡住去路。当先一位青年,长得眉清目秀,身材匀称,手中并没有拿盾牌,只是腰间插着一口刀。身边还有一位梳着高马尾辫,穿深蓝劲装的美貌少女,手上拿着两口短刀。 青年正是卫楚,少女正是兰儿。 和刘霜定下计策后,卫楚和刘允便分别领兵在褒斜道和陈仓道埋伏。 卫楚原本只打算带自己的刀盾营和晋德营。刘霜认为刀盾营人马太少,又增加了由都尉邓虎带着两个屯队的弓箭手。 埋伏地点选在距离秦岭南麓出口30里处,因为这里距离大本营近,每日都可以由后方送来粮食,也就没有了吃饭方面的困扰。 兰儿带两名晋德营的战士在距离埋伏地以北5里的地方侦察。卫楚带着晋德营其余战士随刀盾营在河南埋伏。 卫楚来到埋伏地点是5天前,他曾设想过很多埋伏方案,直到5天后得到兰儿的最终情报,对方是500名骑兵,前300,后200后,才定下了最终方案。 卫楚将150名弓箭手安排在河南岸的两座小山后,另外50名弓箭手被安排在河北的两座山上,他特别在河南北和西面放了140名刀盾营的士兵,他自己带着50名刀盾士兵在河床东面守株待兔。 他给邓虎下的命令是,只要不让张殷的骑兵从褒斜道南北突出去就算完成任务。 为此,邓虎感受到了不小的压力,他已经做了准备,如果弓箭无法阻止张殷,全体弓箭手将以近战肉搏阻止。 结果一切都还顺利,只是没有想到张殷一行如此精锐,令刀盾营的士兵损失重大。好在刘霜的训练派上了用场,屯长摆出了训练时用过的刀盾阵。 当张殷逃到卫楚的埋伏地时,他的身边还有150多名气喘吁吁的士兵。他看着卫楚身后以逸待劳的50名刀盾手,又转头看了看后面追来的刀盾手,不由想起了关羽的走麦城,想着自己的屁股还没有坐到刺史的榻上就要为司马颙尽忠,心中一阵凄惨,又觉得不能掉了英雄气。 他将七尺长刀朝地上一杵,右手捧起美髯,然后伸手一指卫楚道:“什么人如此大胆,竟敢刺杀本刺史。”微微的气喘使得他的声音听起来有些颤抖。 卫楚有意做了一番上下打量道:“你是刺史,就是许雄喽,丢了七郡不思复土,早该以死谢罪了。” 张殷听卫楚将他认作许雄,立刻精神大振,感觉看到了希望:“你认错了本官,本官乃河间王新任命的刺史张殷是也,那许雄守土不力,将被治罪,你是何人?到此设伏,是要刺杀何人?” 卫楚双手抱在胸前,来回踱了几步道:“我乃是建威将军卫楚,河间王劫持大驾,与谋反无异,你不如弃暗投明,投到我麾下来。” 第78章 魏晋血性 张殷听卫楚语气,知道对方是东海王司马越的人,不由大惊。许雄果然叛变了,他心中涌起一股悲凉,他看了看蓝蓝的天空,心想不知今日上天会让他活否,但无论如何他要拼一把。想到这里他大声斥道:“放屁,而今大驾在长安,我乃钦命梁州刺史,尔等才是反贼,快快投降,念在尔等迷途知返,我可饶尔等一命,还可上报河间王,为尔等加官进爵。” 这时,后面的刀盾手们已经追了上来,将张殷等人团团围住。 见刀盾手来到,卫楚不想和张殷多费口舌,便道:“天下义军蜂起,要迎大驾东返,司马颙将不久矣,你若识时务就反戈一击,还能成为国家栋梁,否则,今日就是你的死期。” 张殷听了大怒,奋起神威,手中七尺大刀“呼呼”作响,他舞了个刀花对卫楚道:“出刀。”他身边150多名士兵都是怀着必死之心的死士,此时眼睛齐刷刷看着他,只要他一出手,他们就会一拥而上。 卫楚盯着张殷道:“念你还算…” 卫楚“忠义”两字还未出口,张殷已经纵身到了跟前,大刀带着风声凌空劈下。 事变太过仓促,谁都没有想到,一副正气凛然的张殷会趁着卫楚说话时偷袭。 卫楚麾下的众将士大惊失色,张殷的死士们则看到了突围的希望。他们的表情才刚刚开始,却又画风突变,张殷两腿一软,他的刀从半空中掉落下来,他身体一沉跪倒在地,而后俯卧着趴倒在河床上,身下喷溅的血液洒在干枯河床的石块上。 卫楚的刀已经归了刀鞘。 瞬间的大起大落让双方都沉寂了数秒,突然,张殷身边的死士们争先恐后抹脖子的抹脖子,切腹的切腹,惨叫声四起。 随着惨叫声的平息,河床上躺下一片尸体。干枯的河床被刚流出的血液染得通红,没多久就成了暗红色。 死士们的行为让卫楚目瞪口呆。他的潜意识里,这样集体自杀的忠义行为只能出现在春秋时期,此时却看见了如此大批的自杀行为,不由肃然起敬,心想晋人不光有魏晋清谈,更有血性。 在敬重之余,卫楚又为这些人感到不值,死有重于泰山有轻于鸿毛,为自己的人民而死者重于泰山,而为一个野心勃勃,争权夺利,不顾人民死活的主子而死,只能是轻于鸿毛了。 这个时代的人并没有卫楚这样的价值观,毕竟这个时代强调的是士为知己者死,家臣是主子养活的,自然要为主子而死。他们可以不鸟皇帝,却不能不鸟主子。 青山处处埋忠骨,这绵绵的秦岭正是这些义士们的好去处。 卫楚在张殷身边的一名贴身卫士身上找到了张殷的印绶和委任书。他命令将这些义士们妥善安葬,又将张殷首级砍下,装在用秦岭上好的柏树制成的一口箱子里。 经过查点,此仗己方死了40多人,受伤30多人,都是刀盾营的战士。张殷方面还有130多名幸存者,卫楚命令将他们带回去疗伤。因为留在这大山里,他们一定活不了,只是这些幸存者思想顽固,要警惕他们伤人,因此全都将他们绑着放在马匹上。 这一仗还缴获了近400匹战马,应该算是收获颇丰的战利品。 回到大本营,刘霜,鲜于信,大黑铲等人早就在营门口迎候。这一仗是整军以来的第一仗,以400对500,也算是以少胜多打了胜仗,因此众人都皆高兴。 卫楚一直关心着刘允,想着他守在陈仓道辛苦,又是做无用功,见了众人寒暄之后,就提出通知刘允回来。 陈仓道远离大本营,刘允先带100名士兵骑了全军的马赶在头里。都尉刘实带着另外200人步行在后,最后是50名辎重营的士兵赶着粮草大车。 刘霜道:“我隐隐感觉那条路上还有大鱼,自你今日埋伏了张殷后,这样的感觉越加强烈了,再等三天,三天以后再说。” 刘霜这么说,卫楚也觉得有道理,有时候直觉是非常准的,尤其是头脑灵动的人的直觉。 没有到第三天,第二日刘允就回来了,他的300名士兵阵亡了50多人,带回来200多俘虏,缴获400多匹战马,还带了一个首级回来。 原来,河间王司马颙做了两手准备,他不仅任命了梁州刺史张殷,还任命了一名汉中太守杜孟,如果张殷出现意外,就由杜孟担任刺史,两人分别走褒斜道和陈仓道。河间王以为这样就成了万无一失的双保险。 没想到这样的双保险却被刘霜打破。 首级不能存放,要尽快去见许雄。 卫楚原想自己带着兰儿和5名刀盾营的士兵过去。因为兰儿已经对南郑做过好几次侦察,对南郑情况很熟,而且她又有非同一般的灵敏,能预知很多危险,况且她的功夫也不错。 刘霜也提出要去,卫楚想许雄处是险地,她不会武艺,便不想让她去冒险,道:“霜姊就不要去了,我这个将军是东海王封的,许雄是河间王封的,目前是各为其主,虽说此人有投我的可能,毕竟有风险,再说,我二人都走了,军中的事情怎么办?” 刘霜笑道:“你放心,我们去见许雄,最坏的结果是事情不成,不会有危险,至于军中的事情,就交给阿允和鲜于信负责好了。” 卫楚知道拗她不过,只得应承。 没想到刘允见刘霜要去,他也提出要去,而且不去不行。这样一来,卫楚的南郑一行就是兰儿,刘允,刘霜和他本人,跟随刘霜的是挎长刀的幻琴和背双铤的亦桃。还有5名刀盾营士兵和10名长槊营士兵,他们皆挎腰刀骑马前行。 60里地的路程不长,一行人出发后,不到一个时辰就来到了南郑的北门。 汉中郡有八座县城,其中南郑和成固最大。 由于北靠着交通不便的秦岭,因此汉中难以获得来自关中的支持,自南面的梓潼和巴西两郡落入胡氐手中,汉中就成了孤郡。八座县城虽然相互联系,实际能相互策应的就只有南郑和成固。 第79章 梁州刺史府 由于兰儿的情报,卫楚知道南郑城内外气氛如常,进出并不森严,城外也只有一支不到2千人的驻军,从进出城的百姓们脸上也看不出有多少紧张感。 倒是很多蜀中流民住在城外自己搭建的棚子里,他们衣衫褴褛,面有菜色又目光呆滞,一群一群地要饭乞讨。 汉中两面临敌,此时看似松散而不紧张,毫无战时的气氛,让卫楚感觉这位梁州刺史要么能力超群要么能力平庸。 来到城门口,一名队率见来了一队挎腰刀的骑兵,急忙报告屯长。屯长前来盘问,卫楚亮出了名刺。 屯长不敢自专,又报告曲将。曲将见名刺上写“大晋定蜀军建威将军琅琊王府卫楚”,他知道河间王正在和东海王打仗,却不知道琅琊王属于哪一派。他自然还知道任何一个王爷都是自己得罪不起的,忙朝卫楚一行拱手道:“将军请随末将来。”说着上马带路进了城。 卫楚等人跟着曲将进城后沿着北门往南,走了1里多路就来到东西大街交汇的十字路口,再往西走了200米就来到了刺史府门前,门前有10名着戎装的士兵呈八字形站立,中间一位戎装挎刀的什长来来回回走动巡查。 曲将先下了马走上刺史府门口的台阶和什长说了几句。什长过来将卫楚等人好一阵打量后,朝卫楚拱手道:“将军可有名刺?” 卫楚在马上递上了名刺。 什长双手接过名刺,说了一声:“稍等。”便进了门。 等了不多会儿,什长陪着一名穿戎服挎腰刀,体格精悍的武将出来。 这名武将手中拿着卫楚的名刺,来到卫楚面前也不施礼,道:“你这一千人马来到汉中一月有余了,到底意欲何为?” 卫楚客气道:“今日正是为此而来,请为我引见,待我面见使君再详谈。” 武将看了看卫楚,又看了看刘霜等人,道:“等着。”说着返身进了府内。 不多会儿,武将拿着卫楚的名刺出来,后面还跟着10名身材健硕的带刀士兵。 武将将名刺朝卫楚面前一递,大模大样道:“诸位来到汉中月余,使君未对诸位用兵已经是客气,希望诸位尽快离开此地,大家相安无事。而今胡氐当前,冲突起来是朝廷的损失,使君不愿意看到这样的后果。” 武将说得客气,他身后的10名士兵却冷眉竖目,门前的10名士兵也警惕起来。 兰儿和刘允几乎同时提拉了缰绳,两人都想催马挡在前面,被卫楚伸臂做了一个停的手势,两人方才停住不前。 卫楚笑道:“我本早该来拜见使君,只是初来乍到,事务繁多脱不开身,确实失了礼数,也正因如此,今日特来呈上大礼。”说着,从马后解下两个用红布包裹的柏树箱子递给武将,“请交给使君,看看可还喜欢,他若不喜欢就退还我,我等绝不讨扰。” 武将朝后使了个眼色,两名士兵过来从卫楚手中接过箱子。武将疑惑地看了看箱子,又看看卫楚,有些不明所以,便道:“好,列位稍等了。” 说着,和两名拿箱子的士兵进了府门。 武将这一进去足足两个漏刻才出来,这次和前次完全不同,他来到卫楚马前拱手道:“将军,使君请进。” 卫楚下马,待刘霜等人也纷纷下马后,卫楚对武将做了个手势道:“请。” 武将尴尬地笑笑说:“请将军把武器和护卫都留下。” 卫楚命令士兵和侍女们留下,又解下腰上长刀交给一名刀盾营士兵,刘允也将武器交给长槊营的士兵,随后3人随武将进了府内。 3人跟着武将穿过玄关来到大院,见院内天井里有两排各20名士兵相对而立,都持七尺矛挎腰刀。两边的走廊上也满是持弓弩和刀矛的士兵,看起来不下百人,皆对3人横眉怒目。 武将此时面露杀气,指着天井内两排士兵之间的通道对卫楚道:“请。” 卫楚见这样的阵势,是想给自己下马威,便对武将大声道:“你们使君太不仗义,我堂堂四品建威将军,琅琊王的异姓兄弟给他五品牙门送大礼,他没有亲自迎接也就罢了,居然还给本将军摆这样的阵势,算了,不见也罢,我们走了。” 说着,卫楚返身就走,武将转身挡在卫楚面前,走廊上也冲过来一群士兵挡住退路。 武将冷笑道:“梁州刺史府,可是要进就进要走就走的?你当是…”他的话还没有说完,脸色突变。 一个俏丽的深蓝色身影从天而降,武将的肉脖子上被一把雪亮的钢刀抵住,正是兰儿。她手上双刀,一柄抵在武将脖子上,一柄护在胸前。 武将被兰儿突如其来的惊吓还没有结束,又来一波。 几乎在兰儿现身的同时,武将腰上的刀已经被卫楚拿在手中,刀光一闪,贴近的一名士兵腰带断落,戎服散开。士兵正惊愕之际,手中的七尺矛已经到了刘允手上。 士兵们一阵骚动,却谁都不敢有动作。 卫楚对武将怒道:“我自然是要进就进要出就出,不知你的使君是否在乎你的命。”他的声音很大,其实要说给正屋内的人听。 武将脸色通红,闭着眼睛一声不吭。 士兵们大哗起来。 天井内和游廊内的士兵各持武器围了上来,却都在距离卫楚等人的武器长度之外。他们都看见了卫楚3人的出手,知道3人功夫了得,谁都不敢贴近。 兰儿挟持着武将,与卫楚,刘允三人呈品字形将刘霜护在中间。 卫楚又道:“我好意来见,尔等却不识好歹,那就后会有期,烦请送一程。”说着返身用手中刀扫开一条路就往外走。 就在三人要跨出院门时,就听背后一声喊:“请留步。” 卫楚停住脚步,回头顺声一看,正屋门口出现一位身材修长,头戴白帢,穿布衣留长须的中年人。 中年人朝院内的士兵们命令道:“都下去。” 士兵们收起兵器,从走廊两边纷纷离开,不一会儿就走得一干二净。院内只剩卫楚一行4人,武将和这位中年人。 第80章 汉中归正 中年人穿过天井,不紧不慢来到卫楚面前,挺着胸脯面带怒意道:“尔区区千人来到我汉中,我并未对你驱赶,你却杀了我梁州新任的刺史和太守。许某还未向你讨要说法,你却又来我府上挟持我的司马,如此欺我,可是视我许某3万大军如无物?” 卫楚朝兰儿递了个眼色,兰儿将许雄的司马放开。司马面带愧色回到许雄身边。许雄也不看他,只理直气壮地看着卫楚。 卫楚指着刘霜姐弟正色道:“许公可认得眼前二位姐弟?” 许雄站在正屋门口时第一眼就将4人看得清楚。他见卫楚俊美挺拔,豪气外溢;刘霜高雅冷艳,一双冷目似要看穿一切事物;兰儿身材健美,英姿飒爽;刘允浓眉大眼,周正英武,当时就觉眼前一亮:河间王麾下文武众多,哪一个又有眼前几人的英雄。 此时听卫楚问,许雄不由打量刘霜姐弟二人一番,只觉得两人似曾相识,却想不起来,便端着语气道:“我乃堂堂刺史,岂认得无名之人。” 卫楚待要讲话,刘霜讥道:“许大人在官场混得如鱼得水,连先公刘侍中都忘记了。” 刘霜的话点着了许雄的痛点,严格说来,他已并非梁州刺史,而只是一介庶民,此时待在刺史府也只是等待新刺史的交接而已。刘霜提到刘沈,立刻让许雄产生兔死狐悲之感。 许雄这才又仔细打量刘霜姐弟一番,见姐弟俩不仅长相,连神韵上和刘沈都颇相似,便不由疑惑道:“尔等是刘侍中…?” 刘霜面色惨淡道:“先人正是刘沈。” 想起刘沈,许雄内心涌起莫名伤感,他压制内心情绪拱手道:“令尊乃是许雄先公,可惜未曾谋面,想不到今日能见到他的一双儿女,真是有幸。” 刘霜和刘允向许雄做了个还礼。 卫楚诚恳道:“司马颙挟持天子,不臣之心天下人皆知,又刻薄寡恩,竟残害刘侍中一门忠良,许公自认回到长安会有何等下场?” 许雄叹气道:“主要臣死,臣不得不死,许某自认无愧于心,也就无所谓有何下场了。” 卫楚摇头道:“此言差矣,那司马颙乃是贼人,许公当他为主,岂不是认贼作父?而今天下已乱,胡氐作恶,难道许公宁愿受司马颙那贼人的惩处也不愿意为天下人做事?” 许雄默声不答。 刘霜柔声道:“先人为侍中时,虽未到任,却对许大人做了察访,他老人家曾亲口对我说,许雄忠勇。” 许雄双眼涌出晶莹泪珠。卫楚看着他的样子,不由心中好笑。 卫楚很明白,当许雄看到自己给他的两颗首级时,他心里就已经做出了选择,否则不会在这里和自己这几个人讲一大通道理,他要的只是个台阶而已。 台阶又不要成本,许雄要,卫楚就大方地送。 他对许雄慷慨陈词:“天下倡义迎大驾东返,此潮流浩浩荡荡,顺之者昌逆之者亡。司马颙一意孤行,迟早要为天下唾弃。卫某杀张殷,首先是为了天下人,其次是为了许公。若张殷到位,哪里还有许公的作为?许公举梁州投向大义,这份不朽功勋将名垂青史。” 许雄摇头长叹一声,脸上两颗泪珠撒落在地,他痛苦地道:“罢了,许某今日也要仿效先公,为君臣之义,抛知己之惠。” 说到这里,许雄朝卫楚做了一个揖礼道:“诸位,请屋里谈。” 卫楚将手中刀交还司马,对许雄做了一个拱手,便穿过天井进了正屋。刘霜,兰儿和刘允紧随其后。 进门后见东墙下一张画着松树怪石的屏风,屏风下一张案桌,案桌下是那两只装首级的木箱,屋中间是一只燃着香薰的博山炉。 屋内烟雾缭绕。 许雄并不坐在案桌边,而是在案桌下首右方落座,那位司马紧挨他坐在下首。卫楚坐在了和许雄相对的左首,下首依次是刘霜,刘允和兰儿。 已经表明了心迹,许雄后面的话就自然了,他开门见山道:“成则(许雄的字)愿意举梁州归将军麾下效力,只是不瞒将军,梁州八郡,成则只掌握着汉中一郡,麾下虽号称3万余军,实分东西两大营,成则只掌握着西大营2万余军,东大营的1万在骑督桂才手中。此人对成则一向不服,又觊觎汉中太守,我二人只是面子上还过得去,河间王调张殷来任刺史的事,想来那桂才也已经知道,所以此人甚是棘手。” 卫楚原以为许雄投过来,汉中就万事大吉了,没想到他内部还有问题,看来很多光鲜表面的背后都有不为人知的乱麻。他又觉得一个骑督应该不是问题,便道:“他是你的下属,就拿了他的兵权又如何?我随你的使者过去,趁机直接将他拿下。” 许雄为难道:“若平日里自然没有问题,可是若那桂才已经知道新刺史即将到任,恐怕现在已经不认我这个刺史了。” 许雄一说,让卫楚犯难起来,如果桂才只认新刺史的手令,他们根本进不了大营,若要强攻,白白消耗的都是自家力量。 稍作沉默,刘霜清脆的声音道:“许大人无忧,那桂才想做太守,可是司马颙却又安排了新的太守,桂才一定愤懑,许大人不妨设一宴席,请他赴宴共叙同僚情谊,此时他和许大人同命相怜,一定会来的。” 卫楚顿觉豁然开朗,心中却暗暗埋怨自己傻。自项羽给刘邦搞了鸿门宴,后人就屡试不爽了,一条见怪不惊的计策,为何事到临头自己却想不到?看来要将纸上谈兵落实到实践,并不是轻易就能做到的。 刘霜之计也让许雄突然有了拨云见日之感,加之她的声音如黄莺出谷,清澈动听,许雄顿觉意气风发。他看看下首的司马,挺起胸脯道:“大娘子之计高妙,我今日就发帖,请桂才后日来赴宴,在席上将他扣留。东大营在西乡,距离这里不到140里,就请蔡士拿了我的手谕陪将军同去。”说着一指他身边司马。 第81章 责任如山 卫楚感觉许雄的方案可行,他看了一眼刘霜,意为征求意见。刘霜朝他会意点头,他对许雄道:“那就按许公说的办。”又笑道,“方才只顾讨论正事,忘了向许公介绍。”他看了刘霜一眼,对许雄示意道,“刘霜大娘子,乃我定蜀军军师将军。” 许雄朝刘霜行了一个揖礼道:“好一位女诸葛,先公当瞑目了。”蔡士也跟着行了揖礼。 刘霜朝二人还礼。 卫楚又向二人介绍了长槊营步兵校尉刘允和墨兰。 兰儿未担当任何职务,她执行的是一些卫楚单独交付的秘密任务,这些任务符合她墨忍一派的职责,因此她的身份也属秘密。卫楚只是介绍说是自己的小妹。 许雄让蔡士拿出了一卷竹简,他接过双手捧给卫楚道:“这是西大营2万军队编制和将领名录,今交予将军。” 卫楚一阵激动。他单枪匹马从东海而来,顶着对前途未知的迷茫,历尽艰辛,而今有了众兄弟和2万人马,有了定蜀兴晋大业的基础,又不由得豪气顿生。 他起身接过竹简道:“许公义举,立下千秋之功,乃是汉中百姓之福。天子东返的功劳簿上将铭刻许公之名,许公,你将永垂青史啊。” 卫楚来自二十一世纪,套话废话自然随手拈来。 这样的套话却极有鼓动性,让许雄一阵感动。 虽然从利益权衡上,许雄已经在司马颙和卫楚之间做出了选择,可是他所学的圣贤书还是让他内心承受着对司马颙背叛的纠结。卫楚的一番话,让他彻底抛掉了这样的纠结,他想良臣择主而事,司马颙劫持大驾,又忠奸不分,我何必为他效力。 他胸脯起伏,眼中含泪道:“许雄但求无愧于朝廷和百姓,哪里敢奢望青史留名。”说着,又从案桌后的一个箱子里拿出印绶道:“这梁州刺史印绶,已非许雄所有,今交予将军了。” 卫楚早就和刘霜商议过,认为一旦许雄投过来,除了接管汉中军队,其他的一切都维持现状,从长计议为好。 卫楚等人刚来汉中,人生地不熟,对汉中局面一无所知,嫡系的军队又只有1千5,在短时间内还没有全面掌控汉中的能力。而且成大事者当用人不疑,先掌握军队稳住汉中局势,再对许雄慢慢观察。 卫楚推辞道:“许公何必心急,这梁州非卫楚说了算,待卫楚将这里的情形如实上报,在得到回复前,梁州这副担子还有劳许公继续扛着。” 许雄听卫楚这样说,方才作罢。 一切都按计划进行。 许雄用刘霜之计设鸿门宴扣了桂才。卫楚领刀盾手在许雄司马蔡士的陪同下到西乡接管了东大营。将东大营交给刘允接管后,卫楚又带着鲜于信来到沔阳(今勉县)接管了西大营。 一切稳定后,卫楚将建威将军府搬进了南郑城内的许雄刺史府。大黑铲则带着本部七尺矛盾营驻扎城外。 南郑不仅是梁州刺史的治所,还是汉中太守的治所。卫楚将刺史府做了自己的将军府后,许雄就将刺史府搬到了汉中太守府,而汉中太守府则搬到了成固。 许雄的刺史府是一个五进的大院,卫楚来到后,将第一进院做了将军府的办公地,第二进是他的住所,第三进则是刘霜,兰儿,李雅和一些贴身女侍的住所,也是男人们的禁地。第五进则是后院,有着花园和马厩,也有供值班护卫的临时住房。 卫楚成了汉中的最高军事长官,立刻感觉自己的肩上像压了一座大山。在见到许雄之前,他还只是有理想,有规划而并无多大的责任。从许雄手中接过了汉中,便觉得像接过了一座大山,责任沉甸甸的。 卫楚从许雄手上接过的,是一座四面临敌的郡。 汉中北面和西北面分别是司马颙控制的雍州和秦州,南面和西南面分别是胡氐李雄控制的巴西郡和梓潼郡。 从理论上讲,汉中随时可能受到来自四个方向敌人的打击。只是,此时北面的司马颙忙于对付关东的军队,无暇南下。南面的李雄则因为即将到来的冬季,难以出蜀道北上。 卫楚知道自己能把握的和平时间只有3,4个月,这也是刘霜的看法,在这一个季度多点的时间,整军就成了他的首要任务。 卫楚先后去了东西大营巡视,他自己的观感,再加之刘允和鲜于信的汇报,两个大营中的3万人马,有一半都是不堪用的老弱。卫楚决定将这一半老弱裁减,然后再进行大力扩军。 扩军的兵员,首先就是蜀中流民。 汉中是蜀中流民北上的必经之地,也是一处聚集地,这里的气候和风俗文化和蜀中无异,数万流民聚集在这里,他们不想再北上。他们都是因为家园被胡氐侵占而不得不逃离,其中不少有文化的士人,他们期望晋军收复梁益二州后就能回到故土,于是,他们就成了定蜀军的天然兵员。 第二就是汉中的本地人。本地人是比流民大得多的群体,只是他们有家有口,没有流民离乡背井的处境,因此他们的从军意愿比流民弱,但从军者大多是有理想的人,比流民坚定得多。 为扩军造势,卫楚和刘霜两人都想了不少办法,可谓煞费苦心。 卫楚亲自带着晋德营,医疗营的战士们在汉中境内巡回宣传。他们的足迹除了汉中的八座县城,还遍布到乡村。 晋德营和医疗营的战士全部穿着量身定制的丝质服装,上身皆着宽袖,外罩裲裆衫,下着绔褶,腰配长刀。男战士儒雅,女战士飒爽。每个人都骑一匹绝非蒙古马种的高头大马。 在走出去宣传前,刘霜亲自培训了战士们的各种礼仪。卫楚培训了本次扩军宣传的重点,要向老百姓们说清楚,这支军队是为大晋百姓而战的军队,不是野心家的工具,是要制止一切战争,还大晋百姓一方和平的军队,还对老百姓将会提到的问题定出了一些预案,等等等等。 第82章 学兵堂 晋德营的战士们都年轻而且通文墨,经过卫楚一段时间以来的培训和调教,都有了很强的荣誉感和使命感。他们自认担负着家国责任,这样的自信让他们有一种由内到外的芳华气质,配上新服和骏马,使得他们在人前显得朝气蓬勃。 在晋德营的战士面前,常常会听到这样的对话: “多好的小伙儿,给我当女婿多好。” “就你那闺女,五大三粗的,别祸害人家。” “去你的。” …… “看如此健卒,班超不过尔耳。” “大丈夫当建功立业,拜将封侯,你我难道就在这样的小地方埋没终身?” “而今天下大乱,英雄辈出,我等正是建功之时。” …… 医疗营有近40名女兵,有30多名是从秦岭四雄的山寨中救出来的女子。有5名女兵是刘霜培养的,这次也跟着出来,她们全都是清雅温婉造型,梳统一的圆润发髻,两根细辫垂在胸前,显得仪态万千,立刻就吸引了不少良家闺女和英俊少年。 每走到一处,总能听见几个俏皮子弟这样对话。 “真特码的想当伤兵啊。” “对,最好受伤的是大腿。” “你特码的,咋不那儿受伤呢?” “你特码才那儿受伤呢,你那儿被箭射没了。” …… 扩军行动进行了一个月基本完成。 兵员的扩充和整编是为战略服务的。定蜀军的远期战略是平定梁益二州,近期战略是拿下巴西郡。 因此,对巴西作战的东大营就成为重点,这里扩充了2万军队,由刘允率领。西大营的1万5千兵由鲜于信率领。大黑铲领5千军为中军营,驻扎在南郑城外。成固城外还有2千军,由邓虎带领。 根据之前刀盾营,弓弩营,长槊营和七尺矛盾营四营训练的总结归纳,刘霜编写了一部《永兴元年四营练兵实纪》,这部《实纪》就成为汉中所有军队的训练大纲和教案。尤其东西大营和中军营,都严格按《实纪》进行训练。 晋德营也获得了极大的扩充,分为执法,政工,情报和护卫四个曲。 执法曲为400人,负责全军的军纪。 政工曲100人,由原来负责宣传的职能升级而来,负责宣传,瓦解敌人,动员群众等工作,其中有20名女兵。 情报曲100人,负责收集军队内部及外部的各种情报,其中也有20名女兵,因为有时候女兵比男兵更容易搞到情报。 护卫曲100人,这是卫楚的警卫连。 晋德营由卫楚亲领,他将其中的情报和护卫两曲交由兰儿负责,自己亲自带执法和宣传两曲。 刘霜麾下的医疗营由原有的近70人名扩充到了100多人,其中大部分是女兵。她身边的15名女兵也扩充到100名,命名为“娘子军营”。 另外还成立了一座军校,命名为“学兵堂”。 “学兵堂”由卫楚任校监,刘霜任副校监,主要培养队率以上军官。校址是一家大户的祠堂。这家大户的长者参加过灭吴战争,听定蜀军要对年轻人进行庠序之教,培养军官,立刻慨然将祠堂借出,连租金都不要。 军校第一期学生有100名,汉中人和蜀人各半,全是有文化的16至20岁,身体强健的士人。由于军队的近期目标是打巴西郡,急需素质高的军官,因此第一期学制定为3个月,前两个月是理论,后一个月是进入军营实习,三个月期满合格后学员们正式担任队率,管理50名士兵。 军校的教官资源很丰富,除了卫楚,刘氏姐弟,鲜于信,大黑铲和许雄等人,还请了南郑城内的10名退休老军官。 老军官中,1名是参加过灭蜀战争的曲将,2名是参加过灭吴的校尉,其中有1名就是那位借祠堂的长者,另外的7名都是参加过边境战争的将校。根据他们各人的资历,讲课费为一次1贯到3贯钱不等。 军校的毕业典礼上,100名学员们身着崭新戎服,头戴皮帽,军容整齐,按照学业成绩的名次,面朝祠堂正墙排成10列。 队列边,一名政工曲的战士手抚玉琴,奏响《定蜀军军歌》。除了这名战士,场边还有10多名身着戎装的晋德营政工曲的男女士兵,随时为毕业典礼提供服务。 学员们的前方是一张床榻,床榻上放一张长桌,长桌中间坐着卫楚。刘霜,刘允,大黑铲,鲜于信,邓虎,李越,兰儿和许雄分作两边,他们全都身着戎服。 床榻后面是一张屏风,底子是一面大晋江山图,图上用黑色隶书从左至右写着“大晋定蜀军第四路军学兵堂校训”几个小字,然后是“袍泽精诚”四个大字,右“袍泽”左“精诚”呈正方形,落款是校监卫楚。 这个校训乃是卫楚拿了后世一所着名军校的校训,改了两个字而已。 随着一曲《定蜀军军歌》戛然而止,卫楚起身站在榻上,他手扶刀柄,双目向学员们扫了一圈,朗声道:“各位学子,从今日起,尔等就将你们七尺之躯献给大晋军旅了,尔等在这里学习了为将的本领,如何为将?总结起来是三条。第一条就是忠诚,对何人忠诚?对大晋,对大晋之民。尔等不要有一日为师终身为父的观念,虽然卫楚是尔等的之师,卫楚却不要尔等对我忠诚,若卫楚不为大晋,不为大晋之民,尔等尽可反对我。卫楚送你们一句话,那是卫楚最为佩服之英烈……”他指着身边刘霜和刘允对学员们道,“你们的刘先生霜和刘先生祖玉的先人曾说过的话,不量强弱以苟全。” “不量强弱以苟全”是刘氏姐弟的父亲刘沈临终时的话,卫楚一直为这句话感动,此时将这句话作为军校学子们第一牢记的话赠送。 卫楚将这句话放在如此重要的地位,刘氏姐弟听了更是感动。刘霜泪眼汪汪,刘允也是热泪盈眶。 卫楚继续道:“第二是意志,你们可能会因为寒冷,因为伤痛或者饥饿穿不上铠甲,拉不开弓弦,甚至连刀矛都拿不动,你们会面对敌人成千上万铁蹄的突击,你们还会面对敌人密密麻麻刺猬一样的长槊阵。 第83章 做事抓重点 “你们记住,你们是军人中的先进分子,有坚强的意志,每当你们的意志要被恶劣的环境摧垮时,就想想卫楚,想想在座的先生们对你们期盼的眼睛,要看明白,一切敌人都是纸老虎,你们不要被敌人的嚣张气焰吓倒,优秀的军人就应该前仆后继,勇敢战斗,相信我们是不可战胜的,大晋百姓期待你们胜利的消息。 “你们要为战士们做表率,要有不打败敌人誓不罢休的气势,在你们的坚强意志下,你们的士兵会用他们的大刀劈开敌人的血肉,用长槊破开敌人的铠甲,赢得最终的胜利。 “第三是学以致用,不要纸上谈兵,你们要将你们学习的兵法战策,作战方略用在实处。你们每打一仗都会有收获,因此你们还要不断学习,要好好学武艺,好好学如何指挥你的士兵,假以时日,你们才能达到为将者的最高境界,即不战而屈人之兵。” “将军们,这就是你们走向军营前,卫楚送给你们的三条为将之法,你们将受益终身。” 卫楚说完,场边晋德营政工曲的士兵大喊口号:“谨记校监教导。” 学员们爆发出一阵山呼海啸:“谨记校监教导。” “袍泽精诚。” “袍泽精诚。” “忠诚” “忠诚” 台上各位先生都做了一番发言,他们每发言一次,政工曲的士兵们就带着呼一次口号。最后,一名英俊的政工曲男兵以浑厚磁性的声音宣布:“请亲爱校监和先生们为吾等学子颁发短剑。” 短剑上有卫楚亲写“学兵堂”三字。 一名俏丽的政工曲女兵挺拔着高高的胸脯,端着一张铺着绛色丝巾的盘子来到卫楚面前。卫楚从盘子上拿过一张木签念到:“寇玮” “诺。”台下一声喊,一名身材中等,长着一张国字形脸的年轻人出列,迈着稳重的步子来到卫楚面前行了一个军礼。 卫楚从盘子上拿过短剑为寇玮配在腰上,之后问道:“寇玮,你是哪里人?” “禀校监,寇玮乃汉中蒲池人。” “汉中乃是我军收复梁益的基地,乃是英雄之地,你将成为我军培养的汉中籍第一批将领。” “寇玮定不负校监之望。” “好生学习,兴晋大业等着你等。” “诺。”寇玮行了一个军礼,返身回到队列。 这时,激昂的《广陵散》琴曲响起,当寇玮回到队列后,琴曲又止。 卫楚又从女兵盘子上拿过一张木签念到:“冉让。” “诺。”一名身材不高,脸型窄长,鼻梁挺直的年轻人出列。他身上发达的肌肉将戎服撑得鼓鼓的,迈着坚定的步伐来到卫楚来到身边。 到了近前,卫楚才发现他脸上有一道浅浅的伤疤,从左眼下一直到嘴唇。 卫楚为他佩上短剑后问道:“冉让,你是哪里人?” “禀校监,冉让乃益州犍为人。” “哦,你为何来到汉中?” “禀校监,冉让父母兄弟姐妹10余口皆死于胡氐刀下。冉让随乡里人北逃,就是要找一支能为冉让报仇的军队,而今冉让找到了。”冉让忍住自己,不让泪水流出。 看着这位年轻的学员,卫楚不禁恻隐之心起,问道:“你今年多大?” “禀校监,冉让17岁。” “你脸上的疤是怎么回事?” “胡氐的刀划的,若非乡里人拉着我,我定要杀他一片。”说到这里,冉让泪汪汪的眼睛中布满了仇恨。 卫楚看着冉让那张留了伤疤而显得有些老的脸,赞道:“说得好,男儿就要有这份志气,只是参加我定蜀军,不仅仅只是为自己的家人和乡里人报仇,而要为千万梁益子民报仇,还要保护大晋子民不再受到家人被屠,家园被占的伤害。” 两人的对话代入了所有人的情绪,连政工曲的战士都忘记了抚琴。 卫楚看着眼前这位比自己小不了几岁,却经历了家破人亡的年轻人,不由心酸,他轻拍冉让的肩膀:“望你化悲痛为力量,我们一定会打回你的老家去,向胡人讨还血债。” “谢校监,冉让定当冲锋陷阵,死而后已。”说完,朝卫楚深深鞠了一躬。 “冉让。” “在。” “听我命令,回队。” “诺。”冉让朝卫楚拱手行了一个军礼,返身擦了一把眼泪,迈着更加坚定的步伐回到队列。 琴声一直沉默着,直到卫楚稳定情绪,面朝学员们喊:“下一个。”《广陵散》慷慨的琴声才又重新响起。 学兵堂的学员们已经成了南郑城的一道风景。他们出入皆有规矩,在外行走时两人成行,三人成列,军纪凌然,个个脸上阳光,充满自信和希望。 这道风景从南郑辐射到了整个汉中郡,吸引了不少年轻人。第一期学员毕业后,立刻有千名年轻人陆续赶来要求入学。 此时的卫楚,一夜间就成了汉中郡的最高长官,要管理一个郡几十万人口,4万多军队,要负责全郡百姓的吃喝拉撒,城乡经济的可持续发展,法治和治安等等,他在这方面毫无经验,不过他知道抓事情只要抓住重点,所有的事情都当迎刃而解。 卫楚的目标是定蜀兴晋,因此他抓的重点有两个:一个是学兵堂,第二就是再一次的军队改革。 除了这两件重点,卫楚把其他的事务都交给了刘霜和许雄。 卫楚的第二次军改方案,是在马背上成型的。具体地说,是在向刘允学习马槊技法的过程中。 卫楚擅长的是苗刀,这种刀在一对一的单打独斗中好用,可是在万马军中就不值一提了,因为在各类武器中,佩刀的破甲能力是最弱的,特别是遇到穿铁甲的将领,佩刀就如烧火棍一般。 卫楚自认刀法在一对一中少有对手,可是却无法在千军万马中进行冲突。 在众兄弟们中,若论一对一的武艺,数大黑铲最弱,可是他手中的金钟铲却能砸能划,破甲能力反而是众兄弟中最强的,这使得他能在千军万马中发挥出比其他人更多的能力,这也是卫楚将大黑铲留作中军的原因之一。 第84章 第二次军改 金钟铲破甲能力虽然超强,却是重器,需要力气却失了灵巧。矛枪槊的破甲能力虽然不如金钟铲这样的重器强大,却也算得上厉害。刘允的槊法乃刘家真传,因此卫楚要向他学习槊法。 天下武艺,动作原理都一样,真正实用的只是几个动作。明代武将何良臣感慨日本刀法“不过三两下,往往人不能御。”说明日本刀法只有当头直劈、斜劈、横扫、下撩、前刺等几个基本动作,远没有中国那么多花哨不实用的套路动作。 由于卫楚有刀法和拳法功底,因此他对大槊的技巧领悟很快,也能举一反三,跟着刘允练了3个月就领悟了大槊的扎、搕、挑、崩、滚、砸、抖、缠、架、挫、挡等基本技巧,他感觉大槊这样的长兵器虽然勇猛,弱点也很明显。 槊这样4米到5米长的大枪,其实并无太多技法,只要求有雄厚的臂力、腰力、腿力,战场上多用扎,拦,拿和盘,由于长而沉,因此在实际的马上突击中多单手夹枪,这样很缺乏灵活,遇到对方的大槊扎来时很难拨挡,更无法拨打射来的箭镞。 这个时期马上功夫的受限,皆因双马镫还没有发明。 这个时期只有上马踮脚用的单马镫,还没有双马镫。骑手在马上双脚悬空,很难双手持槊挥舞,即使个别马术高超的将领能脱缰双手持槊,也很难发挥出威力。 卫楚让营中工匠按照他画的图做了一副马镫。这副马镫就是他发明的世界上第一副马镫。 后世的考古学家说第一副双马镫出现在辽东鲜卑,其实他们只是还没有在汉中发现而已。 卫楚在马上踩着马镫试了2米到5米长的枪和槊,感觉3米以下威力不足,4米以上又缺乏灵活,最适合自己的是3米2的枪。 相比4米大槊的扎,卫楚感觉使用3米2的枪刺得更准,而且在扎和刺后可以不用收枪,直接旋转枪头,变线刺对方的要害,就如咏春的“寸拳”。若遇到对方大槊扎来,3米2枪可以舞动枪尖向下压,将对方大槊压住后再刺或者扎。 而相比3米以下的枪,卫楚又感觉3米2枪的威力更大,破甲能力更强,而且能扫和砸,盘起来也更加快速,不仅兼具了枪和槊的优点,也方便卫楚将苗刀刀法运用在槊中。 大槊的枪头刃长超过了30厘米,而且两面开刃,俨然就是一把长长的双刃剑,在飞驰的马上自带劈砍效果。卫楚擅长的苗刀就是双手长刀,他很容易将刀法运用到大槊上。 普通的大槊扎入过深难以拔出,在奔驰的马上由于力道反弹还容易弄伤自己的手臂。为此,卫楚将枪头作了改进,他将枪头改成上窄下宽,呈细长的倒三角。枪头尾部两侧还有倒钩,既可以防止扎入过深,又增强了扫和砸的威力。 几经试用和修改,一杆酒杯粗,枪头下缠30厘米长红色马尾的红缨枪就成型了。 看着手中第一支成型的红缨枪,卫楚颇有爱不释手之感,虽然此枪为营中工匠所造,算不上宝枪,却是自己diy的枪,是自己最称手的武器。 有了枪和马镫,卫楚迫不及待骑上闪电,在营中操场上跃马挺枪来回奔驰。 闪电已经长成熟,汲桑的精饲料让它发育充分,它长得很雄健,四腿细长。它有1米6高,全身没有一丝杂毛,犹如赤碳一般。 身着绛色戎服的卫楚骑在赤碳的闪电上,人马如一团火焰在操场上飞驰,亮闪枪尖的一点红缨时而如蟒蛇吐信,时而盘开来犹如万朵梨花。一边的刘允和军卒不住欢呼叫好。 卫楚踩着马镫舞着缨枪。一趟跃马舞枪结束后,在感受到汗流浃背的畅快淋漓时,他头脑中涌现出了一套自己的作战理论。 他根据这套作战理论进行了军改。 汉中许雄部原有的3万兵中,有不到3千骑兵,3千弓弩兵,其余都是刀盾和长槊步兵。 卫楚的军改首先就是改编制,他将现有的4万2千兵力编制调整为: 1、 东大营2万兵力:3千骑兵,8千弓弩兵,4千长槊兵,3千七尺刀兵,2千辎重兵; 2、 西大营1万5千兵力:1千骑兵,6千弓弩兵,4千长槊兵,3千七尺刀兵,1千辎重兵。 3、 南郑城下中军5千兵力:3千弓弩兵,1千长槊兵,1千七尺刀兵; 4、 成固城下2千军:1千弓弩兵,1千长槊兵。 相比之前秦岭所得蜀军的旧七尺矛,七尺刀对骑兵的杀伤力更大。因此卫楚全面淘汰了七尺矛,换装七尺刀。 许雄麾下原有不到3千名骑兵,加上卫楚和刘允在秦岭俘虏的近1千匹战马,卫楚就有了一支不到4千的骑兵。 战马无法在短期内得到大量增补,因此在有限的骑兵下,卫楚大力扩充弓弩兵。 弓弩是步兵克制骑兵的利器。弓弩的制造,特别弩的制造需要非常强大的机械制造技术和工艺,而此时的汉文明已经能组织起大规模标准化的生产,这是游牧民族无法比拟的优势。 为了扩大弓弩生产,卫楚专门成立了汉中弓弩院。利用汉中南北秦岭和大巴山的天然森林资源,将弓箭和弩的生产规模化和标准化。 虽然有独立的弓弩兵,但卫楚还是要求所有将士都必须拥有一张弓或者弩。骑兵箭壶中要有30支箭,步兵则要带100支箭。 由于箭镞是易耗品,因此卫楚还将辎重营的地位提高,将前段时间表现不错的辎重营鱼伟由屯将提升为都尉,给辎重营的一个重要任务就是要保证箭镞的供应。 为了保证打好对氐军的第一仗,卫楚还对东大营的将领进行了调整。 以刘允为武牙将军,领1万弓弩军;以刘实为督将,带领4千长槊兵,邓虎从西大营调来担任牙门将,率领3千七尺刀兵。都尉大黑铲从南郑调来骑兵营继续担任都尉,因为他还没有得到立功赎罪的机会,因此职务不变。卫楚调他过来领骑兵就是为了给他立功的机会。 第85章 汉昌氐军的情报 大黑铲领骑兵后,南郑城下原由大黑铲率领的5千兵就由刘霜统帅。 东西两大营部队的训练科目主要是两个方面,一个是攻城,另一个是野战。为此,两个大营都搭建了一个城高13米的小城用于模拟攻城;另有一个用于训练野战的场地。 骑兵是卫楚建设的重中之重,他命令营中工匠为所有骑兵都打造一副马镫。 有了马镫,这些骑兵们可以双手脱缰,让他们更加从容地骑射。他们可以射出更加远而且准的箭。他们可以在马上挥舞武器,他们的进攻更加凶狠,防守也更加严密。 这些骑兵们个个兴奋异常,不时爆发出大喊大叫,他们都以为是卫楚发明了这种厉害无比的小玩意,对他崇拜不已。 最崇拜卫楚的无异是大黑铲,他本是骑都尉出身,对这个时代无马镫的骑兵战术很精通,却对双马镫的骑兵战术一片空白。此时他踩着双马镫,感觉手中金钟铲似乎增加了百倍的威力。他跟着卫楚练习各种骑兵战术,既感到新鲜又感刺激,更从心底里看到了这种新战术的厉害,也就对卫楚更有了一种若神的崇拜。 3个月后,一切工作都走上了正轨。 东大营各类兵种的单兵技艺以及诸兵种合成训练已经达到实战要求。 学兵堂第一期的100名军校生全部毕业,他们中有10名学员留下充当学兵堂的先生,另外90名全被分配到东大营担任队率。从这些学生在军营中和士兵们1个月的磨合来看,他们的表现让卫楚很满意。 有10多名出类拔萃的学兵堂学员表现突出。他们不仅能和士兵打成一片,而且每次操演都身先士卒做表率,对士兵也多有体恤,已经展露出名将气质。 第一期学员刚毕业后,第二期学兵堂又开学了。有了第一期的经验,第二期学员数量扩充到200名,学制也延长到6个月。 对巴西郡作战的后勤粮草也已经准备到位。 兰儿也带回了汉昌城的情报。 一个月前,卫楚命令兰儿带两名情报曲的战士寻路前往巴西郡的汉昌县进行侦察。他为兰儿指定的寻路方向就是西乡往南翻越大巴山,这是后世的一支着名军队从西乡进入川北的路线。 出发时兰儿是一身干净的深蓝色劲装,脸上皮肤光滑如玉吹弹可破,回来时,除了她的两排玉齿还是白的,其他都是脏脏的黑黑的,身体也明显瘦了一圈。 当兰儿调皮地突然出现在卫楚的案桌边时,让卫楚着实吓了一跳。卫楚怜爱地伸手为兰儿抹了抹脸上的灰尘道:“黑得我都不认识了。” 兰儿亮晶晶的眼珠翻了卫楚一道:“就说我丑了呗。” 兰儿一连喝了三碗水,卫楚又给她倒了一盆洗脸水让她洗了一把脸,给她上了一碗粟米饭,一盘腊肉和一盘煮青菜。 待兰儿狼吞虎咽吃完,卫楚才将刘霜叫来。 刘霜见到兰儿,一双杏眼惊讶地瞪得大大的。她捧着兰儿的脸仔细看着道:“瘦多了,脸上皮肤也粗糙了,真是受苦了。”眼泪扑簌掉了下来。 兰儿为刘霜抹去眼泪道:“霜姊,你干嘛,我没啥,你这样反而让我感觉好像做错了什么事一样。” 两个女人只顾着磨叽,对卫楚视而不见。卫楚坐也不是站也不是,最后终于听刘霜说:“兰儿,你这趟可有什么收获?” 兰儿这才说到正题。 根据兰儿带回来的情报,西乡往南有一条古道。这条道有400多里,直达汉昌。汉昌县有一支1万人的氐军,其中有约3千多骑兵,领兵将官乃是成都王李雄的堂兄,征北将军李冲。 兰儿在卫楚和刘霜面前用一支毛笔在一张麻纸上画出了从西乡到汉昌的路线图,将头脑中记忆的村落,谷地和山峰一一标注,又画出了汉昌周围的地形和军队驻防情况。 还有一个重要情报:汉昌城不断有新的军队进入,城外囤积了不少物资。兰儿利用夜晚潜伏过去偷听到官兵们的谈话,了解到李冲要在春天对汉中用兵。 兰儿带回的情报是卫楚之前从来没有想到的。如果李雄对汉中采取攻势,那么从战略态势上看,拥有益州八郡和梁州二郡的李雄对仅有汉中一郡的卫楚无疑更具雄厚的战略优势。 李雄可以从梓潼和巴西两个方向进入汉中,这会使兵力不足的卫楚陷入防御被动。若在两个方向平均配置防御兵力,会使每个方向都兵力薄弱,不堪一击。 卫楚要主动进攻巴西,就不得不思考一个问题,一旦李雄氐军从梓潼方向乘虚而入怎么办? 卫楚将自己的顾虑说了出来。 刘霜不以为然道:“梓潼方面道路艰险,当年邓艾钟会入蜀有太多的运气。李雄的李氏家族就是从关中走这条路进入益州的,他对这条路的艰险很清楚,我断定他不会贸然从这里北上。我看,放鲜于信的1万5千人守在这里足矣,阿楚你不用担心。” 卫楚觉得刘霜的分析有道理。应对李雄的战略进攻,最好的防守就是打到李雄的家里去,对定蜀军最有利的态势就是进攻巴西。 考虑到要防御李雄可能的进攻,卫楚决定将原计划进攻巴西的2万兵减少为1万,留下1万军协助鲜于信防守汉中。 兵法有云,进攻城池十则围之,意思是要以10倍敌人的力量才能包围并夺取城池,而卫楚要以1万兵去攻下1万兵的城池,自然不能照搬兵法。 为了达成先机,就要将进攻时间提前。 李冲要在春天进攻汉中,卫楚就必须抢先一步,趁李冲不备夺取汉昌。冬天大巴山上风雪肆虐,李冲绝想不到晋军会在冬天翻越大巴山而来,这就使得卫楚容易达成先机。 只是军队要承受翻越大巴山的辛苦,要和冬季恶劣的环境战斗。可是再一想,比起和敌人的生死相搏,恶劣的环境也算不了什么了。 第86章 先锋军出发 卫楚,刘霜和兰儿三人商议良久,决定采取一个两全之策,将用兵时间定在正月后的冬春交际之时,这样大巴山上不至于太难走,可以最大程度地减少部队行军的困难和损失。 卫楚又重新编组了出征部队序列。 大黑铲3千骑兵,刘允5千弓弩军,刘实1千长槊兵,邓虎1千七尺刀兵。 第一期毕业的军校生也被重新进行了调整,他们全部都被调到参加这次作战的队伍中。 一切调整就绪后,卫楚召集了一次曲将以上将领参加的军事会议,商议和决定夺取汉昌城的战役方案。 刘霜拿出了娘子军营绣好的旗帜,上写“大晋定蜀军第四路军先锋军”12个大字。这个名称是她之前和卫楚两人商议定下的。旗帜一出,与会众将皆兴奋起来。 从秦岭到汉中,定蜀军一直在路上,此时就要进入实质性的定蜀之战了,大家都感激动欣喜。 根据兰儿带来的情报,大巴山上山70里,山上70里,下山还有70里,总共有210里。尤其山顶上的70里,风雪弥漫,山险路隘,峰峦叠嶂,非常难走。政工曲的士兵们紧急动员城乡妇女们制作布鞋和衣服,娘子军也参与其中。 自南面的梓潼和巴西被氐人所占,汉中的老百姓一直都提心吊胆,他们时刻担心着氐军侵略汉中,迫在眉睫的战争危险如沉重的大石头一样压在他们心头。此时一听晋军要取巴西,个个欢喜,都热情高涨为军队做鞋子衣服,有的还贡献出家里保存的腊肉等食物。 又过了近一个月,全军将士在等待中进入了正月。一个阳光明媚的上午,先锋军出发了。 充足的时间为每名士兵都装备了3双布鞋,3套外衣,6天的干粮和铺路取暖的稻草。 刘实1千长槊兵为前卫,后面3里外是刘允的5千弓弩军,再后3里是卫楚带的医疗营,晋德营以及大黑铲的3千骑兵,邓虎的1千七尺刀兵担任后卫走在最后。 出征那天,车辚辚马萧萧,刘霜带着留守部队的后勤人员和几十名女兵为先锋军送行。被晋德营动员而赶来为先锋军送行的群众也密密麻麻,站满了马路两边。 战士们见道路两旁的群众为自己送行,个个心中感动,士气高昂。晋德营的战士们带领着喊起了口号:“打败胡氐。”战士们跟着高喊:“打败胡氐。” “收复梁益。” “收复梁益。” 接着就是一阵嘹亮的军歌“旗正飘飘,马正萧萧,矛在肩刀在腰,热血热血似狂潮;旗正飘飘,马正萧萧,好男儿好男儿好男儿报国在今朝;国亡家破祸在眉梢,挽沉沦全仗吾同胞,天仇怎不报,不杀胡氐恨不消。” 军歌感染了百姓,他们热泪盈眶。白发苍苍的老大娘拉着年轻战士的手,鼓励他们杀敌立功。年轻的女子拿着鸡蛋使劲往战士们怀里塞。战士们说我们有纪律,不拿你们一针一线。 年轻的小伙子们立刻就要参军。一时间,军民情谊感天动地。 刘霜看着穿明光铠,将气十足的刘允,涌起满心骄傲。她感觉这位弟弟在气质上已经有了父亲的影子,刘家忠勇的血脉将由他继续延续。她希望弟弟马上就建功立业,拜将封侯。 刘允太理解姐姐的心情了,他自己也早就跃跃欲试。此刻,他的心思已经飞到了汉昌城下,他只是朝刘霜说了两个字:“保重”又朝刘霜身边站着的李雅道,“阿雅,你也保重。” 李雅脸颊升起一朵红云,这段时间和刘允的经常见面,让她内心有了一丝情愫,她眼中含泪不舍道:“阿允,你多加小心。” 刘允道:“放心,等我回来。”说罢飞身上马,在马上朝刘霜和李雅行了一个军礼,朝队伍前列飞驰而去。 卫楚带着中军出发了。他身着甲长及腰的裲裆铠,腰挎长刀。马夫拉过闪电,一名体格健壮,背着他那支红缨枪的步兵也紧跟过来。 卫楚的身边跟着同样身着裲裆甲,背双刀的兰儿,一名马夫为她牵来了那匹蒙古黑马,她的后面是100名晋德营护卫曲的士兵。 刘霜看着阳光下卫楚那俊美的面孔,那铠甲让他显出一身的英雄气。她心中涌起一股不舍,她回味着从秦岭一路上和卫楚走在一起的幸福滋味,不知此行何时再相见,他是否会受伤,或者是否还能活着,她不敢想,却心中始终涌起这两个念头。 卫楚见刘霜的眼神从兴奋变得黯淡,他不明所以,便关切问道:“阿姊,有何事不妥吗?” 刘霜猛然觉得自己不该多想,便杏目一展,启朱唇道:“我在向苍天祝愿,愿你此行鞭敲金凳响,唱着凯歌还。” 卫楚感动道:“一定会的,阿姊,我走后,汉中就交给你了,任务繁重,也要保重身体,等我胜利的消息。” 卫楚离开,所有的军政大事都由刘霜一人扛,她的确负担沉重, 刘霜双目坚定道:“阿楚,这里的事你不用挂念,你打得越好,这里越安全。” 卫楚看着刘霜。他心情复杂,此时此刻他才认识到,她是他最亲密的战友。他想对她表达他对她的信任,托付,他还要她自己多保重。若在二十一世纪,这一切的情感都在一个拥抱中,可此时他不能,他只是将这一切汇聚在他的眼神中,他希望她能读懂他的眼神,他朝她坚定地点点头。 刘霜也朝他点点头,眼神分明是让他放心,看来她读懂了他的意思。 兰儿上前道:“霜姊,兰儿没在你身边,你要照顾好自己。” 刘霜将兰儿一把搂住道:“不用为姊姊担心,小兰儿长大了,阵前刀剑无情,可要多个心眼。” “我知道,放心。”兰儿撒娇道。 卫楚朝李雅打了招呼后翻身上马,兰儿也跟着上了马。两人向刘霜和李雅拱手行了个军礼,驱动战马小跑上前。 卫楚的中军后面,大黑铲的3千骑兵和邓虎的七尺刀营相继出发。 大军出发后一个时辰就进入了大巴山。战士们眼中,山脚常绿的树木变成了密密丛丛不足一人高的苦竹和沙棘。 第87章 氐人入蜀 大巴山山路本就崎岖,加之道路上积雪开始融化,更加泥泞难走。山上狂风呼啸,越往上越寒冷,山路也越走越陡峭,一不小心就可能人马滑下陡坡。 兰儿事先探过路,此时又走在长槊营前带路。饶是如此,长槊营也有几名战士掉下了陡坡牺牲,不过长槊营的牺牲也让后续的战士们更加小心,之后他们踩着长槊营的脚印前进,再也没有出现伤亡情况。 在这样恶劣困苦的环境下,晋德营政工曲的士兵们开始了宣传鼓动。他们编顺口溜,表扬勇敢的士兵。他们喊着口号,鼓励大家艰苦向前。在陡坡路滑的地方,号召士兵们互相提醒,相互帮扶。 卫楚自然以身作则,只要是在不危险的路段上,他就将马让给体弱有病的战士。他本人也帮着士兵扛武器。他走在战士们的队伍中,给他们讲兴晋保家的道理,给他们讲华夏文明正受到胡人的侵害,号召战士们勇敢投入到轰轰烈烈的保卫华夏文明的战斗中。他的话让战士们如沐春风。他的行为一点也没有将军架子,让战士们觉得他是他们的兄弟。被他拿武器扛着的战士,被他搀扶着前行的战士,个个感动得热泪盈眶。 卫楚的行为和讲话立刻被政工曲的战士们通告了全军。他们还编了一段说唱,通俗易懂地将卫楚以身作则爱兵如子的行动告知全军。在卫楚的实际行动感召下,有马的军官们也纷纷将自己的马腾出来给体弱的战士骑,还帮着士兵扛武器。 士兵们和军官从来阶级分明,他们哪里见过有如此待遇,皆深受感动。全军上下士气大振,发誓不灭胡酋誓不还,一路奋勇前行,4日后就下了山。 大巴山南麓是和秦岭完全不同的风景,这里阳光和煦,满山青绿,一派生机,与举目荒凉的秦岭相比,迥若两重天地。战士们都兴奋不已,感觉这里真是一块富饶之地。 最激动的自然是蜀中子弟,他们想不到还能回到故土,个个心潮起伏。学兵堂一期毕业生,现在是七尺刀营队率的冉让顾不得正月冰冷刺骨,一头埋进山间清凉的巴水中,让清凉冰冷的河水冲刷他的脑袋,当他从水中抬起头时,满面的水珠分不清哪是泪水,哪是溪水。 队伍行进在水流湍急的巴水河两岸,这里深山密林,悬崖壁立,怪石嶙峋,鸟道崎岖,空气湿润,负氧离子充足,战士们感觉精神百倍,政工战士又带头唱起了军歌。 走了两个时辰,队伍在一个山谷处停了下来。担任前卫的长槊营报告,前方20里外就是汉昌。 汉昌是位于大巴山南麓的一座小城。呈南北1里,东西3里的长方形,地理位置重要。巴西郡统9座县城,有6座在西南,2座在东,唯汉昌孤悬郡北,而且占据了巴西以北约三分之一的地盘。典型的地广人稀,却是森林茂密,资源丰富,尤其盛产盐铁丹漆,这些都是重要的军事战略物资。 当卫楚的军队抵达巴山南麓时,身披光明细钢甲的征北将军李冲正骑着一匹草姜色的黄马,从城南穿城来到城北。 李冲的堂弟,就是成都王李雄。 李氏氐人的祖先起源于大巴山下的巴西郡,后来往北迁到汉中。雄才大略的曹操主政后,将所有胡人的地盘进行了重新划分,总原则是将他们迁到汉地以外,然后分而治之。 和匈奴人被曹操集中在离石并分为五部一样,氐人被迁到关中和陕北,而且也被分成了很多部落。 李氏氐人被安置在略阳,李特的祖父李虎还被曹操赐予了一个将军头衔,负责管理略阳地的氐人。 到了李特的父亲李慕,官位名称又好听了一些,乃是东羌猎将,负责对羌人的管理。 以夷治夷,是汉人的一贯政策。 元康八年,也就是公元298年,关中另一个部落的氐人齐万年造反,随即引来晋军镇压。双方拉锯,造成当地饥荒遍地,使得陕甘一带的百姓大量离乡背井。数万氐人往富裕的益州跑。 此时的李氏经过数代繁衍,已经家族兴旺,英雄辈出。 李特兄弟五人个个英豪,皆弓马娴熟,文武全才。众兄弟又各有数子,雄武有文不输父辈,乃是名副其实的长江后浪推前浪。 兄弟侄子数十口人,各个都是能独挡一面的将才,如此豪横的家族,古今中外又有几户? 俗话说时势造英雄,又说机会属于有准备者。李特见数万氐人往益州跑,不由心念一动,毅然举家内迁。 一路上李氏兄弟对氐人流民极其照顾,豪气相助,仗义疏财。在氐人眼里,这一门无疑既是慈善家,又是及时雨,对有疾病的,兄弟们出钱治病;吃不上饭的,兄弟们提供一日三餐;掉队的,兄弟们提供马匹和轿子。 如此一来,终于使得数万氐人对李氏一门心中敬仰之情如滔滔江水绵绵不绝,皆匍匐于李氏脚下,李氏最英明者,乃是李特。 李特见数万大军在手,不由豪气冲天。当他路过剑阁时,观剑阁雄壮,轻松加愉快地盘腿坐在一块大石上,眺望云雾遮盖的群山,长叹:“刘禅有如此之地而面缚于人,岂非庸才邪。” 此时正是赵王司马伦主政时期。 司马伦诛杀了皇后贾南风,正准备废了惠帝自己当皇帝。为了权力稳固,他采取了通用套路,即将各封疆大吏进行权力的重新分配,将益州刺史赵廞调往京城任大长秋。 赵廞是贾后的亲戚,他自然不想坐以待毙,便利用富饶和险要的益州招兵买马,割据自重。正好富有战斗力的李氏氐人流民来到,赵廞便将这支队伍收纳麾下。 后世易中天对某人有评价,说此人野心大,智慧少,态度凶,胆子小,刻薄猜忌,人缘不好,政治上短见,军事上弱智,组织上低能。他最大的成功在于他利用家族的政治资源,在上面的庇护下过日子。 如有雷同,绝非巧合,赵廞符合全部条款。 第88章 蜀地的乾坤大挪移 赵廞虽然将李氏队伍收纳麾下,却自知自己一个矮个子盖不住李氏满门的高个子。他先找借口杀了李特的三弟李庠,然后对李氏进行怀柔。没想到李特不吃他那套,一举攻入成都将他杀死。 李特杀了赵廞后便向晋廷输诚。 此时司马伦已经倒台,政归了齐王司马冏。司马冏见李特帮自己平定了反贼,自然高兴,大笔一挥,封李特为宣威将军,长乐乡侯,还给了无数赏钱,只是还有一道命令,要李特带着所有氐人流民返回陕甘原驻地。 朝廷给的待遇不可谓不优厚,李氏家族去还是留,这是干系李氏命运的大事。大哥李辅一语点醒李特道:“中国方乱,不足复还。” 李特恼恨地一拍自己的脑袋,难道忘记了自己在剑阁时发出的感叹吗?真是见小利而忘大事。 在封赏李特时,司马冏又命梁州刺史罗尚担任益州刺史,全权负责益州事宜。罗尚带广汉太守辛冉领七千兵赴任,身边一位牙门将乃是日后的成名人物王敦。行到绵竹时,遇到李特兄弟带着氐人们夹道热烈欢迎并奉上金银美女。 罗尚见到金银美女立刻欢喜,不理睬牙门将王敦献的“鸿门宴”除李氏兄弟之计。非但如此,罗尚的广汉太守辛冉还独吞了朝廷对李特兄弟的封赏。 辛冉不仅吞了朝廷对李氏兄弟的封赏,他还在氐人流民的返乡途中多设关卡,专门勒索返乡流民的钱财。于是,本就不愿意北返的流民们不回去了,他们纷纷团结在李特兄弟周围。 一时间,李氏兄弟聚集人马近3万余,在绵竹结为北东两个大营。李特率北营2万人,李特的四弟李流率东营1万人。 李特反了,他自称大将军、益州牧、都督梁、益二州军事,这一反就不可收拾。 李特带着弟兄们和麾下氐军一路攻城掠地,攻广汉,取德阳,陷新繁,占绵竹,最终势如破竹拿下了成都。 从关中一路流来的氐人大多有马。他们组织了一支可观的骑兵,在富饶的川西平原往来驰骋,战斗力远胜以步兵为主的晋军。和他们的战斗力成倍数增长的,是他们对这块富饶土地带来的对生产力的成倍破坏。 氐人不是从外面打进来,而是来到富饶的川西中心突然发难,犹如现代空降兵突然从天而降,在敌人心脏四处开花。 数万氐人的空降对当地汉民造成的打击和心理震撼,让现代人无法想象。汉民们今天还在喝茶闲聊,欣赏丰收美景,一夜醒来突然发现拿着刀枪的氐人冲到了自己的家门口。这些氐人杀人放火,抢劫糟蹋,把汉人的良田成了他们的牧场,把汉人的家变成了他们的家。 乾坤在瞬间颠倒。 流民成了主人。主人却在毫无准备的瞬间成了家破人亡的流民。 世代居住在天府之国,靠着都江堰的水系过着富足生活的汉人百姓们,在这场突如其来的灾难中死伤无数,活着的被赶出了家园。他们流离失所,一部分逃亡荆湘,另一部分慌不择路,反而往这些氐人的老家关中跑。 拿下成都后的李特有些轻敌。他和大哥李辅带着大军离开成都去受降时,中了益州刺史罗尚的诈降之计,双双阵亡。 李特死后,他的四弟李流继承了他的遗志。 李流被朝廷封为奋威将军,武阳侯,也是一员战将。只是这位四弟不如李特有帅才,特别当李特的二儿子,有氐人赵子龙之称的李荡意外阵亡后,李流想向晋军投降。 李特第三子李雄苦劝他这个四叔无果,便行“逼四叔抗晋”之计,亲率本部兵马继续向晋军发起猛烈的进攻。 李雄突袭了前来受降的晋军,然后乘胜再往北攻下汶川,再回师南下进入郫县,扭转了李特死后的不利局面,也转变了李流的投降思想。 李流死得早,他死前叮嘱李家兄弟奉李雄为主,并嘱咐李雄尽早称成都王。 李流死后,李雄扛起了家族大业,他自称大都督、大将军、益州牧,并第二次攻入成都。永兴元年,即公元304年,一名“诸葛亮”级的人物来投,此人名叫范长生。 在范长生的鼓动下,李雄称成都王。 称了成都王后,李雄算是和晋廷彻底分裂。他开始了全面的扩张,南进入越巂郡和朱提郡,也就是今日的云南和西昌,北面则瞄准了汉中。 李雄原本是想从梓潼入汉中,他将这个战略任务交给了姑父李含的二儿子,太尉和折冲将军李离。 李离在梓潼秣马厉兵,做随时开进汉中的准备。没想到,巴西太守李冲发现了一条从大巴山可以抵达汉中西乡的古道。 李冲是李特大哥李辅的二儿子,今年35岁,他的脸微微有些长,鼻梁高挺,长得身材高大,雄躯凛凛。他性格刚烈,也颇有侠士之风。 自李氏起兵以来,李冲一直跟着堂兄李荡。 李荡是李氏家族如赵子龙一般的猛将,最善于马上突击,一生从无败绩。 李荡带着李冲打下巴西郡治所阆中后,自带一部分兵力掉头往西进攻葭萌,然后攻成都。可惜在攻打成都时,骑马驰骋城北,为了躲避城上射箭,没提防被埋在地上的拒马矛刺中身死。 和李荡分兵后,李冲承担了攻占其余8县的任务。他带着麾下势如破竹,横扫巴西,半年就拿下了巴西全县,被命为巴西太守,负责警戒汉中和巴郡,巴东的晋军。 李冲本弓马便捷,膂力过人,跟着李荡又学了不少攻战之法。他是有雄心壮志的人,并不满足在巴西当太守,而是想像李荡一样,为李氏家族开疆拓土。 巴西南面是巴郡和巴东,那里的晋军是屡战屡败已经丧失斗志的罗尚部,而且穷困。北面则是富饶的汉中,拿下汉中则进退主动。进可以入富饶的关中,挺进中原,退则可以为益州屏障。 汉中这近在咫尺的富饶之地成了李冲建功立业的梦想,只是这个梦想眼看着被天堑大巴山阻断。李冲是战天斗地的人,他并不服输,他要在这山中趟出一条路来。 第89章 汉昌城下 李冲亲自从郡治所的阆中来到汉昌,他抓了不少百姓问路。终于皇天不负有心人,他了解到大巴山上有一条古道,这条古道直通汉中。 李冲是个严谨的人,他并不盲目相信耳中听到的东西,而是在这年的秋天他抓了一个采药的农夫,让农夫带路亲自走了一遍这条古道。当他来到了大巴山北麓,看着远处一块平地沃野时,不由大笑:“汉中已入吾囊中矣。” 成都王李雄接到李冲的报告也非常高兴。从这条路袭击汉中,将得突袭之效。为此,李雄将作战重点从梓潼转移到了巴西方向,他封李冲为征北将军,命梓潼和广汉两郡太守带1万5千兵力归到李冲麾下。 李冲在巴西郡原有军队1万5千人人。这1万5千人不均匀地分布在9座县城,汉昌县只有一个司马带领500步兵。领命后,李冲开始将军队从各地向汉昌集结。 由于汉昌孤悬巴西以北,物资缺乏,李雄还为李冲调去了大量的粮草辎重。 最先抵达汉昌的都是李冲的嫡系,这就是兰儿侦察时发现的7千步兵和3千骑兵,至于她看见的源源不断进入汉昌的军队和粮草,就是梓潼郡的军队。 汉昌是小城,城内难以存放大军的粮草,因此李冲只能将这些辎重放在城外。而汉昌地广人稀,氐军虽然占领了汉昌城,但城周围的野外还是汉人的天下。 汉人们为了活不惜死,他们会拼了命来偷抢粮草。为了保护粮食,李冲便将军队全部安置在城外四门。 汉昌城虽然山岭环绕,但城外四周还是一片开阔地,足以容纳这些习惯野外生活的氐兵。于是,城北建了一座容纳7千步兵的军营和一座3千步兵的军营,城东是一座容纳3千步兵的军营,城西是2千步兵营,城南则是5千骑兵营。 当卫楚带兵来到汉昌北20里外时,正好有一批粮草辎重和一支来自梓潼的2千骑兵在一名广武将军和两名裨将的率领下来到了汉昌。 此时,城北和城南的军营都已经满员,只是城东和城西的步兵营还空空如也。 这两座步兵营是给广汉军留出的,毕竟步兵行动较慢,他们要到正月底才能抵达。之所以将广汉军分成了两部分,主要是地理所限,毕竟李冲自己的军队不能分开。 李冲久经沙场,知道粮草的重要,因此每来一批粮草,他必亲临现场,看着辎重官点验。每当这个时候,旁边军营的军事主官也会过来候命,这就相当于开了一次例会。 此时,李冲安排好城南大营的骑兵后,立刻穿城而过来到北门。 北门外是一条3米多宽干涸的护城河。护城河外是一条1里长的城关道,道路两边是高低错落的民房,原本车水马龙非常热闹。自李冲的兵马攻下汉昌城后,这里的居民大部分都跑了,没有跑的也被赶了出去。 占据汉昌的氐人们嫌这些房屋挡住了他们跑马,因此他们原本打算拆了这些房屋,可是拆到一半时,突然来了命令,要将这里的房屋当作仓库。于是,有一半的房屋便保存了下来,有的做牛圈,有的做马厩,还有的装粮草和甲仗。 此时道路上整齐排列着两串辎重车队。这些满载货物,从南门穿城而来的车队在这里下货后,将一直往前出城关道,然后拐弯从东西城门外回到南门。 城关道的房屋两边是一座座星罗棋布的帐篷,帐篷外用长槊和九尺楯围成一个围墙。这就是两座步兵大营。 出了北门后,李冲催动胯下草姜黄顺着两串辎重车队留出的空隙一直出了城关道。他数了数约有300辆辎重车,便兴致勃勃对身边一位30岁左右,身着筒袖犀铠佩长刀的军官道:“处曾,还有300辆就齐了?” 被称作处曾的乃是李冲的军司马何世,一张长脸皮肤微黑。他也是从略阳过来的氐人,是打下汉昌后负责驻扎汉昌的军事主官。李,何两人关系匪浅,听李冲问,何世忙在青风马上侧身道:“使君说得是,再来一批300辆就齐了。” 李冲点点头,他正要说话,突然见仓库门口吊着20多具尸体,都是右衽的汉人。他不由皱起眉头,又像自言自语又像对身边的人说:“贼人真特么多。” 正感叹时,两个步兵营的领军将领过来了,一位是他的直属部下,牙门将后昌,长得虎背熊腰,另一位是梓潼太守简占,个子不高,精瘦脸黑。 两位将领带着各自的几名别驾都尉。来到近前时,别驾都尉都离得远远的,后昌和简占二人驱马来到李冲身边施礼。 李冲朝二人扫了一眼算是招呼。他看着辎重车上一袋袋鼓鼓的麻袋,看着辎重兵忙碌卸货的身影,心中满意。他兴奋地抬头望天,自他的父亲李辅阵亡后,他只要不高兴或者高兴都会看天,他认为他的父亲李辅和二叔李特会在天上保佑他,因此他每看一次天,就感觉父亲和二叔的力量注入到他的身体中。 这次他看天时,眼角突然瞟见了城门挂着的20多具尸体,感觉这些尸体挡住了天上父亲和二叔给他注入的力量,不由怒气冲天,他朝身边一名护兵摊开手。那名护兵立刻将自己背着的角弓递给他,并递上一支箭。 李冲轻舒猿臂,弯弓搭箭,只听弓弦一响,箭射断吊着前面一具尸体的绳子后继续飞行,扎穿了后面一具尸体的脖子。 “啪”一声响,前面那具尸体重重摔在地上。 李冲这才又抬头看天,满怀深情地和他天上的父亲和二叔对上了话。一阵之后,他的表情又恢复了严峻,恨恨地对何世道:“处曾,汉昌的贼人太多又不怕死,这些粮草放在这里,夜长梦多,我总不放心。你再写封信催一下广汉太守费佗,他的1万军和下一批粮草,这月底一定要到,我们争取二月中旬进兵。” 何世向李冲拱手道:“诺。” 第90章 火起 “等等。”李冲挥了挥手,他想了想道:“命,广汉太守费佗在本月中旬亲领5千兵到来,否则军法从事。” “使君,这梁州的道路实在难走,我们氐人不习惯如此山路,可否稍加宽限。”何世请求道。 李冲目光炯炯看着何世,以不容置疑的语气道:“我氐人少,若没有这样的精神,如何能让千万晋人臣服?” “诺。” 李冲又将目光转向后昌和简占:“有晋人再来偷抢粮食,一个都不能放过,虽远必诛。” “诺。”后昌和简占齐声答应。 他又视察了后昌和简占的军营,看看已是傍晚才打马回城。他进了城后并没有立刻回县衙住所,而是登上城楼四面查看。 这座城坐落在一块西临巴水,东临大山的长方形盆地中。这里森林茂密,一年四季绿树常青,虽然是正月,却已经有了春天的气息,与苍凉单调的黄土高原完全是两重天地。 听着城下整齐肃穆的军营中不时响起的雄壮号角,抬头看着四周的满眼青山,李冲不禁叹道:“当年诸葛亮据富庶之梁益,却六出祁山而不得,此时不过六七十年,却已经物是人非,晋廷风雨飘摇,内乱不已,看我拿下汉中即取关西。”他激动地对何世道,“处曾,所谓时势造英雄,你我切不可辜负了这个时代。” 何世正感受着山中吹来的凛凛凉风,听李冲说话,精神一振,显然也为李冲的豪气感染:“天下已乱,中原将成逐鹿之势,我大氐威势日盛。世愿意追随使君,奉天讨贼,逐鹿中原。” 李冲哈哈大笑:“处曾,大丈夫就是要有这点豪气。” 一夜无话,第二日,李冲早早起来参与各军的操演。他对自己的1万军很熟悉,对梓潼和广汉的军队却比较陌生。因此这两支军的训练是他的重点,由于广汉军还未到,他的精力就放在了梓潼军队的训练上。 梓潼军队原是准备从梓潼入汉中的野战军,接受了太尉李离很多野战和攻城的训练。他见简占带着3千步兵和2千骑兵的野战训练气势如虹,心中大慰。 不过,为了让这支军队尽快融入自己的风格,他还是板着脸批评了简占:“公之队伍,尚缺勇猛。战场之上,有我无敌,有敌无我。尔等的训练,力量和武艺都没有使出7,8成,上了战场就只能使出4,5成,因此训练必须使出12成的气力和技艺,战场上才能发挥出7,8成,这就是精锐之师和乌合之军的区别。” 简占在李离麾下就是精锐,这也是李离向成都王李雄推荐他的原因。他本兴致勃勃,此时被李冲迎面浇了一盆冷水,心中委屈,面色凝重。 李冲见简占的神情,心中满意,又道:“李某看来,你的军队配合还是不错的,进退有据。” 简占听说,心中稍安,谁知李冲又紧接着说了一句:“训练和实战不同,实战和实战也不同,这次我等的敌人乃是汉中晋军,战力比梁益晋军强悍百倍,还有一个月的时间,尽快提升你的战力。” 简占应道:“诺,简占谨记将军教训。”心中却恨恨地想,你李冲不就是跟着李荡打了几仗吗,老子跟着太尉也打了半个益州,有机会让你看看,是你厉害还是我厉害。 李冲见简占态度诚恳,以为自己已经杀了他的锐气,心中高兴。他想着只要广汉太守费佗5千军到,他就将挥师向北,进攻,进攻,再进攻。 中午,李冲在军营中和将士们一起吃了饭,下午申时他才回到衙门。他经常利用这个时间整理公务,看着汉中地图思考他的大战略。 出了大巴山首先是拿下西乡,然后呢,是要先拿下成固县还是黄金县?成固县大,黄金县小,是先拿下大县,攻下成固再直取南郑,还是先拿小县,再夺取成固和南郑这样的大县? 他兴致勃勃地想着,也不知过了多少时间,突然听屋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他抬头一看。何世连报告都没有喊就闯了进来,惊呼道:“不好了,晋人烧了粮草。” 李冲心头一惊,盯着何世:“镇静,慢慢说。” 何世颤抖着声音道:“明公,我正在南城巡视,忽报北面粮草失火。我过去一看火光冲天,据闻是1千晋人冲进来烧了粮草逃遁,现在后昌将军正在救火,简太守率本部兵马追去了。” 李冲起身一脚踢翻身边案桌,拿起兰琦上的长刀,一边喊备马,一边往外走。何世紧随在后。 一个漏刻后,李冲就带着身边一帮亲兵来到了北门。他还没有出城,就听一阵“噼噼啪啪”声和人声嘈杂声传来,抬头一看,见夕阳下城墙北面冒起好几个黑色烟柱。 李冲心头如被浇了一盆冷水,他驱马快跑出城,见两边装满粮草的房屋全都燃起了大火。士兵们虽然在救火,可是火势太大,手中水如同杯水车薪不说,他们也不敢靠近大火。 李冲又对身边护兵道:“叫后昌来。” 不多一会儿,后昌来了,他满脸灰尘,看来也在奋力救火。 李冲问道:“到底何人放火?” 后昌擦了一把脸上的汗珠道:“1千晋人皆手持长槊,他们进退有据,后昌以为非普通晋人,似是晋军。” “晋军?哪里来的晋军?”李冲很疑惑。 “还不清楚,昌以为,可能是汉昌城被打散的晋军。” 李冲转脸对何世怒道:“何世,你在这里一年多了,附近居然还有晋军?” 何世委屈道:“明公,我手下区区500人,哪里敢出城,但据何世了解,附近确实有一些零星的晋人武装,却从未见过似今日这般突然出现的千人武装。” 李冲道:“攘外先安内,有武装就必须剿灭,若兵力不够,你为何不报?” 何世低头不说话,他知道李冲的脾气,如果当时报上去不仅不会得到一兵一卒增援,反而会挨骂说自己无能,连散兵游勇都对付不了。 第91章 山谷血链 李冲抬头看天,他想从天上的父亲和二叔灵魂中得到帮助,他的眼睛中是渐渐暗下来的黄昏,而大火却显得越发明亮,空气中弥漫着粮食烧焦的气味。他大喊道:“赶快从巴水里取水救火。” 卫楚站在山腰上看着下面60多米深的山谷。这条山谷有一条半车辙那么宽,是汉昌翻越大巴山往汉中西乡县的古道,往西7,8里外就是汉昌城,那里正被浓烟笼罩,往东则延伸到无限远。 得手了,卫楚看着远处的烟柱心想,旋即他又焦急地看着山谷。 过了两个漏刻的样子,黄昏的阳光下,槊尖闪烁,卫楚心中紧张,他一眼不眨地盯着那里。一队人马在山谷中忽隐忽现正往这里移动。 后面2里处也有一队更多的人马,紧随前面的那队人马往这里开来。 卫楚知道,前面那队就是刘实率领的1千长槊兵,他们都穿便服。他们的任务是烧掉城北氐人的粮草,然后引诱一部分敌人出城追击。 刘实的1千长槊兵是趁着军营内氐人吃晚饭的时候,突然冲入粮仓的。 他先在东西各布置4个屯队的400人组成阻击墙,堵住两边的氐军,然后用200人抢了50辆粮车,最后点火烧粮。 一切都很顺利,氐军完全想不到会突然出现一支规模如此大的队伍来抢粮烧粮。只是他们都训练有素,因此并没有惊慌失措,他们在各级将领指挥下快速进行了组队,可是刘实的动作实在太快,这些氐军刚拿起武器组织好队伍时,刘实已经撤退了。 梓潼太守简占正憋了口气,他想让李冲看看自己怎么打仗,他当仁不让,他一边让后昌救火,一边全身披挂挺槊上马,集结北门的3千步兵朝刘实猛追。 刘实带着队伍沿着古道往东,他控制着速度,总是和追兵保持2里的距离,一路跑一路扔粮车。 ———— 卫楚带军出发后,刘霜的心就一直没有安稳过。每天她除了日常的行政工作,就是坐在案桌边。她看那张兰儿画的图,那是一张复制品。其实,她已经对这张图非常熟悉了,可是她的心总是被这张麻纸缠绕,眼睛总是要盯在这张纸上才觉得不空虚。 她对着这张不知道看了多少遍的图,用一把尺子不知道量了多少遍,不知道多少遍地预估着卫楚的位置。 第一天应该在半山腰,那里有一座村庄。第二天应该上了山顶,那里什么都没有,第三天…… 卫楚和刘允的脸交替在刘霜的眼前闪现。 卫楚抵达汉昌城下时,刘霜也几乎精确地预估到了他的位置。她知道他接下来要干什么。拿下汉昌,就有了好的开头,若拿不下汉昌,不说军心受到打击,能否退回汉中都未知。 卫楚能拿下汉昌吗? 拿汉昌的策略是刘霜和卫楚共同商议定出的,应该没有问题,可是任何事情哪里可以打保票的,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她的心情紧张到了几天来的最高点。 “阿姊,阿允现在应该到汉昌城下了。”刘霜本来就紧张的心情被吓了一跳,抬头一看,李雅坐在了案桌对面,一双俏目期待着刘霜的回答。 李雅来到军中的一段时间一直愁眉不展,脸上总梨花带雨。任刘霜想尽了办法也难让她眉目舒展。却是自打弟弟刘允来了几次后,李雅的脸上开始有了笑。她先是莞尔抿嘴微微的笑,之后就是嫣然的笑,再后来就止不住露齿而不得不掩口而笑了。 刘允在李雅以前并不经常来看刘霜,李雅以后他就三天两头往刘霜这儿跑,刘霜如何看不出来? 李雅自幼习琴棋书画,长得俊俏又冰雪聪明,刘霜和她很谈得来。虽然李雅遭过一劫,但这种事情在魏晋时期不如后世那么严重,因此刘霜并不在意,见弟弟和李雅情投意合,心中也兀自高兴。 此时见李雅问,刘霜按下自己内心的紧张,笑着点头道:“应该到了。” 李雅起身坐到刘霜身边,靠近她满脸不安地道:“阿姊,卫将军和阿允能打下汉昌吗。” 刘霜轻柔地将李雅搂住,她看着案桌那张地图上标记着的汉昌两字坚定地说:“阿雅,别担心,一定能打下,他们一定能打下汉昌的。” 当刘实的队伍穿过卫楚脚下的山谷,往东又跑了2里多路后,他们抛弃了最后一辆粮车,然后消失在山背后。 此时天还亮着,卫楚能看见山谷下的景色。 简占骑着马跑在最前面。60米深的山谷下,简占身披两档铠,手持枣阳槊,挺槊跃马从卫楚脚下冲了过去。后面3千名持刀矛的步兵踩着山谷“咚咚”作响的脚步随后紧跟。 眼看着队伍中段来到了自己的脚下,卫楚右手大臂抬到与肩齐平,手掌摊开。身边站起刘允,墨兰和晋德营的士兵。 刘允盯着谷下抽出刀来。 两边山腰上立刻出现遍野的弓弩兵。弓兵们弯弓搭箭,弩兵们装上了弩箭,像端着步枪一样向下瞄准。 卫楚将右手向下一挥,刘允将刀举起向谷内一指:“放箭。” 两边立刻箭如雨下。面对两边山上突然射来的箭雨,山谷中的氐人士兵毫无还手之力,只能声声惨叫着倒下。 这一次的弓弩射击不比第一次在秦岭中,弓弩手们都训练有素。刘允给士兵们的命令是每人发三支箭。除第一支箭是听刘允命令的齐射,后两支箭并不要求齐射,都是士兵们各找准目标精准发射。 其实第一支箭也是各找目标做好了瞄准,只是要听刘允的命令统一发射而已。 5千弓弩兵朝3千氐军共发射了1万5千支弓箭和弩箭,而且都是从60米往下的精准发射。3千氐人士兵再难见到有站着的。 谷内凄厉的惨叫声延绵数里,此起彼伏,震荡山谷。谷内血流漂橹,将这条古道变成了一条血链。 三箭之后,卫楚发出了第二道命令——朝汉昌城进发。 弓弩营的士兵们立刻收拾弓弩,集结队伍往西运动。卫楚正要跟着下山,突见东边涌出100多手持刀矛,穿着普通晋人服装的人,他们对着谷中的氐人乱砍乱捅,领头的看似一个长须老人。 第92章 箭对槊 氐人的喊叫惨烈异常,那是受伤后又遭疼痛而且对生命绝望的呼喊。 卫楚身边的人都看见了,但是他们无暇顾及谷内的氐人,也就更无暇顾及那些杀氐人的晋人。他们迅速下山往西运动。 来到山下的岔口,刘允的弓弩营分成了两部。3千弓箭兵跟着卫楚继续沿着古道往前走。刘允带2千弩兵走上了另一条路。 卫楚带着兰儿,晋德营和3千弓箭兵走了2里,又来到一个岔口,大黑铲带着3千骑兵在此等候。所有战马都口衔横木。 卫楚和兰儿分别上了马,他们又等了两个漏刻,刘实带着1千长槊营从一座山后转了回来。 正月天气,山谷内依然寒冷,长槊营的士兵跑了近30里山路,他们个个头上冒汗,却体能不减,这得益于卫楚平日的训练。 卫楚崇尚军事家克劳塞维茨强调的,在战役中一定要达成优势兵力,这是最高级的、最简单的战略法。而要达成这样的目标,快速机动性又是唯一的手段。 由于本军主要是步兵,在今后的一段时间也主要是山地步战,因此他要求全军都能达到一日强行军100里。 除了正规的布阵,正规的配合和拼杀,卫楚要求全军在每天的训练中必须进行一次携带武器半个时辰跑完20里的跑步训练,最后还要抢占一座百多公尺高的山头。 这样的训练,被刘实的长槊营用在了实战。 根据既定计划,刘实领头带领长槊营又朝汉昌而去,卫楚带着3千骑兵紧跟在后。 走出了6,7里地就来到了山谷出口。出口外面就是围绕汉昌城的开阔地,距离城北的直线距离有3,4里。 天色已暗,汉昌城北的火势已经被控制,营帐内外升起了灯火。辎重兵在仓库内外打扫残余,抢救没有烧毁的粮食辎重,查找火苗消灭隐患。 借着营帐外的灯火,卫楚能看见在营寨外有10多名跨马将领全身披挂,各持武器。中间一名披筒袖铠的将领立马挺槊,一动不动。这些将领们的前方,近3千步兵集结完毕,随时可以出发。 卫楚不清楚这支军队到底是要进山,还是停在原地警戒,他没有立即发出行动的命令。 他等了两个漏刻,见那支步兵依然在原地列阵,并没有出发的迹象。他心中肯定这支军队只是警戒。在前一支军队没有消息的情况下,后面的军队不敢贸然出动。 卫楚发出了行动的命令。 刘允的3千弓箭兵在前,刘实长槊营在中,卫楚和大黑铲带骑兵队在最后。全军朝汉昌城运动。 队伍悄悄摸过去。 城下那支集结的步兵已经有些疲惫,一些将领下了马,队伍也没有刚集结时那么整齐了。那名披筒袖铠的将领依然立马横槊。 刘允的弓箭兵距离集结的氐军越来越近,500米,400米,越靠近氐军他们的手脚越轻。 定蜀军士兵是第一次和胡氐军打交道。这些士兵对胡氐人在心中是恨怕交错。没有近距离接触时,他们更多的是怕,当他们距离这些胡氐军越来越近时,他们心中的怕就慢慢变成了恨。 当他们距离胡氐人200米远时,这些胡氐人特有的有些长的脸让他们感觉狰狞,这让他们的恨意超过了恐惧。这些胡氐是一群凶残的野兽,这些野兽侵占他们的家园,杀害他们父母,凌辱他们的妻子姐妹,可是这些野兽并没有三头六臂,他们的身材不比汉人强壮多少,很多人也是瘦瘦的,也有不少矮个子。 战士们距离氐军越近就越没有害怕。当他们距离氐军还有150米时,刘允带着弓箭兵冲刺起来,刘实的长槊营随后跟上。 数千士兵跑步的声音惊动了排列整齐的氐军。他们看不清暗处来的是敌是友,却警觉地将槊平端,前排密密麻麻的4,5米长的槊尖指向定蜀军。 那位筒袖铠的将领在马上大喝:“可是简太守么?”声音洪亮,盖过了“刷刷”而来的脚步声。 定蜀军只顾着冲而不答。 筒袖铠将领铜钟般的声音大喊:“速速停下。” 定蜀军已经冲到了100米处,他们憋着的一口气终于大喊起来“杀。”黑暗中声音漫山遍野,震荡山谷。 氐军的长槊阵立刻紧张起来,收小了间距,就像刺猬一样缩了起来。 前后不到20秒,定蜀军冲到了距离氐军50米的地方,第一轮3千支箭射向了集结的氐军。 这支氐军正是李冲嫡系步兵,披筒袖铠持大槊的将领正是牙门将后昌。 后昌原本是准备接应简占军的,因此他的这支步兵没有带盾牌,在定蜀军弓弦轰响之下,立刻躺倒大半。 10多位屯曲将领听见弓弦响便抽出长刀拨打雕翎。他们都头戴铁兜鍪身穿铁甲,因此第一轮弓箭攻击后仅两将落马。一位是胯下马匹中了两支箭,一位是被一支箭射中了大腿,其余各将用长刀拨打掉了不少箭,即使身上中箭,也被头上铁兜鍪和身上铁甲阻挡。 手持长槊的士兵们就没有那么好的运气了,他们排列整齐,后队的人视野极其狭窄,只能看见左右士兵。箭雨一来,他们无法躲避,也无法挥动沉重的大槊拨打,只能挺身挨箭。 饶是如此,氐军阵法不乱。 弓箭兵立刻装箭进行第二轮射击。 氐军久经战阵,已列阵整齐,又有了提前数秒的准备,遭到第一轮箭雨攻击后虽然死伤大半,却很快就反应过来。 趁着弓箭兵搭第二支箭的空隙,后昌将长槊一挥:“给我杀。” 氐军各挺长槊朝定蜀军杀来。 一旦被氐军冲到近前,定蜀军弓箭手的腰刀根本不是氐军长槊的对手。 此时,双方相距50米,氐军只需数秒就会冲到定蜀军弓箭手面前。 弓箭兵并不慌张,而是各自射出了第二支箭。 氐军又倒下一大批,后昌手臂上也挨了一箭。氐军依然前赴后继,不管不顾地举槊大叫着朝定蜀军冲来。 定蜀军弓箭手们开始撤退,他们边撤边返身射箭,又射出了第三支箭。 定蜀军的第三支箭使得氐军仅剩数百。后昌这才恍然大悟,这样下去将全军覆没,急忙命令退兵。 第93章 汉昌先登 氐军不再追击,在弓箭兵两翼的1千长槊兵在刘实的率领下冲了上去。 后昌见定蜀军长槊兵冲来,急忙命令排成圆阵,将长槊平端指向阵外,与定蜀军长槊兵对峙。 圆阵外圈是氐军士兵,中心是后昌和他的将领们。 面对氐军圆阵,刘实的1千长槊兵成两行横阵,只是他们和圆阵相持,并不进攻。 又是一阵箭雨划着圆弧掠过刘实长槊兵的头顶飞入圆阵内,将阵内数百氐军士兵又射杀一半。 是刘允的弓箭兵隔着定蜀军长槊兵朝圆阵内放箭。 圆阵内的氐军进退不得,眼看就要全军覆没,突然,喊杀声四起,城门后亮起无数火把,数千氐兵从城门两边杀来。 氐军后援的出现,使得定蜀军弓箭兵和长槊兵立刻后撤。 氐军新增的生力军有3,4千人,他们都是李冲的嫡系,尾随定蜀军追了1里便不再往前追赶。 在追击的过程中,氐军弓箭手展现出了他们高超的弓箭技艺。他们在追击过程中不断朝定蜀军射箭,给刘实长槊兵造成了不少伤亡。 见氐军停止追击,定蜀军长槊兵停止后撤,转而对氐军大喊漫骂。弓箭兵也回身朝氐军射箭。 定蜀军和氐军之间被弓箭射出一箭之地的距离。黑暗中谁都不敢贸然超越这个距离。 晋德营政工曲士兵来到阵前举着铁喇叭大喊:“氐人弟兄们,我等是大晋定蜀军,前来收复梁益二州,尔等进谷的3千军已经全军覆没,尔等不要替李雄反贼卖命,否则命丧异乡,无人替尔等收尸。” 政工区士兵一喊,氐人阵发出了一片嘈杂之声,显然是3千同胞的覆没让他们受到了震动。 一柱香的时间后,汉昌城头突然爆发出一片金鼓声,12,3米高的城头上升起无数灯笼火把,照亮了4,500米。随即城楼上喊声大起:“汉昌城陷了”“汉昌城归定蜀军了” 随着城上喊声,吊桥放下,城门洞开。 那是邓虎的1千七尺刀兵得手了。 邓虎带着本部人马埋伏城东的山口,他们带了20多架云梯。这些云梯都是营中巧匠利用山里现成的树木在几个小时内造成的。 配属邓虎的还有2千弩兵。 当听到城北喊杀声震天,邓虎就带着本部人马往城东运动。城东是一座为广汉军准备的空营,虽有少量士兵驻守,力量却微不足道,被邓虎军一阵砍杀消灭殆尽。 邓虎军将云梯搭上城墙。士兵们在城下弩兵的掩护下往上爬。 城东的楼上有数百守军,他们点亮灯火,用弓箭,长8,9米的守城长枪以及钩竿抵御着爬城的定蜀军。 刚开始攻城时,定蜀军的弩箭由于分散射击,因此密度不强,对城上敌人杀伤力不大。这使得城上敌人从容防御,很快就将搭上城墙的20架云梯全部推倒。云梯上的数十名战士伤亡惨重。 邓虎一见心急火燎,他的任务是乘虚爬城。若时间拖长,敌人云集到此,他便无法完成爬城任务,如果他上不了城,攻打汉昌的任务便功亏一篑。 邓虎是猎人出身,个人武艺出众,却还没有带兵打过这样的大仗。他心中一急,抽刀就要上前亲自爬城,突见倒地的云梯重又竖起1架。 一名着筒袖铠的战士口衔一口刀,一手提刀,一手攀着云梯向上猛爬。接着,第二架云梯再次升起,一名同样着筒袖铠的战士挎着长刀,一手举着盾牌向上,一手攀着云梯向上。 邓虎定睛一看,两架云梯上的战士都是学兵堂一期的学员。第一架云梯的是冉让,他一手拨打着氐人的箭镞,健硕的身材像沾在云梯上一样往上滑着;第二架云梯的是寇玮,他举着盾牌,像壁虎一样向上快速游动。 邓虎不由心中感叹,还是有文化的战士强。 邓虎大喊弩兵掩护。2千弩兵找准了点,他们全都朝着两架云梯的上方射击。 弩比弓威力大,射程远,也因为如此,弩需要用手足共同使力拉弦,装填比弓麻烦,却比弓更加精准。 弩箭的发射有拉弦,上弩箭,瞄准射击三个步骤,每个步骤都需要时间。将这三个步骤组合起来,就成了弩射击的三段式。 此时2千弩兵分3组,每组700多人,密集的弩箭不停射向两架云梯上方,立刻将城上氐军射得抬不起头。 冉让迅速登上了城墙,他大喊:“杀胡氐。”手舞双刀跳入墙内,朝敌人奋勇砍杀。 2,3秒后,寇玮也持刀盾上了城墙,他大呼:“定蜀必成。”跃上城墙。 第三位先登上去了,那是刘府家将出身的耿俊,他身材矮小,却挥舞大槊上了城墙。 10多架云梯再次升起搭上了城墙,在弩箭的掩护下,定蜀军战士接二连三上了城墙。 城楼上的金鼓声让氐军各个心惊胆寒,他们没有想到被抄了后路。丢失了城池,他们立刻陷入被前后夹击中,他们头脑中立刻闪过的念头就是,失败了,自己还能不能活? 城楼上的金鼓却成了定蜀军反攻的信号。 定蜀军弓箭兵和长槊兵突然如潮水一般朝两边退去。 黑暗中,千军万马的马蹄声轰隆隆响起。大黑铲挥舞金钟铲一马当先,紧跟在他身后20米,左右5,6米的是一员曲将和一员司马,都挥舞长槊。曲将和司马后面20米是间隔5,6米的数名骑兵,数名骑兵20米后又是间隔5,6米的10来名骑兵,一直往后。从空中看这一波是呈楔形阵的数百骑兵,顶端就是大黑铲。 大黑铲跃马舞铲。他的铲左右一挥挡开氐军最前面的长槊便进入了敌阵,后面骑兵如滚滚铁流碾压进去。 大黑铲的金钟铲锐利沉重,在快速冲击的马上威力极大,被砸上者人甲皆碎,被削中者身首分离,血水四溅。 氐军士兵纷纷躲避,可是在随后的数千铁骑碾压下,哪里能躲避得了,刚才还排列整齐的方阵立刻崩溃。 后昌头脑还清醒,知道一乱必崩溃,他拔刀斩杀了几名氐军,试图阻止混乱。可是作为个体的氐军士兵们哪里管得了全军是否崩溃,逃得快就比逃得慢的能活下来。 第94章 踩着你们的马镫 站在全军角度考虑问题的只是几个将军,而站在个人角度看问题的士兵们比将军们多得多。于是,这些如大洪水一般逃跑的士兵们将那些有大局观的将军们冲击得无影无踪。 牙门将后昌很清楚,若他丢掉大局观,他可以凭借马快跑在大家前面,若他再坚持他的大局观,他将是跑得慢的那一个。干系个人死活,后昌也不得不丢掉大局观,跟着士兵们落荒而逃。 定蜀军骑兵楔形阵后面是挥舞红缨枪的卫楚。 卫楚身后30米外是手持长刀钩镶的兰儿和100名持长槊的晋德营护卫,再后30米处是以20列纵阵向前的骑兵主力。 卫楚还从来没有过骑兵实战,因此他让大黑铲打头阵,他自己率主力跟在大黑铲的楔形阵后。 在冲阵过程中,卫楚曾想耍一把枪法,可是他的红缨枪在飞速的马上很难做出他操演时的马上动作。 实战和平时操演差别很大。 他只能在不时遇到几个胆大的敌军冲过来挡在马头前时,才能使用枪法中的挑,刺,扎,拨,挡,架几个动作。他感觉在飞驰的马上不需要用力,他只轻轻地用了几个拨,挡和架的技艺,便对敌人自然形成了挑,刺,扎和扫的打击。挡在马前的敌人要么飞了出去,要么被他的枪将身体挑离了地面。 而对两侧的敌人,他就只能凭借马的速度用枪刃对敌人进行砍杀。他胯下的闪电太快,他根本不敢做扎刺的动作。他的枪被马带着往前有一股冲力,如果被侧边的敌人挡住,他的枪容易折断,而且他都可能被带下马来。 虽然不太过瘾,但是卫楚也算有了些马上实战的经验。 跟随在骑兵后面,刘实长槊营和刘允的弓箭兵返身掩杀。 氐军四散奔逃,已经没有了建制。 城北已经被占,溃散的氐军只往东西两边奔逃。 大黑铲冲出一条血路,顺着吊桥进了城。随后,卫楚也上了吊桥,随着大黑铲朝南门而来。 汉昌不大,南门到北门只有1里,城内几乎没有抵抗,以马匹的快跑速度,1分钟就可穿城。 卫楚随着前面的骑兵出了城南,发现前面100米远处骑兵都停了下来。见他来到,骑兵们都让出一条通道。 卫楚带着兰儿和护卫顺着骑兵们让出的通道来到阵前,赫然见远处150米开外,数千骑兵点燃火把,整齐排列。火把之下,中央阵前突出两员将领,一位着筒袖铠提着一支两头矛,胯下一匹桃红马。另一位身披光明细钢甲,手中搭箭上弦,一支刺彪槊横担马上,胯下一匹草姜黄。 李冲指挥着扑灭了仓库的火势后便回到了衙门住所,他并没有去想简占会遇到什么状况,因为他认为简占不可能遇到什么状况。 当城下喊杀声四起时,李冲方才警觉,烧粮草,引诱,再冲击,这哪里是乌合之众所为,明显是正规军的套路。 他立刻全身披挂,提槊跨马领着护卫准备往城北督战。走到半路,迎面遇到何世。何世正是来向他汇报的。得知敌军正面引诱,侧面从东门上来夺了城,李冲立刻心如死灰。 从兴致勃勃斩将夺旗,开拓万里波涛的雄心壮志,到突然丧师丢城,这个弯转得太快。李冲一下子转不过来,他拔刀就要自刎,被何世从马上扑过来,两人一起跌倒马下。 何世死死拽住李冲持刀的手。护兵一拥而上将李冲手中的刀抢走。 李冲大哭不已。 何世苦劝到:“胜败乃兵家常事,无身则无所为,府君留此身,将以有为也。我城南还有5千铁骑,广汉还有1万兵未到,当撤往阆中以作他图。汉昌小城,丢了又何妨,重整旗鼓,拿回来就是。” 李冲止住哭泣,一抹眼泪恨恨道:“说得是,我们走。” 两人重新上马往城南跑来。他们刚将骑兵集结准备朝阆中撤时,大黑铲带着定蜀军骑兵从城南门冲了出来。 在城楼灯光映照下,晋军如同水泻一般从城门鱼贯而出。李冲命令骑兵列成阵势,点亮火把。他横槊立马于阵前,手中搭箭上弦,警惕盯着对面的晋军。 卫楚来到阵前见此阵势感到奇怪,这大黑铲乃是有经验的骑兵将领,此时难道不该趁着敌人败退的时机发起猛烈冲击吗? 大黑铲驱马来到面前,低声道:“阿楚,氐人列阵整齐,又是夜晚,恐有埋伏。” 大黑铲有骑战经验,而且说的暗合兵法。曹刿论战不是说嘛,敌人“辙乱,旗靡”才放心追击,否则就有埋伏。 没有经验的卫楚脑袋突然空白起来,他么的,当将军真不容易。此时东西两侧喊杀声不断,而且逐步从北向南,那是定蜀军步兵在追杀氐军步兵。 形势对定蜀军非常有利,可是若自己这支骑兵吃了败仗,被氐军骑兵反攻,形势立刻将发生逆转。 可是,就这样放走了氐军骑兵,卫楚又内心不甘。 他闭上了眼睛。 这是墨苍教给他的办法,说在难以决策时,闭上眼睛可以将心灵中最本能的那部分感觉激发出来,自己的心是自己最真实可靠的朋友,可以帮自己决策。 闭上眼睛的卫楚感受到了内心的直觉。若这样一箭不发让氐人骑兵全身而退,不仅会挫败自己骑兵的士气,涨了敌人骑兵的威风,而且敌人会很快卷土重来。而卷土重来后,定蜀军会面临比现在更加困难的局面。 无论如何都要打,就算敌人有埋伏也要打。 要打就要说服大黑铲和所有的骑兵将士,他大喊道:“么的,我们是突袭,这些胡氐哪里有时间埋伏。” 卫楚回头对正在排列的骑兵队伍大喊:“弟兄们,我们平日的辛苦训练就是为了今天这一时,用你们的箭狠狠地射向胡氐,踩着你们的马镫,用你们的刀劈开敌人的脑袋,用你们的大槊刺穿敌人的心脏。” 卫楚有意大声说出马镫二字,就是要提醒大家,马镫让大家的战斗力倍增。 卫楚说完一带缰绳,胯下的闪电早就不耐烦,得到指示立刻窜了出去。 第95章 三箭对一箭 当大黑铲将手中金钟铲舞得呼呼生风,一马当先出了城南,正带着骑兵队撤退的李冲立刻回马。他挥舞刺彪槊,大喊大叫。 司马何世也大力挥舞两头矛,配合着李冲下达命令。5千骑兵全都回马而立,以每行1千人的队形排成了5列。 当大黑铲勒住战马,止步于城门100米处时,李冲看了一眼何世,何世也和他会心地对望一眼。 李冲又习惯性地抬头看了看天。他深呼一口气,横槊立马,从背后弓囊和箭囊中取出弓箭。 在李冲搭箭上弦时,对面暗影处晋军队伍突然朝两边分开,中间闪出一队人马。为首一位将领头戴兜鍪,身着裲裆甲,持一杆3米多长的红缨枪,胯下一匹高大的赤马。 李冲左手握住弓箭,右手在额头上搭凉棚遮住城楼上洒下的灯光仔细观瞧,除了看见卫楚的头盔和身甲,却看不清对方的面目。 李冲紧盯着卫楚的一举一动。当大黑铲驱马来到卫楚面前时,李冲再次搭上了弓箭。 当卫楚转身朝后大喊时,李冲左手再次握住弓箭,右手将手中刺彪槊槊头朝天高高举起。 司马何世朝身后大喊:“准备突击。” 一阵“哗哗哗”金属撞击声响起,氐族儿郎们弯弓搭箭。 卫楚一手拉着缰绳,一手持枪,踩着马镫驾驭着闪电开始了冲锋的第一道程序——快步走。 快步走的速度是从9到12公里,这是马匹突击的起始速度。 3千骑分成相距5,6米的三行,每行1千名骑兵。他们踏着梁州的土地朝敌人进军。马蹄和土地的碰撞声盖过了两侧步兵的追杀声。 李冲看着对面铁骑如黑墙一般而来,他侧耳仔细听了一阵,大声喊:“他们只有3千,我们有5千。” 说毕,李冲收起刺彪槊,手持弓箭,催动战马迎着定蜀军快步而来。他身后的氐军如铁墙一般随之压上,个个搭箭上弦。 氐军一动,卫楚就勒住了胯下闪电。他将手中红缨枪一横,各校曲屯长喊着口令,全军停止了运动。 卫楚低声发出命令:“弓箭准备。”他的命令被校尉,曲将,屯长,一直传递到伍长和每个士兵。 定蜀军所有骑兵都配了弓箭。 卫楚将红缨枪横在马上,从背后弓囊中取出弓,又从箭囊中取出一支箭。他紧盯氐军如铁墙一般隆隆而来的骑兵。 当李冲带着氐军快步走到距离定蜀军100米时,他一夹马腹开始了骑兵冲击的第二个程序——慢跑。这是让马速从12公里提速到30公里的过程。 当氐军开始加速时,卫楚抬起臂膀,将弓拉了个满月对准了李冲。 随着弓弦声响,不到2秒的时间,李冲身子一偏,他身后的一名氐军士兵翻身落马。 随即,李冲弯弓射月,朝卫楚还了一箭。 卫楚踩在马镫上,一个镫里藏身,箭从他头顶穿过,射入了不知道身后是哪位战士的身体。随着一声惨叫,战士翻身落马。 12米高的城楼上灯火通明,将城下近万名骑兵笼罩在灯光中。 两名主将各互射一箭后,再也没有放箭,只听得氐军骑兵排山倒海的铁蹄声。 氐军进入了80米处,卫楚将红缨枪向前一指:“放箭。” 空中就听一片刮大风的声音响起。1秒后,氐人成片落马,黑暗中失去主人的马又将后面的骑兵撞倒下来,被撞倒的骑兵的马又乱跑,又撞倒另外的骑兵。 氐人的骑术精湛,他们大多能绕过奔跑的马匹,从地上同伴的身体上跃进。当他们进到了70到60米时,为了尽快进行他们擅长的骑射,他们提前进入了加速跑。 氐军虽善于骑射,可是他们没有马镫,这让他们少了力量和准头,他们在马上只能射30-50米。定蜀军踩着马镫,这让他们可以增加脚和腰的力量,使他们的射击距离可以达到80-100米。 氐军加速朝着50米的距离飞跑,一旦进入这个距离,他们就可以进行他们擅长的骑射。 第一轮整齐射击后,定蜀军开始了自由的第二支弓箭射击。空中又是一阵狂风,氐军又是成片落马,这让他们的队形开始混乱,但是他们还是不顾一切朝前冲。 当定蜀军开始自由的第三支弓箭射击时,氐军也进入到了他们擅长的弓箭射击距离。 定蜀军朝南射击,氐军朝北射击。两股箭雨刮起两股南北大风,大风在空中交汇,不少箭镞空中相撞落在两军阵前。 双方都有不少士兵中箭落马,可是相比定蜀军,氐军吃亏更重。 氐军在运动中,他们的轨迹被定蜀军算得清楚,而且他们在奔驰的马上射击,准头差了很多。 定蜀军在射出第三支弓箭后,开始驱马前冲。当氐军弓箭从空中掉落时,定蜀军前两行的骑兵已经出了弓箭射击的范围,只是最后一行的骑兵遭到了损失。 卫楚回头对兰儿大喊道:“兰儿跟着我。”又举起红缨枪朝后大喊,“弟兄们,跟我上,杀胡氐。”催动战马快步走。 李冲一挥刺彪槊,领着氐军展开了冲刺。他的身后,队伍已经杂乱的氐军骑兵踩着脚下泥土,他们顾不得地上躺着的同伴,高声呐喊着冲向对面的定蜀军。 胡人的优势在骑射,而面对面搏杀却是汉人所长。这来自于农耕民族比游牧民族更强的组织和纪律性。 游牧民族是由各散乱的部落形成,文化的落后使得他们缺乏组织性和纪律性,而且他们人口少,不愿意付出牺牲。 汉民族农耕文化的组织纪律性让他们在战斗中能保持整齐和听命的状态,相比游牧民族,他们更加坚韧,能忍受血腥的肉搏,也更敢于牺牲,因此只要汉民族和游牧民族贴近作战,胜利往往在汉民族一方。 当双方相距30米时,卫楚催动胯下闪电开始了冲刺,他挺枪跃马,直冲李冲而来。 两股骑兵都有一个箭头,定蜀军是卫楚,氐军是李冲。两人的后面分别是整齐的定蜀军队伍和并杂乱的氐军队伍。 卫楚和李冲两马马头快要抵近时,李冲双手持4米多长的大槊朝卫楚刺来,口中大喊:“杀。” 第96章 青山处处埋忠骨 李冲这一槊是三个速度的叠加,他胯下草姜黄,卫楚胯下的闪电以及他本人用槊的速度。他朝卫楚刺来的这一槊只在电光火石之间。他的槊比卫楚的红缨枪还长了1米多,对卫楚形成了先发制人的优势。 两人的马匹对冲而过,卫楚身后的兰儿见李冲的刺彪槊朝卫楚刺来,卫楚短一截的枪却无法刺到李冲,她一边钩镶护身,一边娇喝道:“阿楚哥小心。” 兰儿话音未落,就见卫楚身形一闪,李冲翻身马下。 李冲的刺彪槊速度虽快,却比不了现代格斗中的出拳速度。现代格斗中1秒可以打出6-14拳。 虽然没有躲长兵器的经验,卫楚在综合格斗的站立打法中对付对手打来的拳脚却有丰富的经验。 在格斗中,注意力要集中在对手的肩或者胯上。只要对方的肩或者胯部一动,有经验的格斗手就可以根据对手肩膀或者胯部抖动的动作判断出进攻路线,然后提前在对方的进攻路线上做出应对的动作。 这就好比《三国演义》中诸葛亮,总能预判对手的行军路线,然后提前埋伏。 当李冲肩膀一动,卫楚的肌肉记忆就让他将手中红缨枪枪头往外一拨,正好将刺来的槊头拨偏,然后顺势一个绞枪朝李冲刺去。 绞枪如同咏春中的寸拳,在第一招向前刺后不收枪,直接用臂、腕力向左或向右旋转枪头,变招进行第二次打击。 李冲被卫楚一记绞枪挑落下马。 闪电继续带着卫楚朝前冲。卫楚回头朝兰儿报之一笑,眼神中既有炫耀,又有感激。 兰儿眉开眼笑,精神大振。 挑落李冲下马后,卫楚就冲进了氐人的骑兵阵列。 氐人的骑兵高举大槊,犹如一片高高的苞谷地。卫楚在这片金属苞谷地中挥舞红缨枪左舞右盘,不知道将多少氐军士兵被刺下马来。 在定蜀军整齐的队形面前,杂乱的氐军士兵左右前方都是晋军,他们已经没有了相互策应的能力,只能凭着个人武艺各自为战。在局部形成了几个定蜀军对1个氐军的局面。 兰儿就在卫楚后面,在卫楚的枪扫开前面的氐军同时,她一手挥钩镶勾开敌人的刀槊,一手长刀杀出,她后面的护卫们也一个个开出了通道。 大黑铲的金钟铲体现出强大的威力。他手中铲在飞驰的马上挥舞着,两侧氐军不是如草人一般被弹出马背,就是身首分离,血光四溅。 双方队伍交错,只几秒就换了位置。两军互相穿过对方阵列后皆拨马返回。 定蜀军在南,氐军在北,两军相距50米。这阵前50米,血水像河水一样泛着光亮,上面躺着满是尸体和伤员,还有躺倒在地四蹄抽搐的马匹。人的呻吟声和受伤马匹的惨叫声响成一片。成了人间修罗场。 东西两侧喊杀声渐近,那是定蜀军步兵追杀往南逃跑的氐军步兵。 此时的氐军步骑正受到两面夹击。 失去主将的氐军骑兵全军已经杂乱。只是在局部还有几十名屯曲校官自觉进行着整队。 卫楚一挥红缨枪:“上。” 前一轮的冲杀下来,定蜀军骑兵们已经没有了先前对胡氐骑兵的畏惧,此时杀得兴起,皆大喊:“杀。” 在定蜀军第二次冲击下,氐军散乱的队形来不及整顿,只得被动向定蜀军反冲击。 这一次的冲击,氐军显示出的战斗力比第一次下降更多,他们已经没有了阵列,只是凭借个人武勇冲阵。 卫楚的枪上下翻飞,红缨如蛇信一般吞吐。他的枪捅进一名氐军的肚子,顺势要挑起时却突然折断。他扔掉红缨枪,抽出长刀劈砍。 闪电也勇猛异常,朝氐人的马匹撞击。氐人马匹往往被它撞倒,将马上氐人掀落下马。 第二次冲击之后,氐军骑兵再未返身,而是纷纷朝南落荒而逃,他们队形杂乱,已成各自逃命。 卫楚从地上捡起一支长槊大喊:“追。” 定蜀军尾随逃跑的氐军追出了5里才停止。前面就是延绵的山区,黑暗难行,骑兵难以展开,也容易中埋伏。 卫楚命令定蜀军在外呐喊,做出追击的样子,让那些惊弓之鸟的氐骑在黑暗又崎岖不平的山区奔跑。 一部分逃跑的步兵被夹在了定蜀军骑兵和步兵之间,不得不做了俘虏。 下达了打扫战场,清点损失,不得骚扰百姓命令后,卫楚带着兰儿进了汉昌城。 战斗结束正是寅时,一轮明月透过街道两旁屋顶的空隙洒落在地。街道上不时有定蜀军战士从南往北或从北往南在街道上跑过。 县衙在城东北角,这里是全县的制高点,四面高墙,已经被晋德营护卫曲接收。一个什的护卫曲士兵们在门口站岗。 卫楚穿过仪门来到大堂,这里凌乱一片,护卫曲的士卒在曲长带领下正在打扫。曲长叫农壮,清秀的脸庞带点威武,腰肢挺得笔直,他本是流落关中的蜀中流民,后来被刘霜姐弟收编。卫楚见他在秦岭的三次作战中勇敢又有调度,便让他当了自己的护卫曲长。 这次汉昌城下,农壮带着护卫紧随卫楚身后,帮卫楚解决了不少后顾之忧,只是此战护卫们负伤20多名,阵亡了10余人。 见卫楚到来,农壮红着眼睛向卫楚行礼。卫楚宽慰道:“一定要给弟兄们厚葬,能找到家的,给家里多些抚恤,不能亏了他们。” 农壮道:“有三名阵亡护卫是汉中人,他们的家属可以得到抚恤,可是其他的都是蜀中流民,还不知他们家在何处。” 卫楚长叹一声:“青山处处埋忠骨,在这山林中找个风水宝地厚葬,望他们来世生在盛世。” 农壮哽咽着答应:“诺。” 卫楚围着县衙看了一圈,这是一个四进的院子,大堂二堂后是私宅。他让护卫们将二堂整理出来由他住,后面的私宅就留给兰儿,刘霜和一班女兵。 巡视一圈后回到大堂,卫楚又命令农壮派几个人去通知四个营的主官过来,还特别通知把都尉大黑铲叫来。 第97章 战果 刘允最先到,他看起来很兴奋,一进来就仔细打量卫楚。卫楚也仔细将他身前身后看了一遍。刘允先喊起来:“砚豪,你身上一点伤都没有啊。” 卫楚一拳锤在他的肩膀上“祖玉,你也一样。” 两人搂着相互的肩膀大笑起来。 兰儿撅着嘴不满意道:“阿允哥一点都不关心人家。” 刘允这才注意到旁边的兰儿,逗她道:“兰儿这么机灵,又跟着你阿楚哥,我就知道不会有事,要是你有事,你阿楚哥还会这么笑?” 卫楚笑道:“兰儿可立了大功,若不是兰儿在我身后护着我,我可不敢往前冲。” 兰儿见两个男人这么说她,不好意思起来,冲着两个男人道:“不和你们拌嘴了,我整理屋子去。” 刘允见墨兰走了,低声对卫楚道:“砚豪,赶快让我姐过来。” 卫楚斜眼看着他,戏谑道:“嗨,一军之将,离不开姐姐。” 刘允瞥卫楚一眼:“得了,我是替你说。” 卫楚笑道:“哦,明白了,你不是想你姐,也不是替我说,让你姐过来是假,让李雅过来是真。” 刘允咧着嘴笑了起来。 院子里响起大黑铲的叫声:“阿楚,你这仗打的,么的,我黑铲还从来没有这么打过。” 卫楚朝院子外看,那里漆黑一片,稍后大黑铲才从黑暗的院子中雄赳赳地冒出来。他头上缠着白布,让他看起来有点滑稽。 刘允大惊:“大黑铲,你头怎么了?” 大黑铲吹牛道:“他娘的,被划了一刀,就是天黑看不见,否则我早躲开了。” 卫楚知道他在第二轮冲击时,额头被划了一刀,好在没有伤到要害。卫楚做出一副沉痛的样子道:“哦,我检讨,打得不好,让你老人家受伤了。” 大黑铲着急起来:“阿楚你看,我是说这仗打得好,3千打5千,还是胡人,自我从军以来还没有占过这样的便宜。”他问刘允道,“带劲不?” 刘允拍着他的肩膀,关切道:“伤口怎么样?” “一点皮。”大黑铲就左看右看。卫楚奇怪道:“你找什么?” “墨兰姑娘怎么样?” “好着呢,去后屋整理去了。” “她真行,一手钩镶一手大刀,砍倒好几个。”大黑铲竖着大拇指。 这时,邓虎和刘实都到了。邓虎左胸上中了一箭,此时左胸上缠着白布。白布从左肩斜下到右腋下。刘实被大槊打断了左手小臂,此时上了夹板在左胸前吊着,这让本就魁梧的他显得更加凶悍。 两人都是近战,因此受伤概率很大。 卫楚仔细查看了两人的伤口。 邓虎胸口上被箭头插入有1公分深的样子,好在他身上铠甲和厚实的胸大肌阻止了箭头的继续深入。 刘实的左小臂上没有外伤,也已经上了药,当无大碍,不过伤筋动骨100天,要恢复也要假以时日,但恢复以后,他的小臂骨头会更加粗壮。 这一仗是大家出山以来的第一场真正意义的打仗,对手又是胡氐,大家兴致都很高涨。 卫楚道:“这一仗后,我们总算可以在巴西有个落脚点了。我迫不及待让你们过来,无非只是想知道各位彼此安好。后续要尽快打扫战场,统计我方损失。大黑铲,你要特别留意一下那位被我挑下马的主将尸体,我怀疑他就是李冲。” 大黑铲一拍胸脯道:“早吩咐下去了,军卒点起火把仔细察看,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卫楚点头对刘实道:“正长,山谷里的战场,你辛苦一趟,去看看有没有活口。” 刘实低头道:“诺。” 卫楚又道:“各营还是用氐军的营帐驻扎,城南有很多马厩,依然是骑兵营地,长槊营和七尺刀营分住城东西,弓箭营就城北,大家回去。” 刘允拦住道:“慢,砚豪,今天打得李冲落荒而逃,乘他溃不成军时,我等何不乘胜追击,直捣阆中,既然子宝,正长受伤,我打头阵。” 邓虎一听急道:“你弓箭营如何单独行动,我这点伤不碍事,我打头。” 刘实也道:“你们如此,视我长槊营无物乎?” 卫楚将双手一摆:“你们说的这些,我岂没有想到,阆中距离这里山高水长,有160里,我军长途而来,又马不停蹄打了一仗,人皆疲惫,也没有了粮草而且我们一打阆中,西充,南充,安汉的守军立刻会出援,若不能很快攻下阆中,我们都无法回军。” 众人都无话可说。 卫楚又道:“既然打下了汉昌,就把这里建好,以此为根据地,再稳图长策。” 众将离去后,卫楚兴奋得无法入睡。他在县衙案桌上铺开一卷木签,将自己兴奋的心情和详细的作战经过都写进了给刘霜的信中。第二天一早就命令军中信使送往汉中。 打扫战场,清点战果,延绵3,4里的地上躺着3千多氐人尸体,只是没有发现李冲的尸体。还有3千多氐人和1千多马匹成了俘虏。 定蜀军阵亡了800多人,伤者以千计。这降低了卫楚的兴奋点,他记得戚继光说过“杀人三千,自损八百,此谓势均力敌者。” 定蜀军以突袭姿态对氐军才形成势均力敌之势,可见氐军战斗力之强悍。说明定蜀军还需要加强战力的提升。 再清点仓库,发现没有被烧的粮食还有1万6千斛,这仅够全军1万人吃不到3个月。仓库内还有可以装备5千人的甲胄兵器,这倒是意外收获。 刘实又回来报告,山谷中的3千氐人士兵全部被杀,没有留一个活口。那名长官的尸首已经被大卸八块。被用以诱敌的粮车上的粮食也一颗不剩。 按理说,山谷中的氐军虽然遭到三轮弓箭射击,无论如何都应该有活口。卫楚立刻就想到了当时看到一名长须老人带着100人对氐军进行砍杀的情景。 俘虏的3千氐人被关押在他们城外原来的军营里。晋德营政工曲的战士们已经将屯曲军官和士兵进行了甄别,将他们分别关在不同的俘虏营。这些俘虏大部都带伤,另还有数十名重伤员在医疗营接受治疗。 第98章 俘虏策略 卫楚让刘允陪他一同去氐军士兵俘虏营。这些俘虏们都长着一张比晋人稍狭长的脸,有着高耸的颧骨和鼻梁,这让他们看起来比面貌线条柔软的晋人更具有攻击性。 此时这些俘虏都被一串串捆绑着。他们中固然有面露凶相不服者,更多的人还是垂头丧气,面露惊恐。 当卫楚在数十名晋德营战士的簇拥下来到俘虏营帐时,这些俘虏们都齐刷刷仰脸看着他。卫楚看他们的样子,就像大街上凶恶的小混混被关进监狱一样,全都变成了一副可怜巴巴的老实样。 这个时代的游戏规则,俘虏的命运只有两个,被杀和做奴隶。到底是哪一个,就要看军事主官是否高兴了。 卫楚是接受现代文明的人,他自然不会杀俘,因为杀俘容易激起敌人的抵抗意志,这对自己以后的作战没有好处,但也不能留他们当奴隶,他要将自己的军队打造成文明之师,而文明之师是不能用奴隶的。 卫楚纵身跳上一辆辎重车,车下晋德营战士抽出腰刀将他团团护住。他一手接过一名晋德营战士递来的用铁皮卷成筒的铁喇叭,居高临下喊:“尔等,现在是我卫楚的俘虏,尔等的命运只有两个,被杀和做奴隶。” 俘虏们骚动起来,卫楚听不清他们嘈杂的说话,却见他们一部分人面露恐惧,还有一些人面露不忿,那样子似要冲上来鱼死网破,怎奈被晋德营的刀逼住。刘允手一举,周围围了一圈的弓箭手们弯弓搭箭朝俘虏瞄准。 卫楚有意停顿了一下,他要让恐惧的子弹在这些氐人的内心中多飞一会儿。约过了2分钟,他才又举起喇叭道:“尔等从关中来到梁益,杀了我多少晋人?有多少晋人家破人亡,妻离子散。我杀了尔等,乃天理昭昭。” 俘虏们听了满脸绝望。他们聚拢在一起,人挤人人挨人地跪在地上,他们的眼睛并没有看卫楚,而是抬头望着天空。一个似乎在唱歌又似乎在诵经的声音响起,接着是第二个,第三个,…全体氐人俘虏都整齐地诵了起来。他们全都满面泪痕,边诵边哭还边朝天磕头。 卫楚放下喇叭,打算耐心等他们诵完,可是他们诵完一遍又诵一遍,看样子他们准备这样诵着死去。 卫楚想这特么的没完没了了,他大喝一声:“停下来的,能活。” 离得近的氐人俘虏立刻停止了吟诵,急忙将信息传递给后面,这样一传十,十传百,俘虏们都没有了声音。 卫楚这才继续说道:“我定蜀军乃文明之师,不杀尔等。尔等有父母,有妻子,也是被李雄所害的草民苦主,祸首是反贼李雄。我数路大军不日将从梓潼,汶山,巴郡全面进入益州,将反贼李雄授首,望尔等好好做人,不要再与晋人为敌。我晋人以德报怨,尔等若再以凶报德,真个天理难容。你们的苍天也不会保佑你们的。” 氐人俘虏们刚才还在朝天磕头,现在齐刷刷向卫楚磕起头来,每个人的脸上都是劫后余生的激动。 卫楚说完话,便下了辎重车离去,再也不理这些俘虏。 见完了士兵俘虏,卫楚又见了30多名屯长以上的军官。 军官比士兵有用,因此卫楚专门设宴招待他们吃喝一顿,由晋德营政工曲和情报曲的战士作陪。 宴席中,情报曲战士们以火热的热情,亲切的面容拉近了和军官们的关系。政工曲女兵们起舞助兴,她们俏丽的身材和翩翩的舞姿将宴会推向了高潮。这些豪爽粗鲁的氐军军官们似乎感觉自己不是俘虏,而是贵宾,加之又喝了酒,便骄傲地将自己的家族履历和军队情况全盘托出,大肆讲着自己所知道的八卦。 情报曲不仅记下了这些军官的履历并之作为档案收藏,还收集到了不少氐人高层贵族的家族信息,以及氐军的军政信息。 氐军军力不足,尤其粮草缺乏。粮草的缺乏甚至一度影响到了李雄称成都王的进度,后得了范长生从青城山带来的粮草,才称了成都王。 情报曲还收集到了氐军在巴西郡的驻军情况。自李冲带兵往汉昌集结后,除阆中有5千驻军,其余各县城驻守的士兵都仅在数百人左右。 在收集情报的同时,情报曲士兵们也向氐军军官们放出了晋军将数路大军进攻益州的消息。 政工曲则向军官们灌输了不少晋氐一家和谐相处,真正的敌人是大豪强李雄家族等等的正能量。 卫楚放出定蜀军将从四面朝益州进攻的消息,自然是要扰乱氐军的军心,而且让他们短期内不敢再派大军前来,也为定蜀军的休整争取时间。 俘虏工作后便是召开汉昌战役表彰大会。 本次汉昌战役立功受奖分个人和团队。立功个人有200名,分一二三等。立功团队有30个,以屯曲校为单位授予荣誉称号。 立功的个人和团体会有好几次表彰大会,除了由卫楚亲自主持的什长以上军官表彰会,各营校也有表彰会,各曲以及屯也有表彰会。 什长以上军官的表彰会在北关外的平地上举行。 这一天艳阳高照,北关外金鼓齐鸣。辎重车搭起的高台之上,坐着卫楚,刘允,邓虎,大黑铲,兰儿。台边几个木箱,一台玉琴,几名着戎服的政工曲帅哥靓女充当工作人员 台下以长槊营,弓箭营,骑兵营,七尺刀营为单位,高军阶在前,低军阶在后,都身着光彩绛色戎服,成行成列整整齐齐坐在胡床上。 随着俏丽女政工战士纤纤玉手弹出的一曲军歌结束,卫楚做了关于这次汉昌战役的总结报告。他告诉大家,这次战役是一次胜利的战役,证明了我军是一支攻无不克战无不胜的军队,希望我军将士发扬不怕牺牲的精神,为收复益州,振兴大晋而奋斗。 卫楚热情洋溢,富有鼓动性的讲话赢得在场军官们的一致喝彩。在卫楚之后,各营的主管,刘允,邓虎,大黑铲都讲了话。 又是一曲《广陵散》后,就是卫楚和高级将领们为立功人员以及团体颁奖。 第99章 别把自己当女流 卫楚首先为立一等功的前三位英雄颁奖。 排在第一,二位的是冉让和寇玮,两人获得“先登勇士”的光荣称号。第三位是一名长槊营的屯长,名叫耿俊,原是刘府家将,长得矮小灵活,他的屯不仅冲杀在最前面,而且他本人身先士卒,手中一杆步槊刺杀了10名氐人。 在《从军歌》的歌声中,冉让,寇玮和耿俊三人迈着军人雄健的步伐上台。一名靓丽的女政工战士端着一个漆盘过来。卫楚先从漆盘上拿过荣誉证一一交到三人手中,再拿过他亲自设计的军功章为三人一一挂在脖子上。 军功章是卫楚设计的,分别是金,银和铜牌。 卫楚的目光在三位一等功获得者脸上一一扫过,勉励道:“你们是你们父母的骄傲,是定蜀军的骄傲,也是我的骄傲,还是大晋百姓的骄傲。你们没有辜负我和诸位袍泽的期望,没有辜负朝廷的期望,望你三人继续努力,为袍泽做榜样,为大晋做贡献。” 三人对卫楚和台上的各位将领行军礼道:“愿为大晋奉献此身。” 大黑铲也受到了表彰。 卫楚对台下坐着的全体军官大声道:“都尉仰产率领骑兵冲锋在前,以大无畏精神冲垮了凶恶的氐军,为我军夺取汉昌的胜利立下汗马功劳,现由都尉晋升越骑校尉,领轻车将军。” 说完,他从女政工战士手中接过委任状双手呈给大黑铲:“仰产将军,望你不负定蜀军全体将士所望,带领铁骑再立新功。” 大黑铲先挺胸再鞠躬施礼,双手从卫楚手中接过委任状,朝着台下大喊:“杀胡酋,兴大晋。” 台下几名戴皮帽的骑兵军官兴奋地跳起大喊:“杀胡酋,兴大晋”然后朝着所有军官喊,“杀胡酋,兴大晋”“杀胡酋,兴大晋” 在骑兵营军官们的带动下,台下响起一片呼声。 个人受奖之后是团体奖。共颁奖30个屯曲校。其中,冉让所在的屯队被誉为“汉昌屯”,冉让升为屯长。寇玮所在屯被命名为“夜虎屯”,屯长也由寇玮担任。还有骑兵营的“霍去病曲”,弓箭营的“李广屯”,长槊营的“神行屯”等等。 立功者受奖,牺牲者更要得到应有的待遇。 这次汉昌之战中,骑兵阵亡了100多人,长槊营400多,七尺刀营有300多,弓弩营有几十人。 卫楚特意为牺牲的将士们举办了一次隆重的祭奠。在城外用大巴山上好的木料搭建了一座祭台。祭台上用松枝搭建成了一个门。门上一道横幅,上写“汉昌抗氐阵亡将士祭”,左边一联“碧血长留,光我晋族”,右边一联“生作干城,死为鬼雄”。 祭台上按照各营校、曲竖着每位牺牲士兵的牌位。祭奠仪式中,全军披粗麻,由卫楚念祭文,政工弹奏挽歌。三日内全军禁止饮酒嬉戏。 学兵堂一期的100名学员中,立三等功以上者有50多人,其中牺牲了4人。牺牲的4人中,有2人属于七尺刀营,他们牺牲在东门城墙下。另有2人属长槊营,牺牲在城北的战斗中。 卫楚专为这4人找了山中一块风水好地作坟地,将他们的坟墓面朝西方的益州。 下葬时,卫楚带着全体学员抬棺。下葬后,他带着学生们朝着墓碑宣誓,他哽咽着道:“尔等为大晋而死,不愧我忠勇的学生,我为尔等骄傲。望后死诸君以4位先烈为榜样,奋勇杀敌,驱逐鞑虏,振兴大晋。” “驱逐鞑虏,振兴大晋。”“驱逐鞑虏,振兴大晋。” 学生们的高呼声此起彼伏,声音在起伏的山谷中久久回荡。 占领汉昌,是定蜀军战略上的一次大胜利,但要将这个胜利稳固,还需要加强以汉昌城为中心的根据地建设,使之成为能抵御敌人的反攻,又能支持定蜀军下一步进攻战略的基地。 汉昌城遭到了胡氐很大的破坏,虽然被收复,城内却死气沉沉。街道两旁店铺关闭,平日几乎看不到百姓。若不是偶尔传来几声狗叫和鸡鸣,会让人以为这是一座死城。 汉昌城原本有两千户人口,自氐人来后就只有不到1千户人家了。1万定蜀军来到,使得这座城市成了兵营,可是,若这座城市不能很快恢复生机,恢复正常农耕生产,定蜀军是无法在这里立足的。 要让城市兴旺起来,只有让人口增加,经济发展。可是如何才能让这座城市兴旺起来,这让从未有过行政经验的卫楚不知道该从何做起。他想到了刘霜,要是刘霜在身边就好了。 卫楚发出感叹时,刘霜正看着他发回的书信。 从信中,她知道了定蜀军占领汉昌,卫楚,刘允和兰儿都毫发无损,大黑铲,邓虎和刘实只是受了轻伤,她心中激荡不已。这一段时间,她一直在忐忑中,心情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轻松过。她兴奋地把李雅叫来,把那卷木签给李雅看。 李雅仔细看着,一双秀气的大眼绽放出兴奋的光芒,抬头对刘霜道:“阿姊,那我们啥时候动身啊。” 刘霜意味深长地看着李雅道:“等不及了?” 李雅红着脸不答。 刘霜笑道:“好了,我们走。” 李雅不解问:“去哪儿?” 刘霜朝她一扬头:“见许刺史。” 李雅冰雪聪明,立刻心领神会,起身道:“我去安排轿子。” “不,骑马去。” 李雅又重新坐在刘霜身边,看着她,两只眼睛像发现新鲜事一样发着光道:“霜姊,我感觉卫将军和阿允走后,你越来越像男子了。” 刘霜看着李雅,眉目向上一挑,反问道:“是吗?”李雅大眼睛盯着她“嗯”了一声。 刘霜叹口气道:“若天下承平,我多想在家里看书作画做些女红,可是…,而今阿楚和阿允走了,我不就是做着男儿的事嘛。若我都把自己当女流,在别人眼里你就是女流,如何管得了这汉中一干男子?” 李雅点点头,若有所思道:“真是啊。” 第100章 布局 刘霜道:“阿雅,天下纷乱,王法不存,女流就是弱者,千万不要把自己当女流。”她一把抓住李雅的手腕,“也只有这样,才能帮上卫将军和阿允。” 李雅看着刘霜,使劲地点点头。 许雄的官邸在原来的汉中太守府,他原本住的梁州刺史府被用作了卫楚的建威将军府,卫楚去了汉昌后,这里就是刘霜住所。 两府相距100米。 得到刘霜到来的消息,许雄和司马蔡士快步出门相迎。 许雄一出大门就朝刘霜拱手道:“大娘子打个招呼我就过来了,怎么还劳烦大娘子亲自登门啊?” 刘霜作揖还礼道:“刘霜此来,当有好消息相告,许公,我们进屋说。” 来到许雄府的正堂,双方分宾主坐下,许府的给使给各位都上了茶。寒暄后,刘霜从李雅手中接过那卷木卷对许雄道:“许公,汉昌被打下来了,你看。” 蔡士过来双手接过木卷又递交到许雄手上。许雄展开木卷仔细看着,不由一拍大腿:“好,好,太好了。”他抬起头对刘霜道:“以1万人打败了胡氐1万5千人,不简单。” 刘霜笑道:“确实是好消息,拿下汉昌,我汉中就安全了。只是汉昌小城,必须妥善经营以作全面收复巴西之根据地,还要防敌反扑。” “是啊,巴西北部地广人稀,那里缺粮草,而且卫将军所带粮草不多,要赶快先运一些粮草过去。”许雄抚着胡须沉吟着。 刘霜道:“刘霜准备即刻启程往汉昌,这汉中的一切行政事务,要许公打理了。”说毕,朝许雄微微低头施了一礼。 许雄惊愕道:“这么急吗?” “汉昌虽拿下,其实立足未稳,刘霜身为军师,要尽快过去协助。” “汉中的事大娘子尽可放心,只是一路辛苦,大娘子可要小心。” “现在已经是春季,山上春暖花开,和卫将军走时又不一样,刘霜正好欣赏一路风景。” 许雄又问:“大娘子需要成则作何准备,尽管吩咐。” 刘霜道:“以刘霜看,南面的胡氐不再是威胁,北面司马颙自顾不暇,也无暇南进,而且我汉中还有2万多人马,足以御敌。从即刻起,汉中的任务不再是准备打仗,而是要做好汉昌的后勤,因此许公要修生养息,鼓励粮食生产,多养马匹,多造兵器。” 许雄拱手道:“大娘子请放心,许雄也是带兵的人,知道打仗需要什么,汉中一定为定蜀军做好后勤。” “许公,拜托了。” 见过许雄的第二天,刘霜就坐到了威远将军鲜于信西大营的大帐中。 西大营在沔阳,也即后来的勉县,距离汉中不到70里。刘霜带着李雅,幻琴,亦桃和30名娘子军骑马不到半个时辰就抵达了。 得到报告,鲜于信和李越全身披挂带着百名士卒出营10里相迎。这群军中男儿见刘霜一身劲装裹着的修长而酥胸高耸的身材,皆胸中澎湃,又见她面貌冷艳,威不可犯,又都不敢正眼相看。 鲜于信和李越见过的刘霜都是大袖长裙,外出也乘坐轿子,一副娇柔模样,没想到今日画风突变。再看她身后的李雅盘着高耸的随云髻,一身劲装下蛮腰盈盈可握,后面幻琴,亦桃和娘子军皆身着绛色戎服,个个显得英姿飒爽,两人的眼神便不知如何放。 鲜于信是将门之后,见过世面,很快就处之泰然。李越乃是华山猎户,少见世面,在这群美女面前不知所措,只是跟在鲜于信后面鹦鹉学舌,声音还微微颤抖。 一行人进军营时,在营帐门口等候的大小将校也都被这群美女晃得眼花缭乱。 刘霜先让鲜于信等一干将校陪着自己视察了整座军营,然后进入大帐。一阵寒暄,告知众将汉昌已经被攻占的消息后,让鲜于信屏退左右,帐内只留李雅,李越。 坐在主将位置的刘霜双手如男子一般放在案几上,对鲜于信开门见山道:“鲜于将军,我即刻就要去汉昌了,临行前特来此,是有事要交待。” 鲜于信道:“末将也想去汉昌,请军师恩准。” 刘霜问道:“哦,是何原因?” “想我和阿楚,大黑铲,祖玉一同出山,他们在前方打仗,子宝和正长都负了伤,我却在这儿无所事事,让人笑话。” 刘霜笑问道:“你去了汉昌,谁可以任西大营主将?” 鲜于信道:“只要让我去巴西,这里由军师和砚豪定夺。” 刘霜正色道:“之所以让你主管西大营,就是因为无人可以替代你。” 鲜于信又要说话。刘霜伸出左臂掌做了个制止的动作。她玉指纤纤,动作却干脆利落,让鲜于信不敢再开口。 “万雄,你以为,对益州而言,汉昌和汉中,哪个重要?” “自然是汉中。” 刘霜点头道:“汉昌小城,物资匮乏,所有物资都要靠汉中。若汉中有失,我们将无以依靠。李雄以流民率夺得益州全境和梁州二郡称成都王,非浪得虚名。此人乃天下枭雄,行事往往出其不意。他难道不知要稳固益州必得汉中的道理?沔阳扼守蜀汉交通,千斤重担在你身上,不可大意。” 鲜于信茅塞顿开,他看看李越。李越也一脸兴奋。 鲜于信拱手道:“既如此,军师请放心,末将一定守住汉中。” 刘霜摇头道:“要防胡氐进攻,被动守不行,要主动。” 鲜于信一时没有明白。 刘霜道:“汉中入蜀何处最关键?” “自然是阳平关。” “不错,你要派出50组斥候,每组5名深入梓潼20里,再在阳平关布置2千精兵,一旦氐军有异动,你可立刻知晓。”刘霜强调道,“当年,诸葛武侯就是靠这样的布置保住汉中不失。” 鲜于信点头道:“诺。” “还有,北面也不可放松,虽说目前东西两军交战,司马颙无法顾及汉中,可是汉中毕竟重要,在褒斜道,陈仓道和子午道上都要安排军队驻守。我把南郑和城固的军队都交给你。” 第101章 袭取智取 鲜于信麾下原有西大营1万5千人,加上南郑城下的5千军,成固的2千军,他麾下就有了2万2千人。在当时晋朝各郡中算得上是少有的兵精粮足郡,都赖于汉中的富裕。 鲜于信不解道:“军师,阿楚开疆拓土才1万军,我这里放2万2千是不是多了?” 刘霜笑道:“目前汉昌养不了太多的军队,以后根据前线的情况,随时要你增援。” 鲜于信又问:“军师要去汉昌,沿途跋涉百里,可否带1千军过去?” 刘霜道:“你只派300军护送即可。” 鲜于信点头:“诺。” 第三日,建威将军府内。 “汉中森林茂密,褒斜材木疏食果实之饶,拟于巴蜀,又产铜铁,厥壤沃美,赋贡不输巴蜀,我军在梁益作战,汉中是有力保障。” 刘霜的纤指随着手臂有力地在身后墙上那幅汉中地图上划着,她转头对坐在案几左首的许雄道:“许公,目前我汉中所有的可耕种土地,可供军粮不到4万军,这是不够的。汉中水源充足,汉水和大小支流纵横交织,稻麦皆宜,必须开垦新的土地。目前新开垦的土地只有5万亩,这5万亩只能增加1250名士兵的军粮,因此还要大力屯田,争取一年内要达到新开土地40万亩,加上原有的土地,要达到可供5万军队的军粮。” 许雄为难道:“1年要新开垦40万亩,人口不够啊。” 刘霜坐回案几,将李雅掺好的茶水一口气喝完,道:“许公勿忧,汉中有1万多户流民,留下4千户屯田,这样就可以开垦出40万亩地,其余的全部遣返回蜀,先安置在汉昌。” 听刘霜如此说,许雄眉目舒展开来,他拱手应道:“诺。” “汉中虽然丰饶,也是四面临敌,好在有秦岭巴山天险,可保安全,万雄,你在阳平关设关口,也要在斜谷、骆谷、西城三道设立营垒,如此可保汉中。” 坐在右首的鲜于信拱手道:“诺。”这是昨天刘霜就对他说过的,今天再次强调,既是说给许雄听,也说明了兹事体大。 刘霜朝许雄和鲜于信看了一眼,花容凛凛道:“许公,万雄,汉中就拜托你二人了,我走后,你们一文一武精诚团结,共同守护。” 许雄和鲜于信对视一眼,不约而同朝刘霜行礼:“军师放心,我在,汉中在。” 当刘霜向许雄,鲜于信二人交待时,卫楚也在县衙的正堂内向刘允和邓虎交待。 “氐军留下的粮草和我军自带的粮草,只够我军不到4个月,现在汉昌城内不足千户,若逃出城的百姓陆续返回,满打满算房屋也不足2千户,实无法支持我1万大军的生存。若氐军倾梁益之兵再来攻打,我们恐怕难以御敌。” 刘允面色凝重道:“此事我也在考虑,只是一直没有头绪。” 卫楚已经考虑甚久,他指着案几那张巴西地图,那是一张不知是李冲还是之前晋朝太守留下的发黄的巴西地图:“你们看,若以汉昌为中心画个十字,以北则三分巴西有其一,这里森林密布,水源丰富,宕渠水和巴水自南向北,可以开垦,我打算在这两条河流上各建一座营垒,召集流亡的蜀人在此屯田,给他们土地,使之成为我军后方。” 卫楚的手指划到汉昌东边:“以东有巴西一半的土地,这里有两座县城,宣汉和宕渠,若拿下这两座县城,与汉昌便成品字形犄角,即便氐军现在来攻,我也可以从容对付。” 邓虎大声道:“明白了,叫我二人来,就是让我们去拿这两座城嘛,你放心,交给我们就是,这两座城有多少军力?” 邓虎是华山猎户出身,性格直爽,遇事喜欢脱口而出。 卫楚道:“据情报曲从俘虏口中得来的情报,这两座城都只有数百名氐军。” 刘允低头不言,显然不认可卫楚的话。邓虎问:“俘虏的话可信吗?” 卫楚解释道:“巴西郡的氐军原只有李冲率领的1万,而且都集中在郡西南的各县,又以阆中周围为主。宣汉和宕渠孤悬东部,两面临敌,不具有战略意义,李雄不会在这里浪费兵力。李雄的目的是拿汉中,他没想到在汉昌损失了几千兵力,一定会将有限的兵力收缩集中,保卫阆中以及广汉和梓潼郡,因此俘虏的话还是可信的。再者,我又让俘虏带回去我军将从几个方向入蜀的消息,他们更会收缩兵力。” 刘允和邓虎这才轻松起来,邓虎又道:“我营能战者仅500余,是否再为我增加500兵力。” 卫楚拍着邓虎的肩膀,看着二人沉声道:“不仅增加不了,还减少你们的兵力。此次山地攻城作战,骑兵无用武之地,刘实长槊营能作战者仅400余,我没有补充你们的兵力。祖玉弓箭手还要给我留下2千。” 刘允的弓弩营有3千弓箭兵和2千弩兵。听卫楚要留下2千弓箭兵,刘允紧咬嘴唇,脸上肌肉绷紧起来。邓虎看着卫楚,一副觉得卫楚做得过分的表情。 卫楚早料到两人会有这样情绪不高的状态,让3千弓弩兵和500多刀兵去拿下两座城池,听起来确实有些儿戏,但是万事皆有因果,只要按照规律办事,自然能顺理成章,水到渠成。 战争也是有规律的,对这次派两人出去攻城,卫楚早已想好一个方案。 卫楚笑道:“我也知道十则围之的道理,可是你们的人就这么一点,自然不能围之,而要袭取智取。” 刘允低下头看着案几上的图,又抬头看着卫楚,他的脸上似有所悟。邓虎却还一脸茫然:“如何袭取智取?” 卫楚手一招:“来,你们看。”他指着地图,“宣汉和宕渠距离汉昌都在200里左右,这是急行军2日的路程。你们全部轻装,只带4日干粮,3日抵达宣汉城下,白天侦察城周围地形,选择一个突破口夜里攻城,天亮可以结束战斗。拿下宣汉后不要休整,只留下一个屯守城,主力带着俘虏迅速奔袭到宕渠。你们要在赶在宣汉败兵进入宕渠之前抵达宕渠城下,用俘虏赚开城门,不费一兵一卒拿下宕渠。” 第102章 铸刀师 卫楚始终面带微笑,这让外人看来更自信。毕竟他的作战经验和这两人一样贫乏,虽然他相信他的分析和方案,却无法做到和那些身经百战的名将一样胸有成竹。 刘允抱着双臂盯着地图看了一阵,他的手轻轻抹着鼻头,然后他的手停止了。他看了邓虎一眼,邓虎朝他微微点头,他转过脸坚定地对卫楚道:“好。” 卫楚恨不能拥抱两人一下,他压制自己的情绪,在内心长长松一口气,努力让自己的表情没有变化,他点头道:“兵贵神速,越快越好,我再给你们派20名政工士卒。沿途发动百姓参军,就地发动百姓筹集粮草。” 刘允放下抱着的双臂道:“有他们,我们就可以全力打仗了。” 卫楚朝刘允点点头,又起身来到正堂墙边f,从墙边一个樟木箱中取出一卷麻纸,这是他写给益州刺史罗尚的信。 卫楚心中对罗尚没有好感,这是一个爱财误事的人。身为益州刺史却长期盘踞在梁州地界上,对梁州刺史许雄没有任何交待,这是典型的破坏抗战。 可是大敌当前,要团结一切可以团结的力量,和所有可以团结的力量结成统一战线,因此卫楚要主动向罗尚伸出诚意的手。 卫楚将麻纸拿在手上,来到刘允面前郑重地道:“宣汉和宕渠南接巴东和巴郡,拿下这两城后你就拿着我的信去巴郡见益州刺史罗尚,你告诉他我军愿意和他联合抗敌,帮他收复益州,要他在必要时带5千兵出安汉,配合我军进攻阆中。罗尚虽然贪财好色,和胡氐倒也打过几仗,而且先君和罗尚有上下级之谊,想来不会拒绝你。”说着将手中信件递到刘允面前。 当年刘允的父亲刘沈为中书令,统领梁益二州,许雄和罗尚都是他的属下。虽然刘沈到了长安就被司马颙截住担任了军师,毕竟也算和罗尚有上下之谊。这也是卫楚派刘允前往夺取二城的原因。 刘允接过麻纸,小心翼翼地折好,再慢慢地装进贴身衣襟内,他双手一抱朝卫楚有力地施了一礼。邓虎也跟着施礼后,两人出了大堂。 “阿楚哥,我的人都回来了,他们报告汉昌城以北的宕渠水以及巴水河沿线,有很多大小乡村。都是氐人进入巴西郡后,从巴西九县逃到这里的晋人,还建了很多营垒,有的像城墙一样。” 刘允和邓虎前脚刚离开,兰儿就进来了,她一进大堂就坐在卫楚对面大声喊起来,粉脸因为激动而显得红润。 占领汉昌后,卫楚不太清楚城外到底有多少晋人,因此他要兰儿派了两组各10人的情报人员沿两河沿线侦察。 卫楚一努嘴:“自己倒茶,慢慢说。” “哎。”兰儿从桌上拿起茶盏,从茶壶中倒了一杯茶一饮而尽。 卫楚这才问道:“估计有多少户口?” 兰儿伸出手,张开2个手指在卫楚面前晃。她面目清秀,脸蛋看起来吹弹可破,手指却不纤细,2个手指似要戳到卫楚的脸上。 卫楚做出害怕躲闪的样子:“小妮子,调皮。”兰儿“扑哧”一声朝卫楚吐了吐舌头。 卫楚瞪大眼睛道:“才200户?” 兰儿不屑地看卫楚一眼,拖长声音道:“2000” “这么多。”卫楚瞪大了眼睛。 2000户口,相当于汉城城内的人口,算是非常庞大的数字了。 “只少不多。”兰儿又倒了一盏茶。 卫楚自言自语道,“2000户就有1万人,可以建两座小城了。”他回身来到墙上挂着的那张巴西地图下看了一阵,“兰儿,我和你明日去看看。” —— “老夫姓蒲名仁,字士文。世代居住汉昌,以铸刀为生,祖父曾为诸葛武侯造宝刀3千口。氐人来到汉昌后,老夫不得不带族人在这铸刀之地避祸。1个月前将军在山内箭射氐军时,老夫也带族人前来诛杀氐军。将军今日来到,令小寨蓬荜生辉。”长须老人说,眼神中流露出一丝不安。 卫楚带着兰儿和50名护卫骑马先沿着巴水河来回10多日,考察了不少晋人散居的村庄。之后他们返回汉昌休息一天,第二天又沿着宕渠水深入汉昌以北100里,这里发现一处三山夹两谷。两谷间是一处宽阔的平地,宕渠水从中间横穿而过。两岸分布着许多村落人家,虽然没有城墙,却犹如一座小城镇一般,有市场,有店铺,还有开垦出的土地,倒也有些像世外桃源。 远远的,卫楚望见一座似乎被整齐劈掉一边露出暗红土壤的大山。大山下被2人高的篱笆围成一座1里长的寨墙,寨墙内隐隐升起一股黑烟。 当卫楚一行刚抵达山谷时,远远地看见那些晋人都慌乱起来,摆摊的忙着收摊,在田里耕作的甩下农具就跑,隐隐传来他们的惊呼声:“氐人来了,快跑啊。”“快,朝山里跑。” 几名护卫扛着定蜀军大旗快速骑马奔去,挥动大旗大喊:“我们晋军,我们是晋军。”这才制止了那些晋人的惊慌。 卫楚一行人来到了那座寨墙,一名长须老人带着两个儿子和6个族人前来迎接。老人面色红润,脸上没有多少皱纹,若不是花白的头发和胡须,会让人以为他只有40来岁,只是他和他的族人们衣服虽然整洁,却都打着补丁,面色也都憔悴,看得出他们的生活很艰难。 听完自称蒲仁的老人介绍,卫楚愕然道:“老丈祖父可是蒲元?” 蒲仁原本还带些恐惧和不安的眼神变得轻松和骄傲:“正是,将军知道先人?” 卫楚并没有直接回答,他并不想和对方套近乎,他问:“山谷中3千氐军一个活口都没有留,可都是老丈带人所杀?” 蒲仁恨恨道:“这宕渠水和巴水200里沿线有多少晋人,哪个不想生啖氐人之肉,饮氐人血?将军带军离开后,那条山谷就成了晋人追杀氐人的战场,老夫和族人只是其中之一。” 第103章 开矿造兵 卫楚赞道:“晋人就是要有这股子血性。卫楚久闻先人大名,今日得见后人,不胜荣幸。”他抬头看了一眼寨背后如刀砍一般的红褐色山体,“可否让卫楚进寨一观。” 蒲仁愣了在当场没有回话,他身后的儿子和族人们一动不动,个个神色紧张。蒲仁私自开采铁矿,这是大罪,而今卫楚突然造访,他当然不知所措。 卫楚脸上带笑,声音却严厉:“怎么,不方便?” 蒲仁讪笑道:“哪里哪里,将军请。”说着侧身做了个请的姿势。 蒲仁表了态,他身后的两个儿子和族人们都闪开了一条通道。 卫楚拱手道:“叨扰了。”他回身对兰儿和护卫曲长农曾道,“私人之所,墨兰随我,农曾就不要进去了。” 卫楚和兰儿随蒲仁在山寨内转了一圈,见这里是一个曾经上规模的制造场。从山中铁矿采集,进入高炉中熔炼,再转炉精炼,成铁后再进行锻造,回火淬火等。虽然一条龙的生产线还在,却不热闹,7,8个高炉只一个还在使用。场内锻造处看起来有近2千平米的空间,此时空荡荡的只有几人在干活,稀稀拉拉的叮叮当当和普通铁匠铺无异,再看场内摆着的几十件成型刀,也和普通军中的刀无二。 蒲仁似乎看出了卫楚的心思,道:“将军,这是1级的普通刀。我蒲式刀分6级,6级才是最上层的刀。只是最近没有生产,我库中还存有两把6级刀,请将军移步。” 卫楚跟着蒲仁来到场外的另一间房,这里有200多平米,看起来是兵器展览库,有大小,横竖,高矮不同的各种兰琦。兰琦上放着各种槊矛头,刀剑,铍铤。 蒲仁从其中一架矮兰琦上放着的两口木鞘刀中顺手拿起一口递给卫楚:“将军请看此刀。” 卫楚接过刀鞘,抓住刀柄抽出刀。一道寒光从卫楚脸上掠过。那口刀刀身做工精细,刃,峰界限明显,卫楚再用手一摸刃口对蒲仁道:“这是6级?” 蒲仁一直在观察卫楚的眼色,见卫楚问,忙道:“正是。”卫楚笑笑,将刀插入刀鞘再放到兰琦上,不经意地问,“你这里能出多少刀?” “我这里人最多时600人,1月可出1500柄刀和1500支槊,自巴西郡落入氐人之手,一年多没有什么生意了,正如将军所见,寥落至此。” 卫楚指着场内几十件刀问:“这些销往何处?” “是半年前老客定的2千口刀,说是运往荆州。”蒲仁满面愁苦,“宣汉和宕渠都为氐人所占,所以不敢走大路,只能从山间小路通过巴东送到朐忍交货,就这样还被氐军拦截了200口,没办法,客人已经付了全款,我必须按数交货,目前还有600口没有交。” 探明了这里的产量,卫楚这才直入核心,他语气平和道:“老丈,盐铁乃是朝廷所有,你在此私自铸造兵器,可知罪?” 蒲仁怕的就是这个,他立刻跪在地上道:“老夫知道,只是我蒲家情况特殊。当年先人为诸葛武侯铸刀有功,武侯便将这座山赏赐给了先人,这里也就成了我蒲家铸刀之地,此后江山易主,也未有朝廷官员来过此地,老夫便一直做着这门生意,聊以糊口。” 蒲仁的儿子和族人也跪倒在地。 兰儿“呼”地转到了这群人的身后。她担心里面有人突然起身发难,立刻占领了有利位置。 卫楚抬头看了看场地四周,道:“蒲老丈啊蒲老丈,你这里深处100里大山,若不是本将军因为战事来此,哪位朝廷官员会来此地。你也就乐得隐匿不报,从事贩卖私铁,私兵器的行业。自你先人到你这里三代,非法所得可不少啊,要追究起来,你和你的两个儿子都脱不了干系。” 蒲仁在卫楚膝下道:“我蒲家造刀技艺独树一帜,当年蜀军能和魏军抗衡,靠的就是兵器精良,若将军治了老夫一门之罪,蒲家刀就绝了。”声音带着苍老的哭腔。 蒲仁的意思是要为朝廷造刀,卫楚自然听得出来,他却已经有了自己的主意,他厉声道:“在朝廷律法面前,你蒲家刀该绝就绝,有何不可?” “不敢,老夫的意思,而今天下大乱,我蒲家刀不仅可助将军定蜀,还可助北定中原,兴复朝廷。” 卫楚大笑:“蒲仁啊蒲仁,你把你蒲家刀看得太重了,率土之滨,莫非王臣。你是晋民,本将军乃是晋将,你对本将军讲条件?” 蒲仁跪着的身子匍匐下去做着稽首:“蒲仁不敢,山野之人口无遮拦,祈望将军赎罪。” 火候已到,卫楚叹道:“蒲仁,你蒲家上下都糊涂。大晋开国近40年,你这里私造了40年,这40年你蒲家偷偷摸摸,藏头露尾。有如此技艺却如老鼠一般,整天在惊恐中度日,你打算如此下去子子孙孙无穷尽乎?” 蒲仁哭出声来:“蒲仁也是在先父手中接过的这个产业,哪里敢主动上报官府。” 蒲仁说的也不差,官府连自己治下发生了什么事情都不知道,难道还要让草民自己去送钱上门?但这样的理由卫楚自然是不能认的。 他决定再让蒲仁煎熬几天。他低头看着匍匐着的蒲仁道:“4日后到汉昌县衙,本将军要听你自己的说法,说得过去万事皆休,说不过去,你明白后果。”说完,也不管跪着的蒲氏众人,带着兰儿出了寨。 一行人往汉昌返回,路上看着青山绿水的风景,倒也自在逍遥,眼看几里外的汉昌城墙遥遥可见,兰儿突然勒住马头,举手示意大队停止。卫楚熟悉兰儿的动作,他本能地勒住马缰,同时将食指附在嘴唇上转头对护卫们“嘘”了一声。队伍安静下来。 兰儿附耳听了一下,兴奋地一拍马朝前冲去。卫楚急忙紧随其后。 沿着山间小路跑了约500多米的样子,兰儿翻身下马,上了左边一座4,5米高的山包。卫楚也下马紧跟上。 第104章 刀 山包后是潺潺流动的宕渠水,两岸花香四溢。一只体型不大的母犬横躺在河岸边一动不动,怀中躺着三只幼犬。有两只一动不动,另一只黄色幼犬在母犬瘪瘪的奶头上吮吸一口,见吸不出奶,便叫一声,又吮吸一口,又叫一声,声音幼稚又凄惨。 兰儿快速跳了下去,抱起了那只幼犬。 卫楚跟着跳了下去,见那母犬长得特别,毛色棕红,头大,嘴宽多皱褶,鼻吻也短,长得像斗牛犬。 这是一只后世被称为川东猎犬的犬种。 川东猎犬是中国一种古老的名犬,以机警、勇敢、沉稳、自信、直率、忠诚着称,这支母犬多半是在这乱世中被主人抛弃的牺牲品。 卫楚推了推那只母犬。母犬一动不动,卫楚又将手伸在母犬鼻孔上。母犬已经没有了气息。他又轻轻拨了拨那两只一动不动的幼犬,感觉也没有气息。 那只活着的黄色幼犬见兰儿近前,既不逃也不进,只是看着兰儿哀伤地叫着,声音可怜无力。 卫楚看着那条成了孤儿的幼犬就想到了自己,顿时生出同命相怜之感。 那只幼犬瘦骨嶙峋,身体虚弱,却拼尽力气叫着,似乎不甘心死去。兰儿从将它抱在身上,它便安静下来,只是偶尔轻微却无力地叫一声,就像战场上身负重伤的士兵独自拼着一口气,历经千辛万苦回到战友的怀抱一样,脑袋歪着,眼睛闭着没有了精气神。 兰儿手足无措,眼泪汪汪地看着卫楚:“阿楚哥。” 卫楚道:“饿的,快回城,伙房有吃的。” 一行人骑马飞跑入城,进了县衙,兰儿抱起小狗飞跑入伙房,卫楚也紧跟在后。 好在伙房有粟米粥。伙夫立刻盛了一碗放在小犬面前。小犬原本还有气无力,闻到米香,挣扎着起身到小碗面前犬吞起来,声音“啧啧”,煞是可爱。 兰儿抬起一双水汪汪的眼睛对卫楚道:“阿楚哥,它好可怜啊。” 卫楚内心冲起一股热浪,这股热浪直冲眼眶,汇集成一股泪水。他和兰儿都没有了父母,这只幼犬和他们的命运何其相似。他深呼一口气,强忍住没有说话。 兰儿原本还想忍,她看见卫楚的样子,眼泪再也止不住哗地下来了。卫楚勾起食指擦了擦她脸上的泪道:“它遇到了我们兰儿也是好运。” 泪水平复了兰儿的情绪,她问:“阿楚哥,我们怎么叫它。” 卫楚沉吟一阵:“宕渠所遇,就叫宕虎。” 兰儿一抹眼睛,冲着小犬轻声道:“宕虎,慢慢吃,都是你的。”湿湿的睫毛让她看起来楚楚可怜。 稀粥下肚,那宕虎立刻恢复了一些体力,竟仰起头看着兰儿叫了一声,又埋头吃了起来。 兰儿用手抚摸着宕虎的头。小家伙不理不睬只是吃着粥。兰儿对卫楚道:“宕虎真饿了,要不给它再喂些肉渣?” 卫楚摇头道:“它饿得太久不消化,先喂粥,等过几天体质恢复了再喂肉。” 见兰儿和小犬如此难分难舍,卫楚道:“你早点歇息,我先回。” 兰儿应道:“嗯。”两只眼睛一直停在宕虎身上。 卫楚出了伙房,来到一堂大院,看见了10来名女兵。她们见了他都鞠躬施礼。 卫楚一阵兴奋,这是刘霜到了,他加快脚步往二堂后的私宅跑。 私宅也是一个四合院,兰儿住了一间西厢房。正屋有3间房,原本都是为刘霜空着的。 正屋半掩着,幻琴和亦桃正在和女兵们聊天。男士到处止步,卫楚不得不站在游廊外朝幻琴和亦桃打招呼。 幻琴和亦桃都向卫楚行礼道:“将军来了。” 卫楚问:“你们几时到的?” “昨日到的,知道将军出去巡查了。” 卫楚指了指正屋轻声道:“军师在吗?” 亦桃捂嘴笑道:“和李姑娘一起,都在呢。” 幻琴道:“将军稍后,我去唤霜姊。” 卫楚道:“好,我在一堂议事厅等候。” 卫楚转身回到议事厅。 卫楚进了议事厅刚把博山炉燃起,把案几扶正,刘霜就出现在门口。她眼横秋水,美目凝视着卫楚。 卫楚一双俊目也注视着刘霜。 刘霜脸颊微红,酥胸一起一伏。卫楚呼吸急促。他上前去突然用力将刘霜抱在怀中,低头一下子就封住了刘霜娇嫩红润的香唇。刘霜试图推开卫楚,却浑身无力,她身体如火一般烧得发烫,不由嘤咛一声,娇躯迅速软化,她一双瞳孔微微放大,玉容却还是一片迷茫。 卫楚搂着刘霜柔软无力的娇躯,不由一股热流涌起,舌头轻柔拨开刘霜的双唇,探进她的檀口。刘霜的身体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心神一片迷乱。她呻吟了一声,玉臂不听使唤地抱紧了卫楚,香舌回应着卫楚如蛇般的舌尖,轻轻回吻着卫楚那洁白的俊俏容颜,一行晶莹的泪珠从两颊落下。 ———— “将军请看此刀。”蒲仁递上了一口用厚绸布包着的刀。 兰儿一手抱着宕虎,一手从蒲仁手中接过刀放在卫楚的案几前。卫楚将绸布层层掀开,呈现在面前的是一口木漆桐木刀鞘。刀鞘外露着约30厘米长的人字纹缑绳刀柄。 卫楚抽刀出鞘,双眼被一道寒光刺得眯缝起来,好阵子才恢复过来。他定睛一看,这口刀略有弧度,刀宽3厘米,长约1米,刀身幽兰。刀刃分布着像粟米一样大小的颗粒,在刀背和分布这些小颗粒状的刀刃之间,又像波浪一样不规则的纹路。刀尖向刀身的方向有一条不为人察觉的漂亮弧线。 身旁站立的兰儿不由喊出声来:“啊。” 卫楚一手拿刀柄,一手手指在刀尖弹了弹,刀尖发出异常清脆的“铛”声。他又弹了弹刀刃,同样发出清脆的“铛”声。他再弹了一下刀背,出现了和刀尖刀刃都不同的沉闷金属声。 清脆的声音代表着硬度好,沉闷的声音则说明柔韧性好。硬度好破甲易,柔韧性好则不易折断。 蒲仁知道卫楚是行家,面露得色:“老夫还带来一杆宝槊,连同这口刀一并呈上。现在犬子正扛着在门外守候,请将军许他进来。” 第105章 新县城 卫楚将刀放回刀鞘,面色阴沉,并不开腔。虽说武器是军人所爱,但他并不想因为这两件武器被这个老头带偏他的计划。 兰儿喊道:“让他进来。”看了宝刀,她急切想看看那杆宝槊。 蒲仁道:“诺。”起身到堂外,急切招手:“快,快进来。” 蒲仁的大儿子扛着一支红绸布包着头的4米多长的长槊走进大堂。蒲仁上去将抬着槊头,他的儿子从肩上放下长槊,蒲仁解开槊头上的红绸布,又和儿子一起将长槊放到卫楚的案几上。 这杆槊是黑色葛布包缠着的槊杆,槊头60多厘米长,槊头尾部是30厘米长的一圈圈雪白的银丝。 卫楚感觉自己的手在微微颤抖,他压制心跳,平静地看着蒲仁。 蒲仁紧张地解释:“将军,这根槊杆是用上好的细拓木条,用油反复浸泡了一年,在荫凉处风干数月。再用上等的胶漆胶合为一把粗,外层再缠绕麻绳。待麻绳于透,涂以生漆,裹以葛布,干一层裹一层才成。老夫敢说,天下当无第二支槊可与之相比。” 卫楚还是不说话。蒲仁又道:“将军可试着用刀背砍这支槊杆,声音就如砍在铁柱上一般。” 卫楚从案几上拿起刀厉声问:“你蒲氏40年来私自采铁造刀槊,按朝廷律法,你一家已经死过多少回了,让你来找我,是要你坦白如何处置,你却来贿赂我?”说着,将刀往案几上一拍,发出“啪”的一声响。 蒲仁忙跪在地上:“将军不要误会,蒲仁今日来,就是要将蒲氏一门向将军做交待。这口刀乃是蒲仁5年前精心打造,久封未动,就是想着有朝一日宝刀赠英雄。蒲仁5日前见到将军,便想正是宝刀出世之时。” 蒲仁的儿子也跟着跪倒在地。 卫楚道:“你说如何交待。” “既然铁山是朝廷的,蒲仁自然交给朝廷,只是,蒲仁有个请求。” 卫楚俯视跪着的二人,不置可否。 “请将军念在我蒲氏一家三代开采数十年的份上,将铁山租与蒲仁,允许蒲仁世代为朝廷铸刀。” 卫楚不言,蒲仁一直低头匍匐在地,不敢抬头。 蒲仁已经自愿交出资产成为一名打工者。若接受此意,卫楚便已经顺利实现公私合营。可是,卫楚并不简单地想搞公私合营,因为企业一旦成为公企就意味着只有权力而无责任,自然失去活力,滋生腐败。 卫楚从案几旁起身,在厅内踱了几圈步又回到案几边坐下:“起身。” 蒲仁方才抬头。卫楚一指右首:“请坐。” 蒲仁说声:“诺。”起身坐在右首。 卫楚叹气道:“你痛恨胡氐,愿意为朝廷出力,我是清楚的。你先人从蜀国得到的铁山,若我朝要强行收回,合理,却不太合情,你认可否?”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合理合情。”蒲仁低头顺眉。 卫楚手一挥:“大话就不说了,铁山暂时归你,朝廷也暂不收回。” 蒲仁长须不住颤抖:“这,这,将军…” 卫楚道:“有条件。” “将军请吩咐。” “我要你那里建一座县城,扩大铁矿开采,也扩大你的武器制造。这样你就不用偷偷摸摸,而是名正言顺地铸造你的武器,名正言顺地销往天下。县里还要修建驿馆,饭馆酒楼商铺,为来提货的商贾提供住宿消遣,不出几年县城会繁华起来,你的家业会越做越大。日后若嫌这里太小,我定蜀军收复益州各县,你蒲氏家族也可派人去外地各县开矿铸刀。” 蒲仁面色激动起来:“如此,将军对我蒲家可谓再造。” 卫楚依然面沉似水道:“蒲老丈,你是晋人商贾,我为晋将,共同顶起大晋一片天,我与你谈不上再造,你可明白?” 蒲仁嘴唇动了动,不知该如何回答。 卫楚道:“你采铁铸刀的营收,我要收一半的税,你可有异议。” 这才是卫楚要表达的重点,蒲仁一愣,眼光碰到卫楚凛凛目光上便不住点头:“应该应该。” 卫楚这才展颜,他举起案几上那把刀:“这把刀。”又指着槊道,“这杆槊确实不错,我收下了。” 蒲仁拱手道:“将军收下乃是赏脸。” 汉昌城下一战,卫楚才发觉3米长的枪在万马营中突击的时候还是短了,尤其他以枪横扫时,往往被敌军躲开,而且30厘米的枪头在飞奔的马上劈砍时也不得劲。经此一战,他才相信兵器是时代经验和智慧的结晶,不是他个人想改就改的。 蒲仁走后,卫楚迫不及待用刀背砍着槊杆,果真如砍在铁柱上一般,感觉虎口微震,发出金属般的“铛铛”声。 “好一支银缠槊和蜀宝刀。”卫楚身后的屏风闪出刘霜和李雅。两人过来欣赏了一会刀槊,很快就被兰儿怀中的小宕虎吸引。两人面露怜爱,来到兰儿面前逗弄。 卫楚道:“霜姊,你以为蒲仁这里还有何问题?” 小宕虎这几天跟着兰儿睡得好吃得好,已经恢复了精神。多皱褶的宽嘴显得丑乖丑乖的,那两颗闪亮的黑宝石般的大眼睛,充满了对世界的好奇与期待。当刘霜抚弄它时,它用湿漉漉的小鼻子嗅刘霜的手,还用小爪子轻轻地挠她的手,好像是在撒娇。 刘霜接过兰儿手中的小宕虎抱在怀中,一边用纤指逗弄着,嘟着朱唇:“啧啧啧,我们宕虎真乖。”一边回应卫楚道,“我看问题不大。” 卫楚点点头问:“两河沿线这两座城,取什么名字好呢?” 刘霜逗弄着宕虎小爪爪,道:“你和兰儿去过,你们定。” 卫楚一脸询问地看着兰儿。兰儿仰头看着屋顶,想了一会儿到:“宕渠水湍急难涉,就叫难水县如何?” 卫楚赞道:“创意挺好。”又道,“只是,难字不太好,在我定蜀军面前,天下无难事。”说着,卫楚大手一挥。 兰儿朝一嘟嘴,学着卫楚的模样夸张地说:“天下无难事。”不屑地说,“吹。” 第106章 氐军 这时,小宕虎已经被李雅抱在了怀里逗弄。刘霜来到卫楚案几前,她眼睛看着卫楚却是对兰儿道:“你阿楚哥忌讳,那就换个同音的,巴山之南,叫南水县。”又朝卫楚戏谑道,“怎么样,卫将军?” 卫楚煞有其事点点头道:“嗯,还将就,兰儿,巴水哪个呢?” 兰儿一瘪嘴,蔑视道:“自己说不出来,让别人想,还说别人将就。” “兰儿,你给我个面子嘛,再想想巴水那个。” 兰儿又抬头看着屋顶:“嗯…,沿河的人都叫那条河为诺水,就叫诺水。” 卫楚看着刘霜,刘霜点头道:“这名好。” “好好,这个县就用我们兰儿取的名字,诺水。” 兰儿开心地笑了起来,露出一行雪白的贝齿。 正说着,农曾进来报告:“刘将军和邓将军已经拿下宣汉和宕渠,派了军使来了。” 李雅不由叫了一声:“啊。”刘霜命令:“快请进。” 军使身材矮矮的,满头大汗,他双腿裤脚管卷起,露出纺锤一般结实的小腿肌肉,他一进来就匍匐在地,上气不接下气道:“报将军,军师,武牙将军已经攻下宣汉和宕渠,特命卑下前来报告。” 卫楚急忙绕过案几来到他面前将他扶起:“辛苦,坐下慢慢讲。”他朝门外喊,“来人”。 一名给使应声而进,卫楚命令道:“上茶。”给使答应着为军使上茶。 趁这功夫,军使从背包中拿出一卷麻纸双手捧上:“这是武牙将军亲写的报告。” “哦。”卫楚接过麻纸细看起来。 李雅急切问:“武牙将军有没有负伤?” 她着急心切,又不好凑到卫楚身边看那份报告,情急之下就直接开口。 “禀军师,武牙和牙门都未负伤。” 刘霜又问:“军士伤亡如何?” “打宣汉伤亡了100多人,打宕渠亡了2人,伤3人。” 双方对话间,卫楚已经看完了那份报告,他将报告交给刘霜。刘霜接过,李雅也凑过来,两人头挨着头的看着。 报告说得很详细。 刘允和邓虎两人抵达宣汉城下时,天还没有后黑,两人迫不及待在城西发起了攻势,结果损失邓虎的七尺刀营损失了100人还无法拿下。刘允正准备组织弓箭兵加入攻城队伍,却见城上敌人四散逃跑了。两人上了城才知道,一支2千人的流民军队已经上了东城城墙,领头的名叫谯登,乃历经蜀魏晋三朝的散骑常侍谯周之孙。 谯登一家本住在西充,李冲带着氐人来到后,将谯氏一门几乎屠杀殆尽,只谯登逃到荆州。他向荆州刺史刘弘请兵复仇,刘弘上表封他为梓潼内史,让他招募荆州的巴蜀流民回蜀与氐军作战。 谯登招募到了2千流民,他曾到巴郡向罗尚借武器和钱粮,被罗尚拒绝。之后他便带着2千流民先打宕渠,不得已后又打宣汉。他人数不少,却缺乏武器和粮草,日子艰难。这支流民队伍正面临散伙之际,正巧刘允和邓虎前来攻打宣汉西门,乘城上守敌全都被吸引到西门之际,谯登带领流民悄悄上了东城。 刘允在报告中把谯登好好一阵夸,说此人英武逼人,文武兼备又肝胆相照,乃是忠勇之士。 卫楚对谯周并不了解,见他历经三朝想来也是一名德高望重的人物,便问刘霜:“霜姊,你可知谯周?” 刘霜转头对几乎搭在她肩膀上看报告的李雅:“阿雅,你说。” 李雅看了卫楚和兰儿一眼,像接受考试一样,清清咳了一下嗓子,轻启朱唇道:“谯周算得上当时益州学者之首。此人不喜诸子百家,却独爱经史,尤对古史有独特见解。他还不喜奢华,生活朴素,也不喜辩论,却谙熟时事,当年诸葛武侯病逝五丈原,他第一个从成都到五丈原奔丧。谯周反对蜀国对魏国连年用兵,曾写仇国论劝诫,当邓艾兵临城下时,是他力主后主投降。” 李雅的介绍,让卫楚眼前出现了一位灯光下捧着一部《孟子》的儒士。 —— 案几上的那张崭新的巴西地图上,有两条被炭笔加深的蜿蜒官道。两条官道分别从阆中和苍溪出发,指向一个共同的终点——汉昌。 地图上画着巴西9县以及各县之间的交通,山岭和河流。 这幅地图是刘霜对墙上那张大地图的复制品,放在案几上方便看,还方便在上面划道道。刘霜琴棋书画,她画画的功底在这张小图上得到了体现。这张小图看起来就像是大图扫描后打印出来的一样。 卫楚手拿炭笔,双眉紧蹙,表情凝重地看着地图上的两条官道。他感觉这两条官道就像两条蛇一般朝他所在的汉昌吐着蛇信。 占领汉昌后,兰儿派出了18名情报曲的战士。这些战士3人一组分6组潜入巴西郡的阆中,西充国,苍溪,岐惬,南充国等6县。除了监视这6县的军队情况,还向那里的晋人散发传单,散布定蜀军占领汉昌城的消息,鼓励晋人们脱离胡氐统治,来到汉昌定居和参军。 今日大早,在阆中的战士发现有1万3千军氐军出城朝汉昌而来,其中有3千骑兵。在苍溪的战士也发现7千军朝汉昌而来,其中有2千骑兵。 阆中组和苍溪组的战士立刻以两人跟踪氐军,一人骑马朝汉昌飞奔报信。 200里对骑兵来说不到一个时辰,在山地上跑也要不了三个时辰,因此氐军早上出城,卫楚下午就得到了报告。 步兵在平原一日行50里,氐人不习惯山地行军,按一日30里的速度算,他们应该走出了30里。卫楚用炭笔在阆中到汉昌的官道上,距离阆中30里处划个十字,这是阆中城郊区的平地和山区的交界。 他又在苍溪到汉昌的官道上距离苍溪30里处个十字,这是苍溪出城后沿着一条山脚一直到一个山口的地方。 卫楚心中并不落定,毕竟作战的信息不能靠估计,应该得到百分百的确认。他对兰儿道:“我没有估计错的话,今晚氐军应该在这里。”他指着自己划的十字。 第107章 弃或守 兰儿怀中抱着宕虎,这段时间她和宕虎形影不离,除了上厕所,她总是和宕虎在一起。她看着卫楚在图上划的十字,一边撸着虎毛一边问:“你怎么知道?” 卫楚说了自己的理由,又以不确定的语气道:“只是打仗不能靠估计。” “我去。”兰儿将宕虎塞到卫楚怀中。 卫楚接过宕虎道:“天要黑了,你带两个什的士兵去。” 兰儿秀眉一皱,不满意地说:“累赘。” 兰儿总喜欢一个人行动,卫楚却不喜欢她单独行动。他对兰儿说过很多次,让兰儿把情报曲的战士都培养出来,就算能耐不及她十分之一,能完成任务就行。可是兰儿对培养人总是没有耐心,她更喜欢自己一个人行动,这也许来自墨忍强调个人行动的理念和技艺。 卫楚道:“带几个人。” 兰儿头一扬,头上马尾拂过她雪白的脸蛋,扬起一阵青春的活力:“不。”说着调皮地一个纵身上了房顶。 卫楚摇摇头,就冲这个功夫,那些情报曲的战士一辈子都学不会。他无奈地一边抚着宕虎,一边坐在案几边看着地图。 卫楚看着地图时间长了,就感觉那两条被炭笔画出的弯弯曲曲的“蛇”似乎要飞出地图,将他活活缠死。他不由张开大嘴,大口呼吸着。 卫楚的前几次作战都是主动,而这次却是敌人主动,对他来说这是一道命题作文,无法天南海北胡乱发挥。 定蜀军3千骑兵还算完整,另有300多伤卒已经伤愈,都补充到了刘实的长槊营,这使得刘实兵力勉强可达1千。还有1千名未经训练的新兵,另外就是学兵堂的200学兵。可作战的军队满打满算共5千2百人。 5千2百对2万,氐军是定蜀军的4倍。 氐军丢失汉昌仅仅一个月就整军反击,说明氐军对汉昌城内的粮食,包括定蜀军的情况有所了解,这更让卫楚感到压力山大。对作战来说,他是新手,氐军中随便拉出一个大头兵来,大概率其作战经验都比他丰富。 不仅他自己,定蜀军中的将领都是新手。 这就是卫楚面临的现实,在如此的现实面前,他只有两个选择,放弃汉昌或者保卫汉昌。 宕虎的爪子抓在卫楚的手上痒痒的,小家伙比刚来时长大了一倍,卫楚看着这个小可爱,纷乱的心平静不少。 放弃汉昌自然是保存实力最好的办法,避敌锋芒,将队伍退往汉中再图进取。 可是,现在的汉昌与胡氐占领的汉昌已今非昔,新建了南水和诺水两县,新开垦了不少土地,晋人百姓正绵绵不断而来。加之宣汉和宕渠的收复,使得这个庞大地区资源丰富的盐铁丹漆将会通过荆州流向中原。若放弃汉昌,不仅仅是自己失去了这一切,而且是氐人得到了这一切。 一得一失,双方实力变化就是成几何倍数,汉中孤立于关中和蜀地之间,到时能否守住?卫楚自问自答,一定守不住。 如果放弃了汉昌,则是给氐军做了侵占汉中的前进基地。 可是保卫汉昌,又该如何打?汉昌城长仅2里,宽仅1里,5千军如何抵得住2万军队的围攻。 这时,给使用漆盘端来了晚饭,一碗粟米,一碗当地的野山菌炖鸡,一碗南水产的银耳羹。 卫楚正看着地图,他头脑中翻篇着他看过的各种保卫战战例,又回忆着和网友们讨论的各种战役复盘,见给使端着饭来到,眼睛瞟了一眼案几左上角:“放这儿。” 给使将三个碗放在案几左上角道:“将军趁热吃。” 卫楚点点头,眼睛依然盯着地图,脑海中翻腾着各种作战方案,手上炭笔在图上划着。给使鞠躬后拿着漆盘退了出去。 宕虎闻到饭菜香,不由“嗷嗷”叫起来,卫楚头脑中满是如何解这道保卫汉昌的战术题,并未理睬宕虎的喊叫。 宕虎着急起来,又叫又抓,又纵身往那碗鸡肉跳,卫楚这才注意到宕虎的狗急模样,他拍了一下宕虎的头,用筷子夹了一块鸡肉到宕虎嘴里。 看看宕虎吃着鸡肉安静了,卫楚才又将目光落到地图上。 这一次,卫楚却感觉眼前一亮。目光的变化也有利于思考。 地图上,阆中,苍溪和汉昌是一个不正规的三角形。 苍溪和汉昌两座城相距40里,由于山地的地形,两城的氐军出城后,要分别朝相反的方向行进一段。 其中,阆中军要朝南行进20里再往东行,而苍溪军则要先往北行24里再往东。两军要行进到汉昌西30里处才汇合成一路,而且只有在这里才能汇合。在这里之前,他们中间隔着大山,尽管直线距离近,却无法靠拢。 卫楚想起努尔哈赤的名言:“凭尔几路来,我只一路去。” 战役上还有一条铁律,即集中优势兵力歼敌。 两路氐军分进而来,相互隔着崇山峻岭,彼此联系困难,正方便我执行分别歼灭的策略。 先用定蜀军主力击溃弱敌苍溪军,再回师打阆中军。只要指挥得当,把握时机和善用地形,定能击退甚至歼灭敌军。 卫楚如茫茫黑夜中见到北斗星一般,他一拍宕虎的头:“你的功劳。”宕虎被拍得抗议地大叫一声。卫楚又夹起一块鸡肉塞进它嘴里。 “宕虎,又调皮了。”卫楚抬头一看,刘霜拿着一卷木简来到面前,一脸温柔地坐在自己身边。 自那次两人那个以来,卫楚感觉刘霜更加神采奕奕,她的皮肤更加水灵,眼神也更加温柔。其实那次两人除了接个吻以外,并没有进一步的行动,毕竟大白天的环境不允许,而且卫楚也还没有想好后果。 卫楚觉得自己和司马胜男还没有开始,但是每每理智思考,又觉得他和司马胜男早就结束。 在卫楚的心中,司马胜男是让他心动的人,却距离他很远;而刘霜能是帮他成事的人,而且近在咫尺。 第108章 决定 两相比较,卫楚对刘霜有一种冲动,这种冲动却与对司马胜男的不同,是一种不如司马胜男那么无所顾忌的冲动,因此他觉得自己还没有真正考虑好对刘霜的关系。 而卫楚的冲动表示却让刘霜眩晕了好几天。 刘霜也不知道何时起,眼前的卫楚慢慢占据了她的心灵,又不知何时让她摆脱了丧夫之痛。她很矛盾,她清楚自己寡妇的身份,却又渴望得到卫楚的接受。卫楚那次粗暴的温柔就让她在幸福中眩晕了好几天。 之后的几天,她感觉卫楚的眼神似乎对她充满歉意,她想告诉卫楚她喜欢卫楚的理直气壮,而不喜欢这种歉意,却哪里说得出口。 此时,刘霜对卫楚轻柔道,“阿楚,查到了,这是家君的记载。”说着将木简轻轻放在了案几左上角。 木简上全是关于氐军主将的资料。 打仗要知己知彼,其中重要的一条就是要了解敌方主将,可是卫楚对氐军所有的将领都一无所知。 当听兰儿说阆中氐军的领兵主将是太尉李离,苍溪军的主将是广汉太守费佗时,卫楚摇头叹了一句:“光知道名字有何意义,我们对他们还是一无所知。” 坐在卫楚对面的刘霜道:“家父有一些资料。” 她的父亲刘沈曾为入蜀作战做过准备,因此手上积累了一些氐军将领的资料。 卫楚对刘霜感激一笑,拿过木简慢慢展开,见上面密密麻麻写满了氐军将领的履历,年龄,性格和爱好,有的还特别注明了作战特点。 卫楚不自觉笑意上脸。忽抬头见刘霜面色沉重,知道她睹物思人,也陪着面色一沉,叹道:“当年先君若能入蜀,蜀患早除了。” 刘霜嘴角动了一动,俏脸微红,美眸渗出一汪清水,看起来别有一番风情。 卫楚抱歉道:“我不该提这事。” 刘霜贝齿轻咬朱唇,轻轻摇了摇头,将卫楚怀中的宕虎接了过去。 卫楚朝她做了一个歉意的表情,低头仔细看着木简。他在上面找到了李离,看一阵,又找到了费佗。他看得专心,都没有感觉到光线越来越暗。当他感觉看得吃力时,眼前突然一亮,抬头一看,刘霜提着烛台放在了案几上。 他朝窗外看了一眼,见外面已经进入了黑暗。他对刘霜笑道:“天黑了。” 刘霜嗔怪道:“饭菜都凉了。”她朝外喊道,“来人。” 给使应声推门而进,来到案几前鞠躬道:“军师有何吩咐。” “饭菜凉了,去热一热。” “诺。” 给使将饭菜端了出去。 卫楚重点关注李离和费佗两人。他将李离和费佗的资料看了两遍,有了一个疑惑,他对挨着自己的刘霜道:“霜姊,这个费佗原和李离的父亲李含是同僚,也都在李特的三弟李庠麾下,他甘心受小辈李离的节制吗?” 刘霜道:“李离非庸才,现在很受重用,即便费佗虽有不甘,想来也不敢违抗命令。” 正说着,给使又端了热好的饭菜进来,放在案几左上角后鞠躬退了出去。 “吃饭。”刘霜说着,放下宕虎,伸手替卫楚拿过饭菜,她的身体也自然地靠近了卫楚一些。 卫楚能感受到刘霜喷到他脸上的气息。 刘霜将装着粟米的碗和筷子递到卫楚手上:“快吃。”她清澈的美眸看了卫楚一眼道:“费佗和李含同僚,现在却还是太守,或是费佗能力有限,或是人事。”她的手指在木简上指着各个人名,“你看,李雄自称成都王以后,用的都是同辈人,这个李始是他的哥,当了太保,李离不用说,李云是他的堂兄,担任司徒,李离的弟弟为太宰,阎式是李雄的参军,任尚书令,杨褒是他的从事中郎,担任了仆射,那些父辈的将军们却个个都靠了边。” 刘霜的身体随着手一动一动,脸几乎蹭到了卫楚的脸。 卫楚感觉刘霜滑动的纤纤玉指犹如指挥千军万马的穆桂英,她吐气如兰的檀口让卫楚眼前出现了自己离开琅琊王时的情景。 当初他是因为司马胜男的嫁人而负气离开琅琊王一家,后来司马胜男追出来送给他自己贴身的珊瑚吊坠。想来司马胜男是要告诉他,她的心和他一起,可是她的人却是别人的。 卫楚眼前浮现出裴列那张猥琐自得的脸,司马胜男那无助的泪眼,再感受着身边刘霜实实在在的热度。他喉结动了一动吞了一口口水,将碗和筷放在案几上,一把搂住近在眼前的刘霜。 刘霜一直在等待这个时刻,她轻轻呻吟一声,就势靠在卫楚怀里。她紧闭美目,娇喘息息呼出的热气尽都打在卫楚凑过来的脸上。 嗅着美人带着幽香的呼吸热气,卫楚心中火热,低下头,吻上了她鲜艳欲滴的红唇。刘霜的娇躯一阵阵地颤抖,口中喃喃发出娇吟。卫楚轻吻着刘霜的香舌,吸吮着她口鼻间沁人的幽香,轻轻将她放倒在榻上。 宕虎好奇地看着两人,它以为两人做着什么好玩的游戏,也摇着尾巴围着两人高兴地打着转。 —— “胡人留下的粮食原有1万6千斛,刘允将军打宣汉和宕渠时带走720斛,救济三地百姓用去4000斛。好在汉昌城的一些富户在氐人来之前在城外藏了一些粮食,被辎重营收集了6千斛,目前看粮食够吃半年的。”司马钟战指着墙上的地图说,“另外,我们的武器和战马都很富余,尤其我们的战马还有1千匹。” 他所说的武器和马匹,都是夜袭汉昌城的战利品。 他是学兵堂第一期毕业的学员,字灵秀,今年刚20岁,长得矮小精干,毕业后在刘允的弓箭营任队率。后来刘允发觉他长于规划,对数字非常敏感,汉昌战役后就将他推荐给了卫楚。 卫楚交给钟战的第一项任务就是规划汉昌,南水,诺水三地5年内可耕种土地,人口以及可容纳军队的数量。结果5日后他就交上来一份详细的报告,不仅阐述了这三地土地,人口,以及军队的数量,还将盐铁丹漆这样的商业因素考虑进去,说明这三地发展起来,若能打通到荆州的通道,5年内人口将可以达到7千户,军队可以达到3万5千,经济将超过阆中,苍溪,西充国和南充国的总和。 第109章 战略 卫楚笑着看完了钟战的报告,他又将报告给了刘霜。刘霜也眼前一亮,认为可以重用。于是钟战担任了司马。 钟战继续说:“3千骑兵还算完整,还有300多伤卒已经伤愈,都补充到了长槊营,这样长槊营的兵力可达1千,还有2千弓箭兵和1千名未经训练的新兵,学兵堂还有200学兵。我军可作战者共7千2百人。” 钟战说完,卫楚扭头看向刘霜身边的墨兰:“阆中和苍溪还有多少氐军?” 兰儿昨天黄昏出发侦察氐军的宿营地,上午巳时回返,也正是等她回来才开了这次会议。 “两城都有1千兵守城。”兰儿一边说一边走到图边,声音如银铃一般,她指着阆中南的两座城池,“阆中南40里的西充国有300,南充国有500。我们没有来到汉昌时,这些城池也都没有军队。我们占领了汉昌,尤其是占领了宣汉和宕渠后,氐军陆续从益州向这几座城增加了兵马。” 蜀中自蜀汉时期人口骤降,到现在还没有恢复元气。偌大的天府之国人口稀少,人口又直接决定着经济和军事。 卫楚看了看众将。他的左下首坐着刘霜,兰儿和李雅。李雅一直跟着刘霜,也担任着参军的角色;右下首坐着大黑铲,刘实,鱼伟,冉让,还有学兵堂二期的学员廖琛,是一名学兵堂曲长。 昨晚和刘霜的疯狂,让卫楚紧张的情绪得到彻底舒展,他感觉自己精神焕发。他看了一眼刘霜。刘霜看起来也同样容光焕发,美眸清亮。 卫楚以虚心的口吻道:“数量上3倍于我,但是我军实战经验不多,还有1千新兵,实力对比可能还要翻倍,诸位有何建策?” 众人皆面色沉重。 沉默一阵,大黑铲朝卫楚一拱手,粗着嗓门道:“我说,打仗嘛,不是活就是死,阿楚,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你们回汉中避一避,给我留下3千骑兵,我来挡住胡氐,让这些胡氐知道我大晋男儿的志气,我要是死了,你记得给我报仇,每年再给我多烧纸钱。” 刘实“啪”右手拍着席子,转头对大黑铲道:“仰产将军,你的话刘实听着别扭。汉昌我军主力,除了你的骑兵就是我的长槊营,你的意思,是让我逃跑?我跟着老将军出生入死多少回了,岂是临阵脱逃者,要断后也是我来。只是,我不赞同你的做法,我们若轻易放弃汉昌,日后再想回来就难了,再说,汉昌一失,我们和武牙将军,子宝也断了联系,他们怎么办?” 大黑铲瞪着他道:“正长,仰产并无此意。”大黑铲又斜眼看了一眼刘实上着夹板的左手臂,“你的手有伤,…” “大黑铲。”卫楚打断道。 大黑铲将后面的话吞进了肚里。刘实被大黑铲说得脸上青筋直冒,却比大黑铲有修养,他对卫楚和刘霜拱手道:“禀将军,军师,刘实以为不可放弃汉昌,氐军远道而来不可怕,粮草不济。我主力可暂时撤出汉昌,只要派出一军截氐军粮草,氐军就无法在汉昌长期立足。” 刘霜一脸冷峻,和昨夜的温柔判若两人:“二位将军勿躁,氐军领军将领乃是太尉李离。此人智勇双全,深受李雄器重,原本一直带兵驻在梓潼,他是要从梓潼进攻汉中,此时来攻汉昌,说明李离的重心已经转到巴西,我们一旦让出汉昌,也就是应了李离下怀了。” 刘霜的意见说得很明白,众将齐齐看向卫楚。 众将中主要是担任主力的大黑铲和刘实有发言权。李雅是刘霜的参军,又是第一次参加这样的会议,没有刘霜的指示她是不会随便发言的。兰儿不负责打仗,她自然也不会随便发言。鱼伟管辎重,冉让缺资历,廖琛乃是学生,当然更不可能随便发表意见。 卫楚朝刘霜点点头,面对众将道:“我们得了汉昌,就有了拿下巴西,收复梁益之条件,反之,氐人得了汉昌,就有了进攻汉中的跳板。” 他又道:“我军虽弱,但战争是天时地利人和,只要我谋划得当,就可以给予眼前这两股氐军以狠狠打击,使李雄再也不敢轻易进犯,主动权就会操纵在我手上。”说着,他起身来到墙边地图下,“打好汉昌一仗,我们在梁益的局面就活了,为我们取成都创建了条件。”他用手臂在地图上比划了一个大圈,然后伸出手掌在图上的“成都”做了一个抓的姿势。 堂下一阵哄笑。 卫楚放下手臂又道:“那此仗该如何打?”他停了下来,看着两边坐着的众人。 刘霜侧着身子看着地图,眼睛一眨不眨。兰儿看着卫楚,就像要等卫楚解开谜底一般。李雅的眼睛也盯着地图,两只不停闪动的眼珠显示她在思考。大黑铲双眉紧蹙,他的眼睛像要把那面挂地图的墙看穿似的。刘实低着头。鱼伟,冉让和那名学兵堂学员都用学生看老师的目光看着卫楚。 卫楚停顿了3,4秒才又指着地图上阆中,苍溪和汉昌三地道:“阆中到汉昌,苍溪到汉昌都只有一条路,两条路间隔着崇山峻岭,联系不便。我们就利用这两路军无暇相顾的空隙,先集中优势兵力歼苍溪氐军,再快速奔袭打阆中李离军。” 除刘霜外,众人都露出恍然有所悟的神情。 卫楚又道:“两股氐军昨日行军35里扎营,今日他们将正式进入山区,李离非普通将领,诸位千万不要以为他们进入山区会减慢速度,以日行军35里计,不到6日即可抵达汉昌城下,今日已经过去了2日,我军必须在后日打退苍溪之敌,才能再用1日时间阻击阆中之敌。” 时间紧迫,众人面色又凝重起来。 卫楚来到案几前坐下,他抬头看向冉让:“冉让。” 冉让本是邓虎七尺刀营中的汉昌屯屯长,邓虎带兵东征前,卫楚特意将冉让要来担任新兵营营长,让他负责新兵训练,此时上任不到30天。 第110章 老臣少壮 冉让拱手道:“冉让在。”被肌肉撑得鼓鼓的戎服勾勒出他发达的胸背和手臂。 “你的兵现在什么情况?” “已经熟悉了号令,只是良莠不齐,有的人本有武艺,刀枪弓马都娴熟,有的对武器使用还不熟练。不过,他们个个士气旺盛,说练了这么久,也应该狠狠揍一下胡氐了。” “哄”在座众人都笑了起来,气氛顿时轻松了许多。 冉让说的是刚入伍新兵的普遍现象。刚学武艺的小白,学几天就自以为天下无敌,有几年习武经历的,又希望能得到实战机会,因此他们看似士气旺盛,其实是无知无畏。 对新兵来说,第一仗非常重要,若第一仗取胜,他可能成长为名将,若第一仗失败,他能否成为合格军人都成问题。 卫楚问:“弩用得如何?” 一名合格的弓箭手需要三年时间培养,而一名弩手只训练一天即可。 “每名士兵皆会操作。” 卫楚手一挥:“你以两个屯队为一组,分五组前往阻击,迟滞阆中军。记得我课堂上教过你们的18个字游击战策略吗?” “敌进我退、敌驻我扰、敌疲我打、敌退我追。”冉让骄傲地一口气背了下来。 “尤其要利用夜晚轮番骚扰,不能让氐军睡好觉。每人携带一口腰刀和一张弩,带上3日的粮食。以每日急行军100里的速度,后日下午接敌,先用弩箭,弩箭用完就用标枪,尽量避免短兵相接。” 对新兵来说,成本最低又最容易的是标枪。巴西地区森林茂密,到处是可以制作标枪的树木,削尖就可以用。 “明白。” “廖琛。”卫楚又喊。 “廖琛在。” 廖琛是汉中财主的幼子,今年21岁,他自小习武,又有才学,没有赶上学兵堂一期,便等到了二期,在二期担任班长,由于班上是200人,也称为曲长。 “你们虽未毕业,但学以致用,编成一组归入新兵营建制,要服从学长的指挥。” “诺。” —— 苍溪到汉昌的官道绵延曲折,地上潮湿不堪,弥漫着腐烂树叶的味道,由于是在崇山峻岭中,因此这条官道不是隐没于两山之间,就是被参天大树遮蔽。行在这条山路上,长久的狭窄视野让来自北方的氐人有一种压抑感。 这支幡旗招展的氐军分前中后三军朝汉昌而来。 前军是2千刀楯兵,他们腰间都挂着弓箭,刀盾也放在以屯为单位的辎重车上。 中军3千步兵皆是弓箭手,他们腰间带着弓箭,配着腰刀,以屯为单位的辎重车上放着箭镞盾牌和一些粮食。 后军是2千身着铁甲戴铁兜鍪的骑兵,他们的马鞍得胜钩上挂着长槊,背着弓箭,腰上挎着腰刀,以屯为基本单位呈两列纵队向前运动。槊尖高低起伏朝前运动,犹如水波被阳光反射发出的波光。 在主力两边的山头峡谷中,行进着以什为单位的轻装步兵,他们只携带佩刀和小盾,负责对主力两边警戒。 在全军前面10里范围内,活动着每组3骑的10组斥候。 这支队伍离开苍溪后,已经行进了3日。3日来这队氐人军队都在崇山峻岭中行军和露宿,他们大多来自秦岭以北的关中,那里干燥少雨。巴西郡的山岭中却雨水不断,潮湿的气候和难行的山地虽让他们苦不堪言,但这些氐军士兵却士气旺盛。毕竟他们以一无所有的关中流民身份来到梁益,现在家中都有了土地和牧场,而今他们还要开辟更大的土地和牧场,未来将成为大财主大牧主。这样的希望让他们个个精神百倍,恨不能立刻飞到汉昌。 中军一杆大纛之下并排行进着两员将领,一员50来岁,跨青鬃马,着裲裆甲,虽年过半百,身体依然壮硕,另一位25,6岁跨枣红马,身着筒袖铠,长得高大魁梧,面色微黑。 那位年轻将领扫望两旁绵绵群山上忽隐忽现的轻装散兵,不无忧虑地对年老将领道:“阿父,我军3日未曾好好休息,体能消耗太大,若到了汉昌城,不等和晋军交手,恐怕都累垮了。” 那名50来岁的将领沉吟一会道:“告诉前队再慢一点,以25里速度前进。” 年轻将领又不无忧虑问:“阿父,若贻误军机,又如何面对太尉?” “他奈何老子个鸟。”50来岁的老将领骂道,“把命令传下去。” 年轻将领立刻吩咐下去,稍后,队伍的速度慢了下来。 被称作府君的就是广汉太守费佗,此时在心中长叹一声。 当年,费佗,李离之父李含以及李特的三弟李痒被称作“略阳三雄”,三雄中又尤以费佗和李痒名声最响,两人乃是穿开裆裤时的发小,李含是娶了李痒的妹妹后才加入的。三雄在略阳及关中地区打掠豪强,劫晋济氐,名声震天。 李特带领流民往蜀中迁徙,费佗一家也跟随李特的三弟李痒而来。后来李特起兵,费佗和李含都跟随李痒帐下为副将,费佗排行老二,李含排行第三。那时,李含的儿子李国和李离两兄弟见了费佗都无不恭敬叫叔父。 李特和李含先后,李雄继承了李氏家业,他大力启用小字辈,让上一代的老臣都靠边站。 李雄之所以这么做,李国李离两兄弟功不可没。 所谓老不入蜀,老臣们从贫穷的关中来到富饶的蜀地,立刻就失去了年轻时那种一往无前的锐气,他们只想着享受到手的和平安乐。以李离为代表的少壮派却想开疆拓土,雄霸天下,获得更大的利益。 费佗是最不主张对外用兵的老辈,他上表李雄:益州沃野千里,本是人间天府,自蜀丞相诸葛亮屡次北伐,弄得蜀人困苦不堪。我等入蜀4年,连年征战,蜀人竞相外逃,氐人只识放牧,不事生产,弄得田野荒芜,军饷不济,不等晋军来攻,我氐人又要外逃成流民。文中末了,乃是直言李雄不可言战。 结果,这张表到了李离手中,再结果,他这位被李离一直称呼叔父的长辈离开成都去广汉当了太守。 第111章 父子遇袭 费佗虽然怒火万丈,却已经没有了年轻时的火气,而是多了些世故。 李离原打算从梓潼攻打汉中,这本没有费佗的事,结果李冲要从汉昌打汉中,又吵着问李雄要军队。李离便将费佗这个长辈归了李冲这个二代麾下。 由于粮草没有到位,因此费佗迟迟没有抵达,结果汉昌丢失,李冲也丢了命。 费佗带军撤回阆中不久,李冲的司马何世就带着李冲的尸体回到阆中。不久李离也从梓潼来到,统计汉昌逃回的残兵败将,共有7000多人,折损了大半。 追究起责任来,费佗把责任推到李冲身上,说李冲身为主将,不做对敌侦察,丢了命是活该,又幸亏他没有到,否则也被一锅端,然后下结论说李离用人不当。 李冲是李雄用的,费佗自然不会说李雄,却栽在李离头上。 李离遭了冤枉却不生气,心中还暗自高兴,只要费佗点出用人不当,他心里对李雄憋着的那股火就有了发泄,毕竟他也不愿意看到李冲成功。 汉昌是一定要夺回来的,李冲死了就是李离的机会。 李离决定以自己从梓潼带来的1万军队为主力,再从汉昌回来的败兵中挑选了3000人,再命令费佗带1万人从苍溪出发。他要趁汉昌晋军立足未稳,对汉昌进行分进合击。 费佗却从汉昌失守中看出面前晋军非梁益晋军可比,他留了一手,以1千人守苍溪,2千人回广汉,自己只带7千人出征。 见蒲洪担忧军令如山,他又解释道:“洪儿,这一路崎岖艰险,李离的兵比我多了一半,他会比我快?见鬼了。” 被称作洪儿的年轻将领叫蒲洪,字广世,也是从略阳来的氐人流民,他和费佗并非亲父子。 当年氐人流民队伍从关中而来,一路行到剑门时,关下突然出现一头熊。在流民们推推攘攘的好奇围观中,一个小孩不慎从数丈高的陡坡上滚了下去,现场惊叫声和孩子父母哭声响成一片,一个小伙子提着一根棍子从陡坡上跳跃扑腾下去和黑熊相持。 这个小伙正是蒲洪,乃是费佗麾下一个小帅之子,只是小帅早死,蒲洪随母亲跟随费佗入川。 此时他的母亲在山上默默地看着这一幕,既不喊也不叫。 黑熊也许是饥饿许久,原本已经到了小孩身边,却被蒲洪戳了一棍,顿时大怒,朝蒲洪扑来。蒲洪灵活地躲过狗熊一扑,一棍子打在狗熊身上,“啪”一声棍子折断,却只如给狗熊搔痒一般。他想跑,可是身下孩子一动不动,他担心孩子,便硬着头皮和黑蛮的狗熊周旋。 好在费佗带着族人拿着武器下关相救。狗熊看着乌压压拿着兵器的两腿动物来到,知道不好惹,才惊慌失措逃跑了。 蒲洪的母亲身子一歪,昏了过去。 费佗一直感觉蒲洪比自己的4个儿子强百倍,这件事后更认定了蒲洪的人品。费佗对蒲洪母子格外照顾,走到绵竹时,两人就成了义父和义子。 蒲洪跟着费佗经历了氐人起兵以后的所有战役,凭战功从什长干到了费佗的中军都尉。 此时费佗的话让蒲洪如梦方醒,心想姜还是老的辣。他跟随费佗以来,跟着费佗学到了不少为将之道,自以为进步很大,遇事却总是不如费佗那么潇洒。 “我和你说过,李离这次要受到教训,我又何必去趟他这趟浑水?”费佗脸上微微有得意之色。 蒲洪道:“是。” 蒲洪从费佗口中知道,眼前这支晋军不容易对付,李离就是太轻敌,因此这次行动恐怕凶多吉少。为此他们一路上都很小心,派出了10组斥候在主力外10里游动,又在主力两侧安排了散兵作为保护。 一骑从前面飞跑而来,马上坐着传令兵,他的身体随着马背一起一伏,就像跳动的山羊一样。他来到近前道:“阿父,10里外有一片开阔地,王督护请示是否扎营。” 这是前军督护王怀的请示。 费佗抬头看天,从山间树枝透过来的阳光看,似是午后申时,他转身看看身后疲惫却士气旺盛的士兵,毅然对传令兵道:“告诉王督护,就地扎营。” “诺。”传令兵回马走去。 蒲洪道:“我去看看。”一提马缰朝前奔去,10名长槊护兵紧跟在他的后面。 费佗看着蒲洪的背影爱惜地骂声:“兔崽子。”他就是欣赏蒲洪这种做事的主动性,还有那股冲劲儿,有自己年轻时的模样。 开阔地是四面环山的地形,方圆有5,6里。不到2个时辰,这里便出现了三座大营,大营中帐篷林立,战马嘶鸣。 蒲洪骑在枣红马上往来驰骋,他一丝不苟地监督着大营的修建。虽说是临时大营,但办事认真的他却不允许马虎。 大营的秩序和行军秩序一致,前军在前,中军在中,后军骑兵在后。三军外围是一圈辎重车。蒲洪监督着辎重车的布置,一些辎重车上的重要物资必须先搬下来存放,辎重车内要放一些装满泥土的沙袋,形成厚实的车墙阵,挖出的泥土就形成辎重车外的壕沟,壕沟垫高了辎重车,这可以迫使进攻的敌人处在地势低的位置。 大军一路走了3日都是在密林中露宿,寒冷让这些氐人将士没有一日睡好过,白日的行军又让他们疲惫不堪,现在他们终于睡上了温暖的帐篷,尽管天色还大亮,营帐中已经陷入了沉寂。 蒲洪陪着费佗在中军大帐中歇息,两人都倒下就睡着了。没过多久,两人同时被嘈杂的喊叫声惊醒。 “那是前军大营。” “晋军来了。” “拿武器。” 蒲洪一跃而起,从兰琦上拿下两把刀,将其中一把刀熟练地扔给费佗,费佗接过。蒲洪撩起帐篷门帘跳了出去,费佗紧跟在后。 西边山头上还挂着太阳的余晖,此时才是黄昏。北面方向,前军大营燃起滚滚火光。无数火箭如流星一般,拖着火尾,划着弧形落进前军大营。 中军的士兵们大部分都穿着单衣,他们是从疲倦的睡梦中醒来的。 第112章 前军营帐 别驾穿着单衣提着大刀,带了几名同样打扮的士兵来到费佗面前,将他团团护住。 费佗抬头朝着前方的火箭看了一阵,又将眼光落在眼前,他看着那些不知所措,眼望着前军大营的士兵们,大声命令:“吹号角。” 别驾“诺”一声,然后喊:“吹号角,快吹号角。”他的命令被身边的护兵们重复传了出去。 号角响了,“嘟嘟嘟”,角声低沉悠扬。 这是距离费佗最近的一名号手吹响的,接着,第二名,第三名,终于,中军每个屯的号手都吹响了号角。 号角就是命令,中军将士披上自己的铠甲,拿着武器,以伍什屯为单位跑向中军前帐外集结。 中军前帐和前军后帐隔着10步宽的一条路。这时特意为集结中军队伍留出的空间,也为了两军遭到强敌时可供缓冲的防线。 三千弓箭兵成三列横排,延绵1里。 不多久,前军和后军都相继传来连续的号角声。 夜营是军人最脆弱的时候,也是他们的心理最紧张的时候。有时即便没有敌人,这种高度绷紧的神经也容易引发军中混乱,造成军队自相践踏,严重时使得军队未战而溃。 这时,蒲洪和费佗的护兵们将他们的铠甲拿了过来,分别替二人披上。两人持刀迈步来到队伍前方,铁甲叶随着两人的迈步哗哗作响。 队伍前方就是前军营帐,那里呼喊声,噼噼啪啪的火烧声混杂一片,空气中开始散发一股焦味。 披甲整齐的将士们手上拿着弓,后背背着箭囊,腰佩腰刀,脸上显示出抑制不住的求战的心情。 蒲洪感到满意,在晋军面前,氐军永远都有一种旺盛的士气和求战欲。他拔出战刀怒喊:“上弦。”他的命令立刻被传令兵们打着旗语传达下去。 蒲洪的声音异常洪亮,他的声音被三千弓箭兵听得清清楚楚,完全可以不用传令兵打旗语。 平时为了保护弓弦,弓和弦都是分离的,只临战前才上弓弦。此时,将士们将弦套在弓上并搭上了弓箭。 见部队已经进入临战状态,蒲洪转身对费佗道:“阿父,我去前军看看。” 费佗眼睛一直看着飞往前军的飞箭,他判断敌人不多,对蒲洪道:“告诉王怀要稳住。” 蒲洪答应一声,上马进了前军营帐。他的身后,10名长槊护兵紧紧跟随。 蒲洪催动战马绕过了几座完整的帐篷后,眼前就出现了无数正在燃烧的帐篷,由于没有水源,因此无法灭火。士兵们将盾牌举在头上抵挡着飞来的火箭。在火箭的打击下,他们不断后退。 地上躺着不少中箭的士兵尸体,有的身上冒着烟,有的被燃烧的火箭插着,还有的已经被烧焦。空气中弥漫着粮食,尸体等物资被烧焦的混合味,还有伤者疼痛的嚎叫。 蒲洪远远地下了马,从一具尸体上捡起一支盾牌举在头上飞快地往前跑。 士兵们一堆一堆地聚集在一起,他们试图退出火箭射程,可是,火箭却追着他们射。他们手上都是蒙牛皮的盾牌,一旦被火箭射中便起火燃烧,最后不得不丢弃盾牌,然后被火箭射中身体。 蒲洪穿过这些被火箭射得后退的士兵,耳边只听得“咚咚”响,他的盾牌上落了两支火箭燃烧起来。 他抽刀砍掉燃烧的火箭,又抓住盾牌往前跑,见身材结实的督护王怀提着一支圆盾,挥舞着大刀,嘴巴一张一合,被士兵们裹着往后退。 看来刚才前军的号手虽然吹响了号角,却并未阻止士兵们的混乱。 蒲洪来到王怀面前才听见他在喊:“不要慌,不要乱。” 见蒲洪出现,王怀红着眼睛朝他大喊:“广世,怎么办,怎么办。” 蒲洪并没有立刻回答王怀的话。他举着盾牌来到被摆成障碍的辎重车前,这里原本并排着九尺大楯,现在都已经烧得只剩下焦木。 耳中箭划破空气的呼啸声盖过了士兵们的喊叫声和火烧的“噼噼啪啪”声。 这里是最前沿,也是箭镞最密力道最强的地方。 他伏在辎重车车厢边,将盾牌扔在地上。护兵以为他的盾牌掉了,急忙将自己的盾牌挡在他面前,被他一把推开。 他慢慢从车厢上探出头去,一边躲着射来的箭镞,一边越过辎重车上的盾牌焦木朝前观看。 前面40-50步远处,延绵2里的地面燃烧着无数小火堆,约有1千名身着绛色戎服的晋军弓箭手们排成一排。他们搭箭上弦,将箭头往地上的火堆一伸,箭头立刻着了火,然后斜着朝天猛地一弹。 那火箭划着弧形,远看着还慢得像巡航导弹一样,近了却速度飞快地扎了下来。 这些弓箭兵一边射击一边慢慢朝营帐接近。 蒲洪将目光往那些弓箭兵身后看去,一箭之地以外,还有一排同样数量的弓箭手持弓屹立,再后面就是2,3里外延绵起伏的群山。 只有2千人,蒲洪心中疑惑。 “嗖”一支火箭燃着火插进蒲洪面前辎重车上的土袋子里,火箭上的火焰缥得他的脸热辣辣的,一点泥土溅到他的脸上。 蒲洪抹了一把脸,吐了吐嘴唇上的泥土,弯着腰在护兵盾牌护卫下回到王怀身边:“我调弓箭手来,先压住阵脚。” 王怀一把抓住蒲洪的肩膀:“广世,快啊,全靠你了。”他哭丧着脸。 若再不能压住阵脚,他的士兵就要往中军溃败,若冲击了中军,他王怀的人头就要落地。 蒲洪拍了拍王怀的肩膀,点了点头,然后快步回返。 蒲洪出了前军营帐就来到正在待命的3千弓箭手阵前。费佗在护兵们簇拥下正焦急地看着前面的营帐,见蒲洪到来,忙问:“怎么样?” 蒲洪向费佗报告了看到的情况。费佗骂道:“么的真是个废物。” 蒲洪道:“阿父,事情紧急,我带2千弓箭手去压住阵脚,再让骑兵两翼包抄。”他希望得到费佗的命令。 第113章 弓箭兵 费佗并没有回应蒲洪的请求,他看着前方面色铁青。他的脸在火光映照下闪烁,身体一动不动。 蒲洪道:“阿父。”他朝费佗迈进一步,面色急切。 费佗道:“敌人有诈。”他依然看着飞向前营的火箭。 蒲洪道:“阿父,我们还有3,4天的路程,若不消灭这股敌人,恐怕我们到不了汉昌就要覆没在路上了。” 费佗忽地转头看了蒲洪一眼,用手轻轻捋着胡须。 “阿父,晋军有万人又何惧,现在是歼灭这股敌人最好的时机,一旦进入大山就被动了。” 费佗看了看天空。虽然黑幕临近,但视野还好,如果不歼灭这股敌人,让这股敌人一直这么骚扰自己,自己这点人马恐怕真到不了汉昌。 费佗捋胡须的手猛然一紧,拿刀的手一甩,大喊:“传令兵。” “在。” “令1千骑兵向左右两翼包抄。” “诺。” 费佗又喊:“洪儿。” “阿父。” “快去快回,不要恋战,尤其不要追击。” “诺。” 蒲洪转身拔刀,大喊:“第一第二曲跟我走。”朝前营冲去。 这个时期军制庞杂,各曲人数不一,氐人将一曲编为1千人,两曲就是2千人。 号角声响起,2千弓箭兵随着蒲洪冲进了前军大帐。 前军的2千刀盾兵在火箭攻击下已经呈现崩溃,一部分人已经来到了前军和中军帐交界的通道上。2千弓箭兵的到来,立刻止住了他们后退的脚步。 蒲洪领着弓箭兵穿过那些败兵,看着距离晋军弓箭手有80步时,他大刀一挥,口中狠狠地喊出一声:“射。” 弓箭兵们一边躲着飞来的火箭,一边拉弓发射。 2千支箭从天上划着圆弧,啸叫着射向对面的晋军。晋军急忙后退,然而弓箭却是氐军的强项,加之2:1的人数比例,晋军后退不及,立刻倒下200余名士兵,地上渗出鲜红的血。 第一轮弓箭射出后,氐军士兵就进行了接二连三的自由连续发射。第一线的晋军士兵之间原本隔着半步的距离,在氐军的弓箭打击后,他们的阵线变得不规则而且稀疏,他们且战且退地还击。 双方都有士兵不断倒下,但是晋军士兵倒下的数量明显要多于氐军。士兵一倒下,地上就留下一滩血迹。 第一线晋军非常被动,但第二线晋军弓箭兵却依然纹丝不动。 晋军的后退使得射入营帐内的箭镞变得稀少,劲道也减弱了很多。营中号角再次吹响,氐军刀盾兵们恢复了秩序,开始在各自长官带领下进行集结。 蒲洪返身来到已经排成两个横队的刀盾兵前,喊着王怀的绰号道:“牤牛,骑兵会从两翼包抄,你要从正面冲击,不要把晋人逼跑了,争取全歼他们。” 王怀一举铁环大刀狠狠地道:“放心,那些狗日的。” “听我鼓声。” 王怀大刀上的铁环“琅琅”作响道:“兄弟我交给你了。” 两人虽然级别相同,王怀对蒲洪却很服气,这不仅仅是因为蒲洪是费佗的义子,还因为蒲洪的能力和义气。 蒲洪喊:“鼓,来。” 几个鼓兵推着鼓车来到蒲洪面前。蒲洪四下张望,见近处有一个粮袋堆砌的山堆。他一个健步上了山堆,居高临下朝远处眺望。 落日的余晖将它最后的能量洒在这块平坦的原野上,给了大地和人最后的一点亮色。 两军阵线的地上插着不少箭,阵线间的空地上也掉了一些箭,那是双方箭在空中相撞掉落的。晋军阵地上躺着200多晋人,受伤的身上带着血往第二线后跑,身后留下一条血路。 还有500百多名晋兵在一边还击一边后退。 氐军弓箭兵也倒下了近百名士兵。 蒲洪气冲丹田喊:“慢鼓。” 鼓声响起,节奏缓慢。王怀一手提盾牌,一手舞大刀:“上。”率先冲出,他身边的十多名护兵紧随他身边。 王怀的身后是成两排的1千4百多名刀盾兵。他麾下原本是2千军,晋军的弓箭让他有600人失去战斗力。此时,这些身材高大的刀盾兵一手举着对称单弧形盾牌护住身体,一手将刀横在头顶上。 在弓箭掩护下,伴着鼓声的节奏,王怀带着这支近1千4百人的军阵一步一个脚印,踏实地前进。 氐军弓箭手迫使第一线的晋军退到了距离氐军弓箭手100步的地方,这是普通弓箭有效射程的极限。在这个距离,晋军可以不太顾及氐军的弓箭,而是将精力用来对付氐军步兵。 蒲洪在高处眺望战场,他以鼓声指挥着王怀这支步兵的速度,当鼓声停止,王怀便带领步兵停止下来,当鼓声响起,王怀就带着步兵按鼓声节奏迈步。 就在王怀领着步兵们走出30步时,蒲洪看见了2里外的左右两翼出现了两队各500的骑兵,他们正端着长槊,以楔形阵朝对面的晋军包抄而来。 晋军也发现了氐军骑兵,第二线的晋军开始了行动,他们分成了两排,每排500人朝左右两翼警戒。 蒲洪命令加快鼓声的节奏。鼓声频率加快也使得王怀的步兵加快了步伐。 蒲洪又命令吹号。 一声号角响,2千弓箭兵也成两排横队出了营帐,他们的弓箭落在第一线幸存的500名晋军弓箭手身上和地上。一轮射击后,晋军又倒下几十名。 第一线的晋军弓箭手不得不又往后退。 王怀领着刀盾兵距离第一线的晋军弓箭手还有50步时,两翼烟尘滚滚,飞速而来骑兵如风卷残云般,他们很快到了距离晋军200步之地。氐军的弓箭手紧紧跟在步兵后面30步的距离,他们边走边放箭,天上箭雨如蝗。 好了,战斗结束了,蒲洪想着,他下达了敲冲锋鼓的命令。 “咚咚咚”鼓声频率更快地响起。 王怀大刀往前一指:“杀。”迈开两腿跑了起来,身上甲叶在落日最后一点的余晖下闪闪发光。 “杀。”高大的氐人刀盾兵们发出震天动地的呐喊,跟随王怀的脚步朝晋军冲去。 第114章 吹号 晋军依然在慢慢后退,他们射一箭退一步,然后从箭囊中抽出一支箭,搭弓上弦射出,又后再退一步。 这太不符合常理,蒲洪心中感到不妙。他见过不怕死的,可是没有谁临死前还有如此的从容,更何况这么多士兵都如此从容。 蒲洪不及细想,他将手巴掌捂在嘴巴上喊:“撤,快撤。” 在辽阔的战场上,在喊杀声和兵器交接声中,他的喊声被融化得无影无踪。 护卫们喊着:“退兵,快退兵。” 蒲洪脚下只有前进的鼓,敲退兵铙的金铙兵远远站着,听护卫们喊才匆忙敲打起来。 来不及了。 两翼骑兵在距离晋军弓箭手还有100步时,跨下马突然接二连三矮了下去。接着是一阵阵“啪啪”声,那是马腿折断的声音。 骑士们像饺子下锅一样被抛下马。 这些骑兵猝不及防,有的手中长槊飞出老远,有的将长槊杵在地上,人像撑杆跳高一样飞出,随着杵地的长槊断裂,他们柔软身体便一下子压在断裂的槊杆上,这使他们倒在地上后一动不动,大口的鲜血从他们口鼻中喷涌而出。 刀盾步兵们的身形也一个个矮了下去,他们只露出半个身子,手中的盾牌和大刀也被抛出老远。 这是陷马坑和陷人沟。 陷马坑并不大,每个坑直径仅1尺,深2-3尺,这些坑并非呈一条直线排列,而是分布在长1里,宽10步的区域内。 小壕沟则是8-10尺宽,5-6步长,每个壕沟之间仅容一人或两人通过。穿铠甲持武器冲锋的敌人一旦撞进了壕沟,即使没有骨折,在几分钟内也很难恢复战斗力。 蒲洪头脑一片空白,站在那里一动不动。 突如其来的事变面前,氐人的2千弓箭兵也惊愕得停下了脚步。 晋军弓箭手却没有停止。第一排的弓箭手朝氐军步兵放箭,第二线的两排弓箭手则朝两翼陷马坑内外的骑兵放箭。 氐军士兵成了固定目标,兼之距离太近,他们成了固定的靶子。 惨叫声不绝于耳,一些士兵身上同时插着几支箭,像刺猬一样。还有士兵被射中了眼睛和射掉半边脸的,惨状恐怖。 王怀举着盾牌和大刀,他虽然披着铁甲,冲锋速度却很快,他领着麾下士兵们士气高昂地冲锋,准备和包抄的骑兵全歼眼前这股晋军,突然脚下一软,他扔掉沉重的盾牌,一手撑地,一手紧紧握住大刀。然后他感到膝盖一阵疼痛,他用手撑着壕沟边缘,努力想爬出来,却突然被一支箭射进了胸口。 他大叫一声,用力上了壕沟,举刀朝对面的晋军弓箭手冲来,腿上又中了一支箭,他扑通跪了下去,他眼睛模糊起来,他奋力将手中刀朝一名眼睛中模糊的晋军甩了过去。 力量巨大的长刀准确地穿透了那名晋军的身体。那名晋军后退了几步便仰面躺倒。 卫楚站在山口的一棵树下,这里居高临下,能将氐军营帐一览无遗,他的身边站着司马钟战,再远处是护卫曲长农曾和1名负责传令的屯长。 由于兰儿和情报曲的士兵俘获了当面的氐军斥候,又化妆成氐军斥候继续游离,使得定蜀军能比费佗军早一日来到了这片战场而没有被发现。 为了争取速度,卫楚将汉昌城下缴获的1千马匹用上了。除了大黑铲的3千骑兵是一人一骑,2千弓箭兵则是两人一骑,每名士兵带两个箭囊,不到2个时辰就到了这里。 挖好陷马坑和壕沟,又用树枝,土堆和小石头做好标记,全军以战斗序列隐没在大山密林中。 最前面的是2千弓箭兵,为了减轻重量,他们只着戎服而没有披甲。他们的后面则是3千名披甲骑兵。 第二日午后,卫楚看见氐军出了南面的山口,又靠着山口密林扎营。他们未到吃晚饭的时间就扎营就绪,然后就全营沉寂下来。除了几队如毛毛虫一样游动的巡逻士兵,看不到其他攒动的人头。 卫楚发出了升旗的命令。数丈高的一面黄色望旗在山口升起。 在山口待命的2千弓箭手在两名都尉率领下,以两个横队朝氐军营帐运动过去,他们没有披甲因此身体轻灵。他们绕过事先铺设的陷阱,抵达距离营帐一箭内的预定阵地,停下点火,拉弓放箭,氐军前军营帐燃起了大火。 氐军营帐沸腾了一般,氐军士兵像蚂蚁一样从帐篷里跑出来,黑压压的挤满了营帐,有的死于火箭,更多的在混乱中往后退却。 处在第一线横队的弓箭手们慢慢向前推移。 卫楚命令升起第二面旗帜。 又一面数丈高的黄色望旗在山口升起。 2千500名马槊骑兵从集结的山谷走出,以三列纵队在卫楚脚下的山口排列整齐。左右两列是1千披红色皮甲的骑兵,中间一列是500名披黑色皮甲的骑兵。 由于南水和诺水两县生产木漆,因此卫楚将骑兵铠甲都上了红色和黑色的漆。 队伍最前面是大黑铲和两名都尉。 大黑铲身着红色筒袖铁铠,手提金钟铲,跨下乌骓马,红色铁胄上的三根翎羽在微风下摇动着。与他并排的是两名都尉,中间领500骑兵的身材矮壮,披黑色筒袖铁铠,手提一支马槊,右边一列领1千骑兵的身材精瘦,披红色筒袖铁铠,手提着一杆七尺大刀。 三列骑兵纵队后面,还有500名披黑色皮甲的骑兵整装待命,他们是卫楚的预备队。 卫楚看见远处绛色的定蜀军弓箭手倒下200余人。 第一线的绛色晋军弓箭手开始后退,披棕色皮甲的氐军刀盾兵出了营帐,后面是披皮甲的氐军弓箭兵。 双方都有士兵倒下,但绛色士兵倒下的更多。 这一仗如果损失人太多,后面的仗就难打了,卫楚的额头上冒出了冷汗。 两翼出现了氐人骑兵。 这正是卫楚希望看到的,只是能否达成目的,全看这些弓箭兵的表现了,卫楚轻轻喊着“阿弥陀佛,阿弥陀佛”。农曾惊愕地看着他。 这时佛家虽然已经进入东土,却并不普及,卫楚这番让人听不懂的嘀咕,让农曾以为他在念咒。 弓箭弟兄们顶住了。冲出营帐的氐军步兵和骑兵落入了陷马坑和壕沟。卫楚大喊:“吹号。”声音大得似要扯破喉咙。 第115章 后军 钟战也被感染了,随着大喊:“吹号,快吹号。” 三名号角兵早就站到了山口的山上,他们手举着牛角号已经放在嘴边,就在等卫楚的命令。听到命令,他们将牛角往嘴里一送,腮帮子就鼓起来。牛角号发出了沉闷而穿透力极强“嘟嘟嘟”声。 几乎同时,大黑铲大喊:“给老子杀啊。”舞动金钟铲,跃马冲了出去,铁环“哗愣愣”作响,铁胄上的羽毛倒下贴在铁胄顶上,身后1千名骑兵夹着长槊齐声呐喊紧跟着冲了出去。两名都尉也争先恐后大喊着“杀”冲了出去。 出了山口,三列骑兵中的左右两列各1千名红色骑兵如拉链一样左右分散开。大黑铲带着1千骑兵往东而去,另一列1千红色骑兵往西而去。 中间那列黑色500骑兵直冲战场上被陷住的氐军而来。 氐军的2千弓箭兵已经从步兵塌陷的惊愕中恢复过来,他们拼命和定蜀军的弓箭兵对射。 天空中飞驰的箭雨在“扑扑扑”声中毫不留情地扎入双方士兵的身体。站立的士兵不断减少,地上躺倒的士兵不断增多。 三轮之后,棕色氐军弓箭手还有1700名,而一线的1千名绛色定蜀军弓箭手只有不到500人了。定蜀军射出一箭就换来氐军三箭,他们身着毫无防护力的戎服,只能凭借灵活的身体向后退以躲闪飞来的箭,再抽空还击。 100多名能战斗的步兵和骑兵跳出陷马坑和壕沟,挥舞刀槊朝弓箭兵杀来。 一线的定蜀军弓箭兵受到来自地面和空间的交互威胁,他们慌乱起来,弓箭也失去了力道和准头。 都尉下达了后撤的命令。 一线的定蜀军弓箭兵返身向后飞跑,他们来到了二线弓箭兵身后50步重新集结,他们将弓放回弓囊,抽出了腰刀。 二线弓箭兵成了挡在前面的一线,他们先朝氐军弓箭兵射出了第一轮弓箭,暂时制止住了氐军弓箭兵朝前的脚步,又再对冲来的氐军步兵和无马骑兵进行射击。 越来越多的氐军出了陷坑,他们就像从地里钻出的地老鼠一样向晋军扑来,最前面的已经冲到距离定蜀军弓箭兵30步的距离。 弓箭兵的腰刀只是自卫武器,无法抵挡长槊和步兵刀盾,一旦打成了肉搏,他们将不堪一击。 定蜀军的500骑兵赶到了。 500骑兵用了2分钟时间来到了战场50米处,他们全体下了马,呐喊着挺槊越过自己的弓箭兵,朝着氐军步兵和无马的骑兵冲杀。 这批下马骑兵挺着长槊,在伍长率领下以5人一组对分散氐军步兵和骑兵,在局部形成以多打少。在刀槊的金属碰撞声和叫骂声中,地上很快就躺满了横七竖八的氐军士兵尸体。 长槊刺杀的洞又深又宽,一旦被刺中便血流入柱,身体立刻瘫软无力。 抽出腰刀的弓箭兵重新将腰刀插入刀鞘,又拿起弓箭朝氐军弓箭兵射击。 受到来自地面和空中的双重威胁,氐军弓箭兵损失了200多人后开始后退。 大地披上了夜幕,氐军大营燃起灯火,这让卫楚可以看见前方作战的士兵们影影绰绰的身影,这些人影在跳跃闪动,躺倒,不停推向前方,喊杀声也在渐行渐远。 山口的500骑兵预备队已经就位,卫楚盯着氐军后军大营的灯光,等待着最后一刻。 看见王怀将刀甩出去扎死一名晋军士兵后,蒲洪心如刀绞。王怀回不来了,他带的2千弓箭兵也回不来了。 2里外的山口,三支骑兵冲了出来,两支各1千红色骑兵分东西而去,一支500黑色骑兵从中央直冲过来。 蒲洪立刻跳下粮草堆,手一挥,护卫们跟着他往中军营帐而来。 没走几步,费佗带着别驾和护卫迎面而来。蒲洪见他一脸铁青,估计他知道了前方的战事,忙迎上去喊:“阿父,我们失败了,你快走,我断后。” 费佗一把将蒲洪推开,快步来到营帐辎重车边朝前观看,营帐灯光下的前方一片漆黑,只听得厮杀声越来越近。 “阿父,来不及了,快走。” 费佗狠狠地将拳头砸在辎重车上,突然一支箭从天上软软地掉了下来,横躺在他面前的辎重车上。 这支箭是强箭之末,也说明敌人就在前面200步的距离。 蒲洪对身边自己的护卫使了一个眼神,护卫们一拥而上将费佗往后拖。费佗转动脑袋看着左右喊:“你们干什么,反了你们,放开。” 别驾知道蒲洪和费佗的关系,也知道一旦老将军有闪失,自己也负不起责任,便也劝:“府君,事情紧急,听广世的”。 费佗虽然年过半百,却力量甚大,他双臂一摆,甩开了两名护卫:“大丈夫岂能临阵脱…,唉哟,洪儿你要造反,放老子下来。” 蒲洪将费佗扛在肩上朝着后军飞跑,他一边跑一边大喊:“集结,到后军集结。” 他扛着费佗经过那1千弓箭手时也不停脚步,喊:“快,到后军。” 弓箭手们立刻跟在蒲洪身后来到后军。 后军本有2千骑兵,在1千骑兵出击后,留在营中的1千骑兵一直在集结待命。 领兵的骑都尉见蒲洪扛着费佗来到,又听见费佗在肩上骂骂咧咧:“妈的,狗即把东西,放老子下来。”便握着腰刀,瞪着一付审视叛徒的眼睛问:“怎么回事。” 蒲洪道:“晋军冲来了,你带着府君和这1千弓箭兵走,留500骑兵给我断后。” 费佗高大有力,在蒲洪肩上却使不上劲,他大喊:“胆小鬼,大丈夫战死沙场,所得其所,你们怕你们滚,放我下来。” 骑都尉上前对蒲洪道:“你带着府君走,我断后。” “来不及了。” 营帐东西两边都出现了马蹄声和喊杀声。费佗在蒲洪肩上乱蹬起来,蒲洪对骑都尉道:“把他捆起来。” 骑都尉顺手解下身边护卫的腰带将费佗双手捆了起来。费佗脸憋得通红,急火攻心,一下子昏了过去。 蒲洪将费佗俯卧放在一匹马上,对骑都尉道:“快走。” 骑都尉盯着蒲洪,狠狠地大喊一声:“先豹。” 第116章 铲与槊 “诺。”一名敦实的将领小跑过来。 “你带500人留下,听蒲都尉的命令。” “诺。” “保护好蒲都尉,他可是府君的儿子。”骑都尉凑近先豹耳边低声说。 “诺。” 骑都尉转身一拍蒲洪的肩膀:“保重。”说着返身上了马,他在马上朝蒲洪拱手:“广世,一定要活着。”接过护卫递来的长槊一挥,“走。”一带马缰朝南门跑去。 两边晋军的骑兵越来越近,听声音他们已经进入了东西营门。中军也响起了喊杀声,看来正面氐军也被晋军追杀过来了。 蒲洪对先豹道:“先豹,敌人有2千骑兵,还有1千步兵,你怕不怕?” 先豹朝地上啐了一口道:“吊,我氐人对晋人乃以一敌十,他4千人也不够我们打。” 蒲洪哈哈大笑:“好,上马。” 蒲洪翻身上马,从得胜钩上取下长槊,面对一字横队排列整齐的500骑兵大喊:“弟兄们,汉人古有田横五百士,今日我等就是氐人的五百士。” 一队晋人骑兵从东面冲了过来,随着“哗铃铃”的响声,一位身披红甲,挥舞金钟铲的将领杀了过来。 蒲洪大喊:“随我杀。”一挺长槊朝大黑铲杀来。 大黑铲领着骑兵飞速一般冲进后军营帐,发现营中一片狼藉,帐篷空荡荡,远处一队骑兵正在列阵,只道敌人要跑,他一挥金钟铲,全速朝氐人骑兵杀来。只见氐人阵中,一名身着裲裆甲的将领挥舞长槊朝他冲来。 大黑铲脚踏马镫,因此是双手挥舞金钟铲,没想到氐人将领也是双手持槊,那槊在头顶上盘了一个圈,轻巧如绣花针一般,知道是劲敌,打起十二分精神朝氐将冲去。 两人交马,蒲洪将长槊刺向大黑铲,大黑铲舞铲挡开。一声巨响,两人都感觉虎口发麻。 两马交错,蒲洪转身回马槊刺大黑铲,大黑铲踩着马镫偏身躲过,顺势一挥金钟铲,蒲洪低头伏在马背上躲过扫来的铲头。 两马交错远离。 大黑铲被跨下乌骓马带进了冲来的500氐人骑兵阵中。一名氐军挺长槊刺来,大黑铲双臂一甩,金钟铲挡开长槊,然后凭借马的冲力顺势将氐军从腰上铲为两截,血如喷泉一样喷出,上半截身着在半空中划着弧线,下半截身子还随着马往前奔。 又一名氐军长槊横扫过来,大黑铲一低头让过长槊,将腰一扭,带动双臂顺便一扫,铲头重重地砸在这名氐军头上。这名氐军口鼻喷出鲜血倒地而亡。 大黑铲的金钟铲能砸能切,氐人的皮甲在他面前如纸糊的一般,丝毫不起作用。 蒲洪也冲进了晋军骑兵阵中,两名晋军同时挺槊向他刺来,他挥舞长槊左右挡开,顺着枣红马的冲力将后面的第三名晋军挑在半空中,他一抖大槊,将晋军尸体扔出好远。 先豹紧跟在蒲洪身后。 当蒲洪将刺来的晋军长槊挡开后,蒲洪的马冲到了前面,一名晋军则来到了先豹右面。趁着那位晋军还没有调整过来姿势,先豹身体往左一歪,然后朝右猛地一动,带动举起的七尺大刀朝那位晋军劈下。那位晋军带着皮帽,他的头盖骨被劈成了两半,像滑倒了似的,半个头盖骨分裂开来,尸体倒落在马下。 与蒲洪交马后,大黑铲凭借马的惯性向前冲了30米。他虽然杀了几个氐兵,觉得还是和第一个交手的氐将打着过瘾,还是擒贼擒王,慢慢将马勒住,当马速完全停止后,一转马头,见那位氐将也正转马过来。 在周围响彻云天的喊杀声,刀槊相交的金属碰撞声中,大黑铲和蒲洪都将注意力集中到对手身上,似乎周围一切都不存在,只有他们两人。 先豹一直跟随在蒲洪身后,见蒲洪勒马转身,他也跟着勒马。他见蒲洪和对面持金钟铲的将领对视,知道两人都盯上了对方。见识了那位金钟铲敌将的功夫,他想到了自己先前对骑都尉的交待。 先豹扬起大刀催马朝大黑铲冲来,他的大刀高高举起。为了给大刀增加力量,他深呼一口气,跨下战马快速冲到距离大黑铲10米时喊了出来:“拿命来。”借着马速,他的大刀快速劈下。 刹那间,先豹身体齐腰断为两截,他手中大刀在空中打着旋掉落,他的上半截身子跌落马下,下半截身子喷着血随着马匹朝前冲了一阵,也摔落在地上。 大黑铲脸上被喷了一脸的血,他一身红铠甲和红脸,显得恐怖。 蒲洪一直看着这一幕,他紧咬的牙关让他的嘴角流出一丝鲜血。他知道这是先豹为他趟路,因为他们氐人没有见过这种奇怪的兵器,他和先豹并不熟悉,可是先豹却用生命履行了他对骑都尉的承诺,他在心想喊道,先豹好兄弟,若我活着,我一定善待你的家人。 这时,旁边一名晋军挺槊朝蒲洪刺来,蒲洪眼睛只盯着大黑铲,他身体稍稍一偏让过槊头,挥动长槊狠狠一扫。槊刃力透铠甲一直切入那名晋军的腰椎。那名晋军一声不吭跌落马下。 蒲洪一抖大槊,槊头鲜血洒落。他催动战马慢慢朝大黑铲靠近,在距离30米时大喊:“你是什么人,我广汉都尉蒲洪槊下不死无名之鬼。” 大黑铲“哗愣愣”一举金钟铲指着蒲洪:“你一条胡狗,如何配知我大晋轻车仰产之名。” 蒲洪心想,此人不是傻就是狡猾。他催动战马朝大黑铲冲来。 大黑铲也催马冲刺起来,他几乎站立在马镫上挥舞金钟铲。 蒲洪没有马镫,但是他的马鞍却比大黑铲高,他坐在马鞍上和大黑铲站在马镫上高度相差无几。之前两人交过手,感觉力气不相伯仲,这次蒲洪挺槊朝大黑铲胸部刺来。 大黑铲见一道寒光朝自己而来,将铲杆横在胸部向上一挡。槊尖偏离方向,将他的铁胄挑落,一阵寒风将他的头刮得毛骨悚然。好险,若不是他使出了十二分的力气,他的脖子就被穿透了。他不假思索将铲向蒲洪回扫。 第117章 被俘的都尉 蒲洪大槊刺空,他还没有来得及回收,余光中见金钟铲闪着寒光,刮着“呼呼”风声朝他的胸部切来。 这一铲反击得又狠又准,若没有先前先豹以生命的试探,蒲洪就将被切成两半,好在他已经有了准备。他凭借精湛的马术两腿紧夹马腿身体往外一斜,那寒光闪闪的铲头贴着他的甲衣划过,一股钢铁般的阴风扫过他的脸。 一番交手,让两人都出了一身冷汗。双马交错之后,两人皆勒马掉头。 灯光下,蒲洪提槊挺立。大黑铲横铲立马,他头上没有了铁胄,发髻也散了,这让他长发飘飘,倒有一股侠士风范。 大黑铲一挥金钟铲:“再来。” 蒲洪将槊在手中盘了个圈:“来。” 两马都朝着对方启动,突然蒲洪右肩插上了一支箭羽,他身体一偏,差点落马。 一批箭镞如雨点一般“呼呼”落下,一群氐军骑兵跌落马下,然后是一阵不绝于耳的惨叫。 这群跌落的骑兵被晋军如砍瓜切菜一般槊挑刀砍。 正面的晋军追着氐军冲了进来。 肩上顶着一支箭的蒲洪忍着痛在奔驰的马上刚调整好姿势,两马就挨近了,大而沉的铲头带着“呼”的罡风又朝他砸过来。 蒲洪垂着右手,他用左手提槊去挡,只听“铛”一声,他的左臂发麻,虎口一阵疼痛,手不由一松,大槊掉落在地。 蒲洪双腿一夹马肚,催促胯下枣红马远离金钟铲。枣红马久跟蒲洪,早就和他人马合一,得到蒲洪的指示立刻迈步朝前窜。在这瞬间,铲杆又朝他腰上扫来。 蒲洪再也无法躲闪,被扫落马下。 卫楚一直站在近3里外的山口高地上往氐军大营眺望。 氐军的前营和中营一片黑暗,后营却燃着灯光。 也正是那点灯光,让卫楚能看到东边一支骑兵率先闯进了后营,然后是一阵人喊马嘶的混战。虽然不清楚营中的准确场景,他还是盯着看,他希望那里尽快平静下来。 平静意味着战斗结束,战斗结束越快,他损失的人越少。 后来他看见正面冲进去一股人马,然后西边又来了一股,之后就慢慢安静下来,喊声也由大变小,最后停止了。 他转动了一下僵硬的脖子,他已经抬头望了一整天了,感觉脖子酸酸的,这才看见一身黑色劲装的兰儿站在自己身边。 兰儿带着情报曲的战士解决了氐军斥候后,又化装成氐军的斥候举着枪旗继续在10里外游离。战斗一开始她就扔掉枪旗,带着情报曲的战士们往回赶。 卫楚一边转动脖子一边问:“兰儿,你们有伤亡吗?” “没。”她摇着头,高高的马尾辫左右甩动。 氐军大营传来三声响箭的啸叫。 那是战斗结束的信号。 卫楚对站在身边的一干人众一挥手:“走。” 农曾领着100名护卫在前引路,卫楚,钟战和兰儿还有情报曲的战士居中,500黑甲骑兵在后。 在士兵们高举的火把照耀下,他们穿过了那片陷马坑和壕沟的战场。敌我双方士兵和战马的尸体横倒竖卧,地上一堆堆深色血迹,有些尸体插着好几支箭,有的尸体被砍了头和手臂,有的腿不规则的扭在一边。还有一些断腿的战马没有咽气,发出一阵阵有气无力的惨叫。 钟战“哇”一口吐了出来,他今天是第一次上战场。 队伍进入了前军营帐。帐篷和粮草堆冒着烟,尸体被箭钉在地上。空气中一股焦味和血腥味混杂的味道。 来到后军,大黑铲迎了上来。他头发打成了一个马尾,这让他看起来有些滑稽。他一来到卫楚马前,兰儿就“扑哧”就笑出了声。 大黑铲咧嘴朝兰儿笑道:“墨兰姑娘,你笑啥?” “黑哥,你的帽子呢。” “遇到个高手。”大黑铲庆幸地摸摸自己的头,“不过再厉害的高手,在你大黑哥面前也过不了两招,他呀,还是被我擒住了。” “真厉害。”兰儿又指着他红色铠甲上深一块浅一块的地方,“你没事。” “好着呢,氐人的血。”大黑铲举起双臂,像健美运动员展示肱二头肌一样。 “嗯。” 大黑铲这才朝卫楚行了一个军礼道:“阿楚,俘虏1千多。” 卫楚抬头看着前面跪倒在地的成片俘虏问:“有费佗吗?” “带着500多骑兵跑了,一个都尉带了500人断后,就是被我擒住的那个,另外,还有30多个屯长。” 卫楚翻身下马:“我军伤亡如何?” “弓箭兵阵亡800多人,骑兵阵亡500多。” “把阵亡的士卒掩埋了。”卫楚道,“带我去看看被你擒住的那个都尉。” “诺。” 蒲洪被单独关在一个帐篷中,帐内有4名士兵看守,帐外还有一个什的士兵。 蒲洪右肩中箭后跌落在奔跑的马下。箭杆拖在地上,箭刃将肩拉出一个大口。如柱的血流从肩经胸部流到小腹,使得他身上全是湿漉漉暗红色的血。身上磨断了札绳的铠甲披散着,脸上也是一道道擦痕。 他面色苍白,眼睛紧闭,双手被反绑着无力地靠在帐篷墙布上,伤口还在一股一股地流血。1名医护兵坐在地上,4名看护的士兵中有一名拿着出鞘的刀。 见卫楚进来,医护兵捂着膝盖艰难地起身。 “怎么回事?”卫楚看着医护兵问。 “被他踢的。” 卫楚仔细打量蒲洪,这脸色苍白,看起来浑身无力的人还能有这般雄武,看来是条好汉。 蒲洪无力地双眼猛然睁开,黑白分明的双目却分外有神,他挺直胸脯坐了起来,肩上鲜红的血猛地冲了一股出来,顺着原来的轨迹像瀑布一样落在他的小腹上,他的牙齿咯咯直响。 卫楚走近蒲洪,弯下身子凑在他脸旁,伸手指着医护兵对他说:“他要为你治伤,你却把他踢成这样,为何?” 蒲洪大口吸了一口气,使劲儿吐出:“你…是…何人?” 卫楚并不回答他,他挺直身子对那位刀出鞘的士兵道:“你要杀俘虏?” 第118章 何为忠孝 “他是畜生,医护兵给他治伤,他把医护兵踢得在地上打了几个滚。”士兵用刀指着蒲洪,脸上满是委屈。 “收起来。”大黑铲冲过去抢下他的刀,又插进他的刀鞘,“出去。” “诺”士兵行了个礼出了帐篷。 流血过多让蒲洪缺氧,他大口呼吸着。 大黑铲来到蒲洪面前,手握刀柄叉着腿:“这是我大晋建威将军,你不要不识抬举。” 蒲洪“哼”了一声,转过脸去。 卫楚来到蒲洪身边盘腿坐下,盯着蒲洪看。 蒲洪转过脸来,似乎要用双眼的杀气把卫楚杀死。 卫楚道:“汉昌是我拿下的,李冲是我挑死的。但是我从来没有看不起你们氐人,我觉得民族没有好坏。你们氐人来到巴蜀赶走了我们的晋人,害得他们家破人亡。我还是相信不是全部的氐人都这样,只有像你这样,拿着刀来杀我们晋人,强占我们土地和家园的氐人才是坏人。但我也只是觉得你这样的人是坏,不是野蛮,更不是蠢,所以我刚进来时并没有看不起你。” 蒲洪喉结上下动了一动,吞了一口口水,眼中杀气收回了一些。 “可是现在我的看法变了。”卫楚指着医护道,“他好心治你,因为他是晋人,是文明人。我们讲的是义气,讲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你居然下此狠手,说明你是野蛮人,你身为都尉尚且如此,可见你们氐族,乃是野蛮,落后,蠢而且还坏的种族。” “你…你…”蒲洪直起腰来,他胸脯剧烈起伏。 “我定蜀军不杀俘虏,所以我不会杀你,你如果不赶快消毒包扎,整条右臂就会残废,你残废了就是废人。你们氐人乃是落后的野人,自然不像我们汉人。我们汉人讲的是道义,讲老吾老及人之老,幼吾幼及人之幼,你们氐人是弱肉强食,只崇拜有用的强者,你要是成了废人就只能去要饭,连你们氐人的狗都要欺负你。” 卫楚伸手模仿着乞丐要饭的动作。 胡人乃是游牧民族,相比汉人的农耕,无论精神文明和还是物质文明都差很多,人口年龄也短,普通家庭的老人都难以得到照顾,更遑论一个废人。卫楚虽是气蒲洪,却也并不离谱。 “你们汉人有一句话,叫舍生取义。”蒲洪说得有气无力说。他血流过多,脸色越来越白。 “义个屁,你一个关西胡氐让蜀人家破人亡,你义?你去死,你死了李雄好拿你的死再去骗人,让更多的人为他死,他李雄和他李氏家族就靠你们这些蠢人享受美妾美食,子孙成群,莺歌燕舞。你有父母有儿女吗?你不要讲义,你就讲对不对得起他们,你个不孝之子,禽兽不如。” 蒲洪潸然泪下,无力地靠在墙布上:“忠孝不能两全。” “何为忠孝?孝乃德之本,你父母把你养大,你不回报父母?你一个都尉,在李雄眼里就是个狗屁,你见过李雄几面,还要为他忠,呸。禽兽就是禽兽,虚伪狠毒。妈个x的。”卫楚越说越气。 蒲洪欲言又止。他一向以英雄好汉自诩,被卫楚骂成禽兽,便搜肠刮肚要为自己讨个说法,却说不出内容,憋得一口气上不来。 卫楚对大黑铲道:“我们不杀俘虏,把这个野蛮的禽兽关起来,等他残了,放走,死了,喂狗。”转身出帐。 “老子是人,不是畜生。”蒲洪双眼一闭,昏倒在墙布上。 尽管战士们都很疲惫,而且第二天一早就要奔赴第二战场,今夜却还是要顶着疲惫清理战友们的尸体。 如何妥善对待阵亡将士的遗体,是军队战斗力的重要保证,因此丝毫不能马虎。 定蜀军共损失了800弓箭手和500骑兵。由于时间紧急来不及掩埋,便将清理出的战友尸体平整地放在几个大帐篷里,等待战后再妥善掩埋。处理氐人尸体倒简单,一把火了事。 这么做倒不是残忍,而是“以德报怨,何以报德。” 队伍中还有200多重伤员,他们已经失去了战斗力,无法参与下一场战斗,而且他们也必须回到汉昌才能得到可靠的医疗。好在缴获了不少战马,除了战斗部队的骑乘,还剩余80多匹好马。卫楚便吩咐50名轻伤员留下,要他们用马套着辎重车将重伤员拉回汉昌。 对1千多氐军俘虏就地释放,毕竟不能带着他们到第二战场。不过放他们之前,卫楚还是对进行了一番演讲。 俘虏政策做得好,可以很好地起到瓦解敌军的作用,关键时刻甚至能起到百万雄兵的效果。 卫楚站在一辆辎重车上对这些排成50行20列方队的俘虏说:“我们定蜀军要收复全部的梁益二州,所有的蜀人都要回到家园,他们要索回自己的土地和耕牛。你们氐人应该回到生你们养你们的故乡,实在不愿意回故乡的,我们晋人愿意和你们和睦共处,但是你们要清楚,我们晋人愿意接纳的是好人,作恶多端的,我们不仅不会接纳你们,还要你们血债血偿,我们不会放过一个坏人,也不会冤枉一个好人。” 对俘虏演讲后,卫楚又带着农曾和兰儿等人骑马对军营做了一番巡视。他从后军到中军再巡视到前军的营帐,通过另一个角度对这支氐军做了了解。 营中堆着的辎重整齐有序,各类旗帜虽然有倒有立,地面虽然狼藉,但是各类旗帜和武器却保养得干净利落。他走进了几座没有被踩塌的帐篷,里面物品整齐有序,丝毫不乱,似乎帐篷里的人出去集合了。 这是一支动静有序,有荣誉感,仓促应战而不慌的军队。 巡视完营帐,卫楚回到帐篷,看看已经是午时。他住费佗和蒲洪的帐篷,这里陈设很简单,只有两张窄榻。一张榻上垫着一张虎皮,另一张垫着一张豹皮。虎皮榻上放着一支玉柄的尘尾。 卫楚捡起尘尾一看,见有40-50公分的长度,玉柄晶莹剔透,握在手中有一种轻快的美感,手指轻轻一弹便发出清脆的音响。麈尾也是亮光光雪白,就像玉丝一样,和玉柄浑然一体。 第119章 斩首行动 尘尾是这时代流行在高层王公贵人手中的玩意儿,据说是可以生风辟蝇。 卫楚拿在手中把玩。 要生风辟蝇,这玩意儿还不如蒲扇。 把实用性的物品变成不实用的艺术品,标志了使用人在物质生活和精神生活方面的变化。往好了说是由于物质水平到了一定程度而要追求精神的享受,往坏了说就是一种颓废。 后世的清代晚期,八旗子弟将原本木质和骨质的扳指演变成各种翡翠美玉扳指。他们不屑于扳指本身的射箭功能,却热衷于将扳指做成奢侈品进行攀比,这也是八旗急剧退化的原因。 这柄尘尾显然是晋人的,不知道怎么到的费佗手中。费佗又将它随身携带,自然也可见得他的变化。 从俭到奢易,此话不假。 卫楚拿着这东西舞了两下,感觉重量和皮肤上的手感都恰到好处,看着这通身雪白的东西,确实挺可爱,艺术品就是精致,虽说是奢侈品,但是他看着也喜欢。 卫楚正看着,帐篷帘子突然掀开了,这种连报告都不喊的冒失让他恼怒。他双眉紧蹙,又见是兰儿,便舒展眉目道:“兰儿,你怎么不打招呼就进来了?” 兰儿的帐篷就在卫楚帐篷的左边,也就是10来步的距离。她进来一屁股坐在那张豹皮榻上,撅着嘴:“哼”了一声。 她是墨家传人,从来天马行空,连皇帝的龙床都敢上,哪里受世俗凡人那套约束。 “这么晚了,啥事。”见她耍脾气,卫楚便放缓语气。 “当然有事了”她俊脸一扬,一双剑眉生气地对着卫楚。 “什么事让我们的小兰儿这么急啊。”为了让她笑起来,卫楚将尘尾触到了她像银盆一样,白嫩圆润,满是胶原蛋白的俏脸上。 当卫楚将滑腻腻凉丝丝的尘尾从她光滑饱满的左脸划过时,她黑白分明的大眼睛眯缝起来,紧闭着唇峰明显的俏丽小嘴。 当卫楚的尘尾划到她那稍稍偏厚的小嘴唇,满是英气的眼睛和高挺的鼻梁时,她的小嘴唇微微张开了,平日英气的眼睛显出一股媚眼的迷离。 当卫楚的尘尾划到她的右脸时,她坚实隆起的小胸脯在劲装下一起一伏,两颊绯红起来,小嘴不自觉地跟踪着尘尾。 卫楚忙倒转尘尾朝自己脸上扇乎,却是一点感觉也没有。 尘尾离开后约莫2,3秒钟,兰儿才睁大了双眼,她眼光如水带着一丝羞涩,脸颊更红,她撅着嘴对正拿着尘尾朝自己脸上扇的卫楚喊道:“阿楚哥。” “舒服吗?”卫楚停止了扇呼问。 “嗯,再来一次。”兰儿仰着脸,她闭着眼睛,撅着小嘴,这样子就像等待接吻的少女一样。 “这可不是好东西。”卫楚并不理她。刚才兰儿的表现,似乎是被这个尘尾挑动了欲望,此物非好物,虽然他自己并没有感受到。 卫楚一边说,一边举着玉柄对着灯光看。 他不懂得鉴玉,也听说过透过灯光可以鉴别玉的质地是否细密和粗糙。他透过几米外那根蜡烛,看到这根玉柄上有一些网格状的纹路,分布还算匀称,他兴致盎然地拿着玉柄凑到那根蜡烛前。 “后天就要打大仗,你还有这份闲心。”兰儿冲卫楚喊道。 卫楚正看着玉柄上清晰的纹路,他转换着玉柄的位置,纹路便变幻多姿,看着倒是挺漂亮,只不知道这些纹路代表着这杆玉的质地是好还是坏。此时听兰儿说话,他顺口道:“这叫大将风度。” 兰儿从鼻孔中“哼”了一声。 卫楚突然意识到兰儿来的意图,收起玉柄来到兰儿面前:“哦,你来到底有啥事?” “我想去杀了李离。”她双手撑在榻上,一条腿前搭在另一条腿上,仰头看着卫楚。她的表情很轻松,似乎不是在说杀人,而是在谈一首诗。 墨家非攻的手段无所不用,斩首行动自然是他们的一个主要手段,因此兰儿轻松说出这样的话也不奇怪。 兰儿的想法不错。 将敌方首领斩杀就破坏了敌人的指挥中心,让敌人陷入混乱,一旦混乱就无法组织力量,便于自己乘机歼灭。 可是要斩首敌方首领却是一项系统工程,不仅需要一个团队的配合,还需要时间。要事先进行侦察,了解被刺杀者的脾性,习惯,身边防御情况,还要顺利潜入到行动地点,寻找行动机会,行动之后还要有接应,还要保证全身而退。 兰儿单枪匹马,纵使她个人技艺再好,要在不到2天的时间进入万马营中取上将之头,恐怕连孙悟空都做不到。 卫楚收起笑脸:“别想了,你加上我都不行。” 兰儿起身就走。 卫楚一把拦住道:“行了,我今晚不睡了。你今晚也别走了,就在这里。”卫楚指着她坐着的榻。 “我才不呢。”兰儿甩动着两个肩膀撒娇道。 她要是想做啥,眼下还真没有能拦住她的人。卫楚道:“兰儿,我们的作战是早就定下的,你怎么突然想去刺杀李离了?” “阿楚哥,你看这一仗,一下子就死了1千多人,下一仗不知道还要死多少人,杀了李离,不就不用打仗,也不用死人了?”兰儿仰头看着卫楚,她的眼眶湿润润的,包着一汪清水。 兰儿自幼受墨家熏陶,墨家理念已经深入她的骨髓,若不给她一个圆满的答复,她真可能以身犯险。 卫楚伸出手去,轻轻拍着她的肩膀,朝她抿嘴道:“傻姑娘,我有更重要的事情让你做。” “什么事?”兰儿用手一抹眼眶,将那汪清水抹去。 卫楚也没有想好具体的事,他只是要应付兰儿才随口这么说,现在兰儿追着问一句,他不得不继续编,可是情急之下哪有那么容易编出来,他只得转过身不让兰儿看到他的眼睛,然后卖着关子道:“今天晚了,明天告诉你。” 当卫楚转过身,兰儿已经站到了他的面前,扬起一双杏目任性地盯着他道:“不行,现在就说。” 第120章 降将 卫楚搜肠刮肚找借口,这时,只听大黑铲在帐外喊:“将军。” 卫楚顿时松了一口气,他一屁股坐在那张虎皮榻上,得意地朝兰儿扬扬头,示意她坐在那张豹皮榻上。 兰儿撅着嘴坐下了。 卫楚转头朝帐篷外喊:“进来。” 帐篷门帘被刷地一下掀开,一张头上包着巾帻的络腮胡脸出现在门口。这大黑铲这么快就把头包了巾帻,看来自己也讨厌先前的马尾。他看两人先是一怔,然后眼睛再扫向兰儿,咧着嘴笑道:“墨兰姑娘也在。” 兰儿扫了一眼卫楚,对大黑铲道:“阿楚哥要和我说重要事儿呢。” “哦,那我…”大黑铲瞪眼看着卫楚。 “进来进来。”卫楚朝他喊。 大黑铲这才摇着大鹅一样的步子进来,他到了卫楚榻边站定道:“降卒里有个叫关陶的,自称曾在益州刺史罗尚麾下任曲将,他说要见你。” 后世把投降异族的军人称伪军。伪军是个矛盾的群体,他们对本民族有负罪感,又唯恐不被主子信任。这两个矛盾纠结缠绕,相互博弈,也使得伪军各怀心思。有的死心塌地为主子卖命,大多数伪军是脚踏两只船,当然,也不排除有少数身在曹营心在汉的人。 卫楚想见识见识,不过不能让对方想见就见,他一指兰儿的豹皮榻,对大黑铲道:“坐。” 大黑铲应了一声来到朝兰儿坐的榻边,他看了看,又用手摸了摸:“真豹皮,又滑又软。”手提着腰间刀鞘,大屁股一下就坐在了兰儿身边,响起重重的“砰”声。 兰儿转头蹙着眉头朝大黑铲大喊:“轻点,坐塌了。” “嘿嘿。”大黑铲看着兰儿,露出雪白的牙齿傻笑着。 卫楚问:“唉,那个俘虏叫关…” “关陶。” “哦,关陶,他现在什么职务?” 大黑铲摇着头道:“他不说。么的一个降卒还这么拽,也是我现在脾气好,放在以前,我特么一脚踢死他。” 卫楚又问道:“只他一个人?” “嗯。” “见你的时候,其他降卒知道吗?” 大黑铲想了想说:“他说他要出恭,然后先对一个什长说要见你,什长报屯长,屯长又报告给曲将,曲将才报告我,我在降卒的帐外见了他,应该没有其他降卒知道。” 卫楚往榻上一躺道:“会有什么事呢?” “见见就知道了呗,多半就是想回来。”大黑铲不假思索道。 卫楚没有理睬大黑铲的说话。他想拖一下时间再见,冷对方一下,可以更占据主动。 “大黑哥,你说你擒住的都尉,是蒲洪?”兰儿问。 “是啊,被我一杆扫下马了。” “是他肩上先中了一箭,再被你扫下去的?” “我也不知道他肩上中了箭,要是我知道,我就不扫他下去了,我这力气…”大黑铲右手握拳举到脑门上,左手拍着右上臂的肱二头肌,“一把将他活捉。”他又伸右手做着抓的动作。 “吹牛你。”兰儿斜他一眼。 “嘿嘿。”大黑铲傻笑一下,又收起笑容道,“不管怎么说,他是栽在你大黑哥手上的。” “要是他不中那一箭,你能打过他吗?” “打。”大黑铲一拍胸脯,“照打不误。” “切。”兰儿不屑。 “小看你大黑哥。”大黑铲瞪大了眼睛。 “不管怎么说,你赢了。”兰儿对他笑道。 大黑铲咧着嘴露出大白牙道:“墨兰姑娘,真不是吹牛,我的马上功夫比原来强了不少。” “是吗,涨了多少?” “现在的我相当于以前的3个我。” 兰儿撇着嘴道:“又吹。” “真的。”大黑铲朝兰儿侧过身子道,“不光是我,所有的骑兵兄弟都有这个感觉,他们认为自己的马上功夫涨了不少。” “那是为啥?” “还不是。”大黑铲嘴巴朝卫楚一努嘴,“你阿楚哥发明的那个马镫嘛,踩着特别得劲。” “哦,那我也有这感觉。” …… 卫楚眼睛看着帐篷顶,耳朵中听着两人吹牛,觉得两人对话挺好笑,一个问得天真,一个答得夸张,就像讲相声一样。 他有意等了约莫有30分钟的时间才从榻上直起身来。大黑铲和兰儿立刻停止了说话,都将眼睛盯着他。 他对大黑铲道:“去,把那个关陶带进来。” “好。”大黑铲答应一声,站起身出了帐篷。 大黑铲出去了约半个漏刻的样子,帐篷外听他喊:“将军,人带来了。” 兰儿纵身跳到了帐篷门帘后。她身材娇小轻盈,看起来就像飞过去一样。 卫楚道:“进来。” 帘子一撩,大黑铲走了进来,身后跟着一个身材高大的汉子。 大黑铲对卫楚拱手道:“卫将军,这是关陶。”他一边说,一边侧过身子。身后那位汉子出现在卫楚的视野。 汉子比大黑铲还高了半个头,有一双眉目很浓的小眼睛,嘴上留着漂亮的八字胡,穿着氐人的右衽短衣,蓬乱的发髻满是泥土。 汉子目不斜视,朝卫楚做了两个揖再拱手道:“罪人关陶见过卫将军。” 卫楚没有发话,关陶就拱着手,眼睛看着地面一动不动。 卫楚对大黑铲一扬头,示意他出去。 大黑铲朝卫楚双手抱拳做了一个拱手,转身一撂帘子出了帐篷。 卫楚对关陶命令道:“关陶免礼,说说你的来历。” “诺。”关陶应了一声,将抱拳的手交叉放在小腹前,直起身子,中气十足缓缓道,“罪人乃涪陵汉复人士,字天阔,今年28岁,从军7年,刚从军是是使君罗尚麾下的一名刀盾小卒,一直在他麾下做到步弓曲将,后来…”关陶声音低了下去:“后来在成都投了氐人。唉,惭愧。” 关陶无奈地摇了摇头又道:“前年12月,李雄亲率3万氐军进攻成都,那年我在牙门将张罗将军麾下…” 当年李雄大军夜袭成都,益州刺史罗尚命令牙门将张罗守城,他自己乘夜带着亲信悄悄溜出城逃往阳江郡。张罗带兵抵挡了5日,麾下士兵从8千减到4千,粮草又被李雄的弟弟李骧截断,城中粮食用尽,军民无以为继,不得不开城向李雄投降。 第121章 潜伏任务 张罗投降李雄后,开始还继续带领着这4千投降的晋军,没多久就官升一级,担任了主管水务的都水使者。他麾下兄弟也被拆分了好几块。关陶到了广汉都尉蒲洪麾下,去年蒲洪让他担任了自己的司马。 关陶道:“虽然人在氐军,可是关陶从未断了回归大晋之心,这次和将军作战,我命令我的兄弟们朝天放箭,然后主动投降。”他那浓密的八字胡跳动着。 卫楚听他一阵自我介绍倒说得挺顺,而且也没有听出破绽,便道:“我对你们说得很清楚,明天就放你们走,你此时来找我,想来也确实出于真心,不过,我还有一事不明。” “将军请问。” 卫楚道:“你既为蒲洪的司马,想来也为蒲洪做了不少事,那蒲洪也对你不薄,你要来到我麾下,对蒲洪又如何交待?” “蒲洪确实对我不错,我也不欠他。去年蒲洪在益州南边攻打朱提,营帐遭到南夷的夜袭,是我带着本曲的200兄弟打退了他们,蒲洪见我弓刀可用才让我当了司马。但是,将军,我虽为司马,却从未向蒲洪进过一言。” 卫楚点点头,又不解地问:“他对你有情,你为何却无义?” “当年汉寿亭侯被魏武所俘,备受优待,不也回到了汉主身边。更何况我是蜀人,蒲洪是氐人,他虽然对我不薄,毕竟非我族类,骨子里哪里会把我们和氐人平等来看。我又怎会在氐人麾下苟且。” 关陶的脸看起来红红的,不知道是本身的红还是被两支烛台上的蜡烛映红的。 “你在氐军待了一年多近两年了,既有心思归,难道一直无机会?”卫楚继续问道。 “将军是说罗尚罗敬之了。”关陶咬着嘴唇停顿一下,深呼一口气,似乎下了很大决心道,“罗敬之虽是晋人,却比氐人可恨,他贪如豺狼。蜀人一日两餐尚无可得,他却家藏万金,富可敌国。蜀中有歌谣唱,‘蜀贼尚可,罗尚杀我。平西将军,反更为祸’,害晋人甚者,非氐人,反倒是晋人自己,我关陶就算一辈子忍辱氐营,也不愿意到他麾下。”关陶嘴一撇,头一偏,毫不掩饰对罗尚的厌恶。 卫楚不喜欢说自己上司坏话的人。他笑着朝关陶点点头,然后抬头看着帐篷顶,伸手朝着帐篷顶划了一个圈:“认得这顶帐篷吗?” “这是费佗和蒲洪的帐篷。” 卫楚又伸手一指那张豹皮榻:“来,天阔,坐。” 关陶眼中露出如释重负的欣喜,他双手抱拳:“谢将军。”上前两步,然后轻轻坐在榻上。他这才发现原来他的身后还站着一个人,不由一愣。 卫楚介绍道:“这是我的义妹墨兰,别看她小,本事可大,你知道你们为什么遭了我的袭击吗?” 关陶看着兰儿,又看看卫楚,茫然地摇摇头:“我也奇怪,斥候没有一点你们的消息。” “哈哈。”卫楚仰天笑着,指着兰儿,“她就是你们的斥候。” 微弱灯光下,站在门口的兰儿看起来身材曼妙,一副柔弱女儿态。 关陶看着兰儿,似乎不相信:“墨兰姑娘?” 卫楚笑而不答。 “氐军斥候个个机警如狼,骑射功夫百里挑一,被墨兰姑娘?”他指着墨兰对卫楚道。 卫楚对兰儿道,“兰儿你过来。” “嗯”兰儿像从地里冒出来一样站到关陶面前。 关陶身子一震,眼睛闪过一丝惊恐,然后又恢复常态:“姑娘身材小巧,却有如此功夫,真让关陶开眼了。” 卫楚朝关陶笑笑,然后从自己坐的榻上拿过那个尘尾:“知道这个来历吗?” 关陶伸手指着尘尾看也不看:“罗敬之的。” “哦。” “只是好东西。”关陶瞪着眼睛朝卫楚使劲点头。 “什么来历?”卫楚拿着尘尾,饶有兴趣地看着。 “那是太康末,罗敬之刚上任梁州刺史时武帝送的,前年李雄夜袭成都,他跑得匆忙遗落在府中,被费佗得到了。” 卫楚依然饶有兴趣地看着尘尾,不紧不慢地问:“给你个什么职位才合适呢?” 关陶想也没有想,立刻应道:“关陶愿为都尉,带步弓手为将军前驱杀敌。” 卫楚还面临和李离的一仗,这是一场众寡悬殊的仗。关陶这个时候来投,仓促间无法甄别真假,卫楚必须提防此人为李离内应。 卫楚并未立刻回答,而是问:“降兵里有多少晋人?” “我只知在蒲洪麾下的有300多,里面有我的180多名兄弟,他们都愿意跟着我。”关陶信心满满,准备随时换装。 卫楚朝关陶凑过身子交心道:“天阔兄,此时李离大军正向汉昌开进,众寡悬殊,你此时来投,让我看到了你的忠心。” 关陶两眼发亮,胸脯激动得一起一伏。 卫楚接着道:“其实,你留在氐营比在我营更能发挥作用。” 关陶神色立刻暗淡下来,低声道:“将军还是不信任关某。” 卫楚拍着他的手臂道:“有更重要的事。” “将军,请说。” “你随蒲洪回去,在他身边潜伏为我内应。” “这…”关陶两只眼睛闪动了一下,“我可不想再为虎作伥了。”他弯下腰,双臂杵在两腿上,两只手掌交叉握成一个拳头。 “不是让你为虎作伥,而是为了保护晋人。氐人少,晋人多,晋人迟早会将他们赶出蜀地,但是现在我需要你为我提供情报,让我们的人少死一些。”卫楚伸手去搭在他的手上,紧紧一握。 “这样的活太憋气了,不如战场上厮杀痛快。”关陶垂着头说。 “我不知道这一仗能不能活,但你不能死,你在敌营比在晋营更有用,就算我死了,你和晋营的联系都断不了,我们的人会保护你,相信最终你一定会回来的,你会成为全民敬仰的英雄。” 关陶抬起头来,深呼一口气:“我在氐营待了一年多,无时无刻不想回归晋营,关某今日就冲将军的这份义气,我干。” 第122章 潜氐校尉 卫楚起身做到豹皮榻关陶身边坐下,拍着他的背:“真豪杰,我授你潜氐校尉之职位。明日和蒲洪一同回去,先最大限度获取他的信任,再设法向我提供有用的情报。” 校尉相当于太守,月俸是100斛,对关陶来说是一笔巨额的收入。 关陶一把抓住卫楚的手:“将军如此对得起关某,关某怎敢不为将军赴汤蹈火。” “非为我,乃是为我大晋百姓,明日你先和蒲洪回去,我会给你派一个联系人,他会把校尉授印和月俸交给你,传达我的指示,记住,此事目前只你,我,墨兰姑娘和你的联络人知道。墨兰姑娘会暗中保护你,其他任何人都不可信任。” 关陶坚定地点点头:“关陶谨记。” 第二日大早,卫楚洗漱完毕,头戴武冠,披着一身铠甲,腰间别着蜀宝刀,带着兰儿,钟战和农曾往蒲洪所在的帐篷走去。 蒲洪帐篷由大黑铲麾下的一个什看守。由于都是骑兵,因此他们都穿着皮甲带皮帽,脚蹬皮靴,此时每个人都牵着马,马匹也已经上好全套装备。 什长正一脸焦急,见卫楚来到,急忙闪过一边施礼。 卫楚径直来到帐篷门口,这里竖着一抬担架。农曾掀开帘子,卫楚一步跨了进去。 帐篷里有约10个平方的样子,地上铺着席子,4个人躺着有点挤,3个人正好,此时里面弥漫着一股草药和血腥味道。在还算明亮的蜡烛光下,能看见席子上躺着一人,一名背皮箱的医护兵坐在那人身边,旁边站着一名着皮甲挎腰刀的士兵。 躺着的那人满脸硬茬短胡子,面色苍白,微闭着眼睛,下身铺着薄被,上身从右肩到腹部都缠着麻布,胸口浸出一滩暗红,正是蒲洪。 两名医护兵见卫楚进来,起身施礼:“将军。” 卫楚急忙伸手制止他们。蒲洪一下子睁开了眼睛,他向左侧着身子,用左肘杵在地上想要支撑着身子起来,卫楚一把过去将他扶住:“躺下,躺下。” 他抬头问那名医护:“怎么样?” 医护正长大嘴要打哈欠,被卫楚把哈欠堵了回去:“已经割除了伤口烂肉,上了药,问题不大,就是流了不少血,身子虚。” 蒲洪躺在席子上,费力地说:“多谢你救了我。” 卫楚笑笑,指着医护说:“他救的你,你要记住他。”他又转身指着身后的兰儿,钟战,农曾,“你们太尉的大军正朝汉昌开来,他们也要赶去为自己的土地而战,马上就要为自己的土地拼尽最后一滴血,你能在这时候对他们表示谢意,至少能对得起你的良心了。” 蒲洪苍白的脸上泛起一丝血色,他眉头紧蹙着:“你,你们回汉中,李,李离野心,勃勃,谁,谁都制止不,不了他。” 卫楚摇着头:“撤回汉中又怎么办?又撤关中,撤长安?撤洛阳?我们是为土地和尊严而战。”他拍着蒲洪肩膀,“既然经历这个时代,我们只能正对,总要对得起自己的良心才行。” 蒲洪那占了一半脸的坚硬短胡微微跳动,他还要说话,卫楚伸手制止:“小心伤口,少说话。” 卫楚问医护兵:“担架准备好了吗?” 卫楚对身边众人道:“来,搭把手。”说着,掀掉蒲洪身上的薄被,身体调整了一个位置,一手插到蒲洪头下的脊椎上,一手插到蒲洪腰下。 钟战和农曾急忙过来,两人一人抬着蒲洪的腿,卫楚喊:“屁股,屁股。”医护兵急忙过来抬起屁股。 蒲洪闭着眼睛,眼角流着一股股的泪水,将大脸上的黑硬胡茬淹没,他的手紧紧抓住卫楚的手臂。 那名士兵也机灵,他见自己搭不上手,急忙跑出帐篷喊:“担架,担架。”兰儿先窜了出去,将那张竖着的担架放在地上展开。 什长一挥手,四名骑兵快步跑到了担架边。 众人七手八脚将蒲洪向帐篷外抬,那名士兵伸手掀着帐篷帘。众人将蒲洪抬出帐篷来到担架边,卫楚喊:“小心,腿先放。” 钟战和农曾将蒲洪的腿先放进担架,医护兵又托着蒲洪的屁股进了担架,最后卫楚将蒲洪的上身放了进去。 担架是两根碗口粗的树干中间缠绕麻绳而成,约3尺的宽度,结实柔软,正好容纳蒲洪宽大的身子。 兰儿又把薄被子拿出来给蒲洪盖上。 卫楚对医护兵说:“给他留点药,再把药方给他留下。” “已经准备好了。”医护兵从自己的包中拿出一块写满药方的麻布,又拿出两包药,弯下腰将药方和药放在蒲洪的担架上。 蒲洪睁开被泪水打湿得泛白光的眼睛,费力地对众人道:“谢谢。” 卫楚蹲在蒲洪身边道:“送你到你的士卒身边,让他们把你抬回去。”说着,伸手对钟战道,“拿两贯钱来。” 钟战答应一声跑了出去,过了1分钟的功夫就回来,肩上扛着发出“铛铛”声的两贯钱塞到卫楚手中。卫楚将展成直条,约有2米长的两贯金光闪闪的铜钱放在蒲洪被子下掖着:“这钱不多,救个急能用上。” 又一股泪水从蒲洪眼中喷涌而出。 卫楚拍了拍蒲洪的肩膀:“一路保重,我们就此别过。”说着起身就走。 这时,听蒲洪的声音在身后响起:“蒲洪定不负将军。” 卫楚说:“等我活着再说。”头也不回地走了。 ———— 云层出奇的厚,就像贴着山峦一样,地面飘着阵阵白雾。蜀地的天空本就阴沉沉的,很少看得到太阳,此时低矮的云层和漫天的雾气使得能见度更加低了。 在雾气笼罩,崇山峻岭之间的弯曲小道上,在浓雾笼罩下,一支大队骑兵正以快步和慢步交替的方式向前疾驰。 这是一条连接苍汉(苍溪到汉昌)路和阆汉(阆中到汉昌)路的一条小路。这条路并非官道,而是一条生活在山中的当地百姓们赶着牛车踩出的路。牛车在山岭中顺势而为,如庖丁解牛一般,在山与山之间,岭与谷之间常年运行便踩出了一条路。 第123章 转战 这条小路的发现源出新兵。吸收的1千多新兵大多是本地人,他们对本地的地形非常熟悉,之后兰又儿带着情报曲的战士亲自走了一遍,算是发现了一条新的道路。兰儿和情报曲的战士还发现了在苍汉(苍溪到汉昌)路和阆汉(阆中到汉昌)路间的另一条路,那是一条采药人走的山路,骑兵无法通过。 一路走来,可以发现这里的山民们过着自给自足的生活,他们大多不知道氐人已经来到了梁益,有少数人知道,却并不关心,因为氐人占领的是城市,对他们这些山里乡村民众并没有实际的影响。 此时行进在最前面的是约2千名红甲骑兵,他们腰挂弓箭,马匹后的得胜钩上挂着长槊。在红甲骑兵后约1里是500多名黑甲骑兵,同样腰挂弓箭,马匹后的得胜钩上也挂着长槊。在红甲骑兵后约1里的是1000多名棕色皮甲的骑兵,他们腰挂弓箭,配着腰刀。 这3千5百多骑兵在浓雾下忽隐忽现,如一条三色长龙游动在崇山峻岭的小道上。两边山林茂密,队伍过处,不断惊起一队队飞鸟。 前军的红甲骑兵是大黑铲带队,他本就是骑兵出身,熟悉马性,知道何时快跑,何时慢跑何时休息,全军按照他的节奏运动着。 中军,卫楚跨下闪电行进500多名黑甲骑兵最前面,他头戴兜鍪,身披青丝连黑光甲,跨下闪电,左边腰间配着一口木漆桐木刀鞘,刀鞘外露着约30厘米长的人字纹缑绳刀柄,还挂着一副角弓,右边腰间挂一只箭囊,马鞍后的得胜钩上插着一杆银缠槊。 卫楚身后3,4米远的一左一右是钟战和农曾。钟战着黑色皮甲,跨下一匹黄色蒙古马,配着腰刀,农曾着黑色铁甲,跨下一匹高大的青色西域马。两人都背着弓箭。 卫楚神情严峻,一句话也不说,只是看着前方忽隐忽现的红甲骑兵尾队,头脑中还在回味着和兰儿分手的一幕。 按照事先制定的策略,蒲洪的担架会被抬到俘虏营,待卫楚全军主力离开后,这个俘虏营的俘虏将被释放。 在全军出发前,卫楚将背着双刀准备上马的兰儿拉到一边说:“兰儿,你不要跟着我,你跟着关陶和蒲洪一直到苍溪,保护好他们二人,也乘机观察一下关陶,记住,千万不要被他们发现。” 兰儿黑色劲装裹着的身体显出小巧玲珑的曲线,她美丽的瞳子看着卫楚,摇着肩膀道:“不。” “为啥?” 兰儿撅着嘴道:“爷爷说过,要我跟着你。” “爷爷可没有让你不听话。” 兰儿白了卫楚一眼,撅着嘴不说话。 “兴天下之利,除去天下之害,以此为事者也。”卫楚背了一句墨家之言。 兰儿看着卫楚,勉强地点点头。 卫楚看了看远处已经集结的部队,咧着嘴朝兰儿笑道:“这一仗是场硬仗,若我失败了,你就去南水找刘霜姐姐,和她一起回汉中。” 兰儿凄惨地喊着:“阿楚哥,你可不能死啊?” 卫楚刮了她一下小小的高挺鼻梁:“谁说我会死,我命大。” 兰儿抽泣了一下鼻头:“你要是死了,我就去杀李离。” “傻话,你不管刘霜姐姐,阿允哥哥了?” “阿楚哥。”兰儿小胸脯一起一伏,脸色绯红,着急地说,“你一定要活着啊。” “放心,我一定会好好活着的。”卫楚搭着她的双肩做着怪相。 当卫楚骑上战马,跟着队伍离开营帐时,兰儿站在营帐旁的绿树林中目送着他。当队伍走出1里地,他还能看见树林中那一点黑色一动不动地朝着自己。他也朝那里看,直到闪电驮着他转进山口。 想着这一幕,卫楚的鼻子就感觉酸溜溜的。即将到来的下一仗,他不得不做了最坏的打算。 他可能也见不到兰儿,刘霜姐弟,还有这一路走来结交的大黑铲,鲜于信等兄弟。他想着他的身后事,如果他死了,这些人会如何。 他们选择跟着他,或者他拉上他们是不是一种错误。 两旁层层叠叠向后闪过的群山,前面忽隐忽现的前军骑兵的旗帜,闪电微微飘洒的鬃毛都仿佛不在他的视线中。他视线中是一张张熟悉的,愁苦着的脸。 空中传来一阵苍凉的叫声。在浓浓的苍穹之下,一只岩鹰在空中盘旋,另一只突然如箭一般俯冲下来隐没在一块距离卫楚不到20米的山坳中,不到几秒,那只岩鹰从山坳上升起,爪子上提着一只肥硕的兔子。兔子四肢乱弹,岩鹰被弹得上下起伏,飞行不稳,却死死抓住兔子不放朝远处飞去。 “嗖,嗖,嗖”几十支箭汇集成一条箭龙射向岩鹰。 箭龙和岩鹰相向而行,速度对岩鹰而言虽然慢了很多,却仍然快过岩鹰。眼看最前面的两支箭就要追上岩鹰,岩鹰突然变了方向,箭头射向空空的天空。 另一只岩鹰也冲了下来,一把接过那只岩鹰爪中的兔子,两只岩鹰直冲上云层,一同隐没在远方云雾中。 那几十支箭头组成的箭龙飞到100步的空中后纷纷掉落。 “哦”队伍发出一阵惊呼。 此时马队正进入慢快步,这是半个时辰跑20里的慢跑速度,士兵们的身体在马上像羚羊一样一颠一颠的。 “妈哟,没看见,要不然老子射死它。”农曾直着身子,说话的声音随着屁股一上一下而一起一伏,他回头朝士兵们喊,“你们怎么不早点射。” “没有看见。” “来不及,弦还没有安上呢。” “一下子就冲下来,太特么快了。” 士兵们七嘴八舌说着。 “鸟为食亡,还好它们运气好。”钟战双手拽住马缰为两只鹰庆幸。这条山路不平整,他在马背上有些打滑。 “运气是有,却不完全是。”卫楚一手扯着缰绳,一边侧身对钟战说。 钟战身体一起一伏道:“校监,钟战不明白。” 卫楚放慢马匹,使得自己和钟战,农曾几乎成一条线,他侧身对钟战道:“鹰并非没有机会。我们取弓,上弦,掏箭再搭箭上弦有嗒嗒嗒10下。这10下就是鹰得以成功并逃离生天的机会。” 第124章 埋伏 相比已经长成熟越发显得高大俊美的闪电,钟战跨下蒙古马显得矮小很多,他抬头问:“这鹰有这样的聪慧?” 卫楚跨下闪电轻轻迈着步子,带动他的身子也像奥运会马术一样均匀波动,他踩在马镫上道:“鹰能在20里外发现这只小兔,它当然早就看见了我们,而且它确实利用这个时间做成了事。” 钟战点头道:“就是快准狠。”钟战除了对数字敏感和擅长规划,归纳总结能力也不错。 钟战又看看前方如蛇一样行进在山岭中的队伍:“我们这仗也要快准狠。” 这本是卫楚心中的想法,从钟战口中说出来,又增强了他的信心,他挺直身体,先朝前看又再朝后看,巡视着他的队伍。 前方的红甲和旗帜继续忽隐忽现,三人后面是1百名黑甲左臂上套青色袖箍的护卫,护卫后面是身披黑甲的骑兵,再后面的棕色弓箭兵和旗帜则在云雾中时而清晰时而模糊。 这个季节山中多雾,不利于大军调度,却也有利于大军的突袭。 两只岩鹰的表现让卫楚的心开朗起来,他感觉布满雾气的天空也变得辽阔。 大军过了一个叫沟西村的地方后就进了一条不到半米宽的小径。小径边有一条叫董家河的小河,小河宽度不到40米。两边是500多米高的峭壁。 小径无法骑马,因此士兵们都下马成一字纵队沿着小径前行。出了小径就是本次战场目的地,因此全军收起旗帜,马嘴上绑着横木,全军静悄悄朝前进,不到一柱香的时间就出了小径。 卫楚随着中军出了小径口,两边峭壁豁然展开,眼前出现一个方圆2里的平地。平地上分布着50多户人家,这里就是阆汉路上的重要驿站——吴乡。 吴乡的存在,得益于董家河在这里划的一个u字,常年河水冲刷,将这里刷出一片方圆1里的三角洲平地。这里北面靠山南面靠水,汉朝时在这里设了驿站,驿站的家属们在这里开荒打鱼,慢慢地聚集成了一个小乡。 李冲率领氐军占领汉昌时,并没有对这里进行破坏,只是将驿站小吏换成了氐人。李冲军败后,小吏也跟着残兵跑回了阆中,这里也就没有了官府,成了老子笔下纯粹自给自足的小乡。 此时,天色已是将近正午,远处的乡村冒着炊烟,空气中有一股柴火味,时不时传来几声鸡鸣和犬吠,这是乡村宁静安详的味道。那条阆汉路从乡村穿过,再往南就是董家河u形的底部,东面2里处是一条横跨董家河的小桥。 按照既定的布置,全军一出小径便沿着山麓往西运动,他们要在吴乡北部的一片树林里隐藏。这片树林树高林密,树木交错排列,只要隐藏在里面数米处,外面就无法看见。 大黑铲的前军最先出小径,因此他带着前军进入了最西面的树林,他的2千马军一路往树林里来,不断惊起一批飞鸟。 卫楚的中军在中,最后的后军也就是1千名弓箭手在东。前中后三军踩着树林里的落叶,又分别以两匹马的纵深,即前后两个横队分布在宽度为2里的树林中。 全军列阵就绪后,斥候还没有发回发现李离大军的信号。 卫楚定的规矩,凡是主动的战斗,军事主官们在战前都要到中军来开一次碰头会,以便沟通信息协调动作。 由于大军埋伏在树林中,很难发现各军具体位置,卫楚命令将自己的白虎信幡横卧树林边缘,这样既不显眼,也方便近处自己人看见。 卫楚就站在白虎信幡边,他靠着一棵大树朝前面的吴乡观看,50多户人家的房屋全都沿着阆汉路两侧有序排列。 路北侧房屋后有一片旱地,几个农夫举着锄头各自忙着;阆汉路上,有几个小孩在嬉闹玩耍,零星会有几个赶车,挑担的和背着背篓的人路过;路南侧房屋背后到董家河一带已经被开垦出一片水田,有两名农夫赶着水牛在田里犁田,远处河中还有几只只载两人的小渔船,一人摇桨,一人撒网。 这一派宁静的景象显示,近期还没有大军通过。 李离的军队有大量的步兵,而且还会受到冉让部的袭扰,他们不会比自己这支骑兵快。为了让人和马匹在战前得到充分的体力恢复,卫楚下达了就地休息的命令。 甲胄沉重闷热,披甲时间长了非常消耗体能,马鞍摩擦马背,也会让马匹不舒服。因此军队体能的恢复,很重要的一项就是人卸甲,马卸鞍。 命令一下,树林里就响起一片甲胄的撞击声和马匹卸下马鞍的声音。 农曾为卫楚解下了铠甲,又为闪电卸下了马鞍。 钟战递过来一只胡饼,卫楚这才感觉到肚子饿,他从钟战手中接过胡饼咬在嘴中,从闪电背上取下盛燕麦的皮囊挂在一棵树枝上。闪电伸头进去,发出“啪啪”的咀嚼声。 人和马急行军近3个时辰,说人困马乏不为过,好在不缺干粮和水,气候也适宜,只是蜀地的树林中有些潮湿。好在对军人来说,这点潮湿算不得什么。 树林中响起一片人和马的咀嚼声。 卫楚吃着胡饼,心中总感觉不踏实,他又来到树林子边沿朝吴乡那边观看。除了旱地上有两个农夫坐在地里吃着午饭,水田里的农夫已经回家了,那条阆汉路上偶尔有一两个人通过引发两声狗叫,看不到玩耍的孩子们,河里还剩有一条渔船。 按照常理,氐军沿着阆汉路来到这个小乡,他们会补充粮食和水,这样他们就会停留,由于他们是行军状态,因此他们不会穿铠甲,他们也不会拿着长兵器和重兵器,这方圆1里是阆中到汉昌路上少见的休息之地,他们也许会在这里歇息一晚。 这就是自己的机会,自己会带着这支奇兵向氐军发起突击。 这里老百姓的平静生活瞬间就被打破,这里会变得腥风血雨,也许还会家破人亡,对这里的老百姓来说,也许祸首就是自己。卫楚突然觉得,他所做的所谓正义之事在这些微小的个体面前是不是犯罪。 正胡思乱想,远远地,一身红甲的大黑铲跨下乌骓颠着舞步过来了。 第125章 尖兵 大黑铲跨下的乌骓是一匹西域马和蒙古马的混血,也有着1米5的身高,在大黑铲高大健壮的身下显得好像不到1米4的蒙古马。此时大黑铲的眼睛不停朝树林里张望,显然是在看中军的位置,身后是他的一名高大强壮的亲兵,也是一身红甲,扛着大黑铲的金钟铲在朝树林里张望着。 大约200米的样子,大黑铲看见了横卧在地的信幡,他双膀一抖,乌骓马小跑起来,身后那名亲兵也扛着铲子紧跟着。到了近前10米左右,大黑铲勒住马头,身子一纵下了马,那名亲兵扛着铲子从马上滑了下来。大黑铲将马缰往后一甩,马缰在空中划了一个漂亮的弧度,那名亲兵上前一步正好接住。大黑铲头也不回踩着地上的树叶往里走。 卫楚身上披着黑甲,在墨绿的树木下难以分辨,以至大黑铲走到距离他5米处都没有发现。还是卫楚喊他,他才猛地转头,待看清是卫楚时便大叫着,摇着大鹅一样的身体走过来:“妈呀,你怎么躲在这儿。” “小声点。” 大黑铲睁大眼睛点点头,卫楚带他走了10来步,直到错落的树干遮住了树林里外的视线才停下:“你这身红甲太显眼,回去告诉你的士兵,隐藏到树林里深一些。” “诺。” 两人又说了几句话,弓箭营的都尉也从东边来到了。 这名都尉名叫方进,字齐举,今年26岁,长得虎背熊腰,尤其两条长长的手臂垂下来,几乎就要到膝部,这是天生的射箭手。他原是绵竹一家大财主的弓箭教头,后来氐人要强占大财主家的土地。财主组织家丁抵抗,招致全家50来口尽数被杀。 方进脸上中了一刀昏死过去,醒来后滚爬着逃出绵竹,随着一股流民到了汉中,得知定蜀军要打回蜀中便在汉中参了军,由于自身有武艺,1个月就从伍长担任了刘允弓箭营的屯长。 卫楚在汉中东大营校场上和方进有过几次接触,两人还比过射艺,感觉此人在慢射技艺上不如自己,却在快射上强了自己1倍。当卫楚射出5支箭时,方进已经射出了10支箭,而且箭箭上靶。 卫楚他双臂长得惊人,便给他取了“长手”的绰号。后来卫楚又向刘允问起他的情况,刘允说他不仅箭法好,还会带兵,卫楚就建议刘允让他担任曲将试试。刘允去打宣汉宕渠后,卫楚又提拔他当了都尉。 在对费佗的一战,方进带着弓箭手们要引诱骑兵和步兵进入预定的陷马坑和壕沟,因此他们的占位非常重要,他们只能在有限的范围内活动。一旦超出这个范围,会使得敌人骑兵和步兵绕开陷马坑和壕沟,这一仗的结果就很难说了。 通过这一仗来看,方进在指挥上的勇敢和沉着确实可圈可点。 此时方进两眉紧蹙,见到卫楚拱手施礼,嘴角只微微上翘表示他礼貌性的微笑,他脸上一道伤疤从右眼眼角一直到右嘴角,不笑还好,一笑就更加狰狞。卫楚知道他是因为折了近千名士兵情绪不高,便对他扬头道:“长手,你龟儿笑比哭还难看,好好笑一个。” 方进又咧着嘴笑了一笑,卫楚道:“对了嘛,好看多了。” 方进咬了咬嘴唇,又收起笑容。卫楚拍着他的肩膀道:“格老子,你也是见过世面的,不要乱想了,给弟兄们说,就说我说的,弓箭营都是好汉,好好打好这一仗,为死去的弟兄报仇。” 钟战和农曾过来了,地上潮湿,几个人就站着谈事。 几个人的正事要谈完时,树林外一名举着三角旗的斥候骑着一匹高大的骏马穿过。他是从西面一路沿着树林边沿往东慢跑而来。他身材矮小,两条腿只搭在马肚子一半的地方,却稳稳骑着马上,一边跑一边喊:“注意了,5里外发现敌军斥候。” 按两军斥候与主力的距离计,两军主力相距10到15里开外,两个时辰内就可以碰面。 卫楚加紧说完几句就命令散会,他特别对大黑铲和方进叮嘱:“切记,第一,任何靠近这片树林的人都要扣留,第二,从现在起保证绝对安静,别把鸟惊飞了。”他又看着大黑铲的红甲道:“氐军最先从你的眼前路过,你的红甲目标又大,一定要小心。” 考虑到距离尚远,卫楚并不着急发出临战命令,他要大家加紧休息。 全军将士虽不是身经百战,也算是有战场经验的,因此各人都按照自己的休息方式加紧恢复体能。大多数人都牵着马缰坐在树下,背靠着树假寐,也有一些人干脆横躺在潮湿的地面。 树林安静下来,被军队惊得飞走的飞鸟群又陆续回到林中,树林中响起一片鸟叫声。 一个时辰后,斥候又从西边一路过来:“敌军距离5里。” 又过了三个漏刻,斥候又报:“敌军距离3里。” 卫楚朝身边的钟战低声下达了临战的指令。 传令兵举着红色旃齿旗,马嘴衔横木,沿着树林边沿慢跑。 旗帜就是命令,战士们互相套着铠甲,带上头盔,又给自己的马匹嘴上重新衔上横木,再备上马鞍。 卫楚也披上了铠甲,又亲自给闪电备上了马鞍。 临战状态使得大家都有些紧张,披铠甲和备马鞍的声音响过之后,队伍一下子就安静下来。 卫楚又走到树林边沿,躲在第一棵树后朝大路上观看。 又过了半个时辰,已经是酉时的样子,太阳西斜,乡里的家家户户又冒起了炊烟。2,3里外的阆汉路西边扬起一团团烟尘,烟尘中有无数旌旗飘扬。大约一漏刻的样子,一阵小烟尘突突朝吴乡飞驰而来。 100骑打着小黄旗,披皮甲的骑兵沿着阆汉路朝东飞驰,这是氐军前锋的尖兵。 这支尖兵来到吴乡西口停顿了一会儿,然后分成两队,主力打着黄旗继续沿着阆汉路往东,另有20骑却朝北面的这片树林开来。 第126章 胡氐进乡 卫楚感觉自己的耳朵“嗡”地一声,身上毛孔倒竖,浑身就像被无数钢针在扎一样。 如果被这20骑发现了自己的埋伏,即使将这20骑全部射杀,也会惊动氐军主力。自己这点人是无论如何挡不住李离大军的,就算凭着骑兵跑得快的优势全身而退,后面的仗也没法打。 此时他没有别的主意,还只能先做射杀这20骑的准备。他低声传令:“传,弓箭。”这是省略了“准备”二字的口令。 “是,传,弓箭。”一直跟在他身后的农曾返身回去传达了他的口令。 “传,弓箭。” “传,弓箭。” “传,弓箭。” 命令被一个接一个的战士轻声朝左右两翼传了下去。 如果不得不射这20骑,那么在这数千支箭面前,这20骑人和马肯定跑不了,之后卫楚只能带着这几千骑兵对氐军做一次强行突击然后逃跑。 现在那20骑如孔雀开屏一样,从一簇呈扇形展开,当他们进入500步的距离时,已经成了一字横队。 他们背着箭囊,腰间挂弓配着长刀,先以小快步跑出500米,再换成慢步,每骑间隔两步的距离朝这片树林走来。 随着他们距离的靠近,他们的身体由小变大,面目也变得越来越清晰,都是20到30岁的精壮。他们披着的皮甲和精致的晋朝小皮札甲不同,看起来就像是几块熟牛皮拼接而成,两只臂膀上的掩膊不似晋甲和手臂贴得那么紧密,而是像日本甲的大袖那样松垮,这虽然降低了他们的防护力,却使得他们的两只手臂更加灵活,更方便骑射。 卫楚看看自己身上披的所谓青丝连黑光甲,这是细铁片通过青色牛皮绳串接而成的札甲,工艺精致好看,虽然有防护力好的优势,却相对沉重而且不太灵活。要是和氐人的铠甲结合一下,躯干和腿部用铁质札甲,手臂上用皮甲就好了。 卫楚正想着铠甲的事,一抬头,对面的20骑已经进到了200步的距离,而且还在前进。卫楚急忙退后,隐藏到了后面第五棵树后,见前面的树干能挡住他的大半个身子,便停止了后退,他靠着这第五棵树,一边从树缝之间往前看,一边对一直跟着自己的农曾道:“取我的弓箭来。” 农曾答应了一声,这时,对面20骑放慢了脚步,中间那位骑高大的白马,看似当官的,嘴和两颊全是胡子。他张着周围满是胡子的嘴朝这里看,那嘴就像是黑色森林中的一个黑洞。当这20骑行进到150步的距离时,那名军官勒马停了下来,其余19骑也相继勒住了马匹。 那名军官的脸朝着树林张望,他的脸对着西边大黑铲部隐藏的地方看。卫楚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大黑铲部的红甲显眼,而且士兵军纪较为散漫,关键时刻容易出事。 卫楚一眼不眨地盯着那名军官,眼睛都睁痛了,好在军官的脸转了过来朝向卫楚这边。卫楚一个闪身躲在树后,稍后他隐藏着自己的身体,小心地转头朝外看。军官的脸又朝向了东边。 农曾的声音低声响起:“将军,给。”农曾手上拿着两把弓和两副箭囊,一副是自己的,一副是他的。 卫楚接过弓箭,将箭囊背在身上,从中抽出5支箭,箭头朝下交在持弓的左手上,右手拉着一根箭的箭羽搭上了弓弦。 对面的敌骑停了大约2分钟,有10骑离开队伍走向前来,每骑相距约有4,5步。那名军官和另外9骑仍然停在原地,他们从背上箭囊中抽出箭搭在了弓弦上。当前面10骑走出30步时,那名军官才带着9骑慢慢上前。 当前面10骑行进到距离树林100步时,那10人都齐刷刷下了马。他们拔出腰间长刀,一起朝着树林小跑过来。卫楚弯弓搭箭瞄准了后面130步外的军官,只要他射出一箭,再一声命令,树林中就会射出数千支箭。 下了马的10人进到距离树林50步时,突然惊起数十只飞鸟,接着无数飞鸟冲天而起。10人本能停止了脚步,抬头朝天上的飞鸟张望。 那名军官不耐烦地朝前面的10名士兵喊了句氐语。那10人转过身去,那名军官又朝他们随意招了招手,然后调转马头往回返。10名士兵也调头回去,来到各自马匹旁收刀回鞘上了马,随着前面10骑一溜烟往东去了。 卫楚长长吐出一口气,他又来到树林边的第一棵树下朝大路上看。 又过了一个漏刻,大批没有披甲,穿着白色戎服的骑兵开进了吴乡。他们有的持长槊,有的空着手。 骑兵源源不断开来,他们在吴乡北面的田野下马集结,约200名骑兵挨家挨户敲打搜索。 50多户人家的百姓们,看起来有不到300人,他们身着青衣,就像从袖筒子里倒出来的青豆似得散布在民房周围,有的拿着席子,有的空着手。母亲弯下腰一边搂着小孩一边往前走,丈夫又护着妻子,还有驼背杵着拐杖的老人。他们没有喊叫,连狗都夹着尾巴。他们全都被氐兵们驱赶着聚拢在吴乡以南靠河边的一块水田边的空地上。 几十名白色戎服的士兵一个个飞快地进了那些房舍。院子里立刻传出鸡和猪的叫声,不时见到房舍中一人高的土院墙上腾起几只扑腾翅膀的鸡。 又是一个漏刻的功夫,数千名骑兵集结到了吴乡北面的田野上,他们的后面是30几辆辎重车。车上放着大盾,长槊和粮草,首尾相连围着骑兵布了一个圈。 打着齿状牙边旗的3千步兵过来了,他们也都穿着白色戎服,很多都空着手,后面同样跟着30几辆辎重车。他们一直沿着大路向东在吴乡东口集结。 在这3千步兵后,一面高高的四方形飘着流苏的大幡迎风招展而来,10来名骑马的军官们在100名披甲长槊兵的护卫下进了吴乡,前面的一批士兵引导着他们进入了几幢大而且结实的民房。 那张大幡被固定在一间最好的四合院,院外围了一圈披甲持槊的士兵。 后面又源源而来5,6千步兵,他们全部集结在吴乡南面和西口。 第127章 突袭 浓浓的炊烟再次升腾起来。 那些被驱赶到乡南田野上的近300乡民,他们不愿意踩踏田野里的庄稼,便三三两两相互搀扶着在田垄上走着来到河边,一些人进了停在河边的20来只3,4米长的小渔船,带席子的就将席子铺在河岸和田野之间的空地上。除了身上衣服,他们什么生活用品都没有带。 不知何时起,华夏民族的老百姓就被称作天下最好的老百姓。他们勤劳而且逆来顺受,只要没有外力干涉,他们就能创造出辉煌的物质文明和精神文明,可是这对他们来说是个奢求,因为总有人想不劳而获,总想踩着人过人上人的生活,于是这些勤劳朴实的老百姓就成了垫脚石,他们只能认命而凄苦地生活着,这样的不平会日积月累积压在他们心头,一旦被释放,这些平日温顺的老百姓又会产生对社会巨大的破坏力。 太阳已经往西边落下,此时已是近黄昏,小小的吴乡人欢马嘶,各处都在搭帐篷,埋锅造饭,膝盖高的庄稼地里,田野上到处燃起浓烟。无数股浓烟升起到空中交汇,有的继续往上升,有的烟雾掉头冲下,将整个吴乡笼罩在烟雾之中。 透过烟雾,可以看到从东南西北方向过来很多军官模样的人,他们头戴各色皮帽,身着白色戎服,跨着长刀,鱼贯而入涌进了那幢飘着大幡的四合院。 李离一定在四合院里,卫楚的心快速跳动。遗憾的是此时没有先进的通讯工具,他无法对队伍进行最新的布置,否则他会给全军发布一道命令:“拿下四合院,活捉李离。” 机不可失,卫楚返身来到闪电身边飞身上去,从马鞍的得胜钩上取下银缠槊,左手一带马缰。闪电慢慢挪动脚步,昂着头像跳舞一样迈着猫步穿过一棵棵交错排列的大树,来到了树林边沿。卫楚将缰绳提了一提,闪电便懂事地停下了脚步。 紧随卫楚马后的,是提着长刀的钟战和持长槊的农曾,再后是一名晃动着白虎信幡的强壮骑兵。 卫楚扭头朝左右两边看,树林两边就像赛马一样涌出无数马头,随着马头朝前运动,又有无数披甲的骑兵出现。他的右边是红甲持长槊的骑兵,左边是棕色皮甲持弓箭的骑兵。 他的身后,是100名黑甲护卫,再后面是500多名举着松树枝,正在点火把的黑甲骑兵。一旦发起进攻,这500多名黑甲骑兵将分为两部,一部配属大黑铲的长槊骑兵,一部配属方进的弓箭骑兵。 天并没有黑,可是燃起的通亮火把却让人感觉前方已经是黑夜。 卫楚一手提着缰绳,一手提着银缠槊,他双腿一磕闪电肚子,闪电迈开四蹄,以慢步向前。钟战,农曾和白虎信幡紧紧跟在他身后。3千5百名骑兵成两行在近2里的宽度上呈扇形朝氐营围拢过去。 前行了100多步后,闪电由慢步变成了快步,骑兵们也跟着迈起了快步,马蹄声轰响起来。 氐军们被熟悉的轰响惊动了,他们停止了各自的动作,一张张惊愕的面孔朝着这支突然出现的骑兵。画面定格了约5秒钟,氐军们“哗”地一边大喊一边散开,有的跑向辎重车,有的跑向马匹。 卫楚驱动着闪电以慢快步过渡到普通快步,再加快到伸长快步。距离氐军还有200步时,闪电开始了跑步,它的身体平稳起来,飘逸的鬃毛被风吹得直立起来,卫楚感觉像腾云驾雾一般,丝毫感受不到马蹄下凹凸不平的庄稼田埂。 近2里宽的骑兵队带起一阵尘土,如渔网一般朝氐营笼罩过来。 右翼的大黑铲部最先抄进西口氐营,无数火把投向氐军营帐,燃起熊熊大火。 氐军大喊着四散奔逃。 处在安营下寨时的军队是最无组织,也是防御最弱的时候。 红甲骑兵的两行横队朝奔逃的氐军碾压过来,长槊朝那些没有穿铠甲的氐军步兵猛力挥砍刺扎。 大黑铲的金钟铲舞得如车轮一样,在氐军头上乱舞,他的铲头沉重尖锐,在他的铲头下,氐军多变成了脑浆迸裂,身首分离,腰身分离的尸体。 惨叫呻吟声响彻天空。 紧接着,卫楚的左翼弓箭骑兵也抄进了氐军骑兵营。 跟随弓箭营的黑甲骑兵朝氐军骑兵营帐扔出火把。数百名动作快的氐军上了马,而更大批的氐军还在争先恐后忙乱着,他们中有的拿起了武器,有的空手跑向辎重车,有的还在辎重车边挑拣着。 火光之下,1千支箭飞进了敌营,数百氐军立刻嚎叫着倒下,有的从马上坠落地上,有的直接躺在地上呻吟叫唤。第一轮弓箭后,弓箭营的1千骑兵成两个横队如篦子一样朝氐军骑兵营梳理过来。 方进的手不仅长而且手掌宽大,他一手握住弓还能再抓2,30支箭,这使得他的弓箭能连续发射近30下,如全自动步枪打30发点射一般,在移动马上朝着氐军不停连发,在如此近的距离,他几乎做到了箭无虚发。 卫楚带着中军的100名黑甲护卫朝着四合院而去。 在闪电距离氐军只有50步时,它的跑步变成了袭步,这是马匹最快的冲刺速度,每秒是16-20步,1分钟可达2里多。 卫楚感到闪电四蹄离开地面,如在空中滑行一般,耳边风声呼呼地响,眨眼间几名氐军士兵出现在闪电前面。 闪电细长的头颈如破冰船的船头一样朝前冲,氐军士兵闪身往两旁躲闪。卫楚银缠槊往右边轻轻一挥,锋利的槊刃将右边一名氐军从腰部齐刷刷切割下来,无上身的双腿朝天喷出血柱,朝前迈了两步便摔倒在地。腰以上部分在空中划了一个弧圈掉落在泥地上,两手还撑着要爬起来,又被后面的马匹踩进了种满庄稼的泥地里。 斩杀了右侧的一名氐军士兵后,卫楚将槊交在左边,乘着闪电朝前的冲力将槊捅进了左侧一名氐军士兵的肚子。 第128章 骚扰袭击 卫楚的银缠槊是蜀中名匠普仁打造的宝槊,槊头是鸭嘴形,破铁甲最为有效。对没有穿铠甲的士兵更如切豆腐一般。乘着闪电朝前的冲力,卫楚单手就将那名氐人士兵挑了起来,在头上划了个圈再朝后扔去。 卫楚的槊舞得很快,以致60公分的槊头只插进100多斤的身体20公分。尸体落地后才喷出一股鲜血。厚厚的红色泥土将那股鲜血吸收得干干净净。 在卫楚连杀两敌时,闪电一直忠于着它的职责。它如入无人之境一般,以冲刺的袭步奔跑。 氐军再不敢靠近,卫楚驾驭着闪电在满是庄稼的原野上飞驰,直冲那幢飘着大幡的四合院。 他的身后,钟战,农曾和100名护卫挥舞腰刀长槊,跨下战马响着隆隆马蹄如坦克一般碾过田垄。 伴着刀槊砍在肉体上的撕裂声,在铁蹄碾过之后,墨绿色田野上躺着一条条白色杂着红色,蛆一样的氐人尸体。 ———— 这次出征是李离自16岁从军以来的14年里最不顺的一次。 李离的母亲是李特的妹妹。李特是率众进入蜀中的氐人流民首领,当今的成都王李雄是李特的三子,因此李离就是李雄的表弟。 李离从军的第一仗就是跟随李特在陇东围剿叛乱的羌人,那一仗他手中一杆黑漆槊刺倒了两名羌人骑兵。之后他就随着李氏家族在关西陇东一带镇压各胡族的叛乱,自然也包括镇压他的同族,随李氏家族为晋室守卫西北边防立下汗马功劳。 凭手中黑漆槊和一把长弓,他18岁便被晋廷封为猎将,此后被李特收在身边,悉心培养兵法智谋。5,6年前开始,他的军旅生涯不再是跃马挺槊的冲杀陷阵,而常常是运筹帷幄,文武全才使得他30岁的年纪就成了太尉。他当了太尉也不甘心待在舒服的成都,他要亲率氐族儿郎夺取中原,问鼎天下。 如何夺取中原,问鼎天下,李离有现成的榜样,那就是蜀汉帝国的丞相诸葛武侯。他认为诸葛武侯从汉中出扶风,夺取关中再北进洛阳的战略极其正确,功亏一篑在武侯的身体。而他才30岁,又是武将出身,正是年富力强,定能完成武侯未竟之业。 为此,他在3年前就开始仿效武侯。 他身材雄壮,肌肉发达,却留着一缕文人的稀疏长须,他穿宽袍大袖,随身携带一把鹅毛扇,只是不乘坐武侯的推车。他还是感觉坐在推车上不如骑马踏实。 为实现此抱负,李离的战略是仿效诸葛武侯,先夺取益州天府,然后走金牛道夺阳平关取汉中,以汉中为基地出扶风。他之所以不对占据梁州的益州刺史罗尚穷追猛打,也是他战略的高明之处。 李离和益州刺史罗尚和梁州刺史许雄都打过交道,他认为这二者加起来都不是他的对手,更何况二者还有矛盾。身为梁州刺史的许雄只占着汉中一郡,而益州刺史却占着梁州的半壁江山。 一旦灭了罗尚,氐军就会直接和荆州军接壤。荆州是大州,荆州刺史刘弘远非许雄和罗尚可比。李离不愿意去触碰刘弘,这会让他陷入两面作战,而一个高明的战略家是不会进行两面作战的。 让罗尚夹在中间,成为自己和刘弘之间的隔离墙,好使得自己全力取关中,然后再东出潼关取洛阳,这是李离的大战略。 取关中自然要先取汉中,取汉中自然要走金牛道,这是古今无数军队走过的战略要道。 可是,巴西太守李冲说他发现了一条从巴西直取汉中的古道,据说叫米仓道,并说这条道可以奇袭汉中。李离不以为然,可是成都王李雄却非常有兴趣,下令他对李冲予以支持。他不得不调去了梓潼太守简占和广汉太守费佗,没想到一夜间李冲就完蛋了,还赔了梓潼太守简占。 简占是李离一手培养起来的战将,是李离用得非常顺手的左膀右臂,他的死让李离愤怒,可是这种愤怒又无从发泄,因为李冲本人也为氐人夺取天下的事业流尽了最后一滴血。 但经过这一仗,却让李离对汉昌发生了兴趣。李冲所看不差,从汉中到巴西确实有一条道,我可往,寇亦可往,只是寇比我还快。 据被俘虏后返回的败军说,这支军叫定蜀军,和他们以前遇到的晋军完全不同,领头的有着建威将军的名号,看起来有4,5千人的样子。 逃回的司马何世和牙门将后昌则说这支晋军作风硬朗,而且士气旺盛,军纪也好,这让李离觉得不能让这支军队站稳脚跟,必须乘这支晋军立足未稳时予以歼灭。 李离将何世和后昌收纳自己帐下,然后亲率1万3千军从阆中朝汉昌进发,又命令广汉太守费佗从苍溪朝汉昌进发,相约两军在距离汉昌不到40里的铁门坎汇合,然后一同会攻汉昌。 可是,出师的第二天夜里,这支军队就遭到了不明武装的袭击。 李离的大军有3千骑兵,3千弓箭兵,4千长槊兵和3千刀盾兵。行军时以100名骑兵尖兵在前,之后是骑兵,刀盾兵,中军,弓箭兵以及长槊兵。各兵种以一字长蛇阵行进,在主力前面10里的范围内还游动着10组斥候。 斥候和尖兵灵活配合,时聚时散,和主力保持着信息畅通。 出阆中后,大军一路顺利,可是第三日夜里就遭到了不明武装的骚扰。 第三日夜,队伍在一处小有起伏的丘陵宿营。4座大营以左中右前后分散配置。骑兵为前军,刀盾兵为左军,弓箭兵为右军,长槊兵为后军,4营将中军围在中间,每座大营相距1-2里。 这种缩成一团,又没有拥挤在一起的梅花型阵,保证了一旦某个营寨遭到袭击,其他各营就可以飞快地给予支援。 到了夜晚,大营内外安静得连山里的小虫都陷入了沉睡时,4座大营同时燃起大火。 士兵们以为敌人夜袭,他们惊慌着冲出营帐,头脑浑浑噩噩,不分东南西北地乱窜,遇见人就挥刀乱砍,造成数百人死伤,还被烧了不少粮草。 敌人连影子都没有出现。 第129章 没有位置 第四日大早,李离改变了行军序列,他命令2千刀盾兵仅持长刀,分左右两队行进在主力前面3,4里,任务是抢先占领两边山地或者狭窄的要地,掩护主力前进。 快到中午时,行进在左翼前面的1千刀盾兵又遭到弩箭袭击,300多人被射死,500多人受伤。 李离不得不又改变了行军方式。 他在左翼又安排了1千刀盾,这样两翼依然保持各1千刀盾兵,只是他们都带上了单兵楯。盾牌固然增加了防御力,重量却又使速度慢了下来。 在前面开路的刀盾兵没事了,押后的骑兵却又遭到了两面山上的弩箭攻击,虽然这些骑兵立刻用弓箭进行了反击,而且成功将两边的敌人压制,却也损失了近百人马。 第四日夜晚宿营时,李离将4营全部集中在一个大营内。他不管士兵们一夜没有睡好觉,白天又在惶恐中行军了一天,命令将营布置得灯火通明,营帐外围布置了10个什的巡逻队,营内除了10个什的巡逻队外,还加派了20个伍的暗哨。 结果,不明武装又来放火,这次他们砍杀了2个,抓了4个。 李离亲自对这4名俘虏进行了审问,这才了解了这两天发生的情况。 眼前的是一支由1千新兵和学生兵组成的游击队,领头的名叫冉让,乃是第一个登上汉昌的先登。 这1千2百名士兵分三部。会武艺的200多名士兵为一部,不会武艺的700多人为二部,学兵堂的学生兵为三部。 当出身猎人的士兵听见了氐军斥候的马蹄声后,二部和三部就地隐藏,由冉让亲带一部的士兵绕过氐人的斥候,靠近氐军主力。这200多人再分成70个小组,平均3-4人一个小组,每人携带弓箭和腰刀,再带上引火工具,趁着夜幕潜入4座大营周围,趁氐军熟睡时引燃大火。 待氐军营帐熊熊燃烧后,参与攻击的各小组利用交替掩护往四面八方撤,天明后与隐藏的二部和三部汇合。 白天,忙了一夜的一部士兵休息,二部和三部则带着弩箭埋伏在刀盾兵的必经之路,以弩箭射杀行军的氐军。 这一夜冉让见氐军有了准备,原本不打算再行动,但是一部的士兵由于头天晚上赚了大便宜,以为氐军不过如此,都嚷着再来一次,没想到这次阵亡2人,被俘4人。 审完俘虏,李离不想和这些游击队消耗时间。他接受了何世的建议,将4名俘虏分配到4营,打出一面写着“再要攻击,处死俘虏”的旗帜。 这一招果然好用,行军一整天都很顺利,黄昏前他们就来到了吴乡。李离在亲兵和幕僚簇拥下进了那幢四合院。 他手拿羽毛扇,像一个纯粹的晋人一样,不紧不慢进了那间正房。这幢四合院算得上吴乡最好的院子,在城里却只能算下等,正房约4,50平米,只有一张没有上漆的原色桌案,连香炉都没有。席子也似乎多年没有换洗,看起来黑乎乎的,上面全是泥灰。 这家人上席子不脱鞋,李离也就不管不顾一脚踩了进去。他径直走到桌案边坐下,放下鹅毛扇,提起已经为他装满茶水的茶壶,倒在茶碗里呷了一口,享受着不冷不热稍稍有些苦甜味茶水的滋味,拿起眼睛看着门口,然后轻摇着手中鹅毛扇。 氐人的原生态生活也是住帐篷,而李氏家族一入蜀就改掉了住帐篷的习惯。李离就是如此,他不仅早习惯了住汉人的房子和过汉人的生活,还刻意要求自己向汉人高层的生活靠拢。 李离坐定后,随他进门的司马和参军们相继落座。 身材瘦弱的司马进来施礼后就坐在了李离的左首。原是李冲司马的何世现在降职成了李离的参军,他和另外三名参军朝李离施礼后,都坐在了右边最后的位置。 李离摇了一阵鹅毛扇,然后用鹅毛扇指着他右下首第一个位置道:“处曾,过来坐。” 何世有些惊愕,因为这个位置是刀盾兵校尉的,不过他没有功夫表现惊愕,他急忙“诺”了一声,过来坐到了校尉位置上,他朝李离露出凝听的神情。 李离继续摇着扇子,毫无表情的眼睛看着前面那堵东墙。 何世离开也不是,不离开也不是,他偷偷斜眼朝那三个参军看去。那三个参军只是相继看他一眼,脸上并无任何表情。 随着骑兵,刀盾,长槊和弓箭营的陆续来到,各营校尉,都尉也都陆续进来,他们分左右挤满一屋。 骑兵和弓箭营的校尉都尉们坐在司马一边,刀盾营和长槊营的校尉都尉们则坐在何世一边。 原是李冲牙门将的后昌随着长槊营的校尉走了进来,他也被降职成了都尉。当他看见李离身边坐着的何世时,眼睛先是惊奇,随即便是欣喜。他坐在席子上时忘记了扶住刀鞘,使得刀鞘撞得地面发出“砰”的响声。 随着将领们不断进来,房间内不断响起靴子踩在席子的声音,身体相撞和衣服摩擦发出的悉悉索索的声音,沉重的呼吸声,却没有说话声。 李离摇着扇子,期间不时喝一口茶,他肩宽背阔,又穿着宽袖大袍,让他的身形看起来格外巨大,他那自信、傲慢和威严难犯的神气又给在座的所有人带来一股如山一般的压力。 满脸黑胡须的刀盾兵校尉把着长刀迈大步走了进来,他沿着一排人后背和南墙之间那条窄窄的走廊,径直往自己的座位走来。当他见到位置上坐着何世时,眼睛瞪得如铜铃一般,随即又明白了,眼睛变成了倒八字。他将这倒霉的眼神投向李离。 李离摇着鹅毛扇轻轻道:“这里没你的位置。”他表情冷峻,声音也不大,却让所有人都听见了。 刀盾兵校尉低垂着浓密的大黑胡须,喉结上下动了一下,他朝李离施了一个礼:“诺”,小心翼翼地沿着长廊后退到门口,又后退着出了门。 第130章 斩,打 现场静得连根针掉在地上都能听见。 坐在李离右首的司马打破了宁静,他扬起像鹅一样细长的脖子,用手指虚点着到场的各位将领,一边点一边在嘴里数着:“一二三四……”确定所有将领都到齐后,他对李离拱手施礼道:“尉公,都到齐了。” 李离将鹅毛扇指着何世:“诸位认识一下,这是征北将军李冲的司马。”他对何世道,“处曾,站起来,让大家认识一下。” 何世来到李离军中日短,很多人都不知道他。 何世起身朝在座众将施礼。 “你们不要以为他是败军之将,那是李冲的事。他拼着性命在万马军中将李冲的尸体抢了回来,凭这份忠勇,我李某就高看他,从现在起,他就是刀盾营校尉。” 何世有些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司马小心地问:“尉公,对子伯如何处置?”他说的是刚才那位满脸黑胡子的刀盾营校尉,全守,字子伯。 “斩了。”李离放下鹅毛扇,提起茶壶朝茶碗里倒着茶,低声说。 李离的声音很轻,却如震雷响彻整个大堂,左右将领们相顾失色。 司马急忙跪下:“子伯跟随尉公奋战多年,战功卓着,求尉公恩典,姑念他轻敌不慎,致有此失,且饶他一死。” 李离将已经凑到嘴唇的茶碗稍稍离开嘴唇,狠狠地看了司马一眼:“不要啰嗦。”说完一饮而尽。 “诺。”司马一边起身坐下,一边朝左右将领们递眼色。 将领们互相观望,眼睛和嘴巴传递着信息,却无人敢劝。 “何世。”李离放下茶碗喊道。 “末将在。”何世拱手施礼。 “你是征北将军的司马,也颇识兵法,对征北将军也忠心耿耿,仆给你机会,这次打汉昌,正是你为李冲报仇之日。” “诺。” “你坐。” “尉公,何世有个不情之请,不知当讲否?” “说。” “全守未战而损兵折将,自然该军法严惩,只是他并非临战脱逃,也并非战阵不力,只是被贼钻了空子,再说,临战斩将于军心不利,可否留他一条命,以观后效?” 李离并不答话,只拿着鹅毛扇朝何世点了两下,示意何世坐下,然后拈着胡须沉吟。 何世遵命坐下。他清楚自己以新来者占了全守的位置,本就引发了众怒,再杀了全守,不仅他这个校尉不好做,在军中也呆不长久,不如挺身而出为全守求情,一来他新来者好说话,二来也能赢得众心。 何世施礼落座时,眼睛习惯性地环顾四周,和与他隔了2个人的后昌四目相对,后昌给了他一个鼓励的点头。他又想起了汉昌城下那一夜,眼睛不由有些湿润。 那晚,何世和李冲一起带着骑兵和卫楚骑兵交战,他眼见李冲被当先一员晋将刺于马下,待那员晋将的马继续向前冲去后,他奋不顾身驱马来到李冲尸首面前护卫。面对迎面而来的晋军骑兵,他挥动长槊左右拨打,身上被疮数处也不退,待晋军第一轮骑兵冲锋之后,他才将李冲的尸体抱起放在自己的马上悄悄脱离了战场。 回到阆中,何世和后昌都诚惶诚恐等待处理,结果李离带军来到,何世被用作参军,后昌则成了长槊营都尉。 参军是比司马级别低得多的职位,何世并不计较,毕竟主子死了他还活着,他已经没有讨价还价的本钱。 随着李离来汉昌的一路之上,何世认认真真履行参军的职责,向李离建议了不少行军和扎营的策略,将4名俘虏作为人质的策略就是他提出的,这使得这支军队消停了一天。 何世落座后,李离还在沉吟。 高个子的骑兵校尉乘机拱手道:“尉公,千军易得一将难求,望尉公三思。” 骑兵校尉带了头,长槊和弓箭营的校尉都尉以及刀盾营的都尉纷纷求情。 李离将鹅毛扇朝众人一挥,众人立刻安静下来。他将鹅毛扇往桌上一放:“打50军棍。”然后又加了两个字:“要狠。” 李离的命令被门口的传令兵拖着长音大声传了出去。 李离又拿起鹅毛扇,眼光左右一扫,摇着扇子道:“大家这几日都辛苦了,今日不说废话,请大家来吃一顿灸羊肉。” 屋里发出一片欢呼声。 李离鹅毛扇一挥,欢呼声立刻停止,他道:“只吃肉不喝酒,明日一早,杀了4个俘虏祭旗,再一鼓作气到汉昌。” 司马问:“尉公,不等费府君了?” “等不等他都一样。” 李离眼睛扫过左右,见众人眼中一片茫然,只有何世眼中有光,便对何世道:“你说说。” 何世忙道:“尉公英明,何世不解。” 李离用鹅毛扇指了指他,撇嘴笑笑。 何世知道李离的意思。何世也知道李离知道。 他是从李冲麾下过来的败军之将,而今新投入李离麾下,在座的资格都比他老,就是那位被李离撤职的全守,也是跟着李离7,8年的老将,他不敢不低调。 这时,“啪啪啪…”大院内传来打板子的声音,声音沉重均匀,就像打在所有将领心上。将领们皆面色肃然。 李离浑然不觉,他对众人道:“眼前这支晋军非以往我所见之晋军,一夜间以埋伏计射杀简占,又突袭拿下汉昌城,不可小觑。这几日以游击骚扰我军,可见早有准备。我军力强尚且如此,费佗力弱,敌军会放过他?” 说到这里,李离又提起茶壶倒了一碗茶,将茶壶放下,将茶碗端到嘴边,看着大家道:“若不出我所料,费佗已经和晋军遭遇。” “啪啪啪…” 李离的话和打板子的声音混在一起传到众人耳中。 众人眼神中有紧张,也有恐惧。邻座之间相互交流着,发出了小小的骚动。 “温修。”李离喊。 司马急忙答应:“林轩在?” “令两名斥候骑快马到苍汉路上寻找费佗,就说我不等他了,让他尽快到汉昌城见。” “诺。” 在座众将大多显出一脸茫然。 第131章 四合院的箭战 李离的话隐含着两层意思。 若费托和晋军相遇,李离军自可以利用费托拖住晋军的机会,快速奔袭汉昌。若费托没有和晋军相遇,就可以飞速赶到汉昌城下与李离军汇合。无论什么情况,李离军都要飞速赶到汉昌城下展开进攻。 李离说话从不说透,他总是说结果,这让那些流民出身粗鲁的氐将们不明原因,而结果又往往符合他所说,这就让他在氐人心中就有了一种神秘感。他自己也很享受这样的感觉。 几乎在司马应声的同时,李离案桌上发出“得得得”的声音,那只小茶碗抖动起来。 众人正感奇怪,屋外响起轰隆隆的马蹄声,接着就是混乱嘈杂的大喊声,外面军棍的“啪啪啪”声也戛然而止。 在座的都久经沙场,他们都猜到了正在发生的事,全都将眼光看向李离。 李离轻轻抓过案桌上的小茶碗,“得得得”的声音立刻消失,他狠狠地将茶一饮而尽。门外走进披铁铠的护卫队长,刀鞘和铁铠碰得铛铛响。他沿着那条小廊以小快步来到李离面前,伏身轻声低语。 李离眉头一簇,扭头道:“把院外的都撤进来,关门上墙上房。” “诺。”护卫队长以小快步出了门大喊,“快,关门上墙上房。” “诺。”门外响起一片应答。接着是一片进门的脚步声和兵器碰撞声,上墙的“噗索”声,头顶瓦片也发出了“叮当”响声。 李离的中军护卫有200多名,全是弓马娴熟的劲卒。 李离这才对众人道:“去。” 众人齐声道:“诺。”纷纷腾地起身向门外跑去。 在众将出门时,卫楚正驾驭胯下闪电开始冲刺,他连杀两名氐军的情形被院内的人看得清清楚楚,其中就有何世。 何世永远忘不了李冲被卫楚挑下马来的那一幕。两马相交,李冲被卫楚红缨枪一拨一刺的两个动作让何世记忆犹新。 此时卫楚杀两名氐军的动作虽然和当时马上挑李冲不同,手中所持也不是红缨枪,可是他的身形却被墙头上的何世一眼就认了出来。 何世一把抢过身边一名劲卒的弓箭,一手持弓,一手将箭尾搭上弓弦,“吱呀呀”对准卫楚拉了个满弓。 四合院是一座在大路北面的朝南建筑。 卫楚杀了两名氐军后,再没有氐军敢靠近他的马头。他一手提缰,一手倒提长槊,驾驭闪电踏着墨绿色的庄稼朝后门冲来。 四合院周围的士兵鱼贯而入进入了院子,旋即关上了后门。一人多高的墙头满是带弓槊的士兵,房顶上也站满了弓箭手。 此时卫楚距离四合院约100步,已经进入步弓范围。 在凭险而据的弓步兵面前,骑兵只能被动挨打。此时,卫楚已经无法勒住正在飞一般冲刺的闪电,他只得轻轻将缰绳往左一带,闪电向左刚调转马头,一支箭带着啸叫掠过他的后颈。 卫楚惊魂未定,数十支箭朝卫楚及他身后的护卫们射来。 100步距离是步弓有效杀伤的临界点,普通箭手射出的箭到了这里已经是强弩之末,而好箭手射出的箭依然有杀伤力。 射向卫楚的几支箭都落在了闪电脚下,却有两支箭朝他凶猛飞来。 这两支箭前后,上下都各距不到半米,平行而且稳稳地在空中划着弧线。两支箭在空中的飞行就像小巡航导弹一般,远远的看着似乎很慢,到了近前10来步处突然变得飞快,箭头打着旋飞快俯冲而下。 两支箭都打了提前量,正合闪电的运动轨迹,犹如守株待兔一般。当闪电到达时,两支箭也正好抵达。 先到的那支箭在下,冲着卫楚胸部而来,后面那支箭在上,冲卫楚头部而来。 卫楚忙踩着马鞍,用他格斗的技巧进行摇臂。摇避是拳击的基本动作,已经为各路拳法所借鉴。 卫楚左腿用力,身体朝左一闪,“嗖”前面那支箭从他右耳擦过,他又将力量转到右腿,弯下身子,“嗖”另一支从他头顶擦过。 卫楚身上毛孔渗出阵阵冷汗。 马上的摇避只能保证上半身不被射中,却难以保证下半身和马匹的安全。卫楚将右手长槊换到左手,以右手抽出蜀宝刀拨打雕翎。好在闪电跑得很快,在他摇闪之间,闪电已经将跑出了弓箭有效射击的范围。 卫楚这才有功夫回头看看后面的情形。 钟战和农曾两人一左一右跟在后面。农曾右臂上插着一支箭,钟战有农曾挡在左边因此得以幸免。卫楚朝农曾大声喊:“安子,你右臂怎么样?” 农曾大喊:“没伤着骨头。” 卫楚又朝后面看,见有近10来名护卫中箭跌落下马,离得近的护卫在箭雨下停止了冲刺,有的在马上将轻伤者往自己马上拖,有的下马抱住伤者。 卫楚对护卫们定的规矩,战场上必须尽力将弟兄们的尸体抢回。但此时停止运动无疑成了活靶子,这一停顿之间,又有10来名士兵受伤或者坠马。 卫楚忙勒缰绳。 闪电凭着惯性朝前冲刺了近100米,然后返身回到距离院墙120步的地方。卫楚将刀入鞘,将长槊插入马鞍后的得胜钩上,再从腰间取出弓,又从箭囊中取出5支箭。搭箭上弦,对准120步外墙上露出半个身子的一张脸。 他的射箭是现代竞技采用的地中海射法,是以除大拇指和小拇指外的三指扣弦,这是在步射,速射和在静止的马上射击的三种射击上,距离和精度都超过拇指射法的射箭方式。这时的东亚各族需要戴扳指的拇指射法则在运动的马上更有优势。 卫楚三指轻轻一松,只听弓弦一响,那名氐军脸上中箭向后倒去,但立刻就有几十支弓箭朝他射来。 卫楚所在的位置距离院墙有120步,这是普通士兵难以射到的距离,大多数箭都落在了距离他20步远的前面,却有几支箭划着犀利的破空之声朝他飞来,他一磕马肚,闪电朝前猛地一冲。 第132章 命悬一线 几支箭呼啸着从卫楚后背穿了过去,他突然感到左臂一阵尖锐的疼痛,他以为自己中箭了,低头一看,一支射在他臂上铁甲片的箭正往下掉落。 他迅速搭上第二支箭,正待发射,耳中听到一声“呜…”的低沉破空之声,就像大棍子在空中飞舞的声音。这声音在众多尖利的箭雨声中显得特别特殊。 他抬头一看,一支杆身和长度都比普通箭杆大一号的破甲箭朝他呼啸而来,那沉重的四棱锥箭头短而尖锐,狰狞恐怖,似要透穿他的身体。 突然遭到晋军骑兵的袭击让李离开始时感到一惊,他的直观感觉就是他遇到了一个前所未见的对手,这个对手将是他出蜀的最大障碍,然后才是想怎么办。 他是老骑兵,知道骑兵突击虽然勇猛却不持久,更何况眼前的骑兵数量并不比他的骑兵多,因此他虽然吃惊却也没有到慌张的程度,他让将领们出去守院子,只要这股骑兵短时间内进不了院子,他就没有什么可怕的。 待将领们都出了门后,他才最后一个出了门。 小小的院内挤满了护卫,见李离出来,纷纷自动让路。 李离一眼就看见了从西面向东包抄的大黑铲红甲骑兵。这支2千人的骑兵碾压过了他的刀盾兵和弓箭兵营。他的士兵由于没有准备,大多数都没有穿铠甲,在突击的敌骑面前毫无还手之力,只能逃跑避让。敌骑后面,横七竖八散躺着一具具白色身体,有的一动不动,有的在地上挣扎,有的倒是又站了起来。 令他感到欣慰的是,敌骑经过后,幸存的士兵们在底层军官们的组织下纷纷操起了刀盾和弓箭,各自以伍什屯为单位列好阵势,在几个,十几个直至几十个伍什屯合在一起,慢慢组成了大阵列。 有了阵型就使得敌人没有了第二次突击的机会。 后院传来弓弦声和喊杀声,他穿过游廊来到后院,见100步远有1百骑正在往这里运动,在西南面有近1千着棕色披甲的弓兵正在碾过他的骑兵。 骑兵是他的宝贝,李离感到一阵心痛。 从关中来到蜀中时,氐人流民们大多是骑马或者赶着马车而来。靠这些马匹,他们组建了3万精骑。也正是靠着3万精骑,他们从益州刺史罗尚手中夺得了益州,可是战争和时间又使得他们的马匹数量日益减少而无法补充。 蜀马矮小,只能用于山地运输,无法成为作战的骑兵用马。战马不继使得氐人骑兵迅速枯萎,汉昌之败后,氐人骑兵总数已经不足1万,眼下这3千骑兵就如同李离的命根子。 李离红着眼圈看着西南方向那批趾高气扬的敌骑,牙齿咬得“咯硌”直响。好在这批敌骑并没有恋战,而是快速通过,虽然他们的弓箭也给本军造成了伤亡,却似乎并不重大,毕竟弓箭的杀伤力远不如刀槊。 他将视线收回到墙边,见墙下垫满了箱子,案桌,甚至鸡窝,校尉都尉们和护卫们踩着这些东西挤满了墙头,他们有的持槊,有的持弓。 皮肤黝黑的何世正踩在一张长樟木箱上弯弓搭箭。他左手如巨石,右手如附枝,一看就是射箭好手。 李离三步并作两步上了箱子,宽袍大袖使他看起来如飞鸟一般。护卫队长紧紧跟着他也上了箱子。 何世凝神定气,并未留意到他。 “砰”的一声弓弦响,那支箭朝100步开外当先冲来的一员晋将飞去。那员晋将将马头往左一偏,箭头拖着箭杆掠过了那位晋将的后颈。 好箭法,好武艺,李离同时为两人喝彩,又不由生出好胜之心,他用鹅毛扇点着身边的护卫队长道:“取我的弓箭。” 护卫队长虽负有护卫之责,却不敢违抗,答应一声飞快地跳下了箱子。 何世这才看见李离,眼中带着惭愧。李离鼓励道:“好箭法。” “尉公,若我看得不错,李府君便是死在此贼手上。”何世伸手指着那位晋将。 李离顺着何世所指,仔细朝那员晋将看去,见那员晋将身着青丝黑光甲,手持银缠槊,在飞驰的马上身体摇晃着就让过了两支箭,不由赞道,“好武艺。”这时,护卫队长持着他的弓囊和箭囊来到。 李离将鹅毛扇交到护卫队长手里,将左手宽袖往手臂上一挽,从弓囊中抽出那张桑拓材质的步兵硬弓,又从箭囊中抽出一支粗而且长的破甲箭。 他将箭搭上弓弦,拉满弓弦如怀中抱月一般。 那员晋将已经收起银缠槊,手中换上了弓箭,他的右手一松,一支箭射中了右边的一名都尉的脸。那名都尉大叫着倒了下去。 李离不为所动,他的心全在那位晋将的腰上。他眼中的四棱锥形箭头瞄准了那员晋将的肩部。时机正好,那员晋将正在搭第二支箭,李离拇指一松,那支大破甲箭带着低沉的“呜”声划着一个小弧朝那员晋将的腰冲去。 大箭凶猛快速。 闪电虽然启动速度快,毕竟快不过箭的速度,卫楚在马背上能做出胸部以上的闪避动作,却无法对腰部进行闪避。他无计可施,脑袋里只有一个完蛋的念头,为了减弱临死前的恐惧,他闭上了眼睛。 他没有疼痛感,却听到一声惨叫,睁眼一看,那支大箭穿透了一名突然冲到他面前的倒霉的护卫。大箭从那名护卫的左手臂进入,将左手臂钉到了左肋上,带血的四棱锥箭头再从右腰穿出。 那名护卫惨叫着被马匹带着跑了几步,右手在空中狂抓几把后,一头栽倒马下。 卫楚忙朝墙边看去,见一名留长须挽着大袖的氐人手中持一张大弓。李离?这个念头在他头脑中一晃而过,他不及深想,一箭朝那人射去。 那支两翼箭平稳地朝那氐人胸部射去,那氐人身子一偏,箭从他的胸前掠过。 卫楚对准那氐人又射出一支箭,那氐人又低头躲过。 卫楚的护卫们也纷纷拿出弓箭朝院内射。双方展开对射,空中箭羽如飞。院墙内的氐军数量虽然比卫楚的护卫们多,但是他们无法展开,能够射箭的只3,40来人,因此他们很快就被卫楚的护卫们压制。 第133章 大楯阵 卫楚连射李离两箭后,他手中还剩两支箭,他不想再在李离身上浪费,便又搭上一支箭朝李离左边的何世射去。 何世已经从卫楚射出的三支箭中看出了苗头。他见卫楚朝他一抬手,心知不好,立刻就俯下身去,箭头从他头皮掠过,紧跟在这支箭后面10多步距离的,是卫楚手中的最后一支箭,这支箭射中了李离右边护卫队长的咽喉。 护卫队长向后一仰脖子倒下了樟木箱,大股血从他的嘴巴中冒出,发出“咕噜咕噜”的响声,向上挺着身子,脸上露出万般难受的狰狞模样,立刻就没有了声气。 射完手中5支箭后,卫楚见跌落马下的伤兵和尸体都已经被驮上了马。他一带闪电朝东边冲去,护卫们跟着他脱离了院内氐人的弓箭射程。 在卫楚和四合院内的氐军进行短暂的交锋时,右翼的大黑铲正带着骑兵碾过路南到河边之间的氐军弓箭兵营帐。 大黑铲最先是从吴乡西口氐军刀盾兵的营帐碾过。他带着2千红甲骑兵排成两个横队,像篦子一样朝2千刀盾兵扫去。大黑铲的铲头左右挥舞,氐兵的盾牌无法抵挡他的重锤和锋刃,挡者披靡,被杀得一路鲜血四溅。 他的长槊兵们挥舞长槊横挑竖打,战果却不如他,因此扫过之后,他们给氐军造成的损失并不大。 这些氐军刀盾兵们原本持刀拿盾一直走在队伍前面,是为全军主力扫清道路。临近吴乡时,李离见前面是一片平地,不再怕埋伏,便命令骑兵走在了前面,之后是长槊兵和弓箭兵,最后才是持刀盾兵。 在行军中,长槊兵和弓箭兵都将武器放在辎重车里,只有刀盾兵拿着各自的武器。也正因为如此,刀盾兵安营扎寨时,他们大多数人的武器都没有放进辎重车,而是放在帐篷周围。当大黑铲杀过来时,这些刀盾兵虽然陷入无组织各自为战境地,却还都能拿起武器抵抗。 大黑铲的骑兵们面对这些拿着刀盾的氐军也不敢毫无顾忌往前冲,他们担心自己的马匹被砍,因此他们本能地想让自己的马远离这些拿刀盾的氐军,他们可以用自己一寸长一寸强的长槊刺杀氐军。这就使得原本整齐的骑兵队形发生了参差不齐的变化,犹如一块饼被不整齐的牙齿咬过,留下很多空隙。 大黑铲的骑兵扫过刀盾营后,虽然地上躺下不少氐军,却还有一半多的刀盾氐兵毫发无损。 大黑铲过了刀盾营后就直朝南边的弓箭营扫过去,这时他的骑兵队形已经变成了正面500多骑兵,纵深6,7排骑兵的方阵。 氐军弓箭营中,一部分士兵已经抄起了弓箭,他们四散逃避,又采用各种姿势朝大黑铲的骑兵射箭。 大黑铲的骑兵继续如坦克一般隆隆驶过,身后留下不少氐兵弓箭手的尸体,却也出现了伤亡。 最先是有1名骑兵落马,旁边一名骑兵勒住马匹准备去救,结果立刻被远处的氐军射落下马,又有2名骑兵勒住马匹想去救,被四面几支箭射来,他们只得骑马离开。 左翼方进的进展最顺利,他的骑兵包抄的是氐军骑兵。 氐军骑兵以什为单位宿营,他们的武器和马匹在一起。骑兵形成战斗力需要很多步骤,先要跑到马身边,再上马鞍,最后挂上弓箭,拿起长槊,速度比刀盾兵和弓箭兵慢了很多。 方进的弓骑兵又是远程攻击,在50步开外就可以予敌杀伤,又比大黑铲的骑兵快了很多。 在方进骑兵攻击下,营帐前面的氐军骑兵还没有挨近自己的马就命丧箭下,营帐中间的很多骑兵倒是上了马,不过他们没有时间给马上鞍子,他们骑着秃马用弓箭进行还击,无论力量和准头都差了很多,因此对方进骑兵的伤害不大。 位于营帐后面的氐军骑兵最占便宜,他们大多数给马上了鞍子,然后驱马在远离晋军处结阵,再朝晋军骑兵冲击。只是时间不等人,待氐军骑兵结阵后,方进的晋军已经呼啸向东而去。 三股晋军朝吴乡东北出口而来。 方进军在左,卫楚军在中,大黑铲军在右,在他们前面,有少数慌不择路往东逃跑的氐军步兵和骑兵,这些氐军被追击砍杀,尸体如链条一般向东延伸,浸出的血迹又如鲜红的地毯伸向东北。 吴乡东北口还有氐军的3千长槊步兵,他们已经拿起长槊和九尺大楯排成了三行的方阵。第一排竖着九尺大楯,每只大楯边伸出三根长槊,挺着寒光闪闪尖锐锋利的槊头,成梯形分三层指着前方。 方阵长度约有2里,正好从北面的森林列阵到河边,将东进之路堵个正着。在长槊面前,骑兵正面硬冲只能是白白送死。 前有堵截,后有追兵,若不能及时冲出去,被后面的氐军包抄上来,将全军覆没。 往东逃跑的还剩下200名氐军,他们全都被挡在九尺大楯外,他们持弓箭和大刀嚎叫着返身做拼死一搏,却被最先冲到的方进骑兵全部射杀。 射杀氐军后,方进带着骑兵冲到敌阵前50步处射箭,无奈箭都被高大的九尺大楯挡住,伤不得氐军分毫。 卫楚来到了敌阵前,他在阵前200步处勒马停住,先将手中弓箭放入囊中,下马抄起一具氐人尸体放在马上,再翻身上马。他脚踩马镫,双手抱着氐人尸体跃马飞奔,到阵前10步处朝九尺大楯抛出尸体,再带马回返。 那具100多斤的尸体借着马速“砰”地一声撞到九尺大楯上。大楯后的氐军被撞倒在地,留出一个豁口。氐军先是一怔,后面氐军立刻拿起楯牌堵住了豁口。 卫楚这一招给了所有人提示,大家纷纷仿效,在10步处朝敌阵扔着尸体。空中看去,在2里宽的正面,近百列马队整齐地划着半圆,尸体从半圆底部抛出。就像日俄战争时日本舰队在敌阵前划着半圆,集中威力巨大的侧弦炮轰击俄舰一般,“砰砰砰…”之声不绝于耳。 第134章 集结 氐军尸体被马匹带着以3米-7米每秒的速度抛出,有的撞到盾牌上,推着盾牌向后倒,有的透穿槊头,将槊头压在地上无法提起。 城墙一样的九尺盾牌阵很快就出现近百个缺口。 卫楚从得胜钩上抽出长槊,挺槊朝一个缺口冲去。槊头左右一晃,前排的两名氐军腰部喷出鲜血,两名氐军像萎了的茄子一样倒在地上。后两排的四名氐军慌往两边闪避,原本平行前指的四支槊尖有一支偏了90度角,两支朝着天上,还有一支长槊转了180度指向了身后。 卫楚催动闪电往里冲。闪电四腿蜷起,然后伸开,它的一跃近20步远,几乎从四名氐军头顶飞过。 卫楚手中银缠槊一扫。三支长槊齐刷刷从中间断成了两截。 紧随卫楚马后的钟战和农曾带着百名护卫一拥而上,马踩槊刺,将通道又扩展了几十步的宽度。他们身后,数十名氐军倒在红色的土地上。 几乎卫楚冲阵的同时,大黑铲也带骑兵也冲过了方阵。 方进的弓骑兵担任后卫。突破氐军的九尺盾牌阵并没有费太多时间,加之后面的氐军冲来的骑兵不多,方进骑兵受到的压力并不大,待大黑铲的红甲骑兵冲出后,他们紧随着冲出了敌阵。 卫楚将胯下闪电的冲刺跑换成了慢跑。他跑了不到2里就从吴乡的平坝进入了山区。山区的大路有4名骑兵并排行走的宽度,由于山路凹凸不平,最多只能1,2匹马并列小跑。 天色已暗,天上一轮弯月格外明亮,小草披着银色月光,像哨兵一样监视着大路。白光透过两边山头的树木参差落在大路上,将凹凸不平的大路映得黑白相间,这也容易使眼睛产生错觉,将凸地认作凹地,将凹地认作凸地。 闪电的马蹄被绊了好几次,蹄子打在凸起的石头上直冒火星,好在它四肢健壮灵活才没有摔倒。 卫楚信步放马,战士们也自觉成1,2两名骑兵并列前行。 往前走了6,7里,来到一片丘陵间的小凹地,卫楚停住了往前的脚步。他带着护卫闪在丘陵两侧,腾出中间大路,每侧都以两个横队排列。他先命令医护给轻伤员进行护理,然后又命令掌旗官将自己的黄色牙幢树立在丘陵高处。 农曾手臂上中的那支箭是从铁甲缝隙中穿入,好在没入肉中不深,没有伤及骨头。他原想自己将箭头拔出来,结果发现是个四翼箭头。四个翼就如倒刺让他无法拔出来,战场上为避免二次伤害,他只得抽出腰刀将箭杆砍断。 医护将农曾粗壮的手臂绑在树上,让他咬着一块麻布,再将一柄用火消毒过的小刀割去他的烂肉,将箭头挖出,最后用一根小树枝点着了火烧灼他的伤口。 卫楚见绑着他手臂的那棵树有普通人腰一般粗,竟然被他摇得哗哗的响,周围落下不少树叶。特别是医护灼烧他的伤口时,他满头是汗,额头上青筋直冒,眼珠子鼓得看似要掉出来,却连哼都没有哼一声。 卫楚拍拍农曾的肩膀,竖起大拇指在农曾苍白无力的脸上晃了一晃。农曾精疲力竭,只是朝卫楚眨眼睛。 在月光照耀下,带着4个牙边的黄色长方形牙幢在微风中招展,在寂静的黑色山野上显得格外醒目。 红甲骑兵过来了,第一个是一名矮敦敦的曲将,他歪戴皮帽提着长槊,一带马缰,排在卫楚护卫队最后一名士兵两步远处。他后面是个倒提长槊的高个骑兵,那名骑兵抓马缰的左臂掩膊后插了一支箭,箭杆随着高个骑兵身体的颠簸闪来闪去,将所有人逗得哈哈大笑。 红甲骑兵过了一半时,大黑铲过来了,他扛着金钟铲,驱马来到卫楚身边大喊:“阿楚,你没事。” “我没事,你怎么样?” “没事。” 大黑铲脸上溅着血迹,看起来有些狰狞,他的金钟铲铲尾还有一片暗红,估计铠甲上也有血,只是他的铠甲本就是红的,区分不出颜色。卫楚道:“仗还没有完,硬仗还在后面,统计一下伤亡。” “好。” 跟在大黑铲红甲骑兵后面一个漏刻的时间,棕色皮甲的弓箭兵过来了。弓箭兵的队列中偶尔也出现了几名掉队的黑甲的骑兵和红甲骑兵。 方进在队伍中间,他来到后催动战马小步来到卫楚身边施礼。月光之下,卫楚见他额头上汗津津的发着光,便问:“受伤了吗?” “一点都没有。”他在马上转动着身子。 “胡氐没有追上来?” “有一百骑追了半里地,弓箭一射就把他们射回去了。”方进笑着道,“装样子的。” 卫楚见他的箭囊空空如也,便从自己囊中抓了一把递给他:“统计一下伤亡。” “诺。”方进顺手接过箭道。 伤亡统计结果,卫楚的100名护卫伤了20多人,带回了7具尸体,黑甲骑兵有403名,红甲骑兵1500多名,弓箭骑兵有700多名。 缺了900多名士兵,只能是三个可能,负伤,掉队或者阵亡。 休息了一个时辰,等到了10来名归队的士兵,卫楚估算时间大概已经到了子夜,又见农曾恢复了一些体力,便命令全军继续前进。 这次是以大黑铲的红甲军为前军,方进的弓箭骑兵为后军,卫楚带着护卫和400名黑甲在中。各军相距半里,披星戴月踩着凹凸不平的阆汉路向东前进。 三个时辰后,当天边出现鱼肚白,能看见两边山上长着的黄荆和沙棘时,尖兵报告,前方就是山口。 山口外是一块不到5里的山谷平地,四周是海拔4,500米的丘陵。苍汉路和阆汉路在这里交汇,一条发源于巴山南麓,向南蜿蜒进入长江的小河在这里转了一个c字形的弯,将这片山谷分成东西两截。苍溪到阆中的路被隔在河西岸,东岸有一条官道从海拔200米左右的小丘陵之间曲折穿过,直达40里远的汉昌城。 卫楚带着骑兵出发前,将刘实的1千长槊步兵安排在这里,一方面是因为没有更多的马匹来装载这部分步兵,另一方面也是考虑到这里重要的战略位置。 第135章 决战前夜 卫楚随着前军来到山口,眼前有两条路,一条直线往东是朝汉昌的,一条转了个u字形弯朝苍溪。1里外是那条小河,小河上有一座木桥,对岸是一片片飘着青色军旗的军帐,军帐后面远处一条官道从两个丘陵间蜿蜒而去。 1队红甲骑兵正在通过那条木桥,木桥看起来很结实,10来名骑兵正稳稳地在桥上行进。 另有3队骑兵正在涉河。河水在马肚子下潺潺流过,马腿起处,腾起阵阵白色浪花。 河东岸聚集了一批着绛色戎服,腰间挂刀的军官,他们身后是几十名戎服持长槊的步兵。 卫楚催马上前,沿着那条到汉昌的官道行进河边,他并没有上桥,而是选择了涉河。他之所以选择涉河,是要亲自体验一下这条河流的深浅,以及通过这条河流的时间。 河水清澈见底,河底看似触手可及,闪电两只前腿踩进水里,卫楚只觉得一阵轻微的失重,清澈的河底腾起一阵河沙,如天上的云一般的形状,很快就被水流冲得“烟消云散”。 卫楚双腿一磕马肚,闪电明白了卫楚的意思,它腾起四蹄在河中飞奔,身后腾起几尺高的水花。它的脚下时不时会踩到一些圆圆的鹅卵石,若在岸上它一定会跪下去,可是水的阻力让它只是打个踉跄又重新站起,当它冲过60来步的河宽上了东岸的沙滩时,回头看了看后面,骄傲地抬头嘶鸣起来。 原本紧跟在卫楚身后的钟战和农曾和一班护卫还在河中心扑腾。水花大块大块地浇在他们身上,再顺着铠甲流淌下来,让他们看起来浑身浇湿。 卫楚跳下马来,赞赏地抚着闪电的脖子。闪电一动不动,惬意地享受着主人的夸奖。 大黑铲和刘实踩着布满鹅卵石的沙地小跑着过来。相比大黑铲粗糙而满是灰尘的黑脸,刘实的脸看起来油光水滑,他的后面跟着他的军官也是如此。 4日以来,卫楚的骑兵没有好好吃也没有好好睡,刘实和他步兵则完完整整地休息了4日。负责辎重营的鱼伟每日都从汉昌给他们运一次物资,让他们吃饱喝足,两支人马区别明显。 距离卫楚还有3,4步远,刘实就抬手朝卫楚施礼:“这4日长途奔袭打了两仗,将军还是如此精神。” 卫楚骄傲地看着闪电,伸手拍拍马头:“全靠它。”闪电又抬头嘶鸣起来。卫楚对刘实道:“给它喂点黑豆,好好休息。” 刘实手一挥,身边一名屯长过来从卫楚手中接过马缰,将闪电牵走。刘实又问:“将军可否先回营帐歇息?” “确实又饿又困。”卫楚伸个懒腰,抬眼看了一眼东方,见山峰出现了万道霞光,便道,“给斥候下命令,将侦察范围再扩大10里。” 军营里炊烟四起,烟火味和热腾腾的饭菜味混在一起,到处都听见士兵们嚼着饭砸嘴的声音。 卫楚端着饭碗,他夹了一块烧猪肉入口,再刨一口粟米饭,一边嚼一边道:“正长,你的步兵退后3里列阵,前面让给骑兵。” “弄。”刘实口中含着饭,将原本“诺”的发音变了调。 军帐内每个人的案桌前都放了一碗烧肉,一碗粟米,一碗瓢儿菜和一碗连锅汤,帐内一片狼吞虎咽声。 “这里作为一线阵地。”卫楚手中筷子头朝下点着,“大黑铲负责。” 大黑铲端着碗往嘴里使劲刨着,这是他的第三碗了,他从碗上沿上露出两只眼睛,嘴巴鼓鼓地看着卫楚道:“唔,交给我。” 卫楚端起汤碗喝了一口,对方进道:“齐举,你在大黑铲后面1里。” 方进往嘴里放着一块肉,他端起碗正要刨饭,听卫楚说又急忙放下碗,将嘴里那块肉放在左腮帮子里,看起来就像半边脸被打肿了一样,道:“遵令。” 卫楚又对鱼伟道:“世平,你再送一批弓箭来,要快。” 鱼伟“诺”一声,三下两下将碗中饭吃完,然后放下碗道,“我去了。”起身出了军帐。 卫楚喝了一口汤,这一顿热饭让他感觉精神抖擞,他原本还有些低沉的情绪变得昂扬起来。 这里是他和李离军的决战之地。他不知道昨晚自己对李离的突击到底造成了多少损害,估计李离的伤亡不在自己总兵力之下。 卫楚这支骑兵在突击前的总兵力为3千,按平均一人杀伤一个氐军的战果,李离军现在能战斗的还有1万人,如果以平均一人杀伤两个氐人计,李离军现在就还有6千战斗人员。 再在1万和6千之间取个中间数,氐军大概率还有8千左右的战斗兵力。此时卫楚手中的总兵力,除带回来的2千5百多骑兵,再加上刘实的1千长槊兵,总共3千5百人,和李离8千人作战,他没有必胜的信心。 若这场仗失败他就打算放弃汉昌,退往南水和诺水再相机打算,这是他的底牌。这个底牌只有他和刘霜知道。 一顿热饭后的卫楚情绪高昂,多巴胺让他又看到了一丝胜利的希望。虽然敌我数量超过了2比1,可是2比1并不是很大的优势,自己占据地利和后勤,从条件上讲,双方算是势均力敌。 要在一场势均力敌的战役中胜出,就要靠战役指挥者的指挥艺术了。 卫楚带军脱离战场后,李离清点了自己的军队,除了死的和轻重伤号,有战斗力的还有7千多人,损失了近一半的力量。他虽然没有费托的消息,但是他肯定费托也已经遭到了卫楚的突击。 他想自己若和费托合兵一处,1万人还是有的,卫楚的军队最多不过5千。以氐军对晋军的作战经验,氐军对晋军往往是以1敌2或者以1敌3,眼前这股晋军虽然和之前所见的晋军不同,但以氐军2倍的数量,胜利的天平不会发生倾斜。 李离命令医护兵对伤者进行救护,轻伤员掩埋死者,有战斗力的将士继续埋锅造饭然后睡觉。氐人是游牧民族,生活粗糙,虽然经历了一场突袭,死伤了不少同伴,却也能立刻吃饭然后睡觉。 第136章 两军再遇 第二天一早,李离将7千多有战斗力的军队进行了重新整编。 由于有500匹马和1千名骑兵失去了战斗力,因此他将500步兵编入了骑兵,这样他还有2500名骑兵,再根据他的战术需要,整编出2000名弓箭兵,1000名刀盾兵,1500名长槊兵。 除了7千战斗兵,还有2千多无法上前线的伤兵。李离将伤兵中的几百名轻伤员编成几个屯的护卫队,将他们留在吴乡,打算等歼灭了汉昌晋军再带走他们。 这样又过去了一天,再经一晚的休息后,第三天一早,斥候在前先行,之后是骑兵,骑兵后面依次是弓箭兵,中军,长槊兵和刀盾兵,各军都带着几十名俘虏的晋军做人质,全军朝汉昌进发。 中军黄色牙幢升起,李离已经翻身上了马背时,何世催马来到。李离以为他发现了什么新情况,摇着鹅毛扇,双眉一扬示意他说话。 何世马上施礼道:“尉公,何世考虑再三,那卫楚既然已有准备,我不妨兵分两路,尉公带主力继续沿阆汉路前进,我带麾下离开主力另辟蹊径前进,带尉公和卫楚正面交锋时,我便抄其后路。” 李离看着四周田野里被踏倒的庄稼和遍地有着尖钉的马蹄印,再看看远方绵延起伏朦胧的山峦,道:“想法倒是好,只是有些冒险,若山中无路,或者你无法在我汉昌决战时抵达战场,就坏了国家大事。” “是有些冒险,但何世驻守汉昌城时,了解到蜀中山中树林茂密,药材猎物皆丰,不似关中荒凉,因此蜀山之中多有人家,有人就有路,何世若不能及时赶到战场,甘当军令。” 李离抚着稀疏的长须沉吟一阵道:“去。” 李离这6千军虽然人数少了,却也显得精干,前进速度比之前大为增加,他们早上出发,下午就得到斥候报告,已经发现了晋军斥候。 发现晋军斥候就说明晋军主力距此不远,李离下令骑兵营派一个屯的骑兵为尖兵,配合斥候到前面查清晋军主力。 到了黄昏时,斥候和尖兵报告,前方15里外就是山口,那里有500名晋军驻守。 若再继续行军,到了山口就是夜晚,人困马乏,若被敌军夜袭反而不美,李离下令全军再行10里就地扎营,全军休息一夜,第二日一早歼灭这股晋军后再长驱直入,夜晚抵达汉昌城下。 当氐军斥候发现晋军时,晋军斥候也同样发现了氐军。 卫楚将刘实的1千长槊兵退后3里,500士兵在平坝东北边两丘陵之间的山口驻营列阵,另500士兵隐藏在西边丘陵后面。 大黑铲和方进的骑兵埋伏在东面丘陵后面的山坳里。中军设在丘陵上的树丛中,另外还有403名黑甲骑兵则在西边丘陵刘实的500士兵后面埋伏。 刘实的长槊兵虽然距离那条小河有3,4里远,他的10个以什为单位的巡逻队却不停地经过小河东岸,这使得氐军斥候不敢靠近,因此氐军的斥候们只能在山口偷偷侦察5,6里远的刘实军。 氐军的情况被情报区的士兵们报告给了卫楚。 情报区的士兵都经过兰儿的训练,他们能对氐军进行抵近侦察。在天色暗黑时,他们的报告已经摆在卫楚面前,当面氐军主力6千人,2500名骑兵,2000名弓箭兵,1500名长槊兵。 卫楚看着这些比他原来料想还小的数字,感到一阵轻松,这让他对战胜李离又有了一份信心。 他抬头看看山下地形,那条河流从右首1里外流向自己的正前方,在距离自己3,4里远的正前方来了一个急转弯流向自己左首,在距离自己1里处再转了一个急转弯流向远方。 此时他的位置就在这条c形河流开口的中心处,氐军要进攻刘实的这500步兵,要先过河再列阵。受地形所限,他们的布阵只能是一种,即长槊步兵在前,骑兵在左右两翼,弓箭兵则在长槊兵后。 这也是卫楚将决战地点选择在这里的原因。 对自己的布阵,卫楚的想法也有改变,他原来想直接在河东设三道防线,从前到后依次是大黑铲营,方进营和刘实营,为的是能吓退李离,以达到不战而屈人之兵。但是他的头脑中反复出现那位宽袍大袖的身影,这个人向他射出的两支大箭凶猛无比,这样的人不会轻易被吓退,他决定改变不战的战略,变之以以战止战。 既然要战,就要给敌人以迷惑,诱使敌人轻敌冒进,为此,他将大黑铲和方进埋伏起来,只向敌人展示刘实营的500步兵。 第二日上午巳时,太阳高挂在东边的山峰上,西南面出现无数面白色,蓝色和紫色旗帜。这些旗帜在山峦中一会儿出现一会儿隐没,每次出现都比原来大,槊尖在阳光下闪烁,终于,一队骑兵在山口出现了。 这队骑兵是成两列而来,一出山口就像棕色拉链一样朝两边分开,排成一个横队,不到半个漏刻,两个横队的骑兵列阵完毕,在一面白色牙幢带领下,整齐向前推进。 骑兵前进半里左右,大批蓝色三角旗帜出现在山口,出来2千弓箭兵,也以两个横队列阵朝前推进。 弓箭兵之后是一队拥着一面黄色四边形大纛旗的队伍,这是敌人的中军,是军主李离所在。卫楚低声命令:“发撤退信号。” 传令兵转到丘陵背面隐蔽处,举着黄色牙旗朝山下500长槊兵使劲晃动。 山下500长槊兵开始丢弃东西,顺着官道往东北撤。 这是卫楚的诱敌之计,他希望尽快在上午展开战斗,因为这时的太阳在东,对敌军是逆光。逆光会对弓箭手造成不小的障碍,为了达成战役在上午开展的目标,他要引诱敌人展开攻击。 一百名骑兵扛着一面白色三角旗超越骑兵阵列,他们以小快步下了河,涉水上了对岸,然后就朝着西岸的氐军使劲挥舞白色三角旗。 “咚咚咚”擂鼓声传来,两个横队的骑兵以小快步前进,先后下了河。 卫楚又发出一道命令:“命令骑兵出击。” 传令兵来到丘陵背面朝大黑铲和方进两部晃动黄色牙旗。 第137章 突击骑兵的弓箭 大黑铲一手提着缰绳,一手拿着弓,一马当先冲了出去,他身后是1千5百名红甲骑兵,再后是方进的700名棕色皮甲骑兵。 大黑铲所在的丘陵距离河边3,4里的距离,马匹以快跑的速度抵达河边也就是3到4分钟的时间。 他踩着马镫上一边持弓,一边掏出箭搭上弦,口中大喊:“搭箭。”他身后的士兵们也在奔驰的马上抽箭上弦。 大黑铲搭好弓箭,抬眼朝对面的氐军观瞧,见一名披红袍持长槊的氐军军官挺槊跃马非常显眼,他催动胯下乌骓马朝那名氐军军官冲去。 当大黑铲来到距离河岸50米处的那名军官正前方时,在2千多匹战马翻江倒海,搅起漫天水花震耳欲聋般的水声中,那名军官跨下那匹青草黄在河中扑腾得飞快地上了岸。军官一磕马匹,双手持槊朝大黑铲冲来。 大黑铲止住胯下乌骓马,抬起弓箭对准那位红袍军官。弓弦一响,箭直直地朝军官左胸口飞去。军官朝后一仰,箭杆插进了他的左肩锁骨,他左手从长槊上移开,一把抓住箭杆,大喝一声将血淋林的箭头拔出,单手夹槊朝大黑铲冲来。 大黑铲来不及在原地搭第二支箭,他拨马回跑,一边跑一边从箭囊中抽箭并再次搭箭。 这时,他的骑兵们也朝对面氐军射出了各自的第一支箭。只听得弓弦“铛铛铛”一阵响,对面氐军纷纷落马,一匹匹无主的马匹嘶叫着四处乱窜。 大黑铲的骑兵冲向氐军时是两列纵队,他们还没有对氐军形成横队,因此无法对氐军进行最大的火力展开,只能如添油战术般依次放箭。 第一横队的1千200名氐军很快上了岸,他们虽然损失了300人,可是他们依然保持着横队队形,随那名红袍军官朝大黑铲的骑兵冲来。 大黑铲的骑兵有三分之一已经射出箭折返,还有三分之一正在射箭,另有三分之一还没有进入射程。 大黑铲的骑兵擅长突击,弓箭并非强项,因此他们射出的箭镞太过集中密集,对当面已经展开成横队的氐军伤害不大。氐军在又损失了200人后,自动调整成了一条完整而密集的横队,他们朝前挺直着长槊,就像一排倒下的铁栅栏一样,跃马追击而来。 大黑铲一边催马狂奔,一边返身对准那名距离他越来越近的红袍军官再次放出一箭。那名军官在马上左右晃动身子,那支箭在空中旋转着远去。 大黑铲没有带金钟铲,他无法和那名军官近战,两箭没有将那名军官射杀他就有些心慌。 那名军官跃马挺槊,越追越近,大黑铲不得不再次从箭囊中抽箭,他回头抽箭时,见那名军官雪亮的槊头距离自己只有30步远的距离,心中越加发慌,他一把抽出一支箭,那支箭却从指缝中滑落下去,他心中大骂自己,又从箭囊中紧紧夹住一支箭,抖动着搭上弦,连弓也没有拉满便朝那位军官射出,又被那名军官轻松让开。 这时,氐军第一横队的左右两翼包抄上来,呈了一个c形,口子在逐步变小,一旦成了o形就将大黑铲骑兵断为两截,将他的一半骑兵包饺子。 紧随氐军骑兵第一横队后面,氐军骑兵的第二横队也已经上岸。 大黑铲第三支箭没有射中那名氐军军官,他越加惊慌起来,他再次伸手去箭囊抓住一支箭杆,却怎么也抽不出来,他本能回头去看,却见那支槊头距离自己只有4,5步远,那名氐军军官的大眼睛恶狠狠盯着他,紧咬的嘴巴歪斜着。 大黑铲再也不想箭了,他使劲拍打着马屁股,希望他的乌骓马跑快一些。乌骓马也懂事地伸直了脖子使出全力往前窜。在数千匹马的马蹄声中,大黑铲清楚听见了紧跟在自己马屁股后面的那匹青草黄的蹄声。 大黑铲久经沙场,他明白他的生命到头了,他什么也来不及想,只能躺平一样地闭上了眼睛,手也不再拍打他的马屁股了。 等了一阵大黑铲没有感觉身上痛楚,却感觉耳边“嗖嗖”两箭带着风声从脸挂到耳后,随后就听“啊”的一声。他回头一看,一支长槊的槊头先落在乌骓马的屁股上,然后掉落在地,那名军官左右胸口各插着一支箭,在马上懒洋洋地摇晃一阵,双手一扬落下马去。 大黑铲再转过头来,见方进正不停地放箭,他再回过头去,见后面又有2,3名氐军先后落马。 方进的700多骑兵正成一个横队,箭雨如蝗朝c形的氐军射过去。 氐军第一横队的1千骑兵呈c形,展开宽度和方进700横队骑兵相近,正落入方进骑兵射杀范围。 方进骑兵都是弓箭手,射箭技巧远超过大黑铲的骑兵,平均每人射出三支箭后,第一横队的氐军便纷纷落马,呻吟声响成一片,无主的战马嘶鸣着四处奔逃。 氐军第一横队的骑兵被尽数歼灭。 在氐军第一横队后面的氐军第二横队骑兵分两翼散开,方进的正面出现了1千横队的弓箭手,后面还有一个1千横队的弓箭手正在涉河。 在隆隆响起的鼓声下,第一横队的弓箭手小跑着冲来,氐军第二横队的骑兵则从两翼退到了弓箭手的后面。 步弓比骑弓射程平均要远20步,由于卫楚军有马镫,因此他们的弓骑兵比普通骑弓兵射程远了10步,饶是如此也比氐军步弓手射程近了10步。 方进并不和氐军弓箭兵对攻,而是拨马返回,一边后退,一边朝氐军弓箭兵射箭。 当方进拨转马头带着弓箭骑兵回撤时,氐军弓箭兵却停止不动。 方进勒住胯下铁青马,正不知该如何行动,只听自己后方三声钹响,他抬头一看,见远处山丘上黑旗摇动,那是命令他撤退的信号。方进带着自己的700骑兵保持横队缓缓退出一箭之地。 这时,大黑铲的骑兵也分成了两队,一队1千人在方进的左后方1里处列成一个横队,另一队500人在方进的右后方1里处列成横队。 第138章 汉昌城外的野战(一) 河对岸的氐军中军的一面黑旗挥舞,“咚咚咚”的鼓声响起,氐军两个横队的长槊兵又朝河边开来。 长槊兵涉过齐腰的河流后,超越弓箭兵,在弓箭兵前方100步组成三个倒品字形横阵。 第一横阵是1千长槊兵,在第一横阵左右后方约70步处,是两个各500长槊兵组成的第二及第三横阵。 又是一阵“咚咚咚”的鼓声。氐军中军,长槊兵的黑旗和弓箭兵的赤旗摇动。 氐军开始进攻。长槊兵在前,弓箭兵在后。 当大黑铲带领骑兵发出的第一轮冲击没有给氐军造成预想的损失,卫楚心中就咯噔一下。 卫楚给大黑铲的计划,是要在距离河岸边200步外列成横阵,这个距离是卫楚根据氐军骑兵在水中消耗的时间以及大黑铲骑兵的时间估算出来的,准确率八九不离十。 根据卫楚亲身体验的涉河时间,当大黑铲的骑兵列成横阵后,氐军骑兵的第一横阵也正好列阵完毕,两军距离将在100步左右,这时大黑铲的骑兵第一轮齐射就可以将氐军骑兵歼灭大部分。 没想到大黑铲头脑中还是固有的突击骑兵思路,他没有完成自己的列阵,而是率先冲着敌将冲击而去,这就成了两列斜纵阵对氐军横阵,不仅打击力有限,而且还极其容易被敌人两翼包抄。 钟战在卫楚身边着急大喊:“别冲了,列阵,快列阵啊。” 大黑铲跑得太近,他一击不中便没有了回旋余地,那名红袍氐将稍稍向后仰了一下身子,便挺槊冲向大黑铲。 大黑铲手中没有带着金钟铲,他只得回身逃跑,好在他麾下的几个都尉带着士兵硬扛才使得两列纵阵没有混乱,但氐军的两翼已经包抄上来。 卫楚在心中把大黑铲祖宗十八代骂了个遍。 “快跑啊。”农曾和钟战大喊。 中军所有人都在大喊。 那名红袍将领跨下青草黄已经贴近大黑铲乌骓马的屁股,氐将的身形有一个回收的动作,这是要突刺,卫楚出了一身冷汗,鼻孔中吸入的草木清香味都让他感到讨厌。 “哦。”又是一阵欢呼。 方进的铁青马出现在大黑铲前方40多步远的距离,只见他右手拉了两次弦,大黑铲身后的那位红袍将领翻身落马。 弓箭兵从两列纵队变成一列横队的速度很快,他们像梳子一般,从大黑铲两列纵阵中推了上去。 这批弓箭兵举着左臂,右手不停拉弦,将氐军的第一骑兵横队歼灭殆尽。 要给方进升校尉,卫楚心想。 “弓箭兵上来了。”钟战喊。 当方进弓骑兵攻击氐军第一横队骑兵时,第二横队的氐军骑兵分成两个横队朝左右两翼散开,脱离了方进弓骑兵的打击范围。两个横队的弓箭兵朝方进弓骑兵推进。 战役第一阶段已经过去,卫楚的心可以暂时放下了,弓骑兵虽然射程不如步弓手,但还是能把握主动的,现在必须要他谋划出第二阶段的任务。 在方进横阵的后方100步处,大黑铲骑兵正列着横阵。他原来的两列纵阵已经混乱,此时兵找将,将找兵,若不是有方进在前面挡着,这支骑兵将不堪一击。 大黑铲还是玩他的骑兵突击,卫楚想着,对钟战命令道:“命令大黑铲回来,拿上他们的兵器,在左右两翼河边列阵。” “诺。” 清脆的钹声响起,传令兵来到山丘显眼处,使劲朝大黑铲部晃动一面红色三角旗。正在列阵的大黑铲骑兵像密密麻麻聚集在一起又分散开来马蜂一般,接二连三朝卫楚所在山丘下开来。 山丘下放着大黑铲部骑兵们的长槊。这些长槊都是按照骑兵各自所在的伍什屯摆放,原本还混乱的骑兵拿自己的兵器时找到了各自的长官和士兵,秩序一下子就井然起来。 兵器在手,这些骑兵立刻和之前判若两支,没有了烦躁的嘈杂声,而是个个肃穆,密密麻麻的槊尖闪着寒光。 “咚咚咚”战鼓响起,传令兵又挥舞两面红色旗帜。 大黑铲的红甲骑兵又如箭一般朝前射去,他们自觉分成了两个横队,大黑铲带着第一横队的1千骑兵在方进左后方列阵,他的一名都尉带着500骑兵在方进右后方列阵。 氐军一边往前推进一边调整队形。 2千长槊兵成三个横队,每个横队后面都有同样横队的弓箭兵,呈品字形朝前推进。 在长槊兵和弓箭兵后面两翼的是氐军的骑兵。 那面大纛旗还没有过河,说明李离还不想动。 方进的弓骑兵开始对氐军长槊兵进行骚扰,他们冲到长槊兵面前6,70步距离朝长槊兵射箭,然后打马回跑,再在,6,70步的距离再朝长槊兵射击。 负责掩护的氐军步弓手也朝方进的骑兵还击。 弓骑兵在射程和精度方面不如步弓兵,却胜在灵活,而且弓步兵对移动的骑兵在精度上也大大下降。相较之下,方进的骑兵每轮进攻总有10来人的伤亡,但是氐军长槊兵和步弓手的伤亡更大。尤其氐军长槊兵,在方进骑兵每一轮的攻击下,总会倒下100来人。 虽然如此,氐军仗着人数优势,依然朝前推进,他们在等机会,只要将方进骑兵耗到一定程度,他们后面的第二和第三横队就可以畅通无阻。 在双方的箭雨如蝗中,方进本人遭遇了两次危险,一次是一支长箭直挺挺呼啸着朝他左胸刺来,全靠他踩着马镫往右一偏身子,那支箭带着“嗖”的声音,箭羽打在他的皮甲掩膊上又响起一声“嚓”,他左臂又感受到了明显的撞击。那时他距离敌人弓箭兵有100步的距离,这支箭还有如此劲道,显见是氐军中的好手所为。 还有一次是一支箭从空中飞泻而下,直冲他头顶而来。他头戴皮帽,若被射中必死无疑。他急忙一带马缰,铁青马往前一冲,那支箭“唔”地一声贴着铁青马的马屁股深深地扎进了地里。 很快,氐军前锋就推进到了平坝的中段,距离卫楚所在的山丘还有2里的距离。 卫楚命令道:“命令长槊营出击。” “咚咚咚”战鼓响起,山头上一面青旗挥舞。 第139章 汉昌城外的野战(二) 山口,刘实带着1千长槊兵已经列成前后两个各500人的横队,他一直焦急地等待着山上的信号,听见鼓声响起,又见青旗摇晃,便大声命令:“前进。” 两个横队的长槊兵脚踏实地朝前运动。 战役进入第二阶段。 刘实带着长槊兵进入战场,方进带着弓骑兵自动退到刘实长槊兵第二横队后面列阵。 这时,氐军第一横队的长槊兵已经被方进骑兵几轮骚扰,损失过半,人数和刘实第一横队的长槊兵相当。 刘实的兵这几天养精蓄锐,积蓄了不少体力,此时投入战场乃是一支生力军,氐军远到而来,涉水又消耗了不少体力,加之被方进骑兵骚扰,此时已经强弩之末。 列阵厮杀,长槊兵单兵能发挥的主动性动作很少,无非是将刺来的槊头格挡住,再刺回去,这需要体能和反应,休息好又营养足的刘实兵占了优势,他们进行了三次冲击就将氐军长槊营第一横队冲垮。 刘实在第三次冲击长槊营第一横队时,氐军见第一横队支持不住,第二和第三横队便从左右两翼冲了上来,只是还没有冲到近前,氐军第一横队就已经溃散。 当氐军的第二和第三横队冲上来时,刘实的第二横队也冲了上来。 长槊对刺,人挤人人挨人,没有一个人能够脱离阵线,他们的命运只能交给团队,团队能活他们才能活,他们每个人能做的,就是拼命将自己的长槊往前捅。 没有技巧,人数又相当,较量的便是体力和毅力。 被降职为都尉的后昌指挥着第二横队,他身披皮甲,看起来身体比其他士兵明显大一号,一杆2丈多长的长槊在他手中轻巧如马鞭一般。他提着槊在第二横队阵后巡视,见缝插针就冷不防持槊从两名氐军身体之间捅出。他的槊力大速快,槊无虚发,晋军无一漏网,转眼之间,丧命在他槊下的晋军就有5人。 刘实原本手持长槊游离在己方阵地的两个横队之间,见状便扔掉手中长槊,他紧盯着后昌,见后昌停止脚步,手中原本指向天空的槊头平直下来。 刘实躲在两名晋军身后,当那支长长的大槊刺来时,他拨开两名晋军,一把抓住槊头往怀里拉,一把将猝不及防的后昌拖出阵来。 刘实两边的晋军一下子不知所出,刘实大喊:“扎,扎,给老子扎啊。”回过神来的几名晋军急忙挺槊朝后昌刺去。 后昌急忙扔下手中长槊,饶是如此,他腿上和手臂上都中了两槊,好在有铠甲保护没有重伤。 长槊营对冲中,双方的弓箭兵都已经失去了用武之地。 卫楚命令:“命令大黑铲上。” “咚咚咚”战鼓响起,传令兵挥舞红旗。 大黑铲丢了前一阵,一直憋着一肚子气,他带着麾下列阵后就不停地看着后面山丘,终于见到要他出击的信号,他一挥金钟铲,连对下属下命令都忘了,一带马缰就冲了出去。 氐军左右两翼的骑兵也启动了。右翼骑兵在一名披裲裆铁甲持七尺大刀的氐将率领下朝大黑铲迎上来。 大黑铲提着金钟铲,恨恨地紧咬牙齿,直冲那员氐将。两马相交,大黑铲手中金钟铲一晃,那员氐军胸部猛烈喷出一股鲜血,倒落马下。 大黑铲冲入氐军骑兵阵,金钟铲在氐军长槊林中上下左右挥舞,如砍瓜切菜一般。 从卫楚所在的山丘上看去,左右两翼红甲骑兵如风卷一般朝氐军后面包抄过去。氐军的两翼骑兵也迎着冲了上来。 他看见大黑铲将第一员氐将打落下马时,心中一阵宽慰,氐军骑兵比大黑铲的骑兵少,看来此战已经胜券在握,他立刻感到一阵紧张后的松弛。 战况果然如卫楚所料,红甲骑兵的一部已经抄到氐军弓箭兵和长槊兵身后大肆砍杀起来。 所谓“以正合,以奇胜”,双方军队堂堂正正正面交锋时,侧翼是他们最薄弱的环节,只要包抄一击就能产生奇效。 趁着氐军弓箭兵被骑兵突击打乱了阵型,方进弓箭兵返身杀了进去。 胜负应该已经分晓了,更何况自己还有400多黑甲骑兵。卫楚抬眼朝河对岸的大纛看去,那面大纛依然在迎风招展,没有后退也没有前进的迹象。 卫楚感到奇怪。这时候主将若不想杀生成仁,便应该是逃跑了,而李离不跑又不进却是为何?他又想,也许李离还在等费佗的军队,那他等一千年也等不到了,不禁哑然失笑。他的心情从紧张转为轻松,不由哼起小调“你要让我来呀,哪个犊子才不愿意来呀……” 虽然听不懂卫楚唱的什么,但见卫楚高兴,钟战也“呵呵”笑起来。农曾则在软软的泥地上手舞足蹈,跳起了晋人流行的割麦舞,他那平时看起来僵硬的粗腰此时也柔软得像女人一样。 正在得意,山下突然爆发出一阵极具冲击力,杀气腾腾的氐语“谪”,“谪”,“谪”,这是氐语中“杀”的意思。正在哼歌的卫楚感觉自己的心脏爆了一下,耳中“嘣”的响了一声。 一名护卫从山下跑上来惊慌地大喊:“氐军上来了。” 卫楚的头脑中立刻出现一个曾被他忽视的疑问。 战斗刚刚开始时,卫楚头脑中曾闪过一个疑问,怎么没有氐军刀盾兵?旋即他就自我解答,刀盾兵的编制被取消了,这些刀盾兵都被补充进了骑兵,弓箭兵或者长槊兵。 此时,卫楚得到了真正的解答。这些刀盾兵悄悄穿插过来,是要对他玩斩首行动。 中军所在的山丘处于山腰,也就是50来米高,卫楚一眼就看见了山下蜂拥而至的氐军。他们有1千人的样子,都带着铁兜鍪,披半身皮甲,手持长刀,分成前后两队。 冲在前队最前面的一员将满脸黑胡须,手提两把长刀,一边喊“谪”一边凶狠地往上冲。两名护卫持槊拦截,他左右长刀一晃,两名护卫便软塌塌地倒在地下。 此将正是挨李离军棍的原刀盾营校尉全守。 第140章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全守被李离责罚打到8棍时,卫楚带骑兵开始了进攻。随后,在屋内开会的所有将领都跑了出来。何世出门后立刻喝令打军棍的士兵住手,又上前亲自弯腰将全守扶起。打军棍的士兵见他是李离的参军,也不敢违抗。 全守皮糙肉厚,8棍倒也能承受得住,他揉着屁股被何世拉到柴房藏了起来。待晋军过去后,何世向李离报告,并请求将全守继续留在刀盾营担任都尉。 李离突然遭到晋军的袭击,损伤人马不少,也正是用人之际,见何世求情也就乐得顺水推舟做了个人情。 短短不到两柱香时间,全守到鬼门关走了一遭,最后还当了都尉,可谓两世为人,而这一切都是何世所赐。全守耿直义气,跟着何世去刀盾营的路上,他双眼含泪对何世道:“处曾,我全守这颗人头是你的。” 何世叹口气:“子伯,你还是没有明白我救你的用意。你一身武艺,若死在军法之下,日后有何面目去见九泉之下的弟兄们。”他拍拍全守的肩膀,潇洒地转身离去。 全守追上前去拦在何世面前,扑通跪倒在地:“世公目光深远,全守不如,愿追随世公,沙场征战,万死不辞。” 全守的称呼让何世满意,他伸出双臂扶起全守:“我们氐人能比晋人的也就是这点血性。”他勉励道,“刀盾营是你一手带出来的,弟兄们指望你带着他们沙场立功,封妻荫子,可不要让弟兄们失望。” “世公尽管吩咐,全守皱一皱眉就不是男人。” 何世看着满田野的尸体,呻吟着的伤兵,被踩得稀烂庄稼和被鲜血染得暗黑的土地,叹口气:“还不知道刀盾营伤亡如何,所谓兵贵神速,我军已经失了先机,再沿着这条路走下去,一定会和晋军硬碰硬,我军远来疲惫,还要吃亏。” “世公,你有何计?” “走,先看看我军伤亡。” 两人来到吴乡西口刀盾营,见满营尸体伤兵,清点人数,有战斗力的还有1千5百人。两人将大营分成两部分,一部用来安置伤兵和尸体,一部用来驻扎1千五百有战斗力的士兵,又对这1千5百人重新进行了伍什屯的整编。 第二天,李离对全军能作战的士兵做了一次统一整编,从刀盾营划出去5百人,这样,原来是3千人的刀盾营现在只剩下1千人。 何世这才对全守说出他的想法:“子伯,好钢要用在刀刃上,我们这1千刀盾兵在正面战场可起不了什么作用。”他看着那500士兵离去的背影道。 “世公,你昨天不是有计吗?” “以其人之道加倍还治其人。晋军1千新兵搅得我不安宁,我这1千能征惯战的勇士就要他们的命。”何世狠狠地咬着牙,两颊显出根根肌肉。 “到底如何做,你说啊。”全守有些着急。 “我以轻兵脱离主力,从山间迂回抄敌中军,敌自当崩溃。” “好计,快请尉公定夺。” 何世道:“子伯,你我要先达成一致。” “我自然和你在一起,唯有一件。”全守抖动着大黑胡子。 “哪件?” “须我为先登。” “一言为定。” 何世又仔细考虑了一夜,将一路上士兵的装备,物资,行程,伤病掉队以及如何和主力联系等等细节都考虑周到,直到第三日出发时,他才正式向李离做了请示。 李离也正在为下一仗绞尽脑汁想着计策,何世的请示让他豁然开朗,他立刻予以批准。 刀盾营原本就是安排在主力最后,因此当刀盾营离开主力,在蜿蜒曲折的山岭中行进时,氐军的将士们大多并不知情。 何世却不知道,所谓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他的刀盾营一离开主力,就被一直跟在氐军后面的冉让发现了。 自李离将俘虏作为人质后,冉让一直没有机会再次对李离军实施骚扰,他只能远远跟在后面。 当氐军进入吴乡时,冉让命一个什的尖兵监视吴乡氐军的动静,他本人带着主力隐藏在2里外。 当他得到尖兵的报告,得知晋军骑兵正展开突袭时,他又带着主力匆匆赶到吴乡西口,打算随时配合晋军骑兵,却只见到晋军骑兵过后扬起的一路烟尘。 冉让举目四望,吴乡周围的田野上,遍布氐军尸体,也有一些晋军尸体,还有200多晋军俘虏和伤兵,这些俘虏和伤兵不断遭到氐军的殴打折磨,他就想找机会营救俘虏和伤兵。 当氐军主力开拔时,又带走了全部的俘虏,冉让心中怒火起却又无计可施,当见到在队伍最后的刀盾兵脱离主力拐进了右边的山岭时,他明白了这股刀盾兵的意图。他打算跟踪这股氐军。 冉让的布置是以一个什的尖兵紧跟刀盾兵后,自己带主力跟在后面1里外。可是他刚宣布完命令,学兵堂班长廖琛就表示异议,说他们一路而来,不想总待在安全的地方,他们想和前面的一个什一起做尖兵,这样可以真正学到一些东西。 冉让也是从学生过来的,自然理解这样的请求,只是感觉自己对这部分学生负有重大责任,便对这位和他年龄差不多大的学弟道:“你们都是校监的宝贝,若有闪失,我无法交待。” 廖琛道:“师兄,我等既是军人,战死沙场就是对校监最好的交待。” 冉让盯着廖琛的眼睛问:“你当真?” “军中无戏言。” “好,我把这个什交给你,但你要保证,既不能被氐军发现,也不能把氐军跟丢。” “若有闪失,不用师兄动手,我自裁。” 冉让怒道:“你狗日的,白上了几天学兵堂,自裁有屁用,老子只要赢。” “师兄骂的好,廖琛明白。”廖琛挺着胸脯答道。 廖琛将这个什的尖兵分成5队,每队2人,又将学兵堂200学员分成5队,每队40人,再将学兵堂的40人加上会武艺的2名尖兵组成1队,这样就编组为5队,每队42人。还分别任命了1名队长和1名副队长。 队长由学员中会武艺又灵光的人担任,副队长则由一名老资格的尖兵担任,以老带新,每队轮番执行跟踪任务。这样的安排可以保证学员们都得到锻炼,又不至于太紧张疲劳。 第141章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廖琛分队完毕,又专门交待了各队,要他们再分成三个小组,跟踪组,掩护组,联络组。 跟踪组负责跟踪任务。支持组在跟踪组被氐军发现时提供接应和支援。联络组则带着一面小腰旗,负责和主力的联络。 廖琛交待完毕后,就命令第一队出发。 第一队的两名正副队长向廖琛施礼后就带着20名队员尾随氐军刀盾兵而去。廖琛注视着第一队的背影,只等联络组的旗帜挥动,便率领主力跟上。 这时,一个熟悉的,富有磁性的声音在廖琛耳边轻轻响起:“廖曲。” 廖琛转头一看,乃是学兵堂同学赵密。此时,赵密的一双深邃而神秘的眼睛看着廖琛,似乎要和他单独分享一些信息。廖琛不由自主地压低声音问:“间伏(赵密的字),有何事?” 赵密道:“廖曲,借一步说话。” 廖琛看了看身后,见队员们都看着自己,便对赵密一歪头,朝一棵大树走去。他隐在大树后,对跟上来的赵密低声说:“说。” 赵密低声道:“廖曲,这么跟着走太被动,让我混到氐军中探听情况。” 廖琛不太相信自己的耳朵,他审视着眼前的赵密。 这个人平时人缘不错,学兵堂的同学都喜欢和他说话,他也爱臭美,这几天的野外生活,大家都灰头土脸的,唯有他还收拾得那么干净。他皮肤白皙,长相文弱,对武艺不感兴趣,在学兵堂的武考总是不及格,不过文考总能拿高分。 他的脸就像一把工兵铲,上宽下窄,给人一种沉稳,他的眼神神秘而坚定。 他应该不是在说疯话,廖琛想到此便问:“你会氐语吗?”廖琛以为他轻轻一问,就会让这个人知难而退。 “赵密自小随家父走南闯北,南起巴蜀,吴越,北至关西辽东,各地语言,赵密都会些。” 廖琛又感到了意外:“你准备怎么做?” “找机会进入氐军中,先了解了他们的真实意图再行定夺。” “太危险。” “战场厮杀,谁不危险?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廖琛沉吟一阵:“我要上报屯长。” “你能做主。” 廖琛叹道:“你要是死了,我如何向屯长,向校监交待?” “战场就是死人的,那么多兄弟都死了,你我都是要死的。你我要做的,就是让弟兄们少死一些。” 廖琛深呼一口气:“好,我答应你,你如何和我联络?” “不用联络,我若活着自会回来,若不回来就是死了。” “间伏,看来你都想好了,那么保重,我等着你。” 两人告别后,赵密悄悄离开队伍远去。 何世带着的这队刀盾兵分两队,前队是全守带的500人,何世带另外500人在前队后面1里处为,这样安排是为了相互呼应。他们距离李离的主力并不远,只隔着延绵起伏的一座山。由于这一带都是丘陵地带,因此二者的直线距离只在2和3里之间。 若有一架无人机从空中俯瞰,可以看见何世的刀盾兵和李离主力几乎是平行前进,由于丘陵阻挡,相互间都看不见对方。 巴山南麓的丘陵地势并不险峻,多数地带坡度平缓,而且都是树林和草地,没有讨厌的灌木,而且山岭中不时有一段段小路相连,这些小路都是从山林中某个深处延伸出来,一直通到阆汉路。 这1千刀盾兵全部轻装,只头戴铁兜鍪,身披半身皮甲,持长刀,因此虽然翻山越岭,并不如何世之前所想象的那么艰辛,饶是如此,他们穿皮靴的脚也走得生痛。 到了黄昏,全守带着前队出了一片密林。1里外有一条小河,看看天色将晚,全守便准备在小河和密林间宿营,他向四周派出警戒不久,一名担任警戒哨兵前来报告,说小河对面的树林中依稀有人影晃动。 全守弯着腰来到河边朝对岸望去。透过对岸高高的绿色芦苇,2,3里外有人马在山峦中忽隐忽现,他定睛仔细看去,俨然是大队晋军骑兵,那火一般的红色铠甲分外醒目,他一面命令全队撤进树林,一面向后面的何世报告。 何世得到报告心中暗喜,山岭中行军实在辛苦,氐军走惯了平地,皮靴在这软绵绵潮湿的丘陵中走了一日,个个脚上起泡,再走两日就要走废了,想不到这里遇到了晋军主力。 他亲自来到小河边侦察,见河对面的丘陵下,约有2千多的人马埋伏,士兵皆蹑手蹑脚,互相小声交流着,也不生火,连给马匹喂食都用口袋捂着,喂完了又在马嘴绑上横木。 遮挡着晋军的丘陵和小河就像一对情侣向东南方向延伸。丘陵陪伴着小河缓缓降低着坡度,走了2,3里处停了下来,似乎不愿意再随小河往前走。小河头也不回,依然决绝地向西北急转弯远离丘陵而去,那里是一片平地。 何世对全守冷笑道:“看来晋军要在这里和我决战。” “快去报告尉公。” 何世心中暗骂全守笨蛋。他才不想现在去报告李离,他要等李离最困难的时候出现,这才能显示他的价值。 虽然心中骂,表面上却还是正气凛然:“子伯,先不要张扬,等了解到晋军的详细情况再上报不迟,最重要的是要找到晋军的中军。” “世公尽管吩咐。” 何世见全守急切的样子,心想真是个笨蛋,李离如此对他,他还如此为李离效命,又想这样一个头脑简单的人,若能全心全意为我所用,倒也不失一个帮手。 想到这里,何世道:“嗯,容我先想想,少不了你冲锋陷阵。让弟兄们先在树林里宿营。” 夜里,一名氐军利用小便的机会,偷偷离开了氐军驻扎的营帐,往后跑了1里多路,和廖琛的尖兵会合。 这名氐军正是赵密。 告别廖琛后,赵密从吴乡氐军尸体上扒了一件皮甲,又带上铁兜鍪,腰上挂着腰刀,在氐军休息时假装出恭来到氐军营中。 第142章 了解敌人最好的办法 赵密装作路边出恭掉队的氐军,跟在氐军后队。行军时,他操着氐语和后队的氐军士兵聊天,对第一名士兵聊个一两句,得到一点信息,和第二名士兵聊得稍微多些,又得到一些信息,这样一边聊一边往前队走。 到了后来,他了解的信息从个人到了伍的单位,他将这个伍的信息经过自己加工拿去和另外一个伍交换,再经过加工又和另外一个伍交换,由伍到什,他的信息越来越多,也越来越系统化。 他不仅了解了这支刀盾兵的成军历史,连对全部氐军系统以及将领的情况都有了认识,他的记忆力让他能记住对方任何的不经意说话,因为不经意的说话往往才是最有价值的。 这一日的整个白天,赵密都在各个伍什屯“流窜”,吃饭时,他的讲义气的氐人朋友们吃着自己的干粮,顺便分给他一半,他也乐得这里吃一半,那里吃一半,肚子也吃的撑撑的。不但没有人怀疑他这个冒牌货,反而很多人都把他这个20岁出头的年轻人当成了一名有几年军龄的资格老兵。 到黄昏,当这支氐军发现了河对岸的晋军,准备第二天打击晋军中军时,赵密才找机会离开氐军回到自己军中。 自赵密走后,廖琛这一整天都为他担着心,他虽然是学兵堂的班长,年龄也才20出头,之前却未经历过事情。之所以同意赵密,也是因为被赵密说得一腔热血上涌,赵密走后,从早上到上午,从上午到下午,从下午再到黄昏,廖琛的热血逐渐消退,理智慢慢升起,越来越觉得让赵密深入氐营乃是冲动之举。 每次前面的尖兵队换下来时,廖琛心中总是希望听到一些关于赵密的信息,嘴上却又不敢问,因为赵密离队的事情只有他知道。到了黄昏,他感觉他自己柔弱的肩膀扛不住这件事,他想把这件事报告冉让,让冉让帮他一起扛,可是再一想,又觉得事情已经做了,现在找冉让不仅于事无补,反而让冉让小看自己。 正胡思乱想,担任尖兵的第4队联络组将赵密带来了。 廖琛心中一块大石头落地,他将赵密左看右看,除了一身氐军服装,身上毫发无伤,他顾不得问正事,一把抱住赵密大哭起来。 廖琛一哭让赵密反而手足无措起来,他拍着廖琛的背安慰道:“我没事,好好的,一点没事。” 廖琛被拍得不好意思了,他擦干眼泪一把捶在赵密胸口上,骂道:“妈的,老子从小到现在,只有今天最累,以后再也不让你单独行动了。” 赵密的眼睛在月光下一闪一闪的,他对廖琛道:“你从小到大,也没有今天的成绩大。” 廖琛这才想到正事,忙问:“我倒忘了,你这一趟怎么样?” “氐军发现了我军在河对岸埋伏,准备明日进攻校监的中军。” 廖琛倒吸一口凉气:“走,报师兄。” 冉让带主力在尖兵后面1里,听廖琛说让赵密单独跑了一趟氐营,不由火起:“好你廖琛,要反?怪不得你一个劲要带尖兵,原来是要背着我搞小动作。” 廖琛被冉让说得脸上青一块紫一块,不知如何分辨,只是哭丧着脸,摇着头。 赵密道:“师兄,不怪廖曲,是我要去。” “住嘴。” 廖琛和赵密两人皆不言语。 “军中岂由得你两人儿戏,若不看你二人是学兵堂的,我就要以军法处置,今天先记下,待战争结束上报校监,由他处置。” 赵密并不想啰嗦:“这一趟探得一件关系重大的事,请示师兄定夺。” “说。” 赵密将氐军如何发现晋军埋伏以及氐军的打算说出,最后说:“要赶快报告校监。” 冉让立刻感觉此时的心情比当初夜登汉昌城紧张得多,肩上好似压上了千斤重担一般,他立刻叫来4名有武艺的士兵,要他们立刻绕过氐军的驻扎地,涉河去报告卫楚。 4名士兵带着腰刀,分成两组分头远去。 见两组士兵远去,冉让稍稍心安,紧接着就考虑起了另一个问题,他问赵密:“氐军会不会今晚就行动?” “不会。” “为何如此肯定?” “这股氐军在吴乡就换了校尉。现在的校尉名叫何世,曾是李冲的司马,也是汉昌的守将,他是从李离参军被升为校尉的,据说将俘虏带在军中作人质就是他的主意,而且带这支军队包抄我军中军也是他的主意,此人凶横又有智勇,不达目的不会罢休。” 这些情况若不是赵密深入敌营一趟,冉让和廖琛是无法知道的。 冉让是眼前一亮,想着所谓知己知彼百战不殆,要了解敌人最好的办法就是和敌人在一起。廖琛则想着他同意赵密进氐营的决定是作对了,不免又为自己的决策得意起来。 赵密继续道:“这支氐军刀盾兵成军于氐人流民进蜀时期。李离的父亲李含在梓潼招募500氐人流民组成了一支短刀兵,这支短刀兵一直跟着李含和李离作战,后来发展成现在的刀盾兵。李离麾下很多将领都出自这支军队。何世刚得李离信任,他不会拿这1千人冒险,一定会把这支军队用在最有把握成效最高的地方。” 冉让和廖琛频频点头。 赵密道:“我以为,何世会在校监的中军最空虚的时候出击,至于何时最空虚,要看战场情况了。” 廖琛平时一直对赵密不太看好,认为他不会武艺,没有力气又没有体能。学兵堂的学生毕业是要带兵的,廖琛认为赵密不可能成为一员优秀的将领,最多玩玩后勤行政,此时却对赵密刮目相看。 想着赵密进氐营是自己的决策,廖琛不由挺起胸膛,骄傲地看了冉让一眼。 冉让并没有注意到廖琛的眼神,他抬头看看黑夜苍穹中的点点繁星,又看看在树林里露营的士兵,叹口气道:“我们会武艺的不到200人,其余的虽有1千,打个偷袭还行,到了面对面厮杀时,恐怕连弩都抬不起来,真正的乌合之众。” 廖琛道:“师兄也不要太着急,得到我们的汇报,校监会做准备的。” 第143章 俘虏 廖琛的说法并未让冉让心情轻松,他对廖琛道:“但愿,对这股氐军要盯紧点,只要他们行动,我们就从后面杀过去。”然后以不容置疑的语气对廖琛命令道,“把你的学兵堂都撤回来。” 冉让对现有的士兵进行了重新编组,将会武艺的不到200士兵编组在最前面成为一队,学兵堂的学员在最后为第三队,其余没有武艺的士兵在中间为二队。 三个队隔着1里露营,冉让本人在中间的二队。 夜深后,又累又紧张的士兵们都入了梦乡,冉让却毫无睡意。他靠着一棵大树,心中总是放不下,其实他无法做什么,总是在想校监是否得到了信息,现在会怎么安排,明日应该怎么做。 正胡思乱想,突然前方响起一片喊杀声,夜深人静中的喊杀声显得分外透彻清晰,那是氐语“谪”和汉语“杀”交混的声音,还有金属兵器的大力碰撞声。 冉让一直紧张着的心情反而安静下来,他挑了10名身材高大的士兵跟随自己,对其他的士兵道:“你们没有武艺,上去就是送死,快去会合廖琛部,传我的命令,到河上游找地方过河。” 说罢,冉让抽出长刀:“弟兄们,快起来,随我杀。”说着当先朝前面冲去。 发现晋军后,何世带领全军在远离河岸的树林内宿营,却并没有放松对河岸的警惕,他命令全守沿河岸布置了游动岗哨,还特别布置了10来个暗哨。 他来到河边巡视一番,对全守道:“子伯,若我所料不差,明日是你我,也是全军的关键一战,不到最后鹿死谁手都未可知,要紧的是不能犯错误,既然我们发现了晋军,难道晋军没有发现我们?今夜你我都不能睡。” “诺。”全守损失了1千刀盾兵,差点被砍头,这让他记忆深刻,他道,“之前跟踪我们的那股游击队怎么不见了。” “他们从来没有远离我们。” 全守本能地抽动鼻子,他转着头四下观望:“世公,你看见他们了?” “他们未曾受损,岂能轻易放弃对我游击?”何世朝河岸对面看了看,又顺着河流上游看了一眼,河流在上游5里处向右急转,消失在群山中,他叹口气道,“只是还不知他们是跟踪我们还是尉公。你我要打起精神。” 随后何世的脸上浮现对幸福的憧憬:“现在形势大好,只要明日我们攻入晋军中军就可一举歼灭这股晋军,这可是不朽之功。日后我军可长驱直入汉中,取关西,北上洛阳,问鼎天下,你我将名垂青史。若惊动对面的晋军,你我前功尽弃,我会自裁谢罪,也就保不住你了。” 何世一番话将利害得失都说了,尤其最后一句说得很重。全守听得明白,他保证道:“世公,今夜我衣不解甲,守住这条河。” 夜里,果然有两组人企图过河,结果被哨兵发现。一组的两人是在树林里被暗哨发现的,一个被暗哨杀死,另一个在逃跑时被闻风而来的巡逻队截杀。还有一组已经到了河边,被一个巡逻的什队发现,一人抽刀挡着巡逻的士兵,企图掩护一人下河,结果被砍死,另一名已经下河的还没有走几步就被扑倒。 树林里,何世俯下身子,扒拉着被抬过来的死尸,将衣服里外都翻看了一遍,直起身子对俘虏道:“你们的人在哪儿?” 俘虏嘴角裂了一个口子,一只眼睛的上下眼皮已经肿得合了起来,他含糊不清地说:“我们两兄弟连夜赶路回家看老娘,不明不白就被你们杀了一个,还把我打成这样。” 何世一把抓过俘虏的右手,看着俘虏:“老实能活,不老实就会痛。”他将刀慢慢放在俘虏的小手指上,语气温柔地说,“告诉我,你们的人在哪儿?” 俘虏微睁着那只好眼睛:“真的只有我们两……”“人”字还没有说出来,就惨叫一声:“啊…” 俘虏的一只小手指在第二关节处被齐刷刷切了下来,一股热血顺着他的手指喷涌,然后顺着小臂衣袖流到肘部,再形成一股细流落到泥土里。 钻心的疼痛让这名俘虏大声惨叫,却被全守一只大巴掌卡住脖子,将声音压了下去。他满头是汗,感觉自己的精气正从手指上慢慢消失。 这是一种比死还难以忍受的感觉。 何世又将刀放在了俘虏的无名指上,他摇摇头,声音依然像聊天一样轻柔:“啧啧,人可以没有小指头,可不能没了这个指头,你这么年轻,模样还挺俊俏,不过,谁家会把女儿嫁给一个残废呢。” 俘虏也是会武艺的人,他参军时想着慷慨战死沙场,马革裹尸,完成一个军人的使命,却没想到会是眼前的结局。所谓慷慨赴死易,从容活着难,若将无名指再切去,他连刀都拿不稳,这一身武艺又有何用。他不想再痛苦,保住一条命以后还可以做好汉。便请求道:“别,别,我说,我说。” 听了俘虏的交待,何世放下刀对左右道:“给他包扎。”他对全守道,“你守着,我带后营去。” “他们可有1千多人。” “都是乌合之众。” 夜越来越深,月亮都躲进了云层,连山林中动物们都入了梦乡。一个5行的方阵从一片树林中走了出来,他们在齐膝高的草丛中弯腰行进着,最前面的是那名被反绑着双手的俘虏。俘虏的双手连着一根7,8尺长的绳子,绳子的另一头拽在一名氐军士兵手里。 氐军被这名俘虏带着走了1里路,前面100步处又是一片树林。那名俘虏手上的疼痛已经缓解,心中理智又涌上心头,特别是见到前面的树林就想起这几天战斗在一起的弟兄们,突然对自己的行为自责起来,他大喊:“弟兄们,氐军来了。” 声音在寂静的夜空中如炸雷一般,拉着他的氐军士兵不知所措。他背后的一名伍长抡圆了手中刀一刀劈去,一下子就将他从肩膀到腰斜砍成了两半。 第144章 将军,快御敌 第一队的士兵全都被喊声惊醒了,队长命令大家隐藏在树后,准备利用树林的遮掩和氐军厮杀。 可是氐军并没有进树林,绕过树林往后面去。 后面的是二队,都是不会武艺的新兵,一队队长只得带着队伍冲出树林和氐军拼杀。 一队只不到200人,对氐军500人是以寡敌众,加之氐军都身着铠甲,双方一交手一队的士兵就倒下2,30人。 队长只得带着一队且战且退,黑暗中他听见了冉让在后面大喊他的名字,他一刀逼退一名氐军,循着声音来到冉让身边,听冉让吩咐道:“分散突围,到上游找地方过河。” “诺。”队长刚答应着,两人就被氐军冲开了。 ———— 看着3,4里外大黑铲和方进的骑兵渐渐占据了优势,卫楚心中正得意,东面山下突然响起了氐军冲锋的声音。他循声往山下看去,见大队氐军蜂拥而来,在山下警戒的30名护卫一下子被砍倒10人。 卫楚的感觉头脑里“嗡”的一声,一下子不知身处何地,头脑一片空白。良久他才感觉他的右手被农曾抓住,那杆银缠槊被塞进了他的手里,耳边听农曾用只他听得到的低声道:“将军,快御敌。” 又听农曾大喊:“列阵。”只见他抄起一杆大槊,用手指点着两个什长:“你,你,带着弟兄们跟我下去接应。”说着,冲下山去。 农曾带着20名护卫往山下冲,一边冲一边朝山下幸存的20名护卫喊喊:“赶快上来。” 山下的20名护卫往山上跑,农曾端着长槊,往山下跑的速度飞快,他越过往山上跑的20名护卫,将追在最前面的一名氐军挑得腾空起来,他来不及抽出长槊,索性扔掉长槊,拔出腰刀砍在左前方的一名氐军的腰上。 农曾正要将刀从氐军腰上拔出时,一名身材高大长着大黑胡子,持双刀的氐将将一柄刀捅进了他的肚子。接着那名氐将将身体稍稍一侧,挥起另一把刀将农曾的头砍落在地。 这名氐将正是全守。 一股鲜血如喷泉一般喷出数尺高,农曾的尸体摇摇晃晃,慢慢地倒了下去。 农曾的本意,是将山下20名护卫接应上山后,再以90人布置一个三层长槊阵。以丈八长度的密集长槊阵对氐人的三尺短刀,足可以固守待援。 农曾突然惨死,让一名什长失去了理智,他大喊着挥舞长槊朝全守冲去。他长槊的槊尖正要扎进全守的胸膛时,被全守左手抬刀格挡住,右手刀顺着槊杆一下子削掉了他握住槊杆的手指。 什长鲜血淋淋的手中没有了武器,他一下子跳起,张开双臂朝全守扑去,他想抱住全守再咬他的耳朵,当他的身体腾空时,一把刀已经捅进了他的身体。 全守一脚踏住什长的尸体,将血淋淋的刀抽了出来。 那名什长带着的9名护卫停在原地有1,2秒钟,其中2名护卫大喊:“拼了”挺槊朝氐人冲去,另外7名也跟着冲了进去。 另一名什长对手下9名护卫道:“你们上去,兄弟我先走一步。”说着持槊朝山下冲去。 这位什长和那名死去的什长平日关系不错,此时他是要为兄弟报仇。他麾下的9名护卫哪里肯听,也随着他朝氐人群中冲去。 被接应上来的20名护卫一见,也返身杀了进去。 这一幕被卫楚看得真切。 他在手足无措,不知所以时,那句沉稳的“将军,快御敌”让他恢复了理智。之后,农曾身体力行,以自己的生命为他上了一课。 此时农曾之“将军,快御敌”犹言在耳,却已经成了遗言。 这句遗言重重地敲打在卫楚的心上,一股热气从腹腔内涌到喉头,他将这股气吞了回去,而这股气却不甘心地冲到了眼眶,化作一汪泪水夺眶而出。 卫楚大喊:“钟战。”声音带着哭腔。 钟战大声应道:“钟战在。”他也看见了农曾的惨死,手中拿着一杆槊横在卫楚身边。 “你带三个人带上指挥旗,鼓和钲从西面下山,转到阆汉路西的一个丘陵上代我指挥。” “校监,你是将军,我掩护你。” 卫楚一脚踢上了他的屁股:“你是司马,要违抗命令吗?” 钟战委屈地向下耷拉着嘴唇,两只浓眉成了八字形。卫楚解释道:“只要再坚持一炷香的功夫,胜负就会见分晓,若不挡住这股氐军,他们会追着我们中军跑,我们无法指挥,你知道后果?” 钟战猛然醒悟:“校监,你保重。” “快走。” 看着钟战带着三名护卫带着旗帜,鼓和钲从西面下了山,卫楚又将头转向东边山下,40名护卫正返身冲向氐军,他将手中银缠槊往地上一插,抽出蜀宝刀大喊一声:“抽刀杀贼…” 已经列成三层长槊阵的护卫们纷纷将长槊插在原地,抽出腰间长刀:“杀贼。”大喊着朝山下氐军冲去。 这股氐军是全守带着的500人,40名氐军返身冲进去后,很快就被卷入了阵中,全守并不理睬这40名护卫,而是双刀一指山上:“谪。” 氐军嗷嗷叫着朝山上冲来。 50名护卫从山上往山下冲,属于居高临下,气势如虹,加之在山地腰刀比长槊好用,他们一下子就将氐军阵型冲乱。 不过氐军毕竟人多,很快就恢复过来,他们几个人盯着一名护卫厮杀。护卫们则是本着杀一个够本,杀两个赚一个的心理,因此只要还有一口气在,就是咬也要咬一口的心态,每次死一个护卫,氐军也要付出2,3个人的伤亡。 卫楚朝氐军冲过去的时候,第一个挡在他面前的是一名满脸麻子,长相凶横的长脸什长。 这名什长站在下位顺势一刀朝卫楚捅来,卫楚不躲不闪,高举蜀宝刀狠命往下一劈。寒光一闪,蜀宝刀将那名什长从左肩到腋下,连人带甲被劈成两半。 卫楚自得了这口刀还从未有过实战,知道是宝刀,却没想到如此锋利。 只在瞬间,眼前这名什长的背脊和肋骨就被齐刷刷切断。尸体倒在地上,暗红和粉红的心肺倾泻出来。 第145章 末日? 一阵阴风夹着“呜…”的声音朝卫楚的脖子横砍过来,他急忙俯下身子,一柄长刀的刀刃贴着头盔扫过,他看见两条没有皮甲遮盖的大腿,顺手将宝刀刀刃朝上一撩。 随着一声惨叫,大腿从髋部分离。鲜血飞溅中,一名皮肤粗糙,看起来有30来岁的氐人倒在地上,口中发着连续的惨叫滚下山去。 卫楚起身四顾,他要寻找那位砍死农曾的氐将,耳边又听到“呜”的一声,眼角余光见一名长着大黑胡子,身材高大的氐将伸长手臂,挥舞长刀朝他的脖子划来。严格刀术训练的距离感告诉他,他的脖子正处在刀尖的末端。 他将重心移到后腿,身体向后一仰,刀尖带着一股凉丝丝的阴风从他喉咙前方不到1寸的距离划过。 卫楚这才有机会定睛看去,是一名长着大黑胡子,手持双刀的氐将,正是他在寻找的,砍死农曾的氐将。 这员氐将正是全守。 不容卫楚细想,全守一刀划空,另一口刀朝卫楚左肩膀斜劈下来。 卫楚双膝一蹲,上身往左摇闪,让过劈下的刀,然后直起身子举起蜀宝刀,突然身子向下蹲去,用腰部带动手臂,以惊人的力量斜砍过去。 蜀宝刀将全守从肩一直劈到肚脐附近的腰上,两条腿顶着成了两半血肉模糊的上身不甘心地跑了几步,摔倒在地,体内一大堆杂碎掉落满地。 全守本是这支氐军的主将,讲义气又身先士卒。他带着这支氐军征战了两年,在这支氐军中颇有威信,这也是何世接任后力保他而且将他留用的原因。此时全守被卫楚砍杀,立刻有6名氐军大叫哭喊着,各自挥舞长刀朝卫楚冲了过来。 卫楚一个垫步朝右前方最近的一名瘦高的氐军劈砍过去,这名氐军举刀的手还没有抬起来,脑袋就被斜切掉一半,白花花的脑浆像豆腐一样冒出来,他的身体还没有倒下,卫楚后腿向后划了一个圈,带动身体转了一个方向,借着刀往下劈砍的惯性顺势挑向另外一名的矮胖氐军,这名氐兵还来不及反应,腹部从下到上被划开了膛。皮甲,内衣,肚皮依次像开了门一样,肠子,肝脏和胃混在血里倾泻而出。 卫楚瞬间连杀两人,速度极快。他砍死第二名氐军时,第一名氐军的尸体还没有倒下。另外4名氐军呆在当地,其中一个嘴上留着小胡子,背微微有些驼,看起来有40岁的氐军率先大喊着挥刀朝卫楚砍来,另外3名也从分别从卫楚身后和左右朝他砍来。 卫楚将蜀宝刀朝那名40岁氐军的刀一磕,那名氐军的刀断为两截,乘着那名氐军大惊失色之际,他顺手一刀将那名氐军的首级砍下,一个垫步远离了另外三人的攻击。 三人又从三个方向将卫楚围在中间。 三人中有一名身材高大,满脸横肉的肌肉男,他没有披掩膊的手臂看起来有普通人两倍粗,他上半身披着的皮甲也显得比普通人大一号,手中舞着一柄2尺多长,两个拳头大的铁锤。铁锤上满是红色的血和白色的脑浆,已经看不出是铁锤了。 这个人力大无比,但在卫楚眼里,此人却容易对付。因为肌肉的耗氧量大,因此这个人体能并不强,而且动作慢。 卫楚作势朝另一名身材不高却精干的氐人砍去,刀在半路突然变线砍向那名高大的肌肉男。那名肌肉男的头连着铁盔被劈成两半,吭也没有吭一声就像一根棍子一样仰面直挺挺倒在地上,硕大的身体撞击地面,发出“彭”的一声巨响。 另外两名氐军见状要跑,被卫楚赶上又砍死一个,另一个则被一名护卫的长槊刺死。 卫楚环顾战场,见自己的护卫还有40多人,氐军还有2,300人。护卫们有的是三三两两在一起,有落单的立刻被氐军围住砍死,这样下去迟早要全军覆没,他大喊:“上山,上山去列阵。”率先朝山腰先前放长槊的地方跑去。 护卫们原本只是盲目地杀敌,听见卫楚的喊声便有了方向,立刻跟着卫楚往上跑。这过程中又有10来名护卫被杀,最终来到卫楚身边的有10多个持长槊的,不到20个持大刀的。 卫楚返身来到山腰,收刀入鞘,一把将银缠槊提在手中,持刀的护卫们也收刀入鞘,拿起长槊。一个小小的三层长槊阵形成了。 面对长槊阵,300名氐军一时没有办法,正在相持,山下又是一阵呐喊,又出现500名氐军。 那是何世带领的后军上来了。 卫楚暗暗叫苦,他转头看看山下平坝前方的战场。大黑铲的红甲骑兵和方进的弓箭兵虽然慢慢将氐军压到了河边,可是氐军依然在顽强抵抗,一时难以结束战斗。 此时,战斗的双方俨然分成了两个战场,正面战场上的优势在晋军,而卫楚所在的晋军后方却处于弱势。 任何一方在一个战场的率先胜利都会赢得全局,卫楚感觉自己已经到了最后关头,他看不到胜利的希望。 就在卫楚泄气时,山下突然又响起一阵喊杀,那500氐军倒下数十人,其他人纷纷往山上跑,却不断有人倒下。 卫楚抬眼朝远处看去,目光穿过稀疏的树林,见距离山脚100步开外,几百衣衫褴褛的人正举着弩朝山下的氐军射击。 这是冉让的人。卫楚兴奋地大声鼓励身边的护卫:“冉让来了,再坚持一会儿,我们前方的战斗也要结束了。” 这时,又见往山上跑的氐军在一名氐将的招呼下停止了脚步,然后返身分散开来,朝冉让的几百人包抄过去。 冉让的几百人只会操作弩,甚至弩都没有玩精通,一旦被氐军包抄就只能束手就擒。 卫楚面前又被300氐军挡着动弹不得,他心中着急如火烧一般。山林中微风徐徐,将山腰下血肉横飞死尸上的血腥气带着扑鼻而来,加之面前300口雪亮的钢刀,让卫楚和他的护卫们仿佛身处世界末日。 第146章 是败还是退? “铛铛铛”,西南方向钲声大起,这是卫楚一直在心中盼着的声音。这种尖利而连续的高分贝金属噪声,在卫楚的耳朵里犹如交响乐一般由优美。 正准备朝卫楚和他的护卫们进攻的300名氐军几乎同时将目光投向西南方。 西南方向,河对岸的那面大纛旗正沿着阆汉路往后退。从大纛旗高高飘扬的角度,可以看出它后退的速度很快。 刚才还在和晋军拼命厮杀的氐军主力立刻如潮水般往后退去,争先恐后朝河对岸跑。 氐军骑兵最先踏入河流,在人欢马嘶中,在河中激起的千万朵浪花中,不停有骑兵被后面飞来的箭镞射中坠马。而骑兵的坠马又激起河中更大的浪花。 氐军的弓箭兵和长槊兵也返身往回跑,为了减轻身上的重量,他们先扔掉了弓箭和长槊,然后脱去头盔,再脱笨重的铠甲。 在这种兵败如山倒,又是阵前败退的情况下,要想活命就是拼谁跑得快。有跑得慢的垫背,跑得快的就能活。 “咚咚咚”,阆汉路对面丘陵上也响起了连续的鼓声。那是钟战在下达冲锋的命令。 大黑铲带着骑兵最先从两翼朝氐军骑兵合拢过去。刘实的长槊兵在中央,他们各自为战地追杀溃逃弓箭兵和长槊兵。方进的弓箭骑兵在刘实长槊营后面,他们一边朝溃逃的氐军放箭,一边各自跃马向前,朝氐军骑兵追击。 山下,数面黄色三角旗从阆汉路西边的丘陵山脚转了过来,旗下闪出400黑甲骑兵。 卫楚当面的300名氐军原本还愣在当地不知所措,突然间,一名氐军返身向山下跑去,他的跑带动了整支军队的逃跑。刚才还围在面前明晃晃的300口钢刀一下就烟消云散了。 卫楚大喊:“杀李离。”卫楚并不理睬当面逃跑的氐军,他提着银缠槊,率先从丘陵西面的斜坡上跑了下去。 西面斜坡比东面陡得多,有50度角的样子,上面长着一些小树和灌木,还有一些常年被雨水冲刷后露出的有棱角的大大的石头。人的柔软肉体一旦撞上去,就算不粉身碎骨,也可能会造成终身内伤而残疾。 卫楚一手提长槊,一手抓住小树和灌木,不顾被石头撞击的危险,快速往下跳跃奔跑。黑甲骑兵中跑出一匹火炭骏马候在山脚,正是闪电。它一边朝卫楚嘶叫,一边兴奋地扬起蹄子。 闪电站立的地方正合适上马。卫楚脚踩着斜坡,不用踩马镫一个跨步就上了马,他举起银缠槊:“追。”闪电扬起四蹄朝着氐军逃跑的方向猛追。 400黑甲骑兵随着卫楚朝前飞奔而去。 几分钟后,卫楚路过了那片主战场。 双方骑兵已经全部过了河,刘实也带着长槊兵将奔逃的氐军赶到了河边。 这里尸体遍地,既有氐军也有晋军的,有不少断腿的氐军朝河边的方向爬着,还有的肚子被划开,拖着泥土混合粪便的肠子,躺在地上呻吟,更多的是身上插着箭,刀还有槊躺在地上,僵硬着泡在血中的身子。 闪电奋蹄踢倒了两名挡路的氐军,一跃冲进了河里。有了第一次过河的经验,它三跳两跃就到了对岸。 除了那条阆汉路上,能看见四面山上漫山遍野都是败逃的氐军步兵,他们大多数都没有沿着阆汉路跑,而是逃进了山岭中。 卫楚很奇怪,从氐军的败兵人数看,他们还不至于败,如果他们能在正面战场再坚持一会儿,自己这支中军就很可能被抄过来的氐军消灭,失败的就是自己了。 卫楚感觉自己赢得莫名其妙,他涌起一个疑问,难道李离诈败,要引我入埋伏? 他并不等后面的黑甲骑兵,而是驾驭着闪电继续朝前飞奔,他一路上连着刺翻了好几个沿着阆汉路逃跑的氐军步兵,超越了方进的弓箭骑兵。 当他和方进并驾齐驱时,他问方进:“长手,氐军怎么就败了?” 方进看着山上跑的一名氐军道:“我也不知道啊,氐军朝我们射来的弓箭威力丝毫不减,士气旺盛,没想到突然就败了。”一扬弓,射死了那名氐军。 卫楚道:“我到前面去,让弟兄们跟上。” “诺。” 卫楚又超越了大黑铲的红甲骑兵,当他和大黑铲并驾齐驱时,见前方200步外奔跑着30多骑氐军骑兵。他将视线朝更前方延伸,只见道路蜿蜒曲折,在道路打直的地方,隐约可见3,4里外还有一队氐军骑兵在奔跑。 卫楚横槊打在一名落后氐军的腰上,那名氐军惨叫着落下马去。卫楚问大黑铲:“大黑铲,氐军是怎么败的?” “他娘的,我也不知道,你别看他们人数少,各个都能双手持槊和我们交战,我的人虽然多也占不了多大便宜,嘿,奶奶的,他突然就退了,你说这李离足智多谋,特么的是个草包。”说着扬铲朝前面一名氐军骑兵的后背铲去。“噗”那名氐军后背被铲断了椎骨,喷着血掉下马去。 卫楚越发感觉心中发毛,他真担心会中埋伏,这么想着,他手中不由慢慢勒住缰绳,放缓了追击的脚步。 没心没肺的大黑铲一下子就跑到了前面,他急忙勒住乌骓马转头问:“阿楚,怎么啦?” 卫楚沉吟一下:“先干掉前面30骑。”一磕马肚,闪电长长的脖子一伸,四蹄翻飞如腾云驾雾一般朝前飞奔。 大黑铲大声应道:“好。”带着骑兵朝前紧追。 也就是数不到30下的时间,闪电就追上了前面30骑,将大黑铲的乌骓马拉下了100步。卫楚银缠槊一扫将后面两名骑兵扫下马去。 氐军骑兵也是久经沙场,知道被卫楚这样追着打都要完蛋,便全都回马持刀槊朝卫楚逼来。 山间官道容4骑并排。最后面的4骑氐军高矮各异,他们正在一个很陡的斜坡上,比骑着高大闪电的卫楚显得高一个半头。他们并排着,不约而同一起持槊狠狠地朝卫楚刺来。卫楚稍稍附身贴着马鞍,左手提起银缠槊将4支槊架起来,右手抽出蜀宝刀朝4支槊杆一挥。4支槊头纷纷落地。 第147章 真相 4名氐军手中长槊被砍断,都大吃一惊。三个氐军扔掉被砍断的槊杆,打算拨马回逃,但狭窄的道路挡住了他们马匹回旋的空间,他们的马匹撞在一起。右数第二名是一个经验丰富勇敢的氐军,他以飞快的拔刀术抽出腰刀,利用他有利的高位,朝卫楚使劲劈砍过来。 卫楚能看见这名氐军在皮帽下紧绷着的,泛着青光的脸颊,脸颊上根根筋肉突起,上面长着一双黑洞洞的深不可测的眼睛。他腰部粗大,持刀的手臂粗壮有力,他扬起的闪亮钢刀在空中泛起一片银光,这片银光如泰山压顶朝卫楚的头上劈来。 在这样的刀速面前,卫楚左手持着的大槊和右手持的蜀宝刀已经来不及收回。他急中生智,一磕跨下闪电。闪电朝着那名氐军的马一跃,那名氐军的马吓得往卫楚右边一闪,氐军的身体摇晃了一下,他的刀带起的银光偏离了方向,贴着卫楚的右耳,带着一阵充满杀气的风声,顺着右肩划了下去。 卫楚右手的刀砍断4根长槊后,带动刀运动到了左侧脸部的位置。当氐军的刀划过他的右肩时,他就像乒乓削球手一样,持刀从左至右划过去,一刀削掉了那名氐军的半个头盖骨,红白的血液和脑浆飞溅出去,慢悠悠往马下坠落。他的后腰上插着的一面都伯小腰旗摇摇晃晃随着他的身体掉落。 剩下三名氐军连刀都没有拔出,他们见都伯被砍死,已经胆气皆无,都忙不迭地滚鞍下马。 前面的20多名氐军骑兵大多看见了这一幕,他们都不敢抵抗,全都催动战马争先恐后往前逃跑。 卫楚停止追击,他骑在马上,伸出闪亮的槊尖抵在三名氐军的脖子上对他们进行审问,他想从他们口中了解李离败退的真相,可是这三人除了知道阆中还有1千军守城,其他一无所知。 卫楚抬头看了看道路两边的山岭,丢盔卸甲的氐军步兵正在往回逃。按照兵法,敌军如果实施诱敌的计策,他们的撤退是有序的,而如果敌军是混乱的撤退,他们就是真正的败退,而真正的败退是没有埋伏的。 兵法如此,但是卫楚的战争经验虽不多,他却不敢完全相信兵法,因为在后世强调最多的就是不能教条,教条主义的错误往往是致命的。 为了稳妥起见,卫楚决定谨慎追击,他决定先集结队伍,清点人数。 大黑铲部现在还有1千名骑兵,方进的骑兵还有500多名,加上400名黑甲骑兵和30多名护卫,一共不足2千人。 卫楚从大黑铲骑兵中调出300名精锐,再从方进的弓箭骑兵中抽调200名组成一个500人的混合特遣队,由一名曲将率领在前面追击,主力跟在特遣队后面6里。 6里的距离不近,对骑兵来说5分钟就可抵达,这样特遣队可以和主力相互呼应。 当卫楚清点人数时,李离正骑着他那匹健壮的黄鬃马心急火燎地往回跑。 当双方主力在河对岸大战时,李离的中军始终没有过河,他不是怕死,而是在等费托。他的中军设在后面山岗上,方便费托军到,他可以统领两支军和晋军作战。 李离没想到晋军在这里埋伏了主力,即使有埋伏他也不以为然。当晋军那支埋伏的骑兵一冲出来就被他的骑兵追着打,他心里就在想,我以为这支晋军与众不同,谁知天下晋军一个熊样。 这样想着,他又对问鼎中原充满了憧憬。 当双方先是胶灼,慢慢地,氐军的损失超过了晋军时,李离心中开始有了落差,但他还没有丧失胜利的信心,因为他看出,除了那400多黑甲骑兵,在吴乡出现过的晋军骑兵都投入到了战场,再加上这里的1千长槊兵,晋军已经没有多余的兵力。 这时,被派往寻找费托的两名斥候飞马赶到了,他们报告发现了费托的营帐,营帐内外不少晋军和氐军的尸体,有晋军伤兵正在打扫战场。 李离心里一沉,手中鹅毛扇提醒他“诸葛孔明,诸葛孔明”他粗大的手掌抓着鹅毛扇摇动着,心中大骂费托无能,脸上却漫无表情,镇定自若。 即便费托军无法赶到,他还有一支秘密武器,就是何世的1千刀兵。只要这1千刀兵抄掉这支晋军的中军,就可以将局面改变。 事实上,确实出现了正面和敌后两个战场,两个战场胜负各不同,但敌后战场很快就要分出胜负。 只是,李离并不知道何世的情况。 不知何时这1千刀兵即将胜利的李离,却又等来一个让他真正感到晴天霹雳的消息。 一名驾驭着两匹马的传令兵气喘吁吁跑来报告,阆中城被晋军夺了。 怎么可能?你胡说。李离把鹅毛扇当作了大刀,他习惯性地用鹅毛扇指着跪在地上的传令兵。 他当年喜欢用刀逼着人说话,他认为这样才能让人说真话,久而久之他就养成了对下属任何人都抽刀相对的习惯。此时一着急,他忘记手上是鹅毛扇了,待他看清自己手上是鹅毛扇时,他又从司马林轩腰间抽出长刀指着传令兵的鼻子尖。 传令兵被吓得脸色苍白,他长途而来体力已经不支,眼前锋利的刀尖对准他的鼻子,他知道只要眼前的太尉不高兴,随意将刀尖往前一送,他的头就被穿透。 他连急带吓,说话就吞吐:“千…千真万确,来…来了3千晋军,夜…晚突…袭,邓…邓将军阵…”话没说完就昏了过去。 李离的战略一直瞄准着取汉中,经关西下洛阳,却没想到会丢了巴西郡,这样的反差让他眼前一黑,金星直冒。他拿着长刀,眼睛直勾勾看着前方,一动不动。 司马林轩上前劝道:“尉公,赶快撤,要不然就来不及了。” 林轩的话提醒了李离。他突然想到,眼前这支晋军总是有出其不意的动作,看来确实非一般的晋军可比,必须小心应付。 看来不能总想着要稳定中原这样的宏大计划,而是要给自己定一个小目标,消灭这股晋军。李离飞快地接受了现实,调整了战略预期。 第148章 城上飘着一杆将旗 李离抬头四顾,四季翠绿如画的群山此时就如蒙了一层白纱一般。蜀中的山和关中分明的沟壑太不同了,他这样想着,又转头看着河对岸苦苦支撑的队伍,长长吐了一口气,将刀递到林轩手中,口中狠狠吐出:“撤。”一边快步下了山岗。 林轩正眼巴巴,焦急地等着他的命令,此时急忙朝传令兵大喊:“鸣金,鸣金。” 随着退兵钲声响起,李离跨上了他的那匹黄鬃马,后面紧紧跟着林轩,中军幕僚和一批护卫。 李离命令打起大纛旗。他要告诉他的儿郎们,此战他们没有败,而是撤退,大纛旗就是他们撤退的方向。 李离沿着阆汉路马不停蹄地飞奔。 吴乡还有他的2千多伤兵,其中还有几百名可以作战的轻伤兵。他感觉无颜面对这些伤兵,因为他对他们承诺他一定会占领汉昌,一定会带着他们迎接凯旋,可此时他却是在逃跑。 李离虽感无颜也只能面对。身为掌一国之兵的太尉,他不得不对这些伤兵做出姿态,因此他并没有灰溜溜地进吴乡,而是大模大样,昂首挺胸地进入了吴乡。 大纛旗一进吴乡,道路两边正晒着太阳的伤兵们就自觉站在路两边,他们以为战争胜利了,他们就像接受检阅一样相互搀扶着对李离行注目礼。从房屋和营帐内接二连三走出来穿白色短衣的氐军伤兵,就像筒子里倒出的一个个白色豆子一样。 这些伤兵们有断腿的,断手胳膊的,有瞎眼睛的,有肚皮上中刀的,还有包着头的,他们以为李离带着胜利的大军凯旋归来了,因此他们虽然受伤和残废,情绪却都非常稳定。 李离一边催马朝前慢步走,一边痛苦地向这些伤兵打着招呼:“弟兄们,我们的阆中城正在被晋军偷袭,我要赶回去,现在我将林司马留下来,他带你们走,你们都要听他的安排。” 他对转头对林轩大声道:“林司马,我们氐人的儿郎,你要一个都不能少的给我带回来。” “诺。”林轩回答斩钉截铁,却在心中苦涩。他总是在李离需要的时候,默默地替李离背锅,这就是他能被李离重用的原因,而且他自己也常常让手下替自己背锅,他知道不能替上司背锅的下属不是好下属。可是这次却不同,这次是败退,晋军的追兵随时会到,他可不想把自己赔进去。 李离的说话在伤兵中引起一阵骚动。 “尉公,你赶快回去,这里有林司马就行。” “尉公,阆中要紧,我们听司马的安排。” “快走,尉公。” 乘着伤兵们七嘴八舌之际,李离低声对林轩道:“温修,你自己相机处理。” “是。”林轩低声答道,心中不由感动,尉公不弃我。 李离又朝着伤兵们颤抖着声音道:“儿郎们,我真舍不得你们,若非我担负国家重任,不得不先行,我真想下马好好看看你们,摸摸你们,我氐人的雄鹰们。” 伤兵们激动得热泪盈眶。 “尉公,苍天保佑你,。” “我的善人啊。” “快去,把晋人统统赶走。” 李离动了感情,他双目涌出了泪花。他将手臂高高抬起,慢慢地,让大家都看清楚他在抹眼泪。他对林轩拱手抱拳,大声道:“林司马,这些雄鹰们就拜托你了。”说完也不管林轩慌不迭地回礼,催马快步跑了起来。 李离快马加鞭,星夜兼程。5个时辰后,在第二日清晨的朦朦天色中,他远远望见了阆中城的轮廓,高高的敌楼忽隐忽现,为防不测,他命令一个什队的护卫前去察看。 大约过了2个漏刻,护卫们驾驭马匹以最慢最轻的步伐回来了,他们报告,城上高挂“晋”字大旗,墙垛上遍布弓弩手,一面将旗上写“刘”字。 李离虽然有思想准备,却还是一阵失落,他狠狠地道:“走,回梓潼。” 拿下阆中的,正是刘允和邓虎。 刘允和邓虎在谯登的2千流民配合下拿下宣汉后,便依卫楚之计,马不停蹄奔袭宕渠,用俘虏赚开了宕渠城门。 刘允拿下这两座城后,附近山野中的不少晋民便纷纷回到城内。这两座城横在蜀中流民到荆州的必经之路上,因此滞留着不少流民。刘允趁机扩充兵员,经过筛选,他扩充了2千新兵。 刘允攻下宣汉和宕渠的损失轻微。他麾下原有1千弓箭兵,2千弩兵,邓虎的5百刀兵,又增加了谯登的2千流民,再加上新扩充的2千流民,他的军队总数达到了7千5百名。他将这7千5百人进行了整编。 谯登的爷爷乃是历经蜀魏晋三朝的散骑常侍谯周,谯登自小喜欢兵书战策,舞枪弄棒,手下2千流民经他训练了1年多的时间,算得上老兵,只是因为缺武器,他们很多人还拿着棍棒。刘允将他的这支军队编成一支2千人的长槊营。 新扩充的2千流民中有100多会武艺的,刘允将这些会武艺的都扩充进了弓箭营,又再选了适合射箭的400人,其余的都给了邓虎。这样,刘允就有了1千5百弓箭兵,2千弩兵,邓虎有2千刀盾兵,谯登部2千长槊兵。 回流城内的晋人太多,刘允又在城内进行了开仓放粮。 原来驻扎两座城池的氐军不多,却囤积了大量的粮食和武器,这主要是为了应对荆州方向和巴郡,巴东方向晋军的进攻,一旦这里发生战事,大批氐军可以抛开辎重快速抵达。现在这些粮食和武器就落到了刘允手中。 完成了军队的扩充和开仓放粮,刘允正准备拿着卫楚的信去拜访罗尚时,他接到了姐姐刘霜的急令。刘霜告诉他氐军主力进攻汉昌,要他趁阆中空虚,夺取阆中。 刘允急忙点起自己的1千5百弓箭兵,谯登的2千长槊兵奔袭阆中。他们以3天急行军抵达阆中附近,隐藏休息了一天,利用夜晚对城上发起了突袭。 第149章 柳暗花明 阆中周围分布着安汉,西充,南充和苍溪四座城。其中苍溪在北,南充在南,两城距离阆中皆30-40里。一旦阆中有事,两城的骑兵只需半个时辰,步兵也就是2,3个时辰就能抵达。 西充距离阆中也不到130里,骑兵用不到两个时辰就能赶到。 这样的地理使得巴西一直有着易守难攻的名头,正常情况下,要几支军队多箭头出击,佯攻和主攻结合,否则难以攻克。 刘霜给刘允的授计,阆中的地理条件固然利于守城,也会使阆中守敌的守备松懈,因此要刘允利用夜晚,快速突袭上城。她在信中特别交待,占领阆中后立刻安排守城,不要顾及周围的其他城池,也不要去攻打。 刘允用刘霜的计策,一路上用谯登的流民战士带路。他们选择偏僻小路前进,尽管他们白日也在运动,而且是急行军,氐军斥候却毫无察觉。 在阆中城外,他们白天隐蔽时,负责登城的谯登在树林中只做了20多副云梯。刘允感觉云梯不够用,因为只有在最短的时间内运动上最多的人才能将人员伤亡减到最低,夺城也才有更大的把握。谯登却不以为然。 夜晚攻城时,刘允算见识了谯登流民战士的攻城能力。 流民战士踩云梯的速度飞快,他们的云梯又结实又稳定,搭上城头后一点也不摇晃,战士们踩着云梯就像壁虎一样向上游动,距离城墙还有1丈的距离时,他们从腰上掏出一个像老虎爪子一样的铁东西抛上城墙垛。铁爪后连着一根槊杆一样粗的麻绳。当铁爪钩住墙垛后,麻绳便垂落到墙根,下面的战士便抓着麻绳往上爬。 20副云梯上接二连三抛出这些连着麻绳的铁爪,立刻有成百队的战士往城上爬。 阆中城内本只有1千守军,守城的只有2,300人,仅有的这2,300人还都在疲倦地打瞌睡。谯登的2千士兵不到半个漏刻就全部上了城。 当刘允带着弓箭兵从北大街杀进城时,一部分守军士兵已经打开南门渡过渝水逃跑。守城将领是一员姓邓的校尉,他从睡梦中醒来立刻组织身边仅有的百名部曲抵抗,结果全被刘允的弓箭兵射成了刺猬。 刘允命令谯登带500士兵搜索城内残敌,自己带领弓箭兵和另外的1千5百名流民士兵上了城墙。他谨守刘霜的命令,只管守住城池,绝不轻易出城。 当李离的一个什队来到城下远远朝这里眺望时,站在城楼高处的刘允看得分明,他明白一定是前方退下来的氐军,心中不由佩服姐姐的料事如神。 他双手张开手巴掌附在耳朵后,这样他能对城下的马蹄声听得更清楚。他听见了一阵马蹄由远而近,又慢慢由近及远往苍溪方向而去,他并不知道,那正是带着护卫的李离。 慢慢地,初升的太阳驱散了山区薄纱一般的迷雾,城楼上的眼界变得开阔。城下是一片东西南北各5里的小平地,前方5里外是延绵起伏的重叠群山,一条奔流不息的渝水(今嘉陵江)从西到南而东将阆中成u字形三面环绕,又再成一个反u字形向南而去。 过了不到两漏刻的时间,前方绵绵的群山中,千匹战马的马蹄声隆隆响起,刘允立刻命令弓弩手准备,过了稍许时刻,前方5里外的山峦中,旗帜和骑兵忽隐忽现,由东到西而去。 又再过了两个漏刻,再次有马蹄声响起,山谷中旗帜飘扬,槊尖闪烁,稍后就转出500骑兵,前面300名身披红甲,个个手提马槊,后面的披着棕色铠甲,背着弓箭跨着腰刀。 阿楚来了,刘允心中一阵激动,但是他并没有动,在没有完全肯定前他不会做出决定。 500名骑兵来到城下一箭之地便停止了移动,一名持长槊的红甲骑兵和一名弓骑兵护着一名扛红色枪旗的红甲骑兵来到城下,三人一起朝城上大喊:“我们是建威将军麾下,追敌至此,城上将军可通姓名。” 刘允身边的几个传令兵大喊:“武牙将军刘允,奉军师将令取了阆中城。”又喊,“建威将军何在?” 城下喊:“我等为建威将军的先遣队,建威将军在后,待我等前去通报。”说罢,三骑调马朝后奔去。红色枪旗一颠一颠的,显得很神气。 在500名骑兵特遣队后面,卫楚领着主力一路而来,路上遇到无数掉队的氐军,他都浑然不顾。 他不明白李离突然撤退的原因,内心处在抓李离又担心埋伏的矛盾中。曾有一段时间,担心埋伏的心里占了上风,他追击的脚步慢了下来,随着距离阆中越近,他又感觉前方没有埋伏,于是又加快了速度,尽管如此,也已经被李离拉下了很大一段距离。 他出了山口,来到蜿蜒流淌的渝水边。这里的渝水正包着阆中城成一个横着的s形。他看见10里远,隔着两道河的阆中城高高敌楼,终于确信李离没有埋伏,但已经失去了追上李离的机会,他开始盘算若李离进了城,他该如何行动。 阆中城内虽然只有1千人,可是李离带回的残兵总有几百人,也有可能上千,苍溪还有1千人,西充和南充各有500。他不到2千人的骑兵无法拿下阆中,若被附近几座城的氐军包抄,反而会全军覆没。 卫楚怅然若失,虽然失去了抓李离的机会,他却不甘心,因为他一直不明白李离失败的原因。正在进退失据之际,前方特遣队来报告,阆中城内“晋”字大旗招展,领军将领乃是武牙将军刘允。 卫楚的心情无疑是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他明白了李离在紧要关头突然逃跑的原因。他又再细想,刘允之所以恰到好处地出现,一定是刘霜的计策。 卫楚发出了全军朝阆中城进发的命令。 大黑铲红甲骑兵在前,卫楚和护卫们在中,最后是方进,全军以小跑步沿着渝水朝阆中城下而来。 第150章 一门忠良 出了山峦叠翠的山谷,眼前一片被渝水三面环绕的平原,平原的尽头,阆中城赫然耸立。 500特遣队朝西边运动,让出了中间空地。大黑铲带着700红甲骑兵出现了,他站在马镫上,身子朝前倾着向城楼上摇晃着他的金钟铲,用他特有的粗大嗓门喊:“唉,刘祖玉吗?大黑铲来了。” 城楼上一杆“刘”字将旗快速挥动,旗下一员穿明光铠的将领大喊:“大黑铲,哈哈,别来无恙。” “无恙无恙,祖玉,真有你的。” “阿楚在吗?” 大黑铲道:“来了,就在后面呢。” “等着,我下来了。” 大黑铲带着700骑兵让出中间地段,在500特遣队的东面排好队形。卫楚带着30名护卫来到城下。 卫楚已经听见了大黑铲和刘允的喊声,当他来到中间时,城楼上大旗招展,士兵整齐,就是没有见刘允。他知道刘允正在下城,就在马上静静等待。 城门“吱呀呀”打开了,一员身着明光铠的将领骑着额头上一溜白毛的枣红马以快步当先冲出,正是刘允,后面跟着一将,身着皮甲,跨下一匹健壮的雪青马。 卫楚翻身下马。见卫楚下马,刘允也下了马,后面那位将领也跟着下了马。 卫楚三步并作两步向前。刘允则快步跑了过来,沉重的铁甲叶让他的肩膀使劲左右晃动,像要摆脱铁甲的阻力,后面那位身着皮甲的将领跑起来很轻松,却总是在刘允身后一两步左右。 三人就在相距100多步的距离上相向而行,见刘允灿烂的笑容,卫楚也被感染得跑了起来。他虽然也穿着铁甲,体能却很好,他跑得飞快地迎上了刘允,两人还没有到近前就不约而同伸出手。 卫楚道:“祖玉,你来得太好了。” “接到阿姐的紧急命令,让我乘虚取阆中,我一路上都疑惑,结果还真没想到,正如阿姐所说,如此容易就拿下了这座城。” 卫楚看着刘允在铁盔下的脸,两个月的时间不见,他一双朗目依然有神,两个脸颊比之前消瘦了不少,显现出根根肌肉,让他多了一些刚毅,不由道:“祖玉,成熟了。” 刘允睁大了眼睛,显然不明白卫楚的意思。卫楚醒悟过来,微笑着拍着他的肩膀补充道:“两个月不见,你比以前更有大将气质了。” 刘允这才不好意思却显然很高兴地笑了,他转身拉过后面那位将领:“这就是我信中所说的谯登谯子武。”又对那位将领道,“子武,快拜见建威将军。” 谯登上前一步,朝卫楚单腿跪地行拱手礼:“梓潼内史谯登拜见建威将军。” 卫楚将他扶起,方见他肩宽体阔,皮盔之下,是一张从腮帮到下巴胡子被刮得光光的满是青色的脸,一双浓眉如墨一般的黑,眼前的就是历经蜀魏晋三朝大儒谯周之孙。在未见到谯登之前,他想象中的谯登乃是文质彬彬的儒生,谁知却是一位粗犷的汉子。 卫楚道:“尊祖历尽三朝,闻名海内,卫楚只恨晚生数年而不得见,今日见子武,尤见尊祖,卫楚平生无憾了。” 世家出身的谯登自然也知道卫家,他印象中卫家人都是文弱书生,刚才见卫楚跑了几步,从身形中已经判断卫楚武艺不弱,又见眼前的卫楚长相俊俏,肤白唇红如女子一般,不由心中感叹,卫家一门名闻朝野,看来能文能武非浪得虚名。 这时候讲究门第,谯家虽然有名,比起卫家却还差了一大截。谯登以为自己在卫楚眼中不过尔尔,听卫楚一番话对自己家族如此看重,不由对卫楚好感顿生,对卫楚仔细打量。 他见卫楚目光平和,充满亲和力,眼中丝毫没有高门的傲气,又想着自己当初满腔为国效力的热情,却被益州刺史罗尚当头泼了一盆冷水的情形,心中大动感情。 益州刺史罗尚屡战屡败,夺了同僚的梁州苟且尚且如此跋扈,丝毫不以为耻,而眼前的卫楚历经数次恶战,收复了汉昌和阆中却又如此下士。两厢比较,谯登对卫楚陡升亲近之情,又对自己刚才自报“梓潼内史”名头汗颜起来。 谯登的梓潼内史官职,乃是他流落荆州时,荆州刺史刘弘向朝廷请示给他的头衔,职级相当于太守。其实除了这个头衔,朝廷什么也没有给他,他却很拿这个头衔当回事,见了卫楚的面就直接说出了这个头衔。而卫楚的一番话却让他明白,在卫楚眼里,谯家的家族荣誉远远超过他这个小小的内史头衔。 谯登从感动到惭愧,他的神情也就从眼眶含泪到脸色泛红,眼睛也躲避着卫楚的眼光道:“先祖死后,谯家一直居住在西充,远离京城,原以为名声寥寥,想不到得卫将军如此看重。” 卫楚似没有察觉到谯登的变化,上前拉着谯登的手道:“子武何出此言?谯家忠臣,乃是文帝和武帝都看重的。你一门虽为胡氐祸害,幸而你还活着,望你不忘家国仇恨,虽然梓潼内史之职不大,却也是朝廷对你的希望,望你从内史起步,重振谯家门庭。” 卫楚一席话,既是承认了谯登的梓潼内史职位,又表示了他对谯登的期望远非这个职位。 谯登更加惭愧他不由第二次跪了下去,如果说第一次跪是礼节,而这一次则是由衷而跪:“谯登愿追随卫将军破敌,效犬马之劳。” “子武请起,而今天下已乱,胡人四起,英雄建功,就在当时。” 说罢,卫楚再次扶起谯登,又对刘允道:“祖玉,苍溪三城的氐军随时可以赶到,此地不可久留,进城。” 阆中城有1万户人口,比汉昌大得多,它的东西有3条主街道,南北有8条主干道,此外还有不少交叉于东西南北的小街道。此时街道上出现了不少汉人,他们看着突然出现的晋军,脸上都是欣喜和激动。铺面也接二连三地开了门。 一行往位于西北中心的巴西郡署而来。 最前面是刘允的20名弓箭步兵,中间是卫楚,大黑铲,方进,刘允和谯登,后面是卫楚的30名骑马护卫。 第151章 底层众生 卫楚一边和大家聊着都关心的人和事,一边注意街边不时走过的一队队巡逻队。巡逻队都是伍队和什队,士兵们大多没有披铠甲,也没有统一的衣裤,唯一统一是他们都戴着棕色的骑兵皮帽,挂着腰刀扛着长槊,看起来士气还不错。 刘允注意到了卫楚的眼神,道:“他们都是谯登的兵。” 入城走了1里后刚拐了一个弯,街边一户人家突然开了门,一个衣着光鲜,大袖被撕得破烂的男子从里面冲出正拦在卫楚马前,跪在地上不住磕头。 卫楚看得清楚,那个男人一出来,屋内门口有几个汉子的身影一闪,门又关上了。卫楚觉得奇怪,再看那个男人虽然低着头,但从肥胖的身形看,应该是个中年人。 这个人一边磕头一边喊:“将军救救我一家,救命啊。”说得是一口不标准的汉话。 4,5个弓箭兵过来要拉此人。 卫楚急忙喝止住弓箭兵,他看看刘允,刘允也疑惑地看着他。 卫楚道:“抬起头来。” 那人抬起头来,是一张粗糙的黑黝黝的胖脸,看起来有40多岁。卫楚问:“你是什么人?” 那人又低下头,用不标准的汉语道:“将军,奴虽胡氐,却生性良善,从未欺侮过华族人,只求将军给奴一家一条活路,奴不要财物,只求保一条命,不要糟蹋我的妻女。” 看此人的穿着打扮和汉人无异,看来也是在主动接受汉化,卫楚大致明白了发生什么,他命令护卫:“进去看看。” “诺。”5个护卫由伍长带领下了马,他们上前推门,门紧锁着,其中一个健壮的护卫一脚将门踹开冲了进去。不多时带出5名年轻壮汉,其中一人裤子掉到了膝盖上,还有一人脸上有血红的划痕,另外三人都扛着布包。布包随着他们被强迫跪在地上,包里洒落出一些物件,有金饰,金饼,还有一串水晶珠串。 伍长愤怒骂道:“一伙畜生。”他将一柄牛耳尖刀递到卫楚手上,一指那个裤子掉到膝盖的道,“他的。” 卫楚对5名壮汉道:“说说,怎么回事?” 5名壮汉被按着跪倒在卫楚马前,掉裤子的看来是个头,他抬起油光光的脸昂首答道:“将军收复阆中,阆中百姓感谢不尽,我们没收胡氐的财产献给将军,略表我们的寸心。现在华族是阆中的主人,胡氐是我们的奴隶,我们要让他们的女人在我们的胯下叫唤,让胡氐人知道我华族男人不可侮。” 他的裤子落在膝盖上,露出了上半截又黑又脏的大腿,好在他的上衣盖住了他的大腿根,这让他没有露丑。 另外4个人七嘴八舌到:“是啊,我大哥说得没错。” “华族站起来了。” “我们忠心朝廷。” “我们是为华族姐妹们报仇。” 几人一副大义凛然,理直气壮的猥琐神态让卫楚心生厌恶,他没有说话,而是翻身下马进到房中。 房内面积宽大,至少占据了5个铺面,其中有三个铺面的房间内堆放着各种山货,皮毛,各种新鲜的和干的菌子等等。两个铺面的房内摆放着精美家具,地上摔烂了不少青瓷,还洒落着一些金银器。 房内没有人,卫楚抬眼环顾,见屋内还有内房,他经过一间内房,见里面几个箱子被翻得乱七八糟,地上全是衣物,他来到第二间,第三间都被翻得乱七八糟,他来到最里间的第六间内房,一股脂粉香气扑面而来,在屋顶瓦片和墙上小窗透过来的昏暗光线下,房间内显得很精致,一看就知道是闺房。 一名俊俏的中年妇女搂着一名看不清脸的少女坐在榻上,榻周围跪着5个仆人,其中2个年轻男子,1个年轻的女仆,1个老妇1个老头。 此时见卫楚进来,屋子里的人都面带着恐惧,榻上的中年妇女不自觉地紧紧搂住少女。 卫楚是过来人,他见两个女人虽然头发散乱,衣衫不整,却还不像被糟蹋的样子。他来到距离榻一步的距离,低声道:“不要害怕,发生了什么事,告诉我,我一定替你们做主。” 中年妇女稍稍放松了一些,抬起俏脸道:“家奴伙同4个街坊抢我们的财物,还要糟蹋我和我的闺女,夫君抢着冲出门去,幸而遇到将军,他们,他们才没有得逞。” 卫楚点头道:“好,我明白了。”说着转身往外走。 中年妇女突然喊:“将军说要为我们做主,可是算话。” 卫楚转过身来道:“当然算话。” 中年妇女翻身下了榻,又对少女道:“拉珍,快下来,给恩人磕头。” 少女看起来16,7岁,却出落得身材丰满,面貌妩媚,她下了榻跪在母亲身边。中年妇女对卫楚道:“奴家一辈子都忘不了将军的大恩大德。”说着,拉着少女一起向卫楚磕头。 5个仆人也跟着主人一起朝卫楚磕头。 卫楚道:“都起来。”主人和仆人朝卫楚磕了三个头,然后跪在地上不起。卫楚心里突然一动,问5个仆人,“你都是华族?” 5个仆人看着主人,都没有答话。 中年妇女指着其中1名年轻男仆和1名年轻女仆道:“他们两人是华族。” 卫楚见两个男女仆人都在20岁左右,看起来勤快精干,便以不容置疑地语气命令两人道:“跟我来。”说着转身回到大屋,两名仆人跟在身后。 见两名仆人表情紧张,卫楚面带笑容,低声道:“你我都是汉人,不必紧张。”他两手举起做了一个往下压的动作,“这里说话,你们的主人听不见,你们老实说,这家主人对你们怎么样?” 见卫楚如此,两名仆人终于放下心来。男仆道:“我孤身一人从犍为流落至此,若不得主人收留,早就饿死了,当奴仆的,不敢妄议主人。” “外面那5个是怎么回事?” “那个阿坤也是这里的奴仆,一向垂涎主人母女的美貌,背地里没少说她们母女的下流话,平日里还对小云动手动脚的。”男仆看着女仆。 第152章 对氐策 女仆脸红红的,并不说话,也不忸怩,只是默认。 男仆又道:“他和我们同族,我们总不能出卖他,没想到今天他引了街坊无赖进来抢劫主人财物,还要糟蹋主人的妻女。” 卫楚感觉男仆的嘴巴说话有些漏风,仔细打量,见他左边的脸有些肿,这使得他的嘴巴无法闭上,心中有数,问道:“你的脸怎么回事?” “他们打的。”卫楚这样,男仆说话更不清楚了。 女仆告状道:“那几个无赖在这条街上可是有名,特别是那个熊三,平日没少帮着氐人欺负汉人,比氐人还狠,今天早上见晋军进了城就闯进来抢东西。阿坤和熊三要扒主人妻女的衣服,山蛋上去阻止,被熊三打了好几下耳光,还不让他捂脸。山蛋不敢还手,就让他这么打,哼,一点也不像男人。” 男仆面露惭愧。 女仆看着男仆的肿脸,似乎又心痛得眼睛水汪汪的,又道,“主人也不敢动弹,另外三个就在屋里翻东西,听见你们从门口过,主人突然冲出去。那三个人拉住了主人,被主人挣脱了,要不是我替主人挡住了他们,主人还真出不了门。” 卫楚不由打量起女仆,见她脸蛋不算漂亮,却肩宽背直,有一股凛凛的气质,只是衣襟有些松垮,隐隐露出里面雪白的胸线,想来是为了帮助主人出门求救时被三个歹人拉松了衣服。 卫楚朝女仆点头示意道:“你的衣服好好紧一紧。” 女仆低头一看,本来红扑扑的脸更红了,她动作飞快地将衣襟拉紧了,又将腰带紧了紧。 卫楚以为她会扭捏着跑开,可是她尽管脸红,却并没有害羞地跑开。这是个大方的女子,卫楚心里想着,又问:“若你们的主人离开这里,你们愿意随他们去吗?” 男仆脱口而出:“不跟他们,我们怎么活?” 女仆却又不满意地看男仆一眼,道:“你这人真是的。”又转过脸来看着卫楚,鼻子抽动一下道,“若有活路,谁愿意给氐人当奴仆啊?” “哦,为啥?”卫楚感兴趣地问。 “将军,老实说,主人收留了我们,我们应该感谢他,他遭难我们就该帮他,我要是男人,我就和这些无赖拼,可惜我是个女流。话又说过来,他们是氐人,我们是华人,就是不一样,他们对那三个氐人奴仆就比对我们好。”女仆愤愤不平道。 这女仆虽是女流,在事理上却还强过很多男人,卫楚对她有了很多好感。 卫楚指着屋内菌子,毛皮等东西对两人问道:“你们的主人是做这个生意的?” “是。”女仆答道。 这一阵的对话,让男仆自动让位,反而是女仆唱起了主角。 “这些生意,你们会做吗?” 女仆又道:“这些货都是山蛋跟着主人去收的,他知道好坏,什么季节收什么山货,主人可不会,他只负责付钱。” 卫楚看着男仆,男仆不好意思笑道:“我也是山里长大的,这些都懂。” “他啊,识货,就是不会算账。”女仆道。 男仆挠了挠额头,不好意思地笑道:“我不识字,小云行。”他指着女仆。 女仆瘪嘴甩了男仆一眼,骄傲地笑笑。 卫楚指着两人道:“你叫小云,你叫山蛋?” 两人都点头。 卫楚沉吟一下道:“这么说,如果你们主人把生意交给你们打理,你们没问题?” 山蛋愣住没有说话,小云点头道:“当然没问题,可是,将军你也说笑了,主人怎么可能把生意给我们。” 卫楚道:“我提前告诉你们,阆中城里的氐人,统统都要迁出城去。你们的主人也要离开,只能带走细软,家产要没收。你们可以跟着他们一起离开,也可以留下来打理你们主人的家业,你们自己选择。” 山蛋的头摇得像拨浪鼓:“不行,不行,我们可不能要主人的家业,那不是也成了无赖,我们跟着主人。” “啪”山蛋手臂上被小云打了一记,立刻闭了嘴,小云道:“我们留下来,肯定能做得比主人更好。” 卫楚朝小云点点头,转身出了门。 那个氐人和5个汉人还跪在当地,见卫楚出来都将眼睛看向他。他们眼光各异,氐人脸色苍白,仿佛在等待不好的审判结果,5个汉人皆神色轻松。 卫楚以温和的语气对5个汉人问:“谁是阿坤?” 那个脸上有划痕的道:“小人就是。” 卫楚又问:“谁是熊三?” 那个裤子掉了半截的道:“小人就是熊三。” 卫楚冷笑道:“一个是白眼狼的狗奴才,吃主人的住主人的,不思报答,居然勾结无赖糟蹋主母,一个是勾结氐人欺负同胞的狗汉奸,绑起来示众,砍了。” 阿坤惊恐地大喊:“饶命啊。”护卫上来给了几个耳光,将他绑了起来。 熊三倒是没有说话,只是不停哆嗦,两条又黑又脏的腿间流出黄黄的臭尿。 另外3个瘫倒在地,卫楚道:“把这3个绑在这条街的拴马柱上示众三天,是否能活,看他们自己的造化。” 处置了5个汉人,卫楚又问那个氐人道:“你是从关中哪里过来的?” “禀将军,小氐一家是从略阳来的。” “氐族,华族,各有各的地方,大家互不侵扰,安居乐业多好,华人让你们来到蜀中就食,你们却杀华人,抢占华人的房舍和地盘,简直禽兽不如。你赚下的这些铺面和生意,不要告诉我你做的是老实生意,没有氐军做后台,你能赚上这些铺面和家业?现在我要把这阆中城里你们氐人的家产都没收,你心中若有不服,我们可以辩一辩这个道理。” “该,小氐心中服气。” “好,你和家人收拾一下,给你们7日时间收拾,带着盘缠细软走。” “诺。”那个氐人哪里敢讲条件,只是低声道。 “你回去收拾。” 氐人答应着起身要走,卫楚又叫住他:“等等。”氐人又跪在当地。 卫楚道:“这几个包是你的,拿走。”氐人道着谢,费力地提起三个包袱进了自己的家。 卫楚翻身上马喊了一声:“齐举。” “在。”方进催马来到卫楚身边。 第153章 真正的财富 “这个事情交给你,7日后,所有氐人迁出阆中城,他们的房舍和铺子,财产全部没收封存,城外氐人占有的土地也要没收。” “诺。” “不过,不许没收他们的金银细软,也不允许有抢劫行为,一旦发现,杀无赦。” “诺。” “阿楚,为何不没收氐人的金银,这可不是一笔小数目,而且我们也缺钱。”刘允不解问。 方进,谯登和大黑铲都对刘允的提问发生了兴趣,皆不约而同将眼睛看着卫楚。 卫楚抬头看了看街道两旁,此时很多铺面还都关闭着,街道上虽然出现了一些人,却还是显得冷清,他道:“兴,百姓苦,亡,百姓苦,我们和氐人的这场仗,遭罪的还是双方的百姓。就拿这阆中城的氐人来说,他们的钱财来得固然不义,却都已经过上了安稳的生活,若把他们的财产都尽数没收,让他们重新变得一无所有,他们会怎么做?” 刘允微微点头,他那英俊的脸表情严峻。大黑铲瞪着眼睛,一副毫不在乎的样子。谯登青色的脸颊上根根肌肉突起,似乎触到了他一家被氐人杀戮的痛苦。方进则摸了摸他脸上的那道被氐人砍的伤疤。 “一无所有也就不在乎命,不在乎命的人什么都干得出来。”卫楚道,“我给他们留点钱财,就是让他们在乎自己的命,他们在乎了自己的命,也就在乎了别人的命。” 卫楚一提马缰。闪电迈动蹄子,在硬石板路上踩出清楚的马蹄声。前面的弓箭兵们开始了前进。 “只是太便宜了他们。”方进道。 卫楚道:“你们要明白,真正的财富不是他们手中的细软,那不值几个钱,而且总有用完的时候,真正的财富是他们的店铺和作坊,是他们的生意,这是能够永久创造财富的财富。” “可是,这些店铺和作坊,谁会买,谁又有钱买?没人买,又如何有钱?”刘允不明所以。 “这些店铺和作坊,属于阆中县城的财富,但是可以交给愿意接手的人来经营,每年上缴一部分利给县里。我华人勤劳智慧,只要官府不折腾,他们就没有办不了的事。就如刚才这家氐人,家中有5个奴仆,其中有两个华人,这两个华人奴仆完全可以接手他的生意。这样,县里可以把这家生意交给这两个奴仆,也可以先借给他们一些钱做周转,待他们生意做顺以后,就把借的钱和利一起还给县里。这样的钱财源源不断,而且随着他们生意的做大,钱也会越来越多,这岂不是真正的财富?” 刘允皱着眉,似乎明白又似乎没有完全理解,缓缓道:“从未听过,却又似乎有些道理。” 谯登一双黑眼珠子闪着亮光道:“将军所言既是,我家的茶,蜀锦,粟米,还有几个作坊和店铺就是交给熟手打理,每年收不少钱呢。” 大黑铲和方进都瞪着大眼睛,好像听天书一样。 “不过,打理这样的事情可是一门学问,全靠我家的管家得力。这样的人可不好找。整个阆中城可不止一家这样的店铺和作坊,而且还大有小,这可不简单。”谯登闪光的眼睛黯淡下来,一边说一边摇着他带着皮盔的脑袋。 卫楚伸出手臂指着前面的弓箭兵道:“管着百姓,限制他们,不允许他们做这说那,这些士兵中随便叫个人拿着弓箭就能办到。” 卫楚收回手臂道:“可是让百姓安居乐业,生活自由富足,社会公平正义,今日不为明日所忧,古今圣贤不少,又有谁真正做到了?” 刘允的头像鸡啄米一样点着。 谯登咬着嘴唇一语不发。大黑铲和方进的眼睛都木瞪瞪的,似乎还没有明白。 卫楚又对刘允道:“祖玉,要办好此事,非霜姊不可,我打算明日就派人去接她过来,唉,你二人也该见见了。” 一听刘霜要过来,刘允在马鞍上侧动着身子,迫不及待道:“这一路战场还没有打扫,氐人总有些散兵游勇,路上不安全,我去接。” 刘允的要求也正合卫楚的心意,他一路追击李离而来,对后面刘实和冉让的情况也不了解,战场上败兵四处逃窜,这些败兵都是步兵,有很多都没有回来。 卫楚道:“你这一路过来,没有好好休息,太辛苦了。” “你让我在这里等,我也睡不好。” 卫楚又沉吟一阵:“把你的步兵留下,带黑甲骑兵去,若没有意外,你能遇到正长,把他也带回来,还有冉让,也不知道他怎么样了。” “明白。” 一行人说着就转过一条街,看见了前方300步远的郡署府前的广场,府门前有带着皮帽身着普通短衣的士兵在站岗,看来也是谯登的人。 走在前面的一个什队弓箭兵快速跑向府门,他们和站岗的士兵打了招呼后就进了府。 这时,两骑快马从队伍后面跑了过来,马上骑士一名宽袍大袖,一名粗布短衣,护卫上前阻拦,他们各掏出了一面黑色木质腰牌。 这是晋德营情报曲的人。 晋德营下属有四个曲,执法曲,护卫曲,情报曲和政工曲,下面每个人都有一块腰牌。腰牌顶头一个“德”字,“德”字下方是“情报”,“护卫”,“执法”和“政工”的两个大字,大字下方是代表职位的都伯即“屯长”,“什长”,“伍长”的两个小字。 各曲腰牌又以颜色区分,护卫曲是红色,执法曲是白色,情报曲是黑色,政工曲是蓝色。 两名情报曲的人员下马三步并作两步来到卫楚马前单腿跪地施礼,粗布短衣者道:“禀将军,苍溪城的氐军撤了。” 这两人显然是被兰儿派到苍溪的情报士兵,卫楚有些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什么?” “今天大早,前线败退的氐军都经过苍溪往梓潼跑了,费托便带着氐军撤往了广汉。” “墨兰姑娘呢?” “墨兰姑娘跟踪费托军去了广汉,她命我二人前来汇报。” “大黑铲,子武。”卫楚喊道。 “在。”“在。”大黑铲和谯登应声答应。 “带着你们的队伍,立刻开往苍溪。” “诺。” 第154章 跟踪 那天卫楚带着大军离开后,关陶便聚拢起他的180名华族兄弟和蒲洪的7名氐族护卫。他将完全没有受伤的140多华人和蒲洪的4名氐人护卫分成2人一组的70多组,每组负责抬担架1里,再换第2组,第2组抬了1里地后又换第3组。 之所以这样布置,是因为山路崎岖,常常有上坡下坎。要保证担架平稳,就需要抬担架的队员有足够的体力。为此,当前一组在抬担架时,排在后面的两组还要在担架左右两侧担任保护,必须保证在抬担架的队员不慎摔倒或者脚下打滑时能立刻抬起担架,使得担架不至于掉落或者侧翻。 一切的目的,是既保证以最快的速度回苍溪,又要保证蒲洪在担架上躺得舒适。 关陶更是一直守护在蒲洪身边,他亲自给蒲洪换药,给蒲洪拿来最干净最新鲜的食物。 其他的俘虏们早就失去了建制,底层士兵或者跟着威信较高的伍长和什长,或者临时组成一个小队路上抱团取暖,这让一路上了出现不少成群结队的俘虏士兵,这些士兵成了一群无组织又健壮的流民。 士兵们离开俘虏营时,每个人都分到了等量的三天干粮。这些干粮本就是他们带来的军粮,只是被晋军缴获后又重新分配给了他们。 由于每个人的体格和饭量不同,等量的干粮显然不能满足一些大个子的需求,于是无组织的流民士兵们就开始了丛林法则。这些士兵组织就像一个个的黑社会团体,相互间因为争夺食物而互相厮杀,甚至可以为争夺一个好的休息地而杀人。 相比华人,包括氐人在内的各族胡人在文化和物质上有着双重落后。此时,没有法律,没有秩序,连文明都没有了,就只有丛林。 文化的落后让胡人们心中没有文明的约束,他们只认实力。这让他们相互之间无法建立秩序,也无法建立信任的契约。 物质的落后又让他们从小就处在危急和不安中,他们习惯了抢,只有抢到手才让他们安全。这让他们的性格野蛮急躁,无法像华人一样的从容,不可能出现华人的魏晋风度。 文化和物质上的双重落后让普通胡人很难相信人与人之间有真正的和谐信任,哪怕危机并不存在,胡人们心里都会有一种莫须有的危机感,这种危机感会让他们疯狂。 于是,一路之上出现了很多氐人的尸体,一些本没有受伤的氐人成了伤兵。 唯一有序的队伍就是关陶队伍。这支队伍内部组织严密,高低有序,沿途没有任何一支氐人俘虏士兵敢惹这支队伍,而这支庞大的队伍也没有去欺负那些弱小的队伍,而是对其他队伍采取互不干涉,井水不犯河水的态度。 蒲洪虽然负伤,他的头脑还是清醒的。他本就看重关陶,此时关陶的表现还是让他深深的吃惊,从而深深的感动。 此时是蒲洪受伤最重而最无助的时候。 任何一个英雄好汉,无论他在体格强壮,精力最旺盛之时是多么的豪气万丈,在他的身体最孱弱的时候,也同样是心里最脆弱的时候。蒲洪此时同样英雄气短,他最怕被抛弃,关陶无微不至的照顾,让他感受到这个异族人亲如兄弟的感情。 这支庞大的队伍抬着高大沉重的蒲洪走得飞快,他们爬山涉水,穿林过原,第二日黄昏就进入了苍溪。 关陶自然也想不到,他这支队伍的后面一直跟着一名瘦小的氐军士兵,这名士兵有时1个人,有时又和10来个士兵在一起,却一直跟在关陶队伍后。 这名氐人士兵正是兰儿。 当天,兰儿在小树林中看着卫楚带着主力在远处的转角消失后,便在黑色劲装外套了一件氐人的白色戎服。混进了氐军俘虏中后,她很快就找到了关陶和那副装着蒲洪的担架。 在关陶带着蒲洪往回返的过程中,兰儿始终跟在这支队伍后面。她最近时曾距离关陶只50步的距离。原本她的任务是保护关陶和蒲洪,可是她感觉关陶将一切都安排得井井有条,并不需要她的保护,这让她一路的跟踪都很轻松,反倒是那些氐人士兵的纠缠让她这个不会讲氐语又是女扮男装的女人费了很多脑子。 苍溪城下,一名腰上插着都伯腰旗的都伯带着5个什队在甄别逃回的俘虏,他们只放曲将以上的军官入城,将曲将以下的军人全部带到城外的一个军营里。这些俘虏要接受甄别和整编。 兰儿找了个机会脱掉身上的氐军戎服,换回了女儿之身。她继续紧跟在担架后面100步远处,跟着一批百姓混进了城。 也是运气,当兰儿随这批百姓进了城,正好是夜晚城门关闭的时间。随着城门“砰”的一声关上,城外的百姓只能等第二天城门再次开启后才能进。 原本簇拥着担架的180多人,进城以后就只有3人,抬担架的2人和关陶。兰儿跟着担架一路来到了西南方的县衙,她隐身在转角处远远观看。 担架被关陶护着进了县衙,兰儿看看天色将晚,大街上行人稀少,便纵身来到西墙贴着墙壁上了顶。 一道影壁后是一进的院子,院子内很干净,东西两边放着兵器架,院子北面是一幢三开门的正房,两边是东西厢房。 兰儿一眼就看见了那副担架穿过影壁走在一进的大院中,1名华服青年和6名健壮的汉子过来,其中4名接过担架。一位50岁下巴长着胡须,头戴白袷的老人挺着健壮的身体跑了出来,他来到担架边,一边俯下身子喊:“洪儿,洪儿。”一边掀开担架上盖着的被子观看。 担架上慢慢向上伸出一只手臂来,老人抓着手臂道:“回来就好,回来就好。”那名华服青年对一名穿麻布衣服的汉子道:“快去请医生。”那名汉子答应着出了门。 老人又对4个抬担架的道:“抬到西屋去,轻点。” 担架被抬走后,老人挺起胸脯,将双手背在身后,对关陶问道:“天阔,你们怎么回来的?” 第155章 潜氐校尉获信任 关陶将双手抱拳,朝老人行了一个礼,礼毕后双手并没有放下,而是依然抱在一起放在小肚子的高度,弯着腰恭恭敬敬的。 他的头朝老人点着,显然是诉说着经过,刚开始他的头朝着老人一点一点的,手一直恭恭敬敬地放着,几句话后他的两只抱在一起的手放开了,比划着,声音也大了起来: “明府君,我关门一门忠烈,尊先祖蜀汉关云长老人家家训,关家一门,无论男女,当义薄云天,忠肝义胆,违者逐出家门。士为知己者死,都尉待我恩重如山,关陶日思回报,只苦无机会。这次蒲都尉阵前受伤,关陶发誓,纵粉身碎骨,也要带着蒲都尉安全返回府君身边。” 被称作府君的看来就是费佗无疑。 兰儿嘴巴一张,只觉体内一股笑气喷薄而出,她急忙捂住自己嘴。此时她离关陶和费佗的距离也就是30步左右,这两人都是耳聪目明的武人,稍微发出一点动静就会被他们发现,。 关陶继续讲诉着蒲洪如何顽强御敌,如何遭遇冷箭还拼死搏斗,他本人如何被蒲洪感召,杀了多少敌人,最终寡不敌众被俘,又将一路上井井有条的管理添油加醋吹了一阵,最后道:“关陶随时为府君和都尉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费佗本来还一手背在身后,一手捋着下巴上的胡子,居高临下地听着关陶的汇报,听着便兴奋起来,他伸手拍拍关陶的肩膀:“原来是关羽之后,蜀汉为司马所灭,你的国仇家恨比老夫更深。老夫素重英豪,你我一起携手,把司马家赶下龙椅,夺了他的江山,为你报仇。” 费托在关陶面前踱了两步,转身道:“你是洪儿的恩人,也是老夫的恩人,日后有何难处,尽管开口。不要看老夫虽然只是一郡之守,成都王也要给老夫一份薄面。” 关陶又抱拳道:“关陶刚入军中就闻府君当年‘略阳三雄’之名,后征朱提,府君指挥若定,进退有据,关陶对府君早生仰慕,愿为府君牵马坠镫。” “哈哈哈哈。”费佗爽朗地大笑。 这时,那名去请医生的汉子带着医生和医生的副手进来了。 费佗对关陶道:“活着就好,回去好好休息,明日随我去城外营帐。” 关陶只是蒲洪的司马,平时即使有机会见费托的面,也是远远站着,此时费托亲自相邀,显然将他当成了自己人。 关陶忙答应道:“诺。” 费佗对华服青年道:“阿牛,送关大哥。” 阿牛道:“诺。” 费佗转身对医生说了两句,带着医生往西厢房而去。 见费佗离去,阿牛伸手对关陶道,“关大哥,我送你,请。” 关陶拱手道:“公子不必客气,你请留步。” 阿牛虽是费托之子,举止却看不出氐人武将的粗犷,反有华人之风,他伸着手臂做着请走的动作道:“关大哥,我若不从阿父之命,他要是怪罪下来,我可担当不起。” 关陶笑着道:“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说着,也做了一个请的姿势,移动脚步朝外走。阿牛随在他身边,后面跟着两名抬担架的士兵。 兰儿将身子趴在大门的屋顶上,身子随着4人转动。4人穿过影壁出了大门。下了大门台阶,关陶转身对阿牛道:“多谢相送,公子留步。” 阿牛拱手道:“关大哥,天色已晚,路上小心。” 关陶道:“后会有期。” 说着,转身离去,两位士兵紧跟其后。 阿牛在后目送三人走了20步左右,便返身回府。 关陶三人顺着县衙大门前的街道往东走约200步,然后顺着大街拐进了一个小巷。兰儿急忙下了县衙大门的房顶,穿过街道上了对面的房顶,她弯着腰,双脚点着沿着房顶脊梁,飞快迈动到了小巷边房顶斜着的垂脊上。 此时街上已经没有了行人,家家户户点起了油灯,将房脊上的兰儿隐没在暗处。 关陶和两个士兵并没有很多话,大多数时间都是默默地走着,偶尔两个士兵会主动说两句。听他们说话的语气,两个士兵似乎都是什长以上的军官,相互间也都以兄弟相称。 出了小巷,穿过又一条街,再穿过两条巷子和一条大街来到一个校场边,这里有一家军户开的小卖店。寻常百姓早就关门闭户,这家军户店却还开着门。 关陶向军户赊了点酒肉,带着两个军官拐进了校场边的一个小巷,他们来到第二间大门。关陶掏出钥匙开了门,带着两个军官进了门。 兰儿轻轻一跃,跃到街道对面的房脊上,她沿着人字形的垂脊过了两幢房顶,来到关陶家所在的小巷,双脚又轻轻一点,跃过小巷上了关陶的院墙。 这是一座小院,小院内是北东的两间小房。关陶带着两个军官进了北面房间,连门都没有关就打开装食物麻纸,和两个军官大吃大喝起来。 兰儿护送关陶到了住处,她的心情就松懈下来,此时屋内酒肉香气溢出,她立刻感觉又饥又渴,便返身来到军户的小卖店,轻轻跳了进去偷了些肉和米饭。 她拿着肉饭上了一棵枝叶茂盛的大树,躲在上面吃喝后美美地睡了一觉。 第二日,兰儿尾随关陶和费佗来到了城外收容败兵的军营。她溜进军营扒下一名氐军的戎服穿上,也不管戎服臭烘烘的,只离得远远的观看。 在一群曲长以上军官的陪同下,费托一一甄别俘虏中的曲长,都伯和什长,每甄别一位,费托都会征询关陶的意见,将这些甄别后的军官有升有降有奖有惩,重新留用分配。甄别了军官后,再将士兵重新分配。 费托只在第一天到了场,后面三天都由关陶主持。兰儿见关陶已经站稳了脚跟,她心中又惦记着卫楚和李离军作战的情况,便打算回返。她和城外的3名情报曲士兵取得了联系,向他们布置了一些任务,做好了第二日回返的准备。 第四日辰时,兰儿刚出城门,耳中听得一阵急促的马蹄声由远而来,听来有上千匹马,在最前面的有2,300多匹。从轻微而沉重的蹄声判断,它们距离这里还在10里以外。 第156章 囊括巴西 几天以来,兰儿一直惦记着前线卫楚和李离作战的情况,这些朝苍溪而来的骑兵和前线的战事有无关系?她没有再向前挪步,想等这些骑兵过来再看个究竟。 城上士兵所在比兰儿高了近3丈,理论上他们能看到百里远的物体,却由于群山阻隔而浑然不觉,一直到这些骑兵进到2里的位置,城上士兵方才发现。 “快看,好像是我们的人。” “你眼花了,前面那个是晋人。” “他们过来了,赶快报告。” “别管是谁,快关城门,快。” “关城。” 城上的命令很快就传达到城下。敞开的城门发出“咯吱吱”的声音开始合拢。 百姓“哄”的一声如爆炸一般。有已经出城的想回城,有已经进城的又想出城,还有本来就想出城和本来就想进城却离城门很远的。拖家带口的,一个人的,抬行李的,挑扁担的,都快速朝城门奔去,顿时城门口鸡飞狗跳,人潮涌动,摔倒在地,被踩踏的,哭声喊声不绝于耳。 兰儿所在的位置距离城门有100步的样子,她急忙返身朝城门内跑去。 她展开身形在拥挤不堪又混乱无序的人群中穿梭,身子滑如泥鳅,入城门时还顺便带进了一个即将和母亲分隔城门两边的5岁小孩。 城墙后面,大批在藏兵洞里的士兵被队长驱赶出来,持槊带刀的,背着弓箭的,像蚂蚁一样一队队从城后的土梯和土坡上了城墙。 兰儿偷摸进一个士兵们刚离开的藏兵洞,顺了一套铠甲和腰刀,随着这些士兵从城墙的楼梯上了城墙。 苍溪处在阆中的上游,和阆中有相似的地形,堪称小一号的阆中。城外,一条渝水从西北方向在绿色群山中蜿蜒穿梭而来,在苍溪东北10里处转了一个z字形的急转,河面渐渐拓宽,水流变得平缓,河床也随之变浅城外5里处的河面上有一条木桥。这条木桥处在苍溪到梓潼的要道上。 苍溪城则处在渝水z字型的底部,是山岭中一块小小平坝。 从东面而来的苍汉路在山岭中如蛇一样伸缩着身子,七拱八翘而来,与苍梓路在苍溪城外1里半处相遇。 兰儿上了城后,一眼就看见2里外有200多骑迎面而来。当先一匹黄鬃马,马上骑手着皂色宽袍大袖,后面的士兵都着氐人的棕色皮甲,队伍中一面黄色大纛旗迎风招展。 城上的士兵们叽叽喳喳着。 “怎么一个晋人带着我们氐人的士兵。” “看,虎图,大纛旗好像是我们的。” “写的什么?” “我又不认识字。” 兰儿扶着女墙墙垛朝那面大纛仔细观瞧。大纛旗上一只艺术型的老虎张牙舞爪,纛旗边缘隐约能看见“太尉”二字。她肯定这是李离的队伍,因为卫楚军中没有这样的旗帜。 前面的骑兵又前进了半里后,一名顺着墙垛而来,腰上插着都伯腰旗,驼着背的军官伸长脖子,将头伸出墙垛,手搭凉棚仔细看了一阵道:“好像是太尉,奇怪,太尉怎么到了这里。” 都伯话音刚落,那队骑兵突然拐进了向梓潼而去的道路。 一名士兵喊:“快看,后面。” 远处山峦之中,千余骑兵如棕色蚂蚁一样忽隐忽现。 “是我们的人。” “太尉在前线吃了败仗逃回来了?” “啪”一记耳光打在那位士兵脸上,都伯横眉怒目,拔出腰刀横在士兵脖子上:“散布谣言,扰乱军心,老子砍了你。”士兵下意识地手举起在肩上,像投降一样缩着身子直哆嗦。 都伯收刀入鞘:“暂且记下,若有再犯,定斩不饶。” 过了不到1个漏刻,千骑蜂拥而至,队伍中旗帜混乱,也沿着前面骑兵走过的道路往西朝梓潼而去。 这是李离的兵,如此看来,阿楚哥打赢了。兰儿高兴,她更加想飞到卫楚身边去看看。她正想着是否要从城墙上跳下去,突然听到一阵喊声:“府君来了。”“列队。”“列队。” 城墙上乱成一团的士兵全部靠向了墙垛,齐刷刷面朝城外。长槊兵,刀兵和弓箭兵交互站立。弓箭兵搭箭上弦,做着射击的姿势。士兵们的后面是来回走动巡视的军官。 兰儿也找了一队搭档,拔刀出鞘,配合着一名槊兵和弓箭兵做出对城下警戒的样子。 身着戎服的费托在一群穿铠甲的幕僚簇拥下上了城墙,关陶赫然在目。他们来到一个距离兰儿不超过50步的城垛。费托靠着城垛往城外看,表情严峻。 一名年轻的穿着皮甲的参军带着幸灾乐祸的语气道:“哈,他也回来了。” “人家就是不进我们这儿。”这是瘦高的长史,他的眼睛看着费托。 “他可没有脸来我们这里。”一名粗壮的,嘴巴上全是胡子的都护粗着嗓门道。 费托始终一言不发,关陶也不说话。 “府君,晋军一旦占领了阆中,我苍溪恐无法独善其身啊。”一名主簿眯缝起狭细的眼睛道。 所有人都沉默不语。费托双手托在城垛上一动不动,只是下巴上的胡子被风吹得微微卷曲。 “府君,我军新败,要早做打算。”关陶低声道。 又是一阵沉默。 终于,费托朝城下使劲“啐”了一口:“妈的,老子是来帮你的,你狗日的连招呼都不打。”他转过身来对幕僚道,“走,回广汉。” 说着,迈着大步往城楼下走去。 兰儿的任务是保护关陶,还要了解关陶的住处,以方便后续的人来和关陶接头。此时费托要去广汉,自然关陶也会跟着去。 兰儿打消了回汉昌的念头,她向苍溪的情报曲士兵做了交待后,便跟着费托撤退的大军去了广汉。 阆中苍溪的氐军数量最多,因此这两城的氐军撤了之后,西充,南充和安汉3城的几百守军也随即撤回。 完全出乎卫楚意料之外,他没有想到自己居然在一夜间就拥有了整个巴西,拥有了包括新兴的南水和诺水在内的11座城市。 第157章 游击队的行动 此时,刘允已经北上去南水接刘霜去了,卫楚手上将领有些捉襟见肘,他只得暂时分配大黑铲守苍溪,方进守卫安汉,自己和谯登守在阆中。 至于阆中和安汉之间的西充和南充两城,卫楚各派了一名由一期学员提拔的曲将守卫。一个名叫沙尊,19岁,原在大黑铲的骑兵担任都伯,在对费托和李离的作战中,他的士兵以相互间的熟练配合,充分发挥了团队的力量,消灭上百氐人,自己却无一伤亡,卫楚让他带100人守西充,还给了他一个任务——扩军1000。 另一个名叫张川,18岁,乃是方进手下的都伯,在两场作战中他的弓箭兵都严格执行命令,氐人的箭雨让身边战友接二连三倒下,张川团队不慌不忙,射击依然很精准。他们射死氐人无数,有力配合了长槊兵的歼敌。卫楚让他带100人守南充,也给了他扩兵1000的任务。 安排好守城的人事后,卫楚给各城守将的第一道手令就是没收氐人的家产并封存,将所有氐人迁出城外。 这点因为有了阆中城的经验,各城都进行得比较顺利。 从阆中城对氐人处理方式的看,氐人都还老实顺从,他们不敢造次。反而出现了华人爱晋人士的过激行为。 氐人走在街道上,男人会遭到华人的非难和殴打,年轻的姑娘媳妇遭到非礼。他们的的店铺则被打砸抢。 方进射得一手好箭,战场上杀敌也是一个好手,却对这样的现象束手无策。一来因为这些人并非都是市井无赖,很多都是平时看起来老实本分的人,二来人数确实太多,有大户有小户,有男有女,有穷人有富人,他们都有了华人的荣誉感和对氐人的愤恨,群情激愤之下众起而汹汹,几乎全城参与。 方进急匆匆来找卫楚时,卫楚正在郡署大堂内听钟战和冉让的汇报。 钟战和冉让是收复阆中5天后来到的。 当时,卫楚带着骑兵追击李离后,钟战在阆汉路西侧的山丘上。当他下了山丘骑马来到已经沉寂的战场后,便改变了去追卫楚的主意,他命令刘实就地打扫战场,一面又派出了两路传令兵,一路去汉昌,通知鱼伟带着辎重车过来和刘实一起打扫战场,一路去南水报告刘霜这里战况。 钟战和刘实,鱼伟一起打扫战场的2天以后,冉让带着游击队过来了。 那天晚上,冉让的游击队遭到何世刀营的袭击,冉让命令三队的学兵堂和二队的新兵先撤,他自己带着10名高大的士兵冲到前面和一队回合,他向一队队长下达了分散突围,在上游寻机过河的命令后,便带着10名士兵往西北方向撤。 当冉让完全摆脱氐军时,他身边只剩下3名士兵,而且都各带轻伤,他带着这3名士兵在山岭中转了一个大圈,绕了20里地,快到河边时,遇到了在一片树林中手足无措的二队。 二队是新兵,这些新兵的行动一直不顺利,他们一路走就有不少人当了逃兵,快到河边时,见前面有氐军巡逻便吓得不敢动弹。也幸亏冉让及时赶到,若再晚到一刻,这些新兵就可能散伙。 冉让点了点,发现有近200名士兵失踪,这些失踪士兵应该都是逃跑的。冉让的心里反而踏实,兵在精而不在多,去掉不安定份子后,现在的二队反而比以前更有战斗力。 冉让一来就让这些新兵的情绪稳定了下来,几个熟悉当地地理的士兵认得他们距离下游的氐军其实不到3里地。冉让便让那几个熟悉当地地理的打头,大队再往西北方走。他们绕过氐军巡逻队,来到一片被小河穿过的树林,这里是距离下游氐军5里的一个隐蔽渡河地点,就在他们正要过树林时,突然和一队氐人什队遭遇。 冉让决定歼灭这股氐军,二队士兵们弩箭齐发射死了8名氐军,还有3名氐军一边喊一边往下游跑,二队士兵们毕竟训练时间短,他们频频举着弩箭发射,却对在树林中跑动着的士兵无能为力, 3名氐军体能明显好过二队的新兵,追了2里多路后,冉让便将其他士兵拉在了后面3,400步,实际只他1人追着3人。3名氐军见冉让只1人,突然回转过来,借着树林的掩护,从三个方向朝冉让冲来。 冉让朝其中最近的一人发射了一支弩箭,那人往边上一闪,箭头扎进了一根树干中。冉让扔掉弩箭,抽出腰间长刀迎战。 三名氐军武艺不弱,各自兴奋地挽着刀花,大笑着向冉让冲来。 冉让举着长刀护在胸前,他转头朝后面看了看,他的士兵还在300步外,他感觉这是他看他们的最后一眼。 他转过头来,三名氐军呈扇形围拢过来,左边的氐军离他最近。 这名氐军骨骼宽大,高高扬起的大刀看起来能伸出很远的距离,他脸上的鼻子和眉毛恶狠狠地凑在了一起,看起来他认为自己很轻松就能将冉让劈成两半。 冉让决定先对付他,只要把这个人杀了,他就算够本。他双脚岔开,将刀尖对准左边那位氐军的眼睛,刀尖略微下垂,微向右倾。 这是卫楚对学兵堂学员们教授的后发制人的一招。 就在那名氐军距离冉让的刀还有3,4步远时,突然右翼一阵嘈杂的脚步声传来,接着响起一片喊声:“师兄勿惊,我等来了。”“勿伤我师兄。”“杀氐贼。” 冉让偏头一看,透过稀疏的树林,50步外一群绛色戎服的士兵挥舞大刀冲了过来,正是学兵堂学员。 3名氐人立刻放弃了对冉让的攻击,返身回逃,却被学兵堂学员挡住退路。慢慢地,学兵堂学员们围成一圈,将3名氐人围在正中。 见无路可逃,3个氐人只得背靠背以品字形面对冉让和学兵堂学员们。 冉让大喊:“师弟们,校监让你们来是学实战的,此时正是好机会,师兄先给你们展示,如何砍人,你们仔细看。” 廖琛举起两臂,在空气中由里到外拨拉着,就像大雁扇着翅膀:“散开,都散开些。” 200名学兵堂学员立刻向外散开,围成了一个两层的圈。 第158章 浴火重生 冉让一手握刀,一手伸出巴掌朝上,五个手指对着那名骨骼宽大的氐军打直又弯曲,好像要那名氐军向他鞠躬。 那名氐军背靠着另外两个氐军的背,也毫不示弱地伸手对冉让做了一个同样的手势。 冉让笑笑,迈动双腿,慢慢靠近,手中刀尖再次对着那名氐人的眼睛。那名氐军伸出长长的手臂将刀高高扬起,当冉让的身子到了他的打击范围内时。他身体突然往下一蹲,双臂握刀使劲朝冉让劈下来。 冉让身子微微一偏,手中刀顺势将氐人的刀往下一按,旋即以电光石火之速朝上挥刀、斩下。 氐人的头被砍了下来,立着的无头身子朝外喷出3尺高的血,血又喷洒在无头身子的衣服上。无头身子就像喷洒了一层红漆的雕塑一般,摇摇晃晃然后直挺挺倒在地上。 另外两名氐人面色惨白,两人背靠着背。 冉让对廖琛道:“校监说,不打无把握的仗,你们还没有白刃战经验,第一仗一定要赢,要用优势兵力歼灭敌人,你们出10个人,5个人对一个。” 学员们一个个兴奋得脸通红,那神情就像一群小狼面对一个绵羊一般。 “我上。”一个胡子从嘴巴一直连到耳朵的喊。 “我来。”一个脸上满是雀斑的喊。 “我要上。”一个瘦高的,用一只脏手一边摸着脸颊一边喊。 “算我一个。”一个平时胆小得不敢打架的小个子道。 一名脸薄薄的,上窄下宽的年轻人手拿长刀走进了围着的圆圈,他看着两名惊恐的氐军沉稳地道:“我。” 冉让一看认得,此人文质彬彬,姓赵名密。 …… 二队和三队会师,冉让正准备回返到原来发现的渡河地点渡河时,突然前方擂鼓之声大振,紧接着就是喊杀声和马蹄声。 冉让急忙抬头看天,透过密林的天空就像钻石一样一闪一闪的。天已经大亮,他们身处树林中却浑然不觉。 冉让感觉再这样躲着氐军过河意义已经不大,便决定跟在这股氐军后面过河。 为了不让这股氐军发现,他们保持着和这股氐军1至2里的距离。这也是氐军包抄到卫楚中军厮杀一阵后,他们才赶到的原因。 几天的作战和跋涉,冉让这支衣衫褴褛,精疲力竭的游击队员们手中的弩和弩箭都不完整,有的手上有弩无箭,有的有箭无弩。冉让命令手中有箭无弩的,将箭全部分给有弩的,这样就有了弩和箭都齐全的400弩兵。 冉让命令着400弩排成三排在正中,另外300士兵持腰刀在两翼保护,让弩兵以三段式的射击朝山下的氐军进攻。 当弩兵以三段式射击朝氐军发射了三轮弩箭后,近500氐军便开始以稀疏的散兵阵型包抄过来。 这一部氐军刀兵久经战场,此时又带头盔披半身甲,无论防护和进攻让冉让的士兵无法抵御,而且氐军疏散的阵型让冉让的弩兵又失去了准头。 冉让抽出腰刀,一边命令弩兵继续射击,一边鼓励道:“弟兄们,不要慌,瞄准射,射一个够本,射两个赚一个,等他们靠近了,我们还有刀。” 一名矮个子长着娃娃脸的学兵堂学员用弩瞄着氐军一边道:“学长,杀一个够本,杀两个赚一个,是校监教的。” “你狗日的,射箭的时候不许说话,你不知道吗?” “知道。” “还说?” 氐军越来越近,100步,80步,70步,50步,30步。 冉让决定等氐军再靠近10步他们就出击。突然,主战场的氐军阵地传来一阵鸣钲之声。迎面而来的氐军就像中了定身术一般不动了。 冉让的游击队立刻士气大振,弩兵们各自发射了最后一支箭,然后扔掉弩,各出腰刀朝氐军冲去。 氐军无心恋战,皆顺着来路朝着河边溃逃。冉让带着士兵们一路狂追,他们追着这股氐军越过河流和树林。这股氐军跑得太快,冉让不甘心地追了好久,看着被越拉越远才不舍地命令返回。 他们又发现不少落在他们后面的战场溃兵,他们又对这些溃兵进行追击搜索。他们对抓住的败兵一律砍杀,从不留俘虏,他们人人刀上带血,身上溅血。一仗下来,连平时最胆小最懦弱的人都感觉自己成了长坂坡的赵子龙。 当冉让回到主战场时,又正遇到钟战,刘实和鱼伟在这里打扫战场,他们一起待了两日。打扫完主战场后,刘实和鱼伟又去打扫和费托氐军作战的战场,钟战才带着冉让这一帮精疲力竭,身上衣服又破又烂,脏得像乞丐一样的游击队来到阆中。 当冉让和他带着的不足700人的游击队站在卫楚面前时,卫楚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站在他面前的,是一支气质和神情和之前完全不同的人。如果说原来的那批人还是人,现在这批人则是狼。 他们的脸混合着泥土和血,有的是自己的血,有的是氐人的血,就像涂了现代迷彩一般脏兮兮的。他们破烂的绛色衣服深一块浅一块,深的是血,浅的是本色,他们稚气和天真的脸变得成熟和充满杀气。他们看起来精疲力竭,眼中却闪着以前没有的凶光,好像随时都要将对手撕得粉碎。他们的身体不如以前那么挺拔,却显得更加老练和沉着。 卫楚使劲拥抱了脸上脏兮兮的冉让,他对游击队员们刚说了一句:“我的勇士们,你们回家了。”便哽咽得说不出话来。 700张脏兮兮的脸被两行晶莹的泪水冲出两道白白的弯弯曲曲的小径。 在第一期的学员中,卫楚最看好的两个人,就是寇玮和冉让,此时寇玮跟着邓虎在宣汉和宕渠,卫楚一直想找机会把他调过来,而冉让的这次独立行动则显示出了他独当一面的能力。 尤让卫楚欣慰的是第二期的200名学兵堂学员,牺牲了2名,受伤3名,可谓损失轻微,重要的是他们每个人都在这次实战中得到了锻炼。他们再带着实战经验回到课堂上上课,又将使他们获得突飞猛进的进步。 第159章 看用间篇的学员 巴西郡署宽大的大堂内,一张大型红木案桌朝南摆放,桌上一个小青瓷博山炉冒着青烟。卫楚靠着一张红木凭几坐在案桌北面,手中握着那柄尘尾,钟战和冉让在案桌南面面对卫楚坐着。 冉让向卫楚仔细汇报着他带着这支游击队的作战经过。 冉让的口才很好,卫楚听得一阵紧张一阵轻松,一阵伤心又一阵开怀,特别是当冉让说起赵密的表现时,卫楚拂动尘尾,哈哈大笑。 卫楚一直认为,为官者,无论是文官还是武将,本人会不会业务并不重要。他甚至认为文官不识文,武将不懂武都无伤大雅,唯独一件不能缺,就是识人。 这方面的典型就是汉高祖。因此卫楚对自己的要求也就是识人。 在二期的学员中,卫楚早就认识到了赵密的特别之处,而且已经对他的去处做好了安排,此时听冉让大赞赵密,他听得高兴,一小半是为赵密,一大半却是为自己的识人。 卫楚对赵密的认识,还是在学兵堂二期学员从汉中迁来汉昌的第二天下午,在学员们正式开课的前两天。 学堂的地址是在汉昌东北的一座会社。会社是由城内几家大姓共同修建,开始是用作汉昌城内几个大姓开会议事,后来又将几个大姓的私塾合在一起成了大学堂。再后来,几个大姓为了让城内外想学习的孩子都来上学,又将学堂扩建,增添了二十多间大小的宿舍。这里就成了一座有教室,有宿舍,具有现代学校雏形的学堂。 氐人来了后,几户大姓都避祸走了,这里宽敞干净的明亮之所就成了氐人喝酒玩女人的地方。氐人将游牧民族的习气带到这里,到处撒尿,在花园里挖个坑就拉屎,将一座斯文之所搞得乌烟瘴气。 卫楚命人将这里重新打扫,足足搞了5,6天才打扫出来,虽然打扫干净,恢复学堂是没有问题了,只是没有了之前的花草鱼水格调。 学兵堂从汉中迁来后,卫楚决定一人悄悄突袭一下学兵堂,平时这些学员们在他面前毕恭毕敬老老实实,一副好学生的模样,他自然清楚这都是表面,要看清这批学员们的真实状态,只能给他们来一次突然袭击。 卫楚来时是一副普通人的打扮,他头戴幅巾,身着襦裙。 学堂门口站岗的是两名挂腰刀的值日学员。两名学员乍一看还没有认出他,直到他们伸手阻拦时才突然认出了卫楚,他们瞪大了眼睛要大喊敬礼,卫楚忙一只手竖起食指放在嘴上,一只手做着向下压低声音的姿势。 两名学员又张大了嘴巴,幸灾乐祸地朝卫楚使劲点头。 卫楚迈着阶梯进了大门,仪门后第一进院子入口挂着一副大牌匾,牌匾上是刘霜所写的三个刚劲有力的隶书“将星门”。跨进“将星门”后的院子静悄悄空无一人,卫楚猛然想起,今日是对学员们开学前的放假,这帮学员一定是逛街的逛街,游山的游山,玩水的玩水去了。 第一进院子的正房是礼堂,礼堂西面放着那面大晋江山图屏风,图上是卫楚亲拟的校训和亲笔所写“袍泽精诚”四个字,屏风下是一张床榻,榻上放着一张案桌,与案桌相对铺着干净的席子。 第一进往东还有一个院子,这里原来是唱戏的地方,现在用作学生们习武运动的场所,卫楚悄悄溜过去看了一眼,还是没有人。 他又穿过游廊来到第二进。这里的正房和东西厢房各有一间可以容纳100人的大教室,此时都上了锁。 卫楚沿着单边游廊来到了第三进。这里是一片连着东面院子的大宿舍区,有20间大房,每间房可以容纳20人睡觉。 卫楚来到第一间,见里面只有一个人在躺着睡觉,他来到第二间,里面静悄悄空无一人。他一连走了10多间房,大多是空荡荡的,有几间里有人在睡觉,有人洗衣服,还有人看着不知道谁写的手抄本,见他来到,不好意思地想藏又来不及藏,脸上露出尴尬。 卫楚太理解这些学员们的状态了,如果是好书,他们巴不得让老师知道,此时的窘态一定是不想让老师看到的书。他故作不知,只是和他们闲扯,并不触碰他们的书,然后交待他们对自己来到的消息不要声张,又到下一间房去查看。 当卫楚走到第18间时,见屋内空荡荡的席子上,一位学员正盘腿坐着,聚精会神看着腿上的一卷书。这学员看得如此入迷,以致根本不知道卫楚来到了门口。 卫楚担心这个学员看的也是手抄本,为了防止尴尬,他退过门口,先躲着这个学员使劲咳嗽两声,心中又默数了5下才出现在门口,见这个学员眼睛看向门口,那卷书却依然放在腿上。 这名学员的脸薄薄的,上宽下窄,看见卫楚后面色如常,毫无惊愕。他将书放在一边,然后慢慢起身施礼道:“校监来了。” 卫楚一边走进去,一边摆手让他坐下:“坐,在看什么呢?” 学员依然站着道:“弟子在看孙子兵法。” “哦。”卫楚坐了下去,挥手道,“坐,坐。” “诺。”学员规规矩矩坐下。 卫楚将手伸了过去指着那卷书,笑着问:“可以让我看看吗?” 学员从席子上捡起那卷竹简,双手递给了卫楚。卫楚接过一看,见竹简上写着“故用间有五:有因间,有内间,有反间,有死间,有生间。五间俱起,莫知其道,是谓神纪,人君之宝也。因间者,因其乡人而用之。内间者,因其官人而用之。反间者,因其敌间而用之。死间者,为诳事于外,令吾间知之,而传于敌间也。生间者,反报也。” 卫楚内心一动,他正缺这方面的人才,他问:“你叫何名?哪里人?” “弟子姓赵名密,字间伏,河间人氏。” “哦,怎么到汉中入了学兵堂?” “家父乃是茶商,弟子自幼随家父走遍了南北东西。却因中原离乱,家父带着弟子一家前年迁居到了汉中,没想到蜀中又陷贼手,汉中早晚不保,正日夜担心时,将军来到,整日秣兵厉马,又设学兵堂,弟子以为天下大乱,正是武人建功之时,便报考了学兵堂。” 第160章 一切都会过去,唯有道义永存 卫楚翻着那卷竹简,随意问道:“孙子兵法说的是打仗的学问,专用一篇谈用间,你有何理解?” “孙子云知彼知己,百战不殆;不知彼而知己,一胜一负;不知彼不知己,每战必殆。密以为,无间必不知彼。” “说说你的理解。” 赵密信心十足道:“孙子的意思,无‘间’最好的结果是一胜一负,可是,密以为每战必殆。” 卫楚笑道:“你为何如此肯定?” 赵密认真道:“报告校监,因为是事实。” 卫楚收起笑容,一手抓着竹简,一手指着竹简道:“事实不事实,不是口说的。我没有用间,却一举拿下汉昌,你如何解释?” “校监虽然收复汉昌,其实是小仗,若打大仗,比如两军合战,无间者必败。” “哦。”卫楚并未感到生气,反而还有些欣赏,“那么,本校监就要请教你了,我定蜀军的方略,是要先定蜀,再兴晋,要赢得如此浩大的方略,在你看来是一定要用间了,那么你说说该如何用?” “深入敌境,与敌为友,或运筹于敌之帷幄。” 卫楚眼前一亮。后世国共内战中,几个打进国军内部最高级别的地下人员,有成了国防部作战厅厅长的,不就是赵密所说“运筹于敌之帷幄”吗?看来孺子可教。 “套敌情报,难啊。”卫楚摇摇头,“敌人的信息,非有相当的阶层难以获取,特别是有关国之大计的情报,非三品以上官员无法获取,你有何凭借,能得到怎样的情报?” “天子也是人,和普通百姓无异,只要给学生足够的条件,学生就可以获得天子起居的情报。” 卫楚惊诧于赵密思想的超前了。 赵密将天子看做普通人,这对当时的寻常百姓来说是不可想象的。拿当今天子司马衷来说,这是一个连正常人都算不上的弱智,可是又有多少人知道,又有多少人会承认?赵密说这话时,他的神情就像一个入职人员接受面试一样严肃认真。 卫楚对他的字发生了兴趣,问道:“你字间伏,有何深意?” “禀校监,这是弟子入学兵堂后给自己取的。孔子曰,天之生物,必因其材而笃焉。弟子自认,战场上冲锋陷阵不如同学。弟子想效法古之张仪苏秦,汉之陈平,张松,法正,庞统,以‘间谍’之谋略,主往来听言视变,览四方之事,军中之情。” 乱世要成就一番事业,人才第一,而眼前的正是人才。卫楚心中涌起一股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的热流,他又问:“你随你父亲走南闯北行商,若遇见胡人怎么交道?” “弟子会说氐羌话,匈奴话和鲜卑话,只是说羯语不太流利,但也能听懂。” 卫楚很严肃地板着脸道:“做间谍可不是有趣的事。你说的张仪苏秦,陈平等人都是成功者,自然名垂千古。可是你不知道的是,还有千千万万数不清的失败者,他们比普通军人有双重的危险。他们会被敌人发现,遭到严刑拷打,甚至凌迟,然后抛尸荒野,他们的尸体会被野狗撕碎吃掉。他们生前要忍受亲人的白眼,还可能被自己的同学和战友认为是可恶的叛徒而被处决,他们要忍受肉体和精神的双重折磨,有时候即便是胜利了,他们也要委曲求全,不能暴露一切秘密,这种痛苦,你可曾想到?” “若如此,学生会默念校监的教导,一切都会过去,唯有道义永存。” “何为道义?” “天之道,损有余而补不足。君子义以为质,礼以行之,孙以出之,信以成之。” 这两句分别出自《道德经》和《论语》的话,让眼前的学生变得如此可爱,卫楚很想伸出手臂狠狠地搂赵密一下,可是他控制住了这样的冲动。他想起了后世王阳明的“知行合一”,又想起了从小听到的一句俗语:话好说,事难做。 此时听冉让关于赵密的汇报,让卫楚对赵密的“知行合一”有了更多的认可,他正听得会心时,方进板着脸进来了。 方进脸上的那道伤疤让他平日看起来很凶狠,此时那道伤疤却让他看起来滑稽,他无奈地说着华人对氐人的一系列打砸抢行为,脸上的伤疤像跳舞一样抖动着,卫楚好不容易才憋住没有笑。 听完了方进心急如焚的诉说,卫楚懒洋洋地靠在凭几上,用尘尾指向钟战和冉让笑道:“你二人有何好计?” 两人各自想了一阵,钟战手挠着头道:“此事颇为棘手,弟子一时无计。” 冉让也不好意思地摇摇头。 卫楚又道:“先不想这个问题,我再问你们一个轻松的问题,如何让猫吃大蒜?” 方进两只眼睛瞪圆了,脸上满是疑惑,他在想将军怎么能问出这样的问题,猫根本不可能吃辛辣的大蒜。 他以为钟战和冉让两人也不可能回答这样没有常识又无聊的问题。 钟战却抬头看了看卫楚身后那张画着通红太阳的屏风,煞有其事地道:“把大蒜塞进猫嘴里,强迫它吞下去。” 卫楚举着尘尾摆动着,做着“不”的手势摇头道:“太粗暴,会让猫恨你,要让猫自愿把大蒜吃下去。” 钟战尴尬地笑笑。 方进嘟囔着嘴巴:“猫怎么会吃大蒜?就像人不会吃木头一样。”他的说话像是自言自语,却又分明是说给大家听。 没想到冉让却像没有听见他说话一样,兴奋地道:“有了,先把猫饿上三天,然后把大蒜和肉拌在一起再让猫吃。” 冉让满心以为会受到卫楚的赞扬。卫楚却又摆动着尘尾道:“如此欺骗手段只会得逞一时,时间一长便会失去猫对你的信任。” 钟战和冉让两人顿时无语。方进也入了门,眨巴着眼睛思考起来。 三人想了良久都不得要领,钟战歪着嘴苦笑道:“校监,我知道你是要用这个故事教我们做事,可是我实在想不出来。” 第161章 御民 明白了卫楚问题的深意,方进也老实起来,他着急地问:“那,到底怎么样才行嘛?” 冉让也看着卫楚,眼神就像一个缠着大人要糖吃的孩子。 卫楚哈哈一笑,从凭几上直起身子,收起尘尾道:“我告诉你们,把大蒜碾碎擦在猫屁股上,猫觉得难受,它就会不停地去舔屁股,那它不就把大蒜吃下去了?” “哈哈哈哈”大堂的沉寂被一阵大笑打破,声音大得把整个大堂都要引爆。 众人一看,方进仰着头,张着大嘴笑个不停。 被众人看着的方进突然意识到只他自己一人在笑,他立刻止住了嘴,尴尬的眼神可怜地扫着三人。又是一阵沉寂之后,卫楚,钟战和冉让不约而同哈哈大笑起来。 方进不明所以,也跟着大家大笑起来。 还是卫楚最先止住了笑,卫楚一停下,另外三人也停了下来。卫楚用尘尾朝钟战,冉让和方进的脸一一指过去:“你,你,你,你们三人现在明白该怎么做了吗?” 钟战和冉让对视一眼,若有所悟道:“校监,学生有一些领悟。” 方进看着卫楚,又看看钟战,眼神像课堂上的学渣一样茫然。 “你们三人去商量一下,看看怎么做。”卫楚吩咐。 第二天,钟战拿着一卷竹简坐到了卫楚对面,竹简上是他写的方案。卫楚见密密麻麻写的东西不少,便道:“灵秀,做事要紧的是思路,你先说说,打算怎么做?” 钟战清清嗓子,用了半炷香的时间谈了他和冉让,当然还有方进三人讨论的方案。待钟战谈完他的方案后,卫楚才拿起竹简仔细看着。 这是一份发到各个里的告示,中心意思是三个: 第一, 宣布对氐人的非礼和打砸抢非法,本着惩办首恶的原则,只要交出领头的,其余人员既往不咎; 第二, 对参加过打砸抢的人员,既往不咎也有条件,即必须主动自首,若被揭发或者被查出的要从重办理; 第三, 鼓励检举揭发,揭发一人,查清事实予以100钱的奖励,若有诬陷的则视情节轻重进行惩罚; 卫楚一边看着钟战上报的方案,一边赞许道:“开窍了。”他用小刀划去了关于检举揭发中的“若有诬陷则视情节轻重办理”的条款,对钟战道,“制定的规则要为自己服务,不要约束了自己。” 钟战崇拜地看着卫楚点点头。 卫楚道:“天下已乱,群雄并起,你切不可太书生意气。” 钟战又点点头。 卫楚拿起桌上的一支毛笔,在竹简的最后添加上“没有参加打砸抢的良民,要予以‘好晋民’的表彰,家门口树立一块‘好晋民’的匾牌。” 他写好这一条后放下笔对钟战道:“孔子说,以德报怨,何以报德。官府不能亏待了有好晋民称号的家庭,具体的办法可以再考虑,比如农人是否可以优先得到好田,商贾是否减免一些赋税,读书人举孝廉是否可以优先考虑,留待军师来后再定。” 这一招果然好用,先前群情汹汹的爱晋人士全都变成了顺民。通告下发的第一日,来阆中县衙内自首的就有近百人,还有10来个人被爱晋人士扭送过来,估计接下来的几天县衙够忙的。 卫楚刚收复巴西郡,一套从太守到县令的班子还没有建立,他只得让钟战暂且处理此事,将阆中城的办法推广到附近几个新收复的县城。除阆中外,其他各县都暂且让驻守县城的军队第一把手负责,等军师刘霜来后再从长计议。 卫楚清楚,以国家机器推动的管理,有一种宏观的势不可挡的力量,可以将任何企图阻挡的个人碾得粉碎。但是卫楚不希望他的政策让任何一个具体的升斗小民受到牺牲,他不希望看到由于他的失误,给百姓带来死亡和饥饿的后果。 要了解升斗小民的情况,就要走到升斗小民中去,这让他自然就想到了山蛋和小云。当初他对二人有承诺,也应该对二人有关照。 他换了一身布衣,也不带腰刀,只带着尤真送的那柄西域弯刀,再带了几贯钱便独自出了郡署。 出了郡署,卫楚就感到一阵清爽。 阆中东南西三面环水,水汽的蒸发让北面森林的山风乘虚而入。带着森林清香的的西北风慢慢地进入阆中城,在这里驻足良久,再出东南顺着渝水下游而去。 此时,城市上空几朵乳白色的白云让这座城市难得的晴朗,大街上满是北面山岭中吹来波浪似的清新的、令人神爽的香风,两旁榆树和杨柳迎风摇摆。 街两旁的房屋大都是木结构,显得古色古香。很多氐人大户已经离开,因此店铺都关着显得冷清,但行人却如织一般。他们有的穿着细布衣服,简单朴素;有的则穿着锦绣衣服,华丽堂皇,其气质与汉昌相比,就犹如大上海之比大西北。 最好看的风景是不时和卫楚擦身而过的年轻女子和少妇们,她们身材妖娆,穿着大袖短衣,头上挽着各式各样的发型,个个婀娜多姿。她们俊美的脸庞,妙曼的身段和身上的脂粉芬芳犹如一道色香味俱全的大餐,让卫楚大饱一顿。 卫楚很惊诧见到这么多美女。也许正因为这个朝代经历了长期混乱和融合,无形中也增加了美女的比例,相比他见过的现代那些在闹市区和旅游地出现的劣质汉服胖妹和胖太们,他直在心里感叹,那些俗人和眼前这些真正的汉服美女简直就是两条平行线上的人。 由于氐人都被赶走了,大街上人们的神情都很轻松,不少人还哼着小调。卫楚一路兴致勃勃地走着,欣赏着,不觉就来到了山蛋和小云那家店铺。 氐人的财产都被封存,因此这家店铺的门也关着。卫楚敲了敲门,他原以为要敲好几次,没想到一敲门就开了。 山蛋出现在门口,他的脸初时带着惊恐,旋即他认出了卫楚,便咧着嘴巴笑了起来:“将军,你怎么来了。” “怎么,不欢迎?”卫楚假装板起面孔。 第162章 下有对策 山蛋还没有说话,屋内便传出清亮的声音:“谁说不欢迎,将军快进来坐。” 小云从内屋过来。 山蛋急忙侧身道:“对,对,将军快请。” 卫楚抬脚跨了进去,见屋内比前几天干净了很多,陈设也更加有条理,进门的屋子划分出两个区域,一个是外人进来的不用脱鞋的过道,一个是必须脱鞋的客厅,客厅内非常干净,只是没有什么家具,尤其卫楚记忆中的几件名贵家具和家具上放着的金银青瓷都没有了。 客厅后面是几个临街的门面,此时都关着门,看起来货物堆放比之前更加合理,干湿货物,新鲜货物和腌货的区域更加分明。 小云俨然成了比山蛋更能话事的主人,她热情招呼卫楚:“将军,您请进,不用脱鞋了。”她招呼着卫楚往客厅内进。 她比山蛋稍矮一点儿,头上梳着侍女的单髻,体格像所有的健壮的从事体力劳动的女子们那样丰满,这也衬托出她像水蛇一样纤细而柔软的腰,如果不是两只炯炯有神的大眼睛使她全身都显得美丽,她可能算不得漂亮。 卫楚并没有进客厅,而是打趣道:“真是干净,不打算让我看看其他地方?” “将军看您说得,这是被官府封存的,也不是我们的,您来了,随便看。”小云一边说,一边引着卫楚往几个内房看。山蛋在后面不说话,只是笑着。 卫楚看了几个内房,见里面空荡荡的,原来见到的箱子家具都没有了,有两间内房的席子上铺着床单和被子,显然是两人各自的卧室。 房屋后面还有一个院子,院子内天井也干净空荡,两边游廊里放着一些干的山货。 卫楚穿过天井来到后院的厨房。里面有5个灶台,除了有些干柴,四面墙上空荡荡的没有温度,只一个灶台上放着一口甑。 卫楚走过去揭开甑盖,见里面有一些蒸好的粟米。小云道:“这两天我们一直吃粟米,可没有动过那些山货。”她的语气就像应对检查一样。 卫楚感觉奇怪:“为何?” “里长说了,这家店铺是氐人的,所有财物都被被官府封存了,我和山蛋只是代为看管,还不一定会分给我们呢,还说若少了一件就要把我们赶走。”说到这里,小云的声音突然变得大声,“若是这样我们也认,可是里长自己来拿是怎么回事?” 山蛋轻轻拉了拉小云的小窄衣袖,动作很轻微,小云却甩了衣袖大声说:“本来就是,我可不怕。” 卫楚看出里面有事,他鼓励道:“小云,你说,我为你们做主。” 小云得到鼓励,胆子更大了,她撅着嘴气哼哼道:“昨天到现在,里长带人来了两次,昨天拿了两袋野味一袋皮毛,今天又拿走了三袋菌子,说是官府征用,我让他拿官府公文出来,他不说公文的事,反而问我是什么意思,说我和山蛋背后有氐人撑腰,我们就是为氐人说话的晋奸,还要抓我们到衙门去。将军,衙门是我们这些草民能去的,只能由得他了。” 卫楚听得自己定的政策被人利用,心中直冒火,小云又道:“里长说是官府征用的,却又没有凭证,我们的这些货又在官府登了记,日后官府查出来少了货物,里长要是不承认,我们怎么说得清?” 山蛋委屈道:“我和小云正商量要离开呢,否则命都要没了。” 卫楚没想到事态如此严重,道:“你们别走,阆中是咱们晋人的地方,谁都别想欺负咱们。”他又问,“你们的里长以前是做什么的?” 小云道:“他原来就是里长,和我主人关系好着呢,没想到变脸这么快。” 卫楚若有所思地“哦”了一声道:“小云,山蛋,今天我们好好聊聊,我在你们这儿吃顿饭如何?” 小云面露愧色:“将军,你看我们这儿啥都没有。” 卫楚对小云笑道:“你这儿不是有粟米吗,我不能吃?”小云勉强笑了笑:“你是客人,怎么能让你吃这些。” 卫楚将腰上缠着的5贯钱钱袋拿出来递给小云:“你们去买点酒菜,剩下的你们收着。” 这个时期的猪肉是6钱一斤,5贯是5000钱,已经够两人吃喝一阵子了。 小云是见惯了钱袋的,她一看就知道钱袋里装的是多少,身子直往后躲:“将军,别,怎么还让你破费。” 卫楚将钱袋朝山蛋一递:“你是男人,你做主。” 山蛋眼中露出欣喜,却不敢接,眼睛直瞟小云。小云则瞪眼皱眉警告他。 卫楚将钱袋往山蛋怀中一扔,生气道:“拿着,我没有那些婆婆妈妈的习惯。” 山蛋哭丧着脸说:“将军,我,我做不了主啊。” 卫楚对小云命令道:“现在我做主,小云你去买点酒菜,我和山蛋要吃饭。” 小云感动起来,她眼中噙着泪道:“小云自然听将军的。”又朝卫楚行了一个揖礼,转身从山蛋手中接过钱袋走出厨房。 见小云出去,卫楚对山蛋道:“山蛋,来我们把米饭做上。” 一直到新世纪90年代,很多南方农村都保留着用甑子做米饭的方式。用甑子做出的米饭松软可口,只是会流失一些营养,不过这些营养都到了米汤中,最终也是被人吸收到了肚子里。 卫楚做这些事情自然不在行,好在山蛋是把好手,他又烧灶台又煮饭。卫楚名义上是帮着打下手,常常是在边上看。 山蛋做起事情来手脚非常麻利,就像后世生产线上的熟手一样快速,卫楚问他:“山蛋,你怎么那么怕小云啊,她又不是你老婆。” “将军,你别看她是女流,主人说他可抵3个男人。你想啊,3个男人,我怎么能不怕?” 卫楚哈哈大笑起来:“山蛋,你还挺幽默。” “油抹,将军,我没有文化,不知道什么是油抹?” “噢,就是喜欢说笑。” “我可没说笑,是真的,要不是她,我们主人可赚不了那么多钱。” “说来听听。” 第162章 下有对策 山蛋还没有说话,屋内便传出清亮的声音:“谁说不欢迎,将军快进来坐。” 小云从内屋过来。 山蛋急忙侧身道:“对,对,将军快请。” 卫楚抬脚跨了进去,见屋内比前几天干净了很多,陈设也更加有条理,进门的屋子划分出两个区域,一个是外人进来的不用脱鞋的过道,一个是必须脱鞋的客厅,客厅内非常干净,只是没有什么家具,尤其卫楚记忆中的几件名贵家具和家具上放着的金银青瓷都没有了。 客厅后面是几个临街的门面,此时都关着门,看起来货物堆放比之前更加合理,干湿货物,新鲜货物和腌货的区域更加分明。 小云俨然成了比山蛋更能话事的主人,她热情招呼卫楚:“将军,您请进,不用脱鞋了。”她招呼着卫楚往客厅内进。 她比山蛋稍矮一点儿,头上梳着侍女的单髻,体格像所有的健壮的从事体力劳动的女子们那样丰满,这也衬托出她像水蛇一样纤细而柔软的腰,如果不是两只炯炯有神的大眼睛使她全身都显得美丽,她可能算不得漂亮。 卫楚并没有进客厅,而是打趣道:“真是干净,不打算让我看看其他地方?” “将军看您说得,这是被官府封存的,也不是我们的,您来了,随便看。”小云一边说,一边引着卫楚往几个内房看。山蛋在后面不说话,只是笑着。 卫楚看了几个内房,见里面空荡荡的,原来见到的箱子家具都没有了,有两间内房的席子上铺着床单和被子,显然是两人各自的卧室。 房屋后面还有一个院子,院子内天井也干净空荡,两边游廊里放着一些干的山货。 卫楚穿过天井来到后院的厨房。里面有5个灶台,除了有些干柴,四面墙上空荡荡的没有温度,只一个灶台上放着一口甑。 卫楚走过去揭开甑盖,见里面有一些蒸好的粟米。小云道:“这两天我们一直吃粟米,可没有动过那些山货。”她的语气就像应对检查一样。 卫楚感觉奇怪:“为何?” “里长说了,这家店铺是氐人的,所有财物都被被官府封存了,我和山蛋只是代为看管,还不一定会分给我们呢,还说若少了一件就要把我们赶走。”说到这里,小云的声音突然变得大声,“若是这样我们也认,可是里长自己来拿是怎么回事?” 山蛋轻轻拉了拉小云的小窄衣袖,动作很轻微,小云却甩了衣袖大声说:“本来就是,我可不怕。” 卫楚看出里面有事,他鼓励道:“小云,你说,我为你们做主。” 小云得到鼓励,胆子更大了,她撅着嘴气哼哼道:“昨天到现在,里长带人来了两次,昨天拿了两袋野味一袋皮毛,今天又拿走了三袋菌子,说是官府征用,我让他拿官府公文出来,他不说公文的事,反而问我是什么意思,说我和山蛋背后有氐人撑腰,我们就是为氐人说话的晋奸,还要抓我们到衙门去。将军,衙门是我们这些草民能去的,只能由得他了。” 卫楚听得自己定的政策被人利用,心中直冒火,小云又道:“里长说是官府征用的,却又没有凭证,我们的这些货又在官府登了记,日后官府查出来少了货物,里长要是不承认,我们怎么说得清?” 山蛋委屈道:“我和小云正商量要离开呢,否则命都要没了。” 卫楚没想到事态如此严重,道:“你们别走,阆中是咱们晋人的地方,谁都别想欺负咱们。”他又问,“你们的里长以前是做什么的?” 小云道:“他原来就是里长,和我主人关系好着呢,没想到变脸这么快。” 卫楚若有所思地“哦”了一声道:“小云,山蛋,今天我们好好聊聊,我在你们这儿吃顿饭如何?” 小云面露愧色:“将军,你看我们这儿啥都没有。” 卫楚对小云笑道:“你这儿不是有粟米吗,我不能吃?”小云勉强笑了笑:“你是客人,怎么能让你吃这些。” 卫楚将腰上缠着的5贯钱钱袋拿出来递给小云:“你们去买点酒菜,剩下的你们收着。” 这个时期的猪肉是6钱一斤,5贯是5000钱,已经够两人吃喝一阵子了。 小云是见惯了钱袋的,她一看就知道钱袋里装的是多少,身子直往后躲:“将军,别,怎么还让你破费。” 卫楚将钱袋朝山蛋一递:“你是男人,你做主。” 山蛋眼中露出欣喜,却不敢接,眼睛直瞟小云。小云则瞪眼皱眉警告他。 卫楚将钱袋往山蛋怀中一扔,生气道:“拿着,我没有那些婆婆妈妈的习惯。” 山蛋哭丧着脸说:“将军,我,我做不了主啊。” 卫楚对小云命令道:“现在我做主,小云你去买点酒菜,我和山蛋要吃饭。” 小云感动起来,她眼中噙着泪道:“小云自然听将军的。”又朝卫楚行了一个揖礼,转身从山蛋手中接过钱袋走出厨房。 见小云出去,卫楚对山蛋道:“山蛋,来我们把米饭做上。” 一直到新世纪90年代,很多南方农村都保留着用甑子做米饭的方式。用甑子做出的米饭松软可口,只是会流失一些营养,不过这些营养都到了米汤中,最终也是被人吸收到了肚子里。 卫楚做这些事情自然不在行,好在山蛋是把好手,他又烧灶台又煮饭。卫楚名义上是帮着打下手,常常是在边上看。 山蛋做起事情来手脚非常麻利,就像后世生产线上的熟手一样快速,卫楚问他:“山蛋,你怎么那么怕小云啊,她又不是你老婆。” “将军,你别看她是女流,主人说他可抵3个男人。你想啊,3个男人,我怎么能不怕?” 卫楚哈哈大笑起来:“山蛋,你还挺幽默。” “油抹,将军,我没有文化,不知道什么是油抹?” “噢,就是喜欢说笑。” “我可没说笑,是真的,要不是她,我们主人可赚不了那么多钱。” “说来听听。” 第163章 秘密眼线 “我们的主人原本是开面馆的,只卖胡饼和面片,正缺跑堂的便先收留了我,后来小云又来了。可是这里吃胡饼和面片的少,生意越做越差,我和小云眼看呆不住了,小云就建议主人改做山货。也不知道她用什么办法打动了主人的心,主人开始做起了山货生意,这一做就赚了,主人利用他的朋友关系把山货卖到了成都,远的到了关中。生意做大后,主人对进货出货,出钱和进钱又管不过来了,小云又对主人说她帮着打理,结果,她一接手就顺了,主人说小云算的账清清楚楚。” 看来小云还真是块做生意的料,卫楚想着,魏晋时期对女人的禁锢较少,有能力的女人就比明清时期多。 这时,甑子冒起了蒸汽,过不了多久米就要熟了。卫楚一边摸着甑子壁一边不经意道:“山蛋,你怕小云,恐怕不光是她能抵3个男人,还有另外的原因。” 山蛋道:“还有啥啊?”他往灶里添着柴,火光映得他脸上红红的。 “你喜欢她。”卫楚打趣道。 山蛋往灶里添柴的手抖了一下,红红的脸不知道是火光映的还是害羞引起的,他低低地道:“我,唉,人家又不喜欢我。” “我看人家小云对你也挺有意。” 山蛋低着头不说话。 “你一个大男人,晚上和人家小姑娘在一起,就没有动过一点意思?”卫楚问。 山蛋眼睛直勾勾看着灶台里熊熊的火焰,脸红红的,还是不说话。 “哦,我明白了,你对人家根本没有意思,只是要利用人家小云。”卫楚又打趣道,见山蛋还是不说话,便道,“小云愿意和你同处一室,自然是看上你了,可是你又不想和人家过日子,你看不上人家。”说道这里叹口气道:“唉,可怜小云,” “我可不是这样的人。”山蛋有些发急了。 “不是?” “我是想晚上和她睡,就是主人一家刚走的那天晚上,我进了她的房间,可是,她,她不愿意,把我推开了。” “她不愿意?”卫楚感到有些意外。 “嗯,第二天她还生我气,骂我不是男人。” “哈哈哈”卫楚忍不住大笑起来。 “将军,你别笑我,我知道我配不上她。” “小云说得对,你不是男人。” “将军,你也怎么看我?” “嗯,我的看法和小云一样,你太不了解女人了。那天你要是再男人一点,她就是你的人了。” “可是,她推我啊。” “你真是木头,她不推你,难不成她主动把你上了?” “是这样啊。” 卫楚看他一眼,摇摇头:“算了,你打一辈子光棍。” “将军,求您帮帮我,我和小云都是孤儿,现在能为我们做主的就是您了。” “我倒可以试试,但最终要看你的表现。” “我一定使劲表现。” “好,这才是男人,女人嘛,常常嘴巴上说不要,心里可是想得很。” 山蛋张着嘴巴笑了起来,卫楚又不经意地问:“唉,山蛋,你们家好像值钱的家具都没有了,是被你们的主人拿走了吗?” “是啊,主人还不敢拿,是小云让他们拿的,说本来就是他们的,再到一个新家置办又要花不少钱。” “小云还真是个讲情义的女孩子。” “是啊,把主母感动得,让拉珍拜她做姐姐。”山蛋说完,突然意识到了什么,忙朝卫楚跪着道,“将军,是主母要让拉珍拜干姐姐的,不关小云的事。” 卫楚把山蛋扶起来:“这有什么了不起的,你啊,还真是要向小云多学学。” 两人正聊着,小云就回来了,她提着一个沉重的食盒。卫楚过去接着,从里面拿出3斤猪肉,3斤羊肉,还有一条清蒸鱼,一只五味腊鸭。 卫楚赞道:“小云,你力气真大。” 小云挺着丰满匀称的身体,骄傲地笑笑:“还有酒。”说着就朝外走,卫楚忙说:“我帮你。” 酒在地窖里,卫楚提起一个10升的坛子。 山蛋的米也煮好了,小云把饭菜用盘碟分好,每人一份。 用餐就在客厅中,卫楚坐在上位,小云和山蛋坐在左右下首。卫楚起身亲自为小云和山蛋倒上一觞酒,两人诚惶诚恐地接着。 卫楚为两人满上后就回到自己的座位,他端起觞对二人道:“山蛋,小云,今日是我们第二次见面,第一次吃饭,为我们的有缘喝一觞。”说着一饮而尽。 山蛋不解问:“有缘?” 小云瞪他一眼:“喝。” 山蛋急忙一饮而尽,小云也一饮而尽。 卫楚这才意识道自己说的“有缘”乃是佛教用语,此时还没有大众化,便笑道:“有缘就是老天爷让我们认识,我们可要珍惜哦。” 山蛋恍然大悟一般:“那是,那是。” 卫楚又为自己满上一觞,举起觞对两人道:“这第二觞我喝,我感谢你们二位,若没有你们二人告知,我还不知道你们的里长如此奸邪,这阆中城里还有多少这样的里长,若这样长此下去简直不得了。” 说着一饮而尽,山蛋也喝尽了,小云只矜持地抿了一口。 卫楚又倒了一觞,对两人道:“这第三觞酒,就是接着第二觞的。乡里包括衙门里的老爷,在我面前自然是老老实实,可是在我背后呢,他们大部分当然是好人,也总少不了有人会钻王法的空子,作奸犯科,鱼肉乡民,这些人一经发现,绝不放过,日后你二人看见什么,听见什么,都可以来直接向我报告,来,喝了这一觞。” 说着卫楚一饮而尽。 小云慢慢品味着卫楚的话,并未立刻将酒倒进嘴里。山蛋端着酒刚放到嘴边,突然醒悟道:“将军,可是,我们怎么能见你啊。” 卫楚笑笑,从腰间取出一块情报曲腰牌道:“有这块牌子,没有人会拦你们。” 山蛋放下觞过来双手从卫楚手中接过腰牌。他不识字,因此左右翻看不得要领,又将腰牌递给了小云。 小云放下觞,接过腰牌仔细看着,顶头的“德”字和下方的“情报”大字,下方还有“秘密”两个小字。 她低声念出了声,山蛋瞪着一双恐惧的眼睛:“将军,我和小云只会做点小生意。” 小云急忙拉了山蛋的衣袖,举起觞道:“将军,小云和山蛋遵令。”说着一饮而尽,对山蛋道,“你也喝。” 第163章 秘密眼线 “我们的主人原本是开面馆的,只卖胡饼和面片,正缺跑堂的便先收留了我,后来小云又来了。可是这里吃胡饼和面片的少,生意越做越差,我和小云眼看呆不住了,小云就建议主人改做山货。也不知道她用什么办法打动了主人的心,主人开始做起了山货生意,这一做就赚了,主人利用他的朋友关系把山货卖到了成都,远的到了关中。生意做大后,主人对进货出货,出钱和进钱又管不过来了,小云又对主人说她帮着打理,结果,她一接手就顺了,主人说小云算的账清清楚楚。” 看来小云还真是块做生意的料,卫楚想着,魏晋时期对女人的禁锢较少,有能力的女人就比明清时期多。 这时,甑子冒起了蒸汽,过不了多久米就要熟了。卫楚一边摸着甑子壁一边不经意道:“山蛋,你怕小云,恐怕不光是她能抵3个男人,还有另外的原因。” 山蛋道:“还有啥啊?”他往灶里添着柴,火光映得他脸上红红的。 “你喜欢她。”卫楚打趣道。 山蛋往灶里添柴的手抖了一下,红红的脸不知道是火光映的还是害羞引起的,他低低地道:“我,唉,人家又不喜欢我。” “我看人家小云对你也挺有意。” 山蛋低着头不说话。 “你一个大男人,晚上和人家小姑娘在一起,就没有动过一点意思?”卫楚问。 山蛋眼睛直勾勾看着灶台里熊熊的火焰,脸红红的,还是不说话。 “哦,我明白了,你对人家根本没有意思,只是要利用人家小云。”卫楚又打趣道,见山蛋还是不说话,便道,“小云愿意和你同处一室,自然是看上你了,可是你又不想和人家过日子,你看不上人家。”说道这里叹口气道:“唉,可怜小云,” “我可不是这样的人。”山蛋有些发急了。 “不是?” “我是想晚上和她睡,就是主人一家刚走的那天晚上,我进了她的房间,可是,她,她不愿意,把我推开了。” “她不愿意?”卫楚感到有些意外。 “嗯,第二天她还生我气,骂我不是男人。” “哈哈哈”卫楚忍不住大笑起来。 “将军,你别笑我,我知道我配不上她。” “小云说得对,你不是男人。” “将军,你也怎么看我?” “嗯,我的看法和小云一样,你太不了解女人了。那天你要是再男人一点,她就是你的人了。” “可是,她推我啊。” “你真是木头,她不推你,难不成她主动把你上了?” “是这样啊。” 卫楚看他一眼,摇摇头:“算了,你打一辈子光棍。” “将军,求您帮帮我,我和小云都是孤儿,现在能为我们做主的就是您了。” “我倒可以试试,但最终要看你的表现。” “我一定使劲表现。” “好,这才是男人,女人嘛,常常嘴巴上说不要,心里可是想得很。” 山蛋张着嘴巴笑了起来,卫楚又不经意地问:“唉,山蛋,你们家好像值钱的家具都没有了,是被你们的主人拿走了吗?” “是啊,主人还不敢拿,是小云让他们拿的,说本来就是他们的,再到一个新家置办又要花不少钱。” “小云还真是个讲情义的女孩子。” “是啊,把主母感动得,让拉珍拜她做姐姐。”山蛋说完,突然意识到了什么,忙朝卫楚跪着道,“将军,是主母要让拉珍拜干姐姐的,不关小云的事。” 卫楚把山蛋扶起来:“这有什么了不起的,你啊,还真是要向小云多学学。” 两人正聊着,小云就回来了,她提着一个沉重的食盒。卫楚过去接着,从里面拿出3斤猪肉,3斤羊肉,还有一条清蒸鱼,一只五味腊鸭。 卫楚赞道:“小云,你力气真大。” 小云挺着丰满匀称的身体,骄傲地笑笑:“还有酒。”说着就朝外走,卫楚忙说:“我帮你。” 酒在地窖里,卫楚提起一个10升的坛子。 山蛋的米也煮好了,小云把饭菜用盘碟分好,每人一份。 用餐就在客厅中,卫楚坐在上位,小云和山蛋坐在左右下首。卫楚起身亲自为小云和山蛋倒上一觞酒,两人诚惶诚恐地接着。 卫楚为两人满上后就回到自己的座位,他端起觞对二人道:“山蛋,小云,今日是我们第二次见面,第一次吃饭,为我们的有缘喝一觞。”说着一饮而尽。 山蛋不解问:“有缘?” 小云瞪他一眼:“喝。” 山蛋急忙一饮而尽,小云也一饮而尽。 卫楚这才意识道自己说的“有缘”乃是佛教用语,此时还没有大众化,便笑道:“有缘就是老天爷让我们认识,我们可要珍惜哦。” 山蛋恍然大悟一般:“那是,那是。” 卫楚又为自己满上一觞,举起觞对两人道:“这第二觞我喝,我感谢你们二位,若没有你们二人告知,我还不知道你们的里长如此奸邪,这阆中城里还有多少这样的里长,若这样长此下去简直不得了。” 说着一饮而尽,山蛋也喝尽了,小云只矜持地抿了一口。 卫楚又倒了一觞,对两人道:“这第三觞酒,就是接着第二觞的。乡里包括衙门里的老爷,在我面前自然是老老实实,可是在我背后呢,他们大部分当然是好人,也总少不了有人会钻王法的空子,作奸犯科,鱼肉乡民,这些人一经发现,绝不放过,日后你二人看见什么,听见什么,都可以来直接向我报告,来,喝了这一觞。” 说着卫楚一饮而尽。 小云慢慢品味着卫楚的话,并未立刻将酒倒进嘴里。山蛋端着酒刚放到嘴边,突然醒悟道:“将军,可是,我们怎么能见你啊。” 卫楚笑笑,从腰间取出一块情报曲腰牌道:“有这块牌子,没有人会拦你们。” 山蛋放下觞过来双手从卫楚手中接过腰牌。他不识字,因此左右翻看不得要领,又将腰牌递给了小云。 小云放下觞,接过腰牌仔细看着,顶头的“德”字和下方的“情报”大字,下方还有“秘密”两个小字。 她低声念出了声,山蛋瞪着一双恐惧的眼睛:“将军,我和小云只会做点小生意。” 小云急忙拉了山蛋的衣袖,举起觞道:“将军,小云和山蛋遵令。”说着一饮而尽,对山蛋道,“你也喝。” 第164章 所有权和经营权分离 小云心里清楚,卫楚将腰牌给他们二人看到,他们就已经没有了选择,既然如此,不如靠着卫楚这棵大树好乘凉。 山蛋小步快跑到自己座位上端起觞一饮而尽。 卫楚正色道:“这块腰牌,你们要好生收藏,不要遗失了,若被坏人拿去为非作歹,可就辜负我了。” 小云喝了两觞多酒,加之对卫楚给她腰牌的事动了心思,脸上一阵红霞泛起,炯炯有神的大眼睛变得朦胧,看起来娇艳欲滴。她用带着撒娇的声音道:“将军…,你就放心,我和山蛋会像爱护自己的眼珠子一样爱护它的。” “是啊,是啊,将军你放心啊。”山蛋也道。 看小云虽然有了几分醉意,头脑却还清醒,卫楚便道:“好了,现在要说说你们的事情了。” 这也就是在一闪之间,小云朦胧眼神上的浓眉跳动了一下。 “将军,我们还有事啊?”山蛋不明所以。 卫楚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山蛋道:“山蛋,小云,你二人以前可曾想过会在这里相识,又在这里相依为命?” 山蛋的头摇得像拨浪鼓一样:“哪里想得到啊,若不是氐人来占了我们的家乡,我们也到不了这儿。” 卫楚在山蛋说话时朝他微微偏头,眼睛丢向门外。山蛋这下看懂了:“将军,我出去上个小恭。” 卫楚配合道:“你才喝多少,真没出息。” 山蛋讪笑着,起身大步出了客厅。 卫楚对正若有所思的小云喊道:“小云。”小云忙应道:“将军。” “现在山蛋不在,你告诉我,你可喜欢山蛋?” 小云的脸上的桃花变成了番茄一般的潮红:“将军,怎么问小女子这样的问题。” “你和山蛋没有别的亲人,你若喜欢山蛋,我做主把你许配他,你若不喜欢他,你们也别在一起了,未婚男女在一起,你可是吃亏的,万一那山蛋犯起浑来可就不好了,我帮你另外找个去处。” “他才不会犯浑呢。”小云低着头幽怨地说。 “你这么肯定?”卫楚微微侧弯着身子,偏着头看她的脸。见她不说话,便道:“小云,你非寻常女子,这家店铺还是要你打理,若你不喜欢山蛋,我把山蛋调走,他一个大男人,哪儿都好安排,你不用担心。” 小云性感的嘴唇动了动,似乎要说话,却还是没有说。 卫楚盯着小云那张红唇,不由想啄她一口,口中却道:“你要是喜欢山蛋,就点头,要是不喜欢就摇头。” 小云两眼半睁半闭,双耳燥热,对卫楚朦胧而视,又低下头,慢慢地点了点头。 “哈哈哈。”卫楚大笑,“山蛋。” “唉。” “快进来。” “来了。”山蛋兴冲冲出现在客厅门口,又跑进来坐在座位上。 “山蛋,我问你,你喜欢小云吗?” 刚才卫楚和小云的对话,山蛋在外面都听清楚了,他兴奋又得意地看了小云一眼,转脸对卫楚道:“喜欢,喜欢,我喜欢。” “当着小云说。” “小云,我,我,我喜欢你。”山蛋面朝小云结结巴巴说。 小云红红的眼睛看着山蛋,嘴巴一撇,她急忙用手捂住了嘴。 卫楚拍着手道:“好好好,山蛋你既然这么说了,就要对小云好一辈子,今日我做了见证,若有负小云,天都不会饶你的。” “我发誓,若有负小云,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谁要你发誓,你摸着良心做事就行了。”小云着急地阻止道。 卫楚道:“今日也是仓促,就这么定了你俩人的终身,我身上什么也没有带,日后补上。” “将军,不用不用,你是我们的恩人。”山蛋着急地冲卫楚摇着手。 “将军,您的大恩,我们还不知道如何报呢,你就受我和山蛋一拜。山蛋,我们一起向将军磕头。” 山蛋起身来到小云身边,两人一起朝卫楚行了稽首之礼。卫楚起身上前将两人扶起:“别说这些,都起来,我还有最后一件正事。” 三人都重新落座后,卫楚先看了看小云,又看了看山蛋道:“氐人留下的财产,虽说是被官府暂时封存了,但总还是要用的。他们留下的田地要人耕种,留下的店铺作坊也需要人继续打理。就拿你们来说,这里的生意自然是要给你们二人经营的,不过,这笔财产却不属于你们,而是属于朝廷,由朝廷交给你们经营。” 小云和山蛋对视一眼,道:“朝廷交给我们经营?这是何意?” “就比如,你们的主人把这个店子交给你们经营,每月你们从他这里拿薪水,你们的买卖获得的利都上交给他,他再根据生意的好坏给你们奖励。现在呢,你们的主人就是朝廷,明白?” 卫楚在说时,山蛋身子朝着卫楚倾斜着,好像是要听得更明白,他张着大嘴道:“明白明白。” 小云的脸虽然还是潮红,可是她的眼睛却不再朦胧,而是重新恢复了炯炯有神:“那,将军,我们应该得多少薪水啊?” 卫楚问:“你们主人有请人帮过佣吗?” “去山里收货的时候,主人会请抬匠,他们一去就要两三个月,每人每月是1000钱。”小云道。 看来她一点也没有喝多,卫楚想了想,又看看两人道:“你们两人得有一个做主,一旦意见不同,就得由做主的说了算,是小云还是山蛋?” 山蛋忙指着小云道:“小云做主,她比我强。” 卫楚问小云:“小云,你主人在的时候,每月买卖能有多少利?” 小云想了想:“每个月都不太一样,冬季和夏季区别也挺大,不过100万总是有的。” “好,小云为主,山蛋为副,你们的生意若不亏本,小云薪资每月2万,山蛋1万5,赚得的利润交了估税后,再上交一成给朝廷。若连续亏损6个月,我就会让其他人来接手,你们就只能当伙计了。” 2万钱相当于中等县县长的俸禄,1万5千钱则相当于中等县县尉的俸禄,虽然比不了老板,对打工的来说已经很高了。 小云和山蛋两人相互对视着。 第164章 所有权和经营权分离 小云心里清楚,卫楚将腰牌给他们二人看到,他们就已经没有了选择,既然如此,不如靠着卫楚这棵大树好乘凉。 山蛋小步快跑到自己座位上端起觞一饮而尽。 卫楚正色道:“这块腰牌,你们要好生收藏,不要遗失了,若被坏人拿去为非作歹,可就辜负我了。” 小云喝了两觞多酒,加之对卫楚给她腰牌的事动了心思,脸上一阵红霞泛起,炯炯有神的大眼睛变得朦胧,看起来娇艳欲滴。她用带着撒娇的声音道:“将军…,你就放心,我和山蛋会像爱护自己的眼珠子一样爱护它的。” “是啊,是啊,将军你放心啊。”山蛋也道。 看小云虽然有了几分醉意,头脑却还清醒,卫楚便道:“好了,现在要说说你们的事情了。” 这也就是在一闪之间,小云朦胧眼神上的浓眉跳动了一下。 “将军,我们还有事啊?”山蛋不明所以。 卫楚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山蛋道:“山蛋,小云,你二人以前可曾想过会在这里相识,又在这里相依为命?” 山蛋的头摇得像拨浪鼓一样:“哪里想得到啊,若不是氐人来占了我们的家乡,我们也到不了这儿。” 卫楚在山蛋说话时朝他微微偏头,眼睛丢向门外。山蛋这下看懂了:“将军,我出去上个小恭。” 卫楚配合道:“你才喝多少,真没出息。” 山蛋讪笑着,起身大步出了客厅。 卫楚对正若有所思的小云喊道:“小云。”小云忙应道:“将军。” “现在山蛋不在,你告诉我,你可喜欢山蛋?” 小云的脸上的桃花变成了番茄一般的潮红:“将军,怎么问小女子这样的问题。” “你和山蛋没有别的亲人,你若喜欢山蛋,我做主把你许配他,你若不喜欢他,你们也别在一起了,未婚男女在一起,你可是吃亏的,万一那山蛋犯起浑来可就不好了,我帮你另外找个去处。” “他才不会犯浑呢。”小云低着头幽怨地说。 “你这么肯定?”卫楚微微侧弯着身子,偏着头看她的脸。见她不说话,便道:“小云,你非寻常女子,这家店铺还是要你打理,若你不喜欢山蛋,我把山蛋调走,他一个大男人,哪儿都好安排,你不用担心。” 小云性感的嘴唇动了动,似乎要说话,却还是没有说。 卫楚盯着小云那张红唇,不由想啄她一口,口中却道:“你要是喜欢山蛋,就点头,要是不喜欢就摇头。” 小云两眼半睁半闭,双耳燥热,对卫楚朦胧而视,又低下头,慢慢地点了点头。 “哈哈哈。”卫楚大笑,“山蛋。” “唉。” “快进来。” “来了。”山蛋兴冲冲出现在客厅门口,又跑进来坐在座位上。 “山蛋,我问你,你喜欢小云吗?” 刚才卫楚和小云的对话,山蛋在外面都听清楚了,他兴奋又得意地看了小云一眼,转脸对卫楚道:“喜欢,喜欢,我喜欢。” “当着小云说。” “小云,我,我,我喜欢你。”山蛋面朝小云结结巴巴说。 小云红红的眼睛看着山蛋,嘴巴一撇,她急忙用手捂住了嘴。 卫楚拍着手道:“好好好,山蛋你既然这么说了,就要对小云好一辈子,今日我做了见证,若有负小云,天都不会饶你的。” “我发誓,若有负小云,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谁要你发誓,你摸着良心做事就行了。”小云着急地阻止道。 卫楚道:“今日也是仓促,就这么定了你俩人的终身,我身上什么也没有带,日后补上。” “将军,不用不用,你是我们的恩人。”山蛋着急地冲卫楚摇着手。 “将军,您的大恩,我们还不知道如何报呢,你就受我和山蛋一拜。山蛋,我们一起向将军磕头。” 山蛋起身来到小云身边,两人一起朝卫楚行了稽首之礼。卫楚起身上前将两人扶起:“别说这些,都起来,我还有最后一件正事。” 三人都重新落座后,卫楚先看了看小云,又看了看山蛋道:“氐人留下的财产,虽说是被官府暂时封存了,但总还是要用的。他们留下的田地要人耕种,留下的店铺作坊也需要人继续打理。就拿你们来说,这里的生意自然是要给你们二人经营的,不过,这笔财产却不属于你们,而是属于朝廷,由朝廷交给你们经营。” 小云和山蛋对视一眼,道:“朝廷交给我们经营?这是何意?” “就比如,你们的主人把这个店子交给你们经营,每月你们从他这里拿薪水,你们的买卖获得的利都上交给他,他再根据生意的好坏给你们奖励。现在呢,你们的主人就是朝廷,明白?” 卫楚在说时,山蛋身子朝着卫楚倾斜着,好像是要听得更明白,他张着大嘴道:“明白明白。” 小云的脸虽然还是潮红,可是她的眼睛却不再朦胧,而是重新恢复了炯炯有神:“那,将军,我们应该得多少薪水啊?” 卫楚问:“你们主人有请人帮过佣吗?” “去山里收货的时候,主人会请抬匠,他们一去就要两三个月,每人每月是1000钱。”小云道。 看来她一点也没有喝多,卫楚想了想,又看看两人道:“你们两人得有一个做主,一旦意见不同,就得由做主的说了算,是小云还是山蛋?” 山蛋忙指着小云道:“小云做主,她比我强。” 卫楚问小云:“小云,你主人在的时候,每月买卖能有多少利?” 小云想了想:“每个月都不太一样,冬季和夏季区别也挺大,不过100万总是有的。” “好,小云为主,山蛋为副,你们的生意若不亏本,小云薪资每月2万,山蛋1万5,赚得的利润交了估税后,再上交一成给朝廷。若连续亏损6个月,我就会让其他人来接手,你们就只能当伙计了。” 2万钱相当于中等县县长的俸禄,1万5千钱则相当于中等县县尉的俸禄,虽然比不了老板,对打工的来说已经很高了。 小云和山蛋两人相互对视着。 第165章 重逢 卫楚夹了一筷子清蒸鱼放进嘴里嚼着,也给两人留出思考时间,又道:“若你们觉得可行,我明日叫人拿着契约过来,双方签字画押,你们立刻开店铺营业,谁要敢来影响你们的生意,就是和朝廷作对。若觉得不可行,我就只能再找人了。” 山蛋看着小云。小云起伏着丰满的胸脯,显得挺激动:“我们当然愿意,我们本就是奴仆,主人提供给我们吃住,每月也只有不到100钱,有这么高的薪水,如何不愿意。” 卫楚道:“你们若只看这个薪水,格局就小了,我看好你们的生意,我希望你们的店铺开到大江南北,希望你们成为天下最大的商贾,就看你二人又无这样的能力了。” 从山蛋和小云处出来,已经近黄昏,一片片亮红的晚霞出现在渝水后面的山峦上,大街上的人比白天少了,但城中青楼的阵阵莺歌燕语之声和酒馆飘出的阵阵酒香显示出这个城市的繁华。 卫楚在石板路上走着,任微风吹拂着的脸面,他感到很愉悦,特别是今天和山蛋,小云的谈的合作模式,可以向巴西郡内的所有城市推广。这样的模式,将全面振兴巴西的农业和商业,而农商的发展又意味着实力的发展。 卫楚一路走着吹着口哨,刚转了一个弯走到了郡署那条街上,就见郡署大门口站着一位戎服跨刀的俏丽女子。那女子也正好朝他的这个方向张望,四目相对,那名女子兴奋地举手高喊:“卫将军,你可回来了。” 卫楚也喊了起来:“幻琴,是你啊。” 幻琴像小兔子一样蹦跳着来到卫楚身边,才不到一个月的时间,幻琴看起来更成熟了,皮肤也更加白净,卫楚不解地问:“你这是在等谁啊?” “等你啊。”幻琴低声说。 “等我?”卫楚将脸朝她微微凑了凑,眼睛在她那张俏脸上打着转。 幻琴脸红了起来:“人家是替霜姊等你,来了两个时辰没有见你,霜姊可着急呢。” “她发脾气了?” “想哪儿去了。”幻琴白了卫楚一眼道,“我跟了她近10年了,她那魂不守舍的样子我还看不出来?” 卫楚和刘霜分别有半个多月了,在戎马倥偬时他还不觉得,一旦安定下来,他就有如隔三秋之感。刚见到幻琴时,卫楚就知道刘霜到了,他心中就狂跳个不停,又听幻琴说刘霜正在着急自己,就恨不能飞到刘霜身边了。 “你们是午后到的?”卫楚问。 “嗯,你快点。”幻琴点点头,催促着卫楚。 卫楚加快了脚步,幻琴虽有武艺也跟不上,她不得不小跑起来嗔怪道:“卫将军,你慢点嘛,人家都跟不上你。” “那我就先走,你后面慢慢来。”卫楚头也不回,索性迈开大步走了起来。 “哼。”幻琴横卫楚一眼,见卫楚并不理她,不得不迈着小跑步紧跟卫楚。 郡署大堂所在的一进院子内,北面是一间大正房,是卫楚办公的地方,从左右两边的游廊可以进到二院,这里长着郁郁葱葱的松柏,北房有三间大房,分别卫楚的卧室,餐厅和书房。第三进院子有两棵柳树,这里是给刘霜和她的几个贴身女兵的,第四进则是给护卫们的。 两人刚到第二进,就听见三进院子传来一片女兵的叽叽喳喳声。进了院子就见这些身着戎服,妖娆和英姿各异的女兵们在各个房间进进出出,有忙着打扫的,有忙着搬行李的,见了两人离得近的就打个招呼,或者朝卫楚点点头,离得远的就像没有看见卫楚似的。 正房里进进出出的女兵最多,卫楚几乎是跑着冲向正房,一下子就将幻琴甩得远远的。 屋内有10来个人在忙着收拾,卫楚一到门口,眼睛就只寻找刘霜。他眼睛一扫就看见了一面屏风下的刘霜,背对着他的刘霜青丝云鬓乌黑发亮,身材窈窕,柳腰纤细,一切都是那么熟悉。几乎同时,刘霜也好像知道他来到似的,突然转过身来,一对细长妩媚的秀眉透着惊喜,精致的鹅蛋脸有些憔悴,轮廓分明性感的嘴巴略微颤动着。 卫楚强忍着没有让自己失态道:“霜姊,你来了?” “阿楚,你去哪儿了?都在担心你。”刘允在东墙下的红木箱子边,手中抱着一个插花瓶。 卫楚这才看见刘允也在,他兴奋地说:“阿允也在,一路上还顺利。” “大早天不亮阿姊就喊走,路上黑洞洞的……” “就你话多。”刘霜打断刘允的话,慢慢走过来,睁大杏眼道:“阿楚,我们一路上都挺顺利的。” 卫楚如释重负道:“阿姊,你再不来,我这儿就成乱麻了。”他转头对刘允道,“今晚让伙房搞几个好菜,我们好好喝一顿,既为你们接风,又庆祝我们在阆中城相聚。” 刘允咧嘴一笑:“好,好。” “今日就免了,走了一天都累了,阿允你早点回去休息。”刘霜道。 “啊…”刘允不相信地看着刘霜。 “骑了一天的马,你不累,阿姊可累死了。”刘霜扭了扭纤细的腰肢。 “那就好好休息,改天,来日方长,反正这阆中城是我们的。”卫楚道。 刘允把插花瓶往箱子上一放:“那我先回去。”他路过卫楚身边的时候,低声说给卫楚听,“重色轻弟。” 卫楚假装没有听见,刘允离开他也自然一些。待刘允走后,他对刘霜道:“阿姊,有什么要帮忙的。” “你能帮上什么啊,都是女人家的东西。”刘霜眼眉朝他一挑。 刘允不在,刘霜的表现也自然了许多,卫楚想着便道:“霜姊,我下午是去解决了一件大事,你今天早点休息,明天我告诉你。” “什么大事,现在就说,不然我也休息不好。” 卫楚把见山蛋和小云的原委向刘霜说了,最后道:“我想把这件事向所有城市推广,我要让我的治下成为大晋最富裕之地。现在我们缺少治理城市的文官,阿姊,我想将学兵堂的学员筛选一批,让他们担任文职,负责治理一方,你意如何?” 第165章 重逢 卫楚夹了一筷子清蒸鱼放进嘴里嚼着,也给两人留出思考时间,又道:“若你们觉得可行,我明日叫人拿着契约过来,双方签字画押,你们立刻开店铺营业,谁要敢来影响你们的生意,就是和朝廷作对。若觉得不可行,我就只能再找人了。” 山蛋看着小云。小云起伏着丰满的胸脯,显得挺激动:“我们当然愿意,我们本就是奴仆,主人提供给我们吃住,每月也只有不到100钱,有这么高的薪水,如何不愿意。” 卫楚道:“你们若只看这个薪水,格局就小了,我看好你们的生意,我希望你们的店铺开到大江南北,希望你们成为天下最大的商贾,就看你二人又无这样的能力了。” 从山蛋和小云处出来,已经近黄昏,一片片亮红的晚霞出现在渝水后面的山峦上,大街上的人比白天少了,但城中青楼的阵阵莺歌燕语之声和酒馆飘出的阵阵酒香显示出这个城市的繁华。 卫楚在石板路上走着,任微风吹拂着的脸面,他感到很愉悦,特别是今天和山蛋,小云的谈的合作模式,可以向巴西郡内的所有城市推广。这样的模式,将全面振兴巴西的农业和商业,而农商的发展又意味着实力的发展。 卫楚一路走着吹着口哨,刚转了一个弯走到了郡署那条街上,就见郡署大门口站着一位戎服跨刀的俏丽女子。那女子也正好朝他的这个方向张望,四目相对,那名女子兴奋地举手高喊:“卫将军,你可回来了。” 卫楚也喊了起来:“幻琴,是你啊。” 幻琴像小兔子一样蹦跳着来到卫楚身边,才不到一个月的时间,幻琴看起来更成熟了,皮肤也更加白净,卫楚不解地问:“你这是在等谁啊?” “等你啊。”幻琴低声说。 “等我?”卫楚将脸朝她微微凑了凑,眼睛在她那张俏脸上打着转。 幻琴脸红了起来:“人家是替霜姊等你,来了两个时辰没有见你,霜姊可着急呢。” “她发脾气了?” “想哪儿去了。”幻琴白了卫楚一眼道,“我跟了她近10年了,她那魂不守舍的样子我还看不出来?” 卫楚和刘霜分别有半个多月了,在戎马倥偬时他还不觉得,一旦安定下来,他就有如隔三秋之感。刚见到幻琴时,卫楚就知道刘霜到了,他心中就狂跳个不停,又听幻琴说刘霜正在着急自己,就恨不能飞到刘霜身边了。 “你们是午后到的?”卫楚问。 “嗯,你快点。”幻琴点点头,催促着卫楚。 卫楚加快了脚步,幻琴虽有武艺也跟不上,她不得不小跑起来嗔怪道:“卫将军,你慢点嘛,人家都跟不上你。” “那我就先走,你后面慢慢来。”卫楚头也不回,索性迈开大步走了起来。 “哼。”幻琴横卫楚一眼,见卫楚并不理她,不得不迈着小跑步紧跟卫楚。 郡署大堂所在的一进院子内,北面是一间大正房,是卫楚办公的地方,从左右两边的游廊可以进到二院,这里长着郁郁葱葱的松柏,北房有三间大房,分别卫楚的卧室,餐厅和书房。第三进院子有两棵柳树,这里是给刘霜和她的几个贴身女兵的,第四进则是给护卫们的。 两人刚到第二进,就听见三进院子传来一片女兵的叽叽喳喳声。进了院子就见这些身着戎服,妖娆和英姿各异的女兵们在各个房间进进出出,有忙着打扫的,有忙着搬行李的,见了两人离得近的就打个招呼,或者朝卫楚点点头,离得远的就像没有看见卫楚似的。 正房里进进出出的女兵最多,卫楚几乎是跑着冲向正房,一下子就将幻琴甩得远远的。 屋内有10来个人在忙着收拾,卫楚一到门口,眼睛就只寻找刘霜。他眼睛一扫就看见了一面屏风下的刘霜,背对着他的刘霜青丝云鬓乌黑发亮,身材窈窕,柳腰纤细,一切都是那么熟悉。几乎同时,刘霜也好像知道他来到似的,突然转过身来,一对细长妩媚的秀眉透着惊喜,精致的鹅蛋脸有些憔悴,轮廓分明性感的嘴巴略微颤动着。 卫楚强忍着没有让自己失态道:“霜姊,你来了?” “阿楚,你去哪儿了?都在担心你。”刘允在东墙下的红木箱子边,手中抱着一个插花瓶。 卫楚这才看见刘允也在,他兴奋地说:“阿允也在,一路上还顺利。” “大早天不亮阿姊就喊走,路上黑洞洞的……” “就你话多。”刘霜打断刘允的话,慢慢走过来,睁大杏眼道:“阿楚,我们一路上都挺顺利的。” 卫楚如释重负道:“阿姊,你再不来,我这儿就成乱麻了。”他转头对刘允道,“今晚让伙房搞几个好菜,我们好好喝一顿,既为你们接风,又庆祝我们在阆中城相聚。” 刘允咧嘴一笑:“好,好。” “今日就免了,走了一天都累了,阿允你早点回去休息。”刘霜道。 “啊…”刘允不相信地看着刘霜。 “骑了一天的马,你不累,阿姊可累死了。”刘霜扭了扭纤细的腰肢。 “那就好好休息,改天,来日方长,反正这阆中城是我们的。”卫楚道。 刘允把插花瓶往箱子上一放:“那我先回去。”他路过卫楚身边的时候,低声说给卫楚听,“重色轻弟。” 卫楚假装没有听见,刘允离开他也自然一些。待刘允走后,他对刘霜道:“阿姊,有什么要帮忙的。” “你能帮上什么啊,都是女人家的东西。”刘霜眼眉朝他一挑。 刘允不在,刘霜的表现也自然了许多,卫楚想着便道:“霜姊,我下午是去解决了一件大事,你今天早点休息,明天我告诉你。” “什么大事,现在就说,不然我也休息不好。” 卫楚把见山蛋和小云的原委向刘霜说了,最后道:“我想把这件事向所有城市推广,我要让我的治下成为大晋最富裕之地。现在我们缺少治理城市的文官,阿姊,我想将学兵堂的学员筛选一批,让他们担任文职,负责治理一方,你意如何?” 第166章 英雄蒙圈 刘霜嗔怪道:“你真是急性,我们从只汉昌一城,到现在突然有了巴西郡内11城,要做的事情何止你说的这一项。” “嗷嗷嗷”随着几声狗叫,卫楚感觉自己的小腿裤脚有东西在拨拉,他低头一看,宕虎两只前爪正搭在自己的裤腿上朝自己叫唤,小尾巴打着旋,那意思好像委屈地质问卫楚:怎么不理我。 半个月不见,宕虎雄壮了一号。卫楚伸手把它抱起来。宕虎舌头舔着卫楚的脸,小眼睛得意洋洋地看着周围的人。 屋内已经被收拾得停当,西墙下一副仕女屏风,屏风下是一张10来寸高的床榻,地板上铺着草席,草席中央铺着一面绣着锦鲤的毯子,毯子中央是一个金灿灿的铜制博山香炉,东墙下是一只箱子和一张梳妆台,上面摆满了梳妆用具和一只大铜镜。 幻琴,亦桃和两名女兵还在屋内收尾。刘霜道:“骑了一日马,一路风尘仆仆,一身臭汗脏死了,先洗浴吃饭,完了再听你说事。” 卫楚不由心里痛骂自己,一点也不懂怜香惜玉。 从汉昌到阆中近200里的山路,以骑马1个时辰60里计,要走3个多时辰,刘霜不会武艺,自小锦衣玉食,出门坐轿,骑马折腾这么长时间如何不累? 卫楚歉意地道:“看我真是头昏了,你们走了这一日的山路,应该早点休息,公事明日再说,我先回去了。” “你刚才说的文官的事,越早定越好,最好今晚就商定了,明日就吩咐下去,你等我一起吃饭,然后我们再议。”说完也不等卫楚反应,刘霜朝他嫣然一笑,往东面的偏房而去,那里有一个洗浴间。 刚才刘霜还怨他性急,现在又说越早定越好,到底有没有标准答案?卫楚有些懵圈。 幻琴来到卫楚面前,学着刘霜的模样:“一起吃饭,别乱跑了。” “幻琴,你瞎说什么。”亦桃比幻琴大两岁,说话总像姐姐。 幻琴朝亦桃做个怪相,往刘霜方向而去了。 卫楚朝亦桃尴尬地笑笑。亦桃笑道:“将军,你先在这里待会儿。”说着也朝洗浴间去了。 另外两名女兵见管事的都走了,也知趣地离开了房间。 卫楚一人在房内那张床榻边坐着,一边等一边逗弄宕虎。 宕虎看起来精力特别旺盛,不知疲倦一样,满屋子乱跑,又从地上跳到床榻上,它虽然还小,但已经看得见腿上的根根肌肉。 近一个时辰后,天已经挂黑,又进来两个女兵给室内点亮了蜡烛。再过一阵子,刘霜和幻琴,亦桃方才现身。 三人都披一头黑发,脸上泛着热浴后的潮红,换后的衣裙显得清凉。她们一出现,屋内就散发一阵女性身体特有的芬芳。 最引人注目的自然还是刘霜,她成熟的身体散发出一股令幻琴和亦桃无可比拟的气场。她的脸上没有了刚才的憔悴,皮肤显得光滑细腻,白皙透亮,秀挺的酥胸衬托出盈盈一握的小蛮腰,绸缎大裙裤衬托她修长的双腿,那一对广袖,随风轻摆,姿态优雅高贵。 幻琴和亦桃都穿着小袖长裙,也自有一番美丽,只是身材缺了一份成熟而显得单薄。 卫楚感觉喉咙发干,他努力保证着自己的眼神不要失态。 刘霜来到床榻边距离卫楚3尺的位置,她转身背朝床榻,双手抄到身后将一头几乎垂地的秀发上一拨,然后坐在床榻边,她扬头甩了一下头发,对亦桃道:“亦桃,去催一下饭。” 亦桃笑着道:“早让做了,我去拿。”又朝幻琴道,“幻琴,和我一起去。” 幻琴道:“唔,你自己去。” “我一个人拿不了,你帮我。”亦桃过来不由分说拉着幻琴就往外走。 屋内只剩下卫楚和刘霜,还有一旁蹦跶的宕虎。卫楚感觉刘霜成熟女人的体香一阵阵地往他的鼻孔中钻,他今天下午见到小云性感的嘴唇时就起了一阵冲动,此时更被刘霜激发起来。 刘霜那张精致的鹅蛋脸上眼角尖锐的眼睛让她看起来有些冷艳,毕竟分别有近半个月,卫楚还不敢造次。 刘霜妩媚地看了一眼卫楚,又转脸低声道:“你这么看着我干嘛?好像不认识似的。” “霜姊,我要感谢你。”两人在一起,卫楚又不知道说什么,便由着心里的感觉说。 刘霜秀眉一扬,期待地问:“感谢我什么?” “要不是你突施妙计,让阿允领军取了阆中,也许我就见不到…”卫楚“你”字还没有出口,嘴巴就被刘霜香喷喷的纤纤玉手堵住了。 “别胡说。”刘霜嗔怪道,“你知道这半月来我是怎么过的?你要是有什么意外,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我常常做噩梦,那一天在半夜里醒来,不知怎么的,我越想越觉得你的胜算不大,琢磨着必须让阿允赶快去取阆中。” 她的手一直堵在卫楚的嘴上,卫楚将自己的手按在她的手上,亲了一下她的掌心,轻声喊道:“阿姊,你真好。” 刘霜缩回自己的手,嗔了卫楚一眼道:“你知道吗,我更煎熬了,要是阿允取不了阆中怎么办,他,你,要是我一人。”她高挺秀气的鼻子抽动了一下,一汪清水在眼睛中闪动。 “现在好了,霜姊,大大的好了。”卫楚忙用衣袖为她拭去眼泪。 这时,门外传来幻琴和亦桃的说话声,卫楚急忙和刘霜保持距离。刘霜身子像孩子样在座位上动了一下,不满地冲他“哼”了一声。 幻琴和亦桃提着食盒进来,将屏风下的案桌横放在卫楚和刘霜之间,从食盒里取出一盆煮猪肉,一碟鱼炙,一只腊鸡,一只白斩兔,一碟凉拌冬葵,一碟煮山菌,一碗菜羹,两只觞和两只空碟放在案桌上,还有一斛酒放在床榻边。 两人放好就提着食盒出去,卫楚礼貌地喊:“幻琴,亦桃,你们也过来一起吃。” 亦桃转头说:“我们回屋吃。” 第166章 英雄蒙圈 刘霜嗔怪道:“你真是急性,我们从只汉昌一城,到现在突然有了巴西郡内11城,要做的事情何止你说的这一项。” “嗷嗷嗷”随着几声狗叫,卫楚感觉自己的小腿裤脚有东西在拨拉,他低头一看,宕虎两只前爪正搭在自己的裤腿上朝自己叫唤,小尾巴打着旋,那意思好像委屈地质问卫楚:怎么不理我。 半个月不见,宕虎雄壮了一号。卫楚伸手把它抱起来。宕虎舌头舔着卫楚的脸,小眼睛得意洋洋地看着周围的人。 屋内已经被收拾得停当,西墙下一副仕女屏风,屏风下是一张10来寸高的床榻,地板上铺着草席,草席中央铺着一面绣着锦鲤的毯子,毯子中央是一个金灿灿的铜制博山香炉,东墙下是一只箱子和一张梳妆台,上面摆满了梳妆用具和一只大铜镜。 幻琴,亦桃和两名女兵还在屋内收尾。刘霜道:“骑了一日马,一路风尘仆仆,一身臭汗脏死了,先洗浴吃饭,完了再听你说事。” 卫楚不由心里痛骂自己,一点也不懂怜香惜玉。 从汉昌到阆中近200里的山路,以骑马1个时辰60里计,要走3个多时辰,刘霜不会武艺,自小锦衣玉食,出门坐轿,骑马折腾这么长时间如何不累? 卫楚歉意地道:“看我真是头昏了,你们走了这一日的山路,应该早点休息,公事明日再说,我先回去了。” “你刚才说的文官的事,越早定越好,最好今晚就商定了,明日就吩咐下去,你等我一起吃饭,然后我们再议。”说完也不等卫楚反应,刘霜朝他嫣然一笑,往东面的偏房而去,那里有一个洗浴间。 刚才刘霜还怨他性急,现在又说越早定越好,到底有没有标准答案?卫楚有些懵圈。 幻琴来到卫楚面前,学着刘霜的模样:“一起吃饭,别乱跑了。” “幻琴,你瞎说什么。”亦桃比幻琴大两岁,说话总像姐姐。 幻琴朝亦桃做个怪相,往刘霜方向而去了。 卫楚朝亦桃尴尬地笑笑。亦桃笑道:“将军,你先在这里待会儿。”说着也朝洗浴间去了。 另外两名女兵见管事的都走了,也知趣地离开了房间。 卫楚一人在房内那张床榻边坐着,一边等一边逗弄宕虎。 宕虎看起来精力特别旺盛,不知疲倦一样,满屋子乱跑,又从地上跳到床榻上,它虽然还小,但已经看得见腿上的根根肌肉。 近一个时辰后,天已经挂黑,又进来两个女兵给室内点亮了蜡烛。再过一阵子,刘霜和幻琴,亦桃方才现身。 三人都披一头黑发,脸上泛着热浴后的潮红,换后的衣裙显得清凉。她们一出现,屋内就散发一阵女性身体特有的芬芳。 最引人注目的自然还是刘霜,她成熟的身体散发出一股令幻琴和亦桃无可比拟的气场。她的脸上没有了刚才的憔悴,皮肤显得光滑细腻,白皙透亮,秀挺的酥胸衬托出盈盈一握的小蛮腰,绸缎大裙裤衬托她修长的双腿,那一对广袖,随风轻摆,姿态优雅高贵。 幻琴和亦桃都穿着小袖长裙,也自有一番美丽,只是身材缺了一份成熟而显得单薄。 卫楚感觉喉咙发干,他努力保证着自己的眼神不要失态。 刘霜来到床榻边距离卫楚3尺的位置,她转身背朝床榻,双手抄到身后将一头几乎垂地的秀发上一拨,然后坐在床榻边,她扬头甩了一下头发,对亦桃道:“亦桃,去催一下饭。” 亦桃笑着道:“早让做了,我去拿。”又朝幻琴道,“幻琴,和我一起去。” 幻琴道:“唔,你自己去。” “我一个人拿不了,你帮我。”亦桃过来不由分说拉着幻琴就往外走。 屋内只剩下卫楚和刘霜,还有一旁蹦跶的宕虎。卫楚感觉刘霜成熟女人的体香一阵阵地往他的鼻孔中钻,他今天下午见到小云性感的嘴唇时就起了一阵冲动,此时更被刘霜激发起来。 刘霜那张精致的鹅蛋脸上眼角尖锐的眼睛让她看起来有些冷艳,毕竟分别有近半个月,卫楚还不敢造次。 刘霜妩媚地看了一眼卫楚,又转脸低声道:“你这么看着我干嘛?好像不认识似的。” “霜姊,我要感谢你。”两人在一起,卫楚又不知道说什么,便由着心里的感觉说。 刘霜秀眉一扬,期待地问:“感谢我什么?” “要不是你突施妙计,让阿允领军取了阆中,也许我就见不到…”卫楚“你”字还没有出口,嘴巴就被刘霜香喷喷的纤纤玉手堵住了。 “别胡说。”刘霜嗔怪道,“你知道这半月来我是怎么过的?你要是有什么意外,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我常常做噩梦,那一天在半夜里醒来,不知怎么的,我越想越觉得你的胜算不大,琢磨着必须让阿允赶快去取阆中。” 她的手一直堵在卫楚的嘴上,卫楚将自己的手按在她的手上,亲了一下她的掌心,轻声喊道:“阿姊,你真好。” 刘霜缩回自己的手,嗔了卫楚一眼道:“你知道吗,我更煎熬了,要是阿允取不了阆中怎么办,他,你,要是我一人。”她高挺秀气的鼻子抽动了一下,一汪清水在眼睛中闪动。 “现在好了,霜姊,大大的好了。”卫楚忙用衣袖为她拭去眼泪。 这时,门外传来幻琴和亦桃的说话声,卫楚急忙和刘霜保持距离。刘霜身子像孩子样在座位上动了一下,不满地冲他“哼”了一声。 幻琴和亦桃提着食盒进来,将屏风下的案桌横放在卫楚和刘霜之间,从食盒里取出一盆煮猪肉,一碟鱼炙,一只腊鸡,一只白斩兔,一碟凉拌冬葵,一碟煮山菌,一碗菜羹,两只觞和两只空碟放在案桌上,还有一斛酒放在床榻边。 两人放好就提着食盒出去,卫楚礼貌地喊:“幻琴,亦桃,你们也过来一起吃。” 亦桃转头说:“我们回屋吃。” 第167章 烛光下 幻琴调皮地朝卫楚和刘霜两人扫了一眼道:“这点哪够4个人吃的?” 亦桃一把扯着她的衣袖将她的身子转了过去:“少说两句。”又对在一边蹦跶的宕虎都弄,“宕虎,走,吃饭去。” 宕虎正在东墙边的角落乱扒,它看了一眼亦桃,来到床榻边坐在地上,先盯着刘霜看,又转头对着卫楚看。 刘霜对宕虎一仰头:“去,跟亦桃姐姐去。” 宕虎这才起身,一转头就跟着亦桃和幻琴走了出去。亦桃顺手把门关上,她那双看着卫楚的亮晶晶的黑眼珠子,此时特别显得意味深长。 屋内只剩下卫楚和刘霜两人,原本闪动着烛光也变得安静起来。 卫楚提起斛,给案桌上两只觞都倒满了酒。他放下斛,对刘霜道:“霜姊,1年前我到秦岭来和你,阿允相见,可曾想到今日我们能在这里相聚?” 刘霜理直气壮地看卫楚一眼道:“当然想到了。”又叹口气道,“唉,当时我们也无路可走,你来了,我们也就有了一丝希望,只是没想到这么快。” 卫楚双手拿起自己面前的觞:“阿姊,来,为我们今日在阆中的相逢。”说着一饮而尽。 刘霜端起觞喝了一半道:“你也少喝点,多吃菜。”说着为卫楚身边的空碟子里夹了一筷子鱼炙,“趁热吃。” 卫楚吃着鱼道:“你也吃。”他也夹了一筷子鱼炙放进刘霜身边的空碟里。 刘霜端起碟子,用筷子夹起鱼炙慢嚼着。10多天来她第一次这么放松,这么有安全感。她恍惚觉得,这样的状态就是她想要的人生。 卫楚并不知道刘霜在想什么,他想着刘霜留他下来就是讨论公事,于是便道:“霜姊,现在最缺主管一方的文官,我想在一二期的学兵堂里选一批去几个城担任县令,具体哪些人合适,还要你来筛选。” 刘霜感到煞风景,这个呆子,她在心里轻轻骂了一声,将嘴里的鱼刺吐出道:“这倒也不难,明日下发告示,将两期学员都集中到阆中来,我出几个题,让他们5日后考试,视考试结果再录用。” 卫楚高兴得朝刘霜伸出大拇指:“我有霜姊,如鱼得水。” 刘霜伸手轻轻打在卫楚的手背上,又夹了一块腊鸡,一块兔肉到卫楚碟子里:“吃菜。”她不想卫楚再说公事。 卫楚却似乎不知好歹,他夹起兔肉放进嘴里,一边嚼一边继续说:“二期的赵密,你可还记得?” 当初卫楚见了赵密后,也让刘霜见了赵密一次。 “记得。”见卫楚还准备说公事,刘霜失望地夹了一块山菌放在卫楚的碟子里。 “你也吃啊。”卫楚道,他也为刘霜夹了一块猪肉,一块腊鸡和一块冬葵,“走了一天的路,你也饿了,别总给我夹。” “嗯。”刘霜吃着卫楚为她夹的腊鸡肉答应着。 “现在赵密啊,他可有了用武之地…”卫楚兴致勃勃讲着,突然停了下来。 灯光下,刘霜咀嚼的样子高贵而优雅,两片型的唇峰性感丰满。卫楚丹田内的星星之火熊熊燃烧起来,他情不自禁地吞了一口口水,喉结老鼠一样上下滑动着。 满屋子都被蜡烛的火光映得通红,有一种暖暖的迷离的气氛。看着卫楚俊秀的脸庞,宽宽的肩膀,嗅着他身上散发出的雄性气息,刘霜不由一阵眩晕。她不自觉地微垂眼帘,这让她看起来媚眼如丝。 刘霜的性感让卫楚讲不下去了,他推开桌案朝刘霜身边坐了过去,一把将刘霜搂在怀里,不由分说就将自己的大嘴深深地吻在她的红唇上,将她的樱桃小嘴堵住,纠缠起她的香舌来。 刘霜不由嘤咛一声,伸出玉臂抱住卫楚的脖颈,与他激烈地热吻在一起……。 卫楚醒来,见自己睡在床榻上,门缝中渗出一道细细的白光。看来天已经大亮,他的手臂往两边一搭,都摸了个空。他急忙起身,回忆了一遍昨晚的经历。 案桌上的酒菜都已经没有了,案桌也被擦得干干净净。他想自己呆在这里,要是被外人看见可不像话,他有些恼恨自己为啥不趁着黑夜离开。 他来到门口偷偷朝外看,见外面有好几个女兵。他围着房子四周转了一转,想着能不能上房顶,从房顶上逃走,却没有看到能上房顶的途径。 他正着急着,门开了,他尴尬得一纵身躲在了门后。 进来的是刘霜,手中正提着食盒。 刘霜进了门后放下食盒就转身关门,突然看见卫楚时用手捂着胸口,眼睛睁得大大的,待看清楚卫楚时才松了一口气,轻声道:“吓我一跳,你躲在这里干嘛。” 一夜的雨露滋润,刘霜出落得比昨天更加妩媚和性感,她脸庞上的皮肤就像剥了皮的鸡蛋一般又白又嫩又光滑,嘴唇就像樱桃一样娇艳。 卫楚禁不住又搂住她,将自己的嘴巴包住了她的樱桃小嘴。 两人亲吻了一阵,卫楚几次要停都被刘霜死死勾住脖子不放,卫楚又被弄得兴起,将刘霜抱起扔向了床榻……。 刘霜闭着眼睛躺在床榻上,一头秀发散乱着,半露着酥胸似乎已经睡着,卫楚不敢停留,他又往门口走去,却听刘霜有气无力地娇声问:“你去哪儿?” 卫楚道:“这大白天的,有个外人进来就麻烦了,我得马上走。” “你怎么走?” 卫楚一时无语。 “呆子,先吃饭,然后再打开门说正事,谁会知道你一晚上在我这儿。”刘霜从床榻上疲乏地直起了身子。她脸上的红潮还未褪去,散乱的衣襟内露着酥胸。 卫楚恍然大悟:“还是你厉害。”他提过食盒,从里面取出米饭和菜放在案桌上。 两人吃过饭,刘霜重新梳妆整理后,光明正大将门打开了。 两人衣冠楚楚坐在床榻上。隔着案桌,卫楚将和两路氐军作战的经过,包括冉让游击队的表现都向刘霜说了一遍。 第167章 烛光下 幻琴调皮地朝卫楚和刘霜两人扫了一眼道:“这点哪够4个人吃的?” 亦桃一把扯着她的衣袖将她的身子转了过去:“少说两句。”又对在一边蹦跶的宕虎都弄,“宕虎,走,吃饭去。” 宕虎正在东墙边的角落乱扒,它看了一眼亦桃,来到床榻边坐在地上,先盯着刘霜看,又转头对着卫楚看。 刘霜对宕虎一仰头:“去,跟亦桃姐姐去。” 宕虎这才起身,一转头就跟着亦桃和幻琴走了出去。亦桃顺手把门关上,她那双看着卫楚的亮晶晶的黑眼珠子,此时特别显得意味深长。 屋内只剩下卫楚和刘霜两人,原本闪动着烛光也变得安静起来。 卫楚提起斛,给案桌上两只觞都倒满了酒。他放下斛,对刘霜道:“霜姊,1年前我到秦岭来和你,阿允相见,可曾想到今日我们能在这里相聚?” 刘霜理直气壮地看卫楚一眼道:“当然想到了。”又叹口气道,“唉,当时我们也无路可走,你来了,我们也就有了一丝希望,只是没想到这么快。” 卫楚双手拿起自己面前的觞:“阿姊,来,为我们今日在阆中的相逢。”说着一饮而尽。 刘霜端起觞喝了一半道:“你也少喝点,多吃菜。”说着为卫楚身边的空碟子里夹了一筷子鱼炙,“趁热吃。” 卫楚吃着鱼道:“你也吃。”他也夹了一筷子鱼炙放进刘霜身边的空碟里。 刘霜端起碟子,用筷子夹起鱼炙慢嚼着。10多天来她第一次这么放松,这么有安全感。她恍惚觉得,这样的状态就是她想要的人生。 卫楚并不知道刘霜在想什么,他想着刘霜留他下来就是讨论公事,于是便道:“霜姊,现在最缺主管一方的文官,我想在一二期的学兵堂里选一批去几个城担任县令,具体哪些人合适,还要你来筛选。” 刘霜感到煞风景,这个呆子,她在心里轻轻骂了一声,将嘴里的鱼刺吐出道:“这倒也不难,明日下发告示,将两期学员都集中到阆中来,我出几个题,让他们5日后考试,视考试结果再录用。” 卫楚高兴得朝刘霜伸出大拇指:“我有霜姊,如鱼得水。” 刘霜伸手轻轻打在卫楚的手背上,又夹了一块腊鸡,一块兔肉到卫楚碟子里:“吃菜。”她不想卫楚再说公事。 卫楚却似乎不知好歹,他夹起兔肉放进嘴里,一边嚼一边继续说:“二期的赵密,你可还记得?” 当初卫楚见了赵密后,也让刘霜见了赵密一次。 “记得。”见卫楚还准备说公事,刘霜失望地夹了一块山菌放在卫楚的碟子里。 “你也吃啊。”卫楚道,他也为刘霜夹了一块猪肉,一块腊鸡和一块冬葵,“走了一天的路,你也饿了,别总给我夹。” “嗯。”刘霜吃着卫楚为她夹的腊鸡肉答应着。 “现在赵密啊,他可有了用武之地…”卫楚兴致勃勃讲着,突然停了下来。 灯光下,刘霜咀嚼的样子高贵而优雅,两片型的唇峰性感丰满。卫楚丹田内的星星之火熊熊燃烧起来,他情不自禁地吞了一口口水,喉结老鼠一样上下滑动着。 满屋子都被蜡烛的火光映得通红,有一种暖暖的迷离的气氛。看着卫楚俊秀的脸庞,宽宽的肩膀,嗅着他身上散发出的雄性气息,刘霜不由一阵眩晕。她不自觉地微垂眼帘,这让她看起来媚眼如丝。 刘霜的性感让卫楚讲不下去了,他推开桌案朝刘霜身边坐了过去,一把将刘霜搂在怀里,不由分说就将自己的大嘴深深地吻在她的红唇上,将她的樱桃小嘴堵住,纠缠起她的香舌来。 刘霜不由嘤咛一声,伸出玉臂抱住卫楚的脖颈,与他激烈地热吻在一起……。 卫楚醒来,见自己睡在床榻上,门缝中渗出一道细细的白光。看来天已经大亮,他的手臂往两边一搭,都摸了个空。他急忙起身,回忆了一遍昨晚的经历。 案桌上的酒菜都已经没有了,案桌也被擦得干干净净。他想自己呆在这里,要是被外人看见可不像话,他有些恼恨自己为啥不趁着黑夜离开。 他来到门口偷偷朝外看,见外面有好几个女兵。他围着房子四周转了一转,想着能不能上房顶,从房顶上逃走,却没有看到能上房顶的途径。 他正着急着,门开了,他尴尬得一纵身躲在了门后。 进来的是刘霜,手中正提着食盒。 刘霜进了门后放下食盒就转身关门,突然看见卫楚时用手捂着胸口,眼睛睁得大大的,待看清楚卫楚时才松了一口气,轻声道:“吓我一跳,你躲在这里干嘛。” 一夜的雨露滋润,刘霜出落得比昨天更加妩媚和性感,她脸庞上的皮肤就像剥了皮的鸡蛋一般又白又嫩又光滑,嘴唇就像樱桃一样娇艳。 卫楚禁不住又搂住她,将自己的嘴巴包住了她的樱桃小嘴。 两人亲吻了一阵,卫楚几次要停都被刘霜死死勾住脖子不放,卫楚又被弄得兴起,将刘霜抱起扔向了床榻……。 刘霜闭着眼睛躺在床榻上,一头秀发散乱着,半露着酥胸似乎已经睡着,卫楚不敢停留,他又往门口走去,却听刘霜有气无力地娇声问:“你去哪儿?” 卫楚道:“这大白天的,有个外人进来就麻烦了,我得马上走。” “你怎么走?” 卫楚一时无语。 “呆子,先吃饭,然后再打开门说正事,谁会知道你一晚上在我这儿。”刘霜从床榻上疲乏地直起了身子。她脸上的红潮还未褪去,散乱的衣襟内露着酥胸。 卫楚恍然大悟:“还是你厉害。”他提过食盒,从里面取出米饭和菜放在案桌上。 两人吃过饭,刘霜重新梳妆整理后,光明正大将门打开了。 两人衣冠楚楚坐在床榻上。隔着案桌,卫楚将和两路氐军作战的经过,包括冉让游击队的表现都向刘霜说了一遍。 第168章 要去敌后 卫楚正说着,门外传来了宕虎的“嗷嗷”叫声,他不由自主伸长脖子往门外看,突然屋内毯子上就像变魔术似地出现一人。 卫楚吓了一跳,急忙起身伸臂挡在刘霜胸前。那人咯咯咯地发出一阵银铃般的笑声,抬起头来,露出那张熟悉的,青春俊俏的脸,笑嘻嘻朝二人笑着。 正是兰儿。 她还是那身劲装,头上梳着干练的马尾辫。卫楚还没有来得及弯下腰去扶她,宕虎如从门外隔着5,6步就腾空而起,如箭一般朝兰儿射过去。 兰儿转身如接飞速过来的篮球一般将宕虎的劲力化解,将宕虎轻轻抱在怀中摩挲着。 宕虎一声不吭地依偎在兰儿怀里,兰儿将脸贴在宕虎的脸上,眼泪仆仆掉落下来。 亦桃和幻琴这才出现在了门口。 亦桃看卫楚的眼神似笑非笑,就像已经知道了他昨晚的行为似的。卫楚则挑战似地朝她动着眼睛,反倒让她红了脸。 只要自己不尴尬,尴尬的就是别人,这句话真是天经地义的正确。 幻琴倒大大咧咧,看见食盒就知道两人吃完了饭,便提着食盒走了出去。亦桃过来站在刘霜身边。 卫楚看看房顶,除了横七竖八的房梁,没有看到能从天而降的一丝缝隙。他不由一惊,要是这女孩是昨夜进来藏在房梁上,不是把他和刘霜的一切都看到了,又一想不可能,因为他今天大早为了寻找溜出去的出路将房上全部扫视了一遍,他确信自己当时那种狗急跳墙的心态,已经一点不漏地扫视了所有的角落。 只能是在他和刘霜说话时,兰儿偷偷溜了进来。 这个妹子,总是那么调皮,卫楚正为自己昨晚的亏心事没有被兰儿看到舒口气,就听刘霜道:“兰儿,什么时候偷偷进来了,真是调皮。” “唉,你们两人一点也不小心,这幸亏是我,要是真有坏人来了怎么办?”兰儿还训起卫楚和刘霜来了。 刘霜不会武艺,兰儿这番话自然不是对她说的,卫楚感觉面红耳赤,真要是进来一个和兰儿类似的杀手,后果不堪设想。 “不过,阿楚哥刚才保护霜姊那一下挺快,还真让杀手找不到下手的机会,应该奖赏。” 兰儿这番话,总算为卫楚圆了一些面子。 卫楚如释重负,不由扫了一眼刘霜,正和刘霜一双含情的美目碰个正着。他装作咳了一声,对兰儿故作生气道:“唉,兰儿,你霜姊问你话呢,你别岔开,你什么时候进来的。” “我进来时,正好听你在说关陶的事。”兰儿抱着宕虎走了过来,一屁股坐在刘霜身边,她的精力很充沛,一点也看不出疲惫。 这么说,兰儿已经进来有大半天了。卫楚伸手指着她:“调皮。”兰儿躲在刘霜身后朝他吐舌头。 卫楚收起玩笑的眼神,回到正题关切地问:“你这一趟还顺利吗?” “当然顺利。”兰儿撸着宕虎背脊上的毛,头一甩高高的马尾辫。 “你给霜姊说说。”刘霜搂着她的肩膀道。 兰儿便将她一路先跟随关陶和蒲洪进入苍溪,又跟随费托军到广汉的经过说了一遍,一路之上都是有惊无险,最后道:“我跟着他们进了广汉,又一路跟着关陶到了他住的地方,然后我就回来了。” 卫楚心有余悸道:“我们拿下阆中,实在是万中之一的运气,若李离进入苍溪和费托合兵一处,我们哪里拿得下阆中,更不用说整个巴西了,要说我们的运气,就在李离和费托的矛盾上了。” 刘霜放开兰儿,转过身子,将一只手放在案桌上,身子隔着案桌朝卫楚倾过来:“兰儿回来了,关陶那条线就要尽快接上,该让赵密过去了。” 卫楚点头道:“我这就去前院,叫赵密来。”说着从床榻上起身。 “等等。”刘霜叫住他道,“赵密不会武艺,若遇到危险无还手之力,风险太大。” 卫楚又坐了下去,不解地问:“霜姊,你有何计?” 刘霜并不答话,她抬头对站立在身边的亦桃道:“亦桃。” “小姐。”亦桃答应着。 刘霜柔声对身边的兰儿道:“兰儿,坐到你阿楚哥那边去,我要和亦桃姐说会儿话。” 兰儿答应一声,起身抱着宕虎来到卫楚身边坐下。 刘霜对亦桃道:“亦桃你坐。” 亦桃可能从来没有见过刘霜对她如此严肃,脸色也庄重起来坐在刘霜身边。 刘霜动情地道:“亦桃,你今年21,算起来也跟我11年了,要是寻常人家,早就嫁人生子了,可是跟着我却…” “小姐,快别这么说。”亦桃打断刘霜道,“当年我父母养不活我,把我卖了。我好恐惧,我一直想死,可是老天却眷顾我,把我卖到了刘家。你待我就像亲妹妹一样,我还有何不知足的,我要一辈子守着你。” “傻亦桃,女人哪有不嫁人的。”刘霜伸手过去将亦桃的手抓着,“我记得你刚来我们家时一点都没有害怕的样子,我母亲让你陪我,可你不喜欢读书,就喜欢跟着大人们舞枪弄棒。” 亦桃另一只手盖在刘霜的手上。 刘霜道:“不说这些了,你的武艺总是有用的。刚才我和将军说的赵密,长得好,又精通经史,是个读书人,他要去广汉潜伏,只是他不会武艺,而且一个人总是不方便。我突然就想到了你,若你能和他喜结连理,不仅解决了你的终身大事,也可以帮他,不过,这只是我的想法,还要看你的意见,你若不愿意,就绝不勉强,我再帮你寻摸,总是要为你找一个好人家。” 亦桃沉吟片刻道:“就凭姐姐做主便是。”脸上却有一丝担忧。 刘霜笑道:“别紧张,终身大事可不能亏了,得你高兴。”她转头对卫楚道,“阿楚,我们一起去前院,你把赵密叫来,亦桃躲在里间看得见赵密的地方。若看得上眼,就让亦桃跟赵密走,若看不上眼,就让赵密自己去了。” 卫楚当然高兴,起身道:“好。” 第168章 要去敌后 卫楚正说着,门外传来了宕虎的“嗷嗷”叫声,他不由自主伸长脖子往门外看,突然屋内毯子上就像变魔术似地出现一人。 卫楚吓了一跳,急忙起身伸臂挡在刘霜胸前。那人咯咯咯地发出一阵银铃般的笑声,抬起头来,露出那张熟悉的,青春俊俏的脸,笑嘻嘻朝二人笑着。 正是兰儿。 她还是那身劲装,头上梳着干练的马尾辫。卫楚还没有来得及弯下腰去扶她,宕虎如从门外隔着5,6步就腾空而起,如箭一般朝兰儿射过去。 兰儿转身如接飞速过来的篮球一般将宕虎的劲力化解,将宕虎轻轻抱在怀中摩挲着。 宕虎一声不吭地依偎在兰儿怀里,兰儿将脸贴在宕虎的脸上,眼泪仆仆掉落下来。 亦桃和幻琴这才出现在了门口。 亦桃看卫楚的眼神似笑非笑,就像已经知道了他昨晚的行为似的。卫楚则挑战似地朝她动着眼睛,反倒让她红了脸。 只要自己不尴尬,尴尬的就是别人,这句话真是天经地义的正确。 幻琴倒大大咧咧,看见食盒就知道两人吃完了饭,便提着食盒走了出去。亦桃过来站在刘霜身边。 卫楚看看房顶,除了横七竖八的房梁,没有看到能从天而降的一丝缝隙。他不由一惊,要是这女孩是昨夜进来藏在房梁上,不是把他和刘霜的一切都看到了,又一想不可能,因为他今天大早为了寻找溜出去的出路将房上全部扫视了一遍,他确信自己当时那种狗急跳墙的心态,已经一点不漏地扫视了所有的角落。 只能是在他和刘霜说话时,兰儿偷偷溜了进来。 这个妹子,总是那么调皮,卫楚正为自己昨晚的亏心事没有被兰儿看到舒口气,就听刘霜道:“兰儿,什么时候偷偷进来了,真是调皮。” “唉,你们两人一点也不小心,这幸亏是我,要是真有坏人来了怎么办?”兰儿还训起卫楚和刘霜来了。 刘霜不会武艺,兰儿这番话自然不是对她说的,卫楚感觉面红耳赤,真要是进来一个和兰儿类似的杀手,后果不堪设想。 “不过,阿楚哥刚才保护霜姊那一下挺快,还真让杀手找不到下手的机会,应该奖赏。” 兰儿这番话,总算为卫楚圆了一些面子。 卫楚如释重负,不由扫了一眼刘霜,正和刘霜一双含情的美目碰个正着。他装作咳了一声,对兰儿故作生气道:“唉,兰儿,你霜姊问你话呢,你别岔开,你什么时候进来的。” “我进来时,正好听你在说关陶的事。”兰儿抱着宕虎走了过来,一屁股坐在刘霜身边,她的精力很充沛,一点也看不出疲惫。 这么说,兰儿已经进来有大半天了。卫楚伸手指着她:“调皮。”兰儿躲在刘霜身后朝他吐舌头。 卫楚收起玩笑的眼神,回到正题关切地问:“你这一趟还顺利吗?” “当然顺利。”兰儿撸着宕虎背脊上的毛,头一甩高高的马尾辫。 “你给霜姊说说。”刘霜搂着她的肩膀道。 兰儿便将她一路先跟随关陶和蒲洪进入苍溪,又跟随费托军到广汉的经过说了一遍,一路之上都是有惊无险,最后道:“我跟着他们进了广汉,又一路跟着关陶到了他住的地方,然后我就回来了。” 卫楚心有余悸道:“我们拿下阆中,实在是万中之一的运气,若李离进入苍溪和费托合兵一处,我们哪里拿得下阆中,更不用说整个巴西了,要说我们的运气,就在李离和费托的矛盾上了。” 刘霜放开兰儿,转过身子,将一只手放在案桌上,身子隔着案桌朝卫楚倾过来:“兰儿回来了,关陶那条线就要尽快接上,该让赵密过去了。” 卫楚点头道:“我这就去前院,叫赵密来。”说着从床榻上起身。 “等等。”刘霜叫住他道,“赵密不会武艺,若遇到危险无还手之力,风险太大。” 卫楚又坐了下去,不解地问:“霜姊,你有何计?” 刘霜并不答话,她抬头对站立在身边的亦桃道:“亦桃。” “小姐。”亦桃答应着。 刘霜柔声对身边的兰儿道:“兰儿,坐到你阿楚哥那边去,我要和亦桃姐说会儿话。” 兰儿答应一声,起身抱着宕虎来到卫楚身边坐下。 刘霜对亦桃道:“亦桃你坐。” 亦桃可能从来没有见过刘霜对她如此严肃,脸色也庄重起来坐在刘霜身边。 刘霜动情地道:“亦桃,你今年21,算起来也跟我11年了,要是寻常人家,早就嫁人生子了,可是跟着我却…” “小姐,快别这么说。”亦桃打断刘霜道,“当年我父母养不活我,把我卖了。我好恐惧,我一直想死,可是老天却眷顾我,把我卖到了刘家。你待我就像亲妹妹一样,我还有何不知足的,我要一辈子守着你。” “傻亦桃,女人哪有不嫁人的。”刘霜伸手过去将亦桃的手抓着,“我记得你刚来我们家时一点都没有害怕的样子,我母亲让你陪我,可你不喜欢读书,就喜欢跟着大人们舞枪弄棒。” 亦桃另一只手盖在刘霜的手上。 刘霜道:“不说这些了,你的武艺总是有用的。刚才我和将军说的赵密,长得好,又精通经史,是个读书人,他要去广汉潜伏,只是他不会武艺,而且一个人总是不方便。我突然就想到了你,若你能和他喜结连理,不仅解决了你的终身大事,也可以帮他,不过,这只是我的想法,还要看你的意见,你若不愿意,就绝不勉强,我再帮你寻摸,总是要为你找一个好人家。” 亦桃沉吟片刻道:“就凭姐姐做主便是。”脸上却有一丝担忧。 刘霜笑道:“别紧张,终身大事可不能亏了,得你高兴。”她转头对卫楚道,“阿楚,我们一起去前院,你把赵密叫来,亦桃躲在里间看得见赵密的地方。若看得上眼,就让亦桃跟赵密走,若看不上眼,就让赵密自己去了。” 卫楚当然高兴,起身道:“好。” 第169章 虎穴中郎将 刘霜要将亦桃嫁给赵密,卫楚心里自然高兴,因为这样既可以增加赵密的安全系数,又在赵密身边放了一颗钉子,保证自己能完全把握赵密的动态。 再深入想来,卫楚又更加佩服刘霜的果决。 亦桃和幻琴与刘霜虽是主仆关系,其实三人情同姐妹,此时刘霜却毅然让亦桃离开自己,能下得了这个决定便显示她内心极有主张。 想着亦桃的离开,卫楚突然意识到他一直没有见到李雅。这位很有文采的汉中姑娘也是和刘霜形影不离的,这次却为何不见,再想李雅和刘允两人互有情愫,卫楚便猜到一些大概。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卫楚却不方便问刘霜,便放下疑问来到前院他办公的地方,让人去叫赵密过来。 刘霜先带着亦桃来到了。 卫楚办公的大堂里,西墙下一张床榻,床榻上放着一张案桌,床榻的西北角有一道小门。 办公或者开会时,与会者会从正门进入,根据级别高低从床榻下首两三步的位置,依次朝东墙方向分左右两列相对排列。卫楚侧从西北角的小门进来走上床榻,坐在案桌边。 亦桃被安排在床榻西北角的小门后,她迫不及待地探出头往大堂看,高耸的云髻和半个身子便露了出来。 刘霜皱着眉头道:“不行,赵密那么精明,你这样肯定会被他看到。” 卫楚朝房间内左看右看,中间一个博山炉,南北各有一道大门,东墙下也是光光的,堂内再也没有合适的藏身地方,总不能让亦桃躲在外面,不见人只听声音。 卫楚思索着,突然看见了自己身后那面画着松柏和日出的屏风,顿时有了主意。他将屏风拖过来挡住从大堂往小门看的视线,亦桃可以通过屏风上部的透雕往外看,而大堂光线明亮,若不注意,很难发现屏风后有人。 亦桃欣喜道:“将军,还是你有办法。” “这是为你挑郎君啊,不让你看仔细如何对得起你?” 亦桃红了脸不说话,神情显得又激动又紧张。 没多久赵密就进来了。他身着学员的戎服,一如既往的沉稳,跨进门口就朝卫楚和刘霜行了一个军礼:“赵密见过校监,副校监。” 卫楚坐在床榻上的案桌后,他伸手朝赵密示意坐下。赵密一声答应后便坐在了刘霜对面。为了避免和刘霜对视的尴尬,他将身子微微侧向了卫楚。 卫楚从案桌后下了床榻,他坐在床榻上以便给亦桃让出视线,稍稍弯腰对赵密道:“间伏,这次战役你的表现很好,不愧是我的好学生。还记得我在汉昌那次学兵堂和你相见的情形吗?” 赵密道:“校监,赵密记得。” “你说,若不用间,每战必殆,还说,唯有道义永存,这些话我一直记着,就像昨天说的一样。” 赵密睁着那双亮晶晶的黑眼珠子,一眼不眨地看着卫楚。 卫楚点点头:“这次战役,你孤身深入敌营全身而退,可谓有胆有识,是做间谍的好材料。所谓天生我材必有用,你这块做间的好材料正有用武之地。” 赵密脸微微绽开一丝微笑:“校监,可对学生有令?” “果然聪慧。”卫楚赞道。 赵密直起身子,比刚才精神了许多。 卫楚将把关陶安排到蒲洪和费托身边的事全盘托出,然后道:“我想让你以商人的名义进入广汉和关陶接上关系,慢慢发展情报网,收集氐人的情报,你意如何?” 赵密拱手道:“这是学生的夙愿。” “好,我用你说过的那句话回赠你,一切都会过去,唯有道义永存。” “谢校监,学生定不负内心,不负校监。” “赵密。”一直没有开口的刘霜说话了。 “赵密在。”赵密低着头弯腰道。 “孙子云:用间有五,有乡间,有内间,有反间,有死间,有生间。你就是生间,望天下太平之日,能看到你唱着凯歌而还。” “谢副校监,赵密相信,会有那一天的。” 刘霜转向卫楚,头上的金色步摇晃动着,提高了声音道:“将军,关陶有潜氐校尉的军阶,赵密就应有中郎将的军阶。”她的声音陡然大了一些,明显是要让亦桃听见。 卫楚沉吟一阵,他在肚内搜索了无数称号,最后想到“虎穴”二字,也大声道:“好,就授予赵密虎穴中郎将之职。” 赵密大喜,若是在军中,他至少要从都伯屯长做起,还要通过战功往上爬,连获得曲将和校尉都不容易,此时却突然成了中郎将,他焉能不喜。他额头冲地,双手趴在地上行了一个稽首礼:“赵密谢过校监,副校监。” 刘霜朝卫楚一仰头,杏眼朝他递了一个眼色,卫楚明白,也朝她点点头。 刘霜道:“我还有些事,稍后再来。”说着起身往屏风后而去。 卫楚又将身子朝旁移了移,彻底挡住了赵密往屏风后面看的视线,他上前扶起赵密:“起来,间伏。” “谢校监。”赵密直起身子。 “现在我们的敌人是氐人,可是我们的敌人只有氐人吗?北面的匈奴,东边的鲜卑都在蠢蠢欲动,我们的内部,河间王和东海王在中原开战,此时天下已乱,生灵涂炭,读书人要以拯救天下人为己任,自然也要放眼天下,我的意思你明白?” 赵密睁着两只透亮的黑眼珠子对卫楚点头道:“赵密明白,校监的意思,赵密的工作不限于氐人,还是要针对所有天下人的敌人,这些敌人是匈奴,鲜卑,河间王和东海王,还有可能是现在还没有出现,却即将可能出现的敌人。” 赵密如此头脑聪慧,一点就透,卫楚高兴得不知所以,他上前拍打着赵密的双肩:“间伏,真英杰也。” 这时,刘霜走了回来,她眼光中透着轻松,朝卫楚微微点头,就像办成了一件难事一样。 卫楚也朝她会心地点点头。 刘霜坐下后,对赵密笑道:“间伏,若我没有记错,你今年23岁?” 第169章 虎穴中郎将 刘霜要将亦桃嫁给赵密,卫楚心里自然高兴,因为这样既可以增加赵密的安全系数,又在赵密身边放了一颗钉子,保证自己能完全把握赵密的动态。 再深入想来,卫楚又更加佩服刘霜的果决。 亦桃和幻琴与刘霜虽是主仆关系,其实三人情同姐妹,此时刘霜却毅然让亦桃离开自己,能下得了这个决定便显示她内心极有主张。 想着亦桃的离开,卫楚突然意识到他一直没有见到李雅。这位很有文采的汉中姑娘也是和刘霜形影不离的,这次却为何不见,再想李雅和刘允两人互有情愫,卫楚便猜到一些大概。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卫楚却不方便问刘霜,便放下疑问来到前院他办公的地方,让人去叫赵密过来。 刘霜先带着亦桃来到了。 卫楚办公的大堂里,西墙下一张床榻,床榻上放着一张案桌,床榻的西北角有一道小门。 办公或者开会时,与会者会从正门进入,根据级别高低从床榻下首两三步的位置,依次朝东墙方向分左右两列相对排列。卫楚侧从西北角的小门进来走上床榻,坐在案桌边。 亦桃被安排在床榻西北角的小门后,她迫不及待地探出头往大堂看,高耸的云髻和半个身子便露了出来。 刘霜皱着眉头道:“不行,赵密那么精明,你这样肯定会被他看到。” 卫楚朝房间内左看右看,中间一个博山炉,南北各有一道大门,东墙下也是光光的,堂内再也没有合适的藏身地方,总不能让亦桃躲在外面,不见人只听声音。 卫楚思索着,突然看见了自己身后那面画着松柏和日出的屏风,顿时有了主意。他将屏风拖过来挡住从大堂往小门看的视线,亦桃可以通过屏风上部的透雕往外看,而大堂光线明亮,若不注意,很难发现屏风后有人。 亦桃欣喜道:“将军,还是你有办法。” “这是为你挑郎君啊,不让你看仔细如何对得起你?” 亦桃红了脸不说话,神情显得又激动又紧张。 没多久赵密就进来了。他身着学员的戎服,一如既往的沉稳,跨进门口就朝卫楚和刘霜行了一个军礼:“赵密见过校监,副校监。” 卫楚坐在床榻上的案桌后,他伸手朝赵密示意坐下。赵密一声答应后便坐在了刘霜对面。为了避免和刘霜对视的尴尬,他将身子微微侧向了卫楚。 卫楚从案桌后下了床榻,他坐在床榻上以便给亦桃让出视线,稍稍弯腰对赵密道:“间伏,这次战役你的表现很好,不愧是我的好学生。还记得我在汉昌那次学兵堂和你相见的情形吗?” 赵密道:“校监,赵密记得。” “你说,若不用间,每战必殆,还说,唯有道义永存,这些话我一直记着,就像昨天说的一样。” 赵密睁着那双亮晶晶的黑眼珠子,一眼不眨地看着卫楚。 卫楚点点头:“这次战役,你孤身深入敌营全身而退,可谓有胆有识,是做间谍的好材料。所谓天生我材必有用,你这块做间的好材料正有用武之地。” 赵密脸微微绽开一丝微笑:“校监,可对学生有令?” “果然聪慧。”卫楚赞道。 赵密直起身子,比刚才精神了许多。 卫楚将把关陶安排到蒲洪和费托身边的事全盘托出,然后道:“我想让你以商人的名义进入广汉和关陶接上关系,慢慢发展情报网,收集氐人的情报,你意如何?” 赵密拱手道:“这是学生的夙愿。” “好,我用你说过的那句话回赠你,一切都会过去,唯有道义永存。” “谢校监,学生定不负内心,不负校监。” “赵密。”一直没有开口的刘霜说话了。 “赵密在。”赵密低着头弯腰道。 “孙子云:用间有五,有乡间,有内间,有反间,有死间,有生间。你就是生间,望天下太平之日,能看到你唱着凯歌而还。” “谢副校监,赵密相信,会有那一天的。” 刘霜转向卫楚,头上的金色步摇晃动着,提高了声音道:“将军,关陶有潜氐校尉的军阶,赵密就应有中郎将的军阶。”她的声音陡然大了一些,明显是要让亦桃听见。 卫楚沉吟一阵,他在肚内搜索了无数称号,最后想到“虎穴”二字,也大声道:“好,就授予赵密虎穴中郎将之职。” 赵密大喜,若是在军中,他至少要从都伯屯长做起,还要通过战功往上爬,连获得曲将和校尉都不容易,此时却突然成了中郎将,他焉能不喜。他额头冲地,双手趴在地上行了一个稽首礼:“赵密谢过校监,副校监。” 刘霜朝卫楚一仰头,杏眼朝他递了一个眼色,卫楚明白,也朝她点点头。 刘霜道:“我还有些事,稍后再来。”说着起身往屏风后而去。 卫楚又将身子朝旁移了移,彻底挡住了赵密往屏风后面看的视线,他上前扶起赵密:“起来,间伏。” “谢校监。”赵密直起身子。 “现在我们的敌人是氐人,可是我们的敌人只有氐人吗?北面的匈奴,东边的鲜卑都在蠢蠢欲动,我们的内部,河间王和东海王在中原开战,此时天下已乱,生灵涂炭,读书人要以拯救天下人为己任,自然也要放眼天下,我的意思你明白?” 赵密睁着两只透亮的黑眼珠子对卫楚点头道:“赵密明白,校监的意思,赵密的工作不限于氐人,还是要针对所有天下人的敌人,这些敌人是匈奴,鲜卑,河间王和东海王,还有可能是现在还没有出现,却即将可能出现的敌人。” 赵密如此头脑聪慧,一点就透,卫楚高兴得不知所以,他上前拍打着赵密的双肩:“间伏,真英杰也。” 这时,刘霜走了回来,她眼光中透着轻松,朝卫楚微微点头,就像办成了一件难事一样。 卫楚也朝她会心地点点头。 刘霜坐下后,对赵密笑道:“间伏,若我没有记错,你今年23岁?” 第170章 潜伏人员的婚礼 刘霜的话让赵密有些感动,他的喉结在喉咙上上下滑动,声音有些变调:“副校监,赵密正是23。” “做间谍是个精细活,一丝一毫都不能出差错,你不会武艺,一个人去广汉也不容易隐藏身份,我想,给你再安排一个人。” 赵密不解地看着刘霜,并未表态。 “亦桃虽是侍女出身,已经被我认作了妹妹,就是我刘家的人了。她长相貌美又有武艺,我将她许配给你。她可以做你的帮手,关键时刻她还能保护你。”说到这里,刘霜语气突然温柔起来,“男大当婚,你也该成家了。” 赵密的黑眼珠子瞪得大大的,他的嘴唇紧咬着,看不出高兴还是不高兴。 刘霜转头朝屏风后喊:“亦桃,你出来。” 亦桃从屏风后转了出来。 亦桃显然被刘霜梳妆打扮了一番,她那圆月似的脸蛋上一双剑眉英气逼人,头上乌黑发亮的高发髻让她看起来比赵密高不少,她上身着大袖短衣,下着裙裤一样的裤褶,性感的大屁股翘翘的,走路不像大家闺秀那样忸怩作态,而是挺胸抬头,稳稳当当。 赵密嘴巴微张,眼睛像被一根无形的线拖住一般随着亦桃转动。亦桃见他看自己的样子,忙低下了羞红的脸,来到刘霜身边跪下行了一个礼:“小姐。” 刘霜粉脸蹙眉佯装含怒:“嗯?” “姐姐。”亦桃立刻改了口。 刘霜这次才杏眼含笑地扶起亦桃,对赵密道,“间伏,我妹妹可配得上你?” 赵密的头使劲点着:“配得上,配得上…”旋即又将头摇得像拨浪鼓,“不是那个意思,是赵密配不上亦桃小姐。” 刘霜又问:“你可愿意娶亦桃?” 赵密的头像鸡啄米一样点个不停:“愿意愿意,赵密愿意。” 刘霜笑道:“你二人确实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又叹气道,“只可惜生不逢时,不能给你二人举行一场热闹的婚礼。” 亦桃平日里英姿勃勃,一身猛将气质,此时却低头柔声道:“姐姐何出此言?姐姐之恩重于泰山,让亦桃何以为报?” “胡说什么,谁要你报?姐姐要看到你这一生和赵密白头到老,还要看到你子孙成群呢。” 亦桃的脸立刻像早上的太阳一样红彤彤的,偷瞄赵密一眼,低着头不说话。她见赵密文雅稳重,又有中郎将的军阶,对这桩婚事满意之极,自然也想着和赵密白头到老子孙满堂,可是她还是处子,被刘霜的说话俨然触动心事,心中甜蜜之际,又害羞之极。 赵密自小跟随父亲走南闯北,既读万卷书又行万里路,阅人无数,见亦桃行为做派,已经看出她有大家风范,又猜到她心中所想,心中也是高兴,借着亦桃瞄自己那一眼,也朝亦桃送着秋波。 两人的微小动作被卫楚看在眼里,便替二人把心事说了出来:“天下大乱,又何必在乎形式,二人既然都有意,我看择日不如撞日,今夜就把婚事办了。” 刘霜眼尾朝卫楚一扬,佯做嗔怪道:“这不是在军中,你说了不算,得间伏和亦桃二人都答应。” 刘霜话音未落,赵密忙道:“一切由校监和副校监做主。”他低头看着地面,双手却迫不及待地行着礼。 刘霜笑道:“你只能代表你自己,还得我们刘亦桃答应才好。” “全凭姐姐做主。”亦桃吐出这几个字时非常爽气,看来短暂的兴奋和害羞后又恢复了本性。 由于赵密从事的是秘密工作,他和亦桃的结合以及去氐营都要保密,因此他们的婚事也只能秘密进行。 卫楚将自己的正房卧室空了出来做他们的婚房。婚房由幻琴,兰儿和匆匆赶来的李雅布置。 李雅的出现证实了卫楚之前的猜测,原来她一直和刘允在一起。 刘霜负责为亦桃梳妆。 赵密的婚服和卫楚的嘉宾服装还都让卫楚伤了一下脑筋。 此时流行白色做婚服,赵密和卫楚平时都穿绛色戎服和普通的杂色衣服,就是没有白色的服装,又不能大张旗鼓去借。卫楚只能跑到山蛋和小云处去碰运气,一番翻箱倒柜之后,总算找到了一箱他们主人不要的衣服,里面正巧又有几套干净的白色大袖服,卫楚便挑了两套,一套给赵密暂做婚服,一套自己穿。 为了保密,卫楚只留5个平日表现稳重,口风严的护卫在二院内,其余护卫全部到了一院。 黄昏来临,天边的云彩燃起通红的一片,就像火烧的炭一样。婚房的窗户被红蜡烛映得像屋内着火了一般。卫楚,刘霜和刘允被李雅领着进入房内,立刻就被屋内完全不同的景色惊住了。 原来光洁的四壁现在都被贴上了画。北墙贴着一幅家居图,东墙是一幅山水画,南墙是一幅仕女抱着一个婴孩的画像,西墙有门,因此贴了一幅长长的墨竹。 卫楚看这些画的风格像极了顾恺之的风格,却比顾恺之的画更加真实,感觉比顾恺之的画画得更好,他奇怪这些画是怎么突然冒出来的。 李雅仿佛看出了卫楚的心思,低声道:“阿楚哥,这都是霜姊的,一直想给你的,这次可就借着亦桃成亲的机会送你了。” “小丫头,胡说什么呢。”刘霜抱着宕虎,腾出一只手轻轻打了一下李雅那只挽着她的手臂。 李雅直朝卫楚挤眼睛。 自李雅来到刘霜身边,卫楚从来见她要么低眉垂眼,要么嘴唇紧咬,从不主动说话,此时神采飞扬,身子也丰满了,性格也变了许多,卫楚又看看刘允。 刘允双手背在身后,一副拥有了爱情的小人得志模样。卫楚真想踹他一脚然后再骂一句:“叫你装。”表面上却不得不对李雅的话做出回应:“太美了。”心中却在想,顾恺之的画一幅几百万乃至上千万,这几幅画年代比顾恺之久,画得还不比顾恺之差,一幅一千万应该可以卖的。 卫楚的话却让刘霜感动了,她知道卫家人的书画名冠一时,此时她也想听听卫楚对这几幅画的评价,便摆出一副小学生的求教模样:“如何美了?” 第170章 潜伏人员的婚礼 刘霜的话让赵密有些感动,他的喉结在喉咙上上下滑动,声音有些变调:“副校监,赵密正是23。” “做间谍是个精细活,一丝一毫都不能出差错,你不会武艺,一个人去广汉也不容易隐藏身份,我想,给你再安排一个人。” 赵密不解地看着刘霜,并未表态。 “亦桃虽是侍女出身,已经被我认作了妹妹,就是我刘家的人了。她长相貌美又有武艺,我将她许配给你。她可以做你的帮手,关键时刻她还能保护你。”说到这里,刘霜语气突然温柔起来,“男大当婚,你也该成家了。” 赵密的黑眼珠子瞪得大大的,他的嘴唇紧咬着,看不出高兴还是不高兴。 刘霜转头朝屏风后喊:“亦桃,你出来。” 亦桃从屏风后转了出来。 亦桃显然被刘霜梳妆打扮了一番,她那圆月似的脸蛋上一双剑眉英气逼人,头上乌黑发亮的高发髻让她看起来比赵密高不少,她上身着大袖短衣,下着裙裤一样的裤褶,性感的大屁股翘翘的,走路不像大家闺秀那样忸怩作态,而是挺胸抬头,稳稳当当。 赵密嘴巴微张,眼睛像被一根无形的线拖住一般随着亦桃转动。亦桃见他看自己的样子,忙低下了羞红的脸,来到刘霜身边跪下行了一个礼:“小姐。” 刘霜粉脸蹙眉佯装含怒:“嗯?” “姐姐。”亦桃立刻改了口。 刘霜这次才杏眼含笑地扶起亦桃,对赵密道,“间伏,我妹妹可配得上你?” 赵密的头使劲点着:“配得上,配得上…”旋即又将头摇得像拨浪鼓,“不是那个意思,是赵密配不上亦桃小姐。” 刘霜又问:“你可愿意娶亦桃?” 赵密的头像鸡啄米一样点个不停:“愿意愿意,赵密愿意。” 刘霜笑道:“你二人确实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又叹气道,“只可惜生不逢时,不能给你二人举行一场热闹的婚礼。” 亦桃平日里英姿勃勃,一身猛将气质,此时却低头柔声道:“姐姐何出此言?姐姐之恩重于泰山,让亦桃何以为报?” “胡说什么,谁要你报?姐姐要看到你这一生和赵密白头到老,还要看到你子孙成群呢。” 亦桃的脸立刻像早上的太阳一样红彤彤的,偷瞄赵密一眼,低着头不说话。她见赵密文雅稳重,又有中郎将的军阶,对这桩婚事满意之极,自然也想着和赵密白头到老子孙满堂,可是她还是处子,被刘霜的说话俨然触动心事,心中甜蜜之际,又害羞之极。 赵密自小跟随父亲走南闯北,既读万卷书又行万里路,阅人无数,见亦桃行为做派,已经看出她有大家风范,又猜到她心中所想,心中也是高兴,借着亦桃瞄自己那一眼,也朝亦桃送着秋波。 两人的微小动作被卫楚看在眼里,便替二人把心事说了出来:“天下大乱,又何必在乎形式,二人既然都有意,我看择日不如撞日,今夜就把婚事办了。” 刘霜眼尾朝卫楚一扬,佯做嗔怪道:“这不是在军中,你说了不算,得间伏和亦桃二人都答应。” 刘霜话音未落,赵密忙道:“一切由校监和副校监做主。”他低头看着地面,双手却迫不及待地行着礼。 刘霜笑道:“你只能代表你自己,还得我们刘亦桃答应才好。” “全凭姐姐做主。”亦桃吐出这几个字时非常爽气,看来短暂的兴奋和害羞后又恢复了本性。 由于赵密从事的是秘密工作,他和亦桃的结合以及去氐营都要保密,因此他们的婚事也只能秘密进行。 卫楚将自己的正房卧室空了出来做他们的婚房。婚房由幻琴,兰儿和匆匆赶来的李雅布置。 李雅的出现证实了卫楚之前的猜测,原来她一直和刘允在一起。 刘霜负责为亦桃梳妆。 赵密的婚服和卫楚的嘉宾服装还都让卫楚伤了一下脑筋。 此时流行白色做婚服,赵密和卫楚平时都穿绛色戎服和普通的杂色衣服,就是没有白色的服装,又不能大张旗鼓去借。卫楚只能跑到山蛋和小云处去碰运气,一番翻箱倒柜之后,总算找到了一箱他们主人不要的衣服,里面正巧又有几套干净的白色大袖服,卫楚便挑了两套,一套给赵密暂做婚服,一套自己穿。 为了保密,卫楚只留5个平日表现稳重,口风严的护卫在二院内,其余护卫全部到了一院。 黄昏来临,天边的云彩燃起通红的一片,就像火烧的炭一样。婚房的窗户被红蜡烛映得像屋内着火了一般。卫楚,刘霜和刘允被李雅领着进入房内,立刻就被屋内完全不同的景色惊住了。 原来光洁的四壁现在都被贴上了画。北墙贴着一幅家居图,东墙是一幅山水画,南墙是一幅仕女抱着一个婴孩的画像,西墙有门,因此贴了一幅长长的墨竹。 卫楚看这些画的风格像极了顾恺之的风格,却比顾恺之的画更加真实,感觉比顾恺之的画画得更好,他奇怪这些画是怎么突然冒出来的。 李雅仿佛看出了卫楚的心思,低声道:“阿楚哥,这都是霜姊的,一直想给你的,这次可就借着亦桃成亲的机会送你了。” “小丫头,胡说什么呢。”刘霜抱着宕虎,腾出一只手轻轻打了一下李雅那只挽着她的手臂。 李雅直朝卫楚挤眼睛。 自李雅来到刘霜身边,卫楚从来见她要么低眉垂眼,要么嘴唇紧咬,从不主动说话,此时神采飞扬,身子也丰满了,性格也变了许多,卫楚又看看刘允。 刘允双手背在身后,一副拥有了爱情的小人得志模样。卫楚真想踹他一脚然后再骂一句:“叫你装。”表面上却不得不对李雅的话做出回应:“太美了。”心中却在想,顾恺之的画一幅几百万乃至上千万,这几幅画年代比顾恺之久,画得还不比顾恺之差,一幅一千万应该可以卖的。 卫楚的话却让刘霜感动了,她知道卫家人的书画名冠一时,此时她也想听听卫楚对这几幅画的评价,便摆出一副小学生的求教模样:“如何美了?” 第171章 踏上间谍征途 卫楚一边搜索着选修课老师对顾恺之画作的评价,一边指着那张怀抱婴孩的仕女画作道:“你们看,这画作线条细腻,疏密有致,乃是高古游丝描手法。线条紧劲连绵,如春蚕吐丝,春云浮空,流水行地,自然流畅,非10年功夫做不到如此,再看这画,是否从各个方向看去都不同?” 刘允在画作面前左右看了一阵,又弯腰看了一阵,将背着的手伸出来摸了一下画,惊奇地对刘霜道:“阿姊,真是,以前我怎么不觉得。” 刘霜瞪了刘允一眼:“你不学怎么知道。” 李雅也瞪了刘允一眼,她和刘霜都琴棋书画,自然也都是内行。刘允不好意思地看了卫楚一眼。 卫楚假装没有看见,心里却幸灾乐祸,叫你装,口中道:“这是运用了墨色的深浅,黑白慢慢变化手法画出来的,要画出这样的效果,也非10年难以达到。” 卫楚见李雅轻轻打了刘霜的手臂一下,那意思,阿楚哥真厉害。 刘霜会心地嘴角上扬。 除了四面墙上的画,西墙门后的还放着一盆兰花,看起来清新淡雅,散发着淡淡的幽香。在窗户下的一个小几上,放着两只觞和一只斛。 刘霜算着吉日到了,便和卫楚坐在床榻上,吩咐刘允把赵密从耳房里叫出来。幻琴和兰儿也扶着亦桃从另一个耳房进来。 赵密穿着卫楚借来的那套白色大袖服,如果说他和平日有什么区别的话,就是他的神情不再是平日看起来那般稳重冷静,而是脸上洋溢着止不住的幸福,这种幸福让他敞开了心扉的笑,他的嘴合都合不拢,总是露着一排雪白的牙齿。 这时候还没有流行盖头,亦桃穿着一套雪白的绸服,乌黑的飞天髻上插着一支镶着红蓝绿三色宝石的金步摇,额头上贴着红色花钿,耳垂上系着一对像月亮一样无暇的白玉珰,面如桃花,朱唇鲜艳,遮住脚的宽大裙子在地上滑着。 李雅做起了司仪,她喊着口令,赵密和亦桃两人跪在卫楚和刘霜面前,刘允和幻琴各端着一觞酒分别给了赵密和亦桃。赵密和亦桃将第一觞酒倒在地上,敬献给了两人的双亲。 刘允又给两人掺满了酒,两人又各自将觞中酒敬给了卫楚和刘霜。 卫楚和刘霜接过酒一饮而尽。 卫楚从大袖中掏出一件折叠的半身无袖锁子甲。这是李冲的旧物,轻便结实,最抗刀劈和刀划,贴身穿着,外面再套上外套便隐藏得天衣无缝。 卫楚将亮闪闪的铁锁子甲放在自己的膝盖上,对赵密严肃说道:“间伏,今后无论遇到何事,你要记住你是有妻之夫,你的命不仅仅属于你个人,还属于你的妻子。”说着朝亦桃偏了偏头,见亦桃的鼻子和眼眶都红着,知道她受了感动,便将锁子甲递到赵密胸前。 赵密双手郑重接过锁子甲,对卫楚匍匐在地行了一个稽首礼:“赵密谨记校监教诲。” 刘霜从自己脖子上取下那块镶着玛瑙的玉吊坠:“亦桃,这是阿母留给我的,戴在我身上也有20年了,今日送你,见此物便如见我。”说着双手将吊坠的红线撑成了一个圆。 亦桃朝刘霜放低了头,刘霜将吊坠挂在了亦桃的脖子上。亦桃抬头时,两行亮晶晶的泪水流到了鳃下。 刘霜双手捧着亦桃的脸将她的眼泪轻轻抹去:“傻亦桃,今天是你的大喜日子,只准笑,不许哭。” 亦桃点点头,泪水喷涌而出。 刘允见状,急忙为两人倒了第三觞酒:“该夫妻换觞对饮了。” 赵密和亦桃两人接过觞对视时,伤感的神情立刻被幸福替代。两人含情脉脉对视着互换了手中觞。 赵密社会经验丰富,却不能喝酒,他喝了三次还没有喝尽。亦桃将自己觞中酒一饮而尽,又一把抢过赵密手中的觞端着一饮而尽。 屋内顿时爆发出一阵的大笑声。 一连三天,赵密和亦桃都没有出婚房半步,每日的吃喝都由幻琴和兰儿送去。 第三日,夜幕如一块深邃的绸缎,缓缓铺展开来,将白日里的喧嚣与嘈杂轻轻掩去。天空一片晴朗,无一丝云翳,星星点点,宛如撒在夜空中的碎钻,闪烁着清冷而神秘的光芒。 二更时,阆中郡署后门悄然打开,9匹马鱼贯而出,当先一匹乃是额头上一溜白毛的枣红马,上骑着刘允,手举着一面像燕子尾巴一样的巡视旗。 刘允的后面是骑着闪电的卫楚和骑着铁青马的赵密,此时他穿着一身窄袖青衣,腰上挂了一口腰刀,再后是骑着花斑马的刘霜和骑枣骝马背两杆铤,一身短衣劲装的亦桃,最后是骑着黄色蒙古马也是一身劲装背两口短刀的兰儿和骑着四蹄雪白紫骝马的幻琴。兰儿和幻琴的后面是两匹驮着行李的灰色蒙古马。 马蹄踩着城内的青石板“哒哒哒”的响,几队谯登麾下的巡逻士兵看见刘允的巡视旗后都自动闪在道路两旁。 月光如水,倾泻而下,将大地镀上了一层银辉。道路两旁树影婆娑,随风摇曳,仿佛在低语着夜的秘密。远处,传来几声狗吠,打破了夜的寂静,却又增添了几分生机与活力。 宁静的夜色之中,感受着微风拂过面颊的温柔,谁都没有说话,一行人沿着南北主干道直朝北门而来。 北门守军是刘允的部下,见刘允来到急忙开了城门。 出了城门就算送到了,众人相继下了马。卫楚对赵密交待道:“送君千里终有一别,我们就此别过。墨兰会一路送你们到广汉。记住,你们先找个旅店住下,然后你单独去和关陶接头,接头方式墨兰会在路上告诉你们,一旦发现关陶不对劲就立刻回来,若接头顺利就把俸禄和印绶给他。以后这里和你的所有联系都通过墨兰姑娘,其他任何人来和你联系都是假的。” 赵密点头道:“赵密记住了。” 卫楚忽听得一阵抽泣声,回过头一看,只见亦桃和刘霜两人紧紧拥抱,幻琴和兰儿也旁抹着眼泪。 第171章 踏上间谍征途 卫楚一边搜索着选修课老师对顾恺之画作的评价,一边指着那张怀抱婴孩的仕女画作道:“你们看,这画作线条细腻,疏密有致,乃是高古游丝描手法。线条紧劲连绵,如春蚕吐丝,春云浮空,流水行地,自然流畅,非10年功夫做不到如此,再看这画,是否从各个方向看去都不同?” 刘允在画作面前左右看了一阵,又弯腰看了一阵,将背着的手伸出来摸了一下画,惊奇地对刘霜道:“阿姊,真是,以前我怎么不觉得。” 刘霜瞪了刘允一眼:“你不学怎么知道。” 李雅也瞪了刘允一眼,她和刘霜都琴棋书画,自然也都是内行。刘允不好意思地看了卫楚一眼。 卫楚假装没有看见,心里却幸灾乐祸,叫你装,口中道:“这是运用了墨色的深浅,黑白慢慢变化手法画出来的,要画出这样的效果,也非10年难以达到。” 卫楚见李雅轻轻打了刘霜的手臂一下,那意思,阿楚哥真厉害。 刘霜会心地嘴角上扬。 除了四面墙上的画,西墙门后的还放着一盆兰花,看起来清新淡雅,散发着淡淡的幽香。在窗户下的一个小几上,放着两只觞和一只斛。 刘霜算着吉日到了,便和卫楚坐在床榻上,吩咐刘允把赵密从耳房里叫出来。幻琴和兰儿也扶着亦桃从另一个耳房进来。 赵密穿着卫楚借来的那套白色大袖服,如果说他和平日有什么区别的话,就是他的神情不再是平日看起来那般稳重冷静,而是脸上洋溢着止不住的幸福,这种幸福让他敞开了心扉的笑,他的嘴合都合不拢,总是露着一排雪白的牙齿。 这时候还没有流行盖头,亦桃穿着一套雪白的绸服,乌黑的飞天髻上插着一支镶着红蓝绿三色宝石的金步摇,额头上贴着红色花钿,耳垂上系着一对像月亮一样无暇的白玉珰,面如桃花,朱唇鲜艳,遮住脚的宽大裙子在地上滑着。 李雅做起了司仪,她喊着口令,赵密和亦桃两人跪在卫楚和刘霜面前,刘允和幻琴各端着一觞酒分别给了赵密和亦桃。赵密和亦桃将第一觞酒倒在地上,敬献给了两人的双亲。 刘允又给两人掺满了酒,两人又各自将觞中酒敬给了卫楚和刘霜。 卫楚和刘霜接过酒一饮而尽。 卫楚从大袖中掏出一件折叠的半身无袖锁子甲。这是李冲的旧物,轻便结实,最抗刀劈和刀划,贴身穿着,外面再套上外套便隐藏得天衣无缝。 卫楚将亮闪闪的铁锁子甲放在自己的膝盖上,对赵密严肃说道:“间伏,今后无论遇到何事,你要记住你是有妻之夫,你的命不仅仅属于你个人,还属于你的妻子。”说着朝亦桃偏了偏头,见亦桃的鼻子和眼眶都红着,知道她受了感动,便将锁子甲递到赵密胸前。 赵密双手郑重接过锁子甲,对卫楚匍匐在地行了一个稽首礼:“赵密谨记校监教诲。” 刘霜从自己脖子上取下那块镶着玛瑙的玉吊坠:“亦桃,这是阿母留给我的,戴在我身上也有20年了,今日送你,见此物便如见我。”说着双手将吊坠的红线撑成了一个圆。 亦桃朝刘霜放低了头,刘霜将吊坠挂在了亦桃的脖子上。亦桃抬头时,两行亮晶晶的泪水流到了鳃下。 刘霜双手捧着亦桃的脸将她的眼泪轻轻抹去:“傻亦桃,今天是你的大喜日子,只准笑,不许哭。” 亦桃点点头,泪水喷涌而出。 刘允见状,急忙为两人倒了第三觞酒:“该夫妻换觞对饮了。” 赵密和亦桃两人接过觞对视时,伤感的神情立刻被幸福替代。两人含情脉脉对视着互换了手中觞。 赵密社会经验丰富,却不能喝酒,他喝了三次还没有喝尽。亦桃将自己觞中酒一饮而尽,又一把抢过赵密手中的觞端着一饮而尽。 屋内顿时爆发出一阵的大笑声。 一连三天,赵密和亦桃都没有出婚房半步,每日的吃喝都由幻琴和兰儿送去。 第三日,夜幕如一块深邃的绸缎,缓缓铺展开来,将白日里的喧嚣与嘈杂轻轻掩去。天空一片晴朗,无一丝云翳,星星点点,宛如撒在夜空中的碎钻,闪烁着清冷而神秘的光芒。 二更时,阆中郡署后门悄然打开,9匹马鱼贯而出,当先一匹乃是额头上一溜白毛的枣红马,上骑着刘允,手举着一面像燕子尾巴一样的巡视旗。 刘允的后面是骑着闪电的卫楚和骑着铁青马的赵密,此时他穿着一身窄袖青衣,腰上挂了一口腰刀,再后是骑着花斑马的刘霜和骑枣骝马背两杆铤,一身短衣劲装的亦桃,最后是骑着黄色蒙古马也是一身劲装背两口短刀的兰儿和骑着四蹄雪白紫骝马的幻琴。兰儿和幻琴的后面是两匹驮着行李的灰色蒙古马。 马蹄踩着城内的青石板“哒哒哒”的响,几队谯登麾下的巡逻士兵看见刘允的巡视旗后都自动闪在道路两旁。 月光如水,倾泻而下,将大地镀上了一层银辉。道路两旁树影婆娑,随风摇曳,仿佛在低语着夜的秘密。远处,传来几声狗吠,打破了夜的寂静,却又增添了几分生机与活力。 宁静的夜色之中,感受着微风拂过面颊的温柔,谁都没有说话,一行人沿着南北主干道直朝北门而来。 北门守军是刘允的部下,见刘允来到急忙开了城门。 出了城门就算送到了,众人相继下了马。卫楚对赵密交待道:“送君千里终有一别,我们就此别过。墨兰会一路送你们到广汉。记住,你们先找个旅店住下,然后你单独去和关陶接头,接头方式墨兰会在路上告诉你们,一旦发现关陶不对劲就立刻回来,若接头顺利就把俸禄和印绶给他。以后这里和你的所有联系都通过墨兰姑娘,其他任何人来和你联系都是假的。” 赵密点头道:“赵密记住了。” 卫楚忽听得一阵抽泣声,回过头一看,只见亦桃和刘霜两人紧紧拥抱,幻琴和兰儿也旁抹着眼泪。 第172章 三大任务 刘霜到底成熟,她很快恢复了理智,她拍拍亦桃的肩膀:“好妹妹,好了,我们只是暂时分别,又不是见不着,别哭了。” 亦桃才不舍地放下了双臂,幻琴又上前去和她拥抱:“姐姐,真舍不得你。” “好妹妹,我走以后,就是你一个人保护小姐了,你一定要好好保护她。”亦桃说的声音虽然很小,但在寂静的夜晚还是让大家都听到了。 “姐姐,你放心去,我会用我的生命保护好小姐的。”幻琴哽咽着说。 两人又用力拥抱了一会儿才分开。 在刘霜和幻琴,亦桃难分难舍之时,卫楚来到兰儿身边叮嘱道:“兰儿,赵密和关陶接头时,你要在暗中保护,若情况有变,你立刻护着赵密亦桃回来,若他们接头顺利,你也要尽快返回,别让我和你霜姊等得心急。” 兰儿一甩马尾辫,大眼睛带着笑道:“知道了,阿楚哥,还是你关心我。” “那还用说,尽说傻话。”卫楚食指卷曲着伸向她笔挺的鼻子。 兰儿撒娇地将鼻子迎了上来,让卫楚刮了一下。这时,刘霜也走了过来对兰儿道:“兰儿,早点回来,小姑娘家家的,还长得这么漂亮,注意安全啊。” 兰儿很受用地笑道:“知道了,霜姊。” 亦桃和幻琴分开后,赵密来到亦桃身边要扶她上马。亦桃虽然英武,在赵密面前也如小鸟依人般任他扶着上了马。 将亦桃扶上马后,赵密和兰儿也都先后上了马,三人朝卫楚等人挥手告别,然后打马前行,很快消失在夜色中。5匹马清脆的马蹄声由近及远而去。 ———— 送走赵密后,卫楚和刘霜马不停蹄在一二期的学兵堂成员中甄选各城的县令,县丞和县尉。 甄选分笔试和面试,时间为笔试1天,面试3天 10天后,巴西郡11县的各县县政府班子基本到位,卫楚给各县令的第一个任务就是解决的就是对没收的氐人生意和土地进行外包的问题。 氐人生意的外包采取卫楚和山蛋,小云商定的模式承包者由原氐人的奴仆优先,因为这批人最熟悉业务,其次才是交给有能力经营的外人。承包者领取一定的薪资,上交一成利润给县里。 土地则按照国家法令采用课田制,按每亩8升收租。 第一个任务落实后,卫楚给各县定的第二个任务就是扩军。 扩军和发展经济是一对矛盾,因为军人都是壮劳力,而且是消耗而不生产,军队多自然就会使得经济下滑,当然要除去军队外出掠夺的因素。比如后世的蒙古军就不从事生产,完全靠掠夺来发展壮大自己,但他们本就是落后的游牧民族,先进的农耕民族是无法通过掠夺来发展自己的。 如此军队和经济就要有一个最佳的匹配。 和平时期是10户养1兵,而战争时期的蜀汉和东吴,其士兵人数都占总人口的10。卫楚决定在这两者之间取一个平衡,阆中是大县,因此要扩充2千兵,其余各县要扩1千,超出数量的县要给县令以嘉奖,不足的县要对县令进行斥责。 第三个任务就是每个县令都要带领民众开垦荒地,鼓励他们发展商业。 三个任务分配下去,各县的建设算是有了方向,也基本走上了正轨。这时,兰儿带回了赵密的第一份情报:氐军遭到卫楚的打击后,已经将战略改为守势,重心在防止汉中和巴西两个方向晋军的进攻,短期内没有向晋军主动进攻的意图。 这使得卫楚可以全心全意搞建设,一心一意谋发展。 阆中和附近的4城,苍溪,西充国,安汉和南充国,共扩军6千多人,卫楚将这些新兵进行了如下的分配: 他亲自从中挑选了20名不同特征的新兵为自己的护卫。这20名士兵中有力大的,有灵巧的,有骨骼宽大的,也有骨骼小的,有如猴子一般能在树上跳跃的,也有像鱼一样在河中潜伏的。 大黑铲原有1千骑兵,汉昌之战又缴获了1千匹马,因此有1千新兵被分到了大黑铲部,他又有了2千骑兵。 方进的弓箭兵本是步弓,因为作战临时组成了骑兵,此时又改成步兵,卫楚为他补充了2千名新兵,这样,方进的步兵就有了2千5百名。 卫楚身边还有400多黑甲骑兵,利用方进的500多匹马又凑成了1千黑甲骑兵。 还有2千5百名新兵则分配给了刘实,他有了近3千士兵。 谯登的士兵都是流民,又基本没有受损,因此没有再补充。卫楚给他派去了20多名学兵堂学员担任各级武官,加强训练促使这支军队尽快转变成正规军。 这次调整,卫楚不再将各军分为弓箭,长槊和刀盾,而是每军都包含弓箭,长槊和刀盾,这样他们就成为了独立的作战单位,每支军都可以单独作战。 在扩军的同时,第三期学兵堂的500名学员又入学了,这一期的学兵堂学制为一年,学习的科目也从单纯的武学改为为文武兼学了。 一切都走上了正轨以后,卫楚就准备着进行他的另外一项重要活动,拜访罗尚和荆州刺史刘弘。 罗尚是益州刺史,此时却占着梁州的江阳,巴郡,涪陵和巴东4郡,一点都没有想着要收复益州的意思,虽然名义上梁州是许雄的,但是卫楚却不允许这种现象一直存在。 对荆州刺史刘弘,卫楚是要交结的。一来荆州是巴西郡和中原的唯一联系通道,卫楚要通过这个通道来发展巴西郡的经济,二来荆州是个大州,刺史刘弘素有名望,此时河间王司马颙和东海王司马越开战,刘弘的态度举足轻重,但无论刘弘支持哪一方,卫楚都不能和刘弘为敌,因此卫楚必须主动交好。 卫楚将想法对刘霜一说,刘霜也赞同:“刘弘出身世家,素有忠臣美誉,和阿父也素有交往,加上你卫家的名头,无论他如何选择,对你一定会以礼相待的,让阿允和你一起去,反正他也要回宣汉。” 兰儿也要去,卫楚劝道:“这里刚刚收复,人心不稳,霜姊身边又少了亦桃,你在这里多帮帮她。” 一切准备完毕,卫楚就和刘允启程了。 第172章 三大任务 刘霜到底成熟,她很快恢复了理智,她拍拍亦桃的肩膀:“好妹妹,好了,我们只是暂时分别,又不是见不着,别哭了。” 亦桃才不舍地放下了双臂,幻琴又上前去和她拥抱:“姐姐,真舍不得你。” “好妹妹,我走以后,就是你一个人保护小姐了,你一定要好好保护她。”亦桃说的声音虽然很小,但在寂静的夜晚还是让大家都听到了。 “姐姐,你放心去,我会用我的生命保护好小姐的。”幻琴哽咽着说。 两人又用力拥抱了一会儿才分开。 在刘霜和幻琴,亦桃难分难舍之时,卫楚来到兰儿身边叮嘱道:“兰儿,赵密和关陶接头时,你要在暗中保护,若情况有变,你立刻护着赵密亦桃回来,若他们接头顺利,你也要尽快返回,别让我和你霜姊等得心急。” 兰儿一甩马尾辫,大眼睛带着笑道:“知道了,阿楚哥,还是你关心我。” “那还用说,尽说傻话。”卫楚食指卷曲着伸向她笔挺的鼻子。 兰儿撒娇地将鼻子迎了上来,让卫楚刮了一下。这时,刘霜也走了过来对兰儿道:“兰儿,早点回来,小姑娘家家的,还长得这么漂亮,注意安全啊。” 兰儿很受用地笑道:“知道了,霜姊。” 亦桃和幻琴分开后,赵密来到亦桃身边要扶她上马。亦桃虽然英武,在赵密面前也如小鸟依人般任他扶着上了马。 将亦桃扶上马后,赵密和兰儿也都先后上了马,三人朝卫楚等人挥手告别,然后打马前行,很快消失在夜色中。5匹马清脆的马蹄声由近及远而去。 ———— 送走赵密后,卫楚和刘霜马不停蹄在一二期的学兵堂成员中甄选各城的县令,县丞和县尉。 甄选分笔试和面试,时间为笔试1天,面试3天 10天后,巴西郡11县的各县县政府班子基本到位,卫楚给各县令的第一个任务就是解决的就是对没收的氐人生意和土地进行外包的问题。 氐人生意的外包采取卫楚和山蛋,小云商定的模式承包者由原氐人的奴仆优先,因为这批人最熟悉业务,其次才是交给有能力经营的外人。承包者领取一定的薪资,上交一成利润给县里。 土地则按照国家法令采用课田制,按每亩8升收租。 第一个任务落实后,卫楚给各县定的第二个任务就是扩军。 扩军和发展经济是一对矛盾,因为军人都是壮劳力,而且是消耗而不生产,军队多自然就会使得经济下滑,当然要除去军队外出掠夺的因素。比如后世的蒙古军就不从事生产,完全靠掠夺来发展壮大自己,但他们本就是落后的游牧民族,先进的农耕民族是无法通过掠夺来发展自己的。 如此军队和经济就要有一个最佳的匹配。 和平时期是10户养1兵,而战争时期的蜀汉和东吴,其士兵人数都占总人口的10。卫楚决定在这两者之间取一个平衡,阆中是大县,因此要扩充2千兵,其余各县要扩1千,超出数量的县要给县令以嘉奖,不足的县要对县令进行斥责。 第三个任务就是每个县令都要带领民众开垦荒地,鼓励他们发展商业。 三个任务分配下去,各县的建设算是有了方向,也基本走上了正轨。这时,兰儿带回了赵密的第一份情报:氐军遭到卫楚的打击后,已经将战略改为守势,重心在防止汉中和巴西两个方向晋军的进攻,短期内没有向晋军主动进攻的意图。 这使得卫楚可以全心全意搞建设,一心一意谋发展。 阆中和附近的4城,苍溪,西充国,安汉和南充国,共扩军6千多人,卫楚将这些新兵进行了如下的分配: 他亲自从中挑选了20名不同特征的新兵为自己的护卫。这20名士兵中有力大的,有灵巧的,有骨骼宽大的,也有骨骼小的,有如猴子一般能在树上跳跃的,也有像鱼一样在河中潜伏的。 大黑铲原有1千骑兵,汉昌之战又缴获了1千匹马,因此有1千新兵被分到了大黑铲部,他又有了2千骑兵。 方进的弓箭兵本是步弓,因为作战临时组成了骑兵,此时又改成步兵,卫楚为他补充了2千名新兵,这样,方进的步兵就有了2千5百名。 卫楚身边还有400多黑甲骑兵,利用方进的500多匹马又凑成了1千黑甲骑兵。 还有2千5百名新兵则分配给了刘实,他有了近3千士兵。 谯登的士兵都是流民,又基本没有受损,因此没有再补充。卫楚给他派去了20多名学兵堂学员担任各级武官,加强训练促使这支军队尽快转变成正规军。 这次调整,卫楚不再将各军分为弓箭,长槊和刀盾,而是每军都包含弓箭,长槊和刀盾,这样他们就成为了独立的作战单位,每支军都可以单独作战。 在扩军的同时,第三期学兵堂的500名学员又入学了,这一期的学兵堂学制为一年,学习的科目也从单纯的武学改为为文武兼学了。 一切都走上了正轨以后,卫楚就准备着进行他的另外一项重要活动,拜访罗尚和荆州刺史刘弘。 罗尚是益州刺史,此时却占着梁州的江阳,巴郡,涪陵和巴东4郡,一点都没有想着要收复益州的意思,虽然名义上梁州是许雄的,但是卫楚却不允许这种现象一直存在。 对荆州刺史刘弘,卫楚是要交结的。一来荆州是巴西郡和中原的唯一联系通道,卫楚要通过这个通道来发展巴西郡的经济,二来荆州是个大州,刺史刘弘素有名望,此时河间王司马颙和东海王司马越开战,刘弘的态度举足轻重,但无论刘弘支持哪一方,卫楚都不能和刘弘为敌,因此卫楚必须主动交好。 卫楚将想法对刘霜一说,刘霜也赞同:“刘弘出身世家,素有忠臣美誉,和阿父也素有交往,加上你卫家的名头,无论他如何选择,对你一定会以礼相待的,让阿允和你一起去,反正他也要回宣汉。” 兰儿也要去,卫楚劝道:“这里刚刚收复,人心不稳,霜姊身边又少了亦桃,你在这里多帮帮她。” 一切准备完毕,卫楚就和刘允启程了。 第173章 后记 卫楚只带他的30名护卫。这30名护卫都是经历了汉昌大战的幸存者,各个忠心耿耿。 刘允则带上了李雅。他的1千5百名弓箭兵分前后两队,500为前队,1千为后队,中间则是卫楚,刘允和李雅,还有卫楚的50护卫。 他们沿着巴山的羊肠小道,先往东途经了无数大山和湖泊,经宣汉到汉丰,再沿着一条小溪东下进入峡江。 这时的峡江,两岸青山如黛,云雾缭绕,仿佛天地间最精致的水墨画卷,缓缓展开在行者的眼前。江水湍急,浪花飞溅,如同一位不羁的旅者,带着山川的豪情,向着未知的远方奔腾而去。 江面上,十来艘客船随波摇曳,卫楚望着那依旧奔腾不息的江水,心中不禁涌起一股莫名的感动。 至此,卫楚完成了他的第一步,从单枪匹马到拥有汉中和梁州的部分土地。以后他要做的就是如何扩大实力。 罗尚是一个权利欲望重又自私的人,刘弘是忠心名臣,卫楚要全力收复蜀地,必然要受到来自罗尚的阻力。在罗尚,李特和卫楚之间演出一个“三国演义”。 弱小的卫楚要在罗尚和李特之间活下来,就必须借助刘弘之力,他在刘弘的支持下首先打击罗尚,在囊括了罗尚的地盘后,他有了和李特决一雌雄的资本。 卫楚收复益州和梁州后,中原局势已经糜烂,洛阳陷入匈奴之手,长安正岌岌可危。卫楚率军及时赶到,驱逐匈奴,保住了长安。 占领长安后,卫楚利用肥沃的关中平原为基地,秣马厉兵,先以守势击破各路来犯的匈奴军,后主动向洛阳挺进。卫楚亲率大军,兵临洛阳城下。此时的洛阳,匈奴汉军士气低落,粮草匮乏,已无力抵抗。卫楚趁机发动总攻,一举攻破了洛阳城。 洛阳之战的胜利,并未让卫楚驻足。他率领麾下晋军不顾疲惫,整军备战,尾随踏上了追击逃往平城的匈奴军的征途。 平城,位于并州之北,地势险要,是匈奴汉军的都城。卫楚率军追上匈奴汉军主力,双方展开激战。 一时间,箭如雨下,鼓声震天,晋军与匈奴汉军展开了激烈的决战。晋军将士英勇无畏,以命相搏,誓要将匈奴汉军彻底消灭。 经过数日的激战,匈奴汉军逐渐败退,士气全无。晋军则越战越勇,最终将匈奴汉军围困于平城之内。在一场决定性的战役中,晋军以压倒性的优势,彻底歼灭了匈奴军,取得了决定性的胜利。 卫楚率领大军凯旋而归。他不仅收复了失地,更维护了中原大地的和平与安宁。被天子授予中兴晋臣的美誉。 就在卫楚声望如日中天,仕途一片光明之时,他却做出了一个令人意想不到的决定——功成身退,归隐山林。 卫楚的这一决定,震惊了朝野,也感动了无数人。人们纷纷赞叹他的高风亮节,敬佩他的淡泊名利。在归隐的日子里,卫楚以诗酒为伴,以山水为友,过着恬静而自由的生活。 全文完。 第173章 后记 卫楚只带他的30名护卫。这30名护卫都是经历了汉昌大战的幸存者,各个忠心耿耿。 刘允则带上了李雅。他的1千5百名弓箭兵分前后两队,500为前队,1千为后队,中间则是卫楚,刘允和李雅,还有卫楚的50护卫。 他们沿着巴山的羊肠小道,先往东途经了无数大山和湖泊,经宣汉到汉丰,再沿着一条小溪东下进入峡江。 这时的峡江,两岸青山如黛,云雾缭绕,仿佛天地间最精致的水墨画卷,缓缓展开在行者的眼前。江水湍急,浪花飞溅,如同一位不羁的旅者,带着山川的豪情,向着未知的远方奔腾而去。 江面上,十来艘客船随波摇曳,卫楚望着那依旧奔腾不息的江水,心中不禁涌起一股莫名的感动。 至此,卫楚完成了他的第一步,从单枪匹马到拥有汉中和梁州的部分土地。以后他要做的就是如何扩大实力。 罗尚是一个权利欲望重又自私的人,刘弘是忠心名臣,卫楚要全力收复蜀地,必然要受到来自罗尚的阻力。在罗尚,李特和卫楚之间演出一个“三国演义”。 弱小的卫楚要在罗尚和李特之间活下来,就必须借助刘弘之力,他在刘弘的支持下首先打击罗尚,在囊括了罗尚的地盘后,他有了和李特决一雌雄的资本。 卫楚收复益州和梁州后,中原局势已经糜烂,洛阳陷入匈奴之手,长安正岌岌可危。卫楚率军及时赶到,驱逐匈奴,保住了长安。 占领长安后,卫楚利用肥沃的关中平原为基地,秣马厉兵,先以守势击破各路来犯的匈奴军,后主动向洛阳挺进。卫楚亲率大军,兵临洛阳城下。此时的洛阳,匈奴汉军士气低落,粮草匮乏,已无力抵抗。卫楚趁机发动总攻,一举攻破了洛阳城。 洛阳之战的胜利,并未让卫楚驻足。他率领麾下晋军不顾疲惫,整军备战,尾随踏上了追击逃往平城的匈奴军的征途。 平城,位于并州之北,地势险要,是匈奴汉军的都城。卫楚率军追上匈奴汉军主力,双方展开激战。 一时间,箭如雨下,鼓声震天,晋军与匈奴汉军展开了激烈的决战。晋军将士英勇无畏,以命相搏,誓要将匈奴汉军彻底消灭。 经过数日的激战,匈奴汉军逐渐败退,士气全无。晋军则越战越勇,最终将匈奴汉军围困于平城之内。在一场决定性的战役中,晋军以压倒性的优势,彻底歼灭了匈奴军,取得了决定性的胜利。 卫楚率领大军凯旋而归。他不仅收复了失地,更维护了中原大地的和平与安宁。被天子授予中兴晋臣的美誉。 就在卫楚声望如日中天,仕途一片光明之时,他却做出了一个令人意想不到的决定——功成身退,归隐山林。 卫楚的这一决定,震惊了朝野,也感动了无数人。人们纷纷赞叹他的高风亮节,敬佩他的淡泊名利。在归隐的日子里,卫楚以诗酒为伴,以山水为友,过着恬静而自由的生活。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