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霜灭九重》 第1章 夜奔 时值初春,天气还未回暖,在村外的一处田地里,一个身量高挑的女孩正低头忙碌,纵然是天气凉爽,长时间劳作也让她汗流浃背。 “你看人家的姑娘多能干啊。”一个村里路过的老人向自己身边的好友感叹道。 “她不干谁养这么个吃白饭的,真是,这都是她应该做的。”旁边须发斑白的老人不以为然地摇了摇头。 “她也就是能干点这种事了,你看看她弟弟,还是得读书才能有出息!” 女孩正是村里一个农户家的大女儿,家里除了她还有一个弟弟,只不过弟弟送到学堂读书去了,她则留在家里务农。 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了,岑竹抹了一把汗水,心想自己这次绝对要跑出去,三天前,她得到消息说会有宗门来这里招收外门弟子,虽然招收的人数很少,但不知道为什么,她觉得自己可以被选上,再在这里被当牛使不过二十岁她就得累死在地里给庄稼当肥料了,谁愿意这么窝囊死谁死,反正她不愿意。 越想越气,锄头被用力地砸进了土里,“早晚把你们全剁了!”她抬头看了看太阳,差不多了,该回家了。 “我回来了。”岑竹推开门一看,这个时间果然没人在家,她那个倒霉催的爹肯定是找他的那群狐朋狗友喝酒去了,不论春夏秋冬对方都会雷打不动地喝酒到晚上,“赶紧喝死才好。”她快速换了一身还算整洁的衣服,对着水盆大概确认了一下脸上没有土就头也不回地直奔其他人口中的宗门招收之地去了。 幸好出门早,等跑到那个山脚下时岑竹感觉自己的衣服也白换了,“希望那些修道之人都不是在乎这些繁文缛节的凡夫俗子。”看着还在源源不断向这里聚拢的人们,她赶紧往前挤了挤。 多亏岑竹长得高,还可以在人群中看到招收的场景,只见几个气质脱俗的白衣修士站在众人的中心,他们周围被空出了一块不小的空地,其中一位戴着白玉发冠的年轻人面前凭空悬挂着一幅画,从这个角度岑竹看不清画上的是什么,只能看到不断有人走到画前,画后的年轻人只是时不时地说出几个字,好像是“下等,劣等。”什么的,看来这选拔也就是用这幅画看看有没有人合格,看了半天她也没看到有哪个人是一脸开心地离开,也是,他们这穷乡僻壤,哪能出什么天才。 不行,不能等了,岑竹咬了咬牙刚准备走上去试试却看到一个熟悉的侧影。 一个中年妇女拉着一个读书人打扮的孩子走了上去,是母亲和弟弟,岑竹又退回到了人群里等着看这次的结果,她不相信那个蠢的一佛出世二佛升天的弟弟能有什么天赋。 男孩在母亲的催促下将手掌慢慢放到了画上,只见一阵淡淡光晕散出,女人立刻喜笑颜开,“仙人,这是说明我家孩子有天赋对,我就知道,这孩子从小。”不等她说完,青年直接抬手示意她闭嘴,“低品,三灵根,当个外门弟子也算合格了。”说完,他淡淡地瞥了男孩一眼,岑竹确信她看到对方的嘴角勾了勾,像是在嘲笑对方的资质低劣。 “诶呦谢谢仙人,谢谢仙人,那请问。”女人又殷切地开口了。 “五日后在清越镇,我们有统一前往宗门的马车等在那里。”可惜青年还是懒得等她说完。 看着母亲和弟弟有说有笑手拉着手离开的背影,岑竹只觉得厌恶,从小到大,她永远都只能看着别人的背影,当下拨开人群大步走到了画前。 画布上空空如也,只是展现着它古朴的原色,她深吸一口气压下内心的紧张学着刚才人的动作把手放了上去,一,二,三,岑竹感觉周围的一切都变慢了,怎么还没发光?难道我真是累死在庄稼上的命? 终于,一阵幽幽蓝光下,画布上竟然徐徐出现了一朵莲花,花瓣舒展使人仿佛能闻到其中芳香。 “二等,水灵根,不错。”画布后的青年微笑着冲她点了点头。 “记得五日后赶到清越镇,会有马车带你去往宗门。”听着青年和刚才别无二致的话,岑竹连连点头,她听到周围有人在感叹命运不公,心想放屁,命运这才刚开始公正,我在这饥一顿饱一顿苟延残喘到现在才终于确定我命不该绝于此。 等她哼着歌去田里拿了锄头回家才发觉自己犯了大错,“真是蠢死了,怎么忘了快点回来拿锄头。”拿着锄头,岑空几乎是飞奔回了家里,幸好,简陋的房间里只有桌椅板凳和她面面相觑。 又过了半晌,在床上躺着的岑竹听到了母亲的声音,她下意识地坐了起来。 “我们凌众果然是天才,你娘我以前遇到过一个算命的,说咱们家会出一个修炼奇才,现在看来说的还真是准哈哈哈。”母亲搂着她的宝贝儿子终于回来了,男孩手里还拿着一块糕点,食物残渣就那么黏在嘴边,只看了一眼,岑竹就恨不得把他撕了,她真的不知道为什么都是亲生骨肉,她从记事起就没被爹娘给过好脸色,跟邻居闲聊时”赔钱货“就是她的代号,弟弟无忧无虑去镇上的学堂念书,她只能扛着锄头拿着犂去地里从早干到晚,为什么啊,都是人,为什么要这么对她? 就当自己这些年给家里做长工是还生育之恩了,把饭菜熟练地做好端上桌,岑竹冷漠地看了看给儿子一个劲夹菜的母亲和在床上发出震天鼾声的烂醉父亲,这会是自己在这个家里做的最后一顿饭,今晚,就是她在这个毫不留恋的村子里的最后一晚。 清越镇路途不近,光是去那里她估计就得用上至少三天,岑竹已经想好了逃跑的路线,只等夜深人静之时行动。 月明星稀,岑竹悄无声息地走入了父亲的房间,这酒鬼半夜就是房子着火都醒不来,她在心里冷笑了一声,也不知道母亲为什么对这个废物唯命是从,甚至把钱都放到了对方这里,环顾四周,思考着可能放钱的地方,盒子里没有,死角里没有,她将目光移到了床下。 “咚!”躺在床上的男人翻了个身,嘴里仿佛嘟囔着什么梦话,房间里静悄悄的,许久,岑竹从床下爬了出来,她没想到钱箱被卡到了床脚,发出声音的瞬间便趴到了床下,幸好和平时一样,父亲依旧睡得很深。 不声不息地溜出家门,走在杂草丛生的小路上,岑竹看了一眼就直接用手把木箱的小锁掰了下来,她对自己的力气还是有信心的,借着月光,她把箱子里的铜钱一个不落地揣到了随身的袋子里,贴着胸口,盒子的最底下还贴着一张银票。 “不是说只够一个人去读书吗,看来是只够一个人一直读,我看那蠢材还是更适合种地哈哈哈!”把空空盒子随手扔到不知谁家的地里,岑竹已经想好了要怎么把这笔钱花光。 “尽管气,最好全都气的心气郁结七窍流血,全都死了才好,这样才对得起我啊,爹娘,一定永远记住我这个’赔钱货‘啊哈哈哈哈!”回头看了看那个普通的村庄,岑竹开心地笑了起来,脑子里全是那些人暴毙而亡的样子,她不是什么品德高尚之人,她知道自己总有一天会回来,回来报答他们的”恩情“。 光是想想这些人在自己手下挣扎着痛苦死去的样子她就心情愉快的不得了。 “啊啊啊啊有鬼啊!”路边草丛中突然传出一声尖叫。 什么? 第2章 毒枝 “谁在那?”岑竹立刻摆出了警戒姿势,右手已经摸到了腰间藏着的那把刀,紧盯着传出声音的阴暗处。 “你,你不是鬼?”过了一会,只见一个书生打扮的少年颤颤巍巍地站了起来,脑袋上还顶着几根杂草。 岑竹站直了身子,不动声色地打量了对方几遍,“你看不出来我是人是鬼?”,她嗤笑了一声。 少年又皱着眉仔仔细细看了她半天,这才确认对方是人,从旁边树丛中走了出来。 衣物整洁合身,最起码是不错的料子,手上没有明显的茧子,肤色也挺白,看来是旁边镇子上的读书人,只不过,岑竹眯了眯眼睛。 “你一个书生大半夜在树丛里做什么?” “我,我当然是赶路了,还说我,你大半夜在干嘛,还在路上笑,害得我以为是遇到鬼了。”少年的眼神飘忽不定,把话题挡了回去。 “我也是赶路,笑笑怎么了,我高兴还不能笑了?”岑竹在心里翻了个白眼,转身就走,她必须在天亮前离开这个镇子,不然被抓到就麻烦了。 寂静的路上又只剩下脚步声,又走了一段眼看着就要把镇子甩在后面了刚才那小子还在同行,岑竹加快了脚步,心里有了想法。 “你是不是也要去清越镇找宗门马车?”岑竹猛地回头微笑着问道。 像是被突然响起的声音吓了一跳,少年差点跳起来。 “你怎么知道,等等,你也是要去洞玄宗当弟子吗?!”终于转过弯来的少年连忙小跑几步凑到了岑竹身边。 “对,就是因为太远我才不得不连夜赶路。”岑竹点了点头,她迅速回想了一下当时周围所说的宗门名字,好像就是这个洞玄宗。 “在下张白榆,榆树的榆,以后咱们就是同门啦!”少年兴奋地拱手作了自我介绍。 “在下陈珠,珍珠的珠,幸会。”岑竹也恭敬地回礼,眼睛都不眨地编了个名字。 互相认识后,这位张白榆就好像打开了任督二脉一样说个不停,他说自己本来是可以坐马车的,谁知道爹娘知道他要去那么远的地方以后死活不同意,他只能在晚上翻墙溜了出来连夜赶路,生怕会被抓回去。 “要我说他们真是固执,年少时不出去闯荡一把将来肯定会后悔!”张白榆惋惜地摇了摇头,好像在对自己顽固的父母感到可惜。 “我爹娘也是,想让我留在他们身边,我也能理解他们的心情。”岑竹也笑着摇了摇头。 她不相信对方说的任何一句话,她也不会和对方说任何一句实话。 又走了一段时间,周围只剩下茂盛的树木和崎岖的山路,岑竹见对方连连擦汗知道是时候找个地方休息了。 “就这,我看天气应该不会下雨,能有个遮挡就够了。”岑竹帮对方把一直背着的行囊放了下来,张白榆直接一屁股坐在了地上,从里面翻找出了一个很简易的锅子。 “我走到实在匆忙,没来及带什么干粮,不过锅我还是记得带的,咱么就用它做饭!”张白榆说着自豪地摸了摸这口小锅,看来为了带上这个锅他想必是废了不少力气。 “好啊,那我就去抓点东西回来。”岑竹没有带什么器具,自觉地准备去抓猎物。 “啊,不是,我怎么能让陈姑娘你一个人去,我也去。”张白榆觉得自己在这等着吃饭也太丢脸,赶紧爬了起来准备一起去林中抓些东西。 “你有带什么工具吗?” “有有,我带了这个” 看着对方拿出一把短剑的岑竹在心里叹了口气,看来是只能设完陷阱后去试试近距离捕捉了,要是有弓箭就好了,虽说自己箭术一般,但也比直接扑上去抓住的机率大。 将对方的锅子也带在了身上,在回来之前就用这个组成陷阱的盖子,将目前仅有的饼撕下来一部分装了进去,一会做个最简单的陷阱算了,反正自己也没打算靠这个吃饭。 为了防止迷路,过一段时间她就往旁边的树上砍一刀,终于,在月亮已经快要开始下沉时,在树林中前进的两人听到了流水的声音,走在前面的张白榆立刻就想跑到水边,却被一把抓住动弹不得。 “怎,怎么了吗?”他感受着肩膀上意料之外的力量,战战兢兢地回头问道。 “嘘,看你的左前方,那个树的后面。”岑竹压低身体指了指方向。 张白榆顺着她手指的方向果然看到了一只鹿,它正低头在溪边饮水。 “你去绕远一点,从它的侧后方靠近,慢一点,什么时候看我在这边举起一块白布就往鹿那里跑。”岑竹往后指了指,张白榆知道自己没经验只能听对方安排赶紧点了点头,压低身子轻手轻脚地往后退了出去。 岑竹将腰间的刀抽了出来,她这人没什么聪明才智,想的所有解决方法都是她能想出来的最简单有效的,同时,也是最不费脑子的。 张白榆已经绕到了那头鹿的斜后方,可等了半天也没看到白布,眼看着鹿已经喝完水走的离自己越来越远,他开始心里打鼓。 终于,在他疑神疑鬼开始乱想时,一块白布举了起来,他想都不想直接拿着短剑冲了过去,鹿受了惊吓拔腿就跑。 “完了。”张白榆心都凉了。 只见离鹿最近的树丛中突然窜出来一个人,姿势很低但速度却快的吓人,一抬手就把什么东西插在了鹿的脖子上,紧接着另一只手拿着石头砸到了鹿的眼睛上。 张白榆看着对方用刀子猛刺喉咙的样子被吓得愣在了原地,鲜血从窟窿里不断涌出来,将岑竹的手染的血红。 “好了,来一起扒皮!”岑竹用胳膊蹭了蹭头上的汗,示意对方也过来帮忙。 可惜两分钟后她不得不又让这个读书人去一边歇着了,留对方帮忙?帮倒忙还差不多,她利落地把鹿皮割了下来,又挑了几块肉用削尖了的树枝串了起来,一会把火升起来后可以直接烤着吃,虽然肯定好吃不到哪去。 “唉,真是惭愧,什么忙也没帮上。”张白榆有些不好意思地接过穿好的肉串,架到了火堆边上。 “哪有的事,都是同门,别这么见外。”岑竹随意地摆了摆手,她可看到了对方刚才偷偷注意自己往锅里放肉的动作,这小子很可能是怀疑自己要下毒,白痴,谁给你往锅里下毒,三岁小孩都没有那么蠢。 “挺好吃欸,虽然有调料肯定会更好吃,但在这地方能吃肉已经很好了,实话实说,陈姑娘,我都做好三四天吃不到肉的打算了,欸,陈姑娘你都是在哪学的打猎啊?”张白榆一边好奇地看着已经开始啃肉串的岑竹吗,一边把自己的肉串也拿了下来。 “我爹是村里的猎户,他经常带着我出去猎一些比较小的动物,他自己会卖毛皮补贴家用。”岑竹用力把过长的树枝折了下来,用余光注意着对面人的一举一动。 肉块被咬着从树枝上拽了下来,果然,自己专门给他放的就是不容易撕下来的肉,就是要对方这么做,不然自己找了半天有毒植物岂不是白找了。 岑竹把剩下的树枝放到一边,起身拍了拍土。 张白榆见状以为她想去哪,也跟着想站起来,却觉得嘴里发木,紧接着,连说话也做不到了,他慌张地发出啊啊的声音,可抬头却发现“陈姑娘”似笑非笑地看着自己。 其实她想过直接用刀把这个蠢货一刀捅死,不过那样就浪费了这么一身衣服。 那根树枝本身就是葵树上折下来的,为了不让流出来的汁液搞到自己手上她专门用衣服扯下来一快小心翼翼地包着,以防万一毒性不够,她还在上半部分抹了好几层树木渗出的液体,其实她还想找条毒虫,不用多毒,图个安心而已,可惜把周围翻遍了也没找着到,大概是天气还太冷。 “偏偏这里有葵树,这说明什么?”岑竹走到了已经呼吸困难的少年身边。 “说明这都是命,是你该死了。” 吵闹的客栈内,各种乡音混杂在一起,刚送走两位客人的小二注意到又有人来赶紧跑了过去。 来者是一位衣着整齐,剑眉星目的高个少女,直觉告诉他这位客人不是泛泛之辈。 “这位客人是打算打尖还是 ” “住店,一间普通厢房就行。”少女微笑着掏出银钱放到了对方手上。 “好嘞,楼上您请!” 终于,终于到了,岑竹将窗户推开,繁荣的镇子上人来人往,再也没人认识她了。 第3章 初入洞玄宗 趁着马车还没来的两天,岑竹好好逛了逛清越镇,她还没来过这么远的地方。 有和她来的时候一样粗布麻衣的农户,也有光彩照人的大户人家,她也买了一套衣服留作备用,不过她对身上的这套衣服还算满意,这位“张白榆”的衣服料子很不错,她仔细检查过了,没有绣着什么独特的纹样能辨别身份这样倒省的她拆线了,两个人身量差不多,衣服穿着很合身。 自己那边的那个小镇子上能穿上这种衣服的人家没几户,里面还就是没有哪家姓张的有这么个年龄的儿子,以为瞎编两句自己就会信,可惜了,还以为对方的行李里能有什么有价值的东西,没想到杂七杂八的东西东西带了一堆,有用的没几个,最后也只能把能找到的钱都带上来,那把短剑还不如自己的刀好用,岑竹反手就把它扔到了水里,让它和那两根树枝一直被溪水裹挟着流向了远方。 镜子里的自己穿着抢来的衣服倒也像个读过书的人,岑竹被自己的念头逗乐了,没事,不像也没关系,等再换上那些念书更多的大少爷大小姐的衣服,不像也就像了。 一边走着,岑竹一边打量着两边的小贩,她想买把剑,她记得听母亲说过练剑的修士不少要给儿子也买一把,可惜这种摊贩的剑太差,岑竹可以打包票,她自己打一把剑都比这个强,根本就是一块剑形的铁皮。 “你干什么,我都说了不是我碰坏的!”岑竹听到前方传来一阵争吵声,歪头一看,似乎是一个摊贩抓着一个女孩要她赔钱。 “你凭什么说是我搞坏的,我甚至都没碰过这把刀!”身着玉色衣衫的少女怒视着一脸不耐烦的小贩,那双杏眼瞪的溜圆。 岑竹觉得好玩,便又往前靠了靠,想看的更清楚一些。 “你这小姑娘怎么胡搅蛮缠,都看到了刚才除了你没人站在这摊子前翻找东西,怎么,弄断了不想赔就直说!”小贩用鼻子哼了一声,那双比鼠目大不了多少的眼睛上下扫视着少女。 “看来是遇到骗钱的了,真是倒霉啊。”岑竹又往前走了走,这次她终于看清了那个少女的样子。 皮肤光洁白皙,目光有神,头发乌黑顺滑,最重要的是,岑竹将视线下移,这位少女的手指纤细指尖微红,指甲洁净且长度一致,连手背皮肤都光滑得好似凝脂。 虽然没戴什么首饰,但岑竹很肯定这是一位出身相当不错的贵女,很好,她眯了眯眼睛,扒开看热闹的人群走向了吵作一团的两人。 “我看这把刀不像是这位姑娘弄断的,麻烦您再仔细看看,是不是搞错了。” 看着笑盈盈走过来的岑竹,两个人都愣住了,那小贩以为是对方的同伴,像要给自己打气一样挺直了身体。 “你什么意思,我还不至于老眼昏花呢!” “你放屁,明… …”少女的话被岑竹抬手打断了。 “不好意思,能让我看一下这把断刀吗?”岑竹不等对方拒绝,直接下手拿起了断成两截的刀刃。 果然,这小贩就是专门找看起来没什么经验又容易妥协给钱的人下手,断刀的截面看起来很正常,可上面的纹路根本不对,和上半截根本不是一个方向。 “这刀应该有三节,您看看,这花纹可对不上啊,诶呦,这是怎么回事,姑娘您也看看是这样?”岑竹假装把刀往小贩那递,等对方着急来拿又猛地往后一撤让旁边的少女看,小贩就那么双手撑在了自己的摊子上。 只听咔哒一声,小贩脸色猛地变了,岑竹把断刀递给少女直接把小贩抓了起来。 “诶呦,真是了不得,怎么又有刀断了,看来您是专门卖断刀的啊?” 看着微笑的岑竹,小贩终于意识到对方就是在耍他,立刻便要挥拳打人,却发现胳膊动弹不得。 少女只是轻轻按了几下,他却仿佛被定在了原地。 岑竹也没想到少女竟然是深藏不露,刚才对方的动作她甚至没能看清,装作惊讶的样子赶紧后退了几步。 “好你个骗子,竟然敢专门出来行骗,姑奶奶我今天就带你去衙门!”少女抓着被定住的小贩就想往衙门走,却发现自己拖不动对方。 “该死,早知道就练练力气… …”正想着,她只觉得胳膊一轻,回头看却发现刚才帮了自己的女子已经把小贩背了起来。 “走,我帮你把他背过去。”岑竹笑着点了点头,示意对方带路。 “啊,抱歉,忘了谢谢你,在下名叫丛锦初,刚才真是多谢少侠出手相助!”少女意识到自己有些失态,紧张地报了姓名。 “在下岑竹,举手之劳而已。” 丛锦初看着背着一个人还脚步轻快的岑竹对对方更加敬佩了,只觉得这人好像自己的姐姐。 把小贩送到衙门后,丛锦初便解了对方的定身,岑竹看着对方的动作觉得新奇,心里想着到底该去哪学这种招式。 “诶,岑姑娘,你现在也在镇子上住着吗?”丛锦初拿着刚买来的一串糖葫芦扭头问身旁的岑竹。 “是,不过我明日就要离开了。” “我也是明天走诶,你要去哪?”丛锦初眼睛亮晶晶地看着对方。 岑竹只觉得对方像某种动物,真好啊,可能幸福地长大就会成为这样的人。 “洞玄宗。” “啊?!真的假的,我也是,明天姐姐就来接我去洞玄宗了!” 岑竹没想到两人竟然是同一个目的地,更重要的是,对方说是姐姐来接,那就只有一个可能。 “你姐姐是洞玄宗的弟子?” “对啊,她一直在那里修炼嘛,今年我也该去了,我不想去… …”丛锦初抱怨着姐姐宗门的无聊,没有注意到岑竹的神态变化。 “宗门说不定也没有那么无聊,到时候说不定我们还能再遇到。”岑竹像看小辈一样看着还有些幼稚的少女。 “什么,为什么是再遇到,你不跟我一起走吗,我们一起去找姐姐就行啊,反正都是一起回去诶!”那双杏眼湿漉漉地望着一旁的女子,任何人都无法拒绝这么一副楚楚可怜的样子。 等的就是这句话,岑竹心中暗笑。 “这样倒是也对,是我脑子没转过来哈哈。”岑竹抓了抓头发,有些尴尬地笑了几声。 是夜,回到客栈躺在床上休息的岑竹忍不住想象着洞玄宗里的样子,自己的天赋应该不算最好,必须要拼命修炼,怕就怕那些天才也是拼了命地修炼,她越想越烦,翻了个身打算先把这个问题放过。 宗门里的修士们是不是都清心寡欲仙风道骨?岑竹冷笑了一声,她才不信,只要还是修士而不是神仙,就都是人,只要是人,就会有劣根性。 第二天一早,岑竹就收拾好东西来到了昨天两人约定好的地点,果然,道路上已经停了几辆马车,只是不知道为什么还没见到来来接的人。 没过多久,一个熟悉的身影飞奔到了自己身边,岑竹被猛然扑进怀里的少女差点没撞倒在地。 丛锦初赶紧抓住她稳住了身体,有些不好意思地摸了摸头,“抱歉啊,没停下来哈哈。” “没事,我刚才没站稳。”岑竹耸了耸肩,刚想说什么就发现发现身后来了几个白衣修士,领头的却是一个青蓝衣服的女子。 “锦初,怎么还是这么莽撞!”那女子气质卓然,目光炯炯有神,五官和稍显稚嫩的丛锦初有些相似。 看来这位就是对方口中的姐姐了,岑竹也向对方行了一礼。 “不好意思,想必你也是要往洞玄宗去的,路上耽误了一些时间,在下洞玄宗弟子丛锦觅。”女子同样微笑着还礼。 正当岑竹想问对方是否要直接上车时,却只觉手臂一凉,一只纤细的手已经抓住了自己。 “不好意思,我们要确认一下是不是合格的资质,好了,请先上车。”丛锦觅眨眼间就将手又收了回来。 幸好对方没有恶意,不然自己刚才早死了八百次了,岑竹心里更加迫切地想要变得和他们一样,这种恶心的危机感让她十分不爽。 “这车只有你和锦初两个,锦初,在车上不许胡闹。”丛锦觅又笑着冲岑竹点了点头,大概是想让对方暂时替自己看着点这个不省心的妹妹,看到对方点头她才又转身看向刚才走来的新入门弟子。 过了不过一个时辰,马车便开始走了。 看来这个时间还没来的人直接被取消资格了,也是,本来就是他们这群人求着想去宗门里,哪有不满的资格,岑竹动了动手指,红绳顿时变了个图案,坐在对面的丛锦初连声抱怨说自己不玩了。 路途遥远,昏昏沉沉间岑竹也睡了过去,等醒来时已经到了山门下。 面前的巍巍高山被浓雾覆盖,让人看不到山顶,仿佛要直通天上而去。 “快走快走,咱们还得爬很久呢,姐姐提前跟我说了,她当时都爬了好半天呢。”丛锦初拉着岑竹往山门快步走去。 岑竹转头看着刚才的那群修士,只见几人纷纷召出飞剑,御风而去转眼不见了踪影。 真好啊,岑竹只觉得阳光刺眼,将头转了过去。 第4章 开始 走入山门,岑竹才发现外面的高山不过是幻象,入目所及的是望不到头的白色石阶,看来是得硬爬上去了。 岑竹咬咬牙和丛锦初一起踏了上去,一开始她还在心里下意识地数走了多少级,可爬到后面,数字已经记不住了,只是机械地控制着双腿,身边的丛锦初也累的不行,说实话,岑竹没想到对方能一下不停地走到现在,这女孩比她想的有耐性多了。 又走了不知道多少级,丛锦初彻底累瘫了,“我真走不动了,姐姐怎么没告诉我有这么长啊,我腿好沉啊。”她一屁股坐在了台阶上,质问着根本不在这里的姐姐,幸好自己有提前练过基础身法,不然早坐地上起不来了,转头看了看一边的岑竹,对方难道也有基础吗? “我也快走不动了,歇一会。”岑竹也累的半死,她只是不想表现出来,让对方觉得自己太弱,比她们慢的人多的是,不少人直接坐在了下面,也不知道还要不要上来。 连入门都要筛选吗,反正我爬也要爬上去,岑竹一想到放弃就恶心,等两人都休息了一会后便又开始爬“天梯”。 到了最后,两个人终于手脚并用地摸到了大门,似乎是用某种玉石造成的大门摸起来冰冰凉凉,两个人就那么一声不吭地贴在上面,太累了,根本就是连话都懒得说。 岑竹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掌,因为太用力,已经被划出了道道血痕,不过伤口不大,她随便用袖子内侧擦了擦就不再管,这种伤口用不着处理,她猜到丛锦初是练过的,毕竟对方看起来细胳膊细腿,没有内力肯定没办法走到现在。 就那么坐了半天,缓过来的丛锦初和岑竹担心再耽搁会错过事情又急忙往门内走去,映入眼帘的是一座恢宏庙宇,有不少和她们一样的新弟子已经站在了其中等待下一步指示。 “诸位远道而来,辛苦了。”不知何时,前方的高台之上出现了一个老人,身着紫色丝绸长袍,其上绣着奇花异草与飞禽走兽,一眼便能看出来并非俗品,老人眉眼低垂,白发无风自动,颇有些仙人之姿。 “老朽为洞玄宗掌门,今日也由老朽主持收徒礼。”老人的身后此时又缓缓走出几位红衣修士,样貌都近中年或老年,皆束发玉立气质超凡。 丛锦初戳了戳岑竹,用眼神示意她看向左边的那个红衣女子,“那是我姐姐的师傅,姐姐说她可厉害了!”岑竹点了点头,看着面色不虞的女子心想这人看起来可不太好糊弄,她又转头看了看周围和自己一样抬头观望的弟子,几乎没有几个穿着比自己差的,她将目光收了回去。 收徒典礼正式开始后,先是介绍了这几位修士的身份,右边的冷面女子是阵修,护山大阵便是由她和她师傅师兄们一起布下的;女子左边是一位中年男人,目光炯炯,这是一位丹修;再者向左分别是法修,剑修,符修,器修。 岑竹看着模样各异的师傅们皱了皱眉,这么多,她怎么知道应该选哪个。 没想到下一秒眼前就出现了一张漂浮的符箓,看了看周围,发现每个人面前都出现了一张相同的符箓,这时那位符修修士发话了,原来这符箓是他分给所有弟子用来简单分辨自己适合修炼什么的符箓,只需将血涂上即可显现。 旁边的丛锦初迫不及待地将咬破的手指按了上去,一阵微微金光过后,出现了一个“阵”字,看来她和她的姐姐天赋相通,都注定要在禁制阵法上有所造诣。 “岑竹,你要去哪啊?”丛锦初踮着脚看岑竹将手指放了上去。 是和判断灵根时一样的微微蓝光,一个“剑”字浮现了出来,幸好,岑竹松了口气,她对其他的什么符修丹修毫无头绪,起码剑修应该是比较看得见摸得着的一种。 “好可惜啊,为什么不能在同一个师傅手下学习诶。”丛锦初看着那个和自己不同的字瘪了瘪嘴,她还想着说不定能和对方一起修炼呢。 “没事,反正都在这里,大不了我去找你。”岑竹笑了笑,安慰对方道。 负责教授剑修的是一位老者,和掌门一样同是须发全白,慈眉善目。 岑竹拿着那张写着“剑”字的符箓找到对方时这位老人只是淡淡的看了她一眼,点了点头,她学着自己前面的人一样跪下恭恭敬敬地叩首,老人嗯了一声示意跟着自己身后的白衣修士离开,去往剑修所住的松云峰。 她最后扭头看了一眼站在殿内的人,有许多人拿着手中没有出现任何字的符箓一脸茫然,岑竹心想看来有人就是到了这里也拜不了师,注定和修行无缘。 去往松云峰这段距离是岑竹第一次体验到御剑飞行的感觉,接引的师兄告诉她不用担心,他对飞行很有信心,树木人影都变得小如谷粒,不肖片刻,两人便到了松云峰上。 “看你没有佩剑,向前直走,会看到一座红墙院落,其中有可供挑选的佩剑,虽说不是多好,但作为你们练手的佩剑也是绰绰有余了,在下还要去接引其他师弟师妹,失礼了。”说罢,男子再次跃上飞剑乘风而去。 岑竹看着来去匆匆的男人满心羡慕,转身去找对方口中的红墙。 果然,院落就在不远处,岑竹发现其中有几位在和自己一样挑选佩剑,可她又不知道哪把剑好,只能硬着头皮一把把试。 太重了,不行,太长了不行,一直试了三十多把,终于,她找到了一个用起来十分顺手的剑,剑体没有任何花纹,入手厚重冰凉,也不容易脱手,岑竹决定就这把了,向统计的师兄记了名字后,对方又示意她去旁边的厢房里取一套衣服,所有入门不久的外门弟子都为灰衣,入了内门之后才会以修炼阶段分发衣物用以区分。 岑竹摸了摸崭新的灰色外袍,料子很光滑,她没想到连外门弟子都能穿这种衣服,看来还是自己太没见识了。 剑修分别住在松云峰,聚云峰和渺烟峰,住在哪里完全看运气,抽中哪里就去哪里,反正环境都大差不差,岑竹抽中了渺烟峰,望着烟雾缭绕的高山,岑竹仰着头看个不停。 “这就是你住的地方,里面如果还缺了什么东西,直接找山顶的师姐要就行,记得每天要把附近杂草除净,落叶扫清。”岑竹听着对方的解释点了点头。 她住的地方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茅草屋,非要说特殊的话就是依山而建,屋子里有一半是山体挖出来的,里面摆着简单的一张床、一张桌子三把椅子,一个窄窄的柜子,比岑竹以前住的好多了,她以前可没有柜子。 躺在床上,岑竹却一点都高兴不起来,怎么没有人教她练剑或者修习心法?在这里光躺着算什么事? 正琢磨着,只听一阵破风声,岑竹瞬间弹了起来,来者正是自己的师傅,老人身后跟着两个蓝衣弟子,岑竹不敢怠慢,赶紧弯下腰喊了一声师傅。 “无事,为师只是来传你入门心法和入门剑法,往后修炼一定不可懒惰,不可懈怠,也不可急功近利,不骄不躁方为正道。”老人的手中凭空出现了两本书和一枚红色丹药,岑竹连忙接了过去,再次谢了师傅,再抬头时,却发现屋子里又剩下了自己一个人。 看来自己不会经常见到这个师傅了,岑竹在心里冷哼了一声,翻开手中的书,两本书都很简洁明了,一本是《净一心法》,一本是《旋照剑法》。 岑竹先翻开了心法,看来这书真是为她这种门外汉写的,开篇竟然从何为气,何为人开始写,岑竹耐下性子一页页翻过去,她第一次知道原来修炼还有这么多境界,炼精化气,炼气化神,炼神还虚,炼虚合道,这四个大阶段里又各含三个小阶段,也不知道多少人能走完这条漫漫长路。 知道了基础,她又翻开另一本剑法,书中所说的剑法也是最基础的,要先学会用气凝神,再试着以气御剑。 大概翻了一遍,岑竹把书放到一边,拿出了那个药丸,红色的药丸服下去以后只觉得一种从未有过的感觉从体内传来,好像第一次这么清楚地感觉到周围的一切,她赶紧凝神静气,学着刚才心法上描绘的样子,盘腿坐在床上,双手自然放在膝上,感受身体中的灵气。 周围静悄悄的,只有门外偶尔传来风声,她能感觉到空气中夹杂着某种东西,岑竹将大脑放空,只是感受着一呼一吸间的变化。 从指尖,到心脏,到五脏六腑四肢,再到指尖,生机循循流转,岑竹似乎抓到某种东西在其中穿梭,为这具身体赋予生命。 既然能感觉到,就能控制住,岑竹秉持着这种想法开始试着控制灵气的流转速度,却发现自己怎么也抓不到,灵气只是自顾自地在身体里四处游走。 没关系,大不了两个时辰,三个时辰,我倒要看看谁能耗过谁,岑竹在心里笑了笑,她一点都不急,既然已经决定要抓住,就绝对要抓住,她不允许自己半途而废。 天色渐晚,茅屋里还是那么安静,岑竹丝毫感觉不到长时间一个姿势导致身体的麻木酸痛,她只觉得自己周围有丝丝缕缕的灵气正钻进皮肤下,和身体里流转的灵气合为一体,慢慢的,灵气进入和运动的速度变得很近,似乎一伸手就可以抓到,岑竹想着用无形的双手试着控制,没想到灵气竟然真的慢了下来,就仿佛是无数条丝线缠绕在一起,纤细却有力。 慢慢的,在丹田之处出现了一个灵气绕成的莲子图案,每次运转心法都会有丝丝缕缕的细线汇入其中,让莲子更为明显。 一炷香后,她猛地睁开了眼睛,这就是修炼?也没有书上说的那么难啊,哪用得了十天半月。 不用休息,岑竹拔出就放在身后的剑,时间不等人,她不能停,剑谱上有着生动的人物图画,文字在下面作为解析,岑竹就一页一页地学,一个一个地练。 夜晚的渺烟峰上,一个孤独的人影晃动着,月光下的剑折射出点点寒光,她就像不会累一样重复了一遍又一遍动作,不知过了多久才迟迟睡下,两个半时辰后人影又出现了。 岑竹想着书上所说的第一个阶段就要起码从两年到几十年,她练的起,就是练几百年剑,她也练得起,只要能把其他人压下去,这点时间算的了什么? 她实在受够了受人制挟的日子,那种仰人鼻息的生活对她来说就是地狱。 第5章 妖祸起 秋月镇,正是盛夏傍晚,农人背着从山上摘来的草药走在回家的路上。 周围的蝉叫的人心烦,农人擦了把汗,把背篓又往上提了提,这天气出来真是遭罪啊,可是不出来又没饭吃,唉,想到这里,农人叹了口气,已经沟沟壑壑的脸上浮现出哀伤。 越往山下走,奇怪的是他感觉背篓越轻,他向后伸手摸了摸,没有窟窿啊,怎么会越来越轻呢,周围的蝉鸣不知道什么时候消失了,风吹树叶沙沙作响,农人感觉有些不对劲,背篓怎么好像比去的时候还轻,他试着把背篓放了下来。 周围吹来阵阵凉风,这时间怎么会有凉风?平时的风不烫人都不错了,农人吞了下口水,发觉事情不对劲,战战兢兢地回过身去,却发现背篓里的草药满满当当。 “怎么了,我替你背着还不好吗?”一道空灵的女声传来。 “既然不喜欢,那就算了。”农人惶恐地环顾四周,没有人,那声音到底是从哪来的? 他想也不想地提上背篓就要往山下跑去,没想到刚走一步便倒在了地上,怎么回事?! 他后知后觉地感觉到一阵刺骨寒意,想爬起来继续走,低头却发现左腿只剩下上半部分,下半部分还在原地,这下把他吓得更是连连呼救,一边喊,一边试图用手远离这里。 紧接着,又是仿佛刀子剁开肉的声音,右腿也只剩下上半部分鲜血淌出一条长长的痕迹。 不着急,还有左手,右手,还有脑袋啊。 洞玄宗内,新来的女孩抱着衣服和剑匆忙跑出来院落,她的符箓显现的太慢,等来这里拿了东西又费了不少时间,等收拾好东西出来时已经看不到接引师兄了,大概得等一会了,想到这里,她叹了口气,提着剑走到了一边。 “师妹可是要去往住处,敢问是何处?”女孩被突然响起的声音吓了一跳,转身发现一位蓝衣飘飘的女子站立在飞剑之上,对方微笑着等待着自己的回复。 “啊对不起,我刚才走神了,师姐我是要去渺烟峰,这个… …” “那还真是巧了,在下也在渺烟峰,姑娘可否愿意与我同行?”女子头戴玉色发冠,气质温润如玉,只是不知道为什么让人不太敢对视。 “当然愿意,谢谢师姐。”女孩学着对方的样子站到了飞剑上,抓住了对方的衣服。 感觉到后面的小动作,女子只是微笑着看了她一眼,然后将对方的另一只手也放在了自己的背上。 “不用担心,在下还不至于让人掉下去。”听到对方打趣的话,女孩的脸一下子羞红了,她确实有些害怕,不过现在已经好多了,她抬头看了看比自己高了许多的背影,“原来这就是仙人吗?” 像是听到了她内心的话,女子开口做了自我介绍,“在下岑竹,是你的师姐,已经在渺烟峰修习五年有余了。” 女孩也赶紧介绍了自己,岑竹只是点了点头,她其实不太感兴趣,为了表现的和蔼可亲又体贴,还是说对方这么小就离开家如果有什么需要随时找自己。 “最好别有什么需要,因为我暂时也没有需要你做的。”她现在在宗门内的口碑相当不错,这全靠她五年如一日的努力,这五年她帮过的人数不胜数,这都是为了以后以防万一,就算用不到,有个好名声也是值得的。 五年多里她除了修炼就是修炼,每个月都去领一次丹药,不过功效一般,而且在她复刻出来以前她有理由怀疑这丹药里有毒,很可能宗门上层将有毒的丹药发给弟子用以控制。 尽管她拼了命地努力,可还是没有到达她的预期,现在不过达到炼精化气中的融合境,就算师傅说什么五年内达到这个境界的已是凤毛麟角,可光是这个洞玄宗她敢肯定就有不少人,自己根本不想当什么人中龙凤,她要的是把龙凤都吞了。 融合境后期,岑竹已经感受到了瓶颈,所以她今天去领了符箓禁制打算开始闭关,太慢了,而且她还不能表现出觉得慢,还要表现的风轻云淡,快憋死她了。 将这位小师妹送到地方以后岑竹拿出符箓就要开启禁制,却听到背后有人呼唤自己。 “许泽兰,你怎么来了?”岑竹疑惑地看着住在另一个洞府的同门。 这人是和自己同一年进入宗门的丹修,自己在她即将炸炉时路过帮她稳住了丹炉,不然非得把她炸飞不可,岑竹还没见过比她脾气更火爆的丹修。 “长老有事,叫你我过去一趟,别贴你那符了,赶紧走。”许泽兰不耐烦地招了招手,转身直接踏上了飞剑。 “长老?好。”岑竹只能把符箓放回灵戒内,踏上飞剑与对方一同去往议事殿。 议事殿内同往常一样飘荡着一股药香,许泽兰和岑竹一前一后到达时其余人已经到了,除了他们以外的年轻弟子还有三男一女。 “泽兰,岑竹,你们来了,如此人就到齐了,我也就明说了,此次召你们前来是要你们下山一趟。”身着墨绿绣紫外衣的长老是一位丰神俊茂的中年人,他摸着自己的长胡子不紧不慢地开始解释。 “在北方的秋月镇,出现了妖乱,此地离我们不远,你们都算是能力出众的弟子,此次下山,先去探查,不可逞强。” 岑竹听明白对方这是要他们现在就赶紧下山处理,越快越好,其余几人也知道对方的催促之意,都拱手称是,就这样,六个人匆匆踏上了灭妖路。 岑竹心里一点都不想下山,很麻烦,而且,她看了看周围的这几个人,认识倒是都认识,这三个男的分别是剑修阵修和符修,另一个女孩是法修,除了器修大概是每个师傅手下都来了一个弟子。 “也不知道是什么妖,我还从来没见过妖呢。”男子的语气里有些兴奋,这人是个符修,名叫宋子凌,做事不过脑子,因为口无遮拦被很多人厌恶,这里面当然包括岑竹。 蠢货,又不是什么好事,你兴奋个屁,岑竹微笑着在心里呸了对方一口。 “我也没见过,大家都是第一次下山,应该都没见过。”那个法修女子名叫苏夏冰,容貌不凡,不知道为什么做事有些畏手畏脚,岑竹曾经帮她处理过一个登徒子,因此还记得对方。 “管它什么妖,杀了不就行了,省的麻烦。”许泽兰无聊地剔着指甲。 在岑竹眼里最大的麻烦不是妖而是坐在那的另一个男子,柳华木,这人和自己同为剑修,生的是剑眉星眸,可气质却透着一股阴邪,岑竹从见到他的第一面就知道这小子不是什么好货,果然明里暗里讽刺自己是乡巴佬没见识,一想到对方的修为和自己差不多岑竹就恨的牙痒痒,自己怎么能修炼的这么慢? “希望能顺顺利利早点回去。”坐在柳华木旁边的男子是阵修的白月见,岑竹觉得他的名字挺特殊的,白月见平日里为人平和,做事低调,岑竹对他没什么太糟糕的印象。 再靠近镇子就不能用飞剑了,几人只能步行打听情况,从这条街的头问到了尾,也没问出个眉目,说什么的都有,有说是冤魂作祟的,有说蛇妖吃人的,还有说仙人飞升的,乱七八糟,共同点是都说发生在旁边的竺落山上,天色已晚,几人只能先找了离竺落山最近的客栈住下,明天再上山探查。 因为客栈房间不够,最后只定了四间厢房,岑竹和许泽兰住在一起,白月见和宋子凌住在一起。 岑竹将窗户打开,看着不远处被植被覆盖了的竺落山思考,尸体被砍成了好多段,而且还少了三段,这是为什么,那个妖为什么不直接把整具尸体吃了,这样被发现可以晚上许多,难道人肉这么难吃吗? 许泽兰推了推一动不动的岑竹,“你睡不睡啊,你要是还要修就在边上,我得睡了,真不知道你怎么有这么大精力。”说完,她把衣服往地上一扔跳到了床上,不过最后却只占了一半的床。 岑竹盘膝而坐,灵气运转周身,只差一点,突破境界还需要一些冲击,她躺到了空出来的一半床上,许泽兰已经睡着了,她是一品火灵根,这种天赋完全可以说是天才,岑竹闭上眼,将头脑中的思绪重新引到妖物上去。 午夜,一处人家的篱笆墙外翻出一个小小的身影。 “快走啊,不然一会被别人发现了!”墙外不知道什么时候跑来了另外两个孩子。 “快来快来,我可没告诉别人!” “等等我啊,我鞋没穿好。” “你们俩能不能小点声,这两天我爹娘管我可严了,要是他们发现了非得把我好打一顿。” 几个高矮不齐的人影渐行渐远。 习惯了不久睡的岑竹一大早起来就听到外面吵吵嚷嚷的,其他几人好像还没醒,她便自己先走了出去,想看看发生了什么事。 “我的儿啊啊啊!”一声声凄厉的哭喊让人头疼,岑竹心里骂着朝对方走了过去。 一群人围在那里,拨开看热闹的人群,岑竹这才发现是一个妇女抱着一个小孩的半截身子,粉红色的肠子因为凝结的血液变成了红色,岑竹仔细看了看,都有些干巴了啊,最近天气真是热。 再一看后面还有一个已经昏过去的男人,和一个面前放着两个木匣的女人,女人和男人都面如死灰,目光涣散。 看来死了不止一个,岑竹故意放大了声音从人群中挤过去,边挤边说:“让一让,洞玄宗弟子,可是有人遭遇妖物了?” 人群果然一下子就散开了,人们各异的目光投向这个修士模样,气质不凡的女子,嘈杂的讨论声又传了出来。 “仙人,仙人你一定要为我儿子讨个公道啊啊啊你说说这么好的一个孩子… …”妇女像一下子抓住了救命稻草抱着岑竹的腿不肯放手,看着对方怜悯的眼神更加坚信了仙人会为自己讨个公道的想法。 “真是可怜,你都不知道这天气你儿子马上就要臭了吗还不找个棺材。”岑竹看着对方这副模样摇了摇头,并没有把心里话说出来。 她蹲下迅速翻看了一下半截尸体,肠子是完整的,看来不是拦腰切断的,和第一个男人不一样,切口犬牙差互,难道是咬下来的?可是为什么没把肠子咬断,有可能是牙齿的缝隙比较大? 岑竹又走向了那个面如死灰的女人,“这匣子里是你的孩子?”岑竹怜悯地看着女人,“不光我的,还有隔壁家的,两个孩子… …”女人并不看人,只是呆滞地盯着地面。 岑竹直接打开了匣子,这个很碎,皮都有些扯下来了,她用手扒拉了几下尸体,果然皮肤都变得十分松弛,眼睛好像爆了一个,大概是戳在哪了,然后是另一个匣子,这个和那两个不一样,这个剩的不是上半截是左半截,皮也很松,看来也是扯过了,岑竹发现这个胃上有几个洞,深度轻松穿过了胃部,也是,人都碎了咬穿个胃不是轻轻松松,又翻了翻,很可惜,其他的内脏上都没有明显的齿痕。 把内脏塞回去,岑竹掐了个诀手中清水立刻把血污冲了个干干净净。 岑竹拍了拍女人的肩膀,对方这才回过神来看向她,“你放心,我会为你们报仇的。”女人看着对方温柔的目光顿时泣不成声。 “你是说昨天晚上又死了三个?!”宋子凌张大了嘴巴。 “对,三个小孩,全撕碎了,唉。”岑竹说到这里惋惜地摇了摇头,好像真的在为三个小孩的死亡感到悲伤。 周围的几个人面面相觑,怎么还没进山死的人就增加了,这是逼他们赶紧上山啊。 柳华木叹了口气,看着周围面色不虞的同门说道:“事已至此,今天是必须进山了。” 没办法,其他人点了点头,利落地收好东西,不到中午几人便轻装到了竺落山下。 岑竹抬头看了看茂盛的植被,没什么特殊之处,有毒植株也不多,只能看看深处有没有什么线索了。 要硬说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她总觉得有一股奇怪的味道挥之不去,岑竹看向许泽兰,果然,对方也捂了捂鼻子,看来不止自己一个人闻到了这股气味。 第6章 妖与人 “你们有没有闻到什么味道?”许泽兰皱着眉头问身旁的几人,得到了肯定的答复。 “有点像之前炼错了的丹药。”许泽兰在脑子里思索了一圈,没想到其他相近气味的东西。 白月见说闻着像某种东西发霉的味道,岑竹在只觉得像什么东西烂在了地里,“别闻了先,小心是瘴气。”她叮嘱几人不要吸入太多气体,万一有毒可就完蛋了,听了这话几人不再言语,各自念了闭气诀缓步前进。 不对劲,岑竹听着周围的蝉鸣声更加紧张了几分,周围虽然树木茂盛,可由于地理原因多为蝉和甲虫十分讨厌的漆木,按理说不应该蝉鸣声如此吵人,可此地蝉鸣竟然比别的地方还要密集,她认为这应该是妖物所作幻觉,看了看其他几人,似乎无人察觉,许泽兰是丹修,对树木有所了解,应该一会也能注意到,至于其他几个人就没可能了。 “蝉鸣是幻觉,小心行事。”岑竹简短地嘱托一句,她懒得解释。 “还真是,服了,我怎么没发现。”许泽兰终于反应过来了,她从灵戒中快速取出几粒黑色丹药,下一秒,每人面前都出现了一颗,“快吃,我提前准备好的,就猜到有幻觉。”说完她就把自己的这颗塞到了嘴里。 岑竹选择相信许泽兰,她也没办法不信,毕竟她又不会炼药,丹药入口微凉,还有些发酸,虽然味道不怎么样,但效果立竿见影,蝉鸣声逐渐平息,几人也嗅到了一丝妖气。 “循山而上,看来那妖物是在山顶附近啊。”柳华木眯了眯眼睛,加快了步伐,岑竹看着对方的背影只希望那妖能赶紧窜出来把他给撕了,最好撕得比那小孩还碎,到时候好把他的肠子也扯出来。 可惜一直走到快要山顶,也没有什么妖冲出来,岑竹在心里叹了口气,心想真是可惜,正想着要不要换个方式找,只觉心头一动,嗅到了一丝不寻常的灵气,这股气息里夹杂着血气,显然是有邪物在此修炼不经意间流散而出。 “有问题!”苏夏冰直接召出了自己的长枪,寒光凛凛的枪尖直指一个巨石之后。 没想到她竟然这么敏锐,岑竹手握佩剑向同样严阵以待的几人打了个眼色,示意慢慢靠近,苏夏冰快速掐诀消失在了原地,岑竹知道这是对方去对面探查了,紧接着,一道寒光闪过,巨石碎为两半,苏夏冰不解地站在后面。 “什么都没有,是不是设了禁制?”她看向了白月见,后者已经快步走了过去。 白月见双手在空中快速变化动作,不一会,一道红色血影自地上飘荡而起。 “不是什么很难的阵法,确实是妖族所作。”他将手指放在空中一按,只见原本的山体扭曲变形,分明多出来一个小路。 岑竹暗中记下对方的动作,回去后她也试试,见没人想当出头鸟,岑竹笑了一声直接首当其冲走了进去“不要离得太远。”她再次回头嘱咐几位同门,说罢提剑而走,毫不胆怯,许泽兰紧随其后,她觉得自己没有走在第一个真是丢脸,好像自己怕了一样。 只见小径是凿山而入,并不狭窄,岑竹走着也并不需要弯腰躬身,只是没有光线,几人没带火把,只能法术照明,一直走了半天,岑竹感觉妖气越来越重,腥臭味也随之而来。 “好腥,感觉像好几车鱼堆到了一起。”宋子凌捂着鼻子,竟然忘了自己可以闭气。 岑竹本想提醒对方,却只觉杀气袭来,一转身躲了开,侧头一看,刚才站立的地方果然竖着一根羽毛,颜色深蓝而泛光,如果不是在这里她肯定要捡起来放到灵戒里,杀气袭来的地方此时空空如也,许泽兰已经把那里的石壁划了个稀巴烂,是自己太慢了,岑竹咬了咬牙,敌在暗我在明,这种情况可不妙,转身发现柳华木运转灵气感受着周围的细微变化,几秒后头也不回地冲到了前面,破开了左侧的石壁,露出一片空当。 见有人愿意当出头鸟,岑竹也乐的放松,跟在后面跳了进去,原来几人不知不觉间已经越走越低,这里竟然是一片范围不小的天然溶洞,白月见似乎发现了什么,在周围的石壁上摸索着,“不应该啊,这不是妖族的手笔 ”他嘟囔着去看更远的石壁,却猝不及防地被岑竹拉了回来。 一声尖厉的啸叫传来,头顶的白色钟乳石竟然逐渐变色,一只体型硕大的兽首蓝羽鸟出现在了众人面前,不对,岑竹虽然立刻出剑,心里却认定杀人的不是这鸟,它的牙齿和尸体上的齿痕根本对不上。 “缚行!”只见几道符箓自宋子凌手中飞出,直奔那怪鸟而去,苏夏冰则负责将它压制在尽可能小的范围内。 “好潮湿。”岑竹觉得周围的水汽似乎猛然增加,几张湿淋淋的符箓掉在了不远处。 该死,果然有其他妖在,岑竹将已经破开对方血肉的剑猛地拔了出来,在哪,她寻找着周围不寻常的地方,下一秒,飞剑刺入了怪鸟身后的水帘。 “小心。”许泽兰祭出自己的金钢伞挡在岑竹身前将速度极快的水箭拦了下来,水滴砸在伞上犹如刀刃碰撞。 “我讨厌不请自来的土匪。”一个无嘴女子慢慢浮现在了众人面前,她的头发均如蚕茧般裹在身上,与兽首怪鸟并无二致的羽毛构成了她这副蚕茧的下半部分,眉目含情却没有嘴巴,给人一种诡异感。 女子出现后那巨鸟更是不顾受伤地疯狂攻向几人,飞出的羽毛深深嵌入了石壁之中。 “好了!”随着白月见一声高呼,岑竹和其余几人一同与对方拉开了距离,金光自地上的符文图案上亮起,几张血迹未干的符箓立即飞到了阵中。 “滚出去!”在女子的脸上猛然出现一张开裂直至下颚的嘴时,岑竹的剑已经刺进了被蓝羽覆盖的胸膛,“真是可惜,一会绝对要拿几根羽毛。”岑竹眼看着苏夏冰的长枪已经带着紫色火焰飞向了女子,下一秒整个人却被掀到了地上。 女子展开了她那两双巨大的羽翼,羽毛下竟然是还未吃完的尸体残骸,她的头颅转了个一百八十度,带着血液的羽毛铺天盖地地刺向了几人,岑竹想都没想直接站起来将面前的羽毛斩向了别处,却听见几人向后退的脚步声,一个分神,差点就被羽翼打了个正着。 “去哪?!”岑竹实在不理解几人怎么能未战先怯到这种地步,最好别让她知道是谁先打的退堂鼓。 “岑竹,先退出去!”不知道谁说了一句。 “什么,退,你们怎么这么快就想逃?!”许泽兰被柳华木扯着衣服往后拽,她做不出临阵逃脱的事,传出去她的脸都丢完了。 岑竹不甘心地挥剑将迎面而来的羽翼破出了一道血淋淋的口子,那妖物被激怒竟直接咬向她。 该死,岑竹只能跟着往后退,却觉得有什么挡住了自己,那是一双苍白纤细的手,视线往上,岑竹看到了自己厌恶的那双眼睛。 “活·该。” 石壁复原成了一开始的样子,没有缝隙,没有缺口。 岑竹只觉得气血翻涌,好啊,竟然算计到了自己头上,伸出两指抹过剑刃,鲜血竟然在剑刃上悄然消失了,将浑身灵气运转到了极致后紧盯对方等待行动后露出的破绽。 没什么耐心的岑竹等了一会不见对方行动本想直接冲向女子,却发现对方此时饶有兴味地看着自己,头颅也转回了以前的角度,“啊呀,怎么回事,怎么就剩下你一个了呢呵呵呵。”女子掩嘴轻笑了几声,好像在嘲笑岑竹的可怜。 “没办法,一群废物,让你见笑了哈。”岑竹也不恼,她还没和妖说过话,看来对方和人的心智没什么不同,想到这里,她突然有了个点子,将剑放了下来,还恭恭敬敬地鞠了一躬拱了拱手。 “在下和几位同门多有打扰,先在这里和姑娘道歉了。”果然,那妖似乎是没想到她会突然转变态度,歪着头思索了一会,半晌,将头向岑竹靠了靠。 “果然,气味好像不太一样呢。”女子又用鼻尖嗅了嗅岑竹,眨了眨眼睛,岑竹发现这妖还真是容貌不俗,丹凤眼远山眉,若不是嘴巴裂到下颚,定是位绝色佳人。 “在下来此叨扰也只是奉命行事,两败俱伤不如互利共赢,姑娘看怎么样?”岑竹其实也不知道这妖究竟和人的思考方式一不一样,不,其实正常人应该不会和对方讲道理? “什么共赢,你讲话很难懂。”女子皱了皱眉,好像对岑竹文邹邹的说法方式有些不满。 “那我就直说了,我听说妖吃人是为了修行,吃了有修为的人自然会比吃普通人修行的更快,我可以给你修士,就是刚才和我一起的那种,只要你要,我就送给你。”岑竹注视着对方比常人更有神的双眼。 “真的假的啊,你们刚才还要杀我?”女子将身子往后推了推,下一秒,羽翼就到了岑竹颈边。 岑竹只是淡淡地看了对方一眼,就是这一眼,女子却好像见到了什么不可思议之物。 “好像啊,真的好像。”女子的翅膀化成了双手,缓缓地捧住了岑竹的脸。 “我答应你,不过你要给我立誓,不然万一你反悔怎么办。”女子的嘴角慢慢闭合到了正常大小,羽毛褪尽,变成了一个以发为衣的普通女人。 “没问题,岑竹在此立誓。”还不等岑竹说完,只见女人突然喊了一声,转身在奇石挡住的角落里翻翻找找。 “这个,你用这个。”她将一个有些破破烂烂的卷轴递给了对方,转身又去翻找。 岑竹看着对方的背影有些语塞,这妖难道不怕她趁现在一剑捅死她吗?不过她倒也没想着这么做,将卷轴展开,映入眼帘的竟然是“血盟”二字,这地方怎么会有血盟书? 像是听到了她的心声,女子拿着一个戒指走了回来,“我看到过之前的主人说这个是做什么用的,就是发誓的,将血按上去就行了。”像是要给主角做示范一样,她将手指刺破率先按了上去。 “该你啦!”女子期待地看着岑竹。 岑竹将血盟书反反复复看了几遍,没什么问题她只需要给这妖一百个活人就行,而且对方会听从她的调遣,没什么难度,想到这里她也将手指划破抹了上去,有了血盟,这妖还可以有别的用处。 有了立誓双方,血盟书立即开始自燃,不一会,连灰烬也不剩。 “给你这个,我可以住进去,不过也得滴血,我的血没用。”女子将戒指递了过来,是一枚造型古朴的绿松石戒指。 岑竹将信将疑地将血滴了上去,没想到还真是一枚没有认主的灵戒。 “那个,怎么称呼?”岑竹摸着戒指感觉自己有点占便宜。 “铜镜。” “我是说,嗯,名字?” “对,铜镜,主人就是这么叫我的。” 奇怪,岑竹没想到对方会是个镜妖,毕竟刚才怎么看都是只成了精的鸟。 “不是,这个只能说明你是面镜子,不是你的名字。”岑竹耐心给对方解释。 “怎么这么麻烦,那我现在想一个。”女子皱着眉开始思索给自己起一个什么名字,可惜刚苏醒不久的脑子里乱糟糟的,记忆杂糅在一起,让人头大。 “不能叫铜镜,就叫镜铜!”女子一拍脑袋,决定把字颠倒一下作为名字。 “好,你觉得行就行,铜字改成瞳孔的瞳怎么样,这样更好一些。”岑竹觉得镜铜还是不太像人名。 “随便,那就瞳孔的瞳。”镜瞳无所谓地耸了耸肩。 “对了,你说的主人在哪啊?”岑竹担心还有人会突然跳出来杀她个措手不及。 “去无色界啦,主人早就离开这里了,当时我还是一面镜子呢。”镜瞳摇了摇头,她其实也记不太清楚主人的样貌了,只是模模糊糊地觉得和眼前的女人有些像,主人离开之后她在这独自呆了很久,直到主人留下的这只鸟变成了现在的样子,她也终于能化出人形在这里活动活动了,只是不知道为什么怎么也出不去,直到上一个月圆之夜,她终于附在这鸟的背上离开了山洞,她当时一眼就看到有人在鬼鬼祟祟地在附近到处乱摸,而且看起来很好吃,然后就发生了让周围人心惶惶的食人事件。 岑竹点了点头,她没想到此地竟然真是仙人洞府,只不过因为这位洞府主人飞升时让周围物品沾染到了因果才得道化形。 “我有个想法,现在他们一定正试着打开禁制再次进来,一会你听我安排,知道了吗?”听到岑竹下令,镜瞳果然立刻点了点头,那动作颇像某种小动物。 白月见已经是急得满头汗,他刚才就觉得这洞里的阵法和外面的不一样,更为精妙而且也不似妖族手法,没想到竟然还能自主复原,现在岑竹在里面生死未卜,一刻都不能耽搁。 终于,眼前的符文如同活了一样像四处散去,白月见和许泽兰一同挤了过去。 许泽兰果然瞧见岑竹身上血迹交错,不等对方开口一把丹药已经塞了过去,好悬没把岑竹噎死。 “我没什么问题,那妖,不知道去哪了。”岑竹将嘴角的血迹擦掉,扶着石壁站了起来。 柳华木看着对方虚弱的样子顿觉不妙,他本以为对方怎么也能和那妖鱼死网破,可现在那妖逃了,岑竹也没死,自己也不知道她有没有看清楚是谁挡的,真是一步错步步错。 “得了,没死就行,先回去养伤,之后再斩不迟。”许泽兰让岑竹扶着自己,她本想直接背着对方,那样行动也快,可对方太高,她太低,要是蜷缩着伤口很容易裂开,只能慢慢扶着走。 岑竹低着头,脸色灰白,柳华木见她没有看自己只当当时混乱之中没有发现问题,却也不敢在对方前面走,生怕错过什么动作,在队伍最后紧盯着岑竹。 眼看着就要达到洞口,柳华木却闻到了一股血腥气,有风吹的发丝微动,还未等他拔剑,一排尖利的牙齿已经刺入了他的脖颈。 扯断人脖颈的声音和砍断野猪头颅没什么区别,岑竹被许泽兰放开后摇摇晃晃地拔出那把刚才没有用上的剑,她微笑着看向已经快要人首分离的同门,其他人已经冲向了镜瞳,很好,就在镜瞳和柳华木身躯前后重合的一瞬间,一把剑贯穿而过。 “活·该。”她如是说道。 第7章 了结 苏夏冰快速掐诀,用金丝将那妖的喉咙牢牢锁住,宋子凌以血作符写地飞快,他们都没想到一个“重伤”的妖会选择再次杀出洞府,还杀了柳华木。 岑竹那贯穿的一剑让妖的腹部开了一个口子,鲜血将羽毛完全染成了红色,几人合力将血流不止的妖向后逼退,等到一进入白月见布好的阵中岑竹便猛地上前提剑插进了妖的胸口,很快,那妖在痛苦的哀嚎声中失去了心跳,身体也变得冰冷。 洞口处,几人一言不发,本来只是查探妖乱,没想到现在却死了一个,这下回去要怎么交待可好。 “怪我,当时没能直接杀了那妖。”几人中看起来伤势最重的岑竹愧疚地将责任揽到了自己身上。 “胡扯,当时你一个人在里面重伤这妖,我们几个在外面,怎么看都是我们几个的问题。”许泽兰将手边的石头扔了出去。 “对啊,当时太危险了,换我在里面肯定早死了八百次了。”白月见无奈地叹了口气,幸好岑竹是自己活下来了,要是,要是真死在了里面,他们几个就是直接导致对方死亡的凶手。 “要不,咱们说柳华木是因为单独行动被禁制困住然后遇到了妖物 ”不知是谁低声嘟囔了这么一句。 许泽兰立马提出抗议,说这是侮辱她的人格,可宋子凌问她打算怎么和长老说时,她又支支吾吾说不出个所以然,她本来是想说承认怎么了,可柳华木是剑修长老最看重的弟子,想到这里她不自觉地看向了岑竹,她的修为不比柳华木低,可却始终没有柳华木一样被自己的师傅看重,许泽兰始终认为岑竹比那个姓柳的势利眼出类拔萃多了。 “那你说该编个什么故事才能让长老相信?”许泽兰反问默不作声的几人。 “我有个想法,就说柳华木走在最前面,感受到妖气后提剑跑进了洞府,我们紧跟其后,却被恢复的禁制挡在了外面,等打开后,柳华木已经死了,那妖自然也被他重伤,然后偷袭我们不成被合力而杀,就算是其他师兄师姐来查,禁制也对的上。”沉默了半天的苏夏冰突然开口,岑竹暗自挑了挑眉,心想真是没白让我替你打人。 几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看来是暂时没想出什么更好的法子,就这样,几人统一了口径,岑竹起身要帮忙把柳华木的尸体捡起来,被旁边的许泽华按了下去,又是一把丹药塞了过来,“歇着,我和白月见把他裹起来埋了就行,病号起什么起。”说着和白月见一人捡起了柳华木的一半,白月见想了想将柳华木的玉佩和灵戒摘了下来,这样也算是给长老一个信物。 收拾妥当的几人回到镇子上时被百姓认了出来,一个妇女挤开欢呼的人群冲到了岑竹的面前便要下跪,岑竹赶忙拉住了对方,“这是做什么,可受不得如此大礼。” “谢谢您,谢谢您啊仙人,您真的给我的儿报仇了啊!”妇女抹着眼泪,她没想到那日和自己说话的仙人真的杀了那吃人的妖怪,这才是真的神仙啊! 旁边的百姓也都将家中财宝递向了手足无措的几人,高呼仙人保佑。 岑竹示意众人快些离开,看着这些以为遇到神仙的人暗觉可悲可笑,他们眼中的仙人刚刚还在为了掩盖同门死亡的真相焦头烂额呢。 回到宗门的几人站在议事厅外迟迟不敢推门而入,岑竹见几人胆怯,便大踏步上前推开了大门,同时大声说道,“弟子岑竹,今回宗门领罚!” 听到岑竹毫不畏惧的声音,几人皆是一惊,跟在她的身后进了门。 “退后!”岑竹突然伸出右臂喊道。 随后一根长鞭袭来直接抽到了站在最前面的岑竹身上。 “长老,不是她的错!”许泽兰看着又添新伤的岑竹忍不住站起来站在了对方前面。 “我让你们去探查妖乱,竟然能把人探查没,我该怎么说你们好?!”和走时并无二致的长髯长老自殿内缓步走出。 “到底是怎么回事,说说。”看着长老又开始摸自己的胡子,岑竹松了口气,这老不死的下手是真重,幸好自己本来没受什么伤,要是真伤成看上去那样,这老头一鞭子非得给自己抽个半死。 许泽兰二话不说开始讲编出来的遭遇,见长老有问题,白月见赶紧走到前面解释确实是特殊禁制,外面是妖族禁制,洞府内却是仙家禁制阵法。 说完,把柳华木的玉佩和灵戒递了上去,顺便还给了一根那巨鸟的羽毛。 长老摸着那根羽毛思索了一会,便随手扔了回去,“这些东西都给你们南长老。”南长老也就是负责教习岑竹和柳华木的剑修长老 。 明白这事就算过去了的几人连忙退了出去。 “你傻啊,跑那么前做什么?”许泽兰右手掐诀,顺着岑竹身上的鞭痕写着什么,不一会岑竹就感觉刚才还火辣辣的鞭痕变得清凉,也不甚疼痛了。 “死了一个人,长老肯定要发火,总有一个人要站在前面。”岑竹笑了笑,似乎觉得自己替大家挨一鞭子也没什么好说的。 站得最靠后的苏夏冰和宋子凌几乎抬不起头来,都是修道中人,对方的觉悟比自己高了不知几个层次,竟然愿意替他人受无妄之刑,这到底是怎么样的舍己之心才能做到的事? 回到茅屋,岑竹拿出了镜瞳给的灵戒中的符箓,又在外面贴上禁制,确认外人无法感知这里的气息后才让她从戒子里出来。 镜瞳还不太会穿衣服,这是她第一次来到这种地方,周围的一切都让她十分好奇,这是什么?剑谱?不感兴趣,断剑?好破,岑竹盘膝在床上运转心法,全心突破。 镜瞳把屋里的东西摸了个遍后直接躺到了地上,那个修士吃起来果然比普通人好,不过从土里刨出来时都有泥了,虽然岑竹给自己冲了冲,可她总觉得还是有点泥味。 好无聊,怎么人们都老是这样坐着呢,记忆又稍稍回拢了一些,她想起自己的前主人也总是这样坐着,主人走后她也学着这样坐着,但是没感觉有多舒服,主人留下的书里也有很多人这么坐着,可惜那些书都烂掉了,不过在烂掉之前,她也终于学会了一部分书上说的东西。 对了,记得有一本书,镜瞳猛地想起了一本书。 差一点,岑竹感觉不知为何附近的灵气有些稀薄,难道是宗门的灵气还不够?怎么可能? 一股与周围灵气截然不同的灵气进入了身体里,这股灵气比其他的灵气都更要霸道,在经脉中横冲直撞,似乎要和这具身体拼个你死我活。 岑竹满意地点了点头,这就对了,这样的灵气才能让人修炼更快,那些灵气都太温和了,太慢了。 镜瞳又将一缕薄烟吹向了岑竹,她能感觉到对方在不断地变化,这种变化让她感觉很好玩,于是再次吐纳,灵气入体又流出。 如此重复了无数次。 就当她又打算将薄烟吐向一动不动的岑竹时,忽然感觉对方身上一阵如潮的灵气涌出,她赶紧全部吸收,镜瞳好奇地靠近了一些,她不知道对方怎么会突然涌出这么多灵气。 两双眼睛对在了一起。 “你在做什么?”岑竹不解地看着快和自己脸贴脸的女子。 “你刚才突然流出来很多灵气。”镜瞳的鼻尖动了动,好像在确认她还会不会再制造出灵气。 “那是因为我突破了。”岑竹笑着跟对方解释了一下是怎么回事。 “你说突然有别的灵气,是不是,这个?”镜瞳在对方眼前吐出一缕烟雾。 岑竹愣住了,她没想到刚才的灵气就是对方吐出来的,这到底是什么原理? “这是书上说的,书已经烂了。”镜瞳无奈地耸了耸肩,主人剩下的东西不多,好像还有一个 “这个,这个你应该有用,作为你带我出来的谢礼。”岑竹眼睁睁看着对方凭空拿出了一把长剑,“你也有灵戒?” “当然有。”镜瞳毫不遮掩。 岑竹说了谢谢接过长剑,仔细观察着,剑刃锋利,哪怕沉寂了不知多久也依旧寒光慑人,剑身上刻着繁复的花纹,剑柄缠着金丝,看来这位主人身份不俗。 “你的这位主人离开时没有带剑?”岑竹顺手挽了个剑花,没想到这剑还挺顺手,只是剑柄冰凉并不像普通剑一样能被沾染温度。 “她有好多剑,平时只用其中一把,这把我从来没见她用过。”镜瞳的记忆里主人用的是一把通体乌黑的剑,没有装饰也没有刻字。 提着新的佩剑,岑竹走出茅屋又开始练习不知道重复了多少次的剑法,一进一退,剑随心动,竟然比之前的那把剑还要与自己相和,好像已经与自己同行了许久。 不能让其他人发现,岑竹将剑收回了灵戒中,还是用自己那把旧佩剑,再怎么提升修为也不能懈怠,她这几年雷打不动地练剑,怕的就是一时懈怠后急流勇退让别人甩到身后去。 “真想把他们全杀了。”一想到周围人的样子,岑竹就感觉心烦,她不觉得自己的心性有什么问题,其他人口中遇到的心绪杂乱而导致的瓶颈她从来没有遇到过,剑的想法有什么难理解的?剑被铸造出来就是为了掠夺生命,杀就是剑的意志,就这么简单,难不成还能是什么为苍生立命之类的?剑就是剑,那种高洁的志向不过是那些伪君子强加的。 镜瞳无聊地看着岑竹一遍遍练剑,一次次打坐,每天如此,丑时起床亥时休息,这种日子快赶上她还没化形的时候了,难道对方都不累吗,不感觉无聊吗? 到了后来,她第五十二次软磨硬泡求对方带她出去遛弯也以失败告终,“你可以自己去。”开什么玩笑,周围全是修士,一不小心被合力绞杀怎么办,她只能又开始祈祷突然有其他人出现然后给岑竹一个不得不这种无聊生活的理由。 “快来人,嗯?!”镜瞳正飘在空中试图把身子扭成麻花时只听一道破风声。 “郑师兄?”岑竹向来人拱了拱手,心中疑惑对方为什么突然来找自己。 “岑师妹,许久不见,剑法又有所精进啊。”来者是一位剑眉星目仪表堂堂的蓝衣修士,也就是岑竹的师兄郑扶光,他也是除了死去的柳华木外最被师傅喜爱的徒弟,一品金灵根,除了有些优柔寡断外几乎找不到瑕疵。 “跟师兄还差得远。”岑竹苦笑着摇了摇头,看着对方宝石镶嵌的金玉发冠眼神一暗。 真是一位贵胄。 “师妹真是谦虚,不瞒你说,我此次前来是为了宗门大试,想必师妹你也知道,就在下月初八,师傅的意思是让你我和你南师姐一起前去试试,你看如何?”郑扶光微笑注视着岑竹,他对这位师妹的印象很好,刻苦又和善,品行与自己相比只高不低,恐怕过不了多久修为就能赶超自己这个师兄了。 “当然可以,只要师兄师姐不嫌我拖后腿就好。”岑竹笑着有些尴尬地将头扭到了一边,似乎真的在为自己的修为感到羞愧。 “怎么这么说,万不可看轻自己。”郑扶光没想到对方竟然怕拖了自己后腿,觉得有些好笑,这种心思倒是和自己家中的小妹有些像,想到这里,他不由得感到有些伤怀,已经很久没能去家中看望父母小妹了,也不知道大家是否安好。 “明白,谢师兄信任。”岑竹忙又鞠躬,就是旁人也能看出来她对这位师兄的敬重。 “好了好了,你我之间不必如此,那我也就不打扰你修习了,下月初八在存灯殿会面,我还要去知会你南师姐,先告辞了。”郑扶光说罢踏上飞剑转身离去,他还不知道今天能不能见到对方,毕竟这位南翠微不是在闭关就是在闭关的路上。 等岑竹独自走入屋内,镜瞳才从灵戒中跑出来,刚才那人吓了她一跳,都忘了自己可以钻到灵戒里,直接趴到了床下,弄得一身土。 “宗门大试是什么,是不是可以出去了?”她可听到了对方说的,虽然不知道具体是什么事,但显然需要离开这个茅屋。 “就是一群人聚集在一起打架,最后打的最厉害的一部分去一个地方找秘宝。”岑竹简洁地解释道。 宗门大试二十年一次,一共选出八十人进入沧溟秘境,不分派别,抽签对战。 刚才郑扶光来找自己的意思无非是师傅想让自己弟子里比较有能力的几个提前准备,如今他的弟子最多,但是泯然众人矣的在这几个长老中也最多,资质平平的弟子指望不上,就只能寄希望于优秀的弟子别发挥失误。 “而且也出不了宗门,只是换到另一座山上,你也不能出来,到了那里我可保不住你。”岑竹一盆冷水浇灭了对方的热情。 镜瞳顿时嘴角垮了下来,期待了半天结果自己不能出去,这也太倒霉了,不过起码能离开这了,也算不错。 “那你能赢到最后吗,就是进那个什么秘境?”镜瞳期待地看着把剑放好的岑竹。 没想到对方只是淡淡地瞥了自己一眼,直接开始打坐。 还以为听不到回答的镜瞳垮着脸正打算坐到一边开始修炼,却听见对方慢悠悠地开口说了一句。 “放心,进不了我死。” 第8章 擂台 郑扶光来到存灯殿前时只见其他两人已经到了。 “郑师兄。”较高的女子微笑拱手,面色淡然。 “来了。”另一凤眼女子也拱了拱手,只是表情冷漠,让人感觉很有距离感。 “不好意思,岑师妹,南师妹,我来晚了。”郑扶光有些不好意思地向两人行礼道歉,毕竟是自己耽搁了时间。 “无事,我们也等了不久。”南翠微不等他再多说便一挥手唤出了飞剑,无言催促两人赶紧动身,别浪费时间。 岑竹将视线从对方身上收回,和郑扶光交换了一个眼神也赶紧召出飞剑跟在了南翠微身后。 这女的太强,自己现在可不敢触了她的霉头。 看着这位同门衣袂飘飘的背影,她只感觉一阵无名火起,自己永远都做不到最好,上面永远有同门比自己出色… … “剑修郑扶光,南翠微,岑竹已到。” 几人跟在记事弟子身后一人从桌上拿了一块玉牌,所有玉牌都倒扣在桌上,拿到什么分组都是随机,若想投机取巧就会被后面的弟子直接扔出去。 “你们拿到的什么?”郑扶光看着自己写着碎碧的玉牌问站在身后的两人。 “扶摇。”岑竹冲他晃了晃自己的玉牌。 “碧烟。”南翠微依旧冷面。 “看来咱们是碰不到彼此了,这样也好。”郑扶光心里松了口气,他根本不想和自己的师妹兵刃相向,虽说都是点到为止的比试,可不想就是不想。 岑竹早就做好了打算,要是和这两人遇到就麻烦了,以她现在心动后期快到灵寂的修为,不说在同年弟子中无人可敌也算得上难逢敌手,可要是遇到这两人自己就真是输也不是赢也不是了。 岑竹的想法就是先杀进那五十人的范围,确认没问题后再找个实力在融合境后期的人故意卖个破绽输给对方,非要争个第一在这种比试上没有必要,毕竟第一名和第五十名最后的结果都是一样的,既然如此她还拼死拼活做什么?而且自己对别人宣称自己刚刚突破融合境,为的就是不被其他人注意到,好让自己的行动看起来更合理。 和两人分开后岑竹将几个擂台都好好观察了一番,一共五个擂台,分别为碎碧、寒酥、扶摇、碧烟、纤凝,正式开始后点名上台,阵修和丹修因为弟子太少,而且也不适合这种比武,只让长老选最优弟子入选八十人。 岑竹看着还在不断走入的人群,暗自怀疑,“这宗门有这么多人?看来还真要空闲时多四处看看了。”她没想到自己心里相当一般的宗门竟然有如此多弟子,看来还是想要逃避徭役的人多啊,因为要求的是修仙者不用服徭役,所以才会有如此多人试图踏入仙途,不过宗门也不是没有要求,一年内还没有引气入体的视作灵根太差,自动被扫地出门,即便如此,也还是有无数人想试一试。 收回目光,三天,这三天不知道要对上多少人,岑竹长出一口气走到了刻有风吹柳条水起安稳的擂台下,这就是她抽中的扶摇台,不知道自己是第几个走上… … “第一组,剑修岑竹对符修章景雪!” 岑竹感觉自己难得的噎住了,这运气也太差了,竟然第一组就能抽到自己,这下可好,也省的观察了。 钟声一响,宗门大试开始。 岑竹拔出佩剑一跃而上,那个名叫章景雪的符修也已经飞身上台。 符修可不是只会画符的修士,符箓之能好比一件法器,只不过法器的功能有限,符箓的能力由画者而定。 章景雪没想到自己成了第一个上台的倒霉蛋,不过进来一会就要对上师姐,而且。 她抬头看了看缓步而行的岑竹,怎么看对方都比自己有把握的多,不说别的,光是气势就和自己师傅差不多了,怎么就这么倒霉啊! “岑竹,赐教了。”岑竹微笑着点头,示意可以开始。 “章景雪,赐教… …”章景雪感觉已经看到了自己飞下台的样子了。 一声令下,岑竹箭步冲向对方,脚步变化如影,一剑刺穿了刚刚出现的符箓,这人怎么回事?她忍不住皱了皱眉。 这时候她怎么好像在走神? 懒得想对方是怎么回事动作慢成这样,岑竹抬手用剑气斩断了符箓之间的灵丝,一个转身飞起一脚把对方踢到了台下。 看来自己运气还算可以。 岑竹快速运气跃到了台边,扯住了差点直挺挺掉下擂台的对手。 “没事,没控制好力度,抱歉。”岑竹冲对方歉意地笑了笑,好似真的在为自己踢飞对方的一脚道歉。 “啊,没,没事,不,那个,没事。”章景雪只觉得舌头都不受控制,羞得恨不得赶紧找个地缝钻进去。 “第一组,剑修岑竹胜!”随着嘹亮的一声,岑竹又回到了台下。 看来这种层次的人还是不少,岑竹扫了一眼周围的人,相当一部分是在开光境到融合境之间,怪不得那女孩那么紧张,恐怕是才入宗门不久,赶上这比试也就直接来了,就算不遇上自己也估计打不过三轮。 之后的几轮也都结束的很快,本来还觉得三天比不完,现在看来真是绰绰有余。 灵戒中的镜瞳要是能出来就好了,对方的灵气还能让她在下一轮上台前修炼一会,可惜了,自己还没找到能让妖伪装成人藏匿气息的法宝,其实她根本没什么法宝,那老不死的压根不肯给她法宝,自己也没有家道显赫的背景,法宝哪有那么容易找。 越想越乱,岑竹干脆闭目养神,周围灵气聊胜于无,但能积累一点是一点。 不知过了多久,只听熟悉的声音响起。 “剑修岑竹对剑修钟齐虹!” 终于轮到自己了,岑竹平静地站在台上,对面的男子和自己同为剑修,说不定能有些真本事。 “岑竹,赐教了。” “钟齐虹,请赐教。” 这次岑竹没有选择主动出击,而是等着对方行动。 轻巧地把直冲命门而来的剑挑开,不等对方反应剑气就已经把他的衣服割开了,毕竟是同门,岑竹不想弄的太难看。 劈刺点撩,通通不行,截抹提扫,更是糟糕。 太慢了,太慢了,她开始觉得对方压根没怎么练剑,怎么能做到一举一动都这么僵硬,好像和自己的剑是刚认识的一样。 得了,就这样,差不多了,已经厌烦了的岑竹决定结束这场比试。 霎时钟齐虹只见对方的剑竟如同灵蛇一般缠臂而上,随即膝盖一痛,跌倒的同时剑尖也刺过了喉咙。 死,死了?! 半晌,宣报对方获胜的声音响起,他才赶紧后知后觉地摸了摸自己的脖子,没事,连血都没流,转头再一看,与脖颈紧挨的地面上被刻出一道剑痕。 差之毫厘也不过如此? 感觉到投来的目光,岑竹表面上依旧温柔淡然,此时心里却大感不妙,她忽然想起自己漏了一环,随机比武,等到了几轮以后,自己要是遇到的第一个后胜了,第二个该输了可境界却是比第一个低的怎么办? 岑竹没了心思再闭目养神,一边看着台上比试的细节,一边在心中思索胜法和败法。 “法修窦思琼对剑修岑竹!” 终于来了,这次算来应该是倒数第三次上台了,赢三次,输一次,应该就差不多可以进八十强了。 没问题,岑竹抬眼看向来人,不管来谁都要照赢不误,就凭这把旧剑,我也能把这群废物全部杀下台。 “剑修岑竹胜!” “剑修凌跃对剑修岑竹!” “剑修岑竹胜!” “器修周岁时对剑修岑竹!” “岑竹胜!” 周岁时捡起掉在地上的锏,忍不住叹了口气,一路过关斩将走到现在结果还是失败了。 不是他不想赢,实在是从修道以来都没见过这种招式这种速度,他总觉得刚才对方压根没拿着剑,只是手臂变成了带刀刃的,不然剑怎么可能那么巧妙地无孔不入,自己每次想攻其弱点那把剑都能将他的锏挑走,最重要的是,他总觉得这女人根本没用全力,那双蛇目始终淡然地看着自己,好像根本没什么斗志,难不成是用了什么秘宝? “没事?”正要去拿另一只锏,却见已经有人替自己拿了起来。 岑竹拿着对方的锏微微颔首,见对方迟迟不伸手去接便又往前递了递。 这男的也算还行,只是进攻太过死板,就算书上是这么写的也不能完全照搬啊,对手又不是都和书上写的一样,一味恪守成规还能练成这样也算不错了。 刚想再说几句没想到那男人却好似被什么惊到了,抢过锏便头也不回地下了台。 没想到这人还挺没礼貌。 岑竹在心里撇了撇嘴,想着下一场该怎么输。 也不知道那两个人怎么样了,岑竹想到这里干脆走到了其他台下,等了一会还真让她等到了南翠微的比试。 “剑修南翠微对剑修李月明!” 长身玉立眉目如画的南翠微光是往那一站都让人觉得被其光芒灼伤,不过与她对峙的李月明也不是泛泛之辈,虽然修道时间不长,可进步不慢,她对这位师弟也有所听闻,脾气倒是和南翠微有些像,颇有些自恃清高的意味,也因为这点在同门里评价两极分化。 这下真是针尖对麦芒了。 不一会两人便缠斗到了一起,南翠微使一把玉色长剑,听说是她母亲给的生辰礼,品质不俗,李月明用的是一把玄铁长剑,也是家中长辈所赐,岑竹看到这两人的武器就想吐。 两人虽出身性格都有些神似可剑法风格却截然不同,南翠微攻势凌厉,几乎称得上上是倒山之势,压的主攻四两拨千斤的李月明快要抬不起剑,再怎么想找破绽也抵不过对方以力破巧,不等他向对方的破绽出剑,南翠微就已经变了位置。 也亏的他能坚持这么久,岑竹看着南翠微一剑挑飞对方佩剑转身回了扶摇台,本来还想再看看郑扶光的,但估摸着也快轮到自己了,还是算了。 看来自己也得再抓紧练练了,要是对上南翠微自己还真没有十足十的把握能赢,岑竹想着看向擂台,却发现一团黑影高速冲自己飞来。 “什么玩意?!”岑竹慌忙蹲下。 只听嘭的一声,身后一个反应不及的修士被黑影撞翻在地。 定睛一看这黑影竟然是一个人,岑竹立马扭头看向擂台,只见一个挑眉青年轻蔑地看着台下,好像在嘲笑这群人的狼狈。 “不好意思啊,力气用大了,没想到你一点都没挡住。”他嘴上这么说,语气却十分嘲讽,言下之意就是自己的对手太弱,根本不应该和自己同台竞技。 岑竹帮着把那个扔下台的修士扶了起来,交给了一旁的师兄示意带着去休息一下,她感觉那青年正盯着自己,敌意不能再明显,她在脑子里搜寻了一遍,确认没和这人有过什么过节,这人叫什么来着?好像是什么唐… … “剑修唐君九对剑修岑竹!” 唐君九听到自己连着打两场也一点不急,在台上活动了活动手腕,等着这个叫岑竹的人上来领败。 没想到刚才台下忙着扶人的女人走了上来,搞什么,还以为这女的是来这闲逛的丹修,结果竟然也是和自己一样的剑修,而且,唐君九皱了皱眉,自己怎么看不透这人的修为,难不成是用了什么法宝? “岑竹,赐教了。”和刚才一样行礼,拔剑。 岑竹漠然看向对手,虽然她很讨厌这个叫唐君九的废物,但是她不想改变计划,反正在秘境里生死不论,到时候再杀这小子也不迟。 见招拆招,几番试探下来,唐君九也不敢再随意应对这女人,对方的招式怎么看怎么别扭,他怎么不记得门派给的剑法里有这种东西,脚步飘忽不定,剑风角度怪异,要不是确认对面是自己同门,他肯定要拿出锁妖符贴对方身上试试。 不过就凭这也想赢过自己实在是可笑,想到这里,唐君九手腕一翻长剑从空挡中迅速穿过直奔岑竹胸口,果然,对方躲闪不及慌忙提剑挡下,再一撩的同时以气为剑刺向她的面门,两人身形相近出招速度也差不多,一时间台下的人分不出两个快速移动的蓝色身影谁是谁。 差不多了,时间再长有点麻烦了,想到这里,岑竹故意装作被对方的战术打乱节奏,只听叮当一声,长剑落地,自己终于输了。 看着更加气盛的唐君九,岑竹不气不恼,仍然微笑着和对方道别,她就是要让对方飘飘然,让对方觉得自己的能力在他之下,这样才好在秘境里杀他个措手不及。 “你怎么输给这瘪犊子了?!”没想到刚走下台却听见了熟悉的声音。 许泽兰怒气冲冲地走了过来,大力推了她一把,“你是不是傻了,还是吃错药了,我不信你打不过他,这小子三天打鱼两天晒网你一天练剑的功夫顶他半月,你别告诉我你真吃错丹药了!”也许是实在不相信岑竹会输给这种人,她竟然直接开始判断对方究竟吃了什么劣质丹药。 “是我太紧张了,心性不行,没吃错丹药。”岑竹哭笑不得地把对方的手扒拉下来。 “紧张个屁啊,这有什么好紧张的?”许泽兰如果不是丹修估计得争这次比试第一争个你死我活,她向来不惧争斗,也不理解别人为什么会怕。 “算了算了,反正你也合格了,等进了秘境最好别让我遇到这小瘪犊子,非得给他,呜!”许泽兰还没说完就被岑竹捂着嘴拖到了后面,再说下去唐君九要是听的气急了飞下擂台要较量一番可就出事了。 把许泽兰支给她同为丹修的师姐,岑竹终于能有闲工夫去看看最后几人的对决了。 现在还剩下的除了自己只剩剑修四人,符修四人,器修三人,法修五人,岑竹懒得算还需要打几轮,只是随便找了个地方坐下看台上斗法,她就是单纯排查一下还有没有人需要特别提防。 郑扶光不出意外地站到了最后,成了碎碧台的胜者,南翠微最后败给了一个法修师姐没能拔得头筹,不过能走到这里也算相当厉害。 郑扶光因有事要先走一步向二人微笑道别后便踏剑离去,剩下的南翠微和岑竹自然搭伴一同回去,一路上南翠微始终一言不发,皱着的眉头让她看起来更加冷若冰霜,岑竹知道对方是在恼怒没能赢到最后,她的眼里容不得沙子,要是让她像岑竹一样故意放水输给对方估计南翠微能一头撞死。 “岑竹,我想起来还有点事,先走一步。”在半路上南翠微突然停住拱手转身一气呵成还不等岑竹说话便不见了踪影。 一个两个怎么都有事,岑竹怀疑是不是师傅又背着自己在搞什么名堂便偷偷跟了上去,没想到南翠微只是飞速回到了自己的洞府,哪有什么其他事情,只见她一剑将旁边的一块巨石一分为二,嫌不够解气又乱劈几下让那巨石变成碎石才咬牙切齿地进了门。 “原来只是生气,吓死我了。”岑竹又看了一会,见对方没有走出来的意思才转身离去。 “还得准备一下,看看到了秘境里哪些人是非杀不可。”岑竹琢磨着,在脑海里拟出来一份名单。 第9章 沧溟秘境 所谓沧溟秘境也就是洞玄宗先人找到的一方小世界,此地在上古时期便灵气喷涌,因此当时的修士也就通过秘法将这一方天地化为己有,在被洞玄宗作为宗门秘境之前有许多修士在此修炼,因此也留下了无数遗产,此后洞玄宗为了维持秘境稳定每二十年才选一部分弟子进入,至于所寻得的传承也都归所寻弟子,除了太过危险的由长老或掌门保管。 第一次听说上面这段话时岑竹差点没笑出声,怎么能这么光明正大地把弟子当人肉寻宝器啊?还什么太危险的要收缴给宗门,直接说有用全都得上交,剩下没什么屁用帮不了这群老不死的就谁愿意拿谁拿,装什么清高还啰里嗦这么一大堆。 不过该去还是得去,岑竹也想能找到点什么怎么说也得拿点,万一让自己找到了什么仙法传承不就赚了。 而且,岑竹示意镜瞳赶紧回灵戒里待着,在脑子里过了一遍名单,这些人一会进了秘境能处理掉几个处理掉几个,最重要的是这秘境里可是生死由命,都提前和他们这群说了后果自负,她觉得每次进入秘境应该都会有人借机除掉和自己不对付的同门,要是没人动手才真无法想象。 对着水镜最后确认了一遍衣着整齐,岑竹挥手收了镜子召出飞剑前往秘境开启的千炼峰。 到达时已经有了不少弟子,自己熟识的郑扶光,南翠微,许泽兰,白月见,苏夏冰等人也已经站在其中,以他们的能力入选五十人还是没问题的,岑竹并不打算和他们结伴而行,因此特意挑了一个人少的地方等着,她要做的事还是单独行动比较方便。 不知道叫什么的长老在前面说了些废话,无非就是让弟子们注意安全如果重伤就直接提前出秘境之类的,岑竹懒得起身听清楚,等对方一闭嘴,她就站起来准备好冲进去。 钟声响起,秘境已开。 岑竹踏上飞剑压低身体一下子冲到了前面,眼前出现的是一片黑暗,紧接着,岑竹只觉得晃了一下,周围忽然亮起,睁眼已到了一片密林之中。 所有人进来的地方应该都是随机的,周围树木遮天蔽日,禽鸟嬉戏,担心遇到什么突发情况的岑竹跳下飞剑将佩剑换成了镜瞳给的那把,没见过的鸟从头顶飞过,岑竹这才想起来把在灵戒中睡觉的镜瞳抓了出来。 “这是哪啊?”镜瞳没想到自己一睁眼到了野外,这幸福来的也太突然了,终于离开那破宗门了。 “沧溟秘境,你装作修士的样子跟着我,记得衣服要一样,万一有人来也能先瞒过去。”岑竹一边让镜瞳幻化出衣服,一边抬手水箭飞出打下了一只羽毛鲜艳的鸟雀。 “你认识这东西吗?”已经变作洞玄宗修士装束的镜瞳蹲下来看了看这只鸟,点了点头, “认识啊,这不就普通尖翎雀吗,到处都是啊,欸等等,不好吃,劝你别吃。”拦住岑竹想放嘴里试试的动作,镜瞳有些无语,这人怎么比她还野蛮,是个东西都要放嘴里试试。 “能提升修为吗?” “怎么可能,它就是只鸟!” 无奈,岑竹失望地将它扔到了一边,向林中进发,时间不多,要尽快探索。 “周围要是有什么能提升修为的东西记得叫我。”岑竹示意镜瞳多看看四周。 “我看看,啊,那个,那个可以。”不等她说完,身边人已经冲过去把鲜红的叶子全扯了下来,然后在镜瞳震惊的眼神里塞到了嘴里。 还行,就是草味,岑竹感受了一下,确实有效果,虽然有点微小。 “ 好吃吗?”镜瞳看着对方的样子开始怀疑是不是自己记错了味道,明明不好吃啊书上说。 “不好吃。” “那你还全吃了?!” 不理解对方为什么这么惊讶的岑竹示意这个话题结束,再看看有没有其他的东西,镜瞳也只能跟着对方一路指,离谱的事不管这些花花草草的味道有多古怪,岑竹全都能面不改色地扔进嘴里。 “你是打算把能吃的提升修为的灵草全吃光吗?” “对啊,有什么问题?” “不是,你,这个,你是过路蝗虫吗?!” “岑竹?”不远处传来陌生的声音。 刚才还大叫大嚷的镜瞳已经没了踪影,岑竹转了一圈才意识到对方忘了自己已经装成了普通修士的样子,又跑回灵戒里去了。 “是岑竹吗?”没有得到回复的对方疑惑地又往自己这走了走。 只见林中钻出两个人影,赫然是白月见和苏夏冰,两人刚才听到了疑似岑竹的声音便跑了过来,没想到却没看见人影。 “奇怪,刚才明明听见好像是岑竹的声音… …” “你们俩怎么也在这?”两人正疑惑间,听到头上有人说话,岑竹竟然是坐在树上和他们打招呼。 岑竹从树上轻巧跃下,白月见没想到对方会是如此特别的出场方式,只能尴尬地笑了两声,“我们俩可能是因为进来时就靠的很近所以落地点也很近,就在林子的东边,正往这边走的时候夏冰说听到了很像你的声音,我们就过来了。”其实他和苏夏冰都倾向于抱团行动,本想着和许泽兰也一起,可进来后对方不知道被传送到了哪。 “原来如此,我刚才看树上有一种特别的鸟,就想上去看看,那你们要是不嫌弃的话,不妨一起走?”岑竹知道两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就是都在不好意思想让对方开口,与其耗着不如自己说出来。 “好啊,只要你不嫌弃我们俩就行!”苏夏冰赶紧回答,岑竹比他们两个修为高,和她在一起自然更安全。 三人便结伴向山上探索,因为其他两人在,岑竹也就没办法再去啃草吃花,只能装作和他们一样什么都不认识的样子一扫而过。 “不对劲。”岑竹感觉灵气有所变化,示意二人小心,他们现在已经到了半山腰,周围雾气很重,最好谨慎行事。 白月见仔细观察着周围的环境,随即从灵戒中取出一根毛笔,这是阵修常见的法宝,只见他走到一处平平无奇的草地处开始勾勾画画,嘴里还念叨着什么,岑竹好奇便走得近了些。 可惜念的声音实在太小,而且语速也太快,岑竹听了半天也听不明白,苏夏冰也走到了旁边,此时白月见已经额头冒汗,终于,他写完最后一笔站起身长出了一口气。 “幸好出发前去借阅了师傅的藏书,不然凭我自己可解不开这种禁制。”白月见苦笑着擦了擦汗,他担心自己一个阵修没人愿意同行,或者同行后解不开禁制被嫌弃,宗门大试结束的当天他就去求了师傅的藏书,古旧的阵法大多晦涩难懂,他也不能完全学会,只能先拼命记下了一些,没想到还真用上了。 可按理说现在入口应该出现了啊,怎么周围好像没变化? “奇怪,怎么,欸?!”岑竹也本以为会出现什么入口,可等了半天也没见,正想问白月见却只觉得身子一轻,脚下竟然破了个大洞? “啊,岑,岑竹,谢谢啊。”苏夏冰还没反应过来感觉胳膊被人猛地扯住了,抬头一看,岑竹一手一个,提着她和白月见稳稳地落到了地上,真是丢死人了,苏夏冰恨不得把自己埋到地里去。 岑竹现在没心思注意这俩吊在自己手上的人,她可注意到这洞里还站着一个“小瘪犊子”。 “我说怎么回事呢,原来又有人来了啊?”唐君九依旧是那幅浪荡样子,岑竹现在是越看他越觉得恶心,可惜自己现在还提着俩人,要杀就得一口气杀三个,杀完了,凭自己估计也解不开这洞府里的禁制了,想到这里,她也只能点了点头,“又见面了,真是巧啊。” “确实巧,也不知道跟屁虫能不能算缘分呵呵。” 白月见上前就想和这阴阳怪气的对峙,什么叫跟屁虫,他靠自己解开的禁制怎么到他嘴里就成了跟着他进来的的了? “冷静。”岑竹不动声色地用手将他推到了身后,现在还不是动手的时候。 “算了,既然你们想跟着,那就一起看看。”唐君九说完不忘冷笑一声,差点把岑竹给气乐了,这人还真是活在自己的世界里啊。 来都来了,哪有让给对方的道理,三人便压下怒火跟了过去,要不是怕他偷袭,谁愿意走他后面。 岑竹仔细观察着这处洞府,目前还没有看到什么有价值的东西,这也正常,大部分洞府外围都是光秃秃的墙壁,没几个修士会把自己的东西到处乱扔。 突然传来的“咔哒”声让走在后面的三人顿时警铃大作,肯定是走在前面的这小子踩到了什么机关,他们还真没猜错,唐君九此时僵在原地,他也没想到自己就这么倒霉刚好踩到了机关,想着反正已经这样了,不等白月见和岑竹拉住,他就把脚松开了。 “完了。” “完了。”“这下完了。”岑竹和身旁的两人想都不想扭头就要跑,身后的墙壁却轰地一下合拢了,这下好了,不走也得走了。 这下几人间的气氛更加糟糕,岑竹已经拼尽全力控制自己不要把这人砍成肉泥了,怎么能有人犯贱到这个地步她真的快忍不了了。 当尖牙利齿似蝙蝠又似鸟雀的怪物铺天盖地朝几人飞来时,这怒气才终于有了发泄的地方。 武力最差的白月见被岑竹和苏夏冰背靠背护着,一时间剑光和枪影齐飞,不一会掉落的尸体就把周围的地面铺了个满满当当,岑竹挥剑不停,那怪物也啪嗒啪嗒地掉个不停。 眼看前面的唐君九就要被抓伤,苏夏冰便用金丝将他往这边拉了拉,没想到对方不仅不领情还嗤笑了一声,气的苏夏冰暗自想着再不救这人。 不行,这也太多了,眼见着这东西源源不断地扑上来,岑竹觉得在这里耗下去不是办法,给两人打了个眼色示意冲过去。 唐君九猝不及防地被踢了一脚,一下子被那等候已久的怪物抓了上去,瞬间后背便鲜血淋漓,他不敢耽误,跟着刚刚过去的几人便爬进了后面的石室。 “你敢踹我?”也不管抓住的是谁,他直接抓着对方的领子就质问。 “谁踹你了,你自己踩到地上的尸体滑倒怎么反口就咬人。”白月见扒开对面抓着自己领子的手指,真是把他当软柿子捏了这人。 “你放屁,你,是不是你踹我?!”唐君九又去抓岑竹的领子,却被对方一下抓住了胳膊动弹不得。 “唐师弟怎么血口喷人啊,压根没人踹你,是不是吸入瘴气看到幻觉了?”岑竹说完还不忘伸手在对方眼前晃了晃。 她真的有些烦了,自己只是想找点以前修士留下的东西,怎么还得和一条疯狗同行。 “岑竹,咱们走。”苏夏冰拉着岑竹便走看也不看唐君九,白月见也懒得和他纠缠,从前只知道此人嚣张跋扈,没想到竟然蛮不讲理到这种地步。 眼看着前面就是洞府主室,岑竹却停了下来,中间冒出来的这段石廊显然不对,明显是有诈。 手中凝出水球,分为无数颗水珠直冲四面而去,没有变化,岑竹看了看白月见,对方摇了摇头,示意这里不是阵法禁制,应该就是纯粹的机关。 苏夏冰的金丝细密地铺了上去,她不忘给丝线上增加重量,用灵力下压,果然,一阵破风声过后,苏夏冰的金丝消散在原地,四面墙成了四面靶子,还是插满了箭的靶子,几乎每隔一指便插着几根箭,密密麻麻的教人看着眼晕。 挥剑把箭矢斩断,岑竹在中间开辟出了一个通道,她总觉得还是不对,能有这么简单? “白。” 刚想问白月见这种机关是否常见,一转身岑竹却愣住了。 一片昏黄天地,田地里的麦苗随风而动,太阳高悬。 分明就是她那个破烂“故乡”。 第10章 幻梦 抬头看去,一个精壮男人正扛着锄头从远处走来,岑竹一动不动地看着对方,直到男人发现自己后惊喜地跑了过来。 “小竹,今天怎么从学堂回来这样早?”男人抬手想拍一拍她的肩膀,却发现手上全是土,又把手缩了回去。 “回来了就赶紧回家,在这杵着干什么哈哈。”男人抬了抬下巴,示意岑竹和自己一起回去。 这幻境怎么这么不真实,岑竹环顾四周,想找到出去的关键,可一切都很正常,没办法,只能先跟着这个“爹”回家去。 家里的房子比记忆里新,连篱笆高度都很整齐,看来是费了力气。 “回来喽!”男人大声说道。 “晓得啦!”屋里传来熟悉的声音,也不太熟悉,岑竹没怎么听过自己母亲用这种声音说话,她总是冷言冷语,也许和自己的弟弟说话时是这种语气,不过她没怎么听到过。 “小竹怎么回来了,出什么事了吗?”从屋里走出来的女人没想到自己女儿今天回来的这么早,赶紧询问是不是遇到了什么事。 “没事,今天老师有事情,着急忙慌地先走了。”岑竹观察着女人的衣着打扮,跟母亲差不多,只是眉间的皱纹少了。 “嗐,我以为什么事,提前回来也好,饿不饿,你早上起来不爱吃东西,总觉得不到中午就得饿。”说到这里,女人抬脚就要去屋里给她做饭。 “不饿,等会再做。”岑竹跟着对方进了屋里,很干净,所有东西都摆放的很有条理,和真正的家里一点也不一样,而且房间格局也不同,自己的屋子和弟弟的屋子看起来大差不差,只是床的位置不一样,自己家里真正的样子是父亲的房间最大大,其次是母亲和弟弟两个人一起的房间,最后是自己的那个只有一张床的卧室,其实本来是没有这个屋子的,后来没办法隔出来了一个。 尽管她说了不饿,女人还是去了厨房忙碌,男人把农具放好后拿了柴火送进去。 这也太假了,岑竹在学会打猎之前在家里几乎没吃过饱饭,没有弟弟的时候爹娘也不会给自己好脸色,这么说有点不严谨,是娘没给过好脸色,因为她压根没怎么见过清醒的爹。 有了那个废物以后更别说了,所有人都围着他转,说什么这是终于续上的香火,真是可笑,他下半身多了块肉就成了宝贝,就成了全家的救星,就可以去读书,去考取功名,到头来算数学了几年都算不清,诗文背了多少遍也背不过,自己在旁边听着都背过了。 “今天晌午想吃什么啊给你烧了茄子,还有什么想吃的吗?” “炒个豆角?” “谁问你了,我问闺女呢!” 在屋里到处翻了个遍的岑竹开始再次打量这两个人,看起来是真人,是不是要把这两个人都杀了破坏了幻境就能离开? “镜瞳?在吗?” 没有回应,看来在幻境里是叫不出来了,她立马又试着召唤佩剑,可惜依旧是石沉大海。 只能在附近找一找能用的东西了,岑竹看都不看两人便走到了厨房。 “找到了,菜刀在这啊。”和记忆里一样的砧板和菜刀,连上面的缺角都一样,岑竹也想创造出这么精细的幻境,可惜无处可学,灶台边放着一桶水,岑竹看到水里的自己穿着和弟弟上学时一样的衣服,整整齐齐的,她从来没穿过这件衣服。 “爹,娘,我回来了,看到我姐了吗,她今天怎么没在路口啊?”一个书生打扮的十几岁少年步履匆匆地赶了回来。 “你姐早回来了,人家比你走的快多了!”男人说笑着推了少年一把。 一看到站在厨房里的岑竹少年就放下书本跑了过去,“姐,你怎么回来的这么快,我都没看到!”他说着偷偷摸摸地从怀里掏出来一个油纸包着的东西,递给岑竹,示意她打开。 “我听他们说新开的这个点心铺做的杏仁酥可好吃了,你尝尝,别让娘看到,不然她肯定又说要坏牙。” 一方小小的浅黄色酥饼,岑竹笑了笑,只掰了一小块,剩下的又还给了对方,“你肯定也没尝,我不饿,吃一小块就行。” 少年不肯,但听到姐姐又说一会妈该过来了赶紧扔进了嘴里。 “好甜,这也太甜了,都糊嘴,不行,我得喝点水去。”少年没想到这酥饼的芯里能这么甜,他其实不太能吃甜,皱着眉转身去找水,岑竹趁着这个机会把点心扔到了柴火灶里,开玩笑,谁知道这里面有没有毒。 “确实有点太甜,还是听娘的话少吃点。”岑竹擦了擦嘴,让少年出去和爹娘一块收拾桌子准备吃饭。 一家人其乐融融地坐在一起,母亲一直给女儿和儿子夹菜,说吃的太少,父亲只顾着埋头吃饭,被母亲嘲笑说活像没吃过饭一样。 多么和谐的一家人啊。 “就这样。”再在这里待着也没劲,岑竹站起身走到了厨房,拿出刚才确认过的菜刀。 “拿菜刀干什么啊小竹?”女人疑惑地看着奇怪的女儿。 “废话真多。”岑竹一脸冷漠挥刀砍向女子,虽然召唤不出灵戒里的东西,但力量还在,半边脸飞了出去,鲜血一下子染红了桌面。 直接按住一边想要站起来的少年,她抬手便把对方的脖子砍开来一半,脑袋晃晃悠悠地偏向一边,飞起的血液差点溅到眼睛里,岑竹不耐烦地用衣袖蹭了蹭,抬手又是一刀,刀刃剁在骨头上又带动脖子撞在桌上发出砍排骨一样的声音。 眼看男人想跑,岑竹冲准他的后脑就把刀掷了出去,刀刃撞进了他的脑子里。 “怎么不装了?”岑竹踩住他的后背,猛地一拔将菜刀拔了出来,冲着头顶横着就是一刀,砍下来一片连着头皮的血肉。 “看我刀法怎么样,不错?”像是在欣赏自己的作品一样,岑竹拉起没了头皮的脑袋左右转了转,“还差一点。”用刀把两边额耳朵“咯吱咯吱”割下来以后果然对称多了,还是她眼尖。 “你也是,怎么乱七八糟的,你不是最烦乱七八糟的东西吗,你说我长的歪七扭八,可你看看,歪七扭八的明明就是你啊?”把缺了“一角”的母亲从地上拽起来,岑竹在对方的注视下把手指慢慢地插进了她的眼窝。 “好温暖啊,怎么做到的,真厉害啊。”滑溜溜的眼球和温暖的肌肉血管包裹着自己的手指,真是完美的构造,一定是为了让人把手指插进去才创造的眼窝?自己从来没在母亲身上感受到过这种令人放松的温暖。 女人的眼球被扣出来掉落在地上弹了两下,岑竹吃惊地睁大了眼睛,“原来眼球真的可以弹起来诶!”说着便用已经血淋淋的手捡了起来,又往地上扔去,眼球又弹了一下,那双无神的瞳孔看向岑竹。 “不好意思,差点忘了还有一个,差点就不对称了。”岑竹注意到对方还有一个眼睛在动,这才想起来自己忘了人有两只眼睛,于是伸手又把剩下的这个眼睛抠出来,可也许是指甲上有裂隙,眼球在快要出来的时候破掉了,岑竹吃惊地扯断和血肉藕断丝连的眼球“皮”,她还是第一次亲眼见到眼球爆开。 母亲软软地塌到了地上,两个空洞的眼眶不知看向何处。 “额啊啊啊… …”某种痛苦呻吟的声音传来,吵得人心烦,把眼球扔掉,岑竹疑惑地环顾四周,谁在说话? “谁在说话啊?” 她问了一遍,没人回答,岑竹撇了撇嘴,没人说算了,随手捞起最近的一个尸体,把嘴掰开,可是角度太小,觉得费劲的岑竹一手掐着下巴另一只手一刀砍向张开的嘴巴,裂开后果然好多了。 一条,两条,三条,三条软塌塌还带着温度的舌头被扔到了桌上的饭菜中间,嫌口水恶心的岑竹随便拿起一块肉擦了擦,果然没了那种粘着口水恶心的感觉。 夜风吹拂,远方传来几声犬吠,多么宁静啊,寂静的屋里,一个血人坐在桌前,等待着从幻境中醒来,可等了一会也没见变化,“会不会是不够?”无奈,血人捡起一旁的菜刀走出了屋门。 多么熟悉的村庄啊,熟悉的房屋,熟悉的田地,熟悉的人们。 月光下的菜刀上粘着血渍,抹掉粘在脸上的碎肉,岑竹提着它慢悠悠地走向了最近的房屋。 “这幻境真不错,还能让人提前练习一遍。” 等她从幻境中醒来时那个不存在的村庄已经被她屠了个七七八八,岑竹伸了个懒腰,抬眼就看到了躺在旁边的三人,看来自己是醒的最早的一个啊,苏夏冰趴在地上,白月见半靠着石壁,唐君九直挺挺的活像个尸体。 看来没有其他机关了,岑竹打算趁着其他人还没醒赶紧找找洞府里有没有什么法宝或者什么秘籍。 石室里空空荡荡,只有一张再简单不过的石床。 岑竹忽然有了一个猜想,有没有一种可能,现在还是幻境,所以才什么都没有? 她重新回到了还在睡梦中的几人的身边,呼吸平稳,脉搏正常,确实很像真人,可自己刚才杀的那些幻觉也与真人无异,他们也有心跳和温度。 分辨起来太麻烦了,她在这个洞府已经耽误了太多时间,必须赶紧再去搜刮别的地方。 这次倒是能唤出自己的剑,拿着剑挥了几下,确认和自己的灵气融合正常。 “镜瞳。” 话音刚落,一个长发飘飘的女人不知从何处窜了出来,“他们不会突然醒过来?”镜瞳好奇地摸了摸苏夏冰的脸,是温热的,她又想去摸白月见,却被岑竹抓住了。 “他们醒不了了。” 镜瞳一下子没理解这句话什么意思,下一秒却见岑竹提剑刺向地上的女孩。 长剑贯穿喉咙,女孩的手指抖了抖,岑竹甚至懒得用手,凭空操控着又是一剑刺穿了她的脑袋。 血液在地上形成了一面红色镜子,倒映出岑竹面无表情的脸。 然后是这个白月见,岑竹向杵在那的镜瞳招了招手,“你把这个背上有伤的男的直接吃了。”她先给了对方脑袋一剑,剑尖从贴近地面的太阳穴上冒了出来。 镜瞳立马扑了上去,岑竹看着对方撕咬,手下不停,将白月见分成了六段,确定这两个人都死了以后,她又转身走向了唐君九,如果这是幻境,那这个镜瞳肯定也是假的。 “嗯,怎么了?”镜瞳正忙着把唐君九的胳膊扯下来,感觉岑竹走到自己身后便疑惑地抬头看向对方。 “你是幻象吗?” “什么幻象,我怎么就是幻象了?” 镜瞳吐掉一块指骨,不知道对方在说什么,怎么突然扯到了什么幻象,自己这不就在这吗? 回过神的镜瞳一下子跳到了空中,黑发像受到惊吓了一样在空中炸开,她感觉岑竹现在很不对劲。 “你… …” “先回去灵戒里。”岑竹叹了口气,挥了挥手让对方先回去,自己再等等看是不是幻境。 以为对方会动手的镜瞳听到这话如蒙大赦赶紧溜了回去,等会再吃也不迟,要是岑竹突然给自己也来上一剑可就麻烦了。 长剑在岑竹的手中宛如一把轻盈的刻刀,把三人片刻就削的看不出相貌,石室里只剩下岑竹一个人均匀的呼吸声,好无聊,她不想坐到已经血淋淋的地上,干脆歪到了石床上。 “… …” “什么声音?”像是某种重物在地上划过的声音,岑竹赶紧跳到了一边,她刚才按了这石床没发现有什么机关啊,难道是力气用小了? “啪嗒。”鞋底似乎踩到了什么东西,岑竹低头一看才发现是血液一直流淌到了这里,原来这里的地面比刚才站的地方要低,血液自然都往这里流。 岑竹这才注意到石床上似乎出现了一些血丝,随着血液的浸湿血丝还在向上蔓延,有意思,她把三人扯到了石床旁边,把脑袋扯了下来扔到石床上,脖子正对着石床底部,这样血流的更快。 果然,很快石床上就爬满了血管一样的东西,并且不停移动着直到整个石床变成了一个仿佛覆盖满血肉的棺材。 看着这诡异的一幕,岑竹伸手试着推了推上面的缝隙处,没想到还真推动了,将厚重的石板推开,赫然出现了一件黑红刺绣的长袍外衣,再往下一看还有一双靴子,和外衣看起来像是一套,同样是黑色居多点缀着一圈红色,绣着一种怪异的菊花。 “衣冠冢?”已经基本确定不是在幻境里的岑竹把镜瞳又叫了出来,让对方看看知不知道这是什么东西。 镜瞳确认她不想杀了自己后小心翼翼地靠近了这副棺材,只有衣服在里面,而且外面覆盖着一层奇怪的东西,哪本书上提到过这种棺材来着? “你认识吗?”岑竹戳了戳镜瞳的肩膀。 “好像见过,你等我再想想,叫什么来着… …”脑子里的记忆已经比刚开始清楚多了,“百蛊异毒录?”“不对,那是阴冥风物志?” “对了,就是阴冥风物志里的,这是一种修士的修炼之处,虽然看起来像棺材,但确实不是,这些修士得道以后成的是尸解仙,自然不会留下尸骨,只会在这里面留下衣服和随身携带的东西。”镜瞳觉得自己真是了不起,这种东西都能和书上的图片对照上,这脑子也太好使了。 听对方解释完岑竹立马弯腰去里面翻找,随身携带的东西里保不定就有自己需要的,果然,在外衣下放着一本破破烂烂的书,岑竹不敢用手碰,只是用力凭空拿起翻开,这书实在太旧了,书页脆弱,自己稍微用点力恐怕就会碎掉。 “这是什么?”镜瞳也凑了过来。 “尸什么魂法。”封皮已经碎掉了一块,岑竹没在里面找到碎片,幸好后面没碎。 两人一页一页地翻看过去,原来这是一本教习尸解仙法的书籍,讲的都很通俗易懂,人之皮肉骨血都是污秽之物,所谓死亡即是将污秽之物全部抛下羽化升仙的过程,普通人的死亡是舍弃身体踏入冥界,修习者的死亡是抛下肉体踏入无色界。 “什么东西,这谁知道它说的对不对,人都死了还能说什么。”镜瞳翻了个白眼,这功法看起来挺好可这说法也太古怪,怪不得书上没说这些修士练得是什么,只说与其他心法观念不同。 “修习时间比其他功法快一半有余,其他心法皆拘泥于人之灵气,其实天地万物之气皆可为人所用,以人气饲人则进步迟滞,以天地饲人则一日千里… …” 把所有能用的灵气全都化为己用,这不就是自己最想要的修仙之术吗? 第11章 血肉之气 不可能有如此完美的功法,岑竹晃了晃脑袋让自己冷静了一下,继续向后翻去。 “怎么没了?”没想到这古书的后半部分竟然不翼而飞了,只能从剩下的书脊看出来还有二十页左右的内容。 “看起来像被扯下来了?”镜瞳又把棺材翻了一遍,没有书页,角落里倒是发现了一串灰扑扑的珠子,看不出来质地,不过没有光泽也不透光,不像是什么好玉石。 “… …怀灵棺,看来这些修士平时需要睡在这种棺材似的东西里。”岑竹把衣服和珠子放到一边直接跳了进去。 “你干嘛啊?!”镜瞳被对方大胆的举动吓了一跳,这棺材里要是有什么东西怎么办,虽然刚才翻了好几遍也没发现。 没什么感觉啊,岑竹直挺挺地躺在里面,棺材的内部没有血丝,就是普通的石头,看来只有练了这种功法的才有用,又翻了翻身,无奈她只能跳了出来。 三具无头尸体在旁边碍手碍脚的,岑竹一声令下镜瞳立马开始往裂开的嘴里塞,她刚才盯了半天就是不知道这东西能不能吃,看得她口水都快流出来了。 要不要试试?岑竹其实已经快忍不住了,脑子告诉她这里面有问题,整本书偏偏没了讲坏处的部分,只留下谁看谁眼馋的前半部,这不明显是挖坑等人跳。 可就算跳了能怎么样? 大不了就是死嘛,这有什么。 “以人饲己,以魂饲己,以天饲己… …” 这身红粉骷髅有什么好眷恋的,就算失败了最多就是个身死道消,作为一个弱者活着可比死了难受的多,想到这里,岑竹按照书里说的直接拔剑将自己的小指砍了下来。 血淋淋的小指一扔进棺材里果然就起了变化,石壁上飞快地漂过一些古代文字,小指不一会竟燃烧了起来。 从最基本的血肉之气开始试试,岑竹把镜瞳扒拉开,按照书上的样子盘腿坐在地上,血液染红了衣服也没关系,反正一会掐个诀就行。 感受来自同类的气息,书上说活人的气息更容易被感知,可惜现在没活人,只能先用死人对付一下,早知道刚才就剩下一个活口了。 一柱香两柱香,镜瞳已经把其他两人吃了个干净,躺在地上有些昏昏欲睡了,她却还是没感受到什么不一样的气息,难道自己没这个天赋?可是书上说小指燃烧殆尽就是有天分被认可了啊? “该不会是因为死的太碎了?”岑竹恼怒睁眼一把抓住了那已经冰冷僵硬的脖颈,霎时间,一种奇怪的感觉升起,好像有什么气息正源源不断地从尸体中流淌出来,如同一条血色长河流向岑竹,原来初学者还要直接接触才行,她忘了这一点了。 神识发生了什么还无法确认的变化。 丹田处出现了与普通灵气和镜瞳吐出的灵气截然不同的气息,这股气息如同一条蟒蛇,几下就把那和自己不同的灵气吞吃殆尽化为己用,原本的莲花旁边两颗模糊跳动的心脏也变得凝实,修为在提高,岑竹第一次这么直白地感觉到力量的提升,只需要杀一个人,就抵得上自己练不知道多少年剑,这也太值了。 恍惚间神识仿佛到了一个陌生世界,天地颠倒,尸山血海,混沌未开,再一眨眼,却又回到了现实。 “不管代价是什么,都已经没关系了。”她手中的尸体变得干瘪,好像已经死了不知道多少年,再流不出一滴鲜血。 “你能感觉到我的气息变化吗?”岑竹把镜瞳推醒,让对方感受一下自己的气息。 “什么变化,我闻闻,没有,不对,有一点,嗯,血腥味。”镜瞳动着鼻子从上到下闻了两遍,确认只是衣服上沾染的血液导致有些味道。 忘了这茬了,岑竹单手掐诀用清水冲尽了血渍,又让对方闻,确认闻不出问题后才放下心来。 在出去之前她也没忘了把这口棺材带走,反正放到灵戒里就行,至于这几个骷髅就扔在这得了,死几个人又不是什么大事,不过以防万一她还是把变成干尸的那个烧了个一干二净。 法术用起来感觉消耗的灵气几乎微不可察,这还只是一个人的效果,岑竹已经迫不及待再来几次了。 “别回去灵戒了,你就在外面继续给我指灵草,不吃白不吃。” “你是不是吃草吃上瘾了啊?” “你见过谁能吃草吃上瘾吗?” … … 把飞剑收回灵戒,南翠微清点了一下自己找到的东西,灵泽草,寒雾凝霜蕊,碧桑… …全是些灵草仙株,不是说这些东西不好,只是不是她最想要的,她想要的是法宝,是功法,如果是提升修为的这些东西,她大可以一直要父亲母亲送来,何必费这力气在这秘境挖。 枝叶摩擦,“什么人?!”察觉到有人靠近,她立刻警惕地做好了出剑的准备。 “南翠微,还真是你啊,我听着声音很像。”只见一高一矮两个女子从林中快步走出,高个女子赶紧拱手行礼,身后的娇小女子也款款行了一礼。 “岑竹?我还以为是谁,怎么走路无声无息的。”南翠微见是岑竹也不再紧张,把剑收了回去,只是仍旧疑惑地看着好像没见过的同门。 “早闻南师姐远名,在下法修陈镜瞳。”镜瞳按照岑竹教的一字不差地复述了一遍,她当时还问岑竹为什么不直接偷袭这女的,对方却一脸无语。 “我要是有十足十的把握你觉得我会不偷袭吗,她那阔绰的家里把她当宝贝供着,她身上的法宝扔过来能把你我砸死在这你信不信?” 自己在宗门里认识的人不算多,而且基本都是和自己一样的剑修,法修不认识太正常了,南翠微点了点头,示意对方不用如此拘谨。 “你们是刚从西面过来?” “对,那边的悬崖下有一片十分茂盛的毒草田,我俩在那找了找,什么都没发现,只能随便拿了几株,估计是以前有丹修把那当成种植田地了。”说着,岑竹从灵戒中取出一株鲜花,花瓣舒展艳丽,幽蓝色的茎叶十分特殊。 南翠微只看了一眼就知道这是孤魂草,毒性不大,确实是炼丹常用的一种药草,只是不知道这株为什么没有刺,按理说这种植物的茎叶上长满了尖刺才对。 “我用不着这个,你拿回去。”她实话实说,对方一个孤家寡人肯定缺这些花花草草,她是真不缺。 “我知道你不缺,这朵是我看里面长的最好开的最盛的一朵,就当装饰了,我把刺都剪下来了,送你。”岑竹微笑着把这朵花递到了南翠微的面前,她说的这可是实话,那悬崖下是真的有一片毒性灵草,这花也确实是她费了不少时间才找出来最漂亮的一朵。 “啊,这样啊,那谢谢了。”南翠微没想到对方只是让她单纯地当做一支鲜花收下,愣了一下才赶紧接过,深紫色的花瓣上泛出和茎叶一样的微微幽蓝色,好像铺上了一层丝绸,确实很漂亮,但这也是它毒性的证明。 看着对方接过花收进灵戒,岑竹和镜瞳都在心里松了口气,这下就不用担心了。 又坐在这里闲聊了一会,眼看天色将晚,岑竹背后的手指一动,不远处的一根削尖了的树枝立刻飞起直冲树冠。 受惊的鸟群黑压压地惊叫而起。 “怎么回事?!”密密麻麻的鸟雀从头上掠过,还不等几人动作,那根削尖的木棍已经直冲而来。 立刻抬手把木棍打断,南翠微提剑看向不远处的草丛,刚才木棍大概就是从那个位置来的。 “谁在那里?!”她习惯了单独行动,直接冲了过去,南翠微的剑气掠过草丛,可惜里面空无一人。 “到底从哪… …” 什么东西在后面?还不等她环顾四周,破风声传来,她急忙抬手打向身后,却没想到对方的剑刃从下方袭来,竟然直接将那纤细的手腕一分为二。 多么漂亮的一只手啊,可惜只能丢在地上了。 南翠微没想到刚才还和自己坐在一起闲聊的岑竹现在却笑着砍断了自己的胳膊,巨大的恐惧让她第一反应就是逃跑。 “休想过去!”一个长相可怖的怪异妖物嘶吼着挡在了她的前面,两双羽翼张开让她看不到去路。 岑竹轻松地躲过对方的一剑,猛地贴近对方长剑还在南翠微的眼前,可谁说自己要用剑杀了她? “锁… …” “别锁了,锁什么锁。”岑竹知道对方是想拿出救命法宝,直接手腕一挑把对方带着灵戒的手指斩断扔进了镜瞳的嘴里。 “这什么东西,好难吃,哕。”镜瞳嚼了两下从嘴里扯出一个戒指,随手扔到了远处。 幸好刚才提前让这女的中了毒,不然不可能反应慢到这个地步,也算没浪费自己搁那刨土榨汁的功夫。 岑竹一手抓住脖子将对方拎了起来,活人,还修为不低,肯定比刚才的尸体更能提高。 只剩下一只残手的南翠微还想挣扎几下,却惊恐地发现自己的力气在飞速流失,眼前的血色烟雾从自己身上流到了对方的身上,胳膊上的肌肉渐渐消失,皮肤灰白,甚至眼睛也快要看不清了。 与痛苦的南翠微相反,岑竹正畅快地汲取着她的生机,多么鲜活的灵气,这才是真正的灵气,丹田内的蟒蛇愈加凝实,那双蛇眸正虎视眈眈地等待着新的猎物。 不一会,手中的脖子就变得干瘪,岑竹把她扔到了地上,手指一勾刚才被镜瞳吐出来的戒指就飞了回来,她提前往那花上打了自己的灵气,当时是为了以防万一这人跑了自己追不上。 “行了,把东西都给我拿出来。”岑竹把戒指放到了南翠微的手上,然后不紧不慢地开始片她的胳膊,已经枯瘦如柴的胳膊不太好割,不过幸好岑竹技术过硬。 南翠微痛苦地想喊,可喉咙已经无法发出声音,她不想把法宝拱手让人,那都是自己的父母和师傅给自己的,凭什么要送给这个暗算自己的歹毒之人。 “我知道你觉得反正都是个死,不想把东西给我,不过没关系,我可以让你死自然也可以让你等会再死。”所有法宝无一例外都需要使用者的灵气催动,现在南翠微几乎没有灵气,根本没法再用什么法宝,所以岑竹才这么大胆把灵戒还给对方。 “你给我把灵戒的契约抹了,我给你个痛快,你不答应,我就让你活着被片成几千片,你应该知道涮肉,比那个还薄的肉片,喜欢吗?” 见对方没有动作,岑竹无奈地继续凌迟,胳膊,腿,腰… …一片片人肉被割下来,岑竹很能控制力道,肉片很薄,跟涮火锅吃的羊肉卷厚度差不多。 就这么片了好一会,岑竹的手法都娴熟到新割下来的人肉薄如蝉翼了,终于,一阵白光过后,灵戒被抹除了契约,岑竹这才发现对方的眼前出现了两行血泪,那双眼睛死死盯着自己,里面的怨气几乎要实体化。 “放心翠微,我说到做到。”将最后的一缕灵气也被吸入自己体内,南翠微自然立刻没了呼吸,刚才还怒火中烧的眼睛中只剩下空洞。 “这样的你还吃吗?”岑竹把手洗了洗看向蹲在旁边的镜瞳。 “我尝尝,看起来不太好吃。”镜瞳嫌弃地扯下来一根腿,还行,味道竟然没有那么糟糕。 “还行诶,没想到口感没那么差!” “那就行,不挑食就是好啊。” “你这是在夸我吗?” “当然是在夸你啊!” 奇怪,小指怎么长回来了?岑竹意外地发现断指不知道什么时候长了回来,难道修习这种法术还能断肢重生? “差不多了,走。”岑竹唤出了飞剑,示意镜瞳把尸体带上回头慢慢吃。 “啊,去哪?”干巴巴的骨头架子她也没有像活人那么想吃,把看起来肉比较多的胳膊腿扯下来扔进灵戒里就行了,不用岑竹提醒,她已经把剩余的尸块烧了个一干二净。 “去找下一个等宰的‘羊’。” 第12章 蝗虫 把手上的血甩了甩,这已经是处理掉的第四个不肯配合交出灵戒法宝的同门了,躺在地上的男人瞳孔里倒映出一张带着邪气的俊俏脸庞,正是唐君九的那张脸。 这人多少有点不知好歹,到最后都快被拧成人肉麻花了还是不肯抹除灵戒契约,真是麻烦,要是都和他一样不肯松口自己还真有点费力不讨好,还剩两天秘境就要关闭,现在拿到手里的东西还和预想的差的远,一品法宝六个,其中三个还都是南翠微的,也不知道这些弟子看着阔绰怎么灵戒里却都没几个法宝,莫非都在秘境中霍霍完了? 闭上眼睛仔细感受着周围的气息变化,最近的人气在北方一个湖泊处,“唐君九”摸了摸自己的脸,又化出一面水镜确认了半天,没问题,她敢说就是唐君九的爹娘来了也分不出来谁真谁假。 “走了,去北面。”她抬手呼唤在那里啃食尸体的女孩回到灵戒里,闻言女孩赶紧又塞了几口,扯着半个身子钻回了灵戒里。 可到了湖边,“唐君九”却愣住了,这人越看越眼熟,在远处屏息看了半天,原来是自己之前进入宗门时认识的丛锦初,她和她姐姐应该都作为阵修弟子进了秘境,没想到竟然在这里让她给遇到了。 “我记得她家好像很厉害啊,而且她还有个作为阵修大弟子的姐姐,估计灵戒里有不少好东西。”想到这里,她立刻召出镜瞳,给了对方一个眼神让她和上一次一样溜到近处,“这湖有问题,刚好可以借她用一用。”,见湖面中浮现一团黑影,她也该去近处了。 “怎么走了半天一个人也找不到,真是怪了… …”丛锦初和姐姐丛锦觅是肩并肩进的秘境,结果进来后别说挨着了,连见都没见着,她自从进了师傅门下就和姐姐住在一起,本想着秘境也一块行动,谁知道人算不如天算。 这湖水深不见,灵气翻涌,很明显底下有什么东西,只是自己一个人如果贸然下水到时候再遇到了什么东西可就是叫天天不灵了。 丛锦初已经围着湖开始布阵,一个人布阵速度很慢,不过还有两天,她肯定能布完阵下去摸一圈,这点信心她还是有的。 正埋头写写画画时,丛锦初感觉到远处一阵腥气袭来,一抬头便看到湖面上出现了一片黑乎乎的东西。 “这是什么,怎么看起来这么像… …”她盯着这片漂浮的东西看了半天,终于想起来像什么了,像头发,一大堆散开的长发! 就在这时,头发下一个东西跃出水面扑了过来,血淋淋的嘴里长着无数尖牙利齿,把她吓了一跳,赶紧一闪身躲了过去。 那怪物的头发如同根根利剑直冲而来,丛锦初手忙脚乱地抵挡过去,她是阵修,而且还是个十分专精的阵修,虽说也不是完全不会法术,但面对这种怪物她的法术几乎起不了太大作用。 “唐君九”在一边看着知道这人没什么太大攻击性后准备给她个痛快,却不想只听叮当一声,一根银色长鞭将怪物的头发硬生生抽断了一缕。 “什么东西??”她没想到半路还能杀出来个搅局的,眼看鞭子被镜瞳的羽毛钉在了地上,没办法,她只能赶紧跳出去解围,这人修为不低,镜瞳单独跟她对上肯定凶多吉少。 丛锦觅感受到来自身后的杀气立刻用力将鞭子从羽毛下抽了出来向身后甩去。 天玉丝做的鞭子摸上去柔软光滑,可一旦用到实战中一下把人的腿绞断也不是问题,她本以为速度极快的这一下肯定能打的对手身上,谁知道什么都没抽到,对方的速度太快了。 在左边,这次鞭子终于是锁住了东西,丛锦觅死死拉着被勾住的长剑,这人她没有印象,很明显不是和自己一样的阵修。 “锦初!”她想让丛锦初帮自己控制住对方,可忘了还有一个妖物在旁边,丛锦初光是为了让对方不去干扰姐姐都已经尽了全力,更别提分神帮忙了,那妖物被斩断头发以后更为暴怒,几乎是不顾受伤地想要置她于死地。 “该死。”眼看丛锦初要落到妖物嘴里,丛锦觅只能分神扔出一张符箓,那符箓径直飘到了丛锦初的面前,妖物顿时如同被火灼烧一般开始发出哀嚎,忍不住向湖边退去,眼睛却还是直直盯着和丛锦觅打的难舍难分的“陈君九”。 正要趁着对方分神时一剑刺向心口的“陈君九”忽然后背一痛,竟然是一个女子不知何时到了自己身后,剑刃差点没入血肉。 “岑竹?!”丛锦初还记得这个帮过自己的女人,顿时眼前一亮。 “唐君九”眼看对方人多势众自己要落入下风,咬了咬牙想以被鞭子绞断胳膊的代价杀了眼前的女子,却不想岑竹怎么会看着对方去死,剑风一转将自己的脸划了个口子,若不是躲得及时恐怕这一剑能贯穿自己的脑袋。 “等着瞧你们这俩废物!”只留下这么一句话,“唐君九”一个转身不见了踪影,岑竹想要去追,却被丛锦觅拉住了。 “小心,我怕跟上去会中了他的埋伏。”那妖物恐怕和对方是一伙的,现在也早就不见了踪影。 “你们俩怎么在这?”丛锦初已经丝毫不见刚才的惊慌,跳到了两人面前。 “我一路追着你的护心铃来,离的太远,没想到用了就这么久才找到你。”丛锦觅从落地后发现妹妹不在自己身边就开始循着铃声寻找对方。 “我只是路过,听到这里有打斗声就赶了过来,没想到是你们。”岑竹笑着摇了摇头。 真是没想到还有个丛锦觅能半路杀出来,还差点把镜瞳伤了,把自己的计划都给打乱了。 看着眼前两姐妹你好我好的场面,岑竹已经开始在心里琢磨一会要怎么折磨这两个蠢货。 护心铃和那个符箓看来都是好东西,岑竹和两人在湖边休息了一会,果然听到丛锦初说打算去湖下看看,她等的就是这句话。 “你愿意和我们一起下去吗,到时候发现了东西咱们平分,我不会占你便宜的!” “说的好像我怕你们占便宜一样哈哈哈。” 确认都没有问题的三人一齐使了闭水诀跃入湖中。 微凉的湖水让人更加清醒,岑竹较她们两人落得靠后,她还得忙着和灵戒里的镜瞳对话商量一会的安排。 越往下游便越昏暗,一直游了一柱香的功夫,才看到下面出现了一座雕像,周围闪着点点荧光随波逐流。 果然和猜的差不多,这下面肯定有问题,岑竹的第一反应并不是有什么法宝,而是有什么妖邪,别的不说,在这种地方光是一座无人供奉的石像都很可能被孤魂野鬼寄宿,更别提一个被若隐若现的链子锁在湖底的石像了,这不摆明了有古怪吗? 丛锦觅也觉得这里不对劲,这湖里竟然没有一点鱼类的踪影,水中清澈得过了头,只有在最下面才有这些不知名的萤草出现,很不对劲。 她小心翼翼地靠近了这个雕像。 雕像造型古朴,技法娴熟,刻的是一个衣诀飘飘的神仙,只是,她又往前游了游,这神像的脸怎么被人切掉了,还切的十分平整,空白的脸部让原本应该造型出色的雕像一下子显得怪异又阴气森森。 “怎么没有脸?”丛锦初也发现了这个问题,她又看向雕像的底座,缠着的铁链竟然完全没有锈蚀的样子,铁链沉入萤草丛中,看不到尽头。 “镜瞳,这是什么玩意?” “我也不认识,没有脸我怎么能看出来这雕刻的是哪路神仙。” 这下可好,岑竹叹了口气,一群人没一个认识的,真是没见识的东西都聚在一起了。 围着石像绕了两圈,岑竹还是没看出什么玄机,旁边的两个阵修也愁眉不展,在地上比比划划,可能是在对照自己知道的阵法。 还以为能直接冲出来个什么怪物,自己也好借机把这俩玩意杀了拿走身上的法宝,可四周空空荡荡,偌大的湖底竟然就只有这孤零零的一个石像。 没办法,再这么耗下去也不行,丛锦觅最终还是伸手去摸了摸这个石像。 好光滑,这石像表面竟然如同打磨好的玉石一样光滑温润,手感完全不像看上去那么粗糙。 正当她还想再好好找找有没有机关时,原本光秃秃的脸上竟然正正当当地出现了一只眼睛! “糟了,是万眼观水仙人的神像,这东西会吃人!”灵戒中的镜瞳一下子就认出来这双独具特色的眼睛,这眼睛里没有瞳孔,只有很多条缝隙,其实真正的瞳孔在这缝隙里,说是仙人其实就是种魔物,只不过这种魔物喜欢寄宿在仙人雕像之中,享受人们的供奉,一开始出现在海边的寺庙里,没想到这湖底竟然也有。 丛锦觅不解地看着突然出现的眼睛,和石像不同,这个眼睛完全就是放大了的人的眼睛,眼皮眼白都和常人一样,只是眼白中间没有瞳孔,有些怪异。 下一秒,眼白中的细缝全部睁开,密密麻麻的黑色瞳孔让人直犯恶心,丛锦觅赶紧向后退去,在那石像的脑后竟然伸出两根细长的手臂,几乎有一人长,紧接着是第二对,第三对… …石像后竟然长出了足足八条手臂,八个手掌之中皆长着一个个脸上相同的眼睛,冲着三人眨眼。 这画面太过诡异,她转身想走,却发现本来在自己身后的岑竹早就不见了踪影,只剩下她和妹妹。 那东西行动极快,原来石像下还长着一条蛇尾,只是被锁在了地下才没被发现,那些萤草也不是什么“草”而是蛇尾上鳞片做出的伪装。 眼看着就要被追上,丛锦初只能转身应战,水下鞭子用起来和平时差了很多,她腹部被蛇尾划了一道口子也才换来断了对方一条手臂。 保命的符箓只有一张,她看了看身旁为了不让自己继续受伤拼了命的妹妹,知道是命该如此。 一张也就够了。 还在苦苦牵制魔物的丛锦初只觉得一阵水浪袭来,瞬间便被推了出去,姐姐手中的鞭子换成了一把带着金穗子的短剑,只远远看了自己一眼便快速游向了那袭来的长臂。 那双手最后甩出了一张符箓,如同牵引般飘向自己。 “姐姐… …”丛锦初挣扎着想要阻止对方,她知道这张符箓是师傅送给姐姐的,是无数人求之不得的救命法宝。 “看来你不想要啊,那算了,我收下了。” 看着眼前两人舍命救人的戏码,岑竹几乎要冲过去抢在那什么仙人之前把那个丛锦觅千刀万剐,让妹妹亲眼看着自己的姐姐是怎么死的。 她就是嫉妒了,嫉妒这两个人有天材地宝,有一品命根,还有愿意为了自己去死的亲人,好好好,既然你们都不想活,我就负责成全你们! 符箓被一只带着茧子的手牢牢抓住随后便消失在了眼前。 紧接着,一把长剑穿心而过,血液在水中弥漫开来。 姐姐… …对不起… … 岑竹知道此地不宜久留,直接掐住对方的脖子往水面冲去,多亏了那个丛锦觅牺牲自己,不然她还真没法这么顺利得上岸,要怪就怪她自己愚笨识人不清。 为了不让尸体滑落,岑竹让指甲伸长刺进了她的脖子,虽然这样肯定会浪费一点血液,不过也没办法,在上岸前她不忘回头看了看丛锦觅,很好,脑袋在第一对手里,半块上半身在第二对手里,下半身分成两半第三对第四对手各一半。 一直从湖边飞到一个山脚下,岑竹才左右观察了半天取出尸体扔在地上,镜瞳守在旁边警惕四周,自己已经相当熟练把灵气吸入体内了,这种修为能感受到实质性提高的感觉真是美妙。 “吃,换我看着。”岑竹示意镜瞳可以开饭了。 原来在水下过了那么久,岑竹看着月光透过枝叶破碎在地上,事出突然,这个丛锦初的灵戒自己恐怕暂时还打不开,等修为再高一些,就可以直接抹除灵戒契约了,不过到时候也不知道还需不需要这些东西。 那张符箓确实是个好东西,不过不适合给别人用,太慢,竟然要慢慢飘过去,开什么玩笑,等她甩过去镜瞳早就吃的就剩骨头架子了,这东西到底是哪个符修写的,缺陷太大,自己拿出来用一下倒是还行。 “啊,饱了,有种泡水的味道。”镜瞳抹了抹嘴巴,躺在了岑竹旁边的地上。 这种日子放在以前她可不敢想,当时每天只能窝在那个石洞里,看看那些无聊的破书,现在每天在外面跑来跑去,还有新鲜的人吃,这都得多亏自己当时有远见,和岑竹立了誓,不然现在估计还在山洞里躺尸呢。 “好吃吗?” “好吃,泡水了也好吃。” “下次我也尝尝。” “什么玩意?” 刚才还感叹岁月静好的镜瞳一下子坐了起来,人吃人肉?没见过啊? 岑竹是实话实说,她看着对方在那里大快朵颐看的都饿了,尽管这个阶段的修士已经不需要吃饭,可这画面其实是太让人食指大动了。 想了想以前好像没有这种感觉,会不会是这个功法的副作用?可这算什么副作用,吃两个人能有什么事,这世界上人这么多,而且还不断增加,就是她每天从早到晚吃个不停吃几百年也吃不完。 “人吃人好像会中毒。” “我是修士,没问题的,修士就是什么都吃。” 第13章 万眼观水 距离秘境关闭还剩十二时辰。 根据镜瞳所说,这湖里自己刚才遇到的东西叫万眼观水仙人,是一种魔物。 魔物与妖和鬼不同,很难被寻常法宝伤到,这主要是因为魔物和妖鬼不同,没有借助于灵气修炼,更没有本体,它们是直接诞生于魔界地火之中,岑竹回头时看到丛锦觅手中握着一把短剑,那怪物的腹部被割开了一道口子,只是好像并没有流血,看来她拿着的这把短剑就是可以对付魔物的东西,只可惜她大概也没想到会遇到魔物,慌忙之下又拿出来的太晚,而且那短剑攻击距离太小,要是想伤到对方就必须自己靠近。 “得想办法拿到那把短剑,不然就太可惜了,我还没见过专门对魔物有用的武器。”岑竹还是觉得需要回去一次,趁着这最后的十二时辰再拿点东西。 “你有把握能杀了那个魔物?”镜瞳想到看着那密密麻麻的眼睛就恶心,她是真受不了对方诡异的长相,魔界的东西都长得乱七八糟,可能是因为那太过混乱也就没人注意外表了。 “没有,我对这东西的了解又不全面,它具体有多厉害你也说根据个体不同各有差异,只能试试,看情况不对大不了就赶紧跑。”岑竹回想着之前这魔物的动作,总觉得自己好像漏掉了什么。 “你再想想还有没有描述它的弱点的书籍。” 闻言镜瞳只能闭上眼睛努力回想,近水,喜香火,形态各异,喜食人肉,主要是这书主要就是记录这些东西最基础的特点,写书的人又不是挨个杀了个遍,这谁知道魔物们稀奇古怪的弱点。 “我想想,好像,灵智不高?”她绞尽脑汁也只是想出来这么一点。 “它都那么强了蠢点没影响,书上有没有写刚才捆着它的那种链子,我看一直钉在它尾巴上,不然这玩意肯定早就上岸了。”岑竹其实怀疑这链子是某位大能留下封住这魔物的东西,只是这种猜想没有什么根据,如果真能压制魔物,对方怎么还能这么轻松地在水下大杀特杀? “那链子我看见了,看不出来有什么特别的地方啊,一没有符文,而没有灵力波动,除了没有被锈蚀很奇怪外没什么像法宝的地方。”镜瞳不是没想过这种可能,问题是这链子看着就是普通的铁链。 叹了口气,岑竹也犹豫了,多好的法宝啊,就那么白白扔进湖里,这也太可惜了。 不行,越想越可惜,不能再等了,现在就得下水,再去抢修士的东西费时间太久,附近根本没了人气,再犹豫下去最后一天就什么都捞不到了。 把还在躺着的镜瞳拉起来,两人一刻不停地飞回到了那湖边,周围依旧静悄悄的,湖水清澈却深不见底,岑竹知道这大概是因为那魔物的影响。 “下水。”话音未落,岑竹和镜瞳已经一同扎进了水里,和上次一样往下游了许久才终于再次看到了那尊无脸雕像。 果然,雕像的腹部如同被凿开了一道巨大的豁口,后背也有一道裂隙,应该是那条被斩断的手臂的位置,岑竹俯下身子仔细地观察那黑色锁链。 锁链末端的铁环穿过雕像的腰部,一共八个铁环,岑竹示意镜瞳去另一边找铁链伸向何处,自己则顺着这一侧寻找,看看能不能从铁链的处发现些什么。 沿着铁链走了许久,岑竹意识到了不对劲,这铁链也太长了,自己现在回头压根看不到那雕像了,幽暗的环境让人神经紧张,看不到雕像让她总觉得对方又活了过来,往前看了看,铁链依旧延伸向黑暗的远方。 等等,这湖有这么大?! 意识到问题的岑竹赶紧向前甩出一张符箓,这就是一张再普通不过的爆燃符,在碰到障碍物之前会散发出微微红光。 一点红光向前飞去,岑竹几乎不敢眨眼,就这么过去了好一阵功夫,太远了,自己都快感觉不到符箓了,可依旧没有爆燃,红光已经微不可察,终于,红光被黑暗吞没。 “真是倒霉!”岑竹立马感应镜瞳的所在,远的吓人,换在地面上现在两人早隔了好几座山了,气息还在,起码说明对方还没出事。 幸好镜瞳胆小,她眼看越往前越黑,回头看了看只有自己和脚下黑漆漆的铁链,也开始掉头开始往回飞,太安静了,什么都没有,只有沉默的湖水,锁链和自己。 终于看到岑竹飞驰而来的身影时她差点没喜极而泣,她还以为自己没走太远,可往回走了这么久都没看到那个石像让她差点以为自己误入了什么幻境或者中了什么阵法,现在看到岑竹和身后熟悉的石像她一下子松了口气。 “这湖是个幌子,恐怕是有前人把这里当成了修炼之处,那万眼观水仙人应该是他故意放到这里,为的就是不让后来者闯入洞府,同时也作为压阵之物。”能布下这种阵法的肯定不是一般修士,而且作为阵修的丛锦觅和丛锦初两人在附近那么半天都没看出来这里有阵法,足以看出对方的深不可测。 也不知道那短剑到底掉到了哪里。 既然掉下来的时间不长,短剑上应该还沾染着丛锦觅的灵气,只能试试看能不能感觉到了。 岑竹凝神静气搜寻气息时会暂时听不到外界声音,以防影响神识搜索,这时间只能是镜瞳守着,如果有东西出现就赶紧把她推醒。 一缕微弱的纯净灵气随水波飘来,岑竹确认大致方位后还想再精确一点,没想到被一下子拽醒了,一睁眼就看见镜瞳一脸警惕地对着后面张牙舞爪。 原来那万眼观水仙人不知道什么时候脸上又出现了那个眼睛,坏了,这下麻烦了,岑竹只能扯着镜瞳赶紧往刚才大致感应到的地方跑,本来还以为是要触摸才会把魔物唤醒,现在看来是只要停留一会就会被感知到。 不远处,一把金丝缠绕的短剑就那么孤零零地躺在地上。 身后又是一阵熟悉的血气袭来,岑竹一个俯冲反握住短剑,把镜瞳松手甩到了一边。 “去它后面试试分散注意力!”这剑也太短了,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这剑就是断了她也得硬着头皮用。 幸好和镜瞳说的一样,这东西灵智不高谁打它它就一股劲地追着对方打,刚才在下水之前她特意点燃香烛围着镜瞳绕了几圈,让对方沾染上香火的气息,岑竹趁着它回头抓向镜瞳冲过去就想把短剑刺到这玩意脑子里。 眼看着就要成功,谁知道这万眼观水仙人的其中一只手臂转了个一百八十度直接一把抓住了岑竹的胳膊,再定睛一看,原来石像的后脑竟然也长出了一只和正面一样的眼睛,里面无数个眼珠子正咕噜噜地转个不停。 真是麻烦又恶心,那蛇尾还甩来甩去搞得镜瞳都没办法有效攻击,眼看着手臂就要全转到自己这面,岑竹干脆两只手一手抓住一个已经伸到面前的手臂,被放开的短剑还没来得及落下就被她又咬在了嘴里。 敢跟我抢东西的魔物还在地火里没出生呢! 她的手臂顺势折成一个堪称恐怖的角度,嘴里咬着的短剑终于靠近了那让人作呕的眼球,岑竹向后仰了仰头,又猛地一撞。 那眼睛被猛然刺入的短剑一分为二,无数个眼球颤动着融化为汩汩黑水,一边的镜瞳紧紧抱着那条蛇尾以防甩到岑竹,毕竟那七条手臂就够让人头疼的了。 虽然气数已尽,但这魔物还想最后挣扎一番,那手掌抓住了岑竹的脸,想要捏碎手中的骨头,却不料岑竹松开短剑直接一口咬了上去,反正短剑已经刺了进去,岑竹咬着它的手掌用脑袋当锤子不停地往里砸那短剑,如此多次,剑刃竟然全部陷进了魔物的脑袋里。 原来魔物也有血。 黑色的液体从手掌中流出又被岑竹吃进去,牙齿越咬越紧,对方生气她还生气呢,愤怒让她和这东西较上劲了,尽管身上好像被刺出了不少口子,岑竹也毫不松嘴,这东西的手掌除了有一个滑溜溜的眼球外吃那个起来和人的手掌差不多,等到这东西化为一堆灰烬被水冲散时,岑竹已经咬下了一大块血肉,可惜的是随着身体消散,嘴里的血肉也不见了。 虽然还想在湖底找找有没有其他法宝,可没了压阵之物的阵法过不了多久就会破开,到时候还不知道有什么异变,现在再留在湖下太过危险,两人对了个眼神,立马朝水面快速游去。 身后的水中传来如同野兽低吼的声音,使人心神一动,只觉得水波震荡,两人跃出水面不久湖水中心便出现了一个漩涡,这巨大的漩涡形状怪异,并不是常见的圆形,而是两端微尖,仿若一个睁开的眼睛凝视天空,一炷香的时间过后漩涡才消失不见,湖面也重归平静。 “你不会死?”镜瞳突然哭丧着脸看向岑竹。 “说什么胡话,我为什么会死,我好着呢。”岑竹一脸迷惑,自己这不都已经上岸了吗? 顺着对方的怪异的眼神向下一看,自己的衣服黑乎乎的,奇怪,闭水诀失效了?摸了摸,手掌一片血红,怪不得用了闭水诀衣服还是湿了,原来不是湖水,是流的血太多了,把衣服都从内浸湿了。 可自己不痛啊,岑竹掀开衣服看了看伤口,这下轮到她愣住了。 “ 这该不会是你的骨头 ”白森森的骨头就那么露出来,镜瞳感觉自己在和一具会活动的尸体说话。 “好像是,这应该是肋骨。”岑竹也没想到自己伤的这么重,连骨头都露出来了, 她伸手摸了摸,还挺光滑,而且还是不疼,扒拉了一下已经豁开的皮肉,依旧不疼,这些有些微黄的是脂肪吗,摸起来还挺软,手指用力,试着拽下来一小点,怎么手感还挺好? “你别拽了,我害怕。”好像一具尸体在解剖自己,镜瞳感觉自己的妖生受到了冲击。 从旁人的角度来看,岑竹现在除了出现在义庄和坟地,在其他任何地方出现都是恐怖故事。 把有些破破烂烂的衣服修好,岑竹也有点摸不着头脑,虽然没死是个好事,可自己总不能这么字面意思上“袒胸露腹”地踩着飞剑回到宗门? 找了个周围没有人气的安全山洞,岑竹开始试着把皮肉按回去,镜瞳在旁边怪叫个不停,吃人的时候也没见她这么激动,也不知道在惊讶什么。 随便吃了几颗能治疗受伤的丹药,岑竹开始试着把灵气引导到伤口,既然断指能再长出来,这些伤口应该也没问题。 某种像细血管一样的红色细丝钻了出来,旁边的某只妖又一下子蹿到了空中,“安静点,小心有人。”岑竹无奈地嘱咐了一句。 细丝如同绣娘手中的丝线一样灵活地在皮开肉绽的伤口间穿插,一块,两块,皮肉竟然像布料一样被缝补了回去,岑竹试着控制这些红线,还真能随心而动要快就快,要慢就慢,没有皮肉的白骨处更多的红线直接覆盖了上来,密密麻麻蠕动的红线如同大量红虫一样堆叠在一起,不一会就形成了一块外观无异的皮肉。 这到底是什么东西? 镜瞳好奇地摸了摸已经修复一新的皮肤,和正常人皮的没区别,“好神奇。”看来她也不知道这是什么。 活动了一下身体,一切正常,内力不降反升,岑竹忽然想起了那副棺材外的东西,红色丝线,和自己刚才看到的一样,看来是那部功法的效力。 “闻着和人有区别吗?”岑竹照旧转了个圈让镜瞳闻闻自己是否还是正常人的味道。 “嗯 没有,就是普通人的味道。”她前前后后闻了半天,确认闻不出异于他人的味道。 天色已经接近傍晚,不能再探索其他地方了,岑竹一边往秘境出口靠近,一边和往常一样塞路过的灵草,不吃白不吃。 看到不远处已经有人在离开秘境,岑竹让镜瞳回了灵戒继续去啃没吃完的胳膊腿,她还想着刚才的红虫,既然能修复致命伤,那是不是意味着没了胳膊腿也能再长回来?那如果没了脑袋呢,是不是还能长回来? 那她是不是能不能吃自己的血肉?岑竹觉得这问题这么想下去无穷无尽,把思绪甩到脑后提高速度冲入了同入口一样的那片黑暗之中。 希望没人发现自己的变化。 第14章 棺椁 一出秘境,岑竹就看到了那几位长老,虽然没有依据,但她始终觉得对方这种层次的人如果想真的严查,把自己揪出来是轻而易举的事,这种全靠别人仁慈才得以苟且偷生的感觉实在是糟糕。 但几位长老都面色如常,也是,还有在外云游的大弟子们,这群人死几个能有什么影响,岑竹恭敬地走到自己师傅面前行了一礼,“弟子岑竹,今自秘境归来。” 老者捋了捋胡子,微笑着点了点头,“修为又有所精进,不错不错,可有获得什么传承秘宝?” 果然还是问了这事。 “弟子寻得一处仙家苗圃,灵气卓然,另有仙株数 ”正要把灵戒里从南翠微那里抢的品质最好的一株灵草拿出来糊弄一下,却听到身后有人疾驰而来。 “师傅,师傅,我看到唐君九他。”来者是她的一个师弟,没怎么打过照面。 “慢慢说,君九他做了什么?”老者示意他不要紧张,毕竟唐君九的魂灯早就灭了,无非是对方看到了唐君九生前遇到了什么。 “我看到唐君九杀了赵槐夏和李鸣珠!” “什么?”岑竹比自己师傅还惊讶,这都什么情况,怎么临了临了杀出来个目击证人,自己当时怎么完全没感觉到这人的气息,镜瞳也没有发现还有这人在,莫非对方练了什么特殊功法? “琼怀,你说的这是什么时候的事?”老者看起来毫不意外,这个弟子的心性他是了解的,和别人结仇再正常不过,杀了两个同门也不是很让人意外。 “就是昨日。”被叫做琼怀的弟子立即答道。 岑竹这下真是有点慌了,对方既然看到了自己杀这两人,很可能也看到了自己之后的所作所为,可对方目前看着自己也没什么情绪变化,难道是在两人死后怕被发现直接跑了? “你可是看错了,君九的魂灯在第三天就灭了,他都已经死了还怎么连杀两人。”魂灯一灭代表此人已死,所有秘境中的弟子只要魂灯灭了师傅都会立刻知晓,他知道这是有人顶着唐君九的脸杀人,但都是弟子,谁杀谁都是命数,秘境之中就是对方直接为了秘宝大打出手也无可厚非,自己只会说对方几句心性还需磨练。 “可是。”琼怀没想到唐君九在第三天就死了,自己当时害怕对方注意到自己猫在暗处看了一会便重新化为鸟雀离去,他哪里知道到底是谁装成唐君九杀了两位师兄,一番语塞,也只能点点头说离得太远,可能确实是看错了。 岑竹表面默不作声看着对方离去,师傅当然不稀罕这种对他们来说和破草差不多的东西,挥了挥手就让岑竹走了,她为了保险都是让镜瞳拿着那些抢来的东西,现在自己全身上下一点灵宝的气息都没有。 回了缥缈峰,设下禁制,镜瞳立马从灵戒里窜了出来,她刚才也听到了那人说的话,自己当时可是就站在旁边了,那人肯定也看到了自己,真是奇怪,周围明明没有人气,怎么会漏掉他? “有问题,这个叫什么琼怀的要么是有特殊法宝,要么就是会什么特殊仙法,得注意一下,以后要是再被他无声无息地偷看到就不好说了,这次幸好以防万一用了唐君九那张脸,保险起见,你下次出来记得也换张脸。”岑竹一边说着一边将那副棺材从灵戒中取了出来。 本就不算太大的屋子里放下这张不窄的棺材一下子显得有些局促,而且十分格格不入,血红的棺材放在中间好像确实不太好,岑竹想了想把床和棺材的位置换了换,别说,虽然只是动了动位置,一下子好多了。 当然这只是她觉得,镜瞳依旧觉得卧室里放着棺材很诡异,而且很丑。 按照书上说的,这棺材是专门为修士创造的休息之处,说可以修复心神受创,还可以让修炼速度更快,岑竹觉得这里面有点夸大其词的成分在,快把这棺材吹上天了都,但是不试试怎么知道,和之前一样,镜瞳守在旁边,自己先躺进去闭上眼睛等会,万一真有用呢,就光看它表面这层血淋淋的烂肉一样的东西也不能就是起到个装饰作用啊。 “那我把盖盖上了啊。”镜瞳在她躺下后小心翼翼地把棺材盖挪回了原来的位置。 随着“咔哒”一声,躺在里面的岑竹眼前只剩下一片漆黑,很安静,这棺材的隔音效果还挺好,就算不能修炼用,睡觉当床用也挺好看来。 棺材里有些冷,岑竹摸了摸周围的棺体,确实像散发着寒气一样,莫非这用的石头还有什么说法? 就这么睁着眼胡思乱想了一会,岑竹没有感受到任何变化,书上也没说具体要怎么做,既然是休息,难道必须睡一觉才行,想到这里,岑竹干脆闭上眼睛调动体内灵气,就像坐在床上一样静修。 自己现在还处于练气化神的心动境,太慢了,只能希望这功法能让她的修为提升快点再快点,出窍,分神,还有后面炼虚合道,越往后越慢,以自己的天赋最乐观的速度也需要几百年,几百年,谁知道半路会不会杀出个神仙把自己灭了? 不知道怎么又想到了这些,一闭上眼就忍不住发愁,岑竹努力把大脑放空,现在再想也没用,唉,走到哪算 睁眼想深呼吸重新整理思绪,却只觉一阵黑沙卷过,竟然是又到了之前见过的混沌世界。 这次没有一闪而过,岑竹低头看了看自己,穿着棺材里见过的那套古怪衣服,那衣服不应该还在镜瞳的灵戒里吗? 脚下踩着的并不是地,头上悬着的也并不是天,只是各种气息纠结而成的东西,混乱,是她对这里的第一印象,头上好像有几片破碎的山峰,她往前走了走,一阵强风吹过,眼前的雾气散开,远处竟然是一个不见首尾的造像,用遮天蔽日来形容也毫不为过,只觉得要倾倒下来将如同蝼蚁一样的岑竹压死。 造像的胸部以上都被云雾笼罩,盘膝而坐的腿部也只能看到最上面的一小部分,有飘带从上垂下,看来是戴着某种冠,皮肤通体金色,身着黄色宽袖外袍,其上宝塔仙鹤随风而动,凤鸟绕日月而行,麒麟随星宿而转,灵光烁烁,造像双手掐诀动作不同,一手向天,一手向地,仿佛正要分开这混沌世界。 这到底是到了什么地方? 岑竹看着这造像只觉得汗毛直立,一种莫名恐惧油然而生,她从来没见过和这类似的造像,正要往前再走几步,只觉得脚踝一痒。 “什么东西?!”剑气劈到了云雾上,旁边是一具造型怪异的骷髅,还没等岑竹思考,那白骨竟然动了起来,用手指戳了戳岑竹,又戳了戳她脚下踩住的地方。 “你是让我抬脚?”岑竹疑惑地把脚抬了起来,原来是踩住了一小节指骨,大概是对方掉下的,见她把脚抬起来,骷髅赶紧把掉落的指骨捡了起来,往手指上一按,便神奇地连接在了一起。 骷髅没有表情,岑竹却主观地觉得对方的脸上有笑意,紧接着,白骨的嘴张了张,又指了指身后,最后还扯了扯岑竹的袖子,好像想传达什么。 “让我一起走?”岑竹只能猜出个大概,她顺着对方的手指向身后看去,只见血色平原之上竟不知何时出现了无数像身边骷髅一样的森森白骨,他们亦步亦趋地向前走着,所有白骨的样子都大差不差,只是有高低差距。 源源不断的骷髅从远处出现,仿佛一片白骨浪潮,涌向前方,涌向那通天神像。 只要到了那里,一切都可以结束了。 等等,岑竹猛地甩了甩脑袋,自己为什么会突然有这种想法,周围已经满是白骨,她已经陷入了这白色漩涡,他们跪拜着向前,一齐跪下又一齐站起,岑竹环顾四周,只有自己杵在原地格格不入。 她试着闭眼又睁眼,没有用,还是站在这群无边的骷髅之中,没办法,岑竹只能硬着头皮试着跟随白骨一同靠近那造像。 不想靠近。 马上就要彻底失败了。 尽管脑海中一直响起类似的警告,可她还是走到了前面,多么宏伟的一座造像啊。 多么慈悲的一双眼睛啊。 在无数的骷髅身后,在血海滔天之中,她看到了一双并不存在的眼睛,一双慈悲的眼睛。 一双宽恕世间一切罪恶的眼睛。 突然,她被挡住了,周围的白骨依旧向前走去,可她却被隔在了外面,骷髅们好像在靠近造像,可仔细一看造像永远都在那里,和他们的距离一点也没有缩短,这群已死之人只能永远走在寻求救赎的路上,而这世间根本没有人会救赎他们。 “有罪。”随着一声仿佛糅杂着许多不同音色声音的响起,岑竹终于醒了过来,周围依旧一片漆黑,只能听到她自己的呼吸和心跳声。 沉重的棺材盖被推到一边,镜瞳惊讶地看着岑竹一脸疑惑地从里面翻出来,“这么快?”她还以为怎么也得守一夜呢。 “快?从我躺进去到现在过了多久?” “嗯,也就半个时辰?” 半个时辰?自己明明感觉光是在棺材里躺着就起码过了半个多时辰,再加上做梦的时间,应该差不多一个时辰才多。 看了看外面的月亮,刚刚升起,确实是只过了一会,难道这棺材里的时间比外面慢上许多? “你进去试试,我在外面守着。”书上说的是只对修炼这种功法的修士有用,可她还是更相信实践,尽管镜瞳有点抗拒睡在棺材里,但在岑竹再三保证只呆一小会的情况下她也还是躺了进去。 “还挺凉快。”棺材里传出闷闷的声音。 过了一柱香的时间,岑竹按照约定把棺材盖推开,镜瞳已经侧着身子睡着了,被叫醒后还有点没反应过来。 “怎么了?” “你感觉现在过了多久?” “我不知道,感觉,嗯,没一会,我刚睡着,啊… …”镜瞳伸着懒腰从里面走了出来,这棺材比她想象的睡着舒服,要是夏天能把这棺材当床应该还真挺不错。 “有没有梦到什么巨大的神像?”岑竹又赶紧追问对方有没有梦到什么,看来对方的时间流逝和外面是一样的。 “神像,没有,我好像没做梦,我说了嘛我刚睡着没一会。”镜瞳不知道岑竹在说什么,但还是下意识问对方说的是什么神像。 岑竹又把梦境里的场景完完整整和她说了一遍。 “通天高,周围混沌未分,还有很多亡魂枯骨,要说是冥府也不对啊,冥府里哪有什么通天高还皮肤金灿灿的神像… …”如果光看后半部分她或许会觉得对方是神游冥界去了,可冥界也并不是混沌未分,其中有的神像也最高不过五丈,高是高也不至于通天啊。 镜瞳努力搜寻者类似的描述,哪里有这种景象… … “啊,我说有没有可能,你确实是去了冥界,但是你已经过了前面,已经到了受刑的地方?”如果是这样就说的通了,过了前面的重重关卡,罪人们就要分派到不同地狱受刑,等到罪孽全消才能再入轮回,只不过一般也入不了什么人道了,只能入畜牲道之类的,如此重复轮回多次才能再次为人。 “你是说我直接跳过前面的步骤直接神魂受刑去了?那我难不成想来就来想走就走?”岑竹看到枯骨时其实就有些怀疑是到了冥土,可自己的样子还是人啊,有心跳有呼吸,难不成进了这棺材冥府鬼吏们就默认她已经死了? “这我怎么知道啊,我只能根据你说的找哪个更相近,可到底是不是我也不知道。”镜瞳无奈地耸了耸肩,她什么都看不到,自然没办法判断对方遇到了什么。 “等等。”她突然闻到了某种特殊的气息,就在岑竹的身上,鼻子从上闻到下,又绕着对方走了几圈,错不了了,这味道也太难闻了。 “你身上一股死人味。”她直言。 “什么味,死人味?!”岑竹被吓了一跳,这要是被别人闻到还了得,她赶紧闻了闻自己的皮肤和衣物,还真有一股淡淡的死尸味,而且还是那种已经风干了的死尸。 试着运转体内灵力,确实力量又有所精进,只能试着把死人味盖住了,谁知她还没动手镜瞳就又凑了过来。 “诶,怪了,又没了。” 她试着将体内灵力循环后的污浊之气排出去以后,没想到那股子干尸味也没了,倒是省了掩盖的功夫。 这棺材里确实可以让人提高修炼速度,虽然比不上直接吸收活人灵气,但也不错了,就是真让她带着干尸味她也得认了。 再次躺进去,镜瞳无聊地看着直挺挺的岑竹,“咱们什么时候可以再出去啊?”她知道刚回来,可对方明显又要开始之前一样的无聊日子,修炼,练剑,修炼,练剑,岑竹不觉得烦,她是真觉得烦。 睁开眼看着对方那张可怜巴巴的脸,岑竹叹了口气,“下个月行不行,我申请下山处理事务,真不知道下山到底有多好玩,一个月肯定让你出去一次行不行?”一个月下去一次找点活人应该也不错,不过也不能太勤,被察觉到就麻烦了。 “好——,那一言为定啊,我把棺材盖盖上给你?” “盖上,记得注意来人。” 眼前重归漆黑,闭上眼睛,运转心法,熟悉的热风扑来。 又是那片尸山血海。 第15章 瘟疫 郑扶光被师傅召去时还以为是要讨论在外平乱的其他几位弟子回来的事情,没想到只是让自己去将岑竹叫来。 难道出了什么问题?现在仍在宗门内的剑修确实是自己和岑竹修为最高,莫非是在外平乱时发现那妖物和预想的不同,派去的弟子已经解决不了? 可师傅说并不是什么急事,岑竹可能正在闭关,让他看什么时候岑竹得空就叫来,郑扶光第一天去的时候岑竹正在练剑,等了一个时辰,还在练剑,郑扶光有个毛病,他非常不好意思打断别人,总觉得有些失礼,于是当时等了那么久不见对方休息只能转身走了,想着晚上再来,没想到晚上来了对方在修炼,贴着禁制。 第二天一早不等鸡鸣时他就去了,没想到又看到岑竹在练剑,又是一个时辰,他几次踟蹰,还是没下定决心去打断对方,实在是岑竹看起来太专心了,他还没见过比岑竹更刻苦的弟子,当天回去还说教了自己一番,作为师兄,怎么还不比对方努力。 第三天终于忍不了了,郑扶光从飞剑上缓缓走下,打断了正在练剑的岑竹,已经天黑了,再等下去他都怀疑对方是不是要直接练到第二天,虽说作为这个修为的修士确实可以不睡觉,可该累还是会累啊,再者说再不要紧也不能让师傅等几天才去应答,想到这里,他只能深吸一口气走了过去。 这到底有什么好不好意思的,郑扶光在心里不知道第多少次暗骂自己窝囊。 “郑师兄,好久不见啊!”岑竹一见到郑扶光就赶紧问好,同时示意对方去屋里坐着说话。 “不必了,我只是代师傅来请你过去一趟,也不知道是有什么事。”郑扶光那副温柔的样子岑竹始终适应不了,只是和之前一样笑了笑答应着和对方一起踏剑而去。 “像个读书人,而且是家里有钱的读书人。”这是镜瞳偶然看到郑扶光时给出的评价,很准确,岑竹也觉得对方更像一个书生。 “弟子郑扶光、岑竹参见师尊。”两道高挑的青色身影走至门外,等待师傅的回话。 “进来。”一道苍老却有力的声音传了出来。 岑竹跟在郑扶光后面进了醒云阁,白发老者微笑着看向两人,挥了挥手示意靠近一些。 “你我师徒之间不必如此拘谨,我此次叫你们前来是为了之前的白雨山下出现的瘟疫,当时发现是有邪气作祟,于是派了宗门内能力出众的弟子前往。”他口中的瘟疫爆发于去年如月时,当时都以为是正常疾病,没想到后面发生了异变,明显是邪气所为,宗门才派了弟子过去。 和自己之前被派去平妖乱听起来差不多啊,怎么这种事这么多?现在山下这么乱吗?岑竹只觉得麻烦,对方的意思明摆着就是处理不好所以要再派俩弟子过去看看。 “不过那里的瘟疫已经结束了。” 什么?岑竹没想到对方突然话音一转,说派去的几个弟子已经查清楚了问题所在,然后治好了当地的瘟疫。 这下她和郑扶光都迷糊了,都治好了还叫过来干嘛,莫非要去迎接他们回来? “只是前两日召他们回来时,却传讯来说,邪气催生了地下妖魔,只是几处地点距离太远,他们几人探查不及,想让再派几位弟子过去帮忙,不必担心,这些被催生的妖魔都还未生出灵智,也并未祸乱一方,只是防患于未然。”老者说完给了两人一根玉簪。 原来是去的人太少,邪气分布的又太广,管不过来了,妖魔都还没出世,怪不得不着急,邪气已经被驱散这魔物就是过几百年也难钻出来。 郑扶光见岑竹看自己才主动接过了玉簪,他是师兄,确实该是自己为先,只是他还不太习惯。 “这玉簪会给你们指路,不用全部解决,五处,只要解决完五处,就可以回来了,其他的地方还有其他弟子。”老者抬眸看了看面前的两个弟子,可惜啊,一个性格太过内敛,一个天赋差了一点。 拜别了师傅,岑竹和郑扶光各自回去收拾行李,早解决早省心,两人决定今日就出发。 “去哪啊这次!”镜瞳把棺材收到灵戒里,给自己提前换了一张脸,她这次绝对不会再那么粗心放过偷窥的人,开玩笑,她为此可是专门刻苦修炼,多了不得啊,她最讨厌的就是修炼了。 “不知道,跟着别人走,你先别出来啊,到了地方再说。”岑竹最后环顾了一圈,没问题,可以走了。 “出发。”镜瞳抱着头发钻回了灵戒中,岑竹踏上飞剑直奔山门而去。 郑扶光来的稍微慢一点,岑竹知道对方是个慢性子,两人汇合后郑扶光拿出了那根玉簪,只见一出山门,玉簪便悬浮到了空中,晃晃悠悠地指向了东边。 跟在郑扶光后面,岑竹观察着那根玉簪,她其实有点好奇这东西有没有除了指路以外的用处,还没见过类似的东西,要是这玉簪能归她就好了。 靠近镇子以后又不得不走下飞剑,镇子里的人有些好奇地打量着这两个气质不凡的年轻人。 玉簪在往北边指,幸好镇子里人不多,没一会他俩就走到了镇子边缘的一户人家门前。 玉簪几乎不动了,而且还浮现出微微光芒,看来就是这里了,郑扶光出于礼貌敲了敲门,岑竹觉得对方压根没必要多此一举,门口的草都长成什么样了,很明显这里压根没住人,郑扶光硬是敲了三遍才推开门,岑竹第一次对一个人的礼貌有如此之深的理解。 “这人是不是有病啊?”灵戒里的镜瞳忍不住问了一句。 “懂什么,大户人家的都这样。”尽管这么说,岑竹其实也在心里附和。 院子里杂草丛生,扫把和扁担放在角落里积满了灰尘,角落里的槐树也枯死了,整个房子看起来毫无生气。 “在那边。”郑扶光率先走向了槐树后面,原来这槐树后还生着一棵小桃树,只可惜也枯死了。 奇怪的是桃树的树干干枯开裂,树叶却依旧翠绿和周围灰扑扑的一切显得格格不入,岑竹和郑扶光对了个眼神,拔剑斩向桃树,没反应,她干脆直接往地下开始砍,直接在院子里劈出一道裂痕。 岑竹紧接着又往其中开始灌水,手中流水渗入泥土,手指一转,流水如同一张大网,竟然要把这槐树和桃树的根一同挖起来。 终于藏不住了,只见一团黑雾从地下一跃而出,想要逃离这里,却不想旁边的郑扶光早就准备好了,手指翻飞,一张金色薄纱从空中浮现,将黑雾盖了个严严实实。 薄纱慢慢下降,其中的黑雾也逐渐平息不再横冲直撞,最后同薄纱一起缩成了不过一个指节大小,这法术岑竹也学了,是专对于未成形的妖魔用的,可以将它们束缚住,不用再做处理,只要假以时日,就会自动消亡。 “还挺顺利,继续去下一个地方?”郑扶光把这一小块东西扔进灵戒里,再次取出了那根玉簪,这次簪子指向了东南方。 离开镇子时,岑竹发现周围有很多人显得面黄肌瘦,而且气息不稳,不太对劲,仿佛都在生病,再仔细一看,双眼无神指甲灰白,这么多人都一个毛病? 看了一眼郑扶光,果然,对方也发现了问题,“这里应该没有爆发瘟疫才对啊。”他拧着眉毛审视着这些普通百姓,一直走到镇子入口,没错,一路上面色苍白的人也太多了,而且他还看到医馆门前坐着不少人,难道这里也有瘟疫? “按理说瘟疫只在边界处爆发,这里给差的远啊。”岑竹回想了一下传出瘟疫消息的地方,无一例外全是边缘地区。 “今天晚上我传讯回去问问师傅。”郑扶光叹了口气,示意对方先赶路。 玉簪指示的第二个地方更古怪了,上一个起码镇子还算热闹,这个村子都快空了,没有人也没有牲畜,寂静得过了头。 “这是怎么回事?”郑扶光走到一户人家门前,门没有挂锁,错开一道不小的空隙,院子里一片枯败,和上一个人家一样。 第二户第三户,差不多把村里的房子找了个遍,两人也没看到除了彼此以外的活人,偌大的村庄,此刻正应该是晚饭时间,却没有一户有炊烟冒出。 正在两人面面相觑不知如何是好时,身后只听有人踏剑而来,“何人在此?!”对方不等岑竹和郑扶光说话就开始质问,好像他们两个看着有多不正经一样。 “洞玄宗弟子郑扶光。” “洞玄宗弟子岑竹。” 转身才看清来人是两男一女,皆衣着不俗,而且腰间挂着一枚一模一样的金镶玉佩,所带佩剑的品质更是看的岑竹眼红,不是自己的剑差,谁不想多来几把好剑备用? 其中一位冷面男子踩的并不是飞剑,而是一把云雾,落地而散,好不漂亮,手中提着一把长枪,枪尖寒光凛凛,红缨飘飘,就是凡夫俗子也能看出来其价值,岑竹看着觉得比许泽兰那把还要出色。 “不好意思,冒犯了,我和师弟师妹路过此地,只觉得阴风阵阵,怕是有邪祟在此,又看到你们二人举止可疑,才出声呵斥。”男子将长枪收了回去,走到了那两人前面,尽管道了歉,可话里话外的意思就是不怪他们,是自己鬼鬼祟祟,不像好人。 “哪里的话,这么看几位倒也有些像是修道之人,刚才还以为是哪路魔物出现,才慌忙拔剑,该我们道歉才对。”岑竹微笑着向三人行礼,什么野蛮人穿了几件好衣服也敢讽刺她了?最好别让她逮到落单。 她已经探查过了,这三人确实修为不错,和自己伪装出来的修为应该是差不多,只是这种修为就目中无人未免也有点太早了。 “你什么意思,别胡言乱语!”一边应该是三人中师弟的那位竟然抬手就想拔剑,岑竹没想到这么快就能动手,差点没直接笑出来,可惜男人的手被自己师兄压了回去。 “在下锁仙宫修士叶清友,这两位是我的师弟胡嘉木和师妹薛语岚。” 这个叫胡嘉木的男人已经上了岑竹的首要必杀名单,头戴玉冠,腕上缠着一条念珠,一副高高在上的蠢样,这种人的师傅同意他下山历练也是想让他赶紧死?一旁那个一言不发的女子在自己师兄介绍完后只是点了点头,有些木讷,袖子很长,让人完全看不到她的双手,这是什么意思,是有什么特殊法术吗,岑竹不认为这种宗门能给弟子不合身的衣服,而且弟子自己还不会改。 三个人看起来都不太正常,岑竹看了看郑扶光,对方显然也有些无语,难得的那张永远春风拂面似的脸上有些鄙夷,太礼貌的人不适合在这种场合发言,岑竹主动往前站了站。 “既然大家都是为了荡除邪祟,那干脆一起找好了,看几位锁仙宫道友一表人才,肯定比我们这鬼鬼祟祟到处摸找的快。”岑竹对着几人就是一副笑盈盈的样子,嘴里却始终说些阴阳怪气的话,她就是想看这三个人施展法术,她不知道锁仙宫是什么宗门,也不知道那的修士练的什么功法,只能希望从几人的行动中摸出一点线索。 “也好,语岚,你去看一看那邪祟藏在何处。”叶清友直接指示薛语岚走到几人前面。 薛语岚依旧沉默不语,一直走到与几人有一段距离才将双手从那长长的袖子里伸出来,手指灵巧地纠缠在一起,随后又解开在面前的空中写着什么,同时开始低声说些什么,也就是开口的一瞬间,面前刚才写过的地方赫然出现了活物一样的文字,弯曲纠结着排列在一起。 “竟然还有兼修鬼术的修士啊,书上说这种人不是早就没了踪迹吗?”镜瞳在灵戒里看到女子的行动吃了一惊。 “兼修鬼术是什么意思?” “就是表面上的意思啊,又修正常法术心法,又修炼鬼修才会的法术,这种人修行很慢的,跟正常人比起来是事倍功半,如果还按正常方法修炼,那真是不知道多少年才能修出头。” “可我看她年纪和我差不多啊,修为也不算太低… …”岑竹一边说着其实也想到了可能的原因,如果对方是万中无一的天才,确实可以弥补这种缺陷。 “不是天才,她用别的东西换的,你再仔细看看,看她的眼睛。”镜瞳一提醒,她才发现对方为什么给人的感觉格外木讷。 一双空洞无神的眼睛永远不知道看向何方。 这女孩竟然是个瞎子。 第16章 圆月 郑扶光显然还没看出来这女孩的问题,只是觉得没见过对方用的这种法术,很是新奇,可是其他两个人看着就不好相处,他也不敢开口问这是什么,只能努力把对方的动作记下来,想着回去以后找有经验的长老们问一问。 薛语岚面前的古怪文字很快像虫子一样滑向不同地方,最后消失在了空中。 “已经不在此地了,最近的在旁边的那个村镇里,恐怕是感应到了有修士靠近才慌忙离开。”她已经看到了人们死去的样子,痛苦与哀嚎从这村子的四面八方涌来,没有人来救他们,也无法逃离,就这么融化在地上看着自己如何腐烂。 这地方很适合她修炼。 “那直接去那里,反正应该也不远。”胡嘉木看了看自己的师兄,等着对方点头。 叶清友看向了岑竹和郑扶光,“两位意下如何?”那双眼睛里透着阴翳,郑扶光手中的玉簪也指向南方,看来确实是来晚了一步。 “那就一起走。”郑扶光只想完成自己的任务,要是非要拒绝几人到了那里调查难免又要撞到一起,还不如干脆一起走。 岑竹跟在郑扶光身后,最前面的是叶清友,然后是胡嘉木和薛语岚,她目前最感兴趣的就是这个薛语岚,鬼修,她还从来没见过这种修士,而且为了修为竟然放弃了自己的双眼,看来不是个一般人。 这村子里果然比之前的镇子上人多了不少,叫卖声和讨价还价的声音不绝于耳,真是一片热闹繁荣之景,岑竹跟在队伍最后面看向道路两边的笼子。 “这孩子你看看皮相多好啊,你这个数太少了,我都亏本!” ”差不多得了,一个女娃能有人要你就偷着乐,就这个数了!“ 两个男人正讨价还价地激烈,两人各伸一只手在桌下比着价格,窄小的笼子里关着几个孩子,脏兮兮的像一群牲畜一样挤在一起。 她还想看看旁边的摊贩,却没想到前面的郑扶光突然停了下来,自己猝不及防撞到了他的背上。 ”啊抱歉,我刚才走神了。“郑扶光赶紧不好意思地向岑竹道歉,他没想到这镇子上竟然有这么多人在贩卖孩童,自己以前从没见过这种生意。 ”没事没事,郑师兄你应该没见过这种贩子,好奇也正常,我刚才看了一圈,这镇子应该一大部分都是买卖奴隶的商贩,相当于他们的一个集中卖场了。“岑竹以前的村子里也有人来收孩子,邻居家的二女儿还没断奶就被卖出去了,她亲眼看着那哭泣的婴儿在父母欢天喜地地接过钱后转手被随便塞到了筐子里,听说还有些达官贵人喜欢吃这种婴儿,据说可以延年益寿。 ”这些孩子都是从哪来的?“一个大人牵着孩子从旁边和自己擦肩而过,郑扶光隐约听到那男子牵着的孩子在抬着头叫”爹“。 ”有父母卖的,有直接拐来的,那些比较小的多半是买来的。“岑竹看着那些被锁住的孩童若有所思,邪祟为什么会跑到这里?莫非 ”一切都是天定命数。“走在前面的叶清友听到了两人的对话,幽幽说了一句。 ”天定命数 “郑扶光也不知道说什么了,确实人间一切事物皆有自己的命数,一切都是必然的过程,可这些孩子难道就应该这么被随意贩卖吗。 ”虽说是天定命数,可我还是觉得他们不应该就这么被丢弃,郑师兄,等解决完此处邪祟,我身上还带着一些银钱,能赎几个到宗门当外门弟子也好,等再过两年要是他们并无仙缘到时候也能去外面找些差事谋生。”岑竹突然插话,她的灵戒里确实还有不少银钱,她压根没怎么花过,之前几次镜瞳吵着下山路上买的新奇玩意也花不了几个钱,自然越攒越多。 “如此甚好,我也带着银钱,你不说我都忘了可以这样了。”郑扶光闻言立马觉得这是个好方法,只顾着想一会怎么把孩子送回宗门,却没注意到前面两人投来鄙夷的目光。 “师兄,你说这两人真是修士吗,怎么都不懂得顺应天命,别人怎么样都是他们的因果,也不知道修行到哪里去了。”胡嘉木越看那两个青衣修士越觉得不顺眼,就是他们宗门里最蠢的人也知道万般皆由命。 “少说几句你死不了。”叶清友很讨厌这个师弟总是说个不停的样子,吵死了,遭到训斥的胡嘉木立刻闭嘴不再言语,他是真的很怕自己的这位师兄发怒。 岑竹却是时时刻刻注意着几人的动作,她可没错过薛语岚听到自己和郑扶光对话时的表情变化,虽然很细微,但绝对没看错,脸部肌肉抽动了几下,看来和自己猜的差不多,不过现在就下定论有些太早,说不定和自己刚才一样,这些动作也是对方故意做出来给她看的。 自从进了这村子,玉簪就开始到处转圈,好像周围邪祟多的它也不知道该先指那个为好,岑竹和郑扶光干脆把玉簪收了起来靠神识寻找,反正是在这附近,怎么也能找到。 天色已晚,但几人都是修士,自然不需要休息,今夜是个月圆之夜,岑竹抬头看天,月亮周围的黑云久存不散,不是个好兆头。 白天熙熙攘攘的路上此时一下子变得格外寂静,岑竹直觉不对,有什么东西在靠近,来了,就在拐角处。 “缚魂!”叶清友突然出手,黑色丝线竟然硬生生将一旁的树木拦腰砍断,一个黑影灵巧地躲了过去,黑云挡住了月光,一双金色的眼睛在暗处凝视着几人,胡嘉木已经提剑杀了过去,可对方身形模糊,几次看着被剑伤到最后却依旧安然无恙。 郑扶光提前甩出三张符箓,同时催动剑气攻向黑雾,黑雾见后面有符箓,前面有剑气便打算飞身而起,抬头发现一把长剑已经迎面刺来。 没刺中,岑竹毫不意外,要是刺中才怪了。 那黑雾在原地散开后又快速凝聚,最后一阵低吼冲着几人袭来,黑雾中的那双眼睛注视着几人,仿佛要说些什么。 叶清友立刻再次准备束缚住这邪祟,没想到对方明明被盖住了却又消散在了众人面前。 “让它跑了。”岑竹发现月亮又从黑云后跑了出来,旁边的女孩若有所思地看着刚才出现邪祟的地方。 “语岚,看出来是什么妖物吗?”叶清友走到了她的面前,居高临下地等待对方的回答。 “伯都,这是只虎妖,而且,这不是它的本体,本体还不知道在什么地方。”薛语岚依旧愣愣地看着并没有人的地方。 “有意思,刚化形的妖怎么这么聪明。”叶清友本以为是个初出茅庐连灵智都没有的妖物,没想到对方却知道专门找个夜晚来试探自己,看来这妖还挺聪明。 说谎,岑竹在心里冷笑了一声,她刚才盯着薛语岚看了半天,她可没那几个人那么好骗,刚才的妖物根本不是虎妖,也不是什么大妖分出来的一部分,分明就是从这村子里的怨气中硬生生凝结出来的秽物,只不过眼睛确实和老虎很像。 最重要的是,这个薛语岚的双手刚被一直在动,虽然只是像颤抖一样细微的动作,但岑竹压根就没怎么注意黑雾,一直观察着她,既然对方能感觉到鬼,那刚才的东西难保不是她搞出来的。 虽然修为不高,但这人远比她的两个师兄难搞的多。 叶清友觉得晚上敌在暗我在明不利于自己,建议白天再做调查,岑竹和郑扶光没什么异议。 晚上像往常一样躺在棺材里,到了午夜岑竹只觉得灵气运转已经到了该突破的时候,这次是该要渡雷劫了,时机成熟,自己刚好可以利用这次雷劫。 “镜瞳,明天你先装作我的样子跟着他们,这手串我看了半天,除了隐藏气息外还没看出什么特殊能力,你先拿着,如果遇到什么事就直接把这张符箓引燃,我尽快赶回来。”岑竹看到那个胡嘉木的手串以后就想起来镜瞳之前在棺材里找到的那串念珠,灰扑扑的,研究了半天也只发现戴上以后能隐藏气息,等把这里的事解决完再好好看看这东西。 “你去哪啊?”镜瞳赶紧接过把念珠戴好,符箓也收进灵戒里,幻化成了对方的模样。 “渡个劫,很快就回来,幻化的不错嘛。”岑竹上下打量了几遍,没问题,和自己一模一样,就是郑扶光也绝对看不出来换了个人。 “什么,渡劫,你开玩笑,这玩意你知道什么意思嘛?”什么叫渡个劫,很快回来,多少修士渡个劫直接死那啊,镜瞳到现在为止都还没见过渡劫,只在书上看过,书上说这种雷劫很是凶险,要是心性一个不稳可能会被直接劈死,她真想一辈子不用经历这种找雷劈的破事。 “怕什么,渡劫有什么好怕的,要是能一口气来几道雷让我直接跳几阶都行,放心,最迟明天中午回来。”岑竹毫不惧怕这种雷劫,不就是硬抗几道雷的事,别的修士能过她就能过,别的修士过不了她硬过也得过。 说罢,唤出飞剑隐去身形从窗户飞出直向最近的青女山而去,留下镜瞳对着夜空直叹气。 “希望真能有你说的那么容易。” 青女山的形状有些特殊,山顶好像被切了一刀,但是植被格外茂盛,好像土壤被施了某种肥料一样,连灌木都长的快有人高。 岑竹顺手划开了一处郁郁葱葱的花丛,半米以下,果然有腐肉的气息。 现在不是调查的时候,随便找了个较为平整的地方,岑竹盘膝而坐运转周身灵气,心如明镜,只感应天地间气息变化,忘却肉身所在。 终于,只觉天上雷声渐起,冥冥间有什么东西将自己与天连接。 “要来了。”岑竹平静地睁开双眼,雷声滚滚,冷风阵阵,是时候了。 第一道天雷劈下,青女山上的鸟雀顿时乱作一团,惊叫着四散而逃,紧接着第二道,第三道,天雷道道直劈山中,雷声惊醒了在客栈中休息的几人。 “什么情况?”被震醒的胡嘉木慌忙打开窗户,刚好第二道雷落下,仿佛在天地间撕开了一道缝隙,夜空顿时被照的亮如白昼,“师兄,不好了,是雷劫!”他看出来这雷不是寻常天象,赶紧想去告诉师兄,却发现对方早就站在了窗前。 第三道雷更是炸的镇上的鸡犬争叫,不明所以的人们纷纷探出脑袋看向夜空还以为是哪路神仙显灵了。 “… …也不知道是有修士在此渡劫,还是有妖… …”叶清友并未说完,胡嘉木立刻明白了对方的意思,如果是修士偶然选中此地渡劫还好,若是那妖物渡劫,三道天雷过后,那妖物若是成功度过此劫,恐怕… … 旁边站着的郑扶光和“岑竹”也走了出来,面色凝重。 “此地妖邪横生,不像有修士会选择此地作为渡劫之所。”郑扶光认为这渡劫的是个妖魔是八九不离十,这地方怎么也不像是什么修士会选的风水宝地。 “雷劫吗?”薛语岚最后推门走出,缓步走到了窗前,那双瞎眼看向远处的青女山,又转头看了看身边的人。 她总觉得有什么地方变了。 “要不要去看看?”胡嘉木其实也拿不稳主意,天边已经有了红光,快要天明了。 “走。”叶清友眯了眯眼睛,并不等身后的三人反应,被落下的郑扶光和岑竹赶紧跟上,薛语岚落到了最后,她其实不太想去,那山上怨气冲天,不知道里面藏了什么鬼怪,自己单独留下也说不过去,只能先在后面观望着。 镜瞳从踏上山的一刻就感觉到了岑竹的气息,得找个机会换回来,前面的几个人走的是真慢,她都想推着他们走了,照这速度什么时候才能和岑竹碰面? “这是什么?”郑扶光注意到一边翻开的土壤里有某种腐烂的气息,走过去凭空拨开一看,竟然是一截小臂,白色的骨头和已经生蛆的血肉堆叠着混在一起,原来是底下还有别的部分。 “这山里恐怕埋着不少尸体,怪不得有妖物选择在此修炼。”他说完忍不住抬头看了看茂盛的树冠,原来这里树木长的高是因为有“人”做肥,如今树上已经结了果子,晃晃悠悠的让他觉得像人头在动。 “走,越往上走气息越重,看来是在山顶。”叶清友并不去看腐烂的尸体,他向来不喜欢看这种东西,觉得是秽物。 几人加快脚步,很快到了山顶出,却没找到像是度过雷劫的地方,“想必那妖是先跑了。”胡嘉木又叫住薛语岚,让她看看那妖去了哪里。 空荡荡的,薛语岚倒是确实看到了妖气,只是乱七八糟,好像这妖围着山上上下下跑了好几圈,把原本的气息也弄的一团乱,再加上这山里怨气冲天,孤鬼野鬼哀嚎着在山野里叫冤,只觉得糟乱。 “去哪了,怎么还不说话?”叶清友受不了这薛语岚一会好用一会费劲的能力,宗门里给她的丹药多的垒成山,怎么让她找个妖都这么费劲。 “… …在西边。”薛语岚终于看到了一片更为浓重的妖气,那个地方血气与怨气也最重,不出意外应该就是那妖的洞府。 也正是这时,众人发现这山中开始起了雾气,用法术不知为何也吹不散。 “小心,应该是妖术所致。”郑扶光觉得怀里的符箓直发烫,如果按平日里他肯定早就跳出来拿出符箓给众人破局了,可这次,他看了看前面的两人,他犹豫了,这符箓也不是取之不尽用之不竭,自己带在身上的都是上品符箓,为了这些不把人当人的修士,用在他们身上实在有些浪费。 因此他只是打了个眼色让岑竹注意,到时候情况不对以保全自身最重要,他又看到最后面的薛语岚,对方一个瞎子又看不到自己打眼色,而且万一这群看着就阔绰的修士手里也都有法宝呢,也许压根用不着自己提醒。 镜瞳看到前面男人的眼色便想着岑竹之前的反应眨了眨眼,其实心里快急出火了,眼看着都要遇到那妖了,一出手自己肯定露馅,岑竹怎么还不趁着这浓雾换回来? “我好冤啊… …” “我有冤屈… …” “… …冤啊… …” 来了,镜瞳只能拔出佩剑硬着头皮和几人一起看向传来声音的地方,紧张得差点把剑拿在左手,岑竹可是右撇子,幸好最后反应过来。 一片白茫茫的浓雾之中,只见一个女子牵着一个孩童站在一边掩面哭泣,哭声哀怨,郑扶光看着忍不住回想起了之前看到的那个笼子里关在一起的母女,身形和这妖有些相似。 不等他看清楚,一把长枪飞过,女子和孩童顿时一跃而起,那掩面哭泣的衣袖下竟然是两张血淋淋的脸,脸皮和眼球已经不见踪影,她们并不与几人缠斗,只是转身逃进了雾气里。 “仙人,给我们申冤… …” “救救我们… …” 越来越多的声音围绕着几人传来,叶清友一边结法准备破开迷雾一边问薛语岚周围都是什么妖。 却半晌没等到回答,猛烈的狂风向四周吹去,可雾气却依旧挡住了他们的视线。 薛语岚疑惑地环顾四周,好像看到了什么无法理解的事物。 “怎么回事,全,全是鬼,周围密密麻麻的全是鬼?!” 第17章 伥鬼 “你说什么?”胡嘉木慌忙转身抓住了还在茫然的薛语岚,“你说清楚!” 如果周围真的有这么多鬼,他们肯定也能察觉到,怎么可能这么容易地就进了鬼巢。 “是真的啊,你们相信我,真的全是鬼!”薛语岚知道自己的两个师兄向来不太相信自己,只是没得替代品才勉强遵从师傅的命令把自己带在身边,她抓住了离自己最近的“岑竹”。 “我相信你。”镜瞳脑子快转冒烟了,岑竹这种时候会怎么做?应该会让她再说清楚一点情况? “你先告诉我们这些鬼围着怎么什么都不做?”一群鬼,聚集在一起,周围疑似有厉害的大妖… … 对了,伥鬼啊,她这时猛然想起了这里的情形到底和什么像,就是书上说的伥鬼附妖啊,伥鬼这种东西不光是被妖怪或者厉鬼杀死后依附于对方的鬼,它们也有很多是很脆弱的孤魂野鬼,因为很容易会被更强的鬼吞了,会有选择地依附于附近实力更强的妖,依附于妖久了以后,它们也就削弱了作为鬼的属性,几乎成了妖的一部分,帮助对方杀人。 怪不得感觉不到鬼气,但是按对方说的密密麻麻,这妖到底得护下了多少鬼啊,怕不是这山里埋着的人死了以后全跟着这妖了。 “我也不清楚,这种情况,倒是有可能是成了伥鬼… …”不等薛语岚说完,一根如同石质的飘带飞来,猛地抽向几人,郑扶光立马就想斩断这飘带,却慢了一瞬,只在末端留下一道深深的剑痕,再一看前面的叶清友竟然直接踩着飘带就要飞身去找那妖的本体。 “别去!”郑扶光赶紧用法术将他扯了回来,什么人啊这都,摆明了就是引诱过去的陷阱,还眼巴巴地往里跳,亏他一开始还觉得这几个人一看就有见识。 还没落地,一颗巨大的苍白头颅已经出现在了叶清友刚才跃起的位置。 紧接着是第二颗,第三颗… … 肤色惨白的人头一个挨一个,有男有女挣扎着像要逃出什么地方,痛苦地紧闭双眼,皮肉连接在一起,互相拉扯着最后谁也逃不开,人头之下,是一颗佛头,一颗金色的佛头,慈悲的目光低垂着,嘴角含笑,可人头都在佛头上面,最后这目光下只有蠕动着黏连在一起的手脚,是佛的手脚,金色而带着无数奇珍异宝的手脚。 这妖的身子就是佛的身子,只不过佛头,佛身,佛手,全都被分开了中间又由血肉重新连接,仿佛是一座佛像中生出了血肉,想要撑破这幅镀金的皮囊。 几人被这妖的模样震撼之时,镜瞳悄悄躲到了一边,一瞬间,一个相同的身影站到了她的位置,她则终于躲回到了灵戒里。 岑竹扫了几人一眼,果然没人发现,这妖还真没乱说,雾气果然能把自己的气息盖住。 她渡雷劫时就已经感觉到了有东西靠近,不过也不担心,妖邪不敢接触天雷,万一挨到算替别人扛劫,这一劈下来可就万劫不复了。 渡完劫岑竹直接冲着对方就过去了,她不相信这妖没有灵智,就算没有灵智,这么多孤魂野鬼围着它打转怎么也得能听懂人话。 看着对方的真面目时她也被吓了一跳,怎么还有妖把佛像当躯壳的,后来一想,用又怎么了,这不就是一堆有颜色的铜吗,不用白不用,这妖还挺聪明。 为了向对方表明没有敌意,她临时借用了镜瞳放在自己灵戒里的修士“部分”,如果对方还是不信,实在不行就只能先砍几剑了。 幸好,过了一会,那妖硕大的躯体缩成了一人高,只留下一个脑袋,只是眼睛多了点,五个眼睛,两个嘴巴,没鼻子,岑竹看着有点想笑,长的怪有意思的, “做什么… …”不知道是哪个嘴巴在说话,声音像一个小女孩。 “吃… …” “吃… …吃… …” “先别吃,我一会让你们吃多的,好几个人,你想吃几个吃几个。”岑竹看着对方那不断鼓动的脸皮觉得还是得赶紧说完,老觉得对方的脸快炸开了。 虽然时不时说点胡话,但这个妖确实有脑子,岑竹让它提前将妖气散布开,然后再故意在山顶伪造出盘踞在此的假象,到时候在那里放一个幻象,本体则还藏在山腰处,自己会引着几人来,再和它合力杀了对方。 她提前和镜瞳研究过了,对方身上别着的玉佩不仅仅是装饰和身份证明,最重要的是其中裹挟着一种独特的药粉,可以使人不被幻境迷惑,不过也有缺陷,这东西很容易沾染上一种散魂草的粉末,而散魂草的独特效力使得它又很容易被妖物感知到,到时候自己伏击几人将他们打散,已经撒下的粉末粘在谁身上就追着谁杀,就算对方隐去身形也没用。 她不相信这宗门的师傅们不知道这玉佩有这种缺陷,只有一种可能,他们觉得这几个弟子留着的用处不大,想借妖之手杀了他们。 自己这也算帮了他们,只是不能全杀,那个薛语岚得留下来,她得研究研究兼修鬼术是怎么个方法。 “为什么你会有这么多脑袋?”岑竹确定好路线以后忍不住问了自己一直想问的问题,这妖已经完全看不出来到底是什么妖了。 “是生活在身上的大家的头。” “大家是谁?” 那妖听了这话思索了一会,伸出手示意岑竹靠近,岑竹手里已经抓住了震妖铃,以防对方突然发疯攻击自己。 妖只是在她的眼睛前抹了一下,再睁眼,周围竟然多出了无数鬼魂,或凝实或虚无,女性和小孩居多,如同一堆凝聚在一起的浓雾。 自己上山以后周围难道一直挤满了这些鬼魂? “怪了,竟然真的察觉不到,真是了不得。”看来这些鬼魂就是那妖口中的大家,在这山上妖与鬼竟然达成了某种微妙的平衡。 “你们都是这附近村子上被卖不出去就地宰杀的人?”灰白的鬼魂身体上横七竖八地带着裂痕,岑竹凑近一看,应该留下的就是最后的致死伤。 “是。”周围的鬼点了点头,岑竹还以为这些鬼不会与人交流呢,看来果然是万物有灵。 “别担心,只需三日,三日后我就会带着剩下的修士离开,等我什么时候让一个妖回来报信,你们就可以去镇子上了,到时候有仇报仇有怨报怨。”岑竹说话时发现自己好像不小心踩到了一个鬼的肠子,有些尴尬地想捡起来,却发现压根拿不起来,只是触摸时感觉好像有凉气吹在手上。 “你捡不起来。”一个头发像杂草一样的小孩钻出来把肠子捡了回去。 “那村子里有人留下了符箓,鬼进不去。”不知道是哪个鬼说了这么一句。 “我当然知道是因为有东西你们才进不去,符箓我会烧掉,不过一定要等一个长翅膀的妖来报信,绝对不能提前去。”岑竹再三嘱咐完,察觉到有人已经在靠近青女山,示意那妖可以赶紧准备了。 走在清凉的雾气里,岑竹看着几人走在那条早就设计好的路上,该换回来了。 不知道怎么回事,叶清友发现自己对妖的符箓在对方身上不起作用,寻常法术虽然有用,但是对方好像一点也不惧怕,即使被划开了伤口也会立刻愈合。 难道是幻象?! 他忍不住摸了摸自己腰间的玉佩,不可能啊,师傅明明说戴着玉佩就不会被幻象困住了,到底是怎么回事。 好不容易和旁边的几人一起束缚住了这庞然大物,可下一秒对方竟然直接在眼前分崩离析,佛头下生出了新的血肉,如同一条血肉长蛇上长出了一颗佛头,佛身扭曲着靠近肉蛇,如同两条纠缠着的巨蟒,只是一个有头,一个头部是金色的佛手。 不知何时,某种无法辨认的诵经声开始萦绕在众人的耳边,似乎有无数信众僧侣在此求神。 “永世不得超生,永世不得超生!”佛头重重地砸向胡嘉木,他挥剑抵挡,佛头微笑着的嘴唇分开,无数双长短不一的手臂带着血丝伸了出来,竟直接将剑打飞。 胡嘉木惊叫一声,来不及将剑召回,急忙祭出法宝。 几人哪见过这种景象,下意识地开始往后退,岑竹用法术在雾气中伪造出了一条新路,她站的靠后,离她最近的郑扶光下意识地跟着她走。 “皓庭索!”胡嘉木的身后涌出无穷无尽的银色锁链,直奔两条巨蛇而去,他则趁机掉头就跑。 蠢货,岑竹在暗处打了个手势,雾气立刻更加厚重,几乎伸手不见五指。 “师兄,这边!”岑竹扯住郑扶光就往山下跑,见叶清友和胡嘉木果然没有等薛语岚立刻转身把对方也拽上。 “额,叶师兄,胡师兄?”薛语岚没想到这妖如此来势汹汹,她原本只是想遵从师傅的意思顺水推舟把这两个有异心的混账留在除妖路上,谁知道现在计划都被打乱了,半路杀出来两个不认识的修士。 没有人回应,完了,这下走散了可怎么确认他们是死是活,这女人拽自己怎么拽这么紧,甩也甩不开,薛语岚正想着借怎么个由头挣脱好施展法术让自己看清楚周围,却只觉得突然有人贴近。 “放心,活不了。” 薛语岚怔住了,活不了,为什么她知道。 “快走,再不走你也活不了啦。”岑竹笑着带着对方踏上飞剑,郑扶光在前面不远处,叶清友和胡嘉木现在在山顶,一切都很顺利,接下来只需要等。 稍微等一会。 “该死,咱们好像方向错了,这妖怎么就只追咱们?!”叶清友看着越跑越慢的胡嘉木,眯了眯眼睛,他可以踏上飞剑用最快速度离开,这个拖后腿的可不行,以他现在的情况估计跑不了几步就得掉下来。 与其自己减慢速度带着他离开,还不如… … 好累,怎么感觉身上这么重,胡嘉木只觉得自己好像背着一堆人往前跑,看到前面的叶师兄唤出飞剑转身时,他好像看到了曙光。 “叶… …” 一张金色符箓飞来,将他打翻在地,紧接着,某种东西开始在体内翻涌。 “好烫,叶师兄,师兄,救我啊啊啊!!” 胡嘉木无助地在地上翻滚着,什么东西融化了,他摸了一把,可惜滚烫的皮肤已经感觉不出来到底是什么。 叶清友看着即将融化为一滩血水的师弟笑了笑,废物,技不如人活该死在这里。 转头却撞上了坚硬的什么东西。 一尊佛像。 没有路了,“怎么可能,刚刚明明还在后面… …”叶清友伸手想施展法宝。 “妙成… …” 他感觉手臂一凉,抬头再一看,哪还有什么手臂,手臂已经被握在了岑竹的手上。 “在找这个,还是这个?”岑竹笑着又晃了晃自己的另一只手,两条干净的手臂随着她的动作左右摇摆。 “你,你个妖邪,竟敢这么… …” 叶清友猛地倒在了地上,腿,腿去哪了? “哈哈哈哈哈你看他啊岑竹,好蠢的一块肉哈哈哈!”镜瞳从岑竹的身后冒了出来,扒在她的肩膀上嘲笑对方的愚不可及。 她轻巧地跳到了对方面前,得意地将新鲜的腿在他眼前晃了晃,然后张开实际的嘴巴,直接将上半部分的肉撕了下来。 鲜血溅在叶清友的脸上,他张着嘴,再也发不出声音。 自己的腿在自己眼前,被吃掉了。 “你想吃吗,我看你挺入神啊,尝尝,来,张嘴,啊——”不等对方拒绝,镜瞳直接卸掉了他的下巴,撕下来一条皮肉塞到了他的嘴里。 “嚼啊,怎么连吃东西都不会!”她一只手抓住头发一只手捏住下巴,像操控一只木偶一样试图让叶清友吃下自己的肉。 “好了,差不多了,时间没那么宽裕。”岑竹将灵戒从对方已经被切下来的左手上摘了下来,蹲到了对方面前。 “开始,你有两个选择,抹除灵戒契约,或者,活着把自己剩下的部分吃完。” … … 郑扶光没想到岑竹竟然还记得拉上薛语岚,见薛语岚一直呼喊那两人还让自己拉着薛语岚先跑,她去看看能不能将那两人引回这条路。 这种事本来应该他去做的,可他那时候没有制止对方,不得不承认,因为他有些怕了,将薛语岚送到山下,他才咬牙又回山上去找岑竹。 没想到和对方就这么在半路上遇到了。 “没事?!”郑扶光紧张地转着圈看了岑竹好几遍,幸好,看来没受伤。 “我没找到他们,雾气太重,我担心再往上走怕是会… …”岑竹顿了顿,她就是要表现出和对方一样的恐惧,她也不是什么勇敢之人,和对方一样都是会害怕的普通人。 如果不这么做谁知道这郑扶光会不会觉得自己是抢着出头,而且人总是会讨厌比自己品格高尚的身边人,知人知面不知心,她不确定这个师兄会不会记恨她。 “唉,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没想到此地的妖邪如此厉害,还是先下山再重新定夺如何救人。”郑扶光拍了拍她的肩,示意先回村中。 确实该回村子里了,还没处理那几张符箓,不然那些冤魂可回不来。 第18章 牲畜 岑竹并不担心薛语岚会回山上,她不会为了确认对方死亡而置自己于险境。 趁着郑扶光和薛语岚休养生息说是准备再次一起上山时,岑竹开始寻找阻止鬼魂回来的符箓。 绕着村子找了好几圈,按理说可能是阵眼的地方她全找了,就是找不到,没办法,不是她的专业,身边又没有阵修,看来只能试试别的法子了。 抬眼瞧了瞧对面的表情,“你这个数行不行?”岑竹在桌子底下伸出四根手指。 “你这不行,现在哪还有这个价格?”肥头大耳的男人不满地摇了摇头。 “你这‘羊’都皮包骨了,你看看除了我谁发善心要啊,差不多得了,就这个数,不卖我去别人那看!”岑竹在桌子下又原封不动地伸了伸四指,眼看着她就要把手拿回去,知道她说的在理的商贩也只能叹了口气,假装勉为其难地把笼子里像猴子一样的孩子们赶了出来。 “走,跟着我。”岑竹拿着链子像周围其他的贩子和买家一样慢悠悠地在街上晃了半天。 “你们谁在这里待着的时间最长,说话。”看了看这几个脏兮兮的小孩,她买之前转了一圈了,数这个笼子里的平静,估计是已经习惯了等待被挑选了。 “… …我… …”一个看不出男女的孩子转身看向岑竹,他的眼睛一直有些发红,估计是进了脏东西。 走到一个僻静的巷子里后,岑竹使了个隐身咒,然后抬手抓住他的脑袋手指一挥,眼睛里的脏东西就都被水流冲走了。 “这些贩子里哪个是本地人,不知道就说哪个最有权势,谁管着其他贩子的摊位?” “我不知道谁是本地人,穿黑衣服胡子很长而且眉毛下有颗痣的那个人是负责收取银钱的人。”孩子惊讶地摸了摸自己的脸,他还是第一次见到会法术的人,下意识地想把左手收回来。 下一秒,一把剑从他的下巴上直穿而过,从脑袋顶上冒了出来。 “我最讨厌别人诓我,我再问一次,谁知道,再给我耍滑头就把你们都串成一串。” 这小子竟然敢骗自己,还想偷走自己挂在腰间的钱袋,也不知道是真蠢还是故意找死。 “我知道,我,我真知道,我老早就被卖到这了,那个每次晚上都出来穿着打补丁衣服的老头就是管事的,真的… …”藏在后面一个佝偻着背的女孩打着哆嗦举了举手,她因为先天畸形在这里关了很久也没人愿意买,因此慢慢的看多了也就知道了这里的主事人。 “好,谢谢你,你的驼背是天生的?”岑竹微笑着蹲了下来,让女孩在自己面前转了个圈。 “… …是,是生下来就这样。”女孩的身子扭曲着,看起来很是怪异,不过这种程度的问题在岑竹眼里根本不算问题。 “站直,能站多直站多直。”女孩听到对方这么说赶紧努力挺了挺背,可惜没什么作用。 “行了,我知道怎么回事了,放松。”说完岑竹将她的衣服领子往下扯了扯,把手放在了对方的脊椎处,贴着她的皮肉。 不过一会,血丝就从对方的身体里钻了回来,这事她发现还没多久,之前用尸体试了试,还挺好使,完全可以在不损伤周围肌肉的情况下挪动骨头。 “再挺直背试试。” 女孩刚才只感觉有某种虫子在背后乱窜,很是难受,但是又怕自己多嘴惹对方不高兴直接给她也一剑封喉,只能憋着,现在感觉没了虫子,挺了挺背,视线竟然一下子高了不少。 她竟然能站直了?! 剩下的几个孩子看到这一幕直接傻眼了,他们哪见过这种医术,只觉得肯定是神仙下凡。 “都听好了,一会只要表现的好,都可以跟我走,去一个不愁吃喝的地方,懂吗?” “懂!懂!”这群孩子争先恐后地点头,生怕自己错过这个机会。 眼看天色已晚,正准备收拾收拾明日再卖的男人正点着人头,却觉得肩膀一疼。 “你小子敢坑我,我走到半路这群小崽子全成这样了,亏我还觉得你这人还挺爽快,合着在这等我呢!”一个横眉立目的女人手里提着一个满脸是血的孩子站在自己面前,原来是白天那个买了好几个的客人。 “怎么可能,我这都是看好的,不会有疫病啊!”男人一下子慌了神,这时间马上老头子就要来转了,自己要是让人抓住了把柄恐怕是再也做不成买卖了。 “放你二大爷的狗屁,你睁大你那眼看看,这几个是怎么回事!”岑竹把后面半死不活的孩子都揪了出来。 脸色发青,眼里都是血丝,脸上也爬着血丝,嘴里还时不时往外吐血,男人也摸不着头脑了,不可能啊,这堆货卖出去的时候还好好的啊?难不成… … “是不是你这人半路上故意下了药来讹我啊?!” “你他娘的说什么,我缺你那三瓜俩枣吗,别欺人太甚!” … … 怎么这么慢,岑竹都快觉得那边郑扶光和薛语岚再等一会真要琢磨着上山了。 “怎么回事啊?”一个苍老的声音传了过来,来人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小老头,拄着拐杖,穿着粗布麻衣,膝盖还打了补丁。 “这人骗我钱!” “你放屁!” “你才他… …” “行了行了,我看看是怎么回事,荣三儿,你闭嘴。”老头敲了敲拐杖,那男人立刻就闭上了叫骂不停的嘴,低着头站到了一边。 看来就是这人了,岑竹佯装仍在生气,把脚边死了一样的孩子随便提了一个起来。 “看来您就是管事的了,您看看,这人刚卖给我不到一个时辰,我正在路上呢,全开始呕血了!”周围来看热闹的人也都交头接耳地议论着,老人用拐杖戳了戳孩子的身体,又用手翻了翻眼皮。 “还劳烦您说一声,是在哪开始吐的血。”他摸了摸自己长短不一的胡子,看向一边的岑竹。 “我想想刚出村子不到那山脚下,我就发现有什么东西在滴,转头一看血差点把我的东西都染了,估计还没出村就开始吐了!”岑竹说着提起了衣摆,光滑的料子上确实滴上了几滴鲜血。 “还没出村… …怎么会呢… …”老人又走上前去仔细看了看其他几个孩子的情况,错不了了,和早些年村里出现的情况一样,没想到现在又出现了。 眼看着周围人的议论愈发厉害,老人冲岑竹笑了笑,“不好意思啊这位客人,此事并非是你想的那样,如果不嫌耽误的话,还请随老身一起换个地方说话。”说罢,两个高大男子从人群中挤了过来,其中一个搀住了老人。 就这样,岑竹亦步亦趋地跟着这老人去了一家茶楼,一见老人进来,掌柜的赶紧招呼小二把人都请出去,关上门,就说今日先歇了。 “客人,看你穿着不凡,想必是远道而来特地来挑牲畜的,结果遇到了这种事,实在抱歉。”老人再次表达了歉意,但心里觉不觉得抱歉还是两回事。 废话,我专门幻化出这么一张一看就是富家子弟的脸就是为了让你觉得我有钱,岑竹看都不看端上来的一壶茶,依旧板着一张脸,开口就是要对方给个说法。 “唉,您有所不知,我们这里前几年遇到邪祟肆虐,当时有很多人都像这样病死了,实在不是我们不想救,是这种东西我们也不会救啊。”前些年突然传来瘟疫一样的东西,村子里死了一大批人,损失太重,不过幸好当时有修士路过此地,见村子里民不聊生才出手相助。 要不是有那位修士只怕自己村子里的“牲畜”要死个差不多,这得亏多少钱啊,他可舍不得。 “哦,我听明白了,你的意思是,这人死了是鬼搞的,让我自认倒霉,是这个意思?”岑竹好像听到了什么可笑的东西,瞪大了眼睛。 “哎呀,您放心,钱,会还给您,不过,毕竟也不是我们的过错,您看,一半… …” 那么多人天天买进卖出岑竹不相信对方会差这几个钱,还以为他会直接把钱还给自己,没想到还砍个对半,差点没忍住笑出来,这人得多爱钱啊? “别一半一半了,既然你说早些年那修士给治好了你把我这次的人也治好了不就行了?” “客人,这就是你有所不知了,那修士留下五张符箓给我们保护村中人牲就继续云游去了,哪里还找的回来。”老人见对方不愿意松口,只能示意手下人去取钱来,这次事出突然,只能这样了。 岑竹拿了钱也不纠缠,冷哼了一声拂袖而去。 老人端起桌上仍然温热的茶,垂眸思考,不能这么放任不管,如果再来一次,这村子可就再起不能了,他挥挥手叫来了候在一边的手下。 “去打听一下,附近村镇还有没有修士。” 在外面绕了好几圈,岑竹确认四周无人后才转身化为了本来的样子走进客栈。 五张符箓,知道数目以后就差位置了,让镜瞳先想想哪些阵法用的是五张符箓,还得再等一会,她抽空去看了郑扶光,对方还以为她这么快就想再次上山,忍不住有些面露难色。 之前五个人都打不过,现在只剩下三个,其中一个貌似还没什么直接战斗力,未免有些… … 没想到岑竹却并不是来说此事。 “师兄,我今日在村子里打听山上的妖时,却发现有一群人围在一起,是一个买家买了几个孩子,没想到孩子们全不到一个时辰气息奄奄,听周围人说是什么鬼魂作祟,我怕是… …”岑竹故意没有说完,等对方自己想象。 “坏了,只怕是山上的东西跟着咱们下来了!”郑扶光一拍脑袋,这下可糟了,本来这村子里没人因邪祟而亡,现在让他们这么一闹反而出了人命。 “师兄,你说咱们,要不要先传讯回去,让其他人来接应再处理,这样也好彻底解决。”岑竹叹了口气,也一脸担忧,好像真的在为此事焦心。 “也只能这样了,你我先离开此地,等和宗门来的其他人汇合再回来,若是留在这里,只怕让人发现事出有因,不让咱们再留下。”郑扶光心里担忧这村里的人会查到是他们这群人上山后引起的疫病,到时候如果要赶走他们可就不好说了。 “也好,那,薛语岚呢?”岑竹正要离开,突然转身走了回来,郑扶光被她这么一问愣了一下,他都忘了薛语岚这事了。 “她虽然眼盲,但修习法术特殊,回宗门应该还是没问题的,若是同路就和他同行一段,若是不同路她自己也应该没问题,唉。”对方既然能下山历练,自己回宗门这种简单的事情应该没问题,可眼盲确实让人看着担忧。 “唉,有了,师兄,我送她到半路不就行了,她自己踏剑眼盲必然更加小心,恐怕会耽搁,我飞的快,先载她半路,省的在路上遇到麻烦!”岑竹眼珠一转,想到了一个方法,她御剑飞行的功夫是出了名的好,就是郑扶光也比不过她的速度。 “也好,你和她同为女子,照应着也更方便,到时候我们在北面的文柏镇碰面,我现在就给师傅传讯!”言罢,他拿出传讯玉简提笔便写。 见对方专心写信,岑竹打了招呼就退了出来,转身敲了敲了薛语岚的门。 “我是岑竹,现在方便说几句话吗?” “请进。”模糊的女声隔着木门传了出来。 一进门岑竹就施了禁声咒,以防隔墙有耳,“此处妖物不同寻常,我们打算明日就先离开,等宗门的其他师兄师姐来了再上山,你回自己的宗门。”她并没有问对方的意见,问了也肯定是要回去,薛语岚的任务都已经完成了还等什么等。 岑竹从灵戒中取出了两枚玉佩,递到了薛语岚的手里。 “拿着这个应该就可以交差了,放心,我不会做任何多余的事。” 薛语岚接过玉佩,摸了摸,没错,还能感知到那两人留下的气息,只是拿着这玉佩恐怕师傅还是不会放心… … “诶呀,你瞧我,忘了,还有这个。” 两根冰凉的东西,薛语岚摸了摸,一下子愣住了,是两根手指。 “一人一根,你师傅只看到玉佩肯定不放心,对了,明日鸡鸣出发,我送你半路。”岑竹拍了拍她的肩膀,起身走向门口,却又停了下来。 “不用担心,只是以防万一半路跳出来什么邪祟。” 木门被再次关上,屋子里静悄悄的,薛语岚却完全平静不下来,果然是这人一手计划的,自己之前看到缠在对方身后的血气不是幻觉。 “怎么样,有哪几个阵法可能是这样的?”回到自己屋里的岑竹直接躺到了床上,这一天天的事真多,镜瞳也钻了出来。 “按照你说的,我想了半天,知道的有这个几个可能,一是太明玉完阵,二是清气和童阵,三是七元摩夷阵,这三个都可以保护阵中人牲不受鬼魂侵扰,而且都只需要五张符箓贴在五路阵眼。”她努力回想了半天也只找出来这三个最符合的阵法,其他阵法大部分都需要更多符箓或者更复杂的排列。 岑竹不是没想过那老头在骗自己,她提前在天上看过了这村子的布局,五张符箓刚好对应五个开口,确实对得上,就算骗自己也没事,反正对方还会再跳进坑里等自己想到这里,岑竹示意镜瞳别搁那为难自己了,明日再想。 盘膝而坐,运转周身消化那两人的灵气,天雷过后自己丹田内的莲花竟然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那蟒蛇被点了睛,两颗幽蓝的蛇眸在黑暗中观察着周围,按理说自己应该要结成金丹,可现在并没有见到寻常意义上的金丹,莫非这蛇的两只眼睛就是她的金丹? 镜瞳刚才缠着自己闻,说怎么没有糊味,让她取笑了半天,天雷要是把她劈出糊味那还得了,早断气了,天劫降临最考验的是心性,她从练剑到现在心性没有一丝一毫地挪移,天雷再怎么劈也劈不出问题。 还不够,这两人的血肉之气现在还不够她塞牙缝的,可惜这村子里没有修士,自己把他们全吃了也只是和这俩人差不多的效果,太可惜了,要是这村子里的人能再多点就好了,或者买卖的“畜牲”能多点也行,唉。 把思绪理净,岑竹重新入定,等到明天还得把那符箓全想办法毁了,真是麻烦。 第19章 符箓 不等鸡鸣,岑竹和郑扶光就已经准备好了出发,薛语岚也早早地收拾好了东西,那玉佩和手指全放进了灵戒里,这下可以和师傅交差了。 “那岑竹你小心。”郑扶光冲她点了点头,踏上飞剑前往北方的文柏镇,玉简已经被他贴上符箓送往宗门,只是夜间传讯雀不如白天行进快,只怕现在还不到半路。 “走。”岑竹带着薛语岚站到了飞剑上,随后朝着对方所说的方向破空而去。 那边郑扶光刚到文柏镇,这边岑竹和薛语岚竟然也快到一半的路程了。 “怎么样,快,我自己还能更快,但是那样两个人就不安全了,过了半月山你就自己往你们那宗门去。”前面的山就是半月山,岑竹看了一眼身前的薛语岚,那双空洞的眼睛依旧不知道看向何处,也不知道她练剑时要怎么办,真是好奇。 “你是怎么修到现在的,眼盲应该很费劲?” “我不是先天眼盲,是修道以后才瞎的,可以用一种特殊的方法暂时看到东西。”薛语岚不太想多说,而且确实三言两语说不清楚,自己被师傅收养后被认为有修道的天分,学习师傅给的特殊功法,却不想某一天一睁眼只剩下一片漆黑,她知道这恐怕是那功法的副作用,但也只能认了。 知道对方不想细说,岑竹也不再问,过了半月山,她就将对方放了下来,看着薛语岚熟练地召出飞剑踏上去,她也准备赶紧调转方向回去,却不想突然听到背后有人开口。 “谢谢。”薛语岚只是简单地说了这么一句就转身离开,留给对方一个孤独的背影。 希望这人别不知好歹让她师傅来杀自己灭口,岑竹看着对方的背影逐渐模糊,也踏剑飞速前往村中。 故意让飞剑落的慢了一点,好让其他人看到自己,岑竹摸了摸下巴,别的不说,叶清友这张脸真是不错,比唐君九还多了几分气质,以后可以先考虑用这张脸。 果然,落地后刚走了没几步,一个侍卫装束的男人就一脸激动地拦在了自己面前。 “贸然打扰仙人实在失礼,只是时间紧迫,我家主子是这村子的村长,想请您借一步说话!”男人看着眼前长身玉立风度翩翩的青年御剑而来只觉得自己肯定这下能得到主子的赏识,其他人都想去周围村镇找,幸好自己没去。 “哦,发生何事?”青年露出一丝疑惑,却并没有拒绝对方的邀请。 “还请您先随我来,让我家主子跟您说。” 一踏进院子,之前和自己说话的那位老人就走了出来,只是这次他的脚步可轻快多了,岑竹在心里冷笑对方的丑态,面上却毫不表现。 “在下姓肖,大家都叫我肖村长,仙人,在下就直说了,我们这村子里出了脏东西,已经死了人了!”肖村长一边说一边示意对方来屋里坐下。 “在下叶清友,锁仙宫修士。” “脏东西,你是说有厉鬼作祟?”岑竹简单做了个自我介绍便皱眉坐在了一边,余光打量着这村长的屋内陈设。 看着简朴,没一样料子是次的,连自己坐的这把椅子也是金丝楠木的,这可都是用人命换出来的,怎么连“鬼”字都不敢说,还什么脏东西,真是装久了忘了自己是什么种了。 “是是是,就是那东西,前几年有个和您一样的修士路过这里,看到村子里死的死病的病就给了我们几张符箓,让我们贴到了各个地方,从那以后也就没了这事,谁知道,谁知道现在又冒出来了。”肖村长忍不住敲了敲拐杖,痛心疾首地叹了口气。 要是只死了那几个畜牲倒是也没事,可今天竟然连自己家的仆从都死了一个,要是让自己染上可就完了,因此他才这么着急, “你说贴了符箓,一共贴了几张,贴在哪里?”岑竹依旧十分漠然,看起来不悲不喜,让对方摸不清楚。 “一共六张,五个街口一边一个,另外还有一张贴在冲着青女山的那个石碑上。”见对方询问具体位置,肖村长知道这是同意了帮他们,赶紧叫人,让他们带着自己去给仙人指去看看。 这老不死的果然骗自己,岑竹感应到镜瞳让对方赶紧再找找类似这种布局的阵法。 肖村长拿出了一根看起来十分寻常的毛笔,沾了水在墙上一点,一张黄底红衣的符箓便显露了出来。 岑竹凑近看了看,她看不出这弯弯曲曲的门路,只是在等镜瞳说话,就这么看完最后一个石碑上的符箓,镜瞳终于在灵戒里也传来了回话。 “还是那个七元摩夷阵,只不过多出来的这个是常见的错误,书里专门拿出来说不要为了稳妥多出来一角,不然这阵法过不了几年就会自行破掉。”她回忆对照了半天,没错,甚至错误的地方都和书上那个例图一模一样。 “你是说这阵法是个错的,就算不管也撑不了多久了?”岑竹没想到还有这种说法,合着这村子不用她干预也迟早完蛋。 “对,我感觉之前布阵的那个修士是故意的,正常情况怎么可能莫名其妙多贴一张。” “破掉就更简单了,直接把多出来的那张用真火烧了就行。”她也没想到这阵法破起来这么容易,其他的阵法不是要求天时地利就是要求布阵者本人破阵,这倒是省事了。 岑竹看了看就在手边的符箓难得沉默了,它甚至专门贴心地贴在了几乎人人都能摸到的地方,其他的五张符箓都恨不得贴到房檐上,莫非这人就是单等着其他人来破了他的阵?? 随便拿出一张镜瞳乱写乱画的符箓塞给那老不死的,又故作玄虚让他贴到镇子最中心的那棵槐树上,说那槐树周围不可有活物靠近,不然这阵就破了。 觉得自己有救了的几人千恩万谢地要给青年金银财宝,都被岑竹拒绝了,什么意思,家里用的是金丝楠木,送我的东西都舍不得用好玉,把我当叫花子打发? “不必如此,扶危救难是我等修士的责任。”说罢,她再次唤出飞剑消失在了众人面前。 与此同时,石碑上的符箓被蓝紫色的火焰吞没,化为灰烬。 … … “师兄,我回来了,我担心飞的太快让她失去方向,耽搁了一会。”岑竹一进客栈就看到刚好要上楼的郑扶光。 “已经够快了,这时间只怕玉简才刚到师傅手上。”郑扶光笑着摇了摇头,他刚才去这文柏镇上转了一圈,这里倒是没有再出现第一个镇子上闹瘟疫一样的情形,也没像那村子里一样以贩卖活人为生。 “没办法,也只能是先等等了,对了师兄,那玉簪是否有指新的方向?”岑竹假装突然想起玉簪,问了一句。 “没有,说来也怪,从那里离开以后玉簪就突然不转了。”郑扶光也感到不解,他已经拿出玉簪换了好几个位置可就是一动也不动。 “果然,这次不成打算下次再找个理由把我们支出去。”岑竹心里诅咒那老头看着仙风道骨其实和其他修道之人一样,只在乎自己,也对,谁不是只在乎自己。 “你向师傅传讯的时候说这个事了吗?” “自然是说了,唉,难不成其他人速度太快,周围的妖邪之气已经被处理干净了?” “或许。”不想再和他闲聊的岑竹之后又随便扯了几句就把话题结束了。 回到自己的房间,布下禁制,岑竹恨不得把东西全削个稀巴烂,镜瞳看出来对方生气,在一边不敢吱声。 “幸亏我之前没吃几次宗门给的丹药,现在来看谁知道里面都是些什么,指不定放了什么蛊毒药虫!”岑竹从灵戒里取出一颗普通丹药,闻起来只有一些药草清香,手指一捏,丹药便碎成了粉末。 “书上说修道之人都看破红尘,怎么现在遇到的你的师兄师弟们,甚至师傅都和俗世的商人一样。”镜瞳看过的书上都说这些修道之人清心寡欲一心只为苍生什么的,怎么感觉和现实差距有点大? “谁写的书,修道之人自己写的书,他们难不成还能写自己天天杀这个抢那个?”岑竹一开始就没觉得修仙者都是什么好人,人就是人,人就是成了仙,也依旧离不开人的本性,都是贱种,说的比唱的好听,她现在觉得宗门里说不定早就谋划好了,让这些弟子为宗门出力,完了再把他们该杀的杀,该废的废,只要在一开始给的洗髓丹里动手脚谁能发现? “那怎么办,吃都吃了,这,找别的地方的丹修问问?”这种复杂的问题她也解决不了,想了想也只能是问最懂这些的丹修们。 “再说,现在还不能不回宗门,真是麻烦。”想这么多也没用,岑竹转手又拿出了那串灰扑扑的念珠,她还没摸清楚这东西的用法。 “这是什么?”在阳光下,她注意到珠子里有什么东西在游荡,像是某种棉絮。 “里面有东西?”镜瞳也好奇地凑到了前面。 确实,灰色的珠子里有东西在不停翻滚,好像不小心掉到水里的柳絮。 “看不出来,真是服了,手里拿的东西没几个是摸得清的。”越想越头痛,等解决完这里的事还得回那个倒霉宗门,还得装成个先天不足似的傻不拉几地感谢师傅。 “诶对了,你师傅为什么想杀了你们啊?”镜瞳还是不太理解,岑竹和郑扶光表现都不错啊应该,两个都挺努力,而且也没有不听宗门号令,都是指哪打哪,这怎么都要杀啊? “这还用想,你知道洞玄宗弟子有多少吗,属于一品灵根的有多少,其中一品灵根还家道显赫父母也属于修道之人的又有多少,郑扶光家境是不错,但是父母都不是修道之人,他性子又太柔,比他好的弟子光是剑修的都数不过来,我更不用说了,当初跟宗门说的是父母双亡,孤家寡人一个,而且还不是一品灵根,在他们看来这种条件再努力也是个垫脚石,放在宗门里都属于浪费宗门资源。” 听完岑竹不喘气的一番解释,镜瞳忍不住嘴角抽了抽,合着宗门就是让普通修士给有钱有势的天才铺路的地方啊… … “这次是运气好,没有派一个跟薛语岚一样的人跟着,要是再来一个这种人,只怕是应付不过去,得彻底和宗门脱离了。”这说什么指路的玉簪第一次指的地方是为了让他们相信这次真的只是祛除邪气,等他们放松警惕了,再突然冒出来一个大妖,一网打尽,真是想的美。 “那,那郑扶光不是还往回写信,岂不是… …” “来人是可能会来人,你信不信,得好几天才能来,而且很可能来了人也是起薛语岚的作用,确保我和郑扶光能死在这妖手里,哼,真是打的一手好算盘。”岑竹用脚后跟想都知道过几天是什么情况,来几个人,带着他俩上山,然后跟她杀叶清友胡嘉木的步骤差不多,解决了就拿点信物回去证明俩人已死。 但是这样的前提是这妖还在他们预想的范围之内,若是这妖比他们想的厉害的多,或者此地的妖物已经没了踪影,恐怕这事就没那么好办了。 “那万一他们要直接动手怎么办啊?” “暂时还不会,这群人最喜欢装出一副不入红尘的模样,应该只会暗里出手,我和郑扶光的死不是那么迫切的事。”把念珠随便戴到手上,岑竹像往常一样拿出棺材开始放空,生气归生气,修炼可不能耽误了。 太阳一落山,镜瞳就按照岑竹说的飞上了青女山,在山顶找到了那妖,和之前一样,平时看起来就是尊佛像,还真是稀奇,要是有路人上山说不定还会上香呢,谁能知道这看起来慈悲面目的金佛里面住的是个领着一群鬼魂的妖? “可以下山了,速度尽量快点,等白天了就全部离开,跑的越远越好,这次来的修士可不管你们是怎么死的,见一个杀一个!”时间紧迫,镜瞳说完就扭头展开翅膀在一阵狂风下离开了。 只有这一夜最保险,到了明天白天一是摸不清宗门的人什么时候来,二是这夜里杀了这么多人,郑扶光肯定也要来看看情况,虽说杀了他也不难,但是还多出来些麻烦,夜长梦多,让这群妖鬼先躲一躲比较好。 夜里,岑竹依旧让镜瞳幻化成自己的样子留在文柏镇,她则去那村子里看看一夜能不能杀完,若是这群鬼速度太慢,她就出手赶紧结束。 村子里十分有序,那妖看起来笨重,不过能变幻外形,倒也还算可以,村子里也不用她费心了,谁想往村外逃就由她一剑把脑袋斩飞。 厉鬼们争抢着扯开那些商人的皮肤,也是,他们很多可都是被同一个商人活埋的,想报仇还得抢着来,不然可能还没伸手呢对方都碎成几瓣让瓜分干净了。 一时间哀嚎遍野血流成河,厉鬼们并不和岑竹一样吸收活人的灵气,他们吃的是另一种东西,等人死了,他们就冲过去把还未逸散的魂魄吞掉,这些魂魄是他们有朝一日能再入轮回的希望。 也是他们这短暂而痛苦的一生可以获得的最后的慰藉。 看着一个个往剑刃上撞的蠢人,岑竹第一次感觉到坐享其成的快乐,只要在这等着,好像就会有无穷无尽的活人跑上来送死。 “谁来救救我!” “神仙保佑,佛祖保佑,帮我们祛除邪祟!” “痛啊… …” 抹掉溅在脸上的血液,她已经不需要再像一开始那样一个个接触了,无数的血雾从周围挣扎扭动的身体上涌来,生命,无穷无尽的生命,这才是真正的因果轮回,杀人,被杀,自己其实什么都没有做,从他们把人当畜牲贩卖的那一刻开始,从把活人埋到青女山上开始,就注定他们会这么死去… … 随着天边的第一缕阳光到来,岑竹吹了个响亮的口哨,鬼魂们纷纷从身边看不出人形的碎肉残肢上离开再次回到那妖的身上,再次形成了那庞大的身体,岑竹指了指太阳,示意可以赶紧离开了。 没想到一张金色的大脸突然伸了过来。 “还有什么事?”岑竹看了眼身后,时间不等人,不能再耽误在这村子里了。 “他们给你的。”又是一开始的那道声音,佛头从中间裂开,里面的血肉蠕动着,从中伸出来一根末端分叉的舌头。 “谢礼。” 舌头上放着的是一颗黑色珠子,摸起来寒气逼人,十分光滑,还不等岑竹问这是什么,那妖便轰然倒塌在面前,激起一阵尘土,再一看,无数长短各异的蟒蛇迅速游走消失在了附近的树丛中,看来是为了不让自己被轻易感知到分成了无数个部分,逃往四面八方去了。 天边已经大亮,村子里已经没了活人气息,岑竹随便挑了几个看起来还行的身体扔进了灵戒,就当是给镜瞳闲着没事啃着玩。 第20章 回程 果然郑扶光一早就察觉到了那村子中浓郁的血气,叫上岑竹就回了那村子。 东边第三个巷子,岑竹在心里默默数着,在两人从无数血肉上踏剑而过时,一阵哭声传来。 “还挺会演。”岑竹看着郑扶光和预想中一样打开了巷子里的暗墙,底下是抱团在一起的半大孩子,一看到有光投进来,其中一个女孩站起来就扑到了郑扶光的身上。 “大家,大家都死了,都被妖怪杀死了… …”女孩一边哭还一边打嗝,好像已经在里面憋着哭了很久,好好好,真是个可塑之才,真不枉费她给这女孩把畸形治好,岑竹在心里点了点头,她果然没挑错。 这几个孩子吐血被扔到乱葬岗后当然是又被岑竹带了回来。 “到了夜里就拿着这张纸钻到这里的暗室里,等着什么时候听到有人经过,就哭着跳出来,说其他人都被妖怪吃了,问是什么妖,就说不知道,你们几个一开始听到有人尖叫就躲到了这里,懂吗?” 几个灰头土脸的孩子赶紧点了点头,而且都说自己绝对能哭出来,就这样,太阳还没落山,他们就趁着周围没人溜了进来,就这么等了一晚上,听着外面不绝于耳的求饶声和呼救声,他们知道这日子终于到头了,再也不用挤在那笼子里了。 毕竟两人之前就说要救人回宗门,郑扶光自然不会让这群半大孩子在这里自生自灭。 把村子彻底翻了个底朝天,没剩下一个活人,郑扶光一时不知该如何是好,他觉得这些买卖活人的贩子是死有余辜,可这些笼子里的尸体… … 岑竹知道他在想什么,也叹息着摇头,她才不会救这么多人,万一在行动前被注意到可就完了,再说了,救这些人有什么用,死了反而还能让自己增加点修为。 郑扶光检查这群孩子有没有受伤时,岑竹在一边无聊地检查衣服上有没有勾线却突然瞥见手串上的柳絮似乎变多了,如同云雾一般翻滚不停,她赶紧把手串藏了起来。 回了文柏镇,郑扶光一心想着信已送到,肯定很快就会来人,可一直等到晚上也没有人来,他只能想着也许是其他人也和他们一样在外,因此才不能在最短时间内赶来。 岑竹把他的动作表情都看在眼里,她有些怀疑这个郑师兄是否真的像他表现出来的一样单纯,莫非真的有人不谙世事到这个地步,她还是更相信这人只是演技比别人要好,一心向善?不可能。 到了晚上,岑竹又开始研究那串珠子,镜瞳已经不指望了,她已经快把珠子摸抛光了也看不出个所以然,回想了一下这珠子变化的时间,貌似是屠杀村子以后,莫非,这东西也需要人命作为养料? 干脆杀几个人试试,想来想去,要是这镇子上突然闹出人命郑扶光说不定会觉得是妖邪追了过来,但是岑竹不想让自己也跟着背上这疑虑。 看来得让别人背了。 看到带自己离开噩梦的仙人一来,几个孩子立马挤了过来,他们争先恐后地问仙人是不是有什么要他们做的。 岑竹其实一直都很讨厌小孩,很恶心,感觉像一堆喜欢尖叫和到处破坏的畜牲。 “一会都出去,看哪个院子最喜欢,就敲门求人家施舍东西,但是每个人最多只能敲一户,太阳落山前回来,遇到那个和我穿一样衣服的男人,就说自己想出来玩。” 原本想的是带几个回去装装善心的,但是看着就心烦,干脆在这里处理掉得了。 几个孩子听完顿时叽叽喳喳地乱成一团,这个年纪的小孩就是喜欢到处乱跑,看着他们一窝蜂冲出去,岑竹笑了笑,又要到最喜欢的夜晚了。 … … “鸢儿,吃饭了,出来啊。”往常不等他喊就跑出来的儿子今天迟迟不见影子,他喊了几次也没听到对方的回答。 “真是,说了… …”他拨开帘子就想教育对方几句,却不想迎面而来的不是儿子的背影而是一把利刃。 来不及呼救他就倒在地上没了呼吸,这已经是岑竹杀的第二家了,没人发现,她动手很利落,不等对方出声就已经把喉咙割断了。 手腕上的念珠确实有点变化,但是不多,她开始思考是什么地方出了问题,人不够多?还是死的太快? 该杀第三家时,岑竹开始试着改变一下思路。 “这是你儿子和女儿?”岑竹抓起已经血淋淋的两具身体,淡然地看向被绑住的两人。 “这是你们谁的爹娘,算了,都一样。”把手上的两人甩到一边,揪出来已经缺胳膊少腿的两个老人,靠近那两人让他们好好看清楚样貌。 “现在,选,选孩子,还是选父母,快点,别想着呼救,这里有禁音咒外面人听不到。” 男人和女人满脸泪水地怒视着这个杀进自己家的匪徒,可又因为明白自己敌不过对方而只能暗自咬牙。 “快点,我数十下,十… …” “父母,我要我父母活着!”没想到岑竹刚说数一下,男人就挣扎着要靠向自己年老的双亲。 “不行,不行,玉儿和聪禾他们才这么小,求求你… …”女人没想到自己丈夫如此果决,看着倒在血泊里的孩子只觉得一阵绝望,两个孩子都才不过十一岁,她的父母早早去世,血亲只剩下这两个孩子,要她放弃根本不可能。 “仙人,仙人,我知道,我知道这是因为我们杀业太重,只是孩子是无辜的,真的,我每月都带着他们去庙里上香,他们连家里宰猪宰羊的刀都没摸过,真的!”她是亲眼看着这人凭空出现在自己眼前,又动动手指就捆住了自己,普通人怎么可能做到这种事? 可是为什么他们从来没断过给神仙们的供奉还是会被惩罚? “你们两个统一一下,赶紧给我一个结果,又要这个又要那个想的倒是挺好!”岑竹懒得听对方嘚嘚说一大堆废话,她就是要两人二选一,有这么难吗? 男人和女人立刻吵成一团,男人说孩子都可以再生,这些哪里有自己父母重要,女人说杀了她的孩子就是杀了她。 服了,叹了口气,岑竹开始倒数,“三。” “孩… …”女人捂着男人的嘴想抢先一步救下孩子,却不料男人直接狠狠地咬了上去。 “救我爹娘!败家的贱蹄子,你他妈的也敢跟我叫板了,你以为你是谁啊,我他妈要是能换早就把你换了,你看看街坊邻居谁家的女人像你一样不听话!”男人一边叫骂,一边还想伸长脖子咬女人。 如同乌龟一样滑稽的动作把岑竹逗乐了,“哈哈哈哈哈救父母是,好哈哈哈!” 她说着扯起老人的头发,“爹娘是,这就还给你爹娘!”岑竹故意不用自己的剑,转而拿起这户人家宰杀牲畜的刀,刀刃已经有些钝了,不过对她来说刚刚好。 刀刃锯在骨头上发出有些类似锯木头的声音,岑竹就那么慢慢地把两颗头锯了下来。 像是确认自己的手法,岑竹盯着头左右看了半天,最后叹了口气随手扔到了男人身上。 “太久没用这种东西了,手生了,没事,现在已经找回感觉了,这次肯定更好!” 小孩就是好,脖子都细的多,皮肉也紧,不像老人,皮肉松垮地随着刀刃来回动。 这次果然快多了,切口也比刚才整齐了许多,这两颗脑袋扔到了女人面前。 “怎么样,公平,你说的快,先杀你爹娘,你说的慢了,后杀你儿女。”看着两人呆滞的眼神,岑竹有些不满,什么意思,她费了半天劲就这个反应? 算了,快天明了,也该回去了。 回过神来的两人哭的涕泪交加,额角都露出血管来,用尽力气咒骂着眼前的疯子。 “好好好,这才对,我看看谁骂的声音大哈哈哈哈哈!” … … “岑竹,出事了!”郑扶光一大早就在门外急的跳脚,岑竹不慌不忙地把棺材收回去,然后一脸不解地打开了门。 “出什么事了?” “我昨晚就感觉有隐隐血气出现,但是当时还以为是梦魇,今早起来,这镇子上有三户人家死于非命,连家里的狗都让把脑袋砍了!” 大惊小怪虽然心里想着,岑竹却一脸惊慌地忙催对方带她去看看,两人下了楼直奔距离最近的一户人家。 院门已经被推开了,里面有几个凌乱的血脚印,应该是发现的人在慌乱下造成的。 第一家是五口人,第二家是三口人,第三家是六口人。 一共十四颗脑袋,全没了,一颗都找不到,只留下无头尸体横七竖八地躺在血泊之中。 岑竹心里掐算着时间,这的人应该不至于蠢到没有发现规律,她已经把那几个孩子又赶了出去这次还分了钱让他们去买吃的,现在估计正在大街上你追我赶呢。 果然,在他们走到第三家还没来得及推开大门时,在一阵骂街声中,几个孩子被抓住绑了起来。 “等等,你们为什么绑他们!”郑扶光一眼就认出这几个孩子是他和岑竹救出来的几个,大踏步上前就要和对方理论。 “为什么,这群倒霉催的不知道招惹了什么东西才让我们这镇子里发生这种事!” “对,就是这群孩子引来的!” “我看说不定这几个孩子就是他们的探子,就是知道没人注意这群小畜牲才派他们来的!” “对对!” 郑扶光没想到这镇子里的惨案又和这几个刚从那村子里救出来的孩子有关,心里忍不住开始怀疑会不会是那妖又跟着这几个孩子来到了这里。 “你们又是什么人啊,怎么替他们说话?!” “一伙的?” “不是,不是的,你们肯定是搞错了!”郑扶光试图让眼前这群满腔怒火的人们冷静下来,这当然是不可能的。 “他们不可能是,是什么人派来的,他们是青女… …”他想解释这几个孩子是哪来的,但又突然意识到什么顿住了。 青女山那边的村子刚被杀了个一干二净,这边又冒出来几个原本在那村子里的小孩,若是说出来,只怕对方更要怀疑。 站在他身后的岑竹只是冷漠地看着一切,这群孩子一个字都说不出来,昨夜的一切证明她的猜想是对的,这珠子靠的不是血气,是怨气,越重的怨气越能使它的能力恢复。 那群孩子就是第一批实验体,每人脖子里都被她放了一根血虫,这群孩子说什么,现在完全由岑竹一手控制。 “大家,是这样的,这群孩子是被我们刚从贩子手里救出来的,他们肯定是偶然敲得门!”岑竹恳切地求众人让孩子们自己说几句话。 “我,我不是想通风报信,真的不是… …” “是,是有一个哥哥让我们去问有没有人家愿意收留他一眼晚。” 其中一个孩子红着眼圈说完,从人群中立马钻出来一个头上扎着蓝巾的男人,冲上去就要打这孩子。 “你放屁,小小年纪学什么不好学撒谎!”男人的双眼布满血丝,手指上有一层厚厚的茧子。 “我和李家老大是对门,当时我就在门口,就只有你们几个小孩,还想骗人,我看就是你们几个捣的鬼!”说着男人又伸手去捞旁边的孩子,却只觉得手腕一痛,抬头只见刚才还站在对面的女人已经到了自己身前,一手抓住了自己。 “你怎么证明你说的是真的?” “我,我看到了啊!”男人急的手忙脚乱,不过他说的确实是实话,因此话音一落就有周围很多人附和,他们都是街坊邻里的,发生点什么事基本都知道。 “我看说不定是你们都中了幻觉,那几户人家是不走运,让那控制幻觉的邪祟杀了!”岑竹像是听不到周围人怒骂的声音,只是冷静地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你说什么就是什么,你是谁啊?!” “我是!”岑竹想直接自报家门,却被身后的郑扶光一把抓住了,上一个村子被屠看起来和他们脱不了干系,若是这个镇子也和他们有关,甚至是被他们一手引来的,惹出这么大的事情,师傅肯定不会放过他们,责罚就算了,若是一生气… … “我们只是路过此地,这几个孩子应该确实不是想害大家,可能,可能只是… …”他也说不出个所以然,他也不敢直接反驳对方了,这时间和这关系也太凑巧了,刚把几个孩子带回来,他们到处跑敲了门,当天晚上那些人家就死了,这要是说没关系,确实有点牵强。 突然,一个头戴白巾身披白布的男人冲了过来,岑竹默默往后退了退,那男人眼下一片青黑,目光涣散,脚步虚浮,可一见到人群中被抓着的孩子就像突然有了力气,一个箭步就抓住了其中一个男孩,吼叫着拿着一把菜刀砍到了对方的脑袋上,拔出来后又转手劈到了另一个男孩的脖子上,血液直飞到抓着的人身上脸上。 “老三!”不知道谁喊了一声,人们才反应过来慌忙去控制这发疯一样的男人,却发现他已经躺在地上动弹不得,郑扶光已经按住了他,男人在地上仍然不断嘶吼着要去捡回菜刀。 “作孽啊,我哥哥一家都是本分人,从来没做过伤天害理的事啊,都是这几个该死的搞的!”男人说着又淌下泪来,他就是第三户人家男人的弟弟,也住在这镇子里,只不过在镇子的另一头。 “他们的儿子女儿今年才刚过了十一岁生辰,凭什么把他们都杀了!我问你们凭什么啊!” 人群中还有这三户人家的亲戚朋友,此时也都忍不住开始垂泪。 “我能看出来两位不是一般人,但是这事不是谁力气大谁说了算的,这是我们镇子里的事,大家都看到了,两位还是不要管了,早点离开!”领头的一个鬓角微白的男人站了出来,面色不虞地对岑竹和郑扶光下了逐客令,他刚才听出来了,这两人是刚从青女山那边的村子里来的,那村子怎么样了他们也知道,若不是看两人身手不凡,早连他们一起捆起来了,说是只要孩子,也是给他们个台阶,两边都妥协一点这事就算完了。 “开什么玩笑,你们莫名其妙当街杀人,还想让我… …”话没说完,岑竹肩膀一沉,扭头发现郑扶光一脸惘然,“别说了,岑竹,就按他说的,我们也该回去了。” 趁着他分神的功夫,法力微泄,男人又扑了过去,人们赶紧拥上去拉住他,一时间又是哭喊哀呼声遍起。 人群把格格不入的两人隔离在了外面,岑竹也没再说什么,只是叹了口气,示意对方回去收拾东西出发返程。 “或许真的是命数。”准备出发时,岑竹回头遥遥看了眼被茂盛植被覆盖的青女山。 “或许,岑竹,你说如果我当时第一时间把孩子拉到咱们这边然后赶紧跑行吗?” “师兄,你真能确定这几个孩子没问题?” “… …” 命数,还不是事在人为,岑竹早就想好了若是郑扶光直接抢回来的对策,直接控制身体让他们攻击郑扶光不就行了,这样还能坐实这群孩子中邪的说法,再让那个男人冲出来一口气全砍了,不过事情也没必要做的那么仔细,现在这样也就行了。 她侧目看了看郑扶光,依旧垂头丧气,假的,如果他真像他说的那样想救所有人,能出手的机会太多了,这么试探看来,这人也只是在为私欲行动罢了,只不过自己还不确定他的欲望所在。 “师傅难道没有看到那封信吗?” 听到对方突然这么问了一句,岑竹并没有回答,而是踏上了飞剑。 “师兄,该回去了。” 第21章 怨气 回去的路上郑扶光一直沉默不语,岑竹也懒得开口,干脆装的一副悲伤的样子。 回到山门,岑竹看了看突然站定的郑扶光,对方好像在疑虑什么。 “该死,该不会是发现之前的事有问题了?”担心对方发现自己做的手脚的岑竹也被带的开始猜测怀疑,偏偏到了这里了给我想起来了,这我怎么把你杀了? 再一抬眼,却发现对方又好像释然了,挺胸抬头进入了宗门,岑竹有点摸不着头脑,怎么一下子变化这么多,疑神疑鬼地跟在后面一直到了面见师傅的地方,郑扶光推门而入,一点看不出来是在外面遇到了麻烦。 “这小子该不会… …” “弟子郑扶光参见师尊!” “弟子岑竹参见师尊!”见对方行礼,岑竹也赶紧跟着说,看着对方目光炯炯气定神闲的模样,她更摸不清了。 “嗯,回来了,那封信,我收到了,不用担心你们的师姐师兄现在已经在路上了。”老者神色和蔼,嘴角带笑。 “在路上跑了这么多天,但凡编个别的理由也行啊。”听到对方说的话,岑竹在心里翻了个白眼,这是连编都懒得编了,也是,两个弟子能威胁到什么,就算发觉不对也只能认了。 “你们从青女山离开后,可否又遇到什么事?”那双看不清楚眼神的眸子凝视着两人,无形的压迫感袭来,让两人都捏了把汗。 “回师尊,从青女山离开后,弟子和岑竹本打算在同桃镇等着其他师兄师姐,可迟迟不见,担心是出了什么事情,这才匆匆归来。”郑扶光面不改色地说出了一段虚假的记忆,他当时在信里并没有说自己和岑竹离开去了哪个镇子,幸好,他想,幸好漏了一笔。 “原来如此,旅途奔波,我看你们也都累了,都各自去歇了。” 只这么一句,就好像听不到郑扶光说的“迟迟不见”一样,也是还得编两个不存在的人走在不存在的路上,多累啊,岑竹默默拱手行礼跟着郑扶光退了出去。 一直飞到快到缥缈峰,郑扶光叫住了前面的岑竹,“岑竹,我刚刚。”他想解释为什么他会说谎,为什么把文柏镇的事情撇出去,但话到了嘴边又说不出来,他从来没做过这种事,他是迫不得已,他不想被师傅赶出去。 “师兄,好了,我知道,你也快去休息。”岑竹微微一笑,心里却觉得对方的表现不错,很好,就是这样,抓不住把柄的日子是最难过的日子,没想到对方比她还害怕惹师傅恼怒,这不就是送上门的软肋吗? 等以后再仔细看看,如果这软肋是对方装出来的就不好了。 得到回复的郑扶光僵硬地笑了笑,转身逃也似的离开了。 熟悉的摆设,又回到了熟悉的房间里,镜瞳漂在一边无聊地用头发摆出各种图案,岑竹坐在一边摆弄那串珠子。 没吸收什么怨气的时候可以隐藏气息,那现在应该有点增长啊,打坐了半天也没感觉出什么,镜瞳这时候像条在空中游动的鱼一样出现在了身后,用头发拨了拨珠子。 “对了,棺材,这不是棺材里拿出来的吗,应该也得躺进去才能用!” “有道理。”岑竹把棺材放到了另一边,推开盖子躺了进去,镜瞳已经对合棺材板这事熟门熟路了。 还是那片天地,过了这么久岑竹都快习惯这地方了,抬了抬手,还是那身衣服,只不过多了那串珠子,怪了,要是现实穿戴着什么就能带进来什么那这衣服到底是为什么? 这次她还是打算找个没那么多白骨经过的地方打坐,走了半天,终于在一块巨石后发现了空当,像往常一样入定,修炼速度也没怎么变。 莫非这珠子不是促进修炼的? 正想着,只觉得丝丝缕缕的寒气说着手腕开始向上蔓延。 就好像被冰层慢慢覆盖,手臂已经有些活动困难了,寒气并不是覆盖在表面,而是说着体内经脉移动,岑竹想把手串摘下来,却发现除了眼睛哪里都动不了。 眼看着体内经脉要被寒霜覆盖,她只能不断调动灵气试图和这股寒气对抗,但很可惜收效甚微,丹田中的长蛇睁开了那双幽蓝的眼睛,然后张开嘴,如同吞下另一条蟒蛇一样开始吞噬那即将到达它盘踞之地的寒气。 寒气源源不断,那长蛇也仿佛吃不饱一样,半晌以后,只觉得连鳞片都泛着寒光,如同抛光了的上好玄铁,岑竹本以为对方会一直这么吃下去,正琢磨着怎么醒过来,却发现对方闭上了嘴,像之前一样盘踞在了原地。 搞什么,吃饱了不吃了? 寒气再次占据了身体,好冷,岑竹感觉自己变成了一个披着人皮的冰块,如果现在可以张嘴,肯定吐出来的也全是冷气。 她试图让长蛇再次吞下寒气,可对方只是悠闲地窝成一团,好像并不担心这东西会伤到自己,其实岑竹也不觉得这东西会不利于自己,只是她想控制,控制不了的东西都让她感觉很难受。 终于,寒气已经彻底占据了岑竹体内的经脉丹田,不过并没有损伤,仿佛把全部经脉渡了一层冰,她甚至能看到自己的眼睫毛上出现了冰霜,就好像大冬天淋了水跑出去一样,紧接着皮肤也变得麻木,紧绷。 好冷。 这次已经不是自然中的寒冷了,岑竹觉得现在旁边随便来个人敲一棍子她能直接碎成冰渣,眼前的天地还是那么混乱,白骨骷髅们摩肩接踵地靠近神像,磕头跪拜,没人注意到巨石后的已经基本化为冰雕的岑竹。 不知道又过了多久,已经有点习惯当冰雕的岑竹觉得好像没那么冷了,与之相当,好像有点热,就好像皮肤在燃烧,不,是皮肤下的皮肤在燃烧,虽然这么说很怪,但是她感觉原本的皮肤在皲裂,下面又重新生出皮肤来。 她甚至可以听到皮肤裂开的声音。 结束了。 一把将棺材板推开,岑竹只觉得嘴里往外直吐寒气,想先翻出棺材,镜瞳被突然冒出来的岑竹吓了一跳,凑上来就想拉她,结果不小心被冻了一哆嗦。 “好冰!”她又试着摸了摸岑竹的手,好像在摸冰块。 她想看看岑竹还有没有其他事,却又被吓了一跳。 “额啊啊啊脸,脸,啊不对,脖子,也不是,到处都!”镜瞳支离破碎的语言岑竹也听不明白,只知道是看起来有点问题,挥手想召出一面水镜,却发现原本一挥手就出来的水镜现在做不出来了。 “什么情况?!”用不了法术可是大问题,她试着感受体内灵气凝结出一面镜子,最终是碎玻璃一样的冰块连接在一起,出现在了空中。 岑竹摸了摸,好像不冰,但是自己现在的体温估计就是摸冰块也是温的,对着镜子一看,鲜红色的纹路爬在皮肤上,就在她看的这一会,鲜红色转变为了紫红色。 有点像冻死的人的尸体。 镜瞳又飘过来摸了摸她的额头,“诶,好像没那么冰了?” 确实,岑竹也发现自己的皮肤在由灰白转为正常的颜色,那些纹路尸斑什么的也在慢慢消失。 低头看向掌心,慢慢习惯体内的寒气和灵气,凝神静气,一朵冰花出现在了手中,镜瞳惊奇地在一边大呼小叫。 她已经知道这是怎么回事了,这东西不能促进修炼速度,它所做是改善修炼的基础—灵根,自己的二品水灵根太差,就硬生生改成了一品冰灵根,若是能有更多的怨气,自己的天赋还能变得更好。 岑竹原以为灵根这种东西是真的天注定,没想到还是自己见识短了,还真是一切皆有可能,没有什么是一定的。 “你能不能再给我做一朵,我想尝尝。”镜瞳看着对方掌心里碎掉的冰花有些伤心,她最喜欢的就是亮晶晶的东西,话音刚落,岑竹另一只手从旁边出现。 “拿去,你多修炼,肯定能自己搞出来类似的东西。”岑竹把自己见过的花的样子全用冰塑了出来塞给镜瞳,她比自己有天赋,又看了那么多古书,若不是懒得修炼肯定早能搞出这些东西了。 听着“咯嘣咯嘣”的声音,岑竹又准备钻回棺材里,赶紧提升自己还得,谁知道那老不死的还使不使绊子。 没想到镜瞳突然挡住了棺材盖。 “你师傅会不会还要杀你啊?”她也不傻,虽然对于人间的勾心斗角不太擅长,但也知道岑竹现在的处境不太妙。 “他会不会已经发现了什么,会不会,唉,我昨日做梦都是这老头要把我收进缚魂幡。”其实她不想在这宗门待着了,岑竹的师傅看起来就修为高深,要是真想杀他们怎么办? “他不杀,只是因为懒得杀,我没开玩笑,是真的,以他的能力把咱们俩切成肉糜都行,只是因为还没到不得不杀的时候。”岑竹没反驳她,她始终认为更强的人看弱者如同看一堆蚂蚁,不碾死只是因为懒得杀,没必要杀,对他们来说碾死低级修士就是一伸手的事。 “啊?那咱们就一直待在他眼皮子底下?”镜瞳半个身子都进了棺材。 “他要是想杀,在手边和在天边没什么区别。” 再快一点,再快一点,只有在不可能的时间内超过他,超过那些长老才有胜算,尽管看起来不可能,但岑竹更愿意试试,等死不是她的作风。 “行了,怕就赶紧练,到时候你跑也能跑快点。”伸手摸了摸杵到眼前的对方那头光滑到离谱的乌黑长发,岑竹叹了口气。 练,只能练了。 … … “你看我捏的猫和。”正显摆的镜瞳感知到有人靠近赶紧带着自己用头发捏的一堆动物钻回了灵戒里,岑竹也立马把棺材收了回来,跳到床上盘膝而坐。 过了一会,来人在门口传音。 “岑师姐,师傅唤你过去一趟,应该是为了探亲的事。”门口的小师弟说完了没听到回答,还以为师姐没听到,正打算再说一遍,面前的门突然打开了。 “我知道了,这就过去,辛苦你传讯了。”岑竹微笑着理了理衣领,抬手递给对方一个小瓷瓶。 果然自己抢着来通知岑师姐是对的,去别人那哪还有丹药拿,他赶紧接了过来收进灵戒,像他这样入门不久的弟子,就算是宗门统一派发的丹药也很需要,何况岑师姐给的不光是宗门统一的丹药,有时候还能得到丹修师姐的散丹,没有熟识的丹修可拿不到这种东西。 刚一落地,就听旁边有人推门走出,来人正是许泽兰,她被自己师傅叫过去时还以为是出了什么乱子要她下山,风风火火地赶了过来,结果只是告诉她也该归家看了看了,说她母亲都写信来了,洋洋洒洒说了一大堆,许泽兰觉得脸上发烧,扭头就要走,结果一开门就撞上了岑竹。 “你也来领命归家?”许泽兰下意识问了一句,问完才发觉自己犯了个多蠢的错误,对方一开始就说了自己是个孤儿,现在还问是不是要回家,回哪门子家? “额,不是,那个,我,算了,你先进去,你师傅在里面呢,我在门口等你啊!”许泽兰尴尬地强行支开了话题,把岑竹往门里一推,同手同脚地走到了一旁,抱着头蹲在树下的她第一次感觉说话快这么不好。 “弟子岑竹,参见师尊。”岑竹一眼就看到了坐在那把万年不变的雕花椅子上的师傅,快步上前深深鞠了一躬。 “岑竹,你入门多久了?”老者悠悠睁开眼睛,目光不知落在何处。 “回师尊,已有十六年了。”真是弹指一挥间,不知不觉自己在这里已经待了十六年,如出一辙的日子容易让人忘掉时间,每天鸡鸣练剑,巳时修炼,一开始每月下山一次,最近三年镜瞳也吃腻了附近的吃食,也逐渐懒得下山了,因此下山频率改为三月一次,如此重复,十几年也就这么过去了。 自己现在对外的境界是刚入心动境,其实现在即将突破到元婴境,虽说是快要突破,可这一个突破等几年也是正常不过的事情,这几年她也杀了不少不长眼的散修或强盗,只是不敢再大肆屠杀,上次是试探,下次可能就是要出手处理自己了,目前还是要低调行事。 “十六年了,想必你也知道,该是让你们归家一趟了,只是你无父无母,为师想了想,也就趁此机会让你下山历练一番,你也该要再磨练磨练心性了,再往后的路,不好走啊。”说完,他站起来走到岑竹面前拍了拍她的肩膀,仿佛真的是一个长辈在看自己的孩子。 “你很有天赋,比我想象的还要有,这天地间自然有你的机遇,去。”老者说完笑了几声,好像对岑竹的表现很满意,又嘱咐不要停留太久,突破境界以后便回来。 领了命低着头退出去的岑竹只觉得头上有些冒汗,对方的两句话很明显就是在点她,为什么明知道她修了邪术却还是什么都不做,还话里话外让她再加努力,有一个修邪道的弟子能有什么用处? 一走出门,岑竹就变了表情,见许泽兰在树下缩成一团便悄悄走过去看起来像打算吓她一跳。 “你吓不到我!”两人之间还剩半步时,许泽兰突然跳了起来,搂住岑竹的腰一个用力差点把人翻过来。 “谁要吓你了哈哈哈我只是想叫你起来。”岑竹知道对方脸皮薄,不好意思开口道歉,也不再提起刚才的尴尬事。 “你要去哪?” “不知道,到处游历,师傅说天地间自会有我的机缘。” “要不要和我一起去我家,就当游历了,反正你也没去过,在那里陪我玩几天你再去游山玩水也不迟!”许泽兰的家远在北郡,光是赶路都要赶起码三日,虽然很想催促对方答应,可她也知道自己家乡路途遥远,只怕会耽误。 “好啊,我真挺想去北郡看看。” 许泽兰没想到岑竹一口就答应了下来,甚至连思考都没思考,“你,你确定,北郡可是很远的… …”她担心对方是不是听错了,又重复了一遍。 “怎么,你不想让我去,怎么我答应了你还不乐意了?”岑竹不解地看着有些不知所措的许泽兰,她当然知道北郡远,远就对了,她想去的地方更远。 “去去去,我怎么不乐意了,你等着,我这就给母亲传信让他们把房间都清出来,一言为定,你可不能反悔,一会就去收拾东西!”许泽兰生怕对方后悔,站在原地直接拿出信简开始写,岑竹瞄了几眼,字写的比自己好多了,而且很有自己的风格,一笔一划都尽显豪气,不愧是大家之女。 北郡,只会是自己的一个落脚点,远在大漠的天牝,才是她此行的目的地。 第22章 璞瑶 北郡,一个似乎只有冬夏没有春秋的地方,广袤的大地赋予了生活在此的人们更多的豪气与不羁,严寒酷暑也无法让这里的人们放弃,硬是在严苛的环境中开垦出了无数田地,一种种试出了可以种植的粮食,他们把自己称为大地的儿女,坚信大地是共同的母亲,母亲不会抛弃他们,许泽兰便是出生在这片土地上。 她从开到宗门以后便再也没有回家,因为觉得自己还没做到最好,回去感觉丢脸,但母亲寄的信越来越长,师傅也被唠叨地烦了,就督促她这次归乡一定要回家,可不能再让母亲挂念了。 正好,她把最后准备送给家里人的礼物放进灵戒,还能带岑竹去看看,让她见识一下北郡的风光! 想到这里,许泽兰更加骄傲了,她对自己的家乡可是很有自信的,大家也都很接纳其他地方来的人,母亲父亲肯定也会很开心自己能带朋友回去,岑竹肯定会很喜欢北郡,这用不着怀疑。 “这边!”许泽兰感觉自己的手脚已经够麻利了没想到刚下山便看到岑竹已经站在门口。 “来了,你带路,我可找不到去北郡的路。”岑竹微笑着偏了偏头,让对方在前面引路,她还是第一次看见许泽兰穿的这么繁复,宗门的青色衣袍换成了一件红蓝渐色的大袖衫,远看如同一团霞云,头上带了金花簪,脖子上挂一条镶鸾云石项链,大概是想着家里人看自己穿的和在家时差不多会更放心,在宗门里可没见过她这么费心搞这些无用的东西。 北郡遥远,但幸好许泽兰知道近路,只需两日就能到达北郡城外。 两人不急着赶路,到了半路上路过以铸造金银饰品着名的璞瑶镇时打算再买些礼物,今日走的已经够了,明早出发晚上便能到达。 这璞瑶镇上的人顶得上其他镇子的两倍,其中不少都是从各地而来的富家子弟,在几个有名的铺子前更是挤的水泄不通,许泽兰咬定了要买其中一件扁方,大有买不到誓不罢休的意思,岑竹看了看前面不知道要挤到什么时候的人群,劝她去其他人少点的铺子看看,但许泽兰说这种水平的扁方很难得,她觉得自己现在给家中带的礼物都太寒酸了。 “诶呀没事,你去别的地方先看着,我姐姐生辰快到了,这东西我必须拿下,等我挤到了出来找你,去去。”许泽兰一边努力往里面走一边把岑竹往外推,她还不知道要抢多久才能抢到呢。 知道对方带了多少东西的岑竹只能叹了口气去另外的铺子瞧瞧,她也准备了给对方家人的礼物,只是她对对方的家中具体情况还不能完全了解,如果自己准备的东西太掉价到时候可就尴尬了。 离许泽兰远了以后,岑竹就让镜瞳从灵戒中溜了出来,她还没来过这么热闹的镇子,一出来就到处跑着看这些闪着光的金银玉石。 “这是什么?” “这个是步摇,旁边那个也是,只不过造型不一样。”岑竹给对方一一解释这都是些什么东西,她其实不太理解往头上插一堆东西这种爱好,总觉得很累赘,而且一不小心可能就会掉下来,因此她没买过这类发簪步摇,不过镜瞳应该很喜欢,她向来喜欢发亮的东西。 “你想要吗?”岑竹俯下身看着镜瞳趴在一边凝视各式各样的金钗和耳珰,钱暂时还没问题,再不然还可以变出来一些,虽然没听说过哪个同门穷到要变假钱,但她感觉肯定有,而且还不少。 “我想要这个。”镜瞳不知道什么假装推辞,说要就是要,她不喜欢纯金的,感觉没有镶着宝石的亮,“还有这个一圈一圈的。”那是一个臂钏,路过的店老板看着这姑娘一个也叫不出来名字还想上来介绍推销一下,没想到还没开口,一边的女子就直接示意他给包起来。 “啊,客官,是要这两件吗?” “镜瞳,问你呢,就这两个?” “还有,我再看看。”说完,她又俯下身子开始挨个观察,时不时说一声“这个”,镜瞳手指每动一次,店老板都得在心里乐半天。 阔气,太阔气了,怕不是哪个名门贵族的小姐出来游玩了,一直挑了十一件,对方才直起腰说其他的都不喜欢,一旁的店老板早就准备好了软丝内衬的盒子,挨个包好小心翼翼地放了进去。 “一共是… …” “给,我算过了,你数数。”岑竹早就算好了价格,直接把银钱推了过去,对面的老板赶紧接过来开始点数,他已经很久没一口气卖出这么多东西了,点完数,一点不差,他又打量了一下两人的穿着打扮,高个子的一身劲装,没戴什么首饰,只能看出来衣服料子属上等,矮个子穿着一件绣着锦鲤的半臂坦领,这料子也没的说,在阳光下看着都泛着金光。 错不了了,绝对是哪户贵女,店老板心头一动,叫住了正打算离开的两人。 “两位客官请留步,看二位不像本地人,可是来采买宝物的?”一边说,他一边转身从柜子里拿出了两枚玉佩。 废话,买了这么一堆了不是来采买金银玉石的是来发善心的?岑竹在心里骂对方净说废话,但还是点了点头,想看看对方搞什么名堂。 “二位在小店买了这么多东西,不过看起来并未尽兴,想必是这里东西太寒酸,这两枚玉佩请您收下,往前走就是玉怀阁了,您来的赶巧,今夜有拍卖,不妨去瞧两眼,看是否有心仪的物件。”他们这种不算太有名的铺子基本上都是最大的三家铺子的下属,而玉怀阁就是这三家共同管理的拍卖阁,一些过于珍稀的物品在店里不方便售卖,就会放到玉怀阁拍卖,而这拍卖的入场券就是这玉佩,每个铺子根据大小不同有不同的名额分配,像他这种铺子每次只发三枚。 “玉怀阁,好,什么时候开始?”岑竹把其中一个玉佩递给镜瞳,尽管对方完全可以钻进灵戒里被她带进去。 “酉时便可入场。” 拜别了连连鞠躬的老板,镜瞳直接把盒子打开试图把东西都带到身上,岑竹赶紧拉住了她。 “别都戴上,不然一会又得有人来找死了。”这镇子上鱼龙混杂,让人盯上起了冲突动起手来还得束手束脚。 “行,我先带两个。”镜瞳听话地把其他的首饰都收了起来,只拿了两个簪子一个步摇。 “诶,生辰是什么啊?”一边摸索着往头上插,她突然想起一件事,抬头问岑竹。 “生辰就是人生下来的那天。”岑竹觉得周围已经有人开始注意到把簪子竖着插的女孩,赶紧把簪子拔了下来,把对方的头发重新理好。 “那为什么生辰是要买礼物?”她歪着头等岑竹给自己把簪子插在左边,虽然她觉得自己刚才插的挺好的。 “… …因为他们觉得自己来到人间的这天很重要,送礼的人代表他们也这么觉得,觉得这个人生下来是件值得高兴的好事。”其实她也说不太清楚人们为什么这样,只能按自己的理解用大白话概括。 “你有生辰吗?”另一个步摇也晃着坠子戴到了头顶,镜瞳晃了晃自己的脑袋,能听到坠子摩擦碰撞的声音 “没有。”岑竹当然知道每个人都有生辰,可她不知道自己出生在哪天,家里人也从来没给她庆祝过,所以她一直当自己没有这回事。 “我也没有,咱俩起一个生日,就跟起名字一样?” 没想到对方突然想起来这种事,反正就是个生辰,无所谓,定个就定个。 “你想哪天?”岑竹侧头看向身边的镜瞳,步摇随着走动一晃一晃的,倒是确实挺好看,很适合她。 “嗯,我想想,六月十六怎么样,听着说着都顺口。”镜瞳从三月十三,八月十八,六月十六里随便挑了一个,手里的簪子被抓的温热,她这才想起来还抓着东西。 “那我就腊月二十三怎么样,那时候应该热闹起来了。”她随便抓了个日子,想到哪天就是哪天。 “给你,你也戴个。”镜瞳伸手把岑竹往下拽了拽,好让自己看到对方的头顶,把簪子从孤零零的发冠空隙中穿了过去。 银色的发冠里卡着一根金簪,看起来有些不伦不类。 岑竹在路边店铺的镜子里看了看,晃了晃脑袋确认这东西还挺牢固。 “挺好,簪的不错,没歪。”她不在乎别人眼里怪异不怪异,她自己觉得好就行了。 “回去的路上记得也看看,有没有什么想要的。” 因为路上实在是太过拥挤,过了半天才挤回到那铺子前面,许泽兰已经买到了扁方,像个打了胜仗的将军一样抬着头,岑竹只觉得对方好像没长大,没忍住笑了出来。 “你回来了,这簪子是你买的,嗯,挺好,就是怎么没买个发冠啊,不太配套。”许泽兰还是第一次看到对方带这种不实用的东西,不好意思说这搭配有点糟糕。 “对了,刚才买东西时,店家给了两块玉佩,说是晚上有拍卖,要不要去看看?”说完,岑竹把其中一块玉佩递了过去,镜瞳已经回了灵戒,自然用不到这块玉佩。 “拍卖?闲着也是闲着,去呗。”许泽兰以前跟着自己姐姐去过一次拍卖阁,感觉像一堆人坐在里面看谁更有钱,不过万一有好东西让自己捡到了呢? 太阳落山,两人也踏进了璞瑶阁,门口的侍卫在开门时收回了玉佩,看来是出去了就不能再进来。 从外面完全看不出这璞瑶阁内部构造如此复杂,最显眼的四根柱子上刻着的花纹最细处犹如发丝,抬头看去,头顶上嵌着的赫然是一圈圈的夜明珠,墙壁上的壁画中也镶着永明石,竟然硬是靠这些东西照亮整个楼阁,一共五层,楼层之间层层叠叠的榫卯直看的人眼晕,各层皆有轻纱阻隔。 听旁边负责指引的小吏说,这五层是拍卖的物品类别不同,一层是各式武器,二层是各式丹药,三层为法宝,四层是符箓,五层拍卖的是各类灵草异兽。 “你想去哪一层?”岑竹打算各层都看看,其实她不太想竞拍,刚才的小吏也说了,他们这种有专门检查银钱的人员,用法术是行不通的。 用不了法术她能拍个屁啊?就自己兜里的钱,在外面是能买不少金银饰品,可这拍卖一听就是超出正常价格的竞争,开玩笑,她跟一堆少爷小姐富商贵女有什么可抢的吗? 许泽兰想了想,自己现在给母亲买了一副新锤,可姐姐还没有,看看能不能给姐姐也添置一副,“我就在一楼,你呢?” “我打算每层楼都看看,还不确定要不要拍。”岑竹苦笑着看向楼上,估计自己也就是看个热闹了。 一层正在拍卖的是一双锏,许泽兰坐在里面兴致缺缺,岑竹也不感兴趣,二层拍卖的是一瓶名字长到离谱的丹药,也不知道是谁起的名字,已经拍卖到了五百两,而且还是刚刚开始,还是富人多啊,岑竹看了看里面坐着的竞拍人,叹了口气。 受不了,看到比自己有钱的就想杀了切碎。 三层的一个葫芦刚被拍下,新换上来的是一对手镯,也不知道是什么名堂,名字依旧长的好像把祖宗十八代全写了上去,念了半天才念完,不过看起来确实品质不俗,名字刚念完,话音刚落,就有人起拍四百两,紧接着是五百两六百两。 四层的竞拍者更多,竞拍速度也快的离谱,好像都是赶着要走一样,喊价根本没停过,这边手还没落,那边就起来了,也是,符箓比起武器和法宝用起来应该都更方便,而且很大一部分不需要使用者有什么灵力催动,拿出来就用。 过了第四层再看五层一下子人就少了,看着还有空座,岑竹干脆掀开帘子坐了进去,就当在这开开眼。 “东海千血五色鳞类鲛一只,起拍价一千两!” 一千两?!怪不得这层人这么少。 “一千一百两。”前面的一个中年男人举了举手。 “一千二百两。”这次喊话的是一个绿衣女子。 还真有人拍啊,旁边的镜瞳也被惊到了,刚才自己买了那么多也没有一个这什么东西贵,岑竹刚才趁无人注意让她跑了出来,把珠子套在了她手上,以防万一。 “这东西有用吗?”岑竹低头和镜瞳悄声议论。 “没用,这东西我记得好像是因为说可以改变家族运势,但是书上说这都没根据,不过还有个确实的优点,它的血可以让没有修行天赋的人后天获得修行的能力。”错不了,长的又像鱼又像蛇,鳞片还泛着五彩斑斓的光,要是能抓一只就好了,她还挺喜欢这鳞片的。 听完解释,岑竹理解了,这东西和自己的那串珠子效果有点类似,只不过这是一次性的,用了就没了。 “两千七百两!成交!”随着惊堂木落下,一个头戴椎帽的女子起身上前跟随着已经等候在一边的小吏去了后面,想必是去拿这个什么类鲛了。 “下一件,长离灵籁镜残片,起拍价,三百两!” 怎么突然又三百两了,两人都忍不住抬头看向前面的石台。 上面孤零零地摆着一面镜子… …的其中一片。 “怪不得,原来只有一块,三百两在这里也算正常了。” 正想着看哪位有钱人要拍下这“块”镜子时,岑竹感觉有人摇了摇自己的胳膊。 “怎么了?”镜瞳瞪大眼睛一脸期待地看着自己,什么意思,这是要这“块”镜子? “我要这个。” “这是什么啊?” “我能感觉到,这镜子很熟悉,我的魂魄,不,总之是我的一部分,在里面。”镜瞳遥遥看向那块残破的镜子,上面的气息在吸引她,仿佛是自己被分出来的一部分。 “行,我试试。”如同真的和对方说的一样,这镜子里有她的残魂,那拍下也算不亏,只是,岑竹看了看周围穿金戴银的男男女女,咬了咬牙,怎么也得先试试,大不了就抢劫! 还没人喊价,说不定真有机会,岑竹举了举手,“四百两!” 谁知道话音刚落前面就有人跟拍,“四百五十两。” 什么玩意,五十两,刚才怎么没见有人这么加? “五百两。”岑竹打量着对方,男人不急不慢地捋着胡子,目不斜视,她倒要看看这人怎么回事。 “五百五十两。” 把准备冲过去把对方撕烂的镜瞳抓回来按到了椅子上,岑竹再次举手报价。 “六百两。” “六百五十两。” “七百两。” … … 整个五层只有两道声音来回响起,一直拍到三千八百两,岑竹不作声了,镜瞳在一千五百两的时候就试图捂住她的嘴,就是整面镜子来了,她感觉也不值这个价,谁买谁是冤大头,但岑竹就是铁了心要搞到手,现在见她终于不和对方置气停手了才放心。 要是花五百两一千两,她肯定怎么也得让岑竹拍下来,现在都三千两了,就算她对金钱没什么概念也知道这价格了不得。 “三千八百两,成交!”男人站起来四下看了看,冷哼了一声,理了理衣领,走着四方步就要跟着小吏离开,却不想刚才和自己叫板的那道声音再次响起,回头看去,只见一剑眉女子正冲自己点头。 “打扰,不知在下是否有幸能和您交个朋友?” 第23章 北郡 “岑竹,你怎么才下来,你也买了东西?”许泽兰又确认了一遍双锤的品质,正想着按照岑竹的性子应该早就在门口等着了,这次却不见,就看到熟悉的身影从楼梯走下。 “没拍,我没那么多钱。”岑竹摇了摇头,她是实话实说。 “你有想要的东西怎么不下来叫我啊,或者你先抢到手,我来补上,这有什么。”许泽兰认为这对朋友来说没什么,对方眼睁睁看着喜欢的东西落入他人之手才是最不能原谅的,再怎么说也带上她争取一下啊! “也没多想要,只举了一次手,先出去,找个地方歇下,明天一早还得赶路。”看对方还想说什么,岑竹直接拽着她走出了璞瑶阁。 夜幕降临,周围的行人也变得寥寥无几,大部分铺子也关了门,虽然还未到北郡,但夜风已经比宗门的山下凉了许多。 两人并肩在街上慢悠悠地走着,微风拂面,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也不急着找客栈歇下了。 最后许泽兰选了一个看起来最干净的,两人的厢房是二楼相邻的两个房间,她很满意,打算让岑竹先选一个,却被对方突然抓住了手。 “我忽然想起来一点事,你帮我拿下东西,我马上回来。”说完这句话,不等对方反应,岑竹转身跑回了黑暗中。 许泽兰有些不明所以,这大晚上的是有什么事,又低头看了看对方刚才塞给自己的东西,一个香囊,这东西难道不能放进灵戒里吗?她本想追上去问问,可一想对方这样做肯定有她的理由,也只能先回了房间。 香囊被她放在了窗边的梳妆台的抽屉里。 镜瞳睡醒以后下意识就想出来,手腕上的念珠忘了给岑竹,幸好她在要跳出来最后一瞬间意识到了不对劲。 她怎么感觉自己现在好像没在岑竹身边啊? 试着向岑竹问话,没反应,完了,怕不是手指让人切掉了,自己怎么一点感觉也没有?! 想到这里,镜瞳也只能硬着头皮窜了出来,若是对方已经遭遇不测自己现在恐怕就在尸首附近,可周围环境和她想的不一样,并不是在什么血泊旁尸体侧,就是一家普通的客栈,旁边床上休息的人就是白天的那个什么许。 确认岑竹不在这里后,她赶紧从窗户逃了出去,冰轮高悬,街上没有人影,她只能顺着岑竹隐隐约约的气息跑。 不见了。 在一片竹林里,岑竹的气息突然消失了。 虽然有点悲观,但镜瞳的第一反应就是岑竹是不是已经让埋了? 她急的趴在地上嗅着,试图找到对方的一点血迹气息,却忽然听到头上有人在笑。 紧接着,月影摇曳,竹叶作响,有人一跃而下,然后自己面前出现了一块镜子的碎片,上面布满了铜锈,能看出来是很有些年头了。 “给你,拿回来了。”岑竹把镜子塞到了镜瞳的手里,这镜子边缘并不锋利,她早看过了。 她本以为镜瞳肯定会惊喜地跳起来,可对方拿着碎片低头不语。 “怎么了,这是个假货?!”她立马就猜到自己可能是被糊弄了,那拍卖的和这人肯定是一伙的,该死,自己怎么现在蠢成这样! 但对方只是摇了摇头,然后像是考虑了很久似的叹了口气。 “没事,我只是以为你死了。” 自己本想着学其他人说的搞个惊喜,可现在看来对方一点也不喜欢这种东西,也可能是她的步骤不对。 岑竹想了想,又从背后拿出了一个树枝,只不过这树枝如同水晶剔透,其中有灵气流转,在黑暗中散出淡淡荧光,再经由水晶折射,光线更为多彩绚丽,就算是上等的夜明珠永明石也远不及此。 “我也不知道这是什么,觉得你会喜欢就拿回来了。”她又俯身想把镜瞳拉起来,可对方就是一动不动。 “你担心我会死?” “… …” “抱歉,我肯定不会再把灵戒摘下来了,真的,我发誓。”这次她不是想随便应付过去,搪塞对方,岑竹伸出手指就要向天起誓。 “我岑竹现于此对天,呜。”一只手捂住了自己的嘴,手上还沾着一点泥土,带着竹叶的味道。 “别发誓,你怎么什么都敢说啊?!”想到这里,她狠狠踹了对方一脚,她只有对方一个人说话,在那个山洞里待了不知道多少年才终于被对方带出去,这个世界她一点也不认识,自己再没有其他人可以说话了。 知道对方消了气,岑竹把那发光的树枝递了过去,这次镜瞳接了过来,她真的很喜欢。 “这东西叫疏影玉叶,长出来就是这样的,这种树只生在海底,而且还很挑剔,只在北海生长。”物以稀为贵,哪怕它没什么实用性,那些王公贵族还是争先恐后地去折它的枝叶。 “你哪搞来的?” “我一碰到他的手就往其中种了血虫,到了夜里让他自己把东西拿出来的,我看他手里还提着一个盒子,应该是打算去送礼,直接也拿了过来。”一开始那男人剜了自己一眼,她还以为得想其他办法接触到对方了,没想到自己伸手想拦他直接把手打向了一边,还煞有其事地擦了擦袖子。 皮肤接触的一瞬间就够了。 晚风吹的人额发乱飞,幸好两人都可以用法术固定,周围只有竹叶互相摩擦的声音,把东西收好,镜瞳跟在街上一样抓着岑竹的袖子一角往回走,她抬头看了看那轮圆月,那镜子里的一缕残魂已经融合进了神识之中,不知道为什么,她感觉自己并不在这里,周围的一切都那么遥远。 “镜瞳… …”从某个遥远的时间里传来呼唤。 “镜瞳?”岑竹拉了拉她,什么情况,大街上走着走着发起呆了? “啊,没事,刚才突然走神了。”镜瞳想再仔细回忆一下刚才的声音,可却再也想不起来了,只记得有人在和自己道别。 还有谁知道世间有镜瞳这个妖吗? … … “岑竹快起床,不快点走你就赶不上晚饭了!”知道岑竹肯定没在睡觉的许泽兰嘴上催着对方起床,手上却直接推开了房门,果然岑竹早就穿戴整齐整装待发了。 “你起的这么早怎么不叫我!” “起那么早做什么,能睡觉不是好事吗?” 不理解对方怎么个思考方式的许泽兰懒得再问为什么说能睡觉都是好事,推着对方下了楼。 又是一个大晴天,岑竹正看向天空,却眼前一黑,什么东西罩住了自己,拽下来一看,是一件大氅,领子处还缝着较长的野兽皮毛,摸起来就暖和。 只是他们这个阶段的修士御寒已经不需要通过增添衣物这种方式了,何况这大氅看着就价格不菲,岑竹想推回去。 早料到对方要拒绝的许泽兰伸出手指示意对方闭嘴。 然后一副“勉强告诉你”的表情给她解释了这大氅的必要,“像你这样没去过我们北郡的人,都压根不知道我们那现在到底有多冷,就算你是修士,一下子到那种严寒里还没有准备,哼,能把你冻成冰雕!”她不是在吓唬对方,这是她的经验,那地方太冷了,之前有个从哥哥所在宗门来的弟子,没想到会这么冷,一下子被冷风吹的脸都僵了。 “这大氅上的狐裘都是我和我姐我哥一起猎的,又漂亮又保暖,别人想要还买不着呢,先借给你穿两天。”许泽兰摸了摸自己的大氅,她这条上面发红的狐裘是姐姐给的,她的姐姐什么都能压她一头,就连箭法也比自己好。 “我会小心保管的。”岑竹学着对方的样子抱着大氅踏上飞剑,“不能放到灵戒里吗?” “来来回回的多麻烦,过不了一会你就得穿上了。”许泽兰说完如离弦之箭般冲了出去,她知道用不着等岑竹,对方自己会赶超上来。 一越过那如同被劈开的峡谷,许泽兰就示意岑竹穿上大氅同时运转周身灵气御寒,她眯了眯眼睛,今天这边的天气不怎么样,很可能得冒雪前进了。 果然,行远远能看到北郡外城时,雪花也铺天盖地地落了下来,两人虽然可以让周身不被沾染上雪,但眼前却没办法再像之前那样清晰。 “岑,呸,竹,你慢点跟好我!”许泽兰分神跟岑竹说话的功夫不小心吃了一嘴雪,就连北郡的雪片都比其他地方的更大。 “我知道,你别说话了,小心还没到家就先吃雪吃饱了。” “你说什么,我看你是找揍?!” 北郡城内,许府内上上下下忙的热火朝天,长公子已经很久没回来了,不过书信没断过,二小姐倒是前不久才回来,只是也不知道在忙些什么,整日整日地不见踪影,三小姐更是一去无踪影,最近几年竟是连点笔墨也见不到,只能通过夫人和从前的同门联系得知近况,现在终于回来了,自然全府喜气洋洋,不知道的还以为是要早别人许久过年了。 正在门口扫雪的仆从看着这鹅毛大雪直犯愁,也不知道小姐什么时候回来,这雪扫着是真没头,正犯愁时,茫茫白雪中冒出来两个雪人,愣是走近才发现,都快和周围的积雪融为一体了。 “我回来了!” “叨扰了。” 仆从这才看出来其中脖子底下一抹红的是自家小姐,立马高呼一声窜进了院内。 “小姐回来啦!” 这一声过后,门后冒出来好几个随从,看到两个雪人也是一愣,其中站出来一位眉眼和许泽兰有几分相似的中年女性,越过随从们就扭住了许泽兰的耳朵。 “真是三天不打上房揭瓦,小崽子还学会不回信了,啊?!”果然是亲妈,哪怕许泽兰都让糊了一脸雪也能一眼认出来。 把许泽兰往旁边一扔,也不看对方怎么四仰八叉,她赶紧去拉另一个雪人,她从信里已经知道了这位女儿同门要来,自己女儿的脾气她知道,能有人愿意忍着她已经相当不容易了。 “你就是岑竹,泽兰在信里说了,快,快进屋,别在外面站着,还有你,进来!”岑竹要给对方躬身行礼自我介绍,却被一把拉了起来,对方手很热,让衣服上的雪都融成了水。 许泽兰一回家就把大氅随手扔到一边,岑竹想捡起来找地方放好,虽说这地上看着比她的脸都干净,但还是挂起来的好,而且对方明明在路上就看起来很宝贝这衣服,怎么到家了却装出一副满不在意的样子。 “诶呦这可使不得,您是客人,哪有客人收拾屋子的道理,您在旁边歇着就行!”手还没摸到那大氅,离的最近的一个仆从就赶紧把她挡住,自己则一手一件把两人的大氅收了起来。 她还没有体验过这种被人伺候的日子,环顾四周不管家具摆设还是墙壁木料都挑不出一件次品,她知道北郡是什么情况,在这里能过上这种日子,许府的积累到底有多深厚一目了然,真好啊,哪怕外面天寒地冻,这府里也能让许泽兰温暖到用不着以气御寒。 真好。 “看什么呢,走,我带你逛逛。”正研究这许府是怎么个布局,许泽兰就从旁边冒出来扯着自己走了出去。 整个府邸布局精妙,自成方圆,后面的偏房中间还多建了一片池塘,周围种一圈翠竹,塘中锦鲤悠闲游动,它也用不着为吃喝担心。 府邸从头到尾由三条小径串联,环环相扣,各式雕刻应接不暇,岑竹看的眼晕,摸了摸手边的台阶,又摸了摸台阶边的浮雕,是玉的,连台阶都是玉的。 身后跟着的随从让她很不习惯,总觉得做什么都不自在,许泽兰走的快,没一会又从后面绕回了一开始进来的主屋。 这次屋子里多了一个身着黑色猎装头发乱翘的女人,对方一见到许泽兰眼睛一亮快走几步把她抱了起来。 许泽兰身量不低,但是女人抱起她来活像抱了只小狐狸,许泽兰的腿都被对方摇的晃来晃去。 “怎么才回来,也不给家里写信!” “我忙啊,我要做的事可多了。”许泽兰挣扎着从对方身上跳了下来,为了掩饰自己的害羞拽了拽岑竹开始介绍两人认识。 “这是我姐,许洛意,这是我朋友,岑竹。” “幸会,早从令妹口中听闻许小姐大名。” “真的假的,她和你说过我,别这么拘谨,快跟我说说她都怎么形容我的?”许洛意听到岑竹说自己妹妹和对方说过自己一下子瞪大了眼睛,也不管许泽兰就在旁边就要拉着岑竹说悄悄话。 “姐啊啊啊不许问,你怎么这么讨厌啊!”许泽兰觉得自己又快变成个“红”人了,脸上烧的直发烫,哪有这样的,这人怎么永远都这么欺负她啊! “好好好,对不起对不起哈哈哈哈。”许洛意赶紧抬手抵挡来自妹妹的拳头,她老是忍不住逗对方,她也知道对方不会真的生气。 岑竹杵在原地,像个局外人一样看着两姐妹打打闹闹,周围的仆人你来我往地忙碌着,她想找个地方坐会,干站着实在没劲。 她挑了个屋檐下的椅子,坐在这能看到雪景,可惜了,如果周围人少,镜瞳还能出来看看雪,她应该还没见过这从天而降的冰花,就是见过肯定也不如这里的雪厚,半路上许泽兰让她穿上大氅时其实她已经感觉到了变化。 她压根感觉不到冷,就算不运转灵气御寒也不冷,可能是之前那次在棺材里几乎冻死的原因,这倒挺好,省的麻烦了。 正对着这纷纷白雪发呆时,身旁响起了脚步声,岑竹还以为是许泽兰,抬头一看猛地站了起来。 “许夫人,抱歉,刚才在下没注意到。” “唉呀,都说了不用拘谨,你这说话方式跟我们家大儿子一模一样,老是文邹邹的,不用紧张,你就把这当自己家。”许夫人的五官比许泽兰少了几分锋芒,多了几丝沉稳,一看就十分有主见,做事走路不慌不忙,跟女儿完全不同,只是举手投足间的随性是一模一样。 “我听泽兰说了,她在洞玄宗朋友不多,这崽子从小就爱发火,同意她去洞玄宗也是想让她磨磨心性,你跟她相处这么久,肯定担待了很多。”许夫人温柔地看着这位有些沉默寡言的修士,她知道对方早早成了孤家寡人,想必比其他人更能忍耐,估计也是因此才能和自家女儿一开始认识下来。 “没有的事,您女儿比旁人更为赤诚,能与她结为好友,是在下的荣幸。” 手突然被抓住了,许夫人的手掌中也有茧子,大概是练功时磨出来的,岑竹愣住了,她不知道对方为什么要抓住自己的手。 “我的老天,这么冷怎么刚才还在外面坐着?!”原来只是看看岑竹说话哈气很少,发觉对方可能很冷,直接伸手试试温度,许夫人被冰凉的双手吓了一跳,再不寒暄,拉着岑竹快步回了屋内。 “岑竹,我刚还说找你呢,去哪了?”许泽兰一脸疑惑地看着被母亲拉回来的岑竹,自己刚才一回头对方就不见了踪影。 “我去看雪,北郡的雪和其他地方的不一样。”岑竹看了看自己的手,刚才沾染上的温热正在快速消失,最后又变为冰凉。 “夫人,小姐,晚饭好了!”婢女将最后一个碟子摆好,挨个叫了几人去中厅。 桌子旁已经坐了一位燕颌虎颈的中年男子,应该就是许泽兰的父亲,岑竹想行礼问好,被许夫人一把拉了过来,坐到了一边,“用不着给他说那些你好我好的,你就坐下吃就行。”许夫人说完把在一边有点踟蹰的许泽兰也扯到了身旁,“见了你爹不会说话了?” “爹… …” “为什么不回你娘的信?”男人面上不见一点笑意,盯着低头坐在旁边的许泽兰。 这也太尴尬了,岑竹看了看坐在自己旁边的许洛意,她倒是没什么变化,只是盯着桌上的菜发呆。 “对不起。” 岑竹觉得在饭桌上教训人是做让人难过的,所有人都坐在旁边等着吃饭了,结果突然整这么一出,被训的哪还吃得下饭? “行了,知道错就行了,我也不说你什么了,反正你也记吃不记打。”许父被身旁的妻子看了一眼赶紧见好就收,不然对方不高兴了又得给自己锤到地上起不来。 “对了,你姐三日后生辰,别忘了起早点啊。”吃完饭,许父又叮嘱了女儿一句就起身回了书房, “没事,我爹就这样,他就是外强中干,装出来的。”许泽兰一见对方离开就又变回了那幅天不怕地不怕的样子。 “每次我们犯错他都得先装的厉害训我们,训的过了母亲就会训他,现在他早学聪明了,每次都不会过分,一会你先歇着,我得再去看看我娘。”说是不想家,其实她还是想的,只是她不愿意表现出来自己有点幼稚的一面,她想表现的像兄长一样成熟,可一见到母亲,成熟就被她抛到九霄云外去了。 真好,岑竹独自走向厢房时忍不住又望向天空,伸手接住片片寒酥,幸好雪还没停,一会可以让镜瞳出来跑跑。 第24章 “仙人” 一直到第二天早上,镜瞳还在雪地里扑腾,她可以飘在空中,这下也用不着担心会把雪踩实,再把体温降低,就可以把雪捧在手里也不融化。 “有人来了。”正忙着打滚的镜瞳感受到有人正缓步走向此处,赶紧从雪里直冲回到了屋里,话音未落已经钻回了灵戒,岑竹不慌不忙地把被她带进来的雪拍掉,扶了扶发冠,伸手推开原本只留了一道缝的木门。 入目所及一片冰天雪地,白茫茫的有些刺眼,地上的雪已经积了很厚,自己特意嘱咐了不要扫这里的雪,方便镜瞳在上面撒欢,而且这样厚的雪踩上去“咯吱咯吱”作响,她很喜欢这种声音。 “岑竹,你怎么穿这么单薄,那大氅不是放到你柜子里了吗,穿上再出来,快快,我看着都冷。”来人是许洛意,她又换上了猎装,外面披着一件灰色大氅,毛领几乎把半个脸遮住。 尽管很想说自己不需要穿厚衣服,但对方说了,她也懒得不拒绝,回屋拿了昨日穿的大氅披上,这下看着都暖和了。 “啧,真是,看着就是我们北郡人,你是不是家里上面有从北郡过去的?”看着岑竹披着大氅走出来,许洛意老觉得对方不光是长相,气质也像他们这的人。 岑竹确实很像北郡人,骨架子大,身高臂长,深眼窝,还带着一双剑眉,不笑时莫名带着一股压迫感,披上兽皮狐裘再拿上把弓箭,谁看了都得说是土生土长的北郡人。 “要真是北郡人倒好了。”岑竹拢了拢外袍,她不想当北郡人,她想当的是许家这样阔绰的北郡人,普通的北郡人和她那个村子里的人没什么区别。 “这有什么,以后你就是我妹妹,这样就都是北郡人了哈哈。”许洛意领着她出了许府,许泽兰已经骑着马等在了外面,她已经换下了那身麻烦的长裙,这东西偶尔穿一天还行,让她一直穿,她可受不了这罪。 “今天带你去承望山脉瞧瞧,飞剑可不如骑马有意思,你会骑马?”许泽兰拉着缰绳,回头问岑竹,“这马都是我专门挑的,都听话的不得了,就是不会骑马的骑上都能走。” “会,我在后面跟着你们就行。”岑竹跟着两人上了马,朝远处高耸入云的山脉奔去。 之前每次下山出了山门靠近镇子都要骑马前进,只是之前骑的马都没有今天的这匹好,这马跑起来烈烈生风,光看体格也知道品质不俗,通体全黑,没有杂毛,真是漂亮,岑竹正低头观察这马的鬃毛,前面的两人突然降低了速度,紧接着扔过来一把弓和一个箭筒。 “怎么了?” “再往前就该有狍子和鹿了,再往高走运气好还能见到狐狸,你要是想猎,就用弓箭,不过别猎带着小的的,也别猎太多。” 又往前走了一会,许泽兰示意岑竹把马绑在附近的树上,上山骑马不方便,动静太大。 抬头看了看眼前的山峰,依旧看不到顶,云雾围绕在半山腰,让人更想拨开向上一探究竟,岑竹握着弓箭跟在后面,她不太想猎什么动物,这些动物猎了又没什么用,要是换成猎人她可能还有点兴趣,起码能吸收灵气,她也不想用动物皮毛做衣服。 不一会那两人就一箭一个猎到了两只兔子,两人检查兔子时,岑竹忽然嗅到了一丝血气,不是这兔子的血气,是在右边。 目光瞥到一抹灰色闪过,她瞬时拔箭射出一气呵成,某种兽类的哀嚎响起在不远处,两匹狼猛地从雪堆后冲了出来,岑竹拔箭射穿了较远的那个的脑袋,离得近的这个来不及用弓,她一手抓住皮毛往地上砸一手直接拔出箭矢插向了它的眼睛,这一下直接插了个对穿,可惜用力过大,松开手一看箭已经断成了两截。 “不错啊,这两匹狼的毛色都不错,带回去处理一下你就能披上自己猎的东西了!”许泽兰走过去左右看了看这狼的皮毛,还好岑竹准头好,都是一击毙命,这样创口最小,好处理。 “你打过猎啊合着,我还以为你是新手呢!”许洛意更加怀疑对方只是个不小心跑到外面去的北郡人了。 “以前猎过一些,很久以前了。”她一开始根本不想练射箭,因为只有一把破弓,没有箭,可她当时靠近身和陷阱能捉住的东西太少,没办法,只能自己试着削出箭,从一开始歪七扭八,到后来做的如果不看颜色和真的没两样,很用了她一段时间。 他们只是把打猎当兴趣,打多少没关系,能不能打到也没关系。 站起来拍了拍雪,岑竹又去找远处的那匹狼,这里的松树长的还挺茂盛,她不小心折断了其中一枝,积雪腾起。 “岑竹,别动!”身后的许泽兰突然喊了一声。 岑竹眨了眨眼,不用她说,自己也不会动,这是个什么东西? 一个约不到一丈高的“人”站在那狼的尸体前,似乎想要抚摸它。 它的头颅已经只剩一层苍白的皮包裹着骨头,双目凹陷只剩两个黑洞,穿着破旧的蓑衣,四肢也如同干尸一般没有血肉。 一个干涸的“人”。 岑竹离的最近,对方没有一点气息,没有灵气,妖气,邪气,人气,只是空空荡荡的站在那里,她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做,直觉告诉她对方或许并没有恶意。 “他”摸了摸那狼的身体,岑竹觉得他好像在叹气,那黑黢黢的眼眶逐渐转向了自己。 “要动手?不像啊?”对方看了自己一会,又抬头看向天空,当他再次直视自己时,岑竹确信自己听到有人在说话。 “为何而杀?”她分不出那声音来自哪里,也分不出男女。 “为何而杀?”又问了一遍,这次那“人”站直了身体,破旧的蓑衣摩擦着沙沙作响。 “为何而杀,是在问我啊看来,为了什么杀掉这狼还是杀掉之前的那些人?” 银装素裹的天地之间,岑竹觉得对方好像也没多吓人,对方又没吃人又没杀她,有什么好怕的? “杀人是杀,杀兽也是杀,哪有什么为何。” “剑意何在?” 天上又开始落雪,岑竹站直了身体,拍了拍肩膀上的雪花。 “杀。”这一个字足矣,在岑竹心里,剑被铸造出来就是为了杀戮,什么为天下为人间为太平,说的好听,最后还不是用来杀人或者被杀,人和人之间不也是这样吗? “恨何时尽?” 岑竹有些忍俊不禁,恨何时尽?她的恨? “恨无绝期。” 想让她放下仇恨,就得让整个世界都死绝了才行,不,这样还不能解恨,最好天不兼覆地不周载,世间一片生灵涂炭这样才好,这样才能让她不恨。 那“人”的头上已经积了一层雪,他好像已经问完了,从背后拿出来一个同样破旧的斗笠,戴在了头上,正当岑竹以为对方要走开时,却见对方晃动着四肢,仿佛在跳舞,动作大开大合,衣摆翻飞,周围的雪花被他带动的风搅乱了,最后几乎是裹挟着雪,舞蹈着离开在众人的视线里。 随风雪模糊地传来一声。 “呜呼,哀哉!” “唉,吓了一跳,岑竹,这不是妖,也不是魔物,是一些特殊的仙人,我们还小的时候父母就说过,说遇到仙人不要紧张也不要动,仙人不一会就走了。”看仙人消失,许洛意有些尴尬地挠了挠头,没想到第一次带着对方上山就遇到了这事。 “没事,看出来了,没恶意。”岑竹只觉得好奇,她还真不知道这世间还有这样的“仙人”,也不知道对方为什么问自己那三个问题,可惜都走了,想问清楚也问不了了。 “为什么他们长这种样子?” “不知道,可能修习的内容不同最后成的仙也不同?” 她伸手去捡那狼,却发现对方嘴里叼着什么东西,还有一部分压在脑袋下面,她把死狼撇到一边,一具白狐的尸体露了出来。 “我天,岑竹,你运气也太好了,买一送一啊!” “搞什么,怎么你第一次上山就打了这么多!” 没有回答两人,岑竹发现这狐狸像是才生了小狐狸,在这冰天雪地里,想必是实在找不到吃的了才试图往山下跑。 真蠢啊,在这地方生下后代,后代也只会挣扎在严寒中,何必呢? 顺着这狐狸的气息,三人找到了一个隐蔽的山洞。 “嘿,还真有小狐狸!”许泽兰摸了摸自己的脸,手指是热的,她小心翼翼地把那三只狐狸崽子捧了出来。 “姐,咱们养下这几只狐狸,多有缘分啊!”虽然说是请求,但许泽兰开口就是已经下定决心要养的意思。 “行啊,几只狐狸养就养了。” 短短的绒毛被风雪吹的杂乱,三只小狐狸紧紧依偎在一起,岑竹站在一边等两人定夺。 “岑竹,你发现的,你先挑一只。”一堆毛茸茸的东西被递了过来,岑竹看了看,笑着摇了摇头。 “算了,我就不养了,我养不活这种小东西。” 许泽兰想说这东西可好养了,但被一边的姐姐拦了下来,“人家不想养就不养,你这替别人做主的毛病得改改。”又被训的许泽兰撇过脸去不再言语。 “那就先在家里养着,你什么时候想要了,就来拿。” 岑竹不想养这些需要费心的东西,见今天猎了不少东西就想着差不多该下山了,转头却发现那两人在挖坑。 “这是在干嘛?”怎么突然间又开始挖坑了,这是还要逮什么东西吗? “咱们拿了小狐狸,得把大狐狸埋了啊,不然也太那什么了。”说到这里,两人又加快了挖土的速度。 埋了?这狐狸和狼怎么待遇还不一样,要是有窝狼崽子是不是还得把狼也埋了?有窝兔子把兔子也埋了? 这些话又不能说出来,岑竹只能也开始帮忙挖土,一直挖到她觉得这深度小孩都能站进去时,俩人才说可以了,然后捧着那只白狐放了进去。 岑竹没敢说自己其实一开始走到这捡狼时看到白狐貌似还有呼吸,这俩人身上围着的说不定还是这狐狸的亲戚呢,指不定就是闻到味道气的脑袋一歪断气了,弱肉强食现在又变成入土为安了。 回去的路上许泽兰和许洛意还想再猎点东西,结果不知道怎么回事,愣是连一只兔子都看不到,最后只有一开始的那两只兔子当猎物。 “完了,这下丢脸丢大了,娘肯定得笑咱俩半天!” 等几人回了许府,发现许夫人早就等在了前厅,旁边还摞着一堆貌似是布料的东西。 “我听你们今天上山了,猎了点什么啊?”许夫人站起来看着几人把东西扔在地上,岑竹感觉地面太干净,提前把狼的血封住了,以防沾染到地上。 “看看咱们岑竹,首战大捷!”许夫人一看到这三头狼猛地站起来大笑着拍了拍岑竹的后背,第一次上雪山就能猎狼,有她当年的风采。 “一人一只兔子?你俩是不是吃错药了,怎么,今天雪山不让你俩上去,马到了山脚下就撂蹄子?”许夫人给了这俩闺女一人一个白眼,正想再嘲笑几句,却发现小女孩掏出来一窝什么东西。 “什么玩意?” “狐狸,小狐狸,它们娘死了,让岑竹猎的狼杀的,岑竹给它们报仇了!” 许夫人一听这话也顾不上在开涮这俩人了,连忙接过这几只小崽子。 “好啊,狐狸好,诶,记得温点羊奶喂喂,这么小可不好活。”先把狐狸小心翼翼交给下人,本以为没自己事了的岑竹已经打算转身回房了,没想到许夫人一嗓子把几人叫了回来。 “干嘛啊这是,都不待见我,扭脸就走是?!”许夫人笑着提起了一边的布料,原来并不是料子,是已经做好的衣服。 五件颜色纹样不同的丝绸长衫,其中最长的一件被递给了岑竹。 她没想到对方还给自己做了衣服,上好的透着冰裂纹的靛蓝丝绸上绣着孔雀,随着布料褶皱滑动,如同孔雀抖动着翎羽缓缓开屏,这衣服太华贵了,她压根想不到什么时候能穿出去,不说穿出去,她那堆抢来的遗物里也没配得上的玉带啊。 “这东西太… …” “这东西可退不了,都是定做的,我估摸着你的身量应该和玉翡差不多,但是毕竟只是目测,所以让做长了一些,往短还能改,往长就不好说了哈哈哈。”许夫人把衣服推到了岑竹怀里,又递给自己的两个女儿一人一件。 “你上次非说颜色太浅,这次再说色浅自己滚出去找缎子,找不到颜色比这个深的别回来!” “鱼纹鸟纹的,这次再给我打马后炮说当时说错了你也跟着一块滚出去!”许夫人照着两人的背上一人结结实实地给了一拳。 “那两身是给哥和小越的?”许泽兰摸了摸后背,真是一点都不松力,也不能这么说,要是真不松力这一拳能给自己肋骨打折两根估计。 “是,明天你哥回不来,他上次来信说了,小越会回来。”许夫人摸着那两件衣服仿佛看到了那两个孩子,忍不住笑了笑。 “小越是?”等只剩下岑竹和许泽兰两人,她没忍住问了一句。 “小越是我娘救回来的孤儿,他家人都死在了一把火里,就剩下他一个,母亲看她可怜,就把她收作养子,现在他在一个叫什么宫的地方当外门弟子,其实他没什么天赋,但是想去爹娘也就让他去了,人生苦短,他想做什么就去做,有我们在后面呢。” 关上门,房间里又剩下自己一个人。 她懒得点灯,镜瞳感觉到四周无人便自己飘了出来。 “怎么了,这家人太聒噪了?”她从岑竹的头上滑过去,头发在对方眼前像海浪一样摇晃。 岑竹只是低头看着手里的衣服,多好的一件衣服啊,她灵戒里也有不错的衣服,可这些衣服全是她抢来的,是她从死人身上扒下来的战利品。 她当即试了试,还挺合身,长也没多长,镜瞳看见孔雀也直呼漂亮,羽毛也不知道用了什么金丝绣的熠熠生辉,凝出冰镜,岑竹看着镜子里衣着讲究的自己有些发笑,还真像个名门子弟。 像有什么用? “我受不了这里,所有人其乐融融地挤在一起,宅子再大他们也好像永远簇在一起,像一群老鼠。”许府上上下下的氛围都让她恶心,那种热络的表情,关心的语言,体贴的动作,所有的一切都让她起鸡皮疙瘩。 她想起许夫人手里那件说要送给那位什么小越的衣裳,那件天球色的长衫。 “你喜欢类似玉色的衣服吗,模样应该和这个差不多。” 想了一会,镜瞳的脑袋从头顶垂了下来。 “我什么都喜欢,这衣服的缎子很好,很有光泽,我喜欢。” “不过我的衣服都可以幻化出来,有没有都无所谓。”这是真的,她的衣服都是法术幻化出来的,想穿什么穿什么。 “真的总比假的好,喜欢就行,休息。” 第25章 鹿 第二天一早岑竹特地换了发型,她看现在街上很多人两边都留出两绺头发,昨天许洛意也是如此,她也想试试,从灵戒里拿出不知道是谁的金镶玉发冠,再插上镜瞳上次给自己戴上的金簪,衣服就是许夫人送的那件,略长的衣摆她觉得挺好看,用不着改。 “你好像那种纨绔子弟。”这是镜瞳绕着圈看了三四遍给出的结论。 “像就对了,今天来的估计都是有钱人家的子弟,只要不扎眼就行。”岑竹让镜瞳带着手串从门口混进来,这样还能在外面看看这过生辰的情景。 今日许泽兰也换了那件新衣裳,腰板挺得笔直,好像生怕别人看不到自己。 “是你啊,远远看着我以为谁往这放了个木桩正想挪开呢。” “滚啊,你少管,今早我刚穿好衣服出来也不知道父亲从哪窜出来,说我怎么弯腰驼背的,狠批了我一顿。”说到这许泽兰气的直咬牙,她哪里驼背了,明明就是错觉! “我说呢,你在这杵着干什么,不用去找你姐?”岑竹环顾四周没看到许洛意的身影,猜测对方应该是去了前厅。 “前厅一堆人,我不去凑热闹,你想去看看?”今天一早就开始有礼送到了,姐姐和父亲母亲一起在前厅和送礼的人寒暄,那些人她压根记不住名字,去了也是傻站着,还不如在这和岑竹闲唠。 “我一会再去看一眼,毕竟我也得送贺礼。” “你也送,你不会在璞瑶那就是买礼物去了,不是,我记得你会吹箫还是什么来着,你给她吹一曲半曲就行了,你没买什么贵重东西?”许泽兰没想到对方也要去前面送礼,自己把人家带回来的,结果还要人家送礼,这不显得自己跟故意诓人家东西一样吗?! “别去行不行,实在要去,别送太贵重的,娘知道了得我腿打折,真的,哪有客人还得倒贴的啊?!”她光是想想都觉得尴尬,娘估计得当场愣住。 “放心,我送礼是我想送,跟你没关系,算了,我也不等了,估计到了晚上人也不会少,回来再和你说。”听着前面人声嘈杂,岑竹摆了摆手,示意自己先走一步,许泽兰想拦住对方,却被一个闪身绕了过去。 “诶呀!!” 果然,前厅的礼物已经快摆不下了,许洛意一个个跟前来送礼的达官贵人打招呼。 “赵夫人,怎么又瘦了… …这不是林小姐吗,你去了哪个宗门来着… …周师妹,你专门跑过来的?!” 岑竹默默地站到了后面,她的礼物和头上的发冠一样,都是抢来的,幸好路过了那璞瑶镇,又拿了那蠢货的东西,不然还真不知道献什么好。 前面的人献的似乎是什么玉石,她懒得看,把自己的东西拿了出来,一个方方正正的木头盒子,比起那些复杂精巧的匣子,这黑乎乎的盒子简直是不起眼到了地里,她要的就是这种效果,对比越强烈越好。 “岑竹,你怎么来这了?”许洛意没想到对方也提着东西来了前厅,她还以为对方和妹妹一块溜出去玩了。 “洞玄宗弟子岑竹。”岑竹只是跟前面的人一样自报家门,旁边记事的人只管自己份内的事,二话不说写了上去。 许夫人也吃了一惊,想说些什么,可还没开口那盒子就被递到了面前。 岑竹目光铄铄,一脸恳切,“在下前半辈子从没感受过何为家,是在这圆了我的一个念想,这东西就当在下的谢礼,希望您不要嫌弃!” 说完,她还瘪了瘪嘴,眼睫颤动,好像真的要落泪于此。 一看这情形许夫人立马站起来就要拉她,但岑竹把握好时机拉开了盒子。 这下轮到许洛意和许夫人发愣了。 那盒子中间竖着一枝透明枝桠,两边各放着一枚玉佩。 从那枝桠上透出来的光芒映出玉佩里的鳞片。 “这… …” 负责记录的小吏伸长了脖子,他哪见过这东西,看着压根不像人间有的东西啊?! “献疏影玉叶一枝,千泽锦雀鳞玉佩一对。”岑竹语调平缓,好像这并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 记事人吞了下口水,记上的同时忍不住又看了这人几眼,之前也没见过的,难道是小姐在外面结识的好友?姓岑,还真是没有一点形象,应该不是北郡人。 许夫人和女儿交换了个眼神,示意把东西收下,旁边的婢女赶紧捧着盒子去了另一个屋里。 献完礼,岑竹微笑着拜了一拜便回到了后院,许泽兰正蹲在地上用竹叶摆字玩,一见她回来赶紧凑了过去。 “你献的什么,我刚才怎么听你献的好像和别人不一样?”她的礼物直接送给姐姐就行,用不着跟外人一起去记录,她也就打算一直到晚饭才出去。 按理说这种生日宴是要和很多亲戚一起的,但母亲和父亲嫌人数太多,都吵吵闹闹的过了头,因此每次都只有几个关系最近的亲朋留下来用饭。 “我没献什么了不得的东西,别琢磨了。” 许泽兰一脸怀疑,她决定还是自己去看一眼,岑竹就抱着臂跟在她后面。 一推开屋门,入目所及都是各式各样的箱子,她猜对方应该不会用太复杂的款式,打算把那些看起来比较普通的挨个打开看看。 “你这是干嘛,这里面的东西万一打开了失去效力怎么办?”岑竹赶紧按住了对方手,这都什么法子,就不能稍微用点巧吗? “这个是我的,你别开了,这开到什么是个头啊?”眼看着对方抬手打开两个箱子,岑竹干脆把自己的那个盒子拿了出来,黑乎乎的,许泽兰心想自己果然没猜错,盒子上一点花纹都没有。 “打开,我也要看看。” 被对方指使的岑竹一点没生气,笑着把盒子给打开了,果然,许泽兰也没见过这东西。 “这是什么,树枝?”她伸手想摸,又突然意识到这东西看起来就很脆弱赶紧把手收了回来,旁边的两枚玉佩看着倒是不太容易碎掉。 “这树枝叫疏影玉叶,玉佩是千泽锦雀鳞玉佩。” 许泽兰听完这话张着嘴看了看岑竹,又看了看这盒子里的东西,如此重复了几遍。 “你别逗我。” “我没逗你啊,你可以去前面查,都记着名字呢,都是我送的。”听完这话许泽兰赶紧把玉佩也放了回去,这什么情况,这东西有多贵岑竹到底知道吗,那玉佩要是放在拍卖上就是她都难拍下来,对方说送就送了。 “收回去,我去跟我娘还有姐说。”她把盒子从岑竹手里直接抢了过来,合上盖子就要带着去前厅。 可惜比力气她胜不过岑竹,对方一拉住她的胳膊她就再不能前进一步。 “别闹了,送礼哪有收回去的,你这不是让我颜面扫地吗?” “我去说,就说我要了,要扫用我的颜面扫我的地行不行,我还没问你呢,你哪来的这东西,你去抢劫商队了?”许泽兰挣不开对方的手,干脆回过身质问岑竹。 “从实招来,你哪来的这么多钱?” “我赚来的。”岑竹脸不红心不跳。 “你怎么赚的,你把你那剑卖了都赚不了这么多!”她其实不怕岑竹去打家劫舍,她也知道岑竹不是这种人,她是怕对方把剑啊符箓啊丹药啊什么的都给卖了。 “行,实话跟你说,我去追了通缉犯,路上再帮人处理处理邪祟,攒下来的。”用她这个法子赚钱绝对是一等一的快,通缉犯一颗人头都得顶不少钱,想让帮忙处理邪祟的又多是有钱人,出手阔绰。 “真的?” “真的。”说着,岑竹从灵戒里取出一沓通缉令,“这上面的人全是我追回来的。” 眼前的一幕让许泽兰再次愣住了,对方怎么二话不说拿出来这么一沓啊,她翻了翻那通缉令,都快赶上账本了,要是按这速度,估计再来两年对方得成金牌捕快,不,可能会直接成为寺卿。 “那你更得收回去了,多吓人啊,这得攒了多久的钱… …” 就在两人推诿之时,许洛意伸着懒腰过来了,见两人拉扯着,“干嘛呢,许泽兰你抢劫啊?” “姐,这东西你都收?”许泽兰歪着脑袋弯着腰从下仰视许洛意,等着对方给个说法。 “都是自家人,我也就说了,岑竹,泽兰说的没错,这东西确实不能收,刚才在外面,要是不收,出了门怕就有人抢你的。”她知道自己母亲也是这个意思,而且对方送礼不能不收,不收就是扫了对方的兴。 “东西我送出去没有拿回来的道理。” “寄存,先放你那,什么时候我要,你给我送过来。” 听着这话许泽兰在心里点了点头,还是姐姐聪明,记住了,下次她也这么说。 看着对方坚决的神情,岑竹叹了口气,放低了自己的条件。 “一件,就一件,这是心意,你不收就是不认我。”她伸了伸手,示意对方现在就挑一件留下,“真的,我在这待的这段时间是我最幸福的日子,算我的回赠。” 知道再推辞也意义,许泽兰看了看皆为价值不菲的两件珍宝,最后伸手拿了那个微光流转的疏影玉叶,她觉得还是这东西实用价值小点,那玉佩是一对,不光能挡住邪气侵蚀,驱散幻境瘴气还能挡住大乘期修士的一击,岑竹就要去往游历,也算是能以防万一。 “游历完也别忘了你姐我,想回来随时回来,要我说,你就该是个北郡人,就该在这生活。” “姐你别捏着,小心碎了!”许泽兰拿过旁边的一个箱子把其中的花瓶拿出来让这玻璃树枝躺了进去。 和她想的一样,岑竹看着躺在丝绸上的“疏影玉叶”心中冷笑,让她给真货?想的美,虽说是假货,但镜瞳造出来的这东西可以说和真货如出一辙,拍卖行的来了也得摇头。 “小越回来啦!”一听到这名字,岑竹立马打起了精神,跟着两人去了前厅,来人是一个看着不过十五六岁的少年,正把礼物交给婢女带下去。 旁人说什么岑竹压根懒得去听,她看着许夫人把衣服递给了对方,这下除了那个哥哥就都到齐了,一家人围在一起说着对方变化。 岑竹只是默默看着那个孤儿,穿着讲究,昂首挺胸,容光焕发,也是,他没什么可自卑可鄙陋的,他的家人都爱他,他爹娘死了现在看来倒是造福他了。 她又想起母亲留给自己的最后一句话。 “畜牲,你不得好死!!” “诶呦我们越儿真是越来越像样了哈哈哈。” “那是,也不看是谁弟弟。” “就会给自己脸上贴金!” 鲜血喷在自己脸上,男人的嘴动了动,她听见他说: “我这辈子最后悔的就是没一出生就把你这猪狗不如的东西溺死在尿壶里!” “诶对了,还没跟你介绍呢,这是我朋友岑竹,岑竹,这是我弟弟,许晴越,小越别愣着,快叫姐姐。”岑竹低头看着这个生着一双小鹿般眼睛的少年,他不好意思地纠结了一会,然后抬头叫了一声“姐姐。” “姐姐… …” 岑竹已经记不太清他们是怎么一起到了饭桌上,她太恨了,恨的怒火中烧,恨的分不清坐在自己旁边的是这个许晴越,是那个早变成肉泥的弟弟,还是自己。 夹菜时,她看到对方的手腕上戴着镶宝石的玉镯,手上也没有茧子,这人谈笑得体,落落大方,这下她分的清了,这不是自己。 “为什么,为什么不能是我?” 又是一个雪夜,这时节的北郡就是大雪不断。 因为宗门还有事,许晴越只能连夜赶回去,纷乱的雪片让人看不清去路,他刚才坚决拒绝了姐姐和母亲要护送的要求,结果现在只能凭着感觉走,他想这条路他走了不知道多少次,闭着眼也能走出去。 风雪太大,他不想绕路了,反正只经过一小段雪山。 四周黑漆漆的,早知道就不硬撑同意姐姐送自己了,天地如同各执一棋,黑白分明,雪山和自己记忆中没有差别,他还记得母亲和父亲带着他上山打猎,母亲骑术很好,每次都走在最前面,每次都是猎到最多的那个。 可惜他箭法不好,每次都。 “啪!” 熟悉的声音,他僵硬地扭头看了看,离自己不过一尺的松树上插着一支箭,箭头已经完全没入树干。 紧接着是第二根,他慌忙躲闪,箭矢插在了刚才站立的地方,回头,空无一人,只有黑夜和雪地,雪地上也只有自己一个人的脚印。 即使拿出剑他也不知道该刺向何处,第三支箭擦着他的脸颊划过,带出一道血迹。 对了,灵戒,灵戒里有… … 第四支箭穿过了他的手指,被削下来的中指钉在了一旁的石头上。 箭头钉进了石头? 鲜血很快融化了地上的积雪,他想跑去捡自己的手指,第五支箭却穿过了他的锁骨,随之而来的是第六支,第七支,他从没见过刺的这么深的箭,甚至怎么用力拔都拔不出来,难以想象对方到底用了多大的力气。 “别,别杀我,你如果要财… … ” 他的手掌已经被穿透,从身上各处流出的滚烫血液使白雪以他为中心渐渐消融。 他看到一个高挑的身影出现在不远处,对方的手里提着一把剑,身上的青色长袍衣诀翻飞,但是他看不清这人的脸,对方用什么东西蒙住了脸,似乎是,狐狸皮毛? 他拼命挣扎着要远离对方,可毫无用处,那人站在了自己的面前。 这人脸上绑的确实是白狐的皮毛,只留出一双冷漠的眸子,静静地审视着自己。 “我,我灵戒里的东西都给你,真的,里面有很多钱,还有各种金银,放,放过我!”他哭着求对方给自己一条生路,他才十六岁,他还不想死,今天他才刚和家人说自己长大了。 对方听着他的话手指一勾把灵戒拿了回来,看来有希望,许晴越赶紧伸出血淋淋的手示意对方给自己。 马上,马上了,就差一点… … 剑光闪过,雪山上又多了一个没能逃脱宿命的猎物。 这种级别修士的灵戒她现在完全可以自己抹除契约,对方的算盘她都看在眼里,把她当白痴,还想用灵戒里的法宝搏一次。 大雪依旧下个不停,岑竹把这人身上的箭矢一一拔了下来,像之前上山时许泽兰和许洛意做的那样,检查皮毛。 可惜了,自己玩了太久,皮毛创口太多,只能裁成小块了。 很久没做这种事了,她想起自己猎到的鹿,自己猎到的第一头鹿,那是一头小鹿,很可怜,因为自己射艺不精,倒在地上不住地喘着气,那双黑色的圆眼盯着自己。 可是它的皮毛很漂亮能换对当时自己来说很多的钱,而且自己已经很久没吃肉了,她都快忘了肉是什么味道了,她还记得自己是怎么做的。 先沿着中线划开最好处理的一块皮毛,然后顺着肌肉纹理小心翼翼地将皮肤和血肉分开,现在她已经做的比当时好多了,速度快了不止一倍,这都得多亏自己杀了的那些猎物。 处理完一切,让镜瞳啃食尸体时,她转身发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仙人。 对方这次只是站在风雪中远远地看着自己,不再提问。 岑竹突然很想发笑,这里只有自己一个算人的东西,就是笑的再怎么放肆也没关系。 她已经很久没笑的这么畅快了,看着“仙人”那只剩下黑色的眼窝,这次换她来问了。 岑竹选择问出了那个自己回答过的问题。 “恨何时尽?” 第26章 大漠 原本计划三天就走的岑竹在许府又待了五天,不是因为别的,她要帮许府上下找失踪的许晴越。 第四天一早她准备出发时发现院子里乱糟糟的,忙抓住一个婢女问出了什么事,怎么大家都这么着急出去? “唉,岑小姐你不知道,许少爷,就是您昨天也见过的那个小越,他在回宗门的路上不见了,现在大公子也传讯来问,说他的魂灯直接灭了,是不是遭遇了什么突发情况,大家都准备出门去找呢。” “怎么不叫我,我也去!”岑竹二话不说就要拿着弓箭跟着其他人一块出去。 见状旁边的随从赶紧拉住了她,“就是再要紧的事,也不能让客人跟着操劳!” “哎呀,这都什么时候了,这么多人我能有什么事?”说罢,她回屋拿了弓箭去往门口找马,不出意外地看到了许泽兰,她似乎刚回来。 “找到了吗?”岑竹赶紧快去问现在的情况,“大家都去找了?” 对方瘪了瘪嘴,看了看周围的人,拉着岑竹去了一个墙角处。 “人肯定是死了,母亲父亲一直觉得还有希望,我们也不好硬让他们接受,只能先找尸首。”她怎么都没想到昨天晚上还活蹦乱跳的人今早突然传讯说死了? “都怪我,那时候他要回去,姐说要送他,他说自己长大了,不用送了,我也跟着说他长大了,姐就没送他,要是姐在他肯定死不了… …”说到这里,许泽兰忍不住吸了吸鼻子,她不是个喜欢落泪的人,即便是现在,她也不想表现出难过。 “不是你的错,这种事谁也料不到。”岑竹只能将她虚抱进了怀里,对方不会哭,只是需要一个地方缓一下,果然,几秒后许泽兰就推开了她,变成了那副不服输的样子,抬了抬下巴,“走,你跟我一路,咱们再上次山!” 今天没有下雪,视野一下子好了许多,依旧是许泽兰在前面带路,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感知不到许晴越留下的气息,按理说时间这么短不应该一点气息也不剩啊? 两人盘山而行,到了山腰,马就不好走了,只能换飞剑或者步行,岑竹一开始就问过许泽兰为什么不用飞剑,对方说那样的话很容易就会错过细枝末节的线索。 脚印是不可能找到的,昨日晚上下了那么大的雪,早埋了个干净,只能试试找血迹或者掉下来的东西,可是这里什么都没有,许泽兰和许洛意已经一起找过一圈了,许洛意有一件法宝,接触到想寻找的人的灵气后只要对方还有一根骨头在这世界上,就都能找到,可就连那法宝出了门也没一点动静,那只有一种可能。 许晴越连一根骨头都没能留下。 用这个思路推测,对方应该是遇到了什么妖兽,被吃了当然就找不到了,可这雪山上的妖兽都生活在接近山顶的地方,他大晚上无缘无故绕路上什么山顶? 快到了,岑竹低头看了看,这片雪下原本有一棵松树,那边的石头上,原本有一根手指。 可惜啊,她又看了看许泽兰,对方没有发现任何问题,也是,自己费了半夜的力气才把这些东西全改好,至于这人剩下的部分,还得再等一会。 一直到了快山顶,两人也没找到一点有用的线索,站在一个断崖处许泽兰把飞剑收了起来,她看了看下面,这里也没有许晴越的气息,为什么会突然人间蒸发,为什么连尸首也找不到? 这悬崖有多深?岑竹看着对方站在崖边忍不住开始寻思,修士基本不可能摔死,她也没必要杀对方,她只是闲着胡思乱想。 对方的背影看起来很好推,如果自己能限制其他人使用灵力… … “岑竹,咱们下山,再往上没可能了。”许泽兰最后抬头看了一眼这巍巍雪山。 “要是仙人能帮帮他就好了。” 仙人?仙人可不会帮他,仙人只会置身事外,不然还怎么是“仙人”? 看着对方失魂落魄的样子,岑竹只感觉好笑,死了就是死了,又不是亲弟弟,为什么这么悲伤,不,也可能是装出来的,毕竟我看许夫人和许父可是真的很喜欢这个蠢蛋。 奇怪,怎么还没反应,岑竹本以为对方刚才说的法宝必定很灵敏,结果这都快进屋了怎么还没变化? 正当她开始琢磨用原本的计划时,许泽兰惊呼了一声,紧接着快步向厢房跑去,还好,岑竹松了口气,这东西也太慢了。 “在哪,在哪?”许泽兰根据这罗盘上的定位,来回翻找堆满房间的箱子们。 不是,不是,到底在哪,为什么会指示在这里? 岑竹把那个沉重的箱子搬到了一边,假装顺手把底下的箱子推到了对方旁边,好像自己在这边寻找一样。 “找到了,岑竹,是这个!”许泽兰一把拉过箱子把锁扯开,可惜打开盖子后出现的并不是一个跳出来吓她的孩子,而是一件典雅精致的披风。 没办法,镜瞳说大氅更费时间,披风她一下就能搞出来,反正都差不多,披风就披风。 “为什么是件披风?”许泽兰看了看罗盘,确实指的是这里,难不成是坏了? 她把披风提了起来,确实材质很好,也不知道用的是什么料子,这么防寒,光是盖在胳膊上都暖和,岑竹跟她一起把披风撑开,发现袖子里原来夹着一封书信。 许泽兰二话不说就扯开了信封,岑竹抱着这披风等在一边,毕竟是家书,她不方便看,虽然是她写得。 “… …他说,这披风是送给姐姐和母亲的礼物,本来想一人一件的,可料子不够,只能先做了一件,还说,他听闻用头发做成手环,可以替家人挡灾,所以做了一个。”说着,她从信封里拿出来一个用红绳和头发编的手链,看来这就是罗盘指向这里的原因了。 昨天晚上好像编的太马虎了,岑竹回想着,自己好像中间还编错了一次,没事,那小子蠢到那地步估计真让他编压根对不了。 “我们去把披风送给母亲… …”许泽兰把信纸又放了回去,和岑竹一同去了主屋,母亲也刚回来,正和许洛意回想着他可能经过的地方。 “这是什么?”许洛意不解地看着捧着东西进来的两人。 “这披风,是小越想留着给您的惊喜… …” 许夫人一听这话赶紧接了过来,又看了看那封信,眼看着就要触景生情泪洒当场了,没想到最后还是忍住了,怪不得是一家人,岑竹看对方好好抱着那披风感到一阵快活。 果然,许夫人要试试这披风,确实,这披风真的很漂亮,谨紫缎上绣着清雅的竹叶兰花,袖口和领口都缝了皮毛,至于里面,用的也是她认为最合适的“料子”,不过料子确实不多,只是掺杂着缝进去,不然肯定更加保暖。 “这里面好像是鹿皮的,也是小越也只打到过鹿和狍子… …” 是啊,真是一头该死的鹿,现在能穿在自己的母亲身上,还得要感谢我,要不是我半夜赶工,哪里能让你这么物尽其用呢,多好啊,这样每个冬天,每次下雪时,你都能陪着你的母亲。 到了第八天,其他人还在寻找他的下落,岑竹也本想再继续帮忙寻找,却被许泽兰拒绝了。 “本来就不应该耽误你这么长时间,母亲也逐渐接受现实了,没事,有我许泽兰呢,这家久晒发生什么事也冲不垮。”说完,许泽兰又变回了以前的神情,像在宗门里催促自己赶快跟上她一样让自己赶紧收拾东西。 “你要去哪?” “不知道,先往南走。” “嗯,对了,弓和大氅不用还我了,送你了,记得给我珍惜点。”许泽兰有些不舍地看着对方翻身上马,她知道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已经留了对方太久,再说了,他们又不是不见了,在宗门肯定还会重逢。 岑竹没有再拒绝,冲对方笑了笑,最后摆摆手,她看到许夫人穿着那件披风走出门来,大概又要出去。 “真的很谢谢你,宗门见啊许泽兰!” 马到了城外她就放了,这种马都能自己找到回去的路,再说了,自己又不是要往南走。 召出飞剑,岑竹直奔承望山脉而去,她还要再往北走。 她从来没有停止过寻找自己修炼的残卷后半部分,可惜找了这么多年也没找到,半年前好不容易才在黑市里打听到在大漠中的干檐城中有专门卖这种邪经残卷的市集。 光是搞清楚干檐城在哪岑竹都费了老半天劲,三个情报贩子硬是给了三个不同的地点,她还以为这几个人觉得自己好骗在诓自己,打算挨个上点武力,没想到是自己搞错了。 据对方所说,这干檐城奇特就奇特在它过一段时间就会换个地方,这三个地方都有可能,除了住在那的人其他的谁也不知道,没办法,岑竹想着自己大概只能一个个去找,这三个地方隔的还是挺远,也不知道这东西是怎么挪的,全城人说搬一夜之间就全跑过去了? 三个地点全在大漠里,毕竟这干檐城是属于天牝国的城池,一旦过了承望山脉就是入了天牝国土,反正去哪里也是去,岑竹也没觉得去趟异国有什么不行的,正好还能去那集市上搜罗搜罗,说不定还能找到其他有价值的东西。 她没打算绕过雪山,按北郡人说的,这雪山顶上有数不清种类的妖兽,那她就更得去看看了,来都来了不去岂不可惜。 可她绕着几座山飞了好几圈,硬是一个妖兽的影子都没看到,空空荡荡的,寂静到诡异,连动物也不见,眼看着就要天黑吗,只能先跨过山脉往最近的一个镇子上去。 已经可以远远望见那无边沙漠了,镜瞳站在飞剑后面,脖子恨不得伸沙子里去,“小心给你掉下去,明天之后有你看的。”岑竹把她的头按了下去,就快到了,这镇子她打听过了,没名字,说白了一开始这根本就没有镇子,只不过两国之间来往的人多了,自然而然也就促成了客栈酒馆之类的店铺,再久而久之,就有人住在了这里。 很破,这是岑竹对这里的第一印象,听不懂,是第二印象。 “他们说什么呢?”岑竹只觉得刚刚路过的那桌人叽里咕噜地说着什么听不懂的奇怪语言,转头看了看镜瞳,很好,和她一样干瞪眼。 忘了这一茬了,语言不通,这可怎么办,现在路过的这镇子还算好的,等再往前走,真进了天牝国,就真成聋子了,找了个北郡人开的客栈当休息的地方,她开始寻找能当向导的人,本以为这镇子里把引路当职业的不少,没想到找了一圈一个都没找到,难不成这种人也有特定的时间和地点才出来? “掌柜的,还得麻烦您点事。”最后岑竹又回到了客栈里。 “您说,有什么我能帮的。”那北郡老板一看她拿着的弓箭就知道这人也是打北郡来的,以为是自己的老乡。 “我想去这三个地方,劳烦您指个方向就行。”岑竹把写着地名的纸条递了过去,“我看看,半坡湖,融月坑,坐隐池 ”老板抬眼又看了看岑竹,他已经明白对方这是要去哪了。 “客官是要去干檐城,这两年去那的老乡不少,都是去做买卖的,指倒是好指,就是 ” 他实在是好心提醒,想去那边挣钱的北郡人挺多,但最后回来的不多,大半都留在了这昏黄天地间,不知道哪的一个沙丘,可能就是他们的永眠之处。 “就是什么?”岑竹不知道对方为什么话锋一转又出来个就是。 “就是这大漠里和咱们平时辨别方向不一样,四周望去全是一个样,就是我给您指了,一进沙漠,跟没指一个样。”看着岑竹是铁了心要去,他想了想,最近出发的商队好像还有一支。 “您愿意和其他人一块前去此地吗,去往天牝国都的商队都会在此地中转,他们有经验,有专门的领路人,不会迷失在沙漠里。”由这里去往天牝国的商队不少,他们都已经在这大漠里穿行了不知道多少次,早就摸透了地形。 “当然可以,不知道要去哪找这些商队?”岑竹不担心商队的人中途会对自己产生威胁,压根没有修士愿意做这种活,对上普通人自己的能力还是绰绰有余的。 “您是两个人是吗?”因为镜瞳一直跟着,老板自然也把她算了进去。 “是,两个人。”岑竹看了看镜瞳,对方想在外面待着就在外面待着,反正手串现在让她戴着,也不用担心被人看出来是妖。 “现在刚好是晚上,您去那个写着忘忧的酒馆里,找一个头发散下来的男人,他的商队明早就出发。” 听完对方解释,岑竹顺手就要给对方谢礼,给几个钱而已,没想到对方硬是不要,说这是不把他当老乡,没办法岑竹只能又说了几次谢谢,也没点破自己压根不是北郡人的事实,她也不知道对方说的是不是真的,那商队会不会是人假冒的,说不定他们早就串通好了。 那挂着忘忧二字的酒馆和周围的其他酒馆没什么区别,岑竹走进去以后一眼就看到了那个散着头发的男人,正和一男一女坐在一起喝酒,其中一个说话还有很重的口音,岑竹随便买了一壶酒提着走了过去。 一看有人走来,三人也停止了聊天,转而盯着这个径直而来的女人。 “在下陈珠,是听了张老板介绍来拜会您的。”岑竹微笑着把那壶酒放到了桌上,推给了散头发的那人。 “陈珠,你有什么事吗?”那个女子开口了,她看起来三十岁左右,不过也不能肯定,在黄沙里讨生计的人很可能会比常人更加苍老。 “在下想跟随商队去往干檐城。” 女人和其他两人对了个眼神,那散发男人正想着怎么也没点表示,岑竹就又把那酒往他面前推了推,他低头一看,不知道什么时候酒壶底下压着了几张银钱。 看来对方不是不懂,是太懂了。 把银钱收进怀里,男人点了点头,“我看陈姑娘也是一表人才,能和你同行,也是我们的缘分哈哈哈。”说完,他笑着给那两人和岑竹也都倒上了酒,这意思就是接受了,从现在开始就都是一队里的人了。 “啊,忘说了,其实不止我一个人,陈镜,过来。”一个从体量上看着比岑竹年纪小一些的女孩走了过来,对方的脸上戴着椎帽,男人有些好奇,忍不住开口询问是怎么回事。 “啊,这是我的妹妹,带着椎帽是因为年幼时不幸被烧伤,留下的伤疤有些骇人。”岑竹耐心解释,椎帽下也确实是一张重度烧伤的脸,换张脸对镜瞳来说是再轻而易举不过的事情。 男人也不再追问,他们是商队,不是盘问的过关侍卫,对方给了钱他们就不会再管对方是什么人。 “你妹妹没有其他问题,比如不能久晒之类的?”体弱过头的也不行,万一死路上跟他们要说法怎么办? “没有没有,身体健康没有一点问题。”带椎帽的镜瞳也赶紧点了点头,“我没其他病。” “那就行,明早卯时我们还在这酒馆门口整队出发,不要误了时辰。” “对了,忘了自我介绍,我叫吕齐,你们跟着叫我吕老板就行。” 第27章 沙祸 最后确认了一遍镜瞳的模样,两人按约定时说的又去了那酒馆外,果然,对方的人拉着骆驼和马已经在最后清点货物了,岑竹注意到旁边还站着两个不像商队成员的人。 两个穿着类似长袍的青年男子,这两人也注意到了自己,岑竹假装没看到,拉着镜瞳站在了另一面。 没一会,昨天见到的那个吕老板就出来了,一边走一边伸手甩给岑竹一根鞭子,“你和你妹妹一匹马,跟在后面。” 这倒合了岑竹的意,她也没想着和镜瞳隔开,到时候说个话都麻烦,紧接着另一根鞭子扔给了那两名男子中的一人。 “你们俩一匹马,也跟在后面。” 随着吕老板一声高呼,商队向着遥远的天牝国出发了。 “陈珠,你摸摸这马的毛!”镜瞳知道自己不能再大声喊对方真名,幸好这名字起的和岑竹差不多,念着也挺习惯。 “怎么了?”岑竹不知道对方让她摸什么,但也压低身子摸了摸,还真不一样,这马的毛怎么这么硬?再一看,这马掌好像也不一样。 “这不是普通的马,这是息马,跟骆驼差不多,跑起来没有其他马快,但是更适合在沙漠这种地方生存,这东西死了以后毛发跟刺一样。”镜瞳摸了摸它的鬃毛,现在还是软的,怎么死了就成了刺了她也想不明白。 “怪不得没见过。”岑竹看向前方,领头的两个骆驼头上系着铃铛,商队的人两两一起并排而行。 其实她更想看看后面的两人,也不知道是哪的修士,修为倒是不高。 “镜瞳,看一眼后面的两个人。”岑竹透过椎帽的薄纱凑在镜瞳耳边悄声让她观察一下。 反正在椎帽下,镜瞳直接把脑袋扭了个一百八十度,这样她的眼睛刚好可以从岑竹的肩膀上看到后面。 那两人正不知道在闲聊些什么,看起来还挺放松,并没有警惕地看向两人。 “他们在侃大山呢,要听听吗?”她把脑袋扭了回来,看向前面的骆驼,她也想试试骑骆驼。 听听无妨,其实她只要想听,别说这俩人说的话,就是最前面的人说什么她也能听个一清二楚。 “你说那东西万一不在这怎么办,这次再不成师傅估计就让其他师兄来找了。” “你怎么净败士气,不在就不在了,唠唠叨叨一路。” “行行行,不说了,诶,你看前面那俩人,怎么还有戴帽子的?” “谁知道,你怎么闲事这么多,不说话你能死啊?” 怎么还派两个性格差这么多的人一起出来,岑竹更好奇对方到底是哪门哪派了,反正不出意外得一路同行,有的是机会知道。 走了半日,镜瞳也对沙漠失去了兴趣,靠在岑竹怀里拿自己头发打结玩,还得这么走多久啊,除了沙子什么都没有,她好想吃个人玩,也不知道天牝国的人和扶风国的人吃起来味道一样不一样。 “陈珠,咱们什么时候才能到啊?”她抬头看着岑竹,对方还是那副什么都无所谓的表情,岑竹难道都不会无聊吗? “早着呢,起码得走好几天。”岑竹其实也无聊,她刚才在试着感受这沙漠中的灵气,原以为会更少,没想到一点也不比中原次,而且,她抬头环顾四周,竟然有灵气不断从这黄沙下渗出,莫非这下面还有什么东西? 商队第一天驻扎的地方是一个破旧的旧城址,听其他人介绍,因为基本每条商队都有自己的路线,所以中途不会再有一开始那样人们汇聚起来形成的村庄,这地方一直是他们的第一站,破是破了点,但是这条路比大多数商队选的都快。 岑竹和镜瞳都不用吃东西,但是并没有说出来,只是跟其他人一样围着火堆坐下,外面天色已黑,不能再赶路了。 “还没问你们俩为什么要去那地方,也是要去做买卖?”一开始见过的那女人坐在岑竹的旁边,她说话没有口音,看起来也不像北郡人。 “不是,是打听到那地方有人可以治她的伤,之前到处找了很多地方,都没用。”岑竹拨了拨木柴,有些无奈地看了一眼身边带着椎帽一言不发的“妹妹” “唉,那地方确实有很多奇人异士,说不定真能把你妹妹治好。” “你看我,光问你忘了自我介绍了,我叫侯应离,在这商队里已经干了好些年了。”她看着门外的黄沙,眼里充满了复杂的情绪。 她已经忘了自己到底走了多少趟,在这里过了多少日子,或许会一直走到某一天和其他人一样被埋在黄沙下,永远地留在这里。 “你们会说天牝话吗?”她突然想起来这事,看两人摇了摇头,她又转头问坐在一边的那两个男人,“你们俩会吗?” 这俩人面面相觑,也摇了摇头。 现在的人真大胆,一句话也不会说就敢说走就走,侯应离叹了口气,“反正你们都要去干檐城,到了那以后,有个写着松使的店铺,那的老板是北郡人,他能给你们找向导。” “原来如此,谢谢。”岑竹点了点头,到了那要是没翻译就真是完蛋了。 “不用老是说谢谢,到了那也是,不要说谢,都是粗人,说了谢谢会认为你好欺负。”太有礼貌在这种地方可不是什么好事,她又看了看墙边的那俩男人,从来找他们就一句谢谢都没说过,她也懒得跟他们嘱咐。 夜里由商队的几人轮流守夜,岑竹也想帮忙,被吕老板拒绝了,说收钱办事,你都付了钱了还抢着干活干嘛,一边歇着去。 “这沙子底下有问题。”岑竹和镜瞳靠在一起,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小声交流,其实岑竹已经施了禁制,但是以防万一,还是尽量小点声。 “沙漠里东西可多了,一点不比别处少,你知道天牝国最多的是什么买卖吗?”这国家已经算是古国,书里自然有记载它的内容。 “水?” “不是,是奴隶,跟之前那个村子可不一样,天牝国的奴隶市场可大了,大街上随便都能看到用链子锁着的奴隶,因为奴隶多,所以价格便宜,因为价格便宜,所以都费的很快,据说这沙子底下都埋着不知道多少奴隶的尸体。”天牝国不小,只不过城邦分散,缺水的地方其实也没有太多,所以水还不至于作为稀缺资源被人们哄抢。 “怪不得,那天牝国有缺的东西吗?”原来是尸体渗出来的灵气,这么看来越靠近城邦应该灵气也越多。 “有啊,他们那很缺新鲜的肉,挺奇怪的,我也不知道为什么那里既然不太缺水,为什么会养不了太多动物,据说他们那的人会把人肉也挂出来卖,人肉比猪肉便宜,在那人不值钱,猪值钱。” 光是听描述都觉得这地方的人凶残,而且人肉挂出来卖干巴的多快啊,泡水里再按斤称又太加份量顾客又不傻,岑竹想了想,应该是现杀,说不定那的人根据人肉还能做出特殊菜系。 “你想尝尝那的人肉吗?” “其实不太想,做菜或许还行,但是直接吃感觉那的人都很干巴,你也这么觉得?” “对啊,还是别干吃了,炒炒或许能吃下去。” “诶你说会不会有干煸人肉?” “肯定有,水煮油煎这种只要不是野人应该都会。” 两人就这么有一搭没一搭地一直聊到深夜,岑竹盘膝静坐,神识中,一条巨蛇正吞食着周围的灵气,这些灵气对她来说太少了,不过也只能先将就着。 “有东西来了。”某种生物正在地下快速移动,岑竹猛地睁开了眼睛,镜瞳也感觉到了,紧盯着那门缝。 那两个男人似乎也感觉到了什么,慢半拍地睁开了眼睛,原本在墙角休息的马和骆驼突然纷纷站了起来,打着响鼻,铃铛叮当作响,商队的几人也终于醒了过来。 “坏了,沙祸!”吕老板一看这情况就知道这下要倒霉,和几人从货物中扯出来几条快及手臂粗的麻绳,开始给骆驼和马加固,“这是怎么了?”那两人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看着几人忙的一头汗也愣了。 “沙祸要来了,赶紧从那布袋里拿绳子,要是觉得自己站不住靠不稳就把自己也绑在个地方。”商队中的一人连头也回地让几人自己去翻找东西。 难道是沙尘暴? 岑竹和镜瞳对了个眼神,对方赶紧凑近解释,“沙祸不是沙尘暴,是底下的冤魂凝聚成了实体,要从沙子下冲出来了!” 冤魂还能凝聚出实体从地下冲出来?!岑竹随便扯了条麻绳把两人的脚绑到了旁边的柱子上,只是为了掩人耳目,反正两人又不会真的被吹跑。 果然没过一会,黄沙漫天,屋子里一下黑的什么也瞧不见了,可在黄沙中周围反而更加寂静,岑竹一动不动地注意着门外的动静,只有风声和沙子吹在门板上的声音。 “呜… …”这风声也未免太像人在哭了。 下一秒她就确认了,这不是风声,就是人在哭,因为对方还叽里咕噜地说着那种听不懂的语言,声音嘶哑,仿佛已经哭嚎了太久。 紧接着,门外响起了拍打的声音。 众人都屏住了呼吸。 “别进来别进来… …” “啊!!”一声痛苦的尖叫过后门板碎成了木片,岑竹已经拔出了剑,一脚把麻绳踢开,看来还是装不下去了。 一个臃肿的身体试图挤进来,它那白色皮肤像是某种爬虫,下面无数张人脸和手掌不断涌动捶打着。 “这什么东西?!”那两个男人在岑竹之前出手了,一根鞭子狠狠地抽向这怪物,可没想到对方的血肉如同棉花,鞭子直接陷了下去,男人被吓了一跳,想把鞭子拉回来,结果一用力,鞭子是出来了,那怪物也进来了。 见那怪物注意力放在了这两人身上,岑竹把剑挡在了身后,现在还不着急出手。 其中一人应该是符修,甩出的符箓也确实有用,那怪物身上被烫的冒烟,撕心裂肺的尖叫声也更大了。 它被激怒了。 那些原本痛苦的面孔转而变得愤怒,它奋力一晃,门框就被丢到了一边,很明显这地方是要完,果然,下一秒它退了出去,没等几人回神,这屋子就被砸了个稀碎。 早就做好准备的岑竹和镜瞳等屋子一塌就跳到了外面,黄沙差点没把椎帽都吹跑,岑竹赶紧用法术固定在了对方头上。 狂风卷着沙子吹的人张不开嘴,“再这么下去领路的就没了,得把这东西解决了,这东西怕什么?”自己能自保,商队的几人可不行,那两个修士一眨眼的功夫不知跑到哪去了,又得自己上了。 岑竹观察了一下这东西的构造,像是某种过于巨大的菜园常见的虫子,相当肥胖,前半部分可以直立起来,靠身体两边和蜈蚣一样的多条腿移动。 “怕驱鬼的东西啊,这就是一群鬼住在了一块。”镜瞳捂着帽子想着对方灵戒里可以用的东西。 “寒商铃,你灵戒里之前抢来的寒商铃是驱邪的!”风沙太大,她都不确定对方能不能听到自己说话。 岑竹冲她点了点头,从灵戒中取出来一个青铜铃铛,直接栓在了腰间,拔剑直冲这怪物而去。 铃铛的声音在这黄沙中微不可闻,可那东西如同听到了巨大的诵经声,狂乱地砸向地面,想让这声音停下来。 岑竹趁着它接触地面时一跃而起,直接踩在了它的头上,真恶心,岑竹不想和那条鞭子一样陷进去,选择浮在上面用缚魂索像勒马一样围着这东西绕了一圈,固定住自己。 腰间的铃铛不停晃动,那怪物也不停吼叫,体内的鬼魂们在翻滚,岑竹一边维持平稳不被甩到地上一边将剑刃全部凝结上冰霜,猛地刺了进去,果然能穿透,然后再将剑气顺着剑刃穿到这东西体内。 底下的商队和那两修士直愣愣地看着岑竹在上面挥剑,这东西下面却出来了一道道口子。 没有血液,只能看出来这东西像泄了气一样在干瘪。 岑竹感觉这东西里面空荡荡的,剑刺下去像刺穿了一面旧鼓,眼看着这东西要缩成一层皮,有冤魂从她刚才划开的缝隙中挤出来。 “救,我。” 看来还有扶风国的人啊,岑竹拿出了一个瓷瓶,随着灵气注入,瓷瓶上浮现出金色的纹路将那些想挣扎逃走的鬼魂全部吞了进去,这瓷瓶是谁的来着?忘了,反正好用就行,把瓷瓶和铃铛收回到灵戒里,岑竹踩着这层皮走向了几人。 岑竹和镜瞳站在一面,其他人站在另一面,不知道为什么没人第一个开口。 “你也是修士?”最后还是那两个修士憋不住了。 “是。” “你是哪个门派的?” “散修。”岑竹不想让对方知道的太多。 那俩人不说话了,这要是散修他们干脆退出宗门得了,很明显对方不想说,看了眼对方身后飘荡的帽子,这人肯定也是个修士,应该是一块出来的同门,和他们一样。 “我就直说了,我只想去干檐城,和大家没有任何冲突,用不着这么小心翼翼,要是我真有敌意,刚才根本就不会出手。”主要还是这东西看着唬人,没想到也没多厉害,岑竹其实看这两人非常不顺眼,现在才想起来刚才就应该想办法先把他俩扔这东西嘴里再杀。 幸好最后吕老板点了点头,这支队伍才算没散,镜瞳很不理解这几个人的想法,难道队伍里有一个厉害的修士不好吗,干嘛表现的那么严肃? 第二天再出发时,岑竹感觉到那两人离自己更远了,不过这点距离还难不倒她。 “你说她会不会也是来找那个琉璃壶的?” “不清楚,这两人的修为都看不透,小心点。” 琉璃湖还是琉璃壶?岑竹不确定对方说的到底是哪个字。 “有没有叫什么琉璃壶的东西?”这种事果然还是得问问镜瞳。 “琉璃壶,全名是什么啊?” “不知道全名,这两个人只管自己找的东西叫琉璃壶,有很多叫这名字的吗?” “我想想,方魄碎烟琉璃壶,三靡玉铃灯琉璃壶,北辛鹿凫鸟琉璃壶,还有… …”也不知道为什么这么多人喜欢琉璃壶,镜瞳还想继续说被岑竹拦住了。 “好了,我懂了,光听个琉璃壶肯定是不知道他们说的是哪个,到时候再说。” 第二天依旧住在个遗址里,岑竹围着这地方看了好几圈,看样子是废弃了很久,大部分都只剩下残垣断壁。 “走到干檐城大概要多少天啊?”岑竹看向靠在墙边的侯应离,她觉得对方还算好说话。 “不好说,如果运气好第一个去的地方就刚好是干檐城在的地方那过了明就能到,如果不走运,最少也得八九天了。”侯应离其实不觉得这两人有什么问题,都是陌路人,干嘛都要对自己的真实身份讲实话。 幸好昨天解决的很快,骆驼和马都没问题,这样走的还能快些。 “以前沙祸没有这么严重,只是像很严重的沙尘暴,最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这东西都从地下钻了出来。”吕老板也很无奈,这样下去这条路只会越来越难走,实在不行就只能不再往天牝去了。 “老蒙之前往天牝送绸子的时候也遇到过一个这东西,说幸好当时他带的人多,里面有一个是什么宗门的修士,要不是人家帮忙,他们早吃沙去了。” “我跟你们说… …” 吕老板开始滔滔不绝讲他和他那些认识的同行们遇到的事,岑竹在一边只是默不作声,那两个男人还是在小声嘀咕什么时不时掩饰着往自己这边看,他们最好祈祷晚点到,这样说不定还能让他俩多活几天。 第28章 干檐城 事实证明这次几人的运气差到了极点,一共三个地点,猜了两个都没猜对,硬是走了八天才终于快到干檐城。 “好讨厌沙子。”镜瞳这几天已经吃了不知道多少口风沙,现在她干脆用头发把自己嘴挡住,真的受不了这破沙漠了,怎么还没走到头? “快到了。”岑竹听那几个商队的人说今天晚上以前就能到,确实,远远望去,已经能看到那座城了。 “今天晚上吃饭。” 一听这话,镜瞳立马打起了十二分精神,背都挺直了,“真的?” “我闲着没事骗你干嘛,都快到了还不吃饭?”岑竹看对方的样子忍不住笑,刚才还跟快枯萎了的花一样,一句话就精神了。 太阳高悬在头顶,再往前走就太近了,岑竹伸了个懒腰,拍了拍镜瞳的帽子。 “可以了,你去前面,一人一下完事了先别吃,把后面的问题解决了。” 前一秒还想着终于能到目的地了下一秒自己师弟的脑袋就飞了出去,前面只留下一个人体喷泉,然后喷泉也倒了下去。 连剑都还没拿出来,对方的手已经放在了自己脖子上。 “你们一路上说的是什么琉璃壶,跟我也介绍介绍。”不是疑问句,是陈述句,岑竹没有给他拒绝的选项。 镜瞳已经解决完了前面商队的人,一人一根羽毛的事,她赶紧窜回了岑竹身边,看着这个抖个不停的废物。 他的灵戒已经被岑竹抓了下来,对方放在自己脖子上的手正在吸走自己的生命,对方是个邪修,他立马想到了师傅给的保命法宝。 只能用一次,没办法,搏一下! 正想重复一遍问题的岑竹意识到对方眼神变化的一刻就拽着镜瞳向后退去,可惜那东西范围太大,低头一看,给两根胳膊一个内侧一个外侧都烧了个干净,两胳膊的骨头都只剩下一面血肉还连接着,脸上的皮肉好像也被烧了,不过眼睛没事就行。 “去你大爷的,敢耍我?!”岑竹停都不停直接召出飞剑以匪夷所思的速度追上了正慌忙逃命的男人。 “真是不知好歹。”她直接将剑冲对方甩了过去,反正脱了手也能控制,那剑降低高度穿过了对方的双腿。 那人还没反应过来就跌下了飞剑,不,没完全跌下,他的脚还在飞剑上。 “什么琉璃壶。” 看着面无表情的女人,他第一次绝望了,根本逃不开,对方都烧成死人样了都能追着自己砍,这谁能不怕?! “三,三靡玉铃灯琉璃壶,就叫这个名字,求求你,别杀我,回了宗门我肯定不会告密,是我自己有眼不识… …”还没等说完男人最后的生命也被岑竹扯了出来,既然知道是什么名字了就不需要他了。 “岑竹,疼吗,你肉都没了。”镜瞳瘪着嘴可怜地看着岑竹,对方的血肉现在已经在快速恢复了,刚扔出那法宝那会她被甩到后面栽进了沙子里,一抬头岑竹又快成当初在湖边的那副活死人的样子了。 “不疼,真不疼,下次自己也看着点,万一我哪次扔慢了你不得被烧燎了毛啊?”她检查一下,没问题,镜瞳除了头上有点沙子外没别的伤口,自己的反应速度还是挺快的,下次得把四肢先砍了,这次真是大意了。 “我给你吹吹。”镜瞳说的吹吹不是随便吹吹气,她像最开始那样吸入灵气再冲着伤口吐出如同烟雾一般的气体,修复速度一下子快了许多,不一会皮肉就变得完好如初,这法子还是有一次岑竹不小心挨了一剑后她发现的。 “行了,一点问题没有了,看看这群人有没有值得拿的东西,没有咱们就直接走了。”说完她也去翻找货物,这批人的货物大多都是丝绸,这种东西直接放到灵戒里就行了,没什么大用。 这些人其实一开始自己想着他们可以不死,谁知道半路上发现嘴这么不严实,不杀了万一告诉别人自己来过这可就不好了。 “这堆人身上好像没什么东西,啊,有这个,应该是进城要用的!”扒拉开这群人的衣服,镜瞳发现每个人怀里都揣着一个木质挂件,上面刻着某种特殊的花纹。 两人一人拿了一个这东西揣在身上,镜瞳把尸体都扔进了自己的灵戒,只留下一根胳膊路上啃,她还特地留了两匹马,这样两人也省的飞剑飞半路还得换成步行。 … … 原本以为那木挂件是要进城时用的,结果到了离得近了两人才发现些地方压根没有守城军队,直接进就行。 “都不怕有人来攻击吗?”镜瞳摘掉了椎帽,城内沙子不多,她换成了一张再普通不过的脸,这里和她想象的不一样,比她想象的拥挤的多。 “或许在暗处有防备。”岑竹已经把马放了,就看这干檐城里的街道,骑马比步行还慢。 整个干檐城几乎就是一个放大版的黑市,路边的摊子店铺卖什么的都有,人骨乐器,暗器毒药,残卷旧经,各式各样的铺子让人目不暇接,当然最多的还是卖奴隶的,不同登记的奴隶打着不同的烙印,也就会卖出不同的价格。 岑竹果然看到了那个写着“松使”的店铺,铺子似乎是专门买卖兽皮的店,里面挂着琳琅满目连岑竹都认不全的兽类皮毛。 “您好,我听说您这能找到本地的向导?”岑竹敲了敲木门,坐在后面的一个老人才终于抬起头来,对方眯了眯眼睛,好像在看来人的模样。 “现在都不在。”老人拍拍身上的碎毛,站了起来。 “一个都没有了现在?”原来这种人还得抢啊,还以为会说两种语言的人挺多呢,岑竹被打了个措手不及,开始想其他办法。 “等着,我给你现买个。”老人带上了一个兽皮帽子,走出了店门,示意岑竹和镜瞳跟上来。 “还能现买啊?”镜瞳也懵了,这都什么步骤,买一个? 只见老人背着手走到一个穿黑色短衣的奴隶贩子旁开始交谈,过了一会,那奴隶贩子朝两人挥了挥手,让她们进屋来。 警惕地迈进房间,岑竹才发现这里类似于对方的奴隶“库房”,无数的奴隶挤在笼子里等着外面的奴隶卖掉后被换出去。 一直走到后面,奴隶贩子指了指,说了几句听不懂的话,老人给两人解释,“这两个笼子里的,会点话,你们看看要哪个。” 没办法,岑竹只能冲着笼子问,“谁听得懂我说话?”几个人都挤了过来,“说话,谁听得懂!”她不想在这浪费时间。 “我,我听得懂!” “我能听懂!” 这次只有两个人回话,岑竹让这两个人出来,只听一阵锁链叮当声,一个瘦瘦高高的男人和一个约摸不到十三岁的男孩走了出来,这地方奴隶连分笼都不分?岑竹觉得自己还是见识太少了,她弯腰看着这个男孩。 “你叫什么?” “我没名字。” “你会说这的话吗?” “会,我就是这的人,你们说的话是我自己学的。” 这么聪明?是不是有问题?岑竹指了指这个男孩,就他了,管他什么问题,先捞出来当耳朵使。 ”等会,耳朵后面这是什么,不是有病?“岑竹看到男孩的耳后有一块红色的东西,还怪像个眼睛,看着挺特殊。 ”不是,是胎记,您仔细看看,不能有病。“ 确实,岑竹仔细看了看,没问题,就是一块胎记。 “这个数。”老人说完,奴隶贩子在袖子里伸出几根手指,这议价方法倒是挺统一。 “好,成交。”讨价还价了一次,岑竹将钱压在手掌下递给了对方。 “行了,他是你的了,走的时候卖了还是带走随你的便。”老人又背着手往回走,岑竹赶紧拉住了对方,把钱塞到了对方手里。 “还没给您钱呢?” “你是北郡人,不收钱。”老人看了看岑竹背着的弓箭,真好啊,他已经很久没回去过了,也不知道现在山上狍子还多不多。 最后岑竹偷偷把钱塞到了对方帽子后面,拉着这孩子出了黑洞洞的房间。 “花了多少钱啊?”镜瞳有些好奇。 “三百文,你说的还真没错,这地方人比物件都便宜。”看了看手边的男孩,岑竹拍了拍对方的脑袋。 “你说哪卖的残卷最多?”她还是很讨厌小孩,只是那个大人看着太瘦了,干巴巴的,别买了出来没走几步就给死了,那不亏了吗? “东边,我领着你,这块我都知道。”男孩很自然地走在前面,领着两人往东走,巷子和街道乱七八糟,还得时刻注意着别踩到别人的摊位,就这么东拐西拐了半天,终于到了一个较为宽敞的店铺前。 名字看不懂,她从进了干檐城就没放松过神经,现在手里还攥着符箓以防万一,踏进店门什么都没发生,也没有店老板出现。 “这的老板呢?”镜瞳扫了一圈,没有活人。 “不知道,他平时不在店里,你拿了直接给钱。”他指了指一个木箱子,看来那就是付钱的地方,这是真省事,岑竹只能自己在店里开始翻找。 各种语言的书全压在一起,镜瞳也帮着找,这里确实基本上都是残卷,有的是前半部分,有的是后半部分,有的只剩下几页,找起来别说多费劲了。 饶是两人找的快也一直翻到了晚上,岑竹找到好几个第一眼看着厚度差不多的后半部分,可再一看不是什么窃灵丹注意事项就是什么魔修功法,最接近的一个也只是说同类相食可以帮助修炼,没办法,看来是没在这里镜瞳已经看的两眼发直,这是她第二次看这么多字。 “别的卖残卷的地方呢?” “有很多,你现在要去?”他看了看外面的天色,都这么晚了,对方难道不需要休息吗? “去,你带路。”三人又找了两个摊子,看这小孩困的睁不开眼,岑竹就把他踢到了一边,别挡着自己找。 没有,一共翻了六个摊子,全都没有自己要找的东西。 “镜瞳,先找个地方歇着。”她也知道不能一直找,总得有个休息的地方。 这的客栈都大同小异,挤的好像恨不得把人劈成两半塞进去,那男孩见这俩人一直嫌小,想了半天才想起来说最北边有个大点的,等几人走过去天都亮了。 幸好这客栈确实还算正常,直接付了钱两人就上了楼,这小孩自己住那种小屋,岑竹和镜瞳都懒得看他。 掌柜的见两人上了楼,直接走向了那小房间,这种孩子一看就是奴隶,想打听东西他们是最容易松口的,他已经不知道做了多少次这种事了,专门跑到这来住店,这俩人一看就不是缺钱的主,自己这次肯定能狠捞一把。 等到了中午两人下楼时发现那男孩已经站在了门口等着。 “起的挺早,还以为你得睡到下午呢。”岑竹并没有夸他睡眠好的意思,昨天这小子非要睡觉她差点没忍住当街把他剁了。 “你不是说要早点去找铺子吗,就起早了。”虽然说的不错,但还是能听出来这语言不是他的母语。 “对,走,带路。”岑竹推了他一把,小孩子就是走的慢。 等出了门,走了一段距离,岑竹把镜瞳拉到了自己身边。 “小心,有问题。”她早就注意到了不对劲,只是不确定对方是谁,到底准备在哪出手。 又去了三家摊子,没有,岑竹有点怀疑自己此行的必要性了,罢了,不来怎么知道有没有,老想这种事还不如想想怎么打听那什么琉璃壶。 经过一个阴面的巷子时,岑竹走着走着猛地蹲了下去,紧接着压低身体转身扔出一根羽毛,按理说应该落在地上的羽毛却直直冲前飞去,没想到对方躲过去的几人正想再次袭击,只觉得脚腕一痛。 收回来的丝线上已经沾了血珠。 这具体是哪位同门的东西她也想不起来了,不过确实很好用,镜瞳已经把后面的几人插成了刺猬,这些人就想解决自己,想的也太简单了,把尸体拖到一边,岑竹看了看躲到墙角抖成一团的男孩,直接把他揪了出来,还没等她问,男孩竟然就自顾自跪下了,眼泪断了线地流下来,他看着眼前的两人只觉得像是见了天神下凡。 自己有救了,终于有救了。 “求求您了,求求您,能不能帮帮我!”男孩抓住了岑竹的衣摆,泪水都沾湿了衣服,岑竹把他扯下来,拎到了一边。 “说清楚。” “我,我家人以前都在这里,我家以前是卖丹药的,真的,但是有一天像刚才一样的人闯了进来,一切都没了,求求你,求求你帮我报仇!”他哭的上气不接下气,好像真有这么一回事似的。 放屁,岑竹虽然心里这么想但并没有说出来,“你让我给你报仇,凭什么?”她知道这小子脑子好使着呢,敢开口肯定就是有报酬可给。 “我,我家里有一处秘藏,他们都不知道,一直到我被当作奴隶抓起来都没被发现!” “那他们为什么放过你?” “我当时贪玩偷溜出去了,回来时看到家已经没了,就只敢躲在树丛里。” 还挺能编,镜瞳也一脸不信,这种话连她都说服不了,“那秘藏在哪?” “我,我告诉你,你直接去拿了不替我报仇怎么办?” “你还蹬鼻子上脸了?!”镜瞳看着这男孩的眼神气的想直接一口吞了对方,岑竹赶紧把她拉住了。 “可以啊,说,仇家是谁?”岑竹笑眯眯地看着男孩,她倒要看看这小子要把自己引到哪去。 “我,我不知道。” 什么意思,要自己费力去查?就为了对方编出来的故事里的秘藏? “你好好想想,我没工夫当大老爷给你查案。” “我真的不知道,他们都穿着黑色衣服,胳膊上绑着一根红布,别的我真的不知道了,我,我可以带你们去看看我家,它现在还在那呢!“ 就这样,几人找到了一处被烧的只剩下灰烬的”房子“,岑竹无语了,什么都没剩,让她调查,怎么调查?她能根据灰烬判断出是谁点的火? 就在她围着房子转圈时,镜瞳拽了拽她的衣服,岑竹抬头一看,这才发现刚刚过去的一个人胳膊上绑着一块红布,看来这是嫌她们查的慢了,自己把线索送上门了? 别人没法问,岑竹只能又去找了那个一开始帮她们的老头,没想到这次他不在,换成了一个老婆婆,岑竹还想自我介绍,没想到对方竟然认识自己。 ”我知道你,偷偷往帽子后面放钱的那个闺女。“老婆婆笑了笑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怎么了,又遇到什么事了?“ ”是这样的,我看这城里有好些胳膊上绑红布的,他们是?“ ”他们,他们是沙帮,你跟他们有冲突?“ ”没有没有,那个,是谁和他们有冲突吗?“岑竹知道红布肯定是故意绑的,谁半夜行凶还专门绑个证明自己帮派的红布? ”林帮,头上绑黑布的就是,这两边闹的最凶,还有这的管理人,你别看这乱,照样有官府哈哈哈。“老婆婆也不问岑竹为什么打听这些,只是让对方有什么事就还来这。 回去的路上,岑竹觉得已经有了大概的猜想。 “你觉得是谁做到?”她看向镜瞳。 “二者中的一个,不对,也有可能是两个合伙!” “你这跟没说有什么区别哈哈。” 一边顺毛镜瞳,岑竹一边打算着明日去看一看这的官府,也看看这的青天大老爷知不知道有人想把他赶下来。 第29章 脏水 回去时那男孩正蹲在房间门口,今天客栈的掌柜的倒是不在,岑竹并不惊讶,也是,要换她当街杀人不成反被杀肯定也羞愧的不敢出门。 “我一个人拖不动那尸体,你们得处理了啊,不然。” “不然这的管理人就要来找我们了?” 男孩没想到岑竹已经猜到了自己想说什么,难道她是故意把尸体扔在那的?可她为什么要那么做,总不能是出去这么短时间就已经知道了 “正好我们也想见见他们,这不省得跑了吗?”岑竹微笑着拍了拍他的脑袋,怎么你这时候蠢的连自己的表情都控制不住了?是发现一切进展太快? 当天夜里并没有人来找,一直等到第二天上午,对方才姗姗来迟,那时候岑竹和镜瞳给对方泡的茶都快凉了。 “你们谁是昨天当街杀人的?”岑竹没想到对方说的并不是那叽里咕噜的天牝语,一下站了起来,“正是在下。” “你也是,不对,这个等会再说,你为什么当街杀人?”来这的三个人都是一身利落的黑色劲装,领头的女人看起来也就二十岁左右。 “他们要杀我,我为了不被他们杀了才反抗的。” “他们为什么要杀你?” “不知道,我们才到这两天,压根没认识的人。” 女人其实知道对方是无辜的,这一看就是这经常发生的劫财抢劫,只是对方把尸体扔在街上传到了上头的耳朵里,非让他们来找,几人迫不得已起了个大早,心里早把这混蛋骂了个狗血淋头。 “具体情况我知道了,你跟我们来按个印就行,放心,不是要抓你。”女人歪了歪头示意岑竹跟着他们走,镜瞳立马跟了上来。 “你又是谁?”女人刚才看她坐着一句话也不说还以为是这人的家眷,怎么这事还有跟着? “我跟她一块杀的人,我也去。”镜瞳一点不觉得不对,从后面的男人身边挤了过去,站到了岑竹旁边。 后面那两个男人也傻眼了,干嘛啊这是,抢着说自己犯法?但是对方这么说了,他们也只能跟着女人把这两人送到府上。 和扶风国的府邸不一样,这的府邸建的前厅是圆形的,岑竹感觉还怪新奇,女人拿出一个册子,让两人按手印。 ”你也是扶风国过来的?“女人靠在一边问两人。 ”是,从北郡那边过来的。“ ”挺远啊,跟着商队,回去记得也跟着商队,自己可走不回去。“她并不是经常见到扶风国来的老乡,今天一打照面觉得是自己人才没用天牝语,还真让她猜对了。 临走时,女人送两人出门。 ”我叫宋月窗,要是有什么事解决不了,可以来这找我。“ ”我们正想问呢,这地方也有官府?“岑竹立马一脸热切地对着对方开始提问。 ”这其实不算官府,怎么说呢,这地方光靠官府管不住,现在上头的那个也不是官府的人,要不是那家伙半路提上来老荣也不至于。“发现自己不自觉话痨了的宋月窗赶紧闭上了嘴,虽说他们私下都这么说,但是对方刚来,还是别说太多了。 ”啊没事没事,我们就是好奇,那先走了!“岑竹知道对方觉得说了太多,赶紧拉着镜瞳向对方告别。 ”你是觉得是官府做到?“镜瞳好奇地看着一边正在思考的岑竹。 ”我一开始想的是,胳膊上绑红布给人的第一反应是沙帮,但只要有脑子的就会想到这是嫁祸,进而想到和他们不和的林帮和官府,但这也太明显了,所以我想着应该是官府内有人私下策动林帮做了这件事,只要他坚称自己是代表官府和林帮合作,林帮如果供出来,这事就会自然而然地落到现在的官府老爷身上,我原本以为这个人应该是受不了的下面人,但是现在一想。“ ”谁能去坚持查这件事,谁又能在林帮供出官府后保证继续审案,最后把这个老爷踢掉后,又是谁的人顶上去。“ 镜瞳被对方说的这些东西绕的脑袋都晕了,”什么意思,到底是谁啊?“ ”还能是谁?“岑竹笑着指了指天,”能管着官府的还能有谁,更高的官府啊。“ ”你是说是上面那些什么官员的意思,那怎么报仇啊,直接跟他说算了。“镜瞳终于搞明白了,总不能让她们为了这点事去刺杀人间这的”朝廷“中人? 可是岑竹摇了摇头,”他说的报仇,只是杀了烧家的人,去联系林帮烧家的人,肯定是不满意现在这个上司的人。“ 一直到了夜里,岑竹和镜瞳都没回客栈,男孩自己在屋子里急得来回乱转,他觉得对方那么聪明肯定能查出来是谁,再加上那身功夫,解决这些人还不是轻而易举? 正想着会不会是对方失手了时,房门被踢开了。 ”来,看看,都在这里。“ 两个身上带血的人提着四颗头颅走了进来,将它们端端正正地摆在了桌上。 ”该杀的都杀了,发什么愣啊?“岑竹贴心地把四颗人头的脸都摆到了面朝对方的方向。 他没想到对方竟然就这么提着四颗人头走进来,一下子跌坐在地上,那四张死不瞑目的脸正冲着自己,好像下一秒就要朝自己索命。 可抓起他来的并不是厉鬼,是现在看起来比厉鬼更恐怖的岑竹。 ”仇也报了,报酬呢?“岑竹那张血脸带着和善的微笑。 夜里,三人走出了客栈,朝着大漠走去。 没想到还真有,岑竹和镜瞳眼睁睁看着对方挖出来一个木箱子,看了对方一眼,很明显她们两人都没想到真的有,其实原本只是为了发泄一下这一趟白费力气的怒火,可现在既然都摆出来了也没有不要的道理。 “那个,你们,能不能留一点,我不想被抓回去当奴隶 ”看着把锁扔到一边的岑竹,男孩忍不住小声请求。 “放心,没钱我给你。”一掀开箱子,映入眼帘的就是各式金玉珠宝,这些东西都是镜瞳的,岑竹发现在这些东西下面压着一个像是酒壶一样的东西,通体白玉,入手温润,上面还刻着字。 “三-靡-玉-铃-灯。” 三靡玉铃灯琉璃壶?!岑竹差点没忍住喊出来,这到底什么情况,说个顺风顺水起来就顺到这个地步? “这箱子里的东西哪来的?”岑竹不觉得随便一户人家能藏这些东西。 “都是我家里的,真的。”这小孩看着还有点委屈。 也是,死了普通的人家上面哪会调查,肯定是富贵人家,说不定家里还有点权势。 “这就是那个壶?”镜瞳抱着一堆珠宝凑了过来,看起来就是一个好点的壶啊,她还以为长得多璀璨夺目呢,怪不得书上连插图都没有。 挑了挑,剩下的一些金银饰品和瓶瓶罐罐都没太大用处,镜瞳也不要了,就剩给了男孩。 “你们这些都不要了?”他没想到对方给自己剩下了这么多,这些肯定够他吃喝了。 见两人拍拍土准备离开,他赶紧又追了上去。 ”还有事?“岑竹不知道对方还跟着自己干嘛,人也杀了,事也办了,差不多得了。 ”那个,你们,能不能,带我去你们那?“ 想去扶风国?岑竹眯了眯眼睛,”好啊,我们那确实比这好多了。“一边的镜瞳疑惑地望向自己,但是她不会反驳。 当晚岑竹就去找好了商队,还是那个老婆婆介绍的,她偷偷又往对方身上放了钱,当然这次不是帽子上。 ”咱们这么快回去?“镜瞳还以为肯定得再待几天,这也太突然了。 ”谁说咱们要回去的?“岑竹看向干檐城外的沙漠,好不容易来了,怎么可能就这么离开? ”那你找。“对啊,镜瞳忽然想起对方又没说找的是返程的商队。 第二天一早,男孩就背着包袱做好了准备,几人先是到了城外,回头看了看,确认已经足够距离后,岑竹让对方踏到飞剑上。 ”飞剑,它能飞起来?“他还从没见过这样的东西,原来对方是用这种东西赶路的吗,他回头正想问两人这个怎么动时,什么东西捆住了自己的双腿,可是低头一看什么也没有,紧接着,飞剑一飞冲天。 ”镜瞳,给你表演个新学会的花活。“岑竹笑着看向天空,一边的镜瞳听到这话也赶紧抬头。 在到达半空中时,自己收回了那用灵力凝结成的绳索,不等这人下落,绳索化为钢针穿入了体内,再在体内爆开。 空中出现了一团血雾,好像一小朵烟花。 ”这个好,你怎么学会的!“镜瞳第一次见到这种”烟花“,太厉害了,速度得多快啊! ”有一天突然想到的,其实今天也是第一次试。“她不明白为什么总有人要对自己撒谎,找商队时她打听过了,那户人家的儿子压根没活过两岁,她看起来就那么好骗吗? 既然当初骗了自己,就要付出代价。 差不多了,岑竹看了看太阳,这个商队因为到的太晚,出发时间也改成了午时。 “该走了。” “去哪?” “下一个城池,元酒城,这次的路程近,三日就能到。”岑竹提前要了一张价格不低的地图,上面清楚地画着天牝国的十二外城和最后的主城,离这里最近的就是元酒城。 同样的骆驼,同样的马,同样的商队,这不过这支商队人更多,出发前镜瞳去问能不能骑骆驼,得到了对方的同意,废话,她提前多塞的钱都够再带一个人了,要是骑骆驼都不让干脆全杀了换一队得了。 刚骑上骆驼镜瞳又突然要下来,岑竹把她推了回去,“怎么了,来的路上骆驼骆驼一直说,怎么刚骑上去就要下来?”对方坐在马上的时候可是眼馋骆驼的很。 “你坐哪啊,骆驼就能坐一个人。”自己这路上要是不能说话不得憋死? “我骑马,跟你并排走行吗?”岑竹其实也愿意有人说话,她以前是很喜欢一个人的,但那时候也没别的人能说话。 到了元酒城还要重新再找向导,真是麻烦,岑竹一想到要整天听那些乱七八糟的语言就觉得烦,干脆想想之前还没完全弄明白的东西。 “之前山上的那个东西到底是什么?”她不觉得那真的是仙人,这和她印象里的仙人也差了太多了。 “就是仙人啊,不然还能是什么?”镜瞳不知道对方为什么这么问,那个许泽兰和她姐不是说了吗? “那一看就人不人鬼不鬼的东西是成仙了的修士?”开什么玩笑,要是最后成仙成的是这种东西,那谁还修仙啊? “准确的说他们不是成了仙的修士,而是成了仙又死了的修士。”镜瞳开始给对方解释。 “仙也有不同的等级,不同等级的仙有不同的寿命,寿命尽了自然也就死了,其中一部分仙死了以后就会成这种东西,其实这样了也算仙人,只不过看起来不太雅观。” 岑竹是第一次知道这种事,成了仙也不能停,还得继续往上爬,不然还是会和凡人一样死去,那这岂不是无穷无尽? 这下好了,用不着烦什么狗屁语言了,跟这事比起来听不懂别人说话算个屁啊? \\\"诶呀,没事,就是最低级的仙寿命也长的离谱,你肯定能升上去,真的,紧张什么啊?“镜瞳觉得自己都能修上去,对方比自己努力又比自己有天赋,长生不死只是迟早的事。 ”也是,想这些也没用,现在连门槛都没摸到呢。“与其发愁不知道几百年以后的事,还不如先把残卷找到,这才是眼下应该解决的。 这次几人还算幸运,三天后平安无事地到了元酒城。 ”果然这才是城池!“镜瞳抬头看着高耸的城墙和门口检查文牒的侍卫,商队的人已经替他们搞了文牒,就说是跟着做生意的,岑竹还想着实在不行她就搞个车把之前抢来的丝绸布料都放上去装一下,结果或许是他们来多了,并没有被盘问,只是简单看了一眼就让众人通过了。 可进了城她们就发现了不对,这城里怎么感觉人们都有点,懒洋洋的?和商队分开后,岑竹她们一直走了约么半个时辰,人们又变得精神了,而且看起来也比一开始看到的人有力气,搬些东西也不是累的好像要散架,岑竹努力搜寻着干檐城的老夫妇说的客栈,没有啊,按理说早过了这距离了。 ”没法子了,一边走一边看哪有像扶风国人的老板。“这种方法肯定是慢,但是也没别的更好的办法。 一直走的天都快黑了,镜瞳都想去试试打手势交流了,终于听到了熟悉的语言。 ”三天后来取。“ 在哪?!两人一齐环顾四周,寻找着声音的源头,最终锁定在了一个铁匠身上,岑竹深吸一口气,很好,对方看起来确实很像扶风人。 ”打扰了,在下是从北郡来的商人,想向您请教一。“ ”想问哪里住店是,直走看到一个蓝布摊子左拐,有个客栈外面放着一个木马,那家老板是扶风人。“对方头都不抬地为两人指了方向,手下的铁剑还未成型,他正忙着呢。 ”啊,啊好,谢谢,那个。“ ”不要给我钱,我是铁匠,不是专业指路维生的。“ 这人怎么一句话也不让别人说完?但岑竹看对方实在忙碌,也只能再次点头说了谢谢拉着镜瞳去找客栈。 按照对方说的路线两人很快找到了那家门口放木马的客栈,只不过木马上还骑着一个扎小辫的女孩,看来应该是这家掌柜的孩子。 ”打扰了,请问 “岑竹发现柜台后面没人,还以为老板出去了,没想到刚问完一个人影就从桌子后钻了出来。 ”不好意思啊,这桌子有点坏了,我正自己琢磨着修呢,您是住店?“钻出来的男人抹了一把汗,把手上的土拍了拍,有些不好意思。 ”是,两个人,一间房。“岑竹没想到这家客栈还挺干净,真不容易,昨天还差点住老鼠窝,今天就好像回了扶风国的镇子上,她不等对方说就先把钱递了过去,这些肯定够一个大点的房间了。 ”好嘞,您稍等,我看一下还有那几间房。“男人又低头去翻找木牌,就在这时,一个女人走了进来。 ”呦,有客人啊?“女人约摸三十多岁,穿着一件靛蓝短衣,看起来十分利落。 ”回来啦,来,这个给您,二楼最东边的厢房。“男人一见女人来了便从柜台后走了出来。 ”你们今天刚到这?“女人代替他重新站到了后面,看着正打量木牌的两人,开口询问。 ”是,今天刚来,差点没地方落脚。“岑竹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女人有些忍俊不禁,”嗐,正常,好多从咱们那过来的第一天两眼一抹黑,有的还睡过大街呢,不过在这可不比咱们那,晚上在外面一闭眼可就不知道能不能再睁开了。“说到在这里,她忍不住叹了口气。 这地方和他们老家可差远了,毕竟自己家乡可没有这些疯狂的修士。 ”这晚上很乱吗?“镜瞳好奇地问了下去。 ”也不是乱,不对,就是乱,你们刚来,正好我给你们说说,省的招惹了麻烦。“ ”这城里现在有很多神色恹恹的人,那些人不是什么好货,他们都是修士,那宗门名字说不清楚,反正现在都叫它蓬莱殿,里面的修士都疯疯癫癫的,加入他们以后过不了几天就会成那个样子,这就算了,最要命的是这些修士一到晚上跟犯了病一样,看见谁拉着谁劝对方加入他们宗门,不加就要大打出手,你说也怪,白天看着都快散架了,一到晚上又生龙活虎了,总之你们晚上别出去,出去就得遇到。“女人说了一大堆,反正就是嘱咐两人别出门,有疯子,而且还不少。 第30章 疯癫 等进了屋子,岑竹立马施了禁制。 ”蓬莱殿,这名字听着倒是挺仙气飘飘,怎么是个邪宗。“岑竹打开窗户往外看去,果然,街上已经没了行人的影子,看来是都为了躲这些修士关门回家了。 镜瞳也好奇地趴到了窗边,她注意到道路的尽头处出现了一个人影,”岑竹,那边,快看!“她伸出手指了指对方。 顺着手指,岑竹也看到了那个人,奇怪,没感觉到有人的气息啊,等那人走近了一些,两人又仔细看了看,也没有修为,这到底修了个什么?修的没了人气也没修出来修为,就这还拉别人进去呢?谁进证明谁是先天不足还差不多。 那人倒是大步走的昂首挺胸,”这人还挺骄傲哈哈。“镜瞳忍不住笑了一声,她笑完又赶紧捂住了嘴,”没事,他听不到。“岑竹早就往窗户上贴了噤声符作为二重保障,那人果然没听见,只是自顾自地走着。 还以为能有什么新鲜事看的两人就这么在窗边看了半天巡夜,”就这么一直走到白天啊,那我不看了,太无聊了。“镜瞳已经看累了对方走路,正打算躺旁边歇会,就听到楼下传来某种东西摔了的声音,准确的说有点像桌子被掀了。 紧接着传来一声孩子的哭声,那人听到这声音竟然径直朝这客栈走了过来。 “完了,肯定是这店老板的孩子!”镜瞳一下子又精神了,那人几步就冲到了门口,开始一边捶门一边大声喊话,但是喊的话两人都听不懂。 过了一会,里面没了声音,门也撞不开,对方就又转身开始重复巡夜。 “无聊。”这次镜瞳是真烦了。 “我看这人好像没有呼吸啊怎么,这蓬莱殿还真有点本事,白天是活人晚上就成死尸了。”岑竹有点想抓一个研究研究,但是也不知道对方的底细,看上去没有修为万一是因为用了什么东西伪装出来的可就不好了。 “岑竹,正好现在有空,咱们看看那个琉璃壶!”镜瞳突然想起了这事,把那白玉酒壶从灵戒里拿了出来,岑竹也不再看人走路,转而拿起了这个酒壶。 “书上说这东西怎么用?“ ”书上没说,书上只说这壶里自有乾坤。“ ”就这一句?!“ ”我想想,随心而变,没了。“ 说了跟没说差不了多少,随心而变,自有乾坤,怎么这些书上就喜欢故弄玄虚,生怕后人能看懂? 看来只能自己研究了,岑竹试着按正常法宝的思路往里面输入灵气,很好,没有任何反应,她又往上滴了一滴血,很好,还是没有反应,那这到底要怎么用?! ”冷静,冷静。“努力让自己控制住别把这壶摔到地上的岑竹突然听到了像是什么碎裂的声音,有点像是,冰层? ”碎了!“镜瞳突然指着这壶大喊了一声,低头一看,还真是,从自己握着的地方不断向外延伸着裂纹,这下好了,省的摔了。 不对,岑竹再仔细一看,这裂纹都在内部,表面上摸起来还是光滑的? 随着最后的一道裂纹完成,岑竹眼前一黑,再睁眼,发现自己到了一个和棺材里的世界类似的地方,只不过这次更离谱,周围都有青面獠牙的鬼卒在往油锅里扔人了,某种特殊的肉香弥漫在空气中,她注意到这里的鬼和人好像都看不到自己,碰了碰最近的罗刹,果然什么也摸不到。 看来自己是进了这壶里的幻境了,是挺真,但是有什么用啊,闲着没事提前体验一下死了以后的生活吗? 岑竹刚开始琢磨怎么出去,下一秒眼前就出现了镜瞳那张脸,对方看起来异常激动。 “妈呀,你刚才扑通一下就躺地上了,我以为这东西有什么毒,差点没吓死我!”镜瞳把那壶已经扔到了墙角,估计用的力气是真不小。 “没事,这壶里面的东西看不到我,只是不清楚有什么作用,你刚才也摸到了?”岑竹的猜想是摸到就能进去,可镜瞳还好好的坐在这。 “没,我怕有毒咱们俩都中毒了就完了,用袖子扔出去的。” 怪不得呢,岑竹其实想说对方摸一下试试,转念一想还是算了,万一进去出不来可怎么办。 “我摸一下。”镜瞳突然主动提出要试试。 “你干什么,刚才不是还说有毒吗?”岑竹也迷糊了,对方怎么一会一个想法。 “你一个人肯定试不出来,我也试试,反正你在旁边看着,过一会把我放出来就行。”一边说,镜瞳的头发已经去卷起了那酒壶,还好,虽然被扔了那么远,但是一点没事。 刚摸上去,岑竹就赶紧接住了直挺挺倒下的镜瞳,还真是立马就躺,试了一下鼻息脉搏,都没问题,但是紧接着手下的脉搏就开始加速。 完蛋,岑竹想了不想就把东西甩到了一边,镜瞳也随之醒了过来。 只不过和自己不同,对方竟然被吓得出了一身冷汗,抓着自己衣服的手用力到把衣服都撕开了,这还只是这么短时间。 “有,有一堆,罗刹,他们,他们要扯我下油锅,我只能拼命地反抗,我都感觉到那油有多热了!”镜瞳惊魂未定,她本以为自己进去后会和对方一样像个透明鬼魂,没想到对方一把就抓住了自己,还喊着有罪有罪,抬起就往那滚着泡的油锅里涮。 莫非一开始的灵力和血液都有用,只不过表面上看不出来,这东西已经完成了认主,那所谓的随心而动,莫非是说,情绪?自己当时是愤怒,因此形成了这个修罗世界,除了自己以外的人进去,就会被发现然后,杀死? 杀死什么?魂魄? 等抓个人来试试就知道了,镜瞳就不能再碰了,这摸到就进去的触发也太离谱了,自己要拿出来用还得戴个手套或者提前放个布? “没事了没事了,以后不摸了就行,我回头进去的时候正好你给看着。”岑竹还挺稀奇怕的撇嘴的镜瞳,但是不能觉得有趣就作弄对方,她把这三靡玉铃灯琉璃壶又放回了灵戒里,琢磨着去哪找个人试试。 等天一亮,岑竹就跑到了楼下,果然少了一张桌子,就是昨天男人钻出来的那张,想必是没修好砸到那孩子了,不,也有可能是那男的把桌子弄坏了故意发出的声音,岑竹总是不相信凑巧, “昨天夜里好像听到有人砸门,是出了什么事吗?”岑竹看着眼下青黑的女人更觉得不对。 “唉,是,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孩子正玩呢,桌子突然断了个腿,外面的疯子就来砸门,打扰你们了,不好意思啊。”女人勉强笑了笑。 对方不知道桌子坏了,而男人摆弄桌子时对方又不在,岑竹心里更加怀疑那男人心里打着什么算盘,“你们是什么时候来的这地方啊,这么远,我们当初都纠结了半天。”她试探着问下去。 “不瞒你说,我陈九娘没别的,就是胆子大,当初听说这没有扶风人开的客栈,我想着,那大家来了肯定都想住在自己人的店里啊,就带着我家那口子来了,真的,现在想想都觉得不可思议,怎么这么草率哈哈哈。”陈九娘说起旧事来连五官都显得灵动了,看来她就是这家客栈的老板。 那她丈夫岂不是更有嫌疑了?虽然这么想,但她并没有说什么,只是夸对方好魄力。 “诶,那个,麻烦问一下,这城里有没有卖什么书的地方?”镜瞳看到岑竹动动手指,立马凑上来提问。 “卖书的地方,还挺多,我记得好像基本都是朝西的铺面,挺分散的。”陈九娘回想了一下那几个书摊,确实都朝西,可能这是他们统一的规矩? “行,谢谢啊,我们先出去了。”岑竹和镜瞳微笑着道了谢就快步离开了客栈。 往西的铺面,两人又只能开始一条条街从头走到尾,没办法,人生地不熟的,只能这样。 不知不觉间就又走到了那个铁匠的铺子,今天他正在磨刀,看起来没有那么忙碌,岑竹和镜瞳停下来看了几眼,对方就抬头看向他们。 “你们是昨天来的那俩人?”铁匠还记得这俩人,都快天黑了还东张西望一看就是刚来没地住,他见了太多了,幸亏这俩人来时还没完全天黑,不然自己可帮不了忙。 “是,谢谢您啊,我。”岑竹觉得自己被打断的有些太频繁了。 来人是一个病怏怏的男子,把自己的一把刀直接扔到了铁匠的脚边,发出不小的声响。 “你看看你给我补的是什么东西?”男人脸色发灰,眼睛里透着阴翳。 铁匠也不恼,只是弯腰把刀捡起来,刀刃已经劈了,看起来像用了好几十年的刀一样,可刀身还很新。 “我补的刀刃没问题,再好的刀刃你故意破坏,我也没办法。” 看来这是要打起来啊,镜瞳立马准备好了看热闹,没想到转眼那男人拿起刀砍向一边摆放的刀剑,刀刃直接被砍断弹向反方向。 刀刃在离镜瞳还有不到两寸时被岑竹捏住了。 这人打断自己说话,还差点误伤他们这些无辜行人,也有点太嚣张了,岑竹正想着让对方道歉,却听见对方先开口了。 “你看你。”这次被打断的是他了。 当然,岑竹打断的不是他的话,是他的骨头。 懒得和这种人较劲,岑竹拔剑直接挑断了他的手筋脚筋,想必还是爬着更适合他。 那人最后好像被什么人拖走了,看起来也是病怏怏的,看来是蓬莱殿的同门啊,岑竹正想看看对方的样子,却被人拉住了。 不是镜瞳,她的剑刃立马抵到了对方喉咙上,如果不是能感觉到没有敌意她早就把这人脑袋削飞了。 “别去追了。”铁匠被刀架在脖子上也不恼,甚至直接用手按了下来。 “进来一下。”他转身往屋里走,示意岑竹和镜瞳跟上,“这是干嘛?”镜瞳疑惑地看着对方。 岑竹只是拉着她走了进去,这个人不一般,她已经看到了对方的瘸腿,很可能这人以前是受了什么重伤才不得不做铁匠。 一直走到里屋,铁匠才停下来,他转过身沉默地看着岑竹。 准确的说,是沉默地看着岑竹的那把剑,镜瞳给的那把无名剑。 ”你这剑不错啊。“半晌,他才幽幽吐出这么一句。 ”那是!“不等岑竹回答,镜瞳先骄傲起来了,也不看是谁给的! ”可惜,只是里面的剑胚好,铸造的真是一塌糊涂。“还以为对方要继续夸,没想到话锋一转突然说铸造手法太低级。 等他说完,岑竹只是笑了笑,她知道对方是什么意思。 ”你要帮我重铸这把剑,证明你肯定有事要我替你去做。“ ”没错。“ ”你为什么觉得我会相信你能铸造好这把剑?“ ”就凭这个。“铁匠话音未落猛的扯开了一边的黑布,灰尘过后,里面摆着满满当当的各式长剑短剑。 岑竹随手提起一把,怪了,这剑,她摸了摸剑身,又看了看剑刃,挽了个剑花。 ”这剑怎么样?“镜瞳在一边看着岑竹一把接一把地试,足足试了二十把。 ”太好了,不是一般的好啊,就是宗门里的器修也难打出这种剑啊?“她并没有夸张,这些剑虽然造型简单,但是品质高的能碾压宗门里器修的得意之作,开什么玩笑,现在这种人都要跑到异国他乡当铁匠了吗? ”需要我做什么?“岑竹直接开口询问条件,这买卖她做定了。 ”你很强,虽然刚才只用了没几下,但是我能看出来你是个了不得的修士,你也看出来了,我是个残废,走不了几步路,我希望,你能帮我,找一找我的儿子。“ 怎么总觉得有点耳熟? ”这的人都愿意让别人帮忙杀人找人?“镜瞳也觉得熟悉,上一个城里那死孩子不就说法和这个差不多吗? ”放心,不是一定要找到,毕竟这么些年了,是死是活都有可能。“铁匠以为两人是在觉得孩子可能早早死了找不回来,他也知道,哪怕是个准信也行,也算了结了自己的念想。 ”你先说你孩子有什么特征。“岑竹还是决定先试试。 ”他的耳后有一块红斑,是胎记,丢的时候太小,也没有别的特征,对了,那红斑形状像个眼睛!“说着说着,他忍不住低头擦泪,都怪自己没用,锻造出再厉害的剑有什么用,当别人杀到家里时,只能眼睁睁看着家人被杀,孩子被卖。 ”眼睛,红斑,好,我记住了,我们尽力。“岑竹点了点头赶紧拉着显然也想起了什么的镜瞳走了出去。 一直走到两条街外才停下。 ”那不就是!“ ”我知道!“ 还没顺一天呢就又顺不起来了,前一天刚把人家儿子当烟花炸了,今天就又要找回来,这都什么事啊? ”这怎么办啊,都炸成沫了。“镜瞳垂头丧气地蹲到了一边,要是能有个尸体也行,可现在别说尸体,能找到尸体的一片肉都算不错的了。 ”我想想,肯定能整个假的。“岑竹也蹲到了旁边。 好一会没人说话,终于,有人憋不住了。 ”噗,哼,哈哈哈哈我忍不了了哈哈哈哈!“ ”烟花哈哈我真服了哈哈哈哈!“ 街边的两人终于笑成了一团,也不知道是哪来的笑点,只是一想到那铁匠悲伤又恳切的眼神,再回想起那朵烟花,两人就忍不住发笑,有种诡异的滑稽感。 ”你说他要是知道,哈哈,不行,要是知道哈哈哈。“ ”你儿子不小心让我当烟花给炸了哈哈哈!“ ”别说了,我快笑的喘不过气了,哈哈哈哈真不行了,要不就这么说哈哈。“ 努力控制住笑意,岑竹开始思考去哪搞个假孩子,”去买个年纪差不多的奴隶,然后搞个胎记上去得了。“把在一边还笑的停不下来的镜瞳扯起来,两人往路过的奴隶摊子走去。 也用不着说话,岑竹看好买哪个之后直接跟摊主一指,对方也不啰嗦,直接把这奴隶抓出来,比了一个数,和干檐城的价格差不多。 这次的孩子看起来也就十二三岁,最大的问题是只会说这里的语言,岑竹直接把他弄成了哑巴,耳朵后面的胎记就用血虫钻到皮肤下啃食出来,幸好自己当时认真看了看那胎记,不然还真不知道该怎么伪造。 最后一步当然是把这孩子的精神搞垮,这个就交给镜瞳了,她说自己已经想好怎么做了。 孩子就先放到她的灵戒里,这么快就找到也太奇怪了,她们打算过些天再去找对方,这几日依旧到处跑动制造假象。 回到客栈,陈九娘又不在,那男人自己靠在旁边发呆。 ”诶,老板,老板娘不在啊又是?“岑竹故意装作不知道谁是老板,好看看对方的反应,她注意到这人虽然不明显,但是脸色也有些发灰。 ”啊,是,她不在,出去了,还有,那个她才是老板,我不是。“男人听到对方喊自己老板时明显表情都变了,说完对方才是老板又变回了那副有些丧气的模样。 ”原来是这样啊,我们看着您在这总守着还以为您是掌柜的,抱歉啊。“ 果然,男人虽然还是笑着敷衍回答,可表情要多僵硬有多僵硬,岑竹觉得自己的直觉没错,但是现在还需要一个契机,一个由对方亲手创造的契机。 第31章 真与假 当那疯修又出现在路上时,岑竹和镜瞳已经做好了准备。 如果一切都和她想象的一样,那这个男人肯定还会再想办法引起对方的注意,今天楼下没有灯光,也不知道这次他能想出什么法子,又是一直等到午夜,终于,楼下的门缓缓打开了。 ”来了。“岑竹立马提起剑,这人看来是想直接把他的好同门叫进来啊? 那个疯子修士一看到自己的同门帮自己开了门,自然眉开眼笑,快步走向对方,并没有注意到头上跳下来一个人。 ”啊?!“男人正打算把门开的再大些,可只见一个黑影落下,紧接着,对面的同门胸口被一把剑刺穿了。 鲜血顺着剑尖滴下。 那疯子竟然并没有死亡,而是吼叫着转身去抓刺自己的人,岑竹自然早就闪到了一边,她是故意没直接把对方砍成碎肉,毕竟要是死了可就闹不出这么大的动静了。 果然,听到吼声的陈九娘从后面跑了出来,男人立马就想装作自己也是刚来,可手怎么也无法从门上拿开,好像有什么绑住了自己。 镜瞳趴在墙后看对方做无用功,她的头发可没那么容易断。 ”钱何明,快来帮我啊!“那疯子竟然还有神智,这倒是出乎了岑竹的意料。 陈九娘没想到从那邪修嘴里喊出来的,竟然是自己丈夫的名字,她不蠢,要是不够聪明也开不了这么大个客栈。 ” 你也去修了那邪术,是,最近的那些事情,也都是你弄出来的。“不是疑问句,她已经把一切都串起来了,怪不得最近夜里总是不消停,原来是”自己人“不想让消停啊。 随着那修士的大喊,拐角处出现了其他修士,岑竹知道差不多了,一剑把对方脑袋砍到了那男人的脚下,这些人看样子应该是把身体借给了游魂,因此做到没有修为也能用一些法术的效果,但人和鬼怎么可能相安无事地住在一个躯壳里,时间越长,鬼就越占上风,到了最后,恐怕这身体里的人也就会被鬼消化个一干二净了。 镜瞳还以为这个陈九娘肯定下不去手,可没想到对方转身从旁边拿出了一把剔骨刀,然后一个箭步就冲到了男人身边。 ”我不允许你,伤害到云儿,不允许任何人 “ 血液从男人的脖子上喷出,他张嘴还想说什么,却只能大口大口地吐出鲜血。 正当镜瞳觉得这没自己事了打算出去帮岑竹打扫一下时,那男人竟然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 脖子上的洞还在往外涌血,可人已经站了起来,她赶紧把陈九娘拉回来,羽毛把那男人的脑袋切了下来,然后担心不够彻底又用头发切成了碎块,地上顿时红的白的乱七八糟。 这也太离谱了,镜瞳看着还站着的无头尸体,只觉得心累,要是每个都得这么切这不得累死啊? ”怎么了?“岑竹已经把外面来的修士基本砍成了肉末,还有几个挨个往脸上砸了那琉璃壶,躺在地上不动了。 ”没事,解决了。“镜瞳拍了拍衣服上不存在的灰尘。 一边的陈九娘显然还没缓过来,过了好一会才抓住两人,”你,你们也是修士?“ ”是啊,不过我们都是正道修士。“岑竹觉得自己非常正道。 ”原来如此,谢谢,谢谢你们。“她勉强打起精神向两人致谢,自己丈夫突然成了想害死自己和孩子的疯子,确实很难一下子接受。 ”看人小心些,他可跟我们说这地方的老板应该是他。“镜瞳从她的身后冒了出来。 这下陈九娘再也说不出话来了,她家里是不缺钱的,钱何明和她从小青梅竹马,对方和她一样愿意去外面闯闯,只是没什么底气,后来成了亲,她想着是时候出去走一把了,这客栈的钱都是她出的,是她一点一点操办起来的,她还以为对方肯定会觉得这客栈是一家人的底气,是他们的幸福。 原来只有她自己这么觉得,只有她自己把自己从一个人,变成一个家庭的一部分。 真是好蠢。 知道这时候最好让对方自己独处一会的岑竹和镜瞳默默回到了楼上,还得看看那壶里的人怎么样了。 “那我先进了。”岑竹像上次一样摸了下壶身,果然再睁眼就到了那地狱。 似乎来的有点晚了,岑竹踢了踢那几人的尸体,油汪汪的,炸的看起来还挺脆,火候不错啊,看来确实可行,只要把魂魄放进来,就能在不伤害肉身的情况下把人杀死。 第二天下楼时陈九娘又变回了以前的样子,正在柜台后面打着算盘,那个叫云儿的小姑娘在门口摇木马。 “我也想要那个。“镜瞳说的是那个做工精良的木马。 ”我给你做个,但是可能没这个精细。“做个木马对岑竹来说不算难。 听到两人的声音,陈九娘赶紧从柜台后走了出来。 ”两位,这是昨天的谢礼,我知道你们修道之人或许不稀罕钱,但我也没别的。“她拿着一袋子钱就想塞到两人手里,当然被拒绝了。 ”您用不着这也,举手之劳,要是真想谢谢我们,正好我们还得再待些日子,您要是方便,有空时能不能带我们去这城里卖些残卷功法的地方?“一开始直接问这岑竹担心对方怀疑她们为什么要找这些。 ”我知道你们说的是什么了,这种东西不在卖书的地方,一直往南走,什么时候看到周围人脑袋上都戴黑布了,你们就到了。“陈九娘再怎么说也是在这城里待了这么多年,这点事还是清楚的。 一直走到午时,两人才终于走到对方说的地方,还挺安静,也不知道怎么回事这里的人都不怎么说话了,这的残卷也不少,岑竹看了半天也没找到自己想要的,但却发现了一本缺了前面几页的秘术。 剩下的部分讲的是如何控制傀儡,前面缺失的应该是介绍何为傀儡的内容。 ”把针刺进去,然后这是用什么东西穿进去,最后把针取出来,怎么说的云里雾里的,还以为缺的不多不影响阅读,结果还是只能看个一知半解。 把这书放回去,岑竹继续找自己的后半本残卷,这些书很多都看着不错,但是谁也不知道是真是假,万一练了走火入魔了怎么办,还是不冒这个险了。 第三天也是这样,镜瞳去另一边找,快天黑时两人再会合,如此重复。 到了第五天下午,岑竹把最后一个摊子也翻完了,没有,还是没有。 “岑竹,回去,我也看完了,大部分都是这的语言,连是扶风国的修士写的都没几本。”镜瞳看那些跟虫子爬一样的字看的都快头晕眼花了,谁发明的这字啊,看着都费劲,写着肯定更别说了。 “回去,今天夜里去一趟城外,明天就去找那个铁匠,说他儿子找到了。”岑竹也有些烦了。 “好,反正那奴隶也早就弄好了。”她打了个哈欠,那孩子现在跟个傻子没区别,就是他亲爹死他面前他都一动不动。 还要不要继续去下一个城池,岑竹也犹豫了,如果这样一条路走下去,到最后去了天牝国的主城,那光是回来就得起码用上半个多月。 难道,那残卷根本就没在这地方? 夜里两人没有回客栈而是去了城外的沙漠中,苍穹在头顶旋转,岑竹和镜瞳并排躺在沙子上发呆。 “岑竹,你说等他打好剑了咱们去哪啊?” “你想去哪?” “我哪知道,去哪都行,反正在哪都差不多。” “等我突破以后还是回去,这听也听不懂说也说不了,太别扭了。” “突破,你马上就要突破到元婴了?这也太快了,我看很多要几百年呢?” 不,她还差不少,如果换算成人,她起码还要再杀几百人,几百人,她已经想好了让这几百人从哪出来。 “明天把这孩子给他带过去以后,对方问为什么孩子成了个痴呆,你就说是这孩子魂魄不全了,是让当了药人,还好这孩子命大,其他的那些孩子不是残疾就是已经没了气息。”岑竹已经想好了说法,“但是不要说是从哪救出来的,他问也不要说。” 她要让对方知道自己费了力气,而且这孩子是被那些人害的。 那些蓬莱殿的修士们害的。 鸡鸣时,岑竹敲响了铁匠的家门。 对方拖着那条瘸腿一开门就发现之前还好好的岑竹,脸上缠着白布,下面还不断渗出血液,后面那个女孩看起来倒是没受伤,只是有些虚弱。 对方并没有寒暄什么,而是直接把一个孩子推了出来。 一个双目涣散一言不发的男孩,他一眼就看到这孩子的耳后有那块熟悉的胎记,和记忆中的胎记一样,他捧着孩子的脸,想说爹对不起你,却发现对方好像看不到自己一样。 “这,这是怎么回事,他怎么。” “当了太久的药人,能活着就不错了。”脸色惨白的岑竹低垂着眼睛。 “药人,怎么会,是谁,是哪个门派,把他关在了哪啊!”他不知道自己到底该喜该悲,孩子回来了,可也再也回不来了。 “ ”两人只是沉默。 镜瞳的头压的更低了,她有点控制不住自己的嘴角。 “说啊,你们怎么不说?!”他激动地扯住了岑竹的袖子,又意识到自己的失态赶紧放开,对方为了救回这孩子都受伤了,自己没有理由这么咄咄逼人。 “这孩子,其实一直没离开这里。”岑竹摸了摸自己被包住的半边脸,半天才幽幽说出这么一句。 一直没离开,这孩子一直和自己在同一个城内? 这城里,能有大量药人的,无非就是,蓬莱殿。 现在想来确实是这样,当初的那批人用的法术诡异,不像是什么名门正派,自己怎么就没怀疑这近在眼前的蓬莱殿呢? ” 谢谢,谢谢你们。“他缓缓抱着了这个已经无法做出回应的孩子,是自己害了他。 ”放心,你的这把剑,会是我倾尽心血铸造的最后一把剑,绝对,绝对是最好的一把剑。“ 他看了看递过来的这把剑,他已经太累了,铸造一把好剑,其实相当耗费器修的精神,这把剑带回了自己的儿子,那自己也应该铸造出它应有的锋芒。 ”需要我们帮忙做什么吗?“岑竹看着对方把剑放到桌上,开口询问是否需要帮忙,毕竟对方看起来真的很行动不便。 ”你是说铸剑?你们又不会,如果说是材料的话,倒是可以。“他让孩子先去了后面休息,对方的这一问,突然让他又有了想法。 一个瘸子报不了仇,但对方既然能杀进去把孩子抢出来,那是不是 ”什么材料?“镜瞳一脸不解。 ”你们要是有什么凤毛麟角精血魂骨当然可以让铸造出来的剑更好。“这是实话,但是有着私心的实话,凤毛麟角基本不可能弄到,那留给对方选的就是精血魂骨,自己没听说附近哪里有什么大妖可以提供精血,那这句话其实只说了一个可能的东西。 魂骨。 ”凤毛麟角我们也弄不到啊,精血魂骨,我们先找找。“岑竹皱着眉看起来有些为难,其实心里已经开始为对方鼓掌,说的真是太合她的心意了。 ”好,这些东西只要在三天内拿过来就好。“铁匠开始擦拭这把剑,同时歪了歪头,”那边的剑,你随便拿着用,反正都是全新的。“对方要去拿魂骨,没有兵器可不行。 等走回客栈,岑竹把脸上的布扯了下来,下面的伤口快速愈合,她为了让自己看起来更像真的被伤专门把脸上烧了一块。 ”魂骨是什么?“她只知道对方肯定是想借她之手杀了那些蓬莱殿修士,不过这魂骨是什么她还真不知道。 ”顾名思义嘛,就是魂魄凝成的骨头。“岑竹把脑袋转了两圈,一直低着头搞得她脖子都酸了。 ”怎么搞?“ ”我想想啊,就是先拿一块人骨,然后用这块骨头杀人,杀的人越多,这骨头里的魂魄也越多,啊,还有,杀有修为的人更好,魂骨到最后可以变成红色的呢,然后就不能再用来杀人了,不然骨头就算碎掉。“也不知道是谁发现的,真神奇,镜瞳也一直想试试,只不过这种骨头好像只能做铸造武器的材料,没别的用处。 ”这么简单,好,我先去找个骨头,今天晚上,就能凑够了。“ 蓬莱殿的修士们像往常一样坐在殿下等师傅出来为他们传授心法,多么完美的功法,可悲的人们竟然无法理解,愚昧又无知,如果不是他们每个夜晚出去劝导,也不知道这些人会错过多少。 长生不老,只有共存,才能长生不老,师父说的才是对的啊! 可今天他们等来的不是师父,是师父的脑袋。 一个看不清五官的人提着师傅的脑袋大笑着走了出来。 ”哈哈哈哈哈我还以为有多厉害,不过如此啊?“那人噗的一声往他们这边吐出了个什么,血液把对方染成了血人。 ”啊啊啊眼睛啊!“弹到众人脚边的是一个完整的眼球,后面还连着血肉。 ”哈哈哈哈哈,对,就是这样,跑!“岑竹把脑袋往人群中一扔,拔出了那把特殊加工过的剑,顿时哀嚎声与血肉划开的声音此起彼伏,岑竹速度极快,她并不是一直拿着剑,那剑时不时她就会放手让剑自己在空中回旋,她则拔出一个白生生的东西硬生生一拳拳打进这些人的脑袋里,有人刺她砍她也无所谓,她压根感觉不到疼痛。 她感觉这些天的劳累完全消失了,世界都明朗了。 ”此路不通哦!“往后退的修士们没想到眼前突然出现一张血脸,下一秒,离得最近的脑袋就进了对方嘴里,看到前面人直接被咬下脑袋,他们也不敢再走了,可后面还有一个人眼看着就要杀到这里,不管往哪都是死。 地板上湿漉漉的,好像刚下过一场大雨,只不过这雨是红的,其中还带着头发肠子。 安静了,岑竹擦了擦手里的骨头,很好,已经是血红色了,再一看剑尖上的那块,一样,也是深红色。 ”我这个也是深红色,呸,不好意思!“镜瞳说话时还喷出来一块软骨,可能是耳朵还是哪的,她尴尬地抹了抹嘴。 ”你没事?“她注意到岑竹的衣服上好像破了两个口子,前后还是对称的。 ”你说这个啊,没事,那个领头的脑袋掉了身子还挺有方向感,给我来了一刀,不过问题不大,已经好了现在。“她当时还寻思这人是不是有什么特殊法术,不过很可惜,还没用出来呢已经成肉馅了。 ”洗洗脸去,一会干巴了。“ ”知道,先别走呢,再砍一遍,万一有活口就不好了。“ ”啊对了,一会这些干巴巴的尸体你就别吃了,我给你在那边剩了几个没被我吸走灵气的。“ 还以为怎么也得三天,铁匠在看到两人第二天中午就过来时吃了一惊。 ”给,三块,你说的应该是这种东西?“岑竹掏出来三块形状各异的骨头。 三块鲜红的骨头就这么摆在眼前,他愣住了,看看骨头,再看看眼前的两人。 一块骨头一百人,这俩人一夜杀了三百多人?! 确实,一个脸上脖子上都是包扎,一个俩胳膊都包严实了。 他其实就是想让两人去杀了那些修士才故意说的正常器修不会用的魂骨,还以为最多也就弄回来一块,这三块,对方该不会把整个蓬莱殿都给屠了?! 不过这样也好,比他想的还好,魂骨也有了,他确信自己绝对能把这把剑铸造的比自己这辈子打的任何一把剑都要好。 ”五天后来拿。“ 最后一把剑,他已经累了,已经为了私欲去害了人,也许就是因为自己铸造出了太多这种杀人的物件,老天爷才会惩罚他。 久违地将灵气附着到那把锤上时,他想起不知道多久以前有人和自己说的一句话。 ”不管是什么刀枪剑戟,武器都是没有错的,也不是为了杀人才被铸造出来的,只有鄙陋的人才会觉得兵器是凶器。“他当时深以为然。 或许,是他错了。 第32章 晷 月光下,一把泛着血色光泽的乌黑长剑夺走了岑竹全部的目光。 真是一把好剑啊,她摸了摸剑身,与其他剑不同,她能感受到这剑的气息,一把有自己气息的剑,这剑模样倒是很朴素,剑柄也只是把之前的金丝按原样缠了回去,这就够了,她不需要一把太过花哨的剑来杀人。 ”谢谢,你真的不考虑回去吗,按你的手法,在北郡随便找个铺子都肯定能远近闻名。“岑竹对着一边的木桩试了试剑,这剑简直就是为自己而生的,她甚至能感觉到所谓的心念合一,剑即为己,她即为剑。 其实说成大白话就是,这把剑也想杀人。 ”不了,我挪不动了,不说这个了,你给这剑定个名字。“他不想再长途跋涉了,更重要的是,他不想再铸造兵器了。 ”你觉得叫什么好?“岑竹问在旁边一脸好奇的镜瞳。 ”我?我不知道,这不是你的剑吗,为什么问我。“她对于起名是真的一窍不通,自己的名字都是随便起的。 ”我想想啊,晷,就一个字。“也不知道怎么,她想到了这个字。 ”鬼,这是剑的名字?“哪有管剑叫鬼的,镜瞳觉得还是想个别的比较好。 ”不是鬼魂的鬼,是日晷的晷。“岑竹知道对方肯定是想错了,哪能叫那个名字。 “就一个字啊,改一下你想想,别人一喊都是什么什么来!你是鬼来!一点都没气势。” “也是,我想想,那就夜晷,夜晚的夜。”岑竹想着不能叫日晷,那就叫夜晷得了。 看着正观察这剑的两人,铁匠忍不住再次开口。 “最近城里来回盘问巡逻,你们白天是不是已经出不去了?” 自从对方那次带着魂骨来了以后,城里一下变得人心惶惶,也是,一下子死了那么多人怎么可能不查? “还好,我们也不打算在这待下去了。” 岑竹此话不假,今夜她们要离开了,来这除了取剑,还有另一件事。 “你们打算。”话未说完,寒光划过。 铁匠的脑袋已经掉在了地上,没了头的尸体也扑通一声倒了下去。 “你去后边把那孩子也杀了,我把东西收拾一下。”岑竹让镜瞳把那奴隶也斩草除根,自己则把这屋子里剩下的刀剑全都放到灵戒里,不拿白不拿。 这个人从给自己打剑的那一刻就必死无疑,她不认为对方的嘴有多严。 看了看刚杀了自己铸造者的夜晷,鲜血在上面甚至没留下痕迹,很好,这把剑才是她应该用的剑。 “好了,成块了。”镜瞳已经解决好了那孩子, 该走了,这城里现在查的太严,再待下去也没什么必要,是时候换个地方了。 得去一个灵气充沛的地方。 现在自己离突破只差一线,必须远离人烟,看来只能循着灵气在大漠里自己找路了。 追寻灵气时很麻烦,因为周围各种各样的东西都在干扰判断,两个人只能走走停停,又遇到了沙祸,不过这次已经很熟悉了,解决起来也很轻松。 五天了,岑竹环顾四周只剩下无垠沙漠,镜瞳每天睁眼的第一件事就是问怎么还没到。 在第八天,终于感受到了与周围不同的灵气,岑竹扯住昏昏欲睡的镜瞳就上了飞剑,她已经抓住了这缕灵气,这次绝对能找到。 慢慢的,眼前出现了一抹和周围格格不入的色彩,蓝色,她已经很久没看到这种湖蓝色了。 “到了,终于到了!”镜瞳激动的差点没从飞剑上掉下去。 这地方是一片绿洲,中心是一片湖,郁郁葱葱地长着无数植物,如同沙漠里的天堂,岑竹落地以后摸了摸树干,是真的,她一开始还以为是遇到了幻象。 镜瞳已经跑到树林里撒欢去了,被她的欢呼惊飞的鸟雀叫成一片。 这里怎么会有一片绿洲?岑竹感受了一下,这的灵气比宗门里还要充沛,她总觉得有什么在引着自己往这里走。 穿过树林,拨开人高的灌木丛,眼前出现了一个破破烂烂的土房。 这怎么还能有房子?? “镜瞳,过来。”岑竹一呼唤,镜瞳立马就从树上窜了下来,手里还拿着一只刚逮到的鸟雀。 “这还有人住?”镜瞳也不理解了,这地方前不着村后不着店,难道还有人在这自给自足地生活? 没有人的气息,岑竹一脚把门踢开,灰尘顿时弥漫开来,看来已经很长时间没人使用了,屋内也没什么东西,只有一张石床,一个桌子和两把椅子,上面的土都积了厚厚一层。 什么人会在这里建房子? 正想着,有一张纸从天花板上悠悠飘下,岑竹刚好伸手接住。 她定睛一看,已经泛黄脆弱的纸条上只四个字。 “终于来了。” 只四个字,就把岑竹吓得愣在了原地,这里的人早就离开了,可这人在离开前就算到了这里在自己离开后会发生的一切。 有人在几十年甚至几百年前就知道了自己要来。 这是她第一次如此直观地感受到所谓命运,自己以为的挣脱原来也是命运早就安排好的,一切都早已注定。 “这里有妖物,而且不少。”镜瞳从后面跟了进来,她刚才就是在分辨这些妖气的来源,很多几乎围着这里住着无数的精怪。 “我知道。”岑竹也早就感受到了,这地方一看就有问题,不过她也不怕那些妖物就是了。 管它命运怎么说,自己还是该怎么做怎么做。 把纸条扔到一边岑竹把棺材从灵戒里拿了出来,该突破了,正打算坐进棺材里,镜瞳却惊呼了一声。 “我来过这!” 什么? 她又从棺材里站了出来,“来过这,你确定?”要是在扶风国,镜瞳说自己来过哪,那倒是正常,毕竟她还是一面铜镜时肯定跟着作为她主人的那个修士去过很多地方,可现在这是在沙漠里的一个无名孤宅,要说来过也太巧了? “真来过,我对这屋子有印象,怪不得一到这就觉得熟悉。”镜瞳摸了摸周围的墙壁,她的记忆还是很遥远,模糊不清,她只记得主人也曾经带着她来过这里,可惜也只记得这些。 在那如同隔着一层纱的记忆里,主人好像笑了笑,在这里做了什么事。 她循着模糊的记忆摸到了那张桌子,然后蹲下身去敲桌子下的地面。 “我记得主人把什么东西放到了下面。”摸到桌下后她干脆伸手把地板砸破了个洞,岑竹也凑过去看。 地板下竟然真的有一个木匣。 “等等,这屋子是你主人的,那那张纸也是她贴的,这盒子也是她放的。” “万一她想杀了我怎么办?” 一个有这种能力的人要是想杀了自己还不如轻而易举? 她能感觉到这木匣里有灵力翻涌,但是这就更诡异了,就好像有人在推着自己往这条路上走,而自己根本看不到对方。 “她杀了你做什么?”镜瞳不觉得两人有什么可冲突的地方,更何况对方早就不在这世界了。 岑竹不再回答,只是对着地板下的木匣发愣,她在想到底要不要打开,要不要再赌一把。 既然一直走到现在对方都没有真的想要害死她,那这次也应该不会出事。 畏手畏脚不是她的风格,岑竹剑尖一挑那早就锈蚀了的锁便落到了地上。 岑竹已经做好了立马飞走都准备才慢慢打开木匣,还好,没有什么东西突然飞出来攻击她们。 里面只有一团,血水? “这是什么东西?”岑竹看着这团悬浮在空中不断滚动的血水有点懵,这东西在这待了不知道多少年,竟然没有干涸。 “我闻闻。”镜瞳凑上去就要闻,被岑竹一把抓了回来,都不知道是什么东西就凑上去也太冒险了。 “有点,有点像是麒龙血?”镜瞳在脑子里比对了半天才找到一个类似的东西。 麒龙早就在这世间找不到了,几百年前就消失得一干二净,如果这真是麒龙的血,那这匣子起码是几百年前放在这了。 “麒龙又是什么东西,算了,说了我也不知道,这东西有用吗?”岑竹总觉得自己很想摸一下这东西。 “有用啊,麒龙就是因为太有用了所以才被修士们杀绝种的啊!”镜瞳当然不需要这种东西,但是人类修士却很需要,他们在很久以前就争抢麒龙的骨血,因为抢的太厉害,没过多长时间就绝种了。 “硬生生杀绝种的啊,真行。”岑竹只觉得可笑,所有人都去抢这东西和所有人都没抢有什么区别,还不如让其他修士去抢,然后自己把其他修士杀了,这样说不定这麒龙还能剩下几只。 要试试摸一下吗?虽然心里还在犹豫,可自己的手已经伸了过去,镜瞳看到这情况赶紧去扯,这东西哪是这么拿的啊?!刚才还说自己鲁莽,到底谁鲁莽?! 可惜还是晚了一步。 岑竹刚觉得摸到液体,下一秒液体就不见了,紧接着手掌开始燃烧,对,她的手直接被点着了。 红色的火焰快速向上蔓延,镜瞳正打算扑灭时,一根燃烧着的胳膊掉在了地上。 岑竹直接把自己胳膊砍了下来。 镜瞳看看胳膊又看看岑竹,不是,胳膊怎么说砍就砍啊,虽说还能再长出来,这也,这也太。 重新长出来的胳膊和以前的胳膊没有区别,岑竹意识到自己忘了问怎么用,尴尬地摸了摸鼻子。 “镜瞳,这东西怎么用啊?” 好,被震惊到了的镜瞳努力让自己别表现出太夸张的表情,“其实你可以用一个什么动物去接触,然后得它被烧死了再把它吃下去。”总之不应该直接去摸,对方的胆子有时候确实太大了。 原来不能直接接触,岑竹看了看躺在地上血淋淋的胳膊,它已经被烧干了。 这不就是媒介吗?她直接把胳膊捡了起来,然后放进了嘴里。 “你干嘛啊?!”镜瞳感觉自己每天都在被惊吓。 “既然胳膊已经烧了,那干脆吃了它不就行了?”岑竹不知道对方怎么一天天什么都惊讶。 有点干巴,有点硬,但是口感还算可以,可能是因为毕竟不是一般的火焰烧的。 吃自己的胳膊还真是挺新奇的体验。 她还想再琢磨一下味道,可“咚”的一声以后就躺在了地上。 镜瞳没想到突然发生这种变故,不应该啊,书上没说会昏迷啊,她急的围着岑竹团团转,用了各种方法试图叫醒对方。 没用,她还是闭着眼一动不动,只是周围的灵气却快速向她靠近,仿佛岑竹整个人就是一个旋涡,把周围的一切都掠夺了过去。 眨了眨眼睛,岑竹觉得有点干涩,她伸手揉了揉,却发现手上的茧子不见了,对了,她刚才把那只手砍下来吃了。 周围静悄悄的,什么也没有,只有一片黑暗。 “镜瞳?”她呼唤了一声,没有回音。 这又是到了哪? 她试探着往前走,没有光线但是她却可以看清楚自己,穿着那身古怪的衣服,摸了摸脸,没有五官。 没有五官?? 岑竹又赶紧确认了一遍,确实没有,空空荡荡的,只有一张面皮,眼睛鼻子全都不翼而飞。 就在这时,一阵热浪袭来,她下意识挡住了眼睛,不,是本来有眼睛的那个部位。 再放下手臂,一切又变了样子。 她看到周围密密麻麻的全是和自己一样的“人”,她们的尸体构成了地面,远远的地平线有一个人朝自己走来。 她穿着和她们不同的衣服,一边走一边笑,好像很满意这里的环境。 等走近了,岑竹也看到了她的脸,那张熟悉的脸。 来人是岑竹。 等等,她突然意识到了不对,自己才是岑竹,对面怎么会是自己? 可那人就是长着岑竹的脸,身高胖瘦也一样,唯一不同的是对方穿着一件像是用黑发构成的衣服,有些像镜瞳一开始的穿着。 “你好。”对面说话了,连声音也一样。 “你是谁?”岑竹警惕地看着对方。 “我是岑竹。”那人一直笑眯眯的。 “我才是岑竹。” “你怎么确定你才是?”对面似乎早就料到她会这么说,不急不慢地又往前走了两步。 “我才是岑竹,我在几千年前就是了。”她摸了摸自己的脸,又看了看脚下的尸体们。 “你才活了多少年?” “你看看,你和她们一样,你们都不是岑竹。”那人摇了摇头,好像在为对方的愚笨叹息。 “你太蠢了,像你一样蠢的我见过了几千万个,你们都说自己叫岑竹,唉,朽木啊。”那人的眼睛阴恻恻的,让人感觉有些害怕,好像对方不是人,而是某种拥有人形的恐惧。 “不过没关系,没关系,你们能走到这里就证明还算是合格品,勉强合格,我不会允许名叫岑竹的残次品出现。” “想知道给你们安排了怎么样的命运吗?”那人笑着一把抓住了岑竹的脖子。 “你知道一个合格的角色应该走到什么时候下场吗?” 她的身体鼓动扭曲着,好像什么东西马上要冲破这副皮囊,眼睛中又出现了眼睛,瞳孔中又出现了瞳孔,她的声音不再像正常人类,而像是很多人声线的结合。 她在高呼着。 “命运啊,可悲的命运啊!!” 岑竹想挣扎,可手脚都不停使唤,她只能感受到对方的手在收紧,自己已经无法呼吸。 随着清脆的一声。 她死了,成为了这片尸体大地中最新的一员。 “岑竹!” 猛地呼吸到空气的岑竹差点没把自己呛死,看了看周围,还是在这个莫名其妙的房子,镜瞳坐在自己旁边,脸上全是血。 “怎么了这是?”她赶紧看了看对方的情况,还好,没受伤,环顾四周,竟然躺满了各式各样的尸体,自己和镜瞳就在这片碎尸中央。 镜瞳一下子抱住了自己,号啕大哭,她说已经在这守了不知道多少个日夜,幸好周围的妖物都不如她强大,这才能守住岑竹不被这些东西啃食。 对方一开始还有呼吸,就像睡着了一样,可也不知道是哪天,她突然发现岑竹没气了,再一探,脉搏也没了,差点没把她吓得直接昏死过去。 她相信岑竹没死,也不敢随便挪动对方,就继续守在这里,那些妖物她来一个杀一个,看着外面无数次日升日落,镜瞳第一次开始不确定了,她不确定岑竹还是不是能醒过来。 岑竹是不是已经死了? 毕竟作为一个人,没了呼吸脉搏,连体温也没有。 可对方没有腐烂,而且对方之前也没有体温,所以她坚信没有腐烂就还有希望。 其实哪怕是岑竹腐烂了她也能说服自己这不代表什么,然后继续等。 好像自己早就习惯了等待,没有尽头的等待,究竟是什么时候习惯的? “这是过了多久?”岑竹摸了摸自己的脖子,还好,没断。 “不知道,起码两个月。”镜瞳抹了抹泪,把脸上手上的血冲干净。 “我睡了两个月?!”她还以为自己最多也就昏了几天,两个月,自己都快得赶回宗门了。 “我也不确定具体是多久,这是估计的时间。” 再一感受,自己已经突破了,什么情况,在梦里还能突破?虽然只是勉强够到元婴的边界,但也确实不再属于金丹,这也太突然了。 一共三个大境界,如今自己已经到了第二个大境界都最后,只要再往上,就该进炼神返虚的境界了。 不,也不能说突然,毕竟实际上已经在这里待了这么久。 她摸了摸自己的脸,还好,五官还在,和梦里不一样,可总感觉触感不太一样。 “奇怪… …” “那个,你的半边身体,好像,裂开了,我也不知道怎么会这样。”镜瞳见对方摸索,掏出了一面镜子。 镜子里的“人”,已经完全看不出来是人。 第33章 裂隙 那镜子太小照不全,岑竹直接凝出一面一人高的镜子,她贴近镜子,试着去摸自己的脸。 触感还是人类皮肤的触感,但比上次冻死出现的尸斑还离谱,好像一个摔碎的陶瓷制品,裂隙爬满了半张脸,自己的手臂也是,好像已经碎了又强行拼凑起来似的。 而且无法愈合。 一半还是人,一半成了破碎的瓷片,这要怎么办,她试着用那双布满裂隙的手去拿剑,没有任何问题,很灵活,甚至用法术的时候比另一只手还要熟练,就好像是嫁接了另一个更有经验的修士的手。 只能先用法术伪装了,反正自己也是穿长袖,除了脸需要小心处理外也没什么很严重的地方。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 …”镜瞳担心是因为自己看书看错了才导致对方成了这副样子。 “这有什么,你不用老怕自己犯错,就是犯错也不算什么。”岑竹手指对着脸比划了半天,过了一会,一张完整的面皮就代替了原本破碎的脸。 就算是对方说错了她也不觉得有什么,错了就错了,自己什么都不知道,要说怪也应该怪自己没看过几本书什么都不知道。 更何况现在确实已经成功突破了,就是脸啪叽一声掉地上她也得说掉的值,掉的好。 “你说,要是有一天我和你主人打起来了,你帮谁啊?”岑竹突然想开个玩笑,要真有那天镜瞳帮谁都无所谓,因为自己肯定会输。 “帮你。”这问题真把她难住了,搁那思考了半天才下定决心。 “闹着玩呢紧张什么,帮你主人,因为你帮不帮,我都得死,还不如赶紧投诚。” 结果因为这话镜瞳不搭理她了,不是以前的那种不搭理,这次是真把她当空气了。 “你说咱俩不会迷路?” “回去以后要不要还从璞瑶那条路上走?” “怎么不说话,这么生气?” “吃不吃肉,我把胳膊再砍一条下来给你。” “对不起,能不能原谅我,求你了——” 她还打算再软磨硬泡一会的时候,身上带着的一个符箓突然开始发烫,这是走之前师傅扔给她的,说需要回来的时候会用这个通知。 “该回去了镜瞳,到了北郡你就得回灵戒里了。” 对方还是不说话。 没办法,只能先这样了,一回北郡,岑竹只感觉空气都干净了,可能是因为没有沙子也可能是因为心理作用。 镜瞳自己在前面走,岑竹在后面,她看着对方雄赳赳气昂昂的样子觉得有些好笑,正想再凑上去讨打,却发现有人快自己一步。 “这位小姐,不知道能否赏脸让在下认识一下?” 哪来的癞蛤蟆? 岑竹冷着脸站在了镜瞳的背后,不知道的估计以为她是镜瞳的护卫,很遗憾,这人明显就是不知道的。 “不想认识。”镜瞳努力克制住自己的表情变化,自己根本不认识他,这人从哪窜出来的? “姑娘,在下… …”他没想到自己只是抬了抬手就被按到了地上。 这姑娘的护卫好生厉害,就是宫里的御卫也没这人的压迫感强,冷着张脸也太唬人了。 “我没恶意,只是一时唐突了,抱歉!”他晃了晃自己的腰牌,对方却皱了皱眉,什么意思,难道不认识? “我姓卫!”他还想继续解释,刚才被甩开的侍卫们就赶了过来,一看自己主子让人压住了立马冲上前去。 就这几个人也敢和自己叫板,岑竹直接把这说什么自己姓卫的人踢到一边,一脚就把冲的最前的侍卫踢到了远处,大街上杀人在北郡不太可行,她不准备拔剑。 “停停停,干嘛啊,上来就打人家?”没想到那男人又挣扎着爬了起来,还直接挡在了侍卫面前,有意思,这人知道侍卫不是自己的对手,嘴上训斥自己却挡在了那边。 “姑娘,在下卫初霁,看姑娘身手了得,刚才是在下有眼不识泰山,先给你道歉了。”要是让宫里的人知道了他们这群皇亲国戚跟别人说自己有眼不识泰山,得把他们气死,不过卫初霁是不太在乎这些口舌之事的。 自己只是看到美人控制不住上去搭话没想到还有意外收获。 幸好自己选了北郡这条路。 移步到茶楼上的三人依旧气氛尴尬,镜瞳只跟着岑竹,看都不看这男人,岑竹更别说了,那脸冷的能冻死个人。 “不知道两位是哪个门派的修士?”卫初霁看出两人不是普通的习武之人,起码刚才动手的那个不是。 “洞玄宗,您又是?”岑竹看了看眼前的茶杯,却始终没拿起。 “在下不是哪个门派的修士,只是路过此地。”卫初霁的确是路过,他正要去锁仙宫请人出山帮忙,洞玄宗没记错的话是他的堂弟去。 看来得联络一下那位堂弟了。 不过现在自己还是得先去锁仙宫。 “如果两位不介意的话,能否告诉在下两位姓名?” “为何?” “这个,暂时还不太方便… …” “那我们也不太方便。”岑竹直接拒绝了这人,能看出来,带着一堆侍卫而且出事后第一反应是拿能证明身份的腰牌,肯定是靠山够硬,身份够高,一说出来就能让人停手。 但是这关她什么事。 这人应该庆幸自己是白天碰到的,要是晚上现在他的尸体要和那堆侍卫的尸体一起压在某个墙角了。 一直到太阳快落山,这人都一直在纠缠不休,一直想问出名字,岑竹已经快受不了了,太吵了,镜瞳被恶心的都愿意和她说悄悄话了。 看在促成镜瞳原谅自己的份上,先不杀这蠢人了。 这人终于放弃后岑竹拉着镜瞳就冲了出去,她们还得赶路,那符箓发烫就证明师傅已经在叫她赶紧回去宗门了,在路上耽搁久了可不好解释。 “我不想回你那个宗门。”镜瞳踩在飞剑上的时候忍不住叹气,那地方太憋屈了,什么都不能做,整天练剑,修炼,她最讨厌这种日子。 “我也不想,也不知道师傅是怎么想的,他打算什么时候对我出手,到时候我得怎么办,一回到宗门事多的累人。” 岑竹光是想想自己师傅那张老脸都发愁,对方比她见过的世面多得多,要是想算计自己肯定能让自己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这次回去,不用说都能猜到,肯定需要自己当借刀杀人的那个刀,也是,自己都练邪门功法了干点脏活没什么新鲜的。 一入山门,岑竹就直奔鹿闻阁,师傅应该就在这里,看了看周围,又来了新弟子,挺好,真是取之不尽用之不竭。 “岑竹,回来了。”一道苍老的声音响起。 “回师尊,弟子岑竹已到。”岑竹恭恭敬敬地行了礼,低头站在台阶下。 “现在你可真是我最优秀的弟子了啊,现在宗门中的剑修弟子,也就你修为最高,也最聪慧。”台阶上的白发老人越说,岑竹心里就越没底,现在夸自己肯定是为了一会提条件。 “现在叫你回来,是掌门即将飞升,这也是宗门的大事,你作为我的亲传弟子,也该回来。” 亲传弟子?什么时候的事? “师尊,弟子愚钝,恐难承师尊衣钵。”她干脆跪到了地上,当然,这只是走个流程,做不做亲传弟子哪里是自己说了算的事。 老人笑了几声,慢悠悠地走了下来,拍了拍岑竹的肩膀。 “切勿妄自菲薄,你的天份和努力,为师都看在眼里,若是再等些时日,只怕要让其他弟子难望项背了哈哈。” “只是不知道你的志向何在,唉,不过也不急,你还年轻,还有选择的时间。” “对了,我听说,你和丹修弟子关系甚笃?” 听到这,岑竹没忍住咽了下口水,她知道自己现在说的一字一句都至关重要,必须谨小慎微。 “同门之间,关系都差不多,弟子只是不敢与人轻易交恶罢了。” “不用紧张,为师也只是猛然想起,你所在的缥缈峰和阵修的越云峰距离很近,为师还以为你会和阵修更为要好,不过你们这些弟子之间的事,做师傅的也不随意指点。” “看你修为又有所精进,不错,为师果然没有看错,你的心性最好,最为坚定,这一点在修道时最为重要。” 退出鹿闻阁,岑竹沉默着踏上飞剑。 看来这宗门要换天了。 回到缥缈峰,岑竹只是清了清屋内,就转身离开去了阵修的越云峰,真是要命,看来丹修长老和剑修长老不是一派啊,阵修这边自己虽然也有认识的人,但确实没有和许泽兰那么熟络。 果然遇到了阵修的大师姐,岑竹记得对方,沉默寡言而且很厌恶争斗,两人交集不多,现在也只能硬着头皮聊天了。 “沈师姐,好久不见。” “好久不见,岑竹。”女人点了点头,眉目间笼罩着一层淡淡愁云。 “我听说了,你成了长老的亲传弟子,不出意外应该是关门弟子了。”她永远都是这副不喜不悲的样子,或许真正的修士就该是这样。 “是,机缘巧合罢了。”岑竹叹了口气,此话不假,若不是现在突然洗牌,她哪里能说成就成了亲传弟子。 “没有什么机缘巧合,一切都是你应有的。”她看向已经许久没见的岑竹,对方的眼神更加淡漠了,很好,这是对的,修道修的就是人性。 但是自己看不到对方的命数了,原本能看到的向上升起的金色细雾,这次却不见了。 空空荡荡。 人不可能没有命数,对方肯定是有了什么法宝,也好,遮住命数省的在外遇到命修被一眼看破。 “没事,你不用担心,师傅已经找过我了,我只是太懒,如果需要我,随时来找。” 沈师姐给自己的感觉更像一个已经成仙的人,她什么也不在乎,什么也不介意,看不出来有任何欲望。 岑竹知道对方意思,拜别后回到了自己的那个茅屋。 “你师傅什么意思?”镜瞳感觉这茅屋都快成自己家了,太熟悉了。 “掌门飞升,肯定会有人成为新的掌门,很明显,不止一个人想,我没猜错的话,现在宗门里应该有两派,丹修长老在另一派,我师傅和阵修长老在同一派,这两派现在正想着争一把呢。”岑竹躺到了床上,她很厌恶这些屁事,争来争去,不是她不喜欢高位,是夺得高位的过程太累,要是体力上的累也就算了,问题是全是暗里较劲,她最不擅长的就是暗里较劲。 “你也想当掌门?”镜瞳虽然不理解为什么都要争这个东西,但是岑竹以前也一直争好东西,那是不是这个也要争? “不想,事太多,想想都烦,还得提防着一堆弟子,小心点别让他们太厉害,也别太不厉害。”岑竹又坐了起来,现在休息还太早,还得继续努力,但是她的目标不是当什么掌门,无聊,她只想追求绝对的强大,力量上的强大。 她想要的是能直接以力破巧的强大。 于是日子又开始重复,修炼,练剑,再修炼,再练剑。 岑竹一直打听着掌门飞升这件事,据说最迟也就这月末,在月末以前,两边肯定会装作一副你好我好的样子,等掌门一闭关,两边估计就得打起来了。 果然,掌门闭关当天,岑竹的房门被敲响了。 来人是一位没见过的修士,岑竹一开门对方就赶紧行礼,举手投足对她是要多尊重有多尊重,要不是自己还在缥缈峰,她都得以为自己成哪个长老了。 肯定是有求于我,岑竹对这人没有印象,那就说明这人起码不是之前就闯出名堂的同门,而且绝对不是剑修,双手细皮嫩肉的,面如冠玉,皮肤白皙,一看就是好吃好喝供出来的弟子。 想了想会这样对弟子的,岑竹认为这人应该是法修长老派来的,果然,对方一开口就是自报家门。 “在下法修周云川,见过岑师姐!” “不必多礼。”岑竹把眼看着就要把腰弯到地下的法修赶紧把他拽了起来,搞什么这要是让别人看见还不得背后说自己欺压师弟。 周云川进来后直奔主题,拿出了一张卷轴递给岑竹,他来之前师傅可是说了这人的能力,说要是对方拒绝了就让他死皮赖脸。 “岑竹不是很难说话,你好好说,她会答应。” 这是师傅的原话,可一进来他就感觉这人和说的不太一样,有种压的人喘不过气都感觉。 他只能想着赶紧说完赶紧走,这卷轴是师傅自己搜罗到的法宝,光从这个就能看出来有多重视这个岑师姐,搞的他压力更大了。 “这是什么?”岑竹看着这做工精良的卷轴假装不解。 这是来挖墙脚来了。 “师傅说岑师姐你这一直都素净,掌门飞升是喜事,也该添点东西装饰。” “原来是这样,麻烦你替我谢了韩长老,我都忘了这事了,改天一定去韩长老那拜访。” “是,师傅也这么说,说您修行甚笃,向来不注意这些琐事,法修弟子们都习惯了热闹,总是还没怎么就开始置办东西了,让我们都学着您。” “难为韩长老还记得我,到这时候还来帮我添置东西,真是关怀弟子,难怪掌门看重,我以后可得向韩长老学着点。”岑竹笑着站起身拍了拍对方的肩膀,没想到这人直接被吓的打了个哆嗦,真是没用。 “师弟你真是了不得,才进这宗门没几年,修为就已经相当不错了,法修真是人才辈出啊。” 话已传到,周云川找了个借口就慌忙离开了,出门的时候还差点绊倒在门槛,岑竹在心里暗笑对方丑态百出,也不知道是哪个贵族塞进来的废物。 等对方走远,岑竹立马打开那卷轴观察,上面栩栩如生地画着几只禽鸟嬉戏的画面,可惜,她摸了摸这画。 镜瞳从一边飘了出来,她也摸了摸这画,没什么特别的,上面的鸟倒是有点眼熟。 “这鸟好像是。” “是蔽头雀,很漂亮对。”岑竹说着把这画又拿远看了看。 好啊,蔽头雀好啊,百姓都说蔽头雀是富贵的象征,因为有那一圈金光色的羽毛。 可惜这种鸟不太聪明,几乎每年都有因为领头的鸟失去方向最后一群鸟冻死在雪里的情况。 这画里的蔽头雀们在腊梅枝上叽叽喳喳,腊梅上的雪都因此抖落下来。 好,真是一幅好画,岑竹直接把这画挂在了墙上,别说,还真挺合适,她刚才探查过了,就是一幅普通的画,没什么特殊效力。 何况对方的话都说的这么明白了,自己也没必要装糊涂。 看来是要开始了,她也有些好奇,到底谁能继任掌门的位置,她不喜欢任何一个长老,不,应该说她不喜欢这宗门里的任何一个人,所有人她都厌恶。 所以她也不想去帮助任何一方,她只想让两边都难受,没人心意顺遂她才快活,要让所有人都不如意,就得想另外一条路。 “你说这宗门要是没有掌门会怎么样?” 听到这话,镜瞳疑惑地想了一会,她只知道掌门就是最大的管事人,那没有掌门,底下的这群人应该会变乱? “是不是会乱糟糟的?” 岑竹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我也不知道,所以我想看看到底会怎么样。” 第34章 亲传 洞玄宗掌门的亲传弟子是个法修,而且还是个资历不算老的法修,如今掌门他马上就要离开,自然有不喜欢这位亲传弟子的人站出来和他竞争这位子。 大家都知道会乱,可没想到会这么乱。 “唐长老出事了!”当一个弟子跌跌撞撞地给剑修弟子们报信时,他们的师父已经死了。 按理说到了这个阶段的修士没那么容易被杀,但对方也确实殒命在了自己的洞府,而且原因还是离谱的走火入魔。 岑竹理了理自己的头发,走火入魔,真是个好理由,她亲眼看着这老头倒在地上,亲眼看着他七窍流血而亡。 那法修长老给的东西真是好用,对方也是真舍得,随手就扔给自己一个弟子的手掌当信物好让自己求见师傅。 可惜这位法修长老也真是想的简单,还真以为自己会去,她只是分出了一缕神魂依附在一个伪造的身体上,师傅一死,她也立刻离开了那洞府,在自己送毒的时候她还特意跑到了人多的地方,这样即使对方咬定自己去了那,想让自己当替罪羊也行不通。 好累,这种事真的好累,就不能大家都简单点约个时间在山门那互砍吗,谁撑到最后谁当掌门,整天搞这些弯弯绕绕,真是要把人折腾死。 师傅死了,所有的剑修弟子一下子群龙无首,乱作一团,有跑到洞府那求见的,有想去找掌门要说法的,岑竹不属于任何一种,她属于在茅屋里躺尸的。 杀这老不死的时候没什么感觉,对方压根没把自己当什么亲传弟子,他也把自己当刀,自己现在还拿着对方给的毒药,毒掌门的药,可没想到机关算尽最后高兴的太早,忘了这个徒弟根本没受过自己的好处了。 整个洞玄宗,没有哪个“亲传弟子”住在岑竹这种地方,屋子里几乎家徒四壁,要什么没什么,不知道的还以为这住的是个外门弟子,十几年了他都没想起来给这个徒弟一点好东西,到最后了发现除了对方以外没弟子最适合当那把刀,又把对方揪了出来,按了个有名无实的“亲传弟子”。 那个法修长老也正是知道这点才选择来挖岑竹,郑扶光和其他的几个弟子多多少少都被自己的师傅关照过,只有岑竹,永远都是背景板,别人吃肉她能喝汤就不错了。 跟错了人,就只有冻死在雪里的份。 虽说师傅死了,但岑竹并不打算浪费对方给的毒,她在那个法修弟子的身上种了血虫,等时机成熟,她就会把毒放到对方手里,再借对方之手破了掌门的飞升大计。 修士在飞升时格外容易被影响,而且掌门似乎是提前预知到了什么,严令禁止所有亲传弟子靠近。 这是在防命中的劫数。 可惜现在宗门里没几个人能记得岑竹如今也是亲传弟子,这倒是方便了她打探情况。 每三日由法修长老向洞府确认一次情况,确认时对方会重新贴上一张符箓,对这张符箓动手比想象中容易,也可能是因为最大的障碍已死猛然放松,岑竹很轻松地就将东西混到了符箓上,等对方一走,符箓就掉落下来,阵法因此有了缺口。 岑竹就这么让那血流了进去,这东西怎么生效她不知道,她只负责放进去,师父也是这么说的,只要想办法让这血流进掌门的洞府就好。 现在她只需要等待,在自己的茅屋前一边练剑一边等待。 果然,没过多久,一股灵气冲过,掌门飞升失败跌落境界死在了洞府里。 她也跟着其他人一起去看是怎么回事,很快最有资历的一个长老就站出来说是有人设计,符箓不是她贴的,东西也不是她送的,都是那位掌门的亲传弟子负责的东西,也都是法修长老送过来的。 太顺利了,岑竹这些日子根本闭不上眼,她总在想那些人肯定心眼比她多,自己肯定会被抓住把柄,可事实是并没有,她全程甚至没有亲手摸过那符箓和放毒的瓶子,她只是在帮其他剑修整理书简。 “明日午时,斩首示众!”这是最后的判决。 亲传弟子被认为是下毒之人,没人在乎他为什么下毒,因为宣判的是另一派的人,他们要的是这人去死,不是公平公正,更不想调查掌门是怎么死的。 洞玄宗的众人聚在一起叹息扼腕,岑竹左右看了看,得了,都只是在害怕自己也会出事,毕竟一下子死了掌门和长老,谁也怕。 这群人为什么能成仙? 要说岑竹心里什么样的人能成仙,那也就是沈师姐那样的人,无欲无求才能成仙,可这宗门里的人心思比自己都多,杀的人也肯定不会比自己少,可是他们都认为自己能成仙。 洞玄宗上下都在商讨谁能担当掌门重任,两边僵持不下,一边虽然掌门亲传弟子死了,但也是他师傅的法修长老还在,他想当掌门,另一边虽然失去了一个支持,但抓住了对方下毒的痛点,一口咬定对方会败坏门风。 岑竹这几日就一直待在缥缈峰,也懒得去拜会这个拜会那个,她正在想接下来要去哪,好像听到了她的思考一般,山下有人求见洞玄宗长老。 如今剑修长老已经去了,这位子没人补上,但是也不能不来人代表剑修,于是岑竹就被唤了过去。 一进门就看到几人身披绮绣端坐在一边,其中一个还有点眼熟。 那个有点眼熟的看到岑竹走进来,赶紧起身行礼。 “岑姑娘,没想到又见面了。”卫初霁再见到对方显得很开心,但是岑竹不开心。 她觉得很碍眼。 “确实,没想到和你在这里又见面了。”该有的礼节不会少,岑竹微笑着行礼恭维。 对方穿的比上次见面的时候好多了,看来这次是直接带着身份来的。 那几个长老见这人认识岑竹都暗自对了眼神,他们现在不能离开宗门,要是离开了对方肯定会趁机拿下掌门的位子,要说谁走了对他们影响不大,那就是岑竹。 “岑竹,你认识卫公子?” “一面之缘。” “卫公子此番前来,是因为宫里出了事,需要宗门派人前去解决,你修为和资历都最合适,此次就随卫公子去。” 合着我来了你们都商量完了,岑竹在心里唾骂几人该死,却还是直接应了下来,她也没理由拒绝,自己现在只是个弟子,就是对方让自己跑到北海解决问题她也得去。 卫初霁听到岑竹能随他们一起回去,赶紧起身道谢,他想的就是把这人找过去,这些长老看起来一点都不好相与,估计一路上也没法沟通,还是岑竹这个看起来和自己年纪差不多的好点。 岑竹下山后看到对方的马车还以为要坐车过去,寻思这也太慢了,幸好这时候侍卫从一边牵出两匹骏马,其中一匹是为岑竹准备的。 “我知道修道之人基本都会御剑而行,只是我没法子御剑,还得麻烦您跟着我一块骑马。”卫初霁看了看岑竹的身后,没人送行也没人跟着,之前的那个女孩也不见了。 “她不会来。”岑竹一看对方那贼眉鼠眼的样子就知道他肯定是在找镜瞳,等解决完这事自己绝对要把他杀了,恶心,那双眼睛,要第一时间挖出来。 “不是,在下不是在找谁,只是没想到你们修道之人都不喜欢有随从,是在下见识短浅了。”被点破心思的卫初霁赶紧把话题岔了过去,他真不想再得罪这人了。 这两匹马都是千挑万选出来的汗血宝马,速度极快,卫初霁说这是没办法的办法,自己一个凡人,做不到堂弟那样御剑而行,只能快马加鞭来回赶。 “好马不比一把好剑次,会御剑没什么了不得的。”岑竹很喜欢这匹马,鬃毛又黑又亮,有点像镜瞳的头发,而且很温驯,很聪明,她打算把这匹马留下来。 她是真心实意夸马,但卫初霁却觉得对方真是善解人意在安慰自己凡人不比修仙者低等,原来只是面冷,幸好自己因为对方的能力坚持来找了这洞玄宗。 如此赶了两天,到了第二日夜里,两人也到了宫门口。 看着这朱墙明瓦,她才想起来到底谁姓卫,当今皇帝就姓卫,原来如此,怪不得对方这么大胆在街上看到美人就挑衅。 真想把皇帝也剁了。 卫初霁带着她一路畅通,遇到人要么是认得他,要么是认得他的腰牌,总之没人阻拦,直接到了一个偏殿。 偏殿之中还站着五人,其中两人和卫初霁挂着一样的腰牌,剩下的三人应该是他们找来的修士。 这偏殿里一共四个修士,加上岑竹是两女两男。 看了看三人,很好,没一个认识的,都长的一看就不好相处,尤其是那俩男的,都快把自恃清高写脸上了。 而且岑竹总觉得其中一个男人的眉眼有点眼熟,整体很陌生,但是眉眼好像在某个熟人脸上见过。 “洞玄宗,岑竹。” 那人的眉毛动了一下。 “玄都楼,许玉翡。” 等会,许玉翡,玉翡?岑竹终于知道这人是谁了,这人不就是许泽兰的哥哥,那个很长时间都没回去过了的许玉翡吗?! 旁边的两人见状也做了自我介绍。 “白虹阁,景策。” “悬微宗,向卓栩。” 岑竹只能假装无事发生地打了招呼,她能感觉到这个许玉翡一直在盯着自己,这可不妙,许泽兰说过,这人是个天才,先天风灵根,修道是一日千里,最关键的是,这人修的是命,命修,对她来说最危险的也不过就是命修了。 所谓命修就是专修命数占卜的人,他们的功法独树一帜,岑竹也没见过他们的心法,只知道这些人仅凭一眼就能看破对方的过去和未来。 对方要是已经看出来自己过去干了些什么这事可就不好办了,她用余光去看许玉翡,对方却已经把视线转到了别处。 和卫初霁挂着一样腰牌的一个人站出来向他们解释了召集而来的原因。 原来不是宫里出了事,是隔壁国出了事,向他们求援来了。 “哪个地方?”许玉翡似乎一点也不意外,也是,对方既然能算那肯定能算出来出事的不是自己这边的皇帝。 “紫阳国,使者在殿外候着呢。”他抬了抬手,一个太监立马出去唤来了一个披肩散发的男人,这人的衣物首饰都是上品,只是不知道为什么没有把头发梳起来,可能他们那边的风俗不同。 “请各位随我去紫阳国看看,已经快要无法控制了!”那人见了几个修士就扑通一声跪到了地上。 紫阳国现在瘟疫肆虐,无药可医,再耗下去只怕是要尸横遍野,到了这份上了,他们才意识到这不是寻常瘟疫,是诅咒,是对于他们整个国家的诅咒! “瘟疫?”岑竹第一时间就想到了之前和郑扶光去扫除邪气的镇子,那里的人也像感染了什么传染病,只是后来没了消息,现在也不知道是什么情况。 “是,是瘟疫,你们到了那里就知道了!”使者已经急的快想伸手拉几人,他本以为扶风国的修士召集起来很快,没想到费了这么多日子,也不知道国内现在是什么情况。 这次不用骑马了,这位使者也能御剑而行,只不过他靠的不是灵力,是这剑本身的法力,岑竹走之前还专门让镜瞳去把那马给偷到了灵戒里,镜瞳也喜欢这马,说血统纯正。 一进紫阳国,岑竹就闻到了一种类似于肉类烧焦的味道,看了看那三人也是如此,都在寻找味道的来源。 街道上的人们气喘吁吁,面色苍白,甚至很大一部分都成了皮包骨。 有不少病入膏肓的百姓躺在阴凉处,气息奄奄,不断咳血,其中不乏眼里滴血的人。 “这些人最后会成怎么样?”白虹阁的景策似乎是个略懂医术的法修,看了一圈病人的情况又看向领头的使者。 “双目溃烂,眼球脱落,指甲脱落,七窍血流不止而死。” 这诅咒不错,岑竹更好奇这诅咒该怎么学到了,对方领着他们一路进了皇宫,宫殿是气派,只是也不知道坐在这里面的人怕不怕自己也会溃烂流血而死。 “扶风国修士到!”随着一声高喊,几人走进了主殿。 真是了不得,岑竹看着这满殿金灿灿,只觉得眼晕,触目可及几乎全是金玉铸造,就连脚下踩的都是上好的白玉,门框上都要镶着金边。 这皇帝做的比扶风国的还舒坦? 可走出来的并不是这位皇帝,而是一个身穿深红色长袍和黑色罩衣的中年女性。 “国师,修士已到。”使者见对方走出了赶紧低着头退到了一边。 女人目光凌厉,不怒自威,岑竹看出对方是在打量他们,国师这位子她也听说过,能爬到这个位置说明这人绝对手段了得,能力超群,绝对不能随意对待。 “吾乃紫阳国国师,祝柯,辛苦各位远道而来。”祝柯没想到来的是一堆看起来不过二十几岁的修士,她知道修士们都不可凭外貌判断修为,但这几个明显就是宗门中的弟子,也是现在的情况,哪里请的动那些长老。 “诸位也看出来了,现在紫阳国民不聊生,还请各位尽早找到瘟疫源头,也是解救这无数无辜百姓。” 好好好,又扯上百姓了,岑竹也只能跟着众人行礼离开,去往作为住处的偏殿。 “怎么不见你们皇帝?”另一个女修士向卓栩感觉十分奇怪,领着他们去了大殿,结果最后又不见皇帝,难不成对方也病了? “陛下他不轻易面见外人,都是国师代劳。” 不轻易见人?那就更说明有问题了,岑竹躺在床上让镜瞳也出来躺到了一边。 “这床真软。” “我也觉得,皇宫里的人吃的用的就是好,哪怕外面的人都快死了人家过的也是神仙日子。” 岑竹不是讨厌压榨下层的人,她只是讨厌自己不是压榨的人。 她觉得其实大家也都是这样,穷人讨厌的不是有富人,而是自己不是富人,富人也会讨厌穷人和更富的人。 人就是这样永远不会满足,欲望就是一切的源头。 没一会那几个人就打算出去探查情况,岑竹也只能跟上去,她是真有点怕那个许玉翡,怕对方一言不合就点破她的伪装。 不过现在对方倒是没再表现出什么,她也就装作无事发生。 这些病人确实是邪气入体所致,不,不应该说是邪气,应该说是幽冥之地的鬼气,按理说这种鬼气只应该存在于冥府,就算出现在人间也只会留存很短时间。 可现在几乎整个紫阳国都被鬼气围绕,活人接受太多死人的气息自然会出问题,而出问题死去的人又会产生更多这种鬼气,如此循环往复,造成了现在的局面。 虽然知道瘟疫是什么引起的,可怎么破解还是个问题。 “鬼气不会无缘无故出现,应该是有地方出现了和冥界连通的门廊。”向卓栩认为应该去查这门廊在哪,只要封住鬼气来源应该过不了多久还滞留在人间的鬼气就会消失。 “那使者说是诅咒,必然不是空穴来风,他们肯定早就发现了什么。”许玉翡觉得应该调查事情起因,还要回皇宫里仔细问问这些宫人和那个国师,诅咒必然是有施咒方,要抓住这个施咒人。 幸好人数刚好能分成两路,两边都可以坚持自己的想法,就这样,向卓栩和景策往城外去,岑竹和许玉翡往宫里去。 第35章 傀儡 其实岑竹不太想和许玉翡一路,但是让别人和他一路她更怕俩人一串通暗算自己,最后还是咬咬牙说自己也觉得想先查起因。 第一个问题就是怎么见到那个“不轻易见人”的皇帝,一开始他们还想找之前的那个使者,却怎么也寻不到对方,没办法,只能直接去往大殿。 站在门口的宫人果然拦住了他们俩。 “我们想求见陛下,事关瘟疫。”许玉翡在前,目光刺的那宫人有些害怕,却也不敢让开。 “今日时辰已晚,您们明日再来面见陛下也不迟。” “今夜你知道城外会死多少人吗?” 要是换岑竹估计就答应着回屋明天再来了,但许玉翡没这么好打发,他还记得城外的那些病人,他们可等不起。 真不愧是许家的孩子,岑竹在心里怪声怪气地把对方的话复述了一遍,还今夜死了多少人,说的好像他们没来的时候人就不死了一样,在这威胁人家一个看门的来了,真是侠义,最后别让她逮到机会给他来一剑。 “这,实在是太晚了,您… …” 宫人更为难了,他只是个守门的,怎么还有人跟他讲开这些了,这要他怎么回,幸好另一个宫人这时候从后面匆匆走来,在耳边低语了几句。 他点了点头,示意对方可以回去了,然后又微笑着看向两人。 “陛下今日已经歇了,明日再面见二位,劳烦两位了。” 这里的宫人都带着类似的微笑,就如同戴着统一的面具一般,在夜里看着难免有些脊背发凉。 “… …好,那我们先走了。”许玉翡听了这话也没法再多做纠缠,只能转身向外走。 今夜是月圆之夜,岑竹抬头看向天空,繁星点点,要是镜瞳能出来就好了。 “你觉得这地方是怎么回事。”前面的许玉翡突然停了下来,问了这么一句。 “这里,这的皇帝看起来真够奢靡的,用的东西也太浮夸了。”对方不点明问的是什么岑竹也就装不知道。 “我是说诅咒和这皇帝的关系还有那个国师。”他能看出这国师的命数飘摇,只怕是未来的这段时间过的不会轻松,至于那始终没有露面的皇帝,他有个猜想。 “诅咒想必是跟他们有关系,应该,就是他们惹的麻烦。”岑竹顺着对方的话头把猜想说了出来,对方肯定也是这么想的。 “明日午时之前,在大殿前碰面。” 看着留下这么一句话就匆匆离去的男人,岑竹感觉脸部肌肉有点不受控制。 “装什么装,早晚砍了你。” 第二日巳时两人便都到了殿外,宫人依旧守在紧闭的门前。 “在下乃扶风国修士,有关瘟疫之事需要和陛下商讨。”许玉翡的脸比昨天还冷,嘴角都垮下去了,看来吃了闭门羹是真的很不爽。 幸好这次宫人去了一趟后回来就给两人打开了门。 许玉翡一进这大殿就觉得不对劲,虽然很微小,但是他听到了某种丝线颤动的声音,而且这大殿里的温度怎么比外面还低,之前竟没有注意到。 “扶风国修士许玉翡参见陛下!” “扶风国修士岑竹,参见陛下。” 岑竹低头时想透过那厚厚的幕帘看一下这皇帝的样子,却发现幕帘足足有四五层,重重叠叠,什么也看不见,只能看到对方那刺绣精美的鞋子。 “请起。”一道低沉的声音自幕帘后传来。 有什么东西在颤,虽然没有声音,但岑竹能感觉到这种微小的动作,她悄悄打量着四周,到底是哪里有东西在动。 “匆忙求见所为何事?” “回陛下,是为瘟疫,不知这瘟疫是从何而起?”许玉翡直盯着那垂下来的幕帘,不敢见他们,很有问题了。 “孤就是因为不知瘟疫从何而起才从扶风国召你们而来,怎么反倒来问孤。” 放屁,都知道瘟疫是诅咒了还硬说自己什么都不知道,不说实话还让他们过来干嘛,岑竹总觉得这大殿里还有其他人,可怎么也找不到。 许玉翡和这人弯弯绕绕絮叨了半天也没问出个所以然,看来直接问是问不出来了。 岑竹决定出宫去看看,许玉翡也同意了,在这待着也没用,两人骑着马就直奔那病人最多的地方。 这也是岑竹的主意,她觉得就得从最最严重的地方入手,那地方现在已经快死人比活人多了,一见两个骑着高头大马的人来都像见了救星。 扶着站起来的老人重新坐下,岑竹半蹲着开始询问对方是否还记得这病是什么时候开始的。 “好像是今年三月初?” “是三月,就是三月才开始闹的。” 三月份,岑竹一边记下这时间一边用灵气输向这些病人,这样对方会没那么痛苦,虽然维持不了多久效果,可对方还以为自己是哪里来的神医,感动的直流泪,她也不多说,只是又去看了看那些将死之人所在的房屋。 一股腐臭味扑面而来,能看到有些已故之人的家人守在尸体旁边,他们身后还有一些没断气的。 已经死了的和马上要死的就这么待在一块。 低头哭泣的妇人正发愁该如何处理自己父亲的尸体,却不想一双手搭了过来,这人一手拍拍她的背,一手放到了尸体上。 很快尸体就结了一层薄薄的冰晶。 “我是扶风国来的修士,你父亲这样还可以多放些日子,你也能有时间找地方让他入土为安。” 岑竹悲悯地看着对方,按住想要起来道谢的几人,让他们继续守在亲人身边。 看着对方在这苍蝇乱飞的屋子里帮忙处理好尸体的许玉翡也有些迷茫了。 他看不到这人的命数,但能感觉到这人透着一股凶气,还以为这人应该恶行累累,难道真的是自己看错了,错怪了对方? 实话实说,他们这些修士都太讲究,就是许玉翡看到这些人第一反应也是离远点,更别说伸手去拉了。 什么时候开始自己也将普通百姓和自己分开了? 之后两人又去了城门的守军处,岑竹拿出了两箱药草丹药,这些东西治不了这的瘟疫,不过也能让人体力恢复快些,让他们能有点精神,也算是对这些人有用。 看到有人来送东西,那些士兵还以为是宫里来人特意关照他们,可出来才发现这两人的衣着穿戴都不像本地人。 “我们是扶风国的修士,你们见过的,昨日才来的那几个。”岑竹说完从怀里掏出了那使者一开始给的腰牌晃了晃,对方果然认得这腰牌,立马就要请对方坐下,但岑竹拒绝了。 “我们就不坐了,还要去其他地方探查瘟疫情况,这东西你们拿回去,都是些让人恢复精神的药草丹药,若是担心有问题,我可以给你们尝一下。” 他们哪能让对方觉得自己怀疑,更何况压根没其他人来问过他们情况,只有朝廷时不时来个命令让他们看紧那些逃难来的百姓,对方是第一次来给他们送药草的人。 “辛苦了,放心,我们一定会尽快解决瘟疫。” “对了,二月份的时候是不是有什么事情,我们刚来,实在是不熟悉?”岑竹看了看这几个士兵的状态,看来是都很久没有好好休息过了。 “二月份,二月也就是祭天了,别的好像也没什么。” “祭天?”许玉翡也站了过来,三月份就出问题确实应该问一二月份的事。 “你们刚来不清楚,陛下每年二月都要祭天,祈求紫阳国这一年风调雨顺。” 结果这次风调雨顺没求来,倒是求来了瘟疫天灾。 “我觉得这祭天有问题。”和对方告别,离开城门后,岑竹示意许玉翡和自己一起去往那祭天坛。 祭天坛是前朝搭建的,每年祭祀之前都会进行翻新维修。 这东西和两人想象的不太一样,并不是一个台子,而是一处台阶,台阶下摆着一个巨大的丹炉,上口敞开,两人踩在剑上浮在空中,看了看这台阶的材质,也是玉石的,上面贴着用金子刻的浮雕,其中嵌着宝石玛瑙,确实很有这皇帝的风格。 “这丹炉里有东西。” 扒在外面,岑竹拨了拨里面的黑灰,里面有一部分是轻飘飘的,好像絮状的东西,比其他东西密度更小,更细。 “这里面有符纸。”她一眼就看出来这些灰是烧了的符纸,刚才问过了说这祭天用的是奴隶和猪牛羊鱼,没说有烧符的惯例。 可惜一切都烧成了灰,现在也不知道这究竟是什么符。 “一个皇帝,会祈求什么?” 长生不老,万世为皇。 而这些东西是需要换来的,任何事情都要讲条件,要想有这种福受,就得有人承这种灾祸。 就在两人围着丹炉琢磨时,之前去调查瘟疫开始地点的那两人也回来了,只是面色不虞,看来是不太顺利。 向卓栩叹了口气,他们本想着去城外最严重的地方去看,可去了才发现那地方聚集的是各地逃难来的百姓,问来问去说哪的都有,都说自己那是最早出现瘟疫的地方。 时间都差不多,莫非是同时出现的?可那样到底该有多少个口子通向冥界? “这不可能是意外,肯定是有人和鬼族提前做了约定。”景策敢肯定是暗中有人做了人命交易,把这些普通百姓的命兑了出去让他们替自己受苦。 几人又一同去城外找了一圈,没法确认第一个地点,只能无功而返,他们也效仿岑竹的样子帮忙处理了一些尸体,毕竟光是堆在一起的尸体时间久了都得引发不小的疾病。 回到宫里,夜里岑竹觉得无聊,就带着镜瞳溜出去逛,两人都没来过这种地方,只记得这高墙红瓦都新鲜。 “你说这里面住的人都不会迷路吗?” “我感觉一开始应该都会,迷路次数多了也就记住了。” 镜瞳飘到了墙沿上,她看着这地方一层又一层的红墙和大门只觉得分不清东南西北,这地方一点也不适合住人,她一点也不喜欢这地方。 “你说要是。” “羽儿?”一道女声突然传来,镜瞳立马缩到了墙对面。 岑竹转身发现是一个身着华服的中年女子,正提着灯笼在找人好像,刚才自己太放松了竟然没注意到有人靠近,都看到了也没有不打招呼的道理,她只能假装是在赏月然后发现对方走了过去。 “扶风国修士岑竹。” “俞云舫,是,妃子。” 没想到突然遇到的这人竟然就是那个神经病陛下的妃子,岑竹有些好奇对方是否知道那人做的事。 “刚才见您好像在找谁?” 羽儿,对方大概是在找人。 “是,小子贪玩,甩开守着他的随从们又不知道跑到哪去了,我不放心,才出来寻找。” 又是母子情深,她都看厌了。 刚想找个理由离开,那女人却走了过来。 “你刚才说,你是修士?” 她长的很有特点,离得近了更显得眉眼深邃,发丝黑亮,几乎比镜瞳的头发还要乌黑,但岑竹注意的不是她的样貌,是她的眼神。 “是,我是修士,我还以为这宫里的人都知道扶风国来了几个修士来治瘟疫。” 此时俞云舫身后匆匆赶来几个随从,她立马把灯笼递给了对方,示意这些随从继续去找自己不知道跑哪撒欢去的儿子。 “方不方便借一步说话?”对方是修士,而且是相当厉害的修士,最重要的是,她不是紫阳国的人,不受紫阳国那些朝堂中人的制挟。 这是她唯一的机会。 两人就这么慢悠悠地走到了一个写着“昭节宫”的地方,里面还亮着灯火,看来此处就是这妃子的居所。 屋里的陈设和这皇宫里的其他地方陈设风格截然不同,一切以简单为主,最繁复华贵的地方是那个摆满饰品的梳妆台。 “兰时,你去沏壶茶来,记得要用之前赐的雨前龙井。” 名叫兰时的丫鬟听了话转身离开,一时间室内只剩下两人面面相觑。 “你们是不是能。” 不用说完,岑竹手一挥就下了禁制,外面再没人能听到她们的谈话,不用担心隔墙有耳。 “修士果真是厉害… …”俞云舫苦涩地笑了笑,她看着自己没有一点茧子的双手和特意留长的指甲,只觉得怎么看怎么别扭,一点用也没有。 就算没用她也已经这样保持了三十年。 “修士没什么厉害的,都是人,都一样。”岑竹看着眼前欲言又止的女人,她能看出来对方在纠结什么。 “不妨有话直说。”她不想只有两个人的时候还客套个不停。 听到这话,俞云舫也不好再浪费对方时间,她抬头看向这个看起来比自己年轻不少的姑娘,对方虽然看着年轻,可也许已经比自己见过的天地广阔得多。 她不想死在这红墙后面。 “我是想,你们离开的时候,能不能带上。” 带上我。 她很想这么说,可怎么张嘴也吐不出来那个字,一个没有任何能力的妃子,她不知道自己有什么价值值得对方费心。 “你想走吗?”岑竹看出来了她的窘迫,有意思,没想到还能遇到这种事。 “我想。” “只有你一个人能走,你想走吗?” 闪动的灯火下,岑竹的眼睛如同蛇眸,透着寒光,俞云舫感觉自己好像被一只野兽直视,自己完全站在对方面前,可对方只露出两只眼睛睥睨渺小的自己,窥探自己的内心。 “… …想。” 在这之前岑竹从来没接触过这些生活在皇宫里的人,太遥远了,她出生在最偏僻的角落,原来生活在这层层围墙里的人也会想离开。 “你愿意抛下这里的一切吗,你儿子,你的无数财宝,甚至你的姓名?” “我愿意!” “只要能离开,我可以一把火烧了这里的所有,我都愿意!” 她激动地抓住了岑竹的双手,眼里泪光闪烁,这些都不重要,她知道自己很自私,但是她等这一天已经等了三十年。 她对父亲母亲的印象就是两道模糊的背影,自己当时只有十一岁,其实应该是可以记住他们的样子的,可自己就是忘了,可能是之后要记的事情太多,这些无关紧要的自然就被忘却了。 她记得自己有一个乳名,可乳名是什么她也忘了,一开始她压根不知道自己叫什么俞云舫,这名字对一个孩子来说太绕口。 再后来她又有了什么封号,一个接一个,更记不得了,每天早晨起床梳妆,她最大的任务就是对着一面铜镜把自己打扮的像一个成了精的妆匣然后去见其他妆匣。 就这么坐了快二十年。 她的儿子出生了,一个生下来就丑陋的肉团,俞云舫第一次看到这孩子时差点没忍住吐出来。 好恶心,为什么她要为了一个这样的哭号不停的烂肉受这么多痛苦? 周围的所有人都说这是值得庆贺的大喜事。 有什么好庆贺的?生生死死到底有什么好激动的? 幸好,幸好那孩子今夜跑了出去,幸好自己为了扮演一个慈爱的母亲拿着灯笼也追了出去。 幸好自己看出来那不是紫阳国的人,她当然知道现在宫里来了几个扶风国的修士,要是不知道她也不会走过去。 她早知道那是谁,她喊着“羽儿”走过去的时候提着灯笼的手都在发抖,到头了,终于到头了,走路只能走半步的日子走了三十年终于走完了。 眼泪不自觉淌了下来,俞云舫自知失礼,赶紧坐回位子上想用帕子拭泪,却发现已经有一双手替自己擦掉了。 “我可以带你走,但是你也要告诉我一件事。” “那皇帝到底和谁,做了什么买卖,让整个紫阳国水深火热?” 第36章 丝线 第三天几人又聚在一起讨论该向哪个方向查,岑竹看着几人叹息不停,觉得是时候把话头往朝廷引了。 “我昨日回来的时候,偶然听到了一些路过官员的谈话,当时还想着说不定是有关瘟疫,就留心了一下。” 她说到这里特意顿了顿,好像真的在回忆昨日那不存在的官员。 “这皇帝已经好几个月不上朝了,也不是不上朝,就是不露面,一直躲在帘子后面。” “那也没人问?”向卓栩表示很不理解。 “当然有人问,但是国师说是陛下身体欠佳。” 对,国师,最重要的就是这个国师。 整件事其实再好推想不过了,但是岑竹并不打算和几人开诚公布,她有自己的打算。 “怎么又是国师说,什么情况,现在该不会只有国师知道皇帝是什么情况?”景策没想到偌大的皇宫竟然现在只有一个人能靠近这皇上。 那谁来证明这国师说的是真的还是假的? “有问题,看来得去探一探这国师的手到底有多长。”许玉翡心里已经有了想法,一个权倾朝野手握大权的国师和一个已经多月不露面的皇帝,这国到底现在是谁说了算已经不言而喻。 还是兵分两路,一路去往朝中官员家打探,一路往国师府邸去。 岑竹和许玉翡是后者,他俩要直奔国师府邸,和他们想象的不一样,国师府邸既不恢宏也不奢华,甚至简单的有点像某个普通商人的家。 两人掐了匿形诀就踏进大门,里面也没几个随从,都只是闲散地扫着地打理着花花草草。 有邪气。 两人感应到有邪修在此后立马飞身进了后院,这里还贴着符箓,不过许玉翡挥手洒出些什么,那符箓便没了效力,一过墙,果然看见一个山羊胡的老人在院子里画着什么,随着他口中窃窃私语,那阵中央的一个黑色人偶竟然直直地站了起来。 他们正观察这人偶时,猝不及防对方的拂尘已经甩了过来,岑竹立马推了一把许玉翡,对方刚才站立的地方立刻浮现出道道裂痕。 “何人在此?!”那老人一手收回拂尘一手掐诀,空中立刻浮现出几道黑影朝两人嘶吼扑来。 “破!”许玉翡速度更快,剑指所向,黑影退散。 岑竹的剑已经到了那人的面前,可只差一厘时,那人衣袖一挥没了踪影。 “该死,慢了一步。”岑竹转头看向那阵中的黑色人偶,她凭空将其拿起,左右看了看,似乎是某种丝线缠成的小人,其中还裹着什么东西。 “是头发,这是傀儡术,里面裹着的是被操纵人的指甲或者血肉。”许玉翡曾经见过类似的东西,傀儡术如今懂的人不多,刚才那邪修不出意外应该是专精特殊功法的昙释楼修士。 在府邸里发现傀儡术师,这基本上已经可以确定这皇帝已经成了国师的发言人,她想要说什么,皇帝就会说什么,她想要做什么,整个紫阳国就会做什么。 另一面的向卓栩和景策一连吃了五家闭门羹,气的快要砸门,所有的官员一听他们是扶风国来的修士,就好像见了瘟神一样躲了起来,到了第六家,直接装成家里没人,没办法,两人也只能掐了匿形诀进去看能不能发现什么线索。 没想到还真让他们找到了。 满满当当的全是文书,上书请陛下管理朝政出面解决瘟疫,可无一例外全都被驳回了,甚至很大一部分连理由都没写,只是说不允。 两人又原路返回从各个官员家中偷了一些废了的上书,快马加鞭地去寻岑竹和许玉翡,他们担心这国师会采取什么措施阻止他们继续查下去。 两路人在宫门前相遇了,岑竹这边拿到了傀儡术的证据,向卓栩那边拿到了朝廷混乱皇帝失权的佐证,几人一合计,不能等了,直接去找那国师。 好,太好了,就是这样。 岑竹看着几人义愤填膺的样子想笑,对对对,证据就这么简单找到了,把国师和那些官员当废物,真不愧是两耳不闻窗外事的修士们,越这样她就越好布局。 几人冲进大殿里时,那皇帝的身体还在帷幕后,向卓栩上前直接斩断了那布帘,果然露出的皇帝没有任何反应。 紧接着一阵破风声袭来,几根针已经钉向了他们,可惜都被几人拦下了,许玉翡率先飞身冲向那柱子后面,那国师赶紧往后退去,却不想岑竹已经到了身后,一剑斩了她的腿。 “你们都搞错了!”她的一切,她的一切努力都要白费了,都是因为自己找过来的这几个修士,为什么… … “搞错了,呵,真会撒谎,这是什么?”向卓栩将那些文书扔到了地上,看着上面鲜红的“不允”不等她反驳,许玉翡把那个头发做的人偶也扔到了面前。 “傀儡术,真是聪明。”他一开始竟然没看出来这国师是如此狼子野心之辈,对方命数虽然飘摇却并没有杀气,现在想来很有可能是对方用了什么邪术。 “你们根本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我是为了紫阳国啊!” 她试图让几人相信自己,她真的从来没有为了自己的私欲干涉朝政,她已经为紫阳国奉献了自己的一切,甚至是自己的寿命。 为什么没人愿意相信她,而去相信那个铺张浪费穷奢极欲的狗皇帝? 就因为他是皇帝? “我是为了紫阳国的百姓,我是不得已啊… …”多可笑啊,她为了治疗瘟疫,不惜风险从扶风国找来这些修士,可这些人却认为自己是元凶。 “是这皇帝搞出来的诅咒!”她试图喊出来,让天下人都知道他们的痛苦都是这皇帝为了自己长生不死搞出来的,可怎么也发不出声音。 什么东西控制了她的身体。 她张了张嘴,说出来的却是。 “你们这些修士都不得好死!” 她想说的不是这些,是皇帝做了什么事啊! “就不应该让你们滚到紫阳国来!” 她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吐出这些话来,看着对方厌恶地拔出长剑指着自己。 “说,诅咒是哪来的?” “哼哈哈哈哈哈哈哈,你想得美!” 国师一头撞向了岑竹的长剑,剑刃穿过喉咙,鲜血染红了白玉地面,她死了。 “放心,你死的很值得。”岑竹看着这国师缓缓倒在地面上满意地看了看其余三人,都一副出乎意料的样子,真蠢。 什么官员会蠢到把文书都堆到一起?什么傀儡术师会笨的在院子里青天白日摆阵? 随着鲜红流淌,只听呼啦啦一阵声响,那幕布后的皇帝成了一堆枯骨。 他早就死了,在几个月前就死了,若不是国师用寿命为代价求来了傀儡术,现在紫阳国早就上下乱成了一锅粥。 可惜啊,只走错了一步。 殿外突然冲进来一堆侍卫,一看自己的皇帝成了一堆枯骨,国师就倒在几人面前,这几个人手里还拿着武器,顿时大呼有刺客,朝几人逼来。 “完了,怎么这时候冒出来这么多侍卫?!”向卓栩低头看了看还未失去温度的尸体,又看了看自己这边每人提着的武器,他们肯定认为自己这些人是刺杀皇帝和国师的凶手。 “跑!”许玉翡一声令下几人召出飞剑破门而出,越来越多的侍卫追在后面,在他们的身后站着的是昭妃,她拉着幼子站在殿前看向那踏剑离开的几人。 飞剑可比马快的多,几人冲过城门时那些守军还没反应过来,先进扶风国再说,这是几人的想法。 也许并不是所有人的想法。 岑竹正想回头看看那些侍卫到了哪时,却觉得面前有风,立马下意识低头躲过,再抬头,周围变成了一处石台。 只剩下她和许玉翡两人。 “你为什么要装这么久?”许玉翡的神情比刚见面时还要冷漠,他已经将岑竹作为敌人,一个不容小觑的敌人。 他不敢确认对方的修为,所以才想着创造出这么一个地方,他对幻境制作才不太熟练,不过也只能这样了。 “什么?” “别装了,我刚才才意识到,所有事情都是我们被你牵着鼻子走。” 对方到底是什么时候布下的局?莫非从几人碰面就开始了? “许兄真是聪明过人,怪不得泽兰一直把你挂在嘴上。” “你为什么认识我妹妹?!” 听到自己妹妹名字的时候许玉翡难得失神了,自己只知道对方的名字,而且还不知道真假,对方却连自己的家人都清楚。 “我不光认识你妹妹许泽兰,我还认识她姐许洛意,哦对,你还有个弟弟,叫许晴越对,小越?”微笑着把对方家人一个个点出来的岑竹感觉真的很快活,对方的神情已经从一开始的游刃有余变为慌张无措。 可怜,可悲。 一个人竟然有这么多软肋。 “你想不想你弟弟,想的话,我现在送你去见他?”话音未落,岑竹就要提剑而上,可挥了挥手,没有剑,也感应不到灵戒里的东西,这是怎么回事? 下一秒,许玉翡的剑就刺到了眼前,没有剑气,只是普通的拳脚功夫,岑竹一闪身躲了过去,同时一脚踹向对方膝盖。 许玉翡手腕一转剑刃贴着岑竹的头顶划过,岑竹立马趁机一手抓住他的手腕一拳砸向他的面门。 这一拳把许玉翡砸个够呛。 “你觉得用不了灵力就能赢我,开玩笑,我每天不到鸡鸣就起床练剑你以为我是练着玩呢?” 岑竹的速度极快,而且不给对方拉开距离的机会,对方越想靠剑的长度赢她就越要贴着打。 “咔。” 她用胳膊夹住对方拿剑的手腕,同时快速扭身把对方甩到了地上,紧接着用脚直接踩向这条胳膊,反方向的两道力量直接把许玉翡的胳膊掰断了,最后还不忘冲着脸来两脚。 剑也掉到了一边。 岑竹把它捡了起来,这剑看着还挺不错,她要了。 “你说说,怎么这么蠢,还专门搞个用不了灵力的空间,对自己的能力也太自信了?”她真的不理解对方是怎么想的,难道她是个女的这人就觉得自己一定能轻松解决? “你该不会是觉得,自己一个男的和一个女的比肉体力量肯定是稳赢,你们正道修士都这么蠢?” “真可怜,放心,我会让你回家的,让你的爹娘妹妹好好看看你的死相!” 一只手抓住了剑刃,许玉翡知道自己输定了,他还是轻敌了,以为自己可以靠肉体力量胜过对方。 “你嫉妒我?”他看着这人疯狂的眼神,有了一个大胆的想法。 “你嫉妒我的一切,因为你什么都没有,你所有的一切都是偷来的!” 他看着剑尖向自己靠近,心想对不起家人,没能作为他们的骄傲回家。 许玉翡的剑穿过了他自己的眉心。 周围的幻象也随之破灭,岑竹又回到了城外的树林中。 镜瞳已经趴在了岑竹的背上,她刚才想从灵戒里出来,却发现怎么也出不来,东西也扔不出去,幸好这人没岑竹能打。 “我没事,这人你吃不吃,我只要他的灵戒就行,啊对,还有他的这把剑和他的脑袋。”岑竹甩了甩手上的血,看向地上的那具尸体。 “什么都有有什么用,能守住才是你自己的,镜瞳,要吃尽量快点,咱们还有事。” “我这就吃!” … … 今天夜里看不到月亮,俞云舫站在屋外看着随风摇动的花叶一言不发。 她在等岑竹回来,她相信对方会信守承诺,可她又有些担心,担心到在屋里坐不住,只能夜里出来侍弄花草。 正擦拭叶片时,她突然听到身后传来一声轻笑。 一个人影慢慢浮现在黑夜里,对方换了一身丝绸长衫,身后还站着一个有些好奇的女孩。 “我说了我会回来。”岑竹看了看这四周,没一个侍从,还挺安静。 “我知道,只是有些担心。”俞云舫不敢内涵对方看起来不守信用,何况她也是真的相信对方。 “你儿子不在?”她左右看了看,没有那小子的身影,也是,多玩几天了,过不了几天就得去地底下玩了。 俞云舫没想到对方会问这事,愣了一下才回道是睡觉去了,夜深了不能再溜出去玩了。 “你们这皇帝死了谁继位?” “应该是太子,他现在也在宫中。” 太子?她不喜欢太子这个位置,有种最被器重最被爱戴的感觉。 “太子死了呢?” “太子死了,那应该是二皇子。” 原来如此,挨个往下顺啊。 说到这里,岑竹停了下来,她在来的路上听到了一些事,只是不知道真假。 “最近是不是有人在找我?” 听了这话,俞云舫也愣了,她没想到这事对方也知道,她还在犹豫纠结这事要不要说出来,对方就先开口了。 “是,三皇子,在私下打听您。” 三皇子是才回来不久的,因为不如自己的两个哥哥聪慧机灵不被父亲喜爱,只能拼了命地练武,可是这并没起什么作用,他的大哥献上了可以延年益寿的仙丹,二哥介绍了请来的居士,那天只有他拖着长枪像一个木头杵了一日,没人问他,也没人管他。 之后他就被指派到了边疆,如此一站就是站了五年,直到最近才被“父亲”的一封家书召回。 “这人才回来为什么要找我?” “他那日说是见过几个修士,打听到了您的名字,然后就开始寻找,估计… …” “有话直说。” “估计是想拉拢您加入自己的阵营。” 说完后俞云舫看了看对方的脸色,没什么变化,这个三皇子在朝中名声倒是不错,只是离的太远,没什么自己的党羽,她也不太熟悉。 拉拢自己?看来是想当皇帝啊,岑竹确实在等一个合适的人选,一个不够聪明但足够听话的人选。 自己倒要看看这三皇子是个什么东西。 “怎么没皇女,所有人都只生儿子?”她刚才还在想这事,怎么一二三全是皇子,皇女都跑哪去了? “皇女,只有两个,而且都已经婚嫁不被关注,再往下的皇子们倒是也有女儿,三皇子没有婚娶,只四皇子有一个女儿。”关于子嗣的事她还是知道的比较清楚,因为之前孩子的生辰,收了不少帖子,基本都会提到自己的孩子。 “行,我知道了,现在还有些事没处理,放心,不带你走我不姓岑。”要做的事还很多,岑竹打听到自己想知道的消息后就离开了,临走前还给了对方一张符箓以防万一。 皇帝死了,岑竹也不能再用扶风国修士的身份,转而说自己是俞云舫的娘家亲人来探亲,反正这宫里也没人知道她的家人都长什么样子。 “我们要在这待多久?”镜瞳装作是随从的样子跟在身后,这样也省的一会出现一会不在的被人怀疑。 “还得待些日子,你想出去了?”岑竹笑着摸了摸镜瞳的头顶,这头发怎么能这么顺滑真是神奇,手感好到离谱。 她每次都不会把对方头发弄乱,所以镜瞳也不讨厌这种行为。 “我不知道在这可以做什么。”她看了看周围的红墙,看多了也觉得无聊,各个宫殿她也不知道能不能进去,遇到的人她也不知道该说什么话,是该躲起来还是直接走过去。 岑竹看着眼前没有尽头的宫墙,拉住了镜瞳的手,其实她也不知道这里有什么好的,或许之后自由了会发现点乐趣。 “等过些日子,你在这想进哪个殿进哪个殿,想推哪扇门推哪扇门,见到谁也不用管,这就是你做主。” 第37章 重阳 第二天看到俞云舫送来的菊花酒时岑竹还有点发懵,寻思对方这是在传达什么含义,结果旁边的镜瞳来了句。 “啊对,今天是重阳啊!” 真是算昏头了,过节还以为是有人要暗算自己。 菊花酒的味道还挺独特,岑竹确认没毒后直接一口干了,她对于酒这种东西向来是没所谓的,反正喝多少也不会醉,只是喝点味道和气味,镜瞳也有菊花酒喝,但是她尝了一口,说像泡着菊花坏了几百年的水,但是她的一口就是一杯,喝的比岑竹还干净。 “要是这紫阳国现在没有瘟疫就好了,还能一起出去逛逛。”岑竹想起之前在扶风国两人下山去过重阳,看到每个卖糕点的铺子都想尝尝,结果从那以后镜瞳说自己看到糕点就想吐,那时候街上还有不少卖菊花的小摊,可惜今年是看不到了。 正想着今天怎么过时,俞云舫又差人送来几支茱萸,说让妆点着插上,岑竹接了过来,那随从就回去了。 见人走了,岑竹便从包着的茱萸里拿出一张纸条,上面是俞云舫的笔迹。 “三皇子急寻,昭。” 两人到昭节宫时门口已经站了好几个侍卫,皮肤黝黑,看起来不是宫中本来的侍卫。 莫安易感觉自己比对面的俞云舫都紧张对方还有心情讲解饮茶,自己可是连坐都快坐不住了,他回来后知道扶风国来了几个修士立马就想去求见,可转念一想也不能太过着急,还得先观察观察。 路过城门时,他发现了两个明显不是本地人的修士,其中一个还给了士兵很多补给,看起来没有其他修士那么高高在上,他觉得这人应该比较好接触。 可几番打听也没搞清楚对方是谁,最后还是曾经的一个同僚说这人现在住在宫里好像叫岑竹。 他正想找个由头去会见对方时,得到了俞云舫认识此人的消息,他立马赶了过来,可坐在这半天,对方始终不说自己认识什么修士岑竹,只是说自己有一个远房表亲知晓此事。 终于,随着一声木门轻响,一个身着孔雀靛蓝丝绸长衫的女子走了进来,那张脸分明就是自己当时见过的岑竹,他立即心领神会,让手下都先出去把守,俞云舫也示意丫鬟们先出去。 “洞玄宗,岑竹。” “紫阳国三皇子,莫安易。” 这人和岑竹想象的不太一样,她还以为怎么也得是个彪形大汉,结果没想到看起来还有点瘦巴巴的,五官长的倒是确实和那皇帝有些相似。 “不知道三皇子到处找我,所为何事?”她不喜欢客套,直接切入话题,她只需要对方赶紧把自己真正的想法说出来。 准备了一肚子夸词的莫安易被打了个措手不及,他还以为这些修士说起话来怎么也得唠叨半天。 “今年的菊花开的很不错。”俞云舫笑着为两人倒上了茶水,好像在聊什么小事。 “是啊,今年的天气适合菊花生长,自然开的旺盛,往年菊花可得不了这种好天气。”岑竹接过茶盏,闻了闻香气,这茶真是没得说。 “只是不知道,如今的菊花,还被不被宫人重视?”莫安易知道这场聊天的每一句话都不是废话,只能小心再小心。 “怎么不重视,你来的路上没看到吗,那些宫人们都忙着把之前的三角梅和茉莉换成菊花吗,菊花色艳,又合时节。”现在宫里皇帝去世的消息并没有传出去,不然只会更乱,一切照旧,只是宫里的人知道这的主子要换人了,岑竹把茶盏放下,看向这位三皇子。 “可众人也只是碰上重阳才偶尔搬出菊花,平时怎么看得到。”莫安易有些苦涩地笑了笑,他知道自己是什么情况。 “从前不时兴,不代表以后不能时兴。”岑竹不知道对方为什么表现的这么消极,明明找自己就是想拼一把,还老是自怨自艾,觉得自己不行那为什么还要来找她? 莫安易看着眼前冷了的茶水沉默了好一会,他从小到大都是个很纠结的人,老是徘徊不定,甚至现在也是,他现在还想着让自己哥哥当皇帝也许也不错。 “花要是自己想落,谁也拦不住,可它要想开,也没人能阻止。”俞云舫将他眼前的茶重新换了一杯。 “我明白,我还想想试一试。” “试一试,没有试一试,开就开,落就落哪有什么试试。” “我要胜过他们!” 很好,这才对,只有拿出这种气势才能让人觉得像个皇帝,虽然岑竹也没打算真让他有实权。 “嗯,没错,就应该这样。” “我会把血盟送到您面前,给我一天时间。”说完,莫安易起身向两人道别,他还要去准备血盟,他知道修士们都将这东西看做最根本的保证。 他走后岑竹并不急着离开,而是仍旧和俞云舫坐在一起饮茶。 “你觉得这人怎么样?”岑竹看向俞云舫。 “不够果决,但是也算可以。”俞云舫知道她问的是什么,她说的可以也不是指可以当一个帝王,而是当一个“傀儡”。 “你儿子是几皇子?”岑竹直视着她的双眼,等着看她的反应。 “他不是要死吗?” 没有恐惧,没有慌张,仿佛在讨论一件不相干的事,很好,岑竹很满意,那个孩子肯定要死,她就是想看对方是否已经完全放下。 “你想不想当这的主子?” “别急着回答,你知道我说的不是这昭节宫。”将一根手指压在对方的唇上,岑竹示意她思考一会再回答自己。 这次俞云舫是真的愣住了,她没想到对方会问出这个问题。 她?皇帝? 她从来没想过这件事,她只是一个妃子,一个说话没人在意的妃子,但那是曾经,现在自己对面坐着的人是要扶持三皇子继位的人。 那她还是个妃子吗? 她好像从来没想当妃子,那当皇帝呢?当这里的主人呢?那这宫墙还是她的阻碍吗?是阻碍还是玩具? 她抬头看向始终保持微笑的岑竹,对方的野心或许比她想的还要庞大的多,对方才是真正的变局,这个变局,自己可以跟上。 “我要当,我要坐在前殿而不是偏殿的最上面。” 她等的就是这句话,岑竹知道对方只是一个习惯了被关在笼子里的野兽,而现在笼子她会解决,这头野兽需要做的就是重新长出自己的爪牙。 “如果你要顶着别人的脸过不知道多少年呢?” “不管顶着谁的脸,坐在那里的是我。” “你觉得你有这个能力吗?” “我觉得自己有没有不重要,重要的是你觉得我有没有。” 这才是一个聪明人该有的样子,岑竹确实一开始是想要搞一个傀儡自己去做国师的,可一想那自己还得一直在这紫阳国,太麻烦了,还不如直接把傀儡杀了让另一个人顶替进去,一个真正有能力有欲望的人。 “你不怕我把紫阳国搞的一团乱吗?”毕竟她从来没走到过朝前, “乱了又怎么样,就是所有百姓民不聊生整个紫阳国哀声遍野对我也没影响。” “我会给你机会试试。” “等着。” 岑竹大步离开了昭节宫,现在还有很多事情要做。 … … 看着眼前的血盟,莫安易擦了擦汗,他见过无数生死离别,可朝堂上的事远比边疆的事恐怖,就像他害怕自己的父亲,即使过了这么多年,他依旧害怕,这是无法改变的,刻在骨子里的。 差不多了,也该去找那位岑修士了,晚了要是自己的哥哥也找去可就麻烦了。 将血盟收起来,他只带了四个亲卫便去往了对方的住处,带的人太多他担心对方觉得他没有诚意,不够信任。 敲了敲门,开门的并不是他见过的岑竹,而是一个姑娘,莫安易猜应该是对方的贴身丫鬟,毕竟这屋里他看了一圈也就这俩人。 “岑修士,这是血盟。”他示意侍卫都待在门外,这种事不能一堆人一起讨论。 岑竹接过卷轴,镜瞳也凑了过来一起看,上面写着的内容是莫安易继位后要将岑竹任命为国师,并且听从对方安排,不反驳对方决定之类的,岑竹大概看了一遍,反正这东西她也不是真按,糊弄糊弄就行了。 “行,没问题,那我按了。”说着,她划破食指按了上去,血液浸出一片纹路。 莫安易也赶紧划破手指按了上去,他认为定了这种东西对方肯定会帮他,毕竟这东西要是违反了可是要立誓双方身死道消的。 “放心,我会让你在位置上比你父亲坐的长久的多。” 不等对方回话,岑竹就继续说了下去。 “我现在需要你告诉我你两个哥哥的位置,还有他们的具体情况。” 莫安易的大哥也就是太子,长期住在宫里,和他的父亲关系最为密切,在出事前最为受宠,几乎所有人都认为继位是毫无争议的事,但是这位太子可不认为应该放松,关注自己父亲关注到了对方抬抬手就知道该递什么的地步他还养了不少死士暗卫保护自己以防万一。 二皇子迷恋占卜修炼到了一种痴狂的地步,或许也是因为有这种共同追求,皇帝也很喜欢这个儿子,他整日和自己找到的那帮不知来处的卦师们混在一起,出个门都要算十几次,还曾送给自己父亲一块龟甲用于占卜,父亲出了事以后更加害怕,压根不肯离开自己和那群所谓修士的住宅。 “你这俩哥哥真行啊,就这人还是皇子?”不说岑竹还以为这俩人是哪跑出来的先天不足呢,还皇子,狗屁。 “得了,你把他们位置给我,剩下的就在你府里休息着,什么时候我要人,你再出人就行。” 紫阳国也不知道是因为什么问题导致灵气稀薄,压根出不了几个修士,这让岑竹动起手来更是如鱼得水。 夜里她直接去了那太子的住处,抓住一个暗卫其实比她想象的简单,那人身上绑着一块腰牌,看来就是靠这个分辨是哪边的人,先让尸体站回原位,岑竹伪装成对方的样子就直奔二皇子的住处。 二皇子有一妻一妾,两个儿子,府邸里加上那些所谓修士和侍卫一共也就几十人,还有一部分侍卫在偏院,这部分也算进去,岑竹也能一夜杀完。 “谁在那?”巡夜的随从感觉自己看到一个黑影闪过,下一秒脖子一凉,已经再发不出声音。 “今日你父亲教育你的都记住了吗?”女人正拉着儿子叮嘱明日读书时可不要再惹父亲生气。 “娘,外面有人。”没想到小儿子这时候却从后面揉着眼睛走了出来。 “怎么还不睡,外面当然有人。”女人看着这两个孩子只觉得头痛,白日里和那些莫名其妙的人打交道就够麻烦了,此时也只能起身去看小儿子,却看到对方身后有一道影子。 “凶卦!” “中吉!” “不能出去啊大人!” “大人,这卦像是这么说的,并非凶相… …” 拿着好几张不同的卦象埋头苦思的二皇子突然感觉有风吹过,难不成是哪个窗子忘了关? 第二日莫安易是被急呼叫醒的。 二皇子全府被杀,一个活口都没留下,就连俩孩子也砍成了四份,死士侍卫也都死在院中。 “只剩下大哥了。”他想擦擦汗,可又觉得不能表现的这么慌张,是自己让对方去做的这些事,是自己杀了二哥的全家。 这就是亲人吗。 这日夜里,岑竹不紧不慢地推开了他的院门,她正摆弄着手里的腰牌,昨天她故意露出腰牌让几个人看到,又让他们慢些断气,就是为了留下线索让人们知道这是太子动的手。 “全杀了?” “当然,留活口你还想不想安安稳稳做你的皇帝了?” 岑竹真的很怀疑这人到底是不是长年在边疆驻阵,怎么死几个人跟遭了雷劈一样。 “剩下的要怎么做?”莫安易感觉自己好像成了个空壳,什么也不会。 “等着,等着你大哥被你二哥的人杀了。” 偏院的那些侍卫她没杀,现在镜瞳应该已经混入其中了。 月明星稀,真是适合杀人的夜晚。 太子宫门外传来阵阵喊杀声,原本靠他的那些侍卫和死士应该是绰绰有余的,可他却听着声音越来越小。 等他想要仓皇出逃时已经太晚了,一个脸上裹着黑巾的人冲了进来,月光下,他看到对方的眼睛中是一对竖瞳。 完事后镜瞳拿出提前准备好的遗诏拍到了太子的身下,反正只是个说法,到时候谁做了皇帝谁才能决定史书怎么写,随便安个罪名就行。 “你这的茶叶不错啊。”岑竹慢悠悠地端起了茶盏,其实这三皇子的茶还不如俞云舫的茶好。 “岑竹,解决好了。”此时从太子处回来的镜瞳从窗户外翻了进来,手里拿着一枚戒指,是太子手上拽下来的。 接过那枚血淋淋的戒指,莫安易不知怎么想起了自己的父亲,这戒指好像就是父亲赐给哥哥的,如今却到了自己手里。 “你先不要继位,要装出一副为兄弟悲伤无心登基的样子,最好披麻戴孝地待在你这府上,这几日宫里会传出消息说你父亲驾崩,紧接着,会死一批人,这批人死完以后,你宣称为了国内安定立马登基,不出半月,瘟疫全消。” 听着这一连串的安排,莫安易只能点头,他没想到对方已经算到了这个地步,什么时候登基,登基前后要发生什么事,什么人死,什么人活,都被对方计划好了。 “瘟疫也能治好?” “当然能治好,这些事我都会解决。”岑竹觉得自己说的已经够详细了,什么时候该做什么也都说了,对方只要听自己的话登基是没问题的,不仅没问题,登基后百姓还得称颂他。 回到宫里后,岑竹和镜瞳找了个最高的宫殿坐到了屋顶上。 这几日宫里应该会用悲伤过度心悸而死作为那皇帝的死因宣布出去,顺位继承人已经成了那个三皇子,肯定会有人怀疑这是他的计谋,没关系,最后一批因瘟疫而死的人里会有他们的位置。 “太乱了,好麻烦。”岑竹感觉还是晚上坐在这吹吹风更有意思。 “我也觉得,全是人,说来说去的,有什么意思。”镜瞳直接身子一歪躺到了对方的腿上,她不知道为什么人要为了什么当皇帝争来争去,即使不当皇帝,人们也能找到各种理由去争,一直争到死。 回去后还得去一趟北郡,去找许府,把他们大公子的遗物送过去,也不知道这家人能不能承受住这么大的打击。 可惜啊,可惜姓许,他们一家人都这样,骨子里太相信正道是唯一的路子,见到像自己一样的东西就像见了瘟神,不过做的也对,自己杀了不知道多少人,在正道修士们眼里,可比瘟神该死多了。 岑竹又想起对方在被自己杀死之前说的话。 “嫉妒?” “什么?”镜瞳没听清楚对方突然冒出来一句什么。 “那个男的死之前说我嫉妒他。” “他故意的,死之前想气你。” 嫉妒吗?她不是嫉妒,她只是恨,她恨这个天才命修许玉翡,恨许洛意和许泽兰,也恨许夫人和许父。 “你比他们好多了。” 镜瞳摸了摸岑竹的脸,她是在说实话,她真的觉得岑竹比那些人都好多了,她不觉得那些人有什么好嫉妒的。 听到对方这么说,岑竹只觉得自己还不如镜瞳豁达,对方总是这么说,好像自己真的就是世界上最好的那个人。 好像如此。 番外 那年重阳 又到了该下山带镜瞳乱逛的日子了,岑竹依旧鸡鸣时起来练剑,快到午时起把镜瞳抓起来准备下山。 “好饿,好想吃肉。”镜瞳提前把自己打理好,确认看上去就是普通人家的女孩后催着岑竹快点出门。 “你昨天不是才吃了三只烤鸡吗?”把腰带系好,岑竹示意对方可以先回灵戒了,等出了山门再出来。 “三只,你知道三只对我来说只有多少吗?”镜瞳无语地钻了回去,对方怎么都不能理解她到底能吃多少。 到了山下进了镇子两人才发现不对,怎么人这么多,还都拿着奇怪的植物。 “啊,重阳,今天是重阳!”岑竹猛地一拍脑袋,差点忘了这事了,怪不得周围有不少卖菊花的,酒家在叫卖菊花酒,糕点铺子前的人也是络绎不绝。 人挤人的路上为了不被分开,两人只能手拉着手,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哪家的姐姐带着妹妹出来采买东西。 “这个怎么卖?” “这个多少钱?” “这个能单独要两份吗?” 因为岑竹给了充足的资金,镜瞳可以看到什么想要的就去买,菊花酒没见过,来一坛,这糕点好像是新模样,来俩,这馃子也是,也来俩。 真热闹啊,岑竹看着行人们都讨论着什么祝寿,探亲,好无聊,这些事情有什么好做的到底? “有小偷!”随着突然的一声惊呼,人群骚乱起来,岑竹也转过头去看,一个人影趁着此时撞了过来。 “抱歉。”那人只是和岑竹碰了一下肩膀。 下一秒他的视野就变成了一片蓝天。 一只脚踩在了他的喉咙上,手也被扭住了。 “钱呢?”岑竹没想到对方胆子大到这种地步,都有人喊了有小偷了还敢下手,也是真敢啊。 镜瞳拿着满满当当的东西回来时,岑竹已经提着两坛插着茱萸的酒在等着了,甚至脑袋上都有茱萸的叶子。 活像刚从哪个树林子里钻出来。 “哈哈哈哈哈岑竹,你怎么买了这么多?”镜瞳把手里的东西放到一边去看对方提着的两坛酒,就是现在叫卖的菊花酒。 “我没买,刚才有个小偷,我抓住了,摊主送的。”拒绝不成,她也不好意思说自己对酒没感觉,只能说着谢谢收下了。 东西太多,其中很多一部分还都是不能久放的,两人转了一圈干脆找了个位置不错的酒楼订了个厢房歇着先吃,还可以打开窗户看看外面。 “这是东边的那个铺子,这是西边的那个,这是新开的那个… …”镜瞳一边说着一边把各式各样的糕点摆了满满一桌子,花花绿绿的,岑竹看着都眼晕。 “怎么买了这么多?” “不多,新上了好几种,每种两个就这样了。” 岑竹捏起离自己最近的一块做成花型的白色糕点,中心还点着一个红点,看着确实挺好看,每样两个,确实一不小心就会买多。 买就买了,她不在乎钱,在镜瞳之前还没人记得糕点买双份分给自己一个。 这白色的糕点有点太干了,里面好像是绿豆泥的馅,干的好像在吃沙子,她直接用那店家送来的酒冲了下去。 “这个很干。”她指了指剩下的那个,镜瞳点了点头,然后放进了嘴里。 “好像在吃面粉,还是炒干的面粉。”镜瞳一伸脖子,把糕点咽了下去。 “都说了干巴你还吃还得专门发表一下意见是哈哈?” “我不吃怎么知道到底什么味道!” 反正不着急,两个人就时不时吃两块,然后评价一番,到了最后开始比较打分,给这些糕点排名。 “我感觉最好吃的是西边铺子的翡翠莲花糕,其次是新开铺子的杏仁糕,再是东边铺子的薄荷糕。”这是镜瞳给出的评价,那块翡翠莲花糕又好看又好吃,下次她还要买,多买几块。 “你不觉得东边铺子的蜂糖糕好吃吗,我觉得那个最好吃,然后是你说的杏仁糕,和翡翠莲花糕。”岑竹还是觉得那块其貌不扬的蜂糖糕最好吃,虽然不能多吃,吃多久腻。 “我以后再吃那个蜂糖糕我就是狗,甜的我喉咙痛!” “你上次好像就是这么说的。” “才不是,我上次说的是核桃枣泥糕!” 不知不觉到了晚上,天色已黑,岑竹打开了窗户,让微凉的夜风可以吹进来。 街上的行人还是不少,很多是家中长辈带着孩子出来游玩,铺子也都开着门,叫卖声不绝于耳。 “你说人为什么要过节啊?”镜瞳也凑了过来,把手支在窗户边缘吹风。 “谁知道,可能是为了找点乐子。”岑竹低头看已经飘起来的镜瞳,反正现在只有她们两个人,飞一会就飞一会。 “你看,翡翠莲花糕!” 原来是镜瞳用头发比成了翡翠莲花糕的形状,中间的那一点还特地留了个空隙。 “确实像,买翡翠莲花糕的那个铺子就应该叫你过去… …” 岑竹还没说完,窗外突然传出一阵高呼。 “雪花芋饼来喽!” 什么?现在刚出炉的新点心?!镜瞳下意识就想往下跳去买,却只听身旁一声“等着。”再转头时岑竹已经没了影子。 她赶紧趴在窗户上往下面的街道看,一道蓝色的身影冲出了酒楼,一个闪身快速挤进了人群里,没一会就挤到了前面,手里还举着买点心的钱。 “来两,不,来四个!”那个蓝色的身影拨开层层人群硬是挤到了最前面,瞅准位置快速将手里的钱塞给了店家,然后稳稳接过了对方递过来的一包点心。 拿到后她转身在人群中抬头往上看,看到窗边的身影后立马笑着挥了挥手中的点心。 “买到了!” 镜瞳觉得岑竹根本不像其他人说的那样,一点都不淡漠,她表情可多了,买到个点心都得意的不行,好像支棱着耳朵等着她夸厉害。 “真了不起!” 街道上吵吵嚷嚷,除了岑竹没人听到这句话。 第38章 国师 没多久宫里就传太子和二皇子相争最终同归于尽的说法,当然有人不信,不过也没关系,这种说法信不信都不会影响到岑竹的行动。 苏子镇离都城很远,又在两山之间,来往的商人也就更少,没人知道瘟疫是从这里开始的,岑竹为了找到这地方真是费了一番功夫。 一靠近这镇子边界,雾气立马就浓郁起来,岑竹拉着镜瞳由飞剑改为步行,在白茫茫的雾气中凭感应向前寻找。 雾中渐渐出现一阵铃铛声,由远及近,一个白色的身影自其中走出。 对方一身白衣,慈眉善目,面如冠玉,眉心还点着一个红点,发丝随风而动,看着颇有些仙风道骨的意味。 “所为何事?”青年并不看向两人,只是垂眸看向地面。 “为瘟疫。”岑竹看着对方手中拿着的那个铃铛,也不知道这东西有什么作用。 “随我来。”青年又晃了晃自己的铃铛,转身向浓雾深处走去,示意两人跟在自己后面。 “你是第一个找到这里的人,很聪明。”青年的身后一条长长的背云摇来摇去,貌似是某种玉石做的。 “谬赞了。”岑竹依旧表现冷淡。 青年也不再言语,只是摇着铃铛在前面引路,走了不知道多久,终于雾气变淡了,一个村镇的模样显露了出来。 房屋规整,道路整洁,路边的摊贩和行人也不急着赶路,只是悠闲地交谈着,没有叫卖声,只有时不时响起的孩童和幼犬玩耍的嬉笑声。 “苏子镇有好些日子没有客人了,镇长肯定会很欢迎你们。”青年和街边的熟人打着招呼,那些人看到岑竹和镜瞳也笑着挥手示意。 “抓住它!”两个孩童手里拿着绳子在追逐一条挣脱了的黄狗玩,黄狗也不着急,时不时回头冲两个孩子摇摇尾巴,结果一不小心撞到了岑竹他们。 两个孩子赶紧把黄狗抱了回来,收敛了笑意和岑竹道歉。 “对不起姐姐,它不是故意的。” 说着还一齐给岑竹鞠了一躬,那条黄狗也好像知道自己犯了错不再摇尾巴。 “没事。” 这的人也太规矩太有礼貌了,岑竹知道这的人八九不离十都是鬼修,难不成鬼修都这么喜欢演戏? “让你见笑了,这的孩子都爱闹,路上又没有什么马车,就习惯了在这追逐。”青年示意两个孩子赶紧抱着自己的狗回去,他笑着和两人解释。 “他们不上学吗?”镜瞳看了看周围,好像没发现学堂。 “有学堂,在后面,只是这的孩子去不去学堂也要看自己究竟愿不愿意学,学堂只要一些粮食作为学费,只要想去都可以去。” 又走了一会,几人看到了一个较为气派的房屋大开着门,青年说这里就是镇长的家,镇长已经知道他们来了,所以提前打开了大门,也已经准备好了招待的茶水点心。 一进门,岑竹就注意到院子里那郁郁葱葱的花花草草,能看出来屋主人打理的很用心,所有花草错落有致,高低井然,没有任何枯枝败叶存在。 “苏木,回来了。”一个中年女子从屋内缓缓走出,两鬓已经有了些许华发,但眼神却如同年轻人一般神采奕奕。 “镇长,他们来了。”名叫苏木的青年向对方欠身行礼后退了出去。 “你们好啊,我就是这的镇长,他们都叫我苏姥,你们也这么叫就行。”苏姥微笑着走到了两人面前,她穿着一件绛紫色长衫,看起来约莫也就四五十岁。 “你们一路走来,觉得这苏子镇怎么样?” “很好,比外面的镇子都要好。”岑竹木着一张脸夸赞。 苏姥听到这话笑着摇了摇头,指了指旁边的一张石桌,让坐到那里再说。 “这镇子是我一手打理经营起来的,我就是因为觉得外面的镇子不够好才来了这苏子镇,可惜,还是没能做到最好。”她叹息着拿起茶壶给两人倒茶,冒着热气的茶飘出阵阵清香。 真是好茶。 镜瞳差点就要拿起来喝,幸好最后又想起来岑竹来之前和自己说的话。 “不要吃不要喝,最好连碰都不要碰这镇子里的东西。” “你们是为了瘟疫而来我已经知道,你们应该也清楚,这是平等的交易,是那位皇帝和我们做的交易。” 苏姥自己端起茶盏慢悠悠地品茶,她并不看向两人,和之前的苏木一样,总是垂眸。 “我们不是不承认那笔交易,只是想再和你们做一笔新的交易。”岑竹早就想好了交易内容。 “什么交易?” “用一部分人命换瘟疫结束。” “多少人?” “一千人。” “不对。” “两千人。” “不对。” “我说对,两千人,就两千人。” 她来这不是和对方讨价还价来的,两千人是她一开始就想好的人数,再多就会出问题。 一时间院子里没了声音。 “你们已经拿了多少人命你们也知道,两千人都已经是我慷慨了。”她已经准备好了随时拔剑,要是买卖做不成也只能硬打了。 将空了的茶盏放回桌面,苏姥抬头看向两人,那双眼睛里的眸子和常人不同,其中的瞳孔已经散开。 “好,两千人,那皇帝死了,这人数也算可以。” 她一摊手,手掌中出现了一份凭据,两千人献祭给他们后瘟疫也会立刻消失,伤者慢慢自愈,不会再有新病人出现。 苏姥率先用笔写下了自己的名字,岑竹随后也写到了上面,随着“竹”字的最后一笔结束,凭据上浮现出一个四眼人头的图案。 回去的路上还是由那个苏木指引,看着路边百姓怡然自乐的模样,岑竹只觉得反胃,这地方全是死人,竟然硬是打造成了一副世外桃源的模样。 “路上小心。”再次回到浓雾中后,苏木向两人鞠了一躬就摇着铃铛回去了,随着铃声消失,两人也渐渐走出了浓雾。 踏剑返回宫中后,岑竹立马开始计算日期,五日内瘟疫致死人数暴增,这些时间莫安易正在府里吊唁,第五日他必须跟着岑竹去祭天坛祭天祈求平安,其后三天瘟疫渐渐平息,第七天莫安易必须要登基,而且必须装出仓促登基的样子,好让世人觉得他真的没想这样当皇帝,然后由自己和镜瞳伪造出祥瑞之兆。 到了第八日,瘟疫平息,只要再给些时间那些病人就能自愈,莫安易也能有一个顺应天意的名声。 在这头五天,自己必须把那些坚决反对三皇子登基的官员解决个七七八八,这就是在威慑剩下的那些人,好让他们知道反抗就是死。 岑竹从灵戒里取出一份名单,这是莫安易让人搜罗出来的,这些官员都是太子或二皇子的党羽,绝对不能留到登基。 第一日,莫安易在府内披麻戴孝,全府上下一齐为先帝和太子吊唁,岑竹将太子的亲信四人连同其父母子女一同除掉,并在府上放了瘟疫病死的尸体。 第二日全城披白,哭声不绝于耳,莫安易一边吊唁一边为百姓施粥施药,同时在城外搭了新义庄,岑竹去解决了二皇子的三名亲信和两位在朝同窗,全府上下不留活口,在其塌上留下因瘟疫而死已经腐烂的百姓尸体。 第三日岑竹发现忘了处理太子妃的家人,于是快马加鞭将其全部屠戮至尽,库房里的粮食全部换为人头,莫安易的亲卫帮助百姓把尸体拉出城外找坟地掩埋,他本人则继续在城内施粥,同时在难民聚集的地方搭建了新的草棚,并且留下侍卫分发食物,在城中设立了遗孤所,让那些因瘟疫家中只剩下自己一人的百姓能有处可去。 到了第四日城中已经全部知晓最近的灭门惨案,因为被屠戮的都是太子和二皇子的亲信而且府里都莫名出现病人尸体,坊间开始流传是这两人招惹了仙人降下灾祸,仙人这是在惩罚他们,莫安易留亲卫在城内施粥,自己带人和粮食药草去往其他城分发,昼夜不休,城外欢迎的百姓争着去摸他骑着的马。 第五日莫安易回到都城,百姓夹道欢迎,齐声高呼他的姓名,他宣称自己在山中见到了仙人,现在要回祭天坛祭天,但是不用百姓上交任何祭祀物品,他会用自己的血液作为祭品,向苍天道歉乞求原谅。 和之前的祭天不同,这次的祭天人山人海,百姓们都挤在祭天坛外看着莫安易在一个带着特殊面具的人陪同下登上祭天坛,然后从腰间抽出一把弯刀。 那人高声歌唱着什么,歌声嘹亮,随着声音提高,莫安易将那把刀换到左手,右手将袖子褪下,露出自己的胳膊。 他高举双臂示意自己已经准备好祈天,然后在众目睽睽之下,用弯刀绕着将自己的手臂割开,血液顿时流出向祭天坛下的丹炉滴下。 “嘭!”随着一声巨响。 只见天空中闪过一道虹光,紧接着是隐隐龙鸣,众人竟看到云彩之中出现一团霞光流转,久久不散。 “是吉兆啊,是老天爷原谅咱们了!” “终于要结束了,终于要走到头了!” “吉兆,大吉啊!” “是神仙,一定是神仙看到我们了!” “天救我紫阳国啊!” 莫安易穿着厚重的祭祀礼服,下面丹炉的火焰烧的他睁不开眼,幸好站的高底下的百姓也看不清楚他的脸。 “你的好日子要来了。”岑竹在那面具后面看着一切和她预料中的一样按部就班,下面的百姓已经开始跪拜,他们认为这都是莫安易的功劳,是他的诚心感动了上天。 听到岑竹说话的莫安易只觉得迷茫,他明明不久前还是最不受宠的皇子,是唯一一个派往边疆的皇子,可现在自己受着民众跪拜,他们说自己是紫阳国的救星。 第六日,百姓开始请求莫安易继位,国不可一日无主,而且他是现在的众望所归,他只是继续为其他城满足百姓的需要,他去按岑竹说的走到那些瘟疫病人的屋子里,去给他们说自己要给这城里添置什么,然后给他们分发食物和水,让他们记住自己是谁。 “越多人见到你在这就越好,懂了吗,哪里人多,你就往哪去,放心,你不会染上病。” 百姓的棺材供不应求,岑竹让那些侍卫和士兵去砍木头做简易棺材,这些人最喜欢这种没用的东西,她觉得死都死了扔乱葬岗和放棺材里也没什么区别。 “哭出来,挤出几滴眼泪,要让他们觉得你是真的为他们伤心难过,人少的地方不用去。” 将食物放在一个老人旁边的莫安易鼻子一酸流出眼泪来,那老人看到一个皇子竟然为了自己落泪更是激动,当下挣扎着要起来,最后还是被对方按下了。 “我做的事太晚了,对不起,我对不起紫阳国的百姓。” 老人的眼角也出现了水痕,他活了这么多年,从来没一个皇子皇帝来这地方说他们为百姓做的事太少。 “幸哉,幸哉啊!” 第七天,请愿莫安易登基的百姓已经挤到了城外,他们高呼着陛下等着莫安易出现。 “怎么样,快?”岑竹看着已经开始穿戴那繁复登基礼服的莫安易只觉得可笑。 “太快了,太快了,我总觉得自己还在军中。”莫安易想擦汗,却发现袖子太重衣服太沉,他没办法擦到额头。 走出大殿时,阳光直射在他的脸上,穿过那摇晃的玉珠,冠冕也很重,他甚至不能大幅度地摇头,只能一步步往前直走,走到百官面前,岑竹和镜瞳就站在他的身后,她们也要到场。 一个宫人走出来宣读那些编出来的颂词,什么自有聪慧什么仁义守孝,岑竹懒得听这些东西,反正不管谁继位都是这一套大差不差,她穿着的是和之前那个国师类似的衣服只不过上面多了一些金色的纹路,起码是新上任,怎么也得搞出点不同。 莫安易说的那堆屁话她也懒得听,无非就是什么自己没想当皇帝,然后再夸夸自己爹和俩哥哥,最后说自己不是为了自己,是为了百姓才不得不登基,她很好奇真的有这人信这种东西? 皇帝不为了自己当皇帝为了一堆压根不认识的百姓? “… …封陈玉干为国师,辅佐新帝… …” 听到这,岑竹看了眼底下的人们,这名字是新起的,在他们眼里就是一个不知道哪来的陌生人当了国师,不过这样也好,更让他们摸不透。 国师,岑竹一点感觉也没有,这些东西都是人定的,其实没什么用处,得到了就会发现和自己想的差远了。 无聊。 走完过场以后,莫安易按照之前说的来到了偏殿,岑竹已经把那麻烦的礼服脱了,还是平时的衣服舒服,她示意对方坐下。 “你知道我为什么叫你来吗?”岑竹从灵戒中取出了那把琉璃壶,放到了对方面前。 “这东西平常人可见不到。” 莫安易好奇地打量这壶,摸不清楚到底是什么作用。 “这是什么?” “这是用来开巳门的法宝,你想多做几年皇帝,当修士修炼是最好的选择,碰一下试试。” 岑竹看着对方果然听话地去摸那壶,随后一下就瘫到了桌上,听到声音的俞云舫从后面走了出来。 “我要怎么做?” “你只需要闭眼。” 她顺从地闭上了眼睛,微凉的指尖点到了自己的额头,紧接着什么事情也没有发生。 半晌后,岑竹拍了拍手示意对方睁眼。 俞云舫的面前有一面镜子,镜子里映出的是莫安易的那张脸,她伸手,莫安易也伸手,她皱眉,莫安易也皱眉。 “从今天开始,你就是紫阳国的皇帝莫安易,过几年要是你觉得还是想自己当,就想办法自己拟一个遗诏,让自己再用本来的样貌即位。” 镜瞳已经把真正的莫安易分成了八份开始往嘴里扔,这人的皮肤很糟糕,好难吃,不过里面的肉还行。 “我,我现在就是皇帝?” “你难道不是吗?”岑竹看着对方那激动的神情提示对方冷静点,要是被人看出来问题就不好了。 “做了皇帝你就得每天忙于政事了,我只有一点要提醒。” “不要做宁愿相信一块龟壳也不相信自己士兵的这种蠢事。” 为什么那个皇帝会做的这么失败?因为他宁愿问一块龟壳自己能不能赢也不去慰劳自己的士兵,难道他还指望着这龟壳给他上阵杀敌吗? “你不在这吗?”俞云舫听着对方的意思是虽然有了国师这个身份,可并不打算留在这里。 “还得待两天,等我再去一趟苏子镇,上次忘了事。”岑竹挥了挥手,示意对方可以离开去处理文书了,她还有别的事。 回到住处的镜瞳飘在空中问出了自己的疑问。 “为什么还要去那个镇子?” “我怀疑他们知道那个残卷到底是什么功法。”鬼修难寻,上次她竟然忘了问对方知不知道自己手里的这半部功法,岑竹不想错过这个机会。 “什么时候去?” “明天就去。” 在紫阳国待的也够了,之前想着拿个国师玩玩也拿到了,再待下去只怕回去后会不好交代。 “我能去外边玩吗?”镜瞳还有很大一部分宫殿没去过。 “去,随便跑,要是有人问,你就说你是国师陈玉干的人,是在驱邪。” 第39章 分离 俞云舫处理政事处理的比岑竹想象中还好,她很清楚各门各事应该怎么推进,也清楚现在这个阶段要怎么做才能让百姓信服自己。 因此岑竹也省了很多事,可以直接去往苏子镇。 “走。”岑竹拍了拍镜瞳的脸,让对方别发呆了。 “这宫里你说这么多人他们都能记住其他人的名字?” “记不住也得记住。” 因为他们说了不算,所以才要记住那么多条条框框,屈居人下就是这种待遇。 因为瘟疫消失,城外也逐渐恢复了从前的热闹,人们开始慢慢找回自己正常的生活,岑竹和镜瞳骑着马穿过主路,她们伪装成了两个陌生人,随便搞了两张脸,到了城门口,岑竹递出自己的腰牌,拦住了想要下跪行礼的卫兵,只是让他们继续盘查。 “国师此次是为何事?”卫兵恭敬地递回腰牌,示意手下让路。 “听闻远郊仍有瘟疫出现,前去探查。”岑竹向那些让路的卫兵低头示意,和镜瞳快速穿过了城门。 一出城,两人就换成飞剑,骑马还是太慢。 “紫阳国有什么好玩的地方吗?”镜瞳还没怎么逛过紫阳国的城内,也许这的人会创造出很多不同的菜品。 “等回来了带你逛逛不就知道了。”岑竹今天又检查了一遍宗门给的符箓,没有一点反应,说明宗门没有传唤过自己,也是,自己是死是活对他们能有什么影响。 听说早实城那边是紫阳国美食的汇集地,踏剑过去倒是也很快,反正也没传唤自己,着什么急,领着镜瞳吃完一圈再说。 同样的浓雾,同样的铃声,这次来的是一个身着白衣的年轻女子,她也拿着一只铃铛,只是没有问为何而来,见到两人只是说,“你们来了。” 跟着这长发飘飘的白衣女子穿行在浓雾中的岑竹忍不住有些好奇这地方到底是怎么搞出来的,不是幻境,莫非是鬼族秘术? 这雾气也是,没什么感觉,不是瘴气,看来也是法术所化。 “没想到你们会回来的这么快。”女子腰间的玉佩碰撞着发出清脆的声音。 “是,当时忘了点事。”岑竹拉着镜瞳的手,她还是很防备这些鬼修,尤其是对方那种不染尘世的模样让她看了更觉得可疑。 那个熟悉的苏子镇再次出现在了眼前,人们还是那么悠然自得,和女子打着招呼,甚至还和岑竹打招呼,说好久不见,什么好久不见,明明才几天。 镇长家的大门依旧敞开着,一个随从在慢悠悠地扫地,院子里的花也依旧开的正盛,一个婢女在打理造型。 “回来了啊,苏绒。”苏姥还是穿着那件衣服,手里拿着一串念珠走了出来。 “是,那我先走了。”苏绒微笑着离开了,又剩下三人站在院子里。 “我想知道这本残卷是什么功法,后半部在哪。”岑竹直接开门见山地将残卷扔到了石桌上。 对方拿起那破旧的书卷看了几页,面色如常,好像这东西一点也不值得奇怪。 “这是鬼族的一种修行功法,后半部分去了哪谁也不知道,不过也许在幽冥之地的鬼吏手中可以打听到。” 她缓缓端起茶盏。 不对! 岑竹感受到杀意的瞬间便抽出了剑,下一秒周围的一切扭曲着变了模样,周围的花花草草分明就是无数姿态各异的恶鬼,他们争先恐后地冲向岑竹。 “麒龙,是麒龙!” “是我的,让我吃一口!” 那些流淌着血液的死尸脸挤在一起去抓岑竹的胳膊和腿,但被对方的剑风全部斩了下来。 周围不知道何时变成了一副地狱之象,堆积成山的尸体上爬着无数的厉鬼他们都闻到了麒龙血的味道,他们都渴望能吃到一口麒龙的肉。 层层叠叠的恶鬼伴着呼天喊地的哀嚎不断向这里涌来,岑竹光是砍都砍不过来,甩出几张符箓,系上之前驱鬼的铃铛,只能召出飞剑打算先离开这里。 “镜瞳,先走!” 镜瞳正咬着一个恶鬼的脑袋往下扯,听到对方呼唤立马甩开周围的东西想踏上飞剑。 没想到突然闪过一道黑影,岑竹低头看着镜瞳,反应不及,下意识往后退的同时抬手抵挡,没想到手臂直接被削了下来,看到有肉掉下来的恶鬼们立刻像看到饵食的鲤鱼们一样一股脑挤过去想抢一口吃。 “放开!”镜瞳看到那手臂上带着的灵戒后调转方向冲了过去,她要把岑竹的手臂和上面的灵戒一起抢回来。 该死,胳膊和灵戒没了就没了,这是抢的时候吗?!岑竹的左手还在生长,她只能先放开剑用右手去扯已经到了恶鬼堆里和对方缠斗的镜瞳。 “别抢,镜瞳,别往里!”那些恶鬼数量太多了,岑竹感觉自己的胳膊被啃了好几口,她拼命伸长手臂去拉已经打红眼的镜瞳。 眼看着指尖已经碰到发丝,可下一秒,钟声响起,岑竹只觉得一阵头痛欲裂,她并没有后退,可镜瞳还是不见了。 不只是镜瞳,整个苏子镇,全都不见了。 擦了擦眼睛流出的鲜血,岑竹的左手已经恢复成了之前的样子只是缺了那枚灵戒。 “镜瞳!”她呼喊着,可周围破旧的街道上没有任何人回应她。 都怪自己反应太慢,整个镇子上只剩下她一个活人满身是血地站在月光下。 岑竹把这镇子砍了个稀巴烂,没有任何线索,周围静悄悄的,只有时不时响起的风声回应自己。 坐在废墟上,岑竹开始想到底去哪里找镜瞳,对方是鬼族,应该是回了幽冥之地,可要怎么去幽冥之地? 夜里被叫醒的俞云舫一推门就看到自己满脸是血的国师提着剑好像要随时杀人。 “出什么事了?” “这宫里的书都在哪。” 就这样,两人匆匆赶到了宫中的藏书阁,岑竹向对方要了几个婢女帮自己找书,只要和鬼族相关的书,找到以后放在一起,她一个个翻。 关于鬼族的典籍不多,但藏书阁庞大,也足足找出一百多本,岑竹见已经找完挥挥手让那些婢女出去,自己则一目十行地快速浏览着这些古书。 没用,没用,没用,阳光已经透过窗子照到了藏书阁的地上,岑竹也翻完了最后一本典籍。 没用,全都没有提到活人怎么去幽冥之地,只说死去的人会去那里,可她要是死了镜瞳怎么被带回来?万一死了以后自己因为罪孽太重去不了幽冥之地直接去往了地狱怎么办? 把古书随便扔在地上,岑竹难得迷惘了,她要去问谁这种事情?谁知道这些事? 被砸开大门时文五加正忙着把新炼出来的丹药放到瓷瓶里,听到一声巨响还以为是地震了,正想着出去躲躲就发现一个人影朝自己冲了过来。 “怎么去幽冥之地?” 来人没带发冠,头发有些散乱,穿着的长衫上还带着血迹,杀气重的他以为这是哪路来的杀神,差点没喊饶命。 “您,您冷静,幽冥之地只有死人能去啊。”他是在说实话,这幽冥之地顾名思义就是人死以后去的地方,活人哪能想去就去。 “放屁,肯定有法子能去,你给我好好想想。”岑竹已经打听了两天才打听到这人可能知道,两天,去他大爷的,镜瞳可能在冥府都走到头了! “我,这,我也就是个修士,这种事应该得问鬼修啊!” 直接问鬼这法子岑竹不是没想过,问题是找不到,她都把紫阳国都城外的坟地找了个遍了,比她的脸都干净,愣是找不到一个鬼! “哪里有鬼?” 还是第一次遇到要主动找鬼的怪人,文五加顺了顺气,想了想那些之前有恶鬼肆虐的地方。 “时间最近的一个,在附香山下的村子里,诶!”他还没解释是怎么回事,那人又风风火火地冲了出去,他也追在后面想看看是怎么回事,对方却已经召出飞剑一下没了踪影。 “真是稀奇,这年头都有人找鬼撞了。” 松节山太远,就是以岑竹现在的速度也得用上一天半。 从那天到现在,岑竹没睡过一次觉吃过一点东西,其实她这样的修士本来也压根用不着睡觉和吃饭,但之前没有什么要紧的事,而且镜瞳老是闹着要吃这个吃哪个,她也觉得吃饭很有意思。 其实吃饭和睡觉真的很没用,如果把这些时间都用在修炼上,岑竹觉得自己应该能扯下镜瞳。 夜里林中的鸟雀都休息了,岑竹从上面如风划过也惊不起几只,月光让夜里行路也很方便,用不着拿东西照明也能看清方向。 如果真的只有死人才能去幽冥之地怎么办? 穿过一片长的格外高的树林时,岑竹感觉有叶子打到了自己的脸上,她揉了揉眼睛,镜瞳要是在的话她肯定会伸手去抓那些叶子。 “岑竹,我抓了只麻雀!” 对方有时候还能直接在飞过的时候抓住树梢上的鸟雀们,然后直接带着羽毛扔进嘴里。 要是真的只有死人才能去的话。 岑竹抬头看了看那惨白的月亮,她想起自己杀了的那些人,自己的父母,自己的同门,她不觉得自己有什么罪恶,生生死死都是过程,赢的人活,输的人死,这是她心里的规律。 她对自己的生死也是无所谓,岑竹不觉得死有多么可怕,如果能知道自己什么时候死,她还会提前给自己打好棺材,省的麻烦。 死也没什么。 对,死也没什么。 到达松节山时是第二天上午,岑竹的御剑速度又提高了。 “你们这闹鬼吗?”随便推开人最多的一家酒馆,岑竹直接找到了正忙着打算盘的掌柜。 “什,什么,客官,您开什么玩笑?”掌柜的看着这人的眸子只觉得发怵。 “我问你们这个村子,闹不闹鬼。”岑竹又重复了一遍,声音不算小,旁边听到的客人也忍不住坐的远了些。 “不闹鬼,怎么会闹鬼呢客官。”掌柜的生怕眼前的这人下一秒发疯把在座的全砍死,忍不住往后挪了挪。 这松节村的人比正常村落的人要少,岑竹不觉得自己来错了地方。 她转身走出来这家酒馆,旁边就是一家客栈,她又直接走了进去直奔老板。 “这村子里闹不闹鬼。”如果这的人都这么不识抬举就别怪她动用武力了。 “这,不闹鬼,您又是从哪听说的啊?” 下一秒,岑竹直接拽着他的领子把他从柜台后拎了出来,居高临下地注视着他的眼睛。 这人更害怕,紧张地竟是连话都说不清楚,岑竹懒得等他把舌头捋直,直接一把扔到一边,看向还在店里的其他人。 “这地方到底有没有鬼,给我说!” “都给我说话!” 这群人全都吓得躲到了桌子下面,废物,一群没用的东西。 离开这客栈时岑竹恨不得把这村子里的人全屠了。 这时一个背着背篓的老婆婆从她的眼前路过,也不知怎么的,岑竹伸手抓住了对方,甚至是对方转身她才发现自己的手在对方的肩膀上。 “那个,这村子里闹鬼吗?”都叫住人家了不问白不问。 “哎呀,现在已经不闹鬼了,新帝是大善人,天下都太平了!” “那你是说,这以前闹鬼?” “是,大概半年前,这村子里的人都快跑光了,就剩下我们这些老胳膊老腿。” 还真问到了,岑竹赶紧塞给对方银钱,让对方好好和自己说说,没想到老人把钱塞了回来,反问她是有什么事。 “我,我在找人,她跟闹鬼,有关。” 什么乱七八糟的,岑竹也不知道自己说了些什么屁话,反正很不通顺。 “你们年轻人都这样,心急也不能乱投医,你要是想听我就和你说,又不碍事。” 原来这闹鬼是从很多年前就开始的,一开始只是夜里总有人跟着行人走,也没什么影响,只是吓人,后来是一些人家的家畜开始死亡,全都是被割开了喉咙,这时候其实人们已经开始觉得不对了,没想到又过了一些日子,第一具尸体出现了,是村东头的屠户,他和他弟弟一块被吊在了店门口,死不瞑目,紧接着是第二具,第三具,一个比一个死的惨,而且现场还都留下了血字。 “什么字?”岑竹很好奇。 “血债血偿。” 而且后来不断有人听到外面有诅咒的声音,好像一个人在风里不断诅咒这村子和村子里的所有人。 “然后人们就开始往外跑,越跑越多,渐渐的,村子里就空了,当时每天出门压根见不到人呢。”老人笑着摇了摇头,她好像并不害怕。 “您为什么不走?” “我得守着我闺女啊,我老头子也没走,我们家的都没走。” 一家人都没走,一家人都没出事,岑竹怀疑这鬼和这家人脱不了干系。 “那个,老人家,能不能麻烦您让我借宿两天,我按外面客栈的双倍价钱给您,我刚才进去问的人家都不可以让我住了。”岑竹装出一副被逼无奈的样子叹了口气。 “来呗,我家闺女和你年纪应该差不多,你们俩说不定还能认识认识,来,跟着我走。”老人又要背上背篓,岑竹赶紧抢了过来背到身上,对方这么帮自己她也不好表现的没礼貌。 虽然她还在怀疑这家人有问题,是故意要引自己去。 这户人家的房子不小,只是有些破旧,老人回家后喊了一句回来了,从里屋走出来一个姑娘。 约莫也就十八九岁,岑竹又看了看这老人,不对啊,这年龄差的也太多了,要是亲生女儿这得是多少岁才有的孩子? “平儿,你去把那个客房打扫一下,太久没住人,让您见笑了。” 那姑娘没想到还有人跟着进来,看到岑竹忍不住愣了一下,被催促才回神去打扫房间。 有问题,虽然感觉不出来问题在哪,但这人绝对有问题,她跟着这个平儿去收拾东西时始终注意着对方的一举一动。 “我们这很少有人来,你是来做生意的?”平儿一边擦桌子一边和岑竹闲聊。 “不是,我是来找人的,你们这有鬼吗?” 听到这话对方连动作都卡了一下。 “鬼,哪有什么鬼,我们这就是离得远,没人来。”她把床上的被褥换了下来,又铺上去一床干净的。 “这样,谢谢。”岑竹不再追问,这么问对方肯定会咬定不知道,她还是得先找到证据。 午饭时,一个年纪看着和之前自己遇到的老婆婆差不多的老人敲了敲门,让岑竹去吃饭。 老人上下打量了半天这位客人,“真不错,个子这么高,我要是没缩也不比你低。”说到这老人还哼了一声,直了直腰,好像要表现自己的体格也是不错的。 “是,能看出来您年轻时肯定比我高。”岑竹也乐得恭维对方,反正没什么损失。 “你别我们家平儿个子不高,力气可大了,比老头子我都能干的多。”老人又开始夸赞自己的女儿,他唯一的孩子,一想到女儿他就忍不住高兴,多好啊,他的女儿是这村子里最好的孩子。 “是,今天给我腾屋子的时候就看出来了,手脚比我麻利的多。” “那是,要不是我们老俩挪不动了,我肯定让她赶紧出去闯一闯,老留在这村子里是什么事!” “她不愿意出去?” “说什么也不走,说放心不下我们两个,真是的,要我说真是多此一举,我们俩吃过的盐比她吃过的但都多,能出什么事?” 到底是不愿意走,还是走不出去,岑竹已经有了想法。 番外 赚钱二三事 宗门会给弟子每月发放俸禄,俸禄多少和等级也有关,外门弟子的俸禄很少,内门弟子的俸禄一下子会增加两倍有余,内门弟子中的亲传弟子和修为最高的弟子又会再在原本的基础上增加。 “那要是钱花完了怎么办?”镜瞳抱着买来的一堆吃的抬头问岑竹,她会不会花的太多把对方的钱花光啊? “花完了就花完了呗,在山上也用不着花钱,等下个月再发就行了。”岑竹吃东西的速度一点不比镜瞳慢,抱着的那包烤鸡已经只剩下一个鸡腿。 “那咱们现在还有多少钱?” “没多少,买完这堆东西,还剩一点,应该够你晚饭。” 听完这话镜瞳愣住了,什么叫应该够晚饭,那岂不是马上就要花光了?! 看着对方的模样,岑竹忍不住发笑,她要是想挣钱法子多的是,只是一直懒得去做。 “你怕没钱花啊,等着,我去拿钱。”岑竹把东西放到镜瞳脚边,几下就没了踪影。 把最后一个鸡腿扔进嘴里的镜瞳刚把骨头吐出来,岑竹也赶了回来,手里还拿着几张纸。 “这是什么?” 岑竹把几张纸递给镜瞳,上面画着人像,旁边还写着小字。 “赏金,一百两?” 这是什么意思? 知道对方不明白岑竹把纸拿了回来,指着解释。 “这个人像,就是咱们要找的人,他的人头就值底下说的这个价钱,只要杀了这个人,咱们就有钱拿。” 还有这种好事?!镜瞳数了数对方揭下来的这几张悬赏,加起来肯定够两人吃几百几千个点心了! “那咱们赶紧走啊,赶紧去拿他们的头!” … … 躲藏到库房里的男人捂着自己的胳膊急的满头是汗,他也不知道怎么突然杀出来两个人拿着悬赏就要砍自己脑袋,明明之前没人找到自己。 “在哪呢?”镜瞳在库房外询问着。 “不知道啊。”岑竹拖着长腔回复。 该死,这库房怎么也没个后门,男人看了看周围的粮食,压根没什么地方可躲。 “抓到了,一百两!”随着一声欢呼,粮仓里倒下了一具无头尸体。 镜瞳抓着脑袋抛了抛,这样赚钱多快啊,而且还轻松。 “走,我看看,下一个是个小偷,最后一次出现在隔壁镇,去看看能不能找到线索。”岑竹示意对方把脑袋放到灵戒里,抛来抛去把周围都弄脏了。 … … “一,二,三,四,这四颗脑袋值多少钱来着?” “大概也就四百两,怎么样,来钱快。” 把人头和悬赏一个个对应好后,两人开始盘算回去的时候买点什么。 “我想吃牛肉。”镜瞳躺在岑竹的腿上看着对方的下巴,伸手戳了戳。 “你戳我干嘛,想吃什么就买,用不用我给你买头牛回去?”岑竹刚打趣完对方就被一拳打在了下巴上。 “我是那种野蛮到直接吃牛的东西吗,我看你吃还差不多!” “我吃,真的假的,我吃的能有你的一半多吗,啊哈哈哈哈?” 等两人把脑袋和悬赏交上去领了赏金时已经是下午了,岑竹拿完钱才发现镜瞳往自己头上插了狗尾巴草,一把抓住了对方肩膀开始摇晃。 “好啊,造反了,敢暗算我?” 被晃的晕头转向的镜瞳赶紧往下一蹲挣脱了束缚,朝对方做了个鬼脸。 “懂什么叫诈不厌兵吗,不对,好像是兵不厌诈… …” “哈哈哈哈镜瞳,你听听你自己说的诈不厌兵,好好好真是会遣词造句哈哈哈!”岑竹被对方的诈不厌兵给乐的直不起腰,笑的眼泪都出来了,旁边觉得丢人的镜瞳赶紧拉着她往旁边走,一边走一边往岑竹的脑袋上插狗尾巴草。 “对不起对不起哈哈,我不笑了,我给你买牛肉去行不行,买半头牛,毕竟你不是野蛮人哈哈哈哈!” 买牛肉的时候镜瞳已经追着打了岑竹半条街,卖牛肉的铺子老板看着插着一头狗尾巴草的两人还以为这是又有什么新时兴的造型。 第40章 流言 午饭和晚饭都比岑竹想象中丰盛的多,很明显是为了自己这个客人特意做的,她生怕对方就这么继续招待下去,赶紧嘱咐下次别搞真的多,自己压根吃不了,浪费食物多可惜啊,对方才勉强点了点头。 第二天一早,岑竹就出去直奔松节山,之前说的鬼是在松节山上盘踞,就算现在不在了,她也得去探查一番。 松节山上的植被不太茂盛,很多地方都是一堆枯枝败叶,落叶厚厚地积了一层,踏上去咔咔作响,岑竹始终没有感应到邪气,看来确实对方已经不在这里了。 快到山顶时,她发现斜前方有一块凸出来的石头,光滑的不像天然形成。 把附近的落叶扫开,露出一块小小的石碑,上面没有刻任何文字,顶部的刻痕不甚平整,看来不是专业匠人所造。 岑竹又往下挖了半天,果然扔到了一个木板,把土扒开,用力往上一搬,一个差不多只有她小腿长的棺材露了出来。 棺材上什么都没写,岑竹直接用手把棺材板给拆了,里面没有尸体,只有一套衣服,一条抹额,还有两个像是小孩的玩具,岑竹拨了拨,做工还挺好,即便在地下待了不知道这是多少年也依旧能晃动。 这是谁的棺材?没有墓志铭,也没有尸体,只是孤零零地葬在这半山腰上。 岑竹把棺材扔到了剩下的这个灵戒里,这些东西都是线索,她又继续往山顶爬,可惜上面没有再发现什么,她只能又原路下山,刚回到村子里,一个正扛着锄头的男人就凑了过来。 “客人,您是不是在打听我们这地方之前闹鬼的事啊?”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岑竹倒是挺想看看他要玩什么花招。 “是,怎么了?” “我昨天瞧见您住进了那老宋家,他们家的女儿你见过了没有,那人就是脏东西!” “你怎么知道的?”岑竹一脸冷漠,好像一点都不意外对方说的话。 “嗨呀,我们都是些村子里土生土长的,他们家的闺女早死了,两岁就死了,现在不知道什么时候又冒出来一个这女儿,这一看就是那个什么啊。” “那你们怎么什么都不做?” 男人好像被问住了,结结巴巴了半天也没说出个所以然。 岑竹懒得搭理他,转身离开,又回了那老人的家,一路上她发现周围的人似乎都在侧目注意自己,还窃窃私语着什么。 确认两个老人都不在后,岑竹用了匿形诀直接挨个房间翻了个遍,没有可疑的地方,两个老人的房间很整齐,是阳面,太阳都能照到被子上,那个女儿的房间在阴面,也很整洁,她从灵戒中取出一根鲜红的蜡烛,这蜡烛她只有这一根,用了就没了,点燃以后将其小心平稳地放到了墙角,那女儿现在在厨房,所以还有点时间试验。 蜡烛点燃后烛火摇了摇,好像收到了风吹一般,紧接着,烛光一闪,由普通的火焰变为了灰白的火焰,看起来十分诡异。 “我就知道… …” 正在厨房忙碌的平儿刚把菜切好,正打算转身去拿盐,却发现有人已经站在了身后。 “鬼。” 听到这字她立马就要从这厨房的窗户溜出去,可对方比她更快,一把将她按到了地上,剑尖已经对准了她的眼睛。 “怎么去幽冥之地。” 什么?这人问自己怎么去冥府? “您是问活人,还是,死人?” “当然是活人。” 她想用法术,却发现对方那只按着自己的手中拿着符箓,自己根本动弹不得。 “活人去不了那啊,只有死人才能去!”冥府哪有活人,她只觉得对方问的莫名其妙。 “放屁,肯定有别的办法,别给我玩花招!”岑竹作势要砍下对方都胳膊,可这人只是发抖,不断重复着活人去不了冥府。 难道她没有撒谎? 岑竹重新站了起来,那平儿也赶紧躲到了一边警惕地看着她。 “我不想杀你,我只想知道活人怎么才能去那里。”岑竹感觉很无力,这一路上她还没听到其他说法,都是告诉她,活人去不了冥府。 怎么现在还有人想去那地方? “你为什么要去冥府,那地方没什么值得去的。”平儿整了整自己的衣服和头发,她不想那两个老人回来后看出来端倪。 “找人,我必须去。”岑竹把剑收了回去,她看出来对方不像其他鬼一样带着嗜血的性格,更像是一个普通人。 “你身上怎么没有邪气?” “我用了别人的身体,把自己的气息都藏起来了。”她当时费了好大劲才让自己完全没有鬼魂的气息,她希望自己从内到外都是个活人的样子。 岑竹其实还是不太理解对方为什么费尽心思把自己装成一个活人,之前那些灭门惨案应该也是她做的,怎么杀完人又突然改性了?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那些人是我杀的,我都承认,但我当时还不是平儿,跟我,不,跟平儿的爹娘没关系… …” 终于还是有修士来了这村子,她还以为自己还能再多演这个平儿两年,还以为自己把气息收起来就能当一个活人了,看到对方的第一眼她就知道一切都结束了。 “我不在乎这些事,谁管你死活,我只想知道怎么去冥府,你们都不知道,连鬼也不知道… …”岑竹其实压根没打算杀她,杀了对自己又没好处,她只想赶紧去找镜瞳,那冥府全是死人,也不知道对方现在怎么样了。 不知不觉又快要天黑了,岑竹叹了口气,让对方继续忙活。 “今夜我就会离开,你愿意当谁闺女当谁闺女,与我无关。” 留下愣住的平儿一个人在厨房,岑竹低着头走了出去,夜风里夹杂着什么燃烧的味道。 “越来越近了?” 岑竹疑惑地向大门走去,没想到下一刻大门被踹开了,无数个村民举着火把疯狂冲了进来。 “你们做什么?”她重新召出了夜晷,这群人怎么大半夜私闯民宅啊? “我们来讨鬼,那个杀人犯!” “去死,去死!” 他们不断高喊着杀鬼,看起来如同一群魔怔的邪教徒。 说的都什么乱七八糟的,岑竹正想问对方,没想到那些人直接越过她冲向了房子,岑竹只能立马将冲在前面的几个扔了出去,站在了屋门前。 “说的什么屁话,这没有鬼!” “你才是放屁,这户的女儿就是鬼,我们都知道!” “杀,杀,杀鬼!” “杀鬼,杀鬼!” 真是吵的头痛,岑竹直接把前面那排人全往后推去,那个平儿现在应该已经听到声音跑了。 麻烦,岑竹懒得再和这群人解释,直接拔剑冲到了人群中,黑夜中只能看到岑竹手腕翻动,却看不到那把黑色的长剑,被砍的血流成河的人群立马又退了回去。 眼看着这群人就要重新退到门外,却只听一声哀呼。 “我的平儿不是鬼!” 完了,那两个老人怕不是被抓住了。 还不等岑竹反应,一个身影从屋里窜了出来,越过人群直奔那两个被抓住的老人,她一手抓住一个村民的脑袋,直接砸到了地上,那两个老人急忙回头去看,熟悉的女儿正朝着周围举着火把的人们嘶吼。 “平儿… …”她想去摸自己女儿的脸,她知道女儿只是担心他们,女儿不是鬼。 岑竹看着愣住的平儿顿觉不妙,剑锋一扫把最后一批挡在门前的人砍翻,想冲过去抓住这个千不该万不该这时候愣神的蠢鬼。 “母亲… …”平儿感觉到自己手上滑腻,这是人的血,周围的人举着火把愤怒而恐惧地注视着自己,火光下的人脸让她想起自己还活着时看到的那些人。 又有人去抓那两个老人,她放开手里的东西扑了过去,就好像一条誓死守卫主人的狗,不知道是谁先掷了一个草叉过来,她捡起草叉就扔了回去,可人们怒吼着继续向她刺去,因为背着一副皮囊,她没办法发挥出全力。 “杀了他们啊!”岑竹把剑从一个人脑袋里拔出来,冲着平儿喊到,白痴吗,那副人皮比命都重要吗? 伴着草叉和利剑刺来的还有火把,岑竹以为这个平儿到了这时候肯定会用出全力,可对方的两只手却挡住了那两个老人的眼睛,她在施法,但不是剥除这张皮囊的法术。 扔出的剑削了一圈的脑袋又飞了回来,岑竹正想去看看什么情况,却见火光爆开,离的近的那些人瞬间被点燃,向外跑去,触碰到的人又继续燃烧,整个街上顿时被火光照亮。 岑竹走到了那三人的前面,那张皮囊还在,虽然有些破碎了。 “你为什么不把他们都杀了?”岑竹感觉对方真是傻出了新境界,难不成待在人皮里太久,忘了自己是个鬼了? “我,我忘了,我以为,我是平儿呢。”她站了起来,苦涩地笑了笑,灰烬从她的破碎处飘出。 鬼也会死,她把自己身上的剑和草叉拔了下来,没有血流出来。 “对不起,其实活人有办法去冥府,我怕你知道后就会杀了我。” “什么法子,你快说啊!”岑竹听到这话立马像抓到了救命稻草。 “… …如果死去的鬼背的债够多,它死的时候冥府的路给它就会开路的时间变长,那段时间,活人也可以从那条路进去冥府。” 怪不得她不肯说出来,要是说出来自己确实会立刻把她杀了好借这条路进冥府。 “我存在不了一会了,能不能求你,看在我给你开路的份上,带他们离开这生活。” 什么是穷山恶水出刁民?她在十二岁那年就知道了这句话的含义。 她家在这村子最靠近松节山的地方,那时候家里的父母都对她很好,会亲手给她做些玩具,她永远都是那些被父母痛打的孩子最羡慕的对象。 可是后来有一种恶疾传来这里,那天她在门口玩时,从头顶扔下来一件破破烂烂的衣服,她被盖了个严实,幸好父亲这时候过来把衣服扔到了一边。 她后来才知道,那衣服是死人身上扒下来的,有人专门扔到了她的头上,从那天以后,母亲和父亲开始出现红疹,紧接着是咳血,她却只是发了两天烧,后来父亲和母亲不让她再靠近,让她自己在家里玩。 有一次三天也没有见到父亲母亲,她忍不住去敲门,没有人回应,随从把她从门边抱了起来,跟她说以后不要再来找爹娘了。 最后一个随从离开时给她留了够五天都食物,可惜他刚走就有人推开了他们家的大门,把厨房的粮食全都搬了出去,没有给她剩下一点东西。 那天夜里开始下雪,她坐在院子里看着天上飘落的雪花,心想要是父亲在就好了,他肯定会和她一起堆雪人。 被赶出自己家时,她也只是抱着衣服低头往外走,那些人那么高大,随便伸伸手都可以把她抓起来。 “你看这小丫头片子长的怎么样?” “你别说,还真有点像她娘,那不识好歹的老娘们想起来就生气!” 他们笑着去抓她,要拽她的衣服,她在雪地里抱着父母给的厚衣服跑,最后实在跑不动干脆把衣服一扔,藏到了一个水缸里。 好冷,她把头顶的木板推开了一点,水缸里太黑了,她太怕,她伸出湿淋淋的手去接雪花。 如果雪够大,那她再爬出来的时候就可以自己堆雪人了。 她只记得雪好像下了很久很久,好像一直在下,一直下到了她什么也不能再记住。 后来她又能站起来了但是别人也看不到她,她又看到了那几个占了自己家的人,她觉得没有人应该不劳而获,母亲说不劳而获的人都应该被惩罚。 “下雪了?”岑竹没想到今年下雪会这么早,她抬头看向夜空,下的还挺大。 一阵雪花飘过,眼前那个破破烂烂的平儿消失了,反而空中出现了一片黑暗。 “冥府?!”岑竹停都不停直接钻了进去。 和她想的不一样,进去以后她开始快速下落,而且召唤不出飞剑,幸好夜晷一直提在手里。 不知道过了多久,嘭的一声岑竹落到了地上。 嘶,背后的骨头应该是断了,没关系,还能恢复,岑竹踩在尸体上站了起来,骨头响个不停,左手臂的骨头也戳了出来,没办法,摔的太重。 “镜瞳!”没有人回应她,岑竹提着剑开始向前跑,一边跑她身体的血肉一边重新包裹上骨头。 “啊!”不知从哪来的的游魂们开始朝她扑来,又一一被岑竹劈成两半。 就这么一路跑一路喊,眼前的土地没有尽头,来袭击的游魂也没有尽头。 “三百二十四,三百二十五… …”岑竹为了让自己记住大概走了多远开始数杀了的游魂数量,毕竟自己现在每走一步都会有一张苍白的人脸扑上来。 “镜瞳,能听到我吗!” 回应她的只有徘徊在这里的冤魂发出的哭声。 继续走,岑竹甩了甩剑上的血,把脸上刺的骨头扯下来,没想到到了这地方连鬼都有血了。 衣服已经看不出原本的颜色,别说衣服,她把鞋都扔了,里面全是血,清都清不过来。 她回头看了看,该怎么出去? 算了,这都不重要,还是先找镜瞳。 “七百,七百零一… …” 岑竹觉得自己肯定能找到回去的路,毕竟一路上都是尸体,拿着夜晷的右手只剩下白骨,没办法,刚才突然冲出来好几个,杀完才发现肉也让啃没了。 镜瞳到底在哪?会不会是被那群鬼抓到别的地方去了?可自己如果出去可镜瞳其实就在这里怎么办? 岑竹又开始往前走,起码还得再杀七百个她才会想着往回,不,再杀两个七百。 越往前走,鬼魂越密集,岑竹把插在自己肋骨间的长剑抽了出来随手扔到一边,她的脚下是一座由尸体垒成的小山。 “镜瞳!!能听到吗!!”站在这座尸山上,岑竹鼓足力气向前大喊。 她其实没指望听到回应,才一千四百二十六。 “… …”什么声音?岑竹看向远处。 “岑—竹—” 从这小山上跳下来时岑竹没注意给摔到了一具四分五裂的尸体上,刺到身上的骨头都来不及拔就开始往前狂奔。 终于,她终于找到了。 “岑竹!!我在这!!”镜瞳已经不知道自己喊了多少遍,她不敢离开这地方,周围看起来都一个模样,她怕自己越走越远。 周围的尸体被她全都扔到了一边,万一挡着她岑竹看不到了怎么办? 尸体越来越多,镜瞳抓着那个灵戒在这就一直守着,来一个杀一个,来一双杀一双。 岑竹怎么还没来啊? 镜瞳坐在尸体毯子上抬头看天,可这里哪有什么天,只是黑漆漆的一片,她更郁闷了。 岑竹会不会是遇到什么麻烦了?她是不是进不来这地方? 虽然这么想,但她还是每隔一会就大喊一句,她怕自己一会不喊岑竹就会和自己错过。 听到熟悉声音的那一刻,她抓着戒指就开始往那个方向飞,翅膀羽毛上没有血,她担心对方会觉得她脏兮兮的,特此擦了个干净,每一根羽毛都干净到发亮。 在这片尸体构成的死亡之地上,一人一妖朝对方飞速冲了过去。 巨大的冲击力差点没把岑竹撞翻,镜瞳飞得太快了,她光知道擦羽毛,脸上身上和岑竹一样全是血淋淋的。 “对不起啊,我找的太慢了。”岑竹想给对方把脸上的血擦下来,却发现自己压根没干净的地方,只能作罢。 “挺快的,真的,我感觉才待了没一会呢!”镜瞳摊开手掌,掌心中是一枚没有任何血渍的灵戒,她保护的可好了。 “我抢过来了,厉害!” “厉害,比我厉害多了,真是天才!” “我想吃烤鸭!” “回去把烤鸭铺子买空!” 第41章 幻觉 两个血人钻出来时地上的雪只有薄薄一层。 “看来时间流逝的速度不一样,在下面走了那么久上面才过了一柱香。”岑竹和镜瞳随便找了户人家踢开大门就往屋里走。 “水在哪?”屋里的人看样子是刚回来,被两人吓了一跳,颤颤巍巍地指了指左边,岑竹点了点头,一人给了一根冰箭。 身后传来扑通两声,那两人倒在了地上,把厨房里存着的水用光后两人出了门继续去下一家。 这次岑竹也懒得问水在哪了,反正其实她也不是为了找水,就是想把这群人屠了,净会找事。 到了靠近松节山的那头,岑竹和镜瞳已经看不出是刚才的血人了,两人看起来就是普通过路的,岑竹把发冠也戴好,很好,现在看起来和之前没区别了。 一脚踹开大门,里面的一家人正忙着收拾东西,见岑竹来了,立马缩到了墙角。 不用多废话,岑竹挥挥手,夜晷绕了回来,三颗脑袋也掉到了地上,这种凡人的血气对她没太大帮助,而且也用不着特意去引到自己身上,这些血气现在会自己过来。 镜瞳在后面挑挑拣拣留下一部分碎尸,太胖的不要,太瘦的也不要,太脏的也不要。 天明之前,这村子里剩下活人的活人只有那两个还在昏迷的老人。 岑竹回去后推了推他们,又等了一会两人才悠悠转醒,按理说他们被施了法术应该不会记得那个什么平儿,可没想到他们一睁眼就起身去找自己的女儿。 “平儿,我的平儿去哪了?” 这是什么情况?难道那个鬼的法术出错了? “你女儿去宗门了,修仙你知道吗,她很有天赋,昨天已经走了。”岑竹随便扯了个谎,她懒得和两人解释为什么女儿突然死了,干脆说对方走了。 “走了,修仙,修仙好,活得久,那她去了哪?” “扶风国,远的很,那的仙人亲自来接的。” “好好,扶风国好啊,有出息… …” 看两人还有点迷糊,岑竹趁热打铁提出让他们离开这村子,没想到两人很快同意了,只是求岑竹告诉自己女儿他们去了最近的芦浦镇,让她能找到回家的路。 “麻烦您再给我女儿带句话,就说不要惦记我们,这几年陪着我们这两个老家伙辛苦她了。” “什… …” 不等岑竹回答,两个老人就越过街道上的垃圾开始往回走,他们家当不多,收拾好的时候刚到午时。 岑竹把自己之前偷的那匹马放了出来,她摸了摸这马的皮毛,真是一匹好马,而且还会用脸蹭她的手。 “这马拉着你们去那村子还快,放心,很懂事,到了地方你们要是愿意养,就养着它,不愿意养,它自己也能活下去。” 两个老人把行李放到车上又要感谢,岑竹把他们拦住了。 “用不着给我说谢谢,你女儿很了不得,要不她我也找不着我想找的人,就当是报答她了。” 两个老人拉着家当离开后村子里只剩下岑竹和镜瞳。 “你想去哪啊现在?” “不知道。” 两人索性踏上剑先回都城,要是回扶风国那边也更近。 回到宫里时俞云舫正埋头处理公文,见岑竹终于回来赶紧起身。 “你觉得我这些日子的判断还行吗?”她担心自己做的不够好,或者在处理政事时遗漏了哪个当年。 岑竹不知道对方到底在害怕担心什么,错了又怎么样,再错能有之前那个蠢货错?拿全国百姓的命换自己的命,关键是还没换成,这不是废物是什么?她不觉得俞云舫能废物过这位。 “你就尽管做决定,没什么对错,你是皇帝,你说对就是对,你说错就是错。”岑竹随便拿起一个奏折。 说的是西边一个城中以前的一片田地让尸体搞的种不了粮食了,俞云舫给的答复是将城外原本一处围猎场围墙推倒,派人去垦荒作为农田。 “这不挺好吗,围猎场这玩意能有什么用,想打猎找个深山老林打去不就得了。” 另一本是关于另一个城中官员空缺,俞云舫调过去一个新人去协同以前的城主管理,“这人是谁?”岑竹其实一个也不认识。 “这人以前是都城的辅佐官员,但是都城光是这样的辅佐官员都有一百多人… …” “一百多人,疯了,这么多人挤在这干嘛?”都城就是再重要也不能这样啊,合着之前的皇帝恨不得把所有官员全搞到自己身边护卫自己,白痴吗这不是,一共这么点活,得有多少人吃闲饭啊。 “至少三十人得分到各个城中,反正之前死了那么多太子二皇子的家臣,把他们的位置顶了就行,记得盯着点,谁不老实就押回都城当众斩首。” 其实岑竹也不知道国家应该怎么管,她就是随便说说,反正顶多死点人,跟她又没关系。 “诶对了,尤其注意那些之前和太子二皇子的家臣有过同样政见的人,以防万一。” 幸好这紫阳国不是岑竹当皇帝,不然她非得从头杀到尾,光是砍头都得砍一年,稍微有点沾亲带故的都得被她诛连九族,就是家里的狗都得按一块杀了,一点火星也留不下。 “总之你不用畏手畏脚的,记住这是你的国,你说了算,谁不听话就杀。”岑竹拍了拍俞云舫的肩膀歪了歪头示意镜瞳和自己一块出去。 今天天气很好,两人还没想出来去哪,干脆在御花园里躺着晒太阳。 “你是不是说想吃烤鸭来着?”岑竹突然想起了这一茬。 “好像是。”镜瞳其实光吃人都吃饱了。 之前说哪个城吃的最多来着,好像叫什么,苹末? “你不用回那个宗门吗?”镜瞳翻了个身,看向闭着眼不知道睡没睡着的岑竹。 “没叫我我就不回,回去干嘛,怎么,你想回去了?”她当然知道镜瞳不可能想回去,那地方多没劲啊。 “我不想,我讨厌那。” “那只要他不传唤我,咱们就一直不回去好了。” “真的?!” “这有什么假的,不回就不回了,上次我记得苹末城吃的最多,先去那。”岑竹伸了个懒腰,幸好一开始她没过这种日子,不然别说修炼了,她连出门都懒得出。 她偏头看向躺在一边的镜瞳,可能是因为阳光,她总觉得对方忽然离自己很远。 “你是真的吗?” “什么?”镜瞳不知道对方怎么突然问了一句莫名其妙的话,然后伸手摸了摸自己的头发,又摸了摸她的鼻子。 “你摸我干嘛?” “没什么。”岑竹看着对方眨了眨眼,伸手还想摸那双眼睛,但又收了回来。 “不回去了宗门了,去吃东西。” 镜瞳一听不用回宗门顿时两眼放光,太好了,外面多热闹啊,又有的吃又有的喝,在那里面天天修炼修炼修炼,岑竹觉得有意思她可没法苦中作乐。 “那咱们什么时候出发啊?”她趴在岑竹的脸边,试图用眼神让对方听到她的心声立刻出发。 “你想什么时候出发。”岑竹脸上的发丝被吹的有些散乱,镜瞳伸手把它们都重新戳回了发冠里。 “今天就走?” 刚说完这话,眼前就出现了一把飞剑,岑竹正看着自己笑,她早就知道要今天出发飞剑一直就放在旁边。 “走!”两人一齐跳上飞剑,镜瞳猛地往后一靠,这速度怎么比之前还快? “有没有飞剑比赛?” “比什么,比谁飞得快?” “对啊,你这速度肯定能拿第一!” 哪有这种比赛,修士哪有比谁御剑速度更快的? “没飞剑比赛,等以后要是我也有宗门了,我自己创立一个,然后我再自己参赛行不行。”岑竹只是和对方开玩笑,她不想收徒什么的,没的可教,看到对方不会她很可能气的直接一剑过去,徒弟死的比收的还快。 到苹末城时已经是夜里,两人进了城本来想着铺子应该都关了,先找个客栈住下,没想到一进城就看到灯火通明的情形,吆喝声响成一片,路上的人们摩肩接踵。 “恢复的这么快?”岑竹还以为得再用些日子人们才能缓过来,看来是她低估人们遗忘的速度了。 “烤鸭!”镜瞳拉着她的手挤到了人群中,卖烤鸭的铺子前人也不少香气勾的人直流口水。 买了烤鸭,镜瞳又看到一种有点像卷饼的东西,只不过里面卷着的还没去骨的羊肋排和辣椒什么的,岑竹也没见过这种吃法,索性买了四个也尝尝。 两个人就这么逛吃逛吃没一会就买了一大堆东西,周围的行人也都在闲聊说笑,丝毫看不出这里不久前还被死亡笼罩。 路过一家铺子时,岑竹忽然感觉有人在看着自己,可往视线来的方向看去,只有一片黑暗。 “怎么了?”镜瞳发现一路上岑竹都在回头或者转身观察周围。 “我总觉得,有。” 话没说完,岑竹忽然发现眼前的世界又变得很远,好像自己只是透过两个孔洞注视着一切,这一切其实并不是她的。 “… …岑竹?”镜瞳发现对方突然愣住了,眼睛无神地看向地面。 猛地回过神来后岑竹想和她说没事,就是走神了,可她又分明看到人群中有一个人直直地看向自己。 是自己站在那吗? 岑竹看着另一个自己朝自己笑,紧接着她的头顶开始涌出鲜血,整个人很快被血液浸透。 再一眨眼,那人又不见了。 两人穿过这条街时买了各式各样的吃的一大堆,光是镜瞳就买了五只烤鸭,得亏她回了房间把嘴放开能一口一只。 “你今天看到什么了,老是心不在焉的?”烤鸭的皮烤的发脆,底下渗出油来。 “没看到什么。”岑竹把应该包着烤鱼的油纸打开。 里面出现了半张人脸,眼珠几乎要爆出来,血液在油纸上滚动着,有几只白色的蛆虫从耳朵里蠕动着爬出来。 “岑竹,你老看着这鱼干嘛啊?”镜瞳不知道对方怎么又开始对着烤鱼发呆,拍了拍她的肩膀。 眼前的人脸又变回了烤鱼,血液也变成了流出来的汤汁。 “镜瞳,我… …” 她转头想和镜瞳说自己今天看到的东西却又愣在了原地。 镜瞳的脑袋上插着一把剑,那把属于自己的夜晷,血液从裂开的地方流淌下来,镜瞳还在说话,可血已经流到了她的嘴里。 这景象也是转瞬即逝。 “不太妙,我老是看到幻觉。”岑竹低头捂住了自己的眼睛,为什么会突然出现这种情况? “幻觉,什么幻觉?” “我老是看到,死人。”她也不知道该怎么说自己看到的东西,纠结了半天也只说出个死人来。 “你怎么不早说啊,是不是什么时候中了幻象了,得找个能破这种幻象的人我想想,哪有这种人。”对方一直看到幻觉也不和她说,这事是憋着能憋好的吗? 没办法,岑竹只能等着对方想哪有这种修士,然后明天就赶过去。 是什么时候中的幻术,按理说自己不应该会这样啊。 “我想想啊,擅长这种事的,有南疆那边的,也有大漠也就是天牝那边的,但是都不太近,咱们明天早上出发,怎么也得用上两三天。” 怎么每次生活刚放松下来就会发生各种破事?岑竹怀疑自己是不是劳碌命,每次自我感觉不错的时候现实就会冲过来给她一巴掌。 是不是自己不应该有这种日子过? 是不是上天想告诉她,她这辈子就应该在死人堆里打架打到死? 第二天鸡鸣两人就再次踏上了路途,南疆比起天牝要稍近一些,而且回扶风国还可以把那个许玉翡的东西还给许家人。 路过北郡时正是下午,岑竹拿出剑二话不说给自己来了好几剑,用布把血淋淋的伤口包住,她拿着那个灵戒敲响了许府的大门。 开门的是一个小厮,一下子没认出来岑竹是谁。 “我找许夫人,就说岑竹带了个东西回来。” 小厮这才想起来这人是二小姐以前带回来的那个同门,急忙把她请了进去。 迎面走出来的不是许夫人,而是岑竹有段时间没见过的许泽兰,她没想到对方这时候会在许府,一下有些发愣。 “岑竹,你终于回来了!”许泽兰一看到岑竹那快让包扎满的模样就知道对方肯定是刚死里逃生,从灵戒里取出药就要塞给对方。 可岑竹往后退了一步,只是伸出了自己的右手。 里面是一枚灵戒。 那枚属于哥哥的灵戒。 “这,这是什么?” 她明知道这是谁的灵戒,却还是想听对方说出其他的答案。 “是你哥哥,许玉翡的灵戒,他… …” 岑竹又看到眉心处插着剑的许玉翡站在许泽兰身后注视着自己,他张张嘴,好像在说什么。 突然许泽兰突然抱住了她,她听到对方闷声闷气地说谢谢,然后用袖子擦了把脸,把灵戒收了回去,那双眸子直直地看着岑竹。 和她哥哥的眼睛真像。 她听不到许泽兰又说了什么,只是看到对方转身走进了主屋,那个血淋淋的许玉翡也跟着对方走了进去,留下一路血迹。 “岑竹,你进来啊!”许泽兰以为对方是觉得自己没有救下许玉翡不好意思再和他们坐在一起,又走出来把对方拉了进去。 许夫人旁边的桌上放着那枚灵戒,她并没有流泪,只是平静地冲岑竹点了点头。 “你辛苦了,为了把玉翡的东西带回来,肯定费了不小的力气。” 其实不怎么费力,毕竟人就是自己杀的。 许玉翡站在自己母亲的旁边,他摸了摸自己的灵戒,血液滴落在桌上,滴在茶盏里。 “其实小越走了以后我就想开了,一切都是命,是孩子们直接的命数。”许夫人叹了口气。 之后他们还挽留岑竹再待几天,毕竟对方伤的看起来走出门遇到阵强风都能给折路上,但岑竹用自己还有私事要处理拒绝了。 临走前许泽兰把她叫到了之前她住的那个偏房。 里面的床上整齐地叠着好些套衣服,其中有一套岑竹见过,是之前许玉翡没拿走的那套。 “娘说家里没有其他人能穿这个身量的衣服,都是挑最好的料子做的,你放心,我哥他一件都没穿过,都是全新的,你要是不嫌弃,就拿走,要是觉得不想穿,就随便扔到灵戒里到别的地方卖了也行。” 岑竹摸了摸最上面的一套长衫,真好啊,上面绣着的是山水祥云。 一滴液体滴到了那青色的高山上,岑竹和许玉翡头挨着头看这衣服。 “我会穿的,这衣服这么好,我还得感谢许夫人愿意给我。”她扯出一个笑容,把衣服收到了灵戒里。 离开许府后她才想起来忘了把许玉翡的脑袋给他们,从灵戒中拿出来一看,那脑袋上的血液早就干涸了,只是眼睛还没有闭上,岑竹用他自己的那把剑把脑袋剁了个稀巴烂,路过城外一群争食的野狗时扔了过去。 “行了,该我给你引路了!”镜瞳从灵戒里跑了出来,叉着腰准备给岑竹当向导。 看着对方那得意的模样,岑竹把裹在伤口上的布扯了下来,血肉迅速生长恢复,ta她召出飞剑,让镜瞳站到了前面,这样指认方向还方便一些。 岑竹御剑的最高速度比镜瞳想象的还快,按理说这段路怎么也得用两天半,两个人硬是在第二天下午就靠近了属于南疆的第一个城,狸奴城。 “狸奴,这城里猫很多吗?”岑竹疑惑地看向城门,怎么还有叫这个的城。 “不多,据说是因为这个城最开始打井打出来的水是红色的,一个猫妖帮了这里的百姓,让井水变成了普通的水,人们为了感念她才把城的名字改成了狸奴。” 还挺稀奇,到了城门口以后两人递出洞玄宗弟子的腰牌,顺利地进了城,这的天气和北郡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据说这最长可以下好几个月的连绵小雨,岑竹光是想想都觉得麻烦。 进了城两人才意识到自己不知道该去哪找那些特殊的修士,镜瞳只知道南疆有不少,可也不知道都是谁,都在哪。 “喵—”一只橘色的猫蹭了蹭岑竹的小腿,她蹲下去摸了摸这个胖乎乎的橘猫,毛茸茸的,好想吃掉。 “为什么要吃我?”橘猫用那双金色的要紧注视着她如是说到。 第42章 狸奴 “怎么了?”镜瞳看着岑竹和那只猫面面相觑有些疑惑。 岑竹眨了眨眼,收回了抚摸对方的手。 “为什么不摸了,摸摸。” 她又把手放了上去,手感确实很好,而且这只猫很干净,不像是野猫。 “这猫在和我说话。”她抬头看向镜瞳。 “什么??”镜瞳开始怀疑到底谁是妖了,这猫如果也是妖那也应该是她能听懂对方说话啊。 “喵呜~” 橘猫也凑近她蹭了蹭,镜瞳挠了挠它的下巴,对方发出了呼噜呼噜的声音,但是没听到有说什么。 被摸了一会的橘猫又转头去看岑竹。 “走,不然就要晚了。” “它说要咱们跟着它走。”岑竹指着一脸呆萌的橘猫。 这到底是什么世道,人能听懂猫说话,自己这个妖却只能听出喵喵叫,镜瞳感觉这人间一定是出了问题,而且是大问题。 死马当活马医,两人还是跟着橘猫开始穿行在这狸奴城里,这地方的猫确实比其他地方多得多,摊位前,巷子里,墙头上,到处都有各式各样的猫的身影。 岑竹又开始觉得有人在跟着自己,她甚至可以听到脚步声,越来越近。 “喵嗷—”一只原本窝在墙头上的黑猫跳了下来,和那只领路的橘猫互相对着鼻子闻了闻。 脚步声没了,岑竹回头看了看,没人注意自己和镜瞳。 黑猫伸了个懒腰又回到了一边舔爪子洗脸,橘猫又开始往前走。 “书上没说这城里真的有很多猫啊,是后来才养的吗?”镜瞳感觉自己一路上见到的猫比自己以前加起来看到过的都多,现在的狸奴城比书上的更契合这个名字。 跟着橘猫东拐西拐了半天,岑竹感觉自己都快被绕晕了时,对方终于停了下来。 “到了,进去。”橘猫摇摇尾巴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眼前出现的是一片奇特的建筑,全部用的是一种红色的木头搭建而成,上面还五颜六色地画着各种图案。 “打扰了?”岑竹敲了敲门。 “进来。”没想到对面几乎是立刻做出来回应。 两人小心翼翼地推开了上面画满彩绘的大门,可随后出现的并不是一个人,而是一只猫,一只狸花猫。 “和预料的时间差不多呢。”狸花猫轻巧地跳到了正对门的那张太师椅上,尾巴绕着身体严丝合缝地落下。 “猫真的在说话!”这次镜瞳也听到了,绝对是这只猫在说话,对方肯定是个猫妖! “坐。”狸花猫眨了眨眼睛,那双绿色的竖瞳注视着有点手足无措的两人。 这两人一进城她就感觉到了那股特殊的气息,很明显是遇到了问题专门找到南疆来的,来了就是客,她自然也应该去接一接。 拉开椅子坐下的岑竹只觉得眼前一阵烟雾飘过,一口特殊的小钟被推到了自己的面前。 紧接着是一双细长的手。 “你是不是很想知道你是怎么了?”一个女人的脸从烟雾后露了出来,那对碧绿的眼睛没有改变,岑竹知道这人就是刚才的狸花猫。 “这是心魔钟,碰一下。”女人穿着一身花纹独特的皮草撑着下巴坐到了对面,她其实知道这人肯定不是遇到了心魔,但是对方不一定知道。 岑竹碰了碰,没变化,那钟一声不响。 “知道这是什么意思吗,你遇到的不是那些修士们常说的心魔。”女人笑着摇了摇头,又凭空拿出来一个青铜杯,杯子里空空如也。 但这次她并没有推给岑竹,而是推给了一旁一脸警惕的镜瞳。 “拿住。” 镜瞳在脑子里快速搜索着类似这造型的法宝,太多了,杯子太多了。 她刚一握住,那杯子里便开始出现黑色的液体,一直到杯口才停下。 “你和她去了同一个地方。”女人把杯子拿了回来,并不打算和镜瞳交谈。 “该你了。” 岑竹也握住了这杯子,和镜瞳不一样的情况出现了,黑水一瞬间就到了杯口,但是并没有停下,好像这杯子里出现了一口泉眼,黑水一下子流下桌子流淌到地面上。 女人也没想到会这样,赶紧把自己的杯子拿了回来。 说来也怪,杯子一离开岑竹的手,那些黑水也立刻消失不见,她好奇地摸了摸桌面,干的,看来刚才并不是真的有液体流出来。 “你在地底下待了多久?”女人这次的表情不再戏谑。 “什么地底下,你是说,冥府?” “对,就是那。” “我也不知道待了多久应该没多长时间,进去的时候开始下雪,出来的时候雪才。” 服了,女人忍不住有些无语,谁问的是人间的时间?她问的是底下的时间! “我问你在下面感觉待了多久,不要和人间对照!” “不知道。”岑竹实话实说,她当时早就没了时间概念,谁知道过了多久。 “有没有其他可以当时间记录的东西?” “… …一千四百二十六。” “什么?”女人不知道她突然说出的这一串数字是什么意思,难道是走了一千多步? “我杀了一千四百二十六只游魂,这个可以当时间吗?” 宽敞的房间里一下有些安静。 女人回到了太师椅上,一千四百二十六。 一千四百二十六,很好。 “你住到底下了啊,一千多,你知道那得用多长时间吗,而且这还只是时间问题,那一千多个游魂的殃气能把整个狸奴城的人搞成疯子你知道吗?” 光是在下面待了那么久呼吸间吸收的殃气换其他活人要死了八百次了,而且绝对是疯癫到自杀而亡。 “那我怎么没事啊?”镜瞳感觉自己应该比岑竹待的时间长啊,怎么对方这么严重。 “你是人是妖啊?”女人一句话就把她堵了回去,忘了这茬了,镜瞳低头不再说话,她一直和岑竹在一起,下意识以为两人一样。 “你确定你没说胡话对?”女人看向一边的岑竹,这人看起来没什么问题啊,眼睛有神,也没满身是伤。 “没有,我当时一个个数的,一开始没数,后来数的,就是这个数。”岑竹确定自己数数还是没问题的。 尽管她后面已经麻木到不用刻意控制手臂已经会自动砍杀了,但为了让自己别失去清醒,她一直在数数。 “你完了。”女人只说了这三个字。 “为什么?”岑竹没觉得当时有什么特殊的感觉。 “你看到东西都是你曾经想过的东西,幽冥之地的气息和那些游魂的殃气侵蚀到了你的神识中,让那些不存在的东西出现在了你的眼前,你这个程度东西控制不了,如果侵蚀的比较少,还可以把它们逼出来。” 曾经想过的东西?岑竹想了想自己路上看到的幻觉,她一共看到了自己的二十七种死法,镜瞳的十二种死法,剩下记得不记得的死人无数。 “没有什么能遏制住的方法吗?”岑竹看起来还是那么平静。 “没有,按理说你早就该疯了,能像个正常人一样说话都不可思议。”女人嗅了嗅这里的气息,这人带着一股死人味,估计蹦哒不了几天了。 “好,谢谢,怎么给你报酬?” 女人没想到对方就跟没听到自己说的话一样,好像在说一个毫不相干的人,竟然这时候还问她要不要报酬。 “你的问题我解决不了,不要报酬。” “你为什么要主动去帮来这城里的人?”岑竹见对方拒绝了自己给报酬,没别的问题,走之前还是问出了自己一开始的疑惑。 “积德呗,因果轮回啊。”女人挥挥手,示意她们可以离开了。 因果轮回? 镜瞳说自己不相信没办法,说要再往下一个城走,看起来她比岑竹要急得多。 “其实我感觉,我好像没她说的那么严重。”岑竹看了看自己的手掌,上面血淋淋的,她知道其实手心里什么都没有,这也是幻觉。 “我感觉也是啊,她是不是唬我们呢,真是… …” 蹦哒不了几天? “镜瞳,我想。” 正说着下一个去哪个城时,岑竹突然说话打断了她,镜瞳等着对方说完。 岑竹低头看着眨巴眼睛仰视自己的镜瞳。 我不想一个人死。 好不容易才提高修为,好不容易才有了现在的生活,好不容易可以做自己想做的事。 好不容易有人可以和自己说话。 不想一个人死。 岑竹看着脖子断成两截的对方,对方每说一句话脖子上的皮肉都会颤动。 疑惑对方为什么只说一半话的镜瞳被岑竹突然伸出来的手吓了一跳,对方只是虚虚地在自己的脖子旁边抚摸着。 “怎么了岑竹?” 对方的脑袋摇晃的更厉害了,几乎快要掉下来了,岑竹摸到了那仅剩的连接在一起的一块皮肉。 好想,好想。 只是摸了摸那块皮肤,岑竹就把手收了回来。 “没事,你说去哪?” “去下一个城啊,要是找不到这种修士大不了咱们就去天牝国。” 出问题了,自己不应该第一反应是接受自己马上要死的事实,她应该去想办法活下去,可是现在的想法全都乱七八糟地团在一起,脑子里像有一堆人在吵架。 镜瞳要连夜赶路,但岑竹说用不着,晚上自己的速度会变慢,明天早点出发就行,两人就随便找了个客栈歇脚。 没想到连客栈里都是猫,把在屋里睡觉的猫提出去后镜瞳感觉自己真是把这辈子的猫都看完了。 “猫太多也是麻烦啊。” “确实,感觉会藏在各种地方。”岑竹把棺材拿了出来,刚躺进去就发现一双手挡住了棺材板。 “怎么了?” “你,你都这时候了,还要修啊?” “什么时候,今天不修明天不修别人会把我甩到后面。”岑竹不知道对方是什么意思,修炼难道不是每天都必须做的事吗? 好,可能修士就是这样,镜瞳自我安慰着放开了棺材板。 正好那串念珠里的怨气又开始翻涌了,也该再去一次那地方了,岑竹把那念珠攥在手里,闭上了双眼。 这次出现的情况和之前不一样,这似乎是在哪个村庄,岑竹往远处看了看,光秃秃的黄土地没有尽头,很安静,虽然有风,但却听不到风声。 随便推开了一户人家的家门,没有锁,也没有人出来,院子里的落叶到处都是,地面上也是一层土,看来很久没人在这生活了。 她又往前走了几步推开了房门,映入眼帘的不是想象中灰扑扑的陈设,是吊在房梁上的一家四口。 因为打开了房门有风吹进来,四个吊死的人微微晃动着,岑竹靠近去观察这几个人,很奇怪,按理说看外面应该吊死了很久,可这人的皮肤血肉都和刚死一样,她伸手摸了摸其中一个人的脸,软的,而且有弹性,真是神奇。 在这户人家中没有其他的发现,她又走了出去找第二户。 和第一户差不多,只不过这次的一家三口吊死在了各自的房间里,岑竹试着想把尸体放下来观察一下,却发现人和绳子就好像黏连在一起了一样,压根放不下来。 衣着整齐的尸体随着风摇晃,仿佛在和岑竹打招呼。 “什么都没有啊。”岑竹只能又走了出去。 第三户岑竹一开始还没找到人,围着屋子找了两圈才发现是吊在屋后的大树上,只有一个人,穿着干净的长衫,上吊绳就系在最粗的一根枝桠了。 一连找了好几户人家,什么事都没发生,岑竹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找错了方向,上次是冻死的那这次看样子应该是吊死啊,怎么没见有人给她个上吊绳? 好无聊,坐在土堆上的岑竹正用草棍拨弄沙土时突然想起来一件事。 自己怎么好像在这没看到幻觉?按那人说的是神识收到了影响,那应该在这也能看到幻觉啊? 正想着,周围渐渐有雾气出现,过了一会,浓雾包围了岑竹,她看不到那个人人上吊的村子了,只能看到一片灰白。 浓雾中,有脚步声慢慢靠近。 岑竹看向脚步声传来的方向,从浓雾中走来的是一个约莫五十多岁的女人,脖子上带着一道瘀血的痕迹,头发凌乱,额头上还有一个淌血的伤口。 “你好。”女人向岑竹鞠了一躬。 “你好。”岑竹也赶紧起身还礼,虽然她不知道对方为什么和她说话。 “你知道往哪个方向走吗?”女人微微笑了笑,那双浑浊的眸子看向岑竹。 “我也不知道,所以才坐在这。”岑竹耸了耸肩。 “你怎么来的这?”她有些好奇女人是从哪来的。 “我是吊死的,死了以后就来这了,可惜不知道方向,只能一直走。”女人拢了拢发丝,宽大的外袍被风吹的卷了起来。 露出下面那双伤痕累累的手臂,她的手苍老的最严重,皱褶的几乎像一个老人。 “你是吊死的怎么有这么多伤?”岑竹指了指她的额头,那伤口看起来可不浅。 “是我的家人做的,因为我做不好事情,打的实在受不了,我就拿着绳子拴在树上吊死了。” “你怎么不想办法让他们去死?” 女人没想到对方会这么说,好像听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话一般愣住了。 “一看手就是你在家做饭洗衣服,你早就应该给他们下毒,哪怕等他们死了你也死呢,自己死有什么用?”岑竹感觉自己也无法理解对方,被人打的不想着给对方暗里捅刀子怎么只想着把自己吊死? “… …是啊,你说的对,可惜现在已经死了,起码,起码不用再忍受了。”女人低头看着自己的双手,这双手原来可以做那种事啊,可惜太迟了。 “你家在哪?” “什么?”女人没想到对方话锋一转又开始问家在哪。 “我可以想办法联系到人间,我可以把你家人全杀了,说。”岑竹对自己的记忆力还是挺有信心的,记个地址没问题。 “扶风国白苏城降香镇,我叫王芥。” 记下名字后岑竹就让女人继续找路去了,她估计这地方找不到路是投不了胎,耽误了时辰可不好。 这雾一直不散,岑竹又坐回到了土堆上划拉草棍玩。 又有人来了。 这次是一个小孩,没想到还有小孩来上吊,岑竹好奇地看着这个也就十岁的孩子。 “你是干嘛来的?”她主动凑了过去。 “我找不到路,找了很久。”这孩子也不害怕莫名其妙出现的这人,直接坐在了岑竹的旁边。 “你怎么上吊了?” “什么是上吊?” “就是拿个绳子找个东西绑住,然后再绑一个圈,把脑袋放进去,再把脚底下的东西拿开。” “我们只是在玩,我运气最好,猜拳把他们全赢了才第一个玩。” 现在孩子都流行玩上吊啊,真是有创意,不错。 让小孩自己玩去后,岑竹决定随便找个方向走走,老坐着是什么事。 走了大概一柱香的时间,岑竹环顾四周,还是什么都没有,身后倒是又听到了脚步声。 这次来的人比之前的俩情况还惨烈,眼珠子都没了一个,耳朵里还在往外流血,最主要的是,对方穿着一件长衫,腰里挂着一枚玉佩。 岑竹觉得这玉佩很眼熟,凑过去,一看,这不是之前杀的那两个锁仙宫的人戴的玉佩嘛。 “你是锁仙宫的?”她看向这人,其实对方看起来死因并不像吊死,而像是被打死的。 “是,你也是?”那人毫不遮掩,转头看向岑竹。 “我不是,我可去不了那地方。”养徒弟跟养蛊一样的宗门,比洞玄宗还离谱,岑竹估计自己当时要是去的是那,现在早成一具尸体了,虽然现在也差不多。 “没去是那命好,我实在受不了了才趁他们不注意吊死了,吊死也比在那活着好。”他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把腰上的玉佩拽了下来,直接扔向了远处。 “他们都干嘛了?”岑竹有些好奇这宗门到底有什么手段把人活活逼死。 “哼,你知道有一种巨大的瓦罐吗,瓦罐里装满了毒虫毒草,而且瓦罐内壁上装着利刃,被选中的弟子塞了特殊丹药后会被扔进去,原因是他们发现这样处理过后的人的血液可以当炼丹药引,而且效果非常好。” “这还只是一种,而且他们不会轻易让弟子去死的,会在他们快死的时候让他们吞服丹药,这样还可以继续取血。” 非常有新意的想法,岑竹也想试试,回头她也搞一个那么大的瓦罐往里面扔人,看能不能有用。 第43章 生死 那锁仙宫弟子说所有弟子从入门就在洗髓丹中了毒,压根没办法在活着的时候告诉外面的人这宗门是个怎样的魔窟。 “里面根本就只有那些个长老师傅在修仙,其他人都是他们的消耗品,反正这人间有的是人对修仙趋之若鹜,弟子根本就是取之不尽用之不竭。”他摸了摸自己左边空空荡荡的眼眶,最后连死都留不下个完整尸身。 岑竹还想问的更详细些,但是又想不出该问什么问题,干脆挥了挥手让对方继续找路去了。 又有人走过来了,岑竹回身去看,却发现看不清对方的五官,她揉了揉眼睛,还是看不清,好像隔着一层纱。 “你也是吊死的?”那人主动开口了。 “还没吊死,马上。”岑竹摸了摸自己的脖子,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被吊死。 “你都来了这了,肯定是已经死了,怎么还会是马上哈哈哈。”那人的声音也听不大清楚,好像有太多东西混杂在了一起, “你为什么吊死?”岑竹看了看对方的衣服,粗布麻衣,而且还有些不合身。 “我觉得日子太苦了,过不下去就吊死了。”那人又笑了,好像觉得自己的想法很可笑。 “没准你投胎了真能过好呢。” “自杀的人投不了胎,一辈子都得在这。”这人和之前的那些人都不一样,她知道自己找不到路,永远也不可能找到。 “你知道没办法投胎也要死?” “当然,你觉得过那种日子和吊死哪个更幸福?” 岑竹感觉有点不解,她又不认识这个人,对方为什么直接说那种日子? “哪种日子?”她继续追问,可对方并不回答,只是又开始笑着往前走,一直走到快要消失时才回头看向岑竹。 一张熟悉的沾着土的脸,眼睛下有一道浅浅的疤痕。 “那种一眼看到头的日子。” 岑竹就这么看着自己消失在了雾气里。 她什么时候吊死了? 在雾气又跟无头苍蝇一样乱走了一段时间,岑竹坐在了原地,太无聊了。 一个人坐到了她的旁边。 她能看到那人灰色的长衫。 “你也吊死了?”和刚才一样怪异的声音和看不清的面孔。 “没呢。”岑竹看到了那双有着茧子的手。 “死了就说死了,哪有什么没呢。”那人笑着摇了摇头。 “你为什么要吊死?”岑竹回忆着当时的每天,修炼,练剑每天都只有这两件事,每天只休息那么两个半时辰不到,但是好像也没遇到什么特别绝望的事。 “我发现不管怎么努力也比不过别人,即使有一天真的修炼出来,也不过泯然众人矣。”说到这,那人沉默了一会,她也不想这样草草结束生命,可每天那种像是被挤压到极致的感觉她实在受不了了,不管她再怎么挣扎,也挣脱不了这方牢笼。 岑竹也沉默了,她当时难道有想过结束自己短暂的一生?或者当时她真的这么做了? “我要走了。”那人最后只说了这么一句,起身拍拍土走向了浓雾,没有回头。 她走了没多久,一个身穿蓝色长衫的人来了。 岑竹一眼就认出来这就是自己,那人是笑着走过来的,手里还拿着一根绳子。 走到自己面前时,那人把绳子往前递了递,岑竹接了过来。 “你为什么吊死了?”这个她是真的不理解了,她现在为什么还要自杀? “没有为什么,因为不想活了。”那人无所谓地耸了耸肩。 “然后你就随便找了个绳子吊死了?” “没有,我专门买了一根结实的麻绳先杀了个人,然后才吊死的。”那人指了指递给岑竹的那根绳子,这就是她上吊的那根,质量很不错。 “你把谁杀了?” “你猜。” 我怎么不知道我还喜欢让别人猜谜?岑竹有点无语,她看了看手里的绳结,上面的缝隙里有一根长发。 一根格外长的长发。 岑竹盯着长发看了一会,又看了看眼前的这人。 “你把镜瞳也杀了?” “是啊,不过不是我杀的,是你杀的。” 那人歪着头注视着岑竹。 “你早就想杀了她,你想杀了她,想杀了你自己,想杀了你遇到的每个人,你看到的都是你想做的。” “你什么时候开始思维被困住了?你也开始认为只有一条路可以走了?” “谁告诉你必须要活着才能成仙?” “谁告诉你只有活人才能修炼?” 对方手指一勾,麻绳就飞回了手中,她快速绕了几圈,很快就打了个漂亮完美的上吊绳圈。 “你不觉得你自己该死吗?” 那个绳圈又被递到了岑竹的面前。 自己该死吗? 她直接顺势一把扯过绳子向前一个箭步勒住了那人的脖子,麻绳有点扎手,但足够结实,岑竹能感觉到对方抓在自己手上的痛感,她咬着牙继续用力,麻绳不断发出被勒紧的声音。 “去死… …” “我永远都不该死,就是全天下的人都该死,我也不该死!” 岑竹永远都不会觉得自己该死,她也许会想象自己死去的画面,但是她不认为这应该是自己的结局。 手下的挣扎力度越来越小,她低头贴到了对方的耳边。 “还有,镜瞳不会坐等着被杀,哪怕动手的人是我。” 那人瘫软在地上没了动静。 岑竹刚想站起来,却觉得脖子一紧,一个穿着那身黑红古怪道袍的女人正用一根黑色的绳子企图勒死自己。 “岑竹啊岑竹,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的道理,你永远都不明白。”那人双手把绳子挽了一圈,更加用力地往两边扯。 喘不上气,这到底又是哪来的自己,怎么上来一句话不说就要杀人? 终于,她的动作幅度也像刚才杀了的自己一样变小了,最后失去了呼吸。 岑竹最后还是被岑竹杀了。 棺材盖被猛地推开时镜瞳吓了一跳,她怀里的那只长毛猫倒是一点也不紧张,还露出了肚皮等着被抚摸。 岑竹坐起来伸了个懒腰,打着哈欠跨出了棺材。 “这猫是哪来的?”她伸手摸了摸这只一点不怕人的白猫,长毛还这么干净。 “从窗户外跳进来的。”镜瞳打量着对方诡异的肤色和脖子上的勒痕,不过已经在逐渐消失了,估计用不了一会就能恢复正常。 岑竹抱着那猫玩了会就把它又放回了镜瞳的怀里。 好想把这只猫吃掉。 “你说有什么办法让这个世界完蛋吗?”她看向窗户外面的人间。 好碍眼。 好想让大家一起去死。 “不知道,应该很难,毕竟人间这么大。”这问题真是问住镜瞳了,她没看到过哪本书上说人间可以一下子被全部毁灭。 岑竹走到窗边看向夜空,没有月亮,是个阴天。 “得去一趟别的地方,我答应了别人要把她家人杀了。” “去哪?” “去降香镇,找一个叫王芥的女人的家人。” 镜瞳觉得还是应该再找找南疆的修士,毕竟谁也不知道岑竹什么时候会出什么问题,万一对方走着走着突然暴毙了怎么办? 但岑竹表示自己好的不得了,就算有幻觉也没关系,她之前没有幻觉的时候也一直觉得有人在所有地方埋伏着要杀了她。 没办法,拗不过岑竹的镜瞳表示接受,只能离开南疆往那个降香镇去,那地方离南疆不远,是在接壤处的一个镇子,这镇子里有很多做药材买卖的商人,可以看做是一个药材市场。 一进镇子就能闻到一股特殊的药材气息,街边的摊贩绝大多数的面前都是摆着装满药材的筐子等来人挑选。 “你好,这六种每样给我来一盒,就拿你的那个小盒子。”岑竹走到一个按盒卖的铺子前,她不懂药材买卖,只能找这种可以描述出来的计量方式。 “好嘞,您稍等,我给您装。”这铺子的老板是一个戴帽子的中年男人,见对方要买,赶紧把烟斗放下去拿盒子。 “诶对了,劳烦问一下,这地方,是不是有个叫王芥的女人?” 原本快速收拾药材的商人听到这话顿了一下,然后又假装无事发生继续往里面加药材。 “是有一个,不过已经去世了,您找她有什么事吗?”他看了看这人的穿着打扮,不像是和王芥有什么亲戚关系啊,要是有这种亲戚那王芥怎么不能憋到死都不说? “我算是她的侄女,母亲重病,她想着让我通知一下亲戚们,没想到姑姑离开的这么仓促。” 岑竹接过被包在一起的药材,递给了站在身后的镜瞳,对方刚才一进镇子就对这些有特殊气味的东西好奇的不得了。 男人勉强扯了扯嘴角,不敢直视对方,不知道为什么,他见过这么多人,没一个让他这么发怵,对方的那双眼睛一和自己对上他就起鸡皮疙瘩。 “是,是仓促,具体的事我也不清楚,诶,您顺着这条路走,到了一个大柳树旁往左边走,王芥的家就在那条路上,她家里人都在,他们知道的比我这个外人多。”他像要赶紧扔出这个烫手山芋一样指了指远处的那棵柳树,要找事去找那家人的事,别来找他,他也就是和那王东廉喝过几次酒,要是因此惹到人可就得不偿失了。 “这味道好独特。”镜瞳抱着着打开的药材盒子挨个闻了闻,又放进嘴里尝了尝,不太好吃,基本都是有点发苦或者发酸的干巴草的味道。 “我尝尝。”岑竹随便抓了一小撮放进嘴里,干干巴巴的,好像在吃枯叶子,还有一种硬的像石头,看起来像晒过的树枝段。 “不好吃,我听说这东西可以放在烤好的食物上,回头试试看是不是那样就好吃了。”岑竹把嘴里的碎叶子吞下去,心想这东西果然不是这么吃的,她见过往烤鸡上洒类似东西的,等把人杀了得找个地方试试。 本以为王芥家现在怎么也得挂着白布,结果岑竹找了一圈也没看到哪户像死了人没多久,难不成这家人连个灵堂都没给设? 没办法,岑竹看向在这条路上拿石头摞塔玩的一个小女孩。 “你好啊,你在干嘛呢?”岑竹努力让自己看起来比较友善。 女孩有一双大眼睛,打扮干净,可惜辫子扎的不太高,一个高一个低。 “我在搭建一个塔,他们说人死了要住在塔里。” 什么东西?岑竹感觉这句话信息量有点大,人死了要住在塔里? “你辫子没绑好。”镜瞳的发型繁复到女孩看了一眼就愣住了,这人是怎么办到有这么多头发还扎的这么好的? “我绑不到。”女孩摸了摸自己的辫子,这是她自己扎的,因为看不到后面,所以总是绑不对称。 话音刚落,镜瞳就伸手快速把两个辫子都拆开又几下扎好了,很好,跟对称,这下看着顺眼多了,她满意地看了看,又随手拿出一朵珠花按了上去。 女孩摸了摸自己的后脑,很整齐,没有掉下来的碎发,和娘以前给她扎的一样,娘也会给她绑些小花,同学们都说自己的辫子整齐。 可惜她已经有一段时间没去上学了。 “看在这头发的份上,能告诉我们哪家是王芥的家吗?” 岑竹还以为这女孩肯定会给她们指路,没想到却一言不发,过了好一会才开口询问。 “你们找她家有什么事吗?” 好,基本可以确定了,这女孩是王芥的女儿,岑竹继续用刚才编的假话。 “我是王芥的远房亲戚,有人要死了,派我来找她过去。” 女孩站起来拍了拍土,她看了看两人的衣着穿戴,不像娘的亲戚,娘要是真有这样的亲戚就好了。 她正思索着要怎么开口,身后的门突然被打开了,一个男人环顾四周看到女孩后就开始嚷。 “小荆,该回来了!” 但是紧接着他就发现旁边还有两个陌生人。 “你们是?”他有些疑惑地走了出来,这人倒是看起来过的不错,精神饱满的样子。 “我们来找王芥,是她的亲戚。” 听到这话男人的眼神颤动了一下,紧接着他又看向那个女孩,岑竹知道他肯定是在怀疑女孩刚才和她们两个说了些什么。 “原来是亲戚啊,我是王芥的丈夫,她不久前去世了,恐怕让你们白走一趟了。” “去世了,怎么去世的,我看家里也没像刚死了人。” 男人尴尬地回头看了看没有一点白的房屋,确实,任谁来也看不出这户人家刚死了人没多久。 “是这样的,她的死因特殊,我们专门问了人,说是不能摆灵。” 放狗屁,她怎么不知道吊死的人连葬礼都不配有? “什么死因?”岑竹又往前走了走,她的个子比这男人还高,直接越过对方的头顶往门后瞧。 “额,是,是被脏东西附了身… …” 这理由镜瞳都差点没乐出来,怎么想的编这么个由头,这人真是蠢死了。 “原来如此,那怪不得,看来是找不到她了,既然如此,这东西直接给了你,我看孩子也不大,让她好好读书。”岑竹说着从身后拿出一方木匣。 她将木匣上的锁拿了下来,给男人打开了一半。 里面是白花花的银子。 男人看到这银子就想伸手,可又害怕对方又问东问西,手指只是尴尬地在下面弯了弯。 “给你怎么不接?”岑竹直接把木匣推到了对方胸前,麻烦,这人怎么跟个虫子一样慢成这样,要是让这种人和她住一块,上午搬家中午她就得用筷子把这人眼睛扎穿。 听到这话男人才赶紧把银子接了过来,紧紧抱在怀里,生怕被人抢了去。 “您都来了,干脆吃了饭再走,小荆,怎么还在那傻站着?”男人一笑起来岑竹更觉得恶心,对方把女孩扯回了院子里,然后又陪着笑让两人赶紧进屋。 没有牌位,岑竹看了看周围,倒是挺干净,一看就不是这男人打扫的。 那个名叫小荆的女孩进了屋就直接沉默着进了厨房。 “你们家现在谁做饭?”岑竹看着直接一屁股坐在椅子上的男人问了一个答案显而易见的问题。 “啊,是我女儿,您看到了就是刚才在门口的那个。”男人好像一点不觉得自己一个大人等着孩子做饭有什么问题。 “她才多大,你怎么不去帮帮手?”岑竹看着厨房里的身影若有所思,原来如此,这男人的懒惰倒是方便了这女儿。 “唉呀,我一个大男人,进厨房,这,不合道理。”男人想起自己还没把银子放起来赶紧又起身抱着盒子去了里屋。 岑竹走到厨房里想看看小荆在干什么,没想到对方一听到脚步声靠近就像变了个人。 “出去!出去!我不喜欢你们!” 被轰出去的岑竹和镜瞳都有些懵,这么激动做什么,她们又不会坏事。 “小荆,我在里屋都听到了,你喊什么喊,惯的你那个狗脾气,不好意思,让您见笑了,这孩子从小就不懂事。” 不懂事?岑竹在心里冷笑,恐怕这孩子比起这位“大男人”可懂事多了,只是她认为懂事并不是什么应该赞扬的优点,什么是懂事?无条件顺从别人的命令,这也是优点?只不过是奴隶的特性。 “没事,孩子还小嘛,上学就好了。”岑竹故意又提起上学,男人的面色如常,也是,他压根不觉得自己有错,怎么会面露羞愧呢? 第44章 荆芥 到最后一顿饭全是这个小荆做的,岑竹一进厨房对方就恨不得冲过来咬她,压根不给岑竹开口的机会。 看着桌上的五道菜,岑竹看向刚洗好手的小荆,她正对着这桌子菜出神,察觉到对方看着自己才回神去拿筷子。 “这孩子真厉害啊,这么小的年纪,就会这么多事。” “嗐,她娘还在的时候她在旁边看着就会了。” “还没问呢,怎么称呼您啊?”岑竹看着大力顿在自己眼前的筷子一点没生气,就好像没看到一样。 “啊,王东廉,您怎么叫都行。”王东廉笑着摆了摆手。 这顿饭岑竹和镜瞳每次伸筷子小荆都得瞪着她俩看半天,但不管她怎么看,俩人照吃。 “对了,你说王芥是被鬼附身死的,这也太笼统了,死因是什么?”岑竹也笑着看向男人,她想知道这人还会编出什么样的鬼话。 听到这话王东廉嗯啊了半天才想出自己该怎么回。 “您不知道,她后来就疯了,最后是一头撞死在了后院的那棵树上。” 小荆只是低着头不发一言,她拨弄着碗里的菜,不知道在想什么。 “唉呀,饭桌上,还是别说这种晦气事了。” 晦气事。 最晦气的事就是该死的人没死,不该死的人死了。 吃完饭两人就说路途遥远,要先走了,一听这话王东廉赶紧站起来送她们往外走,终于不用绞尽脑汁地糊弄这俩人了,给钱了还在这待半天,真是麻烦。 眼看着就要走到门口,岑竹却一伸手让门栓卡住了大门,转身看向身后微笑的男人。 “那棵树在哪?” 男人的脸都僵硬了,刚想再用别的理由搪塞过去,一把剑就横在了自己脖子旁边。 小荆站在后面看到这突然的一幕被吓的往后退了几步,这人怎么突然变了脸色? 就这样,四个人一起到了后院,那里只有一棵孤零零的歪脖子树,上面没有任何血迹。 “就是,就是这棵树,是真的… …” 行了,知道在哪死的就行了,岑竹用剑一转,这人的脑袋就掉了下来,轱辘着到了地势较低的树下,那双没来得及闭上的眼睛直直地看向那个横着的枝桠。 她又转身看向身后的小荆。 “你们家还有其他人吗?” 毕竟她当时答应的是把家人全杀了,要是少杀漏杀了可不行。 小荆战战兢兢地点了点头,她还有一个弟弟。 “弟弟,在学堂。” “你带我去。” 王东廉的尸体就扔在后院,三个人身上一点血迹没有,堂而皇之地走出门上了街。 “你从哪弄到的砒霜?”镜瞳好奇地戳了戳小荆的后背,这人还挺聪明,每次只放一点,估计是想着留时间做准备逃走。 “… …从一个铺子的仓库里偷来的,那家铺子的仓库门缝大,而且用的锁也旧,我可以钻进去。”小荆只觉得今天发生的事情太多,父亲还没被她毒死先被这人把脑袋给砍了,难道这人真的认识娘? “你真是我娘的亲戚?” “怎么可能,她要是我亲戚早被剁成肉馅了。”岑竹笑了笑,递给对方一块糕点,她灵戒里还有一些没吃完的,上次买了太多。 女孩不明白她说的是什么意思,但她还是接过对方递过来的没见过糕点咬了一口,很好吃,芯里不知道是什么馅的很甜。 “还想吃吗?”镜瞳那也有一些,都是她买了发现不对口的。 对方点了点头,她直接把一包糕点塞到了对方怀里。 “赶紧吃,这东西过了今天就坏了。”岑竹看女孩有些舍不得吃,直接把包着的油纸给撕开了。 没办法,小荆只能开始享用自己这些自己这辈子都没见过的糕点,造型五花八门的,都很好吃,一看就是有名的糕点铺子做的。 学堂里,岑竹和镜瞳等在门外,小荆跑进去叫那个弟弟。 没一会,一个看起来不过十岁的孩子拉着她的手走了出来。 “这是你弟弟?” “是。” “走,先回去。” 小荆和她弟弟走在前面,镜瞳和岑竹走在后面说悄悄话。 “你说她怎么不把她弟弟也毒死?” “蠢呗。” 岑竹感觉这女孩真是蠢笨,不知道到底谁是该死的人们,不过也才这么点岁数,能理解。 回了家,小荆不知道该待在哪,刚想问岑竹接下来干嘛,对方一抬手,她下意识地缩了一下脖子,不过她并没有什么事,溅到身上的血液也不是自己的。 弟弟已经变成了两半。 “你母亲说了,想让家人都去死,你懂什么叫家人?” 什么意思,娘难道,死了以后找到了对方,求对方把家里的所有人杀了? “我看你也算是知道点事,这样,自己找个绳子,去后院你娘吊死的那棵树上吊,说不定你俩在底下还能见面。”岑竹把滚到脚边的脑袋像踢球一样左右脚颠了一下踢到了远处,脑袋碰到墙面又掉到了地下。 小荆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从屋子里找出麻绳的,她想过自己可能会死,但是没想到会这么突然。 “知道你娘为什么会死吗?”岑竹看对方身高不够,帮忙把绳子绑到了树上。 “因为父亲打她… …” “是因为她跟你一样,是个听话的人,不,是个听话又懂事的奴隶,不知道谁该死谁不该死,而且连想象其他人死去的样子都不敢,你跟她一样,和被捆起来扔到岸上的鱼没什么区别,你们两个都忘了自己是个人了。” “你为什么每次只敢放一点砒霜,让这种人渣在世界上享受人生,因为你怕他死了,你不知道该怎么办,你怕他死了的那天你也要死,你又想为你母亲报仇,又控制不住地把报仇的时间往后延长。” “我不是说你有错,毕竟这世界上还是像你和你娘一样的人多,没人说人可以不听话。” “怕死是没办法在现在的这个世界上活下去的,去找你母亲,她肯定很孤单。” 小荆在风里一言不发,她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辫子,后面还带着一个珠花,她今天吃到了没吃过的点心,只有自己一个人吃,而且爹也死了,弟弟也死了,娘也死了。 娘死了。 “谢谢,路上小心。”她恭恭敬敬地和两人鞠了一躬,是,爹也是人,他们都是人,自己就不应该听他们的话,按他们说的做,如果自己早知道就好了,如果娘也能早点知道就好了。 同一根枝桠上又挂了另一具身体,微风吹过,她的头发随风晃动。 离开降香镇后两人没具体的目标去哪,也不知道有什么值得去的地方。 “你闭着眼睛随便指个方向,指到哪往哪走。”岑竹笑着让镜瞳把眼睛挡住,她也不知道该去哪,去哪能让自己更上一层楼? 镜瞳立马把眼睛闭了起来,在原地转了好多圈,都快成陀螺了才停下来指了个方向。 “这边!”她睁开眼看向自己指的地方,是北面。 “好,那就往这边走。”岑竹笑着唤出飞剑,她的心里却高兴不起来,又来了,那种被人推着走的感觉,就好像她踏到了自己应该走向的一格,仿佛一只无形的手控制着一切,好像是她自己的行动,又好像她从来没有靠自己行动过。 降香镇的北面是一片树林,岑竹本打算从上面过去,毕竟底下都是树叶树枝什么的,太麻烦,可镜瞳说这时候太阳最晒,等晚点再上去,她想了想也是,干脆就先在下面走。 “有人在前面。”走了一段时间以后,岑竹感受到了人的气息,就在不远处,只有一个人。 两人收敛了气息悄悄往那里靠近,这荒郊野外的,谁知道这人在干嘛? 在一片灌木丛后,两人看到了一个正低头忙碌的身影,对方穿着一身白衣,手里拿着一把草,不时来回翻弄一下。 “这人在干嘛?”镜瞳不知道一堆草有什么好研究的。 岑竹也不知道这人在干嘛,猜来猜去的不如直接去问,她随便换了张脸就走了出去,听到脚步声对方也回过头来。 这脸也不错,岑竹看着这张眉心一个红点的温柔脸庞如是想道。 “您好,敢问阁下可是来此地调查阴气上浸的修士?”青年看到两人眼前一亮,赶紧站直身体。 阴气上浸?那是什么东西? “正是,阁下也是这个原因在此地调查?”岑竹拱了拱手,虽然她不知道什么是阴气上浸,但听着还挺有意思。 “是,我刚到这边,师傅说会在路上遇到同行的修士,没想到这么早,也没来得及打整自己,抱歉。”青年这时才想起自己还抓着一把草,赶紧先放到了一边,岑竹看着对方的动作更加疑惑,没错,对方不是直接撒手把那堆野草扔了而是弯腰放到了脚边。 “敢问阁下是?” “啊不好意思忘了自报家门,在下散修孙清静。” 散修?岑竹更怀疑对方了,她刚才看过了这人的修为,这年头散修都年纪轻轻修到心动境了?难不成对方的师傅是哪个隐居山野的得道高人? “在下洞玄宗陈同。” “洞玄宗柳南浔。” 岑竹和镜瞳都随便编了个假名字,毕竟俩人连脸都是假的。 又寒暄了几句以后,这个自称孙清静的人就开始问两人对阴气上浸是怎么看的,说自己师傅给他讲的云里雾里,他也不能完全明白,只知道是阴阳两界界线崩坏什么的。 你都不知道我能知道?虽然这么想着,但岑竹还是编了点。 “如今世人向恶而行,心胸狭隘怨气横生阳气不足,自然给了那些东西趁虚而入的机会,越多鬼和邪气从下面跑上来,人间自然阴阳更为失衡,等到和下面的阴阳混沌差不多时,恐怕界线也就消失了。” 这当然都是胡诌,人哪是现在恶行累累?要她说从第一个人存在的时候开始,这地方就算完蛋了,要想人间真的是太平盛世,就得把所有人都把记忆抹了,再由绝对正确的人重新给所有人灌输统一的概念,这样才可能人人向善。 “原来如此… …”那青年听了这话像是被点醒了什么,他从前并没有觉得人们有多怨恨彼此,可师傅也说现在这五浊恶世人间争斗不休,难道真的是因为这个? “对了,你这些草是?”岑竹指了指对方脚边那堆连根拔起的野草,她真的很好奇这是在干嘛。 “啊,我是在找界限最模糊的地方,我感知能力太差,只能通过生长的植物来寻找踪迹。”孙清静以为对方是用不着这样所以才不理解他的行为,可他也不会别的法子,只能走到哪看草皮到哪。 “你是说你要这么找一路,你知道终点在哪?”镜瞳感觉这方法也太慢了,估计一天都好悬能走出这片林子,这得走到什么时候是个头? “不知道。”孙清静尴尬地耸了耸肩,谁也不知道那地方在哪,只能这么一点点调整方向找。 “诶,既然大家都是要找缺口,不如一起找,肯定速度更快!” 他们不是刚认识吗?岑竹很怀疑这人是不是压根没出过山,怎么来个人说什么都信,不,也有可能是故意伪装出来的,她很好奇对方的师傅是何方神圣,同行一段时间也不是不行。 “当然可以,只是我们可能也不太能寻找踪迹。”毕竟她们压根不知道什么阴阳混乱。 “没事,你们肯定比我这样快嘛。” 岑竹先去看了看孙清静拔的那堆草,草叶子上没有任何问题,她对着根系感受了半天才感觉出一丝熟悉的气息。 好像自己在幽冥之地感受到的气息。 把草放到一边,岑竹直接将手贴在了地面上,既然是根系上带着的,那应该直接接触土壤也可以。 往西有,往东也有,但是都很微弱,像是极细的发丝一样蔓延着,岑竹知道这两个方向都不对,继续寻找着稍强一些的气息来源。 北方? 她抬头看向这种气息最强的方向,说是最强这种气息也微弱的比不上几缕头发。 一个人影站在她的面前挡住了她的视线,再一眨眼却没了踪影,又是幻觉。 “北边,还要继续往北。” “真够快啊,果然我那样找不是办法哈哈哈。”孙清静见对方没一会就找到了方向也不管地上的草了,去捡了一边的背囊就准备出发往北走。 “咱们现在就走,师傅说这事耽误不得。”孙清静习惯了一个人行动,背上背囊才想起来忘了问两人的意见。 “那是自然,现在天色尚早,自然要赶路,只是咱们该不会要一路走过去?”岑竹看对方的样子不像是要召出飞剑,这路要是纯靠俩脚走得什么时候是头? “啊,不,不行吗?”孙清静不知道对方为什么问这种问题,这地方也没马啊? “你师傅让你下山以前没给你飞剑或者其他能用的东西?” “飞剑?没有啊,师傅好像也没用过那种东西。” 孙清静只在话本上见过飞剑这种东西,难道对方也能御剑飞行?! 岑竹无语地挥挥手召出来两把飞剑,其中一把是忘了从谁那抢过来的,反正也能用。 “踩上去。”岑竹把飞剑压低到几乎贴到地面,孙清静颤颤巍巍地站了上去,可对方很明显压根不会把自己停在飞剑上,她干脆用绳索把对方的腿和脚绑到了飞剑上,反正是她控制飞剑的方向。 “尽量保持点平衡,我不会速度太快。”话音未落岑竹就和镜瞳一起上了自己的飞剑嗖的一声没了踪影,孙清静还在惊奇时脚下的飞剑便朝着空中跟了上去。 “啊!!!” “他喊什么呢?”镜瞳搂着岑竹回头看了一眼后面的飞剑,都把他捆在上面了还有什么需要吗? “第一次比较激动。”岑竹依旧保持着这个速度,这速度对她来说已经很慢了,差不多只有她平时御剑飞行速度的一半。 走了一会岑竹决定应该再确定一次方向就落了下去,绳索一松从飞剑上跌下来的孙清静差点没忍住吐出来,这也太猛了,他哪感受过这种刺激,在空中的时候压根不敢睁眼。 再次把手掌贴在地上还没两秒,岑竹拔剑退到了后面,这地方是一片荒地,她能感觉到有东西藏在这。 看对方拔出剑,孙清静也赶紧拿出了自己的那把长刀,这长刀也是师傅给他的,他压根没用过几次。 在这边,岑竹感受到对方的气息波动后立马甩出三张显形符,果然那符没过多远被燃烧起来,一个人头长颈的巨型“苍蝇”出现在眼前,其实说这后半身是苍蝇也不太贴切,但岑竹想不出来更合适的动物。 对方的人头长的也不是正常人样,头发很少,嘴巴是竖着长的嘴里还有六根像是蜘蛛腿一样的东西,脖子长的离谱,后半部分则有着和苍蝇身体一样的绿色光泽,两对翅膀看起来完全没办法把这庞大的躯体拉起来。 “秽物,果然在路上出现了!”还不等岑竹出手,孙清静立马拿出师傅给的符箓贴到了自己的长刀上冲对方跑了过去。 这人都不先找找弱点的吗?!岑竹感觉自己真的有点受不了了,她拿出缚魂索再次踏上飞剑,那东西用脑袋直接砸向了孙清静,可对方轻巧一跃就躲开了,同时还用刀切下了对方砸过来的脑袋上的一部分。 被伤到的怪物更加恼怒,那身体下的长腿如同磨尖了的长针,齐齐刺向这人,正要趁着对方慌忙应对时再次砸一脑袋的怪物却发现自己没办法往下伸脖子了。 岑竹用缚魂索把它那裸露的脖子缠了好几圈,手指翻动向后一拽,那丝线立马勒进了怪物的皮肉下,她又往后退了几步,那丝线也随之勒的更紧,对方立马调转方向朝自己咬来,早有准备的镜瞳在一边趁着这时候拿着一把长枪直接刺透了对方的眼睛。 岑竹看了看下面的孙清静,对方一点事没有,她将视线移了回来,差不多了,她知道对方的能力了,懒得再和这东西纠缠,岑竹收回缚魂索拔剑冲到这东西脑袋正下方仅用剑风就斩下了对方的脑袋,那硕大,人头一掉到地上就化为了一滩黑水,剩下的身体也慢慢溶解成了同样的东西。 属于两人的真实超短打日记 岑竹的一天 鸡鸣,又要准备准备练剑,好想干脆找个地方一头撞死又觉得还不是时候,没办法,先练,感觉练剑的时候不需要动脑子了已经,就算放空大脑身体也会自己练一整天,但是还是要用脑子想对方可能出的招数,没有尽头,为什么没有尽头,你们到底是怎么做到那么轻松进步的? 今天又要去领丹药觉得有毒一个也没吃,为什么要在宗门里受这种折磨?我感觉所有人都在窃窃私语,麻烦麻烦麻烦,镜瞳说要去吃烤全羊,但是四天前才下山,所以不行,镜瞳看起来很好吃。 酉时,回屋修炼,太慢了,感觉宗门里的其他人都早就超过我了,为什么他们不能全都暴毙,看到其他人的脸就想吐他们一脸哈哈哈,一点也不好,希望他们快点死。 一开始的功法在到了融合境以后老不死的给换成了新的,感觉还是很慢,应该是故意的,宗门就喜欢让大部分弟子不高不低,这样才好突出他们重视的弟子,那些从出生就不会有后顾之忧的弟子,凭什么又有爱又有天赋,这根本就不公平,除非给我,之前去丹药的时候又碰到郑扶光了,旁边的新入门师妹说他是温润君子,好好笑,等他死了或许我也能勉强这么形容他一下,毕竟死者为大。 开玩笑的,死者也不为大,他早点死或许我对他的印象还能好点。 昨天路过拿丹药时许泽兰差点把丹炉炸了,非说是丹炉和她作对,好,第一次见这种说法,她家里人又拜托她师傅送来了东西,好恶心,那些工整的字,好恶心,我的字像狗爬。 都去死好不好,快去死,最好全都死掉啦,求求你们了! 镜瞳的一天 在无聊至极的宗门醒来,先来吃点“早点”,修炼,很无聊,但是岑竹说不修炼外面的妖就会变强然后把自己吃了,感觉是假的,大家应该都挺懒的,其实宗门里的其他人也不太勤快,感觉这才是常态,十二时辰连轴转的不是正常人。 想吃烤全羊,未果。 看话本,但是感觉人画的老是差不多的故事,这个救那个,那个救这个,整天就是这点屁事,无聊,看了一半,没事干只能修炼,我真是太勤快了。 修炼累了,画会画,画的是这破宗门的破山头,都是一个颜色,真的很无聊,这的人都不考虑往山上种点颜色不一样的植物吗,丑死了灰扑扑的,岑竹说这只适合当坟地真是准确。 我说真的,住在这地方的人会迟早憋死的,天天在山上做重复的事,跟岑竹似的,怪不得她老是说胡话,什么这个人这句话是什么意思那个人那个眼神什么意思,在这时间久了谁都得说胡话,但是半夜突然笑真的很吓人,要是能离开这换个地方住就好了,不喜欢没有颜色的山,那些弟子也很麻烦,感觉说话都一个腔调,一个模子出来的泥人一样。 明天必须吃到烤全羊。 第45章 油锅 见这怪物化为黑水的孙清静把符箓又收了回去,长刀也重新别回了腰间,他猜到对方比自己厉害,没想到比自己厉害这么多,现在看来,对方压根用不着和自己同行。 “你的刀法很不错啊,你师傅只有你一个弟子?”岑竹把剑收回灵戒,看向对方的那把刀,花纹很漂亮,她很喜欢。 “师傅说我还有个师兄,但是不告诉我师兄去了哪,我没见过其他弟子。”孙清静自小就跟着自己的师傅修行磨练,记忆中那简单的茅屋里一直只有他们两人。 听到对方的回答,岑竹点了点头,俯下身去找接下来该去的方向。 “你自己一个人出来你师傅放心?”镜瞳从一边冒了出来。 “我都二十多了,师傅没什么不放心的,只是让我不要在路上多管闲事,不要浪费时间。”孙清静觉得自己这么大一个人真没什么需要担心的。 闭着眼睛感受了好一会后岑竹站了起来,指向了偏西的方向。 “往那。” 看着对方再次召出飞剑的孙清静忍不住有些害怕,可要是自己连这种事都要麻烦对方,那这两位修士肯定就懒得搭理自己了,靠他自己还不得走到天荒地老。 看着对方踏上飞剑的岑竹和上次一样把他的脚捆了上去。 在云雾中穿行时,镜瞳贴到了岑竹的耳边。 “那人的背囊里有好东西。” “我知道,等我把他师傅打问出来再杀也不迟。” 太奇怪了,这人怎么可能连个灵戒都没有?没有飞剑什么的也就算了,东西全靠背着,听着那师傅不应该会犯这种错误啊? 再次落地时三人到了一个镇子,因为到的时间太晚,路上已经没有行人了,三人随便找了个客栈准备先住下,明天再继续走。 “你是哪的人?”岑竹听着他的口音不像北边的。 “我是广白山的,我和师傅一直住在广白山上。” “原来如此,怪不得我听你说话像南边的口音。” 孙清静听到这话愣了一下,捂了一下自己的嘴,他还以为自己没有口音,他第一次觉得自己好像有点太没见过世面了。 “我是中原的,对口音比较敏感,你说话其实基本没口音,我也不确定自己猜的对不对。”岑竹知道对方在想什么,自己刚到洞玄宗的时候压根抬不起头,她的身份是假的,可她的思想和身体下意识的行为都是真的,她当时每说一句话都要确认没有一点土话或者口音。 她甚至觉得一旦她转过身去,所有人都在嘲笑她。 “你师傅也一直在广白山待着?他在那得待了很久了。” “是,我师傅说他几十年前就到了广白山,觉得这里挺好,就留下来了。”孙清静看了看周围的房间,刚才说他在哪个屋来着? 回了自己的房间,岑竹施了禁制打开窗户看向外面。 “你觉得他说的什么天地混沌是真的吗?”她确实能感觉到来自地下的那些气息,可她以前又没注意过,说不定这些以前也一直存在呢。 镜瞳没看到哪本书里说人间会和冥界混到一起,要是真会这样哪里轮得到散修出手,天上的神仙又不是吃白饭的。 “我感觉不太可能,他就是个散修,要真是这么大的事,怎么可能神仙不管凡人管?” 要是真能把人间和冥界混到一起就好了。 岑竹看着外面挤满了人的街道,人们抱着自己的脑袋拥挤着哀嚎着,没有人高兴,没有人幸福。 真好啊,要是人间真能这么美好该多好,可惜。 “要是真的能像他说的那样天地崩坏就好了。”岑竹把窗户重新拉上,外面的人只是她的幻觉,再看下去也没有任何用处。 第二天鸡鸣时孙清静一开门就看到了已经等着自己的岑竹和镜瞳,他还以为自己起来的够早了,没想到对方比他还早。 “这么早,你们吃过饭了?” 吃饭?岑竹没想到对方突然冒出来这么一句,就算是心动境也可以辟谷了?这小子也这么喜欢吃饭? “没呢,我们刚起。”镜瞳伸了个懒腰,他们早就醒了,不对,应该说她早就醒了,岑竹躺在棺材里相当于不睡觉,两人察觉到对方起床才推门出来等着。 听到这话孙清静立马提议去吃了早茶就出发。 这镇子人还不少,孙清静好奇地到处看,按他说的确实这地方对没出过远门的人来说很新奇,但对岑竹和镜瞳来说就是个再普通不过的镇子。 坐在饭桌前的岑竹示意对方不用在背囊里翻来翻去了,她给钱就行,结果对方掏出了一枚戒指,说师傅给了自己钱,不能占别人便宜。 “你为什么有灵戒不戴着?”镜瞳看到对方拿出戒指都懵了,不是,灵戒灵戒,不戴手上扔包里这到底是起个什么作用? “我觉得带着太扎眼,而且里面都是我的衣服什么的,也用不着戴在手上。”孙清静不觉得灵戒必须要戴在手上,师傅也说这就是个小巧的包袱,包袱只要带在身上就行了。 最后孙清静还是没花钱,岑竹说自己其实一进门就把钱塞给小二了,肯定够对方点菜。 看着对方面前三道素的她眼晕的东西,岑竹低头看向自己和镜瞳一点菜没有的食物,不是,对方难道还是个只吃素的? “咱们是不是点的有点太多了?早饭师傅说不能吃太多,也不能吃过重的油水。” 你师傅过的真健康,虽然心里这么想,但岑竹还是点了点头,说自己刚才忘了这事了,睡迷糊了。 当然最后桌上一点肉没剩,对岑竹和镜瞳来说这点东西当早饭跟开玩笑似的,再来一桌子她俩都能吃了。 确定过方向后三人开始往东北方向走,这次孙清静看着好多了,其实在空中偶尔敢睁开一会眼睛,虽然只有一小会。 越往前走岑竹越觉得不对,这地方怎么感觉有点熟悉? “咱们是不是来过这边?” “是,前面是青女山啊,咱们之前当然来过了。”身后的镜瞳点了点头。 青女山?岑竹记起来了,原来是那个让她给屠了的镇子啊,也不知道那山上的妖和那群鬼现在还在不在原来的地方,上次让对方跑路也不知道跑到了哪里。 眼前的青女山不像记忆中那么植被茂盛,可能是到了季节,许多树只剩下光秃秃的树干。 孙清静看到有村子立马就跑了过去,可进去以后才发现这里空无一人,只有时不时吹过的几片落叶发出声音。 “这怎么一个人都没有?”他不解地去推路边的门,空的,空的,一连推了好几个门,全都是空的。 “可能是搬到别的地方去了。”岑竹看着挤在对方身边的碎尸们把血液涂抹到这人的身上,他们张着嘴,却吐不出完整的话,岑竹往哪走,他们就自动躲开。 “唉,真是不走运,还以为能有地方歇脚。”孙清静低头叹了口气,脸上的一大块皮肉掉了下来,露出里面鲜红抽动的肌肉血管。 “没办法,下次再住店。”幻觉是如此真实,岑竹甚至能闻到这些已死之人身上散发出的血腥味和腐臭味。 就在这时孙清静又看到了一旁的笼子,这村子里有很多类似的大大小小的笼子,里面还有锁链。 “这以前难道是个家畜市场吗?”他下意识地认为关在笼子里的是一些活着的牛羊。 “其实我听说过一点关于这村子的事。”岑竹摸了摸对方好奇打开的一个大笼子,她看着孙清静一脸疑惑地去摸那些铁链。 “这村子以前是买卖人的地方。” “买卖人?什么意思?” 孙清静更不解了,什么叫买卖人的地方?这地方全是商人所以是“买卖人”的地方? 看到对方连这么明白都话都听不懂岑竹有些无奈地笑了笑。 “买卖活人的地方,这些笼子里面关的,都是等着被卖出去的活人。” “啊??活人怎么能买卖?没有人管他们吗?”孙清静只觉得不可思议,人是人,怎么人能像牛羊一样买卖呢?他从来没见过这种诡异的事。 “这种买卖没有违反什么规定,谁管?” “那这些被卖了的人都是哪来的?” “有孤儿,也有被父母亲人卖到贩子手里的。” 父母?卖孩子? “那他们,不是,可… …”他还想反驳,这不应该,这怎么能是一个正常人做出的事情?人的情感难道允许他们这么做吗? “可是父母既然生下了孩子,不应该代表他们爱他吗… …”孙清静想理直气壮地说出这句话可这里遍地都是的笼子让他的语气没办法有多坚决。 “你为什么会认为父母会爱自己的孩子?孩子会爱自己的父母?其实这些东西都是虚无的,血肉里带着感情吗,不,血肉只是血肉,爱这种东西,并不是必需品。”岑竹看着对方的身体从头开始溶解,化成条状块状的皮肤啪嗒啪嗒地落到地上,头顶终于露出了一点白骨。 对方的这些话让孙清静只觉得一切都过于混乱,人为什么不爱自己的父母?父母为什么会不爱自己的孩子?人难道真的本质上只是一堆血肉,可,可师父说过,人性本善,所有人的本性都是善良的… … 正纠结间,身后的茅屋里无声滑出一条小蛇。 岑竹当然注意到了这条蛇,但是她并没有提醒还在努力想反驳自己的孙清静。 和一个坚信有道理就能讲,相信所有人骨子里都是好人的人同行是很累的。 她甚至还偷偷在背后掐了个匿形诀,好让那妖可以更顺利地靠近对方。 等孙清静意识到不对回头时看到的是一个巨大的金色佛头,紧接着是偌大而模糊的人脸,他下意识摸出符箓要贴到刀上,可伸了伸手,没有东西。 一只佛手中正托着自己的包裹,紧接着往前一抛就给扔了出去。 孙清静立马就去追自己的包袱,里面都是师傅给他的东西,绝对不能弄丢,他只想着这些,却没想为什么这些东西能悄无声息地靠近自己。 眼看着就要拿到包袱,身后却有人贴了上来,他挥刀砍去,是一个脸庞怪异的人,她的眼睛竖着长,没有鼻子却有两张嘴巴,长刀砍断了她的胳膊,可下一秒胳膊又长了出来,面前是这人,身后还有那佛头怪物,孙清静只觉得有些忙不过来。 糟了,忘了没贴符箓! 对方不等他再次伸手就将一个什么东西扔了过来,孙清静下意识用手打到一边,怪了,冰冰凉凉的,好像某种瓷器? 他眨了一下眼,周围却又变了模样。 周围的烈火烤的他皮肤生疼,入目可及的是青皮或红皮尖牙利齿的修罗夜叉,那带着长指甲的手抓着身边的人类往冒泡的油锅里压,皮肉烧焦的味道充斥着他的鼻腔,尖叫哀嚎是这片天地的音乐。 “你师傅都给你讲了些什么?” 那个长相可怕的怪人出现在了他的面前,那人一脚踢开旁边已经炸脆的尸体,靠近不知所措的孙清静。 “只要你说的是真的,我就会放你出去。” 听了这话的孙清静第一反应并不是直接回答,他去摸自己的那把刀,可身边什么也没有,这下好了,不光包裹没了刀也没了,他只能硬着头皮面对这个怪人。 “你到底是谁,我不知道你说的是什么,我师傅讲的话太多了。” “讲现在的混乱,讲世界的崩溃到底是怎么回事,讲的必须要清楚,如果敢撒谎,你就会是下一个进油锅的。”那人说着一把拉住了他的胳膊放到了油锅上方,他甚至可以感觉到下方翻滚的油泡破裂时的温度。 “额,我说,我,你让我想想怎么说,师傅师傅说,人间之所以会这样,是因为虚体变了,人们的虚体不再完全是空的了,因为有了缺口,冥府和地狱的气息就会冲到人间,钻到人的虚体中去,带着这些气息的人,就跟瘟疫病人差不多,和他们接触的人也会继续沾染上这些气息,就,就是这样。”他不知道为什么这人对这些这么好奇,周围看起来就是地狱啊,在地狱的人难道也不知道破了个缺口是怎么回事? “放你的狗屁,说话说一半把我当傻子?!”岑竹见这人敬酒不吃吃罚酒直接把胳膊压到了油锅里,旁边的青面罗刹那睁的目眦尽裂的双眼紧盯着那被炸的滋滋冒油的胳膊,他们急迫地小跳着,等着新的灵魂被扔进油锅。 痛,太痛了,而且为什么明明被炸的是胳膊但是他觉得自己的脑袋好像也被扯了一块下来? “我想起来,还有,还有,别压了,虚体里面如果这种气息太多,被填满以后这人就会变成一个巨大的破虐,而且不会被抓到冥界!” 什么虚体破虐的,岑竹一个都没听说过。 “什么是虚体,什么又是破虐?” “人,人不是都有虚体吗,就是看不到罢了,至于破虐,师傅也没和我说清楚,我真的不知道这东西具体是什么样子啊!”看着自己手臂被拿出来变得伤痕累累的孙清静只觉得自己是一步踏错来了地狱,他一辈子好像也没犯什么错啊? “你也觉得你师傅说的对,这人间真的是被什么气息搞成这样的?”岑竹把对方说的都记在了心里,出去以后还是得好好打听打听,这到底是些什么东西,她修了十几年到头来连人有什么虚体这东西都不知道。 “当然啊,人性本善,如果不是这些东西,肯定不会… …” “这缺口是多久前出现的?” “师傅说是一年多前。” “那一年多前没有这个缺口的时候这人间就是太平盛世了?” 而且岑竹还没听说过那山头有什么得道高人,对方嘴里的这个师傅谁知道是不是个邪修,这人怕是被卖了都不知道,她觉得这世上所有的师傅都不会处于好心收徒,说白了还是被利益驱动,只不过有人藏得好,到死都没被发现企图和真实目的。 “这不一样!”孙清静知道对方的言下之意是自己师傅胡编乱造,他知道自己师傅不是那种人,师傅是真的为了天下人殚精竭虑,生怕他们走了歪路。 “什么不一样,人从生下来就知道爱所有人吗,婴儿一出生就知道吃,哪怕嘴边的是母亲的尸体他也照吃不误,人跟蛆虫没什么分别,你却说人生下来就善良,你知道善良是哪来的吗,你师傅没告诉你善良是需要学的?” “人是人怎么能和虫子一样,人之所以会嫉妒仇恨都是因为被引导到了错误的路上!”孙清静也不管自己的胳膊和头疼了,提高嗓音和这人吵了起来,他以前路过学堂听到他认为错的观点都要反驳,这时候自然也改不了这习惯。 “那你的意思是所有人都是被误导了,好好,那第一个行恶的人呢,他被谁误导了?”岑竹没想到这人还和自己辩论上了,甩着根破烂胳膊还讲上理了。 岑竹的思路其实要说正确也没什么可取之处,她只是受不了对方满嘴仁义善行,要她说现在的人间灾祸不断和这缺口没多大干系,都是人,怎么犯了错还要往人家冥府身上推,抢劫就说太缺钱,杀人就怪刀太利,一把把别人全家烧死了嫌是人家墙不够高还是柴火太好? 知道了自己想知道的事,岑竹也懒得再和这个脑子像被条条框框锁住的人辩论,抬腿把他踹进了早就为他腾出来的油锅,看到有新人进锅的夜叉们围在锅边尖利地笑着,用手里的长叉去狠戳孙清净的脸,戳的脸上全是血窟窿才又嬉笑着去戳他的肚子。 出来时镜瞳正和那佛头妖物闲聊,对方化成了岑竹见过的那副“人形”。 “出来了。”那妖的五官还是排列的乱七八糟,不过岑竹觉得这样的模样很有意思。 “镜瞳,什么是虚体?”岑竹还在想刚才孙清静说的话,她必须得搞清楚对方提到的这些东西。 镜瞳听到这话摸着下巴想了好一会,虚体?她好像没看到过讲这东西的书,其实她压根没看过任何有关人体修炼方面的书,听到这名字她还以为是某种特殊的灵体,结果回忆了一圈也没找到对应上的。 “没听说过。” “你听说过吗?”岑竹又去问那个发呆的妖,对方正直直地看着天空。 “虚体,没有。” 好了,看来还是得去找专门懂这些的人,岑竹看了一眼太阳,还好,时间还来得及继续往前走。 “你一直在青女山没离开?”岑竹捡起了孙清静留下的那个背囊,里面都是一些乱七八糟没什么实际用处的东西,但岑竹还是翻出来一个牌子,有点像是青铜的材质,上面刻着一些鬼画符。 妖脸上的眼睛滑动了一下位置,“离开了,又回来了,没人来找。”它一开始跑到了很远的地方,而且很分散,各个方向都有身体的一部分。 “小心点,青女山这边容易被其他修士注意到了。”把其他东西扔进灵戒里,那块牌子扔给了镜瞳让她在路上研究,岑竹召出飞剑。 东北方,岑竹确认方向后和佛头妖再次道别,对方的两只手不太对称,但她担心这是故意的就没说出来,镜瞳为了仔细点研究钻回了灵戒里。 又该出发了,岑竹看了一眼北方,再往前可就又该回北郡区域内了,怎么回事,她跟北郡这未免也太有缘了。 第46章 同行 顺着方向两人果不其然到了北郡,但是这次没想出借口,干脆避开了许家附近,只在边缘处找了家客栈歇脚。 “这东西锈蚀的太严重了也,上面的字都看不清了,不过应该是青铜符箓的一种,要是上面还有明显的字就能分辨出具体的效用了。”镜瞳仔细观察了很久那青铜符箓,上面绿色的铜锈糊了一层,字也磨损地几乎看不出来是什么。 “先放着。”岑竹已经分辨出了方向,这次不再往北,转而往正东方,而且气息确实也比一开始要重,看来方向是对的只是不知道还要走多久。 第二天两人根据方向往东边走,离开北郡后就进了承望山脉的另一侧,上面仍旧盖着一层厚厚的白雪,不时有动物在雪地上快速跃过,岑竹想起之前听说的承望山脉住着许多妖物,她上次一个也没见到。 正想着她就感受到了一丝不寻常的气息,有东西在前面,但是距离太远,暂时还看不到,岑竹拔出剑并不调转方向,她还挺好奇住在这的都是些什么东西。 可到了眼前也只有一片雪白,怪了,明明气息就在这,一阵扑梭梭抖动羽毛的声音响起,原本的雪地竟然动了起来,随后岑竹才看清楚这东西的样子。 浑身雪白,长着两双巨大的羽翅,和周围的雪地几乎融为一体,它没有脸,只在一个倒水滴形的头上睁开着一只类似兔子红眸的偌大独眼。 再仔细一看,原来那头后面还拖着两个长耳朵。岑竹并没有贸然进攻,对方也只是默默地看着陌生的闯入者。 它将头慢慢靠近,那个红色的独眼倒映出岑竹的样子,它没有嘴,很明显说不了话,岑竹对着那眼睛挥了挥手,对方歪了歪脑袋,后面的长耳朵也随之向一边倾斜滑下。 他们就这么面对面沉默。 要来了,岑竹握紧了剑,果然,下一秒一根带着毒刺的长尾刺到了刚才她站的位置,可惜她就要闪到了一边,那尾巴上的毒针硬生生把那块地戳出一个裂口,可见力量有多大。 那怪物的肚子瞬间裂开,裂口两边密密麻麻长满了和头上一样的红眸,咕噜咕噜地乱转个不停,裂口中再次伸出多根长尾刺向岑竹。 躲过头顶的毒针,岑竹不再后退,把旁边的尾巴一剑砍开,示意镜瞳把这几根毒针先扯远一点,她则一个箭步冲到了那怪物身前,原来是毛茸茸的啊她还以为这怪物身上是羽毛,没想到就是像兔子一样的短毛,那裂开的肚子中看不到任何东西,岑竹手腕一翻扔出一个金色的小号令牌,令牌被刺入这怪物的肚腹后她又转身到了怪物的背后。 随着嘭的一声,怪物被从肚子切成了两半,岑竹因为错误估计距离被溅了一身血肉,把头上的羽毛拍下来以后,岑竹发现这东西好像还没完全死,那只红色的眼睛正盯着自己。 里面没有任何像人类一样仇恨的情绪。 岑竹走过去,蹲在它的眼前,伸手摸了摸它的长耳朵,很软,可惜马上就会被冻僵了。 “对不起。” 镜瞳不知道岑竹为什么要对这个压根没有思考能力的东西道歉,它又听不懂。 准备离开时,两人听到身后有破风声,随后有人叫住了她们。 “等等!”说话的是一个男人,岑竹没想到在这地方还能碰到其他人,转身看向对方。 一共四个人,都是文质彬彬的模样,再加上穿着打扮,岑竹一眼就看出这是四个修士。 又是修士,怎么自己老是遇到这种麻烦事。 “在下安鸾乌,昙释楼修士,敢问阁下是否在追寻冥界与人间的破损之处?” 这事难道全天下都知道了吗,岑竹开始怀疑到底有多少人在找这缺口。 “没错,在下只是追寻途中路过此地。”岑竹打量这四个人,看起来有些风尘仆仆,像赶路,但是赶路如果很急又不应该像他们一样穿戴一堆丁零当啷的饰品。 “终于找到了,唉,荀池,确认一下。”男人叹了口气,冲身后另一个人点了点头,对方立马拿出了一个青铜牌子。 “这不就是?”镜瞳在岑竹的背后观察着对方拿出的这个东西,和孙清静那得到的青铜符箓一样,她赶紧把那个符箓塞给了岑竹。 “敢问阁下是否有这上玄令?”他说着举了举手里的青铜符箓,只不过他这个几乎没有铜锈,看起来比岑竹手里的这个新上很多。 岑竹点了点头,把手中的符箓拿了出来,对方看到没错,互相交换了个眼神点了点头。 不怀好意。 尽管对方现在没有攻击她,但岑竹的直觉告诉她这几个人不好相与,越是长的仙风道骨的越喜欢背后捅人刀子。 “你走的比我们想象的快,啊,忘了介绍,抱歉,我们是昙释楼,听雨宫和锁仙宫的弟子,奉命前去补缺,出发之前师傅告知还有一个人会在路上遇到,这青铜令就是身份证明。” 谁想出来的这法子,半路上人死了牌子被抢了估计都不知道,岑竹笑着也向对方行了一礼。 “在下孙清静,这是我的妹妹,陈珠。” 躲在岑竹身后的镜瞳也站出来向几人点点头,她早就变了副模样,岑竹没来得及变她可来得及。 “你们两个从哪出发的,我以为我们走的已经够快了。”一个看起来年纪最小的女孩看着又来了两个和自己一样的女性比那三个男性都要更开心些,走到了最前面。 “广白山,我们路上没遇到什么麻烦,所以可能还快些。”岑竹笑了笑,心里估算了一下记忆里广白山到承望山脉模糊的距离,时间应该差不多。 听到她说从广白山来后其中两个男人对视了一下,岑竹确信自己看到他们的嘴角向上勾了勾。 广白山那里没有宗门,这说明她只是一个扔到人堆里都挑不出来的散修,宗门的弟子,尤其是那些被器重的弟子大多都是家里一脉相承,他们从心里就瞧不上那些对他们来说根本”不入流“的散修。 就连刚才一脸期待的那个女孩也不做声了。 ”原来如此,这地方不宜久留,我看咱们既然已经会和,就继续赶路,天黑前可以到下一个镇子。“还是那个一开始说话的安栾乌,能看出来他是几人中领头的,岑竹点了点头,她当然没有意见,反正跟着对方说不定还能再探听到些什么。 岑竹第一次见一路上气氛这么诡异的队伍,所有人都透露着一种不熟悉又硬要装熟悉的尴尬感,没有人搭理她和镜瞳这点她倒是很满意,省的她再编谎了。 这几人比岑竹的方法方便的多,安栾乌有一个罗盘一样的东西,跟着上面的指针走就行,岑竹还听出了来自锁仙宫的是其中的一男一女,不过这两人几乎没有交流,也是,那种宗门出来的能有什么同门情谊。 眼看着天色渐晚,其他几人决定在最近的镇子住下,之所以说是其他几人决定是因为这过程中没人问跟在后面的岑竹和镜瞳的意见,虽然她们也没什么意见。 一下飞剑,岑竹只觉得耳边全是玉石来回碰撞的声音,玉佩玉带还有手镯背云,这群人是真怕别人看不出来他们多有钱,岑竹选了最远的一间房,安栾乌点了点头微笑着和她说明天见,他心想这人还是知道分寸的,不会硬挤进来。 ”栾乌,你能看出来那人的修为吗,还有她那个妹妹?“荀池凑到了安栾乌的旁边,他路上就试着看这两人的修为,可怎么也看不到,难不成这两人带着什么隐藏修为的法宝? ”看不出来,你怎么不想想,专门挑了她们两个去肯定有原因,难不成让两个废物散修跟着拖后腿吗?“安栾乌倒是对看不透修为这事一点也不意外,再怎么说也是千挑万选过的人,怎么可能什么都没有。 被训斥了的荀池也不好意思再说什么,转身去了自己的房间。 一进房间岑竹试了禁制放出棺材就开始在灵戒中寻找,镜瞳好奇地蹲在一边。 ”你找什么呢?“ ”之前商队里我记得有一本讲天牝语的书。“ 天牝语?那种跟舌头捋不直一样的语言? ”干嘛学那东西?“ ”你没发现按照这方向咱们很可能这几天就会进天牝吗?“岑竹终于找到了那本不起眼的泛黄书籍,太慢了,她当时离开天牝的时候没想着这么快就回来,压根没看过这书,现在只能靠棺材里和外面的时差猛补一下了。 ”我得先进去了,要是有人来你就把棺材板给我掀了。“岑竹拍了拍还没反应过来的镜瞳,时间不等人,再不学真就完蛋了,抱着书就钻进了棺材里。 幸好这地方还算安静,但凡吵闹一点岑竹都可能一个忍不住把这写着鬼画符的书撕个稀巴烂,修士学东西比普通人要快,她根本不敢想那些商人是怎么学会的这破玩意,叽里咕噜,天牝人是不是舌头会打结? 不知道过了多久,岑竹硬是把这鬼画符都看习惯了,她已经努力找出了一些规律,比如天牝语最后老是要加一段相同的文字,但是这些字好像并没有什么实际意义,比如天牝语中有一部分有些像语调严重扭曲的扶风话。 棺材板被掀开岑竹一睁眼跳了出来,一挥袖子,棺材收了回去,镜瞳已经变成了几人见过的样子,打着哈欠去开了门,这时候岑竹把腰带重新解开又扣住。 “该走了,咱们还得走很长的路。”来叫她们的是那个叫夏丘骆的锁仙宫弟子,岑竹第一次听对方的名字还以为是“一丘之貉”的意思,后来才想起不是一个东西。 接下来的路程比岑竹想象的还要快,而且对她来说很轻松,因为那几个人当她俩不存在,所以当有秽物或者什么妖冲出来的时候也都是几人解决,岑竹和镜瞳搁旁边看着,其实岑竹一开始担心对方会不满,直到一次想出手帮忙应付一下时她发现有人翻了个白眼。 他们不需要两个散修的帮助。 从那以后两人就干脆作壁上观了,她们还嫌麻烦呢。 岑竹的猜想是对的,安鸾乌的罗盘确实指向了天牝,不过去那之前他们还得经过一座城。 安鸾乌每次拿出罗盘时岑竹都紧盯着他的动作,这人并不是单靠这个罗盘,每次寻找方向他都会闭上双眼像岑竹感受气息一样,她猜测这东西也需要使用者辅助,到了天牝得把这东西抢过来研究研究。 这城在三个国的交界处,天牝,扶风,紫阳,但是这地方到底属于哪岑竹也不大清楚,好像每个国都说这是自己的地方,这么说也不太对,因为也没真有哪个国把这地方插上自己的旗。 “天汉城。”镜瞳抬头看着那高挂在城头的牌子,用的不是天牝语,毕竟这地方虽然挨着天牝但离其他天牝城池还隔着大漠。 还是和一路上一样,安鸾乌在最前面领路,后面跟着那三人,岑竹和镜瞳落在最后面。 一进城岑竹就发现了这地方的特殊,这的房子比平常的民居高,最低的也有两三层,而且样式统一,往里面看去很大一部分都和学堂很像。 路过一个正在排演木偶剧的屋子时,安鸾乌和那几人停了下来,有些好奇地走了过去。 演的剧目岑竹只听了两句就懒得再听了,在以思想学者着名的地方排演的剧目竟然不是关于天地也不是关于知识,而是讲一个被强迫而自杀的女人和她没有因此事而休妻的“伟大”丈夫,她看了看周围的观众,并没有她想象中的那些学士模样。 “看来这地方也没多少真有本事的。”岑竹不想听这种一百年没一点改进的故事,转身和镜瞳往另一边走,她想找个地方坐着等,那群人也不知道要看到什么时候。 连着看了六个学堂,都没有空座位,上面站着的老夫子摸着胡子讲一些之乎者也的大道理,全是讲人要如何修养道德的,岑竹和镜瞳对这事没一点兴趣。 一直走到很偏的一间房屋,隔着窗户两人终于看到了空座位,镜瞳率先推开门走了进去,前门那坐着人,她们是从后门进去的,扯了最近的椅子就坐下了。 “你会天牝语了吗?”镜瞳很好奇岑竹学习的情况,那东西看着就难。 “不太行,一般的日常交流或许还行,复杂的还是不懂。”岑竹其实学的已经非常快了,可时间到底还是太短,根本没办法完全熟练。 两人说悄悄话时讲台上的女人换了本书又开始一个新的话题,尽管底下坐着的没人在认真听她说话。 “… …在真实以外存在的虚无并不是真的不存在,只是用寻常的方法无法发现这种虚无的存在… …” 什么真实以外的虚无?怎么感觉比刚才听到的还难理解? 岑竹饶有兴趣地坐正了身子,看向讲台上拿着书有些手忙脚乱的女人,对方穿着一身灰色长袍,没带任何饰品,头发也只是最简单地束住。 “这人看着像大学士!”镜瞳凑在岑竹的耳边小声说了一句。 确实,这人看着就像搞学问的,岑竹很认可镜瞳的观点。 “… …所谓因果我认为可以理解为丝线。”她从书里拿出一堆针线来,将它们穿到了一块布上,然后举起了这块细线交叉纵横的布料。 “因可以理解为拨动细线,或者引动穿过细线的针。”女人在布料后扯了扯其中一根针,随后因为互相交叉,大多数线都发生了移动。 “现在就是果,但是因为因不会消失,果又一直存在,当因太多的时候。”她将后面的线全都扯了一把,布料中间因为线的收紧出现了一块凹陷。 “而且所有的因果都是连接在一起的,比如,额,比如我手里的布料,它也会影响到明天的天气… …” 坐的靠前的男人们发出一阵哄笑。 “吵死了。”岑竹还没听过这种说法,不知道前面的人在笑什么,听的人心烦。 “我用个别的例子,嗯,所有人都可以看做木桩,因果就是线团,它会缠在木桩上,但是它缠过一个木桩后并不会断,它还会继续缠,而且每缠一个木桩它还会变长… …”女人用手比划着木桩和线,她希望自己能让别人听明白她说的话是什么意思。 “当一个人,触碰连在第一个木桩上的线时,相当于触碰了所有木桩上的线,也相当于触碰了所有木桩,这时候其实所有木桩,额,我的意思是所有人,都是连在一起的。” 底下的人们互相挤眉弄眼地笑着。 “那你的意思是世界上所有的男人女人都连在一起?” 随着男人戏谑的话语说完,他们彻底笑成了一片。 “他们在笑什么?”镜瞳不知道一堆线和木桩有什么好笑的对方都说了所有人了为什么这群人还强调什么男女? “一群弱智,麻烦死了,一会全砍了。”岑竹只觉得这群人脑子出生时不小心拉出来了。 哄笑完这群人就勾肩搭背地走了出去,说白了他们压根没想听什么,只是看这里的人是个年轻女子想进来看看模样。 一时间房间里只剩下三个人面面相觑。 女人这时才注意到后面还坐着两个人,她愣了一下又继续往下说,对方看起来还挺想听下去。 “您好,我想问一下,如果所有人都被因果线连接在一起那岂不是迟早会缠成一团乱麻?”岑竹见对方又去换书,举起手提了个问题这感觉还挺新奇,她从来没坐在学堂里举手过,以前都是扒在窗户外面。 “啊,啊,是,我刚才举例不太贴切,因果线比丝线细的多,要想缠成乱麻基本是不可能的事。”还是第一次有人向她问出和她讲的有关的问题,女人有些手足无措。 “可我听您说的是从人间诞生开始因果线就开始在所有人身上来回跑,这么长的时间,会不会已经有地方的因果缠住了?” “不会的,因果不是只在人的身上经过,当然,这个只是我,我自己的猜测… …” 女人把书放了下去,其实她说的很大一部分都没有依据,没有前人的积累,其实她也不知道自己说的对不对,正因为不知道对错她才来这讲,她以为下面坐着的人里肯定有人能反驳或者补充她的想法。 可是一直讲到昨天也没有人这么做。 “什么意思,不好意思,我没听太明白。”岑竹干脆往前坐了坐,她有点好奇女人翻的都是些什么书。 “就是,比如,我拿了一块石头,因果线可能看起来是一起的,但当我扔出石头的时候,你就会发现,其实是分开的,连石头也有缠着因果线,因为天地万物太多,其实根本缠不到尽头。” “那我和星星能连着吗?”岑竹不是在故意打趣对方,她真的很好奇自己能不能和星星连起来。 “我,我也不知道,起码是间接连着的,我猜是这样,因为额,我,我也看不到究竟有没有因果线。” “看不到的因果… …”岑竹总觉得自己好像听说过类似的东西。 “之前那个孙清静说的什么空体和气息是不是和因果线类似啊,感觉都是缠来缠去的?”镜瞳只是觉得两者都看不到,但是都存在,而且都会影响人的活动。 对啊,因果线会不会和气息一样是缠在那种不存在的虚体上的?虚体是存在的无而且其中的沾染的东西可以又重新沾染到别人的虚体上,那因果线就应该和气息一样有极限存在量啊? 第47章 因果 “你知道虚体吗?”岑竹决定试试这条路。 虚体?女人愣了一下点了点头,她确实在书上看到过这种东西。 “虚体是所有物体看不到却又存在的东西,人有肉体,元神,虚体,虚体就像是一片空白,但有些特殊的东西可以钻进虚体或者附在上面,肉体不会影响虚体,但虚体会影响肉体,我感觉和你说的因果线有点类似,其实准确点说,我感觉它们应该在同一个,嗯,层面?” 按岑竹的想法,人间应该也不止有一层,而是很多层,不同层有不同的东西,所有层都可以是独立运行又相互影响的,就像很多张放在一起的纸,只能看到最上面的一张是什么并不代表底下没有其他的纸,人间就是像不知道多少张纸叠在一起的地方。 “层面,我还是第一次听有人这么形容,你的意思是人有很多层,其中一层和因果是同一个,额,反正和因果在同一个地方,但是这种说法,没有依据?”女人没记得自己看过的哪本书里说人间是一层一层的,而且不是和冥界一样向下的层,是叠在一起的,这也太古怪了。 “这也是我的猜想,我会找到依据的。”岑竹笑了笑,她会找到方法证明自己的猜想,证明人间就是一堆叠在一起的纸。 “你是本地人吗,我好像没见过你?”女人没事就来这讲些东西,但从没见过这两个人,对方的穿着打扮也和这里的人不太像。 “不是,我们是路过,很快就要离开。” “怪不得,你们要往哪,紫阳吗?” “天牝,还要穿过一片沙漠才行。” 女人听到两人要去天牝忍不住有些失望,还以为能和对方多聊聊。 “你觉得人存在死的同时活着吗?” 她还没反应过来岑竹就又开始提问了,她有太多东西搞不明白,现在好不容易碰到一个专精这方面的,肯定得尽量多问点。 “什么?”这话把女人问住了,死的同时活着?这是什么东西? “还有,对了,刚才还没问清楚,虚体按理说有极限,那因果也会有极限,有没有一种可能因果太多就会崩溃,变成某种特殊的东西?” “这个谁也不知道,毕竟从来没出现过这种事,按照书上,我给你找找哪本书… …”女人又去翻那堆大部头,岑竹拉住了她。 “你直接说就行,不用给我找出处,反正我都没看过。” “啊好,书上说的是天人合一,按照天的宏大是不会有极限的,除非是发生了某些极端的情况,比如哪个神仙做了什么大事,可能会引得普通人也产生问题?” 看来破虐不是因果极限导致的东西,岑竹点了点头,对方倒是给她提供了个新思路,会不会神仙都死个差不多这世界也会毁灭?但是这种实现难度有点太高了? “那有没有可能通过办法看到因果线?” “能不能通过刻意的行为把因果线缠到自己身上?” “书上有说虚体存在极限到底需要多长时间才能到极限?” 女人忙着应付岑竹的问题时镜瞳看到岑竹给自己打的手势溜出去找那一开始吵人的几个男人,跟那几个人一起的一路上都吃不了活人,现在终于能开荤了。 “你自己学的这些东西?”岑竹看对方熟练地在那堆书里翻出精准的某一页凑了过去,密密麻麻的小字看的人头痛。 “是,这的藏书楼里面什么书都有,你要是不急着走还可以去看看,我就是在那借着看的。”女人指了指城的另一边,藏书楼就在那,她平时除了来这就是家和藏书楼,三点一线的日子她过的很乐在其中。 “你家人也跟你一样?” “不,我家只有我和我娘,她大部分时间在织布,我就是看她织布想到的因果可能是线。”女人想到自己那有些唠叨的母亲忍不住放慢了翻书的动作,她觉得自己能想到这点,能一直看书到现在都是母亲的功劳。 原来如此,岑竹并没有再问对方关于家人的问题,反正和她也没有关系,不知道自己干嘛要问这一嘴。 安鸾乌那几人听了些大差不差的讲课后才发现跟在后面的“孙清静”和“陈珠”没了踪影。 “散修就是这样,散漫惯了。”夏丘骆冷笑了一声,他从这俩人一进队伍就知道来的是俩废物,看着就穷酸的散修,来自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山头,没一点能让他瞧得起的地方。 “这地方这么大,也不知道她们啊!”任念可正说着却觉得肩膀突然被人拍了一下,吓得她差点没跳起来。 “抱歉,刚才没找到你们。”岑竹一脸歉意,她没想到这几个人的防备心低到这种地步,要是她拍的不是肩膀这人现在早死了估计。 安鸾乌表面微笑说着无事,心里却只希望对方干脆别找回来了,带着那个跟哑巴似的妹妹愿意去哪去哪,看着都碍眼,说是修士都拉低了修士的风貌。 几人离开时有一个女人远远地跟在后面。 问清楚自己暂时能想到的问题后,岑竹才想起来没问对方的名字。 “你叫什么?” “我?岑远空,山今岑,遥远的远,天空的空。” “这么巧,我也姓岑,岑竹,时间不够了,我得走了,这东西留给你,有时候人不能只用脑子。”岑竹把从天牝那铁匠得到的其中一把剑扔给了对方,顺便也扔过去一个玉佩,没什么作用,只是留个纪念里面有自己的灵力,再找人也方便。 “他们来了,看样子要走。”镜瞳从外面走了进来,那几个人已经开始往这边走了,估计是要出城。 岑竹点了点头,转身和镜瞳离开了,空荡荡的屋子里又只剩下岑远空一个人,她看了看手里的剑,她从来没用过这种东西,难道对方的意思是要她锻炼身体? 被岑竹无声无息吓了一跳后的几个修士和她们间的距离更大了,要不说是一起的旁人还以为两拨人没关系,一条路上落那么老远生怕别人看出来他们是一起的。 这条路线和岑竹上次进天牝的不一样,因为有安鸾乌指路,几人不需要跟着商队,他们选择直穿沙漠。 “又要吃沙子了。”镜瞳无聊地扒在岑竹的背上,这几个人在她又不能用头发把嘴封住,或者直接把嘴长住。 话音刚落,一个椎帽就扣在了她的头上,镜瞳摸了摸这帽子,纱巾比平常的都长,快到腰了。 “聊胜于无,我这也只有这个。”岑竹看着罩在纱巾下的镜瞳叹了口气,怎么这样看着这么像个白色经筒呢? “还戴个帽子,当游山玩水来了这是,呵。”荀池摇了摇头,脖子上的项链也因此晃了晃。 “毕竟她们应该是第一次出来?”夏丘骆阴阳怪气地补充一句,他穿的又是一套新衣服,从出发到现在硬是没哪天穿过一件重复的,背云和玉佩都换了六条。 后面的岑竹和镜瞳落得安静一块琢磨地图,根据大概的方向判断到的应该是哪个城。 “这次好像咱们好像在另一边。”镜瞳指了指在地图右侧的一片城池她们上次没来过这。 这边的城池比上次从北郡去的地方更密集,也不会长了腿乱跑,根据地图来看规模也更大。 青罗,玉浮梁,纤泽,翠渚,临湍,最后是都城岱渊,岑竹和镜瞳研究了一会,觉得现在这个方向应该会到玉浮梁和纤泽中的一个,可惜到底是沙漠,缺少标识,地图没办法完全对应上。 “到时候你们听懂天牝语是不是就可以直接和那的人问路了?”镜瞳把地图重新卷好收进灵戒里,玉浮梁,纤泽,听着还不错,或许那地方的人比一开始去的那两个地方的人更好吃。 “只有咱们两个的时候当然可以。”岑竹不打算让其他人知道自己懂天牝语,他们对自己的了解越少对她就越有益。 有了罗盘走的就是要比平时快,竟然真让他们在天黑前看到了玉浮梁的城门,一路上没看到几人拿出腰牌,岑竹还以为是几人打算到了再拿,没想到是压根没有,几人二话不说就要往城里走,果不其然被拦住了。 幸亏城门这一直有会扶风话的人,不然几个蠢蛋怕不是连怎么回事都不知道。 ”你们有通关文书或者腰牌吗?“那人没想到大晚上还有活干,有些不耐烦,确实,谁大晚上碰见这堆东西都得心烦。 ”通关文书,有的。“最后还是荀池想了想从怀里掏出几张纸,他都忘了这事了。 一共四张,他们四个刚好一人一张,这下有点尴尬了,夏丘骆被安栾乌给了个眼神,示意他去说文书不够。 ”这是我们两个的。“在他走过来以前,岑竹就把两个腰牌给那人递了过去,对方看了一眼,点点头,示意两人过去。 那四人虽然不知道她俩哪来的东西但也跟着往前走,没想到却被守城卫兵拦住了。 ”文书所说事件重大,需要先向城主禀报。“卫兵板着一张脸看都不看几人。 城主?之前的干檐和元酒城好像城主都没什么存在感,到了这岑竹才第一次听卫兵说起城主这事。 没办法,因为其他人不能走,岑竹和镜瞳也得一起等着,好在卫兵来去匆匆,没一会就赶了回来,说城主要面见几位修士。 那四人听到这话一下恢复了之前的神态,镜瞳在后面学他们的动作把岑竹乐的差点没憋住笑出声来。 一进城门岑竹就闻到一股熟悉的味道,镜瞳也扭头去看。 原来城墙内侧竟挂着四具新鲜的尸体,一个脖子划来把舌头从脖子的切口中扯了出来,一个脑袋完好身上却刮的不剩一丝血肉只留白骨风中摇晃,另一边的两个其中一个用自己肚子里扯出来的肠子挂着,最后一个岑竹觉得最新鲜,这人的胳膊和腿被换了位置重新缝上去,两只眼睛挖出来嵌在了肚子上。 “肠子不会断吗?”镜瞳看着那个被自己内脏挂住的人有些不解,她感觉人的肠子都软软的,而且很容易破,一扯就开,怎么这个肠子还能当绳子用? “应该是特殊处理过,不然肯定早断了。”岑竹也觉得那肠子不是天然的。 一扭头,两人就发现前面的几个脸色相当不妙,也是,刚被通知城主召见就发现城里挂着被用刑后的尸体,很难不对这个素未谋面的城主起疑心。 “这城不对劲啊,正常哪有挂这些东西在城门的?”荀池走到安栾乌的身边低声说道,他怀疑这城主不是什么良善之辈。 “确实,不过对犯了错的人,也不是不能理解。”安栾乌虽然觉得尸体惨状有些过头,但也并不是不能理解这种行为,毕竟还是要警告众人不能违反律法,说白了就是杀鸡儆猴。 为了看锁仙宫那俩人的表情,岑竹专门往前靠了靠,可她发现这两人脸上的惊恐和不解不像是假的,按理说他们那宗门折磨弟子可比这有创意,转念一想,这两人肯定是修道世家的弟子,这种人眼里的锁仙宫确实和残害弟子不搭边,毕竟他们不是燃料,是围在火炉边抱怨火不够旺的人。 这城里晚上做到了真正的寂静,甚至没有一声犬吠或咳嗽声,更别提门后百姓的收拾声了,这种安静让几人更加紧张,忍不住开始想万一这城主对他们有敌意可怎么办? “还以为这边晚上也有来着的铺子,看来吃不到东西了。”镜瞳环顾四周,大门都紧闭着,无聊。 “进了城主府肯定有。”岑竹看向不远处的金顶宫殿,真了不得啊,一个城主都住在这种地方。 走近了她才更看清这地方的珠光宝气,房梁上镶着的全是宝石美玉,柱子台阶上用细小的骨头拼着图案,比紫阳国宫殿的风格还要奢靡。 门口立着两个双胞胎似的侍女,见他们来了便推开大门,两个人连表情和弯腰的弧度都一模一样,活像两个同一批模子出来的人偶。 穿过竹林,一行人到了殿外,引路的侍从退了出去,不知道从哪又走出来两个“人偶”侍从,一模一样的脸,一模一样的身量,丝毫不差地抬起相同高度的手拉开了最后的门。 一个簇拥在侍从中的女人出现在了众人的视野里。 “远道而来,欢迎!”女人笑着从那把造型独特的椅子上站了起来,两边的侍从立刻退到了后面,举着高大的孔雀羽扇子如同化成了雕塑般一动不动。 女人没有束发,头发颜色是岑竹没怎么见过的棕色,她毫不在乎礼节地快步走到了众人前面,挨个打量这群不远万里赶来的修士,当那双如同琥珀的眼睛和岑竹对上时她忍不住在心里赞叹对方的瞳色,真是罕见,不过最罕见的还是对她眨了一下后就变成了竖瞳。 天牝就是不一般啊,妖都可以当城主了,这点做到比扶风好,起码岑竹还没听说过扶风国哪个城主是妖。 “各位此行辛苦了,我作为此城城主自然要好好招待各位。”这句话不是女人说的,女人说的是天牝语,这话是她身边跟着的一个侍从翻译出来的。 岑竹看了看这位侍从的打扮,和周围其他的侍女都不一样。 “不过在各位休息之前,我还是要提前问一下可是要前去临渊?” 不对,岑竹听出来女人说的和这句话的意思完全不挨边,她趁着停顿的间隙努力回忆着看过的天牝语教学书,应该是什么意思来着? “正是,我们初来乍到,不知道是否需要提前向临渊告知?”安栾乌松了口气,幸好这城主只是看起来怪异,交流还是挺正常的。 有人在后面等着你们。 岑竹终于拼出了正确的意思,可对方为什么要用这种方式传递消息,而且传递给谁?给自己?可她怎么知道自己能听得懂? “我会向女王传信,你们只要正常赶路就行。”负责翻译的侍从是个鼻子低低的女人,嘴角向下,看着比守城的士兵还让人紧张。 翻译完这句,城主突然开始大笑,一边笑还一边拍这位翻译的胳膊,好像听到了什么笑话,过了好半天才努力止住笑意,这翻译的脸更冷了,岑竹确信这不是自己的错觉。 刚才那句话的真实意思是:女王讨厌不请自来的客人。 很好,这下真是完蛋了,傻子都能猜出来管理这离谱国家的女王得多厉害才压的住这群人,对方要是真想杀了他们岑竹估计就跟玩似的,现在只能寄希望于城主既然愿意告诉自己这事,说明还有转机。 “卧房在这边,跟我来。” 一会竹林中见。 岑竹扯扯镜瞳,先跟着几人一起去了卧房,等到了后半夜才翻出来回到一开始路过的那片竹林,天牝比扶风冷的更晚,这边现在还是秋天气候,夜风也并不寒冷。 看到两人如约到来的女人满意地拍了拍手,岑竹听到这动静下意识地往卧房的方向看。 “别看了,听不到。”女人捂着嘴嘲笑岑竹的胆小,这里是她的地盘,就是听到了不想死就得装没听到。 “不好意思,习惯了。”岑竹冲对方再次行礼,她暂时还不想招惹这个人。 这城主明显是会扶风话,岑竹也果不其然看到了一开始作为翻译的那个侍女,她依旧站在城主的后面,比起侍女更像一个侍卫。 “你们俩为什么跟着这群人来,别和我说是为了什么拯救世人。”女人又往前走了两步,月光下,那双金红色的竖瞳比在宫殿里更为耀眼夺目,仿佛下一秒就要把人的魂魄吞进去。 “只是好奇,想搞清楚那缺口是什么东西。”岑竹把不知道为何过度紧张的镜瞳往身后拉了拉,估计是因为这城主是个比她还厉害的妖。 “好,好奇总是好的,这个理由也不是不能接受。” “失礼了,敢问您是如何知道我会天牝语的?” 现在不问就没机会问了,不把事情闹明白她心里不舒服。 “我不知道啊,说了以后谁表情有变化就说明谁懂,要是没人懂就算你们倒霉呗哈哈哈哈。”女人放肆的笑声让岑竹差点没控制住嘴角,原来都是她自己想多了,也是,几条人命在对方眼里肯定不值一提,自己以后还是要更注意神态变化,万一因为这事被人发现问题可就糟了。 至于怎么知道她们俩不是和前面的几个人一起就更简单了,进城的时候只有四张文牒,这都是明摆着的事。 第48章 玉浮梁 原本说的正常赶路到了第二天几人却被告知女王暂时不接待外人,需要三日以后再去,没办法,安鸾乌似乎找到的缺口就是在临渊城里,几人也只能暂时留在玉浮梁。 ”陛下喜欢人骨乐器。“这是城主那天夜里离开前的最后一句话,岑竹把灵戒里的骨头全倒了出来,不够,早知道当初就把骨头留下了,现在这边根本做不出像样的乐器,直接买一个她是不考虑的,这种事看的就是个诚意。 为了凑够骨头,岑竹只能出去找哪有人死了又没什么太大影响。 可整个玉浮梁都是在城主的眼皮子底下,她压根没办法找到大量的优质原料。 “不够啊。”把找到的骨头摆在地上也才只有一小堆,岑竹正发愁时出去买东西的镜瞳回来了,看到地上的骨头没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 “摆一堆骨头搞什么?”她不明所以地放下东西坐到了岑竹的旁边。 “对了,忘了问你那有没有骨头?” “人骨头?” “对啊。” “你不早说。” 还以为什么事呢,镜瞳呼啦啦从灵戒里倒出来一堆零零散散的骨头,腿骨肋骨趾骨样式齐全,比外面的铺子里种类都多。 “你吃完都没扔啊?!”岑竹还以为对方吃完肉骨头肯定就随手扔出去了才一直把这事忘了。 “攒多了再扔,一点一点扔多麻烦啊。”镜瞳把那堆骨头往前推了推,示意岑竹挑挑,她吃的都可干净了。 有了原材料就好说了,岑竹和镜瞳开始挑合适的骨头往一块拼,岑竹的想法是搞一个这边的竖琴,那种大到一个人抬不了的乐器,而且她感觉越小的乐器越难用骨头做,毕竟还得挑小块骨头,光是拼都得拼花眼, 搞出大致的形状挺简单,但有了框架还得找琴弦和装饰,总不能光秃秃地呈上去,镜瞳建议去外面卖人骨乐器的地方逛逛,毕竟他们更有经验,说不定能提供灵感。 于是两人确定其他四人没有离开的迹象后跑到了铺子最多的一条街上找卖人骨乐器的地方。 这种铺子相当多,毕竟这的统治者的爱好就是这种玩意,底下自然也跟着流行,琵琶,鼓,三弦琴,长笛,乐器商们为了赚钱恨不得把人骨做出花来,每家铺子都满满当当地摆着各式各样的乐器。 “那上面的花纹是画上去的吗?”岑竹再次庆幸自己来之前拼命学了点天牝语,不然现在买东西都买不到。 “不是,是人皮,我们特殊处理过的,不会腐烂而且贴上去粘性很大,按张卖。” 原来牙齿也可以嵌上去,真是好主意,岑竹摸了摸这个用牙齿拼接在一起而成的鲜花,觉得这东西可以当装饰搞到自己的那把竖琴上。 “琴弦单独卖吗?” “卖,按根和长度都可以。” 镜瞳也凑上来摸了摸这种琴弦,很有韧性,而且很光滑,看不出来是人的哪部分。 “好漂亮啊。”她翻着看了看作为展示品的这把琵琶,后面也没有一点拼接的痕迹,应该是用了特殊的处理方法,摸上去比新鲜的人骨还要光滑,上面凸出来的花纹也很漂亮,用什么样的刀才能把人皮切到花蕊这么细? “还有这把琵琶,和刚才琴弦一起要了。”岑竹把钱递给老板,这种事用不着讨价还价,本来就是工艺品,好看就行了。 抱着已经属于自己的琵琶,镜瞳又看向其他的乐器,也不都这么漂亮啊,有的没有什么装饰还带着拼接痕迹,可能那种价格会更低,对平常人来说更合适一点。 “今天是谁啊?” “不知道,我没来得及去看告示诶呀快点走,赶不到前面了!” 两人正打算去下一家铺子时,发现街上突然人又多了不少,而且大多都步履匆匆地去往一个方向。 “上次的你去看了没有?” “我当时在另一边送东西去了,怎么赶回来。” “太可惜了,上次那人的骨头被扔下来一部分呢哈哈。” 岑竹不确定是自己翻译的问题还是周围人说的就是前言不搭后语,什么人被扔下来一部分?看人们都往中心走,她也干脆和镜瞳一块去凑热闹看看到底是什么事。 在四条主路的中心有一块四四方方的高台,她们过去时前面已经挤了很多人,周围的人都高兴地讨论着之前的“罪人”被处刑时的惨状。 “上次那个让剪开肚子的你看到没有?” “看到啦,我还以为你不在呢,我最喜欢那个胳膊和腿换了位置哈哈哈哈” 怪不得人骨乐器卖的这么好,岑竹看了看周围的人群,所有人都喜气洋洋好像在过节,他们一起等待着新的罪人被带上高台。 中午,当太阳升到正头顶的时候,一个熟悉的人影出现在了高台上。 是之前见过的城主翻译,她手里提着一把斧子,举起来向四周群众示意,随后俯身把一个绑着双手双脚的人扯了上来。 “罪名:欺诈,即刻行刑!” 非常简短的介绍,毕竟没人想听这些废话,她用力将那人踩在脚下,随后高举斧子对准他的后脑。 “啊!!!” 被行刑的罪人是不允许蒙上眼睛或者捂住嘴的,因为这样会让围观人感觉无聊,乐趣性会减少,这是城主的发现。 飞出去的头顶被一个幸运的女孩抓住了,她专门赶到了最前面,拿到这块头顶后她兴奋地向周围挥舞着手臂。 “哈哈哈哈哈哈哈!” “你看他的脑子!” “好蠢哈哈哈哈!” 没了头顶后,白色红色的液体和大脑都展现在众人面前,这是他们最喜欢的活动,是每天生活中最期待的时刻。 翻译又把男人扯起来还没完,只是砍头顶也太没趣了。 她再次挥动斧子砍下了罪人的两个小臂和两个小腿,底下被溅上鲜血的人们争相去抓台上的肢体残块。 两个手掌被翻译留下了,其他的部分像一开始的头顶一样扔到了台下作为幸运礼物。 把手腕的肉切下来后她把手掌重新插回到了那软绵绵的脑子里,温热的血液和脑浆弄到了了斧头把上,不过没关系,血液和脑浆都不脏,一切都是干净的。 把鼻子也切掉后,一个生长着怪异“犄角”的“猪”诞生了,底下的观众满意地为她鼓掌,他们中有很多人都是制作人骨乐器的,行刑简直就是他们的灵感源泉。 “吊上去!吊上去!吊上去!” 在人们的欢呼声中,城门上的一具尸体被换了下去。 “没抢到,唉。”镜瞳还以为自己也能幸运地抓到一块小腿什么的,结果没一个掉到这边。 “咱们太远了,这东西好像每天都有,下次咱们也来早点。” 处刑结束后人们也渐渐散去,一些幸运的观众显得兴高采烈,和岑竹她们一样没抢到尸块的也没太失望,毕竟有的是机会。 回到住处后两人又继续忙碌,岑竹负责把买来的琴弦上到竖琴上,镜瞳把没用上的牙齿和那些买来的特殊处理过的皮肤往琴身上贴,到了夜里,竖琴也差不多完工了,比岑竹预想的更快。 “幸好你没扔那些骨头,不然光是凑琴身都得费半天劲。”岑竹确认竖琴没有问题后直接躺到了地上,反正这的地板干净的苍蝇都劈叉。 “没办法,运气就是这么好。”镜瞳也直接躺到了另一边,她平时也总是躺在地板上,因为觉得床上不如地板上光滑,翻个身都不舒服。 “诶,对了,你现在还能看到幻觉吗?”她突然想起来这一茬,伸手在岑竹面前晃了晃,对方一下就抓住了她的手指。 “没什么了。”岑竹无所谓地笑笑,她已经基本习惯了,哪怕镜瞳现在在她眼里瞳孔散开皮肤发青脸上还浮现出紫色的血管看起来也没那么不能接受,死人没什么可怕的。 大家一起死。 到了夜里,城主派人来邀请几人,说是补上昨天应有的招待,岑竹把竖琴包好后放回灵戒里,确定镜瞳的脸没问题后就跟着来传唤的侍从去了宴事厅,她们是最后到的,毕竟住的最远。 剩下的空位是最靠门的两个,岑竹和镜瞳一点也不意外,反正就是应付一下,对方也不是真想招待他们几个。 没一会每个人面前的食案上就摆满了独具特色的天牝菜品,岑竹试着夹起一片薄如蝉翼的肉片,她并没有吃,而是闻了闻。 是人肉。 放进嘴里尝尝,口感确实很特殊,看来厨师很有两把刷子嘛,有点脆脆的,怎么形容呢,有点像冰镇后的鱼肉,配上地下的汤汁还真挺好吃,镜瞳也非常满意,快速地把自己桌上的肉类一扫而光,没想到这有人比自己还会吃。 城主再次道歉说耽误了他们的行程,说如果有什么需要尽管和她提,只要是能做到的都会满足。 那几个修士自然又是一番客套,岑竹很好奇这几人到底有没有闻出来这桌子上放的是人肉,她不相信这几人连这么明显的都闻不出来。 果不其然,几人在随后一点肉没吃,那个荀池脸色差的好像吃了虫子一样,筷子戳了半天桌上的菜只受了点皮外伤。 坐在高位的城主一脸戏谑,她一点也不怕几个人看出来这食物的问题,她就是故意的,日子无聊,就得靠看这些人的蠢样玩乐,早知道就应该带着他们去看行刑。 回住处的路上那四人步履匆匆,岑竹还以为怎么也得和自己这边说说那人肉的事,可对方到最后也没转身。 “唉,还是我多想了,还以为他们还记得咱俩也是人呢。” 一边的镜瞳只觉得他们没品位,这都不吃,嘴也太挑了,怪不得岑竹说这群人过的是神仙日子。 第二天两人早早去了那行刑台,这次赶到了前面,看到翻译来了时她俩还挥了挥手,对方没有任何表情变化,只是和昨天一样宣读罪名。 “罪名:诽谤,即刻行刑!” 怎么感觉这边造谣的人还挺多?按理说每天处刑应该会起到警示作用啊,岑竹一路上只听到人们称赞处刑,别的都没听到,难不成是因为住的太靠近城主府的原因? 当台上飞下来一半手掌时,岑竹瞅准机会跳起来把手掌拦了下来。 “今天抓到了!”岑竹把手掌递给一边等着的镜瞳,其实平时里一块手掌镜瞳根本不稀罕,只不过现在是被周围人的情绪影响,他们激动她也跟着激动。 结束后两人觉得无聊,就往靠近另一边的地方走,越走越安静,镜瞳环顾四周,怎么大白天静悄悄的,行人都低着头也不言语,没人叫卖,死气沉沉的,和刚才行刑的街道附近气氛截然不同。 而且每次两人稍微一靠近,行人们都会立刻躲闪开,好像和人拉近距离是某种很恐怖的事,岑竹发现这的人好像和天牝人长的不太一样,鼻子更高,而且眼窝没有天牝人深。 “这的不像本地人啊?” 镜瞳也注意到了这点,她又想起看行刑时那两个罪人的样子,好像比起天牝人更像这的行人。 “那些被处刑的好像也长的和这的人很像。” 可能是没有刻意控制声音,处刑两个字飘进了旁边路人的耳朵,他们一下子窜的更远了,都低着头快步往前走,生怕被俩人看上一眼。 “你问为什么外围的人长的不一样?”城主无聊地打了个哈欠,还以为是有什么趣事,火急火燎跑进来就这点事。 岑竹和镜瞳没觉得自己有多匆忙,只是对方太懒散悠闲了才会这么觉得,她俩甚至没急着回来,逛完一圈才慢悠悠地溜达回来。 “因为他们不是天牝子民呗,这有什么不能想象到的吗?”嫌坐着不舒服,女人干脆躺在了卧榻上。 “不是天牝人为什么… …” “月见,给她们解释。”懒得再回复这种无聊的问题,城主选择拍了拍翻译的胳膊,让她代劳。 “是,两位刚来想必不太清楚,他们并不是天牝人,而是从正在交战的司彘和朝云国过来躲避战乱的难民,因为虽然隔着沙漠,但天牝仍然是最近的国家才一窝蜂涌了进来,造成了不小的麻烦。” “因为他们不懂规矩,满嘴谎话,城主觉得需要将他们和天牝百姓分开,因此专门为他们创建了生活区,同时派专人教给他们规则,不守规矩的人也会受到应有的惩罚。” 原来如此,怪不得那些人一看到不属于他们同类的人就害怕到那个地步,原来是怕一不小心“违反”了规则成为明天的被处刑的猎物啊,这法子挺好,既为百姓提供了娱乐,又解决了这些难民不听指挥的问题。 “司彘和朝云还在打仗?”岑竹记忆里好像这俩国家打了得有几十年了,竟然人还没死完。 “早着呢,再打上几百年都没问题。”女人认为短时间内战争不可能结束,那两边都不是会妥协的个性,也正因此逃出来的难民都是少数,大部分宁愿死在战场上。 “对了,你从哪找到的这副皮囊?”突然想起来这事,女人坐了起来,快步走到岑竹旁边,揪了揪她的皮肤,可惜了,和其他钻进别人身体里的鬼一样,没有温度。 “这就是我自己的。”岑竹有些不明所以,什么叫找到,这就是她的身体。 “那你还挺幸运啊,出来的时候肉体没腐烂?”女人以为她是说死了以后回来时肉体还能用,因此没换成别人的。 “我没离开过我的身体,我不是鬼。” 女人第一次露出了疑惑的表情,她回头叫来了那个叫月见的翻译。 “她肯定死了对?” “不是,您忘了,活人从下面回来也会变成这样。”月见像一个木偶一样没有任何表情变化。 “啊对,我都忘了,你肯定在下面待了很久,一点活人味都没了哈哈哈。” “你真是来对地方了,陛下是全知全能的,她会解决你的疑惑。”女人笑着拍了拍岑竹的肩膀,又转去看镜瞳。 “元魂残缺的可怜小鸟,唉,真是一对苦命人啊哈哈哈哈哈!” 镜瞳不明白她在说什么,什么可怜小鸟,乱七八糟,她怎么跟鸟又扯上关系了? “剩下的就不是我的责任了,回去,毕竟你们马上就该去面见陛下了,好好准备准备,陛下讨厌不懂礼节的粗鲁之人。” 又是只留下一句忠告,月见把两人送了出去,月光下,岑竹发现这人的眉眼和天牝人不太像,轮廓比起本地人更像那些逃难来的异国灾民。 不过这种事还是别问的好,她选择了保持沉默,像之前一样和对方一言不发地走完了一路。 回到房间,岑竹继续学天牝语,一想到要去拜见那个陛下她就头疼,一个管理如此奇特国家的皇帝,一个喜欢人骨乐器的皇帝,对方肯定不是个好应付的茬,不过要是好应付也就和她的计划不符了。 “到了临渊,得想办法让这位陛下帮忙。” 听到这话确认竖琴状态的镜瞳疑惑地看了过来。 “帮什么忙?” “帮忙把这群人杀了,还得想办法把缺口搞大。” “为什么不直接杀了他们?” 岑竹没忍住笑了起来,把镜瞳搞的更莫名其妙了。 “你觉得要是能有完全的把握我用得着求人吗,就是因为没有十足十的把握才要去求那位陛下。” 一堆从有名宗门出来的修士,境界不算低,家境显赫甚至父母也是修士,这种人不可能缺法宝,到时候自己和对方打起来就怕对面突然扔出来一堆没见过的法宝,怕的不是他们本身,是他们拥有的法宝。 “那这位陛下会帮忙吗?”镜瞳觉得这种皇帝应该不太好相处,他们往往站在权力巅峰久了,压根看不上任何人。 “会的。” 把天牝语书放到一边,岑竹在心里练习着遣词造句,她也不知道天牝皇帝会不会帮忙,她赌的不是这把竖琴,而是赌对方不想让人把缺口补上。 她赌的是这位皇帝希望天下大乱。 第49章 临渊 几人是在第四天一早离开的,城主还专门去给他们送行,虽然实际上是让他们去送死。 “记得替我向陛下问好!”女人欢快地高喊一声后骑马往城中奔去,她也得赶紧准备准备了,还得让百姓们也提前收拾好东西,毕竟天要变可是不给人时间反应的。 临渊城比三个玉浮梁都要大,城墙高如山崖,城门处一共五道关卡,所有人都要接受严格的排查,毕竟是都城这样倒也没超出岑竹的预料。 几人有玉浮梁城主给的文牒也不能例外,照样来来回回盘问了好几遍才放进去,让他们顺着主路走,皇宫只要不瞎都能看到。 一座纯白的宫殿和后面高耸的白塔,在阳光下刺的人睁不开眼睛,那建筑和周围格格不入,好像是硬放到这里的异国产物。 不妙,岑竹揉了揉眼睛,从进了这城开始幻觉一直没再消失,她现在甚至能听到自己踩在血泊里啪嗒啪嗒的声音,她压根看不到安鸾乌几人,她一个人也看不到,整个血色的道路上只有她自己,只能沿着这条血路走向那纯白的皇宫。 什么也感受不到,看来神识确实受到了影响,连镜瞳也看不到,她不知道自己该用怎样的速度怎样的表情前进,因为在其他人眼里她需要像之前一样默默跟在众人后面。 血泊中有什么东西绊了她一下,岑竹把手伸到血水中摸索,从沙子里拔出来一枚戒指,上面镶着一枚红宝石。 “怎么了?”镜瞳拍了拍岑竹的肩膀,对方突然蹲下好像捡起了什么东西。 “没事,是枚戒指。”岑竹把戒指递给对方,幸好刚才速度维持的还行,应该没人看出来自己刚才的异常。 “还挺漂亮,这的人这么有钱吗,这种戒指都到处乱扔。”镜瞳拿着那戒指对着阳光看了看,上面的红宝石很纯净,没有一点杂质。 越靠近那宫殿岑竹就越觉得眼睛刺痛,那白色也太过了,人眼根本没办法直视,前面的几人也在讨论这宫殿为什么建成这样。 幸好宫殿里和之前城主府的风格有些相似,与外面的白色形成了强烈的反差。 在进了六重门以后,几人终于到了主殿,大殿中侍女打理着两个香炉正冒出烟雾,那位“陛下”就坐在高处的龙椅之上,几人跪拜在下,不敢在没有允许的情况下抬头,他们只能看到对方那用某种羽毛装饰的衣袍下摆。 “平身。”先是低沉的女声响起,几人才终于从地上站起,岑竹低着头,她知道对皇帝来说普通人连直视他们都是不被允许的,这的熏香她很喜欢,有一股子很重的檀香味,很浓烈,和扶风国的熏香不一样。 可惜只有她觉得这香味好闻,包括镜瞳在内的其余几人觉得这香简直刺鼻,就好像拿了好几捆线香一齐点燃,那香刺的人鼻腔生疼。 “孤已知晓尔等来意,不过,那缺口到底所在何处?”皇帝的声音如同带着某种特殊效力,让听者忍不住起鸡皮疙瘩,如同弱小的动物见了天敌动弹不得。 “回陛下,缺口就在皇宫之中。” 安鸾乌自己说完这句话都忍不住擦汗,明明来之前没觉得有多紧张,他自诩没怕过什么人,哪怕对方地位再高他也不畏,可一进这宫门,跪在对方面前的那一刻他就再也抬不起头来了。 “哦,你的意思是,你们要把孤的皇宫挖开?” “不敢不敢,缺口并不是真实的地陷,只需要摆阵关闭即可。” 大殿里只剩下侍女拨弄香灰的声音。 几人这会是真知道什么叫大气都不敢出了,对方不说话的每一秒他们都在后悔,后悔一些莫须有的事情,时间如同割在他们背上的钝刀子,痛且折磨。 “摆阵?” 半晌,皇帝才慢悠悠说出这两个字,在这之前她一直说的是天牝语,由身边的一位侍女翻译,但就算听不懂也不影响其中的压迫感。 “是,只需十日就可补缺完成。”安鸾乌的头压的更低了,他吞了下口水,明明对方按理说只是一个凡人,为什么比自己的师尊还要让人害怕? “滴答。” 有什么东西滴在了岑竹的脚边,她仔细一看,是一滴水,可大殿里哪来的水? “呼… …” 某种格外粗重的呼吸声在头上响起,像是巨大的野兽,紧接着一条裹着碧绿鳞片的尾巴甩到了她的视野里,尾巴末端是随风而动的白色长毛。 她小心翼翼地把视线往上移。 一只金红色的巨大眼眸在注视着她。 距离近到岑竹甚至可以看清对方的竖瞳微小的收缩变化。 这是一头像龙又像蛇的生物,身体和人们印象中的蛇可以说是如出一辙,庞大的身躯占满了整个大殿,那泛着光的鳞片昭示着它的不凡,唯一和龙不同的地方就是它的头部,比龙更窄,而且两根角弯曲更多,嘴边的长须随着呼吸在空中滑动着,一举一动都不像人间应该存在的东西。 ”呼——“那生物好像终于看够了岑竹,扭身往另一边爬,现在岑竹知道这大殿为什么修的格外高了,饶是这样这生物也只是勉强转过身。 鳞片几乎是贴着她滑过去的,那五爪也和龙一样,当那尾巴扫过岑竹眼前时,她下意识闭了一下眼睛,再睁开却没了那生物的踪影。 幻觉? 其他几人都没有任何反应,仍旧低着头,只有她抬头张望,然后准确地对上了最高处那人的双眼。 和那个城主一样的瞳色,也是和刚才的东西一样的瞳色。 ”十日后结束。“这是皇帝说的最后一句话,语气和之前一样,低沉缓慢,什么事也无法让她紧张,这几人在她眼里还不如地上的蚂蚁有存在感。 弱小,又自视甚高。 这是人类修士的一贯通病。 被带到休息的地方后,岑竹不知道现在是否应该立刻去找那女皇说明自己的来意,她总觉得对方早就知道了一切,那双眼眸能够看透世间万物,这是天牝百姓对自己女皇最常用的形容,女皇全知全能,从有天牝这个国家起就是他们的王,以后也会一直是他们的王。 天牝存在了多少年?岑竹找不到确切的记载,只知道和扶风存在的时间几乎一致,那对方到底当了多久的皇帝?几千年?还是更久? ”岑竹,今天怎么了?“镜瞳发现今天对方走神的时间格外多,来的路上也是走着走着突然就开始发呆一样。 ”没 “话还没说完,门就被敲响了,来人是一个提着灯笼的侍女,看两人出来什么也不说转身便往回走,岑竹赶紧让镜瞳回去注意那几个人的动向,自己则快步跟了上去,这人她记得,是当时在女皇旁边扇风的一个侍女。 果不其然,她跟着对方再次回到了大殿之中,灯火通明的大殿看起来比白天更多了几分放松。 ”你有什么请求?“女皇依旧说天牝语,她不需要为了对方考虑,因为这是她的国度。 ”在下希望能获得您的帮助,除掉那几个修士。“岑竹再次跪到了地上,将头抵在地面,只要能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别说下跪,就是对方要她自己砍自己她也能做到。 那股白天时闻到的香气又飘了出来,岑竹忍不住吸了一口气,似乎嘴里都能尝到檀香的味道。 “这香怎么样?”女皇突然转变了话题,并没有直接回答她的请求。 “回陛下,从未见过如此浓烈之香,在下以为极好。”岑竹实话实说,她真的很喜欢这味道,说实话,她都有点怀疑这香里放了让人放松的药物。 “这是蔑香,是专门为死者祭祀所用。”她微笑着看向跪伏在下面的岑竹,这种香十分特殊,只有天牝才使用制造,原因是天牝人相信这种香可以让已死之人心情愉悦,忘却痛苦。 这下岑竹不敢多闻了,对方这摆明了是在调侃她是个已死之人。 “你为什么觉得,孤会帮你?”猛然袭来的气流吹的岑竹衣袍猎猎作响,她从自己胳膊的缝隙里看到了那白天见过的长尾。 果然和她猜的一样。 “在下不敢揣测圣意,陛下允或不允都是对在下的恩赐。” 这对屁话其实岑竹也不知道自己说的对不对,她又没系统地学过这些,只能努力回忆着书上说的掰扯几句,如果一切和她猜想的一样,那自己说什么根本就不重要。 “奉承。”一只龙爪出现在了岑竹的身前。 “你先去了玉浮梁?” “回陛下,是。” “带了什么来?”她很知道自己的那位妹妹的作风,她肯定提前告诉了对方要准备礼物,还要注意礼节什么的。 “在下的鄙陋之作。”岑竹低着头直起身,将那偌大的竖琴拿了出来,上面没有任何不是出自人身上的东西,她猜测对方既然喜欢人骨,那想必不喜欢人骨宝石金银等混在一起的四不像。 女皇缓步走到了岑竹的旁边,她伸手去摸了摸那快及普通人家一楼高的竖琴,很好,没有乱七八糟的东西,拨了拨琴弦,声音正常,敲敲骨头,品质竟然都很不错,绝大多数都是修士的骨头,这人还算有品味。 “不错,看来你是势在必得。\\\"岑竹眼前的龙爪消失了取而代之的飘动的长须。 ”去领你的恩赐。“女皇轻笑着消失在了原地,岑竹听到侍女让自己跟着对方离开大殿时如蒙大赦,终于结束了,跟一条龙在一块待着也太怪异了,不,说是龙也不准确,她也不知道对方到底是什么神兽。 ”这是陛下赐给你的。“跟着对方来到偏房后岑竹茫然地左右看了看,什么,在哪,没看到这屋里有其他人啊? 终于,她缓缓将视线放到了地面。 一只长得像让镜瞳啃过的狗出现在了她的面前。 ”啊?“她承认当时她发出了疑惑的声音,毕竟画面太有冲击力。 ”它会自己跟着你走,你要是不放心可以牵着这个绳子。“侍女递给她一根黑色的绳子,岑竹扯了扯,就是普通的黑布缠的绳子。 ”好,好,谢谢,谢谢陛下。“岑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接过绳子然后给这只长相惊人的狗套上的。 走在回去的路上,岑竹难道地大脑放空,这只狗确实很听话,其实她牵不牵绳子都没什么区别,那看起来很短的腿倒腾的还挺快,耳朵随着运动上下晃动。 好,好,现在先不要想怎么报复那个皇帝,先想想怎么搞清楚这狗是什么,东西,岑竹感觉自己的脑子在燃烧。 镜瞳听到脚步声后立马打开了大门,她听的出岑竹的脚步声。 还好,岑竹看起来什么事也没有,看来那个皇帝那还算顺利,这条狗也。 ”它长得像我姥姥!“ ”镜瞳你压根没有姥姥。“ 镜瞳一脸嫌弃地拒绝了岑竹让自己摸摸它的建议,这狗也太会长了,白色的毛像让谁啃了一样乱七八糟,耳朵一个竖着一个耷拉着,嘴里还凸出来一颗牙,不是,真的有狗会长成这样吗? “这狗是哪来的?” “女皇给的,说这狗能帮我们解决麻烦。”她把杀了那几个人概括为解决麻烦。 之后镜瞳又试着喂给这条怪异的狗一点吃的,它甚至比她还不挑食,就连白菜也吃,镜瞳在它吃完铺在肉底下的白菜后对岑竹说这狗很了不起。 “它叫什么?” “不知道。”岑竹摇了摇头,当时那个侍女没说关于它名字的事,她当时也忘了问。 不管这条狗有没有用,岑竹都要杀了这几个人。 岑竹杀这几个人并不是为了自己开心,是为了那位陛下开心,她既然答应了自己,那说明她和自己想的一样,她打算守住这个缺口,甚至扩大这个缺口,岑竹需要在这位全知全能的女皇嘴里得到一些自己想要的答案,作为表示,自己必须解决麻烦,对方也乐得让她解决,毕竟如果女皇真的不想搭理她,完全可以自己挥挥手把这几个修士吞下去,岑竹决定她完全可以这么做。 “越快越好。” “什么?” “今夜我们就动手。”也许听上去有点仓促,但以防女皇不耐烦,岑竹决定还是要尽快解决,她想过得不到任何来自对方的帮助,即使凭着自己也能解决这几人,只不过可能会浪费一些时间。 “现在就去?”镜瞳倒是不觉得有什么,她站起身牵着那条狗,准备随时走出门去。 “灵戒里的东西不要吝啬,想到什么就扔什么。”她还是有些担心对方的法宝,即使她的灵戒里也全都是。 两人一狗在夜里来到了那几人所在的偏房,一片漆黑,岑竹让镜瞳守在外面,她先去解决一个,掐了匿形诀后岑竹提着剑走进了最近的一扇门,里面躺着的是那个荀池,岑竹打量了一下他的周围,没有符箓,但是不代表没有防备。 从空中猛地刺下来的针如同撞到了某种玻璃一样叮地一声被弹到了一边,荀池猛地坐了起来去摸身边的剑,却摸了个空。 他去看向地面上弹掉的那根针,背后却有响起脚步,又是清脆的一声,荀池看到一个脸上绑着狐狸毛的人提着剑刺向自己,刚才那人一击让玉佩裂了一道缝隙,他抬掌攻向对方,可压根挨不到对方的衣服。 荀池解决的比岑竹想象的快,那小子没了剑就好像没头苍蝇,出招乱成一团,这种能力更加让岑竹确信自己的猜想没错。 这批人只是幌子,就像孙清静一样,他们是表面上去补缺的修士,其实不过是替真正拯救人间的英雄们当替死鬼。 岑竹猜测缺口不止一个,天牝的缺口恐怕只是个小缺口,真正的缺口现在恐怕已经影响到了周围的环境。 第二个是任念可,这女孩没怎么得罪过岑竹和镜瞳,一路上虽然和其他几人一样不和她们说话可能看出来她是因为害怕不合群,很明显她太小了,不晓得在皇宫里也要小心谨慎,她的同门或者师傅也不会对一个替死鬼叮嘱什么,所以岑竹只用了一剑就结束了她的生命,没什么痛苦,除了脖子上的伤口活像睡着了。 可惜连杀两人以后岑竹就对上了醒着的安鸾乌和夏丘骆,还不等岑竹进来他们就先冲了出去,一剑挑开安鸾乌的长枪,岑竹把剑往夏丘骆的方向一扔自己趁着对方的眼睛跟着剑偏移的瞬间抓住了他的脖子,冰霜凝结在他的脖颈下,他立刻用长枪戳向岑竹,对方并不躲闪,直接被长枪刺穿了胸口,不过也只是刺穿,没有任何作用,夏丘骆自己对着镜瞳也分身乏术只能看着安鸾乌落入下风。 “你无法无天,走火入魔… …”他的防身的符箓已经烧了,岑竹也因此接触他的胳膊血肉被烧了个精光,可惜就算只剩白骨她也不会松手。 “你是想说天之在我者德也,反之一个人没有德也就没有天,无法无天就是走火入魔,不得长久对?”岑竹不喜欢干脆的杀人,她需要杀人时带给她的满足,就好像她获得了莫大的快乐和充实,冰霜慢慢覆盖在安鸾乌的身上,让他的皮肤碎成一小块一张块,岑竹第一时间把他的双手砍了下来,以防拿出灵戒中的法宝。 “你知道你是来送死的吗,你,你们几个都是注定要死的,因为走这条路必死,你们的师傅才会让你们来,因为你们死比其他人死更没有损失。” 修士的血气就是好,要是天天都能杀这种人岑竹觉得自己肯定能突破地更快。 “无法无天会死,这世道有法有天更会死,你们根本就不知道。”稍一用力,岑竹手下的脖子碎成了冰渣,她拍拍手,镜瞳已经快用法宝把夏丘骆砸死了,那条狗摇摇尾巴蹲在一边,什么也不做。 看到夏丘骆的灵戒还在他自己手上时岑竹大感不妙,想过去先把这人的手砍下来,可对方还是比她更快,夏丘骆咬咬牙扔出了个什么东西,这是他的救命法宝,要不是为了自己他才不用。 岑竹和镜瞳虽然没看清是什么东西但第一反应就是往后退。 四周静悄悄的,两人做好了防备却发现什么事都没发生,镜瞳把挡在脸上的翅膀放了下来,夏丘骆目瞪口呆地看着眼前的东西。 一头四分五裂又被强行黏连在一起的怪物,五块头部由红色物质勉强粘结在一起的裂缝里伸出一根像是绸带的长舌,卷着自己的法宝放进了脑袋里,五块脑袋上长着的十一个截然不同的眼睛左右乱转着,好像在尝这东西的味道。 没有任何预兆,下一秒,那东西猛地靠近夏丘骆,将他也吞到了自己脑袋里。 “人。”如同羊眼的那块头上出现了一张嘴,说了一个字后又消失了。 “蛆虫。”这次是猫眼的那块。 “壁虎。”红色的兔子眼睛。 “貉。”瞳孔是新月型的鱼眼。 “人。”圆形的瞳孔,岑竹不知道这是人眼还是老虎的眼睛。 噗的一声,一个东西被从头颅的缝隙中吐了出来,是一块人形的碎肉,就好像是把一个人嚼烂了又吐在模具里造出来的东西,上面还粘着一些像是口水的液体。 碎肉们粘结的太松散了,一个内脏因为在外侧而掉了出来。 岑竹走过去发现那是一个完整的肝脏。 第50章 生路 当牵着那只狗回到大殿时已经快要日出了,这次牵狗的换回了岑竹,因为镜瞳觉得刚才的怪物实在是太恶心,而且还带着一股腐臭味。 “你叫什么名字?” “汪!” 看到那东西时岑竹还以为自己又到了地狱,如同各种生物搅碎后硬生生拼到一起的肢体,刺鼻的腐臭,各种混乱的东西出现在一起,她甚至没办法形容这堆“生物”。 以至于她现在觉得这狗看着还挺可爱,只是有些乱。 大殿的门再一次为她们打开了,岑竹看到大殿的房顶在不断向下滴水,可镜瞳已经跨了进去,说明这并不是真实的,她也跟着走了进去。 不是在滴水,是在下雨,岑竹站在大雨里再次向对方行礼,她又闻到那股腐臭,身边的狗变成了那头怪物。 “平—身—”这声音仿佛来自遥远的地方,岑竹感觉自己听的不太真切,但还是站了起来。 “孤知道你的问题。” “你不需要担心自己的幻觉,不是幻觉,是真实,不用担心自己的死亡,所有人都在死亡的路上。”那头巨大的“龙”出现在了雨帘中,那双眼睛如同燃烧的两团火焰,在大雨中燃烧升腾的火焰。 “你现在要做的就是保证自己不会因为失去肉身而掉去另一层世界,这条路是单行路,只能去,不能回。” “空体的那层?”岑竹直视着对方的眼睛,雨水顺着脸往下淌,越下越大了。 “你会一层一层往下掉,直到你连一魂一魄也不剩,你还在这,但永远都不会在这。”龙又不见了,雨中走来一个穿着华贵朝服的女人。 “怎么做才能避免?” “去找十二尸,他们是永远留在人间的错误,吃了他们,你才能留在这里。”女人伸出袖子下的手,不,应该说是爪,鳞片中央是一个草人岑竹小心翼翼地接了过来。 “您为什么要帮我?” “因为孤看到了一切,之前的一切,之后的一切,生死循循不止,很有意思,你好奇因果要怎样看到对,顺着这条路,你会知道的。” “因果,不只是线。”她的身后出现了一个巨大的日晷,明明在雨中没有太阳,日晷上却有影子。 “当影子走完一周,你就会落入下一层。” 岑竹看向那巨大的日晷,上面的影子还在子时的那部分。 “走完一周需要多久?” “谁也不知道,这是你的命数,每个人的速度都不一样。”女人站在日晷前,如同宣告死亡的判官。 她递给岑竹一个沙漏,里面的沙子半天也不掉一粒,岑竹知道这是那日晷的替代品。 “我看到的东西来自哪?” “来自现在。” 这下她真是听不懂了,来自现在?什么意思?难道现在还有两重? “天机不可泄露,快去找十二尸,不然就要来不及了。” “不是台阶,而是纸。” 对方说完这句话,再睁开眼,岑竹发现大殿里空空荡荡没有女皇,没有侍女,只剩下她和镜瞳两人,香炉里飘出烟雾,再没有侍女在拨弄香灰。 镜瞳一脸迷茫地站在旁边,见岑竹回过身赶紧凑过来问是怎么回事,她怎么一进来什么也没看到,岑竹却站着一动不动。 “那位陛下说,要去找十二尸我才能留在人间。”她伸出手,手掌中是那个草人和沙漏。 “这是做什么的?”镜瞳好奇地捏起那个草人,看起来还挺精致。 “指路的,沙漏,是,提醒十二尸消失的时间。”岑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扯这个谎。 “十二尸,你是说上古的那十二尸体?”那东西现在去哪找,书上的记载都已经久远到不能再久远,现在时间更替,地方早就找不到了。 但镜瞳并没有这么说,她只是说这东西现在很难找,恐怕天南海北的都有。 她摸了摸自己掌心的那个像是断掉的簪子,这东西看起来曾经很漂亮,可惜也只是曾经现在就是扔到街上都不一定会有人捡,一个断掉的簪子,现在是她绝对不能弄丢的东西。 “你一直在这什么也没看到?”岑竹把沙漏放到灵戒里,她如果一直看着会忍不住紧张起来。 “什么也没,我刚才试着叫你,可你像睁着眼睛睡着了。”镜瞳手里已经没了任何东西,她只是看着岑竹的眼睛,还是有光泽有神的,她想起自己刚才看到的那双眼睛。 涣散的,浑浊的,属于已死之人的眼睛。 两人又是看了那缺口,准确的说是混在一起的分界线,那里没有任何异象,那条狗欢快地在院子里撒欢,只有周围的殃气无言地证明这里的特殊。 岑竹拿出那个安鸾乌之前用的罗盘,她不会用,罗盘也没有指向任何地方,这地方还是靠女皇让侍女带着她们找到的,因为殃气很少,而且特意在周围放了混淆气息的东西。 岑竹扩大缺口的想法被打消了,这东西看不见摸不着,根本无从下手。 “我们还不出发吗?”镜瞳催着她快点离开这里跟着那草人去找十二尸,她看起来比岑竹要着急。 确实,也该出发了,岑竹取出那个草人,飘在空中的草人左手弯了弯,像活人一样指向了东方。 这边宫门全部大开着,两人一路畅通地出了宫,正是中午,阳光刺的岑竹恍了一下,镜瞳依旧抱着她站在飞剑的后面。 她忍不住拿出那个沙漏,还没有掉下更多的沙子,也许还来得及。 “十二尸是什么?”她想起来还没问镜瞳这事。 “黄姖之尸,据比之尸,酃之尸,女丑之尸,戎宣王之尸,奢比之尸,王子夜之尸,夏耕之尸,相顾之尸,刑残之尸,祖状之尸,窫窳之尸这是上古十二尸,这是书上说的,根本没有记载后面这些尸体怎么样了,而且时间太远… …” 说实话,她觉得找到这些尸体不是一天两天的事,说不定得好几年,毕竟东一个西一个的。 而且最重要的一点是,虽然都称为尸体,其实他们中的好几个压根不是概念上的那种尸体,甚至没有实体,这到底要怎么找? 不过只要还有希望就得找,镜瞳从岑竹的肩膀往前看那个草人,这个小东西就好像一个活人,时不时动动手臂指路,那条狗进不去灵戒,岑竹干脆一只手拎着它,这狗在这么高的地方倒是一点也不怕,镜瞳晃了晃脑袋,什么狗,自己怎么又把它当普通的狗了。 两人又回到之前赶路的样子,晚上想休息就随便找个地方休息,不想休息就继续赶路,岑竹一开始还担心路途太远,没想到第一个要找的只用了三天路程,不过只有她觉得短,镜瞳说觉得快走死在路上了,尽管她一步也没走几乎。 天牝的国土太广,即便两人走了三天也并没有走出天牝的范围,岑竹看了眼地图,应该是在最东边的云泽,这的人又变少了,但是建筑风格和临渊倒是很像,甚至连城主府都是效仿地涂成了白色围墙,可惜它没有临渊的恢弘,看起来有些不伦不类。 草人从进了城就没了动静,像个普通的小号稻草人一样躺在手掌上,岑竹只能把它收了回去,看来还是要靠自己找,环顾四周,并没有什么很特别的地方,也没有看到哪像玉浮梁一样高悬着尸体。 那条狗被岑竹放到了地上,低头嗅闻着,岑竹蹲下来看它的鼻子在地上动来动去。 ”有什么东西吗?“ 路人侧目看着这个和一条丑狗说话的女人,自觉地远离了那块区域。 狗闻了一会后就开始往前走,岑竹和镜瞳就跟在后面。 ”咱们这是去哪?“镜瞳其实不知道为什么要跟着狗走。 ”我也不知道,我听不懂它说话。“岑竹只是像普通遛狗的人一样不紧不慢地走着,反正没有别的办法,试试呗。 就这样,两人跟着狗东拐西拐,到了一家冷清的铺子前,招牌上写的是天牝语,镜瞳看不懂,等着岑竹翻译。 屋里只堆放着一些木料,看不出来具体是什么营生。 ”这是家棺材铺子。“岑竹看了看招牌,这铺子有些年头了,也是,尸体问棺材铺子也确实对路。 听到交谈声一个戴帽子的老人走了出来,似乎是没想到会有客人,一边走一边将手上的木屑拍干净。 “您好啊。”老人冲两人点点头,棺材铺子不适合和客人说太多客套话,毕竟这不是乐事。 “您好,棺材都有什么料子?”岑竹也冲对方点点头,她还在想到底该问什么。 “什么料子都有,都在后院,您跟着来看看。”老人的驼背很严重,也不知道是为什么还在坚持自己做工,他在前面走的很慢,让人怀疑他是否快要老的动不了。 后院里放着三口棺材,两口已经完工,最右边的一口一个男人正弯腰上漆。 “您好。”听到脚步声,他也赶紧直起腰和客人打招呼,只是声音很奇怪,像是大舌头,含糊不清,对岑竹这个不熟练天牝语的人来说听起来很费劲。 “您需要大概什么样的?” “还没想好,我先看看行吗?”岑竹不太了解棺材,而且她又不是真要买棺材。 老人说这的料子和棺材都可以随便看,他还是表情冷漠,不是他不想表现的亲和,是一个做棺材的和别人亲近对方会觉得晦气,他一开始当学徒的时候不知道,别人躲着他他才明白。 第一口棺材用的料子岑竹都能看出来是上品,带着一股木质香,上面刻着花鸟浮雕,应该是出自这位老人的手笔,料子厚实,木纹漂亮,估计价钱也很漂亮。 第二口就要次一点,木头质感不如第一口,也没有浮雕,只是一头上刻着一个字,可以理解为“奠”,棺材板上刻着一个圆形的图案,也算是不错。 第三口是那学徒正在上漆的那口,棺体不厚,而且也没有花纹,估计等上完漆也会刻两个“奠”字,岑竹从后面绕过去的时候发现这学徒的手在哆嗦,她疑惑地看向这人,一个学木工活的怎么能手抖? 对方感觉到她的视线把身子偏了偏,那条狗现在却好像突然见了讨厌的东西,冲着这人汪汪叫个不停。 “停。”岑竹没办法只能把狗又拎了起来,虽然安静了,但它还是在龇牙。 院子中间出现了一头偌大的怪物,岑竹看着那五块脑袋,对方低下头闻了闻这学徒的头,红色的粘液滴在对方的身上。 “人。” “鬼。” “鼠。” ”鼠。“ ”舌。“ 那十一只眼睛看向了岑竹,它们已经讨论出了答案。 ”鼠。“ 什么意思?这个人是老鼠?不对,是说他和老鼠很像?人和老鼠的共同点都有什么来着? 老人这时看对方在第三口这驻足,还以为是想要这种。 ”平常人家都是用这种的多,您也要这种?“ 岑竹摇了摇头,指了指中间的那副棺材,”我要那种,模样差不多就行。“ ”我看这个是因为,您看,这的漆缺了一块。“岑竹弯腰点了点一块白木,是那学徒漏掉了。 ”嗐,让您见笑了,他来的时间还不长,手生。“老人喊了一声,躲到另一边的学徒赶紧跑了回来。 ”你看看,少了一块,怎么最近做事这么粗心?“ 最近?看来不止这一次啊? 随便乱说了个尺寸,老人在本子上写下了她留的假名字,问住址时岑竹说不方便,自己过几天会再来,不用麻烦往家里跑,走之前她又看了一眼那学徒,佝偻着背,目光躲躲闪闪,倒确实像个在阳光下无所适从的老鼠。 “咱们去哪?” “去找定那三口棺材的人家,一个不大的城,三户在同一天下葬也太凑巧了。”而且离的应该也不是太远,不然也不会都选择这家铺子,岑竹想着干脆就以这棺材铺为中心向四周找。 可惜这次那狗不再低头嗅闻,只能靠人力了。 一般定棺材的都是马上要死的,但是这种事如果去向路人打听很容易就会被关注,两人选择一家家看,反正离的都近,也不太费时间。 到了快日落的时候,两人确定了三户人家,一户家里只剩下两个老人,而且屋里盖着白布,像是刚死了人,奇怪的是没有牌位,老人也只是围着一个铁盆不停地烧纸。 第二户是个阔绰的商人家,家里没有任何像是要办丧事的迹象,但家里的随从们嘴里却讨论着“那人”下葬的时间,两人在那听了半天结果硬是没听见一个确切的名字。 第三户是最靠近城主府的一户,也是白色的外墙,屋里很冷,随从们没一个说话的,但可惜的是也没有找到尸体或者将死之人,这户被找到是因为门上贴着符箓,是驱鬼的,而且很新。 “你觉得先去哪户?”岑竹画了个简略的地图,这三户离的还挺远,这城里好像是越有钱的越靠近城主府,可能方便他们做交易。 “从最近的这户开始,这个,只有两个老人,感觉还好问出点什么。”镜瞳指了指那个最小的房子。 拉开大门的老人看上去得有七八十岁,脸上的皱纹和斑点已经多的吓人,看到来的是两个生面孔有些发愣。 “您好,您家里是不是最近有亲人去世?”岑竹其实没怎么编理由,对方要是不相信她的鬼话大不了硬闯。 “什,什么事?”老人那浑浊的眼睛看着岑竹的腰带,可能是因为驼背太严重。 “死人如果不尽早下葬会连累亲人,您为什么还要让他在外面呢?” 看着老人明显慌乱的样子,岑竹知道自己猜对了。 “是阮老板让我来找您的。” 她不知道那户商人的名字,只知道姓阮,不过这也就够了。 听了这话老人往后退了两步,给岑竹和镜瞳让出了位置,老人低头嘟囔着什么,只是口齿不清,旁人听不明白。 还在烧纸的另一个老人疑惑地看向来人,他不知道这时候怎么还有客人来。 “尸体在哪?” 他张着嘴看向一开始开门的老人,好像在询问她这是怎么回事。 “阮老板请来专门做那事的,果然还是出问题了,我就说… …” “怎么,怎么会,不是说… …” 两人佝偻着身子凑到了一起,那窃窃私语的模样像某种聚在黑暗里的啮齿动物。 “尸体在哪?”岑竹又重复了一遍,要找的那具尸体或者那个人不在这,不在这三家的任何一家中,肯定是有人把他藏了起来。 “这,阮老板也没有告诉我们啊… …”最后还是那老妇人战战兢兢地走了过来,她依旧看着低处,不肯和两人对视。 “阮老板可没这么跟我说。” 一阵风吹过,火盆里没烧净的黄纸飞了出来,就这点动静,也把两个老人吓了一跳,岑竹趁机甩出一张符箓贴在了火盆上,剩下的火苗立刻熄灭了。 看了这场面两人的脸色更加惨淡了,其中一个老人念叨着完了完了,用双手挡住了自己的眼睛,好像这样就能逃避现实。 “阮老板,请您来做什么?”老妇人终于抬起头看向了岑竹的脸,可惜她看到的并不是岑竹,而是一个没有嘴巴的女人。 对方的眼睛直直盯着她,老人一屁股坐在了地上,镜瞳重新站到了岑竹的背后,她不担心这人会因为摔一下就怎么样,现在不让他们害怕,一会肯定不说实话给她俩。 “仙人,对不起仙人,是我们失礼了,对不起对不起。” “尸体为什么会不见。”岑竹看都不看跪地讨饶的老人,转而不紧不慢地靠近后面的那个。 “我,我们也不知道。”他只觉得自己浑身发冷,隐约间来人仿佛顶着一张熟悉的脸。 “在尸体不见之前,到底发生了什么,阮老板让我来问你们,现在,说。” 身后的风再次卷起地上的灰烬,形成一个小小的漩涡。 可惜再小的旋涡也不是灰烬能控制的。 第51章 灰烬 第十五次击鼓时,她的右手握着一把刀,那把刀的刀刃藏在她的袖子里,她想着如果这次对方还是不肯为自己做主她就冲过去随便捅死一个谁,让他们陪自己去死。 这次从里面走出来一个抱着胳膊的男人,看到来人又是这女的,翻了个白眼歪头示意对方跟自己进去,他不知道对方怎么能这么不识好歹。 进去以后,还没等她说话,坐在那长桌后面的人就拍了拍惊堂木,让她等一会。 一炷香,两炷香。 没有人来,她只能继续等在那,一直等了半个多时辰,门外终于又响起了脚步声。 她回头去看,发现那是自己的父母。 “带你们女儿回去,脑子有问题就不要让她到处跑。” “我有冤情!”她高喊了一声,可惜一个疯子的高喊只会让别人更觉得她是个疯子。 “什么冤情?”那人的脸在阴影后看不清楚。 “有人要杀了我!” “谁要杀了你?” “我不知道。” 那杂役无奈地叹了口气,扭头看向那两人。 “愣着干嘛,快把你们女儿拉回去啊!” 疯疯癫癫的女人被自己的父母拉了出去,她想拿出手里的刀,却发现父母的眼里流出泪水。 “别喊了。”他们说。 “再也别喊了。” “你的意思是说,死的是你们女儿?”岑竹看了看屋里的摆设,有点不对劲,但暂时还没发现是哪里的问题。 “是,她有癔症,不久前一头撞死了。” “撞死在哪了?”岑竹敲了敲这屋里的桌子板凳。 “在,在阮老板家外的那棵树上。”老人抹了抹头上的汗。 “你女儿,撞死在了别人家的树上,什么时候?” “三天前。” 她怎么没记得那户人家门口的树有什么问题,这谎话怎么编的比自己还没水平。 “你和阮老板是什么关系?” 老人踟蹰了,他们两个又想往一块凑,镜瞳把他们两一手一个按了下来,不让他们再动。 “我们不太熟,只是之前是邻居,偶尔走动。” “放屁,你当阮老板没和我说?!”岑竹猛地一拍桌子,对面的两人跟着颤了一下。 “别担心,实话实说,我们是来帮忙的。”镜瞳笑着拍了拍两人的肩膀。 两人对视了一眼,又开始往下讲。 女儿比她的父母长的都要漂亮,又正是好年纪,出门自然是人群的焦点,她走到哪里,称赞声就到了哪里,也正因此,不断有人向他们提亲,说想求娶女儿,但两人都因为女儿年纪太小而拒绝了,他们舍不得自己唯一的孩子。 可是好景不长,女儿天生好动,在家里待不住,总是偷偷跑到外面去撒欢,有一天跑的太远,遇到了抢劫的人,女儿用所有财物为自己争取到了逃跑的时间,可是因为受了惊,回来以后就总是神神叨叨的。 母亲觉得这样不是办法,想去找能治癔症的医师,可几番打听也没找到,这时候邻居阮老板说自己的儿子之前在外游历时遇到过沙祸,也是得了癔症,他有个偏方。 “把得了癔症的人绑住,以防他们挣扎,然后用特殊的符纸烧成灰,泡水让他们喝了,癔症就会药到病除。” 他们两人相信了,花大价钱去买了对方的符纸,给女儿灌了下去,可癔症不但没好反而更严重了,对方不再让他们触碰,还发出像野兽一样的嘶吼声。 因为这事,周围的人们也不再愿意和这家人来往。 后来他们又去问阮老板,对方说是因为女儿的癔症太严重,这符纸不够,说让他们去找那医师。 医师和城主认识,他说自己看过的病人不计其数,这点毛病根本不算什么。 只要让女儿在他摆好的阵里待上十二个时辰,立马就能见效。 于是他们把女儿放到了那一堆乱七八糟的东西中间,屋子里黑黢黢的,只有两根蜡烛,医师说十二个时辰以后,女儿就会恢复健康。 第二天,女儿自己走了回来,她说自己终于能控制自己的身体了,哭着和母亲父亲抱在了一起。 好景不长,两天后,女儿出去采买东西,路过阮老板家门口,不知道怎么的一头撞死在了树下。 “你的意思是说,你女儿的死归根结底是因为被吓的得了病,对?” 岑竹知道他们不是这个意思,他们说了这么一大堆,暗里的意思就是说,女儿的死是因为阮老板和那医师的勾结坑害。 也太着急把自己摘干净了。 “是,是,那天上午她还好好的呢。”说到这,老人又去抹泪。 一根鲜红的长舌卷走了他的眼泪。 腐臭味充满了整个房间,不过只有岑竹需要忍受这种味道。 “狐狸。” “鼠。” “鬼。” “油。” “油。” 恶心痉挛的血肉几乎贴上老人的脑袋,可他还是自顾自地擦泪,好像自己沉浸在悲伤中无法自拔。 “那之后呢,你为什么没有立刻给你女儿下葬。”呲着牙的狗小跑着蹲到了岑竹旁边,看着那两个哭泣的老人。 “不是我们不想,是实在太仓促,棺材还没做好,我们想着先做个最简单的,让女儿入土为安,可,可当天晚上,就找不到了。”他们是说尸体在当天晚上就丢了。 “你们女儿死的时候什么模样?”她突然问了这么一句,打断了两人的话。 老人又沉默了,他们没办法凑在一起,因为中间有镜瞳的手臂,他们低着头,想着自己的回答。 “她的头上有一个大口子,鲜血一直往在涌,不过她身上没有别的伤口。”那个老男人说。 “她的眼睛闭着,没有皱眉什么的,像是睡着了。”那个老妇人说。 “我是说更直白的东西,我不是要主观的形容,谁想知道她像不像睡着了,她的脸,她的四肢,她的肤色,她的尸斑,在消失以前,是什么样的?” 沉默,还是沉默。 半晌,其中一个老人终于开口了。 “她的皮肤比生前还白,四肢也很柔软,是我们两个把她搬回来的,回来以后就盖上了白布,我们没再看其他的。” 老人失魂落魄地盯着地面,他不知道该再说什么。 “我明白了,谢谢,你女儿的死不是你的错。” 听到这话,两个老人刚止住的眼泪又流了出来,他们好像突然发现对面的这人是自己的知己,张着嘴想说什么。 可对方只是站起身笑着拍了拍他们的脸。 “你们是不是很希望我这么说?” 然后得意地笑着走出了大门。 该去下一家了,岑竹看了看地图,姓阮的那户商人住的比较近,就去那好了。 这次她不再用刚才的方法,她和镜瞳直接出现凭空出现在了这户人家的院子里,正在扫地的随从吓得尖叫了一声,这下所有人都知道有客人来了。 “有一个女孩死了,和你们的主子有关,把他叫来。”岑竹专门换了一身锁仙宫修士的衣服,主要是因为他们的衣服一看就是修士穿的,省的她介绍自己。 一个随从慌忙去找来了那位阮老板,一个肥头大耳的男人,走起路来好像一只靠两腿站立的猪。 “您是不是找错人了,我们这。” “她姓伊,我没找错。”这姓氏是在棺材铺子的记名册上看到的。 “你觉得鬼会粗心到放过你吗?” “您真是找错了,这哪什么鬼哈哈。” 岑竹就那么盯着这人,看来不吃点苦头是不会相信这事了。 “只要两天,这府里,包括所有随从家眷,都会为你的谎言付出代价。” 说完她也不逗留,直接转身又走了出去,这种商人不见到损失都不知道疼,今天夜里先杀他几个,明天就知道说实话了。 到第三户门口时大门敞开着,两个随从已经等候在门口,她一点也不意外,对方肯定注意着那两户的动静。 院子里干净的找不到一片落叶,岑竹和镜瞳被沉默的随从领着进了屋子。 一男一女坐在主位上喝茶,看到两人来了笑着让他们也坐。 “两位恐怕一路辛苦,先歇息一会。”端庄的中年女人动动手指,旁边的桌子上立马摆上了一壶茶和两个茶盏。 “唐突拜访,打扰了。”岑竹拱了拱手,她知道这俩人才是难对付的。 “不麻烦,不知您是?” “锁仙宫修士,薛月,这位是我师妹。”岑竹也不客气,直接坐到了那桌子旁边,让她坐客位她还客气个屁,没给他们一脚踹翻就不错了。 “啊,远道而来,不知道是为何事?”男人看起来像个读书人,和那位阮老板截然不同。 “这地方出了厉鬼,我们是为荡除邪祟而来。”这理由可以用到很多场合,毕竟修士给人的第一印象就是整天忙着天下太平的那些事,斩妖除魔什么的。 ”啊,原来如此,那您来这是需要我们帮忙吗?“男人好奇地望着岑竹,好像真是个热心的普通人。 ”是,有人说那鬼和你们有关系。\\\"岑竹端起茶吹了吹,茶叶倒是挺不错,可惜水不太行。 听到岑竹这话两人都忍不住笑了,他们两个对视了一眼。 “这都是外面的无稽之谈,我们家怎么会有鬼?”男人笑着摆了摆手,岑竹并没有像他想的一样继续追问,而是换了个话题。 “最近城里是不是有个人死于癔症?” 女人垂眸想了一会,眼睛一亮,像是想起了什么。 “是,还真是有一个,好像是撞死在谁家门口了来着?”她看向男人,等着对方补上后半句,但岑竹抢在他前面说出了答案。 “撞死在了阮老板家门口是树上,对?”她将茶盏又放回了桌上,这人的茶她不想喝。 男人好像被她这么一提醒才终于想起来,连声称是,说就是那。 他又开始讲这个关于少女的故事。 女孩是他们孩子的儿时玩伴,可以说这孩子也是他们夫妻俩看着长大的,从小这个孩子就十分听话乖巧,周围的邻居们都很喜欢这个女孩,可惜女孩的父母很迂腐,整日唉声叹气说女孩早晚会嫁出去,没有用。 街坊邻居们听到他们这么说都会劝他们,说这孩子肯定是这群小辈里最孝顺的,他们将来就等着享福,等到女孩能出嫁的时候,这对父母就开始忙着给女孩找合适的人家,但是他们听自己的孩子说,女孩一点也不想出嫁,她只想呆在家里,为了对抗父母她还曾绝食,可惜没什么用。 她的父母通过阮老板认识了一户外地人家,对方看了女孩以后说愿意给丰厚的彩礼,但前提是要最快时间嫁过去,她的父母当然同意了,和阮老板一块达成了这门亲事,并且说女孩最迟月底就会过门。 他们本来是打算一起瞒着女孩,可不知道是谁走漏了风声,女孩很快就知道了这事,那天她和父母大吵一架,当时他们的孩子正好路过,他说听到打骂声和女孩的哭声,但是门锁着,他喊了几声也没人应,从那天以后女孩就没再出门,又过了没多久,女孩好像是偷跑了出来,最后一头撞死在了阮老板家门口的树上。 说完,两人几乎同时叹了口气,好像在哀叹女孩的命运和她那不懂亲情的父母。 镜瞳看不出这两人的表情有什么问题只能又看向岑竹,这两个故事除了最后的死法以外可以说是毫不沾边,这怎么知道到底是谁在说谎? “你们的意思是,女孩是因为被她父母和那个阮老板一起卖了才疯了后自杀?”岑竹注意着四周的动静,她上次也来过这家,可没见过哪有孩子。 “是,我们当时都不知道他们竟然会把自己的孩子卖出去,这也太,唉。”女人撇过头去,搞出一副几欲垂泪的模样,如果对方不是岑竹或许真的会相信他们的话。 “你们孩子呢,他不是和那女孩很熟悉吗,我想问他些事情。” “他见了那女孩的惨状太过害怕,已经去了他外婆家,说过些日子再回来。”这回答几乎是岑竹话音刚落他们就接了上去,说完男人下意识抿了抿唇。 放屁。 差不多了,得给阮老板找点麻烦了,岑竹和两人客套了几句就大步走了出去,她知道这两人肯定会更加谨慎,但是没关系,在谨慎她也有的是法子。 夜里,肥胖的男人在睡梦中翻了个身,发出如同猪拱的恶心鼾声,他嘟囔着梦话像往常一样伸手摸向旁边,却摸到了一手滑腻。 “什么东西?”他还没醒,右手又上下摸了摸,一块一块的,湿乎乎的,什么东西? 他勉强睁开眼睛看向旁边,看到的并不是那张熟悉的脸,而是一张软塌塌的皮。 一张完整的人皮。 他惊恐地喊叫着从床上跌了下去,听到动静的随从赶紧拿着蜡烛走了进来。 在那张极尽奢华的金丝绸被上,放着两张人皮,一大一小,人皮被摆出了歪歪扭扭的形状,在闪烁的烛光下,他勉强看出来那似乎是一个“伊”字,只不过因为人皮太完整,笔画连在了一起。 岑竹和镜瞳还是以昨天的装束走进阮老板的家门,这次随从们恨不得见到两人就把头扎到地底下去,赶紧把她们领到了阮老板面前,他擦了擦额头的汗,阮夫人惊厥过度,现在还昏着,那两个孩子的尸体已经被他处理掉了,他并不是为那两个孩子悲伤,他一共有三个小妾,那两个孩子并不是他最喜欢的,他是害怕对方进了他的卧房下次会要了他的命。 “两位终于来了,昨天是在下不对,在下没想到那伊月伏会记恨上我们家,毕竟实在是无冤无仇啊!” 前后矛盾,又说对方记恨又说无冤无仇,也不知道这种脑子是怎么赚的钱。 尽管这么想,岑竹还是像个正道修士一样板着脸向其摆了摆手。 “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那鬼现在徘徊于此,不肯离开,是因为冤情未消,她到底是怎么死的?” 第三个故事开始了。 阮老板和那女孩家之前是邻居,那时候他的生意还没有做的像现在一样这么好,只是很普通的小本生意,但维持生计也算足够,那女孩从小机灵,是附近的孩子王,整日带着其他更小的孩子到处玩耍,女孩的父母为此没少担心,因为她总是磕磕碰碰,最主要的还是他们认为一个女孩不应该这样好动。 好在女孩长大一些后就安静了很多,可好景不长,女孩又迷上了那些关于修士的话本,闹着要去宗门,要去临渊城,她年纪太小,父母认为这些都是些无稽之谈,拒绝了她的要求,偏偏这时候那贝家的儿子回来了,他是从宗门里回来的,两人就这么凑到了一起,要他说这俩人在一起也不错,可女孩的父母认定了女孩必须按他们想好的路走,把女孩关在了家里,一关就是一个月,那贝家的儿子以为女孩厌烦了他,就回了宗门,这也是因为他的父母看不上那女孩,认为和他们家不相称,两边的父母一拍即合,骗女孩说那男的在宗门里已经有了爱人,本以为女孩会放弃,谁知道打击太大,一下子得了癔症,整日胡言乱语,还说有人在暗算她。 没过多久,女孩从家里溜了出来,也不知道怎么的就撞死在了他们家门口。 “整条街也确实只有我们家门口的树长得最粗壮,可能就是单纯第一眼看到了。”阮老板又拿出帕子去擦额头上的汗,但岑竹总觉得他流的不是汗而是油,而且是猪油。 “原来如此,我知道了,容我们去准备一下驱邪符箓。” “不必担心,既然和你们没关系,那鬼自然会离开,毕竟。” “冤有头债有主。” 棺材铺还是像两人上一次来的时候一样冷清,只有那老人和学徒在后院忙碌。 “棺材做的怎么样了?”岑竹一说话,那学徒就忍不住想溜到后面,可镜瞳已经站到了他面前挡住了去路。 “还不行呢,您急用啊?”老人从凳子上站了起来,这三口棺材已经有两副基本完成了,只剩下最后一副,毕竟徒弟手生,还得他来收尾。 “不急,我今天只是路过,还有问您来借点东西。” “跟我借东西,您是要木料还是刻刀啊,我这倒是都有余的。” 岑竹慢悠悠地走到了那第三副棺材旁,拍拍那“鼠”的肩膀。 “我得借一下您的徒弟,我这有副只差上漆的棺材。” 第52章 月伏 将伊月伏的父母扔到地上后,岑竹看也不看两个被吓得慌作一团的老人,被她提前叫到这的阮老板看这情况不妙下意识想跑,却只听嘭的几声,所有门都被岑竹关了起来,就是他再怎么用力也拉不开。 “您这是?”贝老爷饶是见惯了大风大浪看这动静也有些弄不清虚实,对方之前接触起来也不像不讲理的粗人啊? 岑竹并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而是扫视了一圈,伊月伏父母,阮老板,贝家夫人和老爷,很好,该来的都来了。 “我今天把大家叫到这里,还是为了之前的问题,伊月伏的尸体,我知道大家肯定还是会和我说不知道,这是事实,因为没人知道尸体到底在哪。” “但只是人不知道。” 她依次走过每个人面前,他们神色各异,大多正忙着想一会要扯的谎,两个老人没了镜瞳的阻隔凑在一块嘀嘀咕咕,阮老板一个劲地擦汗,那帕子都快被他用成汗巾了,贝老爷和贝夫人看起来最冷静,依旧端正地坐在椅子上,只是这次两人都抿着唇。 岑竹和镜瞳并不是只忙着问这几个人听他们讲故事,她们也去想办法问了其他百姓的说法。 “你觉得尸体在哪?”岑竹看着那棵柳树问镜瞳,查到现在,她有了新的想法。 “不知道,他们都说没看到下葬,也没注意最后收走的尸体去了哪。” “尸体会不会是自己溜走躲起来了?”她环顾四周,这城里可躲的地方可不少,如果真的所有人都不知道这具尸体的去向,那说不定真的是这样。 “有可能,我想想啊,我记得,刚死的时候鬼好像确实可以移动自己的尸体,不过普通的鬼咱们应该能找到啊?”镜瞳觉得尸体自己走了也不是没可能,但是那样的话两人不应该感觉不到气息。 “不是普通的尸体,你忘了,十二尸,想必让找的不是最初的十二尸,而是和他们对应的现在的尸体,他们肯定有特殊的能力,挪一下自己的肉体应该不是什么难事。” 那问题就成了该怎么让尸体自己出来,她琢磨着这伊月伏的想法,这人肯定不是自愿死的,既然有怨,那是不是自己替她把怨解了,对方就愿意把尸体放出来了? 一个个找太麻烦,这次她选择把所有人聚在一起。 “时间不等人,您两位再说一下之前跟我讲的故事,关于你们女儿怎么去世的故事。”岑竹指了指那两个老人,他们没想到对方突然发难,现在阮老板和贝家人都在,他们再说那故事岂不是要完蛋? “说啊!”镜瞳不知何时到了他俩的背后,放到肩上的手吓了两人一跳。 他们互相对视了一眼,用极小的声音开始说话,镜瞳立马一人打了一巴掌,让他们放开声音说。 “嗯,小女,小女是因为,被吓到了,嗯,因为癔症,自己撞死… …” “你当时可不是这么跟我们说的啊?”岑竹笑了笑,她替这两人说出了那个故事的简略版。 “你当时说的是,你女儿本来问题不大,只是受惊,可阮老板和贝老爷贝夫人给你们介绍了一个害人的庸医,最后害死了你们女儿,对?” “放屁!压根没这事!”阮老板一拍桌子就要去扯那两人,却被按了回去。 “阮老板,你还记得你说的是什么吗?“ 这次岑竹不再等他开口,反正这肥猪肯定要狡辩什么自己是血口喷人,他可不敢当着那两人的面说他们的坏话。 ”你说,那女孩死之前,是先被父母禁足,然后又被父母和贝老板一家联起手来欺骗,实在受不了打击才变成了疯子,最后意外跑出来一头撞死在了你家门口。“ ”真是好笑,哪来的莫名其妙撞死在别人家门口。“贝老爷偏着头冷笑了一声。 ”最后就是您和夫人说的,是这伊月伏的父母和阮老板串通,要把这女孩卖出去给别人,而且是越快越好,女孩知道了这件事,她接受不了父母把自己当作商品和赚钱工具才会得了癔症,最后也是因为记恨作为同谋的阮老板才撞死在他家门口,对?“ ”没错。“两人和之前的三人不同,他们依旧面色不改,这几人要是敢直接和自己对骂最好还是掂量掂量自己。 ”好,我明白了,真是神奇啊,一个人竟然有这么多死因,我也有个故事,不过和各位的都不太一样。“岑竹慢慢走到中间,从怀里掏出那个小草人,现在那上面已经贴上了一张符箓,当然这只是为了看上去更唬人。 ”我的故事主角和各位口中的伊月伏可以说是天差地别,她不是两位老人口中的懂事貌美的乖女儿,相反,她长得有些凶悍,而且十分喜欢和别人争斗,没人能从她身上轻易捞到好处,用她父母的话来说,就是没有教养,疯疯癫癫,她不喜欢普通的生活,她想赚大钱,因此她去找了城中最大的商户,想先在对方手下学习学习,积累经验,可对方以年纪太小又是女子拒绝了她,父母这时候冒出来,说要她嫁给不认识的人,她可不会受这种气,在家里大闹了一通。“ ”就在这时,有人找到了她,说自己的商队中正好缺人,问她要不要一起去,她当然答应了,毕竟对方在城中很有威望,比那商户还要有钱有势,但是常年在城中和各式各样的人打交道让她很快意识到不对劲,以对方的身份根本没必要邀请自己这个愣头青,于是在出发前她拒绝了对方。“ ”她的直觉很对,可惜一切都太晚了,或许从她被生下来就太晚了,在她不知道的地方,这户人家正在谋划要杀了她,好用她的命换他们孩子的命,他们已经找过了她的父母,当初的提亲就是想要将她骗来,可对方躲了过去,现在对方眼看着又要溜走,他们的孩子可等不了了,于是他们决定直接杀了这女孩。“ ”可悲啊可悲,女孩对于周围的环境感知非常敏锐,她发现有人在暗处盯着她,所以她去报了官,我猜猜,大概报了十几次,也许是十五次,可没人搭理她,没人相信她,不知道从哪传出谣言,说她成了疯子,这下更没人相信她了,在某一天早上,有人把她的尸体拖到了树下,又在头上搞出伤口,街坊邻居一下子就猜到是发疯自己撞死了。“ ”一切结束了吗,没有,她对于商人们来说还有利用价值,她的八字很不错,阴婚,商人立刻就想到了这一点,他可以凭这尸体再赚一笔。“ ”可惜啊可惜,人算不如天算,尸体不翼而飞了,棺材也白打了,和官家联合的那户人家的孩子也死了,商户的阴婚买卖也吹了,她父母的天降横财也没了着落。“ 院子里静悄悄的,岑竹说完后再没人说话,不知道从哪飘来黄纸的灰烬在地上盘旋着。 ”您的意思我听明白了,可我们真的没做那些伤天害理的事,我可以用命发誓我 “他话还没说完就被岑竹打断了。 ”别发誓了,有意思吗,你比谁都明白老天什么都看不到,发誓就是笑话。“ ”我们的孩子就在 “ ”在个屁,那孩子是你们临时找来的,故意搞出病怏怏的样子,几天前他还不是你们俩的孩子呢,棺材还没到,我猜猜,你俩真正的孩子应该还在那巫医的住处?“岑竹笑着拍拍手,镜瞳提着一个盒子走了过来,她缓步走到两人面前,打开了盒子的盖。 一个约摸十二岁少年的人头端端正正地摆在里面。 ”怎么样,我怕你儿子想你们,特意让他睁着眼的。“镜瞳拽着人头的头发在两人面前晃了晃。 ”呕 “阮老板跪在一边吐了起来,他甚至可以看到那人头地下露出来的一小节骨头。 风吹的更猛了,穿过门缝,如同厉鬼的尖啸徘徊在每个人的耳边。 两人没太过头的反应也在岑竹的预料之内,走到他们这步的人,死个孩子和死他们自己的名声哪个更重要他们还是知道的。 “既然报官没用,那我寻思着这官也没必要存在了,就给你带来了。”这次岑竹提着一个木匣走了过来,两人立马变了脸色,紧张地盯着那盒子。 随着盒子慢慢打开,两人脸上的血色也消失不见。 一颗眉下带痣的中年男人的头,一颗他们再熟悉不过的头。 “不用担心我会被通缉,我已经给临渊传信了,最晚明日,就会有人来接任。” 她随手把脑袋扔到地上,人头轱辘到了贝老爷的脚边,他愣愣地看着沾上灰尘的人头,他从来没想过会走到这一步,没想到会有人直接杀进官府。 杀几个人,杀谁岑竹都不在乎,只要那尸体最后肯出来就行,她想起镜瞳和自己讲的女丑之尸,被十个太阳活活烤死的女人,十个太阳,岑竹数了数,她的爹娘,阮老板,贝老爷贝夫人和他们的孩子,那个巫医,像老鼠一样的学徒,狼狈为奸的官员,还有谁是她给漏了的? 实在想不起来了,干脆把这几个人杀了以后去找所有可能的人,总能杀到该杀的人。 想到这里,岑竹转身把躲在角落的棺材铺学徒扯了出来。 “你当时看到什么了再说一遍,说的仔细点。” 那男人弓着背不敢和任何人对视,他害怕这里的所有人,不过最害怕的还是扔出两个人头的岑竹,他低着头嗫嚅了一会,还是选择按岑竹说的做。 “我,我从库房溜进去的时候,只是想和之前一样找点吃的,当时,当时我看到,他们三个,和一个不认识的人,凑在一起说话,我怕有动静会被发现,就只能一动不动地躲在那。”学徒指了指阮老板和贝家夫妻的方向。 一只惯于偷食的老鼠,总是知道怎样能在人的眼皮子底下藏匿。 “我听到他们说,说只要伊月伏的血什么的,然后他说。”他指了指刚呕吐完脸色惨白的阮老板。 “他说他不要血,只要皮囊,说什么那边说了,再等尸体就要腐烂了什么的。” 他当时就趴在地上,从缝隙里观察这几人的动向。 他知道伊月伏是谁,但是他并不打算告诉对方,两个人并不熟,万一他告诉了对方,这些人来找他麻烦怎么办? “然后,他们就开始说什么钱的事,但是我听不太懂。” 岑竹知道这几人肯定没有直接说多少多少钱,他们嫌这样不够讲究,好像买卖人命就很讲究一样。 没人能再补充什么了,岑竹环顾四周,她还以为伊月伏的鬼魂会突然冒出来之类的,结果并没有,什么都没有发生。 “好,看来她觉得这十个太阳不被射下来她不甘心啊。”岑竹将剑拔了出来,一群普通人,压根不需要用灵力。 九个脑袋堆在一起,像一堆柴火,镜瞳在一边无聊地用草棍戳其中一个人的眼珠子,岑竹正在琢磨剩下的一个到底是谁的头。 她没打听到还有谁是掺和到这事里的,那学徒也说没看到其他人,到底是漏了哪一个? “配阴婚的那个!”镜瞳突然想起来这事,她们忘了去找想买伊月伏配阴婚的那户人家,怪不得少了。 于是两人又去了阮老板家,这次安静多了,阮夫人仍旧说自己抱病,不宜见人,岑竹带着镜瞳推开阻拦的随从就闯了进去,果然看到坐在书桌后的阮夫人,她压根没生病。 “你丈夫之前有没有和你说过配阴婚什么的事?”岑竹不想再浪费时间。 “阴婚?没有,你们要是想找可以看看他的账本,我给你们找找。”阮夫人听对方说什么阴婚摇了摇头,她确实不知道这事,不过她还记得阮老板平时用的账本在哪。 “她好配合啊。”镜瞳凑到岑竹耳边小声说道。 “她为什么不配合,我们又不是强盗。”岑竹觉得对方不配合才奇怪,她们又没有利益冲突。 没一会阮夫人就找出来一个有些泛黄的厚本子,岑竹接过后快速翻到后面,应该是一笔特殊的钱,没有,都看起来很正常,她又仔细看了两遍,发现其中一项后面画了个小圈,不管对不对,先去看看。 “谢谢。”把账本塞给阮夫人,两人又马不停蹄地跑到了账本上写着的那间铺子。 药材店的掌柜的正在打瞌睡,被冲进来的两人吓了一跳,把桌上的算盘都碰的掉了下来。 “配阴婚的在哪?”岑竹一把抓住对方将其从柜台后拎了出来,吓得这人好悬没两腿一软跪到地上。 “我,您,您说的是谁的?” “伊月伏,谁想买她?” “容,容家,我们这不做这买卖,他们只是来这碰面,真的,真的!” “在哪,你领着我们去。” 就这样,掌柜的打着哆嗦把两人带到了城西的一户人家门口,这俩人一看就是寻仇的,他可不想为了那几分钱得罪这种人,自己可还没活够呢。 “行了,滚。”岑竹走上前直接一脚踢开大门,不等屋里的人反应,就已经都砍掉了小腿。 ”是不是你们想买伊月伏配阴婚?“岑竹把碍事的小腿踢到了一边,滚来滚去的,麻烦死了。 几人只顾着哀嚎,没人回答她的问题,岑竹啧了一声,抓起脚边的一个直接用力抡起后砸到了地面上,鲜血溅到了剩下的两人嘴里,他们尖叫着往外吐口水。 “跟虫子一样,能不能别这么恶心。”岑竹嘴上这么说,却笑着蹲到了他们旁边,拿出一把小刀,用另一只手扯住了其中一人的耳朵。 “我再问最后一次,是不是你们。” “是是是,对不起对不起,我们错了,我们错啊!!!” 小刀很钝,这样才有切割时给手掌的反馈,那种皮肉被刀刃带动的钝感很让人满足。 把割下来的耳朵塞回他的嘴里,岑竹抬起脚跺到了血淋淋的伤口上,紧接着第二脚,第三脚,这种不用武器的方式其实岑竹也很喜欢,很有参与感,被肌肉和脂肪包裹着的骨头踩上去很有意思,可惜她踩的力气太大,很快第一个人的脑袋就没了那种触感。 “你也是容家的对,好,你是第二个。”她拍了拍剩下的那个人的脸,好长时间没试过活剜脑髓了,有点怀念。 把手上黏糊糊的东西弄干净后,岑竹闻到了一股类似于泥土的味道,只不过比泥土更腥。 有人走到了她的对面,岑竹能看到对方惨白的双手。 她抬头看向来人,对方也一动不动地盯着她。 “我只是大意了。” 和她想的一样,伊月伏长着一张一看就不好欺负的脸,额头上的一块伤更让她显得恐怖。 “我知道,现在还算满意吗?”岑竹指了指地上的尸体们。 “还算可以。”伊月伏耸了耸肩,她本来也可以靠自己做到这些事。 “那你的尸体能不能?” 伊月伏还是那副无所谓的表情,她点了点头,示意岑竹跟自己走,忽然她像想起了什么。 “你的那条狗,你还是给它搞个布把脑袋裹裹,它比你还扎眼。” 岑竹低头看了看脚边跟着的狗,确实丑的有点过分,她点了点头。 尸体在城外的一处乱葬岗上,和周围的尸体一样随意地扔在地上,等待鸟或风把他们带走,再也不回来。 “你就把自己扔在这?”岑竹还以为怎么也得找个干净的地方。 “有什么关系,尸体就是尸体,谁的都一样,扔在哪也一样。”伊月伏不知道对方为什么这么问。 好,那我要怎么吃下去?岑竹拉起伊月伏尸体的一条胳膊,这得吃到什么时候? “你硬吃啊?” “不然呢?” “也行,那你慢慢吃,估计你得吃到晚上了。” 也是,这也太慢了,岑竹看向跟在身后一脸懵的镜瞳,对方应该是看不到伊月伏。 “镜瞳,你帮我把这尸体片成片,咱们直接去找下一个,这样还省时间。” 镜瞳点点头快速把尸体切成了一片一片的,然后放到了盒子里,这样拿着也方便。 伊月伏就像看和自己毫无关系的事一样站在旁边。 ”你不觉得尸体变成这样不太好吗?“岑竹把盒子收起来,再次看向对方,这人的想法比她预料的还要特殊。 ”无所谓啊,你为什么总觉得尸体是什么重要的东西,它是最不重要的,到时间了,我该走了,再见。“伊月伏还想再说些什么,可她回头看了看应该是一片虚无的地方,必须要离开了。 ”好,再见,下次可别这么不小心了。“岑竹站起来和对方挥了挥手。 ”都说了我只是一时大意啊。“伊月伏的背影消失在了一片卷起的灰烬中,貌似是残留在附近没烧完的纸钱。 灰烬从风中走了出去,彻底消失在了人间。 第52章 锁仙 这次光是在路上就用了五天,因为一直从天牝走到扶风,草人还是没有示意两人停下来,岑竹最后还是用了最快速度才在第五天到达草人指示的地方。 一片大海,辽阔无边的蓝色天地。 “你以前见过海吗?”岑竹闻了闻海风的气味,有点腥?她又转头看向镜瞳,对方跟她一样好奇地观望四周。 “没有,好大啊,看不到头!”镜瞳飘起来往远处看,可还是没有看到陆地,好像大海和天空是连接在一起的。 脚下的沙子很细软,岑竹踩在上面往海边走,镜瞳跟在后面,两个人都没见过大海,这里的一切都很新奇,她们一边走一边忍不住低头去捡沙滩上的贝壳碎片。 “按理说咱们应该是到了北海。”岑竹坐到了靠近海水的地方,每次海水上涌时她的手就会被海水没过,凉凉的还挺有意思。 镜瞳把衣服扯起来,站到岑竹的前面一些,海浪裹着沙子冲刷过来时有点像一堆滑动的丝绸,只不过比丝绸还要光滑。 真好啊。 岑竹刚想也站起来走过去,却觉得脚下一绊,一只手从沙子里露了出来。 海浪又冲过来,一同被冲上岸的还有五花八门的内脏们。 岑竹捡起其中一个肝脏,滑溜溜的,和海水一样有些凉,褶皱的肠子们绕着她的脚腕缠了一圈,沙滩被内脏们搞的脏兮兮的。 好累,她重新坐了下去,周围的内脏就好像对她而言不存在一样,心肝脾肺肾,和贝壳没什么不同,她捡起容易抛出去的内脏们往远处扔,却不小心扔到了快速在海边奔跑的镜瞳。 “啊,抱… …” “看招!”镜瞳正跑着突然被水打了个措手不及,还以为岑竹是在偷袭自己,她也立刻用手捧起海水往岑竹那洒去。 好咸,岑竹赶紧从地上爬了起来,把不小心溅到嘴里的海水吐了出来,镜瞳的速度很快,她捡起手边的一个肺扔了过去,镜瞳不知道对方怎么能泼的这么远,想了想猜到应该是用了灵力,她不甘示弱地用头发做成碗一样的形状往对面泼。 “呸呸呸。” “哈哈哈哈哈,海水是不是真的很咸?”看着岑竹被浇成落汤鸡她还不忘挖苦对方。 “还好,其实没多咸。”岑竹把脸上的海水抹掉,内脏和血水已经变回了普通的海水,像之前一样在沙滩和海之间来回奔跑。 “汪!”两人顺着声音看向不远处,那只狗正在海中往回扑腾,样子很是滑稽,姿势是标准的狗刨,镜瞳被它那沾了水后的模样逗的前仰后合笑个不停。 她等离的近了就伸手把那狗从水中抓了起来,其实看久了也没那么丑了好像。 镜瞳这时才发现狗的嘴里咬着什么东西,她一伸手,那狗就把东西从嘴里吐了出来。 是一节树枝,只不过是透明的。 “疏影玉叶?”岑竹还记得这东西,只不过这像是从疏影玉叶上掉下来的一小块,像是某种水晶一样。 这么想来也没错,北海确实也有疏影玉叶,既然这狗能找到,那说明这东西离的应该不是很远,她把狗从镜瞳那接过来。 “在哪找到的,带我去。”她把一张符箓塞给镜瞳,如果岸边有什么事情就把符箓烧了,她最快速度赶回来。 “啊,你现在要去下海找这东西?”镜瞳还以为差不多该去干正事找那尸体了。 “很快的,马上回来。”不等回答,岑竹就召出飞剑飞到了那深水处,然后掐了闭水诀跳进海里。 “呼—”一入水,岑竹的眼前就出现了一个怪物代替了那狗,她抬头看向海面,内脏又覆盖了大海,真是的,把光都遮住了。 那怪物靠像虫子似的蠕动加上游动前进,动作有点臃肿,岑竹没忍住也笑出来,对方莫名其妙地看了她一眼,大概不明白她在笑什么。 越往下走光线越弱,岑竹取出了一个长明灯,用冰把它相当于封在了一个盒子里,这样的光线也就足够前进了。 不知道游了多久,那狗终于停了下来,用像放大版的螳螂前爪的手指了指不远处的亮点。 岑竹冲它点点头,示意自己也看到了。 还以为多特殊的环境呢,岑竹看了看那疏影玉叶生长的地方,就是普通的地面和泥沙,而且也挺好摘下来,像是某种粘接不牢固的装饰品一样,用力一掰就掉了下来。 在阴暗的海水中枝叶里如同白雾一样流转的灵力看起来更为失真,确实漂亮,岑竹把附近的这几株全放到了灵戒里,来都来了不拿白不拿。 刚把东西收拾好,岑竹就发现附近有东西在活动带着海水震颤,她环顾四周,什么都没有。 什么都没有? 对啊,这海里怎么着也不应该没有鱼啊? 气息和颤动来自左手边,岑竹冲狗勾勾手指,对方立刻听话地跟了上去,好像真的是一条听话的家犬,只不过长的有点庞大。 随着距离缩短,海底出现了一根黑色锁链,是从左前方蔓延过来的,她试着摸了摸,没有灵力波动,也不像法宝,不过倒是有点眼熟。 顺着那锁链往前走了一段距离,岑竹看到了一座高塔,没错,一座建在海底的高塔,似乎是用的某种特殊材料,上面附着着一些海草,摸上去很粗糙,底色是白色,还挺少见。 她抬头数了数这高塔的层数一共七层,不算太高,但能看出来建造时费了不小的力气,光是在海底这一点就够麻烦的了,她围着这白色高塔转了几圈,没有窗户,通体刻着特殊花纹,到底是做什么用的? 正打算再好好研究研究时,岑竹的怀里一烫,那符箓烧了,她立马调转方向唤出飞剑,到底还是用飞剑更快,只要用灵力或者绳子把自己固定在上面就能在海里用了。 正在和镜瞳对峙的几人刚听到什么出水的声音还没看清到底是什么东西一把剑就已经顶在了领头的那人脑袋上。 “有事吗?”岑竹一眼就认出来这几人穿的衣服是属于锁仙宫弟子的,正因此她才没有一剑给几人捅个对穿。 被对方反客为主的三个弟子你我结巴了好一会才组织好语言,明明该他们质问对方才对啊? ”明明该我们问你俩,你们从哪来的,这是我们宗门禁地。“领头的弟子看了看杀气腾腾 的岑竹,好像来这游玩的镜瞳,还有两人脚下汪汪叫的一条,额,好像是狗的东西,这一行人怎么就跑到这来了,还无声无息的? ”谁知道这是禁地,你们压根连牌子都没竖,我们还以为就是普通的海边。“镜瞳冷哼了一声,她说的本来就是事实,两人过来时一点拦路的东西都没看到。 ”你胡说,我们。“后面的一个弟子刚要反驳,却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又退了回去。 对方说的确实没错,他忘了现在禁制出现缺口,在旁人看来就是一路无阻。 ”就算二位是不小心误入我们宗门禁地,也得和我们一道去和师傅解释,放心,我们是名门正派,只要两位真的是误入,师傅不会为难的。“ 名门正派,岑竹感觉自己的力气全用在控制表情上了,努力保持冷漠点了点头,正好她有点好奇这锁仙宫里到底是什么模样。 ”好啊,我们赶时间,现在赶紧走?“岑竹冲镜瞳眨眨眼,对方明白她的意思,也说要现在就出发,早去早回,说着把狗也抱了起来,打算立马出发。 还以为对方肯定会拒绝然后得费半天劲才肯跟他们走,没想到这俩人比他们还积极,几人又被催促了两声才点头在前面带路。 ”这俩人是不是脑子有病啊?“其中一个弟子凑到了领头那人的旁边。 ”很有可能,怪不得没事到处乱跑。“他现在怎么看这俩人怎么怪异,而且也太放松了,怎么这时候了还在后面讨论什么海景? 还以为能看到宗门内部的样子,没想到几人直接走小路上了山,岑竹有点失望,很明显旁边的镜瞳也是,看到跟洞玄宗差不多的山头她差点没忍住翻白眼,什么玩意,灰扑扑的,难不成宗门都这模样? 不过这位师傅的洞府还是不错的,岑竹和镜瞳等在外面,等着那三位弟子进去告知,她不认为这师傅会真的走出来和她们见面,虽说闯入禁地这事说大可大说小可小,但这几人既然去了以后没有直接动手就说明认为不是什么大事,恐怕也就是吓唬吓唬人。 等啊等,镜瞳都无聊到自己跑一边逗狗了那几人还没出来,岑竹怀疑他们是不是故意的,从出发到现在她还没拿出过那个沙漏,在这干等着等的她都觉得有点太浪费时间了。 ”他们是不是死。“镜瞳话还没说完,门就被从内推开了。 还是那三个弟子,走出来以后和岑竹拱了拱手,领头的站出来说师傅已经知道是怎么回事了,两位可以离开了,耽误时间抱歉。 搞什么,突然这么有礼貌? ”我们不用给你师傅道个歉什么的?“岑竹假装惊讶,往几人身后的门看了看。 ”不用,师傅不在乎这些东西,行了,我领你们出去。“他朝身后的两人点点头,再次召出飞剑,像来的时候一样在前面引路。 ”你们是什么宗门的啊?“路上,岑竹装的一副好奇模样,上下打量着这人的着装,对方立马挺直了背,煞有其事地理了理衣服,仰着头说自己是锁仙宫的弟子。 那模样好像自己多了不得似的,一堆燃料还在这替火炉骄傲上了。 ”锁仙宫,好像听说过,这片海都是你们宗门的?“ ”不是,诶你问这么多干嘛?“ 见那人不耐烦,岑竹也不再提问,到了附近的镇子外,那弟子就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他们师父为什么那么做?“镜瞳不理解为什么专门让弟子去把人找来,可来了又不见的行为,而且为甚说自己知道了,他在洞府里直接看到她们了? ”这能有什么为什么,肯定是觉得咱们做到事对他们没有威胁,不,说不定对他们还有利啊,这种宗门里全是老狐狸,论心计谁能玩的过这群老油子。“岑竹懒得和这些吃徒弟的老狐狸玩心机,对方不阻拦她,她也不去没事找事,毕竟还有正事要做。 草人一被拿出来就敬业地开始指路,只可惜指的方向不太妙,就是两人刚离开的那个海边。 “咱们现在再回去?” “等等。”岑竹摆弄草人时余光瞥到了一个有些熟悉的背影。 对方在人群中走的很快,若不是她眼睛好使肯定就错过了。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过一下。”岑竹在前面走,镜瞳抱着狗在后面赶紧跟上,这镇子人还挺多,两人不得不一次又一次拨开人群。 那人走的更快了,可惜岑竹比她还快,一把抓住了她的肩膀。 就算被抓住,那人也不肯给两人正脸,低着头让长发遮住脸。 岑竹也不去硬掰,只是走到她的对面,笑着拍了拍她的胳膊。 “薛语岚,我就说我没认错人!” 那人这才慢慢抬起头,露出一张面目全非的脸,镜瞳一下子被惊到了,对方现在的样子她都快要认不出来,大面积的烧伤疤痕覆盖了脖子和几乎一半的脸。 “你不记得我了?我。” “记得,岑竹。”薛语岚低着头打断了岑竹的自我介绍,她当然记得对方是谁,她的脑子没问题也没受伤。 突然她的眼前有只手晃了晃。 “你能看到了,太好了!”岑竹像是没注意她的疤痕一样只是惊奇于她视力的恢复。 薛语岚点了点头,她还以为对方第一反应肯定会被她的模样吓到毕竟这样子就是换她自己看到也会被吓一跳。 岑竹知道对方不想在这种人多眼杂的地方说话,示意先去随便找个客栈。 ”你从那宗门跑出来了?“ ”是,不久之前刚出来。“ 相较于上次,薛语岚现在话更少了,而且总是看着地面,好像对一切都兴致恹恹,她换成了一身普通人的装束,手中还拿着一个椎帽,大概是用来遮挡脸部不被人认出来。 岑竹将她从头到脚打量了一遍后笑着给她倒了杯茶。 演的不错嘛。 ”要我说这是好事,你那宗门不是什么好地方,逃出来自由自在的随便去个远点的地方多好啊?“ ”我实在受不了那地方了,只是还不知道下一步去哪里。“ 薛语岚接过茶吹了吹,水有些烫,她看向对面微笑着的岑竹,对方倒是没什么变化,后面的那个女孩也没什么变化,只是多了条奇怪的狗,应该是狗那东西? ”如果不介意的话,我们过几天就会离开,不如一起走?“ 岑竹说完这句话向前靠了靠,盯着对方的眼睛,以前怎么没发现这人的眼睛颜色这么浅,现在有神以后看着还真是漂亮,像两颗颜色特殊的宝石。 ”去哪?“ ”还不知道,得解决完一些事情才能确定去哪。“ ”你们来这就是为了解决你说的事?“ ”不然呢,这可不是什么好路过的地方。“岑竹观察着对方的伤疤,灼烧后的皮肤变成了褶皱粗糙的红色,很有视觉冲击力,也不知道这疤痕是怎么来的。 把茶小口喝完以后薛语岚才再次和岑竹对上目光。 ”有什么我能帮忙的吗?“ 薛语岚的房间在另一头,没办法,这间客栈只剩下这两间房,岑竹对此倒是挺满意,在确认对方的目的以前她可不敢离得太近。 ”真有意思啊。“ ”什么?“镜瞳把之前剩下的人腿扔给了那狗,让它叼着玩去了。 ”我说的是薛语岚,从宗门里逃出来,却只是停在这镇子,她难道没长腿吗?“ ”你是说她是故意留在这的?“ ”当然,她不仅是故意留在这的,还是故意让我看到的,你信不信,如果当时我没注意到她,她也绝对会在之后和咱们偶遇。“ 一个叛逃的修士,不用法术改变外貌,不赶快离开宗门附近,她必然有自己的目的,一个靠她自己无法实现的目的。 ”偶遇,到底有多偶然呢?“ 岑竹现在主要有两个角度,一个是薛语岚压根没有叛逃出锁仙宫,她是受师傅所托故意等在这里的,为的就是处理掉自己和镜瞳,毕竟谁也没看到她真的从宗门叛出,不,就算让岑竹亲眼看到她也不会轻易相信,一切都可能是演出来的。 还有一种可能,薛语岚确实和她说的一样是好不容易从锁仙宫跑出来的,那她留在这就更可疑了,她不可能事先知道自己会路过此地,那这未免也太凑巧了,真的会凑巧到自己刚到这镇子上她就出现在路上闲逛?而且还是没有任何遮掩的闲逛,她就不怕锁仙宫的弟子发现后把她揪出来? ”那咱们明天?“镜瞳知道她们不可能因为一个薛语岚就打乱计划。 ”带着她,不看着她的行动怎么知道她想干什么。“ 明天她们还要回那海边,这次带着个刚从锁仙宫离开的弟子应该会更加顺利,当然,前提是这位弟子真的和她们是一条心。 现在有两人都想借自己当刀,她倒要看看这俩人能玩出什么花样。 第二日鸡鸣岑竹就去敲了薛语岚的屋门,对方几乎是立刻为她打开了门,和岑竹想的一样,对方穿戴整齐,整装待发,恐怕早就等着敲门声了。 ”走,早解决早离开。“岑竹并不和对方解释要去哪里,只是转身下楼,镜瞳已经等在了楼下,薛语岚冲她点了点头,她没和对方说过话,难免有些拘谨。 出了镇子以后岑竹唤出飞剑,示意薛语岚跟在后面。 越走薛语岚越觉得熟悉,这方向莫不是? ”咱们去哪?“ 前面的镜瞳轻笑了两声,转头看向疑惑的薛语岚,她很好奇对方到底属于岑竹说的哪种情况。 ”你不认路吗,我还以为你肯定比我们熟悉这呢。“ ”当然是去,锁仙宫啊。“ 第53章 沉塔 虽然不解她们为什么要来这地方,但薛语岚还是尽力帮她们绕开了那些容易被发现的地方,恐怕用不了多久禁制就会恢复,到时候再想进来可就麻烦了。 “你把禁制破坏了?”岑竹听着对方解释为什么能这么轻易进来,有些好奇原因。 “不是,是炼丹时出了问题,那些还不想离开的冤魂冲了出来,把禁制破了个口子,我是趁着那空当跑出来的。” 当时的爆炸声大到她还以为这地方要塌了,附近的弟子很快都跑了出去,大概是去查看情况和帮忙,她知道大门的出口行不通,从冒着火焰的风口爬了出来,神奇的是她当时一点没感觉到疼,她眼里只有外面的白光。 “怪不得。”没想到冤魂还能把禁制冲破。 海边和之前一样风平浪静,岑竹还记得之前的方位,她看向身后茫然的薛语岚,问她要不要跟着下去,反正来了人这次再怎么也得打了。 “你说,去海里?” “不然去哪?” 她还以为薛语岚不会犹豫什么,没想到对方站在那欲言又止了半天,好像下水会要了她的命一样。 “这水里有什么东西?” “有,这底下,关着个,仙人。” “仙人?”镜瞳也凑了过来,怎么又扯到这上面了,还有仙人住海底啊? 没办法,薛语岚只能简略地和两人说了一下禁地的情况。 锁仙宫的名字不是随便乱起的,这宗门一开始就和一个仙人有关,它吞并了几个宗门,为锁仙宫奠定了基础,又在之后施展神通一夜之间创造了宗门的内部建筑,可惜后来这位仙人走火入魔,不得不被锁在了海底。 “不会真有人信这故事?”岑竹感觉这故事完全就是扯淡啊,什么仙人神通的,把别的宗门屠了又占了他们的地方就直接说呗,还搞出来个仙人背罪名。 “也没人能反驳,毕竟谁也不敢真下去。”薛语岚其实也觉得这故事很假,但没法证明是真的也没法证明是假的。 岑竹摇了摇头,召出飞剑踏了上去,镜瞳紧随其后,薛语岚见她们铁了心要下水也只能跟着,让她一个人在上面待着她也实在好奇。 有了方向这次找的比上次快多了,很快几人就到了高塔下,薛语岚惊奇地观察着塔上的花纹,她还从没见过这样的建筑。 “这边有个小门!”镜瞳在上面指了指第四层。 说是小门真有点恭维它了,说是小洞还差不多,只不过洞口四四方方,像个工整的老鼠洞。 里面黑黢黢的,没人第一个去看,岑竹觉得还是自己去看看比较好,她怕薛语岚看了糊弄她们,镜瞳更别说了,万一里面冒出来个东西给她来一下不就完蛋了。 什么也看不到,没有一点光线,岑竹试着把长明灯贴近洞口,怪了,还是一片黑暗,正当她想去伸手时,忽然意识到什么退到了后面。 “坏了,黑的不是没有光线,是里面的东西把这塔填满了!” 她早该发现的,很明显这就是里面的东西挡住了这个小口,她看到的不是塔的内部,是这东西的外部。 听了这话,薛语岚和镜瞳也忍不住后退。 可又等了一会,没有任何变化,依旧静悄悄的,那塔上的小洞也没有变化。 岑竹又过去观察,小洞后的黑暗似乎变淡了一些,她再次往前靠了靠。 一只眼睛突然和她刚好对上,两只眼睛互相凝视着对方,岑竹眨眨眼,洞里的眼睛也眨了眨。 对方的瞳孔是特殊的蓝紫色,瞳纹也很特别,像是某种褶皱的花瓣。 这只眼睛突然又消失了,紧接着一根手指出现在了岑竹眼前,白的吓人的肤色和长而尖锐的指甲在海水中晃动着。 岑竹伸手碰了碰这根手指,没有温度,和她的手指一样。 对方好像并没有恶意,被触摸也只是伸直了手指,就像在回应对方一样。 “你好?”岑竹对着小口说道。 没人回应,但手指敲了敲塔壁,这大概就是它的回答。 剩下的两人也走了过来,好奇地看着这根手指,这塔里原来真的住着东西。 “是什么特殊的妖吗?”薛语岚对这方面其实不太了解,这地方没有鬼魂,她也没办法了解塔里的东西是怎么来的。 镜瞳凑到洞口闻了闻,摇摇头,说不是,没有妖的气味,只有一根手指她也没办法分辨出来到底是什么。 岑竹将自己的食指抵在对方的手指下,那只眼睛又出现了,在手指的后面,洞口太小,它只能这样。 “你想出来吗?” 听到这话第一个有反应的不是塔里的东西而是薛语岚,她不明白岑竹怎么突然语出惊人,她们甚至还不知道这到底是什么东西,怎么就说到放出来这步了? “被锁在塔里说明它肯定有很大的威胁。” “那就再好不过了,说不定它出来后还能把锁仙宫屠了呢。” 薛语岚不说话了,对方的思路还是那么惊人,她知道自己说什么也没用,对方想干什么就干什么。 她不知道岑竹怀里的草人指了指这洞口里面,岑竹是必须要把这塔砸开了,不然她怎么把里面东西的尸体吃了? 而且未知的东西总是很有趣,说不定对方从塔里以后会把她们一口气全杀了,这样的突发事件岑竹很喜欢。 手指又敲了敲塔壁,那只眼睛盯着岑竹,它在回应她的问题,它想要出去。 于是几人就开始琢磨怎么把这塔凿开,可惜各种方法都试了个遍也没对塔造成一点伤害,薛语岚越待越觉得头皮发麻,她在宗门里时听过关于禁地的传闻,虽说有可能是那些人为了让弟子远离扯的谎,可到底还是有些让人发怵。 被关在海底的仙人?到底是仙人还是什么东西没人知道。 她只是想借两人之手报复一下锁仙宫,可不代表她也想死在这报复的路上,她不怕死,但是她更想活着,她好不容易才跑出来,怎么过了段时间这人精神状态更离谱了倒? “你怎么出来?”岑竹又趴到那小洞前和对方说话。 可惜这种复杂的话对方不会说,只能和岑竹大眼对小眼,过了很久,像是一团白色海草的东西飘了出来,对方用手指勾住,示意岑竹接过去。 里面是一小节手指,不是它的手指,是普通人类的手指,已经被泡胀到发白了,岑竹不知道这是什么意思,一节手指? 幻觉从来不会有什么预兆,岑竹眼前的高塔变成了一座诡异的坟墓,棺材们七扭八歪地摞在一起,一直摞到几层楼那么高。 这下倒是能看清里面了,可惜这样看到的一切都不能用作参考,岑竹从棺材的空隙中往里看。 一条鱼尾出现在她的眼前,一条有些绚丽光泽的鱼尾就躺在空地上。 然后是一个通过脊椎和鱼尾勉强算是连在一起的人的上半身。 看不出来男女,不其实看出是人也有点勉强,毕竟它有着四只手五只眼睛和分别长在脸上和脖子上的两张嘴脸两边长的也不是耳朵而是鱼鳍。 鱼尾在地上,上半身则在棺材构成的塔里游来游去,那条奇特的脊椎像是某种锁链或者纽带,让岑竹知道这两部分应该属于同一个个体。 “这边。”岑竹敲了敲棺材,听到声音后对方果然游了过来。 一嘴尖牙利齿倒是和镜瞳有点像,可惜不会说话,岑竹看对方张了几次嘴却没声音就放弃了让对方回答。 “你怎么出来?” 暂且被岑竹叫做人鱼的动物指了指上面,然后率先游了过去,岑竹在外面朝同一个方向游。 有一口棺材和别的不太一样,人鱼敲敲这口红色的棺材,岑竹试着把棺材凿开,但不知道这棺材用的是什么材料,结实的离谱。 “这棺材又要怎么破开?” 可能是问题太复杂,人鱼茫然地看着岑竹,没有任何动作,岑竹想起刚才对方给自己的那个手指,于是拿出来在对方面前晃了晃,这手指肯定有用只是不知道怎么用。 人鱼看到手指后立马点了点头,指了指岑竹手中的指节又指指棺材。 “你是说这棺材是这人的?” 人鱼摇了摇头。 “那你的意思是说指节的主人可以推开这棺材?” 人鱼点了点头。 好,现在的问题是怎么凭借一个指节找到人,总不能看到人就掰人家手看一遍? ”你知道这人现在在哪吗?“ 其实这问题岑竹没指望对方给出什么有用的答案,可没想到人鱼又点了点头,指了指东边,那是锁仙宫的方向。 没办法,只能试试进锁仙宫找人了。 岑竹回头去看镜瞳和薛语岚,却只看到两具无头尸体凑在一起,幻觉还在,岑竹只能无视怪异的情景去和两人说话,虽然看不到脑袋确实有点不知道往哪看。 “这塔得要锁仙宫里的人才能搞开。” ”那东西说锁仙宫有人能解开这塔,这确实是很有可能,但,怎么去找这人?“毕竟是锁仙宫的禁地,建造这塔的是锁仙宫里的修士也没太意外,薛语岚其实更想问岑竹搁那对着塔壁戳戳点点了半天到底是在干嘛,那地方明明没有缺口,为什么对方却像隔着墙看到了里面的东西? 而且,她转头看向镜瞳,对方看起来一点不觉得奇怪,难道这是什么特殊的仙法? ”直接进去找呗,不然还能怎么办。“岑竹耸耸肩,轻松的好像在说一件再寻常不过的小事。 ”你是说假装成其他人进去?“ ”不是,就这样从大门进去。“ ”锁仙宫的弟子会杀了咱们的。“ ”他们杀不了,而且也不是所有的都想杀。“ 那个因为她们擅闯禁地让弟子把她们带过去的师傅,很明显知道她们很可能会闯祸,却还是什么都没做,这说明把这东西放出来并不是对锁仙宫的所有人都有害,起码对那人和他的弟子来说不是坏事。 既然有内部人员等着她们破坏这塔,那提供点帮助不是什么难以想象的事,只是在混乱中把那人塞给她们而已,场面越乱这事越容易解决。 ”就算不是所有弟子,那咱们只有三个人,就是来一半也。“ ”你怎么好像眼睛恢复以后胆子反而变小了?“岑竹不知道对方在怕什么,大不了就是死而已啊,再说了,还是活着的几率更大。 \\\"咱们三个要从不同方向进去,最好距离稍微远点,虽然这样可能交流会麻烦点,但更容易赌到能放水的那边,谁拿到那人了,就把这张符箓撕了,作为离开的信号。” 岑竹递给薛语岚和镜瞳一人一张符箓,没什么威力,就是普通的传信符,一个撕了剩下的自己就会烧毁。 “什么时候去?”镜瞳把符箓收到贴身的口袋里,她也没觉这计划有什么问题。 “今夜就去。” 什么?今夜?现在都下午了,薛语岚第一次见这么仓促的“计划”,这压根不是计划,就是临时起意啊。 “万一那人出来的慢了呢?”薛语岚是想搞这个倒霉催的宗门,但不代表她想同归于尽。 “慢了就死,你在偏门,要死也是我死,放心。”岑竹摆摆手,示意这辩论够了,这么说起来什么是个头,死就死活就活,她都这么过了三十多年了不也还行吗。 没办法,薛语岚只能给两人分析了可能冲进去的地方,一个是当时被怨气冲出来的破口,一个是后摄山,那块是用来让那些残废弟子恢复到可以继续试药的地方,从山门进去这点薛语岚还是强调了它的危险性,就算弟子们不是问题,万一冲出来个长老就真是玩完了。 “长老不是咱们要对付的,行,没问题,你俩去那破口和什么山,记得撕符箓就行。”岑竹看了眼天色,差不多了。 她召出飞剑冲两人点点头就头也不回地走了,薛语岚去后摄山,毕竟她最熟悉那个地方,镜瞳去怨气缺口,只要时间能拖住就有机会。 真不错啊,岑竹站在山门往远处看,这宗门是真气派,比洞玄宗还气派,看来杀的弟子多了就是有用。 已经有注意到这边的弟子了,她也不遮掩自己提着的剑,对方果然扭头喊了另外的弟子,好了,该行动了,岑竹的剑上覆上一层寒霜,也不知道今天能杀多少人。 后摄山的人比平时还少,薛语岚猜测自己这边应该是对方想好接应的地方,她不由得有些紧张,对面万一认出来她怎么办,她默默拿出自己的那两把短刀,大不了就杀了对方再把人抢过来。 短刀利落地从不知道第几个弟子的喉咙上划过带出一道血迹,还真和岑竹说的一样没有长老赶来,薛语岚一脚把最近的弟子踢开一边观望着谁是带着人来的,感觉到身后的杀气她迅速压低身体转出一个诡异的角度将短刀插进了对方的胸口,还没来,怎么回事,难道自己猜错了这里不是接应的地方? 不过没等多久,她就注意到有人带着个双目无神的家伙往这边赶,对方一看就不是来和她打的,连剑刃都是朝内。 等那双目无神的男人一靠近,对方松开手的同时薛语岚将他抓了过来,不再与其他人缠斗撕了符箓便按照提前想好的路线逃匿。 ”快去叫林师兄啊!“ 周围的弟子们乱作一团,一开始他们还敢上前迎战,可一个再怎么砍也没事的人追着你们杀关键是不进也不退,就隔这硬耗,好像就是为了看有多少人能过来找死。 把嘴里不知道是谁的手指吐出来,岑竹觉得自己这把剑还是有点短,她换成了之前抢来的那把长刀,这把刀快有一人高,她一挥起来顿时把离得近的弟子吓了一跳,他们也不敢再砸法宝了,对方一开始就是靠砸,法宝多的像用不完,他们猜测这是哪个发了疯的贵族子弟倒霉闯了这山门。 远远的看到一人穿着与其他人不同,岑竹立马明白这很可能就是自己要找的那人。 换成熟练的夜晷,岑竹飞身冲去,一路带起阵阵月光,剑风所到之处血肉横飞,这些弟子手里都没什么好货,最多烧她几道,这点疼对她来说和挠痒差不多。 那人见闯入者直冲自己而来虽然疑惑却是、还是拔刀迎战。 岑竹的剑法现在已经基本和剑谱上的不挨边,她最喜欢的就是近距离和对方死斗,那种一伸手能把脑袋砍下来的距离就刚好,对方堪堪躲过她的几剑,斜向挥刀砍向她的脖子。 她连躲都不躲,刀刃直接没入脖子,几乎砍下一半,趁着对方松懈的瞬间,岑竹一剑斩向他的胳膊。 一根带着蓝色衣袖的手臂飞到了空中,岑竹把自己快要掉下来的脑袋按到脖子上,血肉立刻重新连接到了一起,不等其他弟子回神,岑竹已经带着这人没了踪影,她还没来及撕符箓就发现怀里只剩下一堆灰烬,怪了,还有谁那也抓到了人? 回到约定好的地点后,薛语岚抓着那老人首先看到了满脸血的镜瞳,对方正在整理头发,看到她带着人回来便四处张望岑竹的踪影。 很快岑竹也拎着个独臂人回来了。 薛语岚和岑竹就这么一人提着个昏迷的”钥匙“愣住了。 ”你这是抓回来个什么?“薛语岚指了指那个昏过去低着脑袋看不清脸的弟子,这人好像有点眼熟。 ”我以为他是要找的那个人,就他和别人穿的不一样啊。“岑竹歪着脑袋观察对方提着的这人,看起来是个六七十岁的老头。 薛语岚终于看清了那人的脸。 “你搞错了,这是林师兄,他年纪和我差不多,不可能解开这塔。” “你认识这人?”岑竹抓着脖子把他往上提了提,好让薛语岚看的更清楚。 ”是,认识,他和我差不多是同时进的锁仙宫,只不过他家里,很有背景,自然不会,你干嘛!“薛语岚还没说完的话被岑竹的动作打断了。 听这人是自己搞错了后岑竹不感兴趣他的过往,没用就是没用,没用杀了就行。 把干瘪没了脑袋的尸体随手扔在一边,岑竹看向目瞪口呆的薛语岚。 ”怎么了,既然他不是我们需要的那还留着他干嘛?“ 这句话把薛语岚堵得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她刚才还想说林师兄人很不错,还再在之前帮扶过自己,现在看来没说出来是对的。 没用就死,那自己还能有用到什么时候? “ 第54章 新柴 薛语岚抓着的这人又过了好一会才悠悠转醒,看到周围陌生的环境登时被吓了一跳,还不等他开口询问这是何地一把剑就横在了他的脖子上。 ”怎么把禁地的那塔破了?“岑竹用剑戳了戳他的脖子,力度很小,不至于有什么伤害。 ”什什么塔?“那人迷茫地摇了摇头。 ”还能是什么塔,锁仙宫禁地海里的那个白色的,里面不知道关着什么东西的那个塔。“镜瞳围着这人转了几圈,怪了,怎么好像没有修为? 听完这话,那人一下子哽住了,他几次张嘴最后却什么都没说出来。 看来是不想配合啊,岑竹不耐烦地叹了口气,抓起这人的一条胳膊就要挥剑,她不信把手脚砍完对方还能这么不配合。 ”别别别,不是,不是我不解,是我压根解不了啊!“眼看着自己要断臂,那老头赶紧一边把手往回抽一边祈求三人相信自己。 ”那塔到底是干嘛的?“薛语岚没在宗门里见过这人,对方也没穿锁仙宫的服饰,难不成是专门搞阵法的? ”那,那塔是镇压妖邪的,里面是那万眼观水仙人。“ 万眼观水仙人?岑竹想起自己曾经见过的那个怪物,看起来不太像啊,这个好像也没看到附身的神像,难道是个单独的魔物? ”你们在这关个这玩意干嘛?“镜瞳没记得这东西有什么能当镇”宗“神兽的功效啊。 那老头又开始支支吾吾,岑竹等的不耐烦,把他的手指头削下来两根,削多了怕对方吓得昏过去。 她不明白这人在装什么,明显就是在打着小算盘,难不成真以为她不敢动手隔着跟他演戏呢? 削了两根指头这人才终于老实了,捂着伤口嚎了几声怕岑竹又动手赶紧开口抢着说话。 原来薛语岚说的还真八九不离十,这锁仙宫一开始确实是借了”仙人“的力才在此开宗立派,只不过这仙人可不是正儿八经修道的修士,是现在镇在塔下的那个”万眼观水仙人“,这东西喜欢香火,他们中又有薛语岚师傅这个能和非人之物沟通的修士,自然不会错过利用的机会,靠着这东西把周围那些宗门搞得七七八八以后,他们又觉得这是个祸患,而且传出去名声可就差了,于是在之后演了场戏。 锁仙宫众修士挺身而出为众人合力解决了在此为祸一方的魔物,并镇压在了水下。 一听就是那种白痴才信的屁话,不过不信也不行,毕竟那时候附近的这些宗门也打不过锁仙宫了,只能咬牙给对方送礼感谢,之后这些人绝大部分还是被赶尽杀绝了,万一让别人知道真相他们还怎么吸收源源不断的”燃料“? 这就是对方说的真相,岑竹抱着胳膊什么也没说,这里面全是疑点,不过也无所谓,谁杀谁和她没关系,只要确认了下面的东西就行。 ”说这么多,就问一件事,怎么把这塔破了?“ 剑尖戳了戳这人的脖子,他下意识想挡,看到岑竹的眼神又把手放了下去。 ”我,我真破不了,这塔是我师兄设的,我跟他差远了,你应该也能看出来。“ 确实,这人看起来和平常老百姓没什么区别,但是都费这么大力气了,而且对方既然送来肯定有理由,就算不会也得会。 ”破不了你死,懂吗?“ 听了这话他只能又低下头去想,想当年师兄到底有没有说过关于这塔的破解之法,早知道当时就认真听而不是在一边走神了。 就这么沉默了好一会,他终于一拍大腿,想起来了。 ”有,有法子,就是,就是有点麻烦 “ 他又怕岑竹挥剑,没想到对方这时候却蹲下来拍了拍他的脸,紧接着,原本断了的手指竟然又长了出来,他看看新长出来的手指,又看看怀里的断指,一下子没反应过来。 ”你放心,只要有法子,你就能平平安安回去,我们都是正道修士,不会不讲道理的。“ 看着镜瞳在前面写写画画时薛语岚没忍住还是开口问出了自己的疑惑。 ”你们为什么要把这东西放出来啊?“ 虽然她知道这两人属于那种没理由也能干出这事的人,但也有点太莫名其妙了。 ”没有为什么啊,好玩,你不觉得放出来以后会发生很有意思的事吗?“镜瞳头也不抬,她对薛语岚不太感兴趣,虽然对方的脸变得比之前顺眼了点,但也没多能引起她的兴趣。 薛语岚只能低头去画外层的图案,不远处跑过来几个孩子,虽然知道他们看不到自己,她还是忍不住停下了手里的动作。 他们正拿着个风筝吵着谁当第一个放的人,那风筝的做工很不错,她好像在哪见过类似的,却怎么也想不起来。 “你怎么不画了?”这人该不会是觉得不关自己的事在偷懒?镜瞳自觉担负起监督的工作,示意对方别走神,她心想怪不得岑竹让她和这人一路,就这人的样子怕不是天黑都画不完。 另一边的岑竹和那阵修的师弟进度确实比镜瞳这边快得多,毕竟一个麻利惯了一个怕自己稍微慢一点对方砍了自己。 “你既然说是师弟,那怎么一点修为没有?”岑竹手下不停,向那人抛出了问题。 “我不适合修行,灵根太差,而且师傅当时说什么灵性也不行,其实就是看在我和师兄关系亲如兄弟才收了我为徒。”老人苦笑着想起自己曾经的年少时光,说白了他和打杂的没什么区别,只不过比那些杂役伙食好点,跟着师兄沾点光罢了。 “你师傅挺偏心啊,他肯定是懒得给你改底子,对他们来说灵根哪能算得上问题。” 不用看她都知道后面那人是什么表情,两人一块进宗门,一个天赋卓绝一个朽木一块,连拜师都是跟着沾光得来的,能舒服就怪了,要她遇到这事非得师兄自己二死一。 “嗐,其实也没什么,修道太苦了,能过几年好日子也挺好。” 确实是这样,师兄当时每天都没法和他一样清闲,整日钻研阵法,一熬就是一月,搞不明白的时候唉声叹气,他只要扫扫地打理打理花草就行。 “那你其他师兄弟看来都挺不错啊,也没觉得你搞特殊。” 他手中的笔停住了,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岑竹。 搞特殊?压根没人给过他正眼,一个扫地的,谁闲着没事干谈论他,顶多就是偶尔说一句。 “诶,今天你见师兄了吗?” 大家都是正经修士,走到哪都是衣诀飘飘仙风道骨,他站那跟个破木桩子往花丛里戳一样,还不如自觉点杵到一边,也省的碍眼。 “唉,不过也是,都是人,有什么不一样的。”岑竹把最后一笔画完,转身看着低头的老人。 “也不是,到底还是不一样。”对方画完结尾,也站直了身体,他第一次露出笑容,好像回想起什么快乐的事。 “你师兄和师傅们现在还在锁仙宫?” “不在了,之前遇到妖邪袭击,当时宗门力量薄弱,为了保护宗门,他们已经 ” 两人在心里都乐了,岑竹感觉对方在憋笑,不过她不打算点破,毕竟她也在憋笑。 好好好,真是死得其所,死的真是标准又典型,十个死了的修士九个半都得说是为了保护谁谁谁舍身而死,岑竹感觉现在的人们想象力真是有点匮乏了,死因都没点新意。 看了看另一边,镜瞳和薛语岚的身影还没有出现,岑竹往这人身边靠了靠。 “你师兄死的时候是不是很惊讶?”她冲对方笑着歪了歪头,好像在讨论某些滑稽的故事。 “他们都没想到会出这种事,当然很惊讶。”他只当没看到岑竹的表情往后挪了挪,这个女人的一切都让他感觉十分危险,他不想和对方缩短哪怕一丝一毫的距离。 无聊,岑竹见对方不说实话也懒得再问,靠在一边的墙上等着镜瞳出现。 阵法繁复,不过她们几个都比常人记忆力和体力要好的多,天黑时就完成了整个阵。 老人还以为自己已经结束了使命,在一边想问自己什么时候能回去。 岑竹挥挥手让薛语岚回房间休息,明天再见,然后提着这人进了房间。 “阵法的另一半在哪?”她一脚踩断了这人的小腿,骨头断裂的声音让人放松。 “什,什么另一半?” “你以为自己很聪明?想替别人解决麻烦的时候先想想自己的演技到底过不过关啊倒是?”岑竹又踩上他的另一条腿。 明明白天对方看上去没有起疑,为什么现在突然?他不明白自己到底是哪出了差错让对方看出问题,按理说一切都很顺利啊。 “三,二,一。” 不等对方反应过来这倒数是什么意思,又是清脆的一声,另一条小腿的骨头也断了,不,甚至因为用力过度岑竹直接把下半截的骨头踩穿了皮肉,戳在了地板上。 一阵尖利的哀嚎响起,可惜因为禁制的原因只有岑竹和镜瞳能享受这段乐章。 “你现在有两个选择,一,为了锁仙宫宁死不屈,让我在这里把你活着切成肉卷,然后烫了以后喂给你自己,怎么样,你也想尝尝你自己的肉?” “二,告诉我到底该怎么解开那个塔的阵法,我能像白天一样让你的两条腿恢复如初,甚至比你一开始的腿还好用,怎么样,很赚,事成之后我们会用最快速度离开这,你也跟着就行,随便去个锁仙宫找不到的地方不就行了?”岑竹笑着蹲在脸色惨白的老人面前,她手中已经握着一把短刀,一把用来制作“肉卷”的短刀。 薛语岚忍不住打开窗户去看镇子里的一切,人们像往常一样悠闲地散步,抱着孩子闲聊,灯火和炊烟温暖了天空,只是温暖不了多久。 为什么要用这么多人命去打开一个魔物的封印? 她不明白为什么听到这明显不对等的交易时,岑竹和镜瞳毫不犹豫的点头,这的人和锁仙宫没关系他们只是刚好离的最近,只是因为这个原因,就要所有人去死? “就这么简单?”岑竹当时还惊讶地啊了一声。 “只要用血气冲击就行啊原来,还以为多麻烦。”镜瞳无语地叹了口气,她真没想到看起来复杂的塔破解起来就这么简单,真是的还以为能有特殊的方法。 只要?简单? 她第一次后悔自己做的决定。 后悔自己让岑竹看到了自己,后悔自己试图借对方之手给锁仙宫添堵。 她没想过事情会这么发展,一切都好像脱缰的野马,她根本抓不住缰绳,只能被马带着往前狂奔。 最主要的是,就算缰绳在她眼前,她也不敢拉。 她不知道往前跑的到底是马还是其他的什么猛兽,如果自己拉下停止的缰绳,会不会对方回过头直接吞下她? 抱歉,薛语岚最后看了一眼镇子上的炊烟,她只是想活下去,起码像个人一样活下去。 第二天不到鸡鸣她就站在了门前,但是并没有推开,她也不知道自己在等什么好像拖延了这一会那些人就不会死了一样。 起码能多活一会,说不定现在他们还在做早饭,如果能再等会。 木门被敲响了,岑竹带着镜瞳等着薛语岚开门,等着她一起去杀了这些无辜的百姓。 “她会不会?”镜瞳靠着岑竹的胳膊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悄声说话。 “她本来就不想,很好玩对?” “哈哈哈哈。”两人又靠在一块笑了起来,薛语岚打开了门,冲两人点了点头。 “走。”她好像看到了锁仙宫里自己的师父。 八张符箓贴在镇子里,八张符箓贴在塔上,水下用不着起坛,老人在地上用血红的液体涂画出复杂又神秘的图案,弯弯曲曲的线条蔓延到塔上好像是白色塔壁上分泌出的血液。 薛语岚感觉这些线条有些像她之前见过的某种虫子,那些弟子的身上缠着很多这种虫子,他们的死有这些虫子的功劳,不过更多的还是他们名义上师傅的功劳。 血液从地处的漏斗中滴下来,被收集到玉瓶中妥善地擦干净交给那些长老和师傅,这些是最好的药引,薛语岚知道那些丹药有多么珍稀。 遍地都是的人命竟然可以换成无价之宝,太值得了,她恐怕岑竹如果在锁仙宫肯定是长老的得意弟子,因为她才是真正适合继承衣钵的人。 当那些弟子在被烧的滚烫的锅炉里打滚时岑竹一定会和那个叫镜瞳的女孩一起在旁边讨论该怎么更高效地收集血液。 “太值得了。” “这也太轻巧了。” 她恍惚间看到眼前的高塔变成了之前让她惧怕的丹炉,明明在水里,她却感受到了火焰的炙烤。 “怎么了?”岑竹拍了拍她的肩膀,打断了薛语岚的幻想。 “没什么,我只是。” “你是在觉得那镇子上的人无辜对?” 仿佛早就知道了一切,岑竹揽住了对方的肩膀。 “你知道锁仙宫那些最低等的弟子是哪来的吗?” 锁仙宫除了主动来的弟子外还有很多连外门弟子都算不上的东西,薛语岚和他们没什么交集,因为这些人就像是每天必须消耗的辅料一样一个接一个死去,根本没机会认识。 “这镇子里的孩子是不是很多, 他们都是马上要被送进锁仙宫的柴火,任谁也看不出来这镇子里的问题,大家看起来都很友善,对?” 其实听完这句话后薛语岚的第一反应是对方在骗自己,担心自己会因为不该有的情绪坏事。 可一些东西在她的脑子里飞速串联了起来。 她在清理锅炉时见过那个纸鸢,而且不止一次,她怎么会忘了这件事? 岑竹将手收回来,她老是想去扶对方摇摇欲坠的眼珠子,实在是太难受了,在那要掉不掉的。 至于这镇子到底是不是这么回事,当然是假的,她压根没调查过这镇子,都要死了还管这些干嘛,对方就是不信也会努力说服自己,毕竟她看起来就很想活下去,很想离开这。 人会相信自己想相信的“真相”。 等虫子一样的笔画差不多覆盖了一半的塔身时,老人停了下来,走到了岑竹的旁边,低声说可以了。 一切都准备好了,只要手中的这张符箓一烧,整个镇子就会成为破塔的钥匙,敲碎此处的封印。 老人还想往后挪,因此这张符箓他想着是岑竹来烧,可他的肩膀被抓住了,镜瞳笑着把他推到了前面。 “烧。”岑竹冲他点点头。 “我,我没有灵力,在水下,我。”他慌忙摆手,抓在肩膀上的力量快要把他的骨头捏碎了。 “给,拿着这个,点。”岑竹拿出一个燃烧的蜡烛,这蜡烛当然不是普通的蜡烛,别说水下了就是封在冰里也能燃烧。 薛语岚看着眼前的这一幕明白是怎么回事,岑竹担心烧了这符箓会对她自己不妙,确实有这个可能,毕竟这老人是锁仙宫出来的,很有可能真是这么回事。 “烧啊,你师兄那把火你不是放的挺好?” 他惊讶地看向岑竹,在看到对方那熟悉的笑容后明白了一切,对方是在诈他,而且还很精准地诈到了。 “烧。” “烧,师弟。” “是时候了,这把火再不点燃,就真的烧不起来了。” “动手,师弟。” 在丹炉尖叫扭曲的人形中,他低头看向自己,一个同样燃烧的怪物,和普通的柴火一样,化为一滩带着恶臭的灰烬。 第55章 烈火 一个活生生的人在水下烧成了一堆灰烬,这场面真的很有趣,尤其是昏暗的蓝黑背景和亮丽的赤红火焰交织在一起,岑竹如果会画画必然会把这景色铺在画纸上,裱起来,作为自己的代表作之一,可惜她并没有这种特长。 很快,贴在塔上的八张符箓也烧成了灰烬,不断出来咔嚓咔嚓的声响,第一道裂缝出现了,在塔底,紧接着是第二道第三道,整个塔开始从下到上地崩解。 薛语岚握紧了自己的两把短刀,她紧盯着那崩塌的白塔,和白塔下的东西。 鱼?不,不是鱼,虽然有像是人腿的东西,但看起来也不像书中描写的鲛人,硬要形容的话,那是一个长着四条人腿的大鱼,没有鱼眼,只有几个带着眼皮的人眼眨巴着。 紧接着,像是某种东西爆开的声音响起,从鱼嘴里钻出来一个,勉强可以看做人的东西,没有脸,光秃秃的面皮。 她看向旁边的岑竹和镜瞳,想问她们接下来怎么做,却被一把扯到了旁边,岑竹一手拿剑一手扯着薛语岚飞速往水面冲去。 身后传来游动的声音,她立马转身朝着声音的方向捅了进去,那是一条惨白的胳膊,很明显属于那个刚刚获得自由的万眼观水仙人。 她还想继续挥刀,可衣领被人猛地扯住,一把剑从自己眼前飞了出去,将暗处的胳膊斩出一个伤口,可惜很快伤口就愈合了。 “普通的武器伤不到它,你引路,直接去锁仙宫。”岑竹贴着对方的耳朵说完就将薛语岚直接甩到了前面,她在后面和这个怪物拉扯,以防对方跑到其他地方。 还挺有意思的,岑竹眼中的万眼观水仙人和其他人眼中的不同,还是之前在棺材缝隙中看到的模样,人类的上半身和鱼类的下半身被一条光洁纯白的脊椎链接,在水中快速游动时更显得神秘。 非常漂亮,这话说出来像是在恭维,所以岑竹没有开口,她根本没办法把眼神从那条脊椎上移开,弯曲又伸直,一节一节的骨头被某种看不到的东西粘接在一起,两边末端尖尖的骨头更漂亮,她觉得这东西摸上去一定很光滑,比那些人追捧的金银玉石完美多了。 堪堪躲过刺向自己头顶的一击,岑竹发现对方又有了变化,或许是因为愤怒,五官在脸上乱动,所有东西都换了位置,两只光彩夺目的眼睛一个在下巴一个在额头。 快要冲出水面时,岑竹看出来这东西有点犹豫,她干脆放慢速度,等对方再次攻击过来时挡都不挡,让那手臂直接从腹部穿过,她一把抓住对方的胳膊,带着对方硬是冲出了海面,她拿出第一次遇到万眼观水仙人时得到的那把短剑,毫不犹豫地插进了那洞穿自己的手臂上,直接将那手臂砍了下来。 把手臂从身体里拿出来后岑竹在对方眼前撕咬了一口,好像在炫耀自己成功吃到了对方一样。 “谢谢你的肉。” 镜瞳嫌薛语岚御剑太慢,干脆带着对方飞,翅膀可比她的剑快,薛语岚止不住想往后看,可镜瞳的翅膀把她的视野挡的严严实实。 “岑竹没问题,你就带路。” 镜瞳把对方的身子摆正,以防她看到岑竹和那怪物的对峙情况,岑竹之前就嘱咐她要看好这人。 没办法,薛语岚只能放弃了往后看的想法。 她选的这条路最近,但是这都建立在禁制没有恢复的基础上,如果锁仙宫已经把阵法修复,那她们就只能绕到山门。 出乎意料的是,禁制没有恢复,这并不正常,这么长时间了,怎么会放着这个明显的缺口不管? 一看到那些锁仙宫的弟子,岑竹就从灵戒中拿出一把香点着,带着火焰的香如同下雨般掉在地上,衣服上。 追在身后的那怪物果然被香火气味吸引着冲向人群。 岑竹摸了摸自己的腹部,已经完全长好了,那条扯下来的胳膊已经被她放进了灵戒里。 非常有创意,她在空中打量着这地方的布局,一个大型的丹炉,只不过没有实体,是用阵法代替,那些被打了个措手不及的弟子们在血泊中做着可悲的无谓挣扎,像热锅上的蚂蚁,又像被穿起来架在火上烤的虫子,来回甩动着那笨重的脑袋,让更多的液体喷溅出来。 在不远处的山上,两人微笑着看着一切,见岑竹望向这里便朝她抬了抬手。 “你认识他们?”薛语岚注意到了远处的动作,她怔愣着看向岑竹,那两人是锁仙宫的师傅。 “不认识,打招呼当然得回应罢了。”岑竹放下手,冲薛语岚也笑了笑,为什么这么呆愣?她还以为这是明摆着的事,怎么可能真有宗门闲着没事放开禁制? 等时间差不多了,岑竹俯冲向那怪物,进入阵法的一瞬间那股热浪就扑到了她的脸上。 原来被放在丹炉里烤是这种感觉。 她一把抓住对方的脖子,丝线将那脖子和她自己的手臂捆在一起,岑竹担心不绑在一起对方会挣脱。 原来魔物也有血气,一股特殊的气息汇入身体,那两只格外美丽的眼睛中竟然出现了水痕。 多么完美,多么完美的眼睛。 岑竹伸手去摸,眼球表面有点干涩,但还是很光滑,大概是泪水的液体顺着她的手指流下。 火焰灼烧着她的皮肤,不过这都不重要,岑竹感觉到对方的手穿过了自己的胸腔,她就像感觉不到一样将手指往下弯。 烈焰,尖叫,泪水,溃烂,一切都倒映在这对完美的眼睛里。 就算是魔物也会被人们利用,人真的是很会欺骗讨巧的东西,为什么成仙的是人呢?明明这些妖邪更应该成仙。 心中一动,贴着符箓的丝线立刻用力将已经有些干瘪的万眼观水仙人切成了碎片,岑竹当然把它们都接住了,绸布收进放进灵戒中,她的手中只拿着两颗眼球,它们比宝石璀璨的多。 薛语岚不知道镜瞳为什么带着自己就跑,岑竹冲进去明显就是找死,那两人怎么可能会放过她? 可对方只是像听不到,镜瞳不想说太多对方是那种一问起来没头的那种人,还不如直接带着对方出去以后让岑竹和她解释。 随手把挡路的弟子从中间切开,镜瞳擦掉脸上的血液,没多有趣,这的弟子除了找死什么都不会,毕竟只是被圈养起来的畜牲,怎么可能会被养殖者教育反抗的本领? 再往前估计就要碰到不好解决的了,镜瞳拿出一个玉佩样的东西,看了看周围没有墙和石头,她干脆放嘴里一口咬断。 两人消失在了空中。 被放下后薛语岚注意到这里已经离锁仙宫很远,旁边的镜瞳正往外吐什么东西的碎片。 “岑竹呢?” “马上来。”镜瞳把嘴里的玉佩碎片都吐了出来后随便找了个干净点的石头坐了上去,静等岑竹回来。 薛语岚其实还想问,但对方实在是不太想和自己沟通,她也就不触这霉头,也坐在一边沉默地等待。 果然没一会岑竹就回来了,换了身衣服,但是看起来没受什么伤。 “耽误了点时间哈哈。”岑竹略带歉意地摸了摸头发,尽管在座的没一个觉得她有耽误什么时间。 “你没事?”薛语岚可知道锁仙宫的法子有多厉害,对方怎么做到全身而退的? “我能有什么事,你想让我有事?” 这句话明显是玩笑,但薛语岚却忍不住有点紧张,岑竹发现了这点,苦笑着摇头。 “你这么紧张干嘛,我又不会吃了你,我对其他人再厉害也只是因为他们是敌人,我对朋友干嘛那样?”她拍了拍薛语岚的肩膀,手中如同变戏法一样突然变出一个灵戒。 “你师傅的,这是报酬之一。” 薛语岚看看戒指,又看看岑竹,差点没忍住第一次在别人面前落泪,对方早就知道她的目的,甚至在她都以为这是白日梦时替她实现了想法。 “抱歉,我… …” “嗐,没事,说什么对不起,和我不许说对不起,举手之劳的事。”岑竹摆手打断了她的话,朋友之间,整天谢谢对不起像什么话。 镜瞳在一边抱着这几天没任何特殊动静的狗打哈欠,她有点饿了。 “那,咱们接下来去哪?”薛语岚收好灵戒,看向岑竹。 “我看看。” 小草人在空中转了个圈,思索了一会,指向西方。 “往西。”岑竹把草人收回去,冲镜瞳挥挥手,示意对方还是跟自己一起。 离了锁仙宫自然就换成岑竹在前面,毕竟速度没得说,镜瞳正发呆,感觉有人戳了戳自己的肚子。 “给你的。”岑竹把下巴搁在对方的肩膀上,其实这样她得弯着腰,不过她乐意。 眼前摊开的掌心里是两颗完整的眼球。 “好漂亮!”镜瞳接过来凑近仔细观察着,瞳孔的颜色真特殊,像好多粘接在一起的宝石碎片。 “我也觉得,可惜不知道怎么和其他东西结合起来,干脆你自己想粘到哪粘到哪好了。”她一开始是想把眼球镶在什么东西上再送给对方,可琢磨了半天也没琢磨出来什么合适。 “我回头想想,戒指好像有点太大了,项链… …”镜瞳一下子有了事干,也不再发呆了。 像是突然想到什么,镜瞳扭头看向岑竹的脸,她伸手捏了捏对方的脸颊。 “怎么了?”岑竹被捏的有些不明所以。 “都是新长出来的?” 可不是嘛,岑竹从那阵法里出来的时候跟个骷髅差不了多少,对方本来是想让她也留在里面的,可惜没想到都成这样了人还活着,一时不察就让岑竹给溜了,确实不怪他们,眼看着成了骨头架子谁成想召出飞剑就把守阵的两个弟子切成了块。 “长的比以前快多了,估计以后没了胳膊腿一眨眼就能回来。”岑竹也伸手扯镜瞳的脸,皮肉被烧掉时她其实一点也不痛,只是感觉很奇妙,好像脱掉了一件拘束的衣服。 “她怎么办?” “先带着她,过些日子在说。” 岑竹知道镜瞳是在说后面跟着的薛语岚,这人的功法她还没弄明白,还是得先留着,搞清楚以后再杀也不迟。 “那戒指真是她师傅的?” “当然,你以为没人认出来她是谁?” 这次草人指示的方向倒是很固定,这样也省的她们来回调整方向。 眼看着要到紫阳国边境,天色也晚了,岑竹干脆示意停下来休息,明天直接进城,反正到了紫阳国就没人能拦她们了。 镜瞳抱着吃的进来时发现岑竹难得没有把棺材拿出来,而是站在窗边发呆。 “今天不急着进棺材了?”她靠过去学着对方的样子往上看,黑漆漆的,连星星也没有,这看个什么劲? “太顺利了。”岑竹还是看着那片黑暗。 “什么,你说找这十二个尸体太顺利了?” “对,太顺利了,不对,不应该是这样。” 棋子,棋盘。 “你今天不是都让烧成骷髅了吗,这还顺利啊?” “就是给我脑袋砍了也是顺利,因为压根没遇到真要我命的情况。” 明明这是好事可某种怪异的感觉让岑竹变得越来越焦虑,就好像有人在推着她走,走一条早就固定好的路,对方能知道她的过去,现在,未来,她却什么也看不到,只能蒙着眼睛走。 “… …神仙会不会看到我?” 镜瞳被对方突然转变的话题问愣了,岑竹以往很少说神仙什么的。 “神仙,神仙应该能看到所有人?” 她也不知道神仙到底能不能看到她们,看不看的到又有什么区别。 所有人吗? 那神仙是不是早就看到了她的一切,就像看斗蛐蛐一样看着所有人在天下地上争斗,看着她一路杀到现在。 “如果神仙不想让人成仙怎么办?” 这又是什么问题,镜瞳皱着眉头思考了半天也没想好怎么回答,神仙为什么会不想让人成仙啊?那些成仙的人不都是被神仙认可的吗? “会不会,神仙想让我阻止这些人成仙才一直让我去杀人?” 岑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不急着去找救命的东西反而整天想这些有的没的,但她就是停不下来,她在火焰里的时候才感觉自己是自己,自己用的是自己的身体,一从那些痛苦的情景中出来,周围的一切都变得很遥远,除了幻觉,它们永远和她在一个世界。 这下镜瞳真不知道说什么好了,对方想的事情太复杂,太混乱,她只是觉得杀人和不杀都没所谓,岑竹杀了就杀了,就算神仙让和不让又有什么区别? 她抬头才发现岑竹的表情很古怪。 那张脸呈现出一种绝对的木然,好像一个雕刻精致的木头壳子,像人但是又不像,一看就知道是某种制造出来模仿人们的东西。 “没事,我就是说胡话。”岑竹恢复了往常的表情,笑着关上窗户,拿出那棺材。 躺在棺材里,一下子视野就只剩下很短一块,岑竹忽然又开始想,如果她真要死了躺在棺材里,一个这么可笑的石盒子里… … “我给你推上盖子?”镜瞳的脑袋从旁边冒了出来,岑竹回了神,摇了摇头,自己一撑就把棺材盖了个严丝合缝。 熟悉的混沌天地,可岑竹越来越觉得这里熟悉,就好像是她的家,不,不是说她那个让自己一把火烧了的家,是真正的家,一种归属感让她觉得这地方真的很不错。 白骨差不多每三天出现一次,他们头也不回地往神像的地方走,一遍又一遍地跪拜,岑竹每次都站在他们中间往远处眺望。 这次也不例外,当白骨又如浪潮般出现时,她看向那些血色云雾。 元婴期,一等冰灵根,三十五岁,她怎么也能称得上一声天才,可一切真的这么顺利吗? 这次云雾中走出了不一样的东西。 人身蛇头身着蓝色祥云长袍的“人”出现在了不远处,它慢悠悠地随着白骨潮往前走。 最后停在了岑竹的面前。 “你好。” 对方没有回应,毕竟脑袋是条蛇,想必没法说人话。 “有事吗?”岑竹观察着对方的鳞片,没什么特殊低等,就是最常见的那种青绿色蛇鳞。 鲜红的蛇头快速吐出又收回去,看来已经没了人的心智。 见对方不会说话,岑竹便走到一边示意对方继续赶路,可对方又跟了过来,就这么大眼瞪小眼了半天,终于,人身的其中一条胳膊软趴趴地抬了起来。 “你控制不了胳膊?”岑竹明白了对方为什么不作声,恐怕是对于人身的一切都不太能控制。 她主动扯起来那条胳膊,对方把手按在她的手心。 “给我的?”岑竹感觉是某种有棱有角的东西,翻过来一看,是个骰子。 “你要和我玩这个?我手气不太好。” 但对方并没有再看她,转身走进了白骨群中,和他们一同往远处走去,去寻找他们的“来生”。 真是怪人,岑竹看了看那骰子,做的挺好,可惜这也太旧了,上面的颜色都磨掉了,看来是经常被拿来拨弄。 不行不行,怎么又在浪费时间了,把骰子揣到兜里,岑竹找了个安静的地方像之前一样盘膝而坐。 被镜瞳拉出来闲逛的薛语岚感觉自己这辈子都没这么紧张过,对方一路上都没怎么搭理自己,怎么突然又叫她出来同行? “诶,我问你啊,神仙是一直在天上看着所有人吗?”镜瞳虽然说话,但眼睛却看着天空。 “自然是这样,毕竟人们的一举一动都会被记录在功德簿上。”正走神的薛语岚愣了一下,斟酌了一会说道。 “那成仙是不是也必须已经成了神仙的那些人点头?” “这,应该?” “那要是他们不喜欢这人怎么办?” 神仙不喜欢凡人?薛语岚还是第一次听这种奇怪的问题,被神仙讨厌的凡人应该都是些恶人,这种人怎么会成仙? “不会的,能成仙的都是德行出众的人,神仙不会讨厌这种人的。” 放屁,镜瞳撇了撇嘴,修仙的人这么多,她可不觉得每个人都那么“纯良”,把薛语岚叫过来就是为了看看她知不知道答案,结果和自己半斤八两。 神仙?神仙不就是能力强的凡人吗,他们肯定也是喜欢谁就让谁成新的神仙。 她虽然这么想,但也没说出来,转头往客栈走,被搞的摸不到头脑的薛语岚跟在后面还以为是自己说错了什么,最后还是没叫住对方。 第56章 蛇纹 蛇能分清人吗?蛇和人有分别吗? “这东西怎么搞?” “一块扔土里得了。” … … 这地方岑竹没来过,紫阳国她到底也没去过几个城,这种偏远的更别说了,要真是国师她这说不清紫阳国几个城叫啥名的得让骂死,幸好是假的,整个紫阳国没人敢说她的不是。 “白藏城。”岑竹看了看城门上的牌子,这地方没听说过,应该不是什么富庶之地,城门口的卫兵倒是挺认真,挨个看文牒看得格外仔细,岑竹她们递过去文牒后把这几人吓了一跳来回确认了三遍想行礼。 岑竹抬手示意几人不用这样,他们明白这是上面派了人来,不能让太多人知道,赶紧把文牒递了回去给三人放行。 “你在紫阳国也有熟人?”薛语岚不清楚岑竹递出的是什么,但看那几人的反应很明显是什么特殊的身份证明。 “算是有,不过没在这城里。” 环顾四周,就是再普通不过的城,来来往往的百姓也没什么特点,正想着从哪开始找,镜瞳怀里的那条狗又窜了下来,一溜烟没了踪影。 “诶!这,啧,忘了给起名!”岑竹下意识想喊回来,张了张嘴才想起来没法喊,这狗没名字,只能翻身下马后让镜瞳牵着马和薛语岚一块去找个客栈,在城里骑马还不如她步行来的方便。 “东边那个等你!”镜瞳喊了一声便和薛语岚一块往东边最近的客栈走,一边走她一边寻思给这狗起个什么名好。 那狗溜得快,不过幸好也有个大致方向,岑竹在人群中绕了半天在一个摊子前一把抓住了让她好找的狗。 “跑什么啊,我能跟上吗?”岑竹看了看它的模样,眼珠子直往右边看,她把狗夹在胳膊下,走向右边的摊位。 那是个卖鱼的摊位,一股子腥臭味熏的路人都绕出个圈,岑竹看了看摊位筐里的鱼,感觉没什么特殊的啊,也没什么留下的气息,夹着的狗汪汪叫了两声要下来,没办法,岑竹只能又给对方放地上。 那狗直接咬上了其中一个筐子,摊位老板吓了一跳刚要赶走这狗就被人打断了。 “这筐鱼我要了,多少钱?”岑竹指指正被狗咬着的这筐。 “这筐不卖,这是给别人留的,这是您的狗?” “是我的,您看这狗都咬住了,不干净了,再卖出去也不行,我买了得了。” “这。”那筐里大多都是死鱼,本来那余老三就是贪便宜让他留得,大不了自己给他换一筐,有钱不赚王八蛋。 “行,您拿了这筐,狗还是拴起来,这满街跑再咬到人就不好了。” 把钱递给对方后岑竹带着狗就头也不回地走了,不过没完全走,绕了一大圈,绕到了能看到那摊位的后面。 臭死了,比那鱼摊难闻多了,身边的那怪物伸长舌头把死鱼卷进了自己的裂隙,岑竹没忍住捂了捂鼻子,这都什么味啊。 “蛇。” 这次统一的有点离谱,五个声音都说是“蛇”,岑竹扒拉了扒拉这筐死鱼,没有蛇混在里面,看来又是某种内在含义。 “什么蛇?”岑竹把那筐死鱼踢的远了点,看向那怪物,不同模样的眼睛转个不停。 算了,也没指望它能回答,岑竹继续观望那摊位,过了好一会,一个有点跛脚的男人走了过来,左右看了看,像在找什么,摊主示意他拿左边这筐,他皱着眉点了点头,没说什么。 他带着鱼像往常一样往回走,日头快落了,那些东西肯定也都饿了。 岑竹见对方起身便跟着对方往城北走,她总觉得有什么东西在耳边沙沙作响,像草丛拨动。 余光里滑过几道黑线,她转头去看,什么也没有,无所谓,愿意来什么就来什么。 这人住的可以说是相当偏僻,村子里静悄悄的,没有其他人影。 越来越近了,那些草叶被压折的声音越来越大,岑竹低头看向地面。 密密麻麻的蛇铺满了原本的沙地,它们一层叠一层,仿佛由身体组成水面,岑竹走一步,水面就泛起几圈波纹。 它们非常一致地向北走,和那男人是一个方向。 随手抓起两条,光滑的蛇身一下子又溜到了地上,岑竹只能继续往前走,这时她定睛一看才发现前面的那男人也变了模样。 还是人形但身上脸上都长着一片一片的蛇鳞,他时不时伸手去挠,但伤不到这些蛇鳞分毫。 说起来,那个蛇人是不是和这有关系?岑竹想起自己在那蛇人手里拿到的骰子,现在拿出来看了看,还是那模样,就是个普通骰子。 某种滑溜溜的东西顺着腿爬了上来,是一条黑色的小蛇,岑竹没有把它扯下去,它盘盘绕绕地一直爬到了手腕上。 三角形的脑袋靠近了那颗骰子,好像在确认气味,这只是岑竹的猜测,毕竟她不清楚蛇的习性。 灰色的竖瞳和岑竹对视。 她伸手抓住了这条蛇,然后放进了嘴里。 把剩下的骨头扔到一边,那狗直接接住进了自己的肚子,岑竹摸摸嘴,不太好吃,而且也没能理解对方的情感,她刚才看着那灰色眼眸忽然觉得可能吃了就能和对方心意相通,看来果然是自己的胡思乱想。 要是吃了对方就能心意相通大家早去互相啃了。 把骰子收好,那男人已经到家了,岑竹围着房子转了两圈,有点像很久以前自己出生的那个家,破旧又邋遢。 不同的是,她踩了踩屋后的地面,这底下是空的,看来是特地挖了地下室。 那些蛇已经不见了,可能是看到岑竹活吞它们的同类觉得这人不好相处。 反正掐了匿形诀,岑竹跟着男人继续往屋里走,这屋子里面称得上家徒四壁,男人绕到里屋,把箱子挪开,地面上出现一个黑黢黢的洞口。 男人爬下去以后岑竹也跟着跳了下去,洞不算深,和那种家里自己挖的窖有点类似。 他又忍不住挠了挠自己的脖子和手腕,怎么这么痒?明明看上去一点毛病也没有,可又没法忍住不抓,怎么郎中也看不出问题呢? 那些畜牲在水里忽明忽暗,看不清楚数量,不过应该也没事,那人死之前也就是这么养着。 拿出簸萁把筐里的鱼往几个池子里轮流倒下去,水面立刻翻涌起来,不过还是看不清,只能看到一道道的暗光。 “养蛇我怎么记得不是这么养的?”虽然没亲眼见过,但岑竹多少听说过一点,和这人的饲养方式不太一样啊,是因为养的蛇品种不一样? 看那人扔完鱼就往外走,她突然想捉弄一下这人,随手从最近的池子里捞起一条长蛇就扔到了那人身上。 蛇的脑袋正好对着他的衣领一下子钻了进去。 男人立马被吓得慌作一团,手忙脚乱地从衣服里扯出那条湿淋淋的黑蛇,一哆嗦扔回了池子。 岑竹笑的停不下来,看这人惊惧地环顾四周笑的更是前仰后合,他只能看到自己和这些蛇,脑子里一下出现了那些精怪传说,脚下生风一口气窜回了屋子。 看这人胆子这么小,岑竹无聊地叹了口气,拿出草人看这地方有没有什么线索。 没动静,好,她又把那狗放到地上。 “去,找找有什么。” 那狗汪了一声还真就低头去寻找了。 “你想叫什么,算了,等回去让镜瞳给你起个名,总不能一直没名字。” 那狗的鼻子贴近地面翕动,耳朵都随着动作一抖一抖,这么看岑竹也觉得还挺可爱。 “汪!” 最后一个池子?好,让我看看这里面有什么。 岑竹不太习惯用灵力做这些精巧的事,不过试试也行,她蹲在池子边伸出手指对着水面。 再往上一勾,水全部保持方形悬到了空中,池子里只剩下干巴巴的蛇们缠绕在一起。 那狗还不等岑竹动作就直接跳到了池子里,那些蛇倒是也不咬它,它们只是像在水里一样彼此摩擦,打结又解开。 狗到了池子里直接跑到右边的角落,咬住了什么东西又跳回了岑竹旁边。 把水重新放回去淹没那些蛇,岑竹俯身去看这被叼上来的东西。 一个被泡的发胀腐烂的手指,烂的太严重,岑竹但凡用点力这手指都得散架。 该不会这手指的主人是自己要找的?这看起来可有段时间了,还不得烂成什么样啊? 把手指收起来后岑竹也准备出去,回头却发现这地面中央有一大滩血。 血迹从那洞口处蔓延而来,岑竹确认那男人不在屋里后把箱子移开跳了出去,拖拽形成的痕迹一直往外延伸。 血路在里屋的门口断了。 岑竹推开门时那俩人正对着地图比划。 “找到什么了?” “什么也没,你们干嘛呢?” “想看看咱们现在在哪。” 地图上的白藏城在紫阳国的最西边,再往西走要出了紫阳国到汜叶,那地方还在打仗,去了估计连进城都是个麻烦。 “薛语岚你有打算往哪走吗?”岑竹看向还在研究地图的薛语岚,她很好奇这人对以后有什么打算,她不认为对方会真这么跟着她们走一路,当然,她也不会允许对方这么做。 “我不打算再远了,汜叶不会是个适合定居的地方,但是,具体去哪,我还没想好。” “没事,你就先跟我们一路,反正我们也是满世界跑。” 好像很久没和其他人一起在外游历了,薛语岚其实想说她觉得紫阳国就不错,可不知道为什么她就是说不出来这句话,好像有什么东西在阻止她。 她想起自己被收养时,师傅说她是孤苦命,要和人结伴而行,虽然后来她知道这人不过是在诓骗她,可还是忍不住想起这句话。 ”你们最后要去哪?“ 听了这句话,岑竹和镜瞳看着对方都没说出回答,她们哪知道终点在哪,别说终点,就是过了明天去哪她们也不知道。 ”大概,会回扶风国。“半晌,岑竹才说出这么一句。 不会回扶风国了,她的想法和回答正相反,她想着的是,最好再也不要回去。 那地方没什么值得人特别留恋的。 用天色已晚早点休息为理由把薛语岚送回房间后,岑竹像往常一样施了禁制示意镜瞳坐到自己旁边。 ”你知道什么病能让人长出蛇鳞吗?“ ”蛇鳞?“ 这听起来不像病,倒像是某种诅咒或邪术,镜瞳在脑海中搜寻了一遍,确认了没有这种疾病,就是诅咒。 ”应该是被人下了咒,这种情况并不需要下咒者的功力多强,我估计就算是初学者费费心也能做到。“ 诅咒啊,看来是得罪了人。 ”诶,对了,你给这狗起个名。“岑竹想起还有这事,指了指在一边安静卧着的脏狗。 镜瞳围着那狗转了两圈,摸着下巴蹲了下来,又脏又丑,叫什么好呢? “阿脏或者阿丑?” 好随意的名字,但岑竹耸了耸肩,无所谓,对方愿意叫什么就叫什么。 “别了,不太好听,我再想想。” “白松怎么样,又白又蓬松,说不定叫着叫着它真的会变成那样呢!”镜瞳曾听说人如果一直被形容成什么样就真的会变得越来越贴近形容,那狗说不定也一样啊。 “行,那就叫这个,白松?” 那狗还真的随着岑竹的呼唤找起来支楞着耳朵,好像听懂了这是它的名字。 这次有了经验,岑竹知道得让尸体本人满意才肯出现,那就得知道这尸体的主人在死之前到底是怎么回事。 薛语岚往东,镜瞳和自己往北,就这么分成两路寻找养蛇的人,其实岑竹对薛语岚说的是兵分三路,这只是为了支开对方,她和镜瞳直接往那昨天的养蛇人的地方走就行。 以防万一,她们今天走的是另外一条路,稍微绕了点远,拐角处镜瞳发现有人在围着看什么,她也拉着岑竹过去看,在人群中间的空地上坐着一个男人吹笛子,吹的不像乐曲,音调古怪,只见随着笛声,从他旁边的竹篓中竟然慢慢钻出一条长蛇,直立起来的蛇身晃晃悠悠,还有些像在随着笛声舞动。 岑竹之前在天牝也见过类似的艺人,只是吹的乐器不大一样,而且,她往一边走了几步,这位置刚好可以看到男人的脖子。 没有完全被衣领遮住的地方露出一片青黑。 是蛇鳞。 “他脖子上有东西吗?”岑竹让镜瞳也看向这人的脖子,对方摇了摇头。 这到底是幻觉还是真实?如果是幻觉为什么又和现实这么贴合? 看着男人吹奏笛子,岑竹有了个猜想,拉着镜瞳往反方向走。 “您好,麻烦问一下,咱们这城里有没有卖蛇的?” 一连这么问了好几个,得到的回答倒是挺统一。 “北头有个,不过他现在好像不摆出来卖了,都是固定的那几个人去收。” 这说的应该就是她昨天去的那男人家。 “我在路上看到有人带着个竹篓,他不卖蛇吗?” “不卖,你说的那是余老二,他那蛇是营生,不能卖哈哈。” 余老二,余老三。 看来是一家子啊。 余老三像往常一样拿了鱼往回走,路边的那些摊贩叫卖声吵得他头疼,他又去抓自己的手腕。 “家传秘药!专治皮肤疑难杂症!” 他怎么不记得这路口以前有这么个摊子? 看了看摊子后坐着的那人,一个戴笠帽的老人和一个年轻女子,没见过的生面孔,不是这城里的人。 “你这药治什么的?” “别的不说,治些溃烂瘙痒还是没问题的,比如你手腕子上的那块,你瞧瞧,都抓成这样了,怎么也不看看?” 这还是第一个说他手腕子上有病的郎中,余老三又仔细观察了观察这两人的穿着打扮,好像也不是紫阳国的衣着,难不成是从其他国来的云游郎中? “你知道我这是什么病?” “把手腕子伸出来。”那人伸出手,褶皱的皮肤有些松弛,起码得有五十岁以上。 前后看了半天,他又把余老三的手推了回去。 “你常年和阴冷之物打交道,被它们沾染上了寒气,是日积月累成的毛病。” 阴冷之物? 还不等他再开口,对方一指压住他的脖子,戳了戳衣领下的一块皮肤。 “这也是,和你手腕上的一样,抓是不顶用的,只会越抓越痒。” “那能治吗?” “不是什么大问题,当然能治,只是。” “只是什么?”余老三还以为对方的秘药能治大不了就是出钱买,结果最后来了个只是,这是什么意思? “只是这东西到底是积累而成,治标不治本迟早还会复发。” “我没法子和那些东西分开啊,我就是靠卖蛇吃饭的,我,这。” 就知道这玩意不是好东西,余老三压根就不想喂那些光溜溜的野兽,只是扔着可惜,这倒好,还给自己惹了病,真是倒霉,那蛇老子倒是死的痛快,也没见和自己一样生病受苦。 “哎,那你就先拿着这药,早晚一次一粒饮下,起码能先止住恶化。”老人从背后的年轻女子手中接过一个瓷瓶,递给余老三。 “一百文,不讲价,如果到了后天早上还没效果,你再回来这里找我,我把钱退给你。” 这价格其实余老三也不太意外,就是对方说出的价格比这还高,他也得咬牙试试,实在是受不了了,他总觉得这皮肤好像还在变硬,好像有什么东西要长出来,可要结痂也该有口子,他又没伤口,怎么能结痂?整日整日地抓下去恐怕迟早他得把自己挠死。 拿过瓷瓶余老三说了句谢谢就一溜烟没了踪影,对方说没用还能再来找那他还等什么。 重新把有些歪的牌子摆正,岑竹压了压椎帽。 她还得再等一个人。 第57章 昌源 从棺材里出来时天已经亮了,岑竹站在窗边往下看,意外发现薛语岚在路上,这时间还没什么铺子开门,对方也并没有买什么。 “怎么了?”镜瞳凑到旁边,看到了街上的薛语岚。 “你是不是不喜欢再有人和咱们同行?”岑竹把目光收回来,镜瞳这几天的情绪她不是没看到。 “对啊,感觉有点怪。”镜瞳也不瞒着,她不喜欢就是不喜欢,就是现在来的是个多好的人她也不喜欢,两个人好好的干嘛多出来一个碍事。 “那要不现在把她杀了?” 像是没想到岑竹会这么说,镜瞳啊了一声,她记得对方说过对薛语岚之前修炼的功法很好奇。 “你不是想知道… …” “知道不知道我现在又觉得没所谓了,我不知道的事多了,你什么时候不想看到这人了,和我说一声。” 谁死谁活岑竹根本不在乎,除了她和镜瞳以外的人都可以划分为“别人”,别人的死活对她没有任何影响。 “你怎么了?”镜瞳敏锐地发现岑竹的表情不太对,又变得有些木然。 不知道,岑竹很想直接这么说,她也不知道是怎么了,她之前最多的情绪就是恨和愤怒,可现在多了一种怪异的情绪。 它什么都不是,只是空白,这种空白让她甚至无法确认自己是否和周围的一切在同一个空间。 “没事。”她笑着捏了捏镜瞳的脸,觉得自己可能是闲的。 薛语岚昨天打听到的和自己这边的差不多,只是多了一部分关于这两人家庭的信息。 当然不是说这俩人是兄弟这件事,毕竟只要是人听到他俩的名字就知道是这么回事,据她所说,这俩兄弟都是被领养的孤儿,之前闹荒年,像他们这种无家可归的孩子很多,绝大多数都没活过那几年,这俩人命好让那个佘昌源给收养了才平安长大。 收养他们的这个佘昌源是个养蛇人,偶尔会带着他的蛇出来表演现在余老二一样的戏法,但是这人脾气很古怪,总和其他人说那蛇也是他孩子,不过养蛇人这职业多少也带点特殊,周围人也没多说什么。 再后来佘昌源就失踪了,失踪的很突然,早上还看到带着他的宝贝“孩子”出来,晚上就说找不到人了,从那以后就只剩下那两兄弟继承他的“遗产”维持生计。 “还怪有意思的,自己姓佘让孩子姓余,多那一点干什么。”岑竹回想着那俩兄弟的模样,差别还真是大,一个一看就带着阴损一个像是伶人,倒挺符合他俩的分工,阴损的在屋子里养蛇,漂亮的在外面卖艺。 不出意外,自己要找的就是这个佘昌源的尸体,问题是这人已经失踪了好些年,不,应该说已经死了好些年,查也不好查了。 早知道自己就和那余老三说的时间短点了,自己给的那药说白了就是让那块肉慢慢变成死肉,死肉哪里会痛痒,他药一用完,必然会再来找,但是自己给了三天的量,还是太多了。 干脆直接去找得了。 其实岑竹现在很想不知道问谁一句。 “我非得这样吗,我不能把全城的人都砍了让这人自己挑仇人吗?”这样说不定比她动那个脑子费劲快得多。 马上走到那人家里的时候岑竹忽然想起来忘了什么事。 “薛语岚呢?” 镜瞳也忘了这人,回想了一下,当时她们离开客栈时好像薛语岚正往回走? 罢了,她愿意去哪去哪。 今天岑竹和镜瞳的运气出乎意料的好,刚要敲门里面的人就快她们一步打开了大门。 是那个余老二。 “请问你们是?” “朝廷断案。”岑竹拿出了代表身份的玉佩。 听到这四个字余老二那张脸微不可察的扭曲了一秒,他还是维持着那和善的表情,赶紧给两人让路请她们进屋。 “不好意思,家中没有好茶招待,我。”他想去找些茶叶,却被岑竹制止了,示意他不用忙碌了,坐下就行。 “我们只是执行公事,用不着招待。”岑竹换了许玉翡的那张脸,她觉得这张脸最像秉公执法的那些人。 没办法,余老二只能略带尴尬地坐到了两人对面,手一开始放在桌上,后来又收到桌下,相当局促。 “我们来,是想问,你爹,佘昌源失踪前有没有和你们说他要去哪?” 余老二疑惑的啊了一声,可能是没想到对方问这么久远的事情,但还是低着头思索了一会给出了回答。 “没有,那天早上他和平时一样就是出去买东西。” “那他有没有说过对朝廷不满?” 这下余老二彻底愣住了,对朝廷不满?这可是杀头的活,怎么会和佘昌源扯上关系? “问你呢,没听清楚?”镜瞳不耐烦地敲了敲桌子,让余老二快点回答问题。 “没,没有,他从来没说过这种大逆不道的胡话,真的!”他吞了口口水,像是急着为自己的父亲辩解,尽管对方已经“失踪”多年。 这人的模样像是没桌子就要跪下了,岑竹冷笑了一声,站起身来走到他的身后一把捏住了他的脖子,就像抓蛇那样。 “那你的意思是,现在我们抓到的这人不是佘昌源,那他怎么那么清楚这,那么清楚你们俩?” 余老二只是盯着桌子一言不发,他第一次觉得没办法理解别人的话,佘昌源让抓住了?在失踪五年后的今天,因为报复朝廷被抓了? 这根本不可能。 “您,您听我说,那人,他,他不可能是佘昌源,他,他肯定是说谎。” “那为什么你弟弟余老三看了那人说他就是佘昌源?” 那余老三当然没有这么说,那人现在被打晕了还没醒呢。 “老三他,说那人是爹?” 岑竹还以为这人又要掰扯什么对方说谎,没想到过了好一会,面前传来阵阵抽泣声。 这人怎么还哭了? 镜瞳也没想到对方说哭就哭,没一点预兆,弯腰看了看,还真是泪流满面。 “你哭什么?”岑竹推了推这人。 “老三他太想爹了才会这样,能不能,能不能让我也去看一眼那人,我也。” “一个两个都要看犯人,我干脆帮着他给你们游街行不行?” 服了,合着在这等她呢,还太想爹了,放你的狗屁,你爹死家里还装的像没事人。 怎么一个个说实话就这么难吗,搞的她都快没耐心了。 “不是,我 ” “我就直接告诉你,你爹现在在都城等着被杀头,你不是想见吗,行,走,去都城,正好我听你爹说一共就仨人,杀着都省事。”说着岑竹就去薅余老二的脖领子要套绳子,这下他是真怕了,去都城杀头这可不是开玩笑的,他才二十岁啊。 “不可能,大人,真的是搞错了,我爹,我爹他不可能在都城造反啊!” 余老二见对方要硬扯他出门,一下子扑通跪到了地上,这凄惨模样要是放在外面摆个牌子估计得有不少人往跟前扔钱,可惜在岑竹这没用,她杀过的男的比这人漂亮的多的是,别的不说,她现在用的这脸的主人,许玉翡起码得甩他八条街。 “你凭什么说那不是你爹,他失踪五年我看就是憋着想坏事!” “走,别和他扯了。” 镜瞳看岑竹眨眨眼,立马拿出了一捆绳子给这人把双手捆到了背后。 “不,大人,不是,我爹早死了,那不能是他啊!” 岑竹把他又放回了凳子上,坐到对面微笑着让他解释怎么现在又说他爹死了。 “你觉得你编个谎话就能不被杀头?像你这样的我见多了。”她居高临下地拍了拍这人的脸,长的是真细皮嫩肉,可惜心眼子也忒坏了。 余老二低着头不言语,只是抓着自己衣服的双手快缠成了球,他在纠结要不要说出来。 就在这时,一个方方正正的小物件被放到了他面前的桌子上。 一个骰子。 余老二见了这东西好像鬼魂见了招魂幡,吓得就要往后退,被镜瞳一把按了下去。 “你爹给的信物,说你看到就知道他是真的了。” 他那眼睛好像一看到这骰子就被烫似的左右乱看就是不肯盯着这东西。 “是你爹,别硬掰扯了,你弟弟一眼就认出来这是什么,别告诉你不认得。”岑竹抓住他的头发让他的脑袋不能再乱晃,只能面对这骰子。 不可能,不可能,怎么会在都城冒出来? 难道佘昌源没死? 不可能,他不可能没死。 “佘昌源,在当时就死了,我有证据,那个造反的不可能是他!” 头发散乱的余老二更显得疯狂,他咬死那人不是佘昌源,但岑竹问证据在哪他又结结巴巴说不清楚。 这是还不死心啊? 岑竹叹了口气,直接让镜瞳把他拎出去,这次他呼喊什么两人也当没听到,到了外面余老二是死活不肯抬头,他甚至能感觉到那些嘲笑戏谑的目光。 “那余老二怎么让抓了?” “肯定没干好事啊,你看他哪像个好人?” “余老三呢?” “那小子我看是早跑了哈哈哈哈哈。” 察觉到余老二的变化,岑竹把他往上提了提,多好的一张脸啊,不露出来真是可惜。 “放心,你弟弟没跑,他在大牢里等着你呢。”她贴心地在对方耳边解释。 终于,余老二放弃了,他不肯走了,在周围人的讨论声中抬起了头。 “我有佘昌源的尸体,这就是证据。” 那张白净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他知道再不说真的要来不及了。 “走,带路,我倒要看看你能整出什么花样。”岑竹还是装作不信,一副你就胡搅蛮缠的样子推了推余老二。 他就那么领着两人往回走,一直走到看不到那养蛇之家的地方,走到一片林子里。 余老二抬头确认着什么,又绕了一会,停了下来。 “这树有年头了啊?”岑竹拍了拍旁边的这棵柏树,底下的根子都长到了地面上。 中间是一个表面光滑的石头,树根像是要抱住这巨石似的。 “就是这,这石头就是标记,老三当时说他就是靠这个找的坑。” “老三说,什么意思,你没在场?” 都这时候还把自己往外摘,当时怎么不想着这事? “行了,挖。” 岑竹手中出现一个铁锹,塞给了余老二,歪头让他把尸体挖出来。 她可不想动手干这事。 没办法,余老二只能自己在那卯劲挖坑,他低着头像是只想着挖出来尸体,其实心里却想着另外的事。 那蠢货倒是还挺嘴硬,不过脑子真是废了才认了那造反的事,杀人和造反哪个严重他不知道? 从小就那蠢样,就应该当时把他一块。 “快点。” 岑竹出声打断了他的思绪。 一直挖到晌午,铁锹终于碰到了一个东西。 “找到了!”余老二这时候表现的激动非常,上去扒拉土让那东西露了出来。 一副棺材。 这又是谁的棺材? 虽然说是让这人找佘昌源,但岑竹当然知道佘昌源让扔到了蛇池里死无葬身之地,这人总不能有俩尸体。 把余老二一把推开,岑竹拿起铁锹猛地把棺材板砸了个洞,把手伸进去一掰,又下来一大块木头。 露出里面的森森白骨。 “这是你爹?”岑竹一边问一边伸手去捞那头骨。 “是,是我爹。” “你爹死的时候多少岁?”她干脆把剩下的棺材板也掀了起来。 “… …五十岁。” “放你的狗屁!” 岑竹真是受不了这人嘴里没一句实话的蠢样了,五十岁给她这骨头?说谎话也不打草稿? “你自己看看这头骨。”她直接把那头骨扔到了余老二的怀里,对方被她的这举动吓了一跳,勉强捧住骨头的手哆嗦的停不下来。 他不敢去看这脑袋,摇头说看不出来。 “这人的牙齿才磨损了多点啊,五十岁你都能扯出来,你把我们当什么了?” 岑竹用那棺材里的腿骨给了余老二一棍子,这都不是不见棺材不落泪了,这人是见了棺材也不落泪,莫非真觉得自己不敢拿他怎么样? 这下他又不说话了。 好一会过去,余老二又摇头,“我真不知道了,老三说爹就埋在这,我也不知道为什么这人不是爹。” “行了行了,别说这些了,把你弟弟带过来问问得了。” 岑竹抬抬下巴,镜瞳便一闪身没了踪影,把余老三带过来还不是一眨眼的事。 余老二还没时间缓几下,一个熟悉的人影就被推到了地上。 余老三不知道自己能不能站起来,因此只是畏畏缩缩地蹲在那,耷拉着脑袋不敢和在场的任何人对视,这其他的三个人里他没一个不害怕的,他也看到了旁边石头下那豁开的棺材和扔在地上的头骨。 这就是他看到的全部了,他不敢抬头,自然看不到几人的表情。 一切都完了,他想着,终于还是完了。 第58章 逆行 就是尸体扔余老二脸上,他也绝对不会给岑竹讲实话,这点岑竹也差不多知道了。 “你爹的尸体没在这,现在又冒出来另一个人的尸体,这人是谁,你俩,谁给我个准话?”岑竹给这俩人一人踹了一脚,让他们赶紧想好回答。 麻烦,这种事太麻烦了,干什么,让她满世界地给别人平冤昭雪?她自己怨气比这地里的人都大,何况死啊活啊的她一开始也就没多在乎,岑竹忽然有了个想法。 快要伏到土里的余老三想开口,一抬头却对上了余老二的眼神。 带着寒气的眸子想要用目光刺死他。 于是他又把脑袋低了下去,这动作当然没逃过镜瞳的眼睛,她一挥手,不知道从哪飞来一块缎子给余老二缠成了蚕蛹。 “行了,都到现在了,你还怕他?”岑竹叹了口气,蹲在余老三的面前,蛇鳞已经快要长到脸上了,真是可笑。 被绑成蚕蛹的余老二在地上滑稽地扭动着,余老三看着那动作沉默一会。 “这人是我哥。” “我知道这是你哥。” “我是说棺材里的这个。” 听了这话,岑竹下意识回头看余老二,又扭头看看棺材里的白骨她指了指那个蚕蛹。 “他不是你哥?” 余老三把脑袋扭到棺材那,他看着里面没了脑袋的白骨点点头,这才是他哥。 “那他是谁?”镜瞳用脚踢了踢余老二,什么情况,刚才不还是兄弟吗,怎么这会又不是了。 “我不知道他从哪来的,他是别的城来的孤儿,他把佘昌源杀了以后,就成了我哥。” “那你亲哥怎么死的?” “他杀的。” 说完这句话余老三又把头低了下去,岑竹发现他的蛇鳞在往上生长,已经覆盖住了他的下巴,皮肤慢慢变成鳞片,可本人却毫无知觉。 虽然被缠住,但余老二还是能听到外面的声音,自然也听到了余老三说的话,他挣扎的更起劲了,岑竹都能想象到那张脸现在扭曲到了怎样的地步。 “他怎么杀的佘昌源和你哥?” “佘昌源是在家里让他一刀砍死的,砍在脑袋上,血流了一地,最后扔到蛇池里了,我哥,我也不知道是怎么杀的,他给我一把铁锹,让我去挖坑,把人扔进去我才知道挖的是我哥的坑。” 当时他还想着佘昌源都喂了蛇了还怎么埋,对方为什么还专门搞个棺材,结果坑挖完了,他站在一边擦汗,对方扔进去一个人,一个半身都是血的人,那是他亲哥。 “你亲哥让他杀了你都没点反抗?” “他拿着刀。” 这胆子到底有多小啊,不过岑竹觉得更有可能的是这人和他亲哥也不怎么亲近,觉得为了一个不亲近的人得罪一个杀人犯不值当。 余老三说完这话还以为对方肯定会押着他往外走,去牢里等着被砍头,可岑竹只是摇了摇头。 没有动静,说明佘昌源还不满意。 “我们俩不是官差,只是过路的,走了。”岑竹懒得编理由,挥挥手让镜瞳跟着自己离开,镜瞳虽然不明白是怎么回事但还是跟了上去,绸带也因此收了回来。 “你个丧门星敢卖我?!!” 一声怒吼后,余老二扑到了余老三的身上,他掐着对方脖子恨不得直接把这该死的废物脖子扭断,可又没有那种力气,余光里看到旁边的石头,立马抓了过来。 “哥,对不起,哥!” 余老三只是哀嚎着,给不知道是哪个哥道歉,他看到一个满身是血的人站在余老二的背后漠然地看着自己。 石头砸在脑袋上的疼痛让余老三下意识地反抗,他的双手胡乱摸着周围的地面,最后摸到了一个光滑的东西,他抓住一把砸向余老二的脑袋。 没想到摸起来光滑的东西那一头却是尖利的刺,白色的骨头就那么一下子插进了余老二的脑袋。 那是岑竹扔在一边的“余老二”的腿骨。 他吓了一跳又赶紧把骨头拔了出来,结果血直接洒到了他的脸上。 他用他哥的骨头杀了另一个人。 那种草叶被拨开压住的声音又响起在了耳边,岑竹就站在不远处的一棵树后,是时候了。 从身后飞来的一把剑直接砍下了怔愣在原地的余老三的脑袋。 脑袋掉在地上没有发出什么声音,咕噜咕噜地掉进了那副棺材,掉在了原本放着头骨的地方。 强烈的腐臭让岑竹毫无预料地打了个喷嚏,出现在她面前的并不是那个蛇头人,而是一个抱着自己脑袋的少年。 “是你的尸体?” “佘昌源根本不恨他们。”少年的脑袋被捧在手里,“所以他的尸体不会自己出来。” 一群有病的,自己收养的孩子把自己砍了还不恨,这不是弱智吗? “走。”少年的手托着他的脑袋往前指了指。 三个人就这么回了那破屋。 “在蛇池里。”少年的皮肤都剥落了下来,臭味更刺鼻了,岑竹捂着鼻子点点头,示意镜瞳在上面等着就行,她把尸体切了块就上来。 和之前一样昏暗安静,只不过池子中央多了一个浮着的尸体。 都泡的发白了。 “我不挑食也不能这么搞我!”岑竹把尸体一把扯上来,确实怎么看怎么下不去嘴。 这怎么搞? 正为难,岑竹一拍脑袋,她知道怎么办了。 拿出剑,岑竹把剑对准自己的肚子,回忆着之前看的内脏图,一剑剌开了皮肉。 之前就看过自己的内脏,所以分辨起来没什么麻烦,把尸体剁成泥,找到胃和肠子,再用刀划开,把肉塞进去,这不就是吃掉了嘛,只不过省去了咀嚼的过程。 岑竹觉得自己其实有时候脑子也是还算好使的。 就是摸上去滑溜溜的有点麻烦,血液流的倒是不快,毕竟她能勉强摸索着控制住一点。 没想到人还真能吃真的多,不对,自己以前好像还直接吃完过一个人啊,那看来这也不多。 胡思乱想着,肉泥已经被塞了个七七八八,剩下的岑竹收了起来,镜瞳在上面等着自己不能在这待太久。 “好了?” “好了。” 岑竹环顾四周,那少年已经没了影子,恐怕已经去了冥府。 回到客栈时薛语岚正杵在门口,见她们两个回来有些尴尬地笑了笑。 “我回来晚了,没找到你们。” “没事,解决好了,你想好去哪了吗?” “我… …” 正说着话,岑竹注意到对方的眼神越过自己飘到了后面。 她扭头发现是一个挑着东西的女人,见自己打量,那人赶紧把头转了过去。 “找你的?” 人缘挺好啊,隔这地方还交上朋友了,岑竹继续盯着那女人,看起来三十岁左右,长着条长尾巴,不对,这个应该是自己的幻觉。 “额,不是。”薛语岚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扯这个谎,对方看起来也不是那种会相信这种蹩脚谎言的人,但岑竹只是笑了笑,没有再问。 “明天咱们出发。”她留下这句话就带着镜瞳上了楼,薛语岚愿意和谁认识就和谁认识,这种事跟她没有关系。 回到房间,镜瞳伸了个懒腰躺到了地上,她还是最喜欢直接躺地上。 “明天去哪?” “回都城,去看看现在朝廷怎么样。” “啊?” 镜瞳又一下坐了起来,她不明白为什么突然要去都城,现在不应该抓紧时间去找下一个尸体吗? “你不觉得无聊吗,你肯定觉得很无聊,不停地查案,找人,重复这两件事,我觉得很无聊。”岑竹从灵戒中取出棺材,像是看不到镜瞳疑惑的目光。 “可是你要活命啊?” 直接压住棺材,镜瞳凑到岑竹面前,恨不得钻到她脑子里看看到底在想什么事,这是无聊不无聊的问题吗?这是不找就得死的事啊! “我有个猜想,明天去都城我们就能知道我到底猜的对不对。”岑竹把话题生硬地扭到了另一个上,她想推开棺材盖,可镜瞳还是坚持着压在上面。 “就一天,就试试,真的,我死不了,如果我猜对了,那我更死不了了。”岑竹没办法,只能说服镜瞳让她给自己一天时间,明明就算不找尸体死的也不过是她自己,可对方看起来比她还重视。 “一天?” “一天。” 知道自己拉不回岑竹的镜瞳也只能点了点头,人难道不应该都希望活的久一点更久一点吗?为什么岑竹好像对活下去这件事不怎么在乎? 躺在棺材里,岑竹有种奇怪的感觉,就好像回家一样,棺材就是自己的家,要是能一直在家里待着也不错。 这次她都懒得去问整件事的经过了,谁死谁活,都太麻烦了,而且也没什么难猜的,收养的孩子觉得收养自己的人丢脸,别说收养了,就是自己的孩子也会因为父母的模样感觉丢脸,她觉得人就不应该收养或者生养什么孩子,喜欢折磨人和被折磨的除外。 明天出发去都城,如果和她猜的一样,那以后就不需要这草人指路了,其实这也是个借口,她说实话真的有点厌烦了,死了又怎么样,死了就死了,死了到了冥府说不定还能谋个差事,她还记得自己小时候的梦想就是当鬼差,多好啊,又不是活人又能一直存在。 唯一可惜的就是可能见不到镜瞳。 “算了,那还是活着。” 棺材里很舒服,岑竹真的很想就这么一直待在里面,周围黑漆漆的,好温暖。 第二天岑竹和镜瞳出来的时候发现薛语岚又没了踪影。 要是在这跑了那说明这人还是有点脑子的,岑竹在心里冷笑,可惜下一秒薛语岚就从外面走了进来。 “不好意思,出去了一趟。” 肯定是去找了那个卖花的,岑竹打了个哈欠,她注意到了薛语岚的变化,她的能力没有眼瞎的时候强了,可能那种通灵的能力很大一部分建立在看不到活人的基础上,如今恢复了视力,也就不再当初了。 真蠢啊,现在连对方是人是鬼都分辨不出来了吗? “出发。”镜瞳的耐心只限于岑竹,她只希望赶紧去完都城继续找那剩下的尸体,她不想岑竹就这么因为浪费时间死在路上。 呸呸呸,什么死,死不了。 “那个,我想了想,我就留在紫阳好了。”路上,薛语岚突然说了这么一句,岑竹在前面慢悠悠地转过头来冲她笑了笑。 “因为昨天的那个人?” 可悲啊。 “啊,不,不是,我只是觉得这里很好。”薛语岚赶紧否定,这样的原因显得她也太轻浮了,但她没办法否认自己的心里确实有这个因素的影响。 隔着缸里的鱼看到对方的时候她花眼了一下,恍惚间看到对方从嘴里吐出一个泡泡。 “能不能宽限我一天,咱们得过了明天才能到都城。”岑竹懒得再打听薛语岚的心事,对方愿意留在紫阳也好,之后动手也方便。 “不行。” “半天,就宽限半天?” “ \\\" 岑竹又把脑袋靠到了镜瞳的脸旁,对方比她更具有人类的体温,会不会现在镜瞳比自己更像人类呢?还是别像的好,人哪里比得上妖,人是最可悲可恨的东西。 ”好。“镜瞳把脸扭到一边,不让岑竹去贴,可对方就跟狗皮膏药一样粘上去不肯下来。 冰凉的,像死人一样。 镜瞳怀疑这次岑竹是不是让飞剑飞的太高了,不然怎么她也能感觉到冷。 当天晚上岑竹还是选了个镇子休息,以现在的速度休息还是可以的,这镇子有些偏僻,人也不多,大多都是留下来务农的人。 这夜是月圆之夜,月光将田间小路都照的亮堂,岑竹提议闲着也是闲着不如出去散步,按理说她是要以修炼为第一位,可今天也不知道怎么的,看着月亮就想走出去。 夜里的野外静悄悄的,月光平等地洒在三人身上,岑竹发现远处似乎有处寺庙,怪了,这荒郊野外的,能有人来上香祭拜? 她一开始还以为是自己的幻觉,后来薛语岚指着那说似乎有个庙她才确认是真的存在。 走近了才发现这寺庙的外观还算不错,没有像岑竹想象的那样破旧,能看出来是有人一直再打理,红漆的柱子都擦得干净。 庙门就那么半开着,薛语岚觉得半夜打扰不太好,可话没说出口镜瞳就已经推开了那门。 ”施主,来了。“没想到几人刚进来就受到了招呼,一个穿着藏青长袍的女人站在院子中央朝几人点头,眉目之间带着一丝独特的柔和。 ”这是什么庙?“镜瞳感觉不到这人身上的气息,难道是因为在寺里? ”施主好奇不妨进去看看。“女人只是微笑着微微摇头。 这寺庙不大,只有一个主殿,里面点着蜡烛,还不如月光照的亮堂。 岑竹好奇地最先踏了进去,里面供着一个身披盔甲的怒目神像,他的脚下踩着一红一青两个恶鬼,大概是个武神。 又来了,岑竹转了转眼球,那两个小鬼在她的眼里竟然如同活了一样扭曲挣扎,她好像又听到了烈火焚烧的声音。 一转头,却看到那女人递给薛语岚一个签筒。 “看看明日的运势如何?” 镜瞳也凑了过去,等着薛语岚抽完她也想抽个签,不是为了看运势,单纯觉得好玩新奇罢了。 薛语岚愣了一下,还是接过了签筒,象征性地摇了几下,一个木签随着晃动掉落出来。 女人捡起签子,看了一眼,笑意更深,可岑竹怎么看怎么觉得这笑不达眼底。 “大吉,很少有人抽出这签文啊。” 岑竹想看看是什么签文,可对方已经把签子扔了回去。 镜瞳接过薛语岚递过来的签桶,抽出了自己的签。 “中吉,风雨争渡不许愁,明镜幻水踏归路。” “这是什么意思?” 两人对着签文大眼对小眼,她俩都看不懂这种东西,岑竹实在不明白明镜幻水是什么意思,这签文怎么有点乱七八糟的? 她也拿过签筒摇出一签。 捡起来一看才发现,这签是个断的,看不出来吉凶,只有几个字的签文,前半句剩下“乱丝尽。”后半句剩下“不留恨。” “应该是吉,它都说不留恨了。”镜瞳指着剩下的后半句说。 岑竹耸了耸肩,这种东西自己知道了也没用,该怎么活还是怎么活。 在庙里逛了一圈后几人又按原路往回走。 岑竹还是好奇薛语岚的签文,那女人神神秘秘的,莫不是有什么问题? “我也不太明白意思,是这么两句。”薛语岚看着月亮回想着刚才自己的签文 “莲花迟迟渡弱水,不分绿卿与红衣。” 她琢磨着意思往前走,走了好几步,却发现岑竹和镜瞳没有跟上来。 不分绿卿与红衣?真是好啊,真是好签。 月光下,薛语岚发现岑竹不知为何突然开始发抖,她靠近一些才发现不是发抖,是在笑,笑的肩膀跟着抖。 “怎么了?”她想问,可发现自己没办法说话。 月光下的一切都显得如此平静,岑竹甩了甩手上的鲜血,手下的人早就没了呼吸。 “你说她比我适合成仙吗?” 镜瞳被突然的问题搞愣了。 “怎么可能,她哪有你聪明。” 岑竹忍不住笑了起来,笑得眼泪都流了出来,她站起身拉着镜瞳就往那庙走,另一只手握着什么东西,可走到了才发现,不过一会,那寺庙竟然变得破破烂烂。 踏进四处漏风的主殿,只剩下那尊神像没有变化。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我明白了,我搞明白了。“ 若是有其他人在,肯定会说这自说自话的人是个疯子。 岑竹只是擦了擦笑出来的眼泪,把手里抓着的东西放到了神像前,这是她的贡品。 一颗带着温度的血淋淋的心脏。 原来自己连机缘都是借了别人的光,如今那人一死,神仙哪里还愿意管她? ”镜瞳,走。“ ”去哪?“镜瞳只是跟在她的后面。 岑竹看了一眼天空,那些神仙会不会看到自己? ”去都城,活人太多,我心烦。“ 第59章 忠臣 饶是有些准备,宫门被推开时俞云舫还是忍不住紧张,她面对岑竹就像面对一个随时会炸开的爆竹,而且这爆竹的威力还大的能把她炸成灰。 “最近怎么样?”岑竹倒是很随意,她越过对方看了看四周的布置,和上次来的时候没区别,就是多了个暖炉,也是,毕竟都快过年了,冷了。 “还好,倒是没发生什么大事。”俞云舫下意识看向桌子上的奏折,她不确定对方想听什么回答。 “就是,莫安易的那些亲卫我还不清楚该。” “他们不会怀疑你的,人的地位变了就代表已经不是以前的那个人了,当了皇帝没把他们杀了都说明皇帝脑子清明。”岑竹随手拿起几个奏折,无聊,都是些不感兴趣的。 她直接说出了自己的想法,她想杀些人。 “白藏城烧了。” “什么?”俞云舫快速回忆了一下关于这地方的奏折,那地方没有什么问题啊,再普通不过,为什么对方开口就要屠城?这,这杀这么多人怎么也得有个理由? “白藏城,烧了,里面的人,全杀了,我带着人去杀,过几天就去。”岑竹不是在征求对方的意见,来了这地方她心情更差了,真够憋屈的,也亏对方能坐的住,突然,她发现了不对劲的地方。 抓住俞云舫的手腕把镯子拿下来,岑竹冷笑一声,用力将那镯子摔了个粉碎。 “来了修士怎么我不知道?” 上扬的调尾让俞云舫大感不妙,她看着那镯子只觉得冷汗都要冒出来,自己怎么这么蠢?对方不在的时间太长都忘了该怎么样了。 “是方知予的家就在白藏城,我还没来及引荐你们两个,修士也是他认识的。” 这又是谁?岑竹没记得之前有听说过这人,是新上来的官员?管他是谁这城她是烧定了,就是有什么修士也得给她一块烧死在城里。 “引荐?你现在把他叫过来不就行了。”岑竹扯开旁边的椅子就坐了上去,等着俞云舫把那人传唤过来,她琢磨着要不要等那人一进来就把他脑袋砍飞,估计俞云舫得被吓一跳。 没一会,一个看起来不过三十岁的男子走了进来,面如冠玉,气质如兰,岑竹第一眼要不是有胡子估计会把他认成女人,也因此没有第一时间砍了他的脑袋,不知道这人晓不晓得自己的脸让自己多活了些日子。 “这位就是国师陈玉干。”俞云舫小心地看了岑竹一眼,幸好对方没突然发难,微笑着站起来接受了方知予的行礼。 “修士在哪?”不过这已经是岑竹的极限了,她打断对方无聊的客套,岑竹直接问出了自己的问题,这人一直低着头,避免和自己有眼神接触,怎么,是心里有鬼? 方知予被突然传唤还以为是自己上奏的事情有什么问题惹了陛下的霉头,路上他来来回回想了好几遍,还是不明白哪里的问题,可一进门看到那坐在一边的陌生女人,脑子里顿时警铃大作,他猜到了这人的身份。 那个真人不露面的国师。 “不知国师问的是什么修士?” 岑竹听到这话直接走到了那人身前,弯腰看着对方的脸,这样的动作或许不适合出现在国师身上,但谁让岑竹说了算。 “原来紫阳国如今也出了不少修士,我怎么不知道,看到地上的镯子没有,就是那个修士。”岑竹已经用最大努力让自己不要把这人在这里砸成肉泥,只要对方再啰嗦一句没用的废话,她就会把这个什么方知予拍到地面上让他变成和那镯子一样的模样。 什么东西在她的大脑里,在血液里,骨头里沸腾着,几乎要冲破这层脆弱的皮肤。 “在微臣的家中。”方知予吞了口口水,直觉告诉他现在不说实话之后可能就没机会说了。 骑着马到达对方府中时天色还不晚,岑竹下了马一抬手,大门砰的一声撞开,后面院子中的小厮们被吓得窜到一边,她不等方知予介绍,自己就率先进了门,果然有修士的气息,她几步到了那偏房,一脚踢开木门,里面的那人被惊得打碎了手里的茶盏。 方知予努力克制住哆嗦跑到偏房时,闻到了空气中一丝不同寻常的气味,他只有在经过厨房时才偶然闻到这种味道。 越过门槛,国师正背对着自己笑个不停,他低下头,发现红色的液体已经快要流到自己脚下。 “还有吗,就这一个?”岑竹缓缓转身,露出那张被鲜血喷溅到的脸,看到对方惊恐的模样很有些失望,还以为是什么人中龙凤呢,见点血就被吓成这样,废物。 方知予几乎是瞬间就扑通一声跪到了地上,血液已经浸湿了他的官袍,他只是听其他同僚说国师性格特殊有些古怪,可这哪里是特殊,分明就是恐怖,自己竟然之前还想着向陛下上奏要求国师担负起应有的责任,如今看来幸好没有上奏,对方要是知道了怕不是要当天诛杀自己九族。 “臣,臣只认识这一个。”他将头抵在地上,生怕对方觉得他有说谎。 “我知道你,我不在的时候你处理了一部分属于国师职责范围的事情,你很有能力是个忠臣,我听说你是白藏城出来的?” 该说什么?方知予只觉得心跳如鼓,他甚至没法理顺自己的呼吸,对方踩着血泊踱步到了自己面前,他却连看对方衣角的胆量都没有。 “是,臣是白藏城人。” 一阵突兀的笑声响起在房间里,岑竹蹲下来拍了拍他的肩膀。 “明日跟我一起去白藏城,平乱。” 一直到岑竹的脚步声消失,方知予都没敢起身,他害怕抬头就会看到刚才在对方身后的那具尸体。 晚上岑竹无聊地翻看着桌上的奏折,她只是有些好奇这个方知予到底是个什么官职。 到最后她也没搞明白,这些东西她不擅长,她擅长的是把名单上的人从头杀到尾而不是制作或者认识名单上的人。 只能看出来对方确实有点本事,而且也确实是为了百姓努力,每次上奏都是为了百姓生计,也没怎么说过别人的不好,没表现出过一点对于国师和新帝的不满,也是,他要是表现出来现在早扔在乱葬岗了。 “到时间了!”镜瞳的脸突然出现在面前,岑竹笑着把奏折扔到一边,示意对方坐过来。 “你看啊。”她从怀里取出那个小草人,草人没什么动静,也不再指示方向,和之前到了地方的时候一样。 “什么意思?”镜瞳拿着草人还是不太明白。 “意思就是说,这都是命,不管我用不用草人指路,我都会遇到需要找的这些人。”岑竹一歪身子躺到了对方腿上,她伸手摸了摸镜瞳垂下来的头发,命啊,真是命。 过了好一会,镜瞳才明白过来,原来真的有命运,白松在她的脚下转了个圈卧下,她还没想过这么复杂严肃的事情,命运?到底什么是命运? ”这样多好啊,用不着费心思找人了,以后想到哪就去哪,到了那就把遇到的人全杀了,总能杀到对的那个哈哈哈哈哈!“岑竹摸了摸对方的脸,真好啊,命运,真好笑,不管她怎么走,都是走在该走的那条路上,怎么撞也撞不出去。 一只手伸到了她的脸上,镜瞳也学着岑竹的样子摸了摸她的脸。 一滴,两滴。 血液从镜瞳脸上滴下来,滴到岑竹的脸上。 看着头上破了一个洞的镜瞳,岑竹笑不出来了,可是心里又比刚才还想笑,为什么啊,她很想这么问,可是又不知道该问谁。 她连求神拜佛的资格都没有,又能问谁呢。 人活着真的好累啊。 第二天一早,岑竹就和镜瞳骑着马到了方知予府门口,对方穿着大氅虽然努力表现得体,却仍然遮掩不住憔悴,也是,跟着她这人去自己家乡能有好心情就怪了。 上马时白松忽然叫起来,竟然把这人吓得差点跌下来。 ”白松,安静。“镜瞳拍了拍白松的脑袋,把对方往怀里揣了揣,它倒也听话,不再乱叫。 一路上岑竹都像是和镜瞳出来云游,方知予只觉得这是钝刀子割肉,他控制不住地想象自己到了家乡会带来什么,对方会怎么做,每多想一天他就多痛苦一天。 他到底做错了什么? 为什么堂堂国师会是这种草菅人命的人? 到达白藏城时方知予感觉自己已经快要疯了,熟悉的声音,熟悉的气息,熟悉的道路所有的一切都在刺激他的神经,他已经很久没回来了。 如今他却带来了毁灭这一切熟悉事物的人。 但是那天岑竹并没有什么动作,她还是选了之前和薛语岚同行时住的那家客栈,方知予跟丢了魂一样,她也懒得和这人说话。 当天夜里,方知予躺在床上怎么也睡不着,这一路上其实他没怎么休息过,他一闭上眼就听到哀嚎和怒骂声,他们骂他当官却一点用也没有,骂他不争气。 都是幻觉,他这么安慰自己,想着就这么先熬到天明,可迷迷糊糊间,他真的听到了哀嚎声。 等他跑出客栈时,路上燃烧着的人们已经不少躺在地上没了呼吸,他们黑色的肢体扭曲着,像某种特殊的枝干,当然更大一部分仍然在做着企图灭火的无用功,他们在地上打滚,可火焰依旧灼烧着他们的血肉,直到变成新的一具具黑色的尸体。 他听到传来某种怪异的吼声,回头看到了一个闻所未闻的怪物,那不知道多少个眼睛如同话本上惩罚罪人的地狱判官,而这里就是它要审判的地狱,血色的触手捞起奔逃的人们塞进自己头颅的缝隙里,他们被吞进去,又变成”人“吐出来。 剩下的人们裹挟着他往另一个方向逃命,他们争先恐后地冲向另一条不归路,方知予想着干脆死在这,可没办法离开人群,只能化为浪潮中的一滴水。 不知道是从哪射来了一支箭,再次激起一片呼喊。 那一箭射的极准,被射中的那男人脑袋被箭矢穿过眼眶,一下倒在地上被后面的人踩成了肉饼。 这里是地狱,他想着,一定是这么回事。 ”哈哈哈哈哈,快看啊,多好笑哈哈哈!“ 方知予循着声音抬头,发现高处站着一个用狐皮绑脸的人,他知道这是”陈玉干“,却发不出声音,转念一想,说出来又有什么用,这城里的人都要死,谁动的手最后还不是记录的他们说了算。 岑竹再次拉满弓,这次一箭射穿两人,箭矢将他们串在一起,让她想起自己之前和镜瞳一起吃的烤肉串。 人们如同受惊的羊群,在没有出口的羊圈里横冲直撞,他们为了活命做出的挣扎成了岑竹的游戏。 每射一箭,人群都要尖叫着跑去另一边,岑竹站在高处,她甚至看不到人,她只看到一群没有脑袋的羊,它们等着被她射死。 跑啊,叫啊,这样才叫”打猎“嘛,这样才有意思啊哈哈哈哈! 每次放箭,岑竹都感觉自己清醒一分,越清醒她越想继续,她能清楚地听到不同声音汇聚成的尖叫,看到不同人的身体叠在一起,她想起有人说吃香的喝辣的是人间极乐,有人说挚爱白头偕老是人间极乐,有人说儿孙满堂是人间极乐。 要岑竹说,把人间一步步毁掉,这才是真正的极乐。 杀戮,才是人间极乐。 阳光洒到地面上时,白藏城已经没了活人,镜瞳吃的都撑了,在一边拿骨头拼画玩, 岑竹已经把要找的那尸体从尸山下挖了出来,和她想的一样,就是那个方知予,对方死的时候眼睛还不肯闭上,也是,想必怨气很大,恨不能千刀万剐了自己。 想想都快活,这就是弱者啊,这就是人间啊,岑竹擦擦嘴上的血,她现在又有点想活着了,这样的日子还算有点意思。 ”脏死了!“镜瞳拎起白松,它的身上全是鲜血,确实脏的有点过头,岑竹接过来把它从头到脚整理干净又放回了镜瞳的怀里,对方仔细检查了半天,确认没问题后才撅着嘴抱住白松,虽然表情嫌弃,但该搓它头顶的手还是没停。 ”好,接下来去哪?“岑竹把尸体踢到一边,坐到了镜瞳一旁。 ”不知道,要不还是随便指个方向?“ ”好啊“ 于是镜瞳又站起来在被血泊里闭着眼睛转圈,最后停下来指了个方向。 ”反正要走,咱们干脆走个远的得了。“岑竹想起之前忘了听谁说过的事情,那两个打仗打了几百年的国家,她有些好奇,这方向应该可以走到那两国中的一个。 ”好啊,这的菜我都吃腻了。“镜瞳看白松又想跑去撒欢,赶紧把它捞起来,这地方太脏了,都是人,踩上去都恶心。 召出飞剑,岑竹又看向天空,万里无云的好天气,老天果然不会因为死人这种小事烦恼,镜瞳踩上来后飞剑如离弦冲了出去,她用不着为这的惨案想理由。 杀人哪需要理由。 第60章 秩序 这次的路程比之前加起来都长,两人在路上硬是走了半月才终于摸到朝云的边境,朝云是扶风国对于这个国家的称呼,具体这国家叫什么岑竹也不清楚。 穿过属于天牝境内的一片沙漠,就算到了朝云,岑竹还以为和之前一样直接去找最近的城就行,结果迎面撞上了那高耸的城墙,不,不能说是城墙,应该说是国墙,下来的卫兵叽里咕噜地说着什么,头发是在扶风少见的棕色,岑竹摆了摆手,打手势表明自己听不懂。 对方疑惑的打量了两人几遍,转身去找人,没一会,过来三个士兵,挨个用不同的语言和两人问话,一个听不懂,另外两个一个说的是天牝语一个是扶风语,岑竹指了指这两个人,想着天牝怎么也是邻国,最后选择说自己是天牝人,扶风国的大老远来这确实有点可疑。 ”从天牝来干嘛的?“那个说天牝语的士兵一边询问两人的来历一边领着她们往墙内走。 这是岑竹第一次见这么繁复的进关文件,一张接一张,恨不得把她祖宗十八代都问出来埋在哪。 ”修士?“那人看着岑竹写过的文件皱了皱眉,怎么现在还有修士往他们这走? ”是,师傅说机缘在此,让我自己出来寻找。“岑竹实在不知道还能扯什么谎,她不了解朝云,不知道什么身份最合适。 ”有没有人给你证明?“ ”有的,玉浮梁城主可以,但是没有信物 “ ”用不着,我们会确认,这是最后一张,从哪来的,经过哪里,精确到镇或者村子,只要有名字的都写上去。“ 是因为打仗所以才这么谨慎吗? 镜瞳那份岑竹也给写了,毕竟万一两人写的不一样还是有点尴尬。 把那沓写满的纸递过去,接下来要做的就是等待,对,文书交上去还不能入境,还要等着批复。 ”这边是不是在打仗?“等待的时间,岑竹跟这人打听起朝云的情况。 ”是,和司彘,进去以后有一个月的时间,一个月内不离开朝云记得去找人录部再重新写一份这东西,每次期限都是一月,没有永久的。“ 每个月写一次?这国家是不是压根没有其他地方来的人?这也太麻烦了,来这的人如果不是万不得已估计都得被逼走,这么想着,她还是点头说是,来往的人们穿着不是和士兵一样的盔甲就是几乎一模一样的藏青色衣服。 ”衣服也有规定吗?“坐在这看了半天,岑竹愣是没找到一个穿其他衣服的人,怪了,这种事要求有什么用处?她总觉得这的人有些古怪,但暂时还没法归纳出是哪里古怪。 又过了半个时辰,终于下来了一个士兵,递给她俩一人一个腰牌。 ”记住,只要在朝云,就必须带着这东西。“ 腰牌上什么也没有,岑竹猜测就是单纯为了区分外来的和本地百姓的工具,进了城,古怪的感觉更加强烈。 这次倒不是清一色的藏青了,但满打满算也就五种颜色,甚至连发型都不超过三种,没有饰品,没有能和其他人区分开来的衣服,两人站在人流中有点眼晕。 ”这的人怎么看起来都差不多?“ 镜瞳的目光从每一个路人的脸上扫过,木然的,严肃的,所有人都像马上要冲出去杀敌一样,她往岑竹那靠了靠,这地方也太诡异了。 士兵在她们离开前给了客栈的方向,两人在人群中扎眼到离谱,可奇怪的是周围的人却像是看不到这两个异乡人,自顾自步履匆匆。 有铺子,但卖的东西都一样,衣服平均地挂在墙上,五个颜色,店主都是穿灰色长袍的人,他们面无表情地看着店铺外面的街道,没有人吆喝,如果有人要买替换的衣服只要走进来直接拿下衣服付钱就行。 ”东面好像又发生了正面冲突。“ ”他去了北面,那里现在正焦灼。“ 走到客栈时,岑竹已经听了一耳朵的战况报告,她不明白自己为什么突然能听懂这些人说话,不过怪异的事情经历多了也就习惯了。 这的人甚至连交谈的内容都大差不差,他们是不是统一制造出来的傀儡岑竹都有些怀疑,统一的衣服,统一的发型,统一的语言,统一的思想。 这城里住的真是活人? 等到了客栈,岑竹才终于感觉回到了人间,坐在桌子旁交谈的两人说的是天牝语,内容是一些无关紧要的小事,应该是关于自己以前认识人的讨论,店主此时倒成了特殊的那个,他穿着灰色的长袍,冷漠地给两人指出房间,甚至没有在柜台后移动一步。 上楼时刚好遇到下楼的客人,说的是扶风话,岑竹打量着这人,是两个戴椎帽的,一男一女,谈论的内容是对于这朝云的不满。 ”真受不了这,屁大点事竟然也要写那么多有的没的。“ ”要我说还是换个地方。“ 两人的手上都带着茧子,不是务农的茧子,岑竹侧身让两人先过,这两人不出意外是跑到此地的逃犯,毕竟除了这理由她也想不到还有什么原因千里迢迢来这受苦。 进房间以后岑竹才发现竟然没有窗户,几乎是个放大的盒子,昏暗过头,只能拿出长明灯用灵气催动照明,看样子整个客栈全是一模一样的房间,这下好了,彻底分不清白天黑夜了。 因为这的人实在太相像,岑竹也摸不清自己到底要找谁,只能又拿出那个草人,给白松系上一条绳子,这样就能带着它出去,不过暂时还没这么做,大街上没一条狗,岑竹和镜瞳怀疑这地方的狗也有统一的去处和安排。 因为实在新奇,两人当天没急着再去找人,她们顺着客栈下的那条路一直走,看到穿不同颜色衣服的人就猜测他们是负责什么的。 到了夜里,街道尽头的一个黑色建筑的顶端点起一盏格外明亮的灯,她们俩也顺着人流往那走,几乎所有人都在往那个方向移动,好像循着气味活动的某种爬虫,他们不靠眼睛,靠某种特殊的构造知道自己该往哪里走。 这黑色建筑的构造很奇怪,好像一个倒置的塔,给人一种摇摇欲坠的感觉,岑竹抬头看着在最高处的塔底,又看看最底下的塔尖,她还挺喜欢这种风格,好像天和地都翻转了过去。 可惜进门时就不太顺利了,因为是外来的,岑竹和镜瞳被门口的侍卫挡了出去,问原因也只说是仅对内开放,很明显她俩人不属于内。 没办法,只能在外面隔着铁栅栏门看,虽然距离有点远,但对于她们来说也不是什么问题,就是再远一百米俩人也照样能看清楚站在台子上的人长什么模样。 “他怎么穿的不和其他人一样?”镜瞳扒在门上,侍卫当没看到,毕竟只要不进去就不算违规。 塔内没有特殊的照明,统一用的是蜡烛,烛火随风忽闪,映的人脸上一块黑一块红。 最后面的台子上站着一个须发全白的老人,剩下的人都跪坐在地上,岑竹看了看他们用的垫子,都是统一的黑色,而且有些薄,这种厚度估计跪不了一会就得把膝盖硌出痕迹。 老人拿着一个金色的杯子,开始大声宣读什么,说的是本地语言,岑竹感觉自己好像一个耳朵能听懂一个耳朵听不懂,干脆把听不懂的那个耳朵堵上。 “不要苛责他人,神不会原谅苛责的人,在天明以前,为自己犯下的过错赎罪… …” 乱七八糟的,岑竹凑在镜瞳的耳边给她翻译,对方也皱着眉头。 “讲这些干什么?” “谁知道,这不都是废话。” 后面老人又开始讲一些更莫名其妙的东西,什么这个神那个仙的,讲他们是怎么飞升怎么为其他人带来救赎,感觉有点像小时候躲在别人家门外听到他们给自己孩子讲的神话故事,岑竹感觉烛火又晃了晃,连这点也很像那个时候。 当时屋子里比外面还待不住,她就跑到隔壁没人的棚屋里待着,棚屋挨着那家人的里屋,他们家的孩子睡得早,母亲坐在炕沿上给迷迷糊糊的孩子讲些东西催眠。 和这人讲的有点像,不过那母亲说的神仙都没这人说的这么善良和乐于助人。 岑竹想起今天一整天都没看到一个有修为的人,这地方和紫阳国不一样,灵气也算可以,按理说不应该一个修士也没有,除非是这压根没有修行这回事,可现在对方又在讲修行成仙,这不就自相矛盾了。 底下跪坐着的人们双手合十双目紧闭,好像真的都在请求神明原谅他们的过错。 “有什么错好后悔的,有病。”岑竹懒得再盯着这群人看,转而看向空无一人的街道,她看到斜对角的方向也有一个亮点,也是,这么多人,一个塔可装不下。 到了午夜,钟声响起,大门重新打开,人们又开始往家里走,岑竹逆着人流看向台上的那个老人,没想到和对方对上了视线。 老人笑着举了举手中的杯子,好像在和一个老熟人打招呼。 岑竹环顾四周,只有她还在看对方,看来确实是在和自己打招呼,所以她也挥了挥手回应对方,老人微笑着走下台子,走到了后面,消失在了一扇木门后。 “你认识他?”镜瞳好奇地往那人最后消失的地方看,可惜什么也看不到。 “不认识,我都没来过这怎么可能认识。”岑竹摇摇头,人都走了也没什么好看的,于是也顺着人流往客栈走。 走到半路,镜瞳戳了戳她的胳膊。 “有人一直在看咱们。” 确实,都看了一路了,岑竹感觉到视线来自后方,快到客栈了她干脆扭头去寻找视线的主人。 一个人的脑袋微微向左歪了歪,就是她了,虽然目光自然地落在前一个人的头发上,但肌肉变化证明她在紧张。 岑竹干脆停下来等着对方走到自己旁边,然后靠过去。 “有事吗?” 对方是一个十几岁的女孩,头发梳的一丝不苟,好像一个固定的整体。 她不回话,只是依然保持原来的速度往前走,好像没看到岑竹也没听到对方说话。 可很快她就不得不停了下来。 “你刚才好像有事找我们。”不是疑问句,岑竹只是在陈述事实,她拉着女孩的袖子,等着对方给她回答,这人有问题,没有修为,但是怪异的有灵力波动。 “… …没见过外来的。”女孩憋出来几个字,她的眼下有一颗痣,不说话的时候习惯性地咬牙,就像一直在吃什么东西。 “你们刚才去干嘛了?”镜瞳那丁零当啷的饰品一杵过来吓得女孩往后缩了缩。 “听神。” 原来在那听讲故事叫听神? “你们怎么都打扮的差不多?” 女孩这回一个字也没憋出来,嘴唇抿到一起,好像很为难。 “算了,没事了。”镜瞳知道对方可能也不知道回答是什么,摆摆手回到了岑竹的旁边。 之后看女孩实在窘迫,岑竹也没再问什么,和对方说了再见就回到了客栈,桌子旁坐着另外三个人,说天牝语,皮肤晒的很黑,讨论的是朝云和司彘的战况。 “你说这什么时候是个头?” “谁知道,不是说都打了几百年了吗?” “这打个什么劲,我听说在北边那又死了不少人,真是有劲没处使。” “哈哈,可别说了,我估计还得再打几百年哈哈哈!” 回到那跟棺材一样的房间,岑竹有了个猜想。 打了几百年还在打? 也没听说有什么非打不可的理由。 会不会,是这仗压根没想停? 如果不打仗,国家里的人生活差劲肯定得埋怨朝廷,可如果打仗,百姓就会埋怨甚至怨恨敌国。 如果按这个思路,那打仗岂不是对朝廷有利? 如果对面也是这么想的,不,不能顺着这个思路,对面说不定压根没在打仗,自己这进来都费这么大力气,朝云内的百姓要出去岂不是比登天还难? 一场根本不存在的,虚拟的战争,别说几百年,就是打几千年,只要朝廷还在,只要朝廷还能控制住场面,岂不是能一直“打”下去? 怪不得,怪不得。 原来打仗这么有用啊。 第61章 理智 第二天顺着草人的指引,两人到了一片白色的建筑外,看样子像是学堂,因为正是上课时间,没人在外面闲逛,两人这次倒是没被拦住,可能这地方没有昨天晚上去的那倒置塔重要。 所有老师穿着深绿色的长衫,有点怪异,岑竹觉得这颜色压根不适合做衣服,丑的有点过分了。 学生的年龄参差不齐,有的看起来五六岁,有的得有十七八,根据年龄长幼学堂是从前到后排列。 走到第五个学堂时,岑竹看到了一个熟悉的人。 “昨天跟着咱们那个诶!”镜瞳也发现了昨天的那个女孩,她正端坐在学堂里,坐姿标准的像用石头雕刻的雕像,不止是她,其实这的学生都这模样,严肃,沉默,完全一致。 草人进了学堂就不再指示方向,它只负责大方向,找人还是得靠自己。 正琢磨什么时候放课时,拐角处走来一个穿深绿衣服的男人,大概五六十岁,因为嘴角的疤显得有些凶狠,看到这两个外来的,他并没有像之前的那些人一样敬而远之,而是眼前一亮,快步走了过来。 “两位是从外面来的?”他的眉目之间带着兴奋,和周围的人截然不同。 “是,天牝。”对方说的是本地语言,岑竹回的是天牝话,她把自己的身份设定为不会说本地话但是能勉强听懂。 听见她说来自天牝,男人又是一喜,他再开口时就换成了天牝语。 “你们知道现在战况怎么样吗?” 说的应该是朝云和司彘的战况,但这种事按理说他们这些本地人应该知道的更清楚,岑竹让对方重复了一遍问题思考了一会才回答说不太清楚,外面只是知道一直在打仗。 男人听了这话一下子变得失落,但还是努力维持着微笑,继续向两人提问,他太久没见到新来到朝云的人了,如果错过这次机会,他可能会彻底和外面脱节。 “天牝现在怎么样?” “挺好,还是那样,跟之前没区别。”岑竹不清楚他问的是哪方面干脆就含糊其辞。 “你是这的老师?” 这人会不会就是自己要杀的?岑竹上下扫视着对方,琢磨着要不要直接在这把他砍死。 “是,我是教习之一。” 后面其实他还做了自我介绍,但是那串名字岑竹没记住,她也没想记,这种人的名字记住也没用,对方介绍完自己,又邀请他们去后面做客,闲着也是闲着,两人也就跟去了后面。 还是棺材屋,岑竹微不可察地撇撇嘴,这地方还不如她的棺材给人的感觉舒服,好像四面八方都挤压过来。 一开始这人说的问的都是些无关紧要的问题,都是些日常生活相关,岑竹察觉对方是在确认自己的身份,也没有点破,而是引导着让对方知道自己之前在天牝认识了朝廷官员,对方知道这点的瞬间连瞳孔都震了震,又问东问西了半天,他终于决定问出自己真正想问的问题。 “您觉得朝云怎么样?” 差的要死,打不存在的战争打了几百年,还不如让天牝给吞并了得了,进个城把别人祖宗十八代都扒出来问个遍,真是有病。 “还好,很有秩序。”岑竹笑了笑。 “您不觉得朝云现在已经没有正确的观念了吗?” 什么意思,套话?岑竹的视线从一模一样的三面墙壁上滑过,正确的观念?什么是正确的?何况她才来两天,谁知道这有什么狗屁观念。 “不好意思,没听太懂。”岑竹指指自己的耳朵,让对方把话说的更浅显一点。 “现在朝云是父不父子不子啊,您没发现吗,这的人都没了情感了!” 还以为有什么话说,结果就是这点事,弱智,岑竹在心里翻了个白眼,对方说的所谓正道在她看来或许还不如朝云现在的理念,起码她更喜欢朝云现在的秩序,绝对统一,绝对一致,比要求那些莫名其妙的关系道德层层级级好多了。 “有吗?”岑竹不想再聊下去了,搞了半天这是个觉得自己肩负救世命运的蠢人,打了半天幌子才抛出的这个话题她一点不感兴趣,镜瞳在一边无聊地直打哈欠,算了,她决定还是出去走走。 “天牝难道不是那样吗,如今的朝云把血脉都斩断了,把所有人都分隔开了,冷漠,只剩下冷漠,天牝一定不会这样!” 天牝人把杀人当娱乐确实挺好,岑竹拍拍镜瞳示意对方跟自己一块出去。 “天牝人最喜欢吃人,等以后去了天牝,你肯定会喜欢上的。”岑竹答非所问地说了最后一句话,和镜瞳一起走了出去,走到刚才的学堂那,又想起来忘了事。 “你等我一下。”她让镜瞳在旁边的椅子上等自己去去就来。 重新打开门时那男人还在自顾自地叹气,看到岑竹回来,还以为是对方想明白了要和他继续讨论下去。 不到一刻,岑竹就回到了学堂外,镜瞳正扒在窗户上看里面的学生,他们难道不会累吗?她看了看这些学生写的东西,连字都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真神奇。 约莫不到午时,那些穿深绿长衫的老师走了出来,紧接着,学生们也跟着走出学堂,那女孩看到昨天的两人站在门口忍不住又开始紧张,好像这两人是什么洪水猛兽一般。 “你上课真够认真的。”镜瞳感慨。 可惜对方听不懂扶风话,只是疑惑地眨了眨眼。 “你们接下来干嘛去?”岑竹知道对方听得懂天牝语,看着这些学生又往同一个方向去有些好奇。 “做工。” “学生下课了都去做工到晚上?” “对。” 女孩的目光永远不会落在她们身上,他们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自己面前的路或者前一个同学的头发上。 “做什么工?” “衣服。” 对方每次都只蹦出一两个字,对于外来的,多说多错是他们这些朝云国人的共识。 “给工钱吗?” “什么是工钱?” 镜瞳看岑竹愣了一下赶紧问对方说了什么,听到对方不知道什么是工钱她也愣了,做工没有工钱,那靠什么吃饭? “你们靠什么上学,吃饭,买东西?” “大家都有,生下来就有。” “她说什么?”镜瞳很好奇朝云的人靠什么吃饭,不靠钱买难道靠交换?那效率也太低了? “她说这是每个人生下来就有的,用不着花钱,真是稀奇,这么看朝云也不算太艰难啊?”岑竹心中的朝云又变得特殊了一分,不需要金钱交易,所有东西不出意外都是分配的,她以前从来没见过这种管理方式的朝廷,这还是朝廷吗?不收税,那有没有徭役? “你们这打仗的人都是自愿去的?” “他们生下来就应该去。“ 她渐渐明白是怎么个法子了,所有人生下来干什么干到什么时候都是在出生以前定好了的,不管生下来以后怎么样都必须按着定好的路子走,上战场的就得上战场,死了就算结束,反正后面还有下一个出生就得上战场的人。 察觉到岑竹和镜瞳的惊讶,女孩很不理解,她不明白这种事有什么好问的全天下都是这样,吃饭睡觉一样的事情怎么也要问。 “你爹娘都是做什么的?” “爹娘?什么爹娘?” 好好好,岑竹这次是真有点被惊到了,没有爹娘这个概念,怪不得那男人说人和人都被分隔开了,合着生下来就是独立的人,和其他人都没关系。 “啊,你是说生下我的两人。”女孩明白是怎么回事,她回想了一下那两人,有点模糊,不过还记得。 “一个犯了罪,被执行绞刑,一个在东南面的锻造房。” “绞刑?” “是,那是我第一次幸运地当上处刑人。”说到这,女孩的脸上第一次浮现出笑意,这是她的一段美好回忆,她还记得抓着男人的脑袋按到绳子里时底下的人们对她羡慕的眼光。 那时候她感觉自己是如此的幸福。 可惜处刑人是很难被再次选上的,可能性太小,毕竟大家都想当处刑人,可最后只选三个。 “那你运气挺好啊。”岑竹没想到在这还能合乎规定的情况下杀了自己爹娘,幸亏没开放国门,不然非得让跑来的人给这地方城墙挤破。 “… …也就那一次,之后我就没再选上过。”女孩叹了口气,她真的很希望自己能再被神眷顾一次。 “你们学堂是不是有一个,那叫什么,教习,嘴角有个疤。” 岑竹比划了一下那人的面貌,她能感觉出来现在女孩没那么戒备和疏离她了。 “他是怀疑教徒,不是好人。” “我知道,他找我说什么朝云不好。” 这话题算是戳中了女孩的心思,她一下子打开了话匣子,讲这人是如何作恶,如何传播邪教教义还一直钻空子没被处刑。 她几乎是咬牙切齿地说周围同窗也对这人的仇恨,他们都远离这个教习,将他隔绝在人群以外,和他接触的人没有一个不讨厌他的,被他搭话的人没有一个不在谈话结束仇恨他的。 “他确实说话很难听,而且讲的都是歪门邪道。” 岑竹歪了歪脑袋补充到,这的人情绪似乎只有平静和仇恨,她很满意,要是自己也能有一个这种国家就好了,大家互相仇恨,一定可以在被处刑前度过充实丰富的一生。 “你和其他外来的不一样,你脑子正常多了。”女孩抬眼看了看岑竹,对方没有特殊发型,穿着虽然不同但也还算可以接受。 “话说处刑人是怎么选的?” 听对方又问起这事,女孩顿了一下,开始给对方讲去报名处刑人的规则。 每人每次都可以报名,最后的人名由寺主挑出来,用的是竹片,如果有功,竹片就会比其他人大一些。 “什么是有功?” “就是做的比别人好。” “把传播邪教的人杀了算不算有功?” 话音刚落,女孩停了下来,人群穿过她们往前涌动,她直直地看着岑竹,像是想从对方脸上看出花来。 好像看到某个渴望的珍宝,孩子看到自己喜欢的糖馃一样。 “给你。”岑竹笑着往女孩的方向靠了下,一根手指被她在两人接触的一瞬间顺势放到了对方手里,女孩动作很快,一勾手指就把东西收进了自己的袖管。 “你没给别人?”她的眼睛亮晶晶的,其中的情绪不是平静也不是仇恨,她没想到自己真的这么幸运,一定是神看到了她,所以才会派这个外来人来实现她的愿望。 “我哪认识其他人。”岑竹耸了耸肩。 “… …我叫柿,柿子的柿。”女孩最终还是说出了自己的名字,毕竟对方都给她这种礼物了,再不自我介绍就有点不懂礼貌了。 “你比那些外来人好多了。”摸着被攥的有些温暖的手指,柿已经开始想象自己被选中作为处刑人的瞬间,肯定大家都会转过头看她,会觉得她的运气真是好到离谱,才活了十几年就两次站在处刑台上。 一定是神看到了她。 “谢谢,那看在有功的份上,能不能告诉我这还有没有其他像他一样的邪教徒?” 她觉得自己要找的人肯定在这群特殊的弱智之中,但要找到他们,还是要靠熟悉的本地人。 “我现在带你去。”柿像是一下子燃起了斗志,主动走在前面给她们带路,她想着,既然外乡人杀了一个,那她们肯定还会杀第二个,进而她有开始怀疑两人是不是并不来自天牝,会不会两人和寺主一样都是从神所住的地方来的。 很快她们就到了一个普通的铺子前,里面坐着的是一个中年人,留着长长的胡子。 “就是他,他总是说人不应该因为任何理由就这么早死去,这是阻挡别人完成自己的工作!” 看来是个郎中啊,岑竹示意女孩站在门外帮忙看着,镜瞳窜进去像回家一样随便拉开一个抽屉,里面是些不认识的药材,味道很难闻,她很快又站了回去,那人看闯进来两个明显不是本地人的不速之客,瞪大眼睛想从后面站起来。 但是最终没能有机会这么做。 柿还以为怎么也得需要点时间,可对方几乎是一眨眼的功夫就走了出来,她从对方的身侧往后看,没有人,柜子前有一滩不大的血迹,不少抽屉被拉了出来,里面的药材已经全都没了踪影。 “刚才,那个。”她是想问刚才跟着岑竹的那个女孩怎么没了踪影,岑竹摆摆手。 “她听不懂你们说话,觉得无聊,就先回去了。” 又是一根手指,柿几乎抑制不住自己的兴奋,她要赶快去找寺主。 ”我要去找寺主,万一一会有人把手指抢了就坏了,回来了我领着你去找其他的!“做工已经被她抛到了脑后,不过也没关系,清理两个异教徒,虽然只是嫌疑异教徒,那也抵得上做一个月的工! ”我能去吗?“岑竹指指自己,她也想跟着去看看那个寺主到底是什么人。 ”当然可以,你对神好,神都会看到,祂一定会接纳你的!“ 柿握着两根手指笑得露出两颗虎牙,血液把她的掌心浸湿,这是神圣的血液。 这是正确的清理。 第62章 寺主 果然,寺主说的就是那个老人,岑竹跟在柿的后面,走进那个白色的长廊,寂静,除了她们的脚步声外没有其他声音。 对方就在长廊的尽头站着,像是在摆弄花草,那是一棵陌生的植物,叶子上浮现出一道道弯曲的白色纹路。 “寺主,我想报功。”柿说着,从袖子里拿出那两根手指。 幸好血液已经不再往下流了,不然肯定会污染这纯白的地面。 “我知道,我知道。”老人慈祥地笑着,像是一个回应小辈的和善长辈,他接过柿的两根手指,在两人的面前把手指直接插进了栽种着那棵植物的盆里,然后用手把周围的土壤压实。 手指就成了好像新长出来的枝丫。 “我记得你。”老人指了指跟在柿后面的岑竹,她也笑了笑。 她看到一个全身满是孔洞的人,密密麻麻的小孔和大孔遍布他的全身,如同被扔进某个针坑的人,随着呼吸孔洞们也上下起伏。 真够恶心的。 “你的功,我记下了,别担心,回去做工。”老人感觉到柿期待的目光,伸手摸了摸她的头发,听到自己的目的实现,柿点了点头,最后看了岑竹一眼作为道别就快速离开了这里。 寂静,比刚才还寂静,岑竹的呼吸和没有一样,她同样感觉不到对面人的呼吸,就好像这里是两个死人面对面。 “你不是从天牝来的。” 老人呵呵笑了两声,孔洞收缩又张开,岑竹不自觉撇了撇嘴,这模样观感有点太差了也。 “不是。”她无所谓地耸耸肩。 “我还是第一次见这样的人。” “什么?” 她看着对方用手指在空中勾画出什么东西的轮廓,但没找到对应上的东西,没有规则的形状。 “你整个人就是一堆缠在一起的线,你知道吗?” 岑竹摇摇头,她不太懂对方说的是身体还是心理,如果说的是她心里想的事情一团乱麻纠缠不清那倒是挺准确。 但很明显老人说的并不是她的内在。 他注视着眼前这个怪异的生物,无数黑色的细线翻涌纠缠,构成了一个勉强能看出人形的生物,从对方走进来他就在观察,太神奇了,他活了几百年,还从没见过这种东西。 “你在其他人看来,或许是个人,但很明显,那不是真相。” “可我就是个人。” 岑竹想说明明还是你更不像人,长的跟个什么一样,她起码用了法术现在看着就是个普通的活人。 “你的皮囊过不了多久就会被撑破,到时候你就不会再说自己是个人了。”他摸了摸自己的胡子,好像并不在意对方的反驳,每次开口,对方头部的黑线就会向上翻涌的更厉害,就好像沸腾起来。 “撑破?为什么?” “你吞下去的东西太多,人是很脆弱的,没办法承载你吞下去的那些过于沉重的东西。” 对方说完,岑竹第一时间想到的就是自己到现在为止吃下去的那些尸体,可是不吃她就会死,不当人总比直接去死来的好。 “那就不当人了,无所谓。” 没想到对方会这么回答,寺主愣了一下才笑起来。 “是的,是的,人没有什么好眷恋的,上神保佑哈哈。” “上神是谁?” 终于说到这个话题了,岑竹赶紧抓住对方的话头问出自己的疑惑,这的人信仰的不像是她知道的神仙,能平等地剪去一切血脉关系的神仙她觉得比以往知道的神仙通情达理多了。 “上神就是天,朝云的人都知道,上神护佑了朝云几千年,祂认识踏上朝云的每个人。” “祂也认识我?” “当然。” 这神仙本领还挺大,但她觉得从对方嘴里说出来这话应该有一定的水分,像是知道她不是完全相信,寺主不知从哪拿出之前见过的那个金杯,里面盛满清水。 杯子被递到岑竹面前,她看看那寺主,对方用另一只手指指杯子,示意她看其中的清水。 低头看去,能看到金色的杯底。 紧接着,水中泛起波纹,没有风吹过,波纹变为沸腾的气泡,从翻滚的气泡中,冒出来一只眼睛。 岑竹没有预料,看到这眼睛的一瞬间被惊的后退了一步,如果只是个普通的眼睛,她压根不会有什么反应。 人的眼睛很独特,其中的纹路看似大差不差其实各有不同,岑竹也许是因为近距离看过的眼睛太多,也可能是因为她总是下意识注意别人的眼睛,久而久之,她变得看到眼睛就能分辨出是谁。 这只眼睛来自她的母亲。 那个死在她怀里的女人,她还记得对方慢慢消失的温度,那种内心被充满的幸福。 “上神认为你是一个走在正确道路上的人。” 杯子被对方收了回去,寺主对这团行走的黑线印象很好,虽然是外来人却没有误入歧途,他见过很多从外面逃进朝云的人,他们都迷失在了黑暗之中,忽视了神的指引,而对方却始终跟随着神,走在光明的大路上。 “上神为人们降下启示,蒙住眼睛的人看到启示,睁开眼睛的人忘掉启示,你没有眼睛,说明你是被上神赐福的人。” 这话把岑竹又搞的不知道说什么了,她压根不知道对方说的上神是谁,不过现在说有个神仙保佑她还是挺不错的。 “上神有没有塑像?”她想着见见这个有品位的神仙。 “上神没有塑像,就像天没有具体的形状。” 好,看来是没这个缘分了,岑竹想起自己一直没搞明白的事情,对方看起来挺博学,说不定能帮到自己。 “因果是线吗?”这话从一堆线嘴里说出来让寺主又有些惊讶。 “当然,天地万物如丝线纠结,牵一发而动全身,人同宇宙无异,因果就如同触碰人身的发丝,不易发觉,但切实存在。” 这是岑竹第一次得到肯定的回答,她想起那个岑远空,对方应该更清楚现在应该问哪个问题,可惜对方远在扶风,没这个缘分。 “虚体是不是就是因果纠结的地方?” “虚体?” “就是,人看不到,但存在的另一具,身体。”岑竹不知道怎么整合自己的语言去形容这东西,她压根不是专业的。 “你是说,实体对,不存在又存在?” “对对对,就是那个东西,之前听过的是叫虚体。” 都看不见摸不着了怎么还叫实体?但这种小事岑竹没说出来。 “不是这样,实体是魂魄的居所,它只是一具被充满了的空房子。” “什么叫被充满的空房子?” “在你眼里它是空的,但在上神眼里,里面才是你。” 带有浓重宗教色彩的回答并不太能提供实际性的帮助,岑竹选择先把对方的回答记了下来。 “那因果会不会越缠越多?”她还是选择换了个话题。 “会,等因果太过繁重,刚才说的实体就会出现缝隙,一个房子的坍塌,继续牵动下一个房子的坍塌,直到世界上再不剩下一个房子。” 也就是说因果果然有极限?而且极限确实会导致世界出现不可预料的严重灾难? “那有没有一种可能,一个人把自己牵扯进太多因果,然后,这个人死了,世界… …” “不可能,上神会杜绝这种事情的发生。” 这宗教真的挺有意思,岑竹有些好奇有没有关于其他内容的讲解,其他的宗教都有些什么古书典籍,既然这宗教也存在了几千年,那应该也有,不然怎么传播下去? “有,你很好奇上神?”寺主看着沸腾的线条微笑着转身,示意对方跟上自己。 “没人不好奇这种神仙?”她跟着对方一直穿过另一条长廊,走进一个巨大的藏书室。 她没记得进来前看到过这有这么大的建筑,莫非是进了特殊的幻境?或者被用了法术的洞府? 岑竹抬头看了看,这的书柜比那倒置塔还高,满满当当的全都是书,有的已经泛黄褶皱,有的看起来还是崭新。 “这里是上神给我们的启示。” “这么多?” 这上神话还挺密啊看来?确实挺负责任,岑竹以前在扶风,紫阳和天牝看过的听过的神仙没几个真为自己的信徒出力的,要她说不干实事的神仙就不配当神仙,那么多人供着还屁事不干,这不是废物是什么。 “启示需要推断出具体的涵义,上神只是传达最简洁的语言。” 当上神为他们揭示启示后,和他一样作为寺主的人们就要从不同的角度去推出上神的启示具体意义,就像是一幅画,到底象征什么,还需要人们根据内容去解读。 “上神说过我会来吗?” “上神不会为一个人的到来继续启示,如果每个人都要提前预告,这也不太实际对?”说到这,寺主笑了几声,他抬手从一边取出一本泛黄的书。 “但上神预示到因果会出现紊乱,生和死的界线因此混淆,已死之人会出现在世间,活人会跑到死土。” 死土很容易就可以明白说的是幽冥之地,而很明显,那个跑到死土的活人说的就是岑竹,但她看了看对方的表情,应该是不知道这事,只是告诉她因果确实会纠缠混乱。 “谢谢啊给我解释这么一大堆。”岑竹一时想不起来下一个该问什么问题,她其实真的不太喜欢思考这些深奥的东西,动脑子比动手难多了。 “我说了,你是受上神庇佑的人,和朝云的人们一样,用不着感谢。” “对了,跟你一起来的那个孩子,她很有灵性,不久后她就会成为首羊,你想看她作为处刑人的样子吗?” 虽然不知道什么是首羊,但岑竹很喜欢看处刑所以她点了点头,对方告诉她时间在两天后。 “你会提前把竹片拿出来?” “不,怎么可能,那孩子有功,上神会看到她的努力,给她赐福。” 寺主见岑竹没有去动两边的书,也并不意外,对方的线已经平静多了,翻滚的幅度小了很多,人形也更加明显,上神的如此造物真是神奇。 “你杀的两个异端,一个是暴力者,一个是懦弱者,因为你没有眼睛,才能看到他们。” “是那个,柿带我去的。\"岑竹有些尴尬地指了指身后,如果没有那个女孩她应该也不会这么快杀了第二个人。 ”一切都是命运,到底还是你杀了他们。“ ”那个教习,他在年轻的时候扼死了自己的孩子,声称是上神的指示,将上神作为他罪恶的外衣,但那孩子应该在战场上死去,只是他讨厌孩子的哭泣才让这个战士失去了自己应有的荣耀。“ ”柿带你去找的那个郎中,经常偷偷给病人多抓药,只是因为他懦弱的认为这样可以弥补他早年医治失误导致病人呕血而死。“ ”上神让你杀了两个罪人,这就是上神赐予你的命运。“ 黑色的丝线又开始沸腾,它们如同被卷进暴风中一般飞速旋转着,快速膨胀起来的嫌们很快没了人形,越来越高,一直到快要一丈高。 老人看着眼前的丝线,在白色的建筑和书柜中,对方像是一个闯入的怪物,但他知道凭外表判断善恶是愚蠢的。 ”命运。“丝线中冒出含糊不清的声音,像是风声,音调难以辨认。 ”讨厌。“黑线攀上周围的书架,如同无数细小的触手,这句话他只能勉强听出这两个字,风声几乎充斥了他的耳朵,仿佛他正站在风暴中央,但周围并没有任何风吹来,他连头发丝都没被吹动。 上神的每一个造物都有属于它自己的任务。 上神的每一个造物都是神圣的。 死亡是被走入上神怀抱的必经之路,在这条路上,没有黑夜,灌灌不再争吵,所有过错都会被原谅,人世的罪恶随着皮囊一道被扔在路上,踩着自己的皮囊,你会扶着你,接着,在大路的终点上神会找到你,拥抱你。 ”嚓嚓。“ 回到客栈里那棺材房,岑竹躺在床上摆弄手中的物件,镜瞳已经被朝云的无聊搞的兴致缺缺,她还去看了那些人做工的地方,还不如不去,更没劲,一堆人跟傀儡一样坐在那干同一件事,看着都犯困。 ”给你。“ ”什么?“ 她看到岑竹手里有什么东西泛着光,接过去发现是一只金杯子,里面空空如也。 ”金子做到杯子,哪里来的?,啊,之前那个老头!\"说实话,镜瞳都怀疑这地方没什么金子做的东西,可再一回想,之前那天晚上隔着栅栏,她好像在那个老头手里见过这东西。 “对,他用不到了,撞上水好像有什么特殊效力,你要是感兴趣就试试,这太无聊了,明天就离开怎么样?” “好啊,啊,不对,那尸体。” “那两个人就是要找的尸体。”岑竹摸了摸趴在床边的白松,她已经确认过了。 上神,她想着还是别被神仙盯着来的好,不然总觉得背后发凉。 也不知道对方会不会因为一个忠实信徒被人吃进肚子而记仇。 第63章 处刑 或许真的是人算不如天算,岑竹和镜瞳准备离开时发现人们又都喜气洋洋地走向同一个方向,两人好奇干脆也调转方向跟了过去,一路上都听到人们在讨论罪人的刑罚,这景象倒是和天牝的玉浮梁城中很像,人们等着看罪人血洒当场,不过这的刑罚和人们的打扮一样朴素,没有玉浮梁那样的处刑更具观赏性。 ”这次还是绞刑?“ “不是,这次是斩首。” 由实木和砖石搭建的简易断头台上只有一个已经跪在上面的人,他穿戴整洁,头发也梳的一丝不苟,没有挣扎也没有痛苦的表情,平静地像躺在自己的床上。 岑竹和镜瞳站在靠后的地方,前面又没了位置她们来的太晚,没一会,一个女孩跳了上来,是柿,她穿的衣服今天连褶皱都没几道,虽然控制住了表情,但眼神却透露出她内心的激动,在她后面又走上来一个男孩,看着和她的年纪差不多大。 “今天是腊月多少了?” “不知道。” 天阴沉沉的,温度很低,岑竹感觉今天可能又会下雪,她对日期已经模糊了,只知道是腊月。 处刑人其实没什么特别的工作,就是负责把刀拉高,然后喊着倒数,在结束的时候双手一松,绳子飞速上升,磨的发亮的刀刃飞速下降,如果是绞刑,可能就是负责打好绳结,然后把罪人的脑袋放到上面。 闷闷的噌的一声,脑袋就掉了,很轻松,因为处刑台上有个低洼的地方,脑袋不会随便滚下台,而是顺着滚到那个低洼里,血液也汇聚到那里。 周围的人们开始疯狂地鼓掌,和天牝不一样,他们不会欢呼,也不会随心所欲地去抢掉下来的肢体,这里是朝云,所以他们在这个时候都很有秩序。 在几乎震耳的掌声中,岑竹最后看了一眼处刑台上的女孩,对方是个再纯正不过的朝云人,真是幸福,一出生就生活在自己应该生活的地方。 因为待的时间比较短,出城的时候倒是不难,也就是又填了一堆文书,岑竹有了经验写的很快,没一会就写好了一沓。 出了那高墙,两人又得决定往哪走了。 这次镜瞳说该岑竹指方向了,她想了想,拿出剑放在地上,拨动了一下剑刃,长剑开始旋转,最后剑尖停止到了一个方向,不是她们从天牝来的方向,岑竹觉得也不像往司彘的路,无所谓,反正去哪都一样。 这片广袤的大地属于哪现在岑竹也茫然了,她转了转地图,像是朝云和紫阳的边界,又像是司彘和朝云的边角。 没有村庄,也没有其他人,就这么走了两天,岑竹开始琢磨要不要换个方向,镜瞳在她翻看地图时躺在一块石头上望天,今天绝对会下雪,她这么想着,果然不到一炷香的功夫,雪花飘了下来。 ”我怀疑咱们走的比想象的远,可能快顺着朝云外沿走到紫阳上面了。“岑竹把地图上的雪花吹掉,给镜瞳指了指她大致猜测的位置,如果真是在这,那她们已经远离了司彘,距离扶风越来越近。 回扶风一趟? 她其实不太想回去,主要是担心一进扶风宗门的人就会杀过来。 ”咱们快从这边绕回去了?“镜瞳也看出自己好像是莫名其妙绕了个不太规整的半圆,再走下去要么进紫阳,要么进扶风。 ”你想回扶风吗?“雪下得很大,很快地上就有了白茫茫一层,如果回了扶风,岑竹也不知道该去哪,依旧是随便走。 ”还好,感觉都差不多,你说,我跟着你。“ 做决定这种事镜瞳想想都头疼,这些事岑竹做就好了,反正去哪都是去。 ”会扶风估计会被我师傅他们追。“ ”你师傅??“ ”对啊,他现在应该已经把法修那位长老吓个半死了,假死这事他能干出来一点也不奇怪。“ ”不是,你,你不是把他。“ 岑竹叹了口气,她当时确实是和法修长老说,因为自己是师傅的弟子他没有起疑才顺利结束了他的性命,说到底这种拙劣的谎话要不是当时对方觉得胜券在握被冲昏了头脑,根本不可能相信。 一个处在炼气化神境界的弟子,杀了自己的师傅? 就好像说一只蚂蚁咬死了一头鹿。 不管最后谁赢,作为杀了人的那把刀,岑竹都会被除掉,毕竟没人想留下一个知道太多的活着的把柄。 整天勾心斗角,怪不得一个个都成不了真神。 看多了修士的模样,岑竹都觉得自己心性纯良,起码她要是当师傅懒得搞这些,当然,她要是当师傅徒弟也活不了几天,顶多死的痛快点。 ”那要不咱们还是先去紫阳 “镜瞳挥手让一阵轻风吹走对方头上的雪花,岑竹总是懒得用法术,其他修士会了法术恨不得倒杯水都用灵力代劳,到了她这打架都好像只记得用剑。 ”不过也没事,打不了注意点隐藏气息,他不会自己出来杀我,只要来的是弟子,就算找到了,咱们也能周旋。“其实她想说的是只要来的是她的同门,直接杀了还是没问题的,一想又觉得这样把话说的太满,万一杀不了就尴尬了。 ”还是按这个方向走,走到哪算哪。“ 这片银装素裹的天地让她想起之前在北郡看过的景色,一切还是交给缘分得了。 不过她们并没有像预料的那样进入紫阳或是扶风,当天夜里,黑天白地之间出现了一个镇子,建筑风格不似紫阳和扶风,岑竹根据地图判断这应该还是属于朝云,只不过实在边陲,也有可能属于争议地区,就是两个国或者三个国都说这是自己的地方。 走近了才发现,这镇子貌似还不小,只是怪异的矗立着残垣断壁,好像之前有人试图把镇子分割成单独的格子。 说的话也是五花八门,不过大多数人还是说朝云的语言,剩下的则是天牝语和扶风(也是紫阳)的语言混杂在一起,看来确实是争议地区,连人也混在了一起。 面黄肌瘦,灰头土脸,岑竹打量着这些人的样子,这的人倒是真像是在打仗,不说还以为是难民聚集地,这些人和自己说相同语言的人坐在一起,警惕地盯着其他人,好像他们会随时向自己发起攻击。 一堆受惊的动物凑在一起可不是个好主意。 果不其然,没一会,在前面发生了冲突,一个男人扯着个布袋和另外两个男人争吵。 ”怎么又少了,这么下去我们还不得饿死?“ ”一直是这么多,别不知好歹。“ 拿布袋的男人很明显更为营养不良,对面的两个男人虽说也是气色不佳但起码能看出还有力气。 ”他们在说什么?“镜瞳看着拿着布袋拉拉扯扯的三人问岑竹。 ”应该是这的粮食是统一分配的,这次给的少了。“虽说换了简单的穿戴,但两人的动作神情还是和周围的这些人格格不入,很快那两个男人就注意到了她们,拨开对面的人向她们走来。 ”你们是哪来的?“ ”紫阳,路过这。“ 听到她们是从紫阳来的,两人眼睛都忍不住亮了一下。 ”你们要往哪啊?“ ”朝云。“ ”去那做什么,那什么都没有?“ 岑竹不回答了,她没必要跟对方说这么细,她注意到来自身边的视线。 难道这的人都是被禁止入境的? 那个拿着布袋的男人还想说什么,但一把就被推到了一边,这两人互相对了个眼神,明白这是个机会。 “你们这镇子属于哪?”还不等他们开口,镜瞳先提了个问题。 “额,我们这,说不清楚。” 他们一时不知道怎么回答,这地方没有人真的愿意出手管,好像每家都说这是自己的,但是又没有谁真的伸手给点东西。 久而久之,他们也不再说自己是哪哪的了,毕竟都回不去了,说是哪的人还有什么必要。 刚才被镜瞳捞着的白松像是猛地醒了过来,挣出她的怀抱跳到了地上,这个丑陋的小东西一下子吸引了其他人的目光。 这很久没有活的狗了。 不知道是谁颤颤巍巍伸出了一只手,可惜还没接近就被一脚踢到了墙上。 镜瞳看也不看撞到墙上的那人,想把白松抱回来,可对方却开始冲着那两个男人吠叫。 他们看着这叫个不停的狗觉得有些滑稽,可还没笑出声,脑袋就先掉了下来。 ”不是这俩?“岑竹皱眉抓起其中一个脑袋,身体这时才缓缓倒在地上,这突如其来的一幕让周围的人们惊叫着快速后退,很快两人身边就没了活人。 白松的鼻子在两人身上闻了闻。 瞳孔如同一个一子的眼睛贴在尸体上,其他的眼睛依旧滴溜溜转个不停。 ”虱。“ ”鲶鱼。“ ”鹫。“ ”虱。“ ”鲶鱼。“ 真是倒霉,岑竹把那脑袋踢了出去,这次的共同点倒是好总结,一堆吃尸体的东西,又是在这地方,用脚后跟想都知道自己要找的尸体肯定早就被这群人当粮食给分吃了。 ”尸体被他们吃了。“岑竹深呼吸让自己控制住表情,既然来了这,就说明还有希望,说不定那尸体还没被吃完。 开什么玩笑?别人吃剩下的她吃?把她当老鼠啊? ”啊?那,不是,那那他们都吃了是不是也行?“ 镜瞳也没想到事情会是这么个发展,怎么还能让别人给吃了,又没法从他们肚子里挖出来,可要说把他们吃了,那得吃多少人啊,能吃也不是在这么个吃法啊! 听到动静后从那墙的东面又跑出来几个人,拿着刀气势汹汹,可看到地上的两具尸体又都停了下来。 ”谁吃人了?“岑竹越过尸体走到他们面前,目光从几人身上一一扫过。 ”说话,我问你们谁吃人了!“ 对方好像还是没反应过来,岑竹回头看向怪物模样的白松,猩红的长舌伸了出来,伸向这几个人。 天亮的时候墙的东边已经没了活人,问题还是没有解决。 每一个人都吃过那具尸体的肉,每个人。 岑竹甩掉剑上的血,转身回到一开始进入这镇子的地方,随手抓起一个没来得及逃走的人。 ”他们吃的是谁?“ 这人说的是扶风话,她早听到了。 眼睁睁看着对方把那些人杀了个干净,他抖的停不下来,努力回想着那些人之前做的事情,吃人,吃人,他想了一会,在岑竹失去耐心以前啊了一声。 ”想,想起来了,应该,应该是王蓝,就是他,他的尸体没被扔回来。“ ”王蓝是谁?“ ”是,是我们这边的,他,他以前是紫阳人。“ ”怎么死的?“ ”他,他觉得给的粮食太少,说,说凭什么要从他们手下讨生活大家都在这,带着几个愣头青去打架,结果害的大家粮食比以前还少。“ 说到这,他忍不住有些愤懑,都是这人的错,要不是他非要反抗,大家也不至于只得到这么点吃的,本来好好的,反抗做什么。 ”我是问他死在哪。“岑竹有些无语,抬手给了这人一个巴掌,说起话来结结巴巴,听着都别扭。 断了的木头上系着一根绳子,半埋在土里,这就是杀了王蓝的东西。 蠢人。 岑竹在心里嘲笑,不自量力就是这种后果,以为自己是带着大家讨伐恶人的英雄,真是弱智,习惯了跪着生活腿早就退化了。 白松也在这堆碎石边嗅闻着,它抬头朝着岑竹的方向吠叫。 她当然发现背后站着个人,没有人的气息,也没有鬼的气息。 ”你就是王蓝?“ 就是个普通的吊死鬼模样,但为了拿到他的尸体,岑竹还是没有显露出什么情绪。 对方沉默不语,过了会,张开嘴指了指。 没有舌头,怪不得说不了话。 “你想法是好的,为了大家,想要奋起反抗,了不起。”岑竹微笑着说到。 “ ” 王蓝勉强扯出一个微笑,指向另一个方向,岑竹去那房子一看,里面满满当当全是粮食,合着全被垄断了。 “你要我发给他们?”岑竹指指粮食又指了指西面的那些人。 王蓝点点头。 弱智。 在心里更加肯定了这个判断,岑竹作出一副悲伤的表情,叹了口气说自己明白了。 明白你真是个脑子有泡的痴呆儿。 她这么想着,在心里笑出声。 对方从身后拿出两个东西。 一个大臂,一根腿。 ”剩下的全让吃了?“ 依旧是点头。 接过对方的残肢,岑竹二话不说直接拿剑将肉剃了下来,抓起就往嘴里塞。 把这两块碎尸吃完后王蓝已经没了踪影,他已经同之前的那些灵魂一样去了冥土。 ”好了?“镜瞳抱着白松看岑竹伸了个懒腰。 ”好了,把人杀了咱们就走。“ 嘴上带着血的岑竹踢开那些人的大门时激起一阵惊呼,他们像见了天敌的群居动物,慌不择路。 把剑从最后一个人身上拔出来时才过了不一会,岑竹走出来看了眼太阳,还不到午时。 ”走。“ ”你觉得咱们会进紫阳还是扶风?“ ”扶风。“ ”我觉得是紫阳,我刚才专门看了地图呢!“ ”要不要打个赌哈哈,肯定是扶风!“ ”你怎么这么肯定 “ 两人闲聊着跨过地上横七竖八的尸体,笑声是这镇子最后留下的声音。 第64章 洗牌 最后还是岑竹赌赢了,毕竟一直都是她在看地图,没从北郡进,走的是另一条路。 一路上也没人找过来,镜瞳只以为是因为掩盖了气息对方不知道她们回来了。 正想着这要走到什么时候,就有人跑出来拦住了去路。 大街上的人熙熙攘攘,这人看起来相当慌张,看到她们两个的一瞬间差点没左脚拌右脚摔倒在地上。 “岑,岑师姐!” 糟了,洞玄宗还是来人了?镜瞳想动却发现被岑竹扯住了胳膊。 “你是?” “我,我是郑师兄派来找您的,一直没有师姐的消息,还以为。”他没往下说,怕这种话不太吉利惹对方不喜。 岑竹一走就是这么长时间,去了紫阳国就没了音讯,与其交好的许泽兰倒是说碰过面,但之后去了哪她也不清楚,还以为对方早回了宗门。 宗门里的事一茬接一茬,最要命的是,发生了那事以后剑修和法修算是彻底没了主心骨,仓促帮助管理的师兄师姐们忙的是焦头烂额。 “你说郑扶光师兄?不好意思,我在外遇到些麻烦,耽搁了。” “没事,师姐您回来就好,还是尽快回宗门一趟,郑师兄急着找您。”青年长出了口气,幸好郑师兄察觉到岑师姐已经回来,不然再耽误了时间更麻烦。 “也好,那就一道回去。” 青年点点头,和岑竹她们一道马不停蹄地往回赶,他不认识后面的那个女孩,但能看出来对方是和岑师姐一起的,对方不说,他也就不问。 “出了什么事吗?”岑竹察觉出事情和她猜想的不太一样,郑扶光竟然现在在临时辅佐管理剑修上下,那她那个师父难不成还没回来?假死上瘾了? “师姐你有所不知,你们去了紫阳没多久,师父就回来了,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回来以后本来是好事,可,可又和法修长老对上了,谁也没想到,最后落了个同归于尽宗门内是上下大乱,幸亏有剩下的几个长老和回来的大弟子们主持局面。“ 死了?真死了? 岑竹感觉自己的嘴角有点不受控制,这要是真的幸福来的也有点太突然了,同归于尽这法子她做梦都不敢这么梦,这跟天上掉馅饼有什么区别?! 但没到宗门以前,一切都还不确定,她想着宗门内现在的状况,如果对方说的是假的,那自己回去了应该就是个死。 管他呢,去了再说。 “你不说没有气息吗?” 镜瞳眯着眼睛用手肘撞了岑竹一下。 “那多无聊啊,诶,别杵我。”岑竹虽然嘴上这么说,但还是一动不动让对方撒气。 她是真的觉得那样无聊,来的人是谁,能不能杀了自己,这种未知的事情更有趣。 看到熟悉的山门,还真有点不习惯。 青年回头时才发现刚才的两个人变成了一个,只剩下岑师姐,怪了,难道那姑娘也是修士,在路上御剑走了? “她还有事,不和我们一起。”岑竹笑笑让对方领路,郑扶光也很有段时间没见到了,好像从归乡以后就没再碰面。 宗门里表面上看起来倒还是和以前一样,路上碰到之前认识的剑修同门都惊喜地和岑竹打招呼。 “你这次可真是去了够久的。” ”师姐,你去哪了这么长时间!“ “岑师姐,紫阳国怎么样?” “师姐,你知道师父的事吗?” 开始岑竹还一个个停下来和他们寒暄,可到了后面看领路的那个青年有点着急,她也就都挡了回去,说自己还有事,要先去找郑师兄,对方一听也就住了打听的嘴。 但她见到的并不是郑扶光。 “岑师妹,久仰大名啊,在下常悟非,算是你师兄,之前在外游历。” 常悟非,这人岑竹没见过,但听说过,属于拔尖的那几个弟子之一,但是外出游历的时间更久,已经有好些年没回过宗门,如今师父死了,倒还是赶回来了,只是不知道怎么假死的时候没回来。 “常师兄,谬赞了,和您还差的远,在下不过刚刚入门。” 岑竹摸不清这人的深浅,也没见到郑扶光,只能先寒暄着。 看不透修为,有点麻烦,有两种可能,一是对方有遮掩境界的法宝,二是对方境界比自己高,低境界自然看不透高境界的修为。 不管是哪个都不是个好消息。 幸好没过一会郑扶光就推门走了进来,他又瘦了一些,眼中的忧愁也更为明显,或许回家对他来说并不是什么好事。 “岑竹,终于回来了啊。”他看到熟悉的人只觉得心里都踏实了一些,回家以后每天看着父母只觉得千斤重担,本以为回了宗门就能回归正常,谁知道师父又突然离去。 在外游历的常师兄倒是回来主事了,可他压根不认识对方,怎么相处怎么拘谨,生怕自己哪里做的不好被对方发现,他本来就不是管理的料子,只是硬着头皮顶上。 “郑师兄,好久不见。”岑竹笑着和对方打了个招呼,这人还是那模样,倒是没怎么变。 “既然人齐了,就直接说正事?”常悟非的视线扫过两人,那丹凤眼里不知道在琢磨什么,岑竹装作没看到对方的眼神,心里却觉得那两只眼睛十分碍眼,起码在人身上长着的时候挺碍眼。 所谓正事也就是关于剑修弟子们的管理,和常悟非一道回来的剑修还有个姓杜的,只是最近因为要处理其他问题不在宗门内,师傅死了,自然应该有人顶上去接替,如今的掌门也是这个意思,让剑修的弟子去替了自己师傅的位置。 ”现在的掌门是哪位?“她看向郑扶光,对方这才想起对方没见证这些变故。 ”丹修长老,殷师父。“ 这个好,这个起码真像个掌门,岑竹对这个掌门人选十分满意,要她说这几个师傅里她就觉得丹修长老最有风范,不过她也并不因为没去对方门下遗憾,毕竟丹修多少也是真的吃家底。 现在的问题在于,谁顶上去?郑扶光和岑竹这种不在第一候选队伍,他们到底还是年轻,岑竹听出来这意思是剑修师傅,会在常悟非和那位杜师兄中选出来。 不是,咱们仨都在这讨论这个话题了,还能选那个姓杜的? 岑竹不是很理解这个过场为什么非走不可,常悟非就杵在这她还能说”我支持邓师兄!“吗?她又不是脑子有问题。 ”师妹,不要误会,我并不是想让你偏袒支持,只是告诉你现在宗门内的情况,至于谁接替师傅,还是掌门考量。“常悟非一笑起来眉眼弯弯,很有些漂亮,岑竹把他的脸在自己脑子里和之前的那几张不错的脸比较了比较,琢磨着下次可以用这张脸去杀人放火。 郑扶光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这场面说不是拉拢谁信,他偷偷关注着岑竹的表情,他是怕对方觉得他是个帮腔的,其实也差不多,想到这,郑扶光将视线移开,常师兄找到他说这事的时候他都没想出来拒绝的法子,对方说想见师傅的最后一个亲传弟子,他也只能派人去找。 “明白,常师兄必不是那种工于心计之人,在下能看出来,师兄和师父一样,高风亮节,是有自己的气节的。”岑竹感觉这张脸带着一股子怪异,好像,有点像只狐狸? 她不擅长玩弯弯绕绕的东西,要是可以她宁愿和对方拼个你死我活,但这也不太实际。 又说了几句没用的废话,郑扶光就领着岑竹出了门往飘渺峰去,常悟非还有事要做,自然不能和他们俩在这闲聊。 “那个杜师兄呢?” 岑竹冷不提开口,这俩人里的一个应该会当上新的剑修长老,她怎么也得了解了解。 不过也只是应该。 刚才和常悟非碰面的时候草人倒是没有动静,应该不是他,也不是郑扶光。 “杜师兄接了掌门的指派,只知道是下山了。” 看来这个杜师兄更被掌门喜欢啊,也是,这常悟非看着就不适合当师父,怪不得呢。 正琢磨着这个姓杜的会不会是自己要找的人,刚落下飞剑,岑竹转身看向不远处。 草人有动作了。 “郑师兄,岑,岑师姐,你们回来了。” 来人是一个正拿着一把药草的青年,颇有些胆怯,和两人隔出远远的一段距离。 “我记得你,琼怀,对?”岑竹这次是真的发自内心而笑,怎么把这人忘了,之前没杀,现在刚好,当初跟师父告状说看到“唐君九”杀人的不就是你小子嘛? “是,在下赵琼怀,没想到师姐认识我。”赵琼怀天资也算还行,只是悟性一般,越往后修炼进度便越加缓慢,不过他倒是好像并不太在意修为,不被器重也悠闲自在。 我当然记得你,不光记得你,还得杀了你小子。 和对方寒暄几句后岑竹便让这位赵师弟离开了,现在还不是时候。 到了那熟悉的门前,郑扶光还是叫住了岑竹,像她这个级别的弟子已经不必住在这里,可以自己选个地方作为洞府。 “我挺喜欢这的,习惯了。”岑竹对于住在哪是没有追求的,有屋顶,有墙就行,在哪都一样,实在没屋顶没墙也不是不能凑合,毕竟搁地里她也能睡着。 “师兄,你想说什么就说,这没别人。”她知道郑扶光绝对不是想提醒她换个地方住,对方只是又碍于某些有的没得不好开口,既然如此那就她来开这个头。 “ 岑竹,你也看出来了,现在剑修弟子们没了师傅,肯定过不了多久就会出岔子,常师兄和杜师兄,其实都来找过我。” 原来那个姓杜的也拉拢过了? “掌门让剑修弟子推出一个师傅,并不是说说而已,她说,让我和你看看其他弟子的看法,到底是常师兄,还是杜师兄。” “我觉得郑师兄你也不错啊。” 你这样的人当了师傅,处理起来可就简单多了,岑竹心想,那姓常的和姓杜的肯定不是省油的灯,跟那老不死,不,现在已经死了的真是一个模子,一等一的恶心人。 谁当师傅其实她不太感兴趣,她只想杀了自己要杀的人,吃了该吃的以后继续跟着“命运”上路。 听了这话郑扶光连连摆手,说切勿乱说,让人听到可不好解释。 有什么不好解释的,岑竹发现对方回了次家更加畏畏缩缩了,怎么他家里人也追着他抽?追着抽也不至于这样? “我哪里够得上资格,岑师妹你真会拿我取笑。” “怎么不够格,师兄你的所作所为大家都是看在眼里啊。” 他不明白岑竹为什么提起这一嘴,当师父?他倒是想,但他清楚自己没有那个能力,他不希望自己误了其他同为修行弟子,若是没有两位师兄 把乱七八糟的思绪扔到一边,郑扶光觉得自己还是回去清静清静为好。 等郑扶光面带愁容的一走,岑竹立马去找刚才碰到的那琼怀,心里感谢草人真是懂事,之前都不给指示具体是哪个人,现在省事多了。 不对。 几乎是瞬间她就发现了问题,不可能平白无故变化啊,她想到那个扔到灵戒里以后就没被自己拿出来过的沙漏,这两个东西都是在天牝那拿到的,会不会是因为? 从灵戒里把沙漏拿出来,岑竹攥着没撒手,镜瞳不知道为什么没出来,可能是因为回了宗门,怕被其他弟子发现,这倒是让岑竹放松了一点。 摊开手掌,精致的沙漏平躺在那里,沙子对半分开。 岑竹把沙漏竖起来,沙粒一动不动。 还是对半。 还有一半的时间,不,不一定,就算剩下的看起来有一半,也可能在一瞬间流过去。 还是不看的好,看了再怎么说不在乎也在乎,把沙漏扔回灵戒里,岑竹看到了那个属于赵琼怀的背影。 赵琼怀不明白自己好端端的怎么在宗门里还能被人追杀,对方出剑 的同时不忘用冰堵住他的去路,是张不认识的脸,若不是他习惯了带着警惕,又下意识使出法术,现在早就断成了两截。 岑竹也没想到对方会突然消失,关键是没有一点气息,就和之前不知道躲在那看到自己扮成的“唐君九”杀人一样。 “镜瞳。” “怎么了?” 抱着白松从灵戒里飘出来的镜瞳还以为岑竹已经解决了要找的那人,毕竟岑竹的能力在这宗门里只要不是杀那些顶头的应该没什么问题。 “这是不是有妖啊?” 有了这个猜测,岑竹从灵戒中又取出两只铃铛,妖族的法术十分玄妙,重要的是,每一族支据说都会有自己的保命法术,她刚才注意到这个赵琼怀的灵力有些特殊,纯净的过了头。 “妖?“镜瞳提高警惕,注意着周围的气息和灵力,没有妖的气息,但有点奇怪,好像,感觉到,食物的吸引? ”你们这还收妖当弟子?“ ”不收,但对方硬来,估计也不是不可行。“岑竹收起剑,缓步走向对方消失的林中。 她喜欢做出一些不着边际的猜想。 这次她猜这个赵琼怀,是个藏在宗门里的妖。 第65章 狐狸 “确定那个妖就是咱们要找的吗?”镜瞳对着熟悉的洞府倒是看上去没什么感慨,她是真的一门心思放在找那十二尸上,也或许是真心不喜欢这拘束自由的宗门和没有乐子找的房间。 岑竹点了点头,她又有点想笑,自己竟然被命运推着就这么走回到了这里,现在想想,那自己的努力,总觉得有点滑稽? 甩了甩头将这些莫名其妙的思绪放到脑后,她琢磨着去哪抓住那只之前一直近在咫尺的妖。 对方既然能一直神不知鬼不觉地躲在宗门里那肯定就代表有自己的秘诀,宗门里有的是比自己感知能力强的人,他们都发现不了对方,靠自己更没法发现对方的踪迹,现在对方又知道了露出马脚就是死,自然会更加小心。 坐在床边,岑竹在脑子里快速过着一张张人脸,究竟谁能为自己所用,谁有可能发现对方的一点蛛丝马迹,比自己强…… “啊,他会不会跑出你们宗门啊!”一边的镜瞳突然出声,岑竹这才想起还有这个可能。 都忘了还有这事了。 二话不说直接召出飞剑,一边镜瞳有点没反应过来,赶紧问这是去哪。 “去找那个狐狸。”岑竹啧了一声,她一想到对方的那双丹凤眼就心烦,那双眼睛里的精明好像要把所有人算计进去,她最不擅长的就是算计。 但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贸然上门,打扰了,常师兄。” 像是没想到对方会这么快就再次找上自己,常悟非挑了挑眉,但还是露出一个欢迎的微笑,这是自然,对方这时候上门只可能有一个原因。 “岑师妹,可是遇到了什么事情需要帮忙?” “正是,常师兄,在下有一事,不知能否告知。” 岑竹在心里叹了口气,服了,在这宗门里说个话都这么费劲,要是能真想一辈子不回来。 原来如此。 眯了眯眼睛,常悟非没想到还能冒出来这种事,但随即他又挂上了那抹熟悉的微笑,优雅又带着恰如其分的距离感。 “这本来就是师兄我的本分嘛。” 听到这句话的岑竹并没有急着感谢,而是依旧沉默地站在原地,她知道对方一定还没说完。 这狐狸怎么可能答应的这么痛快还没有条件。 “就是有点事情,刚好师妹你来了,就问一句,看你有没有时间帮忙去做一下。” 我就知道,岑竹在心里冷笑了一声,却还是语气平常地接下了话头。 对方都答应了她的要求了她也没有拒绝的道理。 回到洞府后镜瞳立马飘了出来,问岑竹和那什么常师兄交涉的怎么样。 “挺顺利。”岑竹耸了耸肩,她猜到对方不会拒绝自己,毕竟现在剑修长老的竞争这么激烈,对方又想拉拢自己,帮点忙算不了什么。 “就是,他也提了点要求。” 无聊,真是搞不懂啊,她在心里叹了口气,争这些有什么用呢,争来争去,像斗鸡一样,一群人在一个圈里斗个你死我活争一个看不见摸不着的东西,她实在理解不了,可能这就是人和人的不同,他们可能喜欢这些东西就跟她喜欢看别人痛苦一样。 “什么要求?”镜瞳觉得那家伙不像什么好相与的。 “也没什么,就是。” “去‘帮’一把那个杜师兄。” 只是那个狐狸还得让她自己想办法,这是最麻烦的一点,她哪会什么算计人,唉,她会的那点怎么想都是小儿科啊。 “杜师兄回来了!”不知道哪个小师弟喊了一声,不少在鹿闻殿外等候的人们纷纷回头看去,只见一气质卓然的男子踏剑而来。 “不光完成了原本的目标还斩杀了两只虎妖呢听说。” “怪不得掌门好像更看重杜师兄。” 杜明姜听着周围的议论面色不变,挥手收起飞剑踏进了鹿闻殿。 他们说的是事实,自己不仅完成了掌门的要求还额外斩杀了两只藏在附近山上的虎妖。 虽然是对方自己从山上跑下来撞上的。 不过是自己杀的就是自己杀的,他不嫌撞上来的妖多,最好多来点,正想着,一抬头却看到了那个最恶心的人。 长着一张狐狸脸的同门也在鹿闻殿,大概是在帮忙处理事务,杜明姜带上一抹温和的笑意拜见掌门,又和坐在身后的某人打招呼。 没什么本事刷脸熟倒是刷的勤快,杜明姜在心里啐了对方一口,他是真心瞧不起对方,滑头狐狸一个,嘴上功夫了得,师傅在的时候就没少在暗里给自己使绊子,现在估计恨不得直接砍了自己,那张狐狸脸倒是笑得欢。 表面笑意盈盈的两个人就这么面对面在心里骂着对方恶心。 好麻烦好麻烦好麻烦,岑竹光是为了提高杜明姜的声望累的都想直接找办法让那狐狸把琼怀给自己拿出来了,太累了,硬是控制别人去讨论啊。 不过也幸好这姓杜的本来就受掌门喜欢在同门里声望挺高,不然光是这第一步就得给她费死个劲。 “那个狐狸脸到底让你干嘛呀?”镜瞳一直缠着让她说明白点,她不知道岑竹这是在宗门里忙碌什么,让这些人传这些东西做什么。 “他想借刀杀人呗,不过借的刀一共两把,一把是我,一把,是那些法修。”所有的路子只能她自己琢磨,她一个能直接拿剑砍就绝对不动脑子的也真亏对方相信自己,不过。 她也不傻,知道对方既然借了自己这把刀,肯定是因为想着最后如果出了问题好把自己撇出去。 现在的情况是,法修和剑修都群龙无首,而且很明显已经不对头到了一定地步,不管谁现在上台都是个被对方盯着的,但是不上台以后又绝对没了机会,要说办法,就是先让对方拉仇恨,等崩盘的时候他再出来调停给对方知道自己这边比对方好相处。 不过这办法杜明姜用不了,他本身就被掌门看重,要想让常悟非比自己还突出基本没什么可能,因此只能走另一条路,直接让掌门心里彻底没有常悟非的位置,既然自己已经比对方显眼,那就不能畏畏缩缩。 常悟非想走的就是前一条路,现在只看是谁进度更快了。 “……好麻烦,你还是别给我分析了。”镜瞳感觉自己听的都要眼皮打架了,她突然想起了什么,戳了戳岑竹的脸。 “那个沙漏现在还有多少在上面?” 岑竹愣了一下,从灵戒中拿出一个沙漏,这个沙漏的上半部分很明显还大于下面的部分,镜瞳长出了一口气,还好还好,看起来流的还不算快,岑竹把这个沙漏扔回到灵戒里,叹了口气准备再次出门。 “又出去?”镜瞳没想到这事还得跑的这么多次。 “这事比杀人可麻烦多了。” 就算杜明姜打算走另一条路他也不是傻子,激烈的矛盾和正面冲突他肯定会想方设法避免,岑竹要做的就是逼他面对,法修那边她传消息的时候已经提前安了“棋子”,现在她才发现那血线还有局限,比自己境界高的控制不了,只能往下找,不过以她现在的境界,倒是也够了。 有不对付的法修,自然就有关系好的阵修,常悟非有拉拢的同门,杜明姜自然也有拉拢的好友。 杜明姜的其中一个好友,就是阵修贾冉苍,岑竹在脑子里列出人名排除了半天才排除出来决定把这人作为突破口,这人的性格最适合,而且也最容易接触。 宗门里不光是师傅的位置在竞争,还有不少位置在竞争,比如执事,这位置虽然提的少,但捞的好处可不少毕竟说起来怎么也是在长老师傅之下,光是那些家里有钱有势的弟子们上供的物品也是相当可观。 执事的位置也只有几个,岑竹一边琢磨着这些乱七八糟的上下职位一边想着下一步该往哪走。 被突然找上门时杜明姜正忙着整理这次那些同门送过来的符箓,看着怒气冲冲的贾冉苍他一时没反应过来。 “怎么了这是?”昨天见面的时候不还好好的吗?杜明姜看着对方撇着嘴一屁股坐在自己椅子上赶紧挥手甩了个噤声符。 “别提了,那个彭方廉,他都骑到我脑袋上了!”贾冉苍说起话来好像咬着牙,他是真没想到那个彭方廉几天不见胆子真是越来越大了,真以为他是怂货啊? “他干嘛了?”杜明姜回忆着那个彭方廉,对方是个法修,修为和贾冉苍差不多,之前似乎在竞争执事的位子? “我都提前说好了去杉香镇的那任务是我的了,结果今天去拿,你猜怎么着,那小子给我截胡了!”一般的下山任务贾冉苍肯定不至于气成这样,抢了就抢了,大不了下次再抢回来,问题是这次杉香镇的他提前打听好了,那地方有个窝藏的妖邪,不是什么大问题,但是现在执事空出来的位置不等人,这玩意就是送上门的功绩啊,那些大妖他又不想去,万一有生命危险怎么办?这地方又离得不算太远,传到宗门里自己的名声都好听。 现在好了,成了对方的名声了。 得了,这是要自己去要个说法呗,杜明姜有点无语,这贾冉苍不是第一次搞这种事了,不是在跟别人较劲就是在跟别人较劲的路上,要他说这点事忍忍得了。 但是看对方那气的跟什么似的模样,他也只能先应付着,说知道了,心里想着这点屁事他可不去干,现在去找法修的事,当他有病啊? 结果第二天,贾冉苍就又上门了,这次对方不是怒气冲冲大踏步进来的,进来以后,就一句话。 “我忍不了彭方廉了。” “又怎么了?”杜明姜真是搞不懂一天天怎么这么多事,他回来就不能安生两天吗? “他这次不知道怎么回来的这么快,把原本给我的任务全拿了,你知道那长老怎么看他吗,执事我看我是悬了。”贾冉苍也没想到这次对方速度能快到这个地步,按这个进度,自己过不了几天就被甩的看不到影子了,本来执事这位子空的时间就短,现在眼看着对方往上挤。 “他绝对是故意的,我怀疑有人提前给他通风报信了,不然怎么可能知道我预留的是哪些?” “通风报信不至于。” “怎么不至于,要不然他怎么可能突然这么机灵?” “不是,杜明姜,你是不是不想得罪法修啊?” 自己可没少在背后给对方出力竞争剑修师傅啊,怎么轮到自己了,贾冉苍看着杜明姜犹犹豫豫的模样在心里忍不住冷笑了一声。 合着两边都想捞好处啊? “得了,没事,我自己解决。”又不是没你不行,贾冉苍起身准备离开,后面的杜明姜在心里啧了一声,阵修这边贾冉苍暂时还不能扔,只能开口叫住了对方。 “不用,我昨天有点事罢了。” 要不用得着谁管你? 第一次感觉这棺材这么亲切,岑竹看着眼前的棺材忍不住摇了摇头,一边的镜瞳疑惑地问她怎么了。 “没事。就是觉得想别人的想法想了一天搞的我都怀念在棺材里睡觉的感觉了。”她翻身跳进棺材里,心里还想着那堆破事。 杜明姜肯定不会自己去法修那,他也就嘴上说说,这人跟常悟非半斤八两,都是滑头,能不自己出面绝对不会自己出面,估计会让别人替自己去法修那找彭方廉他们。 明天还得出去跑。 服了。 为什么大家就不能直接一点面对面看谁命硬? 被突然叫住时安柯一说实话还有点高兴,毕竟现在每耽误一会他就能晚去法修那一会,虽说他不是去找什么麻烦,也就是传两句话,但现在这个情况和法修说两句话也不是什么能让他放松的事,更何况他本来之前就不小心跟一个法修暗里起过冲突,只不过杜明姜不知道罢了。 “我找了你半天,怎么在这,唐长老传唤,速去鹿闻殿。”来人有点面生,但又稍微有点印象,回忆了一下,应该是自己的剑修同门,他接过代表唐长老传唤的卷轴,琢磨着这传唤来的真是时候。 看着对方离开,岑竹调转方向立马前往刚才对方准备前往的法修所在的序川峰,同时一挥衣袖,将脸再次变幻成了刚才离开的安柯一的那张脸。 一天天的,光换脸都得换不知道多少次。 “彭方廉!” 正围在一起下棋的几人被砰的一声砸开的大门吓了一跳,几乎是同时从椅子上窜了起来警惕地看向来人。 “安柯一”冷漠地扫视了一圈,最后视线停留在其中一个个子不高的男人身上。 “你觉得我们剑修好欺负是不是?!”冷笑一声,“安柯一”歪着头又往前走了两步,斜着眼睛不屑地看着这几个法修。 “前两天抢东西抢的痛快吗,你们法修也就有点当土匪的天赋了我看是?” “你别以为现在我们没领头的就能让你在这装犊子了!” “就你那点窝囊废的劲还好意思出来抢我要是你我就直接钻洞府里一辈子不出门。” “你娘没教过你点礼义廉耻吗,还是你娘压根懒得管你,确实,我要是你娘要是有你这么个种脸早都没了?” “懂点事就赶紧提着脑袋过去赔礼道歉啊!” “我来就是告诉你,再过来找一次事,保准把你脑袋削下来当球踢!” 说完几句话,“安柯一”等都不等对方反应立马转身就走同时一挥衣袖又砰的一声关上了门。 “这谁啊??”旁边的法修看着这个气势汹汹一脸傲慢的剑修感觉有点懵。 这人哪来的啊?不是,这,几人多少花了几秒钟才反应过来。 “啊,我知道了,是贾冉苍那边过来找我的!”站在中间的彭方廉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谁告诉他那是他的了,没人拿当然是谁快是谁的!” “这群剑修真是疯了?!”一边的法修气的都笑了,几人一对眼立马踢开门追了上去,可对方早没了影子。 “光知道放狠话的玩意。”其中一个法修撇了撇嘴。 “我估计是贾冉苍和杜明姜让这小子来的。”彭方廉说出了自己的想法,当然,只是看起来是他说出来了他自己的想法。 “肯定的,姓贾的光知道生窝囊气没胆子真找人,那姓杜的这两天气焰高的跟已经放当了一把手一样。” “直接找过去?” “不行,再怎么说咱们过去要是让看到了也不好。” “不是,那就让那小子……” “谁说就这么过去了,别让咱们再逮到那小子……” 搞什么啊,安柯一伸了个懒腰从鹿闻殿走出来,来了结果和唐长老擦肩而过,不过确实,那人也说找自己找了半天,不过常师兄倒是等在那,也不是什么要紧事,还以为多要急呢。 不过也正常,长老不就是这样嘛,之前也是,整理分发外门弟子丹药这种小事也是“速去”。 “彭方廉?” 刚推开门,名字吐出嘴还不超过一秒,安柯一就感觉自己像被什么巨石撞在了身上一样整个人飞了出去。 “你小子还真他妈敢来!!” “真把我们当窝囊废啊?!” 只听门后传出几声怒斥紧接着就是迎面飞来的火焰。 “不是,合着压根没得谈啊?!”安柯一召出飞剑赶紧稳住身形,好好好,既然没得谈他也不是什么转头就跑的孬种,怎么也不能让法修说他们剑修是未战先怯的怂货啊! “杜明姜!!” 又怎么了??杜明姜听着门外再次传来的贾冉苍的声音,这次对方要是再要他去找谁的事他是真有点受不了了。 但这次对方不是一个人来的。 自己派过去让传话的安柯一被架着带了进来。 “那帮法修根本就是欺人太甚!” “我进去刚说一句话,劈头盖脸就是一顿打,要我说,他们根本就是故意跟咱们剑修过不去!” “不是我说,杜明姜,你现在看明白了吗?”等安柯一说完话,贾冉苍一动不动地注视着杜明姜。 我知道我的事你不在乎,但现在你派过去的人让打了,这打的是你的脸,你还不出手,所有的剑修同门都看着你呢,再不强硬点,以后怎么服人? 有人在背后捣鬼。 杜明姜咬了咬牙,但事已至此,他不去也得去了。 第66章 棋子 谁在背后搞自己? 杜明姜很清楚。 他就应该回来以后先给对方使几个绊子好让那狐狸分身乏术,都怪自己一时大意,现在好了,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还挺顺利,岑竹算了算自己现在控制的那几个“傀儡”,等什么时候自己闲着没事干了感觉都能去当木偶戏或者皮影戏师傅了,毕竟她现在提着线操控的“木偶”和“皮影”可比正常的大了不止一个号。 舞台上的主角现在已经上场,她也得再次操控“木偶”为对方助阵了。 绝对不能真的把那几个法修打出个人命好歹,杜明姜在心里盘算着,殷师傅就算再怎么看重自己他也不至于因为这点重视就飘飘然到忘乎所以,对方原本就是丹修长老,在成为掌门之前丹修又与法修关系接近。 自己只能点到为止,只有点到为止,对方才能看在是对方先打伤人的前提下不问罪于自己。 该死。 常悟非那死狐狸脸最好别让他抓到一点机会。 对方大概是早猜到他会带着人找过来,丝毫看不到意外的神情,其中的彭方廉更是笑着站了出来。 “我说是谁呢,这不是杜师兄吗,啊,过几天,是不是该改叫杜师傅了?” 以前怎么不记得这小子这么喜欢阴阳怪气?杜明姜不打算回应对方的嘴毒,点到为止,他心里默念着,绝对不能把对方打出个好歹。 点到为止,点到为止。 绝对得让你白刀子进红刀子出。 舞台后的丝线动了动,岑竹当然知道这小子打的什么算盘,整天想着中庸中庸,畏手畏脚到最后可不一定能得到什么好结果,她现在觉得这人或许骨子里有点像郑扶光,不过比郑扶光确实能成事的多。 “杀人了……” 怎么会? 可惜了,要不是有点“意外”,大概最后真的会是这个杜明姜成为新的剑修师傅。 看着染血的剑刃,杜明姜也愣住了,他从头到尾都紧盯着对方,生怕自己真刺深了划重了,刚才。 刚才。 对方,明明,是自己抓住了剑刃不让它后退,然后直接一把穿过了胸口。 但怎么可能呢,自己拿剑刺穿了自己的胸口? 对方根本没有这么做的理由。 被控制了?不应该啊,如果是傀儡术催动,自己的牵心铃肯定会有反应,符箓?也不对啊,没有一点灵力波动,哪怕一点微小的来自符箓的灵力也没有。 但彭方廉确确实实死在了自己面前。 不,不仅仅是死在了自己面前。 还死在了其他三位法修三位剑修面前。 “杜明姜!!”剩下的三位法修也终于回过神来冲向了这个当着他们的面杀了他们的同门的剑修。 差不多了,岑竹本来就对这种打斗不感兴趣,转身往自己洞府方向飞速离开的同时确认足够远后烧了一张符箓。 该另一个主角登场了,她不在乎对方是怎么华丽出场又如何完美调停,这些事都和她无关,这之后的事才和她有关。 “那妖什么时候才能给咱们啊?”镜瞳眼看着岑竹费劲巴力地跑来跑去,却始终没看到那妖的影子,对那个做了交易的常狐狸有点不满。 “嗐,这就是和这种人打交道不好的地方,麻烦的要死,不过也快了。”岑竹算了算,应该确实快了,现在应该差不多已经走了一半,后面的部分应该有人比她还急着走完。 没想到那个岑竹还算有点脑子,常悟非从鹿闻殿出来时心情非常不错,他本来是很瞧不上这个岑师妹的,他回来之前连听都没听过这个人,回来以后郑扶光一说,呵,还以为怎么呢,没天赋的垃圾呗,再怎么修炼还能修到哪? 无聊,不过现在用用应该也勉强还行,等自己真坐到了那个位置上,踹了谁还不是抬抬手的事,何况对方又没家世背景,一个女的孤家寡人,想到这,他不由得又有些无语,这种人真不知道师傅是怎么想的都收做亲传弟子了,还真是老糊涂了。 能当自己的刀都是她的荣幸了,常悟非想起还关在锁妖笼里的那个“同门”,自己也真是讲信用,不过,弯了弯嘴角。 劣质的刀就是劣质的刀,用一次就够了,放着,说不定什么时候会划了手。 血液从石头上缓缓流下,常悟非看着躺在地上的“同门师弟”面无表情,对方本来就是妖,他杀了也算替天行道,一举两得的事,不做白不做呀。 摸了摸自己的脸,很好,就是这张无趣的女人的脸,手边的符箓此时被一阵蓝色火焰吞没,这是埋伏在外面的亲信给他的信号,提前引来的人会路过这里。 是时候了。 诶? 杜明姜阴狠地看着这个钻出林子的身影,额上浮现出一道青筋,他恨不得生剐了对方,要不是,要不是这个混账。 “他就是常悟非。”旁边的岑竹俯下身淡淡地说了一句。 那双漂亮的丹凤眼里倒映出两道身影,一人怒目圆睁一人面无表情,他们已经在这等了很久,等着他踏进这个自己布置的死局。 两个人他都认识,两个人他都熟悉的不得了。 你想杀了我,我为什么就不能想杀了你呢? 岑竹看着对方右手用力甩掉剑刃上的鲜血,换上第一次见对方时的那副紧张又带着点害怕的神色。 “常,常师兄他死了?”颤颤巍巍的伸出手,放到对方的鼻子下碰了一会,岑竹敢确定自己看起来十足十的窝囊。 “杜,杜师兄,那我们,接下来去找掌门说明情况吗?”她缩了缩脖子,好像有点不知道该怎么拿主意。 倒霉催的讨债鬼,岑竹在心里骂到,真不是个省油的灯,幸亏是猜到你小子会这样。 “啊,没事,岑师妹,你不用担心,这里我来处理就好,我去找掌门说明情况,是他常悟非杀人在先,掌门明察秋毫,自然不会有事。”背对着岑竹的杜明姜再转过身时又变回了那副温和的模样,好像刚才那个刺死同门的人不是自己一样。 这下就好了。 这下就好了。 两个人同时想着。 回到自己的洞府,岑竹长出了一口气,终于算是走到最后了,这堆人真是一个个怎么都这么不待见自己,难不成她长的这么招人恨吗? “这样就能拿到尸体了?”镜瞳见对方一副放松的样子知道事情差不多算是终于结束了。 “还没,马上了,估计,嗯,过不了几个时辰?”岑竹估摸着最多也就这么久,杜明姜不是个拖拉性子。 果不其然,还不到半个时辰,就有人来传唤,说是掌门急召,岑竹不慌不忙地理了理衣冠跟着对方走了出去。 等这事完了她立马就要离开这破宗门,真是,算计人的这种事她真的太不擅长了,本来脑子就不好使,怎么跟这堆聪明人相处啊? 那个岑竹带着东西来投奔自己之前,杜明姜差点就要认命了,杀了个法修弟子,虽说是失手而且是双方都有错,掌门说是不追究罪责,但他从对方的话语和表情里已经看了出来,自己算是在对方这形象崩盘了。 那个挨千刀的常悟非,最后杀出来跟什么一样制止两边继续动手,真以为自己是什么正人君子了?装的人模狗样的! 听到有人求见的时候他还以为是自己的那几个亲信来安慰自己,都什么时候了,杜明姜恨的直咬牙,安慰顶屁用啊?! 但来的不是他们中的任何一个。 是一个女人。 她说自己叫岑竹,来这只为了一件事,想求自己保护她,让她能在常悟非的手下活命。 接过对方递来的那个假卷轴时,杜明姜感觉自己有点愣神,原来,原来命运还是站在他这边的,他看了看眼前的这个女人,对方见自己观察吞了下口水,低下头,缩着肩膀,眼睛直盯着地面连和自己对上目光都不敢,岑竹,他想了想,啊,是师傅最后收的那个亲传弟子,二品灵根的孤儿? 怪不得。 “常,常师兄,准备把一件事推到我头上……”对方那吭哧半天才低声说出句话来的样子杜明姜根本看不上眼,但为了知道常悟非到底打算做什么,还是装出一副好师兄的样子让对方说下去。 真麻烦,两个人在心里骂着。 很明显,对方是右撇子,杜明姜看着对方拿茶盏的下意识动作就判断了出来,而且茧子也是右手更明显。 自己是左撇子,很好。 “你是说,你亲眼看到岑竹杀了常悟非,李同音和闻澄?” “正是,当时在下从远处路过,但确确实实看到她杀了这三位同门。” 寂静。 “竹玥,去确认一下他们的魂灯。”坐在高处的女人一抬手,站在阴影里的一名少女立马消失在了帷幕后。 不到一刻,她便重新出现在了阴影里。 “师傅,全都灭了。” …… “你听说了吗,剑修一下死了四个人!” “真的假的?” “真的,听说还是宗门里的人杀的,现在掌门正在查呢!” 不多时,璇玑阁外便站了许多等着听结果的弟子,岑竹站在门内,听不到外面的嘈杂,阁内安静非常,她甚至能听到自己的呼吸声,以及旁边杜明姜的呼吸声。 吵死了。 “杜明姜,你再说一次。”坐在高处的女人依旧语气平常,似乎并不因为死了四个弟子着急,也是,岑竹想着,洞玄宗不知道有多少弟子,死四个算的了什么。 “弟子,弟子今日在经过渺烟峰时偶然看到了岑竹在林中杀了常悟非。” 好无聊的说法,岑竹有点想打哈欠。 “那李同音和闻澄呢?” “弟子当时看到他们已经倒在不远处想必是在常悟非之前遭遇了不测。” 更无聊了。 不是,现在你又觉得我修为这么高深了吗?又是杀李什么音和闻什么又是杀常悟非的,你要是一开始就觉得我这么厉害,我估计你对付的就不是那常狐狸是我了? 岑竹依旧保持沉默,等着掌门问完对方话。 “只有你一个人看到吗?” “弟子在离开时,似乎看到不远处有一道背影,像是师妹章婕初,就是不知道她是否有看到……” 这人当然是他提前找好的。 这人当然是她提前知道的。 真当她白痴啊,虽说岑竹觉得自己确实脑子不好使,但也不至于不好使到这个地步,证物证人对方肯定会两手抓啊,要找这人也不难,那天她是站在对方身边,但她又不是只有自己一个人。 “言玉,把人和东西都带上来。” 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杜明姜似乎听到掌门微不可察地叹了一口气。 四具尸体,两个人,杜明姜有点疑惑地看着除了章婕初以外的另一个人,这人他不认识。 “这位是丹修弟子裴弈潇。”女子抚了抚自己的头发,并不看向杜明姜。 “弈潇,你说。” “当时岑师姐压根就没在渺烟峰,她跟我在一块,我们在棋铭峰。” 放屁,你敢在掌门面前撒谎?! “我想,既然杜师兄也说是隔着很远,那想必是看错了,而且,都隔着那么远,还是在林中,怎么可能那么确定就是岑师姐,这也太奇怪了。”裴弈潇压根不看瞪着自己的杜明姜,依旧自顾自摸着垂在肩边的一缕秀发说的不急不慢。 “婕初,你呢?” 杜明姜立马看向自己的师妹,对方看起来很平静,很好,只要按提前说好的…… “我只看到杜师兄一个人在那,我不知道他在做什么。” 章婕初看着眼神里满是不可置信的杜明姜,但她却依旧面不改色,好像她说的就是事实,好像当时渺烟峰真的只有杜明姜一个人。 “说谎!” 不可能,不可能。 难不成,杜明姜看向站在自己旁边从进来到现在除了行礼什么话都没说的岑竹,都是这女的搞的鬼,怪不得现在看不见她害怕了,原来在这等着自己呢! 但,怎么可能,对方是什么时候说服的章婕初,又是什么时候想好让这个不知道从哪冒出来的丹修敢担着风险在掌门面前做假证。 “竹玥,把澄心钟拿上来。” 何必呢,她在心里叹了口气,争来争去,争到现在,何必呢?抬了抬手,示意弟子。 说了谎的修士骗不了自己,只要澄心钟响,就证明在说谎。 裴弈潇看起来有些无语的走了过去,闭上了眼,岑竹低下头,澄心钟没一点动静。 杜明姜眼睁睁看着对方走回来冲自己翻了个白眼。 章婕初又走过去重复了一遍,杜明姜转头看着一边的岑竹,对方依旧低着头,好像对眼前的一切都漠不关心。 大殿里寂静无声。 “言玉,说说。” 刚才把尸体抬上来的那个少女不知道从哪又走了出来,低垂着眼,不看任何一个人,指了指地上盖着脸的尸体。 “都看过了,全都是剑刺身亡。” 岑竹抬起头看向站在自己旁边的杜明姜,现在她不想错过对方的表情。 “虽然有点难分辨,但确实都是左撇子。” “在林子里还发现了一张符箓。” 猛然睁大的双眼里充斥的是什么,是和常悟非死前一样的不解和疑惑,大概还有恐惧? 岑竹第一次发现原来这位杜师兄的眼睛其实也非常好看。 “那你就拿着这几张符箓,如果常悟非派人去找你,其中一张可以用来向我报信,不用担心,我会立刻过去的。” 当时这个岑竹是什么表情来着? “谢谢,杜师兄如果不是你。” “如果不是你,我真不知道自己这次要怎么活下去……”对方的眼睛里带着胆怯和感激,好像真的把自己当成了救星,他看到对方低了低头。 对,当时,这个岑竹,绝对笑了。 第67章 守丧 皮影戏完美落幕,岑竹对这场表演还算满意,她觉得台下肯定有观众,他们肯定也对这场表演还算满意,不然一切怎么会这么顺利。 两只狐狸,两只漂亮的狐狸全都被抓住砍掉了脑袋,可惜啊,几天前还活蹦乱跳炫耀着自己闪着光的皮毛。 不过这些都跟她无关了,岑竹挑起一块肉扔进自己嘴里,宗门向来是把人往土里一埋就全算完了最后流程,更何况是这种没人管没人来看的。 “这是第几个了?”镜瞳回忆着之前吃掉的那几个,一开始的那个女的,后面的那个长的奇形怪状的人鱼…… “这是第八个了。”岑竹一直在心里数着,差不多,过一半的时间,一大半的数量,还剩下四个,也不知道命运到底是不是站在自己这边啊? 掌门不可能完全猜不到她动的小手脚,杜明姜敢去恶人先告状就证明他肯定有自信把自己整死,结果证人证言证物全都站在自己这边,还能是怎么回事,杜明姜又不是先天不足想在这节骨眼上去找死。 自己再留在宗门里估计也挺碍眼,因此提出下山的要求没得到一点阻止,尽管她才刚回来没几天,啊,也不是,郑扶光看着都快急哭了,岑竹一回想起自己对着这位师兄说出那句,“郑师兄,上,咱们剑修现在就靠你了。”的时候对方那一瞬间变化的脸色就想笑。 “我,岑竹,我……” “郑师兄,你没问题的,你坐这个位子,大家肯定不会有意见。” 毕竟你人品又好,温柔斯文又容易说话,就算犯了错,随便搪塞两句也就过去了。 而且你坐不坐的住关我屁事,反正我都要下山了,回不回来还两说了,至于之后别人觉得差不多了让你当师傅是白当还不如自己当给你踢下去了又跟我八竿子打不着,我又不是你娘。 到时候也只能算你命该如此。 跟面如死灰的郑扶光道了别,岑竹以最快速度直奔山门离开了这倒霉催的洞玄宗,闲着没事,她又拿出了那个小草人,看起来还挺可爱的小草人在手掌上伸出胳膊指了指东方。 “咱们这次看来还是先不用出扶风了。”往东扶风的国土可就远了,岑竹想着这样也好,再怎么说语言也方便。 一眨眼,眼前的天空突然变成一片血色万里无云,又来了,飞剑速度不变,这次倒是没其他的变化,她用余光观察着四周,血色天空下的世界没有任何生物,没有鸟雀,但是植被正常。 突然,眼前出现一只苍白的手。 感觉飞剑微微晃动了一下的镜瞳疑惑地看向岑竹,但对方依旧面色如常地注视着前方,而且除了刚才的那一下晃动外也再没有发生。 难道岑竹也会走神? 小草人最终将她们指到了一个平平无奇的镇子,镇子上人来人往街边小贩的叫卖声此起彼伏。 “搞什么啊,又要在这么多人里找吗,好麻烦。”镜瞳有些无语,能不能把这些人全杀了?这样可比找来的快多了,但现在她们又在扶风,这样做会不会把很多修士引过来,到时候会不会更麻烦? 唉,思考事情对她来说真的很累啊。 把怀里的白松放到地上,镜瞳伸了伸手指,示意对方也帮忙找找气味。 其实岑竹倒是不太担心,既然之前她们都能靠直觉找到正确方向那就证明找人这种事基本不用太发愁,同样靠直觉和运气应该就差不多了。 不知道为什么她突然又想拿出沙漏看一眼,但镜瞳在旁边,岑竹还是打消了这个想法,她什么时候开始在乎这个玩意了,死就死活就活啊? 视线从和自己擦肩而过的行人脸上一一滑过,岑竹继续往前走着,突然听到似乎有什么吵闹的声音。 凑热闹的习惯让越来越多的行人驻足在这个铺子前,岑竹和镜瞳也停在这里往里巴望着。 吵架的似乎是两个男人,岑竹长的高,看的清楚,其中一个应该是这家铺子的老板,站在柜台后面,瘪着嘴明显是不太像和这个来找自己的男人吵架。 “不是,施老四,你多关几天铺子能怎么啊,你是能死还是怎么的?!” “什么叫能死还是怎么的,你把那破嘴放干净点行不行!” “怎么了这是?”显然凑热闹的人里也有和岑竹她们一样压根不认识这俩人的,一边看吵架一边和旁边的人打听这到底怎么回事。 “啊,没啥事,这铺子是那个施老四的,就是里面那个,喏,穿黑衣服站柜台后面那个的,他家里那谁不是走了嘛,人嫌关门时间太短,觉得是不尊重人家呗。” “啊,那站靠外那个是来让他接着关门的?” “啊可不嘛。” 就这点破事啊?岑竹有点失望,但眼看着里面俩男的不知道又骂了几句什么吵得脸红脖子粗竟然直接伸手去揪对方衣服领子去了。 “打起来了!” 人群一下子又往里缩了一圈,等着看俩人谁能占个上风谁能多打谁几拳,谁能把谁打趴下。 俩人显然都不是练家子,打起来也就是乱七八糟往对方脸上身上招呼,看了一会从人群里钻出来几个应该是俩人熟人的人赶紧去拉架,毕竟再怎么说也是亲戚,再打闹得太难看以后也不好说了。 “汪汪!!”被镜瞳抱在怀里的白松却突然叫了起来,冲着乱做一团的几个男人吠叫个不停惹的周围几个行人忍不住回头看,看到是个长的如此别致的狗后又赶紧往旁边靠了靠空出点距离,生怕这狗突然发疯咬自己一口。 哪个,是哪个人,打架的还是拉架的?岑竹赶紧记住了这几张人脸,一共也没几个人,就算真的挨个排除也用不了一会。 等被拉开的那个男人骂骂咧咧地一离开,人群也就一哄而散,让镜瞳先回灵戒里,岑竹找了个没人的巷子使了匿形诀便先直接进了那个铺子老板的家里。 对方今天闹了这种事让不知道多少人看了笑话他自然也就早早关了门,院子不小,看来买卖确实做的不错,岑竹转了一圈,家里没看到哪里绑着白布,应该是去世有段时间了啊,再往里一走就看到刚才打架的那铺子老板,对方正摸着那被打了的右脸骂人,把提着的白松放到地上,下一秒,随着扑面的腥臭,一根带着口水的舌头舔到了男人的脸上,尽管对方感觉不到。 数个不同的眼睛飞快的转动着,转了几圈岑竹也没在院子里看出哪有刚办丧事的痕迹,货物倒是真的多,估计是才卸下来还没往仓库堆。 “豹。” 最后的结果滑进耳朵里,岑竹在房间里看到了牌位,很普通的牌位和灵堂,像是那种家境不太好的百姓家里常见的那种,她又转身走到这男人旁边蹲下。 “一天天的就知道过来没事找事,有种你给我钱让我吃饭倒是!” 对方的那张脸映在她的瞳孔里。 应该不是他,他只是一个普通又常见的垃圾而已。 叹了口气,岑竹挥挥手,示意白松跟着自己出去,下一个先去谁那好呢? 当然踏出最后一步前没忘了在货物上甩出一张符箓。 走出铺子,环顾四周,一张有点熟悉的脸映入眼帘。 嘿,这下倒是省事了,连找都省的找了,岑竹直接跟上对方的步伐,一边走一边观察着这人,手上提着的白松鼻子耸动不停一直闻着前面男人的气味,看来嫌疑很大啊。 穿着整洁的白色长衫,手上也没有茧子,不是干粗活的,走路慢慢悠悠,皮肤也挺白,背着手,跟个什么一样。 在哪见过这种人挺多来着,啊,书院。 虽说岑竹是一天没能坐到过书院里,但她又不是没看到过书院里的那些人,对方只不过看起来比书院里的那些人年纪大了些,这男人看着怎么也得三十岁了。 跟着男人东拐西拐,最后终于踏进了坐北朝南的一方院落,没有刚才那铺子老板的大,不过也还算可以,她又跟着对方走进一间房,桌上堆的,地上放的,全都是各式书卷,看来还真是个书生。 就是有点上年纪了,难不成是个老师? 对方一屁股坐在了椅子上,捧起一本书,抬着眉毛读书的那模样岑竹看了差点没笑出来,怎么看着这么滑稽,好,也可能是她就是没办法和读书人合拍。 舌头舔在这张在岑竹看来有些滑稽可笑的脸上,几乎挤满了房间的怪物用自己的方式分析着舔舐到的到底是什么东西。 “猪。” “鼠。” “杜鹃。” “杜鹃。” “杜鹃。” 杜鹃,那种叫杜鹃的鸟吗?岑竹摸着下巴回忆了一会,好像是肚子上的羽毛有点像是条纹的那种体型不算大的鸟,叫起来布谷布谷的应该是? 这玩意有什么意思吗? 一边回忆,岑竹一边又看向了坐在桌子后的男人,对方依旧盯着书看。 “怎么也不翻页啊?”她注意到对方怎么半天好像也没翻一页,走过去又等了半天,这男人终于翻了一页。 “不是,就这速度,别说三十了,八十你也考不上哈哈哈哈!”岑竹可不觉得对方这是学的慢,估计是在盯着书走思还差不多,懒得再看这蜗牛背书,她走出了书房。 有什么人在念经。 循着声音,岑竹拐到了阴面的一个房间门前,念经的人就在门后。 一个女人,看起来大概六十岁,跪在一尊佛像面前,烛光摇曳烛台上已经有了不少蜡油,她紧闭双眼,手中拨动念珠,口中念念有词,保持在一个音调的佛经从她的嘴里吐出来。 信佛的?岑竹走到佛像前看了看,发现就在佛像跟前,两个莲花造型的烛台中间,摆着一男一女两个小瓷人。 “捏的还挺好。”她伸手戳了戳,瓷人的表情被画成一副喜气洋洋的模样,还一人捧了一朵莲花,画的惟妙惟肖。 岑竹琢磨着这玩意镜瞳会不会也喜欢,毕竟对方之前好像就对这种精巧的东西很感兴趣,看女人还在闭着眼睛念经,她干脆把两个瓷人拿了下来,用冰塑了两个看上去差不多的放在了原位。 反正念佛的人不都对佛像佛台尊敬的不得了嘛,这东西放在这,应该也一块尊敬,既然这么尊敬,估计也不敢一直盯着看,差不多就行了。 拿到手上才发现两个小瓷人摸上去竟然和冰差不多,岑竹有点吃惊,很少有东西能让她觉得冰手,这玩意的温度是不是有点太低了,低的有点不正常? 琢磨着一抬头,刚才还是佛像的位置却变成了一颗劈成两半的人头,她眨了眨眼,看到这颗脑袋靠后位置里美丽的白色纹路,像是一棵小树生长在里面,不知道为什么,她有点愣神,但下一秒,劈开的头颅又变回了佛像,她叹了口气,转身看向另一边。 一转头,却看到这房间的后面似乎还有一扇门,就在这佛台层层叠叠黄色红色布帘的后面,岑竹看了一眼,没上锁,看来还是有人进出。 这屋子里是真一点光线也没有了,刚才那女人跪着礼佛的地方虽然是阴面但因为有窗户而且有蜡烛亮着也没怎么觉得暗,这房间却是实打实一点亮也没了,四面愣是一个窗户没留,不说透光不透光,这也不透气啊,人进来不憋的慌吗。 拿出一盏长明灯,再用灵气催动一下让光线猛地充满整个空间,岑竹环顾四周,没有供人坐卧的陈设,整个房间方方正正像个盒子。 正前方,只有一张供台。 “供奉,藤氏三代宗亲……” 什么啊,给自己祖宗放这破地方来了,岑竹有点无语,还以为供的什么呢,供自己祖宗还搞的神神秘秘,有病。 但来都来了,又往下扫了一眼。 “好冰!” 什么玩意儿?! 岑竹差点没一下把手里的东西甩出去,掌心里好像突然有东西温度骤然降低,像是要冻住自己的手一样,张开一看。 两个瓷人的脸竟然变成如同漩涡一般。 原本喜气洋洋的表情扭曲成一圈一圈的螺旋状,眼睛,鼻子,嘴巴,还有那红色的脸颊都变成拉长的线条,又卷在一起。 什么鬼? 跟这牌位有关系?岑竹立马又看向刚才没仔细看完的牌位。 刚才看到哪了来着,往下看到了…… “藤氏爱女乔滟之位……” “藤氏爱子乔慎之位……” 这是最下面的两个牌位,也就是说这两个牌位是最新的,是现在的这户藤氏夫妻的儿子女儿的牌位。 如果没记错的话,岑竹又去摸索供台下,果然随着咔哒一声,一个暗格随之打开,基本有供台的人家都会把记录的本子放在供台的暗格里,这是规律,供台做的时候就随着做了这暗格,她还小的时候去偷偷蹭过那些办白事的人家的吃的,看到过有人开关供桌下的暗格。 藤乔滟…… 死在十七岁。 藤乔慎…… 死在二十岁。 抬手看了看两个精致的瓷人,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岑竹总觉得它们脸上的漩涡好像更深了。 第68章 杜鹃鸟 “布谷-布谷-” 风中的杜鹃鸟发出那极具辨识度的鸣叫声,尾羽上翘又下压,黑色的眼睛注视着这座四四方方的院落,有人埋头在圣贤书里几十年,有人双目紧闭日复一日祈祷试图在神佛面前获得某种宽恕。 “是这家里的人?”镜瞳见从这家出来后岑竹便没有再去其他人家里探查便知道对方这是锁定了目标。 “嗯,应该错不了。”岑竹站在远处的巷子里盯着这户人家的大门,一共三个孩子,两个都死了,如果都夭折在小时候倒也正常,但都是死在束发,这就有点奇怪了,按理说这附近又没有闹疫病,不应该会如此突然。 白松还是更喜欢镜瞳,也许是因为对方总是抱着它,而岑竹最多跟提行李包袱一样提着它,一见到镜瞳它便立马窜到了对方身边绕着圈,好像见到了真正的主人一样。 岑竹想着它之前舔了那书生说的话,杜鹃鸟,杜鹃鸟有什么特点或者性格吗?她记得这玩意吃起来好像一般般,她不太喜欢吃鸟这种还得拔毛又体型不大的东西,怎么想着想着又跑偏了,把思绪拉回来,继续琢磨这玩意的特点。 杜鹃,子规…… 这玩意的雏鸟好像长的丑不拉几的,不对,所有鸟的雏鸟都丑不拉几的。 等等。 镜瞳看着眼前的岑竹猛地一抬头,啧了一声。 “怎么了?”白松一直在地下扒拉她的腿,没办法,只能把它又抱了起来,其实摸习惯了手感也还行。 “服了,这么简单我还想了半天,要不说还是读书多有好处。”对方叹了口气,摇摇头,不远处又传来一阵奇怪的鸟叫声。 “听到了吗?”岑竹突然问道。 “什么?” “刚才的叫声。” “那个布咕咕的声音吗?”镜瞳越过对方看向发出声音的地方,好像是在不远处? “那就是杜鹃鸟。”岑竹也转头看向发出鸟鸣声的地方,就在那扇门后面,在那方院子里,尽管那院子里没有树杈可供它们停留。 唉,要是自己多少能上几年学就好了,她觉得自己的脑子肯定怎么也能好用一点。 “布谷——布谷——” 什么东西,吵死了,藤之瀚翻了个身,怎么这几天这些不知道从哪来的破鸟叫的一天比一天凶了还,这附近难不成有什么让它们吃的东西? “布谷——布谷——” 该死!吵得人睡不着觉,这让自己明天怎么学的下去! “……” 模糊间,似乎有衣服隔着门摩擦的声音,藤之翰只当是自己翻身的声音,但下一秒。 “弟弟。” 一股凉气吹到了他的耳朵里。 他猛地睁开了眼睛,对方的声音没有任何起伏,不像活人,如同来自冥府的索命符,从外耳道直刺入他的大脑。 不敢回头,不敢有任何的动作,他像是被冻住了一样僵在那里,如同一具被冰封的尸体,藤之翰的眼睛直愣愣地盯着眼前的地面,他不知道自己应该闭上眼睛还是继续保持睁开。 耳朵里嗡嗡作响,又好像听到自己心脏跳动的声音。 “弟弟。” 又是一股冷气吹进耳道,一道比刚才更细的声音,是少女的声音,只是同样没有任何的音调变化。 “你考上了吗?” 男女混在一起的声音带着诡异的非人感,像是某种怪物学着人类的样子发出声音说出字词,它贴在藤之翰的耳边,像是在关心最亲近的“家人”。 尽管他们可能已经不是一种生物。 “啊!!”随着一声尖叫,藤之翰终于如同一只受惊的兔子般跳了起来,他不敢回头,怕看到的是一张或者两张惨白的和话本中一样诡异的属于恶鬼的脸,几乎是手脚并用地撞开卧房的门,他一边呼喊着一边跑向最近的门。 跑到外面,他想着。 但撞到门上的瞬间就像撞到了一堵墙,自己竟然硬是被撞了回来。 他们就在后面,他们就在后面,尽管没有声音,尽管没有说话,但他知道,他们就在后面,他知道,他能感觉到。 跑。 门廊,不见了。 窗户,不见了。 其他的出口,不见了。 不能回头,不能回头。 “娘!!” 没有人回应自己。 “爹!!” 没有人回应自己。 只有不知道重复了多少次的转角和重复了多少次的墙壁。 不能回头。 “弟弟。” 背后传来的声音突然变得不再是没有音调的诡异声音,而是记忆中有些模糊的声音,他张了张嘴,险些摔倒。 “弟弟,我是哥哥啊。” “你瞧,你哥哥也到了该婚嫁的时候了,之翰……” “弟弟,你一点都不想姐姐吗?” “之翰,你姐姐有人来提亲呢,真好啊……” 记忆中已经模糊不清的场景再次浮现出来,他看到两张微笑的脸,四张微笑的脸。 “啊啊啊!!!” 耳边的声音突然变成如同无数人的嘶鸣尖叫,几乎要撕裂他的耳膜。 “弟弟。” 一切安静了下来。 月光静静地洒在眼前的地面上,温柔地注视着一切,两道瘦削的身影站在藤之翰的面前,一高一低,穿着整洁的寿衣。 两张光滑的脸上黑色的线条卷成漩涡,已经分不清哪里是眼睛、鼻子、嘴巴。 等他再回过神时,却发现自己跪在一个四四方方的房间里,四周只有面前有一个供桌,上面放着牌位,他看不清写的什么,也不敢看,他低着头,只敢看自己的手。 一卷,两卷。 无数卷书被堆到了自己的身边,将自己围了起来,那是原本放在自己书房里的书,“砰”的一声,两只红色的蜡烛燃在了供桌上。 “弟弟。” 一支笔递给了自己,一支笔杆几面全是刀刃的笔。 “写。”姐姐说。 “写。”哥哥也催促道。 他只能颤颤巍巍地拿起了这支笔,但不敢用力握,更不敢下手写,但紧接着,脖子一凉。 一只手放在了他的脖子上。 他看到自己抓住了这支笔,看到自己开始写下熟悉的字句。 “滴答,滴答。” 说实话,人有惰性,这事岑竹非常能理解,她也懒啊,谁不懒,要不是为了活命,要不是怕被别人杀了,她才不会活的这么努力。 但说实话能懒到这个地步的,也算有点少见了。 有个成语叫鸠占鹊巢,这个鸠字是斑鸠,但其实这压根就是给人家斑鸠扣帽子,占鹊巢的是杜鹃,这玩意还有个特点,就是雏鸟在眼睛还没睁开的时候就会本能地把巢里其他的蛋和雏鸟推出巢外让自己独占父母的喂养好长大。 还挺有意思的岑竹觉得,考取功名?得了,她去打听了打听,这家的父母早就想让他找点维生的营生,毕竟别人看不出来他自己家人还看不出来他几斤几两吗? 说白了就是用考取功名的理由在家里混吃等死呗,毕竟能活的这么轻松自在谁愿意出去干活,但是得要钱啊。 都是爹娘的孩子,分财产是理所当然,但可能在有些人眼里不是这样,分有一点他也受不了啊,姐姐出嫁要分出去嫁妆,这是相当的一笔财产啊,爹娘喜气洋洋地算着把应该属于自己的钱推出去。 凭什么? 凭什么要分给她? 姐肯定不会怪我,对不起,姐肯定不会怪我。 没人发现吗?没人发现?做起来比想的容易啊?我是要考状元的,这钱留给我最有用,留给她能有什么用啊,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等我考上了状元,咱们全家可就发达了。 …… 糊涂!爹娘真是老糊涂了!我哥那人能有什么出息给他出那么多彩礼做什么,还光是提亲就要拿出那好些,一定是他说了什么,不然爹娘不可能这样! 他做的那点生意我出去都不好意思说,街边小贩一样,下九流一样的东西,就算结了婚能有什么变化?!也就是跟一个和他一样不成器的女人一块当小贩,贩夫走卒,连我的脸一块丢! 那些钱,那些钱,给他,明明,明明就是打水漂…… 为什么给他那种不成器的…… 我才是家里将来要做大事的那个…… 将那个和自己血脉相连的人拖到荒地里的时候藤之翰才意识到这人长的太高了,要是整个埋起来自己不知道要挖个多大的坑,比埋自己姐姐还费劲。 “真是,长这么高做什么,浪费家里的粮食!”没办法,想也知道挖这么大的坑得累个半死,他想了想,试着用锄把藤乔慎的腿好歹给锄成两节,不行,骨头太硬了。 在那费劲巴力地锄了半天硬是锄不断,奇怪了,他挠了挠头,原来人的骨头有这么硬吗,没办法,最后也只能给自己哥哥像折面饼一样努力往中间折了折,虽然好像也没起多大作用,但感觉多少聊胜于无嘛。 这样就好了,一边往家走,他忍不住想着,他读书得要钱啊,考取功名哪有那么简单,他得做好准备,万一自己运气不太好多考了几年呢,这是难以避免的事嘛! 爹娘怎么总是分不清轻重缓急,明明只有自己最成事,明明只有自己最能为家里长脸。 把钱分给这些没用的人,和扔进火里有什么区别呢? “……” 血液浸透了那些写满了文字的书卷,将每一页都粘在一起,岑竹拿着唯一一本干净的,是一本诗词,这玩意她也听过,虽然她的记忆也有点模糊了,当时她猫在窗户外面,看别人坐在里面。 当时他们念的就是这种东西,剑尖划在皮肉上,她用剑写字比用笔写字好看,因为剑比笔熟悉,可惜剑下的皮肉已经被写了太多遍,划的破破烂烂,露出底下白生生的肋骨,不然说不定也能算得上是一幅不错的书法作品。 “唉呀,无聊,我果然不适合读书。”她有点腻烦了,藤之翰已经没了呼吸,也是血都流了这么多,让自己刺的骨头都露出来呼吸新鲜空气了,想活有点难度。 手腕一转,对方的上半部分脑袋飞到了供台上,稳稳当当地停在两个蜡烛中间。 没有风,烛火却闪了一下,卷着变成了白色。 岑竹没有转身,从供台上藤之翰的瞳孔里看到自己身后站着一高一矮两个身影,又是烛火闪烁间,“咚咚”沉闷的两声,像是有什么掉到了供台下。 瞳孔里又只剩下自己和镜瞳两道身影。 “这底下是空的?”镜瞳走过去敲了敲供桌,果然是空的,但岑竹之前敢确定这里面绝对没东西。 直接把供台底下打破,雕花的木板还挺厚重,里面的空间不大不小,但塞这东西还是太勉强了有点。 一男一女两具尸体背靠着背挤在一起,没有一丝缝隙,填满了供桌下的整个空间,白色的肉贴的严丝合缝,如同完美的拼图,幸好两人都挺瘦,岑竹想着,但凡胖一点这供桌底下都不可能装的下他俩的尸体。 “这算一个还是俩啊?”镜瞳抬头看向岑竹。 那十二尸里都是什么情况的来着,岑竹努力回忆着。 “一个,那个什么相顾之尸不是俩捆在一起一男一女俩尸体吗,真是,买一送一了。”没办法,她伸手把这俩尸体扯了出来,反正也不胖,俩就俩,而且这俩人还挺看重自己外貌啊,死了这么久愣是保存的这么好,一点没腐烂。 “那现在还剩下三个?”镜瞳看着岑竹麻利地把两具尸体切成小块,发现她们已经马上就要完成目标了啊! 三个,舍去零头不就是几乎没有了嘛! 而且她们找的这么快,那沙漏流的也挺慢,没想象中那么难嘛,这么想着,她忍不住责怪自己之前跟什么一样老想着万一万一,这不就是未战先怯。 “对,就剩三个了。”岑竹笑了笑,示意对方先离开这地方。 天还没亮,一轮娥眉月斜挂在纯白的苍穹上,岑竹仰着头看黑色的月亮和白色的夜空。 “再看一眼那个沙漏呗!”镜瞳戳了戳她的胳膊,岑竹啊了一声,从灵戒里取出一个沙漏,比之前那对半分的沙子少了一些,但没少多少。 “还好还好。”对方长出了一口气,像是最担心的事有了着落一样,岑竹看着她的表情和动作忽然又觉得很遥远,像是隔着什么,她抬了抬手指。 漆黑的潮水没过她们的小腿,微风吹过发梢,岑竹笑了笑,潮水中漂着零零散散的骨头,或许是人的,或许是什么动物或者妖兽的。 冥府会有这么一条河吗难道?或者是在地狱?她想着,或许,虽然之前没见过,但她也不知道那属于亡者的世界到底有多大。 “哈哈。” 听到对方突然笑了出来,镜瞳有点奇怪,岑竹朝她摆摆手。 “没事,就是突然想到吃了这么多人也不知道现在我还算不算人,万一遇到修士,对方会不会把我当妖邪甩出几张符箓。” 听到对方这么说镜瞳也笑了,对方怎么难得糊涂了,“你身上又没有妖气和鬼气之类的,他们怎么会把你当成那些东西啊!” 不是。 只是想到,想这些也没用,我死了又不一定会去冥府或者地狱。 沙漏的上半部分只剩下大约四分之一的金色沙粒。 第69章 槐香 伴随着人们大喊的救火啊着火啦,快速升腾起来的黑烟和照亮一方的火光,岑竹和镜瞳离开了镇子,只剩下三个,早解决早完事,干脆还是跟着草人走。 往北,岑竹在脑子里过了一遍大致方位,下一个地方她应该还是没来过,也可能来过但只是简单停留就离开,虽然是在扶风境内,但她并不是多注意这些镇子。 这次比上一个多费了点时间,不过也还好,两天多也就到了,只是路上幻觉冒出来实在频繁,对视线的干扰太大,虽然她已经适应了不会让镜瞳发现什么不对,但万一遇到什么突发情况就不好了。 有时是飘过的羽毛有时是像之前一样伸出的手掌,也可能是突然变成一片黑色漩涡的天空。 而且越来越频繁的幻觉很明显不是个好苗头,岑竹自己看过那个真的沙漏,四分之一,和她想的一样,流速跟她心里估计的差不多。 给镜瞳看的当然是假的,怎么可能给对方看真的,开什么玩笑,她又不傻,对方万一在临渊那拿到了什么东西以防万一怎么办,那沙漏的流速是固定的,很慢,就是再流几个月也流不完。 但自己这个真的就不行了。 别说几个月。 要说心里话,岑竹连几个时辰的包票都不敢打。 好,其实是一柱香也不敢保证。 不过她觉得今天她还是不会死的,怎么说呢,虽然有点草率,要问道理的话,直觉,人在死之前,会有预感,起码岑竹认为自己会有预感,死的预感。 今天还没有死的预感,所以今天应该还不会死。 也许换其他人看着自己的命就剩下这么一点怎么也得着急,岑竹觉得自己也应该着点急,但她发现自己就是急不起来。 她不想死,那为什么一点都急不起来? 到镇子上时正是大中午,街上的行人稍微少了一些,毕竟该回家吃饭的都回家吃饭了,白松被镜瞳放到地上轻车熟路地行使自己的职责。 偶尔有几个行人对这个怪异的狗投以好奇的目光,又看向它身后的两人,可惜什么也搞不懂,只能疑惑地转身离开。 又是个无聊的镇子,岑竹扫视着四周的人们,提不起兴趣,总觉得所有人都长的一样,男的女的,老的少的,都长着同一张脸。 “滴答——滴答——” 什么东西在响?她回头看了看,没有东西,像是什么液体滴下来的声音,又是两声,头顶有点湿,好,又是幻觉,岑竹干脆连摸都不摸,越来越多的液体从头顶流下来,带着淡淡的腥味。 白松嗅闻着一个女人筐里的鲜花,岑竹脸上粘稠的血液顺着下巴滴下来,她猜自己如果照一下镜子一定能看到自己现在整张脸,不,整个脑袋都像刚从血缸里捞出来, 卖花的? “这筐我都要了。”岑竹指了指白松正用鼻子拱的这筐,女人竟然没有像之前的人一样驱赶这只长的难以想象的动物,而且笑眯眯地看着它。 “这是您的狗?”女人好像对白松很感兴趣,一点不嫌弃它的外貌,竟然还伸手想去摸摸它的头顶。 可惜被白松一个灵活的转身躲了过去。 “不好意思,它有点怕生。”岑竹笑着给对方解释,白松没有变成怪物去舔这女人,她还不确定对方的情况。 不过对方很明显有问题。 “啊,您刚才说这些都要了?”看着白松钻到自己主人的后面,女人微笑着拍拍手站了起来,她看起来约摸二十五六岁,唇下有一颗痣,嘴角似乎天生上翘,让人觉得很没有距离感,一笑起来眉眼弯弯。 “对,都要了。”岑竹不懂什么关于鲜花的知识,说的多了怕对方又觉得奇怪,只是干脆利落地掏钱。 有这么大方包圆的客人当然没有不高兴的道理,女人麻利地把花又往一起捆了捆,防止在路上因为颠簸散落下来,接过钱,下意识往两人身后看了看。 “我拿着就行。”岑竹知道对方在想什么,直接接过竹筐提了起来,冲镜瞳点点头,两人转身就走。 但一拐过街角,两人又立马停了下来,把花随便往灵戒里一扔,再次往刚才的那条路上折返,那女人果然已经不在刚才的地方了,卖完了刚才那最后一筐估计是提前回家了? 跟上对方很容易,岑竹刚才已经往对方身上留了灵力,跟着自己的灵力自然就能再次找到对方。 这的巷子还挺绕,也许是因为住的人比较多,本身镇子又不算大,不少巷子修的都很窄,灵力在其中如同进了林子的蛇一般来回穿插。 在不知道拐过第几个弯以后,岑竹终于停了下来,到了,她抬头看向眼前的人家,墙后的槐树长的郁郁葱葱,树冠高出墙头很多,白色的槐花随风飘出阵阵清香。 “这是什么花啊?”镜瞳对于这些平常随处可见的普通花花草草反而有时不太了解,她看着这花在风里摇晃,和刚才女人卖的不是同一种。 “槐花,这玩意也能吃。” “真的假的,你那种随便薅了放嘴里生吃的不算啊?” “这有什么假的,之前等槐花开的时候我经常去拽这东西,好几种做法呢,你要想吃一会我给你做点。”岑竹耸了耸肩,她本来以前就常吃这东西,她家里那边也有槐树,等花开的时候就去拽槐花下来吃,虽然已经忘了是怎么知道的这东西可以吃的了,但味道她觉得还算可以,后来情况好点了,还琢磨了其他的吃法。 院子里不止一棵槐树,她们看到的那棵是较大的那棵,女人正靠在这棵槐树上编着竹筐,她编的很快,想也是,估计都重复这活计重复了不知道多少年。 这棵槐树为她提供了一片相当大的阴凉,岑竹她们靠近时才听到女人原来在低声哼着什么歌,没有歌词,只是某种欢快的音调,风吹过树梢,发出枝叶摩擦的沙沙声。 就这么看了一会,岑竹转身走向房内,很干净的卧房,看的出来主人是个很讲卫生的人。 这里只有女人一个人生活,她把一切都打理的井井有条。 所以问题到底在哪? 重新转回到女人的面前,她依旧和自己刚进来时一样悠然自得地在那哼着歌,白松不知道为什么这次跟突然不灵光一样就是不去舔这女人,没法子,看来只能先从别的地方入手了。 “打扰了,跟您打听个人。” 她没什么人际交往的本领,打听事目前就俩方法,要么用钱,要么用拳,一般打听事也没那么难,都没仇没怨的,说两嘴又不会少块肉,何况很多人都喜欢在背后议论几句别人。 “你说西边那个卖花的?”女人眨了眨眼,把手里的瓜子皮扔到一边,眼神看着前面另一只手倒是停都没停立马把东西塞进了自己怀里,开玩笑,这好事哪能让别人瞅见。 “对,就是嘴角有颗痣的那个。”岑竹指了指对方痣的位置。 “啊我知道,就是她嘛。”女人摆了摆手。 “她姓淮,三点水的那个淮,叫淮采苓。” “她,嗯,我想想啊,她爹娘走的挺早的,不过她爹娘走的时候她家也还算是可以,所以她也不至于太苦,后来……” 女人大概是在琢磨还有什么能说的,眼睛转着圈,岑竹也不着急,等着她往后想。 “啊,后来,后来她就开始卖花了嘛,她家里本来也就是干这个营生的,她自己没想到干起来也挺利索,也能养活自己。” 这我用你说,我眼睛又不瞎,岑竹在心里骂了一句,脸上却还是那副表情。 “别的呢?” “别的……” “对对,还有她那个相好的,我把这事忘了,毕竟那人都走了有些时候了。”女人一拍脑袋,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 “什么相好的,她结过婚?” “没有没有,没结婚,那人跟她打小就好这邻里邻居的基本都知道,青梅竹马嘛,不过也都是过去的事了,她爹娘走了以后,也就不能算了,毕竟,这差的有点多了对?” 啊,门不当户不对了,虽然对于男婚女嫁这点东西不太了解也觉得很无聊,但岑竹多多少少还是懂一点最基本的东西的,毕竟不光是婚嫁,所有的关系都是如此,不对等了就很难维持下去,只有生活水平接近才好在一起。 “然后那男的就结婚了?” “没,刚才不是说了吗,那男的……” “啊对,那男的死了?”岑竹想起来对方刚才是说了这么一句。 “其实也不是。”女人突然又变了说法,“到了该谈婚论嫁的年纪,他家里自然给他找了合适的女子,听说那男的好像是不太愿意一开始,但他家里肯定是不会让他自己做主,结果有一天,那男人,突然就找不见了。” “他家里人第一反应当然是想到自己儿子跟这女人私定终身两人一块跑了,可一帮人跑到人家家里一看,人在家好好地坐着呢,说压根没看到他们儿子。” “他们还不信,结果蹲了两天,人该卖花卖花该回家回家,压根没他们儿子的影子,这他们才算着了急,报了官到处找人。” “到最后也没找到?”岑竹虽然这么问但知道最后这肯定是没找到。 “可不嘛,谁也不知道这人到底是自己跑到哪个天涯海角去了还是怎么了!”女人说到这叹了口气摇摇头,又去抓一旁的瓜子。 知道了点,但没知道多少。 难不成要靠自己猜测?这万一猜错了怎么办?岑竹有点无奈,虽说她是挺相信直觉,但完全靠直觉是否有点太过分了。 还是得试着找点给猜测做证据的东西啊。 “咱们现在去哪?”看着岑竹再次转身镜瞳赶紧跟了上去,看方向似乎又要回那个淮采苓的家里?她还以为要去刚才那女人说的那失踪的男人家里找找线索。 “还去淮采苓那,我估计那男的家里去了也是白去。”上次她可能看的太粗略,看漏了什么,大不了就赌一把,猜个过程直接跟那淮采苓对峙,对错不重要,对方的反应才重要。 淮采苓似乎有事出去了,家里空无一人,岑竹环顾四周,闻了闻空气中的花香,她还真挺会养花,两棵槐花香的像槐花林一样了快,抬手随便削下来一小枝。 看上去倒是和普通的槐花没什么区别,凑近鼻子闻了闻,但是味道确实要香一些,可能是品种上有某种不同?她不懂养花只是猜测。 往上一扔丢进嘴里,旁边的镜瞳啊了一声揪着她的肩膀喊她怎么又乱生吃东西。 “没什么奇怪的味道,就和吃其他花吃草一样。”岑竹无所谓地嚼着嘴里的槐花示意对方和自己一块再去屋子里看看。 没有,没有,没有。 没有一点可疑的东西,干净到了让岑竹有点无语的地步,对方甚至连柜子顶都擦的一尘不染,做什么这是,她都没法收拾到这个地步,对方这也太勤快了,这生活态度比自己认真多了。 听到熟悉的哼歌声后她看向院中,淮采苓回来了,对方挑着担子,依旧穿着白天的那身衣服。 把扁担靠到墙角,走到屋门口,淮采苓却突然转身看向空空如也的院子,月光照耀下只有她熟悉的“沙沙”声响起。 风卷起她脸颊边的发丝,拂在那张总是让人感觉亲切的脸上,她的嘴角依旧带着弧度,只是那弧度大概是天生带来,并不能代表任何情绪,淮采苓一动不动地停在那注视着自己已经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院子,像是等着其中出现什么变化一般。 那双黑色的瞳仁里没有映出任何人的影子。 六弹指后,她像往常一样转身进屋。 站在院子里,隐去身形使了噤声咒的岑竹和镜瞳竟然下意识以为自己被一个不是修士的普通人看破了法术,愣是在刚才淮采苓一动不动的时候也安安静静,三人,不,两人一妖像是在玩一二三木头人一样画面诡异。 在对方关上门后,反应过来的镜瞳感觉自己好像办了件傻事。 “不是,咱们为什么也要不动啊……”她抬头看向身边的岑竹,发现对方看起来比自己还无语。 “谁知道……”怎么在对方看过来的时候下意识觉得对方真的能看到自己了,岑竹叹了口气用力把额前的碎发捋了上去,但是,对方为什么会突然回头看那么久? 这人绝对没有修为,这点她不会搞错,要说是直觉,感觉到院子里用了噤声咒的修士。 那这人的直觉到底得强到什么地步。 舔了舔牙,岑竹突然觉得好像有什么味道,有点熟悉。 抬头看了看,月光下的槐花一串串挨在一起,想到什么做什么,再次削下来一枝大点的,放到鼻子下闻了闻,很香,很好闻的味道,如果单纯靠闻确实闻不出来,因为花香太重了。 把乳白的槐花们拽下来放进嘴里,镜瞳在一边唉声叹气,不一会整枝的槐花全被岑竹吃了个干净。 “生吃也这么好吃吗?”镜瞳拽下一串槐花闻了闻,好,闻着挺好,但让她吃还是算了,她还是更喜欢吃肉。 “生吃不好吃,别吃。”岑竹挡住了对方有点想往嘴边试探的手,她又不是因为好吃才吃的,那味道太淡了,混在花香里几乎微不可察,就像藏在一大堆快垒成山的丝线里的一根头发丝一样,要不是她对这味道太熟悉又敏感压根不可能发现。 “那你还吃那么多?!” 从过去到现在她吃了多少活人和死人了来着?岑竹自己都不知道有多少了,味道,她知道自己对味道还算敏感,可能是因为小的时候总是处于饥饿的状态,所以对食物,对味道才会这么敏锐。 特殊的味道,人的味道,人哪怕死了,对岑竹来说肉的味道也会留下来,她挺喜欢这种味道,这也是为什么她能接受吃下那么多同类的肉体,而且毕竟这也算食物。 因为喜欢这种味道,所以会下意识注意这种味道。 一丝一缕的这种味道,她也会注意。 第70章 污渍 今天的阳光也很好,淮采苓偏头看了看自己筐里的花,不过今天大概没有像昨天那样大方的客人直接包圆了,像是被自己逗笑,哪能总是有这种事,现在这样才是自己正常的日子啊。 街上行人熙熙攘攘,她只是待在自己一贯摆摊的墙边,垂眸看着竹筐里的花,人有什么好看的呢,都长着两个眼睛两个耳朵一个鼻子一张嘴,都说着差不多的话。 无聊。 远处忽然传来模糊的声音,很吵闹,她抬头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了看,声音越来越近了,是唢呐的声音,还有敲锣打鼓的声音,以及人们乱糟糟说话的声音。 红色,满眼的红色由远及近地走了过来,走在前面的男人骑着马,脸上挂着轻松又透着一股得意的笑,眼睛看看左边看看右边,像是在检查两边行人的表情符不符合自己的想象。 两个男人微皱着眉头拼命吹着唢呐,吹出代表着喜事的调子,这调子其实光是淮采苓都不知道听了多少次,每当有人结婚,这调子就会响起来。 轿夫扛着轿子走过来了,走在这趟红色的队伍中间,凑热闹的人们随着队伍前进,刚刚凑过来的人们问已经跟了一会的人们这是哪家的新娘子,又进而谈论到今天的新郎官。 淮采苓撑着下巴看着队伍缓缓走到自己面前,轿夫身上鲜红的衣服被风吹的猎猎作响,她注视着已经和自己面对面的“盒子”。 一顶或许算得上精美漂亮的花轿,轿顶四角挂着铃铛,随风摇晃着发出清脆的声音,配合着唢呐声和锣鼓声,但精美漂亮这种形容词也只能从队伍旁边那些人的嘴里说出来,淮采苓把竹筐往自己身边拉了拉,防止这些人光顾着看热闹一不小心把自己的花给踩了。 很窄,又窄又小。 那轿子根本就不大,她想着,两边的棍子倒是挺长,活像用两根筷子夹起了一块做的精致的红方糕准备放进嘴里吞下去。 红方糕做的再漂亮有什么用,最后还不是被放进嘴里嚼嚼吃了掉进胃里变成一堆残渣。 那轿子那么窄,要是从新娘子自己家到对方家里又远怎么办,里面肯定挺闷,外面的人倒是透气。 要让她坐在里面她肯定会受不了憋的砸着出来,毕竟她在自己家里都更喜欢待在院子。 幸好。 声音又远了,街上又恢复到之前的状态,人们就是这样,有热闹就去看一看,没热闹就该干嘛干嘛,淮采苓把竹筐推回到开始的位置,阳光洒在花瓣上,她又把眼神放到了自己的花上。 踩着最后一缕夕阳回家后淮采苓哼着歌去拿水桶打水,却听到身后响起了脚步声。 “谁!” 岑竹微笑着冲对方点点头当做打招呼,“又见面了。”她不得不承认对方警惕性真的很高,自己刚踏出一步对方就听到了声音。 “您在这做什么?”淮采苓语气平淡好像并不因为对方不请自来生气,只是眼神透露出她的心情并不和她的语气一致。 “找你有点事。”镜瞳在岑竹的身后冒了出来,她没想到这人看起来和和气气还挺有点意思。 “我?” “对,关于石仁方的一点事。” 这名字就是那失踪的男人,岑竹看着淮采苓,对方没有改变表情像在讨论明天天气怎么样,意料之中,这人的心理素质不会差到提个名字就跟见了鬼一样神色大变, “他怎么了吗?” “他死了。” “啊?什么时候的事?” “七年前的事。” 夜色降临,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岑竹总觉得那股槐花香味更重了,深吸了一口气,要是有可能嫁接一棵走也挺好。 “咱们也别绕弯子了,我看你也不是喜欢打哑谜的人。”夜晷一翻手腕已经拿到了手里,唉,还是那句话,早解决早完事,岑竹也没办法。 “七年前是你把那个姓石的杀了。”不是疑问句,岑竹不觉得这个事实有什么可怀疑的。 “就算你们俩一块长大,但我估计他肯定该结婚还是会结婚。” 岑竹可不觉得那什么石仁方会为了淮采苓跟他家里抗争到底说我就是宁死不屈我就是非淮采苓不娶,估计费不了多大力气这人就会态度一转,毕竟,她在心里冷笑,哪有儿子跟他家里不是一气呢?他们可是家里唯一的“宝贝”。 要她说,淮采苓当时没跟这男的在一块也挺对的。 昨天还说着要和自己一生一世一双人的如意郎君今天就突然变了主意,唉声叹气地说他也是没法子,父母之言,他总不能让他们伤心,只能让她伤心了。 当然,这只是岑竹的猜测,对不对,她压根不知道,之前的好歹她还懂点,这玩意她是真不懂,因此这猜测也只当做一个引子。 说完自己的猜测,院子里静悄悄的,没有任何变化,好,岑竹挑了挑眉,她果然猜错了,这也是没办法的事,谁让这东西刚好踩在她完全不懂的领域。 啊不,等等。 她怎么忘了件事,尸体不光可能是已死之人还可能是跟之前自己杀了的那个忠臣一样的活人啊。 有没有可能,这次她要找的不是那男人是这个淮采苓本人? 寒光一闪剑刃已经抵到了对方的脖子上,如果是这人自己的话,那就没必要问来问去了,直接杀了就行,岑竹琢磨着,之前那个男人也是,那人叫什么来着,忘了,无所谓不重要反正都死了,他好像白松也没舔? 怪不得,怎么忘了还有这种可能了,真是。 “你不是他家人找来的。”只要自己稍微一用力,她的脑袋就会掉到地上,可对方却依旧不慌不忙。 “当然不是,你也太看得起他们了哈哈。”岑竹笑出了声,剑重新垂到身旁,眼前的女人脖子上顶着一朵绽开的鲜花,她不认得这是什么花,白色的,花瓣很舒展。 “你这种本事的人不可能为了这种小事出手,你肯定是为了别的事。”淮采苓也点了点头,她知道自己现在是什么处境,正因为太清楚自己是什么处境,所以才会这样。 既然慌也没用,那为什么还要慌。 “能告诉我是什么事吗,我真的很好奇,我压根没出过这个镇子,没想到还能有修士会专门来找我。” “嗯,硬要说的话,我需要你的命来救我自己的命,就这么简单。” 想了想,岑竹觉得还是这么概括最简单明了,不就是这么回事,她需要对方去死这样她才能活,她也不觉得告诉对方这有什么问题。 反正对方都要死了啊,这有什么所谓吗? “……原来如此。”对方过了一会只说出这四个字。 代替了人头的白色鲜花倒是和人身连接起来也并不太格格不入,岑竹想了想把这朵花砍下来的样子,感觉和砍一朵比平常大一点的花没区别大概? “不过你确实是说错了,起码从原因上是错了。” 花瓣弯曲着,岑竹歪了歪头,她知道对方说的是她刚才对于石仁方被杀原因的猜测。 “他说要娶我。”淮采苓一边说着一边回忆当时的情况,就当最后和人聊聊天了,她想着,诶呀,真是,怎么突然就要死了。 她还以为自己明天还要出去摆摊呢。 “今日戌时梨下见。” 看着纸条上简短的一行字,淮采苓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说不上是为了什么。 梨下就是离她家不算太远的一片梨园里,那地方经过的人少,说话不容易被听到看到。 戌时,她已经站在了梨园里,阳光已经消失在背后,周围只有风吹过树梢的声音响起,和她坐在自己家院子里听到的声音一样,想着,她看了看周围的梨树。 可惜了,自己院子里的槐树有一棵被虫蛀空了,要不然两棵槐树到了花季一起开花,一定会更香。 “采苓!”正走神,突然听到身后传来一声呼唤。 一个行色匆匆的男子小跑了过来,见淮采苓看向自己,他的脸上也带上了笑意。 “在路上耽搁了一会,让你久等了。” “没有,我刚到。”淮采苓摇了摇头。 石仁方看着一如往常温柔微笑着注视自己的对方,忍不住又为自己的决定感到开心,他之前怎么没想到这个法子,真是百密一疏。 “采苓,你知道的,我爹娘他们给我安排的婚事……” 来了,淮采苓毫不意外,这是迟早的事,她早猜到了,一开始的时候,她是想着,大不了两个人一起离开这。 可后来她发现,石仁方不可能离开,他不可能仅仅为了自己就离开这。 话本上总是写爱能让人忘掉一切,爱能让人疯魔,但淮采苓回忆了一下,不行啊,她没办法这样,她自己把自己养活到了这么大,怎么可能因为爱一个人就变成个傻子呢? 今天大概就是来找她把话说清楚,这样也好,说清楚了以后也就省的再找麻烦了,想到这,她甚至觉得有点放松。 只是把目光再放回到对方脸上的时候还是觉得有点。 有点,她感觉自己眼下的皮肤动了动,他们八岁就认识了,十五六的时候,她真的觉得这辈子真的会嫁给对方,有点。 有点。 衣袖里的手松开又握住,石仁方终于开口了,他嘴角的笑意有些隐藏不住,像是要急着向对方邀功,他连语速都比平时快了一些。 “采苓,不过你不用担心,虽然婚事定了,但现在我想到了个两全其美的法子!” 对面的女人似乎愣住了,他继续往下说着,这法子他想到的第一时间就去找了爹娘,这次好说歹说,两人也算是点了头。 这下好了,石仁方想着,这下大家都能好好的了。 “你嫁给我做妾,这样不就行了吗!” 一阵风猛地吹过梨园,卷起地上的落叶,像是响起纷乱的脚步声。 “……什么?” 半晌,淮采苓才吐出两个字。 “我说,虽然我爹娘给我指了妻,但是还有妾嘛,我还可以娶妾,我问了我爹……” 剩下的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淮采苓一个字都没听到,对方的帽子下有一缕头发没有梳好翘了出来,里面的领子皱着,左手袖子的内侧有一个黄色的污点,右边肩上有一道一指节长像发丝样的污渍。 最要命的是,他看起来整个人都脏的要死。 那张脸上,好像快要有黑水滴下来,不,或许已经有黑水滴了下来,比几年没刷的痰盂还脏。 她感觉自己脸上的皮肤又抽动了一下。 有点。 有点,恶心。 你是故意来恶心我的吗? “采苓?”见对方迟迟不回话,石仁方有点疑惑地伸手在淮采苓眼前晃了晃。 “我在听。”对方却马上回答抬起了头,好像并没有走神。 “那你的意思是?”虽然这么问,但他确信对方一定会给出和自己想象中一样的回答,毕竟他们是一定要在一起的。 “……” “当然,哈哈,当然。” 月光下,淮采苓的眼睛弯了弯,露出和平常如出一辙的笑容,漂亮的让对面的男人挪不开眼。 “毕竟我爱你嘛,仁方。” “啊,对了,我有东西想给你看,就今天,你能不能跟我来一下?” “就一下,一会就好嘛。” 恶心。 说的每一句话都是对我耳朵的侮辱,好恶心,好脏,好像把我的脑子一起掏出来扔到地上踩一样,为什么要说那些词那些句子那些东西钻进耳朵里要怎么洗干净??? “今天是月圆之夜啊,你还记得吗,以前咱们还坐在这棵树下一块看过月亮呢。” 当时月亮也这么圆,淮采苓想着,往后挪了挪,这是她的院子,她闭着眼睛都能摸到每一样东西。 石仁方跟着她回忆当时的情形,不过她敢确信这小子早就不记得那时候的情况了,现在估计在脑子里凭空想象呢。 “采苓,那你觉得什么时候嫁……” “咚!” 脏。 脏死了。 不能接受出现脏东西。 这锄头她抡了不知道已经几年,她靠这东西吃饭,不过习惯了在土地上劳作的力道放在人身上确实一下子有点没收住手。 她还看过画本上男人杀女人是很容易的,似乎没看到过女人杀男人,现在看来,一样很容易啊,想来也对,都是人,都只有一条命,能有多难。 “呼——” 不小心把胸口砸凹进去了一片,什么情况,是断了吗? 脑袋上也瘪了两块。 明明更脏了,但因为死了,所以更干净了。 淮采苓擦了擦手背上溅到的一点血,死的东西总是比活的东西干净,尤其是人,她蹲到石仁方的旁边,手指戳了戳他的眼皮,又伸到了鼻子下。 死了。 干净了。 好香啊,抬头看了看,才发现原来今年的槐花开的似乎早一些,现在的树梢上已经挂上了一些白,她惊喜地仔细观察着,看哪一片的花更多,被砸的歪七扭八的尸体躺在脚下,像是一条虫子。 明天应该会被立马发现?埋起来?还是扔到哪去? 按理说应该这么做,但淮采苓去抬尸体的时候一转头看到了自己那棵可怜的被虫蛀空变成壳子的另一棵槐树。 有个词怎么说来着,突发奇想,她觉得用来形容当时的自己再合适不过。 然后她哼着歌伴着花香把虫子尸体塞进了被虫蛀空的槐树壳子,她确定自己当时很清楚地知道自己是把一个死人硬塞进了一棵树。 把院子打扫干净,连缝隙也不放过,就算是晚上也不能偷懒,洗干净手,躺在床上。 明天一切就完了,淮采苓想着,她知道,但她依旧选择这么做,她觉得自己可能是疯了。 但起码现在一切都干净了。 第71章 倒数 “咔啦。” 竟然真的能把人塞进树里。 已经化为白骨的男人和木头已经融为一体,被紧紧裹在里面,像是生下来就长在这棵槐树里一样。 “不是,你不是说这槐树当时都死了吗?”岑竹听对方说当年这棵槐树明明都被蛀空了啊,也正因此这男的才能被塞进去,可现在,她抬头看了看,树冠甚至比旁边那棵还大。 “当时真的死了,上面挂着的枯叶子不超过十片。”淮采苓摇了摇头,她没必要说谎。 第二天她都准备好被官府抓走了,谁成想一推开门。 院子里出现了两棵开了花的槐树。 她不由得有些发愣,走到靠右的那棵前面,伸手摸了摸树干,没有裂痕,没有缝隙,青枝绿叶,和昨天完全看不出来是一棵树。 怎么可能。 但就是发生了。 哈。 她才不相信是那男的什么魂魄悔改自己让树长好,她猜,一定是自己的这棵槐树也觉得这男人死有余辜,自己杀的好,不应该因此被官府抓走。 它也想让自己留下。 后来那些人果然来找自己,可惜一个个光是生气瞪眼,淮采苓都懒得瞧他们,自己依旧靠在那忙活,他们有钱,不用靠自己的手养活自己,她可不行。 他们再蹲也没用,她在心里冷笑,再蹲那蠢货也不可能从我的树里跳出来跟着回家去。 终于,这群人大概是想明白了,觉得那蠢货是不在这,又一窝蜂地跑走,着急忙慌地去别处找去了,淮采苓看着他们跟热锅上的蚂蚁一样团团转,第一次理解了看热闹的人们的心态。 确实有意思,多好玩啊。 唉,这事搞的。 岑竹叹了口气,她觉得对方做的没什么问题啊,杀个人而已,多大点事啊,而且本来就是那男的满口胡话在先,但她也没办法。 “要是能不杀你我肯定不杀,你没做错什么啊,我也没办法,这样,保证你一闭眼就结束,什么感觉没有。”她耸耸肩,示意对方可以转身了,她可以折磨人让对方死的痛苦当然也可以选择让人死的毫无痛苦,这也很简单。 “行了,闭眼。” 对方的故事她当然听了,也觉得对方没错,但要岑竹有多动容就有点强人所难了,在没有利益冲突的基础上,她可以为对方把那石仁方家里上上下下砍个稀巴烂,但那说到底也不是因为她有多为对方不值或者为了对方的故事感慨。 甚至可能百分之八十只是因为觉得这人好像有点欠砍。 而现在她需要对方的命,那就拿走这条命,走的时候可以顺手把那户人家砍了,无所谓的事,反正她有这个能力,而且砍人很爽,就是这样。 没有别的原因。 背对着岑竹,淮采苓看起来比对方还放松,她是岑竹见过第一次面对死亡都这么无所谓的人,真是了不得,估计对方投胎转世以后怎么也得当个修士,这可不太好,万一修炼以后超过自己了怎么办,啊,也不对,被自己吃了的能不能投胎转世啊?不知道。 左手凝上一层冰霜,都答应对方了,怎么也得说到做到,她挑了挑夜晷,差不多该走了。 “您是?”扫地的小厮有些疑惑地看着突然出现在院子里的两个女人,对方是从哪走过来的,自己刚才怎么没看到? “来杀你的。”岑竹眼皮都懒得抬,一挥手,一道冰箭射穿了对方的脑袋,随着“叮”的一声撞在地上,血液顺着透明的冰旋着流下。 “我去后面!”镜瞳从身后窜了出去,最简单的游戏,最简单的乐趣,扯开人的感觉怎么就是不会腻烦呢? 又是不到夕阳时分两人便离开了镇子,岑竹昨天看了眼沙漏,挺神奇的,没动,还是剩下那么些,她还以为怎么也得再往下漏点。 还剩下最后俩了。 终于马上结束了,唉,东奔西跑的,累死了,她是真有点受够了这种迫不得已到处找人的日子了,说自己懒得挪窝也好怎么也罢,总之实在是跑够了,十二个这玩意真是给她天南海北的看了个足。 什么东西。 飞剑的前面突然出现了一个立在正中间的人,对方背对着自己,衣袂飘飘,踏着一柄绑着红色长绳的黑色飞剑。 幻觉,岑竹不用动脑子都知道,果然,再一眨眼,那人又没了影子。 往北,好,但走着走着,岑竹总觉得感受到了一缕熟悉的气息,而且越走气息越重。 这气息是在哪感受到的来着? 好像是那个。 啊,当时去找那个什么缺口,都忘了这事了,后来再也没管过,不过本来也没想管,这种事关天下的大事我管什么管。 问题是现在草人指的方向和这气息的方向太一致了,岑竹皱了皱眉,觉得有点不对劲,照现在的情况看草人指的方向很可能就是缺口所在的方向。 那自己这次很可能又会和修士撞上。 而且不一定是上次那种替死鬼。 麻烦。 再往北都快到北郡的边界了,这边的气温又低了下来,北郡的季节总像是和别处独立出来,有自己的想法,岑竹往远处眺望,皱了皱眉,再往北可就有点远了。 不过幸好,草人终于指示到了位置附近,正想着这次可是落到了个荒郊野岭四下无人的地方,岑竹就察觉到有灵力波动。 还真是想什么来什么,收起飞剑两人便先落了地,虽然没看到灵力主人的身影,但谨慎点总归没错。 隐身诀这种东西用不着现在再用,在飞剑上的时候俩人早就使了,落了地早就晚了,灵力波动不大,岑竹估摸着对方应该也只是正常行路中探查。 顺着那线一样的灵力,往林子深处走,没一会便看到了两男一女。 都穿着相似的衣服,腰间挂着同样的玉佩,岑竹知道他们是一个门派出来的。 要说这是去缺口那的话人也太少了,而且修为也不对,比自己之前遇到的那群人还垮,其中也就那女的修为还算高些。 “茅师姐,你说师兄他们到底能去哪了啊?”个子较矮的那个少年唉声叹气地问走在前面的女人,他的修为最低,岑竹看了眼,估计是入门最晚的一个。 “越来越近了,估计很快就能找到他们。”被叫做茅师姐的女人手中拿着一个罗盘,不苟言笑,并不回头看自己连连叹气的师弟。 出来找人的,莫非那几个师兄才是去补缺口的,如今失踪才让他们出来碰碰运气? 自己要找的是这三人里的?那女人?又或者是他们中的某一个杀的谁? 几人走的方向也是顺着那气息外溢的方向,岑竹更加确信他们要找的那什么师兄就是因为缺口才失踪。 估计是找不回来了,她想着,之前北郡这块好像没感觉到有这种气息,现在突然冒出来,还这么明显,估计缺口不小,本身承望山脉又有不少妖物,有了这东西刺激还不得迟早乱套,不对,用不着迟早,估计现在就已经开始了。 只不过自己从没关注过这些才不知道。 这三人既然是为了找人当然不能用飞剑只能步行一点一点前进,岑竹她们也只能跟着这样走,一边走,岑竹一边琢磨着到底该什么时候出来,用什么理由出来。 很快到了夜里,果不其然那少年提出休息,另一个青年也觉得差不多该停一停了,领头的女人便答应下来。 岑竹和镜瞳就坐在和他们有一定距离的地方观察着三人,那个茅师姐说话很少,后面跟着的两个她的师弟一路人时不时说话,看起来彼此也比较熟络,和她应该也只是因为此次任务临时搭伙。 两个男人似乎聊到什么兴头上,开始比划着,茅师姐独自坐在一边,拿出一柄剑,低着头擦拭。 她也是剑修?岑竹看着那柄剑,通体呈玉色,剑柄上还刻着繁复的云纹,在月色下寒光奕奕,就算隔着一段距离她也能看出来这剑品质不凡。 但,岑竹又看向这位茅师姐。 她不像是家里能给的起这把剑的人,也不像是自己能铸的起这把剑的人。 擦了会,她便停了下来,但并不把剑收起来,仍旧低着头,好像把剑当成了镜子一样,一动不动。 “那人睡着了?”镜瞳看她半天不动有点奇怪。 “没有,睁着眼睛呢,走神了。”岑竹其实也不知道对方在干嘛,她只看到对方像是在发呆,眼神直愣愣的。 第二日不到鸡鸣,茅师姐便示意该上路了,两个师弟只能听对方的跟着启程,尽管他们很明显觉得这时候有点太早。 这玩意老跟着也不是事啊,岑竹正想着,察觉到远处似乎有什么东西。 “镜瞳。” “啊?”被突然叫到的镜瞳猛地抬起了头。 “老跟着他们太慢了,得找点东西让咱们出来。”再往前真的就该进承望山脉的地界了,不过正好,岑竹笑了笑,这地方现在刚好能用到的东西应该还不少。 茅清秋不想在路上耽搁太久,但天不遂人愿,她再急也没用,人就是不见踪影,只能一天一天硬是一寸一寸地找。 她不指望身后的两人能提供什么帮助,虽说是接了师傅的命令一起出来,但说白了,打一开始她就知道这趟得靠自己一个人。 尤其是小师弟,她根本不明白师傅为什么要让对方跟来,他那样子一出来像是游山玩水一样,还不如干脆就省了这人。 只是这种话她也只能在心里说,到头该怎么样还是怎么样。 现在只盼着能赶紧找到师兄,早日回到宗门,省的夜长梦多,她知道现在的方向是往承望山脉,那地方本来就妖兽多,自己若是遇到问题自保或许还好,但现在。 唉。 正想着,忽然感到不远处一阵妖气袭来,糟了,不至于想什么来什么?!茅清秋立马抽剑示意身后两人跟着拉开距离,毕竟现在还没看到对方情况,敌在暗我在明,情况不利。 快快快,镜瞳看着那被引过来的杜聋,在空中给对方加油,和岑竹想的一样,现在的承望山脉和之前的承望山脉真是两个模样了,里面的妖物都跟睡醒了一下,随便撩拨两下就追着咬,只是时间紧,她没法往里找,这都聋是她短时间内找到最厉害的一个了,可惜自己不能上,不然这东西算什么。 所谓杜聋就是一种头似豹而长着如同巨大蜈蚣身体的妖怪,行动极快,这东西不止生活在承望山脉,其实更多生活在南疆,而且生活在南疆的杜聋据说和生活在承望山脉的杜聋还有些不同,承望山脉的杜聋体型更大,但南疆的据说头上有至少四对眼睛。 为什么会突然有杜聋冒出来?这东西按理说不是应该在山上吗,他们现在明明还没上山啊! 眼前的杜聋很明显是一只修为不浅的成体,对方头部的毛发泛出特殊的光泽,但茅清秋现在心思欣赏了。 左手顺势掐诀,火焰立马如蛇般缠上那类似蜈蚣的躯体,被滚烫包围的杜聋自然率先攻向眼前的女人,茅清秋看准时机躲过对方那和躯体有些违和的头颅,手中玉色长剑便要刺进对方面门,可惜那脑袋并不同人一样被骨头拘束,扭了个圈便躲了过去。 “明章!” 白痴!这时候是跑了还是给我发呆呢?!她真是快气昏头了,肖旋他废物就废物你也给我来这手?! 那不知到底多长的身躯灵活的惊人,只一瞬便甩了过来,茅清秋果断一挥手将自己身后的肖旋扔到了一边,那小子靠自己绝对躲不过去,真是应该跟师傅提一嘴别让他跟着! 数张符箓与此同时甩到了杜聋的身上,伴随着祁明章口中的念念有词和手诀,符箓燃烧发出如同液体沸腾的声音,那杜聋的身上留下十道符箓的虚影,十根金色丝线连接在祁明章的手上。 可算是发完呆了,茅清秋见杜聋被祁明章暂时牵制住一些动作,立马再次提剑上前,自己了解这个师弟的本事,他肯定控制不了一会,一个箭步冲到那豹头附近的同时手腕一翻玉色长剑上登时燃起青蓝火焰。 眼看着就要得手,却只听身后一声惊呼,是肖旋的声音。 “师,师姐,有伏蛇啊!” 眼前的金色丝线抖了抖,茅清秋咬牙没有回头,在金丝断开的一瞬间剑刃挥下,可惜差之毫厘失之千里,在挣脱控制的瞬间那杜聋便用最快速度扭动着后退,她只斩下了对方的半个脑袋。 该死! 身后的妖气不假,怎么会在这突然冒出来两只妖兽,莫非现在承望山脉已经乱到了这个地步?茅清秋知道自己刚才不回头可能导致的结果,伏蛇对食人的热爱远远超过杜聋,只要看到人,它们就会冲过去一口吞了。 但她要是回头了可能连斩这一下都斩不了。 自己这次只怕是回不了宗门了,就算回去了,也得出来。 已经做好了回头看到的是一片血泊或者半个人的准备,茅清秋只是有点奇怪怎么好像血腥味不太够,旁边的祁明章平静的有点出奇,按理说看到那小子死了他不得吓得吱哇乱叫? 但转过身后,她没有看到血泊,没有看到半个人,只看到自己以为那个刚才已经死了的肖师弟发着抖跟个小鸡崽子一样被人提在手里,对方握着一把黑色长剑。 剑旁边,是伏蛇的半边身子。 第72章 永秋 自己那不成器的师弟被对方放到了旁边,伏蛇原本两个相同的人形半身如今只剩下一个,那人不慌不忙地甩甩剑上的血。 下一秒,对方已经消失在了原地,茅清秋抬头看去才发现那人竟是已经到了伏蛇的面前,没有用法术,难道是习惯了只用剑吗? 伏蛇的手臂眼看着就要刺进对方的身体,她想出手,却只见那人像是早有预料,转身躲过那手臂轻描淡写地一抬手又斩下了这条胳膊。 伏蛇原本速度极快又难以预料的动作在对方眼里却好像看过了千百遍的折子戏,起承转合都在意料之中,黑色长剑以肉眼几乎难以捕捉的速度划过伏蛇剩下的那个人形的脖子。 “咚。” 一颗脑袋掉到了地上。 “多……”茅清秋想道谢,还问对方是谁,却闻到一股血腥味从身后传来。 那杜聋被砍掉了一半脑袋竟然还不甘心就这么跑?! 还不等她回头,刚才那柄仅用了不到一柱香的功夫就杀了伏蛇的黑色长剑便带着破风声飞过了她的耳边。 这次不用回头她也知道结果,那杜聋一定死透了。 “那东西很记仇的,你砍了它半块脑袋,怎么可能就这么走了。”对方一抬手,刚才从自己耳边带着风过去的黑色长剑便飞了回来,上面多了几分血迹,是那杜聋的。 那人微笑着收剑,动作说不出来的轻松写意,茅清秋这才发现刚才尽管对方和伏蛇贴的那样近,现在对方身上却没有沾上一滴血。 怎么做到的。 这人是个看上去二十多岁的女人,柳叶细眉下一双桃花眼,气质不凡,但修士的年龄谁也不知道,二十多岁只是她的外表,这种修为和能力,茅清秋猜对方起码得有八九十,这很正常,修炼到境界以后外表还不是随自己控制。 “多谢阁下刚才出手相助,实在没想到会在这里同时遇到两只妖物,抱歉我们这次仓促出行没带什么,只能用这些……” “诶,免了,举手之劳,我又不是为了让你们谢谢我才出手的。”女人笑着挥了挥手,表示自己压根不需要什么谢礼。 “在下是悬微宗修士茅清秋,这两位是在下的师弟祁明章和肖旋,敢问阁下尊姓大名?” “哪什么尊姓大名,在下陈玉翡,一介散修。” 岑竹向来是在脑子里想到哪个死人名字就扯出来用哪个,现在的脸自然也是随便捏的,可能是到了北边,她就下意识扯出来了许玉翡的名字,别说,她真觉得这名字挺好听。 散修?这种境界的散修? 站在茅清秋身后的祁明章嘴角抽了抽,他再也不想抢出远门的外派任务了,本想着宗门里无聊又憋屈出来天高地远多自由,现在天下都乱到这种地步了吗,想给肖旋打眼色却发现对方一副出神的样子,压根没看自己,光顾着看前面说话的人了。 服了,不靠谱的玩意,一转眼就叛变了。 “那,那陈道友你这是要往哪去啊?” 听见身后的肖旋说话,茅清秋面上不显,心里却觉得对方也太唐突了,刚才一句话不说现在开口就是问对方往哪去。 “哦,我吗,我要往承望山脉走,你们呢?”对面的女人似乎并不觉得有什么唐突的地方,直接伸手指了指承望山脉的方向。 “我是北郡人,只是一直在外云游,如今听说家里不太平,自己家出事当然得回去看看。”岑竹说的理所当然,北郡人不止把自己家看的重要,他们甚至把整个北郡一块当成自己的家,他们是真能说出这种话来。 原来如此,宗门里好像确实之前也有北郡的弟子回了家,估计和这位陈玉翡的理由一样,担心家里出事,茅清秋还以为是正常的归家,没想到是因为如今承望山脉的混乱。 “你们呢,这是要往哪去?”岑竹顺势提出了自己的问题。 “嗯……” 要不要说出来?茅清秋突然迟疑了,对方刚才救了自己三人的命,按理说这种大恩当然是没得说的,但…… “啊,不方便就算了,我就随口一问哈哈。” “不,其实也没什么,刚才是因为在想怎么说,因为我们也不确定往哪去,现在要说的话,方向大概也是往承望山脉走。” 早这么痛痛快快不就完了吗。 “你们也要往承望走?”岑竹假装有些惊喜地往前走了两步,“咱们顺路啊,太好了,我还说自己一个人孤零零的呢,这事整的,刚好还能搭个伴。” 不能问对方愿不愿意同行,要率先直接提出要求,拒绝刚刚才救下自己性命大人肯定比回答困难。 于是岑竹就看着茅清秋的愣了一下,然后点了点头,说“陈道友愿意和我们同行自然是我们的荣幸。” 哪里哪里,是我的福气。 就这样,原本三人的队伍变成了四人,领头的还是茅清秋,因为“陈玉翡”本身就不着急,她只是回承望山脉看看情况,没要紧事情,只是跟在三人的后面,祁明章依旧走在第二个,肖旋这次倒是和他拉开了一点距离,连说闲话都少了。 因为他去找别人说闲话了。 “陈道友,你回这边之前在哪云游啊?” “我?我从南边来的。” “南边,南疆吗?” “比那远,我从天牝来的。” “天牝?!真的吗,那地方不是在大漠里吗?!” “对啊,什么都没有,一片黄沙,看不到头。” “陈,陈道友,那你是怎么去的天牝……” 叽叽喳喳的,吵死了,岑竹跟他东拉西扯着乱七八糟的东西,这人怎么嘴这么碎啊,那舌头跟停不下来一样,话就这么多?但是又不好控制他让他闭嘴,毕竟一下安静下来非常懂事反常的情况很容易让前面那俩人察觉到不对。 而且唠就唠,就当为了后面唠出点东西来做准备了。 听着后面自己那倒霉师弟跟开了闸一样停不下来的话头,茅清秋感觉自己都头疼,虽说陈玉翡估计是不会在意这种小事的,毕竟可能在对方眼里这小子跟自己重孙子差不多。 到了夜里,依旧是轮流守夜,说实话岑竹真不太能理解肖旋和祁明章这俩人非得休息的想法,都修炼一定境界了浪费这时间,休息休息,整天就知道休息,别人就是在你休息的时候把你超过去了,反正她是这么想的,她认为绝大部分修士也是这么想的,当然其实这种想法并不是主流,只是岑竹不知道。 不过也不至于太过分,一次换就天明了,麻烦,岑竹还是觉得麻烦,当然不能说出来,肖旋和那个祁明章一起,她和茅清秋一起,毕竟男女分开比较好。 茅清秋是真的不太喜欢说话,岑竹能感觉出来,她干脆也不说话,对方又拿出那把玉剑擦拭,她也拿出剑擦,别说,越看自己的剑越喜欢,怎么能这么漂亮,黑中透着血色,平时只是杀人的时候拿出来,岑竹擦着擦着忘了要借着这事跟对方开口了,光顾着欣赏自己的夜晷了。 幸好茅清秋比她还入迷,岑竹回过神的时候对方又跟之前一动不动,像个木偶,只是呆愣地盯着自己的那把剑,好像魂魄被吸了进去。 真是奇怪,岑竹看着那把剑,这把剑一定是别人送给茅清秋的,她敢确定,现在看茅清秋的样子,莫非是这人和她掰了? “茅道友,你这把剑不错啊?” 反正她这一路上的表现就是不拘小节,现在自然也不会显得怪异,岑竹走到了对方的旁边,微微弯腰,更加靠近观察着这柄玉色长剑。 “它叫什么?” 它指的当然是这把剑,剑修的剑都有名字。 茅清秋的呼吸停滞了一下,抿了抿唇才说出来手中剑的名字。 “永秋,它叫永秋。” “永秋,永远的永,秋天的秋?”岑竹只是随便一问,结果转头却捕捉到对方怔住的表情。 嗯? 我说什么了? 也许是意识到自己的表情被对方看到,茅清秋下一秒便变回了平时的神情,岑竹假装并未发现,伸出手指轻轻碰上了玉剑。 “真是一把好剑啊,茅道友,是你们宗门器修所铸?” “……不,不是,是一位朋友所赠,我也不清楚是何人所铸。”茅清秋低头看着在月光下泛着寒光的玉剑,虽然看上去有些像冰,但摸上去却只觉得温润,她当时说是因为这种玉的材质特殊,甚至不会像其他玉一样因为放在寒冷的环境里就跟着变得冰凉。 “嘿,要不说有缘分呢,我的剑也是朋友送的!”岑竹拿出了自己的夜晷,又开始胡诌。 “你也能看出来我孤家寡人一个,买不起好剑,更铸不起,一开始只能用些别人看不上的,不过我觉得也没什么所谓,有的用就行了。”她笑着摇了摇头,“后来我认识了一个人,她和我不一样,家里很有本钱,家中也有修道之人,阴差阳错,我俩就成了朋友,我俩每天在一起,有一天她发现我用的剑是这种档次,骂我怎么不早说话,说剑修怎么能用这种剑!” 说到这,岑竹还给茅清秋比划当时的情况,好像真的有这个人,好像真的有这么个情景。 但尽管她的语气和动作如此,眼睛却始终盯着茅清秋的脸,她要注意对方在哪一部分有神情变化。 “隔天她就给我拿来了一个匣子,我还以为是什么呢,她神神秘秘的让我打开,结果一看,里面就是这把剑,我当时还开玩笑说怎么黑漆漆的,她说你懂什么,这叫大道至简哈哈哈,她也就是胡说罢了,不过剑确实是把好剑,我真的很谢谢她,如果不是认识她这个朋友,估计我现在还拿着把破剑呢。” 明明是很轻松的话题,可在岑竹说完后,茅清秋却张了张嘴,一时什么都没说出口,她想说些什么,可脑子里和眼前又似乎混了太多东西,堆在一起,让她说不出来。 “怎么了吗?”岑竹依旧挂着笑,那双伪造出来的桃花眼中黑色的瞳孔如同深渊,注视着对面的女人。 茅清秋突然觉得有些害怕,没由来的害怕,这双眼睛让她感觉有点熟悉,哪里熟悉? 哪里熟悉? 一条来自空中的长舌悄然舔上了她的侧脸,除了岑竹和不远处的镜瞳外没人看得到。 “没,没什么。”茅清秋摇了摇头,她看向对方的那把剑,纯黑色的长剑,和自己一样是朋友所赠的长剑。 “只可惜她现在还在云游,她太爱游山玩水啦,比我爱自由的多,现在指不定在哪,也许在北海,也许在紫阳呢哈哈!”岑竹又是一阵肆意的笑,她伸手拍了拍茅清秋的肩膀,看着对方那再次黯然的神色满意地转身。 “狗。” “蛇。” “雾。” “雾。” “鱼。” 最后的结果显然是“雾。” 起码知道了要找的尸体是她杀的人,但岑竹有点摸不着头脑,雾?之前不是没出现过非活物的东西,比如油之类的,但雾这东西有什么内涵吗?看不清东西? 后半夜是肖旋和祁明章,但岑竹又不用休息,她光和那茅清秋唠了还没和这边唠呢。 换班的时候茅清秋走的快,她故意走的慢,落在后面,和那两人碰上,碰面打了个招呼。 “诶。” 打完招呼的祁明章还没反应过来怎么回事,就看到眼前的女人一伸手碰了自己的脖子旁一下。 “怎么了?”他下意识往旁边挪了一下,摸了摸自己的脖子,什么都没有。 再一看,对方的手指尖上有一只瓢虫。 “哈,没事,大概是刚落上来,不好意思,我下意识就伸手了。”岑竹弹掉瓢虫,再次拱了拱手,跟着茅清秋刚才走的方向大步离开。 “吓我一跳。”祁明章看着对方离开,只觉得有些莫名其妙,转头看到旁边的肖旋还扭头看个不停就来气,抬腿踢了对方一脚。 “看什么看,眼睛快长后脑勺了!” 刚站那没一会,便听不远处一阵鸟雀惊飞的声音,肖旋立马精神了,看向旁边的祁明章。 “祁师兄,怎么回事?” “应该是野猪之类的,怎么了?” “额,没……” “你想让我去看看?” 肖旋其实就是这么想的,但是他又不好意思说出来,本来觉得肯定就这么过去了,谁成想今天的祁师兄突然就这么贴心。 “你在这等着,反正也没有妖气,顶多就是那些动物,看你怂的。”祁明章说完便大步流星地走了,肖旋看着松了口气,太好了,看两眼怎么了,稳妥点不好吗? “怎么了这是?”刚松气,就听见身后突然传来了一道女声。 嗯?! “陈,陈道友,你怎么来了?”肖旋看到又回来了的“陈玉翡”有点懵,对方不需要休息吗,转念一想,好像,好像宗门里那些修为高深的师兄们也是休息少一些? “啊,我不累,好像听到什么声音,就过来看看。”刚控制祁明章走远,踩着点过来的岑竹假装不知道怎么回事,还环顾四周找另一个人的踪影。 “祁师兄去那边看情况了,应该是动物,就是,为了稳妥嘛。”当然不能说是因为自己胆子小啊!肖旋给祁明章的离开找了个理由,祈祷对方先别回来的这么快。 “哦,我说呢,诶,对了,刚才跟你们茅师姐闲聊的时候,我看她那把剑很特别就问了问,她说是朋友送的,她朋友这次没跟你们一起来吗?”岑竹往对方那靠了靠,一脸好奇地等着回答。 “你说茅师姐的剑?”肖旋一边的眉毛挑了起来,舔了舔唇,但看了一眼旁边的“陈玉翡”,还是选择又开了口。 “嗯,茅师姐的剑是荣若初,额荣师姐送的,荣师姐,额,她,她们之前一次外出除妖的时候,嗯,出了意外……” 他说的磕磕巴巴,估计是不知道怎么措辞合适,不过岑竹也能听懂他说的是什么意思了,这送剑的荣师姐已经死了,除妖的时候出了意外,而且既然他用的是“她们之前一次外出除妖……”那就应该是茅清秋当时也在。 原来如此,也不算难推测啊,合情合理,至于“雾。”大概是对这两人有某种特殊意义,故事发展岑竹觉得应该和自己猜的八九不离十。 已经知道了自己想要知道的,懒得再和这人演戏,直接让他自己站到一边,林中的祁明章也被控制走了回来,如同两个提线木偶。 肩膀上突然搭上一双手,但岑竹并没有动,镜瞳把脑袋放到了她的头顶。 “是那个女人吗?” “嗯哼。” “明天杀了他们几个?” “好啊。” “让我看一眼沙漏!” “给你。” 沙漏的上半部分大概还剩三分之一,镜瞳盯着沙漏说了句还行,但表情显然是还挺满意。 “行了,还是先保持段距离,明天动手的时候给你信号再出来。”岑竹捏了捏镜瞳的脸,对方的头发缠着她的手腕,听她这么说还是听话地提着白松窜回了林子里。 镜瞳是很懂事的,岑竹一边往茅清秋那走,确认镜瞳和自己有相当一段距离后拿出了灵戒中的沙漏,瞥了一眼,又扔了回去。 第73章 申冤 究竟什么人和什么人才适合当朋友呢?岑竹也不知道这种问题的正确答案,她猜起码得是出身差不多的,水平差不多的,想法差不多的,所有的一切都差不多的。 不然肯定会越走越偏,有人走的快,有人走的慢,这样怎么可能一直做朋友呢? 而且,既然是人,看着对方,就算再怎么不说出来,心里,偶尔,会有点不好受? 如果在这种情况下还能做朋友,那其中一方一定在某些时间里忍受着某种情绪的影响。 岑竹是这么想的,她觉得茅清秋和那个姓荣的就是这么个状况。 能忍着当然是好,忍不了,就动手呗。 第二天一切照常,但岑竹可不打算真跟着他们再往前走进到承望山脉里找那几个什么师兄。 走着走着,茅清秋发现有些不对,周围似乎开始起雾,按理说这时间是不会突然起雾的,她转身想提醒祁明章和肖旋,同时问问“陈玉翡”知不知道这是什么情况,却发现不知何时这里只剩下自己一个人。 什么时候的事?! 按理说自己不会没有一点察觉,是雾的问题? 仅是这一会的功夫,周围的雾更浓了,已经无法看清四周。 和当时一样。 把脑子里显然不利于此时的纷乱思绪甩出去,她试图找到自己那两个师弟留下的灵力,可惜一切犹如石沉大海,这雾来的蹊跷,很明显不是正常自然起雾,正想着要掏出哪张符箓先来试探一二时,茅清秋听见不远处传来一阵铃声。 从雾中传来,茅清秋警惕地看向声音传来的方向,渐渐的,从远处出现了一个轮廓。 头戴黑色椎帽,面色惨白枯瘦如同只剩骨皮,五官如同纸人毫无生气,黑衫随轻烟飘飘,身高六尺有余,手中握着一根柳枝。 身后一白衣无脸女童提着盏灯笼跟随,但再定睛一看,那白衣下只有一条蛇尾,并没有什么人类的双腿。 伤魂卿。 这东西有人说是妖,有人说是和丧游仙一样类似的仙,是被冤魂所驱使出现,传说是早年间一位含恨而一头撞死在柳树上的书生,死后未能投胎转世成了这伤魂卿,有冤屈之人死后将自己的冤屈告诉了这如同纸人的伤魂卿后,对方听到后便带着柳枝去找对方所恨之人为对方申冤。 因为是为人报仇,所以伤魂卿在人间其实风评不错,害怕顶多也就是害怕他的皮囊,因为人们往往把他描述成格外恐怖的纸扎人相貌。 但听到和见到绝对不是一个感觉。 尤其是对茅清秋来说。 没有活人的气息,那张皮囊也绝对不是活人的皮囊,白纸一样的脸上挂着诡异的表情。 浓雾中只有伤魂卿与自己。 是假的,一定是假的。 大脑在尽全力说服自己,但茅清秋就是没办法将目光从对方身上移开。 来了。 来了,因为有冤屈,所以来了。 因为恨自己,所以告诉了伤魂卿。 过去不知道多少个日夜硬压下去的东西涌了出来,像是潮水一般吞没了她。 “茅……清……秋……” 嘶哑的声音不知道从哪传了出来,伤魂卿没有张嘴,因为他压根没有实际上的嘴,那张嘴只是画上去的,而且画的还很简略,几乎只有两笔。 “荣……若……初……” 茅清秋只是站在那,听到这个名字的时候瞳孔抖了抖,手一颤,那把玉剑竖直插在了地上。 没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 她当然怕,她都怕了不知道多久了,怕的快要出现幻觉,怕到觉得对方的冤魂会随时找上门来。 偏偏她还要演,在大家所有人面前演镇定,演和以前一样成熟,演什么都没在怕。 就好像碗里的东西坏了,只有她自己知道,桌边坐满了人,她还必须要若无其事地吃下去。 因为是她自己做的孽。 可现在真看到如同无常的精怪站到自己面前的时候,她突然发现自己最大的情绪竟然不是害怕。 太好了。 太好了,终于,终于来了。 “你改悔了吗?” “从实招来你的罪行!” 哈。 还真是和大家说的一样,原来真的会有伤魂卿为鬼魂申冤。 “我就是,我就是。” 我就是。 我就是有点嫉妒啊。 “唉这山门怎么这么高啊!”旁边突然传来的声音吓了茅清秋一跳,她扭头一看,是个看上去年纪和自己差不多的少女,只是对方的穿着显示出和自己不是一个层次。 她本来不想回话的,而且对方也不一定是在和自己说话,只是自言自语感叹也说不定,谁成想下一秒对方就拍上了她的肩膀。 “诶,你都不累吗,这么半天了?”少女擦了擦脸上的汗,结果没注意到手上不知道什么蹭上的灰把脸也擦了道黑。 “累,也不能不上啊。”茅清秋无奈,她还能走回头路不成? “也是,还是上,唉。”对方摇了摇头也继续往上,但走了没两步,又回头跟她说话。 “你是从哪来的?” 茅清秋虽然有点不习惯这人的自来熟但也还是说了自己的来处,对方一下像是开了话匣子,先是介绍了自己家在哪里,又介绍自己姓甚名谁,问她叫什么,说自己想学什么,问她想学什么,说自己爹娘对自己来宗门如何如何。 刚才不是还累的不行吗?茅清秋有点无语,怎么这时候说话的力气又这么足了。 这人说她叫荣若初,想当剑修,爹娘对她来宗门倒是无所谓反正家里不管是她读书还是如何都供得起,茅清秋说的简短,她也没什么好说的,家里爹娘死的早,她在亲戚家混口饭吃到了现在,再待下去人家该不乐意了。 也许是真的有缘分,两人最后都成了剑修,只不过荣若初是先天一品雷灵根,茅清秋是二品火灵根。 有这种天赋,再加上荣若初又不是太过懒散的性子,很快她就在宗门里崭露头角,师傅也对这个弟子十分青睐,性格讨喜家境不错天赋又这么出众怎么看都是前途一片大好,谁不喜欢?想和她结交朋友的人自然也是数不胜数,但荣若初却始终是和茅清秋关系最好。 茅清秋觉得那是因为她们两个认识的最早,她真是沾了运气的光。 “我娘又来信问我怎么还不回去,烦死了,都说了宗门里别人都不回去嘛!” “我爹给我寄了些乱七八糟的东西,他总觉得我什么都缺,其实我压根不缺,我拿过来了,诶你要不要这玩意?” “我娘又写信来问我怎么不往家里写信,我哪有那么多事情写嘛。” “诶,清秋,你看,我妹妹会做香囊了,她给我做了个香囊呢!” “他们是以为宗门和外面一样吗,送首饰来到底有什么用,说了也不听。” “清秋,你猜我家里这次送来了个什么,丹炉!怎么想的,我是剑修又不是丹修!” “师傅又来问我最近练的怎么样,啊啊啊清秋,他为什么老是来问啊,好烦呐。” “师傅今天说我太懒了,什么你现在应该能赶上你李师兄额额,整天说这些,他自己都不觉得腻味吗,清秋你说我哪里懒了啊?” 不,你一点都不懒,师傅他也不是烦你,他只是觉得你太有天赋了,如果你再努力一些,那些师兄师姐压根不是你的对手,早被你甩在身后了,你也不是觉得你爹娘兄弟姐妹烦,就像他们不是想烦你一样,你爱他们就像他们爱你一样,你娘寄信很多,你每次都说烦,每次都看的那么认真。 看着没有回答的茅清秋,荣若初疑惑地问了一句怎么了,但对方只是说没什么。 “没什么。”茅清秋将信递了回去。 没什么。 就是太幸福了。 我快要被你们的幸福熏死了。 明明知道不是故意的,明明知道。 “诶,你喜欢哪个季节啊?”闲聊的时候荣若初突然说到了这个话题,她总是想到哪说到哪。 “我吗,秋天,不冷不热的,而且庄稼也熟了。”茅清秋琢磨了一下回答道。 “怪不得你叫清秋。”荣若初的脑回路茅清秋实在是搞不懂,这跟自己的名字有什么关系? “你呢?” “我,嗯,冬天,下了雪周围都是白色,感觉很好看,而且还能跟我小妹他们一起堆雪人!”荣若初想了一会,脑海里最终浮现出自己家里院中檐上被积雪覆盖的景象。 堆雪人,茅清秋想了想,她好像也堆过,当时下了一场大雪,她闲着没事做,自己在林子里捣鼓捣鼓堆了个,可惜堆的不太好,不过也插了树枝做胳膊,石子做眼睛嘴巴。 对方做的雪人肯定和自己的不一样,茅清秋知道自己想的事情越来越歪,但她并没有止住这些想法,因为压根止不住。 很快荣若初就突破到了心动境,这一点也不奇怪,师傅还长吁短叹说她太懈怠,这种天赋按理说早该到心动境了。 真好啊,她也想要先天一品雷灵根。 她也努力,她不是不努力,但荣若初也努力,同样的努力,不,她还要更努力一些,但有不同的天赋,荣若初比她有天赋了不止一些,谁跑得快,可想而知。 有些东西生下来没有,就是没有,一辈子都不会有。 这件事茅清秋很早就知道了。 当对方跟她坐在一起的时候,两种诡异的感觉搅在一起,像是一冷一热两股风,谁也不让谁,她只觉得自己坐在地狱里,两股风夹着她,一会是冷的那股在她的脑子里吹,一会是热的那股在她的心里吹。 每天都是如此,每一刻都是如此。 她不能一直坐在旋涡中间而不被卷下去,被其中一股风带走是迟早的事。 “太好了,咱俩这次能一起下山啊!”荣若初兴奋地摇了摇她的肩膀,剑修弟子那么多,确实能碰到一起下山除妖不容易。 “这次估计是不简单,不然师傅不会让你下山。”茅清秋倒是很冷静,她知道一般的妖物应该是用不到荣若初,既然这次选了对方,大概是很有些本事。 “唉呀,你老是那么紧张,能有什么事,除个妖而已,师兄师姐他们不是常去除妖嘛。”荣若初有些无奈,好不容易下次山,对方怎么都不高兴高兴。 事实证明,茅清秋的猜想是对的。 那妖不是一般的有本事,它的灵智和那些已经化了人形的妖没什么不同,甚至懂得要先隐藏实力,先前试探出的情报不过是那妖想让人认为的它的能力。 不过荣若初也是真的厉害,就算如此也能在茅清秋的配合下重伤了那狐妖,可被那浓雾包围时,两人还是有些紧张了,没猜错的话,这狐妖也打算最后一搏了该是。 荣若初往茅清秋那靠了靠,在摸不清那狐妖在哪的情况下,自然是离得近一些好。 茅清秋感觉自己撞了一下对方的背,稍稍拉开了一点距离,靠的太紧也容易误伤,一转头,看到对方的腰上挂着个蓝色长穗子东西。 那个香囊。 不要看,不要看,回头。 对,茅清秋把头转了回去,她看着眼前的浓雾,白茫茫一片,像是雪地。 那狐妖真是拼死一搏,它也知道自己今天是注定要死在这了,不过也许还能拉个垫背的也说不定,正面来的是幻影,以它的状态,分出这种幻影可以说是完全在烧命。 不过都这时候了,它肯定也不在乎了。 下意识的动作这时候成了要命的东西,茅清秋靠正,荣若初靠反,那分身来的时候两人都下意识抬剑迎向正面。 茅清秋敢确定荣若初跟自己一样在下一个瞬间就意识到了正面这个是幌子。 荣若初什么都做的比她好,剑术比她好,修为比她高,法术也会的比她多。 只有一点,因为她不需要面对那么多危险,她从出生开始就不需要应对那么多问题,不需要那么警惕,所以她的反应动作不如自己快。 这点茅清秋也是很早就发现了。 所以瞬间她就向对方伸了手,只要她顺势触碰到对方然后用力,她有信心能把荣若初扯开甩到一边。 就那么一瞬间,指尖擦过香囊的绳子。 绣着蝴蝶的蓝色的香囊晃了一下。 下一秒她闪身翻滚躲过了那狐妖的突袭。 巨大的狐狸头部一口咬住了荣若初的上半身,茅清秋知道荣若初没带护命锁,她家里毕竟不是修炼世家,护命锁这东西是论次的,来这里以前荣若初一直认为这次不是什么需要用到这东西的任务。 她其实猜到了可能会用到,她当时就没有开口,她当时就已经想到了可能会是这个结局。 茅清秋清楚自己在想什么,她有多卑劣她比谁都清楚。 血液顺着狐狸嘴和人身的连接处流下,染红了衣袍,顺着手臂流淌,又沿着手指滴下。 你很幸福?一直很幸福? 从出生到现在,没有一天不是在爱和幸福中度过的?为什么大家都是人,为什么大家都是人为什么大家都是人? 为什么我生下来却得不到一份爱?为什么连上天都不肯眷顾我连同样的天赋都不肯给我?为什么既然这样还要让我认识你还要让我知道世界上有人这么幸福?如果我不知道有人这么幸福的话或许我还能骗骗自己啊!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我知道不是你的错我知道不是你的错。 对不起。 我明明都知道。 回到宗门后的第七天,那天是她的生辰。 有人来找她,送来一个狭长的木匣。 “这是荣师姐留下的,她应该本来是要亲手给你的,不过,罢了,茅师姐,我们都知道你们两个关系最亲近,你也不要伤心过度……” 洞府里寂静无声,匣子没有锁,只是放着如意云头拍子,茅清秋分开两个面叶,房间里响起匣子打开的声音。 里面躺着一把玉色的长剑,剑柄下还吊着金红色丝线编成的穗子,剑修不需要这种过于华丽琐碎的装饰,实战中反而是拖累,但很有对方的风格,很有对方家里的风格。 上面只有一张纸。 “名字起好啦,它叫永秋,永远的永,秋天的秋,你不是喜欢秋天吗,就是永远都是秋天的意思!” 仔细一看才发现,剑脊最下面,确实有“永秋”两个字,只是这两个字刻的浅,和剑柄浑然一体的纹路完全不像是一个风格,本身剑的颜色又浅,这两个字甚至要几乎贴到剑上才能看到。 洞府里什么声音都没有。 “我改悔了吗?” 茅清秋看着眼前的伤魂卿,对方那诡异的面容她现在却越看越不觉得吓人,对方替有冤屈之人报仇,现在是替荣若初报仇来了。 她晃了一下,紧接着站直了身子,比刚才站的更直,扯出一个笑,随手拔出了刚才插到地上的“永秋”,对面伤魂卿的黑衫与白色的雾格格不入。 “我听说了,好像被杀的人,还能投胎转世。” “但自杀的人。” “永远都不能再入轮回,要一直留在冥府地狱第十四层。” 没有丝毫迟疑,提剑,反握,动作行云流水,像是演练了无数次,仅一个瞬间,一块永远不会冰冷的玉刺穿了茅清秋的心脏。 “永秋”穿过了她的心口,剑刃直从背后伸出。 可过了好一会也没有尸体倒地的声音。 第74章 坟墓 茅清秋死了。 这点岑竹可以确定。 她一剑刺穿自己心脏的时候岑竹承认自己懵了,她找十二尸到现在,这是第十一个,之前从来没有自杀的情况出现。 对方出手干净利落,明明刚才还说着话,下一秒提起剑就自尽了。 去掉伤魂卿的伪装,回头看看同样变回来的镜瞳,果然,和自己一样,不,显然镜瞳比她还懵的多。 现在对方不仅死了,尸体还直愣愣地杵在原地,对,站着死,死了也不肯倒。 “滴答,滴答。” 对方的血顺着那把剑的剑尖往下滴,在身后已经形成一个小小的血泊。 难得的,岑竹半天没说出话来,她不知道该说什么,镜瞳更不知道该说什么,过了又是好一会,一阵冷风吹过。 雾中出现了一个人影。 岑竹立马猜到了来人是谁,茅清秋如今已死,想必荣若初的仇也报了,怨恨已了,她的尸体自然就会出现。 从雾中走出来的确实是一个穿着和茅清秋同样衣服的少女,她的腰间挂着一个香囊,岑竹想到刚才对方提到的那个香囊,想必就是这个,没想到死了还能带着。 “荣若初?”她试探着喊了一句,尸体呢?按理说这时候尸体不是应该出现或者对方不应该给她指示尸体在哪吗? “对,是我。”少女上下扫了她一眼,好像并不愿意搭理岑竹。 这是什么意思?岑竹有点摸不着头脑了。 “我不想给你我的尸体。” 对方的下一句话更是直接给她砸了个措手不及。 “你什么意思?!”镜瞳在背后有点急了,劲也废了人也死了,现在来这出? “等等等等,什么叫不想给我尸体?”岑竹气极反笑,荣若初依旧是那副有些高高在上的样子,要不是她知道奈何不了对方而是她是真得要对方尸体真想砍了这人。 “我人都给你杀了,仇也给你报了,你为什么不想给了又?” “首先,我没有让你给我报仇,我没有仇,其次,你杀了谁,茅清秋吗,她是自尽,你没看到吗?” “那我不出来演这出她会现在立刻马上就在这心甘情愿自尽吗?” 其实对方这话说的没错,她明白,岑竹其实是按着前面的情况直接下意识顺着按到了这第十一个的身上,其实并没有人说过都是一个情况,前面十个也并非都是如此,只是她忘了,她自己也清楚。 但是现在怎么办。 对方要是不给。 十二个,就差两个了,自己那个真沙漏里就剩八分之一,可能一眨眼就流下去了。 就卡死在这,硬熬死,她死的也太憋屈太窝囊了。 怎么老天就喜欢给她开这种玩笑,给人家报了仇,结果人家不恨杀了自己的人,不仅不恨这人,好像还恨撮合这人自尽的自己。 难不成真有人能一心只想着对方?开什么玩笑? “……要我给也不是不行。” 正琢磨要不要用什么办法威胁对方时,岑竹就听到荣若初突然话锋一转,赶紧抬头看向对方。 “怎么?” “……我死了,碰不到你们活人,你得找地方给她葬了。”荣若初指的自然是茅清秋,是要岑竹她们给茅清秋下葬,毕竟入土为安。 “好好好,没问题,这有什么,多大点事啊!”岑竹还以为什么要求呢,但还是觉得有点难以想象,这人,罢了,可能是自己没见识。 没记错的话她在第一个尸体那还顺了个棺材,在灵戒里一找,还真在。 荣若初看她翻出个棺材有些惊讶,但也没说什么,她不想和岑竹说话,只是在旁边守着茅清秋的尸体,“永秋”已经拔了出来,就放在尸体旁边,她低着头,也不知道是在看早就没了温度的尸体还是在看那把剑。 那个瞬间,在死前的那个瞬间,在狐狸还没咬下时,她微微偏头余光看到了躲到旁边的茅清秋,对方看起来惊魂未定,也是,刚从生死边缘挣扎回来,谁都会害怕。 还好。 还好你躲过去了。 可惜你没听到。 有灵力会法术搞个坟墓其实很轻松,虽说岑竹平常是真的很少用这些玩意,但该会还是会的,荣若初要求的不是那种普通的挖个坑放进去填好完事的土堆坟,这点她猜到了,毕竟人也不是普通人家出来的,那种坟肯定看不上。 墓的位置选在附近一个靠山而前面往下能看到河流的地方,岑竹不太懂这些,要她说人都死了还能看到个什么啊,埋哪都是个埋,没区别,不过现在是对方说了算,她一声也不吭。 往下一直深到对方喊停为止,岑竹直接切了山石放在四周围,对方说怎么她就怎么。 那口棺材大,岑竹比茅清秋高,肩也宽,但荣若初说这样刚好,因为还得放陪葬品。 “我把她灵戒直接抹了吗?”岑竹以为对方是这个意思,伸手就想去摘茅清秋手上的那个灵戒,结果荣若初立马就去拍她,当然没拍到,因为她已经死了。 “你应该不缺钱和东西,放点进去。” “啊……也行。”岑竹这下是真不理解了,她有灵戒,灵戒里肯定多多少少有东西啊,再不济,你把你尸体现在整出来,你那么有钱,灵戒里肯定有东西啊!为什么用我的! 算了,吃人的嘴软。 抢来的东西确实已经多的形成了一定规模,金银玉石首饰之类的虽然对修士来说没用但岑竹看到又不可能不拿,久而久之就堆了下来,从里面随便抓了些按荣若初的要求放到尸体的周围。 茅清秋双手合放在腹前,衣服也是套了岑竹找出来的干净的,没血迹,身旁是那把荣若初送给她,也是她用来自尽的“永秋”,再周围就是岑竹放的陪葬品。 合上棺材板前荣若初站在棺材前看了半天,明明棺材里的人就这么一张脸,她却好像怎么也记不住一样,所以才看了一遍又一遍,生怕忘了,岑竹看着她站在那,还是觉得难以理解。 茅清秋既然当时让狐妖杀了荣若初,那她一定是恨对方,既然她恨对方,为什么现在又要毅然选择自杀?荣若初都让对方害死了为什么还是不恨茅清秋? “关上。” 终于好了。 岑竹叹了口气,给她等的都累了,合上棺材板,填土倒是快,毕竟又不用自己动手,快到地面的时候荣若初要再铺一层山石,对方说其实应该是砖石,但或许山石比砖石更好,镜瞳去切来了一层,然后再填土,最后立一块碑。 “写什么啊?”岑竹凝出一道冰棱问身后的荣若初,其实她压根没刻过字,希望对方不会因为她写字不好看又生气。 “就写茅清秋之墓啊,你没见过别的墓吗?”荣若初有点诧异,对方不知道墓的选址她能理解,连墓碑上写什么都不知道,这人是与世隔绝从来没见过人吗? “啊好好,我没注意过,不好意思。” 岑竹心想谁看这玩意,死了插块石头得了,谁在乎石头底下是谁,再说我死了谁还能来祭拜我不成,我当然也就不会去注意墓碑怎么写了,估计我要是死了也就是一个人躺在那风吹日晒等烂。 “茅清秋之墓。” 幸好,岑竹一笔一划写的慢,刻的竟然还真是还像模像样,荣若初看着这五个字点了点头,勉强可以。 “现在行了吗?”镜瞳垮着脸站在一边,之前十个也没这么费劲啊,还要给盖坟。 “勉勉强强。”荣若初偏过头,抱着胳膊,也不正眼看她。 这表情把镜瞳气的好悬没骂出来,岑竹赶紧一抬胳膊把她挡到自己后面。 “那尸体……?” 话音刚落,墓碑前就出现了一具衣服中间被血迹染红的尸体。 竟然是全尸?! 这是岑竹的第一想法。 “哼,怎么,以为我让狐妖啃烂了?”荣若初猜到眼前这人在想什么,当时狐妖第一口下去,还没等继续动作,不,大概还不到一弹指。 滚到一边连站都没站起来的茅清秋就又冲了上来,一剑刺中了它的眼睛,火焰灼烧发出难闻的气味,紧接着趁着那狐狸吃痛抓着皮毛把剑插进了它的嘴里,竟然硬生生把嘴给撬开了。 然后茅清秋就背着她一路疾驰回了宗门,踩着飞剑直接撞进了丹修长老的大殿。 当时宗门里丹修长老说的是,只要再早半柱香的功夫,他就能吊回来荣若初的一条命,不能保证恢复如初,但起码能捞回来一条命。 可惜没有如果。 “我后悔了吗?” 荣若初站在雾里看着茅清秋自言自语。 这问题的答案茅清秋自己想了这么久可能都没想明白,但她早就知道了。 她后悔了,不是现在后悔了,是当时就后悔了,在转身躲开的下一刻就后悔了。 但后悔也没有用,所以只能告诉自己,不后悔。 “真可悲。”一切大功告成,荣若初突然看着岑竹冷笑了一声吐出这么一句话。 “你说谁可悲!”镜瞳觉得这人,不,这鬼是真的欠揍,跟茅清秋记忆里说的明明就是两个人。 把跳起来的镜瞳赶紧又拉回来,岑竹只当没听到对方说话,不明白对方为什么突然来上这么一句。 离开的时候岑竹回头看了看那座“茅清秋之墓”,果然和之前那十个不一样,就算自己吃了她的尸体,那荣若初暂时也没消失,对方依旧独自站在那有山有水的墓跟前。 她到底在想什么? 岑竹转过头去看手心里的草人,最后一个了,只要赶在那最后一小堆沙子漏下前吃下十二尸的最后一具尸体,她就彻底算是解脱了,不用为了活命奔波了。 草人指示继续往东北方向,她不敢耽搁。 “太好了,终于到最后一个了!”镜瞳比她兴奋多了,头发像是随着主人的心情有些摆脱控制一样飞舞在空中,吹在岑竹的脸上。 她笑着伸手把对方的头发抚下去,有点痒,却发现自己摸上这丝绸般青丝时。 手指,好像,在抖。 岑竹悄悄把手放了下来,任由对方的头发飘到自己的脸上。 她从来没有手抖过,不管是杀谁的时候,杀自己的家人,杀陌生人,杀同门,杀无辜之人或者死有余辜之人。 害怕? 害怕什么? 镜瞳笑着好像在说之后要去哪里哪里吃什么东西,她发现自己落下去藏在衣袖里的那只手似乎颤的更厉害了。 害怕什么? “你在怕什么?”肩膀旁边突然冒出了一颗脑袋,是她自己的,只不过不是现在的自己,对方的头上满是鲜血,却笑得嘴角弧度几乎称得上诡异。 “要看一眼沙漏吗?”另一边冒出了另一颗脑袋,也是她自己,属于另一个岑竹,她的半个脑袋都不翼而飞了,却和对面的岑竹一样笑的开心。 “很怕吗?” “现在才开始怕吗?” “突然发现原来自己也会怕吗?” “为什么突然开始怕了?” “怕什么?” “你知道自己在怕什么。” 怕死。 一只手碰到了她的脸上,带着温度。 “头发乱了。”镜瞳仰头把耳边的那缕因为飞剑速度过快吹出来的长发给岑竹塞了回去。 她怕死。 为什么? 为什么偏偏现在才怕死。 “真可悲。” 哈哈。 哈哈哈哈哈哈哈! “终于笑了!”镜瞳看到岑竹露出笑容,以为对方终于是因为到了最后一个,有了点轻松和高兴的感觉。 “哈哈哈哈!”岑竹一笑就停不下来,有什么感觉。 有什么特殊的感觉。 就好像有什么东西已经套到了自己脖子上一样。 “镜瞳。” “嗯?”突然被叫到名字的镜瞳抬头看向对方,却发现对方并没有看路,而是低头看着自己。 “你说我这次要是真。” 对方微笑着凝视自己,可她又总觉得哪里不像在笑,那双眼睛里好像有什么东西,镜瞳觉得对方有话要说,等了会。 岑竹又把头抬了起来,她继续看路。 “怎么了你说啊,怎么话说一半?”她用胳膊撞了下对方。 “没什么——” “滚啊,你快说!!” 对方始终没有说出来那半句话。 越走岑竹越觉得不对劲,这次是真的不对劲,这方向太正了,这路她都已经感觉熟悉了。 这路是去北郡的,错不了。 在北郡动手可有点麻烦,一不小心就容易碰到熟人或者一喊起来动静就闹大了。 但不是她想怎么样就怎么样,岑竹一挥袖子收起草人,咬牙走进了北郡城,还真是在这城里。 白松动着鼻子靠近地面,过了一会,像是找到了目标,朝着前面跑了起来,岑竹和镜瞳赶紧跟了上去。 往东,接着往左拐,直走,然后往右。 等等。 岑竹停了下来。 镜瞳一时没停住撞在了她的背上,看着白松快要跑远她赶紧喊了一声,拉着岑竹要继续往前,却发现对方的表情有些木然。 “快走啊,白松在前面等咱们呢!”她不知道岑竹这又是怎么了。 岑竹已经猜到白松要把她们引到哪去了。 往前走了两步,果然,它已经蹲在那个路口,那气派的大门前等着她们。 什么都没变,只是雪化了,甚至那大门口扫地的还是当时那个喊了一嗓子“小姐回来啦!”的仆从。 第75章 妖乱 许府,岑竹上次来这还是来送他们家大公子的遗物,当然,人是她杀的。 现在又看到这大门,岑竹只觉得造化弄人,莫非上辈子许府是有谁把自己碎尸万段了不成?这是要让她把这府上的人杀净才罢休啊? “白松,回来。”她招了招手,虽然不太明白两人为什么不过来,但白松还是乖乖跑了回来。 镜瞳看看白松,又看看岑竹。 “你做什么,怎么不去那?” “你没认出来那是许府?”岑竹朝许府的方向一抬下巴,镜瞳巴望了半天,许府,她琢磨了一会,啊,是那个下雪的时候来过的许府。 “那跟咱们有什么关系?”许府就许府,管它什么府,就是皇宫也得进去啊? “没说不进去啊,只是现在不进去,现在估计许泽兰和她那个姐姐许洛意还都在府中,她们两个都是修士,哦对,还有她们那个娘,大白天去,容易被发现。” 最后看了一眼许府大门,岑竹转身和镜瞳走向另一条街。 这家客栈的位置刚好,能看到许府,又不至于太近,岑竹打开窗户,夕阳染红了归路,许泽兰跟许洛意一前一后骑着马说笑着来到许府门前。 其实正常的归乡压根不应该是这么长时间,但许泽兰的家里和她师傅本来就是老相识,自然也就无所谓了,她弟弟和哥哥接连遭遇不幸,晚一些回去自然也理由充分。 关上窗,阳光一下被隔绝在了外面,岑竹不用脑子想都知道最后一个让她找的是谁。 毕竟命运就喜欢跟她开玩笑。 无所谓,她想着,不管是谁,她要活着这人就必须死,就是这么简单。 何况许泽兰死了对自己又不会产生什么影响,自己之后不打算再回洞玄宗,既然如此,那这些同门也就没什么必要再维持关系。 “得想办法让他们分开。”岑竹想着许府的那些人,如果要杀许泽兰,最好让她落单,毕竟她们家的家底自己可不敢赌,一个人还好说点,若是让她和她那姐姐在一块,别是用法宝砸也砸死她。 何况就她们的关系,必然会拼死保对方,如果让许洛意看出自己想杀的是她妹妹,那她肯定是自己死也得把许泽兰送出去活命。 既然如此,就得一开始把两人分开。 怎么分呢…… 茅清秋他们的师兄是来承望山脉干嘛来着? 补缺,对啊,之前那杜聋和伏蛇不就是因为那缺口外泄出的气息才重新出来活跃的吗,北郡又几乎就是靠着承望山脉,那上面的妖兽们要引下来岂不是更容易? 要靠别的分开她们肯定是不容易,那就只能用同样的东西了,家人,她们的家人又不是只有彼此,父母没有她们的自保能力强,若是遇到问题北郡要人,自然是还需要一人留下守着他们。 到时候不管是谁留下,谁离开,她只要去许泽兰在的那边不就行了? 哈。 最后一个,只要最后一个也顺利到手。 袖子里的手还是在颤。 没问题,岑竹想着,不会有问题,就像在洞玄宗修炼时一样,她强迫自己脑子里只剩下一个想法。 承望山脉上的积雪终年不化,和上次来的时候不一样,岑竹能感觉到妖气的活跃,和自己想的一样,想必是那些生活在此的妖物受那缺口的影响已经开始逐渐往山脚附近活动。 自己不过是推一把,不,连推一把都不算,只是稍微推几只下去。 不能找那些造不成什么混乱的,要找就要找那种平时难得一见的大妖,别的地方也许找不到,但这是承望,岑竹确信自己能找到。 趁着夜色,飞剑如同流星盘旋在山脉上,只要能发现就行,醒没醒无所谓,反正自己到时候会把它们“叫醒”。 西边悬崖附近有一只亡狰,东边更靠近山顶两块巨石构成十字的地方有一只青常,从它一直往北到第二个山坳里有一个赤瞳女,再往北几乎快到山顶的地方,藏着一条络龙。 当然最后还得加上白松和镜瞳,如此也就差不多了,她也没真打算把北郡怎么着,只是搞点乱子。 何况如果她猜的没错的话,这种程度的妖乱一旦出现,那些宗门必然会立马派弟子前来除妖平乱,只要那些弟子有真本事,白松和镜瞳再一撤。 应该,应该也不算什么太大的问题? 摸清了打算用到的几个大妖的位置,岑竹她们便回到了北郡。 许府里没什么其他变化,白松围着府上绕了一圈,走到了一个房门口,岑竹赶紧把它提了起来,院子里没有阵法符箓守着可不代表房门口没有,她可听许泽兰说过这玩意,岑竹觉得自己的直觉真是相当了不得,这房间就是许泽兰的。 和她猜的完全一样。 十二尸的最后一尸,就是许泽兰。 走到院子中间,抬头看了看月亮,今天似乎是十五,月圆之夜,岑竹在心里感叹。 “月圆,可惜人是不能团圆了。” 白天动手太冒险,虽然知道时间可能有点紧了,但岑竹还是没敢一早就去山上。 为什么说知道时间可能有点紧了? 因为她手哆嗦的厉害。 她之前在街边见过个六十多的老人,坐在藤椅上,扶着拐杖,大概快不行了,满是皱纹的手想拿东西,却颤抖的厉害,拿不起来。 她不至于拿不起来,什么都能拿起来,她的剑依旧能杀人,但就是颤,她感觉自己不怕。 但就是颤。 无常来索命的时候人会有感觉吗? 不,今天无常来索的不会是她的命,是许泽兰的命。 申时一到,岑竹和镜瞳立马去往承望山脉,那妖被惊醒也并不是立刻就会下山,同样也不是马上就能到北郡城。 镜瞳看起来很镇定,她想着,也是,昨天她还给对方看了沙漏,还剩五分之一,怎么也够了。 自己的那个她没看,本来就那么点了,再少能少到哪去?只要自己现在还没死就说明还没掉完就得了。 要是她。 不,不对,她不会死,对,今天她会杀了许泽兰,然后吃了对方,十二尸完成,一切结束。 对。 别想,别想。 兵分两路,岑竹直接往山顶去找最远的络龙接着是同样在北边的赤瞳女,镜瞳去找西边的亡狰,然后是东边的青常。 全都“叫醒”后再直接往山下引一段,确保方向基本没问题。 再之后就要回到城中等乱起来后北郡必然会召集人手在宗门弟子到来前先掩护百姓离开,岑竹她们要盯着许泽兰许洛意她俩是谁出去谁留下。 若是许泽兰留下,岑竹直接趁乱与已经混入其他妖物的镜瞳一起杀了许泽兰。 若是许泽兰离开,镜瞳就留在城中,确定许洛意始终不会离开城内,岑竹自己去解决被和家人隔开的许泽兰。 叫醒很顺利,原本就快要苏醒,被不速之客贸然打扰的妖们带着怒火往山下移动,岑竹猜着谁会留下,这个她还真有点摸不清。 不对劲。 正在家中陪母亲喝茶的许泽兰突然感觉到有一丝不对,空气中似乎夹杂着什么。 再仔细一感受。 妖气。 糟糕! “姐!!”她来不及和母亲说话,一边跑出房门,一边呼唤自己的姐姐,没有人应声。 这时候能去哪,也没和自己说。 “我姐去哪了?!”她一把抓住旁边的小厮,对方愣了一下,想了想。 “好像,好像是去了南街的那个糕点铺子?” 许泽兰跑出大门,街上行人一如往常,但妖气越来越重,越来越近,不对,不对,在哪,从哪来的? 南街,先去找姐。 许洛意刚买完点心,一走出铺子便觉得有点奇怪,总觉得好像有丝不寻常的气息。 是什么来着? 好像是……妖气?! 哪来的妖气?! 她猛地环顾四周,这妖气找不到具体方向,怎么回事,按理说藏在人群里或者哪个地方不会像这样如同雾气一般分散啊? 先回家,得去找泽兰。 刚跑了没两步,适才想着的人就撞了上来。 “姐,坏了,有妖!” “我当然知道,但是在哪,你找到了?” “没有。” 这妖气和之前遇到的妖气不一样,按理说一只妖留下的妖气再怎么来回跑也会有比较明显的路线,也就是能找到方向,或者就算是两只,三只,顶多也就是复杂些,盘盘绕绕。 可现在的妖气压根找不到方向,不,肯定有方向,许泽兰知道肯定是这妖比较特殊。 对了,之前师傅给了东西。 高五层的金铸小塔中每层都悬着一个状似缩小版飞剑的指针,许泽兰盯着这座精致的小塔。 一开始盯着一层,可一层转了二层转,一直转到第五层。 一层代表一只妖。 五层都动了,有五只,但不一定只有五只,虽然方向并不完全相同,但大致都指向承望山脉。 “……快,快去找城主……”许泽兰把塔一把塞到许洛意手里,她知道一定是承望山脉上出了妖乱,很可能是牵一发而动全身,一只大妖的暴动或许能带动一片妖的暴动。 “娘!” 看着火急火燎跑进来的女儿,许母有些不解,刚想说怎么又这么急,对方却一把抓住了自己。 “快,收拾东西!” 不是必要的东西就不要带,只要人走了就行,反正又不是不会回来,而且东西丢了还能再买,许泽兰嘱咐完父母便听到门口响起和自己刚才一模一样的呼唤。 是许洛意回来了。 “已经听到动静了,估计已经快到城下了。”许洛意看着家里收拾的忙碌,知道也是要同城中其他人一起先离开避一避,毕竟其他人和她们不一样,遇到妖只能是个死。 “姐,你带着爹娘收拾,城里人多,我估计那妖如果来的猛了撤不及,到时候得有人护着。”说罢,许泽兰就要往门外冲。 “你去哪?!”许洛意一把拉住了自己的小妹,对方老是这样,一句话说完不等人就要跑。 “北郡不得要人啊,再不去整个北郡城指不定都得让这帮妖整没了!”许泽兰看了眼外面,刚才还悠然自得的行人现在已经满脸焦急,人们跑着往城外或者往家里,谁也不知道那妖们到底什么时候就飞到这城中,他们只能祈祷晚一会,再晚一会,好让他们带着家人再往城外多跑几步。 “用得着你去,我死了啊?!”她把许泽兰往后扯了一把,结果没扯动。 “姐,咱俩现在谁厉害,你比谁都清楚,我去比你能做的多。”许泽兰说的一点不客气,他们家就这样,用不着弯弯绕,谁也不会因为说话直接而生气,因为他们有多在乎对方他们自己比谁都清楚。 “爹娘这边得有人守着,姐,你看着点,等我回来,啊!”说完这句话,许泽兰笑着一挑眉,潇洒转身三步并两步跑出了许府,没再给身后的人留回话的时间。 大约戌时,北郡城中突然出现了一只恶心的巨大“妖兽”,如同被强行拼接在一起的生物伸出缝隙中的长舌卷走地上的人,转个不停的眼球里瞳孔也不是一样的形状,蠕动着,但是不确定是不是在行走。 随着它出现的还有似乎是从山上跑下来的几只妖,青面獠牙如同罗刹,长着女人头颅双目赤红身子却似麒麟模样,六张巨大人面粘合在一起青丝飘飘仅有头颅而无身体的精怪。 与此同时随着它们溜入城中的还有不知多少看似是野狼狐狸之类的动物,只是这些并不是什么真的动物,不过是还没修炼到年岁,跟着来捞点油水的小妖们。 北郡城中自然也是有修士的,只是并非都是什么宗门中的佼佼者,更多的不过是普通弟子,遇到这种情况,也只能是抱着在那些宗门前来支援的修士到来前能撑多久撑多久的心态应战。 众人刚准备先集中面对这几个大妖,让其入城的脚步慢些,却只听身后一声尖啸,从天而降的一排羽毛如同利刃精准刺入暴露在这条路上的所有人的脖颈之中。 一只从没见过的妖出现在空中,对方有人形身体,生着一双颜色独特的青蓝羽翼,如瀑青丝在身后飘向天空,从未在承望山脉出现过这种妖物。 但许泽兰见过。 “为什么在这里也有……”她还以为这妖是只由那山洞中的某物化形而来,为什么现在在北郡也出现了,莫非自己猜错了,和其他妖一样,它也是正常修炼化形? 对方的羽翼颤了颤,许泽兰立马高喊了一声“防!”便打开了自己的金刚伞,她还记得当时对方的羽毛打在伞上发出的声音。 这妖很难缠,她已经做好了对方咬紧自己这边的准备,可再一抬头,对方已经没了踪影,什么情况? 啊,难不成是这一只并不像那一只一样? “往承望走!!”前面传来一声高呼,不能只在城中,要把这些妖往承望山脉的方向扯,同时把还在从承望下来的妖挡在山脚下。 第一要务不是杀了这些妖,是把它们尽可能带离北郡城,城中修士已全部拿到缚妖索,修为不同,自然没法发挥缚妖索的全力,不过现在也没别的办法。 许泽兰跃上飞剑,拿出缚妖索,看准时机,与其他三名修士一道扯住了那六张巨大人面组成的青常,其他的妖锁没锁住她不知道,也许捆住了,也许没有,她没法回头看,其他三人里她估计有两人修为都差的太多。 缚妖索偏差太大,她只能拼了命地往其中注入灵力。 眼看着要到城外,那两道缚妖索也快要断裂。 靠自己一个人怎么拉到山上? 要是这时候松了手让它跑回去,刚才不就全白费了。 宗门的人怎么还没到。 哪怕来一个人也行,只有自己一个人,只有自己一个人。 “铮——” 两条缚妖索几乎是同时断裂,人头立马尖叫着要冲出束缚,许泽兰咬着牙较劲就是不肯松手,大有就算是要自己死也要跟着撞死的架势,眼看着就要被扯着往后。 “缚形!!” 只听一声急呼,一根缚妖索迅速飞来重新缠上了青常的身体,这缚妖索和刚才的两根完全不同,仅一根加上就扯的那青常无法再往前移动。 这声音许泽兰再熟悉不过。 自己当时快要炸炉时,对方也是在门外这么急呼了一句,瞬间稳住了眼看着就要喷出火焰将自己掀飞的丹炉。 缚妖索的另一头,岑竹踩着飞剑冲许泽兰眨了眨眼,就像从前在宗门里见到对方时一样。 第76章 命 “往承望拖,岑竹,把它往山上拖,到了山上再说动不动手!!”许泽兰冲对面的岑竹喊着,用眼神向对方示意。 我当然知道要往山上拖,不去山上我怎么动手。 “好!”岑竹手势一变,缚妖索立马收的更紧,四人变为三人,速度却快了很多。 那是当然,毕竟岑竹来了。 许泽兰并不觉得岑竹来了有什么奇怪的,对方的御剑速度她不是不知道,在她认识的人里没人比岑竹御剑的速度更快,只要对方稍微离得近点,只要宗门一放出消息,岑竹半个时辰到北郡她都不觉得稀奇。 但很快她又意识到有什么问题,对方如果是在外仓促赶来。 她分出目光快速扫过对方的周身。 没有,和对方平时一样,什么都没带,毕竟对方应该来北郡之前是在没有危险的地方。 她当然是做了万全准备,毕竟上来以前她就知道这次的妖乱不是一般的难搞。 现在承望乱成了一锅粥,她也不知道山上是什么情况,或许山上还好没太多妖,但也有可能山上比山下还糟,各种妖物已经全都如雨后春笋冒了出来。 她不敢保证是最好情况还是最差情况。 如果是后者。 镜瞳在城中许洛意那边应该不会出问题,眼看着已经到了山上,一走起来谁也顾不上谁,岑竹还在一边悄悄往一边偏,偏的少,不注意的话根本发现不了,等到了又被白雪包围的时候他们已经是和其他修士分开相当一段距离了。 这地方是岑竹额外又找了的,就在这积雪下,就有她要借的力。 提前埋好的符箓随着背后的手诀燃烧殆尽,火焰融化冰层,同时也唤醒了冰层中的妖。 三,二,一。 只听砰的一声,脚下的雪地被猛然冲破。 体型庞大的“白猫”跳了出来,只是这只猫的脸上只有竖着的一只眼睛长着像是鹿角的犄角,身后的四条尾巴末端泛出蓝色,周身似乎还在冒出寒气。 真漂亮,岑竹在心里感叹,实物比说的漂亮多了。 但另一边的许泽兰就没心思感叹它的外表了,“雪风狸”,名字听起来像是某种小动物,但这东西是名副其实的妖怪,而且是在民间风评相当差的妖怪,这东西只生活在寒冷的地方,不管修行多少年也不离开,什么都杀,不管是人是妖,连同类也杀,只要是看到的,就必须要杀。 不等反应,雪风狸的尾巴一甩,几道冰刃直冲三人而去,那修士闪身去躲,冰刃刺入青常的身上,一阵刺的人耳膜生疼的尖叫响起,青常的六张脸扭曲成五官几乎难以分辨的程度,挣扎的极为厉害。 缚妖索被青常带着甩动,岑竹松了点力,那修士果然立马被甩了出去,底下的雪风狸立马扑上去一口咬掉了这人的脑袋,血液洒在雪地上,血的热和雪风狸身上的冷冲在一起,升起一阵白气。 许泽兰一恍神,岑竹又不是真心出力,那青常便立马挣脱了缚妖索。 不过也和岑竹想的一样,在青常挣脱的瞬间,许泽兰就祭出了一面银镜。 法宝,她看着对方的动作也召出了夜晷,对方毕竟是丹修,虽然修为不低,但正面对上妖物绝对不是靠和自己一样的硬打。 法宝符箓这东西当然方便好用,但不代表这东西不会耗费灵力,要催动法宝同样需要使用灵力,消耗体力,岑竹看向底下的雪风狸,她先跟这大猫磨一会,等对方耗了些力气也费了些东西了,她再转手收下对方的命。 只剩下她们俩,妖也是两个,许泽兰看着被灼烧干一张脸的青常,和岑竹背靠背,对方这时候开口了。 “我去对上底下的这只大猫,你去搞那个人头,只要解决其中一个,就能先溜了。” 怎么看都是雪风狸不好搞,但许泽兰这次没法再逞强说什么,对方比她强,她清楚,她拖不住雪风狸,只能去对付青常。 “好。”她再次拿出了自己的金刚伞,胳膊往后一挪,撞上对方的腰。 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 低头看了眼自己,一枚玉佩和一枚玉扣紧挨着挂在一起。 不得不说,这玩意确实有两下子,岑竹躲过那雪风狸的尾巴,地上光是对方的冰箭都快给插的没地方落脚了,她看了眼许泽兰,很好,那青常马上就要不行了,它的任务已经完成。 这大猫行动极快,甩出冰箭的同时不断用那末端如同剑刃的四条尾巴刺向岑竹,这种受点伤其实无所谓,反正长好也是一眨眼的事,因此岑竹并不在乎偶尔被擦过去一两次。 面前凝出的冰镜如同盾牌挡住雨点般打来的冰刃,岑竹叹了口气,属性相同,很难破招啊。 突然头上传来一声哀鸣,只见那颗巨大的头颅如同断了线的风筝般坠向地面,溅起一片积雪。 差不多了! 正打算稍微和这雪风狸拉开点距离,谁成想这大猫突然也找准这机会一跃而起在空中扭转身躯,还不等落地便咬向岑竹。 察觉到危险接近的岑竹下意识便转身挥剑,压低身体几乎是倾倒在一边,剑风划过那雪风狸的头顶。 一根犄角掉了下来。 坏了。 岑竹一点没因为伤到对方高兴,她压根没打算真激怒这玩意,她今天的目标只有许泽兰一个人,真把这东西惹急了只会徒增麻烦。 只见那雪风狸的竖眸中瞳孔转了一圈,紧接着,两只前爪在雪地上划动着,岑竹总觉得对方脖子处的皮毛好像在耸动,不确定是不是自己的错觉。 “岑竹!”许泽兰已经站在了自己后面,好,她只能再等一会了,这大猫好像不太对劲啊,现在回头杀许泽兰有点太冒险。 天已经彻底黑了,寒风裹着雪吹来,承望总是在下雪,岑竹盯着眼前的雪风狸,只听“嗤”的一声,对方原本所在的地方出现了一大团云雾。 鹅毛大雪几乎吹的人已经看不到远处,妖气不见了,但它绝对还在这,没想到还有妖能暂时这样,云雾散去,对方果然已经不在原地。 “还在这。”她对许泽兰说了这么一句,对方的呼吸有些急促,可能是累了,也可能是紧张。 如果自己现在动手,应该也能甩开这雪风狸?岑竹琢磨了一下,等的时间有点长了,这么想着,便握住了夜晷。 刚要转身一剑刺进对方的身体,只觉侧身一阵寒气袭来,她只能强行调转方向用剑身挡在了两人身侧。 该死,要来的时候不来! 看着突然冲出的雪风狸被岑竹一剑挡住,那剑就卡在对方的嘴里,要不是岑竹反应快自己现在估计一口就让咬掉了半个身子,许泽兰赶忙将手伸入金刚伞伞柄深处,用力一旋,伞尖处便出现如长枪一般的枪尖。 枪尖猛地刺入那雪风狸的脖颈一侧,灵力顺着伞柄蔓延,火焰顿时升腾而起,顺着枪尖直烧到它的皮肉之中。 然而下一秒,那一侧被烧焦的皮毛中却突然冒出来和正面那雪风狸脑袋别无二致的头颅,长着竖瞳的猫一口便咬住了枪尖,寒气逆流而上,盖过火焰直刺向握着伞另一端的许泽兰。 收手已经来不及,寒气冲到胳膊不到胸口,但无法再继续往上。 “叮。” 岑竹眼看着雪风狸要重伤许泽兰,想着自己这样捡便宜也不是不行,却看到刚才还势头正猛的冰晶覆盖到胳膊便停滞了下来,紧接着,赤红火焰自那冰晶停滞之处开始燃烧,火势迅猛,竟然又将那冰晶逼了回去,高温扑的那头颅吃痛。 许泽兰趁此机会一把拔出金刚伞,幸好,她只觉得心跳飞快,幸好自己猜到可能会有危险。 看来还是不行,忘了对方肯定有护命法宝了,岑竹看着眼前的利齿干脆一送力让对方扑向自己,同时身侧凝出一半身高的冰柱,对方收力不及,砸到冰柱上的缓冲时间足够她躲了出来。 “岑,岑竹,你没事……” 正苦恼接下来怎么办的岑竹突然听到旁边的许泽兰发问,有些奇怪,顺着对方的目光低头一看。 糟了。 她习惯了疼痛,这种小打小闹的受伤下意识就无视了,现在才发现自己左肋骨附近被血浸透了一片。 估计是刚才不小心被冰箭射中了,现在底下早就长好了,但衣服上的血还是保持着原样,看上去很有些唬人。 “啊,没事,没事。”她摸了摸衣服,一挥手,只希望对方别再关注这东西。 岑竹提剑又准备去迎那雪风狸,许泽兰往后歪了歪头,看不清,碎没碎也不知道。 还是直接一剑刺死她得了,大不了让这猫给我来几口,岑竹实在是等不了了,现在什么时辰了?那些宗门的修士来没来?现在北郡城什么情况? 她什么都不知道,只有风夹着雪吹过如同呜咽的声音,好像只剩下她,许泽兰还有这长着仨脑袋的大白猫。 不知道为什么,她总觉得好像有什么东西要赶上来了,要追上自己了,手想颤,但她控制住了。 三颗头颅嘶鸣着挣扎,像是要挣脱彼此的束缚,那四条漂亮的尾巴陡然变长,让岑竹想起那些狐妖的长尾,如雨帘般密不透风的冰箭倾泻而下,许泽兰马上打开金刚伞,岑竹也急忙凝出一面弯曲的冰墙。 怎么还没完了就! 看到旁边的许泽兰,那种仿佛有人马上就要追上自己的感觉又来了,岑竹咬了咬牙,大不了扎几下!想到这,立马提起剑准备一剑了断对方。 见有人不怕死,雪风狸自然也不会错过这个机会,长尾一甩便划破风雪直冲对方而去。 岑竹当然感觉到了,她不打算躲开,就算给她开膛破肚她也能把自己修好,大不了疼一下。 但感受到杀气和寒风的不只有她。 许泽兰转头的瞬间岑竹脑子里闪过两个选择,一转身劈向那尾巴,装作无事发生,二。 不要停,直接从正面杀了许泽兰。 她还没选,对方却动了。 当她转头的时候那尾巴离对方不过一尺,所以许泽兰脑子里压根什么都没有,没有任何问题,没有任何选择。 岑竹被对方用身体用尽全力撞到了一边,几乎是撞飞了出去,在雪地里滚了两圈才停下来。 从雪里爬起来的时候岑竹脑子里一片混乱。 她抬头看向刚才自己站立的地方。 有人躺在那。 不可能,对方的护命法宝怎么可能只能挡一次,如果是那种一次性的法宝对方又怎么可能只带一个? 脚边的一抹红色吸引了她的视线。 一枚玉佩,用红绳穿起来,就掉在自己的衣摆旁边。 什么时候塞到腰带后面的。 她想起一开始对方和自己背靠背的时候,两人似乎微微碰到一起。 她好像记得,一开始对方的腰上确实是系着一大一小两个东西。 为什么。 雪风狸只觉得眼前一阵雪花吹来,不是从天而降的那种雪花,而是贴着地面吹来的积雪,形成犹如一人高的雪墙,周身寒气一卷便向着雪墙吹去。 可雪墙散去后地上的人也没了踪影,再一找,刚才远处的那个人也不见了。 岑竹没有带着许泽兰回承望,只远离了那雪风狸便停了下来,对方还有气。 一道倾斜的血迹从肩膀蔓延到腰部,雪下的大,沾在许泽兰的头发和睫毛上,也飞速带走她的体温。 岑竹从身后拿出了夜晷。 她今天本来就是为了杀许泽兰才费了这么大力气。 “呜——!” 凛冽的寒风将她的头发吹的几乎是逆着飞向天空,风雪的悲鸣响个不停。 “呲。” 夜晷破开气流,可。 最后停在了距离眉心不过一寸的地方。 “哈……” 剑尖突然开始颤抖,如同风中残烛。 岑竹想往下用力,可手抖得像不属于自己,她控制不了。 “动手啊!”身旁趴着穿着洞玄宗内门弟子服饰的岑竹皱着眉催促她。 “你不恨吗?”那个满脸是血的岑竹跪坐在另一边。 “最后一步了,犹豫什么。”一只沾血的手放在了她的左肩。 “你不恨了吗?” “你还在等什么,你马上就要死了不知道吗。”穿着许玉翡那件长袍的岑竹将手放在了她的右肩。 “哈……” 对啊,动手啊。 你不恨了吗? 岑竹确信自己真的想把剑往下按,可她也确定自己的手就是没有动,一丝一毫都没有动,剑尖悬停在许泽兰的额前。 突然只觉周围安静了下来,刚才还围绕在自己身边的催促声音瞬间全部消失,一切幻觉都被抹去,只剩下天地间的风声。 “呜——” 天地间的哭声更大了。 来了。 还是结束了。 茫茫雪色之中,岑竹没有听到任何人的脚步声,但她能感觉到。 刹那间,她抬头看向不远处,一个戴着破旧斗笠的枯瘦身影出现在风雪中,恍然那天的景象出现在眼前。 原来如此。 雪实在太厚了,连剑掉下去都没发出一点声音。 第77章 镖局 不会死的。 不会死的,石棺上的血丝已经褪尽,看上去又变回了一开始那副不起眼的样子,只有镜瞳知道它的特殊,虽然如今可能只剩下让尸体不腐这一个特点。 合上石棺前她又往里看了一眼,很好,她往底下垫了好几层衣服,躺在绫罗绸缎上起码看上去比躺在石头上好多了。 岑竹没有外伤,一点外伤都没有,所以看上去就更像睡着了。 挺好的,镜瞳想着,对方老是一个劲修炼,几乎不休息,这回就当睡了个长的,把之前的补回来,之前都是对方喊自己起床,这次也该她喊对方了。 当她在城内一瞬间感觉到不对的时候其实已经明白发生了什么,不过就算知道自己过去也已经晚了她还是拼命用最快速度赶了过去,对方的灵力和之前不同,只是一部分留存在空中,不再有新的,她追着这些气息跑到了山上。 “岑竹?”她看到一个背影,对方像是坐在那,头发依旧随风而动,但身上已经落了一层雪。 对方保持着类似于跪坐的姿势,有点像是寺庙里的佛像,只不过她有肉身。 她碰了碰对方的脸,像冰一样,好像冰铸的造像只不过覆了一层皮。 伸手勾了勾对方的手指,头上再也没有传来带着笑意的“又要做什么?” 尽管对方之前也和活人不一样,但现在才是彻底的步入死亡,和当时在大漠中的那个绿洲时一样。 明明就差最后一步,连一步也不到,就差最后半步。 但镜瞳很快又想到了什么,拍了拍自己的脸。 自己怎么默认岑竹已经死了?当时在绿洲里对方不也是“死了”吗,但最后岑竹也还是回来了,这次肯定也是这样,岑竹肯定还能回来,只不过这次不太一样,她知道,这次可能有点麻烦,岑竹自己也有点头疼。 所以她得在这边也找找办法。 对方肯定还能醒,只不过要等一会,对,等一会。 但身体怎么办,她很快想到这一点,对方回来之前,她得把对方的身体保存好,如果腐烂了对方回来以后岂不是还得回一副破破烂烂的身体里,虽说回来以后岑竹肯定一下子就能修好。 棺材,对,那个岑竹用来修炼的棺材应该可以让肉身不腐,她立马将那个石棺拿了出来,石棺放在雪地上,镜瞳下意识愣了一下。 什么都没了,上面的那些血丝和像皮肉一样的东西,全都消失了。 但她下一秒又像什么都没发生什么都没看到一样推开了石棺,里面空荡荡的,毕竟岑竹从来什么都是能用就行。 她从灵戒里掏出一堆衣服垫进去,之前看到那些绣着没见到图案的衣服就想要,岑竹也就买,一不小心就有了这么多。 把积雪清理干净,头发也梳顺,衣服打理好,镜瞳满意地点了点头,就是这样,这样对方醒过来以后也是最好的状态,连整理都不用整理,推开棺材就能站出来。 夜晷就埋在旁边的雪里,跟过来的白松去对方旁边一片看上去平平无奇的雪里拱了半天拱出来这把纯黑的长剑,镜瞳把它也擦干净放到了岑竹的旁边。 将对方手上的灵戒取下来,她只是想拿个东西带在身上,说不上来为什么,就是觉得一个人好像什么也没有有点奇怪。 但戴上去以后她才发现不对。 对方在最后把自己的灵戒契约抹除了。 现在这个灵戒她可以随便打开取出里面的所有东西。 岑竹知道只有镜瞳一个人会来找自己,因此这灵戒也只会留给她。 把石棺重新放回到自己的灵戒里,镜瞳召出对方的飞剑踏了上去,下山的时候不能再用自己的翅膀了,如果不小心被修士看到可能会直接冲上来要杀了自己,虽说自己压根不怎么会御剑,但也没办法嘛。 不过幸好镜瞳学的也算快,速度倒也和正常修士差不多,当然比不上岑竹,风吹在眼睛上一开始还有点想流泪,过了好一会才想起可以用避风诀,岑竹怎么好像一点都没有这种问题,平时对方踩着飞剑在自己前面看着潇洒的不得了,对方好像也不用避风诀,风被对方分开,也没觉得有多大。 往哪走? 镜瞳想了一会,觉得应该去天牝,毕竟找十二尸这个方法是天牝那个女王说的,那个沙漏也是对方给的,她一定知道的最多,肯定也知道怎么把岑竹叫回来。 这么想着,她随手拿出灵戒中的那个沙漏,如果能流的慢些就好了,岑竹肯定能赶着把最后一个吃了,怎么最后会流的那么。 快。 手上是两个一模一样的沙漏。 一个沙漏的上半部分竟然还剩下六分之一的金色细沙,一个上半部分却已经空空如也。 她把两个沙漏又放回了灵戒里,继续控制飞剑往南飞。 她早就应该猜到的,对方那么聪明,怎么可能没猜到她拿到了什么东西,从一开始就猜到了,只是哄自己罢了。 走到中午,她觉得自己得找个地方问问路,一直往自己想的大致方向走肯定不行,很可能走着走着就不知道偏到哪去了或者绕远,她得用最短时间去天牝。 因此在看到第一个城镇的时候她就落了地,问路找谁问?应该找谁都行?镜瞳扫视着路上的行人琢磨。 “你好,天牝在哪个方向?” “你好,天牝往哪个方向走?” 被问路的行人要么是摇着头避开要么是疑惑地啊一声说不清楚,不知道,毕竟天牝这地方绝大多数人都只在书上画本上见过,再要么就是在说书人的嘴里听过,谁真去过那,隔着不知道十万八千里,别说天牝了,能有几个人见过大漠啊? 一直问了十几个人,得到最明确的答案竟然也就是往南,开玩笑,她自己都知道是要先往南走,还用得着他们说? 眼看着这么问是什么也问不到,镜瞳有点头疼,如果是岑竹要去一个不知道的地方,对方会去哪里找谁问路? 之前在大漠那边,记得是在一个客栈老板那里知道的要跟着商队去天牝? 想到这,镜瞳立马快步走向目光所至最近的一家客栈,大不了一家家问嘛,总能问出来? 走到半路已经看到客栈里站在柜台后的老板,却听到身后似乎有叫喊声,回头一看,一个身着黑色劲装的男人正冲自己而来,对方手中似乎还握着一把刀,身后人群中又跑出来三人,似乎跟着这男人。 什么情况,她低头看了一眼手腕,自己戴着那串珠子,这串念珠好像对岑竹其实有用,但对方说不差这点给她遮挡气息用处更大,就一直让她戴着,按理说不会有人发现自己是妖啊? 但这种层次的人她还不至于放在眼里,避都不避,对方咬牙跑近似乎想喊什么,镜瞳已经一脚踢了上去,这种人她只用些拳脚都绰绰有余了。 樊经曲没想到自己今天的运气能这么好,那倒霉催的丁芮偷了镖局的东西竟然还没立马跑路,想来是因为发现第一时间就蹲在了附近的弟兄们,只能等着抓住哪个机会溜走。 可惜就这么撞上了自己。 不得不说,这丁芮确实脚下功夫不错,发现自己的瞬间便两腿生风,自己竟然还真没一下抓住这贼耗子。 正追着,却看到对方前面好像站着一个少女,看着丁芮冲过去像定住了一样也不躲开,樊经曲刚准备赶紧喊一嗓子让对方回神闪开别那姓丁的脑子一抽手一松刀子搁身上了。 却见那少女原地轻巧地翻身跃起紧接着一脚踢到了跑到自己面前的丁芮身上,看似轻飘飘的一脚竟然把那丁芮直接踹飞了出去,硬是摔回到了樊经曲几人的面前。 看看地上已经昏过去的丁芮,再看看远处那一脸云淡风轻的少女,樊经曲咽了口唾沫,这是哪个门派来的少侠在街上行侠仗义? 少女并没有留给倒在地上的丁芮什么眼神,只是转身继续走向客栈,樊经曲让身后的两人把这贼耗子抓起来,自己则赶紧追了上去。 镜瞳听到背后有人追了上来皱了皱眉,怎么还有人来,麻烦死了。 “这位少侠,在下樊经曲,那提刀的男人是我们镖局正追着的一个小贼,多谢你刚才出手相助,为表谢意我们……” “刚才那人是被你们追着跑的啊,我说呢,怪不得,什么都不用给我,我不要东西。”镜瞳听过这些类似的话,不久前茅清秋他们不是才和岑竹说过这些,她当然也拒绝了,对方给的东西她还能缺了不成。 不等对方回话,她便抬脚准备走进客栈,但还没落下,就又收了回来。 镖局,那是什么玩意,没听说过,但现在她在打听消息,自然是什么能打听的都打听一下更好。 “诶,等等,我有事问你。” 正尴尬不知道说些什么的樊经曲见对方突然转身回来赶紧上前一步。 “少侠请说,只要是樊某知道的一定知无不言。” “你知不知道天牝怎么走?” 天牝?樊经曲愣了一下,那地方天高路远的,对方突然问这他一下没反应过来,镜瞳以为是这人也不知道,失望地又准备走。 “天牝那地方远的很,得先往西南走到大漠口,然后再跟着有经验的人进大漠走些天才能走进天牝境内,要说怎么走也不太好说,只能大概是这么个路线。” 听到这话镜瞳立马转了回来,对方竟然还真知道怎么去天牝。 “大漠口,是不是一个没名字的镇子,有扶风人有天牝人混在一起的那个?” “对,我们都管那叫大漠口。”樊经曲点点头,那地方确实鱼龙混杂什么人都有,镖局往那跑的次数倒是也不少。 “路线,不对,方向,给我往大漠口的具体方向,我要去那。”镜瞳懒得和对方废话,直接要对方给自己指路。 “啊,少侠你是要自己从大漠口直接往天牝吗,那,那地方可不好走啊……”樊经曲挠了挠头,这是实话,对他们来说往天牝一趟真是相当困难。 “我到了大漠口再找商队,跟着他们去天牝。” “啊,那还好,大漠口的话,往西南,嗯我看看。”樊经曲想着干脆给对方张地图,可摸了摸身上,出来的匆忙,压根没带。 “少侠,不如这样,你跟着我来一趟,我们镖局有自己的地图,做的比外面的详尽也好认,我给你一张,你跟着地图走就是了,我这来的匆忙身上没带。” 地图,也行,虽然她好像也不太会看地图,不过有地图肯定是比没有好,岑竹在天牝也是拿着一张地图看那几座城都在哪,想来应该是挺方便。 “行,走。”她一歪头,示意对方带路。 “嘿老樊可算回来了!”刚走到那什么镖局的门口,一个男人便迎了出来,镜瞳走在樊经曲的后面,看那人跟对方打招呼并没有说话。 “这位是?”男人有点疑惑地向樊经曲身后的镜瞳抬了抬手。 “三条他们回来没跟你们说?这位就是出手相助的那位额,少侠。” 樊经曲这才想起来对方压根没说自己叫什么名字,只能先把这档子省略了过去。 “啊,原来就是这位少侠啊,真是年轻有为,在下镖师张应吉,不知道少侠怎么称呼?”男人惊奇于出手的竟然是这么一个看上去不过二十岁出头的少女,不过人不可貌相,那些门派里出来的看着不都是这么年轻嘛。 “在下陈静。”镜瞳觉得自己这么说应该是没什么问题,她记得岑竹介绍自己也是自称在下。 “哦陈少侠,那我去让老曾把谢礼拿……” “不是,陈少侠是来拿地图的,你把镖局的地图赶紧给找出来一份。” 地图?张应吉愣了一下才应了声小跑着进去找地图,心里却还是疑惑怎么只找地图,谢礼呢? 很快对方就跑了回来,递过来一卷淡黄色的纸张,镜瞳展开一看,和天牝那张地图完全不一样,不止画着各地区城镇和主要的山川标注名称,其中还画出来了不同的路线,只是往同一个地方有不止一条线路有长有短,大概是有不同的用途走不同的路线。 “行,谢谢。”她收下地图,和对方说了句谢谢转头就要走,但想到什么又打开了地图。 “现在这是哪?” 樊经曲又没忍住“啊?”了一声,给对方指了指现在所在的位置,顺带着指了指大漠口的位置和要走的方向,他还以为对方敢一个人去天牝肯定怎么也得有点经验,怎么好像没怎么出过门? 看对方拿着地图低头琢磨着要走,和张应吉站在一起的樊经曲却突然想起了什么,赶紧出声叫住了这个来去匆匆的少女。 “陈少侠请留步,我突然想起来,镖局这两天正好有趟镖要往大漠口去,您要是对路线不熟悉,如果不介意的话不妨这次就和我们同行往大漠口?” 不回来真是想不起来一点事,樊经曲觉得自己的脑子确实是转的太慢,怨不得张应吉总是说他一个弯绕仨时辰。 “你们去大漠口是骑马吗,要多少天?”虽然自己御剑不快,但镜瞳对骑马的速度很怀疑,和谁同行倒是也无所谓,她自己确实对路不熟悉。 “自然是骑马,我们跑惯了知道哪条路最近,最多十日也就到了大漠口。”毕竟时间就是金钱,雇主也巴不得能尽早到目的地,他们当然不能在路上耽搁时间,何况这次的雇主又不是那种不能在路上颠簸劳累的,对方也是说只管赶路。 十天,镜瞳皱眉算着,她自己在不走错路的情况下估摸着应该也就用六天,但万一她不认识这地图上标注的地方给走错了。 啧,烦死了,她要不干脆抓个认路的给自己指路再用飞剑往那飞?不行,她的飞剑带不了别人,光自己都只是勉勉强强。 犹豫了一会,镜瞳觉得对方说的十天也还算可以接受,而且是最多,说不定不到十天就能到大漠,比自己的六天也长了没多久。 “也可以,你们今天能出发吗?”她希望对方能尽快出发,耽误的时间越短越好,在这地方待着一点用也没有。 “往大漠口的那趟是明天还是后天来着?”樊经曲看向身边的张应吉,这趟镖不是他跟的,他也只是知道有这趟具体情况记不清楚,对方是跟这趟的镖师肯定记得。 “明天一早出发,真是赶巧了。”张应吉笑了笑,这事但凡晚一点都碰不到一起,不过要多一个人跟着镖队,怎么也得跟镖头说一声。 “那我先去问问镖头,不过估计没问题,陈少侠武艺高强,跟着我们镖队还更安全了呢哈哈。”张应吉说罢又一路小跑进了镖局大门。 明天一早,行,镜瞳在心里叹了口气,起码这回是不用担心走错路了。 第78章 轿子 第二天一早,镜瞳便等在了对方说好的地方,对方倒也确实和说的一样,也急着走,不到昨日说的时间人到齐了便出发了。 她跟在对方说的雇主的后面,再往后还有镖局的人,这都无所谓,反正镜瞳只要他们走快点就行。 到了大漠口要不要把这些人杀了呢?她琢磨着,如果是岑竹在的话,应该会杀了?毕竟之前跟着去天牝的商队也都杀了。 那到了那还是杀了好了。 其他人都无所谓,这些人在她眼里和路边林子里跑过的野鸡没什么区别,想杀就杀呗,有什么关系,他们是谁和她有什么关系,他们对她怎么样又有什么关系,野鸡不啄她,她饿了或者看到了闲着没事干也会去给对方一羽毛。 路上的前六天都平安无事,镜瞳对这帮人的速度也还算勉强能接受,就是一到了夜里就要休息到了夜里就要停下休息,耽误的时间也太长了。 到了第七天,那个张什么说这次挺顺利,大概用不了十天就能到大漠口。 很好,她松了口气,到了那只要找到了商队,进了大漠,就算是一只脚进了天牝。 只是到了天牝还得再去找向导或者商队继续往临渊去,毕竟只有地图她听不懂那天牝人说的什么,自己又不会说天牝话,也没法自己往临渊城走。 唉呀,麻烦死了。 要是岑竹在就好了,她又能听懂天牝人说的什么又能说天牝话,还能看的懂地图知道往哪去,怎么可能用的着这么麻烦。 但要是岑竹在,自己干嘛还要往天牝跑。 转了转手上的戒指,镜瞳听到前面的人又吹了一声哨子,天黑了,该歇下了,不是,怎么又要休息,天明明还这么亮! 真想现在就把这群人全杀了。 就差两天了,就差两天了,镜瞳吸了口气,从马上翻下来。 刚走了没两步,突然听到远处草丛一阵响动,有人,但她没做出什么反应,只是继续往前走。 本来保护这个什么雇主和那些东西就不是她的责任,凭什么她要出手,闲的吗,她才不要帮这些人,如果是白天赶路的时候有人跳出来耽误时间她出手就出手了,现在谁让他们要休息的。 一直走到一棵树后面没人注意的地方,镜瞳干脆使了张匿形符,打算等这些人打完了再出来,大不了就说自己害怕躲起来了,她看起来应该也就顶多二十岁,害怕应该也正常? 果不其然,没一会,先是一阵暗箭袭来,镖队立马起来防卫,紧接着前后分散开的大约二十人就一齐跳了出来,手中拿着刀剑,清一色的用黑色方巾绑脸,镜瞳往后面扭了扭身子,懒得看他们怎么劫道。 等岑竹醒了以后要去哪呢?对方好像没有表现出过对哪个地方特别喜欢,扶风也好天牝也好都差不多,那还是先问问对方…… 想着想着就入了神,镜瞳回过神的时候发现身后的打斗声还在持续,竟然还没打完,回头一看,镖队的那几人和那些蒙面人打的难分上下,甚至还有几人被对方给打伤在地不知死活。 什么啊,好弱。 镜瞳没有考虑是对面这帮人早有准备并非普通劫匪的可能性,不过就算并非普通劫匪在她眼里也同样不值一提,因此没能轻松打败对方的几人自然也是弱到不行。 糟了,他们受了伤岂不是走路更慢了,忽然想到这点的镜瞳一拍脑袋,自己怎么忘了这点了,想到这,立马走出树后。 正与那蒙面劫匪缠斗的几人只听到几道破风声,眼前闪过一道影子,自己面前的敌人便一脸不解地捂着脖子倒在了地上。 “死了。”镜瞳面无表情地走了出来,好麻烦,这群人,不只是这群突然跳出来的蒙脸的人,还包括这群弱到无能的人。 快点到大漠口。 对方自然又是千恩万谢,她一个字都不想说,只嗯了一声。 “这些人怎么办?”她突然想起来,指了指那些受伤的人。 “到了下一个镇子,我们会把他们先留在那,回来的时候一起再回去。” 好,镜瞳皱了皱眉,应该耽误不了多长时间?真是麻烦死了,要是这些受伤的人直接死了是不是就地埋了还能更快点? 不,也不一定,谁知道这些人会不会就地埋了。 幸好下一个镇子离得近,将受伤的人放在那里交给郎中后,一行人继续以原速度往大漠口前进。 “打扰了,这位小姐,您不是镖局的人?” 到大漠口的前一天,看样子是那雇主随从的人突然靠了过来,镜瞳往一边挪了挪,随口应了一声。 她没空搭理这人,她眼睛正盯着前面,只要一看到前面出现熟悉的那城镇,她立马就动手解决这几个废物。 “小姐,是这样,我家主子昨天看到了您的身手,让我来冒昧问一下,您是不是也要往天牝去?”其实这话也就是走个过场,都去大漠口了还能往哪,闲着没事干去吃沙子? “对。”镜瞳感觉自己好像看到了模模糊糊的城镇影子,但又不确定。 “啊,是这样,我家主子也是要往天牝去,我们已经找好了商队,来找您,是想问问,您有没有意愿到了大漠口,继续跟我们一道往天牝去,放心,只要您点头,报酬自然不会少了的。” 商队? 镜瞳这才看向对方,说话的这人是个中年男人,对方说的主子一直坐在马车里,昨天混乱中也没出来,让围的好好的,一点伤没受,想来是怕在去天牝的路上遇到危险普通人没法保护好自己。 “你们到了大漠口立马就去天牝?” “隔天就出发。” “去天牝哪座城?” “都城临渊,我们已经往那边走了三四趟生意,不会太慢。” 临渊?这倒是刚好了,到了大漠口如果自己去找商队,确实还不一定能找到这种隔天就出发,而且出发就去临渊的,想来自己运气还真是挺好嘛。 镜瞳故意沉默了一会才点点头。 “可以,反正我到了大漠口也得找商队,一起也没什么问题。” 见她答应,男人马上应了一声便弯腰笑着跑回了前面的马车处,估计是给他家主子回话去了。 没一会,男人又跑了回来。 “主子说了,到了大漠口就先把报酬给您,您放心,我们不是那种赊账的人。” 笑死了,谁缺你们那点东西,我灵戒里随便拿出点都能砸死你们,镜瞳在心里哼了一声,还是点了点头。 这下就不能杀马车上的人和他带的随从了,不对,只是现在不能杀,得到了临渊再杀。 大漠口和上次来的时候没什么不同,依旧是说扶风话的和说天牝话的混在一起,镜瞳把马还给了镖队,站在一边等马车那的人和镖局的人处理完事情。 没一会,镖队便重新往城外走去,她走向马车,之前和她说话的那男人见她过来赶紧摆出那副职业笑容。 “啊,报酬我这就……” “报酬不着急,到了临渊再给也无所谓,明天什么时候出发,在哪碰面?”她扫了一眼对方身后的马车,那什么主子还坐在里面,真够金贵的,吹吹风见见太阳能死吗? “额,明日午时之前出发,咱们还在这碰面。”男人被镜瞳快的飞起的语速问的差点没跟上反应。 “啊对了,这位小姐,怎么称呼您?”看对方转身就要走,男人想起来还有最重要的一点没问。 “陈静。”镜瞳头都不回留下两个字。 正打着算盘的老板听到有人走进来便将手上的账本暂时放到了一边,抬头一看,是名面无表情的少女。 “一间房,一晚。”镜瞳处理完镖队的人没用一炷香的时间,她回来以后走着走着就进了这家客栈。 “好嘞,我看看,二楼最东边那间还没人。” 明天午时,怎么不直接睡死过去?镜瞳又想到对方说的那碰面时间,真够可惜的,浪费一上午的时间。 上了楼,客栈厢房布置也和上次自己和岑竹一起来的时候没什么区别。 把棺材从灵戒里拿出来,镜瞳琢磨着是推开棺材板好还是不推开好,她本来是想着给对方透透气,可现在又怕透了气会不会不小心腐烂,但在这口棺材里应该不会腐烂?只要不拿出来就不会烂。 把棺材板推开一小半,镜瞳无聊地趴在棺材上用头发去挠岑竹的脸,确实没有一点变化,还是放进去时候的样子。 这就是死了,自己要是死了也是这样吗?躺在棺材里,没有反应,动不了,说不了话,像个冰雕一样。 那还是别死了比较好,她光是想想这种感觉都难受,对方不怕死吗,她又觉得奇怪,既然那个沙漏掉的那么快,为什么对方好像一直都不怕,对方觉得躺在棺材里一动不动不吓人吗? 啊,岑竹几乎每天都躺在这口棺材里,估计是习惯了? 她反应了过来,认为对方一定是因为这样才一直到最后也没有表现出什么。 死去的岑竹没什么可怕的,她飘起来,和对方正冲着面对面,而且对方迟早会醒嘛,也不算死。 棺材的大小对岑竹来说也很有富裕,镜瞳看着对方发了一会呆,干脆推开棺材板飘了进去,反正她之前也是飘着睡,在哪都一样。 对活人来说和死人待在一起也许很恐怖很晦气,但对镜瞳来说只要和岑竹在一块就很好,她没有什么晦气的观念,她也不是活人,她连人都不是。 用头发把棺材板卷起来盖上,黑漆漆的,镜瞳想着,戳了戳底下对方的脸,岑竹冷冰冰的,她没有压到对方的身体,挨着棺材板,好像岑竹睡在下面,她睡在上面一样。 明天就进大漠,她想着,马上了,马上就能把岑竹叫醒了。 第二日巳时她就等在了昨天的那地方,不过这次对方没提前到,说午时就是午时,太阳快升到头顶,马车和商队一起从东边来了。 看到她后那随从和身边的一个人说了句什么,那人立马牵着匹马跑了过来,把缰绳递给了镜瞳。 “让您久等了,咱们这就出发。”男人示意镜瞳往马车后面走,跟他们家主子近点。 看了一眼那马车,挡的严严实实,镜瞳倒是也没分给对方几眼,反正到了临渊管马车里是谁也得死。 商队人比上次多了几个,带的似乎是金银玉器,除了镜瞳外后面的几人似乎也是找来的护卫,其中两人都是修士,看来这位主子是真有点谨慎,生怕自己在路上受点伤。 镜瞳想起上次在大漠里遇到的那种像虫子一样的沙祸,对方也有可能是因为害怕遇到那东西。 临渊比上次的第一站干檐城远的多,那随从说怎么也得走上个十三四天,他们的领路人是老手才能这么快,中途还得在玉浮梁停一下,不然遭不住,在这大漠里一口气走十几天可受不了。 十三四天?!镜瞳差点没气的抓着领子给他脑袋揪下来,十三四天岑竹都能给天牝十二城转个遍了,你告诉她十三四天才能到临渊?! “八九天到玉浮梁,从玉浮梁到临渊就快了,大概四五天就行,如果非常顺,或许三天就能到,不过这情况很少,大部分还是四五天。” 原来如此,玉浮梁到临渊还要四五天,不过,镜瞳回忆了一下,玉浮梁这地方她已经去过了,从玉浮梁到临渊的路她应该不至于走错,何必还跟着这群人晃荡上四五天?她踩着飞剑就算慢也顶多三天,何况到了天牝。应该可以用自己的翅膀,那不就更快了? 那干脆在玉浮梁把他们杀了,自己从玉浮梁飞去临渊城。 就这么办,镜瞳就这么决定在只跟着商队到第一个中转站玉浮梁,然后在那和这些人分道扬镳。 和上次一样,进大漠的前几天风平浪静,越往里走风沙越大,走的也越慢,夜里甚至开始听到如同悲鸣的声音,镜瞳猜测这声音就是那沙祸发出。 说来奇怪,就算是在驻扎点的室内休息,那位主子也依旧不露面,这就有点奇怪了,好像他住在那帘子后了一样,而且镜瞳注意到自己一路上从来没听到过对方说一句话,到现在她都不知道那帘子后是男是女。 等等,对方,是不是,连正常活人如厕的需求都没有?她装的是修士,辟谷自然不用,但对方六天了,是真没露面一次啊,说起来之前往大漠口走的时候也是,从来没出过轿子。 不对啊,难道对方也是已经可以辟谷的修士?可如果是修士,自己应该感觉到灵力或者修为,这两样她都没有感觉到,也就是说对方要么不是修士要么就是故意用东西遮住了自己的灵力和修为,但如果是后者,为什么?这是对方的商队啊? 第八天,那领路的说快要到玉浮梁了,走到快晌午,镜瞳感觉到沙子下有一股略感熟悉的气息,很好,终于来了,她看向和自己隔着两臂距离的轿子。 这次应该能让这位主子见见光了? 等那气息几乎到了脚下,身后的那两个修士果然反应了过来,喊着让众人往旁边去,她可不会出手,一拉缰绳便向着后面冲了出去,她只做壁上观就够了。 那和上次一样恶心的巨大虫子从黄沙下冲了出来,白色的皮肤下五官挤压着彼此拉扯着虫子的外皮,伴随着痛苦的哀鸣,亡魂集合而成的怪异生物冲向人们。 其中的随从和几名护卫随着马车急忙往反方向逃离,镜瞳一脚踏上马背,羽翼瞬间张开,眨眼间便到了那几人的面前。 那带着光泽的羽翼斜着划过的一刻,随从们的身体也以同样的角度被斩成两半,同样被斩成两半的还有那顶轿子。 只是出现在漫天黄沙下的并不是一个面如死灰或者惊慌失色衣着华丽的人。 “哈……” 轿子里,九根贴着符箓的锁链缠绕在一个看不清是男是女披头散发的人身上,此人的头上长着一只弯曲而末端尖锐的黑色长角,指甲长而泛青手背上竟然长着细密的青黑色鳞片,仔细一看脖子到锁骨上似乎也长着这种鳞片,衣服穿的乱七八糟,估计是无法控制住自然也没法让人给“它”靠近穿好。 在被光照到的瞬间,“它”像是受到了强烈的刺激,猛地向上拉扯着那九根束缚自己的锁链,像是想挣脱出来,那锁链被拉的笔直,发出阵阵奇特的嗡鸣声。 镜瞳看着这不似人的东西也愣了,这帮人怎么会护着这么个东西千里迢迢往天牝跑?这东西是人是妖,要说是妖又没有妖气,要说是人又怎么看都不像。 终于,随着其中一根锁链“铮!”的一声断裂,其他八根锁链也连锁反应般一根接一根飞速断裂,九张符箓落在轿底,化为灰烬失去效力。 瞬间,那似妖似人的东西便跳出了轿子,站在黄沙之上,“它”却并没有离开,那顶着一头乱发的脑袋微微动了动,像是在闻气味。 下一秒,“它”转头看向了站在自己身后不远处的镜瞳。 第79章 人算,天算 一闪身避开这怪物,镜瞳在天上看着对方的动作,什么玩意,她还真没见过这东西,也没在哪本书上看过类似的描写。 莫非是新出现的什么邪祟? 那怪物似乎就认准了第一眼看到的镜瞳,在地上盯着她不紧不慢地绕着,镜瞳倒是不怕这玩意,毕竟对方怎么看都不会飞,自己从空中杀了它还不是轻而易举的事。 回头一看,那边的两个修士还在和那沙祸缠斗,只是两人明显没法对对方造成多大的伤害,沙祸这东西只在大漠里出现,而且变强的时间又还不长,他们这些只在扶风待着的修士自然不知道什么能起太大作用的应对之法。 罢了,把底下这东西杀了再把那两个修士解决了赶紧进玉浮梁得了。 镜瞳想着便对准那怪物的脖颈甩出一枚羽毛。 “叮—!” 什么声音这是,怎么跟撞在金属上一样?羽毛撞在对方的脖子上却并没有带出一行血迹,而是擦着没入了身后的黄沙。 这一下倒是让那东西像是想起了什么,只见它伸出自己的手掌,手心之中同样长着鳞片,随着它猛地抬头看向镜瞳,手掌快速划出一道弧线,一片不知道什么东西飞了出去,飞向天空中的镜瞳。 她往后猛地退去,视线随着那东西远去,是一片鳞片,对方在学自己?这玩意还会学?! 不过她很快就没法再观察那鳞片了,因为对方已经到了她面前,青黑鳞片组成的羽翼几乎是贴着她的头发划过带起一阵风。 “哈……” 对方一刻前还没有这对翅膀,镜瞳看着那对青黑翅膀忍不住有些惊讶,是对方看着她在飞学着长的还是对方一直有只不过刚伸出来? 灵戒中的五张符箓伴着一缕飘荡的金色丝线即刻出现在前方,她已经看到对方从左手开始往上蔓延的火苗。 这到底什么玩意?! 金色丝线将五张符箓连接在一起飞出到对方身边的瞬间化为五把冰剑刺向那怪物,果不其然对方被那冰剑刺伤,衣服上出现黑色血迹。 不会很厉害,不然不会只有没有修为的随从护卫陪同就敢锁着往天牝送,用符箓能锁住就是因为符箓有灵力,刚才挣脱不过是因为那符箓灵力不够,它受到刺激一时又挣扎太厉害,之所以自己的羽毛伤不到是因为自己的羽毛刚才没带灵力罢了。 还以为什么呢,壳子唬人罢了,镜瞳笑了笑,不过也确实新鲜,早知道刚才就留一个随从了,还能问问这东西到底是怎么回事,怎么变成这样又为什么要往临渊送。 既然要用灵力。 一张接一张符箓连成线般从镜瞳手中飞了出来,用符箓比自己出手还省事,反正这东西自己平时又不用,一圈圈符箓飞速将对方包裹在其中,好像封在纸做的塔里。 随着最后一张符箓作为引线,这“纸塔”内顿时升腾起猛烈的青蓝火焰,好像凭空形成了一座丹炉,只不过这座丹炉不会炼成任何丹药。 没脑子的东西就是没脑子的东西嘛,随着火焰消失,其中那东西发出的哀鸣也已不见,符箓化为灰烬,一个黑漆漆的物体掉落下来,镜瞳飞过去一下接住了这东西。 是那怪物的角。 怪了?角长在头上怎么还单独掉下来了?她不太能懂,把这东西随手扔进了灵戒里,只当做没见过的新奇玩意。 身后突然传来一阵裹着黄沙的强风,她马上一扇翅膀又升了一个高度,果然是那沙祸,想必是已经杀了那两个修士,她没兴趣跟这玩意打,扭头往玉浮梁的方向飞去,这东西不敢靠近城池附近,估计是因为有那城主。 果不其然,刚看到那城门,身后的沙祸便没了动静钻回了黄沙之中,镜瞳落了地,从灵戒中找出上次来的时候商队的腰牌,不会沟通靠手势倒是也顺利进了城内,进了天牝,她想了想,把白松从灵戒中放了出来,这毕竟是对方的家嘛。 进了城当然是直奔城主府,在这地方她除了那个城主不知道还有谁会说扶风话,不过这次就没那么顺利了。 城主府门口的守卫看这人气势汹汹就要往里进自然把她拦了下来,开玩笑,什么都没有话都不说想进就进,当这是奴隶市场啊? 镜瞳张了张嘴但最后只叹了口气,她是真一句天牝话也不会啊,这话叽里咕噜的谁学的会,要不她直接把这人扔一边去先进去再说?反正见了那人她肯定认得自己。 “你是,那个,什么镜子?” 正琢磨要不就这么办,镜瞳却突然听到身后有人说自己熟悉的语言,回头一看,是那个城主身边鼻子低低的女人,在街上行刑的也是她,叫什么来着? “啊,我记得你,你是当时那个城主身边的月……” 月什么,什么来着,她明明记得来着,对方摆了摆手,示意她别想了,毕竟自己也没想起来她叫什么名字。 “我叫月见,你怎么来了,要见城主?”月见说话很简短,毕竟她是天牝人,扶风话只是后学的,说的并不是太日常化。 “对对,我要见城主,额不是,不见也行,你给我指个路就行,我要往临渊走,想确认个方向,找不到会说扶风话的。”她赶紧拿出那张地图,只要个方向就行,以防万一。 “你去临渊做什么,那个岑竹怎么没跟你一起?”月见并没有立马给她指路,对方毕竟是个外来人,何况又不是个一般修士,她自然要多问两句,上次那帮扶风修士来的时候她还记得对方是两个人一起,眼前这个说话并不多,和城主打交道的是一个高个子。 “你还记得她啊,啊,她死了,我就是为了让她活过来才过来的,之前是你们这的女王说有法子能让她活下来,但是没成功,我就想着再来找她嘛。” 月见听完这话呆滞了两秒,但很快便回过神来。 “有什么证明你们见过女王的东西吗?” 证明?镜瞳想了想,把那个真的沙漏递了过去,这玩意是那女王给的,应该可以算作证明?对方接过沙漏,上下翻动看了半天,最后盯着底部研究了半天把沙漏还给了她。 “我知道了,我给你画张指路图,还有这个带着一起,城门处给他们看会带着你去找女王。”月见说完右手中凭空出现一张比正常符箓更小一些的羊皮纸,左手同时出现一只毛笔,寥寥几笔画完便递给了镜瞳,与此同时还拿出了一个玉牒。 接过羊皮纸低头一看,上面只有一个箭头和弯曲类似天牝文字的东西。 “出了城,会给你指路,走。”对方指了指出城的方向,一点没有出于礼仪说几句客气话的意思。 “好,谢谢啊!”不过这样倒是对镜瞳来说刚好,她本来就不想浪费时间,何况客套这种事是那些人之间的,她又不是那些人。 出了城,等看不到人影以后,她立马飞上天空拿出了对方刚才给的那指路图,和对方说的一样,那羊皮纸上的箭头竟然真的跟罗盘上的指针一样动了起来,转了半圈,很快晃动着停下来指向了东南方。 画在纸上的罗盘吗?镜瞳看着新奇,这羊皮纸算是天牝的特殊符箓用纸?那月见算是个符修?不过对方还是不如那个女王,对方的指路草人看着比这个天牝特产符箓好玩多了。 有了这随时调整方向可以用最短路线往临渊走的指路图,镜瞳自己又不想休息,第二天傍晚时分,她便到了临渊城外。 临渊那高如山崖的城墙隔着老远便能看到,因此还有着不小的一段距离时镜瞳便收起了那指路图, 五道关卡和上次一样严密,检查的士兵向镜瞳伸了伸手,示意她拿出相关证明,她赶紧把那个月见给的玉牒递了过去,对方接过玉牒一瞬间好像有些疑惑,但并没有说什么,伸手在镜瞳面前一指,让她在原地等着便转身和身后的另一个士兵没了踪影。 转角处走出来两个士兵立马接替了他俩的位置继续为后面的商人和旅人检查通关文件,镜瞳朝那两人离开的方向巴望着,等他们再次出现。 差不多一炷香的时间后,那两个拿着玉牒离开的士兵终于回来了,一开始检查镜瞳证明的那人像是已经知道说天牝话没用,直接开始打手势,示意对方跟着自己走,两人绕过后面的四重关卡,镜瞳猜测自己走的大概是这群人自己平时走的路,周围的人穿的也都是和对方一样的衣服,不消一会,便走到了城内。 那座与周围格格不入的建筑再次出现在她的视线里,那座属于天牝女王的纯白王宫,后面那白色的巨塔像是一把刺向天空的纯白利剑。 带路的士兵继续领着她往前走,并没有走大路,依旧是绕进了一旁的小路,周围都是天牝居民来来往往,不时有人对两人投以一瞬间打量的目光,但他们的速度太快,也没什么人能看清两人到底长什么样子。 跟着这人在巷子里东拐西拐了半天,镜瞳抬头看了看,还真是绕到了那白塔之下,在白墙附近,侍卫拦住了两人,那带路的士兵和这人说了些什么将镜瞳一开始递过去的玉牒拿给对方看,侍卫点点头,转身快步消失在了白墙后。 没一会,对方回来了,大概是得到了确定,看向站在自己斜对面的镜瞳,指了指对方,挥了挥手便转身重新往东边走去。 知道对方是让自己跟上,镜瞳赶紧追了上去,侍卫沉默着将她带到了那白塔的正后方,一扇已经开启的门出现在她的面前,两个如出一辙的侍女站在门的两侧,这侍女的穿着已经和对方身边的侍女有些相似,见她来了,两人冲她微微欠身,随后走在了前面。 一重门,二重门,三重门 没想到从后面进也得走这么远进这么多门,镜瞳看着前面的两个侍女走着小碎步,步子看着这么小,怎么还能走的这么快,终于,走到一个挂着镜瞳看不懂的字的匾的殿门口,两人停了下来,其中一个侍女走上前去通报人已带到,另一个侍女镜瞳再一转头却发现对方已经没了踪影。 “请进。”突然传来的一句扶风话吓了镜瞳一跳,说话的是那个侍女,对方低眉垂眼,只说了这一句,弯腰请她进门。 这地方很明显不是上次的大殿,小了很多,格局也不一样,镜瞳走进去,想着上次进去是要先向对方行礼,但怎么也得冲着对方行礼,就找那个女王在哪,可看了一圈,屋子里确实有个位子一看就是给对方准备的,但上面没人。 “怎么不行礼?”正想着,只觉得背后一阵寒意,她想都没想立马跟上次一样跪在了地上。 “哈哈哈哈,骗你的,有什么所谓!”随着一阵带着特殊熏香气息的强风吹过,正对面的座位上出现了一个头戴冠冕的女人,对方似乎被镜瞳的反应逗乐了,并没有真的想让她行礼。 她干嘛在乎一个人行不行礼这种事? “起来。”她一抬手,殿内的香炉中重新飘出缕缕细烟,和上次大殿中的香气并不一样,毕竟她虽然不是活“人”但也不是死人,不会真的喜欢那种蔑香。 “孤记得你,让孤猜一猜,她死了?”她看着台阶下的对方,说实话,意外是有一点意外的,毕竟那人怎么看都长得一样,自己都应该没搞错啊,不过也没太意外,毕竟时间短任务重,死了也正常。 “对,就是为了这个事情才来找您,岑竹她最后一个慢了一点,我想问怎么让她活过来。”镜瞳站起来以后缓过神又不觉得对方有多吓人了。 “哈,你以为人的事那么容易吗,死了活了,没那么简单,何况她又不是跟别人一样被无常勾了魂去了阴曹地府,她连魂都没了,你就算有壳子也没用,里面的东西,全没啦!”说完,她还随手用烟雾画出来一个白色的人形,然后一口气吹去了内部的烟雾,只剩下外面的轮廓,如同一个人只剩下外壳。 “什么叫里面的东西全没了?”镜瞳看着那个在空中散去的人形只觉得无法理解对方是什么意思,什么叫魂都没了? “魂飞魄散,扶风是不是很喜欢说这个词?” 魂飞魄散?镜瞳这次知道,她知道这种情况,三魂七魄被硬生生打散,此人相当于没了魂魄,肉体躯壳可能会当场死亡,但是也有可能会变为没有任何反应的木头。 “现在她的身体,就和被打的魂飞魄散的人的躯体一样,天地之间,哪怕是冥府地狱,也不会有她的魂魄,只剩下这个壳子。”女人一边说话,一边看了看自己桌上的折子,不过,她在心里感叹,要不然说真是命呢,都说人算不如天算,这次她是真知道了。 “那你的意思是她醒不了了?!” 把手里的折子放下,她看向底下明显已经急了的镜瞳,半晌,突然笑了出来。 “谁说的,孤刚才有说过她一定醒不了吗?” 人算不如天算,天算,还是另有人算? 她伸手勾勒出一个圆形祭坛的模样,这是司彘的祭坛,尽管自己画出来的这个只有一掌大,但实际上的它堪比一个小型城池,没错,一个堪比城池大小的祭坛,司彘的信仰很独特,但不得不说,这种独特的信仰或许真的有用,他们的人数绝对比不上朝云,却在和朝云数以百年的战争中完全不落下风,有不少人说就是因为有神明护佑。 神明护佑?不见得,但狂热的信仰本身就可以让人在战场上更加奋不顾身,朝云同样如此,只不过信仰不同罢了。 “这是司彘的神祭坛,大概有不到一个城那么大,三百年,三百年他们会举行一次大祭,杀两千名两百战俘和无数的牲畜,同时会有一个大祭司在上面做法,注意,你要做的,就是等到他做法完成,冲上去,杀了他,砍了他的头,扔到那个天空上的洞里,跳进去,嗯,大概有机会能去她所在的那个地方。” “真的吗,额,不是,什么叫大概,没进去怎么样?”镜瞳一听有机会眼睛一亮,但并没有错过对方最后的几个字。 “嗯,可能性,大概,就和在大漠里找到你要的一粒沙子一样,跳进去但不幸运的话,死。”她笑了笑,吹散了那一掌大小的祭坛,她以为对方听了这话会再次心如死灰,可实际上对方的神情没什么变化。 “太好了,我就知道肯定有机会嘛。”镜瞳如释重负般长出了一口气,她就知道有机会把岑竹找回来,对方刚才说那一大堆乱七八糟的吓得她大气都不敢出,结果还不是有办法。 “你有听清楚吗,只有不到一成把握,不然就是死。” “我听到了啊,只要去司彘那个祭坛把那个祭司杀了脑袋砍了跳洞里就说不定能把岑竹找回来。” 哈哈哈,看着坐在高处突然无声笑起来的女人镜瞳有些莫名其妙,对方在笑什么?她说的哪里不对吗?这不是唯一能把岑竹找回来的机会吗? 虽然说是在大漠里找一粒沙子,但珠帘后的女人抬头看了看门外的一线天空。 她觉得对方就是会找到这一粒沙子。 不,不能说找,应该说,有人会提前把这粒沙子放在她的手上。 多么巧啊,多么的有缘啊,刚刚好,刚好对方来这里就能碰到司彘三百年才一次的大祭,她忽然想到两千多年前,当时或许已经有人意识到了那人是谁甚至见到了对方,当时她看着对方像个疯子一样整日自言自语说自己见到了神仙,说对方知道未来会发生什么,她觉得对方一定是走火入魔出现了幻觉,凭空想象出了一个不存在的“仙人”。 直到一千年后自己看到那些卷轴。 第80章 司彘大祭 虽然那人说话奇奇怪怪的,但还也还算是个好人嘛,镜瞳回头看向那在阳光下晃眼的建筑,一开始也是对方告诉自己和岑竹找十二尸的方法,现在自己想让岑竹活过来又来找她,虽说一开始说的好像岑竹再也醒不了了一样,但最后还是告诉了自己救对方的办法。 “一炷香,你只有一炷香的时间,如果你真的那么幸运掉进了那个地方,最好动作快点,找到岑竹后立马带着她的魂魄原路返回到人间,一炷香的时间过后,那个洞口就会关闭,出不来,你们两个一起死。” 随着当啷一声,镜瞳的面前出现了一个新的沙漏,很小,不到一掌大,里面放着白色细沙,沙子流下刚好是一炷香的时间。 “出宫,孤已经命人在外面候着了,他们会带你到司彘边境,到了那,后面的路你就得自己走了。”对方动了动手指,那两个侍女不知何时又在身后冒了出来,带着镜瞳原路走了出去,开门的时候,白松不知道怎么溜了进来,一见到坐在高处的女人便高兴地跑到底下叫个不停,镜瞳琢磨着白松也算是好久没回家,自己这次去也不知道还回不回天牝,干脆没招对方回来,如果自己速战速决,到时候再来接白松也不迟,就让它在家里待几天。 和她说的一样,一男一女已经牵着马等在了宫门口,两人穿着款式类似的紫色衣衫,上面用金色丝线绣着像是某种鸟雀,见两侍女领着镜瞳走来,只是点点头并不作声,看外貌都是天牝本地人。 “请随他们走,至多三日即可到司彘边境,第四天便是大祭开始的时间。”弯腰的侍女依旧只说了一句话便转身要走。 “等会,我到了司彘怎么找到那个祭坛?” 虽说那个祭坛很大,但司彘是个国家啊,这哪是去了就立马能看到的东西?镜瞳扯住了其中一名侍女的衣袖。 “不必担心,去了自然就能找到。”对方挂着人偶一般连弧度都不带变化的微笑,将镜瞳的手挡了下来,走回了重重宫门之中。 难不成那祭坛修的很高,所以去了一眼就能看到?镜瞳只能想到这种可能,身后的马匹打了个响鼻,她知道该出发了,早点出发遇到情况也好有时间应付,只是这三匹马好像都是普通的马,走到大漠里难道不会行路困难吗? 但那两人已经翻身上马,她也没问,对方是那女王派来的人,肯定知道要怎么做,自己不如对方了解,跟着对方走就是了。 出了临渊城,那一男一女便猛地加快了速度,和镜瞳想的一样,马还真的跟依旧踩在城中地面一样,两人在前面沉默着引路,没有用任何指路工具,也完全不用停下来或者减慢速度辨认方向只是一路狂奔,眼看着天色渐晚也丝毫没有要休息的意思。 一直到了第二天快午时,两人才突然交谈了两句什么,镜瞳也同时察觉到沙子下传来的气息,是沙祸,紧接着拿出两个什么东西弯腰系在了马鞍上,她定睛一看,是两串古铜铃铛,但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可系上两串铃铛后没一会,沙子下的气息便走向了远处,沙祸走了,那一男一女又交谈了几句,说的还是天牝话,往前又跑了一段,他俩将铃铛从马鞍上解下又收了起来。 铃铛可以直接把沙祸驱赶走?镜瞳猜测着,大概这铃铛只有天牝才有,之前还从来没见过。 和那侍女说的一样,第二天午夜,三人便到了司彘的边境,那男女似乎是直接将镜瞳带到了最好混进城内的一个地方,其中的女子走到镜瞳面前,指了指远处的城池,又指了指天,一手竖起另一只手做了个小人跳过的动作,那动作看起来有些可爱和她冷漠的表情结合在一起有些诡异。 “趁着天黑直接翻过城墙溜进去?”镜瞳比划了个跳跃的动作。 对方指着耳朵摇了摇头,她不只是不会说扶风话,压根连听也听不懂。 “好,我知道了,谢谢啊。”她看了看不远处的城墙,既然对方带她来了这,那应该确实是好进去的。 那一男一女冲镜瞳躬身点点头当作道别后便再次翻身上马一转眼消失在了夜色里,她不敢冒险飞过去,便直接跑向那城,等到近些了,就换成走,确实,能看得出来这地方的守卫力量不强,大概是因为这边是和天牝接壤而不是朝云,若是和死敌朝云接壤的边境,只怕是还不等下马就已经有人冲了过来,天牝和司彘一直都没有交恶,更没有发生战事,自然守卫力量也就松懈一些,再加上马上就要大祭,免不了更放松一点。 绕到远离守卫的一边,使了张匿形符,镜瞳仔细感受着里面的气息和声音,确认里面附近没有人经过后一扇翅膀便越过了城墙,悄无声息地落地以后,环顾四周,街道上空空荡荡,刚才巡逻的士兵早就已经走远。 那祭坛在哪? 对方说进来自然能找到,她一边继续往城内走一边往远处巴望着,可怎么也看不到有什么祭坛的影子,压根没有什么很显眼的建筑物,周围的民居风格和天牝有些类似,只不过颜色都往深色靠拢不如天牝的鲜艳张扬,又走了一段时间,远处有巡逻的士兵走来,她便躲进了一边的巷子。 怎么办,好像看不到祭坛啊? 但既然司彘人对那祭祀那么看重,过了明天,是不是大部分人都会去那祭坛附近看那祭司做法祭天?自己是不是应该那时候跟着其他人一起去,然后直接杀上祭坛? 但那样时间会不会很紧张?可现在好像也没有别的办法,她等着外面的人走远又溜出来,抬头只能看到繁星点点,没有像她想象的一样出现一个巨大而高耸的祭坛。 或许是要再等等呢?镜瞳琢磨着,现在是晚上,而且还有一天,或许到了明天白天就能看到什么了。 不能去周围的民居里待着,镜瞳一直跑到城南的一片林子中,她还是更习惯于躲在林子里,虽说躲在巷子中或者屋檐上也可以,但还是不如林子里好,怎么还不天亮?她盯着天空,过了一会又无聊地拿头发编绳结,不想休息,等天一亮她就要出去找那个祭坛。 那个祭司是不是修士?对方手下的那些人是不是修士?她突然想到这个问题,她既然要冲上祭坛,肯定是要一路杀上去,如果这些人都是修士的话怎么办?她有点发愁。 那也得上啊,大不了拼一把呗,镜瞳又突然想开了,这有什么,车到山前必有路,她肯定能上去,不仅能上去,还能砍了那个领头的脑袋,她不觉得这是什么很有难度的事情,或者说因为这件事是必然要做的事,所以难不难都没所谓。 不难要做,难也要做。 天空还是黑色的,今夜是个无月之夜,镜瞳飘在树梢之间,想起自己之前掉到幽冥之地那次,她突然想到。 “要是那时候没去抢戒指是不是比较好?” 如果当时在那个全是鬼的镇子自己没有去抢混乱中岑竹被掳走的灵戒,那自己也不会掉到幽冥之地,如果自己没有掉到幽冥之地,那岑竹也不会去那里找自己,也不会在那个活人不应该去的地方走那么久的路,也就不会沾染殃气。 如果没有沾染殃气,那岑竹就不会死。 “天怎么还没亮啊 ” 当第一缕阳光洒上树冠时,镜瞳已经离开了这片林子。 一座高耸如云的山峰凭空出现在她的视野里,就在远处,昨夜明明什么都没有,任她怎么看都只有空荡荡的一片星空,但现在在阳光下那里又确确实实存在着这么一座山。 果然,就是只有在马上开始的时候才会出现,她能看到那山峰高处一个悬在空中的巨大圆盘,圆盘下是并未接触同样悬浮的四角。 那一定就是祭坛,她立马往那山的方向而去,城中的居民不少也都已经走了出来,看着那出现在空中的高山口中念念有词,按理说平时这种时间他们当然不会出门,但明天就要开始祭神,也差不多是时候动身往神坛山下走了。 与此同时,司彘其他各城中的居民也开始陆续往那只有在这大祭才出现的神坛山下移动,明日正式开始祭神,能在神坛山下甚至如果有幸能在神坛山上参与祭神是几世才能修来的殊荣,等到死后想必可以随着真仙前往极乐世界,三百年一次,对他们来说能遇上祭神的自己证明已经是真仙承认的信徒。 随便偷来一匹马,往那山上去的人比镜瞳想的多了太多,她压根没法用翅膀,只能骑马,这些人说的话其实好像比天牝话更贴近扶风话,这点还挺奇怪,按理说司彘离扶风可是离的够远的,估计也没几个扶风人往这边走,又是打仗又是黄沙的,怎么说话会有些像扶风话? 这些人都喜气洋洋地往那山下赶,一边赶路一边交谈,镜瞳甚至能从里边听出来几句类似扶风话的方言,但是应该意思不一样,真是够奇怪的,她看了看周围的人,长得也不像扶风人像天牝人。 这山应该是在司彘靠中间的位置,镜瞳猜测,因为快跑到山下时她注意到来的人方向似乎哪都有,莫非这司彘中间专门空出来这么老大一块就留着三百年才用一次?或者平时就正常用,三百年到了再把城先拆走? 到了这山的附近才看出来这山有多高,镜瞳看周围人似乎往山上跑,也跟着往山上冲,能往上走当然是越往上越好了,越往上越靠近那祭坛,到时候她不就更好动手吗? 普通人哪里比得过她,不过一眨眼的功夫,镜瞳就把其他人甩在了身后,不过她在上山以后路过第一棵树被挡住时就隐去了身形,开玩笑,怎么可能当着那些人的面一跃跃上一丈高。 悬在空中的青铜圆盘如同一把刀将山顶分割开来,最顶端漂浮于圆盘之上,圆盘下,四条盘龙如同四根柱子立在圆盘的四方稳稳撑在地面上,只是并未接触到圆盘本身,好像用某种力量隔空架起了圆盘。 刚走到能看清那祭坛上站着的人数眼前就出现了一道人墙,看来是不让再往前了,这距离也太远了,镜瞳往前巴望了巴望,这要是中间都站着那个大祭司的护卫,她光是杀过去就得多长时间啊,对方肯定会反应过来,万一跑了怎么办? 唉,到时候再说,镜瞳往后走了走,回到树影中,看着那造型奇特的祭坛,她还没见过这样的祭坛,看着一点都不像祭坛,这帮人信的肯定也不是什么正神,估计是什么歪门邪道跟那个朝云一样乱七八糟的东西,也亏他们都这么信,怪不得他俩能打这么多年。 到了下午,陆陆续续又有人爬上来,见到祭坛,他们的第一反应统一都是念叨着跪拜,男男女女,不少还眼含泪光,镜瞳看着只觉得诡异,这盘子一样的祭坛到底有什么好感动的,那祭司不是还没出来吗? 夜幕降临,这些人依旧跪在那里,有的依旧口中念念有词,有的只是保持着这个姿势,不知道是在闭目养神还是已经睡着了,镜瞳盯着那祭坛,她不知道明天的祭神什么时候开始什么时候结束,她的脑海里已经开始预演当那个洞口出现时她冲出去的动作,必须要快,她想着,要用最快速度杀到祭坛上不能让那个祭司跑了。 然后还得用最快速度跳进那个洞里,如果,如果自己能到岑竹那边的话。 一炷香,自己就能有一炷香的时间把对方带回来。 一千四百二十六。 对方当时有杀一千四百二十六只游魂的时间去找自己,但自己只有一炷香的时间去找对方。 现在那个祭坛上还空无一人,但镜瞳却好像已经看到了祭祀的场景,她不能失败,连一下都不能耽误。 没问题,她想着,肯定没问题,明天自己肯定能把岑竹带回来,对,就这样。 别的什么都不要想。 巨大的祭坛之上,“祭品”已经准备就绪,披肩黑发身着长袍手执长剑的男人缓缓走到祭坛中央,强风将他长到几乎快能看作披风的外袍吹的猎猎作响,那奇怪的红黑外袍上画着密密麻麻无人能懂的文字符号。 这衣服怎么有点眼熟? 镜瞳皱了皱眉,好像岑竹那棺材里上任主人留下的衣服,只是仔细看又不太一样,何况一个是扶风不知道多少年前的邪道修士,一个是司彘国现在的大祭司,八竿子打不着。 幸好,镜瞳看了看周围,不至于站满了他的护卫,很快,随着男人长剑一挥,在祭坛边缘围成圆形的五千“祭品”就先被砍下了脑袋,血液顺着圆盘上的纹路流向中央,男人往前走了几步,镜瞳这才看到他的下半张脸上带着面具,像是戴着属于罗刹的半张脸。 紧接着,大概是那那大祭司手下其他祭司的三人走了上来,开始大声诵读什么,周围的司彘人激动的不得了,镜瞳刚往旁边看了一眼,只听轰的一声,再一抬头,那浮在圆盘上的山顶竟然整个燃烧了起来,一边燃烧,其中还不断往外逸散出黑色像是游魂一般的物体。 那大祭司唱着什么在舞剑,镜瞳往前使劲巴望,看到刚才的那三人现在变成六人走了上来,一人还推上来一个,“人”。 是人,只不过脑袋上被罩上,不,她仔细看了看,是缝上了不同动物的头部外皮,分别缝的是猪,马,牛,羊,虎,狮。 原本以为这些人已经死了,可再一看,被绑在柱子上的这六人分明还在动,还在挣扎,原来是活人啊,镜瞳摸了摸下巴,可惜岑竹不在,她觉得对方或许会对这种东西很感兴趣。 六人以圆形摆在了那大祭司的周围,唱着歌的男人跳着转过几人面前,然后一个转身,一剑划开了“猪”的肚子,肠子从那道力度拿捏的很好的伤口中滑了出来,偏向于粉红色,血液滴在祭坛上,“猪”头摇晃着,长剑又划开“马”更靠上的位置,这次的口子专门开的大,露出他的胃来,没有掉出来,它和肠子不一样,而且他开的位置很好,让它没那么容易掉下来,当然血还是流,但他们都不会死,因为真仙保佑。 真仙保佑,真仙仁慈。 六个牲畜被大祭司唱着歌开膛破肚,唱到最后,心肝脾肺,全露在了外面,红的粉的白的,都淌了出来,其实这才是真的,皮囊皮囊,外皮不过是一层包裹,只有剥开外皮,才能看到自己,虽然一下子可能有些难以接受,但说到底皮就是层衣服,这衣服生下来就穿着罢了。 周围诵经的声音响成了一片,剖完牲畜,那大祭司又接过一面鼓,在那熊熊燃烧的山顶下唱着跳着,敲着那面画着独特花纹的手鼓。 终于,缓缓的,四周围的那些其他祭司和护卫一圈圈跪了下来,像外面的司彘人一样,整座神坛山,只剩下大祭司和镜瞳两个人还站着。 “咚!” 只见男人突然猛地将那鼓抛到了空中,被扔起来的鼓并没有落地,紧接着,一把长剑刺破了鼓面,鲜红的血液从鼓中喷涌而出。 大祭司一把拔出长剑,那涌出鲜血的鼓飞向山顶,撞到那黑色火焰的瞬间。 一个约有一丈宽的圆形洞口出现在了山顶下方的切口处。 洞口中漆黑一片,完全的黑暗。 还不等司彘百姓惊讶,只见一道影子闪过,十几名护卫已经躺在了地上,不一会身下便出现了血泊。 和镜瞳想的一样,外面的那些是普通人,里面的就是修士了,甩出符箓法宝抵挡对方的前进,青丝如同利刃划过挡路之人的手臂,她压根不打算跟这帮人缠斗,她只要杀一个人就行。 祭坛之上,戴着罗刹面具的男人提着带血长剑看向混乱的人群。 太多了,太多了,在下面看的时候因为只看着这边不觉得有多少,但祭坛是圆的,周围全是护卫,在大祭时更是提起了十二分精神,一发现不对立马便赶了过来,明明看着就这么远,但就是过不去,这些修士比扶风的拼命多了,一个个像疯了一样看着前面的人死了也敢立马扑上来。 镜瞳不知道那洞口具体还有多久关闭,在这死熬肯定不是办法。 在后面刚刚赶来的司彘修士只听前面突然传来一阵尖啸,似是某种鸟雀嘶鸣,但又太过尖利听到的瞬间让人耳膜生疼,再一抬头,黑发交错密不透风将近前的人们切成了碎块,一张只有眉目而无嘴的女人的脸出现在他们的脸前。 “有妖!!” 一双泛着奇特光泽的羽翼猛然张开,随着对方的腾空而起,深蓝色的羽毛如雨点般落下,刺穿底下人的脑袋或四肢。 男人盯着冲上祭坛的妖却并没有离开,这是神祭,他不能在没有完美地完成仪式前离开,那样是对真仙的侮辱,不管自己生还是死,都不能离开。 在对方羽毛飞来的瞬间,他左手顺势掐诀,放在地上的两把剑立马飞来灵巧地旋转着挡去了所有羽毛,手指再一勾,身后再次飞来三把长剑,与他手中祭祀时拿的长剑别无二致。 那妖的长发如刀刃一般锋利,他的剑似乎很难斩断,一不小心便被划出了几道口子,想了想,两手翻飞,只听呼的一声,六把剑上冒出和那山顶同样的黑色火焰。 一把握在手里和那妖正面对峙,剩下五把如同有自己的思想般环绕在周围或与自己一同从正面压制那妖的攻击或从后面寻找机会给它留下些伤口。 只看对方是先被一剑剑耗死还是先忍不住要逃了。 来不及了,要来不及了,镜瞳想着,对方是想耗死她,她现在最经不起的就是耗,每次想靠近对方那五把剑都会阴魂不散地飞过来将自己挡开那火焰和别的火焰不一样,把自己的头发都给烧了,那剑跟长了眼睛一样羽毛也全被弹开。 怎么办。 她强迫自己冷静一点,注意对方的行动,这人肯定会有破绽,肯定会有破绽。 “不能老想着自己要干嘛,要想着对方想干嘛,然后假装走到对方想让你走的那步。” “再反手一剑刺死他。”岑竹当时擦着夜晷这么说。 “必要的时候,得做出点牺牲,让对方相信嘛。” 长剑划破对方的后背,这一剑不轻,那妖尖啸了一声羽毛又是一阵砸下来,但很明显没有规律,血液滴在祭坛上,对方微不可察地往后挪了挪。 想逃? 他握紧了手里的长剑,搞砸了给真仙的祭祀还想说走就走。 果不其然,那妖又是一阵猛攻,但不过是障眼法,对方紧跟着便张开双翼往反方向而去,他立马调动五把飞剑随对方而去。 自己刚要跟出去,却看到什么直奔自己而来,那妖身后跟着五把飞剑,但又跑了回来,不仅跑了回来,还比之前速度更快了。 再调飞剑已经来不及,对方已经冲到面前,但并不是只有飞剑,他左手一翻,黑色火焰从剑指起燃向空中,如同形成一把无形之剑。 右手长剑挡在身前,左手火剑已经砍了出去。 对方的深蓝羽翼同时也出现在眼前,火焰接触在羽毛的瞬间发出如同铁水沸腾的声音,对方挡这一下肯定就无法再战,但必然也不能再逃,自己这次一定能…… 但羽翼被斩断的瞬间,露出的不是一张恐惧或愤恨的脸。 熔断的羽翼后是对方那双不带任何感情的双眼,以及一把黑色的长剑。 第81章 花海 我的羽毛和头发你都可以烧断,也已经知道了进攻的习惯规律都能挡开,所以只能用来当挡箭牌啦。 血液划出一道完美的弧线,像是在宣告三百年一次轮回的结束,又像是为这场祭神献上最后一个“祭品”。 不等人头下落,镜瞳便一把抓住了对方的长发,但她也在下落,没有了一边的翅膀,她已经没法飞了。 召出飞剑赶紧接住自己,调转方向就往洞口里冲,没有一丝光亮进入的洞口,没有停留一秒,在进入洞口的瞬间她拿出了那个沙漏。 掉下来的时候完全失去了平衡和方向,只是一头栽下去,镜瞳感觉自己好像在往上飞又好像在往下掉。 “嘭。” 虽然脑袋还晕的像是刚被人拿出来晃了一个时辰,但她立马努力挣扎着爬了起来,跌跌撞撞地往前跑,没忘记把手中一直紧握着的沙漏倒过来计时,尽管眼前还一片天旋地转,但她知道不能浪费时间,跌倒爬起时从伤口落下的血液染红了地上白色的花瓣。 一片花海。 啊? 镜瞳的双腿带着她往前跑,但脑子确实很迷茫。 一片没有尽头的花海。 岑竹的魂魄,来了这一片没有尽头的花海? 她以为这个世界会是和冥府类似的地方,但事实上这和任何地方都不一样,地面被一种花瓣纯白的鲜花覆盖,抬头望去没有尽头的大地上矗立着无数黑色的高塔。 没有人,没有声音。 “岑竹!!” 她不确定魂魄会不会有自己的意识,因此喊对方的名字也不确定会不会得到回应,但就是因为不知道,所以才要一直喊。 一炷香,一炷香。 花海之上没有哪怕一个人影,只有那些似乎快要通天高的黑色高塔沉默地站在那,当路过第一个高塔时镜瞳看了看,没有进去的地方,所有地方都是封死的,这塔不能进,岑竹应该没在里面。 沙漏中已经流下了一半的沙子,等找到了岑竹她还要原路往回赶。 其实还是很痛的,但是之前岑竹好几次被烧的露出大半白骨,伤的皮肉都看不出人形,对方好像说不痛,而且连动作都不会慢上两分,况且对方是人,为什么自己是妖却不是这样呢。 好后悔啊。 她突然想到,自己从来没有为一件事后悔过,因为之前不管做什么岑竹都会说没关系无所谓然后游刃有余地处理好,从她化成人形到现在,还从来没有后悔过。 好后悔啊。 但现在不是了,她忽然后悔当时去跟那帮鬼抢东西,后悔因此让岑竹去冥府找自己,后悔让对方因此而死了。 后悔也没什么。 毕竟人都会后悔嘛。 “岑竹!!” 如果找不到的话怎么办,这件事她倒不会后悔。 找不到就留在这一直找嘛。 白沙继续下落,时间已经不剩多少了。 但一个侧影就在这时忽然撞进了她的视线,有人穿着一袭黑衣低头坐在花海中的一块青石上一动不动。 只看到了对方的侧脸她就立马飞奔过去抓起对方的胳膊瞬间往回折返,对方没有回应她的呼喊就证明魂魄没有自己的意识,那就只能自己拉着跑了。 身后拽着的人很轻,轻的好像只抓着一层纱一样,因此跑起来并不会影响速度,镜瞳低头看了看沙漏,应该够应该够,花海中没什么挡路的东西,跑起来顺畅无阻,她咬牙往那洞口处冲。 这次绝对不会就差一点,这次绝对绝对能成功。 随着沙漏最后一缕细沙的流下,两道身影冲进了洞口。 又是从那山顶下的切口处掉下来,又是一样的头晕目眩,镜瞳想召来飞剑怎么也得先稳住自己,还没伸手却发现飞剑已经带着破风声飞来稳稳接住了自己。 抓着的不知道什么时候不再是一层纱了,对方的胳膊握着是实实在在有重量的。 她瞬间意识到了什么,尽管不明白为什么魂魄回来后也能立刻变成这样,但只要恢复了就好,只要岑竹回来了就好! 踩在飞剑上,对方果然和自己不同,架住两个人也毫不费力。 镜瞳感觉自己有很多话想说,但开口只喊了一句对方的名字,她惊喜地回头,等着看到岑竹露出熟悉的微笑,对方或许会夸自己真是了不起。 但回过头的下一秒她就愣在了那。 “……你,你是谁?” 狂风吹拂之下,站在自己身后的人穿着一袭奇特黑袍,黑袍在阳光的照耀下泛出任何丝绸都无法比拟的光泽,衣袍下摆在风中打着卷,好似某位女子吹起的长发,头发只用一根简单的簪子簪住却怎么吹也吹不散。 但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 镜瞳往后挪了挪。 “怎么了?” “镜瞳?” “我是岑竹啊?” 对方长着一张和岑竹一模一样的脸。 但就算外表一样,镜瞳也能认出来这不是岑竹,不,她感觉自己现在头发都快要竖起来,她甚至觉得对方不是个人,尽管怎么看都是个人,但那张皮下面。 那张和岑竹一模一样的躯壳下面,好像住着什么非人的东西。 那种诡异的感觉就像是某种东西披着这层皮,可每次她一张嘴,或者一睁眼,属于她自己的那种恐怖感就会流出来,从里面流出来。 “……胡说,你根本不是岑竹……” “你怎么知道我叫镜瞳?” 对方沉默了两秒,露出一个微笑,和岑竹一模一样的微笑,但镜瞳总觉得有种奇异的恶心感,不,说恶心感大概也不准确,只是觉得想冒冷汗。 对方怎么看都是人,但怎么看又都感觉不是人。 “我当然知道你叫镜瞳啊。” “我就是岑竹,我比任何人都有资格说自己是岑竹。” “岑竹”笑着摇了摇左手食指,并不为镜瞳反驳自己感到生气。 飞剑突然一转方向向下飞去,镜瞳被吓了一跳,但对方只是让飞剑稳稳落在了祭坛上。 “岑竹”慢悠悠地走下飞剑,环顾四周,一脸悠闲,像是在欣赏风景。 周围已经被赶来的修士护卫围的水泄不通,刚才大祭司的尸体才被带走,没想到对方还敢回来。 “岑竹去哪了。”镜瞳站在对方的背后,她知道自己在这人眼里可能连一只蚂蚁都比不上,但既然对方没有杀自己,那她就要问。 “在这啊,我不是说了吗,我就是岑竹啊。” 像是不理解镜瞳为什么一直纠结这个问题,“岑竹”疑惑地看向她,自己就站在这里不是吗? “别胡扯了,你压根不是岑竹,我分的清楚,干嘛要装作是岑竹?”镜瞳也不理解,她不明白对方为什么要装成岑竹的样子,对方是司彘人信仰的神仙吗?还是什么东西? “……唉,我干嘛要装呢,我说了。” “我一直就是岑竹。” “一直。” 又来了,那双眼睛中像是有什么东西要冲出来,冲破这副皮囊,镜瞳从来没有过这种感受,下意识来自身体本能的恐惧,一个强行装进人体的其他东西,处处都显得诡异。 “啊!”她猛地指向对方身后,无数把飞剑齐齐刺向祭坛中的两人,她想着要如何躲过去先,却发现对方仍旧面对着自己,背对着那些修士,好像并不在意是否有人攻击自己。 在飞到祭坛上空时那些飞剑却又同时停了下来,同一秒,停滞在了空中,数量太多甚至挡住了一些阳光。 “我和她有什么区别吗?” “岑竹”摸着下巴突然问出了这么一句话,话音未落,她的面前出现了一面等身高的冰镜,她在冰镜前看了半天,还转了个圈,那些飞剑依旧停在身后的空中。 “修为这种自不用说,她才勉强算刚进门,衣服吗,还是什么?” 冰镜瞬间消失,她走回到了镜瞳面前,等着对方回答自己的问题。 “……不,不是,就是感觉。” “感觉?” “哈哈哈哈哈哈好,可以啊。” 像是被她的回答取悦了,“岑竹”突然笑了起来,连笑声也一模一样。 镜瞳看着停滞在不远处的那些飞剑还是有点懵,对方见她盯着看,回头勾了勾手指。 或许得有上千把的飞剑,就这么在镜瞳的面前一寸寸化为了粉末,像是冰晶或者雪花一样的粉末在阳光下还闪着微光,被风卷着浮在空中又飘向远方,看起来颇为美轮美奂。 “漂亮吗?” “岑竹”走到了她的面前,像是不用回头也知道身后的那些人继续有什么举动,她轻轻抬手。 离祭坛最近的一圈人,所有人的脑袋同时都炸成了和刚才那飞剑所化一样的细碎晶粉。 像是跪拜一样,没了脑袋的人们在闪着微光的晶粉下扑通跪倒在地,血液重新染红了地面,流向这造型奇特的祭坛。 紧接着是第二圈。 第三圈。 第四圈 晶粉炸开的瞬间像是盛开了一朵无形的鲜花,从红色土壤里猛然钻出又盛开的耀眼鲜花,花瓣只在原地停留一瞬间便随风飞舞离去。 一圈接一圈的人们以“接力”的形式跪倒在了祭坛周围,像是在虔诚地祈祷,他们的头颅已经变成了某种比肉体璀璨的多的东西飘向了天空。 半晌,从眼前景象中回过神的镜瞳又重复了一遍那个问题。 “岑竹去哪了?” 天空中飞舞着那些反射出多彩光线的晶粉,像是在白天凭空创造出一条星河,对方站在这条实际上由人构成的星河前,依旧是那副微笑的表情,黑发和黑袍微微飘动有些难以分清边界,过了几秒,她叹了口气。 “你也不是镜瞳。”对方偏了偏头,朗朗晴天,虽然眼前的星河很漂亮,但到底还是假的。 “这世界上没有第二个镜瞳,我问你岑竹去哪了?” “就像你说我不是岑竹一样,你也不是镜瞳。” “岑竹”说完这句话并没有再等镜瞳回答,而是伸出手指在空中随意地画了一个圆,终点连接的瞬间,将近一丈高的黑色洞口出现在了她的身旁。 不需要等三百年,不需要杀五千人,不需要进行什么祭祀,只需要随意地画个圈就够了。 “走,去找,‘岑竹’哈哈哈哈。”她像是觉得自己说的这句话很好笑,又忍不住发出一阵放肆的笑声,她朝镜瞳伸出手,等对方犹豫着把手放上来便一把握住走进了那洞口。 这次头晕目眩的时间很短,几乎只有一瞬间,再睁眼,镜瞳发现自己已经站在了那片花海,对方似乎不需要赌什么几率,回这个世界不过是轻而易举的事。 一站稳,“岑竹”便放开了拉着镜瞳的手,走在对方的前面,她的黑袍和脚下的白花对比格外鲜明。 “我想想,最新的一个,我还记得。”她自己念叨着什么,熟悉地在花海中引路,明明这里看起来所有地方都一个样子,对方却好像分得清每一处。 “这里是不是很好?”走了一会,镜瞳听到对方突然问了这么一句。 这里是不是很好?是说看起来吗? “不太好,感觉,嗯,空荡荡的,什么声音也没有,一个人也没有,而且好像哪里都一直一个样子。”她实话实说,这里猛一看确实很好,她很喜欢这地面上的花,虽然好像从来没见过,没有任何脏污的东西,没有吵闹嘈杂的声音,甚至连温度也刚刚好。 但也太,太过头了,什么都没有,只有重复,总觉得空落落的。 对方依旧往前走着,她看不到这人的表情,只能看到对方晃动的发尾和衣角,过了一会才听到对方的声音再次传来。 “是吗,我以为,这样会很好呢。” “什么都不会变,永远都不变,不是很好吗。” 对方的声音慢慢低到变成像是在自言自语,镜瞳听不清楚,正疑惑,就听到对方突然提高了声音。 “到了,这里面就是。”她指了指不远处的一口黑色棺材,棺材的一半埋在土里,镜瞳赶忙跑过去,棺材盖只是放在上面,她一用力就推到了一边露出里面躺着的人。 是岑竹,还穿着她死时的那身衣服,就算这张脸现在没法做出任何表情,对方也没法睁开眼或者说一句话,但镜瞳就是能感觉到这就是岑竹。 “岑竹”走到了她的旁边,一抬手,棺材中的人便如同提线木偶般站了起来。 “出了这,把她和尸体并排放在一起才能醒过来。” 让对方自己跨出棺材,“岑竹”突然往前走了一步,盯着镜瞳的脸,像在观察什么,格外专注。 “你还有事吗,我们可以走了吗?”镜瞳被看的有点瘆得慌,话音未落,眼前却突然出现了一朵晶莹剔透的“花”。 “送你。”对方笑着把“花”往前伸了伸,花瓣层层叠叠,从花冠到茎,全都带着微光,仔细看上去又好像是细密的纹路,镜瞳总觉得这花跟刚才那漫天的“繁星”有些像,该不会是那东西做的?不过对方一直举着,她也就接了过来。 好轻,比一张纸还轻。 “额,谢谢。”她点点头,只觉得对方莫名其妙,明明和神仙一样却又感觉有点幼稚。 “洞口还在那,不用着急。” 看对方接过去,“岑竹”指了指刚才两人来的方向,只要原路返回就行,不用赶时间,只要她想,这洞口就是开到子时也不妨事。 听这人说可以离开了,镜瞳立马拉着还是如木偶般的岑竹便往洞口处飞奔,就算对方说不赶时间,她也想赶紧让岑竹醒过来,对方已经在那黑漆漆的棺材里躺了够久了。 临跑到洞口处,她不知怎么的回头看了一眼。 一望无垠的静谧花海之上,远处,一道黑色的身影孤零零地站在那,像是变成了这片白色花海上黑塔中的其中一座。 第82章 重返 尸体,并排放在一起,镜瞳将岑竹的“魂魄”放到一边,赶忙从灵戒中取出棺材,四周静悄悄的,毕竟祭坛周围的人刚刚都让那“岑竹”给杀光了,现在倒是不用担心有人来找事,左手一伸出来她才发现刚才那人给的“花”好像不见了,怪了,自己明明一直拿在手里,算了,没了就没了。 两个岑竹出现在面前,镜瞳觉得这画面有点诡异,但还是赶紧把棺材里属于岑竹的尸体取了出来,刚拿出来放在一起,却发现那尸体开始变化。 像是将原本应该有很久的腐败过程浓缩到了一刻钟,不一会,那尸体就只剩下外面的衣服和底下的一副白骨。 啊? 镜瞳看着白骨有些反应不过来,但紧接着,旁边她以为应该是“魂魄”的岑竹却突然动了一下。 对方先是手动了动,随后是眼睛,睫毛在颤,皱了皱眉,微微歪了下头。 她立马爬到了对方的旁边,伸手碰了碰对方的侧脸。 “岑竹?” 声音很小,但说完这句话,镜瞳看到对方的睫毛又颤了颤。 下一秒,一双熟悉的眼睛和自己四目相对。 她还没说话,嘴刚张开,只觉得什么猛地靠了过来。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 对方在抖,抱住她的力气大的惊人,镜瞳从来没见过岑竹发抖,对方的头发落在她的脸上,岑竹的头埋在她的颈侧,她听到对方似乎一直在重复念叨着什么,想了想,她伸出手轻轻拍了拍对方的背。 她不知道对方为什么要道歉,对方没有做任何需要道歉的事情,但她没说什么。 岑竹是不是在害怕啊? 她想着,人在害怕的时候确实会发抖,对方一个人在陌生的地方躺了那么久肯定害怕,要是换自己肯定也害怕,而且本身就没人能不害怕死亡这件事啊。 “对不起,我以为,我以为……” “没事没事,没什么好怕的,都过去啦。” 一双带着温度的手臂回抱住了自己,带着熟悉的气息,从来没有过的感受。 我以为,我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 砸在雪地上时,其实岑竹还有最后一丝意识,尽管视线已经变成一片漆黑,所以她抹去了灵戒契约,她不是想让镜瞳用里面的东西去想办法复活自己,这次的死亡自己能感觉到不同。 恐怕回不来了。 她抹去灵戒契约的原因其实很简单,就是为了给镜瞳留点东西,没有任何其他的意义,就这么简单,她什么都没有,她只有自己的一条命,没了命,就只剩下这点能做的了,或许她之前做的所有事都是在算计,算计着为了下一步或者为了之后某一步,但这次不是为了之后的任何一步。 随便镜瞳拿着东西去哪,就是后面把戒指扔了也无所谓。 这些在她抹去契约的瞬间都想到了,镜瞳作为妖肯定能活很久很久,可惜自己没法活了。 可惜自己没法活了。 她不怕死,如果死了能变成鬼继续回到人间,那她或许还挺乐意,但她怕又变成一个人,她什么都没有,在遇到对方前,她死了大概连孤魂野鬼都算不上。 可惜自己没法活了。 她什么都想到了,就是没想到自己还能再醒过来,没想到一睁眼就能看到对方那张熟悉的脸。 温暖的,熟悉的。 她看到对方的衣服上沾着血,她自己都没想过能活,镜瞳却把她救回来了,除了对不起她一时间压根不知道说什么。 “对不起,我以后,再也,再也不会 ” 镜瞳听着旁边闷闷的声音还是觉得模糊只能听个大概,干脆把对方拉了起来。 “有什么好道歉的,这不都解决了吗,你有哪不舒服吗 ?” 对方好像还有点懵,反应过来后摇了摇头。 “没,没有,感觉没有什么问题。” “啊,你呢?”岑竹突然反问镜瞳,对方看着可是受了不少伤。 “我,诶?”镜瞳刚想着怎么说,却发现不太对,一展羽翼,两只青蓝羽翼在阳光下熠熠生辉,没有伤口,更没有被斩断。 自己明明记得。 记得,嗯? “怎么了?”岑竹赶紧凑过去看了看对方的羽翼,看起来毫发无伤,还挺好,她还以为对方是翅膀受伤了。 “我记得,额,我是不是中幻术了?”镜瞳突然感觉自己的记忆中好像缺了一块,自己好像在被那个大祭司斩断了一边的羽翼,然后杀了他进了那个洞口,然后。 然后怎么了来着? 怎么从进了洞口以后记忆就突然断片了?她努力回想了半天却还是想不起来一点从进了那洞口之后的事,明明自己刚刚才把岑竹从那洞口里救出来,怎么会一点都想不起来了? “我好像没受伤,上了这个祭坛以后,可能是,额,中了什么幻术,但是我又真的在幻术里杀了那个大祭司然后进了洞口把你带了出来。” 她靠自己的想象努力补了一个故事出来,虽然很明显漏洞百出情节也很诡异,但不然也没法解释她明明记得自己受了伤现在却发现自己浑身上下一个伤口也没的情况啊。 “啊?算了,没事,又不着急,大不了咱们回头慢慢想,现在这是在哪?”岑竹环顾四周,其实她是想着找别人给镜瞳检查一下,她自己到底不是懂这些的。 “司彘国。” 司彘?怎么还跑到司彘来了?岑竹看向地上的尸体,怪不得服饰好像没见过。 “头怎么都没了?”她突然发现这个问题,往祭坛边缘一走,远远看去,竟然没有一具尸体是带着头颅的,所有尸体的头颅都不见了。 这可不像是镜瞳的手笔。 “什么?”镜瞳往远处一看也愣住了,怎么会出现这么多无头尸体,她明明记得,明明记得她杀上祭坛时压根没死这么多人啊,怎么可能一口气把所有人的脑袋都砍下来? 还有其他人来过,岑竹立马意识到了这件事,而且很明显对方是帮了镜瞳,死的人不少手中还拿着武器朝向是冲着祭坛,对方大概是在极短的时间内同时解决了所有人。 这人是哪来的?她想不出来认识的谁能有这种本事,而且还能让人的记忆直接改变。 “谁告诉你来司彘能救我的?” “那个,那个天牝的女王,她告诉我要赶上这场祭祀,然后杀了那个大祭司什么的。” 会不会是对方的人?岑竹想到这种可能,对方确实应该有这种能力,只是为什么出手后还要费力气让镜瞳忘了这件事,如果是天牝那边的人,做这种事不就是多此一举。 可除了是对方的人,还能是从哪冒出来的人? 反正怎么也得回一趟对方那了,就当是道谢,岑竹召来飞剑,收起棺材,看了看旁边的白骨,她把这些也一起收进了灵戒了,自己给自己收尸还真是珍贵的体验。 “走,先往天牝。”虽说司彘这地方她没有地图,但她有天牝的地图嘛,上面也画出来了和司彘接壤的一部分,只要到了那她也就知道该往哪个方向走了。 “你是从哪进的司彘?”她拿出地图给自己前面的镜瞳看,对方只说是和天牝挨着的地方,不认识地图,这不刚好了,幸好镜瞳还记得那地方的方向,也省了岑竹再去想办法找人打听的力气,司彘话她可还没学,到时候沟通是个问题。 往那城走的时候,岑竹忽然觉得有点不对,自己好像修为变了,不对,也不是修为变了,她再一探查,发现自己哪是只有修为变了,自己是压根没有哪是没变的。 灵根经脉,全都找不到了,但又一切运转正常,什么都没了,为什么还能运转?不,也正常,自己不是连身体都没了吗,自己真正的身体,那副白骨,现在就在自己的灵戒里,那些经脉什么的莫非都留在了那具身体里,如今身体没了,自然那些东西也就没了? 那自己现在怎么办,岑竹其实并不害怕,原因在于她发现一是自己的修为不仅在而且还提高了,二是周围的灵力她照样能化为己有。 等等,她忽然意识到了什么。 尸解,她想起自己那本破烂残卷上的内容,自己一直没能找到后面的内容,会不会,自己是阴差阳错,已经走到了这部功法后面内容的部分,修习者的死亡是抛却肉体进入无色界。 无色界,自己去的肯定不是冥府,但要硬说是无色界,是不是有点太扯了?谁也没去过无色界,谁也不知道那地方到底什么样,啊,镜瞳倒是说过她那可能几百年前就走了的主人是去了无色界,可对方又没有留下什么描述无色界的书籍。 自己现在就好像一个空荡荡的壳子,虽然这么说不太准确,但从修炼的角度来说确实是如此,要说还剩下什么的话,岑竹找了一圈,发现自己的神识和识海还在,吸收的灵气并未汇入经脉,因为压根没有,而是以一种诡异的方式汇入了不知道还能不能称为”识海“的东西里。 说是识海应该已经也不准确了,但岑竹也想不出其他能形容它的东西,像是自己体内的一片海,灵气不断汇入其中,不经过其他任何东西,也不流向其他任何东西。 罢了,反正练了这东西就没稳定过,还能用剑还有灵力就相当于正常。 到了那城后岑竹对照着地图确认了一会方向,最后到底还是找人确定了一下,以防万一,如果是在扶风她肯定用不着,这往天牝一看也是一片黄沙,一眼看过去哪哪都一样,不确定一下别真给走歪了。 她本来也是想着直接往临渊去的,但路过附近的第一个城时刚好天黑,便停了下来,元酒城,岑竹抬头看了看,自己之前来过这地方,夜晷还是在这打的呢,正好在这也省的重新找客栈了。 “这城里看着好像跟别的城没什么区别了啊?”镜瞳本来已经记不清这城里发生了什么,岑竹一提醒她才想起来,当时还有不少那种疯修士。 “恢复的很快的,估计当时最多也就一个月就没事了。”岑竹根据记忆找到了之前的那家客栈,只是门口的木马没了。 听见有人进来,客栈老板赶紧从后面走了出来,这么晚了,没想到突然还有人上门,她都准备。 “诶!” “哈,不好意思,这么晚还来打扰了。”岑竹冲对方抱歉地笑了笑,陈九娘一摆手嗐了一声。 “哪的话,你们来随时欢迎!” “那就先谢谢陈掌柜的了,我们这是临时路过,就住一晚。”岑竹先把钱拿了出来放到一边的桌子上,对方说这哪能收钱,被她用急着休息的理由推着对方没让她碰到钱。 好像连房间都没变,岑竹看了看周围,把自己前些日子当家睡了不少天的棺材拿了出来。 里面的衣服当然她也拿了出来,镜瞳竟然害怕一个尸体硌得慌,她差点控制不住笑出来,不过说实话,看到衣服的时候她确实感觉很开心。 “你还愿意躺进去啊?”镜瞳在她合上棺材盖前飘了过来。 她还以为对方当尸体在里面躺了这么久怎么也得有点不想看到这玩意呢。 “这怎么了,我本来不也每天躺里面嘛。”岑竹无所谓地笑笑,给自己盖上板的前一秒还在里面躺着给镜瞳挥了下手。 “……好幼稚。” 这是哪?岑竹看着周围的一片白雾,有段时间没在棺材里来过新地方了啊,这次是因为自己死了又活了吗? 突然一阵强风吹过,她下意识抬起胳膊挡了挡,再放下手臂,发现自己似乎是站在一座山的山顶上,只是这山顶像是被谁一剑削出了个平面。 “终于来了。” 身后传来这么一句话,岑竹转身看去,只见一个人坐在一张石桌前,对方看自己回头,还笑着招了招手。 脸上的五官是画上去的,像某个孩童的随意之作,潦草又滑稽,眼睛中的圆形瞳孔甚至都有点画出来了,这人没有露出真面目,穿着一身熟悉的红黑道袍,这衣服她在之前的“梦”中也见过。 “怎么不过来?”对方歪了歪头,似乎不理解岑竹为什么站在那不动明明自己都招呼对方了。 “不好意思,走神了。”岑竹冲对方露出微笑快步走到了对方对面,石桌对面的位置还空着,想必就是给自己留的。 她坐下才发现桌子上摆着一副棋盘。 “在下棋?”她不懂这些玩意,硬要说的话也就是知道规则,太复杂了她懒得琢磨。 “没有,这不是明摆着吗?”对方好像有点不高兴岑竹问出这种问题,原本一条线向上弯曲的嘴向下撇了撇。 “啊,对不起,刚才没看到。” 棋盘上压根没有棋子嘛,岑竹看了看对方手边,也没有放棋子,并不是在下棋啊,那就好,要是对方说要和她对弈不就完了。 “棋盘太大了,下棋好累啊。”对方的嘴巴往下弯曲,右手撑住了下巴。 “不知道下的是哪种棋啊?”岑竹听着对方说棋盘大在脑子里搜索着,好像没有哪种棋盘有大到夸张? “一线棋。” 一线棋?这什么棋,听都没听说过? 看到她一脸疑惑,对方笑了出来,那根线又向上弯曲。 “只有我会哦!”她像是在偷偷炫耀什么一样压低身体用手挡在嘴边说出了这句话,尽管这地方明显只有她们两个人。 “能问下这一线棋怎么下吗?” 是不是跟五子棋一样连成一条线就行啊?岑竹根据名字琢磨着。 “嗯……” “我也不知道怎么说规则啊,毕竟之前只有我一个人在玩,用一根线把所有线都捆住就算赢。” 什么? 这也太需要意会了,跟没说一样,你倒是先说什么是线啊,棋子怎么就跟线扯到一起了,但岑竹也没再问,因为她估计问了对方也还是说这种前言不搭后语的话。 “自由的感觉好吗?”就在她无奈时,对方突然话锋一转蹦出来这么一句话。 “什么?” “自由的感觉,是不是很轻快,快刀斩乱麻!”对方说着还猛地展开双臂,那红黑道袍的宽袖子扑的一声展开,露出其中繁复的花纹。 快刀斩乱麻?这又是在讲什么? “你自由啦,摆脱累赘了怎么不高兴,一切都是新的啦!”这人从石桌对面站了起来,嘴巴弯出一个像是波浪的弧度。 “现在才算走进门里嘛,不过进来也就意味着你迟早要出去啦。” “我也担心你变了,幸好人从生下来什么样就会是什么样,虽然吃进去的太多会让自己有点走偏。” “不过别害怕,现在都干净了,全新的,把多余的枝杈都剪掉了!” “不过。”对方摸了摸自己那张潦草的脸思索着,岑竹好像意识到了对方说的其中一部分是指的什么。 “还差了最后一点,不好意思哈哈,有点太粗心了呢。”对方的嘴巴突然末端绕了一个圈,岑竹不知道这是代表什么表情。 正当她还想再问点什么时,眼前却被那道袍的袖子挡住了视线,紧接着,对方的手掌贴在了她的心口。 “这下就完美了。” 石棺盖子被猛地推到一边,飘在空中睡着的镜瞳吓了一跳,转头一看,岑竹一把抓住石棺壁坐了起来,然后身子一歪。 “……咳……” 视线还是一片模糊,但起码正在从漆黑中恢复,得亏她反应快,差点就一口血全吐棺材里自己身上了。 好,不是一口血,不知道的以为她脖子让人捅了呢,看着地上的一滩血,她淡定地擦了擦棺材壁上溅到的几点然后跨了出来。 “……这……”镜瞳看看还半脸血的岑竹又看看地上的那血泊。 “没事没事,我去咳,我马上弄干净。”岑竹摆了摆手,示意对方不用管自己马上处理好。 挺好的,她想着。 这下彻底不用担心说谎心跳速度变化了,直接没心跳了。 第83章 疯龙 “没问题?”岑竹在冰镜前研究了半天,让镜瞳再确定一下。 “应该,没问题……” “咱们不是要去临渊吗,不如到了那让那个皇帝或者其他人看看,我自己看能提供的参考太有限了。”镜瞳皱着眉也有点为难,反正她是感觉不出来有什么和活人的区别,今天和昨天的对方给她的感觉都一样。 “也对,到了那再说。”冰镜在空中化为一片白雾眨眼间彻底消失,岑竹推开了房门,还是早点到临渊为好。 从元酒城到临渊的路她能分的清方向,这倒是不用再找人问路了,也不算太远,按她的速度不到今天夜里就能到临渊城内。 就是天牝这大漠也太千篇一律了,岑竹往下看了看,不管从哪个城到哪个城都得看半天沙子。 不得不说那一巴掌挨的真值啊,她现在想起那古怪修士的一掌还觉得有点胸闷,但是胸闷归胸闷该谢谢还是得谢谢。 体内那像是一片死海的东西吸收灵气的速度明显比昨天快多了,莫非是因为之前心脏还在跳所以不算完全死,不能到最快速度? 可惜对方也不给自己多问点什么的机会,说拍出去就一掌把自己拍了出去,岑竹略有些遗憾。 多少也跟她说说她现在什么具体情况啊,她现在还是一头雾水呢,只能感觉到精进速度是之前的几倍不止,是快了,就跟之前是跑步现在是踩在飞剑上一样,然后呢,她是踩上去了但前边什么也看不到也不知道这是在往哪跑啊!好歹告诉她以后自己有没有什么特殊弱点啊万一别人碰巧有东西克她怎么办啊! 唉,只能希望下次或者什么时候对方能再来一次自己的那“梦”里了。 又刮起大风,沙尘几乎挡住视线,天地昏黄一片,不过岑竹倒也还不至于因此被干扰到走偏。 “诶把事问清了咱们去哪啊?”镜瞳看着眼前的一片黄沙大概也觉得无聊,戳了戳她的下巴。 “你想去哪啊?”岑竹反问对方,她还真没有确切的目标,之前一直都是被推着跑,现在突然又自在了,有点不习惯还。 “我不知道,你没有想去的地方吗?” “对我来说哪都一样,能活下去就一个样。” “啊,我也不知道哪好……” “要不还是先回扶风?毕竟你听不懂天牝话,在这待着肯定不如扶风自在。”这回要是回了扶风可以往别的地方走走,尽量先别往北郡或者说整个北边走,岑竹琢磨着可以往南走走,正好南边去过的地方不多。 “行啊!” “有人。” 猛地停住飞剑,岑竹警惕地看向前方,刚才有一丝灵气变化,绝对不是她的错觉,不是来自沙子下,和沙祸不一样,是来自和自己差不多的高度,对方在空中,是修士。 “修士?”镜瞳环顾四周,怎么会有修士在这地方突然跳出来? 就在前面,岑竹盯着那片和别处并无二致的黄色,对方没有动手前她也不好动手,毕竟人也不一定有恶意,说不定只是路过。 但直觉告诉她这人可不是路过这么简单。 不到半炷香的时间后,黄沙中模模糊糊的出现了一抹不同的颜色。 最先让人注意到的是红色,然后是黑色。 缓缓的,一个提着乌黑长枪的男人出现在了岑竹的面前,一头长发随风飞舞。 她睁大了眼睛,倒不是因为这人长的多好看,主要是因为这人穿的衣服。 红黑道袍在风中翻卷,上面的文字和图案显得诡异又神秘,但对岑竹来说又格外熟悉,她一刻钟前甚至还在回忆这玩意。 她第一次看到除了梦里那人以外的人穿这衣服。 是同一件还是同一种? “冒昧……!”刚说了俩字,突然逼近的锐利枪尖就打断了她的话,岑竹一剑挑开对方的长枪寒气顺着枪杆直逼对方喉咙同时几缕微不可察的黑色细丝从低处极快扫向那道袍下的双腿,可惜这人一扭枪杆瞬间拉开了距离。 果然来者不善啊,岑竹叹了口气,本来还想着先试试能不能和平对话呢。 但是总觉得哪不太对? 那柄纯黑长枪如游龙般攻势凌厉,不得不说,岑竹觉得这人绝对是自己见过长枪用的最好的,剑刃与枪尖枪杆交错碰撞的声音不绝于耳,这人的反应速度简直快到令人发指,她都有点怀疑他到底是不是人了,但没感觉到妖气目前先看做人,修为看不透,证明这人修为肯定比自己高,不意外,但是完全不使用法术灵力又有点奇怪。 而且,镜瞳绊住对方的一秒,她的剑刃贴着长枪便刺向他的肩膀,要放其他人岑竹肯定会选择调方向让剑刃直刺致命部位,但这人反应速度太快,转方向的时间对方估计都能闪开,只能抓住机会时能刺哪便刺哪。 果不其然,剑刃刺穿肩膀的瞬间男人也反应过来,岑竹以为对方肯定会闪开,但下一秒她就对上了对方的眼睛。 搞什么啊,合着是个不知道从哪跑出来的疯子啊? 剑刃在肩膀里扭转,对方硬是把她的剑刺的更深了,但同时自己的枪尖也猛地刺进了岑竹的左肩。 好好好,岑竹差点没笑出来,比谁能忍是,她死都死不了,还怕这玩意?寒气在长枪刺入的瞬间便顺着夜晷漫入对方的伤口,左手带着长枪向前转身向下猛地一砸愣是把剑刃往下砸了一寸估摸着是劈开了根骨头,岑竹不等对方再动作便一脚把他踢了出去,肩膀上的血洞几乎是眨眼间复原。 对方踢出去后和她想的一样也是停都没停便又冲了上来,不会痛不会累不知死活,而且受了伤力气也不会变小反应速度也不会降低,背后跟长了眼睛一样,要耗死估计也不是一定不行,但肯定得费老劲了,躲过直冲命门而来的枪尖,岑竹感觉有点头疼,怎么半路冒出来个这玩意,这要是耗死说实话她都怀疑得用个十天…… “哈……” 看不清……看不清…… 在哪……在哪…… 这是谁?眼前的这人是谁?看不清脸…… “陛下……” “陛下……不要再……” “陛下,不要再执迷不悟了!” 黑色的火焰突然顺着枪尖升腾燃起,岑竹反应不及被灼到了手背,不过这种伤口的恢复倒是连一瞬间连用不了,只是对方怎么突然用上灵力了? “别想,别想,别想阻碍……” 对方在开始战斗后第一次说了什么,但声音太小,她听不清。 带着火焰的长枪用肉眼几乎无法捕捉的速度划过头顶带出一道黑色的残影,岑竹吃了一惊,这人竟然还能更快,不过。 下一秒,黑色长剑擦着那双只剩疯狂的眼睛掠过,只差分毫便能没入眼球,一层冰霜凝结在夜晷的表面。 “镜瞳,回来。”就算只有几根她也能看到对方那火把镜瞳的头发给烧了,她还不至于被这人给杀了,用不着让镜瞳冒风险在外面。 “我……” “现在。”冰霜与火焰接触的瞬间一缕白雾飘过,这下是真的谁也近不了谁的身了,岑竹皱了皱眉,不好说。 两道身影周遭不断升腾起缕缕白雾,交手速度太快双方都难免失误,不过双方都像不会痛一样,就算被伤到也不会怎么理睬,长枪刺过胳膊的下一秒剑刃就能劈向对方的肋下,流血跟没流血也一样。 “去死……去死……” 一阵风从背后吹来,将男人脸上的头发吹开,露出一张算得上姣好的面容,但可惜的是,这张脸的主人显然现在只剩下恨这一种情绪,疯疯癫癫,咬牙切齿地注视着眼前人。 岑竹看向他的下巴和额角。 这是什么? 黑紫的鳞片覆盖在一小部分皮肤上,鳞片很光滑,看上去还有着奇特的光泽,还怪好看的,就是人好像不会长鳞片? 火焰猛地烧到脖颈下,她啧了一声,血肉飞速生长,走神了,这疯子到底要打到什么时候? 实在有点烦了,看着再次近在咫尺的漆黑枪柄,上面似乎还刻着精致的雕花,她干脆伸手一把抓住,火焰其实也没那么烫嘛,岑竹撇了撇嘴,也就那样。 一把将长枪拽向自己,甚至带着男人也往前晃了下,对方果然没反应过来,岑竹趁机靠近对方,一瞬间,剑刃划出一道弯月般的弧线。 这一下估计对方也死不了,这人没那么好杀,岑竹没想到自己会这么突然地遇到目前见过的差不多算是最难搞的对手,单说技术上。 这人另一只手给我来一下估计也就再开个洞,岑竹不怀疑对方就是刀砍脖子上的瞬间也能反应过来整这么一下,不过赌砍对方脖子一个对半也值了。 果然,对方的左手比她想的还快,在夜晷挥出的瞬间已经抬了起来。 行,看来再挨一下是在所难免的了。 “陛下……” 好吵……一群朽木能不能闭嘴…… 不对……好像不是…… “是谁……” 黄沙,一片黄沙,随着寒光,露出一张熟悉又模糊的脸。 长枪突然被前所未有的力量往后拽去,这回变成岑竹被对方拽着往前晃了,对方的左手并没有落在她的脖子上而是和右手一样抓在了长枪上,双手同时往后一拖,那长枪便挣脱了岑竹的控制,他自己也往后猛地一仰。 剑刃划开他脖颈的一层皮肉,可惜只是一层皮肉,大概也就是流点血,何况对方很明显有恢复的能力,岑竹简直恨得咬牙,就差那么一点! 可就当她准备再和这疯子继续耗上几回不求杀了这人,再怎么也得再给他添个口子时,只见那红黑道袍一卷。 对方不见了。 跑了。 看着眼前的一片黄沙岑竹愣住了, 她压根没想过这种可能性,对方刚才怎么看都是个疯子,眼里没有一点清醒,上来一句话都不说就是打明摆着要你死我亡,怎么现在又说跑就跑了?这合理吗? “那人跑了?他很可能是司彘的,那火和司彘大祭司的一模一样,我之前在他那也见过。”镜瞳看到那火焰冒出来的瞬间便想到了之前那灼伤自己的火焰,虽说现在在她的猜想里那可能是在幻境中。 “司彘的,怎么会跑到这?”岑竹还在想这人的那身衣服,她不在乎这疯子是哪的人,她只想知道这衣服他是哪来的。 “……罢了,去临渊。”想也是白想,在天牝,她知道的太少了。 到了临渊城外,镜瞳在灵戒中翻了会,找出来一个玉牒,这次的玉牒不是那个月见给的,是上次出来的时候那女皇给的,说再来临渊,不会说天牝话就拿这个,能一路畅通进宫。 果不其然,跟上次一样,在第一道关卡,检查的士兵去确认以后便领着两人直接走到了那白塔下的另一道宫门口。 并不是上次的两个侍女,镜瞳看了看,不过两人还是长的好像一模一样,这女皇这么喜欢长的一样的侍女吗? 岑竹吸了口气,又是上次的味道,叫什么来着,蔑香?好像是从前面那两个侍女身上飘过来的?她往前走了两步,确定就是从对方身上飘来的。 看来对方又在殿内点了这种香啊,说实话,她有点想带走些这种香,这味道也太好闻了,死人喜欢就死人喜欢,无所谓了。 和上次镜瞳来的那地方一样,不过这次一开门就看到对方坐在高处。 “行礼就免了。”对方挥了挥手,岑竹果然看到旁边有侍女在香炉中拨弄什么。 “活过来的感觉怎么样?”女人看到岑竹走进来的那一刻在心里忍不住叹了口气,果然,果然啊。 自己果然没猜错。 “回陛下的话,还算不错,怎么也比死了好。”岑竹无所谓地挑了挑眉,不知道为什么,她这次好像感觉坐在高处的这人没上次那么有压迫感了。 但她现在其实才是死了,压根没活。 “哈哈哈,你活了,但我听说司彘好像可是死了不少人啊?” 我听说?岑竹听对方这么说,没立马说什么,只是笑了笑,像是有些不好意思。 “不瞒您说,我们就是为了这事才过来的,在司彘那个祭坛,好像有其他人来过,我们还以为,是您派去的人帮忙呢。” 其他人? 殿内突然变得安静,岑竹的视线从对方脚下的台阶慢慢上移,最后对上冠冕后的那双眼睛。 “不是。” 对方只吐出这两个字。 但你很明显有猜测到可能是谁,有怀疑的目标,她重新将视线移开,好好,不能说,起码现在不能说,连对方都不肯说。 “原来如此,是我们搞错了,误会一场。” 看着台阶下的一脸微笑的岑竹,她知道这人还有问题,因为对方很明显还不准备走,关于什么?她猜测着,莫非是在那发现了什么?或者是在天牝发现了什么? 说实话,她心里还是有点期待的,好奇之后会怎么发展,好奇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在对方出现后,那些她本以为是空谈幻想的东西似乎成了现实,隔着将近两千年,两千年,对方才从扶风走到自己面前。 这难道不够有意思吗? “是这样,我在从元酒城来临渊的路上,撞见了一个穿着道袍的疯修士,提着把黑色长枪,上来就打人……” “那长枪大概这么长,上面还雕着一条盘龙,枪柄上似乎还有……”岑竹给对方比划着那疯子的武器,毕竟她觉得很能用武器分辨人。 等她比划描述完,殿内又恢复了一片寂静。 这是什么情况,岑竹这就有点没想到了,莫非这修士和女皇认识? 半晌过去,坐在高处的人终于说话了。 “你遇到的,不是什么疯修士。” “那是。” “一条疯龙。” 第84章 合作 龙? 那玩意是条龙?岑竹还是第一次见真的龙,不过怎么和想象中的不一样啊,不是说对方没有显出真身这点,是在她的印象里龙这东西修炼就没听说过走火入魔的啊,而且,而且,对方怎么会突然穿着道袍在大漠里冒出来见人就杀? “额,啊那,那您认识他?” “勉强算是认识,不过也没说过几句话。”她叹了口气,这话不假,当时万无还在的时候和这国家最为交好的是司彘,天牝虽然也还算勉强说得过去,但也只能说止步于此,能到这步还是因为司彘和天牝的关系当时相当不错。 万无这国家版图几乎也全在大漠之中,比起当时的天牝来说还要更大,毕竟天牝哪有万无爱打仗,可以说司彘打仗完全就是万无拉着打起来的,不过打到后面,这皇帝也算有点琢磨,停了下来,没再往外扩张,按当时的情况,再往外打,就快该轮到天牝了。 说实话,她当时都已经不得不做好跟万无开战的准备了,不过对方停在了当时一个叫玄信国的地方,没再打,也就算暂时和平相处。 至于现在这“疯龙”,也真是造化弄人,她在心里冷笑,以前是万无的皇帝,现在,成了个疯子。 不过,她又有些头疼。 但现在,看向低处的那人,对方正疑惑地等着自己往下说。 对方在大漠中遇到了那疯龙,却很明显没什么事,而且听她的描述,那疯龙连全力都没出竟然就跑了。 跑了。 听听,多好笑啊,可惜自己不在那,不然可得看看他那可怜可悲的死样子。 这么多年了,那疯龙隔些日子就出来闹腾搅的天牝不是这乱就是那乱,这次,说不定…… “这人,啊,就先管他叫人,这人倒是也有名字,叫无烛赢。”说着,她在空中写下了这三个字。 岑竹看着这三个字在心里无语,什么破名字,谁起的,这名字早上提笔开始写等写完都晚上了,而且到底哪好听了,绕了唧的,无烛赢,搞不懂。 “他呢,是大概两千年前的,大漠中,一个叫万无的国家的,皇帝。” “不过你也能从地图上看出来,现在这国家早没了,大部分呢,进了天牝的口袋,剩下的有进朝云的,有进司彘的,不过没多少,毕竟天牝离得最近。” 而且当时我可是实打实出力最多,天牝也是当时灭了万无以后最大的国家,她手指划过万无两字的中间。 不过这疯子是真难搞。 当时都已经疯了还,不,她想起当时的情况,如果他没疯,一定没办法吞下万无,但也因为他疯的那个原因,她联合其他人也没能彻底杀了这疯子。 “仙人……仙人只保佑我……你们杀不了我哈哈哈!!”即使被锁链洞穿身体,每说一句话都有血液从口中喷出,但无烛赢却仍旧好像自己才是赢家一般猖狂。 对方那嚣张的模样像是有十足十的把握,到最后,他们还真是只能把他暂时跟他的万无一起埋到了黄沙之下。 倒霉催的仙人!当时她真是气到想笑,那司彘被这人洗脑了的往日同僚跑到她面前胡扯的时候她还只是无奈,那一刻,她第一次有点怀疑是不是真的有这回事。 这人之前修为没有这么高,她确信,短时间内对方的修为简直就是暴涨到一个恐怖的高度,而且就算龙族本身恢复能力比较强,也不至于一边打一边就能恢复好?!她也没这样啊?!当然代价也很明显,变成个胡言乱语的疯子。 但哪怕是在将对方暂时压在黄沙之下后,她思考了一阵子,也只认为对方是得到了什么机缘然后走火入魔,虽说龙族走火入魔的少之又少,但也不是没有可能。 遇到神仙然后对方说什么啊我只护佑你一个人,不是,你一条龙你放心谁也杀不了你,开什么玩笑,这谁信啊?哪个神仙这么闲找他这么个明显道德品行都不过关为了开疆扩土不知道杀了多少人的皇帝? 直到后来整理万无皇宫,这疯皇帝虽然疯但万无到底之前还是大国,必然东西不少,搜刮皇宫的时候自然相当细致,龙族向来又喜欢囤积宝物这狗皇帝绝对有不少好东西。 果不其然,各种法器宝具不知道堆了多少却都跟垃圾一样随处乱扔,但她看了看,感觉这边怎么好像很久没住人了啊,他难道不住这? 啊。 想起来了。 走出宫殿,一座似乎通天高的漆黑高塔映入眼帘。 “应神塔。” 这玩意也不知道是怎么造起来的,她之前倒是没想过对方会住在上面,不过,去看看也无妨。 还真让她猜中了,但推开门的时候,这景象还是让她有点反应不过来。 “这是什么?” 那天,她第一次开始怀疑真的有对方口中的“仙人”存在。 “这疯龙,虽说当时跟着他的万无一块被埋到了黄沙之下,但跟万无不一样的是,过了差不多一千年。” “他跑出来了。” 第一次发现这疯龙跑出来,是在玉浮梁外的一片大漠,当时青浔发现城外有问题后立马带人去探查,不过当时她并不知道这人就是无烛赢,和岑竹一样只以为是个哪来的疯修士,对方可是没留手啊,不过幸好当时他刚逃出来,还没恢复好,而且确实是个疯的,给青浔重伤又将玉浮梁城墙都毁了一片后就又失踪了。 青浔昏迷着来的时候差点气都没了,她身边的月见带着人便赶来了临渊,一听这描述她才知道那玩意又跑出来了,封印是一点动静没有,真是废物。 对方既然出来了,就必然不会只闹出这一回事,问题是这无烛赢隐去气息的时候又是一点探查不到,跟人间蒸发一样,只有偶尔现身才能在近处探查感觉到,这就导致很难及时反应。 而且最重要的一点。 这疯龙太能打了,锁了这么多年,压在地下这么多年,对方恢复了以后没受一点影响,还不知道是从哪找回了自己的那杆长枪,人身是麻烦,这玩意要是现出真身还是个大问题,虽说从他逃出来以后还没出现后这种情况,但不怕一万就怕万一,谁知道这疯子哪天脑子一抽就变成一条龙来天牝大闹一通。 从这疯龙逃出来以后她就开始头疼到底怎么解决这个麻烦。 当时她还觉得命运真是会和她开玩笑,现在看来,命运还是站在自己这边的啊哈哈哈! “两千年前的皇帝??” 岑竹睁大了眼睛,两千年,开什么玩笑,那疯子比洞玄宗活的时间都长了,这么看那道袍质量也太好了,两千年竟然都没变样。 “不是,那他跑出来没问题吗?”镜瞳听出来这人跑出来好像不太妙啊,当初既然镇压肯定是有原因啊。 “问题很大,要我看,他迟早会捅出个大麻烦,不光是天牝,虽说他现在还在大漠中徘徊,但谁知道他会不会往别处跑。”这倒不是她乱说,对方的行踪谁也捉摸不透,毕竟对方的想法没办法用正常人的脑子去琢磨。 “不能再给他锁回去?”岑竹感觉这人虽说是厉害,但也不至于硬是无可奈何? “哪那么容易,你今天碰到他,估计是他一时犯病才跑了,那疯子没那么好对付,我跟他交过手,就算是到了炼神返虚中期的修士来了他也一点不虚对方。”对方似乎嗤笑了一声,这么说一点没夸张,其实还“谦虚”了。 真的假的?那看来今天对方确实是疯病犯了,岑竹在心里回忆着对方的招式,确实,一开始没用灵力,后面才用灵力,但用了灵力也没用法术。 那怎么搞到对方的那身衣服啊?这下可麻烦了,这要是硬抢,估计得给自己杀个百八十回都不止才有可能拿到。 “你是不是还要找他?” 对方看出了岑竹在犹豫什么,替她说了出来。 “正是,主要是他身上有一样东西……” 冠冕后的眼睛里透露出一抹笑意,很好,等的就是你这句话! 这么多年了,在天牝的地盘上给我碍眼碍了这么多年,终于让我等到属于我的“机缘”了,看来你的“仙人”根本没有选中你啊。 一厢情愿的可怜虫。 伴随着不紧不慢的脚步声,岑竹的面前出现了一把折扇,扇子打开,扇面上画着飞翔在祥云之间的一条银龙。 “画的怎么样?” “在下不懂画,只能说觉得画的很好,银龙像要破画而出一样。” 岑竹实话实说,她能有什么文化,更不会赏画了,要她欣赏字画她只能看哪个好看就说哪个好,什么内涵啊底蕴啊这种统统滚蛋就完事了。 “真的?那给你了。”对方直接把折扇扔了过来,她伸手接住,展开又看了看,真挺好看的,这银龙不知道用的什么所画,还能随光幻出微妙不同的颜色。 “你叫岑竹,对?”背对着自己的女人突然问了这么一句话,岑竹有点莫名其妙,对方不早知道自己叫什么了吗, “正是,山今岑,竹子的竹。” “挺好,我叫玄离渊,离开的离,临渊的渊。” 玄离渊?离渊,离开临渊,这名字起的也不太好啊,岑竹在心里寻思,要是别人也无所谓,对方既然都是这的主子了就有点那什么了,不过也无所谓,一个名字而已,对方这不都好像已经待了两千年了。 真能待啊,一想到两千年差不多都在一个地方,每天干差不多的事岑竹感觉脑袋都大了,这不把人枯燥死? “我有个想法,有没有兴趣听听?” 玄离渊知道对方一定会同意,这提议她又不吃亏,何况怎么看费劲的主要都是自己,只不过对方对于杀不杀这无烛赢并没什么所谓。 “只要在海上,我就能发挥全力一搏,锁他,不是长久之计,要我说不如直接杀了他,只是我一个人有些忙不过来,你帮我,当然到时候那道袍归你,除此之外,我还有东西给你,而且,绝对是你感兴趣的。” 对方的修为提升速度虽然没有当时那无烛赢修为提升的速度那么恐怖,但也绝对快的不正常,而且,玄离渊知道对方必然自己留了一手,不过没关系,到时候能出力就行。 “海上,要去北海还是东海?”这俩也太远了?岑竹琢磨着,而且怎么让人无什么也去那啊,给人家绑过去? “哈哈哈哈开什么玩笑,去那地方?” “就在天牝,只要你确定和我一起绞杀这疯龙,三日,至多三日,我就能让整个天牝变成一片汪洋。” 这计划她早就做好了,去哪都不如哪都不去,就在天牝,对方始终没离开天牝,不,也可以说对方始终没离开自己的“万无”,既然如此那就直接在这把他解决了。 “好啊,当然可以,既然您都这么说了,试一试又有何妨。”把整个天牝从大漠变成一片大海,岑竹试想了一下,还真挺有意思的,她很好奇对方要怎么实现这一想法。 至于杀那个无烛赢,无所谓嘛,死不死的,只要能拿到那件衣服就行。 何况玄离渊说还有东西,自己感兴趣的,这个她也有点好奇,天牝这边还能有什么她一定感兴趣的东西。 “那就定在这月十五,我们速战速决。” 其实岑竹还有点思虑的是,对方为什么这次看起来这么志在必得,又说那无烛赢修为高深武力高强当时联合多方都只是镇压,现在又说要直接一劳永逸杀了他。 确实,玄离渊她这么多年肯定修为又提高了,而且这次又将优势尽量发挥到了极致,但就这两点,岑竹看着扇面上的银龙,是修为提升的够多了吗? 银龙的双目直盯着上空,气势汹汹。 “管她呢,愿意怎么着怎么着。”啪的一声合上扇子,岑竹提出让人给镜瞳检查一下看是不是有受伤或者是吸入什么瘴气之类的,对方愣了一下,像是没想到她话题转变这么快,但还是一抬手让人把镜瞳带了下去,这点小事不值一提。 “就先住宫里,有什么事随时也好商量。” 那领着她们进来的侍女又出现在门口,岑竹刚抬脚,又收回来。 “那个,我想要一个香炉,里面放篾香的那种。” 玄离渊又愣了一下,她没想到对方是真一点不忌讳这东西,现在还自己单独要来了。 “点梅,带上个过去。” 身后的侍女回了声是,岑竹想着没别的事便跟着走了出去,她也不是什么皇亲国戚,怎么又住上皇宫了,不过。 跟在侍女后面随意地伸了个懒腰,这地方确实没劲啊,也就玄离渊他们这种人能待下去了,她又跨过一道门槛,眼前出现的墙壁和刚才没什么区别,要是她当了皇帝,肯定先打仗,往外打,管能不能打过,这样刚好,打的过就打,打不过就死,打的差不多烦了就不打了,然后,然后不就没事干了吗说到底还是没劲啊。 都说少打仗关心百姓的皇帝才是好皇帝,岑竹看向天空,要是让她选皇帝,肯定选那些比起来“昏庸”的,光顾着自己不顾别人的,整天跟吃了炝心丹一样的,不为什么,看着多好玩啊哈哈哈哈。 唉呀,幸好自己没这能力为哪个大国选皇帝或者管理国家,不然可算民不聊生怨声载道,彻底完蛋了。 万无,她想起对方说的这国家的名字,没听说过,毕竟太久远了,这皇帝也没听说过,白天看到还挺年轻,不过也正常,本身是龙族又在修炼,怎么可能看上去老。 这月十五,还剩十天,她算了算,还剩十天就能把那道袍从这疯龙身上扒下来了。 第85章 出现 可惜啊。 折扇在天上转了几圈重新掉回手里,岑竹叹了口气,这几天没能再在“梦”里见到那穿着道袍的人,也没见到更之前穿着道袍的自己或者谁,一下子安静下来还有点不适应。 其他所有事都是那玄离渊在安排,她倒是乐得清闲了,屁事没有,对方说就等着动手就完了,真省心啊,岑竹寻思着,但越省心她就越担心对方在背着自己搞别的动作,毕竟自己参与的部分少之又少。 可惜啊。 这是在人家地盘上。 这两天她又研究了研究自己的那个“识海”,越看越顺眼啊真是,不说修行速度快,就是不修炼的时候它照样会吸收来自周围的灵力,这可比之前活着的时候好多了,死了就是好啊,不过,她又想到,那这玩意突破怎么算啊?还是说就没突破了?还用不用渡劫啊?要是以后再也不用遭雷劈那可真是一劳永逸了。 不过也因为换成了这玩意,其实她现在有点摸不清自己的修为,不过她本来就有点摸不清,在宗门里的时候还好,毕竟检查的勤,但一出来,她又不喜欢用法术平时又不喜欢用灵力,谁一天天看自己修为什么样。 嗐,随便,遇上看不透比自己修为高的又不是掉头就跑,遇上比自己修为低的也不是过分看轻,反正都先应付上就对了嘛。 身体恢复的速度和以前相比快了,但快的不多,毕竟之前就够快了,估计再提升有点难度,她这两天试着从皮,肉,骨,三层分别做了实验,最长的恢复时间差不多是在一弹指,但那口子太大太深了,估计一般也伤不了那么狠。 主要是,岑竹坐起来走到了门外,夕阳刚好照到白墙上,玄离渊把那个无烛赢说的太夸张了,也不知道是为了让自己提高警惕还是这疯子真这么厉害。 她后来想了想,对方说的话里还有个疑点,是,就算这人脑子不好使有点问题了,那也不至于整个万无突然就毫无反击之力让灭了?毕竟是当时这边最大的国家啊,说让吞并就让吞并了?他们当时费了那么大力气才锁住人皇帝一个人不一条龙,那万无一个国家,就这么说没就没了? 很明显玄离渊给自己讲故事讲一半啊,岑竹顺着宫墙往前走,镜瞳遛白松去了,那小玩意竟然见了她还知道跑过来。 不过自己也没办法,两千年前的事,对方不说,她是真没法知道,她还能问谁,问那个无烛赢吗?这世界上还剩几个老妖怪是从那时候走下来的? 真讨厌这破墙,看了看前后的路,一模一样,岑竹懒得逛了,转头往回走,走了几步,猛地一踏,便踩上了一边的墙沿。 讨厌被挡住视线的感觉,还是这样舒服,高处就是好啊,不管再怎么说这个宫殿好那个皇宫好,当这个好当那个好,都太憋闷了。 对岑竹来说,这些挡住视线的重重墙壁就是很多余,所以她才说自己不适合当任何官员之类的东西,甚至要是让她给自己造住所大概也是要么就造个高的要么造个能一眼看到外面的。 等拿到了这衣服,把事情解决了还是回扶风,南边那确实还没好好逛过,之前好像听谁说过来着,好像那边蛇和蝎子蜈蚣长的都比北边大了好几倍…… 跟岑竹那边不一样,玄离渊这边就比较忙碌了,她又得派下去自己人让他们去十二外城准备妥当,又得在临渊参与布阵,不过这点事一想到能解决多大的麻烦也就不觉得烦了。 真是天命啊,真是天命,万无还在的时候她不过是个资历尚浅的新帝,天牝虽大那确实也是先帝打下来的,现在周围从当时留下来的朝云和司彘,成了什么样子,朝云不熟悉随便怎么样,司彘真是越活越回旋,跟着当初的万无真是一点好的也没学,还不是只有她不仅吞下了几乎九成万无,还守住了现在的天牝。 唉,天命啊。 走到现在,上天又给自己送来了这份礼物,玄离渊简直要忍不住笑出来,什么叫天命?这不就是天命?每次她以为遇到麻烦的时候,老天总会给她把锦囊送上门。 造化弄人啊。 一切都是这么的凑巧,一切都是这么的“偶然”。 推开窗户,站在白塔之上眺望远处,十日之后,眼前的这片土地将被水淹没,但不用担心,很快潮水就会再次退去,一切又会变回原样。 天牝还会是那个天牝。 但真意识到一切都在所谓“天命”的掌控之中,她又感到有些难以言喻的可笑,一切在冥冥之中真有一双手在推动,那到底有什么真的是自己在控制? 罢了,伤春悲秋不是自己的风格,天也好地也罢,处理好眼前的事才是最重要的。 十四,岑竹坐在屋顶上看着头顶的月亮,还差一点就是圆月了。 “月亮上有人吗?”镜瞳躺在旁边的空中。 “哈哈哈什么,月亮上,有,不是都说有个女的住在月亮上吗?”岑竹记不清是不是有这回事了,其实她觉得这上面怎么可能住人,骗小孩的罢了。 “神仙是不是也有住在月亮上的?” “有可能,但神仙不是住在无色界吗?” “也对哈,不过也可能会有神仙在月亮上建个洞府之类的。” 想象力真丰富啊,岑竹笑了笑,顺着对方说确实有可能。 明天对方肯定不能出来,那疯子的火一烧起来万一灼到镜瞳可就不好了,而且本来那玄离渊说的就是只需要自己参与。 玄离渊也是真有信心啊,有信心就行,反正到时候看情况不对头实在不行就溜呗,天牝再怎么说白了也不关她的事,只不过拿不到那道袍是真有点可惜。 对方是必须赢,她可不是。 按对方的要求,岑竹在十五日不到鸡鸣便到了那白塔的塔顶中,对方要完成最后一项了,打开最上面的一扇窗户,她往外张望着,说实话,真好奇啊。 外面的街道还和往常一样,偶尔有几个百姓从视野中走过,岑竹等着看对方要怎么处理这些百姓,莫非是用某种方法先封存起来? 头顶不知何时飘来一片乌云,她抬头看去,不过眨眼的功夫,刚才还晴空万里现在就变成了乌云密布,让人还以为又回到了夜晚,来了?岑竹又往外探了探身子,但变化并不是从天上来的。 当她再看向下面时才发现还在外面路上的人们如同人偶般停在了原地,连眼睛都不眨,紧接着,从岑竹所开窗户下不到一臂距离的位置,白色的冰层以极快的速度开始向前延伸。 岑竹用肉眼估测了一下,那冰层起码得有一丈厚。 “用某种方法把整个天牝定在这一刻然后封在冰层下,等解决了无烛赢把水退去冰也消了再恢复?” 定住人其实不难,但同时定住整个天牝这就相当有难度了,往远处看去,冰层已经不知道蔓延到了哪,她猜测这冰层应该是多处同时出现,不然这速度倒是有点慢。 临渊城一时间只剩下一片寂静,黑云压城,岑竹从窗户中跳了出来,转身跃到了塔尖上召出飞剑。 浪的声音。 临渊城的正中央,冰层之上,一个漩涡凭空出现,由小到大,最后发出的水流声在近处几乎称得上震耳欲聋,涌出的海水奔向四面八方,与此同时,黑云之中传来阵阵雷声。 岑竹抬头望去,好像在云中看到什么银色的东西一闪而过,紧随其后的,是一道直劈到地面的闪电。 已经不能用倾盆大雨来形容了,反正按玄离渊说的一时半会就算那人来了应该也用不着她出场,她往四方都走了走,这样的大雨,大概整个天牝都在下,真是好啊,这大概就是与生俱来的某种能力或者天赋了,岑竹想着。 那无烛赢到底来不来啊?在冰伞下,周身的灵力运转将从其他方向吹来的雨滴尽数扫往别处,倒是不会淋湿自己,但是越等这越是有点没底啊,她看着天上的乌云,玄离渊现在应该就在这云层之上,或许对方已经看到了远处那疯子的身影。 也许岑竹的直觉真的就是这么准,这想法不过刚闪过脑海,她便看到一抹银白,只是在黑云的缝隙之中的一瞥,对方向着远处去了。 还真是来了。 她立马跟着对方朝原本应该是临渊城门的方向而去,当然隔着一段距离,不然到了那让提前发现了不就完了。 明明是在雨中,可他身上的衣服和头发却并没有被打湿一丝一毫,定睛看去,就连手中的长枪,雨水在触碰到它之前,也像是被什么阻挡一般流向其他方向。 没有任何征兆,下一秒,两边的雨帘突然化为两堵密不透风的水墙瞬间向彼此合拢,可惜在即将合拢的前一刻一只手带着火焰破开了其中一面。 无烛赢破开水墙的瞬间还没来得及想这是在哪,转头便看到一条已冲到面前的龙。 带着风和扑面而来的水汽距离自己不到一臂距离的白龙看上去气势汹汹,刚才的水墙似乎是为对方掩护。 不,他曾经见过类似的东西。 这是假形兽,和刚才的水墙一样是幌子,眼前的一切变得清晰。 啊,他知道这是在哪了,他现在一定是在万无的空寂海。 已经伸出去的左臂并没有收回来躲避,而是手势一变,火焰从剑指中直冲而出如同一把利刃贯穿那白龙的额头。 和他想的一样,白龙化为一片雨水落下。 杀气又从头顶袭来,无烛赢赶紧回身的同时往后仰身躲闪,手中长枪立马反应过来压下对方的一把长刀,但另一把长刀又从右边砍来,火焰从空中升腾烧向那人,长枪要顺势往胳膊刺,却不料背后又有气息变化,只得放弃闪到一旁。 几丈高形似斧刃的水刀直奔自己而来,见自己闪开,那人提着双刀一跃便也要追上来。 这是哪? 仙人,仙人呢? 漆黑的火舌卷成飞速翻卷成一条长蛇高温扭曲了周围的空间,黑蛇缠绕着长枪,无烛赢并不看向那已经近在咫尺的水刃,直冲那面具人而去,枪尖直接撞上刀面,只能看到那火蛇的影子,次次如此,第三次。 枪尖穿过了刀面。 水刃已经几乎触碰到了他那道袍的后面,下一刻,那仿佛只存在于这大漠中的黑色火焰点燃了他的全身。 “呼 ” 水刃硬生生被火焰蒸发,两根龙角出现在他的乱发之中,但这时间他压根没停,那枪尖又是只消三下,另一把长刀也化为了碎片,然而就在那火蛇咬到对方脖颈的瞬间。 一把长刀也砍向了他的颈侧。 左臂以最快速度挡在自己和对方之间,下意识的反应,可以说已经将伤害降到了最低,无烛赢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胳膊。 里面被割开一道不浅的伤口,鲜血往外淌着,不过速度有在逐渐变慢。 外面的道袍上,被划出了一道口子。 啊。 头上砸下来的水塔他像是没察觉到,不过那火焰也为他将那水烧去了个差不多,只是这次当旁边的长刀又刺来时,他却又不反应不躲了。 等那白刃都快刺进脑袋时,一只手突然伸了出来。 刀刃从那手掌中直穿而过。 火蛇顺着刀柄缠向握着刀的那人,速度之快几乎是在刺穿手掌的瞬间便已冲了出去,与此同时,长枪的残影已到了对方的头边,第二条火蛇也钻了出来,那几乎难以分辨是蛇还是龙火焰形成的动物从身后突然冒出,与正面的无烛赢形成了包夹,那人当机立断选择往后。 白雾在雨中升腾,无烛赢立马刺向对方的胸口,对方拿出新的双刀挡开,可惜了,他想着,应该只是伤到了对方的一只手。 把手里插着的长刀随手甩掉,无烛赢能感觉到,眼前的这个拿着双刀的,不是水,对方比刚才的,更快。 长枪与双刀在雨中交错,似乎连思考的时间也没有,只要停顿一瞬间,对方便能捅穿自己的脑袋,水刃顺着刀身伸出又被火焰吞没,火舌烧向对方又被周围雨水凝成的水帘扑灭。 火焰与长枪几乎是贴在一起交替没有给对方任何呼吸的时间,他不需要什么担心灵力消耗。 因为有仙人帮他啊。 火焰凝成的大网从四面八方同时袭来又被水墙挡去,如此往复,哪怕是在这场似乎不会停的大雨中,无烛赢也并不觉得这样的消耗他会是最后输的那一方,但是很讨厌。 这个混账东西。 对方的长刀,凝结出的水刃,总是,总是去刺仙人给自己的衣服。 绝对不是自己的错觉。 这人是谁。 这人是谁。 你是谁。 你是谁,为什么要这么做,是不是那些人,对,也可能是想抢走,对,也有可能是他们,说不定 瞬间,黑色的火焰从他的脚下蔓延而出,形成一个像是某种阵法的图案,紧接着,只见无烛赢身上道袍的文字与那阵法中的文字同时隐隐发光,只觉周围灵气猛然翻涌。 “来了,跟那时候一样,干他祖宗的!”玄离渊在心中暗骂一声,当时无烛赢就用过这一招,差点没给当时从扶风来的那帮子修士全都直接永远留在天牝。 当时他们一帮人可不知道这是什么东西,以为看到走出来个人影也只是以为无烛赢用了个类似于召唤形兽的阵法。 谁知道,谁知道,她忍不住苦笑,谁知道那影子悠哉悠哉从这小子背后走出来提剑就把朝云那边带来的人杀了个干净,扭头又给旁边的扶风修士捅个对穿,把他们前面的修士也杀了大半,做完这些,也就是一眨眼的功夫。 那小子当时都吐血了还在后面发疯给这影子叫好,喊仙人杀光这些蠢货。 真是疯子,跟一道幻影说话,影子难不成还能听到你说什么? 但是这疯子肯定会用这招,只能是先给他逼出来,早点起码体力怎么也比晚点多。 顾不得再和这疯子纠缠,玄离渊立马提刀向后退去。 只见在那道袍猎猎作响的无烛赢身后,阵法之上,一道黑影渐渐浮现。 黑影如雾气般渐渐凝实,最后形成一个身高体态并不与常人有什么太大差异的人形,那人形黑影从无烛赢缓步走出,好似还带着几分悠闲,与玄离渊的紧张不同,无烛赢看到这影子像是有了靠山一样连头都扬的更高了。 他紧紧盯着那影子,看它从自己身后走出,那双带着明显疯癫感觉的眼睛中出现一抹亮色。 一翻手腕,黑影手中出现了一把剑的影子,玄离渊的记忆中也有这段,这影子确实是用剑的,该死啊,虽说这段早就计划好了,但到头还是忍不住有些紧张。 不等那黑影出手,她已经冲回了云层之中。 得让这黑影尽量远离无烛赢,越远越好,等身后传来剑气之时,玄离渊知道已经没时间再往前跑了,从自己一直到对方面前厚度的水墙在一瞬间凝出,灵力盘旋其中,普通的剑气或者冰刃当然会滞在其中,但她甚至没有停一秒便闪到了一边。 剑气毫不费力地将水墙一分为二,仅仅是剑气,对方并没有用法术。 唉,玄离渊叹了口气,刚才符箓已经烧了,只希望岑竹能把那疯子从那阵法中杀出来。 尽快杀出来,不然。 一条银龙盘旋于黑云之间,身后,一道黑影踏空而行,所行之处,雨水化为雪花。 第86章 坠落 仙人去解决那蠢货了哈哈哈! 这些人,整天说胡话,到头来能看到仙人的,还是沾了我的光。 都不懂,都不懂。 都不懂。 正看那人一见到仙人就仓皇逃跑的样子笑的不行,无烛赢突然察觉到背后有人接近,长枪一横便挡住了对方的剑。 还有人,这些蠢货,不知好歹。 火焰重新裹上长枪,就是再来几百个他也不会躲,一个和一百个没有什么不同,一群愚不可及的凡夫俗子,无烛赢不屑地笑了笑。 阵法之上,这次变成了长枪与长剑的残影谁也不肯让谁。 火蛇刚要伸出就被对方肩膀上跳出的冰蛇一口咬住了七寸,岑竹压根没用过这种法术基本上,所以也没什么想象力,对方用什么她就用什么,她看无烛赢用蛇她就用比他更大的蛇,也没时间想更复杂的,毕竟她之前也是真不用这些。 对方怎么砸她就怎么砸,大不了就慢一点挨几下,反正很快就长好了,她低头看了看,对方可是实打实在往阵法边缘走,这就行,反正她最重要的就是把这疯子整出去嘛。 但对方这时候却突然一个转身,这下再打,对方只会重新往阵内走了,岑竹猛地抬头看向无烛赢,对方的乱发挡在脸前,但不至于把脸全部挡住,她确信对方现在嘴角向上,他在笑。 哈?你不是疯子吗? 哈。 长剑带着破风声直劈向无烛赢的面门,他看着这直的惊人的一剑大概也觉得疑惑,不过下意识的反应已经做出,长枪挡开的同时另一只手带着火已经刺向了正靠向自己的对方。 但长枪挡开的瞬间,对方一把松开了手,将长剑扔了。 扔给了自己已经伸到面前的左手,对方压根没闪开,只是在尽可能的时间内歪了歪头,火焰从对方的侧脸穿入又穿出。 在长剑插进无烛赢心口的瞬间,寒冰从手中顺着蔓延到对方的身体,当然,烈焰立马就开始将它们融化,岑竹并不指望自己的冰能不被对方这特殊的火融化,只要能存在但凡一秒就行。 无烛赢的手一把握住了长剑,很明显,他生命的顽强程度快要赶上了岑竹,只是对方用的力气比他想的还大的多,冰霜融化的瞬间又覆盖,岑竹压根不管那些窜上来的火焰,任由无所谓的皮肉烧伤,只是死盯着被扎穿的胸口。 那黑色长枪刺来,她看都不看便伸手握住,刚好了,反正怎么烧也是烧,枪上升腾的火焰吞没了她的右手连带着小臂,不过岑竹连眉头都没皱一下。 长剑旋转在骨肉中的同时,覆在剑上的寒冰也最大程度地撑出一个范围,她停都不停一把将剑拔出的同时松开长枪将只剩白骨的右手对准剑捅出的伤口。 如果是正常的右手和小臂肯定没办法穿过这种伤口,但只剩骨头的话还是差不多可以的。 在触碰到冰面前的一瞬间,冰化为雾,白骨穿过血肉,一把抓住了无烛赢后背的衣襟。 长住,长住,不是要恢复吗,连带着我的这根胳膊一起长住。 被右手松开的长枪当然是一下就捅穿了岑竹的侧腹,但对她来说这算得了什么,看着无烛赢露出迷茫的神色,岑竹忍不住大笑,已经有血肉粘在了她的骨头上,和她想的一样,这疯子和自己不同,他没办法选择是否恢复,自己可以选择不长回手臂的血肉皮肤,但他却没办法不长回心口的血肉。 待感觉差不多了,岑竹直接抓着无烛赢便往阵外拖去,她的肋骨已经被火烤的露在了外面,不过也无所谓,她不在乎这些,反正本来就是个死人,对方终于回过神,只见眼前火光一闪,岑竹也不急,猛地往下一拽,那火剑自己一斜贴着她的头滑了过去。 蠢货,你现在最要紧的是把我的胳膊砍断而不是杀了我。 岑竹在心里叹了口气,可惜这人是个疯的,不然怎么会这样,不过心里想着,动作却没停,趁着这人还没砍断自己的胳膊,一边应付他一边继续往外拖。 翻涌的火焰之上,对面的人不再使用什么法术,无烛赢能看到自己的火如何刮到对方的身上,像是刮过一具尸体,没有得到任何反应。 “咔。” 断了,岑竹看着胳膊被砍断,终于反应过来了,不过,又看向脚下,对方已经踏出阵法。 刚好,这胳膊也没用了。 无烛赢不知道为什么今天遇到的人都这么难缠,刚才的那个人法术像是专门为了克制自己研究出来的,眼前这个无面人又像是不会死,用的招式也四不像,到底是从哪来的,难不成是他们从扶风还是哪搬来的救兵? 肌肉和皮肤重新覆盖上身体,断臂弯曲着生长出来,岑竹把剑拿回到右手,虽说两只手都会用,但到底还是右手更习惯一点。 对面的无烛赢没有再立马冲上来,她也就不去攻击对方。 “能听懂我说话吗?”夜晷在空中晃了晃,岑竹其实还是想打听打听对方身上这衣服是哪来的。 男人没有回答,但继续保持着站在原地,等了两秒,低头把胸口的断臂扯了出来。 “啊,那个,无烛赢?”虽说打了半天再跟人家打听事是不太合理好像,但那也是没办法嘛,岑竹看对方也没进攻,又问了一句。 对方还是没回答,但是貌似抬头看向了自己。 现在是疯着还是没疯着? “能不能问下,你身上这件衣服,就是外面这件道袍,是哪来的?” 哪来的?什么东西?什么哪来的? “ 道袍 ” 道袍? 阳光,好刺眼。 但是,绝对不能把眼睛闭上, “当然是在我的万无。” 诶,真回答了,岑竹其实也就是试试,一听对方回话,赶紧往前走了两步,毕竟对方说的声音可是真不大,不过吐字还算清晰。 “在我的万无。” 对方好像把上一句话又重复了一遍,她皱眉有点不耐烦,心想该不会其实还是糊涂的。 “是,是仙人,送给我的。”无烛赢微微抬头,他的眼前是万无的阳光,和回到的那天。 “什么仙人?”岑竹赶紧追问。 “什么什么仙人?”对方似乎不理解她在问什么。 “他总得有个名,称呼,哪有就叫仙人或者神仙的。” “哪有您说的这种神仙!” “陛下,您务必再多 ” “陛下,臣们以为 ” \"陛下,不要被 “ ”你也觉得仙人在骗我吗?“ 什么?岑竹没反应过来对方怎么从自己问了个名字跳到了自己认为仙人在骗他,她好像没说这种话? 对方的脸上突然浮现出笑意,无烛赢竟然看着自己笑了起来,岑竹感觉有点莫名其妙,对方却笑的停不下来,甚至好像笑的眼泪都流了出来。 至于吗,到底在笑什么? 猛地,对方停了下来。 ”可悲。“ 话音未落,对方已经冲到了自己的面前,岑竹暗骂一声偷袭卑鄙一边挥剑挡下对方的枪尖。 ”操?!“ 这一下差点给夜晷从她手里顶出去,要不是她反应快另一只手撑了一下还真说不定得把剑顶歪,长枪和剑刃微微颤抖,正琢磨无烛赢会从哪攻击,也不见对方那火蛇,只看到侧后方闪过一道黑色长影。 这一下给岑竹抽够呛,虽说反应肯定是反应到了,但她以为是类似那火蛇的东西,等稍近了才看清那东西有多长,这哪是什么法术,这是对方的尾巴! 对方那鳞片真是片片锋利,活像长了一身刀子,岑竹摸了摸自己挨了的那半边,好悬没给她剐了,多吓人啊哈哈,她被自己的想法逗乐了,尽管现在很明显不是乐的时候,对方的鳞片跟镜瞳的羽毛似的,她想到,都是看上去光滑颜色还挺漂亮,结果跟刀子没区别。 身体已经下意识地反应闪开躲过了对方的长枪,岑竹往后一仰,这人怎么还直接上手了,覆盖着鳞片的爪子几乎是贴着鼻尖过去。 正寻思这人什么情况,只看到对面的云层中银光一闪,下一秒,一只爪子就按到了无烛赢的头上,她立马跳到了一边,被打了个措手不及的无烛赢似乎头上受了伤。 不过紧接着,只听一声长啸,一条黑龙就这么出现在岑竹的面前,玄离渊自然是早有准备在他伤到自己前便拉开了距离。 呜,这是第一次见龙啊,还是两条,岑竹抬头看着两条龙冲上天际,也不知道龙是怎么打 黑色火焰翻滚着硬是劈开了几乎从临渊城门到宫门口长的云层,火光甚至暂时映红了一片天空,岑竹在心里感叹果然还是真身能发挥实力,就是。 看着两条龙在天上斗法,她有点为难,玄离渊跟她说后面体力不支必然会回到人形,那时候自己最多也就跟无烛赢半斤八两,好不到哪去,换岑竹继续去追对方,但,但这看情况一时半会是变不回去,就硬等啊。 那也没办法,毕竟人家是龙嘛,她叹了口气,不过这样也挺好,还省力气了,平常谁能看俩龙打架,自己运气还挺好。 估计什么一千多年前那会,无烛赢也有法宝之类的,毕竟皇帝嘛,肯定多的不行,而且当时应该也没人知道他都有什么法子,所以才那么难搞,岑竹猜测着千年前的情况,现在的无烛赢好像除了那把长枪什么都没了,怎么也比当时好解决一点。 火光不时把脚下的水面映成红色,原本黑色的火焰现在虽然外面那层依旧是黑色里面却是血红色,看着两边斗的不可开交,岑竹不得不承认,会法术多,打起架来观赏性是真的高啊。 打的节奏快,自然消耗的也快,玄离渊当然看得出来自己比对方伤多,不是自己实在技不如人,是对方能治好自己,她治不好啊,不公平啊,不过,她就算耗死这边还有人能接上,无烛赢可是没人能接。 很好,很好,都撑不住了。 她看着对面那额上淌血的黑龙心里十分满意,现在两人很明显都维持不了这种状态了,她只需要,只需要再逼对方最后一把。 听到一声长啸的岑竹立马抬头看向天空,只看到云层之上一黑一白两抹颜色一闪而过,紧接着,两道身影冲出了乌云。 一前一后,前面的那人黑发飘飘,后面速度较慢的那人穿着一身银白长衫。 来了!岑竹立马直冲前面的那人而去,后面的那个很显然是玄离渊,就对方那速度一会就跟不上了,估计是受了伤。 见岑竹已经朝无烛赢赶去,玄离渊松了口气,不说别的,就她之前在阵里跟那无烛赢一对一那么长时间都没事,对付现在的无烛赢应该也没问题了。 这人的藏的那手到底是什么啊,跟那无烛赢打了那么长时间,她赶过去的时候还以为怎么也得看到对方受点伤呢,结果活蹦乱跳的,比自己好多了。 不过,玄离渊叹了口气。 有点可惜,好,是很可惜,对方好像是完全靠自己硬打硬扛下来的,没能出现岑竹说的那天在大漠里一样的情况,真是可惜啊。 她还以为能让那无烛赢自己把自己杀了呢。 眼前突然出现的冰墙让无烛赢一下没反应过来,但他还是下意识地回身防守,剑刃不等目光追上自己已经顺着空隙刺入了胳膊,火焰灼烧的瞬间,无数条冰蛇如同藤蔓般缠向了对方。 岑竹真的没什么想象力,不等前面的冰蛇融化,后面的蛇已经扑了上去,她现在就是不缺灵力,对方可以恢复,她就不停地创造伤口,当然不是为了致死,致死还是要靠手里的剑嘛。 新鲜血液流淌出来,为了防止对方那长枪乱动她选择把长枪直接穿到了自己胳膊里,反正影响也不大。 说实话,她不太喜欢这种感觉,其他人把对方重伤,她再出手去解决对方,不是说捡漏不爽,但这种和捡漏不一样嘛,感觉好像。 额,硬要说的话,好像吃别人吃剩下的。 吃剩菜吗?可以这么说吗?哪怕打不过或者让整个半死最后赢了,也比这种舒服。 不过现在也没办法。 长枪不好控制,无烛赢便用另一只手幻化出一把火剑,岑竹当然知道他只是受了伤不是失去反抗能力,不会对他掉以轻心,之前不砍他四肢,是因为来不及,这疯子反应太快,但现在他的反应受到了影响,哪怕只是慢了一点。 但只要他慢了这一点,岑竹比他快了这一点,她就有自信砍下他的胳膊。 毕竟她都不知道砍了多少条胳膊腿了,要是再慢上些就算闭着眼睛她都能把无烛赢的四肢连带着脑袋砍飞,无他,惟手熟尔。 夜晷如同一道黑影飘过,似乎只是浅浅拂过身体的表面。 但一条血线出现在黑影似乎擦过的地方,紧接着,一个漂亮的小臂横切面露了出来,不管从哪个角度来看都呈现出绝对的平整,没有任何一块骨头或者血管凸出来,岑竹对此其实之前还专门做了研究。 一只手贴在了这个完美切面上,冰霜从掌心蔓延到切面,岑竹感觉到手下堪称滚烫的温度。 对方直愣愣地盯着自己,她伸出另一只手把对方脸上的头发拨开,穿在手臂上的长枪因此被带动着,对方握着长枪的右手也被带动,有点像另类的提线木偶。 这是傻了还是怎么了? 岑竹看着突然变成痴呆一样的无烛赢有点无奈地笑了,左手拨开头发,右手的夜晷斩下了对方道袍下的右腿。 ”怎么了?“她笑着伸手在对方眼前晃了晃。 无烛赢张了张嘴但没说话,岑竹歪着头,又问了一遍。 ”怎么了?“ ”呲。“ 左腿也掉了下来。 诶呀,早这样多好嘛,大家都省事,你好我也好,我也不用费劲了你也能早死早超生哈哈哈! 最重要的。 我也不用吃剩菜了。 真够恶心的。 ” 我是吗?“ ”什么东西?“岑竹没听懂对方说了个什么玩意,只能往前又凑了凑,不得不说把头发拨开以后看着这小子确实会长,挺漂亮贵气,没了胳膊更顺眼了,以后自己伪装的时候可以用这张脸,看着就挺像王公贵族。 ”我 是对的吗?“ 什么玩意? ”你身上这衣服哪来的?“不知道对方说的什么,她干脆又试着问自己的问题。 无烛赢的眼睛眨了眨,但很明显视线并没有落在眼前的任何地方。 ” 送给我的。“ \"我知道是仙人送给你的了,哪个,我问你是哪个仙人!” “ 来,来接我的,仙人 ” 得了,问也是白问,岑竹已经听明白了,这人现在还是疯的,根本就没法回答问题,也说不清楚什么东西。 “ 接我往无色界 ” “你那仙人他说要带你去无色界啊,他骗你的,你马上就要死了,我杀的,你去你爹的无色界你去。” “ 承吾衣袍者 ” “什么?”对方的声音又低了下去,岑竹只能看到对方的嘴唇在动。 感受到身后远处有灵力,她知道这应该是玄离渊来了,自己在这磨蹭也不好说,看无烛赢也说不出个什么,干脆拔出了手臂中的长枪。 “行了,不是要去无色界吗,我送你去得了。” 阴曹地府还是无色界,谁知道有什么区别。 可拔出长枪后,没想到无烛赢直接掉了下去,岑竹刚才没感觉拽着东西,以为对方还能自己飞着,看对方掉下去只能赶紧去追。 玄离渊远远的只看到两道身影往下急速坠落,还以为是两人缠斗到最后搞了个两败俱伤或者同归于尽,赶紧往那处赶,但紧接着便看到后面的那人赶上前面的那人后一剑刺向了对方。 后面那人随后便降低了速度,前面的那人掉到了水中没了动静。 看到这情况,玄离渊又慢了下来,她看清楚了哪个是岑竹,既然胜负已定,那也就不用着急了。 走近后低头便看到那无烛赢躺在水中,颈上横着一道血痕,早就没了呼吸,血液将他附近的那一片海水都染成了红色。 “怎么杀死的?”她看向旁边的岑竹。 对方踩到水中,俯身抓住那道袍的袖子,猛地一扯将衣服从无烛赢身上脱扯了下来。 “啊,他脑袋其实已经掉了,我觉得不好看,又给粘在一起了。” 第87章 卷轴 从衣领看到袖口,再翻过来确认一遍内里,岑竹满意地提起衣服抖了抖。 “完美啊,完全看不出被刺破过。” 旁边的镜瞳哼了一声,说这点小问题她动动手指头就能解决,那道袍上的血渍已经全部被清理干净,所有被剑破开的地方也重新缝了起来,看起来焕然一新。 没错了,拿到手里之后岑竹百分百确定了这和自己在“梦”中见到的那衣服就是一模一样,可惜那个无烛赢到最后也没和自己说清楚这衣服是哪来的谁给的。 “没问题?”玄离渊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她转身看去,对方又恢复了往日的模样,起码从面上是看不出什么了。 “没问题,我要找的就是这件衣服。”岑竹将衣服扔进灵戒中,不着急研究,她可还记得对方之前说还有东西要给自己看。 看她冲自己露出那熟悉的微笑,玄离渊当然没忘还有什么事,一挥手示意让两人跟上自己。 很有段时间没往这边走了,毕竟也没什么事,玄离渊回忆着自己上次来这是什么时候,记不清了,隔的时间实在是太长。 越走越偏,对方在前面领路,岑竹她们当然也只能跟着,毕竟这地方她们又不晓得哪是哪,两边的植物越来越多,对方忽的转身走进了一处偏殿。 除了一开始候在门口的宫人外便再无其他人影,玄离渊依旧往里走,岑竹环顾四周,这偏殿修的比她想的大,只是完全是阴面,一点阳光也透不进来,后面似乎放着不少藏书,书架子顶到天花板。 书吗?她看着周围的这些明显很有些年头的藏书,不知道对方要给她的是其中的哪一本。 正琢磨着,却只见玄离渊停了下来,还没等岑竹开口,只听一阵重物拖拽声,脚下的地板似乎微微震颤。 一条向下的通道出现在对方的身前。 “走,继续往下。” 玄离渊依旧走在前面,刚踏到第一级石阶上,不远处两边的墙壁上便燃起了烛火,由近到远,一直延伸到地下深处。 跟着对方踏上石阶的同时岑竹往下看了看,这通道挖的可真够深的,要是换成往上竖过来,比这皇宫后面的白塔还高估计。 越往下温度便越低,岑竹在心里估摸着自己这往下大概走了多远,这能是往哪去,听说那些皇室都喜欢搞些密室暗道之类的以防不测,莫非天牝也这样,这就是天牝皇室自己的密室? 不知道扶风皇宫底下有没有这玩意,她又有点控制不住跑偏,正琢磨着,镜瞳戳了戳她。 “还没到底吗,这是往哪走啊?” 应该快到头了,岑竹能感觉到风向的微弱变化,但往哪走这个问题她也不知道答案。 “这底下是通到哪?”不知道就问,岑竹直接走到了玄离渊的旁边,对方见她靠过来便往旁边挪了挪。 “到了就知道了,马上就到。” 这人还卖上关子了,岑竹在心里撇了撇嘴,但还是点了点头,反正说的也是,到了不就知道了,往下看去,远处,烛火的映衬下,隐隐约约出现一扇门的轮廓。 这地方的设计挺独特啊,她看着眼前的“密室”心想,好像把某一层塔单独削下来了一样。 漆黑的墙壁上雕刻着栩栩如生的飞龙和鸟雀,只是岑竹看着画的和那折扇上的感觉不太一样,风格不同。 石壁和这塔的外壁紧紧贴合在一起,但她看了看,似乎并不是一开始就建在一起的,更像是塔先建好后墙壁硬挤过去,突出的檐上挂着铜铃,铜铃就紧挨着墙壁,怎么看都有点别扭。 这铜铃还挺精致,比岑竹之前见过的都精致,不得不说,这跟塔一样的殿也很精致,活像那种王公贵族富家子弟们玩的那种雕出来的观赏品的放大版,连假窗户上的每根木头纹路都做的一丝不苟,该说真不愧是皇室手笔吗,这埋在地底下没人看的东西都费老劲做。 等走近她才看清楚,那挂在檐上的不是铜铃,是金铃,只是时间太长,没人管看上去脏了罢了。 “金的?”镜瞳跟着她往那铃铛看,对方把上面的脏一去,露出原本的颜色,上面还嵌着不知道什么种类的红绿宝石,金丝勾勒出花纹,把宝石环在中间,底下那吊着大小玉环的长穗子随着动作晃了晃,尽管过了这么多年,依旧显得漂亮。 “好看就摘下来,反正也不是我的。”玄离渊看着那金铃无所谓地笑了笑,她当时进无烛赢的皇宫的时候拿的东西可比这玩意多多了,现在这些东西都属于无主之物,谁愿意拿谁就拿。 “这不是天牝的……” “不是,不,嗯,可以说现在这地方属于天牝,但之前嘛。”她没往后说,而是一抬手将高处一块牌匾上的灰尘带去。 “应——神——塔?” 还真是个塔啊,还以为谁这么有想法把宫殿设计成这样呢,岑竹看着这三个字想到对方刚才说的,现在属于天牝。 之前不属于天牝,那肯定就是后来吞并的呗,她立马想到莫非是万无? “这是万无的东西?” 对方点了点头,然后走上前去推开了那扇紧闭的门。 其实这塔还是有个外围的,但是她后来觉得麻烦,就给去掉了,反正也是要埋在地下,谁管它完不完整。 一片漆黑。 岑竹没想到对方处理万无遗物的方法如此直接,埋了就完了,就这么直接埋到了天牝的底下,随着对方一个响指,墙壁上再次燃起烛火,但这次目之所及只有两盏烛火。 “几乎没来过这,没留蜡烛,不过应该也不碍事?”玄离渊环顾四周,这是第十九层,几乎什么都没有,空荡荡的,如果她没记错的话下面这些层都是如此。 “不碍事,要往上吗?”岑竹越过对方的身影往后看了看,这层很明显没东西。 “上,得往上不少呢,咱们现在在十九层,估计得。” “嗯,得走到,多少层来着,反正得走到头,唉,他是真能修啊。”具体这塔有多少层她也忘了,好像自己当初根本就没数,只记得抬头看去像是恨不得修到天上。 “这塔是那个无,无烛赢修的?”岑竹还是觉得这名字起的真够烂的,谁能记得住,这是第十九层,往上还有不知道多少层,那这塔当时估计也确实挺壮观,不过想来也没什么用。 “对,除了他也没人能在万无修这种东西了。” 除了皇帝,还有谁能有权利搞这种对国家没有屁用的东西? “建这东西是做什么的?”镜瞳看着上下像是没头的楼梯有点摸不着头脑,这塔有什么用吗,住人? “好像,说是为了,为了迎接神仙哈哈哈哈。”说到这,连玄离渊自己都没忍住笑了出来,这理由简直荒唐到家了。 “有病……”镜瞳皱了皱眉,不过想到那疯子的样子其实也不是不能理解,人都那样了,谁知道脑子里是什么东西。 “可不是嘛,但人可信的很呢,连皇宫都不住,就住这,就擎等着哈哈哈!” “那这塔是建了没多久万无就没了?”毕竟按着说法,等着神仙来,能等多久,岑竹寻思着这塔应该是刚建好不久万无便没了。 “呵呵。”玄离渊听到这话更想笑了,楼梯盘旋而上,现在每往上一层,地上的东西便会稍微多上一些,只是都不过是些乱七八糟的,像是折断的毛笔撕碎的纸或者瓶瓶罐罐的碎片。 岑竹注意到墙壁上似乎时不时有墨迹,只是也都没办法看出有什么意义,像是什么随意挥洒上的墨水,黑色的线条在墙壁上除了破坏和谐外没有任何其他作用。 “大概,也就三百多年?” “啊?” 毕竟太久远了她也记不清楚了,不过应该是大差不差,玄离渊回忆着这塔开始建造的时间,差不多是杵了三百多年,毕竟建这种东西多多少少他们这些人也是会知道的。 “那他在这住了三百多年??” 真的假的?你是不是活的太久事太多记错了?岑竹很想这么问,不过当然没真问出来,三百年,开什么玩笑,就为了等神仙,这三百年难道万无都没一个清醒的人来把他叫下来?或者说他三百年这疯样万无都愣是没人造反? “这我就不知道了,或许是住了三百年,也可能是后来才住进来。” 我就说嘛,岑竹心想,怎么可能在这住几百年,她估摸着这人顶多也就在这住个几十年或者十几年。 又不知道往上走了多久,周围的环境已经和一开始进来的样子完全不同,墙壁上满是似乎被某种利器造成的损伤,摸上去凹凸不平,连天花板也不例外,岑竹踢了踢旁边的一个花瓶,上面画着的蝴蝶振翅欲飞,要是放在外面完整的一个估计能卖上不少钱,可惜这样的花瓶在这地方已经被摔碎了不知道多少个。 在凹凸不平的墙壁上,那些黑色的线条似乎有渐渐往某种形状靠拢的趋势,只不过还是没法看出来到底这人是想画出来什么。 继续往上,又突然变得干净,这种反常让岑竹意识到可能是终于要到头了。 果然,又走了两层,一扇门出现在了她们的面前,门上只雕刻着太阳与祥云,没有任何活物,一开始在塔外壁上看到的龙也并没有再出现。 “终于到头了。”玄离渊长出了一口气,走的都烦了。 “这就是他住的地方,要给你的东西也在里面,走。”她再次推开门,依旧是熟悉的黑暗,但岑竹觉得自己好像闻到了一股味道。 像是某种熏香的味道,但这味道转眼间就从鼻尖消失了。 刚踏进门内,还没等烛火燃起,岑竹低头时忽然看到一只眼睛盯着自己。 再一看,只是画出来的罢了,画画的人还挺有意思,把瞳孔中的细线都画了出来,猛一看还真有点唬人。 但她挪一步,发现脚下又有一只眼睛,烛火燃起,一只,两只,三只…… 抬头看去,从地板到墙壁,从墙壁到天花板,目之所及,所有的地方,全部都被这种“眼睛”覆盖,只是有的眼睛细致像自己刚才脚下的那个,有的粗糙几乎只能勉强有个眼睛形状的轮廓。 一间被无数眼睛注视的寝殿。 地到处都是撕碎或褶皱的纸张以及乱扔的卷轴和被祸害的不成型的毛笔,在这堆“垃圾”后。 是一把龙椅和快有一丈长的翘头案。 但说是翘头案也不准确,岑竹没见过这款式的桌案,只能想出个类似的东西,这东西可比她见过的那些什么书桌供案看起来华丽的多。 这屋子里的废纸格外的多,玄离渊往那龙椅处走,岑竹一边把纸往两边踢一边也往那走,却看到纸上好像还画着什么。 拿起其中一张一看,顶上一个圆画了几个线在外面,是太阳吗?底下,好像是画了个手? 什么玩意,她又把纸放了回去,看也看不懂。 这把龙椅倒是和岑竹想象中的差别不大,很气派,不过她对此不太感兴趣,那张翘头案上同样铺满了纸张,玄离渊给了她个眼神,示意她看这些。 什么鬼画符都是,岑竹一边看一边无语,这无烛赢也是真能画,这桌上也不知道是铺了多厚一层,她只能一点点往下翻。 上面的最乱,很多完全无法辨认到底画了什么,线条挤在一起如同一团乱麻,往下扒了扒,稍微好了一点,开始出现点和刚才地上的一样能看出是画了些什么的。 眼睛,画了很多眼睛,不知道为什么这么痴迷于画眼睛,岑竹其实总觉得这房间墙壁上的眼睛像在盯着自己一样,对方住在这,难怪会发疯,不对,她搞反了,是对方自己要画这些眼睛。 一开始只有眼睛,后面眼睛变得细致,也开始出现其他的东西,手,似乎是伸向自己的手,大概是太阳的圆。 有一部分纸上出现了字,也是从乱到勉强可以辨认。 “天选” “会来” “仙人” “眼睛” “无色界。” “为什么还不来。” “为什么还没来?” “我是我是我是我是只有我是。” “我要成” “我能感觉到,仙” “已见到” “不可与朽木” “只要等,只要等,只要等就够了,一定会来的,一定会的。” “因为我是” “没关系,哪怕” 可惜看了半天也没几句完整的话能认出来,对方的笔迹太乱,而且很多都是写着写着像是突然不会写字了一样开始乱涂乱画。 这些东西就是桌子上的全部了,看着多,但能获得的信息简直少的可怜,岑竹看完的感受是这无烛赢确实疯的厉害。 她又看向一边的玄离渊,这明显没她需要的东西,对方又指了指那龙椅,岑竹虽然有点不理解,但还是走过去研究。 看上去没什么机关啊,她前后看了几遍,没看到哪有可疑的地方。 “你坐下试试。” 挺好,也算是坐上龙椅了,可惜感觉和一把大点的椅子没区别啊,岑竹坐在无烛赢的龙椅上待了几秒,有点失望。 就是感觉,感觉好像。 怎么说呢,好像有哪有点别扭。 下意识地把手往眼前的供案上一放,她觉得更别扭了。 这玩意怎么这么高啊?不是说椅子高,是这桌子高,刚才站着没觉得,现在坐下了才发现,这桌子怎么这么高,那无烛赢比自己有高这么多吗? 回想了一下对方的身高,是比自己高,但,她试着往上提了提,那这玩意坐着也不合适,这桌子腿谁安的,快杵半截路上了都,生怕够不着吗?? 不对。 她意识到问题立马俯身去这翘头案底下摸索,这案的四面都往下延伸了很长,上面的花纹繁复,仔细一看其实并不是单纯的纹路。 在自己的正下方,最低处,有两个从天而降的仙女,手捧莲花,旁边是无数奇花异草,岑竹摸索了半天,发现这两人的手似乎能拨动。 你跟我直接说能死啊,这一共就咱们仨。 岑竹在心里对旁边的玄离渊骂了一句,将那两人的手拨了下来,随着两只捧着莲花的手掌从上转下,咔哒一声响起。 铺满鬼画符一般画作的案上出现了一道缝隙,岑竹双手一用力便将它们彻底分开。 这下高度确实就正常多了。 和上面的那层其实差不多,岑竹皱眉拿起其中的一张泛黄的画作。 好,还是差的挺多的。 画作的笔触虽说比不上那些专业的,但能看出来这人还是很会画画的,这幅画的是一片大漠之上悬挂着一轮黑“日”,岑竹也不确定这是不是太阳,只是一个黑色的圆。 往后再翻,可惜这样的画也只是少数,像这样清晰的画作不超过十几张,相对于那些无法确认意义的来说确实太少。 而且画的还都是风景,她猜测画这些的时候那无烛赢疯的还不厉害,因此画的也都是正常人画的比较多的东西,有大海也有山峰还有像是某片田野的地方,画的都不错,还有一些像是要画这些类似的东西,可画着画着又像是控制不住开始发疯,在海上的天空画了一堆鬼,在田野上画不知道是谁的背影。 这些画上也都有眼睛,有的在角落有的当不当正不正,看着格格不入。 岑竹不明白无烛赢到底为什么要画这些东西,而且要画这么多,她感觉对方好像是想画出些什么,但怎么也画不出来。 正翻着快到底,手指碰到了什么硬物,同时眼睛也捕捉到了一抹不同的颜色。 找到了。 玄离渊看着对方从那堆旧纸中拿出来一个用细绳捆的好好的卷轴,和那些随意堆叠在一起的纸不同,这卷轴没有一点折皱伤痕,能看出来主人对其和对自己的其他作品完全不是一个态度。 “这是什么?”岑竹并没有立马打开,而是看向一边的玄离渊。 “也是嗯,无烛赢的,画?” 什么叫?她没跟对方纠结这些,这卷轴保存的倒是挺好,解开上面的细绳,岑竹寻思着对方这又会是画的什么,是山水风景还是妖魔鬼怪。 只要别是一团乱麻就行。 随着两手上下分开,一千年前的笔墨出现在她们的眼前。 画的真好啊,玄离渊再次感叹,她就没无烛赢的这个天分,这些文雅的东西她从小就是一窍不通。 卷轴上是一幅只画了大半个左边的半身像,右侧的空白并没有影响整体的画面,反而让画中人显得更加神秘。 一个只露出半张脸的女人,穿着古怪花纹的衣服,衣服上的文字还专门换成某种红颜料来画,嘴角含笑,眼神中却只有漠然,居高临下地俯视着画外的人们,仿佛不管是作画者还是观赏者都没法让她放在眼里。 如果是别人想补全这张脸,可能需要根据笔触和结构分析许久,但唯独对岑竹来说补全这张画很简单。 她只要拿出面镜子就行了。 第88章 循环 当时跌进那处洞府,一切都像是冥冥之中的安排,他确信是这样。 这样萦绕在自己周围的特殊灵气他从未感受到过,从头顶石缝中透进来的阳光落在面前的石桌上,上面端端正正地放着一件衣服,明明已经在这里不知道等待了多久,却连一丝灰尘都没有落上。 当他去拿起这件衣服时,旁边的一行字迹映入眼帘,刚好就在他视线落下的地方。 “入吾洞府者得吾机缘,承吾衣袍者不日登仙。” 短短的一行字,他不应该相信的,这一切根本没证据,但他就是没办法不相信,没有理由,仿佛脑海之中有人在告诉他必须相信。 一件从没见过类似款式的道袍,上面绣着陌生的文字和奇异的图案,鬼使神差,在披上的瞬间,他感到有一束目光投了过来。 来自身后的目光。 他早知道的,他早知道自己才是那个被看到的人,自己才是那个被选中的人,和那些凡夫俗子不同,自己早晚都会飞升进入无色界,一切都是一开始就被定好的,现在不过是走到了该走的那一步,仙人终于看到了自己,终于要来引他升仙了! 早该这样的早该这样的,他感觉到自己修为的一日千里,更加确信仙人是要直接将自己接走,他自然是越早离开这五浊恶世越好,这地方没什么好留恋的,虽说他是一国之君,但那又怎样,再怎样他也不过是条普通的龙,他想要的是跳出去,真正的站在所有人的上面。 仙人当然看不上这群废物猪狗了,一群烂泥扶不上墙的东西,根本不知道什么是真什么是假,什么天牝司彘万无都不重要,他想着,这些都会被自己迟早抛在身后,这些都不过是过眼云烟。 他看到了很多东西,看到了仙人,看到了自己,可是一切又太快了,看不真切,越看越多,越记越乱,那些蠢货围在一起说些屁话,全是些大不敬的话,会不会就是因为这些混账东西一直说这些,仙人生气了? 去死。 还不够高,他把递上来的图纸重新扔了下去,这种平平无奇的建筑根本没有建造的价值,更别提让仙人看到了,只会让他自己都觉得丢脸,要更高,更高,最好像是要通到天上去,要让最好的工匠来造,什么人力物力劳民伤财,总是说些废话,难道仙人不比这些重要吗,就算死些人又能怎么样,就算用些钱又能怎么样,何况万无是我的万无,我用我自己的东西难道还需要考虑你们的意见吗? “应神塔”矗立在了万无的土地上,漆黑的塔身如同天地之间被割开的一道缝隙。 勉强还算可以,他看着眼前的黑色巨塔冲旁边战战兢兢的人点了点头,朝云那边的猪猡最近有些烦人,不过现在看着简直弱的可怜,击溃他们不过小菜一碟,他不想分心去做这些无关紧要的事,万一在他出去的时候仙人突然来了怎么办?他有时候分不清自己是不是在做梦,眼前总是出现另一个自己,死去又复活,一次又一次,好像看到仙人,又好像没有。 有头猪说什么有问题,啊,说仙人给寡人留下的衣袍有问题,让人什么神志不清之类的,乱七八糟胡言乱语。 斩了。 斩了、斩了、斩了。 统统杀了。 去死。 你们以为你们是谁。 不过是一群猪,一群狗,也配在这议论,他懒得再去搭理这群人,看到的东西太多了,挤在眼前,挤在脑子里,曾经那些如果联起手来或许能和自己打上几回合的人,如今都被自己两下打飞,可怜可怜,有仙人庇佑,就算有伤口也能很快愈合,看着皮肉就这么重新粘连在一起,他只觉得那群还在反对自己的人可笑,仙人只会保佑我,可不会保佑你们啊。 模糊,什么东西,在变得模糊,还没来,他不认为是对方不来了,天上与人间的时间不同,他不着急,但他能感觉到什么东西在变得模糊,是因为看到的那些东西太多,他不想看到其他人,不想听到他们说话,他想第一时间看到仙人,他想立马跟着对方去往无色界,他等在“应神塔”上。 模糊。 不行,不行,有什么东西快要忘了,他在意识到这点的时候已经忘掉或者说弄混了太多事情,笔墨纸砚,记下来,把自己认为最重要的需要记的记下来。 他的潜意识或许已经意识到了彻底疯癫的未来。 最重要的,也是最早画下来的,那时候是他清醒还剩下最多的时候,那卷轴是用的特殊材料制成,只有一眼,只有一眼,他只记得这么多,只有这么多,这是他能画下来的所有,但是还是担心,万一呢万一呢,龙族的血可以让那些鼠虫一类的东西远离,当然,平时也没有人会这么奢侈地把龙血浪费到这种地方上。 太好了太好了,幸好自己是条龙。 将卷轴压到最下面,其他的,他想着还有什么需要记下来,那些分不清到底是否真的属于他的记忆冲到眼前,越画越多,纸都堆到了一起。 又过了多久?他不知道,已经忘了,不是时间,是已经忘了到底忘了哪些事情。 等,要等。 眼睛,有一双眼睛。 对,想起来了,仙人,他在等仙人,他在等仙人来接他,只有他,只有他。 他好像看到自己被人杀死,看到万无被黄沙覆盖,又看到一片花海、一座雪山、一个放着一口石棺的山洞。 但当他再眨眼时,又看到自己站在“应神塔”下面,周围满是尸体。 再眨眼,一群或认识或不认识的人站在自己的周围,又来了,他想着,一群不知悔改的朽木。 但这次他被锁到了黄沙之下,不过是一时失手罢了,这群人连杀他都杀不了,多好笑啊,他马上就能出来,马上,因为万一在底下的时候仙人来找他了怎么办? “承吾衣袍者 ” 不日登仙。 耳边的风声让他再次睁开双眼,天地旋转,自青天之上有一人踏剑而来。 眼睛,眼睛。 他想起来了。 拿起这件道袍后,他看到在衣服下还有一行小字,和上面的一行字的字迹相同。 “得吾之剑时” “即随吾入无色之界日。” 终于,终于,他将手中的长枪松开,看着那黑色的长剑靠近。 在被砍下脑袋的前一刻,他对上了那双眼睛。 就是这双眼睛,两千年前,就是这双眼睛。 终于,成了。 好恶心,岑竹把卷轴又卷了起来,她实在是对画着自己脸的画生不出什么好感,而且主要是这画还是个她压根不熟的人画的,虽然对方应该画的不是她,只是脸一样,但恶心感并不会因此消失。 她想起自己砍下无烛赢脑袋前对方突然明亮睁大的眼睛和貌似张开的双臂,怪不得,她当时还以为是自己的错觉。 “这画的是谁啊?”她一脸难以言喻的看向玄离渊,这人估计和她在“梦”里见过的人有关系,但梦里她也不知道对方到底是谁。 “你问我我问谁,她长得和你一模一样我还以为你知道呢。”玄离渊看对方这表情有点想笑,怎么一副吃了苍蝇的样子,“这画的估计就是那疯子说的仙人,就是给他衣服的那个,不然他不会这么宝贝,他又没嫔妃之类的不太可能是哪个相好的,而且就他那样,除了等着那仙人来接他还知道什么啊。” 这么看来自己在“梦”里看到的人不只是存在于那些幻境之中还存在或者说起码是曾经存在于人间?岑竹之前还以为自己看到的那些和自己长得一样的都类似于心魔,只是存在于特定环境下的特殊产物,现在看来莫非那些全都是真人,只不过通过某种方式进入了自己的“梦”中? 要说是真人的话,那起码有两个和自己长得一模一样的人存在于人间,而且估摸着应该都和自己差了好些年,这穿道袍的差了起码两千年,那个穿黑袍的呢?是比这个更早? 现在她俩是死了? 这人为什么给这疯子道袍也不知道,岑竹现在属于是知道了东西跟没知道没区别,知道的越多问题越多,不过起码也算了解了手里的这件就是对方身上的那件道袍,虽说不知道有什么用。 “还有这个。”旁边的玄离渊突然递过来一个东西,是个用绸布包着的硬物,有棱有角,她接过来解开一看发现是一面已经锈蚀的几乎看不清背面花纹的铜镜,大概是因为浸过水,上面已经有了不少青绿色的铜锈。 这东西看着是真有年头了,岑竹正翻看这明显是老古董的东西,打算问对方这是什么玩意,镜瞳从一边凑了过来。 “啊,这是我的!” “啊??”真的假的,怎么你的东西还跑到天牝来了,你以前的主人这么喜欢游山玩水吗,跑这么老远?!岑竹把镜子递给对方,心里推算着时间,对方得是多久之前来的这边。 “这也是在这塔里找到的,但不是在这,是在塔顶外围,至于为什么知道是你需要的。”玄离渊看着镜瞳在那抠搜那镜子,顿了一下,取出了一张纸条。 “送千年后自己。” 字条简短,和那张留在大漠绿洲房屋中的那句“终于来了。”风格相同,对方言简意赅,似乎连一个字也不想多写,反正看到的人也能理解。 “一开始我还想着,千年后自己,这是哪门子的话,怎么还能给千年后的自己留东西,结果,还真是‘自己’来了。” 确实,岑竹扯了扯嘴角,要是换她当时看到这东西肯定也觉得奇怪,但她在那大漠绿洲中也是,对方也是在不知道多久之前为她留下了东西,也是像随手写下的一张纸条。 对方把道袍给那个无烛赢,有没有,有没有可能,是因为算到了自己会在千年以后来天牝,又会刚好遇到对方,把道袍给对方不就相当于寄存? 不不不,有点太跑偏了,这些还有待商榷,岑竹将注意力拉回来。 “你觉得这人和我是什么关系?”对方知道这事这么长时间,她不相信对方没什么猜测。 “一开始,其实我猜,她是不是在说,留给自己的转世。” 确实,如果是留给转世后的自己东西道理上是说得通的,但,岑竹想了想,对方当时都那么厉害了,就算没有成仙,那寿命必然也非常长了,留给转世,对于这种人来说不太合理啊,以对方的寿命来说,压根就不会考虑转世这个问题? “后来一想不对,不合理,她怎么会这么短命呢,但不是转世,还能是什么?” 因为说的是自己,所以一下子可能性就被削减到了最少,岑竹看着玄离渊,对方还没说完,对方又猜到了别的什么可能。 “后来我就去找,不止是天牝的书,还真让我找着了点,在朝云,他们信的那玩意很古怪,但又好像有点本事,能预言之类的。” “我在他们那边,看到一种说法,叫轮回,和生死轮回不一样,是彻底的轮回,一切的轮回,他们的说法是神在特定的时间拨乱反正让世界重新回到原点,但我看的不是这点,我想的是,有没有一种可能,这种轮回,可以出现在一个人身上,只有一个人,不是整个世界。” “什么意思,你是说一个人重新走一遍他走过的路,重新活一遍?”岑竹听的有点云里雾里,对方说的有点太绕了,可能是玄离渊也没跟别人讨论过这东西。 “不不不,不是重新走一遍,我是说,神把一个人放回到原点,让他重新去出发,至于往哪走,当然和上一次不一样,毕竟世界没有重来,时间是继续往前的,只有这个人被重新放回了原点,这个神也不一定是神,他只要有把这一个人放回去的能力就够了。” 岑竹思考了不到一分钟,想清楚了对方说的意思。 “啊,你是说,类似于一切都正常走,只不过其中一个人一直重来对,但不是在同一个时间点重来,时间推移,所以他重来的时间也往后推,比如上一次是五百年前,这次轮回他就直接从五百年后开始,跟接力一样,只不过是只有一个人的接力?” 一个人跑完之后接手的是同一个人,如此重复,这条路上的所有人都长着同一张脸,尽管时间不同,但他们归根到底还是一个人,岑竹想象了一下那个画面觉得有点诡异。 如果是这样,那这接力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是从谁开始的?到哪里才算结束?为什么要做这种事? 问题更多了,而且这事也太奇怪了,一个人不踏入生死轮回,而只是在时间里不停地让新的自己参与到一场看不到尽头的特殊“轮回”里。 “当然,这只是我的猜测,毕竟,我也没真的看到过哈哈哈。”玄离渊笑着拍了拍岑竹的肩膀,其实她认为自己的猜测并不是完全正确,肯定哪一部分有问题,但没办法,她什么都看不到,她只能推测,从手里拿到的东西推测。 “不,很,很厉害,这东西让我自己想,估计十几年好悬能想出来。”岑竹摇了摇头,起码对方给了她个思路。 “谢谢。”走出这座曾经通天现在连太阳都看不到的“应神塔”后,岑竹觉得还是得再跟对方道个谢,走在前面的玄离渊已经踏上了地面,听到她说话,只是摆了摆手。 走在宫闱之中,周围的大片白色和刚才地下的漆黑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她一时间有点不适应,对方这时突然开口了。 “岑竹啊,我才该谢谢你呢。” “什么?”岑竹没明白对方是什么意思。 “你们接下来要往哪去?”但玄离渊却又突然转了个话题,好像刚才不过是她随口一提。 “往扶风,之后有了具体的想法再说。”岑竹也没再问,既然对方不说,她也就这么带过去得了。 “啊,毕竟你们是扶风人,也是,那要以后有机会再往天牝的话,随时欢迎来找我!” 毕竟镜瞳听不懂天牝话,而且在这边再待着也没有什么事情,岑竹自然也就不再逗留,表示自己找的到路婉拒了对方的引路后便带着镜瞳往扶风南境而去,在天牝吃沙子是吃够了,在扶风缓两天再说。 看着两人的身影消失在远处,玄离渊抬头看了看太阳,真是,还有点热了今天,一把新的折扇出现在手中,转身往宫内走去。 真是得谢谢你啊岑竹,毕竟你们应该都是岑竹,幸好啊,幸好当年我在外游历的时候同样路过空寂海,没有让我遇到“机缘”,没有让我遇到“仙人”,没有让我披上那件让人发疯的道袍,不然,谁知道今天埋在地下的是哪个,立在地上的又是哪个啊。 岑竹,真是谢谢啊。 第88章 循环 当时跌进那处洞府,一切都像是冥冥之中的安排,他确信是这样。 这样萦绕在自己周围的特殊灵气他从未感受到过,从头顶石缝中透进来的阳光落在面前的石桌上,上面端端正正地放着一件衣服,明明已经在这里不知道等待了多久,却连一丝灰尘都没有落上。 当他去拿起这件衣服时,旁边的一行字迹映入眼帘,刚好就在他视线落下的地方。 “入吾洞府者得吾机缘,承吾衣袍者不日登仙。” 短短的一行字,他不应该相信的,这一切根本没证据,但他就是没办法不相信,没有理由,仿佛脑海之中有人在告诉他必须相信。 一件从没见过类似款式的道袍,上面绣着陌生的文字和奇异的图案,鬼使神差,在披上的瞬间,他感到有一束目光投了过来。 来自身后的目光。 他早知道的,他早知道自己才是那个被看到的人,自己才是那个被选中的人,和那些凡夫俗子不同,自己早晚都会飞升进入无色界,一切都是一开始就被定好的,现在不过是走到了该走的那一步,仙人终于看到了自己,终于要来引他升仙了! 早该这样的早该这样的,他感觉到自己修为的一日千里,更加确信仙人是要直接将自己接走,他自然是越早离开这五浊恶世越好,这地方没什么好留恋的,虽说他是一国之君,但那又怎样,再怎样他也不过是条普通的龙,他想要的是跳出去,真正的站在所有人的上面。 仙人当然看不上这群废物猪狗了,一群烂泥扶不上墙的东西,根本不知道什么是真什么是假,什么天牝司彘万无都不重要,他想着,这些都会被自己迟早抛在身后,这些都不过是过眼云烟。 他看到了很多东西,看到了仙人,看到了自己,可是一切又太快了,看不真切,越看越多,越记越乱,那些蠢货围在一起说些屁话,全是些大不敬的话,会不会就是因为这些混账东西一直说这些,仙人生气了? 去死。 还不够高,他把递上来的图纸重新扔了下去,这种平平无奇的建筑根本没有建造的价值,更别提让仙人看到了,只会让他自己都觉得丢脸,要更高,更高,最好像是要通到天上去,要让最好的工匠来造,什么人力物力劳民伤财,总是说些废话,难道仙人不比这些重要吗,就算死些人又能怎么样,就算用些钱又能怎么样,何况万无是我的万无,我用我自己的东西难道还需要考虑你们的意见吗? “应神塔”矗立在了万无的土地上,漆黑的塔身如同天地之间被割开的一道缝隙。 勉强还算可以,他看着眼前的黑色巨塔冲旁边战战兢兢的人点了点头,朝云那边的猪猡最近有些烦人,不过现在看着简直弱的可怜,击溃他们不过小菜一碟,他不想分心去做这些无关紧要的事,万一在他出去的时候仙人突然来了怎么办?他有时候分不清自己是不是在做梦,眼前总是出现另一个自己,死去又复活,一次又一次,好像看到仙人,又好像没有。 有头猪说什么有问题,啊,说仙人给寡人留下的衣袍有问题,让人什么神志不清之类的,乱七八糟胡言乱语。 斩了。 斩了、斩了、斩了。 统统杀了。 去死。 你们以为你们是谁。 不过是一群猪,一群狗,也配在这议论,他懒得再去搭理这群人,看到的东西太多了,挤在眼前,挤在脑子里,曾经那些如果联起手来或许能和自己打上几回合的人,如今都被自己两下打飞,可怜可怜,有仙人庇佑,就算有伤口也能很快愈合,看着皮肉就这么重新粘连在一起,他只觉得那群还在反对自己的人可笑,仙人只会保佑我,可不会保佑你们啊。 模糊,什么东西,在变得模糊,还没来,他不认为是对方不来了,天上与人间的时间不同,他不着急,但他能感觉到什么东西在变得模糊,是因为看到的那些东西太多,他不想看到其他人,不想听到他们说话,他想第一时间看到仙人,他想立马跟着对方去往无色界,他等在“应神塔”上。 模糊。 不行,不行,有什么东西快要忘了,他在意识到这点的时候已经忘掉或者说弄混了太多事情,笔墨纸砚,记下来,把自己认为最重要的需要记的记下来。 他的潜意识或许已经意识到了彻底疯癫的未来。 最重要的,也是最早画下来的,那时候是他清醒还剩下最多的时候,那卷轴是用的特殊材料制成,只有一眼,只有一眼,他只记得这么多,只有这么多,这是他能画下来的所有,但是还是担心,万一呢万一呢,龙族的血可以让那些鼠虫一类的东西远离,当然,平时也没有人会这么奢侈地把龙血浪费到这种地方上。 太好了太好了,幸好自己是条龙。 将卷轴压到最下面,其他的,他想着还有什么需要记下来,那些分不清到底是否真的属于他的记忆冲到眼前,越画越多,纸都堆到了一起。 又过了多久?他不知道,已经忘了,不是时间,是已经忘了到底忘了哪些事情。 等,要等。 眼睛,有一双眼睛。 对,想起来了,仙人,他在等仙人,他在等仙人来接他,只有他,只有他。 他好像看到自己被人杀死,看到万无被黄沙覆盖,又看到一片花海、一座雪山、一个放着一口石棺的山洞。 但当他再眨眼时,又看到自己站在“应神塔”下面,周围满是尸体。 再眨眼,一群或认识或不认识的人站在自己的周围,又来了,他想着,一群不知悔改的朽木。 但这次他被锁到了黄沙之下,不过是一时失手罢了,这群人连杀他都杀不了,多好笑啊,他马上就能出来,马上,因为万一在底下的时候仙人来找他了怎么办? “承吾衣袍者 ” 不日登仙。 耳边的风声让他再次睁开双眼,天地旋转,自青天之上有一人踏剑而来。 眼睛,眼睛。 他想起来了。 拿起这件道袍后,他看到在衣服下还有一行小字,和上面的一行字的字迹相同。 “得吾之剑时” “即随吾入无色之界日。” 终于,终于,他将手中的长枪松开,看着那黑色的长剑靠近。 在被砍下脑袋的前一刻,他对上了那双眼睛。 就是这双眼睛,两千年前,就是这双眼睛。 终于,成了。 好恶心,岑竹把卷轴又卷了起来,她实在是对画着自己脸的画生不出什么好感,而且主要是这画还是个她压根不熟的人画的,虽然对方应该画的不是她,只是脸一样,但恶心感并不会因此消失。 她想起自己砍下无烛赢脑袋前对方突然明亮睁大的眼睛和貌似张开的双臂,怪不得,她当时还以为是自己的错觉。 “这画的是谁啊?”她一脸难以言喻的看向玄离渊,这人估计和她在“梦”里见过的人有关系,但梦里她也不知道对方到底是谁。 “你问我我问谁,她长得和你一模一样我还以为你知道呢。”玄离渊看对方这表情有点想笑,怎么一副吃了苍蝇的样子,“这画的估计就是那疯子说的仙人,就是给他衣服的那个,不然他不会这么宝贝,他又没嫔妃之类的不太可能是哪个相好的,而且就他那样,除了等着那仙人来接他还知道什么啊。” 这么看来自己在“梦”里看到的人不只是存在于那些幻境之中还存在或者说起码是曾经存在于人间?岑竹之前还以为自己看到的那些和自己长得一样的都类似于心魔,只是存在于特定环境下的特殊产物,现在看来莫非那些全都是真人,只不过通过某种方式进入了自己的“梦”中? 要说是真人的话,那起码有两个和自己长得一模一样的人存在于人间,而且估摸着应该都和自己差了好些年,这穿道袍的差了起码两千年,那个穿黑袍的呢?是比这个更早? 现在她俩是死了? 这人为什么给这疯子道袍也不知道,岑竹现在属于是知道了东西跟没知道没区别,知道的越多问题越多,不过起码也算了解了手里的这件就是对方身上的那件道袍,虽说不知道有什么用。 “还有这个。”旁边的玄离渊突然递过来一个东西,是个用绸布包着的硬物,有棱有角,她接过来解开一看发现是一面已经锈蚀的几乎看不清背面花纹的铜镜,大概是因为浸过水,上面已经有了不少青绿色的铜锈。 这东西看着是真有年头了,岑竹正翻看这明显是老古董的东西,打算问对方这是什么玩意,镜瞳从一边凑了过来。 “啊,这是我的!” “啊??”真的假的,怎么你的东西还跑到天牝来了,你以前的主人这么喜欢游山玩水吗,跑这么老远?!岑竹把镜子递给对方,心里推算着时间,对方得是多久之前来的这边。 “这也是在这塔里找到的,但不是在这,是在塔顶外围,至于为什么知道是你需要的。”玄离渊看着镜瞳在那抠搜那镜子,顿了一下,取出了一张纸条。 “送千年后自己。” 字条简短,和那张留在大漠绿洲房屋中的那句“终于来了。”风格相同,对方言简意赅,似乎连一个字也不想多写,反正看到的人也能理解。 “一开始我还想着,千年后自己,这是哪门子的话,怎么还能给千年后的自己留东西,结果,还真是‘自己’来了。” 确实,岑竹扯了扯嘴角,要是换她当时看到这东西肯定也觉得奇怪,但她在那大漠绿洲中也是,对方也是在不知道多久之前为她留下了东西,也是像随手写下的一张纸条。 对方把道袍给那个无烛赢,有没有,有没有可能,是因为算到了自己会在千年以后来天牝,又会刚好遇到对方,把道袍给对方不就相当于寄存? 不不不,有点太跑偏了,这些还有待商榷,岑竹将注意力拉回来。 “你觉得这人和我是什么关系?”对方知道这事这么长时间,她不相信对方没什么猜测。 “一开始,其实我猜,她是不是在说,留给自己的转世。” 确实,如果是留给转世后的自己东西道理上是说得通的,但,岑竹想了想,对方当时都那么厉害了,就算没有成仙,那寿命必然也非常长了,留给转世,对于这种人来说不太合理啊,以对方的寿命来说,压根就不会考虑转世这个问题? “后来一想不对,不合理,她怎么会这么短命呢,但不是转世,还能是什么?” 因为说的是自己,所以一下子可能性就被削减到了最少,岑竹看着玄离渊,对方还没说完,对方又猜到了别的什么可能。 “后来我就去找,不止是天牝的书,还真让我找着了点,在朝云,他们信的那玩意很古怪,但又好像有点本事,能预言之类的。” “我在他们那边,看到一种说法,叫轮回,和生死轮回不一样,是彻底的轮回,一切的轮回,他们的说法是神在特定的时间拨乱反正让世界重新回到原点,但我看的不是这点,我想的是,有没有一种可能,这种轮回,可以出现在一个人身上,只有一个人,不是整个世界。” “什么意思,你是说一个人重新走一遍他走过的路,重新活一遍?”岑竹听的有点云里雾里,对方说的有点太绕了,可能是玄离渊也没跟别人讨论过这东西。 “不不不,不是重新走一遍,我是说,神把一个人放回到原点,让他重新去出发,至于往哪走,当然和上一次不一样,毕竟世界没有重来,时间是继续往前的,只有这个人被重新放回了原点,这个神也不一定是神,他只要有把这一个人放回去的能力就够了。” 岑竹思考了不到一分钟,想清楚了对方说的意思。 “啊,你是说,类似于一切都正常走,只不过其中一个人一直重来对,但不是在同一个时间点重来,时间推移,所以他重来的时间也往后推,比如上一次是五百年前,这次轮回他就直接从五百年后开始,跟接力一样,只不过是只有一个人的接力?” 一个人跑完之后接手的是同一个人,如此重复,这条路上的所有人都长着同一张脸,尽管时间不同,但他们归根到底还是一个人,岑竹想象了一下那个画面觉得有点诡异。 如果是这样,那这接力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是从谁开始的?到哪里才算结束?为什么要做这种事? 问题更多了,而且这事也太奇怪了,一个人不踏入生死轮回,而只是在时间里不停地让新的自己参与到一场看不到尽头的特殊“轮回”里。 “当然,这只是我的猜测,毕竟,我也没真的看到过哈哈哈。”玄离渊笑着拍了拍岑竹的肩膀,其实她认为自己的猜测并不是完全正确,肯定哪一部分有问题,但没办法,她什么都看不到,她只能推测,从手里拿到的东西推测。 “不,很,很厉害,这东西让我自己想,估计十几年好悬能想出来。”岑竹摇了摇头,起码对方给了她个思路。 “谢谢。”走出这座曾经通天现在连太阳都看不到的“应神塔”后,岑竹觉得还是得再跟对方道个谢,走在前面的玄离渊已经踏上了地面,听到她说话,只是摆了摆手。 走在宫闱之中,周围的大片白色和刚才地下的漆黑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她一时间有点不适应,对方这时突然开口了。 “岑竹啊,我才该谢谢你呢。” “什么?”岑竹没明白对方是什么意思。 “你们接下来要往哪去?”但玄离渊却又突然转了个话题,好像刚才不过是她随口一提。 “往扶风,之后有了具体的想法再说。”岑竹也没再问,既然对方不说,她也就这么带过去得了。 “啊,毕竟你们是扶风人,也是,那要以后有机会再往天牝的话,随时欢迎来找我!” 毕竟镜瞳听不懂天牝话,而且在这边再待着也没有什么事情,岑竹自然也就不再逗留,表示自己找的到路婉拒了对方的引路后便带着镜瞳往扶风南境而去,在天牝吃沙子是吃够了,在扶风缓两天再说。 看着两人的身影消失在远处,玄离渊抬头看了看太阳,真是,还有点热了今天,一把新的折扇出现在手中,转身往宫内走去。 真是得谢谢你啊岑竹,毕竟你们应该都是岑竹,幸好啊,幸好当年我在外游历的时候同样路过空寂海,没有让我遇到“机缘”,没有让我遇到“仙人”,没有让我披上那件让人发疯的道袍,不然,谁知道今天埋在地下的是哪个,立在地上的又是哪个啊。 岑竹,真是谢谢啊。 第89章 跑,只能跑,但跑到哪,跑到什么时候,不知道,身后如动物在草丛中穿梭的声音始终没有停息,她不敢停,不过两边都中了显形覆影符,现在看来倒也勉强算是个好事,起码都得站在明处。 林中的几道身影几乎和晃动的树影融合在一起,黑色的衣角略过树梢,三支银镖直冲那女子的后脑而去。 真是咬的死紧,前面的紫衣女子身形一转,银镖擦着发尾飞过,但却并未插到地上,而是在即将碰到地面时像被某种丝线拉扯住一样猛地一提又转回来朝她飞去。 不过这点她倒是不意外,毕竟在树上的她又不是不认识,这银镖她也不可能不知道是怎么个事,但停下来挡太浪费时间,还不如直接跑路。 一停就得对付起码三个人,这还是最少,稍微一耽搁后面如果再追上来几个,她一打二都费劲,一打多还不得让锤成饼? 也就跑路这方面她还算有点天赋了,抬眼看向远处,眼前的林子和刚才的林子好像没什么不同。 紫陇这片森林到底有多大?说实话她也不晓得,光想着反正大家都不熟悉这就跑进来了,也没想过怎么跑出去。 身后再次传来灵气波动,不是树上,必然是那两个修为更高的,这两个人自己可不认识,也不知道什么出招套路,想到这,她有些犹豫要不要转身迎敌,但在对方出手之前,她还是没停。 开玩笑,现在早停一下都有可能死这她不知道吗? 纯黑苗刀擦着鼻尖划过的同时,随着手指的弯曲,空中不知何时一根几乎半透明的丝线舞动着朝对面飞去,丝线的末端一片轻飘飘的羽毛让它看起来更为无害。 敏锐地察觉到丝线的存在,男人立马反手抽刀将原本马上缠上自己脖子的丝线挡开。 原本应该缠上脖子的丝线缠在黑色苗刀上,随着女子手指的伸直,竟直接将刀身勒出了道道沟壑,刀刃出现细密的缺口。 衣袖一挥,三枚几乎是一模一样的银镖将那紧追不舍的银镖打在了树上,不等停息,剑气已经从左边袭来。 要死啊! 不是感叹,是真的觉得自己可能要命丧于此,将顺着胳膊淌下来的鲜血甩了甩,她已经隐约感觉到了远处传来的灵气波动,很明显是对方的后援,这下真是玩完了,好不容易窝窝囊囊活了十几年,还是玩完了。 要是有什么能让她最后一搏的法宝就好了,说实话,她从来没这么想要过那种能跟别人同归于尽手拉手一块炸成一朵烟花的法宝。 可惜她兜比脸都干净。 再死撑下去也只是早死晚死一会的问题,从额头淌下来的血让右眼的视线变得模糊发红,手里的长刀从来没这么重过。 不想这么死啊。 好不容易,好不容易活了这么多年。 “什么人!” 突然,眼前的男人之一转头看向旁边,她下意识地也看往同一个方向。 只见重重树影之后,站在不远处的一高一矮两人似乎同样带着一抹疑惑看向这正在厮杀的这几人。 “你们来了!!” 几乎是瞬间,她喊出了这句话,声音很大,确定在场的每个人都能听清。 那一男一女立马也下意识带着警觉看向忽然出现在战局中的变数。 很好。 很好,这就是她要的效果。 在他们转头的那一刻,女子头也不回地再次冲向了密林深处。 对不起对不起,虽然不知道你们到底是谁,不过既然能无声无息靠近,应该也是修士,或许会没事,或许,嗯…… 对不起! 但这是她唯一能抓住的机会了。 风吹在脸颊上,血已经凝固,那些人的灵力已经彻底被甩在了身后不再能被感知到,成功了。 甩掉了,竟然真的甩掉了…… 太阳似乎已经到了正对面,已经是日落时分了吗?看来是必须在这林子中过夜了,她终于回头看了眼,没有人影,毕竟早就没了灵力波动,也不知道怎么会这么顺利? 她想起在最后出现的那两人,将那两人当成了自己同伴的玄乙门众人想必在自己逃离后就已经向他们出手,现在没一个人追上自己,要么是打了个不相上下被拖住了,要么就是压根打不过这突然冒出来的两人。 但要是后者,自己这个突然把人扯进来的…… 想到这,她不由得又有点头疼,心里祈祷这两人大人不记小人过。 将目光从远处林中收回,她刚刚转过头,却好像看到一抹黑影出现在视线中。 逆着已经逐渐变为血红的阳光,在自己的正前方,一道高挑的身影凭空出现,无声无息。 下意识要停下后退,但甚至还不等后撤哪怕一寸,血腥味已经扑进了鼻腔。 一把还带着血迹的黑剑悬在鼻尖前,她甚至怀疑中间不过只差了一根发丝的距离。 “我认识你?” 但幸运的是,那把剑并没有戳穿她的脑袋或者削掉她的鼻子,已经几乎被黑暗吞没的人微微偏头,似乎在打量她的这张脸,问出了这句话。 “什,什么?” “你刚才说,我们终于来了之类的。”对方将剑收了回去,好像并没太大恶意,只是那带血的长剑让她没法放松一点。 “是刚才那两个突然出现的修士。”她思索着该怎么给对方解释,现在看着对方好像也不算太难说话,或许…… “但是我感觉我不认识你,你应该是利用我们创造机会把那些人甩开,我不喜欢被利用。” 刚有点好转的气氛让对方的一句话再次打回到了。 “我……” “你叫什么?” 什么?她一下没反应过来,对方好像有点自说自话,又好像思维跳跃的快过了头,但还是顺着对方回答, “黎,黎皎。”她又有点控制不住的结巴,明明之前在玄乙门都已经很久没这样了。 “黎明的黎,蛟龙的蛟?” “不,不是,旁边是白的那个。” 对方摸着下巴不知道在想什么,过了一会,冲她点了点头。 “黎皎,你运气真好。” “我刚才在心里打赌来着,你要是叫三个字的我就杀了你,俩字的就算了。” 说完这句话,站在对面的女人笑着摊了摊手,几乎把无所谓写在了脸上。 “运气真好!”身后突然又传来一声带着笑意的感叹,黎皎赶紧回头,只见是那个子矮的女孩不知从哪又冒了出来,说完这句话便小跑到了对方的身边。 “那,那……” “这是哪啊,你知道吗?”女孩抬头看了看遮天蔽日的树冠,又看向结结巴巴的黎皎,她不等对方说完话只问自己想问的。 “这是,是,紫陇森,森林,但具体在哪一” “紫陇,走的有点偏啊,我还以为咱们该进了楹山了。”女人挑了挑眉,手中出现一张地图。 “楹山,现,现在,进不去。”黎皎知道这两人不是自己能得罪的,不,不是不得罪,最好能顺着让人家高兴,毕竟刚才她还差点因为名字多一个字就让人给一剑劈了不是? “进不去,为什么?”直接过楹山是往朱帐城最近的路,本来还以为能两天就到呢,看了看地图,又看看对面的小结巴。 察觉到对方看自己,黎皎赶紧又开口解释。 “楹山现,现在,玄乙门在采灵,锁了山,啊,玄,玄乙门,刚才追我的,也是玄乙门弟……” “哦,刚才那几个光会使阴招的就是你说的把楹山封起来的什么玄乙门的弟子?” 听到黎皎这么说,那女人撇了撇嘴,刚才那几个玩意用的招数一个比一个阴损,思路不错,底子却还是不行,依旧是窝囊废罢了,还在这搞什么乱七八糟的,怎么这山还成了他们的了别人连过都过不了。 “你是本地的,那给我们领路往楹山走应该不是太难?” “就当是报答怎么样,不过分?”女人虽然好像是询问,但黎皎清楚自己哪有拒绝的可能。 “当当然!” 见她忙不迭答应,对方满意地点点头,回头看向即将完全落到地平线之下的夕阳。 黎皎忽然想起来还不知道怎么称呼对方,但又有些犹豫,担心万一对方就是不想告诉自己,那开口是不是有点让对方讨厌? “你需要休息吗?”正琢磨着,对方突然往前走了两步,一抬头看到根手指正指着自己的额头。 “没,没事……” “啊,忘了,我好像有那个什么……”又没等她说完,对方手中多了个瓷瓶。 “药,外伤内伤我不清楚到底治什么,毕竟我也没吃过,吃。” 看看瓷瓶,黎皎还是不敢多说什么,低头对方说吃她就吃,这态度让对方好像更高兴了一些。 “吃了就直接走,我们都进了这森林两天了,什么都没,够无聊的。” 合着给我药是为了连夜赶路啊,黎皎在心里叹了口气,将重新封上瓷瓶递还给对方,却被对方不解地看了一眼。 “这瓶都给你了。” “啊?”就算她不是丹修也没怎么在化灵阁里做过事,但这一打开瓷瓶就流泻出的灵气她再没见过也知道这丹药品质不凡,何况,何况她刚才打开的时候发现这瓶分明之前就没打开过,里面的丹药估计一粒都没少。 “啊什么啊,现在不吃了就准备走。”女人看上去有点不耐烦了,她赶紧应了声把瓷瓶收起来,开玩笑,这么好的东西不要白不要。 虽说没进过紫陇这片森林,但到底是在这附近生活了十几年,黎皎对于方向的判断自我感觉还是没问题的,何况楹山她也算是熟悉。 “刚才那群人为什么追杀你?”正辨认方向,身后传来了那女孩的声音,黎皎愣了一下。 “他们,觉得我偷,偷了玄乙门的东西。” “那破宗门能有什么值得人偷的吗,我还以为那帮人都靠偷鸡摸狗维生呢哈哈。” “就是啊,他们身上也都没什么东西啊,刀剑也就勉强还行,一堆乱七八糟的,还以为是货郎。” 身后传来两人的谈笑声,黎皎没说话,玄乙门来追自己的这几人虽说都是普通外门弟子,但他们身上的东西放在自己的眼里也已经是可望而不可即,没想到在对方眼中跟一堆破烂一样。 莫非是其他大宗门外出游历的弟子?而且肯定不是普通弟子,估计要么是世家子弟要么是宗门中相当被看重的亲传。 虽说穿衣打扮看着低调,但玄乙门的那些内门不也基本都低调行事。 “你也是玄乙门的?” “……对,我也是外,外门弟子。” “你师兄师姐够可以啊。”女人来了这么一句像是感叹又像是某种评价的话,让黎皎也有些无奈地笑了笑,玄乙门大了去了,为了能爬上去当内门,什么师兄师姐,都是放屁。 细碎的月光落在身上,在玄乙门的时候,她也喜欢在夜里一个人出来什么也不做,只是看月亮。 可惜。 “啪嗒。” 空中突然划过一道弧线,黎皎下意识伸手接住了掉到自己面前的东西,凉凉的,摸上去还有花纹。 张开手,是一枚玉佩,中间的“玄”字上溅上了几滴血,已经干涸,刚巧只溅到了这字上,像是天然的纹路。 “这,这……”她微微睁大了眼睛,一时语塞,想转头看扔出玉佩的对方,却怎么也没法把目光从玉佩上挪开。 “忘了给你了,你,额,应该是其中一个师兄的玉佩,看着还怪好看的,留个纪念得了。” 看着接住玉佩后便停下来呆住的黎皎,女人一拍手,想起了什么。 “啊光顾着问你话,都忘了介绍了,在下散修岑竹,这位是。” “我叫镜瞳,和她一样也是散修。” 第89章 跑,只能跑,但跑到哪,跑到什么时候,不知道,身后如动物在草丛中穿梭的声音始终没有停息,她不敢停,不过两边都中了显形覆影符,现在看来倒也勉强算是个好事,起码都得站在明处。 林中的几道身影几乎和晃动的树影融合在一起,黑色的衣角略过树梢,三支银镖直冲那女子的后脑而去。 真是咬的死紧,前面的紫衣女子身形一转,银镖擦着发尾飞过,但却并未插到地上,而是在即将碰到地面时像被某种丝线拉扯住一样猛地一提又转回来朝她飞去。 不过这点她倒是不意外,毕竟在树上的她又不是不认识,这银镖她也不可能不知道是怎么个事,但停下来挡太浪费时间,还不如直接跑路。 一停就得对付起码三个人,这还是最少,稍微一耽搁后面如果再追上来几个,她一打二都费劲,一打多还不得让锤成饼? 也就跑路这方面她还算有点天赋了,抬眼看向远处,眼前的林子和刚才的林子好像没什么不同。 紫陇这片森林到底有多大?说实话她也不晓得,光想着反正大家都不熟悉这就跑进来了,也没想过怎么跑出去。 身后再次传来灵气波动,不是树上,必然是那两个修为更高的,这两个人自己可不认识,也不知道什么出招套路,想到这,她有些犹豫要不要转身迎敌,但在对方出手之前,她还是没停。 开玩笑,现在早停一下都有可能死这她不知道吗? 纯黑苗刀擦着鼻尖划过的同时,随着手指的弯曲,空中不知何时一根几乎半透明的丝线舞动着朝对面飞去,丝线的末端一片轻飘飘的羽毛让它看起来更为无害。 敏锐地察觉到丝线的存在,男人立马反手抽刀将原本马上缠上自己脖子的丝线挡开。 原本应该缠上脖子的丝线缠在黑色苗刀上,随着女子手指的伸直,竟直接将刀身勒出了道道沟壑,刀刃出现细密的缺口。 衣袖一挥,三枚几乎是一模一样的银镖将那紧追不舍的银镖打在了树上,不等停息,剑气已经从左边袭来。 要死啊! 不是感叹,是真的觉得自己可能要命丧于此,将顺着胳膊淌下来的鲜血甩了甩,她已经隐约感觉到了远处传来的灵气波动,很明显是对方的后援,这下真是玩完了,好不容易窝窝囊囊活了十几年,还是玩完了。 要是有什么能让她最后一搏的法宝就好了,说实话,她从来没这么想要过那种能跟别人同归于尽手拉手一块炸成一朵烟花的法宝。 可惜她兜比脸都干净。 再死撑下去也只是早死晚死一会的问题,从额头淌下来的血让右眼的视线变得模糊发红,手里的长刀从来没这么重过。 不想这么死啊。 好不容易,好不容易活了这么多年。 “什么人!” 突然,眼前的男人之一转头看向旁边,她下意识地也看往同一个方向。 只见重重树影之后,站在不远处的一高一矮两人似乎同样带着一抹疑惑看向这正在厮杀的这几人。 “你们来了!!” 几乎是瞬间,她喊出了这句话,声音很大,确定在场的每个人都能听清。 那一男一女立马也下意识带着警觉看向忽然出现在战局中的变数。 很好。 很好,这就是她要的效果。 在他们转头的那一刻,女子头也不回地再次冲向了密林深处。 对不起对不起,虽然不知道你们到底是谁,不过既然能无声无息靠近,应该也是修士,或许会没事,或许,嗯…… 对不起! 但这是她唯一能抓住的机会了。 风吹在脸颊上,血已经凝固,那些人的灵力已经彻底被甩在了身后不再能被感知到,成功了。 甩掉了,竟然真的甩掉了…… 太阳似乎已经到了正对面,已经是日落时分了吗?看来是必须在这林子中过夜了,她终于回头看了眼,没有人影,毕竟早就没了灵力波动,也不知道怎么会这么顺利? 她想起在最后出现的那两人,将那两人当成了自己同伴的玄乙门众人想必在自己逃离后就已经向他们出手,现在没一个人追上自己,要么是打了个不相上下被拖住了,要么就是压根打不过这突然冒出来的两人。 但要是后者,自己这个突然把人扯进来的…… 想到这,她不由得又有点头疼,心里祈祷这两人大人不记小人过。 将目光从远处林中收回,她刚刚转过头,却好像看到一抹黑影出现在视线中。 逆着已经逐渐变为血红的阳光,在自己的正前方,一道高挑的身影凭空出现,无声无息。 下意识要停下后退,但甚至还不等后撤哪怕一寸,血腥味已经扑进了鼻腔。 一把还带着血迹的黑剑悬在鼻尖前,她甚至怀疑中间不过只差了一根发丝的距离。 “我认识你?” 但幸运的是,那把剑并没有戳穿她的脑袋或者削掉她的鼻子,已经几乎被黑暗吞没的人微微偏头,似乎在打量她的这张脸,问出了这句话。 “什,什么?” “你刚才说,我们终于来了之类的。”对方将剑收了回去,好像并没太大恶意,只是那带血的长剑让她没法放松一点。 “是刚才那两个突然出现的修士。”她思索着该怎么给对方解释,现在看着对方好像也不算太难说话,或许…… “但是我感觉我不认识你,你应该是利用我们创造机会把那些人甩开,我不喜欢被利用。” 刚有点好转的气氛让对方的一句话再次打回到了。 “我……” “你叫什么?” 什么?她一下没反应过来,对方好像有点自说自话,又好像思维跳跃的快过了头,但还是顺着对方回答, “黎,黎皎。”她又有点控制不住的结巴,明明之前在玄乙门都已经很久没这样了。 “黎明的黎,蛟龙的蛟?” “不,不是,旁边是白的那个。” 对方摸着下巴不知道在想什么,过了一会,冲她点了点头。 “黎皎,你运气真好。” “我刚才在心里打赌来着,你要是叫三个字的我就杀了你,俩字的就算了。” 说完这句话,站在对面的女人笑着摊了摊手,几乎把无所谓写在了脸上。 “运气真好!”身后突然又传来一声带着笑意的感叹,黎皎赶紧回头,只见是那个子矮的女孩不知从哪又冒了出来,说完这句话便小跑到了对方的身边。 “那,那……” “这是哪啊,你知道吗?”女孩抬头看了看遮天蔽日的树冠,又看向结结巴巴的黎皎,她不等对方说完话只问自己想问的。 “这是,是,紫陇森,森林,但具体在哪一” “紫陇,走的有点偏啊,我还以为咱们该进了楹山了。”女人挑了挑眉,手中出现一张地图。 “楹山,现,现在,进不去。”黎皎知道这两人不是自己能得罪的,不,不是不得罪,最好能顺着让人家高兴,毕竟刚才她还差点因为名字多一个字就让人给一剑劈了不是? “进不去,为什么?”直接过楹山是往朱帐城最近的路,本来还以为能两天就到呢,看了看地图,又看看对面的小结巴。 察觉到对方看自己,黎皎赶紧又开口解释。 “楹山现,现在,玄乙门在采灵,锁了山,啊,玄,玄乙门,刚才追我的,也是玄乙门弟……” “哦,刚才那几个光会使阴招的就是你说的把楹山封起来的什么玄乙门的弟子?” 听到黎皎这么说,那女人撇了撇嘴,刚才那几个玩意用的招数一个比一个阴损,思路不错,底子却还是不行,依旧是窝囊废罢了,还在这搞什么乱七八糟的,怎么这山还成了他们的了别人连过都过不了。 “你是本地的,那给我们领路往楹山走应该不是太难?” “就当是报答怎么样,不过分?”女人虽然好像是询问,但黎皎清楚自己哪有拒绝的可能。 “当当然!” 见她忙不迭答应,对方满意地点点头,回头看向即将完全落到地平线之下的夕阳。 黎皎忽然想起来还不知道怎么称呼对方,但又有些犹豫,担心万一对方就是不想告诉自己,那开口是不是有点让对方讨厌? “你需要休息吗?”正琢磨着,对方突然往前走了两步,一抬头看到根手指正指着自己的额头。 “没,没事……” “啊,忘了,我好像有那个什么……”又没等她说完,对方手中多了个瓷瓶。 “药,外伤内伤我不清楚到底治什么,毕竟我也没吃过,吃。” 看看瓷瓶,黎皎还是不敢多说什么,低头对方说吃她就吃,这态度让对方好像更高兴了一些。 “吃了就直接走,我们都进了这森林两天了,什么都没,够无聊的。” 合着给我药是为了连夜赶路啊,黎皎在心里叹了口气,将重新封上瓷瓶递还给对方,却被对方不解地看了一眼。 “这瓶都给你了。” “啊?”就算她不是丹修也没怎么在化灵阁里做过事,但这一打开瓷瓶就流泻出的灵气她再没见过也知道这丹药品质不凡,何况,何况她刚才打开的时候发现这瓶分明之前就没打开过,里面的丹药估计一粒都没少。 “啊什么啊,现在不吃了就准备走。”女人看上去有点不耐烦了,她赶紧应了声把瓷瓶收起来,开玩笑,这么好的东西不要白不要。 虽说没进过紫陇这片森林,但到底是在这附近生活了十几年,黎皎对于方向的判断自我感觉还是没问题的,何况楹山她也算是熟悉。 “刚才那群人为什么追杀你?”正辨认方向,身后传来了那女孩的声音,黎皎愣了一下。 “他们,觉得我偷,偷了玄乙门的东西。” “那破宗门能有什么值得人偷的吗,我还以为那帮人都靠偷鸡摸狗维生呢哈哈。” “就是啊,他们身上也都没什么东西啊,刀剑也就勉强还行,一堆乱七八糟的,还以为是货郎。” 身后传来两人的谈笑声,黎皎没说话,玄乙门来追自己的这几人虽说都是普通外门弟子,但他们身上的东西放在自己的眼里也已经是可望而不可即,没想到在对方眼中跟一堆破烂一样。 莫非是其他大宗门外出游历的弟子?而且肯定不是普通弟子,估计要么是世家子弟要么是宗门中相当被看重的亲传。 虽说穿衣打扮看着低调,但玄乙门的那些内门不也基本都低调行事。 “你也是玄乙门的?” “……对,我也是外,外门弟子。” “你师兄师姐够可以啊。”女人来了这么一句像是感叹又像是某种评价的话,让黎皎也有些无奈地笑了笑,玄乙门大了去了,为了能爬上去当内门,什么师兄师姐,都是放屁。 细碎的月光落在身上,在玄乙门的时候,她也喜欢在夜里一个人出来什么也不做,只是看月亮。 可惜。 “啪嗒。” 空中突然划过一道弧线,黎皎下意识伸手接住了掉到自己面前的东西,凉凉的,摸上去还有花纹。 张开手,是一枚玉佩,中间的“玄”字上溅上了几滴血,已经干涸,刚巧只溅到了这字上,像是天然的纹路。 “这,这……”她微微睁大了眼睛,一时语塞,想转头看扔出玉佩的对方,却怎么也没法把目光从玉佩上挪开。 “忘了给你了,你,额,应该是其中一个师兄的玉佩,看着还怪好看的,留个纪念得了。” 看着接住玉佩后便停下来呆住的黎皎,女人一拍手,想起了什么。 “啊光顾着问你话,都忘了介绍了,在下散修岑竹,这位是。” “我叫镜瞳,和她一样也是散修。” 第90章 紫陇 一直走到快天亮时,黎皎朝远处观望了观望,方向应该确实没错才对,往回返总不至于她也找不到路,可。 “怎么,方向有问题?” 刚停下拿出已经很久没看过的地图,身旁就无声无息地凑过来一个人。 “不,不是,按理说方向没错的……” 看着在那对着地图自己嘀嘀咕咕的黎皎,岑竹也不着急,晃悠回了镜瞳的身边,毕竟她们现在屁事没有,去朱帐也只是因为听说那边好像过段时间有什么“过会”的热闹,跟之前那天天赶路的日子不一样了。 “她找不到路了?”镜瞳甩着从之前那玄乙门其中一个弟子身上薅下来的“羽毛鱼线”,看岑竹点头,有些不爽地撇嘴。 “怎么本地人还能迷路,服了。”她是蛮喜欢待在林子里不错,但和外面比起来,林子肯定是无聊嘛。 “唉,都说南边的山能让人绕死,看来确实不全是乱说。” “诶对了,这两天有没有再看到什么?”那黎皎看着还得再费上点时间,岑竹干脆靠到了旁边的一棵树上。 离开临渊城后,在飞剑上琢磨着该往哪去时,镜瞳突然戳了戳她,岑竹低头看到对方拿着那镜子。 “怎么了?”一看到那镜子,她就忍不住想起那什么留给自己的话,又想起那一堆乱七八糟的猜想,真是,麻烦死了,老搞些想不明白又不能不想的事。 “我想起来,不,也不算是想起来,就是好像记得……” 镜瞳皱着眉,在什么时候来着,那是在哪来着? 记忆中,一切都太模糊了,像隔着好几层纱,朦朦胧胧,她看到这面镜子,然后周围的一切才从这面镜子蔓延开来,一方红木书案,上面有一把剑,几本摊开的书,似乎有风将书页吹的来回翻动。 一道模糊的人影,看不清脸,听不清声音,走到桌前,拿起了那把剑,路过这面镜子,在一瞬间,她看到镜子中映出那人腰间的洁白玉佩,很熟悉,对方好像喊着谁的名字,小跑着出去了。 记忆中断。 她在记忆中的视角很奇怪,不属于这个拿剑的人,也不属于被此人呼唤的人,硬要说的话,她更像是这面镜子。 “可惜看不到脸也看不清周围的东西啊……”岑竹啧了一声,这人应该就是留下镜子的那人,只是这片段没法提供什么太大帮助,毕竟对方也说记忆太过模糊,几乎看不清什么。 原以为也就这么一次,她也没指望着留下镜子这人真给她们什么线索,可没想到当天夜里,镜瞳说她又想起,或者说又看到了些东西。 云雾缭绕的山峰,视角依旧没法移动,但这次那拿剑的人直接出现在了视线中央,大概是在练剑,可惜依旧看不清脸,就这么过了好一会,这人停了下来,转身看向林中。 奇怪的是镜瞳本以为会出现另一个人影的地方没有出现任何东西,空无一物,这人却像看到谁似的跑了过去,还边走边说话,不一会这人便又走了回来,这次镜瞳终于在那模糊的声音中听清了两个字。 “师傅。” 不过也只有这两个字,对方侧着身子和空气自说自话地走远了,只留下她和天空面面相觑,不一会,再次记忆中断。 师傅?岑竹听着这描述只觉得摸不着头脑,她从没在自己棺材的“梦”中见任何一个自己或其他人说起过这个“师傅”,她也不觉得这个师傅指的是自己那个已经死了的倒霉催师傅。 而且为什么看不到,连这个镜子的主人都看得到,记忆中没有对方的影子,莫非是有人不想让镜瞳想起这位师傅的模样? 按之前那说法,这又是第几次时候的事?是第一次“轮回”?还是第几次? 之后岑竹也试着研究那镜子,可什么也研究不出来,抱着那镜子进棺材也没什么变化,索性就把镜子扔还给了镜瞳,指不定对方拿着什么时候还能再想什么。 虽说这方面没什么进展,但修为这边的进展却是相当乐观,乐观的过了头让岑竹都有点怀疑是不是后面有什么问题等着自己了。 不过她向来不是喜欢担忧这些的性子,管它后面怎么着呢,现在爽不就完事了。 以前哪敢想这种一日千里就算自己不拼命也能长进的事啊现在遇上了凭什么不高兴,到了该死的时候总会死,现在快乐到时候也是死,现在担心到时候也是死,还不如乐呢! “没,有时候总是有模糊的一闪而过,可惜还什么都没看到就过去了。”镜瞳有点失落,岑竹无所谓地拍了拍她的头顶,又不是什么大事,人生怎么可能把所有事都搞明白,不明白就不明白了。 “那个,我觉得,可能有点不对……” 正对着头顶的树冠发呆,黎皎的声音传了过来,岑竹看去,只见她握着卷成一卷的地图眼神飘忽。 “怎么,咱们迷路了?” 实在不行飞剑飞到最顶上绕,她一边说一边想,绕个远的事。 “不,不是,不是迷路的问题,昨天就发现了,距离,距离太远了,可能是是,进了阵法之类的。” 阵法?岑竹把嘴里叼的草茎扔到一边,不对,昨天就进了阵法她竟然一点都没察觉到? 见她露出怀疑的神情,黎皎更紧张了,但她估量了自己走过的距离,应该没判断错误,如果按现实距离,她昨天就应该跑出了紫陇,或者今天她们现在怎么也该到了楹山脚下。 “玄乙门的阵法?”岑竹立马想到了那一伙追着对方的人,对方会不会是封那个楹山时连带着在这也上了阵法? “不清,清楚,我也不知道具体哪里有有阵阵法,但很可能是,毕竟这附近玄乙门是最……” “不是这玄乙门是什么占山为王的门派吗,到处上阵法,怎么整个南疆都是它们后院?” 听着对方的吐槽,黎皎也不知道怎么回答,玄乙门确实是南疆最大的宗门,而且还有不断外扩的趋势,但,但也没人真敢说什么,对方好像完全不知道玄乙门,是来自很远的地方还是说从来没下过山一直在闭关修炼? “到了楹山再说,算了。”岑竹看眼前这女孩紧张的都快不敢看自己,摆摆手,对方修为也还算可以啊,还以为怎么也得差不多快三十岁,怎么真跟个十几岁孩子一样。 “你多大?”她想知道什么就问什么,也不管突兀不突兀。 “什么?” “你今年几岁?” “十,十八。” 天才啊,岑竹挑眉这确实出乎她意料了,十八岁马上到达心动,这还是外门?玄乙门看来确实不缺天之骄子,幸好自己没在这宗门,不然还不得一开始就让扫地出门。 但,一直没注意,怎么现在仔细一看。 黎皎看着凑近的女人僵在原地,像棵小树,让岑竹看的想笑。 “你身上怎么有股,嗯,和人不一样的味道?” 她用手在对的颈侧扇了扇,这句话她说的已经够委婉了,一般人当然闻不出来,但说来也奇怪,岑竹现在就是能闻的出来,当然不是说能闻出来是人是妖是鬼,只是能闻到一些与活人不同的气息。 她猜测可能是因为自己已经不是活人了。 对方的气息像是活人的气息和什么东西混杂在一起,但黎皎有呼吸有心跳有体温瞳孔会收缩,一切都和活人一样,岑竹觉得她还是个活人。 看黎皎被自己吓得结巴的半天吐不出几个字,岑竹笑了笑。 “还是到了楹山再说,算了。” “那你说这像是阵法,你知道怎么破阵吗?” 她不爱为难自己已经决定放过的人,何况对方结结巴巴的样子看起来还怪可怜可爱的,一个十几岁的小孩。 “对对不起我不懂阵法,对不起……” 唉,好嘛,那这里就是没一个人懂阵法了,挥手召出飞剑,岑竹示意自己先去上面看一眼。 飞剑破开交叠在一起的枝叶,岑竹本以为到了树冠之上会能直接看到那楹山在哪,谁成想这紫陇森林之上环顾四周,只有白茫茫一片。 雾气?自己进森林的时候好像并没有这些?不是普通的雾气,应该确实是类似于阵法所为,四面八方看不到任何能辨别方向的东西,有点意思,要说暴力破阵,应该也可以,但岑竹有些好奇到底为什么要在这整片森林布下阵法。 听到破风声,树下的两人赶紧抬头。 “不行啊,全是雾,看来应该确实是阵法,诶,黎皎,你之前说的那个玄乙门在楹山封山是在,干嘛来着?” “采灵,就就是去山上挖挖出那些之前种下的灵种。” 灵种?这又是什么,怎么从来没听过这些东西?岑竹看向镜瞳,发现对方同样一脸茫然。 “灵种又是什么,又能种又能挖,是某种灵草吗,干嘛的?” “灵,灵种就是,残缺的魂魄。” 魂魄? 合着那楹山上种的是人? “魂魄还能种地里?” “能,能啊,等变成完灵种以后,挖挖出来,送到化灵阁,就,就能炼成丹药了,不对,对吗?” 这,有哪对吗? 岑竹感觉对方那一脸不解的神情好像是自己搞错了一样,她还没听说过哪个好人给魂魄种地里然后等“熟了”刨出来再炼成丹药的。 这事怎么她不知道?那她之前杀的人不都浪,啊不,她用不着丹药,忘了这事了。 “那会不会这什么紫陇森林也被玄乙门当庄稼地给用了,然后也上了这么个阵法?”她冲对方歪了歪头,毕竟按地理位置也挨着不是。 “……这,这我……” “行我知道了,你不知道,残缺魂魄,挺新奇啊,从来没听说过。”目光略过周围的土地,莫非这森林的底下还真埋着什么?那为什么进来的时候没有一点阻碍? 是打算让人只进不出? 黎皎以为对方怎么也会因为被耽误时间或者被困阵法而烦恼,可抬头一瞥,对方不仅没有恼火的意思,反而有点,高兴? “玄乙门是不是很大?” 对方的思维她总是跟不上,只能问什么答什么。 “对,对,玄乙门,是南疆最大的宗门了……” “有没有人被玄乙门上下所有追杀过的?” “啊?” “我是说,如果我把楹山和这林子推平了。” “你们宗门会不会来整死我啊?” 第90章 紫陇 一直走到快天亮时,黎皎朝远处观望了观望,方向应该确实没错才对,往回返总不至于她也找不到路,可。 “怎么,方向有问题?” 刚停下拿出已经很久没看过的地图,身旁就无声无息地凑过来一个人。 “不,不是,按理说方向没错的……” 看着在那对着地图自己嘀嘀咕咕的黎皎,岑竹也不着急,晃悠回了镜瞳的身边,毕竟她们现在屁事没有,去朱帐也只是因为听说那边好像过段时间有什么“过会”的热闹,跟之前那天天赶路的日子不一样了。 “她找不到路了?”镜瞳甩着从之前那玄乙门其中一个弟子身上薅下来的“羽毛鱼线”,看岑竹点头,有些不爽地撇嘴。 “怎么本地人还能迷路,服了。”她是蛮喜欢待在林子里不错,但和外面比起来,林子肯定是无聊嘛。 “唉,都说南边的山能让人绕死,看来确实不全是乱说。” “诶对了,这两天有没有再看到什么?”那黎皎看着还得再费上点时间,岑竹干脆靠到了旁边的一棵树上。 离开临渊城后,在飞剑上琢磨着该往哪去时,镜瞳突然戳了戳她,岑竹低头看到对方拿着那镜子。 “怎么了?”一看到那镜子,她就忍不住想起那什么留给自己的话,又想起那一堆乱七八糟的猜想,真是,麻烦死了,老搞些想不明白又不能不想的事。 “我想起来,不,也不算是想起来,就是好像记得……” 镜瞳皱着眉,在什么时候来着,那是在哪来着? 记忆中,一切都太模糊了,像隔着好几层纱,朦朦胧胧,她看到这面镜子,然后周围的一切才从这面镜子蔓延开来,一方红木书案,上面有一把剑,几本摊开的书,似乎有风将书页吹的来回翻动。 一道模糊的人影,看不清脸,听不清声音,走到桌前,拿起了那把剑,路过这面镜子,在一瞬间,她看到镜子中映出那人腰间的洁白玉佩,很熟悉,对方好像喊着谁的名字,小跑着出去了。 记忆中断。 她在记忆中的视角很奇怪,不属于这个拿剑的人,也不属于被此人呼唤的人,硬要说的话,她更像是这面镜子。 “可惜看不到脸也看不清周围的东西啊……”岑竹啧了一声,这人应该就是留下镜子的那人,只是这片段没法提供什么太大帮助,毕竟对方也说记忆太过模糊,几乎看不清什么。 原以为也就这么一次,她也没指望着留下镜子这人真给她们什么线索,可没想到当天夜里,镜瞳说她又想起,或者说又看到了些东西。 云雾缭绕的山峰,视角依旧没法移动,但这次那拿剑的人直接出现在了视线中央,大概是在练剑,可惜依旧看不清脸,就这么过了好一会,这人停了下来,转身看向林中。 奇怪的是镜瞳本以为会出现另一个人影的地方没有出现任何东西,空无一物,这人却像看到谁似的跑了过去,还边走边说话,不一会这人便又走了回来,这次镜瞳终于在那模糊的声音中听清了两个字。 “师傅。” 不过也只有这两个字,对方侧着身子和空气自说自话地走远了,只留下她和天空面面相觑,不一会,再次记忆中断。 师傅?岑竹听着这描述只觉得摸不着头脑,她从没在自己棺材的“梦”中见任何一个自己或其他人说起过这个“师傅”,她也不觉得这个师傅指的是自己那个已经死了的倒霉催师傅。 而且为什么看不到,连这个镜子的主人都看得到,记忆中没有对方的影子,莫非是有人不想让镜瞳想起这位师傅的模样? 按之前那说法,这又是第几次时候的事?是第一次“轮回”?还是第几次? 之后岑竹也试着研究那镜子,可什么也研究不出来,抱着那镜子进棺材也没什么变化,索性就把镜子扔还给了镜瞳,指不定对方拿着什么时候还能再想什么。 虽说这方面没什么进展,但修为这边的进展却是相当乐观,乐观的过了头让岑竹都有点怀疑是不是后面有什么问题等着自己了。 不过她向来不是喜欢担忧这些的性子,管它后面怎么着呢,现在爽不就完事了。 以前哪敢想这种一日千里就算自己不拼命也能长进的事啊现在遇上了凭什么不高兴,到了该死的时候总会死,现在快乐到时候也是死,现在担心到时候也是死,还不如乐呢! “没,有时候总是有模糊的一闪而过,可惜还什么都没看到就过去了。”镜瞳有点失落,岑竹无所谓地拍了拍她的头顶,又不是什么大事,人生怎么可能把所有事都搞明白,不明白就不明白了。 “那个,我觉得,可能有点不对……” 正对着头顶的树冠发呆,黎皎的声音传了过来,岑竹看去,只见她握着卷成一卷的地图眼神飘忽。 “怎么,咱们迷路了?” 实在不行飞剑飞到最顶上绕,她一边说一边想,绕个远的事。 “不,不是,不是迷路的问题,昨天就发现了,距离,距离太远了,可能是是,进了阵法之类的。” 阵法?岑竹把嘴里叼的草茎扔到一边,不对,昨天就进了阵法她竟然一点都没察觉到? 见她露出怀疑的神情,黎皎更紧张了,但她估量了自己走过的距离,应该没判断错误,如果按现实距离,她昨天就应该跑出了紫陇,或者今天她们现在怎么也该到了楹山脚下。 “玄乙门的阵法?”岑竹立马想到了那一伙追着对方的人,对方会不会是封那个楹山时连带着在这也上了阵法? “不清,清楚,我也不知道具体哪里有有阵阵法,但很可能是,毕竟这附近玄乙门是最……” “不是这玄乙门是什么占山为王的门派吗,到处上阵法,怎么整个南疆都是它们后院?” 听着对方的吐槽,黎皎也不知道怎么回答,玄乙门确实是南疆最大的宗门,而且还有不断外扩的趋势,但,但也没人真敢说什么,对方好像完全不知道玄乙门,是来自很远的地方还是说从来没下过山一直在闭关修炼? “到了楹山再说,算了。”岑竹看眼前这女孩紧张的都快不敢看自己,摆摆手,对方修为也还算可以啊,还以为怎么也得差不多快三十岁,怎么真跟个十几岁孩子一样。 “你多大?”她想知道什么就问什么,也不管突兀不突兀。 “什么?” “你今年几岁?” “十,十八。” 天才啊,岑竹挑眉这确实出乎她意料了,十八岁马上到达心动,这还是外门?玄乙门看来确实不缺天之骄子,幸好自己没在这宗门,不然还不得一开始就让扫地出门。 但,一直没注意,怎么现在仔细一看。 黎皎看着凑近的女人僵在原地,像棵小树,让岑竹看的想笑。 “你身上怎么有股,嗯,和人不一样的味道?” 她用手在对的颈侧扇了扇,这句话她说的已经够委婉了,一般人当然闻不出来,但说来也奇怪,岑竹现在就是能闻的出来,当然不是说能闻出来是人是妖是鬼,只是能闻到一些与活人不同的气息。 她猜测可能是因为自己已经不是活人了。 对方的气息像是活人的气息和什么东西混杂在一起,但黎皎有呼吸有心跳有体温瞳孔会收缩,一切都和活人一样,岑竹觉得她还是个活人。 看黎皎被自己吓得结巴的半天吐不出几个字,岑竹笑了笑。 “还是到了楹山再说,算了。” “那你说这像是阵法,你知道怎么破阵吗?” 她不爱为难自己已经决定放过的人,何况对方结结巴巴的样子看起来还怪可怜可爱的,一个十几岁的小孩。 “对对不起我不懂阵法,对不起……” 唉,好嘛,那这里就是没一个人懂阵法了,挥手召出飞剑,岑竹示意自己先去上面看一眼。 飞剑破开交叠在一起的枝叶,岑竹本以为到了树冠之上会能直接看到那楹山在哪,谁成想这紫陇森林之上环顾四周,只有白茫茫一片。 雾气?自己进森林的时候好像并没有这些?不是普通的雾气,应该确实是类似于阵法所为,四面八方看不到任何能辨别方向的东西,有点意思,要说暴力破阵,应该也可以,但岑竹有些好奇到底为什么要在这整片森林布下阵法。 听到破风声,树下的两人赶紧抬头。 “不行啊,全是雾,看来应该确实是阵法,诶,黎皎,你之前说的那个玄乙门在楹山封山是在,干嘛来着?” “采灵,就就是去山上挖挖出那些之前种下的灵种。” 灵种?这又是什么,怎么从来没听过这些东西?岑竹看向镜瞳,发现对方同样一脸茫然。 “灵种又是什么,又能种又能挖,是某种灵草吗,干嘛的?” “灵,灵种就是,残缺的魂魄。” 魂魄? 合着那楹山上种的是人? “魂魄还能种地里?” “能,能啊,等变成完灵种以后,挖挖出来,送到化灵阁,就,就能炼成丹药了,不对,对吗?” 这,有哪对吗? 岑竹感觉对方那一脸不解的神情好像是自己搞错了一样,她还没听说过哪个好人给魂魄种地里然后等“熟了”刨出来再炼成丹药的。 这事怎么她不知道?那她之前杀的人不都浪,啊不,她用不着丹药,忘了这事了。 “那会不会这什么紫陇森林也被玄乙门当庄稼地给用了,然后也上了这么个阵法?”她冲对方歪了歪头,毕竟按地理位置也挨着不是。 “……这,这我……” “行我知道了,你不知道,残缺魂魄,挺新奇啊,从来没听说过。”目光略过周围的土地,莫非这森林的底下还真埋着什么?那为什么进来的时候没有一点阻碍? 是打算让人只进不出? 黎皎以为对方怎么也会因为被耽误时间或者被困阵法而烦恼,可抬头一瞥,对方不仅没有恼火的意思,反而有点,高兴? “玄乙门是不是很大?” 对方的思维她总是跟不上,只能问什么答什么。 “对,对,玄乙门,是南疆最大的宗门了……” “有没有人被玄乙门上下所有追杀过的?” “啊?” “我是说,如果我把楹山和这林子推平了。” “你们宗门会不会来整死我啊?” 第91章 说实话岑竹确定自己之前是没有这么喜欢“找事”的,尤其是这种明显会给自己造成点影响的事,但她发现自己好像越来越有点,嗯,怎么说呢。 送上来的东西不够玩,就像是还没进行就被告诉今天太迟了要回家了的孩子一样,所以她控制不住地想主动去找些东西来玩。 这说到底还是有些不正常,但岑竹已经习惯了往不正常边缘滑行的自己,所以可以看成正常。 “你,你是在开玩笑?”但不认识自然也不理解岑竹的黎皎一下反应不过来。 不,她其实能差不多感觉出来这人有点不对劲,有点好像疯疯癫癫的感觉,但,但她又不敢不顺着岑竹。 “先,先想想怎么出去,我我觉得其实……” “出去其实应该不难,强行破阵这我还是做得到的,大不了费点时间费点事,但我现在觉得这个什么种魂魄很有意思啊。”有意思就去研究研究嘛,这有什么,岑竹觉得自己的想法很正确。 “诶对了,你是偷了什么让追杀的?”突然想起对方之前提起的这事,岑竹有点好奇。 “我我没偷,是误会,不,是是有人栽赃!” 生怕被当成小偷,黎皎在那急得快打手势,岑竹一摆手,示意了解了。 “知道了知道了,没偷就没偷呗,那你一个人能从宗门里跑出来,也挺厉害啊。” “我我……” “啊我这句话就是单纯夸你而已,你这么紧张干嘛。” 这不知道这么害怕自己做什么,岑竹有点无奈,自己又没打她没骂她。 “找,找这些,用不着把山推推了,我,我应该可以找到。”黎皎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面对对方这么紧张,比她刚进玄乙门的时候看到那些师兄师姐还严重,连说话都说不利索,一下回到了几年前的样子。 “嗯……也行,那你找。”看看你怎么小完事了我再把这地方平了,岑竹没把后半句话说出来,她准备干嘛又没必要告诉黎皎。 见岑竹抬抬下巴,镜瞳便凑了过来,看两人到底讨论出个什么,两双眼睛盯着自己,黎皎深呼吸了一下,抬头看了眼天空,这地方真有种的残魄吗?谁知道,只能希望有了,毕竟她是真不想眼睁睁看着周围被夷为平地然后又被追杀。 啊,这次的追杀肯定比上次还狠。 如果没出事的话,自己大概现在也在楹山,背对着两人,留长的小指指甲划过皮肤,几滴血珠浮现出来。 毕竟现在和之前不同,自然是哪个法子最好用就用哪个,只见沁出的血液并没有慢慢凝固在原处,而是如同细线般分为几条滑向掌心。 本来就好奇的岑竹当然不会错过对方找的过程,看到那血色细线滑向掌心不由得想到什么,想开口但怕打断对方又停了下来。 血线爬到掌心后,掐诀的动作倒是并没什么太特殊的地方,但岑竹也不确定,她不是法修,对这方面不专精,只见黎皎最后手掌一翻,一张由血线连成的“符”由手指飘到空中。 像是某个字,在空中飘动的血线像是活物一般微微涌动着,黎皎靠近那“符”后深吸一口气。 随着吐气,那血符往后飘了不到半米,而后忽的消失在了原地,不过岑竹看清楚了,其实并不是原地消失,而是那汇聚成血符的血线在一瞬间又再次分散开来朝不同方向飞去。 “有,真有,现现在直接去找吗?”黎皎感应到周围残魂所在时在心里松了口气,幸好,幸好对方猜对了,就算能拖会也好,多活一会是一会。 “这是玄乙门的秘法?”岑竹点点头,眼睛却盯着对方那还留着一道浅浅伤口的手。 “额,对对,啊?”刚说了俩字,左手就突然被对方抓住,还不等她问对方这是在干嘛,只觉得一烫。 什么鬼?!岑竹甩了甩自己被烫到的右手,“不好意思啊。”看了眼对方的手背,烫出了几点红印,袖子微晃,自己右手被烫出的伤口眨眼间愈合。 “没,没事……”对方不解释黎皎也不敢问这到底什么情况,只能当什么都没发生转头去寻着自己血的气息,莫非对方是已经看出了什么?毕竟对方很明显修为高深又有些特殊的能力。 想到这,她不由得回头看向岑竹,却没想到刚好撞上对方的眼神,吓得赶紧扭头装作无事发生。 “怎么了?”镜瞳看到岑竹的表情猜到是这女子有什么问题。 “头一次啊。”岑竹盯着黎皎的背影幽幽叹了口气,她早猜到会遇到个不好使的,现在终于是碰见了。 自己的那血线过不去,一碰到对方的皮肤就让烫的缩回了体内,像之前一样控制这人是做不到了,不过第一次遇见这样的情况,岑竹比起不爽更觉得有趣。 她是看到对方的血液觉得和自己的有些像才突然伸手试试,要说法宝,她觉得不太可能,还是功法和体质更有可能。 “玄乙门是不是很多人修习暗器?”气息越来越近,黎皎正判断最后血线到底落到了哪,耳边突然传来声音,肩膀一缩往旁边挪了挪。 “嗯,差,差不多,外门弟子大概会更多一些,因为内门才能有师傅来来教习,如果自己修,修炼不当,可能会……” “外门没师傅教那你们都怎么学的?”岑竹隐约听出来这宗门好像管理方式和别的宗门都不太一样。 “有,有掌外师兄师姐他他们,他们是内门弟子,教我我们够了。” 师傅教内门,内门教外门,听起来还可以,但这样在外门待着岂不是学的很容易一瓶子不满半瓶子晃悠?毕竟再怎么好也不过是内门弟子,自己都没全搞明白。 “那到什么境界才能去内门?” “心动境稳固后。” 好家伙,等那时候才能进内门,岑竹算了算,这估摸着得有不少人在外门耗到几十岁? “那你们师兄师姐估计都得在外门先待个起码二三十年,还是说你们这边有天赋的人就是多?” “二三十年还还没进过内门的,会被直接扫地出门。” “什么玩意?” “心动境,只是能进内门,但但是如果进了内门,修为没有长长进,或者长进太慢,会被重新踢出来,如果还是没没长进,可能会跟之前的普通外门一样被直接驱逐下山。” 见对方好奇,黎皎干脆将整个情况解释了一遍。 玄乙门和别的宗门确实不太一样,但不是说功法之类的,那个当然也不一样,不过最主要的是考核制度,普通弟子进入宗门通过最初考核后先成为外门弟子,十五年内没有达到心动境者,贬为杂行弟子,再两年没有达到,直接滚蛋。 但不要以为进了内门就算安稳了,成了内门弟子后十年内没有到金丹境,就会被踢出内门的行列再次回到外门,若三年内可以到金丹境则重新进入内门,不然就会被按在外门起码再五年,不过这期间若是一举突破到金丹后期甚至元婴,自然也有机会开个后门回到内门。 但五年后若是还没长进,那估计当年被扫地出门的外门弟子中就得多一个了。 “不是,那你们宗门里这都没因为压力太大走火入魔的吗哈哈哈哈!”听对方讲完,岑竹真是哭笑不得,这谁想出来的法子,还不得给底下的这群人逼死?不过这样倒是确实可以催人上进,虽说催的有点紧。 而且还有一点很奇怪,要说逼能逼成天才,这也有点太不可思议了,十五年内踏进心动境,这可不是说大家伙都努努力就能做到的。 “有啊,外门内门都有弟弟子因为修为没法提升结果受不了打打击的,不过,进了内门,给的丹药和功法都好的多,而且有有了师傅教导,会好很多很多。” 说着话,黎皎走到一处灌木丛附近蹲下,取出一把短剑猛地插入了地面。 随着剑身没入土地,一股微不可察的血气从土壤下飘出,黎皎厌恶地挥了挥手将血腥味赶走,确定位置后便用短剑开始往下挖,不过几下,只听叮的一声,剑刃撞到了什么东西。 找到了,她将覆盖在那东西表面的土壤全部扫到两旁,一个仿佛青铜铸造的人像露了出来。 “这东西就是放魂魄的?”岑竹看她提起这小人青铜塑像,没有灵气,但有一股血气从中透出,塑像看不出男女,脸上缺失了眼睛这部分,看上去有些怪异。 “对,但,但是,我只知道怎么找,怎么炼化,我。” 岑竹拿过这塑像,左右看了看,黎皎还没来得及阻止便看到对方伸手竟然毫不犹豫将那小人的头颅掰了下来。 腐肉的恶心气味混着血腥味从断口中一下涌了出来,黎皎瞬间警觉起来,那味道刺的她头痛,左眼眨了下再睁开后却看到一抹黑影。 “小……” 小心两字还没说出来,只见那从塑像中钻出来的黑影就已经扭曲挣扎着消失了,不,不是消失,是如同被卷进漩涡一般吞没在了岑竹周围的气息里。 刺痛已经消失,但右眼也变得和左眼一样,瞳孔中映出的不再是那个普通的人形。 纠缠在一起,无数黑色的丝线翻滚着形成一个“怪物”,由上而下,一圈圈,勉强看出似乎有两条胳膊的高大怪物吞没了从塑像中逃出来的魂魄。 “……” 这是岑竹吗?是对方真的变成了这样还是自己又看到了不属于人间的东西?拿着塑像的黑色手臂伸长到自己的面前,黎皎颤巍巍地接过来,只剩下空壳子了,她能感觉到如今手里的这个铜像只剩下了外面的这层壳子。 “下一个在哪?”模糊听不出男女的声音传来,黑线在眼前飞舞,这团,不这个没有形状的怪物往前挪了挪,从那高处的丝线中,滑出一只眼睛,俯视着僵在那的黎皎。 “怎么了?” 诡异的感觉压的她喘不过气,由黑线构成的手臂搭在了她的肩上。 “没没没事!” 黎皎努力想扯出个笑,但一抬头,那眼睛已经杵在了自己面前,比人头还大的瞳孔微微收缩,如同一面漆黑的镜子映出自己惊慌的模样,一个转身差点绊倒,几乎是小跑着去寻下一个藏有魂魄的青铜塑像的位置。 林子里只有脚步声,岑竹疑惑地看着越走越快的黎皎,对方刚才就有点奇怪,抬头的角度过了,自己明明没有那么高,这人肯定还有事瞒着自己。 风声,是那些黑线螺旋着飞舞裹挟的风声,尽管自己没有回头,但那东西的存在感太强,黎皎跑到树下,毫不犹豫地将短剑再次插入土壤,头顶笼罩下一片阴影。 血气全部被卷入了那黑色的旋涡,一个和刚才并无二致的青铜塑像被挖了出来,黑色的修长手指轻巧掰掉脑袋,黑线从中分开,人形的魂魄被包裹着吞进去。 “嗯……” 她好像很开心?黎皎发现那黑线飞舞的似乎速度更快了,随着那线的颤动,她不由得抬头,对方的形状变化着,更高了,几乎快赶上周围的古树,那黑线中像是有东西挣扎一样,猛地,无数双眼睛出现在那线后,密密麻麻挤在一起,它们同时眨了下,无数个瞳孔直愣愣地盯着黎皎。 一只手在她的额头上蹭了下。 她打了个哆嗦,再一次眨眼,一切又变回了“正常”,“正常”吗? 岑竹抹了抹指尖的汗,冲脸色发白的女孩笑笑。 “你很热吗?” 还是很害怕? 她刚才在对方的瞳孔中看到了些什么,里面没有自己。 “好了,下一个下一个。”她体贴地将对方转了个方向,好让黎皎不用面对自己,这魂魄的味道还怪奇怪的。 “怕什么,我又不会吃了你。” 背对着自己的黎皎听了这句话只是点了点头,抬手摸了摸自己的额头确保没有新的冷汗流出来。 第91章 说实话岑竹确定自己之前是没有这么喜欢“找事”的,尤其是这种明显会给自己造成点影响的事,但她发现自己好像越来越有点,嗯,怎么说呢。 送上来的东西不够玩,就像是还没进行就被告诉今天太迟了要回家了的孩子一样,所以她控制不住地想主动去找些东西来玩。 这说到底还是有些不正常,但岑竹已经习惯了往不正常边缘滑行的自己,所以可以看成正常。 “你,你是在开玩笑?”但不认识自然也不理解岑竹的黎皎一下反应不过来。 不,她其实能差不多感觉出来这人有点不对劲,有点好像疯疯癫癫的感觉,但,但她又不敢不顺着岑竹。 “先,先想想怎么出去,我我觉得其实……” “出去其实应该不难,强行破阵这我还是做得到的,大不了费点时间费点事,但我现在觉得这个什么种魂魄很有意思啊。”有意思就去研究研究嘛,这有什么,岑竹觉得自己的想法很正确。 “诶对了,你是偷了什么让追杀的?”突然想起对方之前提起的这事,岑竹有点好奇。 “我我没偷,是误会,不,是是有人栽赃!” 生怕被当成小偷,黎皎在那急得快打手势,岑竹一摆手,示意了解了。 “知道了知道了,没偷就没偷呗,那你一个人能从宗门里跑出来,也挺厉害啊。” “我我……” “啊我这句话就是单纯夸你而已,你这么紧张干嘛。” 这不知道这么害怕自己做什么,岑竹有点无奈,自己又没打她没骂她。 “找,找这些,用不着把山推推了,我,我应该可以找到。”黎皎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面对对方这么紧张,比她刚进玄乙门的时候看到那些师兄师姐还严重,连说话都说不利索,一下回到了几年前的样子。 “嗯……也行,那你找。”看看你怎么小完事了我再把这地方平了,岑竹没把后半句话说出来,她准备干嘛又没必要告诉黎皎。 见岑竹抬抬下巴,镜瞳便凑了过来,看两人到底讨论出个什么,两双眼睛盯着自己,黎皎深呼吸了一下,抬头看了眼天空,这地方真有种的残魄吗?谁知道,只能希望有了,毕竟她是真不想眼睁睁看着周围被夷为平地然后又被追杀。 啊,这次的追杀肯定比上次还狠。 如果没出事的话,自己大概现在也在楹山,背对着两人,留长的小指指甲划过皮肤,几滴血珠浮现出来。 毕竟现在和之前不同,自然是哪个法子最好用就用哪个,只见沁出的血液并没有慢慢凝固在原处,而是如同细线般分为几条滑向掌心。 本来就好奇的岑竹当然不会错过对方找的过程,看到那血色细线滑向掌心不由得想到什么,想开口但怕打断对方又停了下来。 血线爬到掌心后,掐诀的动作倒是并没什么太特殊的地方,但岑竹也不确定,她不是法修,对这方面不专精,只见黎皎最后手掌一翻,一张由血线连成的“符”由手指飘到空中。 像是某个字,在空中飘动的血线像是活物一般微微涌动着,黎皎靠近那“符”后深吸一口气。 随着吐气,那血符往后飘了不到半米,而后忽的消失在了原地,不过岑竹看清楚了,其实并不是原地消失,而是那汇聚成血符的血线在一瞬间又再次分散开来朝不同方向飞去。 “有,真有,现现在直接去找吗?”黎皎感应到周围残魂所在时在心里松了口气,幸好,幸好对方猜对了,就算能拖会也好,多活一会是一会。 “这是玄乙门的秘法?”岑竹点点头,眼睛却盯着对方那还留着一道浅浅伤口的手。 “额,对对,啊?”刚说了俩字,左手就突然被对方抓住,还不等她问对方这是在干嘛,只觉得一烫。 什么鬼?!岑竹甩了甩自己被烫到的右手,“不好意思啊。”看了眼对方的手背,烫出了几点红印,袖子微晃,自己右手被烫出的伤口眨眼间愈合。 “没,没事……”对方不解释黎皎也不敢问这到底什么情况,只能当什么都没发生转头去寻着自己血的气息,莫非对方是已经看出了什么?毕竟对方很明显修为高深又有些特殊的能力。 想到这,她不由得回头看向岑竹,却没想到刚好撞上对方的眼神,吓得赶紧扭头装作无事发生。 “怎么了?”镜瞳看到岑竹的表情猜到是这女子有什么问题。 “头一次啊。”岑竹盯着黎皎的背影幽幽叹了口气,她早猜到会遇到个不好使的,现在终于是碰见了。 自己的那血线过不去,一碰到对方的皮肤就让烫的缩回了体内,像之前一样控制这人是做不到了,不过第一次遇见这样的情况,岑竹比起不爽更觉得有趣。 她是看到对方的血液觉得和自己的有些像才突然伸手试试,要说法宝,她觉得不太可能,还是功法和体质更有可能。 “玄乙门是不是很多人修习暗器?”气息越来越近,黎皎正判断最后血线到底落到了哪,耳边突然传来声音,肩膀一缩往旁边挪了挪。 “嗯,差,差不多,外门弟子大概会更多一些,因为内门才能有师傅来来教习,如果自己修,修炼不当,可能会……” “外门没师傅教那你们都怎么学的?”岑竹隐约听出来这宗门好像管理方式和别的宗门都不太一样。 “有,有掌外师兄师姐他他们,他们是内门弟子,教我我们够了。” 师傅教内门,内门教外门,听起来还可以,但这样在外门待着岂不是学的很容易一瓶子不满半瓶子晃悠?毕竟再怎么好也不过是内门弟子,自己都没全搞明白。 “那到什么境界才能去内门?” “心动境稳固后。” 好家伙,等那时候才能进内门,岑竹算了算,这估摸着得有不少人在外门耗到几十岁? “那你们师兄师姐估计都得在外门先待个起码二三十年,还是说你们这边有天赋的人就是多?” “二三十年还还没进过内门的,会被直接扫地出门。” “什么玩意?” “心动境,只是能进内门,但但是如果进了内门,修为没有长长进,或者长进太慢,会被重新踢出来,如果还是没没长进,可能会跟之前的普通外门一样被直接驱逐下山。” 见对方好奇,黎皎干脆将整个情况解释了一遍。 玄乙门和别的宗门确实不太一样,但不是说功法之类的,那个当然也不一样,不过最主要的是考核制度,普通弟子进入宗门通过最初考核后先成为外门弟子,十五年内没有达到心动境者,贬为杂行弟子,再两年没有达到,直接滚蛋。 但不要以为进了内门就算安稳了,成了内门弟子后十年内没有到金丹境,就会被踢出内门的行列再次回到外门,若三年内可以到金丹境则重新进入内门,不然就会被按在外门起码再五年,不过这期间若是一举突破到金丹后期甚至元婴,自然也有机会开个后门回到内门。 但五年后若是还没长进,那估计当年被扫地出门的外门弟子中就得多一个了。 “不是,那你们宗门里这都没因为压力太大走火入魔的吗哈哈哈哈!”听对方讲完,岑竹真是哭笑不得,这谁想出来的法子,还不得给底下的这群人逼死?不过这样倒是确实可以催人上进,虽说催的有点紧。 而且还有一点很奇怪,要说逼能逼成天才,这也有点太不可思议了,十五年内踏进心动境,这可不是说大家伙都努努力就能做到的。 “有啊,外门内门都有弟弟子因为修为没法提升结果受不了打打击的,不过,进了内门,给的丹药和功法都好的多,而且有有了师傅教导,会好很多很多。” 说着话,黎皎走到一处灌木丛附近蹲下,取出一把短剑猛地插入了地面。 随着剑身没入土地,一股微不可察的血气从土壤下飘出,黎皎厌恶地挥了挥手将血腥味赶走,确定位置后便用短剑开始往下挖,不过几下,只听叮的一声,剑刃撞到了什么东西。 找到了,她将覆盖在那东西表面的土壤全部扫到两旁,一个仿佛青铜铸造的人像露了出来。 “这东西就是放魂魄的?”岑竹看她提起这小人青铜塑像,没有灵气,但有一股血气从中透出,塑像看不出男女,脸上缺失了眼睛这部分,看上去有些怪异。 “对,但,但是,我只知道怎么找,怎么炼化,我。” 岑竹拿过这塑像,左右看了看,黎皎还没来得及阻止便看到对方伸手竟然毫不犹豫将那小人的头颅掰了下来。 腐肉的恶心气味混着血腥味从断口中一下涌了出来,黎皎瞬间警觉起来,那味道刺的她头痛,左眼眨了下再睁开后却看到一抹黑影。 “小……” 小心两字还没说出来,只见那从塑像中钻出来的黑影就已经扭曲挣扎着消失了,不,不是消失,是如同被卷进漩涡一般吞没在了岑竹周围的气息里。 刺痛已经消失,但右眼也变得和左眼一样,瞳孔中映出的不再是那个普通的人形。 纠缠在一起,无数黑色的丝线翻滚着形成一个“怪物”,由上而下,一圈圈,勉强看出似乎有两条胳膊的高大怪物吞没了从塑像中逃出来的魂魄。 “……” 这是岑竹吗?是对方真的变成了这样还是自己又看到了不属于人间的东西?拿着塑像的黑色手臂伸长到自己的面前,黎皎颤巍巍地接过来,只剩下空壳子了,她能感觉到如今手里的这个铜像只剩下了外面的这层壳子。 “下一个在哪?”模糊听不出男女的声音传来,黑线在眼前飞舞,这团,不这个没有形状的怪物往前挪了挪,从那高处的丝线中,滑出一只眼睛,俯视着僵在那的黎皎。 “怎么了?” 诡异的感觉压的她喘不过气,由黑线构成的手臂搭在了她的肩上。 “没没没事!” 黎皎努力想扯出个笑,但一抬头,那眼睛已经杵在了自己面前,比人头还大的瞳孔微微收缩,如同一面漆黑的镜子映出自己惊慌的模样,一个转身差点绊倒,几乎是小跑着去寻下一个藏有魂魄的青铜塑像的位置。 林子里只有脚步声,岑竹疑惑地看着越走越快的黎皎,对方刚才就有点奇怪,抬头的角度过了,自己明明没有那么高,这人肯定还有事瞒着自己。 风声,是那些黑线螺旋着飞舞裹挟的风声,尽管自己没有回头,但那东西的存在感太强,黎皎跑到树下,毫不犹豫地将短剑再次插入土壤,头顶笼罩下一片阴影。 血气全部被卷入了那黑色的旋涡,一个和刚才并无二致的青铜塑像被挖了出来,黑色的修长手指轻巧掰掉脑袋,黑线从中分开,人形的魂魄被包裹着吞进去。 “嗯……” 她好像很开心?黎皎发现那黑线飞舞的似乎速度更快了,随着那线的颤动,她不由得抬头,对方的形状变化着,更高了,几乎快赶上周围的古树,那黑线中像是有东西挣扎一样,猛地,无数双眼睛出现在那线后,密密麻麻挤在一起,它们同时眨了下,无数个瞳孔直愣愣地盯着黎皎。 一只手在她的额头上蹭了下。 她打了个哆嗦,再一次眨眼,一切又变回了“正常”,“正常”吗? 岑竹抹了抹指尖的汗,冲脸色发白的女孩笑笑。 “你很热吗?” 还是很害怕? 她刚才在对方的瞳孔中看到了些什么,里面没有自己。 “好了,下一个下一个。”她体贴地将对方转了个方向,好让黎皎不用面对自己,这魂魄的味道还怪奇怪的。 “怕什么,我又不会吃了你。” 背对着自己的黎皎听了这句话只是点了点头,抬手摸了摸自己的额头确保没有新的冷汗流出来。 第92章 “当啷。” 随手将铜像扔到一边,岑竹慢悠悠地直起身子看向身旁的镜瞳,对方碰上眼神后一转身没了踪影。 “坏,坏了,一定是是玄乙门,发发现咱们……”虽说没有察觉到灵气波动,但见两人的动作,黎皎立马就意识到是有人来了,在这种情况下,十有八九就是觉察到自己种下的残魄让人挖走的玄乙门。 “那不是刚好吗?” 和慌张的黎皎不同,岑竹颇有些无所谓,反正本来就没打算不被发现啊? 伸手直接拽住黎皎的领子,不等对方开口,两人同样无声无息消失在了林中。 东边? 一缕飘动的灵气自左边传来,打头的男子马上调转方向往东奔去,身后紧随的几人皆隐去气息,这次事出突然,谁也没想到会突然传出有人私自采灵的消息。 虽说上面的长老说什么是之前被逐出内门的弟子伙同外门一时鬼迷心窍,但接任务的几人都觉得哪里不对,这人只是被逐出内门,又不是脑子有泡,重新到了外门不都一门心思挤回去,怎么会去做这种蠢事,不过任务下来,也没人会多嘴去问。 循着那丝灵气走了半炷香的功夫,领头的男人一抬手示意停了下来,这灵气有些不对劲。 要说像是不小心留下的确实是像,但总是这一丝一缕留在空中,让他们不至于失去踪迹,如果是真的不小心,无法完全隐去踪迹,以这种水平,那他们应该发现此人的其他踪迹了才对。 可追到现在,除了这空中的灵气外再没有其他线索。 “瘴气?” 正思索,却听见身后传来声音,回头看去,四周竟同时开始出现白茫茫的雾气,没有任何特殊味道,几人同时警惕起来,立马掐了闭气诀吞下破障丹,但和猜想的不同,那雾气似乎并不是瘴气。 “江师兄。”身后一名紫衣女子靠了过来,男人在听到对方说到话后皱了皱眉,其余的几人已经自觉拿出了武器,只是敌在暗我在明不知道对方在哪不好采取下一步。 林中接应的三个师兄和师姐的气息不见了。 没错,来紫陇这林子里的并不是只有他们几个人,这也是为什么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的原因,如果真的只是弟子私自采灵那哪里用得着让教习师兄们跟着来接应? 和正常的感觉气息不同,外出任务时,玄乙门有时会为弟子分发一种状似玉佩的法宝以便互相感应气息,更隐秘安全,要说气息消失,除了被强行隔断外也只有玉佩离身或佩者死亡的情况。 是这雾气把气息直接隔断了?江师兄的第一反应便是怀疑上了这蹊跷的雾气,看向另一个头上戴着一玉簪的男子,对方却朝他无奈摇了摇头,手上甩下一抹灰烬。 “怪了,破不开?” 四周围寂静无声反而让人愈加不安,当务之急是先重新找到教习师兄们,现在看来自己果然没猜错,这私自采灵的不会是什么普通弟子。 “师兄师姐他们会不会,是已经遇到那人了?”看着脚下的灰烬,那玉簪男子忍不住说出了心中的疑问,再一看其余几人的表情,本来大家就都觉得这事有鬼,现在一说。 “有可能,但那样不刚好吗,若是师兄他们遇到,那倒省的咱们 ” 看上去最小的那女子转了转手中的弯刀,她觉得让师兄他们遇上倒是不错,再怎么也比先让自己这边遇上的好,现在又断了联系,只是话还没说完,就看到一个东西直冲自己飞来。 拴着玉佩的羽毛深深刺入土地之中,对方并不是真想杀了他们中的谁,这点很明显,这羽毛和玉佩更像是个挑衅,江师兄一眼便认出了那玉佩,只是白色的绳结已经变成了红色,湿淋淋的红色。 不是雾气隔断了气息,只怕是。 “结!” 无数自地面猛然拔高的荆棘如一面墙般竖起一直蔓延到几丈外,只是现在他所做的一切并不是为了迎敌,在看到那玉佩后他就已经知道,自己这趟如今剩下的最重要的目标就是回到楹山。 当然指的不是自己的尸体回到楹山。 教习师兄比他们的修为可高的多,仅仅是一眨眼的功夫便死的无声无息,换了他们还不是全杀了也只是小菜一碟?任务再重要还能有命重要吗? 可来容易,离开难。 明明应该是原路返回,却明显跑出了更长的距离,周围的雾更浓了,对方莫非是布下了什么阵法? 看着雾中的几人慌忙逃窜,岑竹相当失望,她还以为这几人怎么也得过两招再跑路呢,怎么看个遗物就吓得要回家了。 树梢上,她的那一袭道袍在雾中显得格外诡异,其上的文字像是活过来般兀自流动,让那黎皎跟着镜瞳去另一边包夹,岑竹衣袍一卷消失在了浓雾之中,片刻后,只听一阵笑声,一无面女子出现在了逃命路上的几人头顶。 “去哪啊,带我个呗?” 突然出现在头顶的声音让几人慌忙抬头的同时躲闪开来,却只看到空空如也的头顶。 “这呢。”只觉得脖子一凉,还不等抬起手中的长剑,一张光秃秃的脸已经出现在了视线里,同时出现的,还有他的一截喉管。 迎面而来的弯刀被一把飞来的黑色长剑一剑挑开,那无面女子只是不慌不忙地拽下了脚边尸体腰间挂着的玉佩,明明对方没有眼睛,但他们却好像看到这人在好奇地观察这东西, 一剑劈开面前的火狮,太慢了,岑竹袖子一甩直接拽住了那玉簪男子,符箓摔在手上造成的伤痕不过也就存在几秒,衣袖上的文字流动速度更加活跃,只见那男人一个眨眼的功夫便变成了具干尸,扔在地上时骨头碰撞还发出些声音,岑竹一脚将那干尸踢到一边,抬手拽住了刚好到了面前的“鱼线”。 这玩意叫什么来着,黎皎好像之前说了句,忘了,还是鱼线更顺嘴,她看着趁此机会试图逃走的剩下三人并没去追,反正镜瞳她们已经在前面等着了,去不去都一样。 鱼线勒进肉里,一直勒到白骨,岑竹像是感觉不到,自顾自想事,对方很明显没什么实战经验,光是面对她都害怕,都这样就没多大意思了,她反手扯住那丝线,手指还勾了勾,像是翻花绳,琢磨着这玄乙门是派了更厉害的在后面还是觉得这不是什么大事压根没派厉害的过来。 见远处的两人已经过来,岑竹反手握住夜晷猛地挥出连着那出现的铜墙和后面的脖子一齐切断,缠在手指上的丝线失去一端的力量轻飘飘的落向地面,她卷了卷把这团还带着血的丝线收了起来,感觉韧性还挺好,搜罗起来平时应该也能用得着。 “没别人了?” 她还以为自己辛辛苦苦种的庄稼让人刨了玄乙门怎么也得多来几个人呢,难不成是她想错了?岑竹看向黎皎,却发现对方像在发愣。 “她不杀人。”镜瞳在旁边突然出声,说完这句话还不忘翻了个白眼。 刚才人都到面前了,动动手的事,不知道为什么这人就是不肯直接杀人,最后镜瞳一脸莫名其妙地切了三颗脑袋,她想不明白这人到底在干嘛,因为是同门,所以下不去手?? “啊,你吗,为什么?”岑竹有些好奇的走到了还在发呆的黎皎面前,但这么走近一看,她才发现有点不对,她伸手在对方没有聚焦的眼前晃了晃,正奇怪,那张面无表情的脸突然抬了起来。 “额啊!” 好痛!黎皎捂着自己的右肩由于冲击的惯性跌到了地上,伸手一看,掌心中赫然是一片血渍,这可把她吓了一跳,记忆还有些模糊,正要下意识喊岑竹,却听见头上有人在笑。 抬头看去,只见岑竹正穿着件古怪的衣袍踩在一根树梢上,对方一脸戏谑地俯视着自己,手中还提着一把黑剑,黎皎眨了眨眼,她看到那黑剑上有血滴下来。 “你有点东西嘛,我就知道你藏着手哈哈!” 跳下树梢,对方两下甩干净剑上的血,一挥袖子黑剑收回了灵戒中,黎皎一时没反应过来对方在说什么,见她还是捂着胳膊,岑竹又扔出来一瓶药。 “外伤,这个我记得。”对方的笑容在月光下显得有些瘆人,等等,月光?黎皎慌忙环顾四周,记忆中还弥漫的几乎快要伸手不见五指的雾气早就散尽,她们也不是在那尸体前。 “这,这,刚刚才是,是不是。” “你刚才冲上来就要杀了我哈哈,没看出来啊,那长刀你用的还挺漂亮。”岑竹比划了一下刚才对方那长刀冲着自己刺来的模样,又是一阵笑,她不觉得对方突然出手要杀她有什么太值得生气的,相反,她觉得突然来这么一下挺有趣的。 “不不不是,我,我。”黎皎几乎是瞬间意识到发生了什么,只是她发现自己一时根本想不出好的解释方式,怎么跟对方说?如果跟对方撒谎,会不会立马就被发现?那样对方会不会出手立马要杀了自己? “好好,我知道,你不是故意的,我能看出来,你没有刚才的记忆,对?” 岑竹不明白自己是不是看起来很没信用还是怎么着,她都说了没事了怎么对方还是那么害怕。 “你是不是,修炼了什么特殊的功法,要是你没修炼那东西,你压根用不上什么药,我一眨眼就能让你的伤全好了,可惜啊。” 说到这,岑竹指了指她的胳膊,确实,若是那血线能过去,这种伤口的恢复自然是小菜一碟,但对方就跟有东西护着一样,自己一摸就烫出一片伤,也就只能用普通修士的笨法子了,是和自己一样修炼了尸解法?但感觉又有点 不像啊。 “我我没,就就是玄乙门的基础功法。” 尽管知道对方不好应付过去,但黎皎还是选择给出了这么一个含糊的答案,说出来大概是个死,不说出来,好,面对这人其实不说出来她也感觉自己随时会死。 “算了算了,那刚才那是怎么回事,你知道吗?” 一直唯唯诺诺的黎皎在那个瞬间像变了个人,手腕一翻长刀直奔面门而去,镜瞳立刻就要将她刺到地上,却被对面的岑竹喊住,一脚将黎皎踢开,对方一个利落的顺势翻身又贴了上来,一手长刀,另一只手的半透明丝线已经以极快的速度缠了上来,和那玄乙门的弟子不同,这丝线让用的好似灵蛇,如同有自我意识般去找着人的四肢往上缠。 那双眼睛还是没有焦点,岑竹一边挑开对方的长刀一边观察着她的模样,整张脸显得木然呆愣,仔细一看,瞳孔似乎有些略微放大?那缠人的丝线实在麻烦,她干脆又一把抓住,反正要恢复好也不费力气。 血液在丝线勒进皮肤的瞬间沁出,一瞬间,她看到对面的表情变了,黎皎的鼻子微微动了动,紧接着,那双眼睛中终于有了神采,像是终于找到了目标,又像是被唤醒,对方立马盯住了血气的来源。 明明是同一张脸,但岑竹却觉得这完全是另一个人,对方的表情只是单纯的疯癫痴狂,刀法变得更加凌厉,她琢磨着按这水平,对方完全可以自己解决那玄乙门的弟子,轻巧跃起踩住砍来的刀刃,下一秒,对方已经连人带刀一起飞了出去,空中夜晷划过一道弧线,将丝线搅住硬生生从手中扯了下来,只是黎皎实在不愿松手,像是忘了在与人打斗,咬牙撕扯,比起人更像是什么未经驯化的野兽,岑竹勾勾手指剑刃最终缠着丝线划过左肩离她而去。 还真是新奇,之前好像在哪听说过什么一体双魂,莫非对方也是这样?看着跌到地上重新变回那个总是眼神躲躲闪闪的小结巴的黎皎,岑竹再次感觉自己还是读书太少见识太短。 第92章 “当啷。” 随手将铜像扔到一边,岑竹慢悠悠地直起身子看向身旁的镜瞳,对方碰上眼神后一转身没了踪影。 “坏,坏了,一定是是玄乙门,发发现咱们……”虽说没有察觉到灵气波动,但见两人的动作,黎皎立马就意识到是有人来了,在这种情况下,十有八九就是觉察到自己种下的残魄让人挖走的玄乙门。 “那不是刚好吗?” 和慌张的黎皎不同,岑竹颇有些无所谓,反正本来就没打算不被发现啊? 伸手直接拽住黎皎的领子,不等对方开口,两人同样无声无息消失在了林中。 东边? 一缕飘动的灵气自左边传来,打头的男子马上调转方向往东奔去,身后紧随的几人皆隐去气息,这次事出突然,谁也没想到会突然传出有人私自采灵的消息。 虽说上面的长老说什么是之前被逐出内门的弟子伙同外门一时鬼迷心窍,但接任务的几人都觉得哪里不对,这人只是被逐出内门,又不是脑子有泡,重新到了外门不都一门心思挤回去,怎么会去做这种蠢事,不过任务下来,也没人会多嘴去问。 循着那丝灵气走了半炷香的功夫,领头的男人一抬手示意停了下来,这灵气有些不对劲。 要说像是不小心留下的确实是像,但总是这一丝一缕留在空中,让他们不至于失去踪迹,如果是真的不小心,无法完全隐去踪迹,以这种水平,那他们应该发现此人的其他踪迹了才对。 可追到现在,除了这空中的灵气外再没有其他线索。 “瘴气?” 正思索,却听见身后传来声音,回头看去,四周竟同时开始出现白茫茫的雾气,没有任何特殊味道,几人同时警惕起来,立马掐了闭气诀吞下破障丹,但和猜想的不同,那雾气似乎并不是瘴气。 “江师兄。”身后一名紫衣女子靠了过来,男人在听到对方说到话后皱了皱眉,其余的几人已经自觉拿出了武器,只是敌在暗我在明不知道对方在哪不好采取下一步。 林中接应的三个师兄和师姐的气息不见了。 没错,来紫陇这林子里的并不是只有他们几个人,这也是为什么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的原因,如果真的只是弟子私自采灵那哪里用得着让教习师兄们跟着来接应? 和正常的感觉气息不同,外出任务时,玄乙门有时会为弟子分发一种状似玉佩的法宝以便互相感应气息,更隐秘安全,要说气息消失,除了被强行隔断外也只有玉佩离身或佩者死亡的情况。 是这雾气把气息直接隔断了?江师兄的第一反应便是怀疑上了这蹊跷的雾气,看向另一个头上戴着一玉簪的男子,对方却朝他无奈摇了摇头,手上甩下一抹灰烬。 “怪了,破不开?” 四周围寂静无声反而让人愈加不安,当务之急是先重新找到教习师兄们,现在看来自己果然没猜错,这私自采灵的不会是什么普通弟子。 “师兄师姐他们会不会,是已经遇到那人了?”看着脚下的灰烬,那玉簪男子忍不住说出了心中的疑问,再一看其余几人的表情,本来大家就都觉得这事有鬼,现在一说。 “有可能,但那样不刚好吗,若是师兄他们遇到,那倒省的咱们 ” 看上去最小的那女子转了转手中的弯刀,她觉得让师兄他们遇上倒是不错,再怎么也比先让自己这边遇上的好,现在又断了联系,只是话还没说完,就看到一个东西直冲自己飞来。 拴着玉佩的羽毛深深刺入土地之中,对方并不是真想杀了他们中的谁,这点很明显,这羽毛和玉佩更像是个挑衅,江师兄一眼便认出了那玉佩,只是白色的绳结已经变成了红色,湿淋淋的红色。 不是雾气隔断了气息,只怕是。 “结!” 无数自地面猛然拔高的荆棘如一面墙般竖起一直蔓延到几丈外,只是现在他所做的一切并不是为了迎敌,在看到那玉佩后他就已经知道,自己这趟如今剩下的最重要的目标就是回到楹山。 当然指的不是自己的尸体回到楹山。 教习师兄比他们的修为可高的多,仅仅是一眨眼的功夫便死的无声无息,换了他们还不是全杀了也只是小菜一碟?任务再重要还能有命重要吗? 可来容易,离开难。 明明应该是原路返回,却明显跑出了更长的距离,周围的雾更浓了,对方莫非是布下了什么阵法? 看着雾中的几人慌忙逃窜,岑竹相当失望,她还以为这几人怎么也得过两招再跑路呢,怎么看个遗物就吓得要回家了。 树梢上,她的那一袭道袍在雾中显得格外诡异,其上的文字像是活过来般兀自流动,让那黎皎跟着镜瞳去另一边包夹,岑竹衣袍一卷消失在了浓雾之中,片刻后,只听一阵笑声,一无面女子出现在了逃命路上的几人头顶。 “去哪啊,带我个呗?” 突然出现在头顶的声音让几人慌忙抬头的同时躲闪开来,却只看到空空如也的头顶。 “这呢。”只觉得脖子一凉,还不等抬起手中的长剑,一张光秃秃的脸已经出现在了视线里,同时出现的,还有他的一截喉管。 迎面而来的弯刀被一把飞来的黑色长剑一剑挑开,那无面女子只是不慌不忙地拽下了脚边尸体腰间挂着的玉佩,明明对方没有眼睛,但他们却好像看到这人在好奇地观察这东西, 一剑劈开面前的火狮,太慢了,岑竹袖子一甩直接拽住了那玉簪男子,符箓摔在手上造成的伤痕不过也就存在几秒,衣袖上的文字流动速度更加活跃,只见那男人一个眨眼的功夫便变成了具干尸,扔在地上时骨头碰撞还发出些声音,岑竹一脚将那干尸踢到一边,抬手拽住了刚好到了面前的“鱼线”。 这玩意叫什么来着,黎皎好像之前说了句,忘了,还是鱼线更顺嘴,她看着趁此机会试图逃走的剩下三人并没去追,反正镜瞳她们已经在前面等着了,去不去都一样。 鱼线勒进肉里,一直勒到白骨,岑竹像是感觉不到,自顾自想事,对方很明显没什么实战经验,光是面对她都害怕,都这样就没多大意思了,她反手扯住那丝线,手指还勾了勾,像是翻花绳,琢磨着这玄乙门是派了更厉害的在后面还是觉得这不是什么大事压根没派厉害的过来。 见远处的两人已经过来,岑竹反手握住夜晷猛地挥出连着那出现的铜墙和后面的脖子一齐切断,缠在手指上的丝线失去一端的力量轻飘飘的落向地面,她卷了卷把这团还带着血的丝线收了起来,感觉韧性还挺好,搜罗起来平时应该也能用得着。 “没别人了?” 她还以为自己辛辛苦苦种的庄稼让人刨了玄乙门怎么也得多来几个人呢,难不成是她想错了?岑竹看向黎皎,却发现对方像在发愣。 “她不杀人。”镜瞳在旁边突然出声,说完这句话还不忘翻了个白眼。 刚才人都到面前了,动动手的事,不知道为什么这人就是不肯直接杀人,最后镜瞳一脸莫名其妙地切了三颗脑袋,她想不明白这人到底在干嘛,因为是同门,所以下不去手?? “啊,你吗,为什么?”岑竹有些好奇的走到了还在发呆的黎皎面前,但这么走近一看,她才发现有点不对,她伸手在对方没有聚焦的眼前晃了晃,正奇怪,那张面无表情的脸突然抬了起来。 “额啊!” 好痛!黎皎捂着自己的右肩由于冲击的惯性跌到了地上,伸手一看,掌心中赫然是一片血渍,这可把她吓了一跳,记忆还有些模糊,正要下意识喊岑竹,却听见头上有人在笑。 抬头看去,只见岑竹正穿着件古怪的衣袍踩在一根树梢上,对方一脸戏谑地俯视着自己,手中还提着一把黑剑,黎皎眨了眨眼,她看到那黑剑上有血滴下来。 “你有点东西嘛,我就知道你藏着手哈哈!” 跳下树梢,对方两下甩干净剑上的血,一挥袖子黑剑收回了灵戒中,黎皎一时没反应过来对方在说什么,见她还是捂着胳膊,岑竹又扔出来一瓶药。 “外伤,这个我记得。”对方的笑容在月光下显得有些瘆人,等等,月光?黎皎慌忙环顾四周,记忆中还弥漫的几乎快要伸手不见五指的雾气早就散尽,她们也不是在那尸体前。 “这,这,刚刚才是,是不是。” “你刚才冲上来就要杀了我哈哈,没看出来啊,那长刀你用的还挺漂亮。”岑竹比划了一下刚才对方那长刀冲着自己刺来的模样,又是一阵笑,她不觉得对方突然出手要杀她有什么太值得生气的,相反,她觉得突然来这么一下挺有趣的。 “不不不是,我,我。”黎皎几乎是瞬间意识到发生了什么,只是她发现自己一时根本想不出好的解释方式,怎么跟对方说?如果跟对方撒谎,会不会立马就被发现?那样对方会不会出手立马要杀了自己? “好好,我知道,你不是故意的,我能看出来,你没有刚才的记忆,对?” 岑竹不明白自己是不是看起来很没信用还是怎么着,她都说了没事了怎么对方还是那么害怕。 “你是不是,修炼了什么特殊的功法,要是你没修炼那东西,你压根用不上什么药,我一眨眼就能让你的伤全好了,可惜啊。” 说到这,岑竹指了指她的胳膊,确实,若是那血线能过去,这种伤口的恢复自然是小菜一碟,但对方就跟有东西护着一样,自己一摸就烫出一片伤,也就只能用普通修士的笨法子了,是和自己一样修炼了尸解法?但感觉又有点 不像啊。 “我我没,就就是玄乙门的基础功法。” 尽管知道对方不好应付过去,但黎皎还是选择给出了这么一个含糊的答案,说出来大概是个死,不说出来,好,面对这人其实不说出来她也感觉自己随时会死。 “算了算了,那刚才那是怎么回事,你知道吗?” 一直唯唯诺诺的黎皎在那个瞬间像变了个人,手腕一翻长刀直奔面门而去,镜瞳立刻就要将她刺到地上,却被对面的岑竹喊住,一脚将黎皎踢开,对方一个利落的顺势翻身又贴了上来,一手长刀,另一只手的半透明丝线已经以极快的速度缠了上来,和那玄乙门的弟子不同,这丝线让用的好似灵蛇,如同有自我意识般去找着人的四肢往上缠。 那双眼睛还是没有焦点,岑竹一边挑开对方的长刀一边观察着她的模样,整张脸显得木然呆愣,仔细一看,瞳孔似乎有些略微放大?那缠人的丝线实在麻烦,她干脆又一把抓住,反正要恢复好也不费力气。 血液在丝线勒进皮肤的瞬间沁出,一瞬间,她看到对面的表情变了,黎皎的鼻子微微动了动,紧接着,那双眼睛中终于有了神采,像是终于找到了目标,又像是被唤醒,对方立马盯住了血气的来源。 明明是同一张脸,但岑竹却觉得这完全是另一个人,对方的表情只是单纯的疯癫痴狂,刀法变得更加凌厉,她琢磨着按这水平,对方完全可以自己解决那玄乙门的弟子,轻巧跃起踩住砍来的刀刃,下一秒,对方已经连人带刀一起飞了出去,空中夜晷划过一道弧线,将丝线搅住硬生生从手中扯了下来,只是黎皎实在不愿松手,像是忘了在与人打斗,咬牙撕扯,比起人更像是什么未经驯化的野兽,岑竹勾勾手指剑刃最终缠着丝线划过左肩离她而去。 还真是新奇,之前好像在哪听说过什么一体双魂,莫非对方也是这样?看着跌到地上重新变回那个总是眼神躲躲闪闪的小结巴的黎皎,岑竹再次感觉自己还是读书太少见识太短。 第93章 四祥旗 怎么说,怎么说才能让岑竹尽可能相信或者说让岑竹尽可能别杀了自己? 黎皎下意识搅住发尾的手指愈发用力,站在对面的岑竹和镜瞳等着她开口,刚要开口,她便看到镜瞳凑到对方耳边说了什么。 她到现在对这两人也几乎什么都不知道,对方从哪来到底准备做什么,师傅还在的时候说过会有人来杀自己,她之前一直觉得会是事情败露后决定对自己追杀的同门,但会不会师傅说的其实并不是来自玄乙门的威胁? 但如果对方真是冲自己来的,那以对方的能力,大可以在第一次见面的时候直接一剑解决了自己,她抬眼看到岑竹腰间挂着的那一堆丁零当啷碰撞在一起的玉佩,对方把那些玄乙门弟子解决后便把玉佩全取下来挂到了自己身上,很明显就是想让后面如果继续有人来能直接找到大概位置。 她实在想不明白这人到底想干嘛。 ”我,我其实也不知道,师傅还还没研究明白我为什么会那样,就就先走了 “ 正和镜瞳说话的岑竹听对方这么说只是摆摆手,猜到对方说不出什么了,看那样子也能猜出来。 ”我刚想起来,她当时好像也是像被血气冲到后才变得傻不愣登的,你刚才也是血气冲到她,她才又变了样,大概是要血气刺激才能转换,不像是一体双魂,像是之前再哪本书里看到过的先天双脉。“ ”那是什么玩意?“岑竹听着镜瞳解释忍不住皱眉,里面其实名词她一个也没听过,不过对方确实是感受到血气才像被刺激到一样,要不一会再刺激刺激看还能不能让那另一个黎皎跑出来? ”就是人有混血嘛,不仅人跟人有混血,还有人和妖,人和仙,人和鬼之类的混血,只不过这种和话本里不一样,混血的孩子基本没几个能活下来的,因为体内血脉相冲,但也不是一定死,总有几个命大的,活下来的就有先天双脉,可以理解为半人半妖或者半人半鬼?“镜瞳边说边比划,抬头瞥了黎皎一眼,对方如果真是先天双脉,那修行速度快是再正常不过的事了,以这种资质活下来的”半人“,天赋都是常人所远不能及。 还有这玩意啊,岑竹第一次听到这些,她之前也从来没遇到过类似的混血”半人“,不,等等,那个谁来着。 ”诶,咱们之前遇到过兼修鬼术的那个 “ ”她不是,她就是人,所以才得牺牲那么多去修炼鬼族的功法,她要是人鬼混血,压根就用不着牺牲什么,既可以修炼人的也可以修炼鬼的,不过。“说到这,镜瞳在脑子里回想着刚才那个黎皎的模样,确实有些像啊。 ”不过什么?“ ”不过也有缺点,一个身体里有两种相冲的血脉,到了一定的年龄后可能就会出现失衡,如果偏向人的血脉还好,要是偏向鬼的血脉,那可就指不定哪天成了真鬼了,再也当不回人了。“ 也就是说这些所谓混血,就算过了出生时的第一难,还有后面的劫数,人仙混血想必是好得多,毕竟本质上都是人,但人与妖的混血和人与鬼的混血就像是在一个随时失去稳定的天平上,偏向哪一边都是未知数,不过一般这样的混血到底是偏向人还是偏向什么都会在不过十四五岁时就显现出来,岑竹打量了打量偷摸往自己这边看的黎皎,对方或许是比别的”半人“晚了点失去那天平的平衡? “你爹娘有一个不是人?”想知道就问,岑竹不喜欢憋着,大步走到对方的面前,掰过对方的下巴左右看了看,这么看确实看不出来和人有什么不同,但味道确实不太一样,怪不得自己当时闻出来一丝不寻常的气息。 听见对方这么说,黎皎猛地摇了摇头,岑竹这时发现对方的瞳孔似乎有些不对,仔细一看,瞳色似乎有些发紫,但是只是略微发紫,不对光几乎看不出来。 “你眼睛天生的?”还怪漂亮,她松开对方,黎皎揉了揉下巴,点点头。 “天,天生的。” “你真是南疆本地人?” “对,我,我是朱朱帐人。” “你是不是那个,什么混血,人和别的妖啊鬼啊之类的混血,别担心啊,我们对斩妖除魔什么的不感兴趣,就是从来没见过这种,有点好奇,你要真是,你就直接说,我建议你说实话。”岑竹走路时腰间那些玉佩叮当作响,听的黎皎一阵发冷,但岑竹是说的是真的都是实话,她没打算用这些话威胁对方,她是真觉得对方没必要说假话。 “我,我真的不知道,我师傅可能知道,他一直在帮我研究我的血脉之类的……” “你师傅死的时候都没留下点什么吗?”镜瞳觉得有点奇怪,按理说研究了这么久,就算没研究出最终答案,也该有点线索? “师傅,师傅刚死,我,我就被通缉了,根本没法去找他留,留下的东西。” 原来如此啊,师父刚死就迫不及待去处理人家徒弟了,镜瞳点了点头,但岑竹觉得这哪哪都说不通。 “不是,你逗我呢,你才说一般弟子压根得不到师傅的什么教导,现在又说你师傅一直又是给你研究血脉又是他死了后其他人立马给你安罪名追杀你,你师傅到底是不是玄乙门的?” “不,不是,不是,那,那个是,我。” “我师傅,其实,其实。”她顿了下,随即想到自己现在已经不在门内,其实说出来什么也没什么所谓,便又继续往下说。 “我师傅他其实在我入门以前就,就找到了我,只不过让我装,装作不认识他……” “等到了玄乙门内,我依旧是,是普通弟子,不能去找师傅,只能等师傅,偶尔来,来找我,说是这样比,比较安全,也不知道为什么最后还是……” 嗐,什么嘛,合着本人这真是什么都不知道啊,多少给她讲点啊倒是,现在好了,你死了东西也全扣在宗门里了,岑竹有点无语,这师傅很明显是故意给这徒弟藏着掖着啊,但是藏着掖着的也太过了,估计是觉得自己怎么也死不了。 “诶,有没有什么办法。”她正转头想问问镜瞳还有没有方法能判断对方是不是什么玩意的混血,远处又传来一丝灵气波动,又有人来了,但很少,似乎只有一个? “只有一个人?” “什么?”黎皎顺着对方的视线往后看,林子中还没有人影,突然感觉脖子一紧,自己已经被岑竹提了起来,不过对方没忘记用灵力,不然自己要窒息了。 “估计是你的同门又来了,不过怎么只来了一个,真是怪了,莫非这回其他人终于学聪明了把自己气息藏住了?” 一听又是玄乙门的人来了,黎皎立马紧张了起来,下一秒却只觉得有风吹来天旋地转,头晕眼花地缓了两秒再一看已经到了不知道那棵树的树梢上,岑竹则在自己对面。 对方从袖子中不慌不忙地抽出那把黑剑,像是欣赏一样左右看了看,等那树下的人刚接近便消失在了原地,黎皎这才发现自己压根没有感觉到对方的气息。 那颗脑袋被斩下来后岑竹一面躲开从后劈来的剑风一面一脚像踢球一样精准将那人头猛地踢向了高处,还在树上的黎皎反应不及被人头砸了个正着,下意识伸手接住才看到是个什么热乎乎的东西,鲜血顺着指缝一直滴到地面。 这次来的果然比上次厉害嘛,岑竹将夜晷顺手抛出瞬时左右手中出现两把冰刃,空中的夜晷随心而动自上而下找寻周遭破绽,控制三把剑对岑竹来说还是小菜一碟的,两把冰刃上不多时便开始往下淌血,身后好像有人在叫,叫的凄惨,她当然知道是为什么。 眼前的男人面色惨白,岑竹回头看了眼,“黎皎”正一刀刺穿一人的脑袋把他挑起来,也不知道是刚好刺到哪了,那人的腿一个劲的抽动,像个被切断的蚯蚓一样,再回头那男人已经逃跑。 还是没什么太有趣的,岑竹在后面不慌不忙地追着,这也太浪费时间了,让这些人按批次来得多麻烦,她只觉得这些人看上去好像很有本事结果一动手和掰玉米没区别,要是还得来几次才能等到有意思的那还是强行破阵过楹山往朱帐去。 正琢磨着,却看到那男人的表情变了变,像是看到丝希望,岑竹感觉有点新奇,环顾四周没看到有什么东西,既然对方觉得有了希望,她倒是想看看是什么东西。 和之前看上去毫无差别的一片林子,但踏入的瞬间,脚下的土地出现如水纹般的金色纹路,随即一圈接一圈的符文瞬时浮现,视线范围之内都被覆盖,在那阵纹之中滑动的金色的文字岑竹并不认识,放射出淡淡的光芒,抬头一看,那男人竟然在这光芒下痛苦哀嚎着化为了一滩烂肉,又没几个眨眼的功夫便只剩下一堆白骨。 这怎么还敌我不分呢? 只听头上“铮铮--”作响,抬头看去,一层层幻影化为塔状,怪了,岑竹看了看自己,身上衣服让吹得猎猎作响,但是皮肉没有要融化的意思,她还以为自己会跟那男人同时出现问题,怎么那男的都一堆骨头了她还没感觉? 远处似乎看到镜瞳抓着那发狂的“黎皎”已经要过来,她试着摸了摸这半透明的“塔”壁。 “呲——” 这回倒是响了,手上的皮肤被烧下来一片,掌心一片血红,一离开塔壁,那块皮肉立马长了回来,岑竹抓起后面那男人的骨头戳了下,发现那骨头直接伸了出去。 什么啊,骨头就能出去呗,缺点这么明显,正打算直接穿过这玩意先烧成骨头过去了再长出来皮肉却察觉到似乎又有人来。 这次大概是因为触发了这玩意,岑竹琢磨了下,这回来的会不会能直接把她们带出去? “啊!!” 刚迷迷糊糊像是从梦中醒来的黎皎揉了揉太阳穴抬头就看到不远处一颗白森森的人头浮在空中,底下还有一只飘着的手。 用力眨了眨眼,模糊的视线恢复正常,原来并不是浮在空中,而是卡在一面半透明金色的塔中。 再一眨眼,那人头上便覆盖上了皮肤生长出了头发,底下那胳膊也是如此,。 “先别过来,又有人来了,这次修为比刚才高,看能不能让他们领着咱们直接出去到那个什么楹山之类的地方。”岑竹说完给镜瞳指了个方向便又缩回了塔里,她还没研究明白这玩意到底是阵法还是法宝。 黎皎顺着对方消失的地方往上看去,只见那浅金色高塔之上悬着四面方形旗子,她没见过这塔,但这旗子却见过。 “坏了,撞到初长老的四祥旗了,一定是初长老赏给他弟子的,这下他弟子一定会来找咱们!” “你怎么不结巴了?”镜瞳新奇将黎皎提到和自己脸同一个高度,对方也惊讶地摸了摸了嘴。 “有什么坏不坏的,没看出来有什么厉害的啊,岑竹刚才不是想出来就出来了吗?”镜瞳没把她放下来,依旧像提着什么动物一样提着黎皎朝岑竹刚才指的方向而去。 “我,我不知道,我听说进了四祥旗的阵中根本没法活着出来才对……”也可能是自己听的是谣言?或者是岑竹的本领太大,黎皎已经被提的习惯了,被放下来后蹲到一边,看向那四祥旗的位置。 “啊,那怪不得呢。” 镜瞳听对方这么说就了然了,但她这句话让黎皎只觉得摸不着头脑。 一、二、三……那边好像还有一个,一共四个?岑竹眯着眼睛对着塔顶看那四面旗子,看来像是法宝啊。 脚边那人的白骨被堆成了一个三角小塔,她闲的无聊,真是奇了怪了,明明就感觉到有人来了,怎么等了半天还不出现? 莫非是看到自己没死,觉得事情不对,因此不肯轻易出来了?不是,自己在明他们在暗这都不肯出来,还要怎么样? 非要自己变成堆骨头躺在地上才肯出来? 但是那样太明显了,要是想变成堆骨头那她得先整个人贴在塔上半天,对方又不是瞎子,岑竹没想到到最后还是得在这耗,骨头不行,死人行不行?差不多得了! 她躺在地上看头上那四面旗子飘,这塔里虽说有风,但风是温的,挺奇怪,脑袋旁边就是用那刚死的玄乙门弟子白骨搞的迷你小白塔,岑竹躺了会感觉都有点犯困,这地方还怪舒服,这光线也挺完美,这旗子要是能给自己每天搁里面睡觉,不,自己还有那棺材…… “她这是?” “按理说不应该变成堆骨头吗?” “有气息吗?” “没有,也没有生气。” “死了?” “怎么这么古怪?” “你看这人穿的衣服,必然是个邪修,恐怕是因为修行的法术特殊。” 半天没看到那四祥旗所造塔下的人有什么动静,不远处的几人看着这情况都有些摸不着头脑,一开始看到这人在旗下站的好好的便觉得诧异,四祥旗向来没出过岔子,不过前两次去的人都是有去无回,想来这女人确实是有点本事。 “不如先收了旗子试试?”其中一人提了个办法,总不能一直在这看着不是? 几人略一考虑准备动手期间,站的靠后的一名女子又往边上挪了挪,目光落在那塔中。 死了? 不准? 第93章 四祥旗 怎么说,怎么说才能让岑竹尽可能相信或者说让岑竹尽可能别杀了自己? 黎皎下意识搅住发尾的手指愈发用力,站在对面的岑竹和镜瞳等着她开口,刚要开口,她便看到镜瞳凑到对方耳边说了什么。 她到现在对这两人也几乎什么都不知道,对方从哪来到底准备做什么,师傅还在的时候说过会有人来杀自己,她之前一直觉得会是事情败露后决定对自己追杀的同门,但会不会师傅说的其实并不是来自玄乙门的威胁? 但如果对方真是冲自己来的,那以对方的能力,大可以在第一次见面的时候直接一剑解决了自己,她抬眼看到岑竹腰间挂着的那一堆丁零当啷碰撞在一起的玉佩,对方把那些玄乙门弟子解决后便把玉佩全取下来挂到了自己身上,很明显就是想让后面如果继续有人来能直接找到大概位置。 她实在想不明白这人到底想干嘛。 ”我,我其实也不知道,师傅还还没研究明白我为什么会那样,就就先走了 “ 正和镜瞳说话的岑竹听对方这么说只是摆摆手,猜到对方说不出什么了,看那样子也能猜出来。 ”我刚想起来,她当时好像也是像被血气冲到后才变得傻不愣登的,你刚才也是血气冲到她,她才又变了样,大概是要血气刺激才能转换,不像是一体双魂,像是之前再哪本书里看到过的先天双脉。“ ”那是什么玩意?“岑竹听着镜瞳解释忍不住皱眉,里面其实名词她一个也没听过,不过对方确实是感受到血气才像被刺激到一样,要不一会再刺激刺激看还能不能让那另一个黎皎跑出来? ”就是人有混血嘛,不仅人跟人有混血,还有人和妖,人和仙,人和鬼之类的混血,只不过这种和话本里不一样,混血的孩子基本没几个能活下来的,因为体内血脉相冲,但也不是一定死,总有几个命大的,活下来的就有先天双脉,可以理解为半人半妖或者半人半鬼?“镜瞳边说边比划,抬头瞥了黎皎一眼,对方如果真是先天双脉,那修行速度快是再正常不过的事了,以这种资质活下来的”半人“,天赋都是常人所远不能及。 还有这玩意啊,岑竹第一次听到这些,她之前也从来没遇到过类似的混血”半人“,不,等等,那个谁来着。 ”诶,咱们之前遇到过兼修鬼术的那个 “ ”她不是,她就是人,所以才得牺牲那么多去修炼鬼族的功法,她要是人鬼混血,压根就用不着牺牲什么,既可以修炼人的也可以修炼鬼的,不过。“说到这,镜瞳在脑子里回想着刚才那个黎皎的模样,确实有些像啊。 ”不过什么?“ ”不过也有缺点,一个身体里有两种相冲的血脉,到了一定的年龄后可能就会出现失衡,如果偏向人的血脉还好,要是偏向鬼的血脉,那可就指不定哪天成了真鬼了,再也当不回人了。“ 也就是说这些所谓混血,就算过了出生时的第一难,还有后面的劫数,人仙混血想必是好得多,毕竟本质上都是人,但人与妖的混血和人与鬼的混血就像是在一个随时失去稳定的天平上,偏向哪一边都是未知数,不过一般这样的混血到底是偏向人还是偏向什么都会在不过十四五岁时就显现出来,岑竹打量了打量偷摸往自己这边看的黎皎,对方或许是比别的”半人“晚了点失去那天平的平衡? “你爹娘有一个不是人?”想知道就问,岑竹不喜欢憋着,大步走到对方的面前,掰过对方的下巴左右看了看,这么看确实看不出来和人有什么不同,但味道确实不太一样,怪不得自己当时闻出来一丝不寻常的气息。 听见对方这么说,黎皎猛地摇了摇头,岑竹这时发现对方的瞳孔似乎有些不对,仔细一看,瞳色似乎有些发紫,但是只是略微发紫,不对光几乎看不出来。 “你眼睛天生的?”还怪漂亮,她松开对方,黎皎揉了揉下巴,点点头。 “天,天生的。” “你真是南疆本地人?” “对,我,我是朱朱帐人。” “你是不是那个,什么混血,人和别的妖啊鬼啊之类的混血,别担心啊,我们对斩妖除魔什么的不感兴趣,就是从来没见过这种,有点好奇,你要真是,你就直接说,我建议你说实话。”岑竹走路时腰间那些玉佩叮当作响,听的黎皎一阵发冷,但岑竹是说的是真的都是实话,她没打算用这些话威胁对方,她是真觉得对方没必要说假话。 “我,我真的不知道,我师傅可能知道,他一直在帮我研究我的血脉之类的……” “你师傅死的时候都没留下点什么吗?”镜瞳觉得有点奇怪,按理说研究了这么久,就算没研究出最终答案,也该有点线索? “师傅,师傅刚死,我,我就被通缉了,根本没法去找他留,留下的东西。” 原来如此啊,师父刚死就迫不及待去处理人家徒弟了,镜瞳点了点头,但岑竹觉得这哪哪都说不通。 “不是,你逗我呢,你才说一般弟子压根得不到师傅的什么教导,现在又说你师傅一直又是给你研究血脉又是他死了后其他人立马给你安罪名追杀你,你师傅到底是不是玄乙门的?” “不,不是,不是,那,那个是,我。” “我师傅,其实,其实。”她顿了下,随即想到自己现在已经不在门内,其实说出来什么也没什么所谓,便又继续往下说。 “我师傅他其实在我入门以前就,就找到了我,只不过让我装,装作不认识他……” “等到了玄乙门内,我依旧是,是普通弟子,不能去找师傅,只能等师傅,偶尔来,来找我,说是这样比,比较安全,也不知道为什么最后还是……” 嗐,什么嘛,合着本人这真是什么都不知道啊,多少给她讲点啊倒是,现在好了,你死了东西也全扣在宗门里了,岑竹有点无语,这师傅很明显是故意给这徒弟藏着掖着啊,但是藏着掖着的也太过了,估计是觉得自己怎么也死不了。 “诶,有没有什么办法。”她正转头想问问镜瞳还有没有方法能判断对方是不是什么玩意的混血,远处又传来一丝灵气波动,又有人来了,但很少,似乎只有一个? “只有一个人?” “什么?”黎皎顺着对方的视线往后看,林子中还没有人影,突然感觉脖子一紧,自己已经被岑竹提了起来,不过对方没忘记用灵力,不然自己要窒息了。 “估计是你的同门又来了,不过怎么只来了一个,真是怪了,莫非这回其他人终于学聪明了把自己气息藏住了?” 一听又是玄乙门的人来了,黎皎立马紧张了起来,下一秒却只觉得有风吹来天旋地转,头晕眼花地缓了两秒再一看已经到了不知道那棵树的树梢上,岑竹则在自己对面。 对方从袖子中不慌不忙地抽出那把黑剑,像是欣赏一样左右看了看,等那树下的人刚接近便消失在了原地,黎皎这才发现自己压根没有感觉到对方的气息。 那颗脑袋被斩下来后岑竹一面躲开从后劈来的剑风一面一脚像踢球一样精准将那人头猛地踢向了高处,还在树上的黎皎反应不及被人头砸了个正着,下意识伸手接住才看到是个什么热乎乎的东西,鲜血顺着指缝一直滴到地面。 这次来的果然比上次厉害嘛,岑竹将夜晷顺手抛出瞬时左右手中出现两把冰刃,空中的夜晷随心而动自上而下找寻周遭破绽,控制三把剑对岑竹来说还是小菜一碟的,两把冰刃上不多时便开始往下淌血,身后好像有人在叫,叫的凄惨,她当然知道是为什么。 眼前的男人面色惨白,岑竹回头看了眼,“黎皎”正一刀刺穿一人的脑袋把他挑起来,也不知道是刚好刺到哪了,那人的腿一个劲的抽动,像个被切断的蚯蚓一样,再回头那男人已经逃跑。 还是没什么太有趣的,岑竹在后面不慌不忙地追着,这也太浪费时间了,让这些人按批次来得多麻烦,她只觉得这些人看上去好像很有本事结果一动手和掰玉米没区别,要是还得来几次才能等到有意思的那还是强行破阵过楹山往朱帐去。 正琢磨着,却看到那男人的表情变了变,像是看到丝希望,岑竹感觉有点新奇,环顾四周没看到有什么东西,既然对方觉得有了希望,她倒是想看看是什么东西。 和之前看上去毫无差别的一片林子,但踏入的瞬间,脚下的土地出现如水纹般的金色纹路,随即一圈接一圈的符文瞬时浮现,视线范围之内都被覆盖,在那阵纹之中滑动的金色的文字岑竹并不认识,放射出淡淡的光芒,抬头一看,那男人竟然在这光芒下痛苦哀嚎着化为了一滩烂肉,又没几个眨眼的功夫便只剩下一堆白骨。 这怎么还敌我不分呢? 只听头上“铮铮--”作响,抬头看去,一层层幻影化为塔状,怪了,岑竹看了看自己,身上衣服让吹得猎猎作响,但是皮肉没有要融化的意思,她还以为自己会跟那男人同时出现问题,怎么那男的都一堆骨头了她还没感觉? 远处似乎看到镜瞳抓着那发狂的“黎皎”已经要过来,她试着摸了摸这半透明的“塔”壁。 “呲——” 这回倒是响了,手上的皮肤被烧下来一片,掌心一片血红,一离开塔壁,那块皮肉立马长了回来,岑竹抓起后面那男人的骨头戳了下,发现那骨头直接伸了出去。 什么啊,骨头就能出去呗,缺点这么明显,正打算直接穿过这玩意先烧成骨头过去了再长出来皮肉却察觉到似乎又有人来。 这次大概是因为触发了这玩意,岑竹琢磨了下,这回来的会不会能直接把她们带出去? “啊!!” 刚迷迷糊糊像是从梦中醒来的黎皎揉了揉太阳穴抬头就看到不远处一颗白森森的人头浮在空中,底下还有一只飘着的手。 用力眨了眨眼,模糊的视线恢复正常,原来并不是浮在空中,而是卡在一面半透明金色的塔中。 再一眨眼,那人头上便覆盖上了皮肤生长出了头发,底下那胳膊也是如此,。 “先别过来,又有人来了,这次修为比刚才高,看能不能让他们领着咱们直接出去到那个什么楹山之类的地方。”岑竹说完给镜瞳指了个方向便又缩回了塔里,她还没研究明白这玩意到底是阵法还是法宝。 黎皎顺着对方消失的地方往上看去,只见那浅金色高塔之上悬着四面方形旗子,她没见过这塔,但这旗子却见过。 “坏了,撞到初长老的四祥旗了,一定是初长老赏给他弟子的,这下他弟子一定会来找咱们!” “你怎么不结巴了?”镜瞳新奇将黎皎提到和自己脸同一个高度,对方也惊讶地摸了摸了嘴。 “有什么坏不坏的,没看出来有什么厉害的啊,岑竹刚才不是想出来就出来了吗?”镜瞳没把她放下来,依旧像提着什么动物一样提着黎皎朝岑竹刚才指的方向而去。 “我,我不知道,我听说进了四祥旗的阵中根本没法活着出来才对……”也可能是自己听的是谣言?或者是岑竹的本领太大,黎皎已经被提的习惯了,被放下来后蹲到一边,看向那四祥旗的位置。 “啊,那怪不得呢。” 镜瞳听对方这么说就了然了,但她这句话让黎皎只觉得摸不着头脑。 一、二、三……那边好像还有一个,一共四个?岑竹眯着眼睛对着塔顶看那四面旗子,看来像是法宝啊。 脚边那人的白骨被堆成了一个三角小塔,她闲的无聊,真是奇了怪了,明明就感觉到有人来了,怎么等了半天还不出现? 莫非是看到自己没死,觉得事情不对,因此不肯轻易出来了?不是,自己在明他们在暗这都不肯出来,还要怎么样? 非要自己变成堆骨头躺在地上才肯出来? 但是那样太明显了,要是想变成堆骨头那她得先整个人贴在塔上半天,对方又不是瞎子,岑竹没想到到最后还是得在这耗,骨头不行,死人行不行?差不多得了! 她躺在地上看头上那四面旗子飘,这塔里虽说有风,但风是温的,挺奇怪,脑袋旁边就是用那刚死的玄乙门弟子白骨搞的迷你小白塔,岑竹躺了会感觉都有点犯困,这地方还怪舒服,这光线也挺完美,这旗子要是能给自己每天搁里面睡觉,不,自己还有那棺材…… “她这是?” “按理说不应该变成堆骨头吗?” “有气息吗?” “没有,也没有生气。” “死了?” “怎么这么古怪?” “你看这人穿的衣服,必然是个邪修,恐怕是因为修行的法术特殊。” 半天没看到那四祥旗所造塔下的人有什么动静,不远处的几人看着这情况都有些摸不着头脑,一开始看到这人在旗下站的好好的便觉得诧异,四祥旗向来没出过岔子,不过前两次去的人都是有去无回,想来这女人确实是有点本事。 “不如先收了旗子试试?”其中一人提了个办法,总不能一直在这看着不是? 几人略一考虑准备动手期间,站的靠后的一名女子又往边上挪了挪,目光落在那塔中。 死了? 不准? 第94章 “咚。” 形如干尸的两人被“骷髅”一手一个扔到了远处,那白骨像是看到什么好玩的东西捡起从其中一人身上掉下的银锁,那是刚被她杀的那人的护命法宝,不过品级多少有点不够看,因此白骨只是看了几眼便将那带裂痕的银锁随手也抛到了一边。 一具骷髅穿着道袍在光天化日杀人,这场景着实有点诡异,见对面那女子一副三魂七魄都离了体的模样,“她”像是突然想起什么,刹那间,如无数红色细线裹上这具白骨,互相交织,弹指间那道袍下便由骷髅变成了个“活人”。 “……啊,啊!” “我,那,仙人,我们,我只是听玄乙门上面的命令才来的,我什么都没看到,冲撞了您是小人罪该万死!小人罪该万死!只求,求您大人有大量,饶小人一命,小人保准出了这林子有多远滚多远!不管是香火还是什么小人一定倾力奉上”女子一开口跟倒豆子一样,只是语气不大像个在宗门里待了很久的,倒像个跑江湖的。 诶?这好像还是第一个求饶的啊?岑竹打量着眼前的女子,刚才那几人过来时对方站的最靠后,而且好像动手的时候对方也始终没往前,她还以为这玄乙门里基本人人都想着立功呢,看来也有人一门心思保命啊。 “我不是仙人,你搞错了,我也没打算杀你,别紧张。”岑竹把有点乱的头发重新束了束,示意对方站起来。 “你会出去吗?” “您说出紫陇?” “对,去楹山。” “会,我知道怎么出阵,您,您真不杀我?”女人像是有点不敢相信,眨了眨眼,抓着手看岑竹,对方这么看跟她想的不太一样啊,还以为长的得更特殊一点,比如三只眼睛或者更有压迫感一点,不过这样也对,让别人轻易看不出什么才是正常的。 “你很想死吗,那到了楹山我可以再杀你,现在不太行,再等人来太慢了,你们玄乙门的人来的比瘸子都慢。”岑竹挑眉觉得有点好笑,对方这什么破问题,不杀她还不乐意了? “不不不,别杀小的!我一定把您带出去,带不出去您再杀我也不迟!”女人听岑竹这么说赶紧又摆手又摇头,好像生怕对方真一个反悔又把自己也变成干尸,说完抬脚就准备走要领路结果刚走没两步就被对方揪住了衣服后领子。 “着什么急,还有俩人。” 发疯的黎皎虽说好玩也有战斗力,但毕竟还不知道怎么控制,现在确定没了血气,岑竹才让镜瞳带着对方过来。 “这是领路的,额,你叫什么?” “季菀芊,菀芊都是草字头的。”女子有点局促地笑了笑,见走来的其中一人穿着玄乙门的衣服眼神中闪过一丝疑惑。 怪了,怎么还有一个活着的,之前的还以为全被杀了,留下这个是为什么? “我叫陈玉,她叫周灵缎,这位叫。”集万千?这家里人起的名字真是,听着对方的名字,岑竹信口胡诌出两个名字,她从这人身上感觉到一丝不寻常,修为不错,但不是因为这个,是这个人本身,让人感觉有些“假”,既然对方让她感觉假,那她自然也不会全都说实话。 “黎皎。”岑竹和镜瞳说了假名,但黎皎并没有选择给自己也起个假名,对方是玄乙门中人,很有可能见过自己,起个假名根本没什么用,自己的追杀令在门内都贴上了,自己现在没有易容,已经让对方看到了脸,说什么也是白说。 “黎皎?”季菀芊觉得自己好像在哪听过这名字,但一时没想起来,盯着对方的脸多看了两眼也没什么印象。 “你在玄乙门里见过她?”岑竹看季菀芊打量黎皎便出口询问,顺便拉过对方的肩膀让对方开始给几人引路。 “没,听名字有点耳熟,但应该是没见过,您是外地人,大概不知道玄乙门大了去了,我们这些弟子平常压根没什么 ” “谁告诉你我是外地人的。” 季菀芊顿了一下,那双漂亮的睡凤眼中闪过一丝懊恼,随即又变得和刚才一样讨好。 “口音啊,南疆的人不同地区虽然有的口音明显有的口音不明显,但共同点是基本说话尾调都上扬,尤其是最后几个字明显,您没发现吗?” 岑竹先是沉默着注视了对方几秒,笑着歪头吸了口气。 “好像还真是哈,你不说我还真没注意,黎皎说话也是,诶,黎皎 ” 真是,麻烦啊,这人压根不相信自己嘛。 刚才那双漆黑的瞳孔中没有任何的情绪,对方现在好像满不在乎地揽着自己的肩,实际上她严重怀疑这是因为如此一来只要一伸手就能掐住自己的脖子。 “到了。”正走着,却听到身后那叫黎皎的同门喊了一句,身边的“陈玉”立马走到了对方身后。 只见那黎皎将短剑插到地上,没几下便挖出了一个铜像,季菀芊有些惊讶,这几人还要边走边挖种下的残魂?但她们要这东西。 刚想着她们是要这东西做什么,只见那“陈玉”直接掰断了铜像的脖子,一缕青色烟雾从那断口飘入对方的口中,紧接着,对方一挥手像是扔垃圾一样将那“身首分离”的青铜塑像给扔到了草丛里。 “你愿意用哪个法子用哪个。”岑竹当然知道身后的那季菀芊在看,黎皎就是觉得有对方在场才换了方法开始一个个找,她无所谓,反正她现在对于这些东西实际上是多一个不多少一个不少。 “怎么了,心疼你们宗门的东西了?” “不不不,不是,我都不知道紫陇还到处埋着这些,我以为只在楹山有。”季莞芊伸手指了指那草丛,露出个有些惊讶的笑容,岑竹瞅着她只是笑了笑没再说话。 愿意怎么样就怎么样,懒得揣摩这人了,反正只要能带着她们往楹山走就行,岑竹看了眼远处,她还指望赶着去朱帐城凑热闹呢。 不过这季菀芊虽说有些古怪,但该引路还是引路,也不多嘴,好奇也不问几人的来路,只是闷头往前走,这点岑竹很满意,到了日落时分,对方快走几步到前面,伸手快速在一棵树上比划着,岑竹定睛一看,对方原来是用指甲直接在那树皮上刻画着什么,像是符文。 指甲?她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指甲,怪不得刚才就觉得对方的指甲好像有些太尖了,随着竖长的一笔几乎延伸到地面,对方猛地窜回了几人的身旁,只见那由指甲刻成的符文之下隐约有金光浮动,片刻的沉寂过后,一抹流光由这颗树的树冠直冲天空,到达那浓雾之中后由如烟花般散开。 “扑通。” 黎皎只听身后几乎同时响起的两道什么东西落地的声音,再回头,却看到两个身着黑衣的巡山弟子已经倒在了地上,往旁边看去,季菀芊和自己一样一脸愕然。 “这么不巧啊,看来是路过巡山的。”岑竹走过去翻了翻那两人的尸体,没看到什么有价值的东西便示意镜瞳把他俩“处理”了得了,毕竟现在他们应该是已经进了楹山,还是先少留些尸体比较好。 刚才身后景象变化的瞬间其实是有一些微妙的气息变化的,毕竟着也算幻象的一种嘛,岑竹自然下意识第一时间去警惕变化的地方,谁知道还真有人在那出现了,至于出剑,其实她根本没看到那两人的衣服,完全也是出于下意识,说人家是玄乙门路过巡山的完全是看清以后的马后炮。 “行了,既然已经到了楹山,也没什么需要你引路的了,多谢,你愿意往哪去就往哪去。”看了眼远处起伏的山脊,岑竹跟季菀芊道了声谢,既然对方确实给她带出来了她就得谢谢不是? “啊?”季菀芊像是没想到对方会这么说,她的猜想是对方大概会选择在到了楹山后直接动手把她解决掉,毕竟平白无故留个活口算什么? “怎么,啊,你真想死啊,也行。”岑竹一下子来了兴趣,这么想死的人她还真没遇到过,她可以让对方挑死法,她还真没想要杀对方,毕竟之前不留活口是因为担心会留下后患,现在又不担心,后患有就有呗。 为什么不担心了,她也说不清楚,就好像冥冥中有人暗示她没必要担心这些了,因为担心这些都没用了。 “不不不,别别,我,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我不知道去哪,现在已经进了楹山,到处都是巡山的弟子,又是采灵期间,我被撞到了,根本没法解释,玄乙门不会接受逃回来的弟子的!”季菀芊慌忙解释,玄乙门对于弟子管理严苛,她说的是事实,如果有弟子在与敌人的战斗中因胆怯而选择逃回了宗门,惩罚甚至重到让其中一部分弟子选择在不敌后直接再也不回到门内。 一片静默。 “关我什么事?” 岑竹感觉很莫名其妙,她又不是对方爹娘,对方没有地方去或者被自己宗门抓到没法解释关她什么事啊?她们不是不到一天前还是敌对关系吗?对方还是被派来杀她的呢。 “诶?” “诶什么,你不还是被派来杀我们的吗?”镜瞳在旁边也嗤笑了一声。 但看着季菀芊那低头木然的样子,岑竹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既然对方这么说。 “算了,总不能看着你送死,但先说好,跟着我们不一定比一个人安全,想好了再说,要不再一起走一段,到朱帐城?”她说完便主动朝对方伸出了手。 看了看对方那再次变得友好的微笑,季菀芊深吸了一口气,选择握住了对方伸出的那只手,对方笑了笑,“陈玉”带着茧子的手只是用力短暂的握了一下便马上松开了自己,有些凉,她往后瞥了眼,却发现那个“周灵缎”在握了手后立马转身也什么都不说了。 这三个人里果然其实只有一个人说话算说话。 又多了个木偶,镜瞳背过身打了个哈欠,从灵戒中取出一小节“零食”扔进嘴里。 “啊,忘了。”岑竹一拍脑袋,差点忘了这事,一甩袖子,早就准备好的灵戒中飞出数十道符箓便以肉眼难以捕捉的速度消失在了身后的林中,她不打算解释,直接催着那两人继续前进,这种小事没什么好解释的。 进了楹山后岑竹并没有问季菀芊解开从紫陇通往这里的阵法玄乙门那边会不会有感应,毕竟她压根不觉得对方会说实话,朱帐城在楹山的西南边,反正天色也晚了,岑竹琢磨了下楹山她也不熟悉,就问黎皎的建议是第二天走还是晚上也不妨事。 对方的建议是第二天,因为玄乙门采灵会在夜里进行,到时候碰上人的几率会大大提高,别的不说,行路也快不了多少,她知道用遇到人本身这件事来说服岑竹是不可能的,对对方来说遇到人杀了就好了,还不如说会走得慢。 “那干脆明天出发,正好看看路线。”岑竹把地图扔黎皎让对方勾勾画画,毕竟对方比自己熟悉的多。 “你会阵法吗,就嗯,现在用得上,晚上比较实用的那种。”翻出来几套应该是没弄错用途的套符,岑竹走到季菀芊跟前,对方正无聊的拿着根树枝在地上乱画。 “你会画画?”仔细一看岑竹才发现对方并不是乱画,画的那只喜鹊还怪生动,怎么用树枝还能画出这玩意来,旁边还有节桃树枝上开着花。 “会,啊我是说会画画,但阵法 ”季菀芊手一抖树枝把那喜鹊脖子斩断了。 “画的挺好,算了,无所谓,主要是半夜有人突然打怪烦的。”岑竹耸耸肩,转头去找镜瞳,对方估计算是几人里对于这玩意懂得最多的了,随便搞个得了,大不了来人了打呗。 将棺材放在树下,那边的两人果不其然投来诧异的目光,岑竹全当没看到,把一张符交给镜瞳后翻身进了里面合上棺材盖。 丑时,只听远处像是一片雷声作响,久久不息,树上的黎皎好奇想往发出声音的地方看,扭头却对上一双竖瞳。 “没,没事 ”也不知道对方听没听到自己的嘀嘀咕咕她又把头转了回去。 不多时,不远处便有巡山弟子结伴匆匆而过,直奔紫陇的方向而去,这次她没转头,看到季菀芊似乎笑了笑,对方靠在树干上,那位置刚好可以不被身后的镜瞳盯着,对方看着巡山弟子跑远,又瞥了眼那口诡异的棺材。 那块玄乙门的腰牌在树影下随风晃了晃。 黎皎听着身后那仍旧隆隆的“雷声”闭上了眼睛。 第94章 “咚。” 形如干尸的两人被“骷髅”一手一个扔到了远处,那白骨像是看到什么好玩的东西捡起从其中一人身上掉下的银锁,那是刚被她杀的那人的护命法宝,不过品级多少有点不够看,因此白骨只是看了几眼便将那带裂痕的银锁随手也抛到了一边。 一具骷髅穿着道袍在光天化日杀人,这场景着实有点诡异,见对面那女子一副三魂七魄都离了体的模样,“她”像是突然想起什么,刹那间,如无数红色细线裹上这具白骨,互相交织,弹指间那道袍下便由骷髅变成了个“活人”。 “……啊,啊!” “我,那,仙人,我们,我只是听玄乙门上面的命令才来的,我什么都没看到,冲撞了您是小人罪该万死!小人罪该万死!只求,求您大人有大量,饶小人一命,小人保准出了这林子有多远滚多远!不管是香火还是什么小人一定倾力奉上”女子一开口跟倒豆子一样,只是语气不大像个在宗门里待了很久的,倒像个跑江湖的。 诶?这好像还是第一个求饶的啊?岑竹打量着眼前的女子,刚才那几人过来时对方站的最靠后,而且好像动手的时候对方也始终没往前,她还以为这玄乙门里基本人人都想着立功呢,看来也有人一门心思保命啊。 “我不是仙人,你搞错了,我也没打算杀你,别紧张。”岑竹把有点乱的头发重新束了束,示意对方站起来。 “你会出去吗?” “您说出紫陇?” “对,去楹山。” “会,我知道怎么出阵,您,您真不杀我?”女人像是有点不敢相信,眨了眨眼,抓着手看岑竹,对方这么看跟她想的不太一样啊,还以为长的得更特殊一点,比如三只眼睛或者更有压迫感一点,不过这样也对,让别人轻易看不出什么才是正常的。 “你很想死吗,那到了楹山我可以再杀你,现在不太行,再等人来太慢了,你们玄乙门的人来的比瘸子都慢。”岑竹挑眉觉得有点好笑,对方这什么破问题,不杀她还不乐意了? “不不不,别杀小的!我一定把您带出去,带不出去您再杀我也不迟!”女人听岑竹这么说赶紧又摆手又摇头,好像生怕对方真一个反悔又把自己也变成干尸,说完抬脚就准备走要领路结果刚走没两步就被对方揪住了衣服后领子。 “着什么急,还有俩人。” 发疯的黎皎虽说好玩也有战斗力,但毕竟还不知道怎么控制,现在确定没了血气,岑竹才让镜瞳带着对方过来。 “这是领路的,额,你叫什么?” “季菀芊,菀芊都是草字头的。”女子有点局促地笑了笑,见走来的其中一人穿着玄乙门的衣服眼神中闪过一丝疑惑。 怪了,怎么还有一个活着的,之前的还以为全被杀了,留下这个是为什么? “我叫陈玉,她叫周灵缎,这位叫。”集万千?这家里人起的名字真是,听着对方的名字,岑竹信口胡诌出两个名字,她从这人身上感觉到一丝不寻常,修为不错,但不是因为这个,是这个人本身,让人感觉有些“假”,既然对方让她感觉假,那她自然也不会全都说实话。 “黎皎。”岑竹和镜瞳说了假名,但黎皎并没有选择给自己也起个假名,对方是玄乙门中人,很有可能见过自己,起个假名根本没什么用,自己的追杀令在门内都贴上了,自己现在没有易容,已经让对方看到了脸,说什么也是白说。 “黎皎?”季菀芊觉得自己好像在哪听过这名字,但一时没想起来,盯着对方的脸多看了两眼也没什么印象。 “你在玄乙门里见过她?”岑竹看季菀芊打量黎皎便出口询问,顺便拉过对方的肩膀让对方开始给几人引路。 “没,听名字有点耳熟,但应该是没见过,您是外地人,大概不知道玄乙门大了去了,我们这些弟子平常压根没什么 ” “谁告诉你我是外地人的。” 季菀芊顿了一下,那双漂亮的睡凤眼中闪过一丝懊恼,随即又变得和刚才一样讨好。 “口音啊,南疆的人不同地区虽然有的口音明显有的口音不明显,但共同点是基本说话尾调都上扬,尤其是最后几个字明显,您没发现吗?” 岑竹先是沉默着注视了对方几秒,笑着歪头吸了口气。 “好像还真是哈,你不说我还真没注意,黎皎说话也是,诶,黎皎 ” 真是,麻烦啊,这人压根不相信自己嘛。 刚才那双漆黑的瞳孔中没有任何的情绪,对方现在好像满不在乎地揽着自己的肩,实际上她严重怀疑这是因为如此一来只要一伸手就能掐住自己的脖子。 “到了。”正走着,却听到身后那叫黎皎的同门喊了一句,身边的“陈玉”立马走到了对方身后。 只见那黎皎将短剑插到地上,没几下便挖出了一个铜像,季菀芊有些惊讶,这几人还要边走边挖种下的残魂?但她们要这东西。 刚想着她们是要这东西做什么,只见那“陈玉”直接掰断了铜像的脖子,一缕青色烟雾从那断口飘入对方的口中,紧接着,对方一挥手像是扔垃圾一样将那“身首分离”的青铜塑像给扔到了草丛里。 “你愿意用哪个法子用哪个。”岑竹当然知道身后的那季菀芊在看,黎皎就是觉得有对方在场才换了方法开始一个个找,她无所谓,反正她现在对于这些东西实际上是多一个不多少一个不少。 “怎么了,心疼你们宗门的东西了?” “不不不,不是,我都不知道紫陇还到处埋着这些,我以为只在楹山有。”季莞芊伸手指了指那草丛,露出个有些惊讶的笑容,岑竹瞅着她只是笑了笑没再说话。 愿意怎么样就怎么样,懒得揣摩这人了,反正只要能带着她们往楹山走就行,岑竹看了眼远处,她还指望赶着去朱帐城凑热闹呢。 不过这季菀芊虽说有些古怪,但该引路还是引路,也不多嘴,好奇也不问几人的来路,只是闷头往前走,这点岑竹很满意,到了日落时分,对方快走几步到前面,伸手快速在一棵树上比划着,岑竹定睛一看,对方原来是用指甲直接在那树皮上刻画着什么,像是符文。 指甲?她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指甲,怪不得刚才就觉得对方的指甲好像有些太尖了,随着竖长的一笔几乎延伸到地面,对方猛地窜回了几人的身旁,只见那由指甲刻成的符文之下隐约有金光浮动,片刻的沉寂过后,一抹流光由这颗树的树冠直冲天空,到达那浓雾之中后由如烟花般散开。 “扑通。” 黎皎只听身后几乎同时响起的两道什么东西落地的声音,再回头,却看到两个身着黑衣的巡山弟子已经倒在了地上,往旁边看去,季菀芊和自己一样一脸愕然。 “这么不巧啊,看来是路过巡山的。”岑竹走过去翻了翻那两人的尸体,没看到什么有价值的东西便示意镜瞳把他俩“处理”了得了,毕竟现在他们应该是已经进了楹山,还是先少留些尸体比较好。 刚才身后景象变化的瞬间其实是有一些微妙的气息变化的,毕竟着也算幻象的一种嘛,岑竹自然下意识第一时间去警惕变化的地方,谁知道还真有人在那出现了,至于出剑,其实她根本没看到那两人的衣服,完全也是出于下意识,说人家是玄乙门路过巡山的完全是看清以后的马后炮。 “行了,既然已经到了楹山,也没什么需要你引路的了,多谢,你愿意往哪去就往哪去。”看了眼远处起伏的山脊,岑竹跟季菀芊道了声谢,既然对方确实给她带出来了她就得谢谢不是? “啊?”季菀芊像是没想到对方会这么说,她的猜想是对方大概会选择在到了楹山后直接动手把她解决掉,毕竟平白无故留个活口算什么? “怎么,啊,你真想死啊,也行。”岑竹一下子来了兴趣,这么想死的人她还真没遇到过,她可以让对方挑死法,她还真没想要杀对方,毕竟之前不留活口是因为担心会留下后患,现在又不担心,后患有就有呗。 为什么不担心了,她也说不清楚,就好像冥冥中有人暗示她没必要担心这些了,因为担心这些都没用了。 “不不不,别别,我,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我不知道去哪,现在已经进了楹山,到处都是巡山的弟子,又是采灵期间,我被撞到了,根本没法解释,玄乙门不会接受逃回来的弟子的!”季菀芊慌忙解释,玄乙门对于弟子管理严苛,她说的是事实,如果有弟子在与敌人的战斗中因胆怯而选择逃回了宗门,惩罚甚至重到让其中一部分弟子选择在不敌后直接再也不回到门内。 一片静默。 “关我什么事?” 岑竹感觉很莫名其妙,她又不是对方爹娘,对方没有地方去或者被自己宗门抓到没法解释关她什么事啊?她们不是不到一天前还是敌对关系吗?对方还是被派来杀她的呢。 “诶?” “诶什么,你不还是被派来杀我们的吗?”镜瞳在旁边也嗤笑了一声。 但看着季菀芊那低头木然的样子,岑竹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既然对方这么说。 “算了,总不能看着你送死,但先说好,跟着我们不一定比一个人安全,想好了再说,要不再一起走一段,到朱帐城?”她说完便主动朝对方伸出了手。 看了看对方那再次变得友好的微笑,季菀芊深吸了一口气,选择握住了对方伸出的那只手,对方笑了笑,“陈玉”带着茧子的手只是用力短暂的握了一下便马上松开了自己,有些凉,她往后瞥了眼,却发现那个“周灵缎”在握了手后立马转身也什么都不说了。 这三个人里果然其实只有一个人说话算说话。 又多了个木偶,镜瞳背过身打了个哈欠,从灵戒中取出一小节“零食”扔进嘴里。 “啊,忘了。”岑竹一拍脑袋,差点忘了这事,一甩袖子,早就准备好的灵戒中飞出数十道符箓便以肉眼难以捕捉的速度消失在了身后的林中,她不打算解释,直接催着那两人继续前进,这种小事没什么好解释的。 进了楹山后岑竹并没有问季菀芊解开从紫陇通往这里的阵法玄乙门那边会不会有感应,毕竟她压根不觉得对方会说实话,朱帐城在楹山的西南边,反正天色也晚了,岑竹琢磨了下楹山她也不熟悉,就问黎皎的建议是第二天走还是晚上也不妨事。 对方的建议是第二天,因为玄乙门采灵会在夜里进行,到时候碰上人的几率会大大提高,别的不说,行路也快不了多少,她知道用遇到人本身这件事来说服岑竹是不可能的,对对方来说遇到人杀了就好了,还不如说会走得慢。 “那干脆明天出发,正好看看路线。”岑竹把地图扔黎皎让对方勾勾画画,毕竟对方比自己熟悉的多。 “你会阵法吗,就嗯,现在用得上,晚上比较实用的那种。”翻出来几套应该是没弄错用途的套符,岑竹走到季菀芊跟前,对方正无聊的拿着根树枝在地上乱画。 “你会画画?”仔细一看岑竹才发现对方并不是乱画,画的那只喜鹊还怪生动,怎么用树枝还能画出这玩意来,旁边还有节桃树枝上开着花。 “会,啊我是说会画画,但阵法 ”季菀芊手一抖树枝把那喜鹊脖子斩断了。 “画的挺好,算了,无所谓,主要是半夜有人突然打怪烦的。”岑竹耸耸肩,转头去找镜瞳,对方估计算是几人里对于这玩意懂得最多的了,随便搞个得了,大不了来人了打呗。 将棺材放在树下,那边的两人果不其然投来诧异的目光,岑竹全当没看到,把一张符交给镜瞳后翻身进了里面合上棺材盖。 丑时,只听远处像是一片雷声作响,久久不息,树上的黎皎好奇想往发出声音的地方看,扭头却对上一双竖瞳。 “没,没事 ”也不知道对方听没听到自己的嘀嘀咕咕她又把头转了回去。 不多时,不远处便有巡山弟子结伴匆匆而过,直奔紫陇的方向而去,这次她没转头,看到季菀芊似乎笑了笑,对方靠在树干上,那位置刚好可以不被身后的镜瞳盯着,对方看着巡山弟子跑远,又瞥了眼那口诡异的棺材。 那块玄乙门的腰牌在树影下随风晃了晃。 黎皎听着身后那仍旧隆隆的“雷声”闭上了眼睛。 第95章 仿佛混沌未分的天地之中,没有走来岑竹猜想中的任何一个人,她已经在这等了很久,可惜从始至终只有她一个人。 天与地连接在一起,黑色的云雾裹挟着紫色的奇异烟尘翻卷不停时不时有火舌从其中喷出,像是沾染了某种不祥之物的海浪,白骨自青泥中裸露,她一时没找到对应上这景象的地方,地狱?自己莫非又到了哪一层地狱之中? 既然等不到人,干脆到处转转,这地方倒是也大,一眼望不到头,岑竹拍干净身上的烟尘,她一睁眼就发现穿着那袍子,衣服上还一层土。 也不知道走了多久,这地方四面八方看上去一个模样,终于,远远的,她看到一个建筑物的影子,很高,像是楼阁?正要往那地方走,一抬头却被另一个东西吸引了视线。 原本一片混乱的天空之上竟出现了一片“湖泊”,岑竹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脚下,青色的土地还算踩的坚实,倒是还算不上天地倒转。 湖水平静,和周围的环境格格不入,她往中间走了走,高处的湖中模糊的映出一个人影,只可惜自己试过了,在这无法踏空而行也召不来飞剑,岑竹很想去摸摸那水面,刚走到那湖心的位置,却看到湖面上像是被什么激起了一圈圈的涟漪。 波纹触碰到岸边的瞬间,湖心的水面下便有东西破水而出,从天而降的水滴刚好落在岑竹的脸颊上,她蹭了一下,低头却发现手指上是一片血红。 像是感觉到某种熟悉的东西,猛地抬头看去,这次清楚的看到,那从湖心中伸出的,是一只苍白的手,手中抓着面八瓣菱花镜。 “认识吗?”耳边传来一句幽幽的问询。 “认识 ”下意识的回答了一句,还没等回头,只觉得身体一晃,眼前的土地却变成了一片血色湖水,跌入水面前,岑竹这次更加清楚的看到了那只手和那金色的镜子,她认得那只手,说不出来为什么,但只看一眼,她就知道。 “那就去,至于怎么回来,到了那你就知道了哈哈哈 ” 对方的声音从湖面上模模糊糊的传来,岑竹还想张嘴问对方些什么,却只觉得眼前一黑,再睁眼便又是和自己那熟悉的棺材板面面相觑。 罢了罢了,每次都是这样,只有对方想说的份,没有自己想问的份,将石板推开翻身跳出,镜瞳就蹲在旁边,黎皎和季菀芊不知道去了哪。 “你知不知道哪个地方天上有个湖?”岑竹一看到对方立马就开始描述刚才看到的那地方,镜瞳听她讲完皱着眉摇了摇头。 “不知道,估计,不是人间。”对方说的那地方单说环境也和人间不挨边了,只是和冥府或者地狱也不大像,不过也不排除地狱,毕竟那地方是可以根据人的不同变化的。 “唉,光说个找,给个方向啊 ”岑竹真是有点无语,她瞥了眼镜瞳的右手,“你记不记得一面金色的八瓣菱花镜,做工很精致的那种,外缘还做了镂空,背面,好像有荷花什么的?”只看了那一眼,她也只记住这些。 “啊?”这都哪跟哪啊,虽然对方说的有点前言不搭后语,但镜瞳还是立马开始回忆自己有没有见过这么一面镜子,但可惜结果依旧不尽如人意。 “没有,没印象。” 镜瞳也没印象,那能从哪找,还有谁可能知道,啊,那个天牝的,岑竹又有些无奈,都到了楹山了又想起这人来,现在往回折可又得费劲了,还有谁能打听来着。 之前是不是还找过一个,在哪来着 “咱们之前是不是去过一个什么狸奴?” “对,之前刚从幽冥之地回来的时候,不知道为什么你老是看到幻觉,去那个狸奴城找人问过原因。” 好,就她了,岑竹取出另一份地图,现在在楹山,狸奴城,在朱帐的东北边?正在脑子里规划行路方向,身后响起了脚步声,她没回头,刚才气息出现的时候就已经知道是谁回来了。 “和想的一样,在楹山和紫陇交界的地方人多了很多,巡山的弟子也更多了,不过碍于采灵期间,楹山上不会一下多出太多弟子,活人的气息会影响后续种灵。”季菀芊伸了个懒腰,一大早就到处跑,她还以为可以一直歇到“陈玉”从棺材里出来呢,结果没想到对方早让那“周灵缎”安排好了要她们干嘛。 “现在的话,白天和晚上行路可能不会差太多了,其实应该等过了楹山再那个什么,嗯。”黎皎在后面补充了一句,她说完这句话又张了张嘴,看着岑竹但犹豫着最后什么也没说。 这动作岑竹自然没错过,她当下没急着问对方,而是拿出地图指了指狸奴城,表示自己改换目的地了,不去朱帐了,有点事,让黎皎重新想条最近的去狸奴城的路。 “狸奴城,那可以几乎斜着快横着穿过楹山,这样比去朱帐的路要近多了倒是。”黎皎拿出那已经画出了几条路线的地图,旁边的季菀芊凑过来看,她一抬眼看到对方那张脸,不知怎么的又想起夜里对方的目光,身体一僵。 “先给个大方向,边走边看,这精细的,都赶上绘制地图了。”不远处的岑竹突然出声让黎皎回神赶紧收起了地图,“好,好,不好意思,忘了 ” “那俩人有问题?”镜瞳看着岑竹一如往常的表情扒着对方的肩膀问了句,得到了对方肯定的回答。 “快到狸奴,再看杀不杀。” 真是麻烦,一共四个人,说话还要掐噤声咒,岑竹跟镜瞳撇了撇嘴,回头朝那两人挥了挥手,示意走快点。 说还是不说? 黎皎用余光注意着斜后方的季菀芊,对方现在跟岑竹并排走在一起,她们现在的行进速度其实不慢,主要是因为岑竹每次都能提前很久察觉到哪个方向有人的气息,季菀芊似乎相当崇拜强者,不过修行中人有哪个不崇拜强者的?她好像很会把握说话的那个度,并不会奉承的讨人厌。 如果自己现在说出来,会不会不太好? 而且,怎么说,对方一直在岑竹旁边,自己根本没时间也没机会说啊,何况,说什么,黎皎其实有些怀疑自己看到的那点东西到底值不值得说,她就是这么个容易纠结的性子。 再,再说,季菀芊也算自己半个同门,说是半个是因为自己已经不算是玄乙门弟子了。 听着后面的谈笑声,正在头脑里自己和自己打架,没一会却看到那季菀芊走到了镜瞳的旁边,紧接着,身旁落下一片阴影。 “想说什么就说呗。”岑竹当然没忘以防万一噤声咒加符箓,这都成了她的肌肉记忆了,对方大概是因为那季菀芊一直不肯走开在那犹犹豫豫,既然如此自己过来不就好了。 原来对方早就注意到了,不,其实她也有想让对方注意到自己小动作的心思,黎皎低着头又悄悄看了眼季菀芊,对方一定是被岑竹用了法术之类的,这也是提前准备好的吗? “昨天夜里,看到那个谁,她好像有点不对劲,就这点事 ”其实她觉得自己不是想吞吞吐吐半天说出这么句话,但不知道为什么事到临头她又说不出别的了。 “啊,你说她啊,她不一直都不大对劲吗,没事,咱们该怎么走怎么走就行,怎么,她昨天想动手?”岑竹像是早猜到黎皎说不出个所以然,也就像无所谓的闲聊一样往下扯。 “没,这,这倒是没有,她应该不敢……” 毕竟摸不清你到底是在棺材里干嘛,万一一动手你翻身从棺材里就跳出来怎么办,她必然是打不过你,黎皎用力眨了眨眼,她这两天总觉得眼睛刺痛的频率很高。 “你眼睛是不是有什么毛病,我那好像还有药。” “啊不,我。” 无数痛苦挣扎的冤魂像是被粘合在一起,几乎看不到对方的身影,其中一张惨白的面孔差点贴到自己脸上,但又是一眨眼,什么都没了。 “什么,反正我也用不着,没事。”岑竹以为对方不好意思,随便抓出几瓶扔给有点犯愣的小姑娘。 “你看到的都是真的,记住,别告诉别人,会招来杀身之祸,孩子,唉,都是命啊,有时候看得到并不一定比看不到好。” 师父还在的时候,当时她还没进玄乙门,记得对方摸着她的头顶眼中尽是怜悯与关爱,像是她看到的路边那些孩子的家人,那时她也能看到些奇怪的东西,就像现在。 “等师父弄明白到底是什么让你变成这样,你就能变的和你的师姐师妹们一样了,很快了,相信师父,很快了……” “对了,之前没有人跟你说过你很可能是人和什么东西的混血?”肩膀突然被撞了一下,她听对方说完依旧摇头,她从没和师傅以外的人表现出过自己这些事情,自然也就没人猜测。 “我们猜着你有可能是混血的半人,目前看来也还算对的上症状,你师傅没跟你说过这个可能性?”这应该不算很难查,岑竹想着也就是这黎皎傻的可怜,说个信也就真的单等着自己师父去研究,自己也不去找书看。 “不知道,可能比较复杂?师父他既然研究那么久都没研究明白 ” 对啊,现在问题就在于你师傅研究那么久到底在研究什么,莫非不是单纯的混血,还有什么说法?岑竹其实很想去那玄乙门直接找她师父死前留下的东西看看,莫不是这人发现了什么非同寻常的门道。 “对了,你们突然说要去狸奴,是不是遇到什么事,那个,不方便就。” “啊,去打听点事,我想去个地方,但不知道怎么去,诶对了,正好你是南疆人,说不定你们南疆会听说点不一样的。”对方说到这,岑竹想起反正也没事,可以向对方也打听一下,虽说黎皎看上去不太像能知道的样子,不过多问一嘴又不打紧。 “到处都是黑烟啊火啊之类的,天地差不多连在一起,土是青土,然后重要的是天上有一片湖,啊对了,还有一个楼,只是没看清楚。”她简略的形容了一下,向下一瞥,却发现对方双眼微微睁大,脸上浮现出惊疑之色,明显想到了什么。 “你知道。”你怎么知道,她确实没想到能从黎皎这得到反应,对方过了会才点点头,岑竹猜测是因为知道脸上的表情被自己全看到就算摇头否认也没用。 “那是哪?” “我,这个,我真的不知道,我只是见过你,你说的那个地方。” 对方说话时始终低头盯着地面,生怕与旁边的人视线接触,岑竹听她说完疑惑更多。 “见过是什么意思,别人带你去的?” “不是,就是梦里,梦里看到的。” 梦里看到的,和自己一样,一瞬间岑竹想到了很多种可能,再加上自己无法让血线控制对方 “你知道怎么去吗?” “师父好像快找到路了,但,具体的,我 ” “你师父去那做什么?”怎么又说到那人了,他怎么这么阴魂不散?连你做梦看到的他都得去看看?现在是好似有了点线索但仔细一看也就走出去半步,对方的师父必然知道不少,可就是看的严实,一点不肯透露给黎皎本人,岑竹觉得还是得直接去一趟玄乙门。 “不知道,师父没告诉” “行了,你师父跟你说过什么,只要不是废话都跟我尽量复述。”拿出地图,又要改换目的地,真是麻烦,明明最讨厌麻烦的事,但麻烦就是不断,一个不注意,有人的气息已经靠近,懒得再避开直接一抬手让镜瞳带着季菀芊去解决了对方,多死些个弟子说不定还能让玄乙门多热闹点呢。 不要和别人谈论自身的特殊之处、不要告诉别人与自己认识、不要主动来找自己、那地方不是想进就能随时进的、远离血气与杀伐之地、遇到不可避免的任可以重伤但绝不可取人或妖邪的性命、如果想起以前的什么就先写下来或画下来 大多都是些叮嘱,而且都是针对黎皎的个人安全,虽说岑竹并不认为真的是为了她的安全,大概是为了让黎皎无法信任其他人,也无法真的融入任何关系或者团体,还怪顶用的目前看来,其中有一些倒是确实对岑竹还说有些意思,对方绝对是和自己一样在找去那地方的方法没错,只不过这人没法自己看到这混沌世界,只能通过黎皎,所以才会让对方经常写或者画下来脑子里的东西。 但想起以前的什么。 “你记忆不全?” “对,我十一岁以前的记忆,都没有 ” 但随着年龄增长,有时候会有一些模糊的画面在眼前一闪而过,不属于十一岁以后,但那些画面往往没有前因后果,并不能真的连起来让她回忆起自己家在何方或者父母是何许人氏。 “那你怎么认识你师父的?” “就,我只记得,好像是什么节日,很热闹到处都是灯和人,我在人群里挤来挤去,有人问谁家孩子,后面,后面,没人来,到了快天明,我师父来了,就领着我走了。” 朱红色的轻纱悬在头上,灯笼上写着两行字,她想看清上面写了什么,就踮着脚去够,结果重心不稳被人潮带的一下连那灯笼边缘都看不到,不过很快,另一个灯笼出现在头顶,于是她又去伸长脖子看。 “这谁家小娃,一会挤跌喽!” “你爹娘嘞?” 爹娘?周围人七嘴八舌的说着,她听不明白。 “喂,谁家娃丢喽不晓得?!”突然一双手把她举过头顶,空气都变得清新,晚风吹在脸上,朱红纱就在脸边,她伸手抓住,这才发现手心里湿漉漉的,便将那和轻纱差不多一个颜色的液体揩了上去。 热闹一直持续了很久,但再久人们也要回家,人潮散去的时候,一个头上插着根树枝的男人蹲到了她的面前。 那根树枝上还长着两个嫩叶,被当簪子插在男人的发髻中,很奇特。 “可算找到了。”他笑了笑,头上的簪子跟着颤了颤,坐在对面的女孩不说话,像听不明白他在说什么。 “算来算去,还不是让我算到。” “走,回家啦,先在山下住上两年,玄乙门可不要你这么点的小孩啊。” 伸手拽起小孩,男人在两人停留过的地方手掌一翻落下一张符箓,落地之前那黄纸便化为灰烬。 抬眼时,他瞥见那孩童的掌心中还未擦净的痕迹,只是笑了笑。 “本是邪祟物,除去何来错?” 第95章 仿佛混沌未分的天地之中,没有走来岑竹猜想中的任何一个人,她已经在这等了很久,可惜从始至终只有她一个人。 天与地连接在一起,黑色的云雾裹挟着紫色的奇异烟尘翻卷不停时不时有火舌从其中喷出,像是沾染了某种不祥之物的海浪,白骨自青泥中裸露,她一时没找到对应上这景象的地方,地狱?自己莫非又到了哪一层地狱之中? 既然等不到人,干脆到处转转,这地方倒是也大,一眼望不到头,岑竹拍干净身上的烟尘,她一睁眼就发现穿着那袍子,衣服上还一层土。 也不知道走了多久,这地方四面八方看上去一个模样,终于,远远的,她看到一个建筑物的影子,很高,像是楼阁?正要往那地方走,一抬头却被另一个东西吸引了视线。 原本一片混乱的天空之上竟出现了一片“湖泊”,岑竹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脚下,青色的土地还算踩的坚实,倒是还算不上天地倒转。 湖水平静,和周围的环境格格不入,她往中间走了走,高处的湖中模糊的映出一个人影,只可惜自己试过了,在这无法踏空而行也召不来飞剑,岑竹很想去摸摸那水面,刚走到那湖心的位置,却看到湖面上像是被什么激起了一圈圈的涟漪。 波纹触碰到岸边的瞬间,湖心的水面下便有东西破水而出,从天而降的水滴刚好落在岑竹的脸颊上,她蹭了一下,低头却发现手指上是一片血红。 像是感觉到某种熟悉的东西,猛地抬头看去,这次清楚的看到,那从湖心中伸出的,是一只苍白的手,手中抓着面八瓣菱花镜。 “认识吗?”耳边传来一句幽幽的问询。 “认识 ”下意识的回答了一句,还没等回头,只觉得身体一晃,眼前的土地却变成了一片血色湖水,跌入水面前,岑竹这次更加清楚的看到了那只手和那金色的镜子,她认得那只手,说不出来为什么,但只看一眼,她就知道。 “那就去,至于怎么回来,到了那你就知道了哈哈哈 ” 对方的声音从湖面上模模糊糊的传来,岑竹还想张嘴问对方些什么,却只觉得眼前一黑,再睁眼便又是和自己那熟悉的棺材板面面相觑。 罢了罢了,每次都是这样,只有对方想说的份,没有自己想问的份,将石板推开翻身跳出,镜瞳就蹲在旁边,黎皎和季菀芊不知道去了哪。 “你知不知道哪个地方天上有个湖?”岑竹一看到对方立马就开始描述刚才看到的那地方,镜瞳听她讲完皱着眉摇了摇头。 “不知道,估计,不是人间。”对方说的那地方单说环境也和人间不挨边了,只是和冥府或者地狱也不大像,不过也不排除地狱,毕竟那地方是可以根据人的不同变化的。 “唉,光说个找,给个方向啊 ”岑竹真是有点无语,她瞥了眼镜瞳的右手,“你记不记得一面金色的八瓣菱花镜,做工很精致的那种,外缘还做了镂空,背面,好像有荷花什么的?”只看了那一眼,她也只记住这些。 “啊?”这都哪跟哪啊,虽然对方说的有点前言不搭后语,但镜瞳还是立马开始回忆自己有没有见过这么一面镜子,但可惜结果依旧不尽如人意。 “没有,没印象。” 镜瞳也没印象,那能从哪找,还有谁可能知道,啊,那个天牝的,岑竹又有些无奈,都到了楹山了又想起这人来,现在往回折可又得费劲了,还有谁能打听来着。 之前是不是还找过一个,在哪来着 “咱们之前是不是去过一个什么狸奴?” “对,之前刚从幽冥之地回来的时候,不知道为什么你老是看到幻觉,去那个狸奴城找人问过原因。” 好,就她了,岑竹取出另一份地图,现在在楹山,狸奴城,在朱帐的东北边?正在脑子里规划行路方向,身后响起了脚步声,她没回头,刚才气息出现的时候就已经知道是谁回来了。 “和想的一样,在楹山和紫陇交界的地方人多了很多,巡山的弟子也更多了,不过碍于采灵期间,楹山上不会一下多出太多弟子,活人的气息会影响后续种灵。”季菀芊伸了个懒腰,一大早就到处跑,她还以为可以一直歇到“陈玉”从棺材里出来呢,结果没想到对方早让那“周灵缎”安排好了要她们干嘛。 “现在的话,白天和晚上行路可能不会差太多了,其实应该等过了楹山再那个什么,嗯。”黎皎在后面补充了一句,她说完这句话又张了张嘴,看着岑竹但犹豫着最后什么也没说。 这动作岑竹自然没错过,她当下没急着问对方,而是拿出地图指了指狸奴城,表示自己改换目的地了,不去朱帐了,有点事,让黎皎重新想条最近的去狸奴城的路。 “狸奴城,那可以几乎斜着快横着穿过楹山,这样比去朱帐的路要近多了倒是。”黎皎拿出那已经画出了几条路线的地图,旁边的季菀芊凑过来看,她一抬眼看到对方那张脸,不知怎么的又想起夜里对方的目光,身体一僵。 “先给个大方向,边走边看,这精细的,都赶上绘制地图了。”不远处的岑竹突然出声让黎皎回神赶紧收起了地图,“好,好,不好意思,忘了 ” “那俩人有问题?”镜瞳看着岑竹一如往常的表情扒着对方的肩膀问了句,得到了对方肯定的回答。 “快到狸奴,再看杀不杀。” 真是麻烦,一共四个人,说话还要掐噤声咒,岑竹跟镜瞳撇了撇嘴,回头朝那两人挥了挥手,示意走快点。 说还是不说? 黎皎用余光注意着斜后方的季菀芊,对方现在跟岑竹并排走在一起,她们现在的行进速度其实不慢,主要是因为岑竹每次都能提前很久察觉到哪个方向有人的气息,季菀芊似乎相当崇拜强者,不过修行中人有哪个不崇拜强者的?她好像很会把握说话的那个度,并不会奉承的讨人厌。 如果自己现在说出来,会不会不太好? 而且,怎么说,对方一直在岑竹旁边,自己根本没时间也没机会说啊,何况,说什么,黎皎其实有些怀疑自己看到的那点东西到底值不值得说,她就是这么个容易纠结的性子。 再,再说,季菀芊也算自己半个同门,说是半个是因为自己已经不算是玄乙门弟子了。 听着后面的谈笑声,正在头脑里自己和自己打架,没一会却看到那季菀芊走到了镜瞳的旁边,紧接着,身旁落下一片阴影。 “想说什么就说呗。”岑竹当然没忘以防万一噤声咒加符箓,这都成了她的肌肉记忆了,对方大概是因为那季菀芊一直不肯走开在那犹犹豫豫,既然如此自己过来不就好了。 原来对方早就注意到了,不,其实她也有想让对方注意到自己小动作的心思,黎皎低着头又悄悄看了眼季菀芊,对方一定是被岑竹用了法术之类的,这也是提前准备好的吗? “昨天夜里,看到那个谁,她好像有点不对劲,就这点事 ”其实她觉得自己不是想吞吞吐吐半天说出这么句话,但不知道为什么事到临头她又说不出别的了。 “啊,你说她啊,她不一直都不大对劲吗,没事,咱们该怎么走怎么走就行,怎么,她昨天想动手?”岑竹像是早猜到黎皎说不出个所以然,也就像无所谓的闲聊一样往下扯。 “没,这,这倒是没有,她应该不敢……” 毕竟摸不清你到底是在棺材里干嘛,万一一动手你翻身从棺材里就跳出来怎么办,她必然是打不过你,黎皎用力眨了眨眼,她这两天总觉得眼睛刺痛的频率很高。 “你眼睛是不是有什么毛病,我那好像还有药。” “啊不,我。” 无数痛苦挣扎的冤魂像是被粘合在一起,几乎看不到对方的身影,其中一张惨白的面孔差点贴到自己脸上,但又是一眨眼,什么都没了。 “什么,反正我也用不着,没事。”岑竹以为对方不好意思,随便抓出几瓶扔给有点犯愣的小姑娘。 “你看到的都是真的,记住,别告诉别人,会招来杀身之祸,孩子,唉,都是命啊,有时候看得到并不一定比看不到好。” 师父还在的时候,当时她还没进玄乙门,记得对方摸着她的头顶眼中尽是怜悯与关爱,像是她看到的路边那些孩子的家人,那时她也能看到些奇怪的东西,就像现在。 “等师父弄明白到底是什么让你变成这样,你就能变的和你的师姐师妹们一样了,很快了,相信师父,很快了……” “对了,之前没有人跟你说过你很可能是人和什么东西的混血?”肩膀突然被撞了一下,她听对方说完依旧摇头,她从没和师傅以外的人表现出过自己这些事情,自然也就没人猜测。 “我们猜着你有可能是混血的半人,目前看来也还算对的上症状,你师傅没跟你说过这个可能性?”这应该不算很难查,岑竹想着也就是这黎皎傻的可怜,说个信也就真的单等着自己师父去研究,自己也不去找书看。 “不知道,可能比较复杂?师父他既然研究那么久都没研究明白 ” 对啊,现在问题就在于你师傅研究那么久到底在研究什么,莫非不是单纯的混血,还有什么说法?岑竹其实很想去那玄乙门直接找她师父死前留下的东西看看,莫不是这人发现了什么非同寻常的门道。 “对了,你们突然说要去狸奴,是不是遇到什么事,那个,不方便就。” “啊,去打听点事,我想去个地方,但不知道怎么去,诶对了,正好你是南疆人,说不定你们南疆会听说点不一样的。”对方说到这,岑竹想起反正也没事,可以向对方也打听一下,虽说黎皎看上去不太像能知道的样子,不过多问一嘴又不打紧。 “到处都是黑烟啊火啊之类的,天地差不多连在一起,土是青土,然后重要的是天上有一片湖,啊对了,还有一个楼,只是没看清楚。”她简略的形容了一下,向下一瞥,却发现对方双眼微微睁大,脸上浮现出惊疑之色,明显想到了什么。 “你知道。”你怎么知道,她确实没想到能从黎皎这得到反应,对方过了会才点点头,岑竹猜测是因为知道脸上的表情被自己全看到就算摇头否认也没用。 “那是哪?” “我,这个,我真的不知道,我只是见过你,你说的那个地方。” 对方说话时始终低头盯着地面,生怕与旁边的人视线接触,岑竹听她说完疑惑更多。 “见过是什么意思,别人带你去的?” “不是,就是梦里,梦里看到的。” 梦里看到的,和自己一样,一瞬间岑竹想到了很多种可能,再加上自己无法让血线控制对方 “你知道怎么去吗?” “师父好像快找到路了,但,具体的,我 ” “你师父去那做什么?”怎么又说到那人了,他怎么这么阴魂不散?连你做梦看到的他都得去看看?现在是好似有了点线索但仔细一看也就走出去半步,对方的师父必然知道不少,可就是看的严实,一点不肯透露给黎皎本人,岑竹觉得还是得直接去一趟玄乙门。 “不知道,师父没告诉” “行了,你师父跟你说过什么,只要不是废话都跟我尽量复述。”拿出地图,又要改换目的地,真是麻烦,明明最讨厌麻烦的事,但麻烦就是不断,一个不注意,有人的气息已经靠近,懒得再避开直接一抬手让镜瞳带着季菀芊去解决了对方,多死些个弟子说不定还能让玄乙门多热闹点呢。 不要和别人谈论自身的特殊之处、不要告诉别人与自己认识、不要主动来找自己、那地方不是想进就能随时进的、远离血气与杀伐之地、遇到不可避免的任可以重伤但绝不可取人或妖邪的性命、如果想起以前的什么就先写下来或画下来 大多都是些叮嘱,而且都是针对黎皎的个人安全,虽说岑竹并不认为真的是为了她的安全,大概是为了让黎皎无法信任其他人,也无法真的融入任何关系或者团体,还怪顶用的目前看来,其中有一些倒是确实对岑竹还说有些意思,对方绝对是和自己一样在找去那地方的方法没错,只不过这人没法自己看到这混沌世界,只能通过黎皎,所以才会让对方经常写或者画下来脑子里的东西。 但想起以前的什么。 “你记忆不全?” “对,我十一岁以前的记忆,都没有 ” 但随着年龄增长,有时候会有一些模糊的画面在眼前一闪而过,不属于十一岁以后,但那些画面往往没有前因后果,并不能真的连起来让她回忆起自己家在何方或者父母是何许人氏。 “那你怎么认识你师父的?” “就,我只记得,好像是什么节日,很热闹到处都是灯和人,我在人群里挤来挤去,有人问谁家孩子,后面,后面,没人来,到了快天明,我师父来了,就领着我走了。” 朱红色的轻纱悬在头上,灯笼上写着两行字,她想看清上面写了什么,就踮着脚去够,结果重心不稳被人潮带的一下连那灯笼边缘都看不到,不过很快,另一个灯笼出现在头顶,于是她又去伸长脖子看。 “这谁家小娃,一会挤跌喽!” “你爹娘嘞?” 爹娘?周围人七嘴八舌的说着,她听不明白。 “喂,谁家娃丢喽不晓得?!”突然一双手把她举过头顶,空气都变得清新,晚风吹在脸上,朱红纱就在脸边,她伸手抓住,这才发现手心里湿漉漉的,便将那和轻纱差不多一个颜色的液体揩了上去。 热闹一直持续了很久,但再久人们也要回家,人潮散去的时候,一个头上插着根树枝的男人蹲到了她的面前。 那根树枝上还长着两个嫩叶,被当簪子插在男人的发髻中,很奇特。 “可算找到了。”他笑了笑,头上的簪子跟着颤了颤,坐在对面的女孩不说话,像听不明白他在说什么。 “算来算去,还不是让我算到。” “走,回家啦,先在山下住上两年,玄乙门可不要你这么点的小孩啊。” 伸手拽起小孩,男人在两人停留过的地方手掌一翻落下一张符箓,落地之前那黄纸便化为灰烬。 抬眼时,他瞥见那孩童的掌心中还未擦净的痕迹,只是笑了笑。 “本是邪祟物,除去何来错?” 第96章 半人 这么下去必然会出大乱子,看着再次被踢到一边的尸体,黎皎捂了捂鼻子,玄乙门恐怕马上就会派上云山的人来找他们,到时候只怕是要被拦在楹山之内。 她看了眼把尸体当垫子坐在地上辨别方向的岑竹,对方不把人命当人命,杀人像拔下路边的一棵野草一般,到底实力如何说实话她根本没底细,如果上云山的那些人来了,谁赢谁输,她也摸不清。 何况队伍里还有个季莞芊,她觉得对方到时候很可能临阵倒戈。 岑竹看着是毫不担心,但自己一和对方说这事,对方说是死就死活就活。 想到这,她不由得又是一阵唉声叹气,后面的岑竹听到叹气声嘴角上扬,现在的动静才哪到哪,在到那玄乙门山门下之前,她还得搞的大的多。 毕竟到了那得把所有人的目光都引来不是? 目前看来,对自己想去的那地方最可能知道怎么去,也了解最多的就是黎皎的那便宜师父,只是此人已死,要想亲口问他已经是不可能,只能寄希望于他的那些遗物还没有被玄乙门销毁。 不,说此人已死有点先入为主,毕竟自己没有看到他死了,很可能这人没死,只是假死,岑竹对只是借他人之口听到的消息向来保持怀疑态度,既然如此那更要去趟玄乙门,要是没死,那面对面问问更好。 起身从尸体上离开,衣服下的肉体瞬间干瘪,一甩手一张符箓将那人化为灰烬,又该出发了,只是不知道黎皎她师父在玄乙门中到底住在哪,当时在宗门中只有他去找黎皎的份,没有黎皎去找他的份。 话说这人到底为什么养着黎皎,就因为她能看到那梦中的地方?那地方就那么重要,让他那么想去?岑竹还以为那是什么地狱,现在想来莫非是自己猜错了,那其实是一方有大能留下传承的小世界? 罢了,现在再怎么想也是白想,都要等找到那人的东西才能知道。 “走了。” 冲旁边的几人喊了声,岑竹琢磨了下召出了飞剑,还是这玩意快,正蹲在一个玄乙门弟子尸体前的季莞芊掐了个诀一把火烧干净了身前的同门尸首,岑竹看着笑了笑。 “你倒是挺干脆,不怕被同门看到追杀?” “反正出了楹山有多远我跑多远,大不了再也不回南疆嘛。”季莞芊耸了耸肩,轻巧地跃上飞剑,这几次动手岑竹已经看出来了,她的本事绝对比表现出来的高,细节不会骗人,虽说这人聪明到连一些脚步变化都会有意改变,但剑风角度之类的,毫厘之差也有区别,时好时坏是因为她极少时会忘记有意往粗糙处控制。 藏拙,岑竹在心里翻白眼,其实对方藏的很巧妙,她没有点破,愿意藏就藏,镜瞳站稳后飞剑如离弦之箭般向前飞去,她问了黎皎,玄乙门一共三个大山门,她准备往一开始准备去的朱帐城附近的西山门,毕竟对方已经做好了往朱帐城的路线。 “什……” 还未来得及反应,余光中一抹黑影闪过,只觉得脖子一凉,似乎有什么温暖的液体从皮肤淌下,喉咙中有腥甜的液体呛了上来。 甩着那轻飘飘的细丝,镜瞳像放风筝一样看着那末端的羽毛在空中随风飞舞,她特意往上多加了几根彩色的,比刚拿到手时好看多了。 “等到了朱帐城也不知道能不能赶上过会。”头顶传来岑竹有些无奈的声音。 “六月六……应该能,咱们好像没耽搁什么时间。”镜瞳算了算,虽说好像是绕了两三天,但她们其实一开始的日子是算着早了好些天到那。 六月六?岑竹觉得好像有点耳熟,这日子好像在哪听过。 “你是不是快过生辰了,刚好啊,我记得是不是六月十六,之前都忘了这事了。”生辰,对了,还有生辰这个东西,岑竹才想起来人还有生辰这个热闹。 “生辰?啊,对,好像是,你不说我都忘了,要不改成六月六,和过会一块!” “这玩意能年年改吗哈哈,不过也无所谓,你想改就改,随便你,不过六月十六也蛮好。” “啊,你的生辰也没过,咱们一块,反正一个也是过两个也是过。” 上次定的是什么时候来着,好像是腊月?岑竹有点记不清了,她点了点头,生辰对她来说本来就是无所谓的事,说起来也只是因为想起过会这个热闹,话说自己今年多少岁了?也不记得了,四十岁?五十岁?管他呢。 突然想起什么,岑竹转过头冲自己左手边的黎皎喊了声,对方自然没法和她齐头并进,她就放慢了些速度。 “有生日没有?” “什么?”黎皎一时没反应过来。 “生辰,问你的生辰。”镜瞳重复了一遍。 “有,我师父给了我个生日。” 嘿,还真有,岑竹本以为对方连自己爹娘都不知道在哪大概也没有生日,谁知道那师父还真给选了个。 “哪天啊?” “九月十三。” “那算了。” 什么算了?黎皎有点摸不着头脑,但对方又把头转了回去,她没开口问,把疑惑又咽回了肚子里。 飞剑到底是快,到了夜里,已经快到楹山边界,黎皎路线规划的清晰,岑竹问了才知道对方原来在采灵种灵时就是负责帮忙做这些的。 “你呢,你负责干嘛?”她看了眼季莞芊,对方又在地上画画。 “我负责埋魄,就是把残魄封进铸造好的青铜躯里。”对方给两只兔子画上眼睛,一只站着一只坐着,乖巧可爱。 “你除了画画还会干嘛,别告诉我你其实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当初在宗门里相当有一部分人会这些东西,岑竹倒是也会点,但是她不大喜欢,尤其是琴棋书,无聊,但她跟着当时隔壁的那阵修师姐学会了吹箫,不过也不大吹。 “差不多,我其实琴最好,宗门大比前奏乐的琴都是我负责呢。”季莞芊轻笑,抬手从灵戒中取出一张伏羲琴,岑竹打量着对方手中的琴,木料用的是上好的木料,琴额还不知道用什么工艺做了金色云纹,在月光下熠熠生辉,保养的很仔细。 很值钱,而且估计不只是钱的问题,正琢磨,抬头看到黎皎皱眉像在思索什么。 后半夜,依旧赶路的黎皎察觉到和岑竹的距离再次缩短,果然对方没一会到了自己旁边。 “怎么,有问题?” 对方意有所指地冲季莞芊那边瞥了一眼。 “是,虽然,额,是她说的那句,宗门大比的时候奏乐她负责奏琴,负责奏乐的只有十二人,都是各大长老的亲收弟子,普通内门弟子就算弹的再好也不会有机会去奏乐。” “怪不得,但她这也太蠢了,怎么会半路说出来这么一句话?” 等等,不对,或许不是因为蠢,岑竹想起自己那血线钻进对方身体时像是遇到了什么阻隔,停滞了一刹那,不过只有一瞬,被她忽略了。 记得好像从前在某本关于傀儡术的书上见过,若是想要操纵一个已经被我其他傀儡师操纵的“人偶”,若是自身能力不够则自然失败,若是比对方强则可能会出现将对方挤出去或是“人偶”自身被破坏的情况,自己不算是用傀儡术,不过现在像是此人已经被某种东西控制,两种东西对冲。 莫非是因为同时被两种东西影响神智,虽说她的并不是一直发挥效力,但只要在体内存在,就会和另一种存在互相的对抗,自然会让人意识不稳。 “她是谁的弟子?” “不,这个我不清楚,不然我也不会她说出来我才想起这件事……”黎皎有些尴尬地又把头低了下去,她这种层级的弟子接触也认识不到这些人。 估计是此人的师傅提前施法控制了自己的徒弟,岑竹看向季莞芊,对方现在看上去一切如常,没想到啊,本来以为只是单纯的内奸,原来是个操纵者在百里之外的提线木偶。 对方是傀儡术师?不,不像,大概是用了异术,如果是傀儡术,季莞芊不会有自己的意识。 只是想探听消息还是想将她们引到哪?岑竹暂时还不确定,不过这其实对她来说无所谓,她不会因为季莞芊的影响而改变自己的判断。 “没事,不打紧,继续走就行。” 不管她到底目的何在,等进了山门,不怕见不到这位“皮影戏”师傅。 第四日夜中,和黎皎猜的一样,从不同方向有人接近,岑竹感叹了句还是大宗门人才辈出,这修为放到自己那早造反当师傅了惹得飞剑前的镜瞳发笑。 “大概是,是上云山的人。”黎皎握紧了自己的长刀,悬丝缠在刀柄上,她当然相信岑竹,对方永远都是游刃有余的模样,但对方动手的时候难说会不会保全自己,很可能一时杀开心了就忘了还有其他人。 瞥了眼季莞芊,对方看上去倒是没自己这么紧张,也是,对方很可能在被那远在宗门中的师傅控制,如果想“自保”想必还是没问题的。 正盯着眼前层层叠叠的密林,却发现岑竹突然没了影子,紧接着又是熟悉的窒息感,抬头一看,镜瞳已经提着自己快速踏着树枝往东而去。 夜晷被背身的弯刀堪堪挡下,如银色弯月的刀刃带着破风声划过面门的同时带过一阵寒气,飘在头顶的葫芦刚刚浮现出纹路却被一根金丝软鞭裹住,脚下无声迅速爬上的藤蔓可惜还未缠上便被一阵火焰烧了个干净,火舌在黑夜中映出一小片光亮,她刚好看清迎面飞来的“雨滴”。 怪漂亮。 下一秒,一条从衣袍宽大袖口中钻出的冰蛇一口脱下了那些漂亮的“雨滴”,连带着“雨滴”下的人的一半身子一起进了嘴。 獠牙咬下的瞬间似乎有一抹金光闪过,可惜随后便是似碎片破开的粉尘,鲜血顺着淡蓝色的蛇鳞淌到地面,像是活物一样,冰做的眼球转了转,那大蛇又咬了咬嘴里的半截人,带的露在外面的身体晃了晃,岑竹走过去摸这人身上有没有什么东西,摸出来一个腰牌,上面雕着云纹。 “确实比之前都厉害。”她拂过蛇头,大蛇霎那间化为白雾,一具干瘪的尸体落在地上,一挥手裹住对方那葫芦的金丝软鞭飞回了灵戒中。 这是第四个,还是只有腰牌,身上干净的不得了,看来这帮人应该是相当于死士,虽说对现在的自己来说还是不够看,但放在外面应该确实是相当了不得,真是不错啊,岑竹琢磨着要是自己要是能在这玄乙门里当个长老其实应该也不错,看着也怪有钱的。 自己这边大概是没了,去镜瞳她们那边看看好了,让“黎皎”和镜瞳在一块应该也没什么问题。 果不其然,远远就看到镜瞳坐在一块青石上,“黎皎”被绑在一边,活像个粽子,季莞芊抱着剑盯着她一脸疑惑惊讶。 “她怎么还发疯啊?”一看岑竹来了,季莞芊赶紧往前走了两步,往黎皎那使了个眼神,她刚才问那边的另一位,对方只给她一句“人难免发疯。” “啊,没事,她有癔病,受到刺激有时候就会这样。”岑竹示意她不要担心便走向黎皎,对方现在其实倒并不是很闹腾,虽说被绑住,但挺安静。 岑竹蹲到对方跟前,发现这次的眼神似乎与之前不大一样,让季莞芊走远些,掐了噤声诀。 “能听到我说话吗?” 脸上还沾着一抹血的“黎皎”眨了眨眼,那双透着紫的瞳孔盯着对面的女人,过了两秒,点了点头。 “听得懂?” 点头。 “你是黎皎?” 没反应,正当岑竹准备问下一个问题时,对方像是刚刚意识到什么,点了点头。 岑竹想了想,伸手把绑住对方嘴的布扯了下来,顺手把脸上的血也擦了。 “会说话不?” 没反应。 行,不会,能点头摇头也行。 “你。” “什么味道?”一边坐着的镜瞳突然凑了过来,鼻尖靠近对方,她嗅了几下后转头看向了岑竹,竖瞳中带着几分得意。 “她是鬼,现在是,咱们没猜错。” 第96章 半人 这么下去必然会出大乱子,看着再次被踢到一边的尸体,黎皎捂了捂鼻子,玄乙门恐怕马上就会派上云山的人来找他们,到时候只怕是要被拦在楹山之内。 她看了眼把尸体当垫子坐在地上辨别方向的岑竹,对方不把人命当人命,杀人像拔下路边的一棵野草一般,到底实力如何说实话她根本没底细,如果上云山的那些人来了,谁赢谁输,她也摸不清。 何况队伍里还有个季莞芊,她觉得对方到时候很可能临阵倒戈。 岑竹看着是毫不担心,但自己一和对方说这事,对方说是死就死活就活。 想到这,她不由得又是一阵唉声叹气,后面的岑竹听到叹气声嘴角上扬,现在的动静才哪到哪,在到那玄乙门山门下之前,她还得搞的大的多。 毕竟到了那得把所有人的目光都引来不是? 目前看来,对自己想去的那地方最可能知道怎么去,也了解最多的就是黎皎的那便宜师父,只是此人已死,要想亲口问他已经是不可能,只能寄希望于他的那些遗物还没有被玄乙门销毁。 不,说此人已死有点先入为主,毕竟自己没有看到他死了,很可能这人没死,只是假死,岑竹对只是借他人之口听到的消息向来保持怀疑态度,既然如此那更要去趟玄乙门,要是没死,那面对面问问更好。 起身从尸体上离开,衣服下的肉体瞬间干瘪,一甩手一张符箓将那人化为灰烬,又该出发了,只是不知道黎皎她师父在玄乙门中到底住在哪,当时在宗门中只有他去找黎皎的份,没有黎皎去找他的份。 话说这人到底为什么养着黎皎,就因为她能看到那梦中的地方?那地方就那么重要,让他那么想去?岑竹还以为那是什么地狱,现在想来莫非是自己猜错了,那其实是一方有大能留下传承的小世界? 罢了,现在再怎么想也是白想,都要等找到那人的东西才能知道。 “走了。” 冲旁边的几人喊了声,岑竹琢磨了下召出了飞剑,还是这玩意快,正蹲在一个玄乙门弟子尸体前的季莞芊掐了个诀一把火烧干净了身前的同门尸首,岑竹看着笑了笑。 “你倒是挺干脆,不怕被同门看到追杀?” “反正出了楹山有多远我跑多远,大不了再也不回南疆嘛。”季莞芊耸了耸肩,轻巧地跃上飞剑,这几次动手岑竹已经看出来了,她的本事绝对比表现出来的高,细节不会骗人,虽说这人聪明到连一些脚步变化都会有意改变,但剑风角度之类的,毫厘之差也有区别,时好时坏是因为她极少时会忘记有意往粗糙处控制。 藏拙,岑竹在心里翻白眼,其实对方藏的很巧妙,她没有点破,愿意藏就藏,镜瞳站稳后飞剑如离弦之箭般向前飞去,她问了黎皎,玄乙门一共三个大山门,她准备往一开始准备去的朱帐城附近的西山门,毕竟对方已经做好了往朱帐城的路线。 “什……” 还未来得及反应,余光中一抹黑影闪过,只觉得脖子一凉,似乎有什么温暖的液体从皮肤淌下,喉咙中有腥甜的液体呛了上来。 甩着那轻飘飘的细丝,镜瞳像放风筝一样看着那末端的羽毛在空中随风飞舞,她特意往上多加了几根彩色的,比刚拿到手时好看多了。 “等到了朱帐城也不知道能不能赶上过会。”头顶传来岑竹有些无奈的声音。 “六月六……应该能,咱们好像没耽搁什么时间。”镜瞳算了算,虽说好像是绕了两三天,但她们其实一开始的日子是算着早了好些天到那。 六月六?岑竹觉得好像有点耳熟,这日子好像在哪听过。 “你是不是快过生辰了,刚好啊,我记得是不是六月十六,之前都忘了这事了。”生辰,对了,还有生辰这个东西,岑竹才想起来人还有生辰这个热闹。 “生辰?啊,对,好像是,你不说我都忘了,要不改成六月六,和过会一块!” “这玩意能年年改吗哈哈,不过也无所谓,你想改就改,随便你,不过六月十六也蛮好。” “啊,你的生辰也没过,咱们一块,反正一个也是过两个也是过。” 上次定的是什么时候来着,好像是腊月?岑竹有点记不清了,她点了点头,生辰对她来说本来就是无所谓的事,说起来也只是因为想起过会这个热闹,话说自己今年多少岁了?也不记得了,四十岁?五十岁?管他呢。 突然想起什么,岑竹转过头冲自己左手边的黎皎喊了声,对方自然没法和她齐头并进,她就放慢了些速度。 “有生日没有?” “什么?”黎皎一时没反应过来。 “生辰,问你的生辰。”镜瞳重复了一遍。 “有,我师父给了我个生日。” 嘿,还真有,岑竹本以为对方连自己爹娘都不知道在哪大概也没有生日,谁知道那师父还真给选了个。 “哪天啊?” “九月十三。” “那算了。” 什么算了?黎皎有点摸不着头脑,但对方又把头转了回去,她没开口问,把疑惑又咽回了肚子里。 飞剑到底是快,到了夜里,已经快到楹山边界,黎皎路线规划的清晰,岑竹问了才知道对方原来在采灵种灵时就是负责帮忙做这些的。 “你呢,你负责干嘛?”她看了眼季莞芊,对方又在地上画画。 “我负责埋魄,就是把残魄封进铸造好的青铜躯里。”对方给两只兔子画上眼睛,一只站着一只坐着,乖巧可爱。 “你除了画画还会干嘛,别告诉我你其实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当初在宗门里相当有一部分人会这些东西,岑竹倒是也会点,但是她不大喜欢,尤其是琴棋书,无聊,但她跟着当时隔壁的那阵修师姐学会了吹箫,不过也不大吹。 “差不多,我其实琴最好,宗门大比前奏乐的琴都是我负责呢。”季莞芊轻笑,抬手从灵戒中取出一张伏羲琴,岑竹打量着对方手中的琴,木料用的是上好的木料,琴额还不知道用什么工艺做了金色云纹,在月光下熠熠生辉,保养的很仔细。 很值钱,而且估计不只是钱的问题,正琢磨,抬头看到黎皎皱眉像在思索什么。 后半夜,依旧赶路的黎皎察觉到和岑竹的距离再次缩短,果然对方没一会到了自己旁边。 “怎么,有问题?” 对方意有所指地冲季莞芊那边瞥了一眼。 “是,虽然,额,是她说的那句,宗门大比的时候奏乐她负责奏琴,负责奏乐的只有十二人,都是各大长老的亲收弟子,普通内门弟子就算弹的再好也不会有机会去奏乐。” “怪不得,但她这也太蠢了,怎么会半路说出来这么一句话?” 等等,不对,或许不是因为蠢,岑竹想起自己那血线钻进对方身体时像是遇到了什么阻隔,停滞了一刹那,不过只有一瞬,被她忽略了。 记得好像从前在某本关于傀儡术的书上见过,若是想要操纵一个已经被我其他傀儡师操纵的“人偶”,若是自身能力不够则自然失败,若是比对方强则可能会出现将对方挤出去或是“人偶”自身被破坏的情况,自己不算是用傀儡术,不过现在像是此人已经被某种东西控制,两种东西对冲。 莫非是因为同时被两种东西影响神智,虽说她的并不是一直发挥效力,但只要在体内存在,就会和另一种存在互相的对抗,自然会让人意识不稳。 “她是谁的弟子?” “不,这个我不清楚,不然我也不会她说出来我才想起这件事……”黎皎有些尴尬地又把头低了下去,她这种层级的弟子接触也认识不到这些人。 估计是此人的师傅提前施法控制了自己的徒弟,岑竹看向季莞芊,对方现在看上去一切如常,没想到啊,本来以为只是单纯的内奸,原来是个操纵者在百里之外的提线木偶。 对方是傀儡术师?不,不像,大概是用了异术,如果是傀儡术,季莞芊不会有自己的意识。 只是想探听消息还是想将她们引到哪?岑竹暂时还不确定,不过这其实对她来说无所谓,她不会因为季莞芊的影响而改变自己的判断。 “没事,不打紧,继续走就行。” 不管她到底目的何在,等进了山门,不怕见不到这位“皮影戏”师傅。 第四日夜中,和黎皎猜的一样,从不同方向有人接近,岑竹感叹了句还是大宗门人才辈出,这修为放到自己那早造反当师傅了惹得飞剑前的镜瞳发笑。 “大概是,是上云山的人。”黎皎握紧了自己的长刀,悬丝缠在刀柄上,她当然相信岑竹,对方永远都是游刃有余的模样,但对方动手的时候难说会不会保全自己,很可能一时杀开心了就忘了还有其他人。 瞥了眼季莞芊,对方看上去倒是没自己这么紧张,也是,对方很可能在被那远在宗门中的师傅控制,如果想“自保”想必还是没问题的。 正盯着眼前层层叠叠的密林,却发现岑竹突然没了影子,紧接着又是熟悉的窒息感,抬头一看,镜瞳已经提着自己快速踏着树枝往东而去。 夜晷被背身的弯刀堪堪挡下,如银色弯月的刀刃带着破风声划过面门的同时带过一阵寒气,飘在头顶的葫芦刚刚浮现出纹路却被一根金丝软鞭裹住,脚下无声迅速爬上的藤蔓可惜还未缠上便被一阵火焰烧了个干净,火舌在黑夜中映出一小片光亮,她刚好看清迎面飞来的“雨滴”。 怪漂亮。 下一秒,一条从衣袍宽大袖口中钻出的冰蛇一口脱下了那些漂亮的“雨滴”,连带着“雨滴”下的人的一半身子一起进了嘴。 獠牙咬下的瞬间似乎有一抹金光闪过,可惜随后便是似碎片破开的粉尘,鲜血顺着淡蓝色的蛇鳞淌到地面,像是活物一样,冰做的眼球转了转,那大蛇又咬了咬嘴里的半截人,带的露在外面的身体晃了晃,岑竹走过去摸这人身上有没有什么东西,摸出来一个腰牌,上面雕着云纹。 “确实比之前都厉害。”她拂过蛇头,大蛇霎那间化为白雾,一具干瘪的尸体落在地上,一挥手裹住对方那葫芦的金丝软鞭飞回了灵戒中。 这是第四个,还是只有腰牌,身上干净的不得了,看来这帮人应该是相当于死士,虽说对现在的自己来说还是不够看,但放在外面应该确实是相当了不得,真是不错啊,岑竹琢磨着要是自己要是能在这玄乙门里当个长老其实应该也不错,看着也怪有钱的。 自己这边大概是没了,去镜瞳她们那边看看好了,让“黎皎”和镜瞳在一块应该也没什么问题。 果不其然,远远就看到镜瞳坐在一块青石上,“黎皎”被绑在一边,活像个粽子,季莞芊抱着剑盯着她一脸疑惑惊讶。 “她怎么还发疯啊?”一看岑竹来了,季莞芊赶紧往前走了两步,往黎皎那使了个眼神,她刚才问那边的另一位,对方只给她一句“人难免发疯。” “啊,没事,她有癔病,受到刺激有时候就会这样。”岑竹示意她不要担心便走向黎皎,对方现在其实倒并不是很闹腾,虽说被绑住,但挺安静。 岑竹蹲到对方跟前,发现这次的眼神似乎与之前不大一样,让季莞芊走远些,掐了噤声诀。 “能听到我说话吗?” 脸上还沾着一抹血的“黎皎”眨了眨眼,那双透着紫的瞳孔盯着对面的女人,过了两秒,点了点头。 “听得懂?” 点头。 “你是黎皎?” 没反应,正当岑竹准备问下一个问题时,对方像是刚刚意识到什么,点了点头。 岑竹想了想,伸手把绑住对方嘴的布扯了下来,顺手把脸上的血也擦了。 “会说话不?” 没反应。 行,不会,能点头摇头也行。 “你。” “什么味道?”一边坐着的镜瞳突然凑了过来,鼻尖靠近对方,她嗅了几下后转头看向了岑竹,竖瞳中带着几分得意。 “她是鬼,现在是,咱们没猜错。” 第97章 朱帐城 第九十七章 朱帐城 往左,往右。 肉往哪走,对方的眼睛便跟着往哪动,岑竹看的好笑,玩够了便将那块肉放到了对方嘴边,黎皎张嘴就咬住,不知道嚼没嚼便吞了下去。 “好吃吗?”她又拿出来一块,镜瞳那还有好些,都是当零嘴吃的,对方等了会点点头,看来是还行。 “你知道怎么让另一个黎皎回来吗?”你这也不会说话,还是有点麻烦的,可惜对方只是一脸茫然,岑竹叹了口气,可能这种问题还是太复杂了对对方来说。 “算了,那我把你松开,你能不乱动手吗?”她比划了比划,总不能提着个粽子赶路,对方歪了歪头,也不知道是听懂还是没听懂,岑竹伸手将对方松开,因为用的布料都是些好的缎子,只留下些浅浅的红印,她和镜瞳的灵戒中实在找不出什么粗布。 黎皎被松开后依旧坐在原地,凝视着眼前的女人,见她没有突然暴起反击,岑竹很满意,这样的话不管多久才能恢复起码不会影响赶路。 “你还记得玄乙门吗?”召出飞剑准备继续走时,她随口问了对方一句,没指望得到回答。 “……记得。” ? 岑竹刚踏上飞剑准备抓住对方,听到这两个字不禁惊讶回头,刚才对方可是还不会说话,只见黎皎摸了摸喉咙,咳嗽了两声,像是嗓子不太舒服。 “当然咳,记得,我不就是玄乙门的吗?”对方将手放下像是也有些疑惑她怎么会问这个问题,岑竹注意到对方的神情似乎有些与刚才不同,眼神之中多了几丝清明。 “你记得在玄乙门的事情??” “只有一些,很少。” 她的记忆几乎是以碎片形式存在,零零散散,而且大部分还都是在莫名其妙的战斗。 “那你知道怎么去一个天上有一片湖的混沌之地吗?”岑竹一听就知道对方必然是有和另一个黎皎互换意识时的记忆,既然如此,那说不定对方也会知道黎皎不知道的东西。 “……”对方陷入了沉思,岑竹觉得似乎有苗头,既然对方没有立刻回答那就说明对方大概是有点印象。 “什么,境,极乐境,极落境?”对方掰着手指数出来三个字,但不确定是哪三个,总之差不多是这读音。 “是偶然偷听到一个男人说的,他画上的是这个地方,天上有个湖,周围全是黑红烟雾,近处是一个楼的一角,地上还画着人骨。”对方摸着那挂起来的卷轴,念叨着什么,可惜大多数她都没听清,不过“黎皎”还是听到了这三个字。 “你知道那男的住在玄乙门的哪?” “知道,我跟着他去的。” “你跟着他?” 岑竹有点怀疑,黎皎师傅再怎么也不会是个简单货色,怎么说个让跟踪就让黏上了个尾巴? “黎皎”倒是不觉得这有什么,露出个笑脸,岑竹看着只觉得还真是芯子不一样就是不一样,虽说是同一张脸,但现在的黎皎看着就觉得是另一个人。 “我化成一缕魂跟着他,他看不到我。” 啧,鬼还真是方便,何况对方估计还不是普通的鬼。 “你刚才为什么不说话?” “刚才?”对方皱了皱眉,“我也不知道,像在做梦一样,每次都要先迷糊一阵子,那时候说不出话,像,隔着层雾?”她也说不清楚,只能感觉到那时候自己像是没睡醒,靠着些下意识行动。 “罢了,无所谓,我们现在打算去找那男人留下的东西,你能让自己先保持醒着的状态吗?” 现在的“黎皎”知道那男人平时在哪,若是换回人时的黎皎,就没法引路了,岑竹自然希望对方能先停留在这个状态,眼看着她们就快要出楹山,很快就要往玄乙门去,在那宗门里要是真跟个无头苍蝇一样乱撞这麻烦也不小。 “不,不行,我……” 话音未落,只见对方眼睛一闭就往地上跌去,岑竹立马伸手拉住了她,不过黎皎也只昏了这么一下,下一刻便揉着脑袋想借力自己直起身子。 “嘶……”眼睛好痛,像有针扎一样,往旁边一看,自己竟是扶着一条通体漆黑的巨蛇的蛇头,对方那翠绿的蛇眸在自己转头的瞬间其中竖瞳还收缩了一下。 “啊!!” 猛然看到这比自己还高的蛇头,黎皎吓得倒退几步,对方那鲜红的信子快速地吐出又收回,又是一阵强烈的刺痛,她揉了揉眼睛,巨蛇变成了还伸着手一脸疑惑的岑竹。 “对,对不起,我,我刚才。” 岑竹看着那跌在地上的女孩眯了眯眼,背后的另一只手中无声出现了一个沉甸甸的东西。 “啊!!” 灵戒中飞出黑色缎子将地上的女孩裹了个严实。 “呜……” “现在出发,镜瞳,这次算一下时间,看她一次能在外面待多久,到时候进了玄乙门要确保一直是她待在外面。” 将那人形“粽子”提上飞剑,冲季莞芊喊了一声,岑竹一边拿出地图确认方向一边将黎皎递给已经站稳的镜瞳。 对方又变回那警惕又有些痴傻的样子,镜瞳拿出个沙漏开始计时,想了想将那人头一起挂到了对方脖子上,说不定有了血气一直刺激这鬼能多出现一会呢? “到了朱帐城你们还往南边走吗?”看到镜瞳在那捣鼓,季莞芊突然问了这么一句,岑竹听了只是一笑后将地图收起。 “不一定,解决完一些事以后不一定往哪走。” “朱帐城你们不是要去过会吗?”对方像是不理解她怎么又突然变了口风。 “谁说不过会的,过会当然要过,不过还有一点别的事,在玄乙门有个老熟人,得去找他一趟,之前都不知道他在玄乙门,一问才知道现在混的这么好哈哈!”岑竹说完两手一翻,一团白雾化成一个绾髻人形,不等她细看又随风而散。 “我还有东西在他那放着呢,怎么也得拿回来不是?” 老熟人? “她‘醒’了。” 镜瞳戳了戳自己,低头一看,那“黎皎”果然已经清醒,正一脸不解地冲两人眨眼,挥手再召出一柄飞剑,将对方原本裹在身上的布条松开直接用来绑住腿和飞剑,省的掉下来了。 “这是往哪走?”黎皎看着脚下的飞剑有点紧张,她没有用过这东西,虽说现在也只是踩着,大概这东西是对方在控制。 “朱帐城,不过也可以说是往玄乙门,毕竟去那只是为了去玄乙门的西山门。” “去玄乙门做什么?” “不是说了要找那男人留下的东西吗,你断片了?” 看来这半人确实某种意味上算缺陷,起码会脑子混乱,岑竹有些无语,让对方趁着还没到再回想一下还有没有什么觉得可能有用的,都说出来,只要是关于那地方或者那男人的都行。 对方回忆时,岑竹没忘记注意旁边的季莞芊,对方倒是安生,不过这不代表没问题,恰恰相反,她看着这人的表情觉得有些不对,目光像是没有焦点,虽说并不是一直盯着一个地方,但有没有焦点她还是看得出来的。 怎么,快到家门口了,有点坐不住了?那怎么也不让人出来拦一拦再?莫不是要在家里边给她们摆宴? 那感情好啊,省的她自己搞生辰宴了,第一个生辰宴还有人替她操办了。 岑竹在心中暗笑,那边“黎皎”开口了,她确实想起了一些。 “他说什么马上就能大功告成,什么就是为了这天,还是自己算的最准。” “什么钥匙在手里,谁也猜不到……” “啊,还有什么护法、太上长老、我只要大道什么的。” …… 这人道心还挺坚定啊,也不追求地位,岑竹挠了挠头,不过越是这种人好像越容易有点走火入魔的意思,莫非是听说那地方有什么得道升仙的机缘才这么痴迷于寻找进去的方法? 听他那意思,什么钥匙,这人或许是已经拿到了进去的“钥匙”?莫非,他没死,是已经去了那地方了?岑竹想着想着不由得又开始往大猜,毕竟听黎皎的意思。 不等等,自己为什么相信黎皎说的,岑竹晃了晃头,自己目前只能勉强跟着对方在玄乙门里找路,但说什么信什么还是有点过头了。 但如果对方说的都是真的,那进去那天地颠倒的地方岂不是还得先找钥匙,这玩意自己又要去哪搜罗,不行,晚上还得进棺材,万一能给点线索呢…… 极乐境,极落境。 这俩名字要说前一个起码岑竹之前还算听过类似的,好像佛修也管自己飞升以后的地方叫极乐世界,但后面这个就不行了,极落境?没印象。 “出楹山有结界之类的没有?” 被突然问到的季莞芊啊了一声,点点头,岑竹看着对方那依旧缺点生气的神情还是什么都没说。 “有,但不难解开,毕竟弟子也要进出。” 现在是谁在说话,是在宗门之中的对方那个师傅?岑竹其实还是很好奇对方为什么特地让自己的弟子来找她们,又“帮”着一路解开阵法。 对方到底有什么目的? “诶,你师傅是不是也不常跟你见面,我听黎皎说玄乙门的师傅都不常与普通弟子见面?” 季莞芊听她这么说微微一笑,岑竹觉得这笑容似乎比起之前对方的笑容更奇怪了些,有些非人感,像个瓷人。 “确实,我也不太常见到我师傅,但她对我在心法修习上的指导让我受益很多。” 打官腔啊,岑竹在心里啧了一声,合着不肯给自己透露有用的呗,还心法修习,不就是不肯透露这位师傅是不是同样用的剑还是什么武器嘛。 转头再一看“黎皎”,对方还没有变回人的状态,这时间很明显比刚才长,看来镜瞳猜的没错,让血气一直刺激对方就能延长让这个“鬼黎皎”清醒的时间。 在她的背后,季莞芊看着那正叼着人头的女孩眼神暗了暗。 在出楹山之前,岑竹特地搞了点“新鲜的”放在灵戒中,那人头已经被“黎皎”啃干净,鬼嗜食人肉,她特地做了对照,和镜瞳一样还是新鲜的更受对方喜欢。 在切块时季莞芊已经解开了结界阵法,比解开紫陇与楹山处的阵法更快,岑竹觉得这大概是那位师傅希望她们能走的快些的意思。 “你师傅很忙吗?”朱帐城就在山下,远远的就能看到那城中已经悬挂上的朱红纱缎,岑竹看了眼旁边的黎皎,对方又恢复了人的意识,正嗅自己扔过去的“九明露”。 “什么?”季莞芊似乎没明白她为什么说这句话。 “没什么,就是突然想起来,我在玄乙门里的那个老熟人他好像很忙,所以就随口一问。” “话说你在玄乙门中认识的人是内门弟子?” “不,不是,内门弟子算哪门子混的好,他都当师傅了哈哈!” 岑竹从快出楹山时就开始有意不再对季莞芊进行影响,让那不知道是用了傀儡术还是什么异术对其控制的师傅基本全权掌握了这人的控制权。 对方大概现在在揣摩她说的话有几分真几分假,岑竹忍不住想让这位“傀儡师”直接出来面对面和自己说话得了,还通过自己弟子在这弯弯绕绕。 “我没什么事了。”黎皎的声音这时从旁边传来,其实她能不能恢复好岑竹不大在意,就算恢复好了等到了山门处还不是要变成鬼。 “那进朱帐。” 因为赶上即将过会,朱帐城的人比平时多了一倍不止,其实一直到了城门口黎皎和季莞芊才知道原来岑竹她俩是真的只是路上听到别人随口提了一嘴这有跟庙会还有拜神类似的热闹。 “过会确实也能那么理解,就是在六月六这天给神仙过节,热闹热闹,然后大家也就在这天烧烧香上上贡什么的。”季莞芊通俗地概括了一下。 “哪个神仙?” “各路神仙,所以说热闹嘛。” 身边时不时就有抱着头上裹着块红布的神像的行人路过,造型各异,岑竹甚至看到其中还有个披着蓑衣像是丧游仙,原来这玩意也有人供奉? 莫非真是顶上个名头就有香火受有人在底下磕头?那自己要是到处整几个庙挂上牌匾写上副联里面放上几座像让人看到了会不会也有人上香? 头顶映下一片红影,整个城中已经挂上了不少红色轻纱,怪不得叫朱帐城,她正要往最近的客栈走却感觉有人拉住了自己。 “前面,是玄乙门的人。” 黎皎低头指了指前方,半个身子藏在岑竹背后,她抬头看去,只见不远处几个紫衣男女正随着人群往她们这边走来。 刚要往前继续走去,却又被人扯住,岑竹有点莫名其妙,怎么了这是,不让人走路了? “别,别当街杀人?” 对方怯生生地缩着肩看她,目光又望向周围人群,生怕她下一秒就要血溅当街。 “谁告诉你我要杀人了,这么多人还不去客栈问问有没有房间你要睡大街吗?”岑竹觉得好笑,自己在对方心里到底什么形象,看到人就要杀,一言不合就拔剑是吗,将对方的手按下来,转头和镜头进了最近的客栈,身后的两人见状赶忙跟了进去。 刚好最上层还剩下两间,岑竹不差钱,住什么房间倒是无所谓,高点视野好,推开窗户,刚好看到那几个玄乙门弟子打扮的人在一个摊子前付完钱,交谈着走远,和她想的一样,对方根本不是冲她们来的,就是路过。 要真是冲她们来的,压根不可能让黎皎看到。 “镜瞳,你跟黎皎一间。” 正打算跟黎皎往同一间厢房走的季莞芊听见这句话只能堪堪止住脚步转身走到岑竹身边,她想当然的以为对方两人一定会待在一起。 “怎么,好像不太乐意,喜欢跟漂亮人儿一间?” 岑竹有些戏谑地推开房门,她怎么可能让对方跟黎皎一间,半夜对方一剑捅死带路的可就完事了。 “怎么可,呃!” 话还没说完,她就已经被提着过了门槛推到了窗户边。 “玄乙门在哪个方向来着?” “在那边。” 顺着对方的手指,岑竹远远地看到似乎有一片云雾弥漫,那应当就是玄乙门的西山门了,这位置确实不错啊,下山也方便,自己若是在南疆,大概,不,自己若是在这边,以一开始的资质只怕是会被扫地出门。 “玄乙门,实话实说,你待着觉得好吗?” 低头看向季莞芊,对方望着那片云雾缭绕的山峰,沉默了一会,笑了下。 “没什么好不好,我没有去过其他宗门,不过想来能有多大区别,都是这样,里面的人也没多大区别。” 那张脸上浮现出一种淡漠,这种神情让岑竹觉得自己身边站着的变成了另一个人,甚至是一个连长相都完全不同的人。 “确实,能有什么区别。” 第97章 朱帐城 第九十七章 朱帐城 往左,往右。 肉往哪走,对方的眼睛便跟着往哪动,岑竹看的好笑,玩够了便将那块肉放到了对方嘴边,黎皎张嘴就咬住,不知道嚼没嚼便吞了下去。 “好吃吗?”她又拿出来一块,镜瞳那还有好些,都是当零嘴吃的,对方等了会点点头,看来是还行。 “你知道怎么让另一个黎皎回来吗?”你这也不会说话,还是有点麻烦的,可惜对方只是一脸茫然,岑竹叹了口气,可能这种问题还是太复杂了对对方来说。 “算了,那我把你松开,你能不乱动手吗?”她比划了比划,总不能提着个粽子赶路,对方歪了歪头,也不知道是听懂还是没听懂,岑竹伸手将对方松开,因为用的布料都是些好的缎子,只留下些浅浅的红印,她和镜瞳的灵戒中实在找不出什么粗布。 黎皎被松开后依旧坐在原地,凝视着眼前的女人,见她没有突然暴起反击,岑竹很满意,这样的话不管多久才能恢复起码不会影响赶路。 “你还记得玄乙门吗?”召出飞剑准备继续走时,她随口问了对方一句,没指望得到回答。 “……记得。” ? 岑竹刚踏上飞剑准备抓住对方,听到这两个字不禁惊讶回头,刚才对方可是还不会说话,只见黎皎摸了摸喉咙,咳嗽了两声,像是嗓子不太舒服。 “当然咳,记得,我不就是玄乙门的吗?”对方将手放下像是也有些疑惑她怎么会问这个问题,岑竹注意到对方的神情似乎有些与刚才不同,眼神之中多了几丝清明。 “你记得在玄乙门的事情??” “只有一些,很少。” 她的记忆几乎是以碎片形式存在,零零散散,而且大部分还都是在莫名其妙的战斗。 “那你知道怎么去一个天上有一片湖的混沌之地吗?”岑竹一听就知道对方必然是有和另一个黎皎互换意识时的记忆,既然如此,那说不定对方也会知道黎皎不知道的东西。 “……”对方陷入了沉思,岑竹觉得似乎有苗头,既然对方没有立刻回答那就说明对方大概是有点印象。 “什么,境,极乐境,极落境?”对方掰着手指数出来三个字,但不确定是哪三个,总之差不多是这读音。 “是偶然偷听到一个男人说的,他画上的是这个地方,天上有个湖,周围全是黑红烟雾,近处是一个楼的一角,地上还画着人骨。”对方摸着那挂起来的卷轴,念叨着什么,可惜大多数她都没听清,不过“黎皎”还是听到了这三个字。 “你知道那男的住在玄乙门的哪?” “知道,我跟着他去的。” “你跟着他?” 岑竹有点怀疑,黎皎师傅再怎么也不会是个简单货色,怎么说个让跟踪就让黏上了个尾巴? “黎皎”倒是不觉得这有什么,露出个笑脸,岑竹看着只觉得还真是芯子不一样就是不一样,虽说是同一张脸,但现在的黎皎看着就觉得是另一个人。 “我化成一缕魂跟着他,他看不到我。” 啧,鬼还真是方便,何况对方估计还不是普通的鬼。 “你刚才为什么不说话?” “刚才?”对方皱了皱眉,“我也不知道,像在做梦一样,每次都要先迷糊一阵子,那时候说不出话,像,隔着层雾?”她也说不清楚,只能感觉到那时候自己像是没睡醒,靠着些下意识行动。 “罢了,无所谓,我们现在打算去找那男人留下的东西,你能让自己先保持醒着的状态吗?” 现在的“黎皎”知道那男人平时在哪,若是换回人时的黎皎,就没法引路了,岑竹自然希望对方能先停留在这个状态,眼看着她们就快要出楹山,很快就要往玄乙门去,在那宗门里要是真跟个无头苍蝇一样乱撞这麻烦也不小。 “不,不行,我……” 话音未落,只见对方眼睛一闭就往地上跌去,岑竹立马伸手拉住了她,不过黎皎也只昏了这么一下,下一刻便揉着脑袋想借力自己直起身子。 “嘶……”眼睛好痛,像有针扎一样,往旁边一看,自己竟是扶着一条通体漆黑的巨蛇的蛇头,对方那翠绿的蛇眸在自己转头的瞬间其中竖瞳还收缩了一下。 “啊!!” 猛然看到这比自己还高的蛇头,黎皎吓得倒退几步,对方那鲜红的信子快速地吐出又收回,又是一阵强烈的刺痛,她揉了揉眼睛,巨蛇变成了还伸着手一脸疑惑的岑竹。 “对,对不起,我,我刚才。” 岑竹看着那跌在地上的女孩眯了眯眼,背后的另一只手中无声出现了一个沉甸甸的东西。 “啊!!” 灵戒中飞出黑色缎子将地上的女孩裹了个严实。 “呜……” “现在出发,镜瞳,这次算一下时间,看她一次能在外面待多久,到时候进了玄乙门要确保一直是她待在外面。” 将那人形“粽子”提上飞剑,冲季莞芊喊了一声,岑竹一边拿出地图确认方向一边将黎皎递给已经站稳的镜瞳。 对方又变回那警惕又有些痴傻的样子,镜瞳拿出个沙漏开始计时,想了想将那人头一起挂到了对方脖子上,说不定有了血气一直刺激这鬼能多出现一会呢? “到了朱帐城你们还往南边走吗?”看到镜瞳在那捣鼓,季莞芊突然问了这么一句,岑竹听了只是一笑后将地图收起。 “不一定,解决完一些事以后不一定往哪走。” “朱帐城你们不是要去过会吗?”对方像是不理解她怎么又突然变了口风。 “谁说不过会的,过会当然要过,不过还有一点别的事,在玄乙门有个老熟人,得去找他一趟,之前都不知道他在玄乙门,一问才知道现在混的这么好哈哈!”岑竹说完两手一翻,一团白雾化成一个绾髻人形,不等她细看又随风而散。 “我还有东西在他那放着呢,怎么也得拿回来不是?” 老熟人? “她‘醒’了。” 镜瞳戳了戳自己,低头一看,那“黎皎”果然已经清醒,正一脸不解地冲两人眨眼,挥手再召出一柄飞剑,将对方原本裹在身上的布条松开直接用来绑住腿和飞剑,省的掉下来了。 “这是往哪走?”黎皎看着脚下的飞剑有点紧张,她没有用过这东西,虽说现在也只是踩着,大概这东西是对方在控制。 “朱帐城,不过也可以说是往玄乙门,毕竟去那只是为了去玄乙门的西山门。” “去玄乙门做什么?” “不是说了要找那男人留下的东西吗,你断片了?” 看来这半人确实某种意味上算缺陷,起码会脑子混乱,岑竹有些无语,让对方趁着还没到再回想一下还有没有什么觉得可能有用的,都说出来,只要是关于那地方或者那男人的都行。 对方回忆时,岑竹没忘记注意旁边的季莞芊,对方倒是安生,不过这不代表没问题,恰恰相反,她看着这人的表情觉得有些不对,目光像是没有焦点,虽说并不是一直盯着一个地方,但有没有焦点她还是看得出来的。 怎么,快到家门口了,有点坐不住了?那怎么也不让人出来拦一拦再?莫不是要在家里边给她们摆宴? 那感情好啊,省的她自己搞生辰宴了,第一个生辰宴还有人替她操办了。 岑竹在心中暗笑,那边“黎皎”开口了,她确实想起了一些。 “他说什么马上就能大功告成,什么就是为了这天,还是自己算的最准。” “什么钥匙在手里,谁也猜不到……” “啊,还有什么护法、太上长老、我只要大道什么的。” …… 这人道心还挺坚定啊,也不追求地位,岑竹挠了挠头,不过越是这种人好像越容易有点走火入魔的意思,莫非是听说那地方有什么得道升仙的机缘才这么痴迷于寻找进去的方法? 听他那意思,什么钥匙,这人或许是已经拿到了进去的“钥匙”?莫非,他没死,是已经去了那地方了?岑竹想着想着不由得又开始往大猜,毕竟听黎皎的意思。 不等等,自己为什么相信黎皎说的,岑竹晃了晃头,自己目前只能勉强跟着对方在玄乙门里找路,但说什么信什么还是有点过头了。 但如果对方说的都是真的,那进去那天地颠倒的地方岂不是还得先找钥匙,这玩意自己又要去哪搜罗,不行,晚上还得进棺材,万一能给点线索呢…… 极乐境,极落境。 这俩名字要说前一个起码岑竹之前还算听过类似的,好像佛修也管自己飞升以后的地方叫极乐世界,但后面这个就不行了,极落境?没印象。 “出楹山有结界之类的没有?” 被突然问到的季莞芊啊了一声,点点头,岑竹看着对方那依旧缺点生气的神情还是什么都没说。 “有,但不难解开,毕竟弟子也要进出。” 现在是谁在说话,是在宗门之中的对方那个师傅?岑竹其实还是很好奇对方为什么特地让自己的弟子来找她们,又“帮”着一路解开阵法。 对方到底有什么目的? “诶,你师傅是不是也不常跟你见面,我听黎皎说玄乙门的师傅都不常与普通弟子见面?” 季莞芊听她这么说微微一笑,岑竹觉得这笑容似乎比起之前对方的笑容更奇怪了些,有些非人感,像个瓷人。 “确实,我也不太常见到我师傅,但她对我在心法修习上的指导让我受益很多。” 打官腔啊,岑竹在心里啧了一声,合着不肯给自己透露有用的呗,还心法修习,不就是不肯透露这位师傅是不是同样用的剑还是什么武器嘛。 转头再一看“黎皎”,对方还没有变回人的状态,这时间很明显比刚才长,看来镜瞳猜的没错,让血气一直刺激对方就能延长让这个“鬼黎皎”清醒的时间。 在她的背后,季莞芊看着那正叼着人头的女孩眼神暗了暗。 在出楹山之前,岑竹特地搞了点“新鲜的”放在灵戒中,那人头已经被“黎皎”啃干净,鬼嗜食人肉,她特地做了对照,和镜瞳一样还是新鲜的更受对方喜欢。 在切块时季莞芊已经解开了结界阵法,比解开紫陇与楹山处的阵法更快,岑竹觉得这大概是那位师傅希望她们能走的快些的意思。 “你师傅很忙吗?”朱帐城就在山下,远远的就能看到那城中已经悬挂上的朱红纱缎,岑竹看了眼旁边的黎皎,对方又恢复了人的意识,正嗅自己扔过去的“九明露”。 “什么?”季莞芊似乎没明白她为什么说这句话。 “没什么,就是突然想起来,我在玄乙门里的那个老熟人他好像很忙,所以就随口一问。” “话说你在玄乙门中认识的人是内门弟子?” “不,不是,内门弟子算哪门子混的好,他都当师傅了哈哈!” 岑竹从快出楹山时就开始有意不再对季莞芊进行影响,让那不知道是用了傀儡术还是什么异术对其控制的师傅基本全权掌握了这人的控制权。 对方大概现在在揣摩她说的话有几分真几分假,岑竹忍不住想让这位“傀儡师”直接出来面对面和自己说话得了,还通过自己弟子在这弯弯绕绕。 “我没什么事了。”黎皎的声音这时从旁边传来,其实她能不能恢复好岑竹不大在意,就算恢复好了等到了山门处还不是要变成鬼。 “那进朱帐。” 因为赶上即将过会,朱帐城的人比平时多了一倍不止,其实一直到了城门口黎皎和季莞芊才知道原来岑竹她俩是真的只是路上听到别人随口提了一嘴这有跟庙会还有拜神类似的热闹。 “过会确实也能那么理解,就是在六月六这天给神仙过节,热闹热闹,然后大家也就在这天烧烧香上上贡什么的。”季莞芊通俗地概括了一下。 “哪个神仙?” “各路神仙,所以说热闹嘛。” 身边时不时就有抱着头上裹着块红布的神像的行人路过,造型各异,岑竹甚至看到其中还有个披着蓑衣像是丧游仙,原来这玩意也有人供奉? 莫非真是顶上个名头就有香火受有人在底下磕头?那自己要是到处整几个庙挂上牌匾写上副联里面放上几座像让人看到了会不会也有人上香? 头顶映下一片红影,整个城中已经挂上了不少红色轻纱,怪不得叫朱帐城,她正要往最近的客栈走却感觉有人拉住了自己。 “前面,是玄乙门的人。” 黎皎低头指了指前方,半个身子藏在岑竹背后,她抬头看去,只见不远处几个紫衣男女正随着人群往她们这边走来。 刚要往前继续走去,却又被人扯住,岑竹有点莫名其妙,怎么了这是,不让人走路了? “别,别当街杀人?” 对方怯生生地缩着肩看她,目光又望向周围人群,生怕她下一秒就要血溅当街。 “谁告诉你我要杀人了,这么多人还不去客栈问问有没有房间你要睡大街吗?”岑竹觉得好笑,自己在对方心里到底什么形象,看到人就要杀,一言不合就拔剑是吗,将对方的手按下来,转头和镜头进了最近的客栈,身后的两人见状赶忙跟了进去。 刚好最上层还剩下两间,岑竹不差钱,住什么房间倒是无所谓,高点视野好,推开窗户,刚好看到那几个玄乙门弟子打扮的人在一个摊子前付完钱,交谈着走远,和她想的一样,对方根本不是冲她们来的,就是路过。 要真是冲她们来的,压根不可能让黎皎看到。 “镜瞳,你跟黎皎一间。” 正打算跟黎皎往同一间厢房走的季莞芊听见这句话只能堪堪止住脚步转身走到岑竹身边,她想当然的以为对方两人一定会待在一起。 “怎么,好像不太乐意,喜欢跟漂亮人儿一间?” 岑竹有些戏谑地推开房门,她怎么可能让对方跟黎皎一间,半夜对方一剑捅死带路的可就完事了。 “怎么可,呃!” 话还没说完,她就已经被提着过了门槛推到了窗户边。 “玄乙门在哪个方向来着?” “在那边。” 顺着对方的手指,岑竹远远地看到似乎有一片云雾弥漫,那应当就是玄乙门的西山门了,这位置确实不错啊,下山也方便,自己若是在南疆,大概,不,自己若是在这边,以一开始的资质只怕是会被扫地出门。 “玄乙门,实话实说,你待着觉得好吗?” 低头看向季莞芊,对方望着那片云雾缭绕的山峰,沉默了一会,笑了下。 “没什么好不好,我没有去过其他宗门,不过想来能有多大区别,都是这样,里面的人也没多大区别。” 那张脸上浮现出一种淡漠,这种神情让岑竹觉得自己身边站着的变成了另一个人,甚至是一个连长相都完全不同的人。 “确实,能有什么区别。” 第98章 热闹 在六月六之前的这几天,朱帐城也会有不同的活动,本来就是凑热闹,当然没有窝在客栈的道理,一早几人就出了门,其实岑竹本想着只和镜瞳一道出来的,但确实季莞芊可能对黎皎动手,何况黎皎也怕和对方单独待着,就干脆一起。 黎皎看着前面毫无紧张气氛的两人只觉得无奈,马上要找上玄乙门,她们却像是真的来过会的普通过路人。 “这是什么?”岑竹拿起路边摊位上的一个木牌,上面雕着一个长胡子的慈祥老人形象,她从前没见过这形象的神仙。 “这位客人您是从别处来的,这位是福庭老爷,一直保佑朱帐城的百姓呢!” 福庭老爷?确实没听说过,岑竹兴致缺缺的把木牌放了回去,前面有家卖金银玉器的铺子,还是那玩意更适合她去逛,起码花了钱有实感。 “怎么也没点创新,你有什么想要的吗……” “诶,那个……” 虽说感觉现在的金银玉器设计有些缺乏新意,但镜瞳看着这些亮闪闪的玩意好像也不会腻烦,掏钱结账,镜瞳随手捡出几件首饰戴上接着往前逛。 走着走着,却看到前面似乎人越来越多,聚集在一起。 “这是在干嘛?”她随便拉住一个人。 “马上就要开唱了,今天中午的是,额,是哪场来着?” 什么?岑竹见对方也去转头问别人干脆往前直接拨开人群,没一会便看见原来是不远处不知何时架起了一个舞台。 唱戏吗?请了戏班子?虽说没听过几场戏,但之前山下附近的镇子里过年过节时也喜欢搞这些,她也见过。 “啊,唱戏的。”镜瞳在旁边也看到了那台子,她之前也在镇子里见过戏班子。 “去前面?” “行啊,反正也没事做。” 琢磨了一下,岑竹还是先换了张脸,让镜瞳也跟着换了后两人才一路挤到最前的几排,岑竹“礼貌”地让两人“刚好有事”挪了位置,她们俩就这么踩着鼓点坐到了椅子上,身后传来感叹运气真好的声音。 “也不知道演的是哪一出。” 其实就算告诉岑竹戏名她也对不上剧情,撑着下巴看一个接一个男男女女走上台,她也听不出来是哪的戏,一看周围人,全都聚精会神,连没座的都是如此。 啧了一声,把胳膊收回来,她有些疑惑,演的这么好? 主角似乎是那个穿的主色调是粉色的女子和她对面的那扮老的女人,剩下的人物都是配角,好像是两人的亲戚,还有个,好像是官员? 岑竹努力去听这几人都唱了些什么,到底讲了件什么事,不得不说,听着这女人唱的确实挺好听,她又不懂这些,只是觉得腔调婉转,唱功了得,音色又好她就喜欢。 听了半天,她大概听懂了唱的是什么事,这女子是老女人的女儿,被母亲以一百文卖出去了,结果买的那人看着是个屠户,实际是个神仙,要把女子带到天上去,老女人看到了,要女儿带着自己走,这一幕讲的是女儿和自己母亲讲自己这前半生有多纠结现在又有多无奈之类。 岑竹感觉这根本就是放屁。 后边那官员能判什么?神仙要带人走还能轮到人断?谁敢拦还不是动动手指脑袋搬家?这怎么还凑人数呢,莫非这演官员的是个关系户,是这戏班子老板的亲戚? 她总是与别人关注不到一个点上,要说抓不住重点也不能说她抓的不是重点。 怪不得她听着对方唱的不怎么样呢,这幕不长,似乎一共是三个剧目演完就结束,等乐声一停,岑竹只听“丁零当啷”一阵声响,抬眼看去,只见台上竟然有人扔去钱币,甚至还有银子和戒指珠宝。 “这是做什么?”镜瞳看前面的人将手上的戒指摘下来叫好一声扔上去觉得新奇。 “打赏,觉得唱的好,就给人东西。”岑竹琢磨了下,从灵戒里抓出来一条也不知道是什么项链,朝正低头捡东西的女子扔了过去,项链正正好好挎在对方抬起的胳膊上,女子愣了下,项链闪着金光,缀着红蓝宝石。 “你想扔不,别太大力气就行。”岑竹塞给镜瞳一把混在一起的饰品,都是对方买的,当时大概是买了后又看到别的稀罕东西,就顺手塞到了自己这,转头全忘了。 “别扔给后面那男的,他肯定是关系户,戏班子老板的亲戚。”在镜瞳扔之前,岑竹没忘给对方提醒了一句。 看着像雨点一样落在眼前的各种贵重珠宝,那扮作母女的两人慌忙答谢捡起,心中也不免疑惑,今天也没觉得唱的与之前相比有多出彩,莫非是那家贵人心情好,或是刚好踩对了路子,就是喜欢这出戏? 金的、银的、玉的、好像石头子一样落在台上,一时间连观众也忍不住回头看去,议论着这是哪来的达官贵人,怎么也没驾马车没个动静听到,等手里的那堆扔完了,镜瞳才坐回到椅子上,刚坐下,一个小包袱被放到了怀里。 “还有两场,你先看着,喜欢了就继续扔,我捡了点轻的,砸不伤。” 她刚才听到身后似乎有人在讨论别的事但看镜瞳对看戏还怪感兴趣,干脆自己先去看看好了,若是比这的有意思,再来喊对方也行。 正好,也不知道怎么看不到黎皎和那季菀芊去了哪,刚才一时忘了她俩,岑竹站起身想拨开人群往外,谁知道人们自动分了道路出来,这回倒是省的挤了,她不由得在心里笑了两声,早知道扔点钱就不用人挤人,她就提前搞上两架马车,穿的派头十足,岂不是刚才也能这么进来。 走出看戏的人群,随便挑了个巷子一走进去岑竹便没了影子,不远处的另一个巷子深处,变回原样的岑竹看着眼前跑过举着香烛的两人,她刚才听到,似乎说什么。 “刚落成的福庭老爷庙马上要开始抢头香了?” 福庭老爷庙,那老头的?她跟着那两人出了巷子发现这边的路上似乎有不少人已经往同一个方向走去。 不远处,一个庙门口已经聚集了相当多人,岑竹一眼便看到了站的靠外的一紫一黑两道身影,黎皎和季菀芊都已经换下了玄乙门的衣服,她觉得这么看着舒服多了,那宗门的衣服看着太闷。 “这是做什么?” 耳边突然传来一道声音,黎皎让吓了一跳,幸好听出来是岑竹的声音,对方无声无息的出现在背后,见她看向自己便指了指那拿着香等在庙门前的人们。 “哦,这是在福庭老爷的新庙抢头香呢,跟别处不一样,这抢头香不是在大早上。” 黎皎还在组织语言,旁边的季菀芊已经接上了话。 抢头香? “就是抢着进去上第一柱香,抢个好彩头。” 第一柱香能有什么用,不过她挺想看看这庙跟别的庙有什么不一样的,等那些人抢着进了些了,岑竹也跟着往里走,黎皎和季菀芊自然也在后边。 有问题,岑竹在心里叹了口气,干嘛非要整这些呢,大家不是都说好了吗,现在又搞这些小九九,好像谁是傻子一样,不是,难道不把她搞死真的大家就不会心安吗? 好,其实也不是完全不能理解。 随着人流刚走到大门口就让拦住了,岑竹以为是要交钱,谁知道对方指了指差不多跟她并排的黎皎,她穿的是和男人没什么区别的裤装,但黎皎今天不是。 “穿裙子不能进。” “什么?”岑竹听了没忍住笑了出来,结果对方一看到她这不恭敬的态度眉头皱的更厉害了。 她倒是确实听说过一些庙不让短一些的裙装进,对方这都垂到地上了还不让?开什么玩笑,她想进就得进,管这什么道理。 “你们不进吗,那算了。” 黎皎眼睁睁看着岑竹一人碰了那看门的一下便拉着她进了庙,只是赶紧摇头,她还是听说过福庭老爷的,虽说她并没对这位神仙有什么特殊信仰,但也并没像岑竹一样对什么都无所畏惧。 &34;哈哈,晚了,上了贼船哪有下去的道理!“ 说完,岑竹放开了黎皎的手,自己走进了大殿,她还没见过这位新奇神仙的神像呢。 大概是人们都来抢着第一天给神仙磕头希望自己的愿望能被听到,院子中的香炉几乎已经插满了各色的线香,岑竹走到那香炉旁深吸了一口气,缥缈的淡蓝色烟雾绕成圈,她从里面拔出来一根,烟太大,竟然没人看到。 怪不得神仙都喜欢叫人供奉,她想着,空气中弥漫着各种香烛混杂在一起的气味,这味道确实好闻,从香炉里飘出来的烟雾不知道为什么让岑竹想吃。 如果自己到处变出来几座庙,里面随便搞些罗刹恶鬼的塑像,大殿里放上自己,不知道有没有人看到也会去上香? 那也不知道千里之外的自己能不能吃到这香的味道。 这庙里供的神仙岑竹看了一圈,没一个认识,人们都在那烧香磕头,走马观花也没什么意思,正准备出去时却听见一群人说一会晚些有什么“走街”。 她驻足听了听,原来就是这庙新建成,要抬着其中的三尊神像出去“走街”,让人们都沾一沾神仙的福气。 嗯? 岑竹一挑眉,看向那屋子里用红布包住肩膀以上的三尊神像,反正这么无聊,这破庙还事情这么多,在门口拦我…… “这么快?”黎皎看着走出福庭庙的岑竹发觉对方好像心情不错。 “没什么有意思的,我又不烧香。”岑竹耸了耸肩,看到不远处坐在路边石凳的镜瞳,将对方叫了过来,耳语几句。 “诶,你知道‘走街’吗?”她还得问问黎皎这个本地人。 “‘走街’?啊,知道,有新庙落成的时候就会让神像出来‘走街。’” “大概什么时辰开始?” “大概戌时,啊,今天也要走街对,你们是要看走街?”确实,别的地方也不知道有没有这风俗习惯,黎皎之前下山时也只遇到过一次走街,当时也是十分热闹。 “对对,我们没看到过,新奇嘛!”岑竹笑着附和,只是一转身却变了张脸,身边的镜瞳亦是如此,黎皎看的奇怪,两人为何现在突然要易容。 几人一路闲逛,到了晚饭时分岑竹挑了家酒楼让季莞芊和黎皎随便看着选便跟着镜瞳又没了影子,过了会又嗖的出现在身后,明明修士都可以辟谷,对方却好像忘了这点一样,路上也是,看到吃的买了不知道多少,总之,有些不像个修士。 “到了,戌时。” 正看着镜瞳在那吃点心时,却听见身后的岑竹说了这么一句,黎皎和季莞芊转头看去,只见对方站在窗边正看着街道,走过去一看才发现这位置刚好能看到从那新落成的福庭老爷庙开始走街的一路。 “啊,这样就不用去下面人挤人了。”黎皎看着下面的人头攒动不由得高兴,她长的又不高,若是现在才下去肯定什么都看不到。 “是呢。”岑竹微笑着没说别的,站在旁边的季莞芊看着她的侧脸眯了眯眼,将视线转向那已经打开大门的福庭庙。 “镜瞳,先过来。” 随着一阵欢呼,三尊神像被抬在雕成游船造型的木轿上迎出了福庭庙,只不过头部依旧绑着红布,岑竹问了才知道这是到了最后的那台子前才能解开的。 行,隆重亮相。 ”呵呵 “ 倚在窗边的岑竹忍不住捂嘴发出笑声。 人潮随着神像涌动,不少人举着香一路跟着往那已经提前布置好的台前走,岑竹忍不住笑出了声 “怎么了吗?”黎皎看着突然笑起来的岑竹不明所以。 “哈哈哈,没,没什么,就是哈哈哈!”眼看着神像已经停在了台上,岑竹趴在窗台上,示意她不要看自己,专心看窗外。 “放!” 随着一声令下,三道红布被同时放下。 只是在周围火光的映衬下,露出的并不是那张长须老人的面孔。 而是一张眉目凌厉的女子的脸,居高临下,冷漠的俯视着低处举着香烛的所有人。 “哈哈哈哈哈!!” “镜瞳,快看啊!” 岑竹看着突然陷入一片寂静的人群笑的简直眼泪都快出来,在那第一尊神像的后面原本应该是福庭老爷座下护法的位置,那原本的威严男人也变成了一个妙龄女子的脸庞。 “我怎么这么丑!”镜瞳有些不满,指着那雕着自己脸的神像。 “怪我怪我,我不会搞,应该让你来变的,你擅长这些哈哈。” “算了,你给自己搞的更是,我估计咱俩不易容又在路上都不会被人认出来。” “真的吗,这么丑哈哈哈哈?” 两人说笑时,底下的人群已经乱作一团,神像莫名其妙变成了两个从未见过的女人,负责抬来神像的福庭庙中的工人被底下的百姓抓下台子,香烛洒落一地,热闹非凡,一下子什么恭敬礼节全抛到九霄云外,全然回归了本真。 “怎么还打起来了?”岑竹笑完看向人群,真热闹啊,这才有过节的意思嘛。 定睛一看,原来抬神像的那几人,今天开门的两人也在其中啊。 “现在也差不多快亥时了,热闹归热闹,为了明天继续,也该回家歇歇了。” 身后的两人还没明白这句话什么意思,却听见外面一阵尖叫,紧接着便是哭喊声与纷乱的脚步声代替了刚才的议论声与叫骂声。 黎皎慌忙向外看去,只见那站在神像旁边的两个福庭庙住庙工人竟踉跄着口吐鲜血,再定睛一看,对方竟是赫然将腰间的那把匕首插进了自己的脖子后割了小一半。 血液染红了白色的衣服,人群飞快散去后,两具尸体在静静地躺在神像脚下,鲜血沁到石缝中,女人的眼睛中没有瞳孔,嘴角向下,仿佛很不满尸体弄脏了自己的衣角。 刚才还熙熙攘攘的街道,现在只剩下一地狼籍。 “唉呀,不晓得明天有什么事,诶,来的时候,我听人说什么御……” 见没了乐子,兴致缺缺的岑竹又跟镜瞳一同慢悠悠地往楼下走,黎皎依旧站在窗边,头窗外的街顶已经挂上了一些用红纱蒙着的灯笼,摇曳间,灯影落在手上,像片片血渍。。 这,这不是草菅人命吗? 不,一路上,其实杀的那些在楹山上采灵的玄乙门弟子不也…… 一滴冷汗从额角流下,又被马上擦掉,她在玄乙门没经历过什么大风大浪,甚至因为师父告诫,连杀人都不曾杀过,现在面前却站着个杀人如喝水的“疯子”。 “别想了别想了……” 反正自己也没办法,还不如逃避思考,只要不想,那就是没事,对,黎皎如此催眠自己,她能怎么办,就算对方草菅人命她还能站出来说你这样是不对的?开玩笑,她压根没这个实力,对方强就够了,何况对方还救了自己呢。 何况对方还救了自己呢? ”我说的没错?“ 身旁的黑色衣角划过,耳边带起一阵风,对方只留下这么一句话便快步跑下了楼梯,想必是为了去追上岑竹和镜瞳。 第98章 热闹 在六月六之前的这几天,朱帐城也会有不同的活动,本来就是凑热闹,当然没有窝在客栈的道理,一早几人就出了门,其实岑竹本想着只和镜瞳一道出来的,但确实季莞芊可能对黎皎动手,何况黎皎也怕和对方单独待着,就干脆一起。 黎皎看着前面毫无紧张气氛的两人只觉得无奈,马上要找上玄乙门,她们却像是真的来过会的普通过路人。 “这是什么?”岑竹拿起路边摊位上的一个木牌,上面雕着一个长胡子的慈祥老人形象,她从前没见过这形象的神仙。 “这位客人您是从别处来的,这位是福庭老爷,一直保佑朱帐城的百姓呢!” 福庭老爷?确实没听说过,岑竹兴致缺缺的把木牌放了回去,前面有家卖金银玉器的铺子,还是那玩意更适合她去逛,起码花了钱有实感。 “怎么也没点创新,你有什么想要的吗……” “诶,那个……” 虽说感觉现在的金银玉器设计有些缺乏新意,但镜瞳看着这些亮闪闪的玩意好像也不会腻烦,掏钱结账,镜瞳随手捡出几件首饰戴上接着往前逛。 走着走着,却看到前面似乎人越来越多,聚集在一起。 “这是在干嘛?”她随便拉住一个人。 “马上就要开唱了,今天中午的是,额,是哪场来着?” 什么?岑竹见对方也去转头问别人干脆往前直接拨开人群,没一会便看见原来是不远处不知何时架起了一个舞台。 唱戏吗?请了戏班子?虽说没听过几场戏,但之前山下附近的镇子里过年过节时也喜欢搞这些,她也见过。 “啊,唱戏的。”镜瞳在旁边也看到了那台子,她之前也在镇子里见过戏班子。 “去前面?” “行啊,反正也没事做。” 琢磨了一下,岑竹还是先换了张脸,让镜瞳也跟着换了后两人才一路挤到最前的几排,岑竹“礼貌”地让两人“刚好有事”挪了位置,她们俩就这么踩着鼓点坐到了椅子上,身后传来感叹运气真好的声音。 “也不知道演的是哪一出。” 其实就算告诉岑竹戏名她也对不上剧情,撑着下巴看一个接一个男男女女走上台,她也听不出来是哪的戏,一看周围人,全都聚精会神,连没座的都是如此。 啧了一声,把胳膊收回来,她有些疑惑,演的这么好? 主角似乎是那个穿的主色调是粉色的女子和她对面的那扮老的女人,剩下的人物都是配角,好像是两人的亲戚,还有个,好像是官员? 岑竹努力去听这几人都唱了些什么,到底讲了件什么事,不得不说,听着这女人唱的确实挺好听,她又不懂这些,只是觉得腔调婉转,唱功了得,音色又好她就喜欢。 听了半天,她大概听懂了唱的是什么事,这女子是老女人的女儿,被母亲以一百文卖出去了,结果买的那人看着是个屠户,实际是个神仙,要把女子带到天上去,老女人看到了,要女儿带着自己走,这一幕讲的是女儿和自己母亲讲自己这前半生有多纠结现在又有多无奈之类。 岑竹感觉这根本就是放屁。 后边那官员能判什么?神仙要带人走还能轮到人断?谁敢拦还不是动动手指脑袋搬家?这怎么还凑人数呢,莫非这演官员的是个关系户,是这戏班子老板的亲戚? 她总是与别人关注不到一个点上,要说抓不住重点也不能说她抓的不是重点。 怪不得她听着对方唱的不怎么样呢,这幕不长,似乎一共是三个剧目演完就结束,等乐声一停,岑竹只听“丁零当啷”一阵声响,抬眼看去,只见台上竟然有人扔去钱币,甚至还有银子和戒指珠宝。 “这是做什么?”镜瞳看前面的人将手上的戒指摘下来叫好一声扔上去觉得新奇。 “打赏,觉得唱的好,就给人东西。”岑竹琢磨了下,从灵戒里抓出来一条也不知道是什么项链,朝正低头捡东西的女子扔了过去,项链正正好好挎在对方抬起的胳膊上,女子愣了下,项链闪着金光,缀着红蓝宝石。 “你想扔不,别太大力气就行。”岑竹塞给镜瞳一把混在一起的饰品,都是对方买的,当时大概是买了后又看到别的稀罕东西,就顺手塞到了自己这,转头全忘了。 “别扔给后面那男的,他肯定是关系户,戏班子老板的亲戚。”在镜瞳扔之前,岑竹没忘给对方提醒了一句。 看着像雨点一样落在眼前的各种贵重珠宝,那扮作母女的两人慌忙答谢捡起,心中也不免疑惑,今天也没觉得唱的与之前相比有多出彩,莫非是那家贵人心情好,或是刚好踩对了路子,就是喜欢这出戏? 金的、银的、玉的、好像石头子一样落在台上,一时间连观众也忍不住回头看去,议论着这是哪来的达官贵人,怎么也没驾马车没个动静听到,等手里的那堆扔完了,镜瞳才坐回到椅子上,刚坐下,一个小包袱被放到了怀里。 “还有两场,你先看着,喜欢了就继续扔,我捡了点轻的,砸不伤。” 她刚才听到身后似乎有人在讨论别的事但看镜瞳对看戏还怪感兴趣,干脆自己先去看看好了,若是比这的有意思,再来喊对方也行。 正好,也不知道怎么看不到黎皎和那季菀芊去了哪,刚才一时忘了她俩,岑竹站起身想拨开人群往外,谁知道人们自动分了道路出来,这回倒是省的挤了,她不由得在心里笑了两声,早知道扔点钱就不用人挤人,她就提前搞上两架马车,穿的派头十足,岂不是刚才也能这么进来。 走出看戏的人群,随便挑了个巷子一走进去岑竹便没了影子,不远处的另一个巷子深处,变回原样的岑竹看着眼前跑过举着香烛的两人,她刚才听到,似乎说什么。 “刚落成的福庭老爷庙马上要开始抢头香了?” 福庭老爷庙,那老头的?她跟着那两人出了巷子发现这边的路上似乎有不少人已经往同一个方向走去。 不远处,一个庙门口已经聚集了相当多人,岑竹一眼便看到了站的靠外的一紫一黑两道身影,黎皎和季菀芊都已经换下了玄乙门的衣服,她觉得这么看着舒服多了,那宗门的衣服看着太闷。 “这是做什么?” 耳边突然传来一道声音,黎皎让吓了一跳,幸好听出来是岑竹的声音,对方无声无息的出现在背后,见她看向自己便指了指那拿着香等在庙门前的人们。 “哦,这是在福庭老爷的新庙抢头香呢,跟别处不一样,这抢头香不是在大早上。” 黎皎还在组织语言,旁边的季菀芊已经接上了话。 抢头香? “就是抢着进去上第一柱香,抢个好彩头。” 第一柱香能有什么用,不过她挺想看看这庙跟别的庙有什么不一样的,等那些人抢着进了些了,岑竹也跟着往里走,黎皎和季菀芊自然也在后边。 有问题,岑竹在心里叹了口气,干嘛非要整这些呢,大家不是都说好了吗,现在又搞这些小九九,好像谁是傻子一样,不是,难道不把她搞死真的大家就不会心安吗? 好,其实也不是完全不能理解。 随着人流刚走到大门口就让拦住了,岑竹以为是要交钱,谁知道对方指了指差不多跟她并排的黎皎,她穿的是和男人没什么区别的裤装,但黎皎今天不是。 “穿裙子不能进。” “什么?”岑竹听了没忍住笑了出来,结果对方一看到她这不恭敬的态度眉头皱的更厉害了。 她倒是确实听说过一些庙不让短一些的裙装进,对方这都垂到地上了还不让?开什么玩笑,她想进就得进,管这什么道理。 “你们不进吗,那算了。” 黎皎眼睁睁看着岑竹一人碰了那看门的一下便拉着她进了庙,只是赶紧摇头,她还是听说过福庭老爷的,虽说她并没对这位神仙有什么特殊信仰,但也并没像岑竹一样对什么都无所畏惧。 &34;哈哈,晚了,上了贼船哪有下去的道理!“ 说完,岑竹放开了黎皎的手,自己走进了大殿,她还没见过这位新奇神仙的神像呢。 大概是人们都来抢着第一天给神仙磕头希望自己的愿望能被听到,院子中的香炉几乎已经插满了各色的线香,岑竹走到那香炉旁深吸了一口气,缥缈的淡蓝色烟雾绕成圈,她从里面拔出来一根,烟太大,竟然没人看到。 怪不得神仙都喜欢叫人供奉,她想着,空气中弥漫着各种香烛混杂在一起的气味,这味道确实好闻,从香炉里飘出来的烟雾不知道为什么让岑竹想吃。 如果自己到处变出来几座庙,里面随便搞些罗刹恶鬼的塑像,大殿里放上自己,不知道有没有人看到也会去上香? 那也不知道千里之外的自己能不能吃到这香的味道。 这庙里供的神仙岑竹看了一圈,没一个认识,人们都在那烧香磕头,走马观花也没什么意思,正准备出去时却听见一群人说一会晚些有什么“走街”。 她驻足听了听,原来就是这庙新建成,要抬着其中的三尊神像出去“走街”,让人们都沾一沾神仙的福气。 嗯? 岑竹一挑眉,看向那屋子里用红布包住肩膀以上的三尊神像,反正这么无聊,这破庙还事情这么多,在门口拦我…… “这么快?”黎皎看着走出福庭庙的岑竹发觉对方好像心情不错。 “没什么有意思的,我又不烧香。”岑竹耸了耸肩,看到不远处坐在路边石凳的镜瞳,将对方叫了过来,耳语几句。 “诶,你知道‘走街’吗?”她还得问问黎皎这个本地人。 “‘走街’?啊,知道,有新庙落成的时候就会让神像出来‘走街。’” “大概什么时辰开始?” “大概戌时,啊,今天也要走街对,你们是要看走街?”确实,别的地方也不知道有没有这风俗习惯,黎皎之前下山时也只遇到过一次走街,当时也是十分热闹。 “对对,我们没看到过,新奇嘛!”岑竹笑着附和,只是一转身却变了张脸,身边的镜瞳亦是如此,黎皎看的奇怪,两人为何现在突然要易容。 几人一路闲逛,到了晚饭时分岑竹挑了家酒楼让季莞芊和黎皎随便看着选便跟着镜瞳又没了影子,过了会又嗖的出现在身后,明明修士都可以辟谷,对方却好像忘了这点一样,路上也是,看到吃的买了不知道多少,总之,有些不像个修士。 “到了,戌时。” 正看着镜瞳在那吃点心时,却听见身后的岑竹说了这么一句,黎皎和季莞芊转头看去,只见对方站在窗边正看着街道,走过去一看才发现这位置刚好能看到从那新落成的福庭老爷庙开始走街的一路。 “啊,这样就不用去下面人挤人了。”黎皎看着下面的人头攒动不由得高兴,她长的又不高,若是现在才下去肯定什么都看不到。 “是呢。”岑竹微笑着没说别的,站在旁边的季莞芊看着她的侧脸眯了眯眼,将视线转向那已经打开大门的福庭庙。 “镜瞳,先过来。” 随着一阵欢呼,三尊神像被抬在雕成游船造型的木轿上迎出了福庭庙,只不过头部依旧绑着红布,岑竹问了才知道这是到了最后的那台子前才能解开的。 行,隆重亮相。 ”呵呵 “ 倚在窗边的岑竹忍不住捂嘴发出笑声。 人潮随着神像涌动,不少人举着香一路跟着往那已经提前布置好的台前走,岑竹忍不住笑出了声 “怎么了吗?”黎皎看着突然笑起来的岑竹不明所以。 “哈哈哈,没,没什么,就是哈哈哈!”眼看着神像已经停在了台上,岑竹趴在窗台上,示意她不要看自己,专心看窗外。 “放!” 随着一声令下,三道红布被同时放下。 只是在周围火光的映衬下,露出的并不是那张长须老人的面孔。 而是一张眉目凌厉的女子的脸,居高临下,冷漠的俯视着低处举着香烛的所有人。 “哈哈哈哈哈!!” “镜瞳,快看啊!” 岑竹看着突然陷入一片寂静的人群笑的简直眼泪都快出来,在那第一尊神像的后面原本应该是福庭老爷座下护法的位置,那原本的威严男人也变成了一个妙龄女子的脸庞。 “我怎么这么丑!”镜瞳有些不满,指着那雕着自己脸的神像。 “怪我怪我,我不会搞,应该让你来变的,你擅长这些哈哈。” “算了,你给自己搞的更是,我估计咱俩不易容又在路上都不会被人认出来。” “真的吗,这么丑哈哈哈哈?” 两人说笑时,底下的人群已经乱作一团,神像莫名其妙变成了两个从未见过的女人,负责抬来神像的福庭庙中的工人被底下的百姓抓下台子,香烛洒落一地,热闹非凡,一下子什么恭敬礼节全抛到九霄云外,全然回归了本真。 “怎么还打起来了?”岑竹笑完看向人群,真热闹啊,这才有过节的意思嘛。 定睛一看,原来抬神像的那几人,今天开门的两人也在其中啊。 “现在也差不多快亥时了,热闹归热闹,为了明天继续,也该回家歇歇了。” 身后的两人还没明白这句话什么意思,却听见外面一阵尖叫,紧接着便是哭喊声与纷乱的脚步声代替了刚才的议论声与叫骂声。 黎皎慌忙向外看去,只见那站在神像旁边的两个福庭庙住庙工人竟踉跄着口吐鲜血,再定睛一看,对方竟是赫然将腰间的那把匕首插进了自己的脖子后割了小一半。 血液染红了白色的衣服,人群飞快散去后,两具尸体在静静地躺在神像脚下,鲜血沁到石缝中,女人的眼睛中没有瞳孔,嘴角向下,仿佛很不满尸体弄脏了自己的衣角。 刚才还熙熙攘攘的街道,现在只剩下一地狼籍。 “唉呀,不晓得明天有什么事,诶,来的时候,我听人说什么御……” 见没了乐子,兴致缺缺的岑竹又跟镜瞳一同慢悠悠地往楼下走,黎皎依旧站在窗边,头窗外的街顶已经挂上了一些用红纱蒙着的灯笼,摇曳间,灯影落在手上,像片片血渍。。 这,这不是草菅人命吗? 不,一路上,其实杀的那些在楹山上采灵的玄乙门弟子不也…… 一滴冷汗从额角流下,又被马上擦掉,她在玄乙门没经历过什么大风大浪,甚至因为师父告诫,连杀人都不曾杀过,现在面前却站着个杀人如喝水的“疯子”。 “别想了别想了……” 反正自己也没办法,还不如逃避思考,只要不想,那就是没事,对,黎皎如此催眠自己,她能怎么办,就算对方草菅人命她还能站出来说你这样是不对的?开玩笑,她压根没这个实力,对方强就够了,何况对方还救了自己呢。 何况对方还救了自己呢? ”我说的没错?“ 身旁的黑色衣角划过,耳边带起一阵风,对方只留下这么一句话便快步跑下了楼梯,想必是为了去追上岑竹和镜瞳。 第99章 第九十九章 “诶,昨天那后两场戏都唱的什么?” 头顶已经挂好了写着诗词或是字谜的灯笼和红纱,岑竹将一块山楂闻喜酥扔进嘴里,这玩意她之前也没见过,这地方还真是喜欢红色,连糕点也是红的。 不过怪好吃,放到镜瞳嘴里一块,对方嚼着想了想,描述了一下昨天那剩下的戏。 “一个是讲女人和男人结婚被阻挠最后结婚的,一个是说一个人家里有俩孩子,穷的叮当响,亲戚看不起,结果孩子一个考了个状元,一个成了宗门,什么,忘了什么,反正很厉害,大概跟你师傅差不多。” 没什么有趣的嘛,岑竹觉得还不如自己去赶上了知道有后面的那些。 今天已经是六月三,城中已经布置的差不多,她也已经开始布置,至于黎皎和季莞芊,呵,岑竹倒是乐的清闲,她干的第一件事就是把房间挪了回来。 亏她还怕黎皎半夜让抹脖子,人玄乙门内部团结着呢。 “怎么不见听说那御毒青在哪,还没来吗?”镜瞳有点奇怪,这都什么时辰了,昨天这时候那戏班子都开唱了。 “人家跟戏班子不一样。”将空了的糕点油纸包扔掉,岑竹看了眼头上的太阳,还早着呢。 御毒青,她昨天猛一听,以为是哪种药材的名字,一打听才知道,原来是住在附近“御毒山”上的特殊修士,御毒山,她倒是猜出来这山上有不少毒物,毕竟名字都写出来了嘛。 她还以为这附近的山头都让玄乙门占了,没想到还有独立在外的。 朱帐城似乎和御毒山上的修士向来关系不错,那些修士不大下山,一年到头也遇不到几次,“过会”的时候下山来朱帐,当然也不是像什么戏班子一样表演节目。 御毒山的修士都被称为“御毒青”,要论武力,自然是比不过同样在南疆的玄乙门,但他们也志不在此,大多专精医术,据说师出“御毒”的修士精通“起死回生之术”,当然,这也可能有夸张的成分。 岑竹当时听人吹的天花乱坠,只觉得怎么半天说不到重点,还是黎皎告诉她,御毒青来朱帐,其实就是义诊。 “他们不光医术了得,用毒也了得,毕竟山上就全是毒虫之类的。” 玄乙门中其实也有专精于此的门类,只是功夫让御毒甩了十万八千里罢了,他们倒是想赶上御毒,再或者,直接把对方吸纳进来。 只可惜两个想法都没能实现。 “听着像世外高人似的。”义诊其实没什么看头,镜瞳是不知道那具体是什么才感兴趣,要是知道是看大夫,估计现在就掉头回客栈了,但岑竹很想去看看那些人长什么样。 就在自己的山上,也不下山,也不搞什么宗门,整天不是毒就是医,过节就下来义诊。 这不是挺有意思吗?她把“御毒山”和玄乙门放在一起比了比,把自己如果在南疆想去的第一宗门换了换。 只是也不知道去这山上的都是怎么让选上的。 到了下午,朱帐城最大的医馆前开始排起长队,不过因为昨天出了那事,出来的人到底是少了些。 “那些是不是玄乙门的人?” 队伍里,镜瞳往路边瞟了眼,昨天还没有这些人呢,一眼就能看出来不是普通人,眼里都带着警惕。 “有可能,也有可能是别的宗门的,还有可能是官府的。”岑竹不意外这地方警戒的加强,昨天当街出了人命,而且没抓到凶手,怎么可能没点措施。 队伍走的倒是不慢,她往前看了眼,只见一张长桌后坐着六人,有男有女,都是青年模样,穿着一样的衣服,看不清楚的黑绿花纹倒是挺漂亮,几人身后还有两人穿梭在摆满了地板的一筐筐药材中,手中还拿着个什么,大概是抓药的。 “确实都修为不高,这就算当大夫也不能不修炼啊,多活几年不也能多救几年人嘛。”这修为,岑竹回忆了一下,放到玄乙门不得让踢出去啊?还是这好,看着不会因为长进慢就让人滚下山。 等到了跟前,正打算看看前一个人是怎么被诊的,只觉得身侧有人注视,转头看去又不见人看自己。 谁啊,还做贼心虚? 如果自己转头对方还在看,那岑竹倒是觉得没所谓,但她一转头,周围人都一副正常模样,她就觉得不对劲。 右边那青年又开出一副方子,一边微笑着和眼前的老人交谈,一边将纸条递给身后抓药的小弟子,对方拿起纸条马不停蹄又跑向药筐,岑竹的视线随着对方移动,看似没什么问题。 往左,顿了下,往右,伸手慢了,又确认了一遍纸条上的字。 “下一位。” 她提起衣摆坐在了女子的对面,对方看起来二十五岁上下,见她没有动作,便笑了笑,让她先把手放上来。 “啊好,不好意思啊,我之前没有来过。” 岑竹也尴尬地笑笑。 “没有,没什么,很多都是和你一样第一次来的旅人,我们。” 女子笑起来有种相当温柔的感觉,让人觉得亲切,见她已经将袖子拉起来,伸出两指搭在了手腕内侧。 岑竹看着那小弟子抓好了药将药包放在那青年手边,低头又跑回后侧,倒是没别的动作,她好奇这是怎么个意思。 正琢磨,却看到眼前女子的表情有些细微变化,仅仅只是一瞬间的眼神移动。 岑竹立马又盯上那包药,看来还是这包药的问题?是用药材?气味吗?还是什么别的,这她当然不知道,毕竟是人家自己的“暗号”,不过,既然都知道了。 原本被操纵出和正常人无异的脉搏慢了下来,最终停止。 人就坐在自己面前,脉搏却停了。 鼻尖传来的那缕与众不同的气息绝对没错,她将手从对方的手腕上收了回来,脸上温柔不变,对方停了脉搏,只有一种可能。 在他们发现不对的同时,对方也已经发现了问题。 而且对方没想走或者装作无事发生,这可就,余光里,身旁放在桌下的那只手已经攥成了拳。 “是这样的,我想问下,总是急躁容易生气,这是不是哪出了问题?” 坐在桌子对面的女人摸着下巴提出了问题,表情像个真的面对大夫的病人一样,如果对方有心跳或许她真的会信对方说的话。 “要考虑是不是肝火过盛,或者。” 对方的视线落到了旁边,短暂地停了一会后又挪回到自己的脸上。 “或者就是有人一直故意惹我,我实在没办法对不对,大夫,这不怪我。” 气氛一瞬间紧张到极致,两边都不再有人说话,仿佛下一秒就要血溅当场,当然,这或许也只是一方的想法。 “不开药吗大夫,那我先走了,一会见。” 就这么看着对方警惕地盯着自己一会,岑竹突然笑了笑,撑着桌子站了起来,旁边那青年见她突然站起来很明显让吓到了,整个人抖了一下,岑竹看到,笑的更深了,只是和女子挥挥手,拉着镜瞳转身消失在了人群中。 “师姐,那人分明!” “白痴,你看出人家有问题,你以为人家没有看出你有问题吗,你现在能喘气已经算命大了,今日结束义诊后不许参加夜游,立刻归山!” 看不出修为,但对方既然敢和他们明面上说开,必然是有自信以一敌六,没有心跳也没有生气,自然不是活人,莫非是个鬼修? 只是也没有鬼气,若说是妖,也没有妖气,只是像具行走的尸体一般,实在是无法判断。 “不去解决他们吗?”镜瞳看出岑竹与那女子的气氛不对。 “不着急。” 怎么也得让人家走完流程不是?一年一次的热闹,中间给人家打断,多不礼貌啊,岑竹回头看去,义诊队伍依旧有条不紊的前进,反正天色还早,她又是个大闲人。 太阳从头顶逐渐移到西方,身旁影子拉长,长桌旁被摆上了一张代表今日义诊时间截止的告示木牌,队伍越来越短,随着最后一个拄着拐杖的老人提着药包离开,长桌被收回了药铺中。 “明师姐,没再看到那人,被我们发现以后她应该是不会再来了?”青年一边转身去帮忙整理药筐,一边悄声和女子说话,他从岑竹走后便一直关注着周围,没再发现对方的身影,松了口气。 “不一定,看不出对方情况 ” (请看下作者说) 第99章 第九十九章 “诶,昨天那后两场戏都唱的什么?” 头顶已经挂好了写着诗词或是字谜的灯笼和红纱,岑竹将一块山楂闻喜酥扔进嘴里,这玩意她之前也没见过,这地方还真是喜欢红色,连糕点也是红的。 不过怪好吃,放到镜瞳嘴里一块,对方嚼着想了想,描述了一下昨天那剩下的戏。 “一个是讲女人和男人结婚被阻挠最后结婚的,一个是说一个人家里有俩孩子,穷的叮当响,亲戚看不起,结果孩子一个考了个状元,一个成了宗门,什么,忘了什么,反正很厉害,大概跟你师傅差不多。” 没什么有趣的嘛,岑竹觉得还不如自己去赶上了知道有后面的那些。 今天已经是六月三,城中已经布置的差不多,她也已经开始布置,至于黎皎和季莞芊,呵,岑竹倒是乐的清闲,她干的第一件事就是把房间挪了回来。 亏她还怕黎皎半夜让抹脖子,人玄乙门内部团结着呢。 “怎么不见听说那御毒青在哪,还没来吗?”镜瞳有点奇怪,这都什么时辰了,昨天这时候那戏班子都开唱了。 “人家跟戏班子不一样。”将空了的糕点油纸包扔掉,岑竹看了眼头上的太阳,还早着呢。 御毒青,她昨天猛一听,以为是哪种药材的名字,一打听才知道,原来是住在附近“御毒山”上的特殊修士,御毒山,她倒是猜出来这山上有不少毒物,毕竟名字都写出来了嘛。 她还以为这附近的山头都让玄乙门占了,没想到还有独立在外的。 朱帐城似乎和御毒山上的修士向来关系不错,那些修士不大下山,一年到头也遇不到几次,“过会”的时候下山来朱帐,当然也不是像什么戏班子一样表演节目。 御毒山的修士都被称为“御毒青”,要论武力,自然是比不过同样在南疆的玄乙门,但他们也志不在此,大多专精医术,据说师出“御毒”的修士精通“起死回生之术”,当然,这也可能有夸张的成分。 岑竹当时听人吹的天花乱坠,只觉得怎么半天说不到重点,还是黎皎告诉她,御毒青来朱帐,其实就是义诊。 “他们不光医术了得,用毒也了得,毕竟山上就全是毒虫之类的。” 玄乙门中其实也有专精于此的门类,只是功夫让御毒甩了十万八千里罢了,他们倒是想赶上御毒,再或者,直接把对方吸纳进来。 只可惜两个想法都没能实现。 “听着像世外高人似的。”义诊其实没什么看头,镜瞳是不知道那具体是什么才感兴趣,要是知道是看大夫,估计现在就掉头回客栈了,但岑竹很想去看看那些人长什么样。 就在自己的山上,也不下山,也不搞什么宗门,整天不是毒就是医,过节就下来义诊。 这不是挺有意思吗?她把“御毒山”和玄乙门放在一起比了比,把自己如果在南疆想去的第一宗门换了换。 只是也不知道去这山上的都是怎么让选上的。 到了下午,朱帐城最大的医馆前开始排起长队,不过因为昨天出了那事,出来的人到底是少了些。 “那些是不是玄乙门的人?” 队伍里,镜瞳往路边瞟了眼,昨天还没有这些人呢,一眼就能看出来不是普通人,眼里都带着警惕。 “有可能,也有可能是别的宗门的,还有可能是官府的。”岑竹不意外这地方警戒的加强,昨天当街出了人命,而且没抓到凶手,怎么可能没点措施。 队伍走的倒是不慢,她往前看了眼,只见一张长桌后坐着六人,有男有女,都是青年模样,穿着一样的衣服,看不清楚的黑绿花纹倒是挺漂亮,几人身后还有两人穿梭在摆满了地板的一筐筐药材中,手中还拿着个什么,大概是抓药的。 “确实都修为不高,这就算当大夫也不能不修炼啊,多活几年不也能多救几年人嘛。”这修为,岑竹回忆了一下,放到玄乙门不得让踢出去啊?还是这好,看着不会因为长进慢就让人滚下山。 等到了跟前,正打算看看前一个人是怎么被诊的,只觉得身侧有人注视,转头看去又不见人看自己。 谁啊,还做贼心虚? 如果自己转头对方还在看,那岑竹倒是觉得没所谓,但她一转头,周围人都一副正常模样,她就觉得不对劲。 右边那青年又开出一副方子,一边微笑着和眼前的老人交谈,一边将纸条递给身后抓药的小弟子,对方拿起纸条马不停蹄又跑向药筐,岑竹的视线随着对方移动,看似没什么问题。 往左,顿了下,往右,伸手慢了,又确认了一遍纸条上的字。 “下一位。” 她提起衣摆坐在了女子的对面,对方看起来二十五岁上下,见她没有动作,便笑了笑,让她先把手放上来。 “啊好,不好意思啊,我之前没有来过。” 岑竹也尴尬地笑笑。 “没有,没什么,很多都是和你一样第一次来的旅人,我们。” 女子笑起来有种相当温柔的感觉,让人觉得亲切,见她已经将袖子拉起来,伸出两指搭在了手腕内侧。 岑竹看着那小弟子抓好了药将药包放在那青年手边,低头又跑回后侧,倒是没别的动作,她好奇这是怎么个意思。 正琢磨,却看到眼前女子的表情有些细微变化,仅仅只是一瞬间的眼神移动。 岑竹立马又盯上那包药,看来还是这包药的问题?是用药材?气味吗?还是什么别的,这她当然不知道,毕竟是人家自己的“暗号”,不过,既然都知道了。 原本被操纵出和正常人无异的脉搏慢了下来,最终停止。 人就坐在自己面前,脉搏却停了。 鼻尖传来的那缕与众不同的气息绝对没错,她将手从对方的手腕上收了回来,脸上温柔不变,对方停了脉搏,只有一种可能。 在他们发现不对的同时,对方也已经发现了问题。 而且对方没想走或者装作无事发生,这可就,余光里,身旁放在桌下的那只手已经攥成了拳。 “是这样的,我想问下,总是急躁容易生气,这是不是哪出了问题?” 坐在桌子对面的女人摸着下巴提出了问题,表情像个真的面对大夫的病人一样,如果对方有心跳或许她真的会信对方说的话。 “要考虑是不是肝火过盛,或者。” 对方的视线落到了旁边,短暂地停了一会后又挪回到自己的脸上。 “或者就是有人一直故意惹我,我实在没办法对不对,大夫,这不怪我。” 气氛一瞬间紧张到极致,两边都不再有人说话,仿佛下一秒就要血溅当场,当然,这或许也只是一方的想法。 “不开药吗大夫,那我先走了,一会见。” 就这么看着对方警惕地盯着自己一会,岑竹突然笑了笑,撑着桌子站了起来,旁边那青年见她突然站起来很明显让吓到了,整个人抖了一下,岑竹看到,笑的更深了,只是和女子挥挥手,拉着镜瞳转身消失在了人群中。 “师姐,那人分明!” “白痴,你看出人家有问题,你以为人家没有看出你有问题吗,你现在能喘气已经算命大了,今日结束义诊后不许参加夜游,立刻归山!” 看不出修为,但对方既然敢和他们明面上说开,必然是有自信以一敌六,没有心跳也没有生气,自然不是活人,莫非是个鬼修? 只是也没有鬼气,若说是妖,也没有妖气,只是像具行走的尸体一般,实在是无法判断。 “不去解决他们吗?”镜瞳看出岑竹与那女子的气氛不对。 “不着急。” 怎么也得让人家走完流程不是?一年一次的热闹,中间给人家打断,多不礼貌啊,岑竹回头看去,义诊队伍依旧有条不紊的前进,反正天色还早,她又是个大闲人。 太阳从头顶逐渐移到西方,身旁影子拉长,长桌旁被摆上了一张代表今日义诊时间截止的告示木牌,队伍越来越短,随着最后一个拄着拐杖的老人提着药包离开,长桌被收回了药铺中。 “明师姐,没再看到那人,被我们发现以后她应该是不会再来了?”青年一边转身去帮忙整理药筐,一边悄声和女子说话,他从岑竹走后便一直关注着周围,没再发现对方的身影,松了口气。 “不一定,看不出对方情况 ” (请看下作者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