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P】如何攻略社恐小獾》 第1章 社恐动物爱好者纽特·斯卡曼德 我不会消失。 也无法被分裂。 因为我和你,莱尔,十三年——那是我们融合的时间。 你会被吞噬、会被取代。 最终成为「我们」。 嗡—— 刺耳的嗡鸣让我痛醒,天旋地转的晃眼,我的袖口处偷偷下坠。 包厢门口,一个少年正在看我,试图说些什么。 “事实上你不用向我介绍你自己,我认识你,纽特·斯卡曼德——凯特尔伯恩教授最喜欢的学生。”我揪住袖间这只跟老鼠差不多身形,浑身毛茸茸、长着鸭子嘴巴的神奇生物,小心翼翼地扯开它紧紧抱着我毛衣金袖扣的两只前爪,动作之轻柔,生怕伤了它。 与这只灰色生物长久纠缠无果后,我只好抬头看向两分钟前刚出现在车厢里的少年:“你就打算站在那什么都不做吗?我猜这是你的神奇生物。” “抱——抱歉,”棕色头发的少年慌手慌脚进了车厢,脸上的雀斑都成了红色。 他掏出一块金色的怀表,灰色生物立马就被吸引了,眼睛瞪得浑圆,视线跟随着怀表左右移动,两只前爪的力道也逐渐放松,准备追捕下一个目标。 随着它向怀表纵身一跃,斯卡曼德手脚麻利地接管它的身体,带着怀表一起迅速揣入怀中。 我一口气倒向靠背,说道:“我和它缠斗了整整十分钟。你知道这十分钟意味着什么吗?我本来坐得好好的,正想换上我的校袍,一抬手,这家伙想把我的袖扣扯下来,梅林,这件毛衣可是我妈妈亲手织的!” 我理着有些宽大的衣袖,心里暗自祈求妈妈的原谅。 妈妈,我知道这是当初你织来当作我的成人礼物的,但是我实在忍不住了,提前这么早穿你不会怪我? 反正……你也不太可能会知道。 少年温声温气地安抚着他怀里的生物,向我解释道:“这是嗅嗅,它们喜欢闪闪发光的东西。” “好。”我整理着身上的毛衣,没好气的说:“他们的喜好和麻瓜还真是相似。只不过麻瓜会为这些东西不惜发动一场战争。” 少年慢悠悠将视线转移向我,对视后又匆忙移开眼睛,传到我耳朵里的声音仿佛隔了一个世纪:“他们是很温和的神奇生物……只是会对你家里的财宝造成破坏。” “幸好我没有养一只嗅嗅做宠物,以后也不会。” “嗯——严格来说,塔图不是我的宠物,我们是朋友。” “所以,”我盯着他校袍揣着那只嗅嗅——塔图的那处,问道:“你和一只嗅嗅是朋友?” 他说:“对我来说和神奇动物交流比和人容易得多。” 我咯咯笑起来,说:“我发现了,斯卡曼德先生。你知道吗,从你进入车厢到现在,除了向我介绍嗅嗅的习性以外,你没有问我的名字,也不好奇我为什么会认识你。你知道我为什么会认识你吗?” 斯卡曼德挠了挠头,依旧没有直视我。 “叫我纽特就好……我知道你,里德小姐。我们一起上保护神奇生物课。” 这下可轮到我惊讶了,我以为就斯卡曼德在保护神奇生物课上醉心动物的表现,他不会认识除了神奇动物以外的生物呢,有些时候我甚至好奇,他能认全和他一个年级的赫奇帕奇同学吗? “我还以为——算了。你也叫我克蕾娅就好。火车要靠站了,不介意的话我想换上我的校袍?” “好,好的。我现在出去。再见,克——克蕾娅。” “一会儿见,纽特。”我笑眯眯地看着纽特,纽特又慌手慌脚走出了车厢,轻轻关上车厢门。 我是克蕾娅·里德,就读于霍格沃茨,四年级。 三年级时,我选修了保护神奇生物课,和赫奇帕奇一起。 说起来,我一直觉得我们和赫奇帕奇的上课氛围是全校最好的——我是说格兰芬多和赫奇帕奇。从一年级的草药课我就深刻体会到了这点。 这些小獾个个乐于助人,心地善良,不管课堂上出了什么乱子他们都能心平气和地应对,情绪稳定,让我羡慕。 我记得第一节保护神奇生物课上凯特尔伯恩教授让我们学习火蜥蜴。我眼睛都看花了也没看出我的那盆火里有什么生物活动的痕迹,正是这位害羞的赫奇帕奇帮助了我。 他指着火堆里那些如同画笔着重刻画出的鲜亮纹路和那些黑黝黝的鳞片,好像自言自语般说道:“它们黑色的鳞片集中在头部,着重那些黑色比较好分辨出来。” 少年清澈的眼睛专心致志盯着我的火盆,嘴角边微微牵着笑。 他的目光转向我,那亮晶晶的眼神和他看火蜥蜴的眼神一模一样。随后纽特又不动声色地将目光转移,仿佛他只是随意一瞥,对除了我之外的一切都很好奇。 没等我向他道谢,他就走开了。我追寻着他的身影,他独自一人在角落里拨弄他的火盆。 那节课结束时,我从凯特尔伯恩教授口中得知了他的名字。 “赫奇帕奇加十分,斯卡曼德先生,做得好——” “凯特尔伯恩教授。”我最后一个安置好火盆,听见纽特在我身后小声说:“叫我纽特就好。” 火车缓缓进站,我走向之前那条粗糙泥泞的路,正值一月初,它已经被层层白雪覆盖,我裹紧围巾,艰难地踏雪而行。 那些马车跟开学时一样停在原地,每辆马车辕杆之间都站着颜色各异的两匹飞马,它们用鼻子互相拱着雪,呼噜呼噜玩耍着消磨时间。 “克蕾娅,这边!”凯西坐在其中一辆马车上朝我招手,我拉起校袍费力穿过去,跨上马车。 从一年级开始,我和凯西·普威特就成了好朋友。 有些朋友间的缘份是绝无仅有的,这种看似深刻的道理我从凯西第一次魔药课就炸了坩埚,锅里糜烂的药剂烫伤我的手,她以为她在霍格沃茨从此就树了第一个仇人,结果我大笑着夸她是别出心裁的魔药天才时就意识到了。 我们这辆马车的飞马鬃毛是栗色的。 我一上车,凯西立马凑了过来,圆扑扑的小脸散发着奇异的光泽:“刚才和你一个车厢的男生是谁呀?我本来想进去来着,可是我看到你们两个单独待在一起——” “凯西,你真的应该好好听课了,他是纽特·斯卡曼德,我们一起上保护神奇生物课。” “噢。”凯西应了一声,我不知道她有没有反应过来这个名字。“是那个在课上总给赫奇帕奇加分的纽特·斯卡曼德?我还是知道他的,他从来不在课上主动回答问题,但是凯特尔伯恩教授好像很喜欢他。” 我说:“应该是因为他一门心思地帮神奇动物——为了确保那些生物不会因为我们的粗心受到伤害。” 凯西说:“嘿,你还没告诉我呢。你们为什么会在一个车厢?” 我掀起校袍宽大的袖子,露出毛衣袖间那枚摇摇欲坠的金色袖扣,向凯西解释:“纽特同学的嗅嗅朋友——塔图,看上了我的袖扣。幸好他来得及时,没让他的嗅嗅朋友拿到「战利品」。他跟我说,嗅嗅最喜欢这些闪闪发光的东西。” 凯西急忙摘下她闪亮得有些晃人的耳环:“拜托他的嗅嗅朋友光顾一下我!我把耳环放在手上——这样它会出现吗?” 我正想说话,余光突然瞥到一个土黄色的身影——在我们这辆马车的右前方,站着一个赫奇帕奇。 能引起我注意的赫奇帕奇自然是纽特·斯卡曼德。他提着一个小行李箱,茫然四顾,手足无措。 原来是没有空的马车了。 于是我指着我们这辆马车对面的空位,大声喊道:“纽特同学,这儿!” 纽特循声望来,一瞬间,我们四目相对。 纽特抱着他的行李箱,围巾随着他的步伐悄悄爬上纽特的脸,挡住了纽特的鼻子,他呼出的气息逐渐靠近。 直到我帮忙接过小行李箱,青草的香味融入那团白雾扑向我,我愣了一下。 纽特的目光依然四处游移,我想到池塘里随心所欲的小鱼,它们的路线似乎从不固定。 凯西十分热情,她拉住纽特的手将他拽了上来,纽特顺势坐到我们对面。我放下他的小行李箱,凯西看我的眼神——我觉得我好像很难再跟她解释清楚什么了。 我转移话题:“真巧呀,纽特。塔图怎么样了?” 纽特说:“塔图很好,我跟他讨论过了,他不会再偷偷溜出来觊觎别人的金闪闪……应该。” “其实,我很想看看你的嗅嗅朋友,我听说嗅嗅都长得很可爱。而且我今天戴了亮闪闪的耳环。”凯西说道,“我是凯瑟琳娜·普威特。你可以叫我凯西。” 纽特将行李箱放在他身旁,说:“没关系……我们可以挑其他时间。塔图知道哪些巫师对他友善,它会喜欢你们的。” 马车的四个轮子逐渐转动起来。凯西转过身,看着马车行驶过的纯白的雪中那陡然的轱辘痕迹,说道:“我还记得三年级开学时,我们坐在马车上被水溅了一身,车上到处都是发霉的干草味,还有臭水沟的味道!” “记得这么清楚吗,凯西?那大概是因为你被溅得最惨。”我忍不住嘲笑凯西。 凯西指着拉车的飞马,控诉道:“车太陡了,我不是故意抓它们尾巴的,我也道歉了!谁让这些飞马这么记仇,就故意往有水沟的地方踩蹄子……不过这次地上都是雪,应该没有水沟可以溅我了。” 说完凯西还闻了闻她的校袍,上次被溅水的经历仿佛历历在目,凯西做出一副干呕的样子。 纽特说:“它们是伊瑟龙,你可以从它们栗色的鬃毛看出来。” 凯西抱怨道:“每只伊瑟龙的脾气都这么差吗?我现在再也不会坐在它们那边了,我长了教训。” 纽特回头看了一眼悠悠哉哉拉着马车的伊瑟龙,说道:“每只神奇动物都是独一无二的,可能你们开学时遇到的那两只刚好有点暴躁。” 我耸耸肩,说:“那我希望这次拉我们的是两只脾气好的伊瑟龙。” 纽特没有再说话,我却突然想到了什么。 我目不斜视靠近凯西,悄悄问她:“你认为有没有这么一种可能……纽特同学会借我他的神奇生物保护作业看看?” 凯西两手叠起捂住嘴,以同样的音量回复我:“克蕾娅,我不敢相信有一天你竟然会忘了做作业,这听起来应该是发生在我身上的事。” 我有点恼羞成怒。我承认我的圣诞假期是过得有些得意忘形了,在北境曼妙的极光之下,我一秒钟都没想起来过我还有一篇月痴兽的论文要写。 “试试,反正纽特就坐在你对面。实在不行,我可以借你呀。” 我急忙摆手,拒绝了凯西的好意。 “凯西,我觉得如果一定要借你的作业,我自己写也是可以的。” 凯西笑着拍了我一下。 我坐到纽特旁边,竭力做出一副讨好的样子。 我说:“纽特同学,我知道我们小獾都十分善良,十分乐于助人。” 纽特显然不擅长应付这样的局面,他又是点头,又是发出含糊的“嗯嗯”。 我试探着问出口:“有没有这么一种可能,帮助一个健忘的迷途小女孩,完成她的神奇生物保护作业?” 紧接着我恬不知耻地伸出双手:“我需要你的神奇生物保护作业。你放心,周五上课前我会还给你的。” 虽然我其实不算乖学生,但我从来没主动要过别人的作业。 对我来说寻求别人的作业会把我的参与度降到最低,但我要我自己的作业全都出自我自己的思考——只是现在已经是周三的晚上,我对神奇生物的的了解不足以支撑我用半天完成一篇十英寸的论文。 这一分钟真是长久、令人窒息。 终于,纽特说出了那句话:“抱歉,但是我不能直接给你……” 想起几分钟前我对凯西说出“我自己写也是可以的”那种话,我偷偷地嘲笑着我自己,因为我已经在思考要不要借凯西的论文了。 纽特的下一句话又让我燃起了希望:“不过我可以——辅助你,我明天下午没有课。嗯……你明天下午有时间吗?” “当然有!”我激动地抓起纽特的手,他的温度直接将我拉到火炉边,心脏都被烘得暖乎乎的,差点要把我融化。 纽特盯着被我紧握着的手,一路红了耳朵。我慌慌张张地放开他,此刻已经不知道该把手放在哪,索性规规矩矩放到腿上。 “我明天下午有古代魔文的选修课,我们三点在图书馆见面好吗?” 就这样,纽特答应了我的请求。 我们在门厅处和纽特告别,他提着黑色的小行李箱匆忙离去,直到那颗小点也逐渐消失,我才移开目光。 “凯西,”我说道:“我饿了。你要去礼堂吗?” “当然。”凯西手里拿着火鸡腿,嘴里嚼着牛排腰子饼,连说话都含糊不清:“我以为纽特就直接拒绝你了,没想到他居然愿意辅助你完成作业。火车上难道不应该是你们第一次正式见面吗?” 我也正和晚餐斗得不亦乐乎:“这大概是一见如故?我们不也是从一年级第一次魔药课就成了好朋友嘛。” 凯西被噎住了,使劲咳嗽起来,我端过一杯橙汁给她,轻拍着她的背:“你吃慢点好吗?没有人跟你抢。” “你说得——咳咳咳——你说得对,我看纽特·斯卡曼德跟你就是一见如故了。” 凯西放下橙汁后,放空了一会儿才缓过来。 她说:“我觉得我们俩是因为对食物和魁地奇的热爱走到一起的。” 我很赞同她的定论,向她点头。 “你跟纽特·斯卡曼德又是因为什么呢?你连课本上的神奇生物都还认不全啊。” “可是,”我有些犹豫:“一定要有共同的兴趣爱好才能做朋友吗?” 凯西说:“我不知道。可能完全不同的两个人也能做朋友,只是我目前还没有这样的朋友。” 我说:“我也是。不过,这毕竟只是一个开始嘛。至少以后的草药课和保护神奇生物课我都可以找纽特一组了!” “唉!”凯西扶上额头,看着星空闪烁的穹顶:“有了新朋友,忘了旧朋友!” 我学着凯西的样子,调侃道:“唉,赫奇帕奇的麦克米兰,里德向你致敬。” “犯规,犯规!”凯西随手抓来一块炸果酱甜圈塞进我的嘴里,我心满意足地吞了下去,只听见凯西沮丧的喊着:“噢,我本来想拿葡萄干布丁来着……” 人吃饱后的状态跟饿肚子时是天差地别的,我跟凯西摇摇晃晃走向格兰芬多塔楼,我们两人就像偷喝了十瓶黄油啤酒。我困得睁不开眼睛,我们在胖夫人那卡了好久,冥思苦想:新的口令是什么来着? 直到球队队长卡莱尔出现,他在胖夫人浑厚的笑声中领着我们进入公共休息室,无奈地对我们说:“梅林知道你们吃了多少。每次吃饱后都是这样,我该庆幸至少你们比赛的时候很清醒。” “卡利普索队长。”我庄重说道:“我保证完成任务,为格兰芬多球队拿下1912年魁地奇学院杯!” 凯西已经跑到壁炉边的沙发上躺下,张开四肢欢呼道:“格兰芬多万岁!” 卡莱尔叹了口气,喊来坐在边上看书的伊尔莎,说道:“看着点她俩好吗,我没忘记上次她俩也是这样,吃饱了一起躺在壁炉边睡着——一个烧掉了半边眉毛,一个差点整个人都要扑到火里去。我们差点没法打对拉文克劳的比赛。” 我不解地看着伊尔莎,她整个人笑得埋进书里去,我看到她看的书名字叫做《拨开迷雾看谎言》。 “放心队长。”伊尔莎合上书,向我们走来。“我现在就让女孩们回寝室睡觉。” 我们两个就这样被五年级的伊尔莎·克莱因连哄带骗地带回了寝室,另外两个室友乔安娜跟阿黛尔——圣诞节她们留校了,此刻两人已经在梦乡中。 恍惚之间,我穿着干净的睡衣,盖好被子陷入床中,我侧过头,在我右边的床上,凯西早已入睡,均匀的呼吸声传到我的耳朵里,我思绪的小鱼也越游越远,带着一尾青草味的白雾离开我的视线……直至沉入黑暗。 第2章 木桶旁的厨房大本营 我这一上午简直是兵荒马乱。 据阿黛尔说,“如果不是我忘记带课本回了一趟宿舍,你们就要睡过魔药课了”! 这个说法真实可靠。因为我和凯西被叫醒后甚至连早餐都来不及吃,才掐着点进了魔药课教室。 而且我诚心诚意地发誓我努力按照书上说的那样处理毒堇,但是“不大不小的细块”究竟是多大,又究竟是多小?我昏头昏脑的,将切好的毒堇加入坩埚,期待药剂的表面浮现出“黑色的、顺滑透亮的光泽”,结果它变成了土色,散发着一股子烂泥味。 “里德小姐……”拉奇教授走到我们这组,嘴角抽搐着说:“我想你们的狐媚子灭剂不会暂停它们的行动,反而会使它们兴奋起来——也许你们在不经意间研制出了一种新药剂。” 我和凯西双双痛苦地抱住脑袋,赶在下课前我们才勉强做好一瓶看起来像是黑色的狐媚子灭剂,拉奇教授看看他手中的药剂,又看看我和凯西,在他的小册上记着,说道:“好,还算不错。格兰芬多加十分。” 紧接着我们又穿过中堂去上黑魔法防御课。这些讨厌的格林迪洛!整堂课我都在避免被它们尖长的手指抓住,尽管我清楚有邓布利多教授在就有绝对的保障,我仍然被这些魔鬼绿幽幽的牙齿晃得心慌慌。 “我分不清我到底是更愿意学红帽子,还是格林迪洛。”去往礼堂的路上,凯西低头丧气地说。 “圣诞节前的红帽子已经让我精疲力尽了——我没想到我养精蓄锐这么多天,居然在返校第一天就被打倒。” “说到圣诞节,克蕾娅,你爸爸这段时间不是很忙吗,怎么有时间带你去看极光?” 我想起爸爸刚回到家就到壁炉边使用飞路粉的样子,说:“他确实很忙,我们刚结束旅行回家他就回魔法部了。我知道傲罗追捕黑巫师是理所应当的事,但是我很担心他。他还是傲罗办公室主任,每次他去工作我都害怕……” 凯西上前拉住我的手。 “埃德蒙叔叔是很厉害的巫师,我爸爸妈妈都这么说,他会没事的。而且为了你,埃德蒙叔叔也会保护好他自己。” 我捏了捏凯西肉嘟嘟的手。 去年,魔法界悄无声息地弥漫起一股微妙的氛围。起先,魔法部宣称格林德沃的行动远离英国,巫师们不必为此担心,直到接二连三的报道出现:“巫师丈夫离奇失踪,竟是加入巫粹党”,“法魔法部严正声明:积极打击巫粹党犯罪,维护共同和平”,“国际巫师联合会呼吁各国魔法部加强合作力度抗击格林德沃”…… 格林德沃在欧洲到处犯下罪行,只有英格兰维持着脆弱的和平,现在看来这份和平也濒临瓦解。即便如此,爸爸还是因为追捕越来越多的黑巫师而增加了很多工作量,危险程度也与日俱增。 我跟凯西说,也为了说服我自己:“是,我相信爸爸会没事的。” “你还没有跟我说你的旅游呢!有没有发生什么有趣的事?” 我将隐秘的忧虑藏到深处,和凯西有说有笑的,走向格兰芬多的长桌,准备为我们饿了一早上的肚子补充能量。 下午我奔向古代魔文教室,身边没有凯西。凯西在这个时间的选修课选了麻瓜研究,二年级当她在麻瓜研究的后面签名时,她挤眉弄眼地对我说:“我选麻瓜研究,以后这门课的作业就能随心所欲地问你啦。” 而我笑着说:“原来我作为混血的作用就是这个,你完成作业的工具!” 我试图搞懂我自己为什么当时我会选古代魔文,因为我现在觉得我当时疯了,也可能是因为那会儿刚好处于饭后,我整个人都暂时性的变傻了。 古代魔文课使我本就脆弱的精神遭受更为惨重的摧残,以至于纽特在图书馆门口看到我时,以为我一整夜没睡。 我们找到一处安静的角落,没有什么人坐在这儿。 纽特担心地问道:“你还好吗?你看起来好像没休息好。” 我拿出一卷羊皮纸,说:“我没事,我休息得很好——是这些课程。它们很有趣,但是也太累了……你呢,纽特?你除了保护神器生物课还选了什么课?” “我吗?我,我选了占卜……” “它有趣吗?” “我不知道——其实我什么也没从水晶球里看出来,我不得不编纂一些东西搪塞伊斯教授,这感觉很不好。” 我笑出声,下一秒就收到了图书管理员简夫人一个犀利的眼神警告,于是我降低声音说:“如果我们早点认识的话,你可以选麻瓜研究。我们就可以像今天这样待在图书馆,我辅导你的麻瓜研究,你辅导我的神奇动物。” 自从我开始对纽特的观察行为,我发现大部分时间他都是安静的一个人,我没见过他跟太多人说话,也不知道他有没有什么朋友,他在我的心里贴上的标签是无法与人正常交流的动物爱好者。然而火车上的小插曲打破了我给他贴的标签,我重新审视起他。 我不知道,我这句话在纽特心里掀起的轩然大波。 纽特说,那声音在我听来有些颤抖:“认识早晚没关系……我觉得我们之后也可以,像今天一样。” “噢,是的。”我翻开借来的有关神奇生物的书,翻找着有关于月痴兽的内容,某一页的绿色拟人态生物却吸引了我的视线。 “护树罗锅……习性,不明……栖息地,不明……这是什么,除了一张不清不楚的图片什么仔细的都没有?” “护树罗锅吗?其实在霍格沃茨就能找到它们的栖息地。” “让我猜猜……长得跟树条似的,它们不会生活在树里?” “很接近了。”纽特鼓励地看着我,“它们住在树干上。” “如果不会打扰它们的话,我真的很想一探究竟它们到底长什么样子。” 我已经在脑子里绘出护树罗锅们在我手臂上跳舞的样子,我像个稻草人一样乐呵呵地伸直双臂。 想了想,我将书本和自己都移动到他旁边。 “现在你辅导我就方便多了。” 纽特·斯卡曼德是一个很容易害羞的男孩。我只不过是不小心碰到他的手,他缩回去的速度像一头受惊的小鹿,好像我占了他天大的便宜。我抬起头看他,纽特又不直视我,只是看着我的论文,晃悠悠将修长的手指上一处,说:“月痴兽其实不仅有灰色,还有紫色或者白色等颜色——不过,不同颜色的月痴兽通常不会生活在同一领地,为什么会这样呢?” 我只顾着盯着纽特的脸了,完全没在听他说了什么,只能发出一声“啊”来表示我的疑问。纽特只好重复刚才的话,让我听清他的问题。 “噢。”我清醒过来,揉捏着笔上的羽毛,思索着说:“因为它们的颜色受气候的影响,所以不同气候的领地生活的月痴兽颜色也不同?” “是的。”纽特收回手,“你很聪明,克蕾娅。” 你很聪明,这句话变成一记利箭射穿我的心脏,我差点呼吸骤停。 光影的交界地在我的羊皮纸上渐渐变化,我奋笔疾书的同时不断地搓手呼气,给自己加上蹩脚的恒温咒。 出于家庭原因,我精通决斗魔法——这其中包括魔法部不让这个年龄的巫师会的。 然而实用魔法方面,我简直一塌糊涂。 纽特时不时指出需要改进的地方。等我长舒一口气,卷上我的羊皮纸时,天空已经变成了月亮的统治区。 “梅林。”我感叹着,“已经这么晚了,现在是几点?” 纽特拿出一个怀表,是上次用来引诱嗅嗅塔图的工具。 纽特说:“七点零三。” 我“噌”地一下站起来,匆忙地将借来的书放回去,把纽特从座位上拉起,小跑着离开图书馆,纽特一头雾水的跟在我身后。 “赶紧走,赶紧走——再不走吃不上晚餐了——” “克蕾娅。” 我转过身,发现纽特停止了小跑,跟我隔了一段距离。 “怎么啦?”我不耐烦地催促着:“快走呀,纽特。你不想吃晚餐吗?” “我知道有个地方,可以让你饱餐一顿……不用去礼堂。” 我真是……越发后悔没有早点跟纽特搭话了。我怎么能现在才进来霍格沃茨的厨房? 梅林知道我损失了多少! 家养小精灵热情地端上培根牛排、康沃尔馅饼、香肠,还有米布丁。这些油光水滑的美食花了我的眼,我只知道今天它们必须通通进我的肚子才行。 “我真希望我是个赫奇帕奇,霍格沃茨的厨房居然就在赫奇帕奇旁边!” 纽特正在吃一块酥皮蛋挞,他似乎特别喜欢将周边的皮吃掉后再解决蛋挞馅。 “纽特。” “怎么了?” “你为什么会喜欢神奇生物?” 纽特放下蛋挞,说道:“我妈妈饲养鹰头马身有翼兽……我应该是受她的影响。” “噢,噢——妈妈……妈妈。”我念出这个陌生的单词,带着一瞬间的迟疑,“我想我喜欢魁地奇也是因为我爸爸的影响。” “我很羡慕你——你对这些神奇生物,懂得这么多,比课本上的都要多。” “这没什么。”纽特说,“只是在做我喜欢的事。” 我放下刀叉,忍住一个嗝,说:“我也挺喜欢魁地奇的。可是要我以后把魁地奇作为我的职业去发展,我觉得我做不到。” 家养小精灵们又过来将盘子收走,我顺势撑在桌上:“好多事情,如果我一定要去做,它就会变得讨厌。所以永远不要超出范围才好。” 纽特说道:“我也没想过以后该做什么。” “我以为你已经早早立下决心,要去研究神奇动物。原来你也还没有目标吗?” “找到目标……很难。也要付出很多。” “但是我们可以慢慢来。”我抱上课本,“没有人会要求两个四年级找到自己的人生目标。” “快到宵禁时间了,我回格兰芬多塔楼还要花点时间呢。走,纽特同学?” 温暖的,散发着黄油、奶酪以及乳酸发酵味的霍格沃茨亮堂的厨房,苍白的脸都热得发烫。 金色头发的少女俯视着他,等待他站起,伸出的手好像在邀请他。 请进入她的世界。 第3章 蓝色风铃草火焰 周日一大早,我正在公共休息室靠着壁炉边的沙发上悠哉享受着温暖的火焰,旁观阿黛尔和凯西的巫师棋战局。 阿黛尔猛烈的进攻方式完全不是凯西能招架住的,大获全胜两局后,阿黛尔开始使用从我这里学来的招式,对凯西滴水不漏地放水。 但凯西还是愁眉苦脸,揪着我送给她的圣诞节礼物——刻有卢恩符文的项链,对自己手中的棋犹豫不决。棋盘上的小人嚷嚷闹闹地对她的指挥提出质疑。 “好了好了,”凯西说,“你们不要再说话啦,我需要思考。” 凯西落下棋子,白色小人吵得更厉害了,连带着唉声叹气的,凯西耷拉着脸说:“我是不是又要输了?” “皇后走到e4。”阿黛尔在凯西之后指挥道,看着黑皇后将掉凯西的白皇后,对凯西说:“是的凯西。抱歉。不过我真的尽力了——在让你赢这方面。” “噢——”凯西跌进椅子靠背里,说:“我讨厌我自己,明明玩不好巫师棋,还总想玩!” 我正要说话,却突然感到沙发的一角凹陷下去——有人坐到了我旁边,是卡莱尔。 “坏消息。”卡莱尔看着我和凯西,说:“下场比赛我们的对手是斯莱特林。” “什么!”凯西显得更绝望了,我却感觉到我体内的血液在沸腾——对上斯莱特林,意味着我能报上次的被撞之仇。 “如果抽签结果是拉文克劳或者赫奇帕奇,今年的学院杯我们都胜券在握,但是斯莱特林?卡莱尔,你的运气真是一如既往令人担心。”阿黛尔嘲笑道。 “话是这么说,”卡莱尔表情凝重,“但是我相信我的队员们。凯西,你知道每次你将鬼飞球击向对方圆环的时候有多帅吗?还有克蕾娅,没有任何找球手比得上你的灵敏。” 这番话并没有让凯西好受一点。“可是罗齐尔每次比赛都只盯着克蕾娅,他完全不在乎金色飞贼的动向,好像金色飞贼是跟着克蕾娅飞似的!上学年我们输掉,就是因为罗齐尔用那种肮脏、下流的手段,害得克蕾娅——” 上学年那次跟斯莱特林的比赛,罗齐尔将我撞下扫帚的事我至今还历历在目,虽然斯莱特林因为犯规被取消那场胜利,但是我们也直接失去了争夺学院杯的资格。 更不用说我在校医院躺了三天,庞弗雷夫人的接骨药剂让我彻夜难眠,总是在钻心的疼痛中惊醒,幸好有队员和室友们时不时的探望,以及凯西每天的陪伴,才让我在病床上的日子不那么彷徨。 卡莱尔站起来,表情坚定:“所以我们更应该提前做好准备,应对一切可能的突发情况。我决定了——下场比赛之前,一周训练五次,从明早六点开始。” “梅林的胡子,听到这个消息开心的人可能只有克蕾娅!”不顾凯西的哀嚎,卡莱尔嘱咐我们去女生寝室通知伊尔莎和伊芙琳,他自己则急匆匆离开公共休息室,不知道要去哪里寻找下一个知道这个噩耗的队员。 阿黛尔也收拾好她的巫师棋,站起来摸了摸凯西的脸庞,带着一种怜爱的语气说道:“加油,虽然我很心疼你们——但是我们都不希望格兰芬多输。” 到了傍晚,几乎每一个格兰芬多都知道下一场魁地奇比赛的对手是斯莱特林。无论是在礼堂,还是在公共休息室,甚至只是来来往往的中央庭院,都能听到关于格兰芬多对斯莱特林这场魁地奇比赛的窃窃私语。 “你怎么会认为是格兰芬多赢?斯莱特林的罗齐尔可比格兰芬多的里德狡猾多了。上次是他没有控制好碰撞的力道,如果他故技重施,不一定会犯上次的错误。” “拜托,谁都知道格兰芬多的普威特和克莱因很会得分,好吗?我敢说就算斯莱特林抓住了金色飞贼,她们也能以巨大的得分差赢得比赛。” “你在开玩笑。斯莱特林还有个博克呢。” “里德很敏捷——但我不确定她还能不能抓住金色飞贼。” 我是个优秀的找球手,我一直这么告诉自己。自从二年级的院队选拔我被卡莱尔一锤定音选为找球手,我就是这么告诉我自己的,哪怕去年我们没有赢得学院杯,我也坚信那只是命运开的一个小玩笑,毕竟强者也不是每次都能桂冠加身。 但是,谁来告诉我,什么叫——我不确定她还能不能抓住金色飞贼?我愤怒地转过身,想抓住说出这句话的罪魁祸首,然而放眼望去,并没有肆意嚣张的眼神在打量我,走廊上只有正在谈情说爱的赫奇帕奇,嬉戏打闹的格兰芬多,探讨谜题的拉文克劳。 庭院里还有两个惹出很大动静的斯莱特林,他们浑身上下好像有虱子在爬,抓耳挠腮的样子引起很多人的注意。 ——以及一脸不知所措的纽特·斯卡曼德。 我的怒火突然间就消散了,像被放掉气的气球。 “噢,嗨,纽特。”我说:“你是从庭院那边过来的吗?我走过来的时候没看到你。” 纽特点点头,目光又四处游移着,递给我一样东西,是一小支玻璃罐,里面装着的蓝色风铃草散发淡淡光晕,我接过来,冰冷的手掌立马感受到酥酥麻麻的温热。 “哇,”我惊叹着问:“这是什么?” 纽特说:“这是蓝色风铃草火焰。它防水,而且温度可以维持很久。” “谢谢你,纽特!这是你自己想出来的吗?”我说:“上次在图书馆真是太冷了,我的恒温咒更是滑稽得一点作用都没有。” “是我在一本书上看来的,发明者是一位匿名的中世纪女巫。”纽特嘴角边挂着若有若无的微笑,“我注意到了……在图书馆。它的效用应该可以持续很久,在你精进实用咒语的时候,我想这个小东西也不是全无用处。” “怎么会没有用处呢,我相信它一定会很有用处!”我被纽特的贴心打动,满怀感激地收下纽特的小礼物,“而且你是对的,我真的需要练习我的实用咒语了……” 这时庭院里的两个斯莱特林又抓耳挠腮地跑过来,四处寻求帮助,指望有人能让他们停止身上的痒痒,却只引得大家哈哈大笑。 “这里是怎么回事?”一轻一重的脚步声逐渐放大,嘻嘻笑笑的人群一哄而散——是凯特尔伯恩教授。 我靠近纽特,轻轻问道:“这么晚了,凯特尔伯恩教授出现在教学楼里干什么?” 纽特也表示出他的疑问,眨巴着桔黄色的瞳孔。 凯特尔伯恩教授看到那两个倒霉的斯莱特林,再次问道:“你们是怎么回事?” 两个斯莱特林一前一后涌向他。半响后,凯特尔伯恩教授若有所思地说道:“……痒痒虫。” 凯特尔伯恩教授幽深的目光直直射向纽特:“纽特——” 在看到我那一刻,凯特尔伯恩教授的话戛然而止,话锋一转,说:“还有里德小姐。希望你们早点回各自的公共休息室,快到宵禁时间了。至于你们两个——先跟我走,我会让你们的院长知道你们晚归的原因。” 真是奇怪,我是怎么看出纽特在憋笑的? 明明他的表情一直都是那样——从来不会直视人,害羞的、总是微微翘起的嘴角。但是在这熟悉的脸上我却无端看出一丝漫不经心的嘲讽。 纽特·斯卡曼德会有这种情绪吗?纽特·斯卡曼德会故意显露出这种情绪吗? 我摇摇头,一定是我感觉错了。 “时间不早了,我们回去?”我对纽特说。 纽特却有些恍惚。 “克蕾娅,我可以……” 纽特后面又说了什么,我没听清。 “什么?”我问道,纽特却摆动他的头,再次以温和而羞怯的微笑回答我。 “没,没什么。晚安……克蕾娅。” “晚安,纽特!” 霍格沃茨的天穹装饰着点点繁星,北风识相的缺席了今天的夜晚,我捂着风铃火罐,享受这份雀跃—— 只有朋友之间才会送礼,不是吗? 第4章 散落一地的泡泡豆荚花 伊尔莎曾说卡莱尔是整个霍格沃茨最随和的队长,此刻我却羞于承认我以亲身经历得来的经验担保的卡莱尔的随和竟然是错的。 该说巫师毕竟是巫师吗,这意料中的难以预测的行为,还是说命运本就有其多面性,大部分队员眼中快乐的训练时间竟成了煎熬炼狱? 我顶着霍格沃茨凌晨六点的冰冷雪风站在魁地奇球场瑟瑟发抖,暗中哭诉着我多舛的球队生涯,只想赶紧结束陆地上的时光,骑上扫帚。 卡莱尔在队员间来回走动,在讲解战术外伴随着他的豪言壮语的是又冷又困的我们。 “没人不希望赢斯莱特林,但也没人想在黑漆漆的,天都没亮的时候就爬起床来训练,尤其是现在还在下雪,前两天至少只是天黑。” 贝尔·麦肯齐作为击球手之一,和同为击球手的卡莱尔·卡利普索(当然,也是我们的队长)是好朋友,此时他不断抖擞着身子,借此驱散寒冷,不过从他发抖的声音听来这并没有多大用处。 守门员伊芙琳附和着:“谁说不是呢。” 我骑上扫帚,在凛冽风雪中展开了训练。细腻的绒雪迅速融化进我的头发和训练服里,和我的汗一起使我湿漉漉的,但是我完全忽略了它们,因为我正在扫帚上疾驰,享受一直以来魁地奇带给我的快感。 我有说过我是多么喜欢魁地奇这项运动吗? 一开始,我只是骑着扫帚飞,那是太过久远的事,我早已不记得了,只是听爸爸说,“我连路都还不太会走的时候就能骑着玩具扫帚满屋子飞”。记事以后,爸爸放假在家时,我们最多的活动就是一起抓金飞贼玩,我紧紧握着扫帚,那些上挑、俯冲、旋转,它们带给我的失重感清洗着我的大脑,使我远离混沌,我能感到风在托举我,极速穿梭于无序之间。 爸爸总说我一骑上扫帚就跟不要命了一样,只有当我是为了抓住金飞贼而骑上扫帚时才能约束到我。 我愿意为这片刻的无序付出所有,只要它属于我一个人。 “克蕾娅——如果你每场比赛都像今天训练这样,十年后的世界杯你会是最佳球员。”随着我的降落,卡莱尔眉毛一挑,如此说道。 我急忙制止了他。 “谢谢你的夸奖,但是不,我一点也不想成为职业球员,也不想加入任何球队。” “好,我收回刚才说的话。”卡莱尔耸了耸肩,改口说:“做得好,克蕾娅,看得出你复仇的决心。” 没错——我心想,罗齐尔,你准备好在我的校袍下痛哭忏悔。 卡莱尔将队员召集起来,宣布训练结束。凯西一上来就挂到我身上,我感受到她的身体在剧烈起伏。 “受不了了,受不了了。”凯西喘着气说:“先让我靠会儿,真的太累了……” “好。但是别太久了,我还想拿上我的魔杖施一个清理一新呢。还有——我们下次训练前一定要记得‘水火不侵’!” 我们在礼堂吃完早餐后风风火火赶到温室去上课。 我一边戴上手套,睨着左顾右盼的凯西。 那几簇有说有笑走进温室的影子,被拥在中间的不是别人,正是奥利菲·麦克米兰。 “嘿嘿,凯西·普威特,注意你的眼神。戴上手套。” “这不公平,”凯西说:“为什么我不能是赫奇帕奇?” “这很公平,只要你上去跟他搭话,没有什么是不可能的。” “你想跟分院帽争论一下你的分院结果吗?正好我有夜探校长办公室的计划,还缺一个替我望风的。” 凯西的表情看起来十分严肃:“你在开玩笑,克蕾娅。” 我撇撇嘴,谁说不是呢?如果有人愿意加入我,我会很开心的。不过想到计划败露的后果可能是爸爸被请到学校,那还是算了。我不想让爸爸那么忙还要抽空管我的事。 纽特又是一个人在角落里,微微佝偻着盯着面前的植物。他不跟任何人聊天,也没有人跟他说话。 “你知道我们今天要学的是什么吗?” “从形状上看应该是泡泡豆荚——”纽特刚从他的世界里回过神,反应过来问问题的人是我,“噢——早上好,克蕾娅。” “是我,纽特。早上好。”尽管我看不到自己的表情,我知道它一定是一副“你为什么又知道”的不解模样。 “请各位都安静下来——我们是在上课,这里不是你们的公共休息室,或者什么能自由吵闹的场所。”伴随着这道尖细的嗓音,嘈杂声逐渐消弭,这让草药学教授弗洛尔细平跟鞋的嗒哒声在温室里格外引人注意。 “说了多少遍植物需要安静的环境,为什么你们就是不会倾听植物的心声?”弗洛尔教授指挥着大家回到各自的位置,特别说明每一个人都需要有一株植物。 我觉得弗洛尔教授有点小题大做,没有道理植物们听见这点噪音就不愿意生长了,而且她自己的鞋走路发出来的声音还不小呢。 但我猜纽特就是为数不多赞同弗洛尔教授的人。一个全心全意对待神奇生物的人,神奇植物在他心里的地位也不会差到哪去。 凯西对麦克米兰的一举一动都专心致志,经过多次劝解无果,我已经接受她是个彻头彻尾的暗恋狂这一事实。 不,我绝对不要让麦克米兰认识我。为什么?你多讨人喜欢。呃,克蕾娅,你觉得我讨人喜欢是因为我们是朋友,你理所应当包容我的一切,可我不想让他知道我是一个成绩倒数的笨蛋! 这些粉色豆荚的豆子一旦接触到固体就会立即开花,所以我们必须使用提前处理过的特定瓶子来收集它,它们互相不能接触,还要在瓶子里保持漂浮状态。 “弗洛尔教授?非常抱歉,但是我需要你暂停授课——布莱克校长有要事要说。”这道突如其来的话语震碎了多少人的行动——接二连三的豆子接触到地面,“噗通噗通”开出一朵朵花,纽特仍在处理他的那盆泡泡豆荚,陌生人的突然出现并没有让他失误。 只是凯西抱着头,视线在她脚下和麦克米兰那边流转着。 弗洛尔教授本就细长的眼型越发像刀锋了,她显然对校长中断课堂的行为极其不满,语气也淬了火:“伊卡洛斯。希望菲尼亚斯是真的有要事找我,”弗洛尔教授的细平跟又嗒嗒响起,“看看这些不成熟的学生,我损失了多少豆子——还得清理温室!下课!” 弗洛尔教授跟着这位伊卡洛斯匆匆离去,温室里立刻爆发出一阵激烈的探讨声。 伊卡洛斯,我确信我没有听过他的名字,也没听说最近有哪个教授退休了。 我只好问纽特:“这位伊卡洛斯是什么课的新教授吗?” 我这才注意到,不知什么时候开始纽特已不再专心于泡泡豆荚的豆子转移工作,他喃喃自语着什么,眉间一片恍然。 “纽特,纽特?” 纽特还是没有反应。 “纽特!”我一把拍上纽特的肩膀,纽特吓了一跳。 “纽特,你认识这位伊卡洛斯吗?” 我抱着试探的态度问,没想到纽特直接承认了。“伊卡洛斯是我哥哥的同事……也是一名傲罗。” 傲罗,是一种经过专业训练的,隶属于魔法部的魔法法律执行司的专门人员。 简单来说,傲罗的工作就是调查黑巫师犯罪,逮捕黑巫师或是违反魔法法律的人员。 想要成为傲罗需要经过非常困难的训练,至少要通过5门newt(高级巫师等级考试)考试,而且每科成绩不能低于“e”。 “伊卡洛斯吗?那看来这位同事的工作能力似乎比不上忒休斯哥哥。” “克蕾娅?”纽特的声音听起来突然很奇怪。“你认识忒休斯……我哥哥?你为什么会叫他忒休斯哥哥?” “因为,”我发现纽特对他哥哥的工作处在一种关心和冷漠的平衡区间,知道伊卡洛斯是忒休斯的同事,不知道忒休斯的上司姓里德,或者说他知道,只是没有将其关联。“我爸爸很欣赏忒休斯哥哥,认为他是十里挑一的傲罗,所以我也认识他。我觉得他们是忘年交。” “但我没有在爸爸口中听到过‘伊卡洛斯’这个名字。” 我第一次在纽特脸上看见类似“懊悔”的神情,纽特嘟囔着:“早知道你们认识,我……” 他没说完的话淹没在凯西的询问里。 “克蕾娅,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凯西凑上来,一脸好奇:“中断课堂,这可是很罕见的行为——而且我刚刚听见他们说那个伊卡洛斯是个傲罗。傲罗来霍格沃茨做什么?” 傲罗来霍格沃茨做什么,这也是我想知道的问题。 夜色当头,我独自爬上猫头鹰棚屋,找到了正在睡觉的温斯,一只上被长着新月形白斑的乌林鸮,他是爸爸送给我的入学礼物。 “温斯——”我吹了几声口哨,温斯从上方的一个棚里抖擞着羽毛飞下来,落在我的肩头,一个劲的将头蹭向我。 我给温斯喂上一撮高级饲料,拿出写好的信绑到他的腿上:“可以帮我把这封信带给爸爸吗,好孩子?” 我伸出小拇指,和温斯完成我们的啄手仪式,紧接着,温斯昂首挺胸,随着煽动羽毛的幅度渐大,我的肩膀也陡然一松——温斯已乘着风飞向黑夜中。 第5章 弗洛尔教授 “所以埃德蒙叔叔说这说那,就是没有说为什么傲罗会来霍格沃茨。”凯西看完了信,也愁眉苦脸地说道。 “事关魔法部内部事务,我不应该打听?难道我们生活在霍格沃茨的学生不配有知情权吗?”我愤愤不平,“我讨厌爸爸这副做派。” 尽管我对爸爸的回复早有预料,却没想到爸爸会直截了当的将自己的身份置于“傲罗办公室主任”,而不是“克蕾娅·里德的爸爸”。 除去那些真心实意的想念,他的回复第一次让我体会到身为傲罗所受到的限制。 我从爸爸这里得不到任何信息了。 “虽然我知道你下一步可能就要去问弗洛尔教授了,但是我还是要劝你别去,克蕾娅——”凯西未说完的话被我截住,我还没有到鲁莽到这种程度。 “我当然不会去问弗洛尔教授。”我有另外的人可以问。 没想到我在纽特那也吃了瘪。 准确来说是在忒休斯那里吃了瘪。因为纽特的言语中表明,如果这件事连埃德蒙·里德的都没有透露的资格,那更不是忒休斯可以讨论的,纽特怀疑,“忒休斯绝对不会泄露魔法部大家庭的内部事务”。 “梅林的胡子。”我对这句话记忆深刻,“他真的亲口说过‘魔法部大家庭’?” 纽特的笑容十分无奈:“总之不是我说的。他一直希望我毕业后能在魔法部找到一份工作。或许我还没想好我要做什么——但绝对不是坐在办公室里,面对一沓又一沓的资料,和无穷无尽的自动打字机。” 我试图探明傲罗出现在霍格沃茨的原因这一想法暂时搁置了,我会找到答案的,但不是现在——布莱克校长不知道抽了什么风,不仅加大了宵禁后的夜间巡逻工作,违反规定的学生遭受的惩罚比以往更严厉,而且还隐隐传出“取消今年的魁地奇比赛”,风声阵阵,诸如此类。 不过,我可不敢说是谣言,按照布莱克校长的性子,万一成真了呢。 哪天他消失在禁林里我也不会奇怪的,恨他的人不止霍格沃茨的学生。 传闻自然也飘进卡莱尔的耳朵里,但他没有因此减少一点球队的训练。随着天气的回暖,霍格沃茨的花草树木逐渐复苏,经过日复一日的训练,以及每周不定时的神奇生物作业辅导,格兰芬多对斯莱特林的比赛也将在这周日——也就是后天开赛。 旋转,注意躲避,再快点!你怎么撞倒了训练环?你的水准怎么变成这样了?拜托,玛丽亚特·沙克尔! 我磨磨蹭蹭降落在地,其他人还辛苦地在天上飞,伊芙琳一个人坐在看台,湖蓝色的眼睛正跟随着某个球员的身影移动。 “卡利普索居然肯放你休息了,克蕾娅?”察觉到我的出现,伊芙琳说。 我将扫帚放到一旁。“我还没飞够呢,但是他说我得给其他人留点空间。” “是啊,是啊,不然怎么是你呢。”伊芙琳依然目不转睛。 看似敷衍,我却读出这是她的肯定。我不禁想起我从伊芙琳手中夺走找球手位置时她的不甘——至少当时她认为是我抢走了这个位置,她一直认为只要等前任找球手毕业后,她就能顺利成为找球手,没想到被我这个二年级截胡。直到去年我被撞进校医院,伊芙琳才承认我值得一个找球手的位置。 不过即使是在守门员的位置,伊芙琳也做得很出色,这没什么好说的,我始终觉得我们没有夺得魁地奇学院杯只不过是因为运气差了点。 我顺着伊芙琳的视线看向球场中——伊尔莎正极速下坠,马尾在半空中慌乱飘扬着,眼看着与地面只有几米之差——就像蓄势待发的雨伞被撑开一样,伊尔莎突然弹起来,自信地将扫帚往上一抬,带着绝对的姿态再度冲向天空。 伊芙琳重新跌回看台,平静的湖水罕见地泛起波纹。 一直以来那种模糊的想法逐渐显形,突击了我的大脑,它控制着我在大脑反应过来之前让我开口:“伊芙琳,你——伊尔莎?” 伊芙琳终于有心情将目光移向我。 “你早就察觉到了,不是吗?” “呃,也许?”伊芙琳的回答证实了我的猜想。 伊芙琳那双眼睛雾气缭绕,她说:“大概这就是当局者迷。把这份秘密保留在你我之间,好吗?” “我知道。我能问问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吗?” “我说不上来。”伊芙琳说:“可能是去年开学的时候,可能是第一次赢比赛时被她抱着庆祝,也可能是更早——从我在分院仪式上看见她开始。总之,这种东西你永远说不清楚,当你察觉到它的时候,它已经盘踞在你脑海中很久了。” 一抹阴影盖住我们头顶的日光。伊尔莎喘着气,叉着腰问我们:“你们在聊什么?” “没什么。”伊芙琳拍着校袍起身,目光澄澄:“我们该去上课了。走吗,伊尔莎?” 伊尔莎和伊芙琳的背影消失在大门中,陌生而强烈的情愫始终围绕着我,这与我小时重复做的噩梦又有很大的不同。 我想起这句话,就能感觉到密密麻麻的疙瘩遍布我的手臂。 ——当你察觉到它的时候,它已经盘踞在你脑海中很久。 下午的保护神奇生物课上,我和凯西在凯特尔伯恩教授的踱步中窃窃私语。 “你去问麦克米兰。胆子大一点行吗?” “胆子大一点?”凯西像是听到什么好笑的事,深吸一口气说:“这不是跟胆子有关的事!他根本不认识我!” “那就让他认识你,从魁地奇开始!凯西,别再做暗恋狂了!”我压着嗓子,语气中几乎有些歇斯底里。 “哈,”凯西没有注意到分给她的那只刺佬儿迈着迷你的四肢已经逐渐脱离她的视线,“你甚至没有在意的人,克蕾娅,没有人让你心跳加速、魂牵梦萦过,你根本理解不了这种感受,你怎么能指责我胆子小?” “打扰一下,我想这是你们的刺佬儿——”熟悉的沙哑声音中止了我和凯西的拌嘴,纽特捧着那只刺佬儿在我们面前蹲下。 这只刺佬儿在纽特的手心里旋转着嗅闻他的味道,接着浑身一松摊在他的手里扭动起来。 凯西接过刺佬儿时,它还紧紧抓着纽特的拇指。 凯西小声说着谢谢,因为凯特尔伯恩教授已经快走到我们这边,如果让凯特尔伯恩教授发现任何人对自己负责照顾的神奇生物放松注意力,比扣分更可怕的是清理月痴兽的排泄物。 纽特抿着嘴唇,看着我,我们正以一种奇怪的姿势面对面:我叉着腿坐在地上,手中握着我的刺佬儿,在纽特的凝视下不自觉挺身——而纽特单膝跪地,手撑在膝盖上,青筋若隐若现,丝毫没有要起身的意思。 “克蕾娅,周日的比赛——” 我匆匆打断纽特:“对,比赛!纽特,你要来看比赛吗?” “其实,我在想你什么时候才会来问我,我正要告诉你这个……我会来的。” 我在担心什么,纽特又有什么不来的理由呢,他的疑虑与我的原来并无二致。我确信我们已经成了朋友,尽管我还在发愁我该送纽特什么作为蓝色风铃草火焰的回礼。 我只是想让他也了解我在擅长的事上能做到多出色,就像我知道他对神奇生物的爱一样。 “好,好的。”我竟然结巴了,我几乎不会结巴啊?“你什么都不用做,只要坐在那里就好……” “你什么都不用做,只要坐在那里就好——啧啧啧,我在课上说的话终究还是出了偏差呀。” 礼堂人声鼎沸,现在正是晚餐的好时段,各个学院的长桌上都坐满了人,热闹不绝,来来往往的猫头鹰不断抛下包裹又飞走,多少学生在四周羡艳的注视中拆出精美的礼物。 而且,又是没有吼叫信的一天。 我却无心回应凯西,眼前的美食也不像往常令我垂涎欲滴,原因只在教师席位上坐着的弗洛尔教授。 她机械地重复着切割牛排的动作,空洞的眼神没有焦点,凌乱的头发油腻腻地披在肩上,袍子连清理一新都懒得使用,跟她以往一丝不苟的形象大不相符。 盘子里的牛排已经被切得不成形状,流出丝丝的血,活像被生吞活剥的猎物残骸。 这似乎是弗洛尔教授自请假以来第一次出现在霍格沃茨——自从那位名叫“伊卡洛斯”的傲罗出现在草药课课堂后,弗洛尔教授就请假了,一连几周,我们的草药课都由代课教授来上。 代课教授水平乏味得令我想念起弗洛尔教授来,至少弗洛尔教授懂得引经据典,也是真心对待植物。 “噢——可怜的弗洛尔教授,她看起来多么憔悴啊。”凯西也看到了弗洛尔教授,她皱着鼻头说道。 我离开座位,大步迈向弗洛尔教授,站到她的面前,对弗洛尔教授魂不守舍的模样仿佛视而不见:“弗洛尔教授,我有个问题想请教您——我家里的花园种了十几株叫咬藤,我爸爸写给我的信中说最近它们频繁吱吱叫唤,叫咬藤被小规模一起种植的时候,它们的预知能力会增强吗?” 弗洛尔教授终于停止了手上的动作,抬起头,在看见我后,眼里破碎出光,她急急忙忙抹掉那些碍事的眼泪。 弗洛尔教授连嗓音都不再尖细,好像有烟雾充斥着她的喉咙:“是这样的,里德小姐,虽然还没有经过广泛论证,目前草药学家之间确实流传着这种说法。” 我向弗洛尔教授伸出手,问道:“弗洛尔教授,您介意吗?” 弗洛尔教授颤颤巍巍将刀叉递给我,于是我拿过盘子,将盛放在其中的牛排以同等大小切好,摆好刀叉回递给弗洛尔教授。 “弗洛尔教授,我一直盼着您回来上课。” “噢——”弗洛尔教授止不住地流着泪,整个人终于从麻木中挣脱,这个时候我才感觉到她的生机。 “谢谢你,克蕾娅,真的谢谢你……” 我本来有询问弗洛尔教授的打算,但是当我近距离看她,看到她青黑的眼眶和悲伤的脸。 我不应该再揭开弗洛尔教授的伤痛。 邓布利多教授从刚才就看着我,带着捉摸不透的笑容。 “邓布利多教授,我好像很难见到您在礼堂用餐。” 邓布利多教授没有回答我的问题,他说:“爱是如此稀松平常,可熟练运用爱的能力却是大部分人耗尽一生都学不会的。” “邓布利多教授,”我问道:“您是说我拥有这种能力吗?” “目前来看是这样——不过,克蕾娅,兴高采烈也会有失控的时候。” “既然您这么说,我猜您失控过?” 邓布利多教授的眼睛里闪过奇异的光。 他说:“谁知道呢,克蕾娅……谁知道呢。” 谁知道呢,克蕾娅。这稀奇古怪的世界,在过去和未来的夹缝中停滞的时间,在你两岁的那个夏天,在戈德里克山谷,当你的父母怀抱着你,在彼此眼中寻找爱意蓬勃的倒影。 彼时的你看起来那么幼小、脆弱,那么……生机勃勃。没有人知道半山腰上那座小房子里正诞生一场横跨世纪的纠葛——正如没有人预料到,在格林德沃摔门而出时那不经意的盛怒一瞥里—— 你的眼中从此有了他的烙印。 第6章 赛场上的意外 周日是一个难得的晴天,对比赛来说也是难得的好天气。卡莱尔让我们六点起床训练的原因之一本还有应对恶劣天气的准备,只是现在这准备落了空。 球场的草坪都散发着太阳烘烤后的干燥味道,看台上几乎座无虚席。格兰芬多和斯莱特林的球员们在以红绿为主色的五花八门的横幅和飘扬的旗帜中出场,欢呼响彻云霄。 卡莱尔在休息室里的话还回荡在我脑中。 “我知道大家心里都憋着一股气。”卡莱尔双手抱胸,神情激愤:“现在是我们证明自己的时候。得分,守门,抓住金飞贼,赢下比赛,除此之外我们没什么可以做的。” 接着,卡莱尔深吸一口气,仿佛随后的话让他很难开口:“我知道最近我对你们过于严格,你们恨不得换个新队长。” “他干嘛突然这样?”贝尔眼里的嫌弃都快装不下了,“谁给他吃佐科笑话店里的东西了?” “但事实是,这个学期结束后我会离开球队,这场比赛对我来说至关重要,不能让我们的命运寄托在其他球队的输赢上,所以我们一定,要赢下这场比赛。” 卡莱尔的话没有说错,准备newt考试将耗去他大部分时间,如果他拿不到五门“优秀”以上,我不敢想象他怒火中烧的父母会做出什么,卡莱尔的父母在我们球队里从来是“止小儿夜啼”的良好药方。 卡莱尔将这些如山重的话压在我身上,只会让我更加兴奋,复仇之火在我眼中熊熊燃烧。 蚊虫般围着我打转的家伙——罗齐尔,他的笑容实在挑衅。随着双方队长的握手,我们暗自交流着火花。 凯西顶了顶我的肩膀,在我耳边私语着:“克蕾娅,奥利菲!在看台!” 奥利菲——奥利菲·麦克米兰。我看向赫奇帕奇的看台,有些讶异麦克米兰出现的原因,因为据我所知——事实上是据凯西所知,麦克米兰鲜少出现在其他院队的比赛中。 但更让我在意的是纽特。 我的第一反应是——纽特一直在看着我。不然为什么我看到他的时候,他表现出一副期待了我的注意很久的样子?纽特朝我挥手,微微倾斜着头,日光衬托着他的脸庞闪闪发光,在那份笑容里我的心脏无端加快了跳动,悸动来势汹汹。 “比赛开始!” 哨声响起,我骑上扫帚单脚一蹬,扫帚便带着我欢快地向天空刺去。 我在搜寻金飞贼的同时不忘观望其他人的战况。比赛伊始就焦急万分,贝尔击飞一颗游走球,将它打向斯莱特林的击球手。凯西抢先夺得游走球,正要抛给伊尔莎,却被急速赶来的特拉弗斯截胡——看着他的银箭号,我不禁有些咬牙切齿。 多少次我求着爸爸给我买,爸爸就是故意要打马虎过去。难道我们家很穷吗?我看爸爸经常买些连文字都没见过的古书回来啊! 十比零!不过是斯莱特林得分,特拉弗斯顺利投进了鬼飞球。我压着扫帚转了个圈,躲避横冲直闯朝我来的游走球,决定专心捕捉那颗带翅膀的圆球。 我又察觉到身上那种凉飕飕的、阴冷的感觉,每当罗齐尔盯住我超过十秒我就会产生这种粘腻感,像在烈日暴晒下皮肤与湿透的衣物黏在一起的湿润。跟真正的蛇相比,我不确定遇到谁会让我更开心一点。 可我说不清楚被罗齐尔盯上使我有多兴奋,在所有人都为我的受伤怨恨罗齐尔时,我没有告诉任何人我甚至对他将我撞下扫帚的行为有多让我肾上腺素激升——谢谢你找我的麻烦,每每想起这件事都会有另一个声音占据我原本的情绪,让我产生不可名状的愉悦。 穿过的风在我身后消声觅迹,罗齐尔故技重施,紧跟着我。我压低身子回过头,努力控制着自己不要笑得过于奇怪,但罗齐尔还是吓了一跳,他怔愣片刻,继续沿着我的轨迹飞行。 金飞贼就是在这时晃过我的眼。我立刻加速追上去,操纵缀月号爬升得越来越高,又像麻瓜世界的游乐园里一种名叫“过山车”的游乐设施一样猛地下降,追着金飞贼穿过观众席,排山倒海的惊呼声向我袭来,某一刻我不由自主地分了神,不过不是因为那些惊呼——浓郁的青草香一瞬间占据我的鼻腔,我的赛服划过纽特的脸,留下一片绯红的痕迹。 “三十比二十!多么精彩的比赛,格兰芬多的找球手里德,为大家造了一场完美的音浪。斯莱特林的罗齐尔也不甘在下,他身下的银箭号是当前最先进的扫帚,我无法形容它的性能有多么优越,由伦纳德·朱克斯纯手工制作——” 斯莱特林全队都在用银箭号,因为他们的追球手之一麦克辛·朱克斯是伦纳德·朱克斯的宝贝独生女。 多好啊,我不是说我在嫉妒——不过我确实有点嫉妒:她怎么就不能是格兰芬多? 要不要让罗齐尔遭受我曾受到的痛苦? 伴随着激烈的赛况,突如其来的恶意突破占据我脑中一隅,不断蚕食我的抵抗,与此同时,我脑海中出现了另一种声音。 它与我自己的声音一模一样——但是,这是我吗? 下坠,克蕾娅,下坠——可是金飞贼呢?罗齐尔看见金飞贼了,他没有那么蠢——罗齐尔根本不在乎金飞贼,你知道从他第一次作为替补上场时他的目标就是你,只要你把握时机,你就可以品尝他的痛苦——但是我不想这样,我要光明正大赢他——克蕾娅,无论使用什么手段,重要的是—— “普威特投球,格兰芬多加十分!现在是五十比五十——看来斯莱特林临时改变了战术,特拉弗斯和博克开始对普威特进行两面夹击——普威特不断遭到撞击,这似乎是斯莱特林的惯用做法,普威特不得不将手中的球抛出,格兰芬多的追球手沙克尔接球——噢!” 我的内心对话因这声惊叹而中断,看台上布料的摩擦声在几秒内被此起彼伏的议论取代——“看样子特拉弗斯突然加快速度,挡住了普威特的去路,普威特避让不及,可怜的女孩——” 我只来得及看见凯西在地上翻滚了好几圈,像软体动物一样,女孩在草地上翻滚的速度就好像平坦的地面都成了下坡路。 凯西没有立即起身,比赛也没有因此结束。 然而我眼前的景象却不断开裂,有什么想破壳而出,那些喧哗与骚动好像是从我的脑子里发出来的,我却听不清说的是什么—— 我差点坠下扫帚,维持现状就耗费了我大部分精力,尽管别人看来我只是在飞行中轻微晃动了一下而已。 因为看台上没有任何异常,人们仍然在为激烈的赛况紧张兮兮地尖叫欢呼。 我也失去力气去思考为什么我会望向纽特,为什么纽特向来平坦的眉峰会向上挑起。 当我看到那抹金色又出现在我的视线中,一切顾虑应声破碎,像远空里蓄谋已久的爆破—— 缀月号在我的催促下不断加快速度,要在一切彻底陷入黑暗之前确认那道重影,伸向金飞贼的手剧烈颤抖着,只要我触摸自己的皮肤就能感到那些湿冷的汗水。 ——天旋地转中,金飞贼在我手心收回翅膀,比赛结束的哨声吹响,格兰芬多和赫奇帕奇的看台上爆发出热烈的欢呼声。 而我就躺在凯西旁边,想要抓住她的手。 凯西背对着我,我无法看见她的脸,我想她的脸上一定也像赛服一样满是泥土,想到除了泥土,那些淤青和伤痕争先恐后从她的身体上浮现,我痛苦万分。 看到了吗?这就是你想要「正大光明胜出」的后果,你最好的朋友重蹈你的覆辙,被他们重伤—— 一副担架凭空出现在她身旁,麦格教授忧心忡忡地赶来,将凯西抬上担架带走。 我只好缓缓撑地站起,队员们接连下了扫帚,在凯西走后将我团团围住。 “现在我们可以进决赛了!克蕾娅,太棒了——” “我就知道去年没有拿下学院杯只不过是意外,看看巅峰状态的克蕾娅·里德!” “终于,终于——你们终于听进去我的赛前讲话了——” “幸亏我们赢了,不然凯西白白受伤……希望她没事……” 我推开围着我的队员,不顾大家诧异的目光,踉踉跄跄走出人群。 不远处是惨败的斯莱特林,罗齐尔、特拉弗斯和博克正在说些什么——我越来越近,他们停止了交谈,所有目光都在一瞬间靠拢。 “我们没心思听你炫耀,如果不是你运气好——” 这一切发生的时间不超过一分钟——罗齐尔未完的话消失在特拉弗斯的惨叫中,特拉弗斯整个人被急速抛飞,如同没有任何价值的枯枝败叶。 我最后的记忆是邓布利多教授的那声“咒立停”—— 我向后倒去,在刺骨的疼痛中闻到草坪的味道,那不属于纽特。 第7章 “夜谈”校长办公室 “她醒来之后记得通知她到校长办公室,布莱克有话跟她说——很大概率是开除——” “噢,但愿不要开除她,那是她的朋友……” “她不会被开除的,将她开除……很大。” “一个无声咒……一个恶咒——她才四年级!” “冷静点,麦格……我们都知道那并非她所愿。” “但愿如此……但是埃德蒙那里,特拉弗斯——” “埃德蒙会处理好的。自从……克蕾娅是他的一切……” 这些话雾蒙蒙游进我的意识里,我是自己脑海里一条弱小的鱼,拼命想要知道他们在说什么,却怎么也跳不过那道阻碍,直到精疲力尽…… 我睁开眼睛,所幸窗户外看天色黑黝黝的,如果现在是日光的时间,我的眼睛一定会很疼。而现在,虽然四周摆满了蜡烛,它的光亮却散发出舒适的信号。 我的记忆十分清晰,但它就像将别人的记忆游丝放进了我的记忆里一样——它不是我自发创造的记忆。 随着视线逐渐清明,床沿那突兀的棕色也有了具象——纽特埋在床里,整张脸只露出他的眼睛。 我并不怎么注意纽特的睫毛,当他睁眼的时候——它们明明同样吸引人。我好像还没清醒过来,手不自觉地沿着床边滑过,想摸摸看纽特的头发是什么质感,或许再试一下他的睫毛……只有梅林知道此刻我有多么心虚—— “克蕾娅,你醒了吗?”凯西的声音使我立马缩回我那蠢蠢欲动的手。 凯西的病床就在我的右边,我循声看去,一圈圈绷带缠绕着她的左手臂,惹眼得我又急又心疼。 “纽特又在你的床边睡着了,是?不过这都晚上了,庞弗雷夫人肯定马上就要来催他回去了……” “凯西,凯西……”我无心追问“又”的深意,心头氤氲着刺鼻的酸,“你还好吗?” “我很好,庞弗雷夫人的药剂药效很好,我已经没什么感觉了,只是庞弗雷夫人说我的左手……”凯西晃了晃自己的左手臂,“今天过后我就可以回去上课了,绷带过一个星期也能摘掉。” “你没事就好,我真是很担心——谢谢庞弗雷夫人……” 我揉了揉脑袋,问道:“我们睡了多久?” “呃,应该是你睡了多久,克蕾娅。我被送到校医院的时候就醒了,现在是周二。” 我竟然睡了整整两天——我暗自腹诽,我知道我睡眠很好,但没想到这么好。 “卡莱尔他们带了很多零食来看我们,你想吃的话可以趁庞弗雷太太还没来先吃一点……”静默片刻,凯西再次说道:“我听他们说你对特拉弗斯用了无声咒,大家都没反应过来——贝尔说那是一个恶咒。” 凯西的声音听起来有些颤抖。 “我知道。”我说。 我被凯西的话牵引着回忆那天发生的事,“我知道这事看上去是我做的,可我当时——” “都怪我。”凯西打断了我,哽咽着说:“如果不是我没有识破他们的手段,你根本用不着这样。但是不要再那么做了,不管我怎样,我不想你又进校医院,我也不想你被开除……” “克蕾娅不会被开除。” 说出这句话的人是纽特,或许是刚从睡梦中醒来的缘故,他的嗓音听起来比平时要更沙哑些,此刻正揉着自己的眼睛,一根睫毛落到他的手指上。 “邓布利多教授说了,克蕾娅不会被开除。” “可是邓布利多教授又不是校长,不能代替布莱克校长做决定。” 凯西的语气还是有些迟疑,吸鼻子的声音却放慢下来。 纽特的回复始终坚定。 “相信我。”他说,“克蕾娅对大家来说都很特别,布莱克校长不会开除她的。” 我倒是不知道我怎么就“对大家来说都很特别了”。 “我——我很特别?” “是的,克蕾娅。所以你不用担心——被开除这件事。” “对你来说我很特别吗?”我问纽特。 将纽特的眼睛作为一个整体来看,我进一步加深了对于“眼睛是心灵的窗户”的理解。 清澈见底,透明如水,而且眼睛里全是我,就像嗅嗅看着我的金袖扣。 “克蕾娅,对我来说你重要又特别。”纽特突然郑重其事起来,“所以不要做伤害自己的事。” 太奇怪了,太奇怪了——纽特为什么把话说得像是在告白。而我们正式认识不过才有月余。 来不及细细品味这句话,庞弗雷夫人端着一瓶药剂走进来,接踵而来的脚步声显示她并不是独自一人。 邓布利多教授、麦格教授、弗洛尔教授——她看上去终于有些像她自己了。 以及另外一个有些出乎意料的人——奥利菲·麦克米兰。 “呃,斯卡曼德,我是来叫你的,快要宵禁了……” 嘴上叫的是斯卡曼德,眼睛却看着别人,凯西明明说过庞弗雷夫人会通知纽特回去的。 我心生疑虑,却在凯西痴痴的笑中感觉到了什么。 “普威特,晚上好……祝你早日康复。” 别告诉我两天其实是两个世纪。他们俩是怎么在两天之内到见面会互相打招呼的程度? 凯西红着脸回复麦克米兰:“晚上好,奥——麦克米兰,谢谢你。” 我的心情用目瞪口呆来形容再合适不过。庞弗雷夫人温柔地催促两个赫奇帕奇离开。 纽特对我说:“晚安,克蕾娅……” 他没有说明天会来看我,好像他已经知道明天我就不会在校医院了。 我急不可耐想要知道这两天凯西和麦克米兰之间究竟发生了什么,碍于在场的教授们,我只好闭上嘴,试图用眼神询问心不在焉的凯西,而凯西并没有理会我的眼神。 “你终于醒了,里德小姐。”庞弗雷夫人让凯西灌下她带来的药剂,说:“我是坚持等你醒后再住院观察一段时间的,但校长一分钟都不愿多等,让你一旦醒来就到校长办公室去——” “别担心,庞弗雷夫人。”邓布利多教授安慰着她,“我们会和她一起去办公室。” 庞弗雷夫人抚摸着我的头,她的手心有许多茧:“可怜的孩子。我知道你不是故意那么做的。” 可是,做了就是做了。我想起特拉弗斯被抛出去的样子,他不在校医院,我真心希望他没事。 “能下床吗?”邓布利多教授问,镜片后的眼睛闪着温和的光,它的作用和蜡烛大概是一样的,在黑夜里给人指路。 我掀开被子跳到地上,用行动回答了邓布利多教授。 邓布利多教授看了看柜子上堆着的一堆糖果。 “噢,朋友。真是不可多得的宝贵财富。”邓布利多教授感叹着,魔杖在手中一挥一动,我的病号服便化身成了校袍,红白相间的领带顷刻间顺滑地落下。 “这是我放在寝室里的校服吗,还是我在魁地奇球场休息室里换下的那套?”我惊讶地问道。 “我想,应该是一件新的校服。” 邓布利多教授柔声说。 “我们走,里德小姐。”麦格教授拍拍手,一个尖耳朵的家养小精灵立刻凭空出现,“请你将这些糖果带回格兰芬多的女生寝室去,谢谢你,铃铛。” 我向凯西告别,并向她保证我明天会来接她出院,那些糖果在铃铛的响指后跟着她一起消失了。 我跟在三位教授身后走出校医院,捏着病服变来的校袍四处张望着,心中忐忑不安。 我会被开除吗?那条小鱼终于浮出水面,空气中到处弥漫着先前的话语。她不会被开除的,开除她的代价太大了。 可是开除我究竟会有什么代价——大到没有人能够承担?我反复琢磨纽特说的话,却因为已知信息太少,那句话始终像一团浆糊难以抹开——为什么我对“大家”来说很特别,而我过去从未感受过任何不同? 即便是布莱克?即便是布莱克,也承担不起开除她的代价。 那些楼梯从未如此漫长。我们走在无尽的变化中,我不得不忍受无论走到何处都在窃窃私语的画像们。 “这就是那个格兰芬多的四年级?” “太了不起了,一个威力强大的无声咒,太了不起了——四年级!” “那可是恶咒!” “不管怎么说,不是还活着嘛。” “潘修斯爵士!” 但如果不是他故意挡在凯西面前,如果不是他和博克故意撞凯西,如果不是他屡次靠着他爸是法律执行司司长对我处处为难,我—— 邓布利多教授温和的声音打断了我,我抬起头,刚才的情绪荡然无存。 “我们到了。” 敲开鹰头狮身兽形状的黄铜门环,入目的是一个宽敞、美丽的圆形房间。暗绿的墙纸布满墙面,看着无处不在的金银装饰品,要是纽特的嗅嗅朋友在这,这间校长办公室大概会遭殃。 墙壁上挂满了霍格沃茨过去的校长们的画像,我不知道他们此前在做什么,只感受到几十道不同的目光不约而同集中到进入办公室的几人身上。 布莱克校长坐在雕花办公桌前,他的面前站着一个西装革履、身材颀长的男人。 “爸爸,对不——” 我的“对不起”没有能够说完,因为爸爸已经上前抱住了我。 爸爸精心打理的头发此时无精打采地垂下,抱住我时是那么小心又用力。我侧头,只能感受到他挺拔的鼻梁抵住我的脸。 “莱尔,梅林在上……幸好你没事。” 爸爸的怀抱让我差点喘不上气,“不过,一个恶咒——看来你从我这学到的还真不少啊!” 爸爸的感叹是兴奋和后怕的混合物。 我默默失语——关于学恶咒这件事,我是真的继承了这位精英傲罗的天赋。 “父女相拥的场面真是感人,”布莱克校长冷冰冰的声音使这场小小重逢的温度下降至冰点,“不过请里德先生别忘了里德小姐在这里的原因,毕竟小特拉弗斯还躺在圣芒戈里。” 没有人告诉我特拉弗斯不在校医院的原因竟然是因为他在圣芒戈,看起来他真的伤得很重。 我从来不知道我可以用无声咒……我还是我吗? ——你当然是你了,不然你还能是谁呢——可我觉得你不是我—— “特拉弗斯办事是什么作风大家都清楚。只要有一根露苗的草——他会烧光整片园地。更何况那是他的宝贝儿子。我有没有说过小特拉弗斯已经醒了,醒来的时间比我的莱尔还早?” 我知道爸爸能够胜任法律执行司司长的位置,但是他拒绝了。 我问过爸爸为什么。 我一直记得爸爸瘫在沙发里揉捏眉心的样子,尽管如此爸爸还是笑着对我说话。 “站的位置越高,受到的制约反而更多,能做的事更少,莱尔。而且,我知道我的女儿是个爱捣蛋的小家伙,我需要多一点时间来操心你啊。” 那些皱纹特别难看,我不喜欢他们出现在爸爸的眉头间。 只因为这一句话,三年级后我再也不敢做违反校规的事,那些禁忌的密闭空间、幽暗森林的回响,成了我不愿去回想的旧梦。 手指敲击桌面的声音规律地发生在圆形房间里。“按照校规,”布莱克校长的眼神射向我,下一秒立即被爸爸挡住,我只听见布莱克校长不满的轻哼,布莱克校长接着说:“对同学使用恶咒,后果严重的将会被开除,无论我多么想——”,布莱克校长阴笑几声,“但因为某些在欧洲大行其乱的人——” 邓布利多教授的咳嗽声恰逢其时,让布莱克校长哽咽了一下。 “很可惜我只能让你继续留在霍格沃茨。尽管这不代表你不会受到相应的处罚——你将被免去这学期剩下的魁地奇学院杯参赛资格,以及一个学期的禁闭。” 听起来这处罚比被开除容易接受得多。我不由得松了口气,问道:“先生,我能知道特拉弗斯什么返校吗?” “那得看特拉弗斯先生什么时候觉得他儿子可以返校了。”邓布利多教授走上前,弗洛尔教授紧随其后,“我想弗洛尔有话要说,菲尼亚斯。” 看得出布莱克校长的不耐烦,但他还是点头示意弗洛尔教授说话。 “不如让里德小姐到温室里拔除上次泡泡豆荚的豆子开的花,那间温室自从——那天后,就没法使用了。” “打扰一下,不过是一堆花而已,用魔杖一挥就——” “并非这样,”弗洛尔教授反驳说,“泡泡豆荚的花一旦开出就会有很强的吸附性,光是动手挥挥魔杖是没用的。除非用手亲自将花瓣一片片摘下,最后再拔掉根茎,不然没有别的方法。” “那看来这份差事正适合里德小姐,”布莱克校长一改说辞,“希望里德小姐能在植物的陶冶下平静自己的内心。” “噢,最后一个问题——格兰芬多将扣去一百分。” 分数沙漏的意义仿佛就是为了集体意识的培养——先前一系列针对我自己的处罚都比不过被扣掉的一百分。 看起来最后的判决给布莱克校长带来了一点愉悦。他毫不客气的下了逐客令:“你们都可以走了,越早处理这件事越好——这样我也不用老想着这件事心烦。” 我看向爸爸,他丝毫没有离去之意。“莱尔,你先回去。我和——布莱克校长还有话说。” “晚安,爸爸。还有——注意安全,我真的会担心!” 布莱克校长在爸爸柔和的目光中挥手,麦格教授在门口催促着我,于是我只好走过去。 我们一行人刚离开校长办公室,大门立时关闭,谢客之意过于明显。 也许布莱克校长应该在禁林里失踪的……他实在是——他实在是怎样,莱尔?——不怎么样。还有别叫我莱尔—— 噢,莱尔。 如果我不能叫你莱尔,如果我不是你——那我会是谁呢? 第8章 逝去的卡莉斯塔 “我真的以为我要被开除了,但是昏迷的时候,包括我醒来,他们都在说什么「布莱克承担不起开除我的代价」,我太特别,太重要了——我在过去的三年从没这么想过我自己,也没有任何「我很重要」的感受,就好像如果我不在霍格沃茨,外面的世界就会发生巨变!他们每个人都在打哑谜,我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 我履行了来接凯西出院的承诺,此时我们正在去礼堂的路上。 “我也没感觉出什么,当然你在我这是够特别的,”我正准备感动,凯西又嬉笑着加了一句,“在纽特那也是。” “嘿!” “好好好,我严肃点,知道了——你的生活和其他霍格沃茨的学生没什么区别,就算之前你关禁闭的次数多了些,不过调皮也不是罪啊!” “不过,你没有被开除就是好事。我真的以为特拉弗斯他爸爸要游说校董会开除掉你了,如果是那样我会愧疚一辈子……” 凯西又陷入了内疚漩涡中,我一把拉过她狠狠地贴上脸。 “不要再说这种话了,听见了吗,你才是受害者,他们受到什么惩罚都是应该的。”尽管这惩罚在我意料之外,当务之急是让凯西停止去想“都是我的错”。 “你知道我不会怪你,而且事情是我自己做出来的,你没有教唆过我什么,你别再责怪自己了。” 凯西又泪汪汪的,碍于学生在走廊不得使用魔杖,我掏出了绣着蓝铃草的手帕递给她,在我的注视下,凯西用手帕擤了鼻涕,毫不客气。 “不好意思,克蕾娅。一会儿我把它弄干净了还你。” ……不还其实也行,我心想。 礼堂前殿,有人议论着那座属于格兰芬多的记分沙漏,我和凯西站在角落。虽然已经过去了三天,空出来的一大截还是让我心惊胆颤。 “这空出来的一截好像在跟全霍格沃茨宣告你的出名一样。”凯西如此评论。 “一百分,不知道她要用多少时间才能赚回来,今年我们拿不到学院杯完全是因为她,就这样让所有人的努力化为泡影。” 我定睛一看,说这话的人是同年级的格兰芬多,艾莉森·兰德尔,一旁是另一个我不认识的高年级女孩。 “我真的不怎么喜欢她,总是做些出格的事情——她绝对和莉塔·莱斯特兰奇是一路货色,哪怕她是格兰芬多。” 凯西吊着手就想冲上前去,我急忙拉住她健全的右手。 “凯西,别理她们——她有什么努力?七年赚的分还没我一次扣得多。” 凯西恨恨盯着兰德尔和她的好朋友,被我半推半就地拉进了礼堂。 乔安娜正专心致志地阅读她的饭前读物——《预言家日报》,嘴里说着“这实在是太荒唐了”。 “发生了什么事?”一沾座我就迫不及待拿起了火鸡腿,鲜嫩的汁水滴到我的手背上,我“吸溜”一声舔了回去。 “别担心,我知道那一大截流失的沙漏是因为你,不过我不是在说这个。”乔安娜将手中的《预言家日报》翻转过来给我们看,只见占据整个版面三分之一的大标题写道:德意志一村落突遭大火,现场出现黑魔法痕迹。 “梅林。”凯西惊呼着,“希望这些麻瓜没事。” “黑魔法……大概跟格林德沃脱不了干系。”我说。 “死了两个麻瓜,”乔安娜说道,席间氛围沉重,“但住在村里的巫师就没有那么幸运了,无一幸免。德魔法部正在调查这件事,活下来的麻瓜现在还在保护中,除了让他们‘一忘皆空’,我们暂时也无法知道更多。” “格林德沃就是德姆斯特朗的,德姆斯特朗在德国,他说不定对那里怀恨在心。”贝尔凭空冒出来,横插一嘴。 我却摇头。 “他的野心当然不止这么点。但事情总是一步一步来,凝水成河。况且这是他第一次弄出这么大的事情,大到远在霍格沃茨的我们都知道。” “谁知道这是第几次,可能之前的恶行都被压下去了,这次登报是因为涉及到了麻瓜。” “朋友们,文章里没有一句提到是格林德沃做的啊,大家是不是太武断了?”阿黛尔带着她的算数占卜作业坐到我们这儿,她显然已经读过了文章。 “可是如果不是格林德沃,还有谁有能力……有能力做到这步?”凯西带着疑虑问。 “我只知道一点,”乔安娜合上报纸,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如果魔法部想隐瞒,这事绝没有登报的机会。既然它占据这么多版面,那只说明——不管是谁做的,我们大家的警铃,该响了。” 被扣掉一百分,伊芙琳是这么说的—“一百分太少了,布莱克是不知道格兰芬多的赚分能力么?” 失去接下来的比赛资格,卡莱尔依然平静——“木已成舟,接下来的比赛只能让替补上场了。我不知道别人怎么想,但是我觉得你没错,克蕾娅。其实我早就看特拉弗斯不爽了,他待在圣芒戈就是我想要的,只可惜罗齐尔没有一起……” 关一个学期的禁闭,纽特继续潜心看护神奇生物——“我可以向弗洛尔教授申请‘义务劳动’,如果你觉得一个人关禁闭有点孤单……” 纽特这么说的时候,我刚得知叫伊卡洛斯的傲罗出现在霍格沃茨的具体原因。 那是我例行禁闭的第三周,特拉弗斯已经回到了霍格沃茨。 我高高兴兴地摘掉花瓣,想着今早特拉弗斯看见我时的眼神——掺杂着怨恨的躲闪。 早在特拉弗斯返校的第一天,我就顶着斯莱特林们冰冷的注视,硬着头皮闯进那个嘘寒问暖的小圈子里,去跟特拉弗斯道歉。 特拉弗斯当时是怎么说的? “里德,你最好记住你所做的……我绝对不会让这事就这么过了。” 可以听出,特拉弗斯并不想接受我的道歉。 我用那种甜腻的,如果不是为了恶心特拉弗斯,一秒钟都说不来的语气回应道:“噢,亲爱的罗奈尔得,我的歉意是如此真心。你竟然不愿意接受吗?” 小群体里的人们表情一个比一个奇怪,仿佛看到巨怪在跳舞一般,这一刻我得到莫大的满足。 “好,既然你不让这事过了,我等着你报复回来——如果你打得过我。” 罗齐尔揽过特拉弗斯,他们什么时候变得这么亲密了?虽然我不是斯莱特林,对他们内部圈子的变化不是很清楚,但自从我和罗齐尔结下梁子以来,我还没有见过他对谁做出过“揽肩膀”这样彰显关系的动作。 罗齐尔说:“里德,搞清楚你惹到的到底是谁,你只不过是一个混血,一个——” 罗齐尔没来得及说完他的话。 即使是在礼堂,我仍然抽出魔杖,魔杖端口对着他的鼻子。 “你敢说出那个词。” 博克就是在此时钻进我们中间的,不得不说,博克矮小的身材想躲过注意实在是再简单不过的事,带着一种复杂的表情,他瞥了我一眼,随即跟特拉弗斯和罗齐尔说了些什么。 他们俩的表情千变万化,从狰狞到平静,从压声嘶吼到心品气和,最后只留下一点淡淡的火药残留的味道弥漫于空中。 “抱歉,里德。整件事其实没有太大的叙事空间,他们两个人只是情绪有些不稳定。毕竟你知道,年轻——就意味着冲动。”博克为他们两人当起了和事佬。 博克这样的人,在乱世中怎么混得如鱼得水我都不会奇怪。 “呵,”我轻哼一声,“不知道梅林他老人家听到这话做何感想。” 博克面色不改,拉着他俩往后退。 “我们还有课,就先走了——祝你有愉快的一天。” 我是够愉快的,而且愉快了好几天。 我忍不住笑出了声,摘除花瓣的手也愈发娴熟。 豆子开的花是极其鲜艳的红色,仿佛是由血凝铸而成。由内向外规律变大的花瓣,层层护起中间三簇细小的花蕊。 书本上没有提到泡泡豆荚的花有什么蛊惑人心的作用,但花朵浑然天成地诱引我。 弗洛尔教授出现得悄无声息。 “看得出你很喜欢这次禁闭的内容,里德小姐?” 我砸着嘴:“我不知道,弗洛尔教授。它们开的花很好看,我喜欢这些花。想到它们不能留在温室,我有些可惜。” 弗洛尔教授在我身旁蹲下,一起拾拣起了花瓣。她今天穿的不是嗒嗒响的细平跟,怪不得没有平日里那种有节奏的敲击声。 “我也喜欢它们,但是它们本就不该开在这里。” 弗洛尔教授“啪”地拔掉了一株根茎。 “开在温室的地面只有被践踏的命运——”弗洛尔教授摘掉根茎顶部仅剩的花心,“将种子保存下来,给予他们延续生命的可能。让它们的花能开在更加自由的地方。” 我接过那些种子,弗洛尔教授示意我收下它。 “我的女儿卡莉斯塔,也喜欢泡泡豆荚的花。”话题突如其来的开启,我第一次从弗洛尔教授的口中得知她有一个女儿。 弗洛尔从怀中拿出什么来——她摊开折叠的纸张,是一张照片。弗洛尔教授严肃的脸上罕见露出丝缕柔情,身旁一头金发的小女巫看上去约有十一二岁,两颗虎牙衬着那笑容更加明媚。 照片上的日期写着“190081”,这张照片拍摄于十二年前。 我由衷地夸赞道:“她非常可爱。” “噢,是的……她非常可爱。只有梅林知道我可爱的女儿,她被火焰吞噬的时候究竟有多痛。” ……火焰?我的脑海中掠过长桌上乔安娜给我们看的那份《预言家日报》。 结合伊卡洛斯出现的时间,弗洛尔教授近日的状态,我突然明白了什么。 摘花瓣的动作不由得停了下来,我捻了捻手,犹豫该不该说出我的猜想。 弗洛尔教授看穿了我。她收好照片,说道:“伊卡洛斯来找我,是因为卡莉斯塔就是那个村落火灾发生时死去的巫师之一。” 现在我知道弗洛尔教授为什么要收起她的照片了,温室的地板上滴答滴答遭了眼泪。 “为什么噩运会找上她?她是那么好的孩子……” “我愿意代替她接受那场火灾,只要她能回到我身边……” “我发誓我会在花园里周围洒满豆子让它们开花,以前她总是求着我这么做——卡莉斯塔一定不会再拒绝回家……” 我俯身跪下,抓起弗洛尔教授的手。 “教授,在花园里洒满豆子。卡莉斯塔一定会回家。” 卡莉斯塔也如同被摘下的花瓣般凋谢了,她留下的只有一个悲伤的霍格沃茨教授。 她失去了自己的女儿。 第9章 纽特的眼睛 我走进温室,清瘦的背影在朵朵盛开的花中格外显眼。 毛茸茸的棕褐色卷发,手感一定比家里那些麻瓜制造的公仔还要好;我看着纽特摘下一片花瓣,思绪闪回到马车上被我握住的那只手,手心里的薄茧再度摩擦着我的手掌,我的指尖一阵发麻。 上午还对我的“明天见”做出点头反应的少年,此刻竟出现在温室里。 “纽特,你——你是在义务劳动吗?”我放下铁桶,撑着膝盖倾身,并没有如我期盼般欣赏到纽特熠熠生辉的眼睛,一层刘海遮住我视线的去路。 我想起昨天公共休息室里的一段对话。 “斯卡曼德的眼睛真是挺好看的,克蕾娅,你说呢?” 阿黛尔又打跑了一个来切磋巫师棋的低年级,漫不经心地说道。 我本应该开心的,除了凯西,有人对纽特的看法和我相同,我希望纽特有更多朋友。 ——但不知为何,它起到的却是反效果,以至于我的回复都有些闷闷不乐。 “也许,我没注意过这个。” “呃,谁是斯卡曼德?”乔安娜的头埋在《查威克的魔力》里,心思明显没在阿黛尔的话上。 “就是和克蕾娅在草药课上组队的那个赫奇帕奇呀,纽特·斯卡曼德。把头抬起来和我们说会儿话,乔安娜。少看些书也不会有人能挤掉你的年级第一。” “阿黛尔,你知道我看书不是出于功利主义。” 乔安娜微微抬眼,分出一点注意力。 “原来是他吗?我还在想,克蕾娅什么时候认识了一个赫奇帕奇。” “刚回到学校的第二天,就是我回寝室拿书——顺便叫醒克蕾娅和凯西的时候,碰见了他。我太急了,没注意到我前面有人,这么急匆匆撞上他。梅林的胡子,他的眼睛可真是——闪闪发光,像一对钻石。” 乔安娜“啪”地合上书,终于抬起她的头颅。 “什么时候,”她说,“我从来没听你这样夸过一个人。你不是说外貌根本不重要吗?” “天呐!”阿黛尔夸张地叫道,“因为你完全误会我了,我只是在欣赏他的眼睛——仅此而已!而且他真的有些奇怪,总是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我揪成一团的胃突然放松了。 乔安娜似乎是觉得无趣,重新将注意力放回书中。“好,好。有机会我会注意这位钻石眼先生的,现在请让我专心看会。” “是啊,克蕾娅,你也应该好好看看斯卡曼德。作为朋友,难道你从来没有仔细观察过斯卡曼德的眼睛吗?” 我当然直视过纽特的眼睛上百次,在车厢里,马车上,图书馆,醒来时的校医院——三年级的第一节保护神奇生物课。 起初它对我来说平平无奇,只是无数我见过的眼睛中的一双。 到现在,随着纽特转头,我终于得偿所愿,得以倒映在纽特澄澈的眼眸里。 “是的。我向弗洛尔教授申请了义务劳动。” 事先声明这并不是我要求的,当时我打着哈哈试图揭过这事,虽然我其实对纽特的建议有些心动,一个人真的有点无聊,哪怕是在这些花这么摄人心魄的情况下。 我偷偷把纽特的行为定义为“心有灵犀”。 “但是弗洛尔教授没有接受我的请求,”纽特突然说道,在我疑惑的目光中慢悠悠地补充,“她坚持给我两颗雨伞花的种子——作为我的报酬,所以严格来说我不算是在义务劳动。” 我们所处的温室尽头两边就种着雨伞花,这是一种伞状的巨型植物,巨大的花朵伞盖从天花板垂下,花香浓郁。 温室无人的时候,它们喜欢大咧咧地开着伞,不过一旦温室里站满了学生,它们就会害羞地将伞收起,花香便消散无踪。因此一直以来大家都不知道这些体型庞大的花朵可以散发出香味,我也是从禁闭开始后才摸索出来这些雨伞花的小习性。 “凯西说你——在校医院的时候——你每天都来看我。”我斟酌着该怎么说出这话。 “是……是的。”纽特似乎僵了一下。 “纽特,谢谢你。”我说,“能和你交朋友真是非常幸运的一件事。” 纽特说他也是。 但我几乎什么都没有做到,唯二能和纽特搭档的课程,纽特自己就能搞懂关于植物和草药的事,而我甚至需要纽特帮我对付那些神奇生物。 当然,我相信如果我们一起上魔咒课和变形课,我一定能帮上他。 我们会约好一起去图书馆写作业;纽特会来看格兰芬多对斯莱特林的比赛,在我骑着扫帚从他眼前扫过的时候,辨明他眼里雾蒙蒙的担心。 纽特送给我的蓝色风铃草火焰,天气热起来之后我就装到了行李箱里,等着带回家摆到收藏架上。 我又做了些什么回报纽特对我的好呢?尽管有人说友情是不求回报的,但这不适用于我。我不想让纽特认为我是只会索取的人。 “你不是什么都没有做到。”听见纽特这么说,我才反应过来,无意中我竟念出了自己的心里话。 “你邀请我坐了那辆马车。” 我摇头,“这只是一件很小的事情。” “嗯……你没有对塔图表现出厌恶——尽管嘴上有些不客气。” “塔图只是一只嗅嗅,它做什么难道还要受到来自人的道德审判吗?” “大多数人会下意识这么做,人们好像天生就会用自己那套法则审判其他生物。有些时候就算他们了解这种神奇生物,也不过是认为自己赚钱的门路又加了一条。” “凯西也不会讨厌嗅嗅的,她一直想看看塔图。” “是这样,但这不是一回事。我的意思是——克蕾娅,”纽特轻轻将种子放进铁桶,细微的摩擦声传出,“你从不觉得我做什么事很奇怪,和你相处的每一秒我都开心。” 脸颊的温度极速升高,我不得不拿手贴着脸,“我们成为朋友才两个多月——你怎么能这么确定?” “这不需要我确定。就算你曾经有这么想过,那也不要紧。” 连风也吹不进,温室没有因黑夜而变得寒冷,朦胧的温热里,纽特安静地看着我,慌乱中被我折下的那颗根茎只有一段。 “因为做朋友本身就是一件有些奢侈的事。”纽特说,“我还能要求别的什么呢?” 纽特自己一点也不明白奢侈的事究竟是什么。 明明是我遇见他啊。 第10章 真人石像 有了纽特,相同工作量花费的时间就大大减少了。 弗洛尔教授抱着一个花盆走进来,“嗒嗒嗒”的,砖石地面发出声响,她花盆里的植物枝节蜿蜒的躯干上生长出一片片绿叶,那些皱巴巴的纹路,一看就知道是幼年的曼德拉草。 “菲尼亚斯究竟是怎么想的,圣芒戈需要从霍格沃茨带走我的植物?居然不事先问问我……总有一天,他会成为霍格沃茨不受欢迎的校长……” 看见我们,弗洛尔教授紧绷的脸色放松了些,说:“里德小姐——还有斯卡曼德先生,你们可以走了。” 我和纽特面面相觑,纽特又拿出他的金色怀表看了看时间——只是这次没有嗅嗅探头。 “还没到禁闭结束的时间。”纽特悄悄说,声音小到足够只让我们两人听到。 “既然弗洛尔教授已经说了我们可以走,我们也没有再待下去的理由了?”我提起铁桶,按捺不住语气里的好奇,“弗洛尔教授,圣芒戈从霍格沃茨进货——圣芒戈也会材料紧缺吗?” “里德小姐的敏锐程度真是令人惊讶。”弗洛尔教授又恢复了她往日尖声细气的说话方式,不过言语之间表现的语气并不令人讨厌。 “的确,圣芒戈现在紧缺某些有疗愈功效的植物,当然了——谁让现任圣芒戈院长是个尸位素餐的货色。不过你们还不需要了解这些,孩子们,快要到宵禁时间了,赶紧走。” 关于圣芒戈现任院长糟糕的职业素养,我早隐隐有闻:家中书房里魔法部的某份案件报告,这位院长禁止让某个被魔法植物重伤的麻瓜住进圣芒戈治疗,理由是——床位不够。 看到这个理由时我的第一反应是:圣芒戈也会有物资紧缺问题吗?床位不够难道不能用魔法解决吗? 现在想来,床位不够分明是再蹩脚不过的理由,他的真面目不过是个高喊“纯血至上”的纯血主义者。 弗洛尔教授重重放下那盆曼德拉草,我和纽特向弗洛尔教授告别,离开温室,到另一个温室放下铁皮桶。 不管弗洛尔教授心里的伤痛还有多少,今天看来,至少现在可以说是缓过来了一些。 我们沿着长廊并肩走着。不知为何今晚我走路有些东倒西歪,脚步好像在半空中漂浮,随时会摔得粉身碎骨。 透亮的月光穿过一个个门廊打在我和纽特的身上,我的心绪也随之若隐若现。 布料摩擦的声响使我们之间的沉默愈发响亮,而我向来不能忍受这种安静到有些可怕的场合——整个霍格沃茨连一幅画像的说话声都听不见,对于想要“夜游”的低年级来说时间又太早了点。 总之,我决定说些什么打破沉默。 “连圣芒戈都会材料紧缺,返校好像才是不久前,外头就已经发生了这么多事。” 纽特被我突如其来的开口吓得一个激灵,后知后觉地看向我。 “对不起,纽特。”我急忙道歉,“我下次会注意的。” “没关系。”名叫纽特的小獾笑了笑,带着些宽容的意味,“关于这件事我其实知道一些。” “你知道?”我来了兴趣,不自觉走到纽特面前,开始倒着走路,“告诉我,纽特,究竟是为什么?” “我会告诉你的,克蕾娅——这样倒着走路不安全。” 噢,好。我默默退回原位,毕竟我又不是什么背后长了眼睛的世外高人。 “有人在奥特里·圣卡奇波尔村的郊外发现了几十具真人石像,他们现在全都住进了圣芒戈。” “怎么会这样?!” 这声惊呼落了很长一段回声,画像们的声音顿时填满了原本空旷寂静的走廊。 “能不能小点声!真是倒霉——死了还要被人打扰。” “噢,抱歉我刚才睡着了——我们说到哪了?” “两百年前……其实我刚才也打了个盹儿……” 真不知道我今天要说多少遍对不起。我捂上嘴,试着不再那么一惊一乍:“我以为美杜莎早就被珀尔修斯斩杀了。他们全都是巫师吗?周围有什么线索吗,是魔法生物,植物,还是药水?魔法部又是怎么说的,是由魔法事故和灾害司处理,还是神秘事务司?一定有傲罗参与这件案子?” “其实我知道的真的很少很少,克蕾娅。你的问题我能回答上来的只有最后一个——忒休斯参与了这件案子的侦办,和其他几个司——也许有你说的这几个,我对魔法部的司不太了解。” “所以魔法部认为可能有黑巫师参与其中——更直接点,可能和格林德沃的扩张行动有关。” “弗洛尔教授一点没说错。”我们走到了拉文克劳塔楼下,快要出石桥时,纽特在门廊处停下,“你真的很敏锐。” “这简直——跟之前的火灾一样大张旗鼓。忒休斯哥哥写信告诉你的吗?” “忒休斯没有给我写信——他很少给我写信。”纽特闷闷不乐的,想来他是希望忒休斯能多给他写些信。“是我们的妈妈告诉我的,她让我哪怕在学校里也不要降低防备。” “可是——”我不明白,“预防格林德沃?我们可是在霍格沃茨啊——霍格沃茨很安全,不是吗?” “至少她认为不是那么安全。”纽特的回复让我打了一个寒颤。 有风吹过,我颤抖着裹紧校袍,朝天上望去。厚重的云层不知不觉间将月亮藏起,没有留下一点边缘。此刻指引我们道路的只有道路两边烛台里燃烧的蜡烛,跳动的火焰被风吹得一边倒,又跳回来继续担惊受怕地燃烧着。 我不停地摇头,纽特看着我欲言又止。 “不会的。如果霍格沃茨都不安全,我们也不会待在霍格沃茨了。” 我确定这话没有安慰到任何人,甚至我自己。 转过头,我捕捉到纽特的目光,在他的注视下慢慢开口:“纽特,我们不能一直置身事外,对不对?” “总有一天,我们都会被卷入这场漩涡。” 我从未感到黑暗离我如此近,直到与我相关的人死于幕前。那张过去的照片没有分秒不在捏紧我的心脏。有什么好在意的呢?通往永恒的进程中,牺牲是必然的——可我只想要他们好好活着,我不需要永恒,各种意义上的。 我们在格兰芬多塔楼下停住脚步,我催促纽特回去,竟没有意识到,他本可以在进入四合院的时候就和我分开。 纽特说:“我知道你不需要,但是——我可以和你一起上去吗?” 我需要。 我不住点头,纽特和我一起踏上了楼梯。 “赫奇帕奇,你们的公共休息室在——那边!”左边的一幅画像里,蕾丝边领的公爵摇摇晃晃,随手指着一个方向。 “布拉特公爵,您还是专心喝您的酒,德拉斯卡尔女士又没有邀请你参加她的茶会吗?” 布拉特公爵唉声叹气:“真是难以理解——无法理解!我是如此的英俊迷人,她也看不进眼里……” 在布拉特公爵难听的嚎叫中,我拉着纽特偷偷走开。我们继续爬着楼梯,随口跟另一幅画像道了晚安,画像里在湖边梳洗头发的少女温柔地向我挥手。 “你看起来跟这些画像很熟。” “噢,你知道,没有他们帮忙,我的夜游就不会那么顺利。” “不过,”我们走到了公共休息室的门口,“夜游对我来说已经是很久以前的事了。” “要进来坐坐吗,纽特?”我忍不住想逗逗纽特,“我不介意让你知道我们的口令。” 纽特瞬间红了脸,谁让他这么白呢,导致一点红色在他脸上都这么明显! “我想还是不了,我应该——我也要走了,回地下室里去,你知道的,就是厨房旁边的那一堆木桶——晚安,克蕾娅!” 没等我的回应,纽特一溜烟跑下了楼梯。 “我见过这么多其他学院的小子,这么害羞的还是第一个!”胖夫人如此评价道,“你知道我是不介意让他进来的?他看起来挺友善的。” “是的,胖夫人。纽特是个非常好的人——波本。” “我太喜欢这次的口令了,波本威士忌真是麻瓜的伟大发明。”胖夫人咯咯笑起来,给我开了门,我立刻钻进去。 一进公共休息室,那股阴寒气就自然而然消散了,我飞快躺进无人的壁炉沙发,刚刚的风真的有点烈。 然而一沉溺在安全的环境里,我的大脑又自动回忆着千里之外正在发生的危机。从德国村落的火灾到奥特里·圣卡奇波尔的郊外石像,他的足迹逐渐遍布全洲。 爸爸对我隐瞒大火的事,不久后它就出现在《预言家日报》上;纽特的妈妈甚至在石像事件还没有任何头绪时就写信让他多加提防。 而我们在霍格沃茨的生活竟还像往常一般,仿佛什么都没发生,除了一些常见的校园意外,一切是那么安静祥和…… 第11章 莉塔·莱斯特兰奇 决斗俱乐部是霍格沃茨的一项老传统,问其起源可以追溯到建校初期,弗拉明戈教授是我们的魔咒学老师,他指导下的俱乐部活动周期是每学年四月到六月的周末。 为什么决斗俱乐部在霍格沃茨经久不衰,我想大概是多数学生都有个傲罗梦,追捕黑巫师,为魔法界惩凶除恶,当个大英雄,光是想想都心潮澎湃。 其次,谁不想借着合理正当的决斗俱乐部修理一下自己讨厌的人? 虽然到底谁修理谁……也不好说。 我并不后悔没有参加前两年的俱乐部,虽然凯西一直说着我没有参加决斗俱乐部多可惜,认为我错过的好处太多。 “我说真的,我从爸爸那学的决斗咒语太多了。而且你看我上次对特拉弗斯用出来的恶咒,我需要这些好处吗?” “别强词夺理了,克蕾娅,不然你为什么现在来参加?” 我试图说服自己我是因为没办法参加接下来的魁地奇训练而感到太无聊才来俱乐部消磨时间,但内心深处似乎还有什么我无法理解的原因,驱使着我参与进来。 我只好闭了嘴。 俱乐部在移动楼梯四楼的一间教室里进行,我恍然发现我曾光顾过这间教室,因为角落里的一面碎镜子是我一年级时“意外”打破的,就当是我的一点小私心,我没有用“恢复如初”修复它,总得有什么能证明我的战绩不是。 而那面镜子竟一直破碎到今日,不知是弗拉明戈教授是没注意到,还是不想注意。 “咳咳,同学们——看到本学年俱乐部的参加人数较之去年有所上升实在令人欣慰。”借着魔杖,弗拉明戈教授扩大他的话音,“还是老规矩,两个人一组,互相练习。最后我会随机抽取两组同学进行互换搭档的演出对决——”他加重了“演出”一词,牙齿磨得咔哧作响:“不要再发生去年的状况。” 说到去年,我人虽不在这,得知的情况却也和亲历者不相上下——拉文克劳的米勒在演出对决时不小心使另一组的帕特尔脸上冒出一个个丑陋的大疖子,帕特尔在校医院躺了一周才出院。 据现场目击者凯西所说,“他脸上冒出的疖子简直像咕嘟咕嘟的岩浆”。 “一个疖子,弗拉明戈教授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过去了;满脸疖子?好,虽然拉文克劳失去了十分,但是米勒——那边那个就是,现在一堆人争着抢着要做他的队友呢。” 我顺着凯西手指的方向看去,黑色皮肤的高个男孩正被一堆人围着,脸上挂着无奈的笑容。 “克蕾娅,你要和我组队吗?”我们俩不约而同盯着米勒的方向,凯西心不在焉地问道。 “没关系,小凯西。去找你的搭档,我一个人也行。” “你知道为了你我什么都愿意做——那我先去找洛瑞了!” 凯西从来都喜欢把头发盘起来,此刻她小跑着离开,蝴蝶结样式的发夹也跟着盘发一起跳动着。 我总是在想能有一个时间转换器让我回到凯西还小的时候,我真的很想抱一抱字面意义上的“小凯西”。 米勒的出挑不止体现在身高上,连相貌也是万里挑一。 起先他背对着我,我只注意到他挺拔的站姿和黑得发亮的头发,直到他的五官在转身的动作里逐渐完全——一个人的五官是怎样组合得如此奇妙又和谐的?它们呈现在这张脸上的整体效果简直优于任何一种炼金术配方。 如果说刚才我还在质疑他用一个疙瘩咒就让大家争前抢后做他搭档的真实性,现在我是一点都不奇怪了,就算没有出那场意外,他看起来也不像是会缺搭档的人。 然后不缺搭档的米勒就朝我走了过来,多么令人惊恐,我平视时只能看到他的锁骨下方。 “你好,里德。我是斯蒂文·米勒。我之前好像没在俱乐部见过你?” “噢,嗨!你是对的,我第一次参加决斗俱乐部。但是——”他是怎么认识我的?难道真如凯西说的,因为我让特拉弗斯进了圣芒戈,所以我在霍格沃茨完完全全出名了? “我看过你的魁地奇比赛,你是个很出色的找球手。”米勒解释道。 我恍然大悟,不住点头,解决掉这个问题后,我满脑子想的都是——嘿,这可是现成的练习对手! “叫我克蕾娅就好。我听说你的决斗咒语很出色!” 米勒摸着脑袋,有些无可奈何。 “如果你指的是去年我用的那招「火烤热辣辣」,”米勒低着头看我,我真的很担心这会对他的脊椎造成负担,“那真的只是一次意外。” “我们运气都不太好,是不是?”米勒揶揄地说道。 “也许,不过我的那位可是直接住进了圣芒戈。”别误会,我只是在自嘲。 米勒哈哈大笑,他的笑声跟烧开的水壶没什么区别,我有点想捂耳朵。 米勒说:“你想不想跟我组队?” 原来这是他来找我的目的,他认为我是他搭档的最佳人选。 “谢谢你邀请我,只是如果我们组队的话——我就不能和你对决了,是不是?” 丝丝错愕在米勒的瞳孔中散开,“我们可以一起练习,练习的时候也能对决。” “但是那样就失去了最纯粹的兴趣呀——我觉得你应该也挺出色,所以在对你一无所知的情况下打败你,这才是最好的。” 我并不觉得我的发言有什么问题,但是米勒笑得比刚才还大声,如果说刚才是水才烧开,现在就是下一秒水壶就要爆炸了。 “好,好。”米勒竟然笑出了眼泪——我说的话有什么问题,还是他的笑点天生很低?“我没有想过你拒绝的理由会是这个,但你说服我了——听起来在对你一无所知的情况下打败你,对我来说也是个不错的选择。” 这就是我说的,旗鼓相当的——对手。很可能能让我眼前一新的实力,和出乎意料的电波同频。 “那么,希望我们都被选中演出对决。” “希望如此。 ”我回应说,看着米勒跟我挥手告别,看样子是打算去答应其他人的组队邀请了。 “你答应「决斗明星」的组队邀请了吗?” 我吓了一跳,凯西睁着一双圆目,不知什么时候又回到了我旁边,身后是她的老搭档,同时也是魁地奇比赛的解说,洛瑞·金斯莱。 “没有。你怎么知道他来问我组队的事?还有,「决斗明星」是什么?” “一切全靠直觉,克蕾娅。我从洛瑞那听来这称号,他们拉文克劳现在都这么叫米勒。” 金斯莱在后面耸了耸肩。 “我就知道你不会答应他的。洛瑞还说你一定不会拒绝呢,因为你们是「强强联手」。假设米勒真的那么厉害,我就说,像对付一个真正的敌人那样打败他才是你想要的,他根本不像我一样了解你。” 凯西得意洋洋地向金斯莱伸出了手:“你输了,给我一西可。” 金斯莱从袍子口袋里抓出钱袋,手里挑挑拣拣好一会儿才找出一个银西可,他爽快地交给了凯西,我目瞪口呆:金斯莱家里一定很宠他,给他这么多零花钱。 “都是我自己攒的。”金斯莱一定是看出我的心思,不然他怎么会特意解释?“靠一些小生意。” 金斯莱无意深入解释,我也无心多问。离开凯西和她的搭档,我要在已经为数不多的落单人群里找到我的搭档。 一个斯莱特林靠在窗边,她的四周仿佛有无形的屏障,将她和所有人隔开,好像幽灵一般从人群中隐去。 她像一株仙人掌,可她明明是珍珠。风溜进高塔半开的窗户,驱使碎发散落在她脸上。 却也无法掩饰她纯粹浓重的沉郁和哀伤。 我踏出一步,屏障在她看向我的眼神中不攻自破。 “你不会想和我组队的。”我还没出声,她就看破了我的来意。 “为什么?”我不解。 跟随着她的目光,我才发觉四周聊着天的人群不知何时都退后了几步,他们盯着我,那些惊讶、疑惑和不屑仅仅是让珍珠发出不耐的啧声。 “如你所见,这里没人想和我组队。沾上我就等于沾上了霉运,你还是找其他人。” “谁要在乎不相干的人?”我走上前,在她惊讶的眼神中关上窗户,终结了肆虐的风。 “我想和你组队,唯一能阻止我的就是你的拒绝。所以你要拒绝我吗?” 她沉默着,大概过了十秒钟,才再次开口。 “我是莉塔·莱斯特兰奇。” 这名字听起来有点熟。 那天在前殿兰德尔的话出现在我脑海里。 她绝对和莉塔·莱斯特兰奇是一路货色…… 原来冥冥之中我早就知道莉塔·莱斯特兰奇了,现在我们还真成了兰德尔口中的“一路货色”! “克蕾娅·里德,叫我克蕾娅就好。”我朝她伸出手。 “啊,”莉塔漆黑的瞳孔突然有了兴致,“所以你就是纽特经常提起的格兰芬多,难怪纽特会一……会和你做朋友。” 我不知道莉塔认识纽特,纽特没有告诉过我。 我想是因为我们关系还没有那么密切,意识到这点我莫名难过。 难道是因为我一开始就把纽特看得过于重要吗? 我强压下莫名的情绪,可是谁能来告诉我,装作若无其事为什么这么难? 第12章 莉塔·莱斯特兰奇2 “克蕾娅。”莉塔收回魔杖,眉头皱起,“我们要怎么好好练习,如果你连心思都不在练习上?” “是你说要和我做搭档,希望你别敷衍我。” 我叹了口气,摇走那些令人分神的想法,带着歉意说道:“我们继续,我不会了。” 我们又互相在魔杖端冒出的火花中交换咒语,激烈程度吸引其他学生接二连三靠拢,在一个圆的活动范围内,我们也互不留情。 莉塔的神情也逐渐由不满变为惊艳, “我和弗拉明戈教授练习时可体会不到这种刺激感——果然决斗还是要不遗余力才有意思。” “你说纽特跟你说过我——你们认识很久了吗?”我状似不经意地问道,内心却暗暗紧张。 “不算久……有一年圣诞节我们都没回家,就认识了。”莉塔顺势躲过我的一个飞沙走石,惊叹道:“你都从哪儿学来的这些咒语?” 她没有对我使出对一个四年级来说过于危险的咒语感到恐惧,她对力量的赞叹几乎要化为实质。 “对于一个四年级来说实在是太不可思议了。” “对于一个五年级来说,”又一个软腿咒被莉塔轻易躲开,“你刚刚使用的咒语也很不可思议。” 莉塔正要说话,只听软绵绵一声“哎呦”,一个女孩撑着手,软趴趴倒在地上。 弗拉明戈教授挤开人群进来,嘀嘀咕咕埋怨道:“我都说不要再发生上次的事件——噢,只是一个软腿咒。咒立停!” 女孩感受到腿部恢复的活力,颤颤巍巍站起来,因为刚才的出丑红透了脸,她的搭档揽过她的肩膀安慰她。 “都快回去训练,都围在这里也不怕波及到你们。”围观人群在弗拉明戈教授的呵斥下一哄而散,弗拉明戈教授看向我们,“孩子们,我承认你们对咒语的熟练度都很出色——但在学校里光明正大使用危险的决斗咒语是不是太猖狂了?” “莉塔只是用了一个软腿咒!”我替莉塔解释着,莉塔默不作声。 “你知道我说的危险咒语是什么,里德小姐。” 我心虚地闭上了嘴。 “莱斯特兰奇小姐,我希望你的施咒水平可以维持在我们搭档练习的时候那样,要有分寸一点。” 莉塔脸不红心不跳地说了声“是,弗拉明戈教授”,默默将魔杖塞回袖子里。 于是弗拉明戈教授又把话头对向了我:“克蕾娅,我知道你的魔咒学很出色,你也知道我一直都很欣赏你——但还请你不要让魁地奇赛场上的事重演。” 为什么现在还要提起这件事?这件事已经过去多久了? 我已经受到了惩罚,也向特拉弗斯道歉了,甚至他的受伤都不是我主观故意——不属于我的怒火又冒上头顶,跃跃欲试的攻击目标,这种心情,这种心情—— 为什么跟当时面对特拉弗斯时一模一样。 呼吸,呼吸,克蕾娅,要冷静——“对不起,教授。” 我还能感受到那些恶意对自我意识领域的蚕食,头痛欲裂时说出的话都带着颤。 “理解一下我,孩子们——再出意外,菲尼亚斯就不让我举办俱乐部了。” 弗拉明戈教授说完,唉声叹气地走远。 我皱巴巴地走开,坐到决斗台边上,莉塔紧随其后。 “我只是要休息一会儿。”我有气无力地跟莉塔解释说。 不是失魂落魄,控制怒气让我痛到麻木了。 “很生气,是不是?”莉塔跳上决斗台,坐到我旁边,“只要你做过一件坏事,无论是否有意,它就会一直跟着你。” “我得到了我的代价,他们认为不够是他们的事,反复提及来折磨我是他们的错。” “当然。即使你清楚不会再发生这种事,也仍然会被揪着不放,他人,自己,永远都会有阴影试图夺走你思考的能力——可是你真的清楚吗,不会再发生这种事?” “……我为什么不能确定?”我握紧拳头,这样反问只是加重了我的不确定。 “意外不会再发生第二次,不是吗……不然——不就成了处心积虑?” “克蕾娅,”莉塔没有回答我的问题,取而代之的,她珍珠一样闪着亮光的眼眸郑重地看着我。 “不要被恶意侵袭。” 我一时怔愣,不知该作何反应。 弗拉明戈教授宣布活动时间来到尾声,开始进行抽组,我和莉塔一起从决斗台上跳下。 被抽中的小组是凯西和金斯莱这一组,他们对阵的是两个赫奇帕奇。 “为什么没抽到里德和莱斯特兰奇那一组,她们俩刚才的决斗还挺精彩的,我没想到莱斯特兰奇能有这种实力。” “抽到米勒那一组也不错,米勒不是什么「决斗明星」嘛。” “你们不觉得这两组在最终决斗的时候遇上才是最有意思的吗?如果弗拉明戈教授能这样安排就太好了。” “不太可能,教授刚才不是都说了嘛——不能再发生上次的意外。” 六边形的决斗台每个边缘都围满了观众,凯西的呼吸无限放大至我耳中,我听出她现在的紧张,想到是第一次看凯西决斗,我也不由自主加快呼吸。 “那个圆嘟嘟的红发女孩是你的朋友,是不是?” “很好的朋友。”我斩钉截铁。 “凯瑟琳娜·普威特——不用这么看着我,边缘人就不能记住俱乐部里其他人的名字吗?” “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急忙摆手,“我也不认为你是边缘人。” “哈哈哈哈哈哈哈,我当然知道没有这个意思!“莉塔开怀大笑,“不过——我确实没什么说得上话的人,更别说朋友了,大家都讨厌我。所以我是货真价实的边缘人。” 莉塔浑不在意地提起我没有经历过的事实。 她自嘲得轻飘飘,却沉甸甸地压着我的心脏。无所谓别人对她的疏远,却因为不想我被牵连劝我不要和她组队;面对教授的斥责面不改色,却对我说出难以琢磨的话。 莉塔·莱斯特兰奇到底是怎样的人啊? “那我和你说话呢?”我问。 “什么?”莉塔好像没听清我说的话,人们确实过于吵闹。 “莉塔,”我轻轻拽住她的袖子,在她诧异的眼神里认真地一字一句问道:“让我和你说话。” “噢——克蕾娅·里德。”莉塔笑着问我,“你觉得哪一组会赢?” 我想这是她在和我说话,更直接一点,她默许我的接近,或许我也有机会让贝壳慢慢张开。 “那组赫奇帕奇。” “你对普威特那组真是一点没有信心。” “凯西能赢我当然很高兴——但我还是会说,赫奇帕奇。” “那就让我替你相信你的朋友,我赌普威特这组赢。” 结果其实是一胜一负的平局,凯西负,金斯莱胜。 我们谁也没赢,等于我们也是平局。 凯西撑着决斗台跳下来,一来就抓着我的小臂上下摇晃。 “我已经输了这么多次,再输下去就没人跟我组队了!” “是这样吗?那金斯莱为什么还愿意和你组队?” “他说他有一种病,”凯西思考着,“叫什么……什么白骑士综合症,一定要帮助我变好他才能安心。” 我正要说话,凯西又将目光移向莉塔,“你是——莉塔·莱斯特兰奇?” 莉塔微微颔首,凯西放下我的手臂,搓着手一眨不眨盯着莉塔,又看看我,这是凯西尴尬时的表现,她也知道莉塔是不受欢迎的存在。 终于凯西伸出了手,不知道她怎么想的——凯西没等莉塔回应,擅自拉起莉塔的手握上去。 莉塔的身体在一瞬间僵住了。 “我是凯瑟琳娜·普威特,朋友们都叫我凯西。我想你应该是克蕾娅的搭档?” “我是——请你先松开我的手。”莉塔的声音就跟她的身体一样僵硬,凯西讪讪地松开手,莉塔的表情又恢复到靠窗时那副冰冷的样子。 “对不起,”凯西小声道着歉,“我一时有些……有些不知所措。” “无所谓。”莉塔打断了她,拍了拍自己的校袍,又低头检察着,好像在警惕令人不舒服的什么东西。 “我先走了。” 我和凯西站在原地,莉塔一路生风地离开,连校袍都在生气地折角。 “我真不知道我在做什么,但是你怎么会和她组队了?” 凯西又恼又气,她脸上的尴尬让我隐隐约约明白一个道理——凯西不喜欢莉塔。 “嗯——你大概没想过我会和她组队?你之前在俱乐部的时候也多少知道她。” 我们步履缓慢地走出教室,等着移动楼梯再次连接平台。 “知道是知道啦。”凯西犹豫着说,“不过也不止是在俱乐部……” 第13章 凯西的恶意 “为什么这么大的事我一点都不知道?!” 移动楼梯接来送走一批又一批人,我和凯西踏上楼梯,随着连接处漫起灰尘,我的惊讶融进了飞扬的尘埃里。 “那段时间你恨不得住在云里,每天第一件事就是抓上缀月号往天上蹬,有心情知道这件事就怪了。” “而且她一直都很孤僻,只不过这件事的发生让差不多全校人都知道了她。” “虽然也有说是其他人偷走她的土扒貂放到猫头鹰棚屋的,他们本来只是想让莱斯特兰奇找不到她的土扒貂,没想过差点害出性命……不过归根结底,她为什么要在学校里进行土扒貂实验?土扒貂本身就够危险了。” 凯西的语气里充满埋怨。 “我知道我们才认识第一天……但我觉得她不像那是会那样做的人,也许真的有人偷走了她的土扒貂。”我说,“那会儿弗拉明戈教授训斥我们,她还安慰我来着,虽然说的话我着实捉摸不透……但是她人看起来挺好的。” “克蕾娅,话别说太满了——她那么孤僻不是没有原因的!” “但是纽特也——总之,为什么我和纽特,还有我和你,都能在对彼此一无所知的情况下迅速成为朋友,到了莉塔·莱斯特兰奇身上就不行?” “克蕾娅。”凯西严肃地反驳我,“你怎么能拿我们来打比方呢?如果我们在她还没来得及有任何校园传说的时候就认识她,我当然不会说什么——但是现在,那么多人讨厌她,难道她就一点问题也没有吗?” “哇哦,我很惊讶你竟然这么说——鉴于你刚刚可是直接拉起她的手握住。”我怪腔怪调地捏着嗓子。 “我是看在你的份上才这么做的好吗!难道你不知道刚才我有多尴尬?”凯西快走几步,站到楼梯下方挡住了我,“而且她还怒气冲冲地走了!” “我没有反对你和莱斯特兰奇交朋友的意思,我只是想让你小心点!” 每到濒临发怒的时候,凯西·普威特就会正眼瞪人,倒着走路,即使连下楼梯也不意外。 她双腿的动作是怎么做到倒着下楼梯也能如此流畅的?我想我永远也搞不明白。 但我明白如果我现在再不拉住她,她就要从楼梯上掉下去了——随着楼梯再次旋转,凯西一脚踏空,摇摇欲坠。 我眼疾手快将她拉回,手中书本零零散散掉落一地。 “现在谁才是那个需要小心点的人?” 凯西低着头捡起我的书本递给我,我没好气地接过。 看着我的样子,凯西也斟酌着缓了语气。 “你也说你们才认识一天,别这么快就给出你的信任好吗?” “要我说,校园传说毕竟是校园传说,一传十,十传百,真相就会在传播过程中越来越扭曲,到了最后,谁还记得一开始的版本是什么?” 况且,纽特会和莉塔说话。 如果莉塔真的很不好,他们怎么会成为朋友,难道纽特也是一个不怎么样的人,所以他们才会抱团在一起? 想到纽特,我的心情又成了反复挤压的柠檬,酸涩的情感从我心间上蔓延开,我说不清是为什么,我也不喜欢是这样。 一直到走出中央庭院,我和凯西之间沉默的氛围都与嘈杂的四周格格不入。 终于,凯西在图书馆后方的砖石路上问道:“不能在天上正儿八经训练,坐在看台上看总可以——你要不要和我一起去球场?” “可以是可以,但是我抱着书呢——我和纽特约好了图书馆。” “我就知道。你走,我只希望升入五年级后你的球技别被到时候的新人比下去。” 凯西僵硬地挥着手,神色不虞。 我发誓,我从不想让凯西因为我出现这样的脸色,可想到她会这样只是因为我拒绝听取她“离莱斯特兰奇远一点”的建议,我就有一种从未认识过凯西,也从未看透过我自己的感觉。 尽管在凯西看来她对莉塔的怀疑并非“空穴来风”。 究竟是她容易被流言蜚语蛊惑,还是我太轻易相信别人? 再回到凯西刚刚说的那句话,我向她表示,只要我还在院队一天,首发找球手的位置就不会变。 我尝试着打趣,希冀凯西能大大方方笑出来,或是像以前一样一边调侃我,一边肯定我的能力。 凯西只是沉默地点点头,延伸至魁地奇球场的砖石路,她干脆地走下去了,吹散了莉塔头发的那阵风,带着同样的温度一而再再而三,也吹得我的心乱糟糟的。 第14章 被抓住的皮克特 纽特的失约让我的心情更糟糕了。 约好了在图书馆门口见,已经过去了半小时,我甚至走遍了图书馆内部能走的区域,冒着被赶出去的风险询问简夫人,得到“不,他今天没有出现在图书馆”的答复。 我放弃了原地等待,匆匆赶回格兰芬多塔楼放下书本,直奔赫奇帕奇休息室。 地下室那黏腻的黄油香气熏得我头脑发胀,我抓住一个刚从休息室里出来的低年级,想让他帮我叫一下纽特。 “是,是里德学姐——我这就进去找!” 低年级的赫奇帕奇看起来激动得快要晕倒了。 “纽特·斯卡曼德不在休息室,也不在寝室里。” 十分钟后,这位诚实的小獾再次走出木桶门,喘着气说。 我只好向他道谢,继续找人。 不在休息室,不在图书馆,那就去看看礼堂。 没到饭点的礼堂略微冷清,只有零星几人,本就细微的话语声更是被我的出现打断。 但这些人里没有一个人叫纽特·斯卡曼德。 来不及对被我来回巡视吓到的学生道歉,我知道我来回踱步的样子一定很诡异,弓着背像个丧尸,他们被吓得一声不吭。 我又离开礼堂。 我不可能找遍整个霍格沃茨,不如用一个“纽特飞来”? 呃,开玩笑。飞应该是能飞来,飞到我身边的纽特还能不能正常说话就是另外的问题了。 动脑子想想,克蕾娅。你先回到格兰芬多塔楼,这期间没有看到纽特,可能说明他根本没有机会走这么远;然后你去休息室找人,他不在休息室里,因为他已经出门了;礼堂也没有他的踪迹,或许他根本没有走上去礼堂的楼梯? 我当然可以从礼堂去到移动楼梯,但是如果沿着地下室的小路从黑湖边走呢? 黑湖边上的风景很美,只不过我很少亲眼目睹。 沿着黑湖边走下去,水天一色,再点缀上山林的景色固然俊秀,但我只觉得日光炙烤后的风裹着水气吹向我,沉闷得难以呼吸。 绿莹莹的宽阔草地上,生长着几株不合时宜的柳树,树荫下向来坐满了休息的人,今天却并非如此。 纽特就是在这时映入我眼帘的。 他清瘦的身影背对着我,头发依旧随意卷曲,但背部不同以往佝偻,反而直挺着,他面前的人被树桩挡住了,我看不见那些人是谁。 我走上前去,想看看发生了什么事。 镜头逐渐放大,隐在树桩后的人——哈,又是罗齐尔,为什么他总是阴魂不散?本以为我们的仇只在魁地奇上,现在看来好像并不是这样。 看样子他现在又要跟纽特结仇。 我挤到纽特身边,纽特诧异地看向我,罗齐尔显然没有料到我会出现,睥睨一切的表情从他脸上消失。 “纽特……” “克蕾娅。”纽特苦笑着说:“抱歉我失约了。你一定等了我很久?” “也找了你很久。不过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发生什么事了?” 一声微弱而清晰的哀鸣从罗齐尔校袍里传出,绿色的枝蔓扒着他的校袍边缘,其中探出一棵长着绿叶的树枝——定睛一看,树枝上还长着两颗黑黢黢的眼睛,和一张细长的嘴巴。 书本里的插图兀然蹦进我的脑子里——难道这就是护树罗锅? “请你们把它放回到树上,它们不适合被圈养。”纽特焦急地说。 “你把里德叫来,”罗齐尔粗暴地将护树罗锅从校袍里扯出,疼得它凄厉地叫出声,“是想让她给你出头?因为她违背竞技精神,比赛后重伤对手却没有得到她应有的惩罚——你认为让她过来我就会乖乖还你我抓到的树杈子?” “它不属于你,不属于我,它不属于任何人,我只想让你将它放回它生长的树上——” “如果这就是你的逻辑,奥斯顿·罗齐尔。”我截胡了纽特要说的话,在纽特怔怔的目光中开口:“我不知道你究竟还算不算是巫师,毕竟连神奇生物都有道理可讲。” “抓到不代表是你的,你觉得违反竞技精神的是我,我只能说我很遗憾没让你也进圣芒戈陪着你的好兄弟——连神奇生物的学名都叫不出来,你豆大的脑子存在的唯一意义就是引人发笑。” 罗齐尔僵着脸节节败退,我步步紧逼。 “你在霍格沃茨学到的不能只有「树杈子」这个词?还是说罗齐尔家族的底蕴已经贫乏到这种地步,只能养出你这样的——纯血废物?” 护树罗锅在罗齐尔的手中疼得吱吱叫唤,不管它怎么扒拉,遭受挤压的感觉始终让它无法承受。 罗齐尔咬牙切齿地看着我,语气已经濒临发作:“今天我会让你知道谁才是废物,统统石化——” “除你武器!” 罗齐尔的魔杖应声而落,静悄悄掉在草坪上,我回过头,纽特手举魔杖,愤怒第一次在他脸上具象化。 “我再说一遍——请你把它放回到树上去。” 我又沉浸在那种难以言喻的愉悦中去了,对讨厌的人散发恶意——这仿佛是我生命的全部目标。 没有莫名其妙的脑内对话,看着罗齐尔哆哆嗦嗦放回护树罗锅后狼狈逃开,我却暗自惊出一身冷汗。 脑子里另外一个声音似乎消失了,我怎么确定它是真的消失,而不是藏得更深? “如果你没有找到我,我可能没有掏出魔杖的勇气……克蕾娅,谢谢你。” 护树罗锅站在树上,细长的身躯还在因后怕颤抖着。纽特将手背放在护树罗锅脚下,这只护树罗锅迫不及待地爬上去,一路到纽特的肩头。 “我还要谢谢你呢,他举起魔杖的时候我一点没反应过来,差点就要丢脸了。”我心有余悸。 皮克特在纽特肩膀上嘀嘀咕咕的。 “抱歉,抱歉,我是该先介绍你的。它是住在这棵树上的护树罗锅,我叫它皮克特——我们认识很久了。” 皮克特叫了一声,像是在回应纽特。 “我一点也不生气了……纽特,我本来找了你很久。如果今天你不在这,皮克特会被罗齐尔带走。想想他刚才抓着皮克特的样子,他连「护树罗锅」是什么都不知道,竟然叫皮克特「树杈子」!差点……皮克特就要落入魔网了。” “它会愿意靠近我吗?”我看着纽特肩头的皮克特,期待着它也能爬上我的肩头。 皮克特盯着我看了几秒——然后我如愿以偿,皮克特迈着两条腿跳到我身上。 被神奇生物亲近的感觉让人着迷。一旦与其建立纽带,随之而来便是毫无保留的信任。 “我们还去图书馆吗?”我问纽特,想了想,还是回答了我自己:“还是算了,马上就到晚餐时间了……我想在这陪一下皮克特。” 我逗弄着坐在我肩膀上的皮克特,我虽然听不懂他发出的嘀咕代表什么意思,但是上扬的音调表示它现在很开心。 “我不怎么来黑湖这儿,没想到护树罗锅居然就住在这棵树里。”我抬头望向这棵柳树,“我以前一直觉得它长在湖边很碍眼来着。” 皮克特朝我吐着舌头,纽特粲然一笑,“你这么说它的家让它不高兴了。” “我话还没说完呢,皮克特——我现在觉得这棵柳树真是太漂亮了,你也是!” 我们靠着树坐下,我盘起腿。 “我去了决斗俱乐部,和莉塔·莱斯特兰奇成了搭档。” 纽特微微睁大眼睛,“你和莉塔组队了——我能知道是谁先提出的吗?” “当然是我啦。虽然莉塔说什么跟她组队会沾上坏运气之类的话,我才不管呢。” “听起来的确像你会做的事。” “我不知道你们是朋友呢。” 我应该,有很好地控制住我的语气,听起来没有很奇怪? “去年的圣诞节我留在学校里照顾一只刚出生的渡鸦,渡鸦是莱斯特兰奇家族徽章上的动物。我们是那个时候认识的。”纽特说,“莉塔……我们并不是经常说话。” 听到纽特提起渡鸦,我的心思立马又被渡鸦吸引了去。 我问纽特:“那只渡鸦呢,它怎么样了?” “它成年后就飞走了,虽然它约好会再见我——我不知道我们还会不会再见。” 那些风不再那么咄咄逼人,碎发糊上我的脸,我伸手将它们扒到耳后。 其实我有很多问题想问纽特,但是现在只要静坐就好。 连皮克特都打起瞌睡,它头顶上的树叶困得贴到脑门上。 “纽特。” “克蕾娅?” “……没什么。我们是不是应该去礼堂吃饭了?我好饿。” 看来我要习惯纽特的金色怀表了,他一定很看重这只怀表,走到哪都带着它。 青草味的纽特从草地上站起来,他总是很容易沾上自然的一切,青草和泥土混合的味道醇厚而深沉,我好像从纽特掠过我耳边的呼吸中听见大地。 “走?克蕾娅。” 纽特朝我伸出手,这没什么区别——是你的眼睛对我的心说话,我在听取一切之前就答应你了。 第15章 和凯西的分歧 皮克特缠着纽特不走了。 它不愿意回到树上去,扒着纽特校袍的两簇树枝手力道之大,差点划烂了校袍。 “快回家去,皮克特——”纽特食指推着皮克特,想让它回到树上去。 但皮克特就是要跟纽特杠上,死死抵住自己,不愿意上树。 “纽特。”我笑着说,“皮克特好像不想回家了,想跟着你,怎么办呢?” 皮克特是藏在纽特的校袍里进学校的,我猜测它钻的口袋和纽特的嗅嗅朋友塔图当时钻的是同一个。 纽特很有可能给每一件校袍内都缝了许多处口袋,就为了让这些生物有地可藏。 “对皮克特来说,它的世界不再只有那棵柳树了。它大概思考了很多次,想要跟你走。” 我显然说中了皮克特的心思,它哼哼唧唧的来表示我说得对。 与别人擦肩而过的瞬间是皮克特探头的契机,它观察着这座于它而言过于宏伟的建筑,皱巴巴的脸都舒展开,按捺不住惊喜的情绪。 “只是我不知道它能不能习惯离开树上的生活。”纽特苦笑着,用手逗弄皮克特。 “那有什么关系,它肯定早就准备好了,是,皮克特?” 小巧的护树罗锅使劲点头,它不让纽特再有顾虑,它想让自己的位置能够保留。 “所以说,”我抬头看向纽特,“塔图现在多了一个新朋友。” 而我因为纽特结识了一个聪明的护树罗锅,这件事等我到了礼堂一定要让凯西知道,不知道凯西现在训练结束了没有。 为了不让无关人员看到皮克特,纽特要先带皮克特回寝室,我们在礼堂分了手,纽特往地下室走,我则回到格兰芬多的长桌。 伊尔莎拍拍一旁的座位,招手让我过去。 “凯西今天训练的时候心情好像不太对劲——”刚一落座,伊尔莎便迫不及待地问道:“她怎么了?” 我滴溜溜转动眼睛,卡莱尔、伊芙琳、阿黛尔、乔安娜……队员和室友们都在,除了凯西。 “你在找凯西是,”伊尔莎说,“训练一结束她就走了,我还以为她是去找你了,没想到你是一个人来的礼堂。” 阿黛尔也注意到凯西没有跟我一起出现,“你们今早不是一起去了决斗俱乐部吗?怎么只有你一个人,克蕾娅,凯西去哪了?” 我要怎么说凯西只是因为我们对一个人有不同的看法就和我置气了?我难以开口,这不仅涉及到我们,还牵连了一个无关的人。 我胡乱往兜里塞了几块面包。 “我不知道……我去找找凯西在哪。” 我正要离开,却感到肩上传来的一股推力将我推回,随着推力的消失,这道力量的来源落座在我旁边——凯西若无其事地把一盘盘菜夹到自己的盘子里,一边说道:“把校袍里的面包放回去,克蕾雅。” “噢。”我干巴巴回复道,“我差点就要去找你了来着。” “我差点以为你们吵架了来着。” 伊尔莎还以为是她想错了,放下心将注意力转移到了自己面前的食物,接着伊芙琳的话题。 “我觉得新出的袍子一点都不好看……又是千篇一律的风格,他们真的想不出来一点有新意的设计了,还是说赚到的金加隆够多,导致他们已经失去了设计的初心?” 听起来,伊尔莎像是在对那对着名的巫师服装设计师雷伯恩姐妹进行犀利的批判。 伊芙琳的头点得跟鱼咬上杆似的。 可我不是记得她想送伊尔莎的礼物就是雷伯恩姐妹设计的裙子吗? 伊芙琳猜的其实和我现在想的没什么区别。 乔安娜依然举着一本书当作她的饭中读物,自动屏蔽周围的噪音,哪怕这时礼堂闯进一只巨怪,她也只会戴好眼镜观察巨怪的身体结构。 但阿黛尔看着我们的样子,她也察觉出我和凯西之间的诡异气氛,它横亘在我和凯西之间,连整个长桌都被笼入这腐蚀性的氛围中。 凯西虽然和我说话了,还让我放回面包,因为她已经回来了——如果不是她拿错了自己最讨厌的葡萄干布丁,我真的会觉得我们已经相安无事了。 最大的难题就出现在这——当她假装我们一切都好时,我要怎么戳穿其实我们一点也不好的事实? 难道要我承认我遭到了信任危机? “凯西,你把苹果派拿成葡萄干布丁了,小心过敏。” 我忍不住出言提醒,瞧着凯西放下叉子,尴尬地鼓起嘴。 “克蕾娅,我们出去说。” 凯西思虑良久后,对我小声说道。 前殿人是比较少,大家都忙着进礼堂吃饭,没人在会在意两个站在门边,被高敞的大门藏起来的格兰芬多,我们的谈话不会太引人注意,也不会被嘈杂的人声淹没。 “我很抱歉今天对你生气……” 听到凯西的道歉,我想我也没什么可以计较的——我本来也没怎么生气,只是在奇怪她怎么没有按时来礼堂,她不是最害怕错过礼堂的每一餐? “听着,克蕾娅,我知道你乐意把每个人都当好人来对待,也知道你不喜欢把别人想得太坏。但是你能明白吗,我生气,因为我害怕——我害怕你又出事,不止是上次的魁地奇比赛,我更怕下次再出现类似「土扒貂事件」的危机时被危及生命的是你。训练的时候我一直在想这事,我一想到就没办法不担心,连好好训练都做不到……” “我只是想让你离她远点,我也不是故意要在背后说她的坏话……可我说的那些哪里又算什么坏话?” 我还没说什么,凯西就泪汪汪的了,在她蒙着雾气的眼里我被缩小再缩小,好像霍格沃茨刹那成了我永远触不到的宇宙,只要凯西的一滴泪水掉下我就会被冲到太平洋里去。 甚至有那么一瞬间我想到,只要我放弃和莉塔做搭档就好了,凯西不会和我生气,我不会听到凯西对莉塔的负面评价,凯西更不会一边擦着鼻涕,一边用那种颤抖得让人羞愧的声音,借着关心我的名义审判我天生爱把人往好处想这件事。 我坚信不疑她是真的关心我,但是如同凯西太了解我一般,我也太了解她——比起关心,她更想用她的眼泪来控制我,过去她从没有这么做过。 这也让我更加气愤。 “那你呢,凯西?”我问。 “这些事——关于莉塔的事,说她孤僻,说她不讨喜,还有她的土扒貂差点让无关人员丧命这些事——是你亲耳从她口中听到的吗?” 凯西擦眼泪的力道过于用力,搓红了她的脸。 “我现在只是和莉塔成了决斗俱乐部的搭档而已,你就想用哭泣让我同情、心疼你。的确,我真的心疼你,我不想看见你哭。可我没法理解,也不想理解——你私自判断一个你毫不了解、没有亲自接触过的人,你觉得她是坏的、是野蛮的,甚至说,是邪恶的,只凭人们互相传道的闲言碎语。” “如果你真的担心,你就和我一起接触她好了,这没什么难的。如果我真的受到来自莉塔的威胁,你不会保护我吗?” “你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凯西气恼地说,“而且我太笨了,也用不出来很厉害的咒语,我没办法保护你——” “别再说了,凯西。你没发现我们都说服不了对方吗?谢谢你担心我,但你最好还是不要再提这件事了——正如你所说,你没办法保护我。如果和莉塔的交往真的会给我带来坏事,我能保护好自己。” 见凯西保持沉默,我又说道:“你确实应该抱歉今天对我生气,对我而言我明明什么都没做错,就要承受你自己的偏见和随之而来的怒火。” 为了一个刚认识的女孩和好朋友闹矛盾,值得吗? 凯西连晚餐都没吃就离开,看着她越走越远,我想。 这不只是一个女孩的事。 因为莉塔·莱斯特兰奇象征每一个不被接纳、包容的学生,他们处于霍格沃茨社交圈的边缘,就像终日游荡在学校里的幽灵。 你能看到他,他也能和你说话,甚至会邀请你去参加幽灵的舞会。 但是你会去触碰他吗?不会。因为触碰即意味着寒冷,意味着全然不同的另一个世界。 因此,哪怕幽灵是多么友好、多么慷慨的存在,费尽心思也没有人愿意理解。 就是这样周而复始的循环。 我坚持我的立场,就像凯西坚持她的。我们无法达成最终和谐,只有让步才是目前最理想的方案。唯一能证明谁对谁错的只有时间。 但我知道我是对的。 我和凯西的冷战以寝室为主战场。 暗红色调的帷幔阴嗖嗖朝我吐着信子,原本象征舒适的寝室被阴冷晕开,渗进寝室里每一个人的内脏。 凯西盖着头躲在被子里,乔安娜在阿黛尔窸窸窣窣坐上我的床沿时才反应出这刺骨的冷漠和诡异。 “你们一定是吵架了。”阿黛尔断言,“我在礼堂的时候怎么没看出来,我还以为你们一切都好。” “是在决斗俱乐部发生了什么吗?我思来想去,除了决斗俱乐部和礼堂,你们也没有轨迹重合的地方了。” 凯西闷声盖头的样子,我真害怕她会把自己闷出问题。 “我们因为对一个人的看法问题产生分歧吵架了。” “纽特·斯卡曼德?” 阿黛尔说出的名字立马被我否定掉:“不!当然不是纽特,而且我们一致认为他很好。是其他人——莉塔·莱斯特兰奇,我和她成了决斗俱乐部的练习搭档。” “噢,是她啊。”阿黛尔玩弄着自己的指甲,往指甲上吹气,“我猜凯西是劝你离她远点?” “你也要加入凯西来劝我,是?” 从阿黛尔不以为意的脸上我看出她惯常的嘲讽,紧抿的嘴唇又说明她深深隐藏的恐惧。 阿黛尔说:“我的确这么想,因为莉塔·莱斯特兰奇是那种听见别人说她坏话,她会当面用咒语锁上别人嘴巴的人。” “所以这又是哪里听来的故事?你知不知道凯西劝我的时候用的也是相似的话?” “不不不,克蕾娅,别这么激动,别这么着急下定论——是我亲眼看见的,被封上嘴巴的就是艾莉森·兰德尔。” 我冷笑一声:“是她被封上嘴巴我也不奇怪。如她所说,是我让格兰芬多一年的努力化为泡影,我和莉塔是「一路货色」。” 阿黛尔张大嘴巴,她很惊讶。 “她真的这么说你?天呐——我还因为她被莱斯特兰奇封上嘴巴怜悯过她。没想到她是这么讨厌的人。” “她根本不值得被怜悯,阿黛尔。所以你就没有想过她为什么会说莉塔坏话吗?难道不是因为她也做了那些谣言的传播者,莉塔只是刚好听见了,要为自己伸张一下正义,毕竟没有人管她的事?” “我必须要说你说得对……我倒是从来没想过兰德尔为什么会说她坏话。”阿黛尔说,“虽然这不代表我承认她对别人使用失声咒是对的。” 乔安娜离开书的海洋,她听着我们细声细气的谈话,没有出声。 “我不会要求你们立马改变对她的看法。我只是……我只是觉得莉塔无意中就被所有人避之不及,她一定也是从不知所措中熬过来的,不知道怎么反应,说了话也没有人听。到最后,她只能用自发远离一切的方式来保护自己,却更加坐实了她的孤僻。” 我直视着阿黛尔,一字一句说:“这对她不公平。” “是对她不公平。” 乔安娜坐在椅子上转向我们,她的眼镜早已被叠好置于写字台上,失去眼镜的掩护,乔安娜凉薄的思想昭然若揭。 “所以你因为觉得对莉塔不公平,现在就来对凯西不公平,是吗?” “你们能别说话了吗,我要睡觉了。” 凯西竟这样替我解了围。阿黛尔耸了耸肩回到自己的床,乔安娜继续转回写字台前,拿起她的书。 凯西,别闷着自己。 我在心里说。 第16章 霍格莫德日前夕 我们两人间这场旷日持久的战争一直到临近霍格莫德日还在持续着。 这期间作为莉塔的搭档,我逐渐了解真正的莉塔,愈发坚信我是对的,也就越盼望着是凯西来找我。 我拉不下脸去问凯西,为什么她明明也很关注我,看到我和莉塔在决斗俱乐部的表现,心里清楚自己的看法错了,还是不来跟我道歉,找我和好? 为什么她现在和麦克米兰走得这么近,不久前还是一个彻底的暗恋狂,连搭话都羞怯去做,而在草药课上居然已经和麦克米兰组队了? “克蕾娅,你和凯西……你们还没和好吗?”纽特担心地问我。 我摇摇头,专心剪去盆子里植物多余的枝叶:“她不主动的话,我也不会主动。” “你知道这样解决不了任何问题的?这无关对错,必须有人先迈出一步。” “反正先迈出这一步的人不会是我。” 我固执地等着凯西,或许是每节课的课前和课后,每个寻找座位的时刻,每次下课的瞬间;我装作闲逛到魁地奇球场,又装作随便一看队员的训练,想为凯西的球技尖叫无数次,又抿着嘴在她发现我之前离开;我总是等着凯西那边传来轻微的呼吸声,失魂落魄地看她很久。 我才不要先迈出这一步。 “我没有交过什么朋友——好朋友之间也会计较这个问题吗?难道不是都因为觉得对方很珍贵,所以不说话的每个日子心里都在煎熬,忍不住要向对方道歉?” 纽特说的话过于气人,我不得不靠盯着他的眼睛来缓解他说的话给我的怒火浇的油。 “别,别这样盯着我,克蕾娅——我没有什么和朋友吵架的经验,我只是这么觉得……” 桔黄色的眼睛面对我的视线慌乱移开又对上,在余光里我瞥见纽特迅速窜红的耳朵,一路从耳垂攀升至耳骨处。 “如果你觉得不对,我可以收回我说的话——” 内向的小獾是很容易就被逗害羞的,我不禁放缓语气。 “不是的,纽特。我就是这么想的。但我的自尊心已经大到足以吞噬我整个人,我就是无可救药的自尊心的产物。就像真菌引起的锈病。” 我又盯着凯西和麦克米兰,她也不愿意迈出那一步,是因为麦克米兰的存在给了她拖延的时间吗? 这时间能是多久,一个月,一年,永远? “要去霍格莫德村的赫奇帕奇,下课后拿着家长的签字来找我。下课!” 麦克米兰跟凯西说了什么,我本以为是有关周六的霍格莫德日,麦克米兰要邀请凯西——但似乎不是。 随着麦克米兰拿着家长签名,凯西也收拾好课本,面色如常地离开了温室。 我看着纽特不慌不忙的样子,再看被一堆赫奇帕奇围起来的弗洛尔教授,恨不得亲自帮他拿着批准名单挤进去。 “快去找弗洛尔教授呀,纽特,你怎么还站在这,你不想去霍格莫德吗?” 纽特的沉默寡言透出一股使人无法形容的思虑,使人感受到他正陷入一些令人烦恼的问题。 “我只是想说,我们——霍格莫德日快乐,克蕾娅。” 每当我以为我更了解纽特一点,他总是欲言又止的行为又让我搞不懂他——到最后我才发觉,欲言又止就是纽特这个人的特色。 他现在无法说出的话,我知道有一天我会另一种方式明白。 纽特终于解决他的问题,只不过解决得他并不满意,我看着纽特,心头生出大片大片疑惑。 弗洛尔教授提到了霍格莫德日,我又烦恼上我的去处来。我不是非要被陪伴,只是一个人太孤单——没有凯西,我只能强迫自己去找任何人,或者直接错过霍格莫德日。 但是我不能错过霍格莫德日,我已经想念猪头酒的热蜂蜜酒很久了,再不去喝上一口我就会化掉。 而且我还可以去霍格莫德村给纽特买礼物,和手工相比,现成的倒也差强人意。 通常我不会去找亚历山大·马克西米利安说话。一是,和一个有着古代麻瓜帝王的名字,神韵间竟也和麻瓜帝王如此相似的雕塑一般长相的人说话总让我感觉怪异;最重要的,自从凯西明确表达出她不喜欢我「牵线搭桥」的行为后,我就自觉地停止了找亚历山大旁敲侧击询问麦克米兰的行为,毕竟,尽管日常很少看见他和麦克米兰那一帮走在一起,但亚历山大是赫奇帕奇,还是麦克米兰的室友。 我在课间高峰期的人群中激流猛进,大声喊着亚历山大的名字。 “亚历山大,亚历山大——亚历山大·马克西米利安!” 亚历山大终于回过头来,困惑的四处张望着,想弄清楚是谁在叫他。 我终于钻到他面前,气喘吁吁地抱怨:“想让你停下脚步真是困难。” 亚历山大指了指他的耳朵:“老毛病了。边走边说,这次还是奥利菲,或者说,换成了纽特·斯卡曼德?” “时间紧迫,一会儿我还要去上魔咒学——当然是麦克米兰。你在胡说什么?” 一时间我的语气都慌乱起来,因为纽特的名字,好像窥见了被我的心藏得严严实实的悸动。 “好,好。我算是明白了,之前问奥利菲的那些问题都是你帮普威特问的?” 凯西现在和麦克米兰走得这么近,亚历山大也算是看明白了把麦克米兰当作梦中男孩的另有其人。 “不是凯西要我问的,是我——没有经过她的同意,擅自打听的行为。我已经有一段时间没有这样做了,但是你也看见最近我和凯西,我们之间有一点小插曲——好,我就是想知道,麦克米兰的霍格莫德日是怎么安排的,还是他们一帮人一起去吗?” 亚历山大说:“这我真不知道,克蕾娅。不过我可以告诉你,麦克米兰最近在寝室里经常炫耀有个魁地奇院队队员喜欢他,他甚至都没有提到普威特的名字——所以我说什么来着?不要过于着急撮合他们两个。” 走到中央塔,亚历山大突然停下。 “我都忘了,我要去图书馆来着。我们就在这告别——克蕾娅,你要不要和我去霍格莫德?” 我想都没想就拒绝了:“当然不!和你走在一起我总觉得我是皇帝身边出谋划策的大臣,我一点也不喜欢。” 像是没想到我拒绝得这么干脆,亚历山大有些愣住。随即,他又恢复那副慵懒玩味的样子,肩膀一耸,说道:“大臣要做到能站在帝王身边还得需要谋略和远虑呢,真是不懂得欣赏——那就祝你好运。再见,克蕾娅。” 亚历山大大摇大摆地走远,我没心思多想,往移动楼梯奔去,魔咒课的倒计时紧锣密鼓敲打着。 正撞上凯西的目光是早有预期,区别在于谁先移开而已。我看着凯西身边空空如也的座位,默默坐到第一排去。 身后书页翻篇的声音顷刻间放大,凯西的不满在翻页声中体现得淋漓尽致。 凯西要让我觉得我打了一场胜仗,但我并不开心。 弗拉明戈踩着上课的时间点赶进教室,他像一只真正的火烈鸟,挥动着他鲜艳的巫师袍。 我就曾听见邓布利多教授夸赞弗拉明戈教授的巫师袍,邓布利多教授说在风雅牌巫师服装店没见过这款,想知道是哪家店订做的。弗拉明戈教授十分骄傲,告诉邓布利多教授,这件巫师袍由他远在西班牙的妈妈亲手缝制,绝无仅有,世界仅此一件。不过,考虑到邓布利多教授出色的眼光,他可以拜托他的妈妈给邓布利多教授也缝一件。 “如果令慈愿意,我会很荣幸拥有一件紫色的斗篷。” 邓布利多教授说。 我想弗拉明戈教授轻快的课堂氛围源自他的妈妈,虽然我不再认为他是我最喜欢的老师,因为决斗俱乐部那件事——但我始终享受上他的课。 “孩子们,请把课本翻到346页。”弗拉明戈教授打开书,“今天我们学「盔甲护身」。” “它能抵御世界上大多数魔咒,在你的周围制造出一道魔法屏障,让别人施出的咒语原路返回或是在击中魔法屏障时直接消散。” “它能抵御「阿瓦达索命」吗?” “很遗憾,不能。”弗拉明戈教授看向刚刚提问的格兰芬多,“它也无法抵御过于强大的黑魔法,比如「夺魂咒」、「钻心咒」。韦斯莱,我以为我早就教过你,三大不可饶恕咒都没有破解咒?” 红头发的韦斯莱羞愧地低下了头,摸了摸鼻子。 我不客气地笑出声,换来他一个白眼。 “我对你们只有一个忠告——对方魔杖发出绿光的时候,不要直线跑。” 课堂因为这句话哄堂大笑,我却笑不出来。我看见莉塔,她也蹙眉,看来我不是唯一觉得这话不好笑的人。 遇到过于强大的对手时,是跑不掉的,你的逃亡只是对方猫抓耗子的把戏。既然如此,不如直面危险好了,不管是被一击致命还是在招下过几回合,只要不是死在逃跑过程中我什么都接受。 想不想当一个傲罗? 我无所事事挥舞着魔杖的时候突然想到爸爸这句话。曾几何时我还以为我这辈子都不会想成为一名傲罗,认为我绝对接受不了那些残酷枯燥的训练。 我要偷偷练成阿尼马格斯,成为一只鹰,天空才是我的归宿。 但我隐约感到我身处的是时代的交界处,仿佛有什么大事在不远的未来会发生,它会逼迫每一个活着的人选择自己的道路,能够独善其身的只有逝去的东西。 如果是这样的话,成为一名傲罗会不会也不错? “里德小姐,”弗拉明戈教授的声音将我的思绪拉回课堂,他站在我的桌子前,抱着双手:“你能为大家展示一下你的「盔甲护身」吗?” “没有人对我施咒,我要怎么展示?” 于是凯西就被弗拉明戈教授喊了出来。 我们就像观赏动物一样站在讲台面前,往常被叫起来展示咒语时我从没这么觉得——或许是因为对方是凯西,而且我们还在冷战中。 弗拉明戈教授对凯西说:“随便用点什么咒语,「乌龙出洞」、「速速禁锢」,哪怕是「塔朗泰拉舞」。” 凯西憋红了脸,颤颤巍巍说出那句“塔朗泰拉舞”。 她怎么能不直视我就施展塔朗泰拉舞?她一定是忘了塔朗泰拉舞施咒成功的前提需要目光清晰无阻地看着她的施咒对象。我连一句“盔甲护身”都没来得及说,凯西就被咒语反噬,自己反而疯狂跳起舞来。 一时间教室里充满了有毒的笑声,连弗拉明戈教授都抱着一副看好戏的态度,对凯西请求的眼神视而不见,我一定是瞎了眼——我怎么会享受上他的课? 我举起魔杖,愤怒又大声地喊出那句“咒立停”,凯西跌坐在地。 只要再给我十秒,我就会上前拉起她——但是凯西迅速起身,头也不回地回到她的座位上。我也被弗拉明戈教授叫回去,那种遗憾显得他很不舍得这片刻的展示时间似的。 另外两个人代替我和凯西完成了展示,他们没有出什么差错,也就没有什么可供弗拉明戈教授取笑的乐子。 这一切都糟透了,看见凯西在我面前被人嘲笑,哪怕下了这节课没有人会记得,但足够让凯西一个人默默回想很久,我更是什么都做不了,也无法抽取掉这段令她感到耻辱的回忆。 我反复回想纽特说的“先迈出一步”,难道说是我错了吗,我不应该在好朋友面前这么强势?可是凯西分明是想用哭泣来控制我的,她越是要这样做我,我越从心底里生出难以化解的厌恶——真是没用的东西,哭泣解决不了任何问题—— 不属于我的声音又在循循善诱着我。 你的朋友们都是些没用的家伙,莱尔。普威特、斯卡曼德……只要把他们全都抛弃就好了,你会感到身心放松的,没有什么能够再束缚你——你什么都不知道——那个莱斯特兰奇对你倒还有点用处,你说呢?你只需要把对你有用的人留在身边就好了,其他的都是些没有价值的东西——我不许你再说话了,滚出我的脑子——相信我,莱尔,我说的话才是最适合我们的。我们是一体的,没有你和我,很早就没有了…… 脑子里的另一个声音好像把整个世界都搬来挡在我面前,我祈求它让我的眼睛再清晰一些。 “喂,克蕾娅——克蕾娅·里德!” 第17章 霍格莫德日前夕2 “刚刚你整个人跟灵魂出窍了一样,偏偏人还能正常走路。” 我们坐在中央庭院的长凳上,潮湿的空气让我鼻子痒痒的,我打了个喷嚏。 刚才喊住我的是莉塔·莱斯特兰奇,此时她正和我一起在中央庭院里,收起浑身的刺。 “是不是又发生了——第一次在俱乐部发生的事?” “你是指什么?” “就是,”莉塔看着空地好一会儿,黑色的长发随着她的头抚过她的肩,“差点没控制住自己,那样的事。” 看来远离这个嘈杂的世界反而使莉塔更清醒,她察觉到了我“灵魂出窍”的原因。 “差不多……” 关于脑子里总是出现另一种声音的事,我曾思考过要不要告诉爸爸。我暗自猜测,这与教授们口中的「我很特殊」有关。 但是——如果让爸爸知道了,他又要操心我怎么办? 想到他此刻可能正在紧张地抓捕着黑巫师,或者是正处于一桩黑魔法案件的关键期,得知我的情况后又要赶到霍格沃茨……我已经四年级了,怎么还能让他担心呢? 我只能问我自己:我脑子里的另一种声音究竟是什么? 它一直不怀好意,我却无法真正讨厌它,好像它本来就流窜于我的血液里—— 我问莉塔:“为什么你总是能发现我的不对劲?” “发现的不是我,克蕾娅。是纽特。” 莉塔似笑非笑看着我,上挑的眼型天生散发出一种妩媚。 “就在之前那场格兰芬多对斯莱特林的比赛。你觉得说出来也没人会信你,但是你看——有人从一开始就看出端倪。” 莉塔接着说:“本来他的担心应该直接面向你的——但是像他这样的人,你要怎么指望他在直视你时大大方方说出关心的话呢?” 唯一的一次大概是我从两天的昏睡中醒来,纽特回应的那句「你对我们所有人来说都很特别」,要用其他人来为他的大大方方上底色。 看,你对我来说很特别,因为在我这里的「特别」和在其他人眼里的「重要」是一个性质的。 我说:“他今天还对我说「霍格莫德日快乐」,这是什么节日吗?只是去霍格莫德而已。” “噢,梅林!”莉塔站起来,说:“纽特·斯卡曼德。他没能问出来,是不是?” “问什么?”我迷茫地看着莉塔。 莉塔翻了一个白眼,“这个白眼不是在针对你——既然他自己说不出口,那就由我来说。” “他想邀请你和他一起去霍格莫德。” 纽特想邀请我和他一起去霍格莫德。 我人在礼堂坐,心在天上飞。就在几十分钟前,我说:霍格莫德日是什么节日吗? 但现在我的心情为什么比圣诞节放假回家还要快乐? “克蕾娅,克蕾娅。” 伊尔莎用手肘推了推我,“要不要和我们一起去霍格莫德?” 我们,伊尔莎指的是她和伊芙琳。 伊芙琳在对面朝我使眼色,两只手拿着刀叉做出一个摆出一个“不”,又在伊尔莎转头后若无其事地叉起牛排往嘴里放,“是啊,是啊,和我们一起去霍格莫德。” 我沉默半分钟,这点眼力我还是有的:“不用了,伊尔莎——我想我已经有了安排。” “是谁?”伊尔莎说,“你和凯西和好了吗?” 我摇头:“没有……是另外的人。” “好。”伊尔莎失望的说:“我还指望我们三人一起去风雅牌巫师服装店逛逛呢,要是你和凯西和好了,四个人一起会更不错的。” 无论伊尔莎说什么,伊芙琳都点头附和,“嗯,嗯”。 虽然伊尔莎每一句话的中心主旨都和伊芙琳内心的想法大不相同。 伊尔莎想要大家一起闲逛,伊芙琳却只想和伊尔莎一起,度过某种层面上的「二人时间」。 卡莱尔和贝尔风风火火地走进礼堂,面露喜色。 “我们下一场比赛的对手是赫奇帕奇。” 听到这个消息大家都松一口气,感叹着卡莱尔终于抽到一次好签,好像对上赫奇帕奇就能高枕无忧了——过去在对上赫奇帕奇的比赛里,格兰芬多只输过一次。 “只需要最后两场比赛——我们对上赫奇帕奇,斯莱特林对上拉文克劳,今年学院杯的归属就能水落石出。”卡莱尔脸色坚定,“一定是格兰芬多。” 贝尔适时泼了一盆冷水:“卡莱尔,你先别这么说——克蕾娅,趁着他没来我悄悄告诉你,你的替补,布拉姆斯·菲尔德,他的脑子真是不太灵光。” “是啊,他不会变线,不会使用战术,横冲直撞的——唯一的优点就是他对金飞贼超出常人的执着。”伊尔莎叹着气说,“这么多次训练下来,卡莱尔不知道训了他多少次,他才聪明过来那么一点儿。” “布拉姆斯已经在努力练习了。”卡莱尔满不在乎,“而且,只要我们投球得分超对方一百五十分,即使是赫奇帕奇抓到金飞贼也没什么。” 我认为,抛开卡莱尔作为击球手的实力不谈,他作为队长的人格魅力是格兰芬多历任魁地奇队长都比不上的。 好像不管我们再怎么出错、再怎么埋怨,他总在表达,他相信我们。 但是他是不是有点盲目自信了? “只要我多守住几个球,赫奇帕奇抓到金飞贼也没什么。”伊芙琳补充道,换来卡莱尔赞同的眼神。 温斯就是在此时飞入礼堂的,它修长的翅膀在礼堂上方盘旋几秒钟,然后稳稳降下,我连忙倒了一杯水凑到温斯的喙前,温斯亲昵地啄了啄我的手指,低头喝水。 “温斯,好孩子。”我抚摸着温斯的鸟头,“是谁给我写了信?” 我解开温斯脚上绑着的信封,将其展开,是爸爸的信。 「亲爱的 莱尔: 最近怎么样?我从玛德琳·普威特那里听到你和凯西吵架了。 爸爸不会劝你去道歉或是怎样,孰对孰错。爸爸只想告诉你——真正的好朋友是尤为稀少的,希望你和凯西都能明白。 又及,如果你在霍格沃茨遇见某个男孩,我不介意暑假时你带他到家里做客。 最近工作有点忙,但我一切都好,希望我的莱尔也是。 爱你的 爸爸」 看来凯西把我和她吵架的事告诉了她妈妈,现在连爸爸都知道了。 我又何尝不懂真诚的朋友一生难求这个道理? 但是虚空中的绳子吊着我,不让我低头。 怀着复杂郁闷的心情,我循着信一字一句地读,在看到「某个男孩」的字眼时,纽特那双眼睛不自觉地浮上心头。 我记起它们专心致志看着我的模样,眼里盛满整个秋天的落叶;那些惶恐的躲闪,微笑的怯意,还有他的雀斑,我从来没见过一个人的雀斑可以和他的脸配合得这么相得益彰——像纽特这样的人,你要怎么指望他在直视你时坦坦荡荡说出任何带着他私心的话呢? 我想邀请纽特和我一起去霍格莫德。 于是在周五的禁闭时,我这么做了。 第18章 霍格莫德日前夕3 “你要和我一起去、去霍格莫德?” 纽特抓挠他的头发,显得有些手足无措,上扬的嘴角却昭示出他的心情。 “对——怎么了,你不想答应吗?” 借着休息的空档我站起身,在纽特慌乱无序的动作中好整以暇地看着纽特。 “不是的,克蕾娅——我很乐意。” 我偷偷松了一口气,心脏平安着陆。 “我只是没有想过你会邀请我……” 纽特抬头看我,微微眯起双眼。 “想想,纽特。邀请朋友是很正常的事啊。而且我猜你一定也想邀请我。” “前几天亚历山大问我要不要和他去霍格莫德来着,亚历山大·马克西米利安,是和你同年级的赫奇帕奇。我拒绝了,我不知道你能不能记起来他是谁,长什么样子——上帝,如果我要跟他去霍格莫德,那我看上去只能跟在他后边给他拎礼品袋。” “为什么不答应他呢?”纽特低着头,使人无法看清他脸上的表情,“亚历山大是一个很好的人。” “人好我就一定要答应吗?他又不算是我的朋友——再说了,我要和你一起去霍格莫德呀。” “我的确想邀请你。” 为什么纽特突然又坦荡起来,他脸上褐色的雀斑都呈现出一种庄重。 “只是意义不太一样。不过——这些都没关系,只要我们是一起的……” 纽特又在小声喃喃着一些不想让我听到的话,我识趣的没有故意凑近听,继续摘起花瓣。 经过这么多天的努力,温室里泡泡豆荚的花的处理总算是到了尾声。也许再有一周,我就可以彻底告别这些虽然美丽,却害得我双手起茧的红色花朵。 “虽然你说过和动物交往比跟人打交道更有意思,但我想我也不是很无趣,是不是?” “克蕾娅,你怎么会这么想?”纽特说,“我从没觉得你无趣。” “噢,还有。”我继续找着话题,“凯西怎么就跟麦克米兰走得这么近了,明明我们冷战也没多久——总不能是因为我之前阻碍了她追寻她梦中男孩的步伐。” 麦克米兰是凯西的梦中男孩这件事是纽特自己发现的,我想麦克米兰出现在校医院那天纽特就发现了,毕竟当时凯西的表情——只需要瞄到她一眼就能明白是怎么一回事。 身旁细细簌簌的声音静止了,随后我听见纽特开口说话:“奥利菲·麦克米兰不好。” “麦克米兰不好?纽特,你说这句话的意思是?” ——麦克米兰最近在寝室里经常炫耀有个魁地奇院队队员喜欢他,他甚至都没有提到普威特的名字。 亚历山大甚至不叫麦克米兰奥利菲,而是直接叫他的姓氏。 “他不值得被凯西喜欢,克蕾娅。” “只要你在赫奇帕奇公共休息室,你会听到他是怎么谈论凯西的——他从不称呼凯西的名字,只叫她「那个笨女孩」。” “你怎么能确定麦克米兰说的就是凯西?”哪怕答案呼之欲出,我还是尝试做最后的挣扎。 “或许我应该说出麦克米兰的原话。”纽特微一叹气,“他的原话是,「格兰芬多院队的那个笨女孩」。” 弗洛尔教授又一次抱着一盆幼年曼德拉草走进温室,看着脚下光秃秃的地面被我们的成果吃了一惊,“你们已经——你们摘花的速度可真快。里德小姐,哪怕你早早的就完成了禁闭的内容,我也不会再给你加新的禁闭了。随便菲尼克斯那家伙说什么,你已经完成了你该做的。” 看到我的表情,纽特试图转移话题:“教授,圣芒戈要的曼德拉草应该还没有成熟?” “那是你们暑假的事了,斯卡曼德先生。噢——虽然菲尼亚斯不经我同意就答应圣芒戈的要求,但是在看到那样的情形之后,我恨不得它们赶紧成熟——”弗洛尔教授好像意识到自己说漏了什么,止住了嘴。 她不知道的是,我和纽特早就知道了真人石像的事。 “真是够晚的,你们也赶紧回去。”弗洛尔教授急匆匆想赶走我们,我和纽特提起铁桶,一前一后离开了温室。 墨色挤压着天空,沉沉的仿佛要坠下来。回到格兰芬多塔楼的路好像被压成一条走不到尽头的直线。 “我一直在想怎么告诉你这件事才能让你的情绪不会这么起伏——上次魁地奇比赛那次——” “我没事,纽特。我能控制住。” 语气里的冷静让我自己都心下一惊。 可能是因为我知道纽特的目光正清晰无阻地穿透我的表面,观察我的灵魂。 我看着纽特的时候好像什么都不会想,他的眼睛生来就自带疗愈的功能。 是不是必须要让我先迈出那一步了,如果我不想让凯西越陷越深? 但我要怎么说才能让凯西相信我……鉴于直接告诉她会让我也落入“对不了解的人妄加评判”的嫌疑。 那会让我们之间这场冷战瞬间失去意义。 如果能让他自己在凯西面前露出马脚就更好了。 “我先走了,纽特。明天下午两点我们在门厅那见,好吗?” 得到纽特呆愣愣的点头,我逃也似地奔向楼梯。 “克蕾娅——”纽特在身后远远喊着。 我回头看他,长长的、空旷的、寂寥的走廊,纽特清瘦高挑的身子就那么站着,空气中氤氲着青草的香气。 “祝你好梦,克蕾娅,明天见。” 我耳边不断响起回音。 第19章 我要写修罗场!! 作为唯一的纯巫师村落,霍格莫德坐落于雪线之上,积雪经年不化。圣诞在这里停下脚步,村庄里好像每天都在庆祝圣诞节,脚下盛开的雪更是增加许多冬日风味。 尖屋顶、梯形山墙、细长烟囱,还有不断从我眼前掠过的尖头巫师帽,人潮涌动,我们在密密麻麻的人堆里兴趣正浓。 我裹紧围巾,和纽特一起穿过绵密的雪,先奔向蜂蜜公爵糖果店。 伴随着开门的摇铃声,我们挤进了狭窄的过道,店里已经满是采购糖果的学生。 纽特虽然没有米勒那么夸张的身高,立于其中也可以说是俯视人群,为了不被挤开,我只好紧紧贴着纽特,还要注意不错过任何我想要的糖果专柜。 “克蕾娅。”纽特的声音在我前方响起,我的眼睛正紧盯着货柜上的巧克力坩埚。 “怎么了,纽特?” “害怕走丢的话,要不要拉着我的校袍?” 好主意,我一连拿起五盒巧克力坩埚,拉上纽特的校袍。 纽特似乎僵了一下。 “你没有要买的糖果吗?” 我们穿梭在各种货柜间,我怀里接二连三揣了吹宝泡泡糖、粉色椰子冰糕、南瓜馅饼、毛毛牙薄荷糖,还有写字无聊时用来啃的棒糖羽毛笔。 纽特还是两手空空。 纽特提出要帮我拿一部分,被我拒绝了。 “我……我不怎么吃糖。”纽特说,“我在找冰老鼠,塔图喜欢吃它。” “塔图喜欢牙齿打颤的感觉。” “噢,塔图真是一只好不寻常的嗅嗅——它怎么没有跟着你来?” “如果塔图跟着我来的话,有些店就要遭殃了——尤其是现在这么多人,要抓到它会更难。” 纽特找到了冰老鼠,我们缓慢地排着队结账。 “第一次没有和凯西一起来霍格莫德……我好像还有些不习惯。” 出了店门口,我的呼吸立刻有了冷气。日间天色明亮,望着来来往往的霍格沃茨学生们,我有些恍惚。 昨天回到寝室,冰冷的空气再度席卷上我。连阿黛尔都无法忍受这种窒息,跑到了别的寝室。 幸好, 无论寝室里掀起多大的腥风血雨,乔安娜都能面不改色,和凑一些幼稚的热闹相比,她显然更关心正式的事件。 比如《预言家日报》刊登的那场大火。 凯西的床上摆满了衣服,一些衬衫,还有搭配的领带。 在我看来,只要外套还是那件校袍,里面搭什么都是顺手的事情。 但是从凯西的表情和满床的衣服我知道了是谁要跟她去霍格莫德。而我在想是谁先邀请的。 在烦恼中透着一丝兴高采烈的凯西好似完全无视了我,只顾着她眼前的衣物。 我躺在床上,整个人像是被架在火上烤。我也想有亲自认识麦克米兰的机会,如果这会儿我不是在和凯西冷战就好了。 另一方面,和纽特去霍格莫德又让我感到新奇。 我处理不了他们带给我的冰火两重天。 我就这样沉浸在昨日的情绪里,直到被纽特的声音召回。 是沙哑的,总是蕴含着不易察觉的关心。 我们去了文人居羽毛笔专卖店。它位于村间的大路边,店里静悄悄的,弥漫着书本的树脂气,只有零星几人在挑选不同的羽毛笔,书店的店主在柜台后面看着书。 只需要略施小计,成堆的糖果袋就能乖巧地跟在我身后,沿着我的行走路线漂浮。 趁着纽特去找信纸,我趁机打量着这些羽毛笔。送羽毛笔和墨水套装给纽特应该也不错。这样的话,也许放假我们还能互相写信呢。 我热衷于给朋友们买一些时常会用上,而且用上时会想到我的东西。 比如我给凯西买过飞天扫帚清理套装,给阿黛尔买过一套巫师棋,送了乔安娜一整套美国巫师学校伊法魔尼学院的官方教科书——不出意外她毕业后会留任霍格沃茨教授魔药学,毕竟拉奇教授也年纪大了,还有伊尔莎经常戴的耳环。 梅林——瞧瞧这支笔! 我看不出它是用什么动物的羽毛制成的,就如同我匮乏的大脑根本认不出来太多的神奇生物——这支羽毛的颜色宛如深蓝褪去后暗淡的绿,跟路边枯草只有组成材料上的不同。 让它变得不同的是那些闪闪发光的细碎颗粒,在它们的点缀下我恍惚看到羽毛还是作为这只生物的一部分时度过的时光。 它的故事凝缩进一只小小的羽毛笔,由中间衔接地带的金属雕花扣住它的过往。 我伸出手去——握上的却是另一只手。 两只手双双缩回,我抬起头,在对方的眼里看见我惊愕的目光。 “亚历山大?” 亚历山大皱起他那希腊式的鹰钩鼻,俊美的蓝色眼睛盈着不满。 “你不想和我一起来霍格莫德,就是为了孤零零的一个人来这——克蕾娅,我不理解,难道我陪着你还不能给你脸上添光吗?” 听着他语气中隐含的质问和傲慢,我的眉间隐隐作跳。我和他是什么关系,他也敢来质问我,还和我选中一样的羽毛笔? “不好意思,但是我并不是一个人来的——就算我是一个人,这跟我拒绝你又有什么关系?”我迅速拿起静立在展示架上的那只美丽绝伦的羽毛笔,“好像拒绝了你是天大的罪孽一样。” 大概是我最后的这句话刺激到了亚历山大,他的脸上呈现出一种极为精彩的,就好像我第一次吃到葡萄干布丁时的表情,我听见他说:“果然,你只有需要问我话的时候才会好好跟我说话。” “如果你上格兰芬多塔楼,途中有一幅叫布拉特公爵的真人画像——你跟他说话,你就会发现你们其实是一路人,也许你以后出名了还能挂在他旁边让他多一个知心人,你知道为什么吗——你的每一句话都恰如其分让我想到布拉特公爵,他说话总是充满让人无法忍受的高傲,但凡你能再谦虚点,我还有耐心和你多说几句。” 我想,我已经表示得这么直白,他总不可能还是听不懂?可是瞧着亚历山大的表情还是一如既往的慵懒,很大概率他是直接忽略这句话了。 亚历山大的视线死死盯着我手中的羽毛笔,说出的话更是证实了我的猜想:“我不在乎什么真人画像,什么布拉特公爵。你眼光不错,和我一样。” 这下我是真的要切切实实翻一个白眼了。 “真是谢谢你对我眼光的欣赏,亚历山大。没什么事的话我就拿走了。” 我转身要走,却被拽住了手。 “等等,克蕾娅。” 亚历山大说:“既然我们都遇见了——要和我一起逛一下吗?” 他为什么总是挑他想听的话回答,难道他没听到我说了“我不是一个人”吗! 纽特为什么会说他人好?他真是不能再傲慢、不能再让人不快了! 我甚至不敢摇晃我的手臂,此刻我正双手捧着这支珍贵的羽毛笔。 “克蕾娅,我选好了,我们——亚历山大?” 第20章 海因兹与约翰逊 假使你们之间有仇,还请不要牵连我,我只是一个无辜的格兰芬多。 也请你们之间的气氛不要这么怪异,我暗中哀嚎,你们就这样互相盯着,难道我是一个不存在的人吗? “亚历山大。”我说,试图摆动被他拉住的手,“你们有什么事都先放一放,你先放开我。” “那不行,克蕾娅。”亚历山大干脆地拒绝了,“事实上我们的事就是因为你。” “原来你没有答应我,是因为你要和纽特一起啊。” 有些时候我觉得亚历山大的脑部构造跟一般巫师不一样,也可能是因为我只是个混血,无法参透纯血到底是怎么想的。 纽特手里拿着他选好的信纸,它们被纽特捏得有些皱巴巴,仿佛回到了它们还是树的时候,一种原生态的、未经加工的、粗糙的美——我在说什么,这些信纸还没付钱呢! “我不知道我们有什么事,亚历山大。你先放开克蕾娅。” 不知为何纽特的声音让我想起他送我风铃草火焰的那一天,也是那一天,纽特对着那两个遭了痒痒虫的斯莱特林,笑得不屑又讽刺。 “哈,她不知道是不是?我就说你怎么可能说得出来。我还以为我早就出局了呢。”亚历山大终于放开我,手酸得我甩了甩衣袖,“原来我还没有啊。” 我就说,我真的听不懂纯血之间的谈话了,每一个字句的组合都像在打哑谜。 我快步走上去抢过纽特的信纸,想将其抚平:“干什么呢,纽特——这些信纸多好看啊。” “对不起,克蕾娅。”纽特跟我道歉,我不明白有什么好道歉的,付钱的人又不是我,我只是心疼这些信纸和纽特的钱罢了。“说不说和你都没有关系,但是拜托你对待别人的时候放尊重点。” “所以她现在都不知道也是有原因的啊,纽特。因为你这么——礼貌又克制。” 亚历山大摊开手,吹了声口哨。 “既然看中这支羽毛笔的是你,克蕾娅,那我也没什么选它的必要了——反正我买来就是要送你的。那就霍格沃茨见咯?” “噢,也许待会儿我们还能在霍格莫德见呢。” 亚历山大大摇大摆走出了文人居。 店主约翰逊小姐在他走后抱怨道:“我要在店门口挂一个招牌——店内不允许吹口哨。好端端的心情就这么被一声口哨破坏了,我就说我讨厌吊儿郎当的小孩子。” 纽特回去重新拿了一叠信纸,和原来的信纸一起付了钱。 “一共是十个个银西可,孩子。”约翰逊小姐敲打着麻瓜的结账机器,看得出来她对这些麻瓜的东西真的很着迷。 她看的书还是一本麻瓜名着——《艾凡赫》? “下次可别再这么冲动了,要知道一张信纸也是承载着意义的。” 纽特又在卑微地道着歉,我将羽毛笔放上柜台。 “真是一个眼光独到的女孩!这支羽毛笔我只做了一支,因为制作它的确要花不少功夫,不过你确实得承认它是十分美丽的——这是从生活在丹麦的原始丛林中的一只独角兽的身上摘下来的鬃毛。以前只知道独角兽的毛可以用来制作魔杖,没有想过还能用来制作羽毛笔?” 第一时间我想到的是:这只独角兽怎么样,摘下这么多毛会对它造成伤害吗? 约翰逊小姐好像看出了我的担心:“不用担心,这只独角兽是自愿献出它的毛的——事实上,给我这支羽毛的巫师可是拯救了这只独角兽的命。”约翰逊小姐从身后的木柜里取过一张照片,她的中指戴着一枚戒指。 一个有着浓密毛发的男人一手揽着独角兽,另一只手拿着巫师相机,独角兽蹭着高大的男人,特意让它的角避开男人的脸。“虽然有些人宁愿失去灵魂也要对独角兽进行捕猎——不过这可不是海因兹会做的事,他是一个很无私的神奇生物保护者。” “既然他是这么无私的人——”纽特清澈的眼睛里满是质疑:“为什么他还要出售这支羽毛笔?” “噢——你要怎样指望一个无私的人变得富有呢?除非他生来就是那样的。”约翰逊小姐说,“看来无关紧要的人都离开了,那让我来说说。” 一段故事在约翰逊小姐淳厚的嗓音中娓娓道来—— “我和海因兹是在小汉格顿认识的,在一家麻瓜旅馆。我看见他的第一眼就想到,他一定是一个黑巫师——瞧瞧他鬼鬼祟祟的样子,偷偷朝别人的酒杯挥动魔杖,以为没人能发现他的小动作。但是你猜怎么着?我发现了。酒杯变了色的那个男人,也许是早就醉了,没有察觉到一点异常,一口闷了下去,醉倒了。接着,海因兹上手揽过他,对一无所知的酒保说,他的朋友喝醉了,想带他的朋友去楼上的房间休息。酒保也真是天真呐,作为他的朋友,海因兹怎么能不知道他朋友的房间号呢?总之,我悄悄跟上去,想看看海因兹要做什么,如果他要伤害那个麻瓜,我肯定要出手救人。” 约翰逊小姐不慌不忙地喝了一口水,又在我和纽特——现在又多了许多人,都是霍格沃茨的学生,在我们的期待中继续说道:“但是透过门缝,我看见海因兹把那个男人平平稳稳放到了床上,他的鼾声可真大。海因兹走到我视线的死角——半响后,我们两个在门口面面相觑。” “海因兹问我,「你是谁?你在这做什么?」,他说起话来磕磕巴巴的,跟他的外貌一点都不符。他手里提着一大个灰色的亚麻袋子,我以为那是另一个他的人质——是的,直到这个时候,我还在以为他是无恶不作的黑巫师,他的慌张只是因为行凶时被我撞见。” “我对他露出一截魔杖,海因兹瞬间就明白了一切。「看样子,我是又被误会了啊」,他说,「下次要做得更小心点」。” 我们都放声大笑——在本来就有偏见的情况下,海因兹说的一句话都让人往更坏的方向想。 “虽然我很奇怪,他为什么不反抗?但是我还是拉过他往房间里走,给我们来了个移形换影——到了小汉格顿的郊外。我威胁他,不管袋子里的东西是死是活,他现在都必须放出来,不要想着他能逃走。” “海因兹打开亚麻袋,我想你们一定也知道袋子里是什么。” “是神奇生物——一只昏睡的毒角兽幼崽。” 这里没几个人知道毒角兽是什么,包括我——但是我转过头,纽特的眼里出现了好多种情绪,惊讶、愤怒、钦佩、向往。 “「如你所见,这是只毒角兽的幼崽,那个男人是从非洲将它偷猎过来的」,海因兹向我解释。「先是乘船,然后在边缘地区用未经登记的门钥匙来逃过神奇生物管控司的追查,这些偷猎者的手段很精明,只不过他们遇到了我」。” “其实到了这时候我也没有完全相信海因兹,不过后来我跟着他跋山涉水去到了非洲的加纳。在那里他找到了这只毒角兽的父母,放归了毒角兽,他没有从毒角兽身上获取任何东西。” “为了求证跟着他一路跑到非洲——您也很有毅力。”我由衷的赞叹。 约翰逊小姐有些不好意思:“跟他比起来这实在不算什么。毕竟在我之前,在我之后,他一直满世界跑,为了救那些神奇生物于水火中。” “那他现在在哪呢?”一个拉文克劳女孩在我身后问道。 “这我可不能告诉你们。”约翰逊小姐笑着把照片放回书柜,“毕竟无论在哪,他所做的事都容易被有心人找上。” “但是,”我指着被放回原位的照片,“您就这样让照片放在这,他的长相也会被顾客看见呀。” “傻孩子——我也没说他真的长照片上这样呀。” 我表情一僵,沉默了片刻。 道高一尺,魔高一丈…… “约翰逊小姐,您和海因兹——你们是恋人吗?” 约翰逊小姐目光微闪,她沉静的脸庞陡然浮现出轻微的嫣红:“是的,我们……已经订婚了。” 在大家羡艳的惊呼中,约翰逊小姐笑得羞涩。 我看见纽特的动容。 “现在让我们说回正事——本来独角兽的鬃毛是海因兹送给我的,但是我想与其让它在我这,不如我做成羽毛笔卖出去。我只卖给霍格沃茨的学生,如果别人来问,我就说仅供展示,海因兹同意了。” “幸运的是目前为止你是唯一一个来问我的,里德小姐,我很乐意卖给你。” 约翰逊小姐认识我,因为我真的在她这买了太多太多文具——二年级的暑假,我还在她的店里玩了两个星期。 “那——那它要多少钱?” 我吞了吞口水,捂紧我的钱包。 “定价是十五个金加隆。” 我有些心如死灰。 “不过是你的话——”约翰逊小姐故意拖慢语调,慢慢地说,“我给你十个金加隆的价格。” 我肉疼地抱着榨干我钱包的羽毛笔和纽特一起走出了文人居。 纽特试图安慰我:“这支羽毛笔真的很好看——克蕾娅,虽然贵了点……贵了很多。” “没关系。”我回复道,“我还剩两个加隆,足够了。” “那,还要去什么地方?”纽特询问我。 而我的目光直勾勾望着正对面—— 麦克米兰正和一个陌生女孩站在三把扫帚的门口。 第21章 被拆穿的麦克米兰 我本不会对奥利菲·麦克米兰作出任何反应,如果不是从乔安娜那确信我的猜测不是随心一想。 但是为什么和麦克米兰一起出现的是另一个女孩,凯西去哪了? “纽特,你能先进三把扫帚等我一会儿么?带着我的糖和羽毛笔一起。”女孩和麦克米兰有说有笑的,她蓝白色的领带被麦克米兰放在手中把玩。 纽特拿着他的信纸,还不明白发生了什么,或许在他看来麦克米兰和任何女孩出现都不是什么怪事。 “是凯西的事吗?” 即使一无所知,纽特还是从细枝末节中推测到正确的走向,我点了点头,带着一种不自觉的狠劲。 纽特说:“那我先进三把扫帚等你,没关系克蕾娅,慢慢来,先解决好你和凯西的事。” 纽特再一次抚慰了我焦躁的心,我轻笑一声:“先帮我点上一杯热蜂蜜酒,纽特。可能到时候我们四个人会坐在一起呢。” 我怒气腾腾地走向麦克米兰,他的目光本来漫不经心四处张望着,似乎除了把玩领带,女孩的话并没有什么能让他注意的地方。 然后他放开了女孩的领带,手以一种僵硬而诡异的姿态垂下,灰色的眼睛在看到我的一瞬间变得闪躲。 “真巧啊——你是叫奥利菲·麦克米兰?” 麦克米兰和女孩悄声说了几句,我隐约听到“风雅牌巫师服装店”几个字眼,女孩便向他告别,从他身边离开。 这时麦克米兰才有心思回应我,又是不出意外的“克蕾娅·里德”。 “凯西怎么没跟你一起呢?”我似笑非笑问道。 “我、我怎么知道?你不是她最好的朋友吗,你来问我干什么。” 先是心虚的停顿,后是自信的反问。我当然不信麦克米兰不知道我和凯西冷战了,想到这么多天的课程,只要和赫奇帕奇上的课你们都黏在一起。 真是懒得跟他玩猜谜游戏。 “我问你凯西去哪了。” 再否认一句,我不会对你有笑脸。 “……”麦克米兰往他右边的道路看了看,“她去弗洛林冷饮店买冰淇淋了。” “你为什么没有和她一起。” “我……”麦克米兰沉默着,他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这个问题。 我继续说:“同一时间和两个女孩约会的感觉不错?或者说,不止两个?” 麦克米兰从嘴里蹦出一个音节。 “可是在霍格莫德这样的地方干这种事也太蠢了,毕竟这到处都是霍格沃茨的学生,你说呢。” “我和莱拉只是碰巧遇见。” “就算你们只是碰巧遇见!”我音量突如其来的拔高吓了麦克米兰一跳,“请问你是出于什么关系拨弄她的领带?” 麦克米兰败下阵来,溃不成军。 “你能不能别告诉凯西?我不想让她伤心。” “得了,奥利菲·麦克米兰。你的从一而终比什么都有用,用不着装得这么善良,好像你真的在乎她会不会被伤害一样。” 凯西拿着两支冰淇淋过来了。 看到我,凯西愣了一下。 然后她拿着巧克力味冰淇淋的那只手凑上我。 “我不知道你在这……这支给你。”凯西别扭地举着她的手。 巧克力味本来是她买给自己的,另一支不用想也知道是麦克米兰。 明明我们处于冷战中,凯西还是愿意给我一支冰淇淋。 我摇摇头,“凯西,你自己吃——”另一支冰淇淋,麦克米兰怎么敢接的? “克蕾娅,你——你不生气了吗?”凯西小心翼翼的,“你们怎么一起站在这?” 这算是凯西迈出的一步吗?“只要凯西主动跟我说话,我会和她和好。” “我想麦克米兰应该有话要说。” 大概现在需要解决的是这个问题。 凯西的视线在我和麦克米兰间移动。 麦克米兰紧紧抿着嘴唇,我等得有些不耐烦,直接拉上凯西的手,“他不肯说,我带你去看。” “奥利,奥利!我在风雅巫师服装店买了一条领带,你快来看看——” 那个拉文克劳女孩一路小跑着,堪堪止步,好奇地看着我们。 “你们是奥利的朋友吗——噢,我认识你们,我可是很爱看魁地奇的,”女孩对着我们微笑:“格兰芬多院队的凯西·普威特,还有克蕾娅·里德。” 她说:“你们好啊,我是莱拉·道森,拉文克劳,五年级。奥利的——怎么说呢,应该是约会对象?” 不用麦克米兰亲自解释,不用我带着凯西去看,莱拉自己就来了,眨着和凯西不相上下的大眼睛,浑身透着一股子机灵聪敏的劲头。 凯西问得有些不可置信:“你是奥利菲的约会对象?” 我应该溜走,如果不是不想留下凯西一个人不知所措的在这里。 凯西转头看向麦克米兰:“可是……可是不是你邀请我和你一起来霍格莫德的吗,为什么她会说她是你的约会对象?我还以为你也有一点喜欢——喜欢我。” “什么?”莱拉也看向麦克米兰,“你不是说你要和朋友们一起来吗,我还以为她们是你的朋友?” “在霍格莫德干这种事果然很蠢,麦克米兰。”我忍不住说了一句话。 “还有你,”莱拉的话头又转向我,“难道你也——” 我急忙摆手:“我跟他什么关系都没有。”我朝凯西边上靠近一些,“我只是她的朋友。” 麦克米兰依旧不敢说话,莱拉陷入沉思,凯西下意识看向我,她手里的冰淇淋已经岌岌可危,我默默走到她身旁。 在这难以忍受的沉默中,我透过店面的窗户看进去,纽特坐在角落里的一张圆桌边。注意到我的视线,他指了指桌面上的热蜂蜜酒。 而我拉着凯西晃了晃,也指着正在对峙的两人,撇了撇嘴。 “我算是看明白了——所以我们奥利。”莱拉居然咧开牙齿笑起来,颇有些恐怖,“你是在脚踏两条船啊。” “对不起,凯西,莱拉,我——我不是故意的。” “因为你们都很漂亮……” 麦克米兰使劲吸着鼻子,他现在的歉意,究竟是真的为伤害了两个女孩的心感到抱歉,还是为他应该再小心一点,不应该被戳穿感到后悔? “你就扯,奥利。”莱拉一把拽过他的领带,逼着麦克米兰低头和她对视,“你应该感激我还没来得及去奥利凡德重新买一支魔杖,不然,你引以为傲的脸今天就要毁在我手上。” 但是随着“嘭”的一声,她还是结结实实给了麦克米兰一拳。我和凯西不约而同看向对方,彼此都差点惊呼出声。 麦克米兰吃痛地摸着他的脸,疼得弯下身来,话都说不出一句,莱拉这拳一定用了很大力气。 又是人不能貌相的又一个活生生的例子。 莱拉没有再理会麦克米兰,她侧过头对我们说:“我们进去,我请你们喝黄油啤酒。” 到最后,真的变成了四个人坐在一张桌上—— 区别是原定的奥利菲·麦克米兰变成了莱拉·道森,拉文克劳,五年级。 虽然就莉塔人格问题的争论还是没有达成一致,但我和凯西总算是重新做回了好朋友。 归根结底,要感谢凯西递给我的冰淇淋,还有不知好歹的奥利菲·麦克米兰。 凯西小口嘬着黄油啤酒,还没从失恋的劲中缓过神来。 “一开始奥利菲主动和我搭话的时候我真的很开心……我完全没想过他是这样的人。” 凯西还是有些难过,杏圆眼无精打采耷拉着。 莱拉却满不在乎,凯西小口小口喝着的时间,她已经咽下半杯黄油啤酒:“没什么好难过的,凯西,你们还没有正式的在一起,现在发现对我们来说都好。” “为什么你看起来一点都不难过,难道你不喜欢他吗?” “我当然喜欢啦,”凯西放下酒杯,舔去她嘴上的啤酒泡沫,“只不过我更在乎自己罢了,但凡对我的精神和身体造成伤害的,我都毫不犹豫抛弃。” 我凑上纽特的耳边,对他说着悄悄话:“我特别喜欢莱拉的处世态度,她真的很酷——刚刚她还打了麦克米兰一拳。” 我饶有兴味地盯着纽特又开始染上红色的耳朵,纽特揉了揉他的耳朵,故意侧头,宁愿和我对视。 纽特说:“奥利菲的确很在乎他的脸,莱拉那一拳打在了他的痛点上。” “不过要是我也被谁这么骗了,我做得可能会比莱拉过分得多。” “是啊,克蕾娅。因为你是一只狮子。” 我就这么倾身靠近纽特,一手撑着椅子,另一只手捧着我的热蜂蜜酒,和纽特脸的距离近得连一只刺佬儿也难放下。纽特零落的卷发垂在他的眼前,我在原始丛林里迷路,张望遮天蔽日的树林,祈求一点细碎日光。 “我就不打扰你们啦。” 莱拉放下已经见底的酒杯,“我还要去风雅巫师服装店那退掉这条领带,真晦气,本来还想让他戴来着。” “对了。”莱拉划过我们四人的杯子,“我已经付过钱了,毕竟说好了要请你们,就当是我的感谢。” 凯西说着谢谢,艰难地挤出一个笑。 “虽然你也是个赫奇帕奇,” 莱拉随意扒着她的头发,露出光洁饱满的额头,“看到你,我好像有点理解,为什么克蕾娅可以无视亚历山大了。” “啊,啊?”我一时竟听不懂莱拉在说什么,更不知道这跟亚历山大有什么关系。 “亚历山大……是和我性格完全相反的人。” “就是因为这样才会更中意你,以我的角度看,你的赢面还是很大的。” 等到莱拉推开门,我终于忍不住问道:“你今天到底和亚历山大在打什么哑谜啊,是我做了什么吗?” 凯西立马竖起耳朵,警觉地看着纽特。 “我好像明白是怎么回事了。”凯西勾着手指让我坐到她那儿去,“克蕾娅,你坐过来我悄悄跟你说。” 刚才,考虑到纽特只跟我熟悉,我和纽特坐在了一边,凯西和莱拉则是占了小桌的另外两个角。 我起身要去,却被纽特牢牢抓住了。 “纽特?” 纽特看看我,又看看凯西。最终,他叹了口气,近乎请求对凯西说:“凯西,拜托。” 凯西捧起酒杯喝了一大口,终于露出一点愉悦的笑意来。 “我好像又搞错了,坐回去,克蕾娅。” “难道我真的就不能知道吗?”我有些恼怒,“你和亚历山大有不能被人知道的矛盾?” “你没做什么,克蕾娅——我和亚历山大也没有矛盾。” “这是我自己的事……但是我发誓有一天你会知道的,我只是还不确定要怎样让你知道而已。” 我们离开三把扫帚后,去了邮局,我是为了买一些猫头鹰饲料,至于纽特,我在想为什么他要特意等到霍格莫德日去寄信,猫头鹰棚屋里的猫头鹰难道不可以送他的信吗?凯西亦步亦趋跟着我,她今天精心打扮得连围巾都忘了系,我只好给她系上我的围巾,又对着她施了一个保温咒。 “你的保温咒是不是比之前用得好了,我现在竟然感觉好多了。” “如果你是这么感觉的,那证明我的咒语真的精进了。”我揣好魔杖,又折叠起围在凯西脖子上的围巾,“还有一个原因是我不想让你感冒的心情过于强烈。” “克蕾娅,”凯西瞧着我的眼神好像我是什么宝物一样,“我怎么能舍得跟你置气呢。” 我抱住凯西。 “别说那么多了,你愿意先迈出你这一步——我还要谢谢你愿意给我面子呢。虽然我没有吃到那个冰淇淋。” 我拿出在蜂蜜公爵买的巧克力坩埚,对着凯西的羡慕沾沾自喜:“不过我的糖果可不是为我自己一个人买的。” 走出霍格莫德时天色已经完全淡下,凯西担心我们还能不能吃上礼堂的晚餐,因为这么多天来因为冷战她都没怎么好好吃东西。 纽特和我相视一笑,对于现在的我来说,礼堂已经不再是唯一可以享用到霍格沃茨美食的地方。 “凯西,你还记得我跟你说过的,赫奇帕奇地下室旁边那扇画着水果的门吗?” “记得,不过你话还没说完就被我打断了,然后我们就开始吵架——怎么了?” “噢,我只是想告诉你,你不用担心错过礼堂的晚餐。”我们踏进礼堂前殿,浑身在此刻变得暖烘烘,“现在,让我带你去霍格沃茨的厨房。” 第22章 纽特的异常 面对莉塔,凯西表现得不再像第一次那样令人尴尬。她尝试着不去太在意莉塔的行为,就像不在意任何一个与她无关的普通人的行为一样。 这让我和莉塔的搭档之路轻松很多。 懂分寸、知进退,事实上,还很有骑士精神的莉塔·莱斯特兰奇,愈发让我对自己的判断感到自信。 正如我第一天见到她时那样,无可否认的,她是耀眼的珍珠。 “你又走神了,克蕾娅。”莉塔再次放下魔杖,“如果我哪里有不对劲,你直说就好,总是走神,是不是对我有点不尊重?” “对不起啊,莉塔。”我有些不好意思,对于即将要说出的话。 “我只是觉得你很漂亮——无论你在做什么,都那么从容优雅,就像一颗珍珠。” 莉塔没有因为我的夸奖而害羞,她只是笑着接受,然后反驳我:“我可不是珍珠。还有没有别的形容词?” 不接受吗,好。 “有,还像一株仙人掌,生长在极度干旱的沙漠里的那种。有一点水分就要吸干。” “我喜欢这个形容。”莉塔再度挥舞起魔杖,“浑身是刺要安全许多。” 怎么会这么觉得呢……我嘀咕着,明明蚌的外壳也是很坚硬的。 我迎着莉塔的魔杖,将这短促的聊天抛在脑后,专心训练起来。 在学期的最后两个月,我终于,我和莉塔终于,被弗拉明戈教授选上,要站上六边形决斗台。 我们迟迟未能站上决斗台的原因,稍微动动脑子就能想明白,弗拉明戈教授看不得我们使用危险咒语,他可不想让决斗俱乐部在自己的带领下荣遭关闭。 但是换在魔咒课上就不一样了,哪怕学生在课堂上青一块紫一块,布莱克校长也不会关停魔咒课。这让弗拉明戈教授的恶趣味得到了伸展的空间。 我也如愿以偿对上了米勒和他的搭档,这个格兰芬多的五年级女孩,看起来好像有些眼熟。 在女孩的下三角眼中看到熟悉的嘲笑时,我突然记起来——原来那天在艾莉森·兰德尔旁边一起嘲笑我和莉塔的,还有她啊。 她叫什么来着?弗拉明戈教授喊出米勒名字的时候,我实在过于兴奋,以至于她的名字像被浸湿的画一样模糊了。 “里斯尔·卡罗。”莉塔好像能看出我在想什么,给我提示,“这是她的名字。” “别怪我这么说,我知道她是格兰芬多——但是我讨厌她。” “没关系。”我说,“别怪我这么说,虽然我和她不熟——我也讨厌她。” 谁让她和艾莉森·兰德尔一样这么讨人厌啊。 “是吗。”莉塔笑得肆意盎然,嘴下却毫不留情,“那你也得把她留给我。” “我当然会把她留给你。”我看向米勒,他跃跃欲试的目光也正望向我,“我最想打败的只有米勒。” “克蕾娅,加油!”凯西现在台下一刻不停地为我打气,“还有——莱斯特兰奇,你也是。” “凯西·普威特。她向来是这么别扭吗?”莉塔皱起眉,还不习惯凯西这样的转变。 “当然不是,她只是,怎么说呢——她在尝试用平常的眼光看待你。” 莉塔依旧面无表情,但是她微微翘起的嘴角,轻轻出卖了一切。 究竟是仙人掌,还是珍珠啊? 米勒高大的身躯在气势上就压倒了很多人,按理说我也该是其中之一,不过我不同意。 “终于啊,克蕾娅。”米勒说,“期待这么久,你是不是也像我一样,觉得等到了千载难逢的机会?” “哪里有这么夸张,不过是一次决斗而已。” 能和旗鼓相当的对手切磋上,期待是肯定有的——但是千载难逢?拜托,我和你是在进行什么巫师大战吗。 米勒怎么能做到明明长得惊为天人,一颦一笑却都让人觉得尴尬至极的。 相比之下,纽特真是一株遗世独立的小草。 但我为什么要拿他和纽特比?这简直不能容忍,霍格沃茨没有男生比得上纽特,上到几百岁老教授,下到一年级——就是没有。 纽特就是无法被相比的。 米勒的招式就如同他的脸,看起来华丽,其中蕴含的决心却是少得可怜。一个回合下来,我沮丧地发现,我一开始这么期待的「旗鼓相当的对手」,原来是假把式。 他魔杖端冒出的火花还没有我用「os」的时候大。 他当时是怎么让那个人脸上长满疖子的?他的魔杖总不能是坏了,到现在他都没发现? 我不知道要怎么进行接下来的决斗,因为他对我来说实在是太弱了。 偏偏米勒还要做出一副和我鏖战的样子:“不错嘛,克蕾娅——让我很费心。” 好难过啊……你在费心什么。再和你比下去我真的要让布莱克教授关掉决斗俱乐部了。 我再也没有耐心陪米勒玩他的过家家。 “除你武器!” 看,只是一个「除你武器」,米勒的魔杖就能像被丢出去的树枝一样,只不过米勒可不是狗,会吐着舌头跑去捡魔杖。 他只是脸色很难看而已,再说,他的腿还被锁着呢。因为紧接着缴械咒的,是又一个完美无痕的锁腿咒,米勒在决斗台上的每一次弹跳都在担心下一跳,会不会脸着地甩在地上。 其实是我在担心来着,这么好看的脸被伤到的话还是有些可惜的。 弗拉明戈教授宣布我的胜出,听起来有些可惜。 大概是弗拉明戈教授也以为会看到一场更精彩的决斗。 到了莉塔和卡罗这里,整场决斗演变成猫抓老鼠的游戏。 简而言之,卡罗不断逃跑,从一个角到另一个角,莉塔不断使出咒语,每一个咒语都在弗拉明戈教授允许的范围内发出了最大威力,在卡罗堪堪承受的边缘。 “我认输,我认输!” 卡罗被咒语追在后头,熟悉的嘲讽已经看不见了——她的眼里满是惊慌。 只要弗拉明戈教授不喊停,莉塔可以一直念下去。 弗拉明戈教授本来期待着能看到不一样的对决,在我轻松击败米勒后。他渴望两人把战线拉长,再拉长,焦灼拉扯,彼此难舍难分,酣畅淋漓的激战。 但是让他失望了,最后,他只能有气无力地喊出比赛结束,宣判了我和莉塔的胜利。 “莉塔,你说卡罗来决斗俱乐部到底有什么用啊?” 她好像什么都没学到。 “她的用处,就是像今天这样,拿来给我练手啊。”莉塔说这句话的时候,平淡得好像在说今天吃什么。 看着还在喘气的卡罗和活动手脚的米勒,偶尔,也会觉得莉塔有些可怕啊。 踏着时钟的箭头,指针在我的操控下来到了周五。 本来结束这堂神奇生物保护课后,我应该和纽特一起去温室。 但是纽特却没有出现在课堂上。 这导致凯特尔伯恩教授的注意力老是停在我和凯西这,他的目光好像在问我:他最喜欢的纽特·斯卡曼德去哪里了? 我哪里知道啊……我又没有把纽特藏起来。 “纽特哪去了?”凯西问。 “我不知道呀,我今天也没见到他呢。” 怎么每个人都默认我知道纽特在哪里。 “噢?” 月痴兽吃着凯西手边的专用饲料,在我们周围跳起舞来。 “难得连你也不知道纽特在哪呢,克蕾娅。” “这是什么话,我是格兰芬多,不是赫奇帕奇。” 凯西露出一个狡猾的笑容,难以想象在凯西脸上我会感觉到这是一种狡猾,“看你天天和纽特腻在一起,我还以为你也是赫奇帕奇呢。” “嘿!”我小声回嘴过去,“我哪里有跟纽特腻在一起啊——” “里德小姐。” 凯特尔伯恩教授出现在我们身后,一滴冷汗自我脖颈间落下。 “下课以后,能不能请你找一下纽特在哪?” 春日,湖边,草地,柳树,流淌的午后弧光。 满是吸盘的触手伸出水面晒太阳,几个刚入学的学生们轻戳触手,惊奇的目光,谁在高谈阔论,要去亚洲研究火龙,柳树的枝叶被风吹出声声簌响。 然后我面前的纽特打了个喷嚏,睡眼惺忪地醒来,揉着眼睛,还没明白他错过了什么。 “克蕾娅?”纽特的校袍松松垮垮歪在肩上,“你怎么在这呢。” “纽特,你要不要掏出你的怀表看一下现在是几点。” 纽特磨磨蹭蹭地在校袍里翻找,花了他好一会儿,怀表连带着链条才被稀稀拉拉拿出来。 “十五点五十……五十五。” “是呀,现在是周五的下午三点五十五。所以你还没清醒吗,纽特?” 纽特的表情从迷茫过渡到清明,最终,呈现出一种懊恼的神色。 “我是不是错过了神奇生物保护课?” “正确!你怎么睡得连时间都忘啦,是这么靠着柳树很舒服吗?” 我一屁股坐到纽特旁边,泥土是软软的。“好在凯特尔伯恩教授很喜欢你,并没有说什么。” “他只是让我下课后帮帮忙,找你在哪来着,让你到他的办公室去。” 回想起那会儿我还心有余悸,当时我以为我差点就要去清理月痴兽的粪便了。 “不过我想,应该也不会怎样?”我抠着地上的小草,感受到它们有些锋利的边缘,“他肯定不舍得让你清理月痴兽的粪便,毕竟你是他最喜欢的学生。” “凯特尔伯恩教授不舍得让我清理月痴兽的粪便——清理月痴兽的粪便有什么问题吗?” 面对成堆的恶臭纽特居然不觉得是惩罚,是禁闭……他对神奇生物的热爱真的已经到了这种地步吗…… “我是凯特尔伯恩教授最喜欢的学生?”纽特疑惑地问道,“凯特尔伯恩教授对待我和其他学生没什么不同啊。” “因为你是被偏爱的人。” 不然凯特尔伯恩教授还要拜托我来找人,换做其他人,凯特尔伯恩教授想扣分就扣了,多一句解释他都不喜欢听。 “被偏爱的话,就很难意识到这点。加分是很常见的事,但每次加的分都比其他人多是不常见的;叫人回答问题也很常见,但指名道姓叫你回答问题也是不常见的。不过凯特尔伯恩教授的偏爱也是情有可原。谁让你不管凯特尔伯恩教授问出什么问题都能对答如流呢。你是神奇生物这方面的天才,以后可能还会和海因兹一样,成为神奇生物们的救世主。” 纽特恍然大悟。 “原来是这样吗?我一直以为凯特尔伯恩教授叫我是因为他不想浪费上课时间去提问其他人……凯特尔伯恩教授是一个干什么都急急忙忙的人。原来这就是偏爱啊。” “但是我不觉得我会成为神奇生物们的救世主,或者说,我不应该被叫救世主。” “为什么不应该?” “我只是享受和他们一起的时候,只是这样。”纽特抬起头看向广袤的天,“如果我以后走上这条路,那保护它们就是我的选择,说是「使命」这样的东西,还是太宏大了点。” 纽特盘起的腿,触到我弯曲的膝盖。 像膝跳反射一般,我瑟缩了一下,心头涌上奇异的感觉。 “但我还是觉得这就是救世主会做的事啊,不要这么想嘛。你愿意拯救它们,这就是其他人都不愿意花费力气去做的事啊。那把你称为神奇生物们的救世主也不算过誉嘛。” “而且把你说的话和我的观点结合起来——你享受和它们待在一起的时间,我说你是神奇生物的救世主。” 纽特在专心等着我的下一句。 “不知道你是怎么想的,总之和你待在一起的时间,我也很享受。这是不是说明,我算你的救世主啊?” 我无法忘记当时纽特的表情,以及当时因为他的表情而使我产生的无以言表的不安。 纽特盯住我的脸,一时间我竟开始反思我是不是说了不能说的话,素日里温和的、仿佛装满了整片森林里落叶的眼睛,闯进了一场火。 看他眼睛的每一秒我都被灼烧。 第23章 速速过渡到暑假 破天荒的,我是先移开视线的那个人,我一个鲤鱼打挺蹦起来,没心思去细想自己的动作有多滑稽。 “我我我,我想起来我还有事,魁地奇训练——我先走了!” 我哪里有魁地奇训练啊,我都被禁赛了! 我敲着自己的脑子,落荒而逃。 “嘣”,我平地而倒。 爬起来,继续跑! 我不敢回头,不敢知道纽特是在看我还是什么。 因为我现在很奇怪、很奇怪,这又是我无法控制的情绪,我并不讨厌它——但不知为何,我却想要逃离。 仿佛只要跑起来,我就不会被操控。 一直到礼堂门口我才停下。 “气喘吁吁的。”凯西看见我,招呼着我坐下,“不是去找纽特了吗,找到没有啊?” “找到了。”我抬起橙汁一口喝下。 “那你怎么喘成这样,纽特怎么没和你一起呀?” 我突然剧烈咳嗽起来,凯西不得不放下她的烤牛肉,帮我拍着背。 “不敢相信,什么事把你给急成这样。”凯西沉思起来,“就算是凯特尔伯恩教授在离考试还有一个半月的时候就催着我们复习,焦急的也不应该是你啊。” 我决定不让凯西知道我为什么会这么奇怪,我现在连说服自己都做不到。 凯西说:“半个月后我们就要和赫奇帕奇比赛了,再训练上半个月,我又要开始复习了。这真的很痛苦——” 我好不容易才平复自己的情绪。 “其实也还能接受,凯西,以往不都是这么过来的吗。你就跟着我一起去图书馆。” 还有纽特。 只不过我现在说不出来这个名字。 如同白驹过隙,礼堂前殿中放着的四个学院的巨型沙漏记录的不仅是各学院的分数,还有沙漏般的时间。 每每看到纽特,我总会有那天黑湖边的感觉,尽管纽特眼睛里没有那场大火,或许那只是暂时的。纽特没有问我怎么回事,我也说不出我怎么了。 我没有理由的落荒而逃似乎就这么揭了过去。 神奇生物保护课上我们依然一起照顾着神奇生物,我才知道纽特被叫到凯特尔伯恩教授的小屋后居然没有被惩罚,凯特尔伯恩教授只是给他补习了他因为睡过头而错过的知识,我偷偷咬碎了牙齿,这明目张胆的偏爱。 我们一起处理完了温室里的泡泡豆荚花,看着终于恢复原样的温室,弗洛尔教授没有再给我安排其他新的禁闭,我的夜晚终于被其他的事填上——复习。 欣赏凯西焦头烂额的样子一直都是我的乐趣,不过凯西并不知道,我怎么会告诉她呢。 偶尔,我躲在黄昏的橙色光晕里,借着淡下的天偷偷看向纽特,观察他的眉眼,观察他的一切。 观察他落笔的字母,延长端正的痕迹;观察他轻微弓起的背,光滑洁白的后颈;观察困到钓鱼的他,被落笔声惊醒。 我观察着,图书馆的意义不知不觉无限扩大,揭竿而起的情绪无数次被我压制,消散在纽特的笑容里。 本学期的最后一场魁地奇比赛迎着紧张的期末氛围来临,倒数第二场比赛中斯莱特林以200比80赢下了拉文克劳,今年的学院杯演变成格兰芬多与斯莱特林间接的决一死战。 进院队以来我是第一次坐在看台上看我们的比赛。看着我熟悉的人在云层里穿梭,我恨不得马上升入五年级——我还想和他们一起继续骑着扫帚飞行。 我的替补,布拉姆斯·菲尔德,鼻青脸肿地抓住了金飞贼,没有超出贝尔对他的评价,更没有辜负卡莱尔对他的信任。看着他们围起布拉姆斯将他抛上天空,高兴之余,我更希望被抛起来的是我。 我真的不能再做出格的事了,那可能会害我失去一切我想要的。 结束刺激的期末考试,我们大家都松了一口气。 乔安娜不用多说,她从没有掉出过年级前十。 阿黛尔也在最后一个月的恶补中收获许多,考试时运气超常,频频遇见复习过的知识点。 凯西呢,应该可以说是“悬着的心终于死了”。 但凯西对此也不是太伤心,“反正我不会进魔法部,更不会进圣芒戈。” 对于我的成绩,其实我并不担忧,也无所谓。 可是想到见不到纽特的夏天,我开始觉得好像也没有那么好过。 不管怎么说,我的暑假,在不算太差的成绩和九又四分之三站台上爸爸的笑脸中,到来了。 第24章 写信 爸爸说在我四岁以前,我们一家三口是住在戈德里克山谷的,搬到伦敦是妈妈去世以后的事。 我拥有的有关于妈妈的记忆很少,偶然想起妈妈,只有她放大的脸,她抵着我的额头,嘴唇轻启,这么多年,我从无数次闪回里终于分辨出来的“莱尔,妈妈爱你”。 我在玄关处紧盯着那张照片,爸爸妈妈,和我不熟悉的幼时的自己。爸爸拿起照片亲吻,我知道他的那句“我回来了”是对妈妈说的。 “我也回来啦,妈妈。” 窗外,马蹄铁与砖石路的碰撞声延绵不绝,不远处是发源于科茨沃尔德山的泰晤士河,上游而去,沿岸就是温莎、牛津等地。邻居们以为爸爸是一位极有名望的政府官员,因为爸爸每天都西装革履出现在他们眼前,头发梳理得一丝不苟。从我的角度看,魔法部怎么不算巫师的政府? “我很惊讶,莱尔。除了魔咒学、变形术和草药学,我还没见过你得过其他的o——神奇生物保护学?你小时候可是连毛毛虫都怕的孩子啊。” “不是告诉过你吗,我已经长大了,怎么能拿小时候的的眼光来看我呢?” 神奇生物能拿o,都要归功于纽特,虽然我还是害怕毛毛虫。 “我当然很开心,只是表示一下我的惊讶——还有赞赏,你很棒,莱尔。” 爸爸接了一杯水,没错,是亲自接了一杯水,我想这就是为什么我的实用魔法很差劲。我从来没见过爸爸用魔法做过任何一项家务。 “有没有想好这次要去哪里看看?”爸爸正要准备做饭。 我看着爸爸熟练的打着鸡蛋,蛋液挟着蛋黄流到碗中。 假期过去了半个月,我和凯西常常通信,信的内容无非是和她已经在魔法部工作了一年的二哥又起争执啦,又被她大哥教育成绩的重要性啦,以及,这个夏天他们一家都跑到希腊去了,因为希腊出土了一项公元几世纪的巫师文物,钟情于考古工作的普威特先生大手一挥,带着全家跑到了爱琴海。 每次提笔写信时我都会苦恼,为什么纽特不给我写信呢?难道他家没有猫头鹰吗? 让温斯去给纽特送信的想法也总是被我提起又抛到脑后。 万一……纽特根本就没想给我写信呢! 我不能允许自己有这种想法。我看着炉子上翻滚的煎鸡蛋饼,越看越觉得翻滚的不是食物,是我的大脑。 “莱尔。”我的头被敲了一下,爸爸还在等待我的回答。 “为什么还要去旅游,你在魔法部的工作不会很忙吗?” “我很感激你对我工作的关心。不过——一整年都要追捕黑巫师对我来说是不是太残忍了点?你就不用担心我工作上的事了,莱尔,让你多出门才是最重要的。” “爸爸,你是在悄悄指责我不愿意出门。我刚刚不是陪你出门去买东西了么。” “半个月就这一次,你也要提啊。”爸爸笑得有些无奈,稳稳当当将鸡蛋饼摊到盘子里。 “其实我不想出去,这个暑假……”我说,“你之前不是说,要是在霍格沃茨遇到什么人,可以让他到我们家——” “噢,所以这就是我们莱尔这个假期每天醒来都期待会不会有猫头鹰敲窗子的原因啊。”我想抬起盘子,爸爸制止了我的动作,“这个人是谁呢?” 我和爸爸围着这张棕褐色的圆桌一起吃饭有很多年了,对我来说,这张圆桌已经是不可代替的,因为大多数谈话都围绕它发生,它听去很多秘密。 “原来是小斯卡曼德啊,忒休斯倒是经常跟我提起纽特这个名字。” “忒休斯哥哥经常提起纽特吗?” 餐盘里的排骨爸爸手中切割得整齐且均匀,爸爸将排骨放到我这边。 “我还没有正式和他见过面,但我觉得我对他的了解程度和你不相上下。”爸爸说,“忒休斯在我面前说起最多的就是他的家人,纽特又是他的家人里被提到最多次的。” 我有些惊讶:“原来忒休斯哥哥这么了解纽特,纽特怎么跟我说的像是他和他哥哥一点都不熟似的。” “大概小斯卡曼德只是不习惯。毕竟他们兄弟俩是完全不同的人啊。” 我赞同爸爸的话,忒休斯哥哥十分擅长社交,我见过他在魔法部风生水起的样子,言语间由内而外自然散发的上位者的气息。即使忒休斯哥哥现在只是一个傲罗,假以时日,他也会坐到高位。 纽特偏偏不可能成为这样的人,纽特说他讨厌魔法部,讨厌打字机,讨厌成堆的资料,这些恰恰就是爸爸书房里的景象,而且爸爸在法律执行司还有一个布局相同,但是规模更大的办公室。纽特怎么可能受得了这样的日子?他在听到海因兹过的生活时,眼里流露的羡慕不是一时的。 “可是纽特不给我写信,难道他不知道只要把信绑到猫头鹰腿上就好了吗?就算他不知道我们家住在哪,猫头鹰会找到的啊。” “那你给他写不就行了,我知道他们家住哪。”爸爸说得好像这是件很轻松的事情似的。 “为什么是我先,我不要。” “莱尔。”爸爸放下刀叉,罕见的严肃起来,“你对待朋友会这样计较吗?” 我下意识出口:“不——不会啊!” “那为什么要纠结是谁先写信?”爸爸问得我哑口无言,然而爸爸还要继续说下去:“如果纽特也在跟你纠结这种幼稚的问题,你们一整个暑假都不用有往来了,这是你所希望的吗。” “不……不是。”我机械地咀嚼着嘴里的牛肉,使劲吞下去,“不是我希望的。” “还是说,你不仅仅只是把纽特当作朋友?” “这跟你和凯西的冷战可不一样,有些时候你必须要正视自己的内心。” 不愧是爸爸啊……我想着,简单的几句话,又让那种无法控制的陌生情绪盘旋心头,真是全天下最了解我的人。 “我会主动给纽特写信。” 我犹豫着要不要说出那句话。 “那……我可以邀请纽特来我们家吗?” “我早在信里就给出我的答案了,莱尔。做你想做的。” 爸爸一直都是这样温柔。 七岁时和别的小孩打架导致我魔力暴动,其他孩子们被魔力暴动产生的风掀起又重重落下,又是伤腿,又是伤到臀部,面对兴师问罪的其他家长,爸爸一句责备的话都没有说,只是把我护在身后;十岁时因为贪玩跑出家门,在夜晚的伦敦南区迷路,被冻到瑟瑟发抖,那个时候我还没有自己的魔杖,像一个真正的麻瓜,漫无目的的,只知道撕心裂肺喊着爸爸妈妈,最后是爸爸带着忒休斯哥哥找到了我。 我被爸爸抱在怀里,爸爸显得比我还惊慌失措,同样是被雨淋湿的西装,甚至没有施一个咒语,头发也乱糟糟。 “莱尔,答应爸爸,不要再让爸爸找不到你。” 爸爸的声音从来没有那样颤抖过。 “莱尔想做什么都可以,想做什么爸爸都会在你身后。爸爸只有一个请求——” “让我一直能看到你。” 没有人的爸爸比得过我的,我从来都这么想。 “温斯。”我叫着,站在床头打瞌睡的乌林鸮颤颤巍巍睁开眼睛,扑着翅膀来到写字台上。 “你在睡觉吗?真是不好意思,不然就明天再寄出去?” 温斯明明是一只猫头鹰,作息时间却和人一样,真是特别。 温斯摇晃着大脑袋,亲昵地啄了啄我的脸颊,又用它的羽毛蹭上来,示意我把写好的信绑到它的腿上。 “好。”我只好将信折好,按下火漆卷起来,“那就拜托你了,你真是一个好孩子。你知道纽特·斯卡曼德?请你把信带给他——顺便,你也可以在他那吃点好东西,我猜他的饲料应该比一般的猫头鹰饲料要好。” 完全展开翅膀的温斯真是庞大啊——它流线型的身躯,奇迹一样的展翅长度,温顺的性格。能够拥有这样一只乌林鸮,我还能有什么不满呢? 第25章 又吃上醋了,纽特 现在,就让我来揭晓,文人居文具店的那只举世无双的独角兽毛制成的笔,究竟下落何在。 整件事的构成大概牵扯到了三个人,克蕾娅·里德,也就是我,纽特·斯卡曼德,还有另一个看似无关紧要,却占据了大多数篇幅的,亚历山大·马克西米利安—— “什么呀,克蕾娅。「因为觉得它看起来很适合你,所以就买来想送给你」。你当这是件衣服还是什么,再说这支笔花了你十个金加隆——纽特绝对不会接受的。” 话是这么说,凯西捧着笔目不转睛的模样,她也觉得这支笔好看非常:“你本来可以把它说成普通的羽毛笔送出去,如果不是纽特和你一起去了文人居,又在那里听了故事。” 是啊,我看着这支笔,也在苦恼:该怎么送出去,纽特才会接受呢? 这天的草药课,我提早来到温室,牵挂着我的那株叫咬藤,不知它怎么样了。 我的兜里还揣着包装好的笔,我寻思着,能找个机会送给纽特。 由于先前卡莱尔的地狱训练,凯西有严重的睡眠后遗症,每天必须看到天泛起鱼肚白才愿意起床。 我本以为这个年头,提前到上课教室的学生已经所剩无几,没想到一打开温室大门,尽头还蹲着一个赫奇帕奇。 从他的后脑勺可以判定,他不是纽特。 背对着我的赫奇帕奇察觉到脚步声,撑着膝盖站起,在看到我的那一刻,他的眼里迸发出惊喜的光:“克蕾娅。” 是亚历山大·马克西米利安,他的脚下是一箱叫咬藤。 迎着他的目光,我敷衍地笑了笑以示回应,在植物区寻找我的那株叫咬藤。 亚历山大走过来:“怎么——你的叫咬藤也生病了?” “我负责的叫咬藤怎么可能会生病?”我反驳他,“我只是想早点来看看它的生长情况。” 分给我的这株叫咬藤,生来比它的同类体型要小。它不是什么亚种,也不是变异了或怎样,纯粹是天生这样,这导致在照料它的时候,顾虑要比照料一般的叫咬藤多。 要是把它和别的叫咬藤放在一起饲养,它争抢不过它的同类,不会等到它长大,就会因为缺失养分枯萎而死。 亚历山大恍然大悟:“原来是这株啊——弗洛尔教授特意叮嘱过我来的时候看看它的情况来着。”他的不好意思具体表现为一个讽刺的笑容,这好像是用来嘲讽他自己的,“不过我没有找到它。” “你是因为弗洛尔教授的要求才这么早来的?”我的惊讶溢于言表,“没想到她会让你帮她做事。” 亚历山大怎么看都不像是会被交付任务的人来着。 亚历山大有些不满:“我也没有这么不靠谱,克蕾娅。你需要多了解我一下。” 我隐秘地瞥了他一眼,以求他不会发现我的动作,为什么我需要多了解他啊……真是。 “对了。那支羽毛笔的使用感怎么样,很不错?” 由于亚历山大过早离开文人居,他没有听到约翰逊小姐的故事,自然也不知道这支笔不是什么羽毛笔,严格来说应该算是鬃毛笔。 我头也不抬,没有纠正亚历山大用词的错误,这样又要花去很多时间,我拿着剪刀逐渐叫咬藤多余的枝叶:“那支笔我不是给自己买的。” “不是给自己买的,你要送人?克蕾娅——这么漂亮的一支笔,你不自己留着,要把它送人?” “因为它漂亮我才送出去的,如果不是要送特定的人,我才不会买这支笔。” 我知道亚历山大并不能理解我。 “好看的东西应该留给自己,”亚历山大说,“这是我接受的教育。所以我不能理解你为什么要把它送人。我可能不应该把这支羽毛笔让给你——我想着你会自己用它。” 我放下剪刀,又拿起水壶。 “这支笔现在已经是我的了,我决定将它送人,就是这样。” “是送给谁呢,克蕾娅?” 亚历山大把我放在木台上的剪刀收到工具桶里,他看着我,好像不问出来就不罢休。 但是人们蜂拥而至涌进来,随着温室的空间逐渐被占得满满当当,亚历山大退回原位,我和亚历山大的对话也只能中断。 我将手伸进袍子里,摸到令人安心的笔盒,松了一口气。 纽特进来了。一如既往微微佝偻着背,我们在视线相接的那一刻相视而笑。握着笔盒的手有些濡湿,不知是因为紧张还是怎么。 整堂课我都心不在焉,害怕纽特对我的礼物说出”抱歉,我不能接受“这样的话。要硬塞给他我也可以做到,但是这样真的好吗? 什么时候送个礼物会这么难了,以前我都是手一伸就送出去,怎么到了纽特这里我变得犹犹豫豫的。 直到回了礼堂我都担惊受怕着,凯西实在看不下去我这没出息的样子—— “要不一会直接在礼堂给他,那么多人纽特总不好拒绝。”凯西试图给我出谋划策。 “哎呀。”我敷衍着,手再次向兜里摸去,那个方方正正、棱角分明的长条盒子,我的笔盒……我的笔盒呢? “凯西。”我胡乱在身上摸来摸去,焦急地说道:“笔,笔好像不见了!” “怎么会不见,你有拿出来过吗?”凯西也急了起来,“我没见你拿出来过啊——别慌,克蕾娅,我们沿着来的路回去找找。” 到了这个时候,我已经没办法安慰自己冷静下来了,它的确价格昂贵,但更多的,失去送给纽特独一无二的礼物的机会就这么因为我的粗心而丧失,我难过的不知道说些什么好。 我们在长廊处遇上了纽特,他也正急匆匆的,因为什么事而脚下生风。 我急忙叫住他:“纽特!” 少年停下脚步,眉间隐含怒气,喊出我名字的嗓音却温柔异常:“怎么了,克蕾娅?” 而我根本没发觉到他的不对劲,问他:“你有没有看见——看见我们那天在文人居,我买的笔? “那只独角兽的毛制成的笔?” 我使劲地点着头。 “你不是送给亚历山大了吗?” 纽特不愿意看我,但不是害羞或什么,我清楚感觉到,他在极力控制话语中的失望。 可是纽特显然是误会了,我和凯西都傻了眼。 “什,什么?”我的话有些磕磕巴巴,“我没有送给亚历山大呀。” “那他怎么会拿着你的笔盒。”纽特终于肯正脸看我。 “不然我这么着急是为了什么——我今天一直揣着它,但是它从我口袋里掉出去了。” “你觉得我把笔送给了亚历山大,所以笔是在亚历山大那是,亚历山大在哪?” 走廊不允许施魔法,不然我早就用上飞来咒了。 我们返回温室,亚历山大还留在温室里,对着他捡到的长条盒子不吝夸赞:“到底是什么东西,连包装都这么精美……” “这是我的笔,”我打断了亚历山大的动作,“请你把它给我,亚历山大。” “你的笔?你要怎么证明呢,克蕾娅——” 我只有最简单粗暴的证明方式,就是撕开包装。 这支牵引着星光的笔果然静静躺在盒子里,亚历山大也放心地还给了我,他说他可不想看见有冒领的行为。 “又是这么巧啊,纽特。”亚历山大意有所指,晶莹的蓝色眼睛在大脑的指挥下,看向纽特的眼神极富挑衅意味。 面对亚历山大意义不明的挑衅,纽特一言不发。他只是看着失去包装的笔,半响,他轻笑了一声。 我听见纽特轻声嘲笑着自己,“纽特·斯卡曼德,你怎么这么不冷静啊……” 择日不如撞日,我怀疑再拖一天我的勇气又要消失殆尽了,加上凯西也不停劝我现在正是时候。 所以当我们四人终于回到礼堂,我拉住想要跟亚历山大一起离开的纽特。 在纽特疑惑的目光中,我摊开手,解放了被挠得发痒的手心。 纽特似乎想说什么,我摇着头:“我就是要送给你的,纽特。” “我买来不是为了自己,也不是要送给亚历山大或其他任何人。” 它在我的手心变得好烫好烫。 “我就是为了你,才买下这支笔的——所以你不要拒绝我的礼物。” 纽特收下了,他的手指掠过我手心的地方,烫得越发厉害起来。我缩回手,揉搓着我的掌心,连我自己都对这样的变化感到费解。 “谢谢你,克蕾娅。”纽特现在笑起来的样子好像融化的春泉,“我好开心啊,收到你的礼物。” ————一个分界线因为字数是我后补的———— 英格兰的夏日偶尔也有暴晒的晴天,比如此刻,我摊在后院里梧桐树旁的木椅上,企图借斑驳树影来缓解急躁的日光。 温斯不知从哪叼来一只老鼠,正占据着一只粗壮的枝干撕扯得津津有味。 “温斯,我说了多少遍不要随便吃东西啦。” 如同我已经说了无数遍,温斯也一如既往将我毫无危险可言的警告当作耳旁风,一个眼神也不施舍我。 “为什么纽特还没有给我回信呢,已经两天了——温斯,你不会没有把信送到?” 温斯受到我的质疑,这只自尊心极强的小鸟连老鼠的残肢都没来得及完全噎下去,就不满地咕咕叫唤起来,对我的不信任感到十分愤怒。 “抱歉,你当然出色的完成任务了,是我不该怀疑你。”我连忙安慰道,温斯这才平静,“嘎吱嘎吱”解决了它的自助餐。 心上的弦不停止拨动,我的叹息融进蝉鸣里。 纽特是被什么事情耽搁了吗? 就算再有什么事阻碍他写信,至少也给我一些信号。 在木椅上抱着枕头,我的头不自觉一歪,沉沉睡去。 “莱尔,莱尔——” 谁在叫我莱尔? 这不是爸爸的声音,是妈妈吗? 听起来好温柔……每一缕记忆游丝都在我身边无所顾忌飘荡,在我伸手时又从我手中溜走。 我没有真正听到过妈妈的声音,我以为我记得,实际上她的声音早就随着时间消散在我的记忆里,这不是妈妈。 也不是凯西,凯西从不会叫我莱尔。她喜欢「克蕾娅」这个名字,就像她一直叫的那样。 这沙哑的、缱绻的、仿佛在诱惑我陷入极乐世界的声音,沉醉得我不想醒来。 如果我永远都不能清楚这声音属于谁,我宁愿活在梦里,活在无尽黑暗中,寻找记忆游丝来过活。 可我很快就醒了,感受到一股沉重的力道压迫,温斯圆圆的大眼睛直勾勾盯着我。 “从我身上下来,你太重了,温斯——” “莱尔。” 这沙哑、缱绻的声音,它极力引诱我进入极乐世界。 这毛绒绒的棕褐色卷发,光是它的存在,我就无可避免地生出无限感激。 “在这里睡觉会不会不舒服?” “对了,里德先生说我可以叫你莱尔,你不会介意的……” 纽特的眼睛亮晶晶的,有一片树叶飘进我的眼里。 爸爸为什么会这么确定呢,我不会介意纽特叫我小名这件事。爸爸可真了解我啊。 我揉揉眼睛,也许惊喜大过困意:“我当然不介意,你是我的……我们是朋友啊。” “……嗯,里德先生也是这么说的。” 只是纽特看起来对我的回答有些不开心。 事实上,我对自己的回答也不太满意,但是究竟不满意在哪? 我醒来的地方依然是在后院,在我家,但是纽特竟然出现在了这里。 “纽特,你怎么会——怎么会在我家,我家的飞路网和你家接通了吗?” 没等纽特说话我又反应过来,一敲脑门:“我真是睡昏头了。明明忒休斯哥哥和你是一家人啊,我们家里的飞路网是连通的也不奇怪嘛。” 我拍拍木椅旁边,示意纽特坐下。 尽管斯卡曼德家是纯血,似乎无论是忒休斯哥哥还是纽特,工作学习之余的服装都是麻瓜服饰。 今天是我第一次见到纽特脱去巫师袍的样子,纽特穿了一件白色的衬衫,胸口处别着一枚徽章——仔细一看,原来是变形后的纽特的金色怀表。衬衫底部被扎进西装裤里,用麻瓜的眼光来看,跟养尊处优的王子没什么区别——如果不是他的西装裤沾上了一点泥土。 但我莫名觉得,就是这一点煞风景的泥土,才让纽特整个人更加熠熠生辉。 但是熠熠生辉的纽特,眉头又起上小山峰,哪怕只有半秒的时间,也被我敏锐捕捉。 “克蕾娅,我不懂——” “是莱尔啦。” 纽特喉结滚动了一下:“莱尔,我不懂你……为什么不直接叫忒休斯?” “我都没有,叫过他哥哥。” 第26章 维也纳森林圆舞曲 “我不是说过吗,忒休斯哥哥是爸爸很欣赏的下属,所以——” 纽特打断了我:“这不是理由。” “这不是……这样的理由有点太单薄了。” 怎么说,难道就因为纽特没有叫过忒休斯哥哥,所以我也不能叫吗? 而且这理由哪里有很单薄,我真的只是因为这样才叫忒休斯哥哥的啊。 但是纽特看上去很认真,我要是再这么说,他就会觉得我是在敷衍他。 本着对待朋友要认真的原则,我说:“好,你要我直说我就直说。都是因为你不愿意叫忒休斯哥哥——我只好替你叫咯。” 我就说逗纽特很有意思,他又脸红了! 而且不知道他想到了什么,脸色从健康的白色到跟炉子上的火一样红竟然只用了五秒钟时间。 纽特结结巴巴的,眼睛又开始到处打转:“但是你,你早在认识我之前就,就叫忒休斯哥哥了。” “这不正说明我和你的相遇是必然的吗——你要还这份我帮你叫哥哥的情呐。” 我担心再逗弄下去,纽特又会出现上次黑湖边的那种表情。 于是我及时止损:“你来我家肯定不是为了和我争论我为什么要叫忒休斯哥哥。” “不……不是。” “你不想让我这么叫的话,以后我就直接叫他的教名好了,这有什么好纠结的?”反正我又无所谓,忒休斯问起来的话,就说纽特介意就好了。 在忒休斯心里排位的话,纽特肯定是第一位的。 “莱尔!” 我听出来了,现在这一声才是爸爸。 爸爸从厨房后门出来,看着我和纽特:“我才跟忒休斯说纽特可以用飞路粉——这才刚下班,纽特就来了?” 纽特从椅子上起来的样子跟动物园里狐猴蜷曲的尾巴好像。 “里德先生,你,你好。” 爸爸的西装外套都还没来得及放下,叠好在他手中。 爸爸走过来,热情地揽上纽特的肩膀,纽特动也不敢动。 “用不着这么拘谨,纽特。我们不是在傲罗办公室就见过了。我说了,你想来我们家随时用飞路粉就可以——莱尔这个假期可是连门都不想出,就等着你呢。” “爸爸!” 他怎么可以这么轻易就把我的心事说出去呢! “别生气,莱尔。”爸爸终于放开纽特,纽特在身后松了口气。 “你也不用烦恼为什么纽特不给你写信,还不给你回信了——这不是直接来了嘛,其实纽特也很想见你。”我们走回房子里,温斯还收着翅膀,在梧桐树上瞪着眼睛看我们,看它并没有要进来的样子,我只好关上了门。 我房间里的窗户可是一直都为温斯开着的。 “我想现在我应该去做饭了?你们有什么悄悄话赶紧趁快说了啊。” 爸爸围上围裙,撸起袖子,再把袖子上的扣扣好,开始忙活晚饭。 “为什么——” “我不知道,不过别在意,爸爸就喜欢亲手做吃的。别担心,就算不用魔法,爸爸做的东西也很好吃——也许正因为没有用魔法才会做出这种美味?” 我看出纽特想问什么,在他问出来之前就解答了他的疑惑。 纽特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书架不止书房里有,家里客厅的一隅也摆着一面书架,那是专门用来放唱片的。我蹲下来挑挑拣拣,选出一张唱片放到唱片机上,圆舞曲的欢快旋律连“滋滋”杂音也不能影响,流淌在整座房子里。 我牵起不知所措的纽特坐到沙发上,问他:“解释一下,为什么你不给我写信,为什么我写信邀请你来之后,整整两天都收不到你的回信?” 纽特还没从麻瓜机器的震撼中回过神来,他看着那边正在旋转的唱片,又看看我。 “那是唱片机,也叫留声机,上面转着的是唱片。现在播放的是维也纳森林故事,具体是怎么分,一共又有多少篇章,我也不清楚——不过我知道这首是我妈妈的最爱。” “我解释完了,现在可以到你解释了吗?” “我想写信的,莱尔。我妈妈饲养的一头叫索伦格的鹰头马身有翼兽生病了,我一回到家就一直在帮忙照顾它,我不想找理由……但是我连写信的时间都空不出来,我的脑子被索伦格的病情占满了。它病得很严重。” 如果是这样的原因,我可就一点气都没办法生了。 “索伦格——现在呢,它怎么样了?” 比起有没有信寄给我,我更担心鹰头马身有翼兽的健康。 “正是因为它的病这两天有很大的好转,我才来的。” 纽特说:“其实我也在想它的病情还会不会恶化……但是妈妈说没关系了,让我放心来找你。” “她还说,要是你想来的话——我们家就住在戈德里克山谷,你可以随时飞路旅行过来。” “这个夏天我应该也哪都不会去,索伦格的病情还需要再观察一段时间,看看它恢复得怎么样——你想使用飞路网的话,我都会在家,只要说出戈德里克山谷,斯卡曼德家就好了。” 不停跳跃的、永远在旋转的、变化的双手、轻快的钢琴,好像在演奏的是我的心情。 “怎么样,纽特?除了莱尔和阿涅拉,你是第三个品尝到我做的食物的人。” 爸爸表面云淡风轻的,实际上内心早就紧张得不行了。 掩饰得很好,要是眼睛没有把纽特盯出洞来就更完美了。 我贴心地做上标注:“阿涅拉是我妈妈,这个名字是不是很好听?” “很好听。”纽特切下一块鸡排放进嘴里,嚼了又嚼,然后又切下一块,“好——好吃,好像所有的调料融合得都恰到好处,煎鸡排的时间也把握得恰如其分。” “里德先生,莱尔果然没有说错——正是因为没有使用魔法才能做出这种美味。” 我和爸爸异口同声:“想不到你还是个美食评论家嘛!” 纽特笑得羞涩:“我妈妈不经常做饭,我和忒休斯从小到大吃的东西……都很一言难尽。” 纽特的爸爸在他们生活里消失的原因不是因为去世,而是一场奇异的失踪。 听说斯卡曼德先生是在纽特一岁的时候失踪的,某一天斯卡曼德先生出门工作,再也没有回到家。 纽特的妈妈上报过魔法部,找过圣芒戈,甚至当时的《预言家日报》也刊登了寻人启事。 一无所获。 斯卡曼德先生好似人间蒸发,世界上再找不到他的痕迹。 但是,就像我对妈妈一样,纽特对他的爸爸也没什么记忆可言,留存在心的只有轻飘飘的、偶然的记忆游丝。 我跑着从玄关处拿过我们一家的照片递给纽特,指着我的妈妈给他看:“这就是我妈妈,纽特,金色的头发,还有她的眼睛——我是不是很像她?” 爸爸插嘴道:“嘴巴也很像我。” 我猜纽特这个时候的注意力一定不在我妈妈身上,我一岁的时候笑得实在太傻了,老实说,我都看不出来这竟然是我自己。 一个一岁的婴幼儿怎么可以长得这么不像人类啊?我真嫌弃小时候的自己。 “嗯……”纽特说着,嗓子里像有沙子流动,“很像,很可爱。” 太不厚道了,笑就算了,爸爸怎么能笑出声! 我不可置信地叫出来:“这——这叫可爱吗?我小时候简直就是一个哥布林!纽特,再是好朋友也不能昧着良心,你是出于什么样的心态夸出这句话的啊?” 纽特的视线从照片上移开,牢牢锁住我。 “我没有昧着良心说话,我的心态也很好——一点都不像哥布林,莱尔,很可爱。” 除了摸鼻子,我不知道还能做什么了。纽特看人的眼光居然是这么奇怪的吗——我跟神奇生物有什么区别? 毕竟在认识皮克特之前,我可不敢说护树罗锅很可爱。 以后纽特喜欢上的人,也会长得这么奇怪,像我小时候一样吗? 想到这里,我无论如何都拒绝再深思下去,光是意识到纽特也可能会有喜欢的人,我就像被触了霉头,觉得再想下去就会有不幸的事情发生。 “那,那你就这么认为。”我说,“总之,我妈妈,阿涅拉·阿吉纳尔多·里德,和我爸爸结婚前姓马赛耶,是法国的一个贵族家族里的小姐来着。” 我想着,应该让纽特也了解我的妈妈。 “该从哪里说好呢……她的家族祖上历来都是麻瓜。但是到了我妈妈这里,她展现出了家族里其他人都不曾有过的魔法天赋。我的祖父母,他们本来只想让我妈妈无忧无虑长大,没有指望从她这里得到什么,也不曾想过让我妈妈嫁进别的家族来巩固他们自己的地位——但是他们宠爱的小女儿竟然会魔法,这多了不得啊!所以到了十一岁,我妈妈理所当然的去了法国的布斯巴顿上学。” “我忘记爸爸妈妈是怎么相遇的了……呃,爸爸?” 我向爸爸投去求助的目光,爸爸用口型提醒了我。 “啊,是因为爸爸有一次因为工作造访了马赛耶庄园。那本来是法国魔法部的事来着,不知道怎么就落到爸爸头上。” “但我还是要感谢这突如其来的工作事务的转移,不然我就不会在这个世界上了。” “爸爸妈妈一见钟情——真俗套,我想和同学说你们的爱情故事都没什么好说的,一句「一见钟情」就终结了所有浪漫!” 说到这里,我气不打一处来。 但是纽特显然有和我不一样的看法。 “可是我觉得……「一见钟情」很浪漫呢。”纽特说得缓慢,他也在斟酌词句的组合,“仅仅是这么一个词,就包含了一个人全部的怦然心动,所有无措的悸动、茫然、惊慌,那个瞬间整个世界都黯淡无光,只有她一个人,热烈得仿佛新生的太阳。” “还是纽特更清楚啊。”爸爸在一旁煽风点火,“像莱尔这样的傻子,根本就不懂「一见钟情」的魅力嘛。” “什么啊,纽特。你说得跟你也一见钟情过似的。” “啊,嗯?”纽特装着没听懂的样子,让我继续说下去。 我哼了一声:“反正就是这样,他们一见钟情。后面的故事就很枯燥了,他们坠入爱河——我的祖父母对这个叫埃德蒙的毛头小子很满意,因为他英俊又幽默,而且厨艺了得——然后他们结婚,跑到戈德里克山谷,生下了我。这么说起来,纽特,我们小时候说不定还见过呢。” 再然后,我就说出了让爸爸这辈子都难以忘怀的痛。 “妈妈在我三岁的时候去世了,因为生病。” 所以我记忆里的妈妈永远长着照片上的样子,我看不到她变老,她看不到我长大。 她不知道,小时候长得跟哥布林没什么两样的丑娃娃,现在也能说是出落得亭亭玉立。 她不知道,她的女儿在霍格沃茨过得很开心,进了院队,成了找球手,交了许多好朋友,而且成绩还不错。除了偶尔有讨厌的人捣乱,校园生活一直过得轻松快乐。 她不知道,埃德蒙·里德后来又学会了更多的菜式,而且当上了傲罗办公室的主任,差点能成为法律执行司司长。 她不知道伦敦南区的天气跟戈德里克山谷一点都不一样,我总是被雨声吵醒。 好多好多她不知道的事,在我什么都不知道的时候,我已经失去了她。 阿涅拉·马赛耶的去世是客观事实,而真相往往是令人受伤的,如同沉默的现在,整间屋子里只有留声机还孜孜不倦放着施特劳斯那些欢快的乐曲,伴随着“滋滋”的杂音,刻下心碎的过往。 “纽特,把照片给我。” 尽管爸爸没有缺乏对我的照顾,也没有让我因为失去母亲而感到有一丝一毫与别的孩子不同的地方。 爸爸倾注于我的爱比霍格沃茨厨房里的家养小精灵倾注在食物身上的还多——我因为这样的爱而心满意足。 但我不断抚摸着妈妈重复的微笑,一遍又一遍,只有这样我才能寻到她的一点,才能在记忆游丝的末端读出些许有关她的回忆。 我是她的子宫里生下的孩子,属于阿涅拉·马赛耶的血和水呼唤着我—— 妈妈爱你,莱尔。 第27章 异常 “圣诞节结束返校的那天,凯西还认为我们一见如故是一件没有道理的事。” 因为纽特的到来,我难得出了一次门。 我们沿着泰晤士河散着步,圆舞曲还在我的脑子里播放回声。 “但是某个方面来说,我们两个家庭不完美的小孩——冥冥之中,我们或许就应该成为朋友?” “我也不会把它叫做「抱团取暖」,”我说,“明明是「惺惺相惜」嘛。” 河岸边吹着永不止息的风,潮湿钻进我的鼻子,我不由得打了个喷嚏。 纽特下意识想拿出魔杖,被我打住:“这里可是伦敦,纽特。你要是真的施出什么咒语会把路人吓坏的——再说,魔法部也不让我们在校外的地方施咒!” 纽特收回魔杖:“我一时间有些忘了……在戈德里克山谷的时候用魔杖是很平常的事。” “放心,一个喷嚏不能把我怎么样,我身体很好的。” 走完三分之二的街道,是一家快要打烊的餐厅,从落地窗往里看,椅子已经被抬到圆桌上,拖把湿淋淋打在地板上,留下条条水渍。 我敲敲落地窗,正拖着地板的侍者抬起头看见我和纽特,给我们打开了门。 “克蕾娅——放假这么多天都不来餐厅,我还以为你又出门旅游了。”穿着侍应生服饰的男人又看向纽特,“这位又是?” “他是纽特·斯卡曼德,在霍格沃茨上学,是赫奇帕奇。” 男人喜笑颜开,朝纽特伸出手:“你是忒休斯的弟弟?你好,纽特,我是安德鲁·兰伯特。我和忒休斯是朋友,也算是你的学长,七年前我从赫奇帕奇毕业——” “没想到邓布利多居然改教黑魔法防御了,我记得我毕业那年他还在教魔咒课。”安德鲁摇晃着玻璃杯中的酒,摆在我和纽特面前的却是两杯牛奶,“你得承认有些人就是有那种天赋不是,想教什么就教什么。” 我撑着头,对安德鲁的话表示出莫大的赞同:“邓布利多教授很可能是百年来最伟大的巫师——虽然他还很年轻。” 纽特在台椅上正襟危坐,整个人端端正正的。 我又说:“但是你毅然决然离开魔法世界到伦敦发展的魄力也没有多少人能做到呀,何必妄自菲薄呢?” 安德鲁放弃圣芒戈提供的治疗师职位,只身一人来到伦敦践行他的餐厅梦想。 顾客们只知道这家餐厅有一个服务周到的侍应生,他们又怎么会想到这个侍应生就是餐厅的拥有者? 纽特好似才从神游中回来:“安德鲁……拥有这家餐厅?” 入口处的斜上方镶嵌了银质时钟,钟表盘下方是一高一矮的两只小鸟,每到整点,体型较大的鸟便会啄向另一只小鸟的头颅,发出类似敲击木头的声音。不大不小的店面被分布于餐桌中间的电灯照亮,映衬着纯白的餐桌布,还未来得及拉上的暗红窗帘拖在桦木地板的两边。 安德鲁看着这一切,眼中难掩自豪之情:“它有些小,但是我会努力把餐厅往更中心的地带开。” “好大的野心呐,安德鲁,开在河边上还不算中心地带吗?” “这哪儿算开在中心地带,离河边更是不能再远了,克蕾娅。” 一切的聊天原本都处于一种漫无目的的愉悦气氛中,直到有人在门铃的叮当声里走了进来。 这个人的穿着打扮实在是不能让人不起疑——兜帽盖住此人的头和大半张脸,也阻碍了我们的视线,兜帽人不紧不慢地走到台,餐厅最左边的地方,而一旁就是厨房,厨房进去有餐厅的后门。 玻璃杯与木质家具碰撞出介于沉闷和清脆间的一声响,安德鲁打开台门,来到我和纽特的前方,正好挡住了我们的视线,也挡住了兜帽人。 “不好意思,现在已经打烊了。我想我应该没有忘记翻转店门口的营业牌。” 安德鲁看似平静地说着,手却在身后示意我去拿他放在台边的扫帚——伪装后的魔杖。 兜帽人开口说话了,出人意料的,是女性的声音:“多么温馨的布置,让我想起我的过去,曾几何时我会称这样的地方为「家」。噢……无论是谁都有这么天真的时候,被飞舞的欺骗之风包围,发现不了原来「被爱」是件痛苦的事。”她的语气充满惋惜,“如果不是你挡在她的前面,我本来可以让你走得没有那么痛苦。” 暗红窗帘开始自动合上,电灯在同一时间熄灭,整间餐厅笼进黑暗中,唯一的亮光是兜帽人宽大袖间滑落出的魔杖,在她的吟诵中,杖端发出红光——安德鲁手里的扫帚也在此时化为魔杖。 “房塌地陷!” 兜帽人所站之处,地板突然炸开一个洞,女人躲闪不及陷进洞里。 乘此机会,安德鲁带着我们逃出餐厅,他反锁上餐厅正门:“我改造过的麻瓜门锁,那些只会傻乎乎挥魔杖喊着「阿拉霍洞开」的巫师绝对打不开——我们先跑了再说。” 你有没有想过,我在心里咆哮——安德鲁,这些黑巫师根本就不会走正常人的道啊! 我们在月色照拂的街道上奔跑,四周的行人好像都消失了一般,任我们怎么跑都是如此空旷。 “我们是不是不能直接往我家跑——不然会暴露我家的位置?” 拜魁地奇所赐,我的体能允许我在剧烈奔跑下还能中气十足说着话。 “她是冲着你来的,克蕾娅。” 纽特的体力显然更弱些,即便如此,他依然冷静地说出这句话。 “埃德蒙一定有在你家周围布下结界,让你家的位置消失在不怀好意的人眼中——但是如果现在回去,结界会被破坏。” “哪怕埃德蒙的实力足够应付她,你家也不再安全。” 落地窗应声而碎,废墟中踏出一双靴子,女人迎着烟尘走出餐厅。 安德鲁回头看了一眼:“我的餐厅——” “对不起,安德鲁!我发誓今天过后我会补偿你的!” “不管了,”安德鲁说着,停了下来,“你们两个现在抱住我,赶紧的——幻影移形!” 我才刚触碰到安德鲁的衣服,一阵天旋地转就袭击了我。 在巨大的痛苦中,安德鲁、纽特的脸和四肢被扭曲,遭到撕裂,像是在万花筒中随着旋转被切割,我自己则感觉到四分五裂的痛意,想要呕吐,自己的胃却好像已经离开了我的头。 “呕——” 接触到地面的一瞬间,我无法控制地吐出了刚刚喝下的牛奶,其中混杂着爸爸的晚餐。 纽特跪在我面前,递给我一张手帕,我捂住嘴抬头看他:“为什么你看起来一点不适都没有?” “……现在不是讨论这个的时候,克蕾娅,手帕。” 我只好接过纽特的手帕,用他绣着鹰头马身有翼兽的手帕擦掉我嘴边的呕吐物。 “我只能先带着你们幻影移形。”安德鲁观察着周围的环境,“她用的是不可饶恕咒,我不可能赢过她。” 第28章 追逐 我们依然在伦敦,只是干净整洁的街角变成了肮脏落魄的角落,刺鼻的恶臭侵蚀着我的头脑,我又一次吐了出来。 “她还会不会追上来?”我心有余悸,要是她追上来,我们身处的死角不允许我们逃出生天。 安德鲁神色冷峻:“我们先走出这里再说。” 这里是我没有来过的地方,满天恶臭,垃圾遍布,到处是被淘汰的、不合时代的、旧的东西。 还有衣衫褴褛,看着墙边昏睡的人,占满了能走的道路,我们不得不从他们身上跨过去,还得时刻注意着不能踩到人。 当我踩进一滩稀软的物质,我闭上眼睛,有些心如死灰。 为什么她是朝着我来的,为什么她用起不可饶恕咒来毫不犹豫,没有一丝心软,为什么她能精准定位我的位置。 谁能来告诉我答案? 莱尔,她用不可饶恕咒的话,你也用回去好了——你在说什么蠢话,我怎么可能对别人使出不可饶恕咒——如果她伤害到安德鲁,甚至伤害到了纽特呢?你还会这么说吗?你还会下不了决心,无法坚定你的意志吗? 莱尔,如果你亲近的人受到伤害,你能抛下理智反击吗? “克蕾娅。” 我的手被握住,温热立刻传递到我冰冷的手心,也唤醒了我“天外神游”的灵魂,我转头看着纽特,他的眼睛在黑夜里亮得像海上的灯塔。 “克蕾娅,我们走。” 我回握住他,心脏被热量填满。 安德鲁说:“现在最要紧的事是确保我们一时不会被她找到,还要想想我们该怎么给埃德蒙传递消息,让他知道他的宝贝女儿并不安全。” ——只要让我能一直看得到你。 现在爸爸看不到我了。 我后悔莫及,出门前我应该带上我和爸爸的通讯工具。 我的双面镜,我本应该抓住一闪而过的灵光。 就因为我认为只是出门散散步,什么都不会发生,我就错失了一个机会。 “我可以。” 纽特的话将我们的注意吸引,他从西装裤里拿出一片树叶,放到嘴边轻轻一吹——连同交错延伸的纹路一起,树叶消散在空气里。 “这是我和忒休斯之间的通讯工具,我叫它绿叶。”纽特望向天上的弦月,清冷的月光,它是这片地区不可多得的白色,“有危险的时候,吹散它,忒休斯就会从他那处得知。” “我以为你和忒休斯的关系——我以为你们俩关系不好,毕竟你平常表现得好像对这个哥哥的存在很苦恼一样?” 但是纽特竟然有和忒休斯单独的一次性通讯工具,这哪里是关系不好的样子? “我们没有关系不好……克蕾娅。忒休斯是个很好的哥哥。”纽特说着,“我只是很抵触他总是劝我毕业后进魔法部工作。” “进魔法部工作没什么不好的,也算是份稳定的工作——”安德鲁被我和纽特的眼神看得一噎,再开口时语气都没那么确定了,“不,不是吗?” “少劝别人了,你自己都拒绝了圣芒戈,跑到伦敦来开餐厅。”我挖苦道,安德鲁悻悻地摸了摸鼻子,不再说话。 “我该说你们好呢,跑到这种地方来,让我一顿好找。” 这令人脊背生凉的声音又出现了,风卷进我们之中,带来她漆黑的魅影。 “难道是因为我说的「温馨」刺激到了你们,才让你们选择幻影移形到这种——”她啧了一声,颇为不满,“这种令人厌恶的地方。” 安德鲁又想上前,我却站到他旁边,开口问道:“就当今天我会死在这里,我想知道你是谁。” 她阴沉沉笑着,没有回答。 我再次说道:“难道你的对手都是死得不明不白的人?还是说你没有勇气让对手看到你的长相,因为你比巨怪还吓人?” “好伶俐的牙齿。”女人丝毫没有被激怒,魔杖在她手里打转,“原本在餐厅里向你出手我还有些顾虑,那种繁华地要是被人看到就不好了——不过在这里嘛,反正都是些渣滓,你们一起去见上帝也没人会在意。” “克蕾娅,你还跟她说什么。”安德鲁也再次拿出魔杖,“黑巫师都是些亡命之徒。” 事已至此,我已经顾不上校外不得使用魔法的规则。 命都要没了,再不拿出魔杖保护自己我就是死脑筋。 “纽特,准备好你的魔杖。”我说,“考虑到我们很可能今天就要去见上帝。” 我不敢再走神一分一秒,对面的女人哪怕是只身一人面对我们,她也并未有丝毫颤抖。 但是当务之急是先把她引到偏僻的地方——起码不能有这么多躺在地上的麻瓜。 “忒休斯还有多久才能赶到?”我尝试着让我的语气听起来不那么充满异常。 “可能是马上,也可能是一个小时——我不知道忒休斯有没有带上他的那片绿叶,我们现在能做的只有强撑着,等他赶来。” 看着蓄势待发的纽特和安德鲁,我下定决心——扭头就跑。 如果她是奔着我一个人来的,那让我一个人承受就好。 纽特跟安德鲁没必要淌这趟浑水。 对不起,安德鲁,要是我能活下来,我会赔偿你餐厅的损失的! 对不起,纽特,我真抱歉让你也陷入危险中,让你陷入危险从来不是我的本意—— “克蕾娅!” 我努力忽略身后纽特焦急的喊声,对着自己说出了那句:“幻影移形!” 熟悉的晕眩感再次向我席卷而来,我像是被卷进了一场龙卷风,在撕裂里试图稳住心神——如果我不能稳定下来,我可就真的要被自己的咒语害了! 感谢爸爸,虽然他极力劝说我现在还不是我能学习幻影移形的时候,还是架不住我的要求教会了我,虽然我从没用过——直到此刻。 我想象中的地方,是能对所在之处一览无余,一眼望去能看到一切的山顶,要离天空很近很近,近到我伸手就能摸到。 所以——这里是哪里? 我睁开眼睛,剧烈地咳嗽,从地上爬了起来。 第29章 烈火 我的记忆不曾让我想起过这里。 但是这些俯视的轮廓,从上而下的场景,山脚下静谧的村落——这一切都在告诉我,我身处的地方。 我在戈德里克山谷。 我没有一刻不在颤抖,浑身上下都弥漫着冷意,我仿佛置身于冰窖里。 但现在明明是夏天。 下一步我该怎么办,如果被她追到我该怎么办? 思考这些问题让我更加害怕,但我必须思考它们,我必须为自己找出一条逃生之路。 这不像在霍格沃茨的那些过家家的夜游活动,有庞大的城堡兜底,最糟糕的结果不过是被发现后扣分。 我遭遇的是最真实的困境。 可转念一想,被她找到的话,安德鲁和纽特也会脱离危险。 只要他们能脱离危险——他们能够脱离危险就好了,她能找上我就好了,让她找上我。 我这么想着,眼泪大颗大颗坠落,恐惧的心情在此刻达到极点。 讨厌流眼泪、讨厌我的情绪不受自己的控制。 要是我能更强一点,就不会被她逼到这样的地步。 我尝试迈开腿站起,但背后一股钻心的疼痛袭来——我重新跌回草地,弓着背试图缓解这份疼痛,再度活跃的泪水渗进土地里。 白热的刀子扎着我的每一寸皮肤,我的头肯定是疼得要开裂了——我尖声惨叫,有生以来我从没有发出过这样凄厉的叫声。 “我真是越来越佩服你了呢,幻影移形?” 她果然还是追上来了。 “对于你这个年龄的巫师来说,你太出众了——果然不能放任你继续成长下去。” 她的笑透着令人心惊的残忍,落在我耳中,好像地狱的魔音在召唤。 我大口大口喘着气,以为靠这样能让施加在我身上的咒语的作用轻一些。 事实上,让我感到没那么痛苦的不是我喘气的频率——是我在喘气的间隙里闻到的草地的味道。 在这味道里我好像回到了霍格沃茨,在那些一成不变的训练里,凯西的汗水中;在微风吹拂的黑湖边上,和纽特靠着柳树的时日;在我第一次接过纽特的行李箱时,若有若无的青草香。 我听到她一步一步向我走来,唇齿间尝到泛起腥甜的铁锈味,我抹掉被牙齿咬出的血。 “告诉我,告诉我——既然我是你的目标,难道我不配知道你是谁。” 脚步声停止了,我艰难地翻过身,撑在地上,她蹲着身子,我们在此刻平视。 她说:“你当然配了,我欣赏你这份抵抗的勇气,即使是无用功。真可惜,如果不是你的背叛之血,你还能为我们所用,为了更伟大的利益,至高无上的荣耀——” 她的面容随着话语间摘下的兜帽逐渐清晰,我不由得睁大眼睛——金色的头发,白皙的脸庞,说话时若隐若现的虎牙,与那张照片相比完全等比例放大的五官。 “卡莉斯塔。” 本应在烈火中丧生的,弗洛尔教授的女儿,卡莉斯塔。 卡莉斯塔挑起眉:“你竟然知道我是谁。” “你应该——你应该在那场麻瓜村落的大火中丧生才对。”我喃喃着。 “怎么样?”卡莉斯塔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我,“那场火灾还不错? 我作为「卡莉斯塔」的人生,可是终于随着那场火被烧去了啊。” “可是你知不知道——”我强忍着痛楚,“弗洛尔教授很想你。” 卡莉斯塔是平静的,至少面上如此。她仍旧是那样笑着,好像弗洛尔教授对她来说很无所谓,仅仅是一个名字。 但是在我未干的眼泪模糊的映照下,卡莉斯塔流出的是相似的泪水,顺着她翘起的嘴角边流下。 卡莉斯塔轻轻的,声音像拂过我耳边的一支羽毛:“你在说的是我的母亲啊。” “是啊,卡莉斯塔——你不打算回去看看她吗?” 卡莉斯塔举起她的魔杖:“你明白什么。我做的这一切,我放弃的一切——我是要摆脱她才对。” 可是我不明白,我捂着心脏,现在那股铁锈味道才兴起于我的喉间。 如果卡莉斯塔是为了摆脱弗洛尔教授才甘愿假死,那——那她的眼泪算什么? 弗洛尔教授的眼泪又算什么? 她魔杖间隐隐显露的绿光,她想要我的命。 我才不要死在这里,我才不要就这么没命,我要回家——我还有爸爸、我的朋友,我还没有见到他们。 我才不要,死在这里! 魔杖在我手中攥紧,我没有拿起它的力气。 火焰熊熊、火焰熊熊、火焰熊熊—— 一个飞舞的橙色火球凭空向卡莉斯塔而去,随即四散开来,在她身边燃起灼热火焰,卡莉斯塔终于露怯,神色惊慌地向后退去。 看来烈火也不全是卡莉斯塔真心所望啊。 不管卡莉斯塔是不是会被火焰吞噬,不管她能不能从火焰里脱身——卡莉斯塔的身影在火焰里影影绰绰燃烧着,黑色的影子成了摇摆的火蛇。 我求求谁、求求任何人,求求你们看见我。 我再也无法支撑下去了。 第30章 圣芒戈 恢复意识开始,我一直被这刺眼的光烦扰。 我挣扎着睁开眼睛,久于黑暗的环境,一时间无法适应白日。 空荡的、宽敞的房间,盖住我的白色床单,这一次床边的人是爸爸。 我试着抬起手指,气声低到我自己都难以听清:“爸爸,爸爸……” 我倒抽一口气——连说话都这么费劲,一呼一吸间是刺骨铭心的痛。 爸爸本来坐在椅子上打盹。就在我以为声音太小,他不可能听见的时候,爸爸醒了。 特别明显的黑眼圈,爸爸睁开眼的时候我吓了一跳。 我曾经发誓过我不会再让爸爸为我操心的,我要做一个很懂事的女孩,风平浪静的度过我的校园生活。 可是仅仅是一个学期,我又变成了以前那个克蕾娅·里德,只会给埃德蒙添麻烦的克蕾娅·里德。 但是爸爸拉起我的手,仅仅是握在手心里。 我忍不住哭出声。 “爸爸,”哭泣使我疼痛,但我还是想要发泄,“我真的很痛!” 爸爸贴着我的手,抬头看着我又低下去,泪水滴到我手里。 “我应该带上我的双面镜的——她对我施咒的时候真的好痛。” 我还是忍不住倾诉着,“我,我不应该让纽特和安德鲁也受到波及的,安德鲁好不容易开起来的餐厅也被毁了——” “好了,莱尔。”爸爸说话的声音那么轻柔,“这些都不是你的错……没有人会责怪你。” “而且你施展了幻影移形。那很棒,不是吗?” 我点头的力道,深觉痛彻心扉也不过如此。 “我还用了火焰熊熊,我施了一个黑魔法,我不是故意那么做的——我只是、我再也想不出来别的咒语了,好像我的无声咒只能使用危险魔法一样……” 用出黑魔法,是不是意味着我会成一个黑巫师,成为爸爸追捕的对象? 傲罗办公室主任的女儿居然是一个黑巫师。 “你什么都没有做错,莱尔。那些都不是你的错。” 我在爸爸的视线中溃不成军。 “用出黑魔法并不代表你是个黑巫师,你是为了自保。” “你一个人牵制她这么久,已经很辛苦了。不要再责怪自己,也不要再认为你是我的累赘——你知道我一直都为你是我的女儿而骄傲的。” “你还记不记得爸爸说过,不管我们莱尔做什么都好,爸爸一直在你身后——” 我和爸爸异口同声:“只要让我能一直看到你。” 我的泪腺好像河水决堤了,延绵不绝下落,渗透进被单里,但是只要这样,我的内心好像放下了重担。 “哭,哭。”爸爸说,“没有保护好你是我的错才对——” 哭声和泪水在病房里上色,单纯的房间开始变得充满意义,床边的花,蜂蜜公爵的糖果,古希腊的头盔,还有一封信。 爸爸一眼就看出我想要的是什么,替我拿过信封,拆开了它。 「致 克蕾娅\/莱尔: 我第一次用这支笔,是给你写下这封信。 我不知道你什么时候能苏醒,也不知道你醒来的时候我会不会在你身边,所以我写下它。希望你在看到这封信的时候,能捏碎信封里附带的绿叶,这样我会立马知道你醒了(用猫头鹰的话,会很慢)。 你一个人引走她的行为,很勇敢、很鲁莽。 尽管我希望不会再有下次——再遇到这样的情况,你可以相信我吗? 相信我能和你一起面对。 相信我,如同你担心我那般,也在担心你。」 信封里的树叶和那个月夜的绿叶一同,连纹路也完全复刻。 我没有急着捏碎它,因为我还有好多好多事要问爸爸。 我幻影移形后,纽特和安德鲁怎么样了?忒休斯有没有及时赶到?我昏过去以后,卡莉斯塔有没有事,还是逃走了?最后,我是怎么被发现的? “爸爸,我——” “ 莱尔,爸爸知道你想问什么。也本来就打算等你平复过来,再告诉你的。” 卡莉斯塔果真没有在意纽特跟安德鲁,在我幻影移形后就紧追我而去。 据纽特怀表的时间,忒休斯在十分钟后风尘仆仆的赶到纽特他们所在之地。三个人还是到了我家,让爸爸知道了这件事。 寻找我的过程漫长又折磨,没有媒介,没有头绪,他们好像无头苍蝇一样。 找到我的是一头鹰头马身有翼兽,名字叫索伦格。 正是纽特口中那只生病的鹰头马身有翼兽,在我和卡莉斯塔双双出现在戈德里克山谷时便察觉到了不寻常,在斯卡曼德夫人给它喂药时躁动不安。 纽特的妈妈,斯卡曼德夫人,在发现索伦格的急躁后,拉着索伦格,想要找出它躁动的源头。 山顶的火光就是她在这时发现的,等她骑着另一头鹰头马身有翼兽飞上山谷时,只有我一个人昏倒在地——卡莉斯塔不知所踪。 而火依旧在燃烧,差点蔓延到我身上。 我是这样被送进圣芒戈的,而距离我被送进圣芒戈那一天,已经过去了一个星期。 卡莉斯塔对我使出的咒语是「钻心剜骨」,三大不可饶恕咒之一——所以我那切肤的疼痛才令人如此难以忘记。 “那安德鲁的餐厅呢?”我还是很愧疚,他辛苦经营的餐厅被毁掉这件事。 “用「恢复如初」就好了。” 爸爸倒了一杯水给我:“对于巫师来说,这种程度的房屋损伤完全在可接受范围。” 这么说,我的零花钱就能保住了——我暗暗松了一口气。 “她是卡莉斯塔,弗洛尔教授的女儿……但是之前弗洛尔教授告诉我她在那场麻瓜村落的大火里去世了。为什么她现在又出现,还想要我的性命?” “而且我昏迷后,她完全可以趁机完成她的任务,除掉我。为什么她没有这么做,反而逃走了?” “这件事魔法法律执行司会负责调查,莱尔。”爸爸又换上他的那副官腔,“你现在只用好好养病就好。” “万一我再次被找上该怎么办?我不可能一直待在家里——” “待在霍格沃茨。”爸爸看着我,“待在邓布利多教授身边。” 什么叫待在邓布利多教授身边? 但我不打算再询问了,爸爸并没有给我答案的打算。 那么,只要我乖乖待在邓布利多教授的身边,置于他的羽翼之下,就会受到保护吗? ——卡莉斯塔,或者说她背后的势力,和邓布利多教授有什么渊源? “信封里不是还有东西吗。”爸爸接过水杯,“把它捏碎,让纽特过来,他真的很担心你。” “但是让他和我一起守在这一个星期,对一个正在长身体的少年来说也不太好,是不是?” 纽特本来打算留在圣芒戈……等到我醒来的吗? 我轻轻碾碎这片绿叶。 下一秒,门口就传来了纽特的声音。 “克蕾娅?” 纽特看起来跟平常一样。 换回了巫师袍,不知道口袋里有没有住着皮克特或是塔图。 卷发看上去比那天见到他的时候要乱上一些,不过稍微整理一下也还看得过去。 脸上的雀斑依然在那,眼睛也盈着柔软的光。 只是,我们究竟要这样看着对方看多久……是到日落,还是地老天荒? 那两个音节如同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可我保持着拉开弓的姿势,强忍着。 什么时候,叫出纽特的名字竟成了这样一件难事。 “啊啊啊。”我扶着额头,“还没有改过来吗?” “是莱尔啦。” 第31章 被担心的话 “既然纽特也来了,”爸爸站起身,“你们应该有很多话要说,我就把时间留给你们好了。” 爸爸离开了,走出病房时顺带把纽特往里推了推。 “别在这傻站着啊,纽特,不是很担心莱尔吗。” 纽特支支吾吾走了进来,打着转没有坐下。他这样踌躇着,想说的话好像都不能准确表示他心中所想。 而他把注意力转到我身上,我勾勾手指,纽特再次迈开的步伐注入决心。 “兜兜转转做什么呢。”我问,“担心我的话,应该赶紧进来在我旁边才对。” “莱尔。”纽特没有选择坐下,而是站在我的病床边上。 我现在连被扶起身都做不到,背部的伤把疼带到全身,我只能平躺着,任纽特低着头看我。 “钻心剜骨,很痛?” “可痛了。”我向纽特抱怨,“我都没反应过来她还是找到我了,直到她对我用了钻心剜骨——那个时候我真的以为我会去见上帝。” 纽特居然撇着嘴,这是我没有在纽特脸上见过的表情,习惯于躲避别人的注视,现在他不说话的时候居然会直勾勾看着我的眼睛。 我不想看到纽特露出这种表情——好像我已经命不久矣,又或者其实是因为我很心虚。 心虚我头脑发热的冲动行为,献祭自己来换他们的安全。 我试着在自己的词语库里找出什么合适的来组成字句安慰一下纽特:“不过我现在其实还好啦,不管怎么说,我不是被找到了嘛。” “我还觉得有点可惜呢,没有能看到索伦格长什么样子。” “纽特——你在生气吗?” 纽特摇头,起初是很轻微的幅度,他一顿,摇得更加用力。 “我没有在生气……我觉得我好弱。” 纽特在,说什么? “我什么也没有做到,什么也没有帮上,你幻影移形引开她了,我还在原地呆站着——对你会幻影移形去哪里毫无头绪,不知道我应该怎么办。” 我恍然听见我的心都要跟随纽特的告白一起破碎,鼻头发酸想说些什么,纽特却没有给我开口的空隙。 “我知道你的咒语使用得很出色,也清楚我没法做到像你那样……我太绝望了,莱尔。要是我能一直抓着你的手就好了——哪怕就那么一瞬间,我都不会被「可能会失去你」这件事折磨得这样心碎。” “但是即便如此,即使我现在还没有——还不能像你一样。” 纽特嘶哑着说,沙尘填满我的心跳,寻着缝隙进入血管,他的声音继续像猫尾巴拂过我的耳畔,直让人发痒。 “遇到危险的时候,让我和你一起面对。” 纽特就这么蹲下,我们的视线位置顷刻间交换高度,他的脸变得离我这么近。 他说:“这是我的请求——让我留在你身边。” 我无数次直视的这双眼睛,其中蕴藏的真心,第一次直白地流露。 “我……” 我好想答应纽特啊。 因为看到你的话,另一种声音就会自觉停止了。 “克蕾娅是不是醒了?——克蕾娅!” 我们之间的沉默被凯西的惊呼打破了,凯西小跑进来,是藏不住的挂念和关心。 不知道是因为希腊那边的天气还是食物让她不适应了还是怎样,凯西的脸色并不算好看,尤其是她眼角的泪光。 凯西一上来就跪在了我的床边,我吓了一跳:“有什么话你先起来,凯西。” 我以前怎么没发现凯西是个这么爱哭的女孩? 这个学期因为我她哭了多少次,现在她的眼泪又开始哗哗流出来。 她不再是暗恋狂,却变成了一个爱哭鬼。 “呜呜呜——克蕾娅,你怎么这么傻啊!” “干嘛要一个人幻影移形,干嘛不等到纽特的哥哥过来,你凭什么觉得你一个人能从黑巫师手下逃生啊——” 我本来就没这么觉得啊……但是我不敢对凯西说出这句话,怕她哭得更狠。 “你要是没有被斯卡曼德夫人发现,我就真的再也见不到你了。” 凯西左一道右一道擦掉自己的眼泪,眼眶都哭得肿起来,她这时才发觉旁边还站着一个纽特,不好意思地小声道歉:“不好意思,纽特,我知道我哭起来有点太吵了——” “没关系的,凯西,我理解你。”纽特说,“我们的心情是一样的。” 凯西和纽特一前一后的坐回椅子上,我们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天。 妈妈生病的时候有没有住过圣芒戈呢,如果她住过的话,我们住的是同一个病房吗? 我被不可饶恕咒伤害,进的应该是「魔咒伤害科」,因为这一科专门治疗恶咒和毒咒、还有那些用错的咒语。 我否定了这是我们共同住过的病房的想法,妈妈生的病也许只有进麻瓜医院才能得到治疗。 但假使妈妈也住过同一间病房,和我躺着同一张床——假设当时她的身边也围绕着这么多关心爱护她的人,而爸爸也在其中。 她走的时候会不会没有那么多遗憾? 这么多年以后,她没能亲自见证其成长的女儿,在某个过去和现在的交汇点,只是借由共同的地点,错过的灵魂得以相见。 我还能听见一墙之隔外不同的人走动的脚步声,从容不迫的、急匆匆的、慢悠悠的,跟凯特尔伯恩教授走起路时发出的一轻一重的声音一样的,芸芸众生的脚步,还有轮椅的滑动,在圣芒戈魔法伤病医院里,络绎不绝传入我的神经,又缓缓滑进我的心脏里,稀释「钻心剜骨」带来的致命伤害。 一个星期被拉长至一个世纪,我和纽特在安德鲁的餐厅喝着热牛奶的温馨夜晚,我们遭遇卡莉斯塔的惊险之夜,我无意中发现世界另一面的夜晚——那些都在我昏睡期间被我的记忆擦抹而去,变得朦胧模糊,我想得脑袋快要炸开,画面才再次不情不愿恢复清明。 凯西戴上科林斯式的头盔,青铜头盔沉重的力道压得她喘不过气来,大到遮住她的眼睛,凯西全不在意,只想要逗我开心。 “这不是真的古希腊人戴过的头盔?”我问她。 “当然不是!真的古物怎么可能什么痕迹都没有。”凯西艰难摘下头盔,“但是它也不便宜。我觉得买来没什么用,但是爸爸非要买这个送给你,我想想——爸爸当时说的是什么来着?” “我想起来了——处于阴影中,寻找阳光。” 第32章 住院杂谈 虽然被送进圣芒戈一周后就苏醒了,我的治疗医师每次来给我检查都在夸赞我的生命力——“别的巫师遭受这种强度的「钻心剜骨」可能会昏迷上年数也说不定”。 但我还是住了将近一个月的圣芒戈才完完全全的出院,以至于我的假期在出院的时候堪堪只剩下十天。 住院期间,安德鲁来了四次,每次都会带上他独家配方的牛奶,他说,“这是有独特的安抚功效的牛奶”,真实性待定,不过牛奶在我舌尖绽放的味蕾盛宴的确令人着迷。我问安德鲁,因为我他辛苦经营的餐厅差点沦为废墟,他不会怪我吗? 谁要和你这个身高都没到我肩膀的小鬼生气啊,我还没怪你抛下我和小斯卡曼德,一个人跑了呢。 安德鲁回应得轻松,他的态度简单揭示在话语里。 然后我第一次见到了斯卡曼德夫人,她、纽特,以及忒休斯,是在八月初的一个阴天来的,那天的窗外布着层层阴云。 斯卡曼德夫人和我的想象很不一样。 首先,她头发的颜色不是斯卡曼德兄弟的棕褐色,一头乌黑发亮的直发被她扎成利落的马尾;浓密的眉毛和深陷的眼窝带着让人不敢僭越的威严,这种不怒自威,不论是纽特还是忒休斯我都不曾在他们身上感受到。 唯一让我觉得斯卡曼德兄弟是她的亲生儿子的是斯卡曼德夫人的嘴唇,斯卡曼德兄弟嘴唇的形状,和他们的妈妈一般天生透露着悲天悯人的感叹,连一颦一笑的弧度都是那么相似。 要驯服鹰头马身有翼兽这样的神奇生物,历来被冠以「强壮」之名的男人都难以做到,斯卡曼德夫人却脱颖而出,亲自与它们建立了信任。 我对她的问好都不自觉带着钦佩:“谢谢您和索伦格救了我,斯卡曼德夫人。” 斯卡曼德夫人说:“看到你恢复得这么好,纽特和我也能放心了——不用叫我斯卡曼德夫人,叫我埃琳娜就好。”她眨眨眼,我从中看到了纽特的身影,“我还是更喜欢人们直呼我的名字。” “您和我的想象真的很不一样。我原以为您是一位看上去很温柔的女子——没有想到您是这么帅气。” 我的话逗笑了埃琳娜,她连笑声都是那么中气十足。 “妈妈就是喜欢别人这么夸她。”纽特在一旁看着,笑得有些无奈。 忒休斯把一个正方形盒子放到床头柜上:“这是你一直念叨的巴思果子面包。” “谢谢你,忒休斯——爸爸的使唤居然还没有让你身体散架,我真佩服你。” 忒休斯眉峰一皱,旋即笑开:“怎么,不叫我忒休斯哥哥了?” 没等我找到话回他,忒休斯若有所思地看了纽特一眼,说道:“纽特,你知道尽管克蕾娅叫我哥哥,你也还是我最爱的弟弟?” 忒休斯好像故意逆着纽特的鳞说话,要去激怒他:“不用因为克蕾娅叫我哥哥就嫉妒她,不许她继续这么叫。你也可以直接叫我哥哥——你知道我一直期盼你这样做。” “我才不是因为这个……忒休斯。” 跟忒休斯相比,纽特走过的路显然还是太少了,面对忒休斯的调侃他根本无法招架:“我叫你哥哥……除非你不再劝我毕业后去魔法部工作。” 纽特和忒休斯在家的时候就是这样斗嘴的吗? 他们好像一点都不避着我这个外人,更别说埃琳娜了——她没有一丁点阻止斯卡曼德兄弟的意思,看戏的眼睛擒着些许笑意。 原来纽特也和我一样,缺少至亲里的其中一个,陪在他身边的另一个至亲也没有让他因为不完整的家庭而有缺陷。 内向算什么缺陷呢?只不过是一个人不能再正常的性格选择罢了——只不过这时的我还没有意识到这点,以至于后面差点酿成大错,差点就和纽特分道扬镳。 “出院后你可以来我们家玩,到时候让纽特带你去见见鹰头马身有翼兽们。”埃琳娜说。 “妈妈,你都不用刻意说这句话,不用你提醒纽特也会主动的。” “忒休斯,”纽特看了忒休斯一眼,我没看错的话忒休斯是被瞪了,“你可以不用说这句话的。” 忒休斯一点不客气地揽上纽特的肩膀:“你出来,我跟你说两句话——”他们两个跌跌撞撞走出去,好像还习惯不了这样勾肩搭背样式的走路,“克蕾娅,我们先失陪一下。” 我无措地点了点头,说:“他们兄弟俩一直是这种相处方式吗?” 作为一个独生女,我并不是很能看懂。 我知道卡莱尔有一个双胞胎兄弟在斯莱特林,偶尔看到他们兄弟两人说话,氛围也不像一般格兰芬多和斯莱特林间有浓浓的火药味,学院的不同并没有给他们兄弟带来任何分歧。我以为全天下兄弟都会像卡利普索兄弟那样和谐。 纽特和斯卡曼德之间就像刚发现对方是自己的亲生兄弟一样。 埃琳娜笑着说:“他们从小到大都是那样的。纽特出生的时候忒休斯已经八岁了,他一直想要一个弟弟,所以对于纽特的诞生,他特别惊喜,也很疼爱纽特这个弟弟。” 埃琳娜望向门外,纽特和忒休斯在交谈中时不时瞥向这边。 “所以不可避免的,他想将自己正在履行的理想也加到纽特身上,让纽特加入到他的行业——也就是劝他到魔法部工作。忒休斯觉得在魔法部工作有利于生活的稳定,还有家庭内部的团结。但是你也看出来了,纽特生来就不是心甘情愿窝在资料堆里的小孩。” “纽特像我,”光影穿梭在埃琳娜的眼中,“那些神奇生物对他来说比什么都重要。” “但是你知道吗,克蕾娅?” 埃琳娜转过头问我。 “我知道——什么?” “纽特现在有了想要守护的人,这个人在他眼中和神奇生物同等重要。” 我想起第一次保护神奇生物课上学习火蜥蜴时的纽特。 “他从今往后的人生都会为之改变。” 第33章 鹰头马身有翼兽 “你准备好了吗?” “是的,我准备好了。” “你要特别小心……” “纽特。”我深吸一口气,“只是用一下飞路粉而已。” “抱歉,你要注意不要念错或是发音不清——” “纽特。”我的耐心逐渐丧失,“这些我都知道,请你放心,我没有口音问题,也不会因为紧张念错地名——我用过飞路粉很多次了。” “那,我们走。” 飞路粉被我抛进炉子里,我捂着口鼻,大声喊道:“戈德里克山谷,斯卡曼德家!” 下一秒,我掉进干净整洁的壁炉中。 充满花卉元素的房子里,埃琳娜正弯着腰,笑意盈盈地期待着我的出现。 “你来了,克蕾娅。” 出院后的第三天,如了纽特和我的心愿,我终于去到了纽特的家。 “记得早点回家,莱尔。” 这是爸爸出门工作前对我说的最后一句话,彼时他正套上在风雅牌新定制的褐色西装外套。 我的爸爸,就算不在魔法部当傲罗主任,在麻瓜的时尚圈闯一闯,也能闯出一片天嘛。 我从壁炉里爬出来,握住埃琳娜伸出的手,向四周望去。 我的直觉告诉我,如果妈妈还活着,她也会把房屋布置成这样的风格。 “很熟悉的布置,对不对?”埃琳娜说,“起初我对这些繁复的花卉纹路并不感兴趣,还一度认为阿涅拉的喜好太夸张了些——但是当我把它们应用到我家里之后,我才发现我是多么喜欢它们。” 我盯着埃琳娜,在她流露出的怀念和她的话里读取出一个信息。 埃琳娜和妈妈不仅认识,可能关系还很好。 纽特紧随其后掉进壁炉,他拍着袍子上不存在的灰尘走了出来,房子的整洁程度对一个饲养鹰头马身有翼兽的家庭来说实在难得。 “我很想亲自带你去看看那些鹰头马身有翼兽。” 我这才注意到埃琳娜系着一条围裙,我下意识看向纽特,他也在用同样的眼神看我,一种接受命运判罚的无可奈何。 “但是我要给你们做晚餐。也不知道忒休斯今天能不能按时下班——好久没吃到妈妈做的东西,他应该会很想念。” 我又有些不确定了。埃琳娜自信满满的样子,难道她做的饭菜其实没有那么难以下咽,只是斯卡曼德兄弟口味太刁? “走,莱尔。”纽特轻轻叹了一口气,“我先带你去森林那——妈妈一定要做饭的话,谁也拦不住她。” 我整个人游离在状态外,和埃琳娜说完一会儿见后,跟着纽特穿越后门而出。 临溪而建的斯卡曼德家,后院的草药田可谓是占尽了地理之利。流水潺潺不仅倒映着世影,松润周边泥土,给田里的草药提供上充足的水分给养。 我们沿着溪上坚硬的圆石横跨溪水,纽特带着我往上走去。 “我们要去到山顶吗?”我问。 “是的,那些鹰头马身有翼兽都栖息在山顶的树林中,就像禁林一样。” 提到山顶,一个月前由我的无声咒引发的火焰又窜进我的回忆,我不自觉打了个冷颤。 “是另一个山顶,”纽特似是看出我所想,“莱尔,别害怕。” “我不害怕——我,我怎么可能会害怕一个被我的咒语吓跑的黑巫师?”我嘴硬道。 “嗯。”纽特在行进过程中,回头看我,“不害怕就好,莱尔是勇敢的女巫。” 我可是马上就要升五年级的,级长候选人之一,而且很有可能会成为霍格沃茨建校以来,最优秀的找球手的克蕾娅·里德! 为什么纽特要用对待皮克特的语气跟我说话啊! 但是除了玩笑般的恼怒,我并没有产生生气这种情绪。 或者说,这种说话的语气可以看作是在纽特眼中区分我与别人的表现,让我平淡的心绪渐起不宁,好像那天伊芙琳眼里波澜四起的湖面。 最后那陡峭的山坡将近成了直角的坡度,我正思考该怎么上去,纽特将手一撑,轻轻松松爬了上去。 看得我目瞪口呆——难道这就是身高、比例的优势?于我而言像登天的坡度,纽特放都不放在眼里。 “纽特,我——”让我说出这句话真是艰难,“请你拉我一下。” “不用开口我也会帮你的,莱尔。” 纽特伸手拉住我,我借力而上,正为我没有从纽特那借太多力气而沾沾自喜,鞋头与泥土间奇怪的碰撞感觉让我心头一凉——别倒下,别让我倒下啊! 纽特惊慌失措的脸于几秒内迅速放大,在我的惊呼中,他额前的卷发受到重力的牵引往后而去——我没有拉住纽特的左手不知什么时候扒上纽特的肩膀,所有都在下意识间—— 我重重撞上纽特的胸膛,双膝跪倒在地。 “我不是故意的,纽特——真抱歉!”我摸着遭到撞击的额头,眼前是纽特衬衫上的黑色领带。 不用调动太多去感知现在所处的情景之尴尬,此刻我由衷希望,如果我是一个阿尼玛格斯,那我的动物形态要是一只鼹鼠。 我真的很想挖个洞跑掉。 “能不能,能不能先放开我,莱尔……” 纽特的声音闷闷的,被纽特提醒我才意识到我一直抓着纽特的袍子没有放开。 换算成以每小时为单位的话,我觉得我收回手的速度比纽特还要快。 真是抱歉,我真的很抱歉! 我着急忙慌爬起来,对要不要伸手将纽特拉起这件事感到犹豫,考虑到是我害他摔倒的。 可是刚刚的情景实在让我伸不出手来,甚至我看到自己的手都会想起纽特衣服的触感。 纽特撑在地上像一只无措的小动物,他的眼神呆呆的,都还没反应出发生了什么。 我良心不忍,正要伸手——纽特自己爬了起来,我只好再次缩回手,将无处安放的手背到身后。 “纽特,你、你没事?刚刚撞到你了——它痛吗?” 怎么会不痛,我在问什么啊! 但是我太慌张了,就算卡莱尔、贝尔,甚至亚历山大,要是我撞倒的是他们,我都不会有这种情绪。 为什么是纽特的时候,我会变成这样? 对不起、抱歉、不好意思,以及没关系的对话,在我和纽特中不知道上演了多少次。 “我没事,克……莱尔。” 纽特茫然四顾的样子跟我第一次邀请他上我们的马车时一模一样。 人在尴尬的时候,似乎就是会装作很忙的样子。 “下次我们不走这条路了。” 半晌后,纽特才说出这句话,有了直视我的勇气。 “还有别的路吗?” 梅林——感谢纽特能以其他话题再次开启我们的对话。 “嗯。”纽特把手放进嘴边,吹出一段听起来毫无旋律可言的口哨,“别的路,让鹰头马身有翼兽们来接我们。” 在他的口哨声中,树林里发出窸窸窣窣的树叶响动,间隙带着足以划破风的翅膀扇动声——随着一声响亮的鸣叫,黑色羽被的鹰头马身有翼兽于最前方,携领几只鹰头马身有翼兽在它身后,飞出树林,降落在我们身前。 纽特向为首的鹰头马身有翼兽深深鞠躬,见状我也跟着照做——虽然不清楚个中原因。 我悄悄抬眼,余光里,鹰头马身有翼兽也缓缓地屈起左前腿,回鞠一躬。 纽特重新站起:“来,莱尔。” 他抚摸着这只鹰头马身有翼兽的羽毛,朝我伸手。 “来见一见这群鹰头马身有翼兽的首领——索伦格。” 第34章 索伦格 “这——这就是鹰头马身有翼兽。” 在索伦格锐利的目光中,我一步一步走向它,刚才的尴尬不知所踪,眼里只剩下鹰头马身有翼兽优美的身体构造。 要把不会说话、遵循生存本能的动物和神圣、庄严这些字眼扯上关系,其实很简单。 麻瓜的信仰里,有化形为牧牛的女性保护神,她是太阳神的女儿,雕刻在众多神庙的柱顶,护佑女性平安;有竖着耳朵,手执权杖的胡狼冥神,他庇护着侍者魂往来世的路程,守护他们的归途;也有朱鹭头颅的思想与理智之神,用手中笔册,记录生死之诗。 麻瓜自然崇拜的衍生,他们眼中的虚构神话,在魔法世界里,皆为真实,有迹可循。 当我看见索伦格的第一眼,我便产生这种感觉——它就是我顶礼膜拜的动物之神。 “是啊,这就是鹰头马身有翼兽。”纽特说,“你会不会很惊讶,它们与你想象中并不相同?” 我摇着头:“它们和我想象中的生物如出一辙,只是……我在脑海中构筑的形象,根本不能和我的亲眼所见相比。” “它们是庞大又无畏的,令一切宵小闻风丧胆的生物。”索伦格在我谨慎的触碰中闭上双眼,“是造物主的神迹。” 其他鹰头马身有翼兽发出几声嘶鸣,纽特向我解释:“它们很开心,听你这样夸奖它们。” “这哪里算是夸奖呢?我只是实话实说我的真实感受罢了。” 我在纽特的指引下小心翼翼爬到索伦格的背上,原本我对骑到它们背上这件事有些抵触,但是当纽特说出“要是在鹰头马身有翼兽认可你后不对它们的信任做出回应,它们反而会将信任收回”,我只好爬了上去。 纽特迟迟没有上来,在适应索伦格的羽被后我带着疑问看向纽特:“你不上来吗?” “我吗?”纽特举棋不定,“我坐另外一头,索伦格——它还没痊愈到能不费力气载两个人。” 索伦格的鼻子喘出几声粗气,像是在否认纽特的话——它已经好了,可以不费力气地载着两个人一起飞。 那么纽特为什么不和我骑上同一头? 但是纽特拍拍索伦格的身子,说:“飞,索伦格,带着莱尔一起。” 村庄在不断上升中被缩小,强劲的风追逐我的视线,索伦格展翅扑腾的声音不断放大在我耳中——如果为索伦格取名的是我,它才是向太阳而飞的伊卡洛斯。 区别在于它的翅膀不会被融化,最终,它会在巨大的赤阳里驻下,成为星辰永恒的象征。 我紧紧抱住索伦格的脖子,它顺滑的羽毛在我手指下面滑动,这跟骑着扫帚飞在天上的感觉完全不同,当我骑着缀月号时一切动作都是如此柔和,而此刻,我在索伦格的背上,身子随着它翅膀的起伏而上下颠簸。 我本应该感到不舒服,因为一般这种上下颠簸给人的感受都是这样,但是我心中所想的只有一件事—— 原来这样才是真正的飞翔。 “再快一点儿,”我欢呼说,“再快一点儿,拜托你,索伦格!” 鹰头马身有翼兽的回应中透着兴奋,在它欢快的叫声中,翅膀扇动的幅度逐渐变大——我的头发被风吹散得更加热烈,我止不住地大喊大叫。 “这真是——太棒了,真正的飞翔真是太棒了!”我反复抚摸着鹰头马身有翼兽光滑的羽毛,“谢谢你,索伦格!” 我对自己将被带向哪里,带往何处,毫无头绪。 但我想要一直飞下去,如果天地是最后的界限,我就在这其中抗争到老,要一直飞到丧失力气为止。 穿过茂密的丛林,最终,索伦格载着我降落在一处湖边。 这里躺着刚才没有见过的几只鹰头马身有翼兽,其中还有几头幼年鹰头马身有翼兽,环绕着湖奔跑追逐。 索伦格带我来到了它们栖息的地方,我踩着收起的翅膀爬下。 原本躺着休息的其他鹰头马身有翼兽立刻站起,对我做出防备姿态,又在索伦格的叫声中放下戒备,重新躺下,不再理我。 接着,我听到砰的一声重响,纽特也在奔波的途中落地。 “纽特,”我环绕四周,“原来戈德里克山谷……还有这样的地方。” “因为妈妈设下了魔法屏障,没有鹰头马身有翼兽亲自带领,是无法进来的,其他人看到的还是树林,继续走下去也只能是围着打转。”纽特说。 湖水清澈,但深不见底,由浅及深走下去,倒适合被渐渐淹没。 魔法屏障,再加上隐蔽的森林,这些鹰头马身有翼兽是不是就安全无恙了? “埃琳娜一个人——饲养了这么多头鹰头马身有翼兽?”我问。 “如果它们想离开,妈妈不会阻止它们。但是,以索伦格为首的这些鹰头马身有翼兽,它们喜欢妈妈的照料。” 几头幼小的鹰头马身有翼兽围上我,还未长大的它们,眼神中没有锐利,看上去呆呆傻傻,它们就这么绕着我打转,嗅着我身上的味道。 我想让它们喜欢我——可如果仅仅靠身上的味道来判断是否能被喜欢,我又觉得它们太草率了些。 “你知道其实神奇生物能看透一个人的灵魂吗?”纽特说,“所以不用担心,如果它们喜欢你——那其实是因为你的灵魂。” 我的灵魂——我的灵魂? 脑子里另外的声音出现得一点都不适时,它响起来。 莱尔,你认为你的灵魂,值得被这些神奇生物喜爱吗? 第35章 纽特的守护神 之前只有剧烈的情绪波动才会这样的,才会有另一个声音。 此时我所感到的明明巨大的宁静与和谐,为什么它还是出现了? 这些鹰头马身有翼兽幼崽的环绕分明在告诉我,我是值得的。 见我没有回应,它说得更加起劲。 莱尔,看看它们这么信任你——要是它们知道你的背叛是注定的,它们会不会后悔今天对你的信任? 你闭嘴,我永远不会背叛它们—— 刺眼的阳光晃了我的眼,直射进我的心。 我永远不会背叛,我的忠诚是永恒的。 “我想成为阿尼玛格斯。”我说。 “阿尼玛格斯?可是要练成阿尼玛格斯是很难的……”我盘坐在草地上,纽特见状也蹲了下来,“为什么想练阿尼玛格斯呢?” “刚才在索伦格的背上,我体验到了一种完全不同于骑扫帚的飞天的感觉。骑着扫帚时,我的视角完全是出于一个人,而且飞天的能力也是扫帚赋予我的,我自己并不拥有这能力。” “所以我想变成一只鹰,我要亲自挥动我的翅膀,做天的孩子。” 那些幼崽还在不厌其烦地绕着我们旋转,伴随着小群体间时不时的打闹。 “我曾经说你是一只狮子,莱尔。不仅是因为你是一个格兰芬多,而格兰芬多的代表动物是狮子。更多的是,你的勇气和力量,你的身上好像总是澎拜着蓬勃的生命力。” “我不否认猎豹是草原上最快的生物,身体构造带来天生的速度优势让它们的奔跑看上去那么自由——可是看到你,我不知为何就会联想到狮子在小憩,明明只是小憩,依然强大得不可忽视。” “狮子和鹰,会不会也有某些方面的共同点呢?” 也许是有的。 狮子在陆地奔跑,鹰翱翔于天际。 但是不论狮子还是鹰,只要我是不被束缚的。 “如果你是阿尼玛格斯的话,纽特,你觉得你会是什么?” 纽特似乎从未考虑过这个问题,他陷入了沉思。 我也不急着要他的回答,看着索伦格悠悠地嘬着湖水,收起的一双翅膀因为它低头的动作而竖起,像是在替它站岗。 纽特斟酌着:“你觉得我会变成什么?” 这个问题,我也没有想过啊。 但我还是试图给出我的想法:“不是说,变幻出的动物和巫师的性格以及体重都有关联吗?如果是你的话,大概会是……说到这个,你有自己的守护神吗?” 我有些沮丧:“我还没有学会守护神咒呢。” “我也没学会……可是妈妈断言过我的守护神是独角兽。”纽特说。 魔法生物形态的守护神是不常见的,埃琳娜猜测纽特的独角兽是守护神,我难免有些震惊。 很少有人亲眼见过独角兽,因为独角兽通常会避免接触人类,会在被看见之前就远远躲开,可以将独角兽看作是害羞的生物。 约翰逊小姐的未婚夫海因兹姑且算是幸运儿之一。 害羞也好、谨慎也罢,远离人类是独角兽的生存法则。这能让它们避免灭顶之灾,因为它们的血是丧失人性的黑巫师疯狂追寻的灵丹妙药,也是偷猎盗猎者眼里的金银财宝。 “独角兽啊……真不寻常,但是细想好像也不是很出乎意料呢。”我说,“高贵、神秘、纯洁、美好,这是一颗完美无瑕的心灵才能拥有的品质,你全都占了。” 面对纽特奇怪的沉默,我乘胜追击:“你还记得当时凯特尔伯恩教授让我们观察火蜥蜴吗?” 纽特吞吞吐吐地说他记得。 “我怎么也找不出炭火盆里火蜥蜴的爬动痕迹,还是你帮了我。所以我第一次看见你的时候,我就在想:这么温柔的人,为什么会独来独往,没有人和他说话呢?明明只要大家有接触你的机会,他们都会被你折服的,因为我就是这样的。” “莱尔,我觉得……你可以先停止这些夸奖。” “不行,我还没说完呢。我们一起做了许多事,你带我去了霍格沃茨的厨房,我夜游时都没发现的好地方;我进了校医院,你每天都会来看我;对你来说这些付出你不会计较得失,好像只要付出就能让你心满意足。所以——为什么不能是独角兽,为什么你对夸奖不能安然接受呢。” “因为是这样的你,才会让我觉得和你做朋友是特别幸运的事啊。” 原来纽特说的,让我停止对他的夸奖,是因为他会控制不住自己的羞怯啊。 他低下头,带笑的脸突然敛住了笑意,显出一点我早有预料的拘束,随即,脸颊蓦地烧红,整个人都怔住,手不知所措地抱在一起。 “习惯一下,纽特。要是还想和我做朋友,我会一直这样夸下去的。你脸红也好,害羞也好,不知所措也好,如果这些都是因为你被夸奖而产生的愉悦开心,我就会一直夸下去的。”我说。 “我会习惯的。”纽特说,“那,我的阿尼玛格斯应该也会是独角兽。” 究竟纽特的阿尼玛格斯是独角兽还是其他的,我能不能变成一只鹰,还是无法如愿,现在我们都不知道。 所以我问:“开学后,要不要和我一起练阿尼玛格斯?”虽然五年级要准备owls的考试,不知道还能不能空出时间。 纽特答应了我。 晚上我们回到纽特的家里,我跃跃欲试,想要尝试埃琳娜的饭菜是不是真的“黑暗料理”。 忒休斯跷着腿在沙发上看报纸,他才二十二岁,已经养成了这么经典的习惯吗? 对于木饭桌上的一道道卖相精美的菜,我开始觉得也许是纽特说错话了。 但是看着斯卡曼德兄弟彼此的对视,他们眼里的视死如归不像假的。 “你一定要尝尝这个,我做的康沃尔馅饼。”埃琳娜推着我来到餐桌前,“还有这盘烤肉,我掐准了时间抬出来,味道应该不会差。” “那——那我就开动了。”我手握刀叉,心情在跃跃欲试和视死如归间徘徊。 “别客气,克蕾娅。”埃琳娜看着我,一脸期待。 于是我切了不大不小的一块烤肉放入嘴里。 纽特和忒休斯看着我,嘴边的肌肉都在不断抽搐着。 我试着嚼了嚼,肉已经被熏烤得软烂,很容易就能被吞咽。 “克蕾娅,怎么样?”在斯卡曼德兄弟紧张的眼神中,埃琳娜问我。 “好……好吃。”我露出无懈可击的笑,至少是我自认如此,吞下早已嚼化的烤肉,“有这么好的厨艺——埃琳娜,你可以多下厨。” 事实上,我又能说什么呢,我还能说什么呢? 看着还没动过的、长相精美的康沃尔馅饼,我心想—— 真的是太难吃了! 第36章 诅咒 为了不辜负埃琳娜的热情,我强忍不适,将桌上的菜品吃了个遍。 此间我每每注目纽特和忒休斯,兄弟两人除了那块焙得稀烂的蛋挞外几乎什么也没吃,而那块蛋挞是唯一勉强能入口的。 纽特频频想要开口,都被我的眼神阻拦下来。 饭后的休息时间,我默默坐在沙发上,进行一场真正的天外神游。 “我还有机会……吃到埃琳娜做的食物吗?”纽特坐到我边上,我问。 希望纽特给我一个“消极”的答案。 “如果你以后还来我们家的话,很有可能。” 说话的不是纽特,是忒休斯。他手揣着西装裤——我不知道为什么他在家里也要这样,跌到了旁边的摇摇椅上。 “所以你应该对她的热情强硬点,不要让她的热情消耗你的胃部健康,这是连魔药都难以拯救的。”忒休斯说。 我叹了一口气。 我怎么敢说,在我真正将埃琳娜的食物吃下肚前,我竟然还怀疑过你们兄弟俩呢? 纽特也同意忒休斯的话:“妈妈一直都对她的厨艺有盲目的自信心,仅凭我和忒休斯两个人根本无法击溃她的自信。” “你们两个!”埃琳娜在工作间准备鹰头马身有翼兽的特制药剂,像是有读心术一般从中探出头提醒斯卡曼德兄弟,“又在跟克蕾娅说什么坏话,败坏我的形象?” “我们没有,妈妈!”忒休斯大声说,“只是在说一些无关紧要的小事。” “最好是这样。”埃琳娜说着,将信将疑地收回了注意。 忒休斯对我眨了眨眼。 这两兄弟之间的某些神态出奇的相似,他们相差了八岁,这是怎么做到的? 也许纽特的出生带着忒休斯对弟弟的美好幻想。 以至于,尽管纽特是个害羞的少年,偶尔也会露出比肩忒休斯的上位者气息。 比如在文人居和亚历山大对峙时。 又比如送我风铃草火焰时,盯着那两个斯莱特林的眼神。 到了那种时候,他比忒休斯更强烈,连求饶的机会都不会留给对方。 埃琳娜拿着一瓶药剂从工作间走出:“纽特,帮我一个忙。去找索伦格,喂它喝掉这瓶药。” 我站起来:“我和纽特一起去。” 埃琳娜摆着手,阻止了我:“不不不——让纽特一个人去就好,克蕾娅,你留下来,我有话跟你说。” 纽特接过药剂,面露犹豫:“不能让莱尔和我一起去吗?” “什么?”埃琳娜捕捉到纽特对我的称呼,“你是叫克蕾娅「莱尔」吗?” “我不介意的,埃琳娜。”我以为埃琳娜要斥责纽特没有礼貌之类的,为他说话。 埃琳娜却发出了爽朗的笑声,她说:“我没有别的意思,克蕾娅——我是没有想到一切能发展得这么快。” “事实上还没这么快呢,妈妈,只是埃德蒙跟纽特说了克蕾娅不会介意纽特这么叫她,纽特才叫克蕾娅「莱尔」的。”忒休斯说。 “再给小斯卡曼德一点时间——他会鼓起勇气的。” 这场令我不知所云的谈话以纽特的离开为结束。 埃琳娜这才走过来,坐到我旁边,她让忒休斯回避一下。 “有什么是我不能听的?”忒休斯发出他的疑问,被埃琳娜瞪了一眼,“行行行,我回避。” 目送忒休斯上楼后,埃琳娜将目光转向我。 “你长得真像阿涅拉。”埃琳娜说,她的眼睛里有细碎的光流动着,“我怎么现在才见到你呢,克蕾娅?” “可是——可是妈妈去世以前我们一家不是住在戈德里克山谷吗,我以为我小的时候你就见过我了。” “不是的,克蕾娅。就像你在四岁后搬往伦敦一样,我们也是后来才住到戈德里克山谷,在这之前我和他们兄弟俩的爸爸带着忒休斯一直到处旅游,纽特还没有出生,我们在世界各地留下足迹。” 那埃琳娜和妈妈又是怎么认识的,我不明白。 “我和阿涅拉是在法国的时候认识的,那时我们在马赛旅游。因为对麻瓜那套行事规则还没有摸透,我们夫妻俩差点被投进麻瓜监狱,忒休斯也差点面临无人监管的境地,是阿涅拉救了我们——噢,那时候埃德蒙还没有和阿涅拉相遇呢。” 埃琳娜的语气中充满对故人的怀念:“1892年的那个夏天啊,真是我人生中最美好的一个月。” 埃琳娜渐渐沉进对妈妈的怀念中,我焦急如焚:“埃琳娜,再多说些,我还想知道——我还想知道妈妈的更多事情。” “当然,抱歉我又沉浸在对他们俩的怀念里了,我的丈夫和阿涅拉。” “阿涅拉把我们从监狱里救出来,在她的导游下我们几乎逛遍了整个法兰西。从普罗旺斯的薰衣草地到勃艮第的葡萄酒产区——我敢说忒休斯一定也很快乐。尽管这辈子我和阿涅拉只有过一个月的缘份,这已经足够让我怀念她一辈子。”我看着埃琳娜不再年轻的手,心想如果妈妈还活着,她的手会不会也是这样,“阿涅拉是一个很好的人。” “所以克蕾娅。”埃琳娜看着我,就像一个真正的母亲,“看到你出落成人,看到埃德蒙养出来这么漂亮的孩子,看到阿涅拉的血液在你身上留存,我很高兴,好像她还活在这个世界上一样。” 记忆没有为我留下妈妈,身边人的心里却处处都是她。 但是上帝就是这样不公平,所有和她没有血缘关系的人都能对她印象深刻,却不给我留下一点因缘份的偶然相遇,我只能从别人的口中得知她。 “我妈妈这么好,”我说,“为什么好人就不长命?” “我不知道,克蕾娅。我听说阿涅拉是因为麻瓜疾病死去的,但我不信。” 妈妈是因为麻瓜口中的“不治之症”去世的,这是爸爸告诉我的,也是我远在法国的祖父母一直声称的。 但埃琳娜说她不信。 “尽管同为人类,巫师的身体与麻瓜也有区别。就好像神奇生物里的亚种——它们在生理机能上会发生某些变化,有魔力的巫师也是如此。” 我颤抖着开口,不敢确认埃琳娜表达里的中心思想:“你的意思是——你是说,妈妈的死因并不是因为麻瓜疾病——” “我认为不是。阿涅拉的去世另有隐情,我仅出于自己的判断——这和上古流传的黑魔法诅咒有关。” 上古流传、黑魔法诅咒…… 但是是谁和妈妈有仇,不惜用这种方式,让她死去? 第37章 对角巷采购1 “真不应该,克蕾娅。”凯西满眼写着不赞同,“你应该答应让埃德蒙叔叔陪你一起来才对。” 我说:“只是到对角巷采购五年级的课本和道具而已,不用让爸爸跟着我。” 但事实是我和爸爸闹矛盾了,尽管他没发现这是矛盾。 起因是我向他说出埃琳娜关于妈妈去世的看法时,爸爸过于明显的回避。 没有人会用黑魔法诅咒夺去阿涅拉的生命,莱尔,她是真的好到一个仇人都没有。这是爸爸的话。 那埃琳娜为什么会那么说,她的怀疑总不能是空穴来风? “莱尔。”爸爸打断了我,揉上眉心,“我很累。” 我忿忿不平地闭上了嘴。 没想到我懂事的退让竟变成埃德蒙·里德用来逃避我的绝招。 我恨恨想着。 “上次没有他陪同的后果,是你住进了圣芒戈——万一那个黑巫师又来找你的麻烦怎么办?”凯西的表情分明在说,如果我再遇到危险的事,她是真的会心碎到无以复加。 “请息怒,凯瑟琳娜大人!”我顺着凯西炸起的毛,称呼她的教名,“可这里是对角巷,有哪个黑巫师胆子大到这种地步,跑到走两步都嫌挤的地方要我的命?” 接着,我拽下凯西抱起的手,将其强硬的揽过:“而且我们不是有莱恩陪着嘛。” 莱恩·普威特,是凯西在魔法部的魔法事故和灾害司工作了一年的二哥,他们的工作内容依据《国际巫师联合会保密法》,向麻瓜隐瞒魔法世界。 普威特家族的大眼睛是遗传的,莱恩的眼睛和凯西相比有过之而无不及,只不过他浓密的眉毛中和了那双眼睛带来的过度柔和。 “我一点也不想让他跟着我们来。”凯西瞥了莱恩一眼,发出不满的哼哼。 “得了便宜还卖乖?”莱恩毫不客气地敲上凯西的头,“凯瑟琳娜,要不是妈妈的要求,我才舍不得拿我的休息日陪你——没有针对你的意思,克蕾雅。” 凯西吃痛地摸上她的脑袋:“怎么说话的啊,难道你不是我亲哥哥吗!” 对于他们兄妹俩之间的吵闹,我早就习以为常,还隐隐有些羡慕凯西——鸡飞狗跳的日常生活,偶尔我也想体验一下。 爸爸没有和我吵过架,几乎事事都顺着我。 一年一度的霍格沃茨开学季,对角巷自然是人满为患。 两步一等,三步一缓,新生拖家带口来参观,伙伴们轻车熟路奔向自己的目标。 巫师袍在我们脚下摇曳,我和凯西兴冲冲往对角巷北侧的丽痕书店而去,莱恩则不紧不慢跟在我们身后。 《地中海神奇水生植物和它们的特性》、《魔法防御理论》、《第五元素:探索》,还有我的古代魔文选修要用到的《魔法图符集》、《魔法字音表》…… 看着寄给我的科目书单,我再次感叹——我到底为什么会选修古代魔文啊! “妈妈说希望你今年的owls考试能多拿几个a,要是能拿e或者o的话她会更开心的。” a是及格,e是良好,如果凯西能拿到o,别说普威特夫人了,我也要为凯西鼓掌。 “我已经五年级了——妈妈应该明白一个事实,到了这个时候我已经定性了。成绩不是我追求的东西。” “难道你想毕不了业吗?” 莱恩的话立刻换来凯西的白眼:“能不能毕业都不用你管,你又要向着艾伦跟我说成绩有多重要!” “我哪里有向着大哥,明明他教育你的时候我向着的是你——” 眼见他们兄妹又要吵起来,我挤进他们中间:“好了,好了,我们能不能先干正事,比如买书?” 有时候夹在他们中间过得也很困难啊! 我们来到丽痕书店门口,被围在外面水泄不通的人群挡着,进都进不去。 我踮起脚往里看——难道今年入学的新生很多? “特拉弗斯在干什么,他又在欺负新生?” “什么新生,那是赫奇帕奇的斯卡曼德。” “他们俩怎么回事?” “不知道……我也想搞清楚。” 听到纽特的名字和特拉弗斯联在一起,我也顾不得人群拥挤,硬生生挤了进去。 上次是罗齐尔,这次是特拉弗斯。 当着这么些人他又打算做什么事情? “一个母亲死去,一个父亲失踪,你们还真是绝配啊。” 特拉弗斯笑得讽刺,纽特冷冷地看着他,“你不应该这样说话。” 不用想都知道特拉弗斯口中的“没有母亲”指的是我,我扒开最前面看热闹的人,挡在纽特身前。 纽特看到我,眼中有一丝吃惊:“莱尔?” “纽特,又被这些人缠上了,你运气可真差。” 我对纽特笑了笑,再面对特拉弗斯时已经敛去了笑意。 “你们家不是自诩「纯血贵族」吗,特拉弗斯,托奎尔·特拉弗斯就是这样教导你贵族礼仪的?” “你怎么敢直呼我父亲的名字?”特拉弗斯的脸因愤怒而涨得通红,“没有礼貌的混血种,我的家教怎么是你这种没有母亲的人能比得上的——” “我想我们对于「礼貌」的定义有很大不同,”我说,“就比如现在你一口一个‘我没有母亲’,而我只是直呼你爸爸的名字。” 我看着特拉弗斯龇牙咧嘴,想掏出他的魔杖——这些人的脑回路。 为什么总是在公共场合挑起争端,只为引人发笑? “魔法部执行公务,无关人员请离开。” 莱恩的声音响起,透着公事公办的语气,看热闹的人群熙熙攘攘地散开。 不过这里并没有公务要执行,莱恩这句话只是为了赶走无关的人。 莱恩走过来,看着特拉弗斯:“小特拉弗斯,看来你的父亲公务繁忙啊,没有亲自带着他的宝贝儿子来对角巷。要是他知道你又在外面惹是生非,他会怎么想?” “不用你提醒我,普威特。” 不过特拉弗斯没有再出言不逊,他不善的眼神在我们之间转移。 看来莱恩的话多少还是让特拉弗斯收敛了一些。 他狠狠剜了纽特一眼,转身离开了书店。 凯西凑上来:“克蕾娅又一次全身而退——他们怎么像苍蝇一样,太讨厌了!” 我问纽特发生了什么事。 在纽特的陈述里,我瞠目结舌。 特拉弗斯竟然只是因为最后一本书被纽特拿到就跟他争了起来! 多狭小的心胸,难道他的爸爸,法律执行司司长还不能给他搞到一本书吗! 纽特说:“他只是想找个借口找我麻烦罢了。” “可是你也没惹他呀,和他们有过节的不一直都是克蕾娅吗。”凯西刚才抛向莱恩的白眼立马被莱恩还了回去,“干嘛对我白眼!” 其实我有点好奇,如果我没出现的话纽特会怎么做。 要是特拉弗斯真的是因为欺负新生被我看见了,我还是会出手,我理所当然把纽特也划为“我应该出手”的行列,没有考虑到纽特自己也能全身而退。 莱恩对我的鲁莽不太赞同:“小斯卡曼德自己会处理好的——就算你没有出现也是一样,克蕾娅。” “哎呦。”凯西让莱恩弯下腰,在他耳边低声说了几句话。 莱恩的表情立刻变成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 “原来是这样,嗯,嗯……该出手,应该的。” “他们在说什么啊?” 我默默扭到纽特旁边。 纽特摇摇头,表示他也不知道。 “那我可不管了,”我说,“既然遇都遇上了,纽特,和我们一起走?” 那天从斯卡曼德家离开后我们还没见过面呢。 不过,我心算了一下,距离那天也才四天,一周都没有。 而且我还以为纽特会邀请我和他一起去对角线,没想到纽特那边无声无息的。 恰好凯西又给我写信,我就跟着凯西来了。 “好啊,莱尔。” 我听到凯西和莱恩吸气的声音,莱恩还以为他的声音足够小,我却清清楚楚的听到了。 “怎么回事,凯瑟琳娜——连小名都叫上了?” “你问我,我也不知道啊!” 第38章 对角巷采购2 不知为什么,纽特加入我们后,凯西和莱恩就有意无意的落到了我们身后。 我回头示意凯西跟上来,得到她疯狂的否定,和夸张的手部动作。 “真是奇怪。”我嘀咕着,只好继续和纽特并排在前面走着。 我发现一件事,这让我很惊讶——纽特好像莫名其妙长高了! 纽特被我直勾勾的视线盯得有些不自在:“莱尔,看看路……别看我。” “我也想长高,纽特。你的身高能不能分我点儿?” “很抱歉,莱尔,我还没有发明出能把一半身高分给你的咒语。” 我只是在开玩笑,纽特的神态却表现出莫大的认真,再一次的,我为纯真的纽特折服了。 我们又在帕特奇坩埚店买了新的坩埚,恰逢坩埚店推出了全新系列的纯金坩埚。 凯西出乎意料的被迷住了,她说如果她能拥有一个纯金的坩埚,她的魔药成绩一定会突飞猛进。 “我还不知道你吗,有没有都不影响你追求「成绩」之外的东西。”莱恩轻轻松松就打破了凯西拥有一个纯金坩埚的美好幻想。 “又不是你付钱……” 凯西念念叨叨,还是和我一起买了铜制坩埚,纽特大手一挥,买了银坩埚。 “银制坩埚,什么水平啊?”凯西心不甘情不愿的。 “拉奇教授要求的。”我向凯西解释,“纽特的魔药学拿o已经很久了。” 既然是出于教授的要求,凯西也没什么好不平的了。莱恩的表情好像在说,如果凯西想买纯金坩埚,她至少也得拿到拉奇教授的“要求”才行。 我们在药店遇到了一个意想不到的人。 严格来说,在对角巷遇见谁都不是意想不到的,毕竟霍格沃茨的学生都要来这里采购开学用品。 意想不到的是这个人的位置,我们与他打上照面时,他正坐在柜台后面。 “亚历山大?” 亚历山大显然是占据着收银和看管药店的职位,他正撑在柜台上,面对几个姑娘的搭讪随意应付着。 听到有人叫他的名字,亚历山大对那几个姑娘笑了笑,姑娘们旋即唧唧喳喳笑着走开。 亚历山大抬起头来:“克蕾娅!” 他看向纽特和凯西的眼神却不似刚才那般热烈:“还有凯西和纽特,以及这位我不知道名字的先生。你们需要些什么?尽管看看。” 看来凯西对麦克米兰的恨已经蔓延到了他的室友身上,她连亚历山大的招呼都不搭理,自己一个人在臭鸡蛋和烂卷心菜叶的刺鼻气味中寻找需要的药材。 顶着莱恩的疑惑,我不自在地耸了耸肩,装作我对凯西的不理睬一点都不知情。 莱恩捂上自己的鼻子:“反正我一点也不想知道凯瑟琳娜整天在学校里做什么——这里的气味真是一如既往的难闻,我先出去等你们。” 亚历山大顿然醒悟地看过来,看来他在从和女生交往的经验中,也吸取到了许多,比如女生的各种神情代表的意思。 再说,他也不可能不知道?麦克米兰这么喜欢脚踏两条船的事。 一开始我还在猜测亚历山大没有加入麦克米兰的小团体的原因,在发现麦克米兰对待感情的混蛋态度后,我倒是对亚历山大的置身事外有些敬佩了。 起码没有人传出亚历山大同时约会多个对象的韵闻。 纽特点了点头作为他的回应:“亚历山大。” 艾草浸液、水仙根用来制作活地狱汤剂,肿胀药水和治疗疥疮的药水的干荨麻,以及迷情药的材料火灰蛇卵、珍珠粉…… 谁在盯着我? 我被这道视线看得头皮发麻。 “委陵菜酊剂,莱尔。” 纽特在我身边突如其来的出现替我阻挡了这道视线。 从纽特站的方向探出头,我好像知道是谁在看我了。 亚历山大朝我招手,笑得张扬又嚣张,我只好朝他敷衍一笑,换来他更热烈的目光。 我又缩回纽特身后,再怎么自来熟,我也做不到像他这样这么直白盯着人看! “谢谢你,纽特。” 委陵菜酊剂是我们在图书馆时就讨论到的魔药材料,在我和凯西制作出那份勉勉强强的狐媚子灭剂之后,纽特告诉我加入适量委陵菜酊剂可以增强药剂的纯度。 凯西抱着一堆看起来就没有用的材料磨蹭到我的另一边:“亚历山大不看着店里,一直盯着你看干嘛?” 我还想问呢。 “呃,可能我也是他需要看着的一部分,毕竟我也在店里?” 我发誓我不是在为他说话,我是真心这么觉得。 “你不会又悄悄去跟他打听奥利菲的事了?” “我承认我是又去问了……”面对即将发作的凯西,我紧接着补充道:“但那是我和你冷战时候的事!当时我是想知道麦克米兰是不是邀请你去霍格莫德,才跟他打听的,但是我也没打听出什么来。” “好。”凯西说,“我平时没怎么见他和奥利菲走在一起过——也许他人比奥利菲好些。” “莱恩知道麦克米兰的事吗?” 凯西的脸迅速塌下:“不知道,我才不告诉他,免得又被他嘲笑。” 怪不得莱恩要那么看我! “克蕾娅,我感觉——好像不对劲。” 凯西突然跟我说这句话,就在我们排队结账的时候。 纽特排在我们身后。 我问:“哪里不对劲?” “我以为亚历山大一直看着你是因为我和奥利菲的事,但我现在怎么觉得,好像不是这样?” “他看你的表情,怎么跟我之前看奥利菲的时候,一模一样?” 第39章 对角巷采购3 够了,我说。 “你不是在说他对我有意思?” “我就是在说他对你有意思。” 我不信。 “别说傻话了,凯西。亚历山大对哪个女孩抛出眼神都是常有的事,这不能代表他就对我有意思。” “你最好还是相信一下——到你了,克蕾娅。” 我放上细细碎碎的一堆魔药材料,等着亚历山大计算最终价格。 亚历山大却慢悠悠的,没露出半点焦急。 在我前面的巫师也买了很多药材,亚历山大计算价格的速度明明又快又准。 我忍不住催促他:“你难道不急吗,我后面还有人呢。” 亚历山大是怎么回事,每次面对他都能给我凭空制造许多麻烦,我总是拿他没有办法。 “唉。”亚历山大故作郁闷,“你是怎么看我的啊,克蕾娅?” 啊? 要在这种时候问这种问题吗? 我不自觉扣上了头,头皮好像有点痒。 亚历山大又自顾自忙活起来:“一共是五个金加隆又十二银西可。你能等我一会儿吗,我有话和你说。” 这头脑是越发摸不着了,我先走了出去,远离店里令人窒息的气味。 “凯瑟琳娜跟那个小鬼什么关系啊?” 我才出店门,莱恩这直截了当的质问就奔我而来。 我本打算继续装傻——莱恩那看透一切的眼神却让我不寒而栗。 要是能把他的眉毛遮住就好了……要不然我都不敢直视他的眼睛…… “他们两个根本就不熟,莱恩你千万别多想……”我硬着头皮说话,眼睛到处瞟着。 一方面,我说的确实是实话啊! “她有喜欢的人,是不是?”莱恩又问。 我保持沉默,看看,凯西,你的二哥接下来不管说出什么话,可都是他自己猜出来的。 “而且,看她这个夏天的样子,也不难想象到他们没什么好结局。” “我不会对她喜欢什么样的人横加管束。”我抬头看着莱恩英俊的眉眼,“我只希望她不会受到伤害。” 我和莱恩,我们的目标何尝不是一样。 “我会保护好凯西的。”我说。 从和她成为朋友开始,我就将她划入了我的保护区。 “听到你这么说我很感激,克蕾娅——但凯瑟琳娜不需要任何人的保护。” “普威特家的人,不面对绝境,你不知道他们会有多大的决心。” 凯西和纽特走出来,两人不约而同看了我,面色各异。 凯西想看好戏,纽特是有点委屈。 是似曾相识的,嘴角向下撇的表情,激得我心中一颤。 “我们去破釜酒等你。”凯西拽过莱恩,“纽特,你跟我们一起——还是留在这里等?” 看看凯西这么好整以暇,她明明知道纽特会说什么,还是要多设一个选项来试探纽特的反应。 “在这等我,纽特。”我擅自替纽特作出决定,因为我想纽特自己应该也会这么说。 “一定要等他吗?”纽特却问,桔黄色的眼睛逃开我的视线。 “什么?” “一定要等他吗,莱尔,等着亚历山大,想看他会跟你说什么?” 纽特终于对上我的视线,像一只湿漉漉的落水小狗,浑身上下都是莫名的可怜意味。 “可是我答应了啊……现在我不能不等他就走。” 反正,也不会说什么重要的事,从我和亚历山大的关系来看。 虽然再和纽特对视下去,我又要跟着他们一起走了。 “……嗯。那我也先去破釜酒等你好了。” 喂,干什么啊——你们就这么走了。 纽特那低落的语气、糟糕的情绪,怎么就传给我了。 再次注意起无关的人潮,我的心情一点也没有刚才偶遇纽特的开心。 “等了很久?” 亚历山大把出来的时候带上了门,我很想发发牢骚,也只能问:“你这么早就关店,店主不会扣你的工资吗?” “噗。”亚历山大却咧开嘴角,好像我的疑问是什么很好笑的事,“不会啊,要不是我父母外出有事,我不会来看店。 ” “是,是这样吗?”我说,“药店是你家里开的?” “嗯。” 我少见亚历山大如此犹豫的样子,可能是我们仅仅是「认识」的关系。 那位麻瓜国王,亚历山大三世东征时,会有这种犹豫、摇摆的时刻吗? 建立帝国的时候,只会有狠厉和谋略,必不可少的野心。 要果断、要坚决,要狠心。 不会是亚历山大·马克西米利安这样的忧郁。 他说:“克蕾娅,你也从没问过我啊。每次找我,都是问奥利菲的事情。” “你的逻辑从根本上就出问题了。如果不是打听麦克米兰的事,我可能都不会认识你。” “所以我说啊,你是怎么看我的。” 亚历山大的目光不在我这,在对角巷里穿梭汹涌的人群。 这是每个人都有的、不轻易流出的另一面吗? 我又开始思考合适的遣词造句:“我曾觉得你是一个特别高傲的人,只挑自己想听的话说,根本不在意别人接不接受……可能现在也是这样?” “但是那天草药课看到你来那么早,你还提醒我麦克米兰不可信,我好像又有些改观了。” “所以你应该是一个虽然有些高傲,但还算不错的人?” “但是啊。”我突然想起还有一个问题忘记强调:“人和人之间的礼仪和距离是很重要的,你不要每次都表现得我们对彼此很熟稔好不好。” 和谁交往都好,我一直奉行这样的原则。 攻略城池要在对方心甘情愿的情况下。 怎么判断对方是不是心甘情愿,很简单,看纽特的实际例子就好了。 为什么非得是他、为什么是纽特·斯卡曼德? 我时常自问我自己,只能得出一个答案——不是他,还能是谁啊。 所以我对亚历山大过分的自来熟很不满,好像他要用很多强制性的词语包裹自己的内心。 亚历山大说:“你说得有道理,但是我们奉行的准则不一样,就像那支笔的归属问题。” 他认为好看的东西应该留给自己,无关对方是谁,无关意义所在。 我问他:“那你又坚持的是什么?” 狭窄的长条小道,我和亚历山大站在巷子一隅,后方是他家里开的阴阴沉沉的药店。 “看到你我就忍不住想要这样,”他说,“我只不过是在努力真挚的对待你,逃脱那些公式化而已。” “因为到目前为止我都在为你着迷。” 第40章 对角巷采购4 等等,什么叫——什么叫为我着迷? 我嘴角抽搐,不知道该对亚历山大的告白作出什么反应。 近旁直面他的攻势,然而我却不觉得幸福,我十分不安。 夏天缓缓转入秋时,我想到的不是晶莹澄澈的爱琴海,而是阔叶林中漫山遍野的金黄脆叶。 是我启动了他的步伐吗? 但我知道它不属于我,这本来就不应该属于我。 “我应该给你回应吗?”我真诚发问。 平心而论,亚历山大是一个长相俊美的少年,讨厌和他说话只是因为他一开口就让人感到他莫大的狂妄。 但就在我放下我的成见,认为可以进一步了解他的时候—— 我就遭遇了这种令人意想不到的情况! 我怕破坏这份刚刚开始的友谊,面对有生以来第一次被表白,我束手无策。我必须得费劲力气,才能显得态度自然,才能若无其事的像以前一样跟他说话。 “亚历山大,在这件事上我真是受宠若惊,我没有想过你是这么看我的——” “别急着给我回应啊。”亚历山大打断了我,好像看穿了我强装镇定下的窘迫,“我不是为了得到答案才说的,只是你问了「我坚持的又是什么」。喜欢只是我回答的附庸。” “但是呢,你会考虑也好,直接抛到脑后也无所谓。”亚历山大看着我,“不管是谁,我不会输的。” 他又在自说自话什么,喜欢这件事还要争个输赢吗…… “你赶紧去找他们,你的同伴们——纽特一定已经心急如焚了。” 亚历山大意有所指,摆摆手回到了药店里,没一会儿,药店里又挤进数不清的人。 什么、什么原理啊? 我摇摇晃晃,在人堆里被推来挤去。 走进破釜酒时,还撞上了一个人。 我听见对方往地上啐了一口,喉间发出闷哼。 回头的一眼里,那股寒意直冲我脑门。 他眼神里触目惊心的冰冷是怎么回事? 他周围冲天的残酷凉意与热闹的酒格格不入。 没等我说出对不起,男人便转身离开。 为什么只看着我,为什么像是只有我察觉到他的奇怪——啊,凯西在跟我招手。 我小跑过去,坐到凯西和纽特旁边。 凯西推过一杯蜂蜜酒:“亚历山大跟你说了什么啊?” 因为到目前为止我都在为你着迷。 为你着迷—— “没什么。”我一口气喝下大半杯蜂蜜酒,感受液体流窜而过瞬间的窒息感,想借着这份甜腻,稀释一些亚历山大的告白带来的冲击—— 以及门口那个诡异的男人带给我的惧怕。 凯西说:“看起来就不像是没什么的样子。” 我忍不住去看纽特,他果然不喜欢喝甜的东西,只给自己点了一份熏咸肉。 纽特还没有跟我打招呼,尽管刚才他和凯西看我了,也一直保持着恬淡的笑。 为什么不跟我说话,纽特? 你不开心吗?你生气了吗? 但我说不出话来,亚历山大的话给我带来很大的影响,我一想跟纽特说话,嗓子就不自觉地被卡住,像是有人捏住我的喉咙。 我只好装作不在意纽特的忽视。 “刚才我进门撞到的那个人,你们有注意到吗?”我提出我的疑问,他周身的气质和破釜酒实在是太不符了。 凯西说:“是看到你撞到一个人,不过怎么啦,你认识他吗?” “不是这样——他给我的感觉好奇怪。”我摇头,“我回头想跟他道歉的时候,他看我的眼神好恐怖。而且他给我一种直觉——他就像用错了飞路粉,被传到一个他不应该在的地方,他应该在猪头酒才对。” 猪头酒不是个好地方,三教九流人士都来往于那里,是爸爸特意提出“我最好不要去”的地方。 “可是我看他挺正常的,没有哪里不对呀。” 莱恩灌下他的大人专属酒精含量爆表的酒,也附和凯西:“放心,克蕾娅。我还和你们在一起呢,不会有什么危险。” 有莱恩在这里我都不知道怎么跟凯西多说点什么。 普威特兄妹信誓旦旦和我保证所处环境的安全,觉得我刚才感受到的不对劲只是错觉。 我藏在桌子下的手扯上纽特的袍子,他还没发表他的看法:“纽特。” 凯西又跟莱恩嘀嘀咕咕什么,那个表情真是不常见,让人无所适从。 纽特刚要伸进嘴里的熏咸肉停在半空中:“怎么了,克蕾娅。” 为什么现在要叫我克蕾娅…… “你是——怎么看的,关于刚才那个男人?” 那个男人的眼神扎进我的心里,像一颗刺。我期望纽特对他是否会有跟我一样的感觉。 “很奇怪,是不是?”纽特转头看着我,“我察觉不到……克蕾娅。但是我们都在这陪着你,别担心。” 有些时候,耳鬓厮磨带来的不是暧昧和迷乱的心意。 此时我和纽特分明鬓发相贴,纽特的话在我耳中落下却使我如坠冰窟。 “纽特……”我的嗓子因为恐惧而沙哑,连开口都困难,“让我感受一下你手心的温度,好不好。” 纽特摊开他的掌心,我立刻握了上去。 这一如既往的温暖,让我的恐惧哪怕只能消散一刻也好。 “你的手好冰。”纽特捏得紧了些,“你还好吗?” “我只是……想到他让我有些害怕,我无法忽视他给我的感受……” 我本也想一揭而过撞到那个男人的事,但是那一瞬间、他迸发出的不怀好意——不是我的错觉。 但那股恶意竟然能为他掌控,被牢牢限制在我和他之间,除此之外没有第三者能嗅出空气中的异常。 他是黑巫师吗? 他和卡莉斯塔是同一个势力吗,真如凯西所说,他们甚至让人来到对角巷,蹲守我? 他到底是谁? 我回到伦敦的家里,玄关放着爸爸的纸条。 「可能会晚归,拜托了安德鲁做饭送到家里来」 “温斯。”我的声音在空旷的楼层中回荡,温斯从楼梯处轻巧地飞下,落到我面前的壁台。 温斯的羽毛是细软的,摸上去我再也不想拿下来。我抱住温斯。 “我根本不敢告诉任何人,爸爸、凯西、纽特。” “为什么我脑子里——另一个克蕾娅总是要折磨我,难道我们不是一体的吗?” “她说我们是一体的——但我觉得她不是我……我好像精神分裂了……” “之前的魁地奇比赛、我被卡莉斯塔追杀、今天在破釜酒碰见的奇怪的男人……还有我的妈妈……我真的,这一切为什么都让我害怕——” 也许太复杂的话语温斯听不懂,但是它绝对是一只能感受到人类心情的乌林鸮。 “我明明很勇敢的。”我说。 温斯轻轻地啄上我的脸,安慰我无法控制的颤栗。 我明明是纽特眼里的一只狮子啊。 可我却被莫大的恐惧笼罩。 莱尔,挡住你路的人,解决掉他们就好了—— 不管是谁都一样。 第41章 霍格沃茨特快 得益于麻瓜的工业革命,去往霍格沃茨的方式在一百年前从混乱无序、各色各样不受监管的方式,统一成了在九又四分之三站台,乘上这辆暗红色的蒸汽列车。 尽管麻瓜在制造这台火车时使用的是蒸汽机驱动,但魔法自有它的大妙用——霍格沃茨特快列车的运行完全依靠魔法。 而在过去,学生们要么使用飞路粉,要么使用门钥匙,有些胆大包天的高年级甚至敢使用幻影移形,下场就是缺少胳膊或丢掉某一只腿。 这些学生的凄惨状况,也是促成霍格沃茨禁止在校内幻影移形的前因之一。 有人会反对这种返校方式吗?当然有。 某些心高气傲的纯血家族拒绝采用这种「野蛮低劣」的麻瓜工具返回霍格沃茨,但当魔法部发表声明说:要么就坐车,要么别回来。 反对的声音也就逐渐销声匿迹了。 苏格兰高地广袤的高山原野,森森绿影被蒸汽轰鸣的狭小包厢中的玻璃窗框住,凝成流动的风景画像。 凯西正滔滔不绝谈论圣芒戈院长,希伯克拉特·梅斯托克做客普威特庄园的事。 “然后艾伦就说,‘圣芒戈居然已经到了要靠霍格沃茨种植来作教学用的曼德拉草去渡过石化病人危机的地步,这是不是说明圣芒戈对其药材渠道管理的疏忽和医院本身管理的混乱?’,然后整场晚餐最精彩的部分,就是老斯梅托克的脸,他被艾伦堵得说不出一句话来,脸都涨成了猪肝色——克蕾娅,克蕾娅?” 凯西的呼唤将我的理智扯回,她的大眼睛里含着一丝控诉:“你都没有在认真听我说话。” “我当然有认真听。斯梅托克无法否认,因为艾伦说得句句属实。斯梅托克为什么要来普威特庄园?” 我的确是从这场谈话中逃走了,因为我不断想起夏天里那两场诡异的遭遇。 想到返校后会遇到弗洛尔教授,我更不知道用什么样的态度对待她。 但这又促使我去思考,当时卡莉斯塔说的那些话是什么意思? 为什么她要借助那场大火抹去她作为「卡莉斯塔」的人生,在提到弗洛尔教授时整个人被痛苦和怨恨围绕。 我不知道弗洛尔教授对卡莉斯塔还活着这件事知情与否,如果她得知我遭遇卡莉斯塔的追杀,很难想象她会用什么样的心态面对这件事。 “你果然没有认真听我说。威森加摩要举行一场对斯梅托克的听证会,这关乎到他能不能继任圣芒戈院长——他可不得上赶着争取艾伦这一票。” 艾伦·普威特,凯西的大哥,是威森加摩的资深调查员。 “梅斯托克怎么会蠢到想要争取艾伦这一票——艾伦是出了名的刚正不阿。”凯西继续说道。 “恰恰是因为艾伦正直出了名,斯梅托克就觉得,得到艾伦的支持能带动会议中的其他巫师向他倒戈。”我不紧不慢地敲击着桌面,“不过,看样子他是没有成功了。” “当然没有,斯梅托克被艾伦犀利指出他管理下的圣芒戈情况不善就罢了,妈妈也忍不住讽刺了他一两句——爸爸之前在亚洲的考古工作中受伤了,斯梅托克居然说‘在哪里受伤就进哪里的医院’,想阻止我们把爸爸送到圣芒戈来。” “斯梅托克这种人,怎么能霸占圣芒戈院长的位置二十年?”凯西发自内心的不理解。 背后神秘势力的支持、魔法部的纵容、从前巫师界过于安稳的环境导致的警惕心下降…… 随便选一个,都有可能会是希伯克拉特·斯梅托克尸位素餐这么久,却依旧身居高位的原因。 他也待不了多久了。 我们的包厢门被缓缓推开,同学院的海登·哈迪斯站在门口催促着我:“快出来,里德——你是不是忘了我们应该到级长包厢去?” 一来二去,我都忘了返校前一天霍格沃茨寄来的另外一封信。 打开羊皮纸时,掉下一个金色和红色的东西,我捡起来——格兰芬多的狮子身上镶嵌着一个大大的“p”,那是级长徽章。 “什么——级长?”凯西望着我们,嘴巴都合不拢,“克蕾娅,你是——你当上了级长?” “是啊——抱歉,凯西。我今天有点心不在焉,忘记跟你说这件事——” 凯西打断了我,激动地说:“你在开玩笑吗?我没有生气——我的好朋友当上了级长!我太开心了!” 看得出凯西跃跃欲试的手是想要拥抱我,碍于哈迪斯在场她才没有进行下一步动作。 “快去,克蕾娅,到级长包厢去——别忘记告诉我都是哪些人当了级长!”凯西满脸兴奋地驱逐我和哈迪斯,我半推半就被她赶了出去。 “普威特还真是活泼啊。”哈迪斯说,“而且对于好朋友当上级长这件事她一点都不嫉妒。” “不是每个人都渴望名利,起码她不是。” 我拿出级长徽章别在自己的校袍前——金光闪闪的徽章有一瞬间划过我,我被刺激得闭上了眼睛——和哈迪斯一起去级长包厢。 “我们去那坐着干什么?”我问道。 哈迪斯看着我的眼神突然充满了鄙视:“寄给你的那封信上说得十分明白——难道你只顾着注意级长徽章了吗?” 噢,我——我并不是只顾着注意徽章,事实上我——不仅没把级长徽章放在心上,那封信更是连看都没看一眼。 我知道这样或许辜负了布莱克校长和邓布利多教授寄予我的厚望(尽管我其实不在乎布莱克校长对我有什么厚望,他决定让我当格兰芬多的级长,很有可能只是想让我事务缠身),但是我就是没有办法,集中不了注意力放到那封信上—— 这些天我总是在走神。 或许是我讨好的笑宽慰了哈迪斯,他的语气不再那么生硬:“我们只是要去接受男学生会主席和女学生会主席的指示,然后时不时的到走廊里巡视一下——你很快就能回到你和普威特的包厢。” “噢,噢。”我说,“好啊,好的。” 哈迪斯以一种看神奇生物的眼神看着我,说道:“你看着不太想当级长的样子。” 我想当级长,我当然想。 但在收到级长徽章的时候,我并没有产生愉悦幸福的感觉,我的神经元细胞分泌的多巴胺还远远不够供给这种感觉的产生。 “我?开什么玩笑——我当然想当级长,我是说,谁会不想呢?” “你刚才还说普威特就不想。”哈迪斯说,再次以与之前类似的眼神看向我。 我识时务地闭上了嘴,代之以尴尬的微笑。 一路上,我都在透过包厢的玻璃窗往里面张望,想看看纽特坐哪。 我注意到,一旦戴上了级长徽章,有些原本混乱吵闹的包厢就会在看到我们的一霎变得安静——另一些则变得越发吵闹,仿佛就是为了让我们注意到才大肆表演,好让我们出手干预。 当我看到阿黛尔和乔安娜,还有另外一个拉文克劳女生的时候,我们几乎已经快到了车尾——也许再过一个车厢就是级长包厢的位置。 阿黛尔从巫师棋里抬起头,看到了我,她捅了捅乔安娜的腰窝,使乔安娜的视线从书本转移到玻璃窗外——阿黛尔过来打开了包厢,我一下就看清那个拉文克劳的女生。 有着黑色长发的女孩,莱拉·道森,之前在霍格莫德,我们一起发现麦克米兰的事,在给麦克米兰一拳后,她请我们去三把扫帚喝了黄油啤酒。 第42章 身为级长 “克蕾娅,你当上了级长!”阿黛尔拉起我的手,露出的表情和凯西一模一样,“我恨不得让所有人都知道这件事——我的室友当上了级长,以后可能还会成为女学生会主席!” “恭喜你。”乔安娜说,继续把头埋进了书里。 莱拉笑着看我,眨着她机灵的眼睛,“又见面了呀,克蕾娅。” “我们真的得赶紧走了,里德——你的人缘还真不是一般的好。”哈迪斯都有些不耐烦了,不停催促我。 阿黛尔放下我的手,说道:“快去,克蕾娅——这学期你真是有的忙了。” 最后一节车厢就是级长包厢在的位置,我们打开包厢,里面坐着其他三个学院的级长,还有男学生会主席和女学生会主席——我没想到卡莱尔成为了男学生会主席。 而女学生会主席是斯莱特林的守门员,安希尔·希格斯。 她是一个长相迷人的女生,我们在比赛中从未正式针锋相对过,但是凯西对她的评价很高——“她拦球的样子,我觉得她不应该只待在守门员的位置。” 我转动着脖子,视线也随之转动——亚历山大成了赫奇帕奇的级长。 发现我看见了他,亚历山大的坐姿立刻端正起来。 “大家应该都到齐了。”卡莱尔用手数着人数,被安希尔·希格斯不客气地打断,“当然,除了你们格兰芬多,其他人都来了。” 我灰溜溜地找到一个空位坐下,对卡莱尔被数落感到抱歉——都是因为我忘记了我是级长这件事才导致我们来得这么晚。 “你别在意,安希尔跟卡利普索一直合不来,她不是在针对你们。”我旁边的斯莱特林女生级长说道。 她是麦克辛·朱克斯,我曾在对决斯莱特林的比赛中感叹她为什么不是格兰芬多,因为那样格兰芬多院队就能每人获得一把由她爸爸——着名扫帚制作商伦纳德·朱克斯亲手制作的扫帚。 她也是那场比赛里唯一一个没有对凯西进行包围态势的追球手。 这让我对她的观感比其他人好得多。 我小声向她道谢,麦克辛朱克斯示意我没关系,说道:“我是麦克辛·朱克斯——虽然我们早在比赛里就见过了,但这是我们第一次坐在一起,我想还是正式介绍一下自己比较好——你可以叫我麦克斯。” “谢谢你,麦克斯——我是克蕾娅·里德。” “当然了,克蕾雅——这里没有人不知道你的名字。”麦克斯说,她左右摇晃着腿,细碎的短发也轻轻随之晃动着,“听听看我们级长到底都要做些什么——第一次当级长,想想还是有些激动!” 维护纪律、巡逻学生夜游、帮助低年级……说到底,我们也不过是教授们的帮手罢了,想要更大的权力,我们没有被赋予。 “在回到各自包厢的途中,你们不要忘记巡逻。”最后一句话由卡莱尔来结束,他说,“还有,以权谋私,或是用最小的权力最大限度的为难其他学生——这不是教授们和校长选择你们的初衷。” 希格斯在他身边笑了一声:“说得还算像话。” “走了,里德。”哈迪斯急着离开这里,已经走到我前面很远的地方:“希尔维亚还在等我呢——” “克蕾娅,这个学期你能回到院队里了?期待再在赛场上和你交手。”麦克斯说着,也继续往前走,“不过斯莱特林一定会蝉联魁地奇学院杯。” 上学期的最后一场魁地奇比赛,尽管格兰芬多在和斯莱特林的对决中胜出——依据积分制的原则,总积分还是没有超过斯莱特林,让斯莱特林拿到了总冠军。 卡莱尔的失落无以复加,自从他二年级进入院队那一年在前队长的带领下夺过一次冠军,就再也没有品尝过胜利的滋味。 现在卡莱尔已经升入了七年级,只能带着遗憾退出院队,同时也卸下队长的职位。 只是不知道,他会让谁来接任他的位置。 我朝她不失礼貌地笑着,你就等着——究竟是格兰芬多,还是斯莱特林。 亚历山大不紧不慢地走过来,叫着我的名字:“恭喜你当上级长,克蕾娅。” “比起我自己,我更想知道——你是怎么过布莱克校长这关,当上级长的?”我十分好奇布莱克校长的选人标准。 “我才不管这种事,他怎么考虑的和我无关,反正成了级长的是我。”亚历山大和我并肩走着,四处张望,当真有在认真履行级长的职责。 “……赶紧回到箱子里去,你这样待在我的袍子里不安全,会被人看到的——” 纽特窸窸窣窣背身在车厢连接处的角落里,弯着身子不知道在跟谁说话。 我轻轻走上去拍了拍他的肩膀,纽特吓得一个激灵,一脸警惕地回头。 “噢,莱尔,是你——”警惕被放下,纽特终于又叫回我莱尔了! 然而,他的表情在看到亚历山大那一瞬间又失去热情,“你,你们当上了级长啊。” 纽特被我的徽章闪到眼睛,我听见他的袍子里传来一声轻盈的鸣叫,皮克特的绿叶子窜了出来。 我暂时摘下级长徽章握在手里,对他说:“你怎么待在这,不进包厢?” 只有纽特这样弯腰的时候,我的身高才和他持平,我也不用抬头就能看到他。 我凑到纽特耳边小声说道:“皮克特怎么在你身上,你不怕它被看到吗?” 纽特脚边放着和我们拉他上马车那时一模一样的黑色皮质旅游箱,此时看起来静悄悄的。 “我尝试让皮克特藏起来了。”纽特苦笑着说,“它非要待在我身上,不愿意藏着。你能帮帮我吗——别让亚历山大看见皮克特。” 我感受到亚历山大炽烈的目光正注视着我和纽特,联想到他才在对角巷对我说出那些话——也许他的危机感正在集中聚集—— “纽特,尽快回到包厢,不要在外边乱晃,列车快要到站了。”我为纽特找了这样的理由,回头赶着亚历山大,“我已经处理好了,我们赶紧走,我还要回去找凯西——” “啊,克蕾娅。”亚历山大说着,神色间略有尴尬,“我走过来的时候发现我原来的包厢里已经没有空位了,虽然我的行李还在那儿——我能先在你和凯西的包厢里坐一会吗?” “咔哒”,是扣子被扣上的声音。 纽特提着他的黑箱子站起来,说道:“我也没找到空的包厢,莱尔。我能跟着你去你的包厢里坐一会儿吗?” 我看着纽特,又看回亚历山大—— 霍格沃茨今年,有这么多新生吗? 第43章 巫师棋 “赫奇帕奇的两个级长……都是男生吗?”看着我两只手各领着一个人回来,凯西疑惑地眨眨眼。 “亚历山大是赫奇帕奇的男生级长,”我说,“纽特是回包厢的路上遇到的——他找不到空的包厢了。” “我原来的包厢也有人了。”亚历山大又补充道。 一进门,亚历山大就自然而然坐到凯西对面的位置,仿佛是笃定我也会坐到凯西的对面——他的旁边一样。 然而我紧挨着凯西坐下,感受到皮质的柔软坐垫那一瞬间我舒服地叹气:“还好我和凯西的包厢只有我们。今年霍格沃茨有这么多新生吗?” 三个人的眼睛一同打到我身上,一时间我被盯得有些无所适从,环抱上自己:“我说的话……有什么问题吗?” “克蕾娅,我终于发现你在其他方面的优秀所付出的代价是什么了。”凯西说。 亚历山大赞同的点点头,附和说:“我也明白了,怪不得我都那么表示了,她还是没什么反应。” 亚历山大指的是让我得知他「为我着迷」的事——不是他说我不需要有什么回应的吗! 又或许在他的意思里,「回应」和「反应」不是一个东西? 纽特倒是没说什么,他又一如既往的和我对视后躲开我的视线,突然对他左手的指甲产生了十分浓厚的兴趣。 “不过没关系。”凯西坐得离我近了一些,“你只要继续优秀下去就好了——不用懂太多这些也没关系。” 事已至此,我福至心灵,电流划过心脏那刻,我明白了他们的意思是什么。 不管「其他包厢都满人」是不是真的,他们也不在乎这个——他们的目的只是为了进我和凯西所在的包厢。 皮克特没有再从纽特的衣服里钻出来,纽特可能已经将它安顿好了——我手忙脚乱爬上座位,从行李箱里拿出我的巫师棋。 “我们来下几局巫师棋?”我将巫师棋重重放到桌上,无聊得打上瞌睡的温斯被这一声吓得掀起翅膀,“我真抱歉——对不起,温斯!” 温斯不满地咕咕几声,继续低头睡下去。 凯西摆着手,说道:“我就算了,上次和阿黛尔下完那几局棋,我心如死灰的毛病现在还没好。” 我摩拳擦掌,想试试亚历山大和纽特的棋艺:“纽特,亚历山大——你们谁先来?”我接着补充道,“赢家可以对输家提出要求,范围必须合理,且输家能够做到。” 当我说出“你们谁先来的时候”,我没有想到他们俩会同时说出“我先来”——更没有想到我甚至被排除出这一棋局,和凯西眼睁睁看着他们两人的对局。 客观来看,纽特的棋艺要好许多。 但是他每次露出的错误都好像是故意为之,而亚历山大的棋艺又没有精湛到可以把纽特有意的破绽撕成大的裂缝。 于是棋局就变成了亚历山大抓着纽特故意露出的失误不放,紧追直打,然后被纽特的下一步吃得差点全军覆没,又在纽特的「错误」中奋起直追,又被击碎——如此往复,直至纽特慢悠悠地说出“将军。” 不复他羞怯的神色,眼里是势在必得的自信——我又看到了火红的枫叶林,纽特的嘴唇因为紧张被他无意识咬得殷红。 “真,真厉害。”凯西看得瞠目结舌,说,“虽然我看得不是很明白——但是比阿黛尔对我放的水要高明许多。” “我有多久没下巫师棋,我自己都记不清了。”亚历山大说,“不过纽特确实很厉害。” 他倒是输得心服口服的,话里没一点不服气。 “轮到我了。”我早已经按捺不住自己的兴奋,只想亲自上阵会会纽特到底有多厉害——我还没有和纽特下过巫师棋呢。 亚历山大把位置让给我:“看你了,克蕾娅——帮我赢回来。” 我看见纽特不着痕迹地睨了亚历山大一眼,嘴巴都快被他咬破皮了,我出声提醒道:“纽特,别再咬嘴巴了,会出血的。” 纽特陡然松开牙齿,说:“啊……好,好的。开始,莱尔。” 棋盘里破碎的小人开始自行复原,在小小的黑白棋盘里横冲直撞,互相撞到对方,又骂骂咧咧地跑回各自的位置上。 刚走出第三步,我便意识到一个问题——我是真的碰上对手了。 我的棋艺是和外祖父下棋的时候逐渐练起来的,四年级之前的每一个圣诞节我都会跑去法国,和外祖父母一起度过。 外祖母喜欢教我做甜品,因为妈妈就不喜欢烘焙这种,她称之为「太过女孩子气的东西」,所以外祖母总想让妈妈多了解一下自己母亲喜好的想法也只能落到我身上。 不过我倒是不在意这个,能烘焙出甜而不腻的甜品,我还是挺有成就感的。 而外祖父喜欢叫我陪着他下棋,尽管在下棋时外祖父处处让着我,我也总是输掉。 然后外祖父就会对我说:“莱尔下棋真是越来越厉害了——下次再回到柏图斯的时候,我可能就会输给你。” 不过去年他们也出去旅游了,导致我没能回到柏图斯,亲身试验我是不是已经成长到了可以打败外祖父的地步。 但是现在,面对这场和纽特的棋局,我有一种感觉——如果我赢了纽特,今年圣诞回到柏图斯我就能真正赢下我的外祖父,波拉索尼·马赛耶了。 刚才和亚历山大的对局纽特一定是给他机会了,为什么现在纽特对我步步紧逼——我擦掉额角边不存在的汗,思考下一步该怎么走。 “纽特连你都故意露出破绽了,怎么换成克蕾娅就下得这么凶啊。”凯西在一旁对亚历山大说。 我听见亚历山大郁闷的声音:“我哪知道小斯卡曼德是怎么想的——我还不想被他故意露出破绽呢,我跟个袋鼠似的,看见套就钻,差点被卖了。” “难道是我想错了?”凯西又咕哝着。 战况愈发白热化,在你来我回的小人走动声中,我们都目光炯炯地看着棋盘。 直到我念出那句“将军”,棋局结束了——七零八落的棋盘上,纽特的皇后被甩下马,纽特输了。 “我输了。”纽特说。 我紧紧握住双拳,心想——这下再回到柏图斯我一定能赢外祖父! 我本想和亚历山大再来一局,却从列车不同节奏的轰鸣里察觉出,我们快要到站了。 “我们要下车了,”我说,“那我就没法和亚历山大再来一局了。无论输赢,我们都失去了一个向对方提要求的机会。” “有没有机会已经没关系了——你已经帮我赢了纽特。”亚历山大看起来很开心,他靠在门边说:“现在是不是到了提要求的时候?来,纽特,你对我有什么要求?” 纽特看着亚历山大,空气中暗流涌动。 我忍不住向凯西靠近了些。 “我想知道,”纽特说,“那天在对角巷你让莱尔留下的时候——” “你对她说了什么。” 狭窄的包厢里,我紧靠着凯西坐在一边,另一边是从始至终没有移动过座位的纽特,看着靠在包厢门上的亚历山大。 亚历山大碧蓝的眼睛眯成一条细缝,一秒、两秒……他轻轻笑出声。 “这么好的机会你就浪费在这个问题上啊。” “也没说什么——就是和克蕾娅表了个白,仅此而已。” 第44章 纽特说谎了 我就不应该同意亚历山大跟着我去包厢里。 在他说完那句话后,伴随着列车的行驶逐渐停下,大大小小的哄闹声由远及近渗入我们的包厢中——不停有学生拖着行李从窗外走过,列车到站了。 而亚历山大,不得不说他真是占据了一个好位置。 靠在门边,随时可以开门溜之大吉——正如他现在做的那样。 “啊,到站了。”亚历山大说,他的手扒在门把手上,“我还有行李在其他包厢,我就先走了。” 亚历山大轻佻地向我挑了挑眉,转身消失在我们的视野中。 凯西的脸上露出难以置信的神色,她被这突如其来的话震动了,整个人像头顶炸了个响雷。 “可你不是说,”凯西喃喃着说,“在破釜酒的时候你不是说,亚历山大没说什么吗——在你看来,表白是没说什么吗?” “凯西,我的确是觉得这没什么好说的……”我试着陈述我的想法,“因为一方面,当时亚历山大说他的「告白」只作为其他话题的附庸,不是我们谈话的主题;再说,就算有人对我说喜欢我,我不认为这是什么值得大肆宣传的事。” 凯西消化着我的话,在她连续的眨眼后叹出一口气,说:“克蕾娅,有些时候连我都不是很能理解你的想法……虽然我承认你说的有道理,但是——我果然还是有点不能接受。” “那你生我的气了吗?”我惴惴不安,生怕凯西因为我的隐瞒又生气。 “我怎么会因为这种小事生气。”凯西说,“算了,你想说就说,不想说也没什么——” “但是你能不能看看纽特?我觉得他好像……他的眼神看起来好可怜。” 凯西起身走到我身边,示意我注意从刚才就一直没有动过的纽特。 第一次在图书馆时,我因为纽特一瞬的瑟缩,暗自想过他像容易受惊的小鹿。 现在怎么看,都觉得这头小鹿是死掉了。 如果纽特的脑子里有一根弦,大概是已经断掉了——他直勾勾盯着亚历山大刚刚靠着的门边,浑身上下都僵硬着,眼睛一眨不眨,身子一动不动。 我不知道纽特为什么会因为亚历山大的一句话成了这样,但是我担心他——我坐到纽特旁边,朝他面前挥了挥手。 “纽特,纽特。”纽特的眼神依旧没有焦点,“纽特——你怎么了?” 纽特却“噌”的一下站起,突如其来的起身导致他的手撞上了桌子的角,发出响亮的撞击声。 桌子也因为这撞击而晃动,温斯又被摇醒,乌林鸮的眼睛严肃地瞪着我。 我下意识伸手,想看看纽特的手腕。 “莱尔,我先走了。”纽特提上他放在桌下的黑色皮箱,脚步匆匆,“莉塔会在车站等我——” “等一下,纽特,”我叫着纽特,他的背影在蜂拥着朝车门而去的学生里显得十分慌张,“你的手没事——你不和我们一起坐马车了吗?” 纽特听不见我说什么,没有回头。 又或者他听见了,只是他不想回头。 凯西在一旁看着我们,这时她也只能催促我收拾好行李,抓紧下车。 “以后要是有这种事还是告诉我,”凯西说,“我真不忍心看你这样。” 我这样——我是怎么样? 我和凯西下车太晚,只能找到已经坐着人的马车——纽特嘴里说的“莉塔会在车站等我”并不存在,因为我们找到的正是只坐着莉塔·莱斯特兰奇一个人的马车。 我看了一眼凯西,见她神色如常,也就放心带着行李一起乘上了这辆马车。 莉塔默默接过凯西伸出的手,凯西结巴着向她道谢:“谢谢你,莱斯特兰奇……” 莉塔微微点头,转而看向我:“真巧啊,克蕾娅——纽特没有和你一起吗?” 这个时候提起纽特,反而成了我脾气的导火索。 纽特·斯卡曼德凭什么不回应我的关心,不等我说完话就急着要走——又凭什么要对我说谎,明明莉塔根本就没有在站台上等着他。 他分明就是一个人要走的。 但是凯西抓住了我即将要冲天的小辫子,替我回答了莉塔,她说:“克蕾娅也不是每时每刻都要跟纽特绑在一起呀。” 凯西隐去了纽特拿莉塔当借口的事。 莉塔轻笑起来,她的笑声听起来实在悦耳,是珍珠入海的啪嗒,远处是海天相接的日落余晖。 “说的也是啊,普威特——纽特·斯卡曼德当然不会想每时每刻都粘着克蕾娅。” “你们可以不要再讨论纽特了吗?”我放任自己生硬的语气大肆蔓延,“毕竟他不在我们之间。” “呃,好。”凯西面露尴尬,说,“那我们聊些别的——聊些女生的话题,比如,雷伯恩姐妹最新款设计,完全符合和麻瓜交往时的着装规范,而且紧跟麻瓜潮流?” 莉塔抬起眼,终于对凯西有了除淡漠以外的情绪,说:“很多人觉得雷伯恩姐妹的设计已经失去了新意——不过看样子你不这么认为?” “当然不!”凯西神情激愤,语气热烈,“他们只是不了解雷伯恩姐妹设计的核心——「成为整体的世界」。巫师和麻瓜,只要是崇尚和平,大家就并不处于对立。” “巫师界如今很少有人会这么想……我和你恰好想得一样。”莉塔说。 我很高兴看到凯西放下对莉塔的偏见,她热切地和莉塔攀谈起来,交换她们对巫师服装设计的所有见解。 莉塔说的话使凯西频频点头,连声称赞。 凯西也不时得到莉塔的笑,虽然起伏远远不及凯西——至少这意味着她们两人之间的隔阂找到了瓦解的道路。 可是反观我和纽特,他步履匆匆的离去—— 黑漆漆的天空逐渐下起雨来,我们坐在马车车厢里,听着雨滴嘀嗒嘀嗒落在马车棚上。 我真希望纽特能好好跟我说说,他那没有礼貌的行为究竟是怎么回事! 第45章 分院仪式 霍格沃茨城堡隐隐约约地越来越近,我从马车里探出头:一座座高矮不一的塔楼在夜空中耸立,被黑夜衬托得更加肃穆庄严。 马车丁丁当当停在了通往橡木大门的石阶旁,我率先跳下车,凯西紧随其后下来,向莉塔伸出她的手,莉塔拉着校袍,在凯西的帮助下下了车。 莉塔踮起脚尖,低头看着地上被雨水冲刷后松软的泥土,厌恶地说:“真是有够讨厌的。” 她的鞋子免不得沾上那些湿润的泥土,莉塔再次皱起鼻头。 我们接二连三从马车上取下行李,温斯在笼子里扇动翅膀叫唤着,我打开它的笼子,说道:“别激动,别激动——知道你想回猫头鹰棚屋了。去,好孩子。” 温斯从笼子里出来,围着我飞上几圈,而后向独立于城堡的猫头鹰棚屋飞去。 “希望我们还来得及占上一个好位置。”凯西将她的行李箱重重放在地上,呼哧呼哧喘气,说道:“——观看今年的分院仪式。” “要不要我帮忙?”我指着凯西行李问道。 “当然不用,既然是我自己选择要带这么多行李,我就应该自己承担它的重担。”凯西拒绝了我的帮忙。 我不由分说提起她的一件行李:“你在说什么呢,我想帮你——反正再拿一件我也不会很累。” “好,”凯西很容易的就败下阵来,感激地说道:“克蕾娅,你真好。” “不是急着去占位置吗?”莉塔说,她只带了一件不大不小的行李箱,“快走。” 于是我们汇入人群,匆匆走上石阶,进入了城堡。 门厅在火把的燃烧里被映照得红通通的,学生们的脚步声经久不绝回响在空气中。 几个家养小精灵凭空出现,攀上我们的行李。 “嗯——谢谢你们,”我说,从袍子里掏出几块蜂蜜糖,“给你们。” 家养小精灵们惊慌失措地摆手,说:“噢,不,我们不能接受这个,我们不能接受礼物——为你们服务是我们应该做的!” “这不是正式礼物。”我维持着摊开的手心,“就当是一个小小的谢礼,如果你们不收下的话,我会很伤心。” 家养小精灵们很大可能是因为我的那句“我会很伤心”,才收下我的蜂蜜糖,他们凸出的水汪汪的大眼睛充满了不安,在一声声响指里,家养小精灵们带着我们的行李移形换影到了各自的宿舍。 我们穿过石板地面,向右边通往礼堂的大门走去,准备碰碰运气,能不能占上两个观看分院仪式的好位置。 “到这里就行了。”莉塔说,我们在礼堂门口停下来,“和你聊天真是开心,普威特。再见了。” 凯西羞红了脸,说:“我,我也是……”看着莉塔走远,凯西小声说道:“她好像也不是那么不好嘛……” “莉塔本来就不坏。”我说,“之前因为她和我吵架,你现在才知道后悔了?” “那算吵架吗?”我们走向格兰芬多的长桌,凯西叽叽喳喳说着,“最多只能算拌嘴!” 如果那种程度都只能算斗嘴,那接下来许多天的冷战又是怎么回事?我正感到不可理喻,要跟凯西好好争论一番——就看见阿黛尔朝我们招手。 “克蕾娅,凯西!”阿黛尔拍拍她身边的座位,我注意到她的位置离教师席只有几步之遥,“快过来,我给你们留了位子。” “万岁!”凯西欢快地小跑过去,“我正愁找不到好位置!” 我跟着凯西在她身旁落座,礼堂的上方是没有星星的黑漆漆的天空,和刚才我在外边看到的一模一样。餐桌上一根根漂浮的三叉戟样式的蜡烛照亮了礼堂里那几个银白色的鬼魂,同学们兴奋的脸庞也在灯火通明的环境中愈发鲜艳。 他们在兴高采烈地说话,相互交谈,暑假里有什么新鲜事,互相审视着对方新的发型或衣服,又大声和其他学院的朋友打着招呼——我往赫奇帕奇的桌子望去,纽特毛绒绒的卷发没有出现在那些兴奋的头颅里,我只好失望地缩回了头。 “你在看纽特吗?”凯西问我,我点点头,她又说:“别管纽特想什么了,他们这个年纪的男生就是那样,你读不懂他们的。” “我刚才还看见了斯卡曼德来着。”阿黛尔若有所思,摇头晃脑地说,同时,我注意到她戴着去年圣诞节我送给她的耳饰,跟着阿黛尔摇晃脑袋的动作转起来。“就在礼堂门口,提着他的黑色箱子。” 那么,纽特现在又是在哪里?我心生疑虑,他不打算参加开学宴会了吗? 我没有多想的时间,因为我的注意很快刚出现在教工桌子后面的弗洛尔教授吸引住了。 她走到邓布利多教授的右边,然后坐了下去——邓布利多教授穿了一件黑色的翻领大衣,从大衣的纹理判断应该是羊绒的。 弗洛尔教授脸上没有什么表情,让人看不出来她是不是已经知道了卡莉斯塔还活着。 看见我,弗洛尔教授对我笑了一下,她摘掉头顶上红色的尖头巫师帽,放到教工桌上。 紧接着,凯特尔伯恩教授也一瘸一拐地来到教工桌,他的出现也就意味着,一年级新生已经渡过黑湖,到城堡里来了。 果然,几秒钟后,长长的新生队伍从大门处进来,他们一个个看起来惊魂未定的,被麦格教授带领着走向教工桌。 “我怎么也看不腻新生惊恐的样子。”凯西说,扑闪着她的大眼睛,对那些在教工桌前排成一列,面对着我们的一年级们致以极高的注意,“想到我们当时也是这么紧张——时间过得可真快。” 我看着一年级新生,他们的脸在烛光的映照下透着惨白的光。 我想到当时我也是站在那里,等待被叫到名字,心里忐忑不安地想着我会被分院帽分到哪个学院,暗暗发誓如果我进不了格兰芬多,我就哭着要求爸爸给我转学—— 在一瞬间,我因为如愿以偿进入格兰芬多,跳下凳子时不小心撞到的那个孩子,那个时候我由于过于激动只是匆匆瞥了他一眼,连道歉都说得并不真心——现在回想起来,他桔黄色的眼睛无措转动着,嘴上机械地重复“没关系”的那个男孩—— 不正是纽特·斯卡曼德吗? 第46章 沉默的纽特 “凯西,你介意吗?”我说,从座位上站起来。 凯西疑惑地看着我,问:“怎么了?” “我出去一下,不用等我——我可能不会参加开学宴会了。” “你要干什么啊?克蕾娅,克蕾娅——” 沿着来时的轨迹,我头也不回向着礼堂大门跑去,凯西的呼喊淹没在欢天喜地的人声里——蜂蜜糖在我的口袋里噼啪作响。 在经历十几艘渡湖小船的洗礼后的黑湖显得比平常更加寂寥,没有皱褶的湖面静悄悄的,那只水怪大概是因为拯救落水新生累着了自己,连触手都懒得伸出到岸边。 在那些护树罗锅的栖息地,岸边一排排的柳树下。 我看见纽特·斯卡曼德盘腿坐着,面前是他打开的黑色皮箱。 在纽特冒昧的离去后,此时我站在他的斜后方,看着他的侧脸,刚才那突如其来的冲劲也被一盆凉水浇散了。 纽特不知道对着他的箱子自言自语什么,一脸愁苦的表情。 “如果我也有勇气说出那些话就好了——别笑我,皮克特。”纽特说,他的箱子里传来皮克特尖声细气的嘲笑。 我走到纽特身边,在他惊讶的眼神里,学着他盘腿坐下——我再站起来的时候校袍一定会变脏,但也管不了这个了。 “莱尔?”纽特的声音里带着疑问,他说:“你怎么在这——你不观看分院仪式——和开学宴会了吗?” “那没什么,我对分院仪式本来就不是很感兴趣。” 不过错过开学宴会的美食会有点可惜就是了,但谁让我脑子发热要跑出来找纽特? 纽特的箱子居然从底部搭了个楼梯,皮克特扒在边上,身体好像是从虚空里探出来的一样,难道他的箱子——施了无痕伸展咒? “你知道刚刚我坐的马车上都有谁吗?”我问纽特,滴水不漏的隐藏着我的愤怒。 纽特没有说话,他微微显得有些不安,眼眸中透露出一丝疲惫和无力。 “你猜不出来的话,我就直说了。”皮克特悄悄从楼梯爬下去,远离风暴中心。 我继续说道:“莉塔是和我们一起坐马车回到学校的。你为什么要骗我说莉塔在车站等你?” 没等来纽特立即的回复,我不由得加重语气:“我想知道你为什么要对我说谎——又什么那么干脆的就汇入人群离开了。” 我在意的,不是亚历山大说的「为我着迷」,更不是凯西口中的「纽特才不是每时每刻都要和克蕾娅绑在一起」。 看着纽特欲言又止的样子,我只想他能告诉我,让我知道,让我了解,他不开心的缘由所在。 “如果你不打算说的话,我就走了。”我作势起身。 “去,莱尔。”纽特轻声说,声音伴着被风泛起涟漪的湖面显得飘渺虚无,“别错过宴会上的美食。” “真不敢相信,你会这么说!”我利落地从草地上爬起来,好像刚才和纽特一起盘腿是什么傻事一样,语气生硬地说:“谢谢你的提醒,纽特·斯卡曼德!” 我着急离开有纽特在的空间,摸到校袍上奇异的粗糙触感才反应过来,刚刚坐在草地上,校袍都被浸湿了,有几处还沾上了泥土。 “清理一新!”我怒气冲冲地对自己施了一个清洁咒。 我还对凯西说,我可能不会参加开学宴会,没机会享用那些食物了——真是谢谢纽特没有让我失去这个机会! 他真讨厌、他真讨厌——我以为我们至少已经算是关系不错的朋友,看来他也不是很想拿我当好朋友! 外面的天又下起雨来,我从魔杖末端支起透明雨伞,不远处就是入口庭院——我还是回了头,纽特也支起他的魔杖雨伞,为他和他的黑色皮箱张开狭小空间。 我回过头,继续向城堡走去。 礼堂里,麦格教授已经撤掉了凳子,被分入不同学院的新生正在享受着学长学姐对他们的欢迎,长长的礼桌也不再只有漂浮的蜡烛——餐盘、杯子,以及各种甜品和主菜散发着食物的香气,被人们大快朵颐。 凯西正在切割一片完整的烤猪排,叫我怒气冲天地坐回到座位上,她停下手中的动作,问我:“怎么又回来了,不是不参加开学宴会了吗?” 尼古拉斯·德·敏西-波平顿——差点没头的尼克,我一般称呼他为「尼古拉斯爵士」,因为他偏爱这个称呼——从凯西的烤猪排中浮出来,把凯西吓了一跳——他幽幽地说:“我已经四百多年没有吃过食物了,虽然幽灵不需要进食——你怎么可以不参加开学宴会呢,克蕾娅,难道你不是最爱霍格沃茨的食物吗?” “尼克,别再这样突然浮上来吓人了。”凯西摸着自己的心脏说道。 “是尼古拉斯爵士,凯西小姐——噢,你知道,得知克蕾娅差点没有来参加开学宴会的消息,是会让我有些吃惊的。”尼古拉斯爵士不厌其烦地纠正凯西。 “我看我和纽特的友谊今天就要结束了。”我生气地说。 凯西将她切下的一块猪排放进我的盘子里,说道:“我就猜到你刚刚出去是去找纽特了——怎么回事,你们吵架了吗?” “要是我们能吵架就好了,至少还有解决问题的可能。”我重重地叉起猪排放进嘴里,使劲咀嚼着,“不管我问他什么他都不说话,他连争吵的机会不给我!” “反正,”我吞下猪排,继续说道:“我也是真的生气了。这事就这样!我不会再关心他为什么骗人、为什么不高兴——也不想和他在课堂上坐在一起了!” “噢,克蕾娅。”凯西和尼古拉斯爵士同时说出声,凯西噎了一下,自觉地闭上了嘴,表示让尼古拉斯爵士先说。 尼古拉斯爵士十分感激,扯住自己的头要将它掰下来——“别,别这样,别掰下来!”,在凯西的尖叫中,他讪讪地缩回了手。 尼古拉斯爵士清了清声,说道:“你说的是赫奇帕奇的纽特·斯卡曼德,是不是?如果你需要,我可以询问一下胖修士——尽管处理学生的感情问题不在我的义务范围,我很乐意帮助你,克蕾娅——” “谢谢你,尼古拉斯爵士,”我打断了尼古拉斯爵士即将又要发表的高谈阔论,说:“不过我自己可以处理。” “真的吗?真的……好。”没有帮上我显然让尼古拉斯爵士有些沮丧,他银白色的身子飘着,说道:“那我就不打扰你们品尝美食了,一年一度的开学宴会,我也有老朋友想会会——当然不是胖修士——再见了,孩子们。” 说着,他慢悠悠地,从我身子里钻了过去,一瞬间,刺骨的寒冷穿透了我,我打了个哆嗦。 第47章 开学宴会 “纽特没有告诉你或许有他自己的原因,”凯西说,“我不是在为纽特开脱——但是现在就说你们之间的友谊结束有些太武断了,克蕾娅……也许,你应该给纽特一点时间。” “我不明白纽特在想些什么,我好好跟他说话,他却对我爱搭不理的——我说我要走了,他还劝我赶紧走。” 说着说着,我感觉到自己的声音都逐渐变得皱巴巴的:“不管是他觉得我有什么问题,还是他自己有什么地方出了差错——难道不是应该直接告诉我,让这事公开解决吗?” 蜡烛的热量将我的脸烧得红红的,也许那不仅是热量的缘故,我的委屈也夹杂其中,让脸上的温度如此难以忍受。 大家都在笑着、大声的说话,餐具间交叉碰撞的声音是那么刺耳。 弗洛尔教授尖细地高声夸赞邓布利多教授的穿衣品味——发现我在看他,邓布利多教授回了我一个温柔的笑;占卜学老师伊斯教授和古代魔文教授布兰切特教授大肆讨论着星象的征兆问题;布莱克校长对教工桌上的食物挑挑拣拣,也许格里莫广场12号的布莱克家族的家养小精灵做出来的食物比霍格沃茨的好得多。 凯西说:“这世界上果然就是有人心里藏着事的时候,能让你什么都问不出来了哪怕他自己可能会憋坏。” “来,克蕾娅。”凯西往我的盘子里放了一块炸果酱甜圈,说道:“吃点喜欢吃的东西,别再为这事耗费心神了。不论如何,你还有我呀。” 越桔果酱在我咬开酥脆外皮的一瞬间迸发出清甜的香味,迅速蔓延至我整个口腔—— 好吃得我掉下眼泪来。 “在你们忙着消化这些——这些美食的时候。”布莱克校长发话了,他说到“美食”这个单词,好像有什么哽住了他的脖子,他说:“请你们给一些让我的声音能无阻传播的空间,听我讲讲新学期的注意事项。” “首先,老生常谈的一件事,禁林是学生绝对不允许进去的,我相信你们一年级新生绝对应该知道这一点——至于很多高年级,你们现在也应该知道。” “其次,课间在走廊上不允许使用魔法——请你们别抱侥幸心理,认为管理员抓不到你们的小辫子。” 礼堂里响起窸窸窣窣的笑声,凯西说:“事实上就老特拉法拉的那双腿脚,能抓个正着才是最奇怪的。” “最后,今年我们的教师队伍有一个变动。我很遗憾地宣布拉奇教授因为年龄原因,最终从魔药学教授的职位上退休,选择安度晚年——与此同时,我很高兴地向你们宣布新的魔药课教授——”不过布莱克校长并没有表现出高兴的样子,“马迪奥教授。” 眼生的巫师从最边上的教工桌站起来,礼堂里立刻响起一片礼貌而热烈的掌声,凯西和阿黛尔交换了一个十足激动的目光——“他绝对是霍格沃茨建校以来最帅的教授!” “女孩们,你们当时好像也是这么说邓布利多教授的?”我说。 “那是当然了,克蕾娅。我们对美的追求是永恒的。” 乔安娜从布莱克宣布拉奇教授退休开始就皱着眉头,她的书本仿佛对她失去了吸引力,她一定是在想为什么拉奇教授不再多坚持几年等到她毕业,接替拉奇教授的魔药学教授的位子。 “谢谢大家,谢谢,你们真是太好了。”马迪奥教授说。 他的声音又低又沉,还带着丝丝委婉的转音,听在我耳中,我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受,让我想起保加利亚国家队的吉祥物媚娃——尽管很显然马迪奥教授是一个男人,我也不能解释我为什么会这样想。 我只知道我应该避免和马迪奥教授有课堂之外的接触,从在魔药课堂上循规蹈矩,安生上课,努力不出错开始。 “初来乍到,大家对我表示的每一份热情对我来说都是莫大的欣喜——我也希望之后的魔药课上能和你们一起见证坩埚里的汤药奇迹。让我们不断前进,为了一个更加伟大的时代。” 他坐了下去,邓布利多教授首先鼓起掌。在布莱克校长的带动之下,其他教授紧接着也跟着拍手,教授们、学生们的掌声混合在一起,经久不息。 到最后布莱克校长不得不站起来平息这场长久的掌声,他说:“感谢马迪奥教授的发言,简洁、清晰、明了——多数教授都应该学习马迪奥教授是怎么发言的。” “是啊,他可真敢说。”凯西压低声音说,“难怪连教授们都不喜欢他。” “宴会进行到这里,我宣布全校师生解散。” 周围响起桌椅板凳的碰撞声,夹杂着唉声和叹气。 “我的课表上显示周四才有魔药课,我竟然还要等待四天才能见到马迪奥教授!” “我和你一样,好吗?看来这几天我们俩只能面面相觑着过了。” 我突然一跃而起,在凯西不解的目光中大呼不好——“糟糕,我应该找哈迪斯一起去给一年级新生指路的!” “哎呀,克蕾娅,”阿黛尔说,“你看起来好像对「我是级长」这事不太自觉呀。” “我先走了,大家。我们一会儿见!”我重新别上刚才在霍格沃茨特快上见到纽特时摘下的勋章,一边说道。 我看到在长桌尽头的哈迪斯,他正整理着自己的级长徽章,好让它在一年级新生的眼里看着更亮一些,我朝他跑去,说:“我这就来,哈迪斯!” 哈迪斯又是一副不耐烦的样子,只不过更多了些无奈,他说:“你再忘记,我又要来找你了——不要指望我每次都能提醒你?” “我很抱歉,哈迪斯——”哈迪斯打断我的话,他说:“叫海登就行了。我可不想一直被人叫哈迪斯,说得我像真正的冥神似的。” 我只好又改口:“好的,海登。我会记住我的级长工作的。——一年级新生,请到这边来。” 一群新生害羞地从格兰芬多和赫奇帕奇桌子间的过道走了过来,他们大多数都个子矮小,而且一个个都尽量缩在后头,似乎走在最前面是什么大逆不道的事一样。 “我是格兰芬多的女生级长,五年级的克蕾娅·里德。”我说,一年级新生眼神呆滞地看着我。 “我是海登·哈迪斯,你们的级长,格兰芬多五年级。”海登也接着向他们介绍自己。 第48章 山谷事件 男孩睁着近乎透明的浅色瞳孔,银白色的头发随着他的动作晃动,他苍白的脸浮现着兴奋的红晕,他看着海登,说道:“是希腊神话里的冥神哈迪斯吗?” “拼写是一样的。”海登说,看样子他的耐心是留给这些一年级新生的,“不过我可不是神,我只是一个巫师。” 在领着他们通往格兰芬多塔楼的时候,这个特别的男孩一直离海登很近,注意到男孩对他的亲近,海登放慢了脚步,问他:“你叫什么名字?” 男孩说:“我是阿格莱亚·普鲁托。” 普鲁托,罗马神话中的冥神,正对应着希腊神话的哈迪斯——他们两人的姓氏,真是有着莫名其妙的缘分。 海登显然也是这么想,他轻轻地摸了摸阿格莱亚的头,笑容热切。 我们来到格兰芬多公共休息室的走廊尽头,在胖夫人的肖像前刹住脚步,“这是胖夫人,想要进入我们学院的休息室,需要向胖夫人说出每一期的正确口令。” 胖夫人和蔼地看着我们:“口令是——?” “私酒。”海登说道,胖夫人笑眯眯地对我们打开门,“每一期新口令都会在公共休息室的公告栏上公布,大家注意及时查看——如果你们不想夜游回来因为忘记口令,或是没有及时查看新口令,被关在塔楼外面的走廊。胖夫人可是不会心软的。” 公共休息室依然像以前一样暖烘烘的,圆形房间里摆满了又松又软的扶手椅和木桌子。壁炉里火焰噼里啪啦燃烧着,有几个人正坐在那烤手,是伊尔莎和伊芙琳,还有昏昏欲睡的贝尔。 “你们的行李已经由家养小精灵搬到你们各自的宿舍里了。没有什么事的话,大家现在就可以回到自己的寝室,好好休息,准备迎接明天的新课程——你们在霍格沃茨的第一天。” 新生们作鸟兽散去,海登敷衍地一挥手,头也不回地走了。 伊尔莎欢快地朝我招手,让我坐过去,她今年和伊芙琳一起升上了六年级,鉴于卡莱尔和贝尔都因为升学退出了院队,我猜测队长会出在六年级的她们两人其中。 “猜猜魁地奇选拔之前卡莱尔会选谁接替他的队长位置?”伊尔莎说,在她身旁,伊芙琳正对她的头发显出极大的兴趣。 我说:“我不知道。”无论是谁,我都可以接受。 贝尔咕哝着,不知道为什么他明明一副困倦到不行的样子,却还是能听到我们说话:“反正不太可能是你。” “不愿意透露一点消息的人没资格加入我们的谈话。” 贝尔又倒了下去,伊尔莎说:“我想当队长,不过我不确定自己是不是够格。” “你的实力当然不是用能否当选队长来衡量的——”伊芙琳说,她给伊尔莎编出一条辫子,放到了伊尔莎的身前。 “编得真好!——我知道这个道理,但是野心常常也伴随着害怕嘛。” 我胸前的级长徽章,由于刚解散掉一年级新生就被伊尔莎喊过来,还没有来得及摘下它。 伊尔莎的视线从她的辫子往下移,在看到级长徽章的一刻眼睛亮了亮,说道:“克蕾娅,你当上级长了!” 她咯咯笑起来,说:“以后你可以关我们的禁闭,还能代替教授们扣我们的分。” “如果你们没有做错什么事的话,我是不会那么做的。”我说,“我是级长,但我不会滥用权力。” “只是开个玩笑。”伊尔莎收敛笑意,变得紧皱眉头,她说:“你们知不知道暑假发生的事?” 伊芙琳不自觉坐得端正,准备好要听伊尔莎即将说出来的消息。 “这件事是我住在戈德里克山谷的姑父告诉我的。不过因为我姑姑已经去世了,我家和他不太那么亲近,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他会告诉我们——暑假的时候,一个巫师在其中一处山顶遭到了黑巫师的追杀——” 戈德里克山谷的居民知道这件事我一点都不吃惊。但是我开始冒上冷汗,全身好像纸一样被揉成一团,又被干脆地抛进垃圾桶——我在惧怕的是什么? 是卡莉斯塔不愿放弃的对我的追杀,她对狩猎游戏的执着……还是害怕我无意识念出的「火焰熊熊」,我对自己能用黑魔法一无所知—— “那个巫师……是谁?”我听到自己的声音,如同龟裂的土地渴望水,我的手指也不知不觉中深陷沙发。 “姑父没有说是谁。不过我想,也不可能知道对方是谁?据说当时山顶的火势烧得那么大,山谷里的居民都睡下了……是多亏了斯卡曼德夫人饲养的鹰头马身有翼兽察觉到了异变,那个巫师才被救出来。”伊尔莎说,贝尔不知道什么时候清醒过来,专心听着我们的谈话。 伊尔莎又说道:“不过这么大的事,为什么从未登过报纸?如果不是姑父几乎每晚都忙着魔药熬制,这件事可能还真的会叫人一无所知。” “现今的世界很危险,不论是巫师的世界界,还是麻瓜的世界——伊尔莎,你要小心,要保护好自己……”伊芙琳说。 伊芙琳对伊尔莎露出在沙发上的手很是注意,她盯着伊尔莎那只白皙脆弱的手,又冷静地移开目光,说:“还有克蕾娅也是。” 伊尔莎说:“噢,我会的,你也要保护好自己。” 贝尔在对面的咕哝声尤为清楚,他故意让抱怨传到我们的耳中:“怎么就不叫我也小心小心。” 我从那种莫大的恐慌里回过神来,正感受到一种出声的欲望,脖子突然受到一股轻柔的拉力,我就这样被带着躺进沙发—— “克蕾娅,我给你带了餐后甜点!”凯西松开放在我脖间的手,说:“不过本来你也没吃多少。你们在聊什么?” 在听到伊尔莎的复述后,凯西的表情没比我好上多少。 “噢,噢。”凯西说着,尽量表现出一种十足惊讶、十分意想不到的神态,“那真是太恐怖了——真的很吓人!” “是啊,是啊,没错。”伊尔莎说,“千万别让自己落入那种险境,幸运的人不一定是自己。” “事实上,”我拉着凯西站起来,一边后退一边向还坐在壁炉边的几人说道:“我们还要赴约宿舍的女孩夜谈,就是聊聊暑假的事……还有一些职业规划什么的。我和凯西先走了,晚安。” “这件事魔法部不是明令禁止走漏风声的吗?——戈德里克山谷的居民怎么就不拿魔法部的声明当回事?”凯西跟在我身后上了楼梯,我们的被返回公共休息室的人群淹没。 发生在戈德里克山谷的那件事,现在已经被魔法部称为「山谷事件」,作为内部事件被明令禁止传播。 或许是魔法部的危机公关,面对他们岌岌可危的声誉做出的补救措施;或许是爸爸作为傲罗办公室主任轻微的施压(或直接称其为「滥用权力」,但我想这样说有失偏颇,因为如果魔法部在知悉此事的情况下仍没有作为,爸爸的行为就不能被认为是错误的),在我开学前一直有魔法部的两位傲罗暗中保护着我。 “虽然我觉得这件事你还是知道为好,不过你可别让埃德蒙知道是我跟你说的。”忒休斯在某次圣芒戈的看望过程中如是说。 看着凯西不明所以的表情,我说:“往好处想,凯西。这意味着莱恩有从魔法部离职的几率,你甚至可以假设他离职后会自立门户,做巫师人权律师,从此不再跟着普威特夫人和艾伦对你的成绩和职业要求指手画脚。” 而往坏处想——我根本不敢往坏处想,可是—— 我怀疑我已经失去了真正意义上的「安全」。 第49章 黑魔法防御课 新学期,新气象——我原本是这么想的。 直到我发现一周里的第一节课就是黑魔法防御,而我们竟然是跟赫奇帕奇一起上课。 拿到课表的时候,我还为第一天就能见到邓布利多教授而微微有些宽慰。 可是——谁让我一进教室门就看到纽特啊! 教室里已经有了不少人,学生们说话的声音给人的感觉跟叽叽喳喳的小鸟一般。 纽特坐在不为人知的角落里,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他的领带没有打好,稍短的另一边调皮地探出头来。 尽管纽特没有看见我,我还是在发现他的一瞬间转开头,结果对上了凯西的眼神。 “克蕾娅,你在看什么?你刚刚的眼神好奇怪。”凯西说,她想跟随我目光刚才射向的位置,却抓不到痕迹,什么都没发现。 “没什么。”我说。 我们找到一个靠前的座位,凯西四处望了望,说:“没想到这学期我们的黑魔法防御是和赫奇帕奇一起。”她放下课本,坐下以后安静了半秒,突然看着我,恍然大悟地说道:“所以你刚才是看到纽特了!” 该说凯西的反应是迟钝还是敏捷,我点头的动作极不情愿。 然后,凯西扭动她的身体,回头朝我们后方的座位找来找去,说道:“我真佩服,你能一眼就看到纽特——他简直都快和空气融为一体了!” 真的是这样吗?明明我一进教室就能感受到不同于周围的空气流动,纽特棕褐色的卷发特别显眼,第一时间抓住我的视线。 我摸了摸鼻子,不再说话,看着邓布利多教授走进教室。 邓布利多教授的脸固然出众,但更引人注目的是他的衣服——一套暗紫色的亚麻西装,胸前还有一颗星星刺绣。 邓布利多教授两手空无一物,他撑在讲台前,面带笑意等待上课铃打响。 在爸爸告诫我要“待在邓布利多教授身边”后,再看到邓布利多教授,我总会生出一些犹豫来。我一直认为邓布利多教授是一个温柔的人,但他的笑容在我看来深不可测。 仿佛如果有人不幸成为邓布利多教授的敌人,他会被邓布利多教授的计谋算计得生不如死。 有些时候我会暗自将格林德沃与邓布利多教授进行对比,好奇要是他们两人间产生对决,谁是最终获胜的那一个。尽管风暴还没有被完全掀起——只不过是山雨欲来风满楼。 面对邓布利多教授,如果我要获得一点安全、一点被保护的安心,我只能接近他,惶惶不安被置于他的羽翼之下。 “我很乐意继续听到大家悦耳的声音——不过上课了,也请大家安静下来,到我为大家展示的时间了。”邓布利多在上课铃打响后笑着说道:“如大家所见,我没有带上课本。” 然而,邓布利多教授上课不带课本是很常见的,一个学期里有二分之一的课他都是空手而来,这不妨碍他把脑子里的那些知识活灵活现地传给我们,并且给我们一个公平而严格的作业和考试分数。 邓布利多教授说:“今天我们不会学习书本上的课程,我要来跟你们讨论一下「守护神咒」。有没有谁想为我们解释一下,什么是「守护神咒」?” 讲台下响起一片窃窃私语,似乎是在谈论:「守护神咒」是什么? 这也不奇怪,我们的书本并未提到什么是守护神咒,我得知它也是因为家中书房整整三面的书柜。 尽管我对「守护神咒」的内容一知半解,有为格兰芬多加分的机会,我还是迫不及待要举起手—— “斯卡曼德先生?噢,好的,有些不常见……不过可以理解。那就请斯卡曼德先生为我们解决疑惑。” 我猛地回头,纽特撑着木桌磨磨蹭蹭站起来,他看了我一眼,在那一秒钟里,我心中一颤,又迅速地回过头,作出一副认真听课的样子。 “它是最强大的防御咒之一,也是一个很古老、高深的魔咒,极其复杂也很难施展……要成功使用它,必须集中回忆所有能想到的最快乐的记忆——直到魔杖末端发出半具象化的守护神直奔目标而去,才算是施咒成功。”纽特说,声音有些颤抖,但是还算冷静,一如既往的沙哑。 周围交头接耳的声音愈发明显了。 “赫奇帕奇加十分,谢谢你,斯卡曼德先生。”邓布利多教授说,我身后传来一阵窸窣,纽特坐了下去,“那么让我来补充一下,为什么我们需要「守护神咒」?半具象化的守护神指的是什么?” 为了驱赶摄魂怪——在遥远的年代,在混乱的时候,没有用来维持统治秩序的国家机器、没有纪律,阿兹卡班更无从谈起。 这些没有五官、围着兜帽的黑暗生物肆意横行,不分巫师或麻瓜,吸食他们最幸福、最愉悦的回忆,甚至吞噬他们的灵魂,直至人变成一具没有思想的空壳。 “只有当你们成功施展出这个咒语,才能得知你们的守护神是什么。人们个性不同,与之相对的自然也是不同形态的守护神,它们通常是普通动物的形态,不过,”邓布利多教授略有停顿,我看出他扫过的视线停留在纽特那边。 不一会儿,他接着说道:“也有一些人的守护神形态是神奇生物,这非常罕见。” 我想,这一些人里除了纽特,应该还有邓布利多教授——虽然我没有实质证据。 “守护神的形象与咒语的强大与否没有关系,所以如果有些同学成功学会了咒语,结果发现自己的守护神是一只老鼠——甚至是瓢虫,也不用失望,认为你们的力量渺小。” 邓布利多教授摸上他胸前的星星刺绣,说:“力量强大与否,只关乎我们心里珍藏的那些宝贵回忆。” 第50章 黑魔法防御课2 “邓布利多教授,”这道声音并不讨人喜欢,它来自于那天在包厢里提前溜走的亚历山大,而我甚至都不想回头看看。 因为我知道他一定会盯着我笑,再挑起他的眉毛,好像他从与其他姑娘约会中得到的经验就是那样。 只要做做这些动作,无需再花费多少力气,姑娘们就会为他魂不守舍。 没等邓布利多教授对那声“教授”做出反应,亚历山大紧接着问:“这节课我们会学习守护神咒吗?” 不过邓布利多教授没有因为亚历山大的不请自问有不满,他说:“「守护神咒」只作拓展来讲,本学期我们都不会学习此咒——不过,如果你们能在owls考试上拿到e及以上,我很乐意将如何施展「守护神咒」纳入六年级的newt课程的教授范围。” 这对本来并不想升入黑魔法防御newt课程的同学们来说是一剂欢欣药剂,人群中爆发出激烈的讨论声,他们显然忘记了现在还是上课时间,对有机会学到「守护神咒」感到大为振奋。 先不说守护神咒到底多么难学——谁不想亲眼看看自己召唤出的守护神是什么动物? 在埃琳娜饲养的鹰头马身有翼兽的栖息地时,我得知纽特的守护神是独角兽。 我一直感到好奇——纽特是怎么学会守护神咒的? 邓布利多教授短暂的停顿中,看向纽特的那个眼神,我好像猜出了答案。 如果不是纽特用守护神驱赶摄魂怪时恰好被邓布利多教授撞见,就是邓布利多教授教会了纽特守护神咒——而前者的可能性几乎为零。 所以不难看出,纽特的守护神咒是从邓布利多教授那里学来的。 当时我对特拉弗斯使用恶咒后昏倒在球场,在校医务室醒来时,纽特对我说的那些话,至今我想起来,仍能刺激得我浑身发烫。 但纽特的那些笃定的“我很重要”的话里,也透露出他和邓布利多教授之间私下的往来。 从某个程度来说,他们之间肯定有一种更为深刻的师生关系。 “我敢说邓布利多教授的守护神一定是非常美丽的生物,”凯西小声说,脸上透露着向往,“就像他的人一样。” 凯西不是唯一对邓布利多教授的守护神感到好奇的人,坐在我们不远处的韦斯莱高举起手,得到邓布利多教授的同意后,他站起身说道:“教授,你的守护神是什么?” 立刻有附和他的声音说道:“教授,我们想看看你的守护神!” “让我们看看你的守护神咒,教授!” “噢,男孩们——”凯西翻了个白眼,说:“这是在上课还是在进行拍卖活动呢?” 邓布利多教授只是挥动了几下手,那些人立刻安静了下来。 “我还在想,什么时候才会有人提出来。”邓布利多教授拿出他的魔杖,我没有看清他是从哪里掏出来的,那根魔杖向着上方一指,画出一个没有闭环的圆,就像婴儿缩在母亲的子宫。 邓布利多教授轻声念道:“expecto patronu(呼神护卫)——” 一束光轻盈地从魔杖端冒出来,说它轻盈,实际上却非常耀眼,那一瞬间我不由自主地闭上了眼睛。 在几秒内,它从一团朦胧模糊的光生出翅膀,头颅,身形逐渐演变,生出丰满的尾羽,随着一声嘹亮的嗷叫,一只银色的的凤凰翱翔在教室的上空。 学生中爆发出一阵惊呼。 当邓布利多教授的守护神盘旋在我们之间,我想到第一次骑着扫帚登上霍格沃茨的魁地奇赛场;想到凯西睁大了眼睛在对我笑;想到我和爸爸看到的极光;想到霍格沃茨氤氲着黄油香气的厨房;想到纽特和我坐在黑湖边的柳树下,他诚挚的目光—— 更让我难以置信的是,我的脑子里闪回出妈妈的脸庞。她抱着我,从她小心翼翼的表情和她手部的动作,我感到她是多么的珍视我。 妈妈的脸没有一丝血色,让人一眼看出她已经不久于人世。她的生命力被某种存在吸走了,在那之前她和这种存在对抗了很久很久——却还是败在其手下,以生命为代价。 她抱着我,嘴里念叨着什么,那是我当时不能理解的话语,在这场突如其来的闪回里,我艰难读出那些唇部的语言。 要好好长大,莱尔。 凤凰一直飞着飞着,直到在我们的呼吸中消融。 大家意犹未尽,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彼此都在对方的眼睛里食髓知味。 凯西舔了舔嘴唇,说道:“不是说守护神咒的作用是驱赶摄魂怪吗?为什么我觉得,它好像连我的心都给净化了。” 直到凯西抚上我的脸,我才意识到,原来我掉了眼泪。 “尤其是对你的作用特别明显,克蕾娅——你竟然哭了。”凯西说,她瞧着自己大拇指上的水珠,在她手指的摩擦里,那颗渺小的水珠迅速散去。 “我刚刚看到我妈妈了……在邓布利多教授的守护神飞的时候……”我还沉浸在那漫天的纯洁银色里,颤抖着说道:“她抱着我,要我好好长大。” 凯西想要说些什么,邓布利多教授及时的咳嗽声阻止了她,也停止了受到震撼的学生们。 “现在你们知道,我的守护神究竟是什么了。”邓布利多教授说:“为了让大家亲身听会强大的守护神咒释放出的力量到底是怎样的,我可是绞尽了脑汁,把所有能想到的最好的回忆都想了一遍。” 我揉着眼睛,想要恢复没有眼泪打转的状态,邓布利多教授看了我一眼,继续说道:“也许有些人会因为守护神咒想起一些十分久远的回忆——这也是施展咒语的好处之一,通过这些回忆,得以与逝去的人们相见。” 我不知道邓布利多教授说出这句话,是不是因为他仅仅是从我的眼泪就看出我想起了妈妈。 我最快乐的那些记忆,和妈妈没有陪伴我长大的那些落差——如果她还活着,如果我能拥有一个妈妈,那我所有的人生都能有她的参与——它们水乳相交,我在极端幸福中体验到另类的痛苦。 而邓布利多教授的这句话给我的安慰,尽管聊胜于无,那痛苦却减轻了些。 “教授,刚才说施展守护神咒需要反复回想那些最快乐的回忆。那你最快乐的回忆是什么?”韦斯莱又说,他火红的头发显眼至极,但还是比不上我一眼就能看到的纽特——我为什么又要想到纽特? “刚才是要求看守护神,现在是要窥探别人最快乐的记忆。”凯西看向韦斯莱,眼里满是鄙视,她说:“有些人就是不懂得「边界」怎么写。” 得亏于邓布利多教授不介意他们的无理,邓布利多教授倒像是很乐意能跟人分享他那些快乐的事似的。 “我最快乐的回忆就是像现在这样和你们在教室里,看着你们的脸,感叹我是多么幸运——能教导你们。”邓布利多教授说。 下课铃打响了,邓布利多教授轻轻摇了摇头,宣布下课。人们收拾课本的动作不像往常,反而十分缓慢,他们一边谈论刚才邓布利多教授的守护神,一边意犹未尽地走出教室,我听到不少人表达了他们想要继续学习黑魔法防御newt课程的欲望。 渐渐的,教室里变得只有我、凯西、邓布利多教授——和角落里的纽特。 第51章 我想 我又看向纽特,他合上自己的书——这节课一点书上的内容都没有提到,我不知道他翻开书的目的是什么,从最边上的座位缓缓移出来——凯西拉住我的袖子,使劲扯了几下,说道:“回头,克蕾娅。” 邓布利多教授就站在我们隔了几排座位的前面,他那双洞察人心的蓝眼睛正笑意盈盈地看着我,说道:“里德小姐。” “是、是的,邓布利多教授?”我回道。 邓布利多教授说:“本周内你能挑出一些空闲时间到我办公室一趟吗?每晚的七点到九点,我都会在办公室。” 要说我对邓布利多教授让我去他办公室的原因一无所知,我绝对是在欺骗自己。 然而,我也无法妄下定论,是不是真的如我所想那样,原因和爸爸之前说的话有关系。 反正总不可能是让我去关禁闭?我又没做错什么。 “好的,教授。”我说。 于是邓布利多教授对我们说:“那就再见了,里德小姐、普威特小姐,”他又将目光转移到我们身后,“还有斯卡曼德先生。” 后方是纽特极轻的“再见,邓布利多教授”。 终于只剩下我们三人,我着急离开这里,不想正面对上纽特,再多看他一眼,我都怕我会让他遭受我的白眼。 梅林,我真的不喜欢这种心情被人牵着走的感觉——先是凯西就算了,现在居然还有纽特! “快走,凯西。我们还要赶去变形学教室——”我说,努力想让我的焦急表现得像是真的因为快要迟到了才不得不这样。 “等等,克蕾娅。”凯西没有跟着我一起移动,而是看向过道处的纽特,问他:“纽特,你们下一堂课是魔咒课?” 纽特不安地点着头,没等我能问出什么问题——比如凯西是怎么知道赫奇帕奇周一的第二节课是魔咒课的——凯西又接着说:“变形学教室和魔咒学教室是在同一个塔楼,纽特,和我们一起走?” 可是,凯西——“你明明知道我现在不想和纽特说话!”我压着嗓子对凯西说,有些生气。 “你怎么就确定纽特会和我们一起去上课?让我问问也没什么。”凯西呛声说,我只好闭上嘴,暗自祈祷纽特可以拒绝凯西——却想得不情不愿—— “抱歉,凯西,”纽特说,我忍不住又看他,纽特重复了他的拒绝:“我想我一个人就好。” “听到了?斯卡曼德先生不想和我们并排着走路。”我咬牙切齿地说道:“走了,凯西。” “不是的,莱尔——” 不是什么,是不是又怎样?总之,我脚下生风,连凯西都顾不上,率先夺门而出——不想和我们一起走去上课,那就不想! 这不正是我期望的吗! “真是的,”凯西急忙跟上我的脚步,说:“纽特怎么就不抓住抛给他的橄榄枝呢。” “邀请他不过是给自己自找尴尬。”我气呼呼地说:“我不知道他被戳中了哪根筋。他分明是不想继续跟我做朋友,迫不及待要缩回他孤僻的小角落里!” 我突然停了下来,不敢回想这是我说的话,恨不得吞掉我的舌头——我怎么会说出这样的话? 我在高高在上些什么——要这样形容纽特? 凯西也责备地看着我,她说:“你不应该说出这样的话,克蕾娅。特别是在我们因为莉塔的事吵架之后。” 凯西是对的。我回过头,探寻纽特有可能会出现在某处的痕迹,但是什么都没有,除了跟我和凯西一样赶着去上课的其他学生。 “我很抱歉,”我捂着自己的眼睛,“我想我是被纽特的拒绝气昏头了——因为我其实很想他能答应你,但是他没有。” “我就说。我真的很了解你。”凯西拿下我捂着眼睛的手挽过,说:“在我面前还说什么不想理纽特的话呢。昨天不是说过了嘛,因为纽特的行为感到生气是可以被理解的——你只是需要给纽特一些时间。” “我要等多久才能等到纽特想通?”我有些沮丧。 万一纽特是真的不想和我做朋友,我要怎么办?我嘴上念叨“那这事就这样!”,实际上,这事会怎样,我对可能发生的所有都很抗拒。我不愿意看到这事真的就这样,也在想我是不是应该再多努力些——但我太拧巴了。 就算是当时的凯西,也是因为她在霍格莫德将那支本来买给自己的甜筒递给我,我们之间剑拔弩张的气氛才消失的。(我重申一遍,感谢不知好歹的麦克米兰,他对凯西和莱拉的所作所为不可原谅,但如果没有他,我和凯西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和好。) 我说:“算了,再说。还有这么多事要做。” 准备明年六月的owls考试,认真履行级长的职责,为十一月初的第一场魁地奇比赛准备训练,还有开始阿尼玛格斯的练习——尽管我对纽特还会不会和我一起这事不再确定。 我们赶到变形学教室,阿尼玛格斯形态的麦格教授端端正正地站在讲台上,作为一只银纹虎斑猫,她戴的那副方形眼镜和眼睛周围的纹路一模一样。 我们刚挑好位置坐下,上课铃就打响了——虎斑猫跳下来,在行进中重新变成了麦格教授。 凯西附在我耳边悄声说:“不管看多少次,我还是会被麦格教授的变身震撼到。” 凯西刻意的小声没什么用,因为麦格教授这时已经转头看着她,说道:“谢谢你的夸奖,普威特小姐。” 麦格教授年纪轻轻,就把头发盘得一丝不苟的,一举一动间没有一点散落的碎发,每天都和霍格沃茨大多数教授一样身着宽大的巫师袍——跟邓布利多教授每天换着花样的衣服十分不同。 而据我所知,他们明明年龄相仿。 凯西脸红了红,说道:“没关系,麦格教授……” 拜纽特所赐,这节课我没有一分钟不在想他。 我的心不在焉被麦格教授点了许多次名,在我对问题的回答连续正确后,麦格教授终于摊了牌——“里德小姐,我知道你已经能不费力气地变出一本内容完整、封面精美的书——但还是请你认真听讲,这里毕竟是课堂。” 凯西在她的书上写了一行字,移过来指着让我看——不要再想纽特了! 这行字的下方还被她重重地划出两道痕。 天啊,希望纽特可以早些想通,希望他还来得及和我一起练习阿尼玛格斯,我想着—— 希望这个学期我还能和他一起做许多事。 第52章 驱逐咒 “凯西呀,”我问,在我和善的眼神中,凯西抖了抖身子,警惕地说:“不管是什么事,先吃完午餐再说——听到你这样叫我,我担心会没心情吃东西。” 我说:“不是什么很倒胃口的事。你愿意在下午的魔咒课结束后和我去图书馆吗?” 凯西嘴巴塞得鼓鼓囊囊的,表情苦闷地说:“这还不倒胃口。才是开学的第一天,你就想抓着我跟你去图书馆!” 她咀嚼几口,吞下嘴巴里的食物,“你真的特别吓人。还有那什么阿尼玛格斯——梅林都没兴趣知道为什么你才五年级就想练这个,那简直是折磨。我才不去,我想休息,想睡觉,而且晚上还要训练。” 凯西知道我想练阿尼玛格斯后,脱口而出的第一句话就是——“梅林的胡子——你疯了!连纽特都跟着你一起疯了!” 所以她理所当然的把我去图书馆的行为看成是我在为阿尼玛格斯的练习做准备。 但这不是我在开学第一天就要去图书馆的唯一原因——我在书房里找不到更多的有「上古流传的黑魔法诅咒」内容的书,而爸爸买回来的那些用古老符文写成的书我根本看不懂。 或许我能在霍格沃茨的图书馆找到一些线索,如果我会因此偷偷溜进禁书区我也豁出去了——希望我不会被发现,一个级长怎么能干出违反纪律的事。 “别这样,凯西。虽然我对毕业后能做什么还是毫无头绪,但是未雨绸缪是正当的。”我说,“难道你不想看看我的阿尼玛格斯是什么?” “我当然噢,你说得对,我当然想。我还想知道你的守护神是什么动物——好,克蕾娅,也没什么好说的了。你要好好加油,练成阿尼玛格斯——还有六月的owls考试,最好能拿到黑魔法防御的o。” 凯西絮絮叨叨地说,转变了自己的说辞,“尽管我不能陪你一起学这些东西,但我收回刚才说的话——我会支持你的。” 经历过上次弗拉明戈教授对我和凯西的魔咒演示后,我们对他的看法都发生了巨变,从一开始的幽默风趣到变化无常的歇斯底里。 我发现他似乎还特别害怕布莱克校长,行为准则大多按照他揣测的「如果我这么做,布莱克校长会怎样」来行动,不过,想到弗拉明戈教授在我们三年级的时候才担任魔咒学教授,他对布莱克校长的忌惮也情有可原,毕竟布莱克校长实在算不上是个高风亮节的人。 这个学校里,很难找到有人真正喜欢布莱克校长。但即使大家都讨厌他,他作为校长却没有什么威慑力。 再教授一段时间弗拉明戈教授就会明白这个道理。 真不想承认,这样戏弄学生的人竟然有和邓布利多教授相同的衣品——弗拉明戈教授穿着的大概又是他远在西班牙的妈妈给他缝制的袍子,内里搭配了一件浅色的马甲, 他别有用心地在胸口口袋处别了金属链条。 他脱下那件斗篷,随意丢在树枝形状的衣物架上,跳着一种与塔朗泰拉舞相似的舞步从两边座位的过道处滑到讲台—— “瞎显摆。”凯西坐在我旁边说,她皱了一下鼻头,发出一声气音,说道:“哪怕上个期末我的昏昏倒地不小心击中了他,他还是给了我一个e,我对他也喜欢不起来了。” 虽然凯西的昏昏倒地确实是不小心击中了弗拉明戈教授,而非考试目标,致使考试一度中断。 弗拉明戈教授还是给了凯西一个e,理由是“没有几个人的咒语能让我晕过去,普威特小姐的魔咒威力巨大——她值得一个e的成绩。” 弗拉明戈教授真的不是在为自己的不堪一击找补吗?我无从得知,或许真的是凯西咒语的威力使弗拉明戈教授为之折服。 “本学期我们的课程都会为你们的owls考试为中心展开复习——这节课我们复习驱逐咒。”弗拉明戈教授说,他扫视着围成半圆的阶梯状坐着的学生,那副模样让我警铃大作——“我会先带你们复习一遍咒语,经过十分钟的自由练习,我会挑选你们其中的几人站到下边来,展示你们的复习成果。” 我们的唉声叹气一定是弗拉明戈教授的养料,他放声大笑,说:“难道我们不是每节课都这样做吗?你们应该感谢有表现自己的机会——作为我最欣赏的两个学院,格兰芬多和拉文克劳的学生,你们可不能露出这副不情不愿的表情啊。” 谁在乎他最欣赏的学院是哪个学院?我心想着,就听到凯西说出了我的心里话。 “别再选中我了。”凯西说,她紧握双手,紧张地不敢直视弗拉明戈教授。 但是命运就是喜欢对人开玩笑,十分钟的复习时间不足以让凯西长吁一口气,她攥着魔杖,另一只手紧紧握着我的手,在她不断重复的“别叫我,别叫我”中,弗拉明戈说话了:“普威特小姐——请你下来。” 凯西抖着腿,颤颤巍巍走下去。 凯西站在教室的中心,回头看着我,眼神里的求救之意过于明显,我能做的只有举起我的魔杖,一遍又一遍向她示意驱逐咒的手势,该如何挥动魔杖。 凯西还是欲哭无泪的样子,我的帮助没给她带来多大的用处,她只好放弃最后的挣扎,直面上弗拉明戈教授。 面对凯西,弗拉明戈教授悠然自得,他对凯西说:“别害怕,普威特小姐——你对着我施咒,我可以承受。” 唯一让人还能忍受的是弗拉明戈教授没有要求两人一组对着对方“展示”他们的复习成果,但让学生对着自己施咒,也挺难让人猜他的精神状态的。 “对、对不起,教授……”凯西说,哆哆嗦嗦地举起魔杖,对准弗拉明戈教授—— 魔杖末端窜出一道亮眼的蓝光,直朝弗拉明戈教授而去,在他身上炸开——弗拉明戈教授被甩到讲台边上,因为讲桌的抵挡才没有继续抛到更远的地方,但他的背部受到的撞击力道显然不轻。 人们一片哗然,凯西捂住嘴惊恐地说:“真的对不起,弗拉明戈教授!我不是有意的!” “不用道歉,普威特小姐,”弗拉明戈教授摸着腰站起来,说道:“你做得很好——格兰芬多加五分。” “听到了吗?凯西,”我等着凯西坐回来,她仍然保持方才的惊慌失措,还没回过神来,“他夸你做得好。” “虽然我不喜欢弗拉明戈教授……”凯西说:“让他撞上讲台我还是——我真的不想再发生那样的事了。” 但我觉得凯西不需要为此道歉,是弗拉明戈教授自己要求的对他施咒,那表示他做好了心理建设去承担可能的后果。 不论咒语的威力强大与否——都是因为他先给学生这样的机会。 尽管弗拉明戈教授看起来不介意学生对他的物理伤害,在看到凯西的咒语爆发的威力后,大家还是对上台展示感到愈发抗拒。 接下来被叫上去的学生都不敢再用尽全力,有的甚至只让弗拉明戈教授后退了一小步,结果就是弗拉明戈教授对他们表现的斥责——“对着我都不敢施展咒语,以后遇到危险该怎么办?” 他只是不明白,正因为是教授,我们才不愿意下手。 面对相熟的、每天都能见到的人,情感得有多缺失,才能面不改色地出手? 第53章 禁书区 虽然从图书馆藏书的规模来看,那里的成千上万本书、几千个书架、几百条狭窄的通道都令人望而却步,四年来我从未中止过对图书馆藏书的探索。 饶是如此,我也只企及很少的一片区域,这些区域分布在巫师和麻瓜历史,以及跟我的古代魔文选修课有关的书上。 我尝试用如尼文去解读书房里那些鬼画符,最终还是徒劳,它们根本不是出于同一种语系。 谈及古老,我拿下一本《被遗忘的古老魔法和咒语》。 有什么上古流传下来的黑魔法诅咒是无法治愈的,会致使人年纪轻轻就死去,会让妈妈的生命力被吸取,像树木的纹理一般干枯…… 这本书无法给出我想要的答案,它的内容只是一些正面性的回答,写出来的目的是为了传承这些古老魔法和咒语。 我将它放了回去,继续在这些书架里任何有可能的书目。 《中世纪巫术指南》,不行,年代太靠前了;《十八世纪魔咒选》,同前一本一样;《咒语之书》,米兰达·戈沙克不会知道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的,她自己的年龄都是一个至今未解的谜题…… 我忍不住望向被一根绳子围起的禁书区。 但是现在图书馆里的人太多了——我不可能不经任何人注意就钻过那条绳子进入,简夫人不会给我好看的。 我只好转战变形术相关的书籍,打算先从练习阿尼玛格斯的步骤找起——马上,我就要再次开启暌违两年的夜游活动,现在我只要先做好样子,研究我该怎么学习阿尼玛格斯。 然后等纽特找到我的时候我就可以告诉他具体的步骤,不用再让他找第二遍…… 《阿尼玛格斯:怎么学习,如何控制》,就是这本! 我连忙挑出它,来到靠窗的一个空位坐下。 上面写到: 一、嘴里在从满月到另一个满月的时间内都必须含着曼德拉草的单片叶子,任何时候都不能吞下或是拿出它,否则整个过程就要重新开始。(这很简单,只要我将它压在舌头下,每次说话的时候都能感受它)。 二、满月时取出叶子,用装满唾液的水晶小药瓶将叶子浸泡在其中,让它接收纯净的月光(如果那晚乌云密布,将必须找片新的曼德拉草叶,重头来过),同时加入一根你的头发与一茶匙的露水——露水必须搜集自整整七天没有阳光或人类接触过的地方(我该怎么找这样的地方——禁林?),最后加入一个鬼脸天蛾的蛹。药瓶必须被放置在一个安静、漆黑的地方,直到雷电在天空交接之前都要确保它不会被惊扰。 三、等待暴风雨来临的每次日出日落都应该进行以下动作:将魔杖末端指向心脏,并且口念咒语:“阿马多,阿尼莫,阿尼马多,阿尼玛格斯。 四、等待暴风雨期间水晶小药瓶不能受到阳光污染,否则会导致最惨重的异变。 五、赴往药瓶埋藏之地时即是闪电划破天空之时,如果上述步骤完全正确,水晶小药瓶里会有一口量的血红色魔药。 六、此时必须前往一个宽广且安全的地方,确保变形时不会有任何打扰,自己的身体不会被置于危险中。再次将魔杖末端对准心脏,念出咒语后喝下药剂。 七、当强烈的痛楚和两种心跳同时发生在你的身体中,你会知道一切顺利,即将要变形的生物会出现在你的脑海中。此时再想逃脱为时已晚,所以必须无惧。 注:变形成功后切记不要抗拒,且变得慌张,否则动物的脑袋可能会驱使你做出愚蠢的事。此外,高级的阿尼玛格斯不需要魔杖就可以变身。 日光将我置于赤条条的照射之下,看到这些步骤,有一刻我想要退缩。 要做到第一步对我来说并不难,但接下来的每一条都在向我说明,「天时地利人和」的重要性。 我真的能在短期内完成这些步骤吗,要是一直等不来暴风雨,或是有人打扰了我精心挑选放置小药瓶的地方,而我却一无所知,这些不确定因素光是被描述出来,就阻止了许多人…… 光照的区域逐渐缩小,我发出一声叹气,将书放回书架上,离开了图书馆,失魂落魄地来到礼堂。 凯西正坐在格兰芬多的长桌上,和两个五年级的姑娘,伊尔莎和伊芙琳聊得热火朝天。 “怎么样,克蕾娅?”凯西问,伊尔莎立刻说道:“听说你想学阿尼玛格斯。怎么会想到学这个?” 我该怎么说,我不是出于多远大的理想才去学——只是因为在戈德里克山谷跟纽特提了一嘴,我就自觉把它加入我的日程了——我用了对凯西时同样的说辞,“为自己的未来未雨绸缪。” “你要知道,成功练成阿尼玛格斯是要在魔法部登记的。”伊尔莎指出这个问题,但是伊芙琳接着就说:“不登记也没多大关系,魔法部自己都不知道哪些人是没登记在册的阿尼玛格斯。” “即便如此,也不能蔑视魔法部的规则。”乔安娜说,“你会登记的,克蕾娅?” “啊——我会的。”不,我不会。 我甚至不被允许学习阿尼玛格斯,怎么可能在练成后去魔法部登记? 我将土豆泥裹进面饼抬到我的餐盘上,淋上肉汁,又附带了一块炸香肠,叉了些西兰花作点缀,享用我的晚餐。 此时在我心里斗争着两个问题。 我是选择夜游禁书区寻找我要的答案,还是选择编一个借口向邓布利多教授要一张有他本人签字的批条? 第54章 夜游未遂 是我的恐慌拯救了我。 我被扼进火烤的空气里,窒息感不亚于头被按进湍急的水流中,随时都会失去气息。 是火也是水,滚动的热浪摧残着所有立身之地。 有人告诉我这里是幸福的来世,这里是天堂,高尚的人死后的地方。 别开玩笑了。 灌进喉咙的不明物将我制约,我渴望发声,天堂不是这样,处处是地狱之火的燃烧。 把这里称之为「天堂」,那「地狱」又将如何定义? 它恼羞成怒,我被压制得更狠。 我挣扎求存,竭力找寻生死一线间的缝隙,撕开它—— 我睁开眼,浑身是汗,气喘吁吁。 原来我感到的窒息,是因为睡觉时被床被盖住了头,在密闭空间里没有新鲜流动的空气。 我深吸一口气,掀开被子,蹑手蹑脚走到梳妆台,椭圆的镜子借助月光让我在黑夜里看清自己。 湿哒哒的冷汗,睡裙黏在我的背部,我轻轻扯开。 镜子里的少女惨白着一张脸,眼下的乌青明显至极。我咬着嘴巴,看着镜子里的人重复我的动作,血色的嘴唇被咬出更鲜艳的红色。 头发打上了结,我使劲地用手指分开它们,疼痛使我嘶出声音。 看着镜子里与我一模一样的人,一秒、两秒——我摸上镜子,光滑的镜面使我手心一凉,镜中之人与我相交的瞬间,嘶吼、尖叫、痛哭朝我蜂拥而来——我猛地收回手,惊恐而视。 镜中人同样握着她的手,以同样的目光瞪着我。 我起身换下睡裙,套上毛衣。 夜游不是什么大事,如果不能糊弄邓布利多教授,我不如先出来探探风…… “克蕾娅?”凯西迷迷糊糊的声音问着:“你要去哪……” “我哪儿都不去。”我跪在她面前,合上她半睁开的眼,“快睡,凯西。” 于是凯西闭上眼,呼吸重新变得平稳。 我有多久没有听过这样寂静的霍格沃茨,从塔楼走下来,只有沉睡的画像和我共鸣。 走到连接桥后,四周更是安静的只有我空旷的呼吸。没有风的夜里,植物也发不出声音。 我披上了用隐形兽的毛制成的隐形斗篷,我花了大价钱才买到它,虽然它会随着时间的流逝失去隐身效用,用来保障我的夜游足够了。 以防万一,我也带上了级长勋章,今天没有轮到我进行夜间巡逻,但是如果碰到其他学院的教授——也许我能借着这枚徽章侥幸逃脱。 之前我信誓旦旦地说我不会滥用权力,现在我却想拿着这枚徽章来当我的免死金牌。 可是妈妈的脸在我脑海中挥之不去,我太想知道了——她为什么在那么年轻的时候就老去,自己的生命迅速干枯。 而且当爸爸的脸在幽暗灯火里明灭可见跳跃着,如果他能用疲惫来搪塞我,那么我夜游禁书区也不是如此罪无可赦。 我沿着走廊走了一段,再转向另一条走廊,下了楼梯,快步行动着, 要在被人发现之前赶到图书馆。 “我不……我做错了……” “这没什么……不……会占据……” “我们都不愿意……这种结局……” 我躲在拐角处,不敢出一点大气。两人的声音微弱到连音色都听不出来,断断续续、朦朦胧胧传入我耳朵里。 我等待着声音继续响起,他们却突然停下。 没有脚步声,也不再说话……我是被发现了吗? 下一秒,站在我面前的人证实了我的猜想。 是邓布利多教授。 即使我现在穿着隐形斗篷,我也确定:他已经发现我了。 因为那双洞察人心的蓝色眼睛正穿透隐形斗篷直视我。 隐形斗篷用来保障我的夜游足够了。我刚才居然还这么想…… 一缕若有若无的草香钻入我的鼻腔,纽特出现在邓布利多教授身后,还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 “教授。”他问,“这里有什么问题吗?” 邓布利多教授说:“看来我们的谈话要加入第三个人了——晚上好,里德小姐。” 我脱下斗篷,和他们面面相觑,说道:“抱歉……邓布利多教授。” 换成其他学院的教授,这枚级长徽章都可以助我逃脱。可是邓布利多教授就是格兰芬多的院长,他最清楚轮到谁来夜间巡逻。 “莱尔?”纽特表现出一瞬的惊喜,随之而来的却是持续的忧心,他问:“你怎么会在这里?” 我还想问你同样的问题呢,纽特。我腹诽着,但有邓布利多教授在这,我什么也不能问,纽特是和他一起的,我却只有一个人,我没有被允许来这。 我伸出手,掌心握着我的级长徽章,我重复着:“抱歉,教授。” 或许被发现才是我的宿命,那是对我明明身为级长还带头违反规则的惩罚……就算邓布利多教授收回我的级长徽章我也没什么好说的—— “收回去,克蕾娅。”邓布利多教授没有叫我的姓氏。 我听见他说:“我不会因为一次夜游就收回你的级长徽章,撤销你的级长位置。我想知道,你走的这条路是通向图书馆的。” 我默默缩回手,点头说:“是的,教授……” “在这个时间去图书馆——禁书区有什么你需要的吗?” 我需要知道妈妈到底是怎么死的,我需要知道爸爸为什么告诫我让我待在你身边,我需要知道为什么我会被黑巫师追杀,为什么我的脑子里总是会出现听起来一模一样,我却清楚那不是我的另一种声音——我需要知道所有的真相。 所以你能告诉我吗?你能了解所有发生在我身上的事吗? “我想找一本《强力药剂》,教授。我知道这本书包含了许多危险、具有争议且神秘的魔药,但是新来的魔药学教授马迪奥教授……我想让他对我刮目相看。”我面不改色地说,努力想让我的脸透出一丝羞涩的红晕。 尽管我的目的根本不是《强力药剂》,也不在乎马迪奥教授怎么看我,我继续说:“我的想法可能很幼稚,但是马迪奥教授对我们这个年纪的巫师来说……有很大的魅力。” 纽特的脸似乎僵了僵,他看向我的眼神里有心碎的味道,他在破碎什么? 不知道我的谎话有没有对邓布利多教授起作用,他差点笑出声,咳嗽充满了寂静的走廊。 “我不得不说这真是一个十分「恳切」的理由,克蕾娅。”邓布利多教授说道,眨了眨眼睛,“那么,下次你到我办公室里的时候,我会给你一张批条,让你可以在禁书区畅行无阻。” “现在,”邓布利多教授回头看着纽特,示意他站到旁边来,“纽特,能否看一下时间?” 纽特欲言又止,最终,他拿出那块熟悉的怀表,说道:“十一点二十七分,教授。” “可真够晚的。”邓布利多教授推着我们两人往回走,说道:“请你们都快回到各自学院的公共休息室。我也要回去休息了。” “等等,邓布利多教授。”我喊住他,“如果遇到其他教授该怎么办?” 邓布利多回过头,碧蓝的眼睛澄澄发亮。 “和纽特一起披上你的隐形斗篷,克蕾娅,那是一件十分宽大的斗篷,足够塞下你们两个人。” 我和纽特在偌大的霍格沃茨城堡里缓缓走着。 “莱尔。”纽特叫我,声音听上去闷闷的,考虑在我们两人都在斗篷里,这种声音也难怪。“你真的觉得马迪奥教授……很有魅力吗?” 我有些心不在焉:“也许。” 能拿到邓布利多教授的批条,一切就好办了。 这样的氛围太安静也太难忍受,纽特不再说话,神情黯淡。 前后所有事加起来不过才一天,再次这样认真观察他,却好像隔了很久。 到了格兰芬多塔楼下,我从斗篷中钻出来,纽特也摘下斗篷,想递给我。 我别扭着说:“你披着回去。” 说完这话,我就转过身,急着回去。 “莱尔……”纽特又在叫我,这声和刚才相比更加摇摇欲坠,让我的冷漠成了滔天大罪般,我不忍心再这样。 我踏上楼梯的腿又收回来,转身问他:“还有什么事?” “你还在生气吗?”纽特说,在我思考怎么肯定他这句话的同时,他又补上:“是我不应该……我不该对你说谎,没有等你就自己下了车。” 以一声简短的“嗯”,我回应纽特。 “我跑到黑湖那找你,以为能把这件小小的误会解开。” 面对纽特无措的点头,我说:“但你只是说,‘别错过宴会上的美食’,对我的问题没有任何解释。或许的确如凯西所说,你有自己的事要消化,我现在可以理解你的那些行为——不过还请你原谅一下,我也有自己的事要烦恼,允许我暂时不接受你的道歉。晚安。” 纽特总不会以为只有他自己有沉默的权利。 我回头就走,脚步越来越快,也越爬越高,我以为已经不会听见楼下的任何一点声音——纽特模模糊糊的“晚安”还是被我捕捉。 就算纽特永远也不会告诉我那天他为什么走得仓促匆忙,也许我还是会找他和好。 但现在,我轻呼一口气。 至少我确认纽特还想跟我做朋友——这就够了。 第55章 我不要做队长 这是一次平常的魁地奇训练,今天的霍格沃茨城堡上空仍旧阴沉沉,铅灰色的天空像是多少车的煤扯成长条在上空飞渡,又四散开来。 我刚从扫帚上下来,看向卡莱尔的那一眼,抬去我大半意犹未尽。 卡莱尔摸着下巴看着我,这绝对不是什么平常的注视。 我装作没有发现他的目光,拿着扫帚就想往相反的方向溜—— “克蕾娅,你过来一下。”卡莱尔叫住我。 我很难形容现在自己的心情,这道声音包含的凝重让我暗叫大事不好,我认命一样走向卡莱尔。 “今天的天气真是不太好啊,哈哈哈哈。”我徒劳地找着话题,希望卡莱尔能多少附和我一下再说出他叫我的本意。 也给我点缓冲的时间。 卡莱尔说:“我知道你不愿意被夸世界杯最佳球员,但是——有没有考虑过成为队长?” 我感觉我好像被审判了。 我没有什么表情,也不知道我该做出什么表情,以至于卡莱尔把我的木然看作我因为过于激动丧失了表情管理的能力。 他接着说道:“你的飞行能力很出众,在整个学校也是炙手可热的找球手……而且你和队员们的关系很好,尤其是现在的两个六年级,伊尔莎和伊芙琳。如果你来当队长,她们会服从你的管理。” “那你有没有想过——让伊芙琳或者伊尔莎来当队长更好呢?”我听到自己的声音干巴巴地说。 伊尔莎之前还告诉我她想当队长——结果卡莱尔却想把队长的位置交给我,这让我该怎么面对伊尔莎? 即使队长人选并不由我决定,愧疚之心还是密密麻麻地缠上了我。 卡莱尔四处望了望,说:“我们到休息室去说。” 进入到空无一人的休息室,他才安心地让说话声放大:“首先,我是看重你的能力才这么提出来的,现在队里没有人的飞行技术比得上你。其次,伊尔莎和伊芙琳,她们已经六年级了,让她们当上队长也只有一年,这一年的时间短得什么事都做不成。” “那么,”卡莱尔目光炯炯,我甚至不敢回避,他说:“你愿意接替我的位置,成为格兰芬多魁地奇院队的队长吗?” 卡莱尔的“首先”有那么一刻满足了我的虚荣心,然而——“我很感激你对我的器重,卡莱尔,我也一直把你看作我们最优秀的队长。但是——我很抱歉,我不能接下队长的位置。” “噢?——啊。”卡莱尔露出疑惑的表情,他没有想到我会拒绝他。 好一会儿,卡莱尔才找回他的声音:“你确定你不想成为队长吗?” “我确定。”我坚定地说。 “为什么?”卡莱尔看上去十分着急。 “我从没有领导过别人,我不知道怎么当——” “这不是问题,在下周的魁地奇选拔前我都会教你如何去成为一名好队长。” 我揉着太阳穴,说:“我还是级长,我兼顾不了这两项工作同时进行……” “你会因为同时是级长和魁地奇院队队长就无法展开工作?克蕾娅——” 卡莱尔给了我一个脑瓜崩,说:“如果你的理由无法说服我,那么你必须接受我把队长的位置交给你。” “可我就是不想当队长。”我终于摊牌,说,“我不想领导别人,不想组织训练,也不想针对不同的比赛制定不同的方案——我只想骑着我的扫帚在天上飞。” 我不想让衍生出的条条框框束缚住。 第56章 队长的新人选 绣着格兰芬多狮子的旗帜悬挂在休息室两边,在风的挑动下摇摆身姿,我也受到这轻微的刺激,不由得打了个喷嚏。 “这么说,我还是不能强制你当这个队长了,是?”卡莱尔说。 我点头以示对他话的肯定:“抱歉,卡莱尔。我承担不了这份责任。” 最终,卡莱尔还是叹出一口气,说道:“这样的理由我无法拒绝。既然这样,你对队长的人选有没有其他建议?” “伊尔莎怎么样?” 不仅是因为她跟我提过想成为队长……如果伊尔莎是队长,她会比任何人都温柔得多。 “我说了,六年级不在我的考虑中。” “但是伊尔莎她——” “克蕾娅,你在这啊!我找你好久!”凯西抱着扫帚一蹦一跳地走进休息室,“啊——卡莱尔?” 卡莱尔又用刚才盯着我的眼神看向了凯西。 被卡莱尔盯得发毛,凯西拖着扫帚躲到我身后,嘀咕着说:“卡莱尔是怎么回事啊?” 很快的凯西的疑问就得到了解答。 “是凯西的话好像也不错!”卡莱尔把凯西从我身后拉出来,凯西的脚仿佛不听自己使唤,慌乱踏着步子。 卡莱尔握着凯西的肩膀说道:“凯西,你想成为队长吗?” “我?”凯西眨了眨眼,重复道:“——我?” “对。”卡莱尔说:“你。” “为什么会问我……为什么会问我想不想当队长呢?”凯西喃喃着,语气轻飘飘的:“我居然——我可以当队长吗?” “那当然。别太看轻自己——”卡莱尔轻快地说,“怎么样,你答应了吗?” “太不可思议了。” 直到我们走回公共休息室,凯西还在止不住地念叨着:“我成了格兰芬多魁地奇院队的队长。” 凯西的脸庞被壁炉中的火焰照得暖烘烘、热乎乎的,她说:“你快掐我一下。我不是在做梦?” “想做梦的话现在赶紧到床上去,马上就是睡觉时间了。” 我没有真的掐凯西的脸或者手,凯西笑着瞪了我一眼。 “我不敢相信卡莱尔真的会选我当队长——我一直以为他会伊尔莎,或是你来当才对。” “呃,我——是啊,不过还是要恭喜你,凯西。我不知道原来你这么想当队长,你没有和我提过这事。” 我向凯西隐瞒了卡莱尔先前想让我当队长的事。 看看凯西现在兴奋的样子,如果她知道自己只是因为突然出现在那才正好被卡莱尔选上,她会怎么想? “因为我从不觉得卡莱尔会选我当队长,所以我觉得没什么好说的。”凯西说,“不过我真的很开心。我会好好履行队长的职责的——卡莱尔什么时候和队员们宣布这件事?” “明天训练的时候——然后到了第二周,就得由你,我们的新队长,来进行今年的院队选拔了。”我说。 到了第二天,当卡莱尔当着现任队员的面,宣布凯西成了我们的队长时,我一直注意着伊尔莎的反应。 她高挑的身影和表情显得那么落寞,全身上下可以支撑起她气势的只有为了训练方便扎起来的马尾。 她和伊芙琳都没有说话,伊芙琳只是轻轻拍着她的肩膀以示安慰。 凯西向我走来,训练服滑出的痕迹昭示了她的心情,她对我说:“我还是不敢相信这是真的,我真的成了队长。” “不管是好是坏,”我抚平凯西翻起来的衣领,“就试着接受。” 我抬头看向伊尔莎和伊芙琳刚才站的位置,现在那里已经空无一人。这样一边欢喜一边愁的局面终究不可避免。 “但是——为什么你没有答应卡莱尔呢?”凯西问。 “什、什么?”见我不明所以的样子,凯西不满地说:“我也没有笨得无可救药!当时只有你和卡莱尔在休息室里,你们在商量什么一眼就能看出来。” 所以说,凯西从一开始就知道卡莱尔想让我当队长。 “我觉得我承担不了这份责任。”我说,“我当不来「领导者」的角色,这和我飞得好不好、会不会和人打交道都没有关系。最重要的是——只要我能任何时候都可以毫无顾忌地骑上我的扫帚,我就心满意足了。” 凯西的眼神好像在说“果然如此”。她说:“你果然是这样想的,和我想的也没差嘛。” “不过对我来说,成为队长——我怎么能成为队长?这真是不可思议。难道我终于被认可了吗?” “别再怀疑自己了,凯西。”我说,“而且你一直都有我的认可——除了之前对莉塔的那件事。” “不是那么说啦。”凯西十分认真地说道,“是除了我的家人和你以外的「他人」给予我的赞同——虽然我的家人很爱我,但事实上他们从来没有亲口夸过我什么。 除了你以外的人——是这样的认同让我受宠若惊。好像我终于能有一件事是可以做到的。” “这会儿,我终于不是那个下了好多次巫师棋,始终被打得落花流水、每次考试都要努力从倒数里挣脱出来的凯西了。” 凯西说起这些话的时候看着毫无伤心、失落的情绪,甚至她的语气也是轻飘飘的,没有哪个词语或音节被她咬牙切齿地加重。 可是她一定在这些话里经过了无数次的自我怀疑,最终才浓缩成了短短的几句话。 凯西回头望向魁地奇球场,许多柱子分散开矗立撑起观众台,它们围起来的椭圆草地中仍然还有许多学生,看不出他们在干什么,但是他们的笑脸那么显眼。 “我真是个不合格的朋友。”我说,愧疚的情绪又渐渐攀上我,“从来没有过问你的这些想法。” “别这么想!”凯西急忙说,“因为我不想让你知道我有这些想法……这样显得我跟你眼里的凯西·普威特不是同一个人。而且,你对我很好,我要在「凯西的朋友」这项课程的期末考试里给你打上一个o。” 凯西咯咯笑了起来,说:“以防你不知道,这是我自己开设的课程。你可以叫我普威特教授。” 霍格沃茨无言耸立在暮色之中,一如以往笼罩肃穆庄严,我们乘着日落走向这座庞大的城堡。 我又闻到空气中烘烤过后的青草味道,砖石路与精心修剪的草坪,日光下落中,我怅然若失。 似乎离我失去这样的平和,不远了。 第57章 毒牙天竺葵 考虑到这堂课所学神奇植物的危险性,弗洛尔教授带着我们换到了另一个温室,「第三温室」。 这里专门教学带有一定威胁的神奇植物,二年级的曼德拉草就是在这里学习的。五年来我们总共也就来过这里几次。上一次来到这里时,隆巴顿被他自己带来的米布米宝的汁液喷到了头发——那些墨绿色的、黏稠的、而且气味极其难闻的液体。 梅林!我们不得不离他很远,交由弗洛尔教授来处理。 弗洛尔教授嘴里说着“可怜,真可怜,”拿出魔杖清理了隆巴顿头发上的液体,看着惊魂未定的隆巴顿,她无情地收下了米布米宝:“等到期末后我再还给你,隆巴顿先生。这棵米布米宝正处于幼年期,它还不能控制自己的粘液。” 没人知道弗洛尔教授到底有没有归还隆巴顿的米布米宝,总之我再也没看见他拿过。 “这堂课我们将会学习「毒牙天竺葵」。”弗洛尔教授平跟鞋的声音不再像以前那样咄咄逼人,她迈着轻柔的步子来到讲台,摘下她的黑色尖头巫师帽,“摆在你们面前的就是我们本堂课要学习的神奇植物。” 绿色的枝叶从棕土的花盆中生出来,顶端有一株盛开的红花朵,花瓣长出细密的尖牙;分叉开的另一棵树枝上是三株含苞待放的花。 “花如其名,大家可以看到这种魔法花朵长着尖牙。如果处理不当,会有被咬伤的风险,所以请同学们在学习过程中多加注意——不过它们的毒牙具有广泛的魔药制作用途,而且也是不错的食材。” 同学们交头接耳地嘀咕着,怀疑的表情不停从他们的脸上闪过。 “我们只是放了一个暑假——弗洛尔教授怎么像变了一个人?”凯西疑惑地问道。 的确——弗洛尔教授说话的语气显然没有以往的不留情面,破天荒的,她没有要求我们“不要吵闹”,而且要“倾听植物的心声”。 更令人吃惊的是——她居然让我们小心被毒牙天竺葵咬伤,这可闻所未闻! 我想我大概知道这是怎么一回事。也许弗洛尔教授经过一个暑假以后终于从卡莉斯塔的「逝去」中恢复了过来,并因此秉性大改。 但这同时也意味着知道卡莉斯塔还活着,而且成了黑巫师的事,只有我一人。 看着弗洛尔教授生出的许多白发和平添的皱纹,我煎熬万分。一个人藏着事的感觉真不好受,是不是?而且我清楚这事没法告诉任何人,起码弗洛尔教授就没有告诉除了我以外的任何一个学生。 “我需要你们给自己戴上手套,并且施上一个防御咒。”弗洛尔教授说,“仅限课堂作用——考试时可不允许你们带上魔杖。” 好的,这会儿更让人诧异了,凯西张大嘴巴——“给自己施展防御咒?!” 凯西急匆匆地将魔杖对准自己,施上了一个防御咒,像是担心弗洛尔教授下一秒就会反悔了。她说:“你也赶紧给自己用上,克蕾娅。谁知道弗洛尔教授会不会变卦——我可不想被咬!” “好的。”我说,学着凯西将魔杖尖端对准了自己。我可以确定弗洛尔教授不会变卦,我在心里说。 毒牙天竺葵们在玻璃箱里摇摆着藤蔓,不时抽到箱边,发出响亮的拍打声。 我小心翼翼地摘下玻璃箱,面前这株毒牙天竺葵摇晃得更欢了,它的枝条随心所欲地缩短延长,一时间温室里到处都是飞舞的藤蔓,学生们抱着头蹲了下去,到处躲着它们。 “不要惊慌,不要害怕——”弗洛尔教授大声说,“看到他们枝条延伸出的小芽了吗?把它们扯下来,那会让它们的藤蔓无法再自动伸缩!” 韦斯莱也大声地回应说:“我们该——怎么接近它们啊——它们的藤蔓太难缠了!” 温室里一片混乱,凯西爬到我脚边说:“克蕾娅,快摘掉你那株天竺葵的小芽,然后帮帮我!” 我尝试抓住天竺葵的枝干,它仿佛察觉到了危险,摇晃自己的枝条包上小芽,顶端上的花朝着我的方向,伺机给我来上一口。 “给我打开——”我使劲让手从层层包裹的枝条里穿过去,它们缠得越来越紧,我觉得自己的手指好像要断掉——我摸到那枚小小的绿芽,伸出食指和中指夹住,用力一撇——小小的绿芽骨碌碌滚下,与此同时,那些藤蔓也渐渐收回,变为原来的大小。 我捏着自己的手腕,晃动着——我的手又酸又痛,强硬伸进藤蔓里跟被蛇缠绕没什么不同。 “看来里德小姐已经完成了第一步,成功摘下了她的毒牙天竺葵的小芽。格兰芬多加五分。” 凯西抱着头说:“这么难驯服的植物只加五分!这么严格,弗洛尔教授果然还是老样子。” 藤蔓在她上方飞来飞去,她又低下头,“帮帮我!” 我沿着桌面平移,凯西的毒牙天竺葵也准备用同样的方式妨碍我,我伸出手—— “请完成自己的课程,普威特小姐。”弗洛尔教授打断了我的动作,我只好改变手的行进方向,转为将凯西拉起来。 “你听到弗洛尔教授怎么说了,凯西,看见我刚才是怎么做的了吗?——照着来。”我说。 “可是那样好痛,而且这些藤蔓——”凯西嘟囔着,我看了她一眼,她闭上嘴巴,“好——” 凯西一边说着“痛痛痛”,用手阻挡着这些飞舞的藤蔓,一边将手穿过紧紧包裹的藤蔓,在同样的作用下,小芽滚落,她的毒牙天竺葵也缩回了那些藤蔓。 “又有两位同学完成了第一步,普威特小姐、斯卡曼德先生。格兰芬多、赫奇帕奇加五分——不是让你们施了防御咒吗,为什么还是这么放不开手脚?”弗洛尔教授的话听上去十分不留情面,但是语气却没有那么冷漠。 斯卡曼德先生,纽特。我往纽特的方向看去,他腼腆地笑着,和我的目光对上,愣了一下。 我赶紧收回视线,后知后觉的慌乱涌上心头。 让我回忆起四年级时我们在列车上,嗅嗅塔图扯着我的袖子时,纽特无措的样子。 第58章 防火药剂1 这节课以成功收集到毒牙天竺葵的种子为结束,我们把收集到的种子交给弗洛尔教授,她在自己的记录册上“哗哗”打着分。 “弗洛尔教授,我——” “怎么了,里德小姐?”弗洛尔教授从她的小册子上抬起头问道。 您的女儿卡莉斯塔,她还活着,我…… 我摇了摇头,说:“没什么,教授。” 如果有一天她必须知道,希望是以和卡莉斯塔亲眼相见的方式。 我向后退去,打算从围在讲台边的人群中窜出去,一转身,熟悉的香味扑面而来。 不用抬头,看这熟悉的领带颜色,我也知道是谁。 “莱尔——”纽特的声音微微弱弱从我上方传来。 “请让一下。”我语气生硬,“你挡到我了。” 纽特移开身子,我听见他小声说着抱歉,我加快脚步穿出去,凯西还在门口等我。 凯西着急地说:“快呀,克蕾娅——”她的脸有些红了,“下堂课是魔药课,我想坐到前面去。” 教授魔药课的马迪奥教授,开学宴会上得到一众女孩们的青睐,更是让凯西忘记她曾经说的,“邓布利多教授是整个霍格沃茨最英俊的老师”这句话。 “不用着急。”我说,“没有人会和你抢前排的座位。” “那是对你来说。”凯西握着手,神情向往,“想到一周的最后一节课是以魔药课来结束,我比任何时候都要开心——哪怕我要在周末完成魔法史的论文。” 昨天宾斯教授刚在魔法史课上给我们留了一篇两英尺的题目是《巨人战争》的论文——“那么长的论文难道是要我们编造历史吗!” 结果真如凯西所说,我们到了魔药学教室时,只剩下最后几个第一排的座位,凯西拉着我兴冲冲地赶上去,说道:“真是的——差点就赶不上了。” 真是没办法。 这间大教室是霍格沃茨地下建筑的一部分,包括学生们的各种实验器材,大约能容纳二十多名学生。墙壁的架子上摆满了各种用溶液浸泡着的动物标本的玻璃管,整间教室只能依靠壁灯和蜡烛来照明。没有阳光,魔药课教室比城堡上的主楼更加阴冷,到了冬天这种感觉会更加明显。 马迪奥教授走进教室,黑色的长袍在他身后飘扬,他走到黑板边上,叽叽喳喳的学生立刻安静下来。 “你脸上可以煎鸡蛋了。”我说,“千万别让马迪奥教授看见你的脸,不然他把你送到校医院,你就上不成他的课了。” “别瞎说!”凯西急忙道。与此同时她却捂上自己的脸,生怕马迪奥教授看到她脸红得真的跟我说得不相上下。 全班同学坐好后,马迪奥教授清了清嗓子。他伸手拿起讲桌上的一个玻璃罐端详后又放下,四处望了望。教室里安静得好像没有人一样,大家都被马迪奥教授身上那股不怒自威的气势慑住了。 “我,”他说,“埃利奥特·马迪奥,从本学期开始接替拉奇教授,成为你们新的魔药学教授。” 他扫视着座位下的人,但是,是我的错觉吗? ——他转瞬即逝,却富余出的、停留在我身上的目光。 “过去四年你们一定已经学到许多不同魔药的制作方法,同一种原料的不同用途。火龙血的12种用途、治疗疖子的药水、不可检测的毒药、解毒药剂……但是那些都太基础,太学术范围。” “什么叫太学术范围?我们在学校里不就该学这些。”凯西说,“但是教授这么说一定有他的道理。” “我要教给你们的,是真正能用于实践,在实战中能发挥最大作用的一些魔药。 你们会觉得,为什么我们需要学这样的魔药,为什么我们非战斗不可?孩子们,当你们遇到那些最丧心病狂之人——除了高超的魔杖技巧,魔药也能助你们一臂之力,让你们多一层保障。这就是我要做的。” “你有没有觉得,教授的声音就像红酒一样好听?”凯西问我。 “因此我的第一堂课要教你们怎样熬制防火药剂。” 防火药剂—— 我的眼前燃起那场滔天大火。 要把天都烧塌的熊熊火焰,卡莉斯塔被逐渐吞噬,黑影隐于其中。 我听见大地尖叫的声音,还有脚下的草地、风的悸动。 在那之前,卡莉斯塔魔杖尖端对准我,她无声的「钻心剜骨」曾对准我。 我的心脏直到现在都在隐隐作痛,时刻要我铭记那个夜晚。 如果索伦格没有发现我,埃琳娜没有找到我…… 它会不会演变成一场山火。 我会不会带着剧烈的痛苦,真正在火中丧生。 “克蕾娅,克蕾娅——”凯西摇晃我的身体,将我的意识唤回,“教授在叫你——你怎么了?” 教授在看着我,目光漆黑而沉静。 我只好站起来:“抱歉,教授,刚才我有点不舒服……您能再说一遍吗?” “没关系——噢,所以你就是里德小姐。”马迪奥教授说,“就你所知,防火药剂有哪些成分?” “肉瘤粉,教授……我只知道这个。”我回答道。 “很好——那么单独的肉瘤粉有什么作用效果?” “它会让接触者的皮肤结一层硬壳。”我又说。 “最后一个问题——肉瘤粉需要用特制的容器盛放吗?”马迪奥教授的问题像连环炮弹一般向我袭来。 还好,还好。 关于肉瘤粉的知识,我早在书房中的那本《稀奇古怪的魔药原料实录,以及如何辨别它们》中看到过,由于它们明明已经是粉末状却还是长得十分恶心,我牢牢记住了这种魔药原料。 “肉瘤粉并不需要用特制的容器盛放——但是银质鼻烟盒可以让它们保持更强的活性。” 马迪奥教授赞赏地点着头,说道:“全部正确,里德小姐——虽然你对于防火药剂的成分只答出了肉瘤粉,但你显然对肉瘤粉的知识了如指掌,格兰芬多加十分。” “幸好教授叫的是你。”凯西小声说,“要是叫到我,我可一个也答不上来。我可不想给他留下坏印象。” “但是这些问题显然超纲了。你有见到我们的书里出现过「防火药剂」和「肉瘤粉」这两种东西吗?”我试图安慰凯西。 “你知道我从不在课前翻课本。”凯西说,“所以就算教授问的是书里出现过的东西我也答不上来。” “防火药剂可以使服用药剂的人免于魔法火焰的伤害。这意味着无论是魔法生物喷出的火——还是黑魔法产生的火焰,只要魔药的效力够强,这些伤害都可以被免去。” 其他学生纷纷发出惊叹的声音。 “难道说,防火药剂可以使我们免受龙喷出的火焰?”有人问。 凯西却用担心的眼神看着我:“克蕾娅……” 马迪奥教授的话是不是意有所指,我不清楚。 但是,由我而起的火焰熊熊,始终令我惊惧万分。 第59章 防火药剂2 火灰蛇卵、肉瘤粉、蜻蜓胸、龙角、龙皮、龙血、黑根草、还有鳗鱼眼珠。 这些是制作防火药剂需要的全部魔药材料。 我十分惊讶——霍格沃茨还有龙血这种珍贵的魔药原料,而布莱克校长竟也允许马迪奥教授使用龙血来教导我们。 “怎么?”他微笑着问,没有人不为他说出的“龙血”而震惊。 “嗯,它们——它们实在是很珍贵的魔药原料——不是吗?”凯西在决斗俱乐部的搭档,拉文克劳的金斯莱小心翼翼地说。 “没错。”马迪奥教授面无表情,“但是那又怎样?这是某些神奇生物天生的使命——成为制作魔药的原料。龙更是如此。” 我可不喜欢这话马迪奥教授就是这么看待神奇生物的,站在一个巫师的角度。 他把神奇生物的存在看作是活着的工具,至于神奇生物们怎么想,他并不真的在乎。 不知道纽特在上魔药课时有没有听到马迪奥教授说这种话——光是我听到都感到一股恶寒。如果是纽特听到,他会怎么想? 金斯莱不说话了,我看到他抿着嘴唇,对马迪奥教授的话明显不赞同。 “由于课本里没有防火药剂的章节,”马迪奥教授在他身后的黑板洋洋洒洒写着漂亮的花体字母,“我会将它的制作步骤写下来——包括放不同原料的正确时机,大家要注意。” 凯西又露出那向往的眼神:“我想跟教授要他的签名——欣赏他的字也是很愉悦的。” “求你了,凯西。”我说,“别再说这种话。” 我们在魔法材料储存柜后面排着队等领两人份的魔药材料,按照材料清单,我依次拿上原料回到坩埚前。 玻璃罐里珍贵的龙的部位,还有奇形怪状的草药,都被凯西揽到她的那边。 “我们还像之前一样,我切原料,你熬制药剂。”她说。 “还是要这样吗?”我不确定,“你不想交换一下这次的分工,由你来熬制魔药交给马迪奥教授?” “我也想这样。”凯西苦着脸说,“可是我害怕我失败了——然后教授巡视的时候就会嘲笑我,甚至要扣我的分。” “不用担心,凯西。”我又将材料一个个拿回来,说,“也不要犹豫。就试着去做最坏又能怎样呢?你不是说,被除了我之外的人认可的感觉,很开心吗——那得努力表现自己才行。” “就跟打魁地奇的时候一样。” “噢——那好。”凯西说,“你有没有觉得你劝人的方式不一样了?” “什么?” “就是变得温柔了——也更有说服性。之前你让我对奥利菲主动——”提到麦克米兰,凯西“啧”了一声,似乎说出这个名字对她是极大的侮辱,“你说话的时候特别歇斯底里,那副样子甚至都让我有些害怕。” “是吗?我倒是没有这么觉得……因为你真的是个彻头彻尾的暗恋狂。”我不好意思地说。 凯西出事的那场魁地奇,麦克米兰之所以在看台上正是因为凯西。 当凯西眉飞色舞地描述她是如何因祸得福,虽然因为特拉弗斯和博克的夹击从扫帚掉落被送进校医院,但是却被麦克米兰探望的时候(在这之前我和凯西都没有看出来他原来认识凯西),我内心想的是——世界上还有和凯西一样擅长忍耐的人,难道他们真的是天生一对吗! 当然,这样的想法在霍格莫德日就荡然无存。 凯西值得更好的,再怎样也不是一个脚踏两条船还要选在霍格莫德的人。 防火药剂的制作步骤密密麻麻地写满了一整块大黑板,这是很难得的——我们在拉奇教授的教授生涯中没见过他写过那么多的字。 虽然也有可能是因为拉奇教授年纪大了,手很难长时间保持举起来的动作。 当马迪奥教授路过我们身边,我察觉到身旁的凯西不自觉地僵住了,马迪奥教授就停在她身后,观察凯西搅拌坩埚里还未成形的药剂。 而我眼观鼻,鼻观心,“叨叨叨”切着手下的草药,一边注意黑板上关于材料部分处理的具体要求。 绿叶部分要分三块,根部要竖起来切成一块;蜻蜓胸要剥开(蜻蜓胸这么小,怎么可能剥开?); 鳗鱼眼珠要挤压其余的水分(可是看上去就已经够干巴巴了,要怎么才能挤出剩余的水分……); 龙皮请按照鳞片的纹路掰开(梅林的臭袜子!); 龙血、龙角可不作处理,在制作尾声轻缓放入(终于。如果连液体都要按份分别加入,此药剂绝对会光荣加入本世纪我熬过最难的魔药)。 果然是魔药课本里没有的高难度魔药。 我处理材料的动作愈发利落起来。 就是要这种难度的课程才能激起我的胜负欲,不管是要精细度还是速度,我通通都—— “里德小姐,还有——”马迪奥教授停顿下来,凯西急忙说:“凯瑟琳娜·普威特,教授。” “很好,普威特小姐。”马迪奥教授的声音含着轻微的笑意,我停下药材的处理,听见他说:“你们的配合很高效——格兰芬多再加十分。” 凯西激动地羞红了脸,她好不容易等着马迪奥教授走来去巡视其他人,兴奋的大眼睛转向我。 “教授现在一定对我刮目相看了!”她说,“他夸我们配合得很好呢。” 可真不妙啊,刚才马迪奥教授的那个眼神。 在凯西看来是又一次认同,让她笑得眉眼弯弯。 我不得不出声提醒,才让凯西反应过来她差点就要毁掉我们的魔药,差点又要失去马迪奥教授的赞同。 可是与他对视那一眼,从他无波无澜的眼神表面—— 为什么会这么熟悉呢? 第60章 防火药剂3 加入龙血后,黑乎乎的药剂在坩埚里逐渐演变成红色,药剂也由原本粘稠的膏体变得清透起来,散发出鲜血特有的血腥味。 “龙血已经放了这么久,为什么还是会像从刚死去的龙身上接取的一样,有这么浓的血味?”凯西说着,一边捂住自己的鼻子。 在坩埚里搅拌的魔药,雾气直冲上凯西的脑门。 “我也想知道是怎么一回事。”我凑上坩埚,也被这刺鼻的味道呛得咳嗽,“还有一些其他的味道——鳗鱼眼珠!” “难道我们失败了?”凯西说,“噢,天呐!克蕾娅,我真应该让你来负责熬制魔药的——” “我们还不确定呢,”我放缓语气,“先看看马迪奥教授怎么说。” 黑板上可没有给出正确的药剂看起来是什么样子,闻上去又会有什么味道。 但是不一会儿整间教室就逐渐充满了浓密又刺鼻的血腥味,咳嗽声接二连三地响起,从坩埚中腾升的雾气围绕在学生之中。 教室里好像成了什么不可接触之地。 而马迪奥教授,他来回巡视着我们的熬制过程,此时又重新回到讲台,耸动着鼻子,露出满意的表情。 他说:“看来大家都做得不错。这种气味就是防火药剂熬制成功的要点——我本来还以为没几个人会成功。” “我说什么来着?这不是做得很好吗,凯西。” 我们将药剂盛进细口瓶中,盖上木塞,暂时隔断了难闻的气味。 药剂在瓶中不断摇晃,凯西拿起药剂放到眼前:“真的跟火一样红诶,不可思议。” 马迪奥教授收下我们的药剂之后,我们的作业破天荒的得到一次o。 这让凯西对马迪奥教授更加崇拜了,在去礼堂的路上她一直停不住谈论马迪奥教授。 “一个o,你能想到吗?五年的魔药课以来我从没得到过这样的分数。” “交上药剂后,教授又说了一次,‘做得好’。教授的声音真是——就像红酒一样!” “谢谢拉奇教授。如果不是他选择退休,教授就不会来霍格沃茨任教。” “教授他——怎么了,克蕾娅?” 我停了下来,任由凯西自说自话走了好远。 凯西在我前方,催促着我赶紧走。 “嗯,我会的”我说,眼睛一眨不眨。 “你是看到谁了吗?” 凯西退回来,顺着我的眼神看去。 “啊,是纽特。”凯西说。 纽特站在礼堂的门厅处,手抱课本,他的面前是莉塔·莱斯特兰奇。 看着莉塔的表情,就连凯西都不可能相信他们谈论的是什么令人开心的事。 莉塔紧紧皱着眉头,双手环胸,嘴唇上下翻动,尽管他们的谈话被嘈杂的人声淹没,仍然可以看出莉塔现在气得不轻。 “纽特是闯了什么大祸?”凯西说,“先是你,然后是莉塔。难道他真的不适合交朋友?” 我站也不是,走也不是。 要说话在哪里不可以,一定要在门厅吗? 要是我当做没看见走过去是不可能的,纽特跟莉塔一定会叫住我。 没等我消耗完,凯西已经蹦蹦跳跳地走过去,跟他们打了招呼:“莉塔——纽特!” 这下,他们算是完完全全看见了我——我叹了一口气,认命地走过去。 “午安。”莉塔对我们说,又恢复她那高贵淡漠的表情。纽特则是不安地看着我,喊着莱尔的声音如同受伤的小鹿一般可怜。 我不忍心忽略他,也只能是轻哼一声表达自己的不满。 她轻轻地瞥了纽特一眼,说:“你好好努力,纽特——自己的事情要自己解决。” 说着,莉塔跟着饿急了的同学们一起汇入人流中,凯西看了我一眼,“克蕾娅,我有事要跟莉塔说——我先走了!” 她跟着莉塔跑上去,一时间四个人只剩下我和纽特还在原地。 是什么事,不惜抛下我也要和莉塔说——我咬碎了牙,凯西分明就是有意只留我和纽特两个人。 “莱尔……”纽特嗫嚅着说,“你们上午上了什么课呢?” “魔药课。”我说。 这个字眼仿佛戳中了纽特的某根神经,他的表情瞬间变得难看起来。 其实通常来说你并不能察觉到纽特“难看”的表情是什么样子,纽特好像天生就做不来很丑的表情。 我是从他眼睛的一系列不同的形状观察出来的。 纽特笑的时候和大多数人相同,是眯起眼睛;没有什么心情需要表达的时候,桔黄色的瞳孔则是很平和。 这会儿知道他表情难看,是因为纽特睫毛眨动的次数增加了,瞳孔也随着每一次闭眼而放大,他又用最擅长的那一招——偏过头不看人,来表达他差劲的心情。 “没有其他的事我就进去了,”我说,“现在已经是午餐时间,吃完饭我还要去上课。” 我不知道我为什么要跟他解释我吃完饭还要去上课,但是话语就是那么自然的流出来,我都没想着去控制它。 “马迪奥教授的魔药课教得很好……”纽特小心翼翼地说。 “是不错。”说到这里,我却有些义愤填膺,“但是我不喜欢他的某些话。” “我觉得我知道你说的‘某些话’是什么。” 纽特的神态变化如此之快——在我说出“我不喜欢马迪奥教授说出的某些话”时。 他说:“他对神奇生物的看法非常残忍……我熬制的防火药剂也只拿到一个a。” 对于纽特来说上马迪奥教授的魔药课一定令他难以接受,与一个把神奇生物当作巫师的工具的人共处一室,连纽特熬制出的魔药都没能像以往一般得到教授的青睐。 至少拉奇教授从没说过任何有关神奇生物的坏话,事实上,拉奇教授除了嘴巴毒一些,他的课程从不掺杂任何自己的观点。 “莱尔,我给自己装了一瓶我熬制的防火药剂。” 纽特伸手在自己袍子里摸来摸去,拿出那瓶玻璃细口瓶,说:“他不知道我这么做了……但是我想你可能需要。” “你凭什么觉得我会需要这个,你不知道我——”你不知道山顶的那场火,其实是出于我的黑魔法吗? 可你的确不知道。 凯西也不知道。 我不敢告诉你们,害怕你们知道我是一个能用出黑魔法的巫师。 我压低了声音——尽管就算用平常的声音说话也不会有人在意我们说什么,尽管我知道纽特的本意不是如此。 但刻薄的语言还是喷薄而出。 纽特慌了神:“我不是这个意思……我从来没有这么想过,我只是想你可以用防火药剂保护自己,即使我不在你身边——” “我当然可以保护好自己!我用幻影移形、我的火焰熊熊——你根本不明白我有多自责,把你们拖入危险中——就算你不是这个意思,我也……” 莱尔——另一个「克蕾娅」又在叫我。 我捂上胸口,那里传来阵阵剧痛。 我还不是阿尼玛格斯,可是刹那间……我听见两个心脏的跳动。 如此微弱——如此清晰。 第61章 邓布利多的办公室 “对不起,莱尔——”纽特被我的样子吓慌了神,“你不想要的话我就收回来……” “不可以。”我眼疾手快地拉住纽特想要缩回的手,“我没有说不想要。” 我们之间形成一种对立,我还没有放开纽特的手,指尖的触感回溯到我们在破斧酒,我让纽特捏紧我的手时。 纽特张开手,他熬制出的药剂与我和凯西的在成色上有明显的不同——是更沉的暗红色。 “谢谢你。”我收回手就想离开,想了想,我还是回头对纽特说道:“……我不是故意说那些话的。” 但是纽特看上去哪里是在意我那些话的样子?他正看着自己的手,眼神发愣。 “我不介意那些,莱尔……”纽特喃喃说,“你能收下就好。” 纽特还呆呆地站在那里,我实在看不下去,“你不想填饱肚子吗,还站在那里干什么?” 等着他迈着不协调的步子和我并肩,我们默不作声却又别有默契地一起走到格兰芬多和赫奇帕奇的过道中间,然后又分开。 凯西已经坐在某个不用费太多劲就能瞧见的位置,我走到她那坐下去,凯西兴奋地问道:“你们怎么样啦?” “让你失望了,凯西——我们没有和好。”我说,凯西耸拉下脸,说:“都给你们留出空间了。你们真是没用的两个人。” “我才不想那么轻易就原谅纽特,他还没跟我解释那么做的理由。就算他跟我道歉了——” “什么时候?”凯西焦急地问,“纽特已经跟你道歉了,什么时候?” 我是不会和凯西说的……要是跟她说我为了去禁书区夜游,在半路上还因为碰到邓布利多教授和纽特而夜游未遂,凯西一定会大惊小怪说我不该这么鲁莽。 “但是纽特给了我一瓶他的防火药剂。”我试图借着手心里的瓶子来转移凯西的注意力,“这瓶药剂的颜色是不是和我们熬出来的那锅不太一样?” 凯西果然不再纠结纽特是什么时候跟我道歉的。 她盯着我放到桌上的瓶子,说道:“也许是教授那些关于神奇生物的看法也在赫奇帕奇和斯莱特林的魔药课上说了……纽特一定觉得很不舒服。” “他大概觉得就算大肆宣扬自己的观点也没有人敢回他的嘴,反正他是教授嘛。”我说。 “克蕾娅,别这么说马迪奥教授——我相信教授的看法只是一时的。”听我这么说,凯西不太开心,但是她对马迪奥教授的看法会不会改变的问题,听语气也不是很确定。 “那就看看我们在毕业前能不能等到他说出‘神奇生物是我们的朋友’。” 不过大部分教授都是那个样子,以为在某方面的渊博知识可以衍生到他们对整个宇宙的理解上面—— 放到几千年前他们倒还真能被冠上几十个头衔,毕竟那时候是真的什么都没有。 熬过下午令人头痛欲裂的古代魔文,又收获困难程度可在图书馆待上整整一周的家庭作业——我终于是迎来了第一周的周末。 鬼画符一样的字呈现在我的脑袋里让我总是晕乎乎的,感谢布兰切特教授,虽然她经常紧绷着脸——但是我的作业在多数时候都能得到一个e,偶尔还能收获到o。 剩下要做的事就是在晚餐后去邓布利多教授的办公室要批条。 在礼堂匆匆解决我的晚餐后,我抱着成堆的古代魔文课本向凯西几人道别,赶往邓布利多教授的办公室。 黑魔法防御课教授办公室位于霍格沃茨城堡的第三层,邓布利多教授的办公室就在这里。 我来到门口,深吸一口气,敲了敲门上圆形的黄铜门环。 门自动打开了,我走进去,办公室里的布局一览无余—— 这是一间宽敞的四边形房间,一进门的桌台上放着用银质果盘盛着的柠檬雪宝,一种柠檬口味的麻瓜硬糖。 我知道爸爸在万圣节的时候就会准备这种硬糖,用来分给那些敲门的小孩子(如果他当天没有工作的话)。 房间内摆放着许多银器,正对着办公桌的黑柜子里,锁着一个花纹繁复的银色大杯子——称之为盆子也完全不夸张。 办公桌旁边的架子上站着一只毛色火红的凤凰,它有一根金光闪闪的长尾巴,长长的喙和爪子也是金灿灿的。 这只凤凰的长相和邓布利多教授的守护神一模一样。 我对凤凰这种神奇生物的体型没什么了解,判断不出这只凤凰的体型在它的同类中处于什么水平——不过对我而言它,可真够庞大的,温斯在它面前也只是小巫见大巫。 “它是福克斯。”一道声音响起,邓布利多教授从门外走进来,“要来一颗柠檬雪宝糖吗?” “谢谢您,教授。” 我伸手接住邓布利多教授抛给我的糖,拆开包装纸放进嘴里——酸涩的味道立刻弥漫开来,我感觉自己的脸像夹子一样夹起来。 不过紧跟着那些酸味就化成了清新的甜,我也放松了脸,让糖在我口腔里打滚,促进它的融化。 “福克斯——它和您的守护神长得一模一样。” “因为我的守护神就是福克斯。”教授笑着说,“它陪了我很久。” 福克斯站立的架子下摆放着一个盆子,里面装满了灰烬。 “教授……这些灰是?”我好奇地问道。 其实我已经隐隐猜出了答案,只是为了确认我的想法是不是对的。 “那些都是过去的福克斯。” 邓布利多教授坐到办公桌前,一个接一个打开办公桌左右两边的柜子。 “当它的身体衰竭的时候,它会扑进烈火中,再从灰烬里飞出来。很可惜你没能遇上福克斯浴火的时候——不过也快了。” 福克斯盯着我,我也看着福克斯。 它的头一会儿左歪,一会儿右转,不知不觉间,我也学着福克斯的动作,和它一起转动着头。 “我可以给你写批条,”邓布利多教授说,同时,他幽幽地看着我,“但是告诉我,克蕾娅——你真的只是想要那本《强力药剂》吗?” 第62章 提前学习守护神咒 我立刻收起玩心,犹豫我该不该点头。 我只是想要一张批条,好给我进禁书区一个正当理由。 而且邓布利多教授的眼睛有一种洞察人心的力量,让我羞于再用同样的理由去骗他。 “呃,邓布利多教授,我——”我结结巴巴,“其实我不是想要《强力药剂》……我只是想进禁书区。” 办公室的窗户打开着,风一吹,我不禁打了个哆嗦。 邓布利多教授的表情没有变化,他伸手一挥,窗户立时合上,隔绝了呼呼大吹的风。 “我不知道我需要的书具体是什么名字,我只是觉得我可能会在禁书区找到一些有用的书……但我不是要学那些书里的东西,我对黑魔法没有任何渴望!”我解释着,生怕邓布利多教授认为我有不好的想法。 “我只是需要知道一些东西……关于我妈妈的事。”我说,声音停留于此时。 福克斯仍然站在架子上,邓布利多教授的桌子前摆放着一张照片,他正盯着那张照片,从我站的地方并不能得知照片的内容。 “如果是为了至亲,我想我没有不给你开批条的理由。” 我怔怔看着邓布利多教授,他在桌上那张羊皮纸写下「阿不思·邓布利多」,递给我。 邓布利多教授说:“哪怕有人一直害怕面对,一直害怕爱的人受到伤害……真相终究是无法避免的。希望你能在禁书区得知你想要的消息,克蕾娅。” “谢谢您,教授……”我说,“您让我来办公室……只有这个问题吗?” 我的夜游应该是发生在第一堂黑魔法防御课之后才对,而在那堂课下课后,邓布利多教授就叫我去他的办公室了。 “就像我们在第一节课上说的那样,我在考虑将守护神咒纳入六年级的newt课程——但恐怕我们快没有时间了。” 我对邓布利多教授说的话十分摸不着头脑,什么叫快要没有时间了? 这总不是意味着我上六年级后就会被开除。 不过邓布利多教授接下来的话却让我大吃一惊,迅速将这句让我摸不着头脑的话抛到脑后。 “你想现在就开始学习守护神咒吗?”邓布利多教授问。 上帝、梅林、老天—— 邓布利多教授是在给我开小灶啊! “是指现在就开始学习吗?”我听起来居然超乎寻常的冷静。 “当然不是现在,”邓布利多教授说,他转动着自己手上的戒指靠到椅背上,“是从下周三开始。” “我——我想,当然了,邓布利多教授。”这会儿我才感受到自己迟来的惊喜,“我很愿意从下周三就学习守护神咒。” “听到你这么说我也很高兴。” 不知是电灯的原因还是怎么的,在窗外黑夜的衬托下邓布利多教授的眼睛显得更加亮晶晶的。 “那么下周三的时候你可以叫上斯卡曼德先生和你一块儿过来,就我所知你们的关系可以说十分要好——如果你想自己一个人过来也没关系。” 邓布利多教授的眼睛里闪着光芒,我则听到自己的声音又开始结结巴巴地问:“纽特——我们要一起学守护神咒吗?” “是的。”邓布利多教授说,“多一个伙伴陪着没什么不好的,不是吗?” 是没什么不好的——只不过我和纽特现在正处于一种又尴尬又僵硬的氛围,那瓶防火药剂还在我的袍子里,我伸手进去握住,瓶身冰冰凉凉的……但是我的手心却变得滚烫…… “好的,邓布利多教授。”我小声地说,“我会和纽特一起过来。” 在向邓布利多教授说完“晚安”后,我脚步虚浮地朝着门口走去,感觉腿好像不是我自己的,我就像是被拼接出来的娃娃,而且手艺人的技术也很差劲。 我正想回头最后看一眼那只高贵的凤凰,福克斯—— 再看一眼他,莱尔。再看一眼邓布利多——为什么?我要走了——再看一眼,照我说的做——我凭什么要照你说的做,这是我的身体—— 但我的身体突然超出了我的控制,我只能眼睁睁看着眼前的场面不断变化,从柠檬雪宝到黑柜子里锁着的银质盆,再到福克斯,最后落到邓布利多教授身上。 “对了,克蕾娅——柠檬雪宝好吃吗?如果你还想要,可以在门口多抓一些回去。”邓布利多教授好像正打算说出这句话,我的回头让他抓住了时机。 “好的,教授……”我回过神,抓了一大把柠檬雪宝,揣出门口的一瞬间,我一个趔趄—— 谢谢你,莱尔。 “要把这份认可持续下去好难啊,克蕾娅……” 温暖的宿舍里,凯西神情苦恼,撑着脑袋躺在我的床上。 “我不能太严厉,又不能太好说话;不能总是让队员们高压训练,也不能对他们的训练什么都不说。”凯西掰着指头,“要根据每个队员的飞行特点针对性给出训练意见,还要研究其他队的训练方案和球员特点——更不用说,我自己哪里想得出队列和方阵啊!” “我可以帮你,”我说,“如果你觉得力不从心的话。” “我自己可以的。”凯西一个打滚坐起来,说道:“和你们抱怨是一回事——我还是想向卡莱尔证明他选择我是正确的决定。” 阿黛尔坐在梳妆镜前,正将她的头发一簇一簇分开,细细梳理。 她说:“你就放心,克蕾娅。凯西已经是大姑娘了,她可以处理好自己的事。” 阿黛尔的话逗得我们咯咯直笑。 我突然想到什么,跳下床到衣物架那,从我的袍子里抓出一大把柠檬雪宝:“这是邓布利多教授办公室里的柠檬雪宝,给你们试试。” 她们一个个接过柠檬雪宝。 “我喜欢它,我从来没吃到这么符合心意的酸味。”阿黛尔说。 乔安娜也吃了一块糖,她的脸上一如既往的什么表情都没有,只能从眼镜的反光看出来她内心的波动。 “酸度是在可以接受的范围——甜了。”乔安娜接着说。 凯西拆开一块放进嘴里:“所以邓布利多教授叫你去他的办公室说了什么——”她差点被酸得连话都说不利索,“咳咳咳——好酸!” 她拿起自己的水杯咕嘟咕嘟大口喝起水。 我拍着凯西的背,说道:“邓布利多教授想让我和纽特一起在他那提前学习守护神咒。” “和纽特一起——?”凯西和阿黛尔异口同声地说。 “提前学习守护神咒?”乔安娜连书都放下了,摘下她的眼镜,面无表情的脸终于出现了裂缝。 “为什么要让你和纽特一起?” “为什么要让你提前学习守护神咒?” 面对她们一连串的问题,我节节败退—— “我什么都不知道,你们应该去问邓布利多教授!” 第63章 礼堂早餐 “一定是纽特跟邓布利多教授说了什么,我早就看出他们 关系不一般。”凯西坚决地说,阿黛尔在一旁连声附和。 “一定是我自己还有哪里不足——没有能让邓布利多教授提前教授我学习守护神咒。”乔安娜盘着腿若有所思。 想到邓布利多教授总是一副看透一切的样子,我觉得她们的想法都是错误的,除了那句“他们关系不一般”。 应该是邓布利多教授想让纽特知道的是什么,以及肯定我和纽特不是因为黑魔法防御的出色能力才被邓布利多教授选中,提前开小差。 但是这些不过都是基于我自己怎么看,实际上,关于邓布利多教授到底是怎么想的,又有几个人知道? 乔安娜自言自语的,心事重重地缩进床里,把自己裹成一团,嘴里念念有词:“是哪里不对呢?是我在哪里给邓布利多教授留下了坏印象……” 这个时候要是跟她说,这跟她没关系,她是绝对听不进去的。乔安娜对成绩的看重已经到了偏执的地步。 “乔安娜这辈子最后悔的事一定是不能同时选择所有选修课。”阿黛尔说,“还有上学期的黑魔法防御考试因为受到格林迪洛的惊吓而没能得到o。” “是这样没错。”凯西以一种果断的口吻肯定阿黛尔的话。 “梅林的胡子,”阿黛尔盯着墙壁上的挂钟叫出声,“已经这么晚了!是时候睡觉了,姑娘们——晚睡会产生很多严重的皮肤问题——晚安,姑娘们。” “噢,是的。”凯西骨碌碌从我床上爬下来说,“明早我还要去球场接受卡莱尔的队长特训——我也不得不说一声:梅林!” 窸窸窣窣的声音逐渐停息,这说明她们都已经躺下,盖上被子了——我拉掉床头柜上的灯,宿舍顿时陷入一片黑暗。 “晚安。”我说。 周六的上午九点,学生们都还在被窝里做着美梦呢——礼堂冷冷清清的,早餐摆在四个学院的长桌上,同学们说话都刻意放低声音,以至于刀叉碰撞时发出的清脆声响不时回荡在宽广的空间中。 屋顶的天就跟城堡外的天气同样万里无云,明晃晃的阳光从教工桌后方的窗户中直射进来,亮出光和浮尘的交响。 礼堂正融化在一片早晨的洁净里,这样的氛围我通常只在离家不远处的教堂见过。 我往自己的盘子里放了两块小甜圆面包(霍格沃茨厨房出品的小甜圆面包总能让我回想起在柏图斯的日子,外祖母戴着手套拿出一整盘小甜圆面包,我也总是能吃掉一大半),把鸡蛋和培根夹在两片烤面包里,还倒了一杯满当当的橙汁。 我真想坐到赫奇帕奇的长桌去——因为从我进入礼堂开始,纽特就坐在那儿,低着头撕着他手里的培根。 直到我坐到他身后的格兰芬多长桌,纽特都没抬起头。 我使劲扭动牙齿,好不容易才咬下我自制三明治的一小块,全都是因为这片培根才让我这么艰难。 我又喝下一口橙汁。 纽特什么时候能心不在焉地回一下头? 或者我抬起自己的餐盘漫不经心坐到他旁边,在他抬头的瞬间故作惊讶地说道:纽特·斯卡曼德! 最终,我吃下最后一口自制三明治,塞下两块小甜圆面包,纽特也没从他神游天外的脑子里回过神。 我愤愤地一口气喝掉剩下的半杯橙汁——却因为进入喉道的橙汁让我呛到,剧烈咳嗽起来。 无法控制的生理性泪水涌出我的眼眶,我捂着嘴,看见纽特回过头。 “莱尔……?”纽特犹豫不决。 我继续咳嗽,甚至难受得趴到桌上。 “莱尔!” 纽特的声音变得更近了,好像近在咫尺——我从臂弯里抬起头,泪眼朦胧。 纽特就在我的对面,在格兰芬多的长桌处,他撑着桌子,焦急地看着我。 “听我说,莱尔——你现在直起身来。” 我照做了,纽特继续说:“然后轻轻弯下腰,手放在肚子上,”他鼓励着我,“对,就是这样——真棒,莱尔。借助腹部的力量往外呼气——一直这么做,保持呼气——你好点了吗?” 跟着纽特的步骤去做,我逐渐停止了咳嗽,呼吸也变得平缓。 纽特胸腔里凝着的气突然放松了。 “‘真棒,莱尔’——我不是小孩了。”我说,猜想他肯定是鼓励神奇生物习惯了,“不过谢谢你。” “嗯……我知道莱尔不是小孩。”纽特揉着他的头发,那从起床后就明显没有好好打理过的卷发更乱了,“我这么说习惯了,对塔图、皮克特……还有那些鹰头马身有翼兽们。” 我站起来,说道:“我要走了,再见——” “等等,莱尔。”纽特叫住我,“我可以和你一起走吗?” 我发誓我是想要拒绝的,我是打算拒绝的。 和纽特在这一起等旋转楼梯不是我的本意。 虽然我很冷漠地问了,“你都不知道我去哪,就要跟我一起走?” 但是在纽特坚定的点头下,我十分无耻地缴械投降了。 我也否认不了和纽特一起踏上楼梯的时候我是雀跃的,我们的脚步声不是踩在楼梯下,更像是踩在我心上。 “我要去图书馆。”我说。 “我知道的。”纽特回复道。 “我要去禁书区。”我又说。 “这个……我也知道。”纽特又这么回复我,“因为之前你夜游未遂……” “就让这件事终结在那个夜晚。”我急忙说,“不要再回忆它了。” 我问他:“你那些止咳的知识是从哪学的?” 难道纽特作为一个神奇生物爱好者,还兼职学习医疗知识? “是我自己实践出来的。”纽特说,“在给神奇生物配制药剂的时候,我会自己先试验效果。” “——你这么做就没有想过会有什么后果吗?”我甚至无法用语言表达自己的吃惊,只能在表情上加大我对这事感到的不可置信,“巫师和神奇生物的生理构造又不一样!要是你喝下的试验药剂有什么副作用怎么办?要是你当场死掉了——埃琳娜和忒休斯都来不及知道!” 或许是我的表情吓到了纽特,他摆着手解释:“我用的材料都很温和,我可以保证不会出现严重的副作用——而且在用到它们身上之前我总得自己先试一下效果。” “所以你就是在长期的咳嗽中试验出那种止咳方式的。”我严肃地说。 也许我也没资格批评纽特的方式——考虑到我也会脑子一热以身犯险。 但这就是你超脱自身以他人的身份来看待自己做法的时候,你就会恍然大悟。 原来对别人来说,自己这么做有多让人担心。 第64章 真相 我和纽特在以一条绳子隔开的禁书区分开。 对于纽特跃跃欲试跟着我一起进入禁书区的行为,简夫人坚决地予以否定。 连我都差点没能进去,因为简夫人在收到批条时,问我“要哪本书”。 我对自己要哪本书毫无头绪。 “我不可以自己进去找吗?”我说,“我已经有批条了。” “你必须给出确定的书目,由我去为你拿出来。”简夫人说,她的牙齿在说话中咔哧作响。 “但是邓布利多教授没有——我以为我可以自己进去找找——我什么都不会破坏的,我向您保证,简夫人。”我的语气不由得变得急切。 简夫人四处望了望,眼神在我和纽特间来回流动。 “邓布利多真是随心所欲——”简夫人收下批条,捏着鼻子说:“算了,你进去。请在一个小时之内出来,并且你只能借一本书。” 我连声道谢,又被简夫人警告小声一点,就要往那条绳子处去—— “只能你一个人进入禁书区,里德小姐。你只有一张批条。” “好。”我拉开绳子挂着的栏杆,走进去,“我想这没什么不对。” 纽特眼巴巴地看着我,他手中明明空无一物,可他说:“我在我们经常坐的那个桌子那写作业……等你。” 为什么一定要等着我呢? 为什么要和我一起呢? 你就不能因为我对你说“我也有自己的事要烦恼,允许我不接受你的道歉”而生气,也像我对你表现出不耐烦那样,以同样的态度来面对我吗? 我想这么问。 阴暗的禁书区,往前看好像没有尽头的迷宫。 而当我回头,纽特站在那里,宽大的校袍撑起他的身体,他整个人披着晨光。 像普罗米修斯的火种一样。 我转身朝黑暗中走去。 一排接一排的书架,没有光照,我几乎看不清书名。 我应该提着手提灯进来……在这样的环境下找书,我怀疑我的眼睛会瞎掉。 禁书区显然是不被照顾的区域,我随手扒着一处书架,再抬起头,指头间全是灰尘。 我捻了捻手指,又忍不住拍了拍——这只是一个「清理一新」的事,却连魔杖都舍不得挥一挥。 这里漆黑一片,阴森可怖。我让魔杖尖端冒出光亮,在黑暗中这微弱的光像悬浮在半空中。 即使现在外边是天气晴朗的白天,即使我把魔杖牢牢攥在手中,但这景象仍然令我毛骨悚然。 我走进其中一排书架,然而,在那些我凑近了看,努力辨认的书名中,那些褪色的、剥落了的烫金字母,拼出的都是我无法理解的单词。它们并不是我正在学习的如尼文。有些书根本没有书名。 有一本书书脊的字母下方有一块暗色的印渍,我说不好那会不会是干涸已久的血迹。从那些书里好像传出一阵阵似有似无、隐隐约约的低语,它们要让人笃信——打开它们就能得到渴望的一切。 我觉得我必须得从哪入手。 我小心地蹲下去,把魔杖放在我的腿上,抽出一本黑色和银色相间的大书——它十分沉重,我不得不用上另外一只手,把它放到我的腿上再打开它。 一阵凄厉的、令人毛骨悚然的尖叫划破了寂静——一张痛苦的脸从书的内页钻出,发出惨叫,那是一种高亢的、震耳欲聋的声调,这张脸一刻不停地挣扎、扭动,仿佛要脱离书本。 我向后一倒,听见我的魔杖滚落在地。 与此同时,我却伸出手按住那张脸——如果我不阻止它,好像它就真的会出来似的。 它奇迹般的被我压回去,那持续不断的声调也销声匿迹了。一缕缕烟从手心处冒出,一股焦味窜进我的鼻子里。 我大口喘着气,抬起自己的手——手心泛起大片的红。 这本书仍然躺在我的腿上,此时看上去是一本再正常不过的书。 这是什么东西? 我惊魂未定地翻开目录,有些意外——书脊的字母明明是拉丁字母,但是内页却是用卢恩文字写成的。 只见上方标题大刺刺写着: 人的干枯——457页。 我再也按捺不住,哗啦啦翻动着书页,跳到指定页看下去。 「干枯」,指草木衰亡,失去水分;也指人的皮肤干燥且皱缩。 然,本文中的「干枯」,将应用于解释一种古老的现象——遭受黑魔法诅咒反噬的巫师所产生的病症,笔者称此种黑魔法诅咒为…… 我认不出后面写的是什么,只好耐着性子跳过,继续往下读。 据现有例子表明(已经发现的例子极为稀少,根据记载,至今只出现过十一例。),这种诅咒常出现在一至三岁的、魔力充沛的巫师身上。 对于诅咒出现的确切原因,尚未有官方定论,有的学者认为这是巫师血脉中流传下来的血源诅咒,只会选择出现在那些有强大魔力的灵魂身上;而有的学者则认为,这是一个强大的巫师对另一个巫师的力量转移——转移方式尚不明晰。 拥护第二种观点的学者占据多数,这是因为在上古时期曾有这样的记载:邪恶的巫师为了避免被自己盛怒的情绪吞噬,会将其怒气,以及其中蕴含的能力转移到刚降生人世不久的婴儿,因为这些婴儿符合特征,有着强大的魔力,他们的人格却还未成型,正是最容易被侵略的时期。 身中诅咒的婴儿,其体内会产生另一个人格——不断吸食宿主的灵魂和魔力,而这种过程是循序渐进的。 在已知记载中,这些受到诅咒的婴儿们的下场大多数是成人以后被另一个人格占据身体,主人格被压制、甚至最终消失;或是在抗争过程中凄惨死去——迄今为止,只有一例,主人格成功打败了诅咒的存在,使其消失,但主人格也付出了沉重的代价——残缺不全的灵魂。 看到这里,读者也许会好奇——为什么标题是「人的干枯」,内容却是黑魔法诅咒? 这是因为两者间的存在紧密联系,戚戚相关。可以说没有这种诅咒,就不会有「干枯」。 而「干枯」正发生于那些想要将诅咒从婴儿身上剥离的那些人之中——他们的父母。 魔法界对此病症尚未研究出治愈方案,十一例中凡是出现过「干枯」的婴儿的亲人,都无一例外地死去。 在此,请阅读本书的读者们放心——有记载的例子只有区区十一例,那个「幸运儿」不会是你。 我“啪”地合上书。 魔杖尖端的光不知何时熄灭,我竟是在一片漆黑里看完这段文字。 太暗了,太暗了。 连这丝微弱的光都离我而去,恐怖和绝望从黑暗中伸出手紧紧地钳住我可怜的生命。 「干枯」是妈妈死去的真正的原因。 我是导致妈妈死去的真正原因。 因为遭受黑魔法诅咒的不是妈妈。 我是那个「幸运儿」—— 被诅咒的人,是我。 第65章 握着我的手 我把书放回书架,捡起魔杖爬了起来。 校袍绊住我许多路,让我走得跌跌撞撞。 在我疑惑,愤恨着对妈妈施加诅咒的人的时候——我原来是在恨着我自己。 妈妈是为了剥离我身上的诅咒才遭到反噬,最终因此去世的。 当我拉开那条绳子,再次接触到初生的阳光,我是角落里的生物,不由自主地遮蔽它,因为我的尸体在发烫。 太刺眼了,我想。 现在我连怀念的勇气都提不起。 “里德小姐——你没有要借的书吗?” 是简夫人。她叫住我,如同漂移般来到我面前。“噢——所以你没有叫斯卡曼德先生一起走的打算吗?” “我已经……我没有要借的书,简夫人。”我说,“谢谢您的提醒——我这就去叫他——” 纽特正看着什么东西,看得入迷。 没等我来得及看清是什么书引起他的兴趣,他合上书本,宽大的袖子把书完全遮住。 “找到你想要的了吗?莱尔——”纽特迅速站起身,在抬起头以后愣了一下,“怎么了?” “别再问了,纽特。”我小声说,沉重得像压着整座城堡。“不要再问了。” 为什么这个时候你不出来说话呢,我脑子里的另一个克蕾娅? 嘲笑我,讽刺我,贬低我身边的所有人,包括我。 让我心甘情愿交出身体的控制权,湮灭在你的意识里。 你从来不自称「我」,将你和我合称「我们」——是因为你知道,你最终会取代我的位置,成为「我」。 因为你知道我什么都做不了,即使我知道这是怎么一回事,最后还是会被融合——有一天我醒来,发现自己置身于深不见底的虚无空间,耳边回荡着的只有自己的笑声——或许当我睡下去,再也不会有醒来的那天—— “你在发抖,莱尔。” 纽特的声音有明显的担忧,他说:“无论你在禁书区看到了什么,引发你什么思考——它让你害怕了。” 我不该向邓布利多教授要批条,我不该来禁书区的。如果我的求知欲没有那么强,我就不会知道。我不知道,事情就没有发生……可我不能这么想。 我不能对这样的事实视而不见,对我害死我妈妈的事实——视而不见。 在纽特眼睛的真挚之镜里,我曾经对他的无礼显得是那么不可一世、高高在上,甚至是狂妄的。 妈妈干枯的脸一遍又一遍,像放大镜一样凸进我眼前。 “不要难过,莱尔。” 纽特的声音异常的充满坚决的力量,他朝我伸出他的手。 纽特说:“你还愿意握着我吗?” 我看见掌心的一些茧已经被他去掉。 我无法忽视自己的悲伤,正如我无法忽视铺天盖地的悔恨一样,但纽特是末日钟声敲响前的最后警告—— 不要奔赴末日,请离开它。 “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我说,纽特温热的手掌将我灼烧。“我对你发脾气,你还是这么对我。” “嗯——是我的错,不是吗?”纽特说,“因为我既骗了你,你来找我的时候还不肯向你解释。” “就这样,莱尔。和我争吵也没有关系。你知道我想要的是什么——” “我知道。”我滔天的情绪洪水逐渐只剩下余波,“我们会一起的。” 如果我的结局是被取代,是湮灭——我一定要被记得。我不能被遗忘。 纽特的手在我们走到礼堂门厅处时自然地松开,我都没有反应过来我们是怎么走到这里的,我们为什么会走到这里。 不过纽特一定是知道的,他指着学院沙漏前面的两个人说:“凯西在那。” 而另一个人是伊尔莎。 纽特说:“我得走了,莱尔。皮克特和塔图还在等我。” “再见,纽特。”我说。 “你怎么和纽特一起?”凯西跑到我面前,她看了看已经走掉的纽特,“你们终于和好了!——克蕾娅?” “有什么问题吗?”伊尔莎摸着头发走过来,看着我,就像不明白太阳为什么是从东边升起一样。“我没闻到任何大事发生的味道。” “噢——还记得我跟你说的那个战术吗,下周的魁地奇选拔就这样用在那些新生上,好吗?”凯西轻飘飘地转移了话题,伊尔莎立即说:“收到,队长。” 伊尔莎走了。 “现在只有我们了,克蕾娅。”凯西说,“你为什么是这副表情——” 我紧紧抱住凯西,感受到她柔软的背部和肺部的起伏。 “哇哦,哇哦。这是怎么了?”凯西说着回抱住我,她不断轻拍我颤抖的身体。“我听到你的吸气声了,梅林——你哭了……” “是我害死了我妈妈。”我趴在凯西肩上,她的耳朵翕动了几下。 “——你在说什么?” 我放开凯西,她愣愣地看着我。 “我去了禁书区——” 凯西拉着我回到走廊,礼堂里传来浓郁的食物香气,“我们回去说。” 我们回到公共休息室,在暖烘烘的壁炉前,那些剥了皮的旧沙发坐下。 “说,克蕾娅。——或许你还想哭一会儿。” “不用了。”我使劲揉着眼睛,发现我的掌心还是通红。 “你还记得在黑魔法防御课上的时候,我跟你说我因为邓布利多教授的守护神看到了我妈妈吗?” 凯西点点头,我继续说:“但是她的脸和我过去记忆里的她完全不一样……比树木的纹理还要皱缩——所以我跟邓布利多教授要了去禁书区的批条。” “我在禁书区找到了……她死去的原因。是因为我。” “怎么会是因为你?马赛耶小姐不是因为麻瓜疾病死去的吗?”凯西的声音充满了不可置信。 “因为我的身体里,一直住着另一个「克蕾娅」……” 你为何恐惧,又为何违抗,被命运踩到脚下,要作出无力的嘶吼。 这不能是她的结局,也不会成为她的终曲,她就该是她,而不是同样的躯壳承载着另一个灵魂的恶意。 那你又该何去何从?你知道一旦开始抗争,就再也无法回头…… 我不回头。 哪怕五脏六腑被侵蚀,哪怕我无法等到她长大。 面对我的命运,既是作为母亲,悲哀又无法避免的事情——可是上天向我示意,她今后的生活会更美丽。生活比死亡更强,因为生活是以死亡作为营养。 “最奇妙的事在于,”你说,“看到她的第一眼,她已经在我脑海里走完了一生。” “她是以「我」为名的诗组成的一部分——不——她是我全部的诗。” 第66章 凯西的真心 从魁地奇比赛第一次听到那声音开始,到我听见自己身体里的两道心跳。 其中又穿插着毫无缘故的追杀,和我在破斧酒门口撞到的那个阴沉的男人。 要全盘托出是很难的。 借着这样的机会,我也尝试梳理自己的思绪。 凯西是怎么想的呢? 她脸上的每一个五官都放大了,徒劳地张着嘴巴,似乎正在寻找自己的声音。 “所以,你是说……如果再不行动起来,总有一天你会被你脑子里的另一个「克蕾娅」取代?”凯西终于找到自己的话语。 “我想是这样的。” “但是我们一定要叫这个声音「克蕾娅」吗?”凯西说,她皱起脸,“我觉得这样叫很奇怪。克蕾娅只能是你一个人。” “可你不会知道我什么时候会被取代,至少那个时候看上去我还是我。” “但是我会认出来的!”凯西的眼里映着壁炉中燃烧的火焰,“而且我们不能坐以待毙。” “可我该怎么做?妈妈就是因为我的诅咒才去世的,如果我不能和它抗争……我不想再牵连任何人。” “埃德蒙叔叔从来没有因为这个怪过你,他不想告诉你事情的真相,也是因为害怕你会像现在这样自责。这是因为他爱你。”凯西说。 “而且马赛耶小姐——尽管她知道她的命运是死去,为了你她还是义无反顾地去做了。这也是因为她爱你。” “刚才你抱住我了,克蕾娅。这是因为什么? ——大概也是因为你爱我。” 凯西听出我话里隐藏的对她口中「我们」的抗拒,她拉起我的手。 “既然你抱的是我,既然你选择跟我说,那就让我们一起解决这件事又有什么关系?”凯西说。“你不是说我们成为朋友是绝无仅有的缘分吗。” “就是因为绝无仅有我才不想连你们也失去!如果没有你们——我不想连你们也失去。” 拉着我的伤口一看再看,让罪魁祸首死不足惜。 凯西的眼神那么炽烈,仿佛她也分享着我的痛苦。 “从一年的魔药课开始我就一直仰望着你,魔咒课没有你学不会的咒语,变形课次次都能被麦格教授夸奖,弗洛尔教授从来没有数落过你……你好优秀,克蕾娅。在我没有放下对成绩的执念时,我真的很羡慕你。” “但就算是这样,我也从来没有像艾伦说的那样对你有过「嫉妒」的情绪,就算他甚至说我们能做这么久的朋友都是因为你在对我「向下兼容」……可那又怎样?” “就算你其实嫌弃我很笨,就算你真的像艾伦说的那样是在「向下兼容」……我也想和你做好朋友。” 凯西吐出一口气,用一种柔声细气,心满意足的语气说道:“只要你在情绪崩溃的时候还愿意抱住我,我就愿意和你一起面对所有的难题——同样的,因为我也爱你。” 凯西连着说了长长的一串话,上一次我们之间有这么长的对话还是在吵架时。 “我没有那么优秀,凯西……我也有看不懂星象的时候,被魔法史折磨得焦头烂额,我也有学不会的魔咒……我也从没有想过我们的关系是一种「向下兼容」,我们是平等的。”我说,“但是你还有你的家人——我真的不想失去你——他们也不想失去你。” “你知道怎样才会让你们失去我吗?”凯西比之前更严肃了,她说,“就是阻止我去做我已经下定决心要做的事。我说了我一定要和你一起。我们什么时候开始?” 我还想再说什么,凯西不由分说打断了我。“不要再说拒绝我的话了,我真的想得很清楚。” “……我不知道从哪里开始,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我说。 “直到今天我才知道这一切,知道我脑子里的另一个声音是源于我的诅咒——可我的诅咒的来源是哪,是我生来就有的,还是其他巫师极端情绪的转移?如果是后者,那我是什么时候被诅咒的?而且,既然妈妈剥离诅咒失败了,为什么我的诅咒会在接下来那么多年都相安无事——直到那次魁地奇比赛才从我的生活中浮现。” “那我们就先缓缓。”凯西站起来,“我们现在的成果是梳理了一些事,至于下一步该怎么做,我们可以从其他方面入手。” 凯西捂着自己的肚子说道:“要不然我们还是继续回礼堂去?——没有吃早餐就去特训,我快饿晕了。” 不同于去时的匆忙,再回到礼堂,沿着走廊走已经是慢悠悠。 “今天天气很好。”凯西说。 “是啊,一切都挺好的——除了我的心情。”我疲倦地回应道。 “跟我说说纽特,你们是怎么和好的?” “早上在礼堂的时候碰上他,我们就一起去图书馆了——”我省去了是纽特是因为我要去图书馆才提出要和我一起去的细节。 “这么说,纽特知道你的事了。” “不。”我摇头说,“我没有告诉纽特。” “为什么不呢?”凯西说,“纽特没有问你吗?” “纽特好像看出来了,他让我不要难过——”我说,隐隐想到这其中或许有什么不对的地方,“但是他什么都没有问。” “也许是因为纽特看出来你不想说,所以他选择以别的当方式安慰你。”凯西猜测道,“不过你会让纽特知道的?不能一直瞒着他。” “不能吗?”我不确定。 这不是什么过家家的小事。 我们走着,走廊边站岗的士兵铠甲又开始打起架来,你劈一刀,我来一斧,我和凯西急忙离得远了些,免得被它们无情的战斧波及。 “这些铠甲又来了——” 这道声音来自于我们后方,我们听见他快步走到两副士兵铠甲面前,严厉地说:“我才一天没走这条路,你们又有新仇了?” 噼里啪啦的武器碰撞声停得突兀,四周一时静得让人有些难以忍受。 “洛瑞?”我们回过头,我正要看看是谁能压制住这两副暴躁士兵盔甲,就听凯西这么叫出声。 “如果你们再打架,我不得不上报布莱克校长——”金斯莱警告着,听见凯西的声音,他错愕地看过来。 这上扬的语调,这难以掩饰的眉毛舒展开的表情。 “凯西?” 第67章 洛瑞·金斯莱 “这些士兵铠甲为什么会听你的话?”凯西问,“真是不可思议。” “可能是因为它们曾经属于我的曾祖父,还有他的兄弟。”金斯莱说,这话让我和凯西大吃一惊。 “所以你的意思是——这两副铠甲相当于你的曾祖父,和你曾祖父的兄弟。”我不确定地说,生怕我指错了金斯莱的祖父和他祖父的兄弟。 “你可以这么说。”金斯莱把肩一耸,好像这是再正常不过的事。 他指着其中一副铠甲说:“没看出我们其实长得很像吗?” “呃——”我和凯西对视了一眼,我说:“那只是一副铠甲而已。” “我有点受不了洛瑞毫无幽默可言的幽默感了。”凯西小声说。 “那不是幽默感,”我说,“那是冷笑话。” 除了他那些赚钱的“小生意”之外,金斯莱到底还有什么事是我们没意料到的! 这两副士兵铠甲此时安静得好像它们从来没有离开过自己的岗位互相劈砍一样,头盔里仿佛生出两双眼睛一刻不停地守护霍格沃茨的宁静。 “嗯,洛瑞——你接下来要干嘛呢?你饿了吗?”凯西试图发出邀请,“要不要和我们一起去礼堂吃午餐?” “其实我正要去礼堂。”金斯莱快步走向我们,他边走边说,“我饿极了。” “我也是!”凯西急躁地说,“我们快走。” 等金斯莱走近后,我才看见他嘴角边一丝不起眼的痕迹,一开始我以为那不过是一颗痣,而且在金斯莱小麦色的皮肤上也不很显眼—— 但那明明是一滴黑椒酱汁! 我不动声色凑到他旁边,金斯莱带着询问的眼神看向我。 我指了指我的嘴边说:“你的黑椒酱忘擦了。” 金斯莱似乎愣了一下,不过那只是转瞬即逝,我甚至怀疑是我看走眼了。 他抹去那滴黑椒酱汁,若无其事地说:“谢谢你的提醒。” “没关系。”我说,“不过我没想到你的食欲这么好——你是要回礼堂吃第二餐。” 金斯莱呛了一下。 “怎么了?”凯西问。 “没事——”金斯莱摸着自己的胸口,“我自己不小心呛了一下。” 我看见金斯莱翘起的嘴角,偏偏是往我这边。他在笑什么? 我们抓住了最后一些时间,礼堂还剩一些人,长桌上的食物也还没有被撤走,我们赶紧挑了一个位置坐下。 赫奇帕奇的长桌没有坐着纽特——我眨了眨眼睛,垂下眼。 我和凯西迫不及待地夹起各种食物到我们的餐盘里。 “你不吃吗?”凯西往金斯莱的餐盘里瞄了一眼,那里空空如也,“刚才你还说你饿了来着。” 金斯莱拿起一个鸡腿:“是啊。” 是啊——看看金斯莱是怎么慢条斯理地扯下鸡腿的皮,一整片吃进嘴里细嚼慢咽的,足足咀嚼了五分钟。 就这五分钟,凯西盘子里的奶油蘑菇汤和烤牛肉都被扫荡一空了。 凯西又拿缀在烤牛肉盘边上的约克郡布丁,吸溜吸溜地吃下去,脸上露出极大的满足神情,好像吃下这盘布丁后她这辈子再别无所求——她叉上一块约克郡布丁给我,“今天的布丁不知道为什么特别好吃,克蕾娅——你一定要试试!” 我在霍格沃茨吃到的这种呈咖啡杯形状、中间凹陷的,虽然被称之为「布丁」,实际上用料和口感都更接近于软面包。 尽管约克郡布丁通常被用作烤牛肉的配菜,因为它十分易于吸收肉汁——当我咬下外皮,酥脆香软、略带一丝咸味的布丁在我的舌尖碰撞。 “家养小精灵们一定遇到了什么开心事。”我说,“今天的约克郡布丁可以单独成为一道菜——不用再附着在烤牛肉的边上。” “就是这样。”凯西赞同地点点头。 金斯莱自给自足,也拿起一块约克郡布丁咽下去。 “怎么样?”凯西期待地问道,“我说得对?” 事实上,金斯莱并没有表情变化,好像他先前已经品尝过似的——但是他还是用一种惊喜的、大出所望的语气说道:“很好吃!” 只要听到对她推荐的美食的积极回应,凯西能开心得什么都顾不上,也不会去多想金斯莱没有太大情绪波动的脸。 “有时间我要去厨房看看,”我说,“我想知道家养小精灵们是怎么做出今天这种味道的约克郡布丁的。是因为心情的变化——还是它们改进了配方?” 如果是后者,我可以记录改进后的配方,圣诞节再回到柏图斯就能和外祖母分享。 ——可是他们知道吗? 妈妈真正的死因……是因为我? 如果他们其实也像我一样曾被蒙在鼓里——我还有什么资格回去见他们,接受他们的爱呢? “克蕾娅——” 凯西的手在我眼前晃动,她把手放到我眉心——结结实实地弹了我脑门一下。“不要再想那些东西啦。吃饭。” 不管我有什么不对劲,情绪面临一时的坠落时,凯西总是这样,总是一眼看出我的异常——就像她说的,“我最了解你”那样。 我不客气地向她脑门弹回去,我说:“我知道了。” “我下午还要去球场。”凯西放下刀叉,沮丧地说,“卡莱尔的时间究竟是哪里来的?——他明明已经七年级了,还是学生会男主席!难道他不需要考虑未来就业,维护秩序吗!” “现在怎么发泄都没问题,卡莱尔不在这里。”我说,“但是,你是想要把这份认可延续下去的——凯西。不要忘记了。” “噢——”金斯莱饶有兴趣地问道,“凯西当了队长?” “是啊。”凯西说,“我只是为了找克蕾娅,结果卡莱尔就这么握着我的肩膀,‘凯西——你想当格兰芬多院队的队长吗?’所以我就成队长了!” 凯西之前说过什么来着? 金斯莱有什么「白骑士综合症」。 凯西成为队长跟金斯莱并没有关系,按理来说金斯莱可能会因为凯西生活进展顺利而感到威胁,或者是不安和嫉妒—— 但是金斯莱笑起来,他细细的眉毛让他看起来一直是淡淡的,这笑容里却含着许多的自豪和高兴,还有忧郁的释然。 金斯莱夸凯西做得好。 他说:“我们一起去魁地奇球场,怎么样?” 他为什么要跟凯西去球场,我可不知道他是拉文克劳院队的队员。 但是凯西开心地答应了,因为她“正愁自己又要一个人去接受卡莱尔的队长接班人洗礼”! 第68章 巨人战争 即使我现在身负诅咒,即使我连怎么解决它都没有头绪,我仍然需要完成我的一系列课程作业。 不管你有多特殊的事要做——先完成作业,别的再说! 凯西走前还眼巴巴地对我说:“克蕾娅,完成作业后别忘了——让我看看。” 如此,「尽快完成作业」的重担又落到了我身上。 如果我不能尽早写完作业,就会对凯西的借鉴过程造成极大的困难——毕竟不能真的全部照抄,她还是得修修补补,在此基础上编出一份新作业。 既不能让教授怀疑其真实性,又不能超出正常水平。 有时候对家庭作业的借鉴也是一门深奥的课程。 短短几小时我又回到了图书馆,简夫人看着我,好像在等着我拿出一张新的批条。 我露出夹在袍子里的一大卷羊皮纸,简夫人了然地点了点头:“这次又是什么战争?” “巨人战争。” 简夫人朝她的斜后方指去,那里是图书馆的左边。“相关资料可以在那里找到。” 她带着怜悯的语气,说:“我很乐意看到学生们多来图书馆,只要你们是安静的——以及不是为了完成宾斯教授的作业的时候。” 简夫人显然对宾斯教授有很深的心理阴影。 不过这个问题对简夫人来说是一个悖论,大概只有宾斯教授的魔法史作业要求学生们一天都待在图书馆里查阅资料、奋笔疾书。 否则他们中的大多数人才不想待在图书馆里。 我不否认会有人拿小山一样厚重的书借来当作消遣——但那样的人多少年才能有一个。 我坐到离窗户最近的一排座位上,旁边是我在书架搜寻来的资料书。 要写巨人战争,就不能只写巨人战争。(这可是几英寸长的魔法史作业——光写巨人战争编得完吗!) 要说起最早流传的神话——天国降血落在大地女神盖亚的膝上,于是她怀孕,泰坦族——也就是巨人族,从此诞生。 他们体型巨大,性格暴躁,令人望而生畏。 在不少人类的足迹尚未踏入的地方,或许是茂密的原始森林,或许是世界边缘的高原,或许是广袤的黄尘沙漠——巨人一族正隐蔽地生活在这些地方。 我买过许多巧克力蛙,也曾抽出过嗜血的布兰,他生活在魔藤顶端的城堡中,喜欢将受害者的头骨磨成面粉,用来制作面包——并配着英国人的血吃下去。 当我拿着那张巫师画片奔向正在书房中工作的爸爸时,哭哭啼啼地说我不要被嗜血的布兰吃掉—— 因为六岁的我以为巫师画片里的人消失的时候,他们就会到现实世界中来。 爸爸抱起我,接过我手里的卡片看了看说:“这上边没写全呢。嗜血的布兰已经被一个叫杰克的男孩杀死了——而且我们莱尔是一个混血,嗜血的布兰也是一个「纯血统论者」——他只喜欢英国人的血。” 那时候我还不懂这个「也」字的含义,直到我进入霍格沃茨,先后和罗齐尔、特拉弗斯结下仇,才恍然明白爸爸这句话其实大同小异。 “可是他不在卡片里。他会从里面出来的。”六岁的我能做的只有吸着鼻子,连说话都是黏糊糊的。 “噢——他们只是照片里的人而已,不会出来的。”爸爸笑着说。 “就像妈妈不会从照片里走出来一样吗?”我问。 换作现在的我绝对不会说出那句天真又残忍的话……可当时我的天真确实伤害了爸爸。 也正击中现在的我自己。 爸爸沉默了很久,久到我以为他说嗜血的布兰不会从画片里出来只是安慰我的话—— “是啊,莱尔。”爸爸抚摸着我的头发,声音听上去那么心碎,“就像妈妈永远都不可能从照片里走出来一样。” 羽毛笔尖渗出的墨穿透了羊皮纸,晕开一片墨迹,我后知后觉地回神。 “清理一新。” 在咒语的作用,那些墨迹迅速缩回去,最后融进我写下的最后一撇,消失不见。 我使劲摇着自己的头,要把妨碍我完成作业的多余想法都清出去。 今天写完魔法史是没有希望的,最多我只能写完三分之一——然后我还要写古代魔文。 当我放下羽毛笔时,我的肩膀已经酸得不成样子。 我晃动自己的肩膀,一边扭着手腕,抬头看向窗外——日落进行时,又是一片橙黄色的天空,黄金被熔进天空里,神们是否也有需要熬制的药剂? 我们这些人,无论麻瓜还是巫师,无论神奇生物还是非人的智慧种族——都只是他们坩埚里的气泡而已。 在神眼睛的一睁一闭间,我们便灰飞烟灭。 永恒只在他们的一念间。 哪怕我只是瞬间破碎的气泡,或是宇宙里的渺小尘埃——但我的生活是属于我自己的。 我收拾好课本,卷起写了三分之一的魔法史作业和古代魔文作业,图书馆门口的挂钟显示的时间已经过了七点半。 怪不得图书馆变得这么冷清! 我索性直接去了地下室,在那幅水果画像处盯着梨子挠,直到它开始笑——我再次踏入了霍格沃茨这温暖明亮、香气四溢的厨房。 立马就有三四个家养小精灵争先恐后围上来。 “您想吃什么,小姐?” “我们正在做奶酪馅饼!” “等一下……”我想说些什么,下一秒就被打断。 “南瓜汤!” “萝卜牛肋排!” “牧羊人派!” “小姐,您的课本——需要我帮您放回寝室吗?” “没关系,我不用——” “土豆烩羊肉!” “停一下——都停下来!”我不得不大声说,家养小精灵们立刻变得安静,水汪汪的大眼睛悲伤地看着我。 “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抱歉——” “天呐,我们怎么能让小姐向我们道歉?”其中一个家养小精灵惊慌地喊道。 “我们没有资格让小姐道歉!”另一个家养小精灵眼里渗出眼泪。 “坏铃铛!坏铃铛!”叫铃铛的家养小精灵开始打起自己的耳光。 现在只有用家养小精灵的办法才能让它们停止这些行为——“你们不要再哭、也不要再打自己了!” 这场混乱顿时停止下来。 我掏出几颗柠檬雪宝给它们,“谢谢你们,你们必须收下这个——这是我的要求。” 它们收下柠檬雪宝,继续用不安的眼神看着我。 “我只需要一份牧羊人派和一杯牛奶,这样就好。” 我说完这句话,眼看家养小精灵们又要争先恐后抢着去做——却听见一道沙哑的声音由远及近。 “莱尔?” 在厨房的拐角处,纽特正抱着他的嗅嗅。 他明亮的眼睛被厨房的灯光衬得更加耀眼。 纽特在看着我。 第69章 即视感 我一时有些不知所措——是我走向纽特,还是等他朝我走过来? 但是这个问题只留存了一秒,在纽特喊出我的那一刻,他几乎是同时迈出了步伐。 塔图在纽特的怀里耷拉着身子,从它奄奄垂下的四肢可以看出,塔图的夺金行为似乎又失败了。 “塔图是不是又看上谁的金库了?”我指着这只垂头丧气的嗅嗅。 我的手凑到塔图面前,它的鼻子突然抽动起来,随着脖子的转动,塔图的两只爪子扒上我的手指,脚一蹬就想从纽特怀里挣脱。 “不行——塔图!”纽特无可奈何地把塔图抽回来,对它说,“窝里那么多金袖扣、金链条、还有我的金加隆,不属于你的东西就不要觊觎……你真是一个坏蛋。” 换作任何人对另个人说出“坏蛋”这个词我都会由内而外地起恶寒…… 但是纽特的说话对象是一只嗅嗅,而他的语气又是那么认真,仿佛他不是在调侃,是全身心的认为这只嗅嗅真的是坏蛋。 “嗯,莱尔……”纽特努力抱着不安分的塔图,说,“你的心情怎么样了——” “我好多了,纽特。”我说,“谢谢你。” 去到礼堂或许不是偶然。纽特是猜到了凯西会在那。 因为午餐时间——按照以往的日程分配,我和凯西不在礼堂,就是在去礼堂的路上。 看着不断扭动身体的塔图,它的眼睛依然死死盯着我袖间,我还是说道:“你要带塔图回赫奇帕奇的公共休息室吗?一直这样抱着塔图似乎不是很方便……” 于是我就看着纽特背过我,对着塔图的耳朵——其实我不知道塔图的耳朵长在哪,也许和人类的五官位置差不大多——不知道说了些什么。 再转过身时,塔图已经安静了下来,还换了一个更舒服的姿势躺在纽特的怀里。 塔图的眼睛和家养小精灵的眼睛是同样的水汪汪,但是因为嗅嗅的眼睛没有一点凸出,让它看上去可爱得多。 当纽特不想让人知道他说的话时,他发出的声音就可以巧妙地控制在只有当事嗅嗅能听到的范围——或许连语种也仅限于嗅嗅才能听懂。 “没关系。”纽特说,“刚刚家养小精灵们都围着你——你打算吃些什么?” “牧羊人派和一杯牛奶——小姐!” 是那个自称铃铛的家养小精灵,她瘦削的身子套在洗得发灰的、宽大的白布条里,两只大耳朵随着她快速的脚步摇来晃去。 ——为什么我会认得出不同的家养小精灵来,他们不是长得都一样吗? 麦格教授在校医院的那声“铃铛”突然窜进我的回忆里。 原来铃铛是当时帮我把朋友们的慰问品送回寝室的那只家养小精灵。 她的皮肤比其他的家养小精灵要更黑上一些,还带着点棕色——铃铛把一大盘牧羊人派,和一杯足足有600毫升的牛奶稳稳当当放到我右边的空木桌上。 然后铃铛以一种的期盼的、渴望的眼神望着我,她正等待着我的最终评价。 这盘正正方方的牧羊人派,最上方的薯泥铺得平平整整,我用木勺咬下角落里的一块。 纽特还站在那,我招招手,他便抱着塔图走过来。 我将木勺伸过去,说:“你要不要试试?” 纽特盯着他眼前的木勺,结结巴巴地说:“我、我可以再拿一个勺子!” 他摆手的动作是那么慌乱,因为抱着塔图而显得更加滑稽,“莱尔,你——你吃第一口。” 我耸了耸肩,木勺便被我送进嘴里。 “肉沫蔬菜需不需要煮成软泥状?”我问外祖母。 外祖母在那口大锅前熬着不知名的浓汤。 一旁的厨房主管,同时也是柏图斯的管家——桃乐丝,看得是心焦气急,“夫人,我害怕您再煮下去,这口锅可能会爆炸——” “不用担心,不用担心。”外祖母笑呵呵地说道,“我看着火候呢——想让派的口感更细腻的话,就让火烧得再旺些,莱尔。偶尔尝试一下英国菜不会有什么问题。” 于是我加大了搅拌的力度,最后吃到的牧羊人派口感果真润滑细腻,咸甜交织恰到好处——这要归功于外祖母调配的酱汁。 尽管外祖母锅里的浓汤真的如桃乐丝所说,炸得三分之一的厨房都充满了难以言喻的味道——不过幸好那是在我们都离开厨房,在餐厅摆盘的时候,所以没有人受到伤害。 “真是不好意思,桃乐丝——你能不能让比尔玛从她的家里赶回来一趟?我会付她额外的工资,改时间给她放一周的假——这是补偿。”外祖母说。 最后我、桃乐丝、园丁皮埃尔、还有休假休到一半从家里赶回来的比尔玛不得不把厨房由里到外收拾了一遍。尽管外祖母想要帮忙,还是被桃乐丝和我推了回去。 “夫人,您也别折腾了——这些事让我们来做就好。” 那是前年发生的事。 而现在,我咀嚼着牧羊人派,从最上面焦脆的薯泥咬开,咬进里面包裹的牛肉蔬菜沫,蛋奶和奶酪融合的甜味与咸牛肉交织——波尔多东部如画的澄蓝天空,延绵不断的葡萄田又浮现在我眼前。 我由衷地说道:“这是绝世美味。” 铃铛激动地好像要晕过去——她原地转着圈,好像这样就能飞起来一样。 “小姐夸我的菜好吃!霍格沃茨的小姐夸我的菜烧得好吃——”她越跑越远,朝着那些正忙着准备食材的其他的家养小精灵——“我的厨艺很好——” 我默默看着铃铛消失在拐角处。 “纽特——你快坐过来试试。”我让出一个位置好让纽特坐下,“我可以帮你抱着塔图,如果你觉得不方便的话。” 塔图好像也跃跃欲试要往我这来。 但是纽特摸了摸塔图的脑袋,塔图立刻缩了回去——我怀疑摸脑袋是不是代表什么威胁的意思。 纽特说:“让塔图自己待在桌子上就好。” 我和纽特一人一边吃起这块牧羊人派,对于我们来说这道派的味道都超出了霍格沃茨厨房以往的水准——我们吃得津津有味。 塔图撑起身体往牛奶杯里嗅起来,纽特正要出声阻止—— “我也正愁喝不完这么多牛奶呢,已经是晚上了——喝太多的话很容易睡不着。”我意有所指地说,“嗅嗅可以喝牛奶吗?” 纽特的眼神盯得我愈发心虚。 最后,他叹了一口气,拿出魔杖。“银盘飞来——” 我们两人趁着宵禁前最后的今日时光,吃下美味的牧羊人派,而塔图——它趴在银盘子边上,小口舔着倒出来的牛奶,瞳孔不断睁大,愈发的圆了起来。 偶尔我瞄向纽特,他还用他那因为藏着食物而微微鼓起的脸朝我笑。 这笑冲昏了我的头脑。 让我不自觉测量自己的额头,怀疑起我自己来—— 我是不是发烧了? 第70章 有求必应屋的传说 厨房出来后走廊右手边的角落,那一堆阴暗石槽里隐藏着的大木桶,进去就是赫奇帕奇的公共休息室,那个温暖的地底洞。 纽特不用两分钟就能回到那里,我还要不断地上着楼梯。更不用说我手里还抱着我的作业和课本。 “我们应该在这里道别。”我在厨房门口对纽特说。 塔图已经困得在纽特怀里打起盹。 “那么,纽特,晚安——” “我和你一起去地上?”纽特打断了我。 “现在是……”那只金色怀表出现的次数实在过于频繁,我终于想到,这其实是塔图的诱捕器。“八点四十。” 离宵禁只有二十分钟了。 “和我去地上干什么呢?”我笑着问,“我是级长,可以宵禁后还在走廊里游荡。但你不能呀。” 纽特支支吾吾,没说出个所以然来。 可他也不愿意在这里说出晚安。 “好。”我说,“那我们一起走到礼堂那去,然后你再回来。” 霍格沃茨城堡最迷人的地方之一便是它数不清的密道,和传说中的「有求必应屋」。 “纽特,你去过有求必应屋吗?”我说。 我只是随便问问,没想过能有多肯定的回答,没想到纽特的答案竟然是去过——我难以置信地转头看着纽特。 “我过去夜游那么多回、发现多少条密道,都没有进过有求必应屋!——你是怎么进去的,有求必应屋长什么样?” 纽特挠了挠他的脸,看上去有些为难。 “不好说吗?那就不说了。” “只有你真正需要它的时候,它才会出现。而且有求必应屋的样子实际上是随时变化的,根据使用者的心态——”纽特轻声说,“我也是因为一次夜游才偶然进入的。” 这么说我没有进去过就说得通了。因为我的夜游从来都是游刃有余的——加上画像打掩护,城堡管理员老特拉法拉那双腿才跑不过我。 那么,老特拉法拉是怎么把纽特逼到迫切需要藏身之处的地步的? “其实我偷了特拉法拉办公室里的一瓶比利威格虫。”纽特说。 “但那不算是偷……本来就是我的比利威格虫。特拉法拉说‘霍格沃茨不准带入学清单以外的生物’,就把它们收走了。” 纽特眨了眨眼睛,流露出一种难以忽视的伤心来。 “我夜游就是为了拿回我的比利威格虫——可是在他办公室桌子上的一张羊皮纸,我不知道那是谁写给他的谣言,说将比利威格虫碾碎可以强身健体,那完全是无稽之谈。” “所以你就更生气了,发誓要拿回你的比利威格虫?”我说。 “嗯。”纽特说,塔图在纽特的袍子里打了个转,“我刚拿到瓶子逃出去,就听到特拉法拉的脚步声——然后走廊尽头的那幅「巨怪棒打傻巴拿巴」的对面,那些砖石块移动的声音吸引了我,我向那里跑过去——” “你就进了有求必应屋。” “我就进了有求必应屋。” 对这不约而同的两人的声音,我觉得有些好笑,在笑声里连带着轻咳起来。 “莱尔?你是不是感冒了?”纽特本来轻松的表情一瞬间变得紧张。 我挥了挥手说:“我没事,只是你不觉得我们一起说出这句话显得有些心有灵犀吗?” 看着纽特又支支吾吾的脸,我继续问他:“那你见到的有求必应屋是什么样的?” “什、什么都没有——”纽特突然左顾右盼,这个时候他又变得不擅长说谎了,带着那明显心虚的语气,“它只是让我躲避特拉法拉的追查而已,我什么也没想——到处都是光秃秃的,墙面也是。” 我才不相信他这句话。 但是纽特不想说真话,我又有什么办法? 之前列车上的那事我到现在都不知道为什么呢。 学院沙漏里的钻石在黑夜里闪着颜色四异的光,我们停在这,纽特脸上绘着虹色。 如果摸上去,我的手是不是也会触及那片光彩,融进纽特的颜色里。 纽特的颜色——是什么颜色? 是青草的鲜绿、淡淡的土棕、是桔黄,被剥开的橙子—— 还是火红的枫叶林? 我就这样看着那片虹光,看着纽特。 那高高的屋顶一眼望不到头,冷冷的月光也照不进礼堂的前厅。 没有尼古拉斯爵士来表演他的断头绝技,没有胖修士挺着大肚子乐呵呵穿过,没有面无表情的血人巴罗,也没有不识眼色的皮皮鬼。 纽特长得可真好看。 一开始我本不这么觉得,因为他的雀斑,他沙哑的嗓音,他总是微微佝偻的背—— 是什么时候开始转变的呢? 塔图又在袍子里动了一下,窸窸窣窣的扭动断了我一根弦。 “我们已经走到这里了,”我慌张地说,“你该回去了,纽特——不然我会给赫奇帕奇扣分的。” 我唬弄他:“我还要让你去老特拉法拉那里关禁闭。让他知道是你偷走了他的「战利品」。” 纽特不为所动,完全没有被我的话威胁到。 他只是像我刚才盯着他那样看我。 “莱尔,”纽特说,“你的眼睛有很多种颜色。” 我眨眼睛的幅度加快了,“是因为我们站在学院沙漏的面前。” “是因为这个原因吗?” “当然了。” “不是的。” “那是为什么——”我想要退缩,起码要退出被学院沙漏里的钻石映照的地方。 但是我被定住了,我的脚好像生了根。 “很早以前我就这么觉得了。”纽特说,“很早以前——” “只是那个时候,我还没意识到。” 第71章 蝴蝶 我的身后是摇来晃去的小船,平静的海正借此托举着我。 但这是船吗? 这里是海洋吗? 它停止了摇晃,一片黑暗中,我被捞出,出水的瞬间,失落已久的文明遗物重现天日。 她的声音进入我耳里,朦朦胧胧,我的脚下空无一物,却是从土壤中生出的嫩芽。 “为什么鸡会下蛋? 因为让蛋孵出小鸡 为什么情侣们要亲吻? 因为鸽子们咕咕叫 为什么漂亮的花会凋谢? 因为那是魅力的一部分 为什么会有魔鬼又会有上帝? 是为了让好奇的人有话可说 为什么木头会在火里燃烧? 是为了温暖我们的心 为什么大海会退潮? 是为了让人们说:“再来。” 为什么太阳会消失? 为了装饰地球的另一边 为什么会有魔鬼又会有上帝? 是为了让好奇的人有话可说 为什么狼要吃小羊? 因为要好好汲取养料 为什么有龟兔赛跑? 因为光跑没什么用 为什么天使会有翅膀? 为了让我们相信有圣诞老人 为什么会有魔鬼又会有上帝? 是为了让好奇的人有话可说 你喜欢我们的旅行吗? 非常喜欢 我们看到了很多漂亮的东西,不是吗? 可惜我没能看到蟋蟀 为什么是蟋蟀? 还有蜻蜓 也许下一次” “也许下一次。” 没有下一次了啊,妈妈。 因为你已经死了。 我睁开童真的眼看着妈妈,她金色的长发晃动着太阳的辉光。 还有一张年轻的、散发光泽的白皙的脸。 她轻拍着我幼儿的背,我臃肿短小的四肢满满当当在她怀里。 “飞啊,飞啊,我的小蝴蝶。” 她的脸逐渐放大,我们额头相抵,妈妈微弱的呼吸打在我的鼻子上。 “飞啊,飞啊,我的小鹰——” “我的莱尔。” 在她呼出的雾气里我打出一个毫无威胁的喷嚏,在这冲击里我再次睁开眼。 疲倦的月光照进黑黝黝的女生宿舍。 这一次是长大后的我,这一次是真实的世界。 我从来没做过这样的梦,没有听过妈妈唱出这样的歌,没有见过这样的妈妈。 她的眼睛在看我的时候倾泻出银河。 我试探着摸上自己的眼睛,是干燥的,眼皮充满了想要再垂下去的欲望。 这双手是怎么长成今天这样的,这双眼睛是怎么得以看清今天的世界的,这副身体是怎么安然无恙地立足于霍格沃茨的? 我离开被自己的体温捂得温热的被窝,坐到窗台上去。 它真是一场黏乎乎的美梦……就像粘合牙齿难以咀嚼,却还是滋滋有味的麻瓜硬糖。 因为我听到了她的声音,原来它饱含那么充沛的感情。 睡前让我辗转反复的话又突兀跃进我脑海中。 “你的颜色有很多种颜色……很早以前我就这么觉得了——只是那个时候我还没有意识到。” 纽特说的这些话,那是什么意思? 它和我在学院沙漏的映照下看见的纽特的脸是一样的吗? 还是说,这些其实和学院沙漏无关,是我的视觉在作祟。 “当你察觉到它的时候,它已经在你脑海中盘旋已久——” 伊芙琳轻飘飘的话声又落到我耳中,她们说的虽然不是同一句话,却似乎都表达了相似的意思。 那是什么意义呢…… 我越想,越觉得头脑发昏,怎么也梳理不出一个所以然来。 要不想想别的?——比如,爸爸这些天都在做什么? 上次那不算争吵的争吵后,我一直躲着爸爸,从故意不和他说话,到不吃爸爸做的饭;以安德鲁的餐厅作为我的短期据点,直到回霍格沃茨——到今天也有十几天了。 他从来都对我隐瞒,不肯告诉我的,关于我的诅咒,我现在知道了。 而我不知道怎么回应他。怎么戳破他的隐瞒。 凯西说大家都很爱我,我不怀疑这个。 爸爸也总说我想做什么都可以,因为他会陪在我身边。 但这不能阻止不断逼近我的厄运。 “咕咕——” 是温斯在窗外扇动翅膀,它叫出声我才意识到,温斯可能已经等我发现它很久了。 我推开窗,顿时涌入一股寒风,温斯也飞了进来,我连忙关上窗户。 “嗨,温斯。”我小声说,温斯啄着它翅膀上的羽毛,飘零落下两根来。 它往前跳两步,蹭上我的手背。 “这么晚了,你来找我干什么?” 温斯又咕咕几声,低头啄了我的小拇指一下。 “好,乖孩子。”我摸着温斯的头,“你是来安慰我的对不对?” 这只灰色的乌林鸮大概是待在我身边的日子太久了,浑身上下也渐渐形成一种高傲而不自知的气氛来。 “要在宿舍里待下去吗,还是回猫头鹰棚屋?”我问。 温斯绕着这里转了一圈,看中我床上的枕头,轻轻扇起翅膀飞了过去。 温斯安安静静躺在那,圆圆的眼睛盯着我,等我过去。 凯西还在说着“不要立刻投球,等他冲过来——”这样的梦话,伴随着她快要落地的被子。 我走过去捡起被子重新给凯西盖上。 “克蕾娅……”凯西咂了咂嘴,迷迷糊糊睁眼,说,“你睡不着吗?我陪你一起——” “没有,凯西。”我按住凯西,“你被子掉了。” “噢——”凯西又躺了回去,“我梦到卡莱尔骑着扫帚朝我冲过来,我差点就被撞飞了……” 说着说着,她的眼睛逐渐闭上,话音也悄悄落下。 这位格兰芬多院队的新队长今天看来吃了不少苦头。 “谢谢你,温斯,你真是个好孩子——” 我蹑手蹑脚地爬上了床,温斯的羽被立刻覆盖上我露在被子外的头,我陷入一片令人心安的黑暗中,毛绒绒的羽毛不断掠过我的脸,那是温斯规律平稳的呼吸。 新月冠撒下月桂芬芳,她牵引着两匹神马。 月车跨越怒吼的山脉,踏步深夜的生命摇篮,来到夜幕笼罩的人类领地,在这些工业城市里,悲悯的眼神冷漠地看着城区肮脏的暗角,衣不蔽体的人们席地而坐…… 她在夜空中飞驰,当白昼来临,便消失于欧申纳斯中。 第72章 兰花盛开 纽特·阿尔忒弥斯·菲多·斯卡曼德。 这一连串不间断的连体字母给我的感觉,好像我才写完它们我的一生就过去了。 ——“纽特·阿尔忒弥斯·菲多·斯卡曼德先生,在上帝以及今天来到这里的众位见证人面前——” 等等。 我在想什么! 我看着那一串潦草的字母,它们静静躺在邓布利多教授的羊皮纸上。 我还没接过纽特递给我的羽毛笔。 “莱尔——”纽特疑惑地问道,“你在想什么?” “没什么。”我深吸一口气,接过那支羽毛笔在纽特名字的下方签下我的名字,“我只是没想到你有这么独特的中间名,纽特。” “羊皮纸和羽毛笔都没有被我施什么魔法。”邓布利多教授收回他的纸笔,带着高深莫测的笑容看了纽特一眼,“不过是菲尼克斯对你们的一些小小的要求。” 看不出这跟布莱克校长有什么关系,他急着插一脚进来。 我问出一个从进门就在困扰我的问题:“教授——福克斯去哪里了?” “它刚从灰烬中孵化出来,还在适应新身体。”邓布利多教授说,“这的确有些遗憾——你没能见证它的重生。” “只要它是健康的,”我说,“无法见证也没关系。” 要说守护神咒有多难学,实质就是现在我根本想不出一点快乐的事。对于才得知自己原来身负诅咒,而且妈妈还因为这件事死去了的人来说,从那些最黑暗自责的记忆里找出的缕缕快乐回忆都是微不足道的。 刚想起一些,又会立刻被巨大的潮水淹没——你怎么能心安理得的享受这些快乐呢? 一直反复的下场便是我无论如何都不能让魔杖尖端冒出雾气。 与之相反的是纽特。他不一定是上帝的宠儿,但我敢说,阿尔忒弥斯一定非常喜欢他。 这位冠以狩猎、野兽、自然守护者女神之名的少年在学起与动物有关的守护神咒时也是天赋异禀。 仅仅是这么一会儿,那些鲜亮的闪闪银光就依赖地围在纽特身上,就像攀附于石柱上的藤蔓,从上到下,它们轻盈灵动,又迅速消失在空气中。 “你把所有意念都集中在那些愉悦的回忆上了吗?”邓布利多教授站在我身旁说。 “噢——是啊——”我说着,集中思绪去搜索一些最快乐的回忆,比方说——我如愿以偿的进入了爸爸当初就读的学院格兰芬多,“呼神护卫——护卫——不对,呼神——呼神护卫——” 什么都没有,魔杖尖端空空如也。 我下意识看向纽特,他四周的银白色气体已经消失不见了,纽特没有在练习,他在观察我。 是因为这段记忆不够愉快,我的守护神没有得到足够的力量来让其显形吗? 我使劲地想啊,想啊,我认为我得到鹰头马身有翼兽索伦格的认可,骑在索伦格身上感受剧烈的空气流动,离真正的自由如此接近的时候,无疑是非常快乐的—— “呼神护卫——” 但是什么也没有。我再次放下魔杖,这次我的语气充满了沮丧:“我觉得我今天的状态可能不适合继续练习下去,教授。” “你可能需要另外挑选一段回忆,刚才的那些似乎还不够强烈。”邓布利多教授说,“但是现在就到这里——” 因为暮色降临,城堡再次笼罩在黄昏当中。 “谢谢您,邓布利多教授——”我希望我能赶紧离开这里,因为我竟然学不会守护神咒。 “克蕾娅。”邓布利多教授叫住我,他说,“你真的竭尽全力去调动你的回忆了吗?” “呃,当然——教授,我没有保留。”我说着,觉得自己全身无力,而且有一种奇怪的力不从心的感觉——事实上这并不奇怪—— “你在图书馆得到你想要的了吗?”邓布利多教授问。他的声音变得低沉起来,好像有无形的压力朝我而来。 我能说出什么话来,当着我的教授和我的朋友说,我想找到的关于我妈妈的真相就是,她是被我害死的,而且我是一个被诅咒的人。 难道我要这么说吗? “没有,邓布利多教授。”我听见自己这么说,同时我捏紧了自己的魔杖。 这是当着纽特的面撒谎,当时我的状态不能说是「一无所获」。 我们曾在一段路握着彼此的手,我满怀感激地汲取着纽特带给我的温暖。 又来了,邓布利多教授那目穿一切的眼神,只一眼——邓布利多教授知道我没有说真话。 但他顺着我的话说了下去:“没有找到吗?——好,我记得你还有天文课是吗?” 邓布利多教授看着我。 他接受了我的说辞,不在意我是不是对他撒谎了……这意味着什么? 是随口一问,还是说,他没有拆穿我的原因……是因为他其实知道些什么吗? 我强压下心里的那股不适,说:“是的,教授……” “那么,现在赶紧去饱餐一顿,休息一会儿——为天文课准备一下。” “你也一起,纽特。下星期还是这个时间。”邓布利多教授说。 我们离开了教室,顺着走廊往前走,转过一个弯,绕到一个铠甲后面,我一屁股坐在铠甲底座上。 “莱尔?”纽特跟着坐到我旁边,“不去礼堂吗?” “为什么我的魔杖一点反应都没有?”我说,“难道它坏掉了吗?——兰花盛开——” 一束嫩黄色的兰花从魔杖尖端绽放,我的鼻尖弥漫着淡淡的清香。 “但是走廊是不能使用魔法的——”纽特迟疑地说。 “嗯。带着嗅嗅来霍格沃茨上学,夜闯管理员办公室的斯卡曼德先生和我说这个——”我摘下兰花,递到纽特眼前,“给你。” 纽特似乎是没有料到这束兰花会径直凑到他面前,他变得十分拘谨,嘴巴一开一合,好几次,就像突然丧失了语言功能一样,什么都没说出来。 “这是、这是给我的吗?”纽特终于结结巴巴地说出口。 “你不要吗?我这样举着手很酸——”我作势缩回手臂。 “当然——它们很好看,莱尔——” 看着纽特举起来的手,我再次出击,直接将兰花塞进他的怀里,那束兰花把纽特因为坐着而生出的空间填得满满当当。 “兰花好香。”我说,“你的室友里有对兰花过敏的吗?” “没有。”纽特摇头说,“没有人对什么东西过敏。过敏的人只有我——” “我的魔杖没问题!”我站起来拍掉袍子后边不存在的灰尘,“那我就放心了。我们去礼堂?” “啊,对了——” 我们已经走到了礼堂门口,我忽然想起纽特未完的话。 “你对什么东西过敏吗?”我问。 “没有。”纽特说,“我没有对什么东西过敏。” “那就好。”我说,“有过敏的东西一定告诉我,这样圣诞节和其他时候我就不会送错什么——凯西!” 我朝凯西挥手,问纽特:“你要和我一起坐到格兰芬多的长桌上去吗?” “去,莱尔。”纽特说,“凯西……她在等你。” 于是我跑向格兰芬多的长桌,一坐下,凯西就滔滔不绝地和我说着那些来参加魁地奇选拔的二到五年级的学生们。 “那个巴里·道格拉斯,你知道他吗?上学期就是他烧了弗洛尔教授的一株植物,弗洛尔教授气得关了他一周禁闭——他升上二年级了,梅林,他可真是个‘门神’!我想伊芙琳七年级后如果不打算继续待在院队,我就会让他首发。” 我不断地点头,看着纽特回到隔着一个过道的赫奇帕奇,坐在我能看到他正脸的那一侧。 纽特抱的那束兰花几乎遮住了他整个人,他从兰花后探出半张脸,红扑扑的。 如果我捧着花—— 我会选择这样的兰花。 第73章 惊险的胜利 开学的两周后,在各院队进行完魁地奇选拔的周末,格兰芬多和拉文克劳比赛了一场。格兰芬多赢了,赢得很险。 这让凯西产生了严重的危机感,卡莱尔和贝尔的离开使得一直作为替补击球手的另外两人有机会上场。 只不过他们五花八门的糟糕战术配合给比赛进程带来很大干扰——对我们的干扰。 似乎是为了在正式比赛里较劲谁的力量更大,游走球一到他们两人的棒槌里就成了力量对比的工具,好几次,我的扫帚都差点被他们打出来的游走球撞到—— 如果我发现金飞贼再晚些,我很有可能会再进一次校医院。也许庞弗雷夫人会知道我多舛的院队生涯是怎么一回事…… “我发誓如果不是新招进来的两个三年级还没有过训练和战术配合,你们根本不可能上场。”赛后凯西对两个罪魁祸首——贾斯特·克拉克以及莫雷塞尔·奈登恶狠狠地说,“再把比赛当作你们的个人秀,你们就滚出院队。” 凯西第一次说出这样的话,她气得不轻。 两个五年级的男生被她骂得不敢吭声,低着头不知所措地站在那。 我也没有替他们求情的义务,尽管伊芙琳幸灾乐祸地说,“凯西真的很生气。你不替他们两人说说话么?” “怎么可能——”我脱下比赛服,“他们差点害我摔下扫帚。我又不是圣人!” 凯西气冲冲地走进休息室里,赛服被她粗暴地丢到长椅上,她的脸泛着气恼的红晕。 “卡莱尔倒是压住他们俩的明争暗斗了,”凯西说,“他们在赛场上像两只求偶的雄性动物,只可惜他们只会引得女孩们的嘲笑。” “更可笑的是,”凯西捡起长椅上的赛服,折叠起来,“他们两人共同的追求对象是伊尔莎,哈——伊尔莎怎么可能看得上他们?” 这可真是个不幸的信号,我悄悄把眼神投向伊芙琳,看到她若无其事地打着衬衫的领带。 不过她的手劲可真够大的。 “你是怎么知道的?”我问,“别告诉我是他们亲口说的。” “我训他们的时候伊尔莎刚好路过——上一秒还低着头眼睛不知道往哪看的两个人,下一秒就直勾勾盯着她——这难道还不明显吗?”凯西说。 “这样就能被定义成「喜欢」?”我说,“仅仅是因为有伊尔莎在的场合他们都无一例外地眼神追逐着她?” “别搞错了,克蕾娅。”凯西纠正我说,“我说的是追求对象——不是喜欢。我看伊尔莎只不过是他们用来证明自己魅力的一种工具。” 噢,我可以保证我对纽特的眼神追逐不是因为我拿他当作个人魅力的证明工具——仅仅是因为我想让他也看见我而已。 虽然更多时候我分不清到底是我先看到他,还是他先看到了我。 “什么工具?” 这是伊尔莎的声音。她慢吞吞地走进来,手里拿着扫帚。为了今天的比赛,她的头发盘得很紧——伊尔莎拿下盘头发的发圈,痛呼了一声。 “下次我再也不盘这么紧了——那一瞬间我的头皮都开始反击我!”伊尔莎说,“等等我,伊芙,我马上就好——” 伊尔莎开始胡乱地脱下赛服,系上领结,她乱糟糟的打领带技术成功让伊芙琳看不过去。 “让我来帮你。”伊芙琳走上去拉住伊尔莎的领带,伊尔莎顺从地放下手:“谢谢你,伊芙。” “总之,”凯西理着袍子的衣领说,“我得加快训练速度了。下次比赛我不想再让他们上场——我怎么能让两只雄孔雀上去开屏?” 难道每一个格兰芬多院队的队长都会继承这种病吗? 这种一当上队长就要加训的病! “我们这些鞠躬尽瘁的老队员们就不用了。”我试探着问。 “怎么了,克蕾娅——你不是最喜欢在天上飞的感觉了吗?”凯西笑着问我。 我默默地吞回要说的话。 我是喜欢这样的感觉——但我不喜欢凯西成这样的队长。 第三次来到邓布利多教授的办公室,我的魔杖始终毫无反应,没有绕着我转的银色漩涡、更没有什么模模糊糊的银白色气体。 难道被诅咒的副作用还包括无法施展守护神咒?我竟然都觉得有些好笑了,在魔杖没有回应的绝望中。 “我根本没见过摄魂怪。”我说,“我想象不出为什么我要学守护神咒。” 但我只是在为自己的零进展找补罢了,如果我能像纽特一样施展出的银白色气体能在空气中留存那么久——我才不会这种话。 我也不是真的想亲眼见到摄魂怪,就像邓布利多教授说的,“你不会想看见真正的摄魂怪的,克蕾娅——但是我们还是要未雨绸缪。” 我不久前才说过的话——竟然成了打向我的回旋镖! 好,克蕾娅,这没什么——你不会因为两次课都没练出什么就放弃,你会那么多决斗咒语——这还不能证明你的天赋? “今天就先到这里。”邓布利多教授叫停了我们,福克斯从窗外飞进来,站到架子上啄起它的羽毛。 “我需要提醒你一下,克蕾娅——”我差点心脏骤停,害怕邓布利多教授会说出“我要更加努力,不然时间会来不及”的话来——“下周轮到格兰芬多和赫奇帕奇的级长一起巡逻。” 我松了一口气,“好的,教授。” 在我们回礼堂的这段路上,我又从纽特的笑容里看出了一点忧郁。 第74章 罗齐尔的吼叫信 我问道:“怎么了,纽特?” “你会和亚历山大一起夜间巡逻吗?”纽特问,“毕竟……他也是级长。” “我还不知道——为什么要在意亚历山大”我看向纽特,他巧妙地移开视线,又开始对他的衣领产生浓厚的兴趣,“我和亚历山大没有别的往来呀。” “我只是问一下,”纽特说,“嗯……因为他喜欢你,不是吗?所以他可能会找机会和你一起。” “那也得看我愿不愿意。”我用拇指抵着魔杖尖端,在上面旋转,“也许他只是说着玩儿的,目的是为了拿我寻开心。” 我不是口说无凭,也不是在奇怪为什么亚历山大在说出喜欢我之后的半个月没有一点动静。 我乐得没有他来打扰,希望纽特可以知道我没有因为亚历山大说那些话就莫名其妙地动摇了。 但是纽特出乎意料的为亚历山大说起了话,他说:“亚历山大没有在拿你寻开心——他是真的喜欢你。” “我也只是说着玩罢了,你干嘛替他说话呀。”我笑着对纽特说。 “我不是在为他说话,”纽特摆手的样子有些滑稽得可爱,“这是事实。” “别再讨论亚历山大了——”我随意挥动着魔杖,又用魔杖尖端戳进我的掌心。 “我们谈论的不是夜间巡逻的问题吗?我应该会和海登一起——他是同届的格兰芬多男生级长。” “我知道他。”纽特说,他一扫而空忧郁的眼眸。 “同学院的男女生级长一起巡逻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我说着,终于将魔杖揣进袍子里。 我们已经走到了礼堂。 今天的礼堂不知为何弥漫着一股不同的氛围,学生们比往常更安静,但是叽叽喳喳的小声的讨论比之前那些巨大的欢声笑语还要引人注意。 “你察觉到不对劲了吗?”我也不自觉地放低声音问纽特。 “是的,”纽特说,“大家好像都不敢大声说话。” “我去问问是怎么回事。”我说,“难道布莱克校长终于决定从校长的位置撤任了?” 我和纽特互相告别,凯西大概还在魁地奇球场给新人训练,伊尔莎和伊芙琳坐在中间的座位中,我一坐上去,她们两人就带着一种明显憋着事情的脸凑上我。 “罗齐尔收到了一封吼叫信。”伊尔莎低声说。 “是洛雷勒·罗齐尔寄来的。”伊芙琳接着说。 “洛雷勒·罗齐尔?”我重复一遍这个名字,“你们是在说奥斯顿·罗齐尔的妈妈,法国魔法部部长——洛雷勒·罗齐尔?!” 她们两人看着我,“她是法国魔法部的部长?!” 我来不及对她们的吃惊作出反应,喃喃自语道:“我以为她会顾及自己家族和法国魔法部部长的名声……不会给自己的儿子寄吼叫信这样的东西。” “我们从来不知道罗齐尔的妈妈是法国魔法部部长!”伊尔莎十分惊讶,她说,“她的儿子为什么不在布斯巴顿上学,要来霍格沃茨?” “实际上罗齐尔女士已经很久没和他儿子有往来了。”我斟酌着说,“我还是叫他奥斯顿——现在再念出罗齐尔的姓氏总有些奇怪。奥斯顿和他爸爸,甫洛夫塞·洛朗,一起在英国生活。罗齐尔女士和甫洛夫塞·洛朗早就分开了——” “你叫她罗齐尔女士,你还知道这么多。”伊尔莎敏锐地问道,“你和这位法国魔法部的大人物——你们关系很好吗?” “其实对魔法部的人来说,她和她丈夫的分开不是秘密。”我解释说,“而且爸爸和她有很多工作上的联系——我很尊敬罗齐尔女士,她是一个正直高尚的人。” “不过这些都不是重点。”我连长桌上的美食都顾不上,“信里都说了些什么?” “我和伊尔莎到礼堂的时候,信已经吼到了一半。所以我们只来得及听到后面的话。”伊芙琳说。 “这位大人物,罗齐尔女士,她指责罗齐尔——呃,我也叫他奥斯顿——她指责奥斯顿,怒斥他听信被逐出家族的外人的话,说他不该把自己往火坑里送,这样完全是自寻死路。她还说,如果奥斯顿将来因为这件事到了万劫不复的境地,她不会站在一个母亲的角度,而是会站在法律的一方来审判他。” “这其中可隐含了很多信息量。”伊尔莎补充道,“你看见奥斯顿的脸色了吗?他现在不在礼堂——不过刚才他的脸色可真是难以形容。吼叫信的废墟现在还在斯莱特林的长桌上呢。” “被逐出家族的人……”我思考着,“是谁被逐出了罗齐尔家族?” 还有「万劫不复的境地」、「法律的一方」…… 我想起今天早晨凯西还在劝我,“你必须要给埃德蒙叔叔写信,告诉他你已经知道了!” 早晨的我还在抗拒凯西的提议:“我还没想好,反正他早就知道了,我知不知道自己的诅咒对他来说也不重要!” “你明明清楚埃德蒙叔叔内心是怎么想的。”凯西叹了口气说道,“别说这种赌气的话了,克蕾娅。你到底是在伤害埃德蒙叔叔,还是在伤害你自己?” 这些话本来已经被抛到我的脑后,但是现在,它们像无处不在的家庭作业和想不起来的快乐回忆一样通通把我包围。 可是,就算我写信告诉爸爸,他就真的会让我知道——是谁被逐出了罗齐尔家族吗? 难道他不会再次用傲罗办公室主任的身份来压制我,说这件事和我什么关系都没有? “我可听说了——” 贝尔在手心里抛着自己的高布石,晃晃悠悠坐到椅子上。 他说:“罗齐尔的妈妈给他寄了一封吼叫信,是不是?” “而且我们听到了。”伊尔莎说。 “很难相信那些纯血统家族会寄吼叫信这种东西。”贝尔笑嘻嘻地说,“他们不是最看重自己的面子了吗。” “可能罗齐尔女士是个例外。我看她可不会对自己的儿子讲「脸面」这种东西。”伊芙琳拿起橘子汁喝了一口,“卡莱尔呢?” “我就是从他那儿听来的啊。”贝尔手里的高布石“啪”地一声被他蒙到桌上,“他和他那个斯莱特林的弟弟——维克多——在外边说话呢。” “一会儿他坐过来我们大家应该就能知道信的全部内容,看看究竟是怎么回事了。” 第75章 罗齐尔、特拉弗斯,以及博克 我从伊尔莎和伊芙琳那听来的,差不多就是吼叫信的全部内容。 信的开头和所有吼叫信一样,带着一声中气十足、极具威严的怒吼:“奥斯顿·罗齐尔——!” 但从卡莱尔转述的,维克多的视野中,罗齐尔的反应被呈现在我们面前。 “她对我的唯一贡献不过是让我姓了罗齐尔。”罗齐尔面色阴沉地说,“现在她反而来指责我和别人走得过近——难道她不清楚谁才是被家族唾弃的人?” 最后那句话是维克多悄悄将魔杖尖端变为一只耳朵才听到的。 罗齐尔和博克小声说,“如果不是她在魔法部大权在握——罗齐尔家的其他人不会留她坐在家主的位置。” “这可真够刺激的。” 阿黛尔突然出现在我们之中,在贝尔的让位下,她成功坐到我旁边。 “一出继承与背叛的家庭伦理戏——要是写成麻瓜小说,精彩程度绝对和《基督山伯爵》不相上下。”她兴奋地说。 “难道奥斯顿从她妈妈那里得来的真的就只有一个显赫的姓氏,其他什么都没有?”阿黛尔接着说道,“没有关心、没有爱护——只有这种看似是忠告,实则充满指责的冰冷的吼叫信?” “谁知道呢。”卡莱尔显然是饿极了,他一坐下来就马不停蹄地朝眼前的盘子里加着各种各样的食物。 从羊羔排、猪排,到豌豆苗、煮马铃薯,再到炸薯片,约克夏布丁……饶是我,看到卡莱尔如此的“大手笔”,也不禁暗自咋舌。 “他快学疯了。”贝尔丢着高布石替卡莱尔解释道,“他的父母想让他进傲罗办公室当傲罗——对现在的卡莱尔来说,要他五门newt课程都不得低于e还是有些困难了,不是吗——嘿,别拍我的背!我的高布石差点被拍出来了!” 贝尔嘀嘀咕咕表达着被卡莱尔横着打上背部的不满,只换来伊尔莎狠狠的嘲笑:“这种艰难的任务应该交给维克多完成才对,毕竟他可是年级第一的好学生——” “你以为我父母没有别的期望寄托在他身上吗?”卡莱尔从他的餐盘里抬起头含糊不清地说,“他们对维克多的要求是让他进入圣芒戈,在五年内升为高级治疗师。” 伊尔莎和伊芙琳面面相觑,不说话了。 卡利普索兄弟——他们没有自己想做的事,想从事的职业吗?就这么任由他们的父母摆布? 这是我一直不得解的问题,我试图从卡莱尔的话语和表情中得到一丝线索,但卡莱尔从来没有对父母的安排表现出丝毫的不满。 他看起来对自己的愿望是什么并不看重,可以说——他父母的愿望就是他的愿望。 但你要说他这样是因为还没有意识到他自己的思想才是最重要的吗? 我看也不见得。 蒙特罗斯喜鹊队曾经私下接触过卡莱尔,想让他毕业后成为一名职业魁地奇球员,却被卡莱尔拒绝了——“抱歉,但我对成为职业球员没有兴趣。” 所以我才说「训练狂热」是每任格兰芬多院队队长的通病——明明卡莱尔也无意成为一名职业球员! 我想,对卡利普索兄弟来说,他们乐得自己的未来规划在父母手中,而我们这些外人是不会明白个中原因的。 “不难怪大家都在私下里嘲笑罗齐尔。”伊尔莎说,“特拉弗斯到处为难低年级的时候他没少在旁边帮腔。” 贝尔像是想到什么,直起身来,他说:“但是罗齐尔收到吼叫信的时候,特拉弗斯不在他身边——他离开礼堂的时候维克多也没看见特拉弗斯。这些事的见证者是博克。” “你是说特拉弗斯和罗齐尔的小团体破裂了?”我说。 自从开学以来,我的确没有怎么看见他们两人同框出现过。但不管是特拉弗斯还是罗齐尔,身边都总会出现一个博克,你说不清他在其中起到的作用到底是什么—— 到底是两人裂痕的粘合剂,还是他们分裂的源头。 “要我说这样才好呢。”伊尔莎说,“他们两人最好别再同流合污,再待在一起,他们保不准要密谋出什么又坏又大的事来。” “谁能告诉我——”我心不在焉地咬下一块约克郡布丁,“凯西对新队员的特训结束了没有?” 要不是我今天要去邓布利多教授的办公室练习守护神咒,指不定我现在也还跟着新队员们一起待在球场上呢…… “我觉得凯西赶不上礼堂的晚餐了。”卡莱尔说,“不愧是我的接班人——对新人就是要有这样的训练决心。” 说实在的,凯西确实因为卡莱尔让她成了队长而欣喜若狂,但这也逐渐成了一股压在凯西肩上的无形的压力,她可能为了这份认同有点扭曲了——不过还是看看下次的比赛。 想着罗齐尔的事,再加上等待凯西,我这顿饭没吃上多少。 最后,我还是决定打包上一些吃的。 我是可以带凯西到霍格沃茨的地下厨房,但想到又要面对过于热情的家养小精灵们,我决定还是自己给凯西带吃的。 我走出礼堂,瞥了一眼学院沙漏——赫奇帕奇的一小堆黄色钻石可怜巴巴地躺在下面的圆球中,格兰芬多和斯莱特林不相上下地争夺着第一的名次。 我打算趁着现在去球场找凯西,看看新人训练得怎么样,而且我用了《预言家日报》报着渗油的鸡腿——要是被乔安娜知道我拿报纸是用来做这种事,她一定要大跌眼镜,又像我和凯西冷战时那样冷静地朝我呛声—— “罗奈尔得不会参与到我们的行动中来了。” 这道陌生又熟悉的嗓音从入口庭院的拐角传来,按正常距离计算我根本不可能听到,但不知道为何—— 它就这样突兀地进入了我耳朵里,属于奥斯顿·罗齐尔的声音像蛇吐着信子,咝咝、咝咝,传递着来自地狱的回信。 第76章 天文课 “托奎尔不会让他参与到我们的行动中来的。” 是那个势利小人博克,他说,“他的爸爸要是还想保住魔法法律执行司司长的位置,就不会允许罗奈尔得加入进来。” 我听到罗齐尔冷哼一声,“他不参与更好——他总会明白到底谁才会获得最终的胜利。” 我可不信罗齐尔说的是真心话。 他们当时在魁地奇球场是怎么沆瀣一气的,在我去和特拉弗斯道歉的时候,罗齐尔又是怎么附和他说话的? 特拉弗斯的退出对罗齐尔来说一定很难接受? 但是,罗齐尔和博克,他们口中的「行动」是什么——这和罗齐尔接触的罗齐尔家族的背叛者,有关吗? 我的脚步不知不觉间停驻,想要听他们透露更多。 他们的声音突然消失了,周围热火朝天的打闹声成了我耳朵里的主旋律。 我甩甩头,绕路走向他们所在处的反方向——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傍晚的魁地奇球场,我和凯西坐在看台上。 几乎一切的活动都是在草坪上进行的:一队人围起来玩着高布石运动,那是贝尔退出院队后发展出来的又一个新爱好。 刚入学的矮小的格兰芬多成堆扎在一处,无一例外望着天上正在飞行的高年级们。 这其中包括阿格莱亚·普鲁托,新生入学典礼那天的白发一年级男孩,瘦小的身子里藏满了对飞天的渴望。 拉文克劳那个着名的易容马格斯,桂薇妮·唐克斯,她让自己的嘴巴变成了鸭子嘴,惹得她的伙伴哈哈大笑。 “你想不想我刚刚在礼堂听到了什么惊天动魄的大事?”我问凯西。 她大口大口咬着鸡腿,渗着油的报纸就那么平摊在她腿间,“什么事?——对了,我把那两个公孔雀踢出了队伍。” 我正要刁起那张报纸放到别处——“这样是不是太过了?” “一点都不过分。”凯西擦掉她嘴角的油沫,“他们差点害你又掉下扫帚——我不能容忍我的队伍里有这样的人存在。” “你听起来像是麻瓜世界里的专制君主,我是你众多妻子里你最宠爱的那一个。”我忍不住说。 “不仅仅是因为这个。”凯西说,“也许在卡莱尔把他们招进来的时候他们的确配得上追球手的位置——但是现在不一样了。现在他们参加比赛只是为了展示自己的力大无穷——或者是想让那些女孩能领略他们的魅力——只是因为卡莱尔和贝尔一直牢牢占着首发位置,他们的小心思才被忽略到今天。 “没有一点好胜心,没有一点竞技精神——有哪个队长会留这样的人在队伍里?” “我以为你至少还会让他们再比完下一场——”我踌躇着说,“现在就让他们离开球队,我们下一场和斯莱特林的比赛怎么办?” 下一场比赛在两周后,抽签结果在我们赢下拉文克劳后得出,格兰芬多对斯莱特林。 “所以我也要借这个机会逼迫我自己。”凯西终于吃完了鸡腿,她拿起报纸包住剩下的骨头,“我要抓紧对新人的训练,确保他们在对阵斯莱特林的时候不至于被打得落花流水。” 一方面,我心疼凯西对自己严格到近乎苛刻。 另一方面,我又替那些新人感到一丝悲凉——被招进院队的欣喜能抵得过地狱般的训练日程吗? 除非他们每个人都是魁地奇狂热爱好者。 “凯西。”我小心翼翼的,“你不觉得你现在有点过于急躁了吗?我知道你是想对得起队长这个位置,不愿意辜负卡莱尔的信任——但是这才刚开始——” “先打住这个话题,”凯西站起来急匆匆地说,她的脸上呈现出一种恍然大悟的慌张,“我老记着我还有什么事没做——我还没有完成我的魔法史作业!” 于是在等待十一点的天文课这段时间里,凯西趴在公共休息室的圆桌上,涂涂改改,手速不停地写着她篇幅极长的魔法史论文。 “你看着点,”我忍不住出声提醒,“别把我的论文全部照搬了,宾斯教授还没有老眼昏花到那种程度。” “我知道,我知道——”凯西头也不抬,沉闷的声音从她和羊皮纸的缝隙间传出,“我在看着修改呢。” “你能别那样写字吗?”我伸手将凯西的头抬高了些,“这样对眼睛不好。” “我今天肯定写不完——”凯西手下不停,已经开始唉声叹气。 到了某一个节点,当《魔法图符集》中的符文在我眼前跳起令人眼花缭乱的舞蹈,虚无缥缈地散发在空气中的时候——在我的眼睛将要阖上,连公共休息室里的吵吵闹闹都逐渐消散,成了另类的安眠曲的时候—— 凯西“啪”地放下羽毛笔,我被这声清脆的声响敲散了睡意,看见凯西拿起长长的一卷羊皮纸落于空中看了又看。 凯西说:“就写到这儿,我今天再也写不下去了。”她卷起牛皮纸,“现在几点了?我们是不是该去上天文课了?” 我看了眼墙上的挂钟,指针正走向六,而时针已经落在十与十一中间。 “快走。”我说,“我们还要爬那么多层,我可不想迟到——更不想再听欧奈教授的冷嘲热讽。” 霍格沃茨中最高的塔楼——天文塔的顶层,在这里你可以在被寒风吹得瑟瑟发抖的同时,透过特别的望远镜观察到离我们几亿公里之外,神秘而引人深省的太阳系行星。 巨大的星象仪被放置在顶层的中间,以它四散开的是不同方位的特大望远镜,和抱团上课的学生。 教授天文学的欧奈教授从外貌到内在都颇为契合几千年前的古希腊。 她仰望星空、浪漫超逸,你会从她的话里时常听到“葡萄紫的海水”、“橄榄油装满木桶”,自由的遐想和天马行空的想象被融进她的人性中——就是这样我才不愿听见欧奈教授的冷嘲热讽,尽管她是货真价实的人,我总幻想其实那并不是真的。 “jupiter(木星)的名字源于罗马的众神之王朱庇特,他掌管天空、光明及法律。”欧奈教授穿梭在我们之中,她的声音时近时远,“没有天空,万物即是虚无;没有光明,世界即是黑暗;没有法律,人间混乱不堪。” “根据这样的命名,我们得知木星的重要性——它是太阳系中体积最大的行星,也是太阳系中拥有最多卫星的行星。” 我眼前是星星点点的夜空。 “所以这节课开始,我们会学习木星的众多卫星中最重要的几颗卫星,并且你们要完成一篇关于木星卫星的论文。” “神圣的梅林,我对您起誓。”凯西双手合十,抬头望天的眼神极为虔诚,“如果我成为霍格沃茨的教授,不给学生布置作业——将是我终生的教学准则。” 我们的后方传来一声轻笑,我和凯西警觉地回过头,洛瑞·金斯莱正咧着嘴,笑意盈盈地看着我们。 “那——那只是一个玩笑。”凯西有些尴尬,“反正我也不可能成为霍格沃茨的老师。” “我会继承你的教学准则。”金斯莱走到我们旁边,“神圣的梅林,我也向您起誓——起誓内容如凯西·普威特所说。” 他眼神的重心巧妙的在我和凯西之间互相倾斜,又悄悄偏向凯西多一些。 凯西对此一无所知,她说:“这样的誓言过于敷衍,梅林不会听见的。” 事实上,看着金斯莱不为所动的笑意,他可能并不在乎梅林会不会听到他发的誓。 欧奈教授走到最前方,她的眼睛扫视过我们。 再开口时,她的嗓音顿时将我们抛入广袤星辰之中。 “现在,就让我们从星海边缘,望向无边际的深空,走进一切的起源,万物的秩序——宇宙。” 第77章 凯西的无理推断 “你一定要——”凯西打了个哈欠,慢吞吞地说,“给埃德蒙叔叔写信。告诉他你已经知道了——” 凯西偷偷瞥了跟在我们身后的金斯莱一眼,吞掉了没有说完的话。 我们跟在其他下课的学生身后,下着旋梯。 多亏现在是深夜,大家都赶着回到温暖的寝室好好睡一觉,因此,整段路程都是静悄悄的,只有零星的说话声偶尔像盥洗室的水龙头冒出的水滴一样,在寂静的城堡里激起微弱的回响。 “我得好好考虑这事。”我打着马虎眼,“这事说不小的话,也挺大的。” “你已经困到说胡话了。”凯西说,“这事不需要好好考虑——埃德蒙叔叔是你最亲的人,你知道,你倾诉,就这样。” 我顺着凯西的台阶下,点了点头——再说! 只需要从天文塔下来,再穿过露天吊桥——就能到达格兰芬多塔楼正下方。与之相比,拉文克劳塔楼还需要再穿过走廊和另一处露天吊桥才能到达。 金斯莱顺理成章的和我们走在一起,用他的话来说,“下课的时候和朋友们走散了,就先跟着我们一起走。” 事实上我不信这个,就连凯西也不信。 她朝我挤眉弄眼,在我即将因为看不下去她的行为而发狂时,她悄悄在我耳边说这事不方便外人在场。 再次回到寝室时,我已经身心俱疲。 好不容易一切就绪,我怀着庄重的心情要平躺上床——凯西又到我床边来。 “你难道忘了吗?我还要跟你说话呢。”凯西说,“一件说大不大,说小也不算小的事——趁乔安娜和阿黛尔还没有回来。” “好,”我拉开被子,“你先进来。” 凯西手脚麻利地盖上被子,说:“我觉得洛瑞喜欢你。” “也许——呃,什么——?”我下意识的回应被后知后觉的震惊打断,“洛瑞·金斯莱?” “对。”凯西笃定地点头,“洛瑞·金斯莱。” 我有些头疼,“我真的看不出来他哪儿喜欢我了……我甚至都没和他说过几句话!” “严格来说,亚历山大也没有和你说过几句话。”凯西指出这个事实,“但是我们——我、你,还有纽特,都听到他亲口承认喜欢你了。” “这不一样。我是因为你才认识金斯莱的啊?”我说。 “你真是越解释越让我不能接受——难道你当时找亚历山大搭话不是因为我吗?”凯西反驳着我,眼里流露出兴奋的光,“那天洛瑞说要和我一起去魁地奇球场,你还记得吗?” 得到我肯定的答复,凯西继续说:“他问我,‘一个不那么典型的格兰芬多女孩会喜欢什么?’ 我仔细一想:不那么经典的格兰芬多,不就是你吗?” 凯西越说越起劲,语速也越来越快,她的大脑好像在艰难地跟着她说出的话:“我问他为什么会这么问的时候,就说了一句,‘只是好奇’——太神秘了,我正奇怪着呢——直到今天我才反应过来,洛瑞原来问的是你。” “我打断一下,凯西。你的反应是怎么反应的?”我真的百思不得其解,“我看不出来这其中有什么联系。” “洛瑞是想通过我接近你呀。”凯西说,“因为他看出来你其实是个傻瓜。” “嘿——”我莫名其妙被凯西来了这么一句,“你的推理根本不能成立。首先,我是一个典型的格兰芬多,谁也不能说我不是。” 我真的有很强的学院精神——我可是刚戴上分院帽五秒就被分院帽坚定喊出“格兰芬多”的! “其次,如果你要觉得他是通过你来接近我,我也要举证——我觉得有没有我在场都不重要,因为他的目的不是我!” 我的话只是对凯西的反击,这本来不掺杂其他的意义——但是凯西突然愣住了。 “上次我们在士兵铠甲那儿,金斯莱喊的是你的名字。”“主动提出和你一起去魁地奇球场的也是他。” “今天我们上天文课,还是他——对你开的玩笑做出回应。” 我对一件一件事进行回忆和梳理,“而且你说他有「白骑士综合症」。如果你是他的搭档,是被他「救助」的那个人,那在我看来——他不太可能会对除了搭档外的其他人感兴趣。” 凯西被我的举例震得不知道该说什么,我也突然明白了什么—— 如果这一切都不是出于巧合,而一定要与喜欢这种感情有关的话。 金斯莱喜欢的人不是我—— 是凯西。 第78章 偶遇亚历山大 “怎么可能是我?”凯西在被窝里缩成一团,指着自己,“没有这种可能?” “是不是觉得我的举例很有说服性?”我说,“怎么不可能是你,你的可能性大着呢。” “但是洛瑞不可能——”凯西张着嘴要说什么—— 阿黛尔和乔安娜带着一身寒气回到了宿舍。 她们脱下校袍,伸手跺脚,哈着手努力散尽寒气,“这节课真有意思——要是不在天文塔上就更好了。” 凯西从被窝里钻了出去,“我需要睡眠,克蕾娅——再说!” 看看,遇到不同的问题,凯西的反应不也是和我一样的逃避嘛。 我摸了摸鼻子。 其实一开始我说这些话没有别的意思,只是想让凯西放弃她的猜想。 就算我和凯西理论来理论去,当事人没有开口,谁又知道呢? 凯西早早地起了床,为了完成宾斯教授的家庭作业。 因为昨晚大家都快坠入梦乡的时候,乔安娜突然出声问了一句:“你们两英尺的《巨人战争》写完了吗?——我突然想起来,明天好像就要上交作业了。” 这是一句极富针对性的话,放眼整个宿舍,唯一有可能忘记家庭作业截止日期的只有凯西。 虽然我也忘记了截止日期——但这是在我已经完成作业的前提下。但也正因为我的遗忘,才导致凯西在公共休息室停笔的时候我没有提醒她明天就是截止日期。 于是在黑暗里,凯西的身板从床上直起来,她哀嚎一声:“梅林——” 然后倒了下去。 “没有出声是不是会更好?”阿黛尔说,“这样凯西至少课上才会绝望。” “除非凯西想被宾斯留堂或是关禁闭,错过她的训练的话。” 乔安娜的声音不带一点起伏,我听见凯西庆幸地叹气:“差点就要完了……我明天一定会早起。” 当我伸着懒腰走下公共休息室,凯西正坐在炉火边的圆桌上,一边发出绝望的哼哼唧唧的声音,一边写着潦草的花体字。 看她下笔如神的样子,此时凯西的脑子里一定一刻也不停地进行着头脑风暴。 我坐到凯西对面,她头也不抬地说了句“早上好”。 “早上好,凯西。”我打了个哈欠,“要我等你一起去礼堂吗?” 我应该在第二节课赶去上古代魔文,而凯西该去上麻瓜研究课教室,这意味着从现在开始计时——算上我们在礼堂吃早餐的时间,凯西只剩下一小时了。 “你去礼堂。”凯西说,她笔下的哗哗声不绝于耳,“我在努力赶上了——”她又发出似哭非哭的哼哼。 “所以说就算你不想听,我也不得不说了。”我说,“不把时间分配好的话,会适得其反的——就像乔安娜说的一样。” 凯西终于从羊皮纸上征求到多余的一点目光,她郁闷的眼神直直射向我。 “呃——这可不行,是不是?”我说,“快完成你的作业,凯西。我先走了——” 在去礼堂的走廊上,我碰到了亚历山大。 “这可真巧。”亚历山大还是看到了我,并且停了下来,我原本的从他旁边悄声快步溜走的计划败露,我只得呵呵笑着,说:“是啊,太巧了。” “嗯,那么——”亚历山大放慢脚步,我们一连被好几个人超过,看着他们比我先一步到达礼堂,我对食物的渴望更加到达顶端——“你要去上古代魔文,是不是?” “是啊,”我心不在焉地回答道,“我们能不能走快点?” “噢,好的。”不知道我话里什么词愉悦了他,亚历山大的声音变得轻快,“忙着去吃东西,是不是?” 知道你还故意走这么慢,我难以克制自己的白眼,要不是碰到你,我现在已经吃上我的小甜圆面包了。 “我刚上完魔咒课,下节课是算数占卜。”亚历山大说。 “好的。”我没有兴趣知道亚历山大周四的第一二节课是什么——但是——“纽特还真是个魔咒天才,是不是?别人还没开始念出咒语名字,他咒语的效果就已经让弗拉明戈教授啧啧称奇了。” 我几乎没有见过纽特用他的魔杖施展过什么咒语——开学宴会时黑湖边他支起的魔杖伞,前两天我们在厨房的时候那句简单的“银盘飞来”—— “一个「咧嘴呼啦啦」,”亚历山大说,“特拉弗斯跪倒在地——纽特的胳肢魔法击中了他,他笑得浑身瘫软,简直没法动弹。” 博克? 这熟悉的名字轻飘飘击中我,我想象不出他那样的人会笑得直不起身子——虽然施咒是弗拉明戈教授的要求,纽特会不会因此被他记恨上? 博克也许很擅长周旋,但这不代表他是个心胸宽广的人,我有些担心纽特。 “纽特还挺优秀的,是不是?我知道他对神奇生物有些独特的感情——”亚历山大说,“虽然我不太理解他为什么花费时间去和它们打交道,有些神奇生物实在是过于危险——” “每个人都有自己喜欢做的事。”我打断亚历山大,“也许纽特就是为了消除我们的偏见才这么做。” “啊——那倒是、也……可以是原因。你还挺了解他的。”亚历山大摸着自己的后脑勺,好像在对自己无心说出的话感到抱歉。 “听起来是你对他的了解多过我。”我的语气听起来有种莫名其妙的调侃,“弗拉明戈——他又恢复他那滑稽的搭档制度了?” “我可不敢这么觉得。我不过是因为你才会多注意他——就跟你一开始是因为凯西才向我搭话一样。”亚历山大的话成功让我产生几秒的窘迫,他继续说:“没错,他停止了之前那自我虐待的展示方式。” 我选择性忽略亚历山大的第一句话,照他说话的逻辑,他是因为喜欢我所以才会注意纽特。 可是纽特有什么好被他注意的?把对纽特的注意力放到凯西身上倒更合理些。 除非亚历山大的话中之意是另外的意思,他关注纽特,因为他「为我着迷」。 让他产生注意纽特的想法的,只能是同样的对我的猜测,也就是我「为纽特着迷」。 我真的,我真的—— 难道我也在为纽特着迷吗? 第79章 认识我的朋友 “我看他只是因为不想让自己的衣服蹭上灰尘,才恢复了叫两个学生一起搭档来展示咒语的效果。”我挖苦道。 “那还挺可惜的——”亚历山大遗憾地说,“见不到他出丑让我的在校生活失去了很多趣味。” “噢——你也不喜欢弗拉明戈,是不是?”「是不是」的后缀突然对我也产生了吸引力,我不自觉地用上了它。 “他不太适合来霍格沃茨任教,”亚历山大说,“我想德姆斯特朗可能更适合他。” “是啊,是啊——德姆斯特朗。”我咯咯笑起来,“弗拉明戈有很强的实践精神。” 没想到我们的共同乐趣是嘲笑弗拉明戈——但这的确让我望不到头的路途一下子就缩短了,在我们毫无营养、又充满乐趣的谈笑声中,亮眼的学院沙漏出现在我眼前。 “既然你们是一起上的魔咒课,”我问,“你知道不知道纽特下课后往哪个方向走了?” 我抛出的问题没有等亚历山大来得及回答就有了答案。 因为纽特就站在学院沙漏前。 那是一个似曾相识的站位,曾出现于过去几天前流光四溢的夜晚。 “我还没有关注他到那种程度,”亚历山大说着,“不至于连纽特下课往哪个方向走都了如指掌——” “不要紧,”我说,步伐已经不自觉跟着眼睛一起出发,“早餐吃什么?不要紧——我想我找到了。” “克蕾娅,你在往哪走?你不——啊。” 亚历山大发出一声了然的叹息,他说:“你实在是——你真是行走的斯卡曼德侦察机器。” “大家都太关注自己了,”我停在半路说,“所以才注意不到其他人。纽特是很显眼的。” 亚历山大摇了摇头,“那是在你眼中。” 他蓝色的眼眸看上去有一种沉闷的忧郁。 但我只顾着往前赶——“我先走了,再见——亚历山大。” 纽特偏着头不知道在看什么,反正,肯定不是学院沙漏。 当我靠近了,从他身后探头,才发现纽特在捣鼓自己的金色怀表——他太过专心,不难怪他根本没注意到我。 “不可以用「修复如初」吗?”我说。 纽特被吓了一跳,他握紧手里的怀表,惊恐地睁大了眼睛。 “莱尔……?”纽特惊慌的眼神在看到我之后立刻消散无踪,“噢……这支怀表用不了「修复如初」。” 他摊开手心,金色怀表的表盘停止不动,盯着它,好像要被凝缩进静止的时间里。 “为什么不能用?”我站到纽特旁边,“抱歉,我不是有意要吓唬你的。” “我们的道歉不是太多次了吗?”纽特说,“不用向我道歉——我们之间不需要道歉。” “我试过「修复如初」了……它不管用。”纽特说,“其他的修复咒语也试过,” “你可能需要让修表匠来试试。”我说,纽特重复了一遍这个词,他显然正尝试消化这是什么意思。“修表——修表匠?” “就是麻瓜里手工业者的一种。”我指着纽特的怀表说,“我可以看看吗?” 纽特吊下怀表的链条,我捧起手心,那竖起的链条一圈一圈缠绕在我眼前,有些发痒。 纽特的动物是这么轻盈、这么小心翼翼,仿佛他放在我手里的不是一块用来计时的怀表,而是一种神圣的、不可冒犯的、充满契约意义的物品,是一纸文书将没有血缘关系的两人永远地建立一种连结,又随时可以被撕毁—— “是戒指。”我说。 “什么?”纽特问,他没有听清。 我却因为这道疑问醒了神,内心五雷轰顶。 我又在幻想什么?我为什么幻想——我为什么会幻想纽特给我的手戴上戒指? “也许是,”我咳嗽了两声,想要让我的语气一如往常,“是因为里面的机械链条卡住了,也可能是它生锈了。” “如果咒语对它没用的话,我们只能等到暑假再修它了。” 噢,看看纽特的表情,那么可怜。他黯淡的眼神、低垂的手,无一不在昭示,不能再用怀表看时间,他有多难过。 我原本还没有下决心,原本是抗拒的。 但是看着这样的纽特,我还是忍不住说:“我可以让爸爸帮忙。我家里的唱片机也坏过,修好它的是一个麻瓜修理工人。” “但是埃德蒙很忙,因为忒休斯也是这样——” “只是送到店里的小事,爸爸会帮忙的。”我说,“那么我就先帮你收下了?” 纽特一定不好意思自己开口让爸爸帮忙,如果我不强硬点,他就只能抱着郁闷的心情渡过这漫长的学期了。 “……那就拜托你了,莱尔。”纽特说。 纽特啊,你想藏起来的欣喜,还是轻易地被我捕捉了。 这让我也产生了一些隐秘的快乐。 “再在这里站下去我们就都来不及了——”我收起怀表,“你也有占卜课要上,是不是?” 纽特问我是怎么知道的。 “噢。我刚才遇见了亚历山大。”说出亚历山大这个名字的时候,我竟隐约感到一丝心虚,就在前不久我还说“我和亚历山大没有什么私下的往来”呢。 “他的第二堂课是算数占卜,一会儿我要去古代魔文教室——所以我想你应该也会上选修课。” 我还以为纽特会因为我记住他的第二个选修课是占卜而开心呢,但是他没有。 “只是在去礼堂的路上偶遇了而已。”我解释说,“我根本没想过会遇到他。” 我希望纽特能问我些什么。 比如,亚历山大和我说了什么?全都是关于你,纽特。 比如,我问亚历山大你下课后去哪了?我没有等他回答我,因为当我问出来的时候,我已经看见你了。 但是纽特什么都没有问,他只是缓慢地说了一声“好的,莱尔”。 眼看着我们又要在以过道隔开的两个不同的长桌坐下——“纽特,和我一起坐到格兰芬多这儿来?” 我拉住他校袍的一角,带着讨好的意味:“认识认识我的朋友们——不止是凯西。” 我的愿望是这么强烈。纽特往右边看了一眼,我知道他马上就会跟着我一起过去,因为我看出来了。 “……我想不用了。”纽特说。 这倒是出乎我的意料——纽特没有撇下我拉着他校袍的手,也没有就此离开,他依然那么耐心。 反倒是我,听见这句话之后悄悄松开了手。 “我能知道为什么你不想过去吗?”我问,“——因为你不喜欢我的朋友们?” “我只是——其实我——我想她们不会觉得我有意思。”纽特着急忙慌搜索着合适的词,最终说出的却是这么不尽人意的话。 “她们才不会这么觉得。”我说,“阿黛尔夸过你的眼睛很好看,像钻石一样——阿黛尔是我的室友。” 第80章 古代魔文 “不会有人觉得你不好相处。”我故作镇定,事实上只有我自己知道我有多想纽特能点头。 那些纷繁的情绪在纽特眼里翻涌,好几次他开口,看上去那么为难。 “好,看来我只能说再见了?”我不得不装作自己根本没有被影响到,“我们已经浪费了太多时间,把本该用来享受美食的课间用来聊天。” “莱尔,我——” “我们之间没有道歉。”我面带笑意地看着纽特,“这是你刚才说的。所以不用道歉,我完全没关系。” 我并不是没有关系,并不是一点不在意。再一次,我被纽特拒绝了。 被拒绝的滋味可真不好受,是不是——它又这么不合时宜地说起话来,感觉上却十分虚弱,以至于我甚至没有回它话的打算,它也没有再吭声。 我吃下可口的小甜圆面包。 更让我不知所措的是,原来我并不是那么了解纽特。但这不应该,明明我已经能分辨出他大多数的微表情。 “不要错过开学宴会的美食,莱尔。” “祝你有个好胃口,莱尔。” “再见,莱尔。” 这真是糟透了,为什么纽特总在我意想不到的时候退缩? 在我冒着雨回头,他孤零零沐浴在雨中,那寂寞不安的心,等待的为什么不能是我。 明明让他握住了我的手,明明我握住了那只手,为什么他不问出口,为什么他不知道我其实想告诉他我在禁书区看到了什么。 不管在什么时候我总是第一时间看见他,我一直以为这是正常的,不需要拿出来强调,因为纽特的确是显眼的存在——没想到只是我以为。 第一眼就看见纽特,只因为他是他,而我是我。 好想告诉阿黛尔,告诉乔安娜、伊芙琳、伊尔莎、卡莱尔、贝尔、莉塔、亚历山大……和所有人。 好想和纽特一起的时候,在她们面前,告诉她们说—— 这是纽特·斯卡曼德,我的朋友。 “里德小姐,里德小姐?” “——克蕾娅·里德——” 教学棍重重敲打在我面前的桌上,我这才恍恍惚惚抬起头,我的古代魔文老师布兰切特教授盯着我的眼神绝对算不上友善。 “请你回答一下我刚才提出的问题。”她说。 “呃——我——”我翻开《魔文词典》,清楚自己其实是在无用功,“镇静,祈愿,审判的日子不远——” “希望这堂课剩下的时间你能抛下杂念好好听讲。”布兰切特教授用不近人情的声音说,她在扫视学生后瞥了我一眼,“格兰芬多加五分。” 我松了一口气——我蒙对了。 我晃晃悠悠坐下去,尽管始终没能调动全部的注意力放在课堂上,也足够让布兰切特教授以为我认真听讲了。笔记在羊皮纸和《魔法图符集》上接连不断被写下。 「我离开故乡,乘船到这里 岸边遍地都是,木桩上插着的活人献祭 死亡和腐朽是这片土地的养料 图腾、纹章、符号、维京黑影 你为何背负行囊? 那里面装着我丈夫的头 你为何来到此地? 看到了吗,桥的尽头,那座黑暗的冷冽城堡 他就在那里,他在亡者的国度 那是赫尔海姆,孤寂而绝望的世界 杀戮、抗争、夺取 为了复活我心爱之人 赫尔啊 我向你宣战」 “看来你只是需要多些敲打。”布兰切特教授在我交上的作业右上方标了一个「o」,“这份作业完成得很有诗意,很准确的翻译,里德小姐。” “谢谢您,教授。”我说。 这是我在古代魔文课上拿到的第三个o,对于我来说是重大突破——我在翻译的过程中一定夹杂了之前没有过的感情,才让我对她的经历如此感同身受。 为了心爱的人只身一人闯入赫尔海姆,与巨人苏尔特、瓦尔拉文战斗,面对自己内心时不时的分解,死亡和黑暗的阴影无时无刻不在笼罩她—— 我盼望着她能找到自己的救赎。 从某种方面来说,我和她都被自己的内心所折磨,那是一样的。 但成因或许不同,说到底,我无法得知。 “他们都是奥丁的祭品——” “他们是赫尔的祭品。”布兰切特教授说,“他们被献祭给死亡。这是战争的信仰。” “但是写下这首诗的人,她不是……如尼文的母语者。”我说,“她的爱人被这些母语者杀死了。” “你知道最痛苦的是什么吗,里德小姐?”布兰切特教授说,她淡漠的眉眼虚无地看向某处,“是她那些支离破碎的幻想,无处不在的他人的声音。” “但是对她来说——她需要那些。她需要离奇疯狂的世界,借以往最深处探索,面对自己的内心。” 下午五点半,我从礼堂赶往魁地奇球场,凯西叉着腰望着天上,她给予厚望的两个三年级的击球手道林·亚当斯和西斯科·弗利正骑着扫帚来回击打鬼飞球。 “是往对手的方向打过去——你们能不能让我看清楚现在你们的对手是谁?”凯西说着,听着她的语气,她恨不得现在就跨上扫帚飞上去给他们一人来一拳。 我还没来得及开口,刚换上的训练服都还透着冷气——在两个新人的汗水里,我突然成了他们的救星。 “克蕾娅,克蕾娅——队长,克蕾娅来了!”道林朝凯西喊着,西斯科一把抱住鬼飞球,他们骑着扫帚逐渐下降。 凯西锐利的目光顿时如箭簇般射向我,激起我浑身的鸡皮疙瘩。 “你终于来了,克蕾娅。”凯西说着,快步走向我,“赶紧骑上你的扫帚,我为你制订了一套全新的计划——” “除非你是对我的实力不自信,否则你不会这么对我严苛——” “别犯傻了。”凯西打断我,“赢下比赛之前,你们在我眼里都一样。” “这么说让我真的很伤心。”我认命般骑上了扫帚,“新的计划,来——你必须跟着我一起飞上来。 第81章 喜欢 “我想我和纽特之间,我们的相处向来都很和谐……” 休息室里,我脱下沾满汗水的训练服,甩了甩头发。 凯西还在对着她的计划表仔细排版,听到我这话,她迅速写下几行字,收起计划表。 “除了之前列车上的那个小插曲。”凯西说。 “对——还有今早的一件事。那会儿你还在赶着魔法史的论文。”我迟疑地说。 “你们又吵架了吗?”凯西用她的魔杖给训练服来了个清理一新,将其放进储物柜里。 “不是吵架,事实上,什么事都不算。”我说,“我之前就问过纽特要不要和我一起坐到格兰芬多的长桌来。” “怎么啦,克蕾娅。”凯西在储物柜里捣鼓,声音从柜子里闷闷地传出,“怎么停下来了?你想说的话就一口气都说出来。” “唉。”我说着,叹了一口气。 “因为我不知道我到底怎么了,”我说,“我问纽特要不要和我坐一起来,因为我想让其他朋友们也认识纽特。” “有什么必要吗,纽特只是你的朋友。” 凯西整理好自己的衣物,她靠在储物柜上,魔法史课本还被她抱在手里。 “你知道朋友和朋友不一定非得互相认识?”凯西说。 “我明白——”我断断续续的,“可是我说出来之后,纽特拒绝了我。按理说我不应该有什么多余的想法的,可是……” “我对被纽特拒绝这件事感到难过。” 凯西坐到我旁边说:“那不是正常的吗。” 然而,她却显得有一些幸灾乐祸。“谁都不想被朋友拒绝,不管是什么事。你不是碰见亚历山大了吗?纽特是什么反应?” “他说‘好的,莱尔’。”我说,“就是这样的反应。” “真无趣,我还以为纽特至少会表现出一点不开心呢。” 玛丽亚特急匆匆地走进来,带着焦急的表情,她说:“凯西——明天我能请假吗?” “噢,这——”凯西为难地说,她大概是打算拒绝,但是凯西说:“当然可以……我能问一下你的请假原因吗?” “是我的猫咪乔吉,”玛丽亚特说,“他生病了,鼻涕流个不停。我下课之后必须回宿舍照顾他。” “天呐——听到这个消息我真的很遗憾。”凯西完全没了刚才的犹豫,因为凯西的家里就养了两只猫,她随了普威特夫人,对猫这种生物情有独钟。 “要不要问问弗洛尔教授,有没有什么植物能用来治疗猫咪的感冒——”凯西说,“或者在马迪奥教授那儿,问问他的魔药。” “我会的,凯西。”玛丽亚特换上校袍,“那我就先走了。” “玛丽亚特——”凯西叫住她,“如果乔吉的病还是好不了,你可以接下来的一周都不用训练。” “谢谢你,凯西!”玛丽亚特的声音已经隔了很远。 感谢凯西的怜悯心——如果不是下下周我们就要和斯莱特林比赛。 果然,在玛丽亚特的身影跑远后,凯西痛苦地扶上了自己的头。 “该死,我不会又要训练替补——算了。我们回去再说。”凯西站起来,“克蕾娅,回去后你先跟我说说你到底在想些什么。” 还好公共休息室看上去一如既往的令人觉得愉悦,圆形房间里有不少学生,壁炉里噼噼啪啪地燃着火,我和凯西一把放下课本,旧桌子晃得发出咿咿呀呀的声音。 “我还要在被纽特拒绝后表现出无所谓的样子。”我说,“虽然不能被定义成「生气」,我的的确确感到挫败。” “挫败?”凯西重复了一遍我的用词,“挫败在哪?” “我以为纽特会愿意认识阿黛尔、乔安娜她们……还有其他人。可是他说,‘我想她们不会觉得我有意思’。” “可能纽特讨厌除了你以外的其他巫师。”凯西说,“他那么说只是为了给你面子。” “才不是这样,”我反驳道,“那么莉塔是怎么回事?——还有你。” “我?”凯西指着自己,“这跟我有什么关系?” “纽特和你相处得不是也不错吗?”我说,“至少他没有表现出任何讨厌你的迹象。” 凯西笑起来,她说:“那是因为我是你最好的朋友——如果你不在,我和纽特什么话都说不出来。至于莉塔——按照他们的话来说,他们俩都是学校里的边缘人,成为朋友不是什么奇怪的事。” 我开始翻起《近代巫术发展研究》,书页被我来来回回、反反复复地掀起又放下,放下又掀起。 “看来我和纽特成为朋友才是怪事。”我说,“如果不是他的嗅嗅觊觎我的袖扣——我们在三年级第一次保护神奇生物课后就不会再有交集。” “大概——”凯西把脑袋窝进臂弯里,“谁知道呢——!” “而且最近我总是会想到一些莫名奇怪的场景,看到纽特写下他长长的全名,我——我会想到牧师念出他的名字;我试验魔杖的时候把那束兰花送给了纽特——” “兰花盛开?” “是的……” “——你继续说。”凯西的大眼睛兴奋地眨着,“还有什么?” “在礼堂我看到纽特的脸从他抱着的兰花后面露出来的时候,我——我觉得我会选择这样的兰花,品种、花束和颜色一定要一模一样。” “梅林——”凯西捧着脸,压抑着自己激动的声音。 “今天他的怀表坏了,我本来还没有给爸爸写信的打算——可是我告诉他我可以帮他把怀表寄给爸爸,因为我们家里的唱片机就是一个麻瓜工匠修理好的。我看着那块怀表,我不知道为什么——”我吞了吞口水说,“我想到纽特正在给我戴上戒指。” “梅林的胡子——” 我和凯西都被这道惊呼吓得一个激灵,阿黛尔正站在我们的身后,她好像已经在这站了很久,因为实在过于心潮澎湃才忍不住发出这声惊讶的感叹—— “你一定是喜欢那个纽特·斯卡曼德!” “嘿——”凯西听似不满,脸上却并没有气恼的情绪,“那是我要说的话才对。” 凯西的眼神转向我,我被她们两人盯得直发愣,当然——这主要还是因为她们说的话。 “承认,克蕾娅。”凯西说,“你已经无药可救了。” “这些想象、你容易被纽特影响的情绪——明明只有你能一眼就看到他,还理所当然,觉得这是因为纽特本身就是显眼的人——你早就被纽特吸引了,自己还不知道。” “是啊,没错。”阿黛尔也点着头。 “当你察觉到的时候,它已经在你脑海里生根发芽,盘踞已久。” 第82章 着迷 今天是第四次守护神咒的课后练习。 纽特的守护神几乎可以看见形状,说来奇怪,他守护神尾部条状的形态看上去和凤凰有些相似,然而和福克斯的尾羽相比,那些条状物的数量数也数不清;而且头部的形状很像是一头马,或者牛——又或者是什么脸型扁平的生物。 不管是什么,那绝不会是埃琳娜曾经猜测过的独角兽。 我的魔杖尖端终于得以冒出气若游丝的银白色气体,而这全都是因为我意识到我喜欢纽特—— 就像亚历山大口中经常提到的“i'' fond of hi”(我是那么喜欢他,如此的为他着迷)。 每当想起这点,我所有的感官都会受到刺激,随之被调动起的是我颤抖的手腕,转着弯在“呼神护卫”中蕴出微弱耀眼的光芒。 我对自己说,喜欢上一个害羞、与世隔绝、体态不是那么完美的男孩是很容易的事情;这只是不那么巧的偶然在我心里激起的微不足道的反应,因为,“伟大爱情所希冀建立的爱的客体,恰恰是不够完美的生灵,正因为不够完美才更加人性化”。 但是对我来说难道纽特不够完美吗?我要否认它,我喜欢的正是那些永远不会改变的不完美。 可是随之而来的是我对纽特莫名其妙的闪躲,当然——每每第一眼就发现他会让我很开心,但我开始故意等待他看见我,这是以前的我绝对不会做的事。 直到我意识到这份感情,牵手才变成了一件最奇怪的事——它的意义突然超出了普通朋友间,可是我们早就在还是朋友的时候就做过了。(然而,我们到现在为止也还是朋友,我想我应该不会再握住纽特的手了,除非我确定他也喜欢我。) 我相信纽特在过去一周内一定对这样的变化感到不知所措,从他说话的方式和他的眼睛可以看出来——但我也一样不知所措。 我对凯西说出那些莫名其妙的闪躲,凯西被训练的事弄得焦头烂额,却还是抽出时间数落了我一顿。 凯西说既然我是喜欢的,就应该主动出击。 “如果你不主动追求,未来的某一天你再见到纽特,你可能会发现他身边站着的是另一个女孩子——他们聊天聊得很开心,你走近了还能听到他们谈论的是神奇生物,以及‘今晚回家吃什么’。”凯西的语气十分幸灾乐祸,“你想看见这样的结局吗?” 我的答案是不想。 “但是……”我不得不犹豫,“现在的我能够做不到没有顾忌的去追求纽特。” 因为我害怕到最后纽特认不出我不再是我。 在我和凯西的对视里,她过于明显的悲愁来势汹汹包裹住我。 “我们会解决的。”凯西放下她的羽毛笔,捏住我的脸,“我们会解决的。” “莱尔——那些轻飘飘的气体,”纽特看着我的魔杖尖端冒出来的气体逐渐消散,说道:“你好像——你的守护神好像真的回应你了。” “这很棒,这很棒。”邓布利多教授笑着说,“这些天还是发生了些很美妙的事,是不是?” 我感到自己的脸忽然火辣辣地烧了起来,轮到我结结巴巴地点头,一边说道:“是的……教授。” “看到这堂课你们都有很大的进度,是我今天最开心的事——”邓布利多教授挥起魔杖,银白色的福克斯再次从魔杖中飞出来,架子上的真·福克斯发出意味不明的叫声。 “今天就到这里。”邓布利多教授说,“毕竟我们还是要懂得适可而止。” 我和纽特并肩走出办公室。 我盯着自己的手里,这个魔杖——可真魔杖啊。 “我应该怎么做呢?”我问。 “以前是怎么做的,现在就怎么做。”凯西说。 “但是我好像不能像之前那样对待纽特了,”我苦恼地说,“我面对纽特的时候再也大方不起来。” 凯西从她的训练计划表里抬起头来说:“谈论对方喜欢的话题,知道吗?和纽特讨论神奇生物。对纽特说的话表示赞同,反正没人不喜欢被吹捧。” “好——我敢确认纽特就不喜欢。” “不可能。”凯西轻哼一声,“那是因为他从来没有听过。” “纽特——你——你知道你刚才的守护神是什么吗?” 事实上,光是问出这句话,我都快要窒息了。 “也许是驺吾……”纽特说,我拼出这个单词,感觉它的发音十分奇怪,“驺吾?——那是什么神奇生物?” “驺吾是华夏的一种神兽。”纽特说,“它在快速旅行的时候可以扭曲自身周围的时空。” “扭曲自身周围的时空?” “简单来说就是,”纽特用手比划着,“只用一瞬间——它就可以从巴黎到伦敦。” “哇哦——”我张大了嘴巴,“这真是不可思议,它比门钥匙还快——世界上真的有这种神奇生物吗?” “也许没有。”纽特说,“它最初记载于《山海经》,那是另一种文化的产物——我没有去过那儿,也不知道驺吾是不是真的存在。” 不知不觉间,气氛又悄悄冷下。我再度陷入对自己的怀疑中,我以前究竟是怎么那样自然地提起所有的话题的? 我以前怎么会那么大方? 我想到亚历山大,他在面对我时是怎么做的——我能故技重施到纽特身上吗? 可是,如果纽特讨厌这种方式,我会得不偿失。 我咬着大拇指的指甲,焦虑地思考着。 “莱尔,莱尔——” “——怎么了?”我放下手,抬头看向纽特。 “刚才邓布利多教授说——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最近你好像总是心不在焉的……” “噢。还好,也没什么……”我含糊地应付了一句。要我直接告诉纽特,最近只发生了一件大事,那就是我意识到原来我喜欢你——我恐怕纽特会落荒而逃。 “但我的确想知道一件事。”有那么几秒钟,我觉得只要我能把脑子里的想法一口气全吐出来,不管发生什么都是值得的——可接着我只是咳嗽了几声。 我问纽特:“我想知道,纽特——你有没有喜欢的人?” 纽特僵住了,他颤抖起来,我也停下脚步。 纽特不停地眨着眼睛,他那么清澈的眼睛。 第83章 八眼巨蛛 一眨,一眨——感谢帕拉塞尔苏斯,纽特不是要掉眼泪。 不然我真怕我下一秒就要摊牌。 “为、为什么?”纽特轻声问着,“为什么会问这个问题,莱尔——” “你知不知道每次我看你的时候,”我故意绕开话题,“你给我的感觉就像塔图。” 我不是说我想把纽特揣在怀里……尽管我确实想,而且我想要纽特永远只和我依靠。 是因为嗅嗅的眼睛没有眼白的部分,当嗅嗅看着你,它好像就只看着你—— 似乎在纽特的眼里,似乎除了我,其他所有都不存在。 才说完这句话我就后悔了。 都是因为盯着纽特的眼睛,我才会口不择言说出这么直白的话。 我这话是什么意思,纽特会不清楚吗? 纽特恰好就是最了解这些神奇生物的人,他肯定以为我在暗示他喜欢我! “其实,”我清了清嗓子说,“最近我在走廊和礼堂经常看见亲亲热热的情侣。” “可是你还没有回答我,莱尔。为什么要问这个问题?” 因为我喜欢你,我也想和你大大方方做那些事。 也就是说,我可以像拥抱凯西那样抱着你。 或者,更直接的想法,我和你,我们在有求必应屋里,会有一场只有我们两人的浪漫而盛大的约会—— “你在这——纽特!” 凯特尔伯恩教授标志性的一轻一重的脚步声透露出一股不寻常的焦急,在我们的身后,他一瘸一拐地走来。 “啊——还有里德小姐。”凯特尔伯恩教授对我点了一下头,“我需要借走一下斯卡曼德先生,如果你不介意的话。” “介意?噢——我不,我当然不介意——这应该是纽特自己的决定。”我的舌头给自己打了个结,“我没什么好介意的。” 凯特尔伯恩教授意味深长地看了我一眼,他拉过纽特走到窗户边上,对话的内容隐隐约约到我耳中。 “上次在禁林……尤里卡怀孕了……我需要你的帮助,就是现在……我会给赫奇帕奇加分。” “没问题,凯特尔伯恩教授。没有加分我也会帮忙的。”我听见纽特说。 “抱歉……不对,我不应该说这个词——因为我们不用说道歉。”纽特走过来向我解释,“凯特尔伯恩教授需要我帮他做一些事,我们得在这里说再见了。” “没关系,”我语气轻快,“快去,纽特。” 看着凯特尔伯恩教授慌乱的步伐,他和纽特几乎是跑着离开,我疑惑的同时不禁在心里松了一口气——凯特尔伯恩教授再不出现,我就要露馅了。 谁知道纽特会抓着问题不放? 但是纽特,看上去人畜无害的纽特——居然还去过禁林。这真是一个意外收获。 “禁林?!” 凯西正顶着天文塔的冷风昏昏欲睡,她的睡衣在听到“禁林”这个词时被吹醒。 “真没想到纽特还去过禁林……夜游本来都没什么。”凯西说,“边缘的一大好处就是做什么都不会引起注意。” “要不是凯特尔伯恩教授出现,我差点就露馅了——幸好。” “我更在意的是尤里卡是谁。”凯西说,“应该不是人?” “怎么可能是人?”我被凯西的话逗得发笑,“在禁林里连生存都说不上——也许是禁林里的什么生物。” “可能是八眼巨蛛。”凯西说。 “不可能——八眼巨蛛是卵生动物,雌蛛一次产的卵就能有一百枚。其次,你想要受到八眼巨蛛的威胁,除非暑假普威特先生带着你去亚洲东南部的雨林,甚至是加里曼丹岛。” 换言之,苏格兰高地的禁林才不会出现这种体型巨大、生性凶残,还会说人类语言的食肉蜘蛛。 “这是唯一一个凯特尔伯恩教授没有讲过,我却知道的神奇生物,”凯西气馁极了,“结果你一点都不留情,把我想要炫耀的心击碎了。” “八眼巨蛛?”金斯莱晃晃悠悠走过来,“翻倒巷有一家店出售八眼巨蛛的卵,不过那已经是去年暑假的事——” 凯西立刻往我身后缩了缩。 “你怎么会知道?”我不动声色,将凯西往我身后揽了揽,“你对黑魔法商品有什么需求吗?” 众所周知,翻倒巷里满是黑魔法商店。 “别误会我。”金斯莱摆着手说,“我是自己干过一些小生意,但那完全不包括跟黑魔法有关的商品——是我的一个朋友告诉我的,他叫海因兹。” 海因兹这个名字对我而言并不陌生。 凯西也因为听到这个名字发问:“可海因兹不是致力于拯救神奇生物的吗?” “你们知道海因兹?——噢,也许文人居的约翰逊小姐和你们说过她和海因兹的故事。”金斯莱说,“他当然是——去年暑假海因兹就说过他会救出那些八眼巨蛛的卵,以一种罗宾汉的方式。” 以一种「绿林好汉」的方式,因为很显然,海因兹不可能有足够的钱买下那些卵。 这种危险的神奇生物,十个金加隆的价格都只能说是便宜。 “不过我有一年多没有见过他了,我不知道他有没有成功救出那些八眼巨蛛的卵。” “什么样的人才会想要养一只八眼巨蛛?”凯西已经被疑惑塞满了,“难道他自己——他不怕他的「宠物」伤害到其他人吗?” “也许是凯特尔伯恩教授那样的人。”我说不清自己开玩笑的话里有多少真心,“对神奇生物的热爱到了狂热的地步。” “那我们应该把纽特也加进来。”凯西说,“看看凯特尔伯恩教授有多看重他就知道了。” “我不否认纽特热爱这些神奇生物,但是如果是他——他才不会让自己的神奇生物伤害到别人。”我说,“除非这些「别人」别有用心。” “纽特?”金斯莱重复道,“纽特·斯卡曼德?” “怎么回事——我以为纽特真的是学校里的边缘人。”凯西看向金斯莱。 “是不是边缘人物我倒是不在乎,我认识他是因为我们之间做过一些交易。” 不得不说,金斯莱的眼神在盯着凯西的时候也有一种嗅嗅的感觉。 金斯莱说:“纽特·斯卡曼德,他是挺奇怪的,也特别容易害羞。——不过因为他从来不和我讨价还价,我还挺喜欢他。” 怎么说呢,我认识的纽特也是这样的人,特别容易害羞—— 除了他在看着我时的眼神,正是在那些皎洁明亮的注目里,天平的筹码不断加大,我的心动无以复加。 第84章 得救 一下课,凯西就拉着我火急火燎的离开天文塔塔顶,“我可不愿意再被洛瑞追上,然后又找别的理由和我们一起回去。”她说。 “这没什么不好的。”我笑着,“考虑到金斯莱可能想追求你。” 凯西打了个激灵,仿佛她听到的消息是普威特先生明天就会宣布退出巫师考古界。 “希望你的猜测真的只是猜测而已。”凯西说,“现在的我可没时间应付这些事。” “这么只是因为这样吗?”凯西看着我,似乎一点都不理解我是什么意思,我继续说,“或者说,难道麦克米兰的事对你没有产生一点阴影——” “你知道你提到的人是谁吗——我这辈子最讨厌的人,没有之一。”凯西的脚下存在着什么虚空生物,她用脚一踢,一边说着,“我永远没法原谅他。” “所以还是有些影响?” “那又怎样——反正你的推理一定是错误的。” 话是这么做,但凯西还是回头看了一眼。 回头不要紧,从她回头才转回的过程中,凯西眼里的惊悚程度像她刚经历了一场盗墓。 “洛瑞在看我。”凯西说,“他还朝我挥手——但是看起来并不想追上我们。” “这正是你需要的,一个清静的、没有别人打扰的夜晚。”我说。 凯西回到宿舍便一头扎进被窝里,微弱的烛光,那是阿黛尔带来的香薰蜡烛。 通过跳动的火焰与弥漫的芳香,温暖油然而生,舒缓了近日来排列紧张的课程带来的忙碌。 光是闹哄哄的氛围、被周围的人吵得振聋发聘的世界,我都会不时想起纽特,更别提我现在身处静谧的黑暗里。 最初是那场魁地奇比赛,当我的赛服划过纽特的脸,那些绯红的痕迹。 而后,纽特每一声音调各异、不同情绪的莱尔,他笑得好像盛开的铃兰,在他的含蓄下张扬着强烈的内心。 所有回忆起来,都凝成了羞涩的、热烈的红,还有令我心驰神往的青草与泥土的旧日柔曲。 这夜里我又做了一个梦。 那是纽特拉着我以月光为舞台起舞。 它太梦幻、太美好,我怅然若失。 以至于我在礼堂收到爸爸的信时,还来不及反应。 修复好的金色怀表被裹在信中,我拿出来,看着它静静走动着。 然后是那封信。 最终我还是告诉了爸爸我对去世真相的得知,以及我身上的诅咒。 那只有短短几行字。 「莱尔: 得知你了解了真相,我无法形容自己是什么心情。 也许是松了一口气,也许是埋怨自己没有照顾好你。 也没有保护好你的妈妈。 这些事一直让我难以接受——我走在刀尖上,总是寻求不可能的平衡。 相信我,这么多年我一直在寻找解救的方法,我从来没有放弃过——就快要有出路了。 以后我不会再对你隐瞒任何事,这是我的保证。 可能你还有其他问题,圣诞节你回到家里我们再说,好吗? 爱你的 爸爸 ps纽特的怀表已经修理好了,随信附上。 老托斯特说这块怀表做工很不凡,要好好爱护它,请代为转告他。」 凯西看了我的信,我们相顾无言。 “就这样?”她说,“埃德蒙叔叔说的‘就快要有出路了’是什么意思?” “也许是我不用再这么担惊受怕的意思。”我折好信。 可我真的快有出路了吗? 爸爸这么说,是因为他真的找到了办法,还是想要拖延我。 古代魔文课上,再次提到了上一节课布兰切特教授要求我们翻译的凯尔特女战士。 “借由她的视角,那些喋喋不休的耳语、无情残酷的维京民族,以及那诡异而强大的邪神,一一为我们呈现出来。” 布兰切特教授一手拿着她的《魔文词典》,温醇的声音娓娓道来:“你们也许会质疑,她面对的场景究竟是真实的,还是这些都是她因为患病而产生的幻想?” “但是,告诉我,同学们——” “是真是假,重要吗?对她来说,是真是假,重要吗?” “是真的话,她面对这些真实的困境,生死也只在一念间。” “是假的话,一切都是她的精神在折磨她。” “在世界的角落,有无数的阴暗滋生。如何追寻心中的希望,要看我们自己。” 你为爱而战,却被你的黑暗所宠溺,你为梦想而战,现在却没有赢的胜算了…… 掀开你的脊椎,折断你的肋骨,肺叶从胸腔中拽出。 你无法呼吸,你窒息死去,于是你成为他们精心完成的残酷的艺术品。 「血鹰」。 “她会得救吗?” 我迟迟不肯离开教室,等待布兰切特教授的答案。 布兰切特教授看向我:“你是怎么定义得救的呢?” “就是……她内心的那些声音全部消失。” “没人拥有答案,里德小姐。”她说。 如果她得救了,她是怎样得救的。 没人拥有答案。 我心事重重,在礼堂匆忙扒了几块晚餐,就急着往球场赶去。 玛丽亚特的猫咪乔吉病好了些,她想尽快回到队里来,凯西却劝住了她。 “乔吉的健康更重要,”凯西对玛丽亚特说,“正好可以让新招入的队员们练练手。” 但所有人都知道凯西对这场比赛有多看重,可是她这么说,玛丽亚特也没办法再执意返队。 虽然她的替补比那两个击球手要省心些,但今天的训练没有因为这点变化而轻松多少。 “你觉得怎么样?”凯西自己问出来都有些不确定,“周六的比赛我们能赢吗?” “如果斯莱特林状态严重下降,我们新上任的两个击球手超常发挥的话。”我如实地说。 “克蕾娅,你诚实得让我难过。” “因为你知道,说假话只会让你更慌张。” “你说得对——”凯西唉声叹气的,“今天我看见斯莱特林的训练了——我第一次觉得,我们之前的比赛能赢斯莱特林也有运气的原因。” “可是胜败就是这样来来往往的,凯西。你不用想这种事。” 第85章 独角兽 凯西来回踱步,咬着自己的指头。 “我不想,”她低声咕哝了一句,把手肘处的衣服捏得满是褶皱,“我们不能输。” “我管不了其他人怎么做,”我看着她晃来晃去,“我向你保证我会全力以赴的。” “问题是,”凯西很不客气地大声说,“万一到头来他们发现我对他们的训练并没有让他们有一点长进,他们会对我产生不满。——天呐,她算个哪门子的队长?” “没有人会这么说!”我站起来制止住凯西的动作,两手扶上她的肩膀,“我们大家都是站在你这一边的,除非你没有意识到。” 凯西逐渐平复下来,“就是这样,好姑娘。你是队长,不能先自乱了阵脚——让他们有机可乘。” 我继续拍着凯西,“现在我们应该回到格兰芬多塔楼去,好好睡一觉,认真上完明天的课程——迎接周六的比赛。” 周五是十分繁忙的一天,从早到晚都排满了课: 八点半开始,是整整两小时的变形课,持续到十点结束。 如果不想在保护神奇生物课迟到,你必须在半个小时内从城堡内的高塔奔向城堡外的空旷林地。 十二点到一点短暂的午间活动,又是城堡外到礼堂,再从礼堂到温室的「大型迁徙活动」。 最后,你还要从温室跨越大半个霍格沃茨,跑到暂列凯西心目中第一名的教授,马迪奥教授的魔药教室。 因此,想要安然无恙地度过一整个早晨,我们只能起个大早,来到礼堂。 凯西一进门就不由自主地朝教工桌子望去。马迪奥教授坐在他的位置上,我敢说他面前的高脚杯里装的绝对不是变质的橙汁。 “早起的唯一好处就是,”我刚坐下,凯西挤坐在我旁边,“能看到教授的脸。” “我奖励你每天七点起床到礼堂。”我说,“为我画几张马迪奥教授的画像。” “为了你的话我当然愿意。”凯西笑嘻嘻地说,“你千万不要兜售出去呀,克蕾娅——我的画有价无市呢。” 被施了魔法的天花板反映出的正和我们谈话间的氛围相反:雾蒙蒙、灰扑扑,一片愁云惨淡。 “摆在你们面前的是今天的教学用具。”麦格教授说,“今天我们要学习盘子变蘑菇。” “如果我一次就能成功,”凯西说,“我要吃掉这个蘑菇。” “普威特小姐,”麦格教授的手指在她桌前敲着,“珍惜食物是好事——请不要食用教学用具。” “不要吃生蘑菇,”我说着顽皮地笑起来,“如果你不想眼冒金星的话。” 凯西的脸烧起来,她装作碰倒自己的《中级变形书》,发出沉闷的一声响,她俯身去捡。 这一个半小时里,我反复的将盘子变成蘑菇,又把蘑菇变回盘子来,时间过得极快,凯西在下课前十分钟总算是成功变出了一个完整的蘑菇,没有盘子本来的花纹,捏上去也是软软乎乎的。 “要是我真的吃掉蘑菇,”我们离开教室出去休息时,凯西边走边说,“我会怎么样呢?” “你会缺席明天的比赛。”我说。 “但是它看上去真的很好吃。”凯西说,“如果能切碎了放在锅里煮……” “我等不及了。”我说,领着凯西走到外头湿乎乎的院子里。 看来,礼堂天花板反映的正是真实的天气情况,天上下着蒙蒙细雨,在我视线中,三三两两挤在院子里的人都团成一团,变得模糊。 我们穿过庭院,凯西问我:“等不及什么?” “保护神奇生物课。”我的声音透着轻快,“我想要快些见到纽特。” 因为昨天一整天我都没有见到他,或许是课程设置的原因——我们在礼堂的时间总是错过。 凯西发出意义不明的怪呼声:“我想要快些见到纽特——哎呀呀,克蕾娅。现在你也有为之魂牵梦萦的人,为他苦恼、总想着他。这种感觉是不是很不一样?” “总之我们快些走。” “我知道,快些走,快些走——纽特指不定在哪个隐蔽的小角落等着被你发现呢!” 当我们排在室外场地时,凯西东张西望的眼神比我还明显,她又蹦又跳,似乎要比我先发现纽特。 “纽特还没到呢。”我无精打采地说,凯西的劲头太足了,她没听清我在说什么,回头问我:“什么?” “纽特还没到呢。”我重复了一遍。 这下凯西听清了,“怪不得我怎么找都看不着。”她咕哝了一句,“可你明明连头都没有转过,一点表现都没有。” “噢。”她又自顾自地说,“这是你和纽特间独特的纽带,你们两人的链接,能让你在人群里一眼就找到他,换过来他也可以——” “快要上课了。”我说,“纽特怎么还没到?凯特尔伯恩教授也是——” 嘀嗒、嘀嗒,表盘里指针独特的清脆走动突兀在我耳边响起,伴随着水坑被踩中发出的一轻一重的脚步声。 纽特居然和凯特尔伯恩教授从禁林里走了出来。 一时间,我能听到人群里的窃窃私语。凯特尔伯恩教授旁边的赫奇帕奇是谁?他们怎么会从禁林里出来?学生不是不让进禁林吗? 大家只能想到一个原因:这个高年级的、看上去循规蹈矩的赫奇帕奇犯了错,被关了禁闭。 凯特尔伯恩教授没有说什么,他一瘸一拐走到前方去,那里可以说是他的讲台。 纽特自然而然地站到我身边来,我看了他一眼,纽特腼腆地笑着。 凯西砸着嘴,悄悄咪咪地让自己离远了些。 “你们去禁林里干什么?”我轻声细语地问,“当然,如果凯特尔伯恩教授让你保密,你可以当作我没有问过这话——” “教授说我可以告诉你。”纽特低下头,声音附在我耳边,“只告诉你一个人。” 我别过头,伸手将碎发别到耳后,摸了摸自己的耳骨。 “禁林里有一只独角兽,教授给她取名叫尤里卡。”纽特说,“周三的时候,她生了一只小宝宝。” “所以这就是周三凯特尔伯恩教授来找你的原因?”我恍然大悟,低声说,“他想让你和他一起——去给尤里卡接生?” “是的,莱尔。”纽特说,“独角兽生下一个宝宝是很困难的——尤里卡更甚,她差点难产。” “然后凯特尔伯恩教授就来找你了。” “教授说多一个人,保障会多一些。” “她和她的宝宝现在怎么样?”我问,纽特抬头朝禁林边看了一眼,说,“她们现在很虚弱……但是会活下来的。” 我拿出纽特的金怀表:“对了,这个给你——爸爸托人修好了,他说这块手表做工不凡,让你好好爱护它。” “谢谢他。”纽特接过怀表,珍重地收好,“我一直都是这么做的——但我可能还要更爱护它些才行。” 接着,纽特又提出了让我难以招架的问题,他再次问我:“为什么要问我有没有喜欢的人?” 我愈发感到难以回答。这么执着的话,我必须反客为主——“为什么揪着这个问题问?一定是有的,只是你不想让我知道。” 和纽特的对峙很难延续下来,因为我一看到他的眼睛就下意识想要放弃,想要求饶。 纽特的嘴巴开开合合,我不清楚,无法分辨他想要说什么——“我喜欢的人——” 一道阴影投射下来,我和纽特一左一右被隔开,他的声音被这阴影吞没。 “斯卡曼德先生、里德小姐。”凯特尔伯恩教授说。 “你们有什么事要和大家分享?” 第86章 周六 第二天早晨,我睁开眼,宿舍里其他人还在睡梦中。 我在床上躺了一会儿,听着四柱床帷幔外隐隐约约的雨点拍打窗户的啪嗒声,想起昨天的那堂神奇生物保护课。 差点就能知道纽特喜欢谁了……如果不是被凯特尔伯恩教授发现我们在开小差,根本没注意到他在讲什么的话。 为此,格兰芬多和赫奇帕奇因为我们各被扣掉五分,虽然五分对纽特在凯特尔伯恩教授那里得到的分数来说还不够一点零头。 但是,“我喜欢的人——”,我真的差一点就知道了。 四下里是一片熟睡的静谧,和斯莱特林的比赛是下午开始,我拉开床周围的帘子,浓重的潮湿气打向我,开始起床穿衣服。 天色依然阴沉沉的,我看着窗户上落的雨痕,暗自祈求雨不要再变大——也不要打雷。 除了这稀稀拉拉的雨声,唯一的声音就是室友们缓慢、平稳的呼吸,和凯西熟睡时不经意间发出的轻声嘟囔。 我小心翼翼走到梳妆台前,拿起羊皮纸和羽毛笔,离开宿舍朝公共休息室走去。 我径直走向已经熄灭的炉火旁那把扶手椅走去,舒舒服服地坐下来,展开羊皮纸,一边打量着房间里的情景。平常一天下来,公共休息室里总是会散落一地羊皮纸团、破旧的高布石,空原料罐和糖纸,现在这些都不见了。 大概是家养小精灵们清理了这些垃圾和杂物。它们一直干的就是这样的活计,清理巫师们玩剩下的东西,为主人家做饭,吃的也是剩下来的东西,摇尾乞怜地求着服侍自己的主人,把奴役和剥削看作自己的荣耀…… 我一边这么想着,打开墨水瓶的盖子,伸进羽毛笔蘸了蘸,笔尖停在光滑的、泛黄的羊皮纸上一个小拇指的距离,一边思索着…… 有没有家养小精灵会想摆脱自己的现状,获得自由呢? 这是违背它们的天性吗?还是违背了巫师赋予它们的「天性」呢? 一两分钟后,我发现我只是盯着空空的壁炉在发呆,什么也写不出来。 我好像突然忘记了过去是怎样给爸爸写信的,没有吵架的时候总是自然而然就撒起娇,决定向爸爸说出我已经知道真相的时候也带着满满的愤怒,笔尖都仿佛要将羊皮纸戳破。 我怎么才能把自己的感受告诉爸爸,并且我迫不及待地想把另一个「克蕾娅」赶出去,我受不了在我引以为傲的魔咒方面竟然比不过喜欢的人,看到纽特在练习课上那些令人心情愉悦的银白色气体,我知道我应该为他感到开心,可是我却嫉妒他学得这么快,而我的守护神连一丝形状都看不出来—— 而凯西说的那些话还回荡在我脑海中——纽特的身边会站着其他女孩——我能忍受站在他身旁的不是我吗? 我对自己的想法很了解,我太知道了——我不能忍受。 可我同样不能忍受自己被另一个声音吞噬,但最后它顶着我的身体,灵魂却是另一个人。 我要将它驱逐出去,然后让纽特的身边永远只有一个人——身体是,灵魂也是。 我一动不动地坐了一会儿,出神地望着壁炉,然后再次提起笔来,果断地让笔尖触碰到羊皮纸。 「亲爱的爸爸: 首先,我接受你的道歉。 其次,我要向你道歉,对不起——我知道你是为了保护我才瞒着我,却还是忍不住对你生气。 第三,我想知道,我的诅咒究竟是血液里流传下来的,还是另一个强大的巫师愤怒的转移?以及,‘就快要出路了’,需要我怎么做?不管是什么方法,我都会去尝试——我不想再听到另一个声音了。」 我停顿着,又过了一会儿,我再次写道: 「不用给我回信,我们圣诞节见。我也很想你。 希望你一切都好。 你的 莱尔」 我把这封信翻来覆去读了好几遍,也说不清自己的心情。我想要尽量让信看起来完美无缺,既能让爸爸不那么担心我,又能让爸爸知道我的迫切。 我真希望爸爸能够赶紧找到办法,或者说,在我圣诞节回家的时候能有机会和他一起找到一些办法。 这封信很短,但是写下它却花费了我整整一小时的时间。在我写信的功夫,楼上的动静隐约传到楼下,同学们陆陆续续起床开始新的一天。 乌云似乎消散了一些。 我小心封好羊皮纸,戳上火漆印章,爬出肖像洞口时,胖夫人还在揉着眼睛,睡眼惺忪的,大概是夜晚又跑进哪幅画里喝酒了——我直奔猫头鹰棚屋而去。 “日安,克蕾娅。”尼古拉斯爵士突然从我面前的墙里飘了出来,“这么早,你要去哪里?” “去猫头鹰棚屋给我爸爸寄一封信。”我举着信封晃了晃。 “埃德蒙啊”尼古拉斯爵士单调地拉长了最后一个音节,“也祝他日安——我要劝你,别走你正在走的这条道。皮皮鬼又在搞他那些滑稽的玩笑,如果你不想被淋得浑身湿哒哒的,就赶紧选另一条路走。” “他又要抛水球吗?从二楼的那个女生盥洗室里接来的水?”我问道。 “是啊。”尼古拉斯爵士用厌烦的声音说,“他的把戏总是千篇一律,陈词滥调。我要赶紧去找血人巴罗——只有他能阻止皮皮鬼干这些没有新意的事……再见,克蕾娅。” “再见,尼古拉斯爵士。”我看着尼古拉斯爵士穿墙离开,没有继续沿着原路走,而是绕了远路。 寄完信后我还要去礼堂吃早餐呢,然后是中午的赛前训练,我终于又能再次和斯莱特林对决了,我还会赢下他们…… 第87章 禁林深处 到了下午,总算没有下雨了,草地还是湿漉漉的,但我们又不是在地上比赛,所以,倒也没什么。 向来没有什么能够阻止霍格沃茨的学生们观看魁地奇比赛,刮风下雨的效用等于晴天。 握着扫帚上场的时候,我迎接着这独特的兴奋感,又开始全身发抖。 再次对上罗齐尔的眼神,一如既往的令人生厌,一如既往的蛇一般的瞳孔,但是他阴恻恻地笑起来,嘴巴做着我看不懂的口型。 我没有多管,在裁判员的吹哨中,观众席的欢呼下,我们一个接一个蹬起扫帚,飞向空中。 比赛的播报员是洛瑞·金斯莱,他正有条不紊地叙述着赛场上的情况,和上个学期那次比赛相比,这次的开场显得冷静了许多,因此也不再那么动人心魄。 好像大家都在相互试探,击打游走球,抱着鬼飞球传来传去,斯莱特林的队伍没有什么大的变化,但我们这边可以说是一场小换血—— “十比零,斯莱特林的追球手麦克辛·朱克斯先下一城——听说今天伦纳德·朱克斯的新扫帚就要发售了——” 金斯莱什么时候能改一改他追着伦纳德·朱克斯的扫帚夸奖的习惯! 就在这时,一只沉重的黑色游走球突然朝我飞来——毫厘之差,我堪堪躲过,我还能感受到我被抚过的头发惊险地喘气。 “小心点,克蕾娅!”西斯科·弗利说,他从我身边疾驰而过,准备用手中的棒槌将游走球向斯莱特林击过去,可是短短几秒内,那黑色的大球又朝我飞来—— 我抬高扫帚向高处飞去,西斯科还在下方吃力地应付着。 罗齐尔没有再跟在我的扫帚后,他骑着自己的扫帚一边飞一边观察着,似乎对我往哪儿飞并不关心。 可是等我松下一口气耐心观察金飞贼的动向,那颗黑色大球再次朝我袭来——“克蕾娅!” 该死,它是找上我了! 我只好一刻也不停地飞起来,这是怎么回事,它要追我到哪去?我们在观众席周围绕着圈——因为游走球现在正赶着我,西斯科想要上来帮我把球击飞,可游走球像是长了眼睛一样躲开他,结果就是我和迪安差点撞上。 忙碌的守门员和追球手,剩下两个找球手,一个看似专心致志地寻找着金飞贼的踪迹,另一个被游走球追在前面像猎物一般—— 天开始下雨了。 大滴大滴的雨水打到我脸上,我扎起来的头发逐渐湿漉漉的,无力地垂下去。 一片雨幕中,我听见金斯莱的报幕:“斯莱特林队领先,四十比二十。” 罗齐尔看到了——金飞贼。 随着他脚步的动作,他的扫帚跟着飞了出去。我回头看了一眼追着我的游走球,咬咬牙追上去。 “你想连我一起害了是不是?”罗齐尔回头看着我,他咬牙切齿的说话声被割裂在风声里。 我追上他,和他并驾齐驱,金飞贼果然在离我们不远的地方,左右跳动,等着我们谁去抓住它。 “你最好不要再和我飞得太近,”我说,压着扫帚飞速冲刺,“不然我不保证游走球不会击中你!” 罗齐尔暗暗骂了句什么,我没听清——我快要抓住它了! 我伸出手努力够向金飞贼,眼睛看着它离我的掌心越来越近,我听见砰的一声,金飞贼被我收进手心,预期里的欢呼声却没有出现在球场上,取而代之的是人群里的惊呼…… 没有人宣布比赛结束,我举着金飞贼,呆愣愣地飞在半空中,不明白发生了什么。 水花四溅,罗齐尔摔落在泥泞里。他抓着自己的肩胛骨,在许多口哨声和叫喊声里,不断有人朝他围过来。 首当其冲的是布莱克校长,我看不见他的表情——“谁能来告诉我那个该死的游走球是怎么回事!” 在他身后,马迪奥教授、麦格教授、弗拉明戈教授、邓布利多教授以及弗洛尔教授,他们匆匆赶来。 罗齐尔脸朝下躺着,他好像连起身的力气都没有。 我明白这是怎么一回事了:罗齐尔被追着我的游走球击中了。 我想要下去,可是突然间,我感到一股力度提起我,我只能眼睁睁看着我的扫帚往下掉,我整个人被越拉越远——我听见凯西和队员们叫着我的名字,她们却没想过往上面的方向抬头望望,我根本没有下去过—— 我被拽离球场,进入到禁林中,整个人如同一片叶子般无足轻重,我慌乱地挣扎着——这究竟是怎么回事,我可不记得飞来咒能召唤活物! 我的空中平移停止了,紧接着,我开始往下坠,这失重感太过强烈,我大声尖叫起来,无数根树枝划向我的脸,我只好牢牢抱住自己的脑袋,祈求自己不要摔得太难看——那里有一根树枝也许强壮到支撑我——我抓紧时机,全身的力气集中到手上,发狠地朝那伸去—— 抓住树枝给了我一定的缓冲,尽管我的手也因为这个动作遭受到不小的冲击,我抓住这根树枝,手臂快要脱力了,只是凭借着惯性抱住它——我掉了下去,摔在地上。 这里阴森森的,即使在白天也被黑暗包围着,参天树木盘根错节地交织在一起,四周听不见一点其他活物的呼吸。 我深吸一口气,颤颤巍巍地站了起来。 “你好,小姐。” 我并没有对说出这句法语的女人的出现感到惊讶,从我抓住树枝起我就察觉到她站在那儿,只是我现在晕乎乎的,什么都看不清,眼前一片模糊——“用这种方式把你叫到这儿来真是不好意思,但是请你理解——在霍格沃茨我们不得不这样做。” 快跑,莱尔——跑?我能跑到哪去!我的腿刚刚摔折了——你必须离开这里——你说得轻松,那你为什么不像在邓布利多教授的办公室里的时候那样,再次控制住我,让我逃跑—— “我想,我得向你介绍一下我自己。”她的声音离我越来越近,我撑着自己,抬头看着她。 在她的礼帽和面纱下,是一双碧绿色的眼睛,长风衣勾勒出她瘦长的高挑身形,漠然傲立在这深邃密林中。 她殷红的嘴唇一开一合,她说: “我是文达·罗齐尔。” 第88章 文达·罗齐尔 “所以你就是罗齐尔女士信里说的——「家族的背叛者」。”我说。 她轻笑了一声,面纱下的碧眼俯视着我,好像我是什么有意思的玩物。 “被卡桑德拉知道也是迟早的事,毕竟她是魔法部部长——”文达说着,在我面前蹲下,“你觉得究竟谁才是背叛者呢,是大权在握却不得家族人心的她,还是只是因为想要为巫师寻求一个更光明的世界——就被她逐出家族的我?” “我对你们的家事不感兴趣。”我说着,文达朝我伸出她戴着白色手套的手,“你的目的,和卡莉斯塔是一样的?” 为了杀掉我。 “卡莉斯塔——”她念着这个名字,“你是在说克莱尔维?——「卡莉斯塔」这个名字,已经消失在那场大火里了。 “我们对你的目标是一样的,如果不是她失败了,我本不用来这里。” “所以——你会成全我吗?”文达问我。 ——我会成全你吗? 我想笑。 会死的事谁愿意成全? “你们的恶意,都是因为我的诅咒。”我环顾四周,思考着我要怎么做,才能逃出这个暗无天日、幽深静谧的地方,“我脑子里的另一个声音。” “我对你没有恶意,里德小姐。” 见我没有回应她伸出的手,文达自顾自收了回去。她站起身,拍去自己风衣上沾染的泥土。 “我只不过是在执行命令而已。”文达说着,她的魔杖被缓慢地拿出,“但是你说对了,这的确和你的诅咒有关。” “只要杀掉你,大家操心的事就都可以解决。这是不是很简单?你的诅咒会跟着你一起烂在泥土里的……” 快点离开这里,莱尔,再不然的话,你真的会被她杀掉——如果我死了,你也会消失,对不对?所以你这么急切,近乎癫狂地想让我逃跑——这可是你自己的命,难道你就不在乎自己能不能活下来?—— 我的赛服里有一片叶子,纽特给我的。 只要我捏碎它,纽特就会察觉出我的位置,知道我在禁林,从而联想到我突然消失的可能性,他会带着其他教授来找我…… 我揉捏着那片薄薄的、脆弱的叶子—— “你的小动作是不会有用的。我的咒语早就把我们和外界隔开。” 我的手在口袋里骤然松开。 “学生死在禁林里,巫师界的报纸不会放过这种大新闻。”我强压着自己颤抖的声音说着,“还是说你们一点也不害怕各国魔法部——甚至是国际巫师联合会的追查?” “那些都只是小问题。”文达说,“这是不是更证明了,「禁林危险,不可进入」?” 她将魔杖尖端对准我,和暑假里的卡莉斯塔一模一样。从始至终,她的表情没有变过,被面纱分割的脸是上帝赐予的礼物,最稀罕、最珍贵。 她狂热的心灵,面对我时显露的最纯粹的,对「那位大人」的追随,则是我最后的死因。 她代替上帝送给我的礼物是让我去死。 看见文达·罗齐尔的魔杖也发出那熟悉的绿光,剧烈的疼痛穿过我的头,我的意识好像要着火一般,过去我从未感受到过这样。 也许是它在尝试接管我的身体,控制我去做我做不到的事——比如再次移形换影,又或者用我的身体对文达·罗齐尔施展不可饶恕咒,和她对抗—— 我听见身后一阵飞蹄扬土的声音,接连不断地脚踏土地……我跪倒在地上,文达·罗齐尔眼睛的情绪随着绿光的消失变得惊讶——什么东西掠过我的头顶,朝着她扑去。 又是突如其来的剧痛,痛得我低下头颅。 你又想控制我的身体,是不是,终于要花费点力气让我离开这里,为了避免自己消失—— 它没有说话。 当我再次抬起头,文达·罗齐尔已经消失不见了。 一个马人站在她刚才站的位置,居高临下地看着我,他的眼睛实在是太黄了,像赫奇帕奇沙漏里的黄色钻石,黄得发亮。 他看起来很年轻,头发的颜色和我一模一样,身下是一副棕色马匹的身子。 “你没事?”他朝我伸出手,拉起我哆哆嗦嗦的身体。 “我没事,谢谢你——我差点就死了——” “即使我没有出现,你也不会死的。”马人说,“你的诅咒已经在试图控制你的身体做出逃跑的行为——” “你知道……你知道我的诅咒?你知道我脑子里——另一个声音?” 他没有回答,上下打量着我。“你就是克蕾娅·里德。” “我最好赶紧叫西尔瓦努斯到这里来,这个时间段他正好在禁林里——” “你怎么会知道我的名字?你叫什么名字?” “噢,是啊。”马人摸了摸自己的头,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都忘了向你介绍我自己。我是克里恩。” “如你所见,我是个马人。”他又补充了一句。 克里恩弯下前腿,把身体放低,“你可以骑马吗?让我带你到西尔瓦努斯那里去。”他问我。 “谢谢你。”我艰难地爬到他的背上,我的腿始终隐隐作痛,手臂也酸酸麻麻的,“不过也许你可以直接带我出禁林,我刚比完一场魁地奇比赛就被拉到这儿来——” “抱歉,但是我不能带你走出禁林。”克里恩小跑着说,“我们生活在禁林深处,这意味着和外界的接触在我们之中是禁止的。” “那、那就到凯特尔伯恩教授那里去——”我忍受着颠簸带来的疼痛加剧,“你可不可以解释一下为什么你能穿破她的咒语屏障?你又是怎么知道我们在这的?” “禁林里发生的一切都逃不过马人的眼睛。”克里恩说,“有些马人选择视而不见,因为我们不能违抗天意。” “有些马人,比如你——选择来救我。” “因为你是克蕾娅·里德,救了你对大家来说都好。” 又是这句话,我现在明白为什么我是这么重要,因为我的诅咒——如果我的身体被另一个声音占据,它会用我的身体做出更恐怖的事来,也许和格林德沃的所作所为也不相上下——等等。 强大的巫师盛怒情绪的转移。 如果这另一道声音最初的起源—— 正是来自格林德沃呢? 第89章 寻找 这样的想法犹如一石惊起千层浪,我趴在克里恩背上,被阴冷攀上大脑皮层。 我抱着侥幸,希望这只是我的猜测……可我想不出还有谁有他那样的力量,我也不会把霍格沃茨的教授们加入思考范围中——教授们显而易见不会这样做。 假设我的猜测正确。 文达·罗齐尔,还有卡莉斯塔——她们对我的追杀是格林德沃的旨意。 想要我死的是他。 “克里恩。”我低声说,“你知道格林德沃吗?” “生活在禁林里并不意味着我们信息闭塞。”克里恩笑着说,“他是做大事的人。” “你认为我的诅咒会是他给的吗?” 克里恩再次忽略我的问题,富有节奏的马蹄声融进尘土里。“西尔瓦努斯在的地方还要往更深处走。” 今天之前,我对独角兽的概念,不过是书房里童话书的插图,是外祖母讲述的故事里的幻想,是海因兹救下的可怜的神奇生物,是送给纽特的那支羽毛笔,也许会是纽特的守护神。 当凯特尔伯恩教授领着我们进入那片空旷的湿地,那是唯一有光照射进的地方—— 互相依偎的两只独角兽,空气中细小的颗粒在光照下融进身体里。 她的鬃毛没有约翰逊小姐口中海因兹救下的那只独角兽那样特殊,但是毫无疑问,她和她的宝宝都是纯白色的——哪怕她们的鬃毛是其他颜色,也不会因此少一点神圣的光辉。 克里恩再次跪下前腿,伏低身子将我放下,尤里卡抬起她的头,幽深的眼睛望着我。 “禁林里进了不该进的人,西尔瓦努斯……我想菲尼亚斯应该知道这件事。” 我轻轻走向尤里卡和她熟睡的宝宝,听见克里恩在身后和凯特尔伯恩教授说话。 “一个霍格沃茨的学生差点死在禁林里。”克里恩说。 “但今天是格兰芬多和斯莱特林的魁地奇比赛,纽特不应该——”凯特尔伯恩教授的声音既疑惑又恼怒。 “什么事转移了他的注意,克蕾娅·里德就在那短短的几十秒里被带离了球场,而我明明就在禁林中,竟没有第一时间发现……”克里恩沉稳的声音带着后怕,“你必须告诉菲尼亚斯。” 他们的谈话持续进行着,但是在说什么呢?我早已听不清了…… 尤里卡没有对我的接近表现出闪躲和抗拒,随着我的接近,她低下头,显得尤为温顺。 也许我可以摸一下,轻轻的…… 独角兽鬃毛的触感和刷子没什么两样。但是摸上去的一瞬间,我好像从头到尾被水淋湿。 在这一瞬间,此生和来世的界限变得模糊。 她美丽吗?她纯洁吗?是不是当她枕在你腿上的那一刻,她便可以被杀死? 她聪明吗?她能不能一眼看透你的内心? 是否,她身为上帝无言的审判使,在看透你灵魂的那一刻,其致意就已上达神界,你的来世已接受到最终的判决。 只有一点我绝无疑问,她非常美丽。 当她看着我,我知道神话都是真的。而外祖母说的儿时幻想,皆因她真的见过。 “克蕾娅。” 凯特尔伯恩教授走过来,他说:“是时候该离开禁林了——你的朋友们一定很担心你——我想他们大概还不知道你到底在哪。” “你要小心,克蕾娅·里德。”克里恩抬头望着上空,“最近的夜晚,火星很明亮。” “我很小心……”我说,“可我只是在霍格沃茨都能被他们找到——他们的行动永远不会结束。” “因为他们寻求一劳永逸的方法,”克里恩和凯特尔伯恩教授对视了一眼,“那就是除掉你。” “所以这个学校里——”我看见他们的对视,“还有哪个教授不知道我的诅咒吗?” 凯特尔伯恩教授叹了一口气。 “没有人不知道,克蕾娅——从你进入霍格沃茨开始。” “一开始你并没有表现出异常,菲尼亚斯和大家商量后的结果是让你作为一个普通的学生待在霍格沃茨。如果什么都没有发生,你会永远被瞒下去。” “但是他们发现我了,我自己——我自己也出现了异常。所以你现在不得不告诉我。” “这不是异常,克蕾娅·里德。”克里恩说,“你知道这是诅咒,你也知道这不是天生的。一切发生的时候,你只是一个无辜的孩子,在错误的时间出现在错误的地点……” “你为什么会知道这么多?”我问道,“马人光是靠观察星象就可以得知这么多事吗?” “行星的运行能显示出很多征兆——”克里恩说,凯特尔伯恩教授打断了他。“够了,克里恩。克蕾娅已经知道得够多了,你也发过誓,不能揭露星象的事实。” 我们刚走上小路,前方传来树枝被踩断的声音,还有一队人的说话声。 “克蕾娅——”那是凯西的声音,她正焦急地喊着我。 “里德小姐——”那是马迪奥教授,很奇怪。我以为他会平静许多,考虑到我才上过他几节魔药课,我们之间还没有建立什么深厚的感情——但他的声音显得十分慌张。 还有一道我能分辨的,整个霍格沃茨也只有他会那么叫我。 那声莱尔,它有些歇斯底里,又好像有些绝望。 “就到这里。”克里恩说,他停了下来,看了凯特尔伯恩教授一眼,对我说:“我很讨厌菲尼亚斯,事实上如果今天只有他一个人进禁林,也许我会做出些什么——我该走了,克蕾娅·里德。祝你好运。” 他转过身,慢慢跑回了禁林深处。 “克里恩是在开玩笑,是吗?”那一小队人越来越近,除了凯西、纽特和马迪奥教授,邓布利多教授、弗洛尔教授和布莱克校长也在其中。“他不会对布莱克校长做出什么事的。” “我不知道,克蕾娅。”凯特尔伯恩教授用他那浑厚的嗓音说道,“也许哪一天菲尼亚斯独自进入禁林的时候……我们会知道的。” “克蕾娅,克蕾娅!”凯西沿着小路向我跑来,其他人被她远远甩在后面。我看到纽特也想要跑起来,当他看出凯西已经离他们太远,只好慢下自己的步伐。 “克蕾娅,你没事!” 凯西跑上来紧紧地抱住我,她的声音带着哭腔:“我快急死了!罗齐尔从扫帚上被打下来,大家的注意力都在他那——再反应过来的时候地上只有你的扫帚!” “我没事,凯西——”我的肩膀可能是刚刚抱住树枝的时候扯伤了,现在凯西抱住我时我才感觉到痛,“你先放开我好吗?我的肩膀好像扯伤了……” 凯西急忙放开了我,她的赛服还没来得及换下,我们正穿着同样的衣服。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布莱克校长阴沉沉地说,“里德小姐,西尔瓦努斯——你们两个人中的任何一个可以为我解释一下这件事?” 凯特尔伯恩教授好像把他的怒气都存进了他的拐杖里,走起路来拐杖的劲明晃晃的,他把教授他们拉过一边去,一时间,这一处只剩下我、凯西,还有纽特。 第90章 洗牌 “要是我朝天上看,而不是被其他事吸引了注意,”凯西吸着鼻子说,“我还在傻乎乎地喊着你的名字,却不知道你早就被拉到禁林里去了——” “你有没有哪里被伤到了?”凯西又上上下下扫视我,手轻轻摸上我的肩膀处,“梅林,这到底又是怎么了——为什么连在霍格沃茨也不放过?” 凯西说着,她的眼神随着我一起往回移。 “莱尔……”纽特走上来,“你没事就好。” “才不是这样。”凯西说,“纽特看上去比我还要担心——他责怪自己明明在观众台上一直看着你,怎么还能把你看丢了。” 纽特摸上自己的后脑勺,我甚至都无法说些什么来。 “我只是不知道该怎么办。”纽特说。 看着我不是纽特的责任……可他每次都会坐在有格兰芬多的比赛的观众台上,我分不清这是出于什么。 凯西说纽特看上去比她还要焦急,尽管刚才的几分钟里他表现出来的完全不是这样。 看上去,他是让凯西连着他那份担心一起表现了出来。 “是谁把你带到禁林里来的?”凯西问我,她终于从刚才的惊慌里回过神来,“总不可能是禁林本身……” “文达·罗齐尔。她想要杀掉我。”我念出这个名字,凯西睁大了眼睛。 “罗齐尔?罗齐尔——奥斯顿·罗齐尔的那个罗齐尔?” “没错。” “所以她是奥斯顿·罗齐尔的什么人……难道她就是罗齐尔女士信里的那个背叛家族的人?” 看着我再次点头,凯西惊恐地说:“先是戈德里克山谷,又是霍格沃茨——到底是谁这么频繁、这么不择手段地想要杀掉你?” 凯西看了一眼纽特,附在我耳边问:“这会不会和你的诅咒有关?” 文达·罗齐尔肯定了我的猜想,在我和她的对话里。 但是——想杀我的会是格林德沃吗? 我的想法看上去是没有道理的。 我从未见过他,他也从未见过我。 我知道他是各国魔法部、国际巫师联合会都重点盯防的危险人物,可是他怎么可能知道我是谁? 你会是格林德沃吗?换句话说,你可能会是格林德沃盛怒情绪的转移吗—— 它没有回复我。 或许是不想,或许是刚才尝试接管我的身体让它花费了太多力气,它再度陷入不为人知的隐秘黑暗中。 “里德小姐。” 布莱克校长的声音像砂纸磨过桌面一样,你很难想象他是不是很多天没有喝过水,他背着手来到我面前,凯西自动让了位置。 他朝那群教授里的某一个人递了一个眼色,走过来的人是马迪奥教授,他看上去灰头土脸的,没有上课时那副意气风发的样子。 “我还是决定告诉你——既然已经发生了这样的事。”布莱克校长说完,马迪奥教授接着他的话说下去,“我是国际巫师联合会的海因里希·艾伯斯塔,在霍格沃茨的化名是教授魔药学的教授马迪奥。” “经过国际巫师联合会的一致商讨,推举出我进入霍格沃茨——目的是保护你。” “保——保护我?”我揉着自己的前额,感觉自己的脑子里正在进行一场头脑风暴,“我已经到了需要国际巫师联合会保护的地步吗?” “我们边走边说。” 于是事情变成了这样:马迪奥教授——现在我不知道到底还要不要叫他教授,或是艾伯斯塔先生。我们走在最前面,其他人跟在我们身后。 “你也猜到了,国际巫师联合会做出如此决定是因为你的诅咒。”马迪奥教授说,“一方面,我们需要保证你的安全,让你的生命不至于落在幕后黑手手中。另一方面,我们也在商量,如果你的诅咒将你吞噬——我们将作何反应。” “既然你们知道我的诅咒,那是不是意味着你们也知道是谁让我有了这个诅咒?” “很遗憾,我们并不知道——”马迪奥教授面色凝重,“不论是你的父母还是其他人,没有人知道。” “但是我们有一个猜想——现在唯一有这种力量的黑巫师,除了——” “格林德沃。”相同的名字同时在我和马迪奥教授的声音里出现。 “噢,没错……是的,里德小姐。”马迪奥教授赞赏地说,“我们的猜测就是盖勒特·格林德沃。” “但我从来没有认识他的记忆。”我说,“连他的长相我都是从预言家日报里看见的——再说,他选中我的理由是什么?” “这些也是我们不得其解的问题。”马迪奥教授说,“也许是处心积虑,也许只是偶然。” “教授……”我怎么也摆脱不了那种不安的感觉,从我得知马迪奥教授代表的国际巫师联合会也在猜测幕后黑手是格林德沃时,那隐隐约约的不安,“之前我在图书馆看到的那本书,它说,受到诅咒的人,大多数的下场不是主人格被吞噬、就是在抗争的过程中死去……” “可是书里并没有提到,那些人在主人格被吞噬后,都做了些什么?” 如果仅仅是会被吞噬,没有其他外部反应——怎么可能会惊动国际巫师联合会? 除非过去的那些人被吞噬后赶出的都是一些极度恐怖的大事。 马迪奥教授的脚步慢了下来。 “如果,假设你的诅咒真的是格林德沃造成的,你脑子里另一个声音真的是——格林德沃力量的转移。” “当你被吞噬,当你不再是你——到那个时候,「你」做出的事,只会比格林德沃更大。” “因为「你」是两个灵魂的集合体,什么都不同于往日。” “如果格林德沃想要的是巫师界的秩序重新洗牌,那么,「你」想要洗牌的——便会是这个世界。” 第91章 拥抱 走出禁林后我才发现,天气已经放晴了。 面对阳光我既期待又恐惧,像刚出生的婴儿那般不适应,遮住自己的眼睛。 “我不是……那样的人。”我用一种恍恍惚惚的、仿佛刚睡醒的语气说,“我有野心。可是我从来没想过什么洗牌世界——不是以这么残忍的方式。” “你不是那样的人。”马迪奥教授说,“但吸取了你灵魂的她会是。” “今天我被抓住了空子,是我工作的失职。不过国际巫师联合会也不可能让我现在就离开霍格沃茨。我还能继续教授你们魔药学——我不会再让他们有机会和你单独待着。” “我走了,里德小姐。”马迪奥教授说,“我们魔药课再见。” 马迪奥教授甩着风衣潇洒地离开了,我直愣愣地看着他越走越远,直到布莱克校长发出不屑的轻哼。 “又是在魁地奇比赛中发生的意外。”布莱克校长背着手,黑色的眼睛盯住我,“看来我应该撤销你的比赛资格——为了你的生命安全。” “这不公平!”凯西大声说道,“这又不是克蕾娅的错!她也是受害者——” “这话你应该向罗齐尔先生说,普威特小姐。他现在正在校医院呢。”布莱克校长瞥了凯西一眼,冰冷地说。 凯西立马回复说:“那不过是他自导自演的一出戏,就是为了转移大家的注意力,好让他的同伙毫不费力就实行他们下一步的计划——” “这么说要讲证据,否则你就是在污蔑同学。” 布莱克校长打断了凯西。 “普威特小姐,你有证据吗?” 凯西涨红了脸,她的声音变得尖锐:“礼堂里那封吼叫信很多人都听到了!大家都知道他答应了罗齐尔家的那个背叛者——” “可我没有听到。”布莱克校长再次打断了凯西,他开始用比刚才还咄咄逼人的声音说道,“我没有看见什么吼叫信、也没有学生向我举报罗齐尔先生私自放校外人员进入霍格沃茨。你可以闭嘴了吗,普威特小姐?或者说——我应该连带着将你格兰芬多院队队长的职务也一起撤掉?” 凯西气极了,她还想再说些什么,她的脸比刚比完赛时还要红,我连忙拉住她。“冷静一点,凯西——你是在和校长说话。” 我知道凯西是在为我出头,但是在绝对的权威面前,她的勇敢只会被无情击碎。 我不能拿她看重的东西去换布莱克校长一时的语塞,那会让布莱克校长更加怒不可遏。 “校长,我不知道罗齐尔究竟有没有用苦肉计——” 纽特站到我旁边,他刚刚还和凯特尔伯恩教授走在一起。 他说:“我能确定禁林里的这个人——她使用了混淆咒,在比赛刚刚结束的时候。十分强大的混淆咒。” “你又是怎么确定的——斯卡曼德先生?”我相信布莱克校长那几秒的停顿是因为他差点忘了纽特的姓氏。 “因为、因为比赛的时候——”纽特结结巴巴地说,“我……我除了……克蕾娅,谁也不会看。” 因为纽特只关注我,所以罗齐尔掉下去的那时刻,他的注意力竟然被吸引过去了——以往他不会因为这种事转移自己的视线,今天却——这让纽特相信大家是中了混淆咒。 听到这句话,我的心跳漏了一拍。 在比赛里只盯着一个人,这是很枯燥的。 可是对他来说,只是看着我——就能妙趣横生吗? “有那么多教授在球场,”布莱克校长不相信纽特的话,“为什么没有一个教授向我反应他们中了混淆咒?” “事实上,菲尼亚斯,”邓布利多教授说,“我的确中了混淆咒。” “你在撒谎,阿不思。”布莱克校长摇头说着,“你怎么可能会中混淆咒?” “在那种情况下——我们大家都没有想到会有意外发生,不是么?”邓布利多教授说,“我也没有想到会中混淆咒——但我就是在奥斯顿掉落的那几十秒里,莫名其妙地被转移了注意力。” 布莱克校长看着他,没有再说话。他枯槁的脸上一时变幻出很多种表情,都隐藏在他那波澜不惊的表面下。 然后他再次发出轻哼,说道:“我们都应该庆幸里德小姐没有不幸丢失生命——罗齐尔先生究竟有没有参与这件事,我会展开调查的。” “而且你也知道了马迪奥教授的真实身份——我希望在你的诅咒消失前,你能克制住你自己。” 说得简单,让我克制住自己。 但它不是我,我要怎么克制?我能做的,只有祈祷它恢复得慢一点,再慢一点——直到我知道直面我内心的方式,直到我们找到怎么摆脱诅咒的方法—— 布莱克校长一个人走到前面,弗洛尔教授踩着她的细平跟跟上我们。 “那会儿我正在温室照顾我的雨伞花,听到魁地奇球场那边那些惊呼声和尖叫声。我跑出去想看看发生了什么事——” 弗洛尔教授后怕地提起来,好像还在回忆,“就听见你的朋友们喊着你的名字,说你不见了——所以我就跟着菲尼亚斯还有阿不思他们一起来找你。” 说着说着,弗洛尔教授突然捧起我的脸。“菲尼亚斯说对了一句话,幸好你没出什么大事,孩子——噢!不然我不知道我要怎么才能接受第二次噩运……” 我感觉我的脸都要被捏碎了,弗洛尔教授的手劲实在太大——她好像要把我当成她的第二个女儿一般。 “奥黛。”邓布利多教授出声提醒,“克蕾娅的脸。” “天呐,实在抱歉。”弗洛尔教授松开她的手,“我以前经常不自觉地这样摸卡莉斯塔的脸,我这坏习惯还是没能改掉……” 弗洛尔教授不说话了,她又陷入了对卡莉斯塔的思念中。 我害怕看见她这样,我也害怕让她知道卡莉斯塔还活着,而且是追杀我的人其中之一—— 但这应该是她们母女的事,一颗千疮百孔的心如何自我治愈,另一颗同样受伤的心又怎样去靠近。 “回去好好休息,克蕾娅。”邓布利多教授说,“我就不打扰你们了。” 他和弗洛尔教授也并肩离开,只剩下我们三人走在砖石小路上。 “好,克蕾娅,那我也——”凯西加快了脚下的步伐,她一边说,“我们还能拥有公共休息室的时间,但是纽特就不是这样了。” 她相当快速的,以一种竞走般的速度,直奔向我们在球场的休息室——“你的袍子我会帮你拿回去的!” “噢。”我尴尬地应了一声,“我想——现在好像只有我跟你了,纽特。” “只有我们了,莱尔。”纽特说。 他纠正了我跟你,他纠正了我们,梅林的胡子。 难道这不是说明他喜欢我? 我发誓我没想用这种脑回路来思考问题,可是纽特他正看着我呢。没有一点躲闪的。 “你担心我吗?”我问纽特。 “担心?——”纽特像是重新理解了一遍这个单词,“我……我何止是担心呢?莱尔——我怕极了。” “我不敢想象如果你真的出事了,我——” 纽特浑身都在发抖,他举起的手臂,到他的手指,颤颤巍巍地揽过我,特别地轻,然后是我的头—— 纽特揽过我,让我靠在他的肩膀处,另一只手虚掩着我拉伤的那处肩膀。 我的鼻尖充斥着纽特校袍上的味道,混合着许多的草药味、然后是我第一次和他在马车上的那种,青草的香气。 纽特的声音从我的斜上方传来。 “莱尔,我真害怕——” 纽特,我真害怕。 我要怎么样,才能和你一直在一起呢? 第92章 一些小甜饼 我把手放到纽特的背上,轻轻拍打着,看似是我在安慰他,实则是为了掩饰我极度慌乱的内心。 “纽特,我——”我任由自己的嗓子发出不着调的声调,“我差点以为再也见不到你——见不到你们。” “那个时候我想捏碎你给我的叶子,可是文达·罗齐尔,她说不管我怎么做都不会有其他人发现——可是我还是捏碎了,因为——如果你最后见到的是我的尸体,甚至连我的尸体都不会见到,因为她会带走——” 纽特放下手,我脱离了他的怀抱,他看着我掌心摊开的碎成几片的树叶。 我应该说什么呢? 其实我想你想得快要死掉了,喜欢你带给我的情绪和我正在经历的诅咒是不同方面的同一种折磨。 我甚至荒唐的想就算死我也要和你死在一起,但不是这样的——你显而易见的拥有着大好人生。 相比之下,我连明天的我还能不能掌控自己的身体都不知道。 三年级那节保护神奇生物课后我就无时无刻不被你吸引,我像一块磁铁一般,总是被你的身影牢牢抓住视线。 总是看着你。 如果我的这些行为被你发现,你会不会嘲笑我? 我稀里糊涂,把这些事情当做平常,直到被凯西和阿黛尔点醒,才发现原来喜欢你已经是很早以前。 我知道你不是那样的人,但我就是……忍不住去想。 因为喜欢你,所以一切都变成不确定的事。 纽特——我要怎么样,才能和你一直在一起呢? “有一个叫克里恩的马人出现,救了我……他带我去找凯特尔伯恩教授,我看到了尤里卡。”我说。 “她对你也是一样的吗,像我一样——享受你的亲近?” 退一万步来说,这是我最隐晦的表白。 “这、这没什么……”纽特似乎因为刚才的拥抱变得不知所措起来,他摸着自己的胸口,“克里恩是生活在禁林里的马人族群中对人类最友善的。” “纽特。”我说,“你想不想知道那天我在禁书区看到了什么?” 今天我知道了一件事。 这些教授们早就知道我的诅咒。 那么纽特为什么不能知道这件事?——无论是以什么身份。 从另一个声音到我的诅咒,再到对是谁给了我诅咒的猜想,我原原本本告诉了纽特。 纽特并没有表现出惊讶,这倒让我惊讶了。 我以为他是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反应——直到我想起那时他在校医院说的话。 “纽特,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了?” 看着纽特点头,我不知道我是什么滋味。 “所以那天从图书馆出来你没有问我,所以……你知道我的诅咒,却不告诉我你知道。” 我难受极了。“那我心惊胆战地瞒着你是为了什么?” “莱尔,”纽特着急地说,“我不确定那天你在禁书区看到的究竟是什么,当时我只知道你很伤心……而我需要安慰你——我不确定你是不是想说,如果我问了会让你更难过,那我是不是不说话更好——” “我也不知道如果你对自己的诅咒毫不知情,我是否有告诉你的权利——” “我不知道如果我告诉你,你会不会和我疏远——” “因为害怕伤害了你。” “因为害怕波及到我。” 你永远听不清周围的人说的都是些什么,他们不是语速过快,就是发出蜜蜂一样嗡嗡嗡的扰人心神的声音。 你也看不出这堆废墟里究竟有些什么,这被施展魔法的地方其实一座巍峨耸立的城堡,内部正发生许多你从没有想象过,却真实存在的事。 你不知道宇宙熔进这个地方的灰色是什么,那些尖顶永远在发散无形的信号。 你更不可能知道,在这里站着的两个人,他们互相试探又互相表露心意,在彻底的亲密动作里嘲笑自己怯弱的心。 他们说出了相似的话,思维同频靠的不是天生就是换位思考,不是共情就是喜欢。 “但是现在我让你知道了,我也没有因此疏远你。”我说。 “至少到现在为止我可以确定我还是我,我相信就算哪一天我被吞噬了,你也不会认不出来的。” “不会有这一天。”纽特说,“你……只能是你。你不会是任何人。” “可是我们谁也无法对未来的事情做出预测,你、凯西,虽然你们都这么说。”我掰弄着自己的手指头,“但它已经控制过我的身体一回了。在邓布利多教授的办公室的时候。” 而且还是出于我无法理解的原因被控制——只是为了透过我的眼睛再看邓布利多教授一眼。 难道它和凯西一样,对英俊的教授格外注意? 纽特听出了我话里的犹豫和恐慌,他再次朝我张开他的手,我握了上去,顿时从接触的手心处传来一阵阵的酥酥麻麻的感觉。 要是牵上手的时候所有麻烦都能烟消云散就好了。 即使这只是我无谓的幻想,我仍旧可以行使我的权力——在我因为纽特而奇妙地静下心神的这段时间里,什么都不用想。 光是牵住纽特的手,光是感受到他的温度,就已经占据了我全部心神。 月亮是月亮,太阳是太阳。 但纽特是我的福灵剂。 只要我们在一起,我的厄运就可以被我暂时搁置,光是看见他我就有无限的幸运。 第93章 眼神 当你们交换眼神的时候,当你们走在同一条路上。 你们会自发的交换眼神,就像一见钟情的爱。 你的心会变得更满。 还是更空? 想起纽特的时候,心会变满。 可是时时刻刻都想着纽特,没有其他事物能填进来—— 我的心就是这样变空的。 在我们自发交换眼神的时候,它填满了我的心脏,却让它变得更加空虚。 在我对着蒲绒绒傻乎乎地发笑,回头发现纽特傻乎乎笑着的对象是我的时候。 在邓布利多教授让我们讨论大脑封闭术,我却感觉自己的思想在纽特眼中一览无余的时候。 在我的守护神咒练习终于有了进展,足以让我猜测我的守护神也许是我一直以来想要变成的那只鹰的时候—— “我们不是要练阿尼玛格斯吗?”我正小心翼翼地戳着咬人甘蓝,想看看它咬人的临界点在哪,纽特一声问话让我手中的迷你耙子瞬间掉落在地。 咬人甘蓝扭动自己圆润的身躯,它外部的菜叶似要开始舒展。我抖了抖自己的身子。 “不是马上就要到霍格莫德日了吗?”我说,“就快到十月下旬了。” 这个学期的霍格莫德日安排得离万圣节很近,可以说上周刚去完霍格莫德,下周就能迎来万圣节。 我不敢想象佐科笑话店和蜂蜜公爵里的商品会遭受多惨烈的洗劫,也许老板们能一次赚足一年的收入——然后歇业,揣着一袋子金加隆高高兴兴地环游世界。 这又是我想都不敢想的事,一口气走遍大半个地球。 但是听乔安娜说,很多麻瓜国家对外国人旅游的限制变得更加严格了? “为了安全起见。”乔安娜说,“好像我们知道人的生命究竟是什么意思似的——” 作为一个地地道道的麻瓜家庭出身的巫师,乔安娜绝对有资格嘲笑麻瓜政府。 我很快就把脑子转回这堂草药课,放在纽特刚刚说的话上。 “而且最近好像很难看到满月。”我说,“也很难在晚上看到纯净的月光。” 说得像是我们两个赫奇帕奇知道「纯净的月光」是怎么回事一样——毕竟我们住的地方是地下室。 “但是——” “我们不急于这一时。”我说,“我还没有看见我的守护神长什么样呢。” 我笑吟吟地对上纽特的眼神,等着他落败,将自己的视线移开——看着看着,就这么看到了礼堂。 是的,我知道我正坐在赫奇帕奇的长桌上,周围的赫奇帕奇们时不时向我投来好奇的眼光,又装作什么都不在乎的样子专注自己的餐盘。 我知道纽特的头在我和他眼前的盘子间转来转去,每次抬头都能发现我没有变化的眼神一定让他更加不好意思,好几次他举着叉子的手都是摇摇晃晃的,差点喂进鼻子里。 “我受不了这样……”再次抬头时,纽特终于开口说道,“莱尔,别再一直盯着我看了,我没什么好看的——你为什么坐到赫奇帕奇这里来?” “校规可没规定格兰芬多的学生只能待在他们自己的长桌那。”我端起橙子汁抿了一口,“我在践行你的问题——一直和你待在一起。” “噢!”我撑住桌子作势要站起来,“你觉得这会让你有些困扰吗?那我可以现在就回格兰芬多那……” 纽特的右手还握着叉子,左手的刀已经倒在盘子边上,改为拉住我。 “我不觉得困扰。”纽特说,“我很开心你能和我坐在这儿。” 我当然清楚你很开心——不然进入礼堂和你一起坐下的时候你就该出声问我了。 虽然不排除是因为纽特过于害羞导致问不出来。 于是我继续坐下,也不再光顾着看纽特,开始往我的餐盘里添食物。 亚历山大出现在我们对面的样子十分自然,好像他本来就拥有那个位置一样。 “嘿。”亚历山大喊了一声,“我听说上周魁地奇比赛的事了,你没事?——我本来要去看比赛来着,弗洛尔教授又用加分拖住了我——” “我没什么事,谢谢你,亚历山大。”我有些冷淡地说,“那场比赛真的很精彩,罗齐尔被游走球砸进了校医院——除去被追着的人其实是我的话。” 我回味起那天的赛况,仍然觉得这是我院队生涯又一场不可多求的比赛。 罗齐尔住了一晚上校医院就康复了,这真的很讨厌。我还悄悄许过愿希望他在校医院多待几天来着。 我想大家的性格在这个学期突然就有了大的转变,或者说是把自己隐藏得更好了——和斯莱特林一起上课的时候,罗齐尔竟然没有回避我的眼神。 即使他始终吊着那只完好无缺的手臂在斯莱特林大肆宣扬是我故意让那只游走球跟到他身后,并且最终造成他丢掉金飞贼输了比赛,还进了校医院——这都不能掩饰他再次成为我手下败将的事实。 我也不指望布莱克校长的调查能有什么结果。 罗齐尔、布莱克、莱斯特兰奇(除了莉塔)、马尔福——这些纯血家族之间盘根错节的血缘姻亲关系早已成就一张大网,家族里的大多数人都被牢牢粘在蜘蛛网上,牵一发而动全身。 要让“内部人士”抓出罗齐尔的错处可以说是天方夜谭。 亚历山大打量着我和纽特,他说:“你坐到赫奇帕奇这儿——是因为纽特?” 在纽特突如其来的咳嗽声里,我点点头。 我看见亚历山大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语气有些寂寥地说,“所以说你们在一起了。” “我们——没有!”纽特放下吃了一半的面包,喝了一大口南瓜汁,然后说:“莱尔……只是——我只是她的朋友。” “行啊。”亚历山大说,“陪朋友待在其他学院的长桌也没什么不可以的。” 他的语气又恢复刚才的轻快。 纽特反驳得的确没错,我们不过是朋友——但是他难道察觉不到一点这种氛围吗? 那我这样大胆的试探又是怎么回事! 尽管凯西在听完那天和纽特一起回去的事后笃定地判断——“他也喜欢你!” 但是,看在上帝的份上——在亲口说出前,我能仅凭凯西的话来确定纽特的感情吗! 而正是因为纽特从来不曾亲口说过喜欢谁,或者更直接一点,说出我想听到的那种——所以我也一直拖着,妄图用这些拙劣的伎俩来让纽特明白。 “那只是暂时的。”我看着亚历山大给他的面包挤上果酱,他的动作因为我说出这句话而停止。 “——什么?” 纽特怔怔地看着我。 朋友只是暂时的,我不可能让自己一直这样压抑着,我一定会让纽特知道。 一见钟情的时候,我的心就被挖空了。 那是你的眼睛造成的,也许是你的雀斑,也许是你乱糟糟的头发。 也许是你看着嗅嗅时的眼神。 它们被你保管着。 第94章 邀请 我想你已经发觉了,莱尔。试图支配你的身体让我变得很虚弱——你终于不再说「我们」了,是吗?我想你也察觉到了,你无法只依靠汲取我的灵魂就妄想取代我—— 别这么快就下定论,莱尔。你还年轻,万事皆有可能—— “克蕾娅。” 凯西抱着一大卷羊皮纸坐到公共休息室靠近壁炉的那张软而破旧的扶手椅上,就在我的旁边。 “我的确应该在平时多做掉一些作业。”凯西埋下头愁眉苦脸的说,“你在写什么?” “欧奈教授布置的关于木星卫星的论文。”我说。 “那,那麦格教授布置的那篇关于非动物驱召咒的论文呢?”凯西手里放进墨水瓶的手都在颤抖,“你已经完成了吗?” “你的确应该在平时多做掉一些作业的。”我说,“在我去图书馆的时候,你的第二种选择是和我一起去。” “当队长是很忙的——”凯西说着揉了揉眼睛,“我才不要打扰你和纽特——下周的霍格莫德日你要邀请他吗?” “什么叫做打扰?”我故意凶巴巴地说,“我们去图书馆是正儿八经的完成作业。” “是呀,是呀。”凯西说,“所以你到底要不要邀请纽特?” 要不要邀请纽特这个问题,我已经烦恼了很多天——我又开始回忆第一次和纽特一起去霍格莫德时我是怎样发出邀请的,为什么那个时候的我那么自然。 为什么很多事情,当我意识到我喜欢纽特之后,就变得那么难说出去? “我不会因为你想和纽特一起约会就怪你的。”凯西咧开嘴,露出她两颗明晃晃的虎牙,“想要邀请纽特的话就趁早——我听说莉塔在问纽特要不要一起去霍格莫德。” 我本就因为那些乱七八糟的卫星而心烦意乱的脑袋添进了更多废料,我不得不放下羽毛笔,向椅背靠去。 “莉塔邀请纽特干什么?”我问。 我百分百确定莉塔对纽特没有朋友之外的感觉,喜欢纽特是以一种朋友的方式,而不是浪漫的方式。 但她为什么会突然想要和纽特一起去霍格莫德? “我哪儿知道这个。”凯西撑着头,又揉上自己明显没有梳理过的乱糟糟的头发,“是洛瑞告诉我的。拉文克劳和斯莱特林一起上魔咒课来着——不过你哪能要求别人站在那一直听下去,那跟打探别人的隐私有什么区别。” “要是纽特答应了,”我说,“我再去邀请他会不会很奇怪?” “你们可以三个人一起。”凯西笑嘻嘻地说,她的羊皮纸自从被展开后还是跟新的一样,“面对你的邀请,纽特不会拒绝的。” 我戳了戳她的羊皮纸。“不用考虑那么多——你知道非动物驱召咒的原理吗?还有木星不同的卫星都有什么特性。” 在我和凯西长久的对视后,她败下阵来。 “不知道——”她发出幽怨的哀嚎,“我讨厌家庭作业!” 看着凯西埋头作业,我陷入沉思。 只是一个霍格莫德日而已,就算莉塔会和纽特一起,这也不算什么—— 这怎么能不算什么! 莉塔看上去对纽特根本没有别的意思,可是……万一呢? 木星的卫星数量众多,这也许反映了在太阳系形成早期的一些重要过程……大量的尘埃和气体云团,逐渐凝聚成纽特—— 那四个字母组成的「newt」的名字明晃晃的出现在我关于木星卫星论文的一行文字上,提醒着我我有多不专心,走神到何种地步—— 我只好拿出魔杖消去那些字母,我应该写的是——newt(纽特)—— 怎么回事!我再次用魔杖气呼呼地消除那些字母,看着它的痕迹被渐渐隐去,我终于正确的写下了——逐渐凝聚形成行星。 我好像一颗行星,发现自己喜欢纽特之后脑子里总在想着他。 我确信纽特自身能够发光,确信他对于我而言是那颗太阳,可是我不喜欢脑子总是被他填满的感觉。 这好像我的生活里除了纽特什么都没有,我所思所想全要被纽特牵着走,这好像我真的是只能围绕着恒星运转的天体…… 早晨的时间公共休息室里从空无一人到被学生们逐渐填满,本来是又一个阴雨连绵的天气,到了快十二点时,我恍恍惚惚发觉一些阳光的暖意。 我抬起头,这又是一个雨后天晴的一天——正瘫在公共休息室里无所事事的其他同学们开始胖夫人那儿处鱼贯而出,打算到外面的场地上享受一些阳光——或许是今年的最后一点阳光。 马上就要进入十一月了。 “我再也不能承受了。”凯西放下羽毛笔伸了个懒腰,“我听见自己的肚子叫了很多下,我还没吃早餐——向礼堂进发,就现在!” 她站起来往我这看,在看见我羊皮纸上的内容后,她瞠目结舌地说:“克蕾娅,你——你写的这是什么?” “什么?”我说着,低头看向自己的论文—— 为什么我总是会想着纽特?为什么我不能给自己的思绪留点其他空间?我不想做围着恒星运转的天体,我也该有一点自己的想法…… 凯西面色复杂地看着我,就好像她第一次看到穿着芭蕾舞裙跳舞的巨怪一样。 “梅林的胡子——”我破天荒地发出哼声,“我到底都在想些什么!” 一路上都有说笑打闹的同学们,我被撞了一下,差点带倒了凯西—— “嘿!”凯西气冲冲地瞪着那两个装作无事发生,就快要继续打闹着离开的两个赫奇帕奇的低年级,“难道你们不知道对不起怎么说吗?” 两个赫奇帕奇对视了一眼,再看回我们时脸色无辜。 “抱歉……”高一些的赫奇帕奇说道,他有着一头柔顺的黑发,“我们马上就能去霍格莫德村了——这是我们第一次去霍格莫德。” “这的确是值得庆祝的一件事。”我说,“这没什么——下次注意些就好。” 他们松了一口气,又说说笑笑地离开了。 “我敢说他们一定也是因为吃得太饱暂时丧失了反应能力。”凯西说,“你应该拿出级长的气势来——怎么有人能这样目中无人?” “这不是什么大事。”我说,“第一次去霍格莫德的时候,我也很兴奋。” “是啊——”凯西思考着说,“我小时候就跟着艾伦和莱恩一起去过霍格莫德,我都忘了——三年级的时候你也是第一次去霍格莫德。” “要是有人夜游碰见你巡逻,你也会给他们第二次机会吗?”凯西问我。 “我不知道,或许。”我说,“我还没逮着谁呢——” “还有,别再想那些没有用的事了。”凯西语气坚定地说,“想要邀请纽特,就去问他。不想让自己的脑子总是在想他,就赶紧把这些不确定因素都排除掉。” 第95章 邀请Part.2 凯西所说的句句都是发自内心的肺腑之言。理智告诉我,她说得百分之百正确,可是那个恶劣又怯弱的恶魔小人正戳着我的脊梁骨偷偷嘲笑我。 她越是奚弄,我越是不敢开口。 “嘿。”我们停在礼堂前厅,对上正前方的学院沙漏,我说,“让我先在这儿准备一下。” “嗨,午安,纽特。你吃午餐了吗?没有?吃了?好——你愿意和我一起去霍格莫德吗,这和上次不一样——哪里不一样?呃,在于它的意义——上次我什么没有察觉到,这次我的目的很明显——我认为我们时间充裕的话甚至可以帕笛芙夫人茶馆坐坐。” “帕笛芙夫人茶馆?——克蕾娅,连我都不会去那儿!”凯西语气夸张,叫我的时候差点破了音,“光是看看门口那些俗气的蕾丝花边,就可以窥见内部的布局——充满了过时的怀春情节。我搞不懂怎么会有情侣们愿意去那儿坐?” 凯西对帕笛芙夫人茶馆有着巨大的成见,或许是因为她敏锐的时尚感知度,对巫师界潮流的紧追不舍——她完全不能理解帕笛芙夫人一年四季都要让自己那个狭小局促的茶馆装饰满沉重繁复的蕾丝花边的行为。 “这可不像你呀,克蕾娅。”凯西抱着手,嘴边浮现出一起若有若无的微笑,“你都敢直接坐到赫奇帕奇的长桌上去——还不能鼓起勇气邀请纽特和你一起去霍格莫德来场浪漫的约会吗?” “那不一样。”我说,“要是我不知道莉塔已经问过纽特——” “说得好像告诉你是我的错。”凯西推着我往礼堂里走,“我不过是想让你抓紧机会,就像我们之前说的——你不会想看见纽特和其他人并肩。” 我就这样半推半就被凯西带进了礼堂,成群的猫头鹰从日光闪烁的天花板下俯身而过,其中一只浑身雪白的猫头鹰跌跌撞撞从我们身旁飞过,它的翅膀掠过我袍子的边缘,差点就折在我的肩膀下。 我惊诧地回头,那只猫头鹰摇摇晃晃地飞到了韦斯莱面前,抖擞它的羽毛,等待韦斯莱给它一些夸奖。 韦斯莱的雪枭亲昵地贴上他的脸,红与白的对比是如此强烈。 “这一定得是今天全部的霉运了。”凯西松开手说,“你有看见纽特吗?” “没有。纽特不在这儿。”我说。 “不在?他没有在礼堂吗?”凯西找到空位坐下,那个位置正好容许她左右转头而不会感到太酸涩。 凯西也是这样做的——一分钟后她结束了自己的观察行动说:“没有人的眼睛比你更准确,纽特的确不在这儿。” 得到凯西的确认我反而松了口气。 我可以再给自己一些拖延的时间,反正纽特现在也不在这儿—— “看来你不得不承认,这个城堡实在小了些。”凯西说着,颇有些幸灾乐祸的意味,“看看大门口的那两人是谁?” 是纽特和莉塔。 一颗珍珠,和我的恒星。 我说不清自己这会儿是什么想法,我觉得有人在我的脑子里使劲敲打我的脑袋,说不定它已经在我脑子里化为了实体。 五脏六腑又开始缩成一团,这会儿我的脑子里倒是没有被纽特塞满了,但是里面似乎一片混乱。 我尝试移开自己的目光,我很想跟凯西说几句好玩、风趣的话,以此表示我还好——我没那么在意。 但事实是我移不开自己的视线,移不开,看着他们并肩——他们看上去是很般配的一对,至少在我看来。 我从来不知道自己和纽特走在一起时是怎么样的。 想要看到纽特脸的时候,我需要微微仰起头来,可是莉塔就不用。 我们走在一起,纽特总是微微佝偻着脊背。不知道为什么,现在他挺直了身子,好像从来没有让自己的背弯曲过。 “凯西。”我说,“为什么纽特面对我的时候不会这样?” “会怎么样?”凯西正在给自己的牛肉浇上黑椒酱汁。 “我好像——”我抓着叉子的手不自觉捏紧,“我好像要通过他和其他人走在一起的样子才能对比。纽特——我们一起的时候他从来都是有些驼背的。” “噢。”我听见凯西手里盛放黑椒酱汁的银罐子碰到餐盘发出的响声,“这我或许可以解释。” “因为纽特和你在一起的时候很放松,所以他会自然而然呈现出自己最真实的样子——”凯西解释说,“这是我的理解。” “所以你是在说纽特在莉塔面前会绷着自己?” 听到凯西的解释也无法让我开心起来,原因无他——我以为人只有面对自己喜欢的人才会紧张,才会想表现出自己认为的更好的一面。 “你知道吗,我想你说得对——”我撑着手站起来,“我是要把握住机会——” “你知道吗,我看麻瓜小说里的情节设置得真是惟妙惟肖——人就是需要一些刺激才能做出一改之前那唯唯诺诺的态度。” 我朝着他们的方向走去,莉塔抱着手不知道在跟纽特说些什么,然后她迅速地离开,纽特也转身就走—— 赫奇帕奇的长桌明明就在大门进去最近的右手边,纽特却无视了那里,向格兰芬多走来。 我们的眼神猝不及防地相撞。 一时间,我停在了那里,刚才心中燃起的火焰突兀的灭了下来。 纽特原本挺直的身子在走向我的过程中渐渐恢复原样,他好像恨不得跑起来,我想那只是我的幻想—— “嗨,莱尔,午安。”纽特终于来到我身前,他说,“你吃过午餐了吗?” 这似曾相识的开启对话的方式,我的眼睛有一瞬间的失焦。 “我才刚到礼堂,我还没有——” “嗯,是这样的吗?好……”纽特说,“我只耽误你一小会儿的时间,我想知道……你也说过,下周就是霍格莫德日了。” 我怎么能让纽特先问出这个问题,此刻我的好胜心无缘无故被激起,就算我猜错了,纽特其实不是想说这个,我也不在乎——反正我本来为的就是这个问题—— “下周我们要一起去霍格莫德村吗?” “下周的霍格莫德日,你要不要和我一起去?” 第96章 形态 纽特的脸一下子像被蒸透了的龙虾。 “我以为你不会问我这个问题——”纽特说,“因为你会和凯西一起……” “我以为你会和莉塔一起去。”我朝边上的斯莱特林长桌望去,莉塔坐在边缘一处给自己的杯子倒进蓝莓汁。 她面无表情,但是从她手上轻快的动作,她的心情似乎很好。 “噢——莉塔不是要和我一起去。”纽特说,“她是和我确认,忒休斯也会去霍格莫德。” “在下周末?”我隐约嗅到一丝不寻常的味道。“莉塔是怎么和忒休斯认识的?” 我想着还没有吃上的午餐,再次提出:“和我一起坐到这儿来,我们可以慢慢说——你看,我们的右边就有空位。” 我们的右边是格兰芬多的长桌,纽特曾拒绝我和我一起坐到这儿来。 果然,纽特再次显露出为难的样子。 “纽特,”我对纽特露出的那一截苍白的手腕忽生极大的兴趣,逐渐延伸到手背上隐隐的青筋,“我只是想在吃午餐的同时听听你说话,如果我们这会儿又各自回去自己的长桌,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再说上话。” 我心满意足的和纽特一起坐到长桌来,凯西在不远处对我砸着嘴,一边摇头——她撇起嘴角,我知道她是在问我:我是怎么说服纽特的? 我摇着头,用口型表示我也不知道。 在听到纽特说出莉塔并非是和他一起去的那一刻,攻势即转,我数落起内心怯弱胆小的恶毒小人。 所以刚才那些不确定是怎么回事?莉塔才没有向纽特发出邀请,她只是想确认忒休斯会不会也在那。 你只不过是得到一个你想要的、确认的答案,五脏六腑就能再次紧缩在一起,这次是出于喜悦。 为什么这一切只要扯上喜欢就会变得如此复杂?你明明知道正确的道路,但就是不敢走下去。说到底,正确的道路又能有什么呢?阴暗丛生的不确定性。 尽管是在同一个空间,纽特表现得像是从英国出远门到了其他大洲,一个完全陌生的地界。 光是从纽特摆在腿上的手就能看出来,他现在的样子和我在马车上不小心抓住他手后做出的动作如出一辙。 “给你。”我把刚倒的橙汁推到纽特眼前,“橙汁总是能让你因为那些油腻的食物而感到厚重时,让你的整个味蕾豁然开朗——除非你只想吃一些小甜圆面包。” “你可以把手放到你的刀叉上来。”我说,“没有人会因为你出现在这里说什么。” 因为同学们更在意的显然还是下周的霍格莫德日、下下周的万圣节,低年级在惊喜,高年级在发愁——就业咨询会怎么办?newts考试怎么办? 从开学就时不时能听到关于这些问题展开的讨论,更不用说正在亲历的那些人——尤其是卡莱尔,我已经许多天没在礼堂看见他了。 自从卡莱尔退出院队后,他在我的生活里变得神出鬼没起来,好几次我差点把他的弟弟维克多认错成他,哪怕他们的学院完全不同,气质的区别更是相隔十万八千里—— “我猜你就是纽特·斯卡曼德。”贝尔说,他正坐到我们对面,刚坐下就目不转睛地看着纽特。 “没错,这是纽特。”我迫不及待地占住话头,“我赫奇帕奇的——好朋友。” 我能说纽特是我交往的对象吗?不能。 “他是贝尔·麦肯齐。”我对纽特说,似乎我已经成功地向第一个人介绍了纽特,像我一开始想的那样—— “你好……”纽特说,他的两只手紧紧攥住那杯橘子汁,不停地眨着眼睛。 “上次克蕾娅和你一起坐在赫奇帕奇那我还注意不到。”贝尔说,“看来阿黛尔说得没错,你的眼睛——” 我重重地咳嗽几声,递给贝尔一个眼色。 开头夸完纽特的眼睛,后边就得说我喜欢纽特了?! “什么?”纽特眨动眼睛的频率加快了,他迅速拿过自己的杯子倒上橘子汁推给我,“我的眼睛——我的眼睛怎么了?” “呃,没什么。”贝尔憋着笑,眼神瞄向刚才的那杯橘子汁,“只是我听别人夸过你,她认为你的眼睛像钻石一般闪亮。” 如果我抬头的话一定能看见纽特现在的样子,一定和我一样。 因为我也正盯着那杯橘子汁不知道该说什么。 “——他有些害羞,是不是?”贝尔说,“我没想过……怎么说……” “不知道该说什么的话可以吃东西。”我接过话,“为什么你看上去一点都不焦躁?你跟卡莱尔——你们的状态简直天差地别。” “我又没有那样的父母。”贝尔果然被我转移的话题带动,“他被弗拉明戈留堂了。弗拉明戈竟然有那么好心,居然愿意在周末给他补习魔咒课——就为了让他顺利通过newts,然后参加傲罗培训?” “弗拉明戈竟然有那么好心——”我重复道,“愿意用个人时间为卡莱尔恶补?” “我都有点为之前说他的那些坏话惭愧了。”贝尔说,“他也没那么不堪。” “那我也无法原谅他对凯西做出的事。”我说,“如果等我们到了六年级他会为凯西恶补魔咒的话,另说。” “是啊。他有些时候的确让人摸不着头脑。”贝尔又掏出高布石在自己的手上甩着。 我不是不欢迎贝尔坐到这儿,但是如果他一直坐在这儿,纽特就没办法和我说话了——“贝尔——” “我坐过来只是想看看,我已经吃完了——你知道的——很高兴认识你,纽特。” 贝尔站起来,向纽特伸出手,纽特着急忙慌递了上去。“我……我也是——” “我还是挺期待你能成功的,虽然看上去会很困难。”贝尔说着,收回他的手,“但是你不就喜欢挑战困难的事吗——加油,克蕾娅。” 贝尔抛着高布石离开。“我还有俱乐部的活动呢!” 我的反驳还来不及说出口就被贝尔的离开打散了——我是喜欢挑战困难的事物,可是对纽特的喜欢才不是出于这种心理,这种惯性。 对纽特的喜欢明明就在我意料之中,是我蓄谋已久的,早在这样的意识还没有浮出水面的时候,我就不知不觉地这么做了—— 太慢了,太慢了。可是太兴奋就不会细腻,好像我们还来不及品味就匆匆奔向欢乐。 我想要把我和纽特,将我们的剪影拉长再渲染上,就像佛罗伦萨主教堂,一幢精美绝伦的建筑物——文艺复兴建筑的第一个作品,第一朵报春花——让这剪影成为报春花。 我盯着纽特,失魂落魄的。 我想要我们的时间成为一种形态,这样它就能永远保存下来。 第97章 初遇 “所以,莉塔为什么会认识忒休斯?”我问纽特,一边给他的餐盘里添上各种吃的——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毕竟纽特干巴巴坐在这,浑身上下散发着不自在的气息。 忒休斯比我们年长八岁,即使是对于六年级的莉塔来说,他们也不可能是在霍格沃茨遇见的。 “嗯……是因为莱斯特兰奇先生。”纽特说,“是忒休斯刚进入魔法部工作的时候……” 当你说出科沃斯·莱斯特兰奇,对方其实并不知道你指的到底是谁。 因为法国的莱斯特兰奇家族,他们如此诡异又执着,给每一任继承人都取名「科沃斯」。 “为什么他们要取一模一样的名字?”我问爸爸,“这样不会感到疑惑吗?万一祖孙三代都在一间屋子里怎么办。” “确切的人是没有意义的,莱尔。”爸爸说,“在他们眼中,「科沃斯」不再是一个名字,象征着具体的人——它已经成为一种符号——家族的每一任继承人。而女性,在他们的家族里向来不被铭记。” 正是因为一次偶遇,忒休斯认识了莉塔——此时的忒休斯还在接受高密度的傲罗训练,作为一名见习傲罗干着许多额外的工作。 他只不过是恰好出现在大厅,恰好要赶去另一个场所进行下一个训练—— “我来找布莱克。” 忒休斯惊诧地看着这个挡在他面前神情高傲的男人,在他身后站着一个瘦小的女孩。 这跟他有什么关系?忒休斯心想。他穿的衣服没有任何迹象表明他是接待员? 忒休斯低头看了看自己穿的西装——工整清洁,没有皱巴巴的痕迹。 “我不知道,这位先生——咨询台就在不远处,您可以去那里问。”忒休斯好脾气地说。 男人说话的语气和面部表情和布莱克相比,有过之而无不及——他睨了忒休斯一眼,径直从忒休斯身旁越过。 看来随着经济下行,目中无人的人只会越来越多。 忒休斯心烦意乱,他搓了搓自己的头,西装的袖子好像起了些褶皱——一会儿回去加训的时候再施个咒语就好了。 只是他不知道那位没有礼貌的先生身后的小女孩为什么没有跟着他一起离开,而是站在原地愣愣地看着他。 女孩黑色的卷发就像海藻,她明明静止着,头发在跟着空气一起流动。 忒休斯蹲下身。“你不和你的父亲一起过去吗?” “我不想和他一起。”女孩摇着头,“他会丢下我。” 忒休斯对别人的家长里短不感兴趣,他自己的家里就有一个不让人省心的弟弟。 忒休斯回头看了一眼,那个看上去并没有十分显老却头发花白的没礼貌先生,仿佛意识不到他还带了个孩子,在咨询台那焦躁不安地排着队。 “那你更应该跟上他了,不是吗?”忒休斯说,“你叫什么名字?” “莉塔……”女孩突然惴惴不安地拽着自己的手,小声地说道,“莉塔·莱斯特兰奇……” “你好,莉塔。”忒休斯伸出他的手,没人知道他维持这个姿势有多难受,因为他的西装裤实在是有些紧——“我是忒休斯·斯卡曼德。” 他牵起女孩的手走向莱斯特兰奇先生——她的父亲,看着他露出厌恶的表情,嘴上还要假惺惺提醒她别走丢了。 “对不起,父亲。” 莉塔再没有了刚才面对忒休斯时的不安,好像无事发生一般,她回到莱斯特兰奇先生身边。 “那我就走了。”忒休斯向她告别,“如果你以后在英国遇到什么事,我在魔法法律执行司工作——一名见习傲罗。” “她能遇上什么事?”莱斯特兰奇先生强硬地抓住莉塔的肩膀,她被推过去,“你还是赶紧去做你自己的事——” “忒休斯·斯卡曼德。” “——曼德先生。”尽管叫错了姓氏,莱斯特兰奇看上去一点都不为此而歉疚。 “他一定故意叫错忒休斯的姓氏。”我的嘴里还嚼着一块牛排,就已经迫不及待地开口,“他不在乎莉塔,也不在乎任何人,除了能延续他血脉的小儿子——真是个自私又小气的家伙。” “忒休斯下周也会去霍格莫德吗?”我问。 “他还没有确定……”纽特说,“上次我寄给忒休斯的信还没有收到回复。” “你们可以用双面镜。”我说,“我和爸爸之间就经常用这个——在我还小的时候。不过我现在把它放在家里。” 因为我知道爸爸走到哪都会带着双面镜,如果我不强硬一些控制住自己,遇到委屈的事肯定又会想着向爸爸抱怨……妨碍他工作。 纽特被自己呛住,咳嗽起来。 “咳咳——”纽特捂着自己的喉咙,我赶紧拍上他的背。“我——我和忒休斯用双面镜是不是有些太多余了?我们通信的程度一点都不频繁。” “噢,是啊。你的确这么说过,你和忒休斯不怎么写信给对方。”我说,“但是我经常看到忒休斯的猫头鹰飞到礼堂来找你啊?” 纽特喘着气,他不说话了。 原来不是不经常通信,而是纽特不喜欢回复忒休斯写的信啊。我悄悄捂上嘴,几声气音从喉间发出。 “总之,”纽特给自己的嘴里添入一大块外酥里嫩的烤鸡腿,“还要等他回复我,我才能告诉莉塔确切的答案。” “我不知道纽特原来还有信使的差事呢。只是这一个问题的话,莉塔亲自写信给忒休斯不就好了?” 忒休斯不是说过吗——莉塔无论在英国遇到什么事,都可以找他。 “莉塔要求我务必充当这个角色。”纽特说,“我能理解她——我也不止问了那一件事。” “好。”我塞下最后一块小甜圆面包,愈加思念起柏图斯来,“也许到时候我们在霍格莫德还能和忒休斯偶遇一下呢——还有莉塔。” “克、克蕾娅——”是谁在叫我? 我转过头,寻找着这声呼喊的源头。 它很焦急,我有一种大事不妙的感觉。 纽特和我一起回头,几乎是同时,我发现了慌慌张张跑过来,吸引了众多注意的阿格莱亚·普鲁托。 他实在过于显眼,因为他此刻的神态,因为他那近乎透明的发色和皮肤,还有漂白过后的瞳孔。 他捂着自己的心脏,在我起身的时候,因体力不支扯上我的袍子,我赶忙扶着他。 “怎么了——”我大声喊道,因为阿格莱亚的脸色看上去比往常不运动时更苍白,我害怕他听不见我说话。“那生什么事了吗?” “是海登!”阿格莱亚焦急地喊道,“他和其他学院的男生——他们打起来了!” 第98章 泥巴种 我的心里是有埋怨的。 什么时候打架不好,非要选在这个时候?选在我好不容易把纽特劝到格兰芬多的长桌,和我坐在一起的时候? 然而我能做的只有向纽特道歉——不,是向纽特解释我必须得去处理这个问题,因为我和海登都是格兰芬多的级长,某个层面来说我们是被绑定的。 纽特表示理解,我知道他会理解的——但我希望他不会。 我没有从他的视线里得到我想要的情感,纽特在真情实感地盼望着我能去解决这个问题。 阿格莱亚带着我一路朝着温室方向的室外走去,好几次我不得不要求他放慢速度,他过于焦急了,而他的体力明显不允许他这么焦急—— “阿格莱亚,你要相信我。”我再次拉住他的袖子,强迫他放慢脚步,“我可以解决好这件事,你应该更关注一下你的体力是不是允许你再跑起来。你能告诉我发生什么事了吗?” 海登·哈迪斯,上帝——你可是格兰芬多的级长,和其他学院的同学打架是怎么一回事! “我不知道!”阿格莱亚说,“我看今天天气比较好,就想到城堡外晃一晃……” “结果一大群人围在那儿,大多数是斯莱特林……他们说,格兰芬多的男生级长不以身作则就算了,还要破坏规矩去和其他同学起争执——” “没人想阻止他们两个,我太矮小了!我挤不进他们围观的人群!” 阿格莱亚显得很惊慌,我不禁问他:“你看上去对海登的事情很关心。” “因为他是唯一一个不会嘲笑我的大孩子——”海登说,“我有一些小毛病……没有来到霍格沃茨的时候我就总是被邻居的其他比我年长的孩子们嘲笑。” 这时我们已经走下草坡,我远远地望见魁地奇球场入口不远处聚集着人数可观的同学们,好几个人在最外围探头探脑,中心一定被围得水泄不通。 “就在那!”阿格莱亚指着那里说,他沮丧地说,“人变得更多了——我们不可能挤得进去——” “你待在外边。”我对阿格莱亚说,“我倒要见识见识是什么事惹得他们不惜这样——” 我朝着人群走去,感觉脚下的草坪都被我的脚步踩得再也抬不起头来,走的途中,我抽出自己的魔杖,指着自己的喉咙说道:“声音洪亮!” 紧接着,我说出的话变得像雷鸣一样,响彻了整片天空——“不管这里有什么闹剧正在上演,请你们立即停止这么做!” 围观的人群立刻让出一条道来,我从那条道走过,瞥了一眼面露惊讶的其他同学。 我没有心思去听他们在讨论些什么,看见他们由刚才的起哄变成交头接耳,他们窃窃私语蒙上一层雾气进入我耳中。 “海登·哈迪斯——”我喊道,他正和一个高大的斯莱特林互相扯着对方的衣领子。高个子的斯莱特林流着鼻血,海登的嘴破皮了,除此之外,两人的脸上都有着大大小小不同的伤痕。 在他们身后,希尔维亚·贝德福德小声啜泣着,眼眶通红。 听到这声洪亮、饱含怒气的呐喊,海登顿时停住即将挥出的拳,在他回头的一瞬间猝不及防的被对方打过脸。 “该死的——”海登怒气冲冲地再次对上高个子斯莱特林的脸,“谁教你偷袭别人的,你们斯莱特林的人就是这样乘人之危——” “我已经通知了布莱克校长。”我抱着手臂说,“他十分钟之内就会赶到。” 我没有再用声音洪亮,两个人却不约而同松开了对方的衣领。 高个的斯莱特林理上自己被捏得乱糟糟扯到一边的领子,而海登,他继续一脸阴沉地瞪着高个子斯莱特林。 看来就算布莱克校长在学生里再怎么惹人讨厌,把他搬出来还是能震慑到许多人。 希尔维亚·贝德福德走到海登面前,红着眼睛捧住他的脸,海登一下子就变了表情,从一只正在战斗的罗威纳犬变成了金毛——“我没事,希尔维亚……” “有没有谁能告诉我这是怎么一回事?”我终于能有机会搞清这里发生了什么事,“还有,斯莱特林扣去二十分——至于你,海登,我不能扣去你的分数,但我会将这件事告诉邓布利多教授。” 海登没有说话,因为他正忙着接受希尔维亚的担心。 高个子斯莱特林冷哼了一声。“还有一周的禁闭。”我说。 他的脸色更差了,狰狞得有些恐怖。 “这是怎么回事?” 麦克辛·朱克斯——麦克斯,她急匆匆挤进我们之间,“同学们,请让一让,我是斯莱特林的女生级长……再围在这里我就要扣分了——”同学们一时间作鸟兽散,四周顿时清净了许多,麦克辛松了口气。“那只是吓唬一下他们,就算他们不让开,我也不会真的扣分。”她说。 阿格莱亚急忙跑到海登和希尔维亚身旁。 麦克斯连训练服都没来得及换下——“梅林的胡子,利亚姆,你的脸怎么又成这样?——你又和谁打架了?” 听她的意思,这位高个斯莱特林——利亚姆,和别人发生过很多次冲突。 “上帝!”麦克斯绕了一圈,在发现另一个当事人是海登时,惊讶之情溢于言表,“你是格兰芬多的男生级长!”她看向我,“克蕾娅——你知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 “我也在等他们之中有谁能给我一个答案呢。”我说。 希尔维亚·贝德福德说:“对不起——”她的话被海登截住,“你不需要道歉,你没有错。” “该道歉的是你,爱德华兹——”海登对利亚姆·爱德华兹说,他又变成了刚才那只好斗的罗威纳犬,脸上带着怒意,“你不应该对任何人说出那个词。” 当海登说出“那个词”时,我明白了一切。 海登因为爱德华兹对希尔维亚骂出了「泥巴种」,和他打了一架。 “她本来就是。”爱德华兹,对我严肃的目光也不屑一顾,他睨着我,发出一声冷笑,“你也是一样的。” “够了!”麦克斯怒声喊道,“这是第几次了,利亚姆?——如果你继续搞这一套,我不介意将你要求我保密的那些事公之于众。” 第99章 菟丝花 没人知道爱德华兹要求麦克辛保密的那些事是什么,但这的确对爱德华兹有不小的威慑力,他悻悻地说:“对不起,贝德福德,我不该那样说你——还有克蕾娅——” 我本想让他停止对我的道歉,因为于我而言没有诚意的道歉是无意义的。 只是认为这会让麦克斯不好看,所以我沉默的接受了。 “克蕾娅,你有没有扣了利亚姆的分?”麦克斯问我,“——还有关禁闭。” “当然。我会让他到凯特尔伯恩教授那儿去,给月痴兽清理粪便。”我笑着说,“我们都没办法给海登扣分,但是我会让邓布利多教授知道这件事,由他来决定怎么处罚海登。” “你赶紧离开这,利亚姆。”麦克斯说,“别忘了周一开始到凯特尔伯恩教授那儿去领罚。” 看着爱德华兹心不甘情不愿地离开,希尔维亚再次说道:“真的很抱歉,都是因为我你们才浪费了这么多时间。” “我想要阻止海登的,但是我第一次被人说出那个词——我一时间什么都忘了,只知道哭。” “这不是你的错。”这次是麦克斯在说话,“利亚姆对这种情况就像一条猎犬,他不会放过任何一个羞辱别人的机会。” “每次扣去分数,关他的禁闭,也只是能让他消停一段时间。”她说,“每个级长都拿他没办法。” 我不清楚麦克斯内心是怎么想的,关于我们这些混血或是麻瓜出身的巫师——至少她看上去不是那套「纯血统至上主义」的拥护者。 “要不是你赶到这儿,”海登说,“我会狠狠地把他打趴下,让他住进校医院三天三夜——看他还敢不敢再骚扰别人,对他们说出那种词。” 如果说一开始我对海登不顾级长身份做出这种行为而愤怒的话,现在我只遗憾我没有到得再晚些。 表面上我必须公平地让每一个人得到应有的惩罚,但我不介意让爱德华兹受的伤再多一点。 “等我找到其他教授,谁知道他还会不会承认那些话。”海登说,“当场发生的事就当场解决,一定要给他一个教训。” “下次再遇到这样的事。”我对希尔维亚说,“不要犹豫,直接给他一拳就跑。” “是啊,克蕾娅说得没错。”麦克斯说,“反抗的后果也许会更糟,也许不会——但逆来顺受的影响是确定的,不会再比忍耐更糟的事了。” “我得回去换下训练服了。”麦克斯看了看自己身上墨绿色的训练服,“上次比赛都不知道是怎么回事——那个游走球像疯了一样,我们输掉比赛有它一半原因——我不是针对你,克蕾娅。我知道游走球击中奥斯顿不是你的错。” 麦克斯走了,她一边拿着扫帚,闻着自己的训练服,一边发出干呕——她一定是在夸张,因为她站到我身边的时候我没有闻出任何汗水的味道。 横行霸道惯了的人大概联想不到被霸凌者会出手?抓紧那一瞬间的时机逃跑就是最重要的——但后续也必须抗争下去。 “她做不到。”海登斩钉截铁地说,“她不是那样的人。” 我们正从室外回到城堡里,我打算带着海登到邓布利多教授的办公室去。 “噢……我,我做不到对别人出手。”希尔维亚怯怯地说,她挽着海登的手更紧了,“是的。” 阿格莱亚还在安慰着她:“我之前也总是被邻居孩子嘲笑我的外表,他们说我是吸血鬼——不过现在我进入霍格沃茨了,我是个巫师!谁还在意他们会怎么说?” “但是吸血鬼是真实存在的,”我说,“你听过的那些故事也许都是真实的,当他们说你是吸血鬼,也就默认你会做吸血鬼会做的任何事。” 刚才还威风凛凛的阿格莱亚打了个哆嗦。“那还是算了……我不想喝别人的血。” “哈!——咳咳咳……”海登刚想要笑出声就被嘴边的伤口警告了,希尔维亚看上去急得要哭出来。 是我的错觉还是怎样?看着他们之间那些象征彼此关系的互动,我心中无端攀升出一些奇怪的感觉。 一种我知道如果是我和纽特,就绝对不会产生的奇异感觉。 “阿格莱亚,你先回去。”我说,“我们会去邓布利多教授的办公室。” “可是——我不想走——”阿格莱亚捏着手,“我听说邓布利多教授在办公室饲养了一只凤凰。” “我想看看凤凰长什么样。”阿格莱亚眼带向往地说。 于是我们四人一起去了邓布利多教授的办公室,不过很不巧,办公室大门紧闭,教授似乎并不在办公室里。 我的手刚一接触到门,它便自动打开了。 “噢——”我有些惊讶,“看来我们不得不进去了。” 办公室跟以往每一次来到这里时一模一样,没有什么大的变动。 除了教授不在办公室里。 “我们是不是不该在办公室没人的时候私自闯进来?”阿格莱亚说着,他却不由自主越走越深,方向直指正在架子上打盹的福克斯。“它可真美。”阿格莱亚说,语气恍恍惚惚的。 “我也想说——不然我们还是先离开。”希尔维亚四处张望着。 “别担心。”我指着敞开的门口说,“教授马上就回来。” 因为每当我和纽特遇到这样的情况——这样门自动开启的情况,邓布利多教授总是会在十分钟内出现—— “真是晴朗的一天,我出去散了会步——” 随着门被关上时发出的响声,邓布利多教授走了进来。 海登脸上的伤让他眼神一凝,不过片刻,他又恢复了一开始的表情。 “我没有猜错的话,”邓布利多教授说,“刚才球场外那些同学看的就是你?” “还有斯莱特林的利亚姆·爱德华兹,教授。”阿格莱亚说,他对年长许多的人没有像其他一年级那样表现出胆怯,“因为他对希尔维亚说了那个词——那个词是什么来着?” 看来阿格莱亚还没有遭受过这种恶意。我神情复杂,为难地说:“他,利亚姆·爱德华兹——他说希尔维亚是个泥巴种。” 第100章 前兆 邓布利多教授皱起眉头,笑意不复存在。 “泥巴种?”阿格莱亚还是不知所以。 “这是个很难听的称呼,意思是肮脏的、劣等的血统。”我不屑地说,“对麻瓜出身的巫师,也就是父母都不会魔法的人,这是他们起的污蔑性称呼。有些巫师,像爱德华兹,总觉得他们比其他人优越,因为他们是所谓的纯血统。” 阿格莱亚变得结结巴巴,脸色苍白。 “原来他们是这样看待我们的……”阿格莱亚呢喃着说,“可我们明明都是巫师……” 阿格莱亚不说话了。 “所以海登和爱德华兹打了一架。”我说,“我已经扣掉了斯莱特林的分数,让他去凯特尔伯恩教授那关禁闭——教授,我没有权力给同作为级长的海登扣分。” “我知道了,克蕾娅。”邓布利多教授说,“那么哈迪斯先生——” 海登果真一刻都不能和希尔维亚分开,直到此时他们还紧紧贴住此次,等待邓布利多教授最终的判决。 爱情是这样依附的关系吗? 从我们因为都是级长而走近开始,海登总是把希尔维亚挂在嘴边。 他为了希尔维亚打架,断定希尔维亚是一朵菟丝花,如果没有他,希尔维亚做不成任何事。 他们是以这样的关系——来爱着彼此的吗? 同样的,邓布利多教授没有因为海登是级长就少扣一点分。相反,在二十分的基础上邓布利多教授还扣掉了额外的十分,“这是对级长违反校规的惩罚。” 他警告海登,下次再做出类似的事情就要撤去海登级长的职位,“没有级长是这样让同学们服气的。”邓布利多教授说。 这可震慑不了海登半点儿,至少就我看来。如果还有谁对希尔维亚说出那个词,如果海登正好又知道了,他还是会大打出手。 活生生是一个鲁莽、焦躁的青少年形象,而我之前竟没有发觉海登有这么大的戾气。 难道是因为事情关乎希尔维亚吗? 不能用不成熟来做借口。 如果是纽特的话,一定不会失去理智。他会用其他更隐秘、也更高明、更具有专业性的做法…… 我想到纽特送给我风铃火罐的那一天,那两个被痒痒虫缠上的斯莱特林。 当时纽特脸上的笑意,那真的是巧合吗? 惊觉我又在想纽特,我敲了敲自己的脑子。 我们慢悠悠走回格兰芬多塔楼,每当海登走过时,人们都凑在一起交头接耳。 我不得不感叹,这座城堡还是过于狭小了,才发生的事,竟已传得这么快。海登脸上的伤痕甚至已经愈合了,同学们还是看着他的脸,悄悄的指指点点。 “下次不要再这样了,海登。”我不是故意想要听见希尔维亚的悄悄话,但她的音量实在算不上低。 “我不愿意被大家这样盯着……你不是什么观赏动物。” “你不明白,希尔。”海登略带骄傲地说,“他们根本不懂得想要维护别人的心情,尽管我的行为在别人眼里被当作笑话,但他们怎么想和我又有什么关系?” 我观察着希尔维亚的表情,她倦倦地低下头,叹了一口气。 真是奇怪,太奇怪了。 因为我看到希尔维亚低头后上扬的嘴角。 我还没来得及在公共休息室找到一把能坐上去的柔软的扶手椅,凯西就急匆匆凑了上来。 “我坐在这儿等你很久了。”凯西说,“连午觉都没有睡。” 我知道她一定是想听我给她说海登的事,于是我一五一十,原原本本告诉了她—— “这太酷了!”凯西羡慕地说,“为了维护自己喜欢的女孩不惜被扣分也要让对方付出代价。” “你是这样想的吗?”我说,“可是他是级长,他把自己的职责——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全都抛在脑后——虽然我也认为他打得对,但或许还有别的更高明的办法让爱德华兹吃到苦头。” “那可不在我的考虑范围内。”我和凯西坐到她刚才坐的地方,圆桌上还摆着她的作业,“不管做什么都要趁早。” 凯西问我:“中午的时候贝尔和你们嘀咕了什么?” “提起这个——为什么我总觉得贝尔知道我喜欢纽特?明明只有你和阿黛尔知道这件事啊。” “只要不是迟钝成你这样的人都能看得出来!”凯西笑得十分嚣张,“而另一个装作迟钝的人是纽特!” 我不满地瞥了凯西一眼,“我已经知道我喜欢纽特了,而且我有在努力拉近和他的距离。” 凯西说她的意思不是这个。 然而,她也不会告诉我她的意思是什么——不过是无关紧要的事,想到下周我会和纽特一起去霍格莫德约会,我的心情瞬间像一口气吃了十颗滋滋蜜蜂糖,甜滋滋的,能沁出蜜来。 自从知道马迪奥教授在霍格沃茨的主要任务是保护我后,我连上课都不敢开小差了——虽然我本来就不怎么做这种事。 就认真程度来说,我甚至有意控制自己眨眼的次数,还会在马迪奥教授说出一些原理后若有所思地点点头,装出「原来是这样」的眼神。 凯西还在认为我果然也没有能抵挡住马迪奥教授的魅力,对我的倒戈表示欣慰。 周三结束守护神咒的训练后,借着所有教授都对我的诅咒知情这件事,我厚着脸皮询问邓布利多教授我们究竟为什么要提前学习守护神咒,为什么只有纽特和我会每周准时到他的办公室报道。 我的征询只不过是在为自己争取相应的补偿,我相信邓布利多教授会明白的。 “世界上不止有阿兹卡班的摄魂怪。”邓布利多教授说,“在远离英国的其他地方,那些人迹罕至、冰天雪地的极寒之地……摄魂怪仍然游荡在那里。” “但我看不出这和我们有什么关系……”我说,“离我们毕业还要两年多呢,我也没有考虑过要在那种地方定居。” “我想你早就发觉这世界是怎么一回事,克蕾娅。”邓布利多教授说,“风云变幻着——战争要到来了。” 没有征兆的,残破月光下,伦敦破败的地界占据我脑中的画面。 那是我从未到过的地方,我从未意识到的另一面。 爸爸忙碌的工作,调查不完的案子,抓不完的黑巫师…… 《预言家日报》总是很关注格林德沃。 如果战争真的会发生——“是麻瓜世界、还是我们的世界?” “这里从来没有两个世界之分。”邓布利多温文尔雅地说,当他提到战争,他的语气平常得仿佛在讨论近日以来阴雨连绵的天气。“巫师、麻瓜——无论是怎样,最终总会使另一方被波及。” “可是还有一个问题……”我说,“为什么偏偏只有我和纽特?” “因为只有你们才有这样的能力,在六年级之前。”邓布利多轻言慢语,“或者说——你们有可能会在毕业之前遭遇一连串的风险。” 我能理解我的风险。 但为什么还有纽特? ——纽特。 他也会遇到危险吗? 第101章 嫉妒 “战争!”凯西说出这两个音节,随后她的声音变得哆哆嗦嗦,“你说邓布利多教授认为不久后会有一场战争!” “战争早就打响了。”乔安娜说着,放下她的眼镜,“在格林德沃犯下那些罪行的时候。” “但是亲耳听到教授说出来还是让人感到不可置信。”阿黛尔打开她的香薰,沁人心脾的香味缓缓弥漫在宿舍里,“就好像这本来只是大家的猜测,结果突然之间一个权威人士站了出来肯定这件事,预测它的发生。” “他们是这样冠冕堂皇。”乔安娜说,“什么和平议会——四个月的会期,有利于和平的问题根本没有被纳入议程中,谁都不愿意有实际行动。” 从小在麻瓜世界长大,父母又在麻瓜政府工作——乔安娜对麻瓜世界的政治系统如何运作显然深有了解。 一时间我们大家相顾无言。 “女孩们……”阿黛尔佯装镇定地说,“我们该睡觉了,我给我们点了香薰,希望大家可以睡个好觉——最近教授们留的作业实在有些不留情面。” 凯西窸窸窣窣钻进被子里,把被子往自己的头上拉。 “这些冲突真的无法避免吗?”凯西的声音搁着棉被细微地传来,“只要我们还生活在这个星球上……这一切真的就无法避免吗?” “恐怕是的,凯西。”我心情复杂,对自己要说出的话感到厌恶,“因为人的欲望无穷无尽——哪怕是标榜自己清心寡欲的人,为了他的「无欲」也会侵占其他事物的生存。” “有时候我真讨厌自己是个人类。”凯西说,“也许我应该成为某种动物、或者一棵草。” “但是那样也会有别的风险——你可能会被猎人猎杀、被天敌追捕。成为一棵草,你会被踩在脚下,任何风吹日晒都能压倒你。” “但那又如何呢?再怎样都会比我因为同类的罪行而愧疚来得好……” 是啊,我心想。我们进化到今天本来是值得骄傲的,因为这代表我们的先祖足够坚韧、足够智慧,能在恶劣的环境下脱颖而出——可是看看我们都把这些智慧用到哪了? 我们总是责怪邪恶的战争、责怪邪恶的敌人。 但我们忘记了自问,我自己如何也变成这个罪恶世界的一份子了? “嘿……”乔安娜轻轻地说,“我有些困了,我们能别说话了吗?” “抱歉,乔安——”凯西说。 于是整间宿舍重归寂静。 我睁着眼睛,感到今天的黑暗和以往隐隐有些不同。 如果这一切真的的会发生……我们会如何。 我们能够安然无恙……我们能全身而退吗? 我能切断这唯一的、存在感却强烈到我无法忽视的与另一个克蕾娅——也许是格林德沃——我能够切断这联系,拥有只属于我自己的身体…… 我再次坠入那沉郁海中。 接下来的几天,我奔赴在不同的课程间,交上一份作业,又迎来新的家庭作业。不过这些我都可以忽略不计,只因为一个原因——周六我会和纽特一起去霍格莫德! “让我最后确认一下,虽然上午我们已经确定过了——”我再次坐到赫奇帕奇这儿来,欣赏攀附在纽特耳根上的红色,“明天下午两点钟,我们在城堡大厅处集合,一起去霍格莫德,对?” “是的。”我敢说纽特这个时候揉上他的耳朵是为了遮掩那些让他心情一览无余的红色。 “那就好。”我注意到纽特盘子里满当当的食物,“明天上午我会和队员们一起训练,你知道的,在球场那儿。” 观看魁地奇训练是一件很无趣的事,至少我是这么认为的。可是,出于私心,我还是想要询问纽特—— “你要来看我们训练吗?”这样的话我们就相当于一整天都能看见彼此。 “我——”纽特张开嘴,他似乎是想说“抱歉”,但因为意识到不久前我们才对彼此说过不需要道歉的话,纽特直截了当地给出了原因。 “我上午要去给凯特尔伯恩教授帮忙,只能缺席你的训练了。” 听到这个消息,说不失落是假的。 我只能用一种热情高涨、半真半假的口吻说:“在凯特尔伯恩教授那能学到很多神奇生物的知识……我想这是你想要的。还有尤里卡和她的孩子,哪怕是独角兽宝宝也需要悉心照料。” 失落的心情随着我的话语一起消失了。当我说完这些话,我突然意识到,和凯特尔伯恩教授一同进行神奇生物相关的工作,对纽特而言是多么幸福。 这是纽特热爱的事物,就像我热爱飞行……愿意为之赴汤蹈火一样。 “那我走啦。”我对纽特说着,站起身来。 纽特似乎没有预料到我不在这里吃完晚餐就要离开,他想要挽留我:“……你不留下来吗?” “我很想留下来。”我说,“但是我已经吃过了——我现在要去走廊里巡逻。” 我指了指胸前闪闪发亮的级长徽章说:“有没有发现我戴上徽章后整个人都变得不好说话了?” 尽管我自己也不相信,但看到脸上表现出的一言难尽的表情,我还是有些心虚和不服气。 “是啊,莱尔。”纽特轻笑一声说,“特别的……高高在上。” “注意你的言辞,斯卡曼德先生。”我故作凶狠,扯着自己的牙齿恶狠狠地说,“不尊重级长可是要被扣分的。” “我很尊重级长,无论是哪个学院的级长。” 纽特就这么抬起头注视我,像从前我总要微微仰头去观察他的脸一样,我们的位置在此刻完全互换——他真诚地说:“如果有人轻蔑你、对你说出那种词……” “我不会让他们有机会对我说出那个词的。”我说得这么快,好像是为了不让纽特接下来的话有机会冒出——“在他们说出那些话前,我的魔杖会对准他。”尽管我不会真正用出魔法。 我知道纽特会说什么,而且为纽特要说的话无法抑制的心动。 但是为什么呢,我制止了纽特。 因为也许,纽特其实对每一个朋友都会这样挺身而出。对我是这样,对莉塔也会是这样…… 我憎恶我此时的想法。 我多希望纽特只会对我这样。 第102章 昨夜 今天训练的时候我总是心不在焉,错过近在眼前的金飞贼,差点被游走球击中——事实上,我的确被击中了,不过是被鬼飞球。 我捂着高高肿起的脸降落,凯西紧随而下,看着我的脸又心疼、又生气地说:“克蕾娅,我提醒你很多遍了,要专心!——看看你不专心的下场!” “大概是天气原因。”我解释道。 然而今天并不是什么阳光直射,害人无法追逐金飞贼路线的酷热天气,也不是什么下着雨,连飞上天空都变成一种黏腻折磨的阴天。 “哈哈,真是令人信服的原因。”凯西干巴巴地说,她吹了声口哨,看着半空里停下动作的球员。弗利稳稳接过扑面而来的游走球,另一只游走球则被伊芙琳抱住。 “我要带你们的金牌找球手去校医院看看她的脸。”凯西说,“因为她太聪明了,把自己当成了靶子,以至于被鬼飞球直击面门。” “抱歉,”伊尔莎在半空中喊着,“我不是有意投向你的,克蕾娅!我发誓我是打算冲着伊芙琳去——” “总之,在我回来的这段时间你们的训练继续按照原计划进行。”凯西说,“等我回来的时候,我会一个个检验两周前我定下的目标。” “真严格啊,普威特队长!”在去校医院的路上,我笑嘻嘻地开着玩笑,后果就是被凯西瞪了一眼。 “我劝你还是不要再说话,如果不想你的伤变得更严重。”凯西说着,两只圆眼睛瞄到我的脸颊,语气还是软下来,“它都泛起淤青了,你别再碰它——你今天究竟在想什么,这样的状态一点都不像你。” “没什么能瞒得过你。”我说,“我想可能是因为昨天晚上的事。” 昨晚我在巡逻过程中碰见了莉塔,她正和艾莉森·兰德尔面面相觑对视着。 兰德尔身边的高年级女孩不见了,取而代之的其他两个人——她们也许是三年级,也许更低,但是抱着手的刻薄神情,不愧是和兰德尔玩在一起的人。 “看看这是谁?”兰德尔语气嘲讽地说,“我们的小乌鸦,莉塔·莱斯特兰奇。” 她用矫揉造作、刻意伪装的声音说,但莉塔的反应好像这是每天的日常一样,也许对她来说这的确是日常——她轻笑了一声。“你带着新的跟班,是想让她们也尝试一下「无声无息」的威力吗?” “你这么好心,艾莉森。”莉塔说,“愿意让自己成为我的咒语实验对象。是不是上学期的决斗俱乐部让你流连忘返了?” 上学期,兰德尔被莉塔的咒语打得落花流水。 兰德尔脸色差劲,这是毋庸置疑的。无论是莉塔那声亲密的“艾莉森”,还是她的冷嘲热讽,看上去,兰德尔并没有和莉塔打得有来有回的实力。 “甚至没有人想和你走在一起。”兰德尔左边,那个有着枯草色头发的女孩用刻薄至极的嗓音说:“没人爱的家伙。” 那可是有些过分的指控了——我看见莉塔迅速冷下来的眼神,魔杖的痕迹在她手上越来越明显的露出。 “多么美好的夜晚,是——女孩们?” 我昂首挺胸地走到她们之间,以便我的级长徽章可以不经意的、明显的显露在她们眼里。 今晚没有月亮,而且时不时有风吹过,冷飕飕的。 “我相信你一定是误会我们的意思了,克蕾娅。”右边的女孩戴着黑色边框的眼镜,她看上去和乔安娜是同一个类型的女孩——但乔安娜可没心思参与霸凌同学的事——“和兰德尔待在一起的时候,我感觉周围的空气都变浑浊了。” 女孩脸上堆着假笑,眼镜之下,一双凹陷的眼睛仍和刚才一样冷漠,“我们只是好心提醒一下,毕竟——”她又捂着自己的鼻子说,“这个世界上不止有霍格沃茨一个巫师学校。” “我也只是好心提醒一下。”我说,“毕竟——不能因为今晚月黑风高,就认为自己恶毒的行为能被隐藏?” 我没有耐心再去听她们说出多愚蠢的话来,尽管兰德尔的脸涨成了褐红色,我说:“我知道现在离宵禁时间还早。如果不介意的话,可以请你们先离开吗?” 我又装作不经意地抖了抖那枚徽章,眼镜女孩拉了拉兰德尔的袖子。 “不愧是——”兰德尔还想说什么,然而我已经知道——“是啊,我们是一路货色。赶紧离开,不然别怪我滥用职权。” “我自己能处理好这件事。”三人怒气冲冲地离去后,莉塔说。 “你认为我是在帮你吗?”我问莉塔,“我只不过是整顿院内纪律罢了,一个级长怎么能眼睁睁看着她们做出这种行为还不加以制止?” “莉塔,这跟你能否处理好无关——”我说着,莉塔挑起眉,“这是在走廊,你不能像以前那样对她们施展无声无息咒。被我看到了我只能给斯莱特林扣分。” 这算一个合理的理由吗?能够让莉塔对别人的出手相助不那么反感的另一种说法。 莉塔笑起来,可我总觉得她的心情今天看上去不是太好。 “我不在乎会不会给斯莱特林扣分。”莉塔说,“希望下次你再看见可以直接扣掉我的分数。不论如何,我要让她们再次试试咒语的威力。” 我望着自己的脚尖,心似乎膨胀得很大很大。某一刻,莉塔的心情完美投射到我身上。 “是因为忒休斯吗?”我问。 “什么?”莉塔死死地瞪住我,我第一次发现她的表情可以这样,“你——你怎么会说忒休斯——你怎么知道?” “上帝,我在问什么呢。”莉塔的笑像是在懊悔她对自己问出的愚蠢问题,她说,“是纽特告诉你的,是吗?” 我点了点头。 “好,”莉塔不紧不慢地说,“的确是因为忒休斯。他明天不会去霍格莫德。” “我做了很多心理建设。”莉塔说,“为了自那以后再一次见到忒休斯。” “忒休斯知道你吗?——我是说,他知道你一直记着他吗?” 莉塔沉默着,她的眼神透露出一股茫然。 “他认识我吗?”莉塔说,“他还记得我吗?——我不知道。谁知道呢。” 第103章 我不知道起啥标题了凑合看吧 “庞弗雷夫人……”我小声喊道,感到自己底气并不十分充足,“有没有什么现成的药剂让我喝下,能立马复苏的那种——” “如果你真的在意你的脸,你就不会让自己受伤。” 庞弗雷夫人一边紧皱眉头,一边拿着麻瓜医生会使用的冰袋敷上我的右脸,她没好气地说:“几乎每一场比赛,每一场——都会有伤员被送进来!现在竟然连训练都能出现事故!” 我求助的目光投向凯西,凯西却对我吐了个舌头,选择明哲保身,让庞弗雷夫人继续她的抱怨。 庞弗雷夫人按住冰袋的手突然变重了些,我痛得发出闷哼。 “你们这些孩子总是不让人省心。”庞弗雷夫人急忙恢复了刚才的手劲,小心地问,“能接受现在的力道吗?” 我点点头,可怜巴巴地抬头看着庞弗雷夫人,用我能做到的最可怜的语气说:“真的没有什么立竿见影的药剂吗,庞弗雷夫人?——下午我们就要去霍格莫德了,我不敢想象如果我以这种样子出现在同学们的面前他们会怎样嘲笑我,我会怎样变成接下来一周的热门话题……” 我说着说着,竭力让自己挤出一两颗眼泪,“噢,克蕾娅·里德,格兰芬多的金牌找球手竟会因为一次训练伤到了脸!” 庞弗雷夫人手上的动作越来越缓和,然后几乎是变成了抚摸。 凯西突然捂着肚子弯下腰,然后又蒙上自己的嘴,身体不断地抖动着。 我知道凯西正在努力憋住她的笑意,但庞弗雷夫人可不知道。 她被蒙在鼓里,一方面被我可怜兮兮的语气打动,另一方面,凯西那抖擞的身子在她看来是为朋友的受伤而哭泣——因为以往每一次我住进校医院凯西都会这样。 “你说得的确有道理——”庞弗雷夫人放缓了语气说,“这里确实有一瓶药剂,涂抹在伤处可以快速消肿,并且让淤青消失——不过那是有时效的。” “从恢复原样到伤处再次肿起来,你有六个小时的时间。” 好,看来我要是涂抹了这款药剂,我也会变成「仙德瑞拉」了。这算什么,让我体验一下如何当一名在午夜十二点前及时逃走的公主吗? 我可没有一只水晶鞋能给纽特留下。而且留下一只鞋子,不管怎么想都很奇怪。 “它只有这个副作用吗?”我问。 “当然不,这应该是它的功效才对。”庞弗雷夫人不耐烦地纠正我的用词,“它的副作用是,在药效结束后你的脸会肿得比一开始更厉害。” 凯西捂着嘴和我对视了一眼。 “你确定要使用它吗,里德小姐?”庞弗雷夫人说,“目前它正处于实验阶段,我不愿意拿我的病人们做实验——它的理想效果应该是快速消肿且抑制伤处的二次肿胀才对。” “求求你了,庞弗雷夫人!”这回我连声音都带了哭腔,“我希望在同学们面前保持我的尊严,我不想被他们嘲讽——” 我如愿以偿了,和凯西走出校医院门口时,我的脸已经恢复了原样。 我使劲揉捏着右脸,除了皮肉被拉扯离开时自然的疼痛,再无其他。 “你的目的达到了,克蕾娅。”凯西说,“如果不是为了下午的约会,你才不会装得这么可怜呢。” “这次是我不小心,没有下次了。”我懊悔地说。 我甚至不能和纽特多待会儿,从现在开始算是六小时——可是现在才十一点三十七分! 这意味着我只能和纽特度过两个多小时,连晚餐都不能在霍格莫德解决。 “纽特不会认为你的脸有什么问题。”凯西戳了戳我暂时完好的右脸,“不管你怎么样,他都不会认为有什么问题。” “就算你说得对,”我说,“我可过不了自己心里这关。” 我想以一张完美无缺的脸蛋和纽特一起去霍格莫德……我相信我的想法是正常的。 哪怕在此之前我从未怀疑过自己哪一次的模样有异常,或者,「在纽特眼里」有异常—— “我当然知道你是怎么想的。”凯西说,此时我们并肩走到了交界处,她要继续去到球场,而大发善心的放我回礼堂吃午餐。 “以前面对麦克米兰我何尝不是这样?” “可我们不能总做这样的事。”凯西说,她理了理自己的袍子,“你得意识到这是不正常的——我们其实不需要美。” “因为我们不是物品,不需要用「美」来作我们的附加价值。”我说。 “你看——”凯西笑起来,“你这不是很明白吗?” 我摇了摇头,“我明白,我很明白。我只是——我觉得我们都太难去践行抛弃美的决心。” 我了解、我明白、我清晰。 但到了紧要关头,我还是会选择与之相反的道路,因为什么?我好像习惯了被凝视,也会下意识选择被凝视。 就像我其实也在害怕被同学们嘲笑一样。我要保住自己作为找球手的头衔和尊严。 “我还是会幻想拥有一个在我被不怀好意的人包围时为我出头的男孩。”凯西说,她望着窗外乌云密布的天空,“但我又唾弃他们千篇一律的目光。” “我会时常提醒自己不需要那么美,那些漂亮又时尚的服饰在霍格沃茨的黑袍之下其实并没有多大用处——” “可我看见它们,我依然发自内心的喜欢——说这些又显得我刚才的‘不需要美’很可笑——” “可笑又怎样?”我说,“我们本来就是矛盾的集合体,只要脑子还在思考,矛盾就无可避免地发生。” “快回去。”我催促着,“其他队员还在等着你去检验成果呢。” 凯西再次捏了捏我的右脸,恶狠狠地说:“怎么回事?我感觉刚才我们俩都跟变了一个人似的——你不会真的变成另一个人了?” “我还是我,好吗?”我拍掉凯西的手,“一年级时你在魔法史上睡着,说了半节课的梦话,宾斯教授和我怎么也没能叫醒你——” “好了,停止。”凯西冷静地说,与她的语气不符的是她慌乱的转身,“我回球场上去,你记得多吃些午餐。” “你下午会和谁去?”我大声问道,凯西已经走出很远。 “我——保——密!” 凯西是怎么回事? 我在原地跳脚——凯西这个不诚实的女孩,竟然对我有了秘密! 第104章 死去 两点钟,我来到礼堂。 同学们三三两两排着不成气候的队伍,讨论着如何挤满蜂蜜公爵狭窄的过道;有多么想念黄油啤酒,一到村里就要直奔三把扫帚;想看看风雅牌又上新了什么新的小饰品,用来给沉闷单调的校服一点别有新意的装饰;以及,究竟要不要去猪头酒。 我好整以暇,脚下踩着节拍。 两点十五刻,离出发还有十五分钟,我东张西望,邓布利多教授已经来到大厅,手里是一长串的学生名单。 两点二十五,队伍排了很长,而且变得整齐有序。 我有些急了。 纽特怎么还不出现? 刚才在礼堂就没有看见他,我本想着纽特可能是用完午餐打算回宿舍小憩一下,又或者他还在忙禁林里的事。 两点半了,院长们开始念学生们的名字,同学们争先恐后涌出大门。 我还在原地踱步,咬着手指,暗道不好。 不是确定好了吗?为什么现在还不出现? “我注意到你的名字还没有被划去,克蕾娅——”邓布利多教授拿着名单走来,“有什么意外吗?” “教授,我——”我依旧四处张望着,在邓布利多教授笑意盈盈的注视下,我只好说:“我改变主意了,我不去霍格莫德。” 我无心仔细观察邓布利多教授的面孔,尽管他离得很近,浑身发出探寻的气息。 “抱歉,教授。”我说,“我需要离开一下,事实上和我约好一起去霍格莫德的人,他没有现身。我得去找他。” “是啊。”邓布利多教授慢吞吞地说,“也许的确有什么要紧的事让纽特对你失约了,特别要紧的事。” 邓布利多教授用探究的目光看了我一眼。面对着他炯炯发亮的蓝色眼睛的注视,我没有意外地被看透了。 “快去,克蕾娅。”邓布利多教授说,“我们都知道在哪里能找到他——只不过得注意点儿,不要引起其他人的关注。” 邓布利多教授显而易见的在暗示我,进入禁林的时候要观察周围的环境。要是被人瞥见有学生独自进入禁林,会怎么样呢? 上一次来到禁林的记忆给我的感觉本是十分糟糕的。 因为文达·罗齐尔和卡莉斯塔是完全不同的人。面对卡莉斯塔,她还留存一丝对弗洛尔教授怨恨的怀念,给了我时间去自救—— 而文达·罗齐尔,她每说出一句话,都激起我的恐惧。 她的冷静是触目惊心的残忍。 我尝试着和文达·罗齐尔周旋,来换取一线生机,可最终我还是要依靠马人的横空出世来获救。 文达·罗齐尔对克里恩真的束手无策吗? 也许,她是为了格林德沃——她不愿意惊动其他群体。她的所有行为都在揣测格林德沃的想法。 不知不觉中,我也是如此。尽管我们的目的并不相同。 我持续不断在林间小路行进,树林随着深入越发茂密,树叶沙沙,它们遮住了头顶上的日光,我只好拿出魔杖,让它在一片漆黑中闪着亮光。 到处都是树根和树桩,可我分明记得上次我走的路不是这样的,我不禁怀疑自己走了错路。 有什么东西滴上我的手,片刻后开始慢悠悠地流动。我抬起手,手背上流淌着白色的粘液。那是什么东西? 我抬头,遮天蔽日的、绿茵茵的树叶,什么都没有。我甩了甩手,转了一圈。 “黏糊糊的,真讨厌。”我自言自语说。 一声奇异的鸣叫穿过树林向我而来,我的心神都为之一震——它更像是直接进入到我的思想,没有依靠任何介质的传播。 痛苦又愤懑、在不甘地哀嚎,在即将到达阿鲁的中间地界遇见流沙,奋力挣扎。 是她在呼唤我,悲鸣的希望撕碎我的迷惘,我找到了方向,向着某一处奔跑,低矮的树枝和刺藤不时划过,边缘开阔,孤独树影尖叫着离去—— “在往左边,纽特——再靠过来点儿!” 凯特尔伯恩教授焦急的声音传到我的耳中。就在这片熟悉的,享有光照的湿地,纽特跪在尤里卡的边上,手臂不停摆动着。凯特尔伯恩教授支着他的拄拐,看得出他恨不得也跟着一起蹲下来,剩下的一只腿却不允许他这么做。 尤里卡的孩子,那只独角兽宝宝,在他们周围打着转,头上的角不时往上顶,喉咙中发出低微的嘶鸣。 哪怕我看不到纽特的手上动作,从尤里卡躺在地上的形态,和她的眼眸,我明白了这大概是怎么一回事。 是她在呼唤我。 她甚至无法控制她的头颅,四肢垂下,好像在进行一场安心的睡眠那样。 她在看着我,用她的眼眸——不是作为上帝的审判使对我进行着裁决,而是作为单纯的、没有任何象征意义的,只有唯一被我们赋予的学名,一只独角兽。 她也会流泪,水珠沿着瞳孔的边缘顺流而下,还未到达大地便干涸。 我就站在这儿,不知道该怎么办。 也许我能做的最好的事,就是别去打扰纽特和凯特尔伯恩教授,因为他们作为专业人士,显然正在竭尽全力拯救尤里卡。 “看到那儿了吗?那里是她的内脏,对,别碰到那儿——你清楚该怎么做——” 独角兽宝宝迈着瘦弱修长的四肢,在尤里卡的注视下跑向我,甩动着头颅——“对不起……我帮不了你们。”我说。 好像只要保持打转,就能让尤里卡好起来。 “教授,我做不到,我没办法——”纽特压抑着他的嗓子,他还在继续着,“我救不了她——” 凯特尔伯恩教授甩开拄拐,沉闷的声响是他不顾一切跪下与大地相接时发出的。 我的心被蚂蚁噬咬着,一点点被蚕食,一点点落败我的愿望。 日光无声地叩问死神的镰刀,他摇摇晃晃起来,直到闪电般的镰刀,将她的头颅与她跳动的心脏分离。 而尤里卡始终看着我的瞳孔逐渐涣散开来,她死了。 我看向我脚边的独角兽宝宝再也承受不住,发出与人类别无二致的呜咽。它挤开纽特和凯特尔伯恩教授的位置,钻进尤里卡温热的尸体,缩成一团。 纽特还跪着。“对不起,对不起……”他捂上自己的脸,从头到脚都爆发出过度的悲伤,“我救不了她,教授——我没能救下她——” “纽特——” “我怎么会救不了她?” “我怎么能看着她在我眼前死去,却这么无能为力——” “纽特·斯卡曼德。” 凯特尔伯恩教授定住纽特的肩膀,将他转向我。 我们都在彼此眼睛里找到那些发红的痕迹。 把我们的骨头都烙印得滚烫的,深入骨髓、无能为力的悲痛。 第105章 箱子 “凯特尔伯恩教授,纽特——” 我好像应该说些什么。 好像又什么都不该说。 我只能任由步伐和视线同步,想要缩短我们的距离,因为他需要我,我也需要他。 越靠近纽特,他的痛苦就越发难以忽视。 我在纽特面前与他平视,我的样子一定好不到哪儿去,纽特的眼睛是湿润的。 “纽特——”我轻轻地叫着,像纽特做过的那样,第一次触碰他柔软的头发,将他的头揽到我的肩膀上。 我听见凯特尔伯恩教授也抽泣了一声。 “我没能救下她,莱尔……”纽特说,他抓着我的袖子,我能感受到指尖用了很大的力气,“我没能救下尤里卡……明明我来过这么多次,我一次都没发现过她的异常,一次也没有……我以为她真的快要恢复了……” “但是她为什么就这样死去了?” 这句话是残缺破碎的,凝聚着纽特从着手给尤里卡开膛剖腹到确认她死去后紧张情绪的崩溃。而我只是个可恶的旁观者,有什么资格加入这场情绪的破碎? 我咬着嘴唇,心想,在场的四个生物都沉浸在无法言说的悲伤中。 纽特的眼泪在我的校袍上晕染出一片深色的泪渍。 我没有说话,一遍又一遍拍打着他的背。 我能说“你已经尽力了”吗?只有纽特才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 我能说“万物皆有一死”吗?可是尤里卡死得太早了,她的使命不应该在生完宝宝后便终止。 我能说“死亡是生命的养料”吗? 可死亡是谁的养料,是她刚出世,连走路都还不稳的孩子,还是她脚下生存的这片森林,以及一切仰仗死亡而生的物种? 我很无知,我对一切都迷茫。 “我不会离开的。”我只能对纽特说,“我在这儿呢。” “嘿,纽特。”我说着,忽略掉手背似曾相识的地方传来的密密麻麻的瘙痒和与之伴生的疼痛,“她在芦苇荡那儿呢。她已经到了。” 我回头,凯特尔伯恩教授光溜溜的圆脸上,泪水从他圣诞老人式的虔诚的眼睛里,顺着它眼角的皱纹流出来。他抓住了自己的拄拐,颤颤巍巍地站起来,截肢的另一条腿显得更加空空荡荡,从那看去只有不远处的绿影。 “是时候离开这儿了,孩子们。”凯特尔伯恩教授说,我听见很响的的泼水声。“让我送你们回去。” 纽特整个人瑟缩着,在离开禁林的这段路程中不发一言。凯特尔伯恩教授拄着拄拐在我们面前。 连我也恍惚着,因为看到幼小的独角兽宝宝缩在死去母亲的怀里,无论凯特尔伯恩教授怎么请求都不愿意挪开。 到最后,凯特尔伯恩教授只好先送我们离开。“等我回来再考虑应该怎么做。” 我们是那么相似——在失去的时候,对失去的意义一无所知。只是隐约察觉、隐约清楚,这是一种恶毒的永远。 “莱尔,我——你的脸怎么了?”我暗道不好,快要摸上再次肿起的面部,纽特又问道,“还有你的手——” 刚才沾上粘液的手背处起了密密麻麻的水泡,它又痛又痒,看得我直犯恶心。 “在来找你的路上,我不知道是什么生物或者植物的粘液滴到手背上,我以为不会有事的——我没想过会这样。”我连说话都变得艰难,甚至压迫到我的口腔。 “梅林,我的牙齿!”我捂着脸说,“我也没想过我的时间这么快就到了!” “你一定是用了庞弗雷夫人实验中的药剂。”凯特尔伯恩教授在前面说,“ 我向来不赞成任何人使用实验期的药剂。” 凯特尔伯恩教授停下来等着我们跟上他。“不过我想你是事出有因。”凯特尔伯恩教授说。 纽特盯着我的脸,他的眼周留存着熏透的红。 “我没办法治好你的脸——”纽特说,“但是手上的伤,我可以、我可以给你调制药剂。” 我注意到纽特说的是调制,而不是熬。 那会儿我对纽特调制药剂的地点还一无所知。 而我怎么也想不到,纽特的大胆不仅体现在宵禁后闯入管理员的办公室,把禁林当作自己的家一样进出—— 他给自己的皮箱施展了无痕伸展咒,用来隐藏他那些神奇生物。 不然你是怎么想的,愚蠢的女孩?以为他会让自己的神奇生物待在他的宿舍里? 可是严格来说,它们的确在那—— 纽特侧身对着我,沿着直角梯下来的长方形的小木棚屋,弥漫着各种草药融合的味道,现在我每次每次靠近纽特的时候他的那股草药味是从哪里来。 在苦涩里蕴出清香的草药的味道,和他沉静的双眼一起,编织出我的迤逦梦境。 墙上挂着各种工具,钉着笔记、图画,还有几幅神奇动物的活动图。木柜里有网、绳子和采集罐。搁架上排列着盆栽植物。墙根挂着几麻袋饲料。 我低头瞧了瞧,我坐在一个板条箱上,箱子上的标签是手写的:月痴兽颗粒饲料。 木制的工作台紧靠墙边,大小不一、形状各异的瓶瓶罐罐在上面摆着。转角处是一支锡制坩埚。 纽特上前查看我手上大大小小的水泡——他捧起我的手,时刻注意着避开那些看上去让人起鸡皮疙瘩的东西。 “看上去是树猴蛙的杰作。”纽特说,他正半跪着,全心全意观察我的伤势,“在美国,有些巫师会在他们的花园里饲养树猴蛙,因为麻瓜的靠近会让它们额头中间的大脓包变得猩红,发出闪烁的红光——提醒这些巫师——是危险。” 不久前还难以忽略的灼烧般的疼,在纽特的手心里化成无形的养分。我幸运地冷静下来,脑子里只剩下尤里卡注视我时的眼眸。 “通常来说它们的毒性不会这么强烈,你一定特别敏感。”纽特起身,是的——在面对你的时候我总是这样。“请等一下,莱尔。” 纽特去到工作台边忙碌,用植物和各种瓶子里的东西调制出一种药糊,药糊在他手里晃动,然后他飞快地将其涂抹在我的手上。 “很快就会没事。”纽特说。 “你还难过吗?”我说。脸颊隐隐作痛。 纽特收回药瓶,没有说话。 “我也好难过,纽特。”我说,“我连救她的资格都没有。” 当大家都在为了那一丝的可能竭力,我只能被迫袖手旁观。 尤里卡那样望着我,仿若她早已获悉自身的命运,到最后我能回忆起的,也只有我们的初见。 当我触碰她的角,浮现在我眼前的一片极光。 在那之下,她的脸忽明忽现。 我的妈妈。 第106章 可怜 纽特依然半跪着,我捧起他的脸,让他好好看看我。 “死亡是最常见的,可怕的不是死,纽特。”我说,“无能为力才最痛苦。” “你说你没能救下她。”我抹去纽特眼角再次涌起的泪水,他刚才那些故作镇定的态度随着眼泪一起消失,“重要的不是‘没能救下’,而是你有拯救它们的能力。” “但我的能力还不够。”纽特说,他握着我的右手,睫毛扫过,我的掌心一片濡湿,“要是我再细心一点,要是我更早发现——悲剧就不会发生……” “是这样吗,你是这样认为的吗?” 纽特使劲点头,用尽他全部力气。 “不是这样的,不是这样……这只是一场意外。”我说,“一场只有尤里卡知晓的意外,她对自己的命运知根知底,而她选择接受。” “是她指引我找到你。到最后她的眼眸也没有从和我的对视中移开——她知道一切。” “你是说……尤里卡选择了自己的死亡?” “活着太珍贵了。”我说,“可尤里卡面对死亡时很坦诚。” 在尤里卡身上,我擅自赋予她别的感受,不同于普通的生物,不同于依靠本能行动的、不会思考的动物。我这样是对的吗?我不知道。 可她一定是懂得的,关于普遍意义上的人类世界的法则。什么是求生,什么是坦诚。 “这是最后一次……”纽特说,“这是最后一次了。” “嗯。”我悄悄顶了顶腮,那儿实在是太痛了。“你不会再让任何生命消逝在你眼前。” “所以我们放她离开。”我说,“不管去到哪里,只要是她想要的。” 纽特在他消极的情绪里笑出声。 “怎么了?”我不明所以。 “难道你自己感觉不出来,莱尔。”纽特戳上我肿胀的半边脸,力度很小,我却感到别样的疼痛,“你让我这样看着你……说话。一本正经的。” 我松开手的速度比幻影移形还要快,揉着自己的手,又将它们别到身后。 “是因为担心你我才会忘记的。 ”我十分不自在,“我不想再多说了——每次说话我的神经都要绷一下。” 纽特回到他的工作台那儿,这次拿了完全不同的原料,我能认出巴波块茎脓水、白鲜(这是很常见的原料,它是一种带有愈合和修复类魔法属性的植物),还有姜根。 至于其他的,我只能期待那不是什么生物分泌的油脂、唾液提取物,甚至是……算了,还是不想为好。 纽特递给我一瓶绿油油,黏乎乎的药剂,它被装在细长的试管瓶里,我怀疑它能不能从狭窄的瓶口中流出来。 “喝下它。”纽特说。 “什么?”我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纽特是真的说了这个单词吗?“喝下它?” “我以为是像刚才在手上那样涂在手上——它真的能被喝下吗?” “可以。”纽特说,“虽然不能消肿,但是这瓶药剂可以让你的口腔免遭压迫。” 我晃了晃瓶子,一点用儿也没有。这瓶药剂跟胶水似的被定住。 “它太粘稠了。”我说,“我要怎么让它进入我的嘴里?” “它会流出来的,只要你的目的是为了喝下它。”纽特说。 这听起来跟「生命总会找到出路」有异曲同工之妙,我忍不住想这瓶魔药里是不是真的有什么生命的痕迹急于避免入我口中的命运。 我捏着鼻子,祈祷味道不会太过奇怪—— “酸酸甜甜的。”我咂着嘴,“有点青苹果酱的味道?” 魔药从喉管流进身体,须臾之间,我口腔里的疼痛便消失得无影无踪,只剩下青苹果的清香余味。 “我好像又发现了你的新技能。”我说,这时纽特正收拾自己杂乱的工作台,好像他才空出时间这样做,“你是怎么想出这种配方的?——真的有同龄的人能像你一样自己思考魔药的配方吗?” “邓布利多教授就能。”纽特将一罐芨芨草放回壁架,“只不过是在魔咒学和变形学上。” 邓布利多……没人能否认他的天赋,光是他这么年轻就成了霍格沃茨的教授,还是格兰芬多的院长。可在教授黑魔法防御之外,纽特竟说“魔咒学和变形学”。 看样子他们的关系不止是普通的师生,邓布利多教授大概很欣赏纽特,愿意和他说更多话。 而且,我心想,上天是不是有些太青睐邓布利多教授了?给了他这么多天赋……而有些人一点儿都得不到。 有什么东西沿着我脚下的袍子爬了上来,我低下头,护树罗锅眨着圆溜溜的黑豆眼睛,正吭哧吭哧地往上爬。 “嘿!皮克特!”我惊讶地喊道,皮克特好像这样干过很多次,不出一会儿就到了我的肩膀。“你好啊。” 皮克特叽里咕噜念叨着什么,我云里雾里地点头,“我也很高兴见到你。” “皮克特在跟你控诉我不让它出现在同学面前。”纽特整理好最后一张手稿,它们被叠成一沓放到工作台的右上角。 “它不喜欢我为它准备的树,我只好让它待在我的工作间里。” 我环绕四周,除了顶部的箱子出口,这里只剩下一扇门。 “走,让我带你看看。”纽特打开棚屋的门,走了出去。 我被惊得不知所措,跟着纽特出了棚屋—— 纽特是怎么做到的?在霍格沃茨,在这个年纪—— 箱子的边缘隐约可见,但空间已大得像一个小停机坪。 在互相交错的不同的景观中,纽特的箱子里活生生是一个野生动物园。 看看这些荒漠、这些看上去没有尽头的平原、深海一般的情景、幽深静谧的森林—— 只不过现在这里只有很少一些神奇生物。 “看看我给皮克特准备的树林。”纽特说,我们沿着一段斜坡拾级而上,在这下面,体型巨大的昆虫正推着圆滚滚的球。 “本来是为它准备的。”纽特叹了一口气,皮克特毫不客气地朝纽特吐着舌头,“但是它不肯——所以现在这些树成了树猴蛙的家。” 纽特有规律的敲击着其中一棵树干,然后伸出手——一只树猴蛙稳稳掉落在纽特的怀中。 它浑身呈现出一种鲜艳的绿,斑纹遍布,光滑无毛。四肢比普通的蛙类长多了,像真正的猩猩一样。在它的头上,除了额头那最显眼的大脓包,还长着短角。 这只猴树蛙朝着纽特咧开大嘴,露出剃刀一般的牙齿——像极了我看过的一部麻瓜童话,《爱丽丝梦游仙境》中的月亮脸。 皮克特已经悄悄缩进我的袍子里,可怜的护树罗锅,真怕下一秒猴树蛙就要伸出细长的舌头将它卷入嘴里。 “来认识一下汤姆。”纽特说,“它不像禁林里的猴树蛙那样——它失去了喷射粘液的能力。在一场实验里。” 第107章 箱子2 我心心念念和纽特来一场意义不同的霍格莫德日的约会念想落空了。 但这一天我见证了一个独特生灵的陨落,在充满心碎的禁林中;我见到从前闻所未闻的神奇生物,在纽特手心里被做过实验的汤姆,纽特说出“实验”这个词,我忍不住哆嗦,这样恶毒的行为和偷猎独角兽没什么两样—— 神情哀伤、身体瘦小的卜鸟,躲在纽特为它造出的水滴形的巢中。纽特说,人们一度认为卜鸟的叫声预示着死亡。 “这是真的吗?”我问,“可它现在正在叫着呢。” 难道这意味着我们马上就会死掉? “当然不是。”纽特说,他伸进卜鸟的巢穴中,放下一把饲料,“但我暂时还不知道它的叫声预示着什么。” “上个冬天,它的号叫从不停歇——其他动物们都不厌其烦。” 然后是绝音鸟。它们和卜鸟又有很大的不同,一生只有在临近死亡的那一刻才会发出一声长长的尖鸣,那是它们听过的最为深刻的声音。 我还见到了金飞侠。 “以前的魁地奇比赛,目的居然是为了抓住它。” 它的身体滚圆滚圆的,嘴巴极为细长,一双红宝石似的眼睛闪闪发亮。被我捧在手中,它的体型和金飞贼一般小。 “那是特别残忍的。”纽特说,“人们对它的捕猎已经让它成了濒危物种,而他们还不愿意收手——还想继续灭绝行为。” 我很难见到纽特会有这种反应。柔软从他脸上消失了,一瞬间变得冷漠、刻板。 “面对世界上成千上万的最残忍的物种,生存环境可想而知。”纽特说。 我知道纽特是在说人类,是在说「我们」。在不同的时刻,纽特和凯西的想法不谋而合。 尽管他们都不是那样的人,他们还是因为人类的其他族群做出的行为而自责着。 和我的“老朋友”嗅嗅碰完面,它住在洞里的小金库中抱着自己的珠宝,不分出额外的注意给任何人。 离开纽特的箱子时,我仿佛忘记了时间。但是肚子的咕咕叫声提醒了我,我该去礼堂了。 “今天的事——”纽特迟疑着。 “我明白,我会保密的。”我说,“即使你不说我也会。” 在别人眼里,对神奇生物感兴趣就足够危险可疑了!要是被他们知道纽特竟然将神奇生物带到学校里,我不想看见纽特被开除。 刚放松下来的心情又变得沉甸甸,没有那些神奇生物的安慰,我不断回想起尤里卡的死亡。 我那样劝慰着纽特,然而我的内心也受着无尽的煎熬。 说得你好像很了解独角兽的思考是怎么回事一样,对你完全不了解的物种如此共情—— 可共情并不是错。 虽然这会让我无法从情绪中逃脱,无法投入自己专注的事。但这是我充沛的证明,自我的完善很大一部分是依靠我的共情建立起来的。 “我很好奇凯西究竟和谁一起去了霍格莫德。”我挑起一个话题,“她躲躲藏藏,不告诉我。” “金斯莱。”纽特不假思索给出这个答案,换得我飞速的转头—— “你怎么会知道?”我没想到我和凯西玩闹中的推测有成真的可能,“这怎么可能?” “告诉你一个秘密,莱尔。” 我们跟着从霍格莫德返回的同学们,汇入人群里一起进入霍格沃茨,纽特的声音清晰可闻。 “金斯莱是为了凯西才加入决斗俱乐部的。” “呃——这是金斯莱告诉你的吗?”我感到不可置信。“如果真的是这样,如果金斯莱喜欢的人真的是凯西——” “这是我百分之百正确的推测。”纽特说,“我想他们在不会回到霍格沃茨吃晚餐了,但是凯西总要回到自己的宿舍。” 我可以自己询问凯西。 但我总归是吃惊的。金斯莱这个名字,从来只是凯西口中的「决斗俱乐部搭档」,现在突然贯上了点新含义:洛瑞·金斯莱,疑似凯西的真正追求者。 “我会问的。”我偷偷瞄了一眼纽特,他的眼睛让蜡烛与电灯融合的光黯然失色。 “你总是对这种事这么敏感吗?”我问。 “大多数时候。”纽特说,“因为大多数人都难以隐藏他们对某个人的喜欢,不管是通过眼睛,还是行动……顷刻间迸发而出的情感浓烈得就像毒角兽的麝香。” 又是一种我没有见识过的神奇生物,但这不是重点——纽特这么说的时候,我的整颗心都在发烫。 既然你的感官能够准确捕捉这样特别的情感,为什么你捕捉不到我的喜欢呢? 无论是我望向你的目光、还是我似是而非的行为举止——触碰到纽特的,才敷上特调药膏的手背滚烫着,仿佛那些不知好歹的水泡卷土重来。 我说:“毒角兽的麝香是什么味道?” 它们真的浓烈到可以用来形容这种情感吗? “难以形容。”纽特说,我们已经走进礼堂,教工桌后边的巨大落地彩窗外是被折射的昏黄暮色,天花板正旋转着夜空。“但无论是雌性毒角兽还是雄性毒角兽,都无一例外会为之疯狂。” 我恍恍惚惚,要说些什么—— “克蕾娅,这边!” 伊尔莎朝我挥手,她和伊芙琳显然刚从霍格莫德回来,两人的面前摆了许多商品:从佐科笑话店到蜂蜜公爵,从文人居到德威斯班斯。伊尔莎的头发上别着一枚细长的水钻发卡,伴随着她的动作,镶嵌于其间的水钻交相辉映着斑斓的色彩。 我本要继续坐在赫奇帕奇那儿去,以一种自然而然的、纽特甚至都不会回神的方式——但是现在我只能乖乖回到格兰芬多了。 “纽特,我——” “你的朋友们在叫你。”纽特说,“明天见,莱尔。” “噢,好的。”我的嘴巴打了瓢,纽特看样子是在避免我坐到他那儿去,尽管我知道这是不可能发生的事——“明天见。” 这真的不可能发生吗?可我第一次和纽特坐在一起的时候,他还拉住我让我别走来着。 我坐到她们的对面,注意到伊芙琳手中的动作。她在挑螃蟹里的肉。我知道那是挑给谁的。 “猜猜我们在霍格莫德看到了什么?”伊尔莎面露兴奋,这时候伊芙琳十分自然的将她们的餐盘置换位置。 “凯西和金斯莱走在一起。” “梅林!”伊尔莎喊道,“原来这是那个拉文克劳的名字,他叫金斯莱!”她咂着嘴,“他看上去挺端正的,不知道比那个麦克米兰好了多少——你觉得呢,伊芙?” “啊,嗯?”伊芙琳应了一声,这次她手中的对象变成了牛排切割。“也就那样。” “你的眼光可真够高的。”伊尔莎抱怨着,她又看向我:“所以,能不能告诉我这是怎么一回事?你不知道我今天看到他们走在一起时我有多震惊,凯西打扮得简直就像微服私访的公主——” “我也不知道这是怎么一回事。”我警觉地说,“事实上,直到刚才,我才得知凯西的约会对象是金斯莱。” 他怎么可能会喜欢我?凯西的话还不时回响着。 她对金斯莱的那些躲藏行为、那些抗拒,口口声声她不想被喜欢—— 原来那些都是骗人的吗? 第108章 利用 我以为我会生气,但是没有——事实上,我不能不对凯西表现出的一系列心口不一的行为而叹息。 在宿舍等待凯西的这段时间里,我满脑子想的都是,如果凯西又一次被欺骗了怎么办?如果金斯莱是个和麦克米兰如出一辙的骗子呢? 我又由此生出对凯西的抱怨。她说了那么多话,到头来还是逃不过爱河的吸引。那么迅速,好像她还没吸取够教训似的。 凯西是带着蜂蜜公爵和三把扫帚的甜味回来的。 天气已经转凉,但凯西身上那股热气烫得好像要把寝室里的所有人都融化。 我正被阿黛尔的香薰熏得昏昏欲睡,阿黛尔还在公共休息室里和家庭作业作斗争。 “我给你们带了蜂蜜公爵的新品。”凯西从她的手提袋里拿出两支羽毛笔——至少看上去是。 “胖夫人一定是又溜去其他画像那儿喝酒去了,我说口令的时候她半天没反应。”凯西自顾自的说,解开她的围巾,“我在楼下看到阿黛尔对着她的占卜学作业一筹莫展——她可以吮吸我给她的棒棒糖,假装思考自己下一步该写什么。” “凯瑟琳娜大人!”我夸张地喊出凯西的教名,“您终于肯回宫了?上帝!光是想到我没能伴你左右,我的心情竟如刀割一般,这可如何是好——” 乔安娜的笑声真是一如既往带着嘲讽的味道,不管她是真心在笑还是不屑于此。“谢谢您的棒棒糖羽毛笔——”她说,接着是几秒钟的停顿,“凯瑟琳娜大人。” “你们是怎么回事?”凯西不明所以,“乔安娜,我以为至少你不会跟着一起起哄——” “这是怎么一回事?”我说,“你和金斯莱一起去霍格莫德。” 我看着凯西,她的表情开始变得有些尴尬。 “你不好奇我是怎么知道的吗?”我发誓我没有一点想要质问凯西的意思,但为什么我问出的话听起来像是在谴责! “我没想瞒着你,克蕾娅。”凯西说,“你和纽特都看到我们了,为什么不上来和我们说话呢?” “我根本没去霍格莫德,纽特也没去。”再次提起这件事,我的心情又沉重起来。“凯西,如果我的语气让你不舒服,是我的问题,我很抱歉,我绝没有质问你的意思。” “我只是想知道,你——你为什么要对我隐瞒这件事?还有……你对金斯莱的真实想法是什么。” 你真的不想再进行一些尝试吗? 凯西沉默的时间十分短暂,但只是这短暂的时间里,连乔安娜都从被窝里出来,一时间凯西被置于我们两人的审视之下。 “我——”凯西说话了,她的情绪从声音蔓延到脸部,“我一直会想起奥利菲。” 奥利菲·麦克米兰——上一次从凯西的口中听到“奥利菲”是什么时候? “我已经尝试不去想了,很努力的。”凯西揉着眼睛,她一屁股坐到床上,“我不愿意在你们面前主动提起他,我也不愿意让你们知道——” “但他就是会出现在我脑子里。” “所以你是在转移自己的注意力吗?”乔安娜贯彻着她冷冰冰的语气,“和金斯莱一起去霍格莫德。” “也许是的……”凯西低着头,“想起他总是很痛苦——我也知道我这样做是不对的,可是——” 凯西崩溃了,她的声音跟着身体一起起伏。 “我不明白呀!我以为我应该会很恨他的,因为他是同时辜负两个人的混蛋——可是每次我看到他,紧接着那些东西就不合时宜地涌进来,我怎么都赶不出去。我不明白呀!这一定是我的问题!” 乔安娜从她的床上离开,与此同时我也离开梳妆台,我们一左一右陷进她的身边。 “这不是你的问题。”我轻轻摸着凯西的头,从她身上传来梨花的香气,那是凯西洗发水的味道。“对麦克米兰念念不忘不是你的问题,毕竟他是你的初恋。初恋对我们来说总是有些特别的。” “想要转移注意力也不是你的错。”乔安娜说,“是金斯莱先邀请你的,你只是答应了他。——就算先发出邀请的是你又怎样?你想邀请任何人都是你的自由。” 这怎么会是凯西的问题,这怎么会是凯西的错。 那可是初恋啊——是新鲜又甜蜜,每念出一次,百无聊赖的生活都会受到一次敲打的。 是那么可遇不可求,当他站在那里,你的人生好像只为他而诞生。 “忘不掉就忘不掉。”我说,“没有人强制要求你一定要忘记。” 这是时间的事,时间会帮助你。总会有一天,你再说出奥利菲·麦克米兰的名字时,一切平淡得像夜晚吹到你身边的风。 “我想克蕾娅说得对。”乔安娜拍着凯西的肩膀,“可你还没告诉我们你究竟是怎么看待金斯莱的?” “噢,他很好。”凯西吸了吸鼻子,像是在回忆什么,“今天我们真的度过了很愉快的一天,我一刻也没有想起过奥利菲。” “所以你转移注意力真的有用。”我笑起来,对自己将要说出来的话完全不感到愧疚,“那就多多利用金斯莱好了,利用他转移你的注意力——” “但是你得注意辨别,凯西。”乔安娜也跟着加了一句话,“他别又是麦克米兰那样的家伙。” 凯西破涕为笑。 哭泣之后咧开嘴的样子,看上去特别傻。浑身都透着不谙世事的天真气。 洛瑞·金斯莱会是这样的男孩吗?在凯西被不怀好意的目光包围的时候,会为她出头——尽管凯西不需要这样——同时,不会带着千篇一律的目光看着凯西,像凯西抵触的那样。 如果凯西真的可以放下,那利用他又如何呢。 而且,正如乔安娜所说——我会好好观察金斯莱的,关于他的真实目的。 第109章 万圣舞会 “今天是万圣节!” 这是凯西一大早睁开眼睛时说出的第一句话。 “今天是万圣节!” 这是阿黛尔一大早睁开眼睛时说出的第一句话。 她们两人齐齐看着我和乔安娜。 “今天是万圣节。” 这是乔安娜穿上校袍时说出的今天第一句话。 “你们怎么知道昨天我的守护神咒练习又有进展了?——那团银白色的光会围着我转了!——好,今天是万圣节!” 庞弗雷夫人的药剂没能让我受伤的脸部好起来,但是马迪奥教授给了我他自己调配的另一种魔药——到了万圣夜这天,我的脸已经看不出肿胀的痕迹。感谢他! 好心的普威特队长,在万圣节舞会这天为我们放了假。但大家会看到的——她是如何和金斯莱一同出现在礼堂,借千奇百怪的装扮领衔所有目光。 或许现在我应该叫他洛瑞?毕竟当我在周四的万圣夜这天巡逻的时候,发现金斯莱竟然顶风作案—— “看来今天我的收获不小。”我幽幽出现在金斯莱后方,面前的两个格兰芬多浑身一震。“格兰芬多扣十分,拉文克劳扣五分——念在你们是初犯的份上。” 这一点儿都不过分,你得考虑到现在已经是半夜十二点。能在半夜十二点交易的东西,只可能比纽特箱子里的神奇生物还不该出现在霍格沃茨。 不过,我没有查看他们交易物品的打算。我只是点到为止。 “克蕾娅。”金斯莱并没有生气,他的手中是一个紧闭着的木制雕花盒子。 两个格兰芬多看到我胸前的级长徽章,畏畏缩缩地喊我“级长”——我的耳朵好像爬进小虫,变得痒痒的。 “快回格兰芬多塔楼去。”我说,“还待在这里,是想让我没收你们的东西吗?” “我们马上就走!”他们顿时逃得无影无踪,只留清澈的风声回荡在走廊。 我转向金斯莱,“我不知道你们为什么选在这么明显的地点交易,你似乎一点不把老特拉法拉放在眼里。” “噢,这不用担心。”金斯莱声音轻快地说,“下午他才接过我的饮料——这会儿大概在办公室里睡得正香呢。” 金斯莱居然做到了!让老特拉法拉接受学生的东西——我就说他不应该这样做,看看金斯莱对他做了什么。 “也许是因为万圣夜?老特拉法拉也不能抗拒节日氛围。”金斯莱说。 在我们的晚餐时段,长桌上的蜡烛被换成了南瓜灯。凯西拿馅饼的时候还被从南瓜灯里传出的怒吼吓了一跳——“是谁想出来的衰主意!” “不管怎么说。”我睨着金斯莱的袍子,“提醒你,要是还想继续进行这些交易,不要选我巡逻的时候。” “你说得对,我很抱歉。”金斯莱说,“——下次我会注意你的巡逻时间。” 我再三想了想,还是管不住自己这张嘴—— “如果你接近凯西是抱着某种羞于说出口的目的,你最好不要再接近她了。” 就算纽特说金斯莱进入决斗俱乐部是为了凯西,而据我所知凯西和金斯莱的搭档组合持续了两年。 我还是抱着疑虑,我不敢赌。上周凯西掉的眼泪在我心里凝成一片湖,深入湖底还能找到心碎的宝石。 我不能再让任何人有机会伤害凯西,她对爱情的幻想是那么美好。 她值得童话般的爱情故事——哪怕这很可能并不真实存在。 “我不是麦克米兰那种家伙。”金斯莱看上去不以为然,“你完全可以放心。” “是这样吗?”我反驳他,“那为什么过去两年你从不会邀请她去霍格莫德?为什么偏偏是现在?” 这剑拔弩张的气氛,深夜的城堡里连蜡烛都灭掉,我手里的提灯不知道什么时候悄悄熄灭了。 好在我的眼睛逐渐适应黑暗,能够看清金斯莱的脸。 他变得好讽刺。 “你不是很聪明吗,克蕾娅?”金斯莱低沉着声音,像刚被吹响的萨克斯,“关心则乱了吗?过去两年她的目光什么时候从麦克米兰那儿移开过?就算我跟她说——” 金斯莱眨着眼睛,他的眼睛在黑暗中像蓄势待发的黑豹。 “她会舍得放下麦克米兰,把她的目光停留在我身上吗?” “我想我们都知道她不会。” “我从始至终都清楚我想要什么。”金斯莱说,“我要和她在一起。” 不得不说金斯莱说话实在是大胆又直白。他这不加掩饰的欲望让我顿时像一支被敲打的钟,只能被迫发出钝钝的响声。 “我会紧盯着你的。”我也不逞多让,直视他的眼睛,“你最好真的是如你自己所说的这样。” “好啊。”金斯莱笑着,对我的警告不以为意。 我成了一只刺猬,在面对凯西的感情问题上——即使凯西可能会埋怨我,我承担这样的代价。 “克蕾娅。”我正要离开,金斯莱喊住我。 “叫我洛瑞?”他说,“毕竟我们以后会经常说话。” 于是此刻我盯着这个拥有小麦色皮肤的少年,和凯西手挽着手出现在礼堂——她像一直以来那样闪闪发光,而洛瑞在她身旁竟也被衬托得人模狗样。 我的用词就是这样,因为我真的有些看不惯他。 “不用这样,呃——深仇大恨?”阿黛尔不自在地撇了撇嘴,“我想我们大家一致同意凯西这招转移注意力的方法很好用,你的表情可以再友善点儿。” “我知道,但我现在还没办法对他有笑脸。”我说。 “而且凯西看上去很开心!而且洛瑞·金斯莱看上去似乎挺英俊的。” 为了支持自己的判断,阿黛尔点了点头。“没错。他皮肤的颜色就像我喜欢的那样长着。” “我支持你追求他。”我说,阿黛尔急忙摆了摆手,“我对霍格沃茨的所有男孩只有一个态度——欣赏。” “不然我为什么会和你坐在这儿?” 是啊,在这宽广的礼堂空间里,学院长桌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边缘空间几十张摆着南瓜灯的桌子。中心成了巨大的空地——是舞池,和就着阴森的曲调跳着奇怪舞步的同学们。 天花板不再是真实天空的模拟,它的氛围变得和《弗兰肯斯坦》里「它」被创造出的那一天一模一样。 礼堂的墙壁上布满了橙色、紫色的装饰条,小蝙蝠倒挂在墙边——然后它们到处飞着,偶尔我还能碰上一只蝙蝠的正脸,它差点儿和我撞个正着儿,扇着翅膀给自己刹车。 到处都是干草堆,如果你不注意着点儿走过去,它们会捉弄你,通过燃烧的方式——尽管这并不会真正伤害到人。 到处都像麻瓜的万圣节那样布置装扮着,除了一旁的幽灵是真的。某种意义上这更是他们的节日,在这一点上尼古拉斯爵士的感受一定比我更加深刻。 “晚上好,克蕾娅,格林格拉斯小姐。”尼古拉斯爵士和我们打着招呼,他换了和平常不同的装扮。幽灵也能换衣服吗? 第110章 万圣舞会2 “晚上好,尼古拉斯爵士。”我回道,“今天过得怎么样?” “这身打扮真是与众不同!——和血人巴罗相比。”阿黛尔赞叹不已。 “谢谢你们,谢谢你们——今天晚上真是太棒了,我进入无头骑士俱乐部指日可待!”尼古拉斯爵士说着我们都听不懂的话,“你们怎么不去跳舞?” “那太没意思了。”阿黛尔说,“光是看他们跳舞就足够有趣味。” “看我跳舞也是同样的道理。”尼古拉斯爵士俏皮地眨着眼睛,“克蕾娅——你呢?” “我想她是在等我……” 我认得出这是谁在说话,纽特朝我们走来,脚下生风。 “她在等着带我去跳舞呢。”纽特微笑着说。“希望我没有猜错了。” 纽特什么时候也变得会开玩笑了?他明明很清楚我等待的就是他,因为我们约定好了—— “小斯卡曼德!”尼古拉斯爵士表现得喜出望外——我不懂他为何这么激动,总之我只会表现得比他还要开心—— 我抬头看着纽特满是雀斑、微微发红的脸,心想,纽特的肤色不是小麦色的,他不在阿黛尔的欣赏范围内;可是阿黛尔曾经惊叹过纽特的眼睛,给人的感觉像一对钻石……我的嘴抽动了一下。 “晚上好,尼克……”纽特侧着头说,“忒休斯在魔法法律执行司的工作很繁忙,不过他乐在其中。” 不用等尼古拉斯爵士开口询问,纽特就知道他要问什么,提前给出了答案,好像过去尼古拉斯爵士这样问过许多次一样。 “代我向忒休斯问好!”尼古拉斯爵士笑呵呵地说,“也许他能回来看看我们这些出不去霍格沃茨的幽灵们——看看我待了多久!我应该回到舞会中去。”他向我们鞠躬,用手甩着奇怪的动作越飘越远,“没有皮皮鬼那个讨厌的家伙在,整个世界都变得明亮起来——” “你好,纽特。”阿黛尔说,她的眼睛正直勾勾盯着纽特,和纽特躲躲闪闪的眼神形成对比,“我是阿黛尔·格林格拉斯。” “哦,你好。”纽特用他那过于的嗓音说道,“我是——” “纽特·斯卡曼德,我知道。”阿黛尔似乎很兴奋,她接着说,“克蕾娅总是向我提起你,她——” “纽特!”我蹭的站起来,抓住纽特的手,“我们去跳舞?” 当纽特在你眼前的时候,你哪儿还有多余的心思分给别人呢? 我看着纽特,他没有穿什么怪异有趣的万圣节服饰,毕竟那是麻瓜传统,在霍格沃茨没有这样的主题——纽特穿着一件黑色的礼服长袍,他看上去真像王子……尽管没有王子在说话的时候不敢盯着别人的眼睛,但也许是只属于我一个人的,因为纽特只会直视我一个人—— “我不会跳舞,莱尔。”纽特说。 但这对我无伤大雅,“我很会跳舞——你不是说了让我带你一起跳吗?” 我对纽特伸出另一只手,那里还留存着一些痕迹。 我听见阿黛尔充满揶揄的“哇哦”。 礼堂里满是学生,敞开的礼堂大门还源源不断的有同学们鱼贯而入。在桌旁,有同学从灯火通明的舞池里退出来,随手拿起桌上的杯子喝起来。 “那么……莱尔,这是你说的。”我们的掌心再度相接,纽特掌心滚烫的温度奇异般抚平我的躁动。“那就拜托你了。” 邓布利多教授坐在教工桌上,他罕见的穿上了巫师袍,戴着一顶高高的尖顶帽,像麻瓜印象里的巫师那样——此时我正牵着纽特的手走向舞池,注意到我的视线,邓布利多宽容地对我笑了笑。弗洛尔教授换上绸缎面的粉色长裙,和阴森的环境有着鲜明的对比。 弗拉明戈教授,他旁若无人地在舞池里跳着,衣服上的亮片时不时通过折射的光划过我的眼睛。 “你想跳什么呢?狐步舞、华尔兹、还是探戈?”我毫不客气地抓住纽特的两只手,一只放在我的腰间,另外一只被我紧紧捏在手里。 我开始带着纽特在原地缓缓转圈,天花板的幽幽暗光打在我们身上。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纽特说,他的脸红透了,我感受到纽特放在我腰际的手蜷曲起又张开。 纽特像一只布娃娃被我操纵,移动着自己仿佛刚长出来的双脚,像一只美人鱼。 “好,那我就自由发挥啦——”我领着纽特越跳越快,就是存了这样的心思,看着纽特的礼服长袍飞起来,我们互相在天旋地转之中。 灯光、人影都变得模糊,唯一清晰的只有纽特。他的卷发也跟着弹起,落下几缕挡住他的眼睛。 蓦地,我延缓了动作,纽特不解地看着我。那些碎发悄悄逃跑了,露出他快乐、朦胧的双眼。 “我们跑,纽特。”我说,“我们离开这里。” 我们在树荫下,我们在黑湖边。寂静是一种液体,和月光混合在一起倾泻到我的身上。 “我有些晕乎乎的……”纽特说,“我们跳得太快了——” 我没有说话。 这个世界到底是如何运转的?我竟然也快乐得发晕——梅林啊,哪怕狄俄尼索斯喝下那些葡萄酒,醉人的力量也不及此时我的一半。而我分明滴酒未沾。 这充满爱神低语的天地、这把我和其他人分离,我们被单独选中的实现愿望的语言。奥林匹斯山上也镌刻着你的名字。 请亲吻它,克蕾娅。你知道机不可失,你知道你愿比任何别人未曾有的亲密向他而去。你知道每个夜晚来临,当你连续打开,又闭上的书本,在它们之中寻找你早已获得启示的东西;你不曾等待;当你的热诚追逐着他,总被更不可思议的温度所取代。 一切感觉都是无穷尽的存在。 请亲吻他,克蕾娅。你知道你灵魂中的过人之处,正在于它更热烈些。 我踮起脚,不由自主的—— 处心积虑的。 我一刻也不曾将目光从纽特脸上挪开。 一只画眉鸟停在纽特的肩上,我感到纽特突然间变得僵硬,他睁大了眼睛。 我像发烧的病人,手握装满冰水的杯子。我知道我应静待,可我手中的是甘美的杯子,我喝下的水是那么沁凉,发烧的热度却又使我那样枯焦。 我在亲吻纽特。 第111章 我亲了纽特 这些天里,我尴尬极了。 而这些难以言喻的尴尬归根结底于我无耻的亲了纽特,在万圣节的那个夜晚。 我知道纽特一定比我还要不知所措,当我触碰到他的嘴唇,柔软不仅没有缓解我的渴望,我反而更加难以忍受这干燥。 巨怪一定夺舍了我的脑子,不然我为什么落荒而逃,我甚至不敢去等待纽特的反应——“我真的很抱歉,纽特——真的!” 克蕾娅·里德,你在抱歉什么,你忘记「我们之间不需要道歉」了吗?可是你违背了纽特的意愿,你不经过他的允许就对他做出比过去任何时候都亲密的行为—— 你该如何为你们今后的相处模式下定义呢? “告诉我,克蕾娅——我真的很想知道——” 刀叉的碰撞声不绝于耳,礼堂正处于晚餐进行时,天花板上点缀着朵朵云层。 阿黛尔在同学们的聊天谈笑中对我和纽特在万圣节舞会的下落穷追不舍。 “知道什么?”凯西的嘴里塞着一块肉,含糊不清地问。 “和金斯莱的舞一定让你快乐得自顾不暇。”阿黛尔说,凯西的脸上迅速浮现出一种不自在的神情,“以至于你连克蕾娅最后根本没有跳最后一支舞都不知道。” “和洛瑞没有关系。”凯西说,我们大家一致把这当作她在强词夺理,“舞会里的灯光特别昏暗,我没有注意到是正常的!” 片刻插曲没能阻挡一开始的问题,凯西也跟着阿黛尔问我:“所以你怎么了?为什么没有留下跳最后一支舞?”她说,“我以为你会好好监视着我和洛瑞呢。” 我本是这样打算的,如果不是我坏心思的拉着纽特在舞池中旋转,又无可救药的被他吸引——主导着践行我的幻想—— “礼堂太闷了,我只不过是和纽特一起出去吹会儿风。”我说。 “谁会相信这种话?”阿黛尔嗤笑一声,“布莱克被选为百年来最受欢迎校长的可能性都比你和纽特在万圣节舞会那天消失只是为了出去散散步的可能性大。” 我开始不合时宜地想,阿黛尔为什么就不能随便接受一个同学的邀请,一起去跳舞呢?这样我也不会坐在这儿受到她的盘问,骑虎难下啊。 而凯西看着我,她的眼神好像在说她即将要猜出这是怎么一回事。 “其实我也觉得不对劲。”凯西说,“昨天的保护神奇生物课你处处挨着我,而之前,你向来是纽特勾勾手就把你勾走了——是啊,纽特昨天也没有来找你!这一周都是!” “难道你告白失败了?” 过了好久,阿黛尔才说出这句结论,立刻换来凯西的反驳——“不可能!” “为什么不可能?”阿黛尔不甘示弱,“你也说这周纽特和克蕾娅都没怎么说话,过去他们从不会这样——我也注意到了——” 凯西连刀叉都放下了,她红着脸要争辩什么,“你不明白,阿黛尔!纽特——” “我们能别再讨论这件事了吗?”我不得已终止她们的讨论,“凯西,你是不是忘了我们下午还要训练,明天还有和赫奇帕奇的比赛了?” 提到魁地奇,凯西果然抛下了刚才争得火热的话题,三两下开始进食,“马上就要一点半了,我不能让队员们认为我是一个爱迟到的队长——” “你这招真不道德。”阿黛尔幽幽怨怨的,她撇着嘴,“难道你不想知道凯西要说的是什么?” 我没有在意过凯西在“纽特”这个名字过后会说出什么。因为我不能再承受一次听到这个名字了,它像炮仗一样打在我耳边,延绵不绝的嗡鸣声轰炸我的耳膜,我只觉得再不制止,我会晕倒在这儿也不一定。 因为她们说得没错,纽特在那天过后一次也没有找过我。周三的课后练习上邓布利多教授也因为我们之间的古怪氛围提前停止了授课,那天我们两个人都没能有什么进展。 连和赫奇帕奇的比赛都输了。队员们都在积极得分的时候,我却时不时就要看向观众席—— 纽特依然在那儿,坐在一堆黄黑色的小獾之间,裹着标志性的赫奇帕奇围巾。我看着他,他却没有在看我,眼神只是盯向没有实体的某一处,他在发呆。 我正窃喜着,纽特即使不看我也不会看任何人——就听到口哨声被吹响,接着,赫奇帕奇的观众席爆发出响亮的欢呼声。 “你能不能让我听听你是怎么一回事?” 凯西压抑着怒气小声说,她对我的宽容显然已经放到最大。“金飞贼就在你眼前,但是你,你的目光在哪呢?在球场上吗?你是在观察其他队员的动作——还是你根本就没探寻金飞贼呢?” “我挺想为你说话的,克蕾娅。”伊尔莎说,一边换下赛服,“但是凯西说得对。金飞贼就在你眼前呀——你怎么就让它这么被别人虎口夺食了呢!” “如果你二年级时的魁地奇选拔表现出的是今天这样的水平,我也不至于只能当守门员了。”伊芙琳说。 亚当斯和弗利远远缩在一旁,眼里尽是庆幸——因为队长难得没有挑他们的错处,而是把注意力放到我身上! 我只能一个劲说着对不起,今天的比赛本不应该有第二个结局—— “只是一次积分赛而已。”伊尔莎拍拍我的肩膀说,“我们还有很多机会可以赚回来。” “前提是你恢复到以前的状态。”伊芙琳说,伊尔莎立刻喊了她一声。“伊芙,别这么说!” “今天大家表现得都很好,我没什么可以总结的。”凯西看着我叹了口气,说,“让我单独和克蕾娅说说话。” 队员们接二连三的离去,渐渐只剩下我和凯西。 “你不喜欢脑子里全是纽特的感觉,是吗?”凯西这句话明明是疑问句,但她说出来好像只是为了让我肯定我自己。 我点了点头。 “那你现在是在干什么呢,克蕾娅?过去你从来不会在比赛里分心,金飞贼是你唯一的目标——别这么看我,我当然知道你是因为纽特才分心。” 见我始终沉默着,凯西不由得放慢了语气,“你能不能告诉我,万圣节舞会那天究竟发生了什么。” “你就不能把阿黛尔说的话当真吗?就当是我真的被纽特拒绝就好了——”我为什么要这样说话呢? 我想我大概是真的认为自己被纽特拒绝了……毕竟亲吻的意义在我们这个年纪来说很单一,除了喜欢再没有其他。纽特固然是害羞的,但他并不木讷。 “梅林,有时候我真的不想再管你们的事了——操这种无用的心——”凯西说着,跺了一下脚,仿佛是借此发泄她的怒气。“别拿这套说辞糊弄我。我说过了,这个世界上除了埃德蒙叔叔没人比我更了解你——” 凯西是这样不屈不挠,我不说真话的话,她是不会放我走了,而我们偏偏是一个宿舍的好朋友。 “告诉你就是了。”我说着,瞥了眼凯西,观察她的反应来为我接下来的话铺垫——“我脑子一热……我——” “我亲了纽特。” 第112章 在我说出这些话之后,下一秒,凯西的手就朝我而来—— “克蕾娅!”因为兴奋,凯西的话音在某一个节点达到高峰,“原来你——已经做到这种程度啦——?”。 我被凯西摇晃着,几乎连脑浆都要被摇出,“停停停!”凯西停下来,我说,“但是你也注意到了。纽特这一周都没理我。我一定是被他讨厌了。” “在回想纽特行为的时候,你有没有想想你自己是怎么做的?”凯西说,“实际上你自己也在躲着纽特。” “你亲了纽特之后,他是怎么反应的?” “我不知道。”我说,凯西难以置信地问我,“你怎么能不知道呢?” “因为我逃跑了,凯西。”凯西的眼神突然变得十分令人惧怕,我硬着头皮说下去,“我不敢去观察纽特是什么反应……” “你害怕纽特的回应不是你期待的。”凯西说。“但是纽特会怎么想呢?你亲了他,结果逃跑了——这么多天以来连话也不和他说一句。” “这是你给自己找的事儿呀,克蕾娅。你不打算主动找纽特解决一下吗?” “我害怕得到的答案不是我想要的——”我意识到,原来陷入爱河时,人是多么不理智。只需要看看我这担惊受怕的样子,“我不想太早就知道纽特除了把我当做朋友外别无所求。” 凯西抱着手,比赛带给她的汗水已经散发殆尽,她看向帘子外被风吹起的天空。 “你不能从自己的角度揣测别人的想法。”凯西说,“纽特的大脑没有剖开给你看,即使你自诩你可以看透他。” “再说,凯西。”我说,“再看看。” 我想我无法理解凯特尔伯恩教授为何一定要他自己来选择搭档的同学,并且让我和纽特互相成为搭档,天衣无缝的。 距离尤里卡的死过去了三个多星期,她的孩子依然生活在禁林中,和其他的独角兽一起。 凯特尔伯恩教授为她的孩子找到了愿意接受它的抚养者,这很好。但是没什么能回到从前,一切都变了样。 如同我和纽特。 可怕的沉默蔓延在我们之间,使中间的矮猪怪那眯缝的黑眼睛显得更加渺小。 通常,纽特会滔滔不绝讲起矮猪怪的习性,我在吸收新知识的同时能欣赏纽特沙哑的嗓音——然而今天却是由凯特尔伯恩教授代替。 我听着凯特尔伯恩教授干巴巴的、总是像含着什么东西在嘴里的声音,渐渐觉得心情也变得一样干巴巴的。 “纽特——”我试探道,“我需要做什么吗?” “我来就好了,我可以解决的。”纽特说,我觉得自己的肠胃好像在痉挛一样。 凯特尔伯恩教授路过我们,他盯着纽特看了很久——最终只是叹了一口气,又一轻一重地走开。 到了下课,我还是没有忍住叫住纽特,说,“我真的很抱歉,纽特!我——” “我想起来今天汤姆的饲料,我还没有给他……”纽特看了我一眼,“莱尔,我得先走了……再见。” 要找一个理由逃离也不能是这样蹩脚的理由!我不相信纽特会忘记喂自己的神奇生物…… 可是纽特回绝得过于明显,离开得过于快速——凯西走到我旁边,和我一起看向纽特的背影。 “你想好了吗?”凯西问我,“看看纽特逃跑的速度。” 我没有回复凯西。 所以我这是在干什么?我站在魔咒课教室外等待纽特,没有提前告知的,心急如焚的。 凯西说的话让我无所适从。她持续告诉我,纽特根本不会如我想象中这么想,不会讨厌我,我拿自己的脑袋去揣测纽特的想法简直是不能再愚蠢的。 然而,那个亲吻几乎是打破了我的窗户纸,无论是过去的暗示还是怎样都没有嘴唇的触碰来得直白……纽特的眼睛是那么美丽。那短短的十几秒中一切感觉对我都成为一种陶醉,没有任何物理上的、生理上的满足带给我这种眩晕。 我的心流质似的散泄在四方,我碰到自己的嘴,十天前它曾带领我初次试探他人的领地。 同学们在下课铃的催促里从教室蜂拥而出,我听见几个拉文克劳对课堂上的讨论。 “弗拉明戈一定对洛瑞心有不满——上一堂课他光明正大的指出弗拉明戈的存在咒在手势上的错误,弗拉明戈的表情——”几个拉文克劳吃痴笑起来。 “除了他,还有谁能直戳弗拉明戈的痛处呢?除了他的衣服,就是他的教学事故——尽管在我看来那不是什么大错。” 我心不在焉地听着他们聊天的内容,盯着我脚下的一方砖石,在间隙里抬眼观察纽特是不是会出现。 “——克蕾娅?” 一双皮鞋出现在我眼前,亚历山大深邃的蓝色眼睛带着探究看我。 “你在这做什么?”亚历山大问道,“是弗拉明戈教授的要求吗?” “噢,我——不是的。”我挠了挠自己的脸,好像有火焰烧上脸颊,“我在等纽特。” 亚历山大挑眉,“那你可能得等很久了——他和金斯莱被弗拉明戈留堂了。” 我心里悄悄松了一口气。等不到纽特就好像我的死期得到了延后——但是纽特为什么会和洛瑞一起被留堂呢? 亚历山大好像看出我在想什么,他说:“纽特一整堂课都没能施展出成功的魔咒,如果这是你想知道的话——弗拉明戈教授对他的表现很不满,他以前从不会这样。” “纽特怎么能让这种事情发生呢?”亚历山大说,同时,他不曾将目光从我这儿移开。“在那天的万圣舞会上……” “亚历山大。”我打断了他,语气生硬地说,“谢谢你告诉我——” “但是你还是会等纽特出现。”亚历山大说。 “我想现在应该是晚餐的正好时间。”我烦躁地说,“你为什么不赶去礼堂吃饭呢?” 我的天啊,我到底是在做什么? 我还是会等在这里,等着纽特出现!而我要这样对亚历山大说话,他不过好心向我解释而已! “抱歉……”我说,“我不是有意和你这么说话。” “不要紧。”亚历山大说,丝毫没有感觉到被刺伤。“——我知道那或许对你是不能说的秘密。” 我不知道该说什么来回复他,我记得以前我不会对他感到这样无言过。 亚历山大叹了一口气,不知为什么抬头扫了一眼天花板。 “我好奇纽特到底是哪里吸引了你,让你只会对他这样注意。”他说,“看样子天要下雨了。” “一切。”我轻声说,“而且是不需要理由的。” “大概我永远都不懂,是不是?”亚历山大说,“我想我得走了。再见,克蕾娅——” 亚历山大离开了,我松了一口气。面对亚历山大我总有些不自在,不是因为他说喜欢我,这感觉实在有些奇怪。 第113章 和我在一起吧 “我盼望着你下堂课能恢复到你的正常水平,斯卡曼德先生。”弗拉明戈教授的声音由远及近,逐渐大起来,“我们大家都不想浪费晚餐的时间。” 他们三人一起走出教室,朝着与我所在地相反的方向。我就这样轻易被忽略过去——但是洛瑞看到了我,他转回头,两只手抱在后脑勺处,笑着示意我跟上他们。 “是,教授……”我听见纽特微弱地回应弗拉明戈教授不算斥责的劝诫,弗拉明戈教授立刻将他矛盾的箭头转移到洛瑞身上,“还有你,金斯莱——希望下次你在指出教授的错误时别那么光明正大——我知道我的手势错了,但是你能不能别当着所有学生的面提出来?” “当然,教授。”洛瑞侧着脸,他笑眯眯的,“我下次会注意。” “你们可以走了。”弗拉明戈教授左右拍着他们的肩膀,“这些都没什么——但你们还是需要明白。” 弗拉明戈教授在一处拐角离开,洛瑞靠近纽特,我不知道什么时候走才能迈开步伐往前走。或许是我没想好我到底该怎么说。 “上课心不在焉的感觉真差劲。”洛瑞说,“尽管这样的人总是大有人在,但你,纽特——还真不常见。” 纽特没有回应,洛瑞也不在意,“你想不想回头看看后面有什么?” “我不会被这些东西吓到的,洛瑞。”纽特无奈地说,“霍格沃茨就有大把幽灵——” 视线相交是猝不及防。纽特的嘴巴一张一合,我看出他想说什么,洛瑞在一旁咧着嘴,对我们的事情表现出极大的兴趣——就这一点,也许他和凯西可以说是天作之合…… “纽特。”我抢先一步,“你想和我去散会儿步吗?” 看进纽特惊诧双眼里的那一刻,那指定的瞬间,我想,我无法抗拒的、我必须要得到的,除了我的自由,我释放出的生命—— 还有纽特·斯卡曼德。 “我们应该讨论一下……”我观察着纽特的表情,这时洛瑞已经溜之大吉——我们很轻易就找到一个人流量较少的地方。“万圣舞会晚上的事,我想我应该——我应该有一些解释。” 对这样使所有人都处于敏感崩溃线的氛围我由衷地厌恶着。纽特没做错什么,我却自作主张回避他。 纽特低着头,躲避我投射的目光。“你想要解释什么呢——莱尔。” “对不起。”我说,“我为我擅自的行为向你道歉。我不应该那样鲁莽……亲了你。但我必须要承认我是清醒的,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看上去,纽特从破碎的边缘被拉了回来,他抬起头,一种充满不确定的、跃跃欲试掀起的浪涛。 “我不需要道歉,莱尔。我并不觉得你做错了——在亲我的这件事上。”我对自己听到的东西起了惊奇的怀疑,纽特继续说着,“但是你为什么要跑掉呢?” “这么多天我们没有说过一句话……我以为你是后悔了,对你所做的。” “站在我的角度来说是你不理我——”我没来得及控制自己,脱口说道,“你也没有来找我,不是吗?” “我没有想过不理你,不是这样的——”纽特说,他显得很惊慌,在说完这句话后停顿下来,像是在做内心的斗争——要不要说下去—— “你亲了我,那让我以为……你是喜欢我的。”纽特说,此刻我的心开始叽里咕噜冒出气泡来,每一个泡泡都映照出我对纽特昭然若揭的感情。“但是你逃走了——我没有想过你会逃走,所以我又开始想,你是不是后悔了——或者说,亲吻我只是因为你觉得那样很有趣——” “我没有这么觉得!”我大声说,一时间吸引了一些路过同学们的目光,我只好拉着纽特走到更偏僻的地方。 也许就是此时了,克蕾娅——并不是也许,是必须。我手中的动作和我迈出的步履,如此坚定,不容置疑。但是我的脑子里正电闪雷鸣,又像海面的浪花等待着卷起激烈的泡沫—— 终于,我松开了纽特。站在他的面前,我深吸一口气。 “我喜欢你,纽特。”我以一种极其平稳的、镇静的嗓音说,“我的确是喜欢你。” 在这恍惚中,这是苏格兰高地欢快的夜晚,因为我们正处于生命里除了作业很少有其他烦恼的学生中。 细枝垂向光辉的落日,天际幻化成金。不知道从哪漫不经意的神秘的怒放声,疾驰着、追逐着、闪烁着、祈祷着。 “我后悔亲吻你,我害怕我们心意不相同,我过早的冲动会让我们的关系出现裂隙。”我捏紧自己的手又松开,这样无法缓解我的紧张,也不能让我有片刻安心,“我尽管因为喜欢你变得有些奇怪,但对我而言这真的是好大的惊喜。” “我不想被你讨厌,纽特。我也不想听见你对我除了朋友的感觉没有其他。如果你是这么想的话,我想今天我们的关系停止在这儿就好——”我对自己能有这样决绝的勇气感到讶异,但这没什么好辩解的。不能得到你,我就什么都不要,包括我们的友情。 “不会停止在这儿。”纽特说,他看着我,“不会停止在这儿的,莱尔。我对你——我对你除了朋友还有其他——从一开始我就不是只想跟你做朋友。” “等等、什——什么?”是我幻听了吗?是我在做梦吗? 皮克特从纽特的衣领处冒出,它伸出细长的树条手臂,鸣叫着爬上我的肩膀。 “皮克特吵着要见你。”纽特说,“我不得已带上它。” 皮克特听见这话,对纽特吐着舌头,像是不服气。 我感官里最温馨的快乐,原来是渴时得饮。因为我曾触碰过纽特的嘴唇。 “我要确切的答案,纽特。皮克特想见我——那你呢?” “所以我也是。”纽特和缓地说,我的心脏伴随着剧烈的跳动,“从一开始就是我……我的心作祟的。” “是我先喜欢你的,从三年级的保护神奇生物课开始。” 我感觉自己的五脏六腑都融化了,哪怕是湿冷而阴雨绵绵的十一月,寒气无处不在,渗进每处身体——它们依然燃烧,溶出旋涡。 “你不知道的是,每次看见你,我多想逃避——像我一直以来擅长的那样。但是你的眼睛耀眼到我足以鼓起勇气去抗衡。” 你的双眼看着我,我的也是。 原来我在纽特眼中,和他在我眼里是相同的。我内心的泡泡一个个炸开,无声的落在纽特身上。 纽特像他擅长的那样,每次望向我的眼睛都在对我进行蛊惑。 我想起今天硬着头皮向凯西请了假,就为了来魔咒课教室外蹲守纽特;我还没有吃上晚餐,即便如此我的肚子也丝毫没有反抗。 它识相的没有出现妨碍我,就算它此刻在我脑子里的某一处看着这出「好戏」,我也不在乎了。 “如果我们的关系不会停止在这儿。”我任由自己放肆上扬的声调,“那么,这是不是意味着我们应该进一步了?” 我掀开自己的校袍,毛衣袖口处的那枚金色袖扣在昏黄的烛火下折射出微弱亮光。 我微微用力将它扯下。 “我想嗅嗅会愿意代我保管的。”我说。 纽特从我手中接过袖扣,指甲划过我的手心,连带着穿堂风泛起我掌中的一片涟漪。 “嗅嗅已经拥有很多宝贵的东西了。”纽特把袖扣紧紧捏在他的手里,“留给我一枚袖扣一点儿也不过分。” “留给我,莱尔。除了那个吻,我们的拥抱——” 只要想到世界是这么广阔,我和纽特能在这里与对方的灵魂交谈着,我就好快乐。 我什么都想要,什么我都会留给你的。 “和我在一起,好吗?” 第114章 How Far I'll Go 不管你的年龄是如何随着岁月增长,幻想是如何逐渐熄灭,变得寻常——始终,等待圣诞将近的日子还是令人激动着。 遇见足够宽容的教授,比如凯特尔伯恩教授——他留给我们的作业只有“好好度过你们的圣诞假期”,或是邓布利多教授,只要求我们交上五英寸的关于铁甲咒的作业。 这让大家的热情每一天都愈发高涨,哪怕布莱克校长始终板着一张臭脸,宾斯教授无味的课程,甚至是冰雨绵绵的天气也不能将此抵消。 我和纽特的恋情始于1912年的11月19日,这天是周二,霍格沃茨城堡上空下着小雨。而我们心里的种子在彼此的话语中发芽。 “我忍耐得特别辛苦。”凯西说,她手里的搅拌棒正毫无规律的在坩埚里摇动,“你看,这是一个只要稍加观察就会被看出的事实,纽特对你一见钟情。而你竟然一直看不出来!我该怎么说你?” 那些都不重要了。我拔着黑根草白色的花茎,美滋滋地想,纽特·斯卡曼德不只是我的约会对象——他是我的男朋友。 “多少次,我差点无法控制我自己要和你托盘而出——天啊,有任何人会看不出小斯卡曼德对你的感情吗——除了你——” “普威特小姐。”马迪奥教授说,他敲了敲桌子,“如果你们要继续这场闲聊,我只能给你们今天的作业打一个a。” 马迪奥教授很仁慈,我看着我们负责的那锅颜色不明的药剂。凯西停止了动作,“抱歉,教授。”她小声说,脸有些红了。 马迪奥教授的目光高深莫测地盯着我看了一会儿,他走开了。 走,海因里希·艾伯斯塔教授!我挥挥魔杖,清空坩埚里的药剂,现在气味好多了。“我们只能重新开始了,凯西——我们需要快些。” “马迪奥教授和我说话了——”凯西眼神都在发光,要是凯西知道马迪奥真名根本不叫马迪奥——甚至他在凯西最讨厌的组织——国际巫师联合会任职,凯西对他的崇拜会不会大打折扣? “我敢说所有亲近你们的人,我、阿黛尔、莉塔——甚至是亚历山大,没有一个人看不出来。” 到了冬天,尤其是十二月,天黑得很早。当我们走出地下室,到了地上,竟发现也没有什么光线适应的问题。 大家叽叽喳喳地谈天谈地,我侧过身子让一个个子矮小的低年级挤过——原来是阿格莱亚,他手里攥着一封信,嘴上说着抱歉,一边急匆匆欠身而过。 “我知道了——关于世界上只有我不知道纽特喜欢我这件事。你可以不用再提了,凯西。”我说。 “不过纽特原来可以说出那些话来!”凯西说,“留给我,莱尔——” 我赶忙捂住凯西的嘴巴,她呜咽着,在我羞愤的表情下发出几声笑。 好朋友总是能精准说出你绝不想听第二次的话,如果它不是从当事人嘴里被说出。 纽特在前殿那儿正等待我,他的眼睛在看见我的那一瞬间爆发出更大的喜悦——正如此刻的我。 “啊。”凯西发出一声了然的感叹,“去,克蕾娅,我得接受方坠入爱河的情侣间不能容许更多些的个人空间存在……” “你知道不是这样。”我说,“但我有一天没见到纽特了。” “一天!”凯西张大嘴巴,“居然都一天了!这真是很漫长——好了,我停止打趣。”她被自己的举动逗笑。 凯西拉起我的手甩着,“我希望你好,我希望你开心。看到你这样快乐——你知道,看见你从你们的关系里汲取到的除了宁静和愉悦再无其他,这是最值得庆祝的事。即使它可能不会有结果——” “但过程同样重要。”我说。 “是呀。”凯西点点头,“我也真心希望你们能拥有很好的结局,克蕾娅。纽特对我们来说实在有些过于不同寻常,但你们是天作之合……在我看来。” 没有纽特爱不了的怪物。在我还不确定纽特心意的时候,我有过短暂的苦恼。如果我是神奇生物就好了,我根本不用操心纽特会不会喜欢我这样的事。 只要我是,他就一定会在某一天抱起我,而且会用温和得不可置信的声音说着:我在这儿。 “我在这儿,纽特。我来了。”我呼出的气息变成蒸腾雾气,飘散到纽特那里。 我不过第一次品尝爱恋的果实,没有人告诉我它是怎样的,全靠我亲身体会——我紧张得说不出话了。纽特脸上的雀斑比以前还要可爱,我真的很想拽过他的围巾,让他更和我靠近——我真的很想亲吻他。 那可以是无花果,可以是石榴,可以浸渍在冰糖里,可以生长在带刺的叶间,等待着将我采摘的手刺破。 我只知道我口渴的欲望永不止息。 第115章 冷嘲热讽 赫奇帕奇们对自己的长桌出现其他学院的同学已经见怪不怪了,向来是这样,他们的朋友遍布整个霍格沃茨。 哪怕这个人是克蕾娅·里德,在有她的魁地奇赛场上出过三次意外,哪怕这些意外不是她造成的——这些都只是我的臆想而已。 我想其他赫奇帕奇们对我坐在这儿见怪不怪的原因是因为这几周以来我大部分就餐地点都是在这张长桌,而不是格兰芬多那儿。 纽特很不愿意和我一起坐到那儿去,他表达的方式不是通过说话,而是我每次提出的时候回避的眼神。 我的脾气不能更好了,如果纽特对认识我的朋友没什么兴趣,我可以接受。如果他更愿意只有我们,我—— 一声清脆的声响,我的盘子里堆进一大牛排腰子饼。 “你在想什么,莱尔?”纽特看着我,眼巴巴地说。 “噢,没什么。”我切下一片馅饼放进嘴里,是谁教会了家养小精灵们用蘑菇代替牡蛎来作另外的调味?口味完全不同了——我却更加喜欢。 “你是一个好学的学生。”我说。好像笃定了纽特这样照顾人的招式是从我这里学到的一般。 不过,也有可能是忒休斯。 而纽特之前从未这样做过的原因是他过于朦胧且难以定义的边界感。 我靠近纽特,他突兀红了脸,在人声鼎沸的礼堂里撑着椅子被我逼退——“这太近了,有很多人……莱尔,别再逗弄我了。”纽特移开了眼睛。 上帝,我原来是这样的人吗? 可是逗弄自己内向、容易害羞的男朋友本就是恋爱的趣味之一。 我摇摇头,将叉子上的馅饼递到纽特的嘴边,等着他吃下去,我慢悠悠恢复原来的位置。“明明你很赞同爸爸和妈妈那老套的一见钟情,我竟未从中听出任何异象!” “我很早就看出来了——”纽特说,“你对感情的看法……很独特。” “我会觉得你是在暗示我对这种事极端不敏感。”我笑着说,“但这又不是我的错——” “我不是在暗示这种东西。”纽特说,他的眼睛往某处飘了一下,“我是说,亚历山大在看你。” 我根本没注意亚历山大坐在哪儿。纽特那一眼太飘渺遥远,不足以让我定位到亚历山大精确的位置——我也不在意。 “那就让他看。”我说,牛肉腰子馅饼只剩下了一半,是不是有点太咸了? “这才是我说的你独特的地方……”纽特推过一杯橙汁,“你还记得亚历山大在车厢里说的那些话吗?” 或许是看我苦恼的样子,纽特不等我说话就开口:“他说他向你表白。而你说这不是什么大事。” “他人的爱慕不是你给自己加冠戴冕的理由,你从来不会大肆宣扬。” “这本就没什么好说的嘛。”我说,“只有我也对你怀抱同样情感的时候,它才值得被宣之于口。没有什么比两情相悦更令人心潮澎湃了。” 凯西今晚的训练计划十分不幸的泡汤了。 拉文克劳提前得到了院长的准入信,一整个下午,加上宵禁前的时间,都在训练他们的新队员——已经占领魁地奇球场多个时间段,具有丰富预约经验的普威特队长错失此良机,究其原因还是我。 因为她忙着感叹我和纽特,忘记了去找邓布利多教授开好接下来一周的球场准入通知。 我感到很遗憾,这个时间不能骑着扫帚在天上飞——如果我忽略掉和纽特紧紧相握的手,我一定会很遗憾。 这是一个星光灿烂的夜晚,黑湖湖面渐有结冰的趋势。从湖边眺望,苏格兰高地山峦起伏,下过雪的雪山与草原融为一体,空灵的气息旋进霍格沃茨,一切都仿若是永恒。 “马上就要到圣诞了。”我说。 “嗯……”纽特回应着,那一瞬间他捏紧了我的手。 “怎么了?”这声嗯一定含着别的意思,“你想要邀请我去戈德里克山谷吗?” 纽特轻轻摇晃了一下他的脑袋。 “看来以后我只需要随便发出什么音节。”纽特说,“你就全然知悉我想要说什么。” 只有天能证明我这么说只是在开玩笑,我还没有自信到真的以为纽特会在交往初期就邀请我和他一起在戈德里克山谷过圣诞——而他居然是认真的! “我——我很开心听到你这么说。”我感觉自己的嗓子好像被什么堵着,“只是今年圣诞我会回法国去……回到波尔多去。我的外祖父母在那儿。” 我又补偿性的加上一句:“我已经两年没有见到他们了。” 这绝不是因为我害怕在圣诞节去戈德里克山谷,尽管有80%的可能爸爸不会拒绝我,还会和我一起赴约。 我们这样漫无目的走着,到了某一棵并不特别的、抽条萧瑟的树下,它在北风里无助地颤动着。 我刚伸出手想要坐下,低头看见满目的雪,和我们踩过的痕迹,恍然大悟——原来想要在纽特身边已经成了习惯。 纽特四处张望着,看得出来他也只是随意张望着,没有目的的。“我想那里一定很美。”纽特说。 “当然!南法的天空总是雾蓝色的,我最喜欢的就是晚饭后坐在花园栅栏边的秋千上看日落——橙与蓝交接的时刻。那里的冬天很少下雪,至少我在的时候是这样。” 如果有机会,我也想带你去柏图斯,看看连通天际的葡萄田,乡间的小路。周围常青的绿草;与赫奇帕奇公共休息室外层层叠叠的木桶相似的橡木桶里,陈酿中的葡萄汁,发酵的味道弥漫在室内。 外祖父母渡过世纪之交的别墅,其本身的来头可以追溯到路易十六时期——那位被自己的改造害死的国王,外祖父至今谈起他还是会说,“他实在是不够坚定”。 外祖父也许会评价你的个性过于内敛,外祖母却会偷偷和我说,“这是个好孩子”。 “我能等到这样的机会吗?”纽特说,“我……去到柏图斯的那天——” 我正要给纽特一个肯定的答复,不远处,那个令人生厌的身影,裹着厚重的绒毛大衣出现了。在她旁边的两人同上次一样—— “怪胎果然只配和怪胎在一起。”兰德尔冷嘲热讽地说,“不过另一个斯莱特林的怪物是怎么想的——我更好奇这个。” 第116章 再 艾莉森·兰德尔为何如此刻薄,从她喉咙中喷涌出的话语总是淬了毒一般。 我可以云淡风轻的反驳她,一个接一个地击溃,在她的恶意只针对我的时候——可是谁赋予她资格来批判纽特? “我相信这个城堡一定有某个地方容得下你,”我拦住纽特,“所以请你们滚到容得下你们的地方去。” “你藏着斯卡曼德是做什么呢?”兰德尔嗤笑着说,“难道他是什么珍稀的神奇生物吗?噢——大家都说他除了那些奇形怪状的神奇生物什么都看不进眼,原来你和他是同样的物种。” “莱尔——” “我倒是不知道我们怎么就成别的物种了。”我说,“你是站在非人的角度对我做出评价的吗?” 我自以为我和兰德尔无冤无仇,刚入校的那个学期我甚至还帮她在课堂上说过话……她对我的恶意究竟是从哪里来的,仅仅是因为四年级那场魁地奇比赛吗?如果我的猜想有理有据,那她对莉塔、对纽特—— “赶紧滚开。”我说,兰德尔冷漠的眼睛眯成了一条缝,“几次三番自找没趣,你就喜欢依靠这种方式缓解自己一事无成的空虚?” 头发像枯草一样的女孩突然咯咯笑起来,另一个女孩也跟她一起,她们两人的笑声尖锐得划破了傍晚的寂静。 “斯卡曼德的行李箱里恐怕不止有衣物和日用品。”兰德尔以一种极慢的、拖腔拖调的语速说,“我们都很好奇,也想知道如果布莱克校长知道了这件事——会是什么样。” 我差点儿就要回头看纽特了,我没料想到兰德尔她们会知道这件事——纽特是在哪里露出的破绽?纽特怎么会让自己泄露出这样明显的破绽? 我的头传来一阵轻柔的触感,是纽特的手。他的手从头顶往下滑,握住我的肩膀。我还是回了头。 我看不出来纽特有发怒或不满的迹象,他脸部的所有五官都好好地发挥出了它们应该对我发挥出的魅力,然后那只手滑落,再次牵上我的手。“我想你的父母在炼金术上一定有十分的见解……毕竟有你这样的造物——把最坏的一面发挥得淋漓尽致。” 我想比起我直白的驳斥,纽特的阴阳怪气显然更高深些,我笑出了声。 纽特这不是在暗示兰德尔是一个实验品吗?他还是给了兰德尔一点面子,至少作为最坏的来说,她是成功的—— “我不清楚你是怎样定义怪胎的……但是如果只有你们这样的人才可以被称之为「正常」,做怪胎也未尝不可。神奇生物,的确比你们要好得多,至少它们不会上赶着给人使绊子。” 纽特继续不疾不徐地说着:“至于你提到的另一个斯莱特林,我想你应该是在说莉塔。——我很好奇,按照莉塔的性格,她应该会让你牢牢记住她是不能被招惹的才对——而你还是肆无忌惮地说着我们所有人的坏话。” 每次兰德尔的表情都会到达于此刻——白红交加,在她白皙滑嫩的肌肤上。 “所以我父亲才会说霍格沃茨的招生准则被人诟病一点儿都不冤枉。”头发是枯草色的女孩弹起她的指甲,在那场无声息的硝烟里,“布莱克不过是只纸老虎,既没能获得学生的喜欢,在校董会里也不讨喜。邓布利多倒是年轻有为——” 看样子她出生自一个显赫的家族,只不过家族并不能给她的智商带来任何加成。她身旁那个戴眼镜的女孩不停捅着她的腰,她却不为所动—— “然而我始终无法理解,他对你们两人情有独钟的原因——或许他并不像他看上去的那样聪明。” 上帝。这个女孩说话一直都是这样吗?如此“畅所欲言”,简直蠢笨如猪——别是现在,别是这个时候,别是纽特在我身边—— 我的手开始剧烈抖动着,挣脱纽特,纽特愕然看着我——“莱尔,怎么了……” 天呐,别这样,别这样好吗?我求你,让我自己来处理—— 我眼睁睁看着自己离画面越来越远,意识里的身体不断下坠,画面里我对着那个枯草色头发的女孩伸出我的双手。 我自己的手在哪儿呢,我伸出的手竟不是我的手了—— 那双手握住她的脖子,愈发用力,再用力,几乎是捏紧。 她的表情呈现出没有预料的惊骇,开始不住翻起白眼,那双手被她抓上了。 在她同伴不可置信的喊叫声中——“你这个疯子——昆蒂娜!”。 在纽特慌乱的呼唤中——放开她,放开她—— 昆蒂娜挣扎着,竭力要吸进一口气,比冷空气带来的红更热烈的颜色迅速攀上她的脸。 我怎么也无法游上去,我怎么也无法逃脱这里的黑暗,发生的一切离我好像十分遥远,但此刻我的意识却清醒着。它是故意这样做,它要让我看清「我」的所作所为—— 梅林啊,求求你放开手,难道你看不出她快要死掉了吗!—— 纽特抓住那双手,它们是我的手,可是却传递给了「它」。 “放开她。”纽特说,他的眼睛好像穿透表层看到了我,我真的好想抱住纽特——“否则我会让邓布利多教授知道这件事。” 那双手放开了昆蒂娜,她跌坐在雪里,画面向下移动,她抚着自己的脖子大口喘气。 她们看着我,惊恐的、害怕的、瑟瑟发抖的,放弃了猖狂,我从未见过。 我听见自己的笑声。它的嗓音那么熟悉,发出来的方式却如此不同。 “只是开个玩笑而已。”「我」说,“毕竟,我也不能让你真的死掉,对吗?” “看到了吗?”「我」蹲下来——它蹲下来,挑起昆蒂娜的下巴,她的眼里满是泪水。那是生理性的泪水,还是情感上的后怕。 “兰德尔唯一比你聪明的一点是,她不会去说教授的坏话。如果你下次再这样畅所欲言……你清楚我会做出什么吗?”它冷漠地说。 “你以为你会安然无恙吗?”她喘着气,仍然要维持着瑟瑟发抖的强硬态度,“在你对我做这些事后——这里有这么多目击者。” 它是怎么用我的声音发出那些冷哼,它为什么能如此自然地控制我的身体—— 那只手甩开昆蒂娜放在自己脖子上的手,再次贴上她的脖子,昆蒂娜脸色一僵——她的脖子已经看不出被掐的痕迹。 “布莱克说过,无论是什么指控都要有证据。”它说,“现在就算你们有目击证人也没用了。” 它起身的时候踉跄了一下,我甚至无法得知纽特是什么反应,画面一刻也不曾给纽特。 “欢迎你们下次继续来找我进行交流,我会送给你们更丰厚的大礼。” 第117章 平静 兰德尔带着她的跟班们手忙脚乱地离开了,呈现给我的画面是雪里深浅不一的脚印。 “你的目的已经达到了,”纽特的声音响起,“现在请你放过她。” “放过谁,纽特?”它说,“我就是我呀。我该放过谁呢?我自己吗?” 我不能留在这儿,我要离开,我得离开才行…… 你越挣扎,我越不能放过你。所以你为什么不耐心等着,等着我归还你的身体呢?—— “大概这就是邓布利多为什么这么喜欢你?”它笑得恶劣,“你太懂得这是怎么一回事了,你太聪明了。是这样吗?” “我不在乎你想表达什么……既然你如此在意邓布利多是怎么想的,你为何不亲自来问问他?” 我不知道这能不能被称之为「通感」,我竟能察觉出那些冷漠来,那些不快使它的思想变得咄咄逼人,而清晰的传递给我。 纽特的问题戳破了它某些说不清道不明的隐念。但它的声音还是像平常我会发出的那样,“如果我有这个机会,我会的——或许你可以去问问邓布利多关于牢不可破的誓言是怎么一回事……” 你能理解吗?莱尔,你最喜欢这些东西,我们的关系就像古希腊中的母邦与子邦……我不是你们想象我是的那个人,你可以把我称之为格林德沃——但我不是他。 我是被他怨恨的、被他不耻的、被他迫不及待抛弃的、被他恨不得溺死在水里的,他盛怒的情绪。 因为他不过是一个不懂得如何爱人的家伙,他不明白爱为何物,他不懂得太多事。明明只要能再控制住自己一点儿,所有的事都可以被避免。 但他们全部都被夏天点燃了。那些沉闷焦躁的,干柴烈火中迸发出的朦胧意义,以至于在极端愿景里忽略了隐患,忽略了他们之间巨大的鸿沟。 如果我有机会,我会站到他面前的,我会亲自询问他的。 但是现在,莱尔,你不觉得我已经霸占你的身体太久了么?久到我也临近我的极限……我会如你所愿的,我会归还你的身体。 但总有一天我会完全让它属于我—— “纽特。”我终于夺回我自己的声音,这之前它只存在于我的意识里。 “它又缩回去了。”我说,“又缩回到我的身体的某处,继续躲藏着窥视我的生活——或许它现在正沉睡着,因为霸占了我的身体这么久。” 它对我说格林德沃是不懂得爱人的家伙,它的语气里饱含对格林德沃的怨恨。 但纽特不是,纽特不是不懂爱的人,他看得出来我不是我,我也是奋力呼救的受害者,徒劳地希望那个头发是枯草色的女孩——昆蒂娜,能从「我」的手里逃生—— 纽特抱我抱得好紧,我没有想到他原来会有这样情绪外露的时刻。他突如其来的拥抱让我好难过。 “太久了,这太漫长了,漫长到我差一点因为等待而崩溃——”纽特说,“我已经做好接住你的准备……” “我还有时间。”我回抱住纽特,使劲嗅着那些青草与药混合的味道,让自己在苦涩里获得安心。“它还是不够强大。” 这话多么挑衅。 “我好冷啊,”我的头埋在纽特的袍子里,不知道现在是几点——天很早之前就黑下来了,“我们回去?” 幸好还不到宵禁,走廊仍然有零星几个学生准备打道回府,我和纽特在其中没有显得有什么不同。 三脚架上的蜡烛幽幽燃烧着,映出昆蒂娜恐惧的脸。 哪怕她们再恶毒、再没有眼力、那些眼睛是如何对我的一举一动虎视眈眈。我从来没有想过要伤害她们。 不如说,其实有那么一刻我被这样的想法掌控了——就在兰德尔把纽特也称之为「怪胎」的那一刻。 但昆蒂娜的话竟成了导火索——它被激怒了,以至于不管不顾抢夺我的身体……什么时候不再是由我控制了? “我想我应该和昆蒂娜道歉……”我说,“她不应该受到那样的对待。” “但那不是你做的,你是被操控了……”提起昆蒂娜,纽特的声音不再温暖。“或许你没必要向她道歉。” “可是她们不知道——她们只会认为我是真的疯了。我不在乎我在她们的眼里是不是已经成了一个疯子……可是它毕竟是借由我的手来完成那些骇人举动的。” 我举起手,看着自己发白的掌心,那些纹路,它们没什么不同,可是刚刚它们抓住了另一个人的脖子,差点要让她窒息。 “我不能把自己从这事中扯开。”我说,“我始终是有责任的。” “我从你的反应里可以看出这不是第一次……”纽特说,“我相信她们从没在你这儿得到一点好处,但这没有成为她们退缩的理由——再看见你,她们还是会嘲讽你,还是不把你放在眼里,她们是不知悔改的人。面对这样的人,也许语言已经解决不了问题……” 到了这个拐角,再转一个弯,我就可以一直走下去,上楼梯,回到格兰芬多塔楼。纽特停在了这儿。 “那个时候,你去哪了?”纽特问我。 在我的意识被占领,身体被操控的时候。我去哪儿了?我不知如何形容…… “我感觉我像站在了第三者的角度旁观这整件事,但我的视角始终是「克蕾娅」的视角。”我抱着自己的双臂,“它是怎么做到的?——只是轻轻一个笑声,我就被推进黑暗里了,唯一的光源是我的眼睛带给我的被框住的世界。我无法夺回自己身体的控制权。” 看着纽特此时无助的表情,他低头看我的时候脊背好像更加弯曲,眼睛折射出脆弱的光,却亮得像翡翠一样。 啊,那是为什么呢? 有眼泪在纽特的眼睛里打转。 “——我好像有些不对劲。”纽特扯着嘴角,使劲揉着自己的眼睛。但是我制止了他的动作,我握上纽特的手。 “我了解的。”我的拇指沾上湖水,翡翠湖面泛起波纹,更深的悸动被撩拨。“没有什么不对劲,纽特,这是正常的——仅仅是看到你的眼泪,这是为我留下的,我就好开心。” “可是我总是这样,你遇到的所有危险,我没有一次能够帮上忙——哪怕这次我在你身边——我只能反复求它放开……” “但你面对的毕竟是我的身体呀?”我安慰着纽特,趁机扣住他的头,“你忍心对我的身体做出什么来吗?” 即使在我的控制下,纽特摇头的幅度还是被我捕捉。 “这就对了。” 我也把自己的头对上纽特,一时间没有什么距离比我们彼此更近。近得我能感受到纽特扑面而来的呼吸,尽管它有一瞬间的停滞。 冬天的夜晚好寒冷,霍格沃茨的夜晚很寂静。 “不用急着否认自己,纽特。”我说,“不论是逝去的、还是仍然活着的,你从来不是旁观者。你有你自己的行为处事。可能我真的不是人类,而是她们口中的其他生物,你才会这样对我有着无法言喻的魅力。” 给予人平静是多大的力量,这个星球上有多少人站在利益跷跷板上剑拔弩张,平静对于他们来说似乎是天方夜谭。 “每次一见到你、触碰到你,我变得好平静。” 就像现在一样。 第118章 救命我昨天更新错章 了 对于昆蒂娜的遭遇,那天夜里凯西辗转反侧,最终还是悄悄对我说,“也许你会觉得我太不知好歹,克蕾娅——可是,她不应该被那样对待。” “我同意你。”我说,“如果它不停手,昆蒂娜可能会被活生生掐死……在场没有一个人能够阻止它的行为。” “它还会借着你这双手做出更恐怖的事!”凯西的声音里充满了惊惧,“而它竟然毫不掩藏,将它的所作所为赤裸裸展示给你看——它是在向你示威吗?” “我觉得那不是示威,今天它原本可能并没有出来的打算……”如若不是因为昆蒂娜提到了邓布利多教授。 “这是什么意思?”凯西问我,我却并不打算说出我的猜测。 “……这只是我的一个猜测。”我打着幌子。“示威的说法也不可无能。” “希望埃德蒙叔叔是真的找到了点什么线索。”凯西说,“如果不是这样,总有一天它再次占领你的身体——到了那个时候,它不会再陷入沉睡,你也不会再醒过来了。” 我能怎么说呢?我能够说的,也只有“我还撑得住,凯西”。 我还撑得住,我还能忍受它对我灵魂的汲取。只要我自己的魂魄生生不息。 不论它的行为究竟是不是出于对我的「示威」,还是单纯的发怒,我确定了一件事。 到目前为止,它对我身体的操控都需要一个条件——我的情绪受到波动。可是这次被波及情绪的显然是它。而且是在昆蒂娜提到邓布利多教授名字的时候。 它和邓布利多教授——不如说,格林德沃和邓布利多教授。 他们之间是否有着过往? 足以让它怨恨上两个人,说出那些话的过往……足以让它直至今日,以一缕怨念栖息在我之中,也始终牢记的过往。 足以让它在听到昆蒂娜对邓布利多教授并不强烈的质疑时,不顾一切争夺身体的控制权也要伸出它「惩戒之手」的过往。 它像撒旦那样将昆蒂娜的生死置于手中,像上帝那样审判昆蒂娜的生死。我相信那个时刻,女孩的存活只不过在它的一念间。 但到底它也没有下手……它也懂得。 最重要的是…… 如果我向邓布利多教授提起这件事,他会告诉我吗? 如果我向马迪奥教授——向海因里希·埃伯斯塔,国际巫师联合会的职员确认,我身体里的另一个人就是格林德沃——是并不能被视为完人的格林德沃盛怒情绪的转移,我就相当于向霍格沃茨所有知情的教授,向国际巫师联合会——向整个秘密的魔法界,确认了这件事。 到了那时,我还能安稳度过我的校园生活吗? —— 我们是在纷飞的大雪里完成和拉文克劳的比赛的。 那天雪不停下着。球场整个表面都覆上白色,观众席上的学生无论是脸还是衣物都成了白茫茫一片。 我们这些队员,我的呼吸都硬生生地泛着疼痛,在我的嗓子里 洛瑞·金斯莱的人声音像是吸进了个很多的雾气,在这样的场景里雾蒙蒙、飘飘落落的。即使是声音洪亮也没办法挽救这太过遥远的声音。 比赛以我抓住金飞贼为结束,尽管格兰芬多们都在欢呼,纽特也戴着他的毛线帽,拍起黑色的绒手套从观众席上起身为我鼓掌——凯西跳下扫帚,径直走向伊芙琳。 “如果不是克蕾娅抓住金飞贼够早,我们又要输掉了。”我听出凯西尽量控制着自己的语气,使它保持在一个还算温和的水平,“上次是克蕾娅,这次是你——我们队究竟是怎么啦?” “你能问出来的话我也想知道。”伊尔莎走过来,一只手撑着腰,“伊芙的异常可不仅是出现在今天,而她之前还和我保证过她不会让自己的异常影响到我们的比赛。” “对不起,今天是我没有发挥好。”伊芙琳整理着自己的赛服,她的脸十分苍白——在我们都刚经历过激烈运动的前提下,她的脸色显然不是一个好征兆。 “你知道我不需要听见对不起的。”凯西说,“只要你们每场比赛发挥得问心无愧,就算输了我也不会说什么。但不能又是这样心不在焉的状况呀!” 通常来说,这个时候伊芙琳会以一些不容易被察觉到的方式,比如搭上伊尔莎的肩膀,或是将她的发尾缠绕在手指上,若无其事地拨弄着……但是今天,伊芙琳什么都没有做。 不仅如此,在伊尔莎靠过来时,她甚至悄悄地挪动了步伐。 我看这里是又出现了什么问题。伊芙琳的心意被发现了吗? 可是看伊尔莎的反应,看上去她不像知道这件事的样子。 那究竟是为什么—— “我保证这样的状态不会再发生。”伊芙琳十分平静地说,她的表情波澜不惊,仿佛她不是一个热衷于打磨技术的球员,只是得过且过的进行比赛。 “我相信你一定比克蕾娅靠谱——” “嘿,凯西!”这事儿和我有那么一丁点关系吗! 凯西选择忽视我,继续她没说完的话。“因为你一直以来很冷静。如果你不想说今天走神的原因,我也不会强迫你告诉我。但是圣诞节假期结束后的训练——我要看到你恢复以往的竞技水平。” “是,凯瑟琳娜队长。”伊芙琳笑起来,有些勉强的。 我在这里的作用是什么?今天我又不是凯西批判的对象,纽特应该还在观众席上等着我才对……但我应该是和凯西一起回去,我没有告诉过纽特吗? 噢,我在瞎想些什么呢,纽特肯定离开了——我告诉过他我会和凯西一起回去。 今天纽特真的来看我比赛了吗?那个浑身雪绒绒的、戴着黑色绒手套的人真的是他吗?大家都笼罩在雪里,我甚至怀疑我是看错了,那个人也许不是纽特——但为什么我的记忆里,他是? 我到底在想什么,为什么我的思绪这么混乱?我摇晃着脑袋,试图让自己的脑子清楚点儿。 伊尔莎伸出手,“好,伊芙。我有没有跟你说——”,伊芙琳举起她的手,和伊尔莎伸出的手正好错开位置。伊尔莎的手扑了个空。 伊芙琳举起的手指着一个方向。 “贝尔还在等你。”她说。 第119章 回家 (今天这章是昨天更新错的呃呃呃。。大家直接往前一章看这章没啥好看的) “感谢伊尔莎·克莱因,感谢贝尔·麦肯齐。”蒸汽的轰鸣声中,凯西正试图在紧闭的包厢里抓住一只巧克力蛙,“现在,除了你和纽特之外,我们又有了新的谈资!” 为什么凯西会这么说,当然,一切都要追溯到那场格兰芬对和拉文克劳的魁地奇比赛的赛后。 伊芙琳说出“贝尔在等你”的时候,她听上去仍然是冷静的。 太冷静,太自持,以至于如果不是伊芙琳亲自和我承认过,我不会相信她其实对伊尔莎有非常浓重的感情。 贝尔·麦肯齐,即使离开了格兰芬多院队也不忘记再添点隐秘的腥风血雨,竟然向伊尔莎表白,而伊尔莎还答应了—— “不是说我有多喜欢他,或是说我对他也抱有同样的感情。”伊尔莎说,“但是,他毕竟和我说了——我心想,反正我也没有体会过这种感觉,不如就试试?” 要让我再次回想伊芙琳的反应我都觉得是对她的一种残忍,当时伊芙琳一动不动地坐在沙发上,她真的很想离开现场——但是伊尔莎还在滔滔不绝讲述着。 我只能看着她坐立难安。尤其是最后,伊尔莎想让伊芙琳为她编明天约会时的辫子,伊芙琳竟然答应了——天知道她是怎样吞下那些苦水的呀!喜欢一个人真的能大度到这种地步吗? 总之,我不理解。 对于纽特,如果我得不到他,那么别人也想都别想——这不是说我会做出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我只是这么觉得——我只是这么想而已。 毕竟这里不存在我得不到纽特的选项。 “贝尔其实也还不错?”阿黛尔掰着自己的手指头说,“第一,他长得虽然说不上十分帅气,但也是有点姿色;第二,他从来不传什么绯闻,好像他的世界里除了魁地奇就是他的好兄弟,除了他的好兄弟就是高布石。” “第三——”凯西接上阿黛尔的话,“也是最重要的一点,他说他已经喜欢伊尔莎很久了。要是再隐瞒自己的感情,他怕等到毕业后两人就再也不会有交集。” “借口而已。”乔安娜翻着自己手中的报纸,“整个英国的巫师界就那么大,难道贝尔毕业后会安心做一名远离魔法的麻瓜?” “听上去你好像不认为远离魔法的会是伊尔莎。”凯西说,“但是这也正常——其实我想过伊尔莎的就业咨询,她会进入某个魁地奇俱乐部,或是成为一名设计师。” 大家都在谈论着新的爱侣,谁又能记得可怜的伊芙琳呢? 某一天伊尔莎把她和贝尔在一起的事告诉了伊芙琳,从那之后伊芙琳就开始浑浑噩噩的…… 伊芙琳忧郁的脸和语气不停划过我的心头。 她擦拭着自己的扫帚时,我忍不住询问她。 “之前和拉文克劳的比赛……是因为他们吗?” “什么他们?”伊芙琳换了一个工具,继续给扫帚抛光。 “伊尔莎和贝尔——”我说,伊芙琳放下扫帚,招呼我过去。我坐了过去。 “没有他们。”伊芙琳说,“从来都只有伊尔莎。” “你是怎么想的?关于……关于伊尔莎。”我说,“但是他们毕竟只是在一起——你知道,不是太过认真的那种。所以这种变化是可以逆转的——” “即使可以逆转,也不是为了我。”伊芙琳冷静地说,她敲打着我们下方的椅子,带着规律的节奏。 “但是你可以告诉她,伊尔莎她什么都不知道——” “你知道整个霍格沃茨可能只有你把这种事情当作寻常吗——也许还有那个纽特·斯卡曼德?”伊芙琳笑着打断了我的话,“我也不可能让她和我一起做先驱。” “我们不一样,克蕾娅。”伊芙琳说,我终于从她的话音里察觉出一丝不同寻常,“你和斯卡曼德,你们在一起是天经地义——情感上、伦理上、生理上。如果有什么不如人意的事会被提起,也只是关乎他那近乎怪癖的性格。” 我似乎知道伊芙琳要说什么了。 “我不可能让她知道的,那给她带来的影响会近乎灾难。” 伊芙琳说得那么真诚。 “我不能让她被置于那样的境地,我不能像贝尔、或是任何一个男生那样坦诚地、放肆地告诉她,毫无顾忌地抒发自己的感情。我不能告诉她我爱她。” “因为我不是男孩。” “克蕾娅——”凯西在我眼前接连打了好几个响指。“你又走神了,你在想什么?” “快问快答,她在想什么时候能去找纽特。”阿黛尔说,凯西夸张地“噢”了一声。 “you o separable love birds(你们这两只难舍难分的恩爱情侣)——”凯西笑得揶揄,“去,克蕾娅!我敢说纽特也在等你——十分焦急地。” 两人一唱一和,倒把我给本来的心思给猜得八九不离十。尽管我的确是在想伊芙琳说过的那些话,但我的确想去到纽特身边。 连乔安娜都发出一声轻笑。 “我要澄清一件事,我想到纽特那儿去,不意味着我不想和你们待在一起。”我说,阿黛尔从比比多味豆里精挑细选了一颗绿色的出来,她或许以为那是青苹果味——直到她皱起整张脸。 “上帝!”她大喊着,在我们的笑声里缓了好一会。“是因为纽特无法适应和大家待在一块儿——我们知道。”阿黛尔说。 “这也不意味着他不喜欢你们。纽特只是不习惯。”我说。 “当然,当然!我们不会介意这个……”阿黛尔说,“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选择。” 乔安娜看了我一眼,补充道,“但要看你能不能接受了。” “再见了,女孩们。”我打开包厢门,“你们说得没错,我已经迫不及待了——明年见,圣诞快乐!” 纽特一个人坐在列车尾部的包厢里,嗅嗅和皮克特在桌子上有来有回地玩着游戏。 准确来说,是嗅嗅正饶有兴趣地玩着自己爪子里的金币,皮克特费尽心思想要吸引嗅嗅的注意。 纽特正一边看着它们,一边在牛皮纸上写着什么。随着包厢门被推开,他也抬起头,亮晶晶的双眼露出期盼已久的光芒。 “莱尔。”纽特说。 第120章 国王十字 霍格沃茨特快的轰隆声逐渐停止了,等待着的人群替代无边雪原,出现在窗外。 我看着纽特连哄带骗的让皮克特和嗅嗅回到箱子里,随即利落地将皮箱扣上。 “忒休斯会到站台等你吗?”我看着纽特的动作,问道。 纽特骨节分明的手因为寒冷的天气更加苍白,皮肤之下的血管更加明显。 在我提起温斯的笼子时,纽特也提着箱子站起来,他打开了包厢门。“应该会……尽管我没有这么要求——” “忒休斯想制造多一些你们兄弟相处的时间。我理解他。”我们一起走出包厢,嘈杂的交流声立刻将我们包围。 “你能理解吗,莱尔?你为什么能理解忒休斯?”纽特问我。在拥挤的人流里,纽特空出的一只手悄悄缠绕上我的手心,温斯在笼子里叫得正欢。我也紧紧回握住那只手。“你知道我要说什么,纽特,你在明知故问。”我说,“忒休斯的想法就是我的想法。” 忒休斯想要多一些兄弟相处的时间,我想要多一些和纽特独处的时间。所以我们制造机会……都是为了纽特。 我们快要下车了,那么多人在车上时还别别扭扭移动着脚步,一下了车就撒了欢放开,奔向自己的亲人。 “我不知道……”纽特突然变得有些踌躇,是否因为我真心的情感表达总是让他羞怯得难以招架。“忒休斯后来给我写了一封信,还在我的宿舍里——事实上,我才想起来忒休斯给我写了信。” 还在宿舍里,等于没有拆开。 我不知道对于忒休斯来说纽特不看他写的信是不是正常,不知道对于斯卡曼德兄弟来说这是不是就是他们习以为常的相处方式。 但是想到那一天死去的尤里卡,纽特或许也不愿意再回溯霍格莫德日发生的其他事。 所以,即使我想知道忒休斯那天有没有去霍格莫德,莉塔有没有见到他——我什么都不会问的。 出乎意料的,在站台等待的人群里没有爸爸,尽管我已经反复确认过——这么多快乐的人里,除了普威特家的家养小精灵凯利神气活现地接过凯西的行李,甚至连忒休斯都不在这儿。 “这么多年,埃德蒙叔叔终于舍得让你自己回家了吗?”凯西走上来,两手空无一物,“我只是粗略扫了一眼,但是如果埃德蒙叔叔在——我相信不会有人能错过埃德蒙叔叔,从各方面来说。” 凯西看向纽特,“克蕾娅在我们的包厢里一刻也不能多待——她真的十分渴望去到你那儿。”凯西笑着说。 凯西的眉眼有一种特别奇异的力量,当它们面无表情的时候,凯西看上去是严肃的,不能被亲近;只要凯西稍微弯起眉,圆碌碌的大眼睛露出一点笑意,那种不近人情的感觉就会立刻被打破,你会想到这原来是一个特别可爱的女孩儿。 “你好,凯西。”纽特说。 “爸爸没有说他不会来。”我说,虽然他也没说他会来——但是自从我去到霍格沃茨上学,无论是返校还是离校,爸爸从来都会在站台等着我。 “噢!我以为埃德蒙叔叔早就和你说好了。”凯西环绕着四周,她的家养小精灵凯利还在原地眼巴巴地望着她,“没有和你提前说明就缺席了你回家的日子。这有些反常。” 这是有些反常——这何止是有「些」反常?我心中警铃大作,拖住爸爸的绝不是什么鸡毛蒜皮的小事—— 纽特显然知道我在想什么,他说,“忒休斯也不在这儿——我们没有被通知的原因大概是事态实在过于紧急。” “你们在说什么?”凯西不明所以,“你们是在讨论我知道的事吗?” “是啊,凯西。”我叹声说,“我的爸爸、纽特的哥哥,他们同时缺席只能是因为傲罗办公室有突发的重大行动。八九不离十。” 凯西的脸色一下子变得紧张起来,她踩着小步凑近我们。“所以……我们是在说黑巫师——格林德沃?还是邓布利多教授说过的即将到来的……”她咽了咽口水,“即将到来的战争。” “都有可能。”我说,我和纽特的视线短暂相接,“也许格林德沃也预示着即将到来的战争。” “你真不应该在冬天里说这个。”凯西摩擦着自己裹着毛绒外套的肩膀,“我觉得好像更冷了。” 我想说些什么来缓解凯西紧张的心情,这时候—— “c’est elle? est-ce notre ire?(那是她吗?那是我们的莱尔吗?)” “issez-oi voir, oh - c’est elle, oui elle avait pourtant l’air très différente de ce ’elle était il y a deux ans(让我看看,噢——是她,没错。不过,她看上去和两年前真的很不一样。)” 这两句充满疑惑的法语,两道区别明显的中气十足的嗓音,我兀地回头——我的外祖父母,茱莉亚·马赛耶和梅洛·德·马赛耶。 如果不被告知真实年龄,没有人猜得到他们其实才六十出头。外祖母银白色的头发被高高卷起,她精明的眼神或许可以昭示出她的性格——而外祖父,我在柏图斯没有见过他穿正装,今天他却穿着一身灰色的西装出现在这儿,嘴边挂着温顺的笑容。 随着外祖母惊喜的目光,她几乎是要跑起来一般走向我—— “天呐,那是保罗·波烈的土耳其式灯笼裤!原来它即使被穿在一位年过半百的淑女身上也能这么飘逸灵动——”凯西激动地说。 “我没想到你还有涉猎到麻瓜的时尚界。”我说着,迎面着外祖母扑面而来的拥抱,她温暖的香气瞬间萦绕着我。 “莱尔,我的小莱尔!我有多久没见到你了?让我抱抱你!噢——你长大了!这么美丽!”外祖母说,她松开我,热情亲吻着我的脸。 “好了,快放开莱尔——到我了。” 外祖母瞪了外祖父一眼,不舍地放开了我。于是我又被重复一样的动作,被拥抱,被亲脸,被外祖父不停地说着“我们都很想念你,莱尔。我们——还有其他人!” “上天。”外祖母感叹着,“只是两年没有见到你,我竟感觉已经过了一辈子。” “你们怎么到这儿来了!”我说着,也难以抑制自己的惊喜,不过我来不及等待他们的答复,眼下还有一些更重要的事—— “我要向你们介绍一下。”我一左一右拉过凯西和纽特。 凯西在我耳边嘀咕着,“我也要为你着迷了,克蕾娅——我怎么从来没听过你说法语呢!” 而从外祖父母出现开始,我一直能感觉到纽特的视线。 “这是凯瑟琳娜·普威特。”我指着凯西,“我在霍格沃茨最好的朋友,你们可以叫她凯西。” “这是——”我看向纽特,琢磨纽特现在在想些什么,时间过于短暂,我没有头绪。 “他是纽特·斯卡曼德,我们——”纽特会愿意我这样介绍他吗?纽特会害怕在长辈面前公开我们的关系吗?也许对埃琳娜和忒休斯来说无所谓,但是这可是我的外祖父母,而他们生活在南法……他们是真正意义上的麻瓜…… “我是纽特·斯卡曼德。”我听见纽特说话了,用他十分蹩脚却又真诚的法语——我也从不知道纽特会说法语。 “我和克蕾娅——我们——” “我和纽特在交往。”我说。 第121章 缺席 这话一出,彼时还对凯西笑脸相迎的外祖母顷刻间换了脸色。 外祖母对纽特点了点头,忧郁地摸着自己的下巴。 “莱尔,恋爱对现在的你来说是不是太早了点?”外祖父说,只不过这次他换成了大家都能听懂的英语,我想外祖父一定也存了故意让纽特能听明白的心思。 “是呀,莱尔。你才多大,就这么进入一段关系——”我注意到外祖母不断打量着纽特,而从外祖母的脸色来看,她实在不是很满意。 “纽特是动物爱好者。”我对外祖母说,“事实上——比起人类,他更喜欢动物?” “噢!”外祖母夸张地叫了一声,刚才的打量和评判瞬间消失,换成了可亲的笑脸。“那他是个好孩子。”外祖母说。 外祖母的这句话会让纽特有什么反应?我扭头看向他,纽特低头笑着,还是老样子——他的嘴角是月牙的弧度,视线相触的隐秘暗语给人以一种无以言喻的快感。 如果外祖母知道,纽特甚至帮助过独角兽的生产,而我在这个学期也见到了独角兽——在她童年的神话里出现过的生物,也许外祖母连让纽特回到戈德里克山谷都不舍得。 “原来这是遗传。”凯西嘀咕说,她保持着圆睁的眼睛,笑得是那么讨人欢心。“你的外祖母也对喜欢神奇生物的男孩没有抵抗力吗?” “她只是——只有麻瓜世界里见不到的神奇生物才会吸引到外祖母。”我说,“如果不是家里出了巫师,外祖母这辈子都不会知道那些神话里的生物其实真实存在——只不过,麻瓜是不被允许看到它们的。” 不过外祖父就不同了,纽特是动物爱好者对他来说并不是什么加分点。 我想,外祖父对纽特的不满,更多是因为在他眼里,纽特的外在形象实在不符合他作为一个男性的传统审美。尽管纽特现在已经在努力挺直身子,这反而带来了副作用,使他整个人看上去都有些不协调。 但外祖父自己也不是他审美中的完美男性的样子。而且他看上去可比纽特易碎多了…… 凯西凑到我耳边,“我想我该走了。”她说,“不能让凯利等太久,不然他会以为我对是他来接我这件事不开心。” “再见,克蕾娅、纽特——”凯西再次和外祖父、外祖母进行了贴面礼,“圣诞快乐!” 她向凯利跑去了,家养小精灵那矮小的身体在一堆行李中看也看不过来。粗布衣服就那样松松垮垮地挂在凯利的身上,他的表情却没有半分苦相。 “总是听你说起她,今天还是第一次见。”外祖父说,他望着凯西欢快离开的背影,“凯瑟琳娜——名字听上去和她本人真是大相径庭。” “要找到这个九又四分之三站台真是十分困难。”外祖母抖了抖身上的大衣,“我和你的外祖父在九和十之间徘徊了很久,连工作人员都不敢问!不过幸好,一位好心的女士教会了我们如何穿墙而过。” “你们怎么会到这儿来?”我说,“我以为爸爸是突发情况——来不及通知任何人才对。” 事实上,就算爸爸来得及通知任何人,我也没有想过来的会是外祖父母……我以为会是安德鲁才对。 “噢——我们也在好奇这个。”外祖父刚才一直环绕着站台的环境,看得出他因为第一次进入这里,对这里显露出极大的好奇。外祖父看着我,喉咙在反复滚动,那些皱纹也跟着一起,像潮水一般——外祖母用力朝他腰间一捅。 “一个月前我们收到埃德蒙的信,他说我们可以来伦敦和他一起接你回到波尔多过圣诞。”外祖父说,“他还说我们已经见面了,你一定会很想念我们。” 我的确很想念你们,这个学期的小甜圆面包、霍格沃茨厨房里的美食,每次吃下它们柏图斯的原野都袒露在我眼前,好像只要我扑上去就能触摸到那些湿润的空气—— “只不过我们好像没有在站台见到他。”外祖母说,“这真是奇怪,就算埃德蒙临时有事也不应该不知会我们。如果不是——如果不是那位好心的女士,我们是不可能知道这个站台究竟在哪的。” 他们再一次提到了这位「好心的女士」。我不禁好奇她是谁。 “我们无论如何都会来接你的。不管埃德蒙在不在这儿。”外祖父说,“尽管我们试图联系他——没有得到任何回应,我们还是来了。” “是啊。”外祖母点头赞同,“不需要他我们也可以带你回柏图斯过圣诞。” “那么,纽特……纽特是怎么说呢?”外祖父喊出纽特的名字似乎极为勉强,他努力维持一副和蔼可亲的形象,来消解一些与生俱来的脆弱感。 “走出车站后我会使用门钥匙离开。”纽特说。 “噢,噢。他不是这个意思。”外祖母摆着手解释说,“如果你的亲人也像莱尔的父亲一样临时缺席了,我们可以一起在伦敦吃一顿饭。” 这真的是外祖父的意思吗?不过外祖父的本意究竟是何似乎也不太重要。我瞧见外祖父无辜地晃了一下自己的眼睛,咧起嘴笑起来。 “这会不会有些打扰你们——”纽特犹豫着说,“莱尔也说她有两年没有见到你们了,这也许应该是你们相处的时间……” “不要紧,不要紧!”外祖母说,“这也是我们了解你的好时间——” “纽特!” 是埃琳娜。她正往我们这儿跑来,气喘吁吁的。 听着她的奔跑带起的声音,埃琳娜的脚上是一双工作靴,披着一件皮大衣。她的头发都炸开了,看上去很多天没有梳理过。随着埃琳娜终于来到我们身旁,我闻到与之而来的相似的草药味道。 “妈妈……”纽特看上去有些吃惊,“可是你从来不——” “我还以为我没赶上……”埃琳娜喘着气说,“你还在站台就好!” 第122章 晚餐 发现我在这儿,埃琳娜显然比看见纽特还惊喜。 “克蕾娅,”埃琳娜叫着,“你也在!” “埃琳娜——”我的心落下了,“还好纽特不是真的要自己一个人回家。” “我知道在哪找门钥匙,况且我习惯一个人回去……”纽特想要向我解释,埃琳娜打断了他,“别再说话了,纽特。不然我会以为你是在抗拒我的出现。” “我也知道你很独立。”我说,“我只是不想让你独自回家。” 尽管使用门钥匙,或是飞路粉,都是一瞬间的事——但是在到达九又四分之三站台前的漫长等待可不是开玩笑的。 在埃琳娜的一系列动作里,外祖母似乎陷入了思考。她和外祖父面面相觑,似乎都想在对方的思考中找到一个答案。 我听见他们两人轻声用法语复述着埃琳娜的名字,然后外祖母点了点头。 “埃琳娜。”外祖母喊出她的名字,我的心尖如同被羽毛拂过。 若不是多少年前在法国的那场奇遇,今天他们不会认出彼此。外祖母喊出的这声“埃琳娜”,又有多少私心。 埃琳娜是妈妈存在的见证,只不过是短暂的一个月,她在埃琳娜心里就刻下了烙印。同样的,透过埃琳娜,外祖母试图寻找她心里的妈妈。 “看来我必须坚持你留下了,纽特。”外祖母说,“和你的母亲一起。” 纽特不擅长拒绝,埃琳娜压根没想过拒绝——在她喊出外祖母和外祖父的名字时,我知道今晚我们一定会一起留在伦敦。 我们走出国王十字车站,发现整个伦敦都被白雪覆盖。天地间无一缝隙不被雪色填满,行人们裹紧围巾匆匆而过。 我给温斯的笼子外笼上蓝色的笼衣,在九又四分之三站台的时候我就用了一个保温咒,那会儿温斯还能在嘈杂的人声中抓着直杆打瞌睡呢。 电车和马车在砖石路上交接穿行,给这里的雪境增添了一丝气息。外祖母挽上外祖父的臂弯,“外边真冷。”她说,“我应该换一件厚些的外套。” “如果你不介意,我想我可以——”埃琳娜窸窸窣窣动着手腕,我知道她想拿出什么。“那样太冒险。”外祖母说,她制止了埃琳娜的动作,“事实上,靠着梅洛会让我好受许多。谢谢你。” 我和纽特有意识地落在后方,任凭他们领着路,对他们要去哪里一点不知情。但我是推荐了安德鲁的餐厅,纽特说,“妈妈真的应该吃点外面的东西……”。 “爸爸早就想过他会来不及。”我重新系上围巾,这次比在列车上时裹得紧实得多,“但他没有告诉外祖母、外祖父,他可能会缺席。”甚至也没有告诉我。 “你知道我在想什么,莱尔。”纽特说,是的,我知道,是那封信——“如果我看了忒休斯的信,说不定我们会对今天有所准备。” “这怪不到你头上一点儿。”我抬高手拍了拍纽特的肩膀,“就算我们对今天有所准备也没用,忒休斯不会在信里透露是什么行动,何时会行动——他会吗?” 万一忒休斯真的会,那我又得重新评估斯卡曼德兄弟的感情了。 纽特摇着头,“忒休斯不会。”他说,“但也许他信里的内容会涉及到埃德蒙……或是一些别的什么。” “我讨厌被蒙在鼓里。”我说,“但这是傲罗的事,是魔法部的事……它与我无关。我再怎么讨厌,它也不会因为我的态度有什么变化。” 我想我是对爸爸没有写信告诉我而感到失望。他是去做什么、有什么行动,会不会过于危险,导致他甚至不愿意说? 这些担心就像毒瘤,如果不去解决它,它会越长越大的。直到你被整个侵蚀掉健康的生命力。我也不知道之前爸爸说的,对我的诅咒的眉目是什么——我有可能这个圣诞假期都见不到他。 纽特和埃琳娜,从斯卡曼德母子对我们乘坐的麻瓜交通工具习以为常的样子来看,他们显然不是初次接触除了霍格沃茨特快以外的麻瓜交通工具。 这路上的雪划过一道又一道交接相错的辕痕,雪被混进了泥土、尘埃、别的什么污秽,变得黑黝黝的。冷气就和沉默一样从砖石路的缝隙缩进,驱入土地里。 当我推开门,餐厅里暖融融的气息立马将我包裹,外祖父和外祖母对这间占地面积不大的餐厅发出赞叹,“它适合在柏图斯开。”外祖母说。 安德鲁在台擦拭着玻璃杯,听见铃铛的声音,他抬起头。 “我以为你要回法国过圣诞假期。”安德鲁说,他打开柜门朝我们走来,“纽特?又是纽特?——你们?” 他作出一副了如指掌的表情,好像已经不再需要我们的回复,那句你们就足以说明一切。 纽特对安德鲁点了一下头,他握着自己的两只手垂在身前——两秒钟前是这样的,直到我把其中一只手拉起来,在安德鲁眼前晃了晃。 “棒极了。”安德鲁说,“我早就觉得有些不对劲。” “我要回去。”我说,“他们是我的外祖父母。” 我们被领到一张方桌前,安德鲁从别处抬了一张椅子。“这个餐厅很少有四个人以上的人在同一张桌子上用餐。”他看上去像一个真正的麻瓜,手里拿着钢笔和菜单。“天太冷了,大家都不太想出门——或许是还没到晚餐的时间。” “我不介意让你们去到戈德里克山谷。”安德鲁走后,埃琳娜见缝插针地说,“但是我们的第一次正式见面理应选在更合理的地方。” 晚餐本应是非常愉快的,外祖父和外祖母为了我跑到伦敦来,他们还遇见了很久不见的妈妈的「老朋友」;纽特不用一个人回去,埃琳娜掐着点找到了他。 我竭力想活跃气氛,我为大家夹菜,不时说出一些连自己都觉得无趣的笑话,而大家只是出于是我在说话才笑了几声,但除此之外,他们就会再次被沉默裹挟,不知道该说什么。安德鲁忙着招呼其他新来的客人,除了上菜分不出更多精力到我们这儿。 为什么会这样?外祖母看着埃琳娜的眼神总是在悲伤,她想说什么,但说不出来任何话。外祖父只是夹着菜,我庆幸菜足够好吃,不然外祖父脆弱的脸会垮得更厉害。 我坐在多出来的椅子上,和纽特的间隔不止是餐桌上的几道菜。 第123章 船 离开餐厅时,安德鲁叫住了我。 餐厅里的顾客们有说有笑,伴随着那些红绿色的餐布和温暖的烛光,门口的圣诞树还在发亮。 “巫师界有事要发生了,对吗?”他问。 “你是指什么?我不明白。”若是有什么事的话,那也应该是麻瓜世界和巫师界同时发生的。 “之前餐厅里来了几个巫师。”安德鲁耸着肩说,“黑巫师。” “不过那个时候我不在餐厅里,是我的雇员轮班——他是不折不扣的麻瓜。他也不知道那几个男人是巫师或是别的什么,只是直觉他们的穿着打扮很怪异。给人的感觉就像弗兰肯斯坦的怪物——各种不搭配的拼接。他听见他们说什么找准时机,成熟点之类的话……幸好那天晚些时候我来了。他们走的时候,我看到他们袖子里的魔杖——” “你怎么知道他们是黑巫师?”我问。 “如果那天我没有回到店里,”安德鲁话里的颤音显示出他强烈的内心悸动,“他们会杀掉我的雇员——他们是因为看到我来了才匆匆离开。” “之前你的餐厅已经被破坏过一次了。”我忍不住插话,“你是怎么想的?你认为他们几人和——和那个女人是一个阵营的吗?” “我正等着你告诉我呢,克蕾娅。”安德鲁的笑容有些无奈,“不管是不是一个阵营,我总不能把我的餐厅关掉?我想我应该给这家餐厅施展些咒语,比如专门针对巫师的障眼法什么的。避免再次被拆掉。” “不过重点不是这个,”安德鲁严肃起来,“你和纽特要小心些……知道吗?你们在那个世界不知道会面临什么更大的危险——尤其是你,也许你是他们的目标之一。” “不是也许。”我说,“我已经是了……” 唯一能摆脱的方法或许只有通过我自己的努力解除诅咒,彻底让我脑子里的「它」灰飞烟灭。 “你知道该在哪里找我。”安德鲁指了指他身后,“我会帮忙的,只要你需要。” 安德鲁身后的氛围和我们的谈话格格不入,好像人人都沉浸在圣诞中,此时哪怕他们被告知这世界明天就要天翻地覆——他们也会一笑置之,不管不顾。只是因为眼前的餐点太美味、眼前的人难得一见。 “你可以不用这样的,安德鲁。”我说,外祖父看着他的手表,注意我在看他,他若无其事地放下手,对我笑了笑。“你早就决定不再理会魔法的那些事,反而是我要将你牵扯进来——” “如果你真的这么想,今天就不会来这里了。”安德鲁说,他给了我一个小盒子,“我更热爱麻瓜的生活,不意味着我要远离魔法……况且我们认识了这么久。我基本上是看着你到现在这个年纪——” “这是什么?”我问。 “你只需要知道它能保你的命就对了。其他时候都千万别打开。”安德鲁说。 “好的——”我答应着,把东西塞到上衣内侧的口袋里。我清楚在什么时候用它吗——是在被它夺取身体的时候?是在我与诅咒进入到最终抗争的时候?是在我再一次遭到追杀的时候? ——还是我见到真正的格林德沃的时候? “走。”安德鲁拍拍我的肩膀,他的眼睛略过我扫过去,“你的亲人等了你很久。” 餐厅的门在我面前关上了,埃琳娜上前拥抱了我一下。“再见,克蕾娅。祝你们圣诞快乐。”她说。 要和纽特说再见很难。我一直都抗拒这么说。“明年见,纽特。”我盯着纽特的眼睛,在其中看见我清晰的倒影,“圣诞快乐。” “圣诞快乐,莱尔。”纽特轻轻地说,他像埃琳娜那样,给了我一个礼貌的拥抱。 当他的头靠过来,我侧过头悄声说:“我们要给彼此一个贴面礼吗?——或者说,亲吻礼?” 看到纽特的耳根又开始泛红,我放开了他。埃琳娜瞪眼看着我们,她的脸上呈现出一种极其混乱的表情,像是意想不到,又有些在预料之中。 埃琳娜和纽特在灯光和雪中远去,打在他们身上的光带着一圈又一圈的暖意。 纽特比他的妈妈高了那么些,他也会侧耳倾听埃琳娜说的话,不知道埃琳娜在和纽特说什么——她垂了一下纽特的胳膊,揉上他的头发。原来母亲和孩子之间是这样相处的。 如果妈妈活着,她也会这样倾听我说话,她会在我身边。尽管我只是在预设最理想的情况,我知道她会这样的。 只是我做任何事都没有她的指导,我的生命永远保持着缺口。 “埃琳娜是个很随性的人。”外祖母说,“纽特是个好孩子。”她再次说。 外祖母还想说什么,她凝视着我。“我们先回酒店,莱尔——我们的渡轮明天出发。”外祖父说。于是外祖母未说出的那些话也逐渐隐去了。 我在自己的房间里怎么也无法睡着。温斯站在床位的杆头上,不厌其烦地被我翻身带出的摩擦声骚扰着,闭着眼咕咕叫了两声。 窗户关闭着,我没有拉上窗帘,外头雪一刻也不停。 我竟然无聊到想要找它说说话……虽然这仅限于想象。 第二天,我踏上了客轮,在木制的甲板上,这艘客轮要开往波尔多港。今天的海上有一丝阳光,我想那对船上的工作人员来说是个好迹象。 船上不允许携带宠物——所以我提前放走了温斯。温斯知道回去的路。这导致海上乘务员在看到我的行李中有一个空的鸟笼时露出不解的表情,他摇了摇头,嘴里嘀咕着什么走开了。 “第一次通过麻瓜的方式回去?”外祖父问,“船上的风光其实是很美的——如果此时是夏天就更好了。” “对,对——”外祖母正在和穿着深蓝色制服的工作人员交涉,似乎是因为房间分配出了问题,“我订的票上明明白白写着是两个相连的房间,现在你却要我为你们工作的纰漏负责?” “不是这样的,女士——我们——”我相信外祖母一定会等着他继续解释,如果不是他的停顿时间过长使外祖母失去耐心,“如果你们不能给我一个合理的解决方案,我会直接投诉到总公司——一直以来我都相信你们的服务,乘坐你们的游轮,我不能接受我作为一个信誉顾客竟要得到这样的对待。” “茱莉亚可不常发脾气,你知道。”外祖父说,“但是他们把你的房间安排到了一层去——谁知道这是怎么一回事?” 第124章 深夜 最终我还是住进了一层。外祖母带着我到她原本为我订下的房间,一个年轻的母亲抱着她的孩子来回轻轻拍打着。 “发生什么事了?”她抬起疲惫的眼睛,门来不及关上,也许是因为她怀里的孩子哭得太厉害。我努力想看进去,婴儿煞白的脸却因为哭泣蒸红了脸。 外祖母和我互相对视。“克蕾娅——”她说,我笑了一下。“没关系。”我对坐在床上的母亲说。 她泛黄的衣领微微泛着褶皱。衣角处那些无法被洗净的残渍,衣服已经洗得变了型,处处是无法寻回的旧日痕迹。 也许外祖母很生气,因为她占据了原本是我的房间,但是我不在乎了,她是怎么被分配到这个房间—— “我们走错了,抱歉。”我说,和外祖母一起离开了这里,带上她的门。 “莱尔,其实我和你的外祖父,我们可以——” “没关系的,我去住一层。”我打断外祖母的话,“这没什么的。” 一层的环境实在算不上好,处处是暗色,透露着灰败,在这里我看不到窗外的海。而蒸汽机发动的声音又过于令人焦躁,今晚注定不会睡好。 我给自己铺好床,收拾好行李,莫名其妙的思绪钻进我的脑子里。 我瘫倒在硬邦邦的床上,听见木板被压下时的嘎吱声,听起来就像老特拉法拉办公室的门一样。天花板的边缘延伸出一些裂痕。 爸爸现在在哪儿,他到底在执行什么任务?忒休斯是和他一起的吗?还有之前的那位名为伊卡洛斯的傲罗……他飞向的是哪里的太阳,会不会注定被灼烧。 我希望这任务实际上会不如它目前所表现出的那样看上去紧急而危险,尽管这样的可能性十分小。 纽特怨恨他什么也做不了,可我才是那个无能为力的人,对妈妈的离开,我的诅咒,爸爸的工作——我连自己身体的控制权都不能再时刻掌握。从那一眼,到这次的爆发,下一次它恢复需要多久?下一次它又能掌控我的身体多久? 看来我只能让我的诅咒继续和我共享这身体了。该说是得益于我「强大」的灵魂吗?我竟然能支撑这么久—— 也许我的心态也在不知不觉中被改变了,比如说,我宁愿抛弃明天都想和纽特在一起。当下看来什么都不重要。我恨不得广而告之全世界我们的关系,我不在乎有谁在意,又有谁不在意。 温斯到哪儿了呢?这几天最好不要出现什么极端天气,尽管温斯是一只能力出众的猫头鹰,我仍然害怕会出什么意外。我可承担不起那样的痛苦。 眨眼是自然的生理现象,你需要这样来保护、湿润眼睛,同时缓解你的眼睛疲劳。但是长久闭眼之后,一切变得不再重要。 我被缠绕住了:被那些从边缘滋生的裂缝,它们不再是表示渗水和年久失修,像禁林里有自我意识的植物那样向你移动枝条;被永恒的蒸汽机的发动声,它们由一开始的噪音转化为不得不习惯的存在,甚至成了催眠曲,我被带回无穷无尽的炎热夏天,在泰晤士河边上守着日落。 把时间调到更远,把刻度拨到更前——我曾在戈德里克山谷,眼睛带给我的只有郁郁葱葱,只有那些模糊不清的脸。 如果时间能永远停留在那时该有多好?但这个世界的诞生并没有伴随着诸如其类的超能力——我只能被推搡着往前,失去、又得到。 再次睁开眼睛,我对时间一无所知,只是晃晃悠悠抬起自己的手臂,手表上的时针指到十一点。 原来已经到了晚上。 这轰鸣的噪音让我再无法入睡,我心烦意乱,想要走到甲板上望望风。 深夜里的海深邃得令人恐惧,这样的黑夜,如果没有船灯,我甚至会怀疑自己坠进永夜。 那头银白色的短发和女人的身姿过于耀眼,以至于我一眼就在失眠的人群中看见了她。外祖母靠在围杆上。她在抽烟。 “噢,我的莱尔。”明明她没有转头,可她还是准确猜到了来的人是谁,外祖母放下烟斗。 “我不介意的——”我说着,和外祖母一起靠上漆成白色的栏杆。“只是不想让你吸到。”外祖母说。 “您也睡不着吗?”我问。 “是啊。”外祖母说,“在想一些事。” 偶尔有别人的低语被我的耳朵捕捉。 “昨天看到埃琳娜,我——”外祖母叹着气,她笑了一声,抿了抿嘴唇。“我知道我不能透过别人去看她,但是我无法不那么做。” 我知道外祖母口中的“她”是谁。 “我想念我的阿涅拉……我已经想念她想到试图通过她短暂人生中的一段关系来追忆她。”外祖母说。“但是这没什么用,莱尔——你也看到了。昨天那场晚餐进行得很不舒心。我看不出来什么,我甚至……我甚至找不到自己记忆里原本的女儿。” “她已经走了这么久了啊。” 外祖母的声音在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变得黏乎乎的、又很干涩。 “我没来得及长大到足够记住她……”我说,或许是因为这是我的外祖母,和她说出这些话比捱在胸口更容易些,“我也想妈妈。” “其实我知道妈妈是因为我死掉的——我真的很对不起,不应该那么早的……妈妈她不应该那么早——” 外祖母用空余的一只手揽过我,我被拥进她的怀里。 “你是我们的莱尔,从来都是我们的。从来没有任何人怪你。”外祖母说,她轻拍着我的背,“天呐——你在那个霍格沃茨吃的都是什么?为什么会变得这么瘦了?” 外祖母一定是和我开玩笑,我努力扯了一下嘴角。 “不要自责,莱尔。”外祖母抚摸着我的头发,连带着我的焦躁不安也被轻抚着——她一下就看出我在想什么。“我相信我不是第一个说这话的人,但是——我爱你,莱尔。不止是因为你是阿涅拉的女儿。” “不要责怪自己,你并没有错。”外祖母说。 游轮驶过一处灯塔,旋转的灯光有一刻闪入我的眼睛,刺激出我的泪水。 “我们都知道,生命的为难不由自己控制的——我们只需要好好过自己的生活。” 第125章 Eve 今天哪里都好,我平静地睁开眼,盯着头顶上方的床幔。 床罩、床幔,靠床的墙,皆被同一花色覆盖,它们是青绿色的。床的两边挂着两位我并不知道名字的女士的画像,似乎外祖父从拍卖场拍下它们后就不会再管这些画有什么含义。“房间一直都是为你准备的,只是想让它看上去更漂亮些。” 爸爸不喜欢外祖母的装修风格,他认为全是碎花的房间太惹眼,也很凌乱。“但是你妈妈也是这么装修我们戈德里克山谷的家的。”爸爸说,“你也喜欢这样的风格——我该怎么说?这也算是基因里的遗传。” 温斯在房间里碎花沙发的扶手上伫立着,两只大眼睛紧盯着我。 “早上好啊,温斯。”我说,“今天是圣诞夜。”虽然我并不能知道温斯是否对【圣诞夜】的意义表示理解,但每年我都会这么说。 雪枭啄着自己的羽毛,发出带着尾调的咕咕声。 远方传来钟声——那是镇上的礼拜堂。我跑到窗户边,打开了窗,把头伸出去。没有大雪,没有风在煽动。天色明亮、天光清朗,这样的天气只叫人欢欣、愉悦,浑身的疲惫都被涤荡洗净。隔着两层楼,皮埃尔——庄园里的园丁,正拨弄着那一簇花园。 “早上好,皮埃尔!”我大声喊着,皮埃尔从一堆萧瑟的叶子里抬起头,“早上好,莱尔。睡得还好吗?”他干瘪的脸上有着最和蔼的笑容,它正对我绽放。 “我做了一些梦,不过还好。”我说,“外祖母和外祖父醒了吗?” “他们刚从镇上回来。”皮埃尔说,“这个家里除了你没人会睡到十点钟才醒,莱尔。” “噢——不许这么说!”我恼羞成怒地喊道,“在国外上学真的很累,我需要宽容!” 实际上,虽然我和柏图斯的用人们向来以朋友的方式相处,我也把他们当长辈来看待——但整个柏图斯知道我会魔法的也只有外祖父母。根据《国际巫师联合会保密法》。这在过去几乎导致了麻瓜和巫师的社会完全的隔绝。然而放在今天,这样的法律或许不再适用,考虑到麻瓜社会是如何日新月异——而巫师们趑趄不前,近乎痴迷地守着自己的魔法。 “虽然天气没什么变化,但你还是需要提醒埃克托尔。” 下了旋梯,我穿过右边的走廊,看着外祖父从拍卖场带回来的各种雕塑和画像——它们大小不一,连摆放也毫无章法,但是每当外祖母提出不满,外祖父就会说这是“抽象”的美。“你不能让这个家里没有一处是我能自己安排的。”外祖父这样控诉说。 尽头是起居室。这里也如我的房间一般,处处是精雕细琢的花纹和复杂多变的纹路样式,靠着出口的墙边立着三扇落地窗,白色的及地窗帘被拉起,透过窗户能看到庄园正面的景色。 大理石壁炉就在出口的左边,整个起居室的布局,从沙发到桌子,几乎只为了受到它的温暖而布置。 妈妈少女时期的画像就挂在壁炉的正上方,她金色的头发仿佛真的在流动,微斜着身子,好像安徒生童话里初入人类世界的小美人鱼。她不知道岸上的世界究竟多么残酷。 “你还是需要提醒一下埃克托尔,尽管他已经在兰斯身边做了很久的徒弟——”外祖母又抽着她的雪茄,烟雾寥寥像外祖父的方向散去。 “我知道,我知道。他今年才接替兰斯的位置成为正式酿酒师,我们要确保这一批品丽珠不会因为天气或是什么其他的原因出问题。”外祖父挥了挥手想要赶走那些气味,“茱莉,我真的没有斥责你的意思。这才十点半,你能不能晚些时候再抽?” “不抽烟我没法过。”外祖母说,但她还是把雪茄丢到了一旁置物柜上摆着的烟灰缸里,“莱尔,快过来——昨天睡得好吗?比尔玛马上就把早午餐端上来。”原来是因为我的脚步声被外祖母听到了,她才掐灭雪茄。 我坐到外祖父旁边,因为外祖母正坐在一把椅子上。“只有你才能让她抽烟抽到一半暂停。”外祖父悄悄在我耳边说。 我复述了刚才和皮埃尔说的话。“我想知道兰斯去哪了,他不在这儿工作了吗?”我问。 “兰斯辞职了。”外祖母说,“其实是为了让埃克托尔能顺利当上酿酒师——但他说他年龄到了。” “今天晚上我们开几瓶梅洛。”外祖母说,她笑了几声,眼角边弯起几条细纹,“喝掉你的外祖父。” 我在庄园里待了一整天,这天是平淡的,而我像是很久没有安稳地度过麻瓜的生活一般——哪怕只有这样的一天,什么都不去想。而温斯在室外飞了一整天。圣诞礼物和信已经飞走了,我迫不及待想看到明天会收到什么。 不知道为什么,用人们都没有回家,我们竟都在一张餐桌上吃饭。 “如果埃德蒙在这里,会更好。”外祖父喝了一口梅洛和赤霞珠搭配酿造的葡萄酒,“我们也有一段时间没有见他了。” “他有自己的事要忙。”外祖母说,她使劲给外祖父使眼色,又瞪了他一眼。“别惦记着和他喝得烂醉如泥。” 除此之外,一切还算风平浪静。桃乐丝不停给我夹菜,她也说出了和外祖母相似的话,“我怎么变得这么瘦?”比尔玛时不时蹦出一个笑话,逗得大家饭都吃不下。皮埃尔大口嚼着龙虾肉。新来的女孩们——艾米和玛格丽特,她们则显得有些拘谨,喝了酒的脸红扑扑的。 “她们为什么不回家呢?”明明以前的圣诞,除了管家,其他人都会回家的。 “她们回不去……莱尔。”外祖母说,“她们没法儿回家。”她只是这样说。 我渴望这样的场景,一直以来——如今终于拥有,却又缺少了什么。我想要爸爸平安无事,我想纽特能在我身边。 第126章 颂歌 我一眼就能从圣诞树下那堆花花绿绿的礼物中看中爸爸的礼物。它太特别了,它的包装——从来不是精美的礼品纸再加上两条丝绸缎带,而是边边角角都透露出一种不修边幅的气息,这样的包装和爸爸西装革履的外在显然不能划为等号。 爸爸的手并不灵巧,他尝试过送我手工艺品当做圣诞礼物,但那实在是太丑陋了。他只好放弃。但亲自包装是他最后的倔强。 这是清晨的六点,而今天是圣诞。我从黑灯瞎火里爬起来,因为我很想看看爸爸的礼物里有没有信。 礼物没什么特别的,平心而论——是一条项链。也许是过去十几年里爸爸已经因为各种生日和圣诞而耗光了他送礼的灵感。 上次送了什么来着?——送的是一场极光。 特罗姆瑟的极光仿佛要将我吸入宇宙中,极地之星——诸神的裙摆,严寒和寂寥都不能使那时的我倒塌。从地球上空看到它一定更为壮阔,我想——如果我飞越极光,那感觉任何语言都无法描述。 信里写了什么才大有看头。 「亲爱的 莱尔: 我知道你收到这封信的时间是圣诞,而那时我可能不会在你身边。我想你也能猜到我为什么缺席,千篇一律的追捕黑巫师的行动。尽管这次事态更紧急、规模更大些,我向你保证我会平安回来。 我也很抱歉,之前信里说的那些眉目不能在这个圣诞节得到解决…… 我一直都在思考要如何给你更好的生活,自从你的母亲去世后——你很懂事,莱尔,我很幸运能成为你的父亲,虽然有时候我会希望你可以不用那么独立。然而我该说什么呢?你就是这样的孩子,这样的一颗星星掉在了我们家里。 祝你圣诞快乐,莱尔。希望你在柏图斯再次度过一个美好的圣诞,不论有没有我。 又及:请转告你的外祖父,明年我会陪他喝更多的酒。 爱你的 爸爸」 一只手搭在我的肩膀上,“莱尔?你难得起这么早。是因为圣诞吗?”桃乐丝的声音响起。 我刚聚在喉咙里的尖叫只能硬生生吞下,幸好不是别人——桃乐丝大概刚处理完二楼关闭的窗户。 “我想看看我的礼物。”我说,“这里应该也有我给你的礼物——让我找找——” “没关系。”桃乐丝温柔地说,“我会自己找的,莱尔。我会自己悄悄地看。它很宝贵,我不能提前看了。” 桃乐丝走了,她还有别的准备工作。今天不该有别的事,但是新上任的酿酒师埃克托尔会来和我们一起。 “他也回不了家吗?”我问。 “他不是——”外祖母说,“埃克托尔现在住在镇上,下午他会过来和我们一起共进晚餐。” 凯西送了我一支鹰毛笔,它看上去很华贵,因为它真的镶了金边。值得一提的是羽毛是白色的,这支笔不能被温斯看到,我怀疑我会被啄得很厉害。 凯西的贺卡上写着:「我在逛文人居的时候发现了这支笔,它真好看,我一下子就觉得我应该买下来作为圣诞礼物送给你。我喜欢你的字——也喜欢你的作业!」说最后一句话不过是想抄我的作业罢了! 阿黛尔送了我一瓶香水,贺卡上写着这个系列的香水配方和制作过程严格遵循了古埃及的可菲神香,她给自己买了不同味道的香水,送我的这支,它的香味以忍冬花为主调。 我打开香水试着喷在手腕上,一股清淡的苦味幽幽窜进我的鼻间——我并不讨厌这苦味。 如果每次和纽特见面都喷上它,我是不是能和纽特再近一些?凭着这千变万化的不同的苦涩。 乔安娜送了我一本《魁地奇实用技巧——如何摆脱场外干扰》。她一定是在暗示我不要每次比赛前都先找纽特在哪儿——上帝,我只输了那一次! 贝尔竟然送了我一整套高布石。我还能说什么呢?我也送了他一整套高布石。 伊尔莎和伊芙琳——她们都送了我胸针。一枚是伊尔莎的金飞贼,一枚是伊芙琳的鸢尾花。我敢说,如果伊芙琳送给伊尔莎的也是花的胸针,应该会比这一枚的花语还要含蓄。 卡莱尔送了我一本《级长如何获得权力》——这种书不是应该给他自己留着吗?他才是应该好好学习权力是怎么一回事儿,考虑到他的父母对他的期待。 每一年送出去的礼物都会花掉不小的一笔钱,虽然拆收礼物的时刻也很快乐。我把它们全都抱起来,打算先放进我的行李箱里。 吃完早餐后我会和外祖母外祖父一起到镇上去,主要是去听颂歌,每年的传统。外祖母说今年换了新的指挥,上一个指挥年初突发心脏病去世了。镇上的人为此难过了好久。 “真的很意外,他的医生说从没检查出他有心脏病的迹象。”昨天的餐桌上桃乐丝是这么说的,“为什么就突然去世了?” 我的眼神在外祖母和外祖父间转动,他们也不着痕迹地,时不时回应我的眼神。 我不愿做最坏的猜测,但最坏的猜测是他的死和索命咒有关。不然你无法解释为什么健康的人,死亡原因竟然是心脏病发作。 这本应该是一个有些缺憾却仍然可以称得上圆满的圣诞节,本来应该是这样的—— 直到我发现坐在最前方那个戴着黑色翻边礼帽的女人,她的背影实在过于熟悉。整场颂歌里她没有一次回过头,我却怎么也控制不住将视线投向她的背影。我的手心在流汗,在这种天气里。 “怎么了,莱尔?”外祖母轻声问我,她弯下腰来,放下她的女士皮包,“是不是不舒服?” 我为什么要坐在中间?这样连外祖父也没了心思,开始关注我。可是小镇上几乎所有的人都在这儿,如果真的是她,大家为什么会对一个陌生女人坐在礼堂里毫无反应,好像本就该这样—— “我没事。”我说,“可能是起得太早了——在霍格沃茨我一般不会起这么早。”在霍格沃茨我一般都五点起床——为了凯西的魁地奇训练。 “六点的确是太早了。”外祖父煞有介事地说,“对于莱尔来说。不过中午回去的时候还可以休息。” 这不过是场小插曲,我尝试着静下心来认真聆听——本来就应该被倾听的唱诗班的音乐。 随着颂歌的结束,观众们接二连三站起来,准备离开。那个女人也是。 她在那站了一会儿,然后回头,我听见外祖母有些惊喜的声音。“她就是那位好心的女士!——真的太巧了,没想到能在柏图斯再见到她!”外祖母高兴地说。 她和外祖父走上去,和她打个招呼,或是说说话什么的。她们想要我跟上来,但是我不会这样做,我还要阻止她们上前去,恐惧和忧虑突袭了我,我拦住她们—— 文达·罗齐尔为什么会在这儿? 第126章 颂歌 我一眼就能从圣诞树下那堆花花绿绿的礼物中看中爸爸的礼物。它太特别了,它的包装——从来不是精美的礼品纸再加上两条丝绸缎带,而是边边角角都透露出一种不修边幅的气息,这样的包装和爸爸西装革履的外在显然不能划为等号。 爸爸的手并不灵巧,他尝试过送我手工艺品当做圣诞礼物,但那实在是太丑陋了。他只好放弃。但亲自包装是他最后的倔强。 这是清晨的六点,而今天是圣诞。我从黑灯瞎火里爬起来,因为我很想看看爸爸的礼物里有没有信。 礼物没什么特别的,平心而论——是一条项链。也许是过去十几年里爸爸已经因为各种生日和圣诞而耗光了他送礼的灵感。 上次送了什么来着?——送的是一场极光。 特罗姆瑟的极光仿佛要将我吸入宇宙中,极地之星——诸神的裙摆,严寒和寂寥都不能使那时的我倒塌。从地球上空看到它一定更为壮阔,我想——如果我飞越极光,那感觉任何语言都无法描述。 信里写了什么才大有看头。 「亲爱的 莱尔: 我知道你收到这封信的时间是圣诞,而那时我可能不会在你身边。我想你也能猜到我为什么缺席,千篇一律的追捕黑巫师的行动。尽管这次事态更紧急、规模更大些,我向你保证我会平安回来。 我也很抱歉,之前信里说的那些眉目不能在这个圣诞节得到解决…… 我一直都在思考要如何给你更好的生活,自从你的母亲去世后——你很懂事,莱尔,我很幸运能成为你的父亲,虽然有时候我会希望你可以不用那么独立。然而我该说什么呢?你就是这样的孩子,这样的一颗星星掉在了我们家里。 祝你圣诞快乐,莱尔。希望你在柏图斯再次度过一个美好的圣诞,不论有没有我。 又及:请转告你的外祖父,明年我会陪他喝更多的酒。 爱你的 爸爸」 一只手搭在我的肩膀上,“莱尔?你难得起这么早。是因为圣诞吗?”桃乐丝的声音响起。 我刚聚在喉咙里的尖叫只能硬生生吞下,幸好不是别人——桃乐丝大概刚处理完二楼关闭的窗户。 “我想看看我的礼物。”我说,“这里应该也有我给你的礼物——让我找找——” “没关系。”桃乐丝温柔地说,“我会自己找的,莱尔。我会自己悄悄地看。它很宝贵,我不能提前看了。” 桃乐丝走了,她还有别的准备工作。今天不该有别的事,但是新上任的酿酒师埃克托尔会来和我们一起。 “他也回不了家吗?”我问。 “他不是——”外祖母说,“埃克托尔现在住在镇上,下午他会过来和我们一起共进晚餐。” 凯西送了我一支鹰毛笔,它看上去很华贵,因为它真的镶了金边。值得一提的是羽毛是白色的,这支笔不能被温斯看到,我怀疑我会被啄得很厉害。 凯西的贺卡上写着:「我在逛文人居的时候发现了这支笔,它真好看,我一下子就觉得我应该买下来作为圣诞礼物送给你。我喜欢你的字——也喜欢你的作业!」说最后一句话不过是想抄我的作业罢了! 阿黛尔送了我一瓶香水,贺卡上写着这个系列的香水配方和制作过程严格遵循了古埃及的可菲神香,她给自己买了不同味道的香水,送我的这支,它的香味以忍冬花为主调。 我打开香水试着喷在手腕上,一股清淡的苦味幽幽窜进我的鼻间——我并不讨厌这苦味。 如果每次和纽特见面都喷上它,我是不是能和纽特再近一些?凭着这千变万化的不同的苦涩。 乔安娜送了我一本《魁地奇实用技巧——如何摆脱场外干扰》。她一定是在暗示我不要每次比赛前都先找纽特在哪儿——上帝,我只输了那一次! 贝尔竟然送了我一整套高布石。我还能说什么呢?我也送了他一整套高布石。 伊尔莎和伊芙琳——她们都送了我胸针。一枚是伊尔莎的金飞贼,一枚是伊芙琳的鸢尾花。我敢说,如果伊芙琳送给伊尔莎的也是花的胸针,应该会比这一枚的花语还要含蓄。 卡莱尔送了我一本《级长如何获得权力》——这种书不是应该给他自己留着吗?他才是应该好好学习权力是怎么一回事儿,考虑到他的父母对他的期待。 每一年送出去的礼物都会花掉不小的一笔钱,虽然拆收礼物的时刻也很快乐。我把它们全都抱起来,打算先放进我的行李箱里。 吃完早餐后我会和外祖母外祖父一起到镇上去,主要是去听颂歌,每年的传统。外祖母说今年换了新的指挥,上一个指挥年初突发心脏病去世了。镇上的人为此难过了好久。 “真的很意外,他的医生说从没检查出他有心脏病的迹象。”昨天的餐桌上桃乐丝是这么说的,“为什么就突然去世了?” 我的眼神在外祖母和外祖父间转动,他们也不着痕迹地,时不时回应我的眼神。 我不愿做最坏的猜测,但最坏的猜测是他的死和索命咒有关。不然你无法解释为什么健康的人,死亡原因竟然是心脏病发作。 这本应该是一个有些缺憾却仍然可以称得上圆满的圣诞节,本来应该是这样的—— 直到我发现坐在最前方那个戴着黑色翻边礼帽的女人,她的背影实在过于熟悉。整场颂歌里她没有一次回过头,我却怎么也控制不住将视线投向她的背影。我的手心在流汗,在这种天气里。 “怎么了,莱尔?”外祖母轻声问我,她弯下腰来,放下她的女士皮包,“是不是不舒服?” 我为什么要坐在中间?这样连外祖父也没了心思,开始关注我。可是小镇上几乎所有的人都在这儿,如果真的是她,大家为什么会对一个陌生女人坐在礼堂里毫无反应,好像本就该这样—— “我没事。”我说,“可能是起得太早了——在霍格沃茨我一般不会起这么早。”在霍格沃茨我一般都五点起床——为了凯西的魁地奇训练。 “六点的确是太早了。”外祖父煞有介事地说,“对于莱尔来说。不过中午回去的时候还可以休息。” 这不过是场小插曲,我尝试着静下心来认真聆听——本来就应该被倾听的唱诗班的音乐。 随着颂歌的结束,观众们接二连三站起来,准备离开。那个女人也是。 她在那站了一会儿,然后回头,我听见外祖母有些惊喜的声音。“她就是那位好心的女士!——真的太巧了,没想到能在柏图斯再见到她!”外祖母高兴地说。 她和外祖父走上去,和她打个招呼,或是说说话什么的。她们想要我跟上来,但是我不会这样做,我还要阻止她们上前去,恐惧和忧虑突袭了我,我拦住她们—— 文达·罗齐尔为什么会在这儿? 第127章 埃克托尔 大概文达·罗齐尔不屑于用复方汤剂变化自己的容貌,尽管她的确有保持自己原本面貌的资本。她一直保持着笑容,笑意不达眼底。 “别过去。”我说,声音里有明显的颤抖,“她不是好人。” “你说什么,莱尔?”外祖母好像要做出听我说话的样子,只是罗齐尔已经走上来,她率先和外祖父进行着贴面礼。 于是外祖母说:“先等等。”她迎接着罗齐尔,“没想到我们能在这儿遇见!”她说。 “我也没想到。”罗齐尔说,“这是个美丽的小镇和镇上的居民都令人心情愉悦。” 我害怕她。不管她做什么、说什么,永远都在笑,永远看着你的眼神都明晃晃告诉你,她不在乎。她唯一的弱点或许只有她的主人,而我身体里的这个未完体被她看作是需要抹除的存在。 直到她坐进柏图斯的庄园里,坐在会客厅的沙发上,手中还拿着郁金香形状的波尔多杯,我都没能再开口让外祖父母知道,她们热情相待的客人曾试图让我悄无声息死在霍格沃茨外的禁林里。 她是故意的。从那条路走到庄园,再寂静、再空旷的小道,她完美化身成一个讨人欢心的美丽女人,那些修辞性的花言巧语让外祖母和外祖父笑了一路。 我哪儿都不敢去,哪儿也不敢,就坐在这儿……在这个壁炉里燃烧着火的温暖的阳光会客厅里,死死盯着她。 如果她趁我不在伤害她们怎么办?这个房子里除了我都是手无寸铁的、热心又可怜的麻瓜,而她是一个黑巫师……除了我没人知道她是…… 而她竟若无其事的和我的亲人们谈起我。我是个美丽的女孩、我看上去很安静,这个年纪的女孩通常会更活泼些—— “莱尔是活泼的。”外祖母看着我说,“她只是今天起床太早,没有睡好——所以显得不怎么说话。” “不去睡会儿吗,莱尔?”外祖父问我。 “我不困了。”我强打起精神,装作对周围已经熟悉的一切都很有兴趣的样子,“事实上我想听听你们都说什么。没有什么我不能听的?” “当然没有!”外祖母说,“所以——你也是一个巫师。”她看着罗齐尔,“是你教我们从九和十之间穿过的,但我后来没在九又四分之三再看到你。” 外祖母没说她们是来接我的,然而这无济于事。罗齐尔早就知道我是谁——此时在柏图斯的这个我对她是什么身份并不重要。 “我只是碰巧路过那里。”你当然只是碰巧路过那里,你精心挑选了你的目标,谁知道你花了多长时间来确认我的亲人都是谁,她们住在哪。 不可能有那么多巧合让我的外祖父母正好在车站得到你的帮助,还在大洋彼岸的小镇刚好碰上你来听圣诞颂歌。 虚伪、骗子,我希望你最好能保持现在这装模作样的态度,但凡你把那些恶毒的行为施加到这个房子里的任何一个人身上,即使我的意识永远被挤兑出去,我不会让你毫发无伤地离开这里。 我甚至无法到楼上拿我的魔杖,而她的魔杖可能就藏在裙边的口袋下,要是下一秒她的魔杖就对着我们说出阿瓦达索命——要是爸爸在这里,我又怎么会陷入这样的困局—— “埃克托尔来了。”敞开的门被敲响,桃乐丝站在门边,她的身旁站着埃克托尔·戈蒂埃。 埃克托尔·戈蒂埃今年是二十六岁,如果我的记忆是正确的——可他除了那股子圆滑气,光看脸蛋就像霍格沃茨在读学生,他长着一张过于幼稚的脸。 埃克托尔笑容满面的脸在看到罗齐尔的一瞬间冷却下来,但他迅速调整好自己的表情,快到我怀疑这里除了我没人能看出他的不对劲。 但他不应该露出这样的表情,他不应该见过罗齐尔才对。如果这不是我的错觉,除非—— “埃克托尔!”我站起身,难掩自己内心的激动,想到他可能是一个救兵。 “好久不见了,克蕾娅。”埃克托尔说着,“看来时间的变化在你们身上的确特别明显,只是两年不见,你看起来已经有很大的不同。” “莱尔能有什么变化?”桃乐丝说,“她一直都是我心里的小女孩。” 外祖母招呼让埃克托尔进来,桃乐丝也在被邀请之列——“留你们在这里就好。”她说,往门边的花瓶口瞧着,挪动了一下花瓶的位置,又用食指抹上桌台,凑近眼前检查,“比尔玛和玛格丽特在厨房里忙得不可交加!我得去帮帮忙。”她急匆匆走掉了。 我该怎样确认埃克托尔的想法……外祖父因为又来了一位能陪他品酒的年轻人,正试图拉起埃克托尔来喝酒。 “我们还是留到晚上再说。”埃克托尔摆手拒绝,“你知道我的酒量真的很差——尽管只是葡萄酒——” “我想我们应该带你去看看我们的葡萄树。”外祖母突然说,“还有葡萄酒的酿造室——你说你的爱人很喜欢喝酒,他一定也会喜欢我们的葡萄酒。正好埃克托尔在这里,让他来为我们讲解再好不过——” 只不过在去的路上我需要向埃克托尔确认一些事……罗齐尔的语言艺术绝对师从她的主人,不然我无法解释为何外祖父母像中了夺魂咒般被她哄得团团转——该死的,我发誓我以后不会再落下自己的魔杖! 我故意落在后边,埃克托尔似乎看出我在想什么。 “你不放心她,是不是?”埃克托尔说,“你在自己的外祖父母家坐着,却浑身紧绷。” “我也想知道你是怎么想的。”我看着罗齐尔窈窕的背影,冷冷地说。“你进来时那一瞬间的表情变化——” “克蕾娅,我知道你是巫师。”埃克托尔转过头一眨不眨地看着我,脸上没有一丝笑容,“我也是。” “但是现在我没时间向你解释为什么我清楚你的身份。”我张大了嘴,我很吃惊。埃克托尔选择继续说下去,“的确,我认识她——不是茱莉亚和梅洛认识她的那种认识。” “文达·罗齐尔。我和你一样认识真正的她,一个黑巫师——格林德沃的下属。” 第127章 埃克托尔 大概文达·罗齐尔不屑于用复方汤剂变化自己的容貌,尽管她的确有保持自己原本面貌的资本。她一直保持着笑容,笑意不达眼底。 “别过去。”我说,声音里有明显的颤抖,“她不是好人。” “你说什么,莱尔?”外祖母好像要做出听我说话的样子,只是罗齐尔已经走上来,她率先和外祖父进行着贴面礼。 于是外祖母说:“先等等。”她迎接着罗齐尔,“没想到我们能在这儿遇见!”她说。 “我也没想到。”罗齐尔说,“这是个美丽的小镇和镇上的居民都令人心情愉悦。” 我害怕她。不管她做什么、说什么,永远都在笑,永远看着你的眼神都明晃晃告诉你,她不在乎。她唯一的弱点或许只有她的主人,而我身体里的这个未完体被她看作是需要抹除的存在。 直到她坐进柏图斯的庄园里,坐在会客厅的沙发上,手中还拿着郁金香形状的波尔多杯,我都没能再开口让外祖父母知道,她们热情相待的客人曾试图让我悄无声息死在霍格沃茨外的禁林里。 她是故意的。从那条路走到庄园,再寂静、再空旷的小道,她完美化身成一个讨人欢心的美丽女人,那些修辞性的花言巧语让外祖母和外祖父笑了一路。 我哪儿都不敢去,哪儿也不敢,就坐在这儿……在这个壁炉里燃烧着火的温暖的阳光会客厅里,死死盯着她。 如果她趁我不在伤害她们怎么办?这个房子里除了我都是手无寸铁的、热心又可怜的麻瓜,而她是一个黑巫师……除了我没人知道她是…… 而她竟若无其事的和我的亲人们谈起我。我是个美丽的女孩、我看上去很安静,这个年纪的女孩通常会更活泼些—— “莱尔是活泼的。”外祖母看着我说,“她只是今天起床太早,没有睡好——所以显得不怎么说话。” “不去睡会儿吗,莱尔?”外祖父问我。 “我不困了。”我强打起精神,装作对周围已经熟悉的一切都很有兴趣的样子,“事实上我想听听你们都说什么。没有什么我不能听的?” “当然没有!”外祖母说,“所以——你也是一个巫师。”她看着罗齐尔,“是你教我们从九和十之间穿过的,但我后来没在九又四分之三再看到你。” 外祖母没说她们是来接我的,然而这无济于事。罗齐尔早就知道我是谁——此时在柏图斯的这个我对她是什么身份并不重要。 “我只是碰巧路过那里。”你当然只是碰巧路过那里,你精心挑选了你的目标,谁知道你花了多长时间来确认我的亲人都是谁,她们住在哪。 不可能有那么多巧合让我的外祖父母正好在车站得到你的帮助,还在大洋彼岸的小镇刚好碰上你来听圣诞颂歌。 虚伪、骗子,我希望你最好能保持现在这装模作样的态度,但凡你把那些恶毒的行为施加到这个房子里的任何一个人身上,即使我的意识永远被挤兑出去,我不会让你毫发无伤地离开这里。 我甚至无法到楼上拿我的魔杖,而她的魔杖可能就藏在裙边的口袋下,要是下一秒她的魔杖就对着我们说出阿瓦达索命——要是爸爸在这里,我又怎么会陷入这样的困局—— “埃克托尔来了。”敞开的门被敲响,桃乐丝站在门边,她的身旁站着埃克托尔·戈蒂埃。 埃克托尔·戈蒂埃今年是二十六岁,如果我的记忆是正确的——可他除了那股子圆滑气,光看脸蛋就像霍格沃茨在读学生,他长着一张过于幼稚的脸。 埃克托尔笑容满面的脸在看到罗齐尔的一瞬间冷却下来,但他迅速调整好自己的表情,快到我怀疑这里除了我没人能看出他的不对劲。 但他不应该露出这样的表情,他不应该见过罗齐尔才对。如果这不是我的错觉,除非—— “埃克托尔!”我站起身,难掩自己内心的激动,想到他可能是一个救兵。 “好久不见了,克蕾娅。”埃克托尔说着,“看来时间的变化在你们身上的确特别明显,只是两年不见,你看起来已经有很大的不同。” “莱尔能有什么变化?”桃乐丝说,“她一直都是我心里的小女孩。” 外祖母招呼让埃克托尔进来,桃乐丝也在被邀请之列——“留你们在这里就好。”她说,往门边的花瓶口瞧着,挪动了一下花瓶的位置,又用食指抹上桌台,凑近眼前检查,“比尔玛和玛格丽特在厨房里忙得不可交加!我得去帮帮忙。”她急匆匆走掉了。 我该怎样确认埃克托尔的想法……外祖父因为又来了一位能陪他品酒的年轻人,正试图拉起埃克托尔来喝酒。 “我们还是留到晚上再说。”埃克托尔摆手拒绝,“你知道我的酒量真的很差——尽管只是葡萄酒——” “我想我们应该带你去看看我们的葡萄树。”外祖母突然说,“还有葡萄酒的酿造室——你说你的爱人很喜欢喝酒,他一定也会喜欢我们的葡萄酒。正好埃克托尔在这里,让他来为我们讲解再好不过——” 只不过在去的路上我需要向埃克托尔确认一些事……罗齐尔的语言艺术绝对师从她的主人,不然我无法解释为何外祖父母像中了夺魂咒般被她哄得团团转——该死的,我发誓我以后不会再落下自己的魔杖! 我故意落在后边,埃克托尔似乎看出我在想什么。 “你不放心她,是不是?”埃克托尔说,“你在自己的外祖父母家坐着,却浑身紧绷。” “我也想知道你是怎么想的。”我看着罗齐尔窈窕的背影,冷冷地说。“你进来时那一瞬间的表情变化——” “克蕾娅,我知道你是巫师。”埃克托尔转过头一眨不眨地看着我,脸上没有一丝笑容,“我也是。” “但是现在我没时间向你解释为什么我清楚你的身份。”我张大了嘴,我很吃惊。埃克托尔选择继续说下去,“的确,我认识她——不是茱莉亚和梅洛认识她的那种认识。” “文达·罗齐尔。我和你一样认识真正的她,一个黑巫师——格林德沃的下属。” 第128章 圣诞2 我的猜测被证实了,但我并没有开心的感觉。这意味着想要我死,想要夺去我的性命的,一直都是格林德沃。 真可笑,我还没有亲眼见过他,只是不断从报纸上读到、看到,就被他视为了眼中钉。就因为在我的身体里、在我脑子里正沉睡着的寄生的未完体。就因为这是我的诅咒。 “从去年开始我就不断在镇上看见她。”埃克托尔神情严肃地说,“我不知道茱莉亚和梅洛为何一次也没偶遇到她,保持新鲜感对一个巫师来说或许很简单。但她确是实实在在的格林德沃的追随者。” 埃克托尔看着我,“我知道你身上有秘密,克蕾娅。” 如果我们关系更好一些,我更了解你一点,这其实都不能算作是秘密。但我没法在此刻向埃克托尔全盘托出,谁知道他到底是哪一边的呢? “这事就不能与我无关吗?”我有些苦涩地说,“就因为她们姓马赛耶——所以格林德沃便不能用他的老一套来让柏图斯易主,是?” “我是为了保护柏图斯才留下的。”埃克托尔没有正面回复我,“罗齐尔出现在哪里,哪里就会有风暴。所以我不能走。” “听上去你对这里有很深的感情。”我说,外祖父母带着罗齐尔停留在田里整齐排列的葡萄树前,两人正对柏图斯的酿酒历史热情洋溢地向罗齐尔解说着。 她偏着脸,看上去十分耐心。 我搞不懂她为什么要留在这里,如果她不打算进行任何下一步的行动——难道只是为了获取我的亲人的信任? “这里是我的家。”埃克托尔深沉地说,“你的外祖父母给了我工作——这儿是我的家。” “那你可得看好了。”他们又继续走着,“过完圣诞节我就会回霍格沃茨,如果这里是你的家——你得保护好他们。你得保护好柏图斯的所有人。” “不用你说我也会这样。”我们快要走到地下室的位置了,外祖父一定会让埃克托尔上去,留给我们的时间分秒必争,“但是格林德沃还不敢让任何和马赛耶家扯上关系的人死去,你大可以对目前的形势作好的估计。” 是因为这会牵涉到麻瓜政界,因为外祖母的哥哥是法国麻瓜政府的高官,如果格林德沃敢让罗齐尔杀掉马赛耶家的任何一人——那他一定做好了全部的准备。 说不定他正在一步步试探麻瓜的底线。 “快别在后面走了,你们俩——快上来呀!”外祖母终于朝我们挥手了,现在她才像是清醒过来一般,“莱尔,埃克托,你们两个年轻人又背着我们说什么?” “来了!”我大声喊回去,转而悄声说,“所以我可以信任你吗?你不是格林德沃的另一个间谍,或者什么其他不良势力?” “我从你六岁的时候就待在这儿了。”埃克托尔苦笑着说,“十年了,克蕾娅。你不能信任我吗?我甚至连布斯巴顿的学业都没有完成就被那堆老东西退学了。你知道一个无亲无故的未成年巫师能去哪。如果没有茱莉亚和梅洛,柏图斯的其他人,我——” 我没有说话。 是这些葡萄树阻挡了风穿过我和埃克托尔的企图,但是它们无孔不入,穿过缝隙侵入我们说的话里。 “ 放心,克蕾娅。”埃克托尔说,他加快了脚步,却仍显得不紧不慢。有一种半是嫉妒,又充斥着矛盾的表情出现在他的脸上,他看着我的眼神随即变得释然。“我对她们的感情不比你的少一分半点。” 到了夜晚,三个人都像对自己的巫师身份毫不知情那样围在一张长桌上吃饭,文达罗齐尔和我在同一张桌子上进餐——而几个月前她曾试图杀掉我。 埃克托尔装得和她一样好。他表现出完全不认识罗齐尔的样子,还显得十分喜欢罗齐尔,他餐盘里的勃艮第牛肉被切得鲜血淋漓,那本来就是三分熟的牛肉。谁知道埃克托尔为什么要这样假装,我无论如何也不愿意装作自己喜欢另一个人。 我的怨恨再次静悄悄升上来,是她毁了我好不容易得到的一个好日子,在我以为一切会暂时风平浪静的时候——“雪茄不是男人的专属,抽烟的权利也不是。”当然,罗齐尔完全懂得如何说话去讨外祖母的欢心。她们并没有中夺魂咒,起码我看不出来一点中咒的迹象。 玛格丽特一边吃饭,一边时不时抬头看向罗齐尔,畏畏缩缩,又充满了羡慕。要是你知道她是心狠手辣的蛇蝎,你的性命并不被她放在眼里,她随时可以将你置于死地,你还会这样看着她吗?你还会任由你那小鹿般的眼神四处乱窜,在她的身上流连忘返吗? 可怜的女孩,你应该跑啊。 爸爸还在进行着他的紧急行动——他知道更紧急的事就发生在波尔多,发生在柏图斯吗? 如果不是他缺席了圣诞节,我怎么会从早到晚都精神紧绷,生怕罗齐尔对我爱的人做出什么来;如果不是他不提前告诉我可能发生的一切,我本可以忍受被蒙在鼓里。怨恨从罗齐尔这蔓延到爸爸那里去。 烛火下每个人看上去都是那么其乐融融,罗齐尔从夸奖皮埃尔的园艺技巧到比尔玛的厨艺,毫不吝啬她对外祖母接手庄园后的房间布置的赞叹之情,外祖父作为这么大的酒庄的继承人,定是付出了必不可少的心血…… 什么时候才能停止这场闹剧……我知道外祖母会不时以担心的目光朝我投射,似乎是在思考为什么我今晚变得沉默寡言。 你难道不知道吗?你难道想不出来吗? 她难道不知道吗?她难道猜测不出吗?莱尔,她只是在你和罗齐尔之间作出了选择——可是她说她爱我——说只需要动动嘴皮子而已,她明明看出了你的不安,还是选择留下罗齐尔。不如让我来帮助你,我帮你赶走她,怎么样? 它真的能做到吗?我不知道。唯一清醒的埃克托尔,唯一没有被她蛊惑的埃克托尔,我看见他了,在他逐渐变得不对劲的眼神里——究竟谁才是不对劲的那个人? 这是第一次,我心甘情愿交出我身体的控制权。 第128章 圣诞2 我的猜测被证实了,但我并没有开心的感觉。这意味着想要我死,想要夺去我的性命的,一直都是格林德沃。 真可笑,我还没有亲眼见过他,只是不断从报纸上读到、看到,就被他视为了眼中钉。就因为在我的身体里、在我脑子里正沉睡着的寄生的未完体。就因为这是我的诅咒。 “从去年开始我就不断在镇上看见她。”埃克托尔神情严肃地说,“我不知道茱莉亚和梅洛为何一次也没偶遇到她,保持新鲜感对一个巫师来说或许很简单。但她确是实实在在的格林德沃的追随者。” 埃克托尔看着我,“我知道你身上有秘密,克蕾娅。” 如果我们关系更好一些,我更了解你一点,这其实都不能算作是秘密。但我没法在此刻向埃克托尔全盘托出,谁知道他到底是哪一边的呢? “这事就不能与我无关吗?”我有些苦涩地说,“就因为她们姓马赛耶——所以格林德沃便不能用他的老一套来让柏图斯易主,是?” “我是为了保护柏图斯才留下的。”埃克托尔没有正面回复我,“罗齐尔出现在哪里,哪里就会有风暴。所以我不能走。” “听上去你对这里有很深的感情。”我说,外祖父母带着罗齐尔停留在田里整齐排列的葡萄树前,两人正对柏图斯的酿酒历史热情洋溢地向罗齐尔解说着。 她偏着脸,看上去十分耐心。 我搞不懂她为什么要留在这里,如果她不打算进行任何下一步的行动——难道只是为了获取我的亲人的信任? “这里是我的家。”埃克托尔深沉地说,“你的外祖父母给了我工作——这儿是我的家。” “那你可得看好了。”他们又继续走着,“过完圣诞节我就会回霍格沃茨,如果这里是你的家——你得保护好他们。你得保护好柏图斯的所有人。” “不用你说我也会这样。”我们快要走到地下室的位置了,外祖父一定会让埃克托尔上去,留给我们的时间分秒必争,“但是格林德沃还不敢让任何和马赛耶家扯上关系的人死去,你大可以对目前的形势作好的估计。” 是因为这会牵涉到麻瓜政界,因为外祖母的哥哥是法国麻瓜政府的高官,如果格林德沃敢让罗齐尔杀掉马赛耶家的任何一人——那他一定做好了全部的准备。 说不定他正在一步步试探麻瓜的底线。 “快别在后面走了,你们俩——快上来呀!”外祖母终于朝我们挥手了,现在她才像是清醒过来一般,“莱尔,埃克托,你们两个年轻人又背着我们说什么?” “来了!”我大声喊回去,转而悄声说,“所以我可以信任你吗?你不是格林德沃的另一个间谍,或者什么其他不良势力?” “我从你六岁的时候就待在这儿了。”埃克托尔苦笑着说,“十年了,克蕾娅。你不能信任我吗?我甚至连布斯巴顿的学业都没有完成就被那堆老东西退学了。你知道一个无亲无故的未成年巫师能去哪。如果没有茱莉亚和梅洛,柏图斯的其他人,我——” 我没有说话。 是这些葡萄树阻挡了风穿过我和埃克托尔的企图,但是它们无孔不入,穿过缝隙侵入我们说的话里。 “ 放心,克蕾娅。”埃克托尔说,他加快了脚步,却仍显得不紧不慢。有一种半是嫉妒,又充斥着矛盾的表情出现在他的脸上,他看着我的眼神随即变得释然。“我对她们的感情不比你的少一分半点。” 到了夜晚,三个人都像对自己的巫师身份毫不知情那样围在一张长桌上吃饭,文达罗齐尔和我在同一张桌子上进餐——而几个月前她曾试图杀掉我。 埃克托尔装得和她一样好。他表现出完全不认识罗齐尔的样子,还显得十分喜欢罗齐尔,他餐盘里的勃艮第牛肉被切得鲜血淋漓,那本来就是三分熟的牛肉。谁知道埃克托尔为什么要这样假装,我无论如何也不愿意装作自己喜欢另一个人。 我的怨恨再次静悄悄升上来,是她毁了我好不容易得到的一个好日子,在我以为一切会暂时风平浪静的时候——“雪茄不是男人的专属,抽烟的权利也不是。”当然,罗齐尔完全懂得如何说话去讨外祖母的欢心。她们并没有中夺魂咒,起码我看不出来一点中咒的迹象。 玛格丽特一边吃饭,一边时不时抬头看向罗齐尔,畏畏缩缩,又充满了羡慕。要是你知道她是心狠手辣的蛇蝎,你的性命并不被她放在眼里,她随时可以将你置于死地,你还会这样看着她吗?你还会任由你那小鹿般的眼神四处乱窜,在她的身上流连忘返吗? 可怜的女孩,你应该跑啊。 爸爸还在进行着他的紧急行动——他知道更紧急的事就发生在波尔多,发生在柏图斯吗? 如果不是他缺席了圣诞节,我怎么会从早到晚都精神紧绷,生怕罗齐尔对我爱的人做出什么来;如果不是他不提前告诉我可能发生的一切,我本可以忍受被蒙在鼓里。怨恨从罗齐尔这蔓延到爸爸那里去。 烛火下每个人看上去都是那么其乐融融,罗齐尔从夸奖皮埃尔的园艺技巧到比尔玛的厨艺,毫不吝啬她对外祖母接手庄园后的房间布置的赞叹之情,外祖父作为这么大的酒庄的继承人,定是付出了必不可少的心血…… 什么时候才能停止这场闹剧……我知道外祖母会不时以担心的目光朝我投射,似乎是在思考为什么我今晚变得沉默寡言。 你难道不知道吗?你难道想不出来吗? 她难道不知道吗?她难道猜测不出吗?莱尔,她只是在你和罗齐尔之间作出了选择——可是她说她爱我——说只需要动动嘴皮子而已,她明明看出了你的不安,还是选择留下罗齐尔。不如让我来帮助你,我帮你赶走她,怎么样? 它真的能做到吗?我不知道。唯一清醒的埃克托尔,唯一没有被她蛊惑的埃克托尔,我看见他了,在他逐渐变得不对劲的眼神里——究竟谁才是不对劲的那个人? 这是第一次,我心甘情愿交出我身体的控制权。 第129章 它的嘲讽 “我今天的行为有些失礼。”我的声音,它在说话。“外祖母,你看——我能不能带罗齐尔小姐去参观我的房间吗?那里也是你的杰作之一。” 它难得在我们晚餐结束后才说出这话。在这之前,它就这样安安静静陪着我的亲人吃饭。 埃克托尔似乎不明白我那一瞬间的不对劲是怎么回事,也许在他看来我的眼神是突然滞空了——然后迅速恢复常态。 它喜欢半生不熟的牛肉,喜欢鹅肝。唯独对小甜圆面包不屑一顾,那偏偏是我最想做饭后甜点的。我一直像浮在梦海里,看着它的所有举动。我被禁锢着。 罗齐尔擦着她的嘴。“我很乐意。”她说,“这对我来说是一次学习的机会。” “为了你和你新婚丈夫的房子。”外祖母解释说,“罗齐尔小姐今年和她的丈夫结婚。” “那就更好了!”它听上去那么开心,“来看看——一定会给你很多灵感。” 一直都只有罗齐尔。我想如果我能有她一半冷静,有她一半的城府,那些波澜不惊,也许根本没有人愿意靠近我,也许我会成为天生的演说家。 在我的房间,温斯警惕地看着我,认出此刻操纵这具身体的已经不再是「我」,罗齐尔的出现更是令温斯表现出戒备,浑身竖立起羽毛。 “噢!你还养了一只雪枭。”罗齐尔装作惊讶的语气,好像她不知道大多数霍格沃茨的学生都会选择猫头鹰作为入学宠物似的——尽管她是一个法国人。 “是啊。”它走上前去,试图抚摸温斯——温斯扇着翅膀躲开了,嘴里发出响亮的鸣叫。它放下手来,“我还有魔杖呢,你想试试那些咒语吗?” “克蕾娅,克蕾娅——”罗齐尔围着我,她完全忽略了一旁的温斯。“一定很害怕?担心我会对你的亲人们做出什么。还是忘不掉禁林里的遭遇吗?这次没有马人会再次出现了,没有任何巫师能救你。” 哪怕温斯再扑棱着翅膀,再试图逃出这个房间,或者说,因为对它感到了陌生,她绝望地想要找一个帮手——她没有引起一丁点罗齐尔和它的注意。 听到罗齐尔这些话,她还没有发现此时控制这副身体的正是她想要消灭的东西,不惜一切代价想要毁灭的核心。 力量的对比如此强烈——它没有出声,罗齐尔睁大双眼——她被滞在半空,抛至墙上。 有什么东西掉落了,在罗齐尔掉下的时候。是门边柜子上的灯,它本应发出的巨大声响被地毯吸收走,而罗齐尔的头磕到柜子上,她的魔杖从袖间掉落。 画面开始放大,它离罗齐尔越来越近,正对着她的脸蹲下来。即使戴着礼帽,罗齐尔颤动的眼神也隐隐约约被我感知。 “你应该很害怕?”它的语气显得疑惑又兴奋。“你有害怕这种情绪吗?在这里,格林德沃管不到你是死是活,没有巫师会救你——格林德沃知道你把他称作你的新婚丈夫吗?” “再多试试,文达。”它撩起礼帽前端的黑纱,罗齐尔的呼吸有些慌乱,“看你这样子是多有趣呀。” “你不是克蕾娅——”罗齐尔突然恶狠狠地说,她眯起眼睛,“怎么了,气急败坏了吗?冒牌货。” 她的呼吸不再慌乱,她直起上半身。“不知好歹,还想卷土重来,你早就被主人遗弃了,你应该被湮灭才对。” 她口中的冒牌货并不指它控制我的身体。她指责它被其他人看作是格林德沃,只因为当初是格林德沃主动抛弃它。 “格林德沃器重你。”它说,“你对他有用。但是对我来说你什么都不是——你看,说到底,我不是格林德沃。而克蕾娅更是讨厌你的存在。所以让你死掉,对我和克蕾娅都好。” “那你就杀掉我。”罗齐尔咧起嘴角,“反正这罪名也不由你承担,克蕾娅是这么想的?我们的小莱尔——为了她亲人的安危,心甘情愿交出身体的控制权。就让你来杀死我——然后由她来承担责任。” 罗齐尔是在打赌吗?赌她会不会真的死在这里,赌它会不会用我的身体杀死她,赌它会不会有一丝一毫的顾忌——在麻瓜的领地里,格林德沃的手下莫名死去。我一点儿也不担心。 “忘了我是被谁抛弃的?”它说,“以为你的激将法能刺激我——该说我还是过于格林德沃在你心里的位置了吗?你宁愿为了他牺牲自己。” 远远的、一阵阵的欢呼,遥远地从楼下传来,更多是通过窗户,而不是楼层。大家应该是围在一起拆封礼物。一上一下,这栋庄园被阴影分割,截然不同的氛围把我和亲人的世界隔离开。 它——不愧是它。从格林德沃的血液里被分离的另类,表面上是他丢弃的盛怒情绪,实际上,此时控制着我身体的它,说话仍然冷嘲热讽,平静,又句句诛心。因为罗齐尔完美无缺的脸出现了愤恨的情绪,从她陡然降温后近乎无神的眼,到她更加无情的明艳动人的红唇。 没有人阻止它,那是我没有的气场,那是我做不到的控制力——是我的身体,它仿佛利用到了极致。这种情况下,温斯没有再吱声,我担心她,它却不是。 “你心如明镜。你知道格林德沃不可能多看你一眼。或许他最终会明白爱是什么东西……但不会是因为你。” “够了。”罗齐尔低吼道,她低下头,手撑在地上,肩膀随之抽动。 “爱上他只会痛苦。”它继续说着,“格林德沃不在乎你会不会在任务途中遭受意外死掉,他只在乎你带给他的利益是不是足够,能不能证明你待在他身边有价值——” “够了——” “你的真心不值一提,你的忠诚,在那么多人里面,还有点儿用处。”它开始笑,用我的声带,却是我永远也发不出来的笑声,“噢,文达 罗齐尔!你单方面称他为自己的爱人,殊不知他心中藏着连他自己都感知不出的浪潮汹涌!” 我听到脚步声,踩着旋梯在上楼,埃克托尔的声音响起——“你最好不要自己行动,克蕾娅,她们都在起居室都在等你——” 与此同时,罗齐尔举起她的魔杖——那些崩溃仿佛只是她重夺武器的挡箭盘,再次抬头时她已经恢复了冷静。 脚步声越来越近了,埃克托尔再次发出疑问。视线里它转过头,埃克托尔的身影出现在房门之外。 “avada kedavra——” 第129章 它的嘲讽 “我今天的行为有些失礼。”我的声音,它在说话。“外祖母,你看——我能不能带罗齐尔小姐去参观我的房间吗?那里也是你的杰作之一。” 它难得在我们晚餐结束后才说出这话。在这之前,它就这样安安静静陪着我的亲人吃饭。 埃克托尔似乎不明白我那一瞬间的不对劲是怎么回事,也许在他看来我的眼神是突然滞空了——然后迅速恢复常态。 它喜欢半生不熟的牛肉,喜欢鹅肝。唯独对小甜圆面包不屑一顾,那偏偏是我最想做饭后甜点的。我一直像浮在梦海里,看着它的所有举动。我被禁锢着。 罗齐尔擦着她的嘴。“我很乐意。”她说,“这对我来说是一次学习的机会。” “为了你和你新婚丈夫的房子。”外祖母解释说,“罗齐尔小姐今年和她的丈夫结婚。” “那就更好了!”它听上去那么开心,“来看看——一定会给你很多灵感。” 一直都只有罗齐尔。我想如果我能有她一半冷静,有她一半的城府,那些波澜不惊,也许根本没有人愿意靠近我,也许我会成为天生的演说家。 在我的房间,温斯警惕地看着我,认出此刻操纵这具身体的已经不再是「我」,罗齐尔的出现更是令温斯表现出戒备,浑身竖立起羽毛。 “噢!你还养了一只雪枭。”罗齐尔装作惊讶的语气,好像她不知道大多数霍格沃茨的学生都会选择猫头鹰作为入学宠物似的——尽管她是一个法国人。 “是啊。”它走上前去,试图抚摸温斯——温斯扇着翅膀躲开了,嘴里发出响亮的鸣叫。它放下手来,“我还有魔杖呢,你想试试那些咒语吗?” “克蕾娅,克蕾娅——”罗齐尔围着我,她完全忽略了一旁的温斯。“一定很害怕?担心我会对你的亲人们做出什么。还是忘不掉禁林里的遭遇吗?这次没有马人会再次出现了,没有任何巫师能救你。” 哪怕温斯再扑棱着翅膀,再试图逃出这个房间,或者说,因为对它感到了陌生,她绝望地想要找一个帮手——她没有引起一丁点罗齐尔和它的注意。 听到罗齐尔这些话,她还没有发现此时控制这副身体的正是她想要消灭的东西,不惜一切代价想要毁灭的核心。 力量的对比如此强烈——它没有出声,罗齐尔睁大双眼——她被滞在半空,抛至墙上。 有什么东西掉落了,在罗齐尔掉下的时候。是门边柜子上的灯,它本应发出的巨大声响被地毯吸收走,而罗齐尔的头磕到柜子上,她的魔杖从袖间掉落。 画面开始放大,它离罗齐尔越来越近,正对着她的脸蹲下来。即使戴着礼帽,罗齐尔颤动的眼神也隐隐约约被我感知。 “你应该很害怕?”它的语气显得疑惑又兴奋。“你有害怕这种情绪吗?在这里,格林德沃管不到你是死是活,没有巫师会救你——格林德沃知道你把他称作你的新婚丈夫吗?” “再多试试,文达。”它撩起礼帽前端的黑纱,罗齐尔的呼吸有些慌乱,“看你这样子是多有趣呀。” “你不是克蕾娅——”罗齐尔突然恶狠狠地说,她眯起眼睛,“怎么了,气急败坏了吗?冒牌货。” 她的呼吸不再慌乱,她直起上半身。“不知好歹,还想卷土重来,你早就被主人遗弃了,你应该被湮灭才对。” 她口中的冒牌货并不指它控制我的身体。她指责它被其他人看作是格林德沃,只因为当初是格林德沃主动抛弃它。 “格林德沃器重你。”它说,“你对他有用。但是对我来说你什么都不是——你看,说到底,我不是格林德沃。而克蕾娅更是讨厌你的存在。所以让你死掉,对我和克蕾娅都好。” “那你就杀掉我。”罗齐尔咧起嘴角,“反正这罪名也不由你承担,克蕾娅是这么想的?我们的小莱尔——为了她亲人的安危,心甘情愿交出身体的控制权。就让你来杀死我——然后由她来承担责任。” 罗齐尔是在打赌吗?赌她会不会真的死在这里,赌它会不会用我的身体杀死她,赌它会不会有一丝一毫的顾忌——在麻瓜的领地里,格林德沃的手下莫名死去。我一点儿也不担心。 “忘了我是被谁抛弃的?”它说,“以为你的激将法能刺激我——该说我还是过于格林德沃在你心里的位置了吗?你宁愿为了他牺牲自己。” 远远的、一阵阵的欢呼,遥远地从楼下传来,更多是通过窗户,而不是楼层。大家应该是围在一起拆封礼物。一上一下,这栋庄园被阴影分割,截然不同的氛围把我和亲人的世界隔离开。 它——不愧是它。从格林德沃的血液里被分离的另类,表面上是他丢弃的盛怒情绪,实际上,此时控制着我身体的它,说话仍然冷嘲热讽,平静,又句句诛心。因为罗齐尔完美无缺的脸出现了愤恨的情绪,从她陡然降温后近乎无神的眼,到她更加无情的明艳动人的红唇。 没有人阻止它,那是我没有的气场,那是我做不到的控制力——是我的身体,它仿佛利用到了极致。这种情况下,温斯没有再吱声,我担心她,它却不是。 “你心如明镜。你知道格林德沃不可能多看你一眼。或许他最终会明白爱是什么东西……但不会是因为你。” “够了。”罗齐尔低吼道,她低下头,手撑在地上,肩膀随之抽动。 “爱上他只会痛苦。”它继续说着,“格林德沃不在乎你会不会在任务途中遭受意外死掉,他只在乎你带给他的利益是不是足够,能不能证明你待在他身边有价值——” “够了——” “你的真心不值一提,你的忠诚,在那么多人里面,还有点儿用处。”它开始笑,用我的声带,却是我永远也发不出来的笑声,“噢,文达 罗齐尔!你单方面称他为自己的爱人,殊不知他心中藏着连他自己都感知不出的浪潮汹涌!” 我听到脚步声,踩着旋梯在上楼,埃克托尔的声音响起——“你最好不要自己行动,克蕾娅,她们都在起居室都在等你——” 与此同时,罗齐尔举起她的魔杖——那些崩溃仿佛只是她重夺武器的挡箭盘,再次抬头时她已经恢复了冷静。 脚步声越来越近了,埃克托尔再次发出疑问。视线里它转过头,埃克托尔的身影出现在房门之外。 “avada kedavra——” 第130章 杀戮咒 我持续不断想着那天,想到罗齐尔的杀戮咒。魔杖末端耀眼绿光的迹象仅是刚刚冒头就被静谧的棕色覆盖,温斯翅膀的扇动声、还有她的尖叫——埃克托尔轻飘飘下落。 他的脸上还带着惊诧、惊慌与混乱,像是不明白自己为何在此。我想到他说,他对他从我六岁时就待在这儿,外祖父母的感情不比我少一分半点。他会用自己的生命保护他们。 我只是想不到那竟然包括我。 埃克托尔倒在我怀里,面朝上方。它向后退去,低头看着他,这么冷静地——他的脸庞一如往常。我六岁时第一次看见他时他就长了这么一张脸,如今再次仔细看,这张脸的五官还是一模一样。 是我在挣扎,因为我痛苦的呼吸落不到实处。在禁林里,尤里卡至少能维持最后几次喘息。在柏图斯,在我的房间,埃克托尔甚至来不及反应这一切是怎样发生的。 我哭泣,我的身体哭泣,我的眼睛掉泪水。我向他跪下。 “真可惜。”罗齐尔说,她的语气里却没有半点遗憾,“如果击中的是你就好了——也许我们都是这么想的。” “谢谢你的外祖父母邀请我做客,我很感激。噢,是的——我会永远感激的。”她说,“你应该会记得?”她看向地上的埃克托尔,“他是因为你才死去的。你自作聪明地以为那个冒牌货能赶走我——你就这样导致了他的死亡。” 罗齐尔是通过幻影移形离开的。他们从来是这样,对杀戮咒的运用就像家常便饭一样,在留下一片心碎后离开。 “莱尔?埃克托?”桃乐丝在叫我们,一个活人,一个尸体。或许是久久不见埃克托尔和我一起下来,她上了楼,“参观房间不需要这么多时间——” 桃乐丝惯常穿的鞋子带着底根,因此每一步都像弗洛尔教授上课走动时那样发出声音。但她的节奏是平稳的,而弗洛尔教授总是显得慌里慌张。 我为什么会想到弗洛尔教授,当桃乐丝进入房间,她问埃克托尔为什么躺在地上。她伸出手要拉埃克托尔起来。 “罗齐尔小姐呢?”她问。“她去哪儿了?” “她不是好人……”我说,桃乐丝还在疑惑为什么埃克托尔没有反应,她朝埃克托尔的鼻间探去——“我说了她不是好人!” “你在说什么,莱尔?”桃乐丝摇晃着埃克托尔,越来越焦急“埃克托——埃克托?” 她不是好人,我提醒过了!为什么你们都被她蛊惑了,为什么你们察觉不到我害怕她! 我可以打赌她不会伤害你们,但我还是同意被控制了——又是我害死了埃克托尔吗?我不应该回来,我不应该让它控制我,毫无疑问是它那些辛辣的话语让罗齐尔决心使用杀戮咒…… 如果爸爸在这里,一切都会不一样的…… “为什么埃克托——”桃乐丝不可置信地说,她慢慢转向我,“他——他是死了吗?” 「死」这个词触发了我大脑的某个开关——它好像拧着我的脑子,被它把握在手里,“他死了。罗齐尔杀死了他。” “什么?” “叫茱莉亚和梅洛上来,让她们看看她们是如何引狼入室的——让她们看看。” 我感觉到我们的意识重合了,我分不清这句话到底是它说出来的,还是我也这么想。“她们知道这是怎么一回事的。” 温斯在房间上空盘旋,所有人都被桃乐丝叫了上来。他们从不解到惊恐,圣诞本应是令人感到温暖的,这房间里却阴云密布。 “玛格丽特,艾玛,你们去镇上把科特拉医生叫过来好吗?”外祖母说,她扶起埃克托尔。外祖父和她一起。 两个女孩看了我一眼,惊慌失措地出门去——“这太恐怖了!” “桃乐丝,带着莱尔下楼去。” “让你们看看——这是你们引狼入室的下场——” 我持续不断地想着那天。圣诞假期结束了,我没有返校。 我住进了圣芒戈。 我总是在说那天,大多数时候我都不明白自己在说什么。偶尔清醒起来,我怀疑我之所以这样,是因为我主动让渡身体控制权的行为换来了身体的反抗。 爸爸的工作还是很忙,他尽量每天都来,他总是和我道歉。 “埃克托尔怎么办呢?”我喃喃着说,“他死了。你们都应该向他道歉才对啊。你还记得他吗?” 它总是在告诉我,错的是其他人。与我无关。我记不起以前我是什么态度,而现在我认为它是对的。 她们本可以倾听我,本可以杜绝这一切发生。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我以为的亲密已经有鸿沟了? “你也应该在柏图斯才对。而不是去追捕黑巫师。威胁最大的黑巫师明明在自己家里。”我们说,“是你们导致了这一切发生。” “这样说很不公平,莱尔。”爸爸皱着眉头,“没有人能预知未来,我很抱歉埃克托尔的死我没能做到什么——但是其他人也在遭受黑魔法的伤害。” 是啊,其他人也被威胁着。而我竟然会这么自私。 我不是唯一的,埃克托尔也不是第一个死去的人。 先死的人是妈妈…… 我又开始变得浑浑噩噩。埃克托尔的葬礼在镇上举行,她们对外宣称他的死因是急性心脏病。科特拉医生当然判断不出他的死因,最后只能潦草结尾。那一天下了很大的雨,外祖父母试图离我更近。 我怪罪她们,怪罪每一个对罗齐尔释放好意的人。她们的好意只让她更加肆无忌惮,让我变成她狂妄里的输家。 我怪罪爸爸,他以为用外祖父母做挡箭牌就能抵消他的缺席,却把我们都置入了万劫不复的境地—— 而它之所以极力让我如此去思考,在我们逐渐融合的意识中给我灌输这种想法——因为它清楚,我最痛恨的、最想怪罪的是我自己。为什么我要自作聪明地让它控制我的身体,让它说出那些话激怒罗齐尔,我是最愚蠢的人。 我为什么会接受这样的想法,把错误加给他人,好像埃克托尔不是为了替我挡下咒语才死去一样—— 如果努力想要摆脱我的诅咒只会让事情变得更糟,有保护之心的人会接连死去。 那就让我被吞噬好了。 第130章 杀戮咒 我持续不断想着那天,想到罗齐尔的杀戮咒。魔杖末端耀眼绿光的迹象仅是刚刚冒头就被静谧的棕色覆盖,温斯翅膀的扇动声、还有她的尖叫——埃克托尔轻飘飘下落。 他的脸上还带着惊诧、惊慌与混乱,像是不明白自己为何在此。我想到他说,他对他从我六岁时就待在这儿,外祖父母的感情不比我少一分半点。他会用自己的生命保护他们。 我只是想不到那竟然包括我。 埃克托尔倒在我怀里,面朝上方。它向后退去,低头看着他,这么冷静地——他的脸庞一如往常。我六岁时第一次看见他时他就长了这么一张脸,如今再次仔细看,这张脸的五官还是一模一样。 是我在挣扎,因为我痛苦的呼吸落不到实处。在禁林里,尤里卡至少能维持最后几次喘息。在柏图斯,在我的房间,埃克托尔甚至来不及反应这一切是怎样发生的。 我哭泣,我的身体哭泣,我的眼睛掉泪水。我向他跪下。 “真可惜。”罗齐尔说,她的语气里却没有半点遗憾,“如果击中的是你就好了——也许我们都是这么想的。” “谢谢你的外祖父母邀请我做客,我很感激。噢,是的——我会永远感激的。”她说,“你应该会记得?”她看向地上的埃克托尔,“他是因为你才死去的。你自作聪明地以为那个冒牌货能赶走我——你就这样导致了他的死亡。” 罗齐尔是通过幻影移形离开的。他们从来是这样,对杀戮咒的运用就像家常便饭一样,在留下一片心碎后离开。 “莱尔?埃克托?”桃乐丝在叫我们,一个活人,一个尸体。或许是久久不见埃克托尔和我一起下来,她上了楼,“参观房间不需要这么多时间——” 桃乐丝惯常穿的鞋子带着底根,因此每一步都像弗洛尔教授上课走动时那样发出声音。但她的节奏是平稳的,而弗洛尔教授总是显得慌里慌张。 我为什么会想到弗洛尔教授,当桃乐丝进入房间,她问埃克托尔为什么躺在地上。她伸出手要拉埃克托尔起来。 “罗齐尔小姐呢?”她问。“她去哪儿了?” “她不是好人……”我说,桃乐丝还在疑惑为什么埃克托尔没有反应,她朝埃克托尔的鼻间探去——“我说了她不是好人!” “你在说什么,莱尔?”桃乐丝摇晃着埃克托尔,越来越焦急“埃克托——埃克托?” 她不是好人,我提醒过了!为什么你们都被她蛊惑了,为什么你们察觉不到我害怕她! 我可以打赌她不会伤害你们,但我还是同意被控制了——又是我害死了埃克托尔吗?我不应该回来,我不应该让它控制我,毫无疑问是它那些辛辣的话语让罗齐尔决心使用杀戮咒…… 如果爸爸在这里,一切都会不一样的…… “为什么埃克托——”桃乐丝不可置信地说,她慢慢转向我,“他——他是死了吗?” 「死」这个词触发了我大脑的某个开关——它好像拧着我的脑子,被它把握在手里,“他死了。罗齐尔杀死了他。” “什么?” “叫茱莉亚和梅洛上来,让她们看看她们是如何引狼入室的——让她们看看。” 我感觉到我们的意识重合了,我分不清这句话到底是它说出来的,还是我也这么想。“她们知道这是怎么一回事的。” 温斯在房间上空盘旋,所有人都被桃乐丝叫了上来。他们从不解到惊恐,圣诞本应是令人感到温暖的,这房间里却阴云密布。 “玛格丽特,艾玛,你们去镇上把科特拉医生叫过来好吗?”外祖母说,她扶起埃克托尔。外祖父和她一起。 两个女孩看了我一眼,惊慌失措地出门去——“这太恐怖了!” “桃乐丝,带着莱尔下楼去。” “让你们看看——这是你们引狼入室的下场——” 我持续不断地想着那天。圣诞假期结束了,我没有返校。 我住进了圣芒戈。 我总是在说那天,大多数时候我都不明白自己在说什么。偶尔清醒起来,我怀疑我之所以这样,是因为我主动让渡身体控制权的行为换来了身体的反抗。 爸爸的工作还是很忙,他尽量每天都来,他总是和我道歉。 “埃克托尔怎么办呢?”我喃喃着说,“他死了。你们都应该向他道歉才对啊。你还记得他吗?” 它总是在告诉我,错的是其他人。与我无关。我记不起以前我是什么态度,而现在我认为它是对的。 她们本可以倾听我,本可以杜绝这一切发生。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我以为的亲密已经有鸿沟了? “你也应该在柏图斯才对。而不是去追捕黑巫师。威胁最大的黑巫师明明在自己家里。”我们说,“是你们导致了这一切发生。” “这样说很不公平,莱尔。”爸爸皱着眉头,“没有人能预知未来,我很抱歉埃克托尔的死我没能做到什么——但是其他人也在遭受黑魔法的伤害。” 是啊,其他人也被威胁着。而我竟然会这么自私。 我不是唯一的,埃克托尔也不是第一个死去的人。 先死的人是妈妈…… 我又开始变得浑浑噩噩。埃克托尔的葬礼在镇上举行,她们对外宣称他的死因是急性心脏病。科特拉医生当然判断不出他的死因,最后只能潦草结尾。那一天下了很大的雨,外祖父母试图离我更近。 我怪罪她们,怪罪每一个对罗齐尔释放好意的人。她们的好意只让她更加肆无忌惮,让我变成她狂妄里的输家。 我怪罪爸爸,他以为用外祖父母做挡箭牌就能抵消他的缺席,却把我们都置入了万劫不复的境地—— 而它之所以极力让我如此去思考,在我们逐渐融合的意识中给我灌输这种想法——因为它清楚,我最痛恨的、最想怪罪的是我自己。为什么我要自作聪明地让它控制我的身体,让它说出那些话激怒罗齐尔,我是最愚蠢的人。 我为什么会接受这样的想法,把错误加给他人,好像埃克托尔不是为了替我挡下咒语才死去一样—— 如果努力想要摆脱我的诅咒只会让事情变得更糟,有保护之心的人会接连死去。 那就让我被吞噬好了。 第131章 探望 希伯克拉特·斯梅托克在威森加摩的听证会中被罢免了职位,投出关键一票的是艾伦。凯西说,斯梅托克坐在正中间,那把椅子仿佛成了他的审判椅。他油光水滑的脸变得惨白,精心修剪的胡子都在发抖,又羞又怒地瞪视着艾伦。 “‘你最好不会落到今天的境地’,他对艾伦说,‘祈祷别人不会一票定你的生死,你这个刽子手’——” “只是被罢职而已,他说的为什么像是他被判了死刑?”阿黛尔嘲笑说,乔安娜立刻接上话,“不能再从职位中获利,对他来说比判死刑还难以忍受。”她没有随身携带着《预言家日报》或是什么其他书籍。 “至少克蕾娅住进来的时候已经是新院长在管理了。”凯西说,“不管怎么说,应该比之前更好些。” 我仍然住在五楼,魔咒伤害科——我尽管并没有表面上的受到魔咒伤害的症状,治疗医师们却对该让我住在几楼讨论得口干舌燥。 我想也差不多了。我像迎接睡眠一样迎来断断续续的意识中断,像第一次对特拉弗斯用出恶咒后昏倒,我甚至不能再透过画框观看我自己的生活。 有些时候,是它在生活,还是我?又或者说,其实我已经在被动同化它。我能感觉到灵魂的力量一天比一天虚弱,我会干涸的。 见我没有动静,女孩们面面相觑。 “克蕾娅……”凯西试探着喊出声,“你在吗?” “我在吗?”我重复着,“我在吗?凯西——你觉得我现在是谁呢?” “你是克蕾娅啊——”凯西似乎被我的样子吓到了,她捏紧自己的衣袍再放开。“我们很害怕……你一句话也不说。” “布莱克原本不允许我们出校看你,可是邓布利多教授一直在劝他——最后他只允许同一个宿舍的我们来看你。”阿黛尔说,“纽特也想来的。” “可是,来了有什么用呢?”我盯着窗台上的蟹爪兰,我的治疗师普尼女士鼓励我亲自照料这盆植物。她说这话时如真正的母亲般慈爱,头上戴着金银丝花环,十分美丽。 “只是想让你好受点儿……我们担心你。”我看着凯西,听不懂她说的话是什么意思。 “法国魔法部已经发出通缉令了,她不能一直滥杀无辜。”乔安娜说,“埃克托尔的死亡不是你的错。” “可是,只要她想,她就能一直游离于法律之外。魔法部的通缉令在他们眼里不痛不痒。”我平静地说,“这当然不是我的错。都是茱莉亚和梅洛,她们没有认真倾听我,是她们把狼放到家里来——都是埃德蒙,如果不是他为了工作放弃和我们一起过圣诞节,有他在柏图斯这一切都不会发生——” 我知道我还有话没说完,但是我再也说不下去了。我闭上嘴巴,我的咽喉被一股力量掐住,与此同时,一抹湿润的痕迹掉落在床被上。 而她们像刚认识我那般看着我,乔安娜摘下了自己的眼镜。 凯西突然站起来,“不行。”她怒视着我,“你怎么能这样就丧失斗志了,你不能——你不可以——上学期你还对我说过你可以撑下去!”她攥紧自己的手,可以看出她在压制自己的怒气,“现在你就任凭它——”然后她飞快地瞥了一眼坐着的阿黛尔和乔安娜,她们还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你就任凭它发生——你的斗志哪去了?你说过你会和它抗争到底的!” “我有点懵了。”阿黛尔虚弱地说,“凯西现在在说的是什么?” 乔安娜也站起来,她不由分说拉起阿黛尔。“我们最好回避。” 乔安娜带着一头雾水的阿黛尔离开了病房,整个病房里只剩下我和凯西——因为我的病症尚且不明晰,院长考虑到我会受到其他声音的刺激,他让我住进一个空的病房。 “你不能放弃。”凯西接着摊开手,“难道你不能为了我,为了埃德蒙叔叔——为了纽特!” 凯西停下了,她说得上气不接下气。要控制自己的声音,还要发泄一定的怒气,对气息的控制要求也很高。凯西瞪着我,非要我说“我不会放弃”才罢休。 但是我不会这么说的。 “有什么用呢?”我依然重复着,“想要摆脱它有什么呢……” “凯西,你不觉得我被我的诅咒吞噬会更好吗?” “我怎么可能会这么觉得!”凯西有些失控了,她叫出声,“我会失去你的!” “可是如果我继续抗争下去,我会失去你们的。”我说,“阿涅拉和埃克托尔是这样死的。都是因为我被诅咒趁虚而入了——怎么能不是我的错呢?怎么会与我无关?是我让出了我的身体,是我放纵它说出那些导致罗齐尔的盛怒的话。” “你们认不出来的。它假扮得很好——”凯西看上去快要哭了,可我没有一点儿多余的情绪,是不是我对情绪的感知能力在盛怒里消失了呢?“更不如说,我们是融合……我的灵魂会是它生长为完全体不可或缺的养料……” 凯西摇着头,“不。”她否认说,“你说的这些话都是因为诅咒的影响,你不是真心的。”她开始往床边趴下,往我的身边趴下,“你不是克蕾娅。” 第131章 探望 希伯克拉特·斯梅托克在威森加摩的听证会中被罢免了职位,投出关键一票的是艾伦。凯西说,斯梅托克坐在正中间,那把椅子仿佛成了他的审判椅。他油光水滑的脸变得惨白,精心修剪的胡子都在发抖,又羞又怒地瞪视着艾伦。 “‘你最好不会落到今天的境地’,他对艾伦说,‘祈祷别人不会一票定你的生死,你这个刽子手’——” “只是被罢职而已,他说的为什么像是他被判了死刑?”阿黛尔嘲笑说,乔安娜立刻接上话,“不能再从职位中获利,对他来说比判死刑还难以忍受。”她没有随身携带着《预言家日报》或是什么其他书籍。 “至少克蕾娅住进来的时候已经是新院长在管理了。”凯西说,“不管怎么说,应该比之前更好些。” 我仍然住在五楼,魔咒伤害科——我尽管并没有表面上的受到魔咒伤害的症状,治疗医师们却对该让我住在几楼讨论得口干舌燥。 我想也差不多了。我像迎接睡眠一样迎来断断续续的意识中断,像第一次对特拉弗斯用出恶咒后昏倒,我甚至不能再透过画框观看我自己的生活。 有些时候,是它在生活,还是我?又或者说,其实我已经在被动同化它。我能感觉到灵魂的力量一天比一天虚弱,我会干涸的。 见我没有动静,女孩们面面相觑。 “克蕾娅……”凯西试探着喊出声,“你在吗?” “我在吗?”我重复着,“我在吗?凯西——你觉得我现在是谁呢?” “你是克蕾娅啊——”凯西似乎被我的样子吓到了,她捏紧自己的衣袍再放开。“我们很害怕……你一句话也不说。” “布莱克原本不允许我们出校看你,可是邓布利多教授一直在劝他——最后他只允许同一个宿舍的我们来看你。”阿黛尔说,“纽特也想来的。” “可是,来了有什么用呢?”我盯着窗台上的蟹爪兰,我的治疗师普尼女士鼓励我亲自照料这盆植物。她说这话时如真正的母亲般慈爱,头上戴着金银丝花环,十分美丽。 “只是想让你好受点儿……我们担心你。”我看着凯西,听不懂她说的话是什么意思。 “法国魔法部已经发出通缉令了,她不能一直滥杀无辜。”乔安娜说,“埃克托尔的死亡不是你的错。” “可是,只要她想,她就能一直游离于法律之外。魔法部的通缉令在他们眼里不痛不痒。”我平静地说,“这当然不是我的错。都是茱莉亚和梅洛,她们没有认真倾听我,是她们把狼放到家里来——都是埃德蒙,如果不是他为了工作放弃和我们一起过圣诞节,有他在柏图斯这一切都不会发生——” 我知道我还有话没说完,但是我再也说不下去了。我闭上嘴巴,我的咽喉被一股力量掐住,与此同时,一抹湿润的痕迹掉落在床被上。 而她们像刚认识我那般看着我,乔安娜摘下了自己的眼镜。 凯西突然站起来,“不行。”她怒视着我,“你怎么能这样就丧失斗志了,你不能——你不可以——上学期你还对我说过你可以撑下去!”她攥紧自己的手,可以看出她在压制自己的怒气,“现在你就任凭它——”然后她飞快地瞥了一眼坐着的阿黛尔和乔安娜,她们还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你就任凭它发生——你的斗志哪去了?你说过你会和它抗争到底的!” “我有点懵了。”阿黛尔虚弱地说,“凯西现在在说的是什么?” 乔安娜也站起来,她不由分说拉起阿黛尔。“我们最好回避。” 乔安娜带着一头雾水的阿黛尔离开了病房,整个病房里只剩下我和凯西——因为我的病症尚且不明晰,院长考虑到我会受到其他声音的刺激,他让我住进一个空的病房。 “你不能放弃。”凯西接着摊开手,“难道你不能为了我,为了埃德蒙叔叔——为了纽特!” 凯西停下了,她说得上气不接下气。要控制自己的声音,还要发泄一定的怒气,对气息的控制要求也很高。凯西瞪着我,非要我说“我不会放弃”才罢休。 但是我不会这么说的。 “有什么用呢?”我依然重复着,“想要摆脱它有什么呢……” “凯西,你不觉得我被我的诅咒吞噬会更好吗?” “我怎么可能会这么觉得!”凯西有些失控了,她叫出声,“我会失去你的!” “可是如果我继续抗争下去,我会失去你们的。”我说,“阿涅拉和埃克托尔是这样死的。都是因为我被诅咒趁虚而入了——怎么能不是我的错呢?怎么会与我无关?是我让出了我的身体,是我放纵它说出那些导致罗齐尔的盛怒的话。” “你们认不出来的。它假扮得很好——”凯西看上去快要哭了,可我没有一点儿多余的情绪,是不是我对情绪的感知能力在盛怒里消失了呢?“更不如说,我们是融合……我的灵魂会是它生长为完全体不可或缺的养料……” 凯西摇着头,“不。”她否认说,“你说的这些话都是因为诅咒的影响,你不是真心的。”她开始往床边趴下,往我的身边趴下,“你不是克蕾娅。” 第132章 凯西视角 凯西不确定她是不是认错了,她尽管直截了当地说出来了,但她有些害怕——毕竟她从来没有真正面对过她最好的朋友身体里的另一个残缺的未完体。她从未真正领教过「诅咒」的具体形式。 正是在她问出后,她的好朋友就像宕机了一样。有那么一会儿,凯西觉得克蕾娅是在和她的诅咒作斗争。 但是那愣神只是为了逗弄凯西。 因为她的好朋友笑出了声,完全不像是克蕾娅会发出的。 “你可真是她的好朋友啊。”听到这儿,凯西明白她说对了——“我还以为我地语气已经足够以假乱真。” 凯西缓慢支起自己的身子,人生第一次,她害怕自己说出的话会招致祸端。她应该去找一个帮手——但是她来得及吗?阿黛尔和乔安娜就在外面,但是不能让她们进来,她们对诅咒的事一无所知,不能让她们有危险…… 她可真是孤立无援,凯西心想。克蕾娅到底在哪儿? “别害怕,”凯西讨厌它用克蕾娅的声音说话,她一点儿也感觉不到属于克蕾娅的气息,“我不会对你怎么样的……我可不是文达·罗齐尔和她那疯疯癫癫的主人。凯西——我应该可以这么叫你?不,不必用这种眼神提防我。要知道,等我们融合——不用再分彼此的时候——你也是我的好朋友呢。” 这间病房的所有东西都在和凯西作对。从病床上的人,窗台上无精打采的蟹爪兰——不用仔细检查都能看出,这盆可怜的植物没有受到精心照顾,到凯西连坐也不敢坐下去的木椅子,被放在病床的一边。而凯西现在正一步步逃离那个边界。 凯西从不标榜自己是个大胆的人,逃避虽然可耻,但是有用——她从来都这么认为。此时凯西又下意识想要逃离,她不想独自面对…… 直到凯西想起自己曾经说过的话。 她不是会陪着克蕾娅面对这一切吗?她说她会和克蕾娅一起的——她不能抛下克蕾娅,即使那意味着她不能再逃避—— “我不是你的朋友。”凯西说,她感觉自己的声音在发抖,她的身体也是,“你不是任何人的朋友——你不能这样抢占别人的身体,把克蕾娅还回来——” “你要知道,”它从病床上下来,顶着克蕾娅的躯体一步步朝她走,凯西只能强撑着不让自己后退,“我可是莱尔的「诅咒」——”凯西皱了一下眉,她不喜欢这样称呼克蕾娅,可是听到这个罪魁祸首这样称呼她,凯西很不好受,“克蕾娅是自愿放弃自己身体的。这次可和我没关系。” “你在骗人。”凯西说,“你果然不是格林德沃,你根本不像格林德沃那样,是个出色的演说家。” 凯西自己,并没有看过、或是听说过格林德沃的演讲,但是乔安娜的确如此评价过格林德沃,当下她也只能想到什么说什么。 它——操纵着克蕾娅的五官,肉眼可见的,表情变得极不愉快。 “是吗?”它问,“格林德沃是出色的演说家——噢。是啊,他真是够出色的,至少出色到差点对一个少年诱骗成功,和他一起干那些「大事」。” “他心知肚明对方早已看穿,只不过对方过于压抑,既充满希望,又绝望地交出自己的心。” 凯西不知道它在说谁,这似乎听上去与她们的对话无关。但它在说这话时,克蕾娅的那张脸又替换上了愤恨的神色。 “你难道不了解莱尔?她是最敏感的人。”它死死盯着凯西,她们的距离近在咫尺,“她看上去把很多事看得云淡风轻,毫不在意与她无关的人——但那些和她有牵扯的人呢?她的亲人,她的朋友,她日思夜想的恋爱对象——先是她的母亲为了破解诅咒而死去,然后是那位埃克托尔。莱尔再也承受不了更多。如果最后厄运降临到你身上,你会怎么做,凯西?是放弃莱尔,还是听天由命?” “你什么也做不到。”它说,“事实上你只能听天由命,期待莱尔够坚韧——或许我能再次陷入沉睡也说不定。” 这是在给她希望,这是在玩弄凯西的希望。可是凯西听得出,它胸有成竹,它觉得克蕾娅已经不会再想要抗争了。 正如它所说,反抗越激烈,越是要抗争,越是会陷入更深的泥潭——直到把所有人都拉下来,直到这里浮出所有人的白骨,直到胜利者站在制高点收取他们曾在这场硝烟上下的注。 但是凯西反握住出女孩的身体,她的手腕,“克蕾娅。”她喊着,“克蕾娅。”她不确定克蕾娅能不能听到她,“求求你,你一定要听到我的声音——只要你和我们在一起,我们什么都不会害怕的——” 它没有甩开凯西的手,“继续。”它说,“太感人了,我还想听下去呢。” “即使是死也不会害怕的。” 凯西再也说不出来别的话了。 什么不同的反应都没有,而它在漫长的安静中,再次说话了。 克蕾娅的声音曾一直是她最想听到的,但是现在那听上去冷漠而令人恐惧。 “她不在这儿。”它说,“她已经到了那个地方——很快,在那里,我们最终会完成融合。” 第132章 凯西视角 凯西不确定她是不是认错了,她尽管直截了当地说出来了,但她有些害怕——毕竟她从来没有真正面对过她最好的朋友身体里的另一个残缺的未完体。她从未真正领教过「诅咒」的具体形式。 正是在她问出后,她的好朋友就像宕机了一样。有那么一会儿,凯西觉得克蕾娅是在和她的诅咒作斗争。 但是那愣神只是为了逗弄凯西。 因为她的好朋友笑出了声,完全不像是克蕾娅会发出的。 “你可真是她的好朋友啊。”听到这儿,凯西明白她说对了——“我还以为我地语气已经足够以假乱真。” 凯西缓慢支起自己的身子,人生第一次,她害怕自己说出的话会招致祸端。她应该去找一个帮手——但是她来得及吗?阿黛尔和乔安娜就在外面,但是不能让她们进来,她们对诅咒的事一无所知,不能让她们有危险…… 她可真是孤立无援,凯西心想。克蕾娅到底在哪儿? “别害怕,”凯西讨厌它用克蕾娅的声音说话,她一点儿也感觉不到属于克蕾娅的气息,“我不会对你怎么样的……我可不是文达·罗齐尔和她那疯疯癫癫的主人。凯西——我应该可以这么叫你?不,不必用这种眼神提防我。要知道,等我们融合——不用再分彼此的时候——你也是我的好朋友呢。” 这间病房的所有东西都在和凯西作对。从病床上的人,窗台上无精打采的蟹爪兰——不用仔细检查都能看出,这盆可怜的植物没有受到精心照顾,到凯西连坐也不敢坐下去的木椅子,被放在病床的一边。而凯西现在正一步步逃离那个边界。 凯西从不标榜自己是个大胆的人,逃避虽然可耻,但是有用——她从来都这么认为。此时凯西又下意识想要逃离,她不想独自面对…… 直到凯西想起自己曾经说过的话。 她不是会陪着克蕾娅面对这一切吗?她说她会和克蕾娅一起的——她不能抛下克蕾娅,即使那意味着她不能再逃避—— “我不是你的朋友。”凯西说,她感觉自己的声音在发抖,她的身体也是,“你不是任何人的朋友——你不能这样抢占别人的身体,把克蕾娅还回来——” “你要知道,”它从病床上下来,顶着克蕾娅的躯体一步步朝她走,凯西只能强撑着不让自己后退,“我可是莱尔的「诅咒」——”凯西皱了一下眉,她不喜欢这样称呼克蕾娅,可是听到这个罪魁祸首这样称呼她,凯西很不好受,“克蕾娅是自愿放弃自己身体的。这次可和我没关系。” “你在骗人。”凯西说,“你果然不是格林德沃,你根本不像格林德沃那样,是个出色的演说家。” 凯西自己,并没有看过、或是听说过格林德沃的演讲,但是乔安娜的确如此评价过格林德沃,当下她也只能想到什么说什么。 它——操纵着克蕾娅的五官,肉眼可见的,表情变得极不愉快。 “是吗?”它问,“格林德沃是出色的演说家——噢。是啊,他真是够出色的,至少出色到差点对一个少年诱骗成功,和他一起干那些「大事」。” “他心知肚明对方早已看穿,只不过对方过于压抑,既充满希望,又绝望地交出自己的心。” 凯西不知道它在说谁,这似乎听上去与她们的对话无关。但它在说这话时,克蕾娅的那张脸又替换上了愤恨的神色。 “你难道不了解莱尔?她是最敏感的人。”它死死盯着凯西,她们的距离近在咫尺,“她看上去把很多事看得云淡风轻,毫不在意与她无关的人——但那些和她有牵扯的人呢?她的亲人,她的朋友,她日思夜想的恋爱对象——先是她的母亲为了破解诅咒而死去,然后是那位埃克托尔。莱尔再也承受不了更多。如果最后厄运降临到你身上,你会怎么做,凯西?是放弃莱尔,还是听天由命?” “你什么也做不到。”它说,“事实上你只能听天由命,期待莱尔够坚韧——或许我能再次陷入沉睡也说不定。” 这是在给她希望,这是在玩弄凯西的希望。可是凯西听得出,它胸有成竹,它觉得克蕾娅已经不会再想要抗争了。 正如它所说,反抗越激烈,越是要抗争,越是会陷入更深的泥潭——直到把所有人都拉下来,直到这里浮出所有人的白骨,直到胜利者站在制高点收取他们曾在这场硝烟上下的注。 但是凯西反握住出女孩的身体,她的手腕,“克蕾娅。”她喊着,“克蕾娅。”她不确定克蕾娅能不能听到她,“求求你,你一定要听到我的声音——只要你和我们在一起,我们什么都不会害怕的——” 它没有甩开凯西的手,“继续。”它说,“太感人了,我还想听下去呢。” “即使是死也不会害怕的。” 凯西再也说不出来别的话了。 什么不同的反应都没有,而它在漫长的安静中,再次说话了。 克蕾娅的声音曾一直是她最想听到的,但是现在那听上去冷漠而令人恐惧。 “她不在这儿。”它说,“她已经到了那个地方——很快,在那里,我们最终会完成融合。” 第133章 誓约1 被德姆斯特朗开除后,我决心自己寻找死亡圣器的信息。我去到了大洋彼岸的英格兰的戈德里克山谷。 我的姑婆,巴希达·巴沙特生活在这里。她不仅为我提供了住处,大量的书籍文献——毕竟她在学术界很有造诣,另一方面,她几乎不怎么管我。这让我的行动顺利很多。 姑婆时常和我提起一个人——阿不思·邓布利多。 她欣赏这个男孩,尽管他还只是个霍格沃茨的学生,他已经在《今日变形术》上发表了一篇关于跨物种变形的文章,这让巴希达感到他将来或许能有大作为。 也就是在这个夏天,我认识了阿不思·邓布利多。 当邓布利多家门上的黄铜门把手被握住敲响,赤褐色头发的少年打开了门。 “巴希达!”少年对巴希达表现出一些疲惫的热情,视线转向我时却变得有些疑惑,“他是——” “我在信里和你提到过的,这是我的侄孙,盖勒特·格林德沃。他会在我家借助一段时间——让两个年龄相仿的聪明孩子认识一下总不是坏事。” 巴希达笑呵呵地说,她的银色头发在群里戈德里克山谷的阳光下反射出的光照进我的眼中,我不由得眨了几下眼睛—— 阿不思的眼睛很蓝,很蓝。他了然地“哦”了一声,在他的声音和眼睛里,我的燥热变得更加浓烈。 那不是海水的蓝,不是澄透的天空的蓝,我一眼就看出,他也有与我一般的野心,他脸颊上未干的汗水——他的疲惫,浅白皮肤里的潮红,绝不是什么低头的信号。 他或许看上去郁郁寡欢——但他没有放弃。 “你好。”我朝他伸出手,“你可以叫我盖勒特。” 那个时候我从未意料到事情会进展得如此迅速,一切都太快、太仓促了,像不给任何人反应时间的杀戮咒,像扭动时间转换器只需要几秒钟的时间。 阿不思——怎么形容呢?他给我的感觉。他好像过于依赖我。 这也不能怪他,我想。毕竟他的野心和志向是不会允许他被困在家人身边,待在这个山谷一辈子的,而我出现得恰逢其时——他当然可以和我倾诉所有的想法。 我不得不承认,在阿不思那些崇拜的眼神里,我的虚荣心有了极大的满足。有时候我激励的话语会让他高兴得像羔羊一般跳跃着,他让我觉得他随时可以为了我死去……可有时候,我们会产生激烈的争吵,他会喃喃着说这件事不应该是这样。 如果不该是这样,那会是怎样? 我隐约感到,阿不思和我——我们追求那些圣器的目的并不相同。「为了更伟大的利益」,这是我们一致认同的,在他家后方的那个只有一席阳光能透进的谷仓里,我们对着彼此说出的。 我们并立于一缕投进窗口的天光之下,鲜血渗落于刀间,掌心裂开伤口,阿不思颤抖着与我十指紧扣。 “为了更伟大的利益,”他闭着眼,“我们会推翻《国际保密法》和现存的巫师界秩序,我们会让所有巫师生活在阳光下——” “我们会让所有巫师不再受麻瓜的迫害,巫师的尊严不再受到践踏——”我愈发用力扣住阿不思的手,血液在我们手心深入交融。 “我们向彼此发誓,无论出于任何情况、任何境地、任何目的,无论我们的关系导向何处,无论我们的各自利益是否冲突——” “我们绝不会伤害对方。” 那个有着金属外壳的,装着我们血液的小瓶子,逐渐形成于我们中间——那是我们的「血盟」。 我一直都知道,一旦面对这独一无二的强大的血盟誓约,即使阿不思最后领悟了血盟的实质,他不能再对我动手—— 我们久居孤独,彼此不安躁动的心最终屈服于惺惺相惜的诱惑之下,而我不想考虑会不会产生祸端。 再一次来到他的家里,他的弟弟阿不福思正在照顾家里最小的妹妹阿利安娜。他阴沉沉地看了我一眼,他想和我决斗很久了——如果不是阿不思拦着他。 我会手下留情的,看在他是阿不思弟弟的份上。我只会用一个钻心咒,我不会下死手的。 这个房子里没有监护者,他们兄妹的母亲坎德拉因为阿利安娜的魔力暴动死去后,阿不思作为家里的大哥承担起家中的大部分责任——而阿不福思或许认为阿不思承担得还不够多。 “你应该多花些时间照顾阿利安娜。”在我们路过阿不福思,准备上楼时,他语气不善地说,“你有多久没和阿利安娜好好说过话——自从他来到这里?” “你才应该多尊重你哥哥的自由时间。”我拦住阿不思,他的道歉不会给阿不福思带来任何。“难道你认为他不应该有一番大作为?”我说。 “这是邓布利多家的事。”阿不福思做起那副对峙的气势,还不忘将给阿利安娜擦脸的手帕叠好放到木桌上。 “你不过是一个外人,谁允许你替阿不思开口?” 阿利安娜的眼神真像一只受伤的小鹿。谁能猜出是她害死了自己的妈妈呢?尽管此时她惊惶无措,看着我们三个人,她不知道该怎么制止这场争吵。 “你是阿不思的弟弟。”我说,“但你看上去并不能理解阿不思——而我作为最理解他的人,当然可以替他教训教训他年少轻狂的弟弟。” 阿不福思冲上前的速度过于迅速——他用力推了我一把,在阿不思的喊声里,他对阿不思说,“难道你想抛下阿利安娜?难道你想抛弃你的责任,离开家里,和这个极权主义的疯子去实现你们那幼稚狂妄的计划?” 我曾多少次想过为自己辩护,争吵不是我的本意—— 然而在当时那种混乱的情况下,我们不能分清是谁先拿出了魔杖……也许是我被激怒后率先抽出了自己的魔杖,阿不福思出于防范也抽出了自己的——而阿不思,他看到我们之间的决斗已无可避免,他不得不也让自己的魔杖横立在我们之间—— 我朝着阿不福思施展出了钻心咒,这是为他推我的那一把——他以为凭他那些功夫可以胜出和我的决斗,尽管他对山谷里某些房子扔出的羊屎攻击力度都比推我的力度要大。 阿不思将魔杖对准了我,他是要阻止我——当然,毕竟我对他的弟弟用了钻心咒——阿不福思撑着极度的痛苦爬起来——我们在一片混乱中展开决斗。阿利安娜试图阻止我们。 没人知道是谁的咒语出了差错……没人愿意承认是自己的错误—— 等我们都反应过来的时候,阿利安娜已经倒在地上。 她死了。 第133章 誓约1 被德姆斯特朗开除后,我决心自己寻找死亡圣器的信息。我去到了大洋彼岸的英格兰的戈德里克山谷。 我的姑婆,巴希达·巴沙特生活在这里。她不仅为我提供了住处,大量的书籍文献——毕竟她在学术界很有造诣,另一方面,她几乎不怎么管我。这让我的行动顺利很多。 姑婆时常和我提起一个人——阿不思·邓布利多。 她欣赏这个男孩,尽管他还只是个霍格沃茨的学生,他已经在《今日变形术》上发表了一篇关于跨物种变形的文章,这让巴希达感到他将来或许能有大作为。 也就是在这个夏天,我认识了阿不思·邓布利多。 当邓布利多家门上的黄铜门把手被握住敲响,赤褐色头发的少年打开了门。 “巴希达!”少年对巴希达表现出一些疲惫的热情,视线转向我时却变得有些疑惑,“他是——” “我在信里和你提到过的,这是我的侄孙,盖勒特·格林德沃。他会在我家借助一段时间——让两个年龄相仿的聪明孩子认识一下总不是坏事。” 巴希达笑呵呵地说,她的银色头发在群里戈德里克山谷的阳光下反射出的光照进我的眼中,我不由得眨了几下眼睛—— 阿不思的眼睛很蓝,很蓝。他了然地“哦”了一声,在他的声音和眼睛里,我的燥热变得更加浓烈。 那不是海水的蓝,不是澄透的天空的蓝,我一眼就看出,他也有与我一般的野心,他脸颊上未干的汗水——他的疲惫,浅白皮肤里的潮红,绝不是什么低头的信号。 他或许看上去郁郁寡欢——但他没有放弃。 “你好。”我朝他伸出手,“你可以叫我盖勒特。” 那个时候我从未意料到事情会进展得如此迅速,一切都太快、太仓促了,像不给任何人反应时间的杀戮咒,像扭动时间转换器只需要几秒钟的时间。 阿不思——怎么形容呢?他给我的感觉。他好像过于依赖我。 这也不能怪他,我想。毕竟他的野心和志向是不会允许他被困在家人身边,待在这个山谷一辈子的,而我出现得恰逢其时——他当然可以和我倾诉所有的想法。 我不得不承认,在阿不思那些崇拜的眼神里,我的虚荣心有了极大的满足。有时候我激励的话语会让他高兴得像羔羊一般跳跃着,他让我觉得他随时可以为了我死去……可有时候,我们会产生激烈的争吵,他会喃喃着说这件事不应该是这样。 如果不该是这样,那会是怎样? 我隐约感到,阿不思和我——我们追求那些圣器的目的并不相同。「为了更伟大的利益」,这是我们一致认同的,在他家后方的那个只有一席阳光能透进的谷仓里,我们对着彼此说出的。 我们并立于一缕投进窗口的天光之下,鲜血渗落于刀间,掌心裂开伤口,阿不思颤抖着与我十指紧扣。 “为了更伟大的利益,”他闭着眼,“我们会推翻《国际保密法》和现存的巫师界秩序,我们会让所有巫师生活在阳光下——” “我们会让所有巫师不再受麻瓜的迫害,巫师的尊严不再受到践踏——”我愈发用力扣住阿不思的手,血液在我们手心深入交融。 “我们向彼此发誓,无论出于任何情况、任何境地、任何目的,无论我们的关系导向何处,无论我们的各自利益是否冲突——” “我们绝不会伤害对方。” 那个有着金属外壳的,装着我们血液的小瓶子,逐渐形成于我们中间——那是我们的「血盟」。 我一直都知道,一旦面对这独一无二的强大的血盟誓约,即使阿不思最后领悟了血盟的实质,他不能再对我动手—— 我们久居孤独,彼此不安躁动的心最终屈服于惺惺相惜的诱惑之下,而我不想考虑会不会产生祸端。 再一次来到他的家里,他的弟弟阿不福思正在照顾家里最小的妹妹阿利安娜。他阴沉沉地看了我一眼,他想和我决斗很久了——如果不是阿不思拦着他。 我会手下留情的,看在他是阿不思弟弟的份上。我只会用一个钻心咒,我不会下死手的。 这个房子里没有监护者,他们兄妹的母亲坎德拉因为阿利安娜的魔力暴动死去后,阿不思作为家里的大哥承担起家中的大部分责任——而阿不福思或许认为阿不思承担得还不够多。 “你应该多花些时间照顾阿利安娜。”在我们路过阿不福思,准备上楼时,他语气不善地说,“你有多久没和阿利安娜好好说过话——自从他来到这里?” “你才应该多尊重你哥哥的自由时间。”我拦住阿不思,他的道歉不会给阿不福思带来任何。“难道你认为他不应该有一番大作为?”我说。 “这是邓布利多家的事。”阿不福思做起那副对峙的气势,还不忘将给阿利安娜擦脸的手帕叠好放到木桌上。 “你不过是一个外人,谁允许你替阿不思开口?” 阿利安娜的眼神真像一只受伤的小鹿。谁能猜出是她害死了自己的妈妈呢?尽管此时她惊惶无措,看着我们三个人,她不知道该怎么制止这场争吵。 “你是阿不思的弟弟。”我说,“但你看上去并不能理解阿不思——而我作为最理解他的人,当然可以替他教训教训他年少轻狂的弟弟。” 阿不福思冲上前的速度过于迅速——他用力推了我一把,在阿不思的喊声里,他对阿不思说,“难道你想抛下阿利安娜?难道你想抛弃你的责任,离开家里,和这个极权主义的疯子去实现你们那幼稚狂妄的计划?” 我曾多少次想过为自己辩护,争吵不是我的本意—— 然而在当时那种混乱的情况下,我们不能分清是谁先拿出了魔杖……也许是我被激怒后率先抽出了自己的魔杖,阿不福思出于防范也抽出了自己的——而阿不思,他看到我们之间的决斗已无可避免,他不得不也让自己的魔杖横立在我们之间—— 我朝着阿不福思施展出了钻心咒,这是为他推我的那一把——他以为凭他那些功夫可以胜出和我的决斗,尽管他对山谷里某些房子扔出的羊屎攻击力度都比推我的力度要大。 阿不思将魔杖对准了我,他是要阻止我——当然,毕竟我对他的弟弟用了钻心咒——阿不福思撑着极度的痛苦爬起来——我们在一片混乱中展开决斗。阿利安娜试图阻止我们。 没人知道是谁的咒语出了差错……没人愿意承认是自己的错误—— 等我们都反应过来的时候,阿利安娜已经倒在地上。 她死了。 第134章 誓约2 我逃走了,留下碎落一地的家具,留下破碎不堪的邓布利多一家。 我留下阿不思,留他在那里悲伤欲绝。 我同时被那么多情绪塞满——悲伤、愧疚、痛苦、愤怒。血盟被我紧紧攥在手里,我明白,我们之间的伟大愿景只能由我独自完成了——再也不会有我们。 直到我看见山腰边上的那对夫妻。他们看上去比我和阿不思大不了几岁,可他们望着彼此的眼神——我实在嫉妒。凭什么他们能没有阻碍地抒发对彼此的爱意,凭什么他们可以站在这里,处于同一片地,却享受着和我截然不同的境地? 直到我看见他们怀里的孩子。她可真是个脆弱,那么小、那么纤细。 如果你也能承担我的痛苦—— 你必须承担我的痛苦。 —————— 1896年一月,我和埃德蒙去往冰岛过我们的蜜月——我们在去年十二月的时候结了婚。 在冰岛,在雷克雅未克,当我们眺望远方的火山。 摄魂怪是在那时出现的——毫无征兆、没有预警。当我们站在山顶,冷冽的风里夹杂着一股臭鸡蛋的气味。 我们身边的麻瓜,他们穿着足以抵御任何严寒情况的衣服,远处火山绚烂地喷发,岩浆沿着大地涌流。 有人打了个寒战,抽了口冷气,好像浑身被冷水浇了个顶。大多数人都没有当回事,即使他们也接二连三起了相同的症状——漆黑的夜里,高温和极寒同时充斥着广阔的空间。 火山喷发的壮美再也感受不到了,惊叹声、异国语言的交谈也随之不见,火红的岩浆也再无关紧要…… 一、二、三……五只摄魂怪,那些戴着兜帽的庞大身影无声地滑向麻瓜们,它们高高悬浮在地面上,长袍下既看不见脸也看不出脚。 “埃德蒙,摄魂怪——”我对埃德蒙喊着,不断有人跌倒,连用手撑着地面都无法做到,摄魂怪伸出黏糊糊的、结满痂的一双手抓住他们的手腕,低垂着头贴近他们的脸——而埃德蒙竟也在那其中。 他的脸被拉起,也像极光那样,双手无力下垂,而摄魂怪黏糊糊的一双手捏着他的脖子,将他整个人提起来。 一些人暂时幸免于难,他们蜷缩在地,两只胳膊死死地护着脸,即使他们看不见、也不知道空气中究竟存在着什么东西。这是天性使然。 我抽出魔杖,从没有这样一种情况我需要实际用到它,然而它却是眼下最有用的咒语——“呼神护卫!” 银色的白天鹅从我的魔杖头上喷了出来,它挥舞着巨大的扇形翅膀,飞向摄魂怪,朝着它心脏的位置啄去,摄魂怪连连后退,浓重的黑色在它身后的岩浆衬托下是那么突兀、缺乏和谐。白天鹅继续飞着,摄魂怪们像蝙蝠一样闪过,它们逃走和来时一样——遁入黑暗里,被黑暗吞没。 白天鹅飞回我身边,它用透明澄澈的眼睛和我对视,然后再次展翅,缓慢地飞往喷发中的火山,化为一股银色的烟雾消失了。 喷薄的火山突然又变得重要了,垂直的管道型山口涌出的火红熔融物质重新发出亮光。风停止吹动,也不再带来臭鸡蛋的味道。有人保持原样,躺在地上,一动不动;有人站起来,不停颤抖着,大口呼吸让人肺部疼痛的冷气。无一例外的,他们看见了我的守护神,而我的魔杖还在手里,来不及收回去。 我所有的感官跳动不止,我对他们使用了一忘皆空。有那么一刻他们的神态像已经被摄魂怪吸食过似的,恍惚而迷离——我顾不上更多愧疚,因为埃德蒙还躺在那里。 他浑身抽搐,眼神却呆愣愣的。“埃德。”我拍了拍他的脸,他没有反应。 “你真的该醒了!” 我们是那样遭遇摄魂怪的,如果我们不在那儿,如果那里只有一群守候火山爆发的无辜的麻瓜——毫无疑问,他们直到丧失理智与健康,都不会明白是什么让他们变成这样。 埃德蒙后来辩解,他被摄魂怪钻了空子完全是因为当时他背对着摄魂怪们,正处于山顶的边缘,因为他是这群人里对那些绚丽的岩浆最感兴趣的人——就连摄魂怪出现时的阴冷和风,那也是因为它们本来就和当时山顶上的气候相似。 不过这些都不重要了。回国不久后,我发现我怀孕了。 后来我生下了莱尔。她出生时只有32磅,我一度担心她能不能活下来——我也很虚弱,不能时时刻刻照看她。 埃德蒙抱着小莱尔到我的床前,那是我生产后第二次看见我的女儿,第一次是医生把她从我肚子里拽出来的时候。 “看看她。”埃德蒙的声音十分轻柔,莱尔闭着眼睛。“可怜的小家伙,一天有二十三小时都在睡觉。” 那时我们还没有给她取名字,埃德蒙称呼她为“小家伙”。 “她有你的眼睛。”埃德蒙说,而我摇了摇头。 “不。”我说,“那是她自己的眼睛。” 睡得迷迷糊糊的婴儿睁开眼睛,它们明亮得惊人,好像装进了星星。 这是我的女儿,我想。她是我唯一、仅有的。无论如何我都会爱她。 我心满意足地闭上眼睛。 —————— 我一晃眼,再反应过来,一切都不见了。 我回到了国王十字车站,九又四分之三站台上,这里空无一人。 我的脑子在疼,我的身体也在疼——我现在真的有实体吗? 刚才那些又是怎么一回事?我好像既穿越了时空,又穿越了人物——我既成了格林德沃,又成了我的妈妈。 我想到邓布利多教授,心脏都被揪得紧巴巴的,这痛苦不属于我,我现在知道它属于谁了——我现在知道,为什么我的诅咒,这个未完体——为什么它如此在意邓布利多教授,又如此痛恨格林德沃了。 最初,它不过也是因痛苦而分裂的情绪,寄生在懵懂的我身上。 “谁知道呢,克蕾娅……谁知道呢。” 原来熟练运用爱的能力是格林德沃学不会的。 他利用了邓布利多教授的爱,他利用那份真挚的感情立下那个血盟,让邓布利多教授无法亲自对付他……而邓布利多教授直到今天还在为阿利安娜的死而自责后悔。 我看到了妈妈的守护神,美丽、高贵的白天鹅,当它盯着妈妈,它也在看我,它一定感觉到了——可我不明白,为什么我会成为妈妈。 我朝空荡荡的月台四处张望着,这里有长椅、台柱、铁轨、九又四分之三的标志。但是没有霍格沃茨特快,一切都是静悄悄的。我有些害怕。 “有人吗?”我尝试着喊了一声,没过多久就传来了我的回音,我瑟缩了一下。 “莱尔。” 我在梦里曾无数次听见这声音,甚至在刚才我还听到它从我成为的人里发出过——这道平静的、温柔的、充满自由的嗓音。 我转过头,入目是她金黄的头发,那是这片地域里唯一的色彩。她坐在长椅上。 我有些惊慌失措……我不知道该不该上前去,或者说,我害怕这是我的另一个梦——但这看上去都太真实了,她清晰的笑容,和所有的一切…… 于是我飞快地扑过去,跪倒在她怀里,鼻间满是充盈的香气。下一秒她的手便抚摸上我的头—— “妈妈。” 第134章 誓约2 我逃走了,留下碎落一地的家具,留下破碎不堪的邓布利多一家。 我留下阿不思,留他在那里悲伤欲绝。 我同时被那么多情绪塞满——悲伤、愧疚、痛苦、愤怒。血盟被我紧紧攥在手里,我明白,我们之间的伟大愿景只能由我独自完成了——再也不会有我们。 直到我看见山腰边上的那对夫妻。他们看上去比我和阿不思大不了几岁,可他们望着彼此的眼神——我实在嫉妒。凭什么他们能没有阻碍地抒发对彼此的爱意,凭什么他们可以站在这里,处于同一片地,却享受着和我截然不同的境地? 直到我看见他们怀里的孩子。她可真是个脆弱,那么小、那么纤细。 如果你也能承担我的痛苦—— 你必须承担我的痛苦。 —————— 1896年一月,我和埃德蒙去往冰岛过我们的蜜月——我们在去年十二月的时候结了婚。 在冰岛,在雷克雅未克,当我们眺望远方的火山。 摄魂怪是在那时出现的——毫无征兆、没有预警。当我们站在山顶,冷冽的风里夹杂着一股臭鸡蛋的气味。 我们身边的麻瓜,他们穿着足以抵御任何严寒情况的衣服,远处火山绚烂地喷发,岩浆沿着大地涌流。 有人打了个寒战,抽了口冷气,好像浑身被冷水浇了个顶。大多数人都没有当回事,即使他们也接二连三起了相同的症状——漆黑的夜里,高温和极寒同时充斥着广阔的空间。 火山喷发的壮美再也感受不到了,惊叹声、异国语言的交谈也随之不见,火红的岩浆也再无关紧要…… 一、二、三……五只摄魂怪,那些戴着兜帽的庞大身影无声地滑向麻瓜们,它们高高悬浮在地面上,长袍下既看不见脸也看不出脚。 “埃德蒙,摄魂怪——”我对埃德蒙喊着,不断有人跌倒,连用手撑着地面都无法做到,摄魂怪伸出黏糊糊的、结满痂的一双手抓住他们的手腕,低垂着头贴近他们的脸——而埃德蒙竟也在那其中。 他的脸被拉起,也像极光那样,双手无力下垂,而摄魂怪黏糊糊的一双手捏着他的脖子,将他整个人提起来。 一些人暂时幸免于难,他们蜷缩在地,两只胳膊死死地护着脸,即使他们看不见、也不知道空气中究竟存在着什么东西。这是天性使然。 我抽出魔杖,从没有这样一种情况我需要实际用到它,然而它却是眼下最有用的咒语——“呼神护卫!” 银色的白天鹅从我的魔杖头上喷了出来,它挥舞着巨大的扇形翅膀,飞向摄魂怪,朝着它心脏的位置啄去,摄魂怪连连后退,浓重的黑色在它身后的岩浆衬托下是那么突兀、缺乏和谐。白天鹅继续飞着,摄魂怪们像蝙蝠一样闪过,它们逃走和来时一样——遁入黑暗里,被黑暗吞没。 白天鹅飞回我身边,它用透明澄澈的眼睛和我对视,然后再次展翅,缓慢地飞往喷发中的火山,化为一股银色的烟雾消失了。 喷薄的火山突然又变得重要了,垂直的管道型山口涌出的火红熔融物质重新发出亮光。风停止吹动,也不再带来臭鸡蛋的味道。有人保持原样,躺在地上,一动不动;有人站起来,不停颤抖着,大口呼吸让人肺部疼痛的冷气。无一例外的,他们看见了我的守护神,而我的魔杖还在手里,来不及收回去。 我所有的感官跳动不止,我对他们使用了一忘皆空。有那么一刻他们的神态像已经被摄魂怪吸食过似的,恍惚而迷离——我顾不上更多愧疚,因为埃德蒙还躺在那里。 他浑身抽搐,眼神却呆愣愣的。“埃德。”我拍了拍他的脸,他没有反应。 “你真的该醒了!” 我们是那样遭遇摄魂怪的,如果我们不在那儿,如果那里只有一群守候火山爆发的无辜的麻瓜——毫无疑问,他们直到丧失理智与健康,都不会明白是什么让他们变成这样。 埃德蒙后来辩解,他被摄魂怪钻了空子完全是因为当时他背对着摄魂怪们,正处于山顶的边缘,因为他是这群人里对那些绚丽的岩浆最感兴趣的人——就连摄魂怪出现时的阴冷和风,那也是因为它们本来就和当时山顶上的气候相似。 不过这些都不重要了。回国不久后,我发现我怀孕了。 后来我生下了莱尔。她出生时只有32磅,我一度担心她能不能活下来——我也很虚弱,不能时时刻刻照看她。 埃德蒙抱着小莱尔到我的床前,那是我生产后第二次看见我的女儿,第一次是医生把她从我肚子里拽出来的时候。 “看看她。”埃德蒙的声音十分轻柔,莱尔闭着眼睛。“可怜的小家伙,一天有二十三小时都在睡觉。” 那时我们还没有给她取名字,埃德蒙称呼她为“小家伙”。 “她有你的眼睛。”埃德蒙说,而我摇了摇头。 “不。”我说,“那是她自己的眼睛。” 睡得迷迷糊糊的婴儿睁开眼睛,它们明亮得惊人,好像装进了星星。 这是我的女儿,我想。她是我唯一、仅有的。无论如何我都会爱她。 我心满意足地闭上眼睛。 —————— 我一晃眼,再反应过来,一切都不见了。 我回到了国王十字车站,九又四分之三站台上,这里空无一人。 我的脑子在疼,我的身体也在疼——我现在真的有实体吗? 刚才那些又是怎么一回事?我好像既穿越了时空,又穿越了人物——我既成了格林德沃,又成了我的妈妈。 我想到邓布利多教授,心脏都被揪得紧巴巴的,这痛苦不属于我,我现在知道它属于谁了——我现在知道,为什么我的诅咒,这个未完体——为什么它如此在意邓布利多教授,又如此痛恨格林德沃了。 最初,它不过也是因痛苦而分裂的情绪,寄生在懵懂的我身上。 “谁知道呢,克蕾娅……谁知道呢。” 原来熟练运用爱的能力是格林德沃学不会的。 他利用了邓布利多教授的爱,他利用那份真挚的感情立下那个血盟,让邓布利多教授无法亲自对付他……而邓布利多教授直到今天还在为阿利安娜的死而自责后悔。 我看到了妈妈的守护神,美丽、高贵的白天鹅,当它盯着妈妈,它也在看我,它一定感觉到了——可我不明白,为什么我会成为妈妈。 我朝空荡荡的月台四处张望着,这里有长椅、台柱、铁轨、九又四分之三的标志。但是没有霍格沃茨特快,一切都是静悄悄的。我有些害怕。 “有人吗?”我尝试着喊了一声,没过多久就传来了我的回音,我瑟缩了一下。 “莱尔。” 我在梦里曾无数次听见这声音,甚至在刚才我还听到它从我成为的人里发出过——这道平静的、温柔的、充满自由的嗓音。 我转过头,入目是她金黄的头发,那是这片地域里唯一的色彩。她坐在长椅上。 我有些惊慌失措……我不知道该不该上前去,或者说,我害怕这是我的另一个梦——但这看上去都太真实了,她清晰的笑容,和所有的一切…… 于是我飞快地扑过去,跪倒在她怀里,鼻间满是充盈的香气。下一秒她的手便抚摸上我的头—— “妈妈。” 第135章 迷失域 (无内容,纯煽情,建议囤) “我一定是又在做梦。”我说,妈妈掌心的温度注进我欣喜过望的大脑,“但哪怕是在梦中,这比过去的任何一次梦境都要真实——” “这不是梦,莱尔。”我抬起头,妈妈的脸庞清晰而柔和。“我一直都在看着你。” 那是什么意思呢?难道妈妈从来没有离开过…… “我真的很抱歉,妈妈!都是我害死了你,都是因为我——” 我听见妈妈轻轻发出嘘声,她将我扶起来。也许她是因为我的眼泪才皱眉。“噢,莱尔,不是这样的——”她极力用一种解释的口吻,“上帝——你不知道每次我听到你这样说,听到你无数次为了莫须有的罪名而痛苦,我又是多心如刀割——我根本就不后悔!” “看看你,莱尔。”妈妈发出长长一声叹息,满是爱怜,“你就这样长大了。我还能看见长大后的你——” 然而面对妈妈这样的眼神,我做不出任何正向的反馈。我好像是第一次看见她的长相,那些照片根本无法和我的眼睛相比。这景象让我再次有这样的意识。 就算所有人都安慰我、宽容我、竭尽全力让我明白这不是我的错,说我是被爱围绕的——但那又怎样呢?反复提起对我的爱是那么令人恐惧!因为她们灌输给我的更多的爱,我反而要被爱淹死了。 越爱我,我便越愧疚——究竟是凭什么,我值得这些? “你本来可以活得很久,你本来可以和爸爸一起活得很久的。我让你们分开了。”我说。 “就算如此,莱尔。没有你的话,这一切又有什么意义呢?”妈妈说,她拉起我,让我坐到她身边来。 “我不需要有意义,我本就是你子宫里的一个寄生体,不仅吸收了你的营养,在脱离母体后还让你遭受了死亡的灾祸——我不该被生下的。” 因为我看见只有你们两人时的生活是怎么样的。你们无拘无束,在这个世界上你们哪里不能傲游。那些笑声、那些絮语、延绵不绝的爱意交响……在没有我的时候。那才是原本的样子。 “你是这样认为的。是吗?”妈妈问我。 我发现爸爸说的话的确没错,尽管妈妈反驳了他——我的确有她的眼睛。她比我更多一些思虑,比我更多一些忧愁。但我的眼睛就是她的,我的血肉也是。 “我是这样认为的。”我说。 妈妈又一次抚摸上我的头发。“莱尔,你说的话是对的。”她说,“客观上这些伤害的确无法被抹去或忽略。” “但是你的降生强大到让我可以忍受所有的痛苦。你愿让自己出生的想法是无意义的,想想看这个世界——它难道不是很美好?” “它糟透了。”我说。 我想到从暑假遭到卡莉斯塔的追杀开始,每每上弗洛尔教授的课,在礼堂看见她或是走廊偶遇,我不能忘记卡莉斯塔迷茫而痛苦的眼睛,我总是会因为不能告诉弗洛尔教授真相而感到无用的痛苦。 我想到它不断和我抢夺身体的控制权,有时是为了共同的利益,有时是它的心血来潮……现在它大概正控制着我的身体?毕竟我对它的侵占没有抵抗啊。 随它怎么称呼,随它怎么定义。是融合、吞噬、还是同化——现实的世界让给它又怎样,现在妈妈在这里,在九又四分之三。而我愿意永远和她待在这里。 我想到罗齐尔,毫无疑问她对我的追击不会停止,我自己的力量无法与她抗争——每一次都要依靠它的出现。 我想到埃克托尔……他也在二十多岁时死去,和妈妈一样。他是睁着眼睛死去的,从他冷却的眼里我看不出任何犹豫,他依然保持着极度的警惕。 世界本可以很美好,但我根本不想想象。 “最近发生的许多事都让你这样认为,我理解。但是你得想想那些一直以来的事——你搬到伦敦的第一天,从新家的沙发上摔下来,那会儿埃德蒙正在楼上整理其他东西。可怜的小莱尔才四岁,又有谁可以帮她呢?” 妈妈一字一句说着我早已忘记的事,她说得仿佛她也亲身经历过。 “妈妈多希望你能哭出来,让爸爸注意到你,妈妈多希望你能多撒撒娇——可是你一声不吭地自己爬起来了。手上还有磕出来的伤口。” “你第一次进入霍格沃茨,被礼堂的穹顶照耀时露出的表情——谢谢你也让妈妈第一次见到了霍格沃茨拟真的天花板的样子。你被分进格兰芬多,那真是太好了,和埃德蒙说的一模一样。你是所有狮子里最勇敢的一只。” “你的好朋友凯西,她是一个可爱的姑娘,不是吗?她对待你用了全部的真心——真心在这个世界上多么难得。老实说,那次你和凯西因为莉塔的事冷战,我甚至有些埋怨你——莱尔,你在她人事情上的理智是你伤害朋友感情的原因吗?” “噢,还有纽特——我从没想过你喜欢上的男孩是那样的。也许是他太过特立独行。”妈妈笑着,“但他做得到眼睛里只有你。” 噢,还有纽特——我特立独行的纽特,我沉默寡言的纽特,会因为我玩笑的触碰而害羞的纽特,却会在告白的时候一眨不眨地直视着我,永远牵着我的手,永远眼睛只放在我身上—— 我觉得自己好像流了很多眼泪,事实如此——我轻轻触碰自己的脸,指尖处是湿漉漉的感觉。 “我想你的时候,你都在吗?”我问她。 “我一直在这。”妈妈说。“我一直期待和你见面的机会——就像今天。” “那我可以和你待在这里吗?” “很遗憾,莱尔,不行。”妈妈拒绝了我,“你属于生者的世界。你不属于这里。” “但这里——这里难道不是现实的地方?你难道不是真实存在的人?” “它只不过是借用现实里的车站,事实上你只要再多观察,就会发现这里什么也不是。”妈妈停顿了一下,她用手合住我的掌心。“我已经死了。” “那我也可以死。”我固执地说。 妈妈闭上眼睛。过了一会儿,她睁开眼,说道:“你可以选择这种结局。但是你的朋友凯西,还有你的其他室友们——她们正在你的病房里。” “你可以可以留在这里。”妈妈意味深长地看着我,“把你的命运交给其他人去面对。” 第135章 迷失域 (无内容,纯煽情,建议囤) “我一定是又在做梦。”我说,妈妈掌心的温度注进我欣喜过望的大脑,“但哪怕是在梦中,这比过去的任何一次梦境都要真实——” “这不是梦,莱尔。”我抬起头,妈妈的脸庞清晰而柔和。“我一直都在看着你。” 那是什么意思呢?难道妈妈从来没有离开过…… “我真的很抱歉,妈妈!都是我害死了你,都是因为我——” 我听见妈妈轻轻发出嘘声,她将我扶起来。也许她是因为我的眼泪才皱眉。“噢,莱尔,不是这样的——”她极力用一种解释的口吻,“上帝——你不知道每次我听到你这样说,听到你无数次为了莫须有的罪名而痛苦,我又是多心如刀割——我根本就不后悔!” “看看你,莱尔。”妈妈发出长长一声叹息,满是爱怜,“你就这样长大了。我还能看见长大后的你——” 然而面对妈妈这样的眼神,我做不出任何正向的反馈。我好像是第一次看见她的长相,那些照片根本无法和我的眼睛相比。这景象让我再次有这样的意识。 就算所有人都安慰我、宽容我、竭尽全力让我明白这不是我的错,说我是被爱围绕的——但那又怎样呢?反复提起对我的爱是那么令人恐惧!因为她们灌输给我的更多的爱,我反而要被爱淹死了。 越爱我,我便越愧疚——究竟是凭什么,我值得这些? “你本来可以活得很久,你本来可以和爸爸一起活得很久的。我让你们分开了。”我说。 “就算如此,莱尔。没有你的话,这一切又有什么意义呢?”妈妈说,她拉起我,让我坐到她身边来。 “我不需要有意义,我本就是你子宫里的一个寄生体,不仅吸收了你的营养,在脱离母体后还让你遭受了死亡的灾祸——我不该被生下的。” 因为我看见只有你们两人时的生活是怎么样的。你们无拘无束,在这个世界上你们哪里不能傲游。那些笑声、那些絮语、延绵不绝的爱意交响……在没有我的时候。那才是原本的样子。 “你是这样认为的。是吗?”妈妈问我。 我发现爸爸说的话的确没错,尽管妈妈反驳了他——我的确有她的眼睛。她比我更多一些思虑,比我更多一些忧愁。但我的眼睛就是她的,我的血肉也是。 “我是这样认为的。”我说。 妈妈又一次抚摸上我的头发。“莱尔,你说的话是对的。”她说,“客观上这些伤害的确无法被抹去或忽略。” “但是你的降生强大到让我可以忍受所有的痛苦。你愿让自己出生的想法是无意义的,想想看这个世界——它难道不是很美好?” “它糟透了。”我说。 我想到从暑假遭到卡莉斯塔的追杀开始,每每上弗洛尔教授的课,在礼堂看见她或是走廊偶遇,我不能忘记卡莉斯塔迷茫而痛苦的眼睛,我总是会因为不能告诉弗洛尔教授真相而感到无用的痛苦。 我想到它不断和我抢夺身体的控制权,有时是为了共同的利益,有时是它的心血来潮……现在它大概正控制着我的身体?毕竟我对它的侵占没有抵抗啊。 随它怎么称呼,随它怎么定义。是融合、吞噬、还是同化——现实的世界让给它又怎样,现在妈妈在这里,在九又四分之三。而我愿意永远和她待在这里。 我想到罗齐尔,毫无疑问她对我的追击不会停止,我自己的力量无法与她抗争——每一次都要依靠它的出现。 我想到埃克托尔……他也在二十多岁时死去,和妈妈一样。他是睁着眼睛死去的,从他冷却的眼里我看不出任何犹豫,他依然保持着极度的警惕。 世界本可以很美好,但我根本不想想象。 “最近发生的许多事都让你这样认为,我理解。但是你得想想那些一直以来的事——你搬到伦敦的第一天,从新家的沙发上摔下来,那会儿埃德蒙正在楼上整理其他东西。可怜的小莱尔才四岁,又有谁可以帮她呢?” 妈妈一字一句说着我早已忘记的事,她说得仿佛她也亲身经历过。 “妈妈多希望你能哭出来,让爸爸注意到你,妈妈多希望你能多撒撒娇——可是你一声不吭地自己爬起来了。手上还有磕出来的伤口。” “你第一次进入霍格沃茨,被礼堂的穹顶照耀时露出的表情——谢谢你也让妈妈第一次见到了霍格沃茨拟真的天花板的样子。你被分进格兰芬多,那真是太好了,和埃德蒙说的一模一样。你是所有狮子里最勇敢的一只。” “你的好朋友凯西,她是一个可爱的姑娘,不是吗?她对待你用了全部的真心——真心在这个世界上多么难得。老实说,那次你和凯西因为莉塔的事冷战,我甚至有些埋怨你——莱尔,你在她人事情上的理智是你伤害朋友感情的原因吗?” “噢,还有纽特——我从没想过你喜欢上的男孩是那样的。也许是他太过特立独行。”妈妈笑着,“但他做得到眼睛里只有你。” 噢,还有纽特——我特立独行的纽特,我沉默寡言的纽特,会因为我玩笑的触碰而害羞的纽特,却会在告白的时候一眨不眨地直视着我,永远牵着我的手,永远眼睛只放在我身上—— 我觉得自己好像流了很多眼泪,事实如此——我轻轻触碰自己的脸,指尖处是湿漉漉的感觉。 “我想你的时候,你都在吗?”我问她。 “我一直在这。”妈妈说。“我一直期待和你见面的机会——就像今天。” “那我可以和你待在这里吗?” “很遗憾,莱尔,不行。”妈妈拒绝了我,“你属于生者的世界。你不属于这里。” “但这里——这里难道不是现实的地方?你难道不是真实存在的人?” “它只不过是借用现实里的车站,事实上你只要再多观察,就会发现这里什么也不是。”妈妈停顿了一下,她用手合住我的掌心。“我已经死了。” “那我也可以死。”我固执地说。 妈妈闭上眼睛。过了一会儿,她睁开眼,说道:“你可以选择这种结局。但是你的朋友凯西,还有你的其他室友们——她们正在你的病房里。” “你可以可以留在这里。”妈妈意味深长地看着我,“把你的命运交给其他人去面对。” 第136章 迷失域2 “凯西——她们在病房里?”我以为她们不会被允许出校—— 这意味着是凯西在面对它,我的心被揪起来——凯西并不安全——马迪奥教授在禁林里告诫我的那些话恰如其时浮现出我的脑海。 它会洗牌整个世界——它会是所有人的对手,包括格林德沃的,包括我的身躯和灵魂都会处于它的掌控之下—— “你当然可以选择留下。”妈妈说,“面对世界走向毁灭我无能为力。因为我已经不在尘世。如果你这样选择,我们两人便都是旁观者。” 一刹那间,凯西的声音像一道闪电窜进我的耳朵里,激起我的颤栗。月台里浮动的空气,如同层层叠叠的浪花在我眼前一层层扑来,前仆后继的,每道波纹都充斥着我的名字。 克蕾娅、克蕾娅。 凯西不知所措的、受到惊吓的、充满依赖的、瑟瑟发抖却又没有迟疑地呼唤着我,我想起那座火山,此刻手腕上的温度仿佛被溅上岩浆…… “是凯西,”我大声喊起来,“是凯西在叫我!” “她在求你回去。”妈妈说,“它对冒充你这件事真是乐此不疲——不过谁知道到底还算不算冒充呢?毕竟你想和我待在这里。” 毕竟我已经不想再和它斗争下去,不想再回到我的身体……妈妈似笑非笑地看着我,我听见火车呼啸而过的声音——铁轨上仍然空无一物,这里始终只有我们。 “可是——可是我该怎么做才能回去,回去了我又该怎么办?它越来越强大了,我无法制止它,它会抢夺我的身体的——”我感到害怕,却控制不住说下去,“留在这里我还能保存自己的意识,回去的话我所有的一切就都消失了……” “这要看你怎么想。”妈妈说,“留下,还是离开?” 克蕾娅、克蕾娅。 无论你做什么,我都会陪着你的。你知道我会和你一起。哪怕我什么忙都帮不上,哪怕我很没用,让我留在你身边。不管你做什么都好,只要待在我能看见你的地方。 「大家」爱你,「我们」爱你——「爱」。你会回来吗?你会回来。即使是死也不会害怕的。可你从不知道死是什么感受…… “她都不知道死亡意味着什么,怎么能那么说……” “等待死亡降临的每一天都十分痛苦,我看着镜子里的自己,不敢相信那是我。”妈妈说,“但是真的到了那一天——一切变得轻飘飘的。我心满意足地迎接死神的镰刀。在那样安静美妙的诱惑之下,其他都无关紧要。” “你不能说那很轻松,你不能假装那一点儿也不痛。” “你可以选择远离死亡的——” “我没有选择。”妈妈摇着头打断我,“这是我唯一会做的事。” “凯西也没有选择,留下你是她唯一会做的事。” 妈妈离开我的时候,我不懂爸爸为什么带着我搬家,我不明白为何世界翻天覆地的变化只需要一场午觉的酣睡。不知为什么爸爸有时候什么都不做,只是盯着某一处发呆。 为什么爸爸总是会悄悄说“带走我”。 其实对爸爸来说,他也没有选择。 于是我明白了。 留下不是我的选择。 “我要怎样才能回去?”我看向那些台柱,也许只要像上学时穿墙就好。 妈妈拉着我站起来,我们向站台边走去。“来,莱尔。”妈妈说。 我们停在站台边上。 “以后我们还能再见吗?——像今天一样——” 妈妈抚摸我的头发一遍又一遍。“不会了。”妈妈说,她的手缓慢往下移动,另一只手握着我的手腕。 “我们不会再见面了,莱尔。”妈妈说。 我有些慌了,“我会找到你的!”我感觉到妈妈手中的推力,她把我推出去,“我不相信没有其他的办法——” “如果我告诉你一切都是你做的梦呢?”妈妈平静地问我。 “可是你告诉我这是真的!”我不敢相信—— “这是你的迷失域,是你潜意识的边缘。从某方面说,它的确是真的。” “所以你还是只存在于我的梦里……”我不可置信地说,难道死去便真的再没有其他能相见的方式—— 妈妈突然好像离我十分远,“别再放不下,莱尔。”那股热浪愈发焦灼,妈妈的裙子被吹起来,可是没有风。“我早就死去了,别再放不下我。去面对你的命运——” 我被推进轨道里——原来是霍格沃茨特快。我似乎滞空了,因为我还能平视着妈妈,她也凝视着我,手还保持着原来的动作。 “回去,莱尔,我的小蝴蝶。”妈妈温柔地喊着我,“你属于现实的世界。” 强烈的灯光从我右侧打来。她总喜欢叫我蝴蝶,仿佛我真的能够展开翅膀飞出去——我试图转头去看,列车飞快地开向我,两束光之间的5972号。我再也见不到妈妈了,今天是我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和她这样待在一起,今天又是哪一天。 列车越来越近,我闭上眼睛—— 每个片段的梦境都在重叠,她的笑容逐渐演变为统一的弧度,连头发都出奇得处于相同的位置。无数次,她的悲哀从上扬的嘴角处溢出,而她的眼睛心碎得无法喘气。 “带上我的眼睛,不要再回头。” 第136章 迷失域2 “凯西——她们在病房里?”我以为她们不会被允许出校—— 这意味着是凯西在面对它,我的心被揪起来——凯西并不安全——马迪奥教授在禁林里告诫我的那些话恰如其时浮现出我的脑海。 它会洗牌整个世界——它会是所有人的对手,包括格林德沃的,包括我的身躯和灵魂都会处于它的掌控之下—— “你当然可以选择留下。”妈妈说,“面对世界走向毁灭我无能为力。因为我已经不在尘世。如果你这样选择,我们两人便都是旁观者。” 一刹那间,凯西的声音像一道闪电窜进我的耳朵里,激起我的颤栗。月台里浮动的空气,如同层层叠叠的浪花在我眼前一层层扑来,前仆后继的,每道波纹都充斥着我的名字。 克蕾娅、克蕾娅。 凯西不知所措的、受到惊吓的、充满依赖的、瑟瑟发抖却又没有迟疑地呼唤着我,我想起那座火山,此刻手腕上的温度仿佛被溅上岩浆…… “是凯西,”我大声喊起来,“是凯西在叫我!” “她在求你回去。”妈妈说,“它对冒充你这件事真是乐此不疲——不过谁知道到底还算不算冒充呢?毕竟你想和我待在这里。” 毕竟我已经不想再和它斗争下去,不想再回到我的身体……妈妈似笑非笑地看着我,我听见火车呼啸而过的声音——铁轨上仍然空无一物,这里始终只有我们。 “可是——可是我该怎么做才能回去,回去了我又该怎么办?它越来越强大了,我无法制止它,它会抢夺我的身体的——”我感到害怕,却控制不住说下去,“留在这里我还能保存自己的意识,回去的话我所有的一切就都消失了……” “这要看你怎么想。”妈妈说,“留下,还是离开?” 克蕾娅、克蕾娅。 无论你做什么,我都会陪着你的。你知道我会和你一起。哪怕我什么忙都帮不上,哪怕我很没用,让我留在你身边。不管你做什么都好,只要待在我能看见你的地方。 「大家」爱你,「我们」爱你——「爱」。你会回来吗?你会回来。即使是死也不会害怕的。可你从不知道死是什么感受…… “她都不知道死亡意味着什么,怎么能那么说……” “等待死亡降临的每一天都十分痛苦,我看着镜子里的自己,不敢相信那是我。”妈妈说,“但是真的到了那一天——一切变得轻飘飘的。我心满意足地迎接死神的镰刀。在那样安静美妙的诱惑之下,其他都无关紧要。” “你不能说那很轻松,你不能假装那一点儿也不痛。” “你可以选择远离死亡的——” “我没有选择。”妈妈摇着头打断我,“这是我唯一会做的事。” “凯西也没有选择,留下你是她唯一会做的事。” 妈妈离开我的时候,我不懂爸爸为什么带着我搬家,我不明白为何世界翻天覆地的变化只需要一场午觉的酣睡。不知为什么爸爸有时候什么都不做,只是盯着某一处发呆。 为什么爸爸总是会悄悄说“带走我”。 其实对爸爸来说,他也没有选择。 于是我明白了。 留下不是我的选择。 “我要怎样才能回去?”我看向那些台柱,也许只要像上学时穿墙就好。 妈妈拉着我站起来,我们向站台边走去。“来,莱尔。”妈妈说。 我们停在站台边上。 “以后我们还能再见吗?——像今天一样——” 妈妈抚摸我的头发一遍又一遍。“不会了。”妈妈说,她的手缓慢往下移动,另一只手握着我的手腕。 “我们不会再见面了,莱尔。”妈妈说。 我有些慌了,“我会找到你的!”我感觉到妈妈手中的推力,她把我推出去,“我不相信没有其他的办法——” “如果我告诉你一切都是你做的梦呢?”妈妈平静地问我。 “可是你告诉我这是真的!”我不敢相信—— “这是你的迷失域,是你潜意识的边缘。从某方面说,它的确是真的。” “所以你还是只存在于我的梦里……”我不可置信地说,难道死去便真的再没有其他能相见的方式—— 妈妈突然好像离我十分远,“别再放不下,莱尔。”那股热浪愈发焦灼,妈妈的裙子被吹起来,可是没有风。“我早就死去了,别再放不下我。去面对你的命运——” 我被推进轨道里——原来是霍格沃茨特快。我似乎滞空了,因为我还能平视着妈妈,她也凝视着我,手还保持着原来的动作。 “回去,莱尔,我的小蝴蝶。”妈妈温柔地喊着我,“你属于现实的世界。” 强烈的灯光从我右侧打来。她总喜欢叫我蝴蝶,仿佛我真的能够展开翅膀飞出去——我试图转头去看,列车飞快地开向我,两束光之间的5972号。我再也见不到妈妈了,今天是我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和她这样待在一起,今天又是哪一天。 列车越来越近,我闭上眼睛—— 每个片段的梦境都在重叠,她的笑容逐渐演变为统一的弧度,连头发都出奇得处于相同的位置。无数次,她的悲哀从上扬的嘴角处溢出,而她的眼睛心碎得无法喘气。 “带上我的眼睛,不要再回头。” 第137章 回 指关节扣在崎岖木桌上的声音是一道惊雷,堪堪使我回神。 “里德小姐。”弗洛尔教授的声音并不友善,“这是我第二次提醒你——如果你再走神,我会收走你的毒牙天竺葵,并且安排你留堂。” “对不起,教授。”我只能这样说,以为弗洛尔教授会离开,然而她没有。我没有听见鞋子走路时的响声。 “你——”暂停了几秒,弗洛尔教授说,“下课后,你还是留下。我有话要说。” 我沉默着点了点头,熟悉的声音这才响起。 许多同学都在看我,好奇的、试探的、大胆直白的、躲躲藏藏的目光接二连三打到我身上。 克蕾娅·里德是怎么了?为什么圣诞节结束后她没有如期返校,为什么她在课堂上总是被教授们提醒她的走神?为什么她总是在发呆,总是恍恍惚惚,对周围的一切都表现出迷茫? 尽管所有的为什么都是我在发问,我在假设。我多希望能给自己找到解决问题的办法,却也只能无用的发问。 我带上了你的眼睛,妈妈,我再也回不了头。但我看到的又是什么呢? 是凯西惊恐的脸,圆碌碌的眼睛焦急得要沁出泪水。她无比确信地喊出那声“克蕾娅”,我的手腕被松开——凯西抱住了我。 阿黛尔和乔安娜一进来,看见的便是这幅景象——我竟然下了床,而凯西死死抱着我,无论如何也不愿意撒手。 那些时间里,我在庆幸回来真好,我做出了正确的选择。 可随之而来的是整晚的梦魇,摄魂怪黏糊糊的呼吸喷在我的脸上,同黏糊糊的大手一起,迫不及待的要亲吻我……我听到好多回声。有人呼救,无数人命掠过耳边,当我是摄魂怪的猎物,我竟在被吸去灵魂时得到了过往之人的灵魂——这是谁的手笔? 被这些梦魇折磨,我真想死在梦中。如果摄魂怪将我的灵魂全部吸走,那它也没有力量来源,它就无法再汲取我灵魂的力量,无法抢夺我的身体,无法伤害我爱的人…… 可是妈妈,你让我不要回头啊。 我怎么能回头呢? “克蕾娅。”下课后,弗洛尔教授叫住我。“我说这些不是为了让你感激我们,但我、邓布利多、马迪奥、凯特尔伯恩——还有弗拉明戈,我们花费了大力气才让布莱克答应你返校。” “布莱克校长不想让我返校吗?”我问,“可是我应该返校呀。圣芒戈已经批准了我的出院,不是吗?” “我不是这个意思。”弗洛尔教授愁眉苦脸地说,“正是因为不想剥夺你学习的权利我们才这样做——你知道我们的校长……为了学校的长久发展,他总会想得多一些。” “他怕我会伤害其他学生。”我说,“但你们清楚这根本就由不得我控制……” “是。”弗洛尔教授叹了一口气,她看了看正在收拾残局的亚历山大——她一直把亚历山大当作她某方面的「得意门生」。 “我清楚你也是受害者,克蕾娅。我很抱歉我不能为你做到更多,作为你的草药学教授——如果你感到同龄人的安慰已经不能再对你产生作用,每周六的八点我都会在温室。” 弗洛尔教授这样暗示我。 “我很好,教授——我——谢谢。” 即使弗洛尔教授向我发出信号,我不会接受。光是想到她自己的痛楚,像葡萄酒的酿造过程一般,也在缓慢发酵着。 我不知道弗洛尔教授望向曾经的卡莉斯塔的眼神是不是如今日她看着我一般。如果是相同的眼神,卡莉斯塔怎么舍得放弃她固有的人生,转而追随格林德沃? 只是因为我知道卡莉斯塔还活着,只是因为我们曾当面对质过——我不无愧疚地感到我们之间比别人多出来的那条连接线,让我每次看见她,眼前总会映出卡莉斯塔悲伤的脸——尽管卡莉斯塔是想要杀死我的人。 “我希望我能多给你一些帮助。”弗洛尔教授说,“在一切还来得及的时候……” 我们彼此沉默着,直到我想开口离去——亚历山大站到我们面前。“已经全部处理完了,教授。”他说,“那我们就先走了?” 我从来没说我会和亚历山大一起离开,但是弗洛尔教授点头默许了他的话。于是亚历山大对我说“走”—— 这一走就碰上了等候在外的纽特。 “我们问过纽特了,但他说他不能来看你,因为他有别的很重要的事——”二月一日,返校的第一天,凯西在公共休息室里突然提到了纽特。在这之前,阿黛尔已经反复暗示过——即使暗示对象不是我——但这女孩就是看不懂暗示。 “纽特说你会理解他的。”凯西继续说道,一点儿也没有注意到在一旁手脚并用到极致的阿黛尔,“就是一些我们都不知道,只有你们两人知道的事——可是,说真的,还有什么事能比去圣芒戈看望自己生病受惊的女朋友重要呢?” “梅林。”阿黛尔放弃了,她虔诚地向梅林告罪,“纽特一定有不能忽略的原因才无法和我们一起来圣芒戈,克蕾娅——” “我不介意。”我说。 凯西看上去很惊讶。“你不介意?”她重复着,“你不介意?——你不介意什么?你不介意纽特在你生病的时候连圣芒戈都不愿意来吗?” “他不是不愿意,是抽不开身。”我说,“就像你刚才说的那样。” “但这理由有些太牵强了!”凯西喊道,“我也很喜欢他,但这次我为他找不到任何理由!” “我提醒过你了,凯西。不要说。”阿黛尔观察着我的脸色,慢慢说出这句话,“克蕾娅才刚出院。” “但我真的没事。”我再次强调,“我真的不介意。” 只有我们两人都知道的事——除了独角兽幼崽的后续问题,或者纽特箱子里的「动物园」,还能是什么问题呢? 我不介意纽特没有来,只要我知道他真诚地在担心我就足够了。我是这样想的。 但我解释不了为什么我不愿意再和纽特走在一起。 第137章 回 指关节扣在崎岖木桌上的声音是一道惊雷,堪堪使我回神。 “里德小姐。”弗洛尔教授的声音并不友善,“这是我第二次提醒你——如果你再走神,我会收走你的毒牙天竺葵,并且安排你留堂。” “对不起,教授。”我只能这样说,以为弗洛尔教授会离开,然而她没有。我没有听见鞋子走路时的响声。 “你——”暂停了几秒,弗洛尔教授说,“下课后,你还是留下。我有话要说。” 我沉默着点了点头,熟悉的声音这才响起。 许多同学都在看我,好奇的、试探的、大胆直白的、躲躲藏藏的目光接二连三打到我身上。 克蕾娅·里德是怎么了?为什么圣诞节结束后她没有如期返校,为什么她在课堂上总是被教授们提醒她的走神?为什么她总是在发呆,总是恍恍惚惚,对周围的一切都表现出迷茫? 尽管所有的为什么都是我在发问,我在假设。我多希望能给自己找到解决问题的办法,却也只能无用的发问。 我带上了你的眼睛,妈妈,我再也回不了头。但我看到的又是什么呢? 是凯西惊恐的脸,圆碌碌的眼睛焦急得要沁出泪水。她无比确信地喊出那声“克蕾娅”,我的手腕被松开——凯西抱住了我。 阿黛尔和乔安娜一进来,看见的便是这幅景象——我竟然下了床,而凯西死死抱着我,无论如何也不愿意撒手。 那些时间里,我在庆幸回来真好,我做出了正确的选择。 可随之而来的是整晚的梦魇,摄魂怪黏糊糊的呼吸喷在我的脸上,同黏糊糊的大手一起,迫不及待的要亲吻我……我听到好多回声。有人呼救,无数人命掠过耳边,当我是摄魂怪的猎物,我竟在被吸去灵魂时得到了过往之人的灵魂——这是谁的手笔? 被这些梦魇折磨,我真想死在梦中。如果摄魂怪将我的灵魂全部吸走,那它也没有力量来源,它就无法再汲取我灵魂的力量,无法抢夺我的身体,无法伤害我爱的人…… 可是妈妈,你让我不要回头啊。 我怎么能回头呢? “克蕾娅。”下课后,弗洛尔教授叫住我。“我说这些不是为了让你感激我们,但我、邓布利多、马迪奥、凯特尔伯恩——还有弗拉明戈,我们花费了大力气才让布莱克答应你返校。” “布莱克校长不想让我返校吗?”我问,“可是我应该返校呀。圣芒戈已经批准了我的出院,不是吗?” “我不是这个意思。”弗洛尔教授愁眉苦脸地说,“正是因为不想剥夺你学习的权利我们才这样做——你知道我们的校长……为了学校的长久发展,他总会想得多一些。” “他怕我会伤害其他学生。”我说,“但你们清楚这根本就由不得我控制……” “是。”弗洛尔教授叹了一口气,她看了看正在收拾残局的亚历山大——她一直把亚历山大当作她某方面的「得意门生」。 “我清楚你也是受害者,克蕾娅。我很抱歉我不能为你做到更多,作为你的草药学教授——如果你感到同龄人的安慰已经不能再对你产生作用,每周六的八点我都会在温室。” 弗洛尔教授这样暗示我。 “我很好,教授——我——谢谢。” 即使弗洛尔教授向我发出信号,我不会接受。光是想到她自己的痛楚,像葡萄酒的酿造过程一般,也在缓慢发酵着。 我不知道弗洛尔教授望向曾经的卡莉斯塔的眼神是不是如今日她看着我一般。如果是相同的眼神,卡莉斯塔怎么舍得放弃她固有的人生,转而追随格林德沃? 只是因为我知道卡莉斯塔还活着,只是因为我们曾当面对质过——我不无愧疚地感到我们之间比别人多出来的那条连接线,让我每次看见她,眼前总会映出卡莉斯塔悲伤的脸——尽管卡莉斯塔是想要杀死我的人。 “我希望我能多给你一些帮助。”弗洛尔教授说,“在一切还来得及的时候……” 我们彼此沉默着,直到我想开口离去——亚历山大站到我们面前。“已经全部处理完了,教授。”他说,“那我们就先走了?” 我从来没说我会和亚历山大一起离开,但是弗洛尔教授点头默许了他的话。于是亚历山大对我说“走”—— 这一走就碰上了等候在外的纽特。 “我们问过纽特了,但他说他不能来看你,因为他有别的很重要的事——”二月一日,返校的第一天,凯西在公共休息室里突然提到了纽特。在这之前,阿黛尔已经反复暗示过——即使暗示对象不是我——但这女孩就是看不懂暗示。 “纽特说你会理解他的。”凯西继续说道,一点儿也没有注意到在一旁手脚并用到极致的阿黛尔,“就是一些我们都不知道,只有你们两人知道的事——可是,说真的,还有什么事能比去圣芒戈看望自己生病受惊的女朋友重要呢?” “梅林。”阿黛尔放弃了,她虔诚地向梅林告罪,“纽特一定有不能忽略的原因才无法和我们一起来圣芒戈,克蕾娅——” “我不介意。”我说。 凯西看上去很惊讶。“你不介意?”她重复着,“你不介意?——你不介意什么?你不介意纽特在你生病的时候连圣芒戈都不愿意来吗?” “他不是不愿意,是抽不开身。”我说,“就像你刚才说的那样。” “但这理由有些太牵强了!”凯西喊道,“我也很喜欢他,但这次我为他找不到任何理由!” “我提醒过你了,凯西。不要说。”阿黛尔观察着我的脸色,慢慢说出这句话,“克蕾娅才刚出院。” “但我真的没事。”我再次强调,“我真的不介意。” 只有我们两人都知道的事——除了独角兽幼崽的后续问题,或者纽特箱子里的「动物园」,还能是什么问题呢? 我不介意纽特没有来,只要我知道他真诚地在担心我就足够了。我是这样想的。 但我解释不了为什么我不愿意再和纽特走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