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柳这一世我们必会长相守》 第1章 人生难道还可重来? 小夭觉得自己坠入了一个似乎永远都醒不来的梦。 梦里的九头妖朝着自己微微的笑; 转瞬,他又翻了脸,露出獠牙,咬向自己的脖子; 慢慢的,慢慢的,他的白衣渐渐的泛红,有了血色,他定定的凝视着自己,眸中似有着一丝稍纵即逝的留恋与不舍; “相柳!相柳!”小夭拼命的朝着他伸手,却又怎么也抓不住他,眼泪飞溅,止也止不住。 “王姬,王姬,醒醒!” 耳边的嘈杂声终于把魇在梦中的小夭唤醒。 小夭睁开惺忪的睡眼,迷蒙的看着四周。 “王姬,可是又做了噩梦?” 映入小夭眼帘的是苗圃紧张的脸,和一盏盏璀璨的宫灯。 小夭一时恍惚。心里暗道:又做梦了。小夭闭上了眼。 “王姬,王姬。” 耳畔的声音那么脆亮而清晰,小夭唬得睁大了眼睛。入目格外清晰的殿内景象让她愣了片刻。 我不是在海岛上。 小夭的心里开始打鼓,她木然的坐了起来,靠在榻上。 “还过几日,就要成亲了,还这般贪睡。”苗圃笑着打趣。 “成亲?” “还过三天,王姬就要和赤水族长成亲了啊。”苗圃有些疑惑的看着小夭。 小夭掩饰着捂脸。 “看来王姬今日这一觉睡得太久,人都睡糊涂了。” 苗圃转身去倒茶。 小夭接过茶盏,小口小口的抿着。 心里却如一团乱麻,理不出头绪。 什么情况? 人生难道还可重来? 小夭困惑的打量着四周,没错,是明瑟殿。是她在五神山的寝殿。 怎么会回来的,小夭蹙起眉,努力的去想。 苗圃在一旁,看着她阴晴不定的脸,猜想着估计是要成亲了,五心不定罢了,也就没有打扰她,笑着退了出去。 小夭捧着茶盏,静静的靠在榻上,回想着她记忆中在海岛上的日子。 相柳战死。 她携涂山璟、苗圃还有左耳归隐。 他们找到一座美丽的海岛,过着平静而简单的日子。 百年来,苗圃和左耳早已子孙满堂。 而她和涂山璟,也是举案齐眉、相敬如宾。 如果,没有人来打破这份平静,这样的日子或许也可绵延千年。 小夭一直告诉着自己,只要活着,好好的活着,有心或无心又有什么可在乎的。 九尾狐的笼子我都待过,现在的日子那可是好上了千万倍,我还有什么不满足的呢? 如果那一日,没有遇到那个人; 如果不是心中深处还有着放不下的东西; 如果…… 可惜世上本就没有如果,是劫是缘早已注定。 小夭在海岛上开了个小小的医馆,说是悬壶济世,也有一半是为了有一个自己的空间。 小夭喜欢待在医馆里,她也不肯要涂山璟来帮忙。 海岛上来看病的人不多,小夭多是埋头做自己的事,或是搬张凳子,靠在门框上,看着不远处的大海。 大海如那顽皮的小孩,时而波涛翻涌,时而巨浪滔天,也有时候平静得没有一丝微澜。 小夭望着大海的时候,眼中晶亮,似起着薄雾,可嘴角却又带着若有若无的笑意。 走过的路人,偶尔瞟到她,也会多瞅上两眼,想看清楚这个姑娘究竟是在哭还是在笑。 那一日,有一白衣少年,直直的走到她的跟前。 那一身如雪的白衣,无比的耀眼。 小夭惊得扶着门框站起来,眼中似被阳光刺到,微微的缩着,手却是不由自主的在门框上抖动。 心跳是那般的快,小夭脸颊泛红,话都说不出来。 白衣少年,眼锋如剑,脸冷得如千年的玄冰,手却紧紧的攥着自己的衣袖。 那一刻,时光似乎静止了,好半天,两人都没有说话。 不知过了多久,一声冷哼似从空中划过,打破了尴尬的静默。 “别看了,我不是九命相柳,我是毛球。” 白衣少年,一脸的不屑,冷冷的看着小夭。 “毛球……好久不见。” 过了好久,小夭的喉咙里,才硬生生的挤出了一句。 “你……可还好?” 小夭觉得有一股热潮向眼眶涌去,忙抬起头,又追问了一句。 “不劳费心,死不了。我今日来,不是跟你叙旧的,我想找你借一样东西。” “好。” 小夭问也没问,一口答应下来。 “獙君送给你的大肚娃娃。” 毛球也干脆。 “在家里,我明日带给你。你……” 小夭话还没有说完,毛球已然消失不见。 望着远处的一点白影,小夭想追过去,可浑身没有力气,只能扶着门框,一动不动的望着毛球远去的方向。 小夭的心就在那一刻乱掉的。 不愿想不能想不敢想的前尘往事,都随着毛球的出现,争先恐后的如水中的气泡冒了上来。 你我之间皆是交易; 你我都是红尘过客,相遇时彼此做个伴,寻欢作乐而已,何必管我心里想什么; 你无心,我也无意; 今夜之后,你我陌路,此生此世我永不想再见你! 小夭的心口传来一阵剧痛,犹如当年的利刃穿心。 两行清泪终于再也忍不住,顺着脸颊滑落下来。 原来,那个人一直在她心里,被她藏在最深处,没有人知道,除了她自己。 那一日,涂山璟来接她的时候,小夭的脸上早已平复如常。 可是,世间又有多少人能逃得过九尾狐的眼睛,涂山璟清清楚楚的感受到小夭情绪的低落和对他的疏离。 那一夜,小夭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熬过来的,睡不着,又怕惊动涂山璟,只能闭着眼睛等着天明。 那一夜,涂山璟知道小夭迟迟不能入睡,她的呼吸声那般的沉重,他靠过去,想把她揽入怀中,小夭习惯的蜷起身子,保持着彼此的距离。 那一夜的涂山璟,心内五味杂陈,噬人的挫败感,还有发自心底的无助,都化成了无声的叹息。 清晨,小夭抱着大肚娃娃离家的那一刻,她回头看了看涂山璟。 一身青衣,长身玉立,望着她浅浅的笑着,笑容里自有着几分勾人的情意。 小夭也想笑,可是,一种莫名的心酸冒了上来,她也不知道,为什么,这次回头,似乎有了别的含义。 第2章 难道他的命就不是命? 这些年来,大肚娃娃似和最初没有什么区别。但是,细看时,还是会发现纹路有了深浅,手感也更滑腻。 小夭也曾动过打开它的心思,她总是觉得这么大的肚子,里面说不定被獙君藏了什么宝贝。 说笑过几次,左耳和涂山璟也帮他用灵力试过,可是,没有人能打开它。 后来,慢慢的也就放弃了。 昨日,毛球开口要大肚娃娃的时候,小夭的心里开始发慌,她好似明白了什么,又好似没有想清楚。 乱糟糟的一颗心,做什么都没有心绪。 小夭抱着大肚娃娃,呆呆的坐在门口,等着毛球。 那一日,时间似乎过得特别的慢,小夭靠数着路上的行人来平复内心的紧张与躁动。 毛球在远处冷冷的看着她,一步一步慢悠悠的走过来。 看到大肚娃娃的那一刻,毛球的眸子中有了血色。 小夭怯怯的把大肚娃娃朝着他递过去。 毛球没有接。 小夭看到毛球的眼中,弥漫着浓郁的痛楚和悲凉。 小夭突然觉得口中有了苦味,不知从何而来的苦涩布满了嘴。 “你喜欢这个娃娃吗?” 毛球似笑非笑的问道。 “喜欢。” “那你还轻易的送人?” …… 小夭垂下眉,不知道该怎么去回答。 “这是他临死前做的最后一样东西。”毛球边说,边轻声的笑着。 可是,这笑声为何是那样的悲伤? 小夭如遭雷击,紧紧的抱着大肚娃娃,呼吸不畅,双眼通红,说不出话来。 过了好久,小夭突然高声: “不是这是獙君送给我的!” “是啊,解蛊的是王母,送礼物的是獙君,怎么会和九头妖相干?” 毛球又笑了,声音好大,他的头发和衣袖似乎都被震动了,飘扬起来。 小夭想捂住耳朵,又舍不得放下大肚娃娃,痴痴的站着。 “我知道他不想我来找你,我知道没有人想要我来告诉你。” “我不明白这是为什么?难道他就该死,难道他的命就不是命?难道他的心意就不是心意?!” “难道你就能够心安理得?!” 毛球的眼中尽是泪光,他定定的看着小夭,嘴角一丝冷笑:“你要种蛊,就去种给涂山家的狐狸,你给九头妖种情人蛊,难道就是为了他能给你续命?” “这世间哪里还有比你更恶毒的女人!” 毛球的恨意似在那一瞬间爆发的,他挥动着衣袖,小夭被一股强大的灵力撞到了墙上。 大肚娃娃飞了出去,毛球跃起,轻轻的接到了手中。 小夭的嘴角溢出了几缕血迹,她也没有去擦,只是入定般的看着毛球。 眼泪簌簌地落着,没有一句反驳,心内痛如刀割。 毛球轻轻的抚摸着大肚娃娃,双手微微的抖着。 “我从玉山逃出去,到极北之地苦练了百年,只为让他这份心意昭示于天下,我要让你知道,他虽是妖,他却比你们都要重情重义,他的心里苦,我要你们都陪着他苦!” 毛球说完,把大肚娃娃放在医馆的案几上,双掌挥舞,灵力如流光四溅,包裹着大肚娃娃。 毛球以指为剑,直直的刺向大肚娃娃的底座。 大肚娃娃纹丝不动。 医馆内因灵力的侵扰,桌椅全被掀翻,医馆已不像个医馆。 小夭已经都顾不得了,她只是巴巴的看着大肚娃娃。 毛球一次一次的试着,他根本没有考虑灵力是否枯竭,是否会伤了本体。 毛球再一次聚集灵力,只见他发冠跌落,毛发飞扬,眼角已然浸出了血滴。 终于,底座露出了缝隙。 毛球嘶叫一声,拼尽全力,指尖朝着亮光处刺去。 大肚娃娃被打开了。 毛球跌坐在地上,气息微弱。 小夭擦着泪,想去扶他。 “我不用你假装好心。” 毛球一挥袖就拂开了小夭的手。 大肚娃娃被打开的那一刻,小夭已经知道肚子里是什么东西。 那么晶莹剔透的冰晶球、那碧蓝的海、绚丽的彩色小鱼、还有那白色的贝壳、红色的珊瑚,还有那一双鲛人。 还能有谁能比小夭更清楚这个冰晶球呢? 小夭缓缓地走了过去,突然,她发现不对,她的冰晶球中只有两个鲛人,为何这里面有了三个人? 她一把抓起冰晶球,也不去管它寒气透骨,于无形中就能伤人。 她只是细细的看着,看到女鲛人的手被身旁站着的男子握在了手中。 她看到男鲛人旁有着两行小字:有力自保、有人相依、有处可去,愿你一世安乐无忧! 小夭想叫,却发不出声音; 小夭想哭,只是觉得心酸,却没有泪; 小夭觉得有一块巨石,一点一点砸着她的心。 又过了好久,天都似要暗了下来。 小夭才慢慢的回过头去,望着毛球,眼中满是凄苦:“如果我说,我跟你一样,从来没有忘了他,你信吗?” 毛球冷哼了一声,眼中只有鄙夷和不屑。 小夭挪步到医馆的角落处,伸手扯落分隔的布帘。 映入毛球眼中的是墙上一排一排的暗格,层层叠叠,已近屋顶。 “这是什么?” 毛球蹙着眉,轻声的问道。 小夭没有说话,只是拉开一个暗格,又拉开一个暗格,小夭拉开了周边好多的暗格。 毛球看到暗格中全部是黑色的东西,各种各样,有大有小。 毛球也不再问,只是看着小夭。 “这是我给他做的毒药。我看到什么,想到什么,我就把它做好,放进去。我想着,他不是九头妖么,他有九条命,他说不定躲在了什么地方,说不定哪一天就找了过来,我答应过他的……” 小夭话还没有说完,一口淤血喷射而出,恰恰的喷在了小夭手中的冰晶球上。 毛球看到,冰晶球突然发出强大的幽蓝色的光,一如那碧蓝的海水。 整个医馆都被光芒笼罩着,幽蓝色的光芒和小夭的那抹血色似在拼抢和缠斗,可是,渐渐的,它们又似交融在了一起,一同发出刺眼的光。 而小夭,就在这道强光中,成了一抹白影。 毛球伸出手去,想拉住小夭。突然眼前一黑,强光散去了,冰晶球和小夭一同消失不见。 第3章 这也不是什么大事 小夭紧紧的拉着被子,蒙住头,任眼泪在无人处肆意的坠落。 她已经四处翻寻过,没有看到冰晶球。 她想着,或许,只是自己回到了从前。 所以,冰晶球还在相柳的手中。 一份如此真挚厚重的爱意、一颗如此滚烫无私的真心; 一张总喜欢冰着的脸,一双无时无刻不把自己推出去的手; 这样的反差,让常人如何承受? 你知道我们不能在一起,我也知道我们不该在一起。 我想要的是不离不弃、日日相依。 你想要的是忠义,是舍不掉的袍泽情。 我的身后是玱玹,你的身后是洪江。 虽然,有彼此灵魂的共振、有不可抑制的心动; 虽然,我知道情人蛊近百年不曾反噬; 虽然,我也知道那把弓的来历; 可,我还是选择了璟。 我只希望你能活着,就算不能如邶那般潇洒随意,只要活着就好。 我求过玱玹的,我有生就求过他这一次,我只想他能放你一条生路。 是你不想活,你若想,又有谁能伤得了你? 你若想,何必解蛊,我就是你手中最好的筹码。 你我之间,终是无解的。 你舍不了洪江,我又何尝能真的舍弃玱玹。 而我真的承受不起拥有后的失去。 我就算重活一世,我又能如何? 小夭只觉得自己比那活了几千年的妖怪都要沧桑。 心中一片悲凉。 还过几日,又要嫁了。 呵 那是怎样的一场婚礼? 相柳来抢亲,世上再无防风邶? 若在抢婚之际,我告诉所有人,我心悦防风邶,他可敢娶了我? 他不会的,无论我怎么做,他只要来了,他就没打算防风邶活。 我不想要这样的婚礼,我也不想要相柳来抢亲,更不想世上再无防风邶。 小夭在心底默默的跟自己说着。 小夭起身,苗圃听见响动走了进来。 “帮我更衣。” 苗圃看着小夭红肿的眼,想问不敢问。 梳洗更衣后,苗圃欲给小夭薄薄的上层妆,遮住红肿的双眼。 “不用。” 小夭轻轻的推开了她。 自往外走去,苗圃连忙跟上。 小夭径直来到了朝晖殿。门前的侍从迎了上来。 “我要见父王。” 其实,夜已经很深了,高辛王还在案几上忙碌着。 看到小夭,本欲打趣,可看到她红肿的眼睛,愣住了。挥挥手,让殿中的人都退了下去。 小夭跪下去,行了大礼。 高辛王没有说话,静静的看着小夭。 “父王,我不想嫁。” “好。” 听到这声没有丝毫犹疑、简短又干脆的答复,小夭忽地抬起头来,看着高辛王。 “这也不是什么大事,你要记得,你是高辛王姬,你想嫁就嫁,不想嫁就可以不嫁,有父王在,没有人可以勉强你。” 小夭的眼泪又涌了上来,她从来不是个喜欢人前落泪的人,可是,今时今日,她只想哭。 高辛王走下来,一把扶起小夭,轻轻的拥在怀中,拍着她的背:“还像个孩子,丰隆看着就是个木讷的,你不想嫁,直接告诉父王就好,不要为了任何人勉强自己。” “我怕父王为难。”小夭的声音哽咽。 “有什么为难的,一场联姻能带给赤水氏的好处,给他就是,父王又不是给不起。”高辛王伸手轻轻拭去小夭眼睑上的泪珠。 “累了,回去好好休息,这段时间先别回神农山。” 小夭知道,婚期已经昭告天下,如今悔婚不会是父王口中那般的轻描淡写。但是,此时此刻,她能倚靠的也只有高辛王。 虽然,她也知道,她并不是他的女儿。 小夭想到了荒漠中苦苦求生的娘。 如何才能让娘少受些磋磨,如何才能解救她? 若有娘在身边,遇事是不是也有了一个可以商量的人。 老天让我重活一世,我是不是该做些不一样的事? 小夭是茫然的,她没有能力去改变天下大局,她也相信她说服不了相柳。她劝不了别人,那就只能让自己听从自己的心。 先悔婚,自己不嫁,于赤水丰隆不一定是件坏事。 小夭头痛欲裂,回到寝殿,抱着被子蜷在榻上。前世今生,一幕幕在眼前滑过。 也不知自己这样平白地消失,璟会担心成什么样子? 也顾不得了,不管是哪一世,璟都会好好地活着。我和他也已经相守百年,于他,已无太多亏欠。 此生,我该还的,也只有那个傻子,空长了九个头,却没有一张肯说实话的嘴。 这一夜,小夭睡得极不安稳,她一直恍惚着,眼角的泪痕也一直没有干过。 也不知是何时入了梦,梦中都是她拿着弓箭射向了相柳,看着相柳白衣上泛起了朵朵血色的桃花,小夭凄厉的大叫一声,从梦中惊醒,呼吸急促,睁大了眼睛。 苗圃和珊瑚都冲了进来。 “我去请个医师过来瞧瞧?” 苗圃小心的问道。 “不用了,我就是做了个噩梦。” 珊瑚忙忙的递过一盏茶,小夭接过来,用双手紧紧的捧着,让那份热气驱赶着心中的寒意。 “你们下去,我没事。” 苗圃和珊瑚对望了一眼,低着头退了出去。 那日后,小夭躲在明瑟殿中,不肯见人。 阿念来过几次,吃了闭门羹。心中虽有不满,再想着,或许是因为刚悔婚,无脸见人,所以也就没有往心里去。 玱玹也在得知悔婚消息的第二天,偷偷的来到了五神山。 但是,他没有料到,小夭连他也不肯见。 玱玹心中想着,小夭或是因为毁婚赤水氏,觉得愧疚。贴在门口,小声的劝慰着:“你不想嫁就不嫁,师傅和我总归是站在你这边的,” “小夭,让我进去,不见你一面,我怎么放心?” “哥哥,你回去,我很好。” “你什么时候回小月顶?”玱玹听着小夭声音里浓重的鼻音,心里一紧,追问道。 “我不知道。” “过几日,我再来接你。” 玱玹突然的心慌,望着眼前的门,又不敢用强。 “哥哥,我累了,我想回去的时候,自然就回去了。” 第4章 姐姐,你喜欢的是防风邶? 自玱玹走后,小夭走出了明瑟殿。 逃避不是办法,她知道怎么躲,也躲不了一生。 小夭知道如今自己是万夫所指,从前逃婚,就有不少的朝臣在父王面前弹劾她,要求父王严惩,以正礼法。 而今,虽没有上次那般惊世骇俗,但是也差不了几分。 幸好父王是个强势的国君,没有人能左右他的意志,所以自己才能有个安身之所。 小夭不愿再去惹怒朝臣,给父王带来压力,她整日待在承恩宫中,或睡觉或制药。 日子好似也不是那么不好打发。 唯一需要小夭劳神的反而是阿念。 阿念不时瞪着那双疑惑的大眼睛,一动不动的看着她。小夭不想理她,或闭眼装睡,或假意忙碌着手中的药材。 可今日,阿念似乎不想轻易的放过小夭。 她边打量着小夭边问道:“姐姐,你不肯嫁可是为了别人?不会是涂山璟啊,他已经成亲了。” “姐姐,大荒都在传你和防风家的庶子……” 小夭猛地抬起了眼,心跳似都快了几分,她深吸了一口气:“关他何事?” “都在说你们在轩辕城的时候就眉来眼去,同进同出。” 小夭一阵恍惚。 那是一段多么美好的时光,上午射箭,下午去歌舞坊。一起去吃烤肉,一起去巨人夸父族的饭铺。一起去侏儒族开的珠宝店选珠宝,一起去花妖开的脂粉店买花露。 只有他和她,没有旁人。看似漫不经心,可是,这样的陪伴,这样的相守…… 小夭望着绿松窗外一抹淡淡的阳光,发着愣。 “姐姐,你可是嫌弃他是防风家的庶子?”阿念的眼中满是好奇的光。 “我没有。”小夭低声答道。 “姐姐,你喜欢的是防风邶?”阿念又问道。 小夭看着阿念,突然就顿住了。她不知道该怎么去答。脸上泛起几丝可疑的红晕。 阿念兴奋起来:“我猜对了?” “你相信吗?” “我信啊,防风邶除了家世差一点,哪一点又比丰隆差。” 是啊,防风邶又哪一点不如丰隆,除了他不肯娶我罢了。小夭的嘴角微勾,自嘲的笑着。 “姐姐,你笑什么?若你想嫁给防风邶,也不是不行啊,我可以帮你去求父王。”阿念如打了鸡血,斗志高昂。 小夭苦笑。 “姐姐,别怕,父王说过,我们是高辛的王姬,我们可以为所欲为,你想喜欢谁就去喜欢谁,若谁敢拦你,我定帮你砍死他。” “我不想嫁,其实和任何人都无关,最根本的原因就是我不喜欢丰隆。”小夭不敢再让阿念臆想下去,依她那个性子,真怕她做出什么出格的事。 小夭怕她真会去防风氏,怕她逼得急了,世上再无防风邶。 小夭舍不得防风邶死,也舍不得相柳只能做辰荣的军师,再不能在九曲红尘中逍遥。 “你不喜欢丰隆,你喜欢防风邶。”阿念偏着头一脸得意又狡黠的笑,头上的步摇都在轻颤着。 “我没有。”小夭嘴上否认着,脸却红了一片。 小夭今日才算领教了阿念的胡搅蛮缠,她起身推着阿念出去,看着她一脸的你休想瞒过我的模样,小夭叹了一声,却也无可奈何。 看着阿念走远,小夭的心却怎么也静不下来。她起身,漫无目的地走着。不知不觉,她竟走到了海边。 小夭静静地坐在礁石上,望着蔚蓝的大海,望着太阳升起的方向。 从前,也是在这里,小夭等了七天。 小夭寄出了冰晶球,寄出的是自己鼓足的勇气和心底的期望。 可是,相柳并没有出现在海边,他出现在她和丰隆的婚礼上,他居然为了三十七年的粮草去抢婚,而自己居然也就信了。 小夭仔细的回想着,回想着抢婚后那一个多月在清水镇相守的日子。 那个时候,相柳也曾静静的看着她,那个时候,他是不是也有什么想告诉我? 为什么在回春堂的旁边会有相柳的房子? 我离开的时候,他让我心痛之时他也是心痛的,他有九条命,可他也只有一颗心。 当年,是什么蒙蔽了我的眼?一切皆有迹可循。 一直都是我,自己在骗自己。因为我不敢,所以我不信。 一朵朵浪花呼啸而来,碎裂在小夭的脚畔。一阵阵海风迎面吹拂,吹乱了小夭的额发,吹皱了她的心。 心口传来一阵尖锐的疼痛,小夭捂住胸口,眼泪如珠串坠落。 九头妖,你在哪里? 小夭在心里喊着,又气又怨。怨自己不够勇敢,也怨他拒人于千里。 小夭抬头仰望着蓝天,静静的感受着自己的心和另一颗心一起跳动。也许因为有了一个人分担,似乎不再那么难以承受。而又是因为那个人,小夭更觉得心酸和委屈。 她恨不能让心痛更加剧几分,能痛到那个人忍无可忍,出现在她的面前。 相柳,我该拿你怎么办? 小夭的泪怎么也止不住。 随后的日子里,小夭努力让自己静下来。胡思乱想毫无益处,在想不出好的办法之前,小夭开始埋头制药。 炼制毒药,小夭是手到擒来。炼制毒药之时,小夭也想炼制一些有奇效的灵丹妙药。她想着,来日遇到防风邶或是相柳,给到他,让他随身带着,说不定什么时候也能派上用场。 小夭每每想起相柳万箭穿心,化为一滩黑血,呼吸都会不畅。她也在想着,会不会是自己的毒药造成了这个样子。 如果当初我不给他炼制毒药,给他多备着一些保命的灵药,会不会就是另外一个结果? 他是一心求死的,那他为什么还愿意和我种下情人蛊,难道他早就想好战死前以命解蛊? 我不该总嘴上说着要解蛊的,都是我的错。 小夭的心又灰了一分。 小夭开始拼命的看医书,反复思索,用心钻研。再加上高辛有万水归流的归墟水眼,日出之地汤谷,三大神木之首的扶桑木,还有历代高辛王的收藏,再不行,小夭还有着自己的血。 小夭就不信研制不出能够给相柳疗伤保命的灵药。 第5章 欠下的债,今世我慢慢还。 一个人有了自己的目标,日子都会变得充实起来。 这段日子,小夭翻遍了承恩宫里的医书,也没有寻到好的方子。只能自己先琢磨着,精心配置各种药材,制作不同的灵药,备在这里,以防万一。 小夭知道,这并不是解决她和相柳之间问题的方法。可,如今又能有什么办法呢? 最坏也不过就是一起死。小夭在心底叹道。 或许是因为存了死志,小夭格外珍惜眼前的时光。 对待阿念,比从前多了耐心和宽容;对待父王,小夭更多了尊重和心疼;他们虽不是血亲,却更胜家人。 小夭觉得,在五神山她活得更洒脱和轻松。 在这里不会有人要求她去做什么,在这里小夭也不会考虑我该为了谁应该怎么去做。 上一世活得真累啊。小夭长吁了一口闷气。这辈子还是为了自己来活。 那一日,小夭正在明瑟殿边看着医书,边鼓捣着药材,阿念走了进来。 “你这一日日的,难道你要做医师?”阿念一脸的嫌弃。 “有何不可?”小夭笑道。 “我可不敢找你看病。” “为何?” “怕被你药死。”阿念说完先自己乐了,呵呵的笑。 “就怕将来你会求我。” 小夭也不恼。 “哼。”阿念嗤之以鼻。 “天天摆弄这些,不无聊吗?”阿念不明白小夭为什么会和这些无趣的医书杠上了,她是王姬,又不是医师。 “你很无聊?”小夭放下手中的医书,望着阿念。 “是啊,闷死了。”阿念百无聊赖,用手指绕着发梢。 “走,教你去游水。”小夭记起上一世自己答应过阿念,可后来自己忘了。其实,一直以来,自己似乎都不是一个好姐姐。 “你行吗?”阿念嘴上虽在揶揄,眉眼却雀跃着。 小夭拉着阿念来到漪清园。 小夭初回五神山时,觉得寂寞的时候,就常来漪清园游水,而游水的时候,她会想起娘,会突然很怀念九命相柳。 往事不堪回首,心底一片苍茫,小夭的眼中起了一层薄雾。 侍女们都自觉地散开了,帮她们守着周围,以防有人冲撞。 阿念不敢下水,小夭小心的护佑着她。让阿念一点一点感受着水的温度。扶着她慢慢浸入水中。 “手臂向前伸直,双腿也自然伸直,头部浸入水中,双臂向两侧张开,双手向后划水……” 小夭耐心的教着,阿念也还算配合。 姐妹俩在漪清园混了半天,阿念找到了一些游水的感觉,也有了学习的兴趣。 连着几日,阿念都会来缠着小夭带她下水,小夭从不推诿。阿念开始觉得有个姐姐也不错。 以前阿念会嫉恨小夭抢了她的风头,会怨怪小夭霸占了玱玹哥哥,现在有了对比,自己在高辛朝臣和百姓眼中的形象好得不得了。而今,小夭还能陪着她玩耍,时光都显得不是那么漫长,寂寞也少了几分。阿念心满意足。 夜里,小夭洗漱后,躺在榻上。合上了紫玉海贝灯,屋内一片寂静。 银色的月光从窗棂外漏了进来,似流萤般散落在青玉地上。 小夭望着帐顶的流苏,捋着记忆中残存的往事。 脑海中乱成一团的线相互纠缠,不知从何处开始才能解开。 小夭让自己慢慢的静下来,去思索去考量。 璟的身体不好,只要自己不和他在一起,玱玹就不会动手,就无生死之忧。 哪一日遇到,提醒他防范着防风意映与涂山篌即可。 世人皆道青丘公子才智无双,若家事都不能自行处理,岂不是笑话一场。 璟是个好人,能说世上最动听的情话,能小心温柔的顺着你,和他一起日子也是能过下去的,至少可以不离不弃、长相厮守。 只是,在夜深人静之时,在无法入睡的夜里,心中那深不见底的空洞会无限的放大,没有人看见,也没有人可以填补。 小夭知道,那些相守的岁月里,自己其实是个空心人。所有的喜怒哀乐均是表象,自己的心在九头妖万箭穿心的那一刻已然寂灭,只剩下躯壳。 上一世,相柳从未给过自己一丝一毫的回应,他的口中没有哪一件不是交易。 这个傻子,拿着自己一条一条的命和我做着亏本的交易,嘴上那么狠,心呢,是不是也如嘴那般强硬? 那些被自己刻意忽略的细节,那些隐藏在暗处的伤痛,那些被他一个人吞下去的血泪,丝丝缕缕,织成了一张挣不脱的网。 残月凄冷,月色惨淡,如小夭此时的脸。 小夭蜷起身,窝到榻的角落里,强抑着心底的痛,她不想也不愿再让他承受了。欠下的债,今世我慢慢还。 小夭躲在了五神山,可世间的流言比风速更快。 赤水族长和高辛王姬的婚礼未能如期举行,整个大荒的茶楼酒肆中谈论的都是这个话题。 消息也传到了清水镇。清水镇又多好事之人。 茶楼酒肆、连娼妓馆中都是议论之声。 相柳正在饮酒议事,隔壁的议论声一阵阵飘过来。 有人说是赤水族长悔了婚,有人说是高辛王姬不肯嫁。也有人说是王姬病了,婚期后延。 也有人低下声音偷偷的说:“据传,这个王姬行为不端,不够检点。” “真的假的?” “据说和涂山族长,还有防风家庶子都不清不楚。你们说,这样的女子,谁敢娶?” “难怪。” 听闻之人皆鄙夷的摇头,有人叹道:“若真是如此,高辛王还不如不找她回来,任她自生自灭罢了。” “是啊,高辛可是礼仪之邦,这个王姬真是给高辛人丢脸。” 连歌舞伎也在一旁附和:“所谓的王姬,也不过如此。” 在座之人也不禁感叹道:“一桩盛事若成了丑闻,我看这个王姬将来可不好嫁了。” 众人七嘴八舌的谈论起这桩不知因何未能如期举行的婚礼。 相柳微笑的起身,向众人告辞。 相柳走出娼妓馆时,微风和煦,阳光温暖。 他穿过长街,沿着西河,慢步而行。 相柳站在河边,摊开手掌,凝视着掌上的冰晶球,也不知道他究竟在想些什么。 第6章 你是为了防风邶还是涂山璟? 不知不觉,小夭在五神山上已经住了大半年。 玱玹已经派潇潇来接过几次了。 小夭明白自己该回神农山了,虽然舍不得,还是去向高辛王请辞。 临别前一日,高辛王还如上一世那般,早早下朝。带着小夭和阿念乘船出海,父女三人钓鱼、烤鱼、忙得不亦乐乎。 也是这次,小夭才知道,父王烤鱼的水平非常人可比。 小夭没有问,只是探究的打量着父王。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不为人知的秘密,帝王的秘密更是何其多哉。 这一次,为了阿念,小夭多次潜入深海,抓了好多大螃蟹。 直到阿念笑着唤她:“姐姐,够了,够了。”小夭方才游上岸来。 其实,小夭是舍不得上岸的,她觉得碧蓝的大海更像她的家。 在海水里,她游刃有余,来去自如。她能和小鱼说话,能和珊瑚亲吻,能听鲛人唱歌。 一丝怅然悄悄的爬上了心头。 父女三人一直玩到天色黑透,才尽兴而归。 高辛王看到相处和谐的两个女儿,听着她们的软语娇声,如北地山般冷峻的眉眼全化成了江南的水。 第二日,高辛王和阿念来送她,说好冬天就回来,在五神山暖暖和和的过冬,再一起出海。 小夭嘴里应着,可心里却酸楚,不知这一世,事态会如何发展,这一走,也不知是否还会回来。 她看到高辛王和阿念都愉悦的笑着,她也拼命的想笑,可是嘴角扯得痛,眼中也酸涩,微微的泛红。 高辛王起初一愣,可一想或许是小夭舍不得,也或许是怕回去面对玱玹,走过去拍了拍小夭的手:“放心回去,没有人敢为难你。若过得不舒心,就回来,父王等你。” “嗯。”小夭低下头,不敢再看高辛王的眼睛。 小夭登上云辇,云辇慢慢的飞上天空,小夭趴在窗户上,朝高辛王和阿念挥手,直到看不到他们了,她才含笑坐直了身子。 “我们先去玉山。”小夭对着潇潇笑着说道。 “好。” 潇潇什么都没问,平静的答道。 小夭一行人赶到玉山,潇潇命暗卫报上名号,求见王母。 不一会儿,穿着黑色衣袍的男子匆匆而来,长着一双风流多情的狐狸眼,小夭看到是阿獙。 玉山的景致年年日日都一样,桃林千里,连绵不绝。 阿獙带着小夭从掩映在桃花林中的长廊走过,看到他们的侍女,欠身行礼。安静的让开,一路行来,除了他们的脚步声,没有其他任何的声音。 小夭害怕这种死亡一般的安逸,她不自觉地握紧了衣袖。 进入殿内,看到王母苍老地容颜,死寂的眼神,小夭心内一酸,强忍着跪下行礼。 “起来。”王母的声音清冷,没有一丝热度。 “今日来,所为何事?”王母淡淡的问道。 小夭磕了个头后才站了起来。 “我想知道如何方能恢复灵力?” “留在玉山,我助你修炼。” “要多久?”小夭殷切的眼神定定的望着王母。 “我也说不准,或许上百年,或许几十年。” 小夭失望的垂下头去。 王母狐疑的望着她:“怎么?” “我没有那么多时间了。”小夭的声音轻轻的,似乎很平常的一句话,却透着彻骨的凄凉。 “神生漫长,有足够的时间供你去挥霍。”王母的眼中有着疑问,但也没有问,只是看着她。 小夭没有解释,伏地跪别。 阿獙送着小夭出来,沿着长廊慢慢的走着,小夭突然停住了脚步,望着他。 “阿獙,你可会骗我?” 阿獙凝视着小夭,虽不明白小夭为什么会问这么一句,还是认真的答道:“不会。” “我希望将来不管发生了什么,你都要告诉我,不要骗我。” 阿獙抬起了爪子,小夭握住,阿獙郑重地点头。 小夭伸出手,用力抱了抱阿獙:“我走了。” 阿獙咧着狐狸嘴想笑,却不知为何笑容到了唇边,自行散去了。 阿獙默默的站了好久,他没有想明白今日小夭玉山之行的用意,想不明白他也就没再去想。 只是心内好笑,我怎么会骗你呢,你可是阿珩的女儿啊,傻丫头。 阿獙又怎么会知道上一世,他为了九头妖一次又一次的骗了小夭。 小夭和潇潇乘坐着云辇往神农山的方向飞去。 回神农山的路上,小夭的心里空落落的。 她并不担心玱玹会处置她,她也知道他并不会生气。虽然她扔给了他一个烂摊子,但是这么久了,父王和他也该处理完结了。 表面上的余怒不过是雷声后的雨点,最多也就是做个样子罢了。 小夭突然觉得不知该如何与玱玹相处。 一时间,头痛欲裂。 小夭恍惚间明白过来,玱玹才是最大的问题。 小夭还在琢磨着,正无计可施之时,云辇已然在小月顶降落。 小夭刚下云辇,就看到了玱玹,玱玹看上去很平静,小夭的心却提着在,不敢有一丝一毫的放松。 小夭一步一步挪到玱玹面前:“哥哥。” 玱玹盯了她一瞬,嘴角似有着一丝笑意,淡淡的说道:“走。” 小夭跟在玱玹身边,偷眼打量着他,看不出他的情绪,也猜不到他的喜怒。 “哥哥,你生气了?” “没有。”玱玹淡淡的答道。 小夭当然知道他没有生气,可若不问,又太不合常理。 “丰隆那边……?” “有我在,担心他什么?从今往后,你就把他当成不相干的人就好了。” “我觉得对不住他。” “完全没必要,我已经在补偿他,不过就这几个月流言蜚语多一些,难熬一点……” 玱玹还在说着,小夭已经神游天外。 玱玹的说辞和上一世一模一样。 这件事应该就算过去了,流言蜚语又算得了什么,小夭从来都不在乎。 两人走到了竹屋,轩辕王从里屋走了出来。小夭有点紧张的躲在玱玹身后。 小夭不怕轩辕王,但是她总觉得轩辕王能看透她的心。 轩辕王盯着小夭,眉头紧锁:“你不想嫁,当日为什么要答应?” 小夭低着头,不说话。 轩辕王叹道:“丰隆各个方面都和你般配,你放弃了他,我怕你将来会后悔。” “不悔。”小夭答得很快。 玱玹好笑,却又心生欢喜。 “你是为了防风邶还是涂山璟?” 第7章 于你,我并无亏欠。 轩辕王盯着小夭,不容她躲闪。 “我就是不想嫁,没有因为谁,我不喜欢丰隆。”小夭一脸强装的正色,她不敢露出一点心虚。 “如今,你若有真心想嫁的人,趁我在,还能为你做主。”轩辕王目光深沉,盯着小夭。 若我想嫁的是相柳,也可以为我做主吗?这一句,小夭也只敢在心里跟自己说。 脸上一丝苦笑,木然的摇头。 轩辕王叹气:“你去玉山做什么?” “我想恢复灵力。” “哦?王母有办法?” “王母要我留在玉山,我不愿意。” 小夭不好意思的笑了。 轩辕王和玱玹都意外的看着小夭。 “我以为你不在乎你的灵力了?”玱玹说道。 “有灵力终归是好的,至少打架也厉害些。”小夭随口胡扯着。 玱玹和轩辕王对视了一眼,都没有说话。 “我没事,你们放心,就是突然想到了,就去了玉山一趟,仅此而已。” “日子还长,说不定会找到更好的办法。”玱玹打着圆场。 冬日里,天黑得早,晚饭也用得早。 用过晚饭,玱玹想跟着小夭去她屋里,小夭连忙摆手,说今日太累了,没有力气陪他说话。 玱玹有玱玹的生活,而她也该有自己的日子,太多的交集只会埋下祸害的根苗。 苗圃把屋子熏得很暖和,还为小夭准备了清酒。 小夭握着酒杯,窝在榻上,眉眼微蹙,思绪飘远。 看来恢复灵力是不能了。 她和相柳之间哪里还有上百年的时间,连几十年都显得奢侈。 我该怎么办,小夭也茫然了。 若不能长相厮守,短暂的相伴也是好的,如今,哪里还敢奢求。 小夭黑白分明的大眼珠子滴溜溜的转着,她在想该如何相见,又如何相伴。 已经百余年未见,再见之时,该是一个新的开始。 不久,小夭在轵邑城的陋巷开了个小医馆。 今日的医馆虽也在行医救人,更多的是为了出行方便。 小夭不想日日被困于神农山中,在小月顶,在轩辕王和玱玹的管控范围之下,小夭做不了任何的事。 小夭想去找相柳,却不敢去防风氏。 小夭怕给相柳惹麻烦,也不想让旁人以为悔婚是因为防风家的庶子。她只想着在有限的时间里,俩人能好好相守。 可是,这似乎都不是件容易的事。 小夭每日从医馆出来,从不急着归家。苗圃跟着她,也猜不到她的心思。 苗圃只看到小夭每日里会不紧不慢的走在大街上,一双灵动的眼珠四处张望着。隔上几日,小夭会去到阴暗的小巷子里,只有那里,才会有离戎氏的地下赌场。也只有那里,或许会遇到她想遇到的人。 地下赌场本只对熟客开放,第一次苗圃拿出令牌晃了晃,侍者们恭敬行礼,将两个狗头面具递给了她们,再以后侍者没再拦过小夭。 起初苗圃以为小夭想赌钱,可是跟了几次发现又不像。慢慢的,苗圃也悟了过来,小夭在找人。 小夭总是戴着面具在赌场里慢慢的逛着。 逛上一整圈后,小夭会要上几杯烈酒,坐在角落里,默默的喝着。 苗圃看出她有心事,不问也不打扰,安静的陪在一旁。 夜色深浓之时,赌场里反而会越来越热闹。到处都是狗头人身。 因为大家都没了脸,也就可以不要脸。 或许此刻,每个人都在做着真实的自己,没有负累,没有恩义,喜怒哀乐可以毫不掩饰的流露出来。小夭突然觉得,或许只有在这里,相柳才是最放松的时刻。 小夭不知道,此时她在看着众人,也有人在看着她。 在一个房间中,离戎昶正坐在水镜前,蹙着眉看着他。他的身旁坐着涂山璟。 “这姑娘隔上几日就来我这里坐着,也不赌钱了,最多喝几杯酒。你说她是个什么意思?” 涂山璟不说话,只是静静的看着小夭,眼中尽是失落。 “她莫非在等人?”离戎昶转头看着涂山璟。 离戎昶看着不说话的涂山璟,叹了口气:“不用你说,她多半不是在等你,她在等谁,你知我知……” “你若真是对她有心,那就想个办法把防风意映解决了。她毕竟不是普通人家的姑娘,玱玹绝不会同意她给你做妾。” “我知道,我从来没有这样想过。”涂山璟说道。 “也是出了巧了,你们都和防风氏裹在一起了。”离戎昶摸着头好笑。“你说,她悔婚可是因为防风邶?” 涂山璟没有答话,脸色发白,一动不动的看着小夭。 离戎昶还在等着涂山璟说话,看到他突然起身了,快步向外面走去。 离戎昶凑到水镜前,看到小夭正要离开,心下了然,摇头一笑,又坐下查看着赌场的情况,不再关心他们。 涂山璟追出去的时候,小夭已经走出了赌场。 “小夭。”涂山璟脸色苍白,一双眸子越发显得幽黑,他默默的看着小夭,似有着千言万语,却不知从哪一句开始说起。 小夭等了一会,看着不出声的涂山璟,心内长叹一声:“一起走,我有话和你说。” 小夭径直走着,涂山璟默默的跟在后面。 “做人还须有防范之心,你不伤他,他却要伤你。为了自身的安危,多留意身边的人。防风意映和你大哥绝不是看上去的那么简单,你多留点心。” “好。” “日后,也不要再插手我的事,嫁或不嫁,都是我自己的事,我不想再看到有人请了防风邶来抢婚。”小夭的声音冷了下去。 “我……”涂山璟红了脸,张口欲言。他以为是相柳告诉了小夭。 “不管是为了你好,还是为了我好,我们以后都不要再见面了。”小夭停住脚步,回头看了涂山璟一眼,嘴角有着微微的笑意。 “小夭,你听我说,我和防风意映……”涂山璟心如刀绞,情急之下,伸手去拉小夭。 小夭轻挥衣袖,拂开他的手:“那是你和防风意映之间的事,我不想听了,今日不想,日后也不想。我等过你十五年,那已经够了,于你,我并无亏欠。” ”小夭……“ 第8章 难道,他一直在躲着我? 小夭虽心有不忍,却始终没有停下自己的脚步,而且,越走越急。 心软,也是病,上一世,已经病得够了,这一世,她不敢再病。 苗圃紧跟上来,偶一回头,看到涂山璟还痴痴的站着,眼底一片黯然,似再无一丝亮光。 “王姬。” “嗯?” “涂山族长……” “先管好自己,自己都顾不过来,怎么能去顾及旁人?” 小夭的心中松了一片,已经提醒过璟了,如何去做,那也是他的事了。小夭管不了,也不想去管。 在清水镇时,她救下叶十七,纯属一时心软,而涂山璟又是会拿捏的,他知道如何做自己会心疼会不舍,他懂得做小伏低。而那一个,就算为你做了再多,口中也无一句好话。 为什么会有这么不同的两个人? 世上的人都喜欢听想听的话,都喜欢那个顺着你,依着你,捧着你的人,而我原先也是如此浅薄的一个人。 看人,应该看他做了什么,应该看的是那颗心。嘴上说得再天花乱坠,不能落到实处,又有什么意义。 涂山璟如此优柔寡断,是优点,却也是致命的缺点。 想起上一世,自己居然会去勾引涂山篌,只为了那一纸婚约,当年,头是被门夹了,还是油蒙了心? 有好多的正事不能做,练习箭术,制作毒药,也比这有意义得多。 当年的自己该是多么的害怕孤单,就为了能有一人长相厮守,就可以做那么违背自己意愿的事。 或许也是一种执念,因为付出过,期待过,也被人承诺过,就觉得无法面对失去,就觉得这个人是自己的。这或许也是常人的一种占有欲,无关心动,更无关同频,从没有人教过自己怎么去爱一个人,所以,当年的这种感受,会让自己觉得是爱。 如今,自己总算是放下了,背负着这样的一份感情太过沉重,也让人窒息。 入夜,小夭歪靠在窗前,望着天空的残月,怔怔发呆。 突听得门外有窸窸窣窣的声音,扭头望过去,恰看到玱玹推门进来。 苗圃端了茶盏进来,放到案几上,静静的退了出去。 玱玹如平日那般询问医馆可有什么疑难杂症,可有什么好笑好玩的事。小夭随意的答着。 “你去离戎氏的赌场是想赌钱还是………?” 小夭早猜到玱玹会问,苗圃日日跟着,有什么事能瞒得了他。 “想赌,又怕输。”小夭自嘲,嘴角似在冷笑。 看着小夭,玱玹有一瞬愣神。 “如今,你可不是清水镇的玟小六,你会怕输?” “怕,我也不知道我在怕什么。我喜欢赌场,戴上面具,谁也不认识谁,愿赌服输就好。如果一辈子都能这么简单,该多好。” 玱玹伸手想握住小夭的手,小夭缩了回去,自然的端起面前的茶盏。 “若你想赌,尽管去赌,输了就输了,你输了还有我,又不是输不起。”玱玹眼神复杂,有着疑惑,也有着怀疑。 “我怕我输不起。”小夭觉得心酸,喝下一大口茶。 “我以为你是去那里找防风邶。”玱玹提高了声线,定定的看着小夭。 “我想找,可惜没有找到。”小夭回望着玱玹,眼神坚定,没有丝毫的闪躲。 “他只是防风家的庶子。” “我又没打算嫁给他。” 玱玹松了一口气,笑望着小夭:“那你是……?” “我寂寞了,我想找个人陪着我。” 小夭望向窗外,残月一片凄凉。 “我也可以陪着你。”玱玹柔声说道。 “你能陪我去赌场,你能陪我去死斗场,你能陪着我去街边小巷?就算你想,你有那么多的时间吗?你若真去了,你那些朝臣们,又会如何骂我?哥哥,你做好你自己,不用担心我。” 小夭伸手覆在玱玹的手上:“神生太漫长了,我只是想去做一些自己想做的事,我想随心所欲,不受任何人的束缚,哥哥,你明白吗?” “那涂山璟?” “他是他,我是我,我等了他十五年,我已经等够了。” 玱玹反手握住小夭的手:“你能放下就好,你想做什么就去做,我只希望你能开开心心的。” “能活着,能看清自己的心,我就没打算再委屈它。”小夭的脸似笼上了一层淡淡的月光,柔和透亮。 玱玹心头微动,伸手想抚上这张脸,小夭忙伸手挡住:“不早了,我要睡了,你快走。” 玱玹笑着放下手,起身离开。 小夭望着窗外玱玹渐渐远去的背影,脸沉了下来。 “苗圃。” 小夭扬声唤道。 “王姬。”苗圃低着头匆匆走了进来,行礼后站在一旁。 小夭看着她,面上无喜也无忧。 “我知道,你是陛下的暗卫,但是,陛下已经把你给了我,你该明白,谁才是你的主人。” 苗圃跪下,没有说话。 “你听命于陛下本也没有错,但是如今你该忠于的应该是我。我不希望也不喜欢,我的一举一动都会呈报于陛下面前,那种感觉你能理解吗,就像一个人毫无私隐。” 苗圃静静的跪着,一直没有说话,小夭也没有逼她。 “你好好的想一想,我只想要一份安宁,你若忠心,我必保你无忧。” 小夭挥手让苗圃退下了。 今夜的苗圃,注定也无法好眠,她必须有取舍。 小夭不知道的是,玱玹心中是否会对防风邶有了戒心,自己已经说得很清楚了,就怕玱玹没有完全听进去。 日后,若与防风邶见面、来往,是防不住玱玹的,还不如今日大大方方的,以免多生枝节。 小夭躺到榻上,抱拥着被子,望着帐顶。 涂山璟知道我去了离戎氏的赌场,玱玹也知道我去了赌场,难道,相柳不知道? 难道,他一直在躲着我? 小夭猛地坐了起来,眼睛瞪得圆圆的,呼吸都急促起来,操起榻边案几上的茶壶,灌下一大口凉茶。 又仰身躺下,只是这一夜,翻来覆去,心绪不宁。 小夭想不明白,为什么去了那么多次赌场,居然没有遇见防风邶,难道这就是他们之间的缘分? 第9章 怎么不会,因为你做了亏心事。 小夭想着和玱玹既然话已说开,也就无需再多加遮掩。 小夭让玱玹派了医师到她的医馆,这样,她随时可以走,可以出去玩闹闲逛。 如今,小夭就想让玱玹觉得,她就想做一个没心没肺,只知享乐,只想有人陪着,无忧无虑的闲人。 玱玹到底信或不信,小夭倒并不是很在意。 这一日,小夭在医馆待了大半天,也没有什么病人。 她望了一眼门外,起身。 苗圃跟着出来,小夭回头看着她:“我就出去走走,你不用跟来。” 苗圃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后又咽了下去,眼中虽有着惶恐,最终还是没有跟出来。 小夭熟门熟路的来到了离戎氏的地下赌场,守门的侍者也早已熟悉了她,递给她一个狗头面具,她大步地走了进去。 进来,小夭先喝了三杯烈酒。 小夭一直觉得赌博和烈酒都是好东西,因为这两样东西能够麻痹人的心神,不管遇到多不开心的事,喝上几杯烈酒,上了赌台,都会暂时忘得一干二净。 小夭走了一圈,没有看到防风邶,心里郁闷得很。 小夭随便上了一个赌台,又要了几杯烈酒。一边喝酒,一边赌钱。 小夭一直不停的赢着钱,看着面前的钱越堆越多,小夭的心情并没有好一点。 小夭拎着钱袋,沮丧的走出赌场。在街上漫无目的的走着,路过街角,看到蜷缩着的小乞丐,小夭走过去,把钱袋轻轻的放在他的面前,嘴里吐出两个字:“赠你。” 小乞丐茫然的看着小夭,小夭朝他微笑,而后起身离开。 小乞丐抱住钱袋,一直在小夭身后默默的看着她。 小夭在街上随意的走着,穿过长街,走过陋巷。 走到一处,还未走近,就闻到了扑鼻的香气。 看到那扇破旧的木门,小夭的心怦怦怦的跳了起来。 推开那扇门,简陋的屋子中,一个独臂老头拿着一个大木勺,站在一口大锅前,看到小夭,一愣。 小夭掀起破旧的帘子,走到院内,笑着唤道:“离戎老伯。” 独臂老头定定的看了小夭一会,又望向她的身后。 “姑娘,一个人来的?” “嗯。” “坐。” 小夭在露天的竹席上坐下。环顾着四周,什么都没有变,只是少了一个人罢了。 独臂老头舀了一海碗肉汤,在碟子里装了两块饼,一瘸一拐的走过来,放到案上。 老头又给小夭端来一盘子素菜,也不说话,独自坐到砍柴的木墩上,一个人喝酒。 小夭并不饿。喝了两口肉汤。 小夭走过去,蹲在老头跟前。 “老伯,您能跟我讲讲赤宸吗?” “赤宸大将军?”独臂老头浑浊的眼眸中有了一丝亮光。 “我是他的女儿。”小夭很平静的说出了这句话。 独臂老头看着她,欣慰的笑了。 “我就知道,我就知道,你长着一双和他一模一样的眼睛。” 老头激动起来,提着酒壶,喝了一大口。 “赤宸本是被神农王收服的兽王,待人残忍又真诚、既狡诈又还有着几分仁心,武力超群、战无不胜……” …… 小夭安静的蹲在那里,听着老伯说着往事。 应该很少有人愿意听他说起那段过往,小夭看到老伯眼中闪烁着泪光。 小夭怔怔地听着,她想到了相柳。 相柳和她爹何其地相似,就因为这样,所以父王、外爷、还有玱玹,都不希望我们之间有牵系。 我又不是将军,我又不会上战场,我们之间和我爹娘总归是不同的。 爹把心给了娘,相柳把血和命给了我,我若不知,装糊涂骗自己也就罢了,而今,要我怎么装,要我看着他去死,而我牵着别人的手走下去? 小夭觉得有一口气堵在了胸口,憋闷至极。 “姑娘,可是你给相柳种了情人蛊?” 老伯突然停了下来,看着小夭问道。 “嗯。”小夭点着头。 “去百黎,找巫王,把蛊解了。” “巫王解不了情人蛊。” 小夭在笑,只是笑容显得稀慌。 “去求求巫王,总会有办法的。”老伯一脸的焦灼,关切的看着小夭。 “不碍事的,这些年都过来了。” “情人蛊同命连心,一损俱损……” “我知道,我不怕。” “不要走大将军和轩辕王姬的老路。” 老伯的声音里有着难以抑制的哀伤。 “若有那一天,我也会陪着他。” 小夭的眼眸中闪着晶莹的光。 “姑娘,赤宸将军就留下你这一点骨血……” “我爹、我娘敢爱敢恨,为什么我就要做那个贪图安逸的胆小鬼呢?老伯,你说的道理我都明白,可是,我怎么能看着他去死?~~我做不到。” 小夭看到老伯的目光望向了门外,小夭心内突然有了感应,她急忙地扭过头去,只看到一抹淡淡地身影。 “是相柳?” 小夭回头,望着老伯,急切的问道。 “哎。冤孽啊!“ 老伯又拿起了酒壶,唱起了悲歌。 中原地谷多劲草,节如箭竹花如稻。 白露洒叶珠离离,十月霜风吹不倒。 …… 老伯还在唱着,小夭已经冲出门去。 大街上都是匆匆归家的人,夜色幽静,四处都有着昏黄的烛光。 可是,相柳已无踪影。 小夭凭着感知,朝着长街的尽头追去。 远远的她看到了一个背影。白衣黑发,清隽卓然。 小夭扑上前去,扯住他的衣袖。 男子回头,是一张截然陌生的脸。“姑娘,可是认错了人?” “相柳,我知道是你,你不要装了。” 男子欲挥袖甩开小夭,可小夭如八爪鱼般抓得紧紧的:“你别想蒙混过去,你的身上有离戎老伯院子里的味道。” 男子下意识地抬起了另一只手臂,还未抬高,就反应过来。 嗤笑一声,月光下,他的面容渐渐变幻,露出真实的容貌。 小夭盯着他,笑了起来,眼眶却是红的。拉着相柳的手微微的抖动着。 相柳斜睨了她一眼:“姑娘,大庭广众之下,你拉住我,究竟想干什么?” 小夭瞪着他:“你是不是在躲着我?” “怎么会?” “怎么不会,因为你做了亏心事。” 第10章 你不许骗我。 “亏心事?”相柳沉吟着,似在思索着小夭的话。 “怎么,这么快就忘了?”小夭冷哼了一声。 “我做了什么,你不妨说来听听?” 相柳背负着手,慢慢的向前走着,小夭亦步亦趋。 “你做了什么,你拿我换了三十七年粮草。” 相柳嗓声里隐隐有着笑意:“涂山家的狐狸嘴够快的,粮草没送来,先坏了我的名声。” “你还有名声?”小夭不屑的挑了挑眉。 “怎么又不嫁了,坏了我的生意。” “你很想我嫁吗?”小夭停住脚步,扯着相柳的衣袖,望着他。 “嫁或不嫁,都是你的事,与我何干。” “是啊,与你有什么相干呢,在你眼中,我不过就是三十七年的粮草。呵~~ 你若真想卖,也该把我卖个好价钱,我也算是奇货可居,等到哪一天,你卖给玱玹,肯定比这个价钱好。”小夭心平气和的说着,似在说着别人的事,只是眼睛不争气,有了星光。 这么些年,小夭好似从未在相柳面前落过泪。 看着小夭微红的眼,皱着的鼻子,相柳居然有了一丝无措。 “这是街上呢。”相柳小声的说着。 “你管我。” “我不管你,将来怎么换得来粮草。”相柳轻声的调笑着。 小夭气不过,恨得牙痒痒,伸手去捶他。 相柳捉住小夭的手:“别闹了,我陪你去吃饭。” 两人对望了一眼,心有灵犀般一同往回走着。 离戎老伯的院门还开着在,里面有了几盏昏黄的烛光,也有了一两桌的客人。 看到他们一起走了进来,离戎老伯叹了一口气。 两人找了一张桌子坐了下来,离戎老伯也上了肉,上了酒。可今日,三个人的心中都似揣着各自的心事。 小夭一杯接着一杯喝着酒,她看着相柳,相柳也看着她,两人眼中暗沉一片。相柳那双漆黑的眼眸里,不见半点波澜。 小夭眼底的光渐渐的黯淡下去。 “再喝就要醉了。”相柳的声音在寂静的夜空中,那般的清冷。 “醉了也不妨碍你卖一个好价钱。” 小夭望着眼前的人,咫尺之遥,却让人觉得如隔着千山万水。明明探手即可触到,那个人却恨不能在彼此间劈下一道天堑。 若没有毛球,若不是亲眼见到冰晶球,小夭根本不敢相信在相柳心中自己原本那么重要。 三十七年海底相伴,她知道相柳心中有她。 她送出冰晶球的时候,相柳也应该明白了那份心意。 可是,彼此都低估了这段感情的分量。低估了自己在对方心目中的位置。 那百余年和涂山璟日日相守,也没有能让我忘了你,今生无论是什么结局,我都会陪你走下去。 小夭定定的看着相柳,思绪万千。 相柳喝着酒,不时和离戎老伯闲聊几句。他的嘴角似有着淡淡的笑意,眉目间却有着愁绪。 过了不久,小夭感觉到酒意上头,她看了眼相柳,说道:“你吃完了吗?吃完了我们就走。” 相柳搁下酒碗,向离戎老伯告辞。 月已升上半空,路上行人稀少,空荡的街道,愈发显得道路漫长。 “你为什么要答应璟去抢亲,就为了粮草?”小夭轻声问道。 “算是。” “什么叫算是?”小夭怒目。 “那你想要我说什么?” 相柳嘴角一丝讥笑。 “你~~可曾有一丝一毫的私心?”小夭鼓足了勇气问道。 相柳看了小夭一眼,似漫不经心的说道:“你想我有什么私心?” 小夭觉得好累,他不会承认的,什么事情到了他的嘴巴里都是交易。 随他去,小夭也不再追问,默默的走着。 若这条路没有尽头,能够一直走下去也是好的,至少不需要面对太多的恩怨情仇。 “你~为什么悔婚?”相柳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你说呢?” 小夭没好气的怼了他一句。 相柳不作声了。 小夭叹了口气,自己和他置气那是一条死路。他能忍,他能什么都藏在心里。若我和他一样,做个闷嘴的葫芦,这辈子也就这样了。 “我不喜欢丰隆。”小夭望着相柳,高声地说道。 朦胧地月色下,小夭似看见相柳眼中有着一闪即逝地笑意,可想再清楚地确认时,早已没了踪迹。 又静默了,都不再说话。只是小夭突然发现,他们走在回医馆的路上。 小夭偷偷打量着相柳,开口问道:“你知道我开了医馆?” “嗯。” “在赌场为什么没有见到你?” “或许恰巧错过了。”相柳淡淡的答道。 “那~~你何日再去?” “说不准。” “我在哪里可以找到你?”小夭不甘心的追问。 “找我作甚?”相柳清冷的脸上浮出浅浅的笑意。 “找你作伴,红尘寂寞,我觉得孤单了。” 小夭的声音很低落,相柳看了她一眼。 “相柳,我不是王姬,我是赤宸的女儿。” 相柳顿住了脚步。 “我没有骗你,离戎老伯也知道。早晚有一天,天下人都会知道。难道你没想过,梅林为什么会有人想杀我?” “我一直都知道,我是赤宸的女儿,但是,我怕,我不敢承认,也不敢面对。我贪念父王的宠爱,我也怕被天下人唾骂,你懂吗?” “我是假的王姬,所以我才会躲到清水镇,我在逃避,我不想跟玱玹回五神山的,我只是没有逃脱。” 小夭的脸上有清泪滑落。 “在世人眼中,你是和赤宸一样的魔头,而我,是赤宸的女儿,我们又有什么不同呢?” 相柳眼中似有不忍,望着长街的尽头,轻声说道:“走。” 小夭扯着他的衣袖,相柳也没有挣脱,小夭望着他的侧脸,心中的怨气也散去了些。 “我日日都会去医馆,若不在医馆,也会在离戎氏的赌场,你若要寻我,很方便的。” “好。” “你不许骗我。” “不会。” 相柳的话不多,小夭偏觉得心安。 到了医馆门口,远远的就看到有人影在张望,似是苗圃。 小夭松开了相柳的衣袖,却舍不得挪步。 “你进去。” 相柳的声音清冷,小夭却又红了眼眶,盯着他低声说道:“你可不要骗我。” 第11章 我不强求,又不是没了男人就不能活。 自从那晚分别后,小夭望眼欲穿,相柳却并不曾来找过她。 反倒是涂山璟,会隔三差五的让人送些鸭脖子、鸡爪子和青梅酒过来。也时常在医馆附近徘徊。 小夭虽心中郁闷,还是让苗圃请他进到内堂。 小夭客气的让座,颇为无奈的看着他。 “我觉得上次我已经说得很清楚了,你若还有什么不明白的,今日可一次性问完,过了今日,我不会再回答你任何问题。” 涂山璟望着小夭,欲言又止。 小夭让苗圃退下。 “有什么话就说。” “小夭,我和防风意映之间应该是什么都没有发生,孩子也多半不是我的。” “应该?多半?若心有疑惑,就该去求证。” “小夭,你愿意信我?”涂山璟一直没有表情的脸上露出一丝喜色。 “这是你的家事,我信与不信,又有什么关系?我只是希望你不要做个糊涂人。善良心软不是错,可是,若连自保的能力都没有,那就是无能兼懦弱。” 涂山璟脸色顿时变得惨白。 “日后,你还是不要来了。免得赤水氏以为我是因为你才悔婚。” “我不在乎。” “我在乎。”小夭心烦意乱的站起身。 “小夭,我们” “你还要我怎么说,你才能明白,我已经放手了。你从前是有婚约的人,而今又当了爹,你总往我这里跑,旁人会怎么想?虽然我并不在乎旁人的看法,但是我也有在意的人,我不想他误会。” 小夭的脸色渐渐冷了下来,她并不想让涂山璟难堪,可是,优柔寡断、拖泥带水不是她今生的风格。 也不知从哪一刻起,她倦了。从前看到涂山璟哀怨的眼神,看到他可怜兮兮的模样,总是狠不下心,可现在,她会觉得厌烦。 她本就不该卷入涂山氏的家事,她以什么身份? 从前是脑袋发昏,占有欲旺盛。如今是能跑多远跑多远。 涂山璟看着眉眼微蹙的小夭,又露出一副惯有的表情,凄凄的看着她。 “你是为了相柳?” 小夭瞟了他一眼:“你该考虑的是你的家事,也该想想如何才能做好涂山氏的族长。我的事你就不用操心了。” “还有,照顾好自己的身体,这世上没有救世主,也没有谁离了谁就活不了。不要让我后悔当初救了你。” 涂山璟想笑着告辞,可笑容并不真切,眼眸中空洞、死寂。 小夭目送着他,微微有些不忍,死命的咬着下唇,逼着自己狠心。 心中既已有了抉择,就不能三心二意。 得陇望蜀不是君子所为。 涂山璟走了,小夭趴在桌子上发呆。 该来的不来,不该来的天天来,这是什么天道? 你既然这么不想看到我,那我何苦自讨无趣,天天热脸去看冷眼也不是个事。 那就走着瞧,看谁狠过谁! 小夭起身,苗圃跟了上来。 “王姬可是去赌场?” “不去。” “那” “我们回小月顶。” 苗圃犹疑又惶恐的看着小夭:“若陛下问起?” “涂山璟的事尽可以说。”小夭朝着苗圃一笑:“你也不用为难,我不想让陛下知道的事,我也不会让你知道,这样我们大家都好。” 苗圃没有听懂,但也没有追问。 回到小月顶,和轩辕王见过礼后,小夭就回了屋子。 倒了盏凉茶灌下去,人也清醒冷静了不少。 按照上一世的发展,该来的一定会来,有些事自己躲不掉。既然躲不掉,不能坐着等,主动出击,直面现实,若绝处求不得生机,或也可另辟蹊径。 小夭从书案上取了一枚玉简,一边思索着,一边给高辛王写信。 待小夭写完,珊瑚唤来玄鸟,小夭看着珊瑚肩头的玄鸟,沉吟了片刻,叹了一口气,把玉简交给了她。 晚上,玱玹来小月顶时,小夭告诉她,她要回一趟五神山。 “你才回来几天,又要走?” 玱玹问道。 “我想父王了。” 小夭默默的看着窗外。 “涂山璟惹你了?” 小夭看着玱玹一脸的笑意,横了他一眼。 “他是他,我是我,不相干。” “你真的舍得?” 玱玹不信,虽在笑着,眼睛却没放过小夭脸上一丝一毫情绪的变化。 “难道你要帮我去把他抢过来?”小夭嘴角上勾,颇有不屑。 “你若真想要,也未尝不可?” “我在想,当年我能看上他,是以为他永不会舍弃我,在他心里我才是最重要的。其实,你也看到了,并不是这样的,那不过是我的一点贪念。而且,我现在也明白过来,除了自己,靠不了别人。把希望寄托在别人身上,终是会落空的。我不能等着别人来选择我。” 玱玹静静的审视着小夭,感觉小夭和以往不同,但又说不上来,就是一种突然冒出来的感觉。 “小夭,你究竟想要什么?” “我要一个真真切切把我放在心里的人,他不能有未婚妻,更不能有乱七八糟的女人。我不想卷入无谓的纷争。一生一世一双人,仅此而已。” 玱玹的神色未变,笑容淡下去一些:“其实,说起来很简单,做起来并不容易。” “我不强求,又不是没了男人就不能活。”小夭调皮的笑,好似并不在意。 玱玹觉得自己看不透她了,这次悔婚之后,小夭似乎通透了很多。至少她的脸上有着笑容,不像从前那般静默、无欲无求。 只要她开心就好。玱玹在心底对自己说。 玱玹望着小夭的眼神多了些情绪,小夭心底发虚,推着他出去。 小夭重重的关上门。 她可不想惹玱玹,玱玹是疯子,馨悦也好不了多少。惹了他们,那就是惹了大麻烦。 上一世的九死一生还历历在目,她想忘都忘不了。 小夭静下心来清点着这段时间做的毒药,小心翼翼的放在玉匣子里。又把已经做成的一部分灵药放到另外的玉匣子中,又在玉简中详细的写明用处、用量和用法。 小夭看着玉简,想着,这些灵药若对九头妖没有用,对他的袍泽终归是有用的。 只要能治人,就不枉费自己的一片心意。 第12章 我就知道,你不会那么狠心。 第二天,小夭带着苗圃离开了神农山。 去医馆的路上,借口想买东西,支开了苗圃。 小夭偷偷溜进涂山氏的车马行,把两个玉匣子交给掌事,让他们送去清水镇。 等交代清楚,付完账,小夭从车马行出来,心有期盼,望向四周。大街上,依旧商铺林立、熙来攘往,红尘烟火生机勃勃。 可是,这烟熏火燎的红尘中,偏偏看不到她想看到的人。 罢了,不想见就不见,反正,我打也打不过,吵也吵不过,我又能拿你有什么办法。 小夭在心底自嘲,无奈的叹气。 小夭来到医馆,看到已经开门。 玱玹派来的医师比她勤恳。若是她,不到晌午不会开门,每日也是要苗圃在前面守着,她在后面翻看医书,研磨药材。 大荒内虽女子行医很是常见,小夭还是习惯以纱遮面,或是因为病人对一个连相貌都看不清楚的医师很难信任,小夭的医馆一直以来都人烟零落。小夭也不在乎,反正她也不缺钱。 但自从有了坐堂的医师之后,医馆逐渐喧闹起来。小夭也会出来帮忙,只是那些病人似乎都有些嫌弃她,不是急症都愿排队等着医师。 小夭也乐得清闲,留下苗圃打下手,自己溜了出去。 小夭先去了离戎老伯处。 小夭到的时候,老伯院子里很安静。大锅里的肉汤浓郁飘香,老伯靠在椅子上假寐。听到脚步声,方睁开了眼。 看清楚了小夭,离戎老伯起身,慈祥的笑着,拿着碗准备去打肉汤。 小夭急走了几步,拦住了他。 “我不是来吃饭的。”小夭轻声说道。 “防风邶没有来。”离戎老伯笑道。 “我不找他。” “那你是” “我想帮您搭脉查看一下身体,我是医师,请您相信我。”小夭拉着老伯坐下,蹲下身恳切地说道。 “不用了,姑娘。谢谢你。” 离戎老伯看着小夭,眼神清明。 “为什么?” “我已经活得够久了,够了。” “逝者是用来追忆的,不该成为活着人的负担。只有活着,才能去做他们没有做成的事,去看他们没有看过的风景。” “姑娘,你不懂当年那一场仗,魑、魅、魍、魉、风伯、雨师,还有你爹,都死了,无边无际的旷野上都是辰荣的士兵支离破碎的尸体刀光剑影、血肉横飞,那不是一场战争,那是一场屠杀。我闭上眼,就会看到那些不肯撤退的袍泽,满身满脸的血” 离荣老伯陷入了回忆之中,眼光迷离,面容凄楚。 小夭握了握老伯的手,心内动容。 活下去就这么难吗?再多的时间也不能忘记那些过往? 明明是正午时光,暖阳和煦,小夭却觉得浑身发冷,无力也无助。 离开的时候,小夭都是怔怔地,心口似被什么东西堵住了,喘不过气。 小夭穿行在街道窄巷之间,找不到目标,找不到方向。 抬眼看到离戎氏赌场标志的时候,小夭迷糊了一会,接过侍者递过来的狗头面具,走了进去。 小夭连着喝下六杯烈酒,她没有赌钱,她去了死斗场,看奴隶死斗。 场子外面,一堆疯狂呐喊的狗头人,场下,搏击的双方不死不休。小夭泰然自若的看着眼前的一切。 妖怪被抓住,就会成为娱乐的赌注。 每天在阴暗潮湿肮脏的地牢活着,吃不饱穿不暖睡不好,随时都会有来自奴隶主的谩骂和毒打,生死皆在他人一念之间。 为了活下去还要与相同命运的人死斗。每个决斗的夜晚,赌徒赌的是输赢,他们赌的是性命。 就算赢了又如何,还有等着他们的一场接着一场。 死斗场是没有希望的地方。所以,曾经有人告诉她:希望本就是个骗子。 小夭看到死斗场中活下来的那个人,缩坐在角落,双眼死寂,满身的血污,犹如当年的左耳。 小夭握紧了拳头,木然的起身。 到了地下赌场的出口,小夭脱下狗头面具,还给赌场的侍者。 走出赌场时,夜色已深,小夭不禁深深吸了一口属于人世间的鲜活气息。 夜空中有着淡淡的花香,小夭突然觉得饿了。 这里的大街小巷和从前一样,没有丝毫的改变。这些大街小巷的食铺子也该和从前一样。 有些记忆是刻进了生命里的。不管过了多久,一世或两世,或生生世世,你忘不了的终归是忘不了的。 今日遇到看到的都是让人沮丧的事,此刻该来上一顿烤肉,配上几壶烈酒。小夭心内已然有了去处。 绕了好几条巷子,不远处就是一家以前常来的烤肉铺子。小夭正欲快步走过去,感觉到身后有人影。心里一动,回过头去。 一个灰头土脸,身形单薄的小乞丐在她身后。 小夭伸手去摸钱袋。 “我不要钱。” 小乞丐低声说道。 小夭疑惑的打量着他:“那你想要什么?” “你不记得了?你上次给过我钱袋。” 小夭愣了片刻,想了起来,那日从赌场出来,是遇到过一个乞丐。 “那你今日” “我无处可去,我想跟着你只要有口饭吃就行。”小乞丐怯怯的,眼神却坚定。 “跟着我?你会做什么?”小夭好笑。 “我什么都能学,我识字。” 小夭突然想到了叶十七,心里一慌。做人不可重蹈覆辙。 眼前的小乞丐,眉目清朗,目标明确,谈吐得体。会不会是另一个涂山璟,那还真说不准。 “我不要人,我可以送你回家,或者给你点钱。” “我没有家。” 小夭掏出钱袋,数出打算吃烤肉的钱后,把钱袋递了过去。 但是,小乞丐没有接。垂下头转身就走。 “哎哎” 小夭叫住了他,看着还是个孩子,小夭想到了清水镇的麻子、串子。 小夭皱着眉对他讲:“先陪我吃顿饭,我们慢慢再商量。” 小乞丐的脸上露出一丝笑意,也似有着几分得意。 “我就知道,你不会那么狠心。” 第13章 难得,大人今天居然下了凡尘? 小夭叫了牛肉、羊肉和一坛烈酒。 小夭先喝下一大口烈酒,望着小乞丐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风清扬。” 小夭一边用筷子翻着肉块,一边看着小乞丐。 “你爹娘呢?” “死了。” 小夭把烤好的肉放到小乞丐的碟子里:“没有其他的亲人了吗?” “在山上,要打仗。”小乞丐也不怕烫,边大口的吃肉,边说着。 “在哪打仗?” 小乞丐犹疑了一下,看了看四周,低下声来:“清水镇。” “啊?” 小夭顿时没了食欲,放下了筷子。 “为什么跟着我?” “你是好人。” 小夭嗤笑:“我脸上写了字?” “没有谁给过我那么多钱。” “所以你想找个长期饭票?” 风清扬嚼着肉,憨笑着点头。 打仗,打仗,这就是打仗的后果。孩子没了爹娘,无家可归,成了无根的野草。小夭莫名的烦躁。 小夭终还是狠不了心,带着风清扬回了医馆。苗圃看到她带了个孩子回来,只是多看了几眼,也没有问。 小夭又让苗圃出去给他买了两套换洗的衣服。不敢带回神农山,把风清扬就安置在了医馆之中。 回到神农山,正好玱玹在。小夭告诉他,今日在街上捡了个孩子。玱玹也不甚在意,以前小夭又不是没捡过,如今也不是养不起。只要她高兴,捡就捡呗。 就这样,风清扬名正言顺的留在了医馆中。 因为风清扬的出现,小夭推迟了去五神山的时间。 在医馆的内堂,小夭看着令人头疼的风清扬,轻声的说道:“你暂且在医馆待着,若有兴趣就跟着医师好好学,若无,就想想自己想做些什么,想清楚了告诉我不该说的话不要说。” “好。” 其实,这个孩子倒也乖巧,收拾干净了,更透着机灵。 小夭默默的看了他一会,又才开口:“我要离开一段时间。” “你去哪?” 风清扬抬头看着小夭。 “去看我爹。” 风清扬的眼眸黯淡了下去,终归还只是个半大的小子,还没有学会隐藏自己的情绪。 小夭拍了拍他的肩膀,笑道:“你还缺些什么,这两天告诉我。” “很好了,我只想活下去。”风清扬说完,还咧着嘴朝着小夭笑。 清澈的眼眸中有着对未来生活的希冀。像一点点星光,虽微弱,也亮堂。 小夭也跟着他笑,心里想着,若其他的人能和这个孩子一样,该多好。 小夭趁着这几天有空,耐心的教着风清扬,教他识别药草,做些力所能及的杂事。也随手扔了两本入门的医书,让他慢慢看着,自己先琢磨琢磨。 在去五神山的前一天,小夭一直在医馆,看着风清扬跟着苗圃跑前跑后,口舌伶俐,悟性也不错,放下心来。 她看了半晌医书,恍惚觉得胸闷气短,起身想出去走走。她招招手,风清扬就跑了过来。 “我们出去逛逛,看看你还需要添点什么东西。” 天色渐黑,华灯初上。酒肆茶楼的窗棂上皆是觥筹人影,寻常百姓家烟雾升腾,浓郁的烟火气扑面而来。 小夭在街头随意的走着,不时停下来给风清扬买糖果子、炒栗子 风清扬一脸的雀跃和喜色,小孩总是比较容易满足。 不知不觉就走到了离戎老伯的门前。 和老伯见一次就会少一次,小夭不喜欢那种让人悲伤的愁绪,她不愿意面对失去或分离。可是,她的脚步却又一步步走到了这里。 看着她发愣,风清扬轻轻的扯了扯小夭的衣袖。歪着头看着她。 小夭朝着他淡淡的一笑,牵着他的手走了进去。 院子里只有老伯一人,烛光昏黄,随风摇曳着,那一点点忽明忽暗的光,似乎随时都会熄灭。 老伯有些迟钝的扭头看向小夭,笑意在苍老的脸上漫开,暗沉的面容有了几分亮色。 小夭和风清扬自行找位置坐下。老伯端着肉汤过来,他扫过风清扬的脸,顿了一瞬,又细细打量着他。 “他是” “医馆的学徒。” “哦” 老伯本欲转身,又问了一句:“他叫什么?” “风清扬。” 小夭轻声答道。 “风清扬” 离戎老伯喃喃的重复着。他走到风清扬的跟前,弓下身:“你可认得风伯?” 风清扬的脸突然的冷了下去,他看着眼前这张布满沟壑的老脸,胸脯急促的伏动着,不屑的哼了一声。 “我出生的时候,他早就死了。” 老伯双眼赤红,一动不动的看着他:“你是他的” “他是我的大伯父,他战死了,我爹娘也战死了,我的几个哥哥都战死了,就我跑了出来,我不想打仗,我不想死,够了。”风清扬起身就往门外冲去。 一道白光拂过,风清扬被按回到椅子上。 相柳一袭白衣,站在院子门口。眸色复杂,似有冷厉、有嘲讽各种不为人知的情绪涌动。 最终,他也只是敛了眉目,没有什么表情,默默的走了进来。 风清扬不服气的看着他,皱着眉头,眼中的怒火都快跑了出来。 离戎老伯走过来,挡在风清扬身前,看着相柳:“他还是个孩子。” “我知道。”相柳淡淡的一笑。随即拉张椅子坐在了风清扬的对面:“你不想死就好好的活下去,跑什么?” 风清扬戒备的看着他。 “这里没有人会害你,不要怕。”小夭拿起一张饼,递给风清扬。他接过,低下头慢慢的啃着,再不说话。 小夭睨了相柳一眼,满肚子的怨气无处发泄。 “难得,大人今天居然下了凡尘?” 相柳的眉宇间有一丝松动,唇角微勾。 “小子,吃完了吗?吃完了我们走,不要打扰了别人。”小夭望着风清扬。 风清扬急忙大口的喝了两口汤,放下碗站了起来。 小夭牵起风清扬的手,强笑着,对离戎老伯说:“我们先走了,有空再来看您。” 相柳突然抓住小夭的手臂,小夭没有回头,也没有动,心里全靠一口气撑着。 第14章 我只想知道真相。 那一刻,时间似乎凝滞了,没有人说话,院子里安静得能听见彼此的呼吸声。 过了好一会,相柳说:“你要带他去哪?” “回医馆。” 小夭胸口的那股气泄掉了,只剩下心酸。她好像也在打仗,打一场不会赢的仗。 “一起走。” “不用,我认得路。” 小夭听到身后淡淡的笑声,她也想笑,可是怎么都笑不出来。 相柳松开了手,三人一起向外走去。 夜色幽静,道路漫长,长街的尽头一片漆黑。 “他跟着你恐不方便?”相柳轻声说道。 “难道跟着你就方便了?”小夭没好气的冷笑着。 “今天火气很大?” 小夭不出声,只觉得委屈。 “若被旁人知道他的身世” “知道了又如何,我在一天,就护他一天。” 风清扬看着小夭,用力握紧了她的手,相柳看着他们,轻轻的叹了一声。 “死了那么多人,还不够吗?” 小夭的声音很低,却透着凉意。 “你答应抢婚的那一刻,可曾想过我?” 小夭回过头去,笑望着相柳:“若我愿意嫁给防风邶,他可敢娶我?” 相柳没有说话,小夭看到他的手握成了拳。 “有人告诉我,不要预设和别人的结果,顺其自然。老天让我们到哪里就到哪里,天有道,自不会让有情人分离,天若无道,我们就遵循天命。” “小夭” “你什么都不用说,你也别想着跟我解蛊。你不想见就不见,你活着我就活着。” 小夭转身拉着风清扬就走,没有回头。只有风清扬扭过头去,看着那个白衣人似被施了禁制术,一直站在那里,一动不动。 快到医馆,小夭的心已经慢慢冷了下来,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他居然还是那副清冷的样子,我还能怎样,投怀送抱,也要对方敢抱啊。 那是一座千年的冰山。 小夭咬牙暗恨着如木头般的九头妖。 “姐姐,你怎么哭了?” “哪有?”小夭边说边用手抹了一把脸,脸上有水汽,也不知是泪水还是汗水。 “姐姐,你喜欢他?” “不喜欢。” “他也要死吗?” 风清扬还在问着。 “我们都不要死,好不好?” 小夭看着夜色中这张苍白的小脸,想到他死去的那么多亲人,心口微痛。 “我们一起好好的活着” 回到医馆,苗圃早等在那里。小夭摸出钱袋,扔给风清扬:“自己照顾好自己。” 苗圃扶着小夭,上了云辇。小夭觉得累,闭上了眼睛。 第二天,小夭带着珊瑚回了五神山。 小夭下了云辇,直接去了朝晖殿。 高辛王端坐在殿内,小夭行礼后,屏退了众人。 高辛王心内有着几分了然,加设了禁制,望着小夭,等着她开口。 “当年,梅花谷中有人设阵杀我父王是知道的,他们为什么杀我您比我清楚。” “大荒中都在传着我是赤宸的女儿。” 这番话,小夭说得很艰难。 高辛王知道所有的真相,他不是她的父亲,却胜似她的父亲。她不想伤害他,可是,纸包不住火,还过上一段时间,她的身世终将天下皆知。 既然迟早有那么一天,还不如主动一点,抢得一丝先机。 “我只想知道真相。”小夭又跪了下去。 高辛王的右手无意识的摸着左手小指上的白骨指环,视线越过了小夭的头顶,不知道落在了何处。 脸上的表情没有丝毫的变化,可因为眼神的空茫,透出沉重的悲怆。 半晌后,高辛王缓缓地开口:“我和你的母亲,只想让你无忧无虑的活着。” “我已经长大了,我有权利知道自己的身世,蒙蔽并不会让我快乐。我知道,您一心是为了我,但我恳求您,告诉我真相。” “你想好了?” “嗯。”小夭的眼眶发红。她想到了荒漠中煎熬着的母亲,想到那以心换心的赤宸,也心疼着一直把她视如已出的父王。 没有人能在谎言中过一生。就算是善意的谎言,那也只如鱼儿嘴边的泡泡,总会破的。 “你先下去休息,明日我们去赤水。”高辛王挥了挥手,小夭急忙地退下。 去赤水、见母亲。 想起当年地场景,小夭强忍住眼眶中涌上来地热浪。 回到明瑟殿,阿念寻了过来。 “姐姐,你这次回来要待多久。” “还不知道,我困了。我要睡觉。”小夭把阿念推了出去。 此时的她没有心情去敷衍、搪塞阿念。她只想自己静一静。 阿念看出小夭有几分古怪,可她不想说,阿念也就不问。 第二天,还是上一世那一艘刻着高辛青龙部徽印的船,还是蓐收。 小夭什么都没有问,静静的坐在船上。迷茫的看着四周的美景。 当年,蓐收送亲时,走的就是这条水路。看来,这条水路于她有解不掉的缘分,想到这,小夭心内五味杂陈。 经过几日的行程,看多了郁郁葱葱的绿色,终于看到了那一片寸草不生的荒漠。小夭痴痴的看着。 “荒漠里住着一个大妖怪。”蓐收望着小夭笑着说道。 “我不怕。” 蓐收以为她嘴硬,暗暗笑着,也不戳穿。 两人正说着话,小夭看到了高辛王。 一袭普通的白袍,迎风而立。眺望着荒漠的尽头,没有帝王的威严,反倒有几分江湖游侠的落拓不羁,眼中也有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情殇。 高辛王向小夭走来,抓住小夭的手,带着小夭飘起,飞向河岸。 高辛王拉着小夭向沙漠深处走去。小夭知道接下来会经历什么,她紧紧的抓紧高辛王的手,深深的看了他一眼。 高辛王颇有些奇怪,小夭居然没有问带她去哪里?可看到小夭一脸的沉稳,他又心生安慰。 阿珩,我们的女儿真的长大了。我带她来看你了! 小夭没有看到,高辛王面沉如水的脸上难得的有着几分动容。 小夭只知道,经此之后,高辛王的身体损伤严重,一直没有复原。 第15章 娘,你可曾后悔过? 高辛王牵着小夭的手,行走在沙漠之间。 无边无垠的漫漫黄沙,也许因为太过炙热,连蓝天都变了色。 有高辛王灵力的保护,小夭感受不到外面的世界的炙热,但是她能清楚地看到高辛王的外袍正在一寸寸变成灰烬,他胳膊上的肌肤犹如干旱的大地,一点点龟裂开,血渐渐的染红了他的衣衫。 高辛王还在温和的说着前尘往事,小夭安静的听着。 过去的时光,都沉淀在了人的心底。虽远去,却无法忘记。 她看到此时的高辛王,不再是无喜无怒俯瞰众生的天之骄子,他满脸的迷茫和悲伤。 他拥有了曾经想要的一切,他登上了帝位,有了静安妃,可他内心深处依然有着无人可以填补的黑洞。唯有夜深人静之时,才知道那份思念是多么厚重又无望。 此刻的他,执着又急切,就好像一个人失去了最珍贵的宝物,正在焦急的寻找着。 不是每个人都有重来的机会,老天总算待我不薄。小夭看着炙伤的高辛王,不觉红了眼眶。 “父王,你看!”小夭已然看到了那一片明媚芬芳、动人心魄的桃花林。 高辛王悲痛欲绝的眼眸中瞬时透出璀璨的光华,他扶着小夭的胳膊,朝着桃花盛开的地方走了过去。 待进入桃林,高辛王已经奄奄一息,反倒是灵力低微的小夭完好无损地站着。 小夭神态自若地漫步在桃花林中,高辛王感受到四周依旧炙热,可他对小夭的异常,没有丝毫奇怪,默默地看着小夭,眼神悲喜难辨。 “父王,你先疗伤。” “小夭,我不是在疗伤,这里并不比荒漠里凉快多少。” 小夭心里知道,想到娘在这里过了几百年,心内的哀伤亦如潮水蔓延。 望着盛开的桃花林,小夭的脸上茫然又凄楚。 “小夭,我想你娘应该还活着。” 小夭等这一句等了太久了。眼泪涌上来,怎么忍都忍不住。 高辛王悲伤地看着她。 小夭猛地转身,向着桃花林深处奔去,边跑边大叫:“娘!娘!娘我来了,我来了,你的小夭来了\" 漫天桃花飞舞,就如江南四月的烟雨,绵绵没有尽时。 一袭青色的身影,出现在绯红的桃花雨中,小夭停住脚步,呆呆地看着那片绯红中的一抹青色。 她的娘如前世那般走得迟疑又小心。 她慢慢接近着小夭,却隔着一长段距离的时候就停住了。她的脸笼罩在桃花雨中,怎样都看不清楚。 小夭想走过去,想抱住她,可桃花雨却坚决地把她向后推。她一步都动不了。 “阿珩,是你吗?”高辛王在小夭身后唤道。 “少昊?”好一会,阿珩嘶哑地声音响起。 “是我。” “你老了。” 高辛王想笑,却怎么也笑不出来:“你可还好?” “很好。” 他们一如故交重逢,纵然时光荏苒,依旧可以欣然道一声你好。 高辛王说:“我带小夭来见你。” 青色的身影默默伫立,小夭拨开越来越多的花瓣,挣扎着前行。 青色的身影却好似被吓了一大跳,向后急退:“别,别过来。” “娘,你不要躲,我是小夭,我只想看看你。”小夭柔声地说着。 “小夭,听话。” 小夭的眼泪落了下来。小时候,小夭经常听到这句话。只是那时,娘的声音温柔动听,不是现在这个样子。 “小夭,娘对不起你。我等了四百年,就是想亲口告诉你。娘这一生,没有亏欠国家子民,却独独亏欠了你和你爹,娘对不起你” 小夭泪流满面,双膝发软,跪在地上。一切虽于前世并无区别,可悲恸没有减轻一丝一毫。 “少昊,我想和小夭单独说会儿话。”阿珩对高辛王说道。 “好。”高辛王退坐到不远处的桃树下,隔着飞舞的桃花,能模糊的看到小夭和阿珩,却听不到她们说什么。 阿珩温和的说:“小夭,你想知道我和你爹爹是如何认识的吗?” “想。” “我是轩辕王的小女儿,上面有三个哥哥\" 在娘亲的讲述中,小夭再一次经历着她和赤宸的悲欢离合。那个叫赤宸的男人,让她庆幸又难过。 小夭的泪水无声的落下。 “娘,你可曾后悔过?” “从未。” “其实,父王高辛王一直待我很好,他也很想念你。” 小夭回头看了一眼桃树下的高辛王。阿珩的目光也随着她看了过去。 “少昊是个好人,只是,我的心里除了你爹早就容不下别人。我答应过你爹‘藤生树死缠到死,藤死树生死也缠’,本想随他而去,我活着就是为了等你” “娘,为了爹,你生死都无惧么?” “小夭,等到哪一天,你遇到了那个人,你就懂了。他会是你生命中的一道光纵然万劫不复,有的人也值得你用生命去爱一场” “纵然万劫不复,也值得你用生命去爱一场”小夭呆呆的看着飞舞的桃花,喃喃的重复着。 “小夭,你的父亲一生无愧天地,无愧有恩于他的神农王和神农他唯一的遗憾就是一辈子没听到你叫一声爹” 小夭泪如雨下,泣不成声。她不知道是在哭赤宸还是 她想到了她爹,此时,她也想到了相柳。 为什么要无愧于天地,为什么要无愧于旁人,活着不好吗? 她爹临死前都有着遗憾,相柳呢,他就一心赴死,没有任何牵挂,没有一点遗憾? 小夭仰头看着漫天桃花,绯红的花瓣,纷纷扬扬,飘飘洒洒地坠落,拂着她的脸颊。她冲着桃花林大叫:“爹!爹!我是你的女儿小夭,你听到了没有?爹!你为什么不好好的活着” 阿珩捂着心口,感受着急促的心跳,微笑着说:“小夭,娘要走了。” 小夭心如刀割,却也知道,对娘而言,死亡才是最好的解脱。 阿珩的身体在慢慢消散。桃花瓣融化,流光消失,一切都烟消云散。 第16章 我已恢复真容,封印还有什么意义? 赤水之上,一艘刻着高辛青龙部徽印的商船平稳地行驶着。 船舱内,一头白发的高辛王靠在榻上休息。蓐收站在一旁,小夭坐在榻侧,将一碗汤药奉给高辛王。 高辛王喝完后,对小夭说:“我会帮你取出驻颜花,日后你有什么打算?” 小夭跪下:“我还没想好,玱玹这边我暂时不想和他说。珊瑚就不和我回去了,日后,您做任何决定都无需再顾忌我” 高辛王默默的看了小夭一瞬:“不管你心里怎么想,我一直当你是我的女儿。” 小夭强忍着眼中的酸涩,扯动着嘴角:“不论将来会发生什么,也不管天下人怎么评说,我都只当我有两个爹。” 高辛王看着小夭,小夭也看着高辛王,两人都没有说话,眼眸中交织着哀伤、牵绊和沉重。 蓐收扭过头去,低低的叹了一声。 高辛王凝视着小夭额间的桃花胎记,心内百感交集。 他伸手从小夭额间抚过,一道红光闪现,桃花胎记消失,一枝娇艳的桃花落在小夭手上。 小夭用手轻拂桃花,桃花化成一枝桃木簪,隐于发髻间。 小夭叩首欲告辞,高辛王伸手招呼小夭上前,他取下左手无名指上的青龙指环,放在小夭手中。 “收好,凭借指环,可以在高辛境内任意一家银铺调取现银。若将来有为难之处,它或许可以助你一臂之力。” 小夭推辞着:“不用” 高辛王淡淡的笑着:“如今,我也没有什么可以给你,这枚指环在高辛如我亲临。”他边说,边扫了一眼蓐收。 “若将来我做错了什么,也望父王不要怪我。”小夭凝噎着,心痛难忍。赤宸虽已战死,可高辛王给她的又何尝不是一片赤诚的父爱? 高辛王闭上眼,对蓐收说:“好生送小夭回神农山。”小夭贴身收好指环,跟着蓐收告退。 蓐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可他知道,身为臣子,不该打听的就不要打听。 “父王被荒漠所伤,还请你小心照看。”小夭向蓐收行礼,蓐收忙侧身避开。 “你不说,我也会做的,你放心。”蓐收唤出暗卫,看着小夭上了坐骑,拱手道别:“自此别过,有缘再会。” 小夭望了一眼船舱,神色黯然的转过头,感受着坐骑扶摇而上,隐入云霄。 小夭回到神农山时,已是早上了。 轩辕王正在田里耕作,看到小夭,放下药锄,走了过来。 小夭行礼。 轩辕王洗干净了手,坐在廊下,端起一碗半凉的茶慢慢饮着,眯眼打量着小夭。 小夭跪坐在对面,只觉心中有着各种各样复杂的情绪,一时间竟不知从何说起。 “他帮你解了封印?”轩辕王问道。 “嗯。”小夭不想多说,她觉得好累。 这几日,她听了太多的故事,可这些故事都太过悲伤,她的一颗心也似跟着浸入了深不见底的苦水中。 “累了?” “嗯,这几天都没有睡好。”小夭强笑着。 “下去歇着。”轩辕王看出小夭满腹的心事,可她不说,他也不好问。儿孙都大了,他们的事情还是让他们自己去处理。轩辕王放下茶盏,拿起药锄,继续刚未完成的耕作。 晚上,玱玹来小月顶时,小夭正坐在凤凰树下的秋千架上,有一搭没一搭地晃悠着。 玱玹急步走过来,一手托着小夭的头,一手去摸小夭的额间:“师父帮你解开了封印?” “嗯。”小夭心不在焉的点着头。 “为什么?”玱玹问道。 “什么为什么?我已恢复真容,封印还有什么意义?”小夭满脸的不耐,嫌弃的看着玱玹。 “哦。”玱玹摸摸自己的头,不好意思的笑着。 玱玹坐到草地上,上下打量着小夭,总觉得她这次回来好像有哪里不同了,可又说不上来。或许是因为少了额间那朵桃花。玱玹暗笑,笑自己多疑又多心。 小夭望着夜色下,玱玹忽明忽暗的脸,默默无语,沉吟良久,终什么也没有说出口。 他是她的至亲,可做人,终还是得有取舍。小夭的眼中又坚毅了几分。 等到玱玹离开,小夭躺到榻上的时候,心中紧绷的那根弦终于松了下来。 旧的一年就要过去了,新的一年就要到来。 一切该来的都会来。 有关小夭是赤宸孽种的传言早已在中原轰轰烈烈的传开了。 玱玹要求小夭安心准备过年,不要下山,小夭嘴上应着,心内冷笑。 这样就能堵住悠悠之口?把我圈养起来,就能逃避那些唾骂和伤害? 年前,小夭找了一日,带上帏帽,乘着云辇,溜下山去。 先去了医馆,年跟前,医馆里没什么人,小夭看到年轻的医师在打着瞌睡,而风清扬,捧着一本医书,靠在柜台上,微皱着眉,似乎看得很辛苦。 小夭轻笑了一声。 风清扬抬起头来:“请问,姑娘” 小夭笑着掀起帷帽。风清扬看清她的样貌,眉目都灵动起来。 医师忙着给小夭行礼。 “我带他出去逛逛。”小夭笑着对医师说道。 “好。” 风清扬忙放下医书,从柜台里跑了出来。 年底了,街上很是热闹,吆喝声、唱曲声、铁器敲击的声音,声浪嘈杂,熙熙攘攘。食铺子里,人来人往,炉灶里炭火噼啪,蒸笼里热气腾腾。 一路上,小夭买了熟食,买了点心,还买了好多的烟火。 她每每回头,都能看到风清扬灿烂的小脸。快乐,原来是那么的简单,钱能解决的问题都不是问题。 正走着,一只手扯了扯她的衣袖。小夭停下来,看着风清扬。他边咬着冰糖葫芦,边指着对面。 原来,他们不知不觉走到了离戎老伯的门前,只是,门里似乎看不到一丝光亮。 小夭的心猛地一沉,莫非莫非老伯 小夭冲进门去。 第17章 相柳,当年你为什么要救我? 小夭冲进院内,掀起帘子,才看到最里间有着昏暗的光。 屋内有人,有着听不清楚的低语。 屋内的人听见动静,扭过头来。 是离戎昶和相柳。 离戎老伯面色惨白的靠在榻上。 “姑娘,怎么来了?”离戎昶想笑着打招呼,或许因为心情沉重,笑得很勉强。 “老伯怎么样了?”小夭走上前去。 离戎昶叹着气,摇了摇头。 “你来了”离戎老伯朝着小夭微笑。眼角的余光定定的看着风清扬,手微微的抬起。 小夭推了呆怔的风清扬一把。 风清扬还紧握着几包吃食,可眼尾透着微红,气息也不稳。 “我死后把我的骨灰撒到冀州”离戎老伯的脸上没有一丝哀怨,好像是夙愿终得以偿,让人觉得他好像等这一天等了很久 小夭握住他的手,脉搏无力、松软虚浮,已然油尽灯枯。 小夭回头看了一眼相柳,还是那张清冷的脸,在生死面前也没有一丝的动容。 “你不要死我把这些都给你你不要死”不知何时,风清扬已跪坐在床前,把手中的东西都堆在了离戎老伯的面前。 “好孩子人都有这一天你要记得,风伯他是英雄”离戎老伯的声音渐渐的低了下去,昏黄的眼眸中闪烁着一星星亮光,可,这微弱的光转瞬即灭。 除了风清扬哭得大声,其他的人都静默着。 人死如灯灭,也如天空那一闪而过的流星。又能留下什么痕迹? 过了许久,离戎昶才开口:“大家先移步,我要唤人来跟大伯更衣,还要料理后事,就不招呼你们了。” 小夭拖着风清扬出来,相柳也跟着出来了。 “要过年了,你要回哪里?”小夭轻声问道。 “清水镇。” “这些年,你可见过左耳?” “没有,怎么了?” 相柳追问了一句。 “多年未见,突然就想他了。” 小夭听见身后的笑声,也不介意。 “相柳,当年你为什么要救我?” “嗯?呵我可不想和你一起死。”相柳似笑非笑。 “你有九条命,我死了,你不过就少一条命,你救我,你也舍了一条命” 小夭停住脚步,转过身,站在相柳身前,安静的看着他。 “你想说什么,你不会以为”相柳眉眼轻挑,嘴角显出讥讽地笑意。 “我什么都不敢以为,我只是想听一句真话。”小夭的眼中有着热烈有着企盼,也有着难得的勇气。 “为了两忘峰。” 小夭忍不住气笑了:“当年,你就那么肯定玱玹能上位?你就那么看好他?” “嗯。”相柳的声音低了下去,双眼望向远处,可他的手无意识的攥着衣袖。 \"就没有一丝一毫是因为我?“小夭感觉到自己的脸在发烫,可她还是坚持着问了出来。 相柳冷哼了一声,眼中都似有着寒意:“你想太多了。” 小夭垂下头去,自嘲的笑着:“是我想多了,你又会把谁放在眼里。但是,你最好记住你今天说的话,我怕,某一日,你会后悔!” 相柳淡淡的说道:“我是什么样的人,你从一开始就知道。” “我不知道,我从来就不知道。”小夭拉着风清扬,快步走着,不肯再回头。 她怕再说下去,心里刚刚燃起的光亮,都会被他一点一点的摁灭。 “姐姐,他是怕他会死,他不想拖累你。”风清扬的声音轻轻的,却一下子砸到了小夭的心里。 “你懂什么?”小夭扯了下嘴角。 “我哥哥以前也有喜欢的女子,他不敢娶,他怕他战死了,害别人成为寡妇。” 小夭看着眼前的小孩,摸了摸他的头,叹了口气。 “小孩子家家的,不要瞎操心。” “我是男人,我肯定比你明白他的心思。”风清扬不服气的撅着嘴。 “好,好,你是男人。” 这么浅显的道理,小孩子都看得出来,为什么当年我就是不明白呢? 其实,不过是,因为我贪恋长久的陪伴,不在乎心意的相通,没有纵然万劫不复,也要相爱一场的勇气罢了。 小夭苦笑一声,牵着风清扬一步一步向医馆走去。 一年的最后一日,玱玹在紫金顶举行宴会,与百官同乐。 小月顶上就只有小夭和轩辕王祖孙两人,对着一桌丰盛的酒菜,说笑中守候着新的一年的来临。 新旧交替时分,紫金顶上腾起千万道烟花,照亮了天空。小夭和轩辕王一起看着满天的姹紫嫣红绽放又谢落,犹如人世间最迷离的梦。 小夭的声音在震天的炮仗中若有若无地传来:“外爷,保重自己的身体。新的一年,祝您平安喜乐!” 轩辕王的手放在小夭的肩膀上,轻轻的拍了拍:“找个好男人嫁了!” 小夭微微侧首,在漫天的烟花映照下,她的面孔时明时暗:“我敢嫁,也要人敢娶啊!” 半晌后,轩辕王说:“除了相柳,这大荒,你想嫁给谁,外爷都支持你。” 小夭仰起头,看着天上的烟花。清水镇外茫茫的大山中,此刻相柳又在做些什么?可曾想到神农山上还有人在记挂着他? 小夭唇边泛起迷离的笑:“等我找到了,我就告诉外爷。” 半夜,小夭早就睡了。听到窸窸窣窣的声音,立马坐了起来。 玱玹推门进来,看到靠在榻上的小夭,不禁轻笑:“还没睡?” “听到响动,猜到是你。”小夭强睁着惺忪的睡眼。 “你在外面,可听到什么流言?”玱玹问道。 “不外乎说我是赤宸的女儿呗,我不在乎。”小夭一脸的坦然。 玱玹颇意外的看着她。 “不管我是谁的女儿,那必定是我娘看中了他,那他也必有过人之处。我选择不了我的爹娘,我也没有什么好纠结的。” “你放心,我绝不会让人伤害你。” “哥哥,只要你不伤害我,天下没有人能伤害我。” 第18章 那......终有一天还是会死? 玱玹听到小夭的话,起初一愣,后就笑了。 走过来,坐在榻侧,伸手去揉小夭的发:“我怎么会伤害你?莫不是睡糊涂了?” “那你可别忘了今日说的话。”看着小夭一脸的郑重,玱玹也敛起了笑意,一本正经的说着:“我到死都不会忘记。” “你近日还是少出门。”玱玹叮嘱着。 “有你在,我怕什么?”看着小夭望过来的黑白分明的眼睛,玱玹又不忍心太拘着她。 “出去还是让苗圃跟着。” “好的,好的,我知道了,我要睡了,你回去!” “新年,想要什么礼物?”玱玹走到门口,又转身问道。 “我要钱,金子也行。”小夭一脸的嬉笑。 “莫不是又惦记五神山上那座钱山了?” “那是我父王给我的,又不是你的。” “好、好、好。”玱玹边笑边开门出去。 第二日起来,小夭的门口有着一个楠木箱子,打开,里面整整齐齐的码着一箱金子。 小夭望着箱子,看了一会,又好笑又有着莫名的心酸。 她让苗圃找人把箱子搬进了房间。 有钱傍身总是好的,或许将来我会需要很多很多的钱。小夭有一瞬间的恍惚。 用过早饭,小夭带了些钱和苗圃下山。 到了轵邑城,小夭走得很慢,似在随意的闲逛着。 街上的人很多,大家的脸上都有节日的喜庆。穿梭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感受着旁人的快乐,小夭却还是觉得寂寞。 医馆今日并没有开门,苗圃去敲门,风清扬的头从门缝中冒了出来。 “出来,去逛街。”小夭笑着说。 “街有什么好逛的,逛来逛去都一个样。”风清扬皱着眉,一脸的不屑。 小夭和苗圃对望了一眼,相视而笑。 “看不出来风少爷,人小心挺大。”小夭打趣道。 小夭一伸手,把他从门后拽了出来。 风清扬苦着一张脸,跟在她们身后。 小夭支开苗圃去买东西,拉着风清扬低声说道:“趁着这几天闲着,你在城里逛逛宅子,看到合适的告诉我。” “干嘛?”风清扬抬起头望着小夭。 “若我不在了,你要有一个安身立命的地方。” “你要去哪?” “去我想去的地方。”小夭望着东面,眼神坚毅又有着茫然。 “我跟你一起去。” “你在这里好好的活着,不要跟着瞎掺和。”小夭看了风清扬一眼,风清扬也昂着头倔强的看着她。 “我知道你要去哪,你不带我,我就去找你。” 小夭笑了,摸了摸他的头:“你说我要去哪?” “你要去找他。”风清扬微皱鼻头,得意的笑。 小夭哼了一声,也不和他争辩。 苗圃拿着糖人追了上来,风清扬接过立马咬了一口。 再聪明,也还只是个孩子啊。小夭在心里叹了一声。 “你想去哪玩?”小夭问着风清扬。 “去我没去过的地方,这条街我早逛腻了。” “好。” 小夭带着她们,来到了离戎氏的地下赌场。走到附近的时候,苗圃就猜到了,疑惑的看着小夭。 她想着,莫非王姬要带这个孩子来赌钱?但,她遵循暗卫的本分,什么都没有问。 小夭没想到,这个时候,赌场居然也是宾客满座,比往日还要热闹。风清扬戴着狗头面具好奇的四处张望着。 看到什么都想摸一摸,小夭扯住他,径直往死斗场走去。 远远的就看到一群疯狂呐喊的狗头人,小夭牵着风清扬挤了过去。 两个即将进行死斗的奴隶走了出来。 周遭的呐喊声如海浪,一浪高过一浪。小夭心平气和的看着场内,一个身形纤瘦的奴隶和一个勇猛强壮的奴隶开始搏斗。 奴隶一次次倒在血泊中,又一次次从血泊中站了起来。 小夭感觉到风清扬拽着自己的那只手,越来越用力,脸也似充血般通红。 小夭拉着他转身:“我们走。” “不!”似牙缝中蹦出来一个字,风清扬的眼睛一直没有离开缠斗着的奴隶。 “他们总有一个人会死。”小夭轻轻的说着,似在表述着最平常不过的事。 “那活下来的人呢?” “继续下一场死斗。” “那终有一天还是会死?”风清扬抬起头,眼中震惊又心痛。 “是啊,所以你要好好的活着。不是每个人都有活着的机会。”小夭的情绪低落下去,她也说不清楚今日为什么会来死斗场。 只是突然想到,就来了,也是带着风清扬看看世间隐秘的角落里有着不为大众所知的残酷。 “王姬,那是一名女子。”苗圃附到小夭耳边低声说道。 “啊?” 小夭的目光顺着苗圃的示意看向场中那个瘦弱的奴隶。 她身上的伤口已然撕裂,血不停的往外涌,而她的对手,依然像头猛虎,不屑的俯视着她。 小夭的心突然快跳了几下,她想到了几百年前她被关在九尾狐的笼子里。一直觉得自己早就心硬如铁,此时却滋生了几分柔软。 小夭紧盯着场内,比风清扬都多了几分专心。 最终,那如猛虎般的奴隶趴在血泊中,再也站不起来。而那名女子,浑身血污,缩坐在角落,眼中只有绝望,并无半分欣喜。 围观的人群渐渐散去,风清扬却不肯走。 小夭没有拽动他,笑望着他:“怎么,不想走了?” “能不能救她?” “嗯?”小夭看了一眼场内,再看向风清扬:“每日这里都会有奴隶死斗,你救不过来的。” “我只想救她。” “你怎么救?”小夭嗤笑。 “我不要宅子,我要救她。”风清扬仰起头,看着小夭,一脸的认真。 小夭忍俊不禁:“我出钱,你做好人,你还真是会算账。” “我是觉得她可怜” 小夭本想说,世上多的是可怜人,可不知为何,此时却觉得说不出口。黑暗的时刻,不是每个人都会遇到救赎。 她想成全他,如今,在她还有能力成全旁人的时候。 小夭朝着场内的奴隶走去。 第19章 你是玱玹的妹妹 小夭走进场内,朝着坐在地上的奴隶走过去。 那个奴隶瞟了她一眼,木然的扭过头,不看她。 奴隶的主人想上前赶走小夭,苗圃一把推开了她。 小夭望着奴隶的主人:“我要赎她。” 奴隶主上下打量着小夭,皮笑肉不笑:“她可不便宜。” “你开个价。” 坐在水镜后的离戎昶也看到了这一幕。 虽都戴着狗头面具,离戎昶却大致猜到了这是个熟人。 他在屋内踱步,踌躇了半晌,还是开门,走了出去。 奴隶主报了个天价,小夭冷笑。 正在对峙之时,离戎昶来了。 奴隶主看到离戎昶,忙躬身相迎。 离戎昶向小夭行礼,奴隶主狐疑的蹙起眉。 “姑娘若是看上了,就带走。”离戎昶也没有说明小夭的身份,只是很恭敬的笑着。 “我也不白要你的。”小夭回头看了眼苗圃,苗圃拿出钱袋,随手摸出几个钱来,递了过去。 离戎昶朝奴隶主示意,要他收了。奴隶主看着那点碎银子,心内呕血,又不敢驳了离戎昶的面子,脸胀得发紫,重重的哼了一声,收下碎银,踢了奴隶一脚。 “滚。” “还请脱了她的奴籍。”小夭拱手。 “姑娘放心。”离戎昶赔着笑。 “走。”小夭牵着风清扬,苗圃扶着那个奴隶。 出了地下赌场,小夭对着奴隶说道:“你自由了,你可以去任意你想去的地方。” “你赎了我,我就是你的人,我跟着你。” “不用。”小夭淡淡的笑着。 小夭一行,在街上随意的逛着。那个奴隶一直远远的跟着。苗圃回头看了几次,她都没有离开。 一直跟到医馆。 “叫她进来。”小夭回望了一眼,跟苗圃说道。 奴隶走了进来,冷冷的看着他们。 “你为什么不走?”小夭问道。 奴隶也不答话,只是静静的站着。 “你叫什么名字?” “云奴。” “若你无处可去,你可以跟着我。”小夭温和的说着。 云奴微微的点头,脸上终于有了一点笑影。 小夭带着云奴回了神农山,交与苗圃,让她跟着苗圃学习驾驭天马、云辇之术。最不济,将来也可做个打粗的侍女。 夜里,用过饭后,苗圃送来一封高辛王的书信。 高辛王知会小夭,不日,将会昭告天下,把高辛玖瑶的名字从高辛王族的族谱中除去。 知道这一天迟早会来,小夭一脸的平静,可心里多少还是有着几分失落,那是从小疼她爱她的父王啊。 这一年,还会发生多少不可预知的事件呢,小夭也不知道。 新年的第一个月圆之夜,小夭避开玱玹,带着云奴下山,说去轵邑城里看花灯。 轵邑城中,人人都穿着簇新的衣裳,脸上带着辛劳一年后满足的笑容。花灯如海,人群熙来攘往。小夭让云奴去医馆等她。 小夭随着观赏花灯的人潮,一直不停的往前走着。经过长街,走过陋巷,也不知看了多少盏花灯。小夭的脸上平和如水,可内心却有着希冀和雀跃,她知道自己要去哪。 当小夭推开那扇破旧的木门,门后却已没了那位独臂的老人。如今,灶冷锅空,屋寒灯灭,四周漆黑,没有人声。 屋内的旧木案上,有一个灵位,却还没有残香。 他还没有来 小夭看着灵位,点燃三炷香,作揖行礼。 小夭缓缓的坐到木榻上,靠着墙壁,想着和善的老人,想着赤宸,也想着冷口冷面的相柳。 见一面都如此的不易,可有的人却不懂得珍惜 冰冷黑暗的屋子中,小夭安静的坐着,定定的看着门口。恍惚中,看到一个人从屋外走了进来。 小夭猛地站了起来。 门口的人感觉到屋内的动静,欲转身离开。 “相柳。”小夭轻声唤着。 门口的人缓缓地走了进来,一袭黑袍,外面披着一件黑色的兜帽大氅,全身上下捂得严严实实,就似一个畏寒的普通人。 “你怎知是我?”相柳问道。 “此时此刻,会来这里的,除了你还会有谁?”小夭望着他,大氅的兜帽有些松了,几缕白发露了出来。 相柳也不说话,前去上香。上完香,他走到榻旁:“不出去看花灯?” 小夭摇了摇头,问道:“相柳,你孤单吗?” 相柳一愣,嘴边一丝嗤笑。 小夭还在自顾自的说着:“我现在有了亲人,有了朋友,可我,还是觉得寂寞,也觉得孤单。” 相柳默默的站着。 “璟成亲了,我是很难过,可是,也让我明白了,这个世上并没有谁会把我放在第一位。从前,是我有执念。我如今也想明白了,并不是所有的长相厮守都能抵得过短暂的相伴,怀念的日子比黄连还苦。” 夜空中,传来一声轻微的叹息。相柳转过身去。 小夭一把抓住他的衣袖:“如果我在清水镇,如果我一直没有离开,会不会不是这个样子” “你是高辛的王姬,你不是清水镇的玟小六。”相柳淡淡的说着。 “马上就不是了,我是赤宸的女儿,我告诉过你的。” “你是玱玹的妹妹。” 小夭顿住了,一时语塞。 相柳欲挣脱小夭的手,小夭用力拽得更紧。 “我选择不了我的父母,也选择不了我的哥哥,但是这些都不是阻碍。” “相柳,神生或妖生,都如此漫长,不管是一程或是一生,我都想陪着你。” 相柳没有回头,小夭感受到他手臂的微微抖动。 “我不怕,你也不要怕,好不好?”小夭的声音哽咽了,有热气一阵阵朝着眼眶涌上来。 “我是不能入梦的人,那会比死更可怕。”相柳淡淡的笑着,声音中满是自嘲。 “不能入梦却偏偏入了,没有人能控制得了” 小夭低下头去,只觉得整颗心沧桑又疲惫,在半空中荡悠,无处可以倚靠。 “王姬,今日或许是说的醉话,明日清醒了就忘了。” “我没有!” 相柳回头,深深的看着小夭清亮的眸子,手微微抬起,又猛然挥动衣袖,挣脱小夭的手:“我走了。” 第20章 你还会这? 小夭静静的走在长街上。 今日的灯会好生热闹,披红挂彩,络绎不绝。花灯、糖人、应有尽有。 远远望去,河边好多放灯的人,一盏盏莲花灯顺流而下,星光点点、飘渺璀璨。 他们的愿望都会实现的,小小的莲花灯却能把所有的心愿和祝福带去远方。 好神奇啊。 小夭忽然觉得鼻子有些发酸。 小夭沿着街道慢慢向前走着,嘈杂的声音渐渐退到了身后,喜庆的红色也好似蒙了一层灰。 小夭带着云奴安安静静的回了神农山。 看到小夭,玱玹似松了口气,走到小夭面前,用灵力为她驱除寒意。待小夭全身暖和了,玱玹才帮她脱了帽子和大氅。 苗圃端着一碗热汤进来:“王姬,用点” 小夭微怔,淡淡一笑,温和的说道:“以后不用再叫我王姬了。” 苗圃惶恐,立即跪下。 “你下去。”玱玹说道。 玱玹牵着小夭往暖榻走去:“王姬,逛了半夜,坐下休息会。” 小夭无奈的笑着,瞪了玱玹一眼:“过几日,父王就会昭告天下,我将不再是高辛的王姬。” “我明日就可以昭告天下,封你为轩辕王姬。别说是王姬,你就是想做一方之主我也可以封给你。” 玱玹笑嘻嘻的说着,小夭望着他,只觉得心累。头搭在玱玹肩膀上,一动不动。 许久以后,小夭的声音轻轻的响起:“哥哥,我有点舍不得你。” 玱玹握住小夭的手,轻轻的拍着:“放心,我不会离开你。” 他们相依相靠,和小时候一模一样。玱玹微微用力揽了揽小夭的肩,他想让她明白,纵然世人都唾弃仇视她,他依旧在她身边。 那夜,玱玹走后,小夭靠在窗前,坐了很久。似乎在思索着,也似乎在和自己较着劲。 微微的叹息声就如深夜的一缕轻风,若有若无。 那夜,小夭并未入睡,天刚透亮,她已起身。轻轻开门,探出身去。 云奴最先听到响动,快步走了过来。 “我要下山。”小夭低声说道。 “好。”云奴转身去唤云辇。 云辇来得很快,小夭上去后,云奴跟着也上来了。 “今日不用你,你且在神农山上跟着苗圃。” “不行。”云奴皱着眉,一张冰冷的脸。 小夭不敢在神农山上和她过多纠缠,没再说话,随她去了。 到了轵邑城,小夭敲开医馆的门,递给风清扬一个玉简:“神农山来人寻我,你就帮我把这个交给他。” “你要走?”风清扬追问道。 “嗯。” “我和你一起。” “你老老实实待在这里学医,跟着我能有什么出息?”小夭笑道。 云奴在一旁看着他们,没有出声。 “你也不要回神农山了,天下之大,去自己想去的地方。”小夭从随身的包袱里拿出几块金子,递给云奴。 “你去哪我就去哪。”云奴双手环肩,平和的看着小夭。 “跟着我不安全。” “我不怕。” “我也不怕。” 云奴和风清扬一同开了口。 “事情不是那么简单” 小夭头疼的看着他们。 “三个人总比一个人强。”风清扬嘀咕着。 “他们看到你,就能找到我。” “我会幻形术。”云奴嘴角有着一丝得意。 风清扬瞪着她,低下头,很轻声的说道:“我也会。” “真的?”小夭望着他。 云奴不屑的看着他,微微转身,再转过来,已然变成了一位中年妇人。 风清扬摩挲着手掌,像揉面团般在脸上揉来揉去,过了许久,面目似乎有了一些不同。只是,眉毛一边高一边低,眼睛似乎也一只大一只小。 小夭想笑,又怕风清扬脸皮薄,受不住,强忍着。 云奴倒是哈哈哈的大笑起来,边笑边用手指着风清扬的脸:“这是哪位高人传授于你的” 风清扬恼羞成怒,一甩衣袖进了内室。 小夭跟进去,好生劝慰了半天。说好,等安顿好了,再找机会过来接他,才算罢休。 小夭带着云奴去集市,寻得两匹上好的天马,小夭用驻颜花变幻成年轻男子的模样,云奴也幻化成了一伶俐机灵的书童。他们对望一眼,笑着启程。 云奴一直没有问过小夭去哪,她只是安静的一心一意的跟在小夭身后。 三日后,他们到达了清水镇。 还是年节期间,清水镇一派热闹喜庆,张灯结彩,偶有鞭炮声。扑面而来的红尘烟火气,让小夭欣慰又欣喜。 他们寻得一间客栈,要了两间上房。 入住后,小夭和那送茶水的伙计打听这附近可有要出手的宅院? 因小夭出手大方,伙计很是热心快肠,四处帮忙打听着。 小夭也带着云奴在清水镇上逛了一圈,路过回春堂时,小夭顿住了脚步,她远远的望着,没有上前。她也看向旁边宝柱的房子,一时间,心内五味杂陈。 老木、麻子、串子都不在了,如今的回春堂是桑甜儿的回春堂。 往事一幕幕在眼前浮现,回春堂的那几十年,该是小夭过得最舒心最快乐的几十年。没有立场也没有道义,过简单的日子做简单的事。 叶十七还不是涂山璟,玟小六还不是高辛玖瑶,相柳也只是那偶尔会来喝茶聊天的相柳。 云奴看不懂小夭眼中的情绪,只是看着她的脸上一时明媚一时忧伤,暗暗的撇了撇嘴,心中说道:“这人啊,就是矫情。” 没几日,小夭就在回春堂对面寻得了一处安静幽深的院子。小夭寻思着还得找一处安身之所,只是,先不急,慢慢来。 搬家后,一大早,云奴去了集市,买了一堆的东西。只看她亲自下厨,围着裙布,热火朝天地擀了一盆面。 “你还会这?”小夭抿着嘴在一边笑。 云奴轻轻哼了一声,手一点都没停。 那日,一碗手擀面,加上熬得油黄的鸡汤,云奴还在面碗里搁了一个鸡蛋,吃得小夭胃口大开。 小夭知道,带云奴出来真算是带对了人。 第21章 其实,这样的日子也很好,我很喜欢。 此时此刻,天色已经擦黑。 小夭站在院子里,看着后院那一地枯黄的杂草,心里盘算着,这块地该用来做些什么别的。院子东边是厨房,云奴正在里面忙活。离厨房不远处,有一口井,井口上方,似飘荡着若有若无的水汽。 想到这是自己又置办的一个家,小夭的嘴角忍不住上勾,笑意浮上了眼。 小夭走到院子门口,看着人来人往的街道渐渐的安静下来。不远处那间小客栈,门前的红灯笼发出橘色的光芒,十分暖目。 小夭又偷偷瞟了一眼回春堂旁边的房子,漆黑一片,没有一丝灯光。 好一会,云奴收拾完,煮了茶,端着茶盘来找小夭。还顺带着给她准备了手炉。 两个人搬了椅子,坐在院中,看圆月高悬,听街衢空寂。心在这一刻都静了下来。 “云奴,你可想做点什么?”小夭轻声问道。 “我?没想过,只要饿不死,什么都行。” 小夭看着眼前这张清秀的少年的脸,抿嘴偷笑。云奴扫了她一眼,不甚在意。 “你想做什么?”云奴问道。 “我不打算开医馆了,我想开个酒坊。” “你会制酒?” “会一点,看过哥哥他们,还有父王我爹他们”小夭自嘲的一笑。 “我会制香,酒应该也不难。” “看来,我是捡到宝了。”小夭笑道。 “我本就是花妖,这只是寻常事。”云奴的眼眸颜色深了几分,她望向了远处,神情怔忡。 小夭轻轻的拍了拍她的手,什么都没有说。 每个人都有着自己的故事,她想说给你听的时候,自然会告诉你。 夜深露重,月光凄冷。两人早早的各自回房。 这一次,小夭并没急于开店,她和云奴每日变幻形貌,穿梭在清水镇的大街小巷,注意观察着各处的店铺及人流量。 没过多少日子,高辛王下旨将高辛玖瑶从高辛王族中除名的消息就传到了清水镇。 听到消息的那一刻,小夭和云奴正在茶馆中歇脚。只听得旁边桌子上七嘴八舌的议论着。 “难怪,我就说高辛是礼仪之邦,怎么会出一个逃婚的王姬,这这这哎” “我早就说她是赤宸的孽种,你们还不信?” “不管怎样她毕竟是轩辕王姬的女儿” “真为高辛王不值” 小夭面不改色的喝着茶,云奴更是一副漠不关心的样子。 该来的终归要来,早有了心理准备,小夭的心底除了对高辛王及阿念有着不舍和眷念,其他的都没有放在心上。 历经一世,早看淡了人情世故,也不在乎外在的虚名。值得珍惜值得用命去维护的只有那日月可鉴的真心。 小夭叹了一口气,心里也有着一丝惘然。前路漫漫,路阻且长。 “你若不高兴,我去帮你教训教训他们?”云奴看着小夭沉下来的脸,低声说道。 小夭笑着摇头:“世人的嘴是堵不住的,说上几日他们也就忘了,不碍事。” “你就因为这,所以离开了”云奴轻声问道。 “也不全是为这。”小夭没有再说下去,云奴也没有再追问。 听了一会闲话,大同小异,也没人能说出朵花来。 两人起身回家,因云奴做得一手好饭菜,小夭也觉得屋子里有些烟火气,更有家的味道。所以,平日里,她们就算在外面逛了半天,大多还是回家做饭。 走着走着,云奴突然回头。小夭也停住了脚,转过头去。 身后不远处,有人正讪讪的朝着她们笑。 小夭无奈的皱了皱眉,伸手招呼他过来。 “这么快就跟来了?” “你们一走,我就跟着了,玉简我放在柜台上了。”风清扬不好意思的低着头笑。 “哼,早知这样,我该换个样貌的。”云奴双手环肩,不屑的冷笑。 风清扬翻了个白眼,小夭敲了敲他的头:“既然来了,你先跟着云奴好好学习幻形术。” “好嘞。”风清扬倒是答应得爽快,也不去看云奴那双刺过来的冷目。 在路上,小夭和云奴又采买了一些食材。 回到家,小夭在院子的西边安排了一个房间给风清扬。 风清扬的房间里有一张床榻,临窗处,有一张黄杨木的桌案,上面还有着旧日主人留下的文房四宝。推开窗户,正好看见那一片杂草。 风清扬摸了摸头:“你们这院子也该收拾打理一下了,看上去像荒郊野外。” “既然你看不惯,那么打理杂草的事情就交给你了。” 小夭眯着眼笑着说道。 风清扬恨不得咬断自己的舌头,脸都红了,过了一瞬,支吾道:“嗯,其实这样也挺好的,刻意了反倒不美,就这样自自然然的也好。” 小夭好笑:‘随你,反正日日对着它的是你,打理与否,都在你一念之间。“ 风清扬赶了几天的路,早就累了,小夭也不再和他打趣。让他先去洗漱,洗漱完毕差不多就可以吃饭了。 云奴虽嘴上厉害,今日却是多做了几个菜。 三个人挤在厨房的案桌上,大快朵颐。风清扬吃得最急,脑门上一头的汗。 小夭和云奴撇嘴偷笑,风清扬浑然不觉。 吃完饭,风清扬抢着去洗碗,小夭和云奴也不和他争。煮了一壶清茶,两人在院子中踱步,只当在消食。 “其实,这样的日子也很好,我很喜欢。”小夭握着茶盏,感受着茶水的热气,缓缓地说道。 “谁会不喜欢有吃有住,不需要杀人,也不担心被杀。”云奴长吁了一口气:“我只希望这样的日子能够长长久久。” “长长久久”小夭有一刹那的失神,喃喃的重复着这几个字。 “什么长长久久?”风清扬的头从她们身后冒了出来。 “不关你事,你管好自己就行。”小夭笑道。“你先练好幻形术,我可不想因为你,被抓回去。” “嗯。”风清扬重重地点头。 这一夜,月亮还是圆的,小院中一路的欢声笑语,冬夜也变得没有那么冷寂。 第22章 小夭去哪了? 自小夭离开,神农山上一日也不得安宁。 玱玹重罚了苗圃,传召了涂山璟。 玱玹黑着脸,微眯着眼看着涂山璟,嘴角勾着一抹冷笑。 “小夭去哪了?” 涂山璟疑惑的抬起头:“小夭?” 玱玹冷哼了一声,他一直不信小夭能放下涂山璟。他也认为,小夭的离开和涂山氏脱不了干系。 “莫非你想金屋藏娇?小夭再傻,也是轩辕大王姬的女儿,你先搞清楚自己的份量!” “小夭走了?”涂山璟立起身来,紧张的追问着。 “难道你不知道?” 在玱玹的眼中,涂山璟不过是在做戏,信不得。他背起手,不屑的看着他。 “我不知道她也不曾告诉我。” 涂山璟的脸上浮起一层淡淡的忧伤,轻轻的叹了一口气。 “小夭,她不要我了” 看着涂山璟的模样,玱玹目光微微凝滞,眉头轻蹙,心底对他信了几分。 “你觉得她会去哪?” 涂山璟看着玱玹,顿了一瞬,轻声应答:“我不知道。” 眼看问不出什么结果,玱玹不耐的挥挥手,让涂山璟先行告退。 玱玹起身,大步地向竹屋走去,此时,轩辕王正端坐案前,凝神静气地摆着棋谱。 玱玹见过礼后,坐到对面,呼吸急促。 轩辕王抬眸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 “爷爷,小夭都离开几日了,你不着急吗?”玱玹问道。 “她不是留了玉简?不过出去玩闹几日就回来了。”轩辕王淡淡地说道。 “我觉得她不会回来了,她是存心要离开的” 玱玹的眼眸垂了下来,眼睫温顺的遮住了眸子中的幽光,看不出情绪,却隐隐的让人感受到失落和无助。 “她若要走,我们谁也留不住她。”轩辕王放下手中的棋子,静静的看着玱玹。 “可此时离开,不等于找死!师父把她从高辛王族除名,那些恨赤宸的人” “她在外流浪的三百多年,她也活下去了,你只要做好自己的事,你就是她最好的倚仗。我会赐她轩辕氏,她会是我轩辕的王姬。” 玱玹微愣,看着轩辕王,想了想,才开口说道:“孙儿觉得西陵氏更好。西陵氏是四大世家之一,对中原氏族更有影响力。天下人都知道小夭是轩辕血脉,再得到西陵氏的认可,小夭会更多一重保障。” 爷孙俩静静的对望着,眼眸中都有着微光闪烁,虽不说话,四周的气场却如沉沉的乌云压顶,让人喘不过气来。 过了半晌,轩辕王看着玱玹,无奈的叹了一口气。 玱玹的脸上露出了一丝得意的笑容:“爷爷,你放心,我能护得住小夭。” 几日后,西陵氏的族长宣布将小夭写入族谱,小夭成了西陵家的大小姐。 轩辕国君为了恭贺西陵氏,赏赐了无数奇珍异宝,还将神农山上小月顶的章莪殿赐给了小夭。 王母也派侍女送来了贺礼。 此举也是在大张旗鼓的告知天下,小夭就算是赤宸的女儿,可仇恨赤宸的人,都不能把仇恨转嫁到小夭身上,更不能伤害小夭。 一边轰轰烈烈,恨不能全天下的人都知道;一边,玱玹派人静悄悄的四处找寻小夭,还再三叮嘱务必低调,不可惊动旁人。 那一日,涂山璟回府。 在窗前静坐了半日,召了幽进来。 “派人去清水镇,让俞信也多加留意,若找到小夭,先不要惊动她。” 幽领命告退。 静夜在一旁,看着涂山璟,欲言又止。 涂山璟扭头看了她一眼:“有什么话,就说。” “公子,你还找她做什么?” “我只是想看她会不会去清水镇。” “她会吗?” “多半都在”涂山璟轻轻的叹了一声,静夜揪心的看着他,也跟着叹了一口气。 清水镇上,一切貌似和平日无异,可熙熙攘攘来往的人群中,总掺杂着几双探究的眼睛,来来回回的在四处打量扫看着。 清水镇旁的深山中,辰荣军也得到了密报。 “镇上多了很多不明身份的人,好像在找什么东西。” 相柳静静的听着洪江和几位将军的商议,未发一言。 后半夜,相柳巡视过营地,走到山顶上,眺望着远处的清水镇,口中发出一声长啸,等白羽金冠雕落定,他一跃而上,向着清水镇的方向疾驰而去。 这段时日,因玱玹的动静比较大,赐名西陵氏而不是轩辕氏,小夭的心里七上八下,她怕,今时今日,她才发现,自己内心深处最怕的居然是玱玹。 小夭这些日子提心吊胆,甚少出门。 除了云奴幻化形貌出门采买外,小夭和风清扬都老老实实的待在家里。 风清扬每日里还在认真的练习幻形术,小夭却是除了吃就是睡,想做一个没有烦恼,无需思考的米虫。 这一日,白日里睡得很了,夜里翻来覆去的睡不着。小夭披了件长袄起身,走到院子里,望着天空中的一抹残月,心里空荡荡的,没个着落。 小夭不由自主的朝着院门处走去,她小心的轻声的打开院门,门外乌漆嘛黑,没有行人,也没有一点声响,只有扑面而来的空洞和寂寥。 小夭呆呆地望着远处,不知自己在期盼什么,但此时,她的心底只有深深的失望。 小夭正欲转身,突然,对面亮起了一点微弱地烛光。 小夭地心提了起来,她地手不知何时紧握成了拳,心跳得那么快,砰砰砰,砰砰砰。 她大口地吸气,想调节心跳,她怕她怕太强烈地心跳会影响了那个人。 寂静的夜空里,突然传来一声咯吱的声响,她不知道是不是对面的人在开门,她不敢动。小夭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那么怂,像做了贼。 “你在干嘛?”清亮的声音在小夭耳后响起。 风清扬的头也凑了过来,学着小夭朝外面看着。小夭正欲要他噤声,对面的那点烛光已然悄无声息的灭掉了。 第23章 西陵姑娘,还有何事? 自从那天夜里之后,对面的屋子里很久都没有再亮起烛光,一眼望去,只有一片沉寂的黑暗。 小夭也曾轻轻的走到跟前,可是,走到院门的附近,就再也不能上前,护院的阵法拦住了她的脚步。 “也不知是不是屋子里藏了什么宝贝?”小夭无奈又好笑。 眼见着并没有人来找寻自己,小夭的心静了下来。开始着手和云奴制酒。 “小姐,你要制什么样的酒”云奴问道。 “烈酒,还要祛湿,口感也要好一点。”小夭一边说着,眼神变得悠远,嘴角带着一丝微笑。“祛湿,我来想个方子。” “好。”云奴爽快的应下了。 风清扬在一旁好奇的看着她们,顺带着帮忙打着下手。 三人分工协作,开始忙碌起来。 那日,云奴需上街去买些制酒的原料,还要买些祛湿的药草。想着,她一个人拿不了那么多的东西,小夭和风清扬也一起跟着出门。 她们三人皆是男子装扮,沿着西河缓缓而行。一路上,阳春水绿,不时有轻风拂面,让人心旷神怡,只觉得春色宜人。 走着走着,不远处飘过来一阵诱人的花香。云奴狠狠的吸了一下鼻子,疑惑的望了过去。 斜前方有一狭小的门脸,门口有不少的人排着队。风清扬拉了小夭一把,也跟风走了过去。 原来,是一家卖点心的铺子。不显眼,牌匾都没有。可店铺里的香气却似会勾人,让人移不动脚。 “老伯,这家卖的点心如何?”风清扬轻轻拍了拍前面的老伯,小声问道。 “好吃着呢。夫人都让我来买过好几次了。”老伯笑答。 排了不久,风清扬买了一堆鲜花饼、栗子酥。他随手拿起一个鲜花饼,咬了一口,扑鼻的花香,酥香可口,确实不凡。 他递给小夭和云奴,云奴有些呆怔,深深的看了看铺子里忙碌的人一眼,接过点心,没有说话。 小夭和风清扬凑着头吃了两块点心,心里暗叹,这比神农山上的东西都好,眼睛不由发亮,美食总是让人无端的愉悦。她扭头看了看那个略显破败的门脸,挑眉说道:“只望她们能开得长久。” “肯定会的,点心做得那么好。”风清扬笑嘻嘻的接话。 三人边吃边逛,买好了云奴清单上所列物品,方才打道回府。 夜里下了一场春雨,雨水随风潜入夜。院子里到处都是雨痕,地上的泥土上覆上了一层落叶和残花。 风清扬看不过去,挽起了衣袖,随手去清理。 云奴窝在厨房里,守着正在蒸制的酒。渐渐的,浓浓的酒香飘了出来。 只有小夭似乎闲来无事,站在廊檐下,抬头看着鸟雀飞舞,一阵恍惚。 突然,院门外传来轻轻的叩门声。 风清扬和小夭对视了一眼,两人都还是陌生男子模样,小夭微微点头,风清扬走上前去开门。 小夭正欲转身走进里间,就听见风清扬重重的咳嗽声,顿住了脚步。云奴也从厨房里跑了过来。 相柳从明媚的光影中走了出来,他穿着月白的长衫,清冷如冰雪。嘴角似勾着一抹轻笑,浑身却又散发着生人勿近的疏离。 只看他朝着风清扬微微拱手:“路过闻到酒香,冒昧打扰。” 风清扬手足无措的站在门口,屡屡回头看向小夭。 小夭平定心神,笑道:“进来。” 云奴在一旁,有些摸不着头脑。看风清扬迎相柳进院中,戒备的站到小夭身后。 “你们下去。”小夭轻扬了扬手。 风清扬跑得最快,回到屋子里,却还是忍不住趴在窗边往外瞅。 云奴跟着他进来,啪啪的拍了他两下:“这是谁,你认识?” “嘘。”风清扬做了个噤声的手势。目不转睛的望着窗外。 院中的两个人都没有说话,相柳的眼中泛着冷冷的审视的光。小夭也不惧怕,直直的对着他的眼。 过了半晌,小夭先憋不住,笑了起来。微抬手,掠过桃花簪,恢复了本来的面貌。 小夭望着相柳,得意的笑着:“你没有认出我?” 相柳扫了她一眼,漫不经心地答着:“你骗得了别人,骗不了我。” 小夭才不信,这天下又有几人能识破她的幻形术,只不过她并不想骗他罢了。 小夭也只敢腹诽。 “要不,进去坐坐?”两人站在院中,大眼瞪小眼尽让风清扬那小子看了笑话。小夭装可怜企盼的望着相柳。 相柳刚一点头,小夭已经雀跃的拉着他的衣袖,往里间走去。相柳嫌恶的看了她一眼,挣了一下没有挣脱,也就随她去了。 进到里间的厅中,小夭倒了盏茶给相柳。自己坐到一边,支着头看着他。 “都在找你。”相柳轻声说道。 “让他们找呗。”小夭不在乎。 “你什么时候回去?” 小夭蹙起眉,看着相柳:“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 “那你管我什么时候走。”小夭白了相柳一眼。 “神农山才是你的家。”相柳饮了一口茶,双眉轻挑,嘴角有着戏谑的笑。 “我只想过些简单轻松的日子,从前太累了”小夭轻轻叹了一口气,语气有些低落。“我这种人,或许,只适合四处流浪。我不喜欢被束缚、也不想再为了任何人去做违背自己意愿的事。” 相柳看着小夭,过了好一会,突然冷笑了一声:“我不希望某些人寂寞的游戏会伤害到旁人。” 小夭愣了一下,盯着他,皱着眉,气愤地说道:“不是寂寞地游戏,我是认真的。我也不会去伤害别人。” 相柳起身抬脚,小夭一把抓住他:“话都还没说清楚,你就走?” 相柳转过身来,笑望着小夭:“西陵姑娘,还有何事?” “我”小夭一时语塞,也不知自己想说些什么。脸不由的泛红。 相柳静静的等着她。 小夭正思索着,酒香迎面飘来。小夭面上一喜,小嘴巴巴的说道:“酒过几日,就酿好了。专门为你酿的,又好喝,又祛湿,山上寒气重” 第24章 有什么事能瞒得长久 相柳蹙起眉,嗤笑着看着小夭:“你见过哪里的妖怪怕寒气的?” “你是不怕,难道你那些朋友,也不怕?”小夭歪着头,一脸笃定的望着相柳。 那座深山里,多的是灵力低微的神族。平日里,日子过得清苦,粮草和药物难得有充足的时候。能有一碗烈酒驱寒祛湿,岂不是难得的美事? “你的酒有用?”迟疑了片刻,相柳开口问道。 “难道你还怀疑我的医术?”小夭气结。 “什么时候可以取?” 小夭双手环臂,笑吟吟的瞅着相柳:“七日之后。酒我可以送你,但是,我也有条件。” “嗯?” “你还须教我箭术。” 相柳挑眉看了小夭一眼,眸中似有星光掠过,可很快就熄灭了。 “你早已出师了。” “没人陪我练习,手都生了。我如今可不是在神农山,没一技傍身,如何活命?”小夭信口胡诌着。 “从前的几百年,你不也活得很好。”相柳望着窗外,淡淡的说道。 小夭看着他那张千年冰山般的脸,心里难免有些泄气。可想想上一世,这个傻子,心底的酸楚又如泉水汩汩的冒上来。 “从前是从前,现在可不比从前,我爹赤宸,仇人很多的,谁又知道,会不会还会有人如梅林那次” “我答应你。” 相柳猛然的打断了小夭的话,气息却不如方才那般平稳。小夭静静的看着他。 海底的三十七年,皆在彼此心里,就算天下人都不知道,那又有什么关系。你知,我知,那么多的日日夜夜,又岂是一座山峰就可以抹煞的? 小夭心里有着千言万语却开不得口,她怕,怕相柳会躲,怕他永不再见。她不敢越距,她只想离他近一点,只想彼此能有更多的相处的时光。能陪他一日,就陪他一日。将来会发生什么,小夭都不肯去想。 “十坛酒换你一日。”小夭嘴角在笑,眉间却萦着淡淡的忧伤。 相柳也笑了起来,轻声应道:“好。” “我有好酒,毒药,还有上好的点心。你跟我做交易,不吃亏。”小夭看着眼前的人,眼神缱绻,言语中都带着温软。 相柳默默的看了小夭一瞬,扭过头去:“今日还有事,我先走了。” “好。”小夭的声音很轻,心里却很重。 是不是见一次就会少一次,是不是某天不经意间的告别就会是永别? 小夭无意识的朝着相柳伸出了手,还未触及他的衣袖,就垂了下来。 他有他要做的事,他有他要守护的人,他也有着他必须报的恩。我留不住他的。 小夭扬起了头,笑望着相柳慢慢走远,那一身白衣,随风轻舞,似乎比那个冰雪般的人儿多了几丝烟火气。 “人都走了,还在发痴。”风清扬在小夭身后拍了下她的肩膀,嬉皮笑脸的说道。 小夭冷哼一声,白了他一眼。 “他是” 云奴小声的问道。 “他是九命相柳,他于我有恩,他救过我的命。”小夭脸上浮起一层淡淡的笑意。 “九命相柳,我打不过他。”云奴喃喃的重复着小夭的话,不好意思的低下了头。 小夭伸手抚了抚云奴的鬓发,笑道:“这大荒中,能打败他的人不多。我也不会让你去和他交手,我只想他好好的活着。” “我明白了。”云奴眯着眼,望着相柳离开的方向,点了点头。 小夭坐到案几前,倒了一盏茶,慢慢的饮着,心里却在不停的思索着。在清水镇,也有一段时日了,不能总窝在家里,该做些事了。 “清扬,明日,你去逛逛,看街上总共有多少家米铺。” “云奴,你想一想,看能不能一次多出几坛酒。” “清扬,你也去打听打听,周边有无可以开垦的荒地。” “云奴,你去看看” 小夭想一件,说一件。风清扬和云奴虽不是太明白小夭的心思,但知道,她总归有她的用意,只要照办就好。 连着几日,风清扬和云奴都在清水镇的大街小巷里晃悠,如漫无目的、闲散的路人。 小夭的心静不下来,也只能强迫自己静下来。她在家里边制着酒,边想着除了毒药,还该制些平日里常备的药。 也不知这次带出来的钱够不够用?也不知这样算不算和玱玹为敌? 一时间,小夭心里五味杂陈。一边是哥哥,一边是相柳。到了那一天,老天也会逼着她做出选择,总有一个是要舍弃的。 心底窜上来几缕怎么都抑制不住的悲伤,小夭怔怔的,任眼角滑下一行清泪。 正在小夭胡思乱想之际,听到院门处有声响。小夭忙抬手抹去眼角的泪,忙忙的走上前去。 是风清扬,他先回来了。 他走进院子,先到里间,灌了一大盏茶,抹着嘴巴走到小夭跟前。 “这两日逛下来,街上总共有六家米铺,有四家是涂山氏的。还有两家,门脸很小,都是小打小闹,跟涂山家比不得。” “想办法把那两家买下来,掌柜也要留下来。你我对这一行都不熟,买下来之后,你要跟着去学。”小夭看着风清扬,轻声说道。 “为什么要买米铺?”风清扬摸了摸头,忍了一会,还是问出了口。 “民以食为天,有米铺在手,我们总不会饿着。”小夭笑着说道。 风清扬并不是那么好骗的,他冷哼了一声,瞟了小夭一眼:“你不要以为我是个傻子。你怎么会饿着,饿了别人也饿不到你。” “我买它总归有买它的用处,你别问了,知道得多烦恼也多。”小夭不自觉的叹了一口气。 “总有一天,我还是会知道的,这大荒,有什么事能瞒得长久。”风清扬看了小夭一眼,口气俨然似个成人。 听得风清扬的话,小夭微愣。她含笑打量着风清扬,心里暗道,这小子倒是通透。 第25章 你们找谁? 小夭他们三人连着忙了几日。 白日里,风清扬和云奴在外打探消息,了解行情。夜里,三个人就凑到一处,把情况汇总。再商量着下一步。 小夭也在盘算着怎样才能把钱用到实处。 这一日,饭用得早,日头还未完全落下。三人乔装出门,走在柳絮纷飞的街头。 天色虽晚,一路上依旧车水马龙,行人如织。 风清扬带着她们走进繁华的西街,在复杂的巷陌中穿梭,进入了一条僻静的小巷。 小巷中只有零星几户人家,路边尽是疯长的野草。 没有走几步,风清扬就停住了脚。回头对小夭笑道:“到了。” 小夭一怔,抬头望去,不远处是一栋青黑色的房子,正门上悬着一块木匾。上面写着简简单单的两个白色的大字“米铺”。 米铺的木门大开着,隐约可见里面的货架。 风清扬正欲抬足进去,小夭一把拉住了他。 小夭拽着他,走到一边的角落里。云奴也跟了过去。 “这个位置是不是太偏了?”小夭疑惑的问道。 “这个掌柜做的就是周边四邻、街坊,还有一些别人不肯做的生意。也只有这样的地段,价格才会便宜。涂山氏的铺子他们不一定会卖,若卖,也必是天价。” 小夭松开了手。却也没急着上前。“我们先在四周逛逛。” 小夭心里琢磨着,偏僻些也没什么不好。不显眼不张扬,或许,这样才更能长久。 夜色渐渐的沉了下来,小夭一行,且在米铺周边走了一圈,熟悉了大致的情况,就先行离开了。 回去以后,小夭又和风清扬叽叽咕咕,嘀咕了半晌。最后议定,米铺交给他出面和老板去谈。小夭也不忘再三叮嘱着,价格能压就压一压。 云奴在一旁不屑的瞧着。看他们,一个斗志昂扬,两眼放光;还一个,掰着指头,口中念念有词的划算着。 云奴也不打扰他们,晃悠悠的自去厨房里,倒了一樽酒,靠坐在院子里的躺椅上,眯着眼细细的品着。 酒香浓郁,入口回甘,也易下喉。不错。云奴如那偷吃的猫儿,舔着唇满意的笑。 “你倒会享受。”不知何时,风清扬和小夭都出来了,看着举着酒樽,笑眯眯的云奴。风清扬哼了一声。 “去去去,你也给我倒一盏来。”小夭拉过旁边的椅子坐下,对着风清扬说道。 此时,夜已经深了,月色明朗,万籁俱寂。一阵夜风吹过,也只有树叶沙沙作响,空中似有着隐隐的飘渺的白雾。 小夭接过风清扬递过来的酒,饮了一小口,让酒香长久的在唇舌之间盘旋,感受着它气味的清香与酒劲的浓烈。 她也如云奴那般,皱着鼻子,眯着眼,笑嘻嘻的说道:“好酒。” “可惜,没有下酒菜。”风清扬在一旁也喝了一口,哈哈的笑。 小夭伸手搭在云奴的手臂上,望着天上的明月,轻声的说道:“这一次多亏有你,不然这么短的时间怎么也不可能酿出酒来。” 云奴也没有客套,淡淡的一笑。 “我们也可以开个酒馆,肯定比米铺子的生意好。”风清扬插了一句。 “不急,慢慢来,我们还有时间。先做好一件事,再做其他的。”小夭虽是在和风清扬说话,心思却开始活泛起来。 酒已经酿好了,相柳也该快来了。他会不会忘了我们说好的事?此时,他又在做些什么,此时,他是那个肆意人生的浪荡子,还是拒人于千里的辰荣军师? 我都到了清水镇,为什么两人之间的距离还是那么远? 小夭长吁了一口气,似要把满心满肚子的怨念都吐出去。她觉得自己好似在爬山,又好似在打仗。山看不到终点,仗打不完也打不赢。 想着想着,小夭自己笑了起来。无论如何,这辈子为自己活,开心就好,结果都不重要。 “你明日回来的时候,记得去上次的点心铺子买些点心回来。”小夭扭头朝着风清扬说道。 “好。” “都早点歇着。”小夭起了身。 月光已然如水,小夭抬头看了一眼,回了房。到清水镇的这段日子,她的作息日渐规律,心痛的毛病不知不觉好了不少,也能睡得踏实。 小夭觉得或许这也是老天爷给她的一种正向的回馈,清水镇才是她该来的地方,吾心安处才是家。 小夭洗漱毕,躺在榻上,看着月光从窗棂处透进来,安静的照亮着里间。小夭勾着嘴角,不由的笑着,也不知道为何发笑,只是觉得心情舒畅,只是觉得日子好似有着盼头。 就在这朦胧的笑意里,小夭迷迷糊糊的睡了过去。 第二天,云奴起得最早。刚做好早饭,风清扬就起来了。只看他,风风火火的吃完早饭,随手抹了一下嘴角,就出了门。 小夭和云奴先把这批酒分坛装好。来不及尘封,暂且放在院落的荫凉处,等相柳来取。又着手开始准备下一批的酒。 小夭和云奴忙了一上午,两人刚歇下手,打算喝点茶。就看到风清扬气冲冲的空着手回来了。 小夭走上前几步,问道:“怎么了?和米铺老板没谈妥?” “不是。”风清扬重重地答了一声。 “那是怎么了,像谁欠了你的钱似的?” “点心铺子排队的人太多了,还有人想插队,吵了一架。” “所以”小夭忍住笑望着风清扬。 “所以,我就回来了。” “那就是你输了?”云奴也走过来,好奇的问道。 “我没输。”风清扬气鼓鼓的,眉眼中都有戾气。“都是些小人和女子。” 云奴和小夭对望一眼,掩嘴偷笑。 “罢了,罢了,我去。”小夭咬着唇,强忍着不让自己笑出声来。 “我去。”云奴随意的拍打了几下自己衣裳上的尘土,笑着出门。 小夭倒了一盏茶给风清扬,正要问米铺子的情况,就听得门外云奴的声音。 “你们找谁?” 第26章 你先别告诉哥哥我的行踪。 小夭和风清扬都抬眼向门口望去。 俞信、静夜、涂山璟立在院门处,俞信支着头,朝院中张望着。 小夭心头微沉,朝着回头望着她的云奴挥了挥手,示意她无碍,让她自去买点心。 风清扬看了小夭一眼,上前把人迎了进来。 俞信弓着身,让涂山璟先行。 涂山璟直愣愣的看着小夭,小夭瞟了他一眼,不自然的摸了一下脸。 “这位小哥,这是我们”俞信正要介绍。 涂山璟抬手打断了他:“你先回去。” 俞信垂眉低眼的退了出去。 涂山璟又回头看了看静夜,静夜也跟着出去了。 看他这个架势,风清扬有些拿不定主意,不知涂山璟要搞什么名堂。打起精神护在小夭身侧。 “你去倒壶茶来。”小夭平静的对风清扬说着,嘴边有着淡淡的笑,矜持又疏离。 看到风清扬转身进去,涂山璟试探地叫着:“小夭。” 小夭没有回应,也没有否认,静静的看着他,居然心静如水,没有半分的波澜。 “我是哪里露了行迹?”小夭笑着问道。 “你下定的金子上有着专属的印戳。” “哦,我大意了。”小夭浅浅的笑着,就好似和旁人拉着家常。 涂山璟朝着小夭伸出手,满脸的紧张和心疼。 “别碰我。”小夭侧身避过。 风清扬也端着茶壶,急急的赶了出来,怒瞪着涂山璟。 小夭拉住他:“我没事,你先进去。” 风清扬不情愿的回了房。 小夭倒了一盏茶递给涂山璟:“今日来,可是有事?” “陛下一直在找你。” “我知道。” “我也在找你。”涂山璟面上有着微笑,可笑意惨淡带着几许凄凉。 “你不用找我,你该留心的是防风意映。” “小夭。” “璟,难道你还不明白吗?当年若救你的人不是我,我们之间是不会有交集的。” “小夭”涂山璟欲说话,小夭笑着摇头:“你先等我说完。” 涂山璟眼眶微红,定定的看着小夭,不肯挪眼。虽然眼前这张脸,并不是小夭的本貌。 “你若是从前的青丘公子,你喜欢的一定是如防风意映那般的世家贵女。花容月貌、性子娴静、会琴棋书画、略懂烹饪和女红,会治家,还要会懂得如何做生意怎么样,都不会是我。” 涂山璟欲申辩,但也知道小夭的话还未说完,不敢作声。 “我不娴静还聒噪,性子也急躁。你弹琴我会睡着,我也不会像馨悦那样用箫声相和。你作诗,有些我还听不大懂,而且,我也没有兴趣。我喜欢制毒,喜欢射箭,还喜欢游水。这些,你也并没有兴趣。我们其实是完全不同的两个人。” “而且,过了这些年,我也明白了一个道理。一个人若真的在意你,他会教你生存的本领,会告诉你人心的险恶,会带着你去领略大千世界,体验人情世故。会把他经历过的事和你分享即便有一天,他离开了,你也可以好好的活着” 小夭正视着涂山璟的眸子,勾着唇轻笑:“和你相处的那些日子,我都觉得自己成了个废人,如被圈养一般,这并不是我想要的生活。我期待长久的相伴,但我也奢求心灵的相通。” 涂山璟的身子微微一抖,低下头,有清泪顺着眼角滑落。他叹了口气,抹去眼角的泪,再抬眸,小夭的眼中只有凉薄。 “不要因为身体曾经受过的伤害,困住自己。这漫长的一生,又有谁没有受过伤害呢?唯有自救,才能重生。” 小夭说完,从容的起身,欲送客。 涂山璟也起了身,没有说话,只是神色凄然,眼尾微红。 “你先别告诉哥哥我的行踪。”小夭又说了一句。 “好。你若有需要,可以直接去找俞信。”涂山璟强笑着。 “你不用管我,顾好自己。”小夭看着涂山璟那受伤的样子,心里叹了一口气。 小夭知道从前的自己性子别扭,涂山璟总是顺着她,抱一抱、亲一亲、或红着眼,做出一副委屈的样子,不管不顾的凑到跟前,小夭总会心软。 上一世,小夭很吃他这一套。可如今,却觉得幼稚又浅薄,会无奈会心烦。 心里没有一点甜,反而觉得苦。 涂山璟拱手道别,小夭朝着他笑,终是相伴过一世的人,小夭说不上来此时心中的情绪,莫名的有了几分伤感。 “今日一别,愿君平安喜乐,有佳人在侧,有富贵无双。”小夭轻声说道。 “小夭”涂山璟猛地顿住了脚步,回头看着她。“你是打算和我诀别吗?” “你是涂山氏的族长,而我,只想做一介平民,日后打交道的日子不多。”小夭真诚又平和。涂山璟的心口有血腥气涌了上来,他强忍着,捂住胸口,深深的看了小夭一眼,拖着沉重的步子缓缓的离开。 出了院门,静夜扶着他上了马车,刚坐定,一口鲜血喷射而出。 静夜惊愕的看着他,颤声叫道:“族长” 涂山璟低头,看到鲜血弄花了长衫,接过静夜递过的帕子,轻轻的擦拭嘴角。沉下声来说道:“回府。” 听到涂山璟离开,风清扬马上就跑了出来。 “不会是来找麻烦的?”他焦急的询问。 “不是,只是,我们已经露了行藏,今后的日子怕是难得安宁了。也罢,不想那么多,过一日是一日。”小夭有些茫然的看着远处。 云奴买了点心回来,小夭也没了胃口。早早的上了榻,却怎么也睡不着。 半夜里,小夭起身,推开窗棂,把窗户开得大一些,好让她能望到天上的明月。 小夭倚在窗前,看着漫天的星辰,总是会不由自主地想起相柳。想他,现在何处,在做些什么?会不会像自己这般,对着同一片星空,思念着一个遥不可及的人? 第27章 你在数米粒吗? 涂山璟回到府中,什么都顾不得了。 那些压抑着的悲伤似乎化成了山洪海啸,淹没吞噬着他。 此时没有旁人,再无需保持体面和冷静。 案几上的摆件被他扫落在地,砸在地上,发出轰然的声响。书架上的诗书被他肆意的撕扯着,还有那架世间稀有的古琴,被他用灵力切断了所有的琴弦。 静夜闯进来,愕然的看着眼前一脸戾气的涂山璟。立马拉住他,眼眶都红了,不迭的连声劝慰着。 “族长,世间多的是好女子” “族长,你还有夫人和少主” 涂山璟一脚踹开了她。面孔赤红,瞳孔充血,浑身发抖,暴虐的情绪与破坏的冲动让他失了本心。 静夜扑过去,跪在地上,紧紧的抱着他的腿,不让他做出伤害自己的事。 过了许久,涂山璟渐渐的安静下来,他拉着静夜起身,看着她哭红的眼,抬手帮她拭去眼角的泪,无力的说道:“对不起。” 静夜哽咽着,说不出话来。 冲动褪去,破坏的行为并没有让人感到释怀和满足。 涂山璟只觉得心底有着一个深不见底的黑洞。心脏剧烈的跳动着,似乎有着看不见的丝线紧紧包裹着它,不断的收紧,疼得像要炸裂开来。额角的青筋那般的醒目,一下一下的扯动着。 涂山璟目光虚无,似是一具空洞的躯壳。 静夜命人扶着涂山璟去更衣洗漱,望着他步履不稳的背影,静夜死命的咬着唇,不让自己哭出声来。 待涂山璟洗漱完毕,静夜细细的擦干他的发,小心的梳通着。 “其实,我知道,小夭心里有着别人。她心里或许有我,可有时候,她的目光明明看着我,但我总觉得她在透过我看另一个人。” 涂山璟茫然的看着前方,缓缓地开口说着。 静夜没有插话,安静地聆听着。她知道,此时此刻,族长只是想找一个人来倾诉。能说出来总比闷在心里要强。 “我也不知道我是何时倾心于她的,或许是她给我换药的时候也或许是她脸红的那一瞬。这世间,也唯有她是没有嫌弃我的你不懂是她让我这个已然心死的人,又活了过来” “是我的错,是我一直没有退婚,后来还她怎能不气” “静夜,你说,如果我和防风意映和离,处理好族中事务,一心一意去做叶十七,小夭还会不会要我?” “族长,我看西陵姑娘的意思似乎是要和前尘往事做个了断不然她也不会躲起来”静夜并没有附和涂山璟,柔声的说着自己的看法。 “那她不肯嫁给丰隆,会不会因为”涂山璟回头望着静夜,眼中闪着微光。 静夜叹了一口气,放下梳子,看着涂山璟,认认真真的说道:“作为女子,我觉得西陵姑娘不肯嫁,没有别的原因,就是她不喜欢丰隆。” “是啊,我也知道她不喜欢丰隆,那她喜欢的是谁?”涂山璟似乎是在问静夜,又似乎是在问着自己。 不管是问谁,都没有人给他答案。 “族长,早些歇着,睡一觉,明天醒来一切都会好的。”静夜安抚着今日别于往日的涂山璟。这些年,她从未看到过他如此患得患失的样子,心虽不忍,却也不想顺着他,说些虚伪的话。 现实再残酷,也是要面对的。 “你出去,让幽进来。”涂山璟轻声说道。 “好。”静夜躬身退了出去。 静夜唤来幽,又转身去找胡珍,让他守在门口,等下给涂山璟诊脉。做完这一切,已经月上半空,静夜朝着涂山璟的房间看了一眼,摇着头离开了。 第二天,天刚蒙蒙亮,小夭就醒了。 她窝在被子里,睁着黑白分明的大眼睛,望着帐顶,心里七上八下。 她起身披上衣服,走到院中,巴巴的望着门口。门口静静的,街道上都还没有什么声响。 只有院子里,小树上那些细细的枝条,随着轻风飘荡。小夭定定的看着,嘴角一抹微笑,带着几分自嘲。 云奴听到动静,也起了身。看到小夭,也没问,自去做早饭。 早饭刚熟,三人围坐,正准备用饭,就听到叩门的声音。小夭慌慌张张的起身,忙乱中带倒了椅子,不好意思的笑:“我去开门。” 云奴和风清扬对视了一眼,都笑着低下头去,似乎没有看到小夭狼狈的样子。 小夭笑意盈盈的打开门,迎着相柳那张清冷的脸,喜悦之情藏都藏不住。 “我就知道是你,用过早饭了吗,要不一起?” 看着小夭眼中雀跃的光,相柳失笑,也不客套,点头应声:“好。” 小夭拉着相柳的衣袖走到案几前。云奴欲起身,小夭按住了她:“你吃你的,不用你管。” 小夭欢快的拿着碗筷,又忙着给相柳盛汤。 风清扬偷偷的朝着云奴做了个鬼脸,云奴装做没看见,头都快埋到了碗里。云奴和风清扬飞速的扒完碗中的食物,识趣的离场。 小夭还在身后追问着:“你们今日怎么那么快?” 可那两个小鬼,谁都没有理她。 相柳安静的喝着汤,没有一点声响。小夭偷偷的瞄着他,看到汤喝完了,连忙去接碗。 相柳抬眸,看到小夭唇边沾着一颗饭粒,好笑着伸出手,拿起小夭袖口的帕子,给她擦拭干净。 小夭愣怔了一下,面孔微热,掩饰着垂下头来。心里却在想,这样的我们,是不是也如平常人家的夫妻,做着最平常的事,却无端的让人觉得亲密和默契。 小夭胡思乱想着,脸更红了。忙又盛了一碗汤给相柳,自个儿端着碗干饭,头却似要扎进碗里。 “你在数米粒吗?”相柳嗤笑的声音在小夭耳畔响起。 第28章 就那十坛酒...... 听到相柳戏谑的笑声,小夭抬起头,瞪着他。 小夭也搞不明白,眼前人此时是防风邶还是相柳。不管是谁,此时,小夭已经自在了不少。 “要你管。”小夭怼回去,还哼了一声。 相柳也不和她计较,坐在一旁,等着她。 用完饭,小夭先带着相柳去院子里看酒,倒了一盏递过去,兴冲冲的望着他:“你尝尝。” 相柳接过酒盏,轻轻晃动,闻着酒香,微眯着眼,缓缓的饮了一口。 小夭巴巴的望着她,眉眼中露着几丝得意:“怎么样,不错?” 相柳扫了她一眼,放下酒盏,淡淡的说道:“还行。” “呵你就装。”小夭才不理他的口是心非,自得的笑着。正欲进里间去拿这几日赶制的毒药。 “走不走?”相柳眼神温和,嘴角带笑,轻声问道。小夭微微愣神,随即点头。 两人相携着穿过街道,走到回春堂后的河边,河水哗哗的流淌着。 相柳扭头看了看小夭,问道:“没去回春堂看看?” “在远处看了,桑甜儿很好。”小夭的语气里有着淡淡的怅然。 老木、麻子、串子都不在了,前世桑甜儿的那番话还言犹在耳,近乡情怯,小夭起了几回心,终没有挪动步。 相柳也没有追问。口中轻啸一声,听得远处长鸣,白羽金冠雕飞驰而来。 相柳伸手,小夭一把抓住,随着他跃上雕背。大雕呼啸而上,风云翻滚。 小夭轻抚着雕背,不由的想到前世的毛球,那个青涩而又真挚的少年,想起他为了相柳在极寒之地修练的百年,口中发苦。 “有朝一日,毛球也必会长成一个清俊的少年。”小夭低着头,喃喃的说道。 相柳斜倚着身体打量着她,长眉微挑,覆又垂下了眼,讥嘲道:“就好似你看到了一般。” “我看到了。” “嗯?” 小夭没有再说下去,相柳也没有问。 过了没多久,毛球平稳的落在了一处山崖上。山崖上只有一座独立的木屋。 小夭跳下雕背,看着眼前四周,觉得熟悉。环顾一圈,她知道她到了很多年前曾经疗伤的地方。 看着小夭左顾右盼,相柳有些别扭的说道:“我的时间可不便宜,你浪费了可别回头找我补。” “我可是花了十坛酒,还有毒药的。” “就那十坛酒”相柳不屑的冷哼。 相柳抬脚往山崖中间走去,小夭连忙紧紧的跟上。 他们停在了一处荒草丛生的地方,视野开阔,正适合练箭。 小夭展开手,一把银色的小弓出现在她的掌中。相柳淡淡的看了一眼。随手扯断一根杂草,往空中一送,杂草化为一只彩雀,在他的灵气驱使下,直上云霄。 小夭静心凝神,搭箭挽弓。嗖一声,箭飞出,两人抬头望着天空,彩雀却并没有从空中落下。 相柳狐疑的看向小夭,小夭刷的红了脸。垂眸解释道:“手生了、手生了。” “好久没有练过了,也没人陪我练。不进则退,这是很自然的事,你别这样看着我。” “这是保命的本事,这你都能懈怠”相柳似笑非笑的看着小夭。“你就该去嫁给赤水丰隆,老老实实的做你的族长夫人。” “关丰隆何事?”小夭不解。 “有他庇佑着你,也就不必到这荒山野岭中练习箭术了。”相柳背负着手,静静的看着远处。 “靠谁也不如靠自己,再说,我本就不想嫁。” “当初,你为何要应呢?” “我我也不知道。或许,只有他肯娶我。”小夭的声音低到了尘埃里。 山谷里有着拂面的轻风,这一刻,小夭却觉得憋闷得喘不过气来。四周都是无边的悬崖,天地间好似就只剩下了他们两个。 小夭上前一步,拉着相柳的的手臂,轻声唤道:“相柳” “你究竟想做什么?”相柳没有回头,声音清冷。 “我我只想做我自己,听从自己的心,做自己想做的事。” “可,这由不得你。” “那就过一天是一天,开心一日就算一日。长相厮守,只是天下人一个美好的愿望罢了。人心易变。每个人的想法,都会随着时间和境遇的推移而改变。”小夭一脸的坦然,她并没有说假话。 小夭走到相柳跟前,和他并排而立,望着悬崖外的云雾,朗声说道:“人生得意须尽欢,何必为未发生之事困扰。人生不该受限,也不要为他人谋划太多,各人自有各人福,你何妨为自己多想一想。” 相柳侧过脸来,看着小夭,眼眸幽深。 “你不是找我来练箭的?” “当然是练箭。” “你这把弓一日只能射三箭,如何练?” “你不说,我都忘了。”小夭捂住嘴偷笑。“清水镇可有卖弓箭的?” 相柳睨了她一眼,回头就走。 “哎哎哎,就算不能练箭,还可以做别的啊,今日你可是我的。”小夭追在身后,叫嚷着,说完,忽觉不对,什么叫你可是我的。小夭扶额,偷偷瞟了一眼相柳,看他面无异色,方才放下心来。 相柳大步迈进了木屋,拿起木案上的茶具给自己倒茶。小夭追进来,抓起桌上倒好的茶,一饮而尽。 小夭嬉笑着:“茶,不错。” “回去。”相柳淡淡的说道。 “还早,难得出来一趟,熟悉熟悉环境,日后也方便。”小夭盘坐在兽皮地毯上,耍着赖。 相柳看着她,冷峻的眉眼中似乎浸着寒霜。小夭心里发虚,面上却不肯输,昂着头,定定的看着他。 屋子里安静得能清楚听到屋外风吹树叶沙沙作响的声音。四下寂静,彼此的呼吸和心跳都近在咫尺。 小夭突然心慌,撑着手起身,偏这时,相柳低下了头,两人差点撞到,相柳的唇差一点就要触到小夭的侧脸。 小夭看向他,才发现,在她看不见的地方,相柳的手一直背负在身后,紧紧的拽着衣袖,耳朵也莫名的泛红。 小夭恍悟,原来,如千年冰雪般的九头妖,他一直是色厉内荏、强做镇定啊。原来的我,为什么就不明白呢? 第29章 你在怕? 小夭直愣愣的看着相柳,似乎想要从那张清冷的脸上看出什么别的颜色。 也似乎想从他几无表情的脸上看到几分真心,让自己那颗忽上忽下的心更加的笃定。 “你走不走,你不走,我可走了。”相柳拂袖向外走去。 小夭站在那里,轻叹了一声,几不可闻。 可是,小夭就是觉得相柳听见了,她清楚的看到他的脚步顿了那一瞬,又复快步地向前,如逃离般仓促。 “急什么,反正有一天的时间,我又不是会吃蛇妖的九尾狐。”小夭有些烦躁,语气格外的不忿。 “你也要有那个本事啊。”相柳冷笑着回头。 “你可别小瞧了我。” “这些年,你早被涂山璟养废了。” “你” 小夭说不过他,气得跺脚。 “他来找你,你怎么没跟他走?”相柳唇边泛着清浅的笑。 “我为什么要跟他走?哎你怎么知道他来找我了?”小夭凑到跟前。 “这可是清水镇,有什么是我不知道的。” “你莫非在关心我?”小夭扬着头凑得更近了些,一动不动的看着相柳。 “我可没那个闲心。”相柳毫不留情的一把推远了小夭。 “那你红什么脸?” “我没空和你瞎扯,再不走,我可真走了。”相柳扭过头,不再看着小夭。 可眉眼间却涌现出一丝难得的狼狈,小夭的心情顿时又愉悦起来。 “相柳,一个人总不说真话,会生病的。” “相柳,你成日的撒谎,你晚上睡得着吗?” 小夭闷着头边说话边走路,相柳什么时候停住了脚,她都不知道,直直的撞了上去。 小夭摸着自己的鼻子,抬头看着相柳:“好狗” 话还没说完,相柳一手扣住小夭的肩,俯下头,低沉的声音在小夭耳边响起:“信不信,你再说,我立马咬断你的脖子。” 小夭扑哧一下笑出声来:“我才不信。” 小夭扭头想去瞧下相柳,可是,相柳的手加重了力气,她动不了。只感受到耳边急促的呼吸声。 相柳的尖牙刺入了她的脖子,轻微的痛感泛了上来。小夭的头轻轻的靠在相柳的身上,小心翼翼的伸出手,环住他的腰。 相柳的唇贴着小夭的脖子瞬间就停住了,身子陡然一僵,猛地抬起头来,脸上漾起一抹轻红。 相柳轻轻的掰开小夭的手,看着远处,低声说道:“回去。” 小夭没有动,静静的站着。 相柳清啸一声,白羽金冠雕飞来,落到了他们的跟前。相柳飞快的跃上了雕背,小夭不得不跟着跃了上去。 坐在雕背上,两个人都没有说话。 只有毛球不时地引颈高鸣,小夭茫然的望着云层中的光线,思绪万千。 毛球平稳的落在了河边,小夭跳了下来,也没有回头去看相柳,抬步就走。 相柳一把拉住了小夭的手臂,似乎叹了一口气,过了一会才说道:“时间还早,我收了你的酒,就会陪你一天。” 小夭本想硬气的回他两个字:“不用。”可,心中毕竟不舍,紧绷的身子慢慢舒展下来,万种愁绪让她的心狠不起来。 前世,她就拿他没有办法,今世还是如此。只要他愿意,陪他一日且是一日。 小夭强笑着朝相柳点头,她看到他也似松了一口气。小夭无可奈何的在心底叹了一口气。 两人走着街上,就如大千世界的普通人。 这一天,小夭似乎开启了狂吃的模式,但凡相柳说不错的东西她都吃了一遍。他们还去茶馆听了书,去戏馆听了戏,去逛了娼妓馆,也去了赌坊。 能一起做的事,他们都做了一遍。 相柳不时的凝望着小夭,他觉得她和以往有所不同,可又说不出来是哪里不同。 他们经过一处草堂,里面传来咿咿呀呀的读书声。小夭趴在窗边,看那些纯真无邪的孩童的脸 “你今天怎么了?”相柳在小夭身后问道。 “你说呢?”小夭回过头,望着相柳笑着:”我只想每一天都开开心心的,不给自己留下遗憾。“ 夜幕降了下来,天色黑得浓郁。 打破那份沉寂的是闹腾着的人间烟火,再是缓缓爬上半空的明月。 相柳送小夭到了院门处,听得院子里风清扬和云奴说话的声音。小夭笑着对相柳说:“进去坐坐,顺便把药拿给你。” “下次。”相柳也微笑着,只是这难得的笑容里,却让小夭感受到了疏离。 “你在怕?”小夭不知道怎么就问出了口。 相柳脸上的笑容顿时隐去了,又是那副清冷的鬼样子,他冷冷的哼了一声,似乎都懒得去辩解。 小夭恶作剧般的扑过去,一把抓紧他的手臂,仰着头,直视着他的双眼:“你为什么不敢承认呢,你就是在怕,你怕我。” 小夭咬着唇扑闪着眼睫,愉悦的笑着。 相柳微微用力弹开了她,又急急的伸出手扶住了小夭。 看到那张总是淡漠的脸上,终于有了几分常人的慌乱,漆黑的眼眸中掠过一丝挣扎。 小夭觉得开心,又有着莫名的心酸。 “我走了。”相柳没有和小夭纠缠,转身疾步的离开。 他犹如一阵来无影去无踪的春风,他有他自己的步调,不会轻易地被谁打乱。 小夭默默地看着他的背影,直到只剩下一抹白光,才转身进门。 “啊,你怎么回来了。我刚都在和云奴打赌,我赌你今夜不会回来了。”风清扬嫌弃的看着小夭。 “不回来,我去哪,睡大街?”小夭横了他一眼,怼了过去。 “机会来了 ,都不能把握,我真是为你感到悲哀。” “你先为你输的钱悲哀。”小夭拉过一张椅子,重重地坐下:“快去倒茶。” 风清扬飞快地端了一盏茶出来,递给小夭,也拉了张椅子,坐到她身旁。 “怎么了,情绪不对,说来听听,小爷帮你分析分析。” 小夭伸手在他头上砸了一下。 云奴端了盘点心过来:“快吃,特意跟你留的,你再不吃,就被这小子吃完了。” 小夭拿起一块点心,惬意的咬了一口,甜糯的口感让她咪起了双眼。 第30章 小姐,妖也有情义啊。 那日之后,已经几个月了,相柳一直没有再来过。 小夭虽心中怅然,却也不敢逼得太紧。没人比她更知道相柳的狠绝,前一世,他可以远远的避着你,几十年都不见你一面。这一世,小夭也不敢奢望他会有丝毫的改变。 小夭望着院中整齐摆放着的一排排的酒坛子,摇头苦笑。 这些日子,小夭也没有闲着。 米铺子已经交了钥匙。小夭去看过了,风清扬的眼光还真不错。 铺子里原本的桌椅板凳、厨房用具都留了下来。各种米面粮油的进货渠道,老板都细细的交代清楚了。掌柜和伙计也在风清扬三寸不烂之舌的游说下,留了下来。 后院的屋子、水井和石碾都是现成的,想要入住也方便。 小夭也乐得做个甩手的掌柜。 小夭还在清水镇的周边购置了几块荒地。在附近寻了几户庄户人家,交给他们打理,只用每年交上来一些米粮即可。 春耕事忙,小夭也去看过几次,她并不干涉他们种什么作物,她只是觉得看到那些自己的土地,会觉得踏实又亲切。 清水镇让她有了家的感觉。 那一日,小夭刚从外面回来。天空中就飘起了春雨。 风清扬还未归家,云奴正在厨间忙碌着。 屋外春雨绵绵,灶间柴火噼啪作响。 小夭进房梳洗,换了一身衣裳,坐到厨房的板凳上,和云奴闲话。 归家路上的一丝寒气,此时此刻,在柴火的烘烤下,早已没了踪迹,小夭觉得浑身舒畅,心情都跟着好了起来。 傍晚,风清扬才赶了回来。 三人就挤在灶间用饭。今天,云奴做了一盘清蒸鳜鱼、一盘芝麻拌野菜、一盆豆腐蘑菇鱼丸汤,还蒸了一锅香喷喷的三色饭。 风清扬吃了一口芝麻拌野菜,浓眉轻挑:“这道菜,入口微苦,嚼之却有回甘,云奴姐,你做菜还真是有一套。” 云奴抬眼看了看风清扬,心下了然:“你说再多也没用,碗还是得你洗。” “我今天跑了一天,腿都要断了。”风清扬开始卖惨。 小夭正欲说话,云奴拉了拉她的衣袖。小夭笑着作罢,端着碗盛汤。 “本来,回来的路上打算给你们买些点心,可是今日那点心铺子有人作乱,店面都给砸了个稀巴烂” “怎么回事?”风清扬还未说完,云奴已经打断了他的话头。 “不知道,在下雨,我也就没去凑那个热闹。” 云奴把碗向里一推,站起身:“我去看看。”话音未落,人已没了影踪。 小夭和风清扬对望了一眼,皆放下碗筷,匆匆的跟了上去。 等小夭他们赶到时,只看到云奴一个人呆呆地坐在门口的石阶上。 点心铺子里弥漫着血的味道。 小夭疾步走进屋内,查看地上躺着的人。 “云奴,快进来,还有人活着。”小夭疾呼。 云奴冲进来,步履凌乱,几乎跌倒,是风清扬一把扶住了她。 云奴抱起地上的血人,哽咽着:“鸾姐,我是芫华。” 小夭一时糊涂了,看向风清扬,风清扬无辜的摇了摇头。 “芫华,小青和商羊被抓走了,求求你,帮我救她们回来。” “好,我答应你。”云奴问清楚了地方,抹了一把泪,就欲动身。 小夭一把拉住了她:“你先别急,我们先救店里的人,再想办法去救其他的人。” “小姐这里交给你,我放心。”云奴挤出一点笑来,推开小夭的手,飞跑着冲出门去。 小夭也不敢懈怠,和风清扬一起细细查看每个人的伤情。也幸好小夭有随身带着药品的习惯,她的那些灵药也一一的落到了旁人的肚子里。 查看了一圈,小夭的心才放了下来,虽伤得都不轻,但还不致命,这已经是不幸中的万幸了。 等安顿完这些人,夜早就深了,云奴却还未归来。 小夭的心跳得厉害。她知道云奴多半遇到了麻烦,她最怕麻烦,可她又不能狠下心不管。 她轻轻推醒昏睡的鸾姐,问清楚了云奴的去处,交代风清扬留在此处照看,自己独自出了门。 小夭唤来天马,朝着清水镇的南面奔去。 天空露出一抹鱼肚白时,小夭终于赶到了那片山林。 小夭摸出口袋里的药丸和药粉,紧紧的抓在手心,一步一步,慢慢的朝着山林中间走去。 约摸走了半个时辰,小夭隐隐的看到了云奴浅紫色的衣襟。 “云奴,是你吗?”小夭低声唤道。 “小姐,快跑,不要管我”云奴话音未落,突传来一声闷哼。 小夭机警的闪到一边稍微空旷处。 朦胧的光线中,不远处,有两只绿莹莹、碧幽幽的东西在发光。 小夭飞速的往身后的一株参天大树上爬去,到了树梢,再往下看。 原来,竟是一只吊睛白额的大老虎。老虎体型健硕、双目如炬。小夭的心凉了半截。 此时,已经无路可逃,小夭也不敢逃。奔逃更会引发野兽的致命攻击。 小夭朝着那昂然大物,扔出了一包药粉,怕一包不够,小夭又扔了一包过去。 小夭看到那只吊睛白额的大老虎,似乎有些晃悠起来,忙麻溜的滑下树来,朝着云奴奔去。 云奴的腿受了伤,小夭蹲下,要把她背到身上。 “小姐,小青和商羊还在山里,你不用管我,你去救他们。” “今日,我们两个肯定不行,我们先回去,再想办法。”小夭拽着云奴,云奴眼巴巴的往山顶看着。 “我我打不过的。”小夭的脸上有一丝惭色。 “我来拖住它,你只管去救人就好。”云奴笑着,眼中泛着幽幽的光。 “那你岂不是找死。”小夭一边说话,一边注意观察着那只还未倒下的大老虎。 “我答应了鸾姐的,做人,不能言而无信。” “你又不是人!你就是个妖怪,自己的命都保不住了,还操心别人。”小夭急得大叫。 “小姐,妖也有情义啊。” 第31章 因为,我有个好师傅。 小夭蹙起了眉,无奈的看着云奴。 云奴眼光坚毅,小夭劝不动她,只好张开了手,把银色小弓紧紧的握在掌中。 小夭拉动弓弦,朝着老虎的眼睛射了过去。 老虎用爪子挡了一下,箭偏了。 “此地不宜久留。”小夭拽着云奴往山顶上跑。 半山腰里,看到树上绑着两个人,小夭冲过去解开他们身上的绳索。可看到其中一个,只有一条腿,不由得叹了一口气。 身后传来“嗷呜、嗷呜”的叫声,小夭回头看到那只大老虎呲牙咧嘴的正缓缓走近。 小夭的脸唰的变得煞白。 拿起手中的弓箭,小夭的手抖了一下,可当弓弦拉满时,她的双手骤然变得平稳,小夭放开弓弦,稳稳地射出一箭。 一声闷哼后,传来老虎痛苦的嚎叫声。只看它一跃而起,挥舞着巨大的爪子朝着小夭扑来。 小夭机敏的闪到一边,急急的问那两个人:“你们能不能走?” “可以。”独腿的男子,面上没有一丝的慌张,平和的应着小夭的话。 只见人影一闪,空中腾飞起两只雀鸟。一只是青色的雀儿。一只是蓝绿色,它却只有一只脚。 小夭心头一喜,回头看向云奴。 “我们走。”小夭轻声说道。 雀鸟缓缓地落到地上,扑扇着翅膀,要小夭他们坐上去。 小夭用力拉了一把云奴,就在这时,老虎大吼一声,又朝着他们扑了过来。 小夭推着云奴坐到鸟背上,自己闪避不及,左肩中了一掌。 剧痛让小夭几乎昏厥,闪到一边,她强定住心神,从腰间摸出一个玉瓶,仰头服下。此时,再射箭也来不及了。小夭只能先躲到一棵大树的背后。朝着云奴喊话,让他们快走。 云奴不肯,青色的雀儿也在犹疑着。只见那只蓝绿色的雀鸟,扑过去轻啄青鸟头顶的羽毛,伴着几声长鸣,示意让他们速速远离。 看着云奴远去,小夭松了一口气,一心去观察老虎的动向,强忍着痛楚,拉起弓弦,伺机而动。 瞅准时机,小夭射出了第三箭,中了,射在了老虎的左眼上。 只听得老虎响彻山谷的怒吼声,爪子在空中胡乱的舞动着。蓝绿色的雀鸟趁机飞到小夭身侧,小夭急忙跃了上去。 雀鸟在空中疾速飞驰,小夭只觉得耳畔生风,头晕目眩。 他们先回了点心铺子,看到雀鸟一家抱头痛哭,小夭心中欣慰,却也觉得累,身上没有了力气。 小夭想回家,云奴想留下照看,风清扬也被小夭留给了他们,怕虎妖还会再来,多个人多个照应。小夭也细细的查看了云奴的伤势,并无大碍,方才放下心来。 等小夭回到家中,天早就黑了,一天没有吃东西也不觉得饿。 小夭觉得困,很早就卷起了被子窝在榻上。 夜里,窗外似乎下起了大雨,小夭被雨声吵得心烦,翻来覆去也睡不着。 辗转反侧间,突然听到窗子外有动静,像是轻轻击打的声音,又好似有人在外面敲着窗户。 “谁?”小夭猛然坐起,慌乱的在枕头下摸索着药粉。 窗外响起一个熟悉的声音:“是我。” 小夭突觉眼眶发热,冲过去拉开窗子,又慌乱的去开门。 窗外,黑漆漆的没多少光亮,相柳站在摇曳的烛火里,光影明灭,照亮了他清冷魅惑的侧脸。 小夭觉得委屈又欢喜。 相柳缓缓地走了进来,漆黑的眸子沉沉的看了看小夭,定了一瞬,马上转头避了过去。 小夭顺着相柳的目光低头,这才发觉自己只穿了件里衣就冲过来了,脸上顿时通红一片。急忙转身抓了件长袍披上,方又折了回来。 “你来做什么?”小夭为了掩饰自己的狼狈,也没有好气。 “好久没见,看看你是不是还活着。”相柳眸中暗潮翻涌,边说着边笑了一下。 闻言,小夭一呆,心头火起:“让你失望了,暂时还死不了。” 小夭回头,不再理他,跳到榻上,拥着被子靠坐着,心里憋闷又忐忑,只觉相柳落在身上的目光,有些莫名而又难言的情绪在里头,细瞧,又看不出什么端倪。 “我今天去了轩辕城,等我赶过去,你已经走了。虎妖已灭了。”相柳垂着眼眸,低声说道。 “你在跟我解释吗?”小夭的心思又活泛起来,双眸微红,委屈的看着相柳。 “你也不错,那可是千年的虎妖,居然也让你射伤了。”相柳似笑非笑的看着小夭。 “因为,我有个好师傅。”小夭眯着眼笑了起来,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相柳。 “用药了吗?” “未曾。”小夭蹙起眉,一副可怜兮兮的模样:“浑身没有力气,云奴他们也没有回来。” “药呢?” 小夭随手朝着案几上一指。 相柳拿起千年玉髓的瓶子,又倒了一盏茶,递给小夭,看着她服下。 屋子里安静了下来,什么声音都没有,两人都没有说话。气氛突然变得有些古怪。 小夭紧握着茶盏,心里虽有些慌乱,更多的却是期待,虽然她也不知道自己在期待些什么。一时间竟有些手足无措。 “你的脸怎么那么红,没有发热?”相柳走上前,伸出一只手,抚上小夭的额头。 小夭看着相柳越靠越近,越靠越近,心不受控制的怦怦乱跳起来,坐直了身子,一把拍开他的手,瞪着他:“你才发热。” 小夭别过头去,不敢再看着相柳。心里想着,这下完了,我能控制自己的表情和动作,可控制不了自己的心跳。 相柳察觉到,看向小夭,只看到她的侧脸,红彤彤的一片。 “我,我饿了,我一天都没有吃东西。”小夭低着头,喃喃的说道。 小夭似乎感受到相柳急速的心跳,她微微抬头,瞟眼看他,可看到的只是张清冷的脸。 “你帮我看看厨房里还有没有吃的?”小夭轻声又说了一句。 “嗯。”相柳淡淡的应着,转身走了出去。 小夭抚着胸口,喘了一大口气。望着窗外,默默的发怔。 第32章 那你想怎样? 恍惚间,小夭似乎听到院门咯吱的声音,她竖起了耳朵,却听得并不分明。 今日着实是累着了,似乎等了好一会,也没有等到吃食,小夭蜷着身子又睡了过去。 迷蒙中,似有人在耳畔轻声唤着:“小夭,小夭。” 小夭睁开惺忪的眼,看到相柳静立在床前。 “吃点东西再睡。” 小夭翻身坐了起来,用力稍猛,肩撞到榻上,咬着唇也没能抑住那一声闷哼。 相柳瞟了小夭一眼,递了一个食盒给她。 热气腾腾的馄饨和几块小巧的赤豆年糕。 小夭的眼中顿时有了光,她舀起一个馄饨,吹了吹,小心翼翼的咬开。皮薄馅大,味道鲜美。一个接一个的滑落到肚中,空落落的胃在这一刻才终于有了着落。又黏又甜的年糕更让人心情愉悦。 相柳在一旁饶有兴致的看着眉飞色舞的小夭。 待小夭吃完,扭头,正对上相柳的眼,那双眸子如一潭幽深的春水,让人欲罢不能。 相柳回过神来,接过食盒,放到案几上。 “需不需要我帮你上药?”相柳轻声问着,唇边带着一点浅淡的笑意。 小夭低下头,藏住眼中的局促,指了指左肩。 “肩那里痛,被虎妖伤到了。” 半晌过后,相柳都没有说话。小夭抬起发烫的脸,窘迫的望向他。 “我” 相柳正准备说些什么,就看到小夭把衣领一点一点拉开,衣料在肩头悄然滑落。 两人都红了脸。过了片刻,屋内才又有了声音。 “别怕我只看看你的伤”相柳的声音比往日轻柔,微微有点哑。 小夭递给相柳一个青色的玉瓶。不经意间触到他微凉的手背,慌忙躲开。可一股热浪却瞬间冲了上来,突然觉得四肢都开始发热,连呼吸都是烫的。 药膏微凉,在相柳指尖慢慢的化开,他轻轻的涂抹在小夭的肩上,温热的指腹麻酥酥的触感,让小夭冷不丁起了一身战栗。 “别动。” 小夭能清晰的听到相柳竭力压制着的纷乱的呼吸。 药膏的香气渐渐的漫了上来,熨帖的敷在伤口上,不一会儿便有了温热。 “好了。”相柳突然停下了动作,拉起被角,遮住小夭露出的肩头。 此时的小夭,只觉得脑子里晕乎乎的,如一团浆糊。明明药膏很清凉,却似燎原的野火纵横在每一寸肌肤。 小夭扯起被角遮住脸,试图遮住一脸的燥热。小夭心里也慌乱着,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才能化解这奇怪又尴尬的氛围,她随手指去,指着案几上的一壶酒:“要不要喝一杯?” 说完,小夭又有些后悔,半夜三更邀人共饮,意欲何为? 相柳笑着倒了两盏酒,酒盏清脆的触碰,他喝了一口,又望着小夭。小夭手一顿,酒水洒出来几滴。 相柳饮尽盏中的酒,起身:“我走了。” 小夭连忙放下酒盏,胡乱的拉扯好衣衫,下了榻来,急急的走到他的跟前,一颗心又开始怦怦乱跳。 “外面在下雨。”小夭的声音很低,如蚊蝇嗡嗡。 “无碍。” “要不要打把伞?” “要不等雨停了再走?” “小夭,别怕,没有虎妖了,没有人会来伤害你。”相柳的声音在清冷的夜里,那般的温润柔和。 “我怕,我就是怕”小夭心中酸涩,顾不上其他,一把抱住了相柳。 小夭感受到相柳身体突然的僵硬,感受到他微微有些颤抖,也感受到那一瞬间透过衣料的剧烈的心跳。 “小夭,放手。” 小夭抬头看着相柳,烛光闪烁,照映在他的脸上,似乎想融化掉他脸上一直以来的清霜。 “不放。”小夭把头埋在相柳的胸口,任眼眶中的湿润肆无忌惮的打湿他的前襟。 “小夭”相柳无奈的看着缠在身上如挂件般的小夭。 “你去睡觉,等你睡着了,我再走。”相柳柔声地哄着。 “不行。” “那你想怎样?” “现在这样就好。”小夭地脸一直没有抬起来,嗡嗡地说着话。她不想让自己那张烫死人的脸在相柳面前露了怯。 天已经微微露了白,依稀传来街道上的行人往来的声响。 相柳像个木桩,静静的站在那里。小夭靠在他怀中,紧紧的箍住他,就是不撒手。 “有人回来了。”相柳俯下头,在小夭耳边低语。 “骗人。”小夭摇着头,微晃着身体。 相柳深吸了一口气:“如果你不介意这样子被人看到,我是无所谓的。” “我才不怕。”小夭嘴上说着狠话,却还是竖起了耳朵,去听院中的动静。好像真的有声响,小夭一下子就松开了手,蹦了老远。 相柳扫了她一眼,冷冷的笑着。小夭皱着眉想横他一眼,可又忍不住想笑。一时间,眉眼唇角都透出了几许春意。 “小姐。”是风清扬的声音。 小夭去开门,又心虚的看了一眼相柳。相柳没有理她,自背负着手,施施然的从小夭的房中走了出去。 风清扬站在门口,愣愣的看着他们,脸上泛起一片可疑的红色。 相柳还不忘朝着风清扬微微一笑,从从容容地朝着院门走去。 “小姐,他”风清扬摸着头犹疑着怎么开口。 “昨天下雨,他”小夭磕磕巴巴地说出半句话,又尴尬得恨不能咬断自己的舌头,用双手捂住脸,只露出一双眼睛:“反正不是你想的那样。” “我想的哪样啊?”风清扬有些摸不清头脑,跟着小夭身后追问着。 “你怎么跑回来了,云奴可还好?点心铺子的人可都还好?”小夭叽里呱啦的连着问了几个问题。 “他们都还好,云奴姐不放心你,让我回来看看。”风清扬答道。说完,风清扬似醒悟过来般,又追着小夭说道:“哎,你不要岔开话题啊,你是故意支开我们” 风清扬话还未说完,就看到小夭砰得关上了门,把他隔在了门外。 “哼,这不是心虚是什么” 第33章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你无需告诉我。 小夭关上了门,跑回榻上睡回笼觉。 风清扬在门外冷嘲热讽倒如催眠曲,让她睡得踏实又安稳。 等到小夭睡醒之时,她望了望窗外,阳光明媚,也不知是什么时辰了。 小夭坐了起来,伸了个懒腰,肩还有点牵扯的痛,但已经好了很多。小夭隔着衣衫,轻轻抚着自己的肩,双唇微勾,脸颊有羞色,眉目却又分外的灵动起来。 她开门出去,依稀听得有人语声。她顺着声音来到了厨间。 风清扬和云奴正对坐着用饭。 看到小夭,云奴忙起身。风清扬斜了小夭一眼,低下头暗笑。 小夭也不恼,只是和云奴说话:“你吃你的,不用管我,我也不饿。” 小夭又使唤着风清扬搬了一张躺椅去院子里,她要躺着晒太阳。 云奴准备了一壶清茶送了过去。 小夭望了她一眼,欲言又止。云奴淡淡的笑着,拉了把椅子坐到小夭身边。 “小姐,有什么想问的,尽管问。”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你无需告诉我。”小夭抚了抚云奴的手,轻声说道。 “小姐,你舍命救我们,我不该再有什么隐瞒。”云奴悠悠的望着远处,似在思索着怎么开口,小夭默默的在一旁饮着茶,微眯着眼消磨着漫漫的春日午后。 “小姐我本是一株野草,修炼了几百年终幻化成人形。鸾姐一家当时也同我一样,在深山中修行。只是我耐不住寂寞,不听鸾姐的规劝,下了山。在山下,我遇到了一个人,一个父母早亡的穷书生,而且是个很清高的书生。” 云奴停了下来,茫然的笑着。小夭斟了一盏茶,递给她。 “鸾姐不放心我,偷偷下山瞧过我几回。她不喜欢那个书生,说心气太高,又好面子。明明饭都吃不上了,人家请他帮忙写副对子,事后给了几个钱,他竟然把对子抢过来撕了。鸾姐跟我说,都已食不果腹,还如此心高气傲,自尊自大,成不了气候若机缘巧合,让他成了势,也走不长远。” 云奴抿了一口茶,脸颊涌上来几丝自嘲的苦笑。 “那个时候,我怎么可能听得进这番话呢,我只觉得他是个有志向的。我拼了命的去帮人缝补、洗衣服,做一切我能做得事。只为赚钱养他。有了钱,就会去给他置办一些好的行头,总想他能穿得好一点。” “等他穿得好了他却勾搭上了一位世家的小姐我半道上吓过那位小姐两次,他就请了道士来抓我,用捆妖索缚住我的时候,我问他为什么?呵他却告诉我,那位小姐本就同他一处长大,是他认定的人。” “我那时候对于人情世故还不太懂,并不十分明白你就算付出了,人家也有不接受的权利。我只觉得就算你不接受,可你也不能作践呀,你不能拿我当个玩意。” “他也是知书识理的读书人,却每每夜里来寻我,亲我抱我。世上皆说,孤男寡女,不可私相授受,可我是妖啊,我只要你喜欢我,我喜欢你,世俗礼仪我都可以不在乎。可他,他说他一直喜欢的是那位小姐。” “当时,只觉得委屈得要命。如今突然好像知道自己为什么那么委屈了,他既然心中已有别人,又何苦来招惹我?” “他找人牙子发卖了我,鸾姐也曾想方设法的救我,可死斗场好进不好出,直到我遇到了小姐。” “小姐,仗义多是屠狗辈,负心多是读书人。人心太绕了,人类的情爱,我们这些妖怎么会懂得。鸾姐于我有恩,我们本都想着平平安安的活着,谁曾想虎妖一直想借助小青和商羊助长自己的灵力,所以才” “后面的事,差不多小姐也都知道了。” 云奴说完了,手握着茶盏,静静的看着小夭。 “虎妖已灭,你不用担心。”小夭温和的笑着,她知道云奴口中说得轻巧,一路上也不知经历了多少的艰辛困苦,她不抱怨,小夭也不问。 “是相柳?” “嗯。”小夭笑着笑着,不知为何低下了头。 “小姐,谢谢你。” “不用谢我,我也没出什么力。”小夭低着头,脸微微的泛红。 云奴了然的笑着:“这份恩情我会记得。小姐,妖的心里都没有那么多弯弯绕绕,他认准了他就不会变,他只求用我心换你心。妖比人纯粹,他要的不过是全心全意和心甘情愿。” 小夭抬起头来,她觉得云奴的话外有音,她疑惑的看着云奴。想问什么,可一时里却有点糊涂,绕不过来。 “日后,我该唤你云奴还是” “随小姐方便,叫什么都不过是个称呼而已。” 小夭沉吟着,定定的看着云奴,过了好一会,小夭才说道:“你是不是觉得我对相柳” 小夭说不下去了,满脸通红。 “小姐毕竟是神农山上的人,轩辕王和辰荣义军迟早一战,到了那一天,小姐又该如何自处?难道小姐心中没有顾虑?” “我有,可我我也想和他一起,陪着他。” 云奴淡淡的笑了一声,没有再说什么。小夭有点怔怔的,蹙着眉盯着门口摇曳的枝条。 风清扬也自倒了一盏茶,坐了过来。 “米铺子这几天生意很清淡,我估计靠这个营生想赚钱可能有些困难。” “不亏本就好。”小夭回过神,淡淡的笑着。她原本也没打算靠着它赚钱,只是想要一条进货的渠道,以备不时之需。 “我们要不要做点别的什么?”风清扬晃着手中的茶盏,望着小夭。 “嗯?” “鸾姐那里有人手,如今他们的铺子也给毁得稀乱,我们可以联手。”风清扬挑着眉,满脸的主意。 “那就开个酒楼。若问哪里的传言和消息最多,除了娼妓馆,就是酒楼了。我们既然开不了娼妓馆,那就开个清水镇最好的酒楼。” “最好的?”风清扬追问了一句。 “当然,要就不开,开就开家最好的。”小夭笃定的答道。 第34章 涂山璟来找过你? 小夭并没有说大话,她想开个酒楼,将来不管如何,都可以是云奴和风清扬安生立命之所。 那日,鸾姐带着小青和商羊过来答谢小夭救命之恩。一院子的人正好坐下商议。 眼下,清水镇里也有几处经营不善,打算盘出去的酒楼。风清扬这几日也在四处打听着。 鸾姐一家经虎妖一事,本已心灰意冷,准备还是回到深山之中,躲起来埋头过完余生。听了小夭一番开解,心思又活泛起来,只是不肯要小夭的干股。 “我是一个懒怠的人,又不喜欢操心,酒楼的事还需你们多担待。这都是你们该得的。” 小夭的坦诚,加上风清扬的撺掇,还有云奴的情谊,这个事就算定了下来。 风清扬带着商羊找寻合适的店面,鸾姐带着小青和雀妖们钻研时下最流行的食谱。 云奴和小夭忙着酿酒和制药。云奴看着院子里越来越多的酒坛子,叹了口气,未发一言。 又过了些日子,酒楼盘了下来。只是店堂内早已有陈旧之色,风清扬又忙着找人来维护修缮。小夭和云奴抽空过来巡视了一番,看着进进出出忙忙碌碌的人们,小夭突然觉得好笑。 置下这些产业,好像自己要在这里活上几千年。 虽然她也想,可是,这仿佛是个绮丽的梦,也不知哪一天就会从梦中醒来。 小夭带着云奴,散漫的走着,不经意间就走到了购置的那些田地旁。小夭随意的坐在了田埂上,任风吹拂着鬓发,看着麦浪阵阵,她的目光变得悠远。 小夭伸手摸了摸稻杆,掌心传来粗粝的触感。田中劳作的老农,望着她们憨厚的笑。 “虽然我不缺钱,可地却没有多少,若是遇上天灾,有再多的钱都不如有地。你记得帮我提醒风清扬,多囤点粮食总是不会错的。” 云奴在一旁轻声应着。 风清扬每日都在酒楼里忙碌着,还得抽空去米铺子巡视。小夭整日里默默的制药,钻研着医术。云奴两边跑着,也帮着鸾姐研制新的菜式。 日子就这样平凡而琐碎,日复一日。 那一日的午后,小夭犯困,拿医书遮了脸,靠在躺椅上休憩。 听得院门开合的声音,也懒得睁眼,只是含糊的问了一句:“回来了?” 来者没有说话,也没有离开。 恍惚间,小夭心中有了期盼,她猛的拿过医书,抬眼望去。 院门处站着一人,身着玄服,负手而立。就算没有说话,帝王的威严依旧扑面而来。 是玱玹。 小夭站了起来,心中并无太多的意外。她知道,这一天,迟早会来。 “你怎么来了?”小夭淡淡的笑道。 “玩够了吗?”玱玹面无表情,声音冷冷的。 “哥哥,我不想回去。”小夭心里有些忐忑,拉着玱玹的衣袖,小声的说着。 “你还要胡闹多久?” “我没有胡闹,我就是不想回去。” “那我陪你。”玱玹衣袖一挥,自悠然的坐到躺椅上。 “你不要像在瀛洲岛上那般耍赖。”小夭急了,扯着玱玹就往外推。“这是清水镇,旁边就是辰荣军。” “我饿了。”玱玹不接小夭的话茬,起身似要找寻吃食。 “你想怎样?”小夭气的跺脚。 “我只要你跟我回神农山。” 小夭知道玱玹在耍赖,可她怕相柳会来。她一直盼着他来,可如今,她又生怕他会来。 “哥哥,你明明知道我不喜欢那里,你也知道我不喜欢那样的日子,你为什么要逼我?” 过了好一会,玱玹走到小夭跟前,食指滑过她的脸颊,声音低沉,却隐隐的含着一丝哀伤和怒气:“我们说好要在一处的,天下之大,你纵然幻化无数的形貌,纵然跑到天涯海角,我都能够找到你。小夭,你不要离开我。” 小夭扭头躲开玱玹的手,心中怨愤又心酸。重生之后,她只想和玱玹离得远一点,他是他,我是我,除了那避不开的亲情,不要再有什么纠缠牵扯。她不想伤害他,她也不想玱玹伤害她想保护的人。 “小夭,自从你走后,我才知道我也会怕。我怕你消失,我怕再也见不到你。小夭,我也是人,我也有七情六欲。神农山上的那些女人,都只是平衡朝局,绵延子嗣的工具。我知道你心中所求不过是一生一世一双人” 玱玹艰难的开口。 小夭唬住了,心中一阵乱跳,她怕,怕玱玹说出什么话来,怕彼此间无法再维持如今的表象。她急急的打断他的话:“哥哥,你怎么知道我在此处,是涂山璟告诉你的吗?” “涂山璟来找过你?”玱玹的注意力成功的被转移了。 “嗯。”小夭乖巧的低下头。 “哼,他有什么资格来找你,这些日子,都在传防风意映病重。也不知是不是他故意为之。”玱玹面露不屑,眼神都是冰冷的。 “什么病?”小夭问道。 “不知。”玱玹不耐的答着,又蹙起眉凝视着小夭:“你是为了他逃婚,又为了他躲到了清水镇?” “不是,我和他早无干系。只是防风意映的身体一直还好,怎么突然就病了?” “鬼知道他在盘算着什么,涂山家的狐狸心眼多着呢。” 小夭心中暗想,莫非是涂山璟已经发现了防风意映和涂山篌的私情?如按上一世的发展,也是差不多这个时候了。只是这次他没有狌狌镜,他又是如何得知真相的呢? 小夭微蹙着眉思索着。 “想什么呢,有防风意映一日,他就休想娶你。”玱玹恨恨的说道。 小夭按着玱玹坐到椅子上,又倒了一盏清茶递给他。 玱玹抿了一口茶,扭头看着小夭:“什么时候回去?” “哥哥,神农山上太冷清了,我能不能就待在清水镇?”小夭蹲在玱玹身前,企盼的望着他。 “你休想!”玱玹把茶盏重重地磕在了案几上。 “那我一个月来一次,好不好?”小夭皱着眉,红着眼眶殷殷地望着玱玹。 玱玹看不得她这个装腔作势地鬼样子,扭过头去,但终拗不过她,也舍不得把她困得太紧。 几番讨价还价,兄妹两终于说好,小夭可三个月来一次清水镇。酒楼开张那天,也是小夭须回神农山之日。 第35章 我能逃到哪里,哪里又不是他的土地? 小夭目送玱玹登上云辇之时,云奴正好回来,撞到了。 云奴也没问,只是静静的陪着小夭站在院门处,看着云辇飞上云霄,渐渐的消失在云端。 就在那瞬间,小夭似乎失了精气神,肉眼可见的萎顿了下来。 云奴搀着小夭坐到躺椅上,拆开手中的点心盒子:“这是鸾姐专程为小姐做的桃花酥,小姐尝尝。” 小夭随意的拿起一块,一小口一小口的咀嚼着,茫然的望着远处,心里空落落,无望又无助。 “我要回神农山了。”小夭轻声的说着,淡淡的笑着,像是说着旁人的事。 “什么时候起身?” “酒楼开张的日子。” “这么急?” “呵” 小夭在笑,可在她的笑声里,云奴没有听到丝毫的欢喜。 “小姐,若不想回,我们就不回。我们离开清水镇。”云奴握住小夭的手,微微用力,想给她一丝安慰和力量。 “我能逃到哪里,哪里又不是他的土地?” “我们去找相柳。” “辰荣军本就过得不易,我不能再给他添麻烦了。” 小夭在院子里静静的坐了一个下午,云奴只不时的给茶壶中注满热水,给点心盘子里添上几块点心,没有去打扰她。 到了傍晚,夜幕低垂之时,风清扬才回来。 他一踏进院子,就感受到了今日的氛围与往日不同,云奴一脸的正色,小夭却面带恍惚。 “怎么了,出了何事?”风清扬大步地走了进来,走到小夭跟前,上下打量着她们。 “过几日,我就要回神农山了。” “什么时候回来?” “顺利的话,也是三个月之后了。” 小夭望着眼前少年青涩的脸,不禁苦笑。自己丢了这么大一摊子给他,也不知会不会把他压垮。 “能不能不回?”风清扬问道。 “不能,我不想因我一时的任性引发帝王之怒。如今,我也无法和他抗衡,真出了事,我连自保的能力都没有。” 经过一个下午的思索,此时的小夭心平气和,思路清晰。 “你们都坐下,我有事情要交代。”小夭笑望着风清扬和云奴。 云奴走过去关上了院门,三人围坐在小院中央,脸上再无笑意,一脸的肃穆。 “我走之后,有几件事还需你们去做。” “你说。”风清扬爽利的说道。 “第一件:务必囤粮。无论何时,手中都该有余粮。如有足够大的仓库,就多囤一些。遇到旱涝灾害,务必主动开仓赈济。” 风清扬点头应下。 “第二件:开善堂。每年都从我的盈利中拿出三成接济、收养清水镇上无父无母的孤儿和无人赡养的老人。若无盈利也无碍,你们报个数给我,银钱我来想办法。” “孤儿?”风清扬迟疑的抬起眼,看着小夭。 “辰荣遗孤也是我们救助的目标。仗打得太久了,清水镇上有太多缺衣少食的孩子,我们能救一个就救一个。” “好。”云奴眼眸中有着些微的动容,朗声应着。 “第三件”小夭突然停了下来,看了看他们俩,深吸了一口气,才又接着说下去:“这件事最难办,但是又必须办。我要有自己可以用的人,清水镇人龙混杂,高人异士也多。若能招募一批,来日,我或可自保,不用再受旁人挟制。江湖侠士重义轻生死,一诺值千金。这样的人,方可以一挡十。” “小姐,你想”风清扬的脸上都有了凝重之色。 “我只想好好的活着,和你们一起好好的活着,做自己想做的事,不委屈自己更不想勉强自己。” “这事虽不好办,可也总会想到办法,我们广施恩,日子久了,名声在外,会有人愿意投靠的。”云奴低声的说道。 “钱财方面,你们不用担心,我回了神农山,遍地是金银。”小夭似欢快的笑着,想让笑声驱散他们心中的阴霾。 风清扬想笑,扯了扯嘴角,没有笑出来,苦着个脸,冷着眼看着小夭。 小夭也不看他,拉过云奴的手:“还有一件事,只能麻烦你。” “小姐,尽管吩咐。” “我想要你酿几坛最烈的酒,天神王母都会饮醉的那种。” “嗯?”云奴有些迷茫,微愣,蹙起了眉。 “我知道不容易,你尽力即可,将来我会有用。” “好。” “风清扬,酒楼的事,你也别太急,能缓一日就缓一日。”小夭狡诘的笑着,说了那么多,心里也轻松起来。 “我明白,不开张都行,我不急。”风清扬的嘴角终于有了一丝笑意。 “你呀,还有鸾姐一家指望着酒楼呢,我只是让你缓缓,缓一日,我就能多陪你们一日。”小夭用食指轻戳着风清扬的额头。 大家虽都在玩笑着,可愁肠离绪却如沉甸甸的乌云般,罩在了每个人的心上。笑意都有着几分虚无和牵强。 小夭默默的看了一会,院落中的酒坛子,望着风清扬,轻声说道:“你明日找辆牛车,把这些都送到娼妓馆。日后,他若不来取,就每三个月送一次。” “好。”风清扬努了努嘴,似有话想说,可看到小夭脸上好不容易才有了几丝笑意,又咽了回去。 “这几日,我们要吃得好一点。”小夭笑着笑着,轻叹了一声。 云奴红着眼点头。 “我是回神农山,又不是去哪里受苦,我没事的,你不用担心。”小夭伸出手去,欲拉着云奴的手,稍做安抚。 云奴却扭身,快步地进了厨房。 小夭望了望云奴离去的方向,心中难免酸楚,可又不愿让他们伤怀。只能佯装着无事,走到院门边,安静的看着街道。 周遭似乎突然就喧哗了起来。有牛马的嘶鸣,有女子的谈笑。有夫妇相携,柔声蜜语,也有同龄结伴,哄然大笑。 不知是因为心底的怅然,还是夜深露也重,小夭恍惚间生出错觉。 小夭觉得自己仿佛是游离在繁华俗世中的孤魂野鬼,所有的相依都难得长久。 万丈红尘中,无一处可容身,无一处是她的家。 第36章 你要回去了? 既然已经做了决定,小夭觉得那颗整日半悬着的心也算落了下来。 神农山似一个巨大的牢笼,困住了一个又一个的女子。她们的喜怒哀乐都在那方寸之间。小夭遥望着神农山的方向,默默无言。 要离开了,才方觉这座并不繁华的小城,处处都让人难以割舍,连迎面的微风都似带着缠绵的暖香。 小夭信步走出了院子,云奴要跟上被她拦住,今日她只想一个人,慢慢去感受清水镇的点点滴滴。 小夭定睛看着对面的回春堂,桑甜儿在院子中闲散的坐着,周边散落着嬉闹的孩童。 小夭慢慢的走了过去,她走到宝柱的门口,宝柱的房门依旧紧紧的闭着。小夭静静的站着,盯着那扇门,似要穿透它去看见某个人。 过了许久,又自觉好笑,忍不住叹了口气。 “姐姐,你要找宝柱哥吗?” 身边突然传来清脆的声音,小夭低下头,看到一张稚气的脸。 “姑娘,到太阳下来坐坐。”桑甜儿朝着小夭招手。 小夭走了过去,挨着桑甜儿坐在向阳的墙根下,阳光并不刺眼,反倒有着温煦的柔和。 “以前没见过你,你是宝柱的” “一个不算朋友的朋友。”小夭随口答道,却又莫名的心虚,面孔有了热度。小夭垂下了眼眸。 桑甜儿上下打量着她,似乎明白了什么,脸上的皱纹都颤巍巍的笑了起来。 “难怪东边的吴大婶五次三番想把闺女嫁给宝柱,他就是不肯。我们还想着他是不是有什么毛病?你看,那么精神的一个后生,生得那样好,话不多,又实在。哪个姑娘家跟了他,都是要享福的。” “我们也猜着,他在清水镇这么些年,就守着我们这些街坊四邻,莫不是在等什么人。姑娘,人这一辈子,只有到了我这个年纪才知道,真心最难得。宝柱,是个好孩子” “我不是”看到桑甜儿停不下来的嘴,小夭羞红了脸,忙摇头申辩着。 “姑娘,两情相悦最是难得,遇到了就别放手。宝柱这孩子,多半是个嘴笨又木讷的,你不要看他说了什么,你要看他做了什么。男人的嘴靠不住,要的是他的心。” 小夭扎着头,闷坐着。心里思索着桑甜儿的话,又疑惑上一世好像不是这个样子。 不过,也无所谓的,几句闲话,又能改变什么。小夭淡淡的笑了起来。 小夭只是好奇在旁人眼中的宝柱究竟是个什么样子。 看着眼前从容满足的桑甜儿,小夭不禁感慨万千。怎么过,都是一辈子。只是,和有的人一起你会内心充盈,眉目含笑。而,有的人,会拿你当浮木,去托举他的人生。 小夭坐在太阳底下,和桑甜儿闲话了半日。 听桑甜儿说着老木、说着麻子、串子,说着那些她不知道的事。 恍惚间,好像回到了当年的回春堂。 牵绊如丝网,缠得小夭的心隐隐的疼。小夭轻轻的摸了摸桑甜儿干枯的手,站了起来:“甜儿,我要走了,这些年,谢谢你。” 桑甜儿愣住,呆呆地看着小夭。 “你你是谁?”桑甜儿声音嘶哑,在小夭身后叫道。 小夭回头,朝着桑甜儿微笑,没有回答。抹了抹眼角,快步离开,消失在树影之中。 小夭不敢回头,前尘往事都涌上了胸口。很多年以前,清水镇,她也曾有过一个家,可是,后来,她走了,老木也走了,麻子串子也都不在了,桑甜儿也已站在了生命地尽头。 其实啊,这世间,有什么是可以留住地呢,你再珍视之人,也是留不住的。人人都是彼此生命里的过客,有些人牵绊深一点,有些人一面之缘。 所以啊,又有谁能伴你长久? 这世间,伴你长久的除了自己还是自己。 能相伴一时,真心真意、心灵相通,就算仅有朝夕也已足够。 上一世的自己,真是执念深重,为了一个能长相守之人,可以做那么多违背自己意愿的事,底线被一次又一次的越过。依赖旁人,想着把自己托付给旁人,到头来终归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白驹过隙,纵使容颜依旧,也挡不住人心的善变。小夭掩嘴暗笑,突然觉得自己通透起来。 天不知何时阴了下去,起了凉风。风里携着冷意,吹拂着小夭的裙摆。小夭抬头望了望,突然灰蒙蒙的天,衬得她的眼睛却比往日更加明亮。 “小夭。” 身后忽然传来一道熟悉的嗓音,平和又清冷。却又像温暖缠绵的春水绕进了小夭的心头。 小夭微微一愣,扭头瞧见一袭白衣的相柳背负着双手,欣然而立,嘴角似含着笑意望着她。 “我我刚去了回春堂。”小夭心中的那一股豪气瞬间就泻了下去,莫名的有了几丝心悸和拘谨,还有着不可言说的不舍。 “哦,可见过桑甜儿?”相柳清冷的笑着,小夭偷偷的望着他。 “见了,回春堂她打理得很好。她还跟我说了她的邻居宝柱”小夭小声的说着。 相柳并没有回应,两人都不出声,并肩而行。 小夭抬眼瞅着他,似乎有很多话想说,却又不知从哪一句开始说起。 “我收到酒了。”最终,还是相柳先开了口。 “嗯。过两天我让风清扬把药也送过去。” 相柳停住脚步,看着小夭:“你要回去了?” “你怎么知道?”小夭脱口而出。 “这么爽快的就送来了酒,也没有要我陪你练箭,不用猜都知道了。”相柳的眉眼中皆是戏谑的笑。 在小夭的眼中,此时的他又有了几分防风邶的影子。 小夭恼怒的瞪了相柳一眼,却没有和他斗嘴的力气。 “相柳,我不想回去,我只想在这里陪着我想陪的人好好的过这一世” 小夭似乎感受到身旁急促的呼吸,可是,当她想细究时,已没了踪迹。 两人静静的走在清水镇的街道上,都不说话。只有着偶尔的对视,彼此眼中情绪万千,可小夭偏觉得心里是满的,嘴中是甜的。 渐渐的,入了夜,街道开始热闹起来。路边灯笼高挂檐角,人头攒动,叫卖吆喝声在耳边回荡,四面八方升腾起来的烟火气缓缓地将他们包裹。 第37章 相柳,我今日醉了…… 纵使风清扬再拖延,一晃,酒楼就要开张了。 他托人看了日子,就在明天。 院子里云奴随手种下的野花,这几日突然就绽放了,扑鼻的香。 院子里的每一处都是那么熟悉,躺椅、案几,连茶壶上的花纹都让小夭红了眼眶。 小夭默默的环视着四周,心里闷闷的难受,眼眶发热,鼻尖发酸,她拼命的咬着唇,不肯让眼泪掉下来。 今日,大家说好一起吃晚饭,只当为她送行。 天刚擦黑,院子里就聚满了人。 云奴买了好多的菜,躲在厨房里边做菜边偷偷的抹泪。鸾姐带着她们一大家子,强笑着做着各式各样的点心,说让小夭带回神农山。风清扬带着新请的小哥跑进跑出,似乎比谁都要忙碌,可小夭却看到了他微微泛红的眼角。 小夭想打趣几句,想说这又不是生离死别,过些日子还会再见。可是,话到了嘴边,发着颤,就是吐不出来。 小夭一直觉得自己是个冷心冷性的人,可今时今日,却似有些什么东西在心里肆意的滋长着,让心轻易的就感觉到了疼痛。小夭在想,或许是经历了一世,连心也变得脆弱些了。 慢慢的夜幕降了下来,风清扬在院子的四周挂上了灯笼。案几上也摆好了刚煮好的香茶,氤氲着一层白气,让人心里难免生出几分岁月静好之意。 小青和商羊跟着云奴摆放着菜盘,鸾姐和其他的雀妖张罗着椅凳。院子里有着嬉闹声,有着茶饭香,有着浓浓的烟火气。 大家都围坐了过来,小夭招呼着大家动筷。风清扬却一把按住了她,频频回头望着院门。 “还有客人?”小夭低声问道。 “嗯。”风清扬和云奴对视了一眼。 耳边只有雀妖们叽叽喳喳在说着闲话,小夭的心中却已如明镜,她已猜到还未到的人是谁。 “这个时候都还没有来,大概是不会来了。不等了,再等下去,菜都要凉了。”小夭淡淡的笑着。 “不急,不急,我们也不饿。”鸾姐连忙摆着手,让雀妖们都老老实实的坐好。 风清扬跑到了门口,踮着脚张望着。 过了半盏茶的功夫,院门外就传来风清扬高兴的声音:“来了,来了,我就知道他一定会来。” 小夭明明很平静,可听到急切地脚步声时,呼吸平白的急促起来,有一瞬间的失神。小夭抬起头,刚好和相柳的视线相对。几日未见,他的眉目之间似乎又多了几丝疲惫。 无暇的白衣衬得他面若寒玉,幽黑的眼眸清冷地望了过来。 风清扬拉着相柳入座,堪堪地就坐在了小夭身旁。周遭的人都善意的笑着,笑得揶揄。小夭也不在意,端起酒盏敬大家。 不知是不是错觉,小夭瞧见相柳眼中有着一抹微不可察的血色。小夭一时有些发愣,定定的看着相柳,想问他是不是也会有一些不舍? 可小夭舌尖发苦,喉头似被堵住了般,在相柳深深的凝视中竟然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口中苦涩,小夭忍不住抿了一口酒,接着又是一口 不一会,小夭就喝完了两壶酒。云奴往她碗中夹菜,她也没有动。 “小姐。”云奴轻轻唤了一声。 “今日难得高兴,醉就醉,人生难得几回醉。”小夭笑盈盈的说道。 说完,小夭斜着眼看着相柳,边看着他边饮着酒。 人与人之间,本就凉薄,像那海市蜃楼,看着巍峨浩荡,何尝不是假象?你骗我,我骗你,一时的谎言就想骗一世的欢愉。当真的,多是傻子。 可是,我旁边的就是个傻子,从不肯开口骗我,却默默的做了那么多。 小夭觉得自己似乎有了醉意,一颗心在胸口荡荡悠悠,似乎要蹦了出来。 她举着酒盏伸到了相柳的面前,呵呵的笑着:“你是个傻子,你是天底下最傻的傻子。” 云奴慌忙赶过来,拉住小夭到一旁,陪着笑对相柳说道:“小姐定是喝急了,说的醉话,你别往心里去。” 风清扬在一旁扶额,嘴角挂着讪讪的笑。 “我没有醉我还能喝。相柳你敢不敢跟我赌一把?”小夭一把推开云奴,又灌下一大口酒,直直地冲到相柳跟前。 “你想赌什么?”相柳噙着一丝笑,或许是喝了酒的缘故,脸上也蒙了一层淡淡的红色。 “我们摇骰子我们我赢了我只要朝夕,不要一辈子” 相柳看着小夭,眼眸中光华流转,比满室的烛光还明亮,却也有着几丝掩都掩不去的黯然。 “小夭。” 相柳正欲说什么,却看到小夭把手中的酒盏重重地掷了出去,众人听得一声碎响,还未回过神来,又听到小夭拍掌大笑。 “我赢了,我赢了,我的是豹子” 小夭摇晃着走到相柳跟前,牵住他的手,盈盈的笑:“你看到了吗,我赢了” “哎哎哎”风清扬走过来,红着脸,想拉小夭走。 鸾姐一把拦住了他。 相柳并没有说话,也没有抽出手来,只是张开了手指,将小夭的手拢在了掌心。用灵力帮小夭驱散着浑身的酒气。 小夭怔怔的望着相柳,看他眉眼间的轻笑,看他眼眸中汪着的一潭柔和的水润光泽。小夭也跟着笑了起来,虽然她也不知道自己在笑什么。 小夭向前走了两步,她想和他靠得更近一些。可是,相柳却不动声色的向后退去,彼此间的距离依旧是半臂之遥。 小夭不懂,抬眼疑惑的瞅着他。 相柳还在笑,可小夭却觉得他的笑容里并没有愉悦和欢喜,更多的是无奈和酸楚。 夜越来越深,鸾姐带着雀妖们先行离去了。 云奴和风清扬陪着小夭送相柳到了院门处,小夭的酒意渐渐散去。 空中挂着一轮残月,不见星辰。 “相柳,我今日醉了” 相柳的脚步顿了顿,没有回头也没有停下,背对着他们,挥了挥手。空旷的街道上,淡淡的月光把他的身影拉得好长。 第38章 小夭,不要离开我。 回到房中,小夭握着一盏香茶,坐在案几前,呆呆的望着窗外的月亮。 窗外的景致早已看不清楚,唯有头顶的明月始终如初。 清冷的月光透过薄纱的窗棂映照在灰白色的地面上,划出一道孤寂的长影。 云奴端了一碗醒酒汤进来,抽走小夭手中的茶盏。 “夜深了,茶喝多了,睡不着,明日还要赶路。” “不碍事。”小夭浅浅的笑着。 “你不要多想,相柳他” 云奴说了半截又停了下来,面露囧色。 “我不怪他,只要他活着,他想怎么样都好。我比任何人都知道,我们之间不会有结果,可是,我就是想试一试” 云奴轻抚小夭的手背,戏谑道:“你可是神农山上的人,换了我,我也不敢。” “我都不怕,他怕什么,再不济,说几句好话哄哄我也行啊。”小夭苦着脸抱怨着。 “只有没担当的人,才喜欢空口说白话。“ 云奴的话好似也有她的道理,相柳从来没有说过不能兑现的承诺。他是妖,却比很多人更像个君子。 小夭笑了起来。 “他不是不想,他是不敢。他是将军,战场就是生死难料的征途,君归何时,君归何处,甚至战死沙场皆无定数”云奴努力的组织着词汇。 “云奴生离尚有指望,而死别就是彻底的绝望。过了这些年,我仿佛才开了窍,也明明白白清清楚楚知道自己想要什么。我要的是一个能赤忱待我,两情相悦心意相通的爱人。就算最后落得孤身一人,又有什么大不了呢?毕竟谁也不知道哪一天自己也就去了” 小夭说完,几大口喝完了醒酒汤。 云奴接过空碗,叹了一口气:“小姐,明日我跟你一起回神农山。” “不用了,你就在清水镇待着,这里比神农山舒坦。” “我们已经商量过了,我陪你回去,若有个万一,也有个帮手。” “神农山上应该还是可以放心的。”小夭笑道,也不再和云奴辩驳。 云奴若愿和她一起回去也是一件好事,至少自己不会那么孤单。 第二天,小夭醒得早,却赖在床上,不肯起来。 “云辇已经到了。”云奴蹲到榻边,脸带笑意,小声的说着。 小夭不情愿的起身,洗漱。 登上云辇的那刻,小夭回头望,想着原来人与人之间,相处久了,即便没有血缘,也能生出些许的情谊,多了些牵绊和拉扯。 风清扬和鸾姐他们此刻应该在酒楼里忙着待客。 那,相柳呢,他是不是正在深山中练兵? 小夭转身,洒脱的挥了挥手,云辇缓缓升起,向云霄飞去。 到了小月顶,跃下云辇,苗圃疾步迎了上来。 看到小夭的那一刻,苗圃又欢喜又委屈,眼睑泛红。 小夭笑着握了握苗圃的手,随着她去了章莪殿。 章莪殿被苗圃打理得很好,园内奇花异草、姹紫嫣红,园中还遍布着湖泊溪流,倒有几分承恩宫中漪清园的景象。 园中的美景并没有让小夭流连,净面,换了衣衫,小夭带着云奴去见轩辕王。 轩辕王正坐在案几前,一个人下棋。那是神族特制的棋盘,方寸间就是一个世界,天地山川都在其中。 小夭没有出声,坐到对面,甜甜的笑着。 “舍得回来了?”轩辕王依旧凝视着棋局,微微摇晃着头。 “我想外爷啊。”小夭嬉皮笑脸的说着。 “哼。”轩辕王放下手中的棋子,看着小夭,面容透出疲惫,似乎想说什么,小夭等了半晌,轩辕王却是让她退下了。 小夭也没多问,做帝王的心思旁人又怎么能明白呢?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既然回来了,且先随遇而安。 回到章莪殿,苗圃早已备好饭食。 用完饭,苗圃陪着小夭在殿中巡视了一圈,又吩咐下去备好浴桶热水。 小夭沐浴更衣回到寝殿,殿中弥漫着淡淡的花香。小夭披散着头发,只穿着里衣盘腿坐在榻上,任云奴用玉梳帮她擦拭、梳通头发。 “今日,你也累了,先去歇着。”小夭拉着云奴的手,笑着说道。 云奴退下后,小夭抱着腿坐到窗前。今日也不知是十五还是十六,一轮明月如银盘,发出的光清冷却一点也不暗淡。 苗圃泡了一壶桃花茶,白色的茶盏里漾着粉色的茶汤,一股清香在鼻尖萦绕。 其实,一个人若无欲无求,只需温饱,在神农山也可过得很好。若是几百年之前,小夭想必也不会有逃离的心。看来,这人啊,欲望也是随着时间和环境在改变。 小夭想着想着,低头笑了起来。 不知不觉夜已经深了,敲门声在寂静的夜里那么清晰,小夭饮了一口茶,望着门,不出声。 “小夭,开门。我知道你还没有睡。”门外是玱玹理直气壮的声音。 小夭披了外衣,起身开门。 “你怎么知道我没睡,我已经都准备睡下了?”小夭没好气的说道。 玱玹伸出手想牵住小夭的手,小夭一把推开:“有话快说,我今日很累。” “小夭,你在怪我?怪我接你回来?”玱玹蹙着眉头,一脸的疲惫。 小夭并不想和他顶嘴,可脑子里想起上一世玱玹答应她留相柳一命,后来相柳却是万箭穿心。小夭想过,相柳若想活,没有人能要了他的命。若玱玹真想留他一命,也不会有人会违抗他的指令。 所以 还有涂山璟,若不是玱玹,他也不会九死一生。 玱玹或许是个好帝王,可他,不是一个好哥哥。 前尘往事在那浮想起来的瞬间摧毁了小夭的忍耐力。 “你明明知道,我不想回来,你为什么一定要逼我?”小夭背过身去,遥望着远处。 “小夭,不要离开我。” “哥哥,我们长大了,我们都会有自己的生活,有自己想过的日子。神农山像一个巨大的牢笼,我不想被关在笼子里。” 第39章 小夭,你在躲我? “没有人想把你关起来,在神农山,你才是安全的。”玱玹的语气中自带着帝王的威严。 玱玹的眼中闪烁着令小夭恐惧的光芒,偏执又炙热。 小夭心烦意乱,更不想和玱玹争辩,做了帝王的男人,怎么可能听得进别人的意见。在他眼中,他觉得对,那就一定是对的。 “哥哥,我知道你是为了我好,可是,有时候这也会是一种负担。” 小夭回头望着玱玹,长吁了一口气,推他出门:“早点回去歇着,不用为我费心,我会过得很好。” 看着玱玹黯淡下去的眼神,看着他全无笑意的脸,小夭有一刹那的心疼。 曾经,他们是彼此的光,在密布着荆棘和陷阱的道路上携手前行。如今的玱玹已经在荒芜中劈出了一条属于自己的路,而他们也不会再是彼此的救赎。 小夭静静的靠在门上,门外却并没有传来玱玹离去的脚步声。 她不想去费心,她掌控不了他。小夭爬上榻,拥被入眠。 门外,玱玹站了很久。 小夭的不告而别,才让他知道,她对他有多重要。伤筋动骨般的疼痛,还只能藏在心底。 他也知道小夭性子别扭,吃软不吃硬。他想着,来日方长,不急于一时,只要小夭肯留在他身边,他可以隐忍,可以等待可以徐徐图之。 第二天,小夭刚起身不久,还在用着早饭,就有侍女捧着玱玹的礼物进来。 云奴让侍女呈上来,那金色的楠木盒子一打开,满室的光泽。一颗硕大的明珠刺得人眼睛痛。 云奴望了眼小夭,小夭微微颔首。云奴恭恭敬敬的收下了。 待侍女走后,“陛下这是?” 云奴瞅着小夭,小声的问道。 “管他呢,他想送就送呗。等哪一天下山,去轵邑城换成金珠。回到清水镇,拿它去砸风清扬。” 小夭是真的不在乎,她装傻的本领强过太多的人。和玱玹之间,能装一天糊涂,她就宁愿装一天糊涂。 她相信,玱玹若一意孤行,这般肆意妄为下去,会有人让他明白在没有足够强大的力量庇护之时,明目张胆的偏爱就是一种伤害。 玱玹拿出对付那些女人的一套来对付她,小夭也只能在心底一声叹息。 为了少惹些麻烦,小夭整日待在章莪殿内,看似是修身养性,实际上在专心炼药。 神农山上有着各种珍稀的药材,还有着轩辕王的秘藏,小夭找玱玹要来了九株回魂草,又借来了青龙部的神器青龙鼎。 那日,小夭诚心诚意祭祀天地后,开始闭门炼药。 章莪殿中,日夜扶桑火不断,神农山上的天灵地宝加上鬼方氏的回魂草,每当月圆之夜的子时,小夭会把自己的鲜血注入青木鼎中。 幸好上一世,小夭隐居海岛,尽心钻研医术,这一世,才能在两个月的时间里制出了九颗丹药。 小夭找了个玉匣子小心的收好。 章莪殿里自成了一方天地。 玱玹每日都会来小月顶,就算再晚,他也没有落下过一天。见不到小夭的日子,他会去凤凰林,坐在凤凰树下的秋千架上,有一搭、没一搭的晃悠。 小夭炼完药的那一天,浑身轻松的走出了章莪殿,不自觉的朝着凤凰林走去。 天早已黑透了,只有天上有着弦月,发散着淡淡的光芒。云奴提着灯笼跟在小夭身后。 远远的,小夭看到秋千架上有人,小夭立马转身,此时还会在秋千架上的除了玱玹,也不会有别人。 “小夭。”玱玹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小夭不得不停下了脚步。 “小夭,你在躲我?” “怎么会,我就是忙完了出来逛逛,刚才,没注意到你。”小夭心平气和的解释道。 “一起走走?”玱玹的声音很低,似含了几丝恳求。 小夭略微迟疑,还是笑着应道:“好。” 玱玹和小夭扯着闲话,两人心中都有着心思,不时就会冷场。 小夭偶一低头,看到一盏明亮的灯笼莫名的伸在她和玱玹之间,小夭回头,看到云奴低着头跟在后面。 小夭心中暗笑,也没出声。 好半晌,玱玹都没有说话。小夭抬头,刚好对上玱玹的眼,两人对视着。 玱玹的一双黑眸中,审视与暧昧、疑惑与不甘,看得小夭头疼又心慌。 “小夭,我总觉得你这次回来与从前不同了?”玱玹缓缓的说着。 “或许,是一天大过一天,想得多了,自然和以前就不同了。”小夭淡淡的笑着,玱玹打量着她,又看不出什么端倪,叹了口气,觉得自己多想了。 眼前的人,不是小夭又是谁? “哥哥,每个人的精力都是有限的,你多操心自己就好。”到了章莪殿门口,小夭顿住脚,笑着和玱玹说道。 “不请我进去坐坐?” “夜深了,我也累了。改日。” 玱玹的失望那么明显的爬上了脸,小夭却已经和云奴进了殿,径直关上了殿门,没有回头。 轩辕王站在远处,默默的看着玱玹,面上有着几丝无奈和烦忧,终未发一言,拂袖而去。 此时的紫金顶上,馨悦面无表情的坐在殿中。她知道,玱玹又去了小月顶,月上半空,都还没有回来。 小夭刚回来的那几天,她看到玱玹的脸上有着藏都藏不住的喜色。可,这些日子他渐渐的变了,眉眼间总萦绕着几分愁绪,偶尔还会发出几声莫名的叹息。 馨悦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她也不敢问。 何苦自取其辱。 那些夜不能寐的夜晚,那些无言的心痛,都是自己为了这个王后之位付出的代价。 馨悦端起案几上的酒樽,大口的饮下。酒,好似都是苦的,就和那颗被苦水浸泡着的心一样。 眼泪止不住的落了下来。贴身的侍女面露不忍,边递过帕子,边小声的劝慰着。 而此时的小夭,早已躺在榻上,抱着被子嘴角含笑。马上就三个月了,马上就要回到清水镇。 这几日,小夭总会不时的想起那个雨夜的馄饨,那个雨夜的清酒,还有那个雨夜她抱过的人。 第40章 他又不是金子,岂会人人欢喜? 连着几日,章莪殿中都人来人往。 神农山上的女人好似商量好了,今日你来请,明日换我来。小夭好奇她们到底想做什么。 方雷妃宴请了小夭一日。 整日的轻歌曼舞,管弦丝竹,如靡靡之音,让小夭趴在案几上打起了瞌睡。 曋氏又宴请了一日。 美酒美食款待着,只是吃完喝完,两人却找不到什么共同的话题。瞫氏只好笑着拿出正在绣着的香囊,想和小夭探讨下针线方面的技巧,看到的却是小夭一脸的无奈。 连着两天无聊的日子,害得小夭差点闭门谢客。 这一日,离戎妃上了门,小夭面无表情,还是顾着大局委婉的推拒着她的邀请。 “西陵姑娘,你可不能厚此薄彼” 离戎妃不急不躁,坐在章莪殿中一杯接着一杯的饮茶,大有小夭不应下就不挪窝的意思。 小夭没能耗过她,长吁短叹的应下明日之约。 第二天,小夭带着云奴来到了离戎妃的殿中。 殿中没有什么装饰,除了桌椅家具外,只有一只白色的瓷瓶插着已然枯萎的红梅。小夭也听闻离戎妃不得玱玹的欢心,但是今日看到,心中也暗暗一惊,只是面上未露声色。 离戎妃客气的迎小夭在案几前坐下,案几上似乎随意的摆放着几本闲书。侍女们上过茶水点心,皆悄然退下。 “是不是觉得我这屋子太过简陋?”离戎妃坐到小夭对面,坦然的笑着。 “室内清简,阳光才能照进来。”小夭看到从窗棂处透进来的光正静静的洒在地面上。 离戎妃不禁挑眉,微微笑了起来,眼中有着几丝惊讶和赞赏。 “有人怕你在山上太闷,要大家陪你散心,我也是没法。今日你且随意,我们也算走了这个过场。” 没想到离戎妃如此的坦诚,小夭的心中竟然生出了几丝欢喜。 离戎妃说完,自个儿走到窗前,侧身坐在暖榻上,翻看着一沓册子。 小夭和云奴相视一笑,也翻弄着眼前的书籍,却发现原来是几本医书,其中甚至还有着难得的孤本。 小夭瞬间对离戎妃有了几分惺惺相惜之意。她走过去,站在离戎妃身旁。 “这是账本?”瞅了一会,小夭蹙眉问道。 “嗯。” “这么多?” “这可不是陛下的,这都是我的嫁妆。”离戎妃似怕小夭误会,抬头望着她解释道。 “嫁过来这些年,我尽在忙这摊子事了。”离戎妃边说边笑,脸上都是荣光。 “因为太寂寞?” “也不算,做女子的,爱和钱总得占一样” “你有这个精力为什么不用在哥哥身上?”小夭不解。 离戎妃淡淡的一笑,没有应声。 “你不争,是因为你不喜欢他?” “他又不是金子,岂会人人欢喜?” 小夭微愣,而后又笑了起来,心想着若玱玹知道自己被人如此嫌弃,心内又会有何感想。 离戎妃拉着小夭的手,拉她一起坐在榻上。 “我知道你是个明白人,也不怕和你说几句实话。有朝一日,你也会明白,那些歌舞才艺,那些花容月貌,能换来得不过是一时的宠幸。两个人之间,怎么会那么简单呢,它需要两颗心的相知相许,不离不弃。我用那个闲情去纠结一个志不同道不合之人,还不如多赚点钱。” 殿中回荡着离戎妃爽朗的笑声。 小夭笑着拂过离戎妃面前的账本:“你也不嫌烦?” “我怎么会烦,这可都是钱。” 小夭扶额,想起在清水镇,风清扬给她抱来米铺子那厚厚一沓的账本。她看着都头疼。 那些数字,枯燥乏味,比不得歌舞琴箫,更比不得挽弓射箭。什么进账什么支出,劳神费时也不一定算得清楚。可今日一见,离戎妃倒是甘之如饴。 离戎妃在一边眯着眼打量着小夭,唇角微翘,笑意爬上来。 “笑什么?”小夭丢开账本,问道。 “我说了,你可别生气。” “不会。”小夭也爽快。 “难怪涂山家的老夫人没看上你,涂山家怎么会喜欢一个账本都看不明白的夫人。”离戎妃掩嘴闷笑。 小夭白了她一眼:“谁说我要嫁给涂山璟?” “不论你怎么想,涂山璟肯定是动了这个心思。可是他也不想想,防风意映又有哪一点配不上他,当年也是他们涂山氏上门求娶。防风意映擅琴棋书画、通经史子集、还要学习防风家的箭术,学习涂山氏的经营之道。她可比我更会看账本,你想想,容易吗?” “你想劝我大可不必,我没打算嫁给涂山璟。”小夭的脸冷了下来。 “你嫁或不嫁,关我何事,只是今日说起闲话罢了,我只是想告诉你,在大荒,做女子不易。” 离戎妃依旧淡淡的笑着:“如今,陛下没有说破,但是谁又是个傻子,就算你想嫁给涂山璟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我不懂你在说什么。”小夭冷冷的怼了一句。 “神农山上的女人太多了,我不争,是因为我觉得我很好,值得被人珍爱,而不是挣扎囿守于一个男人偶尔为之的怜悯和愧意。而你,西陵姑娘,我是觉得你该有更好的选择,所以才多说了几句。老人都说言多必失,今日我又错了。” 离戎妃的眼中清澈澄明,如一潭一眼望到底的泉水,小夭看着她,心似乎都静了几分。 从前听馨悦说离戎妃特立独行、懒散不合群,原来是这样一个性子。小夭望着她,脸上的笑意一点点绽开。 “你这张嘴如此能说,难怪不讨喜?” “我要谁欢喜,离了陛下,我照样吃喝不愁,保不定比如今的日子过得更逍遥。” 小夭捂着嘴笑着,心里却也明白她说的是真话。 “那我更要向你讨教几招,那个账本看得我头大,看上半天也不见得会明白。” “我不随便收徒的,拜师也要有拜师的样子,拜师礼更不可少。” “好。”小夭和离戎妃对视着,眼角眉梢都是惬意的笑。 第41章 王后,请慎言! 没几日,小夭就和离戎妃混熟了,总喜欢往她宫里跑。 相处下来,也知道她就是个心直口快的,她愿意说你一句,还得是她看得上你。 离戎妃倒是诚心想教着小夭看账本、管家、如何巡视店铺和庄子,还有该如何交际,如何收拢人心。 可是,过不了一盏茶的功夫,小夭已然昏昏欲睡。 离戎妃恨铁不成钢,用团扇轻磕着案几。小夭抬起头来,嬉皮笑脸的望着她。 “我想过了,我们可以合伙,我出钱,你打理,共同分账。你觉得怎么样?”小夭打着呵欠,伸着懒腰,笑着问道。 “怎么分?”离戎妃的头凑了过来。 “五五,如何?” “我六你四。”离戎妃用团扇掩着嘴,眼中泛着光。 “你也够黑的。”小夭蹙眉瞅着她。 “我能让你钱生钱,而且”离戎妃眼神悠悠的看着小夭:“你和我不同,你是轩辕大王姬的女儿,和高辛王也有父女之谊,我先帮你赚了钱,将来的日子你想怎么过就可以怎么过” “我也想啊,可天下哪有那么容易的事。”小夭叹了一声。 “事在人为,你的身后可站着几位帝王。你”离戎妃欲言又止,瞟了小夭一眼。 小夭抬眼瞪着她:“有什么尽管直说。” “大荒中可能会有战事。” “你怎么知道?”小夭知道玱玹会打高辛,这一天应该也不远。 “想做生意赚钱,怎能不知天下大事。如今,我们可以囤粮囤药囤铁器你能拿出多少钱来?” “我有金子,还有珠宝首饰,你尽可以拿去换钱。” 离戎妃笑了起来:“你就那么信我?” “你骗不了我,你若敢骗我,自然有人能治得了你。”小夭一副笑眯眯的模样,眼中冒着精光。 两人以茶代酒,结为同盟,坐着商量后续的事情。 有侍女匆匆进来传话,说是明日王后让大家都去紫金顶,说是荷花开得盛,请大家共赏。 离戎妃看了小夭一眼,嘴角微勾:“不会又是为了请你,让我们去作陪?” “我多少年都未去过紫金顶了,我可不想凑这个热闹。” 小夭和离戎妃一起往章莪殿走去,半路上遇到了馨悦,离戎妃向馨悦行礼,小夭头疼的缩在她身后。 “明日,我在百花园设宴,陛下让我来亲邀西陵姑娘出席。”馨悦面上似有着笑意,言语却是冷冷的。 “我”小夭正欲找个什么理由来推脱。 “不知赤水氏是何时得罪了姑娘,连这点薄面都不肯给我?”馨悦眉眼都未抬起。 离戎妃在一旁跟小夭偷偷示意,让她应下,不然这样纠缠下去终归不好看。 小夭心不甘情不愿的点了头,馨悦轻哼了一声,甩袖离开。 待馨悦走远,离戎妃舒了一口气:“她可是个记仇的,你明日可长点心。” 小夭心烦,让云奴陪着离戎妃去清点钱物,自个随意的歪在坐榻上。 第二天,当小夭和云奴来到紫金宫前,宫人都不认识她。小夭刚掏出老轩辕王的令牌,方雷妃正好赶到,笑着对宫人说:“这是小月顶上章莪殿的西陵小姐。” 宫人都听说过这位身世奇怪、命运多舛的西陵小姐,更听闻过新老两位轩辕王陛下都十分宠爱她。她拿出的令牌虽看得不够仔细,但也能猜到是如同轩辕王亲临的令牌。他们恭敬的请小夭进去。 紫金宫早已不是当年的模样,宫中的一草一木显然都是精心打理过。来往的宫人络绎不绝,却井然有序,鸦雀无声。 小夭跟着方雷妃来到了百花园。 园内芳草萋萋,花开正盛。花厅中零零落落坐着不少的女子,方雷妃被人牵扯住,小夭一个人往里走去。小夭看到,花厅左右还有着用斑竹帘子隔开的小间。恍惚中,小夭仿佛回到了多年前小炎灷府中双生子庆生的那日。 她还在发呆,身后有人似有意推搡着她,小夭扭头,看到离戎妃微笑的脸。 “找地方坐着,像根柱子立在这里,是怕别人看不到你?” 小夭回过神来,跟着离戎妃找了个角落坐下,眼角余光却环视着四周。 “涂山璟在,防风意映也来了,今日似乎邀请了很多世家子弟,还不知道她想做什么,你仔细着点,捱过半日,我们就回去。”离戎妃低下头,附在小夭耳边轻声低语。 “嗯。涂山篌来了吗?”小夭问道。 “他?好久没什么消息了,听闻是犯了族规,在受罚,也不知道真假。” 小夭没有再问,只是还在偷偷的四处张望着,云奴不知道她在看什么,也跟着查看着四周。 馨悦和丰隆走了进来,馨悦对着身边的侍女说道:“若里面没有人休息,就把竹帘子打起来,看着通透敞亮。西陵姑娘,你不会介意?” 小夭正在神游,突然听得馨悦的问话,忙静下心来,笑着摇头。 侍女进去问了一圈,没有人反对,就把竹帘子都卷了起来。 “西陵姑娘,当然不会介意了。姑娘素来长袖善舞,把人玩弄于股掌之间。哥哥,你该庆幸老天有眼,没让这种女人进了赤水家的门。”馨悦冷眼看着小夭,还在不停的说着。 丰隆黑着脸,没有说话。 “今日,涂山璟、防风邶皆在,还有一些俊朗的世间子弟,西陵姑娘是想和旧爱还是新欢一同赏荷呢?” 小夭看到涂山璟走了出来,她也看到了防风意映还有防风邶,看到他望过来时凝滞的目光。 小夭已经明白今日的馨悦和上一世一样,是故意要羞辱于她。毕竟是她亏欠丰隆,她也不在意旁人的口舌和眼光。她只知道,防风邶还活着,还能自由自在过他想过的日子,这就够了。 小夭望着他笑,眼眶微热,眼角泛红。 “哼,西陵姑娘笑得这样的甜,是笑给谁看,又打算勾引哪个男人?”馨悦看到小夭目无旁人的痴笑,心中更是火起,言语也更无忌。 “王后,请慎言!” 第42章 他......很好。 小夭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此时,她的眼中只有斜倚在坐榻上的防风邶。 她没有看到走上前去的防风意映。 “防风意映,你开口之前,先掂量掂量你的身份。”馨悦又掩嘴笑道:“也不知你是帮涂山璟纳妾还是” 防风意映淡淡的笑着,眼眸中一片死寂,刚要开口,看到馨悦身后缓缓走过来的玱玹,躬身行礼。 馨悦还在说着:“如今,反正也没有正经人家会要她了,你若真大度,带她回涂山氏做个妾侍倒也不错” “我倒不知道,王后的眼界不同于一般人,轩辕大王姬的女儿在王后的眼中都如此不济,紫金宫倒真是委屈了王后啊” 馨悦回头看到微笑的玱玹,看到他冰冷的双眸,脸色发白,喃喃的说不出话来。 玱玹对小夭招手,小夭走到他的面前。 “平日里对着爷爷和我倒是牙尖嘴利,今日,对着个外人,倒变得温吞乖顺起来,我告诉你,下次若再让我碰到,我先收拾你这个不争气的东西!” 小夭低着头,扯着玱玹的衣袖小声的说道:“她是你的王后。” 玱玹冷哼了一声。 “我要去见爷爷,我们走。” 玱玹牵起小夭的手,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玱玹刚刚一席话,声音虽不大,但是在场的人多数都听到了。 馨悦羞恼难堪,气得手都在发抖,她觉得周围的人都在嗤笑她,她只想逃离。 丰隆用力的扶住馨悦,叹了一口气:“你是王后,这里没有人能越得过你去。你此时走了,那就真是个笑话了。” 兄妹对视了一瞬,馨悦调整着自己的情绪,强忍着做出雍容大度的样子,继续和众人一同赏花游玩。 小夭被玱玹狠狠的训斥了一顿,这些她倒并不在意,她在意的是玱玹今日的态度,他太张扬了,他没有给馨悦留下王后的情面。小夭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这一切好像已经偏离了上一世的轨道,她的心里似乎又担忧又莫名的期盼着。 小夭没有陪着玱玹去见轩辕王,她回到章莪殿,歪在坐榻上,闭着目养神,心绪却不安宁。 “你还睡得着?”也不知离戎妃是何时进来的,小夭也懒得理她,转了身背对着她。 “我看啦,神农山要变天了。”离戎妃挨着小夭坐下,推搡着她。 “关我何事?”小夭不耐烦的推开她的手。 “说不定几时,这山上啊,又要添一位王后了。”离戎妃轻声的笑着。“我也看不得馨悦那个装腔作势的样子,你若有意,我可以助你一臂。” “滚。”小夭无奈的笑着,轻喝了一声。 “你也要想想了,是留在神农山和馨悦共处,还是去涂山氏和意映一起好像你也比我好不到哪里去。”离戎妃说着说着蹙起了眉。 连离戎妃都能看得明白得事情,为什么就有人看不明白呢,留在神农山或去涂山氏,没有一条路是好走的,也没有一条路是值得我去争取的。小夭在心里默默的想着。 “我不想留在神农山,也不会去涂山氏。” 小夭坐了起来,任离戎妃打量着,离戎妃突然笑了:“其实,防风邶也不错,只是没有涂山璟有钱,没有陛下有权罢了。但他,临风玉立、姿容俊朗、是多少世家小姐的梦中少年郎。不是因为是庶出,又有个放荡不羁的名声,早婚配了。” 小夭心虚的红了脸,微微低下了头。 “我也见过他几次,样貌是不用说的,人也知情识理,可他让我觉得他身上有一种旁人难以融入的孤寂感,他就算在笑,眼里也是冷的。”离戎妃是个人精,看着小夭的样子,心里早明白了几分。 “他很好。”小夭说出这句时,心口隐隐的疼。明明都有一颗情动的心,偏偏身不由已,一点真心都要藏得弯弯绕绕。 “你愿意嫁他?”离戎妃的眉毛都挑了起来,好奇的神情都写在脸上。 “是啊,我想嫁就能嫁吗,你也看到了,哪里会有那么容易的事。”小夭也不遮掩,只是话里话外都是沮丧。 “世上没有一件事是容易的,世上没有一个人是不委屈的。”离戎妃的情绪也似低落了下来,她轻拍了拍小夭的手臂:“事在人为,不要轻易放弃,让自己后悔。” “他不要我。” 离戎妃瞅了小夭一眼,“扑哧”的笑出了声,强忍住笑看着小夭:“哎,也无所谓的,再不济,也可以去给涂山璟做个妾侍。” 小夭拿起软枕朝着她砸去。 “涂山璟找人托我照应你,其实,他多少还有着几分真心,在这些世家公子里已属不易。” 离戎妃没有继续嬉闹,端坐着,笑望着小夭。 “你不懂,我活了这好几百年,才明白,这世上所有的事情都可以努力,唯独喜欢一个人,无法天道酬勤。我试过,也努力过,我想去回应璟,想去爱上他,可是总有些什么横在我心里,我跨不过去。” 离戎妃透过小夭似望向了远处,眼神中漫上来一层淡淡的哀伤,小夭望着她笑:“我想过,嫁就要嫁我想嫁的人,嫁不了,我也可以快快活活的过日子,反正,我有钱。再不行,我就回玉山,做王母!” 两个人对望着笑了起来,只是这份笑容里多少有着几丝迷惘和怅然。 就在此时,有侍女进来通报,涂山夫人求见。 小夭和离戎妃对视了一眼,小夭努了努嘴,让离戎妃避到了内室。 苗圃去迎防风意映。 小夭顺手理了理鬓发,在坐榻上端正的坐好,云奴递过来一盏香茶,小夭抿了一小口就放下了。 防风意映走了进来,行礼。 小夭微笑着让她坐下,云奴上茶。 躲在内室的离戎妃,贴着屏风,竖着耳朵,半天也没有听到一丝声响。 厅中,两人都没有说话,好似都在细细的品着茶香。 时间似乎静默了,空气中有着凝滞与煎熬。 小夭抬起头来,正欲开口,却看到防风意映也正笑望着她,脸色苍白。 第43章 不嫁就不嫁。 小夭已经很久没有见过防风意映了。 眼前的女子再不似从前,眼中没有了光,如那将要枯萎的花朵。 小夭还记得从前隐隐约约从旁人嘴中听说:防风小姐花容月貌、会射箭、喜游览天下山水、喜北地劲歌、擅经营之道、棋艺也很好。 涂山璟失踪的那一年、生死未卜,防风意映坚决的穿着嫁衣入了涂山府。 只是,可惜老天捉弄,阴差阳错,让意映误把涂山篌当作了涂山璟,一见倾心。 小夭心底其实从来没有记恨过意映,在他们这些人当中,对感情最认真的反倒是防风意映,爱了就爱了,爱了就从一而终不离不弃,她也不管对方是什么身份。 就算她做错了事,但这份勇气和果敢,让小夭佩服,可想到意映上一世的结局,又难免有几分唏嘘。 小夭温和的看着她。 “今日冒昧打扰,是想着相识一场,来找姑娘说几句真心话。”防风意映微倾着身子,紧握着茶盏,眼中清明,语气平缓。 “夫人请讲。” “姑娘也应该看得到,王后并不是一个好相与的人。姑娘留在神农山,日子长了,处境难免尴尬” “夫人有话尽管直言。”小夭淡淡的笑着。 “我知道,姑娘和璟有情,我已经时日无多,不会再是你们的阻碍,我只求姑娘能善待我的瑱儿。” “你想我嫁给涂山璟?”小夭自己先笑了起来。 意映也笑了:“不是我,你们也不会拖到今天,姑娘留在神农山和馨悦斗智斗勇,还不如去青丘。涂山璟若娶别人我宁愿他娶你,你我放心。” “我不会嫁给涂山璟。你先顾好自己的身体。” “姑娘我是真心实意的想成全你们,我和涂山璟原本只有夫妻之名,未有夫妻之实。我从来没有爱过他。他让我来,和姑娘说清楚,他怕姑娘误会。” 小夭垂下了眼,长长的眼睫遮住了她的眼眸。 涂山璟为什么还不死心呢?难道我说的还不够明白。一个玱玹已经够让人头疼了,还要添上一个涂山璟,小夭很生气。 “劳烦你回去告诉他,我这辈子不会嫁给他,下辈子也不会嫁给他。一个男人一再的言而无信,不值得我托付,而且,当年他有婚约在身,本就不该和我有纠葛。如今,我就算不是王姬,也不至于沦落到某一日去给他当续弦。” “说得好!”离戎妃边拍掌边笑着从内室走了出来。 意映起初一惊,看到是她,起身行礼。 离戎妃搀了意映一把,在她旁边坐下:“你也是忒大度了,还要帮着涂山璟来求亲。” “是我的错,只要他肯善待瑱儿,这也算不得什么。” “脸色怎么这般蜡黄,要不我传个医师来给你瞧瞧。”离戎妃细细打量着意映。 “不用了,这都是我应得的。” “我就听不得你们说这些话,什么是应得的,男人三妻四妾左拥右抱就没问题,女人犯了错就该死?”离戎妃斜睨了一眼意映:“不如和离,要不想办法从涂山府出去,外面天大地大,以你的本事总有容身之所。” 意映抬起头,眼中活泛起来:“那我瑱儿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活着呗,没有你他或许活得更好。”离戎妃停下来,朝着小夭挤眉弄眼:“你也出出主意,说不定将来还是亲戚。” 小夭没防着离戎妃来这么一出,一口茶全呛在了喉咙里,一时间咳嗽不止,苗圃忙上前帮小夭轻轻的拍背。 “什么亲戚?”意映也没有反应过来,追问了一句。 “还能是什么亲戚,你细品?” 小夭边咳嗽边起身推离戎妃出去,离戎妃偏不动,掩嘴笑着。 “二哥?”意映有些犹疑的望着小夭。 “你别听她胡说,我和防风邶已经很久没有见面了。”小夭终于没有咳嗽了,强笑着。 “姑娘,箭术练得如何了?” “差强人意,和夫人肯定不能比。”小夭耐心的和意映说着闲话。 “那必是师父懈怠了。”意映唇角微弯,露出轻浅的笑。 “意映是个明白人。”离戎妃又凑上前来,插了一句。小夭挑眉横了她一眼,她笑着躲到一旁。 “夫人,无论何时,都该好好的活着,闲言碎语伤不了人。那些指手画脚的人,难道就没有错过吗?这个世道,向来是弱肉强食、适者生存。你不必去在乎一些不相干的人。”小夭说道。 “好。”意映笑着应了。小夭也不知道她是不是真的听了进去,她能做的也只有这么多了。 送意映走后,离戎妃还不肯走。 小夭也不搭理她,捡起一本医书,倚在坐榻上,似乎在认真的钻研着。 “你难道看得进去?” “你今日的话已经说得够多了,你累不累?”小夭用医书遮住了脸。 离戎妃一把推开医书,看着小夭:“还不是为了你好,你也看到了,这天下的女子,尊贵如馨悦,能干如意映,谁又有个好归宿,她们都活得如此的艰难。你再看看你,若不能觅得一位好郎君,还真不如不嫁。” “不嫁就不嫁。”小夭一脸的无所谓。 “涂山璟都好打发,陛下呢?你能这样装傻装多久,馨悦又还能容你多久?”离戎妃早已收起脸上的笑意,面沉如水。 “所以,我在等啊,我在等那一天,等玱玹看清楚,神农山是他和那些女人的家,不是我的家。” 看到小夭如此的淡定,离戎妃相当的意外。 “陛下怎样才能看得清楚?” “现在,我也不知道,但是,我赌馨悦会沉不住气,她把王后之位看得太重,我在神农山一日,她的心必悬一日。你帮我想办法把今日我推拒涂山璟的事传出去。我想总会有人坐不住的。” 小夭刚欲捡起医书,离戎妃已经按住了她的手:“让我看看,这是你吗,今日怎么突然变得这么厉害?” 小夭正欲说话,殿外传来了脚步声。 第44章 什么时候回来? 待侍女通传后,带进来的居然是小青。 小夭既意外又惊喜,笑着向小青招手:“你怎么来了?” 小青从随身的包袱里拿出了一沓账本子呈上来,笑着说道:“清扬哥说已经三个月了,你怎么还不回去,他要我把账本先跟小姐送过来。” “你先跟云奴下去休息,过两日我们一起回去。”小夭嘴角上扬,忍不住的笑。 云奴带着小青下去了。 小夭长吁一口气,面色凝重。 离戎妃随手翻看了几页账本,想着小夭这一团乱麻般的糟心事,摇着头告辞。 又过了几日,小夭去药谷找外爷请辞。却不曾想,玱玹、馨悦还有瞫氏都在。 看到小夭的刹那,玱玹的脸色露出一抹尴尬之色。瞫氏也讪讪的陪着笑。只有馨悦端坐着,轩辕王一脸淡然的倚在藤榻上。 轩辕王把小夭唤到跟前,嘴角含着一丝笑意:“前几日的宴席上可有看得顺眼的男人?” 小夭半是糊涂半是羞恼,她不知馨悦今日又要搞些什么名堂,愣了一瞬,冷着脸摇头。 “没有。” 轩辕王静静的望着小夭,眼中怜惜又迷惘还有着几分无奈,轻声的叹了一口气。指了指搁在案几上的一堆画卷,示意小夭上前细看。 “这些都是王后和我挑选的一些世家子弟,姑娘看看有没有能看得上眼的。”瞫氏低垂着眉眼,小声的说着。 小夭好笑,抬头瞟了馨悦一眼,想着她也太心急了,难道就那么着急嫁了我么? “若没有中意的也没什么,神农山又不是养不起你。”玱玹似在说着笑话,可在座的没人笑得起来。 小夭信手翻着画卷,画卷倒是做得精致,画像下都有着小字,细细的介绍着家世人品。 “听闻姑娘无意于涂山族长,所以我们挑选了一批世家中出类拔萃的足堪匹配的人选。”馨悦端着茶盏,嘴角上勾,心情似乎很是愉悦。 “真是出类拔萃啊,不是丧妻、就是庶子,这个倒已经娶了三房妾室。”小夭一张张翻着,笑得却格外的惬意。“原来大荒中尽是些歪瓜裂枣,嫂嫂真是费心了。” 小夭知道馨悦一心想要羞辱她,只是,没想到今日外爷和玱玹都站在了她一边。 玱玹或许是无奈,那外爷呢,看来,外爷也并不想她留在神农山啊。 小夭不怒反笑,心里好似松了一口气。外爷不强留她,她才更容易下山。 玱玹的脸一直阴沉着,或许他也在看戏,他知道小夭不会嫁给这些人,她若不嫁,那她就还会留在神农山,留在自己的身边。 小夭也不想和他们废话,直白的说道:“你们也不用为我操心,我明日就回清水镇了。” 玱玹微怔继而沉默,眼睑下隐隐有着青色,抬眼看着小夭,想说什么,嘴唇翕动却没有发出声来。 馨悦窃喜,却也不敢露到明面上,拉着瞫氏退下了。 轩辕王也起身,出去前,还顺手关上了门。 “只要你不想嫁,没有人逼你。你不用躲到清水镇,你可以一直住在章莪殿,就和现在一样。”玱玹的声音很轻,似悬浮在空中,落不到地。 小夭正视着玱玹的眼,他的眼眸中有着血丝,眼底藏不住的慌乱与茫然。小夭总觉得自己对玱玹有怨也有恨,可此时心中只有满满的苦涩。 “哥哥,你可知道神农山上的这些女子在殿中的日子怎么过的吗?有的从日出到日落,看着四四方方的天,看着殿中一成不变的桌椅摆设,看了一天又一天;有的每日里绣着香囊,一针一线绣了成百上千个,眼睛都快熬瞎了;还有的每日编排着歌舞,弹琴吹箫,只为着你垂青的那一刻;她们做这一切,都只为了打发时间。在这座山上,她们真正拥有的只有时间,这样的日子真是让人绝望。我不喜欢我也不愿意。” “你和她们不同。”玱玹这句话说得很费力,垂着眸,不敢看小夭的眼睛。 “哥哥,你还有很多事情要做,不必在我这里浪费时间。我若喜欢这样的日子,当年我也不会从玉山离开。你和我想要的终究是不同的。我们都过好自己的日子就好。” “你一定要下山?” “我们说好的,哥哥你可不要忘了。”小夭嘴角含着笑,眼神却坚毅。 “什么时候回来?”玱玹强忍着心痛,脸色苍白得吓人。 “想你和外爷的时候我就回来了。”小夭有一瞬间的心软,她深吸了一口气,让自己平静了下来。 “我忙完了这段时日就去接你。”玱玹说完,没有看小夭,起身就走。 小夭回去后,就开始着手收拾行李包袱。又让苗圃去离戎妃殿中告知了一声。 想着就要回去了,云奴也跟着小夭高兴起来,小青在一旁咪咪的笑。 这日夜里用饭用得早。 小夭也比平日更早的更衣沐浴,出来准备绞干头发的时候,发现玱玹又来了。 小夭朝着他笑,他接过云奴手中的锦帕,轻轻的替小夭擦拭头发。 窗棂下,映着玱玹的侧影,低着头,下颌微微颤抖着。 “到了清水镇,要自己照顾好自己,苗圃你带去,高不高兴都记得写信告诉我。有任何事都不许瞒我,若呆烦了就回来或写信让我去接你。” “嗯。” “不管将来发生什么事,你都不要听别人说,你都可以来问我。” 小夭咬着唇,没有出声。 玱玹要出兵了,他要打高辛。小夭不敢问,在她心里,都是她的亲人。或许只有躲得远远的,不看不听,才能当作什么都没有发生。小夭不想躲,可是,她又有什么办法。 一滴眼泪猝不及防的落了下来,小夭忙抬手抹去。她不想让玱玹看出什么端倪,要来的总归要来,天下大势有谁可以改变。 第二天,云辇早早的就候在了殿门口。 小青和云奴笑着把行李一件件放上去,离戎妃前来送行,依旧爽朗的笑着,可眼角有着红意。 玱玹也来了,站在廊下,好久都没有说话。 小夭正欲登上云辇,却听见一声:“小夭。” 小夭回头,看到玱玹凄然的脸:“记得回来。” 第45章 又撒谎。 小夭下了云辇,迎面飘来一阵桂花香。院子外一圈小黄菊开得灿烂又辉煌。 进了院子,就看到风清扬,他一边在笑着,一边在布菜。 热腾腾的饭菜摆在院子中间的长几上,鸾姐带着雀妖们忙进忙出,脸上挂着喜气。 望着他们,小夭的心似乎这才落到了实处。 最先看到小夭的是商羊,他看到小夭的刹那,小夭还没来得及说话,他已经大叫起来:“小姐回来了,小姐回来了。” 小夭捂脸,就凭商羊那个大嗓门,估计大半个清水镇都听见了。 风清扬冲了过来,接着是鸾姐 这一日,小夭都过得恍惚。 夜里,小夭躺在榻上时,心里都是暖烘烘的。 有人做好饭菜等着你回家,有人惦记着你的冷暖,有人连被窝都帮你晒出了阳光的味道,被人珍惜和疼爱的感觉原来是这么好。 一夜好眠。 接着几天,风清扬都带着小夭四处巡视着。 酒楼已步入正轨,因鸾姐的菜式新颖别致,味道又好,服务更是胜人一筹,在清水镇已经闯出了一方天地。 米铺子还是要死不活的样子,努力的维持着收支平衡。 倒是小夭不在的这几个月,风清扬又在城郊购了几块地,也已经开垦起来。 在小夭他们院子的旁边,他又购置了一处宅子,暂且安置着几个孤儿,由小青照看着。 他还想着开个酒铺,只等着云奴回来。 “你想做就去做,带着点商羊,日后你也多个帮手。”小夭笑着说道。 那一日,风清扬带着小夭逛了大半个清水镇,也累了。去了自家的酒楼,说是无论如何,也该照顾照顾自家的生意,小夭好笑,也想看看他们的手段,且依了他。 到了酒楼,门口的小二哥热情又不失分寸,说话得体,幽默风趣,让人平生好感。小夭不禁微微颔首。 风清扬一脸的得意,抬步就要上楼找个雅间,小夭拉住了他。大厅最为热闹,也能看到四方来客,更能听到一些小道消息,小夭不想错过。 他们找了处角落安静的坐下,自有风清扬点菜,小夭好奇的四处张望着。 邻桌是几位身着华服的公子,点了一桌子的蔬果佳肴。 起初他们似在窃窃私语,说得兴起,嗓门就高了起来。 张口就是西陵姑娘身份高贵,却绝非良配,小夭微怔,听了一会,复又笑了。她就知道,馨悦最会做这种损人不利己的事。 这几个男人的嘴巴也碎,毫不害臊的说着一个姑娘的坏话。其实,不过是以她为开头,私下妄议着神农山上的笑话。 小夭竖起耳朵,静静的听着,不曾想,风清扬的脸刷的一下红了。他握着拳就要起身,小夭拉住了他,摇了摇头。 “世人的嘴,是捂不住的,让他们说几句又伤不了我,无碍。” 风清扬紧蹙着眉,低下了头去。 小夭听着闲话,不紧不慢的和风清扬也吃了一桌子的菜。风清扬情绪不高,小夭倒是吃得痛快,等回过神来,才觉得有些撑着了,用手轻揉着肚子。 风清扬有几分嫌弃的瞟了小夭一眼,问:“走不走?” 此时饭点已过,大厅中只有闲散的几桌,小夭起身也欲离开。刚站起来,又听见邻桌中有位公子轻声说道:“你们可知陛下已向高辛开战?” “啊?”几声惊呼在小夭耳中逐渐的放大,小夭面容凝重,又重重的坐了下来。 风清扬也听到了他们的谈论,叫小二上了一壶茶,然后静静的陪小夭坐着,一言不发。 “前日,赤水献带兵夜袭了荆渡。陛下已任命赤水丰隆为大将军,发兵三十万攻打高辛。” “可当真?” “我才从轩辕城回来,怎会有假?” “打完高辛,是不是就要打辰荣义军了?” 小夭面无表情的听着,她知道,不出半日,清水镇的街头巷尾就会开始议论这件事。 清水镇的百姓也会开始揣测哪一日会打到这里。 离戎妃的生意是不是早就动了起来? 小夭也曾以为,清水镇可做一时的世外桃源,可混沌度日,装作不识年岁变转,不知世事更替,埋头过日子就好。到头来,这不过是自己的臆想罢了。 小夭的心乱得像被狂风刮过一样,眉眼间都是郁色。 那一天,小夭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去的,心里乱得很,似一时间就失了魂魄。她明明知道这一天迟早会来,可这一世,心痛却比上一世还要厉害。 傍晚,暮色渐渐的降了下来,小夭独自坐在院中,抱着云奴酿的最烈的酒,一盏接着一盏,似盈盈的笑着,可那笑在云奴眼中比哭还要难受。 苗圃叹了口气,回了房。 风清扬和云奴对望了一眼,皆知劝说无益,转身离开。 相柳不知何时进的院子,借着黯淡的月光,小夭可以模糊的看清他的脸。一双眼如寒星,却泛着微微的水光。他随意的站在那里,唇边有着一丝漫不经心的笑。 小夭的眼眶涌上一阵热潮,她想扯动嘴角笑上一笑,可脸却似僵住了,动不了。她的手紧紧的抱着酒葫芦,心底隐隐的藏着几丝欢喜。 相柳走了过来,轻声问道:“又在伤心?” 小夭慌忙地摇头,垂着眼眸答道:“才没有。” 相柳直直的看着小夭的眼,他的眼睛如星辰般晶亮:“又撒谎。” “我伤不伤心与你又有什么关系呢?”小夭心中怅然,眼里发酸,也莫名的觉得委屈。 相柳似乎微微愣住,不羁的笑容慢慢褪去。小夭看了他一眼,继续说道:“天下的好男儿多的是,我可以做涂山璟的妾室、可以嫁世家庶子、还可以随便去户人家做续弦这不就是你想看到的吗?” 相柳没有说话,只是在月光的映照下,脸色显得苍白。 “如今,哥哥要去打高辛了,那是高辛,那里有曾经真心宠爱我的父王,有视我如亲姐的阿念。我知道玱玹有一百个一千个发兵的理由,可是,毕竟那里养育了我,毕竟高辛王待我如父,不管上一辈有什么恩怨,那和我又有什么关系呢,在我这里,他就是好父王他于我有恩” 第46章 你跑什么,你在躲我?” 小夭歪在躺椅上,抱着酒葫芦,茫然的望着夜空。 相柳在她身边坐下,凝视着她,戏谑的笑道:“不如,你花钱雇我去杀了玱玹,一了百了。” 小夭深深的看了相柳一眼,没有反驳,也没有说话,觉得心累,她闭上了眼,只是有一滴泪不小心从眼角滑落,寂静无声。 战争会让所有的失去都变得悄无声息。就像几百年前,玉山一别,娘亲就再也没有回来。此时尚还触手可及的相柳,在轩辕大军压近之时,朝夕间都会与她死别。 或许是酒意上头,伤心如潮水在心底翻涌,小夭咬紧着牙关,不让自己哭出声来,她微微偏着头,避开相柳的眼。 “防风意映找过我,说我这个师父不称职,这些年你的箭术竟然未有长进。”相柳在小夭耳边轻声笑着。 小夭蜷着身子,紧攥着衣袖,没有说话。 “我在轵邑城挑了一把好弓,适合你练箭。哪一日你有空了去试试。”相柳还在轻声的说着。 小夭此时的心情却是喜忧难辨。 他总是这样,说这些话,做这些事,让她心乱,然后就没了影踪。在他们之间,她看似占着上风,其实最为被动。每一次想靠近一点,每一次想逼他说句真话,他总是能有办法躲开。每每都像一记重拳砸在空气中,让她摸不着,也抓不住。 小夭扭过头来,嘴唇咬得泛白,微红着眼,鼓足勇气定定的看着相柳,言语中含着无畏也带着几丝期盼:“承认喜欢我就这么难吗?” 相柳似被她的直白惊到了,脸上有着瞬间的慌乱和失措,如冰雪般的脸上也有了几丝别样的颜色。 小夭的眼眸也蒙上了一层微红,浅浅的笑着:“我就算脸皮再厚,就算我觉得我以为我还是需要有人给我勇气和力量的。相柳,不试试,怎么知道我们能不能在一起?这一世,你我同行,即便短暂,也好过混沌一生” 小夭断断续续的说着,她说了半天,相柳就那么静静的看着她的眼睛,没有出声。小夭有些窘迫,也有几分难堪。 她强忍着心酸,故作轻松的笑着:“你若不喜欢我也没什么关系的,我可以去给涂山璟做妾室、也可以回玉山当王母我欠你的一条命,我会还” 小夭慌乱的从躺椅上坐起来,红着眼朝着相柳挤出一个笑:“我要睡了。” 小夭起身就走,刚转过身,腰间却多了一只手,微微用力,她整个人都跌进了他的怀里。 “你” 小夭的眼眶中瞬间盈满了委屈的泪,挣扎着要起来,却被相柳死死的箍住。 “小夭”一声叹息之后,小夭耳边只余急促的呼吸。 两个人就这么静静的抱着,夜风轻拂着发丝,扫在脸颊上。彼此的心跳和呼吸在这安静的夜里,都那般的清晰。小夭觉得脸上发烫,酒劲也涌了上来。 本来就觉得累,在相柳温暖的怀抱中,闻着他身上清淡的草木香,小夭心上紧绷着的弦终于松散下来,觉得安稳。耳畔似有着相柳的柔声低语,可酒气伴着睡意都袭了上来,小夭迷迷糊糊的听不清,不知何时竟然睡了过去。 等到小夭醒过来,已经是第二日的午时。宿醉后,头痛欲裂。 小夭拿过榻旁案几上的茶水,仰头喝下一大口,昨晚的记忆慢慢的在脑海里一一浮了上来。 她问相柳喜不喜欢她,她说她可以去给涂山璟做妾,相柳好像抱了她,她躲在他的怀里哭,后来相柳似乎还说了什么,可是,小夭却怎么也想不起来。 不能再想了,越想小夭的头埋得越低。 可是,相柳究竟说了什么呢,他是不是根本就没想过要我 也不知昨日那一幕会不会被人看见 小夭发现自己心虚得不敢出门见人。 房门外传来轻轻的叩门声,小夭忙躺下装睡。 进来的是云奴,她俯身小声的唤着小夭,言语中带着笑意:“别装了,我听到动静了,起来吃饭。” 小夭穿衣下榻,洗漱后老老实实的随着云奴、苗圃用饭。 或许是错觉,小夭总觉得她们眼中有着不明含义的笑,可是,她不敢细究,也不敢追问。幸好,风清扬不在。 用完饭,苗圃收拾着碗筷,云奴又开始忙着酿酒。小夭伸了个懒腰,走到院子中间,眯着眼看着湛蓝的天。 “今日天气真好。”小夭嘴角带笑,喃喃的说着。 “是啊,适合出游。” 熟悉的声音在门口响起,小夭一慌,朝着院门处望去,可是阳光太盛,她一时眼花,只看到一抹绚丽的白。 “云奴,我要喝水。”小夭大声的叫着,自己似逃一般匆匆的往房里走去。 进到房内,小夭拿起茶壶倒水,一颗心却不受控制的乱跳。旁边伸过来一只手,从小夭手中抽走了茶壶。 “满了。”熟悉的草木香在小夭鼻尖萦绕。 小夭慌乱的抬头,对上相柳的眼。 “你跑什么,你在躲我?” “怎么会”小夭想装作一副大大咧咧赖皮的样子,可是她不知道她的脸上早已染了一片红霞。 “这世上有两种人,一种是酒后吐真言,还一种是酒后说胡话,不知道,你是哪一种?”相柳背着手,微偏着头,笑看着小夭。 “我我说什么了?” “你自己说了什么,你自己不知道?” “我喝醉了。” 相柳笑了,笑容很淡,一瞬即逝。他低下头,声音也低了下去:“我知道了。” 相柳不再多言,转身就走。 “哎我从来只说废话,我从来不说假话,你又不是不知道。”小夭急了,追上前拉住他的衣袖,只觉脸烧得厉害,声音也轻轻的颤着。 相柳看着小夭,脸上淡淡的,平静又耐心。 小夭虽觉得羞恼,但却固执的想把话说清楚。 “我并没想逼迫你,但我说的每一句话都是真的,你不愿意也不要紧,你如果当我是朋友,这里随时都欢迎你来\" 第47章 我是九命相柳,我不是防风邶。 小夭说完,除了脸色略显苍白,和平日并无二致。 小夭望着相柳,他也正默默的凝视着她。他无意识的抿了抿唇,小夭的视线不自觉的滑向他微干的唇角,心跳突然就快了起来。 他定是渴了。小夭在心底偷偷的跟自己说,忙伸手去摸茶盏,想倒一盏清茶给他润喉。 两人近在咫尺,相柳清淡平和、呼吸均匀,而小夭的呼吸却莫名的急促和凌乱着,一张小脸也妃红。 “渴了?”小夭也不知自己怎么就问出了口。 相柳挑眉,眼角微勾,嗓音低沉和平日里不同:“又渴又饿。” “你还没吃饭?” “没有顾得上。” “我要苗圃给你准备”小夭放下手中的茶壶,转身就走。 在那一刻,小夭的手被相柳握住了,小夭没有回头,任他握着,身体微微紧绷,等着他开口。 相柳向前迈了一步,似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方才缓缓的说道:“小夭,你有没有想过,或是因为我救过你,你才会对我有特别的感情,我是九命相柳,我不是防风邶。” 小夭转过身,看着他,张了张嘴,气恼又心疼的看着他。 相柳还在继续说着:“轩辕和辰荣必有一战,战场上什么事情都无法预料,而你” 小夭听不下去了,蹙起眉打断他:“是啊,好特别的感情,特别到同命连心的情人蛊几十年都未曾反噬。你是相柳也好,你是防风邶也好,在我眼中都是你。” 小夭顿了一瞬,叹了口气,看了相柳一眼:“你是觉得我有多蠢,蠢到活了几百年还分不清喜欢一个人和感激一个人的区别?” “相柳,你就是一个胆小鬼,我都不怕,你怕什么。一个人若不战死也会病死,又有什么不同,或许我还会比你先死。你可是九头妖,你居然会把时间浪费在这种没有意义的逃避上?你” “你是想我嫁给涂山璟还是赤水丰隆,我都可以” 小夭的嘴好似停不下来了,她不知道这些话今日不说出来,改日自己还会不会有勇气说出来。 相柳静静的看着她,只是目光渐渐往下,停留在她一张一合的红唇上。小夭还未回过神来,已被一把揽入怀中,直接的堵住了嘴。四目相对,呼吸交错。小夭浑身一颤,下意识的往后退了一小步,却被更大的力道揽了回来。 “你” “你太聒噪了。” 相柳的头慢慢的俯了下来,清冷的眼眸中含着雾气,唇角微凉,从小夭的额头一点一点的掠过,贴在了她的唇上。小夭紧闭着眼,感受着他的睫毛轻扫着脸颊,却好似最柔软的羽毛若有若无的在心底挠动着。 相柳温柔的描摹着小夭的唇,那般的小心翼翼,如珍如宝。当小夭内心激荡又期盼时,相柳紧紧的抱住了她,额头抵在她的脖颈处,急促的呼吸着。 小夭的心瞬间如春水般绵软,她轻轻的推了推相柳,相柳抬起头来,眼中还迷蒙着水气。 小夭踮起脚亲了亲他的眼睛,又到了鼻尖,最后在他唇上轻轻的咬了一口。 相柳的脸霎那间漫上了一层粉色,小夭清楚的感受到了他疾速的心跳。 小夭皱着鼻头哼了一声,有着无声的欢喜也有着得逞的快意,转身就跑。 “苗圃、云奴,还有没有什么吃的?”话语中的欢快无法藏匿,云奴睨了小夭一眼,看她那没出息的模样,摇着头笑着进了厨房。 只有苗圃站在一旁,似乎想说些什么,可张了张嘴,终没有说出口。 小夭也不管,她也不怕,瞒不住的,这世上有什么事能瞒得住玱玹。 相柳也跟着从房中走了出来,小夭偷瞟了他一眼,看他安静的站在院中的桃花树下,有微风吹拂着他的头发,眉眼在这一刻似乎也变得温柔了起来,小夭不禁脸上一热。 她不知道,苗圃正从里间出来,看到这对璧人彼此相望,仿若一眼万年,心里也说不上来是什么感受,在心底叹了一声。 待云奴把饭菜在院中的案几上摆饭整齐,静立在一旁没有离开,视线却一直在小夭和相柳的身上来回游移着,小夭微微有些心虚,下意识的抬头去看相柳。而相柳神情自若,没有说话,自然的拉起小夭的手,张开手指,紧紧相扣。 小夭觉得那一瞬间,自己脑袋都是晕的,手脚发烫,她看着相柳,看他眉眼间都带着笑,一双清眸中泛着柔润的光泽,小夭的心柔软得一塌糊涂,她想,此时,他应该也是欢愉的? 也不知云奴和苗圃是什么时候退下去的,院子里静悄悄的。小夭支着头,一动不动的看着相柳。突然似想到了什么。 小夭的脸上浮出几丝囧迫又有着几丝羞涩,张了张嘴,又低下了头,不说话。 相柳狐疑的看着她。 过了好一会,小夭才抬起头,巴巴的看着相柳。 相柳放下碗筷,拿起茶盏,饮下一口清茶。 “相柳,你还没有承认你喜欢我”小夭似鼓足了勇气才说了这么一句,她说得很认真。 相柳差点没忍住,一口茶几乎要喷了出来。他打量着小夭,肆意的笑着。 小夭羞愤的看着他,咬着唇,既期待又怕他说出什么伤人的话,脸红得似要滴出血来。 相柳拉着小夭的手,止住了笑,反问道:“你觉得呢?” “你从来没有说过,一直都是我”小夭越说声音越低,头也埋了下去。 “我当年我让你种蛊的那一刻,你就该明白了。小夭,我不是” 相柳还未说完,小夭已经红着眼伸手捂住了他的嘴。 “我知道,我都知道,我只是想听你告诉我” 这就够了,小夭已经心满意足,这一世能听到这几句,已经没有遗憾。 第48章 你还需想办法打通进山的通道。 小夭怔怔的望着相柳。 这世间还有比他们更傻的人吗? 一个是还没有得到对方明确的态度前,就心甘情愿的种下了同命连心蛊的傻小子; 一个是给对方种了蛊,却不知道自己真实心意的傻姑娘; 明明彼此有情,明明情根深种不忍割舍,可偏偏没有谁敢去确认,也没有谁敢迈出那一步,生生的错过了上百年。 上一世,小夭一直以为是叶十七先付出,先走近她。 如今回头再看,原来,种蛊的那一刻,在她还懵懂的时候,相柳就交付了一颗真心。他是有九条命,可他和她一样,也只有一颗心。 最先走向她,默默付出的是九命相柳,不是叶十七。 他的付出不是因为你救了我,也不是因为你于我有恩,他的付出没有任何的附加条件也没有任何人知道。 小夭的眼尾微微的泛红,她忍不住伸出手,抚上相柳的面。 在小夭靠近的那一刻,相柳那颗沉稳的心再次不受控地跳跃着。 只是他的定力远胜常人,神色未变,幽黑的眼眸中闪着微光,仿佛刚才那一瞬无端作乱的心完全与他无关。 “相柳,你是个傻子,你为什么那么傻,你可是九命相柳” 相柳看到小夭眼中有泪,盈盈欲坠,他抬手,用指腹轻轻的帮她抹去。 小夭忽地抬起了眼,眼睫上还漫着一层水雾,眼角鼻头都泛着一片红。 看着眼前这张灵动的脸,相柳一阵恍惚。 他是妖,却也似尝到了情动的滋味。 世人常说情不知所起,是这样吗? 他记得她说过的每一句话,他记得他们一起做过的每一件事。当他想去回忆之时,都清晰得恍如昨日。 可是他也一直知道,她想要的是长相厮守 相柳的双眉微微蹙起。 小夭拉过相柳的手紧紧的握住,眉眼上扬,嘴角微勾,笑着说道:“有人跟我说过,这世上没有人能控制生死,我们能做的就是让生和死之间的一切尽归自己掌握。所以,当你不高兴的时候,我就决定了,无论如何,一定要设法让你快乐起来。” 小夭微一仰头,正对上相柳幽深的眸色,也嗅到他身上清冽的草木香。小夭做贼般环顾四周,飞速的凑上前去,在相柳的唇上轻啄了一口,拉着他的手就往门外跑去。 街道上很热闹,来来往往的车马人群,熙熙攘攘,让人看不清前路。出了院门,小夭本已放开了相柳的手。可又怕走散,她又忍不住伸手拉住了他的衣袖。却不曾想,下一瞬,微凉的指尖就被他温热的手掌包裹住。 只是,小夭感觉到,相柳牵着她的这只手,略微的僵硬着,小夭偷偷的看了他一眼,脸色一切如常,可耳尖却泛着红。 此时,在小夭眼中,相柳就似那头一回主动牵着心爱之人的羞涩少年郎。 他可是活了好几百年的妖怪啊,小夭突然觉得心酸又心疼,用力握紧他的手,抬头却撞进他满是笑意的眼眸里,小夭眉眼弯弯,如一抹天边的月牙。 这一日,他们去了陋巷深处的酒铺,饮下清水镇最醇厚的老酒,去了河道上新开的画舫听了最时新的曲目,也坐在一棵老梧桐树下吃了一对夫妻摆摊卖的汤饼。 锅灶上弥漫着袅袅白雾,葱花的香味伴着轻风飞舞。小夭吃得面色绯红,心满意足。 两人漫步在街巷中,不知不觉到了河边,相柳要了一条船。 夜幕已经降了下来,天空还有着微光。小夭坐在船上,任船儿沿着河道顺水而行,两岸皆是酒楼商铺,慢慢的灯笼高挂檐角,如夜空中明亮的星。 相柳没有要船夫,他静静的立在船头。一身白衣在夜色里格外的耀眼。 今晚有着一轮明月,天上的月亮那么亮,小船慢慢远离了热闹的集市,周遭的喧闹都远去了,四周都静了下来。 这世间,好似突然就只剩下这一叶扁舟,就只剩下扁舟下两情相悦的一对男女。小夭心里想着,脸颊微热,更多的却是难言的欢喜。 小舟晃荡,不知今夕何夕。 夜里又起了风,微微的凉。相柳摸了摸小夭的手,将船靠了岸。 相柳送小夭到了院子门口,没有进去。 苗圃看到他们面对面站着,两个人似乎在低声说着什么。小夭眉眼带笑,是在神农山上看不到的灵动与鲜活。相柳垂着眸,那般清冷的人,在面对小夭的时候,却处处流露着温柔。他们站在那里,并没有格外的亲近,周身却有着一种外人无法插入的融洽。 云奴也走了过来,歪着头看着他们,偷偷的笑。 “我走了。”相柳轻声说道。 “嗯。” 小夭愉悦的应着,可一个未离开,一个也未进去,都只是默默站着。 “你进去。” “我要看着你走。” 两人都忍不住笑了起来,在那一瞬,天上的月亮也似乎明朗了几分。 “小姐。”身后传来苗圃的声音。 小夭应着却还是不肯转身。 “你进去。”相柳的声音不似往日那般清冷。 小夭扭头看了看苗圃和云奴,不情愿的向院子里走去,刚走了两步,又跑了回来。 “差点忘了,这是我给你配的药。若是伤了,就算我不在你身边,也和我在你身边一样。”小夭从荷包里掏出一个精致的玉瓶,里面装着九粒丸药。 相柳接过,贴身收好,小夭转身向院子里走去,回过头,相柳依旧站在外面望着她。盈盈月光下,白衣明净,妖颜若玉,一双明眸带着暖意。 小夭再迈不动步子,定定的看着相柳。 “哎。” 风清扬在身后唤了小夭一声,苗圃走上前,向相柳躬身行礼,缓缓的关上了院门。 风清扬凑上前,似乎正准备打趣几句,小夭已然一脸的正色。 “我正要找你。”小夭说道。 “嗯?” “与高辛开战后,物价飞涨,抽出钱来,买粮。你还要去做一件事”小夭蹙着眉,沉吟了片刻,接着说道:“你还需想办法打通进山的通道。” 第49章 我要离开几天。 轩辕和高辛这场仗打得很是胶着。 轩辕虽略占优势,但进展十分的缓慢。 相柳从不会和她提及相关的消息,小夭也刻意的去忽略这场战事,可只要出门,茶馆酒楼中总能遇到低声谈论的人。 这场仗不会打得太久,小夭比任何人都清楚。 她有时候也会想,自己到底希望这场仗一直打下去,还是 她不想看到绵延不断的战火,可又希望能给辰荣义军留下更多的时间。 但,这天下终究不归她做主。 这一日,小夭跟着相柳练了大半日的箭,两人到酒楼打尖。 鸾姐安排得自是丰盛,小夭夹了一筷子菜,盛在碟子里,递到相柳跟前:“你尝尝,鸾姐研制的新菜式。” 她声音微哑,眉眼间有藏不住的倦色。 相柳垂着眸,小夭仰着头,一双大眼睛瞪得圆圆的,盯着他看,目光灼灼。 相柳抬头看着小夭,不禁抬起手,想轻抚她的面颊,拂去她眉心的愁绪,他一直以为她放心不下她的亲人。 他的手靠近她的脸,眼见着指腹就要挨到小夭的面颊时,忽地握成了拳。 “不放心就回去看看。”相柳拿起筷子,默默的吃饭。 “我知道。”小夭点头应着。 小夭答应得很干脆,没有像前些日子那般推诿敷衍、胡搅蛮缠。 相柳手中的筷子微微顿了一下,没有抬头。 那日,相柳送小夭回去。夜幕黝黑,无星无月。 相柳似站在无边无际的黑暗中,街边摇曳的灯火勾画着他的眉眼。 小夭有些无奈的看着他,这个人啊,在跟自己较劲呢。他从不愿勉强她分毫。 小夭似乎有很多话想跟他说,可话到了嘴边又偷偷溜走了,只剩下脑子里空荡荡的一片,心里更多的是心疼和酸楚。 百般滋味,一时间都涌上了心头。 第二天,小夭很早就起来了,院子里鸦雀无声。她静静的立在院子里,没有梳妆,头发随意的挽着,一身青衫白裙,阳光照射在她身上,浑身似有着淡淡的光芒。 早饭时间,小夭随口说了自己的打算。她要开医馆。 “为什么突然要开医馆,太闲了?”风清扬调侃着。 “你管我。”小夭乜了他一眼。 这一日,小夭带着风清扬在清水镇最好的地段砸钱盘下了一家医馆。 让小青带着那些孤儿过来当学徒,安排苗圃在医馆管事兼着掌柜。 她自己打算安心钻研医术,多囤一些药材,她相信总有一天会有用。 这些日子,小夭都在医馆忙碌着,采买开方,还要带着学徒辨识药草。 医馆里小夭隔出一个小单间,专门用来平日看医书、看账本,若有事要商议也方便。 再忙,她也没忘记询问风清扬买粮的情况。 “从与高辛开战开始,粮食的价格一天一变,如今大量囤粮可不划算”风清扬边说边摇着头。 “粮肯定是要买。山上现在什么情况,能送进去吗?”小夭问道。 风清扬环视左右,凑到小夭跟前,压低了声音:“送是可以送,但是若想瞒过相柳却不易。” “这不过是一桩生意,平价卖粮而已。最好还是不要让他知道,你也不要出面。” “这难度有点大”风清扬摸了摸头。 “这条路慢慢的总要走通的,粮草和药材只要他们需要你都想办法送进去,除了兵器。”小夭说着叹了一口气。 风清扬探究的看着小夭:“你高价买平价卖,你要做亏本买卖?” “想不亏钱那就要靠你了。”小夭咬唇轻笑。 医馆开张,小夭带着帷帽坐诊,生意并不好。可要她幻化成别的形貌,她又不是太情愿。 正好,在神农山上和离戎妃学了几日看账本,多少还有点糊涂,小夭就趁着空闲一一捡起来。 那日,相柳进到医馆内室,就看到小夭盘腿坐在窗边的坐榻上,边悠闲的吃茶边翻看着账本,随意的拨弄着算盘珠子。身子半倚在案几上,一手支着额头,一手翻动账册,衣袖松垮在手臂上,露出两个细金镯子。 相柳轻笑着摇头。 “小夭。”他的声音很轻。 小夭回头看着他,皱了皱鼻子:“你喝酒了?” “嗯。” 相柳身上有淡淡的酒香,面色平和,眼眸沉静,只在眼角看得到微微的红色。 “过来坐。”小夭拍了拍身旁的靠枕,向相柳招手。 相柳走过来,安静的倚靠在坐榻上。 小夭从案几上的食盒里翻出一块梅干,递过去让他含着醒酒。 “不用。”相柳淡淡的说道。 小夭固执的伸着手,相柳定定的看了她一瞬,唇微张,凑过来含住了她指间的梅干。 梅干的酸涩让相柳不禁微微的皱眉。 小夭觉得好玩,低下头继续在食盒里翻找着。 “怎么没回去?” “我又没说我要回去。” 小夭抬眼,和相柳对视着。 相柳凝视她许久,低下头,唇角有着一丝淡淡的笑意。 相柳安静的坐着,也没再说什么话,房间里只有窸窸窣窣的翻动账本的声音。可小夭偏觉得心安。手指翻动着账本,偶尔抬眼看一下相柳。 “我要离开几天。” “去哪?”小夭凑近了些问道。 相柳微侧着身子,没有看小夭。 “过几日你就知道了。”相柳淡淡的说道。 他不想说,小夭也不再追问,只是深深的看了他一眼,看他近在咫尺的脸庞,看他眉眼低垂时,那平白生出的生人勿近的疏冷,小夭知道常人也窥探不了他的心绪。 小夭扭过头去,低声说道:“早些回来。” “好。” 小夭递了一盏茶给相柳,他捧着茶盏慢慢的喝着,小夭又递了一块点心给他,他笑着接过放在掌心摩挲。小夭回头,他坐在那里,静静的看着她。 窗前树影随风舞动,光线透过窗棂落在地面上,岁月好像都静止了。就这样一辈子,好像也没什么不好。 小夭突然明白,这人都是会有贪恋的,越美好,越甜蜜,就越会舍不得。 第50章 左耳 就在小夭的医馆逐渐走向正轨之时,大荒中传来防风意映病逝的消息。 得知消息的霎那,小夭微微的愣神。 这个敢爱敢恨的女子终还是去了,只是比上一世晚了一些时日。 莫名的,小夭有些伤感。 从前流浪大荒的时候,她听人说,人死之前,过往种种都会如走马灯般在眼前浮现,等回忆尽数结束,生命就会如同那烧尽的烛火慢慢的熄灭。 也不知,那一刻,她是否悔过? 就在小夭还在胡思乱想之际,耳边传来苗圃的声音。 “听闻各大氏族都派了人前去吊唁,可又有几人真心为了防风夫人,恐怕他们真正关心的是未来的涂山族长的夫人会是谁。” 苗圃今日的话比平日要多,但声音压得很低,刚好小夭能够听得清。 小夭拨弄算盘珠子的手微微一顿,复又垂眸专心的看着账册。 小夭知道苗圃在提点她,可今日涂山璟娶谁又与我何干? 或许一个人只有在经历了真正的失去后,才会知道自己想要的是什么。我花了一世的时间去过我向往的不离不弃长相厮守的生活,却发现,不过尔尔。重来一世,总该过一些不一样的日子,没人愿意再走回头路。 小夭不欲多言,只是低头做自己的事。 “小姐。” 刚清静了一会,云奴又闯了进来。 小夭阖起账本,扶额无奈的看着她:“何事?” “神农山上的娘娘有信来。” “神农山上的娘娘?”小夭一时没有悟过来,也难怪,神农山上那么多娘娘,她正被账本子弄得头昏眼花的。 “就是那一位。”云奴边说边挑了挑眉。 “哪一位,离戎妃?除了她还会有谁?”小夭撇着嘴,朝云奴伸出手去。 小夭打开玉简,眉尖微微蹙起:“惊喜?” “云奴,她说要给我一个惊喜,你说会是什么?”小夭望着云奴问道。 “那还能有啥,肯定是银子,很多很多的银子,小姐不就喜欢这么?”云奴一脸笃定的答道。 “银子?不像罢了,等她送来了再说。” 小夭不再说话,可案几上的账本好久都停留在了那一面。 相柳已经走了几日了,也不知道去了哪里,也不知道在做些什么,小夭心里牵挂着,面上也不显,只是总让人觉得有些心不在焉,心神不宁。 只有在给病人搭脉开方,和学徒们讨论药草的用途时,小夭的眼中才又有了光。 小夭想过个安生的日子也不易,这不—— 连着几日,风清扬也没能买到粮。 “我怀疑有人在和我们抢。”吃饭的时候,风清扬抱着碗,沉吟了一会开口说道。 “涂山氏?”小夭挑眉。 “不确定,但肯定是有人在和我们打擂台。” “加钱呢?” “再加可就赔得裤衩都没有了。”风清扬说完,又不好意思讪讪的笑。 “如今的粮食这么抢手了?”云奴问了一句。只有苗圃在安静的吃饭。 “这仗打得人心惶惶,大家都在囤粮,老百姓手中的粮又不肯卖,你说,我容易吗,我”风清扬趁机叫苦。 米铺子老板留下的渠道买不到粮,风清扬在市面上也买不到粮,那相柳是不是更筹不到军粮? 他会不会又去劫粮草?小夭的心瞬间就揪了起来。 “我就不信加钱买不到粮了,只要有人肯卖,加多少都行。”小夭霍的站了起来。 “你确定?”风清扬的双眉扬得老高。 “嗯。” 尽管一再加钱,粮草也购得艰难,风清扬的脸色一日比一日黑沉。 饭桌上总听得他在咒骂奸商。 小夭和云奴相望一眼,笑而不语。 小夭的心里也在打鼓,她每日都在盘点着手中的那点银钱,划算着还能购入多少的粮食。她也不知道自己还能坚持多久,她只是想着自己多买一点,相柳的压力就会小一点。 那一日,小夭给学徒们授完医理,坐在柜台前怔怔的发呆。 看到门外走进来一个身着玄衣的少年,苗圃笑着起身相迎。 “小夭。”那名少年木讷的开口喊道。 小夭一愣,默默的打量着他。 眼前的少年似曾相识,少年一动不动的站在她的面前,努力的挤出一个微笑。小夭突然看到少年少了一只耳朵。 “左耳,你是左耳?”小夭的声线猛地高了起来。 “左耳,你还记得我,你是怎么找到我的?”小夭冲出柜台,高兴的拉着左耳的衣袖问道。 左耳有些局促,低着头,盯着自己的脚尖,低声的说:“是邶,是他找到我,要我来找你。” “他呢,他在哪里?”小夭急问道。 “他说他还有事。” 小夭强按下心中的不安,拉着左耳在椅子上坐下,细细的问了他这些年的经历。又安抚着他安心在清水镇住下。 “你放心,你只要跟着我,保护我,我负责你有饭吃有衣穿,还会帮你讨个媳妇。”小夭边说边笑,还似无意的瞟了一眼苗圃。 左耳苍白的脸颊竟然慢慢的变红了。小夭微笑着,温柔的看着他。心中有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滋味。很多年前,相柳是不是也是这个样子? 看似狡诈凶狠,实则质朴简单。 虽然他们错过了几百年,虽然她不可能遇到那个时候的相柳,但是,老天爷给了她重生一次的机会,应该,一切都还来得及。 也不知此时的他是不是又在做着凶险的事,以他那种搏命的打法,只进攻不防守,也不知他是如何活到了现在?小夭深吸了一口气,指尖不知何时掐红了掌心。 等小夭回过神来,轻唤了苗圃一声。让她带着左耳先回家安置,在路上给他买些换洗的衣裳。空闲时候记得传授他一些做侍卫的注意事项。苗圃笑着应下了,好奇的上下打量着左耳,左耳恶狠狠的瞪了她一眼,她也不恼,只是掩嘴轻笑。 第51章 我不敢什么…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暮色中似有着一层雾气。 层层叠叠的树叶温顺的垂下来,水井上方有着不知名的飞蝇在打着圈。 风清扬一一点燃了廊檐下的灯笼。 左耳好奇的左顾右盼着,眉间的那抹郁色被柔光晕染开,化作了人间的烟火。 用完晚饭,突然间就刮起了大风,院子里已坐不住人,都早早的回了房。 小夭随手拾了本医书,歪在榻上翻看着,可总是静不下心来。她想着,今夜看来又要靠药物才能入眠了。 夜半,小夭配了点药喝下,才有了一丝睡意,迷迷糊糊中一种惶恐不安的感觉再也按捺不住,在四肢百骸中荡漾开来。 小夭惊觉的起身,跑到院子里,凉风入骨,才发现自己仅穿了里衣。小夭回房,匆匆的披了一件外袍,快步地走到院子门口。 她愣愣的站在那里,她看见对面的屋子里有光影在窗棂上闪耀。 她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过去的,今日,竟然走到了门口,她轻轻的叩着门。 “谁?”屋子里传来熟悉又清冷的声音。 “是我。”小夭也不知道里面的人能不能听得出自己的声音,但是她就是觉得他知道。 咯吱一声,门轻轻的从里面打开了。 两人都没有说话,小夭静静的看着逆光中的相柳。 双眉微蹙,鬓边的发丝凌乱着,身上的肃杀之意还未尽散去。 脸颊、手背上皆被划下了狰狞的伤口,一身白衣多处都染上了血色。 “你受伤了?”小夭轻声的问。 “嗯。” 小夭走进屋内,关上了门。 “你怎么来了?”相柳抬眸看了眼小夭。 “我也不知道,走着走着就到了这里。” 相柳也没再追问,他一说话,鲜血就顺着唇角溢出,他不在意的擦掉了。 “快躺下。” 相柳安静的躺到榻上,却并没闭眼,默默的看着小夭。 小夭心酸又心疼,推了推相柳,红着脸示意他往里睡。 相柳没有动,可小夭却看到他的眼角和耳根刹那间开始泛红。 “你别多想就是跟你疗伤。”小夭微垂着头,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无畏的盯着相柳。 相柳一动不动,黑眸望着她。 小夭长发披散着,外袍系得并不严实,衣襟散开着,能看到里面素色的里衣,烛光中,白皙的小脸笼着一层雪般的光泽。 小夭的眼眸中闪动着担忧和心疼,随着透进来的风而轻舞的烛光晕染在她的身上,让这一切都像是个梦。 “听话我们先疗伤。” 相柳眼眸半阖,看着小夭双手无助的环绕着外袍的衣带:“我有你上次给的药。” “那是留着备用的,九头妖,你今日怎么回事,你”小夭羞恼不过,柳眉都竖了起来。 相柳往里挪了挪,嘴角带着揶揄的笑意。 小夭咬着唇不看他,脱下鞋子,躺在榻上,拉低了衣领。 “相柳”过了好一会,相柳都没有动,小夭凑近了些,疑惑的叫了一声。 相柳闭着眼睛,没去看小夭的脸,但是听着她柔声的询问,感受着近在咫尺的气息,轻轻的叹了一声。 当他咬住小夭的脖子,吸吮鲜血时,小夭只感到一阵酥麻,并没有觉得痛。 或是先吃的药物起了作用,也或是这几日的忧心终于可以放下,小夭觉得睡意沉沉,下意识的往相柳的怀中靠去。 “回去睡。”相柳停止了吸血,在小夭耳边轻声说道。 “我就睡一会,你睡着了我就走。”小夭目光迷蒙,眼睫低垂,小脸泛着白。“你多吸一点,伤也好得快一点,我没事。” 说着说着,小夭已然合上了眼。相柳无奈的看着她。 也不知过了多久,相柳也熟睡过去。 只是恍惚间,感觉有人蹭了蹭他的胸膛,还伸出手,轻轻的箍住了他的腰。相柳浑身一僵,一动不动,睡意全无。 相柳静静的看着小夭,面孔终于有了红色,似乎睡得很熟。他抬起手,手指擦过小夭的脸,指腹轻轻触碰她的耳垂。 不知从何处透进来的风,让烛光肆意的晃动着,小夭也含糊的嘤咛了一声,声音洒落在耳边,却有着说不出的旖旎。 相柳伸出手,微微用力,小夭落入了他的怀中。结实的手臂环着她的肩,挡住了外来的风。 小夭的外袍在肩头些微的滑落,露出纤薄的里衣,相柳小心的帮她把衣服穿好。只是隔着薄薄的织物,都似能感受到对方的体温,一股热浪涌了上来。相柳正欲松开小夭,往后退去。 小夭突然睁开了惺忪的眼,似从幻梦中还未醒来,眸中迷蒙一片。 她迷迷糊糊的看到自己被相柳圈在怀中,脸颊挨着他的胸膛,自己的手还箍着他的腰。突然一阵心跳加速,滚烫的热意在皮肤下乱窜,手脚发麻。 这样的夜里,他抱着她。 而她,呆呆的让他抱着。 “刚才有风”相柳边说,边抽走了自己的胳膊。 小夭脸上发烫,身体也微微的颤抖着,她抓起被子,盖住脸,闷闷的说:“我知道了。” 相柳看了她一眼,侧过身去,气息不稳,他屏住呼吸,让那些惊涛骇浪尽数压进心底。 过了不久,相柳睁开眼,望向窗外已露白的天。 “你该回去了。” 小夭闷在被子里,不出声。 “天都亮了,你还不回去,要留下过年?”相柳的声音里带着淡淡的笑意。 相柳伸手去拉小夭蒙住面的被子,小夭不松手,死死的拽着。 “你想怎样?”相柳软了下来,轻声的哄着。 “你不怕风清扬打趣你?” “我不怕,我什么都不怕,是你怕,你在怕,你是个胆小鬼。”小夭露出头,和相柳对视。 “我怕?哼” “你不敢” “我不敢什么” “你”小夭脸红得像晚霞里最艳丽的云彩,话却堵在嘴边,怎么也说不出口。 第52章 起来吧,送你回去。 小夭直愣愣的看着已起身站在榻前的相柳,两人离得很近,近到小夭能清晰的看到他漆黑的瞳仁里,自己气鼓鼓的样子。 在气什么呢?在气他 小夭晃过神来,那口气也泄了下去。 想得到的越多,要求也就会越多,会开始有所期待,而今,这种期待在相柳眼中,或许是他承受不起的负重。 小夭眼底的怅然和隐忍那般的明显,相柳看到了,他努力忽视着心口处的微痛,伸手轻轻的抚着小夭的发顶:“起来,送你回去。” 小夭像只委屈的狸猫,先将头缓缓的靠在了相柳的胸口,然后整个人蜷缩过来,张开双臂箍紧他的腰。 “相柳。” “相柳。” “相柳。” 小夭一声声轻轻的唤着,似抱怨似委屈又似在撒着娇,相柳嘴角含笑好脾气的应着。 小夭想问他为什么会受伤,可话到嘴边,终没有问出口。 他想告诉你,你不用问,他不想告诉你,你就不该问。 “下雨了。”相柳轻声说道。 窗棂已透了白,廊檐下水珠滴滴答答的响,渐渐的有了车马声。 外头有些食铺子也开了市,吆喝着卖烧饼卖包子 雨声伴着喧闹声一并闯入寂静的屋子,小夭再也坐不住。她松开相柳,胡乱的扒拉了几下头发,急急的下床,靸着鞋子就要出门。 刚打开门,一阵凉风迎面而来。天欲亮未亮,正是一日中最冷的时候。小夭额前的发被风撩起,露出光洁的额头。身后一袭兜帽的黑袍从头上罩了下来。 相柳举着一把伞静静的站在小夭身旁,温暖的手掌无声的握紧小夭微凉的指尖,小夭朝着他俏皮的笑,侧过头偷偷的闭了闭眼。 她多么希望,这样的平和与幸福,闭上眼就能够永远。 相柳牵着小夭,送她到了院子门口。刚要进去,院门就开了,苗圃看着他们,自己却红了脸,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小夭朝着相柳做了个鬼脸,直直的往里冲去,冲到廊檐下,突然想起忘了问相柳什么时候再带她去练箭,回头再看,他已在一片细雨微风中悄然走远。 自那日分别,小夭也开始忙碌起来。风清扬带着她去看了一大片荒地,虽看上去贫瘠不堪,但小夭觉得聊胜于无,只要肯下功夫,总能种出庄稼来。好说歹说,总算谈成了一个双方都满意的价格。风清扬又要忙着去找租户。 小夭盘算着手上的现钱也不多了,该去哪弄点钱。回神农山,怕是泥牛入海,有去无回;她也想着把《百草经注》默写出来,卖给几个大的医馆,可这个念头就在脑海里停留了那么一瞬,她都觉得自己将来没脸去见娘和老神农王,所以,只能作罢。想来想去,她也没能想出太好的办法。 只能指望着鸾姐的酒楼日日客满,指望着云奴酿出让人一喝就上瘾的好酒,指望着天上掉下一坨金子恰好砸中了她。 她从来没有像如今那般怀念五神山上的那座金光闪闪的钱山。 小夭想着,赚钱这么难,九头妖这些年是怎么过来的?会不会和我一样掰着手指头过日子? 这样一想,小夭忍不住偷笑,心情又慢慢的好了起来。 这些日子,医馆的生意也慢慢有了起色,毕竟小夭的医术是真的好,虽诊金不便宜,但用的药材都很常见,但凡不是疑难杂症都都几乎是药到病除。渐渐的,附近的人有个头疼脑热都会来找小夭,医馆也开始有了进账。 那一日,小夭趁着空闲躲在小隔间扒拉了好一会算盘珠子,笑嘻嘻的跑出来,却没见着苗圃和左耳,只听得医馆门口有喧哗声。 她走过去一看,门口居然是静夜,而左耳红着脸拦着她在,苗圃拉着他的衣袖,小声的劝说着。小青带着学徒在一旁看着热闹。 “出了何事?”小夭走上前,问道。 “我赶她,她不走。”左耳红着脸看着小夭。 “啊?”小夭张大了嘴,一脸的疑惑:“为何要赶她?” “她和那个人一伙的,她不是来看病的。”左耳指着门外的马车,一脸的戒备。 小夭望过去,一辆古朴的马车停在不远处,车帘上有着涂山氏的九尾狐徽记。 小夭正欲开口,却听得静夜冷冷一笑。 “没想到清水镇的医馆居然比陛下的宫殿都难得进。” “哦?”小夭也不接茬,淡淡的一笑,眼尾余光扫向苗圃。 “涂山族长和静夜姑娘来过几次,恰巧小姐都不在,就没让他们进去。”苗圃低着头,貌似有着几分心虚。 “那就是不巧了,不知几次三番过来,所为何事?”小夭背着手,微扬着头随意的问道。 “族长有事和西陵姑娘相商。”静夜边躬身行礼,边答道。 “那就请进来。”小夭说完,扭头看到左耳正看着他,眸子中隐含着委屈和不解。她又是好笑,又是心软,笑着拍了拍他的肩,先走了进去。 静夜去请涂山璟,苗圃快步的跟在小夭身旁。 “他们第一次来的时候,小姐确实不在,他们走后,我也告知了左耳涂山族长的身份再后来,他们再来,左耳就不肯让他们进来了。”苗圃说得含糊又支吾。 小夭也猜得到,多半没有这么简单,估计闲暇时也说了些闲话,说者无心,可偏左耳是个实心的,他的心里有了邶,又怎么装得下涂山璟。 哎,左耳在帮着防风邶守着她。 小夭又回头看了眼左耳,他正怔怔的看着涂山氏的马车,心里一酸,顿住脚步,对苗圃说道:“你去开解开解他,日后他们再来,他不愿意就不放他们进来。” 苗圃面露不解,但也没有多问。笑着跑到左耳跟前,拉着他叽叽喳喳的说话。 小夭走到小隔间的坐榻坐好,小青带着静夜和涂山璟走了进来。 涂山璟一身青色的长衫,面色苍白,双眸却似格外有神,如黑色的暖玉,嘴角微笑沉默的看着小夭。 第53章 大厦将倾,我亦一往而无前。 小青进来上了茶后就退下了,静夜也下去了。 小隔间里就只剩下小夭和涂山璟两个人。 “听说你来找过我几次,可是有事?”小夭笑着问道。 涂山璟默默打量着她,小夭的眼神那般的平静,仿佛在和一位陡然相逢的不怎么熟悉的普通朋友说着最客套的话。 涂山璟觉得自己的心在扯着疼,他一直确信着小夭对他有情。但是,小夭和他在一起的时候,好似从来没有这般舒展轻松过。自从回到五神山,在他的身边时,她好似一株藤蔓,依附着乔木生长,不知何时就失去了清水镇玟小六的肆意与洒脱。而此时的她,身上仿佛有着一束生机盎然的光。 小夭看着涂山璟似走了神,也不催他,静静的坐着。 涂山璟很快就回过神来,脸上露出了一丝笑容,可那笑容虚浮,且不真切。 “小夭,你在买粮?” “嗯。”小夭拿着茶盏浅浅的抿了一口,轻声应着。 “小夭,你” “有话就说。” 小夭并不喜欢打哑谜,在清水镇,她也相信没有什么事可以瞒过涂山璟。 “若涂山氏愿意高价收购你的米铺,你可会卖?”涂山璟缓缓地说着。 “为什么?”小夭疑惑的望着他。 “你毕竟是陛下的妹妹,有些事不该做。” “我做了什么?我并不觉得我做了什么不可告人之事。”小夭有些气恼,脸色也沉了下来。 “你是轩辕大王姬的女儿。” “你也别忘了,我的爹是赤宸。” 小夭早已明白涂山璟的意思,脸冷得像块千年的寒冰。 “我只是不希望将来有一天,你和陛下之间”涂山璟还在低声的说着。 小夭已经不耐烦,斜睨了他一眼,冷哼了一声:“你请相柳抢婚时,不也答应送他三十七年粮草,你送得为何我就送不得?” “我是商人,而你,有着轩辕的血脉。”涂山璟平和的答着,并不觉得自己有什么不妥。 小夭的脸刷的就红了,也不知是急的,还是恼的。 “你把米铺卖给我,粮草我来送。”涂山璟定定的看着小夭,一字一句的说着。 “不用。”小夭的心里纠结了一瞬,立马干脆地否决了他的提议。今时今日,她可不敢领他的情。 “小夭,以你的财力抢不赢外面的米铺,你购的多是高价粮,这终不是长久之计。我别无所图,只是想帮你。” “我会想办法。”小夭虽底气不足,但没丝毫的犹疑。 涂山璟的眼眸中泛起几丝血色,也不如最初那般心平气和。 “前些日子,相柳趁乱抢了丰隆的粮草。” 小夭微微抬头,没有说话。 “你这样值得吗?大荒必定一统,辰荣军不过苟延残喘而已。“ 小夭知道他说的是事实,小夭觉得心口发闷,扶着案几缓缓地起身,望着远处,坦然地说道:“一生总归会做几件糊涂事,明知不可为而为之,大厦将倾,我亦一往而无前。” 面前这个人,让涂山璟迷惑,他不知道是什么力量让她如此坚定的去做一件或许毫无意义的事。 他也在想,若到了那一天,小夭又该如何抉择,是否也会如今日般干脆和洒脱。 “你愿为了他,舍弃神农山上的人?”涂山璟面色发红,声音里微微发着颤。 “我也不知道。”小夭淡淡的笑着,只是笑容里藏着抹不去的哀伤。“为什么一定要打仗呢?难道你们都看不见送夫君上战场时女人的眼泪,儿子的尸体被送回时父母的哭嚎。一个人的背后都是一家人,天人永隔,剩下的只有悲苦。我也不想世间的女子都像我的娘亲,因为战争要嫁给自己不喜欢的人” “我知道我改变不了什么,那就让我们顺应天意” 小夭突然觉得倦怠,不想说话,她挥了挥手,涂山璟深深的看了她一眼,黯然的离开。 小夭靠着软枕歪在坐榻上,从内心深处涌上来的疲惫与倦怠在周身蔓延。 天下大势谁人可控?唯有做好自己的事而已,剩下的也只能交给老天。 涂山璟走后,小夭从隔间出来,一眼看到苗圃在教左耳识字。听到她叽叽呱呱低声训斥左耳的声音。看上去苍白瘦弱的左耳,红着脸低垂着眉,就如邻家做错事的普通少年。 听到动静,左耳别扭的瞅了小夭一眼,扭过头去,不搭理她。 小夭好笑,刚刚那憋闷的情绪似乎都被眼前这一幕化解。 但凡左耳能有拥有幸福的机会,她都想成全他。有谁知道,她是真的、真的希望这青涩的少年幸福。 小夭无心坐诊,交代了几句,一个人回了家。 看到她这个时辰回来,云奴一愣,走了过来,关切的看着她。 “我没事,就是觉得有点累。” 云奴跟着她进房,让她躺下休息,倒好了茶水,放下了帐幔,方才轻手轻脚的出去。 大白天的,虽放下了帐幔,屋子里还是很亮堂,小夭根本睡不着。 小夭在榻上翻来覆去,如烙着煎饼,心思也如潮涌,越想越生气。相柳又有好些时日没有音讯了。 如今又不比从前,他若想见,日日可来见她。他不来,就足以证明他并不想见她。 小夭狠狠的咬着被角。心里发着恨,不见就不见,又不是谁离了谁就不能活。 心里还在说着狠话,可刚听到窗棂外传来声响,眼睛立马有了神,瞪得圆圆的望了过去,耳朵也不由的竖得老高。 可听了半天,好像就是轻风吹过的声音。 小夭在心里轻叹了一声,突然间就明白了自己为什么会生相柳的气。 她在想他。 想和他射箭、想和他游水、想和他说话、想和他一起吃饭、想把高兴的不高兴的事都告诉他。 从前,小夭知道,有些东西浅尝即止,譬如美酒佳酿,当她知道自己不能醉的时候,便不给自己喝醉的机会。 可有些东西,一旦拥有,便叫人舍不得收手,贪欲不知不觉的滋长。 第54章 你这样闹,谁还敢娶你? 虽然涂山璟的那番话当时让小夭有些烦躁和生气,但是她也知道不是没有道理。 如今的自己陷在了一个困局中,论财力和生意经,哪一样她都不如涂山氏。 那一日,小夭起得很早,早饭也没有吃,她一个人信步走在街道上,看着周边林立的商铺,虽没有头绪,出来走走也总比闷在家里强。 她还去瞄了一眼上次购入的荒地,已经有农人在耕作,荒地旁的草地间有零星的牛羊在悠闲的散着步。几个戴着草帽、光着脚丫子的孩童在一边嬉戏打闹着。 小夭席地而坐,茫然的望着远方。 这样的和平与安宁还能维持多久 小夭回到医馆时,苗圃正在门口四处张望着。小夭笑着走过去,问道:“有病人?” “早上只有几个抓药的,里面有人在等着小姐。”苗圃跟在小夭身后,低声应答着。 “谁?” “说是离戎妃让她来的。” 小夭来了兴趣,也加快了脚步。进了隔间,看到椅子上端坐着一位戴着帷帽的女子。 看到小夭进来,女子欠身行礼,小夭忙还礼。 “你从神农山上来?”小夭问道。 女子并未答话,抬手摘下了帽子。 当看清女子容貌的那一刻,小夭微惊,瞬间也就恢复了正常,笑着向女子举起茶盏。 “西陵姑娘好似并不意外?” “离戎妃说是要给我一个惊喜。这可不是惊喜,这几乎算得上惊吓了。”小夭愉悦的笑着。 女子也清浅的笑着。 苗圃端了两盘点心进来,放在案几上。她感觉到女子的目光,抬起头怔住了。好一会才回过神,尴尬的一笑,躬身退了下去。 “你看,吓着苗圃了。”小夭打趣道。 “那日后再相见,我还是戴着帷帽。” “那倒不必,离戎妃救了你?”小夭低声问道。 “涂山璟也没想要我的命,离戎氏又私下出面作保”防风意映说得很轻松,但小夭也能猜到中间必定还是曲折凶险的,她不想多说,小夭也没再问。 “这是离戎妃要我带给你的。”防风意映递给小夭一个精美的小匣子。 小夭接过,打开来,里面是一条有着玉坠子的金链子。 小夭并没在意,正要放下。防风意映提醒她好生看看那个坠子。小夭拿起玉坠子细细的打量着,方才发觉它的底部是一枚私章,刻着一个”玖“字。 小夭手握着玉坠子,望着防风意映。 “你拿着这枚私章,可以在大荒内所有的玖记钱庄取钱,数额不限。” “多少都行,她也不怕我把她的钱庄搬空?”小夭面露喜色。 “她说了,反正你也出了本钱,也才开了几家,你要败光,她也没有办法。”防风意映掩着嘴笑。 小夭也不介意:“我正愁钱的事,你就来了,看来老天也在帮我。” “这点钱,你拿去也斗不过涂山氏。清水镇虽说是个三不管的地带,可实际上的管理者是涂山氏。越打仗涂山氏的生意越好,两边卖武器卖粮草卖药材,除了明面上的生意,他们还有着地下赌场死斗场诸多黑产。” 防风意映看着小夭,停下来喝了一口茶。 “你若购粮不是送给辰荣军,倒是可以借陛下之力打压涂山氏。” 小夭有些心虚的看着意映。 “涂山氏在我手中也管了几十年,好多事都瞒不过我。涂山璟对你有情,我猜,不到万不得已,他不会告发你。所以,现在是你自己要想清楚,你准备怎么做?” “其实,我也很好奇,你怎么会做这样的事?当然,你没必要告诉我。”意映爽朗的笑着。 “我有我的原因。我只是想尽我的能力去帮助他们。” “万金散尽也救不下他们的命。”意映轻声细语的说着最残酷的事实。 “至少我无悔” “我帮你。” 听到意映这句话,小夭猛地抬起头来,欣喜的看着她。 “你也别谢我。离戎妃说我们几个也就你能自由自在,那就去做自己想做的事,就算错了也无碍,大不了从头再来。” “今晚,我一定要陪你好好的喝一回,我们不醉不归。”小夭边说边唤苗圃进来。 “你速回去交代云奴一声,今晚有贵客,务必好酒好菜的招待着,你也不用回来,就留在家里给她帮忙。” 苗圃笑着应了,转身离开。 暮色将降未降时,小夭带着意映回了家。 院子里廊檐下的灯笼早已点燃,一弯弦月正缓缓的爬上天空,地上似泛着一层淡淡的银霜。 长几上已开始布菜,看到她们进来,云奴笑着迎了上来,看到防风意映也没有露出一丝一毫的意外。 今日风清扬也回来得早。 小夭拉着他到意映跟前:“日后,你跟着这个姐姐好生学学,我们大家可都指望着你呢。” 风清扬红着脸点头,正眼都不敢瞧意映。 意映微笑着打量着院子,看着院子里的人,看着小夭。 今日饮的酒是云奴又配制的一种,回味悠长,清香却不寡淡,充盈的酒香弥漫在唇齿之间。 小夭和意映喝了不少,一脸微醺,脸颊上都泛着红。 云奴她们早早的吃完下去了,留下她们两个拿着酒盅,看着残月,说着闲话。 意映已然有了几分醉意,迷蒙着眼看着小夭问道:“你心悦的不是我二哥吗,怎么要来清水镇,还要跟辰荣军扯上关系?” 小夭不语。 “你这样闹,谁还敢娶你?”意映呵呵的笑。 “我不闹,他就敢娶了吗?”小夭也笑,对着月亮扬了扬酒盅。 “他不过是防风家的庶子,他拿什么娶你,陛下又怎么会同意你下嫁,你怪不了他。” 防风意映举着酒盅和小夭碰了碰杯,叹了一声,说道:“你们若彼此有情,天下之大,何处不能容身?就算浪迹天涯也不错,谁又能找得到你们?” 小夭的眼中漫着酒气,话到了嘴边,强咽了下去。 她也不知道,这么大的天下,为什么就容不下一个相柳? 第55章 有得必有失,身外之物我舍得起。 小夭从来没想过,会有一日,自己和防风意映能相谈甚欢,惺惺相惜。 在夜深人静之时,听她说,感情不是个值得人去豁出生命的东西,人之将死时,才会懂得什么都不如能见到明天早上的太阳重要。 她说得很洒脱,可小夭还是看见了她鬓边滑过的泪。 小夭的心底一声唏嘘,她知道她醉了。 在清水镇,防风意映也有着自己的住处,小夭唤来风清扬,叫了马车送她回去。说好第二天,等她酒醒了再去找她细谈。 这一夜,小夭睡得也不安稳,总是会醒,心里多少有点说不清楚的忐忑。 早上醒来,小夭先匆匆的去了医馆。学徒中有那么几个有天分的,已经试着在开方。小夭也想着,还是得抽出时间,来誊写好《百草经注》,让这些孩子们先自己琢磨琢磨,不明白的地方她再给他们解说。 她也和风清扬说好了,今日其他的事都暂且放一放,陪她先去见了防风意映再说。 午饭后,一辆不起眼的马车停在了医馆门口。 有个清俊的小哥递上了拜帖,说他家主子请西陵姑娘过府一叙。 小夭看到拜帖上的“玖”字,心里好笑,这些世家小姐还真是喜欢这一套。 上了马车,小夭和风清扬对视了一眼。他们皆没料到,看上去丝毫不起眼的马车里,空间极大,坐七八个人都不会嫌挤。车上还铺着金丝地毯,中间放着一张檀香的案几,上头摆着一个精致的香炉、一套别致的茶具和一个晶莹剔透的食盒。 在路上差不多走了半个时辰,才到了意映的住处。 意映的院子虽偏,但景色却十分的雅致。 小径通幽,树木林立,廊下种满了鲜花,院子里还搭了个秋千架。 院子里并没有几间房舍,不算大,但洒扫整洁。院子里不断有人走进走出,朝着一个管事模样的人递上账册、帖子,然后立在一旁安静的等待着。管事的人捧着账册和帖子进去禀报,不一会儿出来,示意等候的人进去。 正房的大门敞开着,门上悬挂着一道珠帘,防风意映的声音从帘后清楚的传出来。声音不大,但是候着的人都恭敬地听着。 小夭好奇的看着,看着院子里井然有序,看着那些候着的人都对意映敬意十足,半点不敢糊弄,心里不由的生出了钦佩之意。 她也懂了,那日离戎妃说的话。涂山氏需要的是这样的当家主母,防风意映当得起。 院子里的丫头引着他们在偏厅休憩饮茶。 风清扬也被这个架势唬住了,捧着茶盏半天没有说话。 意映没有让他们等多久,就差人请了他们过去。 等丫头们上完茶,意映挥手让她们都退下了,笑望着小夭,低头抿了一口茶。 “这些人是”小夭问道。 “多是离戎妃的产业,还有我自个的几个庄子铺子。” 意映上下打量着风清扬,斜睨了小夭一眼:“你让这小子跟着我?” “嗯,拜你为师,任你差遣。”小夭笑着说道。 “看你的样子是不打算回神农山,也不准备和涂山璟再有瓜葛?”意映问道。 ”嗯。“小夭轻声应着。 “人与人之间涉及太多的利益牵扯,我是商人,我追逐的是利益,我会物尽其用。我会带着这小子走通购粮的渠道,也会带着他送粮。中间” “玖记的招牌下有着西陵氏的徽记,我会和涂山氏明抢你做个看客就好。” “” 意映有条不紊的说着,小夭和风清扬静静的听着。 小夭虽似觉得哪里不妥,可偏又找不出反驳的理由。 防风意映看着小夭,沉吟了一瞬,又说道: “离戎妃说过,开这家玖记,是不想你被神农山困住,她本意是想成全你有资本去做自己想做的事,过自己想过的日子。你若是为了辰荣军,这家玖记将来就不一定保得住了,你可想清楚了?” “有得必有失,身外之物我舍得起。” “要不,你回去考虑一下,考虑清楚了给我回个话即可。” “不用。”小夭从荷包里取出昨日意映给她的链子递过去。“如今,我手头也没有多少现银了,你先把这个拿去。” “这是离戎妃给你救急的,玖记在我手里,我自会有我的办法,你不用操心。” 小夭看着防风意映,她的眼中似有跃跃欲试的精光,眉眼那般的鲜活,和上次在神农山相见之时仿佛是截然不同的两个人。 这样也好,不用在深宅大院中内耗,也不用刻意的去讨某个男人的欢心,可以一心为了自己,拼命的赚钱,肆意的享受。这样的人生,或许也是一种圆满。 风清扬留下了,意映安排马车先送了小夭回去。 医馆里正好来了几个病人,有学徒正搭着脉,看到小夭进来,欲起身,小夭摆手,让他安心坐诊。 小夭走到一旁看着,听他讲病理,看他小心翼翼的开方,不时抬头望过来,小夭朝着他鼓励的笑。 看着孩子们慢慢的成长,小夭觉得心里会充盈着一种说不出的满足感,今日见了防风意映,也让她知道世间女子可以做的事情其实有很多,不该囿于宅院方寸之间。 小夭细细看了开的方子,没有任何不妥之处。 小夭进到隔间,找出纸笔,静下心来默写《百草经注》。这辈子看来是没有机会去编纂医书了,若能把《百草经注》流传于世,多少也能惠及世人,也算是段佳话。 小夭默得认真,也不知过了多久,听到有脚步声。 小夭想着该是苗圃,顺口叫道:“我渴了,帮我倒盏茶。” 一盏温热的茶递到了手边,小夭停下手,笑着扬起头,看到的是相柳含笑的脸。 小夭抬头看着他,只一眼,便莫名的红了脸。 眼前人,容颜依旧,可眼底却泛着淡淡的青色,疲惫之意掩都掩不住,也不知道这些日子又去了哪里。 第56章 正好路过,就进来瞧一眼。 “你怎么来了?” 小夭本想着问相柳这段时日去了哪里,可话到嘴边却成了这一句。 “正好路过,就进来瞧一眼。” 哦,原来是路过,好。 “若要喝茶,就自己倒。”小夭冷下了脸,不想理他,低下头,拿着笔随口招呼了一声。 “箭术练得如何了?”相柳在小夭对面坐下,看着她问道。 “没空。”小夭头都没有抬一下。 “哦?看来今日火气很大啊,谁又得罪你了?” 小夭听到了他的嗤笑声,恨不能踹他一脚。 “远在天边,近在眼前。”小夭咬着唇,瞪着他。 “我做什么了?” “你”小夭看着相柳貌似一脸无辜的样子,可眼里却隐隐有着笑意,心里又羞又气,哽在那里,说不出话来。 相柳微侧着身子,静静的看着小夭,眼眸幽深,看不清里面的情绪,只看到他微勾着的唇。 屋子里静了下来,两人都没有说话。 “别写了,带你去练箭,保命的手艺可不能荒废。”似过了好久,寂静的屋子里才响起了相柳的声音。 小夭坐着不动,也不看他,紧抿着唇,死死的握着笔。 “好啦、好啦,我错了。”相柳笑着抽出小夭手中的笔,牵着她的手,拉她起身。 “你知道你哪里错了?”小夭挑眉问道。 “我不知道”伴着相柳肆意的笑声,小夭握拳锤他,心底却一阵恍惚。 眼前分明是那个浪荡子 小夭和相柳从隔间出来,左耳微红的脸有些激动的望着相柳,相柳朝着他点头轻笑。 两人走出医馆后,小夭才开口问道:“你在哪里找到左耳的,他知道你是邶?” “东海,野兽都有着自己的直觉,我也没打算去瞒他。” “怎么突然去找他?” 相柳顿了一瞬,看了小夭一眼:“这里毕竟不是神农山,有他在你身边,我箭术也不可懈怠,凡事还是要靠自己。” “你担心我?”小夭嬉笑着凑到相柳跟前,盯着他看。 相柳别扭的侧过头去,小夭偏不想放过他,又跑到那一边,瞅着他咪咪的笑。 “别闹了,这是大街上。”相柳的声音很轻,可眉眼间都含着笑。 小夭不闹了,去牵他的手。偷偷的看他的侧脸,看他眼尾余光扫过时,眼底藏不住的欢喜。 “要不我们带点菜过去,等下练完箭就在山上吃。”小夭歪着头问相柳。 “随你。” 相柳看过来,语气温柔,眼眸中似有着星光,晃得小夭一瞬间失了神。 小夭稀里糊涂的买了一堆菜,还买了面,都顺手扔给相柳拎着。 走到宝柱的屋子的时候,小夭刻意的停了一会,打量着相柳,相柳也不说话。径直朝着河边走去,小夭哼了一声,小跑着追了上去。 毛球落下的那一刻,嫌弃的盯着那堆菜,相柳安抚的拍了拍它的背,它哼唧了几声,傲娇的横了小夭一眼。 雕背上风大,相柳侧坐在小夭身后。小夭耳边是呼啸而过的风声,身后是他坚实有力的胸膛,似有着热气一直笼罩在她四周,没有感受到丝毫的凉意。 许久未来,山谷中倒是青草绿树遍地,仿佛世外桃源一般。 小夭老老实实的练了一个多时辰的箭,天偷偷的阴了下去,似被乌黑的云朵遮住了日头。 小夭也累了,也饿。 今日忙了一天,也没正经吃上几口东西。 “我饿了,我们今天吃饺子。”小夭望着相柳说道。 “好。” 木屋里有着基本的生活用具。不远处就是一汪山泉水。 小夭笑着拿了个小凳子递给相柳,让他帮忙择菜,自个儿挽着衣袖揉起了面团。 这一手倒还是跟云奴学的,小夭眉眼弯弯,偷偷瞄着弯着腰认真择着菜的相柳。 其实,小夭已经很久没有下厨了。 她还记得几百年前在大荒流浪之时,教她做饭的大娘。 大娘告诉她,她很喜欢做饭,尤其是做给她男人吃。她说她喜欢看她男人吃她做的东西的样子,她会觉得很开心,很欢喜。 那个时候,她趴在灶台边上,看着大娘被热气熏得红彤彤的脸,会觉得她比王母还要美。 择完菜,还得剁肉馅,等到饺子出锅已经是大半个时辰之后了。 屋子里处处都是饺子的清香,小夭一脸的得意。 小夭拿着勺子舀了碗热气腾腾的饺子,小心翼翼的端到木案上。 两个人都坐在兽皮地毯上,安静的吃着碗中的饺子,偶一抬头,目光相对,又都垂下了眼,只看到嘴边的饺子变成了月牙的形状。 “我的手艺不错?我就跟着云奴做过几次。”小夭咧着嘴笑。 “嗯。” “我下次来再给你做。” 相柳抬起头,看到小夭亮晶晶的眸子,泛着红光的唇,心里一荡,声音微哑:“好。” 吃完,相柳接了山泉水进来,让小夭漱了口净了手去歇着,他来收拾。 小夭也心安理得的窝在地毯上,头靠在榻上养着神。 屋子外面似有着淅淅沥沥的雨声,小夭也懒得动,吃饱了总是容易犯困。她用手枕着头趴在那里,看着相柳进进出出,心里暖烘烘的。 一顿再日常不过的饺子,也能吃出家的味道。 其实,我要的也不多啊,不过是夫妻相守,共到白头。 胡思乱想之际,小夭突又心酸,狠狠的闭上了眼,不去想那些太遥远的事。 迷迷糊糊中小夭睡了过去。 耳边似有人在轻声的唤着她,顺着声响,小夭靠了过去。头趴在硬硬的榻上太不舒服,小夭窝进了一个温暖的怀抱中,双手也跟着过去紧紧的箍住他。 “小夭,下雨了,我们回去。”耳边相柳的声音那般轻柔,伴着他的呼吸。 小夭的心似被小猫的爪子轻轻的挠了一下,闭着眼都能感受到自己的脸在慢慢的发热。 小夭睁开眼,定定的看着相柳,伸出手顺着他的眉心划过鼻梁,一寸一寸的轻抚着,停在了他的唇边。 第57章 我......会对你负责。 “相柳“ 小夭轻声呢喃着,面孔绯红,眼中含着水光,欲坠不坠的噙着,既羞涩又热切。 “相柳,下雨了,怎么回去呢” “小夭” 也不知是谁先凑了过来,柔软的、温热的唇触碰到了一起。 小夭闭上眼之前,看到相柳幽深的眼眸中,似有着星火在闪耀。 更深的吻落了下来。 这些天的相思、这些天的烦恼和计较,全部融化在炙热的拥抱和亲吻里。 气息渐渐的乱了,似乎有些什么东西在一点点瓦解、有些坚守的情绪在缓缓的失控。 就在小夭觉得自己似乎喘不过气来的时候,唇边的吻渐渐的慢了下来,变得温柔呵护、小心翼翼。就在相柳想要松开手的那一刻,小夭又迎了上去,重重的亲吻着他,笨拙的想要撬开他的牙关,想要攻城掠地,想要把自己嵌入他的身体里。 相柳的身体僵在那里,一动不动:“小夭,别闹。”他的声音哑着、呼吸急促、眼底泛着一抹赤红。 小夭似没有听见,她的吻依旧毫无顾忌、毫无章法的落在他的脖颈间、锁骨上。 相柳一把揽过小夭,把她的头紧紧的按在怀中,又闷又低哑的声音从小夭的脖颈间传出:“别闹了,好不好?” “我没有闹。”小夭的声音里满是委屈,带着些许的颤音。 “我是妖,我不一定能控制得住自己” “我会对你负责。” 小夭的头顶传来一阵轻笑,相柳伸手想抬起小夭的头。小夭死死的抱紧他,不让他看到自己红得发烫的脸。 一声叹息在此时此刻格外的清晰。 “小夭,你可记得,你说过,只争朝夕有些事我们不能做”相柳的唇在小夭的耳边轻轻的摩挲着,似在安抚着她躁动的情绪。 “为什么不可以我爹还不是有了我”小夭抬起头,眼前红红的望着相柳。 “若到那一天我死了你怎么办”相柳低下头,看着小夭,眼中黑沉沉的,压得人喘不过气来。 “我”话已到了嘴边,小夭却不敢说出口。她怕她说出“我陪你”这三个字,会让相柳更避之不及、拒人千里。 “你放心,若真到了那一天,我还有风清扬、云奴、左耳,再不济也还有玱玹和阿念,我可以活得很好。”小夭低下头强笑着,似强提着一口气,不让他看到她真实的情绪。 好半天相柳都没有出声,只是更紧的抱着小夭,急促的呼吸声在小夭耳畔起伏。 小夭抬起头来,对上他的眼,眸子中似汪着一潭温润的水,含着情、比月光还要柔和。 “你要记得你今日说过的话。”相柳轻轻的笑着,小夭却心慌的埋低了头。 屋外的雨声似乎越来越大,在寂静的山谷里,风声雨声似乎都飘进了人的心里。 小夭靠在相柳的怀中,握住他的手,轻抚着他指腹上的薄茧:“那三十七年,你是不是也这样守着我?” “你怎么那么傻” “你是妖怪,你为什么要考虑那么多,我不在乎,我只想和你在一起” “我救你,只是想你好好的活着。”相柳轻声说道。“而且,我也要了两忘峰,你不欠我的。” “九头妖的一条命、加上三十七年的心头血,还有那些耗费的灵力,就只值一座山峰?你是不是觉得我和你一样的傻?” 小夭说完,声音又软了下来:“我不是和你吵架,我只是替你委屈。” “我从来没有觉得委屈。” “那还不是因为你喜欢我。”小夭说完,咬唇先笑,又偷偷抬眼去看相柳,他也正看过来。 眼神微妙而深邃,莫名的勾人,让人不由的脸红。 “我不想回去。”小夭突然冒出了一句。 相柳笑了起来,笑得畅快又愉悦,眼里也泛着光,让小夭想起曾见过的最璀璨的烟火。 小夭横了他一眼,也不和他计较,笑就笑,只要他开心就好。 相柳起身,不知从何处摸出一坛酒,又在小夭买的那一堆菜里翻出了一包熟食。 两人相视一笑。 “这次去轩辕城,遇到一家很不错的酒馆,小菜也好,有机会一起去。” “好。” 小夭昂着头看着相柳,眸子里亮晶晶的,相柳侧过头饮了一盏酒。 “相柳,如果不打仗,我们是不是可以游历大荒,去所有没有去过的地方?” “嗯。”相柳轻轻的应了一声,眼眸微沉。 “我们好久没有去海上看月亮了,有空就去。” “好。” 小夭一盏接着一盏的饮酒,也一句接着一句絮絮叨叨的说着闲话。 相柳静静的听着,笑望着她,一一的回应着。 酒酣耳热,小夭起身推开木门,想吹吹凉风醒醒酒,却发现不知什么时候雨已经停了。 漆黑的天上似乎隐约有着几处星光。 “相柳,你看,今天晚上有星星。”小夭眯着醉眼,仰望着天。 相柳走过来,轻扶着她:“你醉了,漆黑的天,哪来的星星。” “你看,你看,那里,真的有。谁说没有星星了,就是有,再黑的天也会有星星冒出来。什么事情都会有变数,你相信我” 相柳看着小夭,小夭想朝着他笑,却觉得心口发酸,笑不出来。 相柳环住她,俯下头,温柔的吻着她,从眉心到唇角,似要帮着她驱走心内的恐慌与哀伤。 小夭感受到唇齿间浓郁的酒香,无意识的舔舐着相柳的唇瓣,酒意伴着柔情,小夭那双清泓般的眼睛,染上了几分艳色,薄唇微张,含糊的呢喃着: “相柳,既不能长相厮守便只在此处只在此刻,我愿” 第58章 桃花醉 相柳堵住小夭的嘴,用力咬了一口:“再胡说,信不信我把你扔到树上去?” 小夭昂着头,醉眼迷离,一脸无辜的看着他。 “你醉了。” “我才没有。” 小夭箍着相柳的胳膊,把脸埋在他的脖颈间,发丝轻柔的拂着相柳的脸。 “再闹就送你回去。”相柳无奈的望着小夭。 “好难得见一次,你还赶我”小夭刹那间就红了眼眶。 小夭再不肯理他,自顾自的躺到榻上,用被子蒙住脸,眼泪无声的落下。 相柳明明看不见她的脸,可就是清晰的听到了泪珠坠落的声音,一滴又一滴,又细又密,如芒刺一下一下的戳着心。 “我没有。”相柳坐在榻边,拉下她蒙住脸的被子,柔声的解释着。 小夭红着眼看着相柳窘迫无措的样子,又忍不住心软。她哭的是他们看不见的未来,还有这个长着九个头的傻子 自己已经如此的主动了,如此的投怀送抱,他都不肯接招。 也不知是自己太失败,还是他意志力够强悍? 小夭本想着,或许到了那一步,他会为了自己留一条命,看来,是自己想多了。 他放不下的是洪江的恩,舍不了下的是袍泽的情。 所以,那个被舍弃的人就该是我?! 小夭心里又疼又恨,拉起相柳的手,狠狠的咬了一口。 这个傻子也不动,居然就笑着看着她闹。 小夭心里发酸,看着他那张有倦色的脸,也没有心情再闹他,拉着他躺下。箍着他的腰,靠在他的怀中,静静的听着他的心跳。 “相柳。” “嗯。” “你要好好的活着。” “好” 小夭的眼泪又落了下来,滴在了相柳的胸口。 小夭感受到胸口的刺痛,她也听到相柳砰砰砰的心跳声。 “怎么又哭了?”相柳抬起小夭的脸,用指腹轻柔的擦拭着眼角的泪。 小夭没有说话,只是睁着眼,大滴大滴的眼泪自己滚落了下来。 眼前的人他永远做不了一个合格的丈夫,但他的的确确是一个合格的将军。他要谋划、他要厮杀,他要冲在战事的最前沿守护那些和他本不相干的人,他的肩上压着太多人的性命。他永远也不会为了儿女私情去放弃他的责任 哎 一声沉重的叹息伴着温热的唇亲吻着小夭的眼角,晶莹的泪珠里含着淡淡的苦味。 山风吹着窗棂,呜呜的响了一夜。 屋内的烛光随着风影摇曳,这样的夜晚,有心上人相伴,本该多几分蜜意柔情,可平白的让人觉得萧瑟和凄苦。 这一夜,小夭本以为自己会睡不好,可蜷在相柳的怀中,听着他浅浅的呼吸,手被他握在掌心,她睡得那般的安稳。 小夭睁开眼时,相柳还没醒。他应该是太累了,小夭不忍心叫醒他,就那么安静的看着他。 睡着了的相柳,眉间也是微蹙的,睫毛那般的长,双唇泛着自然的粉色,冷厉之气尽皆散去。 小夭还记得第一次见到相柳的时候,那一瞬间的惊艳,原来这世上还有这么好看的妖怪。 就是那一瞬间心动的吗,被美色所惑? 小夭也不知道,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九头妖就进了她的心,入了她的梦。虽然,她知道不可以,但是,情之所至、心之所向又有谁可以操纵? 回忆并不都是疼痛,也有美好的时候,想起海底的同游,鲛人的歌声,想起死斗场的拥抱,小夭忍不住笑。 就在此时,相柳睁开了眼,看到的正是小夭明媚的笑靥。 小夭不好意思的躲进他的怀里,蹭了蹭他:“懒虫。” 相柳轻抚着她的发丝,嘴角含着一丝笑,冷峻的眉眼如化开的春水。 雨后的山谷,空气格外的清新,风都似乎掺杂着淡淡的香,天空也是那般的湛蓝又高远。 站在悬崖边,看着如藤蔓萦绕着的云雾,小夭握紧了相柳的手。 心里想着,就算前路再艰难,我也会陪着你一步一步走下去。 相柳看到小夭望着天默默的笑,嘴角也不由的勾起,低下头看向两人紧握着的手,双眸微暗。 相柳送小夭直接回了医馆。 指尖虽还留有他的余温,小夭却也只能静静的站着,看着他一步步走远。 看到小夭回来,苗圃没有说话,小青正带着学徒们把昨日进的药材分门别类的收好,而左耳立在一旁咧着嘴微笑。 或是整日跟着苗圃的缘故,左耳的表情渐渐的多了起来,小夭感到欣慰。 走到小隔间里,苗圃送了茶水进来,就低着头退下了。 小夭也不想说话,提起笔继续默着《百草经注》。 默着默着,她又似想起了什么,咬着笔头,沉思着。 既然我的毒药毒不倒你,那我可不可以做点别的什么?看了那么多的医书,总该要研制出一些不一样的东西,用来救人 一时间,小夭似乎又找到了自己触手可及的目标,眼神也变得坚毅起来。 等到医馆打烊,小夭和苗圃她们一起回家,云奴看到她,也没多问,只是笑着斜了她一眼。 只有风清扬故意从她旁边走过去,轻哼了一声。 夜里,鸾姐和商羊也过来了,带了好多的吃食。一问才知今日是小青的生辰。 大家都围过去,对着寿星说着祝福的话,小青倒是羞涩得满脸通红。 云奴开了一坛酒,开封的那一瞬,满院子的桃花香。 “好香的酒。”鸾姐走过去,皱着鼻子深深的吸了一口气。 “不光香,还烈哦。”云奴笑道。“小姐要我酿烈酒,这一坛你们试试” “这酒可有名字?”鸾姐问道。 “还未曾想过。”云奴一边倒酒一边答着。 “桃花醉,可好?” “有什么说头?”风清扬问道。 “好些年前,我们村子里,若是生了女儿,便埋一坛女儿红,若是生了儿子,院子里便会种满桃花树,以桃花入酒,酿一坛最烈的桃花酒” 第59章 刚才......是我二哥? “桃花酒埋在树下,越酿越烈,正可应了新婚之喜。”鸾姐边说边瞟着风清扬和商羊:“遇到心悦的女子,还需亲手刻上一把桃木梳” 风清扬和商羊面红耳赤的立在那里,近不得退不得,任她们笑。 院子里处处都是轻快的笑声。 云奴笑着说还要多种上几棵桃树,还要埋上好多坛的桃花醉,左耳娶妻也用得上。 左耳木然的脸上瞬间有了一片火烧云。 院子里的喜庆让小夭觉得欢喜,却又有着恍惚,好似这些人间的喜悦于她皆是抓不牢的浮云。纵使身边那么多人围着她,她还是会觉得孤单。 院子外似有人影闪过,小夭心里一动,追出去,茫茫的长街,只有急于归家的路人。 或许,是自己花了眼。小夭自嘲的笑。 夜里,院子里的灯笼氤氲出一圈淡淡的光晕,明辉般的朗月让地上似铺了一层薄薄的银霜。 桃花醉,入口绵软、酒香醇厚,爽口不腻。让人不知不觉就贪了杯。 小夭放下酒盅起身,脸上浮着浅浅的酒意,她知道酒是好酒,可惜还醉不倒相柳。 进了屋,小夭在梳妆台上找出一只青玉簪子,走到院子里,拉着小青的手,帮她插到发间。 “今日不知是你生辰,没有预先备下礼物,这只簪子你且收下,聊表心意。” 小青红着脸笑,一张那么清丽干净的脸,谁见了都难免会生出怜惜之意。小夭恍了恍神,拍了拍她的手背,自回了屋。 洗漱后,小夭躺在榻上,唇齿间还留有着桃花的清香。 小夭的脑海中浮上一张清冷的脸,心里叹道:今日有好酒,可惜不能与你共醉 诸多的不能与人言的心事在心头缠绕,可终还是敌不过浓浓的酒意,小夭终还是沉沉的睡去。 上次山谷之后,相柳隔上几天就会来到医馆或去小夭她们的院子里坐坐,虽行色匆匆,可小夭却会觉得空荡荡的心似被什么东西在慢慢的塞满。 小夭会特意为他准备加了料的桃花醉,也会在小菜或点心中添上些格外的佐料,可每次他都是面不改色心不跳,似乎比来时走得更加的从容。 挫败感一次比一次深邃,医馆和家里的医书都被小夭翻卷了页,可她还是舍不得放手。她不信,自己学了那么多年的医术,今时今日就算毒不倒他,难道迷晕他也那么的难? 那一日的午后,相柳在医馆陪着小夭。 案几上摆放着茶水和点心,小夭双眸灼灼的盯着相柳,看他漫不经心的夹起一块点心,随手扔进嘴里。 小夭两眼放光的看着他,他偏不动,就这样含着,嘴角隐着笑意。小夭气得蹙眉,伸长胳膊想去掐他的嘴 “小夭。”正在这时,戴着帷帽的意映走了进来,真真的看着这一幕。 “二”意映嘴中吐出一个字后,似又微微一愣,又看向小夭。 小夭红着脸收回胳膊,正要开口,相柳施施然起身,说了句:“我先走了。”就径直朝着门外走去。 意映疑惑的坐到相柳刚坐的位置上,拿起一块点心就丢进嘴里:“刚才” 话还没说出口,人就软了下去。 意映傻傻的望着小夭,小夭手忙脚乱的给她解毒。 等到意映恢复正常,一手就把案几上的茶水点心推了老远:“什么情况?” 小夭脸红红的,咬着唇低着眉,春色却漾在眉梢。 “刚才是我二哥?” “嗯”小夭应着,又慌忙的摇头。 “到底是还是不是?看着像又好似不像,怎么是白发他是那个?”意映似乎想到了什么,盯了小夭一瞬,冷哼了一声。 “快点说清楚,不然,粮我可不买了。”意映解下帷帽,抛在坐榻上,瞅着小夭。 “他是九命相柳。” “他怎么和我哥长得那么像,你到底看上的是我哥还是他?”意映似有点明白,又似糊涂着,蹙着柳叶眉看着小夭。 “都看上了。”说出这一句,小夭的脸瞬间通红,恨不能咬断自己的舌头,是昏了头,尽瞎说。 “啥?”自从到了清水镇,意映似乎就放飞了自己,早已把世家小姐的礼仪形貌抛到了九霄云外,她起身两步就到了小夭跟前。 “他就是你哥,但说来话长,有机会再跟你细说。”小夭饮了一大口茶,狼狈的笑着。 “今日我有闲,话说你为啥要在点心里下毒,你想毒死他?”意映皱着眉,盯着那一堆琳琅的美食,心里犯着虚。 那一夜,小夭和意映在院子里喝了一夜的酒。 小夭抱着酒坛子说着这一世或上一世的事,她也糊涂了,那些恩怨情仇似在心底埋了太久,再不拿出来晒一下月亮,她都不知道会不会哪一天就憋死了。 小夭并不是一个喜欢倾诉的人,或许因为在常人眼中,意映早就不存在于世间,所以正适合做一个树洞。 可是,说着说着,小夭的目光也渐渐的黯了下去,眉目间残留着的都是冷寂。 桃花树下,意映眉目清冷,姿容洒脱。她随手折下一根树枝,在月下肆意的舞动着。 小夭看怔了眼。 “这世上最难遇到的是重情重义的人,不管他是不是我的二哥,这个粮我会帮你送。这个人,我也会帮你抢” “罢了,我白活了这几百年” 意映从小夭手中抢过半坛桃花醉,窝在椅子上,看着天上的月亮。 她一边喝着酒一边轻声的说着从前的事,说从小父兄就带着她四处游历,琴棋书画皆未落下,还学了一手好箭法。只想着将来若遇到了如意郎君,自己能够配得上他 她也说着,小时候才是她这一生最快乐的时光 月亮西斜,夜色朦胧,小夭看不清她的脸。 第60章 我要见洪江将军。 等到第二天一早,云奴和苗圃起来,看到的就是院子里的空酒坛,一地的桃花枝,榻上横着挤在一起的两个醉酒的女子。 云奴掩嘴笑着,苗圃摇着头去煮醒酒汤。 小夭是被食物的香味勾醒来的,她感到了肚饿。她一睁眼,就看到了挨在她肩头的防风意映,先还一怔,后又想起了昨夜,自觉好笑。起身,闻着自己一身的酒气,连忙打水洗漱。 等着她一身清爽的坐到案几前,却看到意映正在喝着醒酒汤。 小夭嫌弃的抽了抽鼻子,意映横了她一眼。 “昨日倒是忘了跟你说正事了。”意映接过云奴端给她的清粥,望着小夭说道。 “嗯?” “涂山璟来找过我。” “找你做什么,叙旧?”小夭打趣道。 “哼,他来警告我别不识好歹的去抢涂山氏的生意,只是说得比较含蓄,可谁又是个傻子。”意映轻描淡写的说着。 “会不会给你惹麻烦?”小夭放下手中的筷子,看着她。 “他管我?做生意比的是手段,谁跟你讲人情,何况涂山氏和我又有什么人情可讲,我念的是离戎妃的恩” 小夭不再多问,低下头喝着清粥吃着小菜。 “还有一事”意映朝着四周扫了一眼。 “说,无碍。”小夭朝着她示意。 “辰荣军会派人过来和我签契约,你去不去?” 小夭有些疑惑的看着意映。 “有傻子愿意一直用平价供应粮草,他们求之不得,还不急赶着把契约签订下来。” “我要见洪江将军。”沉吟了片刻,小夭开了口。 “你确定?” “你告诉他们,粮草我可以供,但我也有条件,我只和洪江将军谈。” “你想做什么?”意映盯着小夭。 “我也不知道,见到了或许就知道了。”小夭笑着,一脸的镇定。 意映也就不再追问。 其实,小夭的内心是忐忑的,对洪江,她感念他对相柳有恩,又怪他用恩义裹挟了相柳,让他不能在大荒中无拘无束,做自己想做的事。 她也知道,她不该怪他,没有洪江也就不会有今日的相柳。 洪江于相柳有再造之恩,这可该怎么还 连着几天小夭都在等着意映这边的回信,也在思考着见面之后该说些什么。 这几日,她也在怕着相柳会突然就过来。 那一日,终于,收到了意映传来的消息。明早,意映会来接她,然后去见洪江。 小夭本以为得到了确切的消息,悬着的心会落下来,谁知,更加荡悠悠的让人不得安宁。 那一日,小夭用完饭,早早的洗漱上榻,想着养足了精神好去对付洪江。 谁曾想,怎么样都睡不着。心口怦怦的跳。 小夭拿起案几上的医书,却怎么也静不下心看下去,只能恨恨的把医书扔了老远。 小夭干脆起身,走到窗前,喝了一盏冷茶,翻着账本子,扒拉着算盘。 夜风从门缝里溜了进来,帐幔轻舞,屋子里有了凉意。 小夭觉得冷,可又不想动,缩着肩,盘算着自己那点可怜的进账。算了一会,也不知是灰了心,还是终于困了,趴在案几上睡着了。 梦里头寒意更重,小夭蜷着身子,死命的抱着账本子,想获得一点温暖。 “小夭。” 迷糊中似有着清冷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小夭只觉得在梦中,没有动。 屋子里似乎有着窸窣的声音,额头微微一热,温热的手掌覆在了她的额头。 “小夭。” 那么熟悉的声音,小夭睁开了眼睛。 烛光中,一双幽黑温存的眸子定定的看着她。 “相柳” 小夭用力的眨了眨眼,几疑是梦,她轻轻的唤了一声,又伸出手去拉他的胳膊,头也顺势靠了过去,在怀中来回的蹭着:“好冷。” 相柳又好气又好笑,伸手用灵力抚着她的背:“怎么不去榻上睡?” “好累,走不动。” 小夭感觉自己被抱了起来,下意识的往温暖的怀抱中靠去,紧紧的箍着他的腰,被放下时还不肯放手。 “睡觉。”相柳轻声说了一句,拉开小夭的胳膊,塞进被子里。 “你怎么来了?” “今日本想着睡个好觉,可有人总在闹心,让我也睡不安稳,就过来瞧一眼。云奴帮我开的门。”嘴上调侃着,眉眼却没有藏住笑意。 小夭也跟着笑,手从被子底下钻出来,握住他的手。 “我明日要早起,你等我睡了再走。” “好。” 声音微哑,语调清冷,可偏让小夭觉得安心。 烛光昏黄,却似给屋子平添了几分暖意。小夭握着相柳的手,感受到有热气慢慢的涌向四肢百骸,浑身酥软,浓浓的睡意席卷了上来。 “睡。” 小夭含着笑睡着了。 一夜好睡,等小夭醒过来时,天已大亮。相柳也不知是什么时候离开的,小夭吸了吸鼻子,总觉得屋子里有他的味道。 小夭也在庆幸着,相柳幸好没有今早来,她不想跟他撒谎,可是,有时候,真话却不一定能说得出口。 做人难免两难。 苗圃打水给小夭洗漱,又帮着她梳妆。到了此时,小夭的心反而定了下来。 谋事在人,成事在天。尽人事,听天命。 云奴瞧着小夭今日气色好得很,脸颊上泛着粉色,眼中似闪着星光,凑到她跟前,俯下头在她耳边悄悄说道:“昨夜睡得可好?” 小夭心里一虚,咬着唇看她:“好,好得很。” 云奴走到一边,呵呵的笑。风清扬看过来,好奇的问道:“云奴姐,你在笑什么,说出来大家高兴高兴。” “快点吃饭,等下意映就要来了,还有时间说闲话。”小夭敲着风清扬的头,用眼睛瞪他。 云奴还在笑,左耳茫然又不解的扭头看着她,苗圃啪的打了一下左耳的手:“吃饭。” 小夭也坐下专心的吃饭,她务必要稳住心神。 小夭也知道,自己原就是个随遇而安的人,若不是想着去搏一线生机,她宁可躺在院子里晒太阳,看着树木枝叶随风凋零。 第61章 七情六欲皆是苦 在马车上,意映一脸的凝重,不时的用眼瞟着小夭。 后来,似乎终于忍不住了,蹙着眉小声的嘀咕着:“我们是去谈生意,你可别乱说话。” “我知道。”小夭轻轻的拍了拍她的手背,让她放心。 到了约定的地方,接头人让她们上了另外一辆马车,风清扬被拦下了。 小夭笑着让他去酒楼等消息。 一路上换了几次马车,后又被蒙上了眼带上了坐骑,等小夭再睁开眼时,她们在一处空旷的山崖上。 山崖边站着一位背负着手的老者,听到动静转过身来。 眼前的老者看着面目平凡,衣着普通,可通身上下都自带一股威严之气。 小夭心中明白,这就是水神洪江。 意映上前行礼。 小夭行大礼。 洪江眼中略微诧异,仔细打量着小夭:“小姑娘,是你要见我?” “是。” “你能保证辰荣军的粮草供应?”洪江默默的凝视着小夭,眉宇间有着好奇也有着怀疑。 “能。” 洪江笑道:“如今我也没有什么可以许给你,你想要什么?” 小夭望着不远处被阳光染成了金色的树叶,向前走了几步,走到山崖边,看着一波又一波起伏的云海,转过头来注视着洪江:“我要相柳一条命,无论何时都是我的。” “你与他有仇?”洪江轻快的笑着。 “他于我有恩,救命之恩。” 面对洪江,这些天提着的那口气似乎都泄了下去。小夭莫名的觉得累,不管不顾的盘腿坐在山崖边上。洪江也走了过来,坐在不远处。 “命是他的,我做不了主。” “若有一日,我能带他走,你别拦着就行。”小夭想笑,可望着洪江终只是苦着脸撇了撇嘴,她笑不出来。 “那也要他肯跟你走啊。”洪江觉得眼前小姑娘有趣的很,不由的又看了她一眼。 听到这话,小夭沮丧的垂下了头。 “小姑娘你这做的可是亏本的买卖,辰荣的军师可不是那么好相与的,我也不为难你,就此作罢可好?” 小夭歪着头,望着天空,惆怅的笑着。 “粮草我会继续让人送的,若到了那一天,我能让他活,请你放他走,若不能我不怪你。” 小夭坦然的望着洪江,看着眼前这双明媚真挚似曾相识的眼眸,洪江一怔。 “小姑娘,你喜欢他?” “嗯。”小夭脸上有了一丝羞色。 “他呢?” 小夭微红了脸,但还是迎着洪江的目光对视过去,重重的点头。 洪江笑了,想了一会,眉目间都多了几许慈祥:“我那义子,他是这世间最较真的人,他若喜欢你,就必是真心,没有一丝杂念。” 小夭静静的听着,半晌后低声说:“我知道。” “要他跟你走,怕是没那么容易,他不欠我的,也不欠辰荣军的。”洪江重重的叹了一口气,起身,随意的拍打着身上的草屑。 小夭也站了起来,期待的望着他。 “今时今日,我不会赶他走,他若要走,我也不会拦。” 小夭没有说话,只觉得心里酸涩,眼眶泛红。 洪江微笑的看着小夭:“你有点像我一位故人,你的眼睛和他很像。” 小夭故作轻松的笑道:“我知道,将军说的是赤宸,我是她的女儿,西陵玖瑶。” “难怪。”洪江先是一愣,定定的看了小夭一瞬,神色黯淡了下去。 “姑娘,粮草辰荣军不要了。” 说完,洪江大步向前走去,小夭追过去,一把抓住他:“为什么?” “姑娘,我不想对不起赤宸,你和相柳也不该在一起。”洪江面露不忍,可还是说了实话。 “为什么不该,有什么不该,为什么你们都要这么说?没试过,怎么知道不行?粮草我会送,相柳我也要!” 小夭高声说着,虽有泣声,却也似要让这天下都知道,就算是天意,她也要争上一争! “姑娘” “是我心甘情愿,将军不必多虑。就算来日他战死沙场,我也不会怨任何人” 小夭端庄的向洪江行礼,转身,抹了一把脸,向着意映走去。 洪江默默的看着小夭走远,独自在山崖边站了许久。 他在想着当年,当年的辰荣王利用赤宸独特的出身和性格,剑走偏锋,下了一步绝妙之棋。而自己在遇到相柳之后,这一步步走来 在回来的马车上,意映一直紧紧的握着小夭的手,没有说话。 她感受到她的身体一直微微的发着颤,手指冰凉。 意映在心底叹了一声,这人呐,七情六欲皆是苦,可更苦的却是恨不得亦爱不得。 “送你回家?”换上了意映的马车后,意映小声的问道。 “去医馆。” “今日暂且歇着,精神养好了再去也不迟。” “无碍,今日歇明日歇,那我还开什么医馆”小夭在笑,可眼神却是空洞的。 意映也不再劝,想着去了医馆也好,忙起来才不会胡思乱想。 “粮草的事,你不用操心,按你说的办,我就不信那个洪江,日日吃着你的粮,还能那么狠心” 到了医馆,小夭今日有意坐诊。 只有面对病人的时候,她才能全神贯注,不作他想。 看完病人,小夭又把这些日子的病案拿过来,分门别类的整理,找出其中的特例,做出教案,给学徒们授课。 小夭又和小青商量着,在她们住的宅子里,辟出一块地方来,小夭每月抽出两天时间,开堂授课。只要对医术感兴趣,不管身份高低、地位尊卑,都可以去听课。 小夭也想好了,战事迟早要来,授课也从最实用的止血、包扎开始 《百草经注》也默得差不多了,等下还要安排学徒们誊抄几本 夜里,回到家,风清扬凑过来抱怨道:“我今日一直在酒楼等你。” 小夭扶额,抱歉的笑着。 用完饭,小夭回房开始划算着授课的时间安排,是否需要准备一些教具,一抹月光从窗棂处透进来,晃着她的眼。 小夭探头,看到窗外一轮明月,望过去莫名的发怔。 明月千里,又有几家团圆? 第62章 桃花灯会让你遇到好姻缘 昨日,小夭收到离戎妃派人送来的包裹。有冬日的衣裳、有鞋袜、连带毛的帽子和大氅也一并送了过来。 也只有她知道,小夭是不想回神农山的。 一起送来的还有一封信,告诉着小夭,神农山一切都好。方雷氏有孕,不久就要生产。如今,这也算得上是桩难得的喜事。 她还在信上写着,想得到什么,就不可脸皮薄,心肠软,怕出丑,就算被拒绝了,也可继续缠着,不要松手。小夭能想得出她写下这一句时,面孔上的表情是怎样的邪恶。 小夭一边笑着一边心里替玱玹高兴。无论如何,他也是她这世上为数不多的亲人了。 她看着他从温厚变得凉薄,看到了他一次次的算计,也看到了他的翻脸无情。他所做的一切,小夭都希望自己能够理解,理解他的不易,理解他走上高位的艰辛。 可终究还是会恐惧、会害怕,会怕这一世他会伤害自己最重要的人。 有朝一日,他必是大荒之主,他拥有的是整个大荒源源不竭的物资和兵力,又有谁能与之抗衡? 若真到了那一天,又该怎么办? 如今,她倚仗的不过是彼此间的情分,可情分也会有消失殆尽的那一日 小夭不愿去想,也不敢去想,她心里也有着旁人不可触碰的底线。 不为明日之事去烦忧,先过好眼前的日子。 小夭摇了摇头,继续收拾着这一大摊子衣裳。 白驹过隙,爆竹声起,一晃眼,就近了年关。 也就在这个时候,方雷妃诞下了王长子,玱玹大喜,普天同庆,连清水镇也沾了几分喜色。 长街上,夜市喧哗,灯火长明,一派太平盛世的景象,好似所有人都忘了,轩辕和高辛正在激烈的鏖战着。 人潮拥挤,人头攒动,云奴和苗圃小心的护在小夭的周围。三个人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挤上了桥头。 小夭本不欲凑这个热闹,可耐不住云奴嚷着上桥才能看到好风景。 璀璨的烟火就在那一瞬划破了夜空,腾上云霄,在空中肆意的绽放。桥下人来人往,欢呼声震耳欲聋,小夭却在刹那间看到了一身白衣的相柳,静静的立在灯火阑珊处。 烟火在他不远处升起、绽放又零落。而他的脸不时的被烟火照亮,漫不经心的笑挂在嘴角,却让他更勾人心魄。 他就站在桥下望着她,隔着人群和喧嚣,恍如梦境。 周遭灯影交错、人声鼎沸。 而小夭却莫名的有着一种错觉,仿佛她和相柳是游离在这繁华俗世之外的一对孤魂,需相依才有暖意。 小夭提起裙摆,踩着爆竹残余的喜烬,穿过推搡的人群,向着相柳奔去。 云奴和苗圃紧紧的跟在她身后,不让她被人冲撞到。 小夭冲到相柳面前,含笑看着他,看着他的双眸被昏暗柔和的光渲染得那般温软,眼尾愉悦的微扬。 看到相柳,云奴拉着苗圃离开了。 夜空中的烟火又开始热烈的绽放。相柳牵起小夭的手,十指相扣。 两人沿着河畔缓缓的走着,河边俱是放河灯的人。 小夭知道每一盏灯后面都有人在虔诚的祈祷,每一盏灯都是一个诚挚的心愿。 “姑娘,放个灯,桃花灯会让你遇到好姻缘” 一个老婆婆提着好几盏灯,布满皱纹的脸上满是笑。 小夭回头看了一眼相柳,他正微歪着头,眉眼含笑的望着她。 小夭弯下身,细看着婆婆手中的灯笼。婆婆一一的给她介绍着:“枣花灯是早生贵子,并蒂莲灯是永结同心,莲花灯是吉祥安康” 小夭记得从前在高辛,人们为了祈福都会自己做花灯,如今,在清水镇,这竟也成了一门生意。 小夭笑着选了一盏莲花灯,小心翼翼的点燃,轻手轻脚的放入了河中,看着点点灯光随着波涛起伏,慢慢的流向远处。 她也奢望着自己的心愿,某一日终能成真。 旁边的小贩也凑了上来,陪着笑:“姑娘,放一盏祈福灯,今儿是个好日子,祈福最灵验。” 小夭抬头,看到空中浮动着的灯光,仿若万家的烟火,心里也难免一动。 她接过小贩手中的笔,在灯上一字一字写着:“愿君,岁岁平安。” 小贩殷勤的帮着她把灯点燃,相柳走了过来,看了小夭一眼,没有说话,只是从小贩手中拿过祈福灯,轻轻的往空中一送。 小夭看着这盏灯腾空而起,比所有的灯飞得都要高远。看着它升到了浩瀚的夜空,融入了灿烂的星海,再也寻不到踪迹。 “相柳,我们走,好不好?”小夭突然轻声说了一句,她没有去看相柳的脸,身体微微的绷着。 两人握着的手突然一紧,又瞬间恢复了自然。 相柳轻笑了一声:“好,我们回去。” 小夭扭头看着他,月光下,相柳双眸似有水光流转,比那烟火还要亮上几分。一时间,小夭说不出话来。 他那样的好,如天上的明月,连眼里都闪烁着星光。他已经受过太多的苦,老天若有眼,也该 小夭也知道,相柳听懂了她的话,可他并不肯回应她。 “我们去海上?”相柳俯下头,在小夭耳边低语。 小夭强笑着点头。 海面上,微风习习,一轮圆月悬挂在半空。 小夭无心欣赏美景,靠在相柳怀中,抢过他手中的酒葫芦,大口大口的饮着烈酒。 相柳静静的看着她。小夭望着他笑,双眸晶亮,唇瓣嫣红,像一支最诱人的解语花。 小夭把酒葫芦送到相柳唇边,又伸出胳膊环住他的腰。窝在他的怀中,听着他的心跳。小夭总会觉得安全又温暖。小夭紧抱着相柳,昏昏欲睡,在意识渐渐迷糊之际,小夭似听到相柳梦呓般的低语。 “小夭” “我既盼着你爱我,又怕你真的爱我” 睡意在刹那间消散得无影无踪,小夭眼眶发热,鼻尖发酸,死死的咬着唇不肯让眼泪掉下来。 她抬起头,朝着相柳就吻了过去,这个吻用了点力气,带着几分恶狠狠的味道。相柳下意识的往后躲,却被小夭箍住了脖颈,更紧密的贴了上来。 第63章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长处,你也很好。 一口气堵在小夭的心窝,上不去,也下不来。 她狠狠的在相柳的唇上咬了一口,感觉到唇边的血腥味,小夭才慌忙的住了口。 小夭还没说话,相柳已伸手过来抚去小夭唇边的血迹,柔声的问道:“疼吗?” 你这个傻子 小夭霎时间红了眼眶。 看着怀中那张气得发红的脸,看着她眼眸中的怨,看着她染着血丝殷红的唇,相柳心中百转千回。 叹了一声,他低下头,吻上去。 这个吻与从前的温柔克制完全不同,小夭似乎嗅到了疼痛与狠绝的味道。可偏偏在唇齿间丝丝缕缕的刺痛中,小夭方觉踏实与安稳。 小夭觉得自己的心越跳越快,相柳放在她腰间的手渐渐的在收紧。 可就算他已经把她抱得够紧了,小夭心里还是觉得缺了点什么 “小夭” 相柳用下巴摩挲着小夭额前的发丝,嗓音里似乎含着水气:“别生气了,好不好?” 小夭想怼他一句,可偏偏自己不争气,心软嘴也软了,含着委屈的应着:“好。” “你”小夭想说句什么,可还没开口,眼泪就先落了下来。 “哎别哭了,我错了。” 听到相柳认错,小夭更觉委屈,趴在他的胸膛,任泪水浸湿了他的前襟。 又忍不住抬起头来看着他,看着他幽深的眼眸中,自己那张哭花的脸,看着他无可奈何的笑。 当第一抹朝霞从海面升起,小夭接过相柳手中的酒葫芦,把最后一滴酒倒入喉中。 他们静静的依偎在一起。 看日升、看月落,看着世间最平常的景色。 昨夜的那句话,他们好似谁也没有说过,谁也没有听见过,一切的一切都被喧嚣的海浪掩盖了。 到了年关,哪里都开始忙了。 医馆、授课、还偶尔的要去酒楼、米铺子巡视,还要盘算着今年的进账,明年的开销。小夭觉得自己头都大了。那日,和意映发了几句牢骚,倒被她好一顿嘲笑。 硬要小夭挪出一天时间,跟着她去巡田庄、巡铺子,看她如何与人做买卖。 小夭亲眼看看她是如何在打理着手中的产业。 意映就靠着当年那份嫁妆,钱生钱,为自己攒下了一份家业。 如今的意映活得洒脱。她告诉小夭,这世上最善变的是人心,最值得善待的是自己。 只有自己想通了,才不会再为难自己。 小夭也不知意映是不是想劝慰她,但她想着一个女子活成这个样子也没什么不好。 一日闲暇的午后,小夭窝在院子里的躺椅上,看着空中的白云,看着院中的那些酒,再看看手中的医书,有一搭没一搭的和相柳说着闲话。 不知不觉说到意映的干脆与洒脱,小夭不免艳羡。 相柳打趣道:“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长处,你也很好。” 小夭伸着头,巴巴的望着他,眼珠子亮晶晶的。 “你医术不错、箭术也不错、饭做得也不错”相柳一边说着,一边却没能忍住唇边的笑意。 小夭也不恼,反而得瑟起来。她也觉得自己很好。 后来,她不知怎么就睡着了,等她醒来,身上盖着薄毯,相柳已不见人影。 那一刻,小夭突然觉得心里空落落的。 那一刻,小夭也明白了自己永不会如意映那般洒脱,那些夜不能寐的夜,那些无言的心痛,都在心底。而她,根本舍不得放手。 小夭正在发怔,苗圃过来,手中拿着玉简。 是玱玹的信。 玱玹要小夭回神农山过年。 小夭望了一眼神农山的方向,心里五味杂陈。 她不想回,也不愿意回。她提笔回信,说得含蓄又委婉。 没几日,清水镇就下雪了,下的是今年的第一场雪。 那日的雪下得很认真,晚饭后,雪越下越大,院子里的积雪铺了厚厚的一层。 小夭捂在榻上,屋子里苗圃早生好了炭火,暖烘烘的。 苗圃好似还特意点了一炉甜香,香炉里有袅袅的轻烟飘出来,让人懒懒的,生出了睡意。 小夭好似迷迷糊糊的就入了梦,梦中似有人用大氅层层包裹着她上了云辇,她想叫却发不出声,她想睁开眼,眼皮却反倒越来越沉。 昏睡之前,她又好似看到苗圃愧疚的看着她,欲言又止,说不出来的凄惶。 相柳走进院门之时,看到雪地上遍布着杂乱的脚步,眼神凝滞。 风清扬看到他,迎上来,闷声说道:“小姐,被人带走了。” 相柳一呆,顿住了脚步。 “你也不用担心,是陛下,已经走了一个多时辰了。”风清扬又连忙说了一句。 相柳转身就走,风清扬听到他轻啸一声,白羽金冠雕俯冲下来。他站在院门前,看着相柳跃上雕背,朝着神农山的方向飞去。 雪还在下,看不清前路,毛球能感受到相柳的心焦,它也不管不顾的疾速飞驰着。 飞了一路,相柳望着前方自嘲的一笑,轻轻拍了拍毛球的背,要它回头。毛球疑惑的看着他。 “回去,她是回家了” 相柳抚着手中的一把木梳,眼眸瞬间暗沉了下来。 小夭的离开如此的突然,让他猝不及防。 可是,或许本该如此。 他们之间就该是这样,她的来去,和他有什么关系呢? 他凭什么去挽留去干涉? 他这一生本就注定该一个人走下去。那些不该有的念头原本就是个笑话。 可是,知道是一回事,等到她离开的时候,又是另一回事。 相柳轻轻的捂住了胸口。 相柳回到了小夭的院子。院子里静悄悄的,那般的安谧和沉寂。 他走到小夭住的屋子前,推门进去。 她走得应该很匆忙,医书还扔在床榻边,账本子也翻开着,茶盏也没有盖上。炭火还在烧着,屋里有着一股浓浓的不知名的甜香。 若是风清扬不说,他一定以为小夭还在医馆,还没有回家。 相柳关上门,向院子外走去。云奴听到响动,跟了出来。 只看到一身白衣,融入雪中,让人不由的觉得萧瑟和悲凉。 第64章 谁和你是一家人 等小夭再次醒来,人还是昏昏沉沉的,她睁开迷蒙的眼睛,看到榻前坐着一个人。 她一阵恍惚,记忆一点一点的凝聚起来,她的眉目也渐渐变得疏冷。 “你醒了?” 是玱玹。 小夭背过身去,不理他。 “生气了,你在怪我?”玱玹低声的问道。 “这大荒有谁敢怪陛下?”小夭闷声闷气的答道。 “小夭。”玱玹坐在榻边,静静的看着她。 “你走,我不想看到你。”小夭的声音冷得让玱玹心慌。 “小夭,你听我说” “不必了,若陛下一定要我回来,我也不敢不回来,何必要苗圃为难呢?呵也怪我大意了,也是学艺不精”小夭冷冷的说着。 “我不过是要你回来过年,你就这么不想看见我和外爷?我若有空,早就去接你了。不这样,你怎么会回来?”玱玹也来了气。 小夭不知该怎么去辩驳,玱玹也有玱玹的道理。她不想和他争,已经都回到神农山上了,再逞口舌之利又有什么意义。 “陛下有事就去忙” “你一定要闹得这么生分?”玱玹伸手想拉小夭的手臂。 小夭忙把手缩到被子里,就露了个脑袋在外面,气愤的看着他:“难道你把我绑回来,我还该高兴的说谢谢你?” 玱玹一下就气笑了。 小夭的脸上也有了松动,玱玹松了一口气。 \"过年就该一家人在一起,小夭,听话。“玱玹陪着笑脸小声的哄着。 “谁和你是一家人,你过年就应该和你的那些女人在一起。哪一次过年,不就我和外爷两个人?”小夭毫不留情的怼回去。 玱玹愣了一瞬,目不转睛的凝视着小夭,平静的说道:“今年我陪你。” 看着玱玹望过来的漆黑的眼眸,小夭心里发虚,连忙笑着摆手:“不用,不用,你去陪你的女人们,我可不想被她们忌恨。” “无妨。你先休息,我明日再来看你。”玱玹弯下身,想像以前一样轻抚一下小夭的头,可他刚伸出手,小夭已经把自己整个儿都蒙在了被子里。 玱玹觉得是小夭还在闹,也没在意,笑着收回手,转身离开。 玱玹走后,苗圃走了进来,小夭看了她一眼,没有说话。 “小姐,我” “你不用和我解释,我明白,但以后我的事再不用劳烦你了。” “小姐” 小夭觉得身心俱疲,她一直知道苗圃是玱玹的人。但她也曾天真的以为,在日日的相处里,多少会有几分情谊。 可是,到头来,现实重重的打了她的脸。 也不知她是怎么和云奴她们说的,居然也没有人拦下她。还有可恶的左耳,居然也没有跟过来。 也不知道她这样不告而别,相柳又会怎么想? 药效似还未过,思绪又繁杂,小夭觉得头痛欲裂。 看到小夭蹙起眉,痛苦的样子,苗圃着急的说:“我去叫医师。” “不用,你出去。”小夭的声音清冷又严厉,苗圃的眼中涌上一层雾气,踉跄着向外走去。 小夭心绪不定,想着回就回了,过完年就走。 拿定主意,小夭茫然的望了一会儿帐顶,稀里糊涂的又睡着了。 而此刻,馨悦端坐在紫金宫中,双眸无神,眼中满是荒凉。 章莪殿的妖女又回来了。 她怎么就不死在外头呢? 馨悦的指尖深深的掐入了掌心,眼里冒着嫉恨的光。 前些日子,紫金宫的宴席上,玱玹似乎总有些心神不宁,无论是和她,还是神农山上其他的女人说话的时候总是容易走神,连敷衍都懒得敷衍。 可昨日看到他,他的眉宇间透着欢欣,嘴角总在上扬,不经意间都在笑着。 馨悦还猜度着,是不是和高辛的战事左右了玱玹的心情? 可结果 馨悦冷笑了一声,心底尽是无声的叹息。 堂堂的轩辕王,竟只能偷偷的在心底惦念着一个女子; 在她不肯回来的情况下,竟会出动神农山上最精锐的暗卫。 这难道不是天底下最大的笑话? 玱玹脸上明晃晃的心思,难道那些蠢笨的女人们都看不见吗? 玱玹的心里从来没有过旁人。 如今他还要倚靠神农氏,可等到大荒一统,他若开口要纳妖女,这王后之位 馨悦明白,这一生,自己其实什么也没有真正的拥有过。 小时候看着是风光无限尊贵的小姐,可实际上她不过是一个随时都可能被杀掉的质子; 如今,她似乎是轩辕最尊贵的女人,可玱玹给她的不过是一戳就破的虚面子。他可以给她,他也随时可以收回去 就像那一日,为了小夭,玱玹丝毫不会顾及她的感受和颜面 神生漫长,这样的日子,又该怎么熬? 侍女端着茶水过来,看到王后脸上忽然露出一抹厉色,唬得不敢靠前。可当她站定再看之时,明明是一张柔和平静的脸。 侍女忙低下头去,心想着或是因为倦了,方才眼才会花了。 第二天,小夭醒得很晚,又抱着被子在榻上发呆。苗圃进来看了几次,欲言又止,终还是不敢催她。 小夭看到了,可就是过不了心里的坎,她不想和苗圃说话。 她起身,自己打水洗漱,苗圃端着面盆,尴尬的站在那里,面孔通红,眼里似乎含着泪。 小夭也不看她。洗漱完,把面巾重重的扔在盆里,水花四溅,湿了苗圃的脸。 小夭抬脚出门,苗圃忙要放下面盆跟上来。 “不要跟着我。”小夭没有回头,她的声音比那冬日的寒霜还要冷上两分。 小夭信步到了药谷。 老轩辕王还是和从前一样,在药草地里忙碌着。 看到小夭,也就抬了个头,说了一句:“回来了。” 小夭本想着在外爷面前骂玱玹几句,可老头这一脸淡然的样子,好似她不过就下山溜达了一趟自个儿又回来了而已,倒把小夭的话堵在了嘴边。 小夭也不和他计较,今日她来药谷有着更重要的事。 第65章 若听见,那也是天意。 小夭熟门熟路的在竹屋里找到了鄞。 鄞正埋着头专心的研磨药材,小夭走到他的跟前,他才发觉。 他要起身行礼,小夭按住了他。 小夭把手腕平放在案几上,示意鄞搭脉。鄞虽然不是很明白,但还是按照小夭的话在做。 搭着脉,鄞的唇边露出一丝诧异,他望了小夭一眼,一会儿,脸上又有了几分得意之色。 小夭看着他的神色,知道自己没有找错人。 两人打着手语,交谈了大半个时辰。 迷药是鄞做的,主要成分居然是玉红草。 小夭起初还不信,鄞跟他讲起当年的诺奈将军,讲起他当年服用玉红草导致神智昏迷,小夭才多少有些信了。 她知道高辛的诺奈也就是后来的雨神,一生为情所困,一度日日借酒消愁。为了辰荣大王姬,心甘情愿的和辰荣的士兵一起战死沙场。 鄞也告诉他,玉红草搭配上他秘制的药材,迷晕灵力高强的神族绝对没有问题。若再不放心,就加重玉红草的剂量。最坏的结果,也不过是让对方多昏睡几天。 小夭心里一动。 她缠着鄞说要切磋医术,说一定默一本《百草经注》送给他。也顺势要到了制作迷药的方子,鄞还好心的把自己秘制的药材匀了一些给她。 人外有人,天外有天。既然回了神农山,资源还是不该浪费的,和鄞多待上几日,必有获益。 老轩辕王进来的时候,正看到小夭眯着眼狡黠的笑着。他也不叨扰她们,自去净手、饮茶、下棋。 不知不觉和鄞耗了一天,小夭陪着老轩辕王用过饭,就赶紧溜了,她可不想等会和玱玹碰个正着。 虽然夜幕还未完全降下来,但是山上似乎比清水镇更冷,地上还有着残雪,小夭一路快步的朝着章莪殿走去。 刚进殿,还在跺脚,小夭耳边就传来一阵熟悉的抱怨声。 “我还以为你今日不会回来了呢?” 小夭回头,就看到捧着手炉、裹着狐裘的离戎妃。 “我殿里的炭火烧得这般的旺,你也忒夸张了。”小夭望着她摇头。 “我是心冷,等了你半天,你怎么去了那么久,陛下在?”离戎妃走过来用肩撞了小夭一下,还挤眉弄眼的笑着。 “你猜呢?” “这大荒有几个人拗得过陛下,我说啊,你还是收收心” “你还嫌这山上的女人不够多?” 小夭看着离戎妃,两人都笑了起来。 “听说你是被“请”回来的?”离戎妃解开身上的狐裘递给苗圃,挨着炭火坐下。 “过了年,我就走。”小夭伸长手臂,烤着火,随口答着。 “走得了吗?” “除非他日日绑着我”小夭哼了一声,冷笑着。 “你也不想想,等这场仗打完,你若愿意,说不定就会成为整个大荒最尊贵的女人” “然后就天天跟着你们这些女人内耗,还要掌管着收支、采买。还有这宫里的大大小小的宴会,还有各家氏族的年礼赏赐我原来或许还可活个三千年,到头来还不知能不能活够三百年,我是嫌命长?” 小夭嫌弃的瞟了离戎妃一眼。 “更何况,我对玱玹没有丝毫的男女之情,我只当他是哥哥。” 只顾着闲话的两个人,根本没有注意到殿外的玱玹。玱玹没让侍女们通报,本想着给小夭一个惊喜 走到门口,正好听到小夭这一句,玱玹觉得自己那颗兴冲冲的心霎那间就坠到了谷底。 潇潇看着玱玹的脸一点一点的黑了下来,他一下子愣在那里,没了反应。 他没有进殿,默默的站了一瞬,快步的转身,一言不发的跃上了坐骑,离开了章莪殿。 殿内的两个女子还在那里叽叽喳喳的算着今年的进账,苗圃苦着脸站在一边不敢插嘴。 好不容易等到她们歇了下来,才走过去禀报:“陛下刚来过,但没有进来。” 小夭不以为意的点了点头,压根儿没有什么反应。 倒是离戎妃不放心的朝着殿外望了一眼:“不会是听见我们说的话了,不然怎么进都不进来?” “若听见,那也是天意。” 看到小夭那般的淡然,离戎妃倒笑了。 “明明眼前有着一条康庄大道等着你,你偏要去过那独木桥,也不怕被摔死?” “我倒不是一个冲动的人,但若做了决定,就算前面是万丈悬崖,我也不会回头。我不是个有大志向的人,可偏又不想委屈自己。我不爱他,又如何愿意去取悦他?富贵权势在少时我也享受过,如今我已不会贪图。” “你心悦谁不好,偏偏”离戎妃垂着眉叹了一口气。 小夭知道,好多事都瞒不了她,也不介意,安静的看着她。 “神农山上的女人都是人精,陛下的心思虽没明说,但和摊在明面上也差不了多少。你若留下,馨悦必容不得你。你若不留下,有朝一日,这大荒也不一定能容得下你。你可想清楚了?” “既然两条路都不好走,我为何不顺应自己的心意?不用为我担心,我开心一日且是一日。” 殿外又开始下雪了,离戎妃的侍女在门口张望着。 小夭和离戎妃走到窗前,推开窗棂,望着漫天的大雪,两人都静静的没有说话。 过了半晌,小夭才开口:“天色晚了,你该回去了。” “过完除夕,我带你去轵邑城逛一天,意映也来。”离戎妃似想笑一笑,可总觉得勉强,只握着小夭的手拍了拍,就随着侍女离开了。 小夭躺在暖榻上,一直不能入睡,她不知道她的心为什么静不下来。 才离开几天,她已经开始想念清水镇。 她想着云奴做的饭菜,想着鸾姐家的点心,想着越来越爱脸红的左耳,想着嬉闹无忌的风清扬,她还想着温婉可人的小青,一脸端正严肃的商羊,还有那些聪慧可爱的学徒们 她的心底更想着那个一脸清冷、又傲娇又倔强、偏又傻得让人心疼的九头妖 第66章 我陪小夭守岁 岁暮将逝,一场大雪不声不响的落满了宫墙。 雪后不久就是除夕。 今年玱玹是打定了主意要陪着小夭过年,除夕夜宴也设在了小月顶。 小夭踏进暖阁中,入眼的尽是盛装娇媚的女子,望着玱玹她不由的摇头轻笑。 玱玹面上一红,走过来牵起小夭的手,拉着她一起往坐榻走去。 “这于理不合。”小夭用力挣脱着。 “这是家宴,哪里有那么多规矩。”玱玹就是不松手。 老轩辕王淡淡的扫了他们一眼。 神农山上那些女人的目光也都偷偷的瞟了过来。 也有些好事之人望向了馨悦。 馨悦端端正正的坐着,笑意盈盈。可是,她觉得有些什么东西堵在了胸口,苦涩的滋味在嘴里蔓延。 殿内嬉笑声渐起,丝竹声悦耳动听,歌舞升平 不知不觉宴会过半,天色也暗了下来,外面该放烟花了。 玱玹微搀着老轩辕王,唤了一声小夭,往殿外走去。 小夭慢下脚步,想等着离戎妃。 她看到那些女人们绕过她,都努力的往玱玹身边挤去,她还在发愣,离戎妃走到了她跟前。 她附到小夭耳边,笑着说:“等下烟花绽放,更能衬得美人如玉。陛下看完烟花,低头就能看到美人” 小夭正听得入神,没防着玱玹突然就走了过来,他扫了离戎妃一眼,离戎妃乖觉的后退了三米。 玱玹牵着小夭的手,径直的走到那堆美人中间,妃嫔们都自觉的散开。只有馨悦愣在了那里。 小夭有些尴尬的望着她。 天空一声巨响。 烟花绽放了。一时间,神农山的上空五彩缤纷、繁花似锦,甚是美丽。 玱玹自然的揽上小夭的肩,指着空中的烟花让她看。神农山上的美人们也都聚了过来,拢在他们周围。 只有馨悦看着他们的背影,手指狠狠的掐入了掌心。 看着漫天的烟花,小夭却高兴不起来,她觉得劳心劳力。和一群不相干的人一起还不如回去睡觉。 她看了一眼外爷,脸上似乎也有着疲惫之色,只有玱玹仿若意犹未尽。 小夭强忍着不耐到宴会结束。 玱玹今日是该去紫金宫的,他一直歪在坐榻上饮茶,馨悦紧紧的攥着衣袖等着他。 似乎过了许久,玱玹的眼眸不耐的扫过去,开口说道:“今日,我就不过去了,我陪小夭守岁,明日去看你。” 小夭一听,急了。连忙摆手:“不用、不用,我也困了,你陪馨悦回去。” “说好陪你过年的,我不能食言。”玱玹拉住小夭的手,望着她笑,眼中溢着柔光,面上尽是温柔。 馨悦的心里涌上一阵浓浓的悲凉。 她觉得心里汪着一团灭不掉的火,她想把这殿中所有的东西都砸掉,把今夜那些冷眼旁观的妃嫔都处死 可是,她也只能在心底想一想而已。 馨悦屈身行礼,礼仪完美的告退,只是步履有些踉跄。 等到众人皆散去,暖阁里只剩下他们祖孙三人。 老轩辕王盯着玱玹看了一瞬,玱玹心虚的低下了头。 “馨悦毕竟是你的王后,凡事不可太过。” 玱玹嘴里应着,可看得出他并不在意。老轩辕王也不好再说什么,起身挥挥衣袖看了他们两人一眼,走了出去。 玱玹和小夭忙起身相送。 待轩辕王走远,小夭挑眉斜睨着玱玹:“你想让神农山上的女人都嫉恨我,这就是你的目的?” “她们不敢。”玱玹似乎愉悦又笃定,畅快的笑着。 “你怎么知道,兔子逼急了都咬人。你不要胡闹了!” 小夭起身就走,玱玹大步过来拉住她:“还早,陪我一会” 玱玹一贯疏离冷厉的眼眸此刻似那澄澈的湖水,小夭有一瞬间的恍惚。 “我困了,今日好累” 玱玹看了她一眼,也不再纠缠,和小夭一起往章莪殿走去。 一路上两人都没有说话。 小夭是不知道说什么,而玱玹是不敢太逼她。他一直相信,只要他守在她身旁,总有一天她会回头看到他。 到了章莪殿,玱玹欲跟着进去,小夭挡在了门口:“你今日也累了,早点回去歇息。” 失望的神情瞬间就爬上了玱玹的脸,小夭只能当作没有看见,亲手关上了殿门。 小夭靠在殿门上,脑中一片空白。 神农山上的人都似带着假面,小心翼翼,生怕行差踏错 山上的那些女子就算明媚如春日的繁花,玱玹摆明了没有怜惜之心,任由鲜活的她们日渐枯萎、明珠蒙尘 这样的日子让人厌烦也让人绝望 夜里又下了雪,雪落无声,四周寂静。 殿内暖香融融,小夭却还是觉得冷,任再多的炭火也化不掉她心头的寒意。 连着几日,小夭对外称夜里受了凉,闭门不出。 她日日坐在窗边的暖榻上,望着窗外漫天的白雪,盼着一天一天快点过去。 玱玹来探望过她,小夭也只隔着窗户和他说话,说是怕病气过给了他。 玱玹心烦意乱,却还是不敢硬闯。 直到那一日的夜里,雪渐渐停了,离戎妃裹着大氅,抱着她的狸猫来敲章莪殿的门。 小夭命苗圃开了门,请离戎妃进来。 向来素净的她,今日倒穿得艳丽,头上还斜插着一只金色的步摇。 看到小夭打量她,离戎妃脱下大氅,笑着坐到暖榻上。苗圃上了茶盏,小夭摆了摆手,侍女们都随着苗圃退下了。 “今日陛下特意召见我,让我来瞅瞅你病情如何了。”离戎妃接过小夭倒满的茶盏,笑着说道。 “哪里病了,我不过是不想见那些人罢了。”小夭靠在软枕上,神情懒懒的。 “还过两日,我要去一趟轵邑城,陛下说,你若愿意,可以一起” “意映会来?”小夭问道。 “她本就在轵邑城过年,我也是找个由头去见她。日日困在这个山上,迟早要憋出病来。”离戎妃掩着嘴笑道。 “也好,跟你去逛逛,下一次又不知会是几时了。” 小夭的声音似乎蒙着一层薄雾,带着莫名的凉意。 那一刻,离戎妃觉得章莪殿突然就冷了下来。 第67章 这个傻姑娘。 这一日,天气不好。窗外天雷炸响,如是地动山摇。 离戎妃也差人来问,要不要改天。可小夭想着,闷在章莪殿,还不如出去走走。 云辇、天马、暗卫,出行的阵仗倒是不小。 小夭本想让苗圃留守殿中,可看着她微红着眼,巴巴的望着她的时候,小夭木着脸点了头。 意映的院子在一个背角的巷子里,普通的门脸,毫不张扬。 只有进到里面才能感受到主人的用心和深藏不露的奢华。 三人盘坐在暖榻上,室内茶香袅袅,也不用操心屋外淅淅沥沥的雷雨声。 喝完一壶茶,意映觉得没有滋味,又换了好酒,让侍女们备上了小菜。 三个人天南地北、无拘无束的说着闲话。 喝了半坛酒,离戎妃的话开始多起来。 说起好多年前,她随她爹在外行走时,看到的快意恩仇、烟雨缠绵;她也在说玱玹不是个东西,明明心有所属,还把那些氏族的女子一个又一个的接进宫里 最后,她开始骂她的爹,为了家族利益,女儿都不要了 意映看不过身,在一边好声劝慰着,又说着闲话打着岔。 说自己看上了个小倌,正准备给他赎身,日后就养在府里,随时都可以唱曲给她听。 还说自己的生意规模将来一定会强过涂山氏,到时候,大荒所有的经商之人都要以她马首是瞻。 小夭在一旁静静的喝着酒。 后来,三人又围坐一圈,头碰着头,细聊了半天生意经。 想着有朝一日,自己的钱生钱、钱再生钱、最后是数都数不清的钱,小夭那个心情就比吃了蜜糖还要甜。 时间不知不觉就过去了,似乎一眨眼就到了要回去的时候。 最不舍的是离戎妃。 雨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停了,意映送她们到了门口,看着她们上了马车。 巷道两旁的廊檐下,好多都已挂上了灯笼。昏黄的灯光照着回家的路。 离戎妃已经有了几分醉意,她靠在小夭身上,小夭轻抚着她的背。 刚走出巷口不远,马匹好像突然发了疯,完全不受控,在街上横冲直撞,十几个暗卫冲出来都没有能够拦住。 最后,马车似撞到了哪户人家门前的石狮子上,方才停了下来。离戎妃和小夭相继被颠下了车,离戎妃的头重重的磕在了地上。 小夭去扶离戎妃,苗圃冲过来欲扶她。 就在小夭扶着离戎妃起身的时候,她眼角余光看到了几支破空而来的箭矢,已然避之不及。 小夭手脚冰凉。 只听得一记利刃出鞘的声音,苗圃护在她的面前,长刀飞舞,漾着寒光。小夭看着她干净利落的劈断了两支迎面而来的箭矢。 “小姐,快走!” 苗圃大喝一声,舞着长刀护着小夭和离戎妃向后退避。 暗卫们快速回位,训练有素的拔刀列阵挡在小夭她们前面,瞬间组成了一堵人墙。 离戎妃伤得不轻,嘴角已溢出了鲜血,神智近乎昏迷。 小夭拉着她一边向后退。一边拿出了银色小弓。 小夭听见箭矢被劈落坠地的声音,又听见刀剑碰撞的声音,她眼看着暗卫一个个倒下。 拉着离戎妃的手在不由自主的抖着,小夭不知道今天还能不能带她回神农山。 刺客越逼越近,小夭也听见弓弦拉响的声音。 十来支利箭破空而来,苗圃的刀再快,也躲不过了。小夭稳住心神射出了一箭。 随后小夭摊开手,把离戎妃护在了身下。 就在小夭做好利箭穿胸的准备时,她的背上陡然一沉,小夭感觉有人压了上去,她刚要回头,就听见一声闷哼。 是苗圃。 这个傻姑娘。 小夭还来不及扶起苗圃,就听见了意映的声音。她带着人赶了过来,正在大声的叫着她。 意映指着她身后的一辆马车,让小夭她们快走。 小夭扶着离戎妃上车,又抱起苗圃。 苗圃的背上斜插着两支箭,伤口深可见骨。来不及多想,小夭伸手拔箭。 血迹从苗圃背上晕开,隐隐的透着黑。小夭从荷包里拿出两粒解毒丸,塞入她的口中。又摸出几颗流光飞舞丸捏碎,涂抹在伤口上。 小夭抱着苗圃上了马车。 早有暗卫冲过来,驾驭着马车在街道疾驰。 小夭从来没有像此时此刻那般急切的想回神农山。离戎妃和苗圃都需要救治和疗伤。 回到神农山,跳下云辇的那一刻,小夭大声叫着鄞。 玱玹得到消息后立马赶了过来,看到重伤的苗圃,昏睡的离戎妃,衣裙上有着斑斑血迹,声音都在发着颤的小夭,玱玹震怒。下旨彻查。 轵邑城全城戒严,宫里宫外人心惶惶。 小夭日夜都守护在苗圃和离戎妃的身旁。 苗圃也曾偶尔清醒过,醒过来的那一刻,她拉着小夭的手,含糊的说着:“小姐对不起求你不要怪我” 小夭心里一疼,想着前世的相依相守,想着苗圃的左右为难,想着生死一刻她的抉择,自己的眼泪刷的落了下来。 只是现在还不是哭的时候。 离戎妃淤血一直未散,人也未醒,每日都要用药草包一遍一遍的热敷。 从配药到敷药,小夭都是亲力亲为。直觉告诉她,这次刺杀是冲着她来的,离戎妃和苗圃皆是无妄之灾。 一日复一日,轵邑城都快要被翻过来,那日的刺客还是没有抓到。 玱玹已经连着两日没有来章莪殿了,这不像他也不是他。 小夭心里隐约的明白了什么。 是谁能这么下狠手想要自己的命,是谁会让玱玹不敢来章莪殿 这大荒中又有几个人能有这么大的能量,杀暗卫杀妃嫔,顺带杀一杀她这不讨喜的西陵姑娘 她也太急了些。小夭不禁冷笑。 又过了两日,玱玹终于来了。 小夭目不转睛的看着他,玱玹双眉下垂,似乎在刻意的避开小夭的目光。 “查到了吗?” 玱玹沉吟了一会儿,默然地点头。 “是谁?”小夭的声音急切起来。 玱玹看着她,无意识的握着拳,半晌后才开口:“是防风氏。” 第68章 今日,我不杀你。 “你再说一遍。”小夭直视着玱玹,冷冷的笑着。 玱玹背过身,叹了一口气:“防风氏。” “没有意映,我们都回不来了,你不知道吗?” “玱玹,你自己信吗,你觉得天下人会信吗?”小夭觉得心口一阵寒凉。 “为什么不信?因为涂山璟,这个理由难道还不够吗?更何况,防风意映本就该是个死人。” 小夭定定的看着玱玹,上一世是离戎妃,这一世是防风意映。 馨悦的命也是真好啊,杀人都不用偿命,是不是做梦都会笑啊! “陛下,为了馨悦,就可以睁着眼睛说瞎话?!请再不要贵人踏贱地,我怕我会忍不住对你出手。” “小夭来日我会还你公道!” 小夭气得发抖,失望的看着玱玹。 “来日是何日,来日何其多” “还忘了告诉陛下,若意映有丝毫损伤,我都会要神农馨悦和赤水丰隆陪葬!” 重重的关门声隔开了小夭狠绝的脸,玱玹在门外站了很久 进殿后,小夭努力平复着自己的心情,先查看了苗圃和离戎妃的伤情,又和鄞探讨了病理,改善着疗伤方案。 做完这一切,小夭茫然的看着窗外,只觉心冷似铁。 有侍女进来禀报,云奴和左耳在山下求见。 那瞬间,小夭觉得有热潮涌上眼眶,说不上来那种感觉,只觉得胸口生起一点点暖意。 “快请!” 云奴进殿后,一把抓住小夭,上上下下的查看着。 “我没受伤,伤的是苗圃。”小夭拉住了她的手。“你们怎么来了?” “他说你再不回去,我就没有饭吃,也没有媳妇“左耳红着脸,委屈的看着小夭。 云奴捂着嘴偷笑,小夭心口一热,红着脸笑了起来。 小夭命人传饭。 侍女端上好些精致的菜肴和点心。左耳握着筷子,瞪着眼睛看着,舍不得动口。 小夭心里一疼,笑着对左耳说道:“左耳,吃,你想吃什么,喜欢吃什么,尽管告诉我,我让人去做。” 用完饭,小夭带着他们去看了苗圃。近来,苗圃的精气神好了很多,只是面色依旧苍白。 云奴神色凝重的看着小夭,左耳紧紧的握着拳。 “别担心,这件事我自会处理。你们先歇着,等苗圃好一点,我们就走。”小夭笑着安抚着他们。 自有侍女带着云奴和左耳下去休憩。 小夭去到偏殿看离戎妃,经过热敷、针灸,她也终于醒了过来,还虚弱着,日后多加调理也无大碍。 离戎妃躺在榻上,拉着小夭问当日的情形。 小夭坐在榻边,深深的望了她一眼:“他们说,是防风氏做的,你信吗?” “放屁!”离戎妃气得爆了粗口,呼吸都跟着急促了几分。 “你觉得是谁?” 离戎妃深吸一口气,眼眸中浮出几许戾气:“有这个手段,敢大庭广众之下击杀你我的,除了神农山上的人,不作他想。” “你安心养伤,交给我,我自会给你一个说法。”小夭拍了拍离戎妃的手,准备起身离开。 离戎妃反手抓住她:“不要做傻事,毕竟她是王后” “王后就能乱杀无辜、嫁祸他人?” 离戎妃说不出话来,眼中的恨意掩都掩不住:“是我连累了你,不是我劝你下山” “和你无关,她本就是冲着我来的,这是我和她之间的事,你当务之急是养伤。” 小夭起身就走,离戎妃的胳膊探出去也没能抓住她。 连着几日,小夭都不怎么说话,除了给苗圃和离戎妃换药、开方,她都躲在寝殿里,也不知在忙碌些什么。 云奴和左耳日日陪着苗圃,说些闲话,逗她开心。 苗圃的面色看着看着红润了起来,离戎妃也能下榻走上几步,最凶险的日子终于过去了,小夭悬着的心落了下来。 这一日,天气极好,好久不见的阳光灿烂的照在宫门上。 小夭带着左耳和云奴来到了紫金顶。 当她站在紫金宫门前的时候,有些恍惚,宛如隔世。 宫人正欲开口询问,小夭拿出老轩辕王的令牌,宫人弯腰行礼,边领着他们进去,边有人去禀报馨悦。 馨悦端坐在龙凤坐榻上,居高临下的看着小夭,唇边挂着一丝冷笑。 “很失望,我没有死。”小夭淡淡的笑着。 左耳和云奴早已明白过来,俨然戒备的护佑在小夭身边。 “凭什么说是我这大荒想要你的命的人太多了。”馨悦不屑的笑着。 小夭笑了,只是笑意里带着凛然的杀气 :“你若恨,你该恨的是玱玹,你若杀他,我还能高看你两分。如今看来,你也不过是个小人,敢做不敢认。” “就算是我,你又能奈我何。你别忘了,我才是轩辕的王后。”馨悦张狂的笑着。 小夭已经不想和她废话了,轻一挥手,左耳冲了上去。 馨悦身后有暗卫冲出来,可他哪里会是左耳的对手。 须臾间,殿内已一片狼藉。 云奴护着小夭移步上前。 左耳的右手紧紧的勒着馨悦的喉咙,勒得她满脸通红,又发不出声,眼泪都胀了出来。 小夭上去轻轻抬起她的下巴,微一用力,馨悦张开了嘴,小夭从荷包里摸出一颗药丸塞入她的嘴中,云奴重重的拍了一下馨悦的头。 听到“咕噜”一声,药丸被馨悦咽了下去。 “今日,我不杀你,但是错了总该受到责罚。日日受点噬心之苦,下次想害人之时或许会考虑清楚。” 左耳松了手,馨悦狼狈的坐好,开口就骂:“你这个妖女” “忘了告诉你,你越激动,毒发得越快,受的罪就会越多。” 小夭微笑着望着馨悦,只是眼中尽是刻骨的寒意,让馨悦不由的有些退缩。 “小姐,宫外被人围住了。”云奴小声的说道。 “妖女,我看你往哪里跑来人”馨悦大声的叫着。 “杀出去!” 第69章 你明日下山吧。 小夭三人刚冲到宫门处,突然破空飞来一支羽箭,擦着小夭的脸颊,深深的钉入了宫门。 “小姐!”云奴惊恐的大叫一声,转头去看小夭。 小夭白皙的脸上,一丝鲜血缓缓地涌出。云奴慌忙抬起手去擦,小夭闪开了。 “无妨。” 半空中,有一坐骑俯冲而下,拦在了小夭的前面。 “住手!”潇潇高举着玱玹的令牌,厉喝。 馨悦从殿中走了出来,盯着潇潇,半晌没有说话,也没有退下。 双方剑拔弩张的对峙着。 有侍女过来禀报,老轩辕王召见小夭。 潇潇护送着小夭去了小月顶,玱玹也匆匆的赶了过来。 看到小夭脸上的伤,玱玹摸出随身携带的小药瓶,倒出一颗流光飞舞丸。 “不用。”小夭随意的用手抹了一把脸。 刚进殿中,就听到老轩辕王苍老又威严的声音:“跪下。” “爷爷”玱玹急忙上前。 “滚出去!”自从禅位,老轩辕王第一次对玱玹说了重话。玱玹低着头默默的退了下去,随手带上了门。 小夭倔强的昂着头:“我没错。” “紫金宫不是你胡闹的地方。” 小夭深深的看着老轩辕王,缓缓地说道:“外爷,是她要杀我。” 小夭的声音里有着淡淡的悲凉。 屋子里突然安静下来,过了半晌才又有了声响。 “你明日下山。”老轩辕王长叹了一声。 小夭愣怔的看着他,胸口似被重锤砸过,眼中突然蓄满了泪:“为什么?” 老轩辕王默默的坐着,没有说话。 “是玱玹绑我回来,是馨悦要杀我,为什么到头来你舍弃的还是我?” “是不是被人砍被人杀的时候,我就不该还手,我该说捅一刀够不够,若不够就再捅一刀若天下人都以德报怨,那又该以何报德?” “我本就要走的,我从未想过留在神农山” 小夭边说边自嘲的笑着,老轩辕王面有不忍望着小夭。 “我其实,总想着你能给我一点点、一点点的偏爱那就够了,毕竟为什么就那么难“ “我想我父王了” 不知何时,小夭的眼泪簌簌的落了下来,她觉得委屈。 “他不是你爹,他跟你胡说了些什么?”老轩辕王双眉微蹙,眼中冒着精光。 “他是我爹!”小夭大叫着。“不是你们攻打高辛,他不会把我移出族谱。” “你的爹是赤宸。”老轩辕王冷哼了一声。 “他们都是我爹!我只想问你,这几百年来,你可有想起过我娘?你可问过她的生死?你可知道她被烧得面目全非,被人当作妖怪在赤水活了几百年” 小夭嘴角似含着笑,可眼中的泪却没有断过。 “你娘还活着?”老轩辕王手中的茶盏碎了。 “死了” 小夭从怀中摸出老轩辕王的令牌放在案几上,没有说话,转身就走。 “小夭,你在恨我?” “我不恨你,我恨的是赤宸,恨他当年为什么不打下大荒,以天下作聘迎娶西陵珩那样,是不是就没有人敢随意的舍弃我“ “外爷,我心里最不屑的就是伤害过后假惺惺的弥补,那不过是为了减轻你自己的愧疚感以后,我再也不需要了” 小夭打开门,从容的向外走去。 老轩辕王看着小夭的背影,心口有着针戳般的痛楚,瞬间快速的苍老了下去,他想叫住她,却不知如何开口。 只低低的轻唤了一声:“小夭!” 只是再没有人回应他,也再没有人笑靥如花的望着他笑嘻嘻的叫着“外爷。” 玱玹静静的站在门口,看着双眼通红的小夭,心痛得说不出话来。 “让开!” 玱玹避开了一步,又急切的说着:“我没有维护馨悦,只是战事吃紧,我要顾着丰隆。小夭,你信我” 小夭回头看了他一眼,就像看着一个陌生人:“不重要了,真的,我不在乎了。” 玱玹从来没有像今日这么恐慌过,他不知该怎么去解释。他知道爷爷生气了,他也知道小夭生气了,但他却找不到弥补的办法。 “陛下。”潇潇从外面走了过来,附到玱玹耳边低语了几句。 玱玹艰难的抬起头,望着小夭问道:“你给馨悦吃了什么?” 小夭笑了,笑得狡黠又愉悦,她似乎还朝着玱玹做了个鬼脸:“十全大补丹!” 说完,小夭毫不留恋的快步的离开。 回到章莪殿,小夭就着手开始收拾东西,只是苗圃红着眼看向她时,她会觉得心里难过。 “明日我就要走了,日后,你若在神农山待不下去了,就来清水镇找我。” “好。” 两个人都想笑,可在一边看着的云奴却觉得她们脸上尽是苦。 那一夜的月亮很是明亮,像湖水一般静谧又深沉。 小夭站在庭院中,出神的望着天。 不知何时,离戎妃拎着一坛酒过来。 “你不能喝酒。”小夭轻声说道。 “喝一点死不了人。” 早有侍女搬了案几和椅子过来,两人相对而坐。 “你自己保重,躲着点馨悦。”小夭支着头,看着离戎妃。 “我知道今日一别,也不知何时再见” “别矫情了” 两人也不知说了些什么,只知道一坛酒是空了,天上的月也爬上了正中。 临别时,离戎妃拍了拍小夭的肩膀:“如果有需要我帮忙的事情,尽管开口,救命之恩我还是会还的。” 小夭好笑:“你看顾着点苗圃,是她救了我们” 第二天清晨,天上刚有几丝光亮,空中似乎还有着淡白色的雾气,小夭已带着云奴和左耳登上了云辇。 当云辇腾空,凛冽的风刮疼了小夭的脸,昨日的伤口有着隐隐的刺痛。 小夭没有上药,她要让自己记得身上的痛不过如此,心上被扎了一刀,才是永难修复的伤口。 第70章 谁的一生会没有缺憾? 日暮西沉之时,小夭她们终于到了清水镇。 云奴扶着小夭跳下了云辇,踩着厚厚的积雪,来到已然褪色的院门前。 院门没关,一推开,就看到廊檐下明灿灿的灯笼透着暖色的光。 听到响动,鸾姐从厨间走了出来,看到小夭,快步的迎上前,目光定在了她的脸上。 “姑娘受委屈了,该早一点要云奴去接你,如今好了,回家了”鸾姐的尾音里发着颤。 闻言,小夭只觉得心里发酸,但是,又哭不出来,眼里发干。 左耳拎着行李进来,鸾姐大声叫着小青和商羊,接行李的接行李,加菜的快去加菜。 院子里瞬间就热闹了起来,有了人气。 院门又开了。 风清扬冲了进来:“回来了?在院子外面就听见你们说话的声音了,这下好了,都回来了。” 风清扬不知为何就红了眼。 小夭已解了大氅,换了一身轻便的衣裳,坐在暖榻上。 风清扬拉了张凳子坐到她跟前:“到底出了何事?为什么有人要杀你?意映姐前几日才和她二哥回来,问她,她也不说。” “都过去了” “你们怎么都这样,不知道会让人担心?自从知道轵邑城出事,鸾姐好几日没去酒楼了,日日盼着你” 风清扬声音哽咽,努力的把眼泪憋了回去。 小夭伸手摸了摸他的头,心中似有着万语千言,却不知从何说起。 “以后,不走了,日日和你们一起” “找人给意映捎个口信,我明日去看她。” “好。” 鸾姐做了一大桌子的菜,都是小夭平日爱吃的。大家都挤在厨房里,灶上还生着火,锅里冒着白腾腾的雾气。 小夭的碗里是堆成小山一样的菜。 “多吃点,你看,都瘦了。这段日子,在家好生歇着,我给你补补”鸾姐望着小夭慈祥的笑着。 “好。”小夭低着头,咽下口中的菜,心里也不知到底是个什么滋味。 只是觉得心窝子里又暖又涩,百感交集 吃完饭,鸾姐她们收拾干净后就离开了,让小夭早点歇息。 走之前,鸾姐拉着小夭的手,欲言又止,斟酌了一小会才开口说道:“姑娘,这一生,总会遇到不顺遂的事,过去了就过去了,千万别往心里去” “好。”小夭笑着应道。 或许是听了鸾姐这番话的缘故,云奴十分不放心,像是生怕小夭想不开,亦步亦趋的跟着她。一直到了更深露重,她也困了。 洗漱后,小夭回到屋子里,看着案几上摆放整齐的医书,摞得规规矩矩的账本,还有那把被她抚过不知多少次的算盘,心底无声的叹息着。 屋里的炭火应该没有断过,榻上的被褥已然全部换过了,摸上去既干燥又松软,没有一丝的寒意。 这一刻,郁结在小夭心中的无数委屈和不解,似乎也略微的淡了下去 躺在榻上,小夭却一直睡不着,心底似有着一个幽深的黑洞,也有着说不清楚的寂寥。 她披上棉袍,走到院子里。望着地上的积雪,发着怔。 她茫然的蹲下身,握住寒夜里的一捧雪,死死的攥在手中,不肯放手。 雪化成了水,无声无息的从指缝间流落 院门突然被轻轻的推开了,一道黑发白衣的身影出现在那里,看到小夭的那一刻,他也停在了原地。 一声轻笑划破了寂静的夜,相柳走了过来,低头打量着小夭。廊檐下灯笼的光晕染在他的脸上,一时间竟让小夭生出几分恍惚,眼前人似乎一身的暖意,并没有平日里的清冷和疏离。 “你在?”相柳笑着问道。 小夭狼狈的起身,脚似不稳,相柳伸手扶住了她。 小夭指尖透着刺骨的凉,相柳看了她一眼,没有说话,只是牵着她回了房。 屋子里的炭火烧得正旺,相柳身上有层薄薄的积雪,被屋内的热气融成了水珠。小夭拿过一块帕子递给他,看着他随意的擦拭着。 “意映可还好?”小夭轻声的问道。 “好得很。”相柳的声音里有着浓浓的笑意。“你怎么还不睡?” “你怎么来了?” 两人同时问出了口,四目相对,相顾无言。 “轵邑城出事后,防风氏被围了几天,后来也都解决了,你不用担心。”相柳淡淡的说着。 “都是我的错。”小夭低头咬着唇,话语里带着鼻音。 小夭感觉到一股温热的力道握住了她的手,她抬起头看着他:“小夭,在事态尚不明朗的时候,在责任并不在你的时候,不要认错,不要把所有的罪过都揽在自己身上。” 相柳伸手一点一点抚上小夭脸上的伤,他的指尖很凉,指腹却是温软的,两种截然不同的触感让小夭的脸莫名的灼热起来。 “不管是谁伤了你,你恨她们,就算你杀了她们,都没有错。” 小夭看着相柳脸上的柔和尽数褪去,这一刻突然变得如出鞘的利刃般,充斥着凛然的杀气。 有一股浓郁的甜从小夭的心底泛上来,密密实实的包裹着她。 这一刻,小夭强忍着的泪终于滑落了下来:“相柳,我现在才明白,其实从出生到现在,不管是在五神山,还是在神农山,我都没有家” 相柳的手一僵:“小夭” “可是,今日,我觉得清水镇才是我的家,这里才有我的家人” 相柳默默的看了她一瞬,用力一揽,将她圈入了怀中,柔声说道:“所以,小夭,你不是一个人。” “可是,我还是觉得心痛就像被人拿着刀,一刀一刀的戳着”小夭紧紧的抓着相柳的前襟,泣不成声。 “神生漫长,肯定不会事事圆满,谁的一生会没有缺憾?小夭,很多事情我都可以帮你,但有些事,你得自己走过去。” 第71章 你们能走多远就走多远 昨日哭了一场,夜里反倒睡得沉,小夭醒来时,早已日上三竿。 今日她没有要风清扬陪着,让云奴去找了俩马车,两人一起上车去见意映 早知道小夭今日要过来,意映把手头的事都暂且放在了一边,懒散的靠在坐榻的软枕上,翻着一本闲书。 案几上茶水早已备好,也摆好了点心、蜜饯,只等着小夭来。 有阳光透过窗棂照在她的脸上,只见她面色红润,神采飞扬。 小夭进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心情好得不得了的意映。 “还以为会看到一张哭脸,看来轵邑城的事对你并没有什么影响。”小夭笑着打趣道。 “怎么没有影响,影响可是大得很。”意映夸张的用手比划着,可再怎么装,都掩饰不了她眉目间的得瑟。 “说来听听。” 小夭拿起一块点心丢进嘴里,好奇的望着意映。 “那日你们走后,那些人并未恋战,但是也伤了我好几个人。”意映边说边用眼斜着小夭。 “我知道啦,医药费误工费都算我的。”小夭用眼横了回去。 “这都是小事,我是做了好事,我救的可是陛下的嫔妃和妹妹,谁能想到,是哪个脑袋不清白的,在陛下那里胡说了些什么,居然派人围了我爹的府邸” 小夭也不插嘴,用手支着下巴,看着意映尽情的表演。 “我被我大哥揪了回去,还被我老爹臭骂了一顿,说什么要你低调低调,你倒好,上赶着找死是我的错吗,难道我看着你们被砍死,真是可是我又不能骂我的老爹,哎” “说重点。”小夭不耐烦的用蜜饯果子砸她。 “我老爹恨不得要我以死谢罪,幸好有我二哥”意映挤眉弄眼的朝着小夭笑。 小夭冷哼了一声,也不接茬。 “我二哥跟老爹讲了一通道理。防风氏起初就站错了队,如今也不能指望涂山氏,若再任着陛下打压,将来永无出头之日。今日我闹了这一出,说不定反倒给防风氏争得了一线生机。” “我那爹本就是个千年的狐狸,这一点拨,马上就回过神了。陛下亲临之时,先是鼻涕眼泪一大把的表了忠心,还说着若能为君解忧,防风氏万死不辞。他哪里想死哦,他最多就想我死。”意映抓起一块点心,恨恨的咬了一口。 “后来呢\" “后来,他请陛下明察秋毫,还说着小女一片忠心可鉴日月,就算自己伤了,也是拼死护住了离戎妃和西陵姑娘若我不是当事人,我都要被他感动了。” 看着意映学她爹的样子,小夭被逗得笑了起来。 “别笑,重点来了。你那个哥哥单独和我聊了一会。你猜,聊出了个什么结果?” “我怎么知道,快别卖关子了,你也不知道我在神农山那几日过得多揪心。” 意映嫌弃的瞅了小夭一眼:“你呀,也是个没出息的,收到离戎妃的信,我是气了个半死。若我是你,我才不下山呢,我就要留在山上,和馨悦斗个你死我活,下点毒有什么用,又不能解决实际问题。” “陛下心里其实也是清楚的,他领了我的情。他问我想要什么?” “你怎么说的?”小夭巴巴的望着意映。 “我要军粮供应的五成份额,他不肯。他嫌弃我没有足够的财力,讨价还价半天,要了三成。而且,他会先付定。怎么样,厉害,涂山璟不被气个半死!看他还敢不敢在我面前得瑟。” “难怪,看你那轻狂的小样。” “我要那些虚名干嘛,我既得了实际的好处,他对外怎么说我都不在乎。” “你懂什么,像我们这样的,手握一把乱牌,拼死也想把它打好。你呀,其实和涂山璟很像,都是手握着一把天牌,可你们就有本事把它打得稀巴烂。” 小夭气得站了起来,用手捶她。 “这,又听不得真话。我二哥遇见你,也不知是缘还是劫?” 小夭不说话了,收回手,规规矩矩的坐好。 “军队都是靠钱烧出来的,粮草、药材、兵器都需要一个长久而稳定的供应渠道。从前的辰荣军靠着高辛、小炎灷、还有涂山氏勉强能维持。如今,高辛自身难保,涂山璟为了你也站队了陛下,从你和丰隆订婚起,小炎灷他们已经把辰荣义军做了弃子” “其实,我真还瞧不上小炎灷他们一家人,从前辰荣军是他们和轩辕王叫板的底气。如今丰隆扶持陛下上位、馨悦又做了王后,他们也就不需要这支军队了。” “我从来没有想过这些”小夭羞愧的低下了头。 “你能想什么,你能想到的不过是从前和涂山璟花前月下,你侬我侬。如果,你一定要和相柳在一起,我怎么看,都是一条死路。”意映定定的看着小夭,一脸的凝重。 “迟早都要死,若真到了那一天,我愿意陪着他死。”小夭对视着意映黝黑的双眸,认真的说道。 “你确定,你不是在自我感动?我如今,可是活明白了,做什么事,都该听从自己的心。” “你要我怎么做,你才会相信?我何必骗你。” 意映一时间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只是,在她看来,一条死路,还有什么必要坚持 过了许久,她才开口说道:“你们走,粮草我来送,你们能走多远就走多远我和他也算兄妹一场,也不想看到他死。” 小夭伸出手去握意映的手:“他不会走的,且过一日算一日谢谢你。” 屋子里的空气似乎都突然变得沉重起来,意映叹了一声,又说起离戎妃,说起神农山上日日受着噬心之苦,不能安睡的神农馨悦 太阳西落之时,小夭从意映那里出来。坐在回去的马车上,掀起车帘,看着街道两边商铺林立,摊贩沿街叫卖着,一片俗世繁华的烟火气,小夭突然就失了神,似乎已经很久没有见过这么热闹的景象了。 第72章 你懂什么 听了意映一席话,小夭那一夜睡得并不好,思绪繁杂,在心底侵扰。 小夭好像才明白,上一世相柳为什么会去抢婚。 冰晶球是一个契机,粮草或许也是 从前,她知道自己是玱玹手中的一颗棋,她心甘情愿的做着他的棋子。 因为她,涂山璟、赤水丰隆皆成了玱玹的助力。 但她没有想过,辰荣军会受到影响,相柳也从来没有跟她提起过。 涂山璟也是有心机的,他知道什么是相柳不可拒绝的。 他不可能看着袍泽们饿着肚子去打永远打不赢的仗 其实,到头来,被算计的还是她。 只是,有的人是想得到她,困住她;而有的人是扶持她尊重她,帮助她成长。 有的人是真心为了她好,而有的人却机关算尽,断了她心中的最后一丝念想。 人心太复杂,或许正如从前相柳说的那样,那些年,她已经不知不觉中被涂山璟和玱玹养成了宠物,少了他们初见之时的锋芒。 哎 回头一想,做玟小六的时候反而是她上一世最轻松惬意的日子。 回来后,也没有太多的时间给小夭伤春悲秋。 虽过年大家都歇了几天,但是生病的人还是会生病,有些疑难杂症也还在等着她。 学徒们倒都是很听话,《百草经注》抄写了好几本。 开春后,不知是因为年节刚过的缘故,还是高辛战事的影响,酒楼的生意看着看着差了下来。米铺子倒是有了进账。 小夭捧着账本,心里一声哀叹。她就指望着酒楼在,看着营收日渐拉跨,她的眉头日日都拧得紧紧的。 她每日早起晚归,只为了在集市街道上打听物价、观察行情,也顺带着看一看别家的生意。 小夭也在回想着那些年在五神山、神农山上吃的一些菜肴,只是,平日里她对这些不大上心。她也只能说出个大概,还需要鸾姐她们来改善和补充。 一些找不到的食材和调料,鸾姐也自有办法用别的材料代替。 所以,在医馆不忙的时候,小夭除了要给学徒们传授医理,也还要忙着给鸾姐整理菜谱。 那一日,小夭正埋着头写菜谱、绘图样,相柳走了进来。朝着她瞟了一眼。 “改行了?” “你管我。”小夭瞪了他一眼,手中的笔都没有停。 “几日不见,倒是有了几分长进。” 相柳夺过她手中的笔,拿起她面前的那沓纸,静静的盯了一会,扭头看着小夭:“你这画的是什么?” “菜呀。”小夭没好气的从他手中抢过来。 只听得相柳嗤笑一声:“这怎么让人下得了口?” “你懂什么” 说完,小夭又抬起头,望着他:“晚上请你去酒楼吃饭。” “好。” 看着相柳一副看戏的表情,小夭冷哼了一声。 小夭埋头继续做着手中的事,只偶尔抬头瞄一眼,看他正自在的吃着点心饮着茶,心里又滋生出一丝丝的欢喜。 医馆关门后,让左耳先回去了,小夭拉着相柳兴冲冲的往酒楼跑。 已到饭点,酒楼大厅里也就零零落落的几个人。 今日,小夭没在大厅坐,找了个僻静处的小厢房。 坐定后,鸾姐亲自过来招呼着。小夭让她去忙,不用管他们。 小夭对着小二嬉笑着随口报出一串菜名:“群英荟萃、苦尽甘来、碧波万里” 相柳眉毛都没动一下,静静的坐着,只有嘴角含着一丝淡淡的笑意。 不到半盏茶的功夫,小二送了一盘菜上来。红白相间,上头还缀着点点滴滴的绿色,煞是好看。 小夭起身走到相柳身边,夹了一筷子放在他的碗中:“群英荟萃,你尝尝。” 圆溜溜的大眼睛轱辘轱辘的转着,期待的看着他。 相柳拿起筷子,尝了几口:“萝卜?” “嗯,怎么样,不错?” “一碗的萝卜,也亏你能想出这么一个唬人的名字。” “普通的食材做出不同的花样,不同的味道,这也是本事。现在开酒楼,也得有噱头,你懂什么” 又一道菜上来了。 相柳微微皱了皱眉,小夭横了他一眼:“这道菜,叫做苦尽甘来,你一定要尝尝。” “我不想吃苦菜。”相柳起身,站了起来。 小夭忙用力把他按回椅子上,夹了一筷子送到他的嘴边:“我这个苦可跟别的苦不同,它有回甘,会让你尝到甜,乖,张嘴” 相柳的脸上泛起一丝可疑的红色,眉头虽蹙着,还是张开嘴咽下了小夭强行喂下的这口菜。 只是,他立马就抓起茶盏,饮尽了那盏茶水。 “不能喝茶,你要先品品,有回甘,婆婆丁虽苦,但是” 小夭一张小嘴还在巴巴的说着,小二又端来了一碗菜,绿盈盈的一大碗。 相柳已然对小夭的新菜没有了期盼,木着脸看着她。 “这一道是鸾姐的拿手菜,你不尝可就亏了”小夭挑着眉,咪咪的笑。她觉得今日的相柳格外有趣又可爱。 相柳又被她强按着喝下了一碗蔬菜汤。 他虽嫌弃,可眉目却是舒展的。 试完菜,小夭殷勤的给相柳端水漱口,又要小二拿了热帕子过来给他净手。 “感觉如何,会不会在清水镇一鸣惊人,一炮打响?”小夭拉着他的衣袖,热切的望着他。 “就蔬菜汤还算凑合。”相柳讥笑。 “什么蔬菜汤,那叫碧波万里!” “你搞这些名堂,还不如做自己拿手的。”相柳淡淡的说了一句。 小夭不明白他是什么意思,疑惑的看着他:“我总不能在酒楼卖药?” “你可以烤鱼啊,你烤鱼的手艺可比这些乱七八糟的菜要强得多。”相柳轻挥了挥衣袖:“走不走?” 小夭还在相柳的话里没有回过神来:“是啊,我怎么就忘了呢还是你九个脑袋比较聪明,下次再请你吃饭” “多谢,没兴趣!”相柳边说边转身就走。 “等等我” 从楼上下来,大厅里有了些人气,小夭的新菜式也在几张桌子上摆放着。 相柳瞟了一眼,冷然的笑着。 “这两日可有空?” 第73章 我怎么觉得你有点失望呢? “有事?”一双大眼睛在夜色下水润润的,仰头望着相柳。 沉吟了片刻,相柳垂下眼帘:“义父久病未愈” “洪江将军病了?”相柳话音刚落,小夭瞳孔微缩,甚至都有些没来得及控制好自己的表情。 相柳注意到了,冷笑了一声,眼眸里多了些说不清楚的情绪。 小夭心里有些发慌,抿了抿唇,眼神复杂的看着他。又心虚的凑上前讨好的笑着:“要不,我去看看。” “你可是,急着去下毒?”相柳冷着脸,斜睨着小夭。 小夭身子一僵,露出的笑跟哭差不了多少,她举着手:“我发誓,我若有此心,天打五雷轰。” “哼,你的誓”相柳拂袖向前走去。 小夭追上去,扯着他的衣袖,好声好气的低声央求着:“让我去看看,洪江将军年纪也大了,拖不得” 相柳顿住了脚,扫了小夭一眼,俯下头凑了过来,轻浅的呼吸落在小夭的耳边:“小夭,你若敢对我义父下毒” “我知道,你比较爱吃人,我刚好够你九个脑袋” “知道就好。” 两人默默的对视了一瞬,小夭去拉相柳的手,他微微一缩,小夭用力握住,再不肯放。 小夭感受着手心的温度,心里偷乐着,明明就是个纸老虎,偏喜欢做出一副凶巴巴的样子,唬谁呢。 小夭先回了一趟医馆,拿上药箱,又带了些常用药包,瞟到柜台上有一本《百草经注》也顺手扔在了药箱里。 当毛球驮着他们进入莽莽苍苍的深山之时,小夭靠在相柳身上闭上了眼睛。 相柳扫了她一眼,双唇微张,似想说些什么,可终没有说出口。 睡意袭来,当小夭有些迷蒙时,感觉到毛球在缓缓的下降。 “到了。”相柳牵着她,跃下了雕背。 小夭睁开眼,眼前的一幕还是和从前一样。一个个的木屋子,散落在又高又密的树林里。周围都是高高的树,如海一般无边无际。 相柳带着她走进他的屋子:“你先歇息下,我去回禀义父。” 小夭把药箱放好,自己盘腿坐在地毯上,歪着头静静的打量着屋子里的一切。 九头妖,你还是过得这般清苦 小夭摸着木案上的茶壶,想着从前两人斗嘴的情景,又好笑又难免有些心酸。 相柳回来时,小夭正望着茶壶发怔。相柳眼眸微沉,轻咳了一声。 “你回来了,我是不是可以过去了?”小夭回过神来,问道。 “你只看病,少说话,在这里,你是清水镇的阿玖姑娘。”相柳淡淡的说道。 “你怕” 相柳扫了她一眼,小夭的话咽了回去。 相柳带着小夭进了洪江的屋子,洪江斜靠在坐榻上,看到小夭的刹那,眼眸里有着一丝了然的笑意,稍纵即逝。 “你退下。”洪江挥了挥手,相柳看了眼小夭,迟疑了一瞬,退了出去。 小夭举头四望,洪江的屋子比相柳的要大,摆设却也差不了多少。 一张四方的案几,靠墙摆放着书桌和书架,书架上零零散散的放着一些书籍。一张窄榻、一个柜子立在边上。墙上挂着一张巡防图,小夭眼尾掠过,不敢细看。 “阿玖姑娘,又见面了。”洪江扬着眉笑着。 小夭回头望着屋外,把食指竖到嘴边,让他轻声。 “无妨,我设了禁制。”洪江好笑的看着小夭。 “那你不早说。”小夭松了一口气。 小夭蹙着眉上下打量着洪江,面色苍白,双眸却还是炯炯有神,声音略哑。 小夭随手搬了张凳子,坐到坐榻下方,示意洪江伸出手来,号脉。 “我没事,你别听那个小子胡咧咧,我自己的身体我自己知道。” 小夭狐疑的看了洪江一眼,看上去精气神都还好,应该也没什么大病。可相柳并不是一个喜欢大惊小怪的人,这 “将军,我既然已经来了,你先让我号个脉。”小夭伸出手去,洪江也没有再躲。 小夭号完脉,看了洪江一眼,又抓起他的手,重新号了一次脉。 “不过就是普通的咳疾,拖得久了,如今伤了肺经。几贴药好好调养一下即可痊愈。我要见你的医师。” 洪江双眸微暗,盯着地面似在思索着什么,一会儿,才又自嘲的笑:“我不喜欢那些苦茶子味的东西。” “不喜欢就能不吃药,苦你们也不愧是父子。”小夭好笑。 洪江也不说话,听着小夭发牢骚。 小夭一边嘴巴不停,一边在药箱里翻找着什么,猛一抬头,看到洪江正定定的看着她,面上一怔,朝着他看了过去。 “丫头,我怎么觉得你有点失望呢?”洪江微笑着说道。 “别想套我的话,我可不敢打你的歪主意。我也想过了,就算你死了,山上还有那么多人,他也不会走的。”小夭一脸警惕的看着洪江。 洪江想笑,岔了一口气。偏咳疾在此时犯了,一时间剧烈的咳嗽声在屋子里回荡着。 小夭跑出了屋子,看到门外的相柳,大声说道:“我要见医师。” 不一会儿,一个枯瘦的老头被相柳拽了过来,小夭一把就把他拉进了旁边的一间空屋子,砰的关上了门。 相柳一愣,冷笑着看着紧闭的木门,半天都没有回过神来。 小夭礼貌的向医师询问着洪江的症状及他的诊断结果。 医师看小夭问得诚恳,细细的告诉了她。小夭耐心的听完,觉得医师诊断开方都没有问题。 那问题出在哪里呢? 小夭低声问道:“可是因为洪江将军脾性乖张,不好伺候?” 医师的眼眶泛红:“将军的病本不是什么大病,将军的性子也还好,可” “有话不妨直说。” “姑娘既是军师带来的,必不是外人,那我也就没有什么忌讳了。”医师看着小夭,叹了一口气,继续说道:“入冬以来,山上寒湿更重,大多的人都犯了咳疾。病多药少,不知是谁多嘴传到了将军耳朵里,从那日起,他就不肯再用药,还不让我告诉军师。” “可是,姑娘必也知道,咳疾是忍不住的,将军日日夜里咳得厉害,军师以为是我” 第74章 这桩生意我不和你做。 “我知道了。”小夭淡淡的应着,眼眸中流露着一丝迷茫。 小夭沉吟了片刻,又和医师说道:“也可就地取材,不用局限于一个药方。山上现有的蟾蜍草、车前草、金钱草都可治疗咳疾。今日我带了一本医书过来,你且看看,若有什么急需的药材,你开个单子给我。” 小夭和医师一起回了洪江的屋子,从药箱里拿出《百草经注》交给医师。 “《百草经注》” 洪江双眸灼灼的看了过来,小夭望着他,长揖到地,恭谨地说道:“这是老辰荣王的心血,望将军善待之。” 洪江起身,遥望着神农山的方向,双眸微红。 医师悄然的退下了。 小夭静静的站在洪江的身后,心潮汹涌,却又说不出话来。 “丫头,你是不是觉得老头子很傻,不懂变通?”洪江的声音在静悄悄的屋子里似有着回音。 “我敬重将军以身报国的忠义,也看到了辰荣军为了故国可以献出一切的决心。我更感动于将军为了袍泽兄弟不惜舍弃自己” 小夭的话说得很平静,可心底却透着深深的疲惫和悲凉。 素闻,洪江大义,一诺千金,今日方知所言不虚。 他自身就带着耀眼的光芒,所以才会有那么多人跟着他,不回头的奔向一条不归路。 “丫头,你倒是会说话,比你爹强。” “将军,且容我两天,我备好药了再来看你,你相信我,我必然会做出不苦又能治病的药。”小夭诚恳的望着洪江。 “不必麻烦了,医师的话你也不需放在心上,这点小病不碍事。”洪江走回榻边坐下,饮了一口茶。 小夭这才想起,自己刚才和医师的谈话,洪江必是听到了,那相柳肯定也听到了。 小夭心里一阵怅然,不知相柳心中又会怎么去想。 “将军,你听我一句,你如今就是辰荣军的天,你的一举一动都会给他们造成莫大的影响。你日日夜里睡不好,你咳嗽他们既担忧又惶恐,若你真出了点什么事,他们又该怎么办?” 对洪江,小夭心里一直是有怨气的,他怪他用恩情困住了相柳的一生。 她送粮草,也不过是想和洪江做个交易,成为盟友,换得相柳的一线生机。 可是,今日不知为何,情绪却又变得复杂起来。 透过洪江,她似看到了曾经在战场上厮杀、不肯退让的爹和娘,还有明知是死,也坚决和将士一同赴死的四舅舅,还有那么多死在战场上的人 他们错了吗,好像都没有错,那又是谁错了? 大荒一统的那一天,就是辰荣军灭的那一天。这一天迟早会来这群人迟早会死 这是小夭一直不愿意面对的问题,她没有办法,她解救不了众生。 过了半晌,屋子里才又有了声响,小夭听到洪江轻声的应着:“好。” 小夭行礼告退。出来就看到静立在门口的相柳。 医师也走了过来,手上握着一枚玉简,刚欲递给小夭,被相柳抬手抢了过去。 医师有些无奈的看了小夭一眼,小夭朝着他笑了笑,又扭头瞪着相柳:“给我。” “我自己的事,不劳你费心。”相柳淡淡的说道。 小夭不想当着外人和他争论,拱手和医师告辞,告诉他两日之后会带药上山,若书上有什么不明白的,到时候可以一起探讨。 坐上雕背,小夭去拉相柳的手,想拿回玉简,可玉简不知被他藏在了哪里。 两人都闷在那里,半天不说话。 “为什么?”过了好久,小夭问道。 “这本就和你无关,今日带你来看义父本是无奈。”相柳抬头看着天上的月亮,小夭看不清他的脸。 “有必要分得那么清楚吗,我本就开着医馆,这也可算是桩生意。”小夭扯着他的衣袖小声说道。 “这桩生意我不和你做。” “那你要和谁做?”小夭望着他,相柳没有回头。 小夭突然觉得心慌,拉着相柳的手臂,牙齿都在打颤:“你千万别以身犯险。” 相柳轻轻掰开小夭的手:“你到了。” 毛球平缓的落到地上,小夭站在院门处望着相柳,迟迟不肯进去。 一声几不可闻的叹息声响起,相柳拍了拍毛球的背,毛球一声长啸,腾空飞起。 小夭呆呆的望着空中,直到再也看不见一丝踪迹。 第二天,小夭的心里一直七上八下,手头的事情又太多,只觉得整个人都似绷紧的弦。 小夭先让人去酒楼请来了鸾姐,和她商议能否做一款点心或药膳用来治疗咳疾。小夭细细的说了自己的想法,鸾姐觉得可行,两人开始行动。 小夭先开了方子,杏仁、白茯苓、橘红、五味子、桔梗、甘草 学徒先把药煎好,再按配比加入薄荷、川贝、蔗糖、蜂蜜 后续就交给鸾姐,等药汁熬制粘稠再倒入做点心的模具里。等到完全冷却,就成了一颗颗小巧的糖块,做成后,小夭先尝了一下,入口清凉,淡淡的香甜并不齁人,只觉喉咙瞬间都清爽了不少。 这两天,小夭停了酒楼一半的点心生意,专心做着药糖。 她想着,若能缓了山上的咳疾,相柳会不会也好过一点。 忙完这,小夭也没忘记给鸾姐写下烤鱼的秘方,以前她脑子里有几十种烤鱼的方法,可这两日,总觉得心里乱,暂且先写下了几种调料简单的,让酒楼先试着做几天。若觉得不错,她再继续。 只有到了夜里,小夭才能稍稍松散下来,这两日相柳没有来,也不知他在忙些什么。 小夭也在想着,在相柳心里,山上有洪江有袍泽,在那里他才会有归属感,或许在他的心里,那就是他的家。 当他知道义父久病不愈的真相之时,是否又愧疚又心疼?他是个不肯开口的傻子,但是他总在做着傻事。 小夭望着屋子里昏黄的烛光,心里没个着落。 第75章 西陵姑娘,还能不能商量商量? 小青院子里的槐树开花了,风一吹,小小的白色的花瓣就飘进了小夭他们的院子里,弥漫着淡淡的香气。 清晨,睡眼朦胧的从窗子里望出去,还以为又落了雪。 小夭的日子似乎还和从前一样。 天还是那么蓝,草还是泛着绿,云彩依旧慢悠悠的在空中游荡着。 只是,有一个人,这两个月突然就没了音讯。 那日的药糖是医师来拿回去的,还在柜台上和学徒算好账付了钱。学徒望着小夭,小夭还未出声,医师先开了口。 “姑娘,军师交代了,一码归一码。你千万别推辞。” 小夭的笑凝在了脸上。 客气的送医师出门,还劳烦他转告军师,明日抽空过来一趟。 第二天,等到医馆打烊,相柳还没有来。 小夭在医馆留了口信就去了酒楼,还是上次的厢房。她下厨烤了鱼,做了两道小菜,又煮了蔬菜汤。鸾姐他们都夸她厨艺精湛,色香味俱佳。 小夭想着,今日的菜式,相柳必是喜欢的。 暮色越来越沉,突又刮起了大风,吹得窗棂咯吱的响。小夭等啊等啊,饭菜都凉了,相柳也没有来。 鸾姐在门口看着小夭,只见她眉眼弯弯,似隐含着雾气,却瞧不出悲欢。 “这些日子,生意一天比一天好,你那个烤鱼方子记得都写给我。”鸾姐边说边吆喝着商羊过来陪小夭喝酒,“我们也该庆贺一下了。” 小夭看了一眼鸾姐,看她忙进忙出,忙着拿酒又忙着热菜。 好意和温情总不该被随意的辜负。 小夭先敬了鸾姐一杯。商羊跟着效仿,听到动静的雀妖们也都抽空跑过来凑热闹,酒杯一个又一个的举了起来。 小夭一直是喝酒就愿尽兴的人,人生转瞬即逝,悲欢离合皆是过眼云烟,醉一次又何妨? 酒酣饭足,小夭提着鸾姐给她的灯笼,静静的走在青石板的路上。抬起头,隐约的星光在头顶一明一灭,只让人觉得天地空旷。 无论如何,日子总还是平平淡淡的过着。 平淡到小夭觉得自己能看得见每一粒飞尘落地的瞬间,听得见夜间青草上飞蝇掠过的声音,还有那桃树上若有若无的鸟鸣。 有一天,从医馆出来,小夭不想回家,幻化形貌带着左耳去了娼妓馆。 看到轻衫薄裙,红唇妖艳的女子围过来,左耳先红了脸。 小夭使了银子,要了酒菜,安静的坐着,笑看左耳的手足无措。 耳边传来弦乐声,琴声低沉。小夭不善曲乐,却也听出了凄凉。小夭觉得自己无法感同身受她的悲伤,可听久了曲子,心情也跟着沉闷起来。 有人闹了起来,都是花着钱来此寻欢作乐的,怎能让曲子败了兴? 在一片唏嘘叫骂声中,琴声戛然而止。 小夭起身,该回家了。 眨眼就过了月余,一日傍晚,忙碌了一天的小夭正坐在隔间里整理着病案,饮着热茶。 手中拈着一块点心还未放进嘴中,商羊匆匆的走了进来。 “小姐,酒楼来了几位您的旧识,让我来请您过去一叙。” “旧识,几位?”小夭疑惑的问道。 商羊也答不上来,只垂着头等着她。 小夭起身,顺手拉扯了下衣裳,拢了拢头发,跟着商羊走了出去。 到了酒楼,顺着商羊的指引,小夭轻叩房门,应声而入。 小夭扫了一眼,厢房内坐着涂山璟、离戎昶,还有一位不认识的陌生人。 “西陵姑娘,好久不见。”离戎昶笑着起身相迎。 伸手不打笑脸人,小夭也拱手还礼。 涂山璟也起身,静静的看着小夭。小夭瞟了他一眼,许久不见,脸上倒是多了些世俗的风霜。 “听闻西陵姑娘在清水镇的生意做得风生水起” 离戎昶无话找话。 小夭看着他一脸质朴谦逊的模样,再想到地下赌场还有那死斗场,心里冷哼了一声。 人啦,不可貌相。 “请问,今日找我所为何事?”小夭不想纠缠,打断离戎昶直接问道。 “劳请姑娘奉上解药,条件你尽可以提。”旁边那穿着一身紫衣衫的陌生人开了口。 小夭偏了偏头,睨了他一眼:“你又是谁?” “这位是王后的三叔。”涂山璟低声说道。 “馨悦若能还了那些暗卫的性命,并在天下人面前认错,我自会替她解毒,否则,免开尊口!”小夭起身,没有兴趣再谈。 “西陵玖瑶!”紫衣衫被气得够呛,指着小夭:“你别欺人太甚!” “这位客官,脾气怎得如此暴躁,我什么时候欺负你了,我在好声好气的跟你讲道理。若是听不懂,不妨换个人来。”小夭摇头皱眉,微不可闻的嗤笑了一声。 紫衣衫脸色胀红,看着他动了动身体,似是要冲过来,涂山璟上前一步,拦下了。 “你张狂什么,你不过是魔头赤宸的野种,小心哪天出门” “慎言!”涂山璟轻喝了一声。 可就在此同时,“嘭”的一声,小夭把茶盏掷在了地上。 离戎昶向前走了两步。 厢房内顿时安静了下来。 小夭看着他们,不怒反笑。 “这天下谁人都可以骂赤宸,你们辰荣氏骂不得。他一个魔头都能保家卫国,你们呢,除了卖国求荣,又做了些什么,你回去问一下小炎灷,死了有没有脸去见他爹?” 话音刚落,紫衣衫似要暴起,涂山璟和离戎昶一左一右按住了他。 “西陵姑娘,还能不能商量商量?”离戎昶腆着脸,赔着笑看着小夭。 “不能,送客!”小夭木着脸,眼眸中隐约露出一丝狠厉。 屋子内的人面面相觑。 似乎都没想到小夭竟然这么不讲情面。 小夭心内怒火翻涌,若今日紫衣衫只冲着她乱吠倒也罢了, 可扯上了赤宸,就是不行! 她忍不了这口闲气。 今日骂了!就是骂了辰荣氏!他又能奈我何? 恨就恨,若有朝一日能将我斩于剑下,也算神农馨悦长了本事。 可今日,他就得给我受着。 第76章 他......伤得重吗? 离戎昶强拉着紫衣衫的人出去了。 厢房内只剩下小夭和涂山璟。 “小夭,你这样做陛下会很为难?你也为他想一想。”涂山璟斟了一盏茶递到小夭面前。 “你该知道我是个心狠的人,我只知道以牙还牙,以眼还眼。杀人者就该偿命!”还有一句话,到了嘴边,小夭又咽了回去。 为什么总要我为别人去想,就没有人为我想一想? “小夭,暗卫而已,他们自身也知道,迟早都会有那一天,你这样闹,只会让人觉得你小题大做。” 小夭深深的看了涂山璟一眼,摇着头,眼里有着笑意,似自嘲。 离戎昶送走了紫衣衫又折返回来,忙叫着小二点菜,还极其热情的招呼着小夭坐下。 只是小夭态度坚决,他也就歇了这份心思。 小夭下楼来,长长的呼出一口闷气。 谁稀罕吃你们的饭,这可是我的酒楼。只是心里似乎还是有一口气堵在了那里。 “西陵姑娘。”离戎昶不知何时跟了下来。 小夭站定,冷冷的望着他。 “借一步说话。”离戎昶快步走向僻静处,小夭犹豫了一瞬跟了上去。 “姑娘,清水镇也不太平,你还是走。”离戎昶皱着眉,脸上早褪去了浮夸的笑。 小夭有些不解又戒备的看着他。 “阿姐再三嘱咐不可怠慢了姑娘,可惜我离戎氏势单力微,恐不能护姑娘周全。” “帮我谢谢离戎妃。”小夭心中一热。 离戎昶也不便多留,转身之际又交代了一句:“出入注意安全相柳” 小夭抬头紧紧盯着他,他犹疑了一瞬,还是继续说道:“近日已遭赤水氏与涂山氏截杀,所以,姑娘,你也要注意安全。” 小夭正欲细问,忽看见涂山璟正站在楼道处望着他们。 离戎昶匆匆拱手告别,小夭张张嘴,却没有发出声来,扬手让门口的小二哥帮她叫了一辆马车。 小夭也不知自己是怎么爬上马车的,她没有回家,她朝着意映的宅子去了。 小夭到的时候,意映正在屋子里低着头煮茶,红褐色的茶汤在翻滚着,发出咕噜咕噜的声响。 意映倒了一盏递给小夭,陶瓷的茶盅有一点烫手,小夭随手放在了案桌上。 “意映,有没有办法让我上山?” 意映不动声色的抿了一口茶,打量着小夭:“为何要上山?” “我要见相柳。”小夭微红着脸,可怜巴巴的看着意映。 “他受了伤,恐不便见你。”意映挑眉盯着小夭。 “你怎么知道?为什么我不知道?”小夭又生气又忧心,眼眶瞬间就红了。 意映轻晃着茶盅,似在思索着,又似在犹疑着,过了许久才出声: “你知道了有什么用,他也是不想你担心。他来找过我,不想你和辰荣军有牵扯,毕竟你有你的亲人,若到了那一天,你还能有个倚靠。” “从今以后,送粮就是我的事,和你无关,你可记好了。”意映饮尽茶盅里的茶,望着小夭笑。 “我要见他。”小夭说不出话来,这是她心头唯一的念想。 “我可以扮作送粮的小厮,或其他什么都可以,他伤得重吗?” “我不清楚,我只知道有人设套想杀他。能从幽那群人手中活下来估计也不是件容易的事。你先回去,等我消息。”意映说完起身,拍了拍小夭的手,小夭也不敢耽搁她,起身告别。 酒楼里,涂山璟正默默的看着离戎昶。 离戎昶专心吃着菜,也不看他。 “你刚和小夭说什么了?”涂山璟终忍不住,还是问出了口。 “还能说啥,还不是谢谢她救了阿姐”离戎昶边往嘴里塞了一口菜边含糊的说道。 “没说点别的?” “我又不是你,还能和她叙旧?”离戎昶嬉皮笑脸的调侃着。“你也是,管这摊子乱事干嘛,这不是惹她烦吗?” “我有什么办法,丰隆求了陛下,又来求我” “喝酒,喝酒,不说这些糟心事。”离戎昶举着杯,涂山璟也拿起了面前的酒盅。 酒过三巡,两人都似有了几丝醉意,涂山璟的面上泛着几缕潮红,话也多了起来。 “你知道,我能为小夭做的,未必会比相柳少,他只是在梅林救了她我可以等” 离戎昶冷眼看着他:“我书读得不多,也不知道什么大道理,可是连我都知道,不是所有的感情都能精诚所至、金石为开的。她若心悦之人不是你,等有屁用” “哼,你这种人怎么会懂感情的事,我喝多了,问错了人。”涂山璟推开酒盅,冷冷的瞟了离戎昶一眼,愤然离席。 “哎哎哎,我怎么就不懂,你” 离戎昶慌忙饮尽杯中的酒,追了出去。 小夭回到家,天早就黑透了,云奴他们还在等着她用饭。 在饭桌上,小夭也再三叮嘱着他们,以后进出都要小心,最好结伴同行。 “出了什么事?”云奴问道。 “馨悦派人来找过我。”小夭低头扒拉着饭粒,轻声说道。 云奴和左耳对望了一眼,没有出声。只有风清扬疑惑的看着他们。 小夭还依稀记得从前相柳和他说过,不到万不得已他不会选择和涂山族长的暗卫动手。 这一次是为了什么,粮草还是兵器,或是药? 小夭捧着饭碗在发怔。 相柳,你还不明白吗?那么凶险的前路,我不能让你一个人去走,我不想永远畏缩躲藏在你的身后,我不想再给自己留下任何的遗憾。 无论生死祸福、天谴人怨,我都要和你在一起。若相爱已经注定,何妨痛快一场? 小夭的睡眠一向不好,今晚忧思重重,更是辗转反侧。 夜里又下起了雨,雨水自廊檐下滴落,每一点细微的声音都似敲在了心上。 小夭也不知是何时迷迷糊糊的睡着的,只知窗外的落雨,一叶叶、一声声、空阶滴到明。 第77章 我做错了什么? 也就等了两日,意映差人来传话,明日会有人来带她上山。 夜里,小夭整理着药箱,整理着明日的行装。其实,这些都是无用功,她只是想着找一点事情做,让心能静一点。 看着窗外皓月当空,小夭信步出了院子,朝着东边默默的走着,左耳不声不响远远的跟在后头。 站在河边,小夭眺望着东面,点点的灯火,若隐若现的炊烟。远处,孩童的嬉闹、小贩的吆喝此起彼伏。 这一切,似乎都是触手可及的幸福。 左耳不知道小夭在望着什么,也跟着呆呆的看着。 直到突然起了风,似有风沙迷了小夭的眼。她回头看到了左耳,暖意悄然的浮上了心头。 罢了、罢了,回。 这一夜的月光似水般清亮,滴滴答答的落在了他们身后的影子上。 第二天的清早,意映就来了,云奴给小夭戴上了帷帽,看着她上了马车。 “已经跟洪江将军打过招呼了,会有人带你上山。”意映在小夭耳边低声说道。 马车在街道上转了两圈,到了人烟稀少处,有一玄衣男子迎了上来。 “这是赵大哥。”意映拉着小夭下车。 小夭忙拱手行礼。 看着他们熟络的说着话,小夭静静的候在一旁。 意映交代清楚后,笑着跟小夭说:“我走了。” “意映。”小夭不由自主的喊了一声,意映停住了脚,回过头。 “谢谢你。” 意映愣了一下,随后会心一笑,轻挥着手笑着走远。 一路上,赵大哥都很安静,几乎没有说话,小夭紧紧的抱着药箱,缩在马车的角落里。 几经颠簸,天空都有了暮色,方才到了山上。 远远的就看到一片火光,断断续续的歌声传了过来: 此身托河山,生死不足道。 一朝气息绝,魂魄俱烟消。 歌声并不整齐,三三两两,有起有落。可当旋律激荡到最高处时,天地之间仿佛只剩下他们的声音。 他们注定是螳臂挡车,注定会粉身碎骨,他们在坚持什么呢? 小夭说不清楚,只觉得歌声凄楚让人想落泪。 赵大哥先领着小夭去拜见了洪江。 看着脸色微红,有些窘迫的小夭,洪江挥手让赵大哥先退下了。 “丫头,你的药不错。” “多谢将军肯让我上山。”小夭感激的望着眼前的老人。 “我也只能答应你上山了,其他的我也帮不了你。”洪江看着小夭,心中微叹,也不知这两个孩子是缘还是债。 “这就够了。” 洪江命人在屋子里整了一桌小菜薄酒,说是要答谢小夭,帮着他们缓解了山上诸人的咳疾。 他差人去叫医师,也差人去叫了相柳。 当小夭放下药箱,正给洪江搭脉之时,相柳敲门进来。 看到小夭的刹那,明显能感觉到他身体一僵,可随即他不再看她,躬身给洪江行礼。 “坐,今日陪阿玖姑娘喝一杯”洪江边说边朝着小夭笑。 小夭红了脸,没有出声。 相柳也静静的坐到一旁,屋子里顿时安静了下来,没有人说话。 从来没有一顿饭让小夭吃得如此的灰心又沮丧,相柳好像从来没有正眼看过她。 小夭看着他冷冷的将酒盅里的酒一饮而尽,摇曳的烛光映照在他的脸上,忽明忽暗,小夭看不清他的神情,也不敢盯着他久望。 小夭看着他放下筷箸,向洪江行礼告退,看着他头也不回的离开。小夭无声的张了张嘴,却说不出一句话来。一瞬间万般的委屈涌上了心头,她不愿在人前失礼,可偏偏还是不争气的红了眼眶。 洪江看着眼前的一对小儿女,想着当年的赤宸,长叹了一声。 “你去。” 洪江的声音很轻,小夭抬起头,清亮的眸子里满是水气,恭敬的行礼告退。 医师也跟着退了出来,好心的带着小夭来到相柳的屋子前。 小夭轻轻的叩着门,一遍又一遍。 门终于从里面打开了。 “我想看看你的伤。”小夭攥着衣角,小声的说着。 “不必了。”小夭看着相柳皱着眉,不耐烦的挥了挥手,似看都不想看她一眼。他的眼眸中似一潭深不见底的深渊,盛满了千年的寒霜。 “为什么?” “我做错了什么?” “如果真是我错了,你也应该告诉我,不该让我做个冤死鬼” 小夭紧紧的扶着门框,仰起头假装看着空中的月亮,不让眼泪落下来。 相柳背过身去,清冷的声音似从空中飘过来:“做任何事,都该量力而行,鲁莽行事只会害人害己。辰荣军受不起你的恩,也领不了你的情你该好好活下去,你想要的都会有的下山,再不要来了” 相柳回过头,看了小夭一眼,小夭讷讷的看着他,他在笑,他一点一点掰开小夭的手,轻轻的关上了门。 小夭只觉心口绞痛,像是有千万只小虫在撕咬,让她痛得喘不过气来,她软软的顺着门沿坐在了地上,双手环住膝盖,把头埋进去。 只有这样,才不会有人看见她落泪,也幸好天已经足够黑了,她才不会觉得丢脸。 门后的相柳,捂着胸口扶着木案站在榻前。 他的眼中一片荒芜和茫然。 小夭 你不必为了我做那些事 终有一日,我必赴死。这几百年我早恶名累累,日后若因为我令你陷入险境 能庇佑你的唯有神农山上你的亲人 此生所爱不可得,此生所求皆虚幻 你好好的活着就够了 小夭在山谷里漫无目的的走着,凛冽的山风刺在她的脸上,她却觉得还不够凉。 也不知医师是怎么找到她的,带着她来到一个空置的木屋,说今日暂且将就一夜,明日将军会派人送她下山。 小夭含笑行礼:“多谢。” 山上真冷啊,小夭紧紧的裹着被子缩在榻上,却还是有着透骨的寒意。小夭觉得痛,却又不知哪里痛,只觉疼痛蔓延着全身。 在无人的漆黑的夜里,眼泪终于肆无忌惮的落了下来 第78章 相柳,是你吗? 小夭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 梦见爹和娘一起来玉山接她,梦见他们一家终于团圆; 梦见自己在爹娘的庇护下快快乐乐的长大; 梦见她们一家来到清水镇,老木在做饭,麻子正劈着柴,串子又在偷懒 梦见他们一个个的离开,只有九头妖在一旁冷冷的看着她 小夭感觉到自己身体滚烫,而心似乎是冰凉的,眼中的泪怎么也止不住 有一双手覆上了她的额头,很凉,也很轻。 “又做噩梦了?” 小夭含糊的应了一声,那双手嗖的从额头离开了。 耳畔似有着人声,似有人在低语。 “阿玖姑娘受了凉,寒气攻心” 小夭听不清,也不想听,抱着被子缩在榻角,迷迷糊糊的睡了过去。 小夭不知道自己在哪里,直到看到一潭清澈的湖水,才恍惚认出,原来这里是漪清园啊。 “小夭。” 身后传来娘的声音,小夭转过身去,看见一身青衣的娘,手里端着一盘小玉瓜,正冲着她笑:“快上来,不然娘可就吃完了” 刚要朝娘跑过去,可小夭忍不住眨了眨眼,娘突然就不见了。 小夭茫然的站在水池边,不知道娘去了哪里,只好往她刚消失的方向追去:“娘” 小夭睁开眼睛挣扎着坐起来,不断的喘着气,而后慢慢意识到,自己早就不在五神山了,自己此刻应该是在清水镇。 原来,是梦啊 一只手伸过来,轻轻的抚摸着她的额发,小夭以为是云奴,可转头看过去时,却愣住了。 “相柳?” 相柳正温和的看着她,眼神中尽是不忍和怜惜。 “相柳、相柳。”小夭的眼泪霎时掉了下来,紧紧抓住他的手,语无伦次的说着自己的梦:“我做噩梦了,梦见我娘了。梦见你们都不要我了,我怎么也找不到你们” 相柳不说话,看了她两眼,突然松开手,向屋子外走去。 小夭伸出手,却怎么也抓不住他 “相柳、相柳,等等我” 一阵剧痛从胸口漫开,小夭痛得浑身发抖,才恍觉自己还睡在小木屋的榻上。 原来,仍旧是梦啊 “好痛啊,娘” 小夭死命的咬着唇,不肯让自己叫出声来。 恍惚间,似听见有人问她哪里痛。 “哪里痛我不知道啊” “娘,你知道吗” 突然,小夭感觉有人握住了她的手,暖意从手心缓缓的传了过来,她把头挨了过去,眼泪密密的砸在了那只手上。 “小夭,不要怕,那只是梦” 小夭感觉自己落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中,他身上是热的,甚至有点烫,隔着衣服都能感受到浓浓的暖意。小夭不自觉的用手箍得更紧了些,脸也紧紧的贴在他的胸膛上,听着那颗心和她的心一起炽热的跳动着。 “相柳,是你吗,是不是梦” 一声轻轻的叹息如风在小夭头顶掠过:“小夭,是我” 他的声音很轻,像是笼着一层薄薄的雾气。 小夭眼眶一阵酸涩,心里涌出的是铺天盖地的委屈和难过:“相柳” 小夭从来不知道自己的眼泪有那么多,把他的衣裳都浸湿了。 明明告诉过自己,不要哭的。 医师端了一碗汤药进来,在门口微微一顿,轻轻的放在案几上,又轻轻的关上了门。 “先喝药”相柳在小夭耳边低声的说着。 “我不” “听话。” 相柳拿了木勺,一口一口的喂小夭喝完了药,放下碗,拿帕子擦了擦她的嘴角,然后慢慢扶着她躺下。 相柳松开了手,站直了身子,小夭望着他,伸手去探他的手,她想拉住他,最后却只是勾住了他的小指。 小夭轻轻的晃了晃,相柳没有动,静静的看着她。 “相柳,不要生气了,好不好,我只是不想你过得那么累那么苦” 小夭小声的说着,喃喃如梦呓却又带着轻微的鼻音。 相柳俯下身,小心翼翼的抚过小夭披散在肩头的长发,黑而深的眼眸里隐隐有着水光。 昏黄而又闪烁的烛光下,他们没有再说话,相柳坐到榻边,静静的握着小夭的手。 山风刺骨,可只要我们不松手,又有何惧?人生漫长,求的不过是心中的一点暖意罢了。 小夭望着相柳,不肯睡,可药性似乎上了头,倦极了,握着他的手也渐渐失去了力度,沉沉的睡了过去。 也不知过了多久,小夭隐约听见几声鸟鸣,窗外也透进来几丝光线,天要亮了。 屋外有一阵窸窣的声音传来,门轻轻的开了,有人进来得小心翼翼,小夭微弯了嘴角。 他走到了榻边,伸出手,轻轻的覆在小夭的额头上。 掌心温热,小夭睁开眼,正对上相柳看向她的目光,由不得心头一软,心中更像是突然就溢满了一层甜浆。 “热已经退下去了,比昨日好了很多。”小夭轻声说道。 相柳收回的手被小夭轻轻的握住。 小夭目不转睛的盯着他。 这个人啊,在旁人眼中,是心狠手辣杀伐决断的九命相柳,只有在她面前,才会偶尔卸下那层铠甲 可有时候,他又心狠得令人恨不能去咬上一口 小夭知道,自己的不甘是上一世从未尽全力去争取过 可为了一个人而不顾一切,放弃所有,在九命相柳这里是行不通的 “相柳,我不会逼你在我和辰荣军之间做出选择,虽然我知道,你不会选我。我也不会再掺和辰荣军的任何事情,我们就像从前在清水镇,过最简单的日子,好不好?” 相柳沉默着。 小夭猜得不错,她会是被放弃的那一个。 他做不到舍弃义父和袍泽,可这不代表她就不重要。 只是身为辰荣的军师,他有着自己的责任要承担。 她越宽容,而他心里 小夭浅浅的笑着,拉紧了相柳的手。 第79章 又瞎操心了。 傍晚,天边还挂着一抹斜阳。 小夭吃完药又沉沉的睡着了。 相柳陪着洪江喝了一点酒,闲话少许告退离席。 孑然一身,但见天空,点点繁星。 相柳站在窗前,看到几丝星光映在小夭的脸上,苍白一片。 有凉风吹过,似平白的添了几分酒意,可他并不觉得自己醉了。 前尘往事,犹如昨天,桩桩件件,他都记得清清楚楚。 还记得从前在清水镇,她神秘、狡诈、脾气居然也不小,可是她有趣啊,她不怕他,嬉皮笑脸,还满口的谎言。 他起初是好奇,也寂寞,后来他发现他们是一样的人,同病相怜,正好红尘作伴,打发这漫长的时间。所以,他答应了她,种下了情人蛊。 谁曾想,她会是高辛的王姬。 看到她身着华服,站在高处睥睨众生之时,不是不气愤的。 可后来在岳梁的府邸,他用余光扫过她的脸,看她在花园里百无聊赖的一个人闲逛着。他突然觉得,她过的并没有传言中那么好。 于是,他小心翼翼的藏着自己的心思,让自己靠近点,但不能太近;贪心点,却不可过于贪心。 在小夭面前,他一个人,活成了两种样子。 一面是桀骜不驯的九命相柳,心狠手辣、杀伐决断; 一面是左右逢源的世家公子,温柔多情,游戏人间。 他逐步的走进她的生活,带着她练箭、带着她四处游玩、带着她寻找着点滴的快乐。 其实,他还想带着她去看巍峨的高山,潺潺的溪水,去看春日的妩媚,萧瑟的秋景 他想把他所知道的一切美好的事物都分享给她。 其实他只是有着一个简单的愿望,那就是希望她能过得开心快乐。 后来,她知道了防风邶就是相柳 再后来,有了梅林虐杀,海底的三十七年 收到冰晶球,知道了她的婚期,心内虽不平静,但也知道那是她最好的选择。 其实,他并没有打算去抢婚的 防风邶的身份利于他和各方势力周旋,为辰荣军争取更多的机会和支援;也能够让他光明正大的站在她的身边 可是,涂山璟以粮草为饵,他还说小夭去了青丘,她不想嫁 原来,你还是舍不得你的叶十七啊 可当听到你悔婚的消息时,眼前突然都明亮起来,心底竟是无可抑制的喜悦。 还在想着,江山易改本性难移,这些年来你还是条大尾巴狼,没变成任人宰割的小羔羊 可是如今的你到底想要些什么呢? 这么多年,我们默契的维持着若即若离,你进我退,我进你退的局面,像孩童的游戏 你不是希冀着和有情人长相厮守,你不是知道我本就不是适合女人跟的男人 若是你日后的日子又该怎么过 他知道,他有个坏毛病,喜欢替小夭考虑很久以后的事情,这么多年过去了,这毛病至今也改不了 他也会怕如果习惯了幸福,以后每个平淡的日夜,他是否也会觉得孤独? 云去雾散,明月隐去,相柳低下头,默默的回到了自己的屋子里。 拿起木案上的账本,相柳突然轻摇着头低眉浅笑。 小夭,你还真是个傻子,辰荣军的支出采购都在账本里,你怎么可能瞒的过我? 我从不会信天上会掉下馅饼,居然有米铺愿意以低于市价三成来供货,你以为我不会去查? 等到我护不住你的那一天,这大荒能庇佑你的也只有玱玹,我不愿看到你为了我兄妹反目,你明白吗? 窗棂被风吹开一道缝隙,屋内顿时有了一股渗人的凉意。相柳起身关窗。 月色如练,照在身上,似在心事上撒盐。痛,才是对的。 就在此时,屋子外面传来轻轻的叩门声。 相柳打开门,小夭笑盈盈的望着他。 “夜里冷,又跑出来做什么?” 相柳边问边让她进来,随手关上了门。 “白日里睡得狠了,夜里反而睡不着。” 相柳回到木案旁,继续看着未看完的账本。小夭坐到他的身旁,侧头枕在手臂上,看他微蹙着眉,看他提笔写字。 有一搭没一搭的和他说着话。 相柳说话利落简单,不喜多说半个字。但不管小夭问什么,他都有问必答。小夭觉得他今日的耐心极好,也没有嫌她烦扰。 小夭伸长手指去绕他的头发,微硬的发丝在指尖穿梭萦绕。 小夭歪着脑袋不知在想什么,青丝垂落在肩,长长的睫毛微眨着,相柳不自觉有些发呆。等他反应过来,小夭已抬头与他四目相对,而他眼中,是还来不及隐藏的几许柔情。 在相柳眼中的余光又悄悄瞟过来被小夭发现,却又装作若无其事的时候,小夭眉眼弯弯,心里生出几分隐隐的欢喜。 “相柳。”小夭轻轻唤了一声。 “嗯。” 相柳抬头看过来,昏黄的烛光下,小夭的头发松松的挽着,小脸这两日也尖了下来,只有眼睛还是那么黑白分明,整个人身上似都晕着一层柔光。也许是生病的缘故,此刻的小夭就如一块温润的美玉,静静的看着他。 “你的伤好了吗?” “嗯。” “我看看。”小夭把头凑过去,又伸出手去拉相柳的手。却被他反手抓住手腕。滚烫的体温贴着皮肤,似传进了胸口,小夭挣了两下,没有挣开。 抬头望着相柳晦暗不明的眼眸:“我就看看你到底好了没有” 相柳抿着唇,双眸微垂,看不清情绪。 小夭莫名的有点心虚又有点不安的看着他,脑子的思绪飞快地转动着。 “你是不是还没好,是不是伤得很重?” 两人靠得很近,呼吸交融, 好半晌,相柳都没有说话,小夭偷偷抬眼,刚好和他对视上,黑眸中似隐隐闪烁着星光,生生把她的心扰乱了。 “又瞎操心了。” 相柳的话语是那样轻柔,翩翩然落在了小夭的心坎上,还来不及反应,耳边又响起相柳的声音。 “走,天冷,我送你回去。” 相柳突然握住了小夭的手,掌心还有着余温。 第80章 西陵玖瑶与九命相柳,再不分离。 隔着摇曳的烛光,两人对视着。 小夭歪着头,像是随时会为自己的胡搅蛮缠笑出声来一样;而相柳静静的看着她,然后笑了,叹了口气:“走。” 回去的路上,小夭和相柳并肩走着,夜深露重,一弯苍白的月亮倒映在山涧间的湖水里,风轻轻拂过,水波那样的温柔。 有鸟鸣声不时在耳侧响起,还有一股熟悉的清冽的香气萦绕在小夭的鼻尖。 有碎花从空中飘落,小夭抬起头,一朵小黄花落在她的脸上,带着一丝撩人的清香。 真好啊,这么安逸宁静的夜晚。 小夭抬起手,去摸相柳的脸,有花瓣落在了他的眼角眉梢,在月光下,竟是那样的好看。 小夭踮起脚轻轻的吻了一下相柳的嘴角。 “如果当年我真的是高辛王姬,那么我会拥有很多很多的爱,作为代价,我必然错过你。可是,我并不是,因为我的身份,我已经承受了太多的离别和苦难,若还要因为它错过你,相柳,这不公平” 相柳静静的看了小夭一会,夜色里,他的眼睛那么亮,仿佛是天上最亮的星落了进去。 小夭觉得天上是不是又开始落雨,好像都落在了她的眼睛里。 她不想哭的,她觉得每每在相柳面前,她都太没有出息。 小夭转身就走,相柳却突然的,从身后紧紧的抱住了她。他是那般的用力,小夭觉得自己的骨头都在痛。 “你放手”小夭噙着泪,死命的挣着。 相柳微微用力把小夭转了过来,面对着他,紧紧握住小夭推他的手。 小夭的眼泪越发的止不住,就像要把这几十年的委屈都流个干净,哭得狠了,满眼朦胧和恍惚。小夭怔怔的看着相柳,看着他低下头,凑了过来,俯身温柔的吻住她的唇。 小夭察觉到,有什么东西落在了她的脸上,是眼泪吗? 小夭抬起手,紧紧的回抱着眼前人,泪又落了下来。 他们就这么拥抱着,直到相柳轻轻的推开了小夭,然后抬起手,擦掉了她眼角的泪。 “走,夜里凉” 相柳牵着小夭的手,回到了她的木屋。整个营地是那般的安静,只有她的屋子里还闪烁着烛光。 小夭握着相柳的手,慢慢的搭到他的脉搏,相柳回缩,小夭紧紧的拽着。 “你的脉搏还有些虚浮” “已无大碍” “我也无妨了”小夭说完,拉低衣领,手指穿过相柳的手指,交错,继而纠缠。 “相柳” 小夭感觉到他的呼吸明显的重了,烛光下的那张脸却越发的美到妖异,摄人心魄。 “相柳” 他一点一点的俯下身来,小夭侧过头,他的唇就落在了脖颈上,湿濡而细密的吻让小夭觉得自己如同置身于温水中,敏感又酥软,不可思议的温暖充斥在她的四肢百骸,她箍紧了相柳的腰 他胸口起伏着,低声唤着“小夭”,似是万般隐忍,压制着汹涌的情意。 也不知是谁推着谁坐到了榻上,四目相对的一瞬,小夭脸红的像天边的晚霞,磕磕巴巴的说道:“先疗伤,榻也挺宽的” 相柳迟缓的应了一声,两个人并排躺下,小夭凑过去,瞧见一片绯红不知何时蔓延上了相柳的脸。 小夭窝到相柳的怀中,抬眼对上他幽深的黑眸,莫名的觉得他的目光生生的把她的心都看乱了。 相柳的手指轻轻的在小夭的脖颈上划过,几颗尖尖的獠牙刺破了小夭的脖颈,一阵酥麻让小夭不禁身体发软,更靠得近了些。 小夭抱着相柳的腰专注的凝视着他,伸手轻轻摩挲着他的耳垂。看着他的脸一点点红了起来,急促的呼吸声响在寂静的夜里。 相柳看了小夭一眼,停止吮血,伸手慢慢遮住她的眼睛:“别这么看着我,小夭,我” 小夭双手环绕上他的脖颈,红唇轻轻的擦过他的面颊,呢喃声伴着温热的呼吸:“相柳,我们再不要分开了,好不好” 炽热的呼吸覆了上来,温热的唇也凑了过来,小夭感受到自己的唇被含吮着,一次又一次,力道越来越重,似乎想将她吞噬 窗外突然响起尖锐的哨声。 相柳缓缓的松开小夭,起身。 “怎么了?”小夭红着脸帮他拉好在刚才的纠缠中已然半褪的外袍。 “义父召见我。”相柳平息着呼吸,又伸手抚着小夭的脸:“小夭,明日下山” “不,我都还没好” 相柳无奈的笑着,眼中尽是温润的光。 “我走了。”相柳转身就走。 小夭却突然的,从身后抱住了他。 “别闹了,此时召见,义父肯定有要事。”相柳覆住小夭的手,没有去掰开,柔声地解释着。 “我先说的话,你还没有”小夭扑闪着一双清凌凌的大眼睛靠在相柳的背上,像个孩子似地耍着赖:“你说了,我就放你走” 窗外的哨声又响了一遍,相柳轻轻的掰开小夭的手,转过身来,深深的注视着她。 他俯到小夭耳边,声音低不可闻,仿若蛊惑:“今夜之后,西陵玖瑶与九命相柳,再不分离。” 小夭如被雷击,心如擂鼓,扯着他的衣袖,双眸通红:“你可不要骗我?” 只听得耳边一声愉悦的轻笑,手里一松,相柳已转身向门外走去。 “你等等,我明日不下山”小夭高声说着。她觉得自己刚是不是做了个梦,没搞清楚,她怎么会走? 不过,再回想起那耳边的低语,小夭捂着脸闷闷的笑。 走在山林间的相柳,回望了一眼那昏黄的烛光,眼尾也带着隐隐的笑意。 其实,不过是少年遇到了美人,情关难过,挣扎不脱,只能一脚踏入红尘,想着去陪她走一段长长久久的路。 第81章 你们在做什么? 第二天清晨起来。 小夭只听得屋外鸟雀啼鸣,和煦的阳光从窗棂、门缝处透了进来,屋子里也添了几分暖意。 想必今日是个好天气。 但是,她没有看到相柳。 医师煎好了汤药送过来,虽是苦得很,可想着昨夜自己说的话,小夭还是一口喝了下去。 医师临走前,小夭忍不住问了一句,医师垂着眉,低着眸,小心的答着:“军师应该昨日就下山了。” “哦,我知道了,多谢” 淡淡的失望爬上心底。 小夭坐在木屋的门槛上,仰着头痴痴的看着蔚蓝的天。 有一些东西仿佛一直在空中漂浮,无法触摸,也无法捕捉。就像此时的阳光,它虽照耀着我,却永远不可能仅仅为了我而停留。 月亮会落下,太阳会升起,而相柳有着太多太多的事情需要他去做。 “丫头。” 听到叫声,小夭回过神来,想起身行礼,可或许是看了太久阳光的缘故,眼睛发花,恍惚中,洪江扶住了她的胳膊。 小夭想着请他进屋子里去坐,谁曾想洪江顺手从屋子里搬了张凳子。 “今日天气好,不妨晒一晒。”洪江温和的笑着。 小夭也没有勉强,进屋倒了一盏茶端了过去。 两个人静静的坐在门前,好半晌都没有人开口说话。 “从他跟着我开始,我就教导他,喜欢的东西,就一定要抓到手里,这是男人的血性。可这几百年下来,他好似什么都不在意,什么都不想要” 小夭看着洪江,看着他望着远处的林木,似要穿透些什么去看到过往,她没有说话,安静的聆听着。 “这些年,所有人都想利用他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防风氏利用他和五王七王周旋,山上的人想着有他就能在战场上吸引敌人的视线,而我,也想着有他,或许有朝一日能为我辰荣复仇” “有老兵跟我说,这儿女啊,都是债,有的是欠了你的,他这辈子来找你还债来了,有的是你欠了他的,此生他找你讨要来了其实,他早就不欠我的了” “丫头,不知道你养过狸猫了没,它其实很喜欢人,可若被人伤害过,为了保护自己,就会做出一副凶狠的样子你不要看他跟你说了什么,你要用心去感受才能明白他的好,他啊,就一张嘴最硬了” 洪江苍老的脸上浮出几丝了然的笑容。 小夭默默的没有出声,心里却没来由的想起了离戎妃的狸奴,那个精灵一般的小东西。 小夭的嘴角微微上勾,似乎怎么都不能把九命相柳和狸奴联系起来。 难道从前他是因为不知如何表达自己的在意,又不确定我的心意,所以就总是做出一副冷冰冰的样子? 上一世会错过,或许就是因为我们都太在乎他人,又太不在乎自己。都身负枷锁,彼此寸步不让,缄口不言,却固执的要求对方能够明白自己的深爱与苦衷。都希望着对方会为了自己而做出改变。 谁都不肯将爱意宣之于口,不愿让身边的人对自己失望,宁愿去舍弃自己最爱的人。 到头来,苦的是自己。也不知在旁人眼中,这算得上伟大,或仅仅是可笑的自我感动? “将军,我其实也算不得是一个善良的人,我怕死、怕痛,我一直告诉自己适可而止、明哲保身。但是,这一回,我想试一试,我会明明白白的告诉他清清楚楚的对他好,爱恨随心,尽力而为,绝不后悔。若有朝一日,他需赴死,我必以命相随!” 小夭微微的笑着,洪江的眼眶却开始泛红。 “傻孩子,命是自己的,活着比什么都强” “我也想活着,可就怕这天下容不下我们将军,送我下山。”小夭望着洪江,轻声的请求着。 回去的马车上,小夭靠在车厢里浅浅的眯了一觉,风吹动车帘,带着些许寒意的春风让人蓦然清醒。 醒来时,已近暮色,街道上的集市很是热闹。 小夭让马车停了下来,于人群中穿梭,感受着这一派盛世风光,人间烟火。 回到家,小夭着实忙了几日。 这日,难得空闲回来补个午觉,可又半天都没有睡着。 院子里,风清扬和左耳不知何时搭了个秋千架。小夭拿了本医书,坐上去,半睡半醒的摇晃着。 刚有了几分睡意,就听到门口有响动,防风意映大剌剌的走了进来,看到小夭的第一眼,就不怀好意的眯起眼笑了起来。 “终于舍得回来了?” 小夭瞟了她一眼,强忍着笑意闭上眼继续打着瞌睡。 “有什么好睡的,莫非在山上几日都没有睡好?来来来,跟我说说”意映一把扯过小夭的医书,丢在旁边的长案上。 “说什么?”小夭瞪着她。 意映附到小夭耳边低语了几句,小夭瞬间红了脸,伸手就去掐她。 “我那二哥是不是不行啊?” “不至于,我看看,你就这么让人下不了口” 意映站到小夭面前,握住秋千的绳索,一脸的不可置信。 “妖怪不都是很直接的吗,难道也讲究个三媒六聘?” “那你们到那一步了?” “你去死!”小夭羞得满脸通红,死命的推她,可惜意映比她灵力高强,根本推不动。 “那亲了没?” 意映低下头,坏笑的脸与小夭离得很近,几乎触到她的鼻尖,小夭双眸低垂,心虚到不知所措。 “你们在做什么?” 突然,院子里传来相柳清冷的声音。 相柳走过来,一把将小夭从秋千架上拉下来,冷冷的扫了防风意映一眼。 “二哥” “哼” “小夭,不要搭理她,不要听她瞎胡说。”相柳轻声说道。 小夭听得愣神,又望了意映一眼,笑着说道:“意映是个好姑娘,我很喜欢她。” 相柳面上一怔:“你喜欢她?” 第82章 她可是治疗不孕不育的大夫 “是呀。” 小夭眉眼弯弯,嘴角含笑:“意映会赚钱,射箭也好,主意也多” “好了,我知道了。”相柳淡淡的说道,不耐的瞟了意映一眼。 意映竖眉鼓眼也不客气的横了过来。 相柳蹙起眉,脸色不虞:“小夭,她口无遮拦,你还是离她远一点” “枉我还叫你一声二哥,你什么意思,跟我在一起怎么了?”意映走了过来。 “免得好好的被你带歪了。”相柳冷冷的笑着。 “被我带歪?你可别忘了,她可是治疗不孕不育的大夫,她有什么不知道的,还被我带歪” “你” “别吵了。”小夭红着脸,夹在两人中间,看看这个又望望那一个。 两人不但没有停,反而更加的横眉冷对,你瞪我一眼,我哼你一声。 小夭生气了,也不理他们,甩袖出门。 相柳快步上前,拉住了小夭的手,意映在一旁冷眼看着,也走上前来,附到小夭耳边低声说道:“你就惯着,有你吃亏的时候。” 意映故意走到他们前面,重重的挥了挥衣袖,扬长而去。 小夭握着相柳的手,掩嘴偷笑:“你也是的,和意映争什么?” “她说话太没有分寸,旁人听到了不好。” “哪里会有旁人,你别怪她,她没有恶意。” “好。”相柳低眉敛目,再抬起头,眼中已然都是笑意。“不吵一架,她怎么舍得走?” 小夭悟过来,含着羞却也忍不住笑了起来。 春日的午后,阳光清淡又明亮,慵懒的照在人身上,两人的眉梢眼角也尽染了春光。 小夭和相柳走在繁闹的街市里。 街道两边都是大大小小的食肆和商铺,也有着连铺面都没有的小商贩,窝在那街角墙根下,立着个小炉,放上几张桌子,也就成了一个铺子。 他们避开拥挤的人群,在人来人往的小街上闲逛,在河边找了个清爽的小酒肆坐下。 边饮着小酒,边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闲话。看着轻风吹过河面,拨弄着画舫的天青色的纱帐,也看着光线映入河中,鱼群跳跃搅动出点点的水光。 这一刻,岁月仿佛平白生出几分安谧与静好。 只是可惜,小夭下午还要回医馆。 医馆里,小夭忙着的时候,相柳就歪在坐榻上看着闲书,吃着点心,烹着茶,甚至还有着闲情摆弄着香炉,焚着香。小夭偶尔一抬头,便会猝不及防的看到他正望过来,浅浅的笑意,眼光温柔。 小夭会忍着笑,故作镇定的指使着他把医书或医案递过来,相柳也会气定神闲的听她的吩咐。 无事的时候,小夭也会支着头痴痴的看着他,会觉得在他身边,一起喝茶、看书、就算什么都不做,也是件很美妙的事。 当相柳的目光望过来时,小夭又连忙从桌上的茶壶里给他沏了杯茶,捧在手心递给他,相柳也会温驯的伸手接过去,随意的饮上几口。 夜里,好不容易熬到医馆打烊,小夭也不急着归家,两人去了西街最热闹的一条胡同。 这里卖瓜果、卖糖人、卖冰糖葫芦的商贩更多了一些。嬉笑怒骂、市井俚语不绝于耳。 他们找了个茶馆,点了一些吃食,打算安心的听书。 耳边偶尔有一两声街边店铺小二的吆喝,或不时冒出的孩童的啼哭嬉闹声。 虽然处在这喧闹杂乱的环境中,却莫名的让小夭觉得热闹更衬出生活的美好。 人间烟火,民生百态,莫过于此。 当月上柳梢头,两人终于磨磨蹭蹭的到了小夭的院子门口。 “我进去了啊。”小夭拉着相柳的手,边轻轻的晃着,边说道。 “好。” 小夭嘴上说着,脚却没有动,偷偷的抬眉看着相柳。 看着他唇角微弯,隐隐的笑着。 “我真的走了啊。”小夭又含糊的说了一遍。 “好。” 小夭无由的有些气恼,恨恨的瞪了相柳一眼,转身就走。 可转过了身,手却被勾着,想走也走不了,小夭也不回头,咬着唇偷偷的笑。 相柳微一用力,双臂松松的拢住小夭的后腰,头低了下来,抵在了小夭的肩上。 熟悉的清香默默的荡漾开来。 “小夭。”相柳低低的唤着她,语气里似乎有着说不出的委屈:“你是不是忘了什么?” “嗯?什么?”小夭不解的回头,双唇堪堪的触上了他的脸颊。看到他幽黑的瞳仁里,有着星星的光亮。 小夭似明白了过来,瞅了瞅四周,踮起脚快速的吻上他的唇,又笑着站好。 相柳僵了僵,没有动。只是拢在小夭腰间的手紧了一紧。 “我真走了啊。”小夭去掰他的手,却被他一把更紧密的抱入怀中。 “这是街上。”小夭在相柳耳边轻声说道。 “那我们换个地方?” 小夭忍着笑凑上去在他的脖颈处轻轻咬了一口:“别闹了,等下云奴要出来了。” “你说你喜欢防风意映”微哑的声音在小夭的耳畔响起,伴着阵阵灼热的呼吸。 “是啊,怎么了?”小夭好笑的伸手轻抚着相柳的脸:“这你也生气?” 小夭望着他,记忆中,相柳似乎从来没有向她流露出这样的情态。在她心目中的九命相柳,那是相当的冷静自持,泰山崩于前都不会变色的一个人,好像也没有什么能令他动容。 可此时此刻,她莫名的想到了洪江将军说的狸奴,一双湿漉漉的眸子,眼神委屈又隐忍,看得人心疼。 相柳松开了手,转身就走。小夭忙不迭的拉住他的衣袖,呵呵的冲他笑,他把头扭到一边,小夭又凑过去,试探着伸出手想去摸他的头哄哄他。 “你要干什么,哄狗呢?” 清冷的声音在夜风里让小夭觉得就是那虚假的纸老虎,不堪一击。 小夭伸手抱住他,相柳用下巴摩挲着小夭的额发,叹了一声:“算了,不和你计较,我有九个头,总会有办法把自己哄好的。” 第83章 意映,你又胡说了些什么? 日子过得飞快,转眼就到了八月。 外头的天已不如前些日子热得那么厉害,偶尔午后还会有阵凉爽的秋风。 快入秋时的一个最平常不过的夜里,防风意映来寻小夭。 不知为何,她看上去有些打蔫,不如往日那般精神,小夭多问了两句,她颇不耐,也就随她去了。 她说,离戎妃来信,过几日她会回离戎氏一趟,问可方便一聚? 小夭沉吟了片刻,轻声应道:“好。” 意映抬眼看着她:“不惧?” 彼此都是心思敏锐之人,自然听得懂对方的话,心照不宣的对视了一眼,皆坦然的笑了。 后来,意映要小夭陪她出去走走,月色如银,淡淡的光辉肆意的洒在她们的身上。 夏夜凉风习习,萤火点点,偶尔远处还会传来几声蛙鸣。两人都没有说话,就这样散漫的走着,好像也很安逸。 夜色越来越深了,显得月光愈发明亮。意映立在光里,一身红衣既耀眼却又有些孤清。 小夭猜她心中有事,可她若不想多说,她也就不问。 去轵邑城那天,因为出发的时辰早,下了坐骑换了马车,到城门附近时,天也才刚刚大亮。太阳还窝在云中,只有耀眼的光线穿透云彩,照射到大地。 到了城中,意映带着她们先去茶馆打尖。小夭和意映皆带好帷帽,左耳和云奴小心的护卫在左右。 意映在茶馆的二楼靠窗处找了位置坐下了,叫了茶水和点心。 楼下车水马龙,还夹杂着锣鼓喧天。 意映起身瞄了一眼,让她们先稍事休憩,她去去就来。 小夭随手拿着点心,站起身望向窗外。依稀看见意映在街道僻静处,和一似乎有些面熟的男子说着些什么。 小夭努力睁大眼睛想看得清楚些,可偏偏只能看到一个侧面,没有办法只能作罢。 待意映回来,小夭脑中突然似灵光一闪,开口问道:“刚是赵大哥?” “嗯,他正好过来有事。”意映答得极快,小夭却瞅着她红了脸,连着灌了两盏茶来掩饰着。 小夭暗笑,也不多问,只管用亮晶晶的黑眼仁盯着她,意映只当没有看见,自顾自的饮茶吃着点心。 歇了半晌,众人起身,今日约在了离戎氏的一个院子里。 她们到的时候,离戎妃居然已经到了,嘴里正在念叨着她们。 离戎昶安排着侍女们上果子、点心,又忙着烹茶。 离戎妃看了一会,不耐烦的挥了挥手,让她们都下去了。 “她们下去了,我们才好说话。” 左耳和云奴,不敢走远,守在屋子外面,自有人安排了她们的茶点。 “你们不知道,自从馨悦病了以来,我干了好多活儿。宫里的各处花销预算,氏族间的赏赐、往来、还有宫外的生意,桩桩件件都要人操心,所幸宫里的那些女人们都安生,不惹是非,不然啊,我这日子是没法过了” 离戎妃自己动手煮好茶,给小夭和意映都分了一碗。 “那不正好,让你有机会得了陛下的欢心。”意映握着茶盏,打趣道。 “罢罢罢,与其说我是他的妃子,不如说我是他的臣子。我宁愿日日周旋在各种女人之间费些脑筋,宁愿自己日复一日的处理这枯燥乏味的繁杂琐事,也不想要帝王的所谓的宠爱,那只会让我变得越来越愚蠢。” 小夭静静的听着,也不插话,神农山好似离她越来越遥远。 “小夭,自你下山后,两位陛下都病了一场,馨悦的脾气是越发的暴躁,找机会,我会让苗圃下山。” “好。”小夭本想问一下外爷和玱玹的病情,话到了嘴边还是咽了回去。鄞在,一切都该还好。本就不该她来操心。 “神农氏有人来找过你?” “嗯。” “有没有法子,让馨悦白天一切正常,就夜里心痛?让她该做的事一件也不能落下。不然,我一时半会都不得解脱”离戎妃做出一副委屈又可怜的样子望着小夭。 “”小夭一脸的难色。 “罢了,也不为难你了。我虽无才无貌,但洞察人心,明悉利害的本事还是有的。由我暂且跟她们混着” “意映,你和陛下的粮草生意做得如何?”离戎妃望着意映问道。 意映却似走了神,有一刹那的恍惚,等明白过来,忙笑着说道:“还好,尽在掌握。” 离戎妃狐疑的看了她一眼,她也不躲,盈盈的笑着,顺嘴就说起了她的那本生意经。 离戎妃听着听着,两眼放光,唤着门外的侍女,拿了个算盘进来。两个人扎着头,扒拉扒拉,嘴角都弯得如天上的月牙。 小夭支着头,在一旁看着她们,不操心,有钱赚,天下哪有比这更得我心的事情? 看着看着,那两个人突然耳语了几句,又抬起头来,一起看着她,嘴角眉梢都泛上了鬼鬼祟祟的笑意。 意映先到门口瞅了瞅,再轻轻的关上了门。 离戎妃在随身的荷包里,摸啊摸啊,摸了半天,摸出了一个小巧精致的玉瓶。 “给你。”她朝着小夭递了过来。 “这是”小夭茫然的问道。 “这可是好东西,我爹当年找高人求的秘药。你哥,不配,用不着,让你捡个便宜。”离戎妃眉飞色舞的说着。 小夭起初一愣,随即脑中乱七八糟的东西轰然炸开,心里瞬间清明,脸孔比那落日晚霞还要红上了几分。 “意映,你又胡说了些什么?”小夭羞声问道。 “我能说什么,我可没有瞎说,是离戎妃一片好心,在想着法子成全你们” “你别怪她,是我自个儿瞎琢磨着。如今,这大荒,有陛下在,估计也没人敢娶你。清水镇那里不过是块弹丸之地,来日也犯不上兵戈相见。你把相柳搞定了,又有什么不可以坐下来谈?一来,可为陛下解忧,也是百姓之福;二来,有情人终成眷属” 第84章 作孽! 小夭闭上眼,心底涌出一片苦涩。 哪里会有那么简单的事,洪江和相柳不会降,玱玹和外爷也绝不会同意她和相柳有纠葛,想想她的爹和娘到头来,外爷多半会跟她讲,凡事皆有取舍。 意映低下头为小夭的茶盏中续满了茶:“你也别多想,来日方才,人多主意多,或许将来也能想出化解的法子。” “还有,你呀,千万别学他,像个闷嘴的葫芦,想要的东西永远不说,谁知道你想要?嘴硬怎么讨媳妇?” “他是不太善于表达”小夭低着头替相柳辩解着。 ”我二哥可不是这样的“ “其实” “这你又帮他找借口,人都喜欢给自己喜欢的人找借口。难道你不喜欢听软和的动人的情话,你喜欢硬梆梆的像吵架?男人是需要调教的,你要好好跟意映学学”离戎妃在一旁捂着嘴笑。 意映白了离戎妃一眼:“跟我学?我不行,我是看不得他好像我欠了他几百两银子的鬼样子。” 意映说完也笑了起来。 两个女人又一左一右的裹挟着小夭,愉快的传授着驭夫之道。 茶话会完全偏离了正常的轨道。 屋子里正聊得一团馨香,说得兴起,门外传来轻轻的叩门声。 离戎妃上前去开门,门外是离戎昶欲往里探的脸。离戎妃一巴掌把他的脸推了一丈远。 “看什么看,有事说事。” 离戎昶陪着笑,殷勤的说道:“阿姐难得回来一趟,今日我们出去吃,轵邑城新开了一家酒楼,菜品很不错。” 离戎妃不置可否,回头望着屋内的人。 小夭无所谓,意映也好说话,客随主便。 “等着。”离戎妃砰的关上了门。三个人拾掇拾掇,一起出来,上了离戎氏的马车。 左耳和云奴迅疾的跟了上来。 离戎氏的院子比较偏僻,离街道还有一段距离,小夭把头靠在意映的肩上,闭目养神。 好像也没有过多久,约摸半盏茶的功夫,马车就停了下来。 意映最先跳下马车,她抬头打量着酒楼,眯着眼像狐狸一般的笑了。 留给她们的居然是酒楼最好的厢房,可以俯瞰轵邑城的夜景风光。 有小二进来招呼倒茶,意映也不见外,一口气叫了许多的好菜,还在跟小二交代着尽管赶着最贵最好的菜上。还吩咐着左耳与云奴也不可怠慢。小夭在桌子底下偷偷的扯她的衣角。被她一把推开。 “送上门的便宜都不占,那就是个傻子。”意映凑到小夭耳边低声说道。 “嗯?”小夭迷惑不解的看着她。 离戎昶在一旁讪讪的笑着。 “今日,可是记涂山璟的账?”意映笑着问道。 “我就知道瞒不过你。”离戎昶举起茶盏,不好意思的说着。 “进门就看到牌匾上涂山氏的徽记了”意映淡淡的笑着。 “我们吃饭为什么要他请客,不用,我有钱!”离戎妃瞪了离戎昶一眼。 离戎昶再不言语,托腮垂眸,趴在窗边认认真真的去看楼下的人来人往,车水马龙。 一顿饭吃得寂静无声,无滋无味,小夭更觉如同嚼蜡。 吃完饭,趁着上茶净手的功夫,离戎昶朝小夭使了个眼色。小夭虽心内不喜,可碍于离戎妃的情面,还是起了身。 看着小夭跟着离戎昶出去,意映和离戎妃对视了一眼,都没有说话。 “璟就在隔壁房间,他想跟你说两句话。我也是没办法,姑娘见谅。”离戎昶低着眉解释道。 小夭转身欲走,离戎昶又是拱手又是作揖,小夭恨恨的跺着脚:“下不为例。” “多谢姑娘,我保证,就这一次!”离戎昶终于松了一口气。 小夭敲门,没有声音,只好推门而入。 一进去,就看到涂山璟趴在桌子上,身旁倒着几个酒壶。 “涂山璟”小夭轻声叫着。 没反应。 “涂山璟,涂山璟?”小夭提高了音量。 还是没有反应。 小夭抬脚准备走,此时身后有了些微的动静。 小夭回头,看到他缓缓的抬起头,眼眸里一片迷蒙。看见眼前的小夭,嘴里喃喃的叫着:“小夭,小夭。”伸手一拉,便将小夭拥入了怀中。 “小夭,我好想你,我真的,好想你”那是一种无比压抑、委屈、痛苦的语气。 不等涂山璟说完,小夭已经用力的挣脱了出来,后退了几步,与他保持着一定的距离。 “你喝醉了,我要离戎昶送你回去。”小夭轻喝道。 涂山璟看着退到了一边的小夭,眼眸中似乎有了几分清明。他定定的望着她,一步一步慢慢的走了过来。小夭警惕的往后退去,生怕他又发疯。 小夭缓缓的向门口退去,她退进了一个熟悉的怀抱中:“相柳?” “是我。”相柳紧紧的搂住小夭,冷冷的盯着涂山璟,眼中尽是威慑警告。 小夭拉着相柳的手:“他喝醉了,不用理会他。” 意映、离戎妃、离戎昶听到动静也都赶了过来,相柳深深的看了离戎昶一眼。离戎昶心虚的低下头去,又抬起头,似想说些什么,嘴唇动了动,还是没有开口。 离戎妃恨铁不成钢的死命的掐了离戎昶一把,拉着他的耳朵告了声歉,直接下楼去了。 “你怎么来了,现在不比以前,你还是要少来中原”小夭握着相柳的手,小声的说道。 相柳没有出声。 意映瞄了她们一眼,加快了脚步,想着远离这是非之地。 “今日,赵赫怎么来了轵邑城?”相柳突然问道。 “赵赫?是赵大哥吗?”小夭抬头望着他。 相柳冷冷的盯着意映,意映强笑着:“我怎么会知道他来做什么?” 小夭困惑的望着相柳,又扭头看向意映。 “那赵大哥究竟是来做什么的呢?” 只听得耳边传来清冷的笑声:“作孽!” “你你就不能好好说话,你才作孽!“意映气极。 第85章 你倒是相信他 意映气不过,斜睨着相柳,凑到小夭跟前。 “要不你花点碎银子,我说个笑话给你听?” 小夭好笑:“你能别这么俗么,开口闭口都是钱。” “你不俗是因为你有钱,我俗是因为我没钱。”意映没好气的说道。 “说,账先记着。” “你也够抠门的。”意映晃到相柳跟前,一脸促狭的问道:“二哥,你要听吗?” 相柳扫了她一眼,拉着小夭就走,小夭回头喊着:“意映,快点” 坐上出城的马车,意映离小夭和相柳远远的,独自坐在角落里。小夭心情不错,掀开车帘,探出头去,看着城中景色变换,感受着明朗的月,流动的风。 出城后换了坐骑,一行人浩浩荡荡的往清水镇而去。 到清水镇的时候,时间已经不早了。 进了院子,云奴忙着去煮茶,小夭软软的靠在躺椅上舒服的长吁了一口气,先灌下一盏凉茶。 “还不走?”相柳觑着意映淡淡的说道。 “你怎么这么小气,我还一盏茶都没有喝”意映探着头去望小夭。 相柳直直的盯着她,手里拿起一个茶盏,缓缓的往里面注着水,似乎随时可以“请人喝茶”。意映是个聪明人,顿时明白过来。 意映边往门口退去,边鹦鹉学舌般的说了一句: “是吗,那可真是帮了我大忙了。你就是要天上的星星,我也给你摘下来” 说完,只听得意映嘻嘻的笑声,人却迅疾的消失在暗夜里。 相柳面色微沉。 小夭还在发愣。 院子里的时间似乎都有那么一瞬间的停顿。 小夭扭头看着相柳,相柳别过脸去,不去看她。 小夭起身,倒了一盏茶,双眸含笑,送到相柳唇边:“有美一人,清扬婉兮,邂逅相遇,适我愿兮防风公子,遇到的美人倒是不少” “你不要听她瞎说”相柳面色微红,静静的看着小夭。 小夭把茶盏又往前送了送,相柳垂眸饮下,顺手拿过茶盏放在一旁。 ”小夭“ 小夭伸出一根手指拦在他的唇前:”你不用解释,意映的话当不得真,她等着看热闹呢,我们可不要上她的当“ 小夭语气平静,笑容温柔。 ”今日,我也不知涂山璟会在。所以,我知道,很多时候旁人看到听到的都不一定是真的。防风邶在大荒这几百年,处事圆滑滴水不漏,插科打诨总是恰到好处,无伤大雅的痞气最讨姑娘家欢喜这世上很多事情本没有对错,生活中也不可能有完美的处世之道,你无愧于心就好” 夜空下的草木中隐隐的传来几声虫鸣,桃树枝和晚风纠缠着发出簌簌的声响。 相柳倏然的靠了过来,眼中的光如廊檐下的烛光朦胧又迷离,小夭拉起他的手,半晌,他俯身亲上了她的额头 过了几日,就到了中秋。 那一天,苗圃下山来到了清水镇,带着离戎妃的节礼和玱玹的赏赐。 小夭拉着她,上上下下仔细打量着。 “比我离开的时候更瘦了,明日我给你开个方子好生调理调理。” 苗圃不说话,只是一直在笑。左耳在一旁,也莫名的跟着笑。 那一夜,天色早就暗透了,可月亮似乎在厚厚的云层中躲了起来,只能看到依稀的亮光。 鸾姐、云奴还有小青一起张罗了一大桌子的菜。 今日兴致好,鸾姐还特意的做了好几种不同口味的月饼。 等到饭菜上齐,酒盅倒满的时候,左耳望着天,憨憨的说着:“月亮。” 小夭抬起头,望着天,一轮明月不知何时偷偷摸摸的爬了上来,好一幅月朗星稀的画面。 恍惚间,小夭也在想,山上的人又该如何在过中秋? 罢了,小夭拿着酒壶,将那桌上没有倒满的酒盅一个个倒满。众人举杯,欢庆团圆。 正闹得热闹,意映闯了进来。 “你们吃饭都不叫我?”小夭看着她咋咋呼呼的说话,忙拿起一个酒杯,倒满酒递给她。 风清扬也忙着给她腾出一个位置。 “今儿高兴,你也好好的喝几杯。”小夭连着给意映倒了几杯酒,她皆一饮而尽。 酒过三巡,大家的话都开始多了起来。 鸾姐念叨着酒楼的生意,风清扬说着他那可怜的生意经,小青用手支着下巴歪着头轻轻的笑着,只有云奴是喝不倒的酒仙,在一旁冷眼瞧着众人,颇有着世人皆醉我独醒的样子 意映也有了几分醉意,居然站在院子中间摇摇晃晃的吟诗。 小夭扶额,一把拉着她坐下。她脸色微红打着酒嗝,说话没了顾忌。 “那日,我不过是说了句玩笑话,你可别当真” “不会。”小夭拿起杯解酒的浓茶递给意映。 “你倒是相信他” 小夭没出声,可眉眼皆在笑。 “小夭,有时候我觉得你挺傻的,有时候我又挺羡慕你。能够无所顾忌、抛弃所有的去爱一个人真的不容易。我比谁都会讲道理,可我就是个嘴上的将军。从小到大学的东西,都在告诉我凡事适可而止,要绵里藏针,明哲保身” “这辈子谁也不会永远陪着谁,从前我也曾那么真心的喜欢一个人,可到头来,他背弃了我。那一瞬间,可说是万念俱灰,生不如死 那日,赵赫救了我一命,若他愿意,我可以给他钱,给他庄子铺子,可他好像也是个傻子,什么也不想要,也难怪他会跟着洪江几百年” 小夭还约摸的记得赵大哥的样子,体格健硕、剑眉入鬓,英气十足,举手投足之间也隐隐的带着几分杀气。 可好像怎么也难和平日里牙尖嘴利,此刻愁绪满怀的意映联系在一起 或许,心动的时候,喜欢一个人的心情就会变成千丝万缕剪不断的丝线,还不知能不能缠住心上人,却已先缠住了自己 第86章 时疫 连着好几日,医馆里都人满为患,待小夭和学徒们一一诊断过,却发现大多数的人并没有患病。 细问后方知,和清水镇相邻的高辛枫林镇有时疫,连带着周遭人心惶惶。 可小夭明明记得,上一世玱玹带着她和涂山璟进入高辛境地之时完全是一副国泰民安的景象,怎么会出现时疫? 她不明白怎么会这样,在她内心深处,无论是因为父王或是阿念,高辛总会让她有割舍不下的牵念。 她取下帷帽,走出柜台,拉住几位心焦的老伯,让学徒们煮了茶,坐到一边,耐心的询问着。 “姑娘,打仗怎么还能安居乐业,怎么会不死人?高辛几百年没有打过仗了,老百姓本来过得好好的,现在一打仗,营生都成了问题” “打起仗来,逃难的也多,这就是个吃人的世道” “现在谁还顾得上枫林镇的人,能逃的都逃了,逃不了的就看谁命大了,如今,还能指望谁” 听了几位老伯的一番话,小夭的心里不由的沉重起来。 安抚过几位老伯,看着医馆渐渐散去的人群,小夭默默的回到隔间。 饮了一盏茶后,小夭的眼中渐渐清明且有微光,她提笔埋头在玉简上书写着 直到有人走过来站在她身旁,她才反应过来抬起了头。 “写什么呢,这么入神?”相柳看着她问道。 小夭眼中有些迷茫的望着相柳。 “相柳为什么要打仗?” “为了霸业、为了自身的欲望,或者也是为了将来不再打仗”相柳淡淡的答道。 “可是,打仗会死太多的人” 相柳看了小夭一眼:“两军对垒。打仗死人,是极其正常的事情。未曾亲眼见过的人,那种切肤之痛,并不能感同身受。你想做什么?” “我要去枫林镇。”小夭没有犹疑,望着相柳的眼睛,认真的说道。 “想好了?” “不管怎么说,我也做过几天高辛的王姬,此时此刻,我也该去看看” “好。” 那一日,相柳并没有过多停留,小夭也在忙于采购药材及所需物品,枫林镇之行已在筹划之中。 相柳回到山上时,洪江正和赵赫说着什么,一脸的笑意。 相柳见过礼,在一旁静静的站着。 “你也老大不小了,日日往山下跑,可是有了中意的姑娘?”洪江瞅着赵赫问着。 或许是因为年纪的缘故,这些年,洪江总会不时的过问一下赵赫的婚事,顺便催上一催。 只见赵赫低着头,苦着脸:“将军,我不着急。” 相柳垂眸暗笑,也是,他就算着急也没办法,关键是现在八字还没一撇啊。 “趁着如今还算太平,抓紧找个女人把婚事办了。要不,我差人帮你去相看相看?”洪江说道。 “这辛苦将军。”赵赫欲言又止,苦恼的挠了挠头。 “找不到也没有关系,将军,我真的不着急”赵赫又跟在洪江身后,说了一句。“反正军师也还未成婚,我晚些便晚些,又不碍着什么事” 洪江看了相柳一眼,不禁叹了一声摇了摇头,径直走了。 相柳瞪着赵赫,看着他眼中藏不住的笑意,冷哼了一声,又凑到他跟前,耳语了几句。 赵赫面露欣喜之色,点头应诺。 接下来的几日,小夭让云奴和苗圃去各处医馆购药,也顺便采购一些棉纱,用于隔面。 意映那日来到医馆,看到的就是隔间里已经堆满的药材,还有断断续续送过来的棉纱 “你要做什么?”意映好奇的问道。 “过两日,我准备去枫林镇。”小夭一边忙着一边淡淡的答着。 “听闻枫林镇有时疫,你要去救人?” “先去看看再说,还不知道那里到底是什么情况,尽力而为。” 意映在隔间里四处打量了一番:“四辆马车应该够了,我和你一起去。” “嗯?那里可是有时疫,你可想清楚,到时候我不一定能顾得上你?”小夭望着意映说道。 “清水镇迟早也有一战,如今枫林镇肯定有便宜的宅子,若看到合适的,正好买下来。”意映狡黠的笑着。 “你啊,真是有个赚钱的脑袋” 小夭在医馆中也留下了清热解毒的方子,备下了应急的药材。在学徒中挑选了两人同行,她留下了苗圃在医馆照应。 第三日,小夭带着学徒、左耳和云奴,意映带了六名护院,四名车夫驾着马车一同出行。 小夭和学徒坐在马车里,一路上小夭在细细的交代着注意事项。意映她们都骑着马护卫在左右。 进入高辛地界,小雨淅沥,空气湿润,小夭的心又揪了起来。这样的天气太利于时疫的蔓延。也不知枫林镇会是个什么状况? 在即将到达枫林镇之时,她们邂逅了赵赫。 小夭掀起车帘,只看到赵赫微红着脸,喃喃的跟意映说着:“这么巧,军师要我来枫林镇办点差事” 真是好巧。小夭掩嘴偷笑。 意映倒是没有出声,横了小夭一眼,小夭忙不迭的放下了车帘。 赵赫带着几名随从自觉的加入了她们的车队。 城外一片孤寂,寂无人烟,枫林镇恍若被世间遗弃的死城。 赵赫上前交际,似乎出示了什么,终于来了一位憔悴且麻木的兵士,用他黝黑枯瘦的手打开了城门。 小夭本以为,看见她们的马车上有医馆的标志,城内的人会激动会欢欣。 可是都没有。 每一个人的脸上的神情都是麻木的,目光沉沉,看不到一点光。每一个都是。 他们衣衫褴褛,瘦骨嶙峋,眼神空洞如死水。 没有人关心谁攻占了这座城池,又将是谁来统治它。 似乎他们自己都放弃了自己。 点点的小雨,摇曳的柳枝,却让小夭感受不到一丝夏日的鲜活,扑面而来的是满城的死气。 第87章 生变 小夭看着枫林镇中的境况,心里不由的感到深深的茫然和难过。 就算是意映这样洒脱又大气的人,也陷入了短暂的低落之中。 反倒是赵赫见多了生死,淡然视之,不时的开解着她们,不多时,他反而成了她们的主心骨。 赵赫虽不懂如何应对时疫,但他擅调度,懂人心,爽朗慷慨。车队的人也愿听他调令。 城中有着客栈,高挂着西陵玖记的牌匾。意映努着嘴,示意小夭,小夭摇头,心里暗道,离戎妃的生意倒是做得够远。 一行人暂且安置在客栈之中。 安顿好之后,赵赫欲出门巡视,小夭唤住他,让云奴从行囊中拿出纱布递给他。 “赵大哥,切记以纱蒙面,不要靠得太近。” 赵赫点头应下,带了两名随从出门。 意映也不肯闲着,和客栈的掌柜交代要好好看顾众人。而她要去寻宅子,小夭也随她,只是要她带够人手,面纱帷帽都不可摘下,注意安全。 小夭想着,此时天色不早,随行人员都该养精蓄锐,歇息一宿,明日方有精神应对各种状况。 一夜无话,一夜却不能安眠。 第二天一早,早饭时间赵赫通报了昨日他所看到的一些景况,城中的情形可能比当初她们预料的还要糟糕。 赵赫、左耳及云奴护卫着小夭进入城中。 小夭蹲下低声的询问街头巷尾的零落之人,有何症状,可否愿意让她医治? 可那些人并不理她,也不信她,冷眼以待。 在城中转了半日,竟无一人愿意让她医治。 这半日里,意映倒是在城郊觅得一处大宅院,据她说又大气又敞亮,院中还有着一片好得不得了的竹林。房主急于脱手,价格相当相当合理。所以当场她就一锤定音,拿下了。 看着意映眉飞色舞的模样,小夭心里一动。 “这个宅子先借用我几日,或算我买的,可好?”小夭轻声问道。 “你要来何用?”意映不解。 “我本也要购置一处宅子,以备来日不时之需。可今日,我想用这所宅子来安置病人” “可是听说没人愿意让你看病”意映附在小夭耳边低语。 “总会有的,这城中已无别的医师。” 看着一脸笃定的小夭,意映也就爽快的应下了。 “还要麻烦你,让客栈的掌柜帮忙想办法筹备些粮食。” “好。” 小夭和意映对视一眼,一切尽在不言中。 当下,众人忙碌起来,宅子也挂上了布幡,上面写着“济世堂”三个大字。 宅子里要备的东西很多。意映和赵赫带着人忙进忙出的准备着。 小夭以纱蒙面,带着左耳和云奴穿梭在街头巷尾,和她能见到的每个人都在说着,让她们将生病的家人送入济世堂,吃住治疗。若生则送出,若死为了城中其他人的安全,会在宅子后院的空置处焚烧。 听到小夭的话,不少的路人唾骂着她。 在他们看来,就算病了,也该在家中安逝。焚烧是对逝者的大不敬。 左耳涨红了脸,紧握着拳,云奴也一脸的怒色。小夭伸出手拉住了他们。 这一日下来,他们无一个病人,也没有一个人愿意住进济世堂。 看着那些一脸敌意、防范的脸,意映不禁有些恼了。 “不如我们回,反正宅子也买了,算你的算我的都行。好事不是人做的,这里的人不会领你的情,你是外乡人,他们怎么会信你?” “因为他们觉得没有人会真心的帮他们了,他们觉得自己已经被放弃就算是为了父王,我也还要等一等”小夭靠在案几上,支着头,望着远方。 那一夜,小夭带着左耳、云奴率先住进了济世堂。 意映靠着门框看了半晌,叹了口气也住了进来。 赵赫带着随从也跟着进来了 夜里,小夭站着院子中央望着天上的明月,心中怅惘。 她也不知道,明天会是什么样子,她只是尽力做到自己的极致,其他的也只能看天意了 第二天,没有人入住; 第三天,依旧没有人肯进济世堂; 第五天,终于有一孤寡老人愿意入住,仅因为他没有食物了。 他入住的那一刻,小夭莫名的红了眼眶。 第九日,渐渐的入住的病人多了起来,床位开始不够用。 小夭带着学徒,细心诊断,研制药方,初见成效。 半月有余,少量病患死亡,家属也同意焚烧。 可到了二十二日左右,死亡人数突然上升,城中谣言四起。 连着两日死亡人数不降反升,小夭心焦到了极点,可还是不得不让自己静下心来研制新的药方。 可就在这一日的夜里,城中的百姓围了济世堂。 那些衣衫褴褛的人们,手里拿着自己仅有的家什,愤恨的目光在济世堂门前的灯笼映照下格外的噬人。 小夭站出来想跟他们解释,想告诉他们药方还在改进中。可她的声音被人群的愤怒吞没了。 有些什么东西被扔过来砸在了她的衣裙上。 左耳猛的把她拉到一旁,云奴强推着她进入门内。 意映冲着她颔首,似要她放心去做自己的事。 “关门,护好西陵姑娘。”只听得赵赫一声高喝。 一瞬间的恍惚后,小夭去开门,却被赵赫留下的随从死死的困住了手。 小夭无助的站在门后,听着门外的声音。 好多人的骂声,也有好多人在哭。 为什么会这样?是我错了吗?我就不该来? 清泪一行行的在小夭的脸上滑落,她也想大声的哭出来,想放声大叫,可喉咙里似乎被什么东西堵住了,就是发不出声来。 父王,你在哪里?你还好吗?你来看看我,好不好 小夭顺着门软软的下滑,被身后的人接住,扶着她坐到了地上。 外面的声音好似就在耳畔,一声声厚重而又沉闷的声音,一声声凄厉的惨呼 几百年来,从来没有哪一夜让小夭觉得如此的漫长 第88章 回家 不知什么时候,外面的喧嚣声终于停了下来。 济世堂的门缓缓的打开,只见着一脸杀气的赵赫抱着发丝凌乱衣裙尚还齐整的意映走了进来。 意映的脸上有着乌青,裙摆有着血迹。 小夭还从未见过如此狼狈的意映。 她的手不由的抖动着,任赵赫小心的将意映放在榻上。小夭拿起药箱,却半天也打不开。 “我无妨,你不要担心,都是外伤,死不了。”意映想笑,可牵动嘴角又拉扯着痛,只能歪着头看着小夭。 “你能沉得住气便很好,做人不可争一夕之长短”意映声音和缓,小夭知道她是在宽慰她。 很多年过去,小夭都不肯回想这个夜晚,那个黑夜如落日,血腥又凄凉。 事后得知,不知是谁在城中四处宣扬,小夭是魔头的女儿,来此处便是要祸害人间。 那夜的暴乱最终由赵赫以强势手段雷霆镇压。 或是看到了真正的暴力,那些被撺掇的人们才吓破了胆。 乱世,或许只能以暴制暴,大众苍生从来都只会屈服于强者。 后续的时光反而比从前安宁。 济世堂继续收治着病患,人数不减反增。 小夭不准意映再插手济世堂的事情,让她回客栈,带着护卫去寻她中意的宅子。 她也看到赵赫看向意映之时眼眸中的愧色和不忍,可如今她也管不了那么多了。 济世堂外的事,小夭全部交给了赵赫,她不想管,也不闻不问。 只是她没有想到丰隆会来,还带来了鄞。 鄞看到小夭时一脸的激动,两只手比划了半天。还是丰隆忍不住,把他推到了里间。 “陛下让我带他来助你一臂之力。”丰隆淡淡的笑着。 “我代枫林镇的百姓谢过陛下。”小夭恭敬的朝着神农山的方向行礼。 “需要这么生分吗,也不请我喝杯茶?”丰隆刻意的做出随和的样子,只是在小夭眼中,过往终究是心中的刺。 “屋内尽是病患,你还是走。”小夭眼眸冷清。 “小夭”丰隆几番欲言又止。 “枫林镇之事,我已惩戒了族人。这次是赤水氏对不住你,但望你看在往日的情分上,能否帮馨悦解了毒?” 丰隆躬身行了大礼。 “往日的情分?”小夭木然的看着他,转身走了几步,又折回来,微扶了他一把:“若陛下大荒一统之日,我和还活着,我会替馨悦解毒。” 小夭说完,也不理会丰隆不解的目光,径直进了济世堂,轻轻的关上了门。 小夭和鄞不眠不休,夜以继日,终于研制出了新的药方。 三日之后,药方初见成效。 又过了十日,济世堂送走了第一个病愈的患者。 那一日,济世堂门外也是围满了人,群情激荡,喜悦的欢呼声,还有着大多人眼中望过来的感恩的目光,小夭却不想再看,她觉得疲累。 病愈者越来越多,小夭却倒了下来。 她滑下去的那一刻,被云奴紧紧的揽在了怀里,她听到云奴慌乱的声音,也听到赵赫大声的唤着鄞 再后来,她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再度醒来之时,小夭只见眼前有一抹朦胧的白影。 突觉心酸,眨了眨眼,只想看得更清楚一些。 “小夭” 那般清冷又熟悉的声音,让小夭委屈得红了眼眶。 “我要回家相柳我要回家。”小夭坐起身,用力的抓住他的手。 “好,我们回家。” 小夭睁着朦胧的泪眼痴痴的看着眼前人,发丝有着些微的凌乱,白衣上有着明显的剑痕,可那原本清冷的眉眼在摇曳的烛光下竟化成了一池春水。 “你受伤了?”小夭抽泣着问道。 “没有,只是赶得太急,被人弄脏了衣裳。不碍事。” 小夭箍住相柳,把头深深的埋在他的怀中,任眼泪肆意的流淌,似要把这些日子心内的不安与不解统统的宣泄出来 “小夭,是我不好,我来晚了” “我没有怪你,我只是觉得心里难受” 相柳拥着小夭,下巴轻轻的摩挲着她的发,伸手抚着她的背,舒缓着她压抑的情绪。 夜晚的风吹动着窗棂,树影交叠。窗外的星光迷离,树叶簌簌。 那一夜的月光比往日更要温馨和美好,小夭也难得的睡了一个好觉。 枫林镇的时疫虽未完全尽除,但已在可控范围之内。有鄞在,小夭也不担心。 她把学徒和左耳、云奴都留在了枫林镇,意映还要为了宅子盘旋几日,赵赫也会陪着她。 小夭离开的那一日,是个艳阳天。 耀眼的阳光似给枫林镇都带来了几许的生机,再也不似她来时惨淡的模样。 有百姓自发的在出城的必经之处默默的给她送行。 小夭掀起车帘的一角,模糊的看见一些熟悉的面孔,那一晚他们皆在济世堂的门前。 小夭放下车帘,心里告诉自己,过去了,都过去了,只要活着就好。他们也会有他们新的开始,人生路长,总有一些不平路,需要人去趟。 出城不久,相柳就让车夫驾着马车自行回了清水镇。 回去的路,相柳走得很慢,似要带着小夭去走一条和来时截然不同的路。 他们经过了好几个小镇,一大早小夭还惺忪着睡眼就被相柳拉着去凑集市的热闹; 晚霞渐退,碎星点点之际,两人又携手跑去夜市体验各式各样的美酒美食; 酒足饭饱后两人也毫不讲究的登上并不精致的画舫,只为去看那绚丽多姿的河灯 他们也牵着手漫步在小镇的无名桥上 周围人虽不知他们身份,但男才女貌,恍若璧人无双。 翩翩少年郎,皎洁若明月;窈窕小娇娥,笑容似星光 小镇里民风彪悍,一路上,总有女子忍不住回望。 看那桥上男子一身月白罗衣,头发以玉冠束起,浑身清冷,却又俊逸至极。 每逢此时,小夭总会拉着相柳的手,快走几步,恨不能远离那些黏人的目光。 眼尾余光却扫到某人正低头闷笑。 小夭眼眸微红,既羞又恼:“笑什么笑,仙人之姿,岂容妄视!” 相柳微怔一瞬,继而侧身偏着头看着小夭,双眸炯炯,如泉水般清澈 第89章 小夭,谢谢你去了枫林镇。 小夭回到清水镇的那日,小青远远的在院子外迎着她。 看到小青欲言又止的表情,相柳先离开了。 院子外零星的围着看热闹的人群,好事之人指指点点,口中议论纷纷,联系着枫林镇的流言,妄议着小夭的来历。 “她可是赤宸的孽种” “但她也是如今轩辕王的妹妹” “她来清水镇,意欲何为?” 闲言碎语传到小夭耳中,她木然的一笑。说来说去也不外乎那么几句,听得多了耳朵都生了茧子。 进得院子,风清扬叹了口气望着她。 “原来善事也不是人做的,早知如此,就不该去枫林镇” 风清扬嘀咕着。 “去都去了,现在说这些有什么意义?随他们去,过不了几天,也就淡了。” 吃饭、洗漱,小夭倒是一夜好睡。 第二天起身去医馆,门可罗雀。 小夭只心痛好不容易做出来的口碑,就被几句流言给毁了。 也罢,闲来无事,倒只当给自己放了几天假。 可惜,酒楼茶肆都在议论着枫林镇的事,躲到哪里都不得安宁。 连着几日,小夭都在医馆的隔间,安静的看着医书。 意映或是看着医馆生意萧条,旁人都不愿也不敢进来,差她新买的小倌几次三番拿着名帖,大大咧咧的站在医馆门口,高声来请小夭上门诊治。 苗圃拿着意映的名帖,笑着递给小夭:“意映小姐倒是有心了。” “她呀”小夭饮下一口茶,随手把名帖一扔:“你去告诉她,我不是药,治不了百病,心病还需心药医” 看着怎么也请不动小夭,意映自个儿过来了。 手指头都要点到小夭的脑门上:“你知不知道好歹,我为了你好,你居然还拿乔?” “我不比你灵力高深,如今正难得修养几日。那些闲话你理它作甚,万一医馆开不下去,不是还有你吗,我也不至于饿死”小夭陪着笑脸嘻嘻的说着。 “花了钱,受了惊吓,还搞成如今这个样子,以后啊,凡事你得听我的,依着你,你那点家底不出半年就会被你败光!” 两人闲话少许,意映拉着小夭出门,说要去酒楼好好的吃一顿,权当压惊。 “不去鸾姐那里,这顿,你请。”意映不忘补上一句。 “好,都依你。”小夭好脾气的笑着。 她们去了一家新开不久的酒楼,要了二楼靠窗的厢房。 意映和小二点着菜,小夭打量着厢房四周的环境装饰。 “不是我说你,你那个医馆也赚不了几两银子,还不如花点本钱好好的把酒楼捯饬捯饬”意映点完菜,对小夭说道。 “如今的酒楼都时兴唱曲弹琴,还有说书的,五花八门。你那光靠鸾姐她们的手艺支撑着,又累又赚得少” 意映还在叽叽咕咕的说着,楼下已然传来一阵琴声。 小夭虽不太通音律,却也听出了悲痛之音。 “这也是奇了,居然弹了这首曲子。“意映走出厢房,探着头往楼下看。 “什么曲子?听着就让人心酸。”小夭也跟了出来。 “能不心酸吗?这首曲子唤作《苍生无泪》,弹的是流离失所,弹的是众生皆苦兴,百姓苦;亡,百姓更苦” 诺大的酒楼,一片沉寂。 小二上菜的时候,意映拉着问:“刚才是谁在弹琴?” “从枫林镇逃难过来的,如今一家人就靠着姑娘卖艺了”小二边说边叹了一口气。 枫林镇的今日就是清水镇的明日,兔死狐悲,所以大家才会那么宽容。 悲怆的曲子,更让大家明白大荒没有净土。 楼下的琴声突然就停了,依稀有惊呼声,有桌椅板凳撞倒的声音。 小夭心里莫名的发慌,走到窗前,朝楼下望去。 楼下一群人中有着一熟悉的身影,他抬头,小夭低头,隔着一层楼,彼此遥遥相望。 玱玹。 他居然来到了这里。 小夭没有想到两人再次相见会是这个样子。 玱玹一身玄色常服,带着十几个侍卫,旁人眼中不过是哪一家跋扈的世家子弟。 玱玹让侍卫都在门外等着,于是,小夭也推着意映离开。 意映不放心,一步三回头,小夭笑着向她示意无碍。 等到室内只剩下小夭跟玱玹,小夭淡然的打量着他。玱玹的脸上有着疲色,但威严更盛,面无表情之时,莫名的让人害怕。 玱玹幽黑的双眸紧盯着小夭:“小夭,谢谢你去了枫林镇。” “你不用道谢,我不是为了你,我是为了父王,为了我曾做过几天的高辛王姬。”小夭淡淡的笑着,随手给玱玹斟了茶。 “不管你是为了谁,我都该谢谢你。听丰隆说你受了惊吓,是我考虑不周”玱玹皱着眉,把玩着茶盏。 “不怪你,是我想得简单了。在我看来,我是去帮她们,我是以上位者的身份在施恩。可在他们眼中,我又是什么呢?我是轩辕大王姬和赤宸的女儿,轩辕大军毁了他们的家园,杀了他们的亲人,如今又想凭借一点小恩小惠拉拢民心,世上怎么会有那么便宜的事?” 小夭静静的望着玱玹,心平气和的说着。 玱玹的脸沉了下来,垂着眸,不知在想些什么。 “起初,我也不明白,他们为什么恩将仇报、不知好歹。可当我想明白之后,我也就释然 了。若是谁毁了我的家,杀了我的亲人,我唯一想到的事,是无论如何也要毒杀了他他们后来之所以能接受我,是因为他们没有办法,无路可去,不接受我的恩惠,必是死路一条。哥哥,为什么要打仗,这场仗是必打不可吗?” “小夭”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你可有想过父王究竟在想些什么?如果他倾一国之力和你抗衡,这场仗会打到几时?你有没有想过当年高辛不收留你,他不培养你,怎么会有如今的轩辕玱玹?” 玱玹几度欲言,呼吸也急促着,可终没有开口。 “哥哥,你知道我为什么会离开枫林镇吗?因为我不能面对那一张张会令我心生愧疚的脸。在回来的路上,看到那些没有经过战祸的村子小镇,看到那些平和安详的人,看到美景美食,看到两情相悦之人携手同行,我更为枫林镇感到悲伤” 第90章 过完年我们去百黎吧。 室内良久的寂静。 玱玹的目光落在小夭身上,眼眸中似有着内疚,也有着心疼。 “今日,本是路过顺道来看看你,倒不想先就被你教训了一顿,天下大事,你不懂,我不怪你。你只要知道,我争这天下是为了你” 低沉压抑的声音在室内飘荡。 小夭抬起头望着玱玹:“哥哥,你想做这大荒之主是你的事,我只想过安生的日子。” “小夭,我争得了这个天下,以后才没有人敢欺负你”玱玹的眼中浮现出无尽的苦涩。 “哥哥,我知道你一直想保护我,可这份保护,并不是我想要的” 玱玹微张着嘴,脸色黯然,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良久,玱玹上前几步,蹲在小夭身前:“小夭,你告诉我,什么是你想要的?我都给你,我全都给你” 小夭很无助的笑着:“当真?” “你信我,小夭。” 小夭注视着玱玹的眼眸,双眼泛红,似玩笑般说道:“我要无论何时,你都不可伤害相柳,你能做到吗?” 玱玹怔住了,脸色一片惨白,他一把抓住小夭的手:“你到清水镇就是为了相柳?” “是。难道你不知道?” 小夭边笑着回应边抽回了手:“哥哥,你做不到,对不对?” “其实,我早就知道你做不到。道理我都懂,只是喜欢装作不懂。就像我其实很怕疼,但喜欢装作不疼。你愿意给我希望,虽知道是假的,我也愿意去相信哥哥,我是不是很傻” 玱玹沉默了很久很久。 “小夭,你跟我回去好不好,你不想住在神农山,我们就去轵邑?” “只要你不和相柳在一起,我什么都可以答应你” 小夭笑了,笑容灿烂得晃着玱玹的眼:“哥哥,我和他种了同命连心的情人蛊,你说,我如何能舍弃了他?” “我去百黎请巫王,请他帮你解蛊,还有鄞,我们一起想办法”玱玹急切的说着。 “解不了的地上梧桐相持老,天上鹣鹣不独飞,水中鸳鸯会双死哥哥,你明白吗?” 玱玹怔怔的看着小夭,半晌后,他低声问道:“当年,你怎么给我解了蛊?既然我的可以解,那他的也一定可以解” “因为,当年你我并没有种上,山核桃没有消失” “总有办法的,小夭”玱玹以手掩面,头深深的垂了下去。 “哥哥,你走,就让我在这里自由自在的活一天算一天” 玱玹步履踉跄的朝着门口走去,在开门的那一瞬,他又回过头来,望着小夭,低声问道:“若当年,你我没有解蛊,你可愿和我一起留在神农山” 小夭微眯着眼,望着门外,似在遥想着当年的点点滴滴,眼眸中尽是怅然之色,一字一句的说道:“若没有解蛊,梅林遇刺,你我早已丧命” 玱玹走了。 那些围着酒楼的侍卫也离开了。 小夭一个人呆呆的坐在屋子里。 意映匆匆忙忙的跑进来,看到安然无恙坐得稳稳当当的小夭,拿起茶壶给自己倒了一盏茶:“你倒好,安稳得很,把我倒吓得半死。” “那你今晚多喝两杯,再压压惊”小夭回过神来,打趣道。 意映忙叫着小二上菜,小夭起身笑眯眯的给她倒酒。 意映接过酒盅开口问道:“你跟陛下说了什么了,我看他离开的时候,心情似乎很不好,脸黑得像墨” 小夭平静的喝了一口酒,嘴角上扬,淡淡的笑着:“想要的太多,所以他不快乐。” 在那之后,玱玹再没有来过清水镇。 小夭继续着平淡的生活,偶尔也会醉生梦死。 只有意映常常将战事的最新情况告诉她。据说战事进展缓慢,据说某年某日丰隆气盛,败于蓐收 小夭默默的听着,她知道,若父王有意和玱玹打下去,这场战事估计会耗时百年,玱玹也不一定有胜算 可是,这场仗打不久了 恍惚间就到了年关,恍惚间又是一年。 除夕夜,院子里早早的挂了一圈红灯笼,干枯的桃枝上小青也系上了彩绳。 大家挤在厨间欢喜的吃着团年饭,只有风清扬在嚷着要换个大宅子了,不然来年肯定挤都挤不下了。 夜里,天空飘起了雪,众人一同守岁,围炉而坐,炉子上热着香气逼人的桃花醉。 酒意正酣,意映来了,带着喜钱带着彩头,拉着小夭、云奴、鸾姐她们摇骰子。 也是出了巧,玩了一个时辰都是意映独赢。大伙正意兴阑珊之时,相柳来了。 小夭一把抓住他,拖到长几前,和意映对赌。 意映不屑的撇着嘴 众人围观,鼓劲、吆喝 大家都喝了酒,不免聒噪,叽叽喳喳的说闹着。 相柳靠在坐榻上饮着温好的酒,看着眼前的热闹,觉得陌生,也恍惚,原来人在其中,感觉是这样的,很温暖。 小夭递了块点心给他,看着他咬了一小口,突然笑着附到他耳边轻声说道:“过完年我们去百黎” “嗯?”相柳扭头望了过来。 “我想去拜祭一下爹娘,也想去见一见巫王,我可能给他惹了麻烦” 小夭垂眸看着手中的酒盅,心里却似一团理不清的丝线交织、纠缠 。 “好。”相柳握住小夭的手轻轻应道。 屋内炭火烧得正旺,突听得外面爆竹声响。众人都跑到院子里闹成一团,欢笑声不绝于耳。 小夭望着天空绽放的烟火,心中惟愿年年如意,岁岁长安。 第91章 相柳,你真是个傻子。 刚过完年,小夭就开始准备着百黎之行。 这日,小夭在医馆正和学徒们交代着一些日常用药及注意事项,就看见风清扬鬼鬼祟祟的跑了进来。 “有鬼追你?”小夭笑着问道。 风清扬也不出声,快步的走了过来,附在小夭耳边低声说道:“你猜,我刚在酒楼见到谁了?” “谁?” “要你猜啊”风清扬一脸嫌弃的模样。 “没空。” 小夭边说着手上也没停下,整理着平日常用的药方。 “你可别后悔?”风清扬转身似要急着离开。 小夭一把拉住他:“是谁?” “哼,就知道你要问。我看到涂山璟和相柳”风清扬得意的扬着头。 “他们怎么会在一起?”小夭追问道。 “那我就不知道了。” 小夭放下手中的药方,起身出门,风清扬也紧紧的跟了上来。 到了酒楼,鸾姐看见他俩,了然一笑。带着小夭上楼,指着最边上的一间厢房,努了努嘴。 小夭犹疑了一瞬,蹑手蹑脚的走了过去,趴在窗边,耳朵贴在墙上。 “陛下已悬赏重金,只为解蛊。你若能为小夭解了蛊,什么条件我们都可以谈” 小夭紧蹙着眉,想推门进去,可犹疑了片刻,还是没有动。 只听得一声轻笑,相柳清冷的声音清晰的传了出来:“不说我解不了蛊,就算我解的了,也是奇货可居,如今,也还不是谈条件的时候。” “你想怎么样,你若能护得小夭一生安稳,我愿意成全你们,可你,做得到吗?” 涂山璟的声音冷厉又诛心,小夭扶着墙壁恨恨的站在那里。 “这是我与小夭的事,与你何干?” “你” 小夭离开了,她知道涂山璟说不过相柳。她只是不知道相柳到底是怎么在想 玱玹已经动了,他定会召集全大荒有名的医师来解这情人蛊。 小夭也不知道下一步他还会做些什么,其实,都是无用功,解不了啊,他怎么就不明白呢? 小夭歪在坐榻上,靠着软枕,想来想去居然睡着了。 似乎做了个噩梦,好多的血,死了好多的人 “小夭,小夭,醒醒。” 耳边有人一直在轻声唤着她,小夭好不容易从梦魇中苏醒过来,迷蒙中就看见自己紧紧的拽着相柳的衣袖。 “梦到什么了?”相柳轻轻呵笑了一声。 “没没什么” “那我一靠近,你便拉住我不放,还哭着说”相柳微微一顿,注视着小夭。 小夭抬头望着他,心虚的问道:“我说了什么?” 相柳垂着眉眼,声音低沉:“你说,你又梦到我死了,我们甚至来不及见最后一面你还说黄泉路上太凄冷,你要陪着我” 小夭一时语塞,随手拿过一本医书遮住脸。 “那都是梦,当不得真”小夭喃喃的说道,把书偷偷的挪了一挪,用眼角余光去看他。 屋子外的光从窗棂处透进来,打在他的脸上,若明若暗,如梦如幻。 等相柳再开口的时候,语气轻缓,似带着揶揄的笑意:“我惜命得很,还不急着去走黄泉路,也不需要人陪” “我没有咒你”小夭有些懊恼,轻轻的去扯他的衣袖。 相柳定定的看着她,目光深邃。 “小夭,你突然来清水镇,又这般待我,可是因为在梦里,有所遗憾吗?” “我”小夭只觉心酸,一时无言。 小夭知道相柳一直在看着她,可她却不敢抬头去看他清亮的眼眸。她不知该怎么去跟他解释,她其实知道他的心里一直有疑问,只是他不说,也从来不问。 “你不信我?” “没有,不过随口问一句” “你今日和涂山璟见面,是故意让我听见的,对不对?”小夭恍然明白了过来,他们见面一定设了禁制,而她却偏偏听见了。 “我和他之间又没什么不可见人之事”相柳淡淡的笑着。 “你不会以为我带你去百黎,是想请巫王解蛊?”小夭急切的问道。 “若能解,就解了”相柳眉眼轻挑似不经意般说着,小夭不禁眼圈泛红。 “我带你去百黎,从不是为了解蛊” “我知道。” “你不知道!”小夭咬着唇,心下慌乱,似有着千言万语不知从何说起。 小夭努力的平复着呼吸,直勾勾的看着相柳。 “相柳,如果曾经有一个人,你宁愿一而再的舍命也要对她好,而她并没有和你在一起,也不曾回报你若有来世,再相遇,你会恨她吗?你可还愿意和她在一起” 相柳微蹙起眉,似在思索着小夭的话,而后,又笑着看了过来。 “我可是九头妖,无利不起早。若对人好,那也必然是她起初曾对我更好过。” 小夭不语,只默默的看着他,静静的等着他说下去。 “我这般惜命的人,若连命都肯给她,那也定是她给了我比命更重要的东西。” “我对她好,必是心甘情愿,她不和我在一起,那是她的选择,我恨她做什么?难道,你要我去强抢“ 相柳轻声的笑着,小夭的手握成拳,眼眸中泛起水光。 “若真有来世,我必会对她更好,让她心甘情愿的和我在一起” 小夭的泪夺眶而出,相柳一愣,走上前来:“可是,我说错了什么?” 小夭不管不顾的扑进他怀中,狠命的咬在他的肩上:“相柳,你真是个傻子!” “相柳,你怎么那么傻” 相柳伸手轻轻的将小夭环住,在她耳边低语:“也只有你会觉得九头妖是个傻子。” 小夭的脑袋在他怀中来回蹭着,低低的说着:“你就是傻” 过了许久,头顶传来相柳一声叹息,声音低哑:“小夭,你再不放手,我可” 第92章 人生苦短 年后,因辰荣军有事牵绊,行程一延再延,待小夭和相柳到达百黎之时,已是四月。 此时,百黎山中的桃花开得正盛,如火如荼,漫山遍野,如云霞般绚烂。 小夭凭借着上一世的记忆,让毛球落在了白色的祭台旁。 有巫师上前,戒备又警惕的看着小夭和相柳。 “我是赤宸的女儿西陵玖瑶,我要见巫王,劳烦代为通传。”小夭用生硬的百黎话说道。 几位巫师面露惧色,相互对望。 小夭望着远处的桃树,眼眸中微光闪烁,轻轻的吟唱起一首蛊咒歌 巫师们都惊骇敬畏的看着小夭,也有乖觉的已然转身去通知巫王。 小夭拉着相柳朝着桃花林内的绿竹楼走去,没有人阻拦。 小楼依旧完好无损,绿植环绕,鲜花绽放。似乎从来没有人离开,也似乎它一直在静静的等着主人回来。 小夭轻轻推开门,走了进去。 一切都没有改变。依旧是香案蒲团,墙上悬挂着赤宸的木雕画像,他一身红袍,脚踩大鹏,傲啸九天。 小夭回头看了相柳一眼,拉着他过来:“这是我爹” 两人一同恭敬地跪下、磕头,上香。 那瞬间,小夭恍惚觉得他们俨然是婚礼上地一对新人,在叩拜着高堂。 青竹楼外传来轻微的人声,小夭开门出去,看到一位白发苍苍的老者。 是巫王。 小夭和巫王低语了几句,巫王转身离开。 不久后,祭台方向传来低沉悠扬的吟唱 小夭倚靠在相柳怀中,望着桃花林:“相柳,我回家了若我爹娘还在那该多好” “他们在欢迎着你回家,你爹娘在天之灵也会有感知。” 相柳握住了小夭的手,更紧的将她揽在了怀中。 夜里,洗漱后,小夭坐在小楼的院子里晾头发,仰头就看到天空一轮银盘似的圆月。 她回头看着斜靠在门框上的相柳,低声说道:“巫王说今儿晚上是桃花节,我们也去凑个热闹?” 相柳侧头看着她,眼光温柔,抿了抿唇角柔声应道:“好。” 相柳用灵力催干了小夭的头发,待她换过衣裳,两人携手向着一片绯红的桃花树走去。 没有祭台,没有巫师,更没有祭祀的物品。只有一堆堆熊熊燃烧的篝火和漫山遍野盛开的桃花,无数的男男女女在篝火旁、鲜花下跳舞、吟唱 少女们唱着露骨的情歌,娇憨的述说着对情郎的不满,对面的男子急得手足无措,拼命的想着歌词,好对唱回去 小夭和相柳也坐在篝火旁,嘴角含笑的听着。小夭虽有羞意,可也觉得好玩又好笑,顺手拿起身旁的人递给她的竹筒酒,喝了一口,又递给了相柳 按照百黎的风俗,男子唱情歌是求欢,女子如果用歌声回应,就表明她愿意和她欢好 山歌声有来有回,有的姑娘刁难够了情郎,就会收下他相赠的桃花,别在鬓边,相拥着向桃林中走去。 小夭面孔发热,莫名的想起了海底的鲛人。她悄悄的打量着相柳,看他似乎正专注的饮着竹筒酒,或是有了酒意,眉尾微红 小夭望着篝火,心下早已释然。男欢女爱本就是天地间最自然的事情,只不过在百黎保留了它最本真的模样。 夜渐渐的深了,静谧的空中,闪烁着无数的星辰,犹如情人那湿润的眼眸。篝火旁的人陆陆续续的携着心上人离开,剩下的人越来越少 “我们走。”相柳牵起小夭的手,两人缓缓的走在桃林间。 绿竹楼的篱笆内不知是谁送来了一木桶的竹筒酒。 相柳提着酒上了竹楼。小夭没有进屋,坐在竹楼上,轻咬着唇,笑着伸手朝相柳要酒,相柳递给她一只竹筒。也找了张椅子,坐在她身旁。 小夭喝了两口,又把竹筒伸到相柳唇边,半个身子也顺势歪在了他的怀中。相柳揽住她的腰,就着她的手,喝了一口。 小夭借着酒意,鬼迷心窍的凑到相柳唇边,啄着他柔软温热的唇。相柳笑着躲开:“别闹,你爹娘看着呢” 小夭恨恨的看了他一眼,连喝下大半桶的酒,俨然有了几分醉意。扭头看着相柳,看他脸上也有着淡淡的红色,看起来比平日那副清冷的模样可亲得多。 双手不由的攀了过来,相柳仰着头向后躲去,没能躲开。 只能任她带着浓重的酒意的唇欺了上来,轻柔又无助的吻着他。 小夭的唇毫无章法的摩挲了半晌,刚想抬头撤开,后脑突然被一只大手摁住,退无可退。 “相唔” 相柳迎了上来,一点点,由浅及深,温柔又肆意的辗转着。 不知道过了多久,小夭只觉自己紧紧的趴在相柳怀中,被吻得浑身发软,毫无力气。 两具身体密不可分的贴在一处,迷迷糊糊间,小夭似感觉到了什么。 一瞬间脸红得似能滴出血来。 相柳也愣怔了一瞬,轻轻的把小夭放回椅子上坐好。 “相柳我” “今日的月亮真好”相柳伸手轻拭唇边,笑着说道。 小夭红着脸看着他,又忍不住凑过去,将唇贴上他的侧脸,触之即离。 相柳拿起竹筒,掩着面上的迷乱之色,似宠溺又无奈的说着:“看来,跟着九尾狐的那些年你也学了些狐狸的本事,扰人心神,却又不负责” 小夭但笑不语,歪着头,定定的看着他:“谁说我不负责,我愿意” 话还未说完,已然被竹筒堵住了嘴。 过了许久,相柳才慢慢的抬起眸,声音克制又低哑:“小夭,我们来日方长” 小夭夺下相柳手中的竹筒,蹲在他身边,望着他黝黑的眼眸,双眼迷蒙的说道:人生苦短” 第93章 都想解了我的情人蛊,我偏不让你们如愿。 漆黑的夜,漫天的繁星。 小夭沮丧的坐在竹台的地上,头轻轻的靠在相柳的膝上,无助的望着天。 她默默的胡思乱想着 已然两世,彼此温存之时,最逾矩之际也不过是亲吻拥抱。 这无关世俗礼教,只是相柳尊重也珍视她,更是给彼此留着退路。 他说,我们来日方长。可他不知道,我怕这来日方长,恐再也不会有人如他般爱我 小夭心里乱得很,从地上爬起来,叹了一口气:“明日我要去见巫王,你先自己四处逛逛” 相柳轻轻应了一声,看着小夭进屋,他又拿起了竹筒,回过头来看着远处幽深的桃林,慢慢的饮着 他何尝不明白小夭的心意,只是如今他被恩义所缚,他也想过,若有能放下一切的那一天,他必会带着她逛遍大荒的天南地北,让她依旧是初相识那不羁不惧聒噪的小医师;如果没有那一天,他也希望她能早日忘了他,快乐的活着,永远也不要为了他伤心 这一夜小夭倒也睡得香甜,等睁开眼时,发现自己身上搭着一条兽皮毯子。 她起身,看到相柳正悠闲的转动着井台边的轱辘。 “巫王让人送了早饭,他说他会在祭台下等你。”相柳看着小夭淡淡的说道。 “好。” 小夭洗漱后,胡乱的扒拉了几口早饭,和相柳打了声招呼,匆匆出门。 毛球在空中轻啸,相柳瞟了一眼,没有理它。径直走上高处,遥遥的望着远处山坡上的桃林。 巫王静坐在桃花树下的摇椅上闲适的晒着太阳,小夭正快步地赶过去。 祭台不远处是连绵起伏的大山,另一侧则是笔直的悬崖。桃花若霞,野花也灿烂,可相柳的心却莫名的静不下来。 他似漫不经心的穿梭在桃林中,任花瓣凌乱的落在肩头。 小夭一直没有来找他,直到正午,巫王派人来叫他去用饭。 案几就摆放在祭台旁的桃花树下,饭菜都已上齐,只有巫王陪着他们一起。 相柳看着小夭正静静的望着他,满眼都是笑,满眼都是他,心里一暖,垂下眸来。 案几上放着两盏酒,酒中似漾着粉色的桃花,又似浸着淡淡的血色。 小夭举杯送到相柳的唇边,相柳凝神看了一瞬,什么都没说也什么都没问,一口饮尽。 小夭也一口饮尽了杯中酒,笑着问道:“你也不问问喝的是什么,若我要害你,你可会后悔?” 相柳挑眉轻笑,看着她,淡淡的说道:“不悔。” 再度凝目,此时相柳才发现,小夭不知何时已红了眼眶,就像个受尽委屈的孩子,昂着头,强撑着笑。 “小夭”相柳疑惑的上前。 小夭挽起衣袖,光洁的手腕上有一道隐隐的血线,银色的月牙旁渐渐的显现出一朵血色的桃花。 “成了。”巫王的声音很轻,在耀眼的阳光下却无由的让人觉得沉重。 “这是什么?”相柳问道,清冷平和的脸上添了几丝慌乱。 “桃花咒。”小夭看着他,温柔地让相柳不知所措。 “都想解了我的情人蛊,我偏不让你们如愿今日,我爹娘在上,日月为鉴,我诅咒了我自己,若来日相柳死,我必也万毒攻心,与尔同归” “胡闹!”一声厉喝,桃林簌簌作响,案几茶饭皆翻倒在地,相柳的衣衫似被风吹得鼓起,他的手微微的发颤。 巫王面有不忍,摇着头,想要退到桃花树后。 相柳慌乱的一把抓住巫王的手,急切的问道:“怎么解,你帮她解开,我什么条件都可以答应你” “公子,你喝下血酒的那一刻,此咒已无解。姑娘的心意,你也该明白,此生你们必是拴在一起了“ 相柳无力的松开巫王的手,眼中有着绝望之色。 “你是不是喝酒喝傻了,我说不定哪天就死了,我是九头妖,我就是死,也不需要你来陪”相柳双眸赤红,胸膛剧烈的起伏着。 小夭凑过来,想抱住他,被他一把推开。 小夭又凑上来,可怜巴巴的看着他,小心翼翼的用手去环住他的腰:“本来就有情人蛊,再多一个又何妨?” 相柳扭过头,不看她,只是有一滴泪却怎么也忍不住,从眼角悄然的滑落。 她想来百黎,他就陪她来了,他不闻不问,并不是他不在乎。他虽是妖,他也有心,他也会怕,怕失望,怕心痛可她竟然那么傻 “相柳,你别怕,大不了就是一死。此生,我绝不会让你孤身赴死,我给你作伴,我们都不会孤单我就是要让他们都知道,我西陵玖瑶心悦之人只有你绝无旁人,此生此世,来生来世皆是如此” 小夭窝在相柳胸前,踮起脚去蹭他的脸。相柳终于抱住了她,似有凉意落在了她的脸颊。 小夭想抬头去看他的脸,却被他的手将头重重的摁在了怀中。 巫王心情沉重的看着他们,又对不远处眺望着的人群挥了挥手,让大家都安静的离开。 “咕噜”小夭的肚子饿得叫了起来,她红着脸从相柳的怀中挣了出来,低着眉小声说道:“我饿了,我早上就没有吃饱,你中午又没让我吃饭” “你先坐着,我去找巫王。”相柳看着她,眼底透着温柔。 很快,巫王又派人整了一桌饭菜过来,依旧放在桃花树荫下,小夭坐在巫王的摇椅上,任和煦的光照在身上。此时此刻,她觉得身心舒展,百黎之行已然圆满,这世间,相柳俨然已是她最亲密的人。 就算他能解蛊又如何,他又解不了我的桃花咒。 小夭想着想着,不禁心情大好,连着扒完了两碗饭,相柳倒了一盏茶递过去。 “相柳,我们明日回清水镇?” 第94章 我们成亲吧! 听闻他们第二天就要回清水镇,巫王连夜送过来一包山菌,小夭小心翼翼地把它接过来。 巫王眼神凝重的注视着小夭。 看着眼前白发苍苍的老人,也不知是否还有再见之日?小夭弯腰行礼,被巫王一把拦住。 “姑娘,百黎族能力有限,但为了姑娘平安,必是在所不惜。姑娘,珍重!“ 巫王行礼后转身离开,小夭看着老人步履蹒跚的远去,看着漫天的桃花,喉咙发紧:“多谢” 相柳看着小夭收拾着山菌,扫了一眼,也没有问,安静的坐在竹台上。 等小夭忙完,她环顾着屋内的景况,又静静的看了一瞬赤宸的木雕画像,脸上莫名的浮上一层粉红,双眸盈盈有着月华般的光芒。 她走过去,蹲在相柳的膝边,双手扶着他的膝盖,头微微的扬起:“相柳,我如今有一点点后悔?” “悔什么?”相柳的手覆在她的手上,轻轻的问道。 “那日,我在山上,就该再我不该放任你一直瞻前顾后,我们该活在当下。所以,我想” 小夭吞吞吐吐的说着,一张脸胀得通红。 “想什么?”相柳含着笑意,耐心的听着。 “我们成亲!”似是怕被相柳拒绝,又像似给自己壮胆,小夭很高声的说着:“是你说的,我们再不分离的” 相柳看着眼前脸颊通红,双眸灿若星光的小夭,没有犹疑,也没有沉默,伸手抚着她鬓边垂下的发梢,笑着点头:“好。” 小夭欣喜的瞪大了眼睛,喜悦之情无以言表,她开心的扑了上去,一把抱住了相柳。 “我还以为”小夭边说边忍不住的笑。 相柳低头看着怀中蹭来蹭去的小夭,双眉微皱眼神复杂的看着她,微微叹了一声:“这两日你闹的惊吓还少吗,我也该慢慢习惯了” 小夭心虚的低下了头。 心里想着,自己这差不多两百年的心路历程,在相柳眼中却是不久之前还在和涂山璟不清不楚,继而又昭告天下要嫁给赤水丰隆,后来突然就毁了婚,不管不顾的扑向了他。 这是不是一环扣着一环太过怪异,让人无法理解 小夭长吁了一口气,紧紧的握住相柳的手:“不管你信不信,我已经活了一世,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我回到了如今,让我们还来得及” “那一世,我死了?”相柳微微的笑着,似乎说着毫不相干旁人的事。 “嗯”小夭艰难的点了点头。 “那些年你过得可还好?” “不好一直都睡不好我制毒会想你射箭也会想你天上的明月都会让我想起你”小夭眼圈发红,盯着相柳。 “没有你的日子,我怎么会过得好” 相柳没有说话,四目相对良久,小夭看到他的眼尾渐渐的发红。他似乎在心疼,却没有说一句话。他微微用力,将小夭揽过来,扣在怀中。两人紧密的贴在了一起,呼吸交融。 “相柳,我如今只有你了,这一世,我跟自己说过,无论如何,我都要和你在一起,不管将来” 相柳的手轻抚上小夭的脸,气息不稳。他漆黑的眼眸看着小夭的眼睛,手慢慢的移向脑后,温热的唇微颤又急切的吻了下来。 没有了平日的克制,也早失了他一贯的沉稳,相柳炙热的双唇让小夭的心落到了实处,眼眸里泛起了水光。 终于和他直白又清楚的说明了一切,他也终于相信不管是上一世还是这一世,他都在我心里,而我也只爱过他 他也没有多问上一世究竟发生了些什么,他问的只是我过得好不好 多少年的隐忍、委屈、多少年的误解和蹉跎,在这一刻皆化为了乌有。 小夭专注的回应着他,唇齿交缠间似在共同品尝着世间的欢喜与美好。 过了许久,两人停了下来,额头相抵,眉目含情,相柳眉目间的冰雪早融化成了涓涓细流 小夭面有羞色,目不转睛的看着眼前人。心中的喜悦与激动都在隐藏不住的雀跃的心跳里。 她知道,相柳虽然不爱笑,总冷着一张脸,也不爱表达,说不出动听的情话,可他内心深处却是一个柔软又温柔的人。 他这一生,经历了太多常人想都不敢想的黑暗又残酷的时光,但他在面对一点点的善意和温暖的时候,依然选择了接受与回应。 他的人生该灿若星辰,不该隐于黑暗,他值得世间所有的美好 两人在赤宸的画像前郑重的叩拜、上香,携手起身。 那一夜的月光皎洁,映在桃花树的花蕊上,隐隐的耀着圣洁的光。 第二天的清晨,璀璨的朝阳划开了依稀的云雾,散漫的落在了院子里。 小夭坐在雕背上,俯视着百黎的山峦河流、还有那漫天的桃花林,不自觉的用力抓紧了相柳的手。 “你若想来,我们随时都可以来”相柳扶住小夭的头,让她静静的靠在肩上。 “好。” 小夭扭头看着相柳,嘴角微弯,心里默默的念叨着:我们终于要成亲了,真好。 相柳看着她,眼眸微垂,唇角上勾,轻松又惬意的笑自然的涌上了脸。 “相柳” “嗯。” “成婚我要大办” “好。” “成婚那日,我要席开百桌,让天下皆知” 小夭听得耳边一声轻笑:“我们有没有那么多朋友?” 好像是没有,确实是没有,小夭蹙着眉,掰着手指使劲的想。 好像三桌都不用 “罢了,就让酒楼开上三天流水席,宴请天下客我有你就够了” 小夭咬着唇偏着头,笑盈盈的望着相柳。 “那我们成婚也要闹上三天” 相柳扶额偷笑:“都依你” 第95章 义父,什么是爱? 毛球稳稳的落在了清水镇。 相柳送小夭到了院子门口,轻声说道:“我先回去,跟义父说一声。” 小夭伸手握住他的手,眼中有光,期盼的看着他:“已经说好的事,可不许再反悔。” “好。”相柳点头,他在笑。 “成亲后,我们日日都要在一起,我同你说话,我同你笑,我会一直一直像如今这般的喜欢你”小夭羞红了脸,微低着头,声音低得几不可闻。 相柳漆黑的瞳仁里晃动着小夭的影子,眉眼温柔,微微用力回握住小夭的手:“我记住了” 回到山上,相柳没有回自己的屋子,直接去找了洪江。 进屋,行礼后,洪江上下打量着他:“回来了?”边指了指旁边的榻让他坐下。 “嗯。”相柳边应着边点了下头。 “有话要跟我说?”洪江见相柳神色凝重,开口问道。 “义父,我要成亲了。” 洪江闻言,沉默了片刻,探究的看向他:“想清楚了?” “想清楚了。” “她可是玱玹的妹妹” 相柳微顿一瞬,望着洪江,郑重的说道:“她已经离开神农山了。” 听到相柳的回答,洪江淡淡的一笑,不置可否。 “那可是骨肉至亲,来日必有一战,你说,她会选你还是玱玹?” 相柳又沉默了一下,抬起头,目光中有着些许的迷茫,更多的却是不舍:“我不计较,我在一日就护她一日。” 洪江微微皱眉,又问了一句:“你可是真心爱上了这个姑娘?” “我”相柳有些犹疑的望着远处,又困惑的看向洪江:“我不知道,当年我舍不得她死,我答应了她,种了情人蛊” 洪江看着相柳的样子,一时无语,把玩了一会案几上的茶盏,方才说道:“能让你不忍心,下不了手,那你必是爱上她了。” “义父,什么是爱?” 洪江愣住了,有些发怔。 “我想看她笑,我看不得她哭,我想和她在一起,可又怕她会死这算吗?”相柳自嘲的笑着。 洪江定了定神,看着困惑的相柳,心里一软,已然明白他为何会有这样的疑问。 在这几百年的时光里,没有人告诉过他如何去爱他人;也没有任何一个人给过他真正义无反顾、坚定的毫无保留、长长久久的爱 我给予他的父爱又何尝纯粹,需要他用血用命来报答 防风邶的母亲、防风家的子弟以及山上这些袍泽,还有他遇到的各型各色的人,都只能算是他生命中的过客 他在人世间穿梭,感受着风雨沧桑,也看到了世事险恶;他学会了逢场作戏、学会了冷酷无情;他走遍大荒,也看到了不同的风景,但是他从未体验过坚定、长久的爱意。 他是个不懂爱的孩子,他不知道将自己的这些情愫应该归纳于哪一种情感的范畴里。 “这么多年,你也遇到过那么多的人,若换成别人,你可愿意种下这蛊?”洪江叹了一声,问道。 相柳微蹙着眉,似乎在思考,并且思考了很久。洪江一直静静的坐在一旁,没有催他。 “不会,因为只有她不怕我,她愿意同我说话,她担忧我的生死只有她” 洪江深深的看着相柳,话已至此,也没有什么好说的了:“婚事交给赵赫来操持。” “不用。”相柳淡淡的答道。 “怎么不用,她毕竟是赤宸的女儿,不要委屈了她日子你们自己定,其他的我会吩咐下去” 看着相柳行礼告退出去,洪江心里一时百感交集,五味杂陈。 他也不知道,自己究竟该如何做。往事会不会重演,此时此刻,谁都不会知道 该阻止还是该祝福,或者任他去,儿孙自有儿孙福 心里虽七上八下的纠结着,洪江也没忘立即传了赵赫进来,两人坐在那里,一个说一个记,来来去去就是一个下午。 相柳早已下山,去找小夭,告诉她义父的安排。 “日子让我们定?”小夭激动又雀跃“你觉得哪一天好?”笑盈盈的望着相柳。 相柳刚想开口,小夭又说话了:“其实,也不用搞得太复杂,简简单单就好,我这里其实什么都有若住你那边也好置办”小夭边说边偷偷抬眼含羞带怯的瞟着相柳。 相柳没有说话,只是伸出手,轻轻的摸了摸她的头。 “两个月后或者三个月也可以,再不能拖了”小夭拉着相柳的衣袖轻轻的晃着。 “义父说,不能委屈了你” “不委屈。”小夭伸手去掩相柳的嘴:“一点都不委屈。” 她根本没看到身后的云奴皱眉咧嘴恨不能过来捂住她的嘴的样子。 “或者我们把两边的屋子都装饰一下,来日想住哪一边都可以\" “好。”相柳觉得自己好像没有机会说话,好像也不需要他说什么。有一个人愿意为他操心,有一个人是真心实意且迫切的想和他在一起,这样的感觉,真好。 “那我们就分工,好不好,屋子的修葺装饰,你有空就来盯着,你想怎么弄都可以。我嘛,就负责采买成亲需要用的东西” “你若没空也不要紧,我还有云奴、苗圃她们可以帮我” “我也要和赵大哥合计合计,好定下日子,我好下帖子对了,意映也可以来帮忙” 小夭边说边拉着相柳在院子里坐下,双眸热切的看着他:“你有想要的东西吗,你若想买什么,你都要告诉我” “我什么都不需要,有你就够了” 第96章 谁同意她成亲了 小夭正和相柳坐在桃树下,情意绵绵,突听到轻叩院门的声音,抬头,意映正饶有兴致的看着他们。 “快进来。”小夭扬了扬手,语音轻快。 “若你们有事,我回头再来。”意映扶着门框站着。 云奴走过去拉了她一把:“小姐要成亲了,既然来了,正好帮她参谋参谋。” “不是才回来吗,这么急”意映一脸意味深长的笑容。 相柳的眼角余光扫了过来,意映及时的闭上了嘴,老老实实的搬了张椅子坐在了小夭身旁。 “那我先回去,明日带赵赫过来。”相柳淡淡的说道。 “好。” 看着相柳一步步走远,小夭好半天都没有回过神来。 意映一巴掌拍上她的肩:“别发痴了,说正事,婚事准备怎么办” 两个人埋着头商量了大半晌,小夭的意思是简办。 意映还在同她争执,小夭看着她淡然的笑着:“婚礼是给别人看的,过日子的还是我和他,这不过是一个告知众人的仪式,我并不在乎它隆重或简单,我在乎的是和我相守一生的人。婚礼要热闹,却不必奢华” 在身边人的帮助下,婚事开始热火朝天的筹备了起来。 赵赫把宝柱屋子旁边的院子也买了下来,打通修葺 小夭原本说大可不必,两个人那个屋子完全就够了。赵赫一脸认真的看着她:“这是将军的心意,如今是两个人,将来呢,孩子多了怎么住,还不如一步到位” 小夭一时语塞,脸如火烧,红霞一片。 相柳环着手,靠着门,低头轻笑。小夭回过头,狠狠的瞪了他一眼。却看见回春堂门口,桑甜儿正扶着椅子颤巍巍的站着,直勾勾的看着她。 小夭愉悦的朝着她笑,看到她也在笑,只是笑着笑着有一行清泪从那张布满沟壑的脸上滑落 赵赫的办事能力超强,屋子在他的监工督促下,在两个月的时间里,完全的改头换面了。 也不知是他还是相柳的主意,院子里搭了凉棚,添置了躺椅还有摇椅,旁边还置放着小巧的案几,好看的茶具。 靠窗的坐榻上都放置着软枕靠垫,案几上居然有一只精致的花瓶只是小夭觉得卧房里的睡榻好似也太大了些。 她看了一眼,莫名的就红了脸。 小夭每天也在忙进忙出的采买着东西,每天买完回来,总会发现还有其他的东西要买,前前后后又花了月余。 忙完这一切,小夭觉得已经万事俱备,婚礼已经可以提上日程。 那一天,小夭累了在酒楼歇脚,边吃着点心边在心里琢磨着。 中秋有明月,万家皆团圆。这必定是个好日子,就它,八月十五,是我们的良辰吉日。 她知会了相柳一声,又告知了身边的众人。 鸾姐和云奴只掩着嘴笑,风清扬嫌弃的撇了撇嘴,苗圃一脸的平静,唯有左耳的喜悦都铺满在脸上。 小夭才不管他们,他们说她恨嫁又如何,她就是想嫁 从那日开始,她又开始着手去写请柬。 收到请柬之人并不一定要到场,但是他必须知道,我要成亲了。 幸福太不易,如历经了万难,若有人要破坏它,我又怎么会手软小夭在心里暗暗的想着,嘴边不禁透出一丝冷厉的笑。 第一张请柬肯定是写给父王,这世上他是不多的真心爱我之人 第二张请柬给王母,她是个好人 还有獙君、烈阳、离戎妃、意映 写着写着,小夭自己笑了起来,好像最多两三桌就够了,那一天某个人居然想着宴开百席,是乐傻了 已经和鸾姐说过了,酒楼开三天的流水席,入者皆是客 小夭停住了笔,咬着笔头,一脸的凝重。 神农山,玱玹 父王的请柬她交给了云奴,玉山的请柬交给了左耳,神农山上的请柬她给了苗圃 送出去了小夭也就不肯再放在心上,这几日,意映正赶着她试嫁衣,定宴席的菜式,还有好多开心的事等着她 高辛王是最先收到请柬的人。看清楚内容的那一刻,他的脸明显的黑沉下来。 蓐收在一旁垂眸看着,不敢吭声。 “小夭要成亲了。”高辛王开了口,声音低沉。 “哦。”蓐收平静如水。 “你也不问问她要嫁给谁?”高辛王冷哼了一声。 “反正不是嫁给我,问她作甚”蓐收笑着反问了一句。 高辛王随手拿起案几上的兵书砸了过去,蓐收侧身避过,又捡起医书呈了上去。 旁边的侍从连忙接过,小心的放在案几的角落。 高辛王深深的叹了一口气,起身,背着手朝着殿门处走去,望着清水镇的方向。 玉山。 王母收到请柬,淡淡的看了一眼,没有说话。 獙君却是握着请柬看了一遍又一遍,胸膛起伏不定,呼吸也快了几分。 只有烈阳,这几百年来,还从未有人给他送过请柬。如今,偏又是小夭,他欢喜都欢喜不过来,咬着请柬,在空中突上,突又俯冲 獙君一脸忧伤的看着这个傻子 而神农山上,苗圃到的那一刻,玱玹正好在。 苗圃呈上请柬的那一瞬,手微微的颤着。玱玹冷眼扫过,苗圃忙垂眸低头。 听得一声瓷器坠地的声响,碎片四处飞散,苗圃不迭的后退,想着能否隐身而出。 “谁同意她成亲了,可有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尽胡闹,在天下人眼里,这叫无媒苟合,做不得数!” 玱玹虽穿着常服,束着发冠,如富贵人家的闲散公子,可眉眼之间,举手投足都透着君王一言定生死的威严 “玱玹。“老轩辕王温和的叫了一声,玱玹默默的坐下,拿起请柬扔到了远远的角落里。 第97章 竟然是他.....果然是他 玱玹呆怔的坐着,苗圃趁机退下了。 屋子里寂静得能听到飞蝇振翅的声音。 老轩辕王似望着远处,眼中却又一片虚无。 “你既做了君王,受的是天下人的供养,那担起的也必是天下人的责任。岂可执着于情爱,为一人,弃万万人” 玱玹没有说话,抿着唇,紧紧的握着拳。 老轩辕王叹了一声,推门出去,默默的走到章莪殿前,怅然的站了许久 那一日,小夭和相柳牵着手从新房子里出来。已近黄昏,日头渐渐的沉了下去,淡淡的橘黄色的光辉散落在街头巷尾,竟也有着一种别样的温柔。 “小夭。” 不远处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 小夭抬眸望过去,居然是蓐收。 “你怎么来了,可是父王有事?”小夭拉着相柳快步的走过去,问道。 “陛下想见你。”蓐收看了相柳一眼,微微颔首,相柳回礼。 “好。”小夭笑着应道:“现在就走?” “此地我不宜久留,你若方便,可即刻起身。” 小夭回头看着相柳,感觉到指尖被他用力的握紧,笑着去掰他的手:“我去去就回,你别担心。” 蓐收乖觉的转过身去,不看他们。 “我陪你去。” “不用,你安心地在家等我,等我回来。”小夭伸手抚过他的脸,堆起满脸的笑,只为他安心。 五神山。 蓐收直接带着小夭来到了高辛王起居的梓馨殿。 走进正殿,高辛王靠躺在玉榻上,满头的白发,额头和眼角的皱纹清晰可见。 虽早就知道会是这样的景况,小夭心内还是难免黯然。 小夭跪下行礼,高辛王挥了下手,所有的侍者尽皆退去,殿内只剩下蓐收垂手静立一旁。 “小夭,过来,让父王看看。”高辛王朝着小夭伸手,小夭忙起身握住,坐到榻边的小凳上。 刚坐定,高辛王便开了口。 “小夭。“他唤了一声,脸上挂着揶揄的笑意,“你要成亲了?” 小时候,高辛王就惯爱逗她,小夭早就习惯了,才不会害臊呢,于是她极其的理直气壮:“是啊!” 高辛王摸了摸小夭的头:“可是两情相悦?” 在高辛王的注视下,小夭咬着唇难得的感到了几分脸热,垂下眸使劲的点头。 “呵竟然是他果然是他当年,父王就觉得你的小镜子不简单。不是说就是一个不算朋友的朋友吗?” “那都是好久以前了,不是又过了这些年么”小夭心虚的辩解着,抬头偷瞟了高辛王一眼,看他眼尾有着淡淡的笑意,心里也松了一口气。 要笑就笑好了,没关系,我大方着呢,反正最后,我能成亲就行。小夭心里想着。 “你可还记得当年父王说过的话?” “记得。”小夭对视着高辛王看过来的眼睛,没有回避。 “想清楚了?不悔?” “父王,你相信我,此生我绝不会后悔。” 看着小夭发亮的眼眸,坚毅的神情,高辛王有一瞬间的恍惚。 他想起了阿珩,想起了小夭的娘,心里酸楚又难过,却也不知如何是好。 罢了,罢了,他连阿念都没能拗过,小夭又怎么会为了他的几句话就改变了心意。儿孙自有儿孙福,随她去! “父王不会去观礼,嫁妆我会让他们挑拣些实用的让蓐收给你送过去,你成亲那日就让蓐收去” 蓐收瞪大了眼睛,望着眼前父女情深的两个人,张了张嘴,终又咽了回去。 小夭正欲说话,突然发现自己似乎动不了,而高辛王坐起,手贴在了小夭的后心上,开始不管不顾的给她输入灵力。 蓐收向前走了两步,又停在了那里,双眼焦灼。 小夭想叫,可被施了禁制术,只能如木桩一般,呆呆的坐着,脸孔胀得通红,眼泪簌簌的落下来。 似乎过了很久,久到小夭觉得呼吸都不畅了的时候,高辛王软软的向玉榻倒去。 “陛下。”蓐收冲上前,一把扶住高辛王,缓缓的把他放下。 “父王,你”小夭终于能发声了,却又哽在那里,说不出话来。 “如今父王也没有什么可以给你了只望来日你可以自保”高辛王断断续续的说着,声音里隐隐的发着颤。 “父王”小夭拉住他的手,跪了下去,泪如雨下。 “你回去,要成亲了,事情必然也多,父王帮不了你了你也要记住,你终还是我的女儿,何时何地都不要委屈了自己,再不济,你还有父王“ ”我知道父王,让我陪你几日,你的身体” “不用担心我,五神山上多的是灵药” 小夭走了,被高辛王下令命蓐收送走。 回去的路上,晚风和煦,吹动着天空的云彩,天上已经有了星星,一点一点,闪烁着微光,似在尽力照亮夜归人的路。 小夭没有说话,蓐收也没有说话。 小夭觉得心事沉沉,似有一块巨石压在了胸口。 云辇停在了小夭的院子门口,目送着蓐收走远,渐渐没了踪迹,小夭却不想进去。 今夜的月光如水,滴滴答答的落在青石板路上,也如离人的泪,斑驳又凄凉。 她朝着新房走去,远远的就看到了烛光。 还过几日,距离成婚就只剩一个月了,按照习俗,两人不该再见。 云奴、苗圃还有意映都再三叮嘱着她,只有鸾姐在一旁好笑,她说:“妖怪为何要遵守神族的规定?” 她的话连意映都问住了。 是啊,为何会有如此怪异的习俗,心悦之人不该日日相亲相见吗? 小夭微笑,她已看见院子中央,相柳长身玉立,黑眸微沉,双唇微微的抿着,让人在夜色里看不清他此时的情绪。 小夭笑着向他伸出了手,看着他走过来,修长的手指穿过她的指缝,紧紧握住,似乎不肯再给她任何退却的机会。 第98章 一拜天地,日月共鉴,白首之盟 日子过得真慢啊,一天一天又一天。 终于到了小夭挑选的黄道吉日,八月十五,她终于要成亲了。 这一日,看似和平日也没有什么不同,一样的日头一样的风。 只有院子里红彤彤一片,处处张灯结彩,连桃树上都被小青细细的绑了红绸。 这一天,小夭发出的请柬似乎也只有清水镇上的人来了。 连离戎妃都不敢来。 似乎在大荒,反对小夭和九命相柳成婚已经成为大多数人心照不宣的选择 离戎昶代替离戎妃几日前的夜里,悄悄的猫过来送礼,嘴上说着歉意,不迭的弯腰赔罪行礼 蓐收也是趁着夜色迷蒙送了嫁妆过来 这一切,小夭都没有放在心上。 眼下,让她犯愁的是她的喜服,腰身掐得太紧,让她觉得勒得慌。 她虽一再说着一切从简,可意映还是花重金请来了大荒中最有名的绣娘。 红艳艳的喜服上,刺绣栩栩如生。举手抬足间似流动着如水的光泽,紧束的腰带上偏还缝制着许多串珍珠制成的流苏。 小夭看着铜镜里的自己,一举一动,摇曳生姿,便也信了意映的鬼话,这样的日子就算要提着一口气,就算是一直要挺直了腰板,为了这身能晃瞎人眼的喜服也是值得。 在清水镇,出嫁女该是娘亲梳头。 意映想来想去,明察暗访的给小夭请来了一位福寿双全的老婆婆。 小夭端坐在铜镜前,看着颤巍巍的老人举着梳子,边梳边吟唱着:“一梳梳到尾,举案又齐眉;二梳梳到尾,比翼共双飞;三梳梳到尾,永结同心佩” 举案又齐眉、比翼共双飞、永结同心佩小夭在心底重复着,眼中不禁有了泪光。 “姑奶奶,这可不是哭的时候”意映边说边递了块帕子过来。 苗圃忙过来梳妆。 铜镜里的美人,浓墨一般的青丝上盘了满头的珠翠,金丝的凤冠熠熠生辉 “是不是太夸张了?”小夭回头望着意映,指了指自己的头。 “哪里夸张了,如果不是时间太赶,我还能给你置办更好的,防风氏又不是给不起”意映双手环胸,歪着头打量着小夭。 “经我一捯饬,也还算有几分姿色,勉强也能配得上我二哥” 意映话音未落,一个帕子就劈头盖脸的砸了过来。 “还防风氏,现在防风氏谁还记得你” “还闹,迎亲的轿子都到门口了。”鸾姐快步的走进来,笑着说道。 鸾姐和意映一起为小夭披上了红盖头,小心翼翼的扶着她的手,一步一步的将她送上花轿。 “就在对面,为什么还要搞个轿子,走过去不就完了”风清扬在一边嘀咕,被意映一声“滚”吼得没了声响,小夭捏了捏意映的手,偷偷的笑。 花轿落在了院子里,轿帘被掀开,苗圃和云奴扶着小夭下轿。有一只手伸过来握住了她的手,隔着盖头她急切的想看看眼前人,她伸手想去扯,被一旁的不知谁按住了手。 小夭跟着他慢慢的走着,她似听见了獙君的声音,还有烈阳,好似还有着蓐收,他们怎么比她还来得早 小夭被牵着去拜堂,她也曾问过鸾姐,若没有长辈在场,这又该如何去拜? 鸾姐也说不清楚,想着连她都不知道的事,小夭觉得也没必要纠结,总不过就是个心意,有心即可。 领着他们拜堂的居然是赵赫,小夭听到他响亮的声音在耳边回荡: 一拜天地,日月共鉴,白首之盟; 二拜高堂,两姓之好,缔结良缘; 小夭感觉到相柳似牵着她,向虚空处行礼。小夭恭敬又郑重的跪下,希望着她的爹娘,在冥冥之中,能受了他们这一礼 夫妻对拜,嘉礼初成。 在行对拜之礼时,小夭看到相柳掩在袖子下的手隐隐的发着颤,她忍不住伸出手掌,轻轻的覆在他的手背上,相柳回握住她,两人的手心都有了汗。 之后,小夭被送入了洞房。 几次三番小夭欲掀了盖头出去瞧瞧,都被苗圃和云奴制住了。只能百无聊赖的坐在榻上,低头垂眸把玩着手指。 听得门咯吱一响,小夭心里莫名的一紧,下意识的直起了身子,端正的坐好。 复又听得隐隐的笑声,小夭气不过,想随手抓点什么扔过去,可除了头顶的盖头她什么也抓不到。 “等急了,我二哥还在喝酒呢。”意映边说边不知从哪里摸出个小玉瓶塞到小夭手中,又鬼祟的附到小夭耳边低语:“如果你怕痛,把这东西放进合欢酒里,和二哥一起喝掉就行” 小夭也不语,打开玉瓶,放在鼻子下面嗅了一嗅,伸出手去捉意映的手,咬牙切齿的说道:“我会告诉你二哥,这是你送他的大礼” “哎,别呀,我拿走行了。”意映伸手去抢,小夭一躲,把小玉瓶塞到了袖子里。 “就知道你舍不得,这可是好东西” “这是罪证” “涂山氏送了礼,你可知道,送了大礼”意映笑着说道。 “不收。” “你是傻,为什么不收,这叫一个愿打一个愿挨,我已经帮你收下了。” 小夭叹了一口气,她也知道和意映说不清楚,今日她也懒得为这点小事坏了心情。 两人正在闲话,门却突然开了,好似有一堆人涌了进来。 小夭有些慌神,她原以为还要等上些时候。 这么多人,难道要来闹洞房吗? 正在小夭心乱得似要蹦出来时,突听得风清扬的声音:“意映小姐撒钱了,大家快去前堂领” 小夭也好似听到哗啦啦银钱落地的声音。 屋子里一下就安静了下来。 而相柳,似乎直直的朝着她走了过来。 盖头落下的那一刻,小夭抬起了头,盈盈的烛光映照着相柳身上红色的婚服,似有着潋滟的波光,干净整齐的眉眼汪着柔和的水气,好看得像妖孽。 第99章 小夭,你就是我的月亮..... 相柳进来后,苗圃和云奴无声无息的退了出去。 屋子里只剩下他们两个人。 可小夭就是觉得周遭的温度突然就高了起来。 相柳伸出手,小夭握住,一种奇妙的感觉在身体里蔓延。 小夭觉得自己似乎远比想象中更要熟悉他。 须臾之间,相柳稍一用力,将小夭拉了起来,脸颊似不经意的擦过小夭的鬓角。 “烈阳闹着要你敬酒,我说我来叫你”耳畔浮动着温热的呼吸,相柳的气息肆无忌惮的笼了过来,撩拨得小夭的脸刷的就发了烫。 突然就被圈在了怀中,小夭下意识的挣扎,却被箍得更紧。 “小夭,你要去吗?”相柳在轻笑,笑声很愉悦。伴着笑声的是落在小夭耳垂边相柳指腹的炙热,小夭的心跳随之莫名的加快。 小夭还未开口,头顶的凤冠就被相柳轻轻的取了下来,发簪、步摇都被他随手扔在了妆台上。 “不是要去敬酒吗” 小夭红着面孔盯着他的眼眸,双手自然而然的攀上了他的脖颈。 相柳垂眸看着她,抬手摩挲着她的脸,目光柔软,眼尾泛红:“不是还有两日么,不着急” 那清冷如画的眉眼间,此刻染上了情愫的颜色,温热的唇在小夭的唇角边拂过,嗓音喑哑又平添了几分勾人:“小夭” 小夭觉得自己好似喝了意映的春酒,浑身发软,说不出话来。 那一瞬间,她突然很想亲他,想要他这一世平安喜乐,想和他一起看月亮,想和他过安乐无忧的日子 她也想起海底三十七年那白色的海贝 她拽住相柳的前襟,凑上去热切的吻住了他。 欲色如星火燎原 不知何时,两人已经倒在了榻上。 相柳微撑起身,看着身下绵软而又动情的小夭,轻柔的覆上去,吻着她的眼睛,吻着她的额头,像那林间的小兽,小心翼翼的舔舐着得之不易的珍宝 “相柳” 小夭动情的唤着他,用力的抱住他的腰,亲昵的蹭着他 烛光摇曳,月影交叠。 皎洁的明月下,似突起了一阵暖风。 风声徐徐的闯入林叶之间,树干与风影无声的交缠,树叶簌簌的声响仿佛是最动听的夜曲,偏还衬着最美的月光 那一夜,他们忘了喝合卺酒 那一夜,小夭告诉自己,我们不需要他人评判和见证。在这天地之间,自有山水为凭,日月为证。 那一夜,她抱着相柳的腰,在他耳边低语:“今许良人,必执手同行。朝朝暮暮,永不分离” 第二日,蓐收已经走了。只剩下别扭的烈阳和平静的獙君还有着清水镇的众人。 小夭拉着相柳行礼,烈阳扭过头去,鼻孔里还轻轻的哼了一声。 “好啦,好啦,给你赔罪来了,我先饮三杯”小夭扯着烈阳的衣袖,好声好气的哄着。 小夭拿起酒盏,昂着头,面不改色的灌了三杯,相柳也陪饮了三杯。 小夭饮尽杯中酒,放下酒盏之时,鬓角边有碎发垂落,粉色的面颊上似有着儿时的娇憨。獙君心里微痛,拉着烈阳饮尽了小夭他们的敬酒。 獙君走到相柳面前,郑重的说道:“我就把小夭交给你了。” 相柳俯身行揖礼。 獙君和烈阳没有久留,走的时候,獙君双眼微红,嘴唇颤动着,似有着千言万语想交代,可最终却又没有说出话来 小夭和相柳牵着手在院门口目送着他们远去。她扭头,看到相柳正微笑着看着她,心里一暖,头轻轻的靠在他的肩上,从今往后,他就是她至亲的人 院子里赵赫带着他那帮子袍泽兄弟、小青带着学徒们,还有着意映、风清扬他们又闹了两日。 等到那日,众人吃过晚饭,又说了一箩筐恭喜的话,又待云奴和苗圃收拾完院子,轻手轻脚的带上院门离开,院子里一下子就寂静了下来。 摇椅旁的案几上正煮着茶水,咕咕的冒着泡,淡淡的清香随风在鼻尖萦绕,云奴还贴心的放了几块小点心。 相柳惬意的靠在躺椅上,小夭窝在他的怀中,两人抬头看着天空的朗月。 “相柳,你知道,一个人为什么会感受到孤单和寂寞吗?”小夭边把玩着相柳的头发边说道。 相柳一愣,思索了片刻,答道:“不知。” “我也想了很久,后来才知道。一个人会觉得孤单,会觉得寂寞,那必是在曾经的某时某刻,有人真诚且用心的爱过他。那份爱意,不能拥有,又无法割舍之时,他就会觉得孤单,也会觉得寂寞” 相柳静静的听着,唇边透着笑意,他没有说话,只是用下巴蹭了蹭小夭的额头。 “相柳,今夜的月色真好,我们是不是又有好久没有一起看月亮了?” 小夭乖顺的向上坐了坐,用脸颊去贴他的脸。 相柳没有出声,小夭仰头,看他似乎望着月亮,正看得出神。 “小夭,你知道吗?我一直觉得月亮特别的干净,又澄澈处处都是月光,可月亮只有一个” “哦”小夭轻声的应着,又抬起头往天上看去。 突然,有温热的触感在她脸颊上游走,蛊惑的声音在她耳边低语:“小夭,你就是我的月亮” 小夭心内似有巨震,转过身来趴在他的身上,看着他。 盈盈的月光下,相柳眉眼舒展,眼眸里皆是柔情。他的脸上溢着满足的笑,好似历尽艰辛,终于得偿所愿 小夭心里又是酸楚又是心疼,扑上去就是一顿猛亲,毫无章法可言。 在她的唇即将离开之时,相柳伸手揽住了她的腰,忍着笑意在她耳边低语:“夫人不妨再急切些” “相柳”小夭瞪他。 话语还来不及说完,他已然轻巧的撬开了她的牙关。月光下的两个人,十指紧扣,爱意升温 第100章 玱玹下一步会做什么? 幸福的日子总是过得快些。 转眼,年末将至。 清早的时候,小夭睁着惺忪的睡意,看到零星的雪花在空中漂浮着,簌簌的寒风一阵紧过一阵,唯有窗棂在抵御着寒意。 这样的日子貌似适合睡觉,小夭这一日一日的都不肯早起。 小夭也在奇怪着,自己睡不好的毛病好像不知不觉的就好了。好像只要离相柳足够的近,心里就会觉得平静又安稳,所有焦虑和紧张的情绪仿佛都自行消散去,夜里还会做着美梦。 这一日,相柳很早就要出门,小夭拉着他的手痴缠了半晌,才让他去了。 今日医馆里也很清闲,小夭躲在里间。炭火烧得正旺,门帘突被人掀起,风清扬大步的走了进来。 他身上的冷气扑面而来,与屋内的热气融成一团,他的面上似都笼上了一层白雾。 “停战了,终于停战了,你知道吗?”风清扬欣喜的说道。 小夭一愣,瞬间就明白了过来。 轩辕与高辛停战了 接下来阿念就该成婚了 为什么这么快呢?小夭在心里想,于天下人这终归是件好事,可于她,又算什么? “你不高兴?”风清扬狐疑的看着小夭。 “哪有。” 看着小夭似乎兴致不高,风清扬闲话了几句,扫兴的走了。 小夭托着下巴,望着被风吹得咯吱咯吱响的窗棂,默默的发呆。 “在看什么?” 小夭扭过头,看到站在门帘前的相柳,从坐榻上一溜就下去了,大步的走过去,冲着他说道:“我好饿,我们去吃东西!” 相柳微微皱着眉,打量着她,也没多问,笑道:“好。” 其实,小夭并不觉得肚饿,可这会儿她偏就想吃点热的东西,不然总觉得心里是冰冰凉凉的。 从医馆出来,小夭才发现,外面居然有阳光,亮得晃眼,驱散了些许的寒气,温和的洒在人的身上。 小夭抬头眯着眼望天。 相柳静静的停在不远处,回过头来,无事闲人一般站在阳光最盛的地方,等着她。 两人的身影很快的消失在医馆门外。 今日的天气如此的好,那些让人忧思的情绪且先晒一晒,让它消散 小夭在心底跟自己说着。 当小夭拉着相柳熟门熟路的来到一家专做炖菜的小馆时,店面还只开了半散,炉子都还熄着火。 “两位客官,今日这么早?小店还没到开门做生意的时候。”掌柜的为难的看着他们,又伸手朝着案板指去:“食材都才买回来,炉子上也还没生火,平日里,我们也是到了午时才开门做生意,要不您二位晚一点再过来?” “午时就不能早一点?”小夭巴巴的看着掌柜。 “姑娘,我们家的炖菜汤鲜味美,并不适合大清早就吃,镇子里的人都是午时再来的。炖菜需要现炖现吃,凉了再热就不是那个味道了若是我此时生火做出来,也是白白放着要不您二位先去旁边的铺子吃点别的垫垫” 掌柜不解释还好,一解释,小夭反而觉得馋虫上冒,更挪不动脚步。 “我们来都来了,不妨破个例?我的胃口特别好,别人早上吃不了的,我都能吃的” 老板蹙着眉看着小夭,哭笑不得:“姑娘,我是小本生意,炉灶生火了就不能熄,您二位又能吃得下多少,我这账算不过来的” “哦”小夭失落的应了一声。 也是,若辛苦一场,还要亏本,这样的生意没有人愿意做的。 “走”小夭拉着相柳的衣袖就要往外走。 她走了两步,感觉到相柳没有动,回头看到他拿出钱袋递到掌柜面前,淡淡的笑着:“不知这些够不够掌柜的炭火钱,若够了,还劳烦你给她做上一大锅” 老板一愣,接过钱袋在手中掂了一掂,堆起满脸的笑意高声说道:“够了,够了,我马上生火。” 相柳拉着小夭找了椅子坐下,小夭揪着他的手指头,小脸凑过去咪咪的笑。 相柳侧过了脸,可笑意却从上勾着的唇角透了出来。 没等上太久,掌柜的就端着一个大锅子上来。 小馆虽简陋,食材和掌柜的手艺却足够的好,浓郁的汤汁里菜品依旧鲜香味美。 小夭埋头喝汤,大口的吃肉,也不忘不时地瞟一眼相柳。只看他正安静的对付着锅里的食物,心里莫名的欢喜,不免又多看了一眼。 相柳抬眸看着她,摇着头好笑,伸手抽出她袖口的帕子,轻轻的擦拭着她的唇角。 “慢一点,别烫到” “嗯” 小夭微红了脸,她觉得是门口照进来的阳光,正巧照在了她的脸上。 掌柜的把店门打开了,街道上的喧嚣声渐渐的浸入进来,小夭看着屋外的阳光,听着嬉闹的人声,感受着世俗的烟火。口中的食物却失去了最初的味道。 她明明只想好好的和相柳吃一顿热乎乎的食物,可集市上的欢声笑语,熙熙攘攘的车马声,都莫名的乱了她的心神。 “相柳”她死命的忍着,却还是没有忍住,她随意的擦了擦嘴角,问道:“停战了?” 相柳似正专心的吃着碗中的蔬菜,头都没有抬,淡淡的说道:“好好吃饭。” “玱玹下一步会做什么?” “我能做些什么” 相柳放下碗筷,笑望着小夭,打趣道:“你能做什么?你是去用箭射死他,还是去下毒毒死他?” “我”小夭面露囧色,眼圈微红。 “那就安心吃你的饭。”相柳又夹了一筷子的菜放到小夭的碗中,“轩辕和辰荣之间,那是我们的事,你想再多也无益。” 看着小夭还在发愣,相柳伸手覆在她的手上,轻轻的握住:“你开开心心的过好自己的每一天就好” “好” 相柳拉着小夭离开,小夭的手被他紧紧的握在掌中。 小夭迎着阳光看向相柳,看到光影打在他的脸上,眉眼间没有一丝晦暗的颜色。 他在很长的时间都是这样的,总是一个人冲在前头,好似对生死毫不在意,更不会介怀于自己的悲喜。但是,那些被他护在身后的人,他却会尽自己最大的努力给予他们安稳 第101章 你要去多久? 自从高辛和轩辕停战,继而传出高辛王姬要嫁给轩辕王二世的消息。清水镇不知不觉中失去了以往的平静,有些先知先觉的人们已经开始行动起来。 如今的局势傻子都知道,轩辕和高辛必会一统。那整个大荒,除了那些散落在大海内的岛国之外,就只剩下洪江占据的群山和清水镇不在轩辕王二世的统治之下。 明眼人也都知道,这里迟早都是战场。 有能力的会走得远些,家境艰难的也在想着办法往枫林镇迁移。 除了米铺、酒楼和医馆的生意看着看着淡了下去。 那日,小夭起得早,洗漱完和相柳一起吃着早饭。依稀听见院外有着激烈的争执的声音。 她起身开门站在院子里,看到回春堂的院子里围着好多的人。 “要走你们走,回春堂我是不会卖的”是桑甜儿在说话,声音里有着几分掩不住的疲惫和虚弱。 “不卖就不卖,我们先去隔壁镇子找个落脚的地方万一哪一天打起来也有个去处”蹲在桑甜儿旁边的女子小声的哄着她。 “迟早都是要走的,现在卖还能卖个好点的价钱” “算了,别说了” 小夭静静的看着,心里也说不出来是个什么滋味。她叹了一口气,转身看到正走出门来的相柳,便伸出手抱住了他,感受着他身体的温度,听着他强而有力的心跳声,心也慢慢的安稳下来。 相柳伸手摩挲着她柔顺的长发,在她耳边低声说道:“我要代义父去一趟玉山,你有什么需要我带给獙君吗?” “你要去多久?”小夭抬起头,望着他。 “应该很快,少则一两天,多则三四天” “这么久”小夭有些吃惊,微张着嘴盯着他。 相柳笑着伸出手把她的下巴轻轻一抬,戏谑的笑着,又似无意的低下头,任唇掠过她的脸,用低得不能再低的声音在她耳边轻语:“莫非夫人舍不得” 小夭闭上嘴,眨了眨眼睛,脸上一红,不知道该说句什么来堵住他的嘴。 相柳的指尖轻抚着她的脸,眸色深深的看着她笑,脸上似有着温柔的雾气。小夭觉得自己似乎又要被眼前的这个妖怪蛊惑了,推了相柳一把,掩饰着自己的情绪嘴快的说了一句:“莫叫夫人,都把我叫老了,我是小夭,你莫要叫错了” 相柳双眸微垂,唇角上扬,嗓音里似有着淡淡的委屈和湿意:“哦知道了等我回来夜里再叫给你听” 等小夭反应过来,面孔臊得通红,而相柳早已愉悦的迈着大步朝着院门外走去,只留下一串闷闷的笑声 被他一闹,小夭心中的那一点离情愁绪不知何时早已烟消云散。 她突然觉得自已生命中那一种如影随形的晦暗的情绪,慢慢的生出了一些明亮的色彩,而他正是带给她喜悦和希望的人 眼下生意清淡,风清扬每日也闲着没什么事情可做。小夭就让他带着左耳去了一趟枫林镇,去看看上次的宅子,也顺便购置些产业。趁着如今手头上还有些闲钱,先筹划起来再说。 意映也在忙, 忙着收拢转移自己的资产。那日从小夭医馆路过,进来坐了一盏茶的功夫,就急着要走。说是要去和涂山氏谈一笔生意。 小夭诧异,拉着她问:“和涂山璟?” “是啊,不可以?” 小夭做了个鬼脸,一副不可置信的表情。 在小夭看来,他们两个就该一笑泯恩仇,相忘于江湖,居然还能做起生意? “你不觉得尴尬?”小夭犹疑了片刻,问道。 “怎么会?我堂堂正正的赚钱,不偷不抢,商人重利,你那些小情小爱在我眼中不过是过眼云烟,何况,我本来就不喜欢他。如今这世道,为了自己,为了我的瑱儿,什么都没有赚钱重要。”意映扫了小夭一眼。 “你也要走吗?”小夭沉吟了一会,低声问道。 “不急,我一时也走不了,慢慢来你也要早做打算。” “嗯” 转眼,就是除夕,今年的雪格外的大。 可是今年的清水镇不如往年热闹,廊檐下的灯笼点亮的不多,炮仗的声音也零落,一眼望去只看到空中飞舞的无处可去的雪。 鸾姐很早就带着雀妖们来到了云奴她们的院子里,带来了好多的食材,也做了一堆的点心。 几个人挤在厨房里,只听得叽叽喳喳,欢声不断。 忙碌了大半晌,风清扬和左耳打着下手,帮忙摆着桌子。厨房太小,摆到了里间,堪堪的放下了两张桌子。 大家齐上阵,瞬间美味佳肴摆满,云奴又奉上了几坛好酒。众人推推搡搡的坐好,皆是满脸的喜气,看着就让人觉得热闹。 今年好像只是少了意映,她该是回家了。小夭心里想着。防风小怪也就是嘴上狠厉着,心里还是多少有些疼她的。 小夭看了相柳一眼,在桌子下握住了他的手,这是他们成婚后在一起过的第一个年,一起吃的第一个年夜饭。以后的每一年,他们都该是这个样子。 相柳淡淡的笑着,眉眼也跟着弯了起来。 大家闹着酒,说着闲话,也说着对来年的期许,屋子里根本静不下来,只有左耳安静的吃着饭。 吃完饭,又去院子里放烟花,也隐约的能听见别处的动静。炮仗声还有那腾空而起的烟火都在昭示着新的一年即将来临。 小夭让风清扬给每个人都发了一个红包,祝愿着大家新春大吉,岁岁平安。 相柳在一旁静静的站着,等着她。一身白衣,负手而立。突有微风拂过,衣袂飘起,更衬得他瞳色漆黑,脸色如玉。 小夭伸出手,相柳上前紧紧的握住,两人携手同行,不惧漫天的风雨。 第102章 小夭,别怕。 第二年的季秋,阿念和玱玹大婚。 小夭收到了请柬,默默的看了许久,叹了一口气,收了起来。 阿念同她和玱玹相较,反倒是那个最容易满足的人。她给玱玹的是整个高辛的太平安稳,而她所求的不过是他一点点的真心。 如今,小夭也只期望这个傻姑娘想要的幸福皆触手可得。 婚礼的第二日,高辛王召集群臣,宣布了他的决定,因为身体的原因,他决定禅位玱玹 自此,整个大荒几乎都在玱玹的统治之下。 这大荒没有几个人能料到这场战事最终会是这样的结局。高辛王的决定让大荒少了几十年的战乱,却又间接的加速了辰荣军的灭亡。 这一天,迟早会来,小夭知道。 她清晰的看到相柳的眉目间淡淡的阴郁之色。 但他从来不说,小夭也不问。 只是每每在他晚归的夜里,他都会安静的在榻前坐上一会,静静的看着似已熟睡的小夭。 会伸出手轻轻的掠过她的眉她的脸颊。若是感觉她在皱眉,或睡得不安稳,或觉得她似要醒转过来,他就会立即的缩回手 他也会摸摸她的头发,握住她的手,低声的说着:“小夭,别怕” 这一切,小夭都知道 有时候,她会抓住他的手;有时候,她会睁开眼含羞的看着他;有时候,她也会抱住他,任细细密密的吻落下来 有时候,她又会紧闭着双眼,强压住心底涌上来的酸涩的愁绪,等他躺到榻上,再装作半梦半醒般贴过去,有意无意的蹭着他,感受着他热切又紧密的覆上来 小夭喜欢这样的浓烈和炙热,她想用这份滚烫的爱意驱散相柳心中的不安和寒意 日子一天天的过着,在小夭眼中,不过是路上的行人日渐稀少,集市上也不如从前喧闹。 闲下来的日子也多了起来。 她开始静下心来制药,她毫不心疼的用着成亲时收到的各种名贵的药材,也要风清扬和意映帮她四处抢购她所列的清单 意映也曾笑着问她:“如今有这买药的闲情,就没想过生个孩子?你本就是个医师,这也不是什么难事?” 小夭微愣,双眉慢慢的蹙了起来,眼眸里漫上了一层雾气:“现在不好么” “嗯?你不想要?”意映狐疑的看着小夭。 “我怕将来他会以为是他的爹娘不要他,我怕他难过,我更怕他会成为别人的棋子你明白么?” 意映心里一酸,强笑着:“怎么会,有姑姑在,没有人敢欺负他他的爹娘又怎么会不要他” 小夭不想说话,垂眸去挑拣案几上的药材,只是意映却看到她的手在微微的抖动着。 她想跟他生孩子的,想看着蹦蹦跳跳的小人拉着他们的手,脆脆的唤着爹娘 她也曾想象过相柳当爹的模样,就算是想一想,都能让她忍不住笑起来。 可是,她不敢啊,她怕他们的孩子会和她一样。 她愿意和相柳一起走上这条未知的路,她愿意拿命和老天去赌 可,孩子,她会舍不得,他不该吃他们吃过的苦,他即使平凡也要幸福 如今的日子,头顶似悬着一把利剑,也不知什么时候就会落下来。这样的日子,怎么还敢有那样的奢望 小夭也在想,是不是从前的自己想要的太多,老天都嫌弃她贪心。如今她什么都不想要了,只要相柳活着就好 清水镇的境况也渐渐的糟糕起来,米价一日三涨,其他的商铺门可罗雀。 风清扬告诉小夭米铺子是开始赚钱了,可是,进货的渠道能购买到的粮食一日比一日少,也不知哪一天就进不到货了。 “不卖了,囤起来。”小夭淡淡的说道。 风清扬看了她一眼,也没问,闷着头嗯了一声就出去了。 随着局势的紧张,相柳去玉山的次数也比从前勤便,小夭也曾问他,是不是义父病得厉害,需不需要她去看一看? 每每相柳都会笑着打发她,说不碍事,只是去拿一些补养身体的灵药。 小夭虽有些怀疑,他既不想说,她也就没有追问。 又过了一些日子。 赵赫带着几个随从下山逛到了小夭的院子里,小夭让云奴多备点酒菜,又端了几盘点心茶水放在院子里的案几上。 陪着他们闲话。 “嫂夫人,可有何打算?”赵赫瞟了一眼四周,轻声问道。 小夭深深的看了他一眼,笑道:“我还能有何打算,你们在哪我就在哪。” 赵赫重重的长吁了一口气:“你和军师走,他本就不是辰荣的人,犯不着为了我们去送死” “你们怎么不走?”小夭问道。 “呵我们能去哪,国破家安在?我们早已无处可去”赵赫脸上似有着自嘲的笑意,他身后的几个人也垂下了头,只听得一片唏嘘。 “大荒之中,终归会有你们的容身之所”小夭不知是在说服他们还是在说服自己。 “我知道,你们都觉得我们很可笑,螳臂当车,做些毫无意义的事。可那是辰荣,那是我的故国啊,我是辰荣的士兵”赵赫望着远处,眼眸幽深,似看到了过往 有些人或事,你可以不支持、不理解,但不该去轻蔑和嘲弄。他们代表着人类的一种风骨,和永不言弃永不言败的精神。 他们努力过、抗争过、结局如何,皆无怨无悔 小夭觉得自己的眼眶有些发热,深吸了一口气,缓缓的饮下一口热茶,笑着说道:“这些日子,可见着了意映?” 或是因为小夭的话题跳跃得太快,赵赫愣了那么一瞬,随即笑了:“没有,她忙着赚钱,见我又赚不到钱” 小夭突然语塞,不知该怎么接下面的话。或许不见,才是更好的选择。 “赵大哥,日后我若想上山该去何处寻你?” 第103章 这个涂山璟,他是疯了吗? 赵赫沉吟了片刻,眼眸里有着犹疑,还是开了口:“你去娼妓馆那条街上的铁铺子传个话即可。” “谢谢你。”小夭似松了一口气,望着他笑。 相柳慢步归来,靠着门框上,正看到院子里热闹得很。小夭迎了上去,相柳握住她的手,感受到指尖的凉意,手掌微蜷,让其落入温热的掌心。 左耳苗圃他们也都回来了。 一顿晚饭居然吃到月上柳梢头,才散了场。 小夭和相柳牵着手走出院子,漫步在长街上,月光下的落叶似都生了一层银霜。 “小夭” “嗯。” “过些日子,送你去玉山?” 相柳扭头看过来,清冷的眉眼间,双眸澄澈又清透,却又有着那么明显的不舍和挣扎。 “我不去。”小夭心里不忿,转过身,想要挣开他的手,又挣不脱,只能别扭的站在那里。 “小夭” “你把我送走有什么用,你告诉我?” “你是不是嫌我聒噪,想赶我走,我以后少说话行不行” “相柳,不要送我走,好不好” 相柳愣在那里,眼眸中闪过不忍和心疼。小夭扑上去,用拳捶着他,他也不动。 一声轻轻的叹息,在寂静的夜里。 “玱玹让人来劝降,义父拒绝了,清水镇迟早要开战,你在这里,我怎么能安心?”相柳的声音很轻,双眸柔和的看着小夭。 “不会那么快的,等到不得不走的时候我再走,好不好?”小夭紧紧的握住相柳的手,巴巴的望着他。 半明半暗的月光下,相柳的眼角似有着一抹微红,眸子里也漫着一层云雾般的水汽,他把小夭揽入怀中,无奈的应了一声。 小夭的心里一片冰凉,她没有哭,她把头静静的靠在相柳的肩上,偏着头望着空中的朗月。 若真有那一天,我们也该在一起,若逃不了,避不开,他也该死在我的怀中。 此生,我绝不会让你孤身赴死,相柳,别怕,你不会是一个人,前路再黑,我也会跟你一起走 接下来的日子里,小夭闭门不出,埋头制药。 她相信,战场上,她的药必会有它的用处。 一晃眼,又到秋风起。 这一日的午后,小夭歇过觉,正在研制新的疗伤药,云奴慌慌忙忙的走了进来,一脸的欲言又止。 平日里,云奴可是最老成的,今日可奇了怪了,小夭还在好笑,漫不经心的问道: “何事?” “相姑爷在院子门口跟人打起来了”云奴一句话说得结结巴巴,小夭还未听完已经心慌意乱的跑了出去。 却看见涂山璟的马车四分五裂的倒在地上,而他也灰头土脸的坐在旁边。 小夭上前了两步,又顿住了脚,望向站在另一侧一身白衣、纤尘不染的相柳。 他哪里有半分打架的样子,更何况,涂山璟又怎会是他的对手。小夭疑惑的回头去望云奴,可,身后哪里还有云奴的影子。 小夭走到相柳身旁,朝着涂山璟努了努嘴,蹙着眉问道:“他怎么得罪你了,要劈了他的马车?” 相柳垂眸扫了一眼涂山璟,冷冷的哼了一声。那瞬间,小夭似乎感到了隐隐的杀气。 “先顾好自身,想管闲事,也该有那个本事!” 说完,拉着小夭就要进屋。 “小夭”涂山璟的声音。 “云奴”小夭大声唤着。 云奴从里间跑了出来,嘴角有着淡淡的笑意。 小夭横了她一眼,又瞟了一眼相柳:“你去扶他起来,再给他叫辆马车,这样坐在我们家门口,终归是不好看” 云奴应声去了。 相柳松开了小夭的手。 小夭跟了过去,扯住他的衣袖,问道:“为什么打架?” “你去问他。”相柳似不耐的挑了一下眉。 “这可是你要我去的,那我去了啊”小夭刚转身走了两步,后领就被人拉住了,一动不能动。 “不是你要我去的吗,又怎么了?”小夭咬着唇,忍着笑,一本正经的问着。 “哼,今日倒是听话!” “好好好,我不去,那你要告诉我,你们怎么会打起来的?”小夭回头,颠颠的坐到相柳身旁,歪着头瞅着他。 相柳微红着脸,侧向一边,小夭也不催,托着下巴静静的看着他。 “他要带你走”好半晌,相柳才说了一句。 “这个涂山璟,他是疯了吗,他带我走,他是我什么人,真该打,打得好”小夭虚张声势的叫着好。 相柳嫌弃的扫了她一眼,眉目间眼看着比刚才舒展了不少。 “他是想讨打吗,他跟你说要带我走?”若是这样,小夭简直怀疑涂山璟被人下了降头药。 这世上,敢跑来跟九命相柳说,要带他老婆跑路的人估计不多。 “我回来的时候,正巧看到他的马车停在了门口。” “他是不是又打算用粮草换我,你是不是又动了心?”小夭咬牙切齿的去扯相柳的耳朵。 “我没有,他说条件任我开其实,他也是不想你死” 相柳扭头避开小夭的毒手,淡淡的说道,面容却愈发的沉郁下来。 “我死不死,关他何事?”小夭轻笑着凑到相柳跟前,温热的呼吸几乎要触到相柳的脸上:“你不是要送我走吗,他自愿跟你跑腿,你还可以赚点粮草啊兵器啊什么的,你怎么不应下来,一举两得,何乐而不为?” 相柳的脸上似乎突然的就泛上了一层淡淡的红色,神色间也局促起来,起身就要走。 “哎哎哎,你去哪里,话还没说完呢?”小夭忙一把按住他。 “我渴”相柳半天才说了两个字。 “我来,我来”小夭忙倒了杯茶递到他的手中。 两眼放光的看着他,相柳端着茶盏不慌不忙、小口小口的抿着。似在品着世间最醇厚的美酒。 小夭叹了一声,把头歪在他的肩上:“想听两句好话都这么难,这世上,除了我,换个人早就被你气死了” 第104章 我只想知道,为什么是他? “你想走的那一天,我自会送你走要他操什么心” 相柳喝完盏中的茶水,淡淡的说道。 小夭忙殷勤的又给他倒了一杯,眼波流转促狭的笑着:“你怎么劈车不劈人?我看看你的手。” 小夭一把抓过他的手,细细的瞧着。 “伤的是他,不是我” “如果我不走呢?”小夭突然说了一句。 “小夭” “玩笑玩笑我可不想被你劈”小夭脸上虽笑着,心里却气闷,垂下头不肯再说话。 小夭猛然起身就要走,相柳紧紧的抓住她的手,小夭没有挣,也没有回头,静静的站着。 相柳的眼神沉了沉,再抬头时,眼神温软,声音都柔和下来:“你就去玉山陪獙君几天,我会去接你” 小夭回过身来,盯着他,狐疑的问:“你不骗我?” 相柳笑着点头。 “真的?” 相柳答应得太爽快,小夭心里反倒是越发的不踏实。她忍不住又说了一句:“当年,我娘送我去玉山,也说会来接我可她一直没有来” “我一定会来,小夭,你信我。”相柳摩挲着小夭的手心,郑重其事的说着。 “可玱玹是疯子” “那就一起疯”相柳笑了起来,小夭也不禁笑了,是啊,若要疯,那就一起。 到了那一天,看天命,也看谁疯得过谁 小夭又好声好气的哄着亲着央求着相柳,说好待玱玹发布讨伐的檄文之日,就是小夭离开之时。 那一夜,小夭少见的失了眠。她侧着身看着沉睡的相柳,伸手轻柔的描摹着他的眉眼,想起多年前用黑炭在他脸上画画的情景,忍不住嘴角上扬颇为自得。 可,还来不及等她得瑟,忽被扣入了灼热的怀抱中。 相柳微睁着眼,眼眸里还有着惺忪之色:“睡不着?” “唔” “那就不要睡了”相柳轻笑,抓住小夭捣蛋的手,放到自己的唇边,似乎轻吮了一下。小夭不觉身体发颤,只感觉她的手被他带着轻轻的划过他的胸膛,隔着里衣都能感受到身体的滚烫 温热的唇触了过来,细细密密的唇齿交缠让小夭只觉浑身酥软,忍不住低声的唤他,声音上勾,尾音都带着绵软:“相柳“ 屋外,秋风瑟瑟,弦月高悬;屋内,烛光摇曳,春宵帐暖。 第二日的午后,意映推门进来时,就看到面色红润,眉目舒展,手中拿着医书,却在神游痴笑的小夭。 “噫”意映嫌弃的嗤笑了一声。 小夭回过神来,冷眼瞧着她:“进来要敲门,万一我有事在忙” 小夭说了一半,又停了下来,稀里糊涂的红了脸。 意映猴精般的人儿,从鼻孔里哼了一声:“你还能有啥事,你” 小夭拿眼瞪她,她也就没有继续说下去,只掩着嘴笑。 “你今日过来,就是冲我笑的?”小夭没好气的怼着她。 “那倒不是,有人要见你,烦我传个话。我已经跟我二哥说过了,他让你自己拿主意。” “谁?” “还能有谁,涂山璟呗!”意映自个儿找地坐下,自个儿倒了一盏茶。 “看来,昨天的马车劈得还不够狠。”小夭冷冷的笑着。 “那倒不至于,我觉得他这次应当是有正事,你都成亲了,他不像是来胡闹的。”意映抿了一口茶,说道。 小夭心里一动,神农山上的情况,涂山璟肯定比他们都要清楚,见就见呗,有什么大不了的。 “见,在哪里见?”小夭想清楚了,也不纠结,爽快的问道。 “那去酒楼,一起吃个饭?”意映偏着头,望着小夭。 “你请?” “我请就我请,你呀,真是”意映不屑的摇着头,小夭垂眸偷笑。 暮色渐渐的暗了下来,相柳还没回,小夭交代了云奴几句,慢慢的沿着长街向酒楼走去。 街市上廊檐边的灯笼稀稀落落的亮着,小贩的吆喝声也零落,清水镇终归是失去了以往的热闹和繁盛。 小夭心里叹了一声,没有人能改变天下大局,她也是局中的蝼蚁。 小夭到的时候,涂山璟和意映已经到了,鸾姐打过招呼就安排着上菜,她退出去后,屋子里也静了下来。 约摸过了半盏茶的功夫,涂山璟开了口:“小夭。” 小夭抬头,凝望着他,静等他说话。 “陛下已经两次三番的让小炎灷去招降,洪江都拒绝了,这场战事已无可避免。从开战之日起,涂山氏不会再和辰荣军进行任何的交易。这场战相柳没有胜算” 涂山璟轻声的说着,望着小夭的目光无奈又怜惜。 “什么时候会开战?”小夭昂首问道。 “依我估计,不出一年。”涂山璟思索了一瞬,才出声。 “主帅是谁?” “蓐收或丰隆” “劳烦你帮我带一句话给丰隆,相柳活,馨悦活,相柳死,馨悦必死!” 涂山璟在小夭的眼中居然看到了杀气,心中说不上来是什么感受。他望了小夭片刻,继续说道:“陛下请回了百黎的巫王。” 小夭心头一震,猛的抬起了头:“巫王在神农山?” “是。巫王若能解了蛊,陛下会让百黎脱了贱籍” 小夭冷冷的笑着,她不担心巫王解蛊,她好笑的是玱玹从来没有信过她的话。 该问的似乎都已经问过了,小夭想回家,她起身站了起来。 “小夭”涂山璟也跟着起身。 “我想回去了,饭就不吃了”小夭笑着说道。 “跟鸾姐说一声,记在我的帐上。”小夭又扭头看着意映。 “小夭,我想跟你说几句话,可以吗?”涂山璟面呈局促之色,卑微的站着。 小夭回眸,吁了一口气,又坐了下来:“说。” 意映左顾右盼的看了一圈,似乎没有人要求她离场,也就心安理得的埋头用饭。 涂山璟垂着眸,似犹疑着又似跟自己较着劲,过了许久,终还是问出了口:”我只想知道,为什么是他?“ 第105章 那些年他做了一个爱人该做的所有的事。 “为什么?”小夭有一阵的恍惚。 “我看得出来,你从前看向我的目光是不一样的,我见过你为我伤心、喂我吃药的样子,我能看出你眼中的情意。可是,自从你不肯嫁给丰隆开始,在你的眼中就只剩下淡漠还有嫌弃如今,我并不奢望什么,我只是想知道,这究竟是为什么,或者从前就是我的错觉” 涂山璟急切的说着,他不懂,他不明白,他想要一个答案。 小夭抬头看着他的脸,那双眸子里似隐隐的有着泪光,那般的深情、那般的专注,又那么的可怜。 小夭却也清楚的知道,这张脸在她心里已然激不起半点的水花。 “你真的要听?”小夭淡淡的笑着,望着涂山璟。 “我要听。” 小夭双手握住茶盏,微微的蹙起了眉,遥望着窗棂,缓缓的开口。 “从前,我并不懂什么是爱。我以为桑甜儿口中的包容和迁就是爱,也以为你的温柔和顺从是爱。可若这些真的是爱,为什么我还是会觉得寂寞?” “任周遭人声鼎沸,任四处热闹繁华,我内心深处依旧一片荒芜;它就像一个无人可以填补的空洞,一点一点的吞噬着我的心” “有一天,我突然明白过来,真正的爱应该是最原始的吸引,是灵魂的共振,是相同的语境、是精神的对等。是我在闹他在笑,是随时斗嘴又随时会和好。是嘴上说着最狠的话和你做着最干脆的交易,却为了你规划了最长远的未来” “爱,从来就不该是将就,不该是相敬如宾,爱应该有它鲜活的样子” “为什么是他”小夭笑了。 “因为,只有他耐心的教我箭术,让我变得强大;也只有他带着我游历红尘,让我热爱生活 ;也只有他,默默的做了所有的事,却从来不说” “和他相较,你我的经历都算不了什么。换一个人,或许都会活成冷酷又阴暗的样子。可他呢?何曾看到过他怨天尤人?他尽心尽责的做着辰荣的军师,换个身份,他也依旧潇潇洒洒肆意的享受着人生;难道他不难不苦吗?他比谁都要难,比太多的人都过得苦,可是,他从不让自己陷入绝境、也从不流露出悲惨的一面来惹人怜惜,天地间的美景就能舒缓他的情绪” “其实,那些年他做了一个爱人该做的所有的事。是我愚笨、是我傻,是我让我们错过了那么多年难道,这样的一个历经万难仍然热爱生命的人不值得我去爱吗?” 涂山璟的头渐渐的低垂下来,他没有说话。 意映微张着嘴,愣愣的看着小夭,眉目间有着些许的动容。 “我也曾经很努力的想爱上你,海底三十七年,他喂我心头血,我用同样的方式来给你喂药;海底三十七年,他怕我寂寞带我去海上看月亮,夜里默默的陪着我,我也和他一样的陪着你;我们去五神山给玱玹解蛊的那一天,在海底游玩了很长很长的时间,是他一次次的给我渡气,后来,我拉你去潭底,我也学着给你渡气其实,我早就不需要你的鱼丹紫,我的身体里流着他的血” “别说了,小夭,你别说了我不想听了” 涂山璟脸色灰白,似乎在一瞬间被人抽走了精气神,他踉跄的起身,朝着门外走去。 小夭也起了身,推开椅子,回头,却看到相柳正懒懒的靠在门框上,似笑非笑的朝她勾着手指。 意映看着这架势,忙跟在涂山璟的后面匆匆的溜了。 小夭没有上前,反而退后了几步,红着脸又羞又臊,低声问道:“你什么时候来的?” 相柳斜睨着她,嘴角含着笑:“你是想让我过去吗?” “过来就过来,谁怕谁!”小夭偷偷的嘀咕着,还是乖乖的走了过去,讨好的笑着,揽着他的胳膊。 “还没吃饭,我要鸾姐给你炒几个菜”小夭边说边向门外溜去。 相柳拽着她的衣袖,轻轻松松的把她拉了回来:“刚才絮絮叨叨那么多话,怎么我一来,你就要跑?” 小夭回头狠狠的瞪着他:“你什么时候学会听墙角了?” “我可没这个习惯,是你太投入了,根本没有留意到我”相柳的眉目间居然有了几分委屈的颜色。 小夭看到他这恶人先告状的样子,气得要跺脚,可心里又发着虚。暗暗的回想着,自己刚才都说了些什么 也在后悔着,为什么没有选一张面对着门口的椅子 “那我们先吃饭” “没胃口”相柳挥了挥衣袖,背负着手,向楼下走去。 小夭望了一眼那一桌子都没怎么动的菜,咬着牙跟在相柳后面走了。 小夭扯着相柳的衣袖,随意的踢着地上的枯叶,叹了一口气:“你究竟什么时候来的?” “一个人正在喋喋不休的说爱我的时候” 愉悦的笑声在小夭耳畔响起,小夭却一下子被激红了脸,伸出手去狠狠的掐了他一把。 “哪有” “如今,你不承认也没办法,反正涂山璟和防风意映是听见了哦我明白了,你爱的是另外一个人” “没有!”小夭大声的说道。 “那你” “是你,是你,就是你,好了”小夭满脸通红,眼眸却那般的灵动,如天空中耀眼的星光。 第106章 又是新的一年 已然是深秋,月光如霜白,透过树干枝桠斑驳的落在了地面上。 他们漫步在夜色里,瑟瑟的秋风吹得廊檐下灯笼中的烛光忽明忽暗,相柳下意识的往前多行了几步,挡住了扑面而来淡淡的寒意。 小夭望着他的背影,虽一路无言,却不觉局促,心里唯有满足与欢喜。 每日里,小夭都会抽出几个时辰做自己的事,或制毒或炼药,或拿出弓箭练练手;旁的时间里还会翻看账册,拢一拢那点不多的家产;偶尔也会亲自下厨给相柳做些家常小菜 时光若握不住的流沙,转眼便到了年关。 清水镇一日比一日要冷,雪也比往年更早的落了下来。 天刚擦黑,云奴就点亮了廊檐下的灯笼,昏黄而又摇曳的烛光让地上的霜雪泛着银白的光。 相柳回来时,小夭正围着炭火取暖。 似刚洗漱过,一头半湿的发垂落在身后,手里握了本书,笑嘻嘻的看着,另一只手也没闲着,不时的伸向身侧的点心盘子。 相柳微微摇头暗笑,小夭心情好的时候,特别喜欢吃东西。吃相也不如那些世家女子讲究,但她从不吃独食,不管吃什么都要问他一句。 相柳走上前,拢住她的肩,用灵力催干了湿发。 小夭拿起一块点心就朝着他唇边伸了过来,相柳本不喜这些甜腻的玩意,头刚欲偏开,可看到小夭那殷切的模样,头硬生生的定在了那里,任她把点心塞进了他的口中。 她有着她的歪理,她说人生太苦,就该多吃一点甜 于是,那盘中她剩下的点心,一块一块的进入了相柳的腹中 夜里用饭,云奴看着吃了几口就放下碗筷的小夭,轻哼了一声:“可是,又偷吃了点心?” “哪有就是不饿”小夭心虚的笑着。 “鬼才信”风清扬在一旁不忘补刀,小夭瞪了他一眼。 “也还好,就只吃了两块。”相柳淡淡的说道。 平日里,相柳不常说话,可他一开口,却莫名的让人信服。 小夭抿着嘴偷乐,得瑟的朝着云奴做着鬼脸,苗圃冷眼旁观,只有左耳憨憨的在笑 更深露重的寒夜,小夭最是不喜,她总是手脚冰凉,没有一丝热乎气。在这样的夜里,她的脚丫会紧贴在相柳的身上,不安分的小手会鬼鬼祟祟的伸进他的里衣 若不去想将来的战事,这样的日子何尝不是一种简单而又平凡的幸福 除夕那一日,小夭起得比往常哪一日都要早。 过节的年礼、大伙的新衣、喜庆的桃符、炮仗、烟火早就一一备齐。 相柳也很早起身去山上,小夭让苗圃给他备下了些许的吃食和酒水,让他给义父带过去。也叮嘱着他,早点回来吃年夜饭。 过了这个年,也不知道还会不会有下一个年,所以,今年该有的都要有,该热闹的都要闹起来 院子里,风清扬带着商羊他们一起堆了几个神气的雪人,还用红绸围在它们的脖颈上,小夭看着好笑 这一日,相柳在山上也没多做停留,很早就被洪江撵了回来。 跃下雕背,还没到院子门口,就听见苗圃的声音:“小姐,你可小心些,莫要跌了下来” 相柳快走了几步,抬头望去,小夭正攀爬在桃树上,踮着脚挂着桃符。 待她挂好,脑袋还左右摇晃着,自得的点着头:“你们看,我挂得多好” “好好好,你快下来!”云奴嗤笑着。 相柳背着手慢步到树下,偏着头望她。小夭麻溜的滑下树,笑盈盈的看着他:“今日回来的真早” 发髻和裙裾上都沾染了积雪,小脸也不知是受了冻还是太过激动,透着粉红。相柳帮她掸尽身上的雪,牵起她冰凉的手,拉她进屋。 “桃符还未挂完” “他们自会去挂” 小夭一步三回头的进了屋子,乖顺老实的坐到炭火边,眉眼弯弯的看着他。忽又似想起了什么,起身。 “今日,你该换新衣。” 相柳看着小夭递过来的红色的衣衫,微微的蹙眉,但他并不多言。 小夭一直觉得他穿红衣也好看,张扬似火,弯眉轻笑之时,更是让人挪不开眼,也多了几分尘世间的气息 待天暗下来的时候,院子里早已灯火通明。 小夭特意的在院子门口挂上了两盏大红喜庆的灯笼,想让更多的暖意驱走心底的惧意和寒气 一顿饭吃得丰盛且尽兴,云奴酿的好酒连开了几坛,每个人的脸上都挂着喜气,团圆的日子就该是这个样子 院子外渐渐有爆竹声响起,小鬼们一涌而出。小青像个管家婆般给每个人分发着烟火爆竹 院子里噼噼啪啪的声响、随风飘扬的细碎的纸屑,烟火耀眼夺目的光芒,起起伏伏的欢声笑语,都让小夭一阵恍惚。 相柳静静的立在她的身后,自然的揽住她的肩,她靠在他温暖的怀抱里,感受着岁月的美好和静谧 又是新的一年 年后不过月余,小夭就收到离戎妃的密信。她没敢飞鸟传书,是离戎昶亲自送过来的。 那一日,看到离戎昶难得的郑重其事的表情,小夭的心早就沉了下去。 把信交给她的那一刻,离戎昶张了张嘴,又长吁了一声,起身拱手告辞。 书信上也只有短短的一行字:孟夏之月即会发布讨伐檄文 孟夏之月 小夭心里一时混沌,头都似昏沉起来,她死命的咬了下舌尖,强按下心头的慌乱,迫着自己静下心来去理顺杂乱的思绪 留给她的时间也不多了,她还有那么多人要安置妥帖,她还有自己想做还未做的事 上一世,最让她悔恨的其实是她自己,她恨自己冷眼旁观做了看客 那份痛彻心扉跟自身能力不够无关,跟三王会不会为了她妥协无关,跟相柳舍弃不了袍泽也无关 仅仅只跟她自己无所作为,没有尽力有关 第107章 你这是.....要托孤? 三月尾的风温柔又缠绵,院子里的桃枝上有着鸟雀叽叽喳喳的声音。 小夭支着头,倚靠在窗棂上不舍的望着这曾经属于自己的一切。 是到了该道别的时候了,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 案几上整整齐齐的放着好些个一模一样的木匣子,似乎在安静的等着它的主人。 夜里,大家都来了,看小夭召得那么急,以为有着什么天大的喜事,雀妖们还围着小夭打着趣。 小夭想笑的,可笑容似乎被禁制术定住了,怎么努力都只是一张带着悲戚的脸。 她也是有亲人的,可事到如今,她对所谓的亲人已然没有期待,也没有怨怼,更不会去开口讨饶。那点薄弱的情感牵系,在利益在欲望面前原本就脆弱得不堪一击 院子里的这些人,才是她的亲人,只有规划安置了他们,她才能安心去做其他的事。 今日,小夭没有再拘着他们饮酒,云奴皱着眉看着他们牛饮着她的桃花醉,心情甚是不爽,也抱起一个酒坛子,默默的坐到了一边。 只有苗圃觉察到小夭情绪的不对,护在她身旁,担忧的望着她。 酒足饭饱,醉意微醺之时,小夭低声唤着他们进了里间。 鸾姐面有疑惑,而风清扬多少有些悟了过来,只有小青、商羊还有那些年少不知愁的雀妖们还在嬉闹着 小夭将案几上的木匣子一个个递与他们的手中,淡淡的笑着:“你们将这东西拿好,尽快的离开清水镇。你们拿着这些钱,好生筹划,总能给自己找到一条出路” 众人似在听着醉话,一脸惊愕的看着她,鸾姐的泪却悄然的从眼角滑落下来。 “姑娘,你这是要打发了我们” “清水镇不日就会开战,你们也看得到如今的形势,能走一个是一个都拿着走,该说的我也说尽了我也累了,你们莫要再闹了,让我好生歇个觉” 鸾姐抬手抹了抹眼角,笔直的跪了下来,众人也随着她跪了一排 “这是做什么,快起来今日,你们都得答应我,日后不管清水镇发生什么事情,都不要回来。你们去枫林镇也好,去哪里都好,不要回头能走便走,能活便活,绝不可为了我犯傻” 小夭神色肃穆,语气也比平日里郑重了许多,鸾姐也深知迟早会有这一日,可也难免心底大恸,眼泪止也止不住。 她深深的看了小夭一眼,起身带着小青他们一行人离开 左耳不声不响的走了过来,把木匣子往小夭怀里一塞,转身就走。 “左耳” 小夭大声的叫着他,他也权当没有听见。 “小姐,他”苗圃似想着解释什么,可喃喃的说不出话来。 “你先帮他收着,他也还得跟着我几天,你先去枫林镇,我让他去找你”小夭轻声的说着,语气平和。 “一定要走吗?” “走” “谁要走谁走,反正我是不会走的”风清扬把木匣子用力的砸在木案上,清俊的脸上俨然有着泪光。 “如今不是你胡闹的时候,你必须走,走得越远越好。若万一你在这世上至少还有辰荣一脉”小夭望着他轻声喝道。 “腿长在我身上,你管我!”风清扬气恼的怼着她,高高的昂着头,不让眼泪掉下来。 只听得院门咯吱的声音,苗圃忙快步向外走去,小夭轻拭了下眼角,努力的挤出平和的笑。 “这是怎么了?你没给他们发工钱,还是嫌我来得晚了?”意映听着动静快步的走了进来,一个个细细的瞅着,看着都红着眼眶,风清扬更似个气势汹汹的斗鸡,觉得可笑得很,毫不掩饰,大声的调笑着。 “你们先出去,我跟意映说几句话。”小夭深吸了一口气,缓缓的说道。 都下去了,云奴随手带上了门。 “出了什么事?还需关上门了说”意映隐了笑意,看着小夭。 “那些消息,你必然比我还清楚,不要他们走,我还能怎么办?”小夭语气低沉,眉目也似要拧到了一块。 “那你呢?” 小夭没有出声,站了起来,轻轻的拉了拉意映的衣袖。 意映被她牵着来到了一个大木箱子跟前。 “这是我全部的家当了,都留给你但我也有一个条件这些人,将来若遇到了难处你不可袖手旁观” 意映的脸瞬间就黑沉了下来,她扯着嘴角想说笑,可扯得生疼,也没有笑出来。 “你这是要托孤?”意映冷着脸,盯着小夭的眼眸,不容她躲闪。 “算是,这皆是身外之物,若能保他们一世平安,也是很划算的” “你就没有想过,你们还会回来?”意映的气息也似乱了一般,呼吸都急促起来。 “若是舍了这些,能留住他一条命,那是多好的一笔买卖”小夭笑了,如灼灼桃花摄人心魄。 “你就不能拉着他走?”意映蹙着眉,声线不由的高了几分。 “我若能说得动他,还会等到今日?他不会走的,将军也不会降的,这一仗逃不掉的”小夭的声音越来越低,扶着案几坐下,指尖扣在木案上,隐隐的泛着白。 “你带着他们走,带着鸾姐去枫林镇开酒楼,你帮我把风清扬送走,越远越好他年少气盛,不该跟着我送命” 小夭恳求的望着意映,意映强忍着眼眶里涌上来的热浪,重重的点了点头。 那天夜里突然就下起了雨,淅淅沥沥的落着。相柳回来得很晚,待他洗漱上榻之后,小夭靠过来,紧紧的抱着他,头窝在他的胸前低语:“明日带我上山,我想见见义父了” 第108章 义父容许我在山上待几天..... 门缝有风透进来,轻拂着层层床幔,夜凉如水。 朦胧中,小夭睁开眼,窗棂外漆黑一片。 窗外依旧有着淅淅沥沥的雨声,似乎夜里一直在下着。这样的不止不歇,却莫名的给人一种天长地久的错觉。 微弱的烛光,映在人的脸上,忽明忽灭。 枕边,相柳的呼吸声那般的平和与绵长,嘴角还浮着淡淡的笑意。似乎,正做着旖旎的好梦 清晨,雨终于还是停了下来,只是厚重的云,阴郁的天,把人的心也似堵上了几分,不得畅快。 小夭收拾着要带上山的行李,相柳斜倚在门框上望着她,脸上带着懒散的、揶揄的笑意:“你这是要搬家?” “未尝不可。”小夭看了他一眼,淡淡的说着。 相柳表情微微一凝,乌黑的眼眸中浮现出几许晦暗不明的情绪,瞬间即逝,转而又是一副不耐的样子:“快点山上也不差你这点东西。” 小夭不理他,有条不紊的装着箱。相柳也没再说话,沉默着,深深的注视着她。 收拾完,小夭唤着左耳。 “要带他上山?”相柳轻声问道。 “嗯。” “不用,我会送你回来。” 小夭回头看着他,眼眸深深,似有着厚厚的迷雾笼罩着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珠子,让人看不清悲喜。 “我带着左耳,你也可以少操点心” 左耳脚步轻快的走了过来,脸上竟是满足的笑意,开心的看着他们。 小夭心里莫名的发酸,拍了下他的手臂,笑着说:“走。” 苗圃跟了上来,小夭拉了拉她的手,低声说道:“你也早点离开” 苗圃红着眼眶应着,小夭环视了一圈,没有看到风清扬和云奴,心里叹了一口气。离别总是伤情,不见就不见。 相柳看着小夭的木箱,凝视了一会儿,淡淡的一笑,没有作声。 到了山上的时候,天渐渐放晴,有一丝丝光亮从厚重的云彩中穿透出来,给枝桠上最外层的叶子镀上了一层金光。 相柳召来了医师,小夭把一匣子一匣子的药丸小心翼翼的拿给他,药效及用法也早已备注清楚。 还有一些分门别类的药酒,她也一一的交代下去,医师万般感激的看着她,小夭别开了脸,她不过是举手之劳,受不起那样真挚敬重的目光 和医师交接完毕之后,她捧着一个玉匣子,望着相柳,郑重的说道:“带我去见义父。” 这条路不长,小夭本想说些什么,转眼已经到了洪江的木屋子门前。相柳在离门不远处已然停住了脚步,小夭咬着唇快步向前走去,可还是忍不住回头望了一眼。 相柳静静的站在不远处,目光并没有随着她过来。他似凝神看着前方的参天大树,神色肃穆,若有所思。 他在想什么呢? 小夭不知道,只是觉得此刻,他离她那么的远 屋内,洪江端正的坐在木案旁,温和的看着小夭,似乎早就知道她会来。 小夭恭敬的以额贴地,行了大礼。 小夭呈上玉匣子,双眼炯炯期待的看着洪江。 “丫头,起来说话。” 那一日,他们谈了很久。洪江的眉头一直微微的蹙着,脸上的情绪也一直有着起伏。 到了最后,窗外的天似乎都暗了下来,洪江才缓缓的开口:“丫头,我应了。” 小夭激动得满脸通红,双眸都漫上了血色,双唇抖动着,却说不出话来。扑通的跪下,重重的磕了三个头。 洪江的眼中有着怜悯之色,似乎还想说些什么,可终只是挥了挥手,让小夭退下了。 小夭的心被喜悦之情胀得满满的,眉梢眼角都分外的灵动了起来。推门出来,看到相柳居然还在,快步的走过去,牵住他的手,望着他,默默的笑 相柳摸了摸她的头,柔声说道:“你先回去,我还有事要和义父商量。” “嗯。”小夭乖顺的点着头,边走边回头,相柳朝着她轻轻的挥手,暮色里,小夭看不清他眼中的情绪。 小夭欢快又雀跃的回到木屋,一眼看到云奴堂而皇之的坐在案几旁的椅子上,顿时愣住了。 “你怎么来的,谁让你来的?”小夭挑着眉问道。 “我怎么来的?不是你带我来的吗?”云奴笑着反问,一脸的得意。 “我?”小夭一时迷糊,转头看向左耳。 “那个木箱子”左耳断断续续的说着。 “你幻化成了木箱子?”小夭气结。 “你又不是不知道我修的是木灵”云奴躲到一旁嬉笑着。 “罢罢罢,过些时日,你和左耳一起下山”小夭今日心情甚好,也就不再和她纠缠。 夜里,自有人送了饭菜过来,三人随便吃了几口。医师也好心的过来安置了左耳和云奴。 只是,夜都深了,相柳却还没有回来。 小夭信步的走了出去,今日无月,却有着淡淡的星光,山谷林木间都洋溢着宜人的花香。 这样的夜,真好啊 没有走上多远,小夭就看到了相柳。 他懒洋洋的靠在树干上,银发披垂,手里提着一壶酒,并没有在喝。 他的目光似乎随意的望着天上,好似在欣赏着那点点的星光,也任那山间的风肆意的拂动着他的发。 小夭的目光落到他身上的时候,觉得天地间所有的光亮突然都罩到了他的身上。一身白衣随风起伏,隐隐的晕着一层如玉的光芒 此时的相柳,在小夭眼中,如梦如幻却又触手可及。 “你怎么不回去?”小夭走到他身边,轻声问道。 相柳扶住她的肩,看了她一瞬,一把将她带入怀中,俯下头用脸颊贴着她的脸。 “还在想一些事情” 小夭箍住他的腰,并没有追问。 “义父容许我在山上待几天” “嗯” 小夭抬起头,看着他的双眸,瞳仁深深,倒映出她的影子。 相柳的目光如掠过水面的清风温柔的落在了她的脸上。 第109章 小夭,明日我会送你去玉山。 转眼,在山上已近十日。 小夭每日都会花上半天的时光和医师一起开方制药,或讨论病症或巡查病情,一切看上去都那般的和谐与正常。 只有她自己心里清楚,她是怎样强压住心头的忐忑,才能如表象的不动声色。 玱玹的讨伐檄文已然昭告天下,留给她的时间不多了。 在这十日里,她把闲暇的时间多用来与相柳相守。 在这朝夕相伴的日子里,她才发现相柳真的很忙。山上的吃穿用度、练兵调遣无一样不需要他参与和决策 起初他处理事情的时候,小夭会起身回避。 后来,相柳握住了她的手,似乎默许了她留在身旁。 他想做什么呢?他想让我知道什么呢? 小夭望着他,心内疑惑,却也没有开口。 她自问不是个心怀大爱之人,她也没有救世之能,她唯一想做的事就是如何在这尘世间留住自己的爱人 这一日的夜里,小夭备了酒,也劳烦着医师送来了一些下酒的小菜。 她支着头,默默的坐在案几旁边,盯着闪烁的烛光,也不知在思索些什么。 相柳回来时,看到的就是身着白色里衣的小夭,头发柔顺的披在肩头,以臂作枕,伏在案几上,似已熟睡。 “小夭”相柳轻声的唤着。 小夭听到声音,迷蒙的抬起头,双眸中带着惺忪,洁白的脸上流露着几丝不经意的娇憨之色。 相柳走过去,一把拉住她微凉的手,揽进怀中。将头抵在她的脖颈之间,叹了一声。 “小夭,夜里风大,你不用等我” 相柳声音低柔,在这样的夜里,竟似有着说不清的沉靡和缠绵 鼻尖萦绕着淡淡的酒香,扑面而来的草木香的气息都似长了触角,勾动撩拨着小夭,灼热的感觉从四肢开始蔓延 屋子里的空气中忽然间就多了几分意乱神迷的情动,窗棂外吹进来的都似旖旎温柔的风 这一夜,相柳与往日不同,好似一个不知节制的孩子。似乎想把所有不可言说的心事都演变成另一种欲望,引领着小夭共赴巫山、在欲海浮沉 到最后,小夭觉得自己浑身没有一丝力气,呼吸声都似发着颤。而他仍然停在她的身上,沿着额头鼻尖细细密密的一路吻下来。到了唇角边,他轻轻的摩挲着,忽然的就开了口。 “小夭,明日我送你去玉山,左耳和云奴和你一起走” 小夭闻言,心里微痛,深吸了一口气,平复着自己的呼吸,握住他的手,平静的说道:“好,明日我下厨,和义父一起吃顿饭,也算是告别” “好” 相柳翻身下来,紧紧的抱住小夭,屋子里寂静无声,只有沉闷的心跳。 小夭回抱住他,昏暗的烛光下,他白发随意的披散着,脸上还有着动情的一抹微红,眼睛里溢着如水的波光,那般的摄人心魂,又那般的脆弱凄凉 小夭想,这世上可还有如我们一样的夫妻,亲密无间的背后藏着都不肯开口的生死与别离 木案上的酒和菜没有人去动,可它却也在默默的见证着最后时刻的到来 第二天,小夭起得比所有人都要早,她在屋外默默的站了许久,空中的浓雾迟迟不散,期待的阳光并没有出现 相柳不知何时走到了她的身旁,晨起的微风吹拂着他的一身白衣,鬓角边的垂发也随风轻舞,似都要化进风里,潜入雾气之中 今日,云奴给小夭打着下手,在这山上准备着饯行之宴。 菜式并没有格外的丰盛,除了些日常的食材,多了一碗百黎的山菌,多了几坛云奴的珍藏 木案旁坐着安静的两个人,一个是相柳,一个是洪江。 只见小夭先是给洪江倒了一盏酒,又盛了一碗山菌汤,捧于相柳面前,巧笑嫣然:“这是百黎最好的山菌,上百年才能长成,味道鲜美,你尝一尝” 相柳伸手接过,定定的看着小夭,小夭低头自倒了一盏酒,朝着洪江举杯:“今日一别,不知何日再见,祝将军旗开得胜,福寿绵长” 她的眼尾余光扫着相柳,看到他仰头喝汤,心里并没有丝毫的欣喜,只有着说不出来的心痛和惆怅 小夭拿过一只海碗,拿了一坛酒过来,给他倒了满满的一碗。 也不说话,只是举着碗,送到他的唇边。 相柳的唇边有着淡淡的笑意,胸口起伏,一声微不可闻的叹息 他饮尽了小夭碗中的酒,纵容的看着她,倒下又一碗。 “你该敬一敬义父” 小夭话还没有说完,觉得身子发软,相柳一把扶住她 小夭顿觉大脑一片空白,怎么会这样,不该是这样 胸口忽然有一股尖锐至极的疼痛,小夭想握拳,却无力,双手微颤,自然的垂落。 小夭的心剧烈的抽搐起来,似有一把刀用力的在里面翻搅,相柳伸过手来,想抱住她,被她冰凉又痛楚的眼光逼退 “为什么?将军,你告诉我你不是答应我了吗?世人都说洪江一言九鼎、一诺千金难道都是假的?你为什么要骗我我不过就是想留他一条命你还要我怎样” “你只要封住他的灵力这世上也只有你能够封住他的灵力我一定可以迷倒他的” “凡我有的,你尽可以拿去可你为什么要骗我” “你们两个是不是日日看着我的笑话觉得我就是个傻子呵” 悲伤到了极致,小夭反而想笑,她扯动着嘴角,眼泪却随着这还未成型的笑容,无声的滑落。 “丫头对不住我”洪江嗫嚅着,似乎也不知能说些什么,抱拳拱手踉跄的离开 “小夭” “你走,我不想看到你” 小夭发出一声长长的哀嚎 第110章 我怎么敢拿你和义父的命去赌? 这是天命吗? 难道这就是天命不可违? 无论你如何去努力,无论你如何不甘心,事态还是会沿着它本身的轨迹,一步一步把你逼到绝境。 小夭端坐着,不想说话,无声的流泪。 相柳走了过来,蹲在小夭身前,握住她的手,眼眸黑沉,目光悲悯。 小夭闭上眼,不去看他,想抽回自己的手,却使不出力气,就任他握着。 “左耳。”小夭轻唤了一声。 左耳推门进来,站在门口,看着他们。 “带我下山,我们回家。”小夭轻声说着,只觉心如死水,再无波澜。 “小夭”相柳尾音里隐隐的有着哀伤。“小夭,别闹了,我们去玉山” “我管不了你,也请你不要管我,我哪里都不去,我要回家”小夭强忍着悲怆,牙齿却不由的发颤,整个人都微微的抖动着。 相柳伸手将她抱入怀中,她拼命的躲闪,乞求的看着左耳,眼中的泪珠成串的坠落,泣不成声。 “不要碰我!” 左耳抬步欲前,相柳的眼风扫了过来,他又默默的退了回去。 “小夭”相柳低声的哄着她,眼光异常的温柔。小夭怔怔的看着他,眼瞳中彼此的倒影纠缠着,那般的亲密又那般的让她心痛 听到响动,云奴冲了进来。 “云奴,我要回家!”小夭用头去撞相柳,想把他推得远远的,她不想今时今日被送走的那个人会是她。 云奴愣怔了一瞬,拱手说道:“得罪。” 话音未落,云奴已飞身过来,相柳似身影未动,仅衣袖抬起,云奴已被震出丈余,跌坐在地。 小夭惊呼,正欲出声,却见云奴已翻身而起,如光电般又掠了过来。 “住手!我跟你走。”小夭朝着相柳大叫。相柳笑看着她,只是笑意并不让人愉悦,反而让人觉得悲伤。 “我要喝水。”小夭说道。 相柳转身倒茶的空隙,小夭起身就跑。 她用了全身的灵力冲开了禁制术。 “拦住他!” 说话间,小夭已经冲到门前。可话还未说完,已经有人将她按在了门上,紧跟着,温热的身体覆了上来,一把将她抱住。 回头,是相柳戏谑又无奈的目光。 小夭狠狠的去踩他的脚,他不动,任她踩; 小夭死命的去掐他抱着她的手,掐到青紫,他也不松; 小夭转身咬向他的脖子,唇齿间有了血腥的味道他的唇凑了过来,叹息着又似呢喃般说着:“你也不怕被毒死” “我宁愿被毒死,也不” 小夭的唇被堵住了,也不知他是要亲吻她,还是在帮她吸出血中的毒素 左耳和云奴对视了一眼,相继退了出去。 逃也逃不掉,打也打不过,小夭看着眼前人,心中一片悲凉。她不再抗争,任他抱着,就像一个没有灵魂的木头娃娃。 坐上雕背,看着层层的绚丽的云彩,小夭忍不住伸出了手。 “抓不住的。”相柳淡淡的声音。 小夭叹了一口气,轻声的说道:“你把我送走又有什么用,你我同命连心,你若死了,我又怎会独活?” “你不会死” 小夭嗤笑了一声:“那可是巫王,三王见了都要礼让三分,你不相信情人蛊?你对他的巫术有怀疑?” 相柳没有说话,静静的坐着,面沉如水,无忧无喜。 落日余晖中,玉山的千里桃花耀眼夺目,美不胜收。 毛球熟门熟路的落在了桃花林中,相柳携着小夭跃下雕背。 左耳和云奴也从坐骑上落了下来。 一袭黑衣的獙君立在桃花林中,似在等候着他们。小夭狐疑的看了一眼相柳,相柳拉着她上前向獙君行礼。 “王母可还好?”小夭问道。 “不太好,这会儿神志不清,认不出你,你们先忙自己的事。” 獙君伸手,做了个请的姿势。 相柳欠身还礼。 小夭盯着獙君,心中疑惑,獙君眼观鼻,鼻观心,根本不去看她。 一行人径直朝着瑶池而去。 清澈碧蓝的瑶池中漂浮着一枚白色的海贝,海贝上遍布血咒。 小夭突觉心慌,她想到了毛球说的解蛊,上一世的蛊就是在海贝中解的吗? 小夭转身想跑,被相柳一把拉住。 “小夭,不得任性,相柳花了半身的灵血,加上王母助阵,才设下这个血咒,将来或许能护住你一瓣心脉”獙君面带忧色的看着小夭,郑重的说道。 边说獙君边从袖袋中拿出一个精致的小匣子,递给相柳。 小夭看着相柳打开,里面是一枚赤色的药丸。 相柳低头看着小夭,小夭死死的抿着嘴,用力的咬着唇。 “张嘴。” 小夭摇头,她虽不知这是什么东西,但是她就是不想吃下去。 “要我喂你?”相柳淡淡的笑着。 小夭伸手去拉獙君的衣袖,泪眼巴巴的看着他。 獙君没有说话,扭过身去,任相柳控制住小夭,把药丸塞入小夭嘴中。 “就为了一个或许,你们就要把我困在玉山?”小夭被迫吞下药丸后,激动的问道。 “如今,这是唯一的办法”獙君面露不忍之色。 “劳烦獙君带他们下去安置,我在这里陪着小夭”相柳躬身行礼,獙君带着左耳云奴先行离开。 烈阳在空中盘旋,不时的鸣叫几声。 相柳抱着小夭没入瑶池,打开海贝,小心翼翼的把她放在贝壳里。 小夭又不能动了,她心力交瘁的闭上了眼睛。 相柳握着她的手,倚靠在贝壳上,轻轻的叹了一口气。 “小夭,你不要怪义父,那一日,你们谈话义父设了禁制,只有我能听见。他把选择权交给了我” “小夭,你的迷药还是有用的,被你灌了一碗山菌汤,又灌了一海碗的玉红草,若再灌下去我也不知道会发生些什么,所以我只能制住你” 听得耳畔相柳愉悦的笑声,小夭的心里堵得更厉害,紧闭着眼,不理他。 “呵你居然能想到要义父封住我的灵力,看来你为了迷倒我还是下足了功夫的,等打完仗再让你试一试,好不好” “你的主意也是不坏的,你能幻化成我的形貌,再不济,义父也可以拿你去和玱玹谈一谈” 起初,小夭一直默默的听着,直到此时,心里更气,胸口起伏不定:“你既然知道,为什么不照我说的去做你如今不是一个人” 小夭瞪着相柳,过了良久,他眼尾微红,自嘲的一笑:“我怎么敢拿你和义父的命去赌” 第111章 小夭,我爱你。 “我们的命是命,你的命就不是命,你就可以去赌?” 小夭觉得自己心酸得说话的力气都没有,她死死的盯着相柳,眼中尽是泪光:“那可是轩辕大军你就有把握脱身?” 相柳微微侧目,下意识的避开了小夭那让人不忍直视的双眸,淡淡的笑着:“我赌,比你去赌赢面要大” “呵我赌玱玹不会让我死我赌外爷看在当年我娘的份上,会网开一面你呢,你用什么去赌,你赌你的九条命能挡住万马千军,你赌你的真身会避过万箭穿心吗?!” 小夭泣不成声,偏过头去。 “老天让我重活一世,不是让我来看你送死的” “小夭,不哭,今天有朗月,我陪你看月亮” 相柳抱小夭入怀,抬头看着空中的圆月,双眸幽黑,雾气沉沉。 “若看了今日的月亮今生再不敢抬头望月,我敢看吗团圆才望月,你明白吗” 小夭埋着头,相柳感受到衣襟的濡湿,用指腹去拭她的泪 “小夭,别哭你可知,轩辕大军的主帅是谁?是蓐收” “不是丰隆”小夭猛的抬起头来。 “不是,丰隆气盛,蓐收奸猾。若是丰隆,这场仗或许不会那么难打若是任你幻化成了我,你那些雕虫小技又怎么瞒得过蓐收更何况,义父一生忠直,心内又有愧于赤宸大将军,他不会也不屑拿你做饵你想过,若是如此,这场仗会是什么样的结果吗?” 小夭愣怔怔的看着他 “那必是全军覆没,你连走到玱玹面前的机会都没有,已被当成我乱刀砍死或乱箭射杀战场上战机稍纵即逝,你没有带过兵,义父发出的号令你根本就不懂得小夭我怎么敢让你去这是打仗会死人的不是游戏我不敢也不能纵容你” “我能救活你可我若冷眼旁观,看着义父看着袍泽一个一个战死沙场这一生我该如何心安呢?小夭,你想一想,你能躲在一旁看着高辛王、看着云奴、左耳、苗圃在你面前一个一个的倒下去吗” 此时此刻,小夭不知自己该说些什么,又能说些什么。 战场上,不该有个人的私念、不能以一己之私让所有人入局,你根本保证不了任何人的生死这对于他们太不公平相柳没有错 小夭只能想着,这一世丰隆不会死,玱玹也就不必去给氏族做交代,一切会不会不同 想通了,小夭的心里一片平静,那些浮躁不安,那些怨怼和猜疑烟消云散。可,为什么心情越发的沉重,那瞬间,身体似乎失去了所有的冲动与怒气,变得无比的疲惫,不想再说话,只是静静的靠在相柳的怀中,感受着此时还能感受的温热。 相柳的手掌贴上小夭的额头,低声说道:“小夭,什么都不要想,睡一觉,睡一觉就好了” 小夭闭上了眼睛,可是,怎么睡得着呢,她不敢睡,她怕她一睡着,就再也见不到相柳。她偷偷咬着舌尖,任灵力四处窜动 夜,好静啊,静到耳畔只有相柳平缓的呼吸声。 小夭觉得眼皮越来越重,似乎真的要睡了 “小夭,你怎么那么傻情人蛊桃花咒你让我拿你怎么办才好王母答应我会尽力留你一命若真到了那一天,你也要好好的活着,才不枉我半身灵血,也不枉费那颗九曲还魂丹” 小夭只觉得又酸又涩的热浪涌向了眼眶,她不敢动,她努力的平复着呼吸 “小夭,当年在清水镇,你替轩挡下了那一掌,我就该杀你,后来,你回了高辛成了王姬,我更该杀了你,但我当初我不明白,如今,我终于明白了,我不杀你,不是因为你的血可以疗伤,也不是因为情人蛊,而是因为我不想杀你” 相柳牵起小夭的手捂在了胸口:“一动这个念头,我就会觉得心口犹如被利剑穿透” 小夭不敢睁眼,但她感觉到相柳似乎在看着她,他的声音那么低,那么的忧伤:“种蛊的是你,说不能入梦的也是你,三十七年后选择涂山璟的还是你,要嫁给赤水丰隆的依旧是你小夭我会痛的你知道吗?” “对不起”小夭强忍着泪,在心底默默的说着。 “那时候,我想着,远离了你,就不会痛了,不看不听,除非你到了生死攸关之际,我们还是不要再见了呵谁知道你又来了清水镇我想过去躲开,也好奇着你又想搞些什么名堂我折腾了那么久” 相柳握起小夭的手,掌心相对,手指紧扣,半天都没有说话。 小夭以为他不会再说了,正欲睁眼,耳边传来他低沉的声音。 “后来,我才发现我错了。“一声自嘲的苦笑让小夭忍不住泪目。 “任我有九条命我又怎么斗得过你?种蛊的是你,解蛊也只能是你” “我也知道,我不该心生贪念,可当你一步一步朝我走过来的时候,我又怎么真的舍得推开你” “义父曾经问我,是不是真心的爱上了一个姑娘小夭我爱你\" 第112章 獙君,今日我给你三个选择。 止不住的泪珠从小夭眼角滑落。 小夭望着相柳,相柳望着她。 “相柳不要死” 相柳没有说话,漆黑的瞳仁里是小夭清晰的倒影。眼波流转间水光微漾,心中尽是不可与人言的酸楚 相柳扶住小夭的头,急切的毫不克制的吻住了她。 他那般用力的抱紧了小夭,似要把她揉进身体里。 炙热的唇,汹涌激荡的爱意却让小夭感到了从未有过的苦涩 所有的坚强所有的隐忍所有强装的镇定,在这一刻四分五裂、土崩瓦解。 眼泪不停的从眼角滑落,就算她再怎么眨眼也无法让它停下来。 温热的指腹在她脸上轻轻的划过,相柳微哑的声音在耳畔低语:“别哭了,再哭,獙君和烈阳一定会认为我欺负了你” “谁要你定住了我” “你可以用灵力去冲破我的禁制” 小夭边抽泣着边抬头看他:“你知道?” “你上次去高辛,回来后灵力渐长,你没说我就没问” “是父王” 相柳温柔的摸着小夭的头:“你要记得你还有父王、还有阿念、还有云奴还有左耳,还有” “我还有相柳”小夭轻声说道:“此生此世没有人能够把我们分开” 相柳没有说话,只是深深的注视着小夭的眼睛,小夭也定定的回望着他。 生死爱憎、相守与誓言、离别的愁苦道不尽的万语千言尽在双眸间的那抹微光之中 当相柳再一次抚上小夭的额头,小夭终于沉沉的睡去了,那一刹,她伸出手想抓住他的衣角 小夭醒来时,贝壳中已然没有了相柳的踪影。她默默的发了一会呆。突然感觉到手中似乎握着什么东西。 她缓缓的抬起了手,看到手中紧紧的握着一把小巧精致的桃木梳。 桃木梳上雕刻着两个牵着手浮在海面上看月亮的鲛人 小夭的心口隐隐作痛。 他也是想过长相守的 他还要带着我去海上看月亮 小夭翻身坐起,大声疾呼:“相柳!” 没有人回答她,只看到有一线阳光从外面射进来。 “小姐,小姐”是云奴的声音。 小夭用手去撑贝壳的内壁,贝壳如花儿绽放般,缓缓的打开了。 一瞬间,和煦的阳光照射下来,把小夭围在了中间。 “他走了吗?”小夭忐忑的问道。 云奴看了她一瞬,面上有犹疑之色。 “怎么了?”小夭抬脚欲上岸,可刚走两步,就被一股看不到的力量弹了回去。 海贝外有人设了阵法。 “云奴,快放我出去,相柳呢,他是不是走了?”小夭急了,站在贝壳中大声的叫着。 “小姐,姑爷已经走了三个月了”云奴担忧的望着小夭,嗫嚅着双唇似想劝慰,又终开不了口,只能静静的看着她。 “我睡了三个月?”小夭不可置信的望着云奴,又气得冷哼了一声:“他怎么不干脆让我一觉睡到死” “云奴,你帮帮我,你帮我破阵”小夭央求着,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里满是期盼。 “小姐,这外面姑爷设了一层、獙君又设了一层,我破不了”云奴羞愧的垂下了头。 “左耳,还有左耳啊,要他一起” “左耳在山下” 是啊,玉山上不留男子超过三日,左耳也不会例外。 “你去叫獙君,快去!”小夭站在贝壳里,望着岸上的桃树,呼吸起伏,眼眸灼灼,似有幽光。 獙君匆匆的快步而来,烈阳也紧随其后。 “獙君,我要出去。”小夭也不多言,开门见山,坦然的看着獙君。 “我答应了相柳,护你周全。”獙君低眉垂眸,语气平和。 “你也曾答应过我,不会骗我獙君,我才是西陵珩的女儿你这样做,对得起我爹和我娘吗?”小夭双眸泛红,目不转睛的盯着獙君。 “我就是要对得起你爹和你娘,才不能放你出去!” “你伙同相柳一起欺负我,这也算对得起我爹和我娘” 獙君不理会小夭的胡搅蛮缠,背过身去,只有烈阳同情的望着她。 “你们走,我就不信我破不了阵。”小夭一拳击下,空气中有着轰隆之声。 獙君转过身来,关切的望着她:“小夭,你别胡来,你安心的留在玉山,有我们和王母在,没有人能伤得了你” “呵这世上除了九命相柳没有人能伤得了我,我们种了同命连心的情人蛊,同生共死的桃花咒你们如今把我困在这里有意义吗?你能保证这个阵法护得住我?” 獙君面露囧色,一时语塞。 “看来,王母也是没有把握的。既然这样,为什么不放我出去,或许还能博得一线生机?” “你不能走,我答应了相柳。”獙君叹了一声。 “獙君,今日我给你三个选择。一、任我破阵而亡;二、定住我,但相柳若战死,我绝不苟活;三、你放我走,生死由命,来日见了爹娘我也会帮你说句好话。” “獙君,我和相柳跌跌撞撞、磕磕绊绊好不容易走到今天,求求你成全我不要让我至死都不瞑目” 小夭微撩裙摆,屈膝跪下,以额贴地,行了大礼。 “小夭,你起来!”獙君轻喝。 “你不答应,我不起来。你若要走,你就走,大不了一死,我早就做好了准备,我只是想着就算死我也该和他死在一起” 瞬息间,轰隆声不绝于耳,小夭抬头,看到烈阳正在挥掌破阵。 她的眼泪掉了下来。 第113章 小夭,不要让我为难..... 獙君默默的看着烈阳,没有出声,也没有阻止。 他的眼眸晦暗不明,双眉紧皱,似在内心做着痛苦的抉择和挣扎。 过了许久,獙君哀叹一声,挥手解除了海贝外的阵法,看着双眼通红又面露喜色的小夭,他不知道他还能说些什么,只是那么无望的看着她。 “獙君,别为我担心,吉人自有天相,我爹娘定会护佑我。”小夭拉着他的衣袖望着他。 “希望如此” “就此别过我们定会再见的。”小夭笑着,眼眶却有热意,她转身疾走,被烈阳一把抓住:“我跟你一起。” 小夭回过头,勾起唇角,挤出一个夸张的笑容:“不用,真的,我如今灵力大增,一般人都伤不了我” “烈阳是个不管不顾的性子,你管束不了他,我和你们一起去”獙君淡淡的说道。 “獙君”小夭喃喃的唤了一声。 “你若出了事,我该如何跟你爹娘交代罢了,在玉山住得太久,也该出去走走了”獙君微笑。 小夭心内酸楚,她知道,是她扰乱了他们平静的生活,他们为了她才会卷入这红尘是非之中 只有烈阳是真的高兴,玉山的景致它早就看得腻了,日日对着毫无变化的景物,它连鸣叫的兴致都没有,如今能下山,自然是好的。 一旁的云奴紧紧的跟在小夭身后,小夭让她下山去找左耳,一起去枫林镇和苗圃汇合。 云奴不吭声,也不走,依旧亦步亦趋的跟着她。 小夭红了眼圈,拉着云奴的手:“不要跟着我,找个好人嫁了,好好的活着比什么都强” 云奴不说话,咬着唇死命的摇头,眼眶里有大滴大滴的泪落了下来。 “云奴听话”小夭强忍着心痛,推着她离开。 云奴重重的跪到地上,抬头望着小夭:“自小姐救我那天起,我的命就是你的。你活我活,你若死,必是我先死!” “傻丫头,我要你的命做什么你下山去找左耳你们去找苗圃找意映” “小姐,若定要赶我走,那今日我就死在这里,也算是把这条命还给你”云奴眼眸坚毅,不容置疑。 “妖怪都是一根筋,你跟她讲什么道理,走,我护着她。”烈阳冷眼看戏,终不耐的说道。 小夭背过身,悄然的抹了一把泪,强笑着说:“好,我们一起活” 獙君自派人下山给左耳送信,让他自行离去。 小夭坐到獙君的背上,烈阳驮着云奴,迎着灿烂的阳光,他们疾速的向着清水镇的方向飞去。 漫天的云彩,映着金光,还有那千里的桃花,随风舞动,都似在为他们送行 在云端,小夭就已看到清水镇的长街上,已经没有行人商贩,只有着密密麻麻的行军帐篷。 烟雨红尘、十里长街、转眼间就成了修罗之所。 小夭的心里似压了一块巨石,让人喘不过气来。 这场仗,注定是力量悬殊,辰荣根本就没有胜算 小夭仰头看天,那耀眼的光,那洁白的云朵让她不禁笑了起来。死有何惧,就算死了,这一世,也无悔! 迎面,有多人驾驭着坐骑朝他们围了过来。 烈阳清啸了一声,小夭朝他看了一眼,示意他稍安勿躁。 “劳烦通报一声,西陵玖瑶求见蓐收将军。”小夭客客气气的说着。 话音刚落,就听到一阵笑声:“我说是谁,原来是小夭。要不下来先喝杯茶” 蓐收灵力充沛的声音远远的传来。 “茶我就不喝了,我要进山。”小夭端坐在獙君的背上,大声的说道。 蓐收驾驭着坐骑过来了。 他收敛了脸上的笑意,郑重的看着小夭:“两军战前,无关人等,自退避三舍,如今群山皆被我军围住,任何人都不得进山。” “若我今日一定要进呢?”小夭淡淡的笑着,脸上却隐隐的蓄着不耐与杀气。 “小夭,不要让我为难我也不想跟你动手。”蓐收抱拳拱手。 烈阳在一旁不屑的哼了一声。 小夭胸脯起伏不定,深吸了一口气,让自己平静下来。她略一沉吟,又笑了,从脖颈间取下一条金链,握在手中,任其摇晃在蓐收眼前。 “若我今日一定要进呢,你让还是不让?”小夭眯着眼,不舍的注视着金链上的吊坠,轻声的说道。 蓐收瞟眼过来,神色顿变,拱手作揖,声音低沉:“小夭,今日我也是一片好心,这场仗他打不赢的,你进去也于事无补,但看在师父的份上,我不拦你,也希望他来日不会怪我。” “蓐收,相识一场,无论将来发生什么,我都没有理由怨怼于你。还请你帮我把指环交还给父王,替我告诉他,这一世,我唯一亏欠之人就是他,若还有机会,我一定会好好的孝敬他” 小夭说完,轻轻一掷,青龙指环稳稳的落入了蓐收的怀中。 只听蓐收一声令下,围住的众人,让开了一条路。 “多谢!”小夭含笑看了蓐收一眼,獙君长啸一声,烈阳紧随其后,空中瞬间仅只留下一条淡淡的白影。 群山之间,似有雾气萦绕。 小夭遥遥的望见,白衣白发的相柳立在白雕之上,衣袂飘扬,宛若天人。 “相柳!”小夭心内激荡,忍不住叫出声来。 相柳对獙君、烈阳抱拳行礼,淡淡的说道:“獙君,你可是答应了我” “你不要怪他,是我”小夭话还没说完,已看到相柳已然泛红,满是怒气的眼。 众人落到地面。 獙君叹了一口气,拱手向相柳赔罪,相柳扶住了他,深深的看了小夭一眼。 小夭红着眼,低下了头。 “既然都来了,先安置了。”相柳叫人进来,带着獙君和烈阳先去休憩,云奴也跟着下去了。 相柳背过身,不看小夭,也没有说话。 小夭凑过去,拉着他的衣袖轻晃着:“不要生气了,好不好” “你来干什么,你好好的待在玉山就是,你跑来这里干什么!” 第114章 谁要你跟我一起死? “我来干什么,我还能来干什么?相柳,我来跟你一起死” 小夭咬着唇,眼泪一颗一颗的往下掉。 相柳也瞬间红了眼眶:“谁要你跟我一起死?” 小夭从背后抱住了相柳,忍住泪,一字一句的说道:“是我,是我要和你一起死。是你说的,九命相柳和西陵玖瑶,此生再不分离你说过,你再不骗我你怎可言而无信” 有滚烫的泪落在了小夭的手背上,小夭心酸,她不敢去看,只是把脸紧紧的贴在他的后背,更紧的抱住了他。 哨声忽响,相柳掰开了小夭的手。 夜里,突然又传来号角声。小夭猛地从榻上坐起,开门出去。 相柳从远处快步的走过来,低声说道:“把门关好,不要出来,过一会就没事了。”说完,他转身就走。 清浅的月光将他面有疲色的脸,清晰的映入小夭的眼中。 小夭双手环臂,靠着墙缓缓的坐在榻上。 心中如擂鼓。 说不怕是假的,刀剑不长眼,谁人又不怕?她就在怕 只是有的人,他不能怕,他没有退路,也没有人为他挡避风雨。 他只能往前冲,就算前面是刀山火海,是漫天的箭雨,他也不能停下来 小夭不知何时靠着墙壁就睡着了,听到门响的声音,睁开眼,相柳走了进来。 他坐在榻上,也不看她。 小夭环住他的腰,也不说话。 过了许久,烛光都似要熄灭了,相柳淡淡的声音在屋内响起:“小夭,我怕来日你会后悔” “ 你的来日就是我的来日,你不悔,我就不悔” 小夭抬起头,直视着他的眼,双眸比星光璀璨,粉色的唇也似染上了霞光。 相柳的目光游离在柔润的唇上,终于忍不住,低头吻了下来。 昏黄的烛光渐渐的染上了春色 第二天,小夭醒来的时候,相柳早就不在了。 屋外,天高云淡。獙君悠闲的坐在门口,烈阳在山林间游荡,云奴摆放着早饭。 好像昨夜什么都没有发生。 大风一起,一切似都归于平静。 若不是相柳白衣上那一抹淡淡的血迹,小夭都会以为,昨夜不过是她的一场幻听。 小夭心不静,也坐不住,她会趁着相柳不在,獙君打盹的时候,幻化成辰荣士兵的模样,在山林间穿梭,没几日,她已然清楚了山上的形势。 蓐收不时的发起攻势,每一次,都被辰荣军拼死抵抗,扛了下来。 补给线已经切断了,山上存粮不多。 日子注定一天比一天艰难。 那一日的夜里,星光惨淡,林间不时传来簌簌的风声,小夭盘腿坐在地毯上,趴着木案,盯着摇曳的烛光,心神不宁 夜早就深了,可她睡不着,相柳也一直没有回来。 小夭坐了一夜,当天边终于露出一线白光之际,门被推开了。 相柳看到端坐的小夭,目光微凝:“你” 刚开口,就有血迹顺着嘴角溢了出来,他不在意的伸手去擦。 “你受伤了?”小夭忙起身扶他。 “不碍事” “又嘴硬!”小夭又心疼又气恼,推着他躺到榻上。 小夭解开里衣的扣子,露出白皙的脖颈,拉起相柳的手环到胸前:“快点疗伤,我也正好补个觉。” “你不能受伤,你若伤了,我怎么办山上这么多人怎么办” 依偎在相柳身边,心放回了肚子里,小夭此时方才感觉到倦意,眯着眼喃喃低语。 小夭温顺的把头靠在相柳的肩上,感觉到有尖牙刺入脖颈,并没有觉得疼痛,反而有着一种说不清楚的感觉,让人晕眩让人放松,似有什么在偷偷的撩拨着她,让她忍不住靠近 温暖的怀抱总是更容易让人犯困,不知不觉中,小夭睡了过去。 过了两天,她才知道,那一天,相柳抢了蓐收的粮草,短兵相接,各有损伤。 也是从那日起,蓐收防守愈发严密,坚壁清野。任何物资想要运进来比登天还要难,相柳受伤的日子也越来越多。 蓐收也命人传话进来,若洪江再不降,他将放火烧山。 洪江不会降,辰荣士兵也不会降,整座山上没有人会降 烧,若这般苟且艰难的被围困至死,还不如拼死一战,世上谁人不死,不过是个先来后到罢了 小夭觉得自己居然在期盼那一天。 只是,蓐收太沉得住气,放了话之后,一直没有动静。时间久了,竟让人有了错觉,以为他不过是说了个玩笑话,或许自己都忘了 放火的那一天,小夭睡得很沉,最初她是听见了烈阳的尖啸。 烈阳比他们任何人对火都更敏感,他看着势头越来越大的火光,瞟了一眼小夭,看她没有说话,也就没有动。 山上的人在灭火,小夭也冲了过去,云奴和獙君跟了上去,烈阳腾空而起。 轩辕的士兵趁乱杀了上来,小夭也杀过人。可是直到今日,她才明白,从前她毒杀九尾狐,和战场上杀人的感触是完全不同的。 她听见四周刀剑捅入肉里的声音,她看见刀起剑落,血肉横飞。 战场上刀剑相向,不是他死,就是我亡。 谁人家中没有老人妻儿,可是战争就是这样的残酷。不同的阵营,注定是生死之敌。谁也不想至亲受苦,那就只有多杀敌人 云奴紧紧的护在她身旁,不让她有丝毫的闪失。小夭盯着混战的人群,看着冲在最前面的那一抹白影,心中沉闷,连呼吸都变得艰难。 “看”烈阳指着天空,突然说了一句。 小夭茫然的抬头,看到空中飞翔着一只鸟,随风而舞,迎风而长。 只看它背上似坐着一个少年,正带着它朝火势最盛之地飞去。 鸟儿张开了嘴巴,大雨倾盆而下。 “它只有一只脚” 第115章 小夭,你带他们走! “商羊,是商羊” 云奴的声音。 一只蓝绿色的巨鸟在火光中翱翔,它背上的少年,衣袖挥舞,似在指着风的方向。 在暗夜中,在大火里,丝毫不惧,浑身都似发着光芒的少年是风清扬。 小夭的心中,百感交集,有惊喜有愤怒,更有着忧伤。 他们没有走,他们还在守护着她,用他们的微弱之光,拼尽全力的守护着她。 为什么?为什么一个两个都不要命? 活着不好吗? 天下的美景、可口的食物、爱着你的家人,来日还会有着软萌的稚子 这些都不值得留恋吗? 为了一个萍水相逢之人,舍掉这一切,值得吗?! 小夭心口一阵剧痛。 “不好!”烈阳厉喝一声,振翅高飞,小夭忙抬眼望去,万千的箭雨朝着空中射去。 “不要”小夭凄厉的嚎叫。 空中,商羊拼命的扇动着翅膀,可这又怎么躲得过密如牛毛的箭矢? 它被射得像个刺猬,直直的坠落,风清扬也掉了下来,他似回头朝着小夭的方向微笑。 烈阳喷出了一阵三丈高的巨焰,一部分的轩辕士兵困在了火焰之中。 小夭跃上獙君的背,持着弓箭的手不住的抖动:“快点,獙君,快一点” 商羊和风清扬被轩辕士兵围困其中,刀刀致命,没有人打算留下活口。 小夭清楚的听到骨头断裂的声响,她看到长剑直刺风清扬的心窝,鲜血一团一团的涌了出来 哪里还看得清他们的形貌,全都是血啊 相柳匆匆赶来,两人对望,凄然一笑。 弯刀过处,人死如麻;拈弓搭箭,三箭齐发。两人如同杀神,携手闯入战场。 混战开始,小夭满脑子里只有一个字:“杀!” 只有他们都死了,我们就不用死了。 搭弓、射箭,小夭不断的重复着这两个动作,不时的有温热的血溅到她的身上脸上。小夭不动也不擦,无所谓了,或许沾染上更多的鲜血,这一切就会越快的结束 有谁能知道,静谧的夜晚,闪耀的星辰下,处处花草香的山谷里,竟是人间最惨烈的修罗场。 “小夭,你带他们走!”耳边传来相柳的轻喝声,回头望,只见他朝着禺疆杀去,银色的弯刀闪着荧光,生生劈开了一条血路。 小夭和云奴抱起地上的血人,在烈阳和獙君的护佑中,她哆嗦着摸出荷包中的玉瓶,打开盖子,一股脑的往他们的嘴中灌下去,她不敢去摸他们的脉搏,她身上的杀气一瞬间就泄去了,她只觉浑身发软,没了力气。 “小夭,别慌,或许还有救,我们先回去。”獙君镇定的安抚着她。 他们往来处飞,很快就回到了山林的木屋中。 商羊已经缩如鹦鹉般大小,毫无生气。獙君取出玉山的灵药喂入其口中,轻叹了一声:“看能不能护住心脉,灵力肯定是尽失了。难得看到一只商羊可惜了” 小夭检查着风清扬的状况,左肩已经被齐齐的砍断,双腿骨折,万幸的是胸口一剑偏了毫厘。 先止血,再喂药,做这一切的时候,小夭紧咬着下唇,尝到了血腥的味道。 “风清扬,你听好,无论怎么样,你跟我活着!” “只有活着,才能报仇,只有活着,才能杀了禺疆!” “你既然带了商羊来,那你就得把他带回去,不然我怎么向鸾姐交代” 风清扬没有回应,屋子里只有着模糊不清的呻吟声。 小夭知道,他们已经没有力气说话了,但是他们也会痛啊 避开獙君和烈阳的视线,小夭摸了一个海碗,走到屋外,茫然的坐了半晌。她忽地用弓弦割开了手腕,任血肆意的流下来 “小夭,你在做什么?”相柳从雕背跃下,朝着她奔来。 “相柳,是我,是我害了他们”小夭眼眸通红,手腕发颤。 “小夭,这是战场,怪不了任何人”相柳托起小夭的手腕,放到唇边轻柔的舔舐,眼眸幽深。 他知道,这样的冲击小夭一下子缓不过来,可是,没有人能帮得了她,忍一忍、熬一熬终会过去的 “涂山璟要见你。”相柳低声说道。小夭一愣,怔怔的看着他。 “你又用我换了粮草?” 看着小夭凄楚的眼眸里隐隐的泪光,相柳叹了一声,无奈的笑道:“这句话,你说了多少遍了,如今,我还怎么拿你去换粮草” “那他见我做什么?” “昨夜,他趁乱送了粮草上来,他说他只想见你一面。见或不见,你自己决定” 见或不见,小夭一阵恍惚。 见,或许是此生最后一面,也听听他还能说些什么 朝阳微露,风拂枝叶,滑过湖面,溅起水波无数。一眼望去,山谷中俨然宁静如昔,哪里还有半分血腥屠杀的影子 小夭沉默的坐在屋子前面,看着涂山璟远远的走了过来,她朝着他淡淡的微笑。 “谢谢你,我替山上这些人谢谢你。” “小夭,你和我之间永远都不要说谢,我欠你一条命,这些都不值得什么。”涂山璟的眼眸里有着掩都掩不住的哀伤。 “我知道你不会跟我走,但我还是想来试一试,小夭,活着才有希望四周重兵死守,陛下亲临这场仗怎么打” “陛下虽下令不能伤你,可刀剑无眼,谁能保得了万一走,你去山下等他” 小夭的双眸看着涂山璟,又似透过他望到了别处:“你不懂,到了今日。我不会再委屈自己,也不会妥协,我想要的,无论如何不会再放手;我不想要的,就算我死,也不会再虚与委蛇。” “你不欠我的,我们早恩怨两清。你要记得你可是青丘公子,做自己想做愿意做的事,不要去为了迎合任何人而勉强自己,不值得” “我就不送你了” 小夭转身,涂山璟静静的看着她愈发单薄的背影 第116章 我.....我在与涂山璟成婚..... 今日,难得是一个安稳的夜,只有鸟雀蝉鸣,没有刀光剑影。 这几日,相柳都命人再无需减少粮食的供应,务必让将士们都吃饱。 最后一仗,随时会来。 背水一战,怎么能饿着肚子去打呢? 小夭依旧和獙君、烈阳、云奴在木屋中用饭。 饭后,云奴沏了一壶山泉水,借着清茶,小夭望着獙君举杯:“明日,你们回玉山,帮我把商羊和风清扬带上,王母或许有办法能恢复商羊的灵力蓐收不会拦你们“ “你呢?” “我过几日去玉山找你们” 烈阳冷冷的哼了一声:“你休想支开我。” “等这里的事情完了再说,我已用灵力护住了他的心脉,耽搁几日也无大碍”獙君品着茶,面容平和淡淡的说道。 “两军交战,你们不要介入,这样至少玱玹不会对你们动手” “什么时候轮到你来管我们了,你还以为你是阿珩?”烈阳揶揄的看着小夭。 小夭淡然的一笑,迎着月色,起身离开 沐浴后,小夭坐在兽皮地毯上,边用锦帕绞着头发,边蹙眉盯着烛光思索着什么。 相柳推门进来,顺手接过她的锦帕,坐在小夭身旁。小夭半靠在他的怀中,目光悠远深长。 “相柳,你为何从不问我前世发生了什么?” 耳畔的呼吸声似有一瞬的凝滞,而后才传来他低沉的声音:“因为,我知道,于你,于我,那必不是开心的事。” “你要听吗?” “你想说,我就听。” 小夭找了个舒适的姿势靠在他的怀中,千头万绪涌上心头,也不知该从何说起。 “这一世,很多事情都已经不同。上一世,你射杀了赤水丰隆,玱玹倾举国之力围剿辰荣军。蓐收烧山,逼你们退往海上,禺疆早已等候在那里。他们动用了上古神器设置阵法,而你幻化成了将军的模样,与之激战后来蓐收下令万箭齐发” 说不下去了,小夭的眼中有了泪光,她长吁了一口气。 “那你呢,你在做什么?”相柳握住小夭的手,轻声问道。 “我我在与涂山璟成婚” 相柳微微一僵,瞬间又放松下来。那短短的一瞬,小夭却清晰的感觉到了。 “你可在怪我?” “没有你跟着他,不会吃这么多苦,也不需面对这些血腥和生死。” “上一世,我拿着你给我的海图和大肚笑娃娃,带着他去了海岛我日日看着大海,想着会不会有一天,你会回来“ 相柳的呼吸声加重了,灼热的气息拂过小夭的脸颊。 小夭紧紧的握着他的手:“相柳,我们已经错过了一世,不该也不能再错过这一世。你听我说,有一线生机,你都不可恋战,务必要走,你只要记住,你活着我就不会死,只要你活着,我们就能在一起” “你要做什么?” “我也不知道我要做什么,上一世这里没有我,或许,我就是这一世的变数。你要相信,玱玹时至今日还不会狠下心来杀我,所以,无论何时,你都不需担忧我的安危” “小夭,你不要乱来!”相柳把她紧紧的揽入怀中,心里从未有过的慌乱。 那种无法掌控的无力感,几乎将他压垮,此时此刻他才深深的知道,原来,他也会有软弱无助的时候他会怕,会舍不得她死 “我也不知道,禺疆这一世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而不是海上。但,他杀了我的人,我必要他的命!” “禺疆我去杀” “不用,我要亲手射杀了他,我要砍下他的臂膀送给风清扬” “玱玹并没打算给你留下一条生路,他攻打高辛之时,是慢慢蚕食、徐徐图之。辰荣军并没有骚扰百姓、烧杀抢掠,仅仅一方弹丸之地,他倾举国之力,坚壁清野呵犯的着吗?这笔账算得过来吗他就是个疯子” “小夭” “若没有几十万的大军,没有上古神器设置的阵法,他又如何困得住你,你上一世又怎么会死?或许,是我害了你当日,我开口向他求情就错了如今,他好像也没有相信你我同生共死” “别说了没有人会怪你,生死由命,无需怨天尤人,你也不要把责任揽在自己身上。” 相柳抚着小夭的背,温热的唇轻触着她的额头。 “相柳,若这一世,我们不能在一起,那我重活一次,又有什么意义?你要相信我,要你走的时候,你一定不要犹豫,只要你活着不管上天入地,我都会找到你” “好”相柳难禁心内酸楚,眼眶微热,他俯下头,脸颊贴在小夭的额发间,轻叹了一口气。 如果,他们仅是一对平凡的夫妻,那该多好。春日踏青,夏日观雨,秋日望月,冬日赏雪,就算是草庐布衣,小夭也会觉得美满而幸福。 可惜,他们不是,万事万物,皆有枷锁。 如何破局,皆看天意。 小夭的眼眸湿漉漉的,瞳仁也是水润般的黑,有炙热的光在她眼中闪烁。她伸手去搂相柳的脖颈,将头埋在他的肩上,紧紧的抱着他。 相柳没有出声,轻柔耐心的吻着她的耳垂,他吻得温柔而滞重,那般的轻,那般的慢 彼此的呼吸声如夏日的骤雨沉重而凌乱,小夭目光迷离,面颊粉红,她像饿极了的小兽终于找到了食物。她拉着相柳的衣襟靠过来,让他们贴得更紧,她欺身而上,强势又霸道的覆上他的唇 相柳拂下床幔的那一刻,他们十指紧扣。 这样温暖的夜里,最亲密的两个人,无所顾忌、炽热的抵死缠绵 第117章 小夭,回来! 这些日子,蓐收变本加厉的坚壁清野、放火烧山,补给根本就送不进来。 即将矢尽粮绝,这一片山林,辰荣军终究是守不住了。 天刚透亮时,有木门开合的声音,一丝亮光照了进来,转眼又消逝。 朝阳如血、角声震天。屋外有着军队整装待发。 阳光照在将士们的身上,那般的和煦又明亮,似乎老天也在给他们壮行。 将士分成了两列,一列重兵由赵赫护送洪江突围,一列死士由相柳率领、掩护洪江突围。 小夭不肯跟着洪江走,相柳也拿她没有办法。此时也不是儿女情长的时候,想着她身边有烈阳和獙君,应无大碍。只能交代她不要离开他的视线之外。 隔着浩浩荡荡的将士,小夭望着在前面督阵的相柳,他也回望过来,一身白衣,孤寂如铁。 小夭的心里一片苍凉。 清水镇群山连绵、地势险恶、本有着天然的屏障,可这一切,在轩辕大军源源不竭的物资和兵力面前,是如此的不堪一击 辰荣国的榆襄、云桑、炎灷都死了、战无不胜的赤宸也死了,就只有洪江还活着,也只有他还死守着他心中的辰荣国 小夭知道洪江忠义、宁死不降可是,她的心里何尝没有怨呢? 相柳为了恩义走上这条不归路,她改变不了他,那就只能随着他一起去冲、去杀、去指盼着闯出一条血路 上一世,小夭想过千百种他们之间故事的开始,可是她自认无法承受这样的结局,所以,她不敢开始。这一世 无名的海岛之上,混战开始了。 或许所有人都知道这是最后的战场,再无退路。辰荣士兵和轩辕士兵都拼尽全力下了死手,刀剑过处必有血光、绝不肯留下一个活口。 小夭也不知自己射出了多少的箭矢,只看到地上、海面上漂浮着越来越多惨不忍睹的尸体 她想歇一口气,她想看看相柳,她想抬眼去找禺疆 “小姐” 远远的,她好像听见了云奴的声音。 小夭下意识的转身,云奴指着天抬头望着。 天空中,不知何时来了一队五颜六色的坐骑,左耳、苗圃、鸾姐、小青,还有着一身红衣,张扬的意映 他们和守卫在空中的轩辕士兵激烈的厮杀着。 “走!都走!离开快点离开” 小夭的话音还未落,已见鸾姐双翅中箭,从云中跌落,意映也随之翻落下来。 那一刹,小夭的脑海中一片空白。 “鸾姐意映” 她紧握着手中的弓箭,踉踉跄跄不顾一切的冲过去。将要冲到跟前的时候,步子发软狼狈的摔倒在地上。那一刻,她似乎尝到了海水中血腥的味道。 她什么都顾不得了,她爬起身向前冲,却被跟上来的轩辕士兵刺中了手臂。 云奴杀了过来,格开了那士兵再次刺过来的剑刃,烈阳在空中怒吼一声,熊熊燃烧的凤凰玄火瞬间让围攻小夭的士兵化成了一团火焰。 “莫非玉山也要与陛下为敌?”蓐收灵力充沛的声音在空中响起。 “哼!”烈阳冷冷的笑着:“别拿玉山说事,我和玉山可没关系,我的主人是赤宸和阿珩!” “那你意欲如何?” “我只护小夭周全,你不伤她,我不伤你!” 小夭茫然的听着,她推开想扶她的云奴,紧张的看着地上的鸾姐和意映。 “我没事,你不用管我”意映的声音。 小夭一把将鸾姐搂进怀中,左手紧紧捂住她不断涌出鲜血的伤口。一边摸出流光飞舞丸为她止血,又往她口中塞入各种保命的药丸。 “鸾姐鸾姐”小夭轻声的唤着。 她听见鸾姐喉咙中血肉涌动的声音,似乎想说些什么。可小夭凑过去,她却只是不停的喘着粗气,说不出话来。双眼定定的看着她,又抬眼望着空中还在厮杀着的小青 “你放心,安心疗伤,我向你保证,小青一定会好好的活着” 小夭转头仔细查看着意映的身体,声音不由的发颤。 “你不是最怕死吗?你不是不想死吗?你这是做什么?啊?你这是要做什么?!“ 意映翕动着嘴唇,红了眼眶:“他们不肯走,我又有什么办法相识一场我总不能看着你死” 小夭的眼泪含在眼眶里,她死命的咬着牙,不让它落下来,她强笑着摸了摸意映的脸。 “你照看好鸾姐,我们都要活着” “獙君,麻烦你” 小夭低头看着自己手中的弓箭,它仍旧被她紧紧的握在手中。 手臂上还在流血,她却全然觉察不到疼痛。 耳边似乎突然变地寂静了,她茫然四顾,看到被围堵截杀的相柳,看到他一身白衣上的斑斑血迹;也看到前方正在肆意虐杀辰荣士兵的禺疆 迎面的海风刮在脸上,小夭的脑海中闪现着风清扬嬉笑的脸,又浮现出安静少言商羊的脸,还有鸾姐研制出新菜式时愉悦的脸 回不去了一切都回不去了 小夭握着弓箭,仰天长啸,啸声尽处,她突然起身,飞速的朝着禺疆奔去 “小夭,回来!” “小夭!“ 身后是相柳的声音、还有獙君的声音。 她不想回头,也不肯回头,她只觉得苦,原来海岛上的风是这样的苦,它能一直苦到人的心里。 禺疆远远的看着她,一脸不屑的表情。 轩辕的士兵成群的围过来,虽然没有动手,却列阵挡在了小夭的前头。 “哼!禺疆,你怕了吗?要躲在人后”小夭冷笑着,眼中掩不住的从死人堆里磨砺出来的戾气。 “我怕?哼若不是陛下有令,十个你也不够我杀的” “那就来!” 第118章 小夭,你要杀我? 小夭拈弓搭箭,直指禺疆。 轩辕有士兵冲过来,想夺走她手中的箭。小夭的手微微一松,箭矢嗖的穿过士兵的盔甲,血花四溅。 “今日我只要禺疆的命。挡我者死!” “箭上有毒,嫌命大的尽管过来!” 小夭的声音很低很轻,却似蓄满了滔天的恨意和火气。 禺疆嗤笑:“你是欺我不敢抗命?任你射杀?” 话音未落,禺疆突然出手,一拳重重的向小夭击来,小夭侧身避过,微笑着松弦,看着箭矢朝着禺疆射去。 “禺疆,住手!”好似蓐收的声音在耳畔响起。 云奴不管不顾的冲了上来,却在阴差阳错之间生生的受了这一拳。 “云奴!” 小夭凄厉的声音响彻半空。 她比谁都清楚禺疆这一拳的威力。 她看着云奴被禺疆的灵力震得飞到半空,又堪堪的落到了轩辕士兵的脚下。看着那中箭的士兵,狞笑的望着她,一剑贯穿云奴的腹部,然后拔出来,又是一剑,然后再拔出来 小夭双手抖得厉害,她咬破舌尖拼命的稳住心神,瞄准目标,三箭齐发。 她手握着弓弦飞奔过去,右手用力,锋利的弦划破了轩辕士兵的脖颈。 有温热的血喷射出来,溅了小夭一头一脸,她顾不上去擦,任鲜血在脸上肆意的游走、滑落 蓐收围堵着相柳、烈阳在和禺疆缠斗、四周都是厮杀、惨叫声 小夭软软的瘫坐在地上,看着如同泡在血海中的云奴,颤抖着摸出药丸为她止血,可是止不住、怎么也止不住 “云奴” 云奴胸脯剧烈的起伏着,她静静的看着小夭,刚想说话鲜血就从嘴角溢了出来。 “不要说话不要说话”小夭慌乱无措的用衣袖去擦她的嘴角。 云奴嘴角的血不停的涌出来,四肢开始抽搐,小夭摸出各种的药丸塞进她的嘴巴里。 “云奴为什么你为什么那么傻” 小夭想哭,可怎么也哭不出来,眼中酸痛,泪早就干了 她拼命的给云奴输送灵力,想要护住她的心脉 “小姐带我回家” 小夭张了张嘴,却发现自己发不出声音,她跪伏在云奴耳边,逼着自己从喉咙里挤出一句:“好” 云奴的眼神开始涣散,身体也渐渐的平静了下来,她用最后一点力气握住了小夭的手,断断续续的说着:“小姐我舍不得你” 云奴的声音越来越小,她睁着一双眼睛,直勾勾的望着空中飞翔的雀鸟 “云奴” “云奴” 小夭从胸腔中逼出声音,一遍一遍无助又茫然的嘶喊着 可是,再也没有人会回应她,再也没有人会酿好酒巴巴的送到她的唇边,再也没有人会在桃树下埋下桃花醉了 海上那噬人的风啊,似乎永远也不会停了 小夭抱着云奴,眼中浸出血滴,她仰头望天,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嚎叫 “小夭,疯够了吗?” 玱玹一身玄衣安静的立在云辇之上,他在云霄之中淡淡的看着地面上的喧嚣,眼底尽是冷厉和不屑。 他一只手垂在腰畔,一只手负于身后,笔直的站着。他蹙眉凝视着小夭,嘴角带笑,语气温柔,似在看着一个不懂事胡闹的孩子。 “玱玹,你看够了吗?”小夭冷冷又凄凉的笑着。 “你可知,战事一起,流血千里,多少人妻离子散、颠沛流离” “为一己之私,牺牲那么多条人命,值得吗?” 小夭颤抖着,嗓音嘶哑,发出的皆是破碎的声音。 玱玹俯视着她,没有说话,也不劝阻。只是默默的看着,眼中翻涌着心疼不甘忧伤的情绪 “小夭,这个人杀不杀?”烈阳的声音传了过来。 小夭凝神回望:“卸掉他的双臂,废掉他的灵力,留一口气给我做药人禺疆的哥哥曾是大荒第一酷吏,发明了无数的酷刑,来日能用到禺疆身上,也算不枉费他的一番心机“ “小夭,你还要胡闹到什么时候?”玱玹厉喝。 “呵胡闹?我发过誓的在你们虐杀商羊、风清扬的时候,我就对自己发过誓我要记住那些残忍血腥的场面,我要记住风清扬隐忍悲伤痛苦的声音我要记住这里发生的一切只要我不死,这个仇,我一定要报” “今日,他又杀了云奴,他该死,他该千刀万剐” “这是战场,这是大荒一统的战场。他们既然有胆量来,就该能够承受这样的后果!” “你不要跟我谈什么天下大义,我只是个普通人,我只想和我身边这些人一起好好的活着。和我真正心悦之人过三餐四季简单的日子。谁毁了他,谁就该死!” 玱玹不再说话,衣袖轻挥,潇潇带着一队暗卫,从天而降,围住了烈阳。 “你要做什么?你要对烈阳动手?“小夭轻轻的放下手中的云奴,站起身盯着玱玹。 “是他,先与我为敌,看在姑姑的份上,他现在走还来得及。”玱玹保持着一贯的冷静和威严,可小夭却觉得他含笑的眼中藏着疯狂的烈焰。 或许,冥冥之中,有些事是怎么躲都躲不掉的,有些人,你并不想杀,终归也是要杀的 小夭静默良久,持起弓箭,正对着俯瞰众生的玱玹。 “小夭,你要杀我?”玱玹的声音里居然有着淡淡的笑意。 小夭双眼赤红,嘴角微微抖动着:“哥哥,我也不想的,你不要逼我你让他们住手,好不好?” 说话间,小夭已被潇潇的灵力震翻在地。暗卫们冲上来,欲击杀小夭。 “住手!谁也不许伤她!”玱玹的云辇落了下来。 潇潇挡在玱玹的前面,面无表情的看着小夭:“奉上命,凡有危及陛下生命者,杀无赦!” 第119章 他不是旁人!他是九命相柳,他是我的夫君! “奉上命杀无赦” 看来,还是外爷计谋深远,他早就知道我们兄妹之间会有一场杀戮 我怎么就那么狂妄,还敢拿自己去赌,去赌玱玹的不忍心去赌外爷的心软 若,任我肆意妄为,辰荣军或许已然全军覆没 一股寒意从心底涌了上来,帝王的无情、世事的残酷都让小夭更加的清醒。 可,小夭还是觉得难受,不是愤怒也不是悲恸,更不是害怕,就是心底突然有了一个巨大的空洞。 一而再、再而三的被舍弃,往事一次又一次的重演 小夭笑出声来 一个人被逼到绝境,就会自然而然的学会反抗、学会放弃,学会硬起心肠 小夭踉跄的从地上爬起来,看到小夭有了动作,潇潇和暗卫们又上前了一步。 “住手!”玱玹厉喝,可没有人停下脚步。 “陛下恕罪,一切以陛下安危为重,”潇潇的声音。 烈阳和獙君赶到,护在了小夭的身前,一场绞杀似乎一触即发。 就在此刻,天地间,突然传来一声高亢的龙吟。 小夭回头,看到五条白色水龙,昂着龙头,张着大嘴,向潇潇他们扑来。 潇潇他们根本抵挡不住惊天的巨浪,被拍打得后退了丈余。 阳光下,白衣白发的高辛王如神祗般立在玄鸟之上,眉目安详。 “小夭,父王来了” 简简单单的一句话却让小夭瞬间破防。 玱玹俯身行礼。 蓐收也匆匆的过来行礼。 潇潇和暗卫们围到玱玹身边,戒备的望着高辛王。 “父王”小夭低下头,看着地面,心酸得不敢抬头望。 “你故意让蓐收把指环还给我,不就是想让我出现吗?父王来了,怎么又不说话?”高辛王双眉微沉、温和的看着小夭。 小夭跪下,重重的磕了三个头。 再抬头之时,脸色泛白,眼眸中一片水盈盈的光芒:“父王能来,今生我已无憾” 高辛王默默的看着地面上的小夭。他知道今日他本不该来,可是,他还是来了。 “小夭,起来,跟父王走,你想去哪父王都陪着你” 小夭眼眶中强忍着的泪此刻簌簌的落了下来,怎么走,往哪里走?这世间何曾真的有她容身之所? 俯首静立的蓐收在一旁默默的擦了一把汗。 从来没有哪一场战打得比今日艰难,投鼠忌器,重不得轻不得,也不知陛下心中究竟做何打算。 如今,幸好师父来了,哎蓐收心里一声长叹。 “小夭”看着满脸泪光的小夭,玱玹心内不忍,朝着她走过来。 小夭起身,静静的望着他,手中紧紧的握着银色的弓箭。 “小姐,请把弓箭交与我替你保管。”潇潇上前拦在了玱玹的前面。 小夭看着他们凄凉的笑着,没有说话,也没有动,似在沉吟,似在思索 相柳在远处望着她,眼眸幽深,面有不忍。 小夭说过玱玹不会杀她,可,相柳不敢赌,他朝着小夭的方向冲杀过来 小夭看到那一身染血的白衣挥舞着银色弯刀朝着她走来的那一瞬,她把弓箭递给了潇潇。 “哥哥”小夭朝着玱玹伸出了手。 看过去,是玱玹异常温柔的脸,他看着她,眼中还闪烁着晶莹的泪光,伸出了手,紧紧的握住了小夭。 “陛下” 潇潇被玱玹凌厉的眼光逼退。 相柳定住了脚步,望着他们,眼眸沉沉,无喜也无悲 海面上有着海鸟在飞,呜咽呜咽的叫着,似在为那些还在厮杀着的人们敲着悲伤的鼓点 只有高辛王目睹着这一切,眼神悲悯。 小夭轻抚发髻,温驯的靠在玱玹的肩头,当玱玹想去揽住她的肩的那一瞬,小夭突然扣住玱玹的命门,用驻颜花的桃花瘴毒封住了他的灵力运行,玱玹被定在了那里。 小夭手持桃花簪抵在玱玹的咽喉处,望着蓐收,高声厉喝:“住手,你让他们都住手!” 这一瞬间的转变,惊愕了众人。 “小夭”高辛王哀戚的唤了一声。 “父王,你走,不要管我” 潇潇逼近,小夭斜睨着她:“要不要试一试是你的剑快还是我的手快?” “哥哥,放他们走”小夭望着玱玹。 玱玹盯着她,面容平和,没有一丝慌乱:“小夭,你对我使诈?” “你逼我的,你也说过,这是战场,战场上无所不用其极,外爷和你不都是如此吗?” 看着小夭疏离冰冷的目光,玱玹心内悲痛,似五脏六腑都绞在了一处。从前,不管多艰难绝望的时候,小夭都会在他身后,坚定而又温暖的望着他。 “这大荒中,没有一个人能这么轻易的伤到我,只因为是你,我没有设防,小夭,你明白吗?!为了旁人,你来伤我,他可值得你这么做?” “他不是旁人!他是九命相柳,他是我的夫君!是我这辈子都要相依相伴之人!”小夭厉声的叫着,她望着远处的相柳,眼中再无一丝犹疑,只有太阳般光明磊落、赤诚浓烈的爱意。 玱玹似乎听到了自己心碎的声音。 “哥哥,你放他们走” 厮杀的人都已放下了手中的刀剑,皆抬眸望着被劫持的帝王。 潇潇想上前,可又怕激怒小夭,真的伤到玱玹,满脸的汗水顺着鬓发滑落。 “我说不呢?你是不是就要杀了我?”玱玹悲伤的笑着,他的眼中没有一丝光亮。 “你一定要逼我么?你一定要逼我杀了你?”小夭的手微微用力,桃花簪戳进了玱玹的咽喉里,有鲜血溢了出来。 “住手!”潇潇跪下了:“陛下,让他们走,来日方长,不要逞一时之气” 潇潇说完,以头磕地,咚咚有声。 “小夭,从看到我的那一刻你就在算计我,对吗?” “应该是知道你会督战的时候,我就开始算计你了,哥哥,你是我唯一的胜算” 第120章 可是,这天下欺负我的人就是你啊 听到小夭的话语,玱玹笑了。 “呵我是你唯一的胜算?你就没有想过,我若是不答应呢?”玱玹望着远处,脸上再无笑意,神情肃然。 “我怎么没想过,我能想的都想过了我知道我用弓箭伤不了你,我打不过潇潇和你的暗卫我只能近身才有机会可就算想得再多有什么用?凡事皆有变数,我没有想到云奴会死、鸾姐会伤、风清扬会我早做了最坏的打算,若外爷忍心舍弃你,那我们大家一起死我尽力了” 小夭说完,凝望着玱玹,眼神悠远而深邃。 玱玹看着眼前的小夭,她那么的坚定又自信,不经意间散发着耀眼的光芒,让人舍不得挪开眼。 他低下头,沉默的看着小夭握着桃花簪的手,轻笑着:“小夭,我不拿外爷作赌,我赌你下不了手杀我,所以,我不会放相柳离开但是,蛊未解之前,我会留他一口气让他安静的待在龙骨狱” 小夭持着桃花簪的手微微一僵:“你你拿你的命跟我赌?” “对。”玱玹笑望着小夭。 小夭气极反笑,面容哀伤:“哥哥,我一直不希望我们之间走到这一步,外婆的话言犹在耳外婆说我们都是苦命的孩子她说玱玹,以后不要让人欺负小夭,保护好小夭哥哥,你还记得吗?” “从未忘记过” “可是,这天下欺负我的人就是你啊”小夭眼眶湿润,定定的望着玱玹。 “我没有”玱玹突然发现自己说出这句话时,莫名的有着几分底气不足。 “呵你没有“ 小夭不想再说下去了,她深吸了一口气:“哥哥,我选过你一次了,这一次,我不会选你,若你一定要陪我们去死,那就一起黄泉路上还可作伴” 小夭稍一用力桃花簪又进了一分 ,鲜血汩汩的顺着玱玹脖颈流下来。 “陛下!放他们走”潇潇的头已经磕破了 “小夭,住手!” 高新王一声悲呼,驾驭着玄鸟落到了小夭身旁。 蓐收从未见过师父如此着急慌乱的样子。他走过去,搀了他一把。 高辛王默默的看着小夭和玱玹,一时之间不知如何开口。 “小夭,他是玱玹,是你的哥哥,你杀了他,除了让大荒陷入战火之中,于你没有任何益处玱玹你是君王,任何时候都不该拿自己的命去赌” “父王,这天下根本就与我没有关系,别说是影响天下大势,就算与天命去争,今日,我也要保下相柳这条命挡我者必死!” 小夭的眼眸已成赤色,腾腾的杀气漫上了脸。 “蓐收,放他们走。任何后果我来承担!”高辛王去握小夭拿着桃花簪的手,悲痛的说道:“小夭,玱玹任性,你不能跟着他任性了” “父王” “父王” 玱玹和小夭同时开口叫道。 小夭死命的不肯松手。 “玱玹,为了这不足千人的辰荣军,就要搭上你和小夭两条命么?”高辛王叹息着说道。 “父王”玱玹心痛得说不出话来。他深深的凝望着小夭:“我放他们走,可以,你跟我回神农山。” “我要禺疆的命!” “不行。” “那我也不行!” 玱玹和小夭如两个较劲的孩子,都不肯先泄了那口气。 “小夭,禺疆一条命换近千条命,你不亏”高辛王低声劝慰着。看着眼前这对小儿女,他心里乱成一团麻。 小夭沉默着,看着海岛上那些衣衫褴褛,拼死不降的辰荣士兵,心里酸楚。 “好。”小夭应下的时候,双眼含泪。她觉得她对不起商羊、对不起风清扬,更对不起云奴,可是,又有什么办法,这里还有着那么多条人命不能让他们也死在这里 “放他们走!”玱玹轻声说道。 围困着海岛的是应龙将军,听到号令,后撤一旁,可他远远的望着小夭,双眸微微泛红。他想到了王姬大将军,想到了陈年的往事也庆幸着这一次悲剧没有重演 相柳望着小夭,定定的望着她,眼神那般的怜惜又温柔,还似乎藏着厚厚重重的不舍。小夭呼吸一滞,心口一阵绞痛,她的目光流连在他的脸上,不舍得眨眼,似乎眨一下眼,他就会消失不见 最伤情是别离时,可又有什么办法呢?保住命,才能长相守。 “走!”小夭轻轻的说着,她知道相柳听得见,她努力的想朝他笑,可笑着笑着眼泪自己就掉了下来。 看着相柳走远,小夭才收了桃花簪,手上尽是血。她提到胸口的那一口气也泄尽了,双腿发软,一屁股坐到了地上。 獙君过来扶她。 “獙君,劳烦你帮我把云奴带回清水镇,葬在桃树下”说着说着,小夭泣不成声。 原来能改变上一世结局的只有她自己,只要她足够坚定、足够的狠绝、足够的不放弃,相柳就不会死那一线之差,尽在她的手中 她多么希望,这个世间不再有人像他们一样,爱人分离,挚友惨死 她多么希望,能回到清水镇过从前简单又快乐的日子 玱玹在一旁默默的看着放声痛哭的小夭,眼眸黑沉,神色凄楚。 他也在想着,那么多人都想做君王,可做了君王,并不会事事圆满,也不会了无遗憾 若做君王的代价是失去挚爱的人,那为什么还要去做这个伤心的君王 第121章 哥哥,你想我做第二个彤鱼氏吗? 海岛上,小夭心力交瘁,伤心太过终致昏厥。 待她再醒来时,发现自己身处于层层叠叠的帐幔之中。 她稳住心神,长吁一口气,她知道,她回来了,回到了如牢笼般的神农山。 刚一起身,就有侍女上前,她挥了挥手,让她们尽数退下。 还是章莪殿,一切还和从前一模一样,但一切,又似乎不同了。 清浅的月光透过窗棂洒在地面上,空气里飘浮着淡淡的花草香。氤氲的夜色像一只温柔的手,让人不知不觉中放松,卸下了防护的盔甲 也不知此时此刻,相柳在做些什么,獙君和烈阳又在做些什么,还有她的那些亲人们,可都安好 小夭眼眶渐湿,支着头默默的望着窗外,只要活着,就有希望,活着就好 小夭趴在案几上睡着了。 她看见相柳远远的朝她招手,她提着裙摆欢快的跑过去,相柳的手轻轻的伸过来摸她的头,那般的轻柔那般的舒缓。 他静静的看着她,黑眸如星,比平日里更要温柔。两人鼻尖触着鼻尖,额头挨着额头,像两只久未亲近,却再也舍不得分离的雀鸟 神农山在夜色里那般的静寂无声,玱玹从药谷出来,仰头望着天上的月亮,静立了许久后,喉咙中似发出一声轻轻的叹息,他抬步向前走去。 章莪殿门外静悄悄的,侍女们都相继下去了,只有守夜的侍卫站在殿门两侧。见到玱玹,躬身行礼,没有发出一丝声响。 潇潇手上拿着披风,望着玱玹欲言又止。 玱玹眼风扫过,潇潇无奈的低下了头,退到一旁。 殿内的侍女正坐在台阶上小声的闲话,看到玱玹慌忙见礼,只见他挥挥衣袖,径直的往寝殿走去。 月光淡淡的照在小夭的身上,满室就那一抹光亮,让玱玹平白的觉得寂寥又苍凉。 小夭安静的趴在案几上,长发柔顺的散在一旁,双眸紧闭,眉眼舒展,呼吸绵长 玱玹走过去,脚步放得很轻很轻,他静静的凝视着熟睡的小夭。 此时此刻,小夭早无了那日的冷厉和狠绝,一脸的柔和,唇角眉梢似还带着笑。 玱玹只觉得心底柔软又温热,呼吸都急促了几分。他迟疑的抬起手,轻轻的摩挲着小夭的发,又慢慢的滑到脸颊那般的小心翼翼就像情窦初开的毛头小子 小夭似有知觉,唇角微动,浅浅的笑意浮了出来。玱玹心里一暖,愉悦的笑着。 “别闹“小夭侧了侧头,呢喃着。 玱玹又俯身上前,小夭一边迷糊的挥着手一边轻声笑着,含糊的说道:“别闹了相柳“ 玱玹如石化般僵在了那里。 月光照在玱玹没有一丝血色的脸上。他深深的凝视着小夭,目光深处空无一片,内心深处宛若浸着千年的寒霜 小夭似乎感觉到了什么,摸着脖颈摇晃着脑袋,醒了过来。 一眼瞧见站在一旁的玱玹,眉头微蹙,有点糊涂,有点惊讶,也有着还未睡醒的茫然。 “你怎么来了?” 话音未落,玱玹伸出手臂,紧紧的把小夭揽入怀里。 小夭下意识的挣开,眉目间瞬间变得清冷:“陛下,你知道你在做什么?” “小夭,你终究还是狠不下心杀我”玱玹喃喃的说着,双眸炯炯,期待的看着小夭。 “啊?陛下这样在想?”小夭冷哼了一声,挑了挑眉,讥讽的说道。 “我不杀你,是我不想跟你一起疯,我杀了你,谁都活不下来,那我杀了你还有什么意义?我答应你回来,也只是想他活着,你还不明白吗?” “小夭,如果一切可以重来,会不会不是如今的样子”玱玹深吸了一口气,梦呓般的低语。 小夭半晌没有说话,看着眼前的玱玹,心里说不上来是什么感觉有痛苦也有酸楚 “怎么重来?无论重来多少次,你都不会考虑旁人你抓了巫王,你该知道我和相柳同生共死,你又何曾想过给他一条生路,你又何曾想过给我一条生路” “我没想要他死我可以让他活着” “哥哥,你要和我谈条件吗?”小夭心内凄凉,笑望着玱玹。 “哥哥,为了你我已经放弃过他了在清水镇初见之时,或许我已经被美色所惑”小夭自己笑了:“我愿意和他说话,我从来不怕他,我在他面前可以肆意的蹦跶你不会忘记,我曾帮着他去杀你若不是看到那条狐狸尾巴或许一切都会不同” “谁不是要经历过失去过痛苦过,才能看到自己的真心,当年我那么怕痛怕死的一个人,会舍命去帮他,会担心他的生死为了你,我放弃过,我和涂山璟在一起,又答应嫁给丰隆我也相信你说的,相柳当年救我一命是为了神农山上的一座山峰如今想来,觉得真是可笑,九命相柳三十七年的光阴、半身的灵血还加上一条命,难道打不下一座山峰这人啊,有时候总是喜欢自己骗自己” “我错了,我不该把你当作棋子我真的错了小夭,你原谅我“玱玹走上前,想握住小夭的手。 小夭警惕的避开了,定定的望着他:“我不介意给你做棋子,但你不该去杀我在乎的人。我去百黎种下桃花咒,是防着相柳,怕他一心求死,更是想告诉你,你若想我死,你就去杀他我一直以为你多少会念着这份兄妹之情” “我请了巫王来,就是让他和鄞一起想办法帮你解蛊我”玱玹急切的说着。 “哥哥,你想我做第二个彤鱼氏吗?” 第122章 小夭,你想耍赖? 玱玹微愣,垂下眼睑,遮住眼底翻涌的情绪。眼里浮云变幻,唇角微微上翘,笑了笑。 “不会的,小夭,你信我我们不会重蹈覆辙我也绝不会让你再走奶奶走过的路” 玱玹说话的时候,胸膛急剧的起伏着。在这样安静的夜里,小夭似乎都能听到他砰砰的心跳声。他幽深的双眸定定的望着她,眼底晦暗不明,似乎怎么望也望不到底。 “哥哥” 时至今日,小夭突然觉得她看不透他,眼前之人早已是大荒之主,再也不是当年事事依顺着她的玱玹哥哥。 玱玹看着眼前茫然着的小夭,脸上的笑意深了几分。 如果她要离开,那他就对她好一些,再好一些,好到她舍不得离开就好 就算她有所图谋、虚情假意、就算她恨不能毒杀了他又如何,只要是她,他心甘情愿,只要她能够留在他的身边,日日陪着他,怎么样都好 若她一定要离开玱玹的眼眸一瞬间黑沉如墨 无论如何,玱玹相信在小夭心中他终究是与旁人不同的。 他就如那溺水之人,遇到一根浮木已是万幸,可偏偏他想要的更多 固执的玱玹让小夭觉得身心俱疲,无可奈何的苦笑了一声:“回不去了,哥哥,我们回不去了你走,我累了” 玱玹胸口发闷,就像是什么东西堵在了心口,半晌都说不出话来。 他步履沉重的走出了章莪殿,漆黑的夜里,天地苍茫,万籁俱寂,似乎整座山上只剩下他一个人 第二天一大早,小夭刚起身,就觉得殿中的气氛与往日不同。 再抬眼,看到玱玹命侍女传了早饭。 小夭不看不理,自去洗漱。 洗漱完毕,她抬脚出门。玱玹一把拉住她的手臂:“你要去哪?” “我要见巫王” “吃过早饭再去。”玱玹牵着她,按在椅子上。 玱玹坐到小夭身旁,倒水盛粥,侍女们早就乖巧的退下了。 “你想怎么样?”小夭气极,把碗筷重重的磕在案几上。 玱玹埋着头,小口的喝粥,一副专心致志的模样,慢条斯理中,却也矜贵得体。 “我不想怎么样,我只想陪着你安静的吃顿饭。” 小夭冷哼了一声。 玱玹像是根本看不出小夭的情绪,十分自然的给她倒了一盏温水,连声音都放得格外的轻柔:“早上就火气那么大,怎么得了” “不要逼我,不要逼我给你下毒不要逼我真的杀了你”小夭咬着牙说道。 “你不会杀我,你费尽心机救下相柳,你不会舍得他为我陪葬你若杀了我,爷爷绝对不会放过他” 小夭一时心慌,不知该如何是好,相柳是她的软肋,她不敢也不会拿相柳的命去赌。 沉吟间抬眼,正好对上玱玹看她的眼,双眸幽黑润泽,那般深邃而专注,眉目间似笼着一层柔和的光。 “那你怎么样才会放我走?” “是你答应跟我回神农山的”玱玹神色温柔,语调平和,还带着一丝浅浅的笑意。 “我是答应你回来,可没说不离开哼”小夭嗤笑着。 “小夭,你想耍赖?” “我已应诺,我并没有答应你留在神农山,你可别忘了?” 四目相对,谁也不肯退让。 一盏茶的功夫,还是玱玹先笑出了声来,只是笑容冰冷:“这大荒之中,我若是喜欢什么,必定会想方设法的得到它,不计一切代价就算打断腿,哪怕是死也只能在我的身边” 小夭的脸刷的一下变得雪白,她摇晃着扶住椅背,强作镇定的推开玱玹扶过来的手:“好,记住你今天说的话,不要来日后悔” 小夭大步的朝着殿外走去,她觉得殿内空气稀薄,让她呼吸都变得十分的困难。 她漫无目的的走着,脑海里一片空白,她知道玱玹疯,没有想到他会那么疯 不知不觉就到了药谷,远远的看到蓐收站在竹屋外面,蓐收含着笑跟她行礼。 她走了过去。 “师父在。”蓐收小声的说着。 “哦?”小夭蹙起了眉,看来自己还是连累了父王。外爷的脾气她是知道的。她站在蓐收的身旁,深吸了一口气,平息着被玱玹扰乱的心神。 屋子里传来争执的声音,还有瓷器落地的响声。 居然没有设置禁制,小夭好笑的摇着头。竖着耳朵听着屋子里的动静。 “你知不知道你离开轩辕山会给大荒带来什么影响,你想看到天下大乱?”外爷怒气冲冲的声音。 “我知道我不该去,可我怕我不去来日无法面对阿珩我也不能看着我的女儿以身犯险” 是父王的声音,那般的低沉,小夭的心也跟着低落下来。 “你的女儿?哼她胡闹你也跟着她胡闹,都是你惯的她居然敢居然敢诱杀玱玹莫非这也是你教她的” “不是父王教的外爷你忘了吗,这是你教我的呀”小夭笑着推门进去,蓐收想拦没有拦住她。 “放肆,谁让你进来的?”老轩辕王正在气头上,老脸黑沉,双眉紧皱。 “我自己进来的,我进来跟你讲讲道理。”小夭微笑着望着眼前的老人,这是她的血缘至亲 可是,为什么他会那么狠心小夭不愿再想,昂着头肆意的笑着。 “外爷,当初我一直在想怎么样才能救相柳一命,我想啊想啊,就想到了你当年你不就是用我娘才诱杀了我爹吗呵多好的计策呀” 第123章 可是,她似乎并不想留在神农山? “孽障!你可知我等这一天等了几百年,你还不知错?” 老轩辕王气得双手微抖,声音里都发着颤。 “我,辰荣大将军赤宸的女儿!救的是辰荣的军师和将士,我何错之有?!”小夭挑眉轻笑,冷然的看着外爷。 “赤宸、赤宸都是孽障!”老轩辕王气得拿起茶盏向着小夭砸去,小夭没有躲闪。 高辛王伸手去拦时,茶盏已然砸到了小夭的眉角,鲜血顺着脸颊流了下来。 “小夭”高辛王走过去,摸出流光飞舞丸要帮她止血,小夭笑着推开了父王,一步一步走到外爷的跟前。 “我是孽障?我就算是孽障也不会给自己的儿子下毒更不会装病让自己的女儿去杀她的爱人” “当年不是我娘你扪心自问你灭得了辰荣吗这是报应这也是我帮我爹向你讨的公道” “赤宸他不是孽障,他重情重义,他对得起老辰荣王,对得起我娘,对得起泽州的黎明百姓还有当日在场的轩辕和辰荣的将士” “你呢,你对得起我娘,对得起外婆吗?你借助西陵氏上位,又舍不得彤鱼氏,看着他们相互残杀你让外婆看着她的孩子一个个去死你是什么呵你才是孽障你才是一切罪恶的根源” 小夭双眼泛红,目不转睛的盯着外爷,仿佛盯着一个毫不相干的陌生人。 “小夭,住嘴那是你的外爷。”高辛王轻喝了一声。 老轩辕王呆呆的看着小夭,这近千年来,还从没有一个人敢这样跟她说话。 “父王,我说错了吗?他错了他一直在犯错没有人告诉他最可悲的是我和玱玹明知他是错的,可一步一步,我们都活成了他的样子” 小夭红着眼圈看着父王,咬着唇忍住那一点让人脆弱的心酸。 “若你再发疯,我一定会让相柳不得好死,你愿意陪他就随他去”老轩辕王嘴里说着狠话,手指却在案几上抖动着还泛着白。 “那你尽管放心,我有千百种方法让玱玹死在我们的前头,让天下大乱、让你白发人送黑发人”小夭双目圆睁,嘴唇哆嗦着却丝毫不肯示弱。 看着针尖对麦芒的祖孙二人,高辛王在心底轻叹了一声。 “小夭!你怎么和爷爷说话的?”玱玹怒喝着走了进来。 “他想要我死,我该怎么说我该怎么做笑脸相迎委屈求全呵”小夭嗤笑着望着玱玹。 “爷爷没有”玱玹轻声的辩解着。 “那就是你禺疆潇潇他们哪一个想放过我你们想要我的命尽可以拿去,不用假他人之手” 玱玹抬起眼,心疼又怜惜的看着小夭,伸手想抚她还在溢着血的额头,小夭瞬间就闪开了。 “哥哥,若你我之间让他选择,他不会选我我明白我也理解我只是恨他狠心你让我走” 心中的怨气发泄一空,小夭的心气神也落了下来,目光略显呆滞,紧咬的唇微微泛白。 玱玹没有答话,走到门口唤鄞,让他带着小夭出去疗伤。 小夭木然的朝着高辛王行礼,随着鄞走了出去,刚到门口,巫王就迎了过来,苍老的脸上写满了心疼,他冒着精光的双眸深深的凝视着竹屋之内。 玱玹轻轻的关上了门,设了禁制,方才倒了一盏茶端到老轩辕王跟前。 “爷爷,你别和小夭计较,这几日她看到了太多的杀戮,难免偏激,说话都不过脑子” “她不过脑子?她是一套一套的她记恨我我并没有想要杀她,我只是交代了凡事以你为重” 老轩辕王似乎瞬间加速的苍老下去,眼眸里灰沉沉的。 “爷爷,洪江已经逃到了海上的岛国,清水镇周边皆已收复” 玱玹小声的汇报着战况,转移着老轩辕王的注意力,也松散他的心情。 “那点残兵败将不足为惧,只是这次大好良机尽这样葬送了我哎”老轩辕王抬眼望着远处,心中五味杂陈:“或许这就是天意” “也不过让他们苟延残喘些日子罢了” 高辛王在一旁默默的听着,待他们停下来,才问了一句:“玱玹,对小夭你有什么打算?” “父王,你放心,小夭在神农山不会有危险,她尽可以去做她想做的事”玱玹扬眉笑道。 “可是,她似乎并不想留在神农山?”高辛王直视着玱玹,审视的目光盯着他的眼。 “有些事、有些人,神生那么长,慢慢总会忘的” “可是” 高辛王还想说些什么,却被玱玹岔开了话题。 老轩辕王在一旁静静的看着玱玹,眼底流露着悲悯又哀伤的情绪。玱玹的心事他怎么会不清楚,小夭的决绝他也看在眼里。 这对儿女冤家的恩怨情仇,比治国之策更让他头疼和为难。 他心里怎么可能无愧于阿珩,可为了国之大业,为了这天下,若要他选,他还是会选玱玹 小夭这个孩子,不声不响的时候还有几分阿珩的影子,凶狠起来,倒像是另一个赤宸 鄞小心的给小夭止血包扎,巫王在一旁和小夭小声的用百黎话交谈着,鄞听不懂,也不关心他们在谈论些什么 这日夜里,天黑沉沉的,连一颗星星都没有。突然就下起了大雨,屋外雷声阵阵,雨滴不时的敲打着窗棂。 小夭正歪在坐榻上看着医书,有侍女进来通报 ,有人求见。 第124章 相柳呢,他可还好? 这样的夜,这样的天气,会有谁来? 小夭猜不出也懒得猜。 伸了个懒腰,端正的坐好。 脚步匆匆的声音,小夭抬眼。 “苗圃你怎么来了?” 小夭意外又惊喜的从坐榻上跳了下来,走过去,拉着苗圃的手,上下打量着。 “你可还好?” 苗圃规规矩矩的行礼,小夭挥手让侍女们下去了,拉着苗圃坐下,亲手给她倒了一盏茶,殷切的望着她。 “我们都还好,獙君带着商羊回玉山了,风清扬不肯走,回了清水镇,他说家里不能没有人他要守着等小姐回来” 这一刻,小夭觉得自己那颗这几日修炼得比石头还硬的心,在瞬间柔软了下去,眼眶发热,心里发酸,说不出话来。 苗圃轻轻的覆上她的手:“云奴姐已经葬在了桃树下,鸾姐和意映小姐的伤也好得差不多了本来,左耳和我一起来的,他们不让他上山,他就在山下” “不来也好,你都不该来相柳呢,他可还好?”小夭咬着唇,笑容在唇角边缓缓的如花朵绽放。 “姑爷也好,他安顿好洪江将军后回过一次清水镇,他让我给你带句话梅花都要开了”苗圃掩嘴偷笑。 小夭微微一愣,随即回过神来,脸颊上漫起一层粉色。 是啊,梅花都要开了 小夭想着,相柳说这句话时,可是神情温柔,幽黑发亮的眸子里是不是盛满了怎么吹都吹不散的笑意 她轻笑了一声,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水润润的,格外的澄澈且明亮。 安顿好苗圃,小夭蜷着身子抱着膝盖,望着黑漆漆的窗外,不知是在听着淅淅沥沥的雨声还是在思索着什么 过了两日,离戎妃过来,两个人遣退了身旁的众人,头挨着头叽叽咕咕的聊了两个时辰,直到玱玹进来,才散开。 离戎妃行礼后,瞟了小夭一眼,小夭眨了眨眼,她先告退了。 玱玹看着她们,微微一笑,笑意飘忽又透着疏朗,如一弯残月,莫名的有着寒意。 那一日,在竹屋,小夭口不择言,玱玹不是不生气的。可一旦气消了,心底那抹也抹不去的情愫又上了心头。 每日下了朝,他的脚尖总是习惯的朝着章莪殿的方向。 可此时,他觉得不安。 “离戎妃来做什么?”玱玹淡淡的问道 “还能做什么,聊天说话打发时间”小夭捡起案几上的医书,眼都没抬,随口答道。 “小夭,你安心的待着,不要打些歪主意,我不会伤你,但我不能保证会不会伤了旁人” 玱玹垂着眼,眼眸如墨,脸上的笑容却一丝未减。 “你在威胁我?”小夭抬眸盯着他。 “我只是提醒你罢了怕你太无聊做了傻事”玱玹望着小夭微笑着,眼眸中的光明明灭灭。 天家无情,小夭比任何人都知道。他心中存着猜疑,觉察到一丝风吹草动,就开始敲敲打打。 小夭在心里冷笑。 “你确定你留得住我?” 玱玹的眼眸一点点的暗了下来,笑容凝滞在脸上。 如今,她连骗都不愿意骗他呵她的心里只有那个九头妖怪 他一双眼睛直勾勾的盯着小夭,眼神晦暗不明,整个人似乎都萎靡了下去,看上去是那般的冰冷沉郁。 “你或可一试” 说完,玱玹挥袖离开,小夭的心沉了下去。 待离戎妃再来的时候,她的眼神里多了几丝彷徨和忧虑,她不想她更怕连累了旁人 离戎妃倒是个不怕事的,拍着小夭的手安抚着她:“事在人为,成事在天尽力就好不成那就再来” 不管怎样,比起困死在神农山,总要去搏一搏,这样想着,小夭的心又宽泛了一些。 那日的夜里,殿中仅留了一盏孤灯。 小夭早早的就赶着侍女们下去休息,殿中只剩下她和苗圃两个人。 两个人对视了一瞬,呼吸都不平和,苗圃起身倒茶,一人握着一个茶盏,听着窗外枝叶随着晚风摇曳发出的声响,她们在等着夜深,等着众人熟睡,四周幽寂 “苗圃,你怕不怕”小夭低声问着。 “不怕,见过那么多死人了,怎么还会怕” 是啊,她们都是上过战场的人,见过世间最惨烈的修罗场,还有什么能让她们怕 小夭笑了。 今日是玱玹去五神山的日子,她一直在等,等着他离开只有他离开了,她才有机会 夜幕深沉之时,小夭打开了章莪殿隐藏的机关。带着苗圃从密道偷偷溜出了寝殿 当年,玱玹负责修葺神农山宫殿之时,小夭看过各个宫殿的图卷,每个宫殿都有着逃生的密道,只是多或少的区别。 小夭紧紧的牵着苗圃的手,在密道里快步的行走。 密道尽处已经远离了章莪殿,是一个养天马的马厩,四周无人,小夭心中暗喜:“或许老天也在助我” 她们挑选了两匹最健壮的天马,一起驾好云辇。苗圃轻扬马鞭,低喝一声:“驾”,天马快跑了几步,腾空而起 经过神农山的东天门时,小夭从车厢里递出一块玉牌给苗圃。苗圃接过来,扫了一眼,颇有些迟疑和疑惑,可此时,已经没有时间让她发问。 苗圃故作傲慢的举起令牌,侍卫仔细的看着,突然问道:“云辇上是何人?” “王后的事也是你可以打听的吗?”苗圃横眉怒斥。 “哦?王后的事?那是什么事呢,我可以打听吗?”侍卫的身后缓缓的走出一个人来。 第125章 馨悦,王后的令牌怎么会在小夭手中? “你更无需知道。” 听到潇潇声音的那一刻,小夭就知道今夜估计难得下山了,她坦然的下了云辇,横眉冷对着她。 “敢问姑娘何处得了王后的令牌?”潇潇抱拳行礼。 “那是我的事,让开!” 小夭轻拽着衣袖,虽有些底气不足,还是轻喝了一声。 “奉陛下令,护卫姑娘安全,神农山上任姑娘行走,不可下山。” “若,我一定要下呢” 潇潇不再言语,手中长剑直抵苗圃眉心,没有刺入,停在了那里。 小夭微闭上眼,长剑在夜色里发着噬人的光,近在咫尺的剑气,让她的肌肤起了一阵寒栗。 难怪玱玹没有阻止苗圃上山,他等着人送上门成为拿捏她的人质呢。 “放肆!”小夭盯着潇潇,手却没停,在袖袋里摸着毒药。 潇潇扫了她一眼,了然的笑着:“小姐,你若真从我手中逃了,你可曾想过留在山上的你的同谋?” 小夭微微一震,笼在袖子中的手抖了抖:“你想怎么样?” “我能怎么样,一切待陛下定夺,陛下应该已在回来的路上” 小夭被强扶上云辇,潇潇扯着苗圃一同驾驭着天马,来到了药谷玱玹日常休憩的竹屋。 既来之则安之,今日跑不了还有明日,小夭只能这样劝慰自己。 “我要回去,我要睡觉了”小夭歪在椅子上无精打采的说道。 潇潇也不搭理她,静立在门口,暗卫们在竹屋外围了一圈。 小夭也不再废话,头靠在椅背上闭目养神。她似乎都要睡着了,听到有人走进来的脚步声,她猛然睁开眼,居然是离戎妃。 小夭一下子站起来,朝着她走过去,潇潇长剑随手一递,就隔在了她们中间。 “都先找地儿坐好,陛下就要到了。”潇潇面无表情的说道。 离戎妃朝着小夭使了个眼色,让她稍安勿躁。小夭恨恨的看了潇潇一眼,踹了椅子一脚,老实的坐下来,支着头发呆。 深秋的夜里,寒意浓重,小夭望着门外,感受着刺骨的风,心里七上八下,不知道玱玹又在打什么主意。 小夭还在发愣的时候,馨悦到了,后来,步履匆匆的玱玹也到了。潇潇带上门,出去了。 馨悦望着小夭冷冷的笑着。 “馨悦,王后的令牌怎么会在小夭手中?”玱玹坐定,饮了一口茶,开口问道。 “是我是我找馨悦借的一切和她无关”小夭起身,走到屋子中间,急切的说道。 “哦?是这样吗馨悦”玱玹垂眸若有所思的盯着手中的茶盏。 “是我,是我给她的。” 玱玹虽坐在高处,可馨悦亦不卑不亢,颔首看着他,目光平静,声音柔和。 “不是的是我逼迫她的”小夭叹了一口气,她不知道玱玹又要发什么疯。 “王后的令牌居然可以随手送人,看来你也没有把这王后之位放在眼中”玱玹的声音低沉又冰冷。 馨悦不怒反笑:“陛下,究竟想说什么呢?事到如今,难道还要打哑谜吗?” “这是你们的家务事,我累了,我要睡觉,我要回去”小夭边说边往门边走去。 可身后一股力量让她生生的挪不动步,她背对着他们,不肯转身。 “你走哼你去哪里不要以为自己无辜”馨悦也站起身来,静静的望着小夭。“ “利用我威胁我哥哥,相柳没有死也没见你给我解药,如今又来威胁我令牌给你了,下不了山那是你的事,解药呢?” 小夭讪讪的低下头,在荷包里摸了半天,摸出一个药丸递给馨悦。 “我可以走了?”小夭有些心虚的抬眸望着馨悦。 “你走?这一切都是因你而起,你走?你能走到哪里去,他又岂会让你走” “那是你们的事,跟我有什么关系”小夭羞恼的坐到椅子上,脸颊上隐隐的有了怒气。 馨悦斜睨着小夭,嗤笑了一声:“你倒是撇得干净,是谁明知陛下已经娶妻还同榻而眠、还巴巴上敢着伺候着沐浴更衣,勾肩搭背那就更不用说了别和我扯什么兄妹之情,好像旁人都没有哥哥似的男女大防难道你都不懂?是你一直是你让他以为你对他有情” 小夭的脸瞬间通红,她想辩解,可话到嘴边只觉得空泛,只能喃喃的说道:“我没有” “你没有?这种话你也说得出口或许在你眼中,男人不过是消遣取乐的工具当年,是谁明知涂山璟有未婚妻的情况下勾勾搭搭世人都骂防风意映偷情,那你呢?难道就因为你是王姬,你就比她高贵” “住嘴!”玱玹低斥。 “让她说”小夭平复着呼吸,低声说道。 “涂山老夫人为了涂山氏能狠下心给自己下蛊,防风意映再不济,也在涂山氏辛苦操劳了几十年。涂山老夫人明确的说了,涂山家不与王族联姻。这句话什么意思,你不明白吗?就是你想送上门做妾,老夫人都不会要你” “小夭”玱玹轻唤了一声。 小夭摇着头,眼中含泪,没有看他。 “哭哼你还有脸哭哥哥好心邀请你去府上做客,难道你不明白他的心意?你是怎么做的你们拿他当个二傻子,在他眼皮底下这种事你是怎么做得出来的哥哥求婚你大可以不应,没有人逼你你倒好干干脆脆的应了,昭告天下之后再悔婚我就不明白了,赤水氏莫非跟你有深仇大恨,又有哪一点对不起你” “对不起”小夭强忍着羞辱低声的说道。 “对不起哼你对得起谁你和陛下同榻之时,你就没有想过阿念?她可是你的妹妹如今,你在全大荒人的面前弑君他都要保着你你们真是一对狗男女“ 第126章 你不要以为我不敢废了你! “你今日是癫狂了,可需要鄞来给你诊治诊治?”玱玹冷冷的笑着。 “这些话堵在我心里好久了,难得有机会一吐为快”馨悦扫了玱玹一眼,惬意的笑着:“怎么,心疼了?说不得?我要骂醒她,也是在骂醒神农山上这些还抱着幻念的女人们” “玱玹,其实我一直在想,你真的爱她?若爱一个人,怎么舍得把她推进一个又一个男人的怀抱里,怎么舍得她为了你的大业坏了自己的名声你这是爱吗她倒像是你培养的死士,不顾一切的为你攻城略地等到她爱上了别人,你又开始后悔,不惜一切代价想据为己有这是爱吗若这是爱,也真够恶心的” “放肆!你不要以为我不敢废了你!”玱玹气得脸颊发黑,眉头紧蹙。 “呵你敢吗?大荒初定,洪江犹在,辰荣军未灭,中原氏族的眼睛都在盯着爷爷已经对西陵氏卸磨杀驴,你也要有样学样吗你可知道,星星之火皆可燎原你许我王后尊荣,我许你的是中原氏族的支持与臣服没有做到的人是你错的人是你呀陛下你又要天下又要故作情深似海这不是天大的笑话吗” 小夭抬起眼,脸上湿漉漉一片,她凝望着双颊泛红的馨悦,嘴唇微抖着,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离戎妃在一旁眼观鼻、鼻观心,她觉得此刻连呼吸声都是不应该存在的。 “你还有什么要说的,不妨一起说完,日后怕是没有机会了”玱玹放下手中的茶盏,神色平静了很多。 “幼时就听人说轩辕氏冷心冷性,那时候不信,今日才知道是真的。你或许从来没有爱过任何人,你爱的一直只是你自己我倒也罢了,你我之间也算是场交易。那阿念呢,高辛王教养你多年,又以整个帝国做了阿念的陪嫁,你待她又有几分真心或许她到死都不知道,你一心想娶的是高辛玖瑶,可不是她高辛亿” “她也不会知道,君王的心是可以分成一截一截卖给对他有用的女人的原来,没有女人,男人都是成不了大事的” 馨悦话音未落,门外传来什么东西落地的声音,离戎妃手快脚快的过去开门,只见一脸惨白的阿念愣怔在门外,海棠在一旁心疼的搀着她。 “阿念”小夭反应过来,连忙冲出去。 阿念望了她一眼,没有任何回应,转身步履不稳、踉踉跄跄的向前跑去。 小夭的泪不知怎么就流了出来,她不知是在哭自己还是在哭阿念,或是在哭着这天下的君王轩辕玱玹 “哥哥,快去追阿念”小夭大叫了一声,玱玹才回过神来,交代暗卫押送馨悦回宫,他怜惜的看了小夭一眼,快步离开。 小夭默默的看着馨悦,馨悦也笑望着她,只是眼神里透着几许凄凉。 “其实,我和玱玹一样,我们想要的太多了。只是,他是君王,他可以为所欲为,在他心里,他不会错,就算错了,你我又能奈他何” 馨悦的声音低落了下去,整个人似失了魂。 看着馨悦被搀扶着离开,小夭和离戎妃静静的站在夜色里,半天没有说话。 “阿念怎么来了?”离戎妃问了一句。 “说是听说小姐有事,放心不下,赶了过来”苗圃低声的说着。 离戎妃长叹了一口气:“这些女人里,也就她还有着几分痴心也不知这对她来说,是福还是祸” 小夭没有说话,只觉得心里被些苦涩又酸楚的情绪堵得喘不过气来,她抚着心口,似要干呕,离戎妃忙一把扶住她。 “你可别把馨悦的话放到心里,她是怎么痛快怎么说,她是恨不得那些话能变成一把刀,一刀一刀杀死你你可别上当” “我知道我只是觉得做女人为什么那么难若我是个男人是不是就可以任意妄为三妻四妾就可以打下大荒,做了君王“ “下辈子” 明月高悬,夜风冰冷,寒气入骨,小夭和离戎妃道别,各自回宫。 回到殿里,海贝明月灯那般的明亮,映照在小夭的瞳仁里,似点点的星光。 心里莫名的委屈,明明一直战战兢兢的自律着,不动声色的疏离着,可在旁人眼中,竟然还是如此的不堪 或许在玱玹的心中,也会以为我在犹疑,我在不舍 小夭的脸沉了下去。 五神山上,灯火通明。 阿念将自己关在寝殿里,命海棠守在门口,不让任何人进去。 玱玹赶到的时候,就只看到殿门外站着一整排的侍卫,海棠挑眉冷冷的看着他。 玱玹抬步向前,海棠上前一步,拦住了他:“王姬不见客,陛下请自重!” 玱玹没有强行硬闯,安静的站着。 他的眼中有着怜悯、愧疚,还夹杂着说不清道不明的痛楚之色。 “阿念,你开开门,让我进去” 殿内传来瓷器落地的声响,还依稀听见阿念带着哭声,大叫着:“滚” 或许是更深露重,玱玹第一次感到了寒意。 他深深的望了一眼阿念的寝殿,头也没回的转身离开。 回到神农山上,夜色早已深浓,黑沉沉的一片,好像有什么凶兽正蛰伏在一旁,虎视眈眈的盯着他。 玱玹的心静不下来,他背负着手,默默的走着。望着宫殿中明亮的灯火,忽然觉得似乎没有一盏灯是在真心的等着他。 第127章 你.....要废了馨悦? 那一夜,玱玹在竹屋里坐了一夜。 他静默的坐在窗前,推开窗棂,星夜黯淡,触目可及的是连绵不断的幽深山脉。 老轩辕王年纪大了,睡眠浅,待他洗漱毕,迈进竹屋之时,看到的是眼底一片深青色的玱玹。 老轩辕王凝视着他,深吸了一口气,没有说话。 玱玹直直的跪下了,额头贴在地面,半天都不肯抬起来。 时间似乎凝滞了,屋子里的空气那般的沉重。 “你要废了馨悦?”老轩辕王无声的叹息着。 “是的,孙儿要废了她”玱玹面无表情,眼眸中只有着冷酷和无情。 “就因为她骂了你你可知道你在说些什么?”老轩辕王轻轻的抚摸着茶盏,淡淡的说着。 “她犯上”玱玹蹙着眉,思索着馨悦的罪名。 “你就没有错?不是你她会走到今天这一步你是天下的君王,任何人或事都不可钟情过甚馨悦本该是个好王后是你啊玱玹放手” “此生此世,我所求唯有小夭求爷爷成全我”玱玹倔强的跪在地上,不肯起身。 “玱玹,我给过你选择的机会,你既已选择了天下,就该以苍生为重馨悦不可废如今,你最该去做的事是要想着怎么去安抚阿念少昊已经疯过一次,今日你惹了他两个女儿你可想过后果你要为了你这一点私心,闹得天下大乱吗?” “爷爷” “我成全不了你你已经错过一次了,你不能再错起来去看看阿念” 玱玹苦涩的笑着,望着老轩辕王,轻声说道:“爷爷,难道君王就注定不能与爱人相守,只能是孤家寡人吗?” 老轩辕王心头的一点怒火,在玱玹满脸的悲伤中默默的消散了,只觉得无限的心酸,他起身伸手拉起玱玹,叹了一声:“阿念是个好姑娘,你比爷爷有福气” 玱玹给老轩辕王磕了三个头,起身离开。 太阳已经出来了,一眼望去,山顶似有着金光,可玱玹的心底一片苍凉。 努力过了,终究还是一场空。 他没有去看阿念,他只觉心内酸楚,无人可诉。 这条山路,在他眼中是那般的冗长,看不到尽头 也是从这日起,小夭再不肯见玱玹,日日窝在殿内。除了巫王,其他人能不见她都不肯相见。 苗圃觉得小夭脸上的笑容一日多似一日,神情温婉,面色平和,饭也比前些日子多用了好些。 只有夜深人静之时,小夭才会挪步到院中,望着悬于长空的明月,听着隐隐约约的虫鸣,吹着柔软的夜风,想念那张深刻在脑海中的脸。 此时此刻,他又在做些什么呢? 恍惚间,小夭似乎听到他的轻笑,那笑声轻抚着耳畔,那般轻那般浅那般的温柔 小夭茫然的望着四周,看着这如牢笼般高高的宫殿,眼眸一点一点的暗沉下来 五神山上,海棠是度日如年。 阿念日日把自己关在寝殿之中,不肯吃饭不肯见人,只抱着那酒壶酒盅,一口一口的饮着,眼泪如断了线的珠子,成串成串的落下来 玱玹又来过一次,只是阿念不肯相见,他红着眼圈站了许久,后又转身离开,没有再来。 海棠心疼着阿念,怕她把自己弄出病来,派人下山去请高辛王。 高辛王到的时候,看到的是鬓发散落、双眼红肿,满脸无助又悲痛的阿念,他的心在那一刻如针戳一般的痛着。 这是他的女儿,放在手心中呵护宠爱,从不肯让她受一点委屈的女儿 怎么会成了这个样子谁的错这究竟是谁的错 高辛王只觉眼眶酸涩,强笑着唤了一声:“阿念,父王来了” 阿念的泪怎么忍也忍不住,猛地扑过来,扑到高辛王的怀中:“父王父王” 高辛王轻抚着她的头,任她痛哭,任那些苦涩的泪水濡湿他的衣襟,他深深的叹了一口气。 安抚了好久,阿念才坐到案几边上,她缠着高辛王陪她喝酒,高辛王宠溺的望着她,笑着应了。 父女俩对饮着,好半晌都没有说话。 “父王,世上男子皆薄情吗?我要的不多,我那般真心的爱他,可从未得到半分的真情我本以为他对我至少有着那么一点点真心假的都是假的他从来就不喜欢我他也从来没有真的想要娶我“ 高辛王悲悯的看着阿念,张了张嘴,可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能拿起酒盅饮了一大口。 “我本来想着,我一定要做个好王后、坚定的站在他的身边,无论悲喜,我都愿与他共担呵是不是很可笑父王” “父王你心里一直放不下的是轩辕大王姬玱玹的心里藏着的是西陵玖瑶那我和我娘呢我们算什么” “阿念”高辛王不忍的叫了一声。 “父王,其实,我早就该猜到了玱玹哥哥看着姐姐的时候眼里有着细碎的光亮熠熠生辉就如同我望着他的时候一样我知道他们是血脉至亲他们的感情不同一般他们站在一起,看到的是相同的风景他们懂得彼此的每一个举动和决断那是我求而不得的东西” “可是,他从小看着我长大郎骑竹马来绕床弄青梅难道我们之间就没有一点值得珍惜的情意吗?” 第128章 小夭和洪江,你选一个。 “父王,一开始听到馨悦那些话,我还是很生气的。为什么?为什么我拼了命活成他喜欢的样子,可到头来,他还是不喜欢我这几天,我终于想通了,没有人会因为你付出的多少而喜欢你或许,我喜欢的也不是玱玹哥哥而是年少的情动和倾注耗费在他身上的那些时光\" 说到最后,阿念眼角含泪,握着酒盅走了出去,坐到殿前的台阶上,仰头望着黑沉沉的天幕。 一眼望去,就好似整座五神山上,只剩下她一个人,莫名的透着难言的凄楚与萧索 “阿念,你可想清楚了?” 他们有着势均力敌的家世,有着共同的成长经历,有着那么多相同的记忆,在常人眼中,或许他们再般配不过可这一切,都抵不过玱玹不爱她 阿念心内酸楚 “父王我想清楚了我不要了不要他了”阿念咬紧牙关,把眼泪逼回眼眶,或是因为太用力,声音里似都带着哭腔。 高辛王面色凝重,慢慢的抬起头来,眼眸里一片肃杀清冷,嘴角的笑还似带着一抹浓烈的寒意:“好,不要就不要了” 或许,早一点跟握不住的人或事说再见,日后才不会活得辛苦。 高辛王闭了闭眼,再猛然的睁开,眼中光亮灼灼,似一头终于醒来的睡狮。 他在五神山上陪了阿念两天,看着她的情绪日渐平复,笑容又慢慢的爬上了脸,才放心的离开。 他没有回轩辕城,他驾驭着玄鸟来到了神农山。 小月顶上,老轩辕王正在田地里耕作,看到衣袂飘扬,大步而来的高辛王时,心里一沉。放下药锄,走了过去。 两位帝王进了竹屋,也不知在说些什么,屋外的人听不到一丝声响,看来,今日倒是设了禁制。 至少有两盏茶的功夫,竹屋的门才咯吱一声从里面打开了,高辛王走了出来,脸上无喜无悲,看不出情绪。 老轩辕王坐在坐榻上看着他远去的背影,眼眸黑沉,面上似挂了一层厚厚的寒霜。 高辛王穿过凤凰林,行走在山林间,朝着章莪殿而去。 此时,章莪殿内,小夭正低着头,含着笑和巫王说着什么,巫王也一脸笑意慈爱的看着她。 可,突然她的心开始砰砰砰的控制不住的乱跳,她心里一动,起身就往外冲去,也不管裙摆扫掉了身旁的医书和草药,巫王疑惑的看着飞奔而去的她。 就在那一瞬,守护神农山的护山阵势发出了尖锐的警告声,这意味着有人在硬闯神农山。 负责警戒的侍卫们驱策着坐骑,向着某个方向飞去,霎时间,神农山的天上地下都是士兵。 潇潇冲在最前面,高声喝道:“所有人各司其职,不得慌乱。” 老轩辕王早已出了竹屋,眯着眼望着空中。 白衣白发,长身玉立在白色大雕上的相柳,挥舞着银色弯刀,强行突破了阵法,向着小月顶而来。 小夭赶到时,轩辕士兵已经团团围住了相柳。小夭心慌得厉害,立住身体,拈弓搭箭。 “小夭,放下。”身后传来高辛王的声音。 “父王”小夭不肯松手,委屈的叫了一声。 高辛王望着老轩辕王,老轩辕王也回望过来,两人之间隐隐有着对峙之势。 一瞬之后,老轩辕王挥了挥手,示意所有侍卫皆退后,相柳淡淡的一笑,朝着小夭的方向踏步前行。 “今日,我只为接小夭回家,并不想伤人性命。” “相柳,既然来了,下来喝杯茶,或可一叙”老轩辕王背负着手,扬着头双眸微缩,凝视着相柳。 “好。”相柳好奇又意外老轩辕王的胆色,爽快的应下,望着小夭微笑示意她放心,方落到了老轩辕王的面前。 小夭不知外爷又要做些什么,拉着高辛王的衣袖,手忍不住的抖动。 “无妨,小夭,父王在,不怕” 看着小夭眼中隐隐的惊惧之色,高辛王伸手轻抚她的额发,安抚着她。 老轩辕王昂首在前,相柳漫步在后,高辛王拍了拍小夭的手,扶她站好后,跟了上去。 小夭看着竹屋的门在她眼皮底下关上了,她走到门前,抱着膝坐在台阶上,只觉浑身发软。 “陛下有什么话不防直说” 屋内相柳的声音传了出来,小夭忙走到门边,趴在门上,耳朵竖了起来。 “那好,小夭和洪江,你选一个。”老轩辕王的声音,那般的清冷那般的冰凉。 小夭只有靠在门上,才能稳住自己缓缓滑下来的身子,杀人诛心也不过如此外爷终究是外爷他定是故意让她听见的 相柳没有出声,老轩辕王继续说着:“你若写下和离书,我留洪江一命,让那些老弱残兵在岛国颐养天年” 小夭的心跳得厉害,心底突然就没了底气,她知晓也明白相柳对自己的情意,可外爷的条件太过诱人毕竟那是他的义父还有同生共死的袍泽小夭觉得有热浪涌上了眼眶,一颗心提到了胸口,她怕 “好啊”是相柳清冷的声音,还带着戏谑的笑意。 可,小夭的心在这一瞬已然落到了谷底,她扶着门框坐到了地上,指尖深深的掐入了掌心,她感觉不到疼痛,只觉得心酸的没有一点力气,如没有魂魄的傀儡,亦如被人操纵的皮影 小夭似听到屋内外爷的冷笑声。 “但是这轮不到我做主啊” 小夭又听到相柳肆意的笑声,那般的轻快那般的得意。 “你说什么?”外爷的怒气从门缝里溢了出来。 “和小夭成亲之日,我便说过此生绝不相欺,永不相负家里的事都交由她来做主若要和离,也该她来同我讲” “陛下,若有胜算,大可派兵去海上攻打岛国也正好检验下善于水战的高辛军队和赤水氏子弟” 第129章 你这个外爷.....可真够阴毒的.... 小夭怕相柳激怒了外爷,想推门进去,却发现门怎么也推不开了。 屋子里的声音再也没有传出来,她沮丧又不安的抵着门坐下,心擂如鼓。 待听得门响的声音,小夭觉得似乎隔了一生那样的长。 走出来的是相柳,他一贯清冷淡然的眼眸里,似汪着一潭澄澈的湖水,他望过来的那一刻,小夭有一瞬间的恍惚。 明明担忧害怕得脸色都泛着白,小夭的眼里仍然蓄着一片水盈盈的光泽。 相柳那般眉目含笑的望着她,清澈如水的目光里藏着几分浓烈与炙热,唇角上扬似还残留着几丝戏谑的味道,阳光细碎的洒在他的身上,平白的让他多了几分人世间的温暖。 小夭只见他嘴角微勾,朝着自己伸出了手,心里本有的几分怨气如云雾消散,强忍了一瞬,还是没有忍住,伸出手去握紧了他。 相柳一把将她拉入怀中,小夭感觉到眼眸中起了雾,怎么看都看不清他的神情,只能感受到他温热的怀抱,和那微微急促不受控的心跳。 “外爷和父王都在”小夭羞涩的在相柳耳边低语。 “怕什么,我又没抱别人难道我的夫人我都抱不得”相柳的轻笑声萦绕在小夭的耳畔,她瞬时红了脸。 小夭从他怀中挣脱,拉着他的手,快步的往章莪殿走去。 “那么急我一时半会又跑不了” 小夭恨不得堵上他的嘴,小夭边走边回头,竹屋的门早又关上了,父王和外爷都没有出来。 来到章莪殿,苗圃看到相柳的时候,先是微微一怔,随即眼圈微红,望着小夭欣慰的笑。她挥着手,让侍女们尽皆退下了,她随手关上了门。 “外爷没有为难你他”小夭急切的问道。 相柳没有答话,扶着小夭的肩头,细细端详着她的脸,俯下身吻了上来。湿润温热的触感在唇齿间流连交缠,那熟悉的草木香气笼在小夭的身上,让小夭觉得晕眩又觉得那么的甜。 “不是要和离吗哼你”小夭边躲闪边嘟嚷着。 “难道你就只听到这一句” “当然,我听得真真的”只要想到他笑着说“好啊”那两个字的时候,小夭就觉得心气不顺他折腾不了外爷倒先要把她折腾死 “你这个外爷可真够阴毒的”相柳无奈的轻笑了一声,黑漆漆的眸子定定的望着小夭,小夭倒先忍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相柳明白过来,看着眼前那张灵动娇俏的脸,喉结动了动,呼吸越发的急促,眸色也暗了下来。见她还在那得意的笑个不停,干脆的把她抵在了榻上,一点一点的封住她的唇。两人气息交缠,脸贴着脸,鼻尖碰着鼻尖,相柳的呼吸轻抚在小夭的脸颊上,声音也喑哑着:“小夭,我好想你” 小夭只觉眼眶微湿,说不出话来,心里头软的一塌糊涂,只能用力更紧的抱着他。 殿门偏偏这个时候被人重重的砸着。 “小夭,开门。我是玱玹。”殿外是玱玹又急又怒的声音。 小夭看到相柳的脸瞬间黑得像墨,胸膛也在剧烈的起伏着,只看他挥了挥衣袖,似用灵力封住了门,复又用力的握住了小夭的手腕。 看着相柳的模样,小夭一句话也没敢说,只是微微皱眉,轻哼了一声。 相柳的手松了一松。 “玱玹,嗯?” “不是我” 玱玹还在门外叫着,小夭正欲开口要他走,相柳已经压了上来,堵住了她的唇。 “他喜欢叫就让他叫,他愿意听就让他听”相柳边亲吻着小夭边含糊的说着。 “你” 小夭还未来得及说出口的话语声变成了一声闷哼,还有细微的、被她拼命压抑着的喘气声。 小夭拿着满是水气泛着欲色的眼眸死命的瞪着相柳,示意他先让开,让她先去打发了玱玹。可他偏不,反而越发的火热和放肆 直到小夭在他怀中软成了一滩春水,他才凑到她的耳畔,声音又撩人又蛊惑:“和我一起,不可心有杂念我才是你的夫君,门外的皆是外人” 小夭想笑,可是提不上力气,只得又瞪了他一眼。 相柳反倒笑得畅快。 小夭忍不住翻了个白眼,一张小脸满是春色,她指了指门外,低声说道:“那他怎么办” 相柳安静下来,坐在榻边,一双眼眸如暖玉定定的看着小夭,唇边勾起一抹笑:“过来,亲我一下,我勉为其难的去帮你打发了他” 这个人脸皮可真够厚的,小夭也只敢腹诽,乖乖的贴上去,在他的脸颊上亲了一下,看他蹙眉,又凑到唇边轻啄了一会儿,看到他心满意足的笑了,轻哼着去扯他的耳垂。 相柳抓住她的手放下,起身。 小夭心虚的向床榻里缩了缩,耳朵倒是竖得老长。 只听得殿门被相柳重重的打开,他似乎冷哼了一声:“原来,陛下还有关心人家夫妻私事的癖好小夭累了也不方便” “咚”门又被他狠狠的关上了。 小夭扶额,她根本想不出此时玱玹的脸上会是怎样的表情。但是,她就算不看,都能想到相柳脸上那副拽得不得了的样子居然她也觉得甜蜜 听着门外渐行渐远的脚步声,小夭终于松了一口气。 相柳还在笑,眼眸里亮晶晶的,似在发着光。 “过来”小夭朝着他勾了勾手指。 相柳微愣,哼了一声,可是眉梢和眼角的满足和笑意并没有藏住,他朝着小夭伸手,小夭也伸出手去勾住了他,只是一双明眸细细的瞧着他。 “你要说什么?”相柳问道。 第130章 相柳.....你要当爹了.... 小夭下意识的握紧相柳的手,拉着他在榻边坐下。 “外爷和你说了些什么?” “他让我先看看你,过些日子,他自会送你回去”提到老轩辕王,相柳眼中闪过一丝精光,很快又恢复了正常。 小夭的手一僵,笑容也凝在了脸上。 “若你不愿,今日我们闯下山去。”相柳摩挲着小夭的手心,凝神看着她。 小夭心里难免有些失望,可她也知道,相柳一个人可以来去自如,若带上了她,就不好说了。今时今日,她也不敢拿自己的身体去冒险。 “我问过,你外爷说除夕之前一定会送你回清水镇,你父王作保,我也就没好再多说什么” 离除夕也不过两三个月的时间了,应该很快,一晃或许就是团圆的日子。 小夭沉默了半晌,突然伸手抱住了相柳。 “好你要好好的等着我们” 怀中的相柳似乎愣了一瞬,很快伸手回抱住了她。 相柳似乎小声的说了一句什么,小夭没有听清,从怀中探出头来,又被相柳一把摁了回去,紧紧的抱着,用下巴蹭着她的发尖,迟迟不肯松手。 “小夭,我来晚了以后不会了不会再让你一个人”他说这句话的时候是带着笑的,眼底却是说不出的悲伤与难过。 海岛一别,原来已经过了那么久,相柳的心里闷闷的,声音都哑了下来。 小夭鼻子一酸。 “相柳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 相柳似乎被问住了,他好笑的挑着眉:“我娶了你,不对你好,难道你要我去对别人好?” “可是我不好” “谁说的,我觉得好就好,你管旁人作甚” 小夭没有说话。 “是不是在山上待傻了,整日在想些什么?做人岂可妄自菲薄,我若喜欢一个人,喜欢的便是她的全部” 小夭的眼被泪蒙住,她摸索着相柳的手,抓着他覆在小腹上,在他耳边低语:“相柳你要当爹了” 那瞬间,相柳似被人施了禁制术,定在了那里,半天才回过味来,一双眼睛比星光还灿亮,一寸一寸缓缓的落到小夭抓住的那只手上。 “小夭你再说一遍” “傻子,你要当爹了” 小夭看着他那呆怔的模样,嘴角难掩笑意,相柳的手突然一松,又忙忙的扶稳她。把她塞回被子里,按着她躺回榻上。 “相柳” “嗯” “你若再欺负我还敢说和离我就带着你的娃找人嫁了要你天天听着他喊别人爹” “那我就去把那个人杀了” “你” 小夭自知说不过他,叹了一声,低声问道:“若到了除夕我没有下山” “那我就来抢大不了杀了玱玹”相柳握着小夭的手,眼神柔和又笃定。 “相柳你想做君王?”小夭不由心慌,张着嘴问道。 相柳冷笑了一声,复又望着小夭促狭的微眯着眼:“我没兴趣,不过,你可以做女王” 小夭狠狠的掐着他的手:“莫非你渴望着做宠妃” “为了你为了肚中的孩儿也不是不可以商量” 小夭的脸上难得的露出几丝羞色,相柳微笑着看着她,眼神那般的温柔,他把她的手放回被子里。 可,他刚放进去,小夭又把手拿了出来。一双水光潋滟的眸子定定的盯着他,相柳艰难的把目光从她身上移开,长吁了一口气,平复着呼吸:“别闹了,睡觉” “谁睡这么早” “现在不比从前” 边说相柳边起身站了起来,似要离开。小夭一把抓住他的手,把他拽了回来,还借力坐起身,靠在相柳的肩上。 “又胡闹”相柳的声音里完全没有了平日的底气,无奈且心疼着。 “我是医师,我比你知道轻重,你不用担心,有巫王在我们的孩子一定会平平安安、健健康康” “嗯” “我睡着了你再走好不好” “好” 夜幕降了下来,窗外繁星点点,拂着花草枝叶的晚风似乎都比平日里要温柔。 小夭环抱着相柳,水润殷红的唇凑到脸颊边,被他轻轻的推开了。 小夭懊恼的躺回榻上,背过身去不搭理他。只感觉到他轻轻的牵起她的手,放到唇边,微热湿润的触感,像最轻柔的羽毛,一下一下的在小夭的心里搔抓着 哎这怎么叫人睡得着 后来,小夭也不知自己是怎么睡去的,好像是相柳的手抚过了她的额头。 只是,再抬眼,相柳已经离开了,章莪殿中一下子空荡荡的 药谷的竹屋里,此刻寂静无声却又灯火通明,长几上摆放着饭食。 大荒中最有权势的三位男人静静的坐着,似乎谁也没有用饭的心思 “你们就任他来去自如”玱玹气急败坏的声音。 老轩辕王和高辛王对视了一眼,俱又端坐垂眸。 过了一会,老轩辕王才开了口:“那你要如何,你又能如何?杀了小夭?你比谁都更清楚,他们种了蛊你一日舍不了小夭小夭就注定是他的护身符这个道理他都比你懂” 玱玹气结又语塞,只能猛的给自己灌了一盏茶。 高辛王扫了一眼玱玹,心内黯然,也不想再多说些什么,起身向老轩辕王告辞。 老轩辕王向玱玹使了个眼色,玱玹也起身和高辛王一起出了竹屋。 高辛王背负着手,快步的走着。 玱玹沉吟了片刻,在他身后叫道:“父王” 第131章 听父王一句,放小夭下山吧...... 高辛王停住了脚步,没有回头。眼眸中闪过一丝暗沉,转瞬即逝,再望过去,双眸如无波的古井沉寂幽深。 玱玹望着他的背影,只觉脚步沉重,一步拖着一步。 今日月光格外的清澈,照得凤凰花都泛着银光。可,玱玹的眉目之间依稀盘旋着惨淡的笑容。 过了许久,身后都没有响动,高辛王转过身来。他也不说话,就静静的看着玱玹,面容冷静,神色淡漠。 “父王我从来都没想过去伤害阿念” 玱玹蹙着眉艰难的开口。他也说不清楚自己的心底到底是怎样的情绪,有被戳穿的不堪,有被胁迫的隐怒,更多的却是无以名状的不安。 “我知道” 高辛王叹了一口气,深深的看了玱玹一眼。 “可是,阿念她不知道,她以为你无条件的宠爱和呵护是爱;她以为你把最好的都给她,不让她受一点委屈是爱;她更以为你把她捧在手心,从不肯让她有一丝一毫的犯险是爱可到头来,她在馨悦口中才知道,这一切都不是爱” 听了高辛王一席话,玱玹默然了。对阿念他是一贯无条件的纵容着,在他眼中,她就是一朵娇弱的花朵,经不起暴雨风霜,需要精心的呵护或许是自己让她产生了错觉是自己误导了她 或许,此刻的玱玹自己也是糊涂的。 人在面对别人的感情的时候,总是看得很清楚,可事情到了自己的身上,却总会缠绕成一团怎么也理不顺的乱麻。 也或许这就是儿女债,高辛王的心内既有怨尤也有着无奈。他心疼阿念,可玱玹在他心里也不是旁人所以,他才会左右为难。 “你们的事,我不插手,阿念做任何的决定,我都会支持” “父王”玱玹只觉得心里乱得很,双眉紧锁,眼眸黑沉。头发也散了,凌乱的打在脸上。 “玱玹,听父王一句,放小夭下山” 玱玹茫然的望着高辛王,眼中忽又冒出精光:“不行!” “为什么?你就要眼睁睁的看着她被困在宫里,日复一日的萎靡度日她已经成婚了玱玹,他是你的妹妹,你不该对她这么狠” 玱玹一言不发,倔强的昂着头,看着天上。 “玱玹,你该知道阿珩当日将小夭托付于我,我答应过要护她周全,可如今小夭这副模样,你叫我来日如何向阿珩交代” 玱玹还是不说话,他突然转身,跌跌撞撞的向前走去。 “你要去哪?” “夜深了,小夭怕黑,我要去陪她” 看着玱玹晃动不稳的身影,高辛王觉得心酸得发苦。 “玱玹,喜欢一个人,不是这样的” 玱玹定住了脚步,茫然回望。 “那该是什么样子?” 一时间,高辛王也愣住了,不知该如何作答。 喜欢一个人究竟该是什么样子 从前,他教育玱玹,你得自己变得强大不可妇人之仁,不可随性而为想要什么都需自己去争 他教过玱玹礼乐书数、教他审时度势、教他权谋算计,更教他人心难测 他只教过他怎么更好的活下来,却从未教过他如何去爱一个人 “父王,你告诉我,我该怎么做才是喜欢一个人?” “小夭说相柳用心头血救过她的命若那就是喜欢我也可以的,她要多少她尽可以拿去我们不是早就说好一生一世、不离不弃为什么她会忘记” “是你教我,想要的一切都该自己去争取,我争取了,我用尽了一切的办法,只想把她留在身边,可如今你们却都要我放弃” “父王,喜欢一个人,想要和她长相守,这有错吗?难道你要劝我放小夭离开,再如你当年那般,找一个长相相似之人长伴一生吗?” “我不愿意!” 玱玹扬长而去,夜色里只有他步履不稳的背影。浅白的月光照在他的身上,竟是那般的孤寂。 这一夜,注定是不安宁的。 玱玹踉踉跄跄的闯入了章莪殿,潇潇想拦住他,被他眼中的怒气和不甘逼退。 侍女和侍卫都被斥退了,唯有苗圃一步也不让,被玱玹一掌扇到了角落里,唇角溢出了鲜血。 “小姐”苗圃起身大呼,潇潇用剑击打着她,她奋力的抗争着。 昏暗的寝殿里,床幔垂落拢住了床榻,玱玹冲过去,拥住迷蒙中的小夭。 “玱玹,你疯了!”小夭用力的推开他。却被他紧紧的扣住了手腕,死死的压着。 玱玹的额头青筋鼓起,汗水顺着面颊滑落,他的声音颤抖着:“小夭不要推开我” 看着痛苦压抑的玱玹,小夭的心里又气又怒,可也有着说不清道不明的心酸和难受。 死寂一般的寝殿里,只听得玱玹急促的呼吸声,小夭深吸了一口气。 “玱玹,停下” 他不为所动,把头埋入小夭的脖颈之间。 小夭抽出发簪抵上他的咽喉,浅浅的刺入,有温热的血沾染了他洁白的领口。 “小夭,你就如此的恨我”玱玹笑着,也不去管自己的伤口,只是缓缓的伸出手握住小夭手中的簪子。 “你该刺得再深些那样才会痛” 玱玹拉着小夭的手往咽喉深处刺去,小夭心里一慌,惊得手一松,簪子掉在了床榻上。 小夭的心一寸一寸的沉到了湖底,惨白的脸上浮出凄凉的笑意:“哥哥不要胡闹了你要做舅舅了” 玱玹的手僵在了那里,凄惶的从榻上滑下来,坐在地面上,抱着头,只能看到他肩膀在微微的耸动着。 第132章 自己的媳妇不看紧些.....跟人跑了你可别哭.... 那一夜,岛国的海面上一片静谧。 相柳静静的站在海边,一双眼眸比漫天的星光还要明亮,薄唇微扬,噙着一抹若有若无的笑意。 他望着神农山的方向,一颗心躁动不安。 “若是不放心,就去一趟。”洪江的声音从身后传了过来。 相柳淡淡的笑着,眉眼间的清冷不知不觉被冲淡了许多:“义父你要做爷爷了” 月光映照在他的脸上,伴着朦胧的夜色,眉目清浅,似泛着月华。 “啊”洪江一愣,随即放声大笑,笑罢,又问:“上次怎么不带她们回来,我的孙子若有个闪失,我可拿你是问” 相柳无声的叹息着,神农山上的毕竟是小夭的亲人,该做选择的不是他。 在海岛决战之时,玱玹宁死也没有对小夭动手,他何尝不明白其中的道理。他也记得,小夭很早就告诉过他,玱玹绝不会杀她 那一日,他也应了老轩辕王,玱玹不对义父和小夭下杀手,他不会对玱玹动手 他也还记得,那一日,老轩辕王说小夭揣着一颗随时生死离别的心,在爱着一个不该爱着的人的时候,脸上的无奈与痛惜 小夭为了他,已然拼尽全力、闹了个众叛亲离如今,他怎么还能去强求于她 连着几日,洪江都催着相柳去神农山把人接回来,相柳先回了清水镇,置办准备着婴孩的东西 风清扬张罗着小床、木马,鸾姐开始张罗产妇的食谱,意映忙着找绣娘用最柔软的缎子做小孩的衣裳 只听意映在嘀咕着是做男孩还是女孩的衣裳呢罢了罢了都做上,将来总归用得上 听着屋子里的人语声,相柳有一阵恍惚,仿佛小夭还在,仿佛一切又回到大家都还在的日子 “发什么呆呀,杵在这里有什么用,去接人呀”意映在一旁瞅着相柳,不耐的说道。 “他们说了过些日子会送小夭回来”相柳的声音很轻很轻,很没有底气。 “既然说的是送她回来,又没有说不能一起回来那你还呆在这里作甚榆木脑袋去混几天饭食也强过在这里发呆” 意映揶揄的笑着,摇着头扫了相柳一眼。 相柳有些困惑的望着她。 “自己的媳妇不看紧些跟人跑了你可别哭” 意映本是随口的玩笑话,说完才想起眼前人并不是她的二哥,忙掩住笑意,看着相柳也不似有怒意的模样,又叹了一声,真心实意的说道:“小夭心软,可君心难测凡事还是得做最坏的打算” 相柳没有出声,只是眼眸渐渐暗沉,眉宇间多了一抹淡淡的杀气。 神农山上,也安静了一些日子,玱玹再没去过章莪殿,他不知道该怎么去面对小夭,也不知道该怎么面对自己的心 朝堂上暗潮翻涌,怒斥责骂小夭的折子屡禁不止,都被玱玹强势的压了下去 这一日,下了朝,众人皆退下了,唯有丰隆一直没有走。 玱玹知道丰隆定是有话要说,他想躲开,不想给丰隆说话的机会。 玱玹起身想走,不曾想,丰隆在他面前跪下了,扯着他的衣角,面有哀色,定定的望着他。 面对丰隆的时候,玱玹总是狠不下心来,亲手去扶他,丰隆死死的不肯起身。 “陛下,我只说几句话” “好” “臣愿交出兵权,赤水氏和辰荣氏愿退出朝堂,只求陛下放馨悦回家” 玱玹猛然的垂眸,看着俯首以额触地的丰隆,眼中有了怒意:“丰隆,难道你也要逼我吗” “臣不敢只是见到馨悦两鬓有了霜色,双眸毫无光泽,眼角布满了细细的纹路,饱满的面颊瘦削憔悴得不成样子臣于心不忍不管她做了什么求陛下看在昔日的情分上” “丰隆你也在怪我”玱玹扶着椅背艰难的坐下。 “臣不敢,臣只怪自己当年冒进,想贪那从龙之功,把馨悦卷了进来若不是臣馨悦也不会是如今的样子,她还可以有别的选择当年是臣在赌,她跟着臣赌也不是没有人说有缬祖娘娘的前车之鉴,不可重蹈覆辙是她听不见去啊年少轻狂总以为自己和别人是不同的” “陛下馨悦再有错也是错在她心里有你若她心内无情,她必会是一个合格的王后” 玱玹望着一直不肯抬头的丰隆,多年前的往事一幕一幕浮现在眼前。 当年,是赤水丰隆毫不犹豫的跟随了他,没有盟誓也没有任何的价码,只是一次畅谈一次交心就换来了赤水丰隆的生死相随 虽然,丰隆事后也告诉过他,出谋划策的是涂山璟。可冲在前头,事事以他为先的还是丰隆啊 如今是大事已成,若败了,受到牵连的只会是赤水氏和辰荣氏 涂山氏是稳坐在钓鱼台上,事成他有功,事败无人会提及他,他也无过,还可全身而退 在玱玹心里,丰隆一直是与别人不同的。 可是,馨悦 他心里咽不下这口气 “你容我想一想” 玱玹说完,逃似的离开了,殿内只余下还跪在那里的丰隆。 玱玹茫然的走出殿去,心里如浸在炉火之中炙烤着 “陛下,去小月顶还是”潇潇小声的问着。 玱玹回过神来,眼神凄惶又无助:“去五神山” 第133章 从今往后,你我再无瓜葛,也不必再见..... 到了五神山,玱玹下了云辇还未站定,已然看见阿念在凉亭里和一陌生男子拉着手在说话。 玱玹气极,可还是强压着怒火,快步的踏进凉亭里,正听得阿念许诺要帮着男子赎身。 或是吃多了酒的缘故,阿念双颊绯红,眉眼弯弯,笑得比蜜还甜,也不好好的坐着,手肘随意的支在桌子上,像没长骨头般胡乱的倚靠着,衣袖滑落,露出一大截粉白的臂膀。双唇微微的撅着,一脸心疼的看着面前的男子。 玱玹的心莫名的似针戳了一下,此时的阿念分明有了几分成婚前娇憨的样子,不再是做了王后的沉稳和乖顺。 他想说话,可嗓子似被什么东西堵住了,心底泛起了层层叠叠的苦楚与酸涩。 那陌生的男子分明已经看见了他,可偏偏做出一副柔弱凄楚的模样,死死的握着阿念的手,不肯松开。 “你在做什么!”一声怒喝终于从玱玹的嗓子眼里吐了出来。 看着那交叠在一处的手,他只觉呼吸急促,青筋在额头乱窜。 他飞奔过去,拉住陌生男子的手腕向外用力的一扯,只听得骨头咔嚓的声响。 陌生的男子耷拉着手臂,痛哼了一声。玱玹没拿正眼瞧他,另一只手已然拉着阿念的衣袖,遮住她露出来的那一截手臂。 突然冒出来一个人,还扯着她的衣裳,阿念的酒意也顿时醒了几分。蹙着眉坐正了身子,冷冷的看着玱玹。 陌生的男子看到阿念看向了玱玹,本安静的蹲在一边的人,突然的痛呼出声:“姐姐,我的手好痛,我的手被他折断了” 凉亭里瞬时充斥着一声接着一声的哀嚎,阿念的注意力一下子就被转移了过去。 她蹲下身,凑过去:“我看看海棠快传医师” 阿念柔声的询问着,还伸出纤细的手指,戳了戳男子的手腕。 “阿念,你在做什么?”玱玹的面色极为难看,若不是这些年的修养和磨砺,若不是今日他是来求和的,他都不知道他会不会对这个似乎在挑衅着他的男子下杀手。 “姐姐你不用管我” 阿念本就还在气头上,看到眼前的男子贴心又懂事,再看到玱玹一副高高在上的姿态,不由的火气更旺了几分。 “见过陛下。”阿念起身端正的行礼。“今日陛下不请自来,还伤了我的客人,不知为何?” 阿念静静的看着玱玹,面色平静,语气疏离。 那男子也慌忙跟着行礼,委屈的扯着阿念的衣袖:“姐姐,我没事,你别怪陛下” “你放心,有我在,今日自会给你公道。”阿念边说边摸了摸他的头。 玱玹的心里腾起了一团熊熊的烈火,他强忍着把这个人扔下山的冲动,平复着呼吸,低声向着阿念说道:“我们之间的事,可否不要当着外人的面说?” 玱玹的心里又气恼又愤怒,还莫名的有着几分委屈,阿念何曾这样对待过他?从前的阿念心心念念的也只有他一个人 “外人?”阿念扑哧一笑:“陛下莫非忘了,如今你在我这里,你也是外人” 亭子内的侍女,还有那陌生的男子随着海棠挥手一一的退下了。 阿念回头望了一眼。玱玹上前了一步,阿念瞬时向后退去。 “陛下,今日你有何事,不妨直说,我还有客人在”阿念不耐烦的皱起眉,也不看他,只眉目疏冷的望着远处。 “阿念”玱玹一时不知该如何开口,喃喃的唤了一声。 “哦,我想起来了,是不是当初的聘礼还未清点退还陛下放心,我即刻让海棠去办定不会贪陛下一丝一毫” “若没有别的事,陛下可以走了,从今往后,你我再无瓜葛,也不必再见”阿念昂着头,微笑着下了逐客令。 “阿念我知道让你受了委屈,今日我是专诚来给你赔罪的”玱玹说完,躬身朝着阿念行了一礼,阿念侧身避开。 赔罪?阿念心里五味杂陈,想笑也笑不出,也不知该说些什么怼回去,默默的站着。 “阿念,别闹了,好不好”玱玹伸手去牵阿念。 “陛下以为我在闹呵”阿念躲开玱玹的手,凄然的笑着:“父王难道没有告诉你吗?我要和离啊和离书难道父王没有给你吗” 玱玹顿时黑了脸:“和离书我是不会签的,我在一日,你就一日是我的王后”玱玹的手紧紧的握成了拳,在衣袖内微微的抖动着。 “随你签与不签又有什么关系呢在我眼里我们已经和离”阿念不紧不慢的说着,自顾自的在亭子里坐下,拿起酒盅小口的饮着。 “阿念你是王后做事得有分寸今日之事我不追究若有来日” “呵来日如何陛下你我再无干系我做任何事情都与你无关对了你若见了蓐收,帮我谢谢他他送来的人我很满意” “你”玱玹气得浑身发抖:“怎可自轻自贱” “自轻自贱?用热脸去贴冷脸用真心去换假意那才是自轻自贱海棠送客!” 阿念不再理会玱玹,转身迈着大步离去。 玱玹怒火冲天的回了神农山,急召了蓐收。 蓐收进来,看到玱玹黑沉的脸色,也不知何故,行礼后敛手垂眸静立一旁。 “你做的好事”玱玹顺手拿起坐榻上的软垫砸了过去。 蓐收接住软垫,疑惑的看着他:“我做什么了,陛下不妨说清楚” “你倒是长能耐了,还敢往五神山上送人”玱玹的眼风若剑,扫过去蓐收打了个寒颤。 “你们不是和离了吗?师父交代我和句芒务必要讨得阿念的欢心,我能怎么办难不成你要我去五神山上天天守着她”蓐收戏谑的笑着,眉眼中尽是狡黠。 第134章 你不去也不能随便塞个人给阿念吧..... “你不去也不能随便塞个人给阿念你快点跟我把他搞走”玱玹有着几分气急败坏的说道。 “那可是我和句芒花重金才请到的小倌人钱都花出去了又退不了”蓐收低垂着眸心平气和的解释着。 “我不想看到他让他滚” “那这钱” “你还好意思要钱你也滚” “那这钱我找谁要去” 蓐收还在嬉笑着问道,玱玹捡起手边的兵书就扔了过来。 蓐收轻松的避过,笑着退下了。 他可不想搅这摊子浑水,玱玹他得罪不起,阿念他更得罪不起,哎后面还有师父 等他们去闹,反正人他是找来了,也算是完成了师父的嘱托,后续如何发展,他看戏就好。 红墙碧瓦中从不缺秘闻,无聊又寂寞的人更会以讹传讹。 没几日,神农山上就有了传言,说两位王后相继失宠。 说这话的时候,小夭和离戎妃围着炭火,品着香茶,心情都不错。 相柳一袭白袍,倚在另一边坐榻的软垫上有一下无一下的翻看着闲书。 这一次,他可是正大光明的经山下通传后上的山,小夭既意外又惊喜,初见之时,莫名的就红了眼眶。 有相柳在的日子,她方觉心安,但又担心着玱玹,只是面上不肯露出来。 相柳也不问,只是日日的陪着她,过着安静平和又甜蜜的日子。 小夭每日必见巫王,离戎妃为了不打扰他们,是难得才会来一次。可每次只要她来,章莪殿里总会比往常要热闹几分。 这不,她一来,就开始眉飞色舞、有声有色的开始给小夭讲故事。 “你不知道,这些日子,玱玹也够呛。淑慧不敢得罪馨悦,日日装病不肯接驾,别人看到了都有样学样,馨悦本就是个记仇的,众人是宁肯得罪陛下也不愿去得罪王后\" 小夭听得好笑,回头看了相柳一眼,看他似乎正专注的看书,唇边的笑意更浓。 离戎妃嫌弃的瞟着小夭,嘴里没停下。 ”哎哎哎你听我说撒,前几日的夜里,他突然跑到我的殿中哼我早猜到他会有这一出,我的寝殿里早码着像小山一般高的账本,就等着他来我只管跟他诉苦,近年关了,各项开支来年的预算都要搞清楚,所以没有时间和精力招呼陛下了他倒好,就坐在那里看我算账我又不能赶他,只能拼坐功,看谁熬地过谁最后,我的眼睛都花了,他才走了“ 殿中响起离戎妃爽朗的笑声,小夭边笑心里又忍不住叹了一声。 只有相柳微蹙着眉,眼眸深沉。 “如今,最难搞的还是五神山上,看这个样子,你这父王是纵着阿念胡闹,蓐收也在一旁偏帮着,不管怎样,那终究是他高辛的王姬,蓐收不可能维护玱玹馨悦或许多少还在乎这王后之位,阿念不同,她本就是王姬,这个王后呵于她如鸡肋而已” 小夭手握着温热的茶盏,心里记挂着阿念,又不知该如何是好,不由的蹙了蹙眉。 “你是有身子的人,可别瞎操心,我倒巴不得看着玱玹踢到这块铁板,你说,阿念会和离吗” 离戎妃神采飞扬,一脸好奇之色,巴巴的望着小夭。 小夭淡淡的笑了笑,摇着头:“我也不知道。” 离戎妃有些失望的撅了撅嘴,不过,随即又笑了起来,有热闹看总是好的,比日日闷在殿里要强得多。她又偷偷的扫了相柳一眼,心里无声的叹息着,若哪一日小夭跟着他下山了,自己连个说话的去处都没有了,想到这,颇觉无趣,也不想讨人嫌,起身告辞。小夭留饭她也推却了。 离戎妃一走,殿中顿时安静下来,小夭和相柳相视一笑。 “你也不嫌她聒噪?”相柳扬着眉,轻声的问道。 “你不知道,你不在的日子,我可是巴不得她来,听她说话很有趣,日子也好打发” 小夭拉着相柳的手向殿外走去,虽一日冷过一日,可她还是喜欢牵着他漫步走在山林之间, 他们沿着山径慢慢的走着,神农山的侍卫看着他们似乎是要去凤凰林,落在后面远远的跟着。 冬日里,凤凰花早就落了,只剩下光秃秃的树干。 走到秋千架前,小夭停住了。 相柳扶着她坐好,在她身后轻轻的推着。 小夭没有说话,只是觉得思绪悠远,往事虽历历在目,可终究是回不去了 从前,在小夭心中,玱玹至亲至近,无分彼此,只要他想要的,她一定会不惜一切代价帮他去得到,甚至她的性命,若他需要,她也不惜 她也原本以为玱玹待她也会如此。她想要的,玱玹必会帮她争取,她珍爱的玱玹必会视若珍宝 到头来,一切都是她的臆想玱玹不是这样的,她看错了他 他伤了阿念,他何尝不也伤了她 “冷不冷?”小夭还裹挟在自我的思绪之中,相柳突然的问了一句。 “还好。” 小夭把头往后靠,靠在相柳的身上,感受着他的气息,心慢慢的平静了下来。 相柳低下了头,天已有了几分暮色,更显得他眸子亮若星辰,他的嘴角勾着一抹醉人的笑意,勾得小夭的心一荡一荡的,脸色也渐渐的泛红 “小夭”只听得相柳似低语呢喃了一声,走上前来,伸手扶住她的后脑,眼中柔情缱绻,轻柔的吻了上来。 小夭仰起头,闭上眼,双臂环上他的腰,只觉天地一片寂静,只有着唇齿间清冽的茶香。 就在此刻,一声重重的咳嗽声突兀的在不远处响起。 第135章 我只是想提醒陛下不要肖想不该肖想的..... 小夭回头,玱玹正一步步走来,他的目光定定的看着她,神色悲凉。 此时的小夭,明媚娇艳,灵动可人,眼眸中是遮不住的柔情和光彩,是玱玹好久都不曾见到过的模样。 相柳扫了玱玹一眼,冷哼了一声,不屑的笑着。他笑起来眉眼间尽是不耐和张扬,他永远是那样的放肆不羁,似乎把谁都没有放在眼里,可小夭却感到窘迫,手指都莫名的僵硬着。 “小夭”相柳在小夭耳畔突然轻轻的唤了一声,双眼幽幽的看着她,一双清澈的眸子里有着让人琢磨不透的情绪,眉目低垂,安静又专注。 “我们走”小夭拉着相柳的手,低着头说道。 玱玹听见小夭的话语,眉头紧紧的蹙了起来,似被小夭疏离的神色刺痛了一般,脸上露出了少见的迷茫和彷徨,隐隐的还有着不解和痛楚。 自从他登上高位,一直顺风顺水,还没有谁能让他觉得心如死灰。 小夭看着玱玹,这样的表情她已经很久不曾在玱玹脸上见到了,可如今就算见到了又能怎样,已经打动不了她,反而会让她想走想逃想远离 小夭顿了顿,拉着相柳,不肯停下,直接从玱玹身侧走过 “小夭你先回去我有话和相柳说”玱玹抬手用力揉了揉眉间,眼眸瞬间变得深邃沉肃。 相柳先停下了脚步,斜睨着玱玹,嘴角带着一抹冷笑。 “哥哥,你有什么话就在这里说”小夭不觉中用力的握紧了相柳的手,不肯松开。 看着小夭眼中突然冒出的精光,看着她突然就上前几步拦在相柳的身前,玱玹的手掌在袖内紧握成拳,心底有怒气一阵一阵的漫上来,有不满有嫉妒更有着克制不住的恶意,他恨不能将眼前的男子碎尸万段 “小夭,你先回去,我也正好和陛下聊一聊”相柳伸手摸了摸小夭的头,安抚着她。 小夭抬头看着相柳,眼中的担忧似都要从眼眶里溢出来,眼圈也微微的发红。 “不碍事,你相信我,你先回去用饭嗯” 小夭也顾不得了,她的手松松的环上相柳的腰,在他耳边低语:“你别惹他凡事有我” 相柳忍不住眉目上扬轻笑出声,但还是配合着点头柔声应道:“好” 看着小夭一步三回头的走远,相柳朝着她轻挥着手,玱玹在一旁面无表情的看着。 “都退下。”玱玹敛目低声。 潇潇不放心的看着相柳,玱玹扬手挥动了衣袖,潇潇只好带着侍卫们退后了几许。 “陛下,倒是有些胆色,也不怕我会杀了你?”相柳淡淡的笑着。 “有小夭在,不到生死攸关之际,我不会杀你,你也不会杀我这个道理你比我更懂”玱玹昂起头,望着干枯的凤凰树,似在缅怀着已经追不回的过往,半天都没再说话。 相柳也没有说话,静静的站着,仰头看着天空,夜色渐沉,星月都还没有爬上来,空中只有一片沉寂的黑。 “你是故意的?”过了许久,玱玹艰难的开了口。 “我只是想提醒陛下不要肖想不该肖想的”相柳并没有否认,双手背负身后,声音里唯有冰凉。 “你就不怕我就算不能杀你,但我还是可以派兵去灭了洪江” “陛下忘了,义父可是水神,只要他不囿守于陆地,不被故土难离所困你想杀他呵怕是不易” “再不易,我也有几十万的将士” 相柳回头看了玱玹一眼,眉眼微抬,讥讽地笑着:“敢问陛下用何人挂帅?丰隆或蓐收?今时今日,他们可还会尽心尽力小炎灷可会悔不当初他卖国投诚,就算女儿贵为王后,也换不来一丝一毫的尊荣和尊重呵来日他可有脸去见他的爹” “中原氏族都在冷眼旁观着,辰荣氏的今日或许就是他们的明日,敢问陛下就这么有信心,这些中原氏族不会放我义父一马还有应龙那批老将军,念在泽州之战,他们能狠下心去下死手,对我义父赶尽杀绝吗” 玱玹没有说话,只是一双幽深的眼眸直勾勾的看着相柳,看着他云淡风轻的眉眼,看着他唇边淡淡的笑意,心里说不出来的滋味。 “你若能为我所用,其实很多事我们不是不可以坐下来商量” 玱玹说完,相柳先笑了。 “陛下真是上位者的思维啊,凡事都以已为先,都先想着要别人先付出,先不计后果的支持,凭什么呢?” “就凭我是大荒之主。”玱玹语调微扬,尽显帝王之威。 “靠自己联姻,靠小夭拉拢涂山氏、赤水氏,换得的大荒之主吗?”相柳眼眸微缩,眼神冷厉。 “你放肆不要以为我真的不敢杀你”玱玹气极,手指差点掸到相柳的脸上。 “我有说错吗?有些话我不想当着小夭的面讲,倒也不是为陛下留这份脸面,我是怕伤到她伤到我的孩子” 玱玹气息不稳,胸膛急剧的起伏着,他背过身,不再看向相柳。 “小夭跟我说,你坐在这帝王之位就是为了要保护她这种话也只有她会信” 相柳说完叹了一声,小夭的执念他不想去深究,只是看着玱玹,他深感不值。 “你做不做君王和小夭又有什么关系呢?没有你,她可以在清水镇做一世简单快乐的玟小六,若她愿意,也可以回高辛,就算是恢复了王姬身份,只要不参与到你的夺嫡之争,她依旧可以自由自在的活着。不是你,或许也就没有梅林的虐杀” 第136章 陛下,小夭她不欠你的...... “陛下,小夭她不欠你的在清水镇是她为你挡下了一掌,在岳梁的府邸也是她用身体为你挡箭没有小夭,你岂能够活得这么长久如今,陛下已经得偿所愿登顶天下,小夭于你已再无利用价值,请问陛下,你困住她还想如何呢” 在相柳一声紧似一声的逼问里,玱玹面黑如墨。他冷冷的打量着相柳,挥袖转身,落荒而逃般的离开,边走边不忘大声说道:“那是我和小夭之间的事,与你何干” 看着玱玹凄惶的背影,相柳微微摇头,眉峰微蹙,眼眸里闪着寒光,背负着手大步向着章莪殿走去。 小夭一直站在殿门前遥望着,远远的看到相柳的身影,她忙迎了上去。 相柳牵着她微凉的手,小夭抬头望他,看到他脸上尽是柔和的笑意,并无丝毫的戾气,心也就放了下来。 苗圃忙张罗着摆饭,相柳小心翼翼的扶着小夭坐下。小夭暗笑,自知她有孕之日起,相柳总拿她当易碎的瓷娃娃一般照顾着,她说再多他也不听,也就由着他。 饭后,小夭靠在柔软的坐垫上,拉扯着相柳的手指嘴角含笑和他说着闲话,眼眸里似有着点点的星光在闪烁。 她觉得老天还是不曾亏待于她,虽经历了诸多的磨难,终还是肯给她这一份相依相守、红尘烟火 只是,夜里,殿外似乎有些窸窸窣窣的动静,她想抬头去看,却被相柳困在了怀中,阖上了她的眼眸,她又沉沉的睡去了。 药谷里,玱玹陪着老轩辕王用饭,屋里安静得只能听见彼此咀嚼的声音。 饭毕漱口上茶后,老轩辕王才似无意般的提及:“前几日,我召见了辰荣熠看在故往的情分上,他答应不让丰隆和馨悦再闹下去丰隆他自去说服馨悦还得由你去安抚” “爷爷”玱玹的脸上自然而然的浮现出不悦的情绪。 “玱玹,馨悦你必须去安抚她是你的王后,先错的是你废后事小,失了中原氏族的心事就大了” 玱玹低垂着头,凝视着手中的茶盏,半天都没有说话。 “为了神农山的安宁,为了氏族们不离心,小夭必须下山”老轩辕王看着玱玹缓缓的说道。 “我不废后还不行吗?”玱玹抬起头,神情哀伤的看着老轩辕王。 “玱玹,凡事不可强求你听爷爷一句神农山上的女人你若肯待以真心她们必也会真心待你你不该对小夭有执念你也要相信爷爷的眼光,如今,这普天之下,能护住小夭的人只有你和相柳丰隆不行涂山璟更不行她跟着相柳不会错” “那既然我也可以为什么要是相柳” “小夭心里只有他你还看不出来么你若逼得太紧,我不怕相柳会做什么凡事他会三思,我怕的是小夭你别看她这些日子不吵不闹,若心里的弦绷得太紧,谁又能料到她会做些什么你不可再以身犯险除非,你想看到天下大乱,处处兵戈相见” 玱玹茫然的看着老轩辕王,嘴角蠕动着,却没有发出声来,他起身,居然没有行礼,径直向门外走去。 “你去哪” “我我去看馨悦”玱玹回头,老轩辕王只看到他一脸无奈又屈辱的苦笑。 他轻轻的摆了摆手,任玱玹去了,心里却难免有些不忍和不舍,可为了天下大义,这又算得了什么 玱玹像个空心人,漫无目的的在神农山上晃荡着,若不是潇潇在一旁不时的小声提醒着,他似乎都忘了他是要去紫金宫的。 紫金宫里不复往日的灯火通明,只有几盏微弱的烛光。 馨悦斜靠在美人榻上,眉眼半阖,似睡非睡,听到通报,还是下了榻,规规矩矩的行了礼。 待玱玹坐下,侍女们上了茶,馨悦挑着眉,冷然的看着眼前人,淡淡的说道:“陛下今日来,可是与我和离的?” “和离?”玱玹眉眼轻抬,语气里带着冷笑也藏着怒意。 “是啊,我德不配位,陛下也心有所属你我二人本无半分情意,如今陛下大势已定,我也可功成身退了”馨悦深吸了一口气,努力维持着脸面上的平静。 她也多想如阿念般随心所欲,毫不顾忌可她身后没有为她撑腰的帝王,她身后还有着想要倚靠她的氏族她终归是个俗世中人,她有舍弃不了的牵绊,她有逃脱不了的责任 当初,是她认定了他,她是爱而不得,可她也不想摇尾乞怜 “王后乃天下之母,你我无故贸然和离普天之下谁都会觉得荒唐你爹第一个不会同意”玱玹并没有看着馨悦,他似遥望着殿外的暮色,神色也凝重着。 “再者,和离之后你打算怎么办平日里,你是最看重颜面的若真的和离了流言蜚语、满城的非议你将如何自处于辰荣氏,你会是一枚弃子你没有了王后的身份,没有了辰荣氏的倚重你觉得整个大荒何处会是你的容身之地” 玱玹漫不经心却又那般从容的说着,似在教训一个不省事的孩子,他似乎句句都是道理,字字却都冰凉得没有一丝情意 他似乎是在劝说着,可在馨悦耳中无一字不是威胁 馨悦冷冷的笑着,就算和离后自己举步维艰,难道他,就会尽是益处? 第137章 你信我,我是医师,我说没事就没事.... 在外人眼中,我是个称职的王后,神农山打理得井井有条,言行举止也未有过差错。 帝后和离必会引起前朝后宫百般猜测,更可能会打破这些年中原氏族和轩辕氏之间的微妙平衡。 后位高悬,难免会引得各氏族找借口往神农山上塞女人而神农山上某些不安分的女人也会蠢蠢欲动 那该会是一个怎样热闹的场面 馨悦想笑却笑不出来,只在心底默默的叹了一声。 “紫金宫里锦衣玉食,神农山上也以你为尊,爷爷一直对你赞不绝口,前朝也对你没有任何的不满而我,也会如从前那般待你” 玱玹见馨悦一直沉默着,也没有反驳,他心里松了一口气。他伸手去握馨悦的手,手指慢慢的缠上来,紧紧相扣。 馨悦的手迅疾的抽了出来,她瞬间恍悟,这是玱玹在想着说服她的同时,表露出来的一点虚伪的情意,她感觉不到一丝的心动和温暖,只觉得恶心。 当初,她是图了这份尊贵荣华,但是她也是有着几分真心的啊,在日日的朝夕相处里,在他温柔小意的假象面前,她一步一步的沦陷,控制不住的动情 “陛下说了这么多,可问过我是否愿意”馨悦快速的眨眼,将眼眶中涌上来的泪逼了回去。 馨悦知道,说来说去,玱玹想要的不过是一个安分守己、不争不抢、牵制前朝、称职的王后,仅此而已 玱玹皱着漆黑的眉,望着馨悦,不悦的沉默着。 “陛下的意思,我都明白了。是不是从此我只要尽到王后的本分,神农山上的诸事还是由我做主?” 馨悦突然嫣然一笑,玱玹不由的有着几分恍惚,眼眸中也闪过一丝惊讶之色。他不知道馨悦又在打着什么主意。 “你是王后,这是自然。”玱玹心中虽有疑惑,但还是应答得极快。 “好了,话既然已经说开了,我也乏了,就不送陛下出去了”馨悦边起身行礼,边下了逐客令。玱玹有些愕然,更有着几分猝不及防。 “那你早些歇息,我改日再来看你”玱玹有些狼狈的起身,嘴里低声又木讷的说着场面话。“若我做错过什么,还望你不要放在心上” “陛下,有些事不会因为你一句对不起我就会放下,也不会因为你的一句解释我就会原谅你” 话音未落,殿门已重重的关上了。 听着殿门关闭的声音,馨悦的脸色一点一点的沉了下来。 看玱玹的态度、看老轩辕王的态度,看中原氏族们的态度,和离是绝无可能了,只要她还是辰荣馨悦,她就必须坐在这个王后的位置上 世事真是难料,她曾万般期盼坐上这个位置,期盼着站在玱玹的身侧,可如今,她想逃想跑,都无处可去她这一生,或许就要在这里和这个她曾经心心念念爱着的人耗下去了但是,她也感到庆幸,终于能从这场没有尽头的自我怀疑的情感的战场中脱身了 做王后并不难,难得是,怎么才能在这座空寂的宫殿里让自己过得快活 馨悦在这一刻,觉得自己仿佛被困住的小兽,挣扎了千万次虽有不甘,但也不得不低下头来妥协。 馨悦无声的笑着,笑着笑着眼泪就落了下来 接下来的日子里,馨悦有意的避着玱玹,玱玹也十分默契的没有再来紫金宫烦她 可,鄞却每日会煎了汤药送过来,说是奉了老轩辕王之命,给她调理身子。 馨悦乖觉,她早已猜到了老轩辕王的心思,也猜到了自己日日喝下的会是些什么。只是,她已经懒得去深究了,毕竟这些她都不再想去关心。 乱花渐欲迷人眼,百年恩情终成空 这一日的夜里,小夭总是觉得殿外有着隐隐的寒光,晃得她睡不着。 她偷偷的瞄了一眼身旁的相柳,呼吸平和绵长,似已熟睡。她靸着鞋就下了榻。 相柳眼眸微动,嘴角勾着轻浅的笑意,没有出声。 小夭轻手轻脚的打开房门,低声的唤着苗圃。 苗圃很快的就跑了过来,两个人凑着头叽叽咕咕的说了半晌,只见苗圃的脸上有着为难之色。 “你信我,我是医师,我说没事就没事”小夭好声好气的央求着。 突见苗圃面上一僵,怔怔地看着小夭的身后,垂下了头。 小夭回头,相柳正双手环胸,倚靠在门框上歪着头看着她。小夭小脸一红,咬着唇堆着笑说道:“你怎么醒了?” “我若再不醒,就得看见醉猫了”相柳托起小夭的下巴,望着她惺忪的睡眼,戏谑的轻笑着。 小夭一把打掉他的手,委屈又气恼的说道:“我就想喝酒,就喝一口好不好” 相柳不理她。 小夭的酒瘾上头,似有着看不见的勾子在勾着她。 “我睡不着,喝一点可以助眠你就让我喝一口我保证只喝一口” 小夭环抱住相柳的腰,在他身上磋磨着,扭来扭去,又讨好的去吻他的唇。 相柳低头,看着耍着赖的小夭,脸莫名的发红,轻轻的把她推开了些:“小姑奶奶,你离我远一点我” 起初,小夭蹙眉瞪着他,瞬时又明白过来,满脸通红,偏又缠了上来,箍住他的腰用脸颊去蹭他的脸颊,低声呢喃着:“相柳相柳你最好了” 相柳望向门外,轻咳了一声,半晌之后,才无奈的说道:“一口,就一口。你可记好了” 苗圃耳尖,早听清了相柳的话,忙去侧殿拎了一坛酒过来。 相柳又进了殿内,拿了件大氅裹在小夭身上,小夭疑惑的看着他。 相柳一手拎着酒坛子,一手裹挟着小夭,跃上了殿顶上的露台,就着月光饮下了一大口酒,小夭巴巴的望着他。 突然,小夭的目光似乎被什么吸引住了,她望过去,眼眸渐渐的变得冰凉,那是在月色里闪烁着的寒光。 第138章 小夭.....你愿意同我下山么..... 月色如银的寒夜,灯火通明的章莪殿。 殿顶的最高处,小夭环着相柳的胳膊望着天上的明月。 “你早就知道” “嗯” 小夭没有再闹着要喝酒,头轻轻的靠在相柳的肩上,只觉心头沉重,如压了一块巨石。 殿外四周的暗处,在月色里都泛着隐隐的刀光。 相柳揽着小夭的肩,让她能更舒服的靠在他的怀中,他小口的饮着酒,眉目紧锁,眼眸中有着冷厉的杀气。 相柳拉过小夭的手,在黑暗之中紧紧的握在掌心,滚烫灼热。他突然抬头看了小夭一眼,眼睛微微眯起,眸子漆黑,深不可测。 “小夭你愿意同我下山么”相柳的声音淡淡的,似闲聊似随口一问。 小夭的心却莫名的疼得厉害,她反握住相柳的手,语音微颤:“难道你还不信我” 相柳低头,以额相抵,笑得无奈:“我不能任他困在山上,也不能任他把你困在山上我要带你回去“ 小夭的心里隐隐的痛,她知道,若,仅相柳一人,没有人能困得住他,他也无需担心,可眼下,相柳要顾及到她,他根本没有十成的把握 “你放心”小夭说了三个字,心里似堵得发慌,月色衬得她的眼眸亮晶晶的,似汪着一潭山泉水,欲坠未坠。 她只觉疲累。 回头再看,从前种种,一如过眼的云烟。那么多人都不过是她生命中的过客,唯有他,唯有眼前这个将她紧紧拥在怀中的男子,才该是她此生的向往和归途 还有什么是值得她去坚守又还有什么是不可放弃的呢? 这一生,除了眼前人,她还有什么是不可失去的 “相柳,你不要担心我知道,有些亲人确实是亲人,不妨多亲近,而有些亲人只会让你为难让你伤心,他们我早就该放弃了血缘虽是与生俱来,无可选择,可将来的路却还是可以由自己去选择的不管你去哪我都会陪着你” 相柳垂下眼眸,静默了一瞬,又抬眼浅浅的看着小夭,眸色如流动的月光,如清澈的溪水。 “小夭当年教你射箭就没想让一方天地困住你” “我知道” “你若愿意随我下山,我会放手一博” 小夭心头一惊。 相柳轻声的笑着,低声缓缓说道:“我不想再跟玱玹无休止的耗下去了” “好” 小夭伏在相柳的肩头,两人都不再说话,只有风,一阵一阵的吹过,吹得他们的发丝纠缠在一起,没有声息,不言不语,却又缠绕得那般的紧密 这一夜,小夭睡得很不安稳,似一直有梦,恍惚间有人用指腹在她脸颊上滑过,又紧紧的抱着她,附在她的耳畔低语着:“小夭别怕我在呢” 小夭醒来的时候,看了一眼窗外,天色尚暗,只隐隐的透进来一抹白光。 小夭小心的坐起身,床榻旁的木几上茶暖炉香,小夭倒了一盏茶浅浅的饮了一口,蒸腾的热气漫上来,模糊了她的视线,瞬间后,已是眼眸沉沉,再无情绪。 相柳睁开眼望着她,小夭笑着去阖他的眼:“你再睡会,我先去找苗圃” 说完,小夭下榻,开门出去,随手也关上了殿门。 小夭跟苗圃低声吩咐了几句,苗圃匆匆的出去了。小夭静静的站在院子中央,看着天边露出的一抹赤色霞光,神色无比的凝重。 没过多久,苗圃就回来了,远远的就朝着小夭摇头。 小夭刚迈步,暗处左右前方分别走过来一名剑士,荷甲严整,刀光森寒,硬生生的逼得她不得不后退了一步。 “你们要做什么?”小夭轻声喝道。 “敢问西陵姑娘要做什么?”潇潇迈着大步走了过来,边说话边不忘行礼。 小夭瞧了她好一会,眼里的讥讽之色越来越重:“难道我做什么,还需向你报备么?” 说完,小夭冷哼了一声,别过了脸。 “希望姑娘不要让我为难” “若我今日一定要让你为难呢?”小夭的声音冰冷,似笼着化不开的寒气。 潇潇没有说话,只是口中轻啸了一声,一排排身着铁甲的兵士从暗处显了出来,直挺挺的站在章莪殿的四周,手上的利刃在初冬的寒风中闪着寒光。 “就凭你们哼”小夭身后传来相柳清冷的声音。小夭回头,看到一张比寒冰还要冷上几分的脸,墨一般的眼眸里尽是冷冽的杀气。 只见着他衣袖轻轻飞舞,在他身侧的士兵皆被甩出丈余,口吐鲜血跌落在地。 潇潇双眼微缩,长鞭迎风甩起,朝着小夭而来。 天空中一时间也飞来各式各样的坐骑,张开翅膀似要挡住相柳腾空而起的出路,坐骑上的兵士皆手握弓弩。 相柳一把拉过小夭,隐在身后。银色弯刀急速的向着潇潇劈去,有兵士护到潇潇身前,只见着白光一闪,血光四溅 随着厮杀走动,相柳把小夭护在怀中,一身白衣随风飘扬,手中的银色弯刀疾速的飞舞。小夭稳住心神,朝着潇潇,拉弓射箭。 空中的利箭穿过薄雾如牛毛般密密的朝着相柳射了下来,那般的强势又霸道,小夭的胸口传来一瞬锥心之痛,她捂住胸口,没来由的慌乱,忍不住低呼:“相柳” 突然她听到一声闷哼,她下意识的望向相柳,只见一支铁箭直直的射进了他的胸口,只一刹那,她的头脑一片空白 “住手!” “我叫你们住手!” 犀利的声音在不远处响起,士兵们有的懵懂的站在那里,还有的继续挥舞着刀剑,却也在偷偷窥探着潇潇的动静 第139章 夫妇本一体,谁都可以舍弃她,我不可以..... 潇潇走上前躬身行礼。 馨悦一身盛装,红衣朱唇,光彩照人。她站在高处,嘴角挂着一抹清淡又柔和的笑,眉目微动,轻轻扫过潇潇的面容,神情里有着高高在上的慈悲,却也透着看破一切的不屑。 “让他们住手,这不是神农山上的待客之道。”馨悦的声音清冷且飘渺。 “我等奉陛下令,要看护好西陵姑娘。”潇潇不卑不亢的应答着。 “呵是这样上天入地般的看护吗?今日,我要她下山,神农山上不欢迎她,你要抗命吗?” 潇潇没有抬头,没有回应,也没有退后半步。 小夭看着馨悦,馨悦也冷冷的看着她。 玱玹答应过她,神农山上她可以做主,原来又是一句空话馨悦好笑 你要留她,我偏要放她若要爱而不得,那也该大家一起我得不到的,你更不配得到 “你放还是不放?”馨悦又逼近一步。 “恕属下不敢从命” 双方正在僵持之时,听到禀报的老轩辕王匆匆赶到,鄞和巫王紧随在他的身后。 “住手!”只听得一声怒喝,兵士们都垂下兵器退到了一旁。 小夭也顾不得他们,看向相柳,手停在他的胸口,相柳淡淡的朝着她笑着,微微的点头。小夭咬着唇,稳住心神,猛一用力将箭拔出,倒出一把流光飞舞丸,捏碎了抹上去,很快伤口开始凝合,小夭的心才落了下来。 馨悦已经给老轩辕王见过礼,低眉垂眸恭顺的站在一旁。 “小夭,你若要下山,是不是也该去和我说一声,何必闹出这么大的动静呢?”老轩辕王双手背负身后,看着小夭和相柳。 “门都出不了,我去哪里说我能和谁说莫非这是神农山上为我们举行一个告别仪式吗?”小夭挑着眉讥笑着。 老轩辕王没有搭理她,望着相柳,眸光幽深:“我记得我们说好了,你不该是个急性子,今日又是为何?” “留不留在神农山,该听从的是小夭自己的意愿。她想留,我不会拦她,她要走,我会带她下山”相柳鬓发微乱,晨光的映照下他的眸子清冷又透亮,瞧着老轩辕王时似还带着浅浅的笑意,只是这一抹笑意却让人觉得冰凉。 老轩辕王正欲开口,听到身后急促的脚步声,回头看到玱玹似刚跳下云辇,大步而来,远远的向老轩辕王行礼。 “相柳,你要走,我不拦你,小夭身子不便,还是留下为宜 。”玱玹边走边说道。 “我不留我要下山”小夭又急又怒,大声叫道。 身后,相柳突然揽住了她的肩,力道重得似乎要将她揉入他的骨血,小夭感觉到他手指的微微抖动。她的心里说不出的刺痛和不舍。 “相柳,以你一己之力,是带不走小夭的,你也不想看到她被误伤”玱玹微笑着,那么笃定的看着他们。 “小夭,你愿意和我下山吗?”相柳偏着头温柔的问道。 “我愿意”小夭大声的答着,却莫名的泪目。 “陛下,你也听到了,夫妇本一体,谁都可以舍弃她,我不可以只要她愿意,生死我们都该在一起” 玱玹突然笑了,他站在一群兵士的中间,身姿挺直,脸色苍白,眼眸却黑得发亮。 “你可不要后悔?” “陛下!”“玱玹!” 馨悦和老轩辕王几乎同时开口。 玱玹没有回头,也没有动,如木雕般静静的站着。 馨悦看了老轩辕王一眼,老轩辕王示意她有话就说。 “陛下,可还记得,你说过神农山上的事由我做主?今日,我要看着这个妖女下山”馨悦的声音很轻,却又不容置疑,态度强硬。 “别的事都由你,这一件不行!”玱玹冷冷的答道。 “为什么?” “没有为什么,潇潇,送王后回紫金宫” 馨悦冷笑了一声,走过去直直的跪在了老轩辕王跟前:“爷爷,你可是答应了我爹的” “馨悦,你先回去,我自会给你一个交代。”老轩辕王虚扶了一把,身旁的侍女搀着馨悦起身。 小夭看着眼前的一幕,一颗心仿佛一寸一寸的坠入湖底,面上却依旧淡然的笑着:“哥哥,你到底要怎样你还没有闹够吗?” “我没有闹小夭”玱玹有些低落的垂下了头。 他自小最先学会的就是察言观色,也让他明白了这世间太多的情感纠缠,皆因利益而起。 他一直是一个落子无悔的人,唯独在这件事上,他做不到洒脱。 特别是每当看到他们夫妇低眉轻笑,亲密相拥之时,他的念头更像藤蔓一般在心底肆意的滋长他希望又奢求着真实又纯粹的情感,彼此互通的心意那是他求而不得的东西,他想抓住,他舍不得放手 “小夭,我一直想把这世间最好的东西都送给你我相信,总有一天你会想明白你会愿意留在神农山” “哥哥,你把什么东西送给了我?我想一想,哦是在大荒散播我是赤宸的女儿,逼得父王把我逐出高辛王室,逼得我无处可去,只能任你摆布吗?我一直不想去怨你去怪你我一直告诉自己你有苦衷你有你的不得已” 玱玹抬眼看着小夭,眼中是藏不住的震惊、惶恐以及深深的绝望。 “哥哥,所有的放弃都不是一瞬间的,这些年一点一点堆积起来的失望才是压垮你我之间的最后一根稻草” “哥哥,你不放我下山,可是也想看着我和相柳离心看着他为我伤心难过最终厌弃了我而我再无处可去” 第140章 如你所愿..... “小夭,我不知道我们之间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明明那么多艰难又黑暗的日子我们都一起熬过来了,我们一起走了那么远的路好不容易走到了今天为什么不能一直走下去” 玱玹无望的看着小夭。似乎是一个很重要的东西,正被人争抢着离开他的身体。 从前,他一直那么确定小夭不会舍弃他,那么确定不管发生什么,小夭都会坚定的站在他的身后。可,今日,他突然有些害怕他醉心权术、图谋半生,也换不来她留在他的身旁。 玱玹的一颗心似坠入了深不见底的湖中,眉心紧蹙,眼眸黑沉,一股噬人的戾气涌到了脸上。 “哥哥,为了当年对外婆的誓言,所以这些年我倾尽全力的去帮你,只要你想要的、或你想要我去做的,我从没有犹疑过如今我不想一生都被束缚在这宫墙之内,如浮萍随波逐流更重要的是我终于找到了我深爱之人,我愿和他相依相伴相守一生” “在神农山上,没有一天属于我自己,也没有一天真正开心过这样的生活,你让我怎么继续下去这一生,我或许亏欠了很多人,但是哥哥,我从来没有亏欠过你我们都有各自要走的路前程往事到此为止” 小夭坦然的说着憋在心底很久的话,眼泪却止不住的往下落。 玱玹的身子陡然一顿,抬眸凝视了小夭良久:“小夭,不是我不肯成全你那个人不该也不能是相柳。你明明知道倘若我非要留下你呢” 小夭直视着玱玹的眼眸,凄然的一笑:“若陛下非要强留,我还能有什么办法若要日后困于牢笼之中,还不如一抹幽魂伴清风”话未说完,小夭决然的推开了相柳,捡起地上的一把长刀朝着自己的脖颈刺去。 手刚举起,刀尖划破了衣料,已经被相柳一把抓住,他的手紧握在刀刃上,有鲜血顺着刀锋滴落。 “小夭不要胡闹”相柳发颤的声音在小夭的耳畔响起。 “我还能怎么样不过是一条命相柳我们给他一条命好不好”小夭泣不成声。 “要舍命也该是我来舍小夭听话” 看着小夭的模样,玱玹强压着心头的怒火,心里也有着说不清道不明的害怕与恐惧差一点就差一点他就要看到小夭倒在他的面前 小夭咬着牙,强忍着泪,固执的盯着玱玹。 对视的寂静里,连兵士们的呼吸声都微弱的时候,偏有着苍老的声音抑扬顿挫的响起,就好似在吟唱着一首古老的歌谣。 小夭扭头直勾勾的看着巫王,呼吸急促,眼眶微红。 玱玹也感到不对,蓦然回首,正看到老轩辕王捂着胸口,有鲜血从他的唇角溢了出来。 鄞和玱玹都惊骇的冲过去,扶着老轩辕王,只见他面如金纸,气若游丝。 “爷爷爷爷”玱玹疾呼。 鄞忙着搭脉,片刻之后,他疑惑的抬头望向小夭和巫王。 玱玹也醒悟过来,专注的凝望着小夭,眼中尽是痛苦和不解。 “小夭你竟然你竟然敢对爷爷下手” 小夭冷哼了一声,刚要说话。巫王先开了口:“不是姑娘,是我。姑娘心太善,下不去手。她不知道,有些人你不用跟他讲道理,强者为王陛下,放他们走,我自会留下” “巫王,你好大的胆子,你也不怕我拿整个百黎来陪葬!”玱玹眉目狠厉,眼风若剑。 “呵胆子大的是陛下你啊你敢让我久居神农山,就该想到会有今天赤宸乃我百黎供奉的神灵咒骂他的人都该死!” “巫王”小夭轻轻的唤了一声。 “姑娘,百黎虽是贱民,可为了姑娘安危,必不惜一切代价”巫王苍老的脸上是慈爱的笑容,小夭的心却疼得缩到了一起,这是她的爹爹带给她的善意。赤宸她曾百般忌讳的名字,却在这一刻如神祗般出现在这里 “哥哥,下毒的是我你放巫王走毒我来解” “姑娘,下山我自有办法脱身我不会拿百黎族人的性命开玩笑今时今日,我尚且还能护住你,来日,再不可心软,做人做事要果决,那样才像你爹” 巫王朝着小夭微笑,诚恳的说着。看着巫王弯下腰来朝着她行礼,小夭忙躬身还礼。 鄞在不停的按压着老轩辕王的穴位,又喂了一颗丸药,可并没有任何好转的迹象。他不安的看向玱玹。 玱玹起身直立,情绪似乎已经平复下来,但眼眸,却变得更加的悲伤。 他觉得此刻似乎已经悲痛到了极致,他是一个帝王,踩着无数人的尸骨和鲜血才走到如今的帝王,可面对自己的至亲,他却不得不做出不甘愿的抉择。那份憋屈,让他觉得无法呼吸,心口的气都顺不上来。 “滚即刻下山此生都不要让我再看到你”玱玹微眯着眼,望着远处,一字一句的说道。 “如你所愿” 小夭俯身微撩裙摆,以额贴地,恭顺的磕了三个头,朝着朝云殿的方向。 凤凰花早已凋谢,或许,此生再不会见到那灿烂如火的盛景罢了,清水镇还有着桃树,来年必会有满树如朝霞一般的桃花 苗圃早就收拾好了行李,离戎妃也不知何时躲入章莪殿等着小夭,随手递给她一个小玉匣子:“前阵子发了点小财,这是你该得的我估摸着也该够你日后的生活了该吃吃该喝喝钱若花没了也不怕还有意映和我这鬼地方若不想便不用再回来了” 第141章 我只是突然想起当年..... 当小夭登上云辇之时,蓐收不知从何处冒了出来,一脸笑意的望着小夭。 “热闹可好看?”相柳斜睨着他,冷冷的说道。 “那是你们的家务事,不伤及人命,我不敢插手”蓐收低下头陪着笑。 “呵还要怎么出人命” 相柳还在揶揄着,小夭偷偷拉了拉他的衣袖,相柳哼了一声,不再说话。 “可是父王有事要交代?”小夭低声问道。 “那倒不是就是阿念在山上闹得凶,谁劝都没用”蓐收殷切的望着小夭。 小夭咬着唇,心底发苦:“恐怕阿念更不愿看到我若方便,你帮我带句话若她愿意认我这个姐姐,她可以随时来找我我从没有想过要伤害她” 蓐收双唇微动,似还想说些什么,可看到相柳那双冰冷的眼,不由的打了个寒颤,松开了抓着云辇的手。 临别之际,小夭突然不受控的从云辇中探出头来,相柳微扶着她的腰,小夭看着那些高耸的宫墙,心里一时不知是什么滋味。 宫墙内千百年来,也不知困住了多少人。但她知道,其中有一个,必定是叫轩辕玱玹。 小夭也知道,不管一切如何重来,不懂得如何去爱的人依旧不会懂得,期盼自由和被爱的人依旧会期盼而她,注定要爱上的人,只会是九命相柳,不会是其他任何一个人或许,这就是天命 玱玹,自此以后,天高海阔,你我各自安好,不必再见! 小夭坐回云辇上,突然就伸出了手,今日的阳光很好,她轻易的就掬起了一手的暖阳,指尖明灿有光。 云辇疾速的在云霄间穿行着,小夭靠在相柳的怀中,双眸微闭。 恍惚间,她似听见了一声轻笑,她迷糊的抬起头,望着相柳。 相柳深深的看了小夭一眼,嘴角浮出一抹戏谑的笑意:“我只是突然想起当年” “当年怎么了?”小夭拉着他的衣袖追问道。 “当年我跟一个姑娘说不如别当王姬了,随着我去四处流浪” 小夭起初一愣,小脸微红。 有些事没人提及之时,其实都藏在心底,随口一说,就又勾出无限的遐思和情意。 “如今,是不是很得意?”小夭掐着他的手心,语气里满是恶狠狠的味道。 “岂敢欢喜都还来不及”相柳握住小夭的手,轻轻的摩挲着,虽在调笑着。心里却还是有些沉重的东西压在那里。 日后的他们,需远着玱玹,避其锋芒,但也该有着自保的能力。 但,这些,他不会和小夭提及。他只希望她能每天开心快活自在的在他的身边,笑着就好 “那个时候我只是有些蠢蠢欲动,我觉得我有很多话想和你说,有很多事等着我们一起去做也或许正是因为这些我才能明知前路艰险,却能咬着牙坚持到现在我怕怕我们再错过怕永生永世都不会再有交集” 小夭边说边箍紧了相柳的腰,头歪在他的肩上。相柳的手僵了一瞬,心里叹了一声这个傻姑娘 云辇稳稳的停在了清水镇小夭和相柳成婚的院子门口。 苗圃最先跳下云辇,相柳扶着小夭缓缓的走了下来。 小夭站在院子门口,突然觉得挪不动步,好像过了一生一世那么长原本以为再不会回来 小夭不禁眼眶微湿,相柳揽着她的肩,指腹轻点在她的眼角,默默的叹了一声。 门口的灯笼还在,昏黄的烛光欢快的跳跃着。院子里的角角落落居然都挂了许多如星星般的小灯笼。 而风清扬端坐在秋千架上,映照在一院子的暖光之下,浑身上下多了几许沉稳温和的味道。 他静静的看着小夭,小夭也静静的看着他,看着他左肩空荡的衣袖,只觉得胸口有什么东西堵了上来。 “我去叫鸾姐他们” 风清扬起身,笑着说道。 小夭早就看到对面的院子也有亮光,苗圃让云辇停在这边,是怕她想起云奴,会心伤。 可是,再怎么逃也逃不掉的那么活生生的一个人那些相依相伴的日日夜夜都已铭刻在心 “不用,我们放下行李就过去了”小夭轻轻的拍了拍风清扬的肩,想笑却又笑不出来,扭过头任他去了。 清水镇比神农山上似乎还要冷上几分。 似乎攒了许久的雨雪都在这一刻劈头盖脑的下了下来,或许是在庆祝这得之不易的团圆,也或许是在替着他们抒发心内的哀伤 相柳拿了一件大氅从头到脚的把小夭裹了起来,接过苗圃递过来的伞,小心的举在她的头上。 街道上有风,吹落着枝头上的落雪,看着洋洋洒洒的雪花,小夭的心却莫名的静了下来。 看到鸾姐的那一瞬,小夭俯身行大礼,鸾姐忙一把扶住了她。两人的眼眶都红了,嗫嚅着嘴唇,都不知该如何开口。 “对不起”小夭好不容易吐出了几个字,眼泪却再也忍不住的簌簌的落了下来。 她不敢再去想那一日的场面,她不愿意去回忆那些不堪的往事她总是觉得自己的每一次想起每一次提及,都会加深他们身心的痛楚 若不是她他们也不会吃这些苦 “姑娘,你没有对不起我们知恩图报,这是每个人都该去做的事商羊会好的我们大家都会好好的” 一直强压在心底的哀伤和心痛都在这一刻不受控的宣泄了出来,小夭蹲在桃花树下痛哭失声 第141章 我只是突然想起当年..... 当小夭登上云辇之时,蓐收不知从何处冒了出来,一脸笑意的望着小夭。 “热闹可好看?”相柳斜睨着他,冷冷的说道。 “那是你们的家务事,不伤及人命,我不敢插手”蓐收低下头陪着笑。 “呵还要怎么出人命” 相柳还在揶揄着,小夭偷偷拉了拉他的衣袖,相柳哼了一声,不再说话。 “可是父王有事要交代?”小夭低声问道。 “那倒不是就是阿念在山上闹得凶,谁劝都没用”蓐收殷切的望着小夭。 小夭咬着唇,心底发苦:“恐怕阿念更不愿看到我若方便,你帮我带句话若她愿意认我这个姐姐,她可以随时来找我我从没有想过要伤害她” 蓐收双唇微动,似还想说些什么,可看到相柳那双冰冷的眼,不由的打了个寒颤,松开了抓着云辇的手。 临别之际,小夭突然不受控的从云辇中探出头来,相柳微扶着她的腰,小夭看着那些高耸的宫墙,心里一时不知是什么滋味。 宫墙内千百年来,也不知困住了多少人。但她知道,其中有一个,必定是叫轩辕玱玹。 小夭也知道,不管一切如何重来,不懂得如何去爱的人依旧不会懂得,期盼自由和被爱的人依旧会期盼而她,注定要爱上的人,只会是九命相柳,不会是其他任何一个人或许,这就是天命 玱玹,自此以后,天高海阔,你我各自安好,不必再见! 小夭坐回云辇上,突然就伸出了手,今日的阳光很好,她轻易的就掬起了一手的暖阳,指尖明灿有光。 云辇疾速的在云霄间穿行着,小夭靠在相柳的怀中,双眸微闭。 恍惚间,她似听见了一声轻笑,她迷糊的抬起头,望着相柳。 相柳深深的看了小夭一眼,嘴角浮出一抹戏谑的笑意:“我只是突然想起当年” “当年怎么了?”小夭拉着他的衣袖追问道。 “当年我跟一个姑娘说不如别当王姬了,随着我去四处流浪” 小夭起初一愣,小脸微红。 有些事没人提及之时,其实都藏在心底,随口一说,就又勾出无限的遐思和情意。 “如今,是不是很得意?”小夭掐着他的手心,语气里满是恶狠狠的味道。 “岂敢欢喜都还来不及”相柳握住小夭的手,轻轻的摩挲着,虽在调笑着。心里却还是有些沉重的东西压在那里。 日后的他们,需远着玱玹,避其锋芒,但也该有着自保的能力。 但,这些,他不会和小夭提及。他只希望她能每天开心快活自在的在他的身边,笑着就好 “那个时候我只是有些蠢蠢欲动,我觉得我有很多话想和你说,有很多事等着我们一起去做也或许正是因为这些我才能明知前路艰险,却能咬着牙坚持到现在我怕怕我们再错过怕永生永世都不会再有交集” 小夭边说边箍紧了相柳的腰,头歪在他的肩上。相柳的手僵了一瞬,心里叹了一声这个傻姑娘 云辇稳稳的停在了清水镇小夭和相柳成婚的院子门口。 苗圃最先跳下云辇,相柳扶着小夭缓缓的走了下来。 小夭站在院子门口,突然觉得挪不动步,好像过了一生一世那么长原本以为再不会回来 小夭不禁眼眶微湿,相柳揽着她的肩,指腹轻点在她的眼角,默默的叹了一声。 门口的灯笼还在,昏黄的烛光欢快的跳跃着。院子里的角角落落居然都挂了许多如星星般的小灯笼。 而风清扬端坐在秋千架上,映照在一院子的暖光之下,浑身上下多了几许沉稳温和的味道。 他静静的看着小夭,小夭也静静的看着他,看着他左肩空荡的衣袖,只觉得胸口有什么东西堵了上来。 “我去叫鸾姐他们” 风清扬起身,笑着说道。 小夭早就看到对面的院子也有亮光,苗圃让云辇停在这边,是怕她想起云奴,会心伤。 可是,再怎么逃也逃不掉的那么活生生的一个人那些相依相伴的日日夜夜都已铭刻在心 “不用,我们放下行李就过去了”小夭轻轻的拍了拍风清扬的肩,想笑却又笑不出来,扭过头任他去了。 清水镇比神农山上似乎还要冷上几分。 似乎攒了许久的雨雪都在这一刻劈头盖脑的下了下来,或许是在庆祝这得之不易的团圆,也或许是在替着他们抒发心内的哀伤 相柳拿了一件大氅从头到脚的把小夭裹了起来,接过苗圃递过来的伞,小心的举在她的头上。 街道上有风,吹落着枝头上的落雪,看着洋洋洒洒的雪花,小夭的心却莫名的静了下来。 看到鸾姐的那一瞬,小夭俯身行大礼,鸾姐忙一把扶住了她。两人的眼眶都红了,嗫嚅着嘴唇,都不知该如何开口。 “对不起”小夭好不容易吐出了几个字,眼泪却再也忍不住的簌簌的落了下来。 她不敢再去想那一日的场面,她不愿意去回忆那些不堪的往事她总是觉得自己的每一次想起每一次提及,都会加深他们身心的痛楚 若不是她他们也不会吃这些苦 “姑娘,你没有对不起我们知恩图报,这是每个人都该去做的事商羊会好的我们大家都会好好的” 一直强压在心底的哀伤和心痛都在这一刻不受控的宣泄了出来,小夭蹲在桃花树下痛哭失声 第142章 早做打算,有备无患。 吃完饭出来,雪还没有停下来,飘飘洒洒如柳絮。 风吹落了积雪,四处飞舞。小夭侧着身子小心的躲避着,雪花没有躲开,却被相柳一把带进了怀里。 他偏着头看着她,夜风吹拂,头顶上灯笼的烛光倒映在他的眼眸中,漾着如水般的柔光,莫名的有着让人心安的力量。 小夭看着他眼眸中的自己,心内百感交集。 带着她一步一步走到如今的这个人,俨如初冬萧瑟的寒风。 从未被爱过,却能坚定无悔的去爱一个人。 他用滚烫的爱意无声的清除了那些曾经落在她身上的恶语,让她知道自己是值得被爱的。如今,一切都过去了,留下的只有大氅和他身上的温度,为她隔离着风雨 回到自己的家,小夭整个人都松弛了下来。却也像是陡然的卸掉了全身的力气,没两天,毫无征兆的病倒了。 小夭迷迷糊糊间,感觉有人喂她喝药,那人很小心,生怕烫着她。小夭努力睁开眼睛,看到了防风意映正坐在床边,一勺一勺地给她喂药。 \"你怎么来了\"小夭声音沙哑。 意映微笑着说:\"我听说你病了,特意来看看你。\" 小夭心中一暖,泪水不受控制地流了下来。意映轻轻拭去她的泪水,安慰道:\"别哭了,喝完药好好休息,病很快就会好的。\" 小夭点了点头,喝下了意映递过来的药。喝完药后,小夭又沉沉睡去。意映静静地坐在床边,看着小夭的睡颜,心中充满了疼惜。她知道,小夭经历了太多的苦难,现在终于可以好好休息一下了。 意映从里间出来,小心的带上了门。 她小声的交代着苗圃和相柳:“好转些能不吃药就不吃了,现在她是有身子的人回春堂的事也先别告诉她” 苗圃黯然的低头,她也是出去忙着找医师的时候,才听闻桑甜儿已经在战乱之时过世,她的儿女们从清水镇离去后,再也没有回来。桑甜儿的后事也是没有离开的街坊们操办的。如今的回春堂,就仅剩下廊檐下的那个幌子了 意映唤着门外的小厮,让他们把马车上的木箱子抬了下来。 意映朝着相柳努了努嘴,眉眼微挑,眉宇间有着藏不住的得意:“物归原主,只多不少你尽管清点” 相柳淡淡的笑道:“这是你和小夭的事,待她有精神了,你再向她交代” 意映把箱子往里挪了挪,也不和相柳争辩。挪完箱子拍了拍手:“你有很久没有回去过了爹前些日子还在问” 相柳瞅了意映一眼,讥笑道:“外人不知道,你还不知道。我回去,怕不是给防风氏徒生祸事?” “陛下知道了?”意映心头一紧,眉头都缩到了一处。 “他已见过我的真容,他还有什么是不知道的” “知道了又如何,生米早成了熟饭,孩子都有了,他还能拿你怎样?”意映毫不在意的说道。 相柳没有出声,从袖袋中摸出一个玉简抛给意映:“我要这些东西,你帮忙筹备一下” 意映快速的扫过玉简,疑惑的望着相柳:“你” “早做打算,有备无患。”相柳不容她说完,简简单单的说了几个字,背负着走向院子外走去。 意映望着他的背影,眉头深锁,似乎也陷入了思量之中。 小夭再醒来的时候,房中似有着淡淡的花香,从窗棂外透进来的一抹晨光照在被子上,像是浅浅的金粉色,让人不由的心生暖意。 相柳歪在床头的坐榻上,静静的看着她。小榻的木几上,白色的小瓷瓶中插着几枝娇艳的红梅,屋子里的炭火也烧得极旺。 “可要喝水?”相柳倒了一盏茶过来,坐在床榻边。 小夭就着相柳的手饮了一口,撑着身子要起来。相柳按住了她,医师说小夭忧思过重、气血两亏,如今需要好生将养。 小夭皱眉,冷眼瞪着他:“总不能让我日日卧在榻上,那会睡傻的” “本来就傻” “你” 相柳把小夭抱到坐榻上,软枕抵在她的腰后,身上又给她盖上锦被。 小夭拿着木几上的账本随意的翻看着。 不时瞟上一眼相柳,他应该很久没有这般清闲过,除了赵赫,没有人敢来烦他。赵赫也只会捡一些要紧的事来禀告,薄薄的几页羊皮卷纸,很快也就看完了。 闲着的时候,他就慵懒的倚靠在那里,有一下无一下的饮茶吃着点心,瞧着小夭百无聊赖的翻着账本或医书,低眉垂眸偷笑。 过了几日,实在是无趣。小夭缠着他,好话说尽。才被他扶着到院子里,看小青带着学徒堆雪人,苗圃搬了一张椅子让小夭坐下,看着院门外人来人往,听到街道上渐渐密集的人声,小夭都能抱着暖炉心情愉悦的望上半天 相柳在一旁静静的望着她,嘴角挂着一抹柔和的笑意。 人间烟火气,最抚凡人心他们皆是有着七情六欲的俗人,这样的日子很好 可是,这些日子,受苦的是左耳。 下山那一日,又凶险又匆忙,倒是让他们不知不觉中就落下了左耳。 直到回了清水镇,第二日,苗圃才恍然想起来,又托人去传信,估计传信之人路上耽搁了几日。所以,当左耳大步迈进来的时候,脸上是一副委屈又心酸的表情。 小夭堆着满脸的笑容望着他,相柳摸了摸他的头,苗圃忙着给他准备吃食 左耳莫名的红了脸,跑进里间去洗漱。 这日的夜里,小夭睡不着,想起了意映送回来的箱子,吵着要相柳打开给她看。 相柳拗不过她,打开了木箱,木箱里面居然塞得满满的,最上面全是婴孩的衣裳 小夭摸着柔软的衣料,心里也软得一塌糊涂:“相柳你喜欢儿子还是女儿” 第142章 早做打算,有备无患。 吃完饭出来,雪还没有停下来,飘飘洒洒如柳絮。 风吹落了积雪,四处飞舞。小夭侧着身子小心的躲避着,雪花没有躲开,却被相柳一把带进了怀里。 他偏着头看着她,夜风吹拂,头顶上灯笼的烛光倒映在他的眼眸中,漾着如水般的柔光,莫名的有着让人心安的力量。 小夭看着他眼眸中的自己,心内百感交集。 带着她一步一步走到如今的这个人,俨如初冬萧瑟的寒风。 从未被爱过,却能坚定无悔的去爱一个人。 他用滚烫的爱意无声的清除了那些曾经落在她身上的恶语,让她知道自己是值得被爱的。如今,一切都过去了,留下的只有大氅和他身上的温度,为她隔离着风雨 回到自己的家,小夭整个人都松弛了下来。却也像是陡然的卸掉了全身的力气,没两天,毫无征兆的病倒了。 小夭迷迷糊糊间,感觉有人喂她喝药,那人很小心,生怕烫着她。小夭努力睁开眼睛,看到了防风意映正坐在床边,一勺一勺地给她喂药。 \"你怎么来了\"小夭声音沙哑。 意映微笑着说:\"我听说你病了,特意来看看你。\" 小夭心中一暖,泪水不受控制地流了下来。意映轻轻拭去她的泪水,安慰道:\"别哭了,喝完药好好休息,病很快就会好的。\" 小夭点了点头,喝下了意映递过来的药。喝完药后,小夭又沉沉睡去。意映静静地坐在床边,看着小夭的睡颜,心中充满了疼惜。她知道,小夭经历了太多的苦难,现在终于可以好好休息一下了。 意映从里间出来,小心的带上了门。 她小声的交代着苗圃和相柳:“好转些能不吃药就不吃了,现在她是有身子的人回春堂的事也先别告诉她” 苗圃黯然的低头,她也是出去忙着找医师的时候,才听闻桑甜儿已经在战乱之时过世,她的儿女们从清水镇离去后,再也没有回来。桑甜儿的后事也是没有离开的街坊们操办的。如今的回春堂,就仅剩下廊檐下的那个幌子了 意映唤着门外的小厮,让他们把马车上的木箱子抬了下来。 意映朝着相柳努了努嘴,眉眼微挑,眉宇间有着藏不住的得意:“物归原主,只多不少你尽管清点” 相柳淡淡的笑道:“这是你和小夭的事,待她有精神了,你再向她交代” 意映把箱子往里挪了挪,也不和相柳争辩。挪完箱子拍了拍手:“你有很久没有回去过了爹前些日子还在问” 相柳瞅了意映一眼,讥笑道:“外人不知道,你还不知道。我回去,怕不是给防风氏徒生祸事?” “陛下知道了?”意映心头一紧,眉头都缩到了一处。 “他已见过我的真容,他还有什么是不知道的” “知道了又如何,生米早成了熟饭,孩子都有了,他还能拿你怎样?”意映毫不在意的说道。 相柳没有出声,从袖袋中摸出一个玉简抛给意映:“我要这些东西,你帮忙筹备一下” 意映快速的扫过玉简,疑惑的望着相柳:“你” “早做打算,有备无患。”相柳不容她说完,简简单单的说了几个字,背负着走向院子外走去。 意映望着他的背影,眉头深锁,似乎也陷入了思量之中。 小夭再醒来的时候,房中似有着淡淡的花香,从窗棂外透进来的一抹晨光照在被子上,像是浅浅的金粉色,让人不由的心生暖意。 相柳歪在床头的坐榻上,静静的看着她。小榻的木几上,白色的小瓷瓶中插着几枝娇艳的红梅,屋子里的炭火也烧得极旺。 “可要喝水?”相柳倒了一盏茶过来,坐在床榻边。 小夭就着相柳的手饮了一口,撑着身子要起来。相柳按住了她,医师说小夭忧思过重、气血两亏,如今需要好生将养。 小夭皱眉,冷眼瞪着他:“总不能让我日日卧在榻上,那会睡傻的” “本来就傻” “你” 相柳把小夭抱到坐榻上,软枕抵在她的腰后,身上又给她盖上锦被。 小夭拿着木几上的账本随意的翻看着。 不时瞟上一眼相柳,他应该很久没有这般清闲过,除了赵赫,没有人敢来烦他。赵赫也只会捡一些要紧的事来禀告,薄薄的几页羊皮卷纸,很快也就看完了。 闲着的时候,他就慵懒的倚靠在那里,有一下无一下的饮茶吃着点心,瞧着小夭百无聊赖的翻着账本或医书,低眉垂眸偷笑。 过了几日,实在是无趣。小夭缠着他,好话说尽。才被他扶着到院子里,看小青带着学徒堆雪人,苗圃搬了一张椅子让小夭坐下,看着院门外人来人往,听到街道上渐渐密集的人声,小夭都能抱着暖炉心情愉悦的望上半天 相柳在一旁静静的望着她,嘴角挂着一抹柔和的笑意。 人间烟火气,最抚凡人心他们皆是有着七情六欲的俗人,这样的日子很好 可是,这些日子,受苦的是左耳。 下山那一日,又凶险又匆忙,倒是让他们不知不觉中就落下了左耳。 直到回了清水镇,第二日,苗圃才恍然想起来,又托人去传信,估计传信之人路上耽搁了几日。所以,当左耳大步迈进来的时候,脸上是一副委屈又心酸的表情。 小夭堆着满脸的笑容望着他,相柳摸了摸他的头,苗圃忙着给他准备吃食 左耳莫名的红了脸,跑进里间去洗漱。 这日的夜里,小夭睡不着,想起了意映送回来的箱子,吵着要相柳打开给她看。 相柳拗不过她,打开了木箱,木箱里面居然塞得满满的,最上面全是婴孩的衣裳 小夭摸着柔软的衣料,心里也软得一塌糊涂:“相柳你喜欢儿子还是女儿” 第143章 每次都......不可以.....你是医师还是我是医师..... 相柳顺着小夭的目光看向她手中素雅精致的小衣裳,眼中柔情似水。 “生男生女都好,我们都该好好的爱他(她),教他(她)如何做人做事,这才是最重要的” 说完,他轻叹了一声,抬眸望着烛光下小夭柔和的脸,心里一时间各种滋味都翻涌了上来。 都要做爹娘了 何曾想到过会有这一天 又该如何去做好一个爹爹又该如何才能护得他们一世安稳 在这尘世间,他再也不是无牵无挂的九头妖 小夭不知还在嘀咕些什么,只见她长睫扑闪,殷红的唇瓣翕动着,小脸在闪烁的烛光里似泛着荧光 相柳心里一动,突然倾身,扶着她柔软的腰肢,低头急切的去寻她的唇 小夭还来不及反应,便被他长驱直入,攻城略地,他迫切的吻着她,如同疾风骤雨扑天盖地 小夭软在榻上,两只手无力的扶着他的胸膛。 似乎过了好久,相柳才放开她,眼尾泛红,幽深的眼眸中欲望涌动。 相柳直起身子欲起身。 一只小手勾住了他的衣襟。 小夭双唇嫣红欲滴,一张小脸满是粉色,眸子里漾着温润的水光,她盯着相柳的眼,低声呢喃又似呜咽的吐出一个字:“要” 相柳呼吸一滞,眸中的颜色又深了两分,俯身便压了上去。 小夭胡乱的拉扯着他的衣裳,相柳挥手放下了床幔 夜早就深了,屋内只有着昏黄的烛光,床幔一落,只余一屋子的甜蜜馨香。 他们似乎已经很久没有坦诚相待了 “唔” 小夭突然轻哼了一声,仿佛是相柳勾住了她的发丝 相柳瞬间清醒了过来。 “小夭你的身子不可以” 小夭又羞又恼,推了他一把:“每次都不可以你是医师还是我是医师” “睡觉!” 相柳上前俯身抱住她。小夭瞪着湿漉漉的眸子瞧他,相柳被看得浑身发热,强行移开目光,手臂也松了一松。 小夭却更加紧的攀上来,柔软的胸脯半压在他的身上。小手伸进里衣去摸索他的肌肤,相柳只觉心口急跳,身子僵着没有动 “唔相柳” 半天不得法,小夭哼哼唧唧的撒着娇 她又凑过来吻他,相柳招架不住,两人又吻到了一处 屋子里呼吸和心跳都那般的急促 相柳强稳住心神,手微抖着,缓缓的伸向小夭的额头。 “你又来明明是你惹我“ 小夭在呢喃中委屈的强睁着眼。 “睡”相柳低头轻吻着她的额头。 小夭窝在他的怀中,心不甘情不愿的被迫阖上了眼眸。 待得小夭熟睡,相柳才轻轻的披衣下了床,拉开门,在院子里站了好一会,身上的躁意才终于散去 再回到屋里,他掀开帐幔,小夭身子微蜷,小脸对着里侧睡得正香。 他熄灭烛光上了榻,本以为,会很难入眠。可听着小夭平缓的呼吸声,闻着她身上若有若无的淡香,他很快就沉入了梦乡 翌日。 小夭醒来时,早已天光大亮。 “醒了?” 闻言,小夭抬眸看到不远处的相柳。 二人四目相对。 相柳拿着一本帛书,靠在坐榻上的软垫上望着她。 “怎么,莫非你睡不着,坐了一夜?”小夭窝在被子里,只露了个头出来,又心虚又嘴硬。 “我心无杂念,睡得踏实”相柳怼回去,可嘴角却有隐不住的笑意。 “哼你下次再敢摸我的头你” “你能怎样?” 相柳幽黑的眼眸里看似没有情绪,可胸膛起伏着,呼吸声重过了往日。 “我我”小夭支支吾吾了半天,恨不过,顺手捡起榻上的小软枕扔了过去。 相柳接住枕头,起身走到榻边,把大氅也放到了榻上。 “该起来了,苗圃还等着你用饭” 小夭从被子里钻了出来,两只手勾上了相柳的脖颈,在他耳畔低语:“你该知道,清水镇不会有比我更好的医师” 相柳任由她箍着脖颈,手微扶着她的腰。目光看向了别处,耳朵却慢慢的泛红。 “不要胡闹了,意映请来的可是有名的” 他话说到一半,突然闷哼了一声。 小夭一口咬在了他的脖颈上,今日她用了些力气,唇瓣柔软湿润,贴在那里,又痒又麻。 相柳一张清冷带笑的脸瞬间变了颜色,通红一片 门外传来苗圃的声音,小夭迅疾的滑入被子里,朝着相柳得意的笑。 相柳深吸一口气,往后退了两步,离床榻远了一些,他微缩着眼,心中默念清心咒 用饭的时候,大家都没有说话,只有左耳总是不时的望着相柳。 相柳放下碗筷,笑望着他。 “你”左耳指着他的脖颈,蹙着眉似乎在想着怎么说出口。 “哦被野猫咬了一口”相柳摸了一下脖颈处的齿痕,淡淡的笑道。 小夭一口茶呛进了喉咙里,不住的咳嗽,苗圃帮她顺着背,面色发窘,狠狠的瞪了左耳一眼。 风清扬眼观鼻、鼻观心,似乎正专注着碗中的饭食,而,小夭那张脸俨然如煮熟的虾子。 “找个人,去帮我把意映叫来我找她有事”小夭也不抬头,扒拉着筷箸,小声说道。 “好”风清扬应了一声。 “也好,让意映过来陪你几日,我要出去一趟”相柳淡淡的说道。 “你要去哪?”小夭抬眸望着他,追问。 “轵邑城” 第143章 每次都......不可以.....你是医师还是我是医师..... 相柳顺着小夭的目光看向她手中素雅精致的小衣裳,眼中柔情似水。 “生男生女都好,我们都该好好的爱他(她),教他(她)如何做人做事,这才是最重要的” 说完,他轻叹了一声,抬眸望着烛光下小夭柔和的脸,心里一时间各种滋味都翻涌了上来。 都要做爹娘了 何曾想到过会有这一天 又该如何去做好一个爹爹又该如何才能护得他们一世安稳 在这尘世间,他再也不是无牵无挂的九头妖 小夭不知还在嘀咕些什么,只见她长睫扑闪,殷红的唇瓣翕动着,小脸在闪烁的烛光里似泛着荧光 相柳心里一动,突然倾身,扶着她柔软的腰肢,低头急切的去寻她的唇 小夭还来不及反应,便被他长驱直入,攻城略地,他迫切的吻着她,如同疾风骤雨扑天盖地 小夭软在榻上,两只手无力的扶着他的胸膛。 似乎过了好久,相柳才放开她,眼尾泛红,幽深的眼眸中欲望涌动。 相柳直起身子欲起身。 一只小手勾住了他的衣襟。 小夭双唇嫣红欲滴,一张小脸满是粉色,眸子里漾着温润的水光,她盯着相柳的眼,低声呢喃又似呜咽的吐出一个字:“要” 相柳呼吸一滞,眸中的颜色又深了两分,俯身便压了上去。 小夭胡乱的拉扯着他的衣裳,相柳挥手放下了床幔 夜早就深了,屋内只有着昏黄的烛光,床幔一落,只余一屋子的甜蜜馨香。 他们似乎已经很久没有坦诚相待了 “唔” 小夭突然轻哼了一声,仿佛是相柳勾住了她的发丝 相柳瞬间清醒了过来。 “小夭你的身子不可以” 小夭又羞又恼,推了他一把:“每次都不可以你是医师还是我是医师” “睡觉!” 相柳上前俯身抱住她。小夭瞪着湿漉漉的眸子瞧他,相柳被看得浑身发热,强行移开目光,手臂也松了一松。 小夭却更加紧的攀上来,柔软的胸脯半压在他的身上。小手伸进里衣去摸索他的肌肤,相柳只觉心口急跳,身子僵着没有动 “唔相柳” 半天不得法,小夭哼哼唧唧的撒着娇 她又凑过来吻他,相柳招架不住,两人又吻到了一处 屋子里呼吸和心跳都那般的急促 相柳强稳住心神,手微抖着,缓缓的伸向小夭的额头。 “你又来明明是你惹我“ 小夭在呢喃中委屈的强睁着眼。 “睡”相柳低头轻吻着她的额头。 小夭窝在他的怀中,心不甘情不愿的被迫阖上了眼眸。 待得小夭熟睡,相柳才轻轻的披衣下了床,拉开门,在院子里站了好一会,身上的躁意才终于散去 再回到屋里,他掀开帐幔,小夭身子微蜷,小脸对着里侧睡得正香。 他熄灭烛光上了榻,本以为,会很难入眠。可听着小夭平缓的呼吸声,闻着她身上若有若无的淡香,他很快就沉入了梦乡 翌日。 小夭醒来时,早已天光大亮。 “醒了?” 闻言,小夭抬眸看到不远处的相柳。 二人四目相对。 相柳拿着一本帛书,靠在坐榻上的软垫上望着她。 “怎么,莫非你睡不着,坐了一夜?”小夭窝在被子里,只露了个头出来,又心虚又嘴硬。 “我心无杂念,睡得踏实”相柳怼回去,可嘴角却有隐不住的笑意。 “哼你下次再敢摸我的头你” “你能怎样?” 相柳幽黑的眼眸里看似没有情绪,可胸膛起伏着,呼吸声重过了往日。 “我我”小夭支支吾吾了半天,恨不过,顺手捡起榻上的小软枕扔了过去。 相柳接住枕头,起身走到榻边,把大氅也放到了榻上。 “该起来了,苗圃还等着你用饭” 小夭从被子里钻了出来,两只手勾上了相柳的脖颈,在他耳畔低语:“你该知道,清水镇不会有比我更好的医师” 相柳任由她箍着脖颈,手微扶着她的腰。目光看向了别处,耳朵却慢慢的泛红。 “不要胡闹了,意映请来的可是有名的” 他话说到一半,突然闷哼了一声。 小夭一口咬在了他的脖颈上,今日她用了些力气,唇瓣柔软湿润,贴在那里,又痒又麻。 相柳一张清冷带笑的脸瞬间变了颜色,通红一片 门外传来苗圃的声音,小夭迅疾的滑入被子里,朝着相柳得意的笑。 相柳深吸一口气,往后退了两步,离床榻远了一些,他微缩着眼,心中默念清心咒 用饭的时候,大家都没有说话,只有左耳总是不时的望着相柳。 相柳放下碗筷,笑望着他。 “你”左耳指着他的脖颈,蹙着眉似乎在想着怎么说出口。 “哦被野猫咬了一口”相柳摸了一下脖颈处的齿痕,淡淡的笑道。 小夭一口茶呛进了喉咙里,不住的咳嗽,苗圃帮她顺着背,面色发窘,狠狠的瞪了左耳一眼。 风清扬眼观鼻、鼻观心,似乎正专注着碗中的饭食,而,小夭那张脸俨然如煮熟的虾子。 “找个人,去帮我把意映叫来我找她有事”小夭也不抬头,扒拉着筷箸,小声说道。 “好”风清扬应了一声。 “也好,让意映过来陪你几日,我要出去一趟”相柳淡淡的说道。 “你要去哪?”小夭抬眸望着他,追问。 “轵邑城” 第144章 你少管,我可不敢拿我侄儿的性命去冒险.... 相柳走后不久,意映就来了。 穿着厚厚的大氅,带着帷帽,抱着手炉,裹得那叫个严实。 进了屋才松散了些,她挑眉望着坐在窗边的小夭。 “急召我来,为了何事?” 小夭倒了一盏茶递给她,她随手接过,坐到了小夭对面的坐榻上。 “你在何处寻来的庸医?”小夭冷哼了一声问道。 “如今的清水镇,想寻个医师可不容易,耗了我不少心神,咋了,你还嫌弃?”意映边说边扫了她一眼。 “神族和人族总归还是有区别的算了说了你也不懂”小夭握着温热的茶盏,蹙着眉瞅着意映。 意映也不说话,静静的等着她开口。 “神农山上现今是个什么情况,你听说了吗我担心巫王”小夭的眉心锁得更紧了一些。 “我托人去打听” 意映突然放下茶盏,起身打量着小夭。 “月份也不小了如今这世道,稳婆和医师该早些预备了” “嗯?还有几个月呢是不是太早了些?”小夭抬眸看向意映。 “兵荒马乱了这么久,你以为杵到跟前了,还好找人?”意映不耐的斜了她一眼。 “早些预备起来,也不过就在你这院子里多养上几个月,总比到时候手忙脚乱要好” 意映的话也有她的道理,小夭没有出声。 “听闻枫林镇上,有一个稳婆,口碑极好,还会针灸之术,胎儿过大,或胎位不正,她都能有办法化险为夷,保的母子平安明日我就派人去请了来,先养着在” “既然有这么大的本事,请她的人必然多 这么早把她接来,万人有人产子寻她” 小夭话还未说完,就被意映打断了。 “你少管,我可不敢拿我侄儿的性命去冒险” 小夭嗤笑了一声,暗自腹诽,你就知道是侄儿哼说不定偏是个娇柔伶俐的小丫头 “我可不是为你我是为了我二哥,我怕他本就操心的事多,还要为这忧心夜不能寐” 话已至此,小夭无奈,笑道:“都随你只是,我觉得也不用这么早就去请人,这样反倒会让他更紧张临产前月余之时,你再抽空去” 意映勉强应下了,又凑头过去,和小夭商量着生产前的一些预备工作。到时候该请哪一家的医师过来坐镇还有小孩的衣裳还需不需要多备上一些 絮絮叨叨的两人也说了半日。 意映起身出门之前,才又随口问了一句:“我二哥呢,不在?” “去轵邑城了”小夭笑着答道。 “去那作甚?” 小夭无辜的摇着头,相柳没有说,她也就没有问。 意映撇了撇嘴,系好大氅,挥手离开 意映一走,屋子里顿时就冷清下来。 苗圃应该在忙,小青多半去了医馆,只有小夭倚靠在窗棂前,听着外面簌簌的风声 轵邑城可和清水镇不同,它是大荒内最热闹繁华的城池。 此时陡然提及,小夭才发现自己也有许久没有去过轵邑城了。 转眼,相柳已经离家几日,小夭的心悬着在,空荡荡的没个着落。只能随手做一些简单滋补的药丸,以备不时之需。 而此时,赤水丰隆也不声不响的去了轵邑城,他是去找他爹小炎灷,也就是辰荣熠。 小炎灷正坐在府中的议事厅中,眉头紧锁,浑身透着说不出的疲惫。 看到丰隆迈着大步进来,他也只微微抬眸,丰隆行礼之后,自行在小炎灷的下首坐下。 “今日怎么得闲过来了?”小炎灷淡淡的问道。 平日里,赤水丰隆长居赤水,没有什么事也很少过来。虽是一家人,团聚的日子倒是不多。 丰隆起身,挥手让侍卫尽皆退下了,顺手关上了门,总觉得心不安,又设下了禁制。 小炎灷看着他,默默的一笑。 “无碍,府中都是信得过的人” 丰隆坐定,自己倒了一盏茶,大口的饮下,似要平定下心神。他双眸幽黑,定定的盯着自己的爹爹,低声问道:“爹,这几日你可是见了相柳?” 小炎灷双眉微扬,似乎并不意外丰隆有此一问,淡淡的嗯了一声。 “爹若要见他,也该隐蔽些才好,怎可在酒楼中大庭广众之下若陛下得知,怎生是好”丰隆有些苦恼的皱起眉。 “知道了又怎样我倒是怕他不知道”小炎灷冷笑着,双眸中闪现出一丝恨意,稍纵即逝。 “爹” “丰隆,你要记住洪江一日不死辰荣军一日不灭辰荣氏就还能享一日的尊荣陛下猖狂但老轩辕王是明理的他还需要我来稳定中原的氏族” “陛下”丰隆还想着帮玱玹说几句好话。可看到他爹扫过来的眼风,张开的嘴又合上了。 “你爷爷为了辰荣,以身殉国,而我是为了中原安定投了轩辕氏,如今想来或许是我错了背了叛国投敌的名声,却落得如此下场这就是报应” “西陵玖瑶敢随意悔婚,玱玹竖子敢如此慢待馨悦他们何曾把辰荣氏放在眼中如今我想护住我的儿女,相柳想护住他的妻儿有错吗” 一时间丰隆说不出话来,他知道玱玹有错,他知道他爹心里不好受,他也不知该如何劝说。 “这件事,你不可插手。我也做不了什么祸国殃民之事,只是尽力保存那支残军罢了” 第144章 你少管,我可不敢拿我侄儿的性命去冒险.... 相柳走后不久,意映就来了。 穿着厚厚的大氅,带着帷帽,抱着手炉,裹得那叫个严实。 进了屋才松散了些,她挑眉望着坐在窗边的小夭。 “急召我来,为了何事?” 小夭倒了一盏茶递给她,她随手接过,坐到了小夭对面的坐榻上。 “你在何处寻来的庸医?”小夭冷哼了一声问道。 “如今的清水镇,想寻个医师可不容易,耗了我不少心神,咋了,你还嫌弃?”意映边说边扫了她一眼。 “神族和人族总归还是有区别的算了说了你也不懂”小夭握着温热的茶盏,蹙着眉瞅着意映。 意映也不说话,静静的等着她开口。 “神农山上现今是个什么情况,你听说了吗我担心巫王”小夭的眉心锁得更紧了一些。 “我托人去打听” 意映突然放下茶盏,起身打量着小夭。 “月份也不小了如今这世道,稳婆和医师该早些预备了” “嗯?还有几个月呢是不是太早了些?”小夭抬眸看向意映。 “兵荒马乱了这么久,你以为杵到跟前了,还好找人?”意映不耐的斜了她一眼。 “早些预备起来,也不过就在你这院子里多养上几个月,总比到时候手忙脚乱要好” 意映的话也有她的道理,小夭没有出声。 “听闻枫林镇上,有一个稳婆,口碑极好,还会针灸之术,胎儿过大,或胎位不正,她都能有办法化险为夷,保的母子平安明日我就派人去请了来,先养着在” “既然有这么大的本事,请她的人必然多 这么早把她接来,万人有人产子寻她” 小夭话还未说完,就被意映打断了。 “你少管,我可不敢拿我侄儿的性命去冒险” 小夭嗤笑了一声,暗自腹诽,你就知道是侄儿哼说不定偏是个娇柔伶俐的小丫头 “我可不是为你我是为了我二哥,我怕他本就操心的事多,还要为这忧心夜不能寐” 话已至此,小夭无奈,笑道:“都随你只是,我觉得也不用这么早就去请人,这样反倒会让他更紧张临产前月余之时,你再抽空去” 意映勉强应下了,又凑头过去,和小夭商量着生产前的一些预备工作。到时候该请哪一家的医师过来坐镇还有小孩的衣裳还需不需要多备上一些 絮絮叨叨的两人也说了半日。 意映起身出门之前,才又随口问了一句:“我二哥呢,不在?” “去轵邑城了”小夭笑着答道。 “去那作甚?” 小夭无辜的摇着头,相柳没有说,她也就没有问。 意映撇了撇嘴,系好大氅,挥手离开 意映一走,屋子里顿时就冷清下来。 苗圃应该在忙,小青多半去了医馆,只有小夭倚靠在窗棂前,听着外面簌簌的风声 轵邑城可和清水镇不同,它是大荒内最热闹繁华的城池。 此时陡然提及,小夭才发现自己也有许久没有去过轵邑城了。 转眼,相柳已经离家几日,小夭的心悬着在,空荡荡的没个着落。只能随手做一些简单滋补的药丸,以备不时之需。 而此时,赤水丰隆也不声不响的去了轵邑城,他是去找他爹小炎灷,也就是辰荣熠。 小炎灷正坐在府中的议事厅中,眉头紧锁,浑身透着说不出的疲惫。 看到丰隆迈着大步进来,他也只微微抬眸,丰隆行礼之后,自行在小炎灷的下首坐下。 “今日怎么得闲过来了?”小炎灷淡淡的问道。 平日里,赤水丰隆长居赤水,没有什么事也很少过来。虽是一家人,团聚的日子倒是不多。 丰隆起身,挥手让侍卫尽皆退下了,顺手关上了门,总觉得心不安,又设下了禁制。 小炎灷看着他,默默的一笑。 “无碍,府中都是信得过的人” 丰隆坐定,自己倒了一盏茶,大口的饮下,似要平定下心神。他双眸幽黑,定定的盯着自己的爹爹,低声问道:“爹,这几日你可是见了相柳?” 小炎灷双眉微扬,似乎并不意外丰隆有此一问,淡淡的嗯了一声。 “爹若要见他,也该隐蔽些才好,怎可在酒楼中大庭广众之下若陛下得知,怎生是好”丰隆有些苦恼的皱起眉。 “知道了又怎样我倒是怕他不知道”小炎灷冷笑着,双眸中闪现出一丝恨意,稍纵即逝。 “爹” “丰隆,你要记住洪江一日不死辰荣军一日不灭辰荣氏就还能享一日的尊荣陛下猖狂但老轩辕王是明理的他还需要我来稳定中原的氏族” “陛下”丰隆还想着帮玱玹说几句好话。可看到他爹扫过来的眼风,张开的嘴又合上了。 “你爷爷为了辰荣,以身殉国,而我是为了中原安定投了轩辕氏,如今想来或许是我错了背了叛国投敌的名声,却落得如此下场这就是报应” “西陵玖瑶敢随意悔婚,玱玹竖子敢如此慢待馨悦他们何曾把辰荣氏放在眼中如今我想护住我的儿女,相柳想护住他的妻儿有错吗” 一时间丰隆说不出话来,他知道玱玹有错,他知道他爹心里不好受,他也不知该如何劝说。 “这件事,你不可插手。我也做不了什么祸国殃民之事,只是尽力保存那支残军罢了” 第145章 辰荣熠还可信? 日光和煦、微风习习,大海波澜不惊,平静的海面好似一块温润的宝玉 相柳和洪江站在海岛边,注视着脚下的大海,目光沉沉、负手而立。 “辰荣熠还可信?”洪江皱着眉低声问道。 “义父,无需担心,各取所需罢了辰荣氏处境尴尬,他总得有所倚仗”相柳淡淡的笑着。 “你早日回去清水镇已不是可久居之地” “我知道” 相柳静静的望着广阔无垠的大海,悠悠的说道:“这天下总该有一处是我们的容身之所” 洪江本已抬步转身,闻言一怔,脚步下意识的顿住了,扭头看向相柳。 相柳却不再说话,阳光下,他一身白衣那般的飘逸又耀眼,目光坚毅,看不出他真实的情绪。 相柳拜别了洪江,却没有回清水镇,他要去鬼方氏。 鬼方氏是一个一直游离在大荒之外的诡秘氏族,对待任何事物似乎都有着一种超然物外的漠然 可偏偏这个氏族,擅长神鬼之术、有占卜之能、布阵之力 相柳长啸一声,跃上雕背,朝着鬼方氏的方向疾行。 相柳来到鬼方氏的领地后,跃下雕背,环视四周,小心翼翼地前行。 忽然,他听到了一阵轻微的脚步声。相柳立刻隐匿起来,观察着周围的动静。 只见一个身影缓缓走来,身穿黑袍,面容隐藏在阴影之中。 黑袍人走到相柳前方不远处,停了下来。他慢慢抬起头,露出了一张戴着面具的脸。 “你是谁?为何来此?”黑袍人的声音冰冷中带着一丝杀气。 “我是相柳,拜访鬼方族长,请代为通传。”相柳拿出一块令牌,轻声说道。 黑袍人凝视着令牌,眼中闪过一丝惊异。躬身行礼后开口说道:“请跟我来。” 相柳跟着黑袍人进入了一座古朴的宅院。里面弥漫着一股神秘的气息,墙壁上刻满了奇怪的符号和图案。 黑袍人引领相柳来到一间密室,指了指一个石凳。让相柳稍作歇息,待他通传。 不久,一位老者快步走了进来。他身材矮小,须发皆白,也是一身黑袍,但眼神锐利如鹰。 “你倒是稀客?”老者声音爽朗,笑得畅意。 相柳起身施礼。 “必是有大事,你才会来,说”老者在相柳对面找了张凳子坐下,挥手让侍从们都退下了。 相柳笑着拱手,低语几句。老者听后,面容微沉,复又捋了捋白须。 “这倒不是件大事,何须你亲自跑一趟,放心我来安排” 相柳起身行辑礼。老者一把扶住他,诚恳的说道:“你我无需客气,但凡有用得着鬼方氏的地方,我绝不推诿相比当年的救命之恩,这些不足挂齿” “天下大势已定,如今,我唯求义父、妻儿平安多谢族长出手相助” 老者深深的看了相柳一眼,眼眸中闪现着慈爱的光芒。 相识千年,他终于有了放不下,割舍不掉的牵绊。那不染一丝俗世之气的白衣也似乎有了一些烟火的气息 这边,相柳在一心谋划着后路。 清水镇中,小夭在关心着神农山上巫王的生死,等了好几日,意映这边才传来了消息。 只见着意映急匆匆的走了进来,取下帷帽,先自己给自己倒了一盏茶,一口喝下,似乎才缓过劲来。 小夭巴巴的望着她。 “巫王可还好?”小夭问得有些磕巴,气息都不稳。 意映解开大氅,扔到一旁,坐到炭火旁:“还好只是你那外爷这些日子过得不大好虽已不再咳血,可也受了不少的磋磨” “他们会放巫王走吗?”小夭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巫王是为了她留下的,若有个万一,她又该如何是好 “这你倒不必担心那可是巫王帝王见了都要礼让三分的巫王陛下有何德何能困得住他”意映说着说着自己笑了:“据说你外爷这个毒需每年服药三次,不可间断” 闻言,小夭的眉目也舒展开来,还是巫王有算计,这样看来,哥哥是不敢对他下手的,他怎么样也会忌惮着外爷的病情 “这些日子,清水镇渐渐又兴旺起来,街道上人来人往,比前些日子可是热闹多了”意映说着又顿住了,瞅了小夭一眼。 小夭有些迷糊的望着她:“你是不是想说什么直说就是,何须遮遮掩掩” “日后,你有什么打算?”意映低眉抿了口茶水,低声问道。 “还能有什么打算,安稳度日就好”小夭日渐丰腴的脸庞上是柔和的笑意。 “大荒之内莫非王土,清水镇终归还是陛下的领地”意映的声音逐渐低沉,手中的帕子也被手指绞到了一处。 “你要走?能去哪?”小夭心里暗暗一惊,追问道。 “不是我要走,是我们要走要去到一个陛下鞭长莫及的去处,才有安稳可言不然,久居他人檐下,迟早会是他砧板上的鱼肉” “可这整个大荒何处不是玱玹的势力范围?我们能去哪”小夭不禁有些茫然。 下了神农山,本以为天下太平,终于可以过上她向往的日子。 可意映的几句闲话又乱了她的心神。 “去岛上洪江将军据守的海岛听闻海岛是清水镇数倍般大小,岛上居民倒也安居乐业至少比在这里受着挟制,不知哪一天又有兵戈起强上一些” “海岛?”小夭蹙起眉,微眯着眼,思绪万千。 一方小岛,就能保得一世安稳么 第145章 辰荣熠还可信? 日光和煦、微风习习,大海波澜不惊,平静的海面好似一块温润的宝玉 相柳和洪江站在海岛边,注视着脚下的大海,目光沉沉、负手而立。 “辰荣熠还可信?”洪江皱着眉低声问道。 “义父,无需担心,各取所需罢了辰荣氏处境尴尬,他总得有所倚仗”相柳淡淡的笑着。 “你早日回去清水镇已不是可久居之地” “我知道” 相柳静静的望着广阔无垠的大海,悠悠的说道:“这天下总该有一处是我们的容身之所” 洪江本已抬步转身,闻言一怔,脚步下意识的顿住了,扭头看向相柳。 相柳却不再说话,阳光下,他一身白衣那般的飘逸又耀眼,目光坚毅,看不出他真实的情绪。 相柳拜别了洪江,却没有回清水镇,他要去鬼方氏。 鬼方氏是一个一直游离在大荒之外的诡秘氏族,对待任何事物似乎都有着一种超然物外的漠然 可偏偏这个氏族,擅长神鬼之术、有占卜之能、布阵之力 相柳长啸一声,跃上雕背,朝着鬼方氏的方向疾行。 相柳来到鬼方氏的领地后,跃下雕背,环视四周,小心翼翼地前行。 忽然,他听到了一阵轻微的脚步声。相柳立刻隐匿起来,观察着周围的动静。 只见一个身影缓缓走来,身穿黑袍,面容隐藏在阴影之中。 黑袍人走到相柳前方不远处,停了下来。他慢慢抬起头,露出了一张戴着面具的脸。 “你是谁?为何来此?”黑袍人的声音冰冷中带着一丝杀气。 “我是相柳,拜访鬼方族长,请代为通传。”相柳拿出一块令牌,轻声说道。 黑袍人凝视着令牌,眼中闪过一丝惊异。躬身行礼后开口说道:“请跟我来。” 相柳跟着黑袍人进入了一座古朴的宅院。里面弥漫着一股神秘的气息,墙壁上刻满了奇怪的符号和图案。 黑袍人引领相柳来到一间密室,指了指一个石凳。让相柳稍作歇息,待他通传。 不久,一位老者快步走了进来。他身材矮小,须发皆白,也是一身黑袍,但眼神锐利如鹰。 “你倒是稀客?”老者声音爽朗,笑得畅意。 相柳起身施礼。 “必是有大事,你才会来,说”老者在相柳对面找了张凳子坐下,挥手让侍从们都退下了。 相柳笑着拱手,低语几句。老者听后,面容微沉,复又捋了捋白须。 “这倒不是件大事,何须你亲自跑一趟,放心我来安排” 相柳起身行辑礼。老者一把扶住他,诚恳的说道:“你我无需客气,但凡有用得着鬼方氏的地方,我绝不推诿相比当年的救命之恩,这些不足挂齿” “天下大势已定,如今,我唯求义父、妻儿平安多谢族长出手相助” 老者深深的看了相柳一眼,眼眸中闪现着慈爱的光芒。 相识千年,他终于有了放不下,割舍不掉的牵绊。那不染一丝俗世之气的白衣也似乎有了一些烟火的气息 这边,相柳在一心谋划着后路。 清水镇中,小夭在关心着神农山上巫王的生死,等了好几日,意映这边才传来了消息。 只见着意映急匆匆的走了进来,取下帷帽,先自己给自己倒了一盏茶,一口喝下,似乎才缓过劲来。 小夭巴巴的望着她。 “巫王可还好?”小夭问得有些磕巴,气息都不稳。 意映解开大氅,扔到一旁,坐到炭火旁:“还好只是你那外爷这些日子过得不大好虽已不再咳血,可也受了不少的磋磨” “他们会放巫王走吗?”小夭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巫王是为了她留下的,若有个万一,她又该如何是好 “这你倒不必担心那可是巫王帝王见了都要礼让三分的巫王陛下有何德何能困得住他”意映说着说着自己笑了:“据说你外爷这个毒需每年服药三次,不可间断” 闻言,小夭的眉目也舒展开来,还是巫王有算计,这样看来,哥哥是不敢对他下手的,他怎么样也会忌惮着外爷的病情 “这些日子,清水镇渐渐又兴旺起来,街道上人来人往,比前些日子可是热闹多了”意映说着又顿住了,瞅了小夭一眼。 小夭有些迷糊的望着她:“你是不是想说什么直说就是,何须遮遮掩掩” “日后,你有什么打算?”意映低眉抿了口茶水,低声问道。 “还能有什么打算,安稳度日就好”小夭日渐丰腴的脸庞上是柔和的笑意。 “大荒之内莫非王土,清水镇终归还是陛下的领地”意映的声音逐渐低沉,手中的帕子也被手指绞到了一处。 “你要走?能去哪?”小夭心里暗暗一惊,追问道。 “不是我要走,是我们要走要去到一个陛下鞭长莫及的去处,才有安稳可言不然,久居他人檐下,迟早会是他砧板上的鱼肉” “可这整个大荒何处不是玱玹的势力范围?我们能去哪”小夭不禁有些茫然。 下了神农山,本以为天下太平,终于可以过上她向往的日子。 可意映的几句闲话又乱了她的心神。 “去岛上洪江将军据守的海岛听闻海岛是清水镇数倍般大小,岛上居民倒也安居乐业至少比在这里受着挟制,不知哪一天又有兵戈起强上一些” “海岛?”小夭蹙起眉,微眯着眼,思绪万千。 一方小岛,就能保得一世安稳么 第146章 父王今日怎么来了? 意映其实也不过是想提点小夭两句。 自从相柳给了她那个玉简之后,意映早猜到了相柳的意图。 清水镇他是不打算久待了,走得远一些,于大家来说,或许也是一件好事。 天各一方,各安天命。 如今还未动,估计也是碍于小夭的身子,只有小夭还是个迷糊虫。或许,相柳也是怕她会舍不得,此时也不便提及 毕竟清水镇的一草一木皆是众人一点一滴的心血 无论大家心里各自有着怎样的打算,日子终还是一日一日的过了下去。 这世间,唯有时间是公平的,不会为了任何人去改变 这些日子里,小夭只是觉得相柳越来越忙,出门早,归家迟,来去匆匆,面有疲色。 而转眼间,离小夭生产之日越来越近。 意映早把枫林镇的稳婆请了过来,每日里好吃好喝的伺候着。又预备下两位清水镇的稳婆,以防万一。只是医师一直没有找到合适的,小夭说不用,她自个儿本就是治疗不孕不育的,何须再劳烦旁人 意映思来想去,也就顺了她的意。这两日,她又忙着物色奶娘,小夭不急,她倒是忙得飞起 却不曾想,前几日从百黎来了两位巫医,说巫王千里传书,命他们来守护小夭生产。 在神农山上,自小夭有孕起,都是巫王搭脉开方,也没有人比她更清楚小夭的状况,今日他既遣了人来,必是极稳妥的。 如此一来,倒反让小夭觉得万事俱备,只等她发作了 这一日,小夭醒得早,在院子里闲转,苗圃小心的护在一旁。稳婆们也不甘示弱,都围在小夭身边。 只有巫医面无表情的坐在椅子上,左耳靠在树干上看戏。 相柳和意映出手都大方,左右不过是想图个母子平安,稳婆们也都口舌乖觉,尽捡些好话在小夭耳边唠叨。 “夫人这一胎一定是个儿子” 清水镇的稳婆语气极为肯定。 小夭暗笑,转头看她:“何以见得?” 稳婆正欲说话,院门外突然有了响动。 苗圃快步上前,看清来人,神情微顿,又不知该如何开口,只能回头望向小夭。 小夭偏着头看过去,身子突然就僵住了,眼圈也发红,也不知是委屈还是高兴。 门外有个人也别别扭扭的走了进来,抬眸扫了小夭一眼,又低眉垂眸看着地上,两只脚也似不安的踢着地面上的落叶。 “阿念”小夭颤颤的唤了一声。 阿念似乎很不情愿的抬头看着她,支支吾吾的说道:“可不是我要来的,是父王硬要拉着我来的父王说怕你用得上归墟水玉” 阿念边说边抬了抬手,海棠捧着一个精巧的匣子走了进来,苗圃看着小夭,小夭微微颔首,苗圃方才接了过来。 小夭迎着高辛王和阿念进了内室,苗圃忙着上茶布点心。 稳婆和医师都自觉的避进了自个儿的院子。 “父王今日怎么来了?”小夭的脸上满是喜色。 “上次问过巫王,说也就这几天了,不放心,来看看”高辛王轻声说道,笑意清浅。 又说了一会闲话,只是阿念一直不肯开口,面有不耐,手指间缠绕着丝帕,来回拉扯。 “看也看过了,可以走了”阿念突然起身,拉着高辛王的衣袖。 看着她这副小儿女的模样,小夭心里好笑,正要开口唤她,相柳从外面走了进来。 他恭顺的朝着高辛王行礼。阿念又忿忿的坐下了。 相柳看了小夭一眼,猜到她和阿念要有话说,正好他也想和高辛王单独说几句,于是低声似问了高辛王一句。 高辛王看着小夭,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 小夭只见父王神色一怔,双眸瞬间变得幽深,又朝她看了过来。她朝着父王微笑,父王的神情才松泛了一些,起身和相柳走了出去。 阿念想跟过去,被高辛王的眼神制住,只能恨恨的坐回椅子上,拿起茶盏饮了一口,又把茶盏重重的磕在案几上。 “阿念”小夭柔声的唤着。 阿念不看她,却也轻哼了一声,表示自己听到了。 “这些日子,你过得好吗?”小夭继续问道。 “我有什么不好的,要钱有钱要权势有权势,这天下有几个人能大得过我去”阿念扬着头说着,可眼眶却莫名的泛红。 “日后,你有什么打算” “日后”阿念微微皱眉,似在思索:“日后,我就陪着父王,走遍天下山川,吃遍世间美食,饮遍大荒的美酒” “那玱玹”小夭犹疑了片刻,还是艰难的问出了口。 “哼他有什么了不起的他的眼光也不好你哪一点比我强”阿念边说边横了小夭一眼。 “父王也跟我说了这人啊,最怕比较你在玱玹哥哥身边,无欲无求,又愿意无条件的为他豁出性命,所以他才如此看重你,在他心里你才是独一无二的存在这是爱吗我觉得父王的话好似有道理又好似没有道理” 小夭握着茶盏,双眸亮晶晶的看着阿念,也不催她,静静的听她说话。 “不管怎样,都过去了,我不怪你”阿念不好意思的抬眸望着小夭,脸颊涌上一抹绯红。 小夭知道,阿念是个没有心机的,却又格外的一根筋。她若觉得一个人不好,那是死都不肯看一眼,若是觉得一个人好,那必定是掏心掏肺的待别人。 “阿念,过来”小夭朝着阿念伸出手去,阿念磨磨蹭蹭的走到她跟前。 小夭拉着她的手,放在肚子上,让她感受肚子逐渐鼓起来的胎动,感受那种生命力,也在和她分享着自己心中即将迎来新生的喜悦 第146章 父王今日怎么来了? 意映其实也不过是想提点小夭两句。 自从相柳给了她那个玉简之后,意映早猜到了相柳的意图。 清水镇他是不打算久待了,走得远一些,于大家来说,或许也是一件好事。 天各一方,各安天命。 如今还未动,估计也是碍于小夭的身子,只有小夭还是个迷糊虫。或许,相柳也是怕她会舍不得,此时也不便提及 毕竟清水镇的一草一木皆是众人一点一滴的心血 无论大家心里各自有着怎样的打算,日子终还是一日一日的过了下去。 这世间,唯有时间是公平的,不会为了任何人去改变 这些日子里,小夭只是觉得相柳越来越忙,出门早,归家迟,来去匆匆,面有疲色。 而转眼间,离小夭生产之日越来越近。 意映早把枫林镇的稳婆请了过来,每日里好吃好喝的伺候着。又预备下两位清水镇的稳婆,以防万一。只是医师一直没有找到合适的,小夭说不用,她自个儿本就是治疗不孕不育的,何须再劳烦旁人 意映思来想去,也就顺了她的意。这两日,她又忙着物色奶娘,小夭不急,她倒是忙得飞起 却不曾想,前几日从百黎来了两位巫医,说巫王千里传书,命他们来守护小夭生产。 在神农山上,自小夭有孕起,都是巫王搭脉开方,也没有人比她更清楚小夭的状况,今日他既遣了人来,必是极稳妥的。 如此一来,倒反让小夭觉得万事俱备,只等她发作了 这一日,小夭醒得早,在院子里闲转,苗圃小心的护在一旁。稳婆们也不甘示弱,都围在小夭身边。 只有巫医面无表情的坐在椅子上,左耳靠在树干上看戏。 相柳和意映出手都大方,左右不过是想图个母子平安,稳婆们也都口舌乖觉,尽捡些好话在小夭耳边唠叨。 “夫人这一胎一定是个儿子” 清水镇的稳婆语气极为肯定。 小夭暗笑,转头看她:“何以见得?” 稳婆正欲说话,院门外突然有了响动。 苗圃快步上前,看清来人,神情微顿,又不知该如何开口,只能回头望向小夭。 小夭偏着头看过去,身子突然就僵住了,眼圈也发红,也不知是委屈还是高兴。 门外有个人也别别扭扭的走了进来,抬眸扫了小夭一眼,又低眉垂眸看着地上,两只脚也似不安的踢着地面上的落叶。 “阿念”小夭颤颤的唤了一声。 阿念似乎很不情愿的抬头看着她,支支吾吾的说道:“可不是我要来的,是父王硬要拉着我来的父王说怕你用得上归墟水玉” 阿念边说边抬了抬手,海棠捧着一个精巧的匣子走了进来,苗圃看着小夭,小夭微微颔首,苗圃方才接了过来。 小夭迎着高辛王和阿念进了内室,苗圃忙着上茶布点心。 稳婆和医师都自觉的避进了自个儿的院子。 “父王今日怎么来了?”小夭的脸上满是喜色。 “上次问过巫王,说也就这几天了,不放心,来看看”高辛王轻声说道,笑意清浅。 又说了一会闲话,只是阿念一直不肯开口,面有不耐,手指间缠绕着丝帕,来回拉扯。 “看也看过了,可以走了”阿念突然起身,拉着高辛王的衣袖。 看着她这副小儿女的模样,小夭心里好笑,正要开口唤她,相柳从外面走了进来。 他恭顺的朝着高辛王行礼。阿念又忿忿的坐下了。 相柳看了小夭一眼,猜到她和阿念要有话说,正好他也想和高辛王单独说几句,于是低声似问了高辛王一句。 高辛王看着小夭,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 小夭只见父王神色一怔,双眸瞬间变得幽深,又朝她看了过来。她朝着父王微笑,父王的神情才松泛了一些,起身和相柳走了出去。 阿念想跟过去,被高辛王的眼神制住,只能恨恨的坐回椅子上,拿起茶盏饮了一口,又把茶盏重重的磕在案几上。 “阿念”小夭柔声的唤着。 阿念不看她,却也轻哼了一声,表示自己听到了。 “这些日子,你过得好吗?”小夭继续问道。 “我有什么不好的,要钱有钱要权势有权势,这天下有几个人能大得过我去”阿念扬着头说着,可眼眶却莫名的泛红。 “日后,你有什么打算” “日后”阿念微微皱眉,似在思索:“日后,我就陪着父王,走遍天下山川,吃遍世间美食,饮遍大荒的美酒” “那玱玹”小夭犹疑了片刻,还是艰难的问出了口。 “哼他有什么了不起的他的眼光也不好你哪一点比我强”阿念边说边横了小夭一眼。 “父王也跟我说了这人啊,最怕比较你在玱玹哥哥身边,无欲无求,又愿意无条件的为他豁出性命,所以他才如此看重你,在他心里你才是独一无二的存在这是爱吗我觉得父王的话好似有道理又好似没有道理” 小夭握着茶盏,双眸亮晶晶的看着阿念,也不催她,静静的听她说话。 “不管怎样,都过去了,我不怪你”阿念不好意思的抬眸望着小夭,脸颊涌上一抹绯红。 小夭知道,阿念是个没有心机的,却又格外的一根筋。她若觉得一个人不好,那是死都不肯看一眼,若是觉得一个人好,那必定是掏心掏肺的待别人。 “阿念,过来”小夭朝着阿念伸出手去,阿念磨磨蹭蹭的走到她跟前。 小夭拉着她的手,放在肚子上,让她感受肚子逐渐鼓起来的胎动,感受那种生命力,也在和她分享着自己心中即将迎来新生的喜悦 第147章 母女平安 阿念陪着父王在小夭的院子里住了下来,一心等着小夭生产。 那日的清晨,相柳才动身出门,小夭半梦半醒之间察觉到身上似有异样。忙让苗圃唤了稳婆进来。 左耳出门去寻相柳。 小夭倒不慌乱,只是心里却并不愿相柳见到她生产的那一刻。她知道,疼痛来袭之时,必是面目狰狞的,她不想让他看见。 或许是母子连心,心意相通,也或许是准备工作做得充分,生产得倒是相当的顺利。 当婴儿嘹亮的啼哭声划破寂静之时,高辛王的眼中隐隐的有着泪光,他想起了小夭出生的那一日,阿珩的九死一生 小夭浑身被汗水浸透,累得抬手的力气都没有,发丝黏在额头,脸上没有一丝血色。 “恭喜夫人,是个女儿”稳婆抱着孩子送到小夭跟前。 襁褓中的孩子,巴掌大的脸,头尖尖的,小脸通红,发丝是银白的。小嘴正一张一合的呜咽着 相柳刚进院,就听到了孩子的哭声,匆匆的跑了进来。 众人顿时让开了一条道。 相柳直奔到床边,呼吸急促,微微喘着,盯着小夭低声问道:“可还好?” 孩子就在他的手边,苗圃抱着,他却没有看一眼,双眸微红,只看着小夭。 “我没事,你看看孩子”小夭虚弱的朝着他笑。 “好” 相柳从苗圃手中接过孩子抱在怀中,本在哭泣的孩子突然安静下来,乌黑的小眼珠子盯着相柳,小手也似抬了一抬,似想摸上相柳的脸。 “她好丑”小夭眉头微皱着,喃喃的说道。 “不丑我的女儿怎么会丑” “她没有九个头” “她是半神半妖之身,和我自是不同” 苗圃在一旁掩嘴笑着:“稳婆说,孩子才落地都这样,等满月了保管漂漂亮亮的” 阿念在门外等得不耐,溜了进来。 她凑过来,就着相柳的手,瞧了一眼,脸上便露出了和小夭初见女儿时一般的神情。她还似无意的又瞟了小夭和相柳一眼:“这就是你生的孩子,怎么长这样” “滚”小夭外强中干的吼了一声。 阿念也不恼,从相柳手中一把抱过孩子就出去了,她巴巴的要去给父王献宝。 相柳又问过稳婆和巫医,确定小夭无碍,才走了出去,让苗圃帮着换衣洗漱 高辛王抱着孩子,心里突然有一阵恍惚,仿若抱着当年的小夭,眼眶不禁一红,复又笑了起来。 他细细的打量着孩子,哪里就丑了。 红彤彤的皮,来日必是白皙清透。乌溜溜的眼珠子透着一股不把天下人放在眼中的味道,还有那几缕银色的发丝,都似在向世人彰显着她是九命相柳的女儿 意映闻讯也赶了过来,从高辛王手中接过孩子,稀罕得不得了。 “这个小模样生得真好,长大了还不知道要迷死多少人小夭,我们结个亲” 意映抱着孩子凑到小夭床前,小夭还未开口,就听到身后有冰冷的声音砸了过来。 “做梦!” 意映扭头正对上相柳面无表情的脸,气不过:“怎么就做梦了是家世配不上,还是人才配不上说话也不摸摸良心” 小夭伸手去拉意映的裙摆:“你别气他就随口一说” “不管真假,毕竟做了几百年的兄妹,我可是真心待他”意映委屈得眉心都皱到了一处。 “我的女儿不与涂山氏结亲,若是你与赵赫的儿子倒还可以考虑”相柳说完,施施然转身去招呼高辛王,意映的脸瞬间胀得通红 小夭也不禁笑了起来 高辛王与相柳商议着孩子的名字,两人各执己见,谁也不肯让步。小夭在床上听得真切,唤了苗圃将她扶起,靠坐在床头。 “叫灵犀怎么样?心有灵犀一点通。”小夭提议道。 “不好听。”相柳驳回。 “那叫窈窈,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太难写。” “婉清,有美一人,清扬婉兮。” “太普通。” …… 小夭无奈地看着这两人,一个比一个挑剔。她疲惫地闭上眼睛,心中暗自祈祷,希望孩子的名字能够早点定下来。 听着他们商议了半晌,似乎也没个结果,只是先给孩子取了个小名,唤作小月儿。 说是,大名还得等小夭精神好了,小夭来取,小夭扶额微叹。 高辛王在院子里信步到了桃树下,回头望向相柳。相柳心头了然,倒了一盏茶送了过去。 高辛王接过茶盏,深深的看了他一眼,一声几不可闻的叹息声悄然响起:“那日你说的事,我应下了。我不是为了你,我是为了小月儿平安康健” 相柳躬身行礼:“多谢” “难道叫一声父王就那么难”高辛王脸上有着一抹揶揄的笑意。 相柳微愣,面上漫上几丝浅红,又俯下身行礼:“多谢父王” 院子里响起高辛王轻快的笑声。 又住了两日,高辛王带着阿念告辞。 小夭不舍,欲起身相送,阿念一把按住了她。 “你虽是神族,可产子也辛苦,好生歇着日后,再来看你礼我自会让人送来” 看着阿念明快的笑容,高辛王心中百般滋味涌上心头。相柳已然向他表明了自己的心意,没有瞒他,他们迟早会离开,去到一个玱玹掌控不到的地方。再见之日也不知会是何时? 走了也好,只要这天下太平,只要小夭能够快快乐乐的活着,只要小月儿再无上一辈的恩怨情仇,他愿意成全他们,也愿尽力的去帮助相柳 第147章 母女平安 阿念陪着父王在小夭的院子里住了下来,一心等着小夭生产。 那日的清晨,相柳才动身出门,小夭半梦半醒之间察觉到身上似有异样。忙让苗圃唤了稳婆进来。 左耳出门去寻相柳。 小夭倒不慌乱,只是心里却并不愿相柳见到她生产的那一刻。她知道,疼痛来袭之时,必是面目狰狞的,她不想让他看见。 或许是母子连心,心意相通,也或许是准备工作做得充分,生产得倒是相当的顺利。 当婴儿嘹亮的啼哭声划破寂静之时,高辛王的眼中隐隐的有着泪光,他想起了小夭出生的那一日,阿珩的九死一生 小夭浑身被汗水浸透,累得抬手的力气都没有,发丝黏在额头,脸上没有一丝血色。 “恭喜夫人,是个女儿”稳婆抱着孩子送到小夭跟前。 襁褓中的孩子,巴掌大的脸,头尖尖的,小脸通红,发丝是银白的。小嘴正一张一合的呜咽着 相柳刚进院,就听到了孩子的哭声,匆匆的跑了进来。 众人顿时让开了一条道。 相柳直奔到床边,呼吸急促,微微喘着,盯着小夭低声问道:“可还好?” 孩子就在他的手边,苗圃抱着,他却没有看一眼,双眸微红,只看着小夭。 “我没事,你看看孩子”小夭虚弱的朝着他笑。 “好” 相柳从苗圃手中接过孩子抱在怀中,本在哭泣的孩子突然安静下来,乌黑的小眼珠子盯着相柳,小手也似抬了一抬,似想摸上相柳的脸。 “她好丑”小夭眉头微皱着,喃喃的说道。 “不丑我的女儿怎么会丑” “她没有九个头” “她是半神半妖之身,和我自是不同” 苗圃在一旁掩嘴笑着:“稳婆说,孩子才落地都这样,等满月了保管漂漂亮亮的” 阿念在门外等得不耐,溜了进来。 她凑过来,就着相柳的手,瞧了一眼,脸上便露出了和小夭初见女儿时一般的神情。她还似无意的又瞟了小夭和相柳一眼:“这就是你生的孩子,怎么长这样” “滚”小夭外强中干的吼了一声。 阿念也不恼,从相柳手中一把抱过孩子就出去了,她巴巴的要去给父王献宝。 相柳又问过稳婆和巫医,确定小夭无碍,才走了出去,让苗圃帮着换衣洗漱 高辛王抱着孩子,心里突然有一阵恍惚,仿若抱着当年的小夭,眼眶不禁一红,复又笑了起来。 他细细的打量着孩子,哪里就丑了。 红彤彤的皮,来日必是白皙清透。乌溜溜的眼珠子透着一股不把天下人放在眼中的味道,还有那几缕银色的发丝,都似在向世人彰显着她是九命相柳的女儿 意映闻讯也赶了过来,从高辛王手中接过孩子,稀罕得不得了。 “这个小模样生得真好,长大了还不知道要迷死多少人小夭,我们结个亲” 意映抱着孩子凑到小夭床前,小夭还未开口,就听到身后有冰冷的声音砸了过来。 “做梦!” 意映扭头正对上相柳面无表情的脸,气不过:“怎么就做梦了是家世配不上,还是人才配不上说话也不摸摸良心” 小夭伸手去拉意映的裙摆:“你别气他就随口一说” “不管真假,毕竟做了几百年的兄妹,我可是真心待他”意映委屈得眉心都皱到了一处。 “我的女儿不与涂山氏结亲,若是你与赵赫的儿子倒还可以考虑”相柳说完,施施然转身去招呼高辛王,意映的脸瞬间胀得通红 小夭也不禁笑了起来 高辛王与相柳商议着孩子的名字,两人各执己见,谁也不肯让步。小夭在床上听得真切,唤了苗圃将她扶起,靠坐在床头。 “叫灵犀怎么样?心有灵犀一点通。”小夭提议道。 “不好听。”相柳驳回。 “那叫窈窈,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太难写。” “婉清,有美一人,清扬婉兮。” “太普通。” …… 小夭无奈地看着这两人,一个比一个挑剔。她疲惫地闭上眼睛,心中暗自祈祷,希望孩子的名字能够早点定下来。 听着他们商议了半晌,似乎也没个结果,只是先给孩子取了个小名,唤作小月儿。 说是,大名还得等小夭精神好了,小夭来取,小夭扶额微叹。 高辛王在院子里信步到了桃树下,回头望向相柳。相柳心头了然,倒了一盏茶送了过去。 高辛王接过茶盏,深深的看了他一眼,一声几不可闻的叹息声悄然响起:“那日你说的事,我应下了。我不是为了你,我是为了小月儿平安康健” 相柳躬身行礼:“多谢” “难道叫一声父王就那么难”高辛王脸上有着一抹揶揄的笑意。 相柳微愣,面上漫上几丝浅红,又俯下身行礼:“多谢父王” 院子里响起高辛王轻快的笑声。 又住了两日,高辛王带着阿念告辞。 小夭不舍,欲起身相送,阿念一把按住了她。 “你虽是神族,可产子也辛苦,好生歇着日后,再来看你礼我自会让人送来” 看着阿念明快的笑容,高辛王心中百般滋味涌上心头。相柳已然向他表明了自己的心意,没有瞒他,他们迟早会离开,去到一个玱玹掌控不到的地方。再见之日也不知会是何时? 走了也好,只要这天下太平,只要小夭能够快快乐乐的活着,只要小月儿再无上一辈的恩怨情仇,他愿意成全他们,也愿尽力的去帮助相柳 第148章 终章 月余之后 月亮不见踪迹,夜空中倒是布满了点点的繁星,海岛上的夜空与清水镇相较,似乎更辽阔更清澈。 相柳负手而立,衣袂飘飘,他遥望着远处的海面,眼神深邃而悠远。 洪江静静地站在一旁,眉目舒展,面有喜色。 “高辛少昊倒也大方,说是四个人,结果送了八个过来那可是高辛顶级的铸造师,以后兵器不用再求人了“ 相柳微笑着颔首,他也没有想到父王肯这么尽心。心里一热,笑容也莫名的深了几分,这可是沾了小月儿的光了 “还过几日,赤水的船也该到了”相柳淡淡的说道。 “会是最好的船?”洪江微微蹙眉,似有疑虑。 “辰荣熠应该不会骗我,也没有必要骗我”相柳笃定的说道,洪江瞧了瞧他,心也就落回了肚子里。 “也是,钱粮都到位了,他也犯不着” “船到达之后,我会传信给鬼方氏,让他们过来海上布阵岛上铸造兵器的宅子囤放粮草的仓库也需要早做打算” “这些我自会安排。你最要紧的是去清水镇把她们都接来,院子不是已经布置好了吗,还缺什么,你尽管告诉我” 洪江目光炯炯的盯着相柳,小月儿出生到现在,他都还没有见过。一想到,高辛少昊居然比他还先见到他的孙女,心里就不是个滋味。 “义父,莫急,这边妥帖了,我自会接她们来” “还有什么不妥帖的,要钱有钱要粮有粮,马上还会有大荒最好的战船,加上鬼方氏的阵法,我倒希望玱玹小子有胆量来和我一战” 相柳看了义父一眼,嘴角是无奈的笑。 他想的是偏安于一方,有自保之力。玱玹若想战,也该权衡利弊,海岛四周皆是汹涌翻滚的海浪,他派谁来,面对水神和海底妖王,都难有十成的胜算。 相柳目光悠远,望着清水镇的方向,嘴角不由上扬,那里有着他的家,有着他要守护的人他也该去接她们了 神农山、小月顶。 玱玹陪老轩辕王用完饭,侍女们上了茶水都退下了。 屋子里安静了许久,似乎谁都不肯先开口。 老轩辕王叹了一口气,缓缓的抬眸看着玱玹:“中原氏族人心不定,你有何打算?” 玱玹双眉微拧,没有说话。 ”安抚为上,来日方长切不可操之过急“ “孙儿明白,爷爷这几日可感觉好些?”玱玹低声问道。 “已无妨,送巫王下山” 玱玹有些不解的看着老轩辕王。 “留他在山上,我总是不放心他不过是想牵制我” 玱玹面有不虞,若不是他,爷爷也不会有此一遭可他,又该去怪谁 “去看看馨悦她也不易” 玱玹麻木的起身行礼,走出门来,却似找不到自己的方向。 他也想做个好君王,好夫君,他更想和自己爱着的人共度这一生 可到头来,他似乎一步错步步错,已然没有挽回的余地 玱玹失魂落魄地走在路上,心中思绪万千。他想起了曾经与小夭的点点滴滴,那些美好的回忆如今却如同刀子一般刺痛着他的心。 不知不觉中,玱玹来到了章莪殿门前。他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轻轻推开了门。房间里似乎还弥漫着小夭身上特有的香气,玱玹不禁闭上了眼睛,感受着这熟悉的气息。 他走到榻边,坐下默默地凝视着窗外。 他知道,从今往后,小夭的一切皆与他无关了。他也明白了,有的东西不是你的,终不是你的。若强行去拥有,也不过徒留满嘴的苦涩活着知道你还活在世间的某一处就好 当小夭随着相柳踏上海岛的那一刻,只觉眼花缭乱,原来世间还有如此美丽的海岛,处处春色处处景。 小月儿在她怀中扭来扭去,一双乌黑的眼珠子滴溜溜的转个不停,相柳接过去抱在怀中,只觉软软一团,让他不敢用力。 相柳空出一只手去牵小夭的手,小夭只觉他手掌炙热,指尖的薄茧在她掌心摩挲,脸颊不觉热潮涌动,心口不受控制的砰砰砰的跳动起来 进的院子里,眼前的一切那般的熟悉。竟然和清水镇他们的院子一无二致。 桃树、秋千,还多了一个矮小的木马 屋子里的朝向、摆放居然也是一样。 小夭心里暖暖的,望着相柳问道:“你怎么不告诉我一声” “告诉你了,哪里还有惊喜”风清扬的头从后面冒了出来。 小夭咬着唇,颇有些意外的看着他:“前些日子,你总说忙,原来忙到这里来了哼” “还有我” “还有我们” 鸾姐、雀妖们,还有意映都不知从何处冒了出来,小夭望着他们,眼眶微湿说不出话来。 “这一排连着的三个院子都是我们的我们还在一处”小青雀跃的拉着小夭去看。 只有苗圃和左耳一时间和小夭一样,惊喜又意外的看着眼前的一切,手也不知怎样就牵到了一起。 夜里,鸾姐她们整了很丰盛的一桌菜,说是给小夭接风,也说是庆贺大家又相守在一处 说着说着,鸾姐抹了一把泪,她说:“真好商羊也要回来了若云奴还在我们也算一家团圆了” 众人酒盏中的酒都默默的洒在了地上 入夜,安置小月儿睡下后,小夭坐在桃树下的秋千上,相柳轻轻的推着她 “相柳''‘ “嗯” “是不是再不会有人来拆散我们是不是以后我们都可以过我们自己的日子” 相柳在身后轻轻的拥住她,在她耳边低语:“从今往后,你想看月亮,我会陪着你你要采花,我也陪着你你若想烤鱼,我就帮你去抓鱼凡是你想做的事,我皆会陪着你此生再不分离” 明月皎皎,岁月很长,小夭知道,属于她们的故事才刚刚开始 终于完了,几度断更,还好最终坚持了下来,谢谢大家的支持! 第148章 终章 月余之后 月亮不见踪迹,夜空中倒是布满了点点的繁星,海岛上的夜空与清水镇相较,似乎更辽阔更清澈。 相柳负手而立,衣袂飘飘,他遥望着远处的海面,眼神深邃而悠远。 洪江静静地站在一旁,眉目舒展,面有喜色。 “高辛少昊倒也大方,说是四个人,结果送了八个过来那可是高辛顶级的铸造师,以后兵器不用再求人了“ 相柳微笑着颔首,他也没有想到父王肯这么尽心。心里一热,笑容也莫名的深了几分,这可是沾了小月儿的光了 “还过几日,赤水的船也该到了”相柳淡淡的说道。 “会是最好的船?”洪江微微蹙眉,似有疑虑。 “辰荣熠应该不会骗我,也没有必要骗我”相柳笃定的说道,洪江瞧了瞧他,心也就落回了肚子里。 “也是,钱粮都到位了,他也犯不着” “船到达之后,我会传信给鬼方氏,让他们过来海上布阵岛上铸造兵器的宅子囤放粮草的仓库也需要早做打算” “这些我自会安排。你最要紧的是去清水镇把她们都接来,院子不是已经布置好了吗,还缺什么,你尽管告诉我” 洪江目光炯炯的盯着相柳,小月儿出生到现在,他都还没有见过。一想到,高辛少昊居然比他还先见到他的孙女,心里就不是个滋味。 “义父,莫急,这边妥帖了,我自会接她们来” “还有什么不妥帖的,要钱有钱要粮有粮,马上还会有大荒最好的战船,加上鬼方氏的阵法,我倒希望玱玹小子有胆量来和我一战” 相柳看了义父一眼,嘴角是无奈的笑。 他想的是偏安于一方,有自保之力。玱玹若想战,也该权衡利弊,海岛四周皆是汹涌翻滚的海浪,他派谁来,面对水神和海底妖王,都难有十成的胜算。 相柳目光悠远,望着清水镇的方向,嘴角不由上扬,那里有着他的家,有着他要守护的人他也该去接她们了 神农山、小月顶。 玱玹陪老轩辕王用完饭,侍女们上了茶水都退下了。 屋子里安静了许久,似乎谁都不肯先开口。 老轩辕王叹了一口气,缓缓的抬眸看着玱玹:“中原氏族人心不定,你有何打算?” 玱玹双眉微拧,没有说话。 ”安抚为上,来日方长切不可操之过急“ “孙儿明白,爷爷这几日可感觉好些?”玱玹低声问道。 “已无妨,送巫王下山” 玱玹有些不解的看着老轩辕王。 “留他在山上,我总是不放心他不过是想牵制我” 玱玹面有不虞,若不是他,爷爷也不会有此一遭可他,又该去怪谁 “去看看馨悦她也不易” 玱玹麻木的起身行礼,走出门来,却似找不到自己的方向。 他也想做个好君王,好夫君,他更想和自己爱着的人共度这一生 可到头来,他似乎一步错步步错,已然没有挽回的余地 玱玹失魂落魄地走在路上,心中思绪万千。他想起了曾经与小夭的点点滴滴,那些美好的回忆如今却如同刀子一般刺痛着他的心。 不知不觉中,玱玹来到了章莪殿门前。他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轻轻推开了门。房间里似乎还弥漫着小夭身上特有的香气,玱玹不禁闭上了眼睛,感受着这熟悉的气息。 他走到榻边,坐下默默地凝视着窗外。 他知道,从今往后,小夭的一切皆与他无关了。他也明白了,有的东西不是你的,终不是你的。若强行去拥有,也不过徒留满嘴的苦涩活着知道你还活在世间的某一处就好 当小夭随着相柳踏上海岛的那一刻,只觉眼花缭乱,原来世间还有如此美丽的海岛,处处春色处处景。 小月儿在她怀中扭来扭去,一双乌黑的眼珠子滴溜溜的转个不停,相柳接过去抱在怀中,只觉软软一团,让他不敢用力。 相柳空出一只手去牵小夭的手,小夭只觉他手掌炙热,指尖的薄茧在她掌心摩挲,脸颊不觉热潮涌动,心口不受控制的砰砰砰的跳动起来 进的院子里,眼前的一切那般的熟悉。竟然和清水镇他们的院子一无二致。 桃树、秋千,还多了一个矮小的木马 屋子里的朝向、摆放居然也是一样。 小夭心里暖暖的,望着相柳问道:“你怎么不告诉我一声” “告诉你了,哪里还有惊喜”风清扬的头从后面冒了出来。 小夭咬着唇,颇有些意外的看着他:“前些日子,你总说忙,原来忙到这里来了哼” “还有我” “还有我们” 鸾姐、雀妖们,还有意映都不知从何处冒了出来,小夭望着他们,眼眶微湿说不出话来。 “这一排连着的三个院子都是我们的我们还在一处”小青雀跃的拉着小夭去看。 只有苗圃和左耳一时间和小夭一样,惊喜又意外的看着眼前的一切,手也不知怎样就牵到了一起。 夜里,鸾姐她们整了很丰盛的一桌菜,说是给小夭接风,也说是庆贺大家又相守在一处 说着说着,鸾姐抹了一把泪,她说:“真好商羊也要回来了若云奴还在我们也算一家团圆了” 众人酒盏中的酒都默默的洒在了地上 入夜,安置小月儿睡下后,小夭坐在桃树下的秋千上,相柳轻轻的推着她 “相柳''‘ “嗯” “是不是再不会有人来拆散我们是不是以后我们都可以过我们自己的日子” 相柳在身后轻轻的拥住她,在她耳边低语:“从今往后,你想看月亮,我会陪着你你要采花,我也陪着你你若想烤鱼,我就帮你去抓鱼凡是你想做的事,我皆会陪着你此生再不分离” 明月皎皎,岁月很长,小夭知道,属于她们的故事才刚刚开始 终于完了,几度断更,还好最终坚持了下来,谢谢大家的支持! 番外 小月儿 我叫小月儿,自我记事起,就和我爹我娘,一起住在海岛上。 海岛安宁又美丽,海鸟在水面上自由自在的飞翔。 我喜欢这里,喜欢海风中带来的有着咸味的水汽,喜欢月色下静谧泛着蓝光的海水,更喜欢和我爹我娘坐在海面上看月亮。 在我眼中,我爹是这个岛上最最厉害的人。 他长得好看,灵力又高,能带着我上天入海,还能带着我和我娘春日赏花、秋日听雨 我们一家人,还喜欢在海里游水,看谁游得更快 其实,每次都是我爹最厉害,我娘最懒,她游着游着就会停下来。那个时候,我爹总会游回去牵着她,而我会趁机游到他前面去 我爹对我很好,只要他出去,回来的时候一定会记得给我带很多很多好吃的东西,还有很多很多新奇的玩意 他还会抱着我,亲我的脸。 意映姑姑说那是因为他爱我 可是,现在,他亲得越来越少小青姐姐说是因为我渐渐长大了 但是,我瞧见,他每天都会亲我娘,早上出门要亲,晚上回来还要亲我坐在椅子上巴巴的看着她们 我觉得我好可怜 难道我比我娘还大吗 或许是他不再爱我 我偷偷抹泪的时候,苗圃姨还骂我是个傻子于是我哭得更凶了 我娘听见跑了出来,却莫名的红了脸。 我才不理她,我去荡秋千。可,我爹也跟着出来了,他问我箭术练得如何,兵书看到哪一章 他瞪着眼睛看着我,其实我一点都不怕他,可为了在我娘面前给他一点面子,我还是老老实实回了屋,捧起我早已看熟的兵书 意映姑姑老当着我的面叹气,说谁家的小姑娘不学琴棋书画、针线女红。就我可怜,在学着行兵打仗 为了配合她,我也会做出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不然她怎么会一件一件的给我置办新式衣裳,不然每当我娘骂我的时候,谁又会给我出头 我爹肯教,我就肯学,谁又知道我会不会是将来保卫海岛的女将军 意映姑姑说我的箭术,将来肯定比我娘要强,毕竟是她亲自传授她不说我也知道,我那个娘啊,娇气得很 做啥啥不行,爱哭第一名 别看我爹有时候还会凶我,他在我娘跟前可不是这个样子。 从小到大,我都只看到我娘冲他发脾气,他不回骂,更不顶嘴,比我还要听话。哎,我都不好意思跟别人讲有损我爹的威名 只要我娘不理他,他就会一整天的不开心;只要我娘掉一下她不值钱的泪珠子,他就会叹着气去哄她 其实,我这个娘,也就在我爹面前作得厉害 不是我说她作哦,是意映姑姑说的,她总是说你这个娘啊,就能拿捏我二哥,作得像个鬼一样 意映姑姑的话,深得我心。 我和她一条战线,每当我娘又开始作的时候,苗圃姨就会好心的给我们端上一盆瓜子,让我们坐在一边看戏 待她作完了,她也会传授我医术 她的那两本宝藏医书,我早已背的滚瓜烂熟。前两年,我爹和我娘带我去百黎,见了巫王。 巫王也夸我有天分,天天拉着我,要我跟他学巫术,我爹看着形势不对,生怕我被巫王留在了百黎,拉着我匆匆告辞 我还记得,那天回来的路上,我娘吵着要在东海上看月亮。 我们一家人坐在海面上,我爹坐中间,我和我娘在他身旁。 那天的月亮弯弯的,像个小勺子,月亮周围有隐约的星光,我认真的数着星星,以为她们也和我一样。 我的头望得酸了,刚一低头,就发现我娘不知何时已经靠在我爹的怀中睡着了,而我爹正看着她,看着看着俯下身,去亲我娘的额头。 搞了半天,喊着看月亮的人在睡觉,另一个在看睡觉的人,就只有我,在认认真真的看月亮 虽然,我总觉得我好像不是他们亲生的,跟不上他们的节奏和步伐。 但是,我们家还是很温馨,我爹我娘,待我也算比上不足比下有余 当然,也不会总是开心快活的时候,我记得我爹也赌过一次气,就在前不久。 那一天,本是意映姑姑拉着我去铺子里,她说女孩子也要学些赚钱掌家的本事。凡是我不会的,我都有兴趣。 跟着意映姑姑转了一天,晚些时候我们去到鸾姨的酒楼打尖。 还没上楼,就看到我娘和一位我从未见过的叔叔从楼上走了下来。 意映姑姑看到他们,好像有点不高兴,她没有说话,也没有打招呼,只有我朝着我娘傻乎乎的笑。 我娘朝着我们走过来,可偏偏这个时候,我爹也走了进来。 我看到我爹的眼睛突然眯了起来,眸子里幽暗不明,他虽然没有说话,但我感觉到他不高兴。 我娘又朝着我爹走了过去,意映姑姑哼了一声,松开了握住我的手。 我猜,她也看出来,我爹在生气。 那天回家的路上,我爹都不怎么说话,他晚饭也没吃,一个人从家里走了出来。我娘连忙跟上,我也偷偷的跟在了后面。 我怕他们会吵架 我爹径直的走到了海边,趟着海水向海里走去,我娘也跟着去了,我怎么敢不跟上反正我们家的人都淹不死大海更像我们的家 我看着我娘去拉我的爹,她去抱他,又想去亲他的脸我爹躲开了 我看到我爹的海贝朝着他们漂了过来,缓缓的张开。 我爹朝着我挥手,似乎想要我回去我娘把我爹拽到了海贝里,海贝被她关上了,我什么也看不到了 我没有回去,我自个儿在海底和五彩鱼愉快的玩耍 过了好久,海贝才打开,我连忙游过去。 看见我娘脖子上红了一大片,脸上也红彤彤的,也不知他们是吵了一架还是打了一架。反正,我娘是肯定没赢,她看起来就像累得不行。 我怕惹祸上身,也没敢多问。 我爹眉目舒展,神情惬意,笑着来牵我的手,我娘在一边红着脸挽着他的胳膊,他也不曾推开。 哎呀,我这个爹呀听不得两句好话比我还不禁哄 后来,意映姑姑又来找我打探消息,为了给我爹撑场子,我说了假话。 我说我爹跟我娘打了一架,还狠狠的责骂了她 意映姑姑貌似不信,瞅了我半晌,我扛住了她审视的目光。 只见她摇头叹气说:“这也太过了,又不是你娘的问题,肯定是涂山璟” 我娘的那本经,在意映姑姑这里我都听了无数遍了。 这个涂山族长也不过如此,哪里有我爹好看,我娘又不瞎 日子就如我们院子的秋千,晃悠悠的过着。 昨日,意映姑姑又带着我离开海岛,来了清水镇。 我娘一再叮嘱着我变幻形貌,染了头发,我才懒得理她。 我虽没有九个头,也没有驻颜花,但我生来就会幻形术,就算神器也辨不出我真实的容貌。只是我懒得去变而已。 意映姑姑在院子里拢她的账,我随意的走到街道上。 路上行人熙熙攘攘,小商贩叫卖声不歇,看到了新鲜的事物,我总喜欢凑上去 “小月儿” 身后传来一声迟疑的叫声,我回了头。 一位叔叔,一身玄衣,双眸殷切的望着我。 我挑眉打量着他,没有说话,他走过来,蹲到我的跟前。 “小月儿一个人逛街?” “嗯” “小月儿想去神农山上逛逛吗?”他在问我,我心里好笑,也敷衍着他。 “我去那里做什么?” “神农山上有着你的亲人,你去了,我会下旨封轩辕月为王姬” “轩辕月?王姬?王姬有什么好,更何况我也不是轩辕月”我扭身想走,他又拉住了我。 “王姬锦衣玉食,有最漂亮的衣裙你想要什么我都可以给你” “这些我爹都可以给我玱玹舅舅而且,我是小月儿,若叫也该叫相小月你别叫错了“ 我挣脱他的手,转身就跑。 他以为我傻,上山去给他当质子 哼,他说要我上神农山的时候,我就知道了他是轩辕玱玹 我爹不喜欢的人就是我不喜欢的人,我怎么会跟他走 做他的白日梦! 我相小月还要回去守着我爹,不然他定会被我娘欺负。 我要和我爹一起想登山就登山,想入海就入海,想看日出,就站在海上,伸出双手迎接升起的太阳! 番外 小月儿 我叫小月儿,自我记事起,就和我爹我娘,一起住在海岛上。 海岛安宁又美丽,海鸟在水面上自由自在的飞翔。 我喜欢这里,喜欢海风中带来的有着咸味的水汽,喜欢月色下静谧泛着蓝光的海水,更喜欢和我爹我娘坐在海面上看月亮。 在我眼中,我爹是这个岛上最最厉害的人。 他长得好看,灵力又高,能带着我上天入海,还能带着我和我娘春日赏花、秋日听雨 我们一家人,还喜欢在海里游水,看谁游得更快 其实,每次都是我爹最厉害,我娘最懒,她游着游着就会停下来。那个时候,我爹总会游回去牵着她,而我会趁机游到他前面去 我爹对我很好,只要他出去,回来的时候一定会记得给我带很多很多好吃的东西,还有很多很多新奇的玩意 他还会抱着我,亲我的脸。 意映姑姑说那是因为他爱我 可是,现在,他亲得越来越少小青姐姐说是因为我渐渐长大了 但是,我瞧见,他每天都会亲我娘,早上出门要亲,晚上回来还要亲我坐在椅子上巴巴的看着她们 我觉得我好可怜 难道我比我娘还大吗 或许是他不再爱我 我偷偷抹泪的时候,苗圃姨还骂我是个傻子于是我哭得更凶了 我娘听见跑了出来,却莫名的红了脸。 我才不理她,我去荡秋千。可,我爹也跟着出来了,他问我箭术练得如何,兵书看到哪一章 他瞪着眼睛看着我,其实我一点都不怕他,可为了在我娘面前给他一点面子,我还是老老实实回了屋,捧起我早已看熟的兵书 意映姑姑老当着我的面叹气,说谁家的小姑娘不学琴棋书画、针线女红。就我可怜,在学着行兵打仗 为了配合她,我也会做出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不然她怎么会一件一件的给我置办新式衣裳,不然每当我娘骂我的时候,谁又会给我出头 我爹肯教,我就肯学,谁又知道我会不会是将来保卫海岛的女将军 意映姑姑说我的箭术,将来肯定比我娘要强,毕竟是她亲自传授她不说我也知道,我那个娘啊,娇气得很 做啥啥不行,爱哭第一名 别看我爹有时候还会凶我,他在我娘跟前可不是这个样子。 从小到大,我都只看到我娘冲他发脾气,他不回骂,更不顶嘴,比我还要听话。哎,我都不好意思跟别人讲有损我爹的威名 只要我娘不理他,他就会一整天的不开心;只要我娘掉一下她不值钱的泪珠子,他就会叹着气去哄她 其实,我这个娘,也就在我爹面前作得厉害 不是我说她作哦,是意映姑姑说的,她总是说你这个娘啊,就能拿捏我二哥,作得像个鬼一样 意映姑姑的话,深得我心。 我和她一条战线,每当我娘又开始作的时候,苗圃姨就会好心的给我们端上一盆瓜子,让我们坐在一边看戏 待她作完了,她也会传授我医术 她的那两本宝藏医书,我早已背的滚瓜烂熟。前两年,我爹和我娘带我去百黎,见了巫王。 巫王也夸我有天分,天天拉着我,要我跟他学巫术,我爹看着形势不对,生怕我被巫王留在了百黎,拉着我匆匆告辞 我还记得,那天回来的路上,我娘吵着要在东海上看月亮。 我们一家人坐在海面上,我爹坐中间,我和我娘在他身旁。 那天的月亮弯弯的,像个小勺子,月亮周围有隐约的星光,我认真的数着星星,以为她们也和我一样。 我的头望得酸了,刚一低头,就发现我娘不知何时已经靠在我爹的怀中睡着了,而我爹正看着她,看着看着俯下身,去亲我娘的额头。 搞了半天,喊着看月亮的人在睡觉,另一个在看睡觉的人,就只有我,在认认真真的看月亮 虽然,我总觉得我好像不是他们亲生的,跟不上他们的节奏和步伐。 但是,我们家还是很温馨,我爹我娘,待我也算比上不足比下有余 当然,也不会总是开心快活的时候,我记得我爹也赌过一次气,就在前不久。 那一天,本是意映姑姑拉着我去铺子里,她说女孩子也要学些赚钱掌家的本事。凡是我不会的,我都有兴趣。 跟着意映姑姑转了一天,晚些时候我们去到鸾姨的酒楼打尖。 还没上楼,就看到我娘和一位我从未见过的叔叔从楼上走了下来。 意映姑姑看到他们,好像有点不高兴,她没有说话,也没有打招呼,只有我朝着我娘傻乎乎的笑。 我娘朝着我们走过来,可偏偏这个时候,我爹也走了进来。 我看到我爹的眼睛突然眯了起来,眸子里幽暗不明,他虽然没有说话,但我感觉到他不高兴。 我娘又朝着我爹走了过去,意映姑姑哼了一声,松开了握住我的手。 我猜,她也看出来,我爹在生气。 那天回家的路上,我爹都不怎么说话,他晚饭也没吃,一个人从家里走了出来。我娘连忙跟上,我也偷偷的跟在了后面。 我怕他们会吵架 我爹径直的走到了海边,趟着海水向海里走去,我娘也跟着去了,我怎么敢不跟上反正我们家的人都淹不死大海更像我们的家 我看着我娘去拉我的爹,她去抱他,又想去亲他的脸我爹躲开了 我看到我爹的海贝朝着他们漂了过来,缓缓的张开。 我爹朝着我挥手,似乎想要我回去我娘把我爹拽到了海贝里,海贝被她关上了,我什么也看不到了 我没有回去,我自个儿在海底和五彩鱼愉快的玩耍 过了好久,海贝才打开,我连忙游过去。 看见我娘脖子上红了一大片,脸上也红彤彤的,也不知他们是吵了一架还是打了一架。反正,我娘是肯定没赢,她看起来就像累得不行。 我怕惹祸上身,也没敢多问。 我爹眉目舒展,神情惬意,笑着来牵我的手,我娘在一边红着脸挽着他的胳膊,他也不曾推开。 哎呀,我这个爹呀听不得两句好话比我还不禁哄 后来,意映姑姑又来找我打探消息,为了给我爹撑场子,我说了假话。 我说我爹跟我娘打了一架,还狠狠的责骂了她 意映姑姑貌似不信,瞅了我半晌,我扛住了她审视的目光。 只见她摇头叹气说:“这也太过了,又不是你娘的问题,肯定是涂山璟” 我娘的那本经,在意映姑姑这里我都听了无数遍了。 这个涂山族长也不过如此,哪里有我爹好看,我娘又不瞎 日子就如我们院子的秋千,晃悠悠的过着。 昨日,意映姑姑又带着我离开海岛,来了清水镇。 我娘一再叮嘱着我变幻形貌,染了头发,我才懒得理她。 我虽没有九个头,也没有驻颜花,但我生来就会幻形术,就算神器也辨不出我真实的容貌。只是我懒得去变而已。 意映姑姑在院子里拢她的账,我随意的走到街道上。 路上行人熙熙攘攘,小商贩叫卖声不歇,看到了新鲜的事物,我总喜欢凑上去 “小月儿” 身后传来一声迟疑的叫声,我回了头。 一位叔叔,一身玄衣,双眸殷切的望着我。 我挑眉打量着他,没有说话,他走过来,蹲到我的跟前。 “小月儿一个人逛街?” “嗯” “小月儿想去神农山上逛逛吗?”他在问我,我心里好笑,也敷衍着他。 “我去那里做什么?” “神农山上有着你的亲人,你去了,我会下旨封轩辕月为王姬” “轩辕月?王姬?王姬有什么好,更何况我也不是轩辕月”我扭身想走,他又拉住了我。 “王姬锦衣玉食,有最漂亮的衣裙你想要什么我都可以给你” “这些我爹都可以给我玱玹舅舅而且,我是小月儿,若叫也该叫相小月你别叫错了“ 我挣脱他的手,转身就跑。 他以为我傻,上山去给他当质子 哼,他说要我上神农山的时候,我就知道了他是轩辕玱玹 我爹不喜欢的人就是我不喜欢的人,我怎么会跟他走 做他的白日梦! 我相小月还要回去守着我爹,不然他定会被我娘欺负。 我要和我爹一起想登山就登山,想入海就入海,想看日出,就站在海上,伸出双手迎接升起的太阳! 番外 防风意映(一) 大荒之中,有四大世家。 赤水氏、西陵氏、涂山氏、鬼方氏。 除了四大世家外,还有六大氏,六大氏之下还有一些中小世家。 南边的金天氏、北边的防风氏 而我,就是防风氏的嫡女,防风意映。 我虽是个女子,可从小爹娘也爱护有加。 爹爹带着我和哥哥们一起四处游历,看尽天下美景;又倾心尽力教我家传箭术,到头来,连哥哥都要逊我三分; 我娘一心教我针线女红,也教我北地劲歌;更为我请了名师,教我琴棋书画、经营掌家 我从小就要强,什么都想做到最好。 或许正因为如此,颇有些声名,从而有资格参与涂山氏儿媳的竞选,而最终被涂山夫人选中 如果当年,涂山夫人选中的那个人不是我,该多好 如果那一年,我没有遇到涂山篌该多好 1 涂山氏是大荒四大世家之一,涂山氏的生意遍布大荒,富可敌国。 当知道我的未婚夫婿是青丘公子,未来的涂山族长时,我是欣喜的、骄傲的、可也忐忑着。 我和涂山璟素未谋面,我担心他会不满意家族联姻,我也担心他会不喜欢我。 直到那一天,我遇见了他 我还记得,那一天,是高辛的五月节,我和女伴一起在河边游玩,人潮熙攘,我不小心就被挤掉入水中,还偏偏被水妖缠住了。 就在我和水妖缠斗,体力不支之时,一位公子跳入水中,救起了即将溺水的我。 当他在水中把我抱起来的时候,我羞涩的抬眸,看到他俊朗桀骜的眉眼,湿透的衣裙让我感受到他紧致而又滚烫的肌肤。 他用灵力催干了我的衣裙,撑着一叶扁舟,载着我划行于河道之间。 一边带着我观赏花灯,一边帮我寻找同伴。 我看他不是第一次来高辛,忍不住问他:“你来高辛做什么?” 他笑着看着我:“特意来看一个女子,听说她来看花灯了。” 我明明知道自己已经订婚了,可心里却莫名的有着隐隐的失落。 后来,寻到了我的同伴,他听到有人唤我“意映”,他突然回头深深的看着我。 “你是防风小姐?” 我笑着应道:“是。” 他又看了我一瞬,笑着说:“原来是你” 说完,他就撑着扁舟,头也不回的划向了灯海深处。 我远远的听见,有人在叫“涂山公子”,我也听见,他高声的应着。 女伴们都在一旁哄笑。 那一刻,我也以为他就是和我定亲的涂山公子,是特意跑过来看我。 我知道,那一刻,我已然动了心。 我的内心深处升腾着一丝丝窃喜和幸福。 2 那一场相遇,让我开始期待向往着今后的生活。 我满怀欣喜的待嫁,一针一线绣着嫁衣,心中日日夜夜想的都是他。 我感谢着上天,让我能够嫁给自己心仪的人。 那个时候,我又怎么知道,老天给我开了一个天大的玩笑,我又怎么会知道,从一开始,一切都错了 就在我准备好嫁衣,欢喜的等着出嫁的时候。却传来涂山公子病重闭关的消息,婚礼被取消了 我爹四处托人,才打听出涂山公子不是病重,而是失踪了。 防风氏怎么舍得把我这枚精心培育的棋子浪费在一个生死不明的人身上,商议之后,决意退婚。 当我娘叹着气,告诉我这个消息的时候。 我的眼前却突然的浮出他的身影,花灯如海,他撑着扁舟,笑吟吟地望着我说:“原来是你” 为了救命之恩,为了这一面之缘,我不顾爹娘的反对,穿上嫁衣,千里迢迢来到青丘。 那个时候的我,是多么任意妄为,多么的不顾后果甚至还在以为着他也一心的爱着我 那个时候,我唯一的念头就是,我一定要找出害他的凶手,谁杀了他,我必要去杀了谁。 我以涂山璟的妻子自居,侍奉奶奶,打理家务,学习经商之道。 也终有一天,让我查到杀害他的人是他的哥哥---涂山篌。 当我确认无误后,我决心为他报仇,我决定不惜一切代价也要杀了涂山篌。 可是,老天,你为什么要玩这样的把戏 那一天,我搀扶着奶奶去迎接涂山篌的时候,满府都是花灯,而他提着一盏花灯,朝着我走来,我呆呆的望着他,耳畔轰鸣着。 原来是你 原来是你 3 当我看到涂山篌的那一刻,我才知道自己心心念念想嫁的人原来是他。 而,偏偏又是他杀了涂山璟,杀了我的未婚夫。 可,为什么那一刻,我满心的恨都化作了欢喜,只要他活着,不管他是谁,又曾做过什么,我都不在乎。 从见到他的那一刻,我所有的复仇计划一瞬间烟消云散 我爱他,哪怕他杀了他弟弟,哪怕他没有那么好,那又有什么关系呢我爱他 因为我从一开始爱的人就是他。 大荒中的传言是真的。 防风意映对涂山公子一往情深是真的,她不顾一切穿上嫁衣要嫁给涂山公子也是真的 只是,传言中的涂山公子不是未来的涂山族长涂山璟,而是他的哥哥涂山篌。 我的一颗真心,天地可表。 而,那个时候,我竟然以为涂山篌也是爱着我的,可碍于自己的地位和身份没有办法和我订婚 4 后来的日子,我和他打交道的时间越来越多。 我也渐渐知道了很多关于他的事情。 我知道了他聪明、能干、会做生意、行事果敢狠辣。 但他却又并不是一个无情的人。 他拼命勤奋的用功,只为得到母亲一声赞许;他为了讨好母亲,毫不犹豫的娶了他根本不喜欢的婢女;母亲病危之时,也是他近身服侍、端水吃药、从不落下 他虽一直觊觎族长之位,可又不忍心杀害从小疼爱他的奶奶,只能僵持着;他对涂山璟的感情更是复杂,少时兄友弟恭,长大后反目成仇,他虐待璟、羞辱璟,可终狠不下心下死手 他一辈子不服输,一辈子要强,都只是因为他的母亲从来没有爱过他 他只是想得到母亲的爱,想要和弟弟一样被公平对待 从小到大,他的母亲只会羞辱他,无论他怎样的勤奋努力也只能换来一句“卑贱无用” 母亲给他指定涂山璟身边的婢女为妻,给涂山璟在各氏族的嫡女里面千挑万选 他该怎么做他不该去恨吗 他做的一切,都不过是想证明自己,他越是想证明自己,越是陷入泥潭不可自拔 而我那么的心疼他 5 我从来没有喜欢过涂山璟,他是被命运偏爱的人。 当然,他也不喜欢我,他喜欢的是高辛的王姬。 只是,我陪着奶奶兢兢业业打理家业十几年,他一回来就想踹了我,天底下有这个道理吗? 退婚呵 当初订婚的时候,怎么就没见他反对呢 就他空口一句,他可想过我的感受 我有错,我喜欢的是他的哥哥,可他在什么都不知道的情况下,开口就要退婚 凭什么 想让整个大荒去看防风氏的笑话,让全天下的人来笑话我,做了十几年的老妈子,竭心尽力一朝却被扫地出门 说不喜欢我 你都没有见过我,又怎么会喜欢我 我就算偷情,那他呢? 他们那些勾勾搭搭又算什么 也是在那一刻,我铁了心,要帮助涂山篌去争夺涂山氏的一切。 番外 防风意映(一) 大荒之中,有四大世家。 赤水氏、西陵氏、涂山氏、鬼方氏。 除了四大世家外,还有六大氏,六大氏之下还有一些中小世家。 南边的金天氏、北边的防风氏 而我,就是防风氏的嫡女,防风意映。 我虽是个女子,可从小爹娘也爱护有加。 爹爹带着我和哥哥们一起四处游历,看尽天下美景;又倾心尽力教我家传箭术,到头来,连哥哥都要逊我三分; 我娘一心教我针线女红,也教我北地劲歌;更为我请了名师,教我琴棋书画、经营掌家 我从小就要强,什么都想做到最好。 或许正因为如此,颇有些声名,从而有资格参与涂山氏儿媳的竞选,而最终被涂山夫人选中 如果当年,涂山夫人选中的那个人不是我,该多好 如果那一年,我没有遇到涂山篌该多好 1 涂山氏是大荒四大世家之一,涂山氏的生意遍布大荒,富可敌国。 当知道我的未婚夫婿是青丘公子,未来的涂山族长时,我是欣喜的、骄傲的、可也忐忑着。 我和涂山璟素未谋面,我担心他会不满意家族联姻,我也担心他会不喜欢我。 直到那一天,我遇见了他 我还记得,那一天,是高辛的五月节,我和女伴一起在河边游玩,人潮熙攘,我不小心就被挤掉入水中,还偏偏被水妖缠住了。 就在我和水妖缠斗,体力不支之时,一位公子跳入水中,救起了即将溺水的我。 当他在水中把我抱起来的时候,我羞涩的抬眸,看到他俊朗桀骜的眉眼,湿透的衣裙让我感受到他紧致而又滚烫的肌肤。 他用灵力催干了我的衣裙,撑着一叶扁舟,载着我划行于河道之间。 一边带着我观赏花灯,一边帮我寻找同伴。 我看他不是第一次来高辛,忍不住问他:“你来高辛做什么?” 他笑着看着我:“特意来看一个女子,听说她来看花灯了。” 我明明知道自己已经订婚了,可心里却莫名的有着隐隐的失落。 后来,寻到了我的同伴,他听到有人唤我“意映”,他突然回头深深的看着我。 “你是防风小姐?” 我笑着应道:“是。” 他又看了我一瞬,笑着说:“原来是你” 说完,他就撑着扁舟,头也不回的划向了灯海深处。 我远远的听见,有人在叫“涂山公子”,我也听见,他高声的应着。 女伴们都在一旁哄笑。 那一刻,我也以为他就是和我定亲的涂山公子,是特意跑过来看我。 我知道,那一刻,我已然动了心。 我的内心深处升腾着一丝丝窃喜和幸福。 2 那一场相遇,让我开始期待向往着今后的生活。 我满怀欣喜的待嫁,一针一线绣着嫁衣,心中日日夜夜想的都是他。 我感谢着上天,让我能够嫁给自己心仪的人。 那个时候,我又怎么知道,老天给我开了一个天大的玩笑,我又怎么会知道,从一开始,一切都错了 就在我准备好嫁衣,欢喜的等着出嫁的时候。却传来涂山公子病重闭关的消息,婚礼被取消了 我爹四处托人,才打听出涂山公子不是病重,而是失踪了。 防风氏怎么舍得把我这枚精心培育的棋子浪费在一个生死不明的人身上,商议之后,决意退婚。 当我娘叹着气,告诉我这个消息的时候。 我的眼前却突然的浮出他的身影,花灯如海,他撑着扁舟,笑吟吟地望着我说:“原来是你” 为了救命之恩,为了这一面之缘,我不顾爹娘的反对,穿上嫁衣,千里迢迢来到青丘。 那个时候的我,是多么任意妄为,多么的不顾后果甚至还在以为着他也一心的爱着我 那个时候,我唯一的念头就是,我一定要找出害他的凶手,谁杀了他,我必要去杀了谁。 我以涂山璟的妻子自居,侍奉奶奶,打理家务,学习经商之道。 也终有一天,让我查到杀害他的人是他的哥哥---涂山篌。 当我确认无误后,我决心为他报仇,我决定不惜一切代价也要杀了涂山篌。 可是,老天,你为什么要玩这样的把戏 那一天,我搀扶着奶奶去迎接涂山篌的时候,满府都是花灯,而他提着一盏花灯,朝着我走来,我呆呆的望着他,耳畔轰鸣着。 原来是你 原来是你 3 当我看到涂山篌的那一刻,我才知道自己心心念念想嫁的人原来是他。 而,偏偏又是他杀了涂山璟,杀了我的未婚夫。 可,为什么那一刻,我满心的恨都化作了欢喜,只要他活着,不管他是谁,又曾做过什么,我都不在乎。 从见到他的那一刻,我所有的复仇计划一瞬间烟消云散 我爱他,哪怕他杀了他弟弟,哪怕他没有那么好,那又有什么关系呢我爱他 因为我从一开始爱的人就是他。 大荒中的传言是真的。 防风意映对涂山公子一往情深是真的,她不顾一切穿上嫁衣要嫁给涂山公子也是真的 只是,传言中的涂山公子不是未来的涂山族长涂山璟,而是他的哥哥涂山篌。 我的一颗真心,天地可表。 而,那个时候,我竟然以为涂山篌也是爱着我的,可碍于自己的地位和身份没有办法和我订婚 4 后来的日子,我和他打交道的时间越来越多。 我也渐渐知道了很多关于他的事情。 我知道了他聪明、能干、会做生意、行事果敢狠辣。 但他却又并不是一个无情的人。 他拼命勤奋的用功,只为得到母亲一声赞许;他为了讨好母亲,毫不犹豫的娶了他根本不喜欢的婢女;母亲病危之时,也是他近身服侍、端水吃药、从不落下 他虽一直觊觎族长之位,可又不忍心杀害从小疼爱他的奶奶,只能僵持着;他对涂山璟的感情更是复杂,少时兄友弟恭,长大后反目成仇,他虐待璟、羞辱璟,可终狠不下心下死手 他一辈子不服输,一辈子要强,都只是因为他的母亲从来没有爱过他 他只是想得到母亲的爱,想要和弟弟一样被公平对待 从小到大,他的母亲只会羞辱他,无论他怎样的勤奋努力也只能换来一句“卑贱无用” 母亲给他指定涂山璟身边的婢女为妻,给涂山璟在各氏族的嫡女里面千挑万选 他该怎么做他不该去恨吗 他做的一切,都不过是想证明自己,他越是想证明自己,越是陷入泥潭不可自拔 而我那么的心疼他 5 我从来没有喜欢过涂山璟,他是被命运偏爱的人。 当然,他也不喜欢我,他喜欢的是高辛的王姬。 只是,我陪着奶奶兢兢业业打理家业十几年,他一回来就想踹了我,天底下有这个道理吗? 退婚呵 当初订婚的时候,怎么就没见他反对呢 就他空口一句,他可想过我的感受 我有错,我喜欢的是他的哥哥,可他在什么都不知道的情况下,开口就要退婚 凭什么 想让整个大荒去看防风氏的笑话,让全天下的人来笑话我,做了十几年的老妈子,竭心尽力一朝却被扫地出门 说不喜欢我 你都没有见过我,又怎么会喜欢我 我就算偷情,那他呢? 他们那些勾勾搭搭又算什么 也是在那一刻,我铁了心,要帮助涂山篌去争夺涂山氏的一切。 番外 防风意映(二) 6 那是一段不堪回首的往事。 涂山璟做了族长,他和我奉子成婚。 当然,他并不知道那不是他的孩子。 西陵玖瑶似乎不肯再搭理他,而他,有了更多的时间来窥探我们的行踪,所以,一切就那样大白于天下 而我,也终于知道涂山篌 他从来没有爱过我 在涂山篌的心里,那个女人是谁都不重要,只要他是涂山璟的未婚妻就好 他只是要证明他比涂山璟强,而我就是最好的证明。 多么可笑 我的一腔痴情,原来在他眼中不过是利用的工具而已。 那一刻,我听到心底似乎有什么东西崩塌的声音 那一刻,我也明白了,长久以来,不过是自己沉浸式的付出和自我感动 或许,初见之时,也不过是他在上演着一出百试不爽的英雄救美的戏码 他在做戏,而我呵把他当作了会携手一生的良人 他说是我寂寞难耐,主动勾引 我并不想去辩解,无所谓了,我不在乎 在那一刻,我已然心灰意冷,并不想活下去 7 我从没有想到,最终开解我的居然是西陵玖瑶。 原来,她也不爱涂山璟。 那个时候,我觉得她的心里藏着的肯定是我二哥。 我虽不喜涂山璟,但实话实说,他也不是一个十恶不赦之人。 离戎妃从中调停,涂山璟放手,我活了下来,离开了涂山氏。 或许正如她们说的,我离开了,瑱儿会活得更好。 只是,在外人眼中,我已经过世。 离戎妃把她那一摊子生意全部扔给了我,她说她对我有信心。她也告诫我,既然重新来过,以往之事,就该尽皆忘了,好好的去过自己的日子。 怎么样快活就怎么样活。 于是,几经辗转,我来到了清水镇,顺着离戎妃的意思,去找西陵玖瑶。 8 也是在这里,我才后知后觉的发现我的二哥,居然是九命相柳。 几百年的相处,防风氏居然从来没有人怀疑过他,我只能扶额轻叹 也是在这里,我才知道,西陵玖瑶心仪之人原来是九命相柳 我冷眼旁观着,这一对璧人,过得也是真苦,这世间何处能容得下他们 日子长了,我也开始改口,唤了小夭。 她被接回神农山的日子里,居然被馨悦追杀,我拼死救了她,也算是还她一点恩情。 后来,她居然一心想着给辰荣军送粮草 为了她那一腔不能昭示于人前的痴心,也为了我叫了几百年的二哥,我头脑一热,趟了这一滩浑水。 在这摊浑水里,我认识了赵赫。 9 赵赫和我以往认识的世家子弟截然不同。 长得挺周正。眼睛乌黑深邃,不是那种老实憨厚的样子,但也不会让人觉得是个坏人。 话不多,每次押送粮草之时,都是我叽叽咕咕的在说,而他最多不过是“嗯”“好”,再多似乎也没超过五个字。 不过,后来,我也习惯了。 习惯了在他面前瞎说,习惯了他微笑着看我。 那一次,押送粮草的途中,突然冲出了一队高辛的残兵,我跑啊跑啊,却被裙摆绊住了脚,扑通一声摔倒在地。 眼看着身后的刀就要砍到我的身上,我大呼着“救命” 是他,也不知怎么就飞了过来,躲避不及,替我挨了一刀。 而我,就此欠了他一条命。 10 为了报答他的救命之恩,我送过银两,也送过房契,他都没有要。 他说不过是举手之劳,换了别人他也会救的。 这样的人,是不是有点傻 我成心逗他:“你钱也不要,房也不要,莫不是看上了我” 谁承想,他瞬间就红了脸。 这下,轮到我,不知该如何收场。 他是个老实人,我可不想害他 我如今的日子,要钱有钱,要人有人,南风馆的小倌人都知情识趣的很 从我说出这句玩笑话开始,我明显的感觉到了他对我的日渐不同 我怂了,我开始躲他 11 我越躲,他反倒跟得越紧。 我跟小夭出门,会那么巧的遇见他; 我们去枫林镇,居然他也去枫林镇 我被那群疯子揍的时候,也是他冲过人墙,护在我的身旁 他并不怎么和我说话 可是看到他,我会觉得心安 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男人,不会花言巧语,送礼都送的俗得要死的金簪子 我觉得我的心并没有悸动,我的心,也没有了从前的那些冲动和激情。 所以,我想,我并不爱他。 我退回了他的金簪子,我跟他讲,我们不合适 他问:“为什么” 我说:“因为我只喜欢钱,而你,没有我有钱” 他站在那里,像个无措的孩子。 我也不知道,对着我的救命恩人,我怎么就说出了这么恶心的话 12 后来,我和他能不见就不见。 小夭也问过我,她说:“哪里有那么多的不合适?” 我也不知道,我就觉得我们俩是两块不搭调的花布,怎么拼都是错 经历过一段惨痛的往事,如今又深陷在尔虞我诈的商海里,处处都是勾心斗角,一不小心就是步步杀机,我的一颗心早就冷了,连喜怒哀乐也不过是一副假象,达不到心底 那一场绝杀之仗,我知道迟早会来,我知道我不该卷进去,可看到小夭笑着把她的全部家当交给我的时候,我的心绞在一起如被钝刀拉扯般的痛 那是我今生见过的最惨烈的厮杀,那么多的人死去了,海水里都泛着血色 云奴也走了 那一刻,想哭都哭不出来,只觉人如蝼蚁,随时会幻灭,有再多的钱又有什么用 也是那一刻,看着赵赫满身是血,却还踉跄的向我走来,我的泪终于簌簌的落了下来 13 如今,一切终于过去了。 我二哥和小夭终于过上了安宁幸福的日子。 小月儿也一日一日长大了。 看着她,我就会想起我的瑱儿。 那么鬼灵精怪又俊俏无双的丫头,若能给我做儿媳妇该多好 我总在嘴边念叨着。 “我们的儿子军师不会反对的” 我看到一张胀得通红的脸,我斜了他一眼:“我不会嫁人的” “我入赘” 呵也不知跟谁学得这么厚的脸皮。 只是,我和他对感情的理解和定义肯定不同,如今的我,只想要热烈的绽放,而他需要的是安静的盛开 我只能保证此刻的全心全意,却保证不了未来 我都跟他说了,他说他不介意,我想怎样都好 那 话都说到这个地步,看在他救过我的份上 看在,我一看到他就内心躁动,身体发热的份上 那就姑且试一试 番外 防风意映(二) 6 那是一段不堪回首的往事。 涂山璟做了族长,他和我奉子成婚。 当然,他并不知道那不是他的孩子。 西陵玖瑶似乎不肯再搭理他,而他,有了更多的时间来窥探我们的行踪,所以,一切就那样大白于天下 而我,也终于知道涂山篌 他从来没有爱过我 在涂山篌的心里,那个女人是谁都不重要,只要他是涂山璟的未婚妻就好 他只是要证明他比涂山璟强,而我就是最好的证明。 多么可笑 我的一腔痴情,原来在他眼中不过是利用的工具而已。 那一刻,我听到心底似乎有什么东西崩塌的声音 那一刻,我也明白了,长久以来,不过是自己沉浸式的付出和自我感动 或许,初见之时,也不过是他在上演着一出百试不爽的英雄救美的戏码 他在做戏,而我呵把他当作了会携手一生的良人 他说是我寂寞难耐,主动勾引 我并不想去辩解,无所谓了,我不在乎 在那一刻,我已然心灰意冷,并不想活下去 7 我从没有想到,最终开解我的居然是西陵玖瑶。 原来,她也不爱涂山璟。 那个时候,我觉得她的心里藏着的肯定是我二哥。 我虽不喜涂山璟,但实话实说,他也不是一个十恶不赦之人。 离戎妃从中调停,涂山璟放手,我活了下来,离开了涂山氏。 或许正如她们说的,我离开了,瑱儿会活得更好。 只是,在外人眼中,我已经过世。 离戎妃把她那一摊子生意全部扔给了我,她说她对我有信心。她也告诫我,既然重新来过,以往之事,就该尽皆忘了,好好的去过自己的日子。 怎么样快活就怎么样活。 于是,几经辗转,我来到了清水镇,顺着离戎妃的意思,去找西陵玖瑶。 8 也是在这里,我才后知后觉的发现我的二哥,居然是九命相柳。 几百年的相处,防风氏居然从来没有人怀疑过他,我只能扶额轻叹 也是在这里,我才知道,西陵玖瑶心仪之人原来是九命相柳 我冷眼旁观着,这一对璧人,过得也是真苦,这世间何处能容得下他们 日子长了,我也开始改口,唤了小夭。 她被接回神农山的日子里,居然被馨悦追杀,我拼死救了她,也算是还她一点恩情。 后来,她居然一心想着给辰荣军送粮草 为了她那一腔不能昭示于人前的痴心,也为了我叫了几百年的二哥,我头脑一热,趟了这一滩浑水。 在这摊浑水里,我认识了赵赫。 9 赵赫和我以往认识的世家子弟截然不同。 长得挺周正。眼睛乌黑深邃,不是那种老实憨厚的样子,但也不会让人觉得是个坏人。 话不多,每次押送粮草之时,都是我叽叽咕咕的在说,而他最多不过是“嗯”“好”,再多似乎也没超过五个字。 不过,后来,我也习惯了。 习惯了在他面前瞎说,习惯了他微笑着看我。 那一次,押送粮草的途中,突然冲出了一队高辛的残兵,我跑啊跑啊,却被裙摆绊住了脚,扑通一声摔倒在地。 眼看着身后的刀就要砍到我的身上,我大呼着“救命” 是他,也不知怎么就飞了过来,躲避不及,替我挨了一刀。 而我,就此欠了他一条命。 10 为了报答他的救命之恩,我送过银两,也送过房契,他都没有要。 他说不过是举手之劳,换了别人他也会救的。 这样的人,是不是有点傻 我成心逗他:“你钱也不要,房也不要,莫不是看上了我” 谁承想,他瞬间就红了脸。 这下,轮到我,不知该如何收场。 他是个老实人,我可不想害他 我如今的日子,要钱有钱,要人有人,南风馆的小倌人都知情识趣的很 从我说出这句玩笑话开始,我明显的感觉到了他对我的日渐不同 我怂了,我开始躲他 11 我越躲,他反倒跟得越紧。 我跟小夭出门,会那么巧的遇见他; 我们去枫林镇,居然他也去枫林镇 我被那群疯子揍的时候,也是他冲过人墙,护在我的身旁 他并不怎么和我说话 可是看到他,我会觉得心安 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男人,不会花言巧语,送礼都送的俗得要死的金簪子 我觉得我的心并没有悸动,我的心,也没有了从前的那些冲动和激情。 所以,我想,我并不爱他。 我退回了他的金簪子,我跟他讲,我们不合适 他问:“为什么” 我说:“因为我只喜欢钱,而你,没有我有钱” 他站在那里,像个无措的孩子。 我也不知道,对着我的救命恩人,我怎么就说出了这么恶心的话 12 后来,我和他能不见就不见。 小夭也问过我,她说:“哪里有那么多的不合适?” 我也不知道,我就觉得我们俩是两块不搭调的花布,怎么拼都是错 经历过一段惨痛的往事,如今又深陷在尔虞我诈的商海里,处处都是勾心斗角,一不小心就是步步杀机,我的一颗心早就冷了,连喜怒哀乐也不过是一副假象,达不到心底 那一场绝杀之仗,我知道迟早会来,我知道我不该卷进去,可看到小夭笑着把她的全部家当交给我的时候,我的心绞在一起如被钝刀拉扯般的痛 那是我今生见过的最惨烈的厮杀,那么多的人死去了,海水里都泛着血色 云奴也走了 那一刻,想哭都哭不出来,只觉人如蝼蚁,随时会幻灭,有再多的钱又有什么用 也是那一刻,看着赵赫满身是血,却还踉跄的向我走来,我的泪终于簌簌的落了下来 13 如今,一切终于过去了。 我二哥和小夭终于过上了安宁幸福的日子。 小月儿也一日一日长大了。 看着她,我就会想起我的瑱儿。 那么鬼灵精怪又俊俏无双的丫头,若能给我做儿媳妇该多好 我总在嘴边念叨着。 “我们的儿子军师不会反对的” 我看到一张胀得通红的脸,我斜了他一眼:“我不会嫁人的” “我入赘” 呵也不知跟谁学得这么厚的脸皮。 只是,我和他对感情的理解和定义肯定不同,如今的我,只想要热烈的绽放,而他需要的是安静的盛开 我只能保证此刻的全心全意,却保证不了未来 我都跟他说了,他说他不介意,我想怎样都好 那 话都说到这个地步,看在他救过我的份上 看在,我一看到他就内心躁动,身体发热的份上 那就姑且试一试 番外 阿念和一些闲话 我和父王在海岛上已经待了很久,久到我们都不想离开。 海岛虽处在大海的深处,却也风光如画。岛上人来人往,人声车马声络绎不绝、烟火气息浓郁。 岛上有着自己的小港,有着来往的客船。守岛的兵士严防密查,不相干之人皆不可上岛。 但是,海岛上并没有闭关锁港,凡是正当生意,上报审批,皆可正常开店。 涂山氏的车马行及各式门店也在岛上经营着。 父王说,姐夫经天纬地、决胜千里 我问,若姐夫和玱玹哥哥相较,谁更胜一筹? 父王望着海面,默默无语 我还记得,我们到的那一日。 见到的就是姐夫和小月儿在沙盘上布阵,父女俩目光炯炯,商讨着各自的进攻方案 我好奇的走过去,随手拨弄着,小月儿也不恼,还在那里叽里呱啦的给我解说着。 我回头,看到父王笑望着小月儿,眼中尽显慈爱的光芒。 在岛上,我多陪着姐姐,姐夫陪着父王,可我觉得父王更愿意和小月儿一起,纵容她胡闹,跟她讲一些他亲历的战事,尽心尽力的助她修炼灵力 姐姐似乎和以前我熟悉的样子有些不同了,哪里不同我又说不清楚。 只觉得她脸庞上的笑意更柔和,眼眸中没有了往昔的冷漠和凌厉,多了几分温婉和娴静。 父王说,那是因为姐姐眼光好,遇到了值得托付的良人 我已经很久没有想起玱玹哥哥了。 他好像离我越来越遥远。 如今,我才渐渐的明白了,当年父王为何不愿我嫁给他 人与人之间,爱欲是敌不过至亲血缘的,前者如彩云易散,后者有着重重牵绊,无法割舍也难以斩断。 我并不能做到无欲无求,看到他那般掏心掏肺的去爱一个人,我的心也会痛的。 再看到他,犹如看到了悬崖峭壁,近不得、退不得爱不得,恨不得 遗憾在所难免,可不管怎样,我至少是真心实意的爱了一场 一直单方面的付出,太累了 这样无望的爱,太难了 意映说,我只是失去了一个不爱我的男人,而玱玹哥哥是失去了一个深爱了他多年的女人,怎么看,都是他不划算 原来,感情还可以这样算,我突然想笑了 以前的我或是太在乎他了,在乎他的一言一行、一举一动,在乎到完全失去了自我。看到他皱眉,我会惶恐,看到他失望,我会自责 其实,是我自己给自己套上了一层枷锁,无爱者无求,如今,我终于解脱,也获得了自由。 虽挂着王后的虚衔,可它再也束缚不了我,我像那自由的海鸟,翱翔在碧蓝的天空 闲话闲话 当时是在知乎看到有人说小夭并没有爱过相柳 不然抢亲之后,为何她又回头去找了涂山璟 我没有争赢 我说服不了别人,为什么小夭送出了水晶球后,在清水镇的一个月时间里她会那么的冷漠;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她听了桑甜儿一番话,转身扑的是涂山璟而不是相柳 虽然,我一直深信她爱着 只是她权衡利弊,做了她自己的选择 。 太多的人说相柳不主动,可我觉得他一直在用自己的方式去争取。 难道小夭不懂吗? 不懂怎么会在海底之时,说出:“你舍得吗?” 若桐华真的想要她不懂,37年的海底相伴就会让她无知无觉 若她真的不懂得,若真的是相柳推开了她,海底37年之后的初见,她就不会是心狂跳,想逃跑,而该是委屈、埋怨和心酸 为什么会想逃,或许是她无法面对他,或许是她也知道她回应不了他的一腔深情 相柳是心甘情愿的付出着,嘴上说着交易,象征性的收取微薄的回报,来换得受益者的心安理得 在很多人眼里,做了没说,等于白做 自古深情留不住,唯有套路得人心 或许,人人都不想成为小夭,可在现实生活里,人人都是小夭 为了让我意难平的相柳大人,开了这本书,本想着写一本相柳重生,大杀四方可最终,还是想给他一个圆满 番外 阿念和一些闲话 我和父王在海岛上已经待了很久,久到我们都不想离开。 海岛虽处在大海的深处,却也风光如画。岛上人来人往,人声车马声络绎不绝、烟火气息浓郁。 岛上有着自己的小港,有着来往的客船。守岛的兵士严防密查,不相干之人皆不可上岛。 但是,海岛上并没有闭关锁港,凡是正当生意,上报审批,皆可正常开店。 涂山氏的车马行及各式门店也在岛上经营着。 父王说,姐夫经天纬地、决胜千里 我问,若姐夫和玱玹哥哥相较,谁更胜一筹? 父王望着海面,默默无语 我还记得,我们到的那一日。 见到的就是姐夫和小月儿在沙盘上布阵,父女俩目光炯炯,商讨着各自的进攻方案 我好奇的走过去,随手拨弄着,小月儿也不恼,还在那里叽里呱啦的给我解说着。 我回头,看到父王笑望着小月儿,眼中尽显慈爱的光芒。 在岛上,我多陪着姐姐,姐夫陪着父王,可我觉得父王更愿意和小月儿一起,纵容她胡闹,跟她讲一些他亲历的战事,尽心尽力的助她修炼灵力 姐姐似乎和以前我熟悉的样子有些不同了,哪里不同我又说不清楚。 只觉得她脸庞上的笑意更柔和,眼眸中没有了往昔的冷漠和凌厉,多了几分温婉和娴静。 父王说,那是因为姐姐眼光好,遇到了值得托付的良人 我已经很久没有想起玱玹哥哥了。 他好像离我越来越遥远。 如今,我才渐渐的明白了,当年父王为何不愿我嫁给他 人与人之间,爱欲是敌不过至亲血缘的,前者如彩云易散,后者有着重重牵绊,无法割舍也难以斩断。 我并不能做到无欲无求,看到他那般掏心掏肺的去爱一个人,我的心也会痛的。 再看到他,犹如看到了悬崖峭壁,近不得、退不得爱不得,恨不得 遗憾在所难免,可不管怎样,我至少是真心实意的爱了一场 一直单方面的付出,太累了 这样无望的爱,太难了 意映说,我只是失去了一个不爱我的男人,而玱玹哥哥是失去了一个深爱了他多年的女人,怎么看,都是他不划算 原来,感情还可以这样算,我突然想笑了 以前的我或是太在乎他了,在乎他的一言一行、一举一动,在乎到完全失去了自我。看到他皱眉,我会惶恐,看到他失望,我会自责 其实,是我自己给自己套上了一层枷锁,无爱者无求,如今,我终于解脱,也获得了自由。 虽挂着王后的虚衔,可它再也束缚不了我,我像那自由的海鸟,翱翔在碧蓝的天空 闲话闲话 当时是在知乎看到有人说小夭并没有爱过相柳 不然抢亲之后,为何她又回头去找了涂山璟 我没有争赢 我说服不了别人,为什么小夭送出了水晶球后,在清水镇的一个月时间里她会那么的冷漠;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她听了桑甜儿一番话,转身扑的是涂山璟而不是相柳 虽然,我一直深信她爱着 只是她权衡利弊,做了她自己的选择 。 太多的人说相柳不主动,可我觉得他一直在用自己的方式去争取。 难道小夭不懂吗? 不懂怎么会在海底之时,说出:“你舍得吗?” 若桐华真的想要她不懂,37年的海底相伴就会让她无知无觉 若她真的不懂得,若真的是相柳推开了她,海底37年之后的初见,她就不会是心狂跳,想逃跑,而该是委屈、埋怨和心酸 为什么会想逃,或许是她无法面对他,或许是她也知道她回应不了他的一腔深情 相柳是心甘情愿的付出着,嘴上说着交易,象征性的收取微薄的回报,来换得受益者的心安理得 在很多人眼里,做了没说,等于白做 自古深情留不住,唯有套路得人心 或许,人人都不想成为小夭,可在现实生活里,人人都是小夭 为了让我意难平的相柳大人,开了这本书,本想着写一本相柳重生,大杀四方可最终,还是想给他一个圆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