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修夜，天书说它附错身了？》 第1章 这是养成游戏吗（求书架） 十方界，玄州。 腊月二十一，下雪的冬夜。 一座小屋内。 海玄喘着气，看着眼前一大一小两人。 大的那位少女，气质出尘，面容姣好，鬓发散乱，一双桃花眼此刻闭上，昏黄温暖的灯光下，白嫩的两颊红艳欲滴。 她双腿颤抖，意识模糊，和海玄一样喘着气，有些进气多、出气少。 两人近在咫尺，她在床上，海玄在她身上。 不过海玄正全神贯注，盯着浮空的一个微小人影。 那小人也是少女模样，却只有他头一般高，白色长发，服饰奇异。 刚刚她出现得毫无征兆，惊得海玄身子发软。 她看着像刚刚睡醒，看了看眼前赤身的一男一女，瞬间红了脸。 海玄压低声音，问：“你是谁？” 谜之生物回过神，正正脸色，答道： “我是天书之灵，天道的代言人。” “我问你，你就是我的……” 女孩声音戛然而止，她睁大双眼，惊讶地端详海玄： “不、不对，你没有特殊气运。” 她一脸不可置信，双手捂着额头，瞳孔震动： “我、我来错人了？” …… 海玄一边在心里和小天说话，一边用湿毛巾轻轻擦干净云梦瑶的身体。 小天是他给天书之灵起的名，小东西似乎还挺满意。 云梦瑶是云来圣地圣女，十方界瞩目的天才人物，现在已经沉沉睡去。 像极了小天口中的天命之子。 小天的突然出现，海玄并不太意外。 他前世是刚毕业的大学生，没工作几天就不幸遭遇前四后八的中式居合，当场去世，重新出生长大。 后来他发现，他穿越到了前世一款名为《十方仙途》的玄幻修仙游戏里。 但是……他只看过宣传片，根本没玩过这游戏。这个世界会发生什么，他是七窍通了六窍，一窍不通。 他一直以为自己纯路人。 “……这么说，你本该附身在天命之子身上？” “是气运之子啦，要成长才能变成天命之子。” “我本该附身在某个气运之子身上，但不知为什么到了你身上，之后就沉睡了。” “从你出生至今，整整十九年，直到现在……嗯，近距离接触了一个气运之女，才让我苏醒。” 气运还能这样传播？ 海玄轻轻给云梦瑶穿上睡衣：“气运之女眼下就有一个，你有什么打算？” 小天叹了口气：“我倒想附身她，但你和天书共存十九年，解除后可能会对你不好，不能让你陷入这种危险中。” ……还真是谢谢你啊，有点被感动到。 “不过我有办法了，你替我培养天命之子就行了。” “你跟着他们，也会受气运影响，修行越来越顺，我给你看看。” 海玄只觉眼前一亮，云梦瑶身上正散发着银白色的光。 “这种银白色便是气运之子，若成金黄色，说明气运极盛，难以陨落。若能变红，那就成了真正的天命之子，连带着周围人都被大气运滋润。” 小天眼中亮起光：“让我仔细看看……哇，这就是气运之女，顶级体质，顶级灵根，有先天道体，有变异木灵根，能转换风灵根、雷灵根，还有水灵根相生来强化，先天道体一开就……” 海玄打断道：“云梦瑶天赋异禀，全大陆都知道。” 圣地近千年来，唯一一个炼气期就提前定下圣女身份的，资质堪称绝代。 他心念一动，云梦瑶身上白光消失不见。 倒是挺智能。 小天便接着道：“提升气运，可以靠提升名望、获得传承秘宝、强大盟友支持等等，如果遭遇相反情况，则会削弱气运。 她犹豫了下，道：“海玄，我还要说件事，你千万别害怕。” “？” “我们要培养很多天命之子，保护好他们。”小天面色认真，眉间忧愁，“七年后，会有天命反派出现，那是整个十方界的敌人。” “如果天命之子不够抗衡他们……天道会彻底衰竭，天灾四起，生灵涂炭，十方界会毁灭的。” 海玄：…… 他修行至今正好七年，目前是炼气后期，往上是筑基、金丹、元婴、化神足足四个大境界。 七年？哪怕他真能修到化神，恐怕几百年过去了。 但转念一想，这是游戏世界，倒也正常。 看着天都要塌了，但实际危机赶不上主角团成长的速度。 不就是开挂吗？有天书还怕这？给我七年挂，还你一个化神。 “没事，天下兴亡，匹夫有责。”海玄礼貌微笑，“既然大家都逃不过，我当然会帮你。” 毕竟只是些幕后工作，又不需要他真和天命反派干架。 小天不好意思笑了笑道：“我还要说件事，你千万别害怕。” “？” “附身者的气运越强，我就越强，本来我可以寻找稀世珍宝什么的，但……海玄你知道的，你身上没有气运。” 小天低垂脑袋：“我现在只能帮你探查眼前的气运之子。” “其他什么也做不了。” 看着海玄眼神逐渐空洞，小天忍不住内疚大喊：“对不起！我是废物。” 海玄张张嘴，什么也说不出来。 现在投胎去另一个异世界还来得及吗？ 以为你是系统，没想到是吉祥物啊？ “没事，路是人走出来的。”海玄礼貌微笑，“事已至此，先睡觉。” 他安慰小天几句，道声晚安，便把她屏蔽掉。 又抱起云梦瑶，放到另一张干净的床上，将带着淡红色梅花印的毛巾收进储物袋。 忙完这些，海玄便也熄灯上床。 小天所说令他心里有些彷徨，下意识侧头看了云梦瑶一眼。 不料云梦瑶竟正好靠过来，搂住了他的手臂。 她神色轻松，透着一股满足，仍在熟睡，甜而不腻的香味从她身上传来。 海玄心头稍安。 此世一生，直到今夜为止，都波澜不惊。 他在玄州土生土长，长至七八岁时，父母先后离开。 父亲说，他家族很大很大，和母亲一时冲动才有了海玄，但他现在必须回家，无法带上他们母子。 母亲说，他父亲抛妻弃子，自己已经养不活他了，给海玄寻了处地方干活谋生，以后会回来看他。 海玄看着父母离开，想挽留，最终还是没说出口。 他不怪父母，只是……他有些不知道该怎么活了。 是正是邪？是善是恶？克制还是放纵？ ——似乎了无牵挂了。 他改回前世的姓，又取玄州的玄为名，也就是现在的海玄。 去哪儿？去修仙。 在十方界这个游戏世界，修行者并不长寿，金丹期寿命在250岁左右，元婴期则在500岁左右。 但海玄不在乎，他对修行者的印象很好。 明明医疗知识十分原始，但炼丹师的丹药将凡人寿命提升到了接近七十岁。 没有电，但炼器师制作的灵气灯，让人能拥有夜生活。 厕所能用上阵法师的清洁灵阵，媲美现代马桶。 海玄这个现代人为之赞叹，对寻仙问道充满好奇。 十二岁那年，灵根测试，他展露出上品金水木三灵根，顺理成章进入玄冥天外门。 两年后外门大比，他技惊四座，以炼气中期击败炼气后期，破例进入内门，成为百年来最快晋入内门的传说。 只因他除了灵根资质，其他素质超绝，学什么都快。 此后，他对修炼兴趣减弱，因儿时的憧憬，花了几年去捣鼓丹器阵符。 直到半年前，宗主亲传弟子招他作亲卫，才重新出现在大众视野里。 其实父母离开后，海玄便彻底把今生当作游戏，过得相当随性，兴趣盎然地看着十方界的故事历史。 早早晋入内门，更是让他鲜少与同龄人相处。 在很多同门眼里，他是个外在冷酷，行踪飘忽，道德标准灵活，一言不合就动手的难惹角色。 今夜，得知云梦瑶身上中了媚毒，他受命去解，也并没多少心理负担。 可当见到云梦瑶面色绝望、眼含死志后，他便知道，这个任务十分难办。 云来圣地的圣女不能这样死在玄冥天，这是规矩。 他坐在床边，不顾云梦瑶微弱的抗拒，紧紧搂住了她，让她坐在自己大腿上，看着她那双清纯妩媚并生的桃花眼。 海玄认真道：“我不会让你死的。” 随即他动之以理，好生劝导少女忍受困境，努力活下去，一边前世各种鸡汤纷至沓来，一边用手轻柔试探起来。 云梦瑶一开始绷着小脸，一言不发，可逐渐的，身子却越来越放松，在他怀里越靠越紧。 冬夜的小屋里，气温逐渐升高，变得更温暖了。 等到和浑身软成泥的云梦瑶耳鬓厮磨、水乳交融，他才意识到两人此刻都动了真情。 好像，上头了。 为什么会这样呢？是想征服她宁死不屈的眼神吗？或只是馋她身子，我下贱？ 而她又是为什么呢？ 真荒唐。 明明觉得自己只是一方看客，可现在，看着抱着自己手臂熟睡的云梦瑶，海玄隐约有了些期待。 ……好像培养天命之子也不坏。 第2章 气运之女的含金量 腊月二十二，清晨。 海玄按时醒来，感到身体难以动弹。 云梦瑶正像八爪鱼一般缠住他，头埋进他脖子里，海玄隐约感觉到，有温热的液体，在脖子上流淌。 淦，好像不是隐约！ 海玄捏捏拳头，缓缓扒开云梦瑶的肢体，成功起了床。 看了看云梦瑶的睡相，他面露微笑，从储物袋里掏出留影符，来了张面部特写，然后贴心帮她把嘴合上，轻轻擦掉了流出的晶莹。 然后迅速出门。 昨夜发生了许多事，他很怀疑小天原本与《十方仙途》主线剧情关联颇深。 但随着他穿越，小天附身错人，可能一切都乱了。 他打算先去峰顶见北冥光——把云梦瑶弄成这样的罪魁祸首，半年前招他当亲卫的宗主亲传，他为数不多的朋友之一。 屋外飘着大雪，天空半明半暗，星辰若隐若现。 玄冥天坐落于幽都山脉，此处土壤灰黑，地貌复杂，一些山体内部有岩浆涌动，覆在其上的白雪便更易融化，黑白交错的景象遍布山脉，在灰蒙蒙的清晨，显得格外阴森冷冽。 正是—— 黑山黑水九幽地，鹤唳鹿鸣鬼夜哭。 此处即是九大仙宗上三宗之一、玄州主宰、天下魔道之首，玄冥幽虚洞天。 …… 海玄对玄冥天足够满意。 要拜入什么宗门，海玄当初没得选。 玄州除了玄冥天，其他都是二三流宗门。 仙宗的正魔之分，主要看如何对待其他修仙者。 正道仙途，合作高于竞争，门下普遍尊师重道，注重心性高于资质，禁止以任何形式残害同门，对其他正道道友互帮互助，下杀手是绝对禁忌。 魔道仙途，竞争高于合作，门下普遍强者为尊，对同门相残打击不严，在如何对待其他修仙者这点上，更是不作要求。 比如抓云梦瑶这种正道年轻天才，就只有魔道宗门敢明着干。 不过，大家对凡人都挺好。 毕竟哪个修行者不是从凡人过来的，对凡人不好不是掘自己的根？ 如果肆意屠杀，或把凡人当牲畜使，那才是真正的邪道，其结果就是天下共戮之。 归虚峰，峰顶。 一路人迹罕至，海玄手提两袋早饭，来到此处。 修行者要到金丹期才能不吃不睡，炼气期饭量比常人还大。 玄冥天修士，门下普遍锻体，在“吃”这点上，重视尤甚。 他来到宗主殿偏殿，一位少女正在此处等他。 她黑发过腰，身高超过一米七，细腰翘臀大长腿，是海玄遇见过的身材最好之人。 此刻，她还穿着宽松的家居睡衣，那副瓜子脸还有些睡眼惺忪，似乎刚起床不久。 海玄刚想打招呼，却看见她身上白光一亮。 是气运！ 而且这气运好像比云梦瑶还强啊？ 小天适时在心里出声：“海玄，这个人，马上金色气运了。” “竟然连续见到两个气运之子，”小天疑惑道，“你身上难道有什么特别的地方？” 硬要说特别的地方也就是穿越……海玄还不打算告诉小天这个最大的秘密。 见海玄站在那里愣神，北冥光吸吸鼻子，脸色一变，戏谑地笑起来：“海大人，圣女的滋味怎么样啊？” 海玄压下心头惊讶，他面不改色，开门见山：“小光大人，我想和她多玩几天。” 此话一出，殿内直接安静。 “呵呵呵……”北冥光笑了起来。 “住我的房子，玩我的俘虏，你真是好大的架子。” 北冥光把目光看向了海玄手上的袋子：“还带了早饭？真没料到，你们这么恩爱。” 海玄微微笑了下道：“你嘴馋了吗？” 看着北冥光咬牙切齿，即将爆发，海玄满意收功。 “给你也带了一份。” 随即将一个袋子留在桌上。 “我已经吃过了，”北冥光翘了翘嘴角，不过看到海玄仍提着一袋后，又冷着脸说，“你还是留着给那狐狸精吃。” 他和北冥光相处已有半年，岂不知这只是个试探？ 而且真要论容貌性格，你才更像狐狸精……海玄心中默默吐槽。 “既然我说过是给你的，哪还有再给别人的道理？你不吃的话，自行扔掉就好。” 如果真听她话，拿起早饭转头就走，她要么当场抬起长腿一脚飞踢过来，要么事后想出至少三个鬼点子折磨你。 现在海玄做什么都容易惹她不高兴，赶紧把正事说完走人。 海玄正正脸色，道：“小光，云梦瑶现在异常虚弱，在云来圣地赎回她之前，要有人看着。” 北冥光抬抬眉毛：“这就是你想和她朝夕相处的借口？” 海玄毫不理睬这种找茬，接着说：“抓到云梦瑶的事，你昨天应该上报了？” 北冥光当即脸色一僵，道：“我等下就去。” 以云梦瑶的身份，北冥光可不敢真把她怎么样，只能挟持她，从云来圣地讨亿点好处。 必须要保证对方安危，然后让两大仙宗正常交涉，拿钱换人，玄冥天拿大头，北冥光拿小头，海玄再从北冥光这里捡点漏。 如果云梦瑶出事，来的就不是钱了。 海玄提醒完就想离开，却听北冥光道：“慢着，我还没答应让你看着她！” “和我打一场，无论输赢，打完答应你。” 北冥光开始磨拳擦掌。 切磋在玄冥天十分常见，可海玄也不知她哪根筋搭错了，一大早就手痒难耐渴望打架，无奈问道：“昨天我忘了问，你和云梦瑶战斗，没受伤？” “毫发无损！收拾她像喝水一样简单，我现在状态绝佳。” 北冥光自是看得出海玄不想打，在找理由搪塞过去，便道： “你不答应我，我马上把云梦瑶囚禁到其他地方，你绝对找不到。” “……好。老规矩，打完一个月内别再动手。” “来。” 北冥光露出自信的笑容，而海玄满脸狐疑。 拿下云梦瑶没受伤？ 她们都是炼气期圆满，超级天才。两人同样的修为下，云梦瑶居然被北冥光无伤生擒？ 灵根千年难遇也就罢了，在败绩的程度上，这大概……也是千年难遇。 能同时创造云来圣地两个记录，最年轻圣女传说，和最速扑街被捕圣女传说。 云梦瑶也挺了不起的。 而北冥光是何人？玄冥天是天下第一魔宗，她在宗内一度打遍同阶无敌手。 她身份同样不在云梦瑶之下，是玄冥天宗主的第三位亲传弟子，宗主三百多年未曾收徒，北冥光是唯一破例。 资质强如云梦瑶，也没有拜入云来圣地圣主门下。 这样的北冥光，有多强？ …… 几分钟后。 北冥光五体投地，屁股撅起，发出痛苦的呜呜声。 你也是个最速扑街传说……海玄揉揉手腕，腹诽道。 第3章 意外只会一个接一个 北冥光捂着肚子，痛苦地爬起来，她被海玄的飞锤砸了个结实，一击就在切磋里落败。 那柄飞锤是件下品法器，凭炼气期的身体素质想正面碰撞？一点可能都没有。 炼气期，强一点的凡人罢了。 海玄赶紧上前，扶着步伐踉跄的北冥光坐下，努力控制住不让嘴角上扬，道： “半年来，一个月一次，算上这次，你输我整整七次了，何苦呢？” “本来我就很克制同门，现在和你越打越熟，收拾你跟喝水一样简单。” 北冥光听得脸都黑了：“就是因为被克制，才要打。” 低阶修士间斗法，风格克制大过天，选择大于努力。 北冥光是略通拳脚的体修，云梦瑶是专精法术的法修，而海玄是比较另类的器修。 器修分类比较广，依赖法器法宝都算，比如剑修就是器修里很经典的一类。 玄冥天多为体修，而炼气期阶段，海玄几乎无差别克制所有体修。 海玄看她一脸痛苦的样子，问道：“还疼着？我帮你揉揉？” 北冥光闭上眼点了点头。 海玄便直接把手放在她小腹上。 北冥光腰细非常，又有股蕴藏力量的健美感，海玄一边揉着肚子一边释放木灵力刺激身体恢复，痒得北冥光轻吸一口凉气。 “她身上毒解了？” “媚毒解干净了，但身体情况很差，下床都成问题。” 昨天，当北冥光找来海玄，让他大干一场时，他第一反应是懵的。 按北冥光说法，云梦瑶偷偷摸摸跑来玄州，不知道鬼鬼祟祟干什么。 作为玄冥天亲传，当然要立刻出击，把正道的可疑人物拿下。 实际这两人以前就认识，不知为何关系不太好。 恰好师出有名，她连向上通报都没有，直接跑去设伏，顺利逮捕。 不过把云梦瑶带回来后，却发生了意外。 玄冥天作为魔道之首，战斗风格非常符合人们对魔宗的想象。 要强攻有强攻，要偷袭有偷袭，要下毒有下毒，要跑路速度天下第一，各种恶心人的干扰手段层出不穷，还有氪命的秘法作为底牌。 云梦瑶受伏，第一时间就身中剧毒。 之后北冥光就像只烦人的蚊子一样，不断骚扰拉扯，让她中毒越来越深。 云梦瑶进退两难，愣是被活活耗至昏迷。 可等北冥光回到玄冥天，却发现不对劲。 云梦瑶怎么快死了？ ……这或许要怪云梦瑶太强。 她抵抗时坚持太久，等力竭昏迷，已经彻底毒发。 被封印灵力、体魄后，身体状态更是跟凡人差不多。 本来只是令她昏迷的毒，一下严重到足以致命。 可能北冥光也是第一次干这种事，每一步单看起来都非常正确。 用毒伏击、用毒消耗、抓回来后马上封印对方。 可组合到一起，就是还没联系对方要赎金，人质就快不行了。 而云梦瑶中的，恰好是媚毒。 “昨天我就想问了，你为什么要给她下媚毒？”海玄灵魂发问。 “我混着炼的毒，自己用出来前都不知道里面最后炼出是什么。” 北冥光提到这个便脸色难看。 “还炼出了寒毒、幻毒，谁知她偏偏只对媚毒没抗性。” 媚毒，勾人心火，损灵破气，只有阴阳调和可以速解。 寒毒，寒入骨髓，封心闭脉，令人浑身发冷、无法行动。 幻毒，五感迷乱，醉生梦死，使人难以维持心智。 每种毒过多，都有性命之忧，要看中毒者具体抗性如何。 “明天陪我出去一趟。”北冥光突然说道。 “哪里？” 海玄有些奇怪，北冥光确实喜欢出门游山玩水，很少要求他一起，相处半年，这还是第二次她说要一起外出。 “去云梦瑶来的地方，是个小镇，在玄州东北的小鹤郡，明天去后天就能回，这点时间云梦瑶不会出事的。”北冥光眯起眼睛，甜甜笑了起来。 “去干什么？”海玄看到她这模样，便觉得她有什么瞒着自己。 “上次去只顾着抓她了，我总觉得她出现在那里很不寻常，一起去调查下。” 海玄奇怪的感觉更深了。 你想知道，直接想办法问她不就好了？ 下毒这种事你都做得出来，难道还没手段问个消息？ 不过倒也没多说什么，相处半年，他还是信任北冥光判断力的，既然说了要去一趟，一定有她的道理。 实际上……海玄难得猜错了一次。 北冥光这次出门并没有特别的起因，单纯看海玄一口一个云梦瑶，心里不爽而已。 “看她身体情况，如果还是这样，那我去不了，晚上再告诉你。” “还有，圣女这件事，越少人知道越好。” 魔道宗门的人，指不定会对云梦瑶有何想法。 ——“你说这是你的俘虏？不好意思，是我的。”这种情况，在魔道里实在太正常了。 “啧，当然。”北冥光一脸嫌弃，握住海玄小臂，拿开了他放在自己肚皮上的手。 “我没事了，滚滚。” 海玄轻笑一声，提着剩下那袋早餐走了。 他前脚刚离开峰顶，传音石便收到消息。 “海师弟，你前几天订的那批精铁，昨夜送回来时失踪了。” “一起失踪的还有玄州两个郡的年贡，事情很大，长老都出面了，负责运送的陆师弟刚刚被执法堂扣下来了。” “你要不要现在来外门看看？” 传音石是修士间最普遍的联系方式，但不算方便。 必须要灵力，凡人用不了；只能一条一条留言，不能实时通话；在封闭灵气的地方无效，比如某些秘境。 而且必须物理接触才能加上联系方式，只适合好友、亲人间使用。 来信者，自然是海玄少有的朋友。 年前总是多乱子，仿佛过年要冲业绩一般，海玄待在玄冥天几次过年都没碰上，而今年似乎抽出了保底。 …… 幽都山脉外围，一处执法堂内。 一位穿着黑色制式大氅的中年人，身材微胖，在堂内来回踱步，脸上愁云惨淡。 门口站着一个同样穿着黑色披风的执事，浓眉细眼，面庞立体，肤色微黑。 此刻视线向下，目视地面，脸上摆出一副严肃神情。 他们正在等待内堂的审讯结果。 而往里一侧，一位面容甜美的少女坐在椅子上，手中筷子不停，一口一个吃着面前的小笼包，旁边还摆着几个橘子。 她身着白色皮草外套、头戴白色毛线帽，穿着白色雪地靴的小腿轻轻摇晃，整个人看起来像只雪兔。 此刻她正一边吃，一边视线在忧愁的长老和沉默的执事间跳转。 海玄刚进门，就一眼被她吸引住。 真萌啊，这衣着风格像是前世十几岁的小妹妹……光这形象，在《十方仙途》里就该是有名有姓的人物？ 海玄压下心中古怪，看向门边执事。 第4章 不平常的上午 这次没有气运之子闪瞎我……不过这位小妹妹长得还真可爱，这副作派也不知是什么背景，外门何时出了这号人物？ “海师弟，你来了。”门口执事看到海玄，面露喜色。 “这位是近年负责收年贡的胡长老，那边是今年刚入外门的黎栗栗师妹，和你一样是受害者。” 受害者？海玄不动声色向那白色毛茸茸生物看过去，发现少女也在好奇地看他，口中咀嚼不停。 海玄重新把目光看向眼前执事，简单问过好。 汪才，执法堂内颇得看重的执事，年龄不到三十岁，筑基中期，与海玄关系不错。 海玄当初与他打牌认识，后来每次海玄在宗内偷偷干些目无法纪的事情，背后都少不了他提供参考意见。 胡长老看了看海玄，问道：“里面那个姓陆的小子，你认识？” 作为实务长老，阅历何等丰富，一眼就看出海玄是来捞人。 海玄点点头。 “现在里面审讯快结束了，我们时间不多了。”胡长老道，“半个时辰后，我们就要去追查队那边了，到时候这边虽不会直接定案，但蹲牢房是少不了的。” 这是在提醒海玄要捞人就尽快。 丢了年贡可是重罪，年贡为何物？主要就是钱，大笔大笔的钱。 玄州总共八个郡，这一下就丢了两个郡的财政收入。 如此过错，惩罚至少是废去修为、逐出宗门，死刑也不是不可能。 而重罪牢房，进去后能不能完好出来就难说了。 汪才口中的“陆师弟”——陆成，海玄在外门就认识了，这几年专职各类外门运输任务。他炼丹炼器，都少不了从他那里买原料。 海玄也不多话，直接从汪才处接过卷宗，看了起来。 年关将近，到了玄州八大郡交年贡的时候。 玄冥天对此要求偏灵活，允许自主决定时间与批次，送到幽都山脉。 外界货物到了幽都山脉外围，要先经过简单安全检查，确认到货，然后再一次性送入一批货物进入幽都山脉。 两个郡的年贡，海玄订购的精铁，以及黎师妹的货物，均放在同一架马车上。 而驾驶这匹马车的，正是陆成。 当然，这么重要的货物，并不只有陆成一人随行，陆成负责驾驶马车，还有另一人坐在马车尾，两人一前一后，哪一侧出了意外都能第一时间发现。 问题就在于一路上根本没出意外。 等车到了之后，两人准备卸下货物，结果打开马车一看，竟然是一车杂草。 所有货物不翼而飞。 两人惊得魂飞魄散，本能怀疑是对方搞鬼，便急急忙忙一起跑来报案。 执法堂听完两人的陈述也无语了。 装货时没问题，路上也没问题，结果人到了东西没了。 那不就是人有问题！？ 陆成和另一个倒霉蛋当即喜提镣铐一副。 “那辆马车有问题吗？”海玄第一反应是车上布置了传送阵之类的阵法。 “查过了，车上很正常，没有阵法。”汪才自然知道海玄想问什么。 可是想形成这样的效果，最简单的途径就是阵法……海玄又细细思索一阵，再次开口： “马呢？马身上查过没有？” 汪才瞬间沉默，胡长老闻言也看了过来，两人对视一眼。 汪才立刻问道：“马身上能有什么问题？” 海玄一边思考一边回答：“可能有阵法，一般很难怀疑到。” 另一边，一身白的黎师妹已经忍不住出声：“这位师兄，灵阵还能画在马上？” 胡长老眼中也是惊疑不定。 海玄正在全神贯注思考，懒得分心回答陌生人这种问题，便看了汪才一眼，汪才心领神会，接过话道： “黎师妹，海师弟的阵法造诣在内门都是顶级的，他说能画，那应该就是能画。” “……既然没查过，不如我们现在一起去查。”海玄开口道，“你们应该很难临时找到，能查马身上阵法的人。” 汪才闻言看向胡长老，胡长老蹙着眉头点了点头，汪才收到许可，拉着海玄转身出门。 后面黎师妹嚼着包子、含糊不清的声音传来：“等等，我也去！” 海玄看她从椅子上蹦下来，屁颠屁颠跟了上来。 一米五出头的身高，跟在两个大男人后面，那叫一个小巧玲珑。 三人走出一段，海玄对汪才问道：“你可别说你们真怀疑他们两人串通好，把那批货私吞了。” “怎么可能？我们现在都没找到年贡，两个外门弟子哪有这能耐。”汪才面露苦笑，接着滔滔不绝。 “我猜那两人应该只是渎职，连当协犯的资格可能都没有。” “但真犯连个影都找不到，只能让那两人先背锅。” “有能力、有胆子干出这种事的，想必是条大鱼。” “最蛋疼的是，这种事估计是自己人干的，位置恐怕还不低。” “查到最后查不下去，只能不了了之，功劳没有，手里悬案却多了一件。” “你刚刚进来时，看没看到胡长老那脸色，我估计他也这么想的，这事谁摊上谁倒霉。” 海玄不动声色，看了身后听得兴致勃勃的黎师妹一眼。 这种话他和汪才私下说没问题，在外门弟子面前说？ 汪才不是这种不知轻重的人……他是故意在黎师妹面前说这些的？ 这个小妹妹到底什么来头？ 海玄收回目光，笑道：“既然知道谁碰谁倒霉，那还找我？” 汪才叹口气道：“这叫你以前说的，路径依赖了。” 汪才帮海玄做坏事打掩护，对应的就是汪才碰上麻烦， 也找海玄帮忙。 而海玄还真就，出点子小天才。 来上几次之后，汪才就习惯遇事不决叫海玄了。 三人在马场门口等了一阵，杂役弟子一会儿后牵了两匹马过来。 海玄即刻上手，一只手摸着马的脖子安抚，另一只手开始摸起马身。 “找到了，就这里。” 汪才和黎师妹凑了上去，海玄摸到马大腿上方的一处区域，道：“感受一下，是不是有淡淡的灵阵痕迹？” “……还真有，怎么办到的？”汪才纳闷道。 灵阵几乎不可能刻在动物上，动物无意识的肌肉反应、血管跳动、灵力涌动等，都能让一个灵阵瞬间刻画失败。 “这是先刻在专门的纸上，然后再印在马上的，此法需要被刻印的生灵能承载住高密度的灵力，否则就会无形之间大伤身体。” “像这匹马，恐怕活不了两年了，可惜了。” 第5章 另一位穿越者 汪才听得咂舌，问道：“你能复现吗？” “这种手法，一般要金丹期的阵法师才能做到，我也只是知道而已。”海玄摇摇头。 黎师妹眨了眨清澈的大眼睛，问：“师兄，这个灵阵是干什么用的？马车上的东西是怎么被偷的呢？” 如果灵阵布在车里，自然可以直接把货物转移走，可是布在马上，就让人摸不着头脑了。 海玄笑了笑，道：“简单，这只是个障眼法。” 见两人目光都看向他，海玄也不卖关子：“这是个幻阵，混淆人的五感，让人陷入幻境。” “陆成两人下车后，发现车上都是杂草，两人此时便中了招。” 汪才回过味来：“你的意思是，那时货物其实还完好无损地留在车里。” “没错，之后两人慌忙报案，留下满车‘杂草’的马车无人看管，此时才是盗贼动手之时。” “盗贼取走东西，换上真正的杂草，又抹去马身上的灵阵。” “只要等灵阵痕迹彻底消散，比如我们下午再过来，那就是真正一点证据都找不到了。” 汪才恍然大悟，立刻转头对一旁的杂役弟子道：“把这匹马的记录送去执法堂，跑了哪几趟路，什么人接触过这匹马，这些都要。” 对方领命而去。 海玄笑道：“既然是货物到了之后才丢的，你们该去封锁那个现场了。” “还有，陆成现在可以放了，他现在没什么嫌疑了。” 灵阵画在马上，是运送之前，货物被盗，是运送之后。 那么只负责运送的陆成，确实责任很小。 汪才点点头，凑过来对着海玄悄声说道：“黎栗栗是无咎长老的新弟子，父亲是南荒宗宗主，你注意着点，我先走一步。” 随后便快步离开，既然有了新的线索，他就要马上上报胡长老，然后重新调查现场。 筑基期跑起来是很快的，汪才转眼便无影无踪，海玄则不紧不慢走回执法堂，黎栗栗跟在后面，好奇开口： “师兄……” 海玄看向这位特别的少女。 当年他不愿问津玄州二三流宗门，而南荒宗，正是这些二三流宗门之首。 南荒宗的小姐倒还好……重点是汪才刚刚第一句，无咎长老的新弟子？ 无咎长老是玄冥天刑法长老，实力、地位、资历都极高，放眼十方界都赫赫有名。 同时无咎长老还是执法堂的顶头上司之一。 难怪她刚才在执法堂像在自己家一样。 海玄介绍过自己，便问：“黎师妹是丢了什么东西？” “是家里给我送的食材，”黎栗栗的头埋得低了些，声音越说越小，“老家有很多特产，玄冥天吃不到……” 海玄嘴角微抽，居然是丢了吃的？ 真是个小馋丫头。 海玄笑了笑：“南荒宗有很多特产吗？” 黎栗栗露出开心的神情，毛绒帽上的线球一上一下跳动： “嗯，南荒宗有山有河，离大海也不远，有很多奇珍异兽。” 海玄点点头，南荒宗在玄州南部，地域广袤，他并未去过。 真要说起来，玄冥天也是有山有河，不过开发了两千多年，什么野生的奇珍异兽都不剩了。 “师兄这么年轻，阵法造诣怎么这么高？连胡长老都不清楚动物身上能画阵。” “丹器阵符，越是钻研越是会发现花样繁多。” 海玄又接着道：“胡长老虽是金丹期，但若非专修阵法，见识可能也就筑基期水平。” “至于我，只是学的东西稍微多一些罢了。” 但其实，藏书阁根本没有书，是介绍在动物身上刻阵的。 海玄知道这种办法……因为他真的尝试过。 他曾异想天开，想在人身上画阵，于是先研究怎么在动物身上画阵。 和汪才说无法复现——此乃谎言。 他已经有微小的成功率，完成这种金丹期阵法师才能做的操作了。 两人闲聊一阵，海玄问出黎栗栗现在未满十六岁，修为才炼气中期。 这让海玄一阵感慨。 南荒宗养黎栗栗养到筑基，绝对没有问题。 宗主居然愿把女儿现在就送来玄冥天，他是真舍得啊！ 或是无咎长老点名道姓要黎栗栗了？ 在海玄产生微妙的同情时，黎栗栗也同样在心中同情他： “我记得，游戏里并没有叫海玄的人，但这位师兄天赋这么高、又是北冥光的护卫，不该是无名之人啊？” “莫非在主线开始前就意外去世了？可惜了，长得帅人也不错，看看有没有机会改变他的命运……” 等回到执法堂，身材壮实、留着浓密短须的陆成，正一脸憔悴地等着海玄。 他见到海玄，面色一喜： “玄哥，这次真的多谢了，马上快中午了，我请你吃个饭。” “不用了，我真有事。”海玄道。 “你夜里送货回来，现在还没歇，早点休息。” “帮我关注下那批失踪的精铁，有消息告诉我。” “好好好。” 海玄确实是有事，云梦瑶太过虚弱，他还得回去看着。 那匹精铁倒并非急用，是给明年炼器准备的。 他和黎栗栗交换了传音石联系方式，黎栗栗一直一脸好奇宝宝人畜无害的样子，看得海玄再次感慨。 好傻白甜的小姑娘。 随后他便返回归虚峰。 黎栗栗也离开执法堂，她莲步轻移，走到了一段荒无人烟的小路上。 一个黑发的微小人影出现在她面前。 如果海玄在这里，恐怕会大吃一惊，这小人长得像极了黑发的小天，只是气质却截然不同，小天热情直率，可这小人却显得深邃。 “小影，”黎栗栗缓缓开口，“通过刚才那位海玄师兄，我们应该能见到北冥光师姐，下一步怎么办？” 被她称为小影的生灵，此刻却皱着眉头，一言不发。 “你怎么了？”。 “没事，栗栗，我只是……”小影恢复了淡然，“感觉到了一股讨厌的气息。” 黎栗栗表情疑惑道：“你是天书之灵，什么东西会让你讨厌？” 小影摇了摇头：“不知道，算了，我们还是谈云梦瑶。” “按你的说法，云梦瑶这位气运之女，会在新年正月死在玄州。” “今天是腊月二十二，我们能改变命运的时间不多了。” “云梦瑶此刻应该被北冥光抓住了，我们要想办法知道她的下落。” “只要正月把云梦瑶送出玄州，你未来就能多一份可以吸收的气运。” 第6章 很不平常的下午 \"这段时间我打听了一下北冥光师姐，似乎和我所知的很不一样。\" “哦？” “我所知的北冥光是个大坏蛋。”黎栗栗回忆着前世《十方仙途》的内容。 “现在的她，好像没那么坏，弟子们说她虽喜欢找人切磋，下手却很有分寸。” “气运之子本就没有正邪之分，”小影淡淡道：“她若未来恶贯满盈，你提前夺了她气运，让她成长不起来，也是功德一件。” 黎栗栗纠结一会儿，问道：“就一定要夺走她们气运不可吗？” 小影点点头：“要对付未来的超级大反派，那些气运之子们都不可靠，只有拥有天书的你才行。” “你经历两世，资质过人，拜无咎真人为师后背景也很强大，要想登仙，唯独少了气运。” “夺走他们的气运，这就是天道给你安排的登峰之路。” 黎栗栗闷闷地点点头。 小影看黎栗栗情绪有些低落，便飞过去，用并不能被感知到的手，摸摸黎栗栗的脑袋。 “栗栗，你才十五岁，心地善良，一时有些难以接受也正常，只是修仙一途，善良的人最吃亏。” “你只需先见到北冥光，要是好相处便请她带我们去看看云梦瑶。” “若不好相处，你现在是无咎真人的弟子，要求检视重要外宗俘虏也合情合理。” “至于夺取她们的气运，此非一时之功，你也不必操心，想办法和她们见面，之后交给我就好。” 黎栗栗嗯了一声，算是同意小影的说法。 …… 云梦瑶醒来时，窗外阳光正好。 我这是直接睡到中午了？云梦瑶迷迷糊糊想到。 意识渐渐清晰，她轻轻转转头，确认房间里只有她一人，内心悄悄松了口气。 昨夜她可是朦胧记得，她是和海玄一起睡的。 如果一醒来就见到他，怎么面对他呢？ 一想起海玄，昨夜那些荒唐场面，便难以控制地浮现在脑海里。 明明最开始是想着宁死不屈的。 可偏偏海玄没强迫她，只是抱着她，虽然一开始她也很抗拒，可还勉强能忍受。 结果事情就越来越不对了。 本以为自己在玄冥天难逃一死，可海玄说话温和，言之有物，他说她一定能安全回去。 而当他裹住自己手，温热的触感从手心手背一齐传过来时，自己竟真的在这陌生的绝境里，想要依赖他。 等他后来自顾自地介绍起他自己，说他修行时的故事、说他修行前在药堂当药童的故事、说他小时候与父母的故事，又觉得这个人分外真实。 真是，她明明都不想听的。 听着听着，等海玄再次不经意间问她问题时，她也愿意弱弱开口说话了。 开始说起自己在云来圣地的家，后悔做过的事，遗憾还没有做过的事。 她越说话越多。 本来只有海玄说话，慢慢成了只有她在说话。 海玄只是静静抱着她，看她嘴上说个不停。 等她渐渐停下来，注意到两人间的气氛，只感觉心跳得越来越快。 ……被这样抱着，好温暖。 他似乎是个外柔内刚、内心敏锐又体贴的人呢。 这种性格简直……嗯，反正不讨厌。 而且长得也……嗯，反正也不讨厌。 和他聊天，感觉人很聪明，修行上也很有天赋。 所以后面浑身发热，半推半就地被他抱上床，实在是没办法啊。 已经没有力气拒绝了。 再后面就是…… 想到这里，她闭上双眼，羞得把头埋进枕头里。 云梦瑶啊云梦瑶，你怎么一起床就开始想这些？ 也太不知检点了！ 反思之间，却感觉下身一阵不适。 也是，睡太久了，再不去上厕所，恐怕要憋不住了。 云梦瑶吃力地从床上爬起来，她昨夜还是身中剧毒，现下身体宛如大病初愈，四肢酸痛，浑身无力。 床头有海玄给她准备的衣服，她勉勉强强穿起，刚下床就双腿直接一软，坐倒在地。 现在，她连站起来都做不到。 所幸地上铺了地毯，不然光这一下，可能就能让云梦瑶痛得叫出声来。 她忍不住想叫海玄的名字。 然而，理智把她拉了回来。 如果海玄在客厅里，真的被她喊过来，那下一步怎么办？ 扶她去上厕所？ 万一没有坐便器，只能蹲着上呢？ 难道要像抱小孩一样，从背后抱着她不成？ 一想到这里，云梦瑶便大脑过载，头皮发麻，只觉脸上热得快能煮鸡蛋。 不行不行，绝对不行！ 想到这里，云梦瑶内心便坚毅起来。 她四肢并用，向厕所缓缓爬去。 哪怕是只能四肢趴在地上，也不能叫海玄过来！ …… 云梦瑶倒在地上那一刻，已经从外门回来的海玄就听到了。 她起床时摔倒了？ 但此刻，偏偏他在布聚灵阵最后关头，无法脱身。 聚灵阵是修行必备，他这段时间大概要一直和云梦瑶同住，小天的话让他很有危机感，哪怕住在这里几天，他也想认真修炼。 他的听觉向来相当敏锐，甚至听到云梦瑶爬行时，四肢触地的声音。 但他听得颇为疑惑，分辨不出到底是何声音。 毕竟谁没事那么大个人还在地上爬？ 云梦瑶到底在干什么？ 片刻后，聚灵阵大功告成。 海玄心头惦念，走向房间。 而另一边，还在爬行的云梦瑶，已经有些忍不住了。 在床上时还没这么急，但下地爬了几下，双腿一动，那感觉一下就不一样了。 她咬着牙、憋着劲，接近了厕所门口，心中一喜。 眼角余光却瞥到了什么东西。 她侧头一看，正对上海玄那双居高临下的眼睛。 海玄：…… 云梦瑶：“呀啊啊啊！” 毫无心理准备，声音里全是情感。 这也不能全怪海玄，玄冥天的身法，放眼天下都少有媲美。 他走过来无声无息，甚至并非刻意。 可受了这一惊吓，却让云梦瑶控制不住某些关键部位了。 咻咻。 液体滴落在地毯上的声音，并没有被云梦瑶的叫声掩盖住，清晰可闻。 云梦瑶瞬间呆滞，她绝望地看着海玄，他原本还在和自己对视，现在却向自己的屁股处看去。 不不不不不……不要看！！！ 前所未有的羞耻感，冲击着云梦瑶，甚至还有点莫名的兴奋，她的大脑瞬间变成一团浆糊。 明明不断想着要忍住，要忍住，却越发控制不住自己了。 很多年后，她回忆起十八岁时的那一天、那个下午，也仍然会面色复杂，叹息一声。 咻咻咻咻。 看到海玄眼中平静不再、难掩震惊，云梦瑶悬着的心彻底死了，眼前一黑，身体一软就昏死过去。 “我不想活了。” 绷紧的肌肉彻底放松，这是云梦瑶失去意识前的最后一个想法。 第7章 网聊吗 海玄……在很努力地控制自己的表情。 云梦瑶很虚弱。 如果笑出来的话，她会不会羞得气血攻心，暴毙当场？ 为了云梦瑶作为一个社会人不死去， 不能笑。 绝对不能笑。 ……噗嗤。 幸亏云梦瑶此时恰到好处地昏迷了过去，没有听到海玄这一声。 不然她拼了命都要往窗外一跳。 看着脸朝下瘫在地上，屁股轻轻撅起的云梦瑶，海玄面色复杂走上前，把她抱起来，进了浴室。 …… 许久之后，云梦瑶重新醒来。 她一睁眼，就看到海玄看着自己，双手捧着自己脸，手指揉着脸蛋。 这动作颇有些无礼，还是第一次被这么对待……云梦瑶怔怔看着海玄，一时新奇，忘了恼火。 海玄看着云梦瑶呆萌的眼神，联想到她之前的丢人行为，不由得又有些想笑。 但现在笑出来的话， 他们俩的关系，会破裂的？ “你很久没醒，叫你也没应。”海玄把手从云梦瑶的脸上拿开。 叫我没应很正常，我睡觉一向睡得很死……云梦瑶看了眼窗外，此刻天色暗淡，似乎即将天黑。 居然昏迷了一个下午？ 她又感受了一下身体。 嗯……下身很干爽。 至于怎么变干爽的，她不想问，海玄看起来也没想提。 “你先醒醒神，我去给你拿水和吃的来。” 海玄离开房间。 处理昏迷的云梦瑶颇有些麻烦。 云梦瑶的先天道体，具有不染尘垢的能力，被抓至今就没洗过澡，但今早起床时，她身上都是香香的。 可是，俗尘能自行清洁，自己身上的呢？ 海玄对此表示怀疑，给她从头到脚洗了一遍，生怕残留些什么。 看到云梦瑶宁可爬着去上厕所，也没有叫他帮忙时，他内心颇有些微妙。 就这么不信任我吗？ 不只云梦瑶现在正处于内心敏感，什么都容易多想的时期，他也是。 意识到这一点后，他马上开始自我修正，内心重新变得毫无波澜。 嗯，不能被女人影响了拔刀的速度。 重回房间，海玄面无表情、毫不吭声地喂着云梦瑶吃完了晚餐。 他提前去食堂准备了甜粥咸粥各一份，还有近十道味道不同的小菜。 给女孩喂饭是海玄第一次做，只是过程乏善可陈，海玄吃饭时向来寡言少语，父母在时是家教，父母不在后便没人能说话了。 后来，偶尔也和北冥光一起吃，只是两人都急着吃，要说话也是吃饱喝足之后。 习惯如此，他自然也没有兴趣在别人吃饭时说话。 云梦瑶却正好相反，此刻她迫切希望海玄能说点什么，让她忘记中午经历的糗事。 她开始时不断往海玄投去请求交流的小眼神，可海玄视若无睹，似是在想别的事，她便也只好沉默了。 好、好尴尬。 为什么他看都不看我？ 难道是因为刚刚的事讨厌我了？ 也、也对啊，失禁完还要他帮忙清洗，不讨厌我才奇怪？ 如此气氛只让她感觉压力巨大，越吃越觉得难以下咽。 “吃饱了。” 云梦瑶缩缩头，看着海玄递来的勺子不想再张嘴。 海玄看了看，云梦瑶只吃了半碗甜粥和几口菜。 身体恢复情况很差啊……他自顾自想着。 “我把粥和你吃过的菜先留着，睡前你还想吃的话和我说。” 海玄把剩下的餐食光速吃完，麻利收了餐具。 “我还要出去一趟，一个时辰后应该能回来。” 云梦瑶看着海玄吃完东西，呆呆点了点头，目送海玄离开。 然后侧头望向放在床头的甜粥，吞了吞口水。 她刚刚看海玄吃得香，现在又想吃点了…… …… “云梦瑶的事，云来圣地有回复了吗？” 海玄刚到就关心起云梦瑶什么时候离开，看得北冥光直撇嘴。 “没有，可能还要等个两三日。” “你想好了吗？明天去不去？”北冥光眼神不善。 “嗯，明天我和你一起过去，但是无论怎样，后天我要回来。” “哦？这么如胶似漆啊？” 北冥光小脸一扭，不高兴了。 “她的身体状况比我想得要糟，到现在连站都站不起来。” “如果她明早还是连床都下不了，我就去不了了。” 北冥光一手托着下巴，疑惑地看着海玄若有所思，随后作恍然大悟状： “你昨晚用力太猛了？” “你这脑袋都在想些什么？”海玄忍不住敲了下北冥光的头，“说正事。” “东北方向的鹤湖镇，离小鹤城两百多里远。”北冥光正了正脸色。 “我们上午过去，中午就能到了，花一天时间搜索一下，第二天中午就返程。” 北冥光话音刚落，海玄的传音石就传出轻微的震动声。 两人对视一眼，海玄道了声抱歉，拿出后发现竟是黎栗栗发的讯息。 他果断收了起来。 北冥光笑容莫名，问：“女人啊？” “无咎真人的新弟子，今天正好碰见，你认识吗？” “听说过，是叫黎栗栗？前几天刚来的，很低调，又太年轻，关注的人不多。” 北冥光凑近了些，打趣道：“没想到你这么有魅力啊？第一次见面的小妹妹，大晚上的给你发消息？” 十方界大部分地区风气都比较保守，哪怕是修行者，大晚上和异性发传音，都是失礼。 当然像现在的海玄和北冥光，一起留在女方院里两人独处，那就更失礼。 海玄没好气地应付过去，正事已经谈完，和她闲聊一阵海玄便离开。 …… 软禁云梦瑶的小院位于山腰，是北冥光自己的房产。 两面悬崖，一面绝壁，仅一条小路到达，宛如绝境。 海玄回去的路上，打开传音石。 “晚上好海师兄~我想去拜访一下北冥师姐，但有点怕，她是个什么样的人啊？”黎栗栗糯糯的声音传来。 海玄：…… 要是刚刚在北冥光面前播放，那就有乐子了。 “一言半语说不清楚，这样，你拜访时，我也去。” 黎栗栗几乎秒回道：“呜，有这么可怕吗？” 北冥光是很看人下菜的，看你可爱好欺负的样子，说不定真的会试试…… 海玄当然不可能把这些说出来，又是逗又是哄，和黎栗栗聊了一路。 第8章 难道他是天才？ “我明天上午要出一趟远门，要后天才能回来。” 海玄回到屋内，看着倚坐在床上的云梦瑶。 “你能不能下床走路？要是明天还不能的话，我就不去了。” 云梦瑶努力直了直身子。 “应该……可以了。” 说完就扶着床想站起来。 海玄赶忙走到一旁，防止她摔倒。 云梦瑶好不容易站了起来，然后就想尝试行走，可是才迈出去一步，就感觉力气不够，双腿发软。 海玄眼疾手快，抓住她肩膀，帮她站定。 “到明天肯定可以了。”云梦瑶露出辛苦的神色。 “你放心去，我能照顾好自己的。” 海玄看她这般礼貌敷衍的话语，总觉得她心情不是很好。 可为什么心情不好，他却没底，想哄也不知道从何下手。 “我会给你留好吃的。” 海玄说完，看着云梦瑶闷闷不乐的样子，又斟酌了一下，接着道： “你身上有没有云来圣地人阶下品的功法？” 北冥光没有收走云梦瑶的储物袋，海玄之前帮云梦瑶整理衣物时就注意到了。 倒不是北冥光心大，而是灵气封印后，连下品法器都使用不了，单独能用储物袋于事无补。 云梦瑶抬起脸，疑惑地看了过来，问道： “有，你想做什么？” “我想看。” “……” 云梦瑶张了张嘴，想要说什么，最终还是无力地抬起手： “帮我拿下储物袋，我给你。” 功法分为天地人三阶，每阶又分上中下三品，人阶下品是为最低品。 有多低？基本功中的基本功，凡间都能买到。 比如在玄州，就流传着玄冥天所有人阶下品的功法。 这种东西，哪怕云梦瑶送给海玄，都没人能说她什么。 而海玄一时兴起想看看，也只是打发时间。 起初是觉得云梦瑶在这看着，做什么都不自在。 然而看着云梦瑶，却突然有了联想。 她身上会不会有云来圣地的功法？ 玄冥天很难买到啊…… 于是就有了现在这一幕。 海玄拿着云梦瑶给的四本基础功法，边看边练，挨个过了一遍，半个时辰不到，便全部练完。 早已暗中观察许久的云梦瑶难以置信，忍不住问道： “你都练完了？” “嗯。” 云梦瑶有些呆，自己学这些基本功法时，要多久学完一本来着？ 当时她大概十一二岁，好像一天才能练好一本？ 半个时辰……别说练了，她能把那四本看完吗？ 海玄有些疲惫地站起身，动了动僵硬的脖子。 “本来也只是人阶下品，此类基本功来来去去都差不多。” “已经打好了基础，触类旁通，快得很。” 海玄确实觉得毫无难度，都是看一遍就会。 云梦瑶听了，也觉得有道理。 毕竟一天一本的速度，是小时候刚刚踏入仙途、丝毫没有基础的她。 换作现在，学人阶下品的功法，想必她也和海玄差不多。 于是她又鬼使神差地问了一句： “那你有连续看过人阶上品的功法么？” “看过。” 就在两三个月前，海玄真试着连续看人阶上品功法，纯粹为了好玩，挑战一下自己的悟性。 凭他内门弟子身份，和大量良好借书记录积累的信誉，他一口气借走了四本。 “当时选了四本人阶上品功法，想试试能不能只吃饭睡觉，其他时候不休息，全部看完。”海玄回忆到。 “五天看了三本，实在是看累了，休息了一天。” “……” 云梦瑶无话可说。 如果单听这段话，她只会觉得滑稽可笑，讽刺对方不懂修炼。 同为人阶，上品与下品就已天差地别，人阶上品功法动辄两三百页起步，前后关联极强，说明非常详细。 如果前面部分只看不练，那后面部分看了也不懂。 哪怕是现在的云梦瑶，想真正看完一本人阶上品功法，扪心自问也要至少三天。 那可是先天道体，天然对各类法门亲近，练功如鱼得水。 一般炼气弟子，更是要花上十天半月。 更重要的是，练功需要神识支撑。 为什么炼气期不能直接练天阶功法？因为神识根本不够。 轻则走火入魔，重则失去神智，当场变成植物人。 而连续练功，最为消耗神识。 五天看三本？换别人早就晕过去了？ 哪怕云梦瑶也一样，先天道体对神识并没有加成。 自己不是云来圣地最强炼气吗？怎么神识会差海玄这么多？ 可海玄神色平淡，不似作伪。 看得云梦瑶心里直嘀咕。 难道他真是天才？ 到底是我有先天道体？还是你有？ 海玄并不知道别人学功法，与自己差距有多大。 当年在外门时，外门弟子统一学习基础功法，海玄就是最快的了。 进入内门后修炼主要靠自己，没了比较对象，他便有些摸不准。 但考虑外门时的表现，单论看书学功法，他自认算个天才。 但若去练剑、练拳，自行领悟怎么出招更好，他就自觉差上不少。 “你怎么做到的？”云梦瑶感觉嘴唇有点干涩。 “也没什么，看多了熟能生巧了。” “……” 神识不足是多看就能解决的问题吗！ “能不能用你刚才学的水溶诀，渡我些灵力？” 最终云梦瑶脑子一热，提了个奇怪的要求。 水溶诀可以将让灵力产生水的性质，是云来圣地诸多法门的基础。 海玄一脸奇怪地看着她，看得她脸色发窘。 只因，渡灵力在修行里是个比较私密的行为。 灵力的属性和性质会完全暴露，通常事态紧急或关系密切，才会做这种事。 可云梦瑶就是有股古怪的好胜心，就是想看看海玄到底练没练成。 海玄未多言，向云梦瑶走了过去。 一阵子后。 云梦瑶仰面平躺在床上，呆呆看着天花板，内心有些怀疑人生。 海玄的灵力真暴烈啊…… 不对。 他不仅练成了。 熟练程度甚至快追上她了。 我不是云来圣地近千年来炼气期最天才的吗？ 要不，把我现在练的地阶功法也给他试试？ 理智逐渐丧失的云梦瑶，做了一个大胆的决定。 第9章 同床 云梦瑶正兀自想着该怎么找个合适的理由，把功法“借”给海玄看看，却见海玄一屁股坐到床上。 她一时杯弓蛇影，惊道：“……你想干什么？” 海玄没好气地回答：“还能干什么？睡觉！” 他昨晚本就睡得少，今天又是内外门来回跑，又是伺候云梦瑶，刚刚还连续练功，现在真累了。 “你要和我一起睡？” 海玄迷惑地看了眼云梦瑶，不知道她为什么问这种傻瓜问题。 昨夜那张床上一片狼藉，床单已经洗了，就剩个床垫。 他对睡眠要求可不低，绝不会委屈自己睡床垫。 这张床也够大，睡两个人绰绰有余。 “你要是不愿意，我帮你打个地铺，你睡地上。” 无视云梦瑶委屈的小眼神，海玄直接熄了灯，拉上被子躺下。 云梦瑶忍不住瞪着他，呼吸起伏不定。 而海玄沾枕即睡，呼吸快速平稳下来。 看得云梦瑶心绪复杂。 “……唉。” 还是早点睡。 …… 夜里，海玄迷迷糊糊醒过来，本能往旁侧头一看。 只见云梦瑶侧身对着他，神色悲伤，脸带泪痕。 不过并没有在看他。 她的眼神毫无聚焦，不知道在胡思乱想些什么。 看到海玄突然醒过来，云梦瑶吓了一跳，见海玄睡眼惺忪、正在努力恢复意识，她问： “吵到你了？” 其实没有，海玄听力敏锐，但睡觉的优先级更高，很难被吵醒。 海玄无视了她这个问题，他只想接着睡，干脆闭上双眼，连喉咙都不发声，吐着气反问： \"你睡不着吗？\" 云梦瑶微微张了张嘴，没有回答。 海玄感觉有些奇怪，睁开了眼睛。 云梦瑶正侧身蜷缩着身子，眼中晶莹闪动，身体微微颤抖，像朵寒风中正在凋零的花。 寒雪夜，双人床，两人各自一被一枕，凝神对视，相顾无言。 奇怪了，云梦瑶若是心情不好，以她倔强的脾气应该是背过身去，何必侧身对着他，看他睡觉？ 莫非，想离他近些？ 海玄心思一动，问道：“你很冷？” 云梦瑶一惊，想承认，却又有些害怕承认后的事态发展。 纠结间，只见海玄一只手从被窝里伸出，抚上了她的脸。 那只手对现在的她来说无比火热，冰凉的脸上重新感受到了温暖。 云梦瑶一下就涌出了眼泪。 海玄沉默地掀开了她的被子，张开他的被窝，一把把她拉了进去，又将两床被子叠盖。 做完这些，便直接抱住了她。 果然，手脚冰凉。 “我……唔……”少女的头被海玄埋进怀里，话语直接被强行堵了回去。 这种感觉，和昨夜好像……她情不自禁轻搂回去。 两人无声拥在一起。 屋外的雪下得愈发大了。 感受着胸口的湿热，海玄内心叹了口气。 昨晚她也曾这样梨花带雨…… 好能哭的女人。 过了好一会儿，云梦瑶渐渐平静下来，海玄低声问： “你身子怎么这么冷？白天还没事。” “不知道。”云梦瑶弱弱地说。 莫非是体内寒毒未除？明早还冷的话要给她吃药了，北冥光的毒配得可真是绝了…… 海玄正思维发散，就听到云梦瑶闷闷问了句： “你……和北冥光是什么关系？” “……” 真奇怪，明明在她面前从没有提起过北冥光，她也不知道他晚上出门干了什么。 昨晚他简单解释过，他是北冥光请来解毒的。 现在毒解完了，换位思考下，她在困惑我为什么还没离开？甚至和她住在一起？ 没有北冥光的同意，的确做不了这些……所以才好奇我和北冥光的关系？ “朋友。” 海玄想清楚后便简单作答，没有想多解释一点。 云梦瑶听后，眼睛向上看了海玄一眼，却只能看到他的脖子。 “……你从小在云来圣地长大的？”海玄不想聊这个话题，无奈选择查户口转移过去。 “嗯，我父亲是圣地长老。” “你们相处时间多吗？” “小时候多，修行后就不多了。” “我小时候也和父母相处多，后来还没修炼，”海玄轻笑起来，“他们就分开了。” “那……你也跟着父亲？” “不，我谁也跟不了。”海玄平静回答，“他们都离开了。” 听到他的话，云梦瑶心中没由来一紧，手臂搂得紧了些，轻轻道： “我也没见过我母亲几面，她不是云来圣地的人。” “……魔道宗门的人？” 怀里的云梦瑶明显动了动，问道：“你怎么知道？” “猜的，只是觉得像你这种身份的人，一定身世不凡。” 这还真是海玄猜的，他相信天命候选的身世绝不简单。 云梦瑶破涕为笑，道：“什么身世不凡？小时候，那些碎嘴的婆婆都说我身世不清不白。” 她想起海玄刚刚所说，又问：“父母离开你后，你怎么活下来的？” “在凡间的药铺做药童，管吃管住。” “日子不算好，但我运气好，十二岁就入了玄冥天，苦日子不长。” 玄冥天的灵根检测三年一次，满十二岁方可参加，海玄正好赶上。 “上品三灵根吗？我第一次见到二十岁就快筑基的上品灵根。” 低修为修士并不能很好地感知他人的境界，除非有秘法。 而云梦瑶能清楚海玄的境界、资质，除了睡前接受过海玄灵力，还因为他们昨晚刚双修，感知得一清二楚。 至于年龄，两人也是昨晚聊天时就互相知道了，他比她大一岁。 “可能是除了灵根，我其他天赋都很好。”海玄倒也乐得被夸。 “明年上半年，天品筑基十拿九稳。” “你要真做得到，地灵根都比不上你。” 地灵根是比上品灵根高一层的资质，稀有了十倍不止。 而云梦瑶和北冥光都是天灵根，还是天灵根中的特异情况，海玄资质和她们毫无可比性。 现在差距不大，单纯修行时间短罢了， “一般的地灵根，确实比不上我。” 海玄答道，然后转移了话题。 “你以前出过这么远门吗？” “没有，我现在真希望没来这一趟。” “后悔认识我？” “噗，也许。” “当初为什么过来？” “……我有个朋友，老家在玄州，她回来访亲。” “前几天，她用传音石说，让我别去找她，之后就失踪了。” 海玄心头一跳，北冥光上午便好奇此事，现在倒是意外之喜，随口一问就问出来了。 明天和北冥光去鹤湖镇，也算是有目标了。 第10章 魔宗的风格是 “那个朋友，对你很重要？” 如果不是足够重要，以云梦瑶的身份，找些人帮忙就行了，何须亲自跑来。 当然，也可能是另有秘密，不过海玄不会情商低到直接问。 “嗯，是最好的朋友。” “她叫什么名字？是在鹤湖镇失踪的？也是云来圣地的弟子吗？” 海玄连续发问，本因睡眠而停滞的大脑重新转动，又觉自己语气太过生硬，补了一句： “我可以帮你发委托找找。” ……其实按北冥光的意思，明天他俩怕是要亲自找。 “叫……林雪枝。” “在传音石留言里，最后提到的地点，就是鹤湖。” 云梦瑶手掌无意识抓紧：“最后那条传音，周围风声很大，她听起来很累，像是在奔跑路上不得不给我传音。” “我感觉……很不妙。” “……这个名字，我知道。”海玄迟疑了一下，说道。 北冥光那里有各宗天骄情报，他曾经看过。 炼气期的大名单，总共也就一百多人，海玄基本都有印象，而“林雪枝”这个名字，还记得更深刻些。 对方和自己同龄，灵根属性也相似。 “她和你一样，也是水木双灵根，天灵根？” 云梦瑶听后，面色略微有些古怪。 你怎么这么了解她？ “嗯，我在鹤湖找了三天，一点线索都没有。” “她最后一条消息，是腊月十四发的，我连续两天联络不上她，就急急忙忙来玄州了。” 云梦瑶着急情有可原，玄州毕竟是魔道地盘，正道弟子来此风险不小。 而今天已是腊月二十二，失踪已超过一周，恐怕凶多吉少。 海玄劝慰了几句，云梦瑶似是说得疲惫，双手抓着海玄的上衣，渐渐睡去。 海玄心中微叹，看着云梦瑶。 一周前还是圣女，一周后成了阶下囚，朋友下落不明，自己前途未卜。 人生参差，莫过于此。 …… 腊月二十三，清晨。 海玄是被热醒的。 果然，没有逃过云梦瑶的四肢缠绕。 ……还是赶紧起来，还要去食堂准备她两天的吃食。 海玄像昨天一样挣脱云梦瑶，换掉睡衣，扔在床头。 而等海玄带着东西回来时，云梦瑶也起床了，她下地走了走，现在至少能顺利往返厕所了。 一夜过去，两人关系似乎自然不少。 海玄做好叮嘱就离开，云梦瑶看着他的背影，目光露出些许寂寞。 不再耽误时间，海玄一路到了归虚峰顶。 北冥光见到他，吸了吸鼻子，脸色一黑。 和昨天早上一样。 难道这两人又睡一起去了？ 海玄开门见山：“云梦瑶跑来玄州的目的，已经搞清了。” 北冥光愣了愣，才问：“什么目的？” 海玄把林雪枝的事说了说，接着补充道：“我看你的情报资料里有这个人，我们再去确认下？” 北冥光听后也反应过来，此事不可小觑。 这个林雪枝，既然也在年轻一代里有名有姓，人又失踪在玄州，就一定要有个下落。 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这就是天灵根的含金量，处理不好，随时可能发展成外交事故。 两人迅速找到有关林雪枝的记录。 “……父母在云州，却和云梦瑶说来玄州访亲？”北冥光疑惑。“什么亲戚值得跑这么远？” 海玄也深感不解，云来圣地坐落在云州的海上。 云州在大陆正东，玄州在大陆正南，正常过来最快也需要一周。 至于云梦瑶，她大概是直接动用特权，借宗门传送灵阵过来的。 除此之外，情报上还记录到林雪枝虽然天赋卓绝，但仍只是外门弟子，还没有哪个长老宣布提前收入门下。 一个看起来身世干净的天灵根，却只是普通外门弟子？ 海玄和北冥光对视一眼，都本能感到不对劲。 信息基本上就这些。 “现在看来，最大可能是这个林雪枝身份有问题，云来圣地知道这点，不敢倾力培养。”北冥光很快想到。 “难道说，”北冥光面上还带着疑惑，摸摸自己聪明的小脑袋，做出猜测。 “她是我们玄冥天的奸细？” 海玄：…… 天灵根是大白菜？能随便放别人家里的？ “……先出发。”海玄转身就走。 北冥光屁颠屁颠跟了上去。 两人来到玄冥天的传送灵阵，出发离开。 …… 玄冥天两千多年前建立，开山祖师是一对结义兄弟，一位姓鹤，一位姓鹿。 而玄州正式创立，则是一千多年前的事，先有够强的玄冥天，后有玄州。 玄州有很多地名用“鹤”、“鹿”字命名，就是为了纪念玄冥天先祖。 两人抵达小鹤城，海玄对北冥光道：“你有特权吗？能直接查玄冥天驻地记录的那种。” 林雪枝在鹤湖逗留多日，鹤湖归小鹤城驻地管，如果林雪枝失踪，是被玄冥天抓到，那大概率会在驻地里有记录。 北冥光摇了摇头：“我要是筑基了应该可以，现在不行。” 海玄思索起来。 潜入自家驻地？别想了，里面的执事筑基期起步，有金丹期坐镇。 真被发现了，别人可未必会检查你什么身份，直接先往死里打。 换个思路，以魔宗行事风格，他和北冥光直接亮明身份，再加点钱，应该是能看记录的。 海玄考虑再三，最终决定道：“我们还是去一趟驻地，不过我一个人进去问就行。” “你身份特殊，就这样堂而皇之亮明身份，出现在驻地说要办事，别人知道了难免好奇怀疑。” 北冥光点头称是，内心却有另一番想法。 我只是想和他出来兜个风，怎么真成出任务了？ 不过好像也不是不行……？ 两人迅速来到小鹤城驻地。 此处是一座不小的院落，院中有好几所房屋。 海玄打发了门前守卫，见到了驻地管事。 “是十三岁晋入内门的海玄？”黑衣管事微笑道。 此人中年模样，身高中等偏上，体型微胖、短须浓密。 海玄看到他的第一眼，便觉得和经常帮自己运货的陆成有些像。 他略感无奈，看来早年他的名气还是大了点，几年过去竟还有人记得。 两人介绍过一番。 此人名陆远，是陆成的亲叔叔，前年刚离开本部内门，外派到了小鹤城。 海玄听到此处，心中惊讶，多看了陆远一眼。 前年从内门调到此地，现在就已经成为了管事？ 他说道：“想请师兄帮我查一人。” 陆远笑道：“我丑话在先，年末查人，要价不低，师弟想好了？” 第11章 寻人 “自然。” 陆远闻言抬了抬眉，道：“姓名，还有其他信息，越详细越好。” “林雪枝，女性，真实年龄二十岁左右，云来圣地外门弟子。” “时间？地区范围？” “时间本月内，范围就……”海玄不想有什么疏漏，“小鹤城全境。” 这回反倒是陆远惊诧地看了海玄一眼，小鹤城作为玄州八大主城之一，“全境”二字何等辽阔？ “师弟，你确定？” “师兄开个价。” 陆远微眯双目，若有所思，说道：“海师弟天赋卓绝，未来必是宗门栋梁，师兄便给你个友情一口价，五千灵币。” 海玄眨了眨眼，有些不可置信，不是贵，而是……太便宜了。 灵币是十方界通用货币，修士凡人皆用。 二十灵币就够一个成年凡人，在任意主城酒足饭饱，炼气修士开销是普通人数倍，平均一天就要花上一两百灵币。 到了筑基会更高，需要数百万身家才能保证顺利修炼。 五千？筑基修士修炼十多天就能用完。 海玄甚至觉得，对方第一口开五万都不是没可能，无非是再砍砍价罢了，他刚才进个门都花了三千。 “陆师兄有何委托？这般便宜，师弟反而担心有诈。” 海玄有点弄不清对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干脆单刀直入。 “呵呵，海师弟为人谨慎，自是好的。”陆远捏着下巴笑了笑。 “海师弟应该马上就能筑基了。” 海玄点点头。 “海师弟二十岁便能筑基，成为亲传弟子的概率极大。” “师兄倒也没有别的请求，若是海师弟未来在内门，看到了可助成就金丹的任务、委托，烦请帮师兄留一份。” “或是历练中找到了相应资源，师兄也会用合理价格和你交易。” 这倒不难……海玄点头应下。 他或许低估了修士竞争的激烈程度。 “那么海师弟在此稍等，我这就叫人帮你查查。”陆远微笑接过海玄递去的灵币，转身离开。 海玄思考起陆远的话来。 亲传和内门的身份差距确实很大。 像陆远提到的，可助成就金丹的任务，通常是在所有亲传弟子手里转一圈，实在没人接，才会流入内门。 陆远大概是一个实务能力很强、但修仙资质一般的修士，这种修士最好的结局，就是当上宗门的实务长老，比如之前在执法堂见到的胡长老，凭世俗能力而非修为生存。 要安全有安全，要油水有油水。 而成为长老的基本条件就是结成金丹。 不过海玄也没资格说别人，他上品灵根的资质，正常也是修成金丹就到头。 海玄心里做出猜测，半个时辰后，海玄重新见到了陆远。 陆远面露遗憾，说道：“我们这里没有找到海师弟想找的人。” 海玄点点头：“茫茫人海中大海捞针何等困难，找到了才是意外之喜。” “既然此处没有消息，寻人事急，我这就告辞了，师兄见谅。” “以后来小鹤城，再来拜访。” 陆远和蔼笑道：“师弟何须客气，下次来小鹤城，我若有闲，作东请客。” 海玄道过谢，不再拖延，举步离开。 …… “怎么样了？”北冥光待在对面茶楼，硬生生喝了半个时辰的茶，终于见到海玄出来。 海玄摇了摇头：“查了，没有。” “我刚才在想一件事，”北冥光说道。 “你说有没有可能，那个林雪枝根本就没有来玄州，她找了个地方藏起来，却把云梦瑶骗过来了。” 她又开始脑洞大开了…… 不过这次倒不算离谱，便对着北冥光说：“然后呢？她为什么这么做？” “好处很多啊，没准有人要害云梦瑶，花钱请她办这事？” “也没准给她保证了之后在云来圣地的地位，毕竟圣女一死，别的人不就有机会选上了吗？” “你说的有些道理，”海玄微笑道。 “可是按你的想法，接着想下去，谁是负责杀死云梦瑶的人呢？” “是……”北冥光刚开口，马上就沉默了。 就现状来看，最可能杀死云梦瑶的，不就是她自己么？ 差点就误打误撞毒杀成功了。 难道我被安排了？ “小光大人，我其实之前就想问了，”海玄保持笑容。 “你是怎么知道云梦瑶行踪的？” “我十九日那天，去情报处拿亲传弟子的专属情报，那上面这么写的。”北冥光解释道。 “写的什么？” 北冥光回忆了下，说道：“确认云来圣女云梦瑶出现在鹤湖附近，十八日在鹤湖镇落脚，出现原因不明，疑似要逗留一段时间。” “这个我应该记得一字不差，伏击她则是我腊月二十那天，在她返回鹤湖镇时干的。” 海玄仔细思索，仅仅一天之隔，就有这么详细的信息？ 情报处有内鬼？不太可能，就是渗透归虚峰顶的宗主殿，也渗透不了情报处？ 云梦瑶总不至于一落地就被认出了身份，还没发现自己一直被跟踪？只有这样，才能有这么高的情报效率。 她堂堂圣女能这么蠢？……不对，好像，她还真有可能啊。 海玄努力回忆二十一日夜里，初见云梦瑶时的模样：衣衫朴素，神态萎靡，可那股出尘气质，却根本遮掩不住。 他瞬间头皮发麻。 那样子，完全是把“我很可疑”写在脸上，不被盯上才有鬼了。 这下好了，可能真是圣女自己的问题。 “先去鹤湖看看，”北冥光建议道。 “再不动身恐怕到那里天都黑了，那就更查不出什么了。” 海玄点点头，和北冥光迅速出发。 …… 鹤湖。 这座玄州东北的淡水湖，纵横两百里。 南面良田众多，凡人聚集生存；北面多丘陵瘴气，偶有妖兽，不适合凡人居住。 云梦瑶大概就是这么想的，觉得林雪枝不会往北面跑，就以南边的鹤湖镇为据点，搜寻一番，结果一无所获。 “那个林雪枝，大概率跑进北边区域了，”北冥光说道。 “往那里面一钻，无论是生是死，玄冥天都很难找到她。” 第12章 气运之女发力了 等两人沿湖来到偏北的区域，天色已晚，雾气变浓，天上下起小雪。 瘴气深深的丛林变得颇为阴森。 海玄在路上便掏出了一个卦盘。 一个中品法器，输入灵气后，可以探查一里内对应属性灵气痕迹。 即便如此，寻人依然如大海捞针。 两人时间不充裕，明天便要返程，根本没打算睡觉，连吃饭都是拿着备用干粮边走边吃。 北冥光倒是乐在其中，像这样和海玄两个人跑到未知的地方探险，她只觉得有趣。 而海玄只能寄托于，带着北冥光这位天命候选，能靠气运发现些什么。 半路上，他的传音石又不适时地震动起来。 北冥光：？ 海玄：…… 该把传音石调成彻底静音了……海玄掏出一看，果不其然又是黎栗栗，于是再次看都不看收了起来。 “又是昨晚的小师妹？”北冥光似笑非笑。 “她想找个时间来拜访你，你声名在外，她怕生，委托我搭线。”海玄自认猜到黎栗栗的想法，不如直接和北冥光讲明白。 “过两三日我带她过来。” 北冥光面露一丝狐疑，但也没多说什么，点了点头。 两人继续搜寻，行至丑时，竟然真有了线索。 海玄和北冥光飞速赶到现场，此处离湖沿岸不远，只有两三里左右。 海玄拿出法器照明，眼前所见却让他们忍不住睁大了眼。 此处草木凌乱无比，空气中仍残留着淡淡的血腥味。 一具无头尸体，倒在雪地里，周围的血已经凝成了黑色。 海玄皱了皱眉，周围水、木灵气的痕迹很明显，他不借助法器都能感受得到。 北冥光壮着胆子走上前，低头看了看无头尸体。 “是女尸。” 海玄补充道：“从灵气残留痕迹、与周围血腥味来看，应该是今天白天死的。” “脖子处的伤口面很平整，像被刀剑之类的利器一击枭首了。” 北冥光环视了下四周，道： “呃……周围能找到她的头吗？” 海玄无语地看了北冥光一眼，她说这种话，大概是想让气氛轻松一点？ “那你在这守着，我去找了？”海玄故意说道，转身要走。 “等一下，等一下，”北冥光急道。 “我们一起去。” 两人又在附近仔仔细细搜寻一圈，可惜什么也没有找到，可以说除了无头尸体那处，周围和普通景色无二。 “海玄，等等，你看那里，”北冥光向着一个地方伸手指了指。 海玄重新把灯光照过去，仔细看了好几秒，才辨认出来。 “好像是个山洞？” “这么近的地方恰好有个山洞，应该……不是巧合？”北冥光眨眨眼。 此处山洞的洞口，是两片岩壁之间的夹缝，狭窄到仅容一人侧身进入，海玄第一眼扫过去根本没注意到。 不愧是气运之女，如果只有我一人应该就直接错过了……海玄心想。 尸体放在那儿也不会长翅膀跑，两人当即决定进去看看。 准备了一会儿，海玄腰上绑了条长绳，贴着岩壁小心往里走入。 大概只走了十几秒，身边就豁然开朗。 海玄用灯光照了照，洞内空间不小，深处似乎还有空间，地面上隐约能看出有人的鞋印。 海玄伸出右手，故意对着洞穴深处，打了个响亮的响指，全神贯注倾听。 除了回声，什么也没听见。 海玄松了口气，巢穴里若有妖兽，应该刚才就有反应了。 但又有些过于安静了，哪怕没有妖兽，冬天的洞穴里，存在一些蛇和蝙蝠才正常。 或许之前有人在此处停留很久，把这些动物也清理干净了。 洞外传来北冥光的呼喊：“海玄，你还好吗？” “进来，”海玄回头喊道，“里面没问题。” 北冥光从缝里钻进来，吸了吸鼻子。 “有股饭菜的味道。” “味道如何？” “挺香的。”北冥光仔细分辨道，“应该和你我口味差不多。” 玄冥天所处的幽都山脉湿气重，加之弟子们要锻体，体力、盐分消耗大，故饮食口味普遍偏重。 玄州除了沿海地区，其他大部分地区都湿热，口味上多有共通之处。 海玄和北冥光均不例外，都是重口味爱好者。 海玄很快找到一处圆形摆放石块的地方，中间有黑色的篝火印，道：“是在这里做的饭？” 北冥光嗅了嗅：“没错。” 旁边什么也没有，整个大厅就没有多余的发现了。 两人一起向洞穴深处走去。 这个洞穴是上下层结构，一道石梯连接上下，下层温度明显升高，人生活的痕迹也显着增多，有篝火印，有疑似用来睡觉的干草铺，还有一条正流水的小沟渠。 整个洞内十分整洁，按理说此人在洞内生活不止一日，应该会有不少食物残渣、取火用的木屑等等才对，可入洞至今，海玄愣是一点没看到。 此地氛围，莫名有些冷清。 “这荒郊野岭，竟有这么适合生存的地方？”北冥光狐疑道。 海玄走到那像是睡觉用的干草铺，说道：“你来此处闻闻，看看能不能闻出什么？” 北冥光在身后没好气地看了海玄一眼，还是照做。 “不行，闻不出来。” “气味已经消散了，若不是烹饪味重，我估计在上层也什么都闻不出来。” 海玄蹲下身，仔细在干草铺上搜寻一番。 “真是谨慎，”海玄这下也无计可施了，“连根头发都找不到。” 无奈之下，只得看看洞中其他事物。 海玄很快注意到，山洞最深处，有一扇特别的石门。 “来看看这个。” 两人在石门前站定，只见石门上镌刻着一个残缺的阵法，石门旁的地面上，有被涂改的痕迹。 海玄看了看，似乎是此人想要解谜，在此地做草稿，离开前又将这些草稿抹去。 “显然，那人并没有解出来，石门现在还是封着的。”北冥光小手一摊。 “不过这山洞里，只剩下这扇石门后面我们没调查了，别的地方都没有线索。” 海玄将灯光聚焦，看起来是要补全残阵来开启石门，他看了会儿，若有所思，说道： “我试试，半个时辰解不出来，我们就走，你也正好休息会儿。” 北冥光求之不得，自行找了块石头坐下休息。 第13章 非得考验吗 与此同时，小鹤城中。 陆远身处一间明亮的客栈房间里，眯着眼睛，打量着眼前的男青年。 此人约莫二十五岁，一身白衣，腰佩宝剑，剑眉星目，看起来十分正派。 云来圣地圣子，许不凡。 “没想到你这种前途无量的人物，居然会做同门相残这种腌臜事情。” “陆管事不也为了仙途，愿意与我私下做这种交易么？” 白衣男子面色不变。 \"之前让陆管事留意我另一位同门，可曾有线索？\" “你说云梦瑶？”陆远没好气地喝了口茶，“有，我可以告诉你下落。” “二十万灵币。” 许不凡心中一喜，大手爽快一挥。 这个价格有些小贵，但又不到需要砍价的程度。 陆远嘿嘿低笑了两声，收起钱，随后说道：“她被我们宗抓了，现在人在玄冥天本部幽都山脉。” 许不凡一惊。 被玄冥天抓了？ 然后他马上反应过来，以云梦瑶的身份，被抓结果必定是两宗沟通，赎她回去才对。 而自己报备了正当理由来玄州，云来圣地知道此事，肯定会通知他，看看就近的他，有没有空去接圣女一趟。 也就是说，他最多迟个几天，就能知道这件事了。 那他刚刚花那么多钱买情报？ 许不凡抬眼看向陆远，他微妙神情，正抿着茶。 被坑了！ …… “怎么样，解得出来吗？” 这才过去十分钟，北冥光就等得有点不耐烦了。 这个山洞毫不透光，待着实在有些压抑。 也不知道那个在这里解阵的人，住了多久。 “呵呵，我记得，好像我们第一次见面，就是在一次阵法讲座上。”海玄笑着回道。 北冥光也记得，那次海玄给她留了很深的印象。 也直接导致了她选海玄作为亲卫。 “我记得那次，你明明一直在走神，根本没听讲。” “结果你现在却记得我出现在那次讲座上，是不是早就关注我了？”北冥光嬉皮笑脸。 就你那个臭名声，炼气同门躲你像躲瘟神一样，想不关注都难……海玄腹诽道。 他无奈回到正题：“你应该知道我炼器、画符、炼丹都很强。” “当然知道，”她都已经因此输七次了。 “莫非你的阵法也一样强？”北冥光渐渐回过味来。 “不，不是一样强。”海玄面露微笑。 “刚才三者中，我最强的是炼器。” “而我的炼器，没有我的阵法一半强。” 话音刚落，石门发出沉闷的声音，自行移开，露出一条通道。 北冥光瞠目结舌。 她用一种迷之眼神看着海玄，难以形容此刻的心情。 如果在前世，她大概能明白，这叫“你这个逼装得我给满分”，以及“教练，我想选这个”。 我以后也要找机会在别人面前这样……她内心兴奋地想。 海玄满意地看了看石门，他承认自己这话有装逼的成分。 他阵法的确非常强，比炼器还强很多，但强出一倍还是夸张了。 刚要招呼北冥光一起进去，却发现北冥光原地发呆，不知道在想什么。 她没病……海玄拍了拍北冥光的头。 “哦哦，”北冥光回过神，“怎么了？” 海玄用一副关怀的眼神看着她，道：“该进去了。” 通道并不长，通过后是一个石室，四周墙壁上摆放着夜光石，照亮了石室全貌。 室内有三个石桌，左侧石桌上放着一把剑，右侧石桌上放着一个盒子，体积颇大，中间石桌上则放着几本小册子。 北冥光眼神放光，海玄也内心一松。 只听身后少女高兴说道： “看来我们是捡到别人传承了。” “走，我们把宝物分一分。” 就在北冥光越过海玄，向前走去时，海玄突然一阵心悸。 有阵法！ 只见北冥光正好好走着，地面突然消失一大块，她整个人就这样向下坠去。 刹那间，海玄脑中闪过小天的话。 气运不到金色，就可能死！ 他猛扑向前，大声喊道：“小光！” 半空中，惊得没回过神来的北冥光，听到喊声，本能地向上伸出手去。 砰！ 海玄左手狠狠拍在地面，他眼前一花，随即两只手臂感觉到巨大的痛苦。 此刻他躯干悬空，架在方坑上，左手一只手在这头支撑，两条小腿在那头支撑。 而他的右手，成功抓住了北冥光伸上去的那只手腕。 只是这冲击力颇大，痛得他面庞扭曲。 北冥光整个人悬在空中，她感受到下面传来一股极为恐怖的炽热。 也不知下面是岩浆，还是别的什么。 滚滚热浪中，北冥光感到脊背发凉。 她抬头看着海玄痛苦的脸色，那只抓住她的手牢而有力，甚至抓得她感觉有点痛。 “海……玄……”她出神地看着这一幕，脑中思绪纷乱。 随后马上回过神来，腹部臀部一起用力，在空中劈出一个完美的一字马，用两只脚顶住了坑壁。 海玄顿感压力骤减。 “我把你，甩上去？”海玄喘着粗气问道。 北冥光抬着俏脸，点了点头。 海玄深呼吸，手臂腰部同时发力，把北冥光向空中甩去，北冥光也配合地用力蹬墙，两人协力下，北冥光轻松跃上了方坑的侧边。 随后北冥光赶紧将海玄拉了起来。 “你的手怎么样？” “以我们的锻体强度，担心什么？”海玄擦了擦额间的冷汗，“最多一点小伤罢了。” 北冥光激动的心情稍稍平复，她看着海玄，狡猾地笑了起来。 “平时真没看出来，原来这么在意我啊。” “啧啧，那喊声大的，我没掉下去摔死，差点被你吓死了。” 海玄撇了撇嘴，他看着少女逐渐贴过来的身子、水波流转的双眼，一脸冷漠。 “先把眼角的泪擦一下，冒冒失失的，得救了都差点哭出来。” “我向来体谅，勉强可以忘记你这次丢人。” 北冥光脸色一僵，气势全无，忙擦去眼中的泪珠。 她性格刚强，若对她太温柔，反而会让她不爽，觉得是不是看扁了她。 海玄就这样看北冥光，擦了半天也没擦干净。 最终还是伸出手，握住了北冥光的手，看着她微红的眼睛说道：“没事，等流够了再擦掉。” 两人就这么十指相扣，一起坐在石桌上。 第14章 天阶传承 此刻北冥光抓着海玄手臂，靠在他身上，眼神茫然地发着呆。 海玄能理解现在北冥光的心情。 和第一夜的云梦瑶有些像。 在害怕。 怕什么？ 死亡。 绝大部分宗门，不会允许炼气期天骄独自外出历练。 再天才也不过是个练气，稍不小心，凡人都能要了这些年轻人的命。 炼气期是纯粹比天赋的时期，根本就没有多少手段，也缺乏时间积累经验，所以修仙者本身的素质，就变得尤为重要。 除了海玄这种异类，几乎不存在什么我战斗经验多，就能打赢天才。 弱灵根就是打不过强灵根，弱体质就是打不过强体质。 在这样的大背景下，又加上宗门的保护，云梦瑶和北冥光，活到现在一直都是顺风顺水。 从北冥光的任性程度可见一斑。 而代价……就是心性上有所欠缺。 遇到真正的生死危机，一时调整不过来心态。 过了一阵子，北冥光恢复过来。 “我不明白，此地主人已经在门口设了阵法，筛选传承者了，为什么里面还有这种致死的陷阱？” “因为你不会阵法，我也没及时拦住你。”海玄也有些自责。 如此近在咫尺，要是北冥光真的陨落，他可能也要背负一生的心理阴影。 “你会突然踩空是触动了阵法，如果换成我踩上去，在感知到阵法启动后，是有时间把脚收回来的。” “但你没察觉到，等我察觉时便已经慢了半拍，没把你拉回来。” 海玄想了想，接着说起自己的推测。 “门口阵法虽然复杂，但其实答案有一个范围，只要明确这个范围，就可以通过成千上万次尝试，试出来。” “可能要花几天或者十几天？我猜之前住在洞里的那个人，就是在尝试用这种笨办法。” “也不知道为什么，那个人并没有坚持到最后。” 北冥光听到这里，也明白过来。 “所以，这位……呃，阵法大师，为了传承能真正给到有才华的人，而不是花时间、靠运气进来的人。” “就在里面又设了一个阵法陷阱？” 海玄点点头，道：“应该是如此了。” 随后转头看向放着几本册子的石台，接着说道：“我现在甚至猜得到他留了什么。” “呵，除了阵法还能是什么？”北冥光不满地嘟起了嘴。 两人手脚利索，把整个石室搜刮一空。 收获好到超出意料。 左侧石桌上的那把剑并未成形，是一把水属性的剑胚，品质极高，高到海玄目前看不懂。 这注定不是炼气期能用得了的。 右侧的盒子内则是一只兽角，也是肉眼可见的不凡，只是到底是什么，两人同样不知。 这看得海玄一阵尴尬。 两人就炼气期的见识，能咋办嘛？ 海玄在内心问了下小天，结果小天回答因为海玄气运不足，连天书查阅物品的功能都使用不了。 他只得将目光投向中间的石桌。 天阶上品功法《钟鸣诀》 天阶中品剑法神通《大雪大寒剑气》 两本地阶上品阵法《北斗七星阵》《南斗六星阵》 以及一本无名册子，上面同样是一些阵法。 终于看懂了。 也看傻了。 海玄和北冥光，暂时都对主人的笔记毫无兴趣，目光全部被天阶书所吸引。 两人转头对视一眼，空气突然沉默。 海玄先开口：“要不我们先一起看看内容，再决定怎么分？” 北冥光无声点头。 他们便很快看完了钟鸣诀总纲，看得北冥光直叹气。 这是一本极其稀有的阵道功法书。 钟鸣诀的核心功能是，让只能发动一次的阵法，能连续发动多次，只是威力会递减。 这一过程犹如巨钟受力碰撞后，来回摆动轰鸣，所以叫钟鸣诀。 若是本就能发动多次的阵法，那就能翻倍地发动更多次，同样会威力递减。 至于是什么阵，完全无所谓，只要是阵法就行。 简单粗暴，堪称概念型的能力，哪怕是北冥光这种不修阵法的外行，也看得出有多强大。 无愧天阶上品。 可惜和她无缘。 海玄强压上扬的嘴角，稳住声音，接着对北冥光说： “没事，再看看这本。” 《大雪大寒剑气》倒是本看起来颇有故事的神通。 神通一词，专指天阶武技、法术。 就像功法一样，武技和法术同样分为天地人三阶，像北冥光踢人的时候，其实大多用上了人阶武技。 两者到了天阶，统一叫做神通。 《大雪大寒剑气》里记载，此剑法创始人，与玄霄门掌门神锋上人是至交好友。 神锋上人是当时天下皆知的剑道魁首，化神巅峰大能，这位前辈与神锋上人多次论剑，多以平局收场。 但当神锋上人，使出当世唯一的仙品剑法——乘霄无极剑时，他便毫无悬念地落败。 “仙品剑法？”海玄困惑地看向北冥光。 他在内门自学多年，还是第一次听到“仙品”这个前缀。 “功法神通，天地人三阶，每阶三品，而仙品，是凌驾于天阶上品的第十品。”北冥光解释道。 “不过我们就别想了，师尊曾说过，不到化神用不了仙品，我们玄冥天也有仙品，这些对我们太遥远了。” 难怪自己闻所未闻……海玄接着看下去。 这位前辈自问也是一代剑道天骄，修为同样绝世，怎能因仙品剑法就止步不前？遂不再与人论剑，独自走遍世间，悟道百年。 百年后，六日连创六部剑法，均以二十四节气命名，从地阶下品涵盖到天阶上品。 到了第七日，世上的第二部仙品剑法，终于出世。 这七部剑法，被他命名为天时七剑。 北冥光看到此处，幽幽叹了口气。 “这位前辈真是厉害，创造仙品神通，比之通天修为境界还要难得。” “有多难得？”海玄好奇道。 “师尊说，古往今来，所有仙品功法和神通加在一起，可能也只有十部左右。” “反观，光我们这个时代的化神期，都绝对不止十个了。” 海玄点点头，继续看向后文。 新的仙品剑法出世后，这位前辈竟一夜间须发皆白，他知道他自己的寿元无多了，而他漫长的一生中如今只剩下一个究极问题。 他的仙品剑法，能不能打败神锋上人的乘霄无极剑？ 在踏上最后的旅程之前，他将天时七剑记录下来流传后世，需要先学会前六部剑法，只有这样才能找到仙品剑法的下落。 第15章 线索 看到此处，海玄默默思忖。 玄霄门，天下正道魁首，可谓十方界无人不知，名声、地位、传承时间都比玄冥天只高不低，常与玄冥天并称为“两玄”。 后面两本地阶阵法《北斗七星阵》《南斗六星阵》就全来自玄霄门。 神锋上人他亦有所了解，是距今一千多年前的人物。 可神锋上人的好友、能与神锋上人不相上下的剑道大能，他却想不出是谁。 多年看杂书的经验里，并未提到修为已至巅峰的神锋上人，结局如何。 难道是与这位前辈两败俱伤，双双陨落了？ 海玄觉得这个可能性不低。 书中又接着写道：大雪大寒剑气，既苍茫凛冽，又轻盈灵动，以水、剑入道，若对水、剑皆不通，难学此剑。 北冥光一脸生无可恋，看得海玄再次憋笑。 北冥光是变异的火属性灵根。 这本显然又与她无缘。 而除了这两本天阶功法神通，剩下的三本，基本都是阵法了。 北冥光摆烂地坐下，说道：“你赶紧收起来，我们快点出去。” 她现在是一秒都不想在这里多待了。 海玄笑着道：“不，还是你收起来。” 他另有考虑，希望北冥光能全部收下这些东西，涨一波气运。 毕竟这个山洞是她发现的，算成她的机缘，很合理？ 刚刚北冥光差点殒命，着实让他后怕。 “我的储物袋质量一般，担心不够保密，回去你再给我。” 得了宝物再奖赏给自己的亲卫，很合理？ 北冥光虽猜不透海玄想干什么，还是答应道：“既然如此，我先帮你收着，回去后再给你。” 说完便把所有东西收入储物戒中。 或许，他是想用这种重视她的方式，来表达安慰？想到此处，她心情好了些。 海玄心念一动，看起她身上的气运，此刻银光强盛了一些，却还没有变成金色。 只是似乎不太稳定的样子。 “海玄，能变色就不错了。” 小天适时在脑海中出声。 “你这次算是用巧妙的办法，薅了天道的羊毛。” “可北冥光拿到这些东西，对她几乎没有提升。” “如果是像你这样有阵法天赋的，应该能立刻变成金色气运。” 好，很有道理。 此间事了，两人便不再停留，离开山洞原路返回，重新到了无头女尸处。 海玄再次看向无头尸体，其身上有多处划破衣衫造成的伤口，像极了利器所致。 北冥光看了海玄一眼，见他神色踌躇，便说道：“你是不是想搜她身？” “……的确。” “……还是我来。”北冥光语气平静。 “好。” 北冥光便蹲下在尸体上悉悉索索起来，海玄在一边帮忙打着灯光。 总感觉她的动作有点粗暴，摸到了什么可疑的东西，就直接扔在一旁，也不细看。 甚至用手伸进衣服、裤子里摸起来，鞋子也给脱了。 “……倒也没必要这么拼？”海玄皱起眉头，忍不住道。 “机会难得，”北冥光神色不变，眼神坚毅。 “我想练习下以前学过的摸尸诀窍。” 海玄面露惊讶。 合着你还学过这玩意？ 等等，不是验尸，是摸尸？ 海玄嘴角抽了抽，真不愧是玄冥天，教的东西奇奇怪怪。 她动作虽粗暴了些，但还是很细致，光一只手臂就来回摸了两三分钟。 海玄盯得有些无聊。 “嗯，她身上根本没什么东西啊，已经很干净了。” 北冥光摸完，蹲在地上嫌弃地用雪擦了擦手，缩成一团，和平时落落大方的样子截然不同。 这姿态倒没见过，有些可爱……海玄玩心骤起。 他悄无声息，走到蹲作一团的少女身后，用水灵力降低了自身周围温度，贴下身子，夹起嗓子，用假声阴恻恻地说道： “何人害我不得安宁？” 北冥光脖子一缩，整个人颤抖一下，随后马上弹起来，颤颤巍巍说道： “呵呵……这种伎俩……吓不到我哦” 海玄：…… 如果不是连起身时，站都站不稳，重新摔回了地上，我还能信你一回。 海玄拉起北冥光，兀自蹲下开始检查物品，北冥光略显郁闷，看着海玄的背影不知道在想什么。 被北冥光扔出来的物品也就两件，一个香囊，看起来有些精致，还有一个身份牌。 海玄拿起身份牌，上面清晰刻着几个小字： 【云来圣地外门】 【林雪枝】 …… 小鹤城。 陆远一口饮尽了杯中茶，将茶杯轻轻往桌上一放，对着面前的男子说道：\"既然事情都已谈好，我便不留圣子大人了。” “小鹤城最近鱼龙混杂，我建议，圣子大人还是去别处歇脚为安。\" 对面的许不凡知道已经在逐客，便收起了放在一旁的宝剑，问道：“哦？最近发生了什么事？” “大事倒也没有，只是年关将近，什么都要比平时混乱一些。”陆远淡淡说道。 “就在今天，有玄冥天弟子，想找林雪枝的下落。” “哦？”许不凡眉头一皱，“对方是何身份？” 陆远深深看了许不凡一眼，道：“圣子，我们的交易里，好像不包含这一条？” 许不凡并未放弃，而是维持着温和的笑容道：“那再加上这一条不就行了？陆管事，开个价。” 陆远思索片刻，捏着胡须轻轻笑道： “呵呵，圣子，我这个管事虽然算不得位高权重，但也是行事规矩颇多的位置了。” “到了我这一步，可没有离开玄冥天的打算。” 这意思就是婉拒了……许不凡收敛笑容，不再多言，起身拜别离开。 他走出客栈，在深夜街上漫无目的地走着，穿过几个街区。 夜色颇深，哪怕是小鹤城这种大城市，他一路走来也没碰上几个人。 许不凡又拐了个弯，进入一条小巷，一个灰衣人迎面向他走来。 来人身材和他差不多高，戴着斗笠，脸上还戴着面具。 仔细一看，那是一张猫头鹰脸的面具。 两人擦身而过，停了下来，许不凡低声说道：“能查到今天有哪些人，去过玄冥天驻地吗？” “不行，”对方回道，“他们警戒度极高，除非同为玄冥天弟子，否则透不出一点消息。” 许不凡轻轻点头，接着说：“云梦瑶在幽都山脉，之后圣地应该会派人来接她。” “这样啊……我想到一个地方，适合动手。”戴着面具的男人低沉说道。 “之后我会和长老商量这件事，你回去等命令就好。” 许不凡眉头一皱，道：“枭，师尊忙碌，为何不直接先和我商量？” 名为枭的男人沉声道：“此事事关重大……圣子阁下，这种谋人性命的事，你有多少经验？” 许不凡无法反驳，就这样继续往前走去，身影消失在巷尾。 他重新转回大街上，向小鹤城外远望。 远山黑色的轮廓在夜里几乎不可见，而他所看的方向，正是鹤湖。 …… 海玄握紧身份牌，准备站起身。 就在这意想不到的时刻，背后突遭袭击！ 第16章 鬼迷心窍 对方用手臂紧紧箍住海玄脖子，整个人撞在海玄身上。 海玄感受到背上传来一股突出的柔软。 他站稳了身子，面无表情回过头，看着几乎挂在自己背上的北冥光，等着她狡辩。 北冥光看到海玄平静的脸，便知道这次袭击好像没什么效果，本以为得逞而扬起的嘴角，很快收缩，问道： “吓到了吗？” “没有哦。” 北冥光尴尬笑笑，又问： “生气了吗？” “没有哦。” “嗯，既然这样……”北冥光索性抬起修长的双腿，盘住了海玄的腰，彻底挂在了海玄背上。 “你发现什么了吗？”北冥光当作什么也没发生，问起情况。 海玄把身份牌递到她手上，道：“你自己看。” 北冥光看了一眼，陷入沉默。 海玄也是面色凝重，从身上留下的物品、周遭灵气痕迹来看，这具女尸十有八九就是林雪枝。 林雪枝，就这么死了？ “现在我们怎么办？”背上的少女夹了夹腿，搂得更紧了，“回去吗？” 你不想下来了是？海玄颇为无语。 “你记一下这个香囊的味道，”海玄收好信和身份牌，又把香囊递给北冥光，“我留个影。” 海玄拿出留影符，准备回去让云梦瑶认一认。 已经找到林雪枝的线索，现在便可以返程了，不知是不是因为带着北冥光，此行除了在陆远处没有收获，其他时候简直顺利得不可思议。 海玄运起灵力，地上的积雪瞬间纷飞而起，聚集到一起落下来，将尸体掩埋。 他转过头，对着背后的北冥光说道：“回去。” 北冥光却突然捧住了他的脸。 一阵带着幽香的柔软，印在了他唇上。 在石室内落入陷阱被救下，北冥光靠在海玄身上平复心情时，内心产生了一股奇怪的情绪。 这股情绪，与那股直面死亡后的恐惧截然相反，异常火热。 起初北冥光还以为只是心情一时激荡，很快就会平复。 可离开山洞后，外界的寒风却没能冷却心中这股炽热。 烧得她越来越难受了。 她在路上，眼神几乎没有离开过海玄。 也不知道他有没有发现…… 而随着海玄像朋友一样吓她，把生死危机等带来的严酷气氛冲淡后。 她就再也控制不住自己了。 …… 海玄和北冥光的关系，比较复杂。 北冥光十二岁踏上仙途，随后被宗主收为亲传，十七岁便炼气圆满，何时突破完全看她心意。 十方界的共识是，二十五岁以下筑基就可算天才。 彼时十七岁的她，放眼整个玄冥天，可称炼气期无敌。 除了海玄。 海玄是货真价实的炼气后期，货真价实的上品三灵根。 单看境界和资质，他面对北冥光应该是四六开，北冥光四秒打得海玄喊六。 但海玄不太一样，其他炼气期只需比境界资质，而他却有很多旁门左道。 当他初次接触丹器阵符时，就感觉得心应手，此后进境更是神速。 主要是前世学习打下了坚实的基础。 炼丹？化学！ 阵法？数学！ 炼器？物理！ 设计起法器内部灵力通路，就像做物理题画电路标电压一样。 虽说后续他琢磨更深，发现修仙确实不能和科学一概而论。 但在初期，确实让他进展神速，轻松理解了旁人眼里晦涩难懂的内容。 别人学炼器五年的进度，海玄第一年就达到了。 如今，他有九成成功率，半个月完成一把下品法器；四成成功率，一个月完成一把中品法器。 而在炼气期，一把下品法器，就能显着影响修士斗法的胜负；一把中品法器，基本可以决定胜负。 所以海玄就想明白了，资质修为比不过别人，武器还能比不过？ 装个五把十把下品法器，炼气期岂不是横着走？ 通常这不可能做到，同时使用那么多法器，灵气消耗根本负担不起。 但海玄不是轻言放弃的人。 为了试试到底可不可行，从他十四岁初步有这个想法，到最终成型，花了整整三年。 他造了很多法器，飞剑、飞锤、飞刀，飞斧等等。 没有长柄武器，单纯因为储物袋放不下。 每一把法器上面，都贴着几道甚至十几道符。 放在《十方仙途》里，大概能看到这样的效果： 【强化飞行速度】 【强化控制精准度】 【降低灵气消耗】 【增强飞行稳定性】 【增强硬度、坚韧】 …… 最重要的一道符是，【储存灵气】。 可以提前注入灵气在符中，并储存起来，等到需要时再使用。 经过海玄的定向改良，这张符咒便可以作为法器的灵气源，而不需要消耗使用者的灵气。 只要给每件法器上的储灵符提前充满，海玄便真的能一口气使用十把法器。 他从未找人实战检测过，但私下里用这套方法对付过两次妖兽。 评价是，感觉无敌了。 与此同时，即将年满十八岁的北冥光，也在外门双手插兜，不知道什么是对手。 她便将目光投向了内门。 看到内门的弟子名单，一眼就看中了海玄。 她肆虐外门，倒不完全是她性格恶劣，喜欢虐菜为乐。 她要一步一步提升对手强度，做到真正的炼气无敌，最后越境挑战筑基。 这样在突破时，她才有最完美的心境。 当时的海玄，入内门数年如石沉大海，毫无动静。 偌大一张名单上，他像是最弱小的人。 北冥光自然选上了他。 那日，北冥光蓄谋已久，身穿一身素雅长裙，柔美长发专门梳理一遍。 她的外在形象，向来与有些恶劣的性格截然相反，通常都是一副温柔知性的大小姐模样。 只有切磋或外出任务时，才会穿中性化一些的服饰。 这种形象颇有欺骗性。 哪怕她把玄冥天外门揍个遍，大部分人都只觉得，这是北冥光大人修行的必要步骤。 她本打算在内门阵法讲座上，直接找海玄邀战，众目睽睽之下，对方几乎无法拒绝。 可等她发现海玄，第一眼就看到他压根没听讲、正在出神的样子。 不会是听不懂？ 果然是道菜。 不过她也不怎么听讲，闲着无事就多观察了一会儿对手。 那人身姿俊朗，神情颇为冷淡，单手撑在桌上微微抵住下巴，一双眼睛直勾勾盯着空荡的桌面，好像一点察觉不到周围，不知在专注思考什么。 北冥光不知不觉总往那个方向瞟去，偷偷观察了很久，他却像座雕塑一样，几乎没动过。 他到底在想些什么？那么入迷？ 北冥光只觉得他和周遭一切格格不入，明明此处是内门的讲堂，他却把周围衬得像个闹市，他才是那个沉浸着的学者。 “看着真臭屁。”北冥光腹诽道。 等讲座结束，北冥光正在好几种预备的搭话方式里，纠结选哪个的时候，却见到海玄光速起身，瞬间闪到门口，消失在视野里。 而她根本没反应过来。 “？？？” 北冥光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没有如往常那样，直接追上去拦住对方。 内心却感觉悄悄松了口气。 等到当天晚上，入睡前，北冥光翻来覆去，脑中却还在浮现海玄讲堂上的模样。 “我真是鬼迷心窍了。” 第17章 第一次 第二天上午，北冥光换上短袖长裤，直接找到了海玄住的地方请求切磋。 “……好，现在吗？” 海玄没什么多余的话，直接就同意了和北冥光斗法。 这让北冥光有点意外，内心却谨慎起来。 “我回房间稍微准备一下。” 海玄掉头推开房门进去了。 北冥光并不怀疑海玄是要借口跑路，她对自己的识人能力还是有信心的。 当北冥光的理智占据大脑高地时，她确实判断能力很强。 上次判断失误，还是几年前遇到云来圣地的圣女云梦瑶，也因此看云梦瑶很不爽。 仅昨天一天对海玄的短暂观察，她就决定今天要全力以赴。 她相信海玄绝不会那么简单。 “他应该和我一样，是擅长算计的类型。” “我们身材有些共通之处，他应该也擅长身法、打拉锯战，不知回房间会准备些什么毒？手上很干净看不到伤痕，应该不常用暗器……” 海玄没等她想完就推开门出来了。 这场比斗完全在海玄预料之内。 北冥光揍遍外门高手的事迹，想不听到都很难。 昨天又正好见到她，在讲座上思考问题时，总感觉她看了自己很久。 海玄便有了心理准备：她大概率会找上自己。 他也很想和北冥光过过招，看看面对真正顶级的同阶对手，自己表现如何。 从过往北冥光的胜绩来看，她身法诡谲、腿脚凌厉，大多对手都是被她极快近身，一套连环踢一波带走。 要想赢，就必须一开始用法器封锁她的移动，不能给她近身的机会。 如果法器不能困住她，让她跑动起来，局面就会难以控制。 所以刚才海玄回房间，把法器数量装备到了极限。 十二把，这是海玄身上带的法器数。 两人在屋外的空地上来开架势，北冥光脑子里把各种情况过了一遍，觉得自己已经稳操胜券，开始想打赢后，要不要像其他亲传弟子带跟班那样，收他作小弟了。 然后她就看到海玄身侧飞出一大片法器。 一、二、三……十把。 北冥光表情凝固了。 …… 两人的第一次交手，其实很焦灼。 北冥光移动很快，海玄操作法器的速度完全跟不上，但海玄却用法器摆出了个阵法。 六把法器压制，剩下四把在外围封锁移动路线。 即便如此，北冥光还是突围成功了一次。 北冥光保持理智时，判断力确实很强。 她开局没多久就发现，海玄控制法器的距离有一个极限。 但当她被这些法器压着打几分钟，还是没找到破解方法，心态就逐渐崩坏。 她的灵根非常特殊，叫破灵灵根，激发后能压制所有属性的灵气，堪称所有法修的噩梦。 但海玄压根就没用到属性灵气。 看海玄那一脸轻松的表情，他估计连自己激发了破灵灵根都没察觉到。 北冥光越想越气，甚至她连鞋底的暗器都射了出去，结果看到海玄又掏出一面盾，把暗器全挡了下来。 怎么还有法器？ 北冥光彻底急了。 原本海玄的法器并不能有效伤到北冥光，毕竟是练气圆满，她的护身灵气之厚实，海玄前所未见，都已经全神贯注做好了消耗战的准备。 却不料北冥光一个起跳，把全部护身灵气聚集到脚下。 轰！ 灵气压缩，然后瞬间爆炸，法器被四散震开。 北冥光也借助爆炸的反冲力弹射而起，向海玄飞射过来。 “终于突围了！” “借着这股冲力，我要连人带盾把他踢出去！” “等他倒地上再追上去补刀，就胜负已分了。” “不愧是我，能想到如此天才的逆转办法。” 北冥光只觉胜券在握。 然而，海玄前世是个游戏高手。 在前世各类动作游戏里，有条通用的不成文规则： 瞎跳的都是傻x。 道理很简单，没几个游戏可以在空中防御，同时跳跃落地的轨迹是确定的，不像在地上一样可以闪躲。 乱跳的结果……通常都是被暴打。 而没了护身灵气，从天而降的北冥光，现在就是这么个情况。 最后一把法器瞬间闪现，北冥光看到一个飞锤在眼中放大。 噗！ 飞锤砸中北冥光腹部，她在空中旋转着飞了出去。 重重砸落在地上，她五体投地，屁股撅起，发出痛苦的呜呜声。 眼冒金星，胃里翻江倒海。 仅这一击她就知道，自己输了。 从头到尾拼尽全力，却连对方的衣角都没碰到。 她很久没这么憋屈地输过了，甚至泪水在眼眶里打转。 即便如此，她仍挣扎着从地上爬起。 她还不想认输。 却不料，晕眩的感觉突然加重。 她四肢撑地，一下就把吃的早饭哗哗哗吐了出来。 紧接着就感觉一阵强烈的失力，连意识都无法支撑，却用这一刻的余光，瞥见海玄已经走到她旁边。 一瞬间，她目露绝望。 “不要，这样摔倒的话……我……” 啪噗。 北冥光脸朝地……朝着自己的呕吐物重新摔倒。 “我不想活了。” 脸埋进一片温暖的狼藉中，这是北冥光失去意识前的最后一个想法。 …… 海玄把北冥光抱回了自己宿舍，花了好一番功夫把她头部洗干净。 这确实很花功夫，他甚至将手指放入她嘴里，帮她把残余的呕吐物抠出来。 毕竟她吐完就昏迷了，也不是没可能卡了喉咙鼻子，窒息而死。 内门一人一舍，带北冥光回房间并无他人知晓。 至于路上会不会被发现……就算有人看到，大概也认不出北冥光。 惨，太惨了，连海玄都觉得自己是不是下手太重了。 等北冥光醒来，她就看到自己睡着陌生的床、闻着床上陌生的气味，身边坐着一度朝思暮想的人。 “……这是哪？什么时候了？” “我宿舍，已经到午睡的时间了。” “午睡啊……那为什么叫醒我？” “？” 那把飞锤上施加的晕眩符，是不是效果太强了？ 都睡了一觉了，还在晕着呢？ “你睡迷糊了，先喝点水。” “哦。” 北冥光乖巧地接过水杯喝了几口，理智也终于重新占领了大脑高地。 “……你怎么没送我去看医生。” 北冥光逐渐想起了一切，至于昏迷前的丢人模样，她决定当作什么也没发生过。 “我自己的法器，知道轻重，还不至于把你伤成那样。” “你现在应该不晕了？锤子只是造成皮外伤，我给你肚子上抹了药，以你的体魄，今天之内怕是就自愈了。” “而且……你也不想你输给我的那副样子，被其他人看见？” 北冥光顿了一下，面色不变地喝完了水，刚才的话她全当没听到。 “……我再休息下。” 海玄接过水杯，嗯了一声。 第18章 年轻人的第一次恋爱 北冥光重新躺下，打量起这个房间。 屋内没有任何多余的装饰，显眼的是桌上堆着的书、桌边地上堆着的几百张符、柜子上挂着的几十件法器。 其中就有让她一击落败的锤子。 她突然有很多问题想问海玄，却不知道怎么开口。 “你要用那么多法器和符咒，应该不嫌钱多。” 机智的北冥光找到了突破口。 “怎么了？”海玄疑惑地看着她，等着下文。 “我家还蛮大的。” “？” “我的意思是，你是第一个境界比我低，还能打赢我的人。” “你来陪我修行切磋好不好？” “我给你炼器和画符的资源，还有归虚峰上的住处，直接能享受亲传弟子的居住环境。” 海玄没什么拒绝的理由。 如他这般修行，资源消耗极大，他的生活并不宽裕。 炼器、画符，他大概只有三分之一能留给自己，其他都是用来出售赚钱的，基本上赚了一笔又马上花出去。 而海玄甚至没怎么急着提升修为。 北冥光想要对手，他想要资源。 那就完全是王八看绿豆，对上眼了。 两人毫不拖泥带水，很快就商议好了具体事项，海玄名义上是护卫。 “小光大人，我可不想因为当你的随从，让人觉得我们关系密切，一堆人跑到我这里来走关系，扰我清净。” 这声“小光大人”让北冥光有些不知所措。 不过海玄的确位卑但年长，这样称呼好像也没问题。 第二天海玄就搬到了归虚峰。 北冥光对海玄很好。 不仅资源给得大方，就连一些亲传弟子才有的权限，比如去更高层的藏书阁，北冥光都直接借给了他。 成为北冥光护卫的第一个月里，两人相处时间很短，大部分时候，海玄早晚过来露个脸，两人偶尔闲聊几句，就没了。 一个月后，北冥光再次向海玄提出切磋。 当然，北冥光又输了。 之后她次次都输，而且输得一次比一次没悬念。 毕竟她想学些新招式，来破法器围攻很难，而海玄针对她已有的招式，调整法器却很简单。 这次输完后，北冥光让海玄跟着她出去一趟，说是定期要完成宗门任务。 这次任务倒没什么难度，就是时间稍长，两人在外面朝夕相处了十几天。 回来分开后，发现不对劲了。 人在年轻时，总是原始冲动很强烈，无论男女。 尤其在外摆脱了社会身份相处后，这种原始吸引就开始疯狂滋长。 而分开后的不习惯，让两人都清晰意识到了些东西。 北冥光对这种事不知所措。 她的身份，不允许她这么早确认道侣。 但海玄不知道这事。 他开始在归虚峰顶待得更久，说话时也试着贴北冥光更近。 而北冥光也享受两人相处，没有多说什么。 回来的第三天，海玄牵了北冥光的手。 北冥光很惊讶，依然没有多说什么。 回来的第五天，海玄轻轻抱了北冥光。 北冥光还是没有抗拒。 到了回来的第九天，归虚峰顶的晚霞下，两人第一次吻在一起。 两人都是初吻，但是海玄很快就熟练起来，没几下就弄得北冥光求饶。 之后几天晚上，总能在归虚峰顶，发现一对相拥的年轻男女身影。 这样的情形又持续了几日。 这一天，两人耳鬓厮磨，海玄想把手伸进衣服里。 北冥光须臾清醒。 再让海玄继续的话，她就再也把持不住了。 “不行，”北冥光喘着气说道。 “你要先成为我的道侣。” “我们现在还不算么？”海玄纳闷问道。 “当然不算。”北冥光从海玄怀里挣开。 “至少等你我一个成了金丹，那时我们再来谈道侣。” 海玄一脸疑惑。 哪怕是天灵根，想达成金丹也基本要到三十岁后。 等超过十年？ 女人，我能说什么？ 这种情况，就像海玄前世和女同学表白，女同学说你很好，但我大学不打算谈恋爱，等毕业后我们再试试。 那这个女同学是真想毕业再和你谈吗？ 当然是他妈在拒绝你啊！ 于是海玄瞬间冷静。 他喜欢北冥光吗？当然是肯定的，她对自己很好，性格也合得来，长得也很漂亮。 北冥光喜欢自己吗？感性上是喜欢的，不然两人能亲上？ 但权衡现实因素，自己确实缺少让她喜欢的条件，自己的资质大概率只能到金丹，北冥光甚至可能成为化神。 等到两人修为拉开差距，还能像现在一样亲密吗？ 本就抱着喜欢就上的心态，追求北冥光，做到这一步，已经超出预期了。 但还是……好难过啊。 海玄只用了一晚上，就调整好了心态。 后面两天，北冥光还是会去牵海玄的手，可海玄却不想做任何主动的动作了，留在归虚峰顶的时间也减少了。 三天后，北冥光实在受不了了。 “海玄，你这几天怎么……” 北冥光憋红了脸。 “……对我这么冷淡？” “不是你之前说要金丹之后，我们才能作道侣吗？” “对，但是……” “就算不是道侣，抱一下也没关系？” 海玄用一副看傻子的眼神看着北冥光。 “你见过哪些不是道侣的男女，在你眼前搂搂抱抱的？” 北冥光无言以对，急得喉咙里发出难受的呜呜声。 海玄听得头大，北冥光的容貌和性格，都算是御姐风格的，但吃瘪时，总会发出这种软乎乎的呜呜声。 像撒娇一样。 “情人，也可以。” 北冥光硬着头皮说道。 海玄没反应过来，问：“你刚刚说什么？” “我们可以当情人，就能搂搂抱抱了。” ……这是把我当什么了？抱枕吗？ 海玄又问： “那你能接受我有其他情人，和别人做更亲密的事吗？” 又不能真做到道侣的程度，总不能在她这里憋坏了。 “我能，只要你别因此对我变差就行。” “……” 海玄这下有些惊讶了。 “可我接受不了你有别的情人。” 这种事当然是相互的，海玄能找，那她也能找。 “我不会的，除非你做了什么事，让我不喜欢你了。” “你……为什么能做到这地步？” 海玄实在难以理解。 第19章 锻体秘方 “你管我那么多。” 北冥光咬牙切齿，这个男人怎么事这么多，明明自己已经尽量妥协了。 “我性格就这样。” 海玄低头沉默，若有所思。 北冥光一看似乎有戏，马上凑近，兴奋说道： “怎么样？我对你很好？我们还是像前些日子那样相处。” 抬起头看到北冥光有些傻气的笑容，海玄也情不自禁被逗笑了，嘴中坚定地说道： “我拒绝。” “为……为什么？” 北冥光脸上的笑容瞬间崩灭。 海玄自然有自己的考虑，这种好事没有哪个男人不心动，但有些问题。 因为北冥光前几天拒绝他的事，他现在很不想和她重修旧好，过不去心里这一关。 用前世的话来说，嗯……这就叫下头。 至少现在心里接受不了。 就算没问题，真按她说的来，和她的关系，也实在难以启齿。 天天擦枪，真有不走火？ 如果北冥光真愿意受委屈，海玄无压力享受就好，家里红旗飘飘，外面彩旗不倒。 那让海玄如何心安？ 人心都是肉长的，海玄在外道德标准灵活，不代表他是畜生。 “我见不得你受这委屈，除非我有能力补偿你。” “在此之前，我不会把你当情人。” 北冥光没想到这也能被拒绝，顿时急了： “你到底什么毛病？我都说了我不在意了，你为什么要在意啊？” “你管我那么多。” 海玄现学现卖。 “我性格就这样。” 北冥光心态彻底炸裂，她深呼吸着张开嘴，却什么也说不出，眼中泪水却不争气地流了下来。 她情绪激动，用手捂住嘴喘着气，胸膛剧烈起伏，转身就要离开。 海玄一把拉住她。 他下意识地想抱住她，却在身体接近后硬生生停住了动作。 刚刚才说过，不会把她当情人。 那他现在，又如何能抱？ 海玄看着北冥光背影跑远，一动不动。 …… 那天后，海玄依他所言，没有再对北冥光做过朋友以上的举动。 但北冥光可不死心，为此整了好些大活。 比如，叫海玄来归虚峰顶一起锻体。 这原本是宗主闭关前给她留的秘法，耗时一个月，要她筑基前一定要做完这次锻体。 北冥光看了看要求，发现好像多带一个人也没什么，资源够用。 于是她天才的脑袋瞬间划过灵感的彗星，把海玄叫了过来。 “我有一套锻体秘法，要花一个月，你和我一起练，我们正好可以互相督促帮助。” “秘法？”海玄满脸狐疑，“你哪搞来的？” “师尊给我留的，让我炼气期练一遍，不信你看看。” 北冥光直接把秘法方子递了过来。 海玄接来看过，一眼过去都是正经路子，就是使用的资源明显要贵重不少，便不再怀疑。 北冥光很高兴，这下他俩又能像上次外出执行任务一样，成天待在一起了。 上次执行任务那十几天，两人相处可是和谐得很，这次整整一个月，还怕不能旧情复燃？ 海玄也很高兴，毕竟是宗主亲自给北冥光留的锻体秘法，一般人只有羡慕的份，而北冥光直接就这么送他。 欠她的更多了。 但当债多到还不上的时候，欠债的才是大爷。 他感觉这样下去，自己迟早成大爷。 练到第三天，北冥光发现不对劲了。 这强度是不是有点太大了？ 两人吃饭都没机会闲聊，一天结束后基本就是各自泡完药浴，然后倒头就睡。 谈情说爱？不存在的。 只有在训练时互相帮忙看看，还差多少达标。 如果让海玄来形容，这种关系在前世，一般叫战友情。 练到第五天，海玄也觉得不对劲了。 他有种预感，再保持这个强度五天，自己就要废了，再练上十天，自己可能就英年早逝了。 “小光大人，有没有种可能。” 海玄瘫在地上，脸色苍白如纸，没有一点血色，他看着同样瘫在地上的北冥光。 “人与人的体质不能一概而论，宗主给你准备的锻体法，那就是专门给你准备的。” “别人根本练不下来，强行练就是死路一条。” “可如果不练完整套流程的话，对你的身体完全弊大于利，损伤很大，收益很小。” 北冥光现在十分后悔，她已经看出海玄状态不对劲了。 “不过什么都没有命要紧，你别练了，我之后找些好东西补偿你。” 她懊悔自己行事急躁了些，练之前若能找个长老问问，也不至于弄得海玄骑虎难下。 海玄勉强站起身，看向远方起伏的幽都山脉，目光闪烁。 他当然舍不得这么放弃。 如果未来要和北冥光成为道侣，他必须在其他地方，弥补两人灵根之间的差距。 “小光大人，你的体质有什么特别的地方吗？” “有……我恢复能力特别强。” “这样啊……” 海玄开始仔细回忆那张锻体方子，陷入沉思。 玄冥天的锻体，无论是谁来，最终大目标都是基本相同的，只是每人身体条件不一，适合自己的方法不同。 他和北冥光身体条件有何不同？ 灵根属性、性别，以及刚才北冥光提到的，体质上的特殊之处。 对应到锻体用药上，就分别是灵气属性相关的药材、阴性阳性特征显着的药材、攻击性强烈的药材……？ 能不能把适合北冥光的方子，改成适合自己的？ 只要把适合北冥光的药性，对应换成适合自己的药性，并且让其余药性不冲突，是不是就有可能了？ 翻版的化学式子罢了。 不同宗门的锻体目标并不一样。 玄冥天并不追求肉身上的极致物理强度，而追求灵气与体魄的统一，追求肉身的各种抗性。 论灵气对体魄的增幅，玄冥天为天下之最。 玄冥天弟子的肉身强度平时不算强，可能也就和剑修一个水平，能打但不够专业，但在战斗中一调动灵气，便能和最传统锻体的肌肉猛男角力。 也因为玄冥天法门另辟蹊径，不重气血与对抗，其痛苦程度颇轻，海玄这样的现代人，都能咬着牙坚持下来。 而玄冥天锻体的最高境界是，能将气血与灵气互相转化。 放在《十方仙途》里，应该就是血条与蓝条能互相转化，纯纯的机制怪。 向这个最高目标出发，应该不会有错。 北冥光作为备受期待的天骄，被当作玄冥天下一代核心培养。 宗主大概率会为她在这方面打好底子。 只是，能让气血灵气转换的秘密究竟是什么呢？ 海玄回忆着那个秘方上的所有细节，大脑开始飞速运转。 或许玄冥天的至高奥秘，就隐藏在宗主留下的、那张小小的纸上。 第20章 北冥光在努力 几天后，北冥光像看怪物一样地看着海玄。 “你……还真把师尊的方子改了。”北冥光面色复杂。 他虽仍练得精疲力竭，但那种明显消耗过度的感觉没有了。 海玄单纯觉得运气很好。 说是把药性换成适合自己的，仅这一步，运气差点可能十天半月也找不到合适的药材。 偏偏他一天就找到了，顺利得不可思议。 至于玄冥天锻体最高境界的秘密……他当然没想出来。 合情合理，要是他一个炼气修士，能解析出化神都要眼馋的秘密，那就是碰了鬼了。 不过并非没有收获。 在把显而易见的无关药材排除后，剩下药材中，就一定有一部分和这个“秘密”相关了。 而在具体分析这些药材时，海玄发现有两味药自己用不了，剩下的药里，同样有三味药会让很多人用不了。 海玄想了想，把这五味药全部划掉，转而写上了那五味药中，可通用的药性。 既然能作为玄冥天的招牌闻名天下，宗门传记里那些练至这一境界的大能，本身也没有共性，那应该是人人可炼，不存在绝对限制，故而那五味药可以排除。 海玄大胆猜测，这五味药应该是北冥光专用的，这药性……北冥光还有什么秘密不成？ 如果北冥光愿意告诉海玄，他就能明白这五味药的作用，是增强她破灵灵根的效果。 排除五种药材后，海玄将剩余可能的组合一一记下。 等到筑基、金丹，如果北冥光还能给他看到这种秘方，海玄应该就能推测出来了。 到了第七天，海玄自己改良的锻体法成功出世。 北冥光一开始还很担心，盯着海玄一举一动，生怕他来个加速，可练完三天后，看到海玄的状态，她也只能直呼神奇。 “到底你是亲传，还是我是亲传？” “我也在帮你改方子，怎么我一直卡在中间，冥思苦想，你就改好了？” 好胜的北冥光有点委屈地对海玄说道。 北冥光的破灵灵根是变异火灵根，她是货真价实的炼丹师，丹药知识自是不必多说。 通过调整药性、重新定量分配来修改药方，这种方法在别的炼气炼丹师眼里，颇难理解，但对海玄和北冥光，都是他们第一直觉就能想到的东西。 “运气好，一下就配好了。” 海玄没有藏私，把对那张秘方的理解倾诉而出。 毕竟是北冥光给的机缘，没道理对她隐瞒。 北冥光听得美眸里异彩连连：“原来如此，那五味药你确实该去除，那是我的火灵根有些特殊，一时说不清，以后告诉你，剩下的药材，应该就是连接灵气与气血的关键了。” 北冥光兴奋说完，随即又抬起眼睛想了想： “这秘方大概如你所说，并不能一蹴而就，等筑基之后师尊给我新的秘方，我们再来一起研究研究。” “师尊还说，这锻体法只能练一次，绝不可练第二次。” 宗主自不可能无的放矢。 海玄仔细想了想，还是摇摇头，仅从药性分析，他根本想不出第二次练会有什么特殊的结果。 “要不找些人，让他们练一下第二次，看看能否发现什么。” 海玄的道德标准开始灵活起来。 “我也是这么想的。” “不过找本宗弟子不太好，被长老发现很难解释，想办法另找些人。” 北冥光更是语出惊人。 所以说这两人为什么能厮混到一起……邪性起来，是真能睡到一窝里。 锻体的日子过得飞快。 两人很快结束了同吃同住的日子，海玄收获很大，北冥光由衷高兴。 ……不对啊，我一开始是想干什么来着？ 是想和海玄旧情复燃！ 可一个月过去，怎么感觉海玄对我，比之前更像朋友了？ 我要当情人啊啊啊！ 结束修行的第一天，北冥光痛苦地在床上翻滚。 …… 为了修复和海玄的关系，北冥光整出来的第二个大活，便是云梦瑶。 时间回到北冥光抓到云梦瑶那一天—— 北冥光本可以随便找个人解云梦瑶的媚毒，这样既保住了性命，又充分羞辱了她。 但是，在天才的脑袋划过灵感的彗星后，北冥光叫来了海玄。 “我抓到了云来圣地的圣女。” 北冥光翘着二郎腿，面色自得，修长的双腿衬得她的身影分外潇洒。 “她身上中了媚毒，你去帮她解了，不解的话会死。” 北冥光停顿一下，又补充道： “不用怜香惜玉，我和她关系不好。” 海玄看着她，又问了些细节，理解了事件全貌，却还是有些不解。 如果只是为了羞辱圣女的话，随便找个人更安全？ 万一这位云来圣女真死了，或者后续要报复，把那个幸运的倒霉蛋推出去顶锅就行。 如果是他干，以他和北冥光明面的关系，肯定会一起被云来圣地记恨上。 北冥光应该不会想不到这点，那还找他？有什么特别理由在里面吗？ 海玄充分发挥了男人的直觉，猜测应该和他俩如今别扭的关系有关。 不过海玄也没有细究。 北冥光都帮忙把人送到床上了，还有迟疑的道理？ 趁人之危是禽兽，假装圣人禽兽不如。 人死鸟朝天，不死万万年。 不就一个同样炼气期的云来圣女么？ 以后报复回来也不怕，干就完了。 只是北冥光这个神情，总觉得她又在想什么离谱的事。 海玄走之前，用有些担心的眼神看了北冥光一眼。 北冥光这个人，思维开阔，反应机敏，吸收能力很强，放在前世，绝对是高学历的学霸苗子，偏偏思路不够稳健，再加上行事有些粗糙，总能干出些结果出人意料的傻事。 但你说她傻，补救起来还挺快。 北冥光满意地看着海玄离开，她找海玄来做这件事，可是不止一个好处。 之前我说不介意你找别的情人，你看，我直接送你一个到床上，我说话算话？所以你是不是该对我更信任一些，更亲一些？ 这是其一。 真要让你找了什么野女人，岂不是衬得我掉份？正好抓来个圣女，身份我算是看得上眼，而且她以后见了我，便会想起今天的屈辱，到时候还不是在我面前乖乖伏低做小？ 这是其二。 这丢人圣女最多在玄冥天待个十天半月，人言食髓知味，她一走你还能找谁排遣？尝过圣女的滋味，你还看得上那些路边野草？是不是只能来找我？ 这是其三。 此一石三鸟之计。 哪怕是平日里常有奇思妙想的北冥光，都不禁觉得今日妙算如有神助。 只是，海玄刚才离开前的眼神什么意思？ 哼，得了便宜还上嘴脸。 第21章 化神大能 第二天，和云梦瑶共度一夜的海玄，清早来到北冥光处。 闻着海玄身上浓烈的女人气味，北冥光后槽牙都咬碎了。 可恶，为什么会这么气？! ……居然还提出要和那女人住一起，有没有考虑过我的感受？？？ 等等，我之前是不是和他说过，我不在意来着？ 不行，忍不了了，这狐狸精的骚味。 要打，必须狠打，打得他跪地求饶。 …… 又输了。 好气哦。 呜呜，好想哭。 但是，如果被海玄看到，我输了切磋就哭鼻子的话，形象就完蛋了。 撅着屁股倒在地上的北冥光，用力吸了吸鼻子，把已经在眼中打转的泪水憋了回去。 浑身难以动弹、内心生无可恋，北冥光老老实实地半躺在椅子上，让海玄帮她揉揉肚子。 ……不行，这样下去绝对不行。 再让他俩这样，成天没羞没臊地待在一起，等云梦瑶走了，海玄眼里怕是根本没有她了。 北冥光立刻想到办法，让海玄明天陪她出去一趟，其实她只是单纯不想海玄，继续和那个狐狸精待在一起了。 至于跑出去干点什么，其实她根本没想好。 …… 时间回到现在—— 海玄看着北冥光现在面色红润、眼波流转的样子，心头一跳。 你什么时候也中媚毒了？ 等两人嘴唇相接了好一会儿，他才渐渐明白发生了什么，原来不是媚毒。 就是，单纯来感觉了。 ……吊桥效应？ 还有种说法是，如果经历生死危机，人就会产生强烈的繁衍欲望。 ……但这什么场合？大雪天的野外，周围还死个人。 不合适？ 只是北冥光湿热香甜的吐息，实在很有魔力，弄得他也气血上涌。 海玄情不自禁，手掌托住北冥光挺翘的臀部，稳稳背住了她。 两人唇舌纠缠许久，脑袋终于分开。 “小光……”海玄缓过气来，想对北冥光说些什么。 可她把头埋在海玄肩膀上，一动不动，兀自装死。 “……唉。”看她这副样子，海玄也失去了说几句的欲望。 “那我们现在回去了？”海玄说道。 北冥光依然姿势不动，低低嗯了一声。 可她双腿仍然用力夹着自己腰……海玄没好气地拍了下她屁股。 “两腿放松，小腿勾起来。” “跪着骑，你这样我可不好跑。” 北冥光打了个激灵，将两条大长腿分开。 海玄也顺势改变双手位置，从托住臀部变成了托住小腿。 两人就这样踏上返程。 …… 一路无事，等回到小鹤城，太阳又快要下山了。 没必要去拜访陆远，海玄两日未见云梦瑶，颇有些担心，归心似箭。 从宗门里传送出来很容易， 传送回去就麻烦些，要用专门的法宝检查。 万一有人心怀不轨，在储物袋里藏个大的，进宗门搞破坏怎么办？ 海玄并不知道这种法宝能查到什么程度，把天阶秘籍给北冥光保管，也是真存有担心。 这种传送不是人人都能享受。 为了降低风险与工作量，传送回宗，亲传弟子可以随意使用，内门弟子、普通长老则必须要有事务在身，外门弟子则没资格使用。 至于非同门的，根本不可能传送进入宗门，只能走大门。 二人传送回宗，到了归虚峰山道上，却见一个高大身影拦在路上。 海玄看到他一瞬间，寒毛卓竖，心中警铃大作。 此人身披宽大的大红色长袍，眉眼修长，皮肤苍白，面无血色，一头白色长发在寒风细雪中飘动。 天色昏暗的雪山间，他是黑白灰画卷里一点妖异的红。 海玄的感受还要更深刻。 他在玄冥天见过金丹元婴期的强者，这些人中不乏杀气凛然、十分可怕的。 但这位红衣男子，给人的感觉却更为深远。 仿佛死亡本身。 这绝对是他此世见过的，最强之人。 北冥光一声惊呼：“大师兄？” 红衣男子双眸低垂，眼神迷离，似乎根本没有在看海玄二人。 他轻轻出声道：“有些日子，没见过了，小师妹。” 北冥光嘴角抽了抽：“不是有些日子，大师兄已经闭关六年了。” “上次见面时，师妹甚至还是半个孩童，没想到大师兄还能认出我。” 海玄在一旁默不作声，心中诧异，已是记起了这位的身份。 问玄真人，当代宗主的第一位弟子，化神期大能，下任宗主候选人。 海玄来玄冥天多年，这是他第一次见到这位传说人物。 这位大师兄的形象，确实符合人们对大魔头的想象，就是声音，似乎过于柔和了。 “师妹，灵根特异，难以忘记。” 问玄真人说话断断续续。 “这位是，师妹的道侣？” 北冥光顿时语塞。 说是，两人还没到那一步，承认了会不会让海玄反感？ 说不是，好不容易和海玄有些旧情复燃，不承认会不会平白伤人心？ 海玄往前一步，行礼道：“拜见真人，在下内门弟子海玄，是北冥光的护卫。” 问玄真人眼神依然飘忽，自顾自地说道：“既是，师妹的道侣，我为师兄，当有见面礼。” “你……” 说完便诡异地停顿了，然后突然剧烈咳嗽起来，身体都为此发抖，甚至呕了些血落在地上。 海玄刚刚对这位恐怖大能的印象逐渐崩解，疑惑地看向北冥光，却见她没事一样站在原地。 就这一会儿，问玄真人已经恢复如初，又用柔和的声音说道： “后日午时，来归虚峰顶，宗主殿前。” 说完身影便飘散而去，没留下一点痕迹。 海玄好奇问道：“真人如此咳血是怎么回事？没问题吗？” “老毛病了。” “他有时候一天要这么来上次，有时候又完全没事，以前我问过他为什么。” “他只回答，这就是修仙者。” “我猜，可能是某种特殊的体质或功法。” 体质……海玄想起刚才并没有突然光芒一闪。 说明对方并没有特殊气运。 化神境界也不能算天命候选吗？ “海玄，那个人，虽然不是天命候选，但是气运很强。” “如果天道不出问题，他可能会成为天命之子。” 小天在心里发声。 “他可能成为天命反派吗？”海玄问出最担心的问题。 “应该不可能。” “气运浓郁的人，没有成为天命反派的理由。” 海玄默默记下。 第一次见到活生生的化神大能，他现在都震撼未退。 玄冥天元婴期长老数量不少，可明面上的化神期，也只有宗主和这位大师兄而已。 第22章 湿意 和北冥光告别后，他就返回山腰小屋。 山间的雪下得越发大了，冬天一入夜就这样。 海玄还在心里想着，该怎么和云梦瑶说林雪枝的事，小屋已经出现在眼前。 一日多无人清扫，积雪堆砌不少，门口路变得十分难走。 海玄透过窗向屋中望去，里面一片幽暗。 像是无人居住。 他心头涌起一股不妙的预感，三步并作两步跑上前。 “屋门还上着锁，门外积雪很自然，我布下的阵法也没有触发……”海玄冷静下来。 开门入内，黑暗冷清，毫无人气。 海玄心急，对着屋内喊道：“梦瑶！” 他迅速跑进卧室，云梦瑶仍躺在床上，盖着两床被子。 可室内的暖石已经停止运作，可见一天没换。 他急上前，云梦瑶此刻竟是满脸泪痕，身体缩在被子里发抖，两眼无神似是意识模糊，嘴唇都已失去血色。 海玄又唤了一声，抬手摸去，云梦瑶俏脸冰凉，似乎已经失温。 她眼中露出海玄难以读懂的复杂情感，颤抖着念道： “海……玄……” 仿佛如释重负，说完便意识沉沉，闭上双眼，再无反应。 海玄心神俱震，从冰冷的被窝里，把云梦瑶抱了出来。 却见她手中紧紧攥着一物。 是海玄昨夜穿的睡衣，昨日出门前便扔在床头，如今已被她抓得褶皱遍布，几乎认不出来。 他突然感到从未有过的触动。 她是在用怎样的心情，等我回来？ 此刻情急，无暇细想。 换新的暖石取暖？生热不够快。 海玄直接从储物袋里掏出最大的丹炉，点燃炉火。 他就这样面朝炉火就地跪坐，让云梦瑶坐在自己大腿上，再脱下外套披在她身上。 “海玄，她情况很危险，一定要小心些。”小天突然出现，也是满脸焦急。 海玄没有回话，此刻云梦瑶虚弱至极，海玄连抱她出房间都不敢，生怕她内脏脆弱，稍微受力就造成无法挽回的后果。 而近距离观察云梦瑶的情况，海玄也很快明白了她为何落到如此情形。 寒毒！ 幻毒！ 受毒之重，足以致命。 海玄内心更为不解了。 北冥光当初的混毒里，的确有这两种毒。 但云梦瑶的体质，对这两种毒有一定抗性，也早已服下对应的解药。 纵使体内有残余，也绝不可能两天不到，就发展成如此程度。 海玄尚有这两种毒的解药，他和云梦瑶正面相对，让云梦瑶背朝炉火，就要给她喂下解毒药。 可是云梦瑶牙关打颤，连吞咽都做不到。 海玄便自己嚼碎了解毒药，难以忍受的味道在嘴里四散开。 然后双手绕过云梦瑶腋下，紧紧抱住了她，和她胸腹相贴。 他嘴对嘴，用舌头把药顶进了云梦瑶口中，然后给她灌水服下。 感受到云梦瑶气若游丝的呼吸，他又贴住云梦瑶的嘴，把湿热的空气往里送。 他努力回想，基本用上了印象里， 能对失温患者做的一切。 可云梦瑶依然危险。 她身上的毒太重了。 还有什么办法？ 对了，溶诀！ 溶诀所谓让灵力产生水的性质，可以把体内的毒，以灵力为媒介泄出来。 海玄运起溶诀，以水木灵力和云梦瑶作交换。 很快他就感觉到一股阴湿的灵力入体。 正是云梦瑶染了寒毒和幻毒的灵力。 海玄也服下解毒药。 以他的毒抗，应该能帮云梦瑶吸出很多。 与此同时，他大脑中也在飞速思考此事。 到底谁干的？ 寒毒、幻毒。 小光……？ 海玄第一反应，是怀疑北冥光对他隐瞒了什么。 寒毒和幻毒的确是她下的，她也最可能有手段，下些海玄察觉不到的毒。 但是，北冥光缺乏动机。 云梦瑶死去，她至少是第二责任人，百害无利。 只是除了北冥光还会有谁？ 这段时间，云梦瑶只接触过他和北冥光两人而已。 ……总不能是我自己？ 思索再三，海玄还是打开传音石，道： “小光，云梦瑶出事了，身上寒毒幻毒很重，情况紧急，我分身乏术，你快来帮帮我。” 传音石并不能实时通话，只能以类似留言的方式留下信息，海玄也只能祈祷北冥光尽早看到。 他无需多说明些什么，以北冥光玩毒的水平，她自然知道。 半个时辰后。 云梦瑶身体回暖，总算脱离了最危险的情况。 海玄略显痛苦地站起身，缓了缓被云梦瑶坐麻的双腿，他点燃暖石，直接给丹炉加了一炉子水。 北冥光半个时辰都没有回应，他心中不安更甚。 他打算给云梦瑶来个药浴驱毒，本是希望北冥光带药材来的。 现在只能自己出了。 海玄有些肉痛地把好几株珍贵药材投入炉中，又给云梦瑶喂了些水。 然后重新用刚才的姿势，把云梦瑶抱在怀里。 “以后一定要你狠狠补偿我。”海玄看着她心想。 …… 又过半个时辰，云梦瑶状态明显更好了些。 药汤此时也已经准备好。 海玄再次起身，这次表情比半个时辰前更加痛苦了。 此时室内已经十分暖和，炉火已经熄了。 海玄面无表情地脱光了云梦瑶。 然后直接把她扔进了丹炉里。 顷刻炼……不，只是这丹炉大小正好能当浴缸用，不用白不用。 看着云梦瑶安详地靠坐在丹炉里泡着澡，海玄暂时放下了心。 他低下头，凝视着腿上，刚刚产生的污渍。 不由陷入沉思。 这件事并不突然。 早在他把云梦瑶从被子里抱出来的时候，就已经闻到了异味。 但是哪顾得了这些？ 当时云梦瑶人都快死了。 肌肉失去些控制力，也很正常。 人有三急嘛，又不是没看过，她上次可是撅着屁股，当场给他看了一回。 然而瘫软在海玄怀里，昏迷不醒的云梦瑶， 梅开二度。 海玄依然能理解，中了幻毒的人，就是很容易做梦。 人们小时候应该都有过这样的梦：梦里突然感觉尿急，偏偏让你找到了一个厕所，温暖又安心。 后面会发生什么，不言而喻。 但问题是， 圣女啊，你能不能不要，在梦里上厕所上到一半时醒来？ 我大腿上漫延的湿润突然停住，过了两秒又接着漫延。 这真的，很难忍住不笑出声。 再往上一看，你连睫毛都抖起来了。 幸亏给你捂得够热，看不出脸上是羞的还是热的。 为了保护少女的自尊心，海玄使出浑身解数，装作什么也不知道。 真的忍得很痛苦。 而云梦瑶，也像完全失去意识一样，浑身倒在他怀里。 这个过程分外煎熬漫长，一直等到药浴备好。 努力装作什么也没发生的两人，终于都解脱了。 海玄拿着脏床单走出卧室，他要先去换身衣服。 此时他越想越觉得，北冥光真他娘是个人才。 本以为媚毒就是个大活了。 没想到寒毒幻毒也全是重量级。 小光，你干得好，干得好啊。 海玄咬牙切齿地想道。 只是为何北冥光还没有回复？ 另一边，泡在丹炉里的云梦瑶，悄悄睁开一只眼。 看着眼前升腾的热气和已经无人的卧室，她睁开双眼，也是长叹一口气。 她刚刚……做了些难以启齿的事。 明明半梦半醒间已经察觉到哪里不对。 可还是放任本能，在梦中上完了厕所。 等她回过神来，闻到对方身上的气味，意识到自己干了什么后—— 一瞬间，她巴不得就这么死在海玄怀里，再也不用醒来。 然而意识却有它自己的想法。 她越装睡，意识越清醒。 啊啊啊啊啊啊！ 为什么我还活着！ 和海玄相处两天，她感觉已经要把活十八年的脸全丢光了。 第23章 惊梦 海玄拿好之前晾干的干净床单，回到卧室铺了床。 云梦瑶姿势不变，还在丹炉里闭眼睡着。 药浴要泡半个时辰之久。 海玄不厌其烦，反复将丹炉里的水舀出来，倒热水进去。 其实现在，他装作什么也不知道的样子，向云梦瑶搭话，问问她醒没醒。 云梦瑶大概也会装作什么也不知道，假装自己刚醒。 只是那样，又该和身无寸缕的她聊什么？ 聊疑似死亡的林雪枝吗？ 他昨夜与北冥光探索鹤湖，回来又马上全神贯注地照顾云梦瑶。 仅仅中午在鹤湖镇稍作小憩。 平时睡眠还算规律的他，如今身心俱疲，眼皮上下打架了。 等到云梦瑶差不多泡完了，他实在坚持不住，轻声说道： “云姑娘，醒来了么？” 云梦瑶仍然毫无反应。 海玄无奈，轻轻抚摸云梦瑶光滑的后颈，又问了一句。 云梦瑶知道自己再也不能装下去，只得懵懂地睁开眼。 \"呃，海玄，你回来了啊。\" 云梦瑶柔柔弱弱地说道，一副大病初愈的样子。 “我怎么在丹炉里？” 海玄看得忍不住憋笑，这演技实在是太过拙劣。 可一想到自己也要顺着她演下去，本来还要憋的笑容，就自行收敛了回去。 “你身上毒素深重，我刚刚帮你解了毒，现在应该没事了。” “你……先出来把衣服穿上，我累了，准备睡了。” 海玄说完就暂时走出卧室关上了门。 云梦瑶在丹炉里恍惚地坐了一会儿，这才拿起炉边挂着的浴巾，擦干身子出来。 这几天她大门不出，穿的全都是海玄买的衣服。 上衣都是长袖，但全都是开领，版型也很贴身，云梦瑶能清楚看到自己的胸部轮廓。 下身都是长裙，可偏偏只长到过膝盖，露出一截小腿。 内衣也是素色加上简单的纹边。 云梦瑶穿上后不由得有些脸上发热。 一是这些衣物都非常合身，她已经换了三套了，都是如此，也不知道海玄怎么做到的。 二是她内心其实很喜欢这些衣服，甚至内衣都和她平时穿的很像。 天知道海玄为什么这么会选。 “我好了。”云梦瑶穿好衣服，对着门外说道。 海玄进来，收拾好屋子，就准备睡下。 他太困了。 暖石边擦干长发的云梦瑶，脸色变得有些不自然。 他只在进来时看了她一眼，就再也没有理她。 难道是因为刚刚的事，被讨厌了吗？ 海玄突然出声道：“你现在睡吗？” 云梦瑶没反应过来，嗯了一声。 可她现在根本睡不着。 但话已出口，云梦瑶怔怔眨了眨眼，回过神来，只能坐回床边。 海玄关了灯，继续沾枕即睡。 云梦瑶在旁边，不情不愿地缩进被子里。 他俩，还和前夜最初时一样，一人各睡一床被子。 云梦瑶合上双眼，可是心绪却平静不下来。 太丢人了，太羞耻了。 如果算上第一夜，这种前所未有的羞耻感，她在海玄面前经历了足足三次。 她睁开眼，侧头看着海玄的睡颜发呆。 心中仍情不自禁想起，泡澡前被海玄抱在怀里发生的事。 一想到这些就有些身子发热，大腿甚至感觉有些酥麻。 只是海玄看起来很累，现在已经睡着了。 云梦瑶幽幽一叹，漂亮的桃花眼一眨一眨。 她也不知道自己在失落什么。 …… 海玄睡得香甜，一觉到大天亮。 他醒来时，看到云梦瑶面色安详，睡在她的被窝里，没有再化作软体动物，一团缠绕在他身上。 如此看着她的睡颜，海玄刚苏醒而缓慢的心跳，不由加快一些。 他起床，如平常那样去食堂，带了份早饭回来。 可是，云梦瑶一直睡到中午也没有起。 海玄只得回卧室叫了云梦瑶两声。 毫无反应。 海玄这才感觉不对，连忙来到床边查看情况。 这一看，直接让他瞳孔放大。 云梦瑶……死了。 身体已经变冷，大概是昨夜某个时刻死去的。 海玄如坠冰窟，忙向归虚峰顶跑去。 北冥光听了同样大惊失色，两人赶回山腰小屋。 可他们没能进得了屋内。 一位执法堂长老，带着数位执事拦在屋外，头戴面罩，根本认不出是谁。 “我们收到消息，云来圣地圣女云梦瑶死在了归虚峰。” “两位与此事有重大嫌疑，请和我们走一趟。” 直到海玄进了执法堂的牢房，他都没回过神来。 云梦瑶就这么不明不白地死了？ 不知过了多少日，一位执事打开房门，对着枯坐多日的海玄说道： “师弟，宗门判决下来了。” “多日调查，并没有发现什么新线索，你就是最大的嫌犯。” “云来圣地那边极度愤怒，他们给圣女验了身，要你必死。” “宗门最终判决是，废去你的灵根和经脉，逐出玄冥天。” 海玄面无表情地听完，干哑的嗓子问了一句： “北冥光呢？她还好吗？” “北冥光是宗主亲传，自然不会和你相提并论。” “师弟倒是个能人，若不是她帮你说情，等待你的就是死刑。” “据说她因此被禁足在归虚峰上，不知期限。” 两人话完，不再言语。 数日后，海玄沦为废人，彻底断绝了修行路。 …… 不不不……这都什么鬼！ 海玄浑身冷汗，从梦中惊醒，当场就是一个仰卧起坐。 眼前是已经熟悉的黑暗卧室，现在……还是深夜。 海玄忙侧头看向身边。 云梦瑶面色安详，睡得离他很近，几乎快贴上了。 那么大一张床，她已经睡到了正中间。 庆幸的是，她还安分待在她的被窝里……她还有呼吸。 海玄轻轻坐起身，刚刚在梦里紧张得全身发热、汗流浃背，现在甚至想出门，吹吹风清醒清醒。 他脱下上衣，裸露上身，面色迷茫，本能地在心中念道： “小天？” “我在。”小天的身影在黑暗中极为醒目。 海玄眼神重新聚焦，问道：“你……能看到我的梦吗？” 小天摇摇头道：“只有你想和我交流时，我才能听到你的心声。” 这倒挺人性化的……海玄沉默半晌，最终还是说出口： “我刚刚梦见云梦瑶死了，我和北冥光下场都不太好。” 小天也沉默了，没有第一时间回话。 她凑了过来，轻轻坐在了海玄头上。 “海玄，你在害怕吗？” 完全没有重量，但好像有温度……海玄定了定神，思考片刻，最终还是轻轻嗯了一声，算是承认。 真有意思，前夜云梦瑶害怕，昨夜北冥光害怕。 今夜居然轮到他了？ 第24章 夜袭 他渐渐冷静，开始思考起来。 恐惧总是源于未知。 而今天，海玄被未知吞没了。 鹤湖旁，疑似林雪枝的无头女尸。 存有天阶秘籍的山洞里，没有留下线索的停留者。 云梦瑶身上莫名其妙的剧毒。 还有，整晚都没有回复传音石的北冥光。 一个接一个谜题，牵扯着海玄的神经。 而自己的心态，应该是看到云梦瑶性命转危为安时，变得不对的。 变得有些逃避，想着先睡一觉，明早再起来思考这些问题。 但或许是对危机的敏锐直觉，梦里直接给了他当头一棒。 对啊，现在清醒后，回看一下。 如此多频繁、强烈的异常。 自己是怎么心大到，想着先睡一觉的？ 海玄深吸口气，身体绷紧，让精神逐渐兴奋起来。 首先，要找到所有事的核心，毫无疑问，是云梦瑶。 有人……想要她死。 因林雪枝来到玄州，后被北冥光抓到。 又因媚毒有生命危险，现在又差点在海玄不在时，因寒毒幻毒丧命。 一个可能是巧合，一堆呢？ 事到如今，海玄必须以最危险的情况考虑，才能最大程度保证云梦瑶生存。 而下一个关键问题是，云梦瑶今天是怎么中的毒？ 海玄早就在小屋外设下了阵法，明确知道无人靠近。 云梦瑶最近吃的东西来自食堂……不，这个猜测不太可能，因为海玄也吃了。 至于确实下过毒的北冥光，哪怕一直联系不上她，海玄还是选择相信她。 那么就只有一种可能了。 云梦瑶，自己有问题。 准确点说，云梦瑶身上应该有某种东西——比如某种疾病，让她身上的毒素，在今天突然加重到可以危及性命。 至于具体是什么东西，海玄猜测极有可能是巫蛊之术之类的，但他对这方面了解不多。 不妨假设，这个东西就是只小虫子。 那么这个想让云梦瑶死的人，身份就清晰了很多。 云梦瑶独自一人来到玄州，被抓后只接触过海玄和北冥光，所以这只小虫子，几乎只可能在她来玄州前种下。 ——要她死的人，是她的云来圣地同门。 根据现状来看，这只小虫子或许还很聪明，比如知道等海玄离开时再发作。 听起来非常离谱，但这就是以“最危险的情况”考虑。 既然这只小虫子，连这种事都知道，那获取宿主云梦瑶的位置，应该也能做到？ ——对方很可能知道，云梦瑶一直在这座小屋里。 海玄豁然开朗，这样一来，联系不上北冥光比便有了合理解释。 ——只要被确认了位置，阻止传音石通讯非常简单。 一些法器隔着很远，就能干扰传音石了。 现在恐怕不仅联系不上北冥光，而是谁都联系不上了。 显然对方在玄冥天里有内应，这两天来周围做了手脚。 宗门间互相插棋子是很正常的事，无非看渗透力度大不大了。 而要自由进入归虚峰，至少需要内门。 ……筑基期吗？ 海玄接着往下想。 既然要杀死云梦瑶，那这个小虫子能确认云梦瑶的死讯，也很合理？ 也就是说今天发作后，正常情况下，对方现在应该收到云梦瑶的死讯了。 可由于海玄及时回来，云梦瑶没有死。 对方在知道这件事后，又会做什么呢？ 筑基期内应、已经屏蔽了通讯、云梦瑶目前正虚弱…… 海玄深吸口气，转头看向窗外飘雪的黑夜。 是啊，毒杀计划已经失败，今夜不动手补救，更待何时？ 必须立刻转移云梦瑶！ 就在他决定叫醒云梦瑶，带她前往归虚峰顶时。 海玄灵觉一动。 屋外的阵法触发了。 有人，来了。 …… 小屋门前路上，积雪没至小腿。 三道人影，不疾不徐地向小屋走来。 就在离小屋还有几十米距离时，他们看到屋门打开，一人从中走出。 他站定在门前，就这么望着三人。 三人对视一眼，看到了彼此眼中的诧异。 “我们行踪暴露了？”右侧的人紧张说道。 “不，应该是阵法。” 为首的一人最先反应过来，直接从储物戒里掏出长枪。 “不过三对一，优势在我，等离近些，我们仨一拥而上，速战速决。” 剩下二人，右侧的人掏出了长刀，左侧的人戴上了指虎，都默默点了点头。 另一边，刚从屋里走出的海玄，看到三人气势，呼吸都重了几分。 天书附身第三天。 我一个炼气，打三个筑基？ 有没有胜算？ 当然是有的，炼气和筑基都只是更强的凡人。 就是找一个筑基巅峰来，他也不敢不用灵气防御，用肉身硬接炼气期用下品法器，刺出的全力一剑。 是真会被刺死的。 海玄慢慢往前走去，他双眼紧盯着对方三人。 三米、两米、一米…… 当对方踏入了法器的最佳攻击范围，海玄心神一动，布置的阵法瞬间启动，一柄飞剑同时从储物袋里射出。 一抹剑光划破黑夜。 快到超出炼气期的反应极限！ 戴指虎的修士发出一声痛呼，左臂已被飞剑划出一道长长伤口。 海玄看到，内心暗道一声可惜。 他的攻击手段足够出其不意，够快够狠够远，配合阵法，力求一击就能重创，甚至毙命。 刚才电光石火之间，海玄一口气启动了三个阵法。 【增强自身身体力量】，【削弱敌人身体力量】，【削弱敌人灵气防御】 但多重优势加持下，这一剑依然被对方反应过来，差点完全避开。 如果不是海玄及时改刺为撩，可能这一击就彻底落空。 旁边两人瞬间反应过来，立刻飞身向海玄夹攻过来。 海玄不敢托大，十一把下品法器倾巢而出！ …… 云梦瑶这几日的睡眠质量不是很理想。 她睡梦中总是觉得身体发冷，甚至冷到无法继续睡下去。 昨夜海玄外出，云梦瑶就饱受折磨。 今天海玄抑制住了她身上的寒毒，本应不再难以入睡才是。 只是连夜的浅睡，让她有些敏感了。 当海玄因为噩梦坐起身，她迷迷糊糊间就感觉到动静，慢慢睁开眼来。 结果一睁眼，就看到海玄脱掉上衣，露出上半身。 ！！！ 吓得她立刻闭眼，夹紧了双腿，意识瞬间清醒。 然后右眼睁开一条缝，暗中观察。 海玄坐在那儿，一动不动。 云梦瑶心里稍感奇怪，可是依然紧张得丝毫不敢动弹。 今天昏迷后，让他抱了一晚上，到现在果然忍不住了吗？ 现在自己根本反抗不了他，该怎么办？继续装睡，假装不知道？ 可要是他还和第一晚一样，我……我根本就装不住，一定会被发现的…… ……所以还是该大声拒绝他？ 第25章 筑基期的压力 云梦瑶胡思乱想了好一会儿，海玄忽然静静起身，换上了外出的衣服，走了出去。 寂静的屋里，传来大门开关的声音。 ？？？ 怎么出去了？ 云梦瑶疑惑地睁开双眼。 又过一会儿，屋外传来男人的惊呼声。 ……这声音，是其他人的。 云梦瑶心里一惊，泡过药浴后，她身体已经恢复不少，纠结片刻就下床，穿过漆黑的客厅，蹑手蹑脚走到窗边。 纸窗紧闭。 她不想开窗暴露自己，只得用力一指戳向纸窗，想开个洞，窥视一下外面的情况。 ……没戳开。 云梦瑶神色一僵，又用力试了试，还是不行。 她现在灵力被封，只能靠纯粹的物理力量，而结果也很令人遗憾。 堂堂云来圣地圣女，竟手无破纸之力。 云梦瑶心中焦急，只能微微打开纸窗，希望外面的人没发现。 然后她就见到天上飞着十几把法器，海玄操纵着，和三个人影斗在一起。 我堂堂炼气圆满，什么炼气期场面没见过？ ……这场面我真没见过。 她只是简单看了几眼，就看出情况对海玄不算有利。 哪怕有好几个阵法在同时运作，海玄还是居于下风。 不对啊？海玄什么时候布置了这么多阵法，我一直和他住在屋里，居然一点没发觉？ 云梦瑶小小的脑袋里满是疑惑。 …… 【加强自身灵气防御】，【用锐利的金灵气攻击对手】，【持续恢复自身气血】 海玄现在同时启动的阵法有六个之多。 覆盖了小屋门前五十米左右的范围。 就在云梦瑶和海玄相处的第二日，云梦瑶一觉睡到中午，又因羞耻晕倒、一觉睡到下午的那天。 海玄没有在屋里闲着，而是在外面布阵。 在云梦瑶呼呼大睡时，他足足布了九个。 甚至还有三个没使用的。 这就是海玄的阵法造诣。 但即便有六个阵法加持，十一把法器相助，海玄现在的情况也不太妙。 对方似乎急于进攻，快速解决海玄，给他的压力巨大。 海玄猜测这三人应该只是筑基初期，而且资质也不算太好。 作为筑基期，灵力防御的质量，并不比炼气圆满的北冥光强多少。 如果是云梦瑶、北冥光筑基，应该能顶着海玄的十几把法器，直接冲上来。 此外，他们手里的枪、长刀、指虎，熟悉炼器的海玄，一眼就能看出同样是下品法器。 炼器一道，所诞生产物，若有仙力则为法宝，若无仙力则为法器。 法宝要金丹期才能使用，而法器只要有灵根就能使用，分为上中下三品。 下品对应炼气期，中品对应筑基初期中期，上品对应筑基后期。 如果是中品法器，海玄同样束手无策，筑基期的力量配合中品法器，能轻松破掉海玄的法器。 “难怪一个筑基修士就能搞定的任务，却派了他们三个过来。” 海玄嘴角咧起，内心不无戏谑地想到，紧接着数块土属性法术制造的飞石在他眼中放大。 海玄忙运起气血，险之又险地避过连续的飞石。 这就是海玄面对的困境了。 海玄的法器能压制器修和体修，却难以应付强大的法修。 法术可以绕过法器，而如果法术压制力足够强，就能反过来，逼海玄用法器回援。 那个拿长刀、正在施法的修士，还远远称不上强大的法修，但他只是发挥了筑基期应有的法术威力，就让海玄难以招架了。 海玄当然不可能收回法器防御。 只要法器维持不住攻势，阵线一乱，局势就会瞬间崩盘。 他现在是在大幅消耗气血，驱动身法来闪避。 玄冥天诸多招式绝学，可分为两道，玄道和冥道。 玄为长生法，冥为杀人技。 冥之一道，又快又强，通用核心之一，就是可以消耗自身气血，换取更强的速度与力量。 最典型的招式就是“伤拳”，一套必须用气血驱动的搏击武技，威力极强，从炼气到化神均有招式覆盖。 而在面对筑基期的法术时，海玄却不得不消耗气血，用来闪躲防御。 一心多用之下，海玄渐渐感觉吃不消。 戴指虎的修士，见海玄控制法器的压制力减弱，心中暗道机会来了。 随后找准一个空档，同样以气血运起身法，率先突围！ 不过转瞬之间，已经抵达海玄身侧，一记横踢就向海玄扫来。 海玄全力向后退去。 体修修士内心大喜，知道海玄已经中计。 这横扫的一脚不过佯攻，力道并不算重，此时他的重心尚在另一只脚上。 他扫出的那只脚很快落下，飞速点地，然后浑身发力，猛地弹射向前，身影紧跟海玄。 此刻，后跳的海玄刚刚落地，身上惯性未消，已经无法大幅移动。 蒙面人面露阴狠，可惜海玄看不到。 他刚刚已经发誓，一定要让这个偷袭他的小人付出代价。 灵力流转，气血涌动，此刻，杀招已出。 伤拳，崩落！ 此招的杀伤力，放眼全天下炼气期武技，都可名列前茅。 别说筑基了，甚至很多金丹期长老，都还常使用这招。 无他，简单粗暴，熟练度高。 这一拳要是打个严实，海玄半边身子都要碎掉。 就在此刻，变故陡生！ 蒙面人汹涌澎湃运转的气血，竟不知缘由地戛然而止，他顿时呼吸不畅，出拳动作也一时迟滞。 海玄同时落地，却没有趁机移动，而是顺着重力，身子继续向下。 他一步踏前，直接向前方挺出一个箭步！ 与此同时，手中一道黑影向前刺去，第十二把法器现身！ 这亦是一柄飞剑。 利剑一往无前。 体修修士反应不及，喉咙被一剑穿透。 如此近距离的一刺，海玄不会再失手。 他不再选择胸腹等好击中的部位，自信选择对方明显缺乏防护的脖子，一击致命。 对方用尽最后的力气，在空中抬起一脚，踢中海玄左肩。 海玄突受重击，直接被踢得向悬崖方向倒飞出去，在地上翻滚几圈。 飞剑随之拔出，喷出大量鲜血。 体修修士支撑不住，应声而倒，就此死去。 第26章 炼气期的手段 短短一个呼吸间，局面骤变，看得窗后的云梦瑶心惊胆战。 她担忧地往海玄方向看去，看到倒在地上的身影爬了起来，心中略定。 海玄颤抖着站起身，面上露出兴奋狂热的笑容。 这是他第一次越境杀人！ 用自己的阵法！ 【绝血破冥阵】 这是海玄阵法造诣的真正体现。 海玄阵法小有所成后，发明的第一个正式阵法，就是对付玄冥天同门的阵法。 第一个自创阵法，加之功能非常特殊，海玄花了接近一年的时间才完成。 目前这个阵法的效果是，如果对方学习了玄冥天功法，可以让对方气血临时阻滞。 对一个人短时间内只能生效一次。 这个阵法对很多敌人都毫无效果，只为克制以冥道攻伐的玄冥天同门而生。 配合海玄对自家招式的理解，很容易在关键时刻逆转攻防，打出绝杀。 这是他真正的底牌之一，这世界还没有第二个人知道。 刚才他刺穿对方喉咙，另一个原因，就是让对方无法发声，掐断传递情报的可能。 然而在他被踢飞时，对法器的控制大受干扰，另外两名筑基修士，已经一前一后突围。 此刻他除了刚刚杀人用的剑，就只有围攻体修修士的三把法器回援了过来。 一柄长枪近在眼前！ 三把法器齐动，勉强打偏了长枪刺过来的位置，没有将海玄一枪穿腹。 然而，长枪还是擦过了海玄右大腿。 海玄只觉钻心一痛，差点就要跪下，裤内瞬间被温热的湿润充满，他咬紧牙关往后跳开，拉开了些距离。 余下法器都回援过来。 在后方的持刀修士见此情形，不守反攻，直接高高跳起，从持枪修士头顶跃过，就向海玄当头一劈。 而持枪修士一击打偏，见海玄拉开距离，索性不再进攻，借着惯性回头猛力一扫，将回援的所有法器弹开！ 两人一攻一守，竟默契地配合到了一起。 海玄看着从天而降的一刀，这一刀甚至配合上了法术。 此刻海玄如身处泥沼，腿脚难以移动。 经典的弱化法术，配合伤害技能。 以筑基期的基本素质，如此势猛的一刀，自己现在的状态，不可能接得住。 那么—— 山间突然掀起狂风。 …… 在玄冥天，有一个普遍、简单、实用的阵法。 吹风阵。 使一块区域持续起风。 在夏季酷暑难耐的玄州，此法极受欢迎。 风归木属。 灵根拥有水木属性的海玄，可以通过灵力转化，使吹风阵产生的风，更强力一些。 他还做了些变种改动，让灵力积蓄，一次性作为强风爆发出来，而不是持续起风。 海玄布阵时，他看到小屋前一面山壁、一面悬崖的地形，略微迟疑，还是布下了此阵。 这地形确实合适，但这种强风面对修士能起到的作用，依然很有限。 毕竟海玄不是真正的风灵根，吹风阵也只是个简单阵法，练气前期就能学。 双脚着地的炼气期修士，最多被这阵风吹得倒退几步，连摔倒都难，更别说筑基了。 但如果对方放弃站在地上保持重心，而是高高跳到天上。 那就另说了。 瞎跳的都是傻x。 …… 持刀修士只觉身体一踉跄，这阵强风竟直接将他往悬崖下吹去！ 他惊骇失色，忙运起土属性灵力，加重身体。 而此时一柄飞锤，恰到好处地、从侧面顶到了他的大腿上。 刚才阻挡长枪的法器里，它最先回援！ 结结实实的冲击，再次给持刀修士的身体加了一把力。 伤害性不大。 但是他已经彻底失去了落点，整个人飞出悬崖之外。 筑基期是可以御物飞行的，他慌忙之中，就要运转灵力操控刀刃飞起。 然而，绝血破冥阵再次发动，体内气血一滞，灵力也随之紊乱，他居然控制不住自己常用的法器。 “不……”持刀修士面露绝望。 “啊啊啊啊啊……” 山间回响起男人的大喊声。 听得持枪修士心头一寒。 短短时间里，他的两位同事居然悉数阵亡。 而且死得实在是一个比一个离奇。 但对手的状况，看起来也很差。 刚才持刀修士的土属性法术仍在生效，海玄现在都还脚步迟缓。 而那些法器也来不及回援。 此刻，就是最好机会！ 持枪修士作出判断，不再迟疑，举步向前，挺枪猛攻。 此刻海玄依然只有手中一把剑可用，其他所有法器都在飞回的路上。 连续动用气血，已经虚弱的海玄只能深吸口气，全力阻挡。 然而只听“当”地一声。 剑枪相接，仅第一击，海玄剑就被打得脱手，右腿一软，差点跌倒在地。 这就是筑基和炼气正面交锋的差距，哪怕顶着数个阵法加持。 持枪修士见状大喜，枪头再转，下一击就要毙命。 云梦瑶在窗后，看得再也忍不住，急得大叫道：“海玄！” 海玄，此战中第三次面对绝境。 倏然间，一柄大刀出现在海玄手中，竖直插在地面。 第十三把法器！ 海玄调动气血与全身灵力，蹲在地上，双手握紧。 长枪扫过，撞上了大刀刀身。 而这次，竟是长枪被弹开！ 缓过气来的海玄立刻举起大刀，从下向上，一记挥砍！ 这一刀，非常慢。 慢到持枪修士随便向后一跳就能躲开。 就在这一瞬间，持枪修士却感觉双脚传来一阵刺骨的寒意。 是冰！ 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他的双脚被冻住了。 第九个阵法！ 冻行阵。 短时间内只能使用一次，将法阵内接触地面的敌人双脚冻住。 周围温度越低，水灵气越充足，效果越好。 吹风阵对空，冻行阵对地！ 惊慌之间，持枪修士只得勉强用长枪横挡。 而海玄双臂青筋暴起，已是浑身力量集中。 一刀，不快不慢，横劈而过。 持枪修士顿感天旋地转，待回过神来，发现自己倒在雪地上，却感觉雪上温暖，不似所想寒冷。 原来，地上已被滚热的鲜血浸透。 海玄这一刀，竟将他和长枪一道，劈成两半！ 海玄面色苍白，虚弱至极，甚至站都站不稳。 他驻刀而立，看着已经断成两截的敌人，笑道： “你是什么时候产生了，我没有中品法器的错觉？” 第27章 峰顶 话刚说完，大刀就直接收回了储物袋。 十多把法器齐出，又强行动用中品法器，现在的海玄，灵力已经枯竭。 身后云梦瑶猛地推门而出，跑到他身边，喊道： “海玄，你怎么样了？” 可此刻的海玄，累得连话都说不出来了。 她慌乱了一会儿，最后还是整个身子靠过来扶住他。 两人一瘸一拐地回到小屋。 海玄被云梦瑶搀扶着坐下，从储物袋里找出数枚丹药吞下，又掏出些医用纱布和药瓶，从药瓶里倒出些药粉在纱布上，然后直接脱下自己的长裤。 云梦瑶刚刚点起灯，一回头就看到这一幕，当即顿住。 虽然知道场合不合适，她还是忍不住多瞟了几眼。 只是为了看清海玄大腿上伤得有多重，嗯。 “我们不能待在这里了。”海玄用纱布粘住伤口，忍痛说道。 “刚才那些人，应该是为你来的，今夜未尝只有这一波。” “我们现在就动身，去山顶躲一晚，你快去换衣服。” 云梦瑶听了点点头，马上小跑回卧室了。 门前，海玄飞速检查完地上两具尸体，一无所获，只得收走两人法器，然后抓住体修修士扔下山崖，毁尸灭迹。 现场便只留下长枪修士一人尸体，如果对方还有人手，那就会给他们营造一种同行生死不明的假象，他们找人或许会浪费一些时间。 而它们所用的法器，或许是唯一能追查的线索。 停留在此太过危险，两人飞快动身。 夜里点灯会把位置暴露无疑，海玄索性拉着云梦瑶的手，摸黑上山。 诸多不便下，平时半小时的山路今夜变得格外漫长。 云梦瑶比受伤的海玄还要不堪，大病初愈的她又遭夜间山路折磨，走得连双腿都在颤抖。 路上小雪飘飘，两人一声不吭，只是云梦瑶抓着海玄的手越来越紧。 等海玄见到峰顶的灯光，悬着的心终于落了地。 “后院有客房，跟我来。” 云梦瑶喘着气，点了点头。 宗主殿的主要作用，是给内部高层开会，自然有配套客房，只是几乎无人使用。 在海玄陪北冥光锻体的那一个月，两人就住在相邻的客房。 现在，海玄都还留着那间客房的钥匙。 虽至深夜，宗主殿仍有值班的杂役弟子巡视，两位杂役看到海玄二人后便立刻叫住他们。 海玄也没打算避开，他的身份全峰上下都知道。 云梦瑶此刻头戴兜帽，隐藏住容颜，两人怀疑地看向她。 “我带的人，别多事。”海玄淡淡说道。 此刻海玄身上血腥气未消，内门弟子如此威势，杂役弟子自是不敢多言，只能目送两人离开。 殿外大路上，每十米就有一盏灯笼放在地上，宗主殿的屋顶极高极大，层层叠叠的房檐上，同样挂了许多灯笼。 不过这些灯笼，发出的是幽幽蓝光。 此景诡异雄伟，冥界府邸大抵不过如此了。 云梦瑶微不可察地四处张望，对周围很是好奇。 这副模样，看得海玄忍不住翘起嘴角。 宗主殿可不是用来接待外宾的地方。 云来圣地的圣女，跑到玄冥天的宗主殿来，应该是古今少有？ 海玄索性走得慢了些，拉着云梦瑶，在峰顶一路穿行而过，回到熟悉的房间。 屋内还留着他生活过的痕迹，比如当初配药用的药炉药筐等等。 现在该怎么办？ 下山求援？运气差点路上就会撞上第二波杀手。 传音石找长老？这就戳到海玄的尴尬之处了，他一个长老的联系方式都没有。 以前住内门，甚至住归虚峰山下时，有事直接上门就可以了，还真没远程通话的需求。 至于归虚峰上……宗主一脉三个大佬根本不管事，北冥光有事倒能联系到他们。 所以还是只能上门去找北冥光？ 他刚想安顿好云梦瑶再出门，就被虚弱的云梦瑶拉住了。 她无言看着他，那双眼睛带着恳求。 海玄从没见过她这种眼神。 恐怕今夜，让她不安全感上升到了极点。 看到这样的眼神，海玄也放弃了今晚再做点什么的想法。 反正宗主殿周围足够安全，全天警戒。警报一响，化神期的问玄真人从天而降都不是不可能。 云梦瑶在屋内观察了好一会儿，最后她的视线，聚焦到床上。 一张床，一张被子。 海玄在屋内找了找，愣是没找到多余的。 这客房怎么回事？ 云梦瑶正偷偷观察他，看他找东西的样子，忍不住悄悄翘了翘嘴角，轻声道： “没事……” 不过后面的“一起睡也可以”，却是羞得说不出来了。 此刻尚未到夜里三点，离天亮还早，两人收拾好，熄灯躺下。 只是现在，各自心事满怀，想说的话多到溢出来，根本无法入睡。 海玄侧头看了云梦瑶一眼，发现她也在看着自己。 彼此肩膀只有一拳远，感受得到对方的温度。 那双眼里蕴含着什么样的情感，海玄依然不太懂。 但其实……他现在也不在乎。 刚刚结束完一场命悬一线的激战，兴奋过后是极度紧张，哪怕现在安全地躺在床上，这股紧张也迟迟无法散去。 根本顾不上云梦瑶的心情了。 说实话，他现在最想做的，其实是狠狠抱住旁边的云梦瑶，尽情释放压力。 倒是很理解昨晚，北冥光为什么会忍不住抱上来了。 但是他现在大腿疼痛无比，稍微挪动一下都头皮发麻。 “天杀的刺客……”海玄只得把注意力放回正事上。 现在的他，迫切需要更多信息，来判断明早的太阳升起后，该做什么。 “梦瑶，我有些事想问你。” 云梦瑶眨了眨眼，海玄昨晚回来后，见她的第一眼就是这么叫她的，那时她几乎完全失去意识，却仍听到了这句称呼。 本以为他只会像平时一样，叫“云姑娘”的。 虽然声音听着不冷不热，她却还是感到几分羞恼。 异性直呼其名这种事，在前世的同事关系里不算少见，海玄毫无压力就能说出口，可在这个世界就有点亲密了。 这却恰恰是两者心态的体现，海玄此时已经完全冷静下来，开始按自己的节奏说话。 “我也是。”云梦瑶眼帘低垂道。 “那我们一人问一个，对方答一个，交替问完所有问题如何？” “……好” 看海玄好像有问必答的样子，云梦瑶想了想，若如此，能问些白天不好意思开口的问题，倒也很好。 “这两天发生了什么，你是怎么中毒这么深的？” 她大概率是不知道的，海玄心里预测，不过听听她的经历应该更方便自己判断。 云梦瑶沉默了一下，沉浸在回忆里，慢慢开口，越说越多： “这两天我一直待在屋里没有出去，昨天一天正正常常吃饭饭菜都热好了食欲也不错吃得比前天多，但是昨晚睡觉的时候感觉很冷一直睡不好等早上醒来已经很晚了双腿又脱力到下不了床，等暖石烧完就更冷了我只能一直待在床上但是被子根本不能保暖，后来开始出现幻觉整个人都在乱想是不是你之前只是在骗我，不过还是很开心你回来后那么拼命救我……” 海玄越听越头大，但抓住了重点：她确实没注意到什么东西，除了毒发的时间是昨夜外，一无所获。 不过代入云梦瑶的视角，偏偏他跑出去后毒发了，实在很难不怀疑他。 云梦瑶似乎也注意到说得多了些：“……我说完了。” 她停顿了一下，嘴唇微张，似乎是在酝酿勇气，而后问道：“我可以相信你吗？” 第28章 夜谈 没有下文，云梦瑶只是认真看着海玄。 居然问这样的问题？ 听起来甚至有些幼稚。 海玄第一反应稍稍感到奇怪，不过联系云梦瑶这些天的经历，很快回过神来。 疑似被好友的林雪枝骗，又一度以为海玄提裤子跑路。 连番打击下，现在的云梦瑶，心理防线可能脆弱到随时崩溃。 “嗯，可以。”海玄迟疑一下，还是将手探了过去，握住了云梦瑶的手。 两人上山时便一直紧握，此刻再握上，倒也没有特别的感觉。 “我也希望你完全相信我。” 海玄的声音变得柔和了些。 “就像第一晚和你说的，你离开玄冥天之前，我会保护好你。” 这都不是大话，对目前的海玄来说，有难度和风险，但并不高。 云梦瑶笑了笑，眼眶湿润。 海玄却没让她有时间酝酿情感，接着道：“我找到了林雪枝的线索。” “鹤湖旁有一具无头女尸，身上有林雪枝的身份牌和一个香囊。” 海玄在一旁的储物袋里掏出物件和留影符。 “你看看，是不是她？” 听了海玄的话，云梦瑶俏脸一白，看到身份牌和香囊，更是面如土灰。 她对着留影符看了许久。 “梦瑶？”海玄轻声问道。 人在面对难以接受的事情时，第一反应总是不去相信。 “不，不是的，”云梦瑶的声音有些干哑，“这个人好像不是雪姐姐。” 海玄心头一动，“怎么说？” “雪姐姐一头白发，长得又瘦又白，这个人真的不太像。” 海玄回忆起现场。 人死后肤色可能会产生变化，并不好以此判断。 至于头发，现场并没有肉眼可见的头发，这点海玄当时就注意到了，毕竟女性被斩首后，现场却没有头发，还是有些奇怪的。 那么，关键点就是……身材？ “林雪枝和你比，谁更瘦？” “嗯……雪姐姐看起来比我更瘦。” 这问题实属海玄情商低了，换个场合，可能云梦瑶要不开心了。 海玄想起北冥光扒尸那一幕，她与尸体的身材对比十分清晰。 那具女尸，比北冥光只壮不瘦。 云梦瑶和北冥光都瘦，风格不一。 云梦瑶亭亭玉立，有薄柳扶风的病弱美人之感；北冥光蜂腰猿背，因锻体显得夭矫有力。 海玄知道，那只是云梦瑶天生骨细，实际并不缺肉，该长肉的地方都很有料。 但大多人眼里，两人对比，都会觉得云梦瑶更瘦。 而林雪枝却比云梦瑶还瘦？ 所以林雪枝真的还活着？ 可她为什么，要把身份牌和香囊扔在那具女尸上？ “林雪枝擅不擅长使刀剑？” 看过现场后，云梦瑶很快理解了海玄的意思。 “嗯，雪姐姐的剑很厉害，在云来圣地同辈里是数一数二的。” “那你觉得，若是她杀的人，为什么却要把现场处理成是她死的样子？” 如果林雪枝活着，那具无头女尸，基本只可能是她杀的。 云梦瑶想了想，道： “之前她让我不要去找她，可能是因为她正危险。” “雪姐姐冰雪聪明，也许是用这种办法脱险。” 这个答案，和海玄不谋而合。 海玄回想起昨夜所有所见，若林雪枝存活，那事情就会变成…… 林雪枝在山洞内破解阵法数日，被那具女尸发现了行踪，她不得不击杀对方，并作伪身份，然后马上离开。 可那个山洞是极好的藏身处，机缘又近在眼前，一般人真的会放弃吗？ 为什么不把女尸搬进山洞，或扔到更远的地方？再处理掉现场，这样就能继续待在山洞里了。 除非，事态紧急到不得不马上离开，山洞也不再安全。 比如追击她的是一伙人，那具女尸死前传出了她的位置等等。 她会陷入如此危险的境地，到底做了什么？知道什么？ 她被发现之前，一直住在那个山洞里，是想要里面的传承？ 她既然还活着，会不会重新回到那个山洞？ 想到此处，海玄茅塞顿开。 林雪枝，是整个事件的关键钥匙。 必须找到林雪枝！ 越快越好！ 而现状看来，她颇有可能回到那个山洞。 “我问的有些多，到你了。”海玄定了定神，说道。 “不，没事，其实都是问雪姐姐的问题，你为我操心她的下落，该我谢你才是。” 云梦瑶眼色黯淡，随即转移了话题。 “……刚才你和那三人搏命，是怎么回事？” 海玄早就想到她会问这个，便把自己的推测，来龙去脉说了一通，然后问： “你来玄州前，接触过什么奇怪的东西吗？云来圣地内，谁有可能要你的命？” 云梦瑶面色变幻，摇摇头：“不知道，有些老仆私下里会非议我的身份，但她们应该没这么大能耐。” “有能耐的长辈我就不知道了，有些长老可能不喜欢我，但从没有直接针对我的。” “也不记得接触过什么，我平日很少接触外人。” 海玄道：“既如此也不必硬想了，明天我想办法带你出去检查一下身体，看看究竟是什么作祟。” 云梦瑶忧心忡忡地点了点头。 任谁听到自己体内，可能被下了蛊之类的东西，心情都不会太好。 “林雪枝，是个什么样的人？” 云梦瑶的手微微紧了紧，回忆片刻，还是答道： “她是个很好的人。” 海玄：“……” “我们关系很好，她很聪明，很会照顾人，做饭很好吃。” “不过，她总和周围人保持着一股距离，气质清冷。” “很多同辈都觉得她厉害，也有很多暗中倾慕她的人。” 海玄奇道：“听起来，你和她关系非常好。” “嗯，她刚来圣地时我们就认识了，我们当时天资都出众，灵根又相似，很容易就玩到一起。” “现在也经常串门。” 串门？ 海玄眨眨眼，问道：“你觉得，她会对你做出下蛊这种事吗？” “不，”云梦瑶表情纠结，随后眼神坚定。 “我相信雪姐姐不会对我做这种事的。” 海玄不置可否，他现在是冷眼旁观，可不会根据人情关系来判断事情。 云梦瑶再次看向海玄，眼神直接又热诚，说道：“我也这样相信你。” “你为我拼命，我也会用性命信任你，保护你。” 啊这…… 好，林雪枝肯定没问题，相信云梦瑶看人的眼光。 第29章 嗅觉 “嗯……”云梦瑶想了想，“你平时喜欢做什么？” “看些杂书，还有丹器阵符。” “你全都会？不觉得枯燥么？” “这些都很有意思，偶尔也在山里散散步，去外门和人下下棋打打牌。” 经历过前世的海玄，娱乐阈值早被拉高到不知哪里去，又对与人交往缺乏兴趣。 反而前世没有的东西，更能让他投入其中。 云梦瑶怔怔出神，问道：“你好像……没什么朋友？” 海玄：“……” 她说对了，海玄确实没几个朋友。 过于年轻进入内门，身边多是三四十岁的筑基修士。 海玄可不认为，前世活二十岁，这世活二十岁，就等于活了四十岁。 没有身体、身份相应变化带来的经历，是算不得数的。 可以说，活了两次二十岁；也可以说，在二十岁滞留了二十年。 总之，和三四十岁的筑基修士很难玩到一起去，他们都有自己的生活，最多偶尔打打牌。 至于外门，身份有别，陆成那种帮他做事的才是外门弟子见到他的常态。 算来算去，亲近到能经常串门的朋友，就只有一个北冥光。 北冥光也是这个生活环境的受害者，她早早就生活在归虚峰上，没几个朋友。 两人青春年华，压抑多年，归虚峰上人又少，当初不发展出点什么才怪了。 “的确没什么朋友。”海玄老实承认道。 “你上次说……北冥光是你的朋友？” “没错。”海玄心中隐隐感觉不妙。 云梦瑶感觉抓到了什么：“你既然朋友很少……” “但你承认她是朋友，她甚至允许你动她的战俘。” “她住在归虚峰上，而你有峰顶客房的钥匙，你也住过。” “你们，应该不是普通的朋友关系？” 海玄闻言，心里咯噔一跳。 怎么回事？ 我就答了下平时干过些什么，她怎么就转进到这了？ 怎么回答？ 解释我是北冥光的护卫，她对我格外好一些？ 不，虽然这确实就是明面上最直接的关系，但怎么也不可能说这种话。 在关系暧昧的女人那里，承认自己是别的女人的附庸？ 谁听了不得来句下头？ “……我们是关系很好的朋友。”海玄决定大方承认些事实。 “我是内门最年轻的弟子，而她是唯一一个炼气期亲传。” “平时周围都没有什么同龄人，难免走得近些。” 云梦瑶悄悄贴得近了些，接着问：“那你们岂不是惺惺相惜，视若知己？” “那又如何？只是朋友而已。” “我们现在关系，比她更亲。” 云梦瑶见他话语直接，语气坚定不似作伪，便有些羞怯，讷讷无言。 海玄还真没说谎，都肌肤之亲了，说句更亲有什么错？ 要是换成北冥光来质问，海玄就自有另一番说辞。 “你我认识半年，习性相投，行动默契，岂是一个外人能比的？” 都是实话，角度不同罢了。 男人的嘴，骗人的鬼。 海玄接着说：“你还想问吗？没有我睡了。” 真不是临阵脱逃，只是太困了。 云梦瑶当然还有问题，她还有好多问题。 比如海玄小时候是在哪里过的，来玄冥天这几年又是怎么过的，有没有其他亲人，喜欢什么样的女子…… 聊一整晚也聊不完。 可是她也知道海玄经历一场恶战，现在身心俱疲，便道： “你疲惫一天，好好睡。” 只是今晚一过，下次能这样说话的机会要到什么时候？ 海玄闭上双眼道：“嗯，明晚再聊。” 云梦瑶一喜，心里残留的些许烦闷消失不见，同样回道：“嗯，明晚再聊。” …… 腊月二十五早上，风雪停歇。 海玄按时起床，有些恋恋不舍地松开怀里的云梦瑶。 习惯真是件可怕的事，第一次被抱住还觉得难受，现在就有点舍不得这种香香软软的感觉了。 他直接赶去找北冥光。 她此刻刚准备出门，却在自家门前，和海玄撞个正着，瞬间表情变得跟撞鬼了一样。 哪怕两人最亲密那会儿，海玄也没做过这种事。 “……出什么事了？” 北冥光的脑子转得飞快。 “我昨晚被三个筑基袭击了。” 北冥光呆滞半晌，问道：“你现在是人是鬼？” 海玄面无表情敲了她的头一下：“我看你现在是根本没睡醒。” 北冥光捂头投降，海玄直接转身迈步走开，道：“跟我来，路上和你说，等会儿再吃早饭。” 两人向山腰小屋奔去，昨晚海玄就和云梦瑶交待过事情发展，此刻驾轻就熟，北冥光很快弄懂了。 “我昨晚确实没收到传音石消息。”北冥光怒气升腾。 “这群细作！归虚峰上他们都敢动手脚。” 她越想越后怕，三个筑基？ 海玄和云梦瑶怎么活下来的？ 等两人回到山腰小屋，却见门前一片洁白的积雪，安静祥和。 昨晚杀得血流遍地的恶战，仿佛根本没发生过。 海玄心底一沉：“他们果然还有人手，第一波失利了，第二波没找到目标，但至少可以把现场证据销毁。” 回到此地就察觉到了，阵法又被触发过。 “你昨晚就没有试着生擒一个？”北冥光问道。 “你当我是神仙？”海玄没好气地回答。 “打三个筑基，不拼死下手，死的就是我了，哪还有余力留活口？” 海玄拿出指虎和半截折断的枪，递了过去： “帮我查查这些，他们身上的法器。” “仅靠这些恐怕希望不大。” 海玄本也没抱多少期望，他打开屋门，发现屋内一片狼藉，遭了破坏。 北冥光越看越觉得怒气翻涌，海玄看她沉默下来，便知道她是动了真火。 室内搜寻一圈，毫无线索，海玄又面对面给北冥光发传音，同样顺利无碍。 “收到了，”北冥光烦闷地说道：“这群人倒是滴水不漏。” 屏蔽传音石的法器，同样是个破绽可寻，不过对方已经及时回收。 “这里不能住了，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办？” 海玄回答：“只能住峰顶客房了，对方也许能持续定位云梦瑶。” 峰顶人会多一些，有不少侍女、杂役存在。 但短期安全确实有保障，云来圣地绝不可能渗透到宗主殿去。 第30章 除蛊 北冥光另起话题道：“云梦瑶的安排，昨晚云来圣地有回复了。” “让我们好生招待云梦瑶，大年初七再接她回去。” 这毫无疑问是好消息，从现在起他们才算有理由得到玄冥天官方保护，不用防自家人对云梦瑶下手了。 “她身上的东西，有办法医治么？”海玄问道。 搜寻暗子是执法堂的职责，对两人而言，现在最关键的是解除可能杀死云梦瑶的东西。 “蒙面，找医生。”北冥光想了想，“我等下把黄长老请来我居所，你把她带过来。” …… 海玄带着遮面的云梦瑶来到北冥光住处。 这还是两女几天以来第一次见面。 仇人相见？ 云梦瑶沉默不语，而北冥光则瞥了云梦瑶一眼，绷着个脸，冷若冰霜的样子。 这倒是让海玄有些意外。 以他对北冥光的了解，她当面嘲讽云梦瑶的场面，他都有了心理准备。 这两人关系或许没那么差？ 他领着云梦瑶往前，一位颇有精气神的精瘦中年男子在这等着，他有明显的秃顶，看得人十分遗憾。 “黄老。” 男子眼中一亮，点点头道：“海玄，你的身子骨练得很好啊。” 这位黄长老有“凡尘妙手”之称，在门内名望极好。 虽是金丹期修为，但传说元婴期以下的病患，只要还有一口气，他就能救回来。 炼丹方面也是一把好手，海玄几年前听过他讲课，私下请教过些问题，算是认识。 云梦瑶坐下，黄老简单问过症状后，便掏出一根针，轻扎在云梦瑶手腕上，取了些血。 然后排出七八个瓶瓶罐罐，拿起针，飞速点过一遍。 黄老盯着这些瓶子一阵，皱着眉说道：“果真是蛊虫。” “炼毒蛊，能吸收宿主身上的毒素，然后大量释放同类毒素。 “看起来，会像是宿主身上的毒莫名加深。” “不过此蛊也不是什么毒都吸，一般都是只吸最常见的那几大类毒。” 海玄点点头，这么说云梦瑶的运气还算好，至少媚毒没有复发。 媚毒算是不入流的毒，用起来很不稳定，专门玩毒杀的都看不上，搞乐子的倒是很喜欢。 比如北冥光。 海玄问道：“此蛊可好解？” “不难，不难，”黄老看着海玄和北冥光，面色有些复杂。 “这炼毒蛊，起源于我玄冥天，内门讲毒术的教材上有所记载。” “只是，杀伤效率和下蛊效率都不够高，近百年，宗内已经用得不多了。” “虽在我宗被慢慢淘汰，放在外界依然足够好用。” “二位都是杰出弟子，只是年龄尚浅，以后还需多用些功夫。” 海玄和北冥光听得面色尴尬。 两个人都没认出自家功夫，确实丢人。 不过海玄觉得自己无辜，他一直对毒兴趣不大，在法器上淬毒都是简单了事，不会专门去配。 他能认毒，认药，靠药性自行炼制解毒药，自觉完全够用了。 北冥光不是最喜欢玩毒吗？ 怎么自家东西都不会？ 海玄忍不住向北冥光看去，她似乎心有灵犀，同时回望过来，对着海玄嘟了嘟小嘴。 显然不服气海玄这时候看她。 坐着的云梦瑶，余光瞥见两人对视，不动声色，抿了抿面纱下的嘴唇。 对面的黄老，将三人全部小动作收入眼中，面无波澜。 他拿了颗丹药和些许药物，叮嘱好药方，待云梦瑶服药无碍后，便准备告辞。 “北冥光，海玄，你二人锻体已到炼气期极限。” “尽早筑基，才能更进一步。” 两人点头受教，送这位“凡尘妙手”离开。 北冥光转头对海玄说道：“我现在去帮你查查那两样东西。” “你呢？下一步怎么打算？” 海玄昨夜已经考虑好，回道：“我想回一趟鹤湖。” 这个答案有些北冥光出乎意料，她若有所思，随后猜测道： “你是觉得林雪枝还会回那个地方？” “有可能，重点是她太关键了，哪怕可能性不大，也得试试找到她。” 北冥光点点头：“什么时候去？” “明日，等我见完问玄真人后。” 北冥光是必须一起去的，不然不能传送回来。 而北冥光毫不推脱，愿意陪他走一趟，让他心里颇有些感动。 他本还打算这两天带黎师妹来见北冥光，但如今出了这些意外，只能延后了。 事情商量完，北冥光去查那两件法器残骸，海玄和云梦瑶则回到山顶客房。 …… “……出了些急事，我和北冥光这几日要忙，带你见她这事只能再等几日了。”海玄思考了一下。 “二十九日如何？” 再怎么样，找林雪枝找到二十九也该回来了，拖到大年三十再拉黎栗栗来见北冥光，对两人都有点不礼貌。 “唔，好叭。”传音石里传来了黎栗栗软糯的声音，“海师兄，二十九日一定要来哦。” 联络完黎师妹，海玄回到屋内，直接开始修炼起来。 昨晚回家看到云梦瑶奄奄一息，夜里又经历死战后，他现在迫切地想提升战力。 转眼而至夜间。 当海玄中止修炼，便看到云梦瑶一个人坐在床上发呆，看起来颇为寂寞。 她灵力被封，的确无事可干。 海玄与她说起去找林雪枝的打算。 他准备等三天，如果林雪枝三天都不出现，那大概率已经离开了，也没必要接着等。 “你会做饭吗？” 海玄问道，要是云梦瑶不会，那这几天伙食确实有点麻烦。 堂堂圣女，应该会做饭？ “……会煮面。”云梦瑶低着头，冒出微弱的声音。 好，看来是不会。 那给云梦瑶买点面？不过现下身体本就不好，连续三天吃这么简陋，会不会又出问题？ 要不找个侍女送三顿饭？ 稳妥的办法当然是都做。 云梦瑶弱弱问道：“你现在用的功法是什么品阶？” “地阶下品，怎么了？” 没有背景的练气期，一般是没机会练地阶功法的，这本还是多年前，海玄参加外门大比的奖励。 “你昨天救了我，我、我想报答你。” 云梦瑶微红着脸说道。 报答？怎么报答？ 海玄出神间，只听云梦瑶接着说道：“这个你拿去学，别给别人看，我走时没学完也没关系，以后还我就好。” 说罢从储物袋里，掏出一本书递了过来。 海玄闻言接过，看到书名后却是一怔。 只因，这是本凡间经典言情小说，俗称皇叔。 就像前世的《金x梅》。 ……让我学这个，是什么意思？ 他想了想，最后还是迟疑地说： “你……是不是拿错书了？” 稍稍有些走神的云梦瑶回过神来，仔细一瞧书，脑中一片空白，脸色瞬间红透。 第31章 一起看吧 在海玄还沉心修炼时。 云梦瑶实在无事可做，就从储物袋里拿出小说来读。 她有个习惯，就是把一些平时没时间看的闲书放进储物袋里，等在外闲下来时就可以以此解闷。 而这种大尺度读物，她平时虽也忍不住看一点，但真的只有一点点。 结果今天翻储物袋，发现除了这本外，其他的已经全看过了。 怎么办？ 这种书绝不能让海玄看到。 可是只有这一本没看过了，别的都看过了……要不还是看看？ 等海玄要结束修炼时，再把书收回去便好。 说起修炼，上次还打算把自己练的地品功法给他。 通常功法品阶越高，对修炼速度提升越多，他早早练会地阶功法，也能弥补他资质的短板。 海玄灵根也有木属性，正好契合她所修的功法。 而且……这功法一借，以后什么时候想拿回来，还不是自己说了算？ 这样以后就有见面的理由了。 真是一石二鸟之计。 平时就觉得自己很聪明的云梦瑶，也忍不住再赞叹一下自己的才智。 不过到了真给书时，可能因为心怀鬼胎，她有些紧张。 根本没注意到，两本书封面颜色一样，她拿错了。 云梦瑶：…… 海玄：…… 云梦瑶脸色通红、面无表情，内心生无可恋地把真正的功法交给海玄。 然后假装无事发生地拿回那本小说。 可海玄没松手。 云梦瑶扯了两下都没扯回来，眼神逐渐变得楚楚可怜起来，无辜地看着海玄。 为什么不还我呀？ “我平时就喜欢读杂书，没想到梦瑶也如此。”海玄轻笑着说。 “既然都喜欢，不如一同看看？” 说完，便拉着云梦瑶在床上坐下。 而云梦瑶脑中已经发懵了。 诶？诶！？ 事情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 深夜，海玄打着哈欠，合上书，关了灯。 两人一起读，他看得更快，等着云梦瑶翻页就行。 本来一起读这种书，让云梦瑶的小脑袋忍不住胡思乱想起来。 可海玄……还真就一直只看书。 偏偏又是她来翻页，弄得她不得不把注意力，逐渐回归到小说上。 两人本来坐在床边，变成一道坐在床上，再变成一起躺着看书。 云梦瑶红着脸，看完了一些让人血脉偾张的情节，压根不敢看身边的海玄。 她都想得出自己双眸水润的样子，怕两人一旦四目相对，便天雷勾地火，一发不可收拾。 结果，大概是心情反复起伏，劳神费力，云梦瑶不知不觉直接睡了过去。 而海玄呢？ 海玄没什么感觉。 还是前世把娱乐阈值拉太高了。 书中一些对时人来说，已经很露骨的描写，在他看来味如嚼蜡。 反而这剧情是真的精彩！ ……她怎么还不翻页？ 每页都要等云梦瑶看完，看书总是卡住，仿佛每页都被植入强制观看广告，这时不时就要等待的冷却感，让海玄的火根本烧不起来。 云梦瑶明明就睡在身前，几乎半个身子在他怀里。 愣是连碰一碰，试探试探的想法都没有。 不是身体有问题，实在今晚没动力。 等云梦瑶睡了后，他一个人又看了近半个时辰，把书看完了。 此时云梦瑶已经完全拿他当抱枕，钻到他怀里了。 海玄已渐渐习惯，直接两眼一闭，秒睡过去。 …… 第二日，腊月二十六。 时近正午，海玄却见到一个意料之外的熟悉身影拜访。 她穿着一身素色，长发刚刚过肩，单眼皮，柳叶眉，肩颈瘦却透着力量感，看着十分干练自信。 可惜身高只有一米五多，配上这股气质便让人啧啧称奇。 “天风，”海玄惊讶道，“何时回来的？” 天风点头行礼：“我昨天刚回的，小姐猜公子这边或许有些麻烦，让我来帮帮你。” 天风是北冥光的贴身侍女，比海玄大一岁，据说很小的时候就跟着北冥光了。 三个月前，北冥光家中似乎出了什么事，天风和另一位贴身侍女冷雨回去了一趟。 海玄和天风关系不错，当初他和北冥光的事，这位也是知道的，甚至会帮忙望风，似乎很支持他。 哪怕后来和北冥光冷淡下来，她也没有多说什么。 北冥光的家族似乎不简单，坐落在大陆北部，却让北冥光跑来大陆南部的玄冥天修行，天风一介侍女，都有地灵根资质。 真是人比人气死人。 “你来的正是时候，”海玄一喜，“我有件事正好需要你帮我。” 北冥光曾和他说过，她的两位侍女都和她异体同心，绝对可以信任。 海玄便拜托送几日餐食给云梦瑶，天风自然答应。 “不用谢，小事罢了。”天风笑着答道，“玄公子似乎近日和小姐关系变好了？” “最近……嗯，算是。” 天风的笑容灿烂了些，却话音一转道： “小姐家中近来有事，之后需要回家一趟。” “什么时候？回去多久？” “正月下旬就要走了，顺利的话，两三个月就能回来。” 海玄沉默，像她那种气运之女，想顺利，很难的，不发生点什么事都对不起这一身气运。 这或许是认识北冥光后，两人第一次要分开很久。 他一时有些怅然，问了问天风的近况，两人随便聊了一会儿，海玄送走她后，便向宗主殿走去。 问玄真人今日在宗主殿前等他。 …… 正午，宗主殿。 “你能来，很好。”问玄真人和那日一样，眼神落在虚处，轻轻说道。 海玄露出尴尬而不失体面的笑容：“真人相邀，我怎能不来？” “这也未必，”对方断断续续地解释道，“前日提此事，我有想到，你来不了。” 来不了？海玄想了想这两日经历，猛地瞳孔一缩。 还能怎么来不了？ 昨天凌晨被那三个筑基修士杀死，或者重伤到起不来。 “真人知道我有这一劫？”海玄奇道。 “人至化神，便能模糊感应天命。”问玄真人轻闭双眼。 “今日相邀，是要传你，一门秘法。” 海玄诚恳行礼道谢：“弟子感激不尽。” “此门秘法，还是要在实战中，利于掌握。” “我压制修为，你我现下，切磋一番。”问玄真人继续说道，他神情平淡，看不出喜怒。 海玄脸上的笑容凝固了。 第32章 再探鹤湖 我打化神？ 思绪翻飞间，又听到问玄真人接着说：“我只用伤拳。” 海玄对伤拳是很熟的，练气期里那几招威力最大的，他无论是用还是防，都很熟练。 莫非真人是想传我一招秘传的伤拳？海玄猜测。 海玄并不打算用法器来对敌，既然问玄真人是真想传自己东西，而不是什么“你要和小光在一起，先过我这关”，那用基本功夫也就够了。 结果让海玄大开眼界。 海玄本以为，鹤问玄说的“压制修为”，是压制到和自己同一境界。 没想到是压制到没有修为，直接肉体凡胎，只用气血驱动伤拳和海玄切磋。 没有修为也就是从头到尾不用灵力。 这么巨大的优势，海玄应该能赢？ 答案当然是不行。 海玄使尽浑身解数，也只是勉强旗鼓相当而已。 此刻他精神高度集中，虽不用法器，但满脑子只想着怎么赢。 问玄真人的伤拳一波接一波，如海潮浪打。 他一边防守一边找机会反击。 他已经看出来问玄真人想教自己说什么了。 并非特别的拳法，问玄真人用的都是最为常见的招式。 使用伤拳必须要消耗气血，这是常识。 而问玄真人，违背了这一常识。 他一直在无消耗，连续地使用伤拳！ 真人想教我这个？ 另一边，问玄真人本以为，这场切磋会很快结束。 海玄若是看不出其中门道，切磋完说出来就是了，不过这会让他有些失望。 若是看出来了……大概会影响海玄切磋时的心态，然后输得更快。 不过海玄的反应超出了他的预期。 不仅看出来了，甚至还因此状态更佳，变得更加冷静，不断寻找着破解之法。 哪怕是化神的问玄真人，都忍不住在心里暗暗点头。 然后无意识地加大了手上的力度。 半小时后，海玄终究是坚持不住，体力不支，坐倒在地。 鹤问玄站在一旁，柔声说道： “怎么样，想学吗？” 海玄坐在地上喘气，眼中却十分兴奋。 “想。” 无消耗的伤拳。 强吗？强得离谱。 伤拳的两大缺陷，消耗气血和无法连发，一次性解决，只剩下了威力巨大。 而且玄冥天需要消耗气血的武技可不少，若此法能通用…… 海玄咽了口口水。 若能通用玄冥天功法而不局限于伤拳，那至少也能媲美天阶中品的功法了。 问玄真人递过来一本书。 有云梦瑶的前车之鉴，这次海玄没敢直接接过，先是定睛一看封面，几个大字写着： ——玄魄入冥术 然后才放心收下。 问玄真人随即转过身去，他的身影随风而散，声音悠悠回响： “不要外传，哪怕是小光。” 海玄见猎心喜，当场就看了起来。 这是本玄冥天专用秘法，是以玄道所修灵气、体魄，来补足冥道的气血消耗。 玄为长生法，冥为杀人技，而连接两者的，就是玄冥天的锻体法。 说起来，以灵气补充气血，不就是玄冥天锻体的终极形态吗？ 海玄跳过晦涩难懂的部分，速速通读一遍，发现这本心法所补气血，只能用于冥道攻伐。 而且对锻体境界要求颇高，常规炼气期的锻体，根本达不到练习这套心法的条件。 问玄真人这是看出来，我受过特殊锻体了？ 要感谢北冥光的理由好像又多了一个，海玄不由得想到。 等下，问玄真人是不是没说什么时候还他？ 算了，尽早看完，谁知道化神大能都在想什么。 要不直接带到鹤湖去看？反正等不到林雪枝时也是闲着。 海玄心中打定主意，便回去准备了。 …… 安顿好有些不开心的云梦瑶，海玄和北冥光马不停蹄地赶到鹤湖镇。 他思考再三，对着一旁脸色怏怏的北冥光道： “这次等人，枯燥无聊，我一个人去，你留在鹤湖镇等我就好。” 北冥光脸上苦闷稍去，嘴上却还是说：“你一个人是不是太危险了？” “待在那个山洞里，能有什么危险。”海玄看出她还在装客气，不由得有些好笑。 “最多也就是碰上林雪枝，一个炼气期修士罢了，还用担心我？” 北冥光听完便心安理得地点了点头，说：“那我就在鹤湖镇等你，有事记得及时传音。” 倒不是北冥光不愿冒险，或是不重视海玄，上一次和她要去鹤湖北部调查，她毫不在意地就陪着去了。 但是待在一个暗无天日、什么都没有的洞穴里等人，就实在有点苦了她。 海玄倒是无所谓，如果不是时间紧张，他在那个破地方等一周都行。 真所谓男好静， 女好动。 更何况找林雪枝这件事，其实跟她没什么关系。 陪海玄这么远远跑一趟，已经非常够意思了。 两人一起用过晚饭，北冥光找了家好客栈住上，海玄便出发了。 …… 一天后，腊月二十七。 小鹤城全境大雪。 小鹤城内，陆远看着溅了一片茶水的桌子，无奈地叹了口气。 心态还是不够稳啊。 他放下茶杯，拿出手帕擦干净了手，对着眼前的下属道： “得手了？” “十拿九稳。”面前的玄冥天执事回道。 “她现在身受重伤，已经被我们包围住了，包围圈正逐步缩小，明日就能有结果。” 陆远盯着桌上的茶水若有所思，他和许不凡的交易里，最关键的一项，就是抓住这个林雪枝。 交付林雪枝，他就能把最需要的东西拿到手，许不凡以为他看重的是这场交易的最终报酬——一颗帮助突破金丹的朝元丹。 倒也没错，他本是为了朝元丹才与许不凡合作的，但前几日，其他渠道有了喜讯。 他如今只需要抓到林雪枝的阶段性报酬——一把上品法器，就可以从那条渠道换到朝元丹了。 为此他调动了大部分能指挥的人手，许不凡那边也同样派了人出力。 可偏偏这个林雪枝狡猾得跟狐狸一样，明明只是一个炼气，却屡屡从筑基期手中逃走。 为此已经花了超过十天时间了。 第33章 林雪枝 他越发感觉这场交易背后水很深，他怕把持不住。 林雪枝一事后，该终止交易了。 他的极限是拖到腊月二十九，周围人也是要回家过年的，若这两天再抓不到，恐怕就真的让她逃走了。 人心不足蛇吞象，抓到她之后就该收手了。 他点了点桌子，说道：“千万要留活口。” 又补充道：\"此次难度超出预期，事成后我多给你们发一半报酬。\" “务必把她稳稳带回来。” 下属惊喜告辞。 陆远抬头看向窗外，此时下午已经要过完，驻地的日常工作也快到了下班的时候。 只是今日雪大，天空本就阴沉，如今屋外已经提前天黑，而飘飞的大雪似乎没有减弱的迹象。 陆远捻了捻下巴的短须，总觉得心神不宁。 …… 几个时辰后，伸手不见五指的夜里，鹤湖北边的林中。 一道窈窕身影，费力地穿过山壁间的缝隙，进了山洞里。 如今她身负重伤，行走不便，额间直冒冷汗。 不过所幸回到了这里，此处隐秘，或许还能再拖一天时间，她能尽量恢复下伤势。 只要自己行动不受影响，哪怕面对三个筑基围攻，她也有自信逃离。 她沿着石梯走下，洞中还有她之前铺的床。 这两天，她无比怀念那张干草铺的触感。 也不知是不是因为受伤导致体温流失严重，总感觉洞内比之前温暖很多。 就在她沿着熟悉的方向，向那张干草铺走去时，一道光出现在这黑暗中。 那道光并非直射，却仍亮得她眯上了眼。 男人的声音随之响起。 “我找你很久了，”海玄轻声说道，“云来圣地，林雪枝。” ——坐在干草铺上的海玄，仔细打量着面前的女子。 她在海玄出声时就双腿一软，直接坐倒在了地上。 她穿着一身深色的宽松衣物，头戴斗笠，遮住了上半张脸，头发也扎起。 但海玄仍看到了她两鬓的白发，确认了她的身份。 此时，海玄眼中象征气运的白光再度亮起。 又是气运之女？ 海玄忍不住内心感叹，排除早就认识的北冥光，短短几天，已经碰上两个气运之女了。 他看着林雪枝立刻拔出剑，挣扎着想站起来，忙说道：“别紧张，” “我是云梦瑶的……”说到这里却顿住了。 他现在是云梦瑶的什么？室友吗？ 最后还是改口道：“是云梦瑶请我来帮你的。” 林雪枝惊魂未定，海玄的灯光是对着地面打的，她大概能看清对面这个男人的样子，第一眼看着不像坏人。 可他现在正端坐在那张干草铺上，让她有点介意。 她又尝试了一下，发现双腿还是站不起来，心里生出一丝绝望。 若无法移动，那和任人宰割也没区别了。 只能相信对方是真的没敌意了，林雪枝虚弱地问道：“梦瑶……她请你？” 海玄自然看出来她状态不太好，只是对方现在多半还不信任自己，只得说道：“此事说来话长。” “你伤在何处？身上可还有药？” 林雪枝却无力回答了，就在刚刚她认命的想法出现后，竟感到一股疲惫源源不断从体内传来，蔓延至四肢、大脑。 原本只是双腿动不了，现在居然连双手、眼皮也沉重无比。 体力到极限了？还是我中陷阱了？ 她努力抬头看了海玄一眼，张开嘴想说什么，但最后连说话的意志都没能维持住，只能心里祈求对方是个好人，就这样往地上一倒，昏迷过去。 …… 林雪枝的伤确实很重。 上臂、大腿的伤口一直在渗血，还受了内伤。 她的身体已经轻微失温，有点像那天中了寒毒的云梦瑶。 如果不及时休整，继续在这冰天雪地里奔波，大概率难逃一死。 似乎最近和照顾伤病有缘……海玄笑了笑，他看向睡在干草铺上的林雪枝，心神微荡。 他花了很长时间，才让眼睛不再沉迷在她的美貌里。 这是他见过面容最美的女人。 眉眼间气质清冷又不乏温柔，面部线条流畅，皮肤雪白无瑕，明明长着一头白发，却看不出丝毫老气，往下是细长的天鹅颈，锁骨藏在内衫里若隐若现。 既有雅俗共赏之美感，又有异于常人之奇处。 海玄都不得不承认，仅仅是看着她，心头便异样火热，忍不住幻想和她成为道侣，若能如此真是此生无憾了。 若以此世审美而论，却未必这么美，一是白发多认为不详，二是她非常苗条，就像前世看到照片上的模特觉得美，现实见到却觉得太瘦，传统称其无福之相，现代则说缺乏性感。 即便如此，云梦瑶仍说圣地很多人仰慕她，若她天生黑发，恐怕早已以美闻名了。 海玄忍不住想起云梦瑶，想起那个互相依偎的、意乱情迷的夜晚，这才把心头的异样感慢慢压了下来。 一个半时辰后，林雪枝恢复了意识。 洞内篝火微亮，她此时正躺在那张干草铺上，身上盖着海玄的大衣，海玄就坐在她旁边。 “多谢阁下救命之恩，”林雪枝声音听着无力，却颇为清晰动听。 “请问阁下姓名，日后定有所报。” “……” 林雪枝醒来居然会先说这个，海玄一时有些不习惯。 转念一想，这才正常。 换做是海玄经历同样处境，应该也是如此反应。 像云梦瑶，救命过程中出现了特殊情况，搞得双方都尴尬难言；或像北冥光，救命后直接扑上来想啃人的，都是个别例子才对。 海玄便说了名字，又接着她昏迷前的话题补充道：“云梦瑶担心你，也来了玄州，只是现在处境不算好。” “她现在在玄冥天，算是被软禁，等着云来圣地年后赎她回去。” “我在玄冥天负责照看她，她请我来找你，前几天我发现了这个山洞，还有洞外你落下的身份牌。”海玄拿出身份牌。 至此，林雪枝算是相信了海玄的话。 海玄看着她，接着说：“伤你的是什么人？” 林雪枝迟疑了一下，回道：“是玄冥天，你的同门。” 同门？海玄听得疑惑。 莫非是林雪枝犯了什么事？ “具体什么情况？” 林雪枝眼神迷茫，轻声说：“我不太知道。 第34章 谜团 海玄更疑惑了，林雪枝接着说道：“他们似乎认出了我的身份，而且好像很擅长追查。” 她看向海玄，眼中颇为无助：“只是我实在想不通，为什么我会被那么多玄冥天筑基修士追杀。” “筑基？有多少人？”海玄眉头一皱，觉得事情并不简单。 “光这几天我正面碰上的就有七八个了，实际在追我的人，恐怕至少是三倍。” 海玄赞同地点点头，能在偌大的鹤湖连续碰上这么多筑基修士，对方明显是有组织地在行动，人数还不少，而且掌握了林雪枝的大致行踪，有足够的时间追查。 以上条件，少了一个都无法把林雪枝逼上绝路。 能在鹤湖调用这么多玄冥天内门力量……？ 海玄立刻想到了陆远，小鹤城驻地的管事。 这种人事调动异常，定能在驻地查到，甚至陆远已经知道此事了。 但是玄冥天修士为什么要追杀林雪枝，还是不清楚。 她这一身行头可不像云梦瑶，伪装得很是不错，像极了玄州本地的年轻女子。 云来圣地有人要云梦瑶的命，偏偏同时玄冥天有人要林雪枝的命？ 太巧了？ 海玄想到那天夜里，来杀云梦瑶的三个玄冥天内鬼，瞬间豁然开朗。 这根本就是一伙人！ 能调用这么多玄冥天内门弟子，这个内鬼头子能量不小啊，不会是元婴期长老？ 海玄隐约感觉已经把握到了此事的脉络，只是需要些细节补全。 他看向林雪枝，决定换个方向询问：“我倒是有些想法。” “你可能不知道，云梦瑶被抓到玄冥天，经历的最危险的事情，不是来自玄冥天，而是来自云来圣地。” “云来圣地有人给她下了蛊，想置她于死地。” 海玄本以为对方会很震惊，却不料林雪枝平静地叹了口气，说道： “我知道。” “你知道有人给她下蛊？” 这下轮到海玄震惊了。 “不是这个，”林雪枝轻轻摇头否认，“云来圣地有人想害她，这点我知道，我跑来玄州也有此原因……只是我没想到，对方居然要她的命。” 这……幕后黑手这就露头了？海玄眨了眨眼，向林雪枝问起来龙去脉。 林雪枝有些踌躇，她向来谨慎，以往绝不会轻易相信刚结识的陌生男人。 可看到海玄目光清正的样子，却总是无法拒绝，一不留神竟已经与他说了这么多事。 篝火在一旁发出噼啪噼啪的轻微声响。 她回忆了一下，开口道： “圣地有一位元婴期长老，名为墨珑烟。” “上个月月末，她请我办一件事……” 墨珑烟是云来圣地最年轻的元婴期，也是上个时代的天才人物。 她找到林雪枝，拜托林雪枝带云梦瑶去一趟玄州，若此事能成，便提前钦定林雪枝作为亲传弟子。 对没有背景的林雪枝来说，这是很心动的条件。 只是她总觉得事情古怪，最终还是拒绝了墨长老的请求。 墨长老倒也没有多说什么，笑着看她离开了。 到了这个月月初，她收到玄州老家来信，说她母亲因生意回到玄州，与家中一位远亲起了矛盾，那位亲戚找了修仙者介入此事，她母亲可能要吃亏，问她能否回来帮一下她母亲。 这的确可能是母亲会碰上的事，父亲在她踏上仙途没多久就病逝，她继承了父亲持重的性格，可母亲和家中其他兄弟姐妹却尽是些行事易冲动的，没一个让她放心。 凡人用不了传音石，信件又不似作伪，林雪枝虽有疑心，但担忧之下还是出发去了玄州。 可来到玄州地域没几天，就连续遭遇暗杀。 对方身份神秘，似乎是专门接任务的杀手，而且一直掌握着她的行踪。 在连续三次逃生后，她再也不敢大意，把体内净化了一遍，又把身上所有东西换掉，藏在另一个地方，包括身份牌、传音石、储物袋。 她对墨长老有所怀疑，所以在换掉传音石前，叮嘱云梦瑶千万不要来玄州找她。 结果当然是适得其反，云梦瑶直接就这么莽过来了。 “或许是和云梦瑶一样，你体内也被下了蛊。”海玄猜测道，“你说把体内净化了一遍，确实有效？” 林雪枝点点头，解释道：“我体质比较特殊，那次之后确实几天内没再碰上暗杀了。” “是太阴神体。”小天在脑中解答了海玄的好奇。 “资质、悟性极高，大成后百毒不侵。她现在还只是初期，需要主动消耗大量灵力净化身体。” “而且她是冰灵根，变异的水灵根，还是极其难见的后天变异，大概也是因为太阴神体。” 冰灵根？藏得真深啊，别说玄冥天的情报了，恐怕云来圣地都不知道。 海玄默默记下，接着听林雪枝说后续。 安身几日后，她大胆折返，回到了她藏东西的地方，发现此处完好无损，连她设下的陷阱都没触发过。 便通过排除法，知道大概是自己身上被下了东西，而非随身物品有定位。 “你倒是胆子大。”海玄认可地笑了笑。 林雪枝听得抿了抿嘴。 哪里是胆子大？她主要是舍不得家当，很花钱的。 此后好景不长。 林雪枝在这个山洞内躲藏几日，某日她在附近，又被一位女杀手发现了。 两人一番交战，林雪枝虽杀死对方，却仍被对方发出信号。 她无奈之下，只能赌一把这群杀手彼此不认识，于是割了对方头并留下身份牌，做出一种目标已被人捷足先登的假象，然后祈祷那群杀手，会去追那个不存在的“杀死林雪枝的杀手”抢功劳。 这和我那夜把尸体踢下悬崖是同样的思路，用奇怪的信息诱导对方，而且她这么做好像真有用……海玄想起那具无头女尸，如果那些杀手看得出死去的并非林雪枝，而是他们的同事，那就一定会拿走身份牌。 若有林雪枝的身份牌，可方便做太多事了，尤其此事的根本目标还是云梦瑶。 让海玄来，他能想出一百种方法把笨蛋圣女骗过来，然后干掉。 “那是哪一天？什么时候？” “二十三，中午。” 他和北冥光是二十三夜里到了此地，倒是对得上。 “之后呢？你是怎么碰上玄冥天修士的？” 那日，林雪枝甩开了周围的杀手，却不敢回来，只能暂时在附近另寻他处逗留。 到了腊月二十五，她还是被发现了。 对方倒是不像那群杀手一样隐藏身份，似乎是专门在寻找什么东西。 而他们见到林雪枝后，互相对了个眼色，马上就不由分说就出手袭来！ 林雪枝瞬间明白了，原来他们找的是自己。 对方招式显然出自玄冥天，个个有筑基修为，比那群炼气期杀手难对付得多。 林雪枝毫无办法，只能跑。 然后就是连续遇上两三人一组的玄冥天修士，并且负伤，直到今夜逃入山洞中。 第35章 信任 “事情经过我清楚了，不过还有个问题。” “你这段时间一直在鹤湖附近徘徊，甚至进这个山洞前，就在鹤湖逗留好几日了。” 海玄看着林雪枝因失血虚弱的脸蛋，斟酌一下，还是开口道： “你之前就知道这附近藏着秘宝了？” 林雪枝心头一跳。 此刻明明盖着海玄的大衣，身体已经温暖，却突然有些脊背发凉。 她当然是知道的。 海玄的推测非常合理，那正是她逗留此地的原因。 她现在并不知道此处秘宝已经被海玄所得，开始难以抑制地感到害怕。 万一海玄为了那扇石门后面的宝物，翻脸不认人怎么办？ 自己现在的状态，完全是待宰羔羊。 林雪枝一时不知该如何回答，山洞内只留下篝火燃烧的声音。 海玄想起此处石室内所得，林雪枝显然不是阵道专家，开那个石门都费劲，天阶上品的钟鸣诀对她未必有用。 结合她一直隐藏的冰灵根，再加上练剑，答案就很明显了，她的目标是那本天阶剑法——大雪大寒剑气。 难道她提前就知道里面有这个？ 她会不会还知道其他天时七剑的下落？ 天时七剑意味着仙品神通……幽暗的山洞里，面对来自敌对宗门、虚弱无助的少女，海玄的道德标准又开始灵活起来。 只是犹豫了一会儿，他就顿悟。 或许天时七剑，本就是这位气运之女的机缘？ 如果没有自己，她的命运轨迹会怎么样呢？ 是在绝境中打开石门，一夜学会天阶剑法？险死还生？ 还是直接掉到那个深坑里，死在这种无人知晓之地？ 海玄想到此处，笑了起来，林雪枝一时呆住。 她正是精神极度紧张之时，海玄这一笑，实属让她感到生死难料。 而海玄只是在笑命运无常罢了。 “你别怕我，雪姑娘。”海玄微笑说道。 “我们的合作伙伴关系，远比你想象的要牢固。” 已经在考虑如何从林雪枝这里，搞到其他天时七剑的海玄，理所当然、问心无愧地这么说。 “你想要石门里面的东西，可惜，我已捷足先登了。” “你若想要，我们可以做个交易。” “……什么交易？”林雪枝难掩失望地说道。 她别无他法，石室内的大雪大寒剑气可谓为她量身定做，这个秘密她已知晓并期待多年。 如果是早有人拿走，她也可以接受，可是偏偏前几日那石门还没有打开的痕迹。 现在才过了几日，就有个男人说里面的东西他拿了。 如此功亏一篑，哪怕是一直对大多事都性子淡然的林雪枝，也不免心态失衡、精神恍惚。 如果不是海玄说愿意交易，她可能已经要难过得抹泪了。 海玄敏锐地感觉到她情绪很糟糕，心里有些意外，随后说道： “你应该知道里面有些什么？” 此刻再隐瞒，意义也不大，林雪枝诚实说道：“知道一些，不是完全清楚。” 也就是专门为了大雪大寒剑气来的……海玄心中更加确定。 他接着说：“云梦瑶和我说过，你和她一样也是水木灵根，还说你的剑使得极好。” 话音落下，洞内只剩篝火的轻响，林雪枝心中一跳，她听懂了海玄的意思。 现在她也确定，海玄的确是拿到了里面的东西。 海玄微微低下头，整个身子靠得离她近了些，轻声问道： “你知不知道其他天时七剑的消息？” 林雪枝脑中一时空白。 天时七剑涉及仙品神通，事关重大。 而她确实知道前六剑的全部下落。 这个消息如果传出去……别说玄冥天了，九大宗一起追杀她也不是不可能。 她本能地就想否认。 可就在此刻，一股强烈的直觉把她拉了回来。 不能否认，千万不能否认！ 林雪枝的直觉向来很准，她讶异地向海玄看去，对上了海玄一张毫无波澜的眼睛。 此时海玄背光而坐，明明他嘴上带着和煦的微笑，眼睛却一片深邃、毫无光亮，平静得让人发慌。 两人之间只剩下彼此平缓的呼吸声。 林雪枝冷静下来，开始思考。 大雪大寒剑气可是天阶中品的神通，自己凭什么能交易到这种宝物？ 总不可能是他对我一见钟情？ 是了，只有天时七剑其他几招的信息，才有这个交换的价值。 如果自己否认的话……恐怕就真的和大雪大寒剑气无缘了。 她沉默了，右手握住了左臂，那里本受了伤，现在已经被海玄包好了伤口。 本来也欠他一条命……她看着海玄的眼睛，咬咬牙下定了决心，坦诚说道： “玄公子，我知道所有前六剑的下落。” “能不能……从你这里换到大雪大寒剑气？” 这下轮到海玄惊讶了，林雪枝的回答完全在他意料之外。 他渐渐回神，又一次笑了起来：“当然。” “林姑娘，谢谢你愿意相信我。” 小天让他帮忙培养气运之女，可他也不是什么人都看得上的。 总不能找个全靠先天背景资质、不懂报恩、各种取死之道的气运之子，强行培养。 云梦瑶是木已成舟，北冥光是情义深重，这两段关系已经难以割舍了。 而对林雪枝，他尚有很大自主权，决定要不要帮她。 他想看看林雪枝值不值得。 他有八成左右把握，林雪枝知道其他天时七剑的消息。 若猜错，林雪枝确实不知道其他消息，他能接受的底线是，林雪枝自行提出其他能交易的选项。 哪怕是未来画饼，比如金丹后保护他十年，只要价值对等，他都勉强能接受。 这至少说明对方思考了、努力了，知道海玄想要什么，并有在尝试找补。 就怕什么也没有，还要让海玄开条件。 而林雪枝的回答，则好出了海玄的预期。 天时七剑的事，她全都知道，而且居然就直接这么说了出来。 她这么信任自己？ “我会帮你保守这个秘密，不会有人从我这里知道你的事。” 他和林雪枝四目相对。 “此事之后再谈，现在，我先带你离开这里。” 第36章 共鸣 海玄放松身体，恢复了之前的坐姿。 “那些玄冥天修士，既然在有组织地追你，现在我们或许已经被包围了。” “此处隐藏不了多久，今日之内必被发现。” 海玄停顿一下，给林雪枝一点消化的时间，接着说道： “离天亮还有段时间，夜里视野不清，若要突围，现在就是最好机会。” 林雪枝思索片刻，看了海玄一眼，没出声，算是认可了海玄的说法。 问题是她的伤势…… 她迟疑不决道：“我现在没办法战斗，恐怕连奔跑都难。” “不战斗，我们尽量绕过去。”海玄想法坚定。 和筑基打架？先不谈打不打得赢，这事明面上，就是玄冥天弟子帮一个云来圣地弟子，在自家领地攻击同门弟子，对？ 这不是赤裸裸的叛宗还能是什么？ 要是被发现了，海玄恐怕要脱层皮。 所以能不打就不打。 “至于跑路，我背着你不就是了。”海玄无所谓道。 上次就背着北冥光来过这么一次，他已经驾轻就熟了。 真不是他想占便宜。 林雪枝俏脸一红，不过在橘黄的火光下倒是看不出来。 她此时躺在草席上，双足着袜，并未穿鞋，之前倒觉得没什么，现在却有些因海玄帮她脱鞋而害羞。 我虽有太阴神体，身上多数时候无垢，可是一连在外奔波数日…… 若是脚上有一丝异味，那她真是想死的心都有了。 而且身上穿的长裤厚重，很难将裤腿拉高，海玄是怎么帮她包扎大腿上的伤口的？ 不会是，把她裤子脱掉了？ 虽觉不可能，但林雪枝却忍不住想到那幅画面，越发羞涩起来。 这倒是误会海玄了，他还真不至于。 不过当时小心撩起林雪枝长裤，看到一条修长笔直、洁白光滑的美腿时，他确实不太争气，连手上动作变慢了都没注意到，包扎好后还多看了好一会儿。 时间紧迫，海玄接着说：“若没别的事，我们现在就出发。” 林雪枝轻轻嗯了一下，海玄扶着她从床上起来。 他把盖在林雪枝身上的大衣收进了储物袋里，以他的体魄，只穿了一件内衫一件外套，两件普通厚度的衣物就足以抗寒。 他又从篝火边端来热水给林雪枝，却感觉她有些心不在焉。 “……你没事？”海玄投去担忧的眼神。 “没、没事，”林雪枝从幻想里回过神来，“我们走。” 两人出了洞，洞外风雪未息。 林雪枝仍戴着斗笠，海玄却不在意，任细雪落在头上。 “我们往湖边走。” 林雪枝虽不清楚海玄是想去湖边干什么，但也没有异议，瑟缩地吸了口气，嗯了一声。 两人放轻动作，一前一后走去。 此时气温虽低，却还未到能让鹤湖大面积结冰的程度，想从湖面踏冰离开并不现实。 到了湖边，海玄屏息静气观察了半天，确认沿岸寂静无人。 或许对方也觉得鹤湖方向是绝路？并未投入多少人力。 并肩站在湖岸，海玄又重新把那件大衣拿了出来。 林雪枝在一旁见了，眼眸一垂。 ……他冷了？我有些太在意周围环境了，明明早就注意到他穿这么少，还一直跟在他后面，居然没注意到。 她再次抬眼，想在侧面观察，却看到海玄凑近过来，两手直接抬过她头上，一把用大衣把她纤瘦的身子包裹住。 诶？ “看你好像有点冷，”海玄面对面，给她系着大衣。 “我们马上就要高速移动了，你若现在就觉得冷，等下一定吃不消。” 林雪枝愣愣地看着海玄。 我……冷吗？ 是很冷。 持续没有热食，又加上受伤失血，林雪枝进洞前就已经轻微失温，如今正是气血不足时，衣物已经无法御寒。 林雪枝的性子早已习惯忍耐，自己都没在意冷不冷，海玄却看到她从出山洞起就缩着脖子肩膀。 一路走来愣是一点反应没有。 偏偏云梦瑶说，林雪枝很擅长照顾人……海玄心里叹了口气，最后还是决定亲手给她套件大衣。 海玄并不太意外，看别人看得门清，对自身感受却不敏感，他有时也这样。 黑暗中，他凭着手感系好大衣的扭结，说道：“我们御剑飞过去。” “呃……御剑？”林雪枝定了定神，“你……是筑基修士？” 十方界通用的御物飞行是地阶法术，筑基期才能学会。 林雪枝心里莫名有些失落，眼前男子看着十分年轻，可若是筑基期，实际年龄大概率比她大上不少。 十方界修士寿元并不悠长，哪怕容貌可驻，年龄依然是要看的，金丹道侣之间年龄差很少超过五十岁，练气筑基则与凡人无异。 生于凡人之家、正值青春年华、修为在炼气期的林雪枝，观念与普通女孩没什么区别。 “不，和你一样是炼气。”海玄回答着，语速却越说越慢。 正常情况自己不是修为越高，对林雪枝越安全么？她这有点失落的语气是怎么回事？ 冥冥之中，他好像有点明白了。 就像北冥光拒绝他那次一样，前世的经验又在复苏。 如果一个女生，和你初识，没聊几句就开始热烈好奇你的出身、年龄、工作、学历……愣是在非相亲的场合搞出一股相亲味。 还能怎样？当然是特么看上你了啊！ 是不是太自信了？海玄当然也会如此在心里批判自己。 可如果对方真有这种暗涌的心绪呢？自己要不要对暗号？ 这个回答很难，要合情，要合理，要合礼。 海玄看了看林雪枝，他比林雪枝高出近一个头，林雪枝头戴斗笠，根本看不到她的神情。 一个几句话就愿意跟我走的女人……他轻轻笑了笑，心里打趣地想到。 恰时一阵风吹来，林中树影摇曳，积雪从枝头坠下轻轻摔碎，一望无际、幽深晦暗的水面也泛起波澜。 海玄不再迟疑，补充道： “我和你同龄。” 他是从玄冥天的情报记录上知道林雪枝年龄的，但并不打算说出来。 至于林雪枝怎么想，随她脑补。 和我同龄……林雪枝第一反应有些奇怪，他怎么知道自己年龄的？ 梦瑶说的？她不像会主动提这种事的人啊，那是他为了方便找我，主动问的？ 这般想法没有持续多久，她猛然后知后觉。 两人陷入短暂安静。 第37章 是眉来眼去剑吗 海玄掏出一把长剑，林雪枝看去，发现上面遍布符箓。 “这把剑能飞一炷香的时间，类似的东西我还有三把。” 在炼器和画符上造诣非凡的海玄，怎么可能忍到筑基再御剑飞行？ 他早就通过魔改法器，提前体验过了。 “不过我们应该用不到这么多，一炷香时间够我们飞很远了。” “我也是第一次载人飞，有些风险，所以能不飞还是不飞。” “我们飞出他们包围圈后，还是用跑的。” 林雪枝点点头，经历了刚才的微妙氛围，现在她还有点懵。 海玄松开手，那把剑就这样自行横在空中，他看了看林雪枝，说道： “把斗笠给我，你戴大衣上的兜帽。” 林雪枝闻言照做。 海玄系好斗笠，又说：“我要抱你一程，可以？” 林雪枝脸色一窘，轻轻应下。 这次真不是海玄要占便宜。 飞剑剑身颇窄，他只能侧身踩在上面，如果是背人，身体重心会前倾，很容易翻车。 最平衡的方式或许是打晕林雪枝，扛在肩上，但那就有点不把白发少女当人了。 海玄想来想去，还真就是公主抱最合适，兼具平衡与舒适。 海玄贴过去，弯腰把林雪枝抱起来，她身体僵硬，两腿紧绷。 海玄无奈道：“你放松点，身上别使劲。” “手臂环我肩上……腰放松，上身靠我身上。” 海玄调整了好一阵子，他可不想因体位不便发力，上去没几分钟就双臂酸软抱不住，那实在很丢人。 搂搂抱抱之间，林雪枝已经呼吸加重。 她的确比云梦瑶还瘦……听到不平静的气息后，海玄回过神，问道： “有压到你腿上的伤口吗？” 这种氛围再持续下去，他上天了必出车祸。 林雪枝一愣，摇了摇头。 海玄不再多言，踩上剑，腾空而起。 飞剑速度大概和前世摩托车差不多，高度则是三十米左右。 这倒不是飞剑的极限，而是海玄的极限。 再快、再高他就站不稳了。 筑基期能学会一个叫防风罩的法术，是御物飞行必备组件。 而现在他只能肉身扛风。 他这已算艺高人胆大，这个速度加高度，炼气修士摔下去绝无存活可能。 也就敢在湖面上这么飞，至少不会第一时间摔死。 林雪枝隔着大衣紧紧贴着他，海玄颇感温暖。 他很想保持这个样子，因为林雪枝的头，正好能帮他挡住迎面吹来的寒风。 林雪枝是背风的，又戴着兜帽，不怕吹。 两人四目相对。 他突然反应过来，他们脸是不是太近了？ 近到稍微探下头，就能嘴唇相接。 海玄心头渐渐发烫。 林雪枝看着海玄，风吹得她的发丝飞舞。 海玄目光灼灼，看得她心脏越跳越快。 而在海玄眼里，林雪枝此刻眼中一半迷茫一半温柔，好像充满无穷的吸引力。 两人这般无言对视，气氛逐渐变得微妙起来。 十几秒后，就都遭不住了。 想亲上去啊……但现在做这种事，可能会死？ 真正物理意义上的车毁人亡。 海玄正驱散着内心的躁动，林雪枝突然双眼一闭，把头一侧，把下巴抵在了海玄肩上。 海玄身体一僵，但很快就恢复，现在这个姿势虽然贴得更近了，但两人现在互相看不到正脸，比刚刚好了太多。 而林雪枝，此刻同样面庞发热，眼睛看向茫茫黑夜，平复着心绪。 居、居然想亲上去…… 我怎么会对一个刚认识的男人有这种想法…… 她感觉永远也不会忘记这个夜晚了。 …… 一段时间后，两人在湖边落下。 海玄见旁边有块大石头，直接走过去一屁股坐下。 林雪枝忙走到一边，问道：“你没事？” 海玄边用双手按揉大腿，边说：“比我想的要难很多。” 林雪枝闻言，神情闪过一丝尴尬。 也不知道他这么说是什么意思。 海玄是真的觉得非常难。 抱着个人，身段婀娜窈窕，还在眉来眼去，偏偏两人又身处极端险境，稍微一点失误就可能坠落致死。 这种压力下，海玄几乎控制不住身体，以往御剑练习时稳定站立的双腿，此次半路上居然开始发抖。 他不得不减速又降高度。 即便如此，落地时海玄双腿依然紧张到发酸，需要按摩。 要吸取教训了……海玄暗暗想到。 下次有类似的情况，还是应该选择直接打晕对方扛在肩上，把不可控因素降到最低。 若按原本速度，一炷香半小时，至少能飞出去六七十里。 但现在，可能也就五十里。 这个距离可能不够……他如今一小时都能跑五六十里，而筑基修士能跑七八十里，他此次御剑，飞得并未比筑基修士双腿奔跑快上多少。 那他们成功飞出那群人的包围圈了吗？ 海玄心里没底，他选择简单推算一下。 假设湖岸是直线，他飞出去25公里，若仍留在包围圈中，则该半圆形包围圈面积是3125派平方公里，假设对方能调集50人包围……平均每人要搜查大约20平方公里，在这雪天的鹤湖北面，哪怕是筑基修士也做不到，更何况基本不可能调动到50人、而且还要两三人一组…… 海玄心中安定，稍作休息，便背起林雪枝，继续往南跑去。 林雪枝的确很瘦，那天背着北冥光跑了一个时辰，他实在坚持不住把北冥光放了下来，今天却感觉能一直跑完。 然而，还没跑多久，他就敏锐地听到极远处有动静。 有个飞奔的人正在接近！ 好快！ 筑基期？ 海玄并没有因此停下脚步或是改变方向，可是那个声音确实越来越近了。 甚至连林雪枝都感应到了，她不禁紧了紧环住海玄的双臂。 海玄也没有侥幸心理了。 我靠！难不成算错了？ 不应该啊？ 海玄急中生智，当即对那个方向一声大吼：“玄冥天执事在此行事，何方人士？报上名来！” 对方脚步一顿，随即反方向跑起来。 海玄心中一喜，嘴上接着吼道：“想逃？” 脚步一改，直接往那个方向追去。 对方听到后明显加速，几个呼吸就拉远了距离，海玄也不可能真追过去，待到渐渐听不到对方的动静，便继续往原方向前行。 第38章 我成吃饭的了 背上的林雪枝看现下似乎已经平安，贴在海玄耳边低声问道：“玄公子……” “是筑基修士，但应该不是玄冥天的人。”海玄深吸口气。 “运气真差，野生的筑基修士也能被我们碰上，三更半夜大雪天的……” 海玄说着说着突然停住。 林雪枝见海玄似乎神色凝重，也不知想到了什么，她犹豫一下，还是温柔说道： “玄公子，别太担心了。” “有何困难，与我说，我现在对你而言完全是拖累，若能帮你想想办法，我也心安些。” 海玄闻言回过神来。 “没什么，只是觉得太凑巧了些。” “筑基修士依旧是肉体凡胎，这种时间天气，还偏偏和我们遇上了，哪有这么巧的事？” “玄公子意思是，那人也是来追我的？又并非玄冥天……” 林雪枝说到这里，也想明白了。 “是最早那批追我的杀手？” “不如说得直接些，”海玄淡淡笑了笑，“是云来圣地的人，你的同门。” …… 许不凡在林间飞驰。 作为云来圣地圣子，又师从圣地最年轻的元婴长老墨珑烟，他的资质和背景，足以保证他去任何地方，都可以在同境界内横着走。 陆远今夜告知他，已经锁定了林雪枝的下落，明天就能得手。 他本想着安心等待好消息，但想起师尊交待过，云梦瑶必须死，而林雪枝则要尽量活。 玄冥天一向出手凶险狠辣，不会出意外？ 正好明日无事，稳妥起见，他决定还是亲自跑一趟。 一路飞驰，就在刚刚，他正好感应到海玄的脚步。 此处接近陆远告诉他的地点，以防万一，他还是接近过去，打算看看来人。 不料对方居然直接大喝质问。 哼，玄冥天的人真是粗鄙，不过也是我多心了……许不凡内心暗骂。 他本就只需要确认一下对方身份，可没有理由真和玄冥天修士起冲突，现在他身份隐秘，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于是马上加速离开。 只有一个人，又是男性，显然不可能是林雪枝逃到此处。 …… 腊月二十八，天色将亮的凌晨。 海玄和林雪枝一路南行。 遇见许不凡之后的路程都畅通无阻，没有再出什么意外，林雪枝甚至在海玄背上睡了一觉。 海玄没有回鹤湖镇，担心人多眼杂，林雪枝暴露身份。 他在鹤湖镇几十里外的山林里游荡，想寻个藏身之处，也不知是不是因林雪枝的气运，没多久真的找到了个可以歇脚的地方。 此处是山里的一座荒废道观，门前写着“观川观”。 前院空空荡荡，连个香炉都没有，主殿内，留着一座石鹤像与一座石鹿像。 这是玄冥天两位老祖的象征，玄冥天统治玄州两千年，本地百姓早已把两位老祖视若神明，经过两千多年的演变，现在都是直接以鹤像与鹿像象征二祖。 这座道观不算小，恐怕可以容纳二三十人生活，后院有好几间客房，不过家具大多没有了，水井尚可用，水质相当不错。 若周遭有食物，长久生活下去都没问题。 海玄探查完周围，回到主殿，直接坐在了放置石像的石台上。 之前在他背上的林雪枝，则是早就被海玄扔到了上面。 她看海玄回来，伸手帮他解起戴了半夜的斗笠，笑道： “你就不怕遭玄冥二仙的神罚？” “二仙早飞升了，哪里神罚得到我？”海玄毫不在意。 两人身体相贴地共度一夜，无形之间一言一行已经亲近许多。 而从之前林雪枝要回玄州探亲、饭食口味和他像等细节来看，她就算不是玄州本地人，也绝对在玄州生活过很久。 海玄接着说：\"你饿不饿？在外这么多天，身上还有吃的吗？\" 他跑了半夜，正准备稍微吃点干粮恢复一下，想到林雪枝逃窜多日，故有此问。 林雪枝收起斗笠答道：“早没了，我都是直接在野外找东西吃的。” “刚才见道观外有条河，玄公子可愿陪我去看看？” 那条河就在道观门口前面几十米，不大不小。 两人慢步走在河畔，林雪枝道：“清晨鱼多，应该能抓到。” 海玄看着逐渐变亮的天色，打着哈欠，奇道：“你打算捕鱼？” 林雪枝点头。 可是这又没鱼竿又没渔网的，总不能用手抓……很快海玄就把心中疑虑打消了。 只见林雪枝掏出佩剑，直接面朝河流驻足，拔剑以待。 瞧林雪枝一脸专注的样子，海玄也屏息凝神，打算看看她要如何用剑捕鱼。。 没等几个呼吸，林雪枝突然甩出剑去！ 那剑直直刺入水中，林雪枝又用手一撩，剑立刻飞回，在水面上一触即返。 一去一回之间，剑锋上居然已经穿了一条鱼。 海玄看得目瞪口呆。 林雪枝拿回剑，也不急着把鱼从上面取下，她看了看，笑着说道： “这鱼感觉有一斤多重，我一个人吃不完。” “不过玄公子锻体，这点份量根本不够吃的。” “等会儿可别几口就吃完了，害我挨饿。” 海玄也笑道：“我带够了干粮，哪会抢你的。” 两人又在附近转了转，林雪枝采了些野菜。 那采菜手法，熟练得海玄目不转睛。 这……难不成她还是个大厨？ 采完后，林雪枝直接蹲在河边，就着河水，开始处理起鱼肉来。 她直接凝一部分水化作一把冰刀、一方冰台，把鱼放在台上，去内脏、去鱼鳞一气呵成。 她问道：“你吃鱼刺吗？不去刺的话我就做一整条了，肉会多一些。” 海玄毫不犹豫道：“不必，还是把刺去了。” 林雪枝轻笑一声，直接开始给鱼肉切片，几下就把鱼骨和鱼肉区分开来。 处理完鱼，她又把那些野菜摘了一通。 然后把鱼肉和野菜都放在那方冰台上，端起来对海玄说：“食材准备好了，我们回去生火吃饭。” 海玄和林雪枝一起并肩回到道观，内心却一阵微妙。 两世以来，这好像是第一次，有亲人之外的女性专门为他做饭。 按套路，不应该反过来么？他给林雪枝做饭，然后获得了对方的好感。 现在我成被攻略的那个了？ 第39章 拉扯 林雪枝带了一套完整厨具，甚至连碗都多准备了，海玄连生火都不需要帮。 她又问：“你想吃煮汤，还是烧？” “随便，我都可以。” “那就做鱼汤好了。” 鱼肉入锅，海玄看着林雪枝从储物袋里掏出配菜，冻豆腐、辣椒、红枣、枸杞…… ……这配料是不是太丰富了些？ 这锅鱼汤的味道，完全是海玄此世尝过最佳，他分了些干粮给林雪枝，两人都吃得心满意足。 片刻后，河边。 “你不喜欢吃鱼吗？”林雪枝借着河水，洗着已经被吃干净的锅。 “是不太喜欢，你怎么知道？”海玄好奇问道。 他前世就嫌吃鱼要吐刺麻烦，对鱼肉没什么兴趣，长大后更是饱受现代化快餐摧残味蕾，老一辈人爱鱼肉鲜味，他却欣赏不来。 这一世小时候，父母同样怕鱼刺卡他喉咙，家里不怎么吃鱼。 “所有吃过我做的鱼的人，没有一个不称赞的。” “你的反应是最平淡的，所以我只能想，是不是你不喜欢吃鱼。”林雪枝蹲在地上，微笑说道。 这话说的，是在挖苦我……海玄听出些莫名的感觉来。 当时他尝第一口时，林雪枝问他味道如何，海玄只是简单回答“很好吃”。 虽然海玄心里承认，这确实是他这辈子吃过最好的鱼，但不影响他嘴上惜字如金。 毕竟我本就吃鱼吃得少，没吃过多少就没什么发言权……这就是海玄面对第一次有女孩为他做饭，并只给出三个字评价的心路历程。 海玄逐渐转过弯、回过味来，发现确实低情商了一回 但要让他低头改口，那是绝不可能。 “我平日吃鱼少，自觉没资格评价林大厨做鱼的手艺。” 海玄直抒胸臆，又话锋一转。 “不过看雪姑娘从抓鱼到做菜，哪怕我个外行也看得出功夫精湛，倒是想尝尝雪姑娘做的其他肉。” 想得倒是美……林雪枝狠狠刷了几下锅，站了起来，依然保持着礼貌的微笑。 “洗完了，”她直接迈步先行，“回去。” 海玄两步就跟上。 此时太阳已经出来，在远方山间形成一个生蛋黄般的大圆，分外和煦。 “玄公子……”林雪枝和海玄肩并肩，看着远处晨曦，红唇轻启。 “你和梦瑶很合得来？” 也不知道是哪里合得来……海玄驱散杂念，问道：“这话何以见得？” “你们性情很像呢，虽说你们未必有多少共同话题，但内里应该互相欣赏才是。” “玄公子难道不是这么觉得的？” 我确实这么觉得……但海玄总感觉林雪枝的话里一股酸味，本能地就先缓缓开口： “倒也不完全是这样……” 先用个万用句式拖住，同时疯狂思考，林雪枝到底是哪根筋不对了。 我和云梦瑶关系好，我是云梦瑶派过来的，所以……她是在怕自己成了云梦瑶的附属品？ 听起来有点离谱，但海玄感觉抓对了林雪枝的微妙情绪。 他马上组织起语言：“……人和人相交，贵在诚心。我只不过给圣女送了几天饭，当了几天守卫，她就传我基础功法。” “圣女如此善意对我，我又不是狼心狗肺之徒，自然同样待她。” 这番话，说假不假，说真……也不太对，至少在他看来，和云梦瑶之间的微妙关系，与第一晚发生的事密不可分。 他早就看出来了，云梦瑶是有点社恐属性的。 要不是那件事，可能一直到云梦瑶回去，两人也只是“认识”而已。 真是……有点讽刺。 “……就如我们昨夜，你身负重伤愿意信我，我心里也把你当重要的人。”海玄面不改色转进回来。 林雪枝脸上一直挂着的微笑瞬间破功，心里羞恼暗骂。 他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不过相处一夜，她也冥冥感觉出来，海玄坦诚不假，内心却也藏着狡猾。 这话或许是真的， 但指不定他心里又在想什么坏主意呢？ 她稍微低了低头说道： “玄公子真是实诚人，也不知是不是对谁都这样，不怕被人骗了？” 海玄不动声色抬了下眉。 ……这话听起来还是有点怪味啊。 海玄简直找回了前世做阅读理解题的感觉。 是觉得我对谁都这样，看上去幼稚缺心眼，她不喜欢？还是因为对她不够特别？ 这女人的心思，真是有够难猜的。 与别人比，云梦瑶是根本不藏，爱憎分明，那双勾人的桃花眼像会说话一样，什么情绪都清清楚楚，夜里想让你抱的时候，会像小狗一样看着你。 北冥光是想藏，但根本藏不住，喜怒哀乐看脸色就能看得出来，简单好搞定。 她俩加一起，都不如林雪枝一半难懂。 如果换个人，海玄猜一两下猜不到，恐怕就不耐烦了。 可林雪枝却不同，他只用稍微一感受，就感觉像是抓到了林雪枝的尾巴，顺着往上摸，就能把藏起来的她从阴影里抱出来。 明明藏得很深很深，偏偏他每次没费多少力气就逮到。 海玄想了想，说：“我见陌生人，一眼便知道能不能与他相处，一天便知道与他关系最好能到什么程度。” “这便是我的交友之道。” 这话倒不是吹牛，海玄甚至认为，这是两世为人的他，自然该有的社会技能。 他微微转头，看着林雪枝，认真说道： “雪姑娘，我们已相识半日，你可知我怎样看你？” 林雪枝只觉海玄视线滚烫，她不敢抬头对视，被逼得无意识地回了一句： “玄公子怎样看我？” 这话一出她就后悔了。 若是正常状态的她，会笑着回上一句：“当然知道，玄公子方才不是已经说了吗？把我当重要的人呢。” 这样糊弄过去是最好的。 可现在，却自己走到了悬崖边，不得不面对一个她不敢探求的答案。 她鼓起勇气抬起眼，看到海玄神情认真，目光清明，心就更是高高悬了起来。 脑中一时空白，只能静待审判。 ——可是，海玄马上神情一变，笑了起来。 他眼中带光，笑得像一个纯真的顽童。 “不~告~诉~你~” “你——！” 第40章 睡吧，睡吧 勇气是很宝贵的东西。 海玄在感情上，曾经是一个有勇气的人。 他前世上大学时也追过女孩，是用最笨的直球表白，毫无例外，失败了第一次、第二次……所以他后来也学乖了。 没有足够把握，绝不主动开启一段认真的男女关系。 至于什么叫足够把握，这就要综合多方面考虑了……至少之前，提“金丹再说”的北冥光，就没有让他感觉到有足够把握。 而现在的他和林雪枝，连之前北冥光的水平都没有达到。 林雪枝可以因为一时感性，把那层窗户纸顶到他手指上。 他却不能因为唾手可得，就去捅破。 所谓试探拉扯，就是一方上头了，另一方就要理性，周而复始，直到确认彼此心知肚明。 到了正确的时机，两方都上头，那就是爱情故事。 但若错误的时机，两方都上头，那就成事故了。 决裂、因爱生恨、闹出人命……都是有可能的。 林雪枝显然是个保守性子，不会接受混乱的男女关系，海玄更是不愿白白伤她心。 他们又有天时七剑这般重要合作，于情于理都应避免事故风险。 更何况，云梦瑶怎么办？ 此次试探已经足够，他们只是缺了些日夜相伴的感情基础。 未来还很长。 …… 两人回到观川观主殿，林雪枝此刻已恢复心态，她刚才没忍住捶了海玄胸口一下，现在都还在内心纠结。 怎么做了那么粗鲁的举动？ 而且这个事，虽然心里很不爽，但找不到对海玄生气的理由。 本就只是萍水相逢，或许连朋友都还算不上。 若只是因为刚刚海玄逗她就生气，岂不是显得她很幼稚？ 换成梦瑶才会生气。 她可要大一岁，不会因为这种小事生气。 —— ———— 嗨呀，好气啊！ …… 海玄坐在一旁给林雪枝打了壶水，递过去道： “来，多喝热水。” “……” “你身体还没恢复，昨夜又没休息好，喝些热水，先休息。” “没事，我不困。” “是吗？”海玄挑起眉，装作微微惊讶的样子：“我刚刚偷偷在鱼汤里加了安神粉。” “……加了什么？”林雪枝的表情突然定格。 “安神粉。”海玄面色毫无异常，“就是那个适量服用能帮助睡眠，但过量服用能睡倒一头牛的药粉。” “你、你加了多少？”林雪枝不可置信地看着他。 “放心，没有过量。”海玄停顿了一下，接着说：“是能让你安心睡个好觉的量。” 林雪枝刚想说话，就觉得一股困意直上脑门，她五味杂陈、心灰意冷地看向海玄，却见海玄也捂着嘴打着大哈欠，完全不似作伪。 这……？这下可把林雪枝整不明白了，她疑惑地问道：“你也服了？为什么……要这样做？” “我昨夜几乎一晚没睡，”海玄继续打着哈欠，“一起睡个好觉。” 说罢便从储物袋中掏出一顶帐篷，海玄没几下就把帐篷支了起来。 林雪枝坐在石台上，迷惑地看着他做好这一切，她现在连站都站不起来了。 海玄做完，便向她走过来。 林雪枝看着他一步一步靠近，心中情绪难言，连手都开始无意识地颤抖。 海玄把她抱下来，扶着她一起走进帐篷里，按着她躺下，自己也顺势跪坐在帐篷内，把她的头放在自己膝盖上。 “……我不明白。”无力反抗这一切的林雪枝，在困意侵袭下，已经根本思考不了问题了。 她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现在会感到如此委屈，甚至鼻头发酸。 “这世间那么多事，哪能什么都搞明白。”海玄低下头，与她对视，忽地一笑。 这个笑容，林雪枝似乎刚刚才见过。 他又要捉弄她了？ “你别怕我，雪姑娘。”海玄微笑说道，用手解开了林雪枝脑后盘着的发髻，她雪白的长发渐渐散开。 他一只手遮住林雪枝的双眼，一只手轻柔地抚摸林雪枝的头顶。 冬日的清晨里，这般动作颇为温馨。 “我这两日一直在山洞中等你，没休息好，你奔波多日还受了伤，更是没休息好。” “既然我们都累了，现在就好好休息下。” 林雪枝哪里听得进这么荒唐的理由，这又是解她的头发、又是遮她的双眼……可她却并不怎么反感这样的气氛，甚至海玄的抚触让她感觉有些舒服，这更是让她又气又怕。 林雪枝嘴唇微动，想说什么，却哽咽失语。 “没事，你不用说，我知道的。”海玄手上动作不停，“别怕，雪姑娘。” “睡，睡。” 后脑勺垫着温暖的大腿，头顶被一只大手来回抚摸，正脸也被另一只手覆面遮住视野，林雪枝在这温暖的黑暗中又舒适又无助，终究是抱着复杂的心情失去了意识。 而海玄，自他用手盖住林雪枝双眼后，就再也看不出刚才的困倦模样。 他等着林雪枝的呼吸彻底平稳，轻轻脱身，从帐篷中走出。 玄冥天的锻体，可是个主动技能。 所以当他用灵力强化身体后，那点安神粉对他就没有效果了。 他刚才说的全是实话。 他真的累了，需要休息。 可他会在醒着的林雪枝面前睡觉吗？ 当然，不可能。 自那夜梦醒与三个筑基杀手一战后，这几日他的警惕心到达了人生最巅峰。 要睡？一起睡。 他们现在的关系，相当一部分来自天时七剑的承诺。 可那只是个口头承诺而已，违背了也不会有惩罚。 所以，简单换位思考下，林雪枝有没有可能，在海玄放松警惕时杀人夺宝，拿走大雪大寒剑气？ 感性上信任了林雪枝，认为她绝不是这种人，但理性上做不到。 海玄不会给人这种考验人性的机会，引诱善人当恶人，他只会把这种可能性扼杀在摇篮里。 哪怕那本大雪大寒剑气，现在还在北冥光那里，根本不在他身上。 而且，他还有其他不想让林雪枝知道的事。 海玄走出主殿，关上了门。 得知林雪枝被追杀后，他一直在思考，该把林雪枝藏在哪。 他并不想去找北冥光帮忙，林雪枝位置一旦暴露，便时刻面临生死危机，如此大的风险，他不会让任何多余的人知道，哪怕是北冥光。 事不密则害成。 刚刚林雪枝切鱼、洗碗时，他可不是在旁无所事事，而是一直在观察周围的地形地势。 这个观川观……好像还真适合藏身。 若能有些阵法来辅助，便更好了。 第41章 并肩看天的日子 林雪枝醒来时，海玄正在她旁边躺着，看着帐篷顶发呆。 她懵懵懂懂感受了一下身体，只觉气力充沛。 想起睡前发生的事，她现在脑子还在发懵。 真就是一起睡了一觉？ “你这一觉从日出一直睡到了日落，”海玄声音低沉地开口。 “现在应该刚到酉时了。” 酉时也就是下午五点，而林雪枝大概是早上八点不到就睡了。 可见安神粉确实效果很好。 “你醒来多久了？就一直……躺在我旁边？”林雪枝神情微妙。 “醒了一个时辰了，”海玄仰面望着帐篷顶，眼神落在虚处。 “像这样什么都不想，只发呆的时光，难得体验一下。” “而且和冬天很配啊，你不觉得吗？” 此乃谎言。 海玄就连出门找林雪枝，都要带着功法，生怕干等她，浪费时间。 这样的他，发呆一个时辰？ 他实则用这段时间，把问玄真人给的玄魄入冥术背了几遍。 早在遇到林雪枝的前一天，就在山洞内把这本秘法读熟了。 现在看似在发呆，实则脑中在不断理解心法，模拟在各种招式里的具体使用，甚至连体内气血和灵力都在运转。 只是这些林雪枝都看不出来。 当海玄不想别人知道他在干什么，就喜欢瞎扯出一些奇怪的歪理。 林雪枝听他这么一说，还真觉得有道理，也仰着面看着帐篷顶发呆。 两人就这样，一起躺着，各自灵魂出窍。 海玄在脑中推演完毕，暗暗满意，正准备起身，却发现林雪枝居然一直在旁，陪着他发呆。 他随着她的目光，一同望去，穿过帐篷口，穿过正殿半开的大门，看向远方天空，上午时天空就已放晴，此刻正好迎上层层叠叠的晚霞，妖艳绚烂，气象万千。 人生中，有几个这样的、与人并肩躺着看晚霞的傍晚？ 海玄思维发散一阵，最后还是重新回神，转头问道： “你不饿吗？” “有、有点。” “那就起来吃东西。” 诶？明明我还挺沉浸刚刚的氛围……林雪枝有些小别扭，跟着海玄出了帐篷。 海玄回头道：“现在天色已晚，你若还想抓鱼，恐怕比较难了。” “我有个提议，此处离鹤湖镇不算远，我一个时辰便能往返。” “你先吃些干粮垫垫，我去鹤湖镇买顿大餐回来，如何？” 林雪枝却定定看着他。 “……你要走了？” “……” 海玄最终还是点点头：“你既已脱离危险，明早我就该回玄冥天了。” 他其实今天就想回，但林雪枝睡得有些久，总不可能扔下熟睡的她跑路。 甚至现在走人也是可以的，有事传音石联系就好，但他……终究有点舍不得。 看着林雪枝那双藏着情绪的眼睛，他还是决定再多待一晚。 林雪枝低下头道：“那你去。” 海玄看着她有些落寞的身影，凑近了些。 “传音石给我一下。” 林雪枝意想不到地看他一眼，然后飞快掏出自己的传音石。 海玄添加好联系方式，留下些干粮，转身出门。 林雪枝愣愣看着他的背影离去，把手中的石头握得紧了些。 …… “急着带饭回去？看来你和那个林雪枝，关系不错嘛。” 北冥光低着头吃饭，海玄也动了几筷子，说道： “我明早回来，到时候我们一起回去。” 北冥光应下，说道：“我已经把这间客栈吃的都尝过一遍了，帮你点些好吃的带回去。” “不用谢我。” 海玄又简单陪了她一会儿，便带着吃食回观川观。 …… 林雪枝把主殿整理了一番，此刻正在空处练剑，听到海玄在外呼唤，便开门相迎。 海玄见到她却微微惊讶，她的眼神又变回了刚见面时的样子，清澈坚毅。 如今刚练完剑，神态身姿更有股傲人风骨。 不过看着海玄时，仍带着股温柔。 海玄笑道：“我带了很多好吃的，林大厨来看看满不满意。” 林雪枝也笑起来：“玄公子跑得这么快，等会打开一看，可别菜全洒了。” 然而，打开餐盒后，竟有一半的菜，散发着一股难闻的臭味。 入口之后味道倒是没变化，就是还没入嘴就能让人失去食欲。 大概这就是屎味的巧克力……海玄面色尴尬，一下猜到是北冥光的手笔，她以前就没少干过恶作剧。 因为自己要和林雪枝多待一天，不满了？ 还得感谢她留了一半菜？ 回去好好教训她！ 林雪枝饶有兴致地看着海玄，还是第一次见他这种表情。 “玄公子是还有同伴留在鹤湖镇？” 倒也不必瞒她……海玄点点头。 林雪枝不再多问。 两人在殿内生起火，吃完后，并肩坐在火堆旁。 “你在玄州长大的？” 林雪枝点点头：“我十四岁才去的云州。” 云州便是云来圣地所在，玄州在大陆南边，云州在东边。 “这么说，你修行至今不到五年？” “四年，”林雪枝笑了笑，“我至今没见过比我更晚入门的。” 难怪……林雪枝有天灵根，若练得早，理应炼气圆满，而不是和他一样，还在后期。 但是……好像有细节不太对劲。 “雪姑娘是玄州哪里人？” “白鹿东。” 海玄道：“我们是同乡，来玄冥天前我一直住在白鹿东。” 玄州行政区域基于主城划分，共八主城三十二区，白鹿东的意思是白鹿城东区，比如他们现在在鹤湖镇附近，实际区域叫作小鹤北。 林雪枝脸上惊喜，两人交换了不少小时候的见闻，确定他们童年时相距不过几十里。 “雪姑娘，我们萍水相逢，居然同龄同乡，也实在是有缘。” 海玄笑着说道，迟疑了一下，还是把心中的疑问说出口： “只是我十二岁时参加的灵根检测，进了玄冥天，你当时没有去吗？” 这就是刚刚海玄觉得奇怪的地方。 灵根检测，在整个玄州同步进行，两人又是同龄，海玄既然十二岁能参加，林雪枝就没有错过到十四岁的道理。 林雪枝眼神明显暗了一下： “那时，家中大哥前一次去参加灵根检测，却没有灵根，母亲为了不刺激他，便不让我去了。” “后来我们全家搬到苍州，父亲水土不服生了病，家业全给了大哥处理，大哥因此逐渐走上正途，父母才允许我去参加。” 海玄听得心情复杂，为了长子牺牲女儿，对这个时代的凡人完全是天经地义。 真是家家有本难念的经。 他又问：“你还打算回你亲戚那边吗？” 正是因为一封来自家族亲戚的信，让她陷入险境。 林雪枝沉默了下，看着海玄： “我有些拿不定主意。” “玄公子怎么看呢？” 还能怎么看？多半是陷阱，大概率是那个什么最年轻的墨珑烟长老搞的。 最好办法就是离开玄州，也别回苍州，在外漂泊一两年，筑基了再回去，天灵根资质，注定会被人抢着收徒。 可万一那封信是真的呢？她母亲真的有麻烦？ 或者她全家都被控制要挟了呢？ 林雪枝承受得了代价吗？ 海玄突然明白，林雪枝现在依然很无助。 若此事不解决，她只会再次义无反顾踏入险境。 第42章 离别 “那封信中，有提到你母亲下落吗？” “母亲和其他老亲都在白鹿城，兄弟姐妹倒是没回玄州。”林雪枝出神地看着篝火。 “那这就简单了。” “白鹿城会有清晰的入城登记，玄冥天驻地里肯定有对应记录。” “只要查一下，你母亲究竟有没有这个月回白鹿城，那封信是真是假也就清楚了。” 林雪枝听得心中讶异，回过味来，也觉得此法最简单直接。 只是她现在恐怕连白鹿城都难以进入…… “话已至此，当然是我帮你去查。” 海玄看她似乎想自己干，颇感无语。 “我明早和你分别后就去白鹿城，之后传音石联系，待我去查了虚实，你再决定下一步去哪。” 林雪枝讪讪道过谢，说了自己母亲名字。 此事既毕，两人一时沉默。 林雪枝略作思考，下定决心：“玄公子，你我素昧平生，却帮了我这么多……” “天时七剑的第一剑，你愿不愿意现在学？” 海玄一怔，自然点头答应。 这一剑名为夜雨惊蛰剑，地阶下品武技，以春雷为灵感，是一招以水化风雷的爆发性剑招，对灵根没有硬性要求，只要剑招能得神韵，便能施展出八成威力。 当然，海玄同时有水、木灵根，自然完美契合此招。 秘籍字数不长，并无介绍天时七剑的前情提要，海玄花了半个时辰读到几乎能背，随后走到前院去演练起来，林雪枝则驻足一边观看。 论剑法资质，林雪枝是实打实的云来圣地同辈第一，海玄在剑道上只是小有才能，和林雪枝比不了。 所以免不了被指指点点。 海玄看她严格纠错的样子，不由得有点好笑。 可能是今早在他这里受的委屈太大，现在攻守易势，便要狠狠发泄回来。 不过，海玄没给她太多机会。 在看了两遍林雪枝的演示、搞明白这一剑的精髓后，海玄就直接……用飞剑来练习此招。 这可把林雪枝整不会了。 “你……”林雪枝欲言又止，想到他昨夜还曾御剑飞行过，又把话憋了回去。 剑修在境界高了之后，飞剑自然用得越来越多，用手挥剑固然强力，但范围有限，近距离作战又风险极大。 能用飞剑远远一剑穿心，为什么要跑上去砍？ 但他炼气期就能用飞剑使出地阶武技，是不是太夸张了？ 看着海玄的剑越刺越远、越刺越快，林雪枝也越来越沉默。 “等等，”林雪枝感觉不太对，“你握着剑用一下这招。” 海玄照做。 林雪枝眨眨眼，转头看着他，问道： “……玄公子飞剑威力竟比持剑还强？” 海玄有些尴尬：“可能我天赋异禀。” 他确实天赋异禀，不过不是剑道，是炼器和符咒。 技能等级低，但武器等级高啊。 这招夜雨惊蛰剑，消耗低、释放快、威力足，缺点是变化少、只刚不柔。 这些特点非常适配飞剑，海玄握剑出招尚有大量瑕疵，但以飞剑出此招，已经算是学得八九不离十了。 海玄这一晚，究竟有没有学会这招……只能说如会。 “……这么说，以后我碰上玄霄门的人，最好别用天时七剑？” “嗯，有风险。” 两人聊到了天时七剑的其他几式。 “当初神锋上人与那位神秘前辈一战，距今超过千年，可时至今日，天时七剑依然是秘闻。” “哪怕其中有一门剑法流传在世，我们应该也听说过天时七剑才对。”林雪枝说道。 话已至此，海玄便明白了她的意思。 能隐匿世间千年，不传出一点声音，最大可能就是早已有了主人。 而最可能获得天时七剑的是谁？毫无疑问，玄霄门。 “大雪大寒剑气旁，的确有两本玄霄门的阵法。”海玄回忆起来。 “山洞内的那位前辈，应该是把秘籍从玄霄门内偷了出来。”林雪枝点点头。 “你知道那位阵法师吗？”海玄问道。 那位无名阵法师，除了留下数本秘籍，还有一本自创阵法集，海玄也简单看过一眼，短期内同样用不上。 无他，那个册子上记载的全是建筑类阵法。 《十方仙途》作为玄幻游戏，存在一些超自然的建筑场景，比如浮在空中的宫殿等等。 这些都是阵法师的杰作。 建筑师提桶跑路，还顺手偷走了门内珍藏的秘籍？玄霄门还真是够惨。 林雪枝娓娓道来：“大约三百年前，林家有位先祖和那位阵法师前辈相交莫逆，那位前辈有次酒后闲聊时提到，他曾在鹤湖北边埋了宝，是天阶的阵法功法和水属剑法。” “那位前辈手里有全部前六本剑法，其中最弱的夜雨惊蛰剑直接送给了先祖，其他几本的位置也说了出来，但也告诫至宝不是谁都有命拿的，就算拿到手也多半学不会，先祖知道此事就好，不要真有想法，以免惹火烧身。” “林家先祖从善如流，只将此事记下，并以灵力封印笔记，只有用夜雨惊蛰剑的风雷灵力才能打开。可惜林家几百年来，修仙者寥寥可数，竟连学会眼前夜雨惊蛰剑的人都没有。” 所以林雪枝大概是世上唯一知道这些事的人，她天灵根傍身，艺高人胆大，如此宝物不可能不来试试。海玄易地而处，也会做出同样举动。 两人一边练剑，一边闲谈，不知不觉，又是相处彻夜。 天色微微泛白，腊月二十九清晨已至，新年近在眼前。 两人站在院里，沉默着看向远方晨曦，心中都知道到了分别的时候。 海玄率先出声道：“我在观里布了几个供你防身的阵法，跟我来。” 他带着林雪枝一个个详细介绍了他布下的基础阵法，隐匿、强化、逃生之用皆有。 “……阵法就是这些了。”两人转回观川观的大门前，“这把剑，你拿着，也作防身用。” 海玄从储物袋拿出一把中品法器。 林雪枝垂眼接过，也掏出一方小盒道：“玄公子，这枚定基丹给你。” 定基丹是炼气期最珍贵丹药之一，效果简单粗暴，就是直接提升修为，没有副作用，只是一人只能用一颗。 海玄前些年并不急于修炼，自然从未用过定基丹，可小天出现后，自己修行必须提速，便大方收下，打算回去就用。 他看向林雪枝，她此时白色长发尽数放下，看他的眼神依依不舍，身影萧瑟。 他凑上前，轻轻抱了她一下。 “保重。” 第43章 瞎编 “去白鹿城干什么？”北冥光一脸狐疑盯着海玄。 如果我说是为了林雪枝家事，要跑一趟，她一定会给我整些更厉害的恶作剧……海玄开始想着怎么说个合理理由。 昨晚那顿饭吃得实在不自在，不过林雪枝性格淡然，并未追根问底。 要是换成颇为敏感、似乎已经察觉什么的云梦瑶，恐怕就要后院起火。 北冥光很宽容，但也会“合理”的生气，这算是他们之间微妙的默契。 她的生气也是有等级的，最低等级就是找他切磋，这种他也完全不怕，可如果更生气，整蛊他，那他就没办法了。 而现在……找北冥光帮忙，却是完全为了另一个女人，这种事他原则上是不愿意干的，就算干了，也绝不能当面明说。 否则必定会触发北冥光高等级的生气。 海玄道：“林雪枝说，云来圣地的确有人对云梦瑶心怀歹意，而他们在玄州的行动负责人先去了白鹿城，我去拷一份记录来，看看能不能查出些蛛丝马迹。” 这理由冠冕堂皇，实在找不出什么能挑刺的地方，北冥光疑心减弱一些，还是问道：“她这也知道？那负责人叫什么？” “许不凡。” “云来圣地筑基期的圣子？真的假的？圣子想杀了圣女？”北冥光眯起眼睛，显然不太相信。 “现实是不讲逻辑的，结果越离谱，反而越可能是真相。”海玄面不改色。 林雪枝哪能知道负责人是谁，完全是他编的。 当时林雪枝向他说起墨珑烟长老很可疑，他额外问了句：那位长老可有什么弟子？ 结果就听到云来圣地圣子的名字。 云来圣地圣子许不凡，同样也是名动大陆的天才人物，据说行事中正，颇有君子之风。 可谁让他师从墨长老，有这个嫌疑呢？ 反正他人在云来圣地，无法跑来给自己洗白，干脆给他扣上这个黑锅。 北冥光听后，还真接受了海玄的说法，在传送阵上拉住海玄的手臂，准备前往白鹿城。 她觉得以海玄的智力，实在编不出这么拙劣的借口，所以海玄说的应该是真的。 白鹿城位于玄州正北，是玄州第二大城。 到了白鹿城驻地，海玄这次就没有上次在小鹤城的运气，狠狠破了次财。 心痛得他面无表情开始查起记录，并把这笔账全都记在云来圣地头上。 没多久，一起查阅的杂役就通知他，找到了林雪枝母亲的名字。 林雪枝母亲确实回了玄冥天。 那样林雪枝一定会回去，云来圣地和玄冥天也一定会接着追杀她。 不对啊……海玄想到此处，突然发现自己忽略了一件事。 林雪枝就非死不可吗？ 墨珑烟的真正目的应该是云梦瑶，林雪枝生死并没有那么重要。 但林雪枝只是知道墨珑烟很可疑而已。 如果我是墨珑烟……最好方法应该是杀死云梦瑶，然后栽赃给玄冥天和林雪枝，让林雪枝就此闭嘴，这样就能彻底排除自己的风险。 如果云梦瑶和林雪枝同时死在玄州，一下损失两个天灵根，云来圣地高层震怒，决心彻查此事，两头一起查，反而不利于自己隐藏。 所以他们追杀林雪枝，未必是真想置她于死地，只是想控制她。 海玄豁然开朗，但转眼又再次皱眉。 杀了林雪枝或是控制林雪枝，对他来说，区别大吗？ 不都是人没了？ 他又思考起来，尽量还是要让林雪枝不动身前往老家，那里恐怕已被云来圣地布置成龙潭虎穴。 要是能去探探情况就好了，他自己是不可能了，北冥光没有理由再等他，下午还要带黎栗栗和北冥光见面。 等等，当初自己尚在外门，会结识陆成，是不是因为两人都在白鹿城？ 他会不会已经回家过年了？ 他赶紧打开传音石。 “白鹿东的林家？好，我今天有空，会乔装去一趟的。”陆成回复很快。 海玄已经找林雪枝打听过她家地址，陆成确实人在白鹿，距离不远，也算是让海玄心中石头落了地。 “玄哥，还有件事。”陆成道，“之前你让我盯着那批精铁，直到我昨天回白鹿，一直都没找到。” “汪师兄二十三就外出查了，昨天都还没回。” “奇怪的是，失踪的年贡已经找回来了，但是你的精铁，和另一位女弟子失踪的货物，还是下落不明。” 海玄听得颇为讶异。 钱找回来了，铁和黎栗栗的食物没找到？ “执法堂本也是以找年贡为主，现在重头找回来了，再加上过年，他们就有些……不上心。” “玄哥，我去了几次，感觉有点说不上话了，要不你亲自去执法堂压力下他们？” 这确实有些超出外门弟子的能力范围了……海玄淡淡道：“这事你做的不错，不必强求。” 他打算之后联系下汪才，看看到底什么情况。 林雪枝的事既然有了着落，他便用传音石向林雪枝说了自己的新推测与安排，那边过了好一会儿，才传来林雪枝简短却蕴含感情的声音： “玄公子，谢谢。” 她过了一会儿又接着道： “我会尽量不离开观川观的。” 海玄听后，张张嘴想说什么，迟疑了下，还是没有再回复。 心思被她看穿了啊。 他根本不想她离开观川观。 离开后危险指数直线上升是一方面，另一方面……他也存了些云梦瑶离开玄冥天后，去找林雪枝的心思。 不过这种被知道心思，得到回应的感觉，还不错。 他收起记录，和北冥光碰面，一起回到玄冥天。 …… 午后，归虚峰山脚下。 玄冥天一改前几日的风雪天气，放了个大晴。 海玄踏着山道上的积雪上山，发出细碎的声响，黎栗栗跟在他身后两三步。 她今天没再穿那身可爱的白色雪兔套装，而是穿着玄冥天标准的外门弟子服，这身黑色弟子服对身高一米五出头的她，实在过于宽大，她整个人都裹在里面，显得有些笨拙。 第44章 茶话 海玄打趣道：“今天怎么没穿上次那身衣服？” “这是第一次见北冥光师姐嘛，”黎栗栗小心地踩着山道石梯回答，“感觉还是穿得正式些好。” 可你这身，大概只会让她觉得这小妹妹好差的衣品……走在后面的黎栗栗看不见海玄此时难绷的微笑，他接着道：“你这套有点不合身。” 少女声音细若蚊蝇：“这已经是最小的尺码了……” 海玄：…… 海玄前几日就已经和两人定好了时辰，此刻北冥光正在峰顶等着。归虚峰的山路并不好走，黎栗栗初来乍到，他便在山下等她，接她上山。 “海师兄，你的货物找回来了吗？” “没有。” “我的也没有，”黎栗栗小脸满是不开心，“执法堂说，那盗贼把钱藏在某个地方，准备等后续再取，结果还没来得及取，那地方就被我们端了，现在他们正在那里守株待兔。” “可是，他不把我们的货物一起放那儿，带走是要做什么？难道真是为了我的土特产来的？” 不……应该是对方看到我的铁和你的食物特产，发现毫无用处，直接扔路边了，后续又被什么路人捡走了，所以执法堂根本找不到。 海玄觉得自己的推测应该最接近真相，如果真是这样，那他和黎栗栗想找回货物几乎不可能了。 总不能真被盗贼当块宝，还收着？ 两人闲聊间，已经走到北冥光的住处。 海玄推门而入，黎栗栗乖巧地跟在他身后，北冥光就坐在院中，天风正侍立在后方。 她此刻换了身衣服，是玄冥天亲传弟子袍，这身衣服需专门定制，无论材质还是外型都是上上之选，光制作时间就要至少一个月，黎栗栗虽也是亲传弟子，但刚来玄冥天不久，根本不可能有。这一件的造价够买一千套外门弟子服，北冥光平时根本舍不得穿。 也是让她装上了，海玄在心中无情吐槽。 北冥光这套，最大特征就是修长的贴身裙裤，显露出诱人臀部曲线的同时兼具优雅气质，还根本不影响战斗。 海玄礼貌地多看了两眼，说道：“这位就是栗师妹了。” “师、师姐好。”黎栗栗从海玄背后侧移出半步，颤巍巍低头行礼。 紧张得连声音都变尖了……海玄瞥了黎栗栗一眼，转头刚想眼神暗示北冥光有点前辈的样子，却见北冥光一脸呆样，看着和黎栗栗一样傻。 她怎么了？ 北冥光很快回过神来，嘴角微微翘了翘。 原来还是个小毛孩啊！连胸脯都没长。 北冥光露出爽朗的笑容道：“天风，上茶！” 三人落座，北冥光平时和海玄相处没个正经样，可在这种场合还是收放自如的，入座没多久就聊得黎栗栗放松下来。 看着北冥光亲和的样子，海玄不禁有些怀疑自己的记忆，她以前面对别的真传弟子也不这样啊？ 或许是黎栗栗特别一些？海玄自己也是个外在冷淡的人，可是第一次见黎栗栗的时候，好像也对她很温和。 海玄正悄悄观察着黎栗栗，突然看见一团黑气从她肩头升腾而起，在阳光下化作一个小小人影。 那小人浑身漆黑，完全看不出面容。 海玄心中一惊，不动声色看了看两人，她们似乎完全没看见这个诡异生物。 难道是我幻视了？ 疑惑之间，黑色小人已接近了北冥光，而她仍然什么也没有察觉，海玄心中顿时升起一股不祥的预感。 他放在桌上的手瞬间一拍，骤然将同样放在桌上的茶杯拍得跳起，里面的茶水溅得高高飞起，弄湿了整张桌子。 ……茶水穿过去了？和小天一样没有实体？海玄眼神一扫而过，飞速确认。 黎栗栗吓得“呀”了一声，那黑色小人也被吓得逃回黎栗栗身后，转眼消失不见。 北冥光心里同样被吓了一跳，她疑惑看过来，海玄目光平静，和她交换眼神。 北冥光便恢复了刚才亲和的脸色，微笑着问：“你怎么了？” “没什么，”海玄面露微笑，把桌上的手放回膝上，“最近练伤拳练得太多，手臂肌肉有些不受控制。” 黎栗栗只得讪笑，北冥光笑着道：“你海师兄前几天刚得了问玄真人赏识，估计传了他什么伤拳秘法，他这练功狂魔沉浸在里面，有些出不来了。” 黎栗栗恍然。 “问玄真人！这么厉害！” 这场小意外就这么过去了，那黑色小人也没有再出现。 又聊一阵子，黎栗栗低着头，不好意思道：“北冥师姐，我听说你抓到了云来圣地的圣女，我可以去看看吗？” 北冥光闻言问道：“黎师妹怎么知道的？” “……师傅和我聊到了这件事。” 无咎真人？不谈是真是假，搬出无咎真人名头的话，北冥光确实没理由拒绝了。她微微侧头，又和海玄换了个眼色。 北冥光回道：“那圣女现在都是你海师兄在看管，你要想见，直接问他就好。” 黎栗栗睁着一双大眼睛转头看向海玄，眼中撒娇意味明显，海玄接过话茬：“你是无咎真人亲传弟子，本也有资格过问这些事。” “远远见一面可以吗？” “呃，”黎栗栗想起小影需要靠近人，才能施展夺取气运的手段，便想请求更近距离见面，正想开口时，小影却突然在她心中发声： “栗栗，先答应他！” 她便迅速改口道：“远远见面就可以了。” “……好，那我年后找个时间。”海玄话语稍顿，神色不变。“届时你来归虚峰顶就行。” “谢谢师兄。” “不客气。” 云梦瑶的话题就此揭过。黎栗栗初来乍到，自然有很多关于玄冥天和修炼的话题，而海玄和北冥光都站在炼气期的顶端，体会丰富深刻，随随便便就能和黎栗栗扯上一堆。 坐到天色开始发暗，黎栗栗起身告辞，两人送她至院门口，接她上来的海玄却没有要送下山的意思，北冥光回头看了天风一眼，天风便带着黎栗栗下山。 大门关闭，院中只剩海玄和北冥光两人，在渐起的寒风中沉默对视。 第45章 黎栗栗 “发生什么事了？”四下无人，北冥光便直接向海玄问道。 刚才两人一番眼神交流，可以说凝缩了半年来培养的默契。 先是海玄提示北冥光自己拍桌子不是无的放矢，而是发现了什么异常，后来当黎栗栗问起云梦瑶时，海玄又暗示北冥光把这个问题交给他处理，北冥光也心领神会，把话题引了过去。 结果就是，现在海玄有理由再约黎栗栗，调查下那个黑色小人到底是什么了。 “我拍桌子的时候看到了奇怪的东西，不过你们两人好像看不到。”海玄回答。 “你现在感觉怎么样，身上有什么不舒服吗？” 北冥光闻言老实检查了一遍身体，什么异样也没有，随后刨根问底问海玄到底看到了什么，海玄只得全盘托出。 “小黑人？”北冥光思考了一下，“乍听之下有点像邪祟附身什么的，与其问我身上什么感觉，不如问黎师妹，她现在才危险，若是她都感觉不到，那问题可就大了。” 不，真正问题大的是她感觉到了，但是放任其行动……海玄心里想到，他看那个黑色小人，怎么看怎么有股既视感。 那不就是纯黑版本的小天吗？ “海玄，我也看到了。”小天在海玄心里发出声音。 “但是我也不知道那是什么，只是看着她感觉很不舒服。” 好，小天还是一如既往的没有什么作用。 要不晚点给黎栗栗发个传音，旁敲侧击一下？ 可如果她和那个黑色小人确实是一窝的，那不是打草惊蛇？ 海玄怎么看都觉得那个黑色小人不像好东西，可黎栗栗却又让他感觉莫名亲切。 要是黎师妹外表傻白甜，内里黑深残，那就可怕了。 简单思考后，海玄决定晚点私下联系黎栗栗，直接开门见山和她说这件事。 用直球让小妹妹措手不及。 区区一个炼气中期，还能翻了天不成？ “这事用我帮忙吗？”北冥光叉着腰问。 “暂时不用。”海玄心里生出一丝歉意。 怎么感觉最近没了北冥光寸步难行？ “你最近已经帮了我很多了，好好休息，过个好年。” …… 与此同时，在另一边。 黎栗栗小心翼翼扶着石栏走下山，她刚刚已经招呼天风回去了，此处倒是离山脚不远，空旷的山道上，只有她一人。 见周围安全，小影悄悄出现，浮在空中。 “小影，你不打算夺取圣地圣女的气运了吗？”黎栗栗依然低着头看着石梯，仿佛根本没注意到小影现身。 “有点危险，我怀疑你那个海师兄……”小影脸色严肃，“他看到我了。” “看到你了？” “在我现身的时候，总感觉他的目光注意到了我，但他从没有直直盯着我看，我当时以为只是自己的错觉。” “可他拍桌的时候，”小影想起海玄那一拍，当时着实把她吓得不轻，“正好是我准备给北冥光种下窃运之种的时候，这也太巧合了？” “虽然还不能确定，但是小心一些总是好的，我现在太脆弱了。” 黎栗栗点了点头，问道：“那北冥师姐的窃运之种？” “当然没成功，但也没完全失败。”小影小手一摊。 “窃运之种需要种下三颗才生效，刚才那一会儿，我已经种了一颗了，这群气运之子根本发现不了我。” 一颗……小影的动作快是快，可是好像没有能接近北冥师姐的借口了，年后过来拜年？ 黎栗栗这个想法刚一浮现就感觉不靠谱。 刚认识几天的师妹，直接上门拜年，会不会很怪啊？ 而且方才还加上了传音石，拜年不就是一句话的事？ 要是海师兄真的看到了小影，反而更让他起疑心了。 圣地圣女又只能远远看看，小影根本动不了手脚。 黎栗栗无声叹气，小影现在有多虚弱呢？连离开她五米都做不到。 但黎栗栗对夺取他人气运这件事……也不是特别在意。 前世作为一名沉迷《十方仙途》的十六岁网瘾少女，她对这个游戏的了解十分细致，而且她刚穿越过来不到两个月，记忆还十分清晰。 而年轻人就突出一个气盛，觉得自己完全就是自走的人型攻略，就算没有任何金手指之类的外力相助，她也有自信能问鼎十方界。 小影则是她刚穿越时出现的谜之生灵，自称是“天书”，称她为十方界未来的救世主。 为了帮助她成长，最好去夺取气运之子的气运。 原作中的天书是很后期才能得到的宝物，只有主角才能使用，而且天书居然是可以化形的吗？游戏里没展示过啊……黎栗栗一开始还有些怀疑，可是随着小影和她简单说了几个未来必定发生的大事件，与她所知能对应，她也就相信了。 毕竟原作里确实提到过，天书有预测未来的能力。 不过让她稍微有些在意的是，黎栗栗这个角色的原身她并不知晓。 原身有着天灵根的资质，仅这一点就很奇怪了，因为官方曾说过，《十方仙途》里所有活着的天灵根npc都是有名有姓的，不会是路人甲。 可她前世里根本就不知道有名叫“黎栗栗”的npc。 而她穿越到的此时此刻，距离游戏主线正式开始还有两年多的时间。 难道说“黎栗栗”在这两年里意外身亡了，所以主线开始后游戏里根本没这个人？ 这就很危险了。 所幸“黎栗栗”的身份背景相当不错，她穿越过来后没多久就轻松离开南荒宗，来到了相对熟悉的玄冥天，并且靠着资质拜入了无咎真人——现在还是元婴，但会在主线里成为化神的大佬门下。 应该已经大幅改变“黎栗栗”的人生轨迹了？ 抱紧未来化神大能的大腿，我还能意外死掉不成？ 黎栗栗回想着自己穿越来后发生的一切，越想越觉得小影失败也没什么，自己平时就躺平修炼，靠着游戏内的情报提前去蹲点一些传承、秘宝什么的，随随便便都能混到元婴。 可是结冰的路面不会惯着她。 黎栗栗思维发散，脚下一滑，整个人身子甩向一侧，过分宽大的外门弟子袍没能起到一点阻拦作用。 她像球一样从山道上径直滚了下去。 小影大惊失色，赶忙追了上去。 “栗栗——！” 第46章 决堤 山顶客房门前，海玄提着两袋年货。 天风在把年货交给他时，提了下云梦瑶这三天的情况。 简单来说，就是自闭。 一步没出门，天天缩在房里，连院子里都不敢待。 如果只是这样倒也罢了，问题是就连吃饭也受了影响，每顿正餐都是浅尝辄止，一整天吃下的东西加在一起，竟连一顿饭都不够。 其中还有大概一半，吃的是甜食点心。 每天晚上要熬到丑时甚至寅时（3点到5点）才睡，中午吃饭时才起床。 “身体倒是没什么问题，没有患病的迹象。”天风谈起云梦瑶时，表情并不好看，“不过照她这个样子再过一段时间，没病也要有病了。” 很像前世年轻人的生活状态……海玄在内心吐槽，打开了房门。 屋内依然没有开灯，略显昏暗，不过倒是整洁温暖，相比他离开时，屋中似乎多了一丝若有若无的淡淡清香。 是云梦瑶的气味。 云梦瑶此刻正坐在床上，长发简单披散在两肩，面色无精打采，愣愣看着窗外渐渐变暗的天际线，双腿盖着被子，怀里捧着一本打开的书，却也没有在看。 听到海玄直接开门的声音，她惊得微微夹起肩膀，转头一看，正好对上海玄凝视她的眼睛。 已经不算亮的天光照映着她半个脸，她的双眼在两人目光接触时骤然亮起，然后又匆匆移开目光转向别处，手上也没闲着，悄悄把那本打开的书合了起来，移到大腿后面海玄看不到的地方。 一举一动，海玄看得分明。 “……我回来了。”海玄放下手上东西，最终也只是憋出来了这么一句话。 眼睛是心灵的窗户，仅仅和云梦瑶眼神打个照面，他便想走上前去近距离看看她，甚至抱住她。 但问题是，他在外面奔波三天，没洗澡。 正好给她时间，让她把那本不想让我看到的书收回储物袋，不会又是皇叔……海玄觉得自己还怪体贴的，对云梦瑶说道： “我先去洗个澡。” “……嗯。”云梦瑶微微沉默，也最终憋出来这么一声。 怎么感觉气氛这么怪？尴尬得想脚趾扣地了。 海玄面色如常，直接进了浴室。 等他出来时，主厅已经点好了灯，海玄看向窗外，天已经完全黑了下来，似乎又下起了小雪。 云梦瑶蜷着身子、搂着膝盖坐在餐桌边的椅子上，她已将两侧头发扎起，形成一个简易的双马尾。 桌上放着打包好的饭菜，大概是刚刚天风又来过了，而且从那个量来看，显然这次是两人份。 海玄径直走向餐桌。 云梦瑶感觉到他无言走来，不得不侧过头来，主动开口。 “……你找到雪姐姐了吗？诶！等一下！” 海玄接近她，直接顺着她的坐姿，用公主抱的姿势把她抱了起来。 “天风说你这几天没吃多少东西，”海玄抱得有些紧，他的嘴巴几乎快咬上云梦瑶的耳朵，“我看看你瘦了没有。” 云梦瑶脸色飞速红润起来，如此近的距离她根本不敢直视海玄，只能眼帘垂下，一直盯着海玄脖子，羞恼骂了一声： “登徒子！” 海玄刚刚沐浴完，刚出浴的湿热混合着淡淡的花露香气，几乎要把她熏得失去理智。 海玄笑道：“出去这几天，我实在很担心你，不亲眼看到你就放不下心，所以事情办好马上就赶回来了。” 此乃谎言。 担心云梦瑶是真，但马上赶回来就纯属放屁。 他昨天还和林雪枝依依不舍一晚，甚至白天的时间都用在了林雪枝和黎栗栗的事上。 不过云梦瑶倒是信以为真，她听得胸口发热，心花怒放，一边忍不住抬眼看向海玄的脸，见他正在打量自己的身子，似乎真的在看有没有变瘦，而没有盯着自己脸，她就继续看了下去。 一边情不自禁一只手捂住口鼻，因为她感觉自己此刻面容有些扭曲，大概是咧开嘴角，露出了一个难以控制的笑。 淑女笑不露齿，可不能让海玄看到她这样的表情。 “林雪枝已经找到了，人没事，现在的藏身地还算安全，你别担心。” 等海玄说完话，重新看向云梦瑶，见她双目盈盈，脸颊已经红透，几乎快要冒气了。 这…… 这么敏感吗？ 海玄的确思念云梦瑶，看到她有些病弱的样子后更是想抱住她，但他完全没想到这一抱居然会成这样。 实际上，这三天的分开，反倒让云梦瑶更早意识到自己的感情。 大概在那天晚上，海玄拼命战胜三个筑基期敌人，负着伤拉着她，两人深夜一起走到山顶后。 她就再也无法忽视她对海玄的依赖了。 这三日海玄走后，她更是朝思暮想，甚至夜里一个人缩在被窝里抹泪，夜夜难以入眠，连带着饭都吃不下。 海玄不在身边，玄冥天的一切都让她感到恐惧，她至今不知道什么人想害自己，甚至能将手伸到玄冥天。 生怕下一刻，就出现那天晚上一样的杀手。 没想到自己会这么脆弱，也没想到自己会对一个刚认识不久的男人情根深种。 云梦瑶此刻想起这三天的心情，彻底放下心防。 海玄看得正有些唇舌发干，内心天人交战，却见本来正娇羞得出水的云梦瑶，突然眼泪决堤，埋进他怀里抽泣起来。 这…… 怎么真出水了？ 饶是海玄自觉心思敏感，也一时猜不透云梦瑶此刻的心情，只得坐下，稍微改变了抱云梦瑶的姿势，一只手抚摸她的头发，一只手抚摸她的后背。 他想了片刻，觉得大致是她又害怕了。 于是温声安慰道：“没事没事，我回来了，我在我在。” 过了好一阵子，云梦瑶慢慢平复过来心情，脸上泪痕未干，靠在海玄怀里，双臂紧紧箍住对方，像是生怕他再离开。 而海玄一直就抱得很紧，他发现云梦瑶似乎很喜欢这种，几乎要把她融进体内的拥抱。 云梦瑶微微抬头，红着脸凑在海玄耳边轻轻道： “玄哥哥，” 海玄听得心跳一顿。 第47章 沉溺了 暮色幽深，屋内温馨，云梦瑶甜腻的轻唤带着温热的气息吐在海玄侧脸上。 她半张着嘴轻轻吐息着，似乎还有下文，欲言又止。 海玄自然知道她想说什么，都到这个程度了，再让她主动未免太不解风情。 而且拥她在怀，那绵软触感实在让他深陷其中，说心头不骚痒，那是不可能的。 他双臂再次发力，抱起云梦瑶走向床。 桌上的餐食，慢慢冷下，始终无人问津。 等海玄精力枯竭，抱着熟睡的云梦瑶平躺在床上，目光深邃地望着天花板发呆时，他模糊意识到， 似乎今晚忘了什么事？ 算了，既然会忘，说明也不是什么急事，明天再想。 海玄两眼一闭，睡了过去。 …… 白鹿东。 陆成刚从林家出来，背后冷汗淋漓。 他乘上来时的马车，把手放在储物袋边，时刻准备掏出法器，就这样小心翼翼驶出几里，神色总算缓了过来。 “绝对有筑基期的人盯着这里。”。 他虽然修为低下，但是感知却比常人敏锐得多，当初他主动结识海玄，也是看到海玄第一眼就觉得此人十分强大。 “一个根本没有修行者的经商家族，是怎么和筑基期扯上关系的？算了，这些也轮不到我想。” 他打开传音石，早在一个时辰前他就给海玄发了消息，汇报林家的情况，可至今尚未回复。 “不愧是海师兄啊，腊月二十九还修炼得这么勤快。” 以前也不是没有过类似的情况，海玄可能整天都不回消息，炼气期的修炼未必需要这么久，可海玄是个炼器狂热者，这点他的熟人都知道。 一旦投入到炼器里，闭关天都有可能。 陆成自然认为，海玄在努力修炼。 “我也要赶紧把修为追上去，明年至少得到炼气后期。 “不然以后连当他小弟的资格都没有。” …… 归虚峰山下，一处医馆。 黎栗栗身上多处包上纱布，在病床上惨兮兮躺着，其中左腿更是一圈圈厚厚裹住，格外显眼。 小影出现在她面前，满脸写着无可奈何。 “栗栗啊，下个山能把腿摔断，你在修行者里应该也是难得一见了。” “呜……” 黎栗栗闭上眼侧过头去，不想说话。 “更难得一见的是，你明明没锻体，滚下去那么远，居然也就摔断个腿。” “小脑袋在石梯上磕啊磕的，检查完居然只是受了点皮外伤，真是好一身钢筋铁骨，天生的玄冥天弟子。” 小影持续输出。 黎栗栗放空大脑，左耳进右耳出。 不听不听，王八念经。 她现在都还浑身疼痛，恐怕明天还要在床上躺着。 好难受，好无聊，好想要人陪。 她瞧了传音石一眼，最终孤单的心情战胜了拘谨，把玄冥天有联系方式的同辈全都喊了一遍。 总共也没多少个，其中就包括海玄和北冥光。 在病床上一个人过年，这种事情不要啊—— …… 腊月三十。 海玄麻溜离开了被窝，倒是没有贪恋昨夜挥之不去的温柔。 只因他是真的饿了。 他俩在床上，从饭点一直待到入睡，再到现在，已经半天没吃饭了。 海玄起床后也终于想起了昨晚忘了什么。 叫陆成去林家。 还有和黎栗栗聊聊黑影小人的事。 他打开传音石，看到上面陆成和黎栗栗各有一段语音，全是昨晚发给他的，只得在心中默念一声抱歉。 陆成的话比较多，简单来说就是林家乍一看一切如常，林雪枝的母亲也留在林家，只是他感觉有人在监视林家，而且至少有筑基期的实力。 还顺便倒了点苦水，说面对暗中藏匿的筑基期战战兢兢、压力巨大，虽然自觉没有露出马脚，但怕被对方跟踪，不知道海玄有没有办法等等。 这就是强调困难以揽功了，或许实际情况根本没他说得那么严重。 而黎栗栗那边就比较有意思了。 说雪天路滑，自己下山时不小心摔断了腿，现在在归虚峰下的医馆里躺着，大过年的回不了家，想海师兄来看看她。 ……海玄第一反应以为她在开玩笑。 哪个修行者下山能把腿摔断的！？ 但他想起昨天黎栗栗的样子，穿着那套宽大到不合身的衣服，好像确实有些行动不便。 不会是真的？ 海玄将信将疑，问了句： “具体什么情况？” 结果等来了黎栗栗的秒回。 “哇，海师兄！你是第一个给我回信的人。” 昨晚发的今早才有人回你吗，那你的人际关系似乎有些值得同情……海玄正想听后文，话语却戛然而止，他刚纳闷，新的语音又很快接踵而至。 “我昨天下山不小心没踩稳，从石梯上滚下去了。” “现在躺在病床上，浑身都动不了。” 说着说着都快成哭腔了。 这小妹妹受了伤还这么活泼……海玄心里无情吐槽道，一般传音石都是一口气把话录完，因为传音石有使用寿命。 像黎栗栗这样一句话一句话录，至少海玄从没见过，上一次好像……要追溯到前世用聊天软件了。 “知道了，我等下来看你。” “好耶，要早点来哦。” 其实可以的话，他今天想和云梦瑶腻歪一天，一觉醒来后他觉得自己状态良好，随时可以提枪上阵。 话说如果没有云梦瑶和黎栗栗的事，本来是想干什么来着？ 对了，林雪枝给的定基丹。 想着借助定基丹，突破到炼气圆满来着。 不过今天都大年三十了。 云梦瑶身上的隐患解除了，林雪枝也找到了，她家也没什么大问题。 该干的都干完了。 大过年的，休息一下？ 海玄的懒惰很快战胜了他的斗志。 他来到食堂，玄州过年并没有什么一定要吃的东西，但玄冥天今天的菜式，比往日会格外丰富许多。 海玄饥肠辘辘，把早餐时段能点的最好的东西全点了一遍，有二十多种精致的点心，有各种各样的肉，海玄将筷子立在桌上，扫视一遍，有些隆重地开始了进入玄冥天以来吃得最好的一顿早餐。 他的思绪，却仍然停留在昨夜。 与第一次不同，这次是真正的情投意合，以至于他难以自抑地回味，回味起来还要露出痴笑。 就连满桌佳肴，都夺不走他的注意力。 “……给她都带点回去。” 第48章 糖与修罗场 “不想起嘛——”云梦瑶已经完全醒来，露出一副理所应当的神态，赖起了床。 海玄笑着看她撒娇，随着和云梦瑶相处越来越久，他发现她和前些天刚认识时越来越不一样了。 她其实是个情绪非常丰富的人，而且很容易沉浸在情绪里。 这点和海玄本以为的很不一样，有时人的身份会决定人的性格，像圣地圣女这种身份，在海玄的印象里，要么是人情练达的社交高手，要么是冷若冰霜的战力担当，或者同时显现出这两种特质。 这就是圣地对圣女的需求。 而云梦瑶，是个内向感性的小女孩。 明明刚见面时还不是这样，云梦瑶一开始表现得像是正常的圣女，虽然马上就破了功，只是被他抱着说了一晚上话，就被他哄上了床。 后面云梦瑶也试图在相处中展现出一些圣女的矜持与骄傲，可惜一个个突发事件，让她始终代入不到角色里。 至于现在，大概就是不装了，心里怎么想，就怎么行动，在他面前彻底任性起来了。 偏偏海玄心情好的时候，很吃这套。 “这可由不得你。”海玄弯腰凑了过去，把手伸进被窝，搂住她光滑柔软的身子，硬是把她从被窝里抱了出来，坐直了身。 昨夜她力竭睡去，海玄又不像第一晚那样好心地帮她穿衣，现在自然是一副回归原始人类的穿着状态。 两人虽有肌肤之亲，可正道宗门观念总体比较保守，像这样大白天坦诚相待，云梦瑶还完全接受不了。 海玄看着她脸颊光速红温，两手捂身子也不是捂脸也不是，赶忙笑着拿起早就准备好的内衫，轻柔地帮她穿起来。 “下身呢？”海玄打趣问道。 云梦瑶还一只手捂着眼睛，沉默着没回话，小腿却轻轻抬了抬，脚尖翘起。 海玄笑了笑，拿着剩下的衣服帮她穿好。 等收拾好，坐在床上的云梦瑶又向着海玄举起两只手臂。 ……真是有够黏人的。 海玄会意贴上去，云梦瑶四肢并用，像只考拉一样紧紧挂在海玄身上，海玄抱着她向餐桌走去。 云梦瑶的清香体味实在是很好闻，熏得海玄思考都变慢了半拍。 他觉得再这么腻歪下去，自己别说修炼，连去看黎栗栗、甚至给林雪枝发消息都做不到了。 云梦瑶用早餐时，他总算收敛了下脸上止不住的微笑，正色道： “山下有人约了我，中午不一定能回来。” 云梦瑶脸上甜蜜的微笑一时顿住，看得海玄刚坚定要出门的决心马上一软，补充道： “我会尽早回来的。” “我现在最想做的事就是和你待在一起。” 云梦瑶哪里顶得住这般直白的情话？脑子当即一片空白，不知该怎么回复，只是开心得痴痴傻笑。 这就是恋爱中的姑娘，有种智商为零的美感，我可绝不能被她同化了…… 海玄在心里告诫自己，内心经过复杂的天人交战，终于平静下来，待云梦瑶吃完，便下了山。 …… 归虚峰下有一条街道，麻雀虽小，五脏俱全，峰上的杂役基本就靠着这条街道满足生活需求。 医馆只有一所，基本上能解决筑基期以下的伤病。 海玄见到黎栗栗的时候，她正半躺在床上，床头放着一筐小橘子，她手上嘴里一起动，吃个不停。 就连床头的小桌都快放不下剥掉的橘子皮了。 “唔……师兄。”她微微鼓着嘴，向海玄打招呼。 “怎么把自己搞成这样的？”海玄面色复杂。 黎栗栗的伤说轻不轻，说重不重，属于那种没法忽视，但要追责又完全没必要的。 可以说是丢人得恰到好处。 “嗯……”黎栗栗咽下口中橘肉，“师兄你先找个地方坐，等下北冥师姐也要来。” 北冥光？昨天不是和她说了黑影小人吗？她怎么还要来？ 是真不怕啊？ 而且，居然没和他说一声。 海玄内心有些生气，沉默地拉来一把椅子坐到黎栗栗床边。 “呃……师兄今天是碰上什么好事情了吗？” 海玄：？ 你是不是看反了？ 黎栗栗好奇地看着他，道：“前两次从没见师兄心情这么好过。” 啧，不就是和云梦瑶腻歪了一晚上加一早上，我表现得有这么明显吗？ 海玄一手抬起，揉了揉因今早笑太多而略微有些发酸的嘴角。 黎栗栗年龄虽小，在熟人面前却不怕生，碰上安静的人反而话多，脑回路更是千奇百怪，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海玄还在思考作为探病的前辈该怎么交流，黎栗栗已经把话题聊到了北冥光昨天那身衣服有多特别上。 “北冥师姐屁股好翘啊，好厉害——” ……你是真的聊天鬼才。 海玄感觉怎么回答都不对，所幸黎栗栗也只是抒发一下感受，很快又开启新的话题——昨天在峰顶见到的宗主殿的外形上。 仙宗建筑多与阵法结合，阵法师也同时或多或少有些建筑上的造诣，海玄作为阵法一道真正的天才，自然对宗主殿这种熟悉的建筑有一番理解。 正交谈间，房间外传来轻盈而稳健的脚步声。 听力敏感的海玄在声音响起第一时间就知道，是北冥光到了。 她推门而进时，正好对上海玄的目光，那双眼里分明藏着一丝不满。 北冥光早有预期。 “呃……我联系黎师妹时她说了你会来，我就想着给你一个惊喜……” 北冥光觉得自己这番行为还是没毛病的，而且这种完全信任的感觉，她猜测应该很能撩动海玄。 海玄倒是听明白了，言外之意是就算那个黑影小人再出现，有他在这里，所以她不担心。 不过谁想要这种惊喜啊？ 海玄刚想出声吐槽两句，却见北冥光面色晴转多云。 他瞬间反应过来。 坏了！本以为上午见不到她，出门前没清理身上的气味。 以北冥光的嗅觉，距离这么近，恐怕是昨晚他和云梦瑶贴了多久都闻出来了。 转眼间，攻守之势异也。 北冥光一时沉默，周身气压不断变低。 就连黎栗栗都感觉到了什么，打的招呼转了个奇怪的声调： “北冥……师姐？” 第49章 开始时间管理吧 病房中，海玄和北冥光两人默然相对，气氛尴尬。 大概是顾及到旁边黎栗栗还在好奇看着，北冥光很快恢复了自然，微笑着说道：“嗯，没什么。你海师兄当我护卫这半年，一直都很负责任。” 她一边说，一边找了把椅子，自然而然地坐在了病床旁，和海玄并肩而坐。 “我来看望你，没通知他，他现在有些不开心了。” 北冥光这番话，无疑在宣示她对海玄的某种主权。海玄正因昨夜在她面前心虚，也不反驳，只能默默看着她在黎师妹面前装腔作势。 这件事似乎就此揭过。三人昨天下午还热切聊过，现在见面自然沿着昨天话头说下去。 不过，海玄一直是话不多的性格，北冥光也不喜闲聊，两人若是单独相处，通常只会为特定话题讨论起来。 两个人的话加在一起，也不如黎栗栗一个人来得多。 “师兄师姐，你们知道吗？无咎师尊在平时没事的时候，只有在日子是五的倍数时才会出现。” “腊月二十五那天，我忘了见他，下次见就要到初五了。”黎栗栗说道。 海玄和北冥光面面相觑。无咎真人身居高位，行踪莫测，很少会在弟子前露面，他们哪可能知道这些？ “那明天呢？” 明天三十，她应该能见到才对。 “明天过年，出去玩啊～” ……过年不带师尊是？ 这无咎真人是不是有什么强迫症……不对，她是不是有点太信任我们了？海玄心想。因为难得见到修为资质比她更高的同辈，太过兴奋了？ 简直单纯到会被一颗糖骗走的程度……北冥光心想。也幸亏是碰上了她和海玄，换个别的心怀歹意的亲传弟子，恐怕黎师妹被人卖了，还在开心地帮别人数钱。 时间转眼就到饭点，黎栗栗却还在小嘴叭叭地说个不停。 “这么说，云梦瑶师姐应该是个大美女了？” “嗯……的确。”海玄嘴上应着，心里却在想什么时候话题变成这个了？ 他这辈子见过的美女里，脸是林雪枝最佳，身材是北冥光最佳，但这俩气质极为突出，个人风格强烈，北冥光机敏，林雪枝疏离，都会给人一定的压力。 相比之下云梦瑶气质亲和，没有多少距离感，是所有人都愿意和她接近的类型。 “那她和北冥师姐比，哪个更漂亮呢？” ……你能不能不要用这么一副纯良可爱的面孔，问出这么杀气腾腾的问题？ 海玄感受到北冥光用审视的眼光看了过来，面不改色说道：“那当然还是你北冥师姐漂亮一些。” 北冥光见他神色淡然，不像说谎，先前因为海玄对云梦瑶的评价而引起的心烦意乱，此刻默默消去了。 海玄觉得再和黎栗栗聊下去，自己老底都要被掏空了，便转移话题道：“该吃饭了。” 这顿饭吃得并不尽兴。病房里并没有能让三人围坐在一起的桌子，只能手捧着从旁边餐馆买来的饭盒各自为食，这便有些扫兴了。 饭后，黎栗栗张大嘴打了个哈欠，海玄和北冥光见状便叮嘱她好好休息，随后离开。 出了门没多远，北冥光问道：“接下来你打算去哪儿？” “还能去哪儿？回去。” “晚上呢？和我过？还是和那狐狸精一起过？”北冥光面带笑容，看不出一丝一毫的生气。 这个问题就有点要命了，平心而论，海玄是想和云梦瑶一起过的，但这同样是他和北冥光一起过的第一个新年。 怎么办？ 海玄思考无果，最终遵从了内心最真实的想法，说道：“都过。” “呵呵，男人。” 北冥光笑骂道，“这样，反正你也不怕多吃一顿。你先和她吃了晚饭，然后再来找我。前半夜和我一起过，后面就随你便了。” 似乎也没有更两全其美的办法，海玄便答应下来。 两人一起走上归虚峰的山道。 这条路他们已经一起走过数次，只是在这大年三十的日子再次并肩而行，却有些不一样的微妙感觉。 “……天风说你要回去了？” “嗯，不过大过年的就不说这个了，反正不可能比云梦瑶走得早。” 等两人上了山顶，到了宗主殿前面的广场，便要分开。 “不许不来。”北冥光转过身，寒风把她的声音传递过来。 “我会来的。” …… 海玄一直走到客房门口，才记起忘了给云梦瑶带午饭。 昨天晚饭她也没吃，好像已经一整天没进食了。 他推开门，刚进屋，云梦瑶就小碎步跑过来，直接钻进了他的怀里。 “嗯，我回……嘶！” 海玄感觉自己露在外面的脖子被轻轻咬了一口。她大概是用这种方式发泄对他晚归的不满。 “要饿扁了。”云梦瑶抬起头，看着海玄轻轻撒娇道。 海玄外出那几日，屋里还剩了些天风送来的面，他找遍全屋发现也只剩下这么些东西。 她饿了为什么自己不煮？不是说会做面条吗？ 海玄已经很久没有亲自下厨过了，但看着云梦瑶闪闪发亮的眼睛，他还是硬着头皮开始煮面。 配料连鸡蛋都没有，只有些葱姜蒜。 海玄就着这些简单至极的材料，做了人生中最认真制作的一碗面。 “好吃吗？”海玄向云梦瑶问道。但马上他就觉得这问题问得很白痴。 “嗯，很好吃。”云梦瑶开心地看着那碗面条，认真吃着，似乎一碗清面都吃出了一股仪式感。 一点料没有，能好吃？ 说好听点是爱，说难听点是恋爱脑。 而海玄觉得自己正被云梦瑶的恋爱脑同化，甚至有点享受。 他拿了双筷子，也试了试。如他所想一般，不算难吃，但也毫无惊喜可言。 海玄看着她吃完，才如鲠在喉开口道：“今晚我们早些吃饭，晚上玄冥天有些事我要办，午夜前我会回来的。” 刚刚还兴致热烈的云梦瑶，肉眼可见地蔫了一些，“哦”了一声，喝起了面汤。 海玄看得如坐针毡。 这个谎言不得不撒，要是直说他要去陪北冥光，现在的云梦瑶可不像有那么强大的心态能接受得了，恐怕顷刻间就要泪奔。 若是这样伤了她的心，恐怕就再也无法破镜重圆了。 ……要珍惜她，要对她更好些。 第50章 北冥光的除夕 海玄和云梦瑶并没有吃晚饭。 晚饭依然是从归虚峰食堂拿来的，然而，大概是因为天色已黑，海玄即将离开，云梦瑶便完全没了用餐的心情。 她宁愿饿着，等到午夜，等海玄回来一起吃。 两人下午并没有做太多亲密举动，这倒不是因为情感淡了，或是能忍得住。 单纯只是心有默契，想留到晚上罢了。 暮色渐深之时，海玄清理过身上气味，如约来到北冥光的小院里。 院里总共也就他、北冥光、天风三人而已——北冥光在玄冥天并非没有其他朋友，只是玄冥天弟子圈子层次分明，通常外门与外门结伴，亲传与亲传往来，而亲传弟子，再怎么也不可能多。 北冥光在亲传弟子中，虽修为只是炼气期，但身份够高，若邀请其他亲传弟子，想来也没人会推辞。 大概只是单纯想和海玄独处罢了。 这一晚她穿着那件精致的亲传弟子袍，看得海玄稍有些惭愧。 这么隆重吗？ 我是不是也该换身好的？ 这顿饭的级别相当高。高在哪里？上菜有专门的顺序，天风忙前忙后，连个座位都没有，只是服侍着二人用餐。 海玄刚开始还有些看不下去，面露疑惑，北冥光却看穿了他的心思：\"这是我们家族对待贵客的家宴，主从有别。今晚就按我的规矩来。\" 海玄只得客随主便，至于北冥光有没有特意不想任何其他人上桌的私心，就不得而知了。 饭后，小雪退去，夜空开阔，大年三十看不到月亮，却能看到冬季璀璨的星空。 两人沿着归虚峰最宽敞的山路漫步。 周遭安静无人，天风也没有跟来，仿佛整个世界就只剩下他们。 \"我似乎从未详细跟你说过我家族的事。\"又走了很久后，北冥光突然开口。 海玄点头。其实他也没和北冥光说过自己身世，半年相处始终如此。 反而与云梦瑶相识不过数日，两人便深夜互诉衷肠。 人和人之间的关系，确实微妙。 北冥光看了一眼最亮的天狼星，望着远方陷入回忆：\"我的家族是隐世大族。\" 海玄眨了眨眼，他自然知道\"隐世大族\"四字的分量。 十方界修仙家族数以千百计，这些家族自然会分三六九等，而能称隐世大族的，皆是顶尖存在。 这些家族未必财力最雄，或是力量远超其他家族，而是他们都肩负特殊使命，以至于不得不放弃明面繁华，低调行事。 十方界虽局部动荡常有，但数千年来从未有过什么波及全大陆的灾祸，这就是这些隐世大族的贡献。 而像玄冥天等一流宗门，就是隐世大族的坚定支持者。 海玄曾听闻，玄州有个隐世大族世代镇守南海，与玄冥天往来密切。不过这种事，恐怕要金丹期的长老才知晓详情。 \"我家在大陆最北，但我只在那里生活过几年。在我很小的时候，家人就带着我四处游历了。” “我灵根特殊，他们说，北方不适合我居住。\"北冥光指尖划过路边栏杆上的积雪，声音比往常低沉。 北冥光的破灵灵根的确前所未闻，就是不知这“不适合居住”，又有什么隐情？ \"我八岁第一次到云来圣地，那时就认识云梦瑶了。” “而玄冥天，是家族帮我选择的、最适合我的宗门。\" \"听起来，\"海玄侧头看她，\"你在家族中地位很高？\" \"看天风她们的资质也该猜到了。\"北冥光轻笑一声，笑意却未达眼底，\"但生在隐世大族中，地位高未必是好事，地位高就意味着有继承权，享受多少资源就要加倍偿还，否则没资格当继承人。\" 海玄听得心头一跳，问道：“没有资格当继承人会怎么样？” 北冥光展颜一笑，\"其实也不会怎样，只是之后不得不听家族安排，再难掌控自己命运。\" 她若有深意地看了海玄一眼。 海玄问道：\"你突然说要回家，该不会是要考核继承权了？\" \"恐怕……还不止如此。\" 还不只是这样？ 难不成是你们家族出了什么问题？ 可惜这些问题对海玄来说还太过遥远，北冥光只要不愿说，他便无从知晓。 两人踩着薄雪，登上归虚峰最高处的一方平台，此处唤作无天坪，传说是千年前的某位宗主起的名。 数月前，两人如胶似漆时，他们常在此幽会，看看玄冥天厚重的云海，看看远方鎏金的夕阳。 北冥光颇为喜欢这块地方，她特意在此处的一颗老树上系了七盏灵气灯。 此刻寒夜中，琉璃灯罩仍泛着暖光。 \"我不会不回来。\"北冥光突然开口，\"但可能要很久很久。\" \"多久？\" \"不知道，可能十年？二十年？\" 对修仙者来说，这并不算一个很长的跨度。只要修为超过金丹期，十年就是漫长人生中的小小一段。可对于他们来说，相识这半年，比起十年等待也只会是小小一段。 十年已经足够彻底放下一个人。 \"若真那么久，你愿来找我吗？\" \"当然。\"海玄与她并肩而立，望着那株系着灵气灯的树。 \"要尽早来。\"北冥光声音轻似雪落，微微笑起来，\"我们家族打打杀杀的事比较多，若来太晚，万一哪天我一时粗心，说不定你只能见到我的尸体了。\" 我可不想在这种时候，听你讲事关自己的地狱笑话……海玄腹诽道。 \"小光，我若不在，你也只能自己小心些了。” “你是我最好的朋友，若你真出事，哪怕对手是你族人，我也会帮你报仇。\" “哎，”北冥光有些微妙地笑了起来，“还是朋友吗？” 话音未落，海玄已将她拉进怀里。 “别说会死、再也见不到这种话。”海玄低声道。 他凑上前去，两人唇瓣相触，如蜻蜓点水，很快分开。 晚饭没有酒，刚才的吻也不带有火热的意味，此刻，他和北冥光都冷静得很。 “嗯……我就喜欢看到你坚强里藏着的柔软，理性中藏着的感性，为我释放的时候。”北冥光满足地吸气，闻着海玄身上的气味，坏笑道。 “我要一直看，我会缠你一辈子的。” 积雪簌簌落下，灵气灯在风中轻晃，两人再次紧紧相拥。 山下传来一声钟鸣。 子时到了。 第51章 云梦瑶的除夕 与北冥光分别后，海玄脚下生风，赶回山顶客房。 暖黄的房间里，云梦瑶正蜷在客厅藤椅上等他，乌发如瀑披散肩头，发梢还泛着沐浴后的水光。她慵懒地支着下巴，脑袋一点一点地打着瞌睡。 可能是昨夜折腾得狠了，平时喜欢熬夜、能睡得很晚的她，居然这时候就开始睡眼惺忪。 “你这副样子，”海玄打趣道，“不如我陪你直接去床上躺着。” 云梦瑶双手捧着脸，轻轻摇摇头，声音有些有气无力，喊了一声：“年夜饭！” 好，她是真注重仪式感。 海玄便拿上下午买来的几道菜，走向厨房，重新放进锅里。 这几道菜更偏向于云梦瑶喜欢的甜口，而海玄还从来没有做过甜味的菜。他也不打算多做什么，只等菜加热一下就上桌。 此刻已是子时，外面开始响起稀稀疏疏的烟花声。 玄冥天的长老们大概没有这样的兴致，但数量庞大的外门弟子，生活习惯和凡人没有什么两样。 现在外面的烟花只是起了个头，再过一会儿，还会更热闹一些。 铁锅雾气升腾，海玄正看着锅里的菜肴发呆，后背突然贴上温软。 是云梦瑶贴着他抱了上来。 她什么也没说，只是把重量靠在海玄背上，手臂环住他的腰，轻轻闭着眼，享受着这一时的温馨。 海玄却有些吃不消了，云梦瑶的手臂从轻轻刮蹭着他腰间的软肉，弄得他浑身气血下行。 他侧头看了云梦瑶一眼，她此刻正开心地用脸蹭着海玄的肩，看起来没有任何特别的意味。 这就是天赋型选手吗？ “你想放烟花吗？”海玄感觉再这样沉默下去，自己恐怕要失态了，他可不想在她面前这么丢人，只能说话转移注意力。 \"不，我只看别人放。\"云梦瑶透过窗户，望向夜幕中炸开的火花，\"你呢？\" 海玄摇摇头：“嫌吵。” 十方界的烟火工艺简单，不如前世花样繁多，但在噪声上却旗鼓相当，甚至更响，往年通常只会带给他除夕被闹醒的烦躁。 两人用完这顿简单的年夜饭，关上窗户，屋内一时安静下来。 云梦瑶坐在床沿，半眯着眼，眸中笑意盈盈。 怎么感觉被小瞧了？ 海玄心头火起，脑中顿时想到一个好点子。 “你先等我一下。”他说道，随后去厨房找到了一个大盆。 盆中盛满热水，放了些香气能刺激人、使人兴奋的红色花瓣，又放了些带有麻痹效果的黄色花瓣，再放入几块暖石，保持水温。 至于这花瓣是怎么来的……只能说玄冥天的年货里，东西非常丰富。 等到准备就绪，便端起盆走向床边。 云梦瑶好奇地看着他，笑道：“你是想帮我洗脚吗？” “对，”海玄放下盆子，目光危险地看着云梦瑶：“把鞋袜脱了。” 云梦瑶红了红脸，抬起腿道：“我自己来！。” 很快，莹白如玉的脚掌便暴露在空气中。 云梦瑶显得有些害羞，刚想说话，海玄伸出手去，抓住了她的脚踝。 “等等！”云梦瑶一声惊呼，白里透红的脚趾微微蜷起，屁股情不自禁往后缩了缩，“我怕烫。” 而海玄已经直接抓着云梦瑶的双脚，伸进了盆中。 “诶？”意料之中的高温并未到来，水温恰到好处。 “水温已经帮你试过了。” 云梦瑶这才注意到海玄原来也光着脚，看起来像是刚刚在厨房洗过了。 “这不会是你刚刚用过的？”云梦瑶笑道，“我可不用臭男人的洗脚水。” “放心，没用过。”海玄在心里偷笑。 恐怕马上你就笑不出来了。 他轻轻捏起云梦瑶的小脚，指尖轻轻划过足弓。 云梦瑶脸色红润，觉得这种刺激实在让她有些承受不住，便想抬腿叫海玄停下，却突然感到双腿一阵酥麻，连抬腿的动作都做不起来。 此刻，海玄也停了手上的动作，站起身，微笑看着她。 “你做了什么？”云梦瑶的心悬了起来，声音里带着丝丝自己也无法察觉的兴奋。 “只是让你老实保持着这个坐姿罢了。” 海玄擦干双手，贴向云梦瑶，从侧面抱她起身，自己坐上床沿，然后把云梦瑶放在了大腿上，双脚也一并伸进盆中。 想和我一起泡脚？云梦瑶正要说话，海玄从背后牢牢贴住，双臂环过，把她上身完全抱住。 海玄湿热的呼吸打在云梦瑶的后颈上，他蹭了蹭她的长发，忍不住深吸口气，说道：“真香，刚刚我回来之前，你洗了多久？” 而云梦瑶此刻已经说不出话了。 从背后被海玄完全抱进怀里时，似乎感受到一股巨大的幸福感冲击她的大脑。她忍不住舒服得哼出了声，刚想用手捂嘴遮挡，才意识到手臂被海玄牢牢箍住，根本抬不起来。 海玄看她双眼已经泛起蒙蒙水雾，连呼吸都加重了几分，便知道时候差不多了。 他一只手固定住云梦瑶的上身，另一只手缓缓伸进了衣服中，帮她解起裤带和外衣。 “等等！”她终于如梦初醒，颤声讨饶道：“躺床上……” 初经人事不久，她似乎还羞于接受更复杂的姿势。 海玄直接含住了她的耳垂，刺激得她再次失语。 “这可由不得你。”海玄笑了笑，头继续往前伸，吻住了她。 可是这姿势，实在像极了小孩被大人抱在怀里……想到这，云梦瑶内心升起强烈的羞耻，却只能无可奈何地感受着海玄单手破阵。 盆中，那双白皙小脚时而紧扣，时而舒张，甚至用力踩了海玄两脚。 海玄感受着脚背上的动静，内心更为燥热。玄冥天身法独步天下，腿脚功夫自然了得，那黄花的毒素对云梦瑶有用，但对他可没用，他缠住云梦瑶膝盖、脚腕，将她腿脚完全锁住。 这下她是真真正正全身都动不了了，只能从喉咙里发出断断续续的呜呜声，以示抗议。 屋外的烟花声，渐渐少了。 海玄将人裹进锦被，轻轻道了声：\"新年安康。\" 云梦瑶泪痕未干，气若游丝：\"这算哪门子贺岁……\"话音未落，又被封住了口。 新的一年到了。 第52章 玄州的除夕 玄冥天，离归虚峰不远的一处洞府门前。 问玄真人摊开手掌，凝视掌心中的一抹雪。 那些雪花逐渐并拢，汇成一条线。 他一声轻叹，将雪洒落。 数次推演，都是一样的结果。 在他身侧，铁塔般的汉子周身煞气凝如实质，即便裹着厚重裘衣，仍能看出衣料下虬结的肌肉轮廓。 此刻，这汉子正看着远处无天坪上，海玄与北冥光深情相拥的身影。 问玄真人哪怕不用肉眼，也能见到这一幕，他轻声道：“小师妹，找了个好归宿。” “是吗？”大汉翁声开口，“若找个只有感情好的道侣，可撑不起她们家族对她的期待。” “师弟，我从没看错过人。”问玄真人声音平淡。 “他学会了，玄魄入冥术。” “学会？”粗犷大汉疑惑道，“那不是要每一招基础伤拳都能施展，才能算学会吗？他才炼气期，筑基的招式都还没学过。” 问玄真人不再多言，而是将目光转向眼前。 一团阴影如墨汁，剥离出夜幕，化作一个佝偻人形。 两人见状，都正了正身子，大汉慌忙躬身，问玄真人也低头行礼。 “师尊。” 黑影发出声响，听着十分苍老，甚至有些虚弱：“问玄，屠尘。” 问玄真人鹤问玄，屠尘尊者肖屠尘。 这黑影能直呼两位大能其名，身份便十分明了，是玄冥天宗主的化身。 “问玄，你想好了？” 问玄真人点点头：“嗯，几天后，我离开。” 黑影沉默半晌：\"真要舍了宗主之位？\" \"使命高于此。\" 黑影深深看了问玄真人一眼，长叹一声：“既如此，就去做。” “不过此番会惹下多少罪业，你可预见自己的结局么？” 问玄真人笑了笑：“天道如此，不会后悔。” 一旁魁梧的屠尘尊者茫然听着两人对话。 他们到底在说什么？ 只是这俩一个是他师尊，一个是他师兄，还都是化神期，哪怕他是元婴巅峰，在这里也完全说不上话。 乐观主义，悲观主义，我jpg …… 小鹤城，某处客栈。 许不凡盯着手中剑钥，这剑钥约莫半掌大小，除了剑形，还纹了一个不小的太阳。 他对着枭问道：\"天阶剑法传承？\" \"墨长老年轻时所得。\"枭的声音从面具下传来，\"她曾经也是剑道天才，破丹成婴后弃剑修刀，此物便成了心结。\" “她始终没找到这传承所在，便把这剑钥交给我，让我去打探消息。” “那你找到了吗？” 枭缓缓摇头：“始终没有。” “墨长老本想等你结成金丹后再给你。但这次在玄冥天地盘上行动，风险很大，我未必能活着回来，不如提前给你保管。” 许不凡收下钥匙，正此时，窗外爆竹炸响，他有些烦躁地关上了窗。 自从他来到玄州，好像办事没有一件顺利。 云梦瑶被玄冥天抓到，林雪枝彻底失踪杳无音讯，就连陆远，前两天都提出要中断合作。 他今天已经答应云来圣地的要求，会大年初七亲手去与玄冥天交接，接云梦瑶回去。 可这事一答应，他的行踪便彻底明牌。 现在，他已经失去了独立行动的时机。 “若大年初七能把此事办妥，倒也勉强不算坏。”他在心里安慰自己。 …… 观川观。 剑锋飞舞，篝火映着林雪枝的孤影，在道观的墙上跃动。 又一道剑气划过，她灵力猛涨，竟直接冲至炼气圆满。 今天下午时，海玄已经告诉过她，林家一切都好，只是被人监视，多半是云来圣地准备来个守株待兔。 那便只能等了，等对方彻底放弃。 十几天来的逃亡之旅让她清晰意识到，在修为差距面前，她的资质根本不值一提。 所以，她现在该做的就是全心全意，突破筑基。 又练了一会儿剑，她才收功走向篝火，火边挂着一条烤鱼，那是她给自己准备的年夜饭。 “玄公子……梦瑶……” 吃起鱼时，她没来由地想起她在玄州仅有的两个朋友。 海玄作为内门弟子，应该在和朋友一起吃饭？ 梦瑶……也不知被玄冥天软禁，该有多难熬。 她看向手边传音石，有些想给海玄发一条消息，问问他和云梦瑶的情况。 不过好难开口……万一他根本注意不到怎么办？ 还是明天白天再看。 最终她还是打起了退堂鼓，看向遥远夜空，那是玄冥天幽都山脉的方向。 见到海玄至今，她感受到此生未有的自由，但也伴着同样从未有过的迷茫。 身边没有宗门、没有家人、没有朋友，她在黑暗的旷野上，一个人思考着未来会怎样。 …… 归虚峰，医馆。 炼气期也迷茫，化神期也迷茫，而世上唯一能告知他们未来的人，此刻正在呼呼大睡。 子时，烟花升上高空，黎栗栗被惊醒。 她惊讶地发现室内居然亮着灯，抬眼一看，对上一张阴阳分明的脸——深眼眶、方正脸、白发白须如两道修长雪线，将黑发黑须割裂成对称两半。 “你……”吓了一跳的黎栗栗正要口不择言，但最终成功悬崖勒马： “……咦，师尊，怎么是你呀？难道是来看望我？大晚上怪吓人的。” 今天腊月三十，无咎真人自然也会离开洞府外出，只是她摔断了腿，本以为根本见不到。 无咎真人长须抖了抖，看了这个正在傻笑的徒儿一眼，道：“不，其实我不算想来看你。” 黎栗栗笑容一凝。 “明天是玄冥天的新年大典，所有亲传弟子都要参加。”无咎真人看着病床上的黎栗栗道：“你刚入门，第一次就缺席，实在不该。” 黎栗栗不知如何作答，只见无咎真人拂袖扫过她的伤腿，她惊觉痛楚全消。 无咎真人转身出门：“别的伤就自己恢复，明天大典不要迟到。” 黎栗栗惊喜下床，反应过来刚刚实在太失礼数，叫道：“师尊，我送你一下。” 她走出门，却发现无咎真人身影已消失不见。 “小影，我真的好了？” “嗯，没错。真是神奇手段，他把你的伤势转移到他身上，而以他元婴期的体魄，这点小伤瞬间就恢复了。你现在的腿已经完好如初了。” “这居然是元婴期能掌握的神通？……呃，你有没有在听？” 黎栗栗此时正看着天上烟花，她兴高采烈地向街上那群正在放烟花的小孩儿小跑过去： “异世界的烟花，我要看看！” 此时，距离《十方仙途》主线剧情开始，还有整整两年。 第53章 有人要接受表彰了 大年初一，卯时还未到，海玄就从温暖馨香的被窝里爬了起来。 今天，他要陪着北冥光去参加玄冥天的新年大典。 大典的内容其实很传统，主要是祭祖祭天，然后各个部门汇报一下今年的业绩。如果这一年里有人取得了特别的成绩，还会被当着上千人的面表彰一番。 最后，找一位足够有分量的长老，总结上一年的成绩，展望新一年的目标。 整个过程从早上晨时开始，差不多到正午就能结束。 海玄揉着眼睛，和北冥光见了面，瞧见她的脸色，问道：“你昨晚一宿没睡？” 北冥光今天还是穿着那套亲传弟子袍，亲传弟子参加大典都要强制穿这身，她昨晚穿上，倒是省得换了。 “昨夜有些胡思乱想，功法运转出了点岔子，练了一夜功。”北冥光简单解释，”等下在马车上再睡。” 两人说着便一起下山。 一辆宽敞豪华的马车正在山下等着，这是专属于北冥光的座驾。然而，在两人准备登车时，中年模样的车夫躬身开口道：“北冥大人，还有一位亲传弟子说要与您同去，现在她已在马车上等着了。” “还有一位？”海玄和北冥光对视一眼，脑中不约而同地闪过一个吵吵闹闹的身影。 “师兄师姐，早上好！”果不其然，他们一上车就看到了黎栗栗。 她今天倒是穿得和海玄第一次见她时一样，而没有再穿那身不合身的外门弟子袍。 “你的腿伤……”海玄看了看黎栗栗的腿，看不出什么异样，似乎已经完好如初。 “昨晚师尊过来帮我治好了。”她伸出小腿证明无恙。 两人落座，马车开始加速。 “北冥师姐，新年大典是什么样的？”黎栗栗问道。 “去了你就知道了。”北冥光身体放松，往后一靠，抬手就捂住了黎栗栗的嘴，“我要补觉，你别说话。” 黎栗栗哪能想到，上了车直接被拒绝交流。 她目光一移，看向海玄，就想开口找海玄说话。 海玄昨晚也没睡多少，他也想学北冥光一样，就这么两眼一闭，好好睡一个回笼觉。但一想到那天的黑影小人，只能强行让自己打起精神说道：“我也困，不想说话。” 他打算就这么盯黎栗栗一路。 就在这时，小天在海玄的脑中轻声说道：“没关系，海玄，你睡觉时我可以帮你盯着。你困了的话就睡会儿。” “如果看到那个黑影出现，我会叫醒你的。” 海玄如释重负，在心里谢了小天一声，直接在黎栗栗面前，表演了一个光速入睡。 黎栗栗左看看海玄，右看看北冥光，见两人都不想搭理她，露出难受的表情，闭上了半开着的嘴。 她只能在心中对着小影说道：“小影，你要现在出来吗？” 而小影坚决否认：“不，那个男人在的时候，以防万一，我绝不出现。” 话音落下，便没了声息。 黎栗栗昨晚睡得早，哪怕中间被无咎真人惊醒，出去玩了一阵，也很快躺回了被窝，此刻正是精神饱满之时，却只能无奈看着窗外黑不溜秋的幽都山脉，听着马车车轮声响，陷入了极度枯燥之中。 马车以相当快的速度行驶了一个多时辰，到达了玄冥天最大的祭祀场地——玄冥坛。 北冥光和海玄几乎同时醒来，却发现黎栗栗此时已经歪歪地陷进软垫里，睡得香甜。 “小天？” “一直没出现。” 这就麻烦了，没理由开口啊。 北冥光无奈轻拍她的脸，可黎栗栗只是呼吸稍微乱了一下，但除此之外就一点反应也没有。 “……把她架出去。”海玄面无表情说道。 两人便从两边挽住她的手臂，架住她的肩膀，把她提下了车。 玄冥坛是一方巨大的高台，高度超过百丈，说是高塔也不过分。 无关人员不得登台，海玄和北冥光都没见过那高台上是什么景色。他们参加大典，都是在台下站着。 这新年大典也不是什么人都能来，弟子里只要求亲传弟子参加，亲传弟子互相之间平时难得一见，所以新年大典会把所有的追随者带到场，来展示一下自己的势力。 内门弟子若要参加，需要提前一个月进行申请。而外门弟子除了特殊工作或是得了表彰，其他时候都没有资格来参加大典。 这是海玄第二次来，第一次是他破格进入内门的时候，那时十三岁的他就受了表彰。 玄冥坛下人影攒动，各自按身份找好位置。黎栗栗站在北冥光身旁，而海玄站在北冥光身后。 到了辰时四刻，祭钟撞响了第一声，大典开始了。 周遭数个山峰同时升起符鸟，这些纸做的飞鸟汇聚在一起，成片抖动翅膀，天空中顿时闪起千百金芒。 北冥光看了身旁黎栗栗一眼，说道：“用灵力去吸。” 黎栗栗伸出手照做，接住落下的一颗，放在眼前定睛一看，似乎像是一颗糖果。 北冥光也伸手一挥，直接拿下三颗。 海玄还没反应过来，就见北冥光转身，捏住了他的下颚。 她一边说“张嘴”，一边把三颗直接喂进了海玄嘴里。 “咳咳！没必要。” “什么没必要？”北冥光笑道，“护卫替主试毒，不是很正常吗？” 一旁的黎栗栗投来莫名的眼神。 “这是赐福金豆。”北冥光解释道，“玄冥天的炼丹大师，每年都会做一炉这玩意，炼气和筑基期弟子服下后可以微微增长修为。” 海玄之前参加过，自然知道这东西。 北冥光大概是因为修为已经完全圆满，服下也没用，所以直接把她那份给了他。 但其实海玄服下作用也不大，除了定基丹之外，炼气期能够增长修为的丹药，他几乎都有了耐药性。 这几年他炼丹，早把这些丹药吃了个够。 黎栗栗点头，将手上那枚金豆服下，入口后微微睁了睁眼。 没想到上面竟然还裹了蜜。 随着第一波新年贺礼发完，便有长老主持开始主持仪式，准备祭祖了。 祭祀仪式十分冗长，需要礼仪队拿着贡品走上一里路进场，然后乐队进行礼乐演奏，光这一段就要花上半个时辰。 再然后长老再拿着贡品飞上高台，在高台上还要念一段文章，才正式开始祭祀。 等整个流程结束，已经快接近午时。 第54章 这对一个十六岁少女来说 场下，海玄三人正各自神游物外，听着主持长老滔滔不绝地讲述年度总结。 “今年我们还招收到了一位新的亲传弟子。” 嗯？ 海玄心中一动。 “这位亲传弟子今天也到场了。”这位正在讲话的长老突然抬高声调，目光如炬地扫向亲传弟子队列，看起来像个社交恐怖分子。 他一眼就瞧见着装与众不同的黎栗栗，笑着说道：“黎师侄，你走上前来。” 啊这…… 海玄和北冥光面露惊讶，瞧了瞧黎栗栗。她也正转过头来看他们，表情一脸不可置信。 “怎么还有这个环节？”黎栗栗心中叫苦。 此时，广场上的弟子们，周围山间关注着这里的长老们，也都注意到了这边正主，纷纷把目光移过来。 黎栗栗只觉大脑开始发白，硬着头皮往前走去，踩在积雪未消的路面，甚至感觉有些打滑。 她四肢僵硬地转过身，在上千人面前站定。 “这位黎师侄来自南荒宗，有着天灵根资质，现在是无咎真人座下亲传弟子。”热情奔放的长老还在喋喋不休地介绍着。 “师妹啊，像这样的场合，总会在人生中不得不面对，你要顶住。”海玄同情地想着，嘴角却忍不住微微上扬。 而台上的黎栗栗却心跳加重，只觉快要呼吸不过来。 内外门弟子们看见她的着装，面色各异，态度丰富。 那些亲传弟子，除了北冥光和她，其他都是筑基期，年龄普遍大上一圈不止，个个面无表情审视着她。 台下诸般模样，黎栗栗尽收眼底，只觉压力巨大，大脑彻底放空。 她前世从未面对过这样的场面。 她的性格比较微妙，若在海玄和北冥光看来，那自然是外向得很，可她非常害怕与人群接触，平时能和朋友嘻嘻哈哈，但人一多就忍不住的精神紧张。 感受到场下的一些恶意和冷漠，她耳边更是几乎只剩下自己的心跳声。 “场中若是有哪位内外门弟子愿意支持、追随黎师侄，想多了解她一些，可在会后向无咎真人府上送请帖。” 主持长老说完这句，侧头看了黎栗栗一眼，只见她双眼发直，便知道让这位师侄上来自己说两句怕是不可能了，接着道：“好了，黎师侄，可以下去了。” 黎栗栗机械似应了一声，走下了台。 她僵硬走到北冥光身边，双腿顷刻一软。 好在北冥光眼疾手快，扶住了她。 北冥光运起灵力，简单做了个隔音。 “黎师妹，以你的身份，这样的场合，未来还多得很呢。”北冥光笑道，定睛瞧了黎栗栗一眼，却感觉有些不太对劲。 黎栗栗此刻双眼空洞，冷汗直冒，呼吸粗重，似乎连魂都要丢了一样。 “之前的伤还没好么？”北冥光问道。 此时在身后的海玄也意识到了什么，微微上前。 这……好像是太过紧张，精神压力过大啊？ “黎师妹，你的灵根属性是？”海玄想用灵力帮她调和内息。 “土”黎栗栗勉强发出一声应答。 “……”海玄和北冥光都沉默了。 海玄属性驳杂，再论及灵力相生，他能生扶四个属性的灵力，他上品灵根的资质又恰到好处，灵力质量正好够让天灵根接受。 偏偏帮不了土灵力，既没有土，也没有能相生的火。 北冥光虽是变异火灵根，但破灵的性质太过霸道。 让她来输灵力，怕是什么属性都给灭了去。 “就地打坐。”北冥光从储物袋掏出一方野餐布，扶着黎栗栗坐下。 海玄默默看着黎栗栗，感到一丝奇异。 南荒宗宗主的小女儿，在大庭广众下这么怕生，也是少见。 不过从刚才主持长老的话里，他大概明白，无咎真人为什么昨晚突然治好黎栗栗了。 以无咎真人在玄冥天的地位，黎栗栗只要在新年大典上这么一亮相，那些长老就都会对她上个心。 大概也能招来几个愿意追随黎栗栗的弟子。 他可不相信无咎真人给黎栗栗治好腿，只是怕她受皮肉之苦。 在玄冥天修炼，拉帮结派是基本生存之道。 以亲传为核心作为顶部，内门作骨干和中坚，外门作杂务。 而亲传弟子的师尊，可能会在背后推动这一切。 收徒这事，一开始是徒弟在师尊名下受庇护，但之后就大部分变成徒弟帮师尊打工。 个别杰出的，能够受到宗门的着重培养，那么师尊地位也会水涨船高。 元婴期大佬想在修为上有所精进，何其困难？为了增加从宗门获得的资源，便将精力转移到弟子培养上。 好的弟子能让自己地位提升，差一点的也能帮自己干活。 这就是作为魔道、倾向自由竞争的玄冥天，大部分长老弟子的生存方式。 除非完全加入某个部门，比如像汪才那样，在执法堂里站稳了脚跟，那就能在人际关系上活得随心所欲一点。 海玄和北冥光两人则属于例外。 北冥光是宗主亲传，宗主这一脉始终有人活跃，宗主和问玄真人两个化神不必多说，就连她的二师兄——屠尘尊者，都有元婴巅峰的境界。 有这种大能罩着，根本没人敢惹她，只能由着她来。 而海玄则是个矛盾综合体，外门的修为，内门的身份，上品灵根的资质，天灵根的实际表现。 他这样的条件，很多长老都需要多斟酌多考察一下，生怕高位买入，结果暴雷。 这也正合了海玄的心意，他可不愿随随便便拜个师，然后被各种束缚。 而拖到海玄成了北冥光的护卫，就更没人和他说这件事了。 但是……这样的日子，恐怕不长了。 海玄看着黎栗栗，这小姑娘大概根本不知道，那位主持长老请她上台，或许都有她师尊在背后授意。 今日之事，也提醒了他。 北冥光将要离开，自己也快筑基期了，所有能用来回避这事的理由，都没有了。 所以突破筑基前，还得物色个师尊……海玄微微头痛。 新年大典在正午前结束，北冥光去简单应酬其他亲传弟子的寒暄。 黎栗栗仍垫着布坐在地上，海玄在一边陪着她，看她似乎有话想说。 第55章 是彩头 “海师兄，”黎栗栗看起来有些生无可恋，低声说道：“我是不是丢人了？” “因为上次从山路摔下去，今天就没穿外门制服，早知道会被叫到这么多人面前，我就不穿这身了，他们看我的眼神好奇怪。” 海玄：…… 果然是十六岁女孩才会想的问题，我还以为她还在身体不舒服…… 海玄一边生硬地安慰她，一边在想要不要告诉她玄冥天微妙的师徒关系。 还是算了。 他自己都没真正实践过，只是旁观过而已，现在把自己的理解告诉她，反而拔苗助长，可能并不适合黎栗栗的个人风格。 等到她真开始接触这方面的事，再和她交流也不迟。 回去路上，北冥光对海玄道：“昨天忘了和你说，定下交接云梦瑶的地方了。” “哦，哪里？”海玄问道。 “卧龙谷。” 卧龙谷是玄冥天西北方向五百里的一处山谷，传说上千年前有真龙出没。 但玄冥天怎么可能放任真龙这种生物栖息在附近？” 到最近几百年，那里只剩下些蛟龙出没的传闻了。 大年初七交接当天，他和北冥光肯定也要同去。 若是真碰上蛟龙，云来圣地那帮人被打得死的死，残的残，不得不滞留玄州，他应该就能多和云梦瑶厮守一段时间了。 海玄泛起幻想，不过也知道这只是自己一厢情愿而已。 回到山顶客房，和云梦瑶用过午饭，海玄决定现在将林雪枝送给他的定基丹用掉。 他倒并非急着如此用功，但是耐不住云梦瑶总在一边用期待的眼神看着他。 她现在正是最粘人的阶段。 海玄虽然精力充足，但也是有原则的。 他可不想颠鸾倒凤到不知日夜为何物。 主要刚过年，白天可能随时有人想拜访、约个饭什么的，北冥光更可能一言不发就敲开房门。 他不想社死。 如果没有这些事，他倒也不介意这样…… 海玄便只能以修炼这种正事为由，减少云梦瑶白天的亲密接。 也算是大年初一就修炼，讨个好彩头了……海玄想到，他席地而坐，直接服下了那颗定基丹。 药力逐渐漫过经脉，才不过几十个呼吸，海玄就感到自己灵力如潮汐一般涨落，总量稳步上涨，很快就到了炼气圆满。 这结果倒是完全意料之中，定基丹作为炼气期最强的增强修为丹药，效果就是这么显着。 海玄开始调整内息，试图让灵力的涨落缓慢下来。 然而……并没有什么用。 他发现灵力似乎变得更为波动了。 林雪枝的定基丹品质这么高？ 如果已经到了炼气圆满，那接下来能做的就是压缩灵力，提升质量。 像北冥光和云梦瑶，现在应该都已经压缩灵力到了极限。 又过了一段时间，海玄脸色逐渐变得难看。 灵力的压缩是一个缓慢长期的过程，短期之内能压缩的灵力量有限，而现在，他已经要压不住了。 压不住会怎样？大概会砰的一下，直接突破。 海玄甚至从储物袋中掏出了筑基丹，万一他真的压不住，那这枚筑基丹可以最大幅度保证他突破成功。 云梦瑶看海玄脸色有异，凑上前来问道：“你怎么了？” 海玄沉默不语，全神贯注地控制着自己灵力。 在海玄的努力下，灵力潮汐总算度过了最狂暴的时期，开始逐渐平静。 海玄内心松了口气，正此时，他丹田中一股略显陌生的灵力突然冒出。 那股灵力精纯至极，直接钻入了他本身不安分的灵力中，受其刺激，灵力迎来了最大的一次涨幅。 海玄：？？？ 他完全不知道这股灵力来自哪里，只知道因为这么一下，他现在就要突破了。 这真怪不了他。 世上有那么一些体质，在双修时会给灵力一些特别的效果。 云梦瑶的先天道体就是其中之一。 海玄倒也曾读过一些与双修有关的书，知道双修时可以行使某些功法。只是先天道体本就稀少，记载这种秘辛的书，海玄还未曾读到过。 与先天道体双修，可以促使修为增长，这种增长并不是睡完一觉后，就发现自己修为增加了，而是双修时两人会融合部分灵力存储在各自丹田中，使其变得更为精纯，然后慢慢反哺。 但海玄此次服用定基丹，灵力增长过多，触碰到境界瓶颈，又反复摩擦，最终这股灵力错误以为宿主是在突破境界，于是一口气全部反哺了出来。 此刻海玄已经管不了那么多了，他飞速伸手吞下了筑基丹。 云梦瑶见状便明白了一切，赶紧在屋内小跑一圈，关闭门窗，努力给海玄创造合适的突破环境。 海玄心中一片忐忑，这是他第一次破境。 正常的突破境界，需要找一个灵气充盈的静室，慢慢让灵力溢出瓶颈，然后突破。 而现在，条件和过程全都不对。 正在此时，小天出声道：“海玄，我好歹是天书，只是炼气突破筑基这种小事，我一定能保你成功的。” “你尽管凭直觉来，剩下的交给我。” 海玄闻言安心下来，逐渐开始听不到外界声音，只觉自己沉入一片混沌之中。 他努力让自己看清面前事物，在一片雾蒙蒙中，他看见面前浮现出一段螺旋状的短杖，由白蓝绿三种颜色缠在一起。 那是他的灵根。 长得还挺别致……他在心中评价道。 周围风起云涌，象征五行的颜色从雾中显现，色彩逐渐变得浓厚。 早已了解筑基过程的他便明白，现在便正式开始筑基了。 这些空中浮散的色彩便是他体内的灵力，而他要从其中提取精华输入灵根之中。 灵根会随之成长。 至于这一过程什么时候结束——大部分修行者说这一过程有时间限制，时候到了自然结束，若灵根仍未质变，就算筑基失败。 不过一些天灵根的天才表示，他们是直接灌注到灵根再也吃不下灵力，然后不得不退出。 筑基丹能让这一过程的总灵力量显着增加，而提前压缩灵力，则能提升空中这些逸散灵力的质量，节约提纯的时间。 海玄的准备还算充足，他听小天的话，只管狂暴注入。 归虚峰的山顶，谁也没注意到，空气中的灵气渐渐稀薄了。 第56章 天书 识海中，海玄凝视着眼前那如高塔般耸立的灵根，陷入沉思。 灵根能长这么高的吗？ 海玄抬头仰望，淡淡灰雾中，他的灵根已经高到看不见尽头。 一股玄妙的白色气息缠绕其上，与灵根上金属性白色不同，这股气息没有任何属性，似乎并不属于海玄。 是小天的？ 尽管心中疑惑，但海玄手上的动作却没有停下，灵力仍在不断地注入他的灵根中。 突然，他感觉到灵根似乎顶到了什么，停止了生长。 莫非这就是那些天才所说的，灵根的极限？ 海玄心中一动。 如果再试着强行输入一些灵力进去，会发生什么呢？ 按他人经验记载，应该是输不进去了，但海玄难抑好奇，他凝聚周遭的灵力，浓缩作一团，然后猛地一掌，推向自己灵根。 灵力再次接触灵根，海玄本以为灵力会被弹回来，却没想到灵根尽数吸收了去，随后听到“咔嚓”一声，仿佛有什么东西碎掉了。 那股缠绕他灵根的玄妙气息垂落下来，在他身边极速飞行几圈，就此消失不见。 下一个瞬间，海玄感受到一股剧烈的头痛，而他的灵根似乎突遭重击，迅速缩水。 握草！ 海玄一阵后悔，只觉头痛欲裂，耳畔传来小天难以置信的声音： “咦？海玄！” 他刚想出声应答，就失去了意识。 …… 周遭一片黑暗，海玄感觉自己的身体越来越轻，飘浮而起，好像飞上了高空。 好舒服的感觉……奇怪，我是死了吗？ 他的意识慢慢清醒过来，感觉到自己正躺在一个奇怪的地方，似软似硬，十分温暖。 他努力睁开眼睛，发现自己躺在一片白雾中。 头顶是一片夜空，一轮满月巨大而明亮，周围星辰清晰可见。 这月亮快亮得像太阳了……我离月亮到底有多近？ 海玄挣扎着起身，越发感觉奇怪。 不对，不是白雾。 他慢慢站起来，发现自己所躺的地方，分明是一片云海！ 云？ 海玄心头一紧，本能往下看了看。 所幸脚下云涛厚实无际，他并非悬在万丈高空上。 “我一个刚刚筑基的，现在还很难接受自己和太阳肩并肩。”他渐渐放下心来，不再担心表演自由落体的风险，开始观察周围。 月光映照远方洁白云海，色彩绚丽，而在近处，一座座与人差不多高的石碑，耸立在云海之中。 这些石碑大概有上百之多，造型颜色迥异，有的雄伟，有的神秘，有的阴森。 无一例外的是，它们都称得上好看，像精雕细琢的艺术品，有股独特美感。 海玄驻足在一块石碑前观看，但当他想读懂上面的文字时，却发现上面的文字开始不断变化，那些文字由更简单的字体奇怪拼凑，转眼又变了副模样，根本无法读懂。 我似乎在仙侠世界里看到了乱码……海玄想到。 这里该不会是《十方仙途》程序员测试bug的地方？ 又看了好几块石碑，结果都是如此。 疲劳感逐渐涌上来，似乎观察那些石碑十分消耗他的精力，便不再尝试。 这些石碑一圈圈圆形排布，而抬眼望向同心圆中央，那里矗立着一块最大的石碑。 海玄向中心去，没多久就在这块碑面前站定。 这块碑大概有三个他那么高，表面洁白如玉，光滑如镜，映照出夜空中的月亮和群星。 海玄能从玉面中，清晰看到自己的倒影。 就在此时，碑上映照着的静止的星辰，突然运动起来，竟一个个钻出了石碑，直扑海玄而来。 海玄大吃一惊，反应不及，冲在最前头的一颗星芒，已经直直钻入海玄眉心。 他顿时升起一股从未体验过的舒适感，仿佛自己与天地融为一体，举手便可握住日月星辰，抬头便能看到沧海桑田。 而眼前，不由自主浮现四道曼妙倩影，虽看不见面容，但能见身姿轮廓，独特气质。 其中两道完全陌生，另两道十分熟悉，海玄一眼便认出。 是云梦瑶和林雪枝？ 不对。 他此刻感知妙不可言，竟直觉性地猜到了所见身影的本质。 是先天道体和太阴神体！ 思绪刚落，这股超凡脱俗的奇妙体验便转瞬即逝。 脑海中，一时被五个银白色的大字占据： ——天元无字鉴 那些星辰还在不断跳出碑面，在海玄身边环绕飞舞。 随着星芒舞动，海玄只觉得虚空中似乎产生了无数个文字，那些文字似实似虚，排列组合起来，形成了一篇篇文章，想要钻入他的脑海中。 ……知识以一种奇妙的方式，强暴了我的大脑。 海玄渐渐不堪重负，大脑越来越疼，再也承受不住。 他刚想往后退，却双腿一软，直接跌坐在地上。 ——他的一只小腿已经不见了。 仔细一看，才发现自己的血肉已尽数化作书页，四肢躯干成了拼凑、堆叠在一起的几十本书。 书本不受控制地翻动起来，片片书页从他的身上剥离，飞向高空，消散不见。 如此情景，哪怕经历过前世文化冲击的他，也不由看呆当场，震惊无语。 而仅仅再过去两个呼吸，他的一整条腿就这样消散了。 好像也不是血肉。 海玄发现自己感觉不到痛楚，甚至十分快活。 明明是惊悚的场景，精神却极其愉悦，好像正在庆祝灵肉分离，从此再也不受束缚。 ……再这样下去，我不会死在这里？ 那些虚空中的文字，并没有就此放过倒在地上的海玄，依然在让他的大脑负荷不断加重。 就在他昏昏沉沉、即将失去意识时，他听到一个苍老的声音响起，仿佛就在耳边说话： “筑基期的神识，竟能来到此处？” 此时，他的胸膛和脖子也都已残破不堪，他倒在云上，透过茫茫白气望向身后的一个身影。 那身影看不清面容，只见他遥遥对着海玄一指。 海玄身影瞬间消散。 而之前围绕着海玄的那些星芒，此刻失去目标，便顺道而返，重新回到了那巨大的白色玉碑之中。 …… 十方界某处，千丈高空之上。 一座飘在空中的浮岛，正按照特定的轨迹飞行。 浮岛上有着规模庞大的建筑群，在浮岛边缘的一处小院里，一位正躺在藤椅上午睡的老人，睁开了双眼。 他眼神明亮，微微坐直身子，转头看向南方。 第57章 乾卦 院中，轻风骤起，老人头顶的树叶发出簌簌的声响。 他枯瘦的手指轻轻扣击藤椅扶手，一片树叶应声而落，飘落在他面前。 他又抬手捋了捋额角。放下手时，掌心中已多了一根半黑半白的头发。 一枚外圆内方的铜钱从他的袖中滑出，落在了另一只手上。 他左手托着铜钱，右手托着头发，膝盖上放着那片飘落下来的树叶。 然后，双手同时抛起。 铜钱旋转着，直直飞入空中，小院里的天象骤变。 云雾翻动，日光如瀑。 而铜钱就这么浮在空中缓缓旋转，铜钱之上，方孔上下各显出三条平行横线，闪着璀璨金光。 “竟是……乾卦？”老人目露惊讶。 何为乾卦？六十四卦第一卦，天行健，君子以自强不息。六爻皆呈龙象，群龙各尽其职，乃大吉大利之象。 与此同时，那根本来柔软的头发，在下落时渐渐变得笔直，点在树叶上，发上黑色如墨般倾注而下，化作文字。 南——宫—— 黑色笔迹在树叶上浮现，头发动作越来越慢，可它似乎还要接着往下写。 “南宫？”老人忍不住又瞥了一眼南方，转过头来，只见铜钱开始颤动，连带着周围天象都开始不稳定。 “不……不是南宫。”老人喃喃说道。 他话音刚落，那根头发便止住了动作。树叶上的黑色笔迹消散，重新凝聚。 老人看着重现的文字，慢慢出声念道： “海，玄” 这次似乎没有什么异常，头发调整了一下位置，在这个名字的下面，画下了一个红黑色的鹤头，与一个蓝黑色的鹿头。 半黑半白的头发，黑色随之彻底消去，化作寻常白发。 “玄冥天。” 老人说完，铜钱上的卦象便消失不见，重新落回了他的手上，周遭恢复如初，头发和树叶也悄无声息消散了。 他重新躺回藤椅上，轻闭双眼。 过了半晌，一道倩影出现在院门口。 “师尊，何事？” 来人穿着一身宽大的白色长袍，将身体罩在里面，只是这长袍似乎有些过大了，连手都笼在衣袖中，脖子也包得严实，全身只有脸部露在外面。 若看她脸部，则会感觉精美得不似人类，那双玫红色眼瞳晶莹剔透，显得极为妖异，而额头上更是对称长着一对角。 粉白色的龙角。 嗯，你也是龙……老人仍闭着眼睛，悠然问道：“黄弈是不是在玄冥天？” “是。” 黄奕便是玄冥天那位，有着“凡尘妙手”之称的黄长老。 “玄冥天有个叫海玄的年轻男子，二十岁左右，筑基期。 “联系黄弈，让他邀请海玄来九仪阁。” 门口年轻女子红唇微张，正在思考这段话的分量。 九仪阁是一个很特殊的地方，并没有阁主，只有数位阁老。 而眼前这位老人，便是排名第一的大阁老。 大阁老直接邀请筑基期来九仪阁，这种事简直百年难遇。 老人微微睁开双眼，看向门口女子，她头上那对龙角微微反射阳光，十分醒目。 大阁老轻叹一声道：“璎珞啊，自你化形后，好像还没有离开过九仪阁。” 被称作“璎珞”的、长着龙角的白衣女子点头。 “我天性孤僻，只收你一人入门，导致你一直没什么机会与同龄人族交流……” 大阁老越说声音越小，不再言语。 女子等了半晌，终于忍不住重新抬头，发现大阁老已经闭上双眼，开始午睡。 ……好，师尊风格就是这样，喜欢说话说一半，她早已适应了。 只是她心中依然感到奇怪。 刚才那段话，好像师尊是动了收徒的念头？ 很快，她就接受了这一假设，开始在想师弟什么样了。 九仪阁的大阁老是谁？十方界唯一一位精通命理、占卜的化神大能。 他要做什么事，一旦说出口，这事就稳了。 如果师尊和那个叫海玄的并没有师徒缘分，那他提都不会提。 那个人是叫海玄吗？在玄冥天？ 我要偷偷调查一下。 …… 山顶客房里，海玄幽幽醒来，感到一丝头疼。 眼前，云梦瑶跪坐在地，手掌轻撑地面，面色泱泱，看他醒来，马上把脸凑了过来。 “你怎么样了？”她原本微蹙的眉眼，一下弯了起来。 怎么感觉跟小狗狗一样……海玄心里不适宜地吐槽，他此刻平躺在地，伸出双臂，放上云梦瑶的双肩，一下把她按了下来。 “呀？”云梦瑶没想到海玄醒来第一件事，居然是如此动作，还没反应过来，就被躺在地上的海玄抱进怀里。 “……” 她感觉到了海玄此刻微妙而深沉的情感，便也不开口，只是抬起脸，眼神询问海玄。 他破境时究竟经历了什么？ 此时，海玄内心的小天也焦急出声：“海玄，你刚才去了哪里？刚刚你的神识消失了，我还以为……” “我也不知道，”海玄静静看着云梦瑶，一边大脑全力运转起来，在内心和小天说话。 “那个地方很奇怪，我和你描述一下……” “……你想起来吗？”怀里的云梦瑶看海玄没有想说话的意思，主动轻轻问道。 “不，再躺一会儿。”海玄只觉这样左右开弓实在有些满头大汗。 “好。”云梦瑶便放下头，靠在海玄胸口，双手紧紧抱着他。 另一边，小天猜测道：“……或许是，天书秘境。” “那是什么地方？” “我最开始和你说过，我本来还挺强的……其中就有把你送入天书秘境的力量。” “里面有很多功法，品阶至少都是天阶。” 海玄听得沉默。 那些奇怪的石碑，原来都是天阶功法？ “还能把我再送进去吗？” “不行啦！”小天忍不住笑了一声，“我也不知道你为什么能进去。” “哪怕我完全恢复力量，也只能主动送你进去一次而已。” “现在你已经意外进入，不知道以后还有没有机会。” 海玄心里稍稍失落，道：“你不是那片秘境的主人吗？” “不是哦，我更像是钥匙，你身处秘境，我甚至感受不到。”小天解释完，好奇问道：“你在秘境里学会了什么功法？” 哪壶不开提哪壶……那些造型迥异的小石碑他一点没看懂，只有中间的大石碑和他有互动。 第58章 大的要来了？ 正当他回忆那些强行灌入他脑中的文字，打算问问小天时，他发现—— 自己居然什么也不记得了。 “小天，你知道‘天元无字鉴’吗？” “不知道，内容是？” 我要是讲得出内容也不会问你了……海玄实话实说，把自己被那大石碑变成书人，最后被一个神秘人所救的事说了一下。 小天实在想不起什么功法有如此奇异效果，只得安慰道：“我也不知道，不过没事，越奇怪的功法可能越强。” “它可能在以一种你发觉不到的方式，陪伴着你。” 海玄：…… 询问无果，他干脆不再操心，神识内视丹田，发现自己灵根如一方三角高塔，撑起丹田内的空间。 ……这形状，是对的吗？ 算了，感觉还挺好的。 筑基之后，他的神识已经可以随时内视身体，若还是炼气期，必须静坐冥想才可一观。 此时他感觉身轻如燕，力量仿佛用之不竭，便把注意力转回眼前的云梦瑶。 他们已经安安静静抱了好一会儿了。 “梦瑶，我刚刚破境时有什么异样吗？” “周遭灵气变少了，这倒正常，然后就是你突破后直接倒在了地上，吓我一大跳，喊你也没反应。” “要不是还有呼吸，还以为你死了呢。”云梦瑶露出不满的神情。 海玄内心松了口气，进入天书秘境已是意外，他就怕破个筑基期都天地异变，搞得全世界都知道。 于是便说起真正想说的话题：“破境的感觉真是美妙，我感觉身体焕然一新。” 云梦瑶笑道：“你也想出去飞一飞？” 炼气期和筑基期最大的区别是什么？问十个修士，十个都会说能飞。 超过六成修士，进入筑基期第一件事，就是学会飞行。 虽还不是真正凭虚御空，需要御器才能飞行，但仅仅这样，就足够彻底与凡人区别开来。 不过……海玄早就能御器飞行了，云梦瑶不知，尚有此问。 她没听到海玄的应答，便抬头看向他的脸。 海玄嘴角翘起，正目光如炬地看着她。 云梦瑶：…… 坏了，冲我来的。 “等等！”云梦瑶被扛起在肩上，两只小拳气得不停捶着海玄的背以示抗议。 “之前不情不愿，现在又搞这出，真是讨厌死了！” “之前是之前，现在是现在。”海玄笑着往床走去，“刚刚破境时我好想你。” 海玄觉得自己没撒谎，天元无字鉴侵入他大脑的时候，他可是切切实实看到了云梦瑶的身影。 ——这不就是想她了嘛。 云梦瑶闻言，想起海玄刚苏醒时的反应，手上反抗变弱，只得忍着羞涩任海玄由着性子来。 …… 第二天，一个意料之外的人，邀请海玄在山下吃饭。 “海师弟，你筑基了？”汪才身上多处负伤，连脸上都留了血痂，看着有些狼狈。 他不由感叹道：“真快啊。” ？ 怎么感觉有点内涵？ “汪师兄这是干什么去了？”海玄打量了一下他的伤口，“陆成年前和我说你失踪了，我今天还想联系你来着。” 其实他差点快忘了。 知道汪才失踪时他还刚回玄冥天，当天晚上就和云梦瑶睡到了一起去，把这事完全抛到了脑后。 后面两天，情况也差不多。 美色误人啊。 另一方面，这种事也不是汪才第一次干了，汪才并没有什么背景，凭什么能在执法堂执事里脱颖而出？ 靠的就是够拼。 失踪？小问题罢了。 “丢年贡一案，虽是把年贡找回来了，我却还是不死心，想看看到底背后是谁。”两人在山下餐馆入座，“至少也要把你和黎师妹的东西找回来？” 海玄心中微微泛起感动，但怀疑他前半句才是重点。 汪才是真的很享受破案过程的那种人，亲手抓捕歹徒时更是十分兴奋。 天生刑侦圣体。 “还记得我们上次见面时，我的分析吗？”汪才喝起茶。 “这事大概率是自家人干的？”海玄道。 “对，然后我真见到对方了。”汪才语出惊人。 “……” 海玄沉默半晌，问道：“你这身伤该不会是？” “对，大佬亲手打的。” “你是真敢啊？没把你灭口算你命硬。” 开玩笑，这里可是魔道。 “对方只是告诫了我几句就走了，没什么大事。” 海玄疑问道：“你怎么确定对方就是幕后那个人？” “因为他打了我，”汪才点了下太阳穴，说道：“他收拾我连衣袖都没动，只隔着面罩看了我一眼，我就飞出去一条街那么远，双腿朝天栽在地里了。” “这境界总不能是金丹期？” 海玄无语，若遇到了元婴期，那对方几乎肯定是幕后黑手。 元婴期数量稀少，是真正的强者，往往深居简出。 哪怕是玄冥天，会同时活跃的元婴期也就十个左右，可没人会给同境界的人当打手。 “那你现在什么打算？” “还能怎么打算？大佬都亲自出面了，只能收手了。” “这年前过得真是累死我了，天天外面东奔西跑的，我要好好歇一段时间。” “你丢的精铁……”他目光稍带同情，“恐怕很难找回来了。” 汪才自然知道海玄作为一个炼器师，有多看重材料。 两人一起用过午饭，又聊了会儿便分开。 …… 晚上，北冥光不请自来，拉着海玄去她那儿用晚饭。 她面色有些疑惑又有些生气，质问道：“怎么筑基期了？” 海玄知道她是为了自己好，便简单解释了一下，然后宽慰道：“别担心，灵力质量足够的，是完美筑基。” 完美筑基，指的就是筑基时，灵根被灌注到再也承受不了灵力，不得不主动完成筑基。 北冥光撇了撇嘴，拿出一封信，说道：“你筑基了，或许是好事。” 说着便把那封信递了过来，道：“你看看，大年初七那天，云来圣地来交接的人。” 这种正式外交事件，自然要提前告知参与人员。 海玄接过打开，第一眼就看到一个印象深刻的名字。 云来圣地圣子，许不凡。 ……他真来啊？ 可是后面几眼，却让他表情渐渐严肃。 两个元婴期，四个金丹期，六个筑基期，其中包括许不凡这个圣子，连车夫都是筑基期。 这配置有点夸张了。 海玄把信件还给北冥光，笑道：“他们这阵仗，是来干架的？” 第59章 卷起来了 正常来说，这种事派两个金丹长老，再加上一群筑基和炼气期的弟子就足够了。 哪怕云梦瑶身份重要，需要元婴长老保驾护航，通常也只会派一个在暗处，而不是明面上安排两个。 这一下来两个元婴，搁谁谁不怕？ 不知道的还以为来玄冥天打劫的。 “说明云梦瑶对圣地比我们想象得还重要，”北冥光早就看过名单，心中自然有些猜测，“她这次被抓得不明不白，我猜他们内部也做了很深的调查。” “正道门派最重视内部和谐，这次叫来两个元婴长老，多半是查出了什么，怀疑云梦瑶这事里有自己人参与。” “所以安排两个元婴长老互相监视、掣肘，才能保证云梦瑶能安全地返回云来圣地。” 倒是很有道理……海玄刚才在名单上并没有看到墨珑烟的名字，这算是好消息了。 “那我们这边谁去？” “这个我可以决定，”北冥光笑了起来，问道：“你想让哪个金丹或元婴长老陪同？我去请。” 金丹期长老倒还好，但元婴长老海玄可不熟。 海玄思索片刻，摆烂道：“你决定好了。” 北冥光收起信件，说道：“既然大年初七那天成了这般阵仗，我打算明天就筑基。” “没问题吗？” 变异灵根的筑基极难，主要是意外只能靠自己。 像海玄筑基，有大量的前人参考，只需要按部就班就可以了。 而像北冥光这种变异天灵根，从未有先例，筑基过程会发生什么情况，谁也不知道，需要准备的就多了。 “没关系，你以为我在炼气圆满停留那么久是为了什么？”北冥光笑了笑，打趣道： “万一云来圣地那群人有什么验身法，当场看出圣女失了身，要提刀把你碎尸万段，那到了筑基期的我至少不会拖后腿，有机会带着你逃跑。” 身后的天风，悄悄张了张嘴，欲言又止。 对小姐这样的天才来说，筑基当然不是问题。 可一旦进了筑基期，她灵根和体质的负面效果就再也压制不住了，必须马上返回北边家里。 天风眼中带着一丝伤感，看着眼前一男一女，心中幽幽叹了口气。 …… 大年初三，海玄来到了玄冥天的藏书阁。 不仅仅是北冥光觉得自己炼气圆满的修为不够看，哪怕已经筑基的海玄，都不得不在这几天多做些准备。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真起了冲突被对方一下秒了，哭都哭不出来。 一个优秀的魔道弟子，要把每一次和正道碰面都按干架来对待。 云来圣地这群压力怪……海玄心中抱怨道。 如果云来圣地派出常规配置，玄冥天也有样学样，那他和北冥光哪怕不破境，也只是踏个春的程度，几乎没有风险。 可现在……海玄不由将目光放向手边的一本书，书中记载着卧龙谷的历史。 他现在真在考虑唤醒谷中一群蛟龙的可能性。 筑基后，他的战斗系统已经落后了，法器需要集体换新，符咒也要换成更强的。 但这些都很花时间。 最高效的就是研究下卧龙谷的环境，图个地利。 【卧龙谷北边地势开阔，南边山脉崎岖。中部，东西流向的玄江穿流而过】 【江上有一座大桥，两千年前就已建立，经过多代修缮，那时还没有“卧龙谷”这个名字】 【这座桥曾见证了千年来多个宗门、家族的结盟】 ……难怪会选在卧龙谷，这里离玄冥天不远不近，仪式感也足够，云来圣地是从北边进入，而我们要走南边。 【一千两百年前，一条元婴期真龙来到此处定居，两百年后，此地改名为卧龙谷】 【这真龙原本栖息在南海附近，但因受同类排挤，不得不离开南海】 【然而，它的生活习惯仍然保留了南海的特点，难以适应内陆的卧龙谷的水源和食物，实力也因虚弱而难以发挥出来】 这……听起来还挺惨的。 龙族居然还会排挤同类？ 【百年后，因为这条真龙屡有伤人事迹，玄冥天将其制服，使其自困于卧龙谷，不得现世】 【最近五百年来，卧龙谷中有蛟龙出没，这些蛟龙疑似真龙后代。】 【但或许是因为血脉不纯，加之不适应内陆环境，所有蛟龙都没有成龙之姿，最多只能修炼到金丹期】 【玄冥天始终密切关注卧龙谷的蛟龙数量，限制它们只能在谷中活动，近百年已经难得一见】 一群金丹期的蛟龙吗？ 且不说能不能找到，就算引出来了，添添乱还行，真指望拦住元婴期那就不现实了。 除非那条真龙没死，而且能想办法把它叫出来。 但万一敌我不分……海玄停止不切实际的幻想，开始看起卧龙谷的地图来。 作为身法天下第一的玄冥天弟子，出了事至少要能逃跑。 …… “这剑胚品质与完成度都极高，几乎已经是成长型法宝。” 玄冥天的炼器堂里，一位金丹期炼器师，正端详着海玄在鹤湖得到的那柄水属性剑胚。 “师侄炼器水平不低，现在又突破筑基，大可遵从自己想法一试，只要不破坏剑胚本源，以后都能改的回来。” 海玄听后拜谢离开，前往堂中炼器室。 作为一名丹器阵符的笼统爱好者，他和这些专精副业的金丹长老，关系都不错。 也不担心别人眼馋，这剑胚他早已滴血认主了。 他离开藏书阁后就直接来到炼器堂，如今才刚到中午。 就剩下这几天时间，从头再造一把中品法器太难，不如简单调整一下这剑胚。 这剑胚品质目前大概介于上品法器和下品法宝之间，已经超出海玄筑基初期的境界。 但海玄炼器水平也随着筑基相应增加了，以前因为灵力、神识不足，只能在书中看看的炼器法门，现在可以亲自一试。 其中就有“藏锋敛彩”。 限制法器法宝性能，使修为低的修士也能使用。 当然这方法也有限制，通常只能降级一等，而降级后海玄正好能用。 海玄在炼器室忙活一天，大功告成，出来时已是接近午夜。 一天未食，他现在却也没什么特别感觉。 这就是筑基期，海玄心中赞叹。 今天成果颇多，但他却总觉得自己忘了什么。 直到走回归虚峰山顶，他才记起来。 ……云梦瑶不会饿了一天？ 第60章 朝朝暮暮 夜里，云梦瑶突然惊醒，心底情绪海啸般涌起，她一下哭了出来。 睡在一边的海玄听闻异响，也睁开了眼，无奈看着她。 云梦瑶今天自己煮了些面，说不上是饿了一天，但也差不多了。 夜里回来时，她便满脸幽怨地看着海玄，似乎在责怪他为什么这么晚才回来。 这也是难得的几天以来，两人第一次睡前没有兴致交流感情，而是直接入睡。 海玄本以为这事就过去了，但现在来看，好像还没有。 “你怎么了？”海玄轻声问道，手臂自然而然地把她拉了过来。 “我想家了。”云梦瑶身体贴上海玄，情不自禁哭得更大声了。 若是寻常时候，海玄会这么静静陪着她，等她发泄完情绪也就好了。 可今天因为一时粗心没能照料好她，海玄便有些多想起来。 她是不是在用这种方式，阴阳怪气，发泄不满？ 他大部分时候都不会憋着话，便尽量让语气自然，直接问道：“是我没有照顾好你吗？” 无论对方是否会说实话，他都能从对方的反应中，看出一些真实想法。 云梦瑶摇了摇头，依然贴在他怀里哭着。 ……好，好像真只是想家。 等云梦瑶心情平复，她慢慢回过神，觉得自己太无理取闹了一些。 忙说道：“你对我很好，我真的只是突然好想家。” “一想家，就想到还有几天我就回去了，之后不知道何时才能再见到你，想到此处也好难过。” 海玄其实并没怎么往心里去，反而觉得云梦瑶能这么直接向他解释，比起刚认识的时候实在是变了不少。 刚认识的时候，她宁可被寒毒冻到在床上轻声啜泣，也不愿和他开口一句。 或许两个人的相处就是会互相影响，自己的行事风格影响了云梦瑶，而云梦瑶则让他见识到了女人情绪有多丰富。 看着云梦瑶会因为莫名小事开心或哭泣，他并没觉得不可理喻，反而觉得很新鲜、很可爱。 甚至自己耐心好像都变好不少。 “你以后会来云来圣地找我吗？”靠在海玄肩上，云梦瑶轻轻问道。 “……” 他当然想去。 但让云梦瑶失了身这点，始终让他有些心虚，感觉去云来圣地不是见亲家，而是见仇家。 就怕去了，便一去不返了。 算了，管他呢。 木已成舟的事还怕别人怎么看，到时候就摆出一副这个女人我要定了的样子，抢也要把她抢走。 海玄思考完，已经明晰了自己的态度，可这一时沉默，却让云梦瑶瞳孔波动了。 她又变得泫然欲泣，气呼呼道：“你为什么不说话？我、我咬死你。” 说完就直接“呀”地一声咬住了海玄的肩膀。 她一直很喜欢咬人。 但她的咬人力度从不会让海玄觉得痛，反而让他心中更痒。 他翻身就把云梦瑶按住，只能用行动来展示自己内心的情意。 ……今天最终也还是没能避过。 …… 初二，听北冥光说云来圣地要来元婴期，决定下些苦功让自己变强些。 初三，陪圣女打牌。 初四，陪圣女打牌。 初五，陪圣女打牌。海玄啊海玄，你怎么能如此堕落，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初六，陪圣女打牌。 ……倒也不至于，他白天还是有认真做正事的，只是太阳一下山，想到离别将至，两人便忍不住你侬我侬起来。 真是幸亏到了筑基期，不然这样白天黑夜满负荷运转，他根本吃不消。 他这几天，先试着把云梦瑶之前送他的木属性地阶功法读了。 云梦瑶当时一度拿成了奇怪的书，之后这功法就一直躺在储物袋里。 也不知是功法适配度极高还是怎么回事，海玄一个上午就读完、练会了。 这可是正儿八经的地阶下品功法，换别的筑基期可能要十天半月的。 ——我感觉我现在强得可怕。 要不试试读一下《钟鸣诀》？ 通常情况，炼气期学不了地阶功法，筑基期学不了天阶功法，神识不足是主要原因，但哪怕看懂了，灵力也未必能支撑得了功法运转。 钟鸣诀还是天阶上品。 试一下？要是不对劲就不看了。 海玄忍不住打开这本绝世功法。 半个时辰后，他神色茫然地收起了书。 不是看晕了……恰恰相反，他觉得自己看进去了！ 虽然进展极度缓慢，而且看完这半个时辰后，他感觉恐怕要休息一周才能接着看，但水滴石穿，花个三年五载总能学会。 但这不应该啊？连这点水磨功夫都不该有，凭什么我一个筑基初期能看天阶上品功法？这对吗？ 也没有神识崩溃、精神错乱什么的。 于是他又拿出另一本书，天阶中品的《大雪大寒剑气》。 难道说……？ 几分钟后，他平躺在地，双目紧闭，呼吸紊乱，正在调息养神。 要是再看一分钟，他怀疑自己就要七窍流血了。 而硬着头皮看了这几分钟，书中内容，他愣是一点没领悟。 ——这说明神识不足，无法破译高级神通。 我的剑法天赋是有多烂，还是说其他天赋太好了？海玄不得其解。 这几天，黎栗栗如约来了一趟，远远看到了在院中晒太阳的云梦瑶。 “海师兄，你们初七就要送她回去了？”黎栗栗想起小影嘱托，问道：“我能一起去吗？” “不行。”海玄直截了当拒绝。 一个炼气中期，跑筑基金丹扎堆的地方凑什么热闹？ 另一方面，那天见到的黑影小人未曾出现。 若那小人和小天有关，那就也应该和气运有关，可同为气运之女的云梦瑶却引不出它来。 莫非和气运没关系？还是云梦瑶或北冥光有个人特别一些？ 海玄此次钓鱼失败，只能留个心眼。 黎栗栗遗憾嘟起小嘴，撒娇问出了海玄他们那天要去哪儿，就不再多言。 云梦瑶至今都还没事，只要那天能顺利和云来圣地交接，应该就能活下来。 但这可是游戏世界……如果不出意外，大年初七应该是要出意外了。 她只能偷偷跑去卧龙谷看看了。 时间飞快，一晃就到了初六晚。 云梦瑶两眼微红，一语不发，静静抱住海玄。 她的传音石在被抓时就被砸碎，云来圣女的身份又不能实名向魔宗写信，若匿名写信？海玄只是普通内门弟子，居无定所，连个师承都没有，信件大概率石沉大海，未必收得到。 她可能再也联系不上他了。 “你一定要来找我。”她哭起来，泣不成声。 海玄直接堵上了她的嘴。 …… 初七，天光大亮之时。 两人第一次，并肩走出了门。 第61章 乘鹤去 院中，北冥光和天风正站在树下等他们。 北冥光看了云梦瑶一眼，近来十几日未见，总觉得她脸上白皙透亮、神采焕发，似乎皮肤比上次除蛊时变得好了很多，她感到一阵奇怪。 或许是马上要回去，精神都变好了？ 她心里没来由地升起一股烦躁，对着天风吩咐道：“去给她把衣服换了。” 作为云来圣地的圣女，自然不可能穿着海玄挑选的普通常服，亮相出现在众人面前。 她和天风前两天特意为她准备了一件带有面纱的长裙，以匹配她的身份。 即便云梦瑶现在是以人质的身份被送回圣地，也要给她留足面子。 过了一会儿，云梦瑶再次出现时，脸部已经被面纱完全遮挡，连眼睛都看不见。 北冥光满意地点了点头。 几人便到宗主殿前，等待大部队会合。 不一会儿，几位内门弟子骑着几只灵鹤，牵着一辆车从空中落下。 四位长老踏空而立，静静注视着众人。 海玄目光扫过，看到领头的人，不由微微睁大双眼。 那人脸庞棱角分明，肤色深棕，一头短发如钢针般竖起，两条粗眉如剑，眼睛微微外凸，目光能吓哭小孩。 他身材魁梧，斜方肌高高隆起，浑身上下散发着一种强大的气场。 ——但其实，他身高并没有特别高，应该是一米七几的样子，海玄以前近距离对比过。 正是屠尘尊者。 海玄心中一凛，忍不住向北冥光看了一眼。 她怎么把这尊大佛喊来了？ 屠尘尊者浮在空中，低沉有力的嗓音传来：“你们准备好了吗？让圣女上车，你们俩骑上灵鹤，准备出发。” 灵鹤是玄冥天最常见的坐骑。 这些灵鹤若把头抬起来，脖子伸长，身高能接近两米，其背上坐两个人都足够。 海玄也是第一次坐鹤。 哪怕是修仙的世界，交通事故也不是没有。 若是出了什么意外，至少得要筑基期才能在空中自保。 炼气期弟子若无特殊情况，是绝不允许乘坐灵鹤的。 海玄小心翼翼骑上去坐稳，灵鹤便张开四米长的巨大翅膀，高高飞起。 那架车也随之被拉向高空，看起来比地上跑的马车还要稳。 风从耳边呼啸而过，几个呼吸之间，海玄便已经能向下看到归虚峰的全貌。 这就是真正的修行者…… 海玄在心中感叹一句。 …… 屠尘尊者的出现，让他感到有些意外。 云来圣地的两个元婴长老，都只是元婴初期而已。 按照九大宗门发展千年的默契，一般这种场合，占据主场的玄冥天一方，最高层战力数量要少，但质量要更高。 常规情况下，应该是一个元婴中期的长老带队，然后金丹期长老出四个，与对方数量相同。 但魔道的风格，比较随心所欲。 北冥光直接叫来了屠尘尊者，不仅修为是元婴巅峰，而且屠尘尊者一向以战力闻名。 海玄毫不怀疑他一个人就能把两个元婴初期吊起来打。 所以少带一个金丹长老，也没什么了。 没办法，谁让北冥光背景够硬呢？ 队伍一路上一语不发，随行的内门弟子都知道，这一趟行程颇有风险。 不过这群人居然直接在鹤背上打坐调息，是不是有点太熟练了？ 海玄自觉还无法在天上进入这种超然物外的状态。 他忍不住向那架车辇看了几眼，可这车实在是高级货，车窗是用特殊琉璃制成——外面不能看见里面，里面却能看见外面。 或许今天已经见不到她的脸了……如果真这样大概也是好事，说明她被安然无恙地接回去了…… 小天在心中忍不住吐槽道：“海玄啊，虽然知道你们两情相悦，正是依依不舍时，但你能不能也偶尔想想我的事。” “和云梦瑶待了这么久，愣是一点气运都没让她涨。” “现在人都要走了，你之后还联系不到她，我那么大个气运之女啊——” 海玄汗颜，他其实一直在想怎么提升云梦瑶的气运，但她境遇实在太特殊。 属于是落毛凤凰不如鸡了，想帮都不知从何着手。 “还有啊，海玄，我发现你筑基之后，我的力量恢复了一些。” “尽快提升修为，说不定之后我能帮你的就越来越多了。” “哦？解锁了什么新的能力吗？”海玄好奇道。 “……”小天突然沉默了一下，叹了口气道：“你现在用不上，而且让你知道也没好处，最好永远也别知道。” 怎么突然变成谜语人了？海玄猜测道：“是什么不能说的底牌吗？” “嗯，但是你最好当作没有。” 海玄知道这点便不再多问。 有屠尘尊者坐镇，又有小天的底牌，这一趟无论如何他的人身安全应该没问题……？ …… 巳时，卧龙谷，大桥。 风声呼啸，桥下玄江江水湍急。 今日已经过了冬天最冷时节，路边已经见不到雪。 这座古老桥梁历经千年风雨，依然坚固如初，桥身由巨大的青石板铺就，每一块石板上都刻满了岁月的痕迹。 此时，桥的两端分别站着两队人马，气氛紧张肃穆。 海玄远远看到对面穿着云来圣地服饰的十几人，个个面色认真凝重。 看来对面也虚。 不过许不凡是哪个？……是那个腰佩醒目长剑、半遮面的？ 为首两位长老，鹤发童颜，都有种仙风道骨之感。 这就是元婴期，金丹期还只是体内变得和凡人完全不一样，而元婴期，大多一眼就看得出不是个人。 两位长老身后，有一辆由四匹木马拉着的华丽马车，车里装着此次用来交换的珍贵物品。 云来圣地的灵符木马，据说能跑能飞，享誉云州。 “既然都到了，”屠尘尊者面色淡然地开口，声音传遍整个大桥，“那就来交换。” 对方两位元婴长老对视一眼，和另外两位金丹长老一起上前，四匹木马作出反应，拉着马车向桥中央驶去。 而屠尘尊者与另一位玄冥天金丹长老，分立云梦瑶车辇左右，拉车的灵鹤抬起长脚，也向桥中央走去。 …… 离此不远处，一座幽深的地下洞穴中。 一只沉睡许久的蛟龙，突然睁开了眼。 第62章 看不见的手 它闻到了一股很诱人的香味。 这是什么食物的香味，它并不知晓，可这股香气它闻一闻都感觉能爽上一天，自己血脉的力量都仿佛被唤醒了。 它天生就是吃这个的！ 数十年的沉睡已经让它饥肠辘辘，今天被食物的香气叫醒，定是天意。 该出去觅食了。 在卧龙谷的其他十几处洞穴中，同样的情形，正在上演。 …… 海玄骑在鹤上，远远看着两架车辇汇合。 玄冥天的金丹长老开始检查起车里的货物，而云来圣地的长老也打开车门，云梦瑶从车内走下，长老们开始观察起圣女的状态。 检查时间比他想象中还要长，甚至宝物散发的光晕他都能清晰见到。 ……云梦瑶还真是值钱。 大约过了一盏茶时间，两边交接完毕，玄冥天这边已把所有宝物都装上了车。 海玄看到云梦瑶侧过头，似是远远向他望了一眼，便上了云来圣地的马车。 这一幕看得他喉咙发干，轻轻叹了口气。 他昨夜已和云梦瑶约好，要她回去时千万不能哭。 元婴长老随行，感知何等敏锐，要是发现圣女情绪奇怪，就算不会当场调查，后续回了圣地也逃不了检查一遍。 正道最忌讳年轻弟子去魔道一趟，受了蛊惑，道心变质。 几乎每个一流正道宗门，历史上都曾因此付出过惨痛代价。 昨晚已经哭了个干净，她今天应该能忍住……海玄看着两辆车回到各自队伍，云来圣地那边的人看起来明显松了口气。 木马脚步不停，云来圣地那队人马调转方向，转身离去。 回来的屠尘尊者面色淡然，而那位金丹长老颇有些眉飞色舞，看得海玄抽了抽嘴角。 数钱有这么快乐吗？ “我们也走。”屠尘尊者话音刚落，就踏上高空。 海玄和北冥光对视一眼，跟在屠尘尊者身后飞起。 能这样和平结束，也挺好。 桥上恢复了平静，只有桥下江水激流的轰鸣声依旧。 …… 云来圣地的队伍里。 虽然灵符木马可以飞行，但他们如今身处玄州腹地，车里又带着个炼气期的圣女，并不敢这么高调地飞在空中。 便还是如凡人一样，骑着木马，在地面上飞速行驶。 云梦瑶坐在车中，全身后靠，微微抬起俏脸，反复抿着嘴。 内心虽痛苦万分，但她还是如约忍住了。 她本来很气北冥光给她套个面纱，让她想和海玄眉目传情都做不到了，但现在却泛起一丝感谢之情来。 哪怕只露出一双眼睛，刚才上车时，她都会露馅。 除了与海玄离别之苦，她心里同样难过的是，她的父亲这次居然没有来接她。 她的父亲同样是元婴期长老，女儿被俘，只要他主动提出，圣地方面于情于理都会允许他来这么一趟。 本来期待能见到父亲的，为什么会这样呢？ 她陷入迷茫，只希望就这么睡一觉，一睡醒就回到圣地熟悉的小窝里。 车外，许不凡侧头看了一眼车辇，若有所思。 车队又行一阵，两位元婴长老听到一阵声音由远及近，似乎是猛烈的撞击声。 两人对视一眼，面露疑惑。 “全员列阵！” 几次呼吸间，冲撞声已近在眼前。 众人抬头一看，竟是一条蛟龙，其身后还跟着十几条蛟龙，各个状若疯魔，疯狂地追逐着前面那条蛟龙。 为首那条蛟龙嘴中似乎叼着什么。 那似乎是……一袋肉？ 众人面面相觑。 不过那群疯蛟似乎只是路过，根本没注意到他们。 就在前头那条蛟龙离他们距离最近的时候，那蛟却突然莫名身形一顿，就这么直直摔了下来。 云来圣地众人：？？？ 那袋肉就这么落在了离他们不远的地方，后面诸蛟狂涌上来，瞬间残暴地扭打起来，那袋肉很快消失不见，场面鲜血纷飞。 “不好，退后！” 元婴长老见多识广，知道蛟这种生物进食时最为疯狂。 但为时已晚，蛟龙群为了那袋肉已经打出了血气，也根本不满足那么一点肉，竟将目光打量向了他们。 嗯？那个车厢里，好像传来了很不错的气味。 “孽畜！”一位元婴长老破口大骂，先天道体的确在大部分妖兽眼里都充满诱惑力。 但这群金丹期的蛟龙，凭什么敢把主意打到他们身上的？ 只是现在人在玄州，他们本能地想避免麻烦。 两位长老还在犹豫，许不凡已经出声道：“两位长老，这群恶蛟一直是卧龙谷的祸害，伤人之举层出不穷，二位全力出手灭蛟，也算是为此地民众除害。” 许不凡贵为圣子，又在玄州停留多日，信息丰富，就连卧龙谷这个地方都是他提议的，此时说话，自然很有分量。 “各金丹长老！随我全力出手！” 两位长老觉得许不凡言之有理，便不再留手。 一时间，卧龙谷中响声震天。 一炷香后。 坚硬的岩地上，血流遍地，蛟龙尸体横七竖八倒在地上。 “这群蛟真是够疯的……” 长老们多多少少挂了彩，所幸没有人员重伤。 剩余的蛟龙看到同类的死状，才冷静下来，逃离此处，可云来圣地这边出手猛烈，依然是有两三条被永远留在此处。 刚刚全力斩杀了足足四条蛟龙的元婴长老，呼吸渐渐平和下来，心里感觉到一丝奇怪。 ——这群蛟龙似乎太疯狂了点。 而且云来圣地乃玄门正宗，素来注重修身养性，怎么今天自己火气这么大？杀蛟杀得如此凶猛？ 这里是玄州…… 这位长老想到什么，神色一凝，心头涌上一股强烈的不安。 他已经有所怀疑。 玄冥天天阶下品功法，鬼夜哭。 天阶下品，对一流宗门而言，并不是值得特别提的品阶，但鬼夜哭是例外。 这是玄冥天最有名的功法之一，也是十方界最臭名昭着的功法之一。 能定向影响神智，影响情绪，可以对群体起效，可以对非人生物起效。 他刚想说什么，就感受到脚下传来剧烈震动，随后地面撕裂，巨大的地动声一下将他的声音掩盖过去。 …… 飞在天上的玄冥天众人，听到北方传来巨响，忍不住向那边看去。 过了一会儿，又听到一声清亮悠长的吼叫，响彻天空，其声极具威压，玄冥天众筑基期弟子都感到心脏骤紧，连带呼吸都困难几分。 哪怕海玄此前从未听过这声音，但在听到后，他瞬间就明白了这是什么。 是龙吟！ 第63章 注意进场时机 卧龙谷那条龙居然真的还活着？ 几百年未见踪迹，偏偏今天跑出来了？ 是云来圣地干了什么？ 海玄脸色阴晴不定，两宗之事已妥善落幕，没有一个人愿意见到那条龙现在再钻出来。 云来圣地碰上自然倒霉透顶不说，玄冥天同样是黄泥巴落裤裆，解释不清一点。 而且……云梦瑶会不会有危险？ 她现在身上灵力虽解封，但修为还是货真价实的炼气期，被元婴期的真龙近距离吼上一下，都有可能五脏俱裂而死。 北冥光自那声龙吟后就一直偷偷关注海玄，看他脸色逐渐变得凝重，便知道他大概在想什么。 她在空中传音道：“海玄，你是不是想过去看看？” “……” “他们那边有两个元婴期长老，面对一只同为元婴期的真龙，足够保护云梦瑶平安了。” “……” “你自己现在也只是筑基期，在真龙面前，根本无暇自保。” “……” “你要是擅自前去，出了什么事，你让我怎么接受？” 见海玄一直沉默不语，说到最后，北冥光的声音已经因为焦急而微微颤抖。 “……小光，”海玄缓缓开口，“世上总有一些人和事，要高于其他。” 他深吸一口气，目光望向北方。 “哪怕百分之一的成功率，只要够重要，也值得去赌。” 他顿了顿，语气变得坚定：“哪怕百分之一的失败率，只要够重要，也不能去赌。” 北冥光闻言，已是明白了海玄的意思，心里涌出难言的苦涩，难受得眼中泛起水雾。 “容我任性一回，”海玄轻声道，“她值得我这么做，你也是。” 说罢，海玄便从灵鹤背上直接跳下，下落时的大风将他的头发吹得竖起，一道剑影从储物袋中一闪而过，转眼间，他已是踩上了飞剑。 “尊者，我有急事，先行离队，此行后果我自负。” 海玄的声音在空中回荡，身影已经直直飞向北方。 屠尘尊者眉头一皱，面上已带了几分不悦。 北冥光听完海玄的话，心中委屈慢慢消散，有些说不出是什么滋味。 她见屠尘尊者脸色不好看，心知必须得自己开口，恐怕才能让二师兄放海玄离开。 “师兄！”北冥光从灵鹤背上站起，朗声喊道： “他现在头脑发热，很不冷静，若放任不管，所作所为恐有损玄冥天形象。” “我跟上去看着他！” 说罢，便也从灵鹤上跳下，一条侧生鳍翼、形若游鱼般的飞行法器出现在空中。 正是北冥家有名的北冥鱼舟。 北冥光乘坐在上，以比海玄更快的速度追了上去。 屠尘尊者：？ 你俩真是来出任务的？这夫唱妇随的，还以为来秀恩爱的。 屠尘尊者大年三十那晚，就注意到海玄和云梦瑶住在一起，活了几百岁，闭上眼都能猜到他俩的破事。 但正魔结合，向来多悲剧，因此影响宗门的也不在少数。 更何况小师妹对他青睐有加，身边明明就有良配，小伙子要学会知足啊。 本想拦下海玄的。 但小师妹也参与进来，那就没办法了。 旁边三位金丹长老看屠尘尊者没有要拦的意思，其中一位便问道： “要不我去暗中跟着，保护他们？” “不用，”屠尘尊者面色竟变得有些复杂，望向龙吟方向。 他眼中，已是看到了那条暴怒的真龙。 “他们会没事的。” 周围筑基期弟子见状，便也有人斗胆请求前去。 魔道弟子向来是不太怕规矩的。 真龙出世撞上云来圣地的倒霉蛋，这百年难遇的乐子，谁不想看？ “不行，”屠尘尊者大感烦躁，这就是放跑两个，惹来一窝。 “你们都不许去！” “……” …… 黎栗栗躺在地上。 她在装死。 她有亲传弟子身份，昨天直接传送到卧龙谷附近的主城，今天一大早就来到大桥边蹲点。 看云梦瑶安然无恙被云来圣地接回去，她和小影都松了口气。 然而这还没走出多远，就又是地震又是龙吟的。 炼气期的她哪能受得住这个。 马上联想起前世所学，仰面朝天平躺在地一动不动，宛如一具尸体。 不知道有没有用，但她可不敢赌，那条龙或许下一秒就能飞到她头顶。 龙飞起来有多快，玩过游戏的她可是知道的。 小影沉默，本来她在好奇地观察黎栗栗究竟想干嘛，渐渐明白之后，只得无奈说道： “栗栗，没必要这样，我以天机遮掩你气息，哪怕是龙，只要没到化神，也发现不了你。” 她看两队人马交接时就离得不远，两边都没发现。 “呃，这样啊，早说嘛。” 黎栗栗讪讪一笑，正要起身，却听到破空声飞速而来。 吓得她立刻重新躺回了地上。 一道人影在她头顶的高空上御剑飞过。 那好像是……海师兄？ 紧接着又有一道人影，乘着什么东西飞过。 ……怎么感觉有点像北冥师姐？ 他们都是往龙吟声那边去的。 她思索片刻，说道：“小影啊……” “等等，”小影已经预判到她想说什么，“刚刚不是怕死得很么？怎么现在想去看看了？” “北冥师姐这个气运之女都去了，我怎么能不去？”黎栗栗理直气壮，“之前让我临时有筑基修为的那套，再来一次呗？” 小影最终还是同意了她的要求。 黎栗栗瞬间觉得浑身都充满了力量，便兴奋地从储物袋里掏出一把比她人还高的巨剑，坐在上面，颤巍巍地低空飞行而去。 半空中，海玄北冥光二人离得近了。 “海玄！” “来我这，这个快。” 海玄转头看了一眼，北冥光座下那条鱼一样的东西，大概比前世大型摩托车略大一点，圆头圆脑的，看着还挺可爱。 他也不多话，直接靠了过去。 北冥光一把抓住他，他顺势骑在了后面。 “坐稳，我要加速了。” 鱼舟速度再次提升，几个呼吸间，眼前已经能看到一片满目疮痍的土地。 …… 卧龙谷北部，地下数百米的洞窟里。 云梦瑶捂着胸口从破损的车辇里走出。 周围云来圣地的弟子，个个躺倒在地，有的甚至不省人事。 许不凡从地上爬了起来，看起来身无大碍。 此刻他眼神冷漠，正打量着她。 第64章 地底 那条真龙裂地而出，云来圣地一伙人，全部坠下深渊。 而弱一些的筑基期弟子，竟直接被那声近距离的龙吟吼得几乎晕厥。 若非几位长老，情急之中用灵气护了他们一手，以他们的状态，坠落这几百米的深渊，多半当场陨落。 那些灵符木马也未能逃过一劫，主人被龙吟吼得个个大脑空白，无法控制灵力，这些木马也直直摔落，如今悉数报废。 云梦瑶身处那架不俗的宝车之中，龙吟与坠落对她造成的伤害有限。 她捂着胸口轻轻喘气，更多是因为—— 地下氧气太稀薄了。 她炼气期的身体素质，有点难顶。 云来圣地几位长老，全都飞出地下，对抗那条龙了。 ——如果不制服那条龙，他们这些筑基期，绝无幸存可能。 而现在，场中便只剩下许不凡、云梦瑶为首的共七名云来圣地弟子。 受伤的几位弟子勉强支撑身体站起来，还剩两人昏迷在地。 此处并不是能休养的地方，氧气不足对筑基期同样有影响，众人给那两人简单处理好伤势，就迟迟未见他们苏醒。 抬头看天，地表裂缝虽大，但实在太高。 若是他们状态完好，飞上去倒是不在话下。 但如今个个负伤，还要拖着晕掉的同伴与一个不会飞的圣女，地底情况也不明，难保飞上去时一路顺风。 万一不慎再次坠落，那就真是神仙难救。 “只能等长老们回来救援我们了，”许不凡开口道，他已经摸清了此刻处境。 也不知道那龙到底是有多强，本来还有两个金丹长老坠落时护着他们，可马上就飞出地下，前去支援正面了。 巨大的声响仍从地上传来，不过似乎已经有了相当的距离。 看来那龙已经被诸位长老引开了。 而周围其他弟子，没人能阻拦他，不足为虑。 ——要杀云梦瑶，此处就是最好机会。 他看向几人，指挥道：“杨师弟，柳师弟，你二位状态还算好，此处应是那恶龙巢穴，既然它能住进来，就必有其他出口，你们可愿意携手去查探一番？” “而我和刘师弟，就守在这里，照顾两位昏迷的师弟和云师妹。” 杨、柳二人听后，也觉得言之有理。 龙穴之内几乎不可能有其他生物居住，他们危险并不大，而最强的许不凡留在此地，应当是万无一失。 两人便结伴离开。 许不凡原地坐下，假装调息，刘师弟也有样学样，至于云梦瑶，早就坐下了。 她感觉自己稍微动一下，说一句话，都是对身体情况的不负责。 一盏茶时间后，许不凡寻思杨、柳二人应该已经走远，便悄无声息地睁开双眼。 他掌间，两道风弹，迅速向云梦瑶和刘师弟射去！ 这两道风弹的力道与准星恰到好处，刘师弟颈间受击，闷声一哼，如他所料一般，什么也没反应过来，就昏死过去。 而云梦瑶心头一紧，骤然发现一道风弹已对着她额心打来！ 她灵力运转，想要凝聚护身灵气，却已经有些来不及了。 不料风弹竟打在一层透明的灵气障壁上！ 这宝贵的时间已经足够她凝聚灵气，风弹虽穿过障壁，却还是被她挡了下来。 只是残存的力道依然让她往后一栽，摔倒在地。 海玄……她看着手腕上，系着银片的织制手环，百感交集。 刚才保护她的灵气屏障，正是从这个银片里发出的。 这是昨天，海玄亲手给她戴上的。 “怎么突然送我手环？”她观察了一下，笑着问道：“这是你亲手做的？” “算是，我在那个银片上面刻了一个超小的阵法。”被直接点出，海玄脸色有些小小的尴尬。 他感觉自己还很不适应送人礼物。 “如果你离我不超过一百公里，我就能感应到你的位置，离得越近，感应越精准。” “以后说不定能用上。” 云梦瑶并不在意这些附加效果，海玄亲手做了东西送她，这就足够她开心很久了。 另一边，许不凡看风弹未能尽效，已是站起身，拔出腰间宝剑，仅仅两步，就如鬼魅般来到云梦瑶身侧！ 正要顺势往前刺去，却感到头顶传来一阵刺痛。 不躲的话会死……他心中一惊，脚步一顿，往后跳开。 一柄水蓝色长剑，直直刺在他刚刚的位置，没入石中一半，拦在他和云梦瑶之间。 一条鱼，随着天光洒落，从空上冲了下来。 许不凡看得暗暗恼怒。 怎么这么多变数？ 他瞬间足下生风，脚步更快，向云梦瑶踏去。 “躲远点，炼气期的！” 北冥光的声音从云梦瑶头上传来。 她先行使了个千斤坠，借着重力，一记伤拳从天而降，拦在许不凡正面。 海玄随后而至，那柄曾将下品法器一刀两断的大刀，从背后砍向许不凡—— 然而，拳和刀都落在了高度压缩的风罩上，海玄的刀上甚至冒出丝丝火星，那是刀刃在与高速流转的风在剧烈摩擦，海玄这一刀已经用了全力，仍然不得寸进。 风罩猛烈爆开，一下将两人都弹飞出去。 北冥光在空中稳定身形，迅速落地，保证自己能阻隔开许不凡与云梦瑶。 ——这个人不知道为什么，似乎对云梦瑶杀意极重。 而海玄也落地在许不凡身后，保持位置。 一前一后夹击，正是二对一的最佳相位。 许不凡，筑基后期，木属性天灵根……海玄之前就在玄冥天的资料上看到过，刚才也告诉了北冥光。 他俩在炼气期都颇有种天下无敌之姿，但来到筑基期才几天，对于筑基期的力量还没有多少理解。 不过几年炼气期经验带来的直觉，仅刚才短暂的接触，就让这两位天才同时意识到一件事。 ——如果不拼命，他们两个加一起，也不是对方对手。 许不凡看到两人服饰，知道他们是玄冥天弟子。 但对方具体是谁，不重要。 区区筑基初期，就算再来三个，能赢他吗？ 他左手单手结印，周围瞬间岩石震动。 ——他打算用一记大威力范围杀伤法术结束这场无意义的战斗。 海玄心头一跳。 居然还会土属性法术？ “海玄，配合我！”北冥光视若无睹，直接飞身向前。 海玄会意，十几把法器再次现身。 两人同时扑向许不凡。 片片碎岩腾空而起，将许不凡保护在中间。 北冥光咬牙一笑，瞬间将破灵灵根完全激发，周遭岩石异动顿时停止，许不凡那些护身的碎岩也颗颗落下。 许不凡惊愕瞪眼，而海玄的刀、北冥光的掌，近在咫尺！ 第65章 天才 许不凡左手抬掌，右手提剑，硬生生挡住了海玄和北冥光的联手攻势，双肩被压得下沉。 虽有些狼狈，却还是被他挡了下来。 海玄和北冥光眼中闪过惊讶。 云来圣地多为法修，从许不凡刚才的几次出手来看，他多半也是。 法修近战能力本就最弱，即便修为境界有优势，想要抗住玄冥天两人的攻击也绝非易事。 更何况是以一敌二！ 许不凡手中宝剑散发淡淡灵芒，生成一道盾形屏障，将海玄十几把法器悉数挡住。 海玄一眼就看出，这是一把上品法器。 而北冥光那边，玄冥天功法运转，灵力转化成滔滔不息的毒质，向许不凡侵袭过去。 “有点意思，”许不凡冷笑一声，“灵力毒？你们知不知道……” 他体内丹田轰鸣，灵力彻底释放。 “……境界差距过大，这种把戏就根本无用。” 海玄和北冥光只觉许不凡气息再度攀升，周身的灵气防御浓重得宛如实质。 他一手推飞北冥光，剑又推开海玄。 丝丝灵光从他头顶冲天而起。 哪怕海玄和北冥光刚入筑基期，也能感觉出这股景象和威压代表什么。 筑基巅峰！ 已经拉开距离，躲起来观望的云梦瑶，面纱之下的脸庞满是惊愕。 她是纯粹的法修，北冥光发动破灵灵根后，她想插手帮忙都无能为力，最多靠自己对云来圣地功法的了解，临时出声提醒。 她记得，许不凡在圣地宣布突破至筑基后期，也就一年多一点的时间。 而且从灵力来看，他这境界底子扎实，显然不是靠秘法强行提升。 一年时间修至筑基巅峰？ 他到底隐藏了多少？ “筑基初期的小贼，我今天就给你们上一课。” 许不凡剑上散发的灵芒全部收缩，那把宝剑一下恢复成平常模样，好像根本没有被灌注灵力。 他就近逼近海玄，动作快如闪电。 一剑！ 海玄全力阻挡。 当！ 他的刀几乎被打得快脱手而去。 转瞬间，第二剑！ 远处云梦瑶已经认出这招，忙喊道： “不能硬接！快躲！” 可海玄根本来不及反应。 又听到刀剑相交的轰鸣，海玄只觉手臂一麻。 他那把之前轻松将下品法器斩断的刀，此刻，居然已经被许不凡的剑斩为两截。 而许不凡右手高高举起剑，第三剑跟着斩落。 这最后一剑，威力更胜前两剑之和！ 云来圣地的地阶中品剑法，轻云三拂。 第一剑出招隐蔽，状似随手一剑，第二剑快如疾风，同时施加麻痹，到了第三剑，威力无可匹敌。 一旦被第一剑缠上，吃到最后第三剑的概率超过八成。 许不凡的面纱早已在战斗中被吹飞，他面露狞笑，道： “这一课的代价，是生命。” 剑落，剑气直直割开地面向前推去，声音震耳欲聋，地裂数十米，烟尘四起。 云梦瑶心跳到嗓子眼，一时窒息，看得睁大眼眸。 一条淌血的手臂，掉在地面。 海玄坐在地上，一手撑地，他微微撑起身子，轻声道： “小光……” 北冥光倒在另一侧，半边身子被鲜血染红，大口呼吸着，正挣扎着用一只手爬起来。 刚才千钧一发之际，北冥光飞身扑来，推开了海玄。 代价就是她的右手。 许不凡脸色没有什么波动，他继续挺剑向前。 若是先杀那个，让他浑身属性灵力运转不起的女人，对局面反而更好。 他正要挥剑，耳旁隐隐听到一道雷音！ 一柄水蓝色长剑从身后破空而来。 他抬剑一挡，但这一柄飞剑力道惊人，竟没能被他挡开轨迹，他慌忙向侧方倒去，但还是被飞剑划伤了肩膀。 这还是他战斗以来第一次负伤！ 飞剑落入海玄手中，他搂住北冥光的腰，向后拉开距离。 正是以不动用属性灵力方式，发动的夜雨惊蛰剑！ 他看向北冥光，见她皮肤上遍布丝丝红色纹路，看起来极为诡异，忙问： “小光，你怎么了？” “我还好……”她被海玄扶着站定，喘着气道：“手没事，真的。” 海玄见她眼神认真，不似作伪，便重新将目光凝聚到眼前。 北冥光为她受如此重的伤，已是让海玄动了真怒。 但面对如此强大的对手，他必须保持冷静，才能找到破绽。 ……小光断手之伤虽不致命，但对体修而言，浑身战力已经丧失至少三四成。 接下来只能靠我顶住正面，她最多从旁协助。 我全身只有手中这一把剑胚，品质够与他那上品法器一拼，中品法器只能以飞剑形式威慑了。 而下品法器对于筑基巅峰，正面效果趋近于无…… 海玄大脑飞速转动，思路渐渐成型。 他神念一动，十余把下品法器四散飞出。 许不凡心里奇怪，但被封住属性灵力后，却也没办法处理这些飞远的下品法器，只得道： “你也知道这些破铜烂铁毫无作用？” 海玄面无表情，眼睛盯着许不凡，轻声开口道：“小光，接着用毒。” 两人脚步微微踏前，随后同时一冲而起！ 两把剑狠狠撞击在一起，这一次，竟是势均力敌！ “不长记性。”许不凡冷笑，这一剑是轻云三拂第一剑，而第二剑的速度，海玄根本不可能躲开。 然而，海玄的下一剑竟比他还快！ 夜雨惊蛰剑！ 攻敌必救，这一剑朝着许不凡身体而去，许不凡不得不马上变换剑路抵挡，被剑上传来力度刺得退开，而这一变招，轻云三拂自然被破。 飞至远处的十几把下品法器在空中飞速运转，已经将第一个阵法布置在场上！ 海玄感到力量提升，身体逐渐找回熟悉的感觉，继续挺剑向前。 而许不凡面色微变。 这家伙这么快就想出了轻云三拂的破解方法？ 但是没关系，他的剑招可还多得很。 许不凡大幅度挥剑横扫，一股强横灵力从剑上传来，几乎将海玄扫得飞出去。 地阶下品武技，风云扫尘功！ 许不凡见状，趁势就要追击。 “你是不是把我当空气？” 北冥光在侧面出声，许不凡微微分散注意力。 她离自己至少还有五米，这个距离他完全反应得过来。 就在他迷惑时，北冥光那只被斩断的手臂，骤然从地上弯曲、跳起！ 伤拳·崩落！ 海玄：？ 许不凡：？ 第66章 天平 那只手臂狠狠肘击到许不凡的腹部，把他的身子都顶得弯了起来。 北冥光一记横踢而至，许不凡只得向后一跳，踉跄拉开。 北冥光见状也不追击，往回后撤，退到海玄身边。 两边重新拉开距离。 海玄呼吸粗重，刚刚许不凡那一剑，已是让他受了内伤。 若没有北冥光及时进场救援，许不凡只需紧紧跟上，在他气息紊乱时再追几剑，他就有可能饮恨当场。 他看了看北冥光，此时她伤口几乎已经止血，脸色看起来有些苍白，但状态确实不像重创的样子。 这就是她之前提过的特殊体质吗？ 就连小天也看不出是什么。 从刚才那一回合来看，海玄顶不住时，北冥光必须帮他牵制许不凡，而海玄也要用短暂的喘息之机调整好，迅速回到正面，不能让北冥光承受太多压力。 北冥光的破灵灵根，让许不凡一身本事发挥不出一半。 这是他们能和许不凡打下去的根本。 另一边，许不凡调整态势。 他衣下穿了一件上品防护法器，北冥光刚才意料之外的一击，对他造成的伤害有限。 玄冥天的灵力毒，更是完全被他强横修为压制住，完全无效。 他在思考，接下来该用什么招。 风云扫尘功消耗更大，效果也不够强，如果可以，他还是更想用轻云三拂。 只要第三剑能斩出来，对方非死即残。 或许刚才他只是诈胡？ 许不凡再次一剑而出。 然而，海玄在他挥出第二剑时，再次用更快的夜雨惊蛰剑破了他的攻击。 而北冥光在一旁给的压力，同样不容小觑。 两人配合默契，几乎在海玄每次一口气将灵力运到极限，由盛转衰、力量衰弱时，北冥光就马上顶上。 他还来不及向北冥光转守为攻，海玄又恢复好，顶在前面。 他后跳一步，拉开距离，决定全力挥出一道风云扫尘功，同时攻击两人，制造战机。 海玄早已看出许不凡的想法。 许不凡的剑刚要起势，海玄的飞剑就已经直直刺在了他的剑上。 飞剑形式的夜雨惊蛰剑。 许不凡手掌一麻，剑身被刺歪，这一剑再次没能使出来。 而海玄浑身血气流转，已经冲到许不凡面前，一记伤拳直直打向对方面门。 许不凡以厚重的灵气防御硬挡。 灵气溃散，玄魄入冥术再次激发全身血气，海玄毫不停歇，另一只手再次打出一记伤拳。 第二个阵法同时完成，许不凡瞬间觉得自己身体变沉几分。 他用力补上一掌，这次拳掌相接，却是他落了下风，不由退后几步。 一条似活非活的鱼，竟在此时同时向他冲了过来。 是飞行法器！ 北冥光本没有在玄冥天筑基的打算，她随身法器中，只有鱼舟这一件是上品。 而中品法器，如她之前擒拿云梦瑶时用的炼毒葫芦，现在也在生效，能让她灵力产生更复杂、更强力的毒质，只是对许不凡这种强敌，几乎没用。 鱼舟在天上飞行时很快，但像这样启动撞人，许不凡完全反应得过来。 但他只要花时间侧身躲避，海玄就能趁此机会压上前持续进攻。 几件中品法器见缝插针，攻向许不凡身上各处要害。 一剑挡开海玄的劈砍，又用灵气弹开所有法器，许不凡隐约感到情况不妙。 时间并不站在他这边。 若僵持不下，拖到杨、柳二人回来，几乎就不可能杀掉云梦瑶了。 想到此，他已经有了决断。 他体内丹田再次轰鸣，灵根激发到最大。 在刚才一段时间里，他已经发现，属性灵力虽然已经难以与外界共鸣。 但如果集中于在体内运转，用来强化自身，却是可行的。 至少这方法颇像体修锻体之法，云来圣地并没有类似的法术，他的强化会非常生硬，对身体负担极大。 而且灵气总量是固定的，他若要用此法，那他的灵气防御就会变弱。 如果保持现状，他虽难以拿下对方，但也绝不会输。 可如果这样一变，他固然胜率大增，但也真有输的风险。 这个决定并不难做。 许不凡木属性灵力漫过全身经脉，力量大涨，一剑将海玄击退。 北冥光一脚踢来，却也被他轻松一剑挡住。 海玄站稳脚步，握紧水蓝剑胚，血气灵力全都激发至极点。 刚刚许不凡似乎调整了灵力的运转方式，削弱了防御，全力强化攻击。 此刻第三个阵法也已经启动。 但是，相比现在的许不凡，力量，依旧不足。 双手越握越紧，海玄做出了个大胆的决定。 ——他要用伤拳来挥剑。 可以换来更大的力量，却会让攻击精度大幅下降。 而攻击精度重要吗？非常重要。 每一招夜雨惊蛰剑，要想成功破招，必须建立在够高的精准度上。 他必须平衡好血气与灵力，在需要力量时有力量，需要精准时有精准。 两剑再次狠狠碰撞在一起，地面都被震得沙尘飞扬，这次力道强过之前任何一次。 许不凡又使出一招新剑法，海玄再次被打退。 但是，也就此而已了。 靠着北冥光和那条鱼的掠阵，许不凡始终无法将优势转为胜势，而海玄从不让他的剑法能挥出第二次。 每一招真正能威胁到他的剑法，都会被他用夜雨惊蛰剑提前压制住。 几十回合下来，周围飞舞的下品法器，已经布置好了总共五个强化与弱化的阵法。 法术被北冥光封锁，剑法被海玄看破，他们的战斗越来越变成纯粹的力量比拼。 而现在，双方力量已经到了同一水平线。 水蓝剑胚、夜雨惊蛰剑、玄魄入冥术、强化法阵、伤拳……海玄按照自己思路，一点一点往天平上加砝码，终于看到了胜利的曙光。 但是，还不够。 他这边的托盘，快要撑不住砝码的重量了。 他需要一击制胜。 时间并不站在他这边。 此时他丹田如烧干的锅炉，灵根都被压榨得微微颤动。 不断使用夜雨惊蛰剑，他的灵力已经快要枯竭了。 他凭借丰富的战斗经验，一直拼尽全力，装出一副生猛的样子，没有让许不凡看出他要油尽灯枯。 只差最后一个砝码了，马上就好…… 几次呼吸过去，第六个阵法布置完毕。 海玄已经打得喉咙冒烟，四肢剧痛，连头都有些发晕，正是身体缺氧的表现。 他向后一跳拉开距离，抬手一挥。 一道薄幕遮蔽上空，裂缝落下的阳光被完全阻挡，地底霎时一片漆黑。 黑暗中，海玄低声道：“该结束了。” 第67章 天骄的绝杀 许不凡猛然停下动作，第一反应便是调动灵气发光，试图驱散周围的黑暗。 ——筑基期眼力虽强过常人数倍，但并没有夜视能力，依然是伸手不见五指。 然而，无属性的灵气本就难以形成光亮，而海玄的阵法似乎还加入了某些特殊手段，刻意压制了灵气发光的效果。 “装神弄鬼。” 他的灵力感知在这个阵法中也被大幅削弱，只能模糊感应到海玄和北冥光在他前方还是侧方。 至于更精准的感知法术，全都需要属性灵气来发动，如今被破灵灵根压制，无法施展。 他察觉到海玄的灵力正向他逼近。 让场地变黑，究竟是想干什么？ 他想不出玄冥天何曾有过这样的战斗方式，但心中微微不安。 这是人对完全黑暗的恐惧本能。 无论如何，要破了对面这阵。 而这阵法的核心，不过是上空一道薄薄的灵气幕布。 他只需一剑，就能将之划破。 战斗经验丰富的他，立刻想出了最佳的处理方法。 “你是不是忘了……我有大范围剑法！” 许不凡猛地挥剑斩出。 风云扫尘功！ 果然，这个阵法的影响是共通的，筑基初期的海玄，黑暗中根本无法精准感知到他出招，来不及打断他剑法。 许不凡的剑气一往无前，无可躲避。 海玄的闷哼声从远处传来。 许不凡知道，这一剑已经为争取到了他想要的时间。 他，一跃而起。 往空中挥出一剑，瞬间撕破帷幕，黑暗散去，场上重回明亮。 许不凡看到倒地不起的海玄，和一直没有动作的北冥光，不由一声冷笑： “自作聪明。” 然而，眼尖的他瞬间发现有哪里不对。 海玄手上那把水蓝色长剑，去了哪里？ 他心里升起一股强烈危机感。 一个灵力光点，突兀出现在他逐渐恢复敏锐的灵力感知里。 ——就在他身后，不到一尺！ 倒在地上的海玄咬牙从地上爬起，已与水蓝剑胚重新建立起灵力连接。 最后一记夜雨惊蛰剑！ “藏锋敛彩”瞬间解放，剑胚上一直沉寂的储灵符也终于启动，爆发性的灵力使水蓝剑胚回到原本的品阶，直直往许不凡背心刺去！ 那剑刺穿已经薄弱的护体灵气，刺穿品阶不俗的内衬护甲，刺穿许不凡筑基巅峰的坚硬皮肉。 剑锋穿胸而过，许不凡眼里满是不可置信。 海玄凭什么会知道自己的位置？ 他一个筑基巅峰，都只能模糊感应灵力源方位，海玄的感知不可能比他更精准。 哪怕他能定位自己，那也还有别的问题。 海玄操纵飞剑，剑上同样会有灵力，以他的灵力感知，绝对能感觉到有法器在接近。 可刚才，直到最后一刻，他才感知到。 再退一步，哪怕他灵力感知也出了问题。 可剑飞行到他身后，中途发出的空气异动，以他筑基巅峰的身体素质，也绝对不会听漏了去。 海玄到底是怎么把剑送到自己身后的！ 许不凡看着眼前穿过胸口的剑尖，其上隐藏的符咒，正在逐渐显现。 他在符咒上也小有造诣，已是注意到一张与神识相关的符咒。 是神识御物！？ 海玄站起身，看着从空中坠落的许不凡。 ……还没结束。 这样的伤势，对筑基巅峰来说，还不致命。 他扑向许不凡。 …… 大年初五，北冥光喊海玄出来切磋。 虽然海玄之前提过一个月内不切磋，但此时两人刚入筑基，初七又要见云来圣地。 海玄自己也想练练手。 切磋中，海玄讶异道：“你这毒功？” 筑基后，他的法器已经压制不了北冥光，被破灵后、尚不熟练的夜雨惊蛰剑，也难以命中灵活的她。 虽然靠着连绵不断的伤拳，也可以与北冥光近身一拼，但北冥光拳脚竟招招毒质深重。 拖下去，输的一定是他。 “嘿嘿，厉害。”北冥光打到这里就收手，“不难的，我教你。” 随后两人就讨论了一下午毒功。 “这灵力毒杀伤力最强的地方，是用玄冥天灵力激发，使对方体内存储毒质重新化为灵力，直接在对方体内爆开。” “不过这需要灵力能透过对方身体，直接触及丹田才能激发，条件太苛刻。” 海玄看她所知甚多，便一边称赞一边学习，夸得北冥光有些飘飘然。 不过这毒功不太适合海玄，颇为消耗灵力，北冥光能这么玩是因为她有天灵根，海玄的上品灵根硬学就是东施效颦了。 北冥光心情愉悦，她自那天和海玄被黄长老点名提醒后，就在毒之一道上用了心。 倒不是因为听长辈的批评，而是海玄当天看她的眼神，她面上虽不露异样，心里却难受得紧。 在自己比海玄更擅长的本事上，被海玄鄙视，她绝对接受不了。 仅仅十几天，就大有进展。 不愧是我。 今天总算是在海玄面前，装了一回。 而海玄，在切磋的第二天，大年初六的白天，在北冥光不知道的时候，练了一天的夜雨惊蛰剑和毒功。 …… 海玄跃至许不凡正面，双手抓住水蓝剑胚的剑锋，他手掌瞬间被划得鲜血淋漓。 许不凡只觉心脏骤紧，海玄从北冥光受伤后，那张一直没什么表情变化的脸，此刻已经咧开了嘴角。 “筑基巅峰？不过如此。” 丹田内仅存的金属性灵力，顺着剑灌入许不凡体内，玄冥天功法顷刻引起同源共鸣。 那些被许不凡压制在五脏六腑内的灵力毒，悉数逆向转化为北冥光的破灵灵力。 同源功法裹着金属性灵力与破灵灵力席卷许不凡身体，两种他最怕的灵力属性，在他体内同时炸裂开。 许不凡坠倒在地，眼中带着浓浓的不甘，渐渐失去神采。 他死了。 海玄落在一边，走向他的尸体。 ——神识御物？不，并不是。 灵力御物是筑基期标志之一 ，而神识御物是金丹期标志之一。 海玄的神识虽远超同辈，但即便加上符咒强化，他现在也做不到神识御物。 金丹与筑基，是真正的仙凡有别，有难以逾越的鸿沟。 这神识符只是用来遮掩另一张符咒的灵力波动的。 让剑无声飞行，反而是最简单的部分，玄冥天精通暗杀，在此道上积累太多了，海玄都不需要自己研发新符咒，直接拿来就用。 真正让人不解的，只有海玄在黑暗中对许不凡精准定位。 “帷幕阵”，制造大范围黑暗，压抑灵力感知，全场生效。 ——没有适合法器发挥的环境，就创造适合法器发挥的环境。 法术的思路解决不了的问题，就用科技的思路解决。 海玄拔出剑胚，撕下一道符，这道符有两个效果，一个是靠微弱灵力飞行，配合神识符的遮掩，正好让许不凡感知不到。 而另一个—— 海玄笑道：“热感应，小子！” 第68章 被发现了 地面上，云来圣地的长老们还在远处与龙激战。 黎栗栗正悄悄躲在裂缝边缘，和小影一起，用远程观察法术，看着地底景象。 她追着海玄和北冥光过来，看他们俯冲而下，本想跟着下去的。 结果小影说，下面恐怕有百丈之高。 ——那算了。 她不过是临时的筑基期，飞行相关的法术都还没学全，离地飞行从没超过一百米。 几百米的空降，会吓死宝宝的。 就算真下得去，怕是也上不来了。 不一会儿，就感知到下面传来明显的灵力波动。 他们打起来了？ 黎栗栗赶紧让小影施法，偷偷看完了全程。 “结束了，”小影在一边叹了口气，“两个筑基初期居然打赢了筑基巅峰，我都怀疑我在做梦……” 她看着立在一边，懵懵懂懂的黎栗栗，只觉得心头更加沉重了。 “栗栗啊……”小影语重心长说道，“你有什么感想？” 黎栗栗愣了一会儿，才小声道：“许不凡就这么死了？” 人被杀，就会死。 可她明明记得游戏里，许不凡在主线开始时是活着的。 不过原作里也没有海玄。 海师兄到底是哪来的奇人？跨三级干死原作npc，这已经大幅改变剧情了？ “……”小影没想到她只关注这个，又无奈叹了口气。 这孩子要等到什么时候才能变强啊？ “先不说北冥光那个离谱的破灵灵根，就海玄和许不凡两个人，不算气运之子的话，应该是十方界最强的天才那一档了。” 小影向黎栗栗问道：“如果你和他们同阶，你觉得你对上他们有多少胜算？” “嗯……”黎栗栗若有所思，试探着说道：“三七开？” ……三秒被他们用剑砍成七块吗？ “他们过一会儿就要上来了，”小影平复了一下复杂的心情，“你是打算在这里等他们上来吗？” “呃……” 好像也不是不行？ “栗栗，那几条死蛟龙浑身是宝。”小影终于忍无可忍，声音难以抑制地变大。 “你现在还不去摸尸，是想等着这两边战场结束后，拱手送给他们吗？” ……对哦。 裂缝不远处，正是之前云来圣地长老灭蛟的地方，蛟龙尸体散了一地。 黎栗栗赶紧跑向那边，开始听小影的吩咐，把蛟龙身体上的材料切下来。 空气中，浓重血腥味挥之不去。 只是……黎栗栗脸上闪过一丝奇怪之色。 怎么隐隐约约闻到了一点，自己失踪的南荒宗特产的气味？ …… 地底，海玄也在摸尸。 与许不凡战斗时，他就已经感觉有点奇怪了。 作为云来圣地圣子，许不凡的法器太少了。 他的剑和护甲的确是上品法器，可身份如此之高，只有两件上品法器依然很奇怪。 换成他到了筑基巅峰，身上没个五件上品，十多件中品，都不好意思出门。 他搜索了许不凡身上一遍，只找到了他的身份牌，愣是没找到储物袋。 这家伙没有法器，是因为没带储物袋！？ 他张张嘴，很想吐槽，却不知道从哪里吐起。 许不凡哪怕多两件中品法器，他和北冥光都只能想办法带着云梦瑶逃跑。 好消息：敌人杀了我后，什么也拿不到 坏消息：我被杀了 海玄隐隐感觉神识发出一道感应，向着许不凡身上某个地方而去。 这是……？ 海玄摸索许不凡胸前衣服，才发现还有个隔层，许不凡撕破此处，藏了什么东西进去，再重新缝好。 他用手指轻轻探入其中，夹出一个小物件。 这是一把钥匙，形象像太阳和剑拼在一起。 他将剑钥握在手里，丹田隐隐响起雷音，这是已经练至大成的夜雨惊蛰剑，对此产生了微妙的共鸣。 ——是天时七剑的线索？ 以后找机会问问林雪枝。 圣子的身份牌对他没什么作用，反而会惹来一身骚，他将身份牌放回原处，只将许不凡用的那柄宝剑收进储物袋，随后便站起身来。 此战实在太过凶险。 如果之前没有云梦瑶给他地阶功法，让他有足够灵力；没和林雪枝多待一晚，学会速度够快的夜雨惊蛰剑；没和北冥光切磋，了解毒功并补全了夜雨惊蛰剑的熟练度…… 甚至，如果玄冥天带队长老不是屠尘尊者——北冥光二师兄，可能换个别的长老，根本不会让他过来。 实在有太多巧合，促成了此战胜利。 他需要回去好好复盘沉淀一下。 北冥光喘着气，拿起掉在地上的断手，对着海玄喊道： “别在那儿沉思了！快来扶我！” 海玄赶紧过去，北冥光见他过来，几乎整个人倒他身上。 感受到北冥光实实在在的体重与温度，海玄渐渐安心下来，问道：“你的手……” 北冥光皮肤上红色花纹仍未退去，回道：“回去接一下就好了。” 云梦瑶也走了过来，此时她已摘下面纱，正感激地看着二人。 ——当然，绝大部分时候是在看海玄。 北冥光见她这样子，心里便莫名有些生气，身子靠得更紧了。 三人乘上鱼舟就显得有些拥挤，海玄被两人紧紧夹在中间，个中滋味奇妙难言。 鱼舟慢慢向上飞去。 至于地底那些昏迷的云来圣地弟子，海玄只能助他们一切顺利。 此时海玄和北冥光状态都极差，飞上地表后，他们最好赶紧回到玄冥天队伍里。 “梦瑶……”海玄刚想问云梦瑶有何想法，却看到云梦瑶一脸微妙表情，似是欲言又止。 云梦瑶心情复杂。 她刚才注意到一件事。 海玄用的剑法，没看错的话，好像是雪姐姐的家传剑法？ 林雪枝在云来圣地交际甚少，只有云梦瑶近距离看过她练剑。 当时这一剑迅若风雷，给云梦瑶留下深刻印象。 她问这是什么剑，林雪枝只答这是她家的家传剑法。 刚才受破灵灵根影响，海玄使剑时并没有风雷相伴，可是使了那么多次，哪怕不懂剑的云梦瑶，也认了出来。 ——为什么他们相处不超过两天，雪姐姐就把家传剑法传给他了？ 自己喜欢的男人和自己最好的朋友可能搞到一起，这种事…… 云梦瑶光想想都快晕厥了。 怎么办？ ……还是直接问？ 云梦瑶正要开口，海玄却突然感到一股难以言喻的恐怖。 他抬头望天，下意识捂住了云梦瑶的嘴。 第69章 大地的伤痕 北冥光察觉到海玄脸色不对，便顺着他的目光望去。 他在看云来圣地长老与真龙搏斗的更高处，那里的云层都受下方战斗影响，被轰出孔洞。 可却也没有其他异样。 这一边，云来圣地的六位长老皆是脸色凝重。 他们结成的阵法已经快破碎，阵眼的元婴长老嘴角溢血。 这条龙，竟有元婴巅峰的修为。 只是它或许沉睡太久，战斗力比不了人族元婴巅峰强者。 龙这种生物，说强不强，说弱不弱。 说它不强，是因为即便将所有龙都算上，整个族群可能也就只有一个化神期，甚至没有。 在顶端战力的缺失，使得它们根本无法与人族争夺十方界的话语权。 说它不弱，是因为只要血脉纯度足够，不是蛟龙那等杂交品种，一旦孵化，它们天生就有金丹期修为。 云来圣地的两位元婴长老，也不是没有和龙族打过交道。 一开始，他们还试图与这条龙交流。 然而，在得知自己无意间杀死了它的子嗣，才导致这条龙暴走之后，两人也无话可说了。 他们现在能做的，就是想方设法拉开战场，让圣女和其他筑器期弟子得以安全离开。 至于他们几人，只能想着在争取到时间后，如何设法脱身。 那龙又发出一声低吟，正要施展新的法术，却突然身体一顿，抬头看向了自己的正上空。 与此同时，云来圣地的各位长老也先后察觉到了异样，纷纷抬头看向头顶高空。 原本蔚蓝的高空，出现了一道不和谐的身影。 红色衣袍飘飘，白色长发飞舞。 会以如此形象、如此方式出现在这里的人，只可能有一个—— 玄冥天，问玄真人。 云来圣地所有长老，全都睁大眼睛，屏住了呼吸。 “大师兄？”北冥光小声惊呼，而海玄依然保持沉默。 从刚才开始，他的感知就变得神妙无比，似乎找回了天书秘境中，刚接触天元无字鉴的那种感觉。 ——问玄真人早就在那儿看着了，现在才现身。 在这个距离，他肉眼只能远远看到问玄真人的红衣和白发，其他细节都看不清。 但他却感知到，问玄真人在空中看了他一眼。 高空中，凌驾于所有人之上的问玄真人收回目光，轻轻举起右手，又轻轻往下一按。 轰！ 龙鳞崩裂的脆响声，震得众人心神发寒。 那条元婴后期的真龙，整个身子瞬间陷进山谷中，身上泛起蛛丝般的裂纹。 鲜血从这些裂痕中喷洒出来，几乎要溅到几位云来圣地长老身上。 真龙发出凄厉悲鸣，山岳般的龙躯剧烈抽搐，挣扎着想要飞起。 然而，上空传来的无形伟力根本无法抵抗，将它在地上越按越紧。 它渐渐没了声息。 山谷中已是猩红一片，滚烫的龙血尽数喷在岩壁上，将整座山谷蒸腾成猩红雾海。 在这片血腥场景中，一颗金丹慢慢升上高空。 那是那条龙的内丹。 问玄真人看着龙丹升至他身侧。 ——一切都完成了。 几样东西从他袖中先后飞出。 海玄不知道那些是什么，但怀疑每一件都是天地至宝。 问玄真人右手一握，几件宝物就这么撞在一起，巨大的力量又在天空中泛起一阵肉眼可见的波动。 此刻他化神期的威压已经完全不再收敛，刹那间天地变色！ 前所未有的强大力量，正在他手上汇聚。 问玄真人抓住正在融合的几样宝物，挥手拍在虚空中。 海玄不由得瞳孔一缩。 天空竟如一片竖在地上的玻璃，被拍出碎纹！ 那融合的光团从问玄真人手中落下，直直坠向地面，看起来速度不快。 一道裂痕顺着那道光团下落的轨迹出现。 那道裂痕慢慢向两边撕开，露出一片紫黑色的虚空。 直到光团快要落至地面，海玄才知道该怎么形容他所看到的景象。 那光团在空中画了一扇门！ 周围的天空是门扉，而裂缝就是门缝。 光团越落竟速度越慢，无声无息，最终还是落在了地上。 “不好！”云来圣地为首的元婴长老吼道，“全员防御！” 地面突然剧烈震动起来，一道巨大的裂痕从光团的落地处开始，迅速向两端远处延伸。 裂痕所过之处，山崩地裂，树木被连根拔起，巨石被碾成齑粉。 海玄从未感受过这样强烈的地动，他们三人都支撑不住，直接坐倒在地上。 裂痕纵贯大地，仿佛要将整个世界一分为二。 …… 九仪阁。 在藤椅上打盹的大阁老突然惊醒，身影一闪，直接从小院中瞬移到了浮岛边缘。 他举目远望。 哪怕是活过了悠久的岁月，眼前所见，依然让他一时脑中空白。 一道宽约十里、南北方向的笔直裂痕，出现在玄州大地上。 不，远不止是玄州，它往北甚至过了玄州，一直延伸到了十方界中心区域。 而往南则延伸到南海。 这条深渊沿途竟都是些荒野、深山老林，神奇地避过了几乎所有人族聚居地。 但即便如此，造成的伤亡恐怕依然难以想象。 大阁老又抬了抬眼，看到了卧龙谷中那道空间裂缝，那扇“门”。 今日之事，他早已通过占卜，提前知晓了一部分，可不曾知晓的那部分，实在过于超出他意料。 ——恐怕没几年，就要天下大乱了。 他轻轻叹了口气。 …… 海玄坐在地上，只觉得头晕目眩。 问玄真人到底搞出了多大动静，能让筑基期远远观望都承受不住？ 除了强烈的地动，还有另一件事。 自从那道门出现后，他就感觉自己的神识受到了莫大的压力。 这种压力持续不断，他的大脑已经昏昏沉沉。 左右肩上，各自传来重量。 云梦瑶和北冥光此刻已经悉数晕倒了过去。 坏了，必须赶快离开这个地方……海玄运起飞剑。 可是，他却乘不上去。 地动不止，再加上与许不凡战斗所受之伤，他现在感觉浑身上下一点力气都使不出来。 不一会儿，海玄也支撑不住，昏迷过去。 而就在他昏迷的下一秒，屠尘尊者魁梧的身影出现在三人身后。 他袖袍一挥，海玄和北冥光身影变小，化作两道流光，被他一齐收入袖中。 第70章 床上床下 屠尘尊者脸色复杂，看了一眼远方空中的问玄真人。 他正欲转身离去，却突然停下脚步，似乎想到什么。 “这小子，真是麻烦。” 一道神识护罩笼罩在云梦瑶周围。 做完这一切，屠尘尊者的身影原地消散，仿佛从未出现过。 …… 半空中，云来圣地的长老们惊魂未定，他们仰望着那道红衣，在空中消失不见。 “这就是真正的化神期吗？简直恐怖如斯。” 一位相对年轻的金丹长老忍不住自言自语道。 云来圣地作为九大宗门之一，宗门上下却无一人达到化神期，即便是圣地之主，也不过元婴巅峰。 为首的那位元婴长老闻言，嘴角忍不住微微一抽。 这小子，以后不会投敌？ 他目光投向空中那扇连接紫黑色虚空的“门”，心中愈发不安。 这扇门……似乎正在侵蚀神识！ 他们元婴金丹期倒是可以承受…… “不好！”他当即一声大喊：“快去救援弟子们！他们若在这附近久留，神识会衰竭而死！” 几道身影迅速飞回刚才与蛟龙搏斗的地方。 “圣女在这里，其他人呢？” “在地下，快去看看。” 一位元婴长老已经感知到他们带来的灵符木马接近损坏，要想平安回去，只能依靠法宝了。 “不好，圣子他……” “还有状况？” 他不耐烦问道，但地下却传来一阵微妙的沉默。 ……怎么这个时候不说话？ 此时时间紧迫，他也没时间追问了。 一个七彩葫芦被抛向空中，葫芦瞬间变大，将地表与地底的众人都吸了进去，然后飞向高空。 云来圣地此行虽然狼狈，但总算是成功接圣女回去了。 …… 远处，黎栗栗从巨剑上下来，双腿都在打颤。 在问玄真人出现那一刻，小影就察觉到了不妙，立刻缩回黎栗栗体内，急切大喊：“快跑！” 黎栗栗立刻放下手头的活，拔剑就跑。 小影的语气前所未有的焦急，她这次也格外认真。 本不熟练的飞剑飞行竟一点没乱，等到问玄真人挥掌拍出、撕裂大地时，她已经飞出去老远了。 剧烈的地动让她在空中晃悠了半天，不敢下来。 而如今，天地重归平静，她才落在地上，一屁股坐在原地，开始深呼吸。 这就是化神期吗？ 果然比游戏里恐怖太多了。 小影此时也显出身影，满脸疑惑地问道：“虚空之门怎么会在这个时候就打开了？” 她虽知道未来定会有虚空之门这个事件，但并不知道什么时候发生。 黎栗栗沉默半晌，才详细答道：“问玄真人开门是一年后的事，而且他是在南海打开的，当时甚至引发了南海海啸。” “我记得这一段的背景是，问玄真人花了好长时间，才在南海捉了一条修为够高的龙，凑齐了打开虚空之门的所有条件。” “可现在看来，卧龙谷这条龙，直接让他今天就凑齐了。” 到底是谁害的那条龙无缘无故钻出来的……黎栗栗不由在心里鄙视了一下肇事者。 搞得现在剧情都乱了。 “也就是说，虚空之门被提前一年打开了。”小影感到一丝不安。 “那你说，云州的天梯也会提前打开吗？” 云州天梯是十方仙途主线开始的标志。 在天梯顶端，人们发现了玩家扮演的神秘角色，带回了十方界。 “不，应该不会？”黎栗栗有些心里没底地回道。 说完两人便都沉默了。 理论上，云州天梯是一个定时事件。 但有异界之门在先，就算云州天梯如期打开，那时十方界的情形也可能大有不同。 比如登顶天梯的人们，根本不打算把玩家角色带回来。 过了片刻，小影先开口道：“栗栗，留给我们的时间不多了。” “比起在玄冥天按部就班的修炼，不如我们一起去玄州转转，寻找一下玄州的气运之子们。” “反正你作为亲传弟子，想回玄冥天也很容易。” “如果还不赶紧夺取他们的气运，恐怕等天梯打开时，你连筑基期都没有。” 黎栗栗闭口不言，算是默认了小影的说法。 …… 海玄在病床上睁开双眼，只觉得体内疼痛难忍。 房间内开着灯，他看向窗外，此时天色已黑，也不知是晚上什么时候。 ……不过这个病房，好像是年前黎师妹住的那间？ 正在此时，黎栗栗打着一盆水推门走了进来，看着他轻笑道： “海师兄，你醒啦！感觉还好吗？” 这一幕看得海玄心情有些微妙。 过年前还是他来看望黎栗栗，而这才不过几天，床上床下之人居然就完全反了过来。 “刚醒。”海玄眼神有些涣散，接了一句：“北冥光呢？” “北冥师姐就在你隔壁，不过她伤势很重，今天估计醒不过来了。” 海玄又问了句：“云梦瑶呢？” 黎栗栗刚要张嘴，却脸色一僵，反应过来。 为什么问我这个？ “海师兄这问的什么问题？我又不在卧龙谷，哪知道圣女阁下怎么样了。”她讪讪答道。 海玄看了她一眼，轻轻点头道：“嗯，也是，是我睡迷糊了。” 白天，就在海玄感知力超凡脱俗，早于所有人注意到问玄真人的时候。 他同样注意到了不远处、正在蛟龙尸体上挥舞大剑的黎栗栗。 当时心中就奇怪，为什么炼气期的她会出现在那里，离他们那么近的地方？ 不过此刻他倒也没想着要追问，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 从之前那黑影小人来看，黎师妹也是个有些神秘的人。 “你怎么跑我病房里了？待多久了？”海玄感觉有些疲惫，正在努力找些话题让大脑清醒。 “海师兄前几天还第一个看望我，现在换你躺床上，我肯定也要来嘛。” “也就待了不到半时辰。” “怎么样？一醒来就看见有我陪着你，是不是开心一些？” 数日相处，黎栗栗发现海玄和北冥光，似乎都是朋友很少的人。 前几天，她刚体会独坐病床的滋味。 她不想让她的朋友也体会这种感觉。 海玄轻笑一声，最终还是坦率点了点头。 第71章 夜病 海玄躺在医馆床榻上，此时日间记忆如走马灯般回旋——与许不凡的血战，问玄真人一掌拍碎虚空的身影，还有云梦瑶最后那微妙的表情。 他和北冥光获救了，也不知云梦瑶怎么样了。 当时那个情况，是谁把他们救回来的？ 他开口问道：“黎师妹，你知道我们是怎么回来的吗？” “好像是你们一起同行的人，把你们送回来的。” 黎栗栗回答道，她意识到此时必须装得无知一些，便问道：“海师兄，你们在卧龙谷做什么了？怎么就你们两个人伤得这么重？” 臭妹妹，还挺能装……海玄心中无奈，只得说道：“私下和云来圣地的人打了一架。” “和谁呀？伤成这样？” “不说，累。” 海玄选择直接闭麦。 他心中暗想，如果是和玄冥天的大部队一起回来，那八成是屠尘尊者救的他们。 ……明明走的时候说后果自负，结果还是让人家擦屁股了。 怪不好意思的。 接着他又想到了问玄真人，总觉得问玄真人所作所为有些令人迷惑的地方。 ……他大概早就在天上蹲着了，为什么不早点动手？ 海玄可不觉得，他是想看龙与云来圣地长老两败俱伤。 从他现身之后，一掌把龙拍进地里的力量来看，他完全可以在龙出现时就动手，直接取了龙丹。 问玄真人出现是什么时候？ 是他们在打败许不凡，刚从地底飞上来，落在地面的时候。 难道说…… 海玄心里闪过一个大胆的想法。 第一反应有些不可思议，却又找不到更合理的解释。 ——问玄真人在等他们上来。 如果问玄真人直接在龙出现时就现身，局面会变成什么样？ 真龙直接倒下，云来圣地的各位长老留在原地，许不凡应该也没办法对云梦瑶动手。 而他自作多情跑过来，直接就撞上云来圣地的大部队。 ……那画面太美，他都不敢想。 如果问玄真人没有等他和北冥光打败许不凡，而是提前现身，又会怎么样呢？ 云来圣地的长老们折返，撞上还在和云来圣地圣子大战的他们俩。 也是一幅难以想象的画面。 除非问玄真人或屠尘尊者出面，否则连跑都跑不了。 ……总之，问玄真人出现的时间节点，实在微妙。 许不凡死了，他拿到了许不凡身上的剑钥和法器，增长了与强敌作战的宝贵经验，云梦瑶也得救，而且从头到尾，云来圣地可能都不知道是他和北冥光下的手。 在脑海中模拟半天，他也想不出有其他方式，能让他在此行中收获更大。 正在他凝神思考时，耳旁听到黎栗栗拧干毛巾，水落入脸盆中的声音。 她双手捧着毛巾，直接擦上了海玄的脸。 海玄微微一愣，对上了黎栗栗那双带着笑意的眼睛。 ——她显然乐在其中。 “师兄，感觉怎么样啊？” 感觉手法很生疏……海玄面无表情，稍稍停顿了一下，说道： “还行。” “是吗？我还是第一次这样照顾人，感觉很新奇。” 黎栗栗的声音中带着小小的兴奋。 她还没穿越前，就很想这么对别人做一次，试试照顾人的感觉，可惜一直没有机会。 海玄看着她双手隔着毛巾，贴在自己脸上搓来搓去，只觉得有些不自在。 “黎师妹，我感觉有点饿。现在是什么时候了？” “啊？刚过晚上饭点，你一天没吃东西，我这就去给你买点吃的。” 说罢，她就直接风风火火小跑出了门。 海玄看得微微发愣。 ……真是有够兴奋的，也没问我想吃什么。 不一会儿，她端着餐盒进来了。 “来，我来喂你，张嘴——” 这饭菜口味清淡，甚至还有些许甜口，应该是云梦瑶会喜欢的口味，海玄这十几天和云梦瑶朝夕相处，倒也吃得习惯。 海玄一边接受着被喂食，一边听黎栗栗说，她不想在宗门里憋着，想要过段时间就去玄州境内逛一逛，问海玄玄州有什么有意思的地方。 可惜他吃饭时实在是不太想搭理她，口中只含糊蹦出几个地名。 ——那些地方其实他都没去过，只是听说有些意思，希望黎栗栗当个旅游先锋，去帮他试试水。 等他吃完之后，感觉身体恢复了些气力，便直接掀起被子起身，站了起来。 他受的伤主要是被许不凡剑气带来的内伤，虽然这么一动作让他体内疼痛，但远远没到需要人手把手照顾的程度。 黎栗栗在一旁看得有些傻眼。 ……原来你没事啊？ 此时，隔壁传来北冥光的喊声：“把我的床挪过去！” 两人对视一眼，黎栗栗当即说道：“海师兄，你先歇着，我去隔壁看看北冥师姐什么情况。” 她又一溜烟出了门，海玄也重新躺回了床上。 不一会儿，两名医馆弟子抬着担架进来。 北冥光正神情虚弱地躺在上面，那只断掉的右手此时已经接了回去，只是伤口处裹得像粽子。 随后，隔壁那张病床也被几个弟子一起搬了进来。 北冥光从担架上小心翼翼挪动着双腿，慢慢躺了上去。 医馆弟子和医师们检查完两人的状态，便走出病房。 黎栗栗和两人聊了几句，看两人似乎有些心事，便以天色不早为由，告辞离开。 这理由稀烂……海玄在心中无奈吐槽。 刚过晚上饭点，哪来的天色不早？ 海玄向她道了谢，礼貌邀请她明天也过来。 ——到明天大概他也好得差不多了，就剩北冥光躺在床上。 屋里便只剩下他和北冥光两人，大概因为黎栗栗那蹩脚的借口，此刻气氛有些不自在。 他先开口道：“许不凡身上有一把剑钥，有一把法器，你想要哪个？” 合理分赃是魔道弟子维持关系的优良传统。 北冥光听海玄见她第一句竟是说这个，忍不住想笑出声，可她现在虚弱得连笑都感觉累。 “海玄，”她努力克制住笑容，因为她此时想煽情。 “我后天上午就走了，离开玄冥天，回北方去。” 第72章 九仪阁 这一夜，海玄失眠了。 倒不完全是因为北冥光说要离开，而是他白天睡得太久，筑基期修士需要的睡眠本就比常人要少。 三重因素叠加之下，他愣是一晚没睡。 至于北冥光，在他问完原因之后，居然直接支撑不住，说着说着话就昏睡了过去。 睡眠如婴儿一般安详，一整晚都没醒来。 煽情，失败了。 ……这家伙不会是勉强醒过来，吼那么一嗓子，只为和我多待一晚上？ 海玄也只能这样胡乱猜测。 自他们认识以来，这还是第一次，他们一起睡在一间房里。 很遗憾，以他和北冥光现在的身体状态，根本不可能发生些什么。 海玄完全理解北冥光为什么要这么早回去。 北冥光皮肤上红色细纹如蛛网，从头到脚遍布全身，比白天战斗时还要明显得多，就连脸上都布满了这般诡谲纹样，几乎是破了相。 这看起来可不像是什么好事，恐怕她的体质是越来越失控了。 看着她现在的样子，某种程度上，海玄甚至希望她明天就走。 ……北冥光离开之后，自己又会怎么样呢？ 传音石这个东西，说好用当然好用，但限制也确实多。 其中一点就是它的极限距离，大约只有半个十方界那么大。 比如玄冥天在大陆正南，云来圣地在大陆正东，他和云梦瑶若留有联系方式，便可以尝试用传音石联系，有可能能联系得上。 可北冥光若去了大陆最北，就绝无可能了。 一想到云梦瑶和北冥光先后直接从他的世界里短暂消失，他的心情就不可避免地抑郁下来。 ——去找林雪枝？ 不不不，我在想些什么？ 海玄赶紧转移了注意力。 还有一件迫在眉睫的事是——他要没钱了。 北冥光这个最大的金主离开，再加上升入筑基期之后，修炼花费水涨船高，之前又花大价钱买了一年量的精铁。 如果没有什么好的收入方式，他这个月就会陷入经济困难。 现在铸造中品法器应该比以前简单多了，可我材料不够……海玄略显痛苦地捂住了双眼。 最好的解决办法就是快速找个山头拜师，解决经济压力，可此次晋升筑基实在意外，他至今都没有决定好拜哪位长老为师。 拜师可是终身大事，他宁可多苦一段日子，也不想随便而为。 到底是谁偷了那辆车上的东西，只送年供回来不送回我的精铁和黎师妹的特产……海玄不由在心里鄙视了一下肇事者。 一夜无话。 第二日清早，北冥光醒过来，身体状态好了不少。 而海玄见到了一个有些没想到的人—— 黄弈，黄长老，“凡尘妙手”，除了头发有些稀疏之外，找不到缺点的男人。 “海玄小子，看着我那么惊讶干什么？昨天还是我医治的你俩。” 我这点伤居然需要黄长老出面？海玄暗暗惊奇。 “你们伤现在都只需养着就能好，我今天找你，是有别的事。” 他看了一眼同在病房内躺着的北冥光，想起上次在归虚峰山顶见到的景象，接着对海玄道：“这事算你的私事，不过这关乎你的前途，若有亲近之人能一起听听，给你一些意见，也是好事。” 海玄听得心中迷惑，和还躺在床上的北冥光对视了一眼，随后侧过头向黄长老点了点头。 “海玄，你应该知道九仪阁？”黄长老慢慢说道。 海玄微微睁大了眼睛。 九仪阁是一个特别的组织，一千多年前由九大宗门共同建立。 这个组织的成立初衷，是为了铸币。 在九仪阁成立之前的古老年代，那时十方界的发展远不如今天这般，修行者数量不多，但自然资源却很丰富，修行者之间普遍使用灵石作为货币。 可是后来随着十方界发展，修行者变多，资源变少，越来越多人逐渐意识到一个重大问题。 ——灵石不够用了。 灵石就像黄金，属于自然资源，增长速度远远跟不上经济增长速度，或者说修行者的劳动产出速度。 那些富有的修仙者什么都不用做，只需要囤积灵石就日入斗金，随着十方界修行者劳动产出越来越多，灵石也就自然而然不断升值。 于是十方界爆发了一次严重的经济危机。 九仪阁因此建立，取消了灵石作为货币，而是使用九大宗门都认可的灵币。 在之后的千年发展里，九仪阁还逐渐成为了炼丹师协会、符咒师协会、炼器师协会、阵法师协会……甚至要协调宗门之间的矛盾。 传音石、储物袋等修行者通用道具，其标准模板也都是由九仪阁最先制定的。 能掌控如此多重要事务，是因为九仪阁始终不是一方独立势力。 外阁主要由九大宗门派遣长老与弟子进入管事，还有一部分来自于其他二三流宗门以及散修，境界都限定在筑基期和金丹期，这些人彼此抛下门户之别，共同执行上述所有工作。 不用多想，做这些工作，必是油水丰厚。 每过几年，就要轮换一批。 而眼前的黄长老……海玄隐约记得，似乎就曾经在九仪阁待过。 内阁门下算是真正属于九仪阁的人员，不属于九大宗，他们的主要职责是制衡，使各个势力不能通过九仪阁获得过多利益，影响其他势力在九仪阁的地位。 而内阁成员又被规定，不能越过外阁，直接经手实际事务。 于是，九大宗一起靠九仪阁赚钱，彼此之间对九仪阁的影响，又通过内阁保持平衡。 九仪阁的内阁倒是很像小型宗门，有阁老，有弟子，只是九仪阁承诺，内阁开发的所有功法、神通等等，九成都会公开给全天下。 哪有宗门，能公开自己九成功法的？ 所以九仪阁只能说是一个非常特殊的修行者组织。 说是十方界修行者总协会也不为过。 海玄对九仪阁了解不少，于是他点了点头，等着黄长老的下文。 黄弈笑着道：“海玄，你愿不愿意成为九仪阁外阁执事？” 九仪阁看上我了？海玄一时愕然。 实在也不是谦虚，我一个前几天刚入筑基期的玄冥天弟子，怎么就要到九仪阁了呢？ 这速度快得，很难让他不起疑心。 他求助般地向身边的北冥光看了一眼。 第73章 将要远行 “有这种好事？” 躺在床上的北冥光眸子亮起。 她昨天正觉得海玄留在玄冥天，没有师承，恐怕修行进展缓慢，想和他商量拜谁为师，没想到今天就来了好消息。 若海玄的能力九仪阁都认可，那只会被各峰抢着要。 此刻她原本还算高冷的一张脸，两颊微鼓，笑意从眯着的双眼里溢出来，甚至有点憨。 “肯定要去啊！” “……” 海玄看得当场愣住。 你怎么云梦瑶化了？ 我看你是想让你帮我参谋、拉扯一下，而不是看你比我还高兴几倍，脑子一热直接把我推过去了。 算了，应该是她刚醒不久，有点不清醒。 平时她不这样的。 海玄只得微笑着对黄长老直说道：“九仪阁看上我，实在令人欣喜。黄老可有请柬之类的？” 通常情况下，加入九仪阁是各宗长老弟子主动报名，获取资格，还要经过严格考核。 可从刚才黄长老的语气来看，九仪阁是直接选中了他，这样的情况便会送上一封请柬。 黄长老往左看看，海玄嘴角上扬，似是颇受北冥光感染；又往右看看，北冥光一脸憨笑，像被选中的是自己。只能面露无奈地从怀里掏出了一封信件，递给海玄。 海玄察觉到黄长老端详两人时眼中的一丝微妙，尴尬地抬起右手，捂住了嘴，手动压了压嘴角。 真是，全怪北冥光迷之傻笑，给我看乐了。 信中的内容倒是写得相当正式，邀请海玄前往九仪阁，而时间落款居然是大年初二。 那是自己筑基的第二天。 九仪阁消息也太灵通了？ 他不由问出了心中最困惑的地方：“黄老，为什么九仪阁这么快就找上我了？” “你知道九仪阁内阁主要是哪种类型的功法吗？” 海玄恍然大悟，道：“占卜？” 九仪阁做的不乏一些影响整个十方界修行者的大事，于是内阁也理所应当地，研习各类洞察天机的术法，来增加他们决策的正确率。 只是海玄一开始没想到，洞察天机居然还会直接用在招人上。 确认真伪无误后，海玄便收起了信。 “海玄，你丹符器阵样样精通，确实是天生适合去九仪阁的料子。” 黄长老见海玄收下请柬，面上也露出一丝微笑。 “九仪阁事务种类复杂，汇聚各宗人才来办事，更重视人的实务能力而非境界高低。” “像我这种专精医术、炼丹术，或是你这种四艺均有涉猎的人才，更容易在九仪阁得到尊重。” 这就是在传授经验了。 海玄虚心点头，问道：“黄老，九仪阁如今在哪儿？” 九仪阁坐落在一座飞行的浮岛上，每年都会换个地方停留，而今年海玄还没来得及关注九仪阁在哪儿。 “很近，”黄长老笑道，“元州。” 元州？那确实很近。 向东北穿过玄州边境，便是元洲。 十方界分东西南北中，五片区域，每域有两州，总共十州。 玄州处于南域，北边毗邻中域二州，南边直达南海。 至于南域另一州，是南海之外的群岛，不提也罢。 中域二州，东为元州，西为良州，两州面积相近。 中域是十方界历史最悠久，也是最繁华之地。 而在修行者眼里，元州地位还要再高一些，因为九大一流宗门里，有两宗总部设在元州。 其中之一就是——天下第一仙宗，玄霄门。 如果九仪阁今年也停泊元州，那就真是……热闹得很了。 “九仪阁每年报到时间是二月开始，五月结束，你可千万别误了日期。” 海玄点点头，他已经打算去九仪阁。 能完全解决他的经济问题，又能合理拖延他拜师的时间，实在没有比这更好的选择了。 只是这一去，下次再回玄冥天，恐怕就要数年之后了。 “你打算什么时候出发？”北冥光在一边问道。 “你明天上午离开后，我下午便走。” 早去早赚钱，海玄没什么多少要收拾的东西。 哪怕没有九仪阁，海玄也是打算明天北冥光一离开就出门的——林雪枝至今还在观川观等他，他约好陪她一起回趟林家。 “海玄啊，年轻人行动力强是好事。”黄长老突然出声道。 “不过我得提醒你，你若留在玄冥天静养，我后天就能让你体内的剑气伤完全治愈。” “可你若明天就出门，那只能靠自己的体质慢慢养伤了，这个过程可能需要十天半月。” “多谢黄老关心。”海玄道，“不过我还是想早点去。” 不能再让林雪枝因为他耽误时间了，至于伤势，自愈也是体修修炼的一部分。 “那么切记，最近几天尽量别与人动武。”黄长老看出海玄似乎另有要事，也不强求。 而躺着的北冥光，悄然轻轻皱眉。 海玄想了想，此次远行恐怕真有可能与人动手，便问道：“黄老，那假如动手了呢？” 黄长老顿时板起脸道：“你越在路上动手，这伤就越是难以愈合。等到了九仪阁，他们见你身上有伤，恐怕还要你自己掏腰包，在那儿花钱疗伤。” 就在此时，病房门被一下推开，黎栗栗跑了进来。 “海师兄！北冥师姐！” “我听到了一个大新闻！” 屋内三人都看向她，她也不怯场，说道：“你们知不知道昨天问玄真人干了什么？” “他弄出了一条大裂缝，贯穿整个玄州！甚至往北到了良州。” “此举引得天下震怒，其他宗门都在强烈谴责玄冥天和问玄真人，也不知道会发展成什么样。” 海玄和北冥光听得面面相觑。 他们昨天就在事发现场，那股强烈地动自然感受深刻，可怎么也没有想到，动静居然大到如此程度。 黄长老点点头道：“此次事件可能是几百年来，整个十方界最大的几件事之一了。” 海玄见黄长老似乎知晓更多内情的样子，便低头问道：“黄老可有更多见解？” 黄长老道：“你们三人资质过人，听一些更高境界的秘闻倒也没有坏处。” “此次问玄真人在卧龙谷一掌拍裂虚空，撕裂大地，我们长老之间从昨天起，就提出诸多猜测，众说纷纭了。” “有秘宝说、传承说、突破说、爱情说、孩子说……” 好丰富的想象力……海玄瞠目结舌。 第74章 化神之上 “其中，比较受主流认可的是突破说。”黄长老缓缓说道。“问玄真人，想要追寻化神之上的境界。” “化神期再往上不就直接飞升了吗？”北冥光疑惑问道。 “嗯，一般来说是这样。”黄长老点了点头，随后娓娓道来。 “但是还有一种说法，化神与飞升之间，还有一道特殊境界。” “这道境界并不像其他境界那样差距明显，有些人觉得这只是化神期的一个特殊阶段，而并非境界。” “这个阶段最广泛的称呼是‘虚境’。” “历史记载里，很多化神大能都承认虚境存在，但虚境到底有没有用，却不好说。” “修行上，化神大能一旦飞升，虚境对他们突破最后一步有没有帮助，便无可查证。” “实力表现上，虚境与普通化神期之间，并未有显着差距，主要还是看所修之道够不够强，是不是克制对手。” “不过我猜测，玄冥二祖应该是到了虚境之后才飞升的。” “从玄冥隐虚洞天、归虚峰等地命名来看，二祖应该是推崇虚境的。” 海玄默默听着，他心里对于“虚境”这一概念，并不太奇怪。 毕竟在前世的修仙设定里，化神之后通常称为返虚、炼虚等等，《十方仙途》延续这种设定也很正常。 而黎栗栗就更不奇怪了，她从一开始就知道，化神期里还有一个特殊的虚境。 “这么说，大师兄是在追求领悟虚境？”北冥光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 “对，但不完全对。”黄长老笑了笑。 “在突破说的猜测上，我们之中还有人更大胆一些。” 海玄看着黄长老有些兴奋的表情，怀疑他说的人就是他自己。 “不是问玄真人追求虚境，而是十方界的所有化神大能，都在追求虚境。” “问玄真人开启的虚空之门，是十方界所有化神大能一起受益，而问玄真人，只是出来顶锅罢了。” 这番言论委实令人震惊，黄长老最后半句的言外之意很明显。 ——这事是所有化神期做的局。 众人听得无言，不知该如何开口。 哪怕是对游戏内容所知甚多的黎栗栗，也未曾想到背后竟有这样的可能。 这毕竟是主线发生之前的事。 海玄对这种秘闻倒是兴趣颇深，便问道：“黄老，如何看出这是十方界化神期共同的默契？” 黄长老笑了笑说：“你应该知道，十方界明面上有多少化神期？” 海玄当然知道，没有修行者会对这种事不感兴趣。 玄冥天的宗主和问玄真人。 玄霄门的门主。 五元坛的总坛主。 九仪阁的大阁老。 良州国的大祭酒。 六位化神期，所属势力正好是两正道，两魔道，两中立。 ——元州的另一个仙宗正是五元坛，与玄霄门一样同属正道。 黄长老接着道：“良州人口密集，问玄真人这一道裂缝蔓延到良州，可良州国反应却不大，你知道是为什么吗？” 良州国是唯一以一州之地成国的国家。 他们坐拥化神期的大祭酒，如果他们对此事并不知情，国内必定伤亡惨重。 哪怕玄冥天有两位化神期，他们昨天也应该当天宣战了，不宣不足以平民愤。 想到此处，海玄便明了，道：“他们提前就知道了？疏散了人口？” 黄长老点了点头。 “可是，”北冥光问道，“为什么是大师兄来当这个人呢？” 既然是大家都想做的局，为什么骂名让我玄冥天来担？ “呵呵，”黄长老笑道，“北冥光，你是问玄真人的师妹，你可知道他是什么时候突破化神的吗？” 这个问题北冥光倒是有印象，回答道：“七八十年前。” 黄长老摇摇头：“那是他宣布成为化神期的日子，不是他真正成为化神期的日子。” “问玄真人突破化神，是两百年前的事，那时他还只有一百多岁。” “现在他还不到四百岁，是六位化神期里，年龄最小的一位。” “你们说，如果一个人两百年不到就到了化神期，再修炼两百年，现在该是什么境界？” “再让他修炼一两百年，又会如何？” 海玄和北冥光全都沉默了。 而知道更多东西的黎栗栗，也一言不发，正独自想着什么。 《十方仙途》里，天道所能承受的力量是有极限的，这一表现就是化神期的数量。 无论是什么年代，同时代整个十方界的化神期，加在一起只有十个出头。 《十方仙途》主线开始的时期，也就是现在这段时期，正是所谓的修行大世，天道力量足够强盛。 可即便如此，整个十方界，算上隐世大族里的稀世强者，算上无边大海里深藏的妖圣，化神期的生灵总共也只有十四个。 她刚玩游戏时，一度以为九大仙宗个个深藏不露，后来才发现根本没藏东西。 好几大仙宗，最高战力真的只有元婴期！ 如果玩家角色想要晋升化神期，那么过程中就一定会有一位化神期离开十方界，要么飞升，要么陨落。 而现在的问玄真人……若论正面战斗力，在大陆上已是稳居前三，不输七百多岁的老宗主了。 黄长老笑容莫名：“我们玄冥天，有早已是化神期的老宗主，又有这么一位问玄真人，其他八大仙宗高层，已经睡不安稳很久了。” 海玄渐渐察觉到了真相：“所以，这次是他们共同施压，给玄冥天一个理由，让问玄真人离开玄冥天？而问玄真人自己也认可了？” “不错，这是一种平衡，一种九大仙宗共同的默契。”黄长老叹了口气说道。 “你们也不要觉得憋屈什么的，默契就是你来我往，在过去，玄霄门出现两位化神时，他们也是这么做的。” “如果不出我所料，不要多久，其他三大魔门里，就会宣布出现一位化神期。” 这也是平衡吗……海玄想到。 黎栗栗仍在一旁默不作声听着。 她知道黄长老说的是对的。 “好了，我也该走了。”黄长老收拾好东西，“海玄，你保重些身体。” 海玄应下，送黄长老出门离开。 黄弈走出好一段，才放下心，喘了口气。 ……让海玄去九仪阁，这任务算是顺利完成了。 小子，被问玄真人和大阁老两个化神看上，也不知你是幸运还是不幸呢？ 第75章 准备 海玄上午应付完黎栗栗，下午就暂时离开了病房。 上午黄长老说的那些事，他尚有疑惑。 “小天，”他在内心轻声呼唤，“你说十方界化神大能，在这个时间点一起想追求虚境，该不会是……” “很有可能，”海玄听到小天确认的回复，“化神期或多或少能感受到一些未来的画面，天命反派这么大的事，他们有隐约感应很正常。” “那靠他们不就行了？还需要我培养天命之子吗？” 海玄实在不觉得，有什么人能顶得住六个化神期的围攻。 “海玄，你可能有一点误解。” “天命反派未必修为通天。” “一个金丹期都有可能成为天命反派，比如他无法被人感知到，只有某些天命之子有能力向他出手。” “这个金丹期还偏偏有破坏天道的能力，比如他只要活着就能向周围释放能杀死人的毒气。” “……这例子也太极端了？” 海玄逐渐懂了。 化神大能是数值怪，但奈何不了天命反派可能有机制。 走出归虚峰，他先去了藏书阁。 虽说要收拾的不多，但总需要些准备，而且他在玄冥天认识的人也需要打个招呼。 以他现在的修为，可以借阅地阶功法了。 按规矩，他本打算只借一本的，没想到藏书阁的长老对他相当热情。 “海玄啊，我听说你受邀去九仪阁了。”长老笑容满面，问道：“你这次来想借什么啊？” “嗯……一本地阶的金属性功法？” “既然是要去九仪阁，怎么能让别的宗门看扁了？自然是技多不压身。” “我记得你好像是金、水、木三灵根，要不拿三本去？” “不至于，不至于。”海玄连忙摆手道：“再来一本水属性的就可以了。” 云梦瑶送他的那本地阶功法，正是木属性的，还是地阶中品，够他用很久了。 于是，走出藏书阁时，他被塞了一本地阶下品的金属性功法，和一本地阶中品的水属性功法。 “三年之内还回来就行。”长老在门口笑着送他离去。 接着，他去了炼器堂、炼丹堂等地，没想到竟都受到了类似的待遇。 “海玄，要去九仪阁了是？让其他宗门看看我们玄冥天炼器师的实力。” “海玄，九仪阁的炼丹高手多的很，去了可要好好学习，回来后给外门的崽子们露一手。” “海玄，九仪阁的飞行浮岛法阵怎么设计的？去了后看看能不能学一手，回来我们一起整一个。” 诸如此类的，丹、器、阵、符四堂认识的各个长老弟子，似乎都对自己寄予厚望。 受邀去九仪阁的含金量有这么高？ 海玄心里纳闷。 而且这些人是怎么知道我要去九仪阁的？ 总不会是黄长老宣传出去的？ ……算了，反正都是好事。 海玄打完一圈招呼后，已经塞满了两个储物袋。 标准储物袋的内部空间也就不到一立方米，想买更大的，价格就要几何式增长。 一个体积大4倍的储物袋，价格至少是16倍。 从技术角度上，海玄倒也可以理解，越精进越昂贵，但站在纯消费者角度，他就觉得这很幽默了。 我为什么不直接买四个标准储物袋？ 海玄之前铸造的法器多是刀剑，而没有枪棍这类长兵，不是因为长兵不强，单纯是因为储物袋放不下。 很久以前，也有储物袋之外的存储方式，比如储物戒之类的。 后来发现，这些带储物戒的修行者走在路上，被突然砍手、砍手指的概率非常高，于是大家就老实了。 九仪阁从此也只制作方便藏在身上的储物袋。 有了九仪阁带头，各地也抛弃了各种奇怪的储物方式，统一使用储物袋了。 等海玄返回归虚峰顶，想收拾宗主殿后面的那间客房时，心里却纠结了起来。 这里是他和云梦瑶腻歪好几天的地方。 哦，也是之前和北冥光一起锻体一个月的地方。 若全部打包收走，总觉得失去了些什么。 ……要不维持原样，留个纪念？ 他很快找到了宗主殿的管事，管事也答应了他的要求，直接把那间客房的钥匙给了他。 “反正客房多的很，平时又没人住，根本用不上。”对方如此回答。 站在宗主殿前，海玄还想到了另一件东西—— 玄魄入冥术。 ……之前问玄真人让我练完后还给他，可现在他人可能都不在玄冥天了，我该还哪儿去？ 海玄陷入了沉思。 这本秘法他已经背熟了，但现在物归原主却似乎有些困难。 他尝试性地将玄魄入冥术放在了宗主殿的案台上。 过了半晌，案台上的薄册突然消失。 还真行……海玄眨眨眼，松了口气，下了山。 …… 日正西斜。 黄弈飞在空中，穿过群山，来到了一个人迹罕至的山崖下。 那里，一袭红衣正背朝着他，面朝崖壁，席地打坐。 玄冥天，问玄真人。 黄弈行了礼，说道：“九仪阁的大阁老似乎很看重海玄，亲自邀请他去九仪阁，海玄已经答应了，明天就出发。” “之前我从那辆马车上拿的精铁，年前还想着，等昨天事情结束后就还给他。” “可是收到大阁老的来信后，我担心他拿回精铁，又沉迷一个人待在家炼器炼得无法自拔，不想去了。” “所以我就暂时还放在手上，等他离开后再送还他住处。” “我还在内门散布了些消息，现在四堂应该都知道他受了九仪阁之邀，赶着他过去。” 问玄真人微微颔首，轻轻开口道：“此事，不错。此丹是奖励。” 一颗玄韵四溢、散发着浓郁丹香的丹药凭空出现在空中，落在黄弈的手心。 他连忙道谢。 “我明日，离开玄冥天，你可跟我师弟。” 问玄真人淡淡说道，随后便不再言语。 黄弈再次拜谢，知道自己该离开了。 他离开后，问玄真人微微调整了姿势，摊开手中之物看了一眼—— 玄魄入冥术。 他将这本书收进怀里。 玄冥天只有他和宗主两个人知道，这本秘法最大的意义是什么。 仙品神通的前置条件！ 而且，还是两个仙品神通！ 在确认海玄学会玄魄入冥术后，他就无可奈何地，帮海玄做了许多安排。 第76章 红衣 腊月二十九，小鹤城。 一袭红衣突然出现在街道上。 红衣前方是一个身穿灰衣、戴着斗笠、面上戴着猫头鹰面具的男人。 此时虽是夜间，但夜色并不深沉，路上还有少数行人。 然而，这些行人似乎完全没有注意到这两人。 红衣男子瞬间出现在街上的景象，完全无人留意，仿佛一切都没有发生过，行人们依旧自顾自地走过。 而看到这位红衣男子出现在眼前，戴着面具的男人——枭，已经瞬间冷汗淋漓。 在他的视野里，周遭的一切景象都开始变得黑白，路上行人走路的速度开始变慢，环境中的轻微噪音逐渐远去。 他感觉自己好像坠入了一个独立的空间，这个空间里时间流动都慢了半拍，就这么与原来的世界切割开来。 他眼前，红衣男子的面容一团模糊。 准确来说，在枭的视野里，这个人脸上没有五官，而是一团肉粒，在他脸上不断地滚动、鼓起、凹陷。 这幅景象之诡异恐怖，实乃他生平所见。 “你是云来圣地真正的指挥者。” 眼前的人发出声音，只是声音一瞬千变，仿佛男女老幼数千人在同时说话，每一刻都把声音放大器对在了不同人的嘴上。 他使用的是陈述句，而非疑问句。 “说服你们圣子，接回圣女的地方，设在卧龙谷。” “其他的，按你们原计划执行。” 枭的心悬到了嗓子眼。 眼前这人到底是谁？怎么会知道他们的计划？ 对方突然抬起了手。 枭一瞬间大脑空白。 等对方收回手时，他手中已经握住了一个剑钥。 那是墨长老一直让他保管的天阶传承钥匙！ 枭本能地就想抬手抢回来，但直到此刻，他才发现自己刚才并非因为害怕而动弹不得，而是四肢本就无法动弹，头部也移动不了，不能张嘴说话，甚至连眨眼都做不到。 ——除了直直看着对方，什么也做不到。 “这倒是，有意思。” 对方似乎轻笑了一下，抬起了另一只手，一团黑气在他手中渐渐成型，变化成一把钥匙——竟与他另一只手的剑钥一模一样。 “把这个，明天给你们圣子。” 枭依然全身动弹不得，对方把那只拿着假钥匙的手伸了过来。 等他收回去，手上已经没了东西。 “大年初七早上，这把真钥匙会还给你。” 他轻抛了一下手中的剑钥，那把剑钥消失在虚空之中。 “若你中途没有按我说的做，这假钥匙就会炸开。” “要么你尸骨无存，要么圣子尸骨无存。” “你比圣子更强，更有经验，知道怎么做才能活命。” “不要试图把今天的事告诉任何人，没有用。” 眼前的神秘人再次发出那奇怪到令人无法忘记的声音。 “哪怕你们圣主亲临，也接不住我三掌。” ……圣主亲临也接不住三掌？ 枭面具下的眼睛缓缓放大。 如果他说的是真的，再加上这副打扮，他的身份便呼之欲出，可能性只有一个了。 眼前人说完这句话后，身影便缓缓消失。 周遭黑白的景象也慢慢恢复原状，时间流速回归正常，声音也渐渐放大成了寻常模样。 枭动了动手指，发现自己终于从刚才的巨大恐怖中脱身。 周遭有行人经过，看他愣在原地毫无动作，奇怪地瞥了他一眼。 他沉默不语，只能当做什么也没发生似的往前走去。 …… 太阳逐渐西沉，夜幕慢慢升起。 海玄已经收拾完东西，回到了归虚峰山脚下的病房。 北冥光今天还要接着躺一天。 她的东西一直有天风帮忙收拾，就算她不受伤，估计她也懒得做这些。 “来，张嘴——” 海玄夹起一块肉，塞进了北冥光的嘴里。 他们口味相似，基本上海玄喜欢的，北冥光也喜欢，他直接按印象里两人都喜欢的买就好。 北冥光似乎还挺享受这种被投喂的感觉。 很少见的，她没有因为这件事和他拌嘴，而是乖巧地吃完了晚饭。 不过，吃完之后可就未必了—— “为什么你这么熟练啊？” 北冥光打着嗝喊叫道，“你照顾云梦瑶，到底照顾过多少次了？” “……” 海玄无言以对。 他还真是和云梦瑶朝夕相处的时候，反复练手，才学会怎么照顾人的。 “到了九仪阁，你会不会把这技能又用在别人身上？”北冥光盯着他问道。 “怎么会？”海玄感觉她纯在诽谤。 “九仪阁又不是什么斗武之地，就算真有人受伤了，为什么会需要我去照顾？” “呵呵。”北冥光眯着眼假笑了两声。 也不知道她什么意思。 她看了一眼旁边床头柜上的储物袋。 “那个，你拿去。” 海玄微感疑惑，走过去看了一眼，发现这是个大型储物袋。 袋中放了一堆中品法器、符咒和丹药，法器种类各异，不仅有长兵，甚至还有鞭子，里面还有高级的营帐。 “都是我在玄冥天现买的。”北冥光解释道。 “你去九仪阁的路上，估计没时间制作法器了，直接拿些现成的，总比没有强。” “九仪阁虽然规定各宗去了那里不能打斗。” “可九仪阁毕竟在元州，你途经元州境内，总有可能遇上玄霄门和五元坛的人。” “若是准备少了，万一被人发现身份，抓起来，吊着打。” 海玄凝视着她，没出声，收下了储物袋。 以他们的关系，道谢反而显得有些生分了。 “……我明天上午估计没时间和你说话了，你若有什么想和我说的，今晚就说。” 北冥光背靠床头，微微低着头，平静地说了这么一句。 海玄闻言，直接走了过去，坐到床上。 …… 月上高空之时，山崖下的问玄真人终于站起身。 他的身影消失在崖下。 自昨日卧龙谷一事后，一天多时间，玄冥天该处理的事，他已全部处理完了。 一袭红衣飞上了幽都山脉的高空。 第77章 两处 月光泼在那些黑白斑驳的山脊上，像给巨兽尸骸覆了层磷粉。 雪山之巅上浮着冰晶的寒潭，地脉深处喷吐硫磺气息的岩浆……玄冥天一些不为人知之地，都曾留下过他的痕迹。 这是，他生活了三百多年的地方。 现在，他要见的人，只剩下一个。 红色身影消失在天空中。 归虚峰附近，一处看似寻常的洞府前。 问玄真人出现在一位身形有些佝偻的老人身旁。 两人都没有开口说话，就这样并肩站着，凝视着幽都山脉的夜色，沉默了半个时辰。 直到问玄真人忍不住咳嗽起来，咳出的鲜血染红了他捂住嘴的手掌。 看起来寻常的老人终于开了口：“你身上的天道负担，越来越重了。” “不碍事的，师尊。” 问玄真人放下手，血迹在他手中消散。 此刻，他的眼神不再游移不定，说话也不再断断续续，只是声音依旧一如既往的柔和。 “其实，你在玄冥天再留个几十上百年，他们并不会做什么。”老人语气平淡说道。“我的身体状态，未必能活到那时候了。” 七劫洞主，玄冥天当代宗主，威名响彻十方界，已有近四百年。 “师尊，我出去对各方都好，包括我自己。” “卧龙谷之事，比你之前计划提前了一年。”老人问道，“为何突然有了这样的决定？” “小师妹抓来云来圣地圣女的那天，我感到有些心神不安，便简单占卜了一下。” “结果显示当晚有一辆运送岁贡的车上，有我想要的东西，能让虚空之门打开的时间提前。” 问玄真人轻声笑了笑：“我便派下人去了，只是当时也没想到，我所需要的东西，居然是来自南海的肉。” 老人露出微笑，又问：“之后有什么打算？” “离开大陆，去海外。”问玄真人认真回答道。 “大陆上暂时没有我要待的地方。” “据说海外几大妖圣实力深不可测，我想去看看。” 老人沉默半晌，换了个话题道：“玄魄入冥术，传给了谁？” “一个内门弟子，和小师妹关系亲密。”问玄真人回答道，“上品灵根的资质，被大阁老看中了，去了九仪阁。” “若他之后能顺利突破金丹，师尊也可多关注一些。” 七劫洞主点了点头，似乎提起了些兴趣。 玄魄入冥术有一个不为人知的地方——灵根越复杂，学起来越容易。 而天灵根，还从未有人学会。 七劫洞主和问玄真人，两位化神大能，都是地灵根。 聊到此处，这对十方界唯一的化神期师徒，似乎已经没有了话题。 过了不知多久，老人慢慢侧过头来，看着他：“问玄，你的占卜，向来很准。” “这是……我们最后一次见面吗？” 问玄真人沉默不语。 七劫洞主无言凝视。 很久以前，在他还叫七劫上人时，他是玄冥天里一位很特别的长老。 年轻时拜入玄冥天，一步步经历外门、内门、亲传，不喜玄冥天师徒之风，在修有所成，成为元婴长老之后，从未收徒。 那时，他有道侣，有不止一个孩子。 可惜修行并不会因为长辈资质高，后代资质就一定高，相反，境界越高，生育越难。 在他修为到达元婴巅峰时，某日忽有所感：这辈子，他可能再也没有子嗣了。 而他的几个孩子，连一个能突破元婴的都没有。 在他年近四百岁，成为化神期时，他的孩子已全部先他离世。 被钦定为下一任宗主的七劫上人，想法便有了转变。 一方面，作为宗主，不可能没有传承。 另一方面，随着子孙辈相继离世，这位刚入化神、尚在巅峰的大能，竟也感受到一丝人世无常。 纵可掌握自己命运，也难以扭转他人命运。 于是，他收了与自己一样同为地灵根的鹤问玄为徒。 那时，鹤问玄还非常年轻，刚入筑基期，身上孤僻的气质总让他想起年轻时的自己。 大弟子长大，收了二弟子，道侣、朋友、敌人离世……居然又已经过去三百多年了。 而今，看着修为境界已经追上自己的大弟子，七劫洞主恍如隔世。 他笑了笑，伸出右手，两根手指直直插入胸膛，嵌入自己的心脏。 一滴金色的血液被他取了出来。 “从金丹到化神，我破七劫，得到七滴本命精血。”老人叹了口气，掌间血滴飘向问玄真人。 “这滴蕴含力量最多，你拿去。” 问玄真人以手触之，那滴精血融入他掌心，消散不见。 “……离开。”苍老的声音下了逐客令。 “师尊，”问玄真人侧过头，只见老人身影先行融入夜色中，而他说话似乎又回到了平时断断续续的状态。 “……保重。” …… 归虚峰下。 海玄和北冥光正并肩躺在一起，不大的病床上显得有些拥挤。 人与人的相处总是会互相影响。 海玄面对云梦瑶、林雪枝这些内心感性的人时，能很直接地说出一些触动人心的话。 可在与北冥光相处时，却难以做到。 开着灯，哪怕明天就要分开，也做不到情意绵绵地说话。 最后总会一起转到修炼、战斗甚至锐评其他仙宗上去，发展成某种程度的拌嘴。 直到现在，熄了灯，房里一片漆黑，四周一片静谧，两人情感上才能泛起一些柔和的涟漪。 “……抱我。” “你这伤，我怎么抱？” 她半边上半身都碰不得。 “那你抱我下半身。” “你确定？”海玄稍稍起了下身。 “嗯，你试试。” 海玄可不会客气什么，马上往下一缩，钻进了被子里。 北冥光的大长腿，他当初第一眼就喜欢上了。 北冥光微微侧了侧身，方便海玄动作。 很快，她就感觉到大腿、小腿被海玄用身体紧紧裹住。 甚至，海玄的脸颊直接贴到了她屁股上。 她的脸蛋无法抑制地火烧火燎起来，大脑急速升温。 “可以了，可以了。”没过几秒，北冥光就撑不住了，还是黄花闺女的她哪里受得了这个？ “你快出来！” 海玄迅速钻了出来，表情看起来毫不眷恋。 ——其实他很遗憾，但在北冥光面前一定不能暴露出来。 北冥光平复了一下心情，咬着牙说道：“手臂伸出来，我要枕着睡。” 海玄依言照做。 两人又重新躺在一起，只是这次挨得更紧了。 “……嘿嘿。” “之前只是呆，现在有些傻了啊，小光。” “瞎说，”北冥光忍不住用头顶了一下海玄的头，“说的你平时不呆一样。” 又过了一会儿。 “……亲我。” “好” “……嘻嘻。” “傻” “没有~” 第78章 启程 海玄又一夜未眠。 倒不是他想挑战筑基期身体的极限——虽然他对这个确实很有兴趣。 非要形容海玄的心情，有点像前世得知第二天要去春游的小学生，兴奋得睡不着觉。 明天不仅是北冥光要离开，他自己也要离开。 种种情绪夹杂在一起，再加上手臂上枕着一个酣然入睡的北冥光，他实在难以入眠。 大年初六，云梦瑶离开那晚，他也几乎没睡。 这两个晚上，他听着枕边人平静的呼吸，总想着把这样的夜晚，在脑中记得更深一些。 ……人生中会有几个这样的夜晚？ 他们都是筑基期炼气期，互相之间都没有力量承诺任何未来。 或许未来某一天，他们成为道侣，这样的夜晚还会有很多很多。 或许有一天，他们其中有人在破境渡劫时身死道消，从此阴阳两隔，亦或是因为其他事相忘于江湖。 那么这样的夜晚，或许就只有当下这一个。 而人的记忆又能维持多久？几十年还是几百年？ 海玄不知道那些元婴期、化神期，活了几百甚至上千岁的修行者能记住多少东西。 但在有限的人生经验里，二十岁的他，五岁以下的记忆都已经忘了一大半。 未来，回首这样的夜晚，或许只有今天这一个，以回忆的形式，深藏在他脑海里，一旦遗忘，就再也没有。 海玄就这样发着呆，像大年初六那晚呆呆看着云梦瑶一样，看了北冥光一整晚。 想把这样的夜晚，记得再清晰、清晰一些。 第二天上午。 北冥光离开了归虚峰，来到了宗门的传送阵处。 她的伤看起来还是很重，但至少今天能下床走路了。 天风在一边拿着行李，听雨站在她旁边扶着她。 ——这位前段时间离开北冥光，回去办事的另一位贴身侍女，这次也回来了。 北冥家虽然派了一艘大船来接北冥光，但天下没有任何势力敢带着大队伍直接进入幽都山脉。 那艘船如今正停在白鹿城，玄州最北边的主城。 北冥光通过传送阵过去，然后乘船回家。 周围不少亲传弟子带着人来送行，至于这里有几分是礼貌，有几分是真情，就不好说了，甚至有些外门弟子也跑来凑热闹。 北冥光贵为宗主一脉，这次回去，不知道何时才回来，有如此号召力才正常。 海玄站在人群之外。 想说的话，昨晚就已经说完。 他看着北冥光应酬完周围送行的人，登上传送阵。 两人隔着人群对视了一眼，彼此都难以形容对方此刻脸上的表情。 灵力泛起波动，一行三人的身影消失了。 海玄不由抿了抿嘴唇。 当初在卧龙谷的大桥上，他和云梦瑶也是这样，在人群中远远对视一眼。 或许这就是离别。 很多人以各种各样的情绪为你送行，但你其实更想要一个时间，一个空间，只留给最在意的人，希望他看着你离开。 有过类似经历的海玄和北冥光都懂，所以都把昨晚当成了离别的最后时刻。 海玄并不喜欢很多人为自己送行，他这次离开都是花时间提前拜访，省得走的时候一堆人聚在一起。 不过，大概因为他这次离开时间不算久，而且去九仪阁是众所周知的喜事，所以离别时得到的都是祝福。 每去一处，都洋溢着一股喜庆的气氛。 除了一个人。 黎栗栗。 她看起来相当沮丧。 “海师兄，你和北冥师姐一下全都走了，我、我舍不得。”黎栗栗半垂着头，看起来快要哭出来了。 海玄心中五味杂陈。 ……玄冥天众人见我离开，多是欢喜或是喜多于忧的，竟只有黎师妹为我的离开如此难过？ 或许还是半个小孩儿心性。 海玄压下心里一丝异样，笑着劝慰了她几句，约定以后若有要事相商，可用传音石联系。 元州大部分地方，在玄冥天都能用传音石联系到，甚至包括玄霄门与五元坛总坛。 事了，他确认完行李，乘上灵鹤。 按计划，他先去找林雪枝，第一站是小鹤城。 灵鹤展翼，高高飞起。 …… 小鹤城，城中一处隐秘的住宅内。 许不凡正在整理枭的遗物。 卧龙谷之行，枭易容成他，伺机行刺云梦瑶。为了掩藏身份，没有带储物袋，只借走了圣子的身份牌，足以躲过其他人的查验。 枭，筑基巅峰，木土双属性灵根，在筑基期已停留多年，拥有丰富的战斗经验。两人所学相似，过去的任务里，他也曾假装成许不凡，在正面吸引敌人火力。 许不凡与他切磋也只能屈居下风，最多四六开。 而如此强大的枭，居然被玄冥天的筑基期修士杀死了。 从现场战斗痕迹来看，对方就两人。 到底是谁？ 云来圣地的大部队没有去查。 一方面，他们联系到了真圣子，发现圣子并没有死，也没有遗失什么宝贵的物品后，态度一下子松懈了很多。 另一方面，问玄真人当天出现在卧龙谷，给他们的压力实在太大。 他们是一刻也不想在玄州多待了。 但许不凡不甘心。 他是筑基中期成为云来圣地圣子的，在还没有成为圣子的时候，他就认识了枭。 枭是他师尊墨珑烟的得力下属之一，和他相处时间虽然不多，但在平时确实指导了他很多，两人亦师亦友。 只要完成这次任务，师尊就会让他突破金丹，可惜…… 如果找到凶手的话，他一定要报仇。 但他心中却也藏着一丝害怕。 ——对方杀死假扮成我的枭，实际想杀的是不是我？ 连枭都死了，我能行吗？ 只是当下恐怕暂时没这个机会，寻找杀死枭的凶手了。 在年前，枭安排的计划里，枭在明处负责找机会刺杀云梦瑶，而他在暗处负责蹲守林雪枝。 ——无论如何，圣子刺杀圣女这种丑事，绝不能真做。 如今云梦瑶已经被顺利接回，任务失败。 可此时正是林雪枝放松警惕，认为云来圣地所有人员已经全部撤回云州，打算回老家的时候。 而许不凡做的，就是反其道而行之。 他像个耐心的猎人，还在等待。 刺杀云梦瑶已经失败，那么……至少要抓到林雪枝。 今天是大年初九，林雪枝大概率已经在回家的路上，甚至快到家了。 林家那里至今还蹲着他的人，他今天也该亲自出发去白鹿城了。 许不凡收拾完东西，开门走出。 第79章 与谁重逢？ 海玄是吃完午饭出发的，灵鹤抵达小鹤城时，尚是太阳高照的时候。 他并不急着去找林雪枝，思索一二，干脆又去拜访了一趟玄冥天驻地。 驻地内，陆远一只手捧热茶，轻轻吹气，另一只手提起茶壶，也给他倒了一杯茶。 “这才十几天不见，海师弟就突破筑基期了，真快啊！” 海玄不露声色，他总感觉这话好像在哪里听过。 “不知海师弟拜了哪位长老为师？” 我要是已经拜师，恐怕就不来这里了……海玄想到。 若有了师承再上门，恐怕就要被催人情债了。 他开口问道：“尚未拜师，陆师兄在内门经验丰富，可否推荐一二？” 陆远放下茶杯，说道：“原来海师弟今天来是为了问这个，这你倒是问对人了。” 说罢，便开始滔滔不绝地讲起来。 海玄一开始不以为意，结果越听面色越精彩，最后忍不住啧啧称奇。 “……那鹿长老虽传说是源自二祖之一的鹿姓，但除了这个，着实没什么可以称赞的地方。” “据说私下作风十分不检点，门下每个女弟子都受过他骚扰。” “而鹿长老这样的，甚至还不算最糟的。” “据说炼符堂的何长老更是奇葩，他不骚扰女弟子，只骚扰男弟子，甚至强迫弟子叫他干爹。” 握草！海玄心里一惊。 他以前炼符堂没少去，当然认识这位何长老。 “我见过他，看起来还挺正常的。” “哦，那可能是因为你不是他喜欢的类型。”陆远轻轻摇头。 “他喜欢那种脸上胡子茂密的强壮男子。” “……” 大概因为刚过完年，事务不多，陆远作为驻地管事，居然有空拉着他聊了一个时辰。 “总之，有元婴期的就选元婴期，只要不是人品烂到流汤，能选就选。” “他们大多时候神龙见首不见尾的，没时间管事。很多时候拜了师门，师尊不管事就是好事。” “如果不得不拜金丹期长老为师，选之前一定要事先调查好，有没有什么奇怪的案底。” 海玄认真拱手道：“师弟受教了。” “嗯，话说回来，海师弟这次出门是来干什么的？” 海玄一时语塞。 ……若是直说自己要去九仪阁，待个几年不回来，陆师兄会不会想当场撕了我？ 他脑筋一转，说道：“我有个心仪的姑娘，从很远的地方回来探亲，最近到了小鹤城附近，她打算带我回她家看看。” 硬要说的话，这句话还真是字字属实。 陆远露出微妙的神情：“她家在哪儿？” 海玄微微沉默，他从前面陆远的表现，已经看出这厮绝对是个八卦王。 人不可貌相……他内心吐槽，但嘴上还是回答了他：“在白鹿城附近。” “居然在白鹿城，真是巧了。”陆远双眉一挑，有些惊讶，“我家也在白鹿城附近。” 海玄并不意外，陆远和陆成既是叔侄，家同在白鹿城才正常。 “水月商会过几天会在白鹿城开一场特卖，海师弟可以去看看热闹。” 陆远喝完茶说道，“我也会去。” “水月商会？” 海玄点点头，表示自己有空一定会去，说完就起身告辞离开。 水月商会，十方界最大的专门服务修行者的商会，据说连化神期都曾和他们做过交易。 论在整个十方界的影响力，在绝大多数二流宗门之上。 他们的特卖，东西多，价格优惠，实在是性价比很高。 可惜海玄这次大概只能去凑凑热闹，以他手头的宽裕程度，根本支撑不了他买个痛快。 走出驻地，他悠然走在小鹤城的街道上。 他正在思考，给林雪枝带点什么东西过去。 今晚的晚饭肯定是要带的，虽然林雪枝做饭很好吃，但荒郊野岭的，能做的种类实在太少，他还是更愿意吃点正常的东西。 十几天没见了，要不给她带点小礼物过去？ 不过她喜欢什么？完全不知道。 他便在街上闲逛，希望能看到一些特别的店铺，给他一些灵感。 此处离玄冥天驻地不远，而驻地男多女少，外派执事近八成是男性，大概受了客户性别影响，周围转了一圈，愣是没找到一点像是女子会喜欢的东西。 直到他注意到街边一个算命的摊子。 他想了想，走上前去。 那小摊的摊主，一头短发黑白相间，皮肤有些黑，人很瘦，额头上的皱纹道道分明，看起来相当有神棍气质。 海玄刚在他面前站定，他就露出一副惊愕表情喊道：“公子，我看你印堂发黑，似有血光之灾呀！” 算命的都喜欢这么说吗……海玄只得说道：“我不是来算我自己的。” 摊主面露诚恳说道：“你最近真有血光之灾，确定不为自己消消灾？” 海玄摇摇头，他现在有天书附体，和气运之子扯上关联，可不信路边随便碰个摊主，就能算得准他的未来走向。 “那你想算谁？”摊主问道。 “我打算给心仪的姑娘买个礼物，但不知道该送什么比较好。” “……你就算这个？不算她未来会如何？和你相不相配？” “不算。” 开玩笑，算气运之女？我怕她给你反噬了。 摊主听得睁大了眼，表情似是一种有力无处使的无奈，吞吞吐吐地说道：“你……这位公子，还真是风流啊！” “怎么样，能不能算？” “能算，能算。” 摊主无奈闭上了双眼，排出几枚铜钱。 他算命这么久以来，第一次见到这么离谱的小子，自己祸到临头了不算，姑娘是什么命与他合不合也不算，就想算对方喜欢什么礼物。 这作风，以后怕是要桃花劫缠身了。 …… 离此处不远的街道，许不凡皱起了眉头。 他本来打算下午出城离开，可是在出门之后，他隐隐约约感觉到了一丝云来圣地的灵力。 这股灵力并非是寻找同门什么的，而是……标记敌人。 云来圣地的神通从地阶开始，全都自带灵力标记，身上有灵力标记，意味着短期内和云来圣地的人爆发过激烈冲突，是云来圣地的敌人。 可是，此次来玄州的所有云来圣地人员，他都知道，是谁和人私下爆发过冲突，甚至用上了地阶神通？ 许不凡产生了好奇，决定在离开之前找一找这个人，看看到底什么情况。 第80章 猫头鹰总在黄昏起飞 海玄正脸色复杂地看着眼前的一堆铜钱、蓍草、龟甲、木签。 小摊摊主的脸色看起来比他还要复杂十倍。 他左碰碰，右碰碰，不断地张嘴又闭嘴，愣是半天说不出一个字。 海玄倒也不急，但摊主这副模样还是让他有些担心。 是不是林雪枝的气运对占卜产生了影响？ 他便问道：“可有什么困难？” “呃，是有一些困难，不过马上就好了，你再等一下。”摊主仍在聚精会神。 过了两三分钟，摊主收起小摊上所有的占卜用具，说道：“好了，我已经知道你该去买什么礼物了。” “你去小鹤城北边，寻找一个雪白色的玉环饰品，上面刻着‘惊鸿’二字，那就是最适合给你那位小情人的礼物。” 海玄微微惊讶，问道：“小鹤城北边那么大，我今天就要见对方，怎么找得到？” “放心，放心。”摊主神秘一笑，“既然我能算出来，就说明你一定能找到。” 海玄无话可说，只能祈祷对方真有点东西。 既然不知道具体哪家店能买到，就只能去北边一家一家问了。 好在摊主给的信息足够详细，只要愿意问，花的时间应该也不会太多。 ——就是有点社死。 海玄付了钱，向小鹤城北边走去。 而海玄离开后，过了一阵子，这位算命小摊的摊主四处瞅了瞅，见始终无人问津，便收摊离开了。 他离开的方向，也是北边。 …… 夕阳半坠云间，小鹤城渐渐蒙上了一层赤铜色的光辉。 海玄正打着哈欠走在路上，心情复杂。 他已经逛了二十多家珠宝店了，仍未找到小摊摊主所说的玉环饰品。 ……我的运气这么差？ 之前摊主并没有说是在珠宝店里买，难道是我去珠宝店不对？ 人们一想起饰品，第一反应就是去珠宝店，可饰品并非只在珠宝店里有。 那些综合卖衣饰的店子里也有少许饰品卖，这些饰品价格要低廉很多，多为木质，少有金器、宝石。 而玉制品正是不上不下的位置，两种店铺都有卖。 或许该换一种思路，那种大型的衣饰店里，也要去问一问。 如此这般又过了半个时辰，海玄终于在一家衣饰店里，找到了他想要的东西。 只是，这上面刻着“惊鸿”的雪白色玉环，竟是一个足钏，也就是脚镯。 ——这玩意儿是戴脚踝上的。 海玄不免想起当日在山洞内，林雪枝昏迷过去，给她挽裤子疗伤的场景，那一抹雪白至今印象深刻。 再看看眼前的脚镯，他直接沉默下来。 ……她真会喜欢这个？ …… 许不凡此刻的心情大概比海玄还要复杂十倍。 半个多时辰以前，他就跟随灵力标记的指引，在街上锁定了海玄。 他一直隔着相当远的一段距离尾随着他，配合筑基后期的修为，保证对方不会发觉自己。 见到这个人后，他身上那股灵力标记来自于谁，已是如此醒目。 所以许不凡现在很确定海玄的身份。 ——正是杀死枭的凶手之一。 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本以为恐怕根本没机会找到此人，却没想到转头就碰上了。 一怒之下，他几乎就要在大街上拔剑出手。 ……不行，得冷静。 此处是小鹤城，他若光天化日下对玄冥天弟子动手，恐怕明天一早，他的通缉令就会发到全玄州所有地方。 ……而且他那个杀死枭的同伙在哪里？ 此人既然能杀死枭，正面作战自己未必能速胜，一旦那个同伙赶到，自己恐怕凶多吉少。 许不凡跟着他观察了一会儿，发现海玄始终只有一个人。 或许……他那个同伙根本就没有来？ 他为什么能在街上闲逛那么久？总要找个地方歇歇脚？ 甚至不需要他坐下，哪怕他停下来发个呆，不再走动，许不凡就可以施展远程法术，尝试暗杀他。 可惜他一直在各个珠宝店里打转，始终没有停下来的意思。 天空泛起暮色之时，他总算等到海玄进了一家餐馆。 他要坐下吃饭了，机会来了！ 许不凡开始转头看向四周，他要寻找一个合适的藏身之处，既能目视到餐馆里的状况，又方便他逃跑。 刚刚找到这样的地方，却没想到海玄已经提着几个餐盒，就这么从餐馆里走了出来。 许不凡：？？？ 海玄又开始不停地在各个衣饰店打转。 等他从某家店里，带着一副微妙的表情出来时，许不凡终于受不了了。 那个样子！看起来还是没有看上任何东西，他估计还要接着转！ 玄冥天筑基期弟子，可以在驻地里留宿。 一旦入夜，他若回到玄冥天驻地，自己就再也没有机会了。 如果正面动手，后续抓捕林雪枝的计划定会泡汤——对方既然杀死了假的许不凡，就必然认识他。 到时候通缉令一出，他只能火速逃回云州。 可若不动手，哪怕他记得此人容貌，以后再想寻找此人，也是大海捞针。 毕竟玄州可不是他们云来圣地的地盘，万一海玄一辈子窝在玄州不出来，他能怎么办？ 许不凡内心天人交战，只觉胸前衣襟里，枭给他的剑钥硌得生疼。 ……林雪枝只是用来牵制云梦瑶的手段，师尊哪怕控制了林雪枝，也未必就能如愿以偿抓到云梦瑶。 而给枭报仇的机会，错过这一次，恐怕就再也没有了。 想到此处，他心中已是有了决断。 …… 海玄收好白玉脚镯，正有些浮想联翩地走出店门口，心头突然警兆大起。 街边树上，几只寒鸦惊得四散飞起。 一道剑光，掠上高空，划破长街，穿过人群，直奔他而来！ 当他转头看见执剑者的容貌时，大脑更是空白一瞬。 许不凡！？ 点点白光从他身上冒起，时隔数日，海玄再次见到这熟悉的光芒，却是出现在了不想见的人身上。 气运之子！ 虽光芒之盛远比不上他见过的其他三女，但只要有，就意味着—— 对方会很强！ 此时对方先手在前，来势汹汹，等海玄反应过来时，剑尖离他只有不到三尺！ 海玄本能侧退一步，一道水蓝剑光如电般闪过。 第81章 或跃在渊 然而，或许是两天未眠积累的疲劳，或许是体内至今未愈的剑伤，海玄向后踏出这一步瞬间，只觉身体像是短路了一般，僵硬得不像自己的。 他一脚踩在衣饰店门口堆积的绸缎上，脚下一滑，身子难以控制地往下摔倒。 这一摔，配合着两剑相交的一击，正好躲过了许不凡的剑锋。 摔坐在地的他，肩膀与许不凡的膝盖狠狠撞在一起，两人都发出一声闷哼。 似乎因为玄冥天的锻体，身体直接碰撞是我优势……海玄强行抖擞精神，运转灵力高呼道： “有云来圣地的奸细！” 这一声传出去老远，衣饰店老板早已吓得躲进了店面深处，街边所有人也全都紧张起来，各自找掩体藏好，同仇敌忾地瞪着许不凡。 而许不凡因为那一撞，多花了些时间在空中调整平衡，此时刚刚落地站稳，听到海玄大喊，也是心里一紧。 他依然在注意周围，生怕海玄的同伙突然杀出。 汹涌血气环绕双腿，储物袋中的法器悉数飞出，海玄挺剑而起！ 他直接用血气驱动身法，快步冲向许不凡。 虽然没有北冥光的破灵灵根，他还是选择沿用当天对战假许不凡的思路，打算用贴身战压制许不凡，不给他使用法术的机会，来争取驻地赶来支援的时间。 而许不凡已经隐隐感觉到，远方有几道强横气息锁定了他。 那是玄冥天驻地的金丹期长老。 刺杀已经失败，许不凡便无心恋战，挡掉海玄两剑后，便直接运起灵力，脚下生风，一跃而起，向北边城门逃去。 …… 夜里，玄冥天驻地，一处客房。 “海师弟，”一位执事敲响海玄的房门，海玄开了门，看着对方。 “我们队伍还没有追到那个许不凡，他应该已经逃出去两三百里了。” “明天他的通缉就会送往全境，他绝不敢再次现身的。” 驻地内的长老需要留守小鹤城，不可能真的追出城外。 而只靠筑基期的队伍，想要追到一个筑基后期的气运之子，恐怕难如登天。 海玄对结果已有了预期，礼貌地道了谢，便重新回了房。 他坐到餐桌边，看着眼前桌上已经被他一个人吃完的晚饭，面色变幻不定。 “海玄，你在想什么？表情有点吓人哦。” 小天见四下无人，便蹦了出来，她敏锐感觉到现在海玄的情绪有些不太对。 海玄轻声开口道：“回忆与真假许不凡这两战，只觉自己运气过人。” “今天，要是许不凡再多些耐心，不在街上袭击，而是跟着我去观川观，后果不堪设想。” 若如此发展，他和还没到筑基期的林雪枝，对上一个筑基后期的气运之子，恐怕是九死一生。 小天听到此就知道，海玄钻了牛角尖了。 只是她也不知道该如何安慰海玄，以她这段时间他对海玄的了解，只是说些虚头巴脑的安慰话，恐怕对海玄没有丝毫效果。 除非是叫那群气运之女来说……小天偷偷在心里吐槽道。 她便落在海玄头顶，坐在上面。 两人就这样坐在各自的位置上，叉开双腿，发着呆。 不知过了多久，海玄低声问道：“小天，气运之子，我可以杀吗？” 小天倒是不惊讶，只是神色认真问道：“想杀许不凡？” “嗯。” 大年初七那天碰上的假许不凡，多半也是他们那一脉的人，许不凡与他师尊对云梦瑶连续下杀手，与云梦瑶已是死仇。 而今天许不凡当街攻击海玄，多半是为了给那个假许不凡报仇。 海玄思来想去，只有体内尚存的剑伤，既会暴露他的身份，也会提供给真许不凡下手的动机。 事到如今，双方已经绝无可能调和了。 那么海玄该做的，就是寻找适当的时机，送敌人下地狱。 小天微微思考了一下，笑着说道：“想做，就去做。” “只是一个没成气候的气运之子，没什么大不了的。” 海玄笑了笑，伸手摸向头顶的小天。 可惜，除了触碰那块区域的温度比周围稍微高一些，什么触感也没有。 放下手，他直接在椅子上端坐，开始运功。 ——在返回驻地后的这段时间，他已经看完了从藏书阁拿到的地阶金属性功法。 丝丝金属性灵力从丹田涌出，流向内脏。 他要以五行相克原理，强行祛除体内残余的木属性剑气。 一炷香后。 海玄痛得龇牙咧嘴，小天看得不禁摸摸他的头。 现在体内已经没有任何外来灵力痕迹了，只是他的伤更重了。 海玄叹了口气，打开了传音石。 “雪姑娘，我今晚就不去观川观了。” “明早我再来寻你。” …… 子时，黎栗栗正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觉。 正当她数乱了数，打算从头再数一遍水饺的时候，外面突然传来一个浑厚的声音： “栗栗，你若睡不着就出来，我找你有事。” 这声音是她的师尊——无咎真人。 黎栗栗赶忙跑了出去。 无咎真人站在院子里，看着她说道：“是不是想出去转转？” “呃……” 这问题黎栗栗只觉得答也难，不答也难。 “今夜做完一件事，你白天便可去闯荡了。” “师尊，什么事啊？” “你未来必定要加入执法堂，今夜就跟我去看看。”无咎真人的声音中带了一丝冷意。 “玄冥天是怎样对待别宗渗透进来、急着表现的暗子的。” …… 深夜，玄冥天驻地外。 海玄今日碰上的算命小摊还在摆着，一个浑身套在长袍里的人，正站在小摊前。 摊主面露惊讶，沉默半晌才开口道：“师侄会出现在这里，还真让我有些意外。” “师叔会算不到我来？”来人的双眼露出笑意，这是她全身上下唯一露在外面的地方。 “我没事算你做什么？嫌自己活得不够长？” “倒是今天给别人算了一卦，结果没想到碰上个和你很像的，对方似是来自云来圣地。” “很像？” “嗯，微妙的，很像。” 来人见摊主并不打算多解释，好奇道：“云来圣地？在玄州？他们的圣女不是已经接走了吗？” “呵呵，这还不是最离谱的，找我算她的那个小子还是玄冥天弟子，就为了算一下对方喜欢什么礼物，啧。” 摊主撇了撇嘴。 “也幸亏没让我直接算她那个人，这次算我命大。” “真是受不了你们年轻人的酸臭味。” 蒙着面的女人忍不住笑出了声，这次她是真因这趣闻被逗笑了，一对灿黄竖瞳在夜里熠熠生辉。 “我正好在找一个玄冥天弟子，师叔能否帮我算一卦？” （第一卷完） 第一卷总结（施工中） 第一卷是一个很简单的故事，身份高贵的正道大小姐身陷魔窟，结果和照顾自己的人坠入爱河，最后又不得不暂时分开。 大结构比较简单，无非是如何填充细节。 云梦瑶和北冥光： 本卷两个女主做了明显的风格差异，共同点是……都和男主没有人格上“互相喜欢”的障碍。 男频文里，感情戏很容易走向极端：女主只被男主外在的“强”吸引，比如力量、地位、财富等，而完全忽略男主的内在。 本书的感情戏里，两者是都有的，甚至内在更多一些。 为此，在没有外部情节助力时，人设就必须饱满些，这样才能想象到两人相处的共鸣点，进而深入发展关系。 海玄和北冥光就属于这种情况。 原文中，两人基础好感度的部分，没有任何特殊情节推动，就是单纯性格契合，想法常常能统一。 在这个关系中，北冥光是自认地位更高的一方，她的身份、家境都有优势，甚至性格上也更包容。 但实际情况……不说也罢。 云梦瑶则是被事件强行推动。 两人性格差异较大，但能欣赏对方的差异点，这种情况，难点仅仅是一个开始的理由。 而对于情感上都比较细腻的两人，互相双洁实在是难以忽视的强理由。 总体来说，情感互动有很多现实情形参照，什么叫现实情形参照？就是身体接触带来的影响力很强，很贴近现实情况。 为了这部分能体现出来，加了很多身体接触方面，细致的动作、心理描写。 本卷中，两女主的性格尚未完全表现出来，因为她们本卷与海玄相处时，有身份上天然的高\/低位。 北冥光是天然高位，云梦瑶是天然低位。 身份上的高低位，或多或少影响了两人的行为。 日后江湖再见，云梦瑶、北冥光与海玄在身份上会趋近平等，那时候，两女主的表现也会有细微的不同。 优先级： 情节设计上，优先级是：人设＞情绪＞逻辑 有些读者提到什么时候海玄为什么不干什么，这种内容很可能是写不了的，因为会崩人设。 我这里说的人设，是人物性格、人物关系、世界观三者的总和。 比如问玄真人在玄、光二人前露面，就觉得海玄可以请求问玄真人帮助。 这种写法就是崩完了，海玄性格崩了，海玄北冥光之间关系崩了，玄冥天魔道的设定也崩了。 特别提一下，海玄与北冥光的关系。 理性人之间的情感关系，不那么直白。 提问：60章以前，海玄与北冥光的实质关系是？ a会为在一起彼此牺牲很多的挚爱 b会为两人关系牺牲，但仍有原则的挚友 c关系很好的朋友，但重视利益一致大于情感 d普通同事 官方答案：c 直到海玄为救云梦瑶奋不顾身，北冥光才正视自己的情感，升级到b。 直接表现是，后面为救海玄这个“护卫”受了重伤，离开时反性格的想要“煽情”。 这些都是上个阶段不会做的。 直到看到北冥光为救自己挡了许不凡一剑，海玄才把这段关系升级到b。 直接表现是，看到北冥光傻笑，自己也会被感染，在北冥光离开前彻夜未眠。 这些同样是上个阶段没有的。 所以，前60章的玄、光二人，究竟能互相依赖到什么程度？ 可能并没有读者想象得那么高。 情绪优先级的例子，是16章左右，北冥光被海玄救下后，后续的一系列反应直到回忆杀结束。 正常来说，网文前期不应该放入近一万字的插叙，但因为人物情绪到了，还是写了。 第1章 尾行 第二日清晨，天色尚未完全亮起，海玄就乘着飞剑离开了小鹤城。 昨晚他联系完林雪枝后就直接往床上一躺，两眼一闭，一觉睡到现在。 体内的伤势并不乐观，离开玄冥天时，黄长老和他说要养个十天半月，昨晚自己这么操作一通，恐怕一个月都难以痊愈了。 不过他倒不太在意，他可不是北冥光那种动不动就手痒难耐的人，林雪枝就更是同样如此。 这一路，大抵是不会起什么争端的。 今日大年初十，天气已经微微回暖，这个清晨，玄州迎来了新年以来的第一场雨。 小雨淅淅沥沥，海玄用水灵气遮开雨幕。与这阴沉潮湿的早晨不同，现在，他的心情有一点小小的激动。 昨晚，他和林雪枝的对话是这样的—— “……明早我再来寻你。” “玄公子？发生什么事了吗？” “我碰上许不凡了。” 下一条传音微微迟了一些，林雪枝音调高了一度：“你受伤了？” “嗯，我现在状态不好，明早养好伤，我再来找你。” 其实和真许不凡短暂的一战根本没受伤，但是，和假许不凡对战受的伤，那也算是碰上许不凡受的伤！ 这就是海玄在看人下菜了。 对云梦瑶、林雪枝这样的人，海玄本能地感觉，偶尔展现自己真实的脆弱一面，反而能搏得她们的好感。 若是北冥光、黎栗栗这种心思没那么细腻的，则可能适得其反，被对方认为矫情，或是根本察觉不到他现在微妙的情绪。 “玄公子，你现在在哪？我方便过去一趟吗？” 听了这话，海玄内心顿觉满足，回道：“在小鹤城的玄冥天驻地，别担心，很安全。” “驻地已经派人追他了，你那里也很安全，不必过来，放心。” 这话说完，林雪枝又停顿一阵，才说道：“那，玄公子，我明早等你。” 通话到此结束。 一旁的小天看着海玄，迷惑不解地问道：“只是和林雪枝聊个天，至于乐成这样吗？” 海玄此刻脸上挂着的笑容，在她眼里，有些难以形容。 憨傻中带着点狡猾。 “哎，小天，你不懂。”海玄颇有些遗憾地摇摇头。 “这种默契只有身处其中，才知滋味美妙。” “什么默契？”小天问道。 在她眼里，海玄和云梦瑶之间，那种互相坦露心怀的男欢女爱，是她能理解的范畴。 而海玄和林雪枝这对谜语人之间的氛围，似是朋友又不像朋友，实在让她读不懂。 “呵呵，我来给你解读一下。”海玄笑道。 “一开始我说‘现在状态不好’，这句话不只是说我身上受了伤，也在暗示心中有些压抑。这点你也看到了，对？” 小天点点头，不然她也不会想着安慰海玄了。 “如果只是身体受伤，何必多上这么一句话，直接说受伤不就好了？林雪枝听出了我这层意思，马上就表示她愿意过来一趟，这话是想给我些情感的慰藉。” “但她是这么说的：‘我方便过去一趟吗？’” 小天稍微开了些窍，回答道：“难道这话也有其他的意思？” 海玄点点头：“我已经告诉她今日见到了许不凡，也就是说，许不凡正在小鹤城境内活动。” “她口中‘方便’二字，其实还在隐晦地询问我，她待在观川观安不安全，她如果过来又安不安全？” 小天恍然大悟：“难怪你在后面又补了一句‘她那儿也很安全’。” “没错，而且她那句要过来，未必是想真过来，多半只是客气罢了。”海玄笑着靠在床上。 “若是真叫她来小鹤城一趟，她进退两难，反而可能要在心里编排我了。” “于是我就叫她待着，不用来。最后她说，‘早上等我’。” 海玄笑着问道，“你说她早上有什么事要等我呢？” “不会是想和你吃早饭？”小天犹豫着道。 “其实到这我也说不准了，只是这番交流下来，有点像是我替她挡了许不凡这一灾的意思，所以她应该是想在别的方面回报我，大概率是吃早饭。” 海玄摊了摊手，直接关掉了房间里的灵气灯。 “好了，我该睡觉了，明天还得起个大早。” 小天还在琢磨这两人话语里的隐藏意思，想要继续探讨，想问问海玄，他们这么加密通话到底有何意义。 转头一看，却发现海玄已经睡着了。 小天只能赌气似的，钻回了海玄的身体里。 …… 没过多久，观川观隐藏在山中的轮廓，已经逐渐显现在海玄的视野里。 他嘴角微翘，剑锋微微下压，驾驭飞剑向下飞去。 就在此时，他感觉到一股莫名的目光，在身后注视着自己。 他连忙回头一看。 天色阴暗、下着小雨的荒原上，一个活物都见不到。 “小天，你有感觉到后面有什么东西吗？”海玄在心中问道。 “我废物，你问我？” 小天嘟着嘴，似乎还在为昨夜海玄倒头就睡的行为生气。 海玄默不作声，聚精会神观察着身后的一切。 看海玄沉默，小天也意识到刚才语气不太好，便问道：“你有感觉到对方的敌意吗？如果有，那我们先别去观川观，在外面转转，看看能不能引出他来。” “我也是这么想的，”海玄迟疑着说道，“可是对方好像没有敌意。” 海玄尽力搜寻脑中的记忆，想找一个类似的感受。 “有点像是那种大型动物的好奇，‘诶，这有个人类！’的那种感觉。” 小天无话可说。 如此精准的描述，反而让她怀疑是不是海玄的幻觉。 “算了，不像有恶意的样子。”海玄低语道，转回头，飞剑向着观川观落去。 就在此刻，林雪枝忽有所感，推开殿门，海玄正好落在院中，收起飞剑。 两人隔着雨幕，看到对方被层层水汽柔化的样子。 “早……”没有称呼，几乎同时开口问好，然后又因发现抢了对方的话同时沉默。 雨滴从屋檐落下，打在石板青苔上，悄无声息，溅出碎玉。 最后还是林雪枝先受不了这场有些尴尬的重逢，抢着开口道：“快进来，我已经做好早饭了。” 海玄的视线追着她扭过去的背影，他轻轻一笑，走进了主殿。 第2章 雨中来客 踏入主殿，眼前景象瞬间将海玄拉回到十几天前，他与林雪枝共同度过的那个日子。 鹤鹿神像、林雪枝做饭的地方、甚至他留给林雪枝的帐篷，所有东西似乎都原封未动。 而除了这些，什么多的也没有了。 这股冷清的氛围，就像是林雪枝之前，在鹤湖住过数日的那个山洞一样。 海玄忍不住问道：“这些天你一直住这吗？” 话一出口，他便意识到自己问了个极其愚蠢的问题，连忙补充道：“晚上都睡在这里？” 林雪枝正蹲在篝火边，从石锅中给海玄盛热汤，听到问话，她回答道：“一直在主殿，睡帐篷里，观里其他地方都不适合住。” 海玄趁她背对着自己，悄悄挪到帐篷旁，往自己曾经的帐篷里瞥了一眼。 里面放着不少林雪枝的衣物，有些凌乱地堆积成两堆，被子也是刚起床的样子，没有整理。 这倒像个活人住过的地方了。 说起来，她换洗的衣服挂哪儿了？ 主殿里没有，外面又下着雨……该不会一直没换洗？ 今天她身上穿的虽不是当日那套，可看起来很旧啊。 等下，我好像还看到了一件女式亵衣？ 海玄礼貌移开目光，却不料一转头，就看到林雪枝蹲在地上，正扭过头看着他。 场面一度有些尴尬。 海玄张了张嘴，事已至此，他只得说道：“先吃饭。” 林雪枝站起身，眼神似笑非笑，将碗递了过来。 一碗奶白浓汤，数种蔬菜与菌菇在汤面上载沉载浮，还有一块鱼肉沉在碗底。 又是鱼汤。 不过林雪枝显然已经摸清了他的口味，这次的汤从配料上明显更偏向于蔬菜汤，鱼肉大概只是提鲜和点缀。 “……好吃。” 海玄坐在立着石像的石台上说道，这次他没有犯同样的错误。 林雪枝坐在他对面微笑不语。 这生硬的称赞，还不如不说呢。 她边吃边问道：“圣女安然回去了吗？” 什么圣女，装得跟云梦瑶不熟一样……海玄心中暗笑，但随即顿悟： 她是觉得刚和自己重逢，就先提云梦瑶，可能会让他觉得不够被尊重，所以刻意在对云梦瑶的称呼上疏远一些，显得公事公办？ 毕竟在林雪枝视角里，他和云梦瑶大概只是互相认识的关系而已。 想到此处，海玄便明白了一切，回答道：“嗯，圣地派了两个元婴长老来接她，回去的路上自然无恙。” 开口时，海玄意识到，他也不想把自己和云梦瑶的关系透露给林雪枝。 如果现在就被林雪枝知道，他怀疑林雪枝会当场消失，让海玄再也找不到她。 海玄不想在这个话题上多停留，问道：“回过林家，确认你母亲安危后，后续有何打算？” “可能会去白鹿城。”林雪枝答道，“在城里找份适合修行者的工作，赚些钱准备突破，等到了筑基期再返回云来圣地。” 贫穷的气息环绕着小队……海玄心中吐槽，接话道：“正好，我也要去白鹿城，之后我还要往北去元州，九仪阁。” 海玄本想停顿一下，给林雪枝一些思考的空间。 而这一瞬间，刚刚在荒原上被窥视的感觉，再次一闪而过！ 他演出来的停顿成了真停顿。 “……玄公子？” “没什么，”海玄马上恢复了正常，“元州那边，有没有其他几部天时七剑的下落？” 这番话，是在委婉邀请林雪枝同行。 “有。”林雪枝直截了当回答，随后微微笑起来问：“只是我尚且还是炼气期，不怕我拖累了你？” 飞行工具不允许炼气期修士乘坐，如果带着与林雪枝同行，本来能乘坐飞行工具的海玄，可能要耽误大量时间。 “这有什么拖累的，”海玄不以为意，“走慢些也无妨，我突破境界不久，正好多沉淀一下。” 林雪枝笑了笑道：“那，我们便一起去元州。” 这样的话，他们便要先一路向西，回白鹿东的林雪枝家，再继续到白鹿城，然后往东北方向进入元州。 等林雪枝到了筑基，回云州也比留在玄州要近。 对海玄来说会有点绕，他直接从小鹤城向北走是最快的。 不过九仪阁二月才开始收人，他早到那儿也没用。 既然定下行程，海玄便接着问道：“出发前要不要去小鹤城准备些东西？你这几天有进入城中购置物品吗？” 林雪枝摇了摇头。 “许不凡已离开，你已经安全了，我们今天回小鹤城准备一下。” 林雪枝思索一番，点了点头。 海玄正想着要不要问问林雪枝身上余钱够不够，需不需要借一些，突然感觉到观外阵法传来一股灵力波动。 ——有人来了。 他放下碗，快步向殿外走去，推开虚掩的殿门，向外观望。 只见一个浑身套在白色长袍里的人影，踏上观川观外的石梯，向院里走来。 从身高和体型来看—— 嗯，应该是个女人？ 林雪枝也走了出来，站在海玄身后。 “好香的气味。”女声透过厚实的长袍传了出来，声调虽高，语气却显得十分沉稳。 “小女子在雨中迷了路，可否打扰一下两位，让我在观中稍歇？” 海玄和林雪枝面面相觑，互相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疑虑。 林雪枝住了十天半月都无人问津，海玄今天刚来就有了客人？ 海玄看向那女子，朗声道：“这位姑娘既然只想寻个落脚处，我们自然没有意见，观中简陋，恐怕招待不周。” “只是姑娘为何会出现在这荒郊野岭？” 那女子似乎早已料到会被询问，不慌不忙地回答道：“小女子名叫慕容璎珞，本是前往白鹿城，连夜赶路遇了雨，迷失了方向。” “误打误撞之下，才来到这里。” 海玄不动声色，总觉得“慕容璎珞”这名字有些印象，好像在哪见过，可一时半会却也想不起来，只能接着问道：“可否一睹姑娘面容？” 这要求在俗世颇有些失礼，海玄敏锐感觉到，在场两位女性都因他这句话卡顿了一下。 慕容璎珞还是依言摘下覆面，抬起了头。 与那双眼睛相交瞬间，海玄体内灵气瞬间激荡起来，一道璀璨金光在他视野里亮起，小天的声音在他脑中炸开： “哇，金色气运！” 第3章 龙的侵略性 慕容璎珞掌间龙鳞忽明忽暗，看着远处山中的道观，内心陷入了纠结中。 她五感十分敏锐，老早就看见观中一缕炊烟穿透雨幕。 雨水冲刷大地，将荒野间湿润的土腥味与冬季枯草的腐朽气息一并掀起，而远方那诱人的烟火香气，硬是越过这股混杂的厚重味道，直直地钻入她的鼻腔，勾得她食欲高涨。 她已经半天没吃东西了。 昨天吃完中饭，慕容璎珞便一路马不停蹄，直到夜里才赶到小鹤城。 在小鹤城，她意外见到了师叔。 听了师叔的占卜，她才惊觉自己要找的人远在天边，近在眼前——正是在附近玄冥天驻地里呼呼大睡的海玄。 小摊摊主看到占卜结果，露出了极度奇怪的神情，也不知想到了什么。 他告诫道：“师侄啊，可千万要小心。男人的话，听听就算了，很多都当不得真。” 慕容璎珞倍感奇怪。 包括师叔在内的内阁诸位长辈不大多是男性吗？也没见过有人骗她啊。 虽然感到不解，慕容璎珞还是点头受教。 小摊摊主看她似懂非懂的样子，从怀中掏出了一枚镀金铜币。 这是海玄下午付的卦钱，摊主还找了不少零，光这一枚硬币就面值一千，是灵币里面额最大的。 “这枚硬币是他下午付给我的。”摊主一脸心痛地回答，“我在上面施了个法，你拿着这枚硬币，可以追踪他半年。” “最好先看清他到底是个什么人，再去接触，别一上来就太热情啊。” “好，够用了，师叔。” 慕容璎珞答谢道，取了硬币，便直接找了旁边一处客栈住了下来。 可惜因为时间太晚，客栈早已没了伙食，她只能饿着肚子等到早上。 结果没想到，一大清早，海玄就直接御剑飞出了城。 她便来不及吃早饭，无奈地跟在海玄后面，一起到了观川观附近。 她的感官敏锐可不只是嗅觉，全神贯注时，海玄与林雪枝的谈话内容，她隔着老远都一字不落地听了进去。 寻常的金丹期修士，都做不到她这般。 听到海玄要去白鹿城，然后再去九仪阁，慕容璎珞忍不住向他看了一眼，这一眼差点把自己暴露了。 “……好险，差点被发现了。” “可是从谈话内容来看，海玄要和那个云来圣地的女弟子同行很长一段路。” 她本来还想低调行事，等到海玄孤身一人时，再找机会接近他，看看他是个什么样的人。 可现在看来，这个计划恐怕要泡汤了。 “还是直接上，至少能吃点东西。” 慕容璎珞想到。 师叔的嘱托，此时已经忘了大半。 至于海玄和林雪枝对话中提到的天时七剑等其他东西，她全当没听到。 慕容璎珞，从不过问与自己无关的他人隐私。 …… 海玄看着眼前已经空了的石锅，不由陷入沉思。 他和林雪枝到底是怎么把这个陌生人放进来，并且允许她吃东西的？ “你们住在殿中？我能进去吗？就只在一边待着，不会碍着你们的。” “这汤好香啊，我饿了一晚了，能让我尝一点吗？” ……总之，海玄和林雪枝都不知为什么，感觉难以开口拒绝。 林雪枝熬了一锅汤，他们两人总共只吃了三碗，余下的竟全进了慕容璎珞腹中。 “……好吃。” 慕容璎珞喝完最后一点，放下碗说道。 海玄忍不住笑了。 你一个看着大气端庄的，夸起饭菜来，水平也和我一样。 慕容璎珞吃完才意识到，自己似乎吃得有些多了，不好意思说道：“你们手艺实在是太好了，我有些没忍住。” 说完，她微不可察地扫过林雪枝身上穿的旧衣，从储物袋里掏出些灵币，摆了出来。 “这些钱就当是这一顿的餐费。” 海玄和林雪枝同时沉默了。 她付了足足五百灵币，以小鹤城的物价来算，买二十锅这样的鱼汤都够了。 慕容璎珞见两人不动声色，以为是自己给少了，便又掏出两百灵币。 “够了，够了。”海玄终于承受不住良心的谴责，收起合计七百灵币，握住一旁还在发懵的林雪枝的手腕，塞进了她手里。 “再多给就不合适了。” ……好像不亏啊？慕容璎珞吃了顿好的，林雪枝拿到了不少钱，大家都没有受伤的世界达成了。 “两位是要打算去哪儿？”慕容璎珞问道。 “嗯……去白鹿城。” “既然我们目的地相同，小女子可否和二位结个伴？” 海玄下意识就想答应，旁边的林雪枝也神色平静，不似反对，就连脑海中的小天，都兴奋地说着“快答应她”。 恰巧天空此时响起一道闷雷。 啪嗒一声，海玄手中的筷子掉落在地。 不对？怎么就又想答应她了？ 我是中了什么邪术不成？ 海玄抬头看向慕容璎珞，直到现在，他才有意识地打量她。 她眼尾的鳞片若隐若现，除了这点瑕疵，脸部精致与林雪枝比都不落下风，眼瞳更是海玄从没见过的灿黄色。 这般样子，在玄幻世界生活二十年的海玄已经有所明悟—— 她不是人。 慕容璎珞见海玄有些发愣，笑着说道：“公子怎么还怕打雷？” 海玄当场沉默，这话他该怎么回答？ “刚才一时走神，的确被雷吓了一跳。”海玄打了个马虎眼，回到刚刚的话题。 “能与姑娘同行自然很好，只是我们还有些私事要处理，恐怕并不顺路，不如到了白鹿城，再与姑娘相见。” 海玄打了个太极。 其实他一秒都不想和眼前的女人多待了，对方既然并非人类，那八成就是之前窥视他的迷之生物。 海玄闭着眼都感觉得出她强得可怕。 “不行啊海玄，你放跑了金色气运，我们接下来去哪儿找啊？”小天在他大脑里强烈抗议。 “说得轻巧，”海玄也不乐意了，“你知道她有多危险吗？” 小天不吭声了，细细感受了一下，迟疑着道：“大概……是能轻松收拾许不凡的水平？” 也就是命中一招就能把我放倒的水平……海玄拿自己充当了下战力单位，显然这并不好笑。 此时慕容璎珞眼神一亮，微笑问道：“二位的私事？忘了问了，二位结伴在这偏僻之处，是在双修吗？” 海玄和林雪枝又双双沉默了。 第4章 尾行2 十方界中，不乏许多有灵智的动物、植物修炼成人形的先例。 只因它们以本体修炼到后期，阻碍重重，难以突破，而人形在元婴期化神期是最容易突破的形态。 修炼成人形之后，他们若想融入人族社会，获取修行资源，往往还需要几年甚至十几年的学习。 而现在，海玄怀疑，眼前的慕容璎珞还根本没学明白。 ——“双修”这个词，是这么用的吗！ 海玄注意到一旁的林雪枝，面色颇有些不自然。 只怕是被慕容璎珞这没头没脑的直白话语惹得十分尴尬。 他解释道：“我和这位姑娘认识不久，是同乡，不是慕容姑娘所想的那种关系。” “认识不久？”慕容璎珞挑了挑眉，“我看两位相处的氛围，倒像是多年好友一般，想必两位是很投缘了。” 林雪枝听了这话，微垂的睫毛轻轻一颤，微微侧过眼，向海玄投来一瞥。 海玄顿觉头大，只能说道：“的确，虽认识不久，但我们已经颇为默契。” 与慕容璎珞的描述相比，这话显得两人关系不近不远。 海玄猜测，林雪枝并不愿意在外人面前，过多讨论两人之间的关系，所以才使用这种比较平淡的陈述。 如果换成云梦瑶，海玄或许会说得更浮夸一些，而云梦瑶大概也只会嘴上不满，实则心花怒放。 见林雪枝把目光转了回去，神色平静，海玄心想大概她是满意了，便说道：“既然早饭已经用完，我和这位姑娘还有事，便先走一步，若有缘，等到了白鹿城再与慕容姑娘相见。” 说罢，他赶紧起身，准备跑路。 再和慕容璎珞这好奇生物聊下去，他怀疑迟早会被问到小时候穿什么颜色的开裆裤。 只要慕容璎珞所言属实，海玄倒不担心到了白鹿城找不到她。 小天对于已经见过的气运之子，在一座城的范围内，还是能感应到的。 海玄和林雪枝刚起身，慕容璎珞便出声道：“诶，等一下，这位公子，我有单独的话要对你说。” 海玄和林雪枝都怔住了，双双疑惑看向她。 对方甚至连他们俩的名字都不知道，这个时候会有什么专门的话要说？ 海玄见慕容璎珞脸色认真，犹豫了一下，还是回答道：“既然如此，我们去门口说。” 说罢，便走向门口，慕容璎珞随后跟了上来，她凑上前，并肩站在海玄身边，距离海玄大约只有一拳到两拳的距离。 海玄微微有些不自然，这个距离，他已经能闻到慕容璎珞身上传来的淡淡香气。 大概像是某种植物，气味恬淡，闻起来很舒服。 慕容璎珞轻轻吸了吸鼻子，以灵力向海玄传音道：“这位公子，刚才在观外，我听到了你们的对话。” 对话？我刚才和林雪枝说的是……海玄瞬间紧张起来。 她听到了关于天时七剑的事？ 怎么办？ ……想办法杀了她？ 不过这种事也只能想想，他和林雪枝加起来，恐怕都不够眼前这女子一只手打的。 “你身上传来了紧张的气味。”慕容璎珞打趣道。 海玄闻言，侧头打量着她。 慕容璎珞正平和注视着他，眼角含笑，看起来实在不像是有恶意的样子。 “我的感官很敏锐，你的境界只有筑基初期，可能想象不到肉身感知的范围。” “一个金丹后期的体修，也能像我这样，在你的灵阵范围、灵力感知之外，不用神识，不用法术，就能听到你们的谈话。” “所以，如果再要和什么人聊些不能为旁人所知的内容，可一定要保持灵识传音的习惯。” 慕容璎珞轻笑着说，“至于你们俩的谈话内容，我会当做什么也没听到的。” 海玄无言以对，点头道谢。 两人对话既了，海玄和林雪枝便收拾好东西，披上雨衣，一起离开了观川观。 在他们出门后，慕容璎珞跃上了主殿的屋顶，看着两人的身影在荒原上远去。 雨滴尽数落在她身上，她并没有用灵力去阻隔。 体内的龙族血脉，正为这种湿润的触感欢呼雀跃，她很喜欢沐浴在雨中的感觉。 她保持着微笑，喃喃自语道：“师弟，还真是冷淡呢。” 正如海玄所说，以他目前的境界，根本无法想象慕容璎珞的肉身感知有多敏锐。 在与海玄如此近距离的情况下，海玄听到她话后，哪怕藏在内心的反应，都躲不开她的眼睛和鼻子。 带着一丝羞涩的尴尬、迷惑、紧张、微微的恐惧，甚至一闪而过的杀意，以及说到最后那种无可奈何的相信与感谢。 ——她全都捕捉到了。 她的确与同龄人相处甚少，但并不是与人相处甚少。 作为内阁大阁老的唯一弟子，她在九仪阁其实负责了相当多的工作，只是与她对接工作的，主要都是金丹期的前辈。 而她年纪轻轻就能胜任这些，除了她化形后一直在九仪阁长大，对工作熟悉得心应手外，最为依仗的，就是她能在近距离下，对人的情绪进行十分精准的感知。 即便是金丹期修士，在她面前也隐藏不了自己。 靠着这样的能力，她能制衡各方，并在九仪阁里逐渐肩负越来越多的职务。 而今天第一次与海玄见面，她只觉得对方很有意思。 在一开始，她用上了某种血脉秘法，能散发出无形的亲和力和领导力，使他人想要认同她说的话。 海玄很早就感觉到不对，然后花了些时间才从秘法里挣脱出来。 是因为他神识够强吗？一般人其实连发觉都做不到，就像他身旁那位姑娘。 于是在慕容璎珞看来，她就像一个平时一直在和大人打交道的少年，突然见到了一个比他更小的小孩子，出现在生活中。 这个小孩子很有潜力，看起来懵懵懂懂，还完全不知道更大的世界是什么样。 便实在忍不住……想逗逗他。 慕容璎珞从屋顶跳起，向着两人的身影追去，并没有如她所说的一样直接去白鹿城。 她打算偷偷看看，两人到底是什么关系？后面又会碰上什么有意思的事？ 第5章 旅伴 海玄和林雪枝走在前往小鹤城的路上，气氛不尴不尬。 慕容璎珞的突然出现，两人现在脑子都还有些混乱。 就像两个社恐，遭遇了一个社交暴徒的突然袭击……海玄在心中吐槽道。 他本打算在早餐后，就将昨天买的白玉脚镯送给林雪枝，但现在因为慕容璎珞这一捣乱，两人提前踏上了旅途，这礼物估计只能等到下次气氛合适的时候再送了。 “玄公子，”林雪枝思量许久，终于开口道，“我感觉那位叫慕容璎珞的女子……是冲着你来的。” 海玄对上林雪枝询问的眼神，见对方已经挑明，只能点点头：“其实我也有同感，但我根本不认识她。” 慕容璎珞之前的表现还算正常，像是一个萍水相逢的陌生人，但后面拉着海玄，在门口说的那番话，就显然不对劲了。 ——哪有陌生人会冒着被敌视的风险，也要给人传授经验的？ 海玄一开始还以为她可能化形不久，涉世未深。 但从她后面的话中内容，连金丹体修之事都有所了解，又愿意帮他保密，便几乎可排除这种可能。 所以最大的可能就是……自己在她眼里确实有些不一样。 而从她实际所说的内容来看，显然……她是个好人。 只是自己身上到底有什么值得她看中的？ 金色气运……难不成她能反向感应到天书之灵？ 海玄便向小天询问，结果得到了否定的答案。 那自己身上还有什么能让一个化形生物看中的？ ……难不成她看出了我穿越者的身份？或者其实我父母中有一个不是人？我也不完全是人？ 海玄脑洞大开，忍不住向后看了一眼。 她不会跟着我？ 林雪枝看他这敏感的反应，捂嘴轻笑了一声：“既然那位姑娘也说要去白鹿城，如果她真是为你而来的，那你们一定能在白鹿城再见面，不如到时候直接问她。” 海玄点了点头。 …… 回到小鹤城，两人没有多做停留，帮林雪枝补充了不少东西后，便乘坐专门的马车重新启程。 林家所在地名为芸城，这辆马车是用灵兽杂交后的品种，耐力充足，可以日夜兼程，跑上一整天也无需休息。 两人上午出发，明天一早就能抵达芸城。 这种马车都是专门为赶路的旅客准备的，价格要贵上不少，为了提升速度，车厢也设计得比同类的马车都要小。 海玄和林雪枝面对面坐进去，脚都只能各放一侧——这车厢里能让他们自由放脚的空间都没有。 车厢倒是很平稳，海玄甚至能在上面看书。 他打算把那本地阶中品的水属性功法在路上练完，以打发时间。 然而，在这样一个狭小的空间里，哪怕海玄练着功，随着时间推移，也难免感到一丝尴尬。 ——他连林雪枝的呼吸声都清晰可闻。 林雪枝大概从没有和一个异性，一起在如此狭小密闭的空间里近距离待过。 到了下午，她已经感觉浑身不自在，而没多久，这种不自在就传染给了海玄。 哪怕海玄闭眼练功，假装自己不存在，他也感觉得到。 海玄很理解林雪枝，这并不代表他们关系不好，只是单纯的、一种长时间失去隐私带来的无所适从。 如果他没有和云梦瑶同居过一段时间，他现在恐怕也会有和林雪枝一样的反应，哪怕他对林雪枝有好感，也无法抹除这种不适感。 等到晚上，天色黑了大约一个时辰后，马车在途中某个驿站停下。 既是旅客要用餐，也是车夫换岗。 餐桌上，海玄提议道：“要不我们在路上找个客栈，休息一晚再出发？” 这话言不由衷，其实他想连夜赶路。 按他的经验，晚上说不定能和林雪枝发生点什么……说上一些话，增进两人的感情。 林雪枝沉默地吃着饭，摇了摇头。 等新的车夫准备好，两人又一起上了车。 海玄已经把能看的书都看了一个遍，现在便再也没办法无视林雪枝，否则车厢内的气氛只会越来越尴尬。 林雪枝此刻靠着椅背，微微低着头，眼睛半张半合。 她雪白的脸蛋在车厢里的柔光下映得更加苍白，像极了前世那些严重晕车的人。 当然，她不可能是真的晕车，只是单纯有些难以忍受现在的环境。 海玄灵机一动，关掉了车厢里的灯。 黑暗中，林雪枝的呼吸稍微乱了一下，又马上恢复了正常。 海玄开口道：“雪姑娘……” 他本来还想拉扯一下，但感觉到现在林雪枝或许没有心情和他对暗号了，于是直接开口道：“我能握你的手吗？” 林雪枝没说话，只有微微加重的呼吸，显示出她内心的波动。 海玄也没有给她思考的时间，话一说完，两秒便起身，坐到了林雪枝的身边。 空间极其有限，两人的肩膀不可避免地碰到了一起。 海玄直接握住了她的手。 那手似温似凉，手背细腻柔软，手心却有些粗糙，大概是她长期练剑所致。 海玄若有所感。 ——她看着这么难受，该不会是因为白天上车后，自己一直没找她说话，她便有些胡思乱想，但又不知如何开口，最后导致心情低落？ 与现在颇有些志得意满的海玄不同，游离在宗门、家族之外的林雪枝，此刻算是处于人生的低谷，而海玄在她心中又有一定的地位。 如果被在意的人当面冷淡以待…… 想到这里，他解下身上的外套，给林雪枝披了上去。 这个动作，他们认识第一晚他就做过。 当时是罩在她身后正常穿，现在却是盖在她身前当被子用。 黑暗中，林雪枝抿了抿嘴。 如此近的距离，两人的呼吸、气味彼此都能清晰感受到。 车轮滚滚前行，林雪枝渐渐放松身子，两人大腿相贴——她靠在了海玄肩上。 女人都要等到黑灯瞎火，才会放下白天的矜持吗？北冥光这样，林雪枝也这样…… 海玄脑子有些发散，手却拢得更紧了。 一夜就这么过去了。 第6章 走了旧的，来了新的 第二日，天还未亮，马车便停在了芸城西部。 芸城距离白鹿城已非常近，哪怕乘坐最普通的马车，早上从芸城出发，也能在天黑前抵达白鹿城。 林家在芸城数代经营，老宅已有数百年的历史，坐落在城中心区域。 此刻，天色尚早，看不出天气好坏，但从脚下湿润的石板路来看，芸城昨日也如小鹤城一般，是个阴雨天气。 两人下了车，走在狭窄而充满生活气息的老城区街道上。 海玄侧头看了她一眼，问道：“要吃早饭吗？” 一夜过去，回到熟悉的地方，林雪枝的心情显然好了不少。 “饿了？”她问道。 海玄摇了摇头。 进入筑基期后，他的饮食便能自主控制，想吃时一次性能吃很多，不想吃时即使空腹一天也不会感到饥饿乏力。 这是身体能够自己储存能量，合理使用的表现。 “你以前来过芸城吗？” “没有。” 林雪枝若有所思，随后露出一个俏皮的微笑：“那正好，老家周围有一些有意思的早餐小吃，我带你去尝尝。” 然而，事与愿违，两人连续去了两家店，都是大门紧闭。 一向风轻云淡的林雪枝，此刻脸上也忍不住露出尴尬之色。 “再去看一家，如果还是关门，我们就直接回去，家里伙食也不差。”林雪枝语速都变得稍微快了些。 海玄点点头，心里却感到有些奇怪。 现在离过年已经过去好一阵子了，那些关闭的店面显然不是因为休假才关的。 而且刚才走在老城区的时候，在某一刻，海玄有种强烈的直觉。 那是专属阵法师的感应。 以海玄在阵法上的造诣，金丹期以下可称权威，只是这股感应十分不清晰，海玄找不到方向。 两人寻店时兜兜转转，这股感应也一直没有完全消去。 这片区域里，是不是隐藏着什么不为人知的东西？ 他便开口向林雪枝问道：“你有感觉到阵法的气息吗？” 林雪枝一怔，摇了摇头。 ……也对，以她在山洞石门前不断穷举试错来解阵来看，她在阵法上的造诣多半有些可惜。 海玄打算晚些时候再出来转一转，调查一下。 到了第三家店，两人总算是落了座。 林雪枝给海玄点了一份豆花，这豆花汤汁泛着一层金黄色，看起来让人很有食欲。 海玄尝了一口，强烈的味觉刺激让他马上皱起了眉头。 ——相当酸。 他看向林雪枝，她双眼已如月牙一般眯了起来，显然是早就等着看海玄的反应了。 嘴中的豆花口味一转，在第一层猛烈而短暂的的酸味过后，便是一股泛着清香的甜味。 这味道的确别有一番特色。 变亲近后就开始耍小性子了，我怀疑这世界就是一个巨大的云梦瑶……海玄看着林雪枝有些幸灾乐祸的表情，在心里吐槽道。 用完早饭，两人便回了林家。 …… 留在林家老宅的，大都是林雪枝祖辈的人，而她父亲那一辈，要么像林雪枝的父亲一样远走其他州去做生意，要么就集中去了白鹿城。 林雪枝这一趟回家实属出人意料，得知她回来，第一时间接待他们的人，也只有林雪枝的母亲和祖父。 林母看到两人，笑得是相当灿烂。 “嗨呀，乖女，你回来啦？跑哪去了？家里给你写了信，你一直没回信，担心死我了。” “怎么还带了小伙子回来？也不提前说一声。” “你们好上多久了啊？等着哈，中午我给你们做一桌好菜。” 海玄：…… 林雪枝：…… 虽然林雪枝简略说过一些她家人的情况，但等海玄真正见到这位……阿姨？内心还是有些惊讶。 如此热情奔放的母亲，是怎么生出林雪枝这般性格的女儿的？ “娘，这位是玄冥天的师兄。”林雪枝介绍过海玄的名字后，说道，“昨晚我们赶了一夜车，还是先带客人去休息。” “啊！好好好。” 显然在玄州，玄冥天的名号可比云来圣地好使得多，两位长辈听到海玄来自玄冥天后，眼睛都亮了。 林母便去从下人那儿要了钥匙，和林雪枝说了房间安排后，林雪枝便带着海玄去入住了。 “这一趟见到我娘平安，便已足够了。” 路上，林雪枝小声和海玄说着话。 “之前他们给我的信中说，我娘有些生意上的事可能需要我去帮忙处理，我可能没时间……” 海玄理解地点了点头：“嗯，没事，我在芸城四处转转，有事用传音石联系我就好。” 陆成之前还曾和他说过，林家周围潜伏着筑基期修士。 而如今他来到林家，已经察觉不到任何修行者的气息了。 大概是随着云来圣地大部队离开，许不凡被通缉，蹲伏林雪枝的人手也不得不撤离了。 他上午在林家略做休息，中饭之后便一个人出了门，走在芸城的街道上。 顺着记忆，他回到了和林雪枝一起吃早饭的那家早餐店。 海玄掏出几枚小钱，开始向店老板打听周围的情况，和那两家关门的早餐店。 “我也很奇怪，我和他们认识很多年了，第一次见他们过完年后这么晚还不回来开门的。” “那城中心这片地方，还有其他店过完年后一直没开门的吗？”海玄问道。 店老板细细思索片刻，露出奇怪的表情：“还真有几家，我数数看，大概有四家，都是我们这种小门小铺。” “哎，这位公子，今天早上和你一起吃早饭的，那是林家的小姐？” “她小时候来我这里吃过不少次早饭的。” “不过小时候的她，看上去很瘦弱，不漂亮，而且头发也是正常的黑色，怎么现在长大了变成一头白发，皮肤也白了这么多？看得我都没敢认。” 大概是因为林雪枝的太阴神体出……海玄摇摇头，表示自己认识她不久，并不知情。 离开早餐店，海玄根据店老板的说辞，去找那几家同样是一直闭门未开的店铺。 不久就来到了第一家杂货铺。 就在此时，海玄再次感到灵觉被触动，这一次比早上那次要明显得多。 此处，明显有阵法。 第7章 罐中 海玄站在杂货铺斑驳的木门前，伸手将手掌印在门上，灵力顺着门、沿着墙体一丝一丝蔓延出去。 很快，他就发现了异样。 他走到杂货铺侧面，侧面的墙对着一条狭窄的小路，仅能容纳三人并肩走过。 海玄抓住墙面一把撕开，阵法瞬间消散。 又是幻阵。 这个幻阵相当新，连设阵者的灵力痕迹都没有完全散去，恐怕是昨日才设下的。阵法级别倒是很低，不然也不至于留下痕迹了，哪怕林雪枝来，只要她注意到了，都能破开这个阵法。 此时，原本看起来毫无异样的墙壁恢复了原样，砖瓦散落一地，露出杂货铺内里的样子。 ——这堵墙竟是被炸出了一个巨大的裂口。 海玄跨过残破的墙体，进了杂货铺。 店内货架东倒西歪，地上散落着一些陶瓷碎片。残留的迹象表明，这里曾经并不平静。 不过，海玄仔细观察了一下，店内没有找到血迹，也没有闻到血腥味。 不知道是争执的双方没有打到见血的程度，还是实力差距太大，一方还没怎么反抗，就被另一方直接打晕带走。 他在店内一角找到了一个密封的瓦罐，罐身上贴着一道符。 ——这显然是修行者的东西，不该出现在平民杂货铺里。 海玄蹲在瓦罐前端详片刻，只觉得瓦罐中散发出源源不断的灵力，这股灵力传入地下，不知被用到了哪里。 但可以肯定的是，这地下藏着一个大型阵法，而这个瓦罐就是这个阵法的阵眼。 海玄伸出手，触碰瓦罐，注入灵力，想看看这里面到底是什么。 “啊啊啊啊啊！”一道尖锐至极的女声从瓦罐里传了出来，此情此景把海玄惊得心脏都停了一瞬。 “这灵力是、是修行者吗？求求你，救救我！” 这一段话从极度惊吓到惊喜，再到最后忍不住的哭腔，情绪之丰富，实乃海玄生平少见。 海玄听得愣在原地，不知道该如何反应。 瓦罐上的那道符咒，他已经看出了效果，正是为了封印罐中物的气息，故而他原以为里面藏着什么宝物，比如高级妖兽的内丹之类的。 但现在来看，里面竟是藏了一个活物！ 海玄若想解开封印倒也简单，只需撕了符咒，打碎瓦罐，应该就行了。 可里面封印的东西，却不知是敌是友。 而像这种能够进行空间变化，在死物里放入活物的手段，至少都是金丹期起步。 海玄纵是修行多年，这一时之间也判断不出该如何抉择。 “小天，怎么办？”海玄在脑中求助。 小天这次倒没有再和他耍宝，认真回答道：“问问她是什么，怎么被封印在这里的。” 海玄便出声问道：“放你出来可以，但是你要先回答我一些问题。” “先告诉我，你是谁？” “我叫小雉，二月满十五岁，修行三年多了。”罐里传出的声音比刚才冷静了些，听得出确实像是一个年龄不大的少女。 听这描述，至少是个人类？只是这名字…… 海玄追问道：“名字就叫小智吗？姓小名智？” “不，不是。”罐中的人迟疑了一下，“我姓吕，叫吕小雉，雉鸡的雉。” 海玄听得沉默。 吕小雉？这名字认真的？ 致敬前世历史上第一位皇后？ 是《十方仙途》游戏策划的恶趣味？ 光这名字，恐怕都是个有名有姓的npc了。 海玄心里突然升起一股奇怪的感觉。 就像是在玩一个悬疑恐怖游戏，正在认真根据线索排出对方身份，结果对方一开口自我介绍，便让你从逻辑思考的范畴里出了戏，直接怀疑这是设计者整的花活。 不过他很快收回了这种感觉。 涉及金丹期以上的力量，事关重大，他可不敢有丝毫含糊。 “你是怎么被封进罐子里的？” “我离家出走，被邪修抓了。” ——当一个理由过于离谱，反而会让人觉得，会不会还真就是这样。 邪修……海玄接着问道：“抓你的邪修去哪儿了？” “不知道，已经很久没有听到过那个人的声音了。” “最近都是另一个人拿着这个罐子。” “我被放到这里至少三四天了，我受不了了。” “你就算不把我救出来，能不能别走？我一个人在这里，真的会死的。” 罐里声音音量开始时大时小，情绪又变得不稳定起来，显然她的精神状态现在很不好。 “小天，你怎么看？”海玄在心中问道。 “邪修，又是把人封在瓦罐里，这股力量大概率不是现在的你能面对的。” “你现在身上还有伤，风险太大了。” “但如果我是你，我可能还是会把她救出来。” 小天分析一通，最后下了个反向结论。 海玄笑了笑，小天的话他倒是不意外，认同道：“没事，我能相信她。” 少女有些离谱的名字倒不是关键，更重要的是她的反应。 海玄记得前世看过，如果一个人被封锁行动，完全被封闭在黑暗与静谧中，周围没有任何活物的气息，不用多久就会精神崩溃。 这种极端情绪，很难演得出来。 至于她说自己被封了三四天，与幻阵揭示的时间线索并不相符，反而显得更真实了。 因为在这种环境下，人是没办法感知时间的。 她觉得三四天，实际上可能只有一天，但过大的精神压力，让她以为时间已经过去了很久。 海玄撕开符咒，手指一弹，瓦罐顷刻出现一道裂缝，一股黑雾从罐中缓缓飘出，凝成一团落在地上，逐渐化为一个人形。 她看着有些瘦骨嶙峋，身上的衣服看上去相当脏，不知道穿了多久，一头黑发也是缠在一起，邋里邋遢。 海玄甚至能闻到她身上的轻微馊味。 此时，她正捂着双眼，躺在地上。 “她有气运！”小天的声音里有难以掩饰的惊讶，“不过这气运微弱得几乎要散了。” “气运之子的气运还会散？” 海玄心念一动，的确从这位可怜兮兮的少女身上，看到若隐若现的银白色光芒。 “这只能代表一件事。”小天严肃说道。 “她快死了。” 第8章 卧虎藏龙 海玄蹲下身子，开始仔细观察眼前这位名叫吕小雉的少女。 气运之子会死亡，倒不让他感到意外。 之前，北冥光就曾经历过类似的情况，几乎命悬一线。 按照小天最初的解释，只有当气运变成金色时，他们会变得难以陨落，而银白色气运依然存在死亡风险。 “不过，她和北冥光那次不一样。” 海玄脑中的想法并没有刻意隐瞒，小天听到后立刻说道：“北冥光那一次属于突发意外，但小雉这次更像是天道在刻意筛选。” 天道筛选？ “你还记得？气运是可以被削弱的。”小天耐心地解释道。 “如果一个气运之子被削弱到气运过少，那天道就要判断，这个气运之子到底值不值得天道继续下注。” “天道会在短期内，给这个气运之子安排更多的机遇和挑战。” “他要么承受住这些挑战，利用机遇重新增长大量气运，回到正常状态。” “要么就直接被这些挑战压垮，气运越来越少，直到身死道消。” “天道也由此回收掉他身上的气运。” 小天语气沉重，“看起来是天道给了气运之子重新崛起的机会，实际上七成幸运之子都会被天道一口气淘汰掉。” “而吕小雉现在就是这种情况。” 海玄心中一惊，未曾料及天道竟有如此残酷的淘汰机制。 看来气运之子也没那么好当啊？ 他轻轻握住小雉的手腕，只觉得少女的体温高得异乎寻常。 小雉松开了捂在眼睛上的手，低声喃喃道：“我好晕。” 海玄注意到她的眼睛，虽仍反射出微弱的光泽，但瞳孔中却是一片混沌。 ——她已经无法视物了。 她反手紧紧握住海玄的手，嘴唇动了动，却已经说不出话来，呼吸变得急促而微弱，显然有些维持不住意识。 如果救她，那么其他几家店铺今天恐怕就调查不了了。 阵法已破，大阵自然失效，但也彻底打草惊蛇，今天一耽误，恐怕就追踪不到那些邪修了。 然而，人命关天，这些都只能先放一放了。 海玄从储物袋中掏出一件长款外套，黑色为底色，两袖与背部印有大面积的红色与蓝色纹路。 这是玄冥天弟子外出专用的服饰，辨识度颇高。 当玄冥天弟子以此种打扮出现在玄州，就代表他们身负要务，需要便宜行事。 没想到第一次用上这件衣服，就是气运之女和邪修这么大的事……海玄迅速穿起外套，将少女轻轻抱在怀里，踏上飞剑，化作一道流光向云城北边飞去。 云城这种小城，并不会有玄冥天的驻地。 要寻找能够治愈修行者的地方，最好是去城主府，而城主府一般是坐北朝南。 为了保证行政系统的安全，小城的城主府通常都有修行者作为客卿常驻。 飞剑划破长空，不一会儿，海玄就看到了一片醒目的建筑，形成单独的区域。 他确认门庭无误，便迅速降落下来。 门前守卫看到有人从天而降，吓了一跳，等注意到来者衣着，立刻换上了一副敬畏之色。 “仙长有何要事？” 其中一名守卫小心翼翼地问道。 “找医生，能治练气期的。” 海玄微微停顿一下，马上接着补充道：“城中疑似出现邪修，带我去找能管事的人。” 两名守卫面色大变，其中一人立刻掏出传音石开始传话，另一人则领着海玄向府中奔去。 隔着老远，海玄就看到正堂门口，六个人一起走出，他们穿得花花绿绿，各不相同。 海玄看得眼晕，只能以灵力远距离传音道：“哪位是医生？” 一位中年女子向前走了两步，她身后跟着两个年轻人，而这两人手中已经一起张开了担架。 好专业的医疗团队……海玄心中暗赞，运起身法，已经抢先守卫一步，掠至三人跟前。 “她接触过邪修，务必救活她。” 海玄小心地放下小雉，小雉意识迷迷糊糊，却还抓着他的外套不松手。 他只能轻轻扣开小雉的手指，将她在担架上放稳。 中年女子领着两位年轻人，迅速往后堂走去。 海玄侧过头，看向剩下的三人。 其中一位是身材略微有些发福的中年男子，面色红润，锦衣玉带，海玄能从他身上感知到淡淡的修为，大概是炼气期初期或中期。 这位应该便是城主了。 而旁边站着两位年轻人，看起来都很年轻，身上竟都有筑基期的境界。 其中一人更是让海玄多看了几眼。 他身上那套服饰，以白色打底，袖口、长裤为黑色，两肩、下摆则印有金、青两色的花纹。 与海玄现在身上穿的这套衣服一样，极有辨识度。 ——这是玄霄门的外出服饰。 天书，邪修，两位气运之女，玄霄门弟子……一个小小的芸城，竟然汇聚了这么多特殊的修行者？连卧龙凤雏都不够形容了。 如果一个地方出现太多异常，说不定这个地方本身就是最异常的那个。 ……不知这城主是不是也有什么问题？ 正被海玄脑补的城主首先上前一步，拱手问道：“这位来自玄冥天的仙长尊姓大名？邪修一事能否入堂细说？” 海玄驱散掉脑中的乱想，点了点头，自我介绍一番，便和三人一起走入屋内。 “城中有几户店铺人员失踪了，自过年之后，店面一直未开。” 海玄一进屋就直接提起正事。 “我调查其中一户，发现了刚刚那个女孩，同时注意到老城区布置了一个大型阵法，而那个女孩之前被邪修封入瓦罐中，充当了阵法的阵眼。” 海玄这次记得慕容璎珞的教诲，哪怕进了屋，也全程以灵力传音说话。 城主听得呆了一下，很快说道：“那我们要尽快调集力量，前往老城区，看看能不能把这个邪修抓出来，顺便通知民众避祸。” 另外三人听了城主这话，都没吭声。 气氛一时有些尴尬。 城主有些求助似的看向旁边两位筑基期的年轻人，问道：“两位仙长可有什么建议？” 海玄也一起看向二人。 第9章 安排 穿着玄霄门制服的年轻男子上前一步，拱手问道：“这位来自玄冥天的道友，可有发现其他踪迹，证明邪修出没？” 海玄摇了摇头。 “既然如此，”年轻男子接着说道，“不如我们先一起等那个少女醒来，看看她怎么说。” 他转向一旁的中年男子，继续说道：“城主，现在线索太少，城中筑基期修士数量有限。若要出击，我们必须一击制敌，否则反而可能让城中居民、甚至城主您自己陷入危险的境地。此刻，还是先按兵不动比较好。” “城主不妨先派一些普通的卫兵去将那几家店铺封住，假装调查，看看能不能引蛇出洞。”年轻男子有条不紊地分析道。 城主听了这话，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点头说道：“王仙长言之有理。” 他对着海玄介绍道：“这位是来自玄霄门的王风仙长，和来自罗武门的曾乐仙长。” 罗武门……海玄心中一动，记得这好像是玄州北部的一个三流宗门。 一流宗门便是九大仙宗，这点众所周知。 二流宗门普遍无法抵抗化神期修士，一位化神期修士就足以让一个二流宗门灭门，但它们至少能对付元婴期修士。 至于三流宗门，实力还要更差一档，不少三流宗门的宗主甚至只有金丹期修为。 这些金丹期的三流宗门宗主，实际上能获取到的资源，恐怕根本不如那些在一流宗门的金丹期长老。 即便如此他们也愿意自行成立宗门……只能说，创业者都是有梦想的。 眼前这位名叫曾乐的年轻人，看上去不超过三十岁，筑基期的修为放在三流宗门里，大概会是未来的中流砥柱。 至于玄霄门的人出现在这里，海玄其实并不意外。 玄霄门对门下筑基期弟子有特殊的培养机制，那就是外派。 他们不会将弟子留在元州，而是派往东南西北的其他州，去或大或小的城镇里，遵从当地法律法规，以修行者的身份帮助凡人，切实体会十方界真正的生活是什么样子。 这一传统有悠久的历史，而其他九大宗门也都默许玄霄门这么做。 或许这就是天下第一正道，在声望上的超然之处。 同为九大宗，海玄对于王风的处理方式并不意外，九大宗在这方面的教导差不太多。 对付邪修，最重要的是谨慎。 甚至海玄自己心里对这件事的态度，也并没有他嘴上说的那样斩钉截铁。 他的想法其实和王风有些类似：阵法被破，对方大概率会受惊而走，他们只要做好防范，不留破绽就可以了。 无论是他们，还是邪修，应该都不愿意在城中发生正面冲突。 ——海玄反复提到邪修，态度坚决，也只是为了能治好小雉。 不这么说，他担心这群人看到吕小雉的寒酸凄苦模样，便心里不重视，不愿意好好救治她。 若真要追查邪修，吕小雉才是关键。 想通此处，海玄便开口建议道：“二位之中，可否去一位，当那些普通士兵封存现场时，在一旁看着？也无需多做行动，飞在空中就可以了。” 两人愣了一下，王风先想明白了海玄的意思，问道：“海道友是想震慑对方？逼对方知难而退？” 海玄点了点头。 王风与曾乐两人对视一眼，过了半晌，曾乐回答道：“既然如此，那便我去。” 他们大概对我还不是完全信任，所以留下了实力更强的王风在城主府里……海玄内心认可地点了点头。 他与两人交换了传音石联系方式，便独自一人去了后堂。 ——他要保证吕小雉的安全。 杯中茶凉了两次，大约过了一个多时辰，吕小雉终于从病床上慢慢醒来。 海玄面色凝重，之前那些医生在告诉他情况时，甚至首先问他是不是少女的亲人，可见有多不乐观。 ——双目失明、内脏衰竭、营养不良，身上还有多处伤。 医生对她的治疗也只是缓解了伤势，而其他问题都不是一时能解决的。 海玄坐在床边，看小雉身体微微动了一下，便轻声唤道：“小雉。” 躺在病床上的少女，气息微弱地开口：“恩人，是你吗？你叫什么名字？” 海玄说过自己名字，便问起小雉的家在哪里，打算想办法送她回去。 “不要！” 小雉喊道，虽然她现在虚弱得几乎说不出话来，但语气中充满了恐惧，“我不想回去。” “你现在虚弱成这样，眼睛都看不见，除了回家找亲人，谁能照顾你？” 海玄抚了抚额头，开始劝起这个离家出走的叛逆少女。 “那也不要回家。如果我死在外面，那是我自己没本事，活不下去，可如果回家，父母会把我折磨死的。” “我们家和别人家不一样。” “恩人，我不想回去。” 海玄听得直接沉默了。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说道：“好，我答应你。” 这时，小天在脑海中出声道：“海玄，她双目失明和内脏衰竭，是因为她体质太过强横，身体已经承受不起了。” “什么体质？”海玄问道。 “还记得林雪枝的太阴神体？”小天解释道，“这个是反的。” “太阳神体？” “嗯，而且好像还不只太阳神体，只是别的我还看不出来……”小天疑惑地皱起了眉头。 “算了，先说太阳神体，就像林雪枝随着年龄长大，原本的水灵根变为冰灵根，头发也变成一头白发一样，太阳神体在人的成长过程中，同样会对人进行改造。” “你之前接触她身体，不是感觉体温很高吗？那就是特征之一了。只是这个女孩现在的身体，承受不了太阳神体带来的诸般变化，双目因此失明，内脏状态也被搞得一团糟。” “再这样下去，死亡只是时间问题而已。” 这听起来好无解……海玄问道：“能救她吗？” “我先仔细瞧瞧她现在是什么境界……呃，炼气后期？”小天的话里带上了明显的不可置信，海玄听了也愣了一秒。 十五岁不到的炼气后期？ 第10章 算计 “还不是一般的炼气后期，快要圆满了。”小天看得双眼发直。 “太阳神体这么强？”海玄疑惑道。 要都这么夸张，想办法量产太阳神体对抗天命反派得了。 小天陷入思索道：“可能是她有些特殊？一般没这么夸张。” “太阳神体是赫赫有名的修炼型体质，若不修炼，身体就会被拖垮，只要正常修炼，身体状态就能缓慢自然调整回来。 “我猜她是离家出走之后就几乎没有修炼过，最后身体越来越弱，搞成这个样子。” “这就更夸张了，少了一段修行时间都能炼气后期，要是按部就班的来，现在恐怕能筑基了。” 海玄听罢，便向小雉问道：“你加入了宗门吗？离家出走多久了？” 小雉停顿了一会儿才说道：“没有宗门，一直在家中修炼，六月离的家。” 现在已经是第二年正月了，也就是七个月没怎么修炼过……海玄再次问道：“之前抓你的邪修是什么情况？能详细和我说说吗？” 小雉沉默了一下，脸上露出痛苦的表情，片刻后才缓缓说道：“也没什么详细可说的，那个人带着面纱，浑身套在长袍里。我见到他连动手的机会都没有，就直接被他用一个法宝抓了起来。再后来，我就一直被关在那个罐子里。” “他们有提到抓你是为了什么吗？” 小雉摇了摇头。 就在这时，一位侍女端着饭菜走了进来。 海玄见状，便说道：“那你先吃饭，吃完饭再洗个澡。我等会儿再来看你。” 说罢，他便离开了房间。 等海玄再次见到小雉时，她换了身侍女的衣服，看起来焕然一新，至少不再是之前那个衣衫褴褛、蓬头垢面的模样了。 然而，她脸上依然带着一股不符合她这个年龄的迷茫和忧愁。 海玄有些面色凝重，对小雉说道：“小雉，我刚刚和城主他们商量了一下，他们一致认为，你遭遇邪修的经历并不能充分证明邪修在芸城出没，所以他们不能一直庇护你。将你医好，已经算是仁至义尽了。” “你现在的身体稍微好了些，我们先离开城主府。” 小雉轻轻叹了口气，说道：“全凭恩人做主。” 这副神情让海玄心头一紧。 他在一旁看着都能感受到少女对未来的绝望。 他领着小雉出了城主府，雇了一辆马车。 “去老城区里最大的客栈，车开稳一些。”海玄吩咐车夫道。 很快，海玄就订好了房间。 “小雉，我今晚没办法陪着你，不过我住的地方离你不远，明早就来看你。” 海玄接着问道：“你知道自己的体质吗？一旦不修炼，身体就会变坏。” 小雉怔了一下，说道：“我知道自己很特别，但是没人告诉过我必须要修炼。” “你的眼睛和现在虚弱的身体，都是因为你停止了修炼导致的。” “那……我的眼睛能重新看见东西吗？” 这问题我哪知道，小天，救一下啊……得到肯定的回复后，海玄说道：“可以。” 少女脸上掠过一丝期盼。 海玄说道：“今晚就开始修炼，晚餐我会让他们给你送进房间的。” 说罢，他便要离开。 “恩人！” 小雉紧紧抓住了海玄的手。 一路上，海玄怕双目失明的少女不方便，都是牵着她的手，带她过来的。 “你、你要说话算话，明早一定要来看我。” 小雉开口时已经带上了一丝哭腔，不过很快又收敛住了。 此情此景，让海玄一时有些恍惚，想起了云梦瑶离开前一晚，也是这样，要他一定去找她。 我怕是对她有戒断反应了，怎么看哪个女人都能看出云梦瑶的影子……海玄驱散掉脑中的幻象，用空着的那只手轻轻摸了摸吕小雉的头，算是安抚，然后答应下来。 等他回到林家，天色已经逐渐变黑。 城主府已经传来消息，曾乐带队去调查了那几家店铺，可惜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发现。 过程中也一直安全，视野范围内别说邪修，连个有境界的修士都没有。 若此举真能逼得对方直接退走，那就再好不过。 海玄穿过走廊，正要回到自己房间，却听到周遭某间房里传来女性的说话声。 这声音他还记得，不正是林雪枝的母亲吗？ “……这么年轻的玄冥天内门弟子，你有什么不满意的？” “反正你迟早要结婚，用你们的话讲那叫什么……道侣？错过这个，以后哪还能找得到更好的？” “早点结婚，生了孩子，娘也能放心了。” “唉……”海玄听到林雪枝悠悠叹息一声，个中滋味难以言喻。 “正道魔道之间要结合困难重重，娘，我和他才认识不久，现在说这些还太早了。” 海玄汗颜，他可真没想偷听母女俩讨论这些，便快步离开了此处。 玄冥天身法配合他敏锐的听觉，总是有些奇怪的收获。 海玄思索片刻，决定再出一趟门。 若留在林家，他怕等下吃晚饭时，氛围过于尴尬。 就像前世很多三十多岁的男人，下班后赖在工位上不走，不是他们逮着那点加班费不放，而是实在不想回家面对自己老婆，又没精力四处乱跑，无处可去，只能继续在公司待着。 海玄年纪轻轻，就已经提前体验到了这种感觉。 不过他倒不是不想见林雪枝，而是根据他感觉林母那样的人，会在有更多林家人参与的晚餐上，直接配合其他家人，撮合他和林雪枝。 那场面委实难以招架，海玄直接来了一手预判性出逃。 晚饭要不去和小雉一起吃？ ……还是算了，刚和她说明早再见面，要是晚上就这么去见她的话，感觉自己一点威严都没有了。 ……说起来，城主府的伙食应该不错？ 之前那名侍女端饭进来的时候，看起来很不错，闻起来也挺香。 海玄便用传音石和林雪枝打了个招呼，随后欣然向城主府走去。 …… 夜里，一道黑影悄无声息地落在小雉所住客栈的屋顶。 他轻手轻脚，缓慢移动到小雉所在房间的窗外。 窗户被他轻轻撬开，他看到了正躺在床上的少女，此刻安然入睡，毫无知觉。 他正要潜入屋内，一道剑光突兀出现在他背后，向着他的脖子直直斩来！ 第11章 夜伏 这剑光无声无息，泛着刺骨的寒意，仿佛一条毒蛇，咬向黑影的后颈。 黑影的反应极快，身体以一个不可思议的角度扭转，险之又险地避开了这致命一击。 即便如此，剑气还是在他的衣袍上留下了一道深深的划痕。 而他周身竟还不止这一把法器！ 数把中品法器在月下映照寒光，封锁他各个方向的逃脱路径，同时刺出。 黑影转瞬化作一团黑雾，从法器的包围圈里擦身而过，落在了客栈后院里，看向院里出现的另一道身影。 “什么人？”黑影声音沙哑低沉，带着一丝惊怒。 这道身影，正是同样将自己裹在一身黑衣里的海玄。 海玄没有回答，法器从空中紧追而下。 从这一身手段来看，此人十有八九就是将瓦罐放置在杂货铺里的邪修！ 刀剑如雨，密不透风，锋刃直指黑影的要害。 黑影身形闪烁，左躲右闪，身法诡异，速度快得惊人。 他掏出一把弯刀顺势格挡，法器与黑影展开激烈的追逐，发出阵阵刺耳的金属碰撞声。 “哼，雕虫小技！” 黑影冷哼一声，另一只手中出现一个黑色的小幡。 他挥动小幡，一股黑雾涌出，瞬间将他笼罩其中，雾里传来阵阵鬼哭狼嚎之声，令人毛骨悚然。 法器刺入其中，海玄竟感觉到与法器的灵力连接都受了影响。 ——若法器在里面多待一会儿，恐怕就要失去控制，直接掉在地上。 这黑雾有古怪。 海玄眼神一凝，不敢大意，将法器悉数召回，水蓝剑胚握回手中。 “桀桀桀……”黑雾中传来得意的笑声。 海玄听得瞬间出戏，脸上表情差点没绷住。 ……他们还真会这么笑啊？ “小子，你坏了我的好事，今天就拿你来炼魂！” 黑雾翻滚，一只巨大的鬼爪从中飞出，漆黑如墨，爪尖锐如刀锋，带着一股阴森邪气，向着海玄抓来。 海玄面色不变，手中长剑一抖，剑身之上亮起一层激荡雷光。 这次的夜雨惊蛰剑不重迅捷而重威力，比起剑招更像是用剑施展的法术，是海玄自行做的调整。 海玄双手握剑，一剑斩下。 两者碰撞，发出嗤嗤声响，鬼爪寸寸碎裂。 天雷煌煌，最是克制这等邪物。 只是雷光顺势没入黑雾中，却如同泥牛入海，没有激起半点波澜。 “有点意思，不过还奈何不了我！” 邪修的声音从黑雾中传来，随后黑雾便向侧面飘去。 大概是发现自己也没办法速胜海玄，想直接以这种形态逃脱。 海玄冷笑一声，双手反手握剑，横在身后，体内水、木灵力疯狂运转。 “让你走了吗？” 剑上雷光散去，转为猛烈压缩的气流！ 海玄一记横挥，剑气与暴风相随而出。 竟是云来圣地的风云扫尘功！ 强风吹散黑雾，露出了黑影身形，他脸色苍白，嘴角溢出一丝鲜血。 显然，刚才的交锋让他受了伤。 “你到底是什么人？” 黑影惊怒交加，他没想到海玄竟然如此难缠。 海玄懒得废话，淡淡的声音直接在院中响起： “两位，收网了。” 话音刚落，两道身影出现在黑影身后两侧的屋顶上。 “海道友，我们来助你！” 正是海玄白天在城主府认识的王风和曾乐。 “你们以多欺少，算什么英雄！”黑影怒吼道。 “对付你，可不需要讲什么江湖道义！”王风冷冷说道。 两人从屋顶一跃而下，瞬间加入战局。 这就是正义的三打一……海玄直接放松下来，开始划水。 至于过程，也毫无波澜。 海玄这次全程使用远程攻击，连移动都几乎没有，就是为了不牵动体内旧伤。 可惜用完风云扫尘功后，他还是隐隐感觉有些内脏作痛，于是也不磨叽，直接喊人。 邪修的实力通常两极分化严重，但比例基本是九弱一强，多数都不是同级九大宗长老弟子的一合之将，海玄若是以完好状态对付他，三分钟内就能拿下。 而一口气对上三个同级的……自然是一点机会没有。 “噗！” 王风一掌直接将他拍得昏死过去。 “终于解决了。” 曾乐松了口气。 王风走到昏迷的黑影身旁，仔细检查了一番。 “没错，是邪修。”他确认道。 “此人身上有浓重的阴邪之气，最近应该接触过炼魂之术，而且使用的功法也十分诡异。” 而海玄已经乘着飞剑落到了小雉房间的窗台上，向房间里看去。 床上已经没了小雉身影。 “小雉？是我。你没事？”海玄进入房内，轻声问道。 小雉推开柜门，从柜子里走了出来。 在黑影被海玄的剑逼得跳回院里时，她就已经听到动静，惊醒过来，随后迅速找地方躲了起来。 “恩人，我没事。”她轻声说道。 “我听到那个人的声音了，他就是最后把罐子放下来的那个人。” ”嗯……”海玄并不意外，他看着小雉的样子，问道：“怕吗？” “一开始怕，后来听到恩人的声音了，我相信恩人会保护我的。” ——其实她醒来时怕极了，连身体都一度僵硬，怕走不稳摔倒，她下床时直接卧在了地上，就这样蹑手蹑脚爬进柜子里。 海玄心中一暖，这丫头倒是挺信任自己。 他伸手摸了摸小雉的头，说道： “没事就好，这间客栈是我们专门选的，很安全，你继续睡。” “早上我再过来。” “嗯。” 吕小雉乖巧点了点头，重新躺回了床上。 海玄转身离开了房间，轻轻关上了窗户。 他来到王风和曾乐身边，发现地上邪修已经被这两人牢牢捆了起来。 “海道友，我们这就带着他，回去向城主汇报了。” 海玄点点头，看二人飞起化作两道流光，消失在夜色之中。 ——今夜伏击，下午就安排好了，就在小雉吃饭洗澡的时候。 以吕小雉为诱饵，看看邪修上不上钩。 当然，作为最初的提出者，海玄有那个责任打头阵。 结果这直钩对面还真上了。 或许是小雉对他们非常重要？ 也不枉我在外面守了这么久……海玄飞身出了客栈，飞回林家。 今夜他在林家假装早休息，随后翻窗出来，跑到客栈一直蹲守。 他迅捷无声地落在林家院子里，正欲翻窗回屋，眼角却瞥见院中亭子里，一道倩影缓缓站起了身。 原来她一直静静坐在那里，海玄一时居然没发现。 阴影里走出来的林雪枝看起来清冷深邃，海玄转过头，视线正对上她一双映着白月的眼睛。 第12章 月下 月光温柔倾洒在林雪枝身上，一头白色长发没有再扎起，而是柔顺地垂下，显然是好好梳洗过了。 她身着一袭青、白两色的渐变色长裙，在微凉的夜风中轻轻摇曳，裙摆如水流动。 上身披了一件白色的狐裘披风，柔软的毛边轻轻贴着她修长的脖颈，增添几分柔美。 双手轻轻拢在袖中，纤细手指间似乎还夹着一方素白手帕，更显温婉动人。 坏了，我也被伏击了……海玄心中一动，他从未见过林雪枝这般模样，林雪枝在外着装一直以方便行动为主，那些衣服虽谈不上丑，但也和美没什么关系，直到海玄“睡前”见到她时，都还未更换。 见林雪枝向他慢慢走来，他也直接迈步向她走去。 这一走，倒是让林雪枝顿住了。 “这身很漂亮。” 海玄停在离她三尺远的地方说道。 林雪枝没想到他回来的第一句话竟是这个，嘴角不自然地动了动，压下心中的异样，问道：“你去了哪里？” 声音很轻，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关切。 海玄愣了一下，他没想到林雪枝会问得这么直接，他犹豫了一下，说道：“一时半会说不清，你想现在听吗？” 林雪枝眨眨眼，点了点头。 “呃……”海玄有些愣住，他原以为依她的性子，应该会懂事地等他白天再说。 见海玄吞吞吐吐，林雪枝眉头微微蹙起，她静静看着海玄，等待他的回答。 海玄被她看得有些不自在，轻咳一声，反问道：“你是不是进过我的房间？找我有事？” 如果不是知道他不在房里，哪会留在院里等他？ 而这么晚了还去他房里，也不知有何要事。 林雪枝的脸颊微微泛红，她也没想到海玄会突然问这个，一时语塞。 两人都沉默下来，气氛变得有些尴尬。 “这么晚了，既然还没睡……”海玄轻轻出声，率先打破了沉默，“要不要一起走走？” 林雪枝垂着眼答道：“家里人多眼杂，要不……出去？” 海玄点点头，两人并肩走出了林家。 此刻已至丑时，夜幕下的芸城，褪去了白日的喧嚣，显得格外静谧，街道两旁的店铺已经全部关门，一路上几乎看不到还有哪里亮着。 今夜月光实在亮得很，照在湿漉漉的石板路上，根本无需再用灵气照明，两人沿着街道慢慢走着，谁也没有说话。 海玄在思考如何向林雪枝解释小雉的事。 如果放着小雉不管，她的气运依然会为她惹来各种各样的麻烦。 放养她基本就等于让她等死。 如果带着小雉一起走，那就很有必要先和林雪枝商量好了。 “我今天遇到了一个远房亲戚，一个十五岁不到的妹妹。”海玄斟酌着措辞。 “哦。”林雪枝应了一声，听不出喜怒。 海玄见她反应平淡，心里有些没底，于是继续说道：“她叫吕小雉，离家出走跑出来，遇到了邪修……” 他将小雉的遭遇，以及自己如何救下她，还有城主府的反应，都详细告诉了林雪枝。 林雪枝听完，沉默了片刻，才缓缓开口：“原来如此。” “……我想带着她一起上路。”海玄终于说出了最关键的一句。 林雪枝这次沉默良久，才道：“她身世可怜，你作为亲戚，力所能及，当然该救她一命。” 海玄看林雪枝反应不大，松了口气，他笑着说道：“你同意就好。” 他直接牵住了林雪枝的手。 这突然袭击使林雪枝身体一僵，不过倒也没多说什么。 她的手似乎比昨晚凉了不少……海玄想起昨夜两人在马车上的情景： ——没有话题的海玄，拉着一时睡不着的林雪枝，在车上聊了半个时辰的风云扫尘功。 这招海玄亲身经历过，感触颇深，林雪枝又是剑道天才，两人都没见过神通原本，却硬是推出了不少成果。 今天晚饭后海玄借了城主府一块空地试了试，居然还真有模有样。 打断自己的回想，海玄问道：“你有什么事要找我？” “……” 林雪枝本来已经不想提起，但现在被海玄握着手，只感觉实在无法不开口。 “家里人希望我们多住一段时间。” “……你怎么想？”海玄问道。 想在家里多留是人之常情，可如果待上十天半月，白鹿城水月商会的特卖恐怕就要错过了。 林雪枝话锋一转，说道：“小时候，芸城比现在热闹多了。” “我记得，每次母亲出门，都会给我带回来不少吃的，各种各样的糖。” “还有城西的戏台，每逢节日，都会有戏班子全城巡演唱戏，我那时看不出好坏，但父母都很喜欢。” 林雪枝说着，脸上露出了怀念的笑容。 海玄静静听着，他能感觉到林雪枝对这块出生地的感情。 “不过，随着年龄长大，越来越多熟悉的面孔离开了这里，大部分去了白鹿城，还有一些，像我父母，就走得更远了。” “大概是我这次回来晚了，旧友竟一个都不在这了，我待在此处，只觉已经难以找回儿时感受，虽在这里仍能感受到内心一时平静，但……现在不是做这些的时候。” 海玄理解她，现在的她，尽早破境的想法比任何时候都强烈。 “再待个两三天，我们就离开？”林雪枝说道。 两人达成了共识，继续往前走，气氛轻松了不少，就这样边走边聊，不知不觉已经走出了城中心。 远处传来几声犬吠，更衬托出夜的宁静。 月亮升到中天，清辉洒满大地。 两人并肩站在一棵老树下，望着远处夜景，一时无言。 海玄心中想到了更多事。 ……如果没有我，回到芸城的林雪枝会怎么样呢？ 她大概察觉不到邪修的图谋，而从邪修布置的阵法规模，以及接触炼魂之术的迹象来看。 ——林家恐怕难逃此劫。 到时候作为修士的林雪枝可能没事，但是她的家人…… 这就是天道给气运之女的安排？ 海玄掏出了水蓝剑胚。 ——这把剑和大雪大寒剑气本也是属于她的，海玄还为此怀有一丝微妙的愧疚。 林雪枝看海玄突然拿出佩剑，略带奇怪地看着他。 “这把剑是鹤湖那个山洞，石门后面的。”海玄解释道。 “你帮我给它取个名。” 第13章 异血 林雪枝凝视海玄手上剑胚，月光流淌其上，泛起清冷光泽。 她用指尖轻触剑身，只觉一股寒意沁入心脾。 “真是好剑……”林雪枝开口道，后半句“好像和我的冰灵根很适配”却是说不出口了。 “看上了？”海玄笑道，“以后借你一用也无妨。” 只要别用上瘾不还我就行……海玄心里想到。 “这剑既是水行灵剑，模样又流光溢彩，叫‘冰魄’如何？” 海玄听得怔了一下。 ……冰魄剑？好是好，就是太出戏，偏偏还是在寻天时七剑途中获得，若那位无名阵法师在每处藏剑法的地方都放上一把剑，最后不会真给我凑个“七剑”出来？ 海玄前世原版武侠和衍生动画都看过，怀疑《十方仙途》策划很可能来上一波致敬，若林雪枝拿了这把剑，恐怕真就一直叫“冰魄”了。 不过自己用就算了……海玄说道：“名字虽好，但不够特别。” 林雪枝一怔，抬眸望向海玄。 特别？ 作为云州首屈一指的剑道天才，林雪枝对剑的态度十分认真，她绝不会让旁人给自己的剑取名，推己及人，海玄刚刚让她取名时，她也有些本能地抗拒。 可转念一想，海玄让她给自己最好的佩剑取名，不满意敷衍的，非要个特别的……这代表什么？ 林雪枝心脏难以抑制地加速起来，只觉有些脸上发热。 这种精神上的亲密举动，实在合她意极了。 ——实际上她想多了，但没有完全想多。 在海玄看来，这把剑的确是他和林雪枝的独特连接，但不满名字也只是“冰魄”太出戏。 若她换另一个泛用名字，海玄没准还真会应下，简单了事。 林雪枝沉吟片刻，再度开口，认真道：“今夜月色正好，叫‘沐月’可好？” 这次取名就带了林雪枝自己的小心思，取海玄海字的水，与自己林字的木，合成一个“沐”。 若以后他每次用这把剑，都能想到此夜此情此景，当我是知交也好，连理也罢，纵是以后分道扬镳，也不枉今夕了…… 沐月？海玄没花多久就反应过来。 ——对他们来说，是最好的剑名。 “好，就叫沐月。” 两人相视一笑，月光下，气氛温馨静谧。 …… 翌日清晨，海玄早早来到客栈。推开房门，小雉已穿戴整齐，静静坐在桌边。 “恩人，我已经记得你的脚步声了。”小雉起身说道。 海玄走到桌边坐下，目光审视着眼前少女。 ——林雪枝那边解决了，现在，也该和她说清楚了。 甚至直到现在，小雉连他名字都不知道。 海玄语气转为严肃，和小雉说起自己姓名与宗门，然后正色说道： “小雉，你愿不愿意和我走？” “我会管你的饮食起居，尽量给你好的修炼条件，保护你的人身安全，直到你能自力更生。” “代价就是，我照顾你多少年，你就要为我效命到成为金丹后多少年，我们起道心誓。” “比如你十年后成为金丹，我照顾了你五年，那么你总共要为我效命十五年。” 海玄现在还不信任小雉。 他之前能信任云梦瑶、林雪枝的人品，本质上是相信云来圣地作为一流正道仙宗的筛选和教育。 但对无门无家的小雉，这就不适用了。 这种情况，不如默认对方畏威不畏德，不能让对方以为自己无条件付出。 “你也可以不和我一起走，我几天后就会离开，之后你自求多福。” 小雉垂首，低声说道：“……恩人是好人。” “我想和恩人一起走。” 被莫名发了张好人卡的海玄抿了抿嘴唇，继续用严厉的语气说道：“好，我不会对你提过分的要求，但你记住，若没有我，你已命丧黄泉。” 他紧盯小雉，不容置疑地说道：“你这条命，是我给的。往后，一切听我安排，明白吗？” 小雉身子一颤，连忙点头：“小雉明白。” “既然如此，那就来立誓。” 小雉迟疑了一下，说道：“恩人，你要求我做别的都行，但我只有一条要求，你不能强行取我的血。” 取血？海玄心中奇怪，但也没多说什么，当场就把这条加进了道心誓言里。 小雉听后安心下来，也很快跟着下了誓。 道心誓，若主观破誓，两人在修行上便不得寸进。 这对太阳神体来说，无异于自杀。 “从今往后，你便以我远房表妹的身份示人，随我同行，我们兄妹相称。” 小雉闻言，猛地抬头，脸上闪过一丝惊喜，但随即又被担忧取代。 “我会不会给恩人……哥哥添麻烦？” “会，”海玄直言不讳，“不过你不用太操心，你眼中的麻烦，对我来说未必有多麻烦。” ……其实气运之女引来的麻烦肯定麻烦得要死，但要是怕这点事的话，海玄当初就不会答应小天。 “你的血是怎么回事？”海玄问起刚才在意之事。 小雉无言张了张嘴，直接举起手，用灵气在手臂割出一道小小的切口。 一股奇异的血腥味瞬间弥漫开来。 海玄瞬间瞪大双眼，注意力全都集中在小雉伤口上，那里鲜血正在缓缓渗出。 ——他想吸。 无需任何语言解释，身体在渴求小雉的血，灵觉清晰地告诉他，喝下这血就能增长修为。 若能将眼前少女整个吸干，哪怕他是上品灵根的资质，也能瞬间冲到筑基巅峰！ 海玄忍不住深呼吸，不断压制身体本能冲动，问道：“你不想回家，该不会是……” 小雉点点头，回答道：“父母和家人……他们拿我定时放血，供全家修炼。” 真不是人啊……海玄心里马上升起新的疑惑，又问：“那你怎么逃出来的？” 见识过她的血后，海玄可不认为她能自己逃出家门。 “家里被强敌袭击了，乱成一团，没人管我，我趁乱逃出来的。”小雉低声作答。 海玄点点头，从储物袋中掏出医用纱布，帮小雉封住了伤口。 那股奇异血香不再产生后，他便感觉好上不少，缓和语气说道：“过几日，我们便启程前往白鹿城。” “在此之前，你就在这里好好吃饭睡觉，多多修炼，让身体变好些。” 小雉乖巧应下，送海玄出了门。 她在门边站了半晌，随后坐回床上，摸着手臂上的纱布发呆。 海玄立下道誓后，她便不怕在他面前展露鲜血了，只是没想到海玄居然能忍得住。 她很清楚自己的血对于修士有多大诱惑力，海玄的救命之恩……她本就想今天让他吸些血，算作回报。 让我效命？可自己除了鲜血之外，还有什么能帮上他呢？ 躺在客栈干净柔软的床上，小雉迷茫地叹了口气。 第14章 麻烦总会精准找到气运 离开客栈后，海玄径直前往城主府。 “小天，那血看出什么名堂了没有？”那股血香现在都还在海玄脑中挥之不去。 一个太阳神体，应该变态不到这种程度？ “这应该才是她那一身修为的主要来源了。”小天说道，“只是我也不确定那是什么。” “……如果你尝上一口，我倒是可以根据你的反应判断出来。”小天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补了这么一句。 那大可不必……既然已知效果，海玄觉得就足够，不必强求知晓来源。 来到城主府，刚踏入主堂，便见城主带着喜色迎面走来，不过他身后的王风、曾乐二人脸上却有些凝重。 “海仙长，那邪修已经交代了失踪人口下落，他本想以那些店铺作为阵点，布置一个巨大的炼魂阵。” “这次危机能妥善解决，真是多亏了你啊。” 海玄看城主一脸劫后余生的喜悦，也只能客套地和他应付几句。 如果邪修真的在芸城闹出大乱子，他这个城主估计也很难当下去了。 “海道友，你来得正好。”应付完城主后，王风开口，“关于那邪修，我们有新发现。” 海玄问道：“可是查出什么线索？” “那邪修修为不高，布置不了那么大的阵法。据他所说，阵法的原型是金丹期修士给他的，他也只是听命对方行事。”曾乐语气严肃。 “金丹期？有说在哪么？是否还在芸城？” 海玄并不奇怪，小雉被抓应该就是此人所为，重点是对方还在不在。 如果芸城还藏了个金丹期邪修，那他只能赶紧带人跑路，等到了白鹿城再拉着玄冥天长老来解决此事。 王风答道：“他说，他幕后的邪修布置完阵法就走了，去了哪里他也不知道，这几天只有他留在芸城。” “只是邪修狡猾，我们怀疑他说的未必是真。” “我们已将此事上报城主，建议城主请金丹期修士来援，可城主的态度你也看到了。”曾乐面色疑惑，“他听了之后反而劝我们无需太过操心。” 海玄大概猜到了城主的想法，劝道：“既然如此，那我们听城主的便是。” 王风、曾乐二人面面相觑。 你们笑城主不懂金丹，城主笑你们不懂政治……海玄想到。 如果一个筑基邪修出现在芸城，城主多半要满头大汗，但如果是一个金丹邪修，那反而他会放心睡觉。 芸城一个离白鹿城这么近的小城，有什么值得金丹期兴师动众的？不怕白鹿城马上飞出几个长老围剿？ 要搞事肯定选更远的地方。 海玄沉思片刻，开口：“两位，可否带我去看看那邪修？” 王风、曾乐对视一眼，点头同意。三人来到一处密室，只见那邪修仍被牢牢捆缚，昏迷不醒。 海玄走近，仔细观察邪修。此人面色苍白，身上散发着淡淡阴邪之气，眉心处，隐约可见一道黑色印记。 “这是……同心锁？” 这同心锁，是在魔道仙宗里流传较广的一式法术，需被施术者心甘情愿，中术后会完全遗忘掉某些事，直到法术解开。 可他连幕后的金丹期邪修都透露出来了，还有什么事是藏起来，不想让人知道的？ “海道友可有办法破这同心锁？”身后两人问道。 海玄摇摇头，他虽出身魔道、涉猎颇广，可也不是什么都会，这同心锁他连用都没用过。 “我明日便要启程，去往白鹿城，暂时没办法守在这里了。”王风见事情陷入僵局，无奈说道，“这邪修幕后之事，似乎只能调查到这里了。” 曾乐疑问道：“你去白鹿城做什么？” “水月商会在白鹿城有大型活动，连玄霄门的师兄弟都来了，我距离如此近，不好不去。”王风解释道。 海玄点点头，表示自己数日后也会去。 曾乐只得无奈撇嘴，合着这破地方就我只剩一个筑基期守了呗？ 白鹿城作为玄州最北的主城，若有什么大事，北边的元州、良州来插一手也不奇怪。 不过这次居然让玄霄门都派人来了……或许五元坛、良州国也会派人来？他们都来了，作为地主的玄冥天岂有不在场之理？不知这次会是哪位亲传带队前来。 再加一个神神秘秘的慕容璎珞，白鹿城真是热闹得很了。 此间事情暂了，海玄告辞离开。 那邪修身上已经问不出更多情报，他最好是抓走那些失踪店主时没有害人性命，否则必是难逃一死。 …… 数日后，夜幕降临，白鹿城中某处，一座隐蔽宅院内，灯火昏暗。 “真是废物！”一声怒喝，打破寂静。 数名黑袍人跪在地上，瑟瑟发抖，不敢言语。 “哼！”一声冷哼，从黑暗中传来，“魂魄就差那么一点点，但凡芸城能收上二三十人也够了，结果呢？” “我养你们，可不是让你们在关键时刻给我掉链子。” “你们说，现在该怎么办？” 其中一名黑袍人不敢抬头，声音颤抖着答道：“主人，无须舍近求远，我们不妨在白鹿城中略施小计，制造些看起来自然的死亡，凑够这么一点，又不让玄冥天发觉。” “白鹿城？”黑暗中，声音带着一丝玩味，“你倒是胆子够大，说，有什么办法？” “主人，我们接下来不妨……”这名黑袍人小心翼翼说道。 “……可以。”一阵思索后，冰冷无情的声音传来，“这事你去办，不惜一切代价，也要给我把魂魄凑齐。” “是！”黑袍人领命，缓缓退下。 黑暗中，一双猩红双眼缓缓睁开，闪烁着嗜血光芒。 …… 同一天，玄州东边某处不知名的小城中。 隐匿容貌的许不凡坐上公共马车，心神渐渐放松下来。 这几日他奔波得筋疲力竭，离开小鹤城后没有往北或往东逃离玄州，而是反常规思维向南绕路。 实际上他是对的，若直接奔向玄州东北侧，大概率过不了早已严阵以待的边境。 而眼下这辆车就开往玄州东边边境，上车后基本等于躲掉了玄冥天的追查，能一直到边境无阻，就是车上时间有些久，要坐上两天才能到。 他正打算闭目养神，却听到身边传来一个活泼声音： “你旁边有人吗？” 许不凡微微抬头，眼前是一个有些小巧玲珑的少女，身上衣服明显大了一号，看起来有些滑稽，长得倒是颇为甜美可人。 炼气期……许不凡扫了一眼就放下警觉，摇摇头，靠在座位上闭上了眼睛。 前几日刚从幽都山脉跑出来、听了海玄旅游建议正在游玩路上的黎栗栗，开心一笑。 第15章 好戏开场 正月十六上午，天色如同海玄和林雪枝重逢的那个清晨。 一辆马车轻快地驶出芸城。 车内，海玄端坐中间，林雪枝与小雉分坐两侧。 之前虽打算和林雪枝尽早离开，但林家人实在盛情难却，非要他俩过完元宵节再走。 这几天白吃白住，海玄也确实不好意思拒绝，他索性拉着小雉一起过了个节。 如此，林雪枝和小雉也算是认识了。 林家人对他很好，第二天甚至配了两个丫鬟伺候他起居，海玄本想直接拒绝，可他想起自己从未体验过这种滋味，居然鬼使神差答应下来。 然后就……他差点乐不思蜀。 泡澡时有人搓背，练功乏了有人按摩，她们甚至可以睡前暖床——不过筑基期的海玄已经对常规气温变化没反应了，没必要做到这一步。 或许待到今天再走，也有一部分这个原因。 一路驶到下午，白鹿城遥遥在望。 城墙高耸，气势恢宏，城门处人流如织，即便下着小雨，依然热闹非凡。 三人下了马车，撑伞走在街道上，两侧商铺林立，喧嚣声不绝于耳。 这就是玄州第二大城白鹿城，海玄和林雪枝都不是第一次来了。 海玄不禁想起上一次来——那已经是他七岁的事了，父母带他来的。 三人寻了家不错的客栈，安顿下来，客栈门口贴着的一份海报吸引了海玄注意。 “水月商会特卖会，正月十八开始，为期五天” 也就是后天开始，这一天间隔也做不了什么事了。 海玄本打算寻个炼器室，闭关三天的。 自从筑基后，他还完全没碰过炼丹炼器，到今天实在手痒难耐了，这种明知自己变强了，却没机会确认的感觉，煞是折磨人。 三人订了三间房，海玄休整一二，就出了门。 他打算今晚在城中找找玄冥天同门，于是先去敲响了林雪枝房门。 “玄公子？何事？” 林雪枝推开门，看起来有些无精打采。 海玄皱起眉头，光这一句话他已听出来，林雪枝气息不稳。 “你怎么了？” 林雪枝苦笑，指尖凝出一丝冰霜，那冰霜不似平常。她刚一中断寒气，就直接化成了水。 “我似乎有些不适，休息一下应该就好了。”林雪枝声音虚弱道。 海玄看她似乎确实只是有些累，点点头，说了自己晚上安排，嘱咐林雪枝好好休息，有事记得联系，便关了门，转头去找小雉。 而小雉那边……竟然情况类似。 她直接躺床上了，浑身乏力。 “哥哥？我想先睡一觉。” 海玄无言以对，小天在他脑中解释道：“她俩这一趟近距离接触太久了，太阴、太阳两种极端体质互相影响。这种情况太少见，我还以为只是传闻……” 海玄点了点头：“我要出门一趟，要吃晚饭去隔壁找林姐姐，让她帮你叫餐上来，就别和她一起吃了，你俩离太近就会变成现在这样，实在有事就用刚给你买的传音石找我。” 他留下这句话，转身离开。 天色渐晚，海玄出发前向伙计问了玄冥天驻地方向，打算先去那里问问情况。 走到一半，海玄只觉心头划过异样，不由回头一看。 一个有些熟悉的身影，大概离他刚好无法被流动的人群遮挡的距离，在他背后不远处看着他。 宽大的白色长袍遮住全身，即使撑着伞也依然戴着兜帽，一双灿黄色眼瞳正好贴着帽沿露出来。 ——来者正是慕容璎珞。 海玄走上前去。 “公子，好巧，没想到我们真的在白鹿城偶遇了。” “这次你该告诉我名字了？”慕容璎珞嗓音清脆。 至少她现在对我挺友善的……海玄实在不知道她接近自己的目的，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玄冥天内门弟子，海玄。” “原来公子是玄冥天门下高徒，”慕容璎珞微笑说道，“我观公子行色匆匆，是在寻人？” 海玄心中瞬间警惕，面上却不露声色。 ……我在客栈说到玄冥天时都用了灵力传音，她纯粹看出来的？这也能看出来？ 慕容璎珞脸上微笑更甚，说道：“若你是想寻玄冥天同门……他们行踪我略知一二。” 这次倒是海玄上次被慕容璎珞的强大感知所慑，自己想多了。 慕容璎珞只是很简单地在海玄之后走到客栈伙计面前，出示了一下九仪阁的身份牌，展示了一下自己的财力，问了一下刚才那位玄冥天弟子要前往何处，便猜到了一切。 海玄点点头：“确有此事，姑娘可否指点？” 慕容璎珞轻笑道：“当然，只是现在时辰不早，先用晚膳。海公子可否与我同去？” 海玄略一思索，点头应允。 两人并肩而行，慕容璎珞领着海玄走向一处酒楼。 夜幕降临，华灯初上。 酒楼内，丝竹管弦，觥筹交错。 两人临窗而坐，菜肴精致，慕容璎珞要了壶酒，此刻桌上正酒香四溢。 “请。” 慕容璎珞笑着举杯。 海玄以茶代酒回敬，浅尝一口。 慕容璎珞见了也不觉奇怪，直问道：“公子今年贵庚？” 海玄差点把口中茶喷出来。 好在他已经逐渐习惯了慕容璎珞的风格，答道：“今年满二十。” “我比你大三岁呢~”慕容璎珞将一杯酒一口饮下。 这个三岁应该是你化形后的年龄，要是算上化形前……啧，不能细想。 海玄正思索间，只见慕容璎珞目光聚焦到别处，似乎发现了什么惊奇事物。她高举右手挥了挥，宽大的衣袖格外显眼。 海玄顺着她目光看过去，只见一位颇美的粉衣年轻女子尴尬站在原地，她双眼迅速观察周围，终于赶在更多人注意到这边前，硬着头皮动身走来。 又一个受害者，这尴尬成功传染到我了……海玄忍不住扶额。 他可没兴趣参加慕容璎珞的联谊会，便道：“既然慕容姑娘偶遇朋友，那我就先不打扰了。”说罢便要起身告辞。 “诶？等等师……海公子，你不是要找同门吗？” 我去驻地一样找得到……海玄不答，起身动作越发利索了。 “吃完饭我就带你去，不要走啊——” 慕容璎珞伸手挽留，让海玄一度幻视尔康。 “你去驻地今晚也找不到的，你们玄冥天来白鹿城的队伍，秘密约了玄霄门今晚干架！” 第16章 围观了 如果海玄还喝着茶，这次大概会真的忍不住喷出来。 和玄霄门干架？ 粉衣女子此时已经走到桌边，慕容璎珞热情地招呼她坐下。 “若蘅，你来得正好，我们还没有开始吃呢。” “我来介绍一下，这位是我在玄州刚认识不久的才俊，玄冥天内门，海玄海公子。” “海公子，这位是五元坛苏若蘅，你们可是同龄人。” 苏若蘅面色僵硬一瞬，转向海玄微微颔首：“海公子好。” 她声音、动作都相当温婉，身材看起来和林雪枝有些像，瘦，四肢修长，双眼有淡红色眼影，嘴唇粉嫩，尤为好看。她靠近后海玄便闻到了一股特殊香气，像是某种清秀的花香混杂着厚重的药香，闻上一次就难以忘记。 海玄回礼，心中却在快速思索。 五元坛，九大仙宗里排名第五，十方界传奇宗门。 宗门历史同样比玄冥天更久远，创立者五行天尊在大陆最中央建立中心坛，又去东南西北四极建立了四处分坛，合称五元坛。 五元坛流派众多，注重有教无类。入门简单，哪怕是杂灵根，只要找对流派都能进得了五元坛，在九大仙宗里，非人族修行者含量遥遥领先。 修行者间有句调侃：五元坛低人一等。 不仅是说五元坛精怪、异族多，也有调侃五元坛在各自领地上没有话语权的意思：中心坛比不过同在元州的玄霄门，四处分坛就更比不了同一区域内的一流仙宗。 有人说如果五元坛能把五坛资源、力量集中，那九大仙宗里的上三宗就要变成上四宗了，可惜没如果，他们内部决策时经常坛主之间就自己打起来。 但以上并不怎么实际影响五元坛的地位，除了入门容易、人员众多外，该宗最大特点就是修行快，九大仙宗里当之无愧的第一。 别管战力强不强，就问你元婴化神多不多？ 人又多，活得又久，怎么不算赢？ 而苏若蘅这个名字，海玄亦在玄冥天的情报里有印象。 是中心坛一位特殊弟子，虽尚未展露特殊资质，但似乎地位颇高，而且大概率不是人类。 不过倒不像慕容璎珞眼角的鳞纹那样，脸上有什么非人特征，至于气运……看起来并没有。 只是慕容璎珞这随手一拉，就能拉来苏若蘅，她又是什么身份？ 三人重新落座，海玄当先问道：“今夜玄冥天和玄霄门到底什么情况？” “你们带队人是亲传弟子洛斩，你知道他吗？”慕容璎珞反问道。 原来如此……海玄心下了然。 一句话介绍，这一届亲传弟子里最好战的。 洛斩是无咎真人的弟子，算是黎栗栗的师兄，只是近来一直在玄州游历，没回过幽都山脉。无论是新年大典还是和北冥光分别，两次有亲传出场的场合，他都不在。 如果是他带队，那就不奇怪了。 “他们打算怎么打？不会是群架？”海玄无奈说道。 至少还没有完全坏了规矩，知道秘密约，无论谁输谁赢，至少不会丢了面子。 “那倒不是，应该还是同境界单挑？”慕容璎珞笑道，“不过这事大概已经传遍修行者圈子了，良州国和五元坛的围观肯定是少不了的，甚至可能还有九仪阁和水月商会的人。” 比如我……慕容璎珞在心里补充道。 海玄当即顿住。 这秘密了个毛线？ 他不禁侧头向苏若蘅看了一眼，对方会意地点了点头。 合着你们都知道了？就我不知道？ 我真的是玄冥天弟子吗？ 慕容璎珞也侧头询问：“若蘅，你怎么在这？” 苏若蘅有些羞涩地答道：“我在客栈休息过头了，同门都出发了，我联系他们没联系上，就只能来他们最近来过的酒楼找找……”。 “既然你们都要找人，不如我们饭后直接去他们约战的地方等着，他们迟早会去。” 两人点点头，没有异议。 三人用完饭，便一同前往两宗切磋的地点。 穿过几条灯火通明的街道，慕容璎珞带着走入一条地下通道。 道路越走越开阔，终于来到一处空旷场地，空地四周已经七零八落地站了不少人。 海玄一眼就看到了玄冥天的队伍，站在最前的果然是洛斩，现在正和身后弟子说话。 洛斩身形高大，一身黑衣，手上握着一根长棍，整个人散发着一股凌厉的气息。 ——人不如其名，洛斩最擅长的是枪棍等长兵。 而玄霄门那边，海玄则见到了熟悉的面孔。 王风。他果不其然也在。 又过了足足半个时辰，周围聚集了更多人，期间苏若蘅见到五元坛的队伍已至，便告辞分开。 半个时辰后，洛斩走了出来，问道：“时辰已到，玄霄门各位道友可准备好了？” 在他对面，一位穿着亲传弟子袍的玄霄门弟子点点头道：“我等蓄势待发，不如现在开始？” 海玄看去，只见此人长了一副修长的一字胡，若忽视他那引人瞩目的胡子，脸倒是挺年轻。 “第一场，就由我们两个来。” 洛斩开口，声音低沉而有力。 “正有此意。” 对方毫不示弱。 两人走到空地中央，各自摆出架势。 洛斩的长棍看起来极重，玄霄门弟子的剑上则发出淡淡青光。 “请！” 两人同时说道，然后一触即发。 两边武器第一次相接就打得灵气四溢，周遭尘土飞扬。 海玄瞳孔微缩。 这次比斗，海玄刚刚已经向同门打听过，是三局两胜制的切磋。 筑基初期，筑基中期，筑基后期，三个等级的同级比试。 而这第一战直接就是最重头戏，两边筑基后期的亲传弟子对决。 大概是因为哪边都不想输第一战？怕影响士气。 两人实力似乎不相上下，打得难解难分。 海玄在一旁看得津津有味。 这两人的实力现在都远在他之上，观战对他来说也是一次难得的学习机会。 他心中一动，凑向慕容璎珞问道：“慕容姑娘觉得谁能赢？” 慕容璎珞竟直接靠得更近了些，海玄甚至感觉到她的发丝落进了他的领口。 “如果只看现在展示的东西，”慕容璎珞正全神贯注在场上，“玄霄门赢面略大一些。” 第17章 场下对决 “哦？” 海玄微微挑眉，他对慕容璎珞的答案倒不是特别意外。 “出战的这位玄霄门道友你不认识？他叫赵宣，已经在筑基后期停留三年有余了。” 慕容璎珞声音很轻，吐气如兰，她微微偏过头，温热气息拂过海玄的耳畔。 “洛斩情况你应该知道，他才入筑基后期不久。” 慕容璎珞用的是最简单的解释，似乎不打算细论功法、招式。 修为相同时，玄冥天综合战力的确天下第一，但问题就是修为相同不了。 哪怕同为筑基后期，刚入筑基后期和马上筑基巅峰，自然不能一概而论。 而海玄和慕容璎珞结论相同，却是别的原因。 玄冥天内部有丰富的战斗经验总结，与玄霄门修士的对局，主要描述是这样的： 十回合建立优势，二十回合建立胜势。三十回合还没赢，掉头就跑。 而场间，洛斩与赵宣的对局已经打到了接近三十回合。 洛斩前三十回合十分勇猛，赵宣只能坚守。 又看了一阵子，慕容璎珞道：“这两人的对局中规中矩，海公子，对你而言，细究这种对局未必有好处，我还是给你介绍下围观的人。” 海玄汗颜，他这还是第一次见到“二玄”之间同级对决，看了前三十回合便收获甚多，结果这两位亲传在慕容璎珞眼里似乎不值一提，甚至觉得会带坏了他。 “毕竟是金色气运之女啊，”小天听到海玄吐槽，回答了他，“二十三岁的筑基巅峰，场上确实一个能和她打的都没有。” 不过她是不是对自己有什么误解？ 虽然我也觉得同修为下这两人都打不过我……但怎么感觉她比我都自信？ 慕容璎珞目光看向五元坛的队伍：“你看五元坛那边，那位方脸大个壮汉，应该是青牛精化形，那位戴着兜帽的小妹妹，应该是鼠精。” 海玄也已经随着她声音转移了注意力，听了慕容璎珞介绍只觉啧啧称奇。 ——他还真看不出来。 “若蘅她也不是人类，不过她本体特殊，你们既然已经认识，有兴趣你以后自己问~” “然后是那边穿着深色飞鱼服的人，”慕容璎珞眸光一转，“可知道他们么？” 海玄看了看，摇摇头。 只看衣装，他还以为是白鹿城内的凡人警卫，但印象里，好像只有卫队统领才有资格穿飞鱼服？ 慕容璎珞抬头看了他侧脸一眼，说道：“他们是天阙城的人。” 海玄心头一动。 天阙城，上三宗里剩下的那个，良州国举国之力建立的宗门，九大仙宗里唯一的中立宗门。 天上白玉京，十二楼五城。不知天上宫阙，今夕是何年……不过这“天”究竟指的是天地道法、仙途飞升，还是他们国家天子，就难说了。 天阙城就是良州国，良州国却不只天阙城。 不过这穿得和凡人也太像了……海玄腹诽道。 慕容璎珞看海玄观察已毕，又说道：“再看看我们正对面，那群戴着面纱的。” 海玄目光越过激斗的战场，看向对面队伍，那数位戴面纱的修士似乎女子居多，站在前排一人心有所感，回看了海玄一眼。 那是双冰蓝琉璃般的眼睛。 嘶……！ 海玄只觉大脑被针刺了一下。 ——这是神识受了冲击。 他再次抬眼看向对方，只见那名女子已经垂下头，一手揉着眉心。 呵，看来她也不好受。 慕容璎珞目睹一切，关切问道：“海公子，还好吗？” “并无大碍。”海玄很快恢复过来，问道：“慕容姑娘知道她们？” “大小净斋。” 海玄倍感惊奇：“她们来玄州做什么？” 大小净斋，魔道宗门，九大仙宗里排名最末、历史最短、人数最少，也是唯一主修神识的一流宗门。 只是大小净斋地处大陆北方，为何跋山涉水跑到南方的玄州来？ 慕容璎珞出声提示：“想想小净斋名号。” 大小净斋分为两处，大斋叫“镜花斋”，小斋叫“水月斋”……海玄顿悟：“水月商会背后是大小净斋？” “水月商会创立者的确曾是水月斋门下，至今他们还留有一些长期合作，但总体上关系不算很大。” 慕容璎珞快速解释了一番：“这次她们出现在这，应该是一半当保镖一半买东西。” 公司发的钱，氪金氪回去了。 海玄以前真没想过水月商会和水月斋有关，十方界带“水月”二字的多了去了，这一个做生意，一个修神识，很难让人能想到一起。 而对面，水月斋队伍处。 刚刚那位水月斋女修重新抬头，冰蓝双眸锁定海玄。 海玄亦是有所感应，再次看向对方。 两人隔空对视，这一次都有所准备，双目相对瞬间就进行了神识交锋，各自纹丝不动。 场上正打到激烈时刻，场下两人也悄无声息，暗自斗法。 一刻钟时间转瞬过去，双方几乎同时收回神识。 那女子朝海玄点了点头，直接闭上了眼，海玄也忍不住揉起额头。 他们暗自较劲，结果劲越使越大，海玄一度感觉要控制不住，在即将失控、可能会伤人伤己时收了力，却没想到对方同时做了同样举动。 一场可能暗含危机的交锋，最后和平解决。 “有意思，”慕容璎珞轻笑一声，“你们还不认识就结下梁子了。” 海玄淡淡道：“没礼貌。” 以神识探查他人是相当无礼的行为，只能说魔道不愧是魔道。 最好别让他下次逮住了，不然就给她来点刀剑拳腿之类真实的。 “大小净斋修士向来如此，修炼神识，喜爱探人底细。”慕容璎珞轻声道，“不过能让她知难而返，海公子神魂好强。” 或许这就是她们人少的原因，好奇害死猫……海玄敷衍点头，重新看回场间。 洛斩与赵宣交手已过一百回合，细看之下，洛斩动作稍显迟缓，气息也比对手急促几分。 赵宣早已由守转攻，如今攻势逐渐绵密，洛斩显得有些左支右绌。 再将洛斩逼退数步，赵宣突然一声低喝，手中青光剑猛然爆发出耀眼光芒。 巨大剑气匹练如青蛇般舞动，带着凌厉破空声，向洛斩刺去。 围观群众都精神一振。 这场要分出胜负了！ 第18章 到谁了 “来得好！” 洛斩不退反进，手中长棍舞动如风，迎着剑气砸了下去。 “轰！” 一声巨响，剑气与长棍狠狠地撞在一起。 狂暴的灵力四散开来，将周围的地面都震得裂开。 洛斩身体被震得倒飞出去。 “洛师兄！” 玄冥天弟子们惊呼。 赵宣得势不饶人，身形一闪，追上了洛斩，手中青光剑再次刺出，即将拿下这场胜利。 眼看洛斩就要落败，他却突然在空中一个诡异扭身，两腿在空中如蛤蟆游水般一蹬，手中长棍竟以一个不可思议的角度，扫至赵宣腰间。 这是要以伤换伤！ 赵宣脸色大变，想要躲避，却已经来不及了。 “砰！” 两声闷响同时传出，两人护体灵气同时被破，一起飞了出去。 “噗！” 赵宣喷出一口鲜血，脸色苍白如纸。 “平局。” 摔倒的洛斩缓缓站起身，轻捂肩上被刺得染红一片衣物的伤口，笑着说道。 “……” 周围一片寂静。 谁也没想到，这场打到后面，大家普遍看出胜负已分的战斗，竟然会以这样的方式收场。 “这洛斩，那么大劣势下竟然还能逼成平局。” “最后那下怪异的躯体动作与身法，不愧是玄冥天。” “玄冥天亲传弟子，果然名不虚传。” 围观修士们窃窃私语，看向洛斩的目光中，多了几分敬畏。 海玄不动声色，也在思考刚刚最后那下细节。 玄霄门历经数千年积累，功法博大精深，神通千锤百炼，两者配合度极高，又最重内家底蕴，战斗中攻守平衡，长线作战能力冠绝天下。 正常人的护体灵气只会越打越薄，而玄霄门能做到越打越厚。 没有几个人敢和同级玄霄门修士，比战斗中的成长曲线。 在洛斩三十回合还与赵宣僵持不下时，正常来说就已经胜算不大。 而洛斩最后那一下，大概是早有预谋，知道再拖更赢不了，藏着尚能致胜的力量，直接示弱，结果赵宣上当露出破绽，被绝境反击逼成了平局。 这一战两人其实都没完全发挥，受限于擂台加周围旁观者众多，一直在点对点正面碰撞，法术基本没用几个，手中法器甚至都没有脱手飞行过。 受的伤大概也是后天就能自然恢复，这是筑基后期该有的体魄。 “第一场，平局。” “第二场，开始。” 玄冥天这边，另一个弟子走了出来。 这是一个身材瘦削的青年，手握着一把细长弯刀，眼神锐利。 “玄冥天李牧，请。” 青年淡淡说道。 “玄霄门陈清，请指教。” 玄霄门那边，也走出一个青年，手中也和赵宣一样拿着一把剑。 两人都是筑基中期修为，一上来就展开了激烈交锋。 “我敲，好快的刀！” “那陈清也不差，但好像有点防不住啊。” 围观修士们再次议论起来，海玄也在认真观战。 李牧大概是吸取了上一战的教训，觉得像洛斩那样靠单纯的力量与速度，难以压制玄霄门，所以更重视拼抢节奏，每一刀节奏都有变化，却又都很快。 观感上，李牧一个筑基中期，出招竟比洛斩还要快！ 只是这样对他自己也消耗巨大……海玄再次凑向慕容璎珞，问道：“上一场我们都猜错了，这次谁赢？” “这次你先说。”慕容璎珞笑着答道。 我要是看得出还问你做什么……海玄不加思索，直接答道：“平局。” 他这次纯直觉猜的。 “哦？”慕容璎珞眉毛一挑，“这次两人修为相近，都是接近筑基后期，海公子却对玄冥天没自信吗？” 正常来说，这场就该是玄冥天展现自己同修为战力最强的场合了。 海玄反问道：“那你觉得是玄冥天赢？” “不，”慕容璎珞轻轻出声，“我这次也和你一样，猜平局。” 两人重新看回场内，只见李牧的刀法，快、准、狠，刀刀直指要害。 而李牧甚至还在加速！ 他的身影变得模糊起来，仿佛化作了一阵风。 “太快了！” 陈清心中一惊，他只觉得眼前刀光闪烁，已经逐渐反应不过来李牧的动作。 他只能凭借着本能，挥剑抵挡。 “铛铛铛！” 一连串的金铁交鸣声响起，陈清觉得虎口发麻，手中的剑都快要握不住了。 “结束了！” 李牧眼中精光一闪，他敏锐捕捉到了陈元的破绽，弯刀如毒蛇吐信，直击陈清腹部。 而直到此时，两人甚至交手不过十几回合。 眼看陈清就要被李牧刺中，他却突然做出了一个出人意料的举动。 他不退反进，迎着李牧刀锋冲了上去，手中捏起法诀，高度压缩的护体灵气在两人中间炸裂开来。 一股强大灵力波动瞬间席卷全场。 “这……” 场下众人纷纷变了脸色，只见陈清腹部受伤，显然是无法继续作战，而李牧近距离中了陈清牺牲全部护体灵气释放的法术，竟也口喷鲜血，倒在场地边缘。 “又是平局！” “玄冥天攻势虽狠，但操之过急了，忽略了自己攻击时破绽也很大。” “没有算到玄霄门的法术反击，痛失好局啊！” “居然打出两场平局，这两宗的切磋真是太激烈了。” 天阙城和五元坛的队伍里议论纷纷，显然看法颇多。 海玄微眯双眼，他没想到自己随口一猜还真能猜中。 只看理论情况，完全同修为下，玄冥天略胜一筹，前三十回合显然是玄冥天优势，而一旦玄霄门能挺过，就会变成玄霄门大优。 但实战不是理论，有进攻压力的玄冥天，前三十回合可能打得大脑身体双双过载，忽视防御；而优势在握的玄霄门，也会因为前期一直被压制，后期好不容易逆转后急于求成，露出破绽。 这两场平局，可谓经典案例。 “第二场，平局。” 赵宣在玄霄门那边宣布道。 李牧脸色懊悔，回到场外，显然对这一结果颇为不满。 而海玄则看到洛斩出了人群，向他走来。 他瞬间升起一股不祥预感。 “海师弟，”洛斩说道，“我们原本要上场的兄弟跑去如厕了，至今未归。” “我们那里就他一个筑基初期，他不回来就没别人了。” “你能否代他上场？” 第19章 只出一剑 如厕？ 海玄忍不住道：“洛师兄不是在开玩笑？” 筑基期修士虽然还是需要进食和排遗，但你说马上来事了，肠胃控制不住要来个大的，海玄是不信的。 炼气期都很少内急了，筑基期不会这么拉。 “那位弟子在我出战时就去了，现在还没回。” 洛斩的声音带着一丝尴尬。 男人蹲坑，懂的都懂，不会因为修行就有所改变。 “李牧本说自己打个三四十回合，时间差不多够那人回来，没想到真打起来，对方十回合就快顶不住了。” “他想着反正赢了，哪怕那人不回来，大场也是个一平一胜一弃权，怎么都不亏，所以干脆拼尽全力取胜，不拖延了。” “结果……” 海玄帮他补充道：“结果他也打了个平局。” 刚才看李牧懊悔的表情，不会是在懊悔这个？ “就是这样。”洛斩说完，目光紧盯海玄，似乎生怕他拒绝。 海玄眉头微皱，他本意只是想观战，学习经验，可没打算亲自下场。 “海师弟，我知道这有些强人所难，但实在情况紧急，”洛斩见海玄沉默，连忙解释，“你放心，点到为止，赢了我们给你加钱。” 他语气诚恳，眼神中带着一丝期盼。 海玄嘴角抽了抽，这不完全是加钱的问题啊。 “海公子，你身上有伤，不如就出一招。” 慕容璎珞的灵力传音突然响起。 海玄转头看向她，只见慕容璎珞正笑吟吟望着自己，眼神中带着一丝鼓励。 “以你的状态，三招内拿不下，不如直接弃权。” “但我感觉，对你而言，恐怕都不需要出到三招，一招应该就够了。” 慕容璎珞继续说道，声音很轻，却仿佛带着一种奇异的魔力，让人难以拒绝。 海玄原本还有些犹豫，但看到慕容璎珞那双明亮的眼睛，心头却泛起异样。 慕容璎珞从带他来到此处、和他一起看切磋、悄声介绍场上各方势力，到如今勉励他上场，这么一个实力强大的人一直在身边和他交流。 在这样一个有些纷乱、强者众多的环境里，海玄发现每次和她说完话后，自己总会感到安心一些。 这股感觉相当陌生，并非当初观川观里中邪一样的难以拒绝，而是真的随着相处对她生出些信任来。 海玄微微点头，对洛斩说道：“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好！多谢海师弟！” 洛斩顿时大喜过望，连忙向海玄道谢。 “我上台就出一招，可别让你的人说我消极怠工。”海玄突然说道。 “好，就一招！”洛斩毫不犹豫地答应了。 海玄点了点头，转身走向场中。 他神情冷冽，背影挺拔如松，步伐沉稳有力，短短几次呼吸间，已将身体调整到最佳状态。 “……他原来是玄冥天内门？” 大小净斋的队伍里，岑音那双冰蓝色的眼眸中闪过一丝惊讶。 “岑音，这是刚刚和你相互瞪眼的那个人？我还说怎么随便一个路人神识那么强，原来是玄冥天弟子啊。”她身边同门修士说道。 岑音点点头，嘴角微微勾起，露出一丝玩味的笑容。 “有意思，我倒要看看，你有多少本事。” “若蘅，那不是你的朋友吗？” 五元坛队伍里，一个女修突然碰了碰身边的苏若蘅，低声问道。 “呃……还说不上朋友，算是认识。”苏若蘅答道，目光却始终停留在海玄身上。 过年后，师门带她前往九仪阁拜年，她由此认识了慕容璎珞，自然知道慕容璎珞有多强。 海公子不过和她一样筑基初期，不知有何特别之处，能被慕容璎珞看上？ 她心里也忍不住好奇，期待着这一战。 “王风，这场你上？” 玄霄门那边，赵宣对王风说道。 王风点点头，走向场中。 “海道友，没想到我们会以这种形式再见。”王风看着对面的海玄抱拳说道。 “王道友，”海玄点点头，语气平静无波，“你也知道我身上有伤，此战我只出一剑。” 他们在芸城设计对抗邪修那一晚，海玄就直说过自己体内有伤，没法单独应付邪修。 “好。”王风笑了笑，也不强人所难。 他那晚就已经见过海玄的招式，若海玄真的只出一招，那大概……是把胜利拱手送他的。 他们的交谈声音并没有刻意压下，围观修士顿时议论起来。 “有伤？玄冥天没人了？” “筑基初期的对决果然离谱，修为越低越能整活。” “说不定真一招打完了呢？玄冥天的爆发很强的。” 沐月剑闪现在海玄手中，他缓缓拔出，动作轻柔缓慢，仿佛只是在做一个再熟悉不过的日常动作。 “开始了。” 海玄淡淡说道，声音格外清晰。 长剑出鞘，一股白雾突然随之弥漫开来。 周围的议论声戛然而止。 所有人都不可思议地看向场中，那股白雾须臾之间竟已笼罩两人战斗范围！ 雾气浓郁，已将两人身影悉数阻挡。 白雾中，王风架剑防守，脸色惊疑不定。 他那晚可没见过海玄此等手段。 用感应法术捕捉对方踪迹？或是想办法用其他法术驱散白雾？ 王风脑中略过想法，但很快都被他自己否决。 “他既说只出一剑，我何须多事？只用全力防守就好。” 他将自身护体灵气加强到最大，全方位无死角覆盖周身。 以不变应万变！ 就在此刻，他瞬间感应到一股灵力，在他身边极近处爆发开！ 场外—— “什么都看不见啊！” “这是法术还是什么？倒是很有玄冥天的风格！” 围观修士们刚刚发表意见，就见到白雾中一道雷光向天冲出！ 而后一个身影直接从雾中倒飞出来。 护体灵气已破，俨然是落败了。 玄霄门修士个个神情一僵。 “承让。” 海玄的声音在雾气中响起，依旧平静无波。 随着他声音落下，白雾缓缓散去，露出了场上景象。 海玄依旧站在原地，未曾移动半步，手中长剑已经归鞘，仿佛从未出鞘过一般。 而王风已经倒在场地边缘，不省人事。 好像发力过度了……海玄有些尴尬。 他也不想对熟人重拳出击的。 “……” 场间尚还一片死寂。 天阙城看得沉默，五元坛面露疑惑，大小净斋甚至没来得及放出神识法术查探，就连玄冥天同门也不知作何反应。 “好巧思的一剑！” 海玄耳边听到慕容璎珞传音，侧过头，正对上她巧笑倩兮的明黄星眸。 第20章 看他平平无奇 “这就结束了？” “太快了！” “假赛？” 围观修士们议论纷纷，看向海玄的目光中充满了震惊疑惑。 那一剑到底是怎么回事？ 其实海玄这一剑，无非是当初胜假许不凡最后一击的翻版。 ——没有适合法器发挥的环境，就创造适合法器发挥的环境。 水云符，筑基期常用符咒，可以储存一个小型水属性法术，海玄贴在了沐月剑的剑身上。 只是海玄灵根虽有水属性，却未修习过专门制造白雾的法术。 他不会，可林雪枝会啊！ 真当云来圣地的“云来”是假的么？ 云雾蒸腾，蜃气笼罩的手段，炼气期弟子都用得出来。 在芸城那几天，海玄硬是拉着林雪枝录了几十张水云符。 随后就是熟悉的压制灵力、热感定位、无声飞行，一气呵成。 而海玄战前说只出一剑，更是给了王风一种错觉：只要他防住就能赢。 如果他第一时间想办法驱散雾气……海玄还真不一定能赢。 但他怕驱雾时被海玄偷袭，便还是用了最保守的策略。 可惜，沐月剑解放后几近法宝的品质，面板数值之高，不是筑基初期能抵挡的。 道友，这就是汗水与努力！ 若正常对决，海玄目前还真不好赢。 体内带了伤，无法以体修的方式战斗，器修方面，就只掌握了两招地阶神通。 林雪枝叮嘱过，不要在玄霄门修士面前使用夜雨惊蛰剑，用风云扫尘功，万一碰上识货的，同样很尴尬。 那自己打完，多半是要被玄冥天暗中调查一下，会不会是云来圣地内鬼。 场上没有金丹修士，无法用神识查看战况细节，故而用白雾掩盖夜雨惊蛰剑，也算是平安过关了。 似乎该多掌握几招刀剑招式了……海玄心里想到。 “第三场，玄冥天胜。” 洛斩的声音打破了场间私语，带着一丝掩饰不住的得意。 玄霄门弟子们脸色难看，却也无法反驳。 在他们看来，海玄制造白雾偷袭虽有些下作，但王风能被一招击败，连还手机会都没有，到现在都还昏迷着，那怪偷袭就太输不起了。 “海师弟，干得漂亮！”洛斩快步走到海玄身边，毫不吝啬地夸赞道。 海玄微微点头，没有说话，只是默默调息，恢复灵力。 为了保证胜利，刚才那一剑，他消耗颇大，如果不是最后收了力，当场杀死王风都有可能。 “海公子那一剑的前后动静，恐怕场中没有几人能看出来。”慕容璎珞的声音再次传来，带着一丝赞赏。 这话意思也就是她全看清楚了，大概以她的感知力，雾气根本遮挡不了视线……海玄转头看向她，只见她依旧笑意盈盈，眼神却十分认真。 “也有慕容姑娘勉励之功，”海玄微笑回道，“若非你相信我能一招致胜，我自己未必能做到。” 如果没有慕容璎珞，他更可能选择不在大庭广众下暴露自身，而是像以前大部分时候一样，只用平常手段对敌。 但那样，输赢恐怕就难说了。 而战前就会想到这一层的海玄，最大可能就是根本不答应洛斩。 “海道友，你这一剑，可有名目？”赵宣走了过来，捋着一字胡问道。 海玄心头一跳，摇了摇头。 “可惜，可惜……”赵宣有些遗憾，转头对洛斩说道：“玄霄门此次技不如人，以后再来领教玄冥天道友高招。” 说罢，便带着玄霄门众弟子离开。 “海师弟，今日多谢了。”洛斩再次向海玄道谢，“明天来我们客栈，想要什么尽管开口，我们满足不了的，我去驻地给你找。” 这就是亲传弟子的任性。 说罢便也带着玄冥天一行人离开。 两方主人公既已归去，这场突如其来的切磋便告一段落。围观的各方势力修士们也无心久留，带着各自的心思，缓缓散去。 “二玄”切磋本以为是视觉盛宴，不料后两场加在一起都没有第一场一半长，着实有些虎头蛇尾。 玄冥天虽赢下大场，但分量更重的前两场都是平局，唯一赢的小场，周遭全都没看明白。 故而玄霄门离去时，脸上没有多少郁色；玄冥天离开时，除了洛斩，脸上也没多少喜色。 海玄转头看向慕容璎珞，正欲开口，慕容璎珞抢先一步道：“此地不宜久留，我们先离开。” 海玄微微一怔，随即明白过来。 今日这一战，玄霄门没赢，玄冥天没赢，大概只有他和战斗狂洛斩赢了。 其他势力调查他背景的人，必会增多。 “好。”海玄点头，随着慕容璎珞一同离去。 …… 大小净斋的队伍中，岑音望着海玄离去的背影，冰蓝色眼眸中闪过一丝异彩。 她的双眼可以看穿雾气。 这点连她同门都不知晓。 全场除了海玄和慕容璎珞，她是最知道场上发生了什么的人，甚至比当场体验、仍在昏迷的王风更清楚。 用话语诱导对手防御，再用白雾阻挡对手感知，最后用飞剑悄然接近偷袭，只能说魔道不愧是魔道…… 周围传来女修们阵阵讨论声。 “洛斩亲传看起来真生猛啊，是我喜欢的类型。” “那个李牧眼神太犀利了，看着有些吓人。” “他们玄冥天全是狠人，最后那个海玄看着最清秀，打完之后表情温和，结果下手是最狠的，直接给人打晕过去了。” “哈哈哈~” “岑音，”一名女修凑了过来，问道，“你和那个海玄拼了神识，感觉他怎么样？” “什么怎么样？”岑音尚在思考，被打断了只能忍着不耐烦问道。 “感觉是个什么样的人？”这名女修感叹道，“他看起来真年轻啊！” 大小净斋重视神识修炼，灵力修炼就差点意思了，修行速度慢，在金丹之前、神识弱小的时期尤其显着。 水月斋此次前来的又都是筑基修士，哪怕是队里最年轻、资质最好的岑音，今年也要二十一岁了，去年才晋入筑基，她若在其他宗门，恐怕提前两三年就筑基了。 其他人则是普遍二十四五往上，看二十未满的海玄，自是一眼看出年龄差。 岑音冷着脸敷衍道：“平平无奇。” 第21章 有借有还 在岑音心里，对玄冥天三人评价自有高低，却不想说与旁人—— 洛斩，现三教九流汇集白鹿城，作为玄冥天亲传，约战既可为宗门立威，也提自身声望，可谓一举两得，选玄霄门当对手，勇气可嘉，本人实力能在逆境中战平赵宣，同样可圈可点。 可惜，作为带队人，御下不严，统筹失策，关键时刻竟不得不寻旁人相助，仅此一项就能判断，此人虽有一定眼光，但难以肩负更大责任。 李牧，优势最大的一场，能打成平局……无用之人，不提也罢。 海玄，神识强度惊人，战斗策略出众，性情有些强硬。从他始终站在一旁，不入玄冥天队伍来看，可能天性喜独，或是对玄冥天没多少归属感，亦或是要陪他身边那女人…… 倒是可以结交一下，仔细看看是个什么样的人。 “岑音，你在想什么？眼神好呆哦……”她身边那名女修还在好奇。 “……” 要不是你是我师姐，以及现在还打不过你，我一定会你把挂在客栈的屋檐上……岑音眨了眨眼，答道：“在回忆前两场切磋，想如果是我，该怎么应对那两家的招式。” “连走回客栈都在想这些啊，不愧是最年轻的亲传。” 岑音淡淡答道：“还好，你想不想听？” “不……好，听一下。”女修本想拒绝，可看见岑音侧过头，瞳孔蓝光幽幽，最终还是改了口。 岑音顿了顿，直接运转起功法。 空中顿时浮现出洛斩和赵宣的虚幻身影。 这是大小净斋的神识幻术，竟被她用在了切磋复盘上。 女修喉咙不由滚动了一下。 直觉告诉她，今晚可能要听这位师妹说很久了。 …… 另一边，五元坛的队伍里，也响起了类似的讨论。 “那白雾应该是符咒，多半是水云符，筑基期哪能那么快、那么隐蔽的直接施法。” “那一剑虽一击制敌，但那道雷电却不算很强，从那道雷的灵力精纯程度看，那个海玄最多地灵根。” “伤应该是真有伤，我观他血气，不似其他玄冥天修士般流转自如。” 不愧是擅长五行法术、流派众多的五元坛，一个人看不清底细，但一群各有所长的人交流下，竟真把海玄的情况猜了个七七八八。 其中长得比较成熟的一人，捻着胡须道：“各位若是都在筑基初期，若未曾见过他这等手段，可有谁觉得与他切磋能赢的？” 这下大家都沉默了。 明摆着的事还用问？ 让我们五元坛同修为去打玄冥天精英，不是白送？ “若蘅，你能赢吗？”苏若蘅身边的女修见她安静不言，忍不住悄悄问她。 苏若蘅回过神来，正欲回答，脑中却想起晚饭和海玄初见时，慕容璎珞旁若无人地招呼她过去，而海玄似乎比她还尴尬，起身就欲离开。 幸好他没有真的离开。 慕容姐姐点的菜很好吃，海公子也是很有意思的人。 “不知道。”她笑起来，轻轻摇了摇头，“总想这些打打杀杀的做什么？” “这还是我第一次见到‘二玄’切磋，看得都饿了，要不要等下一起买点夜宵？” 女修无话可说。 …… 次日上午，阳光透过窗棂，洒落在海玄的脸上。 他缓缓起身，简单洗漱一番，推门而出。 今日，要去寻洛斩拿报酬。 和林雪枝、小雉打了个招呼，便离开客栈。 两人的身份都不太适合见玄冥天同门，解释起来很容易自寻麻烦。 昨晚他和慕容璎珞出来后，慕容璎珞说要送他回来，海玄心头古怪，却也没拒绝。 等两人到了地方，慕容璎珞匆匆道别离开，看得海玄更加诧异。 难道……她其实还挺忙的？ “小天，能感应到慕容璎珞在哪儿吗？”海玄走出客栈，环视四周，在心里问了一句。 “她……好像不在白鹿城里。”小天有些犹豫地说道。 不在白鹿城？ 难道她化形后还留着些本性，不喜欢睡在房间里，而是野外？ 这行踪神神秘秘的，应该人没事？ 海玄暂且抛去担忧，向城北走去。 根据洛斩所说，玄冥天此次在白鹿城停留的客栈，名为“悦来”，是白鹿城数一数二的大客栈。 好俗的名字……海玄看着客栈的招牌，忍不住在心里吐槽道。 一名小二看到海玄站在门口，迅速迎了上来。 “客官，打尖还是住店？” 海玄掏出自己身份牌，直接问道：“你们这儿，可住着玄冥天修士？” 小二见了，眼神立刻变得恭敬起来：“原来是玄冥天的上仙，小的这就去通报。” 说罢，便一溜烟地跑上了楼。 片刻之后，洛斩的身影出现在楼梯口。 他看到海玄，脸上露出笑容，快步走了下来。 “海师弟，你来了！”洛斩热情招呼道，“上楼坐会儿？” “不了不了，”海玄推辞道，“昨日洛师兄所提报酬，我已经想好了。” “我想要一枚定基丹，还想借阅两门地阶刀剑类神通。” 洛斩倒也不觉失礼，玄冥天修士风格多数都很直接，他也直问道：“海师弟已经筑基，还需要定基丹？” “送人的。”海玄言简意赅。 林雪枝当初送他一枚，他打算还一枚，也帮她尽早筑基。 洛斩沉吟片刻，开口道：“定基丹，我这儿没有，其他人那里我问问。至于地阶神通……” 他看了一眼海玄：“我倒是从内门藏书阁借出一门刀法，带在身上，名为‘鹿踏涛’，地阶中品，威力大，修炼难度高，海师弟可有兴趣？” ……洛师兄居然有在练刀？海玄毫不犹豫点点头。 洛斩见他如此干脆，也不再多说，从储物袋中取出一枚玉简，递给海玄。 “我们队伍离开白鹿城前还回即可。” 待海玄接过，他便上楼，去询问其他玄冥天弟子。 过了半晌，他走下来，无奈说道：“看来定基丹和剩下那门神通都只能去驻地一趟了，走。” 两人刚出门，便齐齐被一个路过的橙色短发年轻男子吸引了视线，他那一头橙色相当驳杂，显然是染上去的，在人群中格外扎眼。 海玄看得微微睁大双眼。 这造型奇特的年轻男子，竟又是一个气运之子！ 第22章 有赃东西 海玄当下尴尬，既不得不和洛斩同行，又不想放过这一气运之子。 昨夜群雄汇聚，全场都只有慕容璎珞一人携带气运！ “小天？” “不行，接触时间太短，我没办法像慕容璎珞那样标记他。” 一旁洛斩见海玄目不转睛盯着橙发男子，眼中掠过一丝奇怪，问道：“海师弟对此人有兴趣？” 这问法听起来怪怪的……海玄实在没法承认，只得反问：“洛师兄知道此人？” “这一头邋遢，想不出名都难。”洛斩笑道，“我们还没到白鹿城，情报处就调查好了。” “此次水月商会特卖，主管者是商会两位副会长之一，姓高，这位是他的小儿子，叫高昭。” 高招？这名字…… 既然知晓了来历姓名，此人大概短期内不会离开白鹿城，海玄便不再多想，先和洛斩一起前往驻地。 与小鹤城驻地在市区不同，白鹿城驻地位于城西一片幽静竹林之中。 刚到门口，就有两名守卫弟子迎了上来。 “洛师兄！” 二人看到洛斩，连忙行礼。 洛斩微微点头：“我带人进去，找管事。” “是！”守卫弟子不敢阻拦，连忙放行。 这比我刚到小鹤城时强多了……海玄目睹一切，不动声色想到。 两人穿过一片竹林，来到一座大殿前。 洛斩直接走了进去：“周师兄，我来了。” 大殿内，一名中年男子正坐在桌案后，翻阅手中典籍。 听到洛斩的声音，他抬起头来，脸上露出笑容。 “洛师弟，就等着你了，昨夜如何？” “我先介绍个朋友，想找你帮个忙。” 洛斩说着，将海玄拉到身前道：“这位是内门海玄，海师弟。” 紧接着洛斩便将昨晚和玄霄门约战的细节、海玄想要定基丹和地阶神通的事情说了一遍。 周师兄听完，眉头微皱，表情带着一丝古怪。 “定基丹没有，这东西，门内的炼气期供不应求，一般都是直接送回幽都山脉。地阶刀剑神通，驻地里倒是有一门……” ——五元坛大名鼎鼎的五气朝元剑，地阶上品神通。 海玄和洛斩看到后，都沉默了。 周师兄笑着说道：“海师弟若是中意，尽管拿去，不还回来也行。” ……什么叫不还回来也行？玄冥天驻地里，出现五元坛的招牌神通是什么情况？ 周师兄咳了咳，接着说道：“这玉简是赃物，不过只要不露在外面，不会有人追查到……海师弟若真学了此招，还是莫在五元坛修士面前使用为好……” ……只有五元坛吗？我怀疑这剑法不蒙着脸，在哪儿都不好使啊？ 正魔两道看了都要举报。 不过思来想去，海玄最后还是收下了。 ——只要把见过他这招的人都杀了就行。 以上只是随便想想。这五气朝元剑名气颇大，传承久远，海玄就算不能在大庭广众下使用，但从中悟出一二，用在其他剑法或是磨砺剑道上，也绝对不算亏。 周师兄见海玄收下，如释重负，侧头看向洛斩，转移了话题。 “洛师弟此次向诸门立威，当真是做了件快意事。” 洛斩疑惑问道：“立威？什么立威？” 这次轮到周师兄一顿：“洛师弟约战玄霄门，本意难道不是震慑来到白鹿城的诸门，让他们老实做客，不要浑水摸鱼？” 洛斩尴尬一笑：“我只是觉得难得有和玄霄门切磋的机会……” 看到周师兄不自然的神色，洛斩很快圆了场：“不过能震慑他们也是意外之喜了，哈哈。” 如果你最后不尬笑两声，周师兄的脸色应该会更好看些……海玄见状，出声解围。 “两位师兄，我从昨天来到白鹿城就好奇了，水月商会到底是卖什么东西，能引得这么多势力齐聚于此？” 两人转身看向海玄，洛斩说道：“是一件品阶颇高的镇物。” 海玄瞬间了然。 镇物，即镇宅之物，在有修行者的十方界，配合阵法，能调控环境灵气属性、辅佐修行等等，而且这个“镇宅”的范围，可能有那么亿点点大。 加上洛斩口中的“品阶颇高”，恐怕能影响至少一座山。 这种宝物，对个人很难用得上，但对宗门，只要能插手都会插手。 ——哪怕自己宗门并没有合适的地方放，也不能让其他宗门轻易得手。 周师兄出言提醒道：“海师弟，你要找定基丹，可先去城中灵丹坊，灵丹坊没有，再看看水月商会这几天的特卖，总是能找到的。” 此间事了，海玄和洛斩坐了一会儿就告辞离开。 两人站在驻地门口，洛斩对海玄说道：“海师弟，你现在去灵丹坊？” 海玄点点头。 “两门地阶神通已经找到，我便先回去了，若你还需帮助，来驻地找周师兄便是。” 洛斩说完欲走，却见海玄正目不转睛盯着他。 洛斩：？ 海玄：“买定基丹的钱。” 过了一会儿，海玄收好储物袋，欣然走回市区。 旁边洛斩已经没了踪影。 他重新走进了驻地的主殿内。 他要报销。 …… 海玄迈步走入灵丹坊，刚一进门，目光便不由自主被一道熟悉背影吸引过去。 浅色外袍笼罩全身，金色光芒在他眼里亮起。 ——她怎么在这儿？ 海玄脚步不停，向慕容璎珞走去。 “海公子，你来啦！” 海玄刚往她走去时，慕容璎珞就感觉到了，立刻转过身来笑盈盈地招呼道。 她手中拿着几个精致的玉瓶，看样子是刚买完丹药。 海玄从标签上看出，这些都是疗伤性质的丹药。 “慕容姑娘，你受伤了？” 海玄走上前，语气中带着一丝疑惑和关切。 慕容璎珞眨了眨眼，笑着道：“你看我哪里像伤病的样子？” 她将手中的玉瓶递给海玄：“从我们见面第一天起，你的伤就一直没好，是不是觉得自愈更好？不愿吃药？” “这些是给你买的，回去记得今天服下。” 海玄一愣，抬头看向慕容璎珞，见她神情自然，眼神真诚。 他竟就这么呆住一瞬。 的确如慕容璎珞所言，海玄一直觉得自愈更好，这是体修必需的经历，加之本以为这一路不会有什么争斗，当初在小鹤城就未认真疗伤。 不过现在白鹿城鱼龙混杂，伤愈才能有备无患。 只是……幼时当药童，修行后当了炼丹师的海玄，自父母后，这还是第一次，看到别人为自己配药、买药。 “……多谢。” 第23章 炸裂之举 鼻尖萦绕着淡淡药香，似是清冽中带着一丝甘甜的山间清泉，沁人心脾。 “……怎么还不收下？不愿意亏欠我？” 慕容璎珞见海玄虽道了谢，眼睛却一直盯着自己，不由得歪了歪头，长长的睫毛微微颤动，如同蝶翼般轻盈。 海玄回过神来，伸手接过玉瓶，入手温润，瓶身还残留着慕容璎珞的温度。 “没有，只是不太习惯。” 海玄顿了顿，这种自己什么也没付出，就被人关心的感觉，陌生又温暖。 他两世为人，前一世的他，这个年龄还处于“不想亏欠任何人”的思想阶段，而如今，已是接受了“人情往来无法绝对平衡，总有亏欠”的思想。 不过想是一回事，真正亏欠了就是另一回事了。 回顾与云梦瑶、北冥光、林雪枝三人初识时，他觉得自己都是主动方，都有在用心经营彼此关系。 但慕容璎珞……至今见面不过三次而已，他只是像普通朋友一样对待她，可似乎每一次都得到了她某方面的帮助。 慕容璎珞轻轻一笑道：“这是我第一次送你东西，就算用完了丹药，瓶子也别随手就扔了。” 她语气轻快，看海玄仍有些不自然的脸色，嘴角忍不住翘起，凑上去接着说道： “……你也帮我一个小忙？” 海玄疑惑看向她。 只见慕容璎珞转身走向柜台，说道： “掌柜的，你们炼丹房是在二楼？” “不错。” “我方才在二楼闻到一股奇怪气味，不知是从何而来？” 慕容璎珞的声音清脆悦耳，但在掌柜听来，却如同惊雷一般。 他脸色微变，陪笑道：“这位仙子说笑了，小店炼丹多年，从未出过差错，怎会有奇怪的气味？” “哦？是吗？” 慕容璎珞挑了挑眉，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弧度。 她手撑在柜台上，指尖轻轻敲击着桌面，两只眼瞳中的灿黄色逐渐变得明亮。 “可我这鼻子，向来灵得很，尤其是一些……不干净的东西。” 掌柜额头渗出细密的汗珠，他强作镇定，干笑道：“仙子，小店所售丹药，皆是上等灵药炼制，绝无任何问题。” “掌柜，可否借一步说话？” 海玄突然开口，他走上前来，亮出了自己的身份牌。 他倒是明白，慕容璎珞让他帮什么忙了。 玄冥天的身份牌熠熠生辉，掌柜的脸色瞬间变得苍白。 他连忙行礼道：“原来是玄冥天的上仙，小的有眼不识泰山，还请上仙恕罪。” “不必多礼。这位姑娘所言非虚，我亦闻到了一股异味，还请掌柜带路，让我等一探究竟。” 海玄淡淡道，语气平静，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威严。 ……这当然是假话，但他选择相信慕容璎珞。 掌柜的脸色一阵青一阵白，咬了咬牙，低声道：“两位上仙请随我来。” 三人走上二楼，穿过一条狭窄的走廊，来到炼丹房的区域。 一股浓郁药味扑鼻而来，海玄微微眯起双眼。 嗅觉对于炼丹师是十分重要的资质，可惜他这方面并不是强项，这股气味虽感觉有些不自然，但脑中尚且定位不到问题。 慕容璎珞眉头紧锁，她深吸一口气，眼神变得锐利起来，领着二人来到一处房前。 “就是此处。” 她语气肯定，指着房门说道。 “此处……不久前用原生妖丹炼制过丹药。” 海玄心中一惊，妖丹乃是妖兽体内精华所在，蕴含强大灵力同时，也带着妖兽的血气与戾气。 如果用来炼丹，妖丹要先进行预处理，除去戾气，才能使用。 没有炼丹师蠢到直接用原生妖丹来炼普通丹药，那只有一种可能。 ——丹药本身就需要原生妖丹的血气戾气。 “开门，我们进去看看。” 掌柜点头称是。 三人进入房中，这下海玄已明显感觉此处氛围不对劲。 阴气很重。 慕容璎珞环视一周，声音再次响起，带着一丝凝重。 “是极阴之物。” 她顿了顿，补充道：“这类材料，需要用魂魄炼制。” 魂魄？芸城的邪修就在搜集魂魄，他背后有位金丹期邪修，明天开始的水月商会特卖，又是人最多最混乱的时候…… 海玄心中警惕顿时高涨，猛地看向掌柜，厉声问道：“这间炼丹房，之前是谁在使用？” 掌柜浑身一颤，忙道：“这间炼丹房是、是昨日一位客人租用的，那位客人要求使用后将这间炼丹房密封三天，他出手阔绰，小人一时糊涂，便答应了他的要求。” “他在你们这里登记的信息，一五一十，全部给我。” 海玄语气冰冷，心中已然有了不好的猜测。 “那位客人长什么模样？你还记得什么？也都说出来。” 慕容璎珞追问道，她眼神锐利，紧紧盯着掌柜，不放过他任何一丝表情变化。 “这……” 掌柜支支吾吾，似乎有所顾忌。 “你还想隐瞒？” 海玄笑了一下，筑基期的威压瞬间笼罩在掌柜身上。 他当即承受不住，连忙说道：“我说！我说！那位客人登记的名字叫赵汜，全身裹在灰袍里，隐藏了容貌身形，其他的，小人就真的不知道了。” ……赵四？海玄并不知道是哪个汜字，瞬间联想出天外，但还是绷住了表情。 这掌柜行事乖张，口说无凭，未必能信，还是要先盯着他，确认昨日的登记簿才是。 三人刚要出门，就在这时，隔壁炼丹房突然传来一声巨响。 轰！ 墙壁被炸开一个大洞，碎石飞溅，烟尘弥漫。 海玄抓住掌柜手臂，把人拉向身后，慕容璎珞瞬间激起护体灵气，将飞石全部挡下。 两人定睛一看，只见隔壁炼丹房内一片狼藉，四面墙壁都被轰出破口，连天花板和地板都有了裂痕，丹炉化作碎片，房角也起了火。 好狠的炸炉……海玄无语。 一般炼丹房的墙壁，抵挡常见炼气筑基期丹药引发的炸炉毫无问题，能把房间炸成这样，也不知是在炼什么。 那炼丹师……海玄有心理准备地仔细瞧向地上身影，不由瞳孔一缩。 橙色短发，衣衫褴褛，浑身黑尘，生死未卜。 正是高昭。 第24章 炼丹不规范，亲人…… 海玄连忙变换视野，看到高昭身上的银白色光芒，和在悦来客栈门口看到时无二。 看来还没死……海玄抓着掌柜进了隔壁屋内。 慕容璎珞跟在后面，反应极快，指尖轻弹，数道水流凭空而生，精准浇灭房角火焰。 “他还有气息。” 她轻声开口，金色眼瞳中闪过一丝担忧。 掌柜脸色煞白，被刚才的动静吓得现在还双腿发软。 “你去房门口，喊人过来，但你不许离开。”海玄冷声吩咐道。 “……” 掌柜神色僵硬，跑到门外开始高呼起来。 海玄蹲下身，凑近查看高昭的情况。 ……他在受到冲击前，身上似乎有什么能护主的东西激发了，否则如此近距离，非死即残。 只是，那东西虽防住了外伤，强烈的震荡依然把他体内搞得乱七八糟。 海玄用灵力检查了一下，体内有多处内出血。 若不是有炼气中期的修为，恐怕这伤势仍是凶多吉少，哪怕是现在，若不及时处理，也可能留下长期影响。 嗯？气运之子，居然只有炼气中期的修为吗？ 海玄心中泛起一丝奇怪，随后不禁将手伸向储物袋，掏出了慕容璎珞刚刚给他的药瓶。 高昭的伤势和他伤势有些像，完全可以服同样的丹药。 不过这是她刚送的丹……海玄向慕容璎珞看了一眼。 正检查周围的慕容璎珞，看到海玄正拿着药瓶抬头看她，顿时会意。 她心头微暖，没想到海玄这个时刻，居然还会先考虑她的意见。 “救人要紧，该用就用，若不够你用，我再去楼下给你买。” 海玄听罢，倒出一枚丹药，正要喂入高昭口中，却突然一顿。 ……高昭是气运之子，如果海玄不在这里，会发生什么？ 正常受伤昏迷，正常送去医馆，刚才那间房因为这次炸炉变得满地狼藉，气息消散，之前那位炼丹师的线索就此断掉。 若不喂这枚丹药，他会受更重的伤，这伤势可能影响到他未来的某些抉择。 海玄脑中瞬间想到各种画面。 他犹豫了。 会不会不喂这药才是正确的？ 当初救云梦瑶时，只需考虑她的生死就够了，云梦瑶资质、道路都相当明朗。 可面对只有炼气中期、弱得完全不像气运之子的高昭，海玄却有些整不会了。 万一他是个什么残血觉醒的设定，自己这样不就是坑了他？ “小天，看得出这人的特异之处么？” 进入此房后，小天同样一直在注意高昭，可她却摇了摇头道：“体质上看不出什么特殊的。” “别的方面我看不出来。” 此时，慕容璎珞在一旁，看海玄拿着丹的手悬在高昭嘴前停住，进退两难的样子，心中涌上一股微妙情绪。 他……这么在意我送的东西？ 伸到嘴前才发现不太想给别人，纠结起来了？ 她当然不会觉得这是海玄不会喂人——灵丹都是入口即化的。 而海玄思索片刻，已是想通。 ——管他呢！ 高昭天赋不显又不是他海玄的问题，要真因海玄这随心一举就人生大变，那高昭和天道就都该找找自己问题了。 他一下将丹药推入高昭口中。 而慕容璎珞看到海玄最后喂药时，脸上隐隐带有一丝决断的神情，心中更为相信自己判断对了。 ——他既然这么喜欢，以后应多送他些东西才是。 慕容璎珞开口问道：“他是谁？你朋友吗？” 海玄摇了摇头。 “上午见过一次，叫高昭，是水月商会副会长的小儿子。” 慕容璎珞闻言，若有所思，走到那堆丹炉碎片前，轻轻踢了踢。 “海公子，你可会炼丹？” “略懂。” “看看这丹炉，材质粗糙，炼制丹炉的手法也很低劣，恐怕是这次炸炉的罪魁祸首。” 海玄听着慕容璎珞的话，知道她想表达什么。 ——以高昭的身份，根本不应该用这种劣质丹炉才对。 而且，一个炼气中期就算用劣质丹炉，也不该搞出这种动静。 是丹药特殊，还是高昭炼丹过程出了别的问题？ 这事实在蹊跷。 可惜炉中丹药被炸得只剩下渣，辨别不了一点了。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伴随着掌柜焦急的呼喊。 “大夫！大夫！快来救人！” 几名身穿白袍的大夫，抬着担架，匆匆赶来。 海玄和慕容璎珞让开道路，看着大夫们将高昭抬上担架，送往医馆救治。 …… 医馆内，药味弥漫。 高昭躺在病床上，呼吸已经平稳下来。 海玄正在病房外静静等待。 他看过了灵丹坊的登记簿，确认那人叫赵汜无误，同时注意到高昭是在他到灵丹坊一个时辰前，进的炼丹室。 “你是水月商会的高昭，对？” 待到高昭苏醒，大夫出门同意探视，海玄便进房开口道。 “我是玄冥天内门，海玄。你炸炉时，我就在你隔壁。” 海玄决定开门见山，不给他隐瞒身份的机会。 高昭缓缓睁开眼睛，眼神中带着一丝茫然，慢慢才转过神来。 “打扰道友炼丹，实在万分抱歉……” 高昭的声音有些虚弱，他挣扎着想要坐起身。 他以为海玄是来索赔的。 自己炸成那样，隔壁的炼丹师不跟着爆炸已经不错了，至于正在炼的丹，多半是因他毁了。 海玄连忙伸手，把他按回了床上。 “不用动，你伤不算轻，我当时并没有炼丹。” “不过，为了第一时间治疗你，我的确费了几颗丹药在你身上。” 高昭感受了下身体，轻声说道：“……多谢你救了我。” “随手的事。”海玄淡淡道，“你炼了什么东西，怎么会炸炉成那样？” 高昭闻言，眼神闪烁，缓缓开口道：“我只是想……试试一道丹方……” “什么样的丹？”海玄追问道。 高昭咬了咬嘴唇道：“没什么……一些私事。” 海玄见状，也不好再逼问。 若是些市面没有的丹方，高昭不愿意说，他也没法强求。 就在这时，门外突然传来一阵喧哗声。 “昭儿！你在哪里？” 外面一个声音，焦急传来，一位中年男子急匆匆闯入，面容威严，气度不凡。 他脸上既有担忧，又有几分恼火。 高昭见状，神情顿时一变，本就苍白的脸色似乎又白了几分。 第25章 炸炉还是继承家业 “爹……” 高昭的声音很低，听起来有些无精打采。 中年男子几步上前，一把抓住高昭的手腕，灵力探入，仔细检查他的身体状况。 “还好，只是些皮外伤和内腑震荡。” 他稍稍松了口气，转头看向海玄，问道：“这位是？” 海玄作过介绍。 刚才高父查探高昭时，海玄隐约感觉出他有约莫筑基中期或后期的修为。 考虑高父的年龄和资源，未来成为金丹应该是没什么问题的。 “这位玄冥天小友，多谢你出手相救，我是水月商会的高擎，高昭的父亲。” 高擎拱手道谢，语气诚恳。 海玄微微颔首，回礼道：“高会长客气了，举手之劳而已。” “不过，令公子这次炸炉，动静着实不小，令公子所用丹炉材质低劣，所炼丹药恐怕也非同寻常，才能炸得如此严重。” “炸炉时我正在隔壁炼丹房里搜查，那间房里有邪修的踪迹，炸炉后隔壁殃及池鱼，已经踪迹全无了。” “如此巧合实在无法放着不管，所以……高会长可知道，令公子到底在炼什么丹药？” 海玄神色认真。 现有线索太少，他选择直接以力破局。 玄冥天修士在玄州搜查邪修，这是任何人都无法拒绝的正当理由。 高昭脸色一下变得难看，高擎也微微皱起眉头。 “小友好眼力。”高擎出声道，“实不相瞒，我儿所用丹方，乃是他母亲留下的。” “他母亲？”海玄心中一动。 “内人是一位筑基期炼丹师，早年因故离世，留下了一些丹道心得，其中不乏一些奇特丹药，我儿一直念念不忘，屡屡尝试，我也拦不住他。” 高擎叹了口气，语气中带着一丝无奈。 “那……为何会用劣质丹炉？” 高擎闻言，向床上的高昭看了一眼。高昭低着头，一言不发。 “平日里我不让他炼丹，我儿虽对炼丹颇有兴趣，但是甚少练习，学艺不精。” “兴许是这次出门并没有带丹炉，来白鹿城后又手痒，却分辨不清丹炉好坏，贪便宜买了劣等货。” 高擎沉默片刻，缓缓开口，帮沉默的高昭说道。 这番话解释得有些生硬，海玄肯定是不会全信。 只是现在对方把该说的都已经说了，也没办法继续逼问了。 海玄点点头：“是意外就好，既然如此，我也告辞离开了。” 高擎却突然抬手道：“海小友且慢！” “你救下昭儿一事，我还没答谢呢！” 海玄看向高擎，他微笑说道：“后几日水月商会特卖，海小友可有什么想要的东西，我或许可以提前供给你。” 还真有……海玄直言不讳道：“我正急需一枚定基丹，高会长能否提供？” 高擎闻言思索片刻，眼中闪过一丝精芒，说道：“这定基丹，水月商会还是拿得出来的。” “好，那就多谢高会长了。” 海玄微微一笑，也算是东边不亮西边亮了。 “这样，过几日，在特卖结束前，我会让昭儿亲自将丹药送到小友手中。”高擎补充道。 “无妨，在下等得起。” 海玄点点头，表示理解，随后便告辞离开了病房。 走出房间，海玄脸上的微笑渐渐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抹思索之色。 高昭这气运之子实在太神秘了，偏偏又正好撞上邪修可能现身白鹿城。 “怎么，还在想高昭的事？” 慕容璎珞的声音突然在耳边响起。 海玄转头，只见慕容璎珞正站在一旁，嘴角带着一丝浅笑。 “嗯。” 海玄点点头，没有否认。 “总觉得他身上藏着什么秘密。” 慕容璎珞眨了眨眼，说道： “你们刚才在病房里的谈话，我都听见了……你是不是故意的？” 海玄有些惊讶地看向她，又点了点头。 “真是的，小心机还挺多，刚才和他说话时故意不用灵力传音，把他带进这种节奏里，方便现在我偷听？” 慕容璎珞弯起嘴角，接着问道： “你想知道他们现在在说什么？” “当然。” 海玄毫不犹豫地点头。 “那……我给你共感一下？” 慕容璎珞说着，伸出纤纤玉指，指尖泛起一抹淡淡的金光。 海玄只觉得眉心一凉，一股奇异的感觉涌上心头。 紧接着，他的耳边响起了高擎和高昭的声音。 “你又在胡闹！我不是说过，不许再碰炼丹吗？” 真是开幕雷击……高擎声音直接在海玄耳边炸响，严厉而带着一丝怒意，海玄不由皱了皱眉。 “我就随便试试……” 高昭的声音低沉而倔强。 “试什么试？你娘就因为炼丹去世了，你还想试？” 高擎声音更加严厉，似乎在压抑着某种情绪。 “这次炸炉是不是你故意的？就为了那种奇怪的功法？” 高昭没有回应。 “你倒是练功练得自己心里舒坦了，被你影响的人呢？” “真是持之以恒啊，本以为带你出来会让你没机会再接触炼丹，结果又趁我忙的时候不声不响偷着练，你偷偷准备了多久？” “你要是能把这种心态用在打理家业上，我用这么忙吗？” “我警告你，以后别让我再看见你炼丹！” 高擎的声音斩钉截铁，高昭则依然保持沉默。 高擎似乎也没了说下去的兴致，见高昭身体并无大碍，他便转身离开病房。 而此时，海玄和慕容璎珞早已移动到另一处拐角，自是不会被刚出门的高擎发现。即便走出去如此距离，慕容璎珞的共感传音依然清晰。 “……父子间居然是这样的关系。”慕容璎珞露出了有些迷茫的表情。 她在血亲关系这方面可谓白纸一张，化形为人后从不曾体验。 海玄则有些沉默。 病房里，他看到的高昭，性格并不如他的头发一般张扬，相反，甚至有些沉静内敛。 无论是面对他还是面对父亲，他都显得弱势。 只是，表面上弱势不意味着内心真的服从，从他面对父亲质问，一长串的沉默不语来看，恐怕他心里仍有自己的想法。 ……不过世上居然有功法需要故意炸炉？这也太奇葩了？ 若这才是这位气运之子真正的底细，自己要不要帮他一把？ 第26章 大小净斋人事部 第二天，天空微微放晴，水月商会特卖如约开场。 白鹿城水域面积极大，穿过卧龙谷的玄江，同样在白鹿城穿流而过，是玄州第一大河流。城中大小湖泊遍布，桥梁众多，是名副其实的“江湖之城”。 水月商会本次的卖场，就设在某个湖泊的湖心岛上。 凡人也是能从桥上走入参加的，而修士想进入……显然设在湖心岛，是鼓励能飞就飞。 至于海玄，他现在正陪着林雪枝和小雉，卡在人山人海的大桥上。 大概这就是选址的讲究了，大桥上只允许步行，都能挤成这样。若是设在市区某处，允许马车，恐怕会让周围的交通彻底瘫痪。 来客超过九成都是凡人，水月商会出售商品时固然会根据境界分区，但区域本身却不禁止非该境界者进入，包括凡人。 于是，哪怕来这里其实什么也不买，他们也愿意来凑这个热闹。 毕竟能亲眼看到金丹、元婴仙家用品的机会，实在太少了。 海玄昨日见过高昭后，思考无果，只觉对高昭的情况还是了解不足，便先回了趟玄冥天驻地。 他报告了下在灵丹坊的发现，又提醒了下芸城所见邪修之事，后续就只能相信同门们能处理好。 他倒不担心邪修真的在白鹿城搞出什么事，只要金丹期邪修敢现身，一分钟内驻地的金丹期长老就会倾巢而出，再过十分钟还未解决，身在幽都山脉的元婴期长老，就会直接传送到白鹿城。 慕容璎珞也没有缠着他，他再次向驻地出发时，她便已离开，海玄这次追问了下她的住处，结果慕容璎珞笑着答了声“保密”。 林雪枝见海玄一脸无聊，问道：“玄公子，是不是很难受？” 他明明可以直接飞去湖心岛，现在却不得不跟着受罪。 “是难受。” 海玄不按套路出牌。 “……” 林雪枝原本想好的话顿时说不出口。 她本打算在海玄说不难受后夸赞两句，然后让海玄飞出去，带些水和甜食回来。 她和小雉已经挤了半个时辰了，体质互斥的影响已经有些显现。 海玄看林雪枝有些怏怏的样子，也靠近了些，小声关心起来。 听了林雪枝的解释后，海玄笑了笑，表示马上帮她解决问题。 原来你也难受啊？早说嘛。 海玄伸出手，帮林雪枝戴好了她披风上的兜帽。 “……你想干什么？”林雪枝心里涌起一股不妙的预感，海玄这个动作似曾相识。 “小雉，抓紧我。” “啊？” 海玄一手环住一人腰，当场起飞！ 周围凡人顿时响起一阵议论声。 “怎么还有筑基仙师混在人群里的？” “照顾女眷，你看他不是一手搂着一个么？那俩都不会飞。” “真是令人羡慕啊……别看我，我是羡慕人会飞。” 片刻后，林雪枝单手捂住半张红着的脸，落在了地上。 虽然海玄贴心地帮她扣上了兜帽，没让她被下面人群看个清楚，但她还是觉得好羞耻。 “哥哥，已经到了？” 人与人不能一概而论，小雉显然是飞得意犹未尽。 湖心岛还是有很多人，但至少走动起来比较自由，岛上被分隔出一个个独立的展区，每个展区都陈列着不同类型的商品。 丹药、符箓、法器、灵材，应有尽有，热闹非凡。 海玄寻了棵显眼的大树，直接在大树下坐下。 他可以买的东西并不少，芸城邪修事件后，城主想赏他些东西，他直接选择了要钱。 林雪枝在芸城家中待了数日后，钱财也得到了很大补足。 曾经的贫穷小队，一去不返了。 但是他并不想顶着这么多人到处逛，购物体验实在不好，不如等人少些之后，方便他各种上天降落，那时各种飞行购物，岂不美哉？ 而林雪枝就没这么悠闲了，林家给她钱可不止是让她自己买个爽，也要她来参观学习，给同样从商的林家提供些经验。 于是，林雪枝单独离开，而海玄带着小雉坐在此处等她。 ——这孩子什么也看不见，大抵也是没什么可买的。 海玄正休息时，突然神识感受到一股熟悉而奇特的波动，他抬头向源头望去。 一位容貌清丽、神色凛然、身着水蓝色长裙的女子，正款款向他走来。 这身装扮和海玄初见她时很不一样，甚至之前根本没见过她的全脸，他一开始并没有认出来，直到看到她的冰蓝色双瞳。 是她…… 海玄心头一动，站起身来。 “玄冥天海玄，我们又见面了。”岑音走近说道，声音清脆。 一如既往的没什么礼貌……海玄言简意赅问道：“你是谁？有何事？” 对这个没事喜欢用神识查探人的女人，海玄心中暗暗警惕。 不过他倒是不怕对方，在离近了之后，他能很清晰感觉出来——这女人绝对接不住他三拳。 “大小净斋亲传，岑音。” 她说话时，双眼始终盯着海玄。 “海公子，你神识强大，我们大小净斋就需要你这样的人才，以你目前的境界和神识，入门就能当上亲传弟子，有没有兴趣来大小净斋？” “……” 说实话，海玄这辈子还是第一次有人挖他跳槽。 “岑音姑娘，大小净斋对我吸引力不大。” 海玄直白地拒绝了。 岑音笑了笑，似乎毫不意外，她又接着说道：“玄冥天在神识一道上也算不错，但你的神识放在玄冥天同辈里，还是强得太异常了。” “玄冥天的修炼之法，没办法满足你神识的成长？” 海玄不动声色，等着下文，岑音所说的确属实。 她一转灵力传音，轻轻开口，语出惊人：“你想不想看看大小净斋的神识之法？” 这次海玄是真的惊了，他追问道：“什么意思？” “呵呵……”岑音轻笑了一下，“不需要你加入大小净斋，也能一览大小净斋的功法，就是这个意思。当然，我也有条件。” 海玄说不心动是假的，他看着岑音，那双冰蓝双眼里，如今映满了灼热。 岑音见海玄似是有所打动，再次以诱人的声音提议道： “不如我们找个地方，好好聊聊？” 第1章 这是养成游戏吗（求书架） 十方界，玄州。 腊月二十一，下雪的冬夜。 一座小屋内。 海玄喘着气，看着眼前一大一小两人。 大的那位少女，气质出尘，面容姣好，鬓发散乱，一双桃花眼此刻闭上，昏黄温暖的灯光下，白嫩的两颊红艳欲滴。 她双腿颤抖，意识模糊，和海玄一样喘着气，有些进气多、出气少。 两人近在咫尺，她在床上，海玄在她身上。 不过海玄正全神贯注，盯着浮空的一个微小人影。 那小人也是少女模样，却只有他头一般高，白色长发，服饰奇异。 刚刚她出现得毫无征兆，惊得海玄身子发软。 她看着像刚刚睡醒，看了看眼前赤身的一男一女，瞬间红了脸。 海玄压低声音，问：“你是谁？” 谜之生物回过神，正正脸色，答道： “我是天书之灵，天道的代言人。” “我问你，你就是我的……” 女孩声音戛然而止，她睁大双眼，惊讶地端详海玄： “不、不对，你没有特殊气运。” 她一脸不可置信，双手捂着额头，瞳孔震动： “我、我来错人了？” …… 海玄一边在心里和小天说话，一边用湿毛巾轻轻擦干净云梦瑶的身体。 小天是他给天书之灵起的名，小东西似乎还挺满意。 云梦瑶是云来圣地圣女，十方界瞩目的天才人物，现在已经沉沉睡去。 像极了小天口中的天命之子。 小天的突然出现，海玄并不太意外。 他前世是刚毕业的大学生，没工作几天就不幸遭遇前四后八的中式居合，当场去世，重新出生长大。 后来他发现，他穿越到了前世一款名为《十方仙途》的玄幻修仙游戏里。 但是……他只看过宣传片，根本没玩过这游戏。这个世界会发生什么，他是七窍通了六窍，一窍不通。 他一直以为自己纯路人。 “……这么说，你本该附身在天命之子身上？” “是气运之子啦，要成长才能变成天命之子。” “我本该附身在某个气运之子身上，但不知为什么到了你身上，之后就沉睡了。” “从你出生至今，整整十九年，直到现在……嗯，近距离接触了一个气运之女，才让我苏醒。” 气运还能这样传播？ 海玄轻轻给云梦瑶穿上睡衣：“气运之女眼下就有一个，你有什么打算？” 小天叹了口气：“我倒想附身她，但你和天书共存十九年，解除后可能会对你不好，不能让你陷入这种危险中。” ……还真是谢谢你啊，有点被感动到。 “不过我有办法了，你替我培养天命之子就行了。” “你跟着他们，也会受气运影响，修行越来越顺，我给你看看。” 海玄只觉眼前一亮，云梦瑶身上正散发着银白色的光。 “这种银白色便是气运之子，若成金黄色，说明气运极盛，难以陨落。若能变红，那就成了真正的天命之子，连带着周围人都被大气运滋润。” 小天眼中亮起光：“让我仔细看看……哇，这就是气运之女，顶级体质，顶级灵根，有先天道体，有变异木灵根，能转换风灵根、雷灵根，还有水灵根相生来强化，先天道体一开就……” 海玄打断道：“云梦瑶天赋异禀，全大陆都知道。” 圣地近千年来，唯一一个炼气期就提前定下圣女身份的，资质堪称绝代。 他心念一动，云梦瑶身上白光消失不见。 倒是挺智能。 小天便接着道：“提升气运，可以靠提升名望、获得传承秘宝、强大盟友支持等等，如果遭遇相反情况，则会削弱气运。 她犹豫了下，道：“海玄，我还要说件事，你千万别害怕。” “？” “我们要培养很多天命之子，保护好他们。”小天面色认真，眉间忧愁，“七年后，会有天命反派出现，那是整个十方界的敌人。” “如果天命之子不够抗衡他们……天道会彻底衰竭，天灾四起，生灵涂炭，十方界会毁灭的。” 海玄：…… 他修行至今正好七年，目前是炼气后期，往上是筑基、金丹、元婴、化神足足四个大境界。 七年？哪怕他真能修到化神，恐怕几百年过去了。 但转念一想，这是游戏世界，倒也正常。 看着天都要塌了，但实际危机赶不上主角团成长的速度。 不就是开挂吗？有天书还怕这？给我七年挂，还你一个化神。 “没事，天下兴亡，匹夫有责。”海玄礼貌微笑，“既然大家都逃不过，我当然会帮你。” 毕竟只是些幕后工作，又不需要他真和天命反派干架。 小天不好意思笑了笑道：“我还要说件事，你千万别害怕。” “？” “附身者的气运越强，我就越强，本来我可以寻找稀世珍宝什么的，但……海玄你知道的，你身上没有气运。” 小天低垂脑袋：“我现在只能帮你探查眼前的气运之子。” “其他什么也做不了。” 看着海玄眼神逐渐空洞，小天忍不住内疚大喊：“对不起！我是废物。” 海玄张张嘴，什么也说不出来。 现在投胎去另一个异世界还来得及吗？ 以为你是系统，没想到是吉祥物啊？ “没事，路是人走出来的。”海玄礼貌微笑，“事已至此，先睡觉。” 他安慰小天几句，道声晚安，便把她屏蔽掉。 又抱起云梦瑶，放到另一张干净的床上，将带着淡红色梅花印的毛巾收进储物袋。 忙完这些，海玄便也熄灯上床。 小天所说令他心里有些彷徨，下意识侧头看了云梦瑶一眼。 不料云梦瑶竟正好靠过来，搂住了他的手臂。 她神色轻松，透着一股满足，仍在熟睡，甜而不腻的香味从她身上传来。 海玄心头稍安。 此世一生，直到今夜为止，都波澜不惊。 他在玄州土生土长，长至七八岁时，父母先后离开。 父亲说，他家族很大很大，和母亲一时冲动才有了海玄，但他现在必须回家，无法带上他们母子。 母亲说，他父亲抛妻弃子，自己已经养不活他了，给海玄寻了处地方干活谋生，以后会回来看他。 海玄看着父母离开，想挽留，最终还是没说出口。 他不怪父母，只是……他有些不知道该怎么活了。 是正是邪？是善是恶？克制还是放纵？ ——似乎了无牵挂了。 他改回前世的姓，又取玄州的玄为名，也就是现在的海玄。 去哪儿？去修仙。 在十方界这个游戏世界，修行者并不长寿，金丹期寿命在250岁左右，元婴期则在500岁左右。 但海玄不在乎，他对修行者的印象很好。 明明医疗知识十分原始，但炼丹师的丹药将凡人寿命提升到了接近七十岁。 没有电，但炼器师制作的灵气灯，让人能拥有夜生活。 厕所能用上阵法师的清洁灵阵，媲美现代马桶。 海玄这个现代人为之赞叹，对寻仙问道充满好奇。 十二岁那年，灵根测试，他展露出上品金水木三灵根，顺理成章进入玄冥天外门。 两年后外门大比，他技惊四座，以炼气中期击败炼气后期，破例进入内门，成为百年来最快晋入内门的传说。 只因他除了灵根资质，其他素质超绝，学什么都快。 此后，他对修炼兴趣减弱，因儿时的憧憬，花了几年去捣鼓丹器阵符。 直到半年前，宗主亲传弟子招他作亲卫，才重新出现在大众视野里。 其实父母离开后，海玄便彻底把今生当作游戏，过得相当随性，兴趣盎然地看着十方界的故事历史。 早早晋入内门，更是让他鲜少与同龄人相处。 在很多同门眼里，他是个外在冷酷，行踪飘忽，道德标准灵活，一言不合就动手的难惹角色。 今夜，得知云梦瑶身上中了媚毒，他受命去解，也并没多少心理负担。 可当见到云梦瑶面色绝望、眼含死志后，他便知道，这个任务十分难办。 云来圣地的圣女不能这样死在玄冥天，这是规矩。 他坐在床边，不顾云梦瑶微弱的抗拒，紧紧搂住了她，让她坐在自己大腿上，看着她那双清纯妩媚并生的桃花眼。 海玄认真道：“我不会让你死的。” 随即他动之以理，好生劝导少女忍受困境，努力活下去，一边前世各种鸡汤纷至沓来，一边用手轻柔试探起来。 云梦瑶一开始绷着小脸，一言不发，可逐渐的，身子却越来越放松，在他怀里越靠越紧。 冬夜的小屋里，气温逐渐升高，变得更温暖了。 等到和浑身软成泥的云梦瑶耳鬓厮磨、水乳交融，他才意识到两人此刻都动了真情。 好像，上头了。 为什么会这样呢？是想征服她宁死不屈的眼神吗？或只是馋她身子，我下贱？ 而她又是为什么呢？ 真荒唐。 明明觉得自己只是一方看客，可现在，看着抱着自己手臂熟睡的云梦瑶，海玄隐约有了些期待。 ……好像培养天命之子也不坏。 第2章 气运之女的含金量 腊月二十二，清晨。 海玄按时醒来，感到身体难以动弹。 云梦瑶正像八爪鱼一般缠住他，头埋进他脖子里，海玄隐约感觉到，有温热的液体，在脖子上流淌。 淦，好像不是隐约！ 海玄捏捏拳头，缓缓扒开云梦瑶的肢体，成功起了床。 看了看云梦瑶的睡相，他面露微笑，从储物袋里掏出留影符，来了张面部特写，然后贴心帮她把嘴合上，轻轻擦掉了流出的晶莹。 然后迅速出门。 昨夜发生了许多事，他很怀疑小天原本与《十方仙途》主线剧情关联颇深。 但随着他穿越，小天附身错人，可能一切都乱了。 他打算先去峰顶见北冥光——把云梦瑶弄成这样的罪魁祸首，半年前招他当亲卫的宗主亲传，他为数不多的朋友之一。 屋外飘着大雪，天空半明半暗，星辰若隐若现。 玄冥天坐落于幽都山脉，此处土壤灰黑，地貌复杂，一些山体内部有岩浆涌动，覆在其上的白雪便更易融化，黑白交错的景象遍布山脉，在灰蒙蒙的清晨，显得格外阴森冷冽。 正是—— 黑山黑水九幽地，鹤唳鹿鸣鬼夜哭。 此处即是九大仙宗上三宗之一、玄州主宰、天下魔道之首，玄冥幽虚洞天。 …… 海玄对玄冥天足够满意。 要拜入什么宗门，海玄当初没得选。 玄州除了玄冥天，其他都是二三流宗门。 仙宗的正魔之分，主要看如何对待其他修仙者。 正道仙途，合作高于竞争，门下普遍尊师重道，注重心性高于资质，禁止以任何形式残害同门，对其他正道道友互帮互助，下杀手是绝对禁忌。 魔道仙途，竞争高于合作，门下普遍强者为尊，对同门相残打击不严，在如何对待其他修仙者这点上，更是不作要求。 比如抓云梦瑶这种正道年轻天才，就只有魔道宗门敢明着干。 不过，大家对凡人都挺好。 毕竟哪个修行者不是从凡人过来的，对凡人不好不是掘自己的根？ 如果肆意屠杀，或把凡人当牲畜使，那才是真正的邪道，其结果就是天下共戮之。 归虚峰，峰顶。 一路人迹罕至，海玄手提两袋早饭，来到此处。 修行者要到金丹期才能不吃不睡，炼气期饭量比常人还大。 玄冥天修士，门下普遍锻体，在“吃”这点上，重视尤甚。 他来到宗主殿偏殿，一位少女正在此处等他。 她黑发过腰，身高超过一米七，细腰翘臀大长腿，是海玄遇见过的身材最好之人。 此刻，她还穿着宽松的家居睡衣，那副瓜子脸还有些睡眼惺忪，似乎刚起床不久。 海玄刚想打招呼，却看见她身上白光一亮。 是气运！ 而且这气运好像比云梦瑶还强啊？ 小天适时在心里出声：“海玄，这个人，马上金色气运了。” “竟然连续见到两个气运之子，”小天疑惑道，“你身上难道有什么特别的地方？” 硬要说特别的地方也就是穿越……海玄还不打算告诉小天这个最大的秘密。 见海玄站在那里愣神，北冥光吸吸鼻子，脸色一变，戏谑地笑起来：“海大人，圣女的滋味怎么样啊？” 海玄压下心头惊讶，他面不改色，开门见山：“小光大人，我想和她多玩几天。” 此话一出，殿内直接安静。 “呵呵呵……”北冥光笑了起来。 “住我的房子，玩我的俘虏，你真是好大的架子。” 北冥光把目光看向了海玄手上的袋子：“还带了早饭？真没料到，你们这么恩爱。” 海玄微微笑了下道：“你嘴馋了吗？” 看着北冥光咬牙切齿，即将爆发，海玄满意收功。 “给你也带了一份。” 随即将一个袋子留在桌上。 “我已经吃过了，”北冥光翘了翘嘴角，不过看到海玄仍提着一袋后，又冷着脸说，“你还是留着给那狐狸精吃。” 他和北冥光相处已有半年，岂不知这只是个试探？ 而且真要论容貌性格，你才更像狐狸精……海玄心中默默吐槽。 “既然我说过是给你的，哪还有再给别人的道理？你不吃的话，自行扔掉就好。” 如果真听她话，拿起早饭转头就走，她要么当场抬起长腿一脚飞踢过来，要么事后想出至少三个鬼点子折磨你。 现在海玄做什么都容易惹她不高兴，赶紧把正事说完走人。 海玄正正脸色，道：“小光，云梦瑶现在异常虚弱，在云来圣地赎回她之前，要有人看着。” 北冥光抬抬眉毛：“这就是你想和她朝夕相处的借口？” 海玄毫不理睬这种找茬，接着说：“抓到云梦瑶的事，你昨天应该上报了？” 北冥光当即脸色一僵，道：“我等下就去。” 以云梦瑶的身份，北冥光可不敢真把她怎么样，只能挟持她，从云来圣地讨亿点好处。 必须要保证对方安危，然后让两大仙宗正常交涉，拿钱换人，玄冥天拿大头，北冥光拿小头，海玄再从北冥光这里捡点漏。 如果云梦瑶出事，来的就不是钱了。 海玄提醒完就想离开，却听北冥光道：“慢着，我还没答应让你看着她！” “和我打一场，无论输赢，打完答应你。” 北冥光开始磨拳擦掌。 切磋在玄冥天十分常见，可海玄也不知她哪根筋搭错了，一大早就手痒难耐渴望打架，无奈问道：“昨天我忘了问，你和云梦瑶战斗，没受伤？” “毫发无损！收拾她像喝水一样简单，我现在状态绝佳。” 北冥光自是看得出海玄不想打，在找理由搪塞过去，便道： “你不答应我，我马上把云梦瑶囚禁到其他地方，你绝对找不到。” “……好。老规矩，打完一个月内别再动手。” “来。” 北冥光露出自信的笑容，而海玄满脸狐疑。 拿下云梦瑶没受伤？ 她们都是炼气期圆满，超级天才。两人同样的修为下，云梦瑶居然被北冥光无伤生擒？ 灵根千年难遇也就罢了，在败绩的程度上，这大概……也是千年难遇。 能同时创造云来圣地两个记录，最年轻圣女传说，和最速扑街被捕圣女传说。 云梦瑶也挺了不起的。 而北冥光是何人？玄冥天是天下第一魔宗，她在宗内一度打遍同阶无敌手。 她身份同样不在云梦瑶之下，是玄冥天宗主的第三位亲传弟子，宗主三百多年未曾收徒，北冥光是唯一破例。 资质强如云梦瑶，也没有拜入云来圣地圣主门下。 这样的北冥光，有多强？ …… 几分钟后。 北冥光五体投地，屁股撅起，发出痛苦的呜呜声。 你也是个最速扑街传说……海玄揉揉手腕，腹诽道。 第3章 意外只会一个接一个 北冥光捂着肚子，痛苦地爬起来，她被海玄的飞锤砸了个结实，一击就在切磋里落败。 那柄飞锤是件下品法器，凭炼气期的身体素质想正面碰撞？一点可能都没有。 炼气期，强一点的凡人罢了。 海玄赶紧上前，扶着步伐踉跄的北冥光坐下，努力控制住不让嘴角上扬，道： “半年来，一个月一次，算上这次，你输我整整七次了，何苦呢？” “本来我就很克制同门，现在和你越打越熟，收拾你跟喝水一样简单。” 北冥光听得脸都黑了：“就是因为被克制，才要打。” 低阶修士间斗法，风格克制大过天，选择大于努力。 北冥光是略通拳脚的体修，云梦瑶是专精法术的法修，而海玄是比较另类的器修。 器修分类比较广，依赖法器法宝都算，比如剑修就是器修里很经典的一类。 玄冥天多为体修，而炼气期阶段，海玄几乎无差别克制所有体修。 海玄看她一脸痛苦的样子，问道：“还疼着？我帮你揉揉？” 北冥光闭上眼点了点头。 海玄便直接把手放在她小腹上。 北冥光腰细非常，又有股蕴藏力量的健美感，海玄一边揉着肚子一边释放木灵力刺激身体恢复，痒得北冥光轻吸一口凉气。 “她身上毒解了？” “媚毒解干净了，但身体情况很差，下床都成问题。” 昨天，当北冥光找来海玄，让他大干一场时，他第一反应是懵的。 按北冥光说法，云梦瑶偷偷摸摸跑来玄州，不知道鬼鬼祟祟干什么。 作为玄冥天亲传，当然要立刻出击，把正道的可疑人物拿下。 实际这两人以前就认识，不知为何关系不太好。 恰好师出有名，她连向上通报都没有，直接跑去设伏，顺利逮捕。 不过把云梦瑶带回来后，却发生了意外。 玄冥天作为魔道之首，战斗风格非常符合人们对魔宗的想象。 要强攻有强攻，要偷袭有偷袭，要下毒有下毒，要跑路速度天下第一，各种恶心人的干扰手段层出不穷，还有氪命的秘法作为底牌。 云梦瑶受伏，第一时间就身中剧毒。 之后北冥光就像只烦人的蚊子一样，不断骚扰拉扯，让她中毒越来越深。 云梦瑶进退两难，愣是被活活耗至昏迷。 可等北冥光回到玄冥天，却发现不对劲。 云梦瑶怎么快死了？ ……这或许要怪云梦瑶太强。 她抵抗时坚持太久，等力竭昏迷，已经彻底毒发。 被封印灵力、体魄后，身体状态更是跟凡人差不多。 本来只是令她昏迷的毒，一下严重到足以致命。 可能北冥光也是第一次干这种事，每一步单看起来都非常正确。 用毒伏击、用毒消耗、抓回来后马上封印对方。 可组合到一起，就是还没联系对方要赎金，人质就快不行了。 而云梦瑶中的，恰好是媚毒。 “昨天我就想问了，你为什么要给她下媚毒？”海玄灵魂发问。 “我混着炼的毒，自己用出来前都不知道里面最后炼出是什么。” 北冥光提到这个便脸色难看。 “还炼出了寒毒、幻毒，谁知她偏偏只对媚毒没抗性。” 媚毒，勾人心火，损灵破气，只有阴阳调和可以速解。 寒毒，寒入骨髓，封心闭脉，令人浑身发冷、无法行动。 幻毒，五感迷乱，醉生梦死，使人难以维持心智。 每种毒过多，都有性命之忧，要看中毒者具体抗性如何。 “明天陪我出去一趟。”北冥光突然说道。 “哪里？” 海玄有些奇怪，北冥光确实喜欢出门游山玩水，很少要求他一起，相处半年，这还是第二次她说要一起外出。 “去云梦瑶来的地方，是个小镇，在玄州东北的小鹤郡，明天去后天就能回，这点时间云梦瑶不会出事的。”北冥光眯起眼睛，甜甜笑了起来。 “去干什么？”海玄看到她这模样，便觉得她有什么瞒着自己。 “上次去只顾着抓她了，我总觉得她出现在那里很不寻常，一起去调查下。” 海玄奇怪的感觉更深了。 你想知道，直接想办法问她不就好了？ 下毒这种事你都做得出来，难道还没手段问个消息？ 不过倒也没多说什么，相处半年，他还是信任北冥光判断力的，既然说了要去一趟，一定有她的道理。 实际上……海玄难得猜错了一次。 北冥光这次出门并没有特别的起因，单纯看海玄一口一个云梦瑶，心里不爽而已。 “看她身体情况，如果还是这样，那我去不了，晚上再告诉你。” “还有，圣女这件事，越少人知道越好。” 魔道宗门的人，指不定会对云梦瑶有何想法。 ——“你说这是你的俘虏？不好意思，是我的。”这种情况，在魔道里实在太正常了。 “啧，当然。”北冥光一脸嫌弃，握住海玄小臂，拿开了他放在自己肚皮上的手。 “我没事了，滚滚。” 海玄轻笑一声，提着剩下那袋早餐走了。 他前脚刚离开峰顶，传音石便收到消息。 “海师弟，你前几天订的那批精铁，昨夜送回来时失踪了。” “一起失踪的还有玄州两个郡的年贡，事情很大，长老都出面了，负责运送的陆师弟刚刚被执法堂扣下来了。” “你要不要现在来外门看看？” 传音石是修士间最普遍的联系方式，但不算方便。 必须要灵力，凡人用不了；只能一条一条留言，不能实时通话；在封闭灵气的地方无效，比如某些秘境。 而且必须物理接触才能加上联系方式，只适合好友、亲人间使用。 来信者，自然是海玄少有的朋友。 年前总是多乱子，仿佛过年要冲业绩一般，海玄待在玄冥天几次过年都没碰上，而今年似乎抽出了保底。 …… 幽都山脉外围，一处执法堂内。 一位穿着黑色制式大氅的中年人，身材微胖，在堂内来回踱步，脸上愁云惨淡。 门口站着一个同样穿着黑色披风的执事，浓眉细眼，面庞立体，肤色微黑。 此刻视线向下，目视地面，脸上摆出一副严肃神情。 他们正在等待内堂的审讯结果。 而往里一侧，一位面容甜美的少女坐在椅子上，手中筷子不停，一口一个吃着面前的小笼包，旁边还摆着几个橘子。 她身着白色皮草外套、头戴白色毛线帽，穿着白色雪地靴的小腿轻轻摇晃，整个人看起来像只雪兔。 此刻她正一边吃，一边视线在忧愁的长老和沉默的执事间跳转。 海玄刚进门，就一眼被她吸引住。 真萌啊，这衣着风格像是前世十几岁的小妹妹……光这形象，在《十方仙途》里就该是有名有姓的人物？ 海玄压下心中古怪，看向门边执事。 第4章 不平常的上午 这次没有气运之子闪瞎我……不过这位小妹妹长得还真可爱，这副作派也不知是什么背景，外门何时出了这号人物？ “海师弟，你来了。”门口执事看到海玄，面露喜色。 “这位是近年负责收年贡的胡长老，那边是今年刚入外门的黎栗栗师妹，和你一样是受害者。” 受害者？海玄不动声色向那白色毛茸茸生物看过去，发现少女也在好奇地看他，口中咀嚼不停。 海玄重新把目光看向眼前执事，简单问过好。 汪才，执法堂内颇得看重的执事，年龄不到三十岁，筑基中期，与海玄关系不错。 海玄当初与他打牌认识，后来每次海玄在宗内偷偷干些目无法纪的事情，背后都少不了他提供参考意见。 胡长老看了看海玄，问道：“里面那个姓陆的小子，你认识？” 作为实务长老，阅历何等丰富，一眼就看出海玄是来捞人。 海玄点点头。 “现在里面审讯快结束了，我们时间不多了。”胡长老道，“半个时辰后，我们就要去追查队那边了，到时候这边虽不会直接定案，但蹲牢房是少不了的。” 这是在提醒海玄要捞人就尽快。 丢了年贡可是重罪，年贡为何物？主要就是钱，大笔大笔的钱。 玄州总共八个郡，这一下就丢了两个郡的财政收入。 如此过错，惩罚至少是废去修为、逐出宗门，死刑也不是不可能。 而重罪牢房，进去后能不能完好出来就难说了。 汪才口中的“陆师弟”——陆成，海玄在外门就认识了，这几年专职各类外门运输任务。他炼丹炼器，都少不了从他那里买原料。 海玄也不多话，直接从汪才处接过卷宗，看了起来。 年关将近，到了玄州八大郡交年贡的时候。 玄冥天对此要求偏灵活，允许自主决定时间与批次，送到幽都山脉。 外界货物到了幽都山脉外围，要先经过简单安全检查，确认到货，然后再一次性送入一批货物进入幽都山脉。 两个郡的年贡，海玄订购的精铁，以及黎师妹的货物，均放在同一架马车上。 而驾驶这匹马车的，正是陆成。 当然，这么重要的货物，并不只有陆成一人随行，陆成负责驾驶马车，还有另一人坐在马车尾，两人一前一后，哪一侧出了意外都能第一时间发现。 问题就在于一路上根本没出意外。 等车到了之后，两人准备卸下货物，结果打开马车一看，竟然是一车杂草。 所有货物不翼而飞。 两人惊得魂飞魄散，本能怀疑是对方搞鬼，便急急忙忙一起跑来报案。 执法堂听完两人的陈述也无语了。 装货时没问题，路上也没问题，结果人到了东西没了。 那不就是人有问题！？ 陆成和另一个倒霉蛋当即喜提镣铐一副。 “那辆马车有问题吗？”海玄第一反应是车上布置了传送阵之类的阵法。 “查过了，车上很正常，没有阵法。”汪才自然知道海玄想问什么。 可是想形成这样的效果，最简单的途径就是阵法……海玄又细细思索一阵，再次开口： “马呢？马身上查过没有？” 汪才瞬间沉默，胡长老闻言也看了过来，两人对视一眼。 汪才立刻问道：“马身上能有什么问题？” 海玄一边思考一边回答：“可能有阵法，一般很难怀疑到。” 另一边，一身白的黎师妹已经忍不住出声：“这位师兄，灵阵还能画在马上？” 胡长老眼中也是惊疑不定。 海玄正在全神贯注思考，懒得分心回答陌生人这种问题，便看了汪才一眼，汪才心领神会，接过话道： “黎师妹，海师弟的阵法造诣在内门都是顶级的，他说能画，那应该就是能画。” “……既然没查过，不如我们现在一起去查。”海玄开口道，“你们应该很难临时找到，能查马身上阵法的人。” 汪才闻言看向胡长老，胡长老蹙着眉头点了点头，汪才收到许可，拉着海玄转身出门。 后面黎师妹嚼着包子、含糊不清的声音传来：“等等，我也去！” 海玄看她从椅子上蹦下来，屁颠屁颠跟了上来。 一米五出头的身高，跟在两个大男人后面，那叫一个小巧玲珑。 三人走出一段，海玄对汪才问道：“你可别说你们真怀疑他们两人串通好，把那批货私吞了。” “怎么可能？我们现在都没找到年贡，两个外门弟子哪有这能耐。”汪才面露苦笑，接着滔滔不绝。 “我猜那两人应该只是渎职，连当协犯的资格可能都没有。” “但真犯连个影都找不到，只能让那两人先背锅。” “有能力、有胆子干出这种事的，想必是条大鱼。” “最蛋疼的是，这种事估计是自己人干的，位置恐怕还不低。” “查到最后查不下去，只能不了了之，功劳没有，手里悬案却多了一件。” “你刚刚进来时，看没看到胡长老那脸色，我估计他也这么想的，这事谁摊上谁倒霉。” 海玄不动声色，看了身后听得兴致勃勃的黎师妹一眼。 这种话他和汪才私下说没问题，在外门弟子面前说？ 汪才不是这种不知轻重的人……他是故意在黎师妹面前说这些的？ 这个小妹妹到底什么来头？ 海玄收回目光，笑道：“既然知道谁碰谁倒霉，那还找我？” 汪才叹口气道：“这叫你以前说的，路径依赖了。” 汪才帮海玄做坏事打掩护，对应的就是汪才碰上麻烦， 也找海玄帮忙。 而海玄还真就，出点子小天才。 来上几次之后，汪才就习惯遇事不决叫海玄了。 三人在马场门口等了一阵，杂役弟子一会儿后牵了两匹马过来。 海玄即刻上手，一只手摸着马的脖子安抚，另一只手开始摸起马身。 “找到了，就这里。” 汪才和黎师妹凑了上去，海玄摸到马大腿上方的一处区域，道：“感受一下，是不是有淡淡的灵阵痕迹？” “……还真有，怎么办到的？”汪才纳闷道。 灵阵几乎不可能刻在动物上，动物无意识的肌肉反应、血管跳动、灵力涌动等，都能让一个灵阵瞬间刻画失败。 “这是先刻在专门的纸上，然后再印在马上的，此法需要被刻印的生灵能承载住高密度的灵力，否则就会无形之间大伤身体。” “像这匹马，恐怕活不了两年了，可惜了。” 第5章 另一位穿越者 汪才听得咂舌，问道：“你能复现吗？” “这种手法，一般要金丹期的阵法师才能做到，我也只是知道而已。”海玄摇摇头。 黎师妹眨了眨清澈的大眼睛，问：“师兄，这个灵阵是干什么用的？马车上的东西是怎么被偷的呢？” 如果灵阵布在车里，自然可以直接把货物转移走，可是布在马上，就让人摸不着头脑了。 海玄笑了笑，道：“简单，这只是个障眼法。” 见两人目光都看向他，海玄也不卖关子：“这是个幻阵，混淆人的五感，让人陷入幻境。” “陆成两人下车后，发现车上都是杂草，两人此时便中了招。” 汪才回过味来：“你的意思是，那时货物其实还完好无损地留在车里。” “没错，之后两人慌忙报案，留下满车‘杂草’的马车无人看管，此时才是盗贼动手之时。” “盗贼取走东西，换上真正的杂草，又抹去马身上的灵阵。” “只要等灵阵痕迹彻底消散，比如我们下午再过来，那就是真正一点证据都找不到了。” 汪才恍然大悟，立刻转头对一旁的杂役弟子道：“把这匹马的记录送去执法堂，跑了哪几趟路，什么人接触过这匹马，这些都要。” 对方领命而去。 海玄笑道：“既然是货物到了之后才丢的，你们该去封锁那个现场了。” “还有，陆成现在可以放了，他现在没什么嫌疑了。” 灵阵画在马上，是运送之前，货物被盗，是运送之后。 那么只负责运送的陆成，确实责任很小。 汪才点点头，凑过来对着海玄悄声说道：“黎栗栗是无咎长老的新弟子，父亲是南荒宗宗主，你注意着点，我先走一步。” 随后便快步离开，既然有了新的线索，他就要马上上报胡长老，然后重新调查现场。 筑基期跑起来是很快的，汪才转眼便无影无踪，海玄则不紧不慢走回执法堂，黎栗栗跟在后面，好奇开口： “师兄……” 海玄看向这位特别的少女。 当年他不愿问津玄州二三流宗门，而南荒宗，正是这些二三流宗门之首。 南荒宗的小姐倒还好……重点是汪才刚刚第一句，无咎长老的新弟子？ 无咎长老是玄冥天刑法长老，实力、地位、资历都极高，放眼十方界都赫赫有名。 同时无咎长老还是执法堂的顶头上司之一。 难怪她刚才在执法堂像在自己家一样。 海玄介绍过自己，便问：“黎师妹是丢了什么东西？” “是家里给我送的食材，”黎栗栗的头埋得低了些，声音越说越小，“老家有很多特产，玄冥天吃不到……” 海玄嘴角微抽，居然是丢了吃的？ 真是个小馋丫头。 海玄笑了笑：“南荒宗有很多特产吗？” 黎栗栗露出开心的神情，毛绒帽上的线球一上一下跳动： “嗯，南荒宗有山有河，离大海也不远，有很多奇珍异兽。” 海玄点点头，南荒宗在玄州南部，地域广袤，他并未去过。 真要说起来，玄冥天也是有山有河，不过开发了两千多年，什么野生的奇珍异兽都不剩了。 “师兄这么年轻，阵法造诣怎么这么高？连胡长老都不清楚动物身上能画阵。” “丹器阵符，越是钻研越是会发现花样繁多。” 海玄又接着道：“胡长老虽是金丹期，但若非专修阵法，见识可能也就筑基期水平。” “至于我，只是学的东西稍微多一些罢了。” 但其实，藏书阁根本没有书，是介绍在动物身上刻阵的。 海玄知道这种办法……因为他真的尝试过。 他曾异想天开，想在人身上画阵，于是先研究怎么在动物身上画阵。 和汪才说无法复现——此乃谎言。 他已经有微小的成功率，完成这种金丹期阵法师才能做的操作了。 两人闲聊一阵，海玄问出黎栗栗现在未满十六岁，修为才炼气中期。 这让海玄一阵感慨。 南荒宗养黎栗栗养到筑基，绝对没有问题。 宗主居然愿把女儿现在就送来玄冥天，他是真舍得啊！ 或是无咎长老点名道姓要黎栗栗了？ 在海玄产生微妙的同情时，黎栗栗也同样在心中同情他： “我记得，游戏里并没有叫海玄的人，但这位师兄天赋这么高、又是北冥光的护卫，不该是无名之人啊？” “莫非在主线开始前就意外去世了？可惜了，长得帅人也不错，看看有没有机会改变他的命运……” 等回到执法堂，身材壮实、留着浓密短须的陆成，正一脸憔悴地等着海玄。 他见到海玄，面色一喜： “玄哥，这次真的多谢了，马上快中午了，我请你吃个饭。” “不用了，我真有事。”海玄道。 “你夜里送货回来，现在还没歇，早点休息。” “帮我关注下那批失踪的精铁，有消息告诉我。” “好好好。” 海玄确实是有事，云梦瑶太过虚弱，他还得回去看着。 那匹精铁倒并非急用，是给明年炼器准备的。 他和黎栗栗交换了传音石联系方式，黎栗栗一直一脸好奇宝宝人畜无害的样子，看得海玄再次感慨。 好傻白甜的小姑娘。 随后他便返回归虚峰。 黎栗栗也离开执法堂，她莲步轻移，走到了一段荒无人烟的小路上。 一个黑发的微小人影出现在她面前。 如果海玄在这里，恐怕会大吃一惊，这小人长得像极了黑发的小天，只是气质却截然不同，小天热情直率，可这小人却显得深邃。 “小影，”黎栗栗缓缓开口，“通过刚才那位海玄师兄，我们应该能见到北冥光师姐，下一步怎么办？” 被她称为小影的生灵，此刻却皱着眉头，一言不发。 “你怎么了？”。 “没事，栗栗，我只是……”小影恢复了淡然，“感觉到了一股讨厌的气息。” 黎栗栗表情疑惑道：“你是天书之灵，什么东西会让你讨厌？” 小影摇了摇头：“不知道，算了，我们还是谈云梦瑶。” “按你的说法，云梦瑶这位气运之女，会在新年正月死在玄州。” “今天是腊月二十二，我们能改变命运的时间不多了。” “云梦瑶此刻应该被北冥光抓住了，我们要想办法知道她的下落。” “只要正月把云梦瑶送出玄州，你未来就能多一份可以吸收的气运。” 第6章 很不平常的下午 \"这段时间我打听了一下北冥光师姐，似乎和我所知的很不一样。\" “哦？” “我所知的北冥光是个大坏蛋。”黎栗栗回忆着前世《十方仙途》的内容。 “现在的她，好像没那么坏，弟子们说她虽喜欢找人切磋，下手却很有分寸。” “气运之子本就没有正邪之分，”小影淡淡道：“她若未来恶贯满盈，你提前夺了她气运，让她成长不起来，也是功德一件。” 黎栗栗纠结一会儿，问道：“就一定要夺走她们气运不可吗？” 小影点点头：“要对付未来的超级大反派，那些气运之子们都不可靠，只有拥有天书的你才行。” “你经历两世，资质过人，拜无咎真人为师后背景也很强大，要想登仙，唯独少了气运。” “夺走他们的气运，这就是天道给你安排的登峰之路。” 黎栗栗闷闷地点点头。 小影看黎栗栗情绪有些低落，便飞过去，用并不能被感知到的手，摸摸黎栗栗的脑袋。 “栗栗，你才十五岁，心地善良，一时有些难以接受也正常，只是修仙一途，善良的人最吃亏。” “你只需先见到北冥光，要是好相处便请她带我们去看看云梦瑶。” “若不好相处，你现在是无咎真人的弟子，要求检视重要外宗俘虏也合情合理。” “至于夺取她们的气运，此非一时之功，你也不必操心，想办法和她们见面，之后交给我就好。” 黎栗栗嗯了一声，算是同意小影的说法。 …… 云梦瑶醒来时，窗外阳光正好。 我这是直接睡到中午了？云梦瑶迷迷糊糊想到。 意识渐渐清晰，她轻轻转转头，确认房间里只有她一人，内心悄悄松了口气。 昨夜她可是朦胧记得，她是和海玄一起睡的。 如果一醒来就见到他，怎么面对他呢？ 一想起海玄，昨夜那些荒唐场面，便难以控制地浮现在脑海里。 明明最开始是想着宁死不屈的。 可偏偏海玄没强迫她，只是抱着她，虽然一开始她也很抗拒，可还勉强能忍受。 结果事情就越来越不对了。 本以为自己在玄冥天难逃一死，可海玄说话温和，言之有物，他说她一定能安全回去。 而当他裹住自己手，温热的触感从手心手背一齐传过来时，自己竟真的在这陌生的绝境里，想要依赖他。 等他后来自顾自地介绍起他自己，说他修行时的故事、说他修行前在药堂当药童的故事、说他小时候与父母的故事，又觉得这个人分外真实。 真是，她明明都不想听的。 听着听着，等海玄再次不经意间问她问题时，她也愿意弱弱开口说话了。 开始说起自己在云来圣地的家，后悔做过的事，遗憾还没有做过的事。 她越说话越多。 本来只有海玄说话，慢慢成了只有她在说话。 海玄只是静静抱着她，看她嘴上说个不停。 等她渐渐停下来，注意到两人间的气氛，只感觉心跳得越来越快。 ……被这样抱着，好温暖。 他似乎是个外柔内刚、内心敏锐又体贴的人呢。 这种性格简直……嗯，反正不讨厌。 而且长得也……嗯，反正也不讨厌。 和他聊天，感觉人很聪明，修行上也很有天赋。 所以后面浑身发热，半推半就地被他抱上床，实在是没办法啊。 已经没有力气拒绝了。 再后面就是…… 想到这里，她闭上双眼，羞得把头埋进枕头里。 云梦瑶啊云梦瑶，你怎么一起床就开始想这些？ 也太不知检点了！ 反思之间，却感觉下身一阵不适。 也是，睡太久了，再不去上厕所，恐怕要憋不住了。 云梦瑶吃力地从床上爬起来，她昨夜还是身中剧毒，现下身体宛如大病初愈，四肢酸痛，浑身无力。 床头有海玄给她准备的衣服，她勉勉强强穿起，刚下床就双腿直接一软，坐倒在地。 现在，她连站起来都做不到。 所幸地上铺了地毯，不然光这一下，可能就能让云梦瑶痛得叫出声来。 她忍不住想叫海玄的名字。 然而，理智把她拉了回来。 如果海玄在客厅里，真的被她喊过来，那下一步怎么办？ 扶她去上厕所？ 万一没有坐便器，只能蹲着上呢？ 难道要像抱小孩一样，从背后抱着她不成？ 一想到这里，云梦瑶便大脑过载，头皮发麻，只觉脸上热得快能煮鸡蛋。 不行不行，绝对不行！ 想到这里，云梦瑶内心便坚毅起来。 她四肢并用，向厕所缓缓爬去。 哪怕是只能四肢趴在地上，也不能叫海玄过来！ …… 云梦瑶倒在地上那一刻，已经从外门回来的海玄就听到了。 她起床时摔倒了？ 但此刻，偏偏他在布聚灵阵最后关头，无法脱身。 聚灵阵是修行必备，他这段时间大概要一直和云梦瑶同住，小天的话让他很有危机感，哪怕住在这里几天，他也想认真修炼。 他的听觉向来相当敏锐，甚至听到云梦瑶爬行时，四肢触地的声音。 但他听得颇为疑惑，分辨不出到底是何声音。 毕竟谁没事那么大个人还在地上爬？ 云梦瑶到底在干什么？ 片刻后，聚灵阵大功告成。 海玄心头惦念，走向房间。 而另一边，还在爬行的云梦瑶，已经有些忍不住了。 在床上时还没这么急，但下地爬了几下，双腿一动，那感觉一下就不一样了。 她咬着牙、憋着劲，接近了厕所门口，心中一喜。 眼角余光却瞥到了什么东西。 她侧头一看，正对上海玄那双居高临下的眼睛。 海玄：…… 云梦瑶：“呀啊啊啊！” 毫无心理准备，声音里全是情感。 这也不能全怪海玄，玄冥天的身法，放眼天下都少有媲美。 他走过来无声无息，甚至并非刻意。 可受了这一惊吓，却让云梦瑶控制不住某些关键部位了。 咻咻。 液体滴落在地毯上的声音，并没有被云梦瑶的叫声掩盖住，清晰可闻。 云梦瑶瞬间呆滞，她绝望地看着海玄，他原本还在和自己对视，现在却向自己的屁股处看去。 不不不不不……不要看！！！ 前所未有的羞耻感，冲击着云梦瑶，甚至还有点莫名的兴奋，她的大脑瞬间变成一团浆糊。 明明不断想着要忍住，要忍住，却越发控制不住自己了。 很多年后，她回忆起十八岁时的那一天、那个下午，也仍然会面色复杂，叹息一声。 咻咻咻咻。 看到海玄眼中平静不再、难掩震惊，云梦瑶悬着的心彻底死了，眼前一黑，身体一软就昏死过去。 “我不想活了。” 绷紧的肌肉彻底放松，这是云梦瑶失去意识前的最后一个想法。 第7章 网聊吗 海玄……在很努力地控制自己的表情。 云梦瑶很虚弱。 如果笑出来的话，她会不会羞得气血攻心，暴毙当场？ 为了云梦瑶作为一个社会人不死去， 不能笑。 绝对不能笑。 ……噗嗤。 幸亏云梦瑶此时恰到好处地昏迷了过去，没有听到海玄这一声。 不然她拼了命都要往窗外一跳。 看着脸朝下瘫在地上，屁股轻轻撅起的云梦瑶，海玄面色复杂走上前，把她抱起来，进了浴室。 …… 许久之后，云梦瑶重新醒来。 她一睁眼，就看到海玄看着自己，双手捧着自己脸，手指揉着脸蛋。 这动作颇有些无礼，还是第一次被这么对待……云梦瑶怔怔看着海玄，一时新奇，忘了恼火。 海玄看着云梦瑶呆萌的眼神，联想到她之前的丢人行为，不由得又有些想笑。 但现在笑出来的话， 他们俩的关系，会破裂的？ “你很久没醒，叫你也没应。”海玄把手从云梦瑶的脸上拿开。 叫我没应很正常，我睡觉一向睡得很死……云梦瑶看了眼窗外，此刻天色暗淡，似乎即将天黑。 居然昏迷了一个下午？ 她又感受了一下身体。 嗯……下身很干爽。 至于怎么变干爽的，她不想问，海玄看起来也没想提。 “你先醒醒神，我去给你拿水和吃的来。” 海玄离开房间。 处理昏迷的云梦瑶颇有些麻烦。 云梦瑶的先天道体，具有不染尘垢的能力，被抓至今就没洗过澡，但今早起床时，她身上都是香香的。 可是，俗尘能自行清洁，自己身上的呢？ 海玄对此表示怀疑，给她从头到脚洗了一遍，生怕残留些什么。 看到云梦瑶宁可爬着去上厕所，也没有叫他帮忙时，他内心颇有些微妙。 就这么不信任我吗？ 不只云梦瑶现在正处于内心敏感，什么都容易多想的时期，他也是。 意识到这一点后，他马上开始自我修正，内心重新变得毫无波澜。 嗯，不能被女人影响了拔刀的速度。 重回房间，海玄面无表情、毫不吭声地喂着云梦瑶吃完了晚餐。 他提前去食堂准备了甜粥咸粥各一份，还有近十道味道不同的小菜。 给女孩喂饭是海玄第一次做，只是过程乏善可陈，海玄吃饭时向来寡言少语，父母在时是家教，父母不在后便没人能说话了。 后来，偶尔也和北冥光一起吃，只是两人都急着吃，要说话也是吃饱喝足之后。 习惯如此，他自然也没有兴趣在别人吃饭时说话。 云梦瑶却正好相反，此刻她迫切希望海玄能说点什么，让她忘记中午经历的糗事。 她开始时不断往海玄投去请求交流的小眼神，可海玄视若无睹，似是在想别的事，她便也只好沉默了。 好、好尴尬。 为什么他看都不看我？ 难道是因为刚刚的事讨厌我了？ 也、也对啊，失禁完还要他帮忙清洗，不讨厌我才奇怪？ 如此气氛只让她感觉压力巨大，越吃越觉得难以下咽。 “吃饱了。” 云梦瑶缩缩头，看着海玄递来的勺子不想再张嘴。 海玄看了看，云梦瑶只吃了半碗甜粥和几口菜。 身体恢复情况很差啊……他自顾自想着。 “我把粥和你吃过的菜先留着，睡前你还想吃的话和我说。” 海玄把剩下的餐食光速吃完，麻利收了餐具。 “我还要出去一趟，一个时辰后应该能回来。” 云梦瑶看着海玄吃完东西，呆呆点了点头，目送海玄离开。 然后侧头望向放在床头的甜粥，吞了吞口水。 她刚刚看海玄吃得香，现在又想吃点了…… …… “云梦瑶的事，云来圣地有回复了吗？” 海玄刚到就关心起云梦瑶什么时候离开，看得北冥光直撇嘴。 “没有，可能还要等个两三日。” “你想好了吗？明天去不去？”北冥光眼神不善。 “嗯，明天我和你一起过去，但是无论怎样，后天我要回来。” “哦？这么如胶似漆啊？” 北冥光小脸一扭，不高兴了。 “她的身体状况比我想得要糟，到现在连站都站不起来。” “如果她明早还是连床都下不了，我就去不了了。” 北冥光一手托着下巴，疑惑地看着海玄若有所思，随后作恍然大悟状： “你昨晚用力太猛了？” “你这脑袋都在想些什么？”海玄忍不住敲了下北冥光的头，“说正事。” “东北方向的鹤湖镇，离小鹤城两百多里远。”北冥光正了正脸色。 “我们上午过去，中午就能到了，花一天时间搜索一下，第二天中午就返程。” 北冥光话音刚落，海玄的传音石就传出轻微的震动声。 两人对视一眼，海玄道了声抱歉，拿出后发现竟是黎栗栗发的讯息。 他果断收了起来。 北冥光笑容莫名，问：“女人啊？” “无咎真人的新弟子，今天正好碰见，你认识吗？” “听说过，是叫黎栗栗？前几天刚来的，很低调，又太年轻，关注的人不多。” 北冥光凑近了些，打趣道：“没想到你这么有魅力啊？第一次见面的小妹妹，大晚上的给你发消息？” 十方界大部分地区风气都比较保守，哪怕是修行者，大晚上和异性发传音，都是失礼。 当然像现在的海玄和北冥光，一起留在女方院里两人独处，那就更失礼。 海玄没好气地应付过去，正事已经谈完，和她闲聊一阵海玄便离开。 …… 软禁云梦瑶的小院位于山腰，是北冥光自己的房产。 两面悬崖，一面绝壁，仅一条小路到达，宛如绝境。 海玄回去的路上，打开传音石。 “晚上好海师兄~我想去拜访一下北冥师姐，但有点怕，她是个什么样的人啊？”黎栗栗糯糯的声音传来。 海玄：…… 要是刚刚在北冥光面前播放，那就有乐子了。 “一言半语说不清楚，这样，你拜访时，我也去。” 黎栗栗几乎秒回道：“呜，有这么可怕吗？” 北冥光是很看人下菜的，看你可爱好欺负的样子，说不定真的会试试…… 海玄当然不可能把这些说出来，又是逗又是哄，和黎栗栗聊了一路。 第8章 难道他是天才？ “我明天上午要出一趟远门，要后天才能回来。” 海玄回到屋内，看着倚坐在床上的云梦瑶。 “你能不能下床走路？要是明天还不能的话，我就不去了。” 云梦瑶努力直了直身子。 “应该……可以了。” 说完就扶着床想站起来。 海玄赶忙走到一旁，防止她摔倒。 云梦瑶好不容易站了起来，然后就想尝试行走，可是才迈出去一步，就感觉力气不够，双腿发软。 海玄眼疾手快，抓住她肩膀，帮她站定。 “到明天肯定可以了。”云梦瑶露出辛苦的神色。 “你放心去，我能照顾好自己的。” 海玄看她这般礼貌敷衍的话语，总觉得她心情不是很好。 可为什么心情不好，他却没底，想哄也不知道从何下手。 “我会给你留好吃的。” 海玄说完，看着云梦瑶闷闷不乐的样子，又斟酌了一下，接着道： “你身上有没有云来圣地人阶下品的功法？” 北冥光没有收走云梦瑶的储物袋，海玄之前帮云梦瑶整理衣物时就注意到了。 倒不是北冥光心大，而是灵气封印后，连下品法器都使用不了，单独能用储物袋于事无补。 云梦瑶抬起脸，疑惑地看了过来，问道： “有，你想做什么？” “我想看。” “……” 云梦瑶张了张嘴，想要说什么，最终还是无力地抬起手： “帮我拿下储物袋，我给你。” 功法分为天地人三阶，每阶又分上中下三品，人阶下品是为最低品。 有多低？基本功中的基本功，凡间都能买到。 比如在玄州，就流传着玄冥天所有人阶下品的功法。 这种东西，哪怕云梦瑶送给海玄，都没人能说她什么。 而海玄一时兴起想看看，也只是打发时间。 起初是觉得云梦瑶在这看着，做什么都不自在。 然而看着云梦瑶，却突然有了联想。 她身上会不会有云来圣地的功法？ 玄冥天很难买到啊…… 于是就有了现在这一幕。 海玄拿着云梦瑶给的四本基础功法，边看边练，挨个过了一遍，半个时辰不到，便全部练完。 早已暗中观察许久的云梦瑶难以置信，忍不住问道： “你都练完了？” “嗯。” 云梦瑶有些呆，自己学这些基本功法时，要多久学完一本来着？ 当时她大概十一二岁，好像一天才能练好一本？ 半个时辰……别说练了，她能把那四本看完吗？ 海玄有些疲惫地站起身，动了动僵硬的脖子。 “本来也只是人阶下品，此类基本功来来去去都差不多。” “已经打好了基础，触类旁通，快得很。” 海玄确实觉得毫无难度，都是看一遍就会。 云梦瑶听了，也觉得有道理。 毕竟一天一本的速度，是小时候刚刚踏入仙途、丝毫没有基础的她。 换作现在，学人阶下品的功法，想必她也和海玄差不多。 于是她又鬼使神差地问了一句： “那你有连续看过人阶上品的功法么？” “看过。” 就在两三个月前，海玄真试着连续看人阶上品功法，纯粹为了好玩，挑战一下自己的悟性。 凭他内门弟子身份，和大量良好借书记录积累的信誉，他一口气借走了四本。 “当时选了四本人阶上品功法，想试试能不能只吃饭睡觉，其他时候不休息，全部看完。”海玄回忆到。 “五天看了三本，实在是看累了，休息了一天。” “……” 云梦瑶无话可说。 如果单听这段话，她只会觉得滑稽可笑，讽刺对方不懂修炼。 同为人阶，上品与下品就已天差地别，人阶上品功法动辄两三百页起步，前后关联极强，说明非常详细。 如果前面部分只看不练，那后面部分看了也不懂。 哪怕是现在的云梦瑶，想真正看完一本人阶上品功法，扪心自问也要至少三天。 那可是先天道体，天然对各类法门亲近，练功如鱼得水。 一般炼气弟子，更是要花上十天半月。 更重要的是，练功需要神识支撑。 为什么炼气期不能直接练天阶功法？因为神识根本不够。 轻则走火入魔，重则失去神智，当场变成植物人。 而连续练功，最为消耗神识。 五天看三本？换别人早就晕过去了？ 哪怕云梦瑶也一样，先天道体对神识并没有加成。 自己不是云来圣地最强炼气吗？怎么神识会差海玄这么多？ 可海玄神色平淡，不似作伪。 看得云梦瑶心里直嘀咕。 难道他真是天才？ 到底是我有先天道体？还是你有？ 海玄并不知道别人学功法，与自己差距有多大。 当年在外门时，外门弟子统一学习基础功法，海玄就是最快的了。 进入内门后修炼主要靠自己，没了比较对象，他便有些摸不准。 但考虑外门时的表现，单论看书学功法，他自认算个天才。 但若去练剑、练拳，自行领悟怎么出招更好，他就自觉差上不少。 “你怎么做到的？”云梦瑶感觉嘴唇有点干涩。 “也没什么，看多了熟能生巧了。” “……” 神识不足是多看就能解决的问题吗！ “能不能用你刚才学的水溶诀，渡我些灵力？” 最终云梦瑶脑子一热，提了个奇怪的要求。 水溶诀可以将让灵力产生水的性质，是云来圣地诸多法门的基础。 海玄一脸奇怪地看着她，看得她脸色发窘。 只因，渡灵力在修行里是个比较私密的行为。 灵力的属性和性质会完全暴露，通常事态紧急或关系密切，才会做这种事。 可云梦瑶就是有股古怪的好胜心，就是想看看海玄到底练没练成。 海玄未多言，向云梦瑶走了过去。 一阵子后。 云梦瑶仰面平躺在床上，呆呆看着天花板，内心有些怀疑人生。 海玄的灵力真暴烈啊…… 不对。 他不仅练成了。 熟练程度甚至快追上她了。 我不是云来圣地近千年来炼气期最天才的吗？ 要不，把我现在练的地阶功法也给他试试？ 理智逐渐丧失的云梦瑶，做了一个大胆的决定。 第9章 同床 云梦瑶正兀自想着该怎么找个合适的理由，把功法“借”给海玄看看，却见海玄一屁股坐到床上。 她一时杯弓蛇影，惊道：“……你想干什么？” 海玄没好气地回答：“还能干什么？睡觉！” 他昨晚本就睡得少，今天又是内外门来回跑，又是伺候云梦瑶，刚刚还连续练功，现在真累了。 “你要和我一起睡？” 海玄迷惑地看了眼云梦瑶，不知道她为什么问这种傻瓜问题。 昨夜那张床上一片狼藉，床单已经洗了，就剩个床垫。 他对睡眠要求可不低，绝不会委屈自己睡床垫。 这张床也够大，睡两个人绰绰有余。 “你要是不愿意，我帮你打个地铺，你睡地上。” 无视云梦瑶委屈的小眼神，海玄直接熄了灯，拉上被子躺下。 云梦瑶忍不住瞪着他，呼吸起伏不定。 而海玄沾枕即睡，呼吸快速平稳下来。 看得云梦瑶心绪复杂。 “……唉。” 还是早点睡。 …… 夜里，海玄迷迷糊糊醒过来，本能往旁侧头一看。 只见云梦瑶侧身对着他，神色悲伤，脸带泪痕。 不过并没有在看他。 她的眼神毫无聚焦，不知道在胡思乱想些什么。 看到海玄突然醒过来，云梦瑶吓了一跳，见海玄睡眼惺忪、正在努力恢复意识，她问： “吵到你了？” 其实没有，海玄听力敏锐，但睡觉的优先级更高，很难被吵醒。 海玄无视了她这个问题，他只想接着睡，干脆闭上双眼，连喉咙都不发声，吐着气反问： \"你睡不着吗？\" 云梦瑶微微张了张嘴，没有回答。 海玄感觉有些奇怪，睁开了眼睛。 云梦瑶正侧身蜷缩着身子，眼中晶莹闪动，身体微微颤抖，像朵寒风中正在凋零的花。 寒雪夜，双人床，两人各自一被一枕，凝神对视，相顾无言。 奇怪了，云梦瑶若是心情不好，以她倔强的脾气应该是背过身去，何必侧身对着他，看他睡觉？ 莫非，想离他近些？ 海玄心思一动，问道：“你很冷？” 云梦瑶一惊，想承认，却又有些害怕承认后的事态发展。 纠结间，只见海玄一只手从被窝里伸出，抚上了她的脸。 那只手对现在的她来说无比火热，冰凉的脸上重新感受到了温暖。 云梦瑶一下就涌出了眼泪。 海玄沉默地掀开了她的被子，张开他的被窝，一把把她拉了进去，又将两床被子叠盖。 做完这些，便直接抱住了她。 果然，手脚冰凉。 “我……唔……”少女的头被海玄埋进怀里，话语直接被强行堵了回去。 这种感觉，和昨夜好像……她情不自禁轻搂回去。 两人无声拥在一起。 屋外的雪下得愈发大了。 感受着胸口的湿热，海玄内心叹了口气。 昨晚她也曾这样梨花带雨…… 好能哭的女人。 过了好一会儿，云梦瑶渐渐平静下来，海玄低声问： “你身子怎么这么冷？白天还没事。” “不知道。”云梦瑶弱弱地说。 莫非是体内寒毒未除？明早还冷的话要给她吃药了，北冥光的毒配得可真是绝了…… 海玄正思维发散，就听到云梦瑶闷闷问了句： “你……和北冥光是什么关系？” “……” 真奇怪，明明在她面前从没有提起过北冥光，她也不知道他晚上出门干了什么。 昨晚他简单解释过，他是北冥光请来解毒的。 现在毒解完了，换位思考下，她在困惑我为什么还没离开？甚至和她住在一起？ 没有北冥光的同意，的确做不了这些……所以才好奇我和北冥光的关系？ “朋友。” 海玄想清楚后便简单作答，没有想多解释一点。 云梦瑶听后，眼睛向上看了海玄一眼，却只能看到他的脖子。 “……你从小在云来圣地长大的？”海玄不想聊这个话题，无奈选择查户口转移过去。 “嗯，我父亲是圣地长老。” “你们相处时间多吗？” “小时候多，修行后就不多了。” “我小时候也和父母相处多，后来还没修炼，”海玄轻笑起来，“他们就分开了。” “那……你也跟着父亲？” “不，我谁也跟不了。”海玄平静回答，“他们都离开了。” 听到他的话，云梦瑶心中没由来一紧，手臂搂得紧了些，轻轻道： “我也没见过我母亲几面，她不是云来圣地的人。” “……魔道宗门的人？” 怀里的云梦瑶明显动了动，问道：“你怎么知道？” “猜的，只是觉得像你这种身份的人，一定身世不凡。” 这还真是海玄猜的，他相信天命候选的身世绝不简单。 云梦瑶破涕为笑，道：“什么身世不凡？小时候，那些碎嘴的婆婆都说我身世不清不白。” 她想起海玄刚刚所说，又问：“父母离开你后，你怎么活下来的？” “在凡间的药铺做药童，管吃管住。” “日子不算好，但我运气好，十二岁就入了玄冥天，苦日子不长。” 玄冥天的灵根检测三年一次，满十二岁方可参加，海玄正好赶上。 “上品三灵根吗？我第一次见到二十岁就快筑基的上品灵根。” 低修为修士并不能很好地感知他人的境界，除非有秘法。 而云梦瑶能清楚海玄的境界、资质，除了睡前接受过海玄灵力，还因为他们昨晚刚双修，感知得一清二楚。 至于年龄，两人也是昨晚聊天时就互相知道了，他比她大一岁。 “可能是除了灵根，我其他天赋都很好。”海玄倒也乐得被夸。 “明年上半年，天品筑基十拿九稳。” “你要真做得到，地灵根都比不上你。” 地灵根是比上品灵根高一层的资质，稀有了十倍不止。 而云梦瑶和北冥光都是天灵根，还是天灵根中的特异情况，海玄资质和她们毫无可比性。 现在差距不大，单纯修行时间短罢了， “一般的地灵根，确实比不上我。” 海玄答道，然后转移了话题。 “你以前出过这么远门吗？” “没有，我现在真希望没来这一趟。” “后悔认识我？” “噗，也许。” “当初为什么过来？” “……我有个朋友，老家在玄州，她回来访亲。” “前几天，她用传音石说，让我别去找她，之后就失踪了。” 海玄心头一跳，北冥光上午便好奇此事，现在倒是意外之喜，随口一问就问出来了。 明天和北冥光去鹤湖镇，也算是有目标了。 第10章 魔宗的风格是 “那个朋友，对你很重要？” 如果不是足够重要，以云梦瑶的身份，找些人帮忙就行了，何须亲自跑来。 当然，也可能是另有秘密，不过海玄不会情商低到直接问。 “嗯，是最好的朋友。” “她叫什么名字？是在鹤湖镇失踪的？也是云来圣地的弟子吗？” 海玄连续发问，本因睡眠而停滞的大脑重新转动，又觉自己语气太过生硬，补了一句： “我可以帮你发委托找找。” ……其实按北冥光的意思，明天他俩怕是要亲自找。 “叫……林雪枝。” “在传音石留言里，最后提到的地点，就是鹤湖。” 云梦瑶手掌无意识抓紧：“最后那条传音，周围风声很大，她听起来很累，像是在奔跑路上不得不给我传音。” “我感觉……很不妙。” “……这个名字，我知道。”海玄迟疑了一下，说道。 北冥光那里有各宗天骄情报，他曾经看过。 炼气期的大名单，总共也就一百多人，海玄基本都有印象，而“林雪枝”这个名字，还记得更深刻些。 对方和自己同龄，灵根属性也相似。 “她和你一样，也是水木双灵根，天灵根？” 云梦瑶听后，面色略微有些古怪。 你怎么这么了解她？ “嗯，我在鹤湖找了三天，一点线索都没有。” “她最后一条消息，是腊月十四发的，我连续两天联络不上她，就急急忙忙来玄州了。” 云梦瑶着急情有可原，玄州毕竟是魔道地盘，正道弟子来此风险不小。 而今天已是腊月二十二，失踪已超过一周，恐怕凶多吉少。 海玄劝慰了几句，云梦瑶似是说得疲惫，双手抓着海玄的上衣，渐渐睡去。 海玄心中微叹，看着云梦瑶。 一周前还是圣女，一周后成了阶下囚，朋友下落不明，自己前途未卜。 人生参差，莫过于此。 …… 腊月二十三，清晨。 海玄是被热醒的。 果然，没有逃过云梦瑶的四肢缠绕。 ……还是赶紧起来，还要去食堂准备她两天的吃食。 海玄像昨天一样挣脱云梦瑶，换掉睡衣，扔在床头。 而等海玄带着东西回来时，云梦瑶也起床了，她下地走了走，现在至少能顺利往返厕所了。 一夜过去，两人关系似乎自然不少。 海玄做好叮嘱就离开，云梦瑶看着他的背影，目光露出些许寂寞。 不再耽误时间，海玄一路到了归虚峰顶。 北冥光见到他，吸了吸鼻子，脸色一黑。 和昨天早上一样。 难道这两人又睡一起去了？ 海玄开门见山：“云梦瑶跑来玄州的目的，已经搞清了。” 北冥光愣了愣，才问：“什么目的？” 海玄把林雪枝的事说了说，接着补充道：“我看你的情报资料里有这个人，我们再去确认下？” 北冥光听后也反应过来，此事不可小觑。 这个林雪枝，既然也在年轻一代里有名有姓，人又失踪在玄州，就一定要有个下落。 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这就是天灵根的含金量，处理不好，随时可能发展成外交事故。 两人迅速找到有关林雪枝的记录。 “……父母在云州，却和云梦瑶说来玄州访亲？”北冥光疑惑。“什么亲戚值得跑这么远？” 海玄也深感不解，云来圣地坐落在云州的海上。 云州在大陆正东，玄州在大陆正南，正常过来最快也需要一周。 至于云梦瑶，她大概是直接动用特权，借宗门传送灵阵过来的。 除此之外，情报上还记录到林雪枝虽然天赋卓绝，但仍只是外门弟子，还没有哪个长老宣布提前收入门下。 一个看起来身世干净的天灵根，却只是普通外门弟子？ 海玄和北冥光对视一眼，都本能感到不对劲。 信息基本上就这些。 “现在看来，最大可能是这个林雪枝身份有问题，云来圣地知道这点，不敢倾力培养。”北冥光很快想到。 “难道说，”北冥光面上还带着疑惑，摸摸自己聪明的小脑袋，做出猜测。 “她是我们玄冥天的奸细？” 海玄：…… 天灵根是大白菜？能随便放别人家里的？ “……先出发。”海玄转身就走。 北冥光屁颠屁颠跟了上去。 两人来到玄冥天的传送灵阵，出发离开。 …… 玄冥天两千多年前建立，开山祖师是一对结义兄弟，一位姓鹤，一位姓鹿。 而玄州正式创立，则是一千多年前的事，先有够强的玄冥天，后有玄州。 玄州有很多地名用“鹤”、“鹿”字命名，就是为了纪念玄冥天先祖。 两人抵达小鹤城，海玄对北冥光道：“你有特权吗？能直接查玄冥天驻地记录的那种。” 林雪枝在鹤湖逗留多日，鹤湖归小鹤城驻地管，如果林雪枝失踪，是被玄冥天抓到，那大概率会在驻地里有记录。 北冥光摇了摇头：“我要是筑基了应该可以，现在不行。” 海玄思索起来。 潜入自家驻地？别想了，里面的执事筑基期起步，有金丹期坐镇。 真被发现了，别人可未必会检查你什么身份，直接先往死里打。 换个思路，以魔宗行事风格，他和北冥光直接亮明身份，再加点钱，应该是能看记录的。 海玄考虑再三，最终决定道：“我们还是去一趟驻地，不过我一个人进去问就行。” “你身份特殊，就这样堂而皇之亮明身份，出现在驻地说要办事，别人知道了难免好奇怀疑。” 北冥光点头称是，内心却有另一番想法。 我只是想和他出来兜个风，怎么真成出任务了？ 不过好像也不是不行……？ 两人迅速来到小鹤城驻地。 此处是一座不小的院落，院中有好几所房屋。 海玄打发了门前守卫，见到了驻地管事。 “是十三岁晋入内门的海玄？”黑衣管事微笑道。 此人中年模样，身高中等偏上，体型微胖、短须浓密。 海玄看到他的第一眼，便觉得和经常帮自己运货的陆成有些像。 他略感无奈，看来早年他的名气还是大了点，几年过去竟还有人记得。 两人介绍过一番。 此人名陆远，是陆成的亲叔叔，前年刚离开本部内门，外派到了小鹤城。 海玄听到此处，心中惊讶，多看了陆远一眼。 前年从内门调到此地，现在就已经成为了管事？ 他说道：“想请师兄帮我查一人。” 陆远笑道：“我丑话在先，年末查人，要价不低，师弟想好了？” 第11章 寻人 “自然。” 陆远闻言抬了抬眉，道：“姓名，还有其他信息，越详细越好。” “林雪枝，女性，真实年龄二十岁左右，云来圣地外门弟子。” “时间？地区范围？” “时间本月内，范围就……”海玄不想有什么疏漏，“小鹤城全境。” 这回反倒是陆远惊诧地看了海玄一眼，小鹤城作为玄州八大主城之一，“全境”二字何等辽阔？ “师弟，你确定？” “师兄开个价。” 陆远微眯双目，若有所思，说道：“海师弟天赋卓绝，未来必是宗门栋梁，师兄便给你个友情一口价，五千灵币。” 海玄眨了眨眼，有些不可置信，不是贵，而是……太便宜了。 灵币是十方界通用货币，修士凡人皆用。 二十灵币就够一个成年凡人，在任意主城酒足饭饱，炼气修士开销是普通人数倍，平均一天就要花上一两百灵币。 到了筑基会更高，需要数百万身家才能保证顺利修炼。 五千？筑基修士修炼十多天就能用完。 海玄甚至觉得，对方第一口开五万都不是没可能，无非是再砍砍价罢了，他刚才进个门都花了三千。 “陆师兄有何委托？这般便宜，师弟反而担心有诈。” 海玄有点弄不清对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干脆单刀直入。 “呵呵，海师弟为人谨慎，自是好的。”陆远捏着下巴笑了笑。 “海师弟应该马上就能筑基了。” 海玄点点头。 “海师弟二十岁便能筑基，成为亲传弟子的概率极大。” “师兄倒也没有别的请求，若是海师弟未来在内门，看到了可助成就金丹的任务、委托，烦请帮师兄留一份。” “或是历练中找到了相应资源，师兄也会用合理价格和你交易。” 这倒不难……海玄点头应下。 他或许低估了修士竞争的激烈程度。 “那么海师弟在此稍等，我这就叫人帮你查查。”陆远微笑接过海玄递去的灵币，转身离开。 海玄思考起陆远的话来。 亲传和内门的身份差距确实很大。 像陆远提到的，可助成就金丹的任务，通常是在所有亲传弟子手里转一圈，实在没人接，才会流入内门。 陆远大概是一个实务能力很强、但修仙资质一般的修士，这种修士最好的结局，就是当上宗门的实务长老，比如之前在执法堂见到的胡长老，凭世俗能力而非修为生存。 要安全有安全，要油水有油水。 而成为长老的基本条件就是结成金丹。 不过海玄也没资格说别人，他上品灵根的资质，正常也是修成金丹就到头。 海玄心里做出猜测，半个时辰后，海玄重新见到了陆远。 陆远面露遗憾，说道：“我们这里没有找到海师弟想找的人。” 海玄点点头：“茫茫人海中大海捞针何等困难，找到了才是意外之喜。” “既然此处没有消息，寻人事急，我这就告辞了，师兄见谅。” “以后来小鹤城，再来拜访。” 陆远和蔼笑道：“师弟何须客气，下次来小鹤城，我若有闲，作东请客。” 海玄道过谢，不再拖延，举步离开。 …… “怎么样了？”北冥光待在对面茶楼，硬生生喝了半个时辰的茶，终于见到海玄出来。 海玄摇了摇头：“查了，没有。” “我刚才在想一件事，”北冥光说道。 “你说有没有可能，那个林雪枝根本就没有来玄州，她找了个地方藏起来，却把云梦瑶骗过来了。” 她又开始脑洞大开了…… 不过这次倒不算离谱，便对着北冥光说：“然后呢？她为什么这么做？” “好处很多啊，没准有人要害云梦瑶，花钱请她办这事？” “也没准给她保证了之后在云来圣地的地位，毕竟圣女一死，别的人不就有机会选上了吗？” “你说的有些道理，”海玄微笑道。 “可是按你的想法，接着想下去，谁是负责杀死云梦瑶的人呢？” “是……”北冥光刚开口，马上就沉默了。 就现状来看，最可能杀死云梦瑶的，不就是她自己么？ 差点就误打误撞毒杀成功了。 难道我被安排了？ “小光大人，我其实之前就想问了，”海玄保持笑容。 “你是怎么知道云梦瑶行踪的？” “我十九日那天，去情报处拿亲传弟子的专属情报，那上面这么写的。”北冥光解释道。 “写的什么？” 北冥光回忆了下，说道：“确认云来圣女云梦瑶出现在鹤湖附近，十八日在鹤湖镇落脚，出现原因不明，疑似要逗留一段时间。” “这个我应该记得一字不差，伏击她则是我腊月二十那天，在她返回鹤湖镇时干的。” 海玄仔细思索，仅仅一天之隔，就有这么详细的信息？ 情报处有内鬼？不太可能，就是渗透归虚峰顶的宗主殿，也渗透不了情报处？ 云梦瑶总不至于一落地就被认出了身份，还没发现自己一直被跟踪？只有这样，才能有这么高的情报效率。 她堂堂圣女能这么蠢？……不对，好像，她还真有可能啊。 海玄努力回忆二十一日夜里，初见云梦瑶时的模样：衣衫朴素，神态萎靡，可那股出尘气质，却根本遮掩不住。 他瞬间头皮发麻。 那样子，完全是把“我很可疑”写在脸上，不被盯上才有鬼了。 这下好了，可能真是圣女自己的问题。 “先去鹤湖看看，”北冥光建议道。 “再不动身恐怕到那里天都黑了，那就更查不出什么了。” 海玄点点头，和北冥光迅速出发。 …… 鹤湖。 这座玄州东北的淡水湖，纵横两百里。 南面良田众多，凡人聚集生存；北面多丘陵瘴气，偶有妖兽，不适合凡人居住。 云梦瑶大概就是这么想的，觉得林雪枝不会往北面跑，就以南边的鹤湖镇为据点，搜寻一番，结果一无所获。 “那个林雪枝，大概率跑进北边区域了，”北冥光说道。 “往那里面一钻，无论是生是死，玄冥天都很难找到她。” 第12章 气运之女发力了 等两人沿湖来到偏北的区域，天色已晚，雾气变浓，天上下起小雪。 瘴气深深的丛林变得颇为阴森。 海玄在路上便掏出了一个卦盘。 一个中品法器，输入灵气后，可以探查一里内对应属性灵气痕迹。 即便如此，寻人依然如大海捞针。 两人时间不充裕，明天便要返程，根本没打算睡觉，连吃饭都是拿着备用干粮边走边吃。 北冥光倒是乐在其中，像这样和海玄两个人跑到未知的地方探险，她只觉得有趣。 而海玄只能寄托于，带着北冥光这位天命候选，能靠气运发现些什么。 半路上，他的传音石又不适时地震动起来。 北冥光：？ 海玄：…… 该把传音石调成彻底静音了……海玄掏出一看，果不其然又是黎栗栗，于是再次看都不看收了起来。 “又是昨晚的小师妹？”北冥光似笑非笑。 “她想找个时间来拜访你，你声名在外，她怕生，委托我搭线。”海玄自认猜到黎栗栗的想法，不如直接和北冥光讲明白。 “过两三日我带她过来。” 北冥光面露一丝狐疑，但也没多说什么，点了点头。 两人继续搜寻，行至丑时，竟然真有了线索。 海玄和北冥光飞速赶到现场，此处离湖沿岸不远，只有两三里左右。 海玄拿出法器照明，眼前所见却让他们忍不住睁大了眼。 此处草木凌乱无比，空气中仍残留着淡淡的血腥味。 一具无头尸体，倒在雪地里，周围的血已经凝成了黑色。 海玄皱了皱眉，周围水、木灵气的痕迹很明显，他不借助法器都能感受得到。 北冥光壮着胆子走上前，低头看了看无头尸体。 “是女尸。” 海玄补充道：“从灵气残留痕迹、与周围血腥味来看，应该是今天白天死的。” “脖子处的伤口面很平整，像被刀剑之类的利器一击枭首了。” 北冥光环视了下四周，道： “呃……周围能找到她的头吗？” 海玄无语地看了北冥光一眼，她说这种话，大概是想让气氛轻松一点？ “那你在这守着，我去找了？”海玄故意说道，转身要走。 “等一下，等一下，”北冥光急道。 “我们一起去。” 两人又在附近仔仔细细搜寻一圈，可惜什么也没有找到，可以说除了无头尸体那处，周围和普通景色无二。 “海玄，等等，你看那里，”北冥光向着一个地方伸手指了指。 海玄重新把灯光照过去，仔细看了好几秒，才辨认出来。 “好像是个山洞？” “这么近的地方恰好有个山洞，应该……不是巧合？”北冥光眨眨眼。 此处山洞的洞口，是两片岩壁之间的夹缝，狭窄到仅容一人侧身进入，海玄第一眼扫过去根本没注意到。 不愧是气运之女，如果只有我一人应该就直接错过了……海玄心想。 尸体放在那儿也不会长翅膀跑，两人当即决定进去看看。 准备了一会儿，海玄腰上绑了条长绳，贴着岩壁小心往里走入。 大概只走了十几秒，身边就豁然开朗。 海玄用灯光照了照，洞内空间不小，深处似乎还有空间，地面上隐约能看出有人的鞋印。 海玄伸出右手，故意对着洞穴深处，打了个响亮的响指，全神贯注倾听。 除了回声，什么也没听见。 海玄松了口气，巢穴里若有妖兽，应该刚才就有反应了。 但又有些过于安静了，哪怕没有妖兽，冬天的洞穴里，存在一些蛇和蝙蝠才正常。 或许之前有人在此处停留很久，把这些动物也清理干净了。 洞外传来北冥光的呼喊：“海玄，你还好吗？” “进来，”海玄回头喊道，“里面没问题。” 北冥光从缝里钻进来，吸了吸鼻子。 “有股饭菜的味道。” “味道如何？” “挺香的。”北冥光仔细分辨道，“应该和你我口味差不多。” 玄冥天所处的幽都山脉湿气重，加之弟子们要锻体，体力、盐分消耗大，故饮食口味普遍偏重。 玄州除了沿海地区，其他大部分地区都湿热，口味上多有共通之处。 海玄和北冥光均不例外，都是重口味爱好者。 海玄很快找到一处圆形摆放石块的地方，中间有黑色的篝火印，道：“是在这里做的饭？” 北冥光嗅了嗅：“没错。” 旁边什么也没有，整个大厅就没有多余的发现了。 两人一起向洞穴深处走去。 这个洞穴是上下层结构，一道石梯连接上下，下层温度明显升高，人生活的痕迹也显着增多，有篝火印，有疑似用来睡觉的干草铺，还有一条正流水的小沟渠。 整个洞内十分整洁，按理说此人在洞内生活不止一日，应该会有不少食物残渣、取火用的木屑等等才对，可入洞至今，海玄愣是一点没看到。 此地氛围，莫名有些冷清。 “这荒郊野岭，竟有这么适合生存的地方？”北冥光狐疑道。 海玄走到那像是睡觉用的干草铺，说道：“你来此处闻闻，看看能不能闻出什么？” 北冥光在身后没好气地看了海玄一眼，还是照做。 “不行，闻不出来。” “气味已经消散了，若不是烹饪味重，我估计在上层也什么都闻不出来。” 海玄蹲下身，仔细在干草铺上搜寻一番。 “真是谨慎，”海玄这下也无计可施了，“连根头发都找不到。” 无奈之下，只得看看洞中其他事物。 海玄很快注意到，山洞最深处，有一扇特别的石门。 “来看看这个。” 两人在石门前站定，只见石门上镌刻着一个残缺的阵法，石门旁的地面上，有被涂改的痕迹。 海玄看了看，似乎是此人想要解谜，在此地做草稿，离开前又将这些草稿抹去。 “显然，那人并没有解出来，石门现在还是封着的。”北冥光小手一摊。 “不过这山洞里，只剩下这扇石门后面我们没调查了，别的地方都没有线索。” 海玄将灯光聚焦，看起来是要补全残阵来开启石门，他看了会儿，若有所思，说道： “我试试，半个时辰解不出来，我们就走，你也正好休息会儿。” 北冥光求之不得，自行找了块石头坐下休息。 第13章 非得考验吗 与此同时，小鹤城中。 陆远身处一间明亮的客栈房间里，眯着眼睛，打量着眼前的男青年。 此人约莫二十五岁，一身白衣，腰佩宝剑，剑眉星目，看起来十分正派。 云来圣地圣子，许不凡。 “没想到你这种前途无量的人物，居然会做同门相残这种腌臜事情。” “陆管事不也为了仙途，愿意与我私下做这种交易么？” 白衣男子面色不变。 \"之前让陆管事留意我另一位同门，可曾有线索？\" “你说云梦瑶？”陆远没好气地喝了口茶，“有，我可以告诉你下落。” “二十万灵币。” 许不凡心中一喜，大手爽快一挥。 这个价格有些小贵，但又不到需要砍价的程度。 陆远嘿嘿低笑了两声，收起钱，随后说道：“她被我们宗抓了，现在人在玄冥天本部幽都山脉。” 许不凡一惊。 被玄冥天抓了？ 然后他马上反应过来，以云梦瑶的身份，被抓结果必定是两宗沟通，赎她回去才对。 而自己报备了正当理由来玄州，云来圣地知道此事，肯定会通知他，看看就近的他，有没有空去接圣女一趟。 也就是说，他最多迟个几天，就能知道这件事了。 那他刚刚花那么多钱买情报？ 许不凡抬眼看向陆远，他微妙神情，正抿着茶。 被坑了！ …… “怎么样，解得出来吗？” 这才过去十分钟，北冥光就等得有点不耐烦了。 这个山洞毫不透光，待着实在有些压抑。 也不知道那个在这里解阵的人，住了多久。 “呵呵，我记得，好像我们第一次见面，就是在一次阵法讲座上。”海玄笑着回道。 北冥光也记得，那次海玄给她留了很深的印象。 也直接导致了她选海玄作为亲卫。 “我记得那次，你明明一直在走神，根本没听讲。” “结果你现在却记得我出现在那次讲座上，是不是早就关注我了？”北冥光嬉皮笑脸。 就你那个臭名声，炼气同门躲你像躲瘟神一样，想不关注都难……海玄腹诽道。 他无奈回到正题：“你应该知道我炼器、画符、炼丹都很强。” “当然知道，”她都已经因此输七次了。 “莫非你的阵法也一样强？”北冥光渐渐回过味来。 “不，不是一样强。”海玄面露微笑。 “刚才三者中，我最强的是炼器。” “而我的炼器，没有我的阵法一半强。” 话音刚落，石门发出沉闷的声音，自行移开，露出一条通道。 北冥光瞠目结舌。 她用一种迷之眼神看着海玄，难以形容此刻的心情。 如果在前世，她大概能明白，这叫“你这个逼装得我给满分”，以及“教练，我想选这个”。 我以后也要找机会在别人面前这样……她内心兴奋地想。 海玄满意地看了看石门，他承认自己这话有装逼的成分。 他阵法的确非常强，比炼器还强很多，但强出一倍还是夸张了。 刚要招呼北冥光一起进去，却发现北冥光原地发呆，不知道在想什么。 她没病……海玄拍了拍北冥光的头。 “哦哦，”北冥光回过神，“怎么了？” 海玄用一副关怀的眼神看着她，道：“该进去了。” 通道并不长，通过后是一个石室，四周墙壁上摆放着夜光石，照亮了石室全貌。 室内有三个石桌，左侧石桌上放着一把剑，右侧石桌上放着一个盒子，体积颇大，中间石桌上则放着几本小册子。 北冥光眼神放光，海玄也内心一松。 只听身后少女高兴说道： “看来我们是捡到别人传承了。” “走，我们把宝物分一分。” 就在北冥光越过海玄，向前走去时，海玄突然一阵心悸。 有阵法！ 只见北冥光正好好走着，地面突然消失一大块，她整个人就这样向下坠去。 刹那间，海玄脑中闪过小天的话。 气运不到金色，就可能死！ 他猛扑向前，大声喊道：“小光！” 半空中，惊得没回过神来的北冥光，听到喊声，本能地向上伸出手去。 砰！ 海玄左手狠狠拍在地面，他眼前一花，随即两只手臂感觉到巨大的痛苦。 此刻他躯干悬空，架在方坑上，左手一只手在这头支撑，两条小腿在那头支撑。 而他的右手，成功抓住了北冥光伸上去的那只手腕。 只是这冲击力颇大，痛得他面庞扭曲。 北冥光整个人悬在空中，她感受到下面传来一股极为恐怖的炽热。 也不知下面是岩浆，还是别的什么。 滚滚热浪中，北冥光感到脊背发凉。 她抬头看着海玄痛苦的脸色，那只抓住她的手牢而有力，甚至抓得她感觉有点痛。 “海……玄……”她出神地看着这一幕，脑中思绪纷乱。 随后马上回过神来，腹部臀部一起用力，在空中劈出一个完美的一字马，用两只脚顶住了坑壁。 海玄顿感压力骤减。 “我把你，甩上去？”海玄喘着粗气问道。 北冥光抬着俏脸，点了点头。 海玄深呼吸，手臂腰部同时发力，把北冥光向空中甩去，北冥光也配合地用力蹬墙，两人协力下，北冥光轻松跃上了方坑的侧边。 随后北冥光赶紧将海玄拉了起来。 “你的手怎么样？” “以我们的锻体强度，担心什么？”海玄擦了擦额间的冷汗，“最多一点小伤罢了。” 北冥光激动的心情稍稍平复，她看着海玄，狡猾地笑了起来。 “平时真没看出来，原来这么在意我啊。” “啧啧，那喊声大的，我没掉下去摔死，差点被你吓死了。” 海玄撇了撇嘴，他看着少女逐渐贴过来的身子、水波流转的双眼，一脸冷漠。 “先把眼角的泪擦一下，冒冒失失的，得救了都差点哭出来。” “我向来体谅，勉强可以忘记你这次丢人。” 北冥光脸色一僵，气势全无，忙擦去眼中的泪珠。 她性格刚强，若对她太温柔，反而会让她不爽，觉得是不是看扁了她。 海玄就这样看北冥光，擦了半天也没擦干净。 最终还是伸出手，握住了北冥光的手，看着她微红的眼睛说道：“没事，等流够了再擦掉。” 两人就这么十指相扣，一起坐在石桌上。 第14章 天阶传承 此刻北冥光抓着海玄手臂，靠在他身上，眼神茫然地发着呆。 海玄能理解现在北冥光的心情。 和第一夜的云梦瑶有些像。 在害怕。 怕什么？ 死亡。 绝大部分宗门，不会允许炼气期天骄独自外出历练。 再天才也不过是个练气，稍不小心，凡人都能要了这些年轻人的命。 炼气期是纯粹比天赋的时期，根本就没有多少手段，也缺乏时间积累经验，所以修仙者本身的素质，就变得尤为重要。 除了海玄这种异类，几乎不存在什么我战斗经验多，就能打赢天才。 弱灵根就是打不过强灵根，弱体质就是打不过强体质。 在这样的大背景下，又加上宗门的保护，云梦瑶和北冥光，活到现在一直都是顺风顺水。 从北冥光的任性程度可见一斑。 而代价……就是心性上有所欠缺。 遇到真正的生死危机，一时调整不过来心态。 过了一阵子，北冥光恢复过来。 “我不明白，此地主人已经在门口设了阵法，筛选传承者了，为什么里面还有这种致死的陷阱？” “因为你不会阵法，我也没及时拦住你。”海玄也有些自责。 如此近在咫尺，要是北冥光真的陨落，他可能也要背负一生的心理阴影。 “你会突然踩空是触动了阵法，如果换成我踩上去，在感知到阵法启动后，是有时间把脚收回来的。” “但你没察觉到，等我察觉时便已经慢了半拍，没把你拉回来。” 海玄想了想，接着说起自己的推测。 “门口阵法虽然复杂，但其实答案有一个范围，只要明确这个范围，就可以通过成千上万次尝试，试出来。” “可能要花几天或者十几天？我猜之前住在洞里的那个人，就是在尝试用这种笨办法。” “也不知道为什么，那个人并没有坚持到最后。” 北冥光听到这里，也明白过来。 “所以，这位……呃，阵法大师，为了传承能真正给到有才华的人，而不是花时间、靠运气进来的人。” “就在里面又设了一个阵法陷阱？” 海玄点点头，道：“应该是如此了。” 随后转头看向放着几本册子的石台，接着说道：“我现在甚至猜得到他留了什么。” “呵，除了阵法还能是什么？”北冥光不满地嘟起了嘴。 两人手脚利索，把整个石室搜刮一空。 收获好到超出意料。 左侧石桌上的那把剑并未成形，是一把水属性的剑胚，品质极高，高到海玄目前看不懂。 这注定不是炼气期能用得了的。 右侧的盒子内则是一只兽角，也是肉眼可见的不凡，只是到底是什么，两人同样不知。 这看得海玄一阵尴尬。 两人就炼气期的见识，能咋办嘛？ 海玄在内心问了下小天，结果小天回答因为海玄气运不足，连天书查阅物品的功能都使用不了。 他只得将目光投向中间的石桌。 天阶上品功法《钟鸣诀》 天阶中品剑法神通《大雪大寒剑气》 两本地阶上品阵法《北斗七星阵》《南斗六星阵》 以及一本无名册子，上面同样是一些阵法。 终于看懂了。 也看傻了。 海玄和北冥光，暂时都对主人的笔记毫无兴趣，目光全部被天阶书所吸引。 两人转头对视一眼，空气突然沉默。 海玄先开口：“要不我们先一起看看内容，再决定怎么分？” 北冥光无声点头。 他们便很快看完了钟鸣诀总纲，看得北冥光直叹气。 这是一本极其稀有的阵道功法书。 钟鸣诀的核心功能是，让只能发动一次的阵法，能连续发动多次，只是威力会递减。 这一过程犹如巨钟受力碰撞后，来回摆动轰鸣，所以叫钟鸣诀。 若是本就能发动多次的阵法，那就能翻倍地发动更多次，同样会威力递减。 至于是什么阵，完全无所谓，只要是阵法就行。 简单粗暴，堪称概念型的能力，哪怕是北冥光这种不修阵法的外行，也看得出有多强大。 无愧天阶上品。 可惜和她无缘。 海玄强压上扬的嘴角，稳住声音，接着对北冥光说： “没事，再看看这本。” 《大雪大寒剑气》倒是本看起来颇有故事的神通。 神通一词，专指天阶武技、法术。 就像功法一样，武技和法术同样分为天地人三阶，像北冥光踢人的时候，其实大多用上了人阶武技。 两者到了天阶，统一叫做神通。 《大雪大寒剑气》里记载，此剑法创始人，与玄霄门掌门神锋上人是至交好友。 神锋上人是当时天下皆知的剑道魁首，化神巅峰大能，这位前辈与神锋上人多次论剑，多以平局收场。 但当神锋上人，使出当世唯一的仙品剑法——乘霄无极剑时，他便毫无悬念地落败。 “仙品剑法？”海玄困惑地看向北冥光。 他在内门自学多年，还是第一次听到“仙品”这个前缀。 “功法神通，天地人三阶，每阶三品，而仙品，是凌驾于天阶上品的第十品。”北冥光解释道。 “不过我们就别想了，师尊曾说过，不到化神用不了仙品，我们玄冥天也有仙品，这些对我们太遥远了。” 难怪自己闻所未闻……海玄接着看下去。 这位前辈自问也是一代剑道天骄，修为同样绝世，怎能因仙品剑法就止步不前？遂不再与人论剑，独自走遍世间，悟道百年。 百年后，六日连创六部剑法，均以二十四节气命名，从地阶下品涵盖到天阶上品。 到了第七日，世上的第二部仙品剑法，终于出世。 这七部剑法，被他命名为天时七剑。 北冥光看到此处，幽幽叹了口气。 “这位前辈真是厉害，创造仙品神通，比之通天修为境界还要难得。” “有多难得？”海玄好奇道。 “师尊说，古往今来，所有仙品功法和神通加在一起，可能也只有十部左右。” “反观，光我们这个时代的化神期，都绝对不止十个了。” 海玄点点头，继续看向后文。 新的仙品剑法出世后，这位前辈竟一夜间须发皆白，他知道他自己的寿元无多了，而他漫长的一生中如今只剩下一个究极问题。 他的仙品剑法，能不能打败神锋上人的乘霄无极剑？ 在踏上最后的旅程之前，他将天时七剑记录下来流传后世，需要先学会前六部剑法，只有这样才能找到仙品剑法的下落。 第15章 线索 看到此处，海玄默默思忖。 玄霄门，天下正道魁首，可谓十方界无人不知，名声、地位、传承时间都比玄冥天只高不低，常与玄冥天并称为“两玄”。 后面两本地阶阵法《北斗七星阵》《南斗六星阵》就全来自玄霄门。 神锋上人他亦有所了解，是距今一千多年前的人物。 可神锋上人的好友、能与神锋上人不相上下的剑道大能，他却想不出是谁。 多年看杂书的经验里，并未提到修为已至巅峰的神锋上人，结局如何。 难道是与这位前辈两败俱伤，双双陨落了？ 海玄觉得这个可能性不低。 书中又接着写道：大雪大寒剑气，既苍茫凛冽，又轻盈灵动，以水、剑入道，若对水、剑皆不通，难学此剑。 北冥光一脸生无可恋，看得海玄再次憋笑。 北冥光是变异的火属性灵根。 这本显然又与她无缘。 而除了这两本天阶功法神通，剩下的三本，基本都是阵法了。 北冥光摆烂地坐下，说道：“你赶紧收起来，我们快点出去。” 她现在是一秒都不想在这里多待了。 海玄笑着道：“不，还是你收起来。” 他另有考虑，希望北冥光能全部收下这些东西，涨一波气运。 毕竟这个山洞是她发现的，算成她的机缘，很合理？ 刚刚北冥光差点殒命，着实让他后怕。 “我的储物袋质量一般，担心不够保密，回去你再给我。” 得了宝物再奖赏给自己的亲卫，很合理？ 北冥光虽猜不透海玄想干什么，还是答应道：“既然如此，我先帮你收着，回去后再给你。” 说完便把所有东西收入储物戒中。 或许，他是想用这种重视她的方式，来表达安慰？想到此处，她心情好了些。 海玄心念一动，看起她身上的气运，此刻银光强盛了一些，却还没有变成金色。 只是似乎不太稳定的样子。 “海玄，能变色就不错了。” 小天适时在脑海中出声。 “你这次算是用巧妙的办法，薅了天道的羊毛。” “可北冥光拿到这些东西，对她几乎没有提升。” “如果是像你这样有阵法天赋的，应该能立刻变成金色气运。” 好，很有道理。 此间事了，两人便不再停留，离开山洞原路返回，重新到了无头女尸处。 海玄再次看向无头尸体，其身上有多处划破衣衫造成的伤口，像极了利器所致。 北冥光看了海玄一眼，见他神色踌躇，便说道：“你是不是想搜她身？” “……的确。” “……还是我来。”北冥光语气平静。 “好。” 北冥光便蹲下在尸体上悉悉索索起来，海玄在一边帮忙打着灯光。 总感觉她的动作有点粗暴，摸到了什么可疑的东西，就直接扔在一旁，也不细看。 甚至用手伸进衣服、裤子里摸起来，鞋子也给脱了。 “……倒也没必要这么拼？”海玄皱起眉头，忍不住道。 “机会难得，”北冥光神色不变，眼神坚毅。 “我想练习下以前学过的摸尸诀窍。” 海玄面露惊讶。 合着你还学过这玩意？ 等等，不是验尸，是摸尸？ 海玄嘴角抽了抽，真不愧是玄冥天，教的东西奇奇怪怪。 她动作虽粗暴了些，但还是很细致，光一只手臂就来回摸了两三分钟。 海玄盯得有些无聊。 “嗯，她身上根本没什么东西啊，已经很干净了。” 北冥光摸完，蹲在地上嫌弃地用雪擦了擦手，缩成一团，和平时落落大方的样子截然不同。 这姿态倒没见过，有些可爱……海玄玩心骤起。 他悄无声息，走到蹲作一团的少女身后，用水灵力降低了自身周围温度，贴下身子，夹起嗓子，用假声阴恻恻地说道： “何人害我不得安宁？” 北冥光脖子一缩，整个人颤抖一下，随后马上弹起来，颤颤巍巍说道： “呵呵……这种伎俩……吓不到我哦” 海玄：…… 如果不是连起身时，站都站不稳，重新摔回了地上，我还能信你一回。 海玄拉起北冥光，兀自蹲下开始检查物品，北冥光略显郁闷，看着海玄的背影不知道在想什么。 被北冥光扔出来的物品也就两件，一个香囊，看起来有些精致，还有一个身份牌。 海玄拿起身份牌，上面清晰刻着几个小字： 【云来圣地外门】 【林雪枝】 …… 小鹤城。 陆远一口饮尽了杯中茶，将茶杯轻轻往桌上一放，对着面前的男子说道：\"既然事情都已谈好，我便不留圣子大人了。” “小鹤城最近鱼龙混杂，我建议，圣子大人还是去别处歇脚为安。\" 对面的许不凡知道已经在逐客，便收起了放在一旁的宝剑，问道：“哦？最近发生了什么事？” “大事倒也没有，只是年关将近，什么都要比平时混乱一些。”陆远淡淡说道。 “就在今天，有玄冥天弟子，想找林雪枝的下落。” “哦？”许不凡眉头一皱，“对方是何身份？” 陆远深深看了许不凡一眼，道：“圣子，我们的交易里，好像不包含这一条？” 许不凡并未放弃，而是维持着温和的笑容道：“那再加上这一条不就行了？陆管事，开个价。” 陆远思索片刻，捏着胡须轻轻笑道： “呵呵，圣子，我这个管事虽然算不得位高权重，但也是行事规矩颇多的位置了。” “到了我这一步，可没有离开玄冥天的打算。” 这意思就是婉拒了……许不凡收敛笑容，不再多言，起身拜别离开。 他走出客栈，在深夜街上漫无目的地走着，穿过几个街区。 夜色颇深，哪怕是小鹤城这种大城市，他一路走来也没碰上几个人。 许不凡又拐了个弯，进入一条小巷，一个灰衣人迎面向他走来。 来人身材和他差不多高，戴着斗笠，脸上还戴着面具。 仔细一看，那是一张猫头鹰脸的面具。 两人擦身而过，停了下来，许不凡低声说道：“能查到今天有哪些人，去过玄冥天驻地吗？” “不行，”对方回道，“他们警戒度极高，除非同为玄冥天弟子，否则透不出一点消息。” 许不凡轻轻点头，接着说：“云梦瑶在幽都山脉，之后圣地应该会派人来接她。” “这样啊……我想到一个地方，适合动手。”戴着面具的男人低沉说道。 “之后我会和长老商量这件事，你回去等命令就好。” 许不凡眉头一皱，道：“枭，师尊忙碌，为何不直接先和我商量？” 名为枭的男人沉声道：“此事事关重大……圣子阁下，这种谋人性命的事，你有多少经验？” 许不凡无法反驳，就这样继续往前走去，身影消失在巷尾。 他重新转回大街上，向小鹤城外远望。 远山黑色的轮廓在夜里几乎不可见，而他所看的方向，正是鹤湖。 …… 海玄握紧身份牌，准备站起身。 就在这意想不到的时刻，背后突遭袭击！ 第16章 鬼迷心窍 对方用手臂紧紧箍住海玄脖子，整个人撞在海玄身上。 海玄感受到背上传来一股突出的柔软。 他站稳了身子，面无表情回过头，看着几乎挂在自己背上的北冥光，等着她狡辩。 北冥光看到海玄平静的脸，便知道这次袭击好像没什么效果，本以为得逞而扬起的嘴角，很快收缩，问道： “吓到了吗？” “没有哦。” 北冥光尴尬笑笑，又问： “生气了吗？” “没有哦。” “嗯，既然这样……”北冥光索性抬起修长的双腿，盘住了海玄的腰，彻底挂在了海玄背上。 “你发现什么了吗？”北冥光当作什么也没发生，问起情况。 海玄把身份牌递到她手上，道：“你自己看。” 北冥光看了一眼，陷入沉默。 海玄也是面色凝重，从身上留下的物品、周遭灵气痕迹来看，这具女尸十有八九就是林雪枝。 林雪枝，就这么死了？ “现在我们怎么办？”背上的少女夹了夹腿，搂得更紧了，“回去吗？” 你不想下来了是？海玄颇为无语。 “你记一下这个香囊的味道，”海玄收好信和身份牌，又把香囊递给北冥光，“我留个影。” 海玄拿出留影符，准备回去让云梦瑶认一认。 已经找到林雪枝的线索，现在便可以返程了，不知是不是因为带着北冥光，此行除了在陆远处没有收获，其他时候简直顺利得不可思议。 海玄运起灵力，地上的积雪瞬间纷飞而起，聚集到一起落下来，将尸体掩埋。 他转过头，对着背后的北冥光说道：“回去。” 北冥光却突然捧住了他的脸。 一阵带着幽香的柔软，印在了他唇上。 在石室内落入陷阱被救下，北冥光靠在海玄身上平复心情时，内心产生了一股奇怪的情绪。 这股情绪，与那股直面死亡后的恐惧截然相反，异常火热。 起初北冥光还以为只是心情一时激荡，很快就会平复。 可离开山洞后，外界的寒风却没能冷却心中这股炽热。 烧得她越来越难受了。 她在路上，眼神几乎没有离开过海玄。 也不知道他有没有发现…… 而随着海玄像朋友一样吓她，把生死危机等带来的严酷气氛冲淡后。 她就再也控制不住自己了。 …… 海玄和北冥光的关系，比较复杂。 北冥光十二岁踏上仙途，随后被宗主收为亲传，十七岁便炼气圆满，何时突破完全看她心意。 十方界的共识是，二十五岁以下筑基就可算天才。 彼时十七岁的她，放眼整个玄冥天，可称炼气期无敌。 除了海玄。 海玄是货真价实的炼气后期，货真价实的上品三灵根。 单看境界和资质，他面对北冥光应该是四六开，北冥光四秒打得海玄喊六。 但海玄不太一样，其他炼气期只需比境界资质，而他却有很多旁门左道。 当他初次接触丹器阵符时，就感觉得心应手，此后进境更是神速。 主要是前世学习打下了坚实的基础。 炼丹？化学！ 阵法？数学！ 炼器？物理！ 设计起法器内部灵力通路，就像做物理题画电路标电压一样。 虽说后续他琢磨更深，发现修仙确实不能和科学一概而论。 但在初期，确实让他进展神速，轻松理解了旁人眼里晦涩难懂的内容。 别人学炼器五年的进度，海玄第一年就达到了。 如今，他有九成成功率，半个月完成一把下品法器；四成成功率，一个月完成一把中品法器。 而在炼气期，一把下品法器，就能显着影响修士斗法的胜负；一把中品法器，基本可以决定胜负。 所以海玄就想明白了，资质修为比不过别人，武器还能比不过？ 装个五把十把下品法器，炼气期岂不是横着走？ 通常这不可能做到，同时使用那么多法器，灵气消耗根本负担不起。 但海玄不是轻言放弃的人。 为了试试到底可不可行，从他十四岁初步有这个想法，到最终成型，花了整整三年。 他造了很多法器，飞剑、飞锤、飞刀，飞斧等等。 没有长柄武器，单纯因为储物袋放不下。 每一把法器上面，都贴着几道甚至十几道符。 放在《十方仙途》里，大概能看到这样的效果： 【强化飞行速度】 【强化控制精准度】 【降低灵气消耗】 【增强飞行稳定性】 【增强硬度、坚韧】 …… 最重要的一道符是，【储存灵气】。 可以提前注入灵气在符中，并储存起来，等到需要时再使用。 经过海玄的定向改良，这张符咒便可以作为法器的灵气源，而不需要消耗使用者的灵气。 只要给每件法器上的储灵符提前充满，海玄便真的能一口气使用十把法器。 他从未找人实战检测过，但私下里用这套方法对付过两次妖兽。 评价是，感觉无敌了。 与此同时，即将年满十八岁的北冥光，也在外门双手插兜，不知道什么是对手。 她便将目光投向了内门。 看到内门的弟子名单，一眼就看中了海玄。 她肆虐外门，倒不完全是她性格恶劣，喜欢虐菜为乐。 她要一步一步提升对手强度，做到真正的炼气无敌，最后越境挑战筑基。 这样在突破时，她才有最完美的心境。 当时的海玄，入内门数年如石沉大海，毫无动静。 偌大一张名单上，他像是最弱小的人。 北冥光自然选上了他。 那日，北冥光蓄谋已久，身穿一身素雅长裙，柔美长发专门梳理一遍。 她的外在形象，向来与有些恶劣的性格截然相反，通常都是一副温柔知性的大小姐模样。 只有切磋或外出任务时，才会穿中性化一些的服饰。 这种形象颇有欺骗性。 哪怕她把玄冥天外门揍个遍，大部分人都只觉得，这是北冥光大人修行的必要步骤。 她本打算在内门阵法讲座上，直接找海玄邀战，众目睽睽之下，对方几乎无法拒绝。 可等她发现海玄，第一眼就看到他压根没听讲、正在出神的样子。 不会是听不懂？ 果然是道菜。 不过她也不怎么听讲，闲着无事就多观察了一会儿对手。 那人身姿俊朗，神情颇为冷淡，单手撑在桌上微微抵住下巴，一双眼睛直勾勾盯着空荡的桌面，好像一点察觉不到周围，不知在专注思考什么。 北冥光不知不觉总往那个方向瞟去，偷偷观察了很久，他却像座雕塑一样，几乎没动过。 他到底在想些什么？那么入迷？ 北冥光只觉得他和周遭一切格格不入，明明此处是内门的讲堂，他却把周围衬得像个闹市，他才是那个沉浸着的学者。 “看着真臭屁。”北冥光腹诽道。 等讲座结束，北冥光正在好几种预备的搭话方式里，纠结选哪个的时候，却见到海玄光速起身，瞬间闪到门口，消失在视野里。 而她根本没反应过来。 “？？？” 北冥光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没有如往常那样，直接追上去拦住对方。 内心却感觉悄悄松了口气。 等到当天晚上，入睡前，北冥光翻来覆去，脑中却还在浮现海玄讲堂上的模样。 “我真是鬼迷心窍了。” 第17章 第一次 第二天上午，北冥光换上短袖长裤，直接找到了海玄住的地方请求切磋。 “……好，现在吗？” 海玄没什么多余的话，直接就同意了和北冥光斗法。 这让北冥光有点意外，内心却谨慎起来。 “我回房间稍微准备一下。” 海玄掉头推开房门进去了。 北冥光并不怀疑海玄是要借口跑路，她对自己的识人能力还是有信心的。 当北冥光的理智占据大脑高地时，她确实判断能力很强。 上次判断失误，还是几年前遇到云来圣地的圣女云梦瑶，也因此看云梦瑶很不爽。 仅昨天一天对海玄的短暂观察，她就决定今天要全力以赴。 她相信海玄绝不会那么简单。 “他应该和我一样，是擅长算计的类型。” “我们身材有些共通之处，他应该也擅长身法、打拉锯战，不知回房间会准备些什么毒？手上很干净看不到伤痕，应该不常用暗器……” 海玄没等她想完就推开门出来了。 这场比斗完全在海玄预料之内。 北冥光揍遍外门高手的事迹，想不听到都很难。 昨天又正好见到她，在讲座上思考问题时，总感觉她看了自己很久。 海玄便有了心理准备：她大概率会找上自己。 他也很想和北冥光过过招，看看面对真正顶级的同阶对手，自己表现如何。 从过往北冥光的胜绩来看，她身法诡谲、腿脚凌厉，大多对手都是被她极快近身，一套连环踢一波带走。 要想赢，就必须一开始用法器封锁她的移动，不能给她近身的机会。 如果法器不能困住她，让她跑动起来，局面就会难以控制。 所以刚才海玄回房间，把法器数量装备到了极限。 十二把，这是海玄身上带的法器数。 两人在屋外的空地上来开架势，北冥光脑子里把各种情况过了一遍，觉得自己已经稳操胜券，开始想打赢后，要不要像其他亲传弟子带跟班那样，收他作小弟了。 然后她就看到海玄身侧飞出一大片法器。 一、二、三……十把。 北冥光表情凝固了。 …… 两人的第一次交手，其实很焦灼。 北冥光移动很快，海玄操作法器的速度完全跟不上，但海玄却用法器摆出了个阵法。 六把法器压制，剩下四把在外围封锁移动路线。 即便如此，北冥光还是突围成功了一次。 北冥光保持理智时，判断力确实很强。 她开局没多久就发现，海玄控制法器的距离有一个极限。 但当她被这些法器压着打几分钟，还是没找到破解方法，心态就逐渐崩坏。 她的灵根非常特殊，叫破灵灵根，激发后能压制所有属性的灵气，堪称所有法修的噩梦。 但海玄压根就没用到属性灵气。 看海玄那一脸轻松的表情，他估计连自己激发了破灵灵根都没察觉到。 北冥光越想越气，甚至她连鞋底的暗器都射了出去，结果看到海玄又掏出一面盾，把暗器全挡了下来。 怎么还有法器？ 北冥光彻底急了。 原本海玄的法器并不能有效伤到北冥光，毕竟是练气圆满，她的护身灵气之厚实，海玄前所未见，都已经全神贯注做好了消耗战的准备。 却不料北冥光一个起跳，把全部护身灵气聚集到脚下。 轰！ 灵气压缩，然后瞬间爆炸，法器被四散震开。 北冥光也借助爆炸的反冲力弹射而起，向海玄飞射过来。 “终于突围了！” “借着这股冲力，我要连人带盾把他踢出去！” “等他倒地上再追上去补刀，就胜负已分了。” “不愧是我，能想到如此天才的逆转办法。” 北冥光只觉胜券在握。 然而，海玄前世是个游戏高手。 在前世各类动作游戏里，有条通用的不成文规则： 瞎跳的都是傻x。 道理很简单，没几个游戏可以在空中防御，同时跳跃落地的轨迹是确定的，不像在地上一样可以闪躲。 乱跳的结果……通常都是被暴打。 而没了护身灵气，从天而降的北冥光，现在就是这么个情况。 最后一把法器瞬间闪现，北冥光看到一个飞锤在眼中放大。 噗！ 飞锤砸中北冥光腹部，她在空中旋转着飞了出去。 重重砸落在地上，她五体投地，屁股撅起，发出痛苦的呜呜声。 眼冒金星，胃里翻江倒海。 仅这一击她就知道，自己输了。 从头到尾拼尽全力，却连对方的衣角都没碰到。 她很久没这么憋屈地输过了，甚至泪水在眼眶里打转。 即便如此，她仍挣扎着从地上爬起。 她还不想认输。 却不料，晕眩的感觉突然加重。 她四肢撑地，一下就把吃的早饭哗哗哗吐了出来。 紧接着就感觉一阵强烈的失力，连意识都无法支撑，却用这一刻的余光，瞥见海玄已经走到她旁边。 一瞬间，她目露绝望。 “不要，这样摔倒的话……我……” 啪噗。 北冥光脸朝地……朝着自己的呕吐物重新摔倒。 “我不想活了。” 脸埋进一片温暖的狼藉中，这是北冥光失去意识前的最后一个想法。 …… 海玄把北冥光抱回了自己宿舍，花了好一番功夫把她头部洗干净。 这确实很花功夫，他甚至将手指放入她嘴里，帮她把残余的呕吐物抠出来。 毕竟她吐完就昏迷了，也不是没可能卡了喉咙鼻子，窒息而死。 内门一人一舍，带北冥光回房间并无他人知晓。 至于路上会不会被发现……就算有人看到，大概也认不出北冥光。 惨，太惨了，连海玄都觉得自己是不是下手太重了。 等北冥光醒来，她就看到自己睡着陌生的床、闻着床上陌生的气味，身边坐着一度朝思暮想的人。 “……这是哪？什么时候了？” “我宿舍，已经到午睡的时间了。” “午睡啊……那为什么叫醒我？” “？” 那把飞锤上施加的晕眩符，是不是效果太强了？ 都睡了一觉了，还在晕着呢？ “你睡迷糊了，先喝点水。” “哦。” 北冥光乖巧地接过水杯喝了几口，理智也终于重新占领了大脑高地。 “……你怎么没送我去看医生。” 北冥光逐渐想起了一切，至于昏迷前的丢人模样，她决定当作什么也没发生过。 “我自己的法器，知道轻重，还不至于把你伤成那样。” “你现在应该不晕了？锤子只是造成皮外伤，我给你肚子上抹了药，以你的体魄，今天之内怕是就自愈了。” “而且……你也不想你输给我的那副样子，被其他人看见？” 北冥光顿了一下，面色不变地喝完了水，刚才的话她全当没听到。 “……我再休息下。” 海玄接过水杯，嗯了一声。 第18章 年轻人的第一次恋爱 北冥光重新躺下，打量起这个房间。 屋内没有任何多余的装饰，显眼的是桌上堆着的书、桌边地上堆着的几百张符、柜子上挂着的几十件法器。 其中就有让她一击落败的锤子。 她突然有很多问题想问海玄，却不知道怎么开口。 “你要用那么多法器和符咒，应该不嫌钱多。” 机智的北冥光找到了突破口。 “怎么了？”海玄疑惑地看着她，等着下文。 “我家还蛮大的。” “？” “我的意思是，你是第一个境界比我低，还能打赢我的人。” “你来陪我修行切磋好不好？” “我给你炼器和画符的资源，还有归虚峰上的住处，直接能享受亲传弟子的居住环境。” 海玄没什么拒绝的理由。 如他这般修行，资源消耗极大，他的生活并不宽裕。 炼器、画符，他大概只有三分之一能留给自己，其他都是用来出售赚钱的，基本上赚了一笔又马上花出去。 而海玄甚至没怎么急着提升修为。 北冥光想要对手，他想要资源。 那就完全是王八看绿豆，对上眼了。 两人毫不拖泥带水，很快就商议好了具体事项，海玄名义上是护卫。 “小光大人，我可不想因为当你的随从，让人觉得我们关系密切，一堆人跑到我这里来走关系，扰我清净。” 这声“小光大人”让北冥光有些不知所措。 不过海玄的确位卑但年长，这样称呼好像也没问题。 第二天海玄就搬到了归虚峰。 北冥光对海玄很好。 不仅资源给得大方，就连一些亲传弟子才有的权限，比如去更高层的藏书阁，北冥光都直接借给了他。 成为北冥光护卫的第一个月里，两人相处时间很短，大部分时候，海玄早晚过来露个脸，两人偶尔闲聊几句，就没了。 一个月后，北冥光再次向海玄提出切磋。 当然，北冥光又输了。 之后她次次都输，而且输得一次比一次没悬念。 毕竟她想学些新招式，来破法器围攻很难，而海玄针对她已有的招式，调整法器却很简单。 这次输完后，北冥光让海玄跟着她出去一趟，说是定期要完成宗门任务。 这次任务倒没什么难度，就是时间稍长，两人在外面朝夕相处了十几天。 回来分开后，发现不对劲了。 人在年轻时，总是原始冲动很强烈，无论男女。 尤其在外摆脱了社会身份相处后，这种原始吸引就开始疯狂滋长。 而分开后的不习惯，让两人都清晰意识到了些东西。 北冥光对这种事不知所措。 她的身份，不允许她这么早确认道侣。 但海玄不知道这事。 他开始在归虚峰顶待得更久，说话时也试着贴北冥光更近。 而北冥光也享受两人相处，没有多说什么。 回来的第三天，海玄牵了北冥光的手。 北冥光很惊讶，依然没有多说什么。 回来的第五天，海玄轻轻抱了北冥光。 北冥光还是没有抗拒。 到了回来的第九天，归虚峰顶的晚霞下，两人第一次吻在一起。 两人都是初吻，但是海玄很快就熟练起来，没几下就弄得北冥光求饶。 之后几天晚上，总能在归虚峰顶，发现一对相拥的年轻男女身影。 这样的情形又持续了几日。 这一天，两人耳鬓厮磨，海玄想把手伸进衣服里。 北冥光须臾清醒。 再让海玄继续的话，她就再也把持不住了。 “不行，”北冥光喘着气说道。 “你要先成为我的道侣。” “我们现在还不算么？”海玄纳闷问道。 “当然不算。”北冥光从海玄怀里挣开。 “至少等你我一个成了金丹，那时我们再来谈道侣。” 海玄一脸疑惑。 哪怕是天灵根，想达成金丹也基本要到三十岁后。 等超过十年？ 女人，我能说什么？ 这种情况，就像海玄前世和女同学表白，女同学说你很好，但我大学不打算谈恋爱，等毕业后我们再试试。 那这个女同学是真想毕业再和你谈吗？ 当然是他妈在拒绝你啊！ 于是海玄瞬间冷静。 他喜欢北冥光吗？当然是肯定的，她对自己很好，性格也合得来，长得也很漂亮。 北冥光喜欢自己吗？感性上是喜欢的，不然两人能亲上？ 但权衡现实因素，自己确实缺少让她喜欢的条件，自己的资质大概率只能到金丹，北冥光甚至可能成为化神。 等到两人修为拉开差距，还能像现在一样亲密吗？ 本就抱着喜欢就上的心态，追求北冥光，做到这一步，已经超出预期了。 但还是……好难过啊。 海玄只用了一晚上，就调整好了心态。 后面两天，北冥光还是会去牵海玄的手，可海玄却不想做任何主动的动作了，留在归虚峰顶的时间也减少了。 三天后，北冥光实在受不了了。 “海玄，你这几天怎么……” 北冥光憋红了脸。 “……对我这么冷淡？” “不是你之前说要金丹之后，我们才能作道侣吗？” “对，但是……” “就算不是道侣，抱一下也没关系？” 海玄用一副看傻子的眼神看着北冥光。 “你见过哪些不是道侣的男女，在你眼前搂搂抱抱的？” 北冥光无言以对，急得喉咙里发出难受的呜呜声。 海玄听得头大，北冥光的容貌和性格，都算是御姐风格的，但吃瘪时，总会发出这种软乎乎的呜呜声。 像撒娇一样。 “情人，也可以。” 北冥光硬着头皮说道。 海玄没反应过来，问：“你刚刚说什么？” “我们可以当情人，就能搂搂抱抱了。” ……这是把我当什么了？抱枕吗？ 海玄又问： “那你能接受我有其他情人，和别人做更亲密的事吗？” 又不能真做到道侣的程度，总不能在她这里憋坏了。 “我能，只要你别因此对我变差就行。” “……” 海玄这下有些惊讶了。 “可我接受不了你有别的情人。” 这种事当然是相互的，海玄能找，那她也能找。 “我不会的，除非你做了什么事，让我不喜欢你了。” “你……为什么能做到这地步？” 海玄实在难以理解。 第19章 锻体秘方 “你管我那么多。” 北冥光咬牙切齿，这个男人怎么事这么多，明明自己已经尽量妥协了。 “我性格就这样。” 海玄低头沉默，若有所思。 北冥光一看似乎有戏，马上凑近，兴奋说道： “怎么样？我对你很好？我们还是像前些日子那样相处。” 抬起头看到北冥光有些傻气的笑容，海玄也情不自禁被逗笑了，嘴中坚定地说道： “我拒绝。” “为……为什么？” 北冥光脸上的笑容瞬间崩灭。 海玄自然有自己的考虑，这种好事没有哪个男人不心动，但有些问题。 因为北冥光前几天拒绝他的事，他现在很不想和她重修旧好，过不去心里这一关。 用前世的话来说，嗯……这就叫下头。 至少现在心里接受不了。 就算没问题，真按她说的来，和她的关系，也实在难以启齿。 天天擦枪，真有不走火？ 如果北冥光真愿意受委屈，海玄无压力享受就好，家里红旗飘飘，外面彩旗不倒。 那让海玄如何心安？ 人心都是肉长的，海玄在外道德标准灵活，不代表他是畜生。 “我见不得你受这委屈，除非我有能力补偿你。” “在此之前，我不会把你当情人。” 北冥光没想到这也能被拒绝，顿时急了： “你到底什么毛病？我都说了我不在意了，你为什么要在意啊？” “你管我那么多。” 海玄现学现卖。 “我性格就这样。” 北冥光心态彻底炸裂，她深呼吸着张开嘴，却什么也说不出，眼中泪水却不争气地流了下来。 她情绪激动，用手捂住嘴喘着气，胸膛剧烈起伏，转身就要离开。 海玄一把拉住她。 他下意识地想抱住她，却在身体接近后硬生生停住了动作。 刚刚才说过，不会把她当情人。 那他现在，又如何能抱？ 海玄看着北冥光背影跑远，一动不动。 …… 那天后，海玄依他所言，没有再对北冥光做过朋友以上的举动。 但北冥光可不死心，为此整了好些大活。 比如，叫海玄来归虚峰顶一起锻体。 这原本是宗主闭关前给她留的秘法，耗时一个月，要她筑基前一定要做完这次锻体。 北冥光看了看要求，发现好像多带一个人也没什么，资源够用。 于是她天才的脑袋瞬间划过灵感的彗星，把海玄叫了过来。 “我有一套锻体秘法，要花一个月，你和我一起练，我们正好可以互相督促帮助。” “秘法？”海玄满脸狐疑，“你哪搞来的？” “师尊给我留的，让我炼气期练一遍，不信你看看。” 北冥光直接把秘法方子递了过来。 海玄接来看过，一眼过去都是正经路子，就是使用的资源明显要贵重不少，便不再怀疑。 北冥光很高兴，这下他俩又能像上次外出执行任务一样，成天待在一起了。 上次执行任务那十几天，两人相处可是和谐得很，这次整整一个月，还怕不能旧情复燃？ 海玄也很高兴，毕竟是宗主亲自给北冥光留的锻体秘法，一般人只有羡慕的份，而北冥光直接就这么送他。 欠她的更多了。 但当债多到还不上的时候，欠债的才是大爷。 他感觉这样下去，自己迟早成大爷。 练到第三天，北冥光发现不对劲了。 这强度是不是有点太大了？ 两人吃饭都没机会闲聊，一天结束后基本就是各自泡完药浴，然后倒头就睡。 谈情说爱？不存在的。 只有在训练时互相帮忙看看，还差多少达标。 如果让海玄来形容，这种关系在前世，一般叫战友情。 练到第五天，海玄也觉得不对劲了。 他有种预感，再保持这个强度五天，自己就要废了，再练上十天，自己可能就英年早逝了。 “小光大人，有没有种可能。” 海玄瘫在地上，脸色苍白如纸，没有一点血色，他看着同样瘫在地上的北冥光。 “人与人的体质不能一概而论，宗主给你准备的锻体法，那就是专门给你准备的。” “别人根本练不下来，强行练就是死路一条。” “可如果不练完整套流程的话，对你的身体完全弊大于利，损伤很大，收益很小。” 北冥光现在十分后悔，她已经看出海玄状态不对劲了。 “不过什么都没有命要紧，你别练了，我之后找些好东西补偿你。” 她懊悔自己行事急躁了些，练之前若能找个长老问问，也不至于弄得海玄骑虎难下。 海玄勉强站起身，看向远方起伏的幽都山脉，目光闪烁。 他当然舍不得这么放弃。 如果未来要和北冥光成为道侣，他必须在其他地方，弥补两人灵根之间的差距。 “小光大人，你的体质有什么特别的地方吗？” “有……我恢复能力特别强。” “这样啊……” 海玄开始仔细回忆那张锻体方子，陷入沉思。 玄冥天的锻体，无论是谁来，最终大目标都是基本相同的，只是每人身体条件不一，适合自己的方法不同。 他和北冥光身体条件有何不同？ 灵根属性、性别，以及刚才北冥光提到的，体质上的特殊之处。 对应到锻体用药上，就分别是灵气属性相关的药材、阴性阳性特征显着的药材、攻击性强烈的药材……？ 能不能把适合北冥光的方子，改成适合自己的？ 只要把适合北冥光的药性，对应换成适合自己的药性，并且让其余药性不冲突，是不是就有可能了？ 翻版的化学式子罢了。 不同宗门的锻体目标并不一样。 玄冥天并不追求肉身上的极致物理强度，而追求灵气与体魄的统一，追求肉身的各种抗性。 论灵气对体魄的增幅，玄冥天为天下之最。 玄冥天弟子的肉身强度平时不算强，可能也就和剑修一个水平，能打但不够专业，但在战斗中一调动灵气，便能和最传统锻体的肌肉猛男角力。 也因为玄冥天法门另辟蹊径，不重气血与对抗，其痛苦程度颇轻，海玄这样的现代人，都能咬着牙坚持下来。 而玄冥天锻体的最高境界是，能将气血与灵气互相转化。 放在《十方仙途》里，应该就是血条与蓝条能互相转化，纯纯的机制怪。 向这个最高目标出发，应该不会有错。 北冥光作为备受期待的天骄，被当作玄冥天下一代核心培养。 宗主大概率会为她在这方面打好底子。 只是，能让气血灵气转换的秘密究竟是什么呢？ 海玄回忆着那个秘方上的所有细节，大脑开始飞速运转。 或许玄冥天的至高奥秘，就隐藏在宗主留下的、那张小小的纸上。 第20章 北冥光在努力 几天后，北冥光像看怪物一样地看着海玄。 “你……还真把师尊的方子改了。”北冥光面色复杂。 他虽仍练得精疲力竭，但那种明显消耗过度的感觉没有了。 海玄单纯觉得运气很好。 说是把药性换成适合自己的，仅这一步，运气差点可能十天半月也找不到合适的药材。 偏偏他一天就找到了，顺利得不可思议。 至于玄冥天锻体最高境界的秘密……他当然没想出来。 合情合理，要是他一个炼气修士，能解析出化神都要眼馋的秘密，那就是碰了鬼了。 不过并非没有收获。 在把显而易见的无关药材排除后，剩下药材中，就一定有一部分和这个“秘密”相关了。 而在具体分析这些药材时，海玄发现有两味药自己用不了，剩下的药里，同样有三味药会让很多人用不了。 海玄想了想，把这五味药全部划掉，转而写上了那五味药中，可通用的药性。 既然能作为玄冥天的招牌闻名天下，宗门传记里那些练至这一境界的大能，本身也没有共性，那应该是人人可炼，不存在绝对限制，故而那五味药可以排除。 海玄大胆猜测，这五味药应该是北冥光专用的，这药性……北冥光还有什么秘密不成？ 如果北冥光愿意告诉海玄，他就能明白这五味药的作用，是增强她破灵灵根的效果。 排除五种药材后，海玄将剩余可能的组合一一记下。 等到筑基、金丹，如果北冥光还能给他看到这种秘方，海玄应该就能推测出来了。 到了第七天，海玄自己改良的锻体法成功出世。 北冥光一开始还很担心，盯着海玄一举一动，生怕他来个加速，可练完三天后，看到海玄的状态，她也只能直呼神奇。 “到底你是亲传，还是我是亲传？” “我也在帮你改方子，怎么我一直卡在中间，冥思苦想，你就改好了？” 好胜的北冥光有点委屈地对海玄说道。 北冥光的破灵灵根是变异火灵根，她是货真价实的炼丹师，丹药知识自是不必多说。 通过调整药性、重新定量分配来修改药方，这种方法在别的炼气炼丹师眼里，颇难理解，但对海玄和北冥光，都是他们第一直觉就能想到的东西。 “运气好，一下就配好了。” 海玄没有藏私，把对那张秘方的理解倾诉而出。 毕竟是北冥光给的机缘，没道理对她隐瞒。 北冥光听得美眸里异彩连连：“原来如此，那五味药你确实该去除，那是我的火灵根有些特殊，一时说不清，以后告诉你，剩下的药材，应该就是连接灵气与气血的关键了。” 北冥光兴奋说完，随即又抬起眼睛想了想： “这秘方大概如你所说，并不能一蹴而就，等筑基之后师尊给我新的秘方，我们再来一起研究研究。” “师尊还说，这锻体法只能练一次，绝不可练第二次。” 宗主自不可能无的放矢。 海玄仔细想了想，还是摇摇头，仅从药性分析，他根本想不出第二次练会有什么特殊的结果。 “要不找些人，让他们练一下第二次，看看能否发现什么。” 海玄的道德标准开始灵活起来。 “我也是这么想的。” “不过找本宗弟子不太好，被长老发现很难解释，想办法另找些人。” 北冥光更是语出惊人。 所以说这两人为什么能厮混到一起……邪性起来，是真能睡到一窝里。 锻体的日子过得飞快。 两人很快结束了同吃同住的日子，海玄收获很大，北冥光由衷高兴。 ……不对啊，我一开始是想干什么来着？ 是想和海玄旧情复燃！ 可一个月过去，怎么感觉海玄对我，比之前更像朋友了？ 我要当情人啊啊啊！ 结束修行的第一天，北冥光痛苦地在床上翻滚。 …… 为了修复和海玄的关系，北冥光整出来的第二个大活，便是云梦瑶。 时间回到北冥光抓到云梦瑶那一天—— 北冥光本可以随便找个人解云梦瑶的媚毒，这样既保住了性命，又充分羞辱了她。 但是，在天才的脑袋划过灵感的彗星后，北冥光叫来了海玄。 “我抓到了云来圣地的圣女。” 北冥光翘着二郎腿，面色自得，修长的双腿衬得她的身影分外潇洒。 “她身上中了媚毒，你去帮她解了，不解的话会死。” 北冥光停顿一下，又补充道： “不用怜香惜玉，我和她关系不好。” 海玄看着她，又问了些细节，理解了事件全貌，却还是有些不解。 如果只是为了羞辱圣女的话，随便找个人更安全？ 万一这位云来圣女真死了，或者后续要报复，把那个幸运的倒霉蛋推出去顶锅就行。 如果是他干，以他和北冥光明面的关系，肯定会一起被云来圣地记恨上。 北冥光应该不会想不到这点，那还找他？有什么特别理由在里面吗？ 海玄充分发挥了男人的直觉，猜测应该和他俩如今别扭的关系有关。 不过海玄也没有细究。 北冥光都帮忙把人送到床上了，还有迟疑的道理？ 趁人之危是禽兽，假装圣人禽兽不如。 人死鸟朝天，不死万万年。 不就一个同样炼气期的云来圣女么？ 以后报复回来也不怕，干就完了。 只是北冥光这个神情，总觉得她又在想什么离谱的事。 海玄走之前，用有些担心的眼神看了北冥光一眼。 北冥光这个人，思维开阔，反应机敏，吸收能力很强，放在前世，绝对是高学历的学霸苗子，偏偏思路不够稳健，再加上行事有些粗糙，总能干出些结果出人意料的傻事。 但你说她傻，补救起来还挺快。 北冥光满意地看着海玄离开，她找海玄来做这件事，可是不止一个好处。 之前我说不介意你找别的情人，你看，我直接送你一个到床上，我说话算话？所以你是不是该对我更信任一些，更亲一些？ 这是其一。 真要让你找了什么野女人，岂不是衬得我掉份？正好抓来个圣女，身份我算是看得上眼，而且她以后见了我，便会想起今天的屈辱，到时候还不是在我面前乖乖伏低做小？ 这是其二。 这丢人圣女最多在玄冥天待个十天半月，人言食髓知味，她一走你还能找谁排遣？尝过圣女的滋味，你还看得上那些路边野草？是不是只能来找我？ 这是其三。 此一石三鸟之计。 哪怕是平日里常有奇思妙想的北冥光，都不禁觉得今日妙算如有神助。 只是，海玄刚才离开前的眼神什么意思？ 哼，得了便宜还上嘴脸。 第21章 化神大能 第二天，和云梦瑶共度一夜的海玄，清早来到北冥光处。 闻着海玄身上浓烈的女人气味，北冥光后槽牙都咬碎了。 可恶，为什么会这么气？! ……居然还提出要和那女人住一起，有没有考虑过我的感受？？？ 等等，我之前是不是和他说过，我不在意来着？ 不行，忍不了了，这狐狸精的骚味。 要打，必须狠打，打得他跪地求饶。 …… 又输了。 好气哦。 呜呜，好想哭。 但是，如果被海玄看到，我输了切磋就哭鼻子的话，形象就完蛋了。 撅着屁股倒在地上的北冥光，用力吸了吸鼻子，把已经在眼中打转的泪水憋了回去。 浑身难以动弹、内心生无可恋，北冥光老老实实地半躺在椅子上，让海玄帮她揉揉肚子。 ……不行，这样下去绝对不行。 再让他俩这样，成天没羞没臊地待在一起，等云梦瑶走了，海玄眼里怕是根本没有她了。 北冥光立刻想到办法，让海玄明天陪她出去一趟，其实她只是单纯不想海玄，继续和那个狐狸精待在一起了。 至于跑出去干点什么，其实她根本没想好。 …… 时间回到现在—— 海玄看着北冥光现在面色红润、眼波流转的样子，心头一跳。 你什么时候也中媚毒了？ 等两人嘴唇相接了好一会儿，他才渐渐明白发生了什么，原来不是媚毒。 就是，单纯来感觉了。 ……吊桥效应？ 还有种说法是，如果经历生死危机，人就会产生强烈的繁衍欲望。 ……但这什么场合？大雪天的野外，周围还死个人。 不合适？ 只是北冥光湿热香甜的吐息，实在很有魔力，弄得他也气血上涌。 海玄情不自禁，手掌托住北冥光挺翘的臀部，稳稳背住了她。 两人唇舌纠缠许久，脑袋终于分开。 “小光……”海玄缓过气来，想对北冥光说些什么。 可她把头埋在海玄肩膀上，一动不动，兀自装死。 “……唉。”看她这副样子，海玄也失去了说几句的欲望。 “那我们现在回去了？”海玄说道。 北冥光依然姿势不动，低低嗯了一声。 可她双腿仍然用力夹着自己腰……海玄没好气地拍了下她屁股。 “两腿放松，小腿勾起来。” “跪着骑，你这样我可不好跑。” 北冥光打了个激灵，将两条大长腿分开。 海玄也顺势改变双手位置，从托住臀部变成了托住小腿。 两人就这样踏上返程。 …… 一路无事，等回到小鹤城，太阳又快要下山了。 没必要去拜访陆远，海玄两日未见云梦瑶，颇有些担心，归心似箭。 从宗门里传送出来很容易， 传送回去就麻烦些，要用专门的法宝检查。 万一有人心怀不轨，在储物袋里藏个大的，进宗门搞破坏怎么办？ 海玄并不知道这种法宝能查到什么程度，把天阶秘籍给北冥光保管，也是真存有担心。 这种传送不是人人都能享受。 为了降低风险与工作量，传送回宗，亲传弟子可以随意使用，内门弟子、普通长老则必须要有事务在身，外门弟子则没资格使用。 至于非同门的，根本不可能传送进入宗门，只能走大门。 二人传送回宗，到了归虚峰山道上，却见一个高大身影拦在路上。 海玄看到他一瞬间，寒毛卓竖，心中警铃大作。 此人身披宽大的大红色长袍，眉眼修长，皮肤苍白，面无血色，一头白色长发在寒风细雪中飘动。 天色昏暗的雪山间，他是黑白灰画卷里一点妖异的红。 海玄的感受还要更深刻。 他在玄冥天见过金丹元婴期的强者，这些人中不乏杀气凛然、十分可怕的。 但这位红衣男子，给人的感觉却更为深远。 仿佛死亡本身。 这绝对是他此世见过的，最强之人。 北冥光一声惊呼：“大师兄？” 红衣男子双眸低垂，眼神迷离，似乎根本没有在看海玄二人。 他轻轻出声道：“有些日子，没见过了，小师妹。” 北冥光嘴角抽了抽：“不是有些日子，大师兄已经闭关六年了。” “上次见面时，师妹甚至还是半个孩童，没想到大师兄还能认出我。” 海玄在一旁默不作声，心中诧异，已是记起了这位的身份。 问玄真人，当代宗主的第一位弟子，化神期大能，下任宗主候选人。 海玄来玄冥天多年，这是他第一次见到这位传说人物。 这位大师兄的形象，确实符合人们对大魔头的想象，就是声音，似乎过于柔和了。 “师妹，灵根特异，难以忘记。” 问玄真人说话断断续续。 “这位是，师妹的道侣？” 北冥光顿时语塞。 说是，两人还没到那一步，承认了会不会让海玄反感？ 说不是，好不容易和海玄有些旧情复燃，不承认会不会平白伤人心？ 海玄往前一步，行礼道：“拜见真人，在下内门弟子海玄，是北冥光的护卫。” 问玄真人眼神依然飘忽，自顾自地说道：“既是，师妹的道侣，我为师兄，当有见面礼。” “你……” 说完便诡异地停顿了，然后突然剧烈咳嗽起来，身体都为此发抖，甚至呕了些血落在地上。 海玄刚刚对这位恐怖大能的印象逐渐崩解，疑惑地看向北冥光，却见她没事一样站在原地。 就这一会儿，问玄真人已经恢复如初，又用柔和的声音说道： “后日午时，来归虚峰顶，宗主殿前。” 说完身影便飘散而去，没留下一点痕迹。 海玄好奇问道：“真人如此咳血是怎么回事？没问题吗？” “老毛病了。” “他有时候一天要这么来上次，有时候又完全没事，以前我问过他为什么。” “他只回答，这就是修仙者。” “我猜，可能是某种特殊的体质或功法。” 体质……海玄想起刚才并没有突然光芒一闪。 说明对方并没有特殊气运。 化神境界也不能算天命候选吗？ “海玄，那个人，虽然不是天命候选，但是气运很强。” “如果天道不出问题，他可能会成为天命之子。” 小天在心里发声。 “他可能成为天命反派吗？”海玄问出最担心的问题。 “应该不可能。” “气运浓郁的人，没有成为天命反派的理由。” 海玄默默记下。 第一次见到活生生的化神大能，他现在都震撼未退。 玄冥天元婴期长老数量不少，可明面上的化神期，也只有宗主和这位大师兄而已。 第22章 湿意 和北冥光告别后，他就返回山腰小屋。 山间的雪下得越发大了，冬天一入夜就这样。 海玄还在心里想着，该怎么和云梦瑶说林雪枝的事，小屋已经出现在眼前。 一日多无人清扫，积雪堆砌不少，门口路变得十分难走。 海玄透过窗向屋中望去，里面一片幽暗。 像是无人居住。 他心头涌起一股不妙的预感，三步并作两步跑上前。 “屋门还上着锁，门外积雪很自然，我布下的阵法也没有触发……”海玄冷静下来。 开门入内，黑暗冷清，毫无人气。 海玄心急，对着屋内喊道：“梦瑶！” 他迅速跑进卧室，云梦瑶仍躺在床上，盖着两床被子。 可室内的暖石已经停止运作，可见一天没换。 他急上前，云梦瑶此刻竟是满脸泪痕，身体缩在被子里发抖，两眼无神似是意识模糊，嘴唇都已失去血色。 海玄又唤了一声，抬手摸去，云梦瑶俏脸冰凉，似乎已经失温。 她眼中露出海玄难以读懂的复杂情感，颤抖着念道： “海……玄……” 仿佛如释重负，说完便意识沉沉，闭上双眼，再无反应。 海玄心神俱震，从冰冷的被窝里，把云梦瑶抱了出来。 却见她手中紧紧攥着一物。 是海玄昨夜穿的睡衣，昨日出门前便扔在床头，如今已被她抓得褶皱遍布，几乎认不出来。 他突然感到从未有过的触动。 她是在用怎样的心情，等我回来？ 此刻情急，无暇细想。 换新的暖石取暖？生热不够快。 海玄直接从储物袋里掏出最大的丹炉，点燃炉火。 他就这样面朝炉火就地跪坐，让云梦瑶坐在自己大腿上，再脱下外套披在她身上。 “海玄，她情况很危险，一定要小心些。”小天突然出现，也是满脸焦急。 海玄没有回话，此刻云梦瑶虚弱至极，海玄连抱她出房间都不敢，生怕她内脏脆弱，稍微受力就造成无法挽回的后果。 而近距离观察云梦瑶的情况，海玄也很快明白了她为何落到如此情形。 寒毒！ 幻毒！ 受毒之重，足以致命。 海玄内心更为不解了。 北冥光当初的混毒里，的确有这两种毒。 但云梦瑶的体质，对这两种毒有一定抗性，也早已服下对应的解药。 纵使体内有残余，也绝不可能两天不到，就发展成如此程度。 海玄尚有这两种毒的解药，他和云梦瑶正面相对，让云梦瑶背朝炉火，就要给她喂下解毒药。 可是云梦瑶牙关打颤，连吞咽都做不到。 海玄便自己嚼碎了解毒药，难以忍受的味道在嘴里四散开。 然后双手绕过云梦瑶腋下，紧紧抱住了她，和她胸腹相贴。 他嘴对嘴，用舌头把药顶进了云梦瑶口中，然后给她灌水服下。 感受到云梦瑶气若游丝的呼吸，他又贴住云梦瑶的嘴，把湿热的空气往里送。 他努力回想，基本用上了印象里， 能对失温患者做的一切。 可云梦瑶依然危险。 她身上的毒太重了。 还有什么办法？ 对了，溶诀！ 溶诀所谓让灵力产生水的性质，可以把体内的毒，以灵力为媒介泄出来。 海玄运起溶诀，以水木灵力和云梦瑶作交换。 很快他就感觉到一股阴湿的灵力入体。 正是云梦瑶染了寒毒和幻毒的灵力。 海玄也服下解毒药。 以他的毒抗，应该能帮云梦瑶吸出很多。 与此同时，他大脑中也在飞速思考此事。 到底谁干的？ 寒毒、幻毒。 小光……？ 海玄第一反应，是怀疑北冥光对他隐瞒了什么。 寒毒和幻毒的确是她下的，她也最可能有手段，下些海玄察觉不到的毒。 但是，北冥光缺乏动机。 云梦瑶死去，她至少是第二责任人，百害无利。 只是除了北冥光还会有谁？ 这段时间，云梦瑶只接触过他和北冥光两人而已。 ……总不能是我自己？ 思索再三，海玄还是打开传音石，道： “小光，云梦瑶出事了，身上寒毒幻毒很重，情况紧急，我分身乏术，你快来帮帮我。” 传音石并不能实时通话，只能以类似留言的方式留下信息，海玄也只能祈祷北冥光尽早看到。 他无需多说明些什么，以北冥光玩毒的水平，她自然知道。 半个时辰后。 云梦瑶身体回暖，总算脱离了最危险的情况。 海玄略显痛苦地站起身，缓了缓被云梦瑶坐麻的双腿，他点燃暖石，直接给丹炉加了一炉子水。 北冥光半个时辰都没有回应，他心中不安更甚。 他打算给云梦瑶来个药浴驱毒，本是希望北冥光带药材来的。 现在只能自己出了。 海玄有些肉痛地把好几株珍贵药材投入炉中，又给云梦瑶喂了些水。 然后重新用刚才的姿势，把云梦瑶抱在怀里。 “以后一定要你狠狠补偿我。”海玄看着她心想。 …… 又过半个时辰，云梦瑶状态明显更好了些。 药汤此时也已经准备好。 海玄再次起身，这次表情比半个时辰前更加痛苦了。 此时室内已经十分暖和，炉火已经熄了。 海玄面无表情地脱光了云梦瑶。 然后直接把她扔进了丹炉里。 顷刻炼……不，只是这丹炉大小正好能当浴缸用，不用白不用。 看着云梦瑶安详地靠坐在丹炉里泡着澡，海玄暂时放下了心。 他低下头，凝视着腿上，刚刚产生的污渍。 不由陷入沉思。 这件事并不突然。 早在他把云梦瑶从被子里抱出来的时候，就已经闻到了异味。 但是哪顾得了这些？ 当时云梦瑶人都快死了。 肌肉失去些控制力，也很正常。 人有三急嘛，又不是没看过，她上次可是撅着屁股，当场给他看了一回。 然而瘫软在海玄怀里，昏迷不醒的云梦瑶， 梅开二度。 海玄依然能理解，中了幻毒的人，就是很容易做梦。 人们小时候应该都有过这样的梦：梦里突然感觉尿急，偏偏让你找到了一个厕所，温暖又安心。 后面会发生什么，不言而喻。 但问题是， 圣女啊，你能不能不要，在梦里上厕所上到一半时醒来？ 我大腿上漫延的湿润突然停住，过了两秒又接着漫延。 这真的，很难忍住不笑出声。 再往上一看，你连睫毛都抖起来了。 幸亏给你捂得够热，看不出脸上是羞的还是热的。 为了保护少女的自尊心，海玄使出浑身解数，装作什么也不知道。 真的忍得很痛苦。 而云梦瑶，也像完全失去意识一样，浑身倒在他怀里。 这个过程分外煎熬漫长，一直等到药浴备好。 努力装作什么也没发生的两人，终于都解脱了。 海玄拿着脏床单走出卧室，他要先去换身衣服。 此时他越想越觉得，北冥光真他娘是个人才。 本以为媚毒就是个大活了。 没想到寒毒幻毒也全是重量级。 小光，你干得好，干得好啊。 海玄咬牙切齿地想道。 只是为何北冥光还没有回复？ 另一边，泡在丹炉里的云梦瑶，悄悄睁开一只眼。 看着眼前升腾的热气和已经无人的卧室，她睁开双眼，也是长叹一口气。 她刚刚……做了些难以启齿的事。 明明半梦半醒间已经察觉到哪里不对。 可还是放任本能，在梦中上完了厕所。 等她回过神来，闻到对方身上的气味，意识到自己干了什么后—— 一瞬间，她巴不得就这么死在海玄怀里，再也不用醒来。 然而意识却有它自己的想法。 她越装睡，意识越清醒。 啊啊啊啊啊啊！ 为什么我还活着！ 和海玄相处两天，她感觉已经要把活十八年的脸全丢光了。 第23章 惊梦 海玄拿好之前晾干的干净床单，回到卧室铺了床。 云梦瑶姿势不变，还在丹炉里闭眼睡着。 药浴要泡半个时辰之久。 海玄不厌其烦，反复将丹炉里的水舀出来，倒热水进去。 其实现在，他装作什么也不知道的样子，向云梦瑶搭话，问问她醒没醒。 云梦瑶大概也会装作什么也不知道，假装自己刚醒。 只是那样，又该和身无寸缕的她聊什么？ 聊疑似死亡的林雪枝吗？ 他昨夜与北冥光探索鹤湖，回来又马上全神贯注地照顾云梦瑶。 仅仅中午在鹤湖镇稍作小憩。 平时睡眠还算规律的他，如今身心俱疲，眼皮上下打架了。 等到云梦瑶差不多泡完了，他实在坚持不住，轻声说道： “云姑娘，醒来了么？” 云梦瑶仍然毫无反应。 海玄无奈，轻轻抚摸云梦瑶光滑的后颈，又问了一句。 云梦瑶知道自己再也不能装下去，只得懵懂地睁开眼。 \"呃，海玄，你回来了啊。\" 云梦瑶柔柔弱弱地说道，一副大病初愈的样子。 “我怎么在丹炉里？” 海玄看得忍不住憋笑，这演技实在是太过拙劣。 可一想到自己也要顺着她演下去，本来还要憋的笑容，就自行收敛了回去。 “你身上毒素深重，我刚刚帮你解了毒，现在应该没事了。” “你……先出来把衣服穿上，我累了，准备睡了。” 海玄说完就暂时走出卧室关上了门。 云梦瑶在丹炉里恍惚地坐了一会儿，这才拿起炉边挂着的浴巾，擦干身子出来。 这几天她大门不出，穿的全都是海玄买的衣服。 上衣都是长袖，但全都是开领，版型也很贴身，云梦瑶能清楚看到自己的胸部轮廓。 下身都是长裙，可偏偏只长到过膝盖，露出一截小腿。 内衣也是素色加上简单的纹边。 云梦瑶穿上后不由得有些脸上发热。 一是这些衣物都非常合身，她已经换了三套了，都是如此，也不知道海玄怎么做到的。 二是她内心其实很喜欢这些衣服，甚至内衣都和她平时穿的很像。 天知道海玄为什么这么会选。 “我好了。”云梦瑶穿好衣服，对着门外说道。 海玄进来，收拾好屋子，就准备睡下。 他太困了。 暖石边擦干长发的云梦瑶，脸色变得有些不自然。 他只在进来时看了她一眼，就再也没有理她。 难道是因为刚刚的事，被讨厌了吗？ 海玄突然出声道：“你现在睡吗？” 云梦瑶没反应过来，嗯了一声。 可她现在根本睡不着。 但话已出口，云梦瑶怔怔眨了眨眼，回过神来，只能坐回床边。 海玄关了灯，继续沾枕即睡。 云梦瑶在旁边，不情不愿地缩进被子里。 他俩，还和前夜最初时一样，一人各睡一床被子。 云梦瑶合上双眼，可是心绪却平静不下来。 太丢人了，太羞耻了。 如果算上第一夜，这种前所未有的羞耻感，她在海玄面前经历了足足三次。 她睁开眼，侧头看着海玄的睡颜发呆。 心中仍情不自禁想起，泡澡前被海玄抱在怀里发生的事。 一想到这些就有些身子发热，大腿甚至感觉有些酥麻。 只是海玄看起来很累，现在已经睡着了。 云梦瑶幽幽一叹，漂亮的桃花眼一眨一眨。 她也不知道自己在失落什么。 …… 海玄睡得香甜，一觉到大天亮。 他醒来时，看到云梦瑶面色安详，睡在她的被窝里，没有再化作软体动物，一团缠绕在他身上。 如此看着她的睡颜，海玄刚苏醒而缓慢的心跳，不由加快一些。 他起床，如平常那样去食堂，带了份早饭回来。 可是，云梦瑶一直睡到中午也没有起。 海玄只得回卧室叫了云梦瑶两声。 毫无反应。 海玄这才感觉不对，连忙来到床边查看情况。 这一看，直接让他瞳孔放大。 云梦瑶……死了。 身体已经变冷，大概是昨夜某个时刻死去的。 海玄如坠冰窟，忙向归虚峰顶跑去。 北冥光听了同样大惊失色，两人赶回山腰小屋。 可他们没能进得了屋内。 一位执法堂长老，带着数位执事拦在屋外，头戴面罩，根本认不出是谁。 “我们收到消息，云来圣地圣女云梦瑶死在了归虚峰。” “两位与此事有重大嫌疑，请和我们走一趟。” 直到海玄进了执法堂的牢房，他都没回过神来。 云梦瑶就这么不明不白地死了？ 不知过了多少日，一位执事打开房门，对着枯坐多日的海玄说道： “师弟，宗门判决下来了。” “多日调查，并没有发现什么新线索，你就是最大的嫌犯。” “云来圣地那边极度愤怒，他们给圣女验了身，要你必死。” “宗门最终判决是，废去你的灵根和经脉，逐出玄冥天。” 海玄面无表情地听完，干哑的嗓子问了一句： “北冥光呢？她还好吗？” “北冥光是宗主亲传，自然不会和你相提并论。” “师弟倒是个能人，若不是她帮你说情，等待你的就是死刑。” “据说她因此被禁足在归虚峰上，不知期限。” 两人话完，不再言语。 数日后，海玄沦为废人，彻底断绝了修行路。 …… 不不不……这都什么鬼！ 海玄浑身冷汗，从梦中惊醒，当场就是一个仰卧起坐。 眼前是已经熟悉的黑暗卧室，现在……还是深夜。 海玄忙侧头看向身边。 云梦瑶面色安详，睡得离他很近，几乎快贴上了。 那么大一张床，她已经睡到了正中间。 庆幸的是，她还安分待在她的被窝里……她还有呼吸。 海玄轻轻坐起身，刚刚在梦里紧张得全身发热、汗流浃背，现在甚至想出门，吹吹风清醒清醒。 他脱下上衣，裸露上身，面色迷茫，本能地在心中念道： “小天？” “我在。”小天的身影在黑暗中极为醒目。 海玄眼神重新聚焦，问道：“你……能看到我的梦吗？” 小天摇摇头道：“只有你想和我交流时，我才能听到你的心声。” 这倒挺人性化的……海玄沉默半晌，最终还是说出口： “我刚刚梦见云梦瑶死了，我和北冥光下场都不太好。” 小天也沉默了，没有第一时间回话。 她凑了过来，轻轻坐在了海玄头上。 “海玄，你在害怕吗？” 完全没有重量，但好像有温度……海玄定了定神，思考片刻，最终还是轻轻嗯了一声，算是承认。 真有意思，前夜云梦瑶害怕，昨夜北冥光害怕。 今夜居然轮到他了？ 第24章 夜袭 他渐渐冷静，开始思考起来。 恐惧总是源于未知。 而今天，海玄被未知吞没了。 鹤湖旁，疑似林雪枝的无头女尸。 存有天阶秘籍的山洞里，没有留下线索的停留者。 云梦瑶身上莫名其妙的剧毒。 还有，整晚都没有回复传音石的北冥光。 一个接一个谜题，牵扯着海玄的神经。 而自己的心态，应该是看到云梦瑶性命转危为安时，变得不对的。 变得有些逃避，想着先睡一觉，明早再起来思考这些问题。 但或许是对危机的敏锐直觉，梦里直接给了他当头一棒。 对啊，现在清醒后，回看一下。 如此多频繁、强烈的异常。 自己是怎么心大到，想着先睡一觉的？ 海玄深吸口气，身体绷紧，让精神逐渐兴奋起来。 首先，要找到所有事的核心，毫无疑问，是云梦瑶。 有人……想要她死。 因林雪枝来到玄州，后被北冥光抓到。 又因媚毒有生命危险，现在又差点在海玄不在时，因寒毒幻毒丧命。 一个可能是巧合，一堆呢？ 事到如今，海玄必须以最危险的情况考虑，才能最大程度保证云梦瑶生存。 而下一个关键问题是，云梦瑶今天是怎么中的毒？ 海玄早就在小屋外设下了阵法，明确知道无人靠近。 云梦瑶最近吃的东西来自食堂……不，这个猜测不太可能，因为海玄也吃了。 至于确实下过毒的北冥光，哪怕一直联系不上她，海玄还是选择相信她。 那么就只有一种可能了。 云梦瑶，自己有问题。 准确点说，云梦瑶身上应该有某种东西——比如某种疾病，让她身上的毒素，在今天突然加重到可以危及性命。 至于具体是什么东西，海玄猜测极有可能是巫蛊之术之类的，但他对这方面了解不多。 不妨假设，这个东西就是只小虫子。 那么这个想让云梦瑶死的人，身份就清晰了很多。 云梦瑶独自一人来到玄州，被抓后只接触过海玄和北冥光，所以这只小虫子，几乎只可能在她来玄州前种下。 ——要她死的人，是她的云来圣地同门。 根据现状来看，这只小虫子或许还很聪明，比如知道等海玄离开时再发作。 听起来非常离谱，但这就是以“最危险的情况”考虑。 既然这只小虫子，连这种事都知道，那获取宿主云梦瑶的位置，应该也能做到？ ——对方很可能知道，云梦瑶一直在这座小屋里。 海玄豁然开朗，这样一来，联系不上北冥光比便有了合理解释。 ——只要被确认了位置，阻止传音石通讯非常简单。 一些法器隔着很远，就能干扰传音石了。 现在恐怕不仅联系不上北冥光，而是谁都联系不上了。 显然对方在玄冥天里有内应，这两天来周围做了手脚。 宗门间互相插棋子是很正常的事，无非看渗透力度大不大了。 而要自由进入归虚峰，至少需要内门。 ……筑基期吗？ 海玄接着往下想。 既然要杀死云梦瑶，那这个小虫子能确认云梦瑶的死讯，也很合理？ 也就是说今天发作后，正常情况下，对方现在应该收到云梦瑶的死讯了。 可由于海玄及时回来，云梦瑶没有死。 对方在知道这件事后，又会做什么呢？ 筑基期内应、已经屏蔽了通讯、云梦瑶目前正虚弱…… 海玄深吸口气，转头看向窗外飘雪的黑夜。 是啊，毒杀计划已经失败，今夜不动手补救，更待何时？ 必须立刻转移云梦瑶！ 就在他决定叫醒云梦瑶，带她前往归虚峰顶时。 海玄灵觉一动。 屋外的阵法触发了。 有人，来了。 …… 小屋门前路上，积雪没至小腿。 三道人影，不疾不徐地向小屋走来。 就在离小屋还有几十米距离时，他们看到屋门打开，一人从中走出。 他站定在门前，就这么望着三人。 三人对视一眼，看到了彼此眼中的诧异。 “我们行踪暴露了？”右侧的人紧张说道。 “不，应该是阵法。” 为首的一人最先反应过来，直接从储物戒里掏出长枪。 “不过三对一，优势在我，等离近些，我们仨一拥而上，速战速决。” 剩下二人，右侧的人掏出了长刀，左侧的人戴上了指虎，都默默点了点头。 另一边，刚从屋里走出的海玄，看到三人气势，呼吸都重了几分。 天书附身第三天。 我一个炼气，打三个筑基？ 有没有胜算？ 当然是有的，炼气和筑基都只是更强的凡人。 就是找一个筑基巅峰来，他也不敢不用灵气防御，用肉身硬接炼气期用下品法器，刺出的全力一剑。 是真会被刺死的。 海玄慢慢往前走去，他双眼紧盯着对方三人。 三米、两米、一米…… 当对方踏入了法器的最佳攻击范围，海玄心神一动，布置的阵法瞬间启动，一柄飞剑同时从储物袋里射出。 一抹剑光划破黑夜。 快到超出炼气期的反应极限！ 戴指虎的修士发出一声痛呼，左臂已被飞剑划出一道长长伤口。 海玄看到，内心暗道一声可惜。 他的攻击手段足够出其不意，够快够狠够远，配合阵法，力求一击就能重创，甚至毙命。 刚才电光石火之间，海玄一口气启动了三个阵法。 【增强自身身体力量】，【削弱敌人身体力量】，【削弱敌人灵气防御】 但多重优势加持下，这一剑依然被对方反应过来，差点完全避开。 如果不是海玄及时改刺为撩，可能这一击就彻底落空。 旁边两人瞬间反应过来，立刻飞身向海玄夹攻过来。 海玄不敢托大，十一把下品法器倾巢而出！ …… 云梦瑶这几日的睡眠质量不是很理想。 她睡梦中总是觉得身体发冷，甚至冷到无法继续睡下去。 昨夜海玄外出，云梦瑶就饱受折磨。 今天海玄抑制住了她身上的寒毒，本应不再难以入睡才是。 只是连夜的浅睡，让她有些敏感了。 当海玄因为噩梦坐起身，她迷迷糊糊间就感觉到动静，慢慢睁开眼来。 结果一睁眼，就看到海玄脱掉上衣，露出上半身。 ！！！ 吓得她立刻闭眼，夹紧了双腿，意识瞬间清醒。 然后右眼睁开一条缝，暗中观察。 海玄坐在那儿，一动不动。 云梦瑶心里稍感奇怪，可是依然紧张得丝毫不敢动弹。 今天昏迷后，让他抱了一晚上，到现在果然忍不住了吗？ 现在自己根本反抗不了他，该怎么办？继续装睡，假装不知道？ 可要是他还和第一晚一样，我……我根本就装不住，一定会被发现的…… ……所以还是该大声拒绝他？ 第25章 筑基期的压力 云梦瑶胡思乱想了好一会儿，海玄忽然静静起身，换上了外出的衣服，走了出去。 寂静的屋里，传来大门开关的声音。 ？？？ 怎么出去了？ 云梦瑶疑惑地睁开双眼。 又过一会儿，屋外传来男人的惊呼声。 ……这声音，是其他人的。 云梦瑶心里一惊，泡过药浴后，她身体已经恢复不少，纠结片刻就下床，穿过漆黑的客厅，蹑手蹑脚走到窗边。 纸窗紧闭。 她不想开窗暴露自己，只得用力一指戳向纸窗，想开个洞，窥视一下外面的情况。 ……没戳开。 云梦瑶神色一僵，又用力试了试，还是不行。 她现在灵力被封，只能靠纯粹的物理力量，而结果也很令人遗憾。 堂堂云来圣地圣女，竟手无破纸之力。 云梦瑶心中焦急，只能微微打开纸窗，希望外面的人没发现。 然后她就见到天上飞着十几把法器，海玄操纵着，和三个人影斗在一起。 我堂堂炼气圆满，什么炼气期场面没见过？ ……这场面我真没见过。 她只是简单看了几眼，就看出情况对海玄不算有利。 哪怕有好几个阵法在同时运作，海玄还是居于下风。 不对啊？海玄什么时候布置了这么多阵法，我一直和他住在屋里，居然一点没发觉？ 云梦瑶小小的脑袋里满是疑惑。 …… 【加强自身灵气防御】，【用锐利的金灵气攻击对手】，【持续恢复自身气血】 海玄现在同时启动的阵法有六个之多。 覆盖了小屋门前五十米左右的范围。 就在云梦瑶和海玄相处的第二日，云梦瑶一觉睡到中午，又因羞耻晕倒、一觉睡到下午的那天。 海玄没有在屋里闲着，而是在外面布阵。 在云梦瑶呼呼大睡时，他足足布了九个。 甚至还有三个没使用的。 这就是海玄的阵法造诣。 但即便有六个阵法加持，十一把法器相助，海玄现在的情况也不太妙。 对方似乎急于进攻，快速解决海玄，给他的压力巨大。 海玄猜测这三人应该只是筑基初期，而且资质也不算太好。 作为筑基期，灵力防御的质量，并不比炼气圆满的北冥光强多少。 如果是云梦瑶、北冥光筑基，应该能顶着海玄的十几把法器，直接冲上来。 此外，他们手里的枪、长刀、指虎，熟悉炼器的海玄，一眼就能看出同样是下品法器。 炼器一道，所诞生产物，若有仙力则为法宝，若无仙力则为法器。 法宝要金丹期才能使用，而法器只要有灵根就能使用，分为上中下三品。 下品对应炼气期，中品对应筑基初期中期，上品对应筑基后期。 如果是中品法器，海玄同样束手无策，筑基期的力量配合中品法器，能轻松破掉海玄的法器。 “难怪一个筑基修士就能搞定的任务，却派了他们三个过来。” 海玄嘴角咧起，内心不无戏谑地想到，紧接着数块土属性法术制造的飞石在他眼中放大。 海玄忙运起气血，险之又险地避过连续的飞石。 这就是海玄面对的困境了。 海玄的法器能压制器修和体修，却难以应付强大的法修。 法术可以绕过法器，而如果法术压制力足够强，就能反过来，逼海玄用法器回援。 那个拿长刀、正在施法的修士，还远远称不上强大的法修，但他只是发挥了筑基期应有的法术威力，就让海玄难以招架了。 海玄当然不可能收回法器防御。 只要法器维持不住攻势，阵线一乱，局势就会瞬间崩盘。 他现在是在大幅消耗气血，驱动身法来闪避。 玄冥天诸多招式绝学，可分为两道，玄道和冥道。 玄为长生法，冥为杀人技。 冥之一道，又快又强，通用核心之一，就是可以消耗自身气血，换取更强的速度与力量。 最典型的招式就是“伤拳”，一套必须用气血驱动的搏击武技，威力极强，从炼气到化神均有招式覆盖。 而在面对筑基期的法术时，海玄却不得不消耗气血，用来闪躲防御。 一心多用之下，海玄渐渐感觉吃不消。 戴指虎的修士，见海玄控制法器的压制力减弱，心中暗道机会来了。 随后找准一个空档，同样以气血运起身法，率先突围！ 不过转瞬之间，已经抵达海玄身侧，一记横踢就向海玄扫来。 海玄全力向后退去。 体修修士内心大喜，知道海玄已经中计。 这横扫的一脚不过佯攻，力道并不算重，此时他的重心尚在另一只脚上。 他扫出的那只脚很快落下，飞速点地，然后浑身发力，猛地弹射向前，身影紧跟海玄。 此刻，后跳的海玄刚刚落地，身上惯性未消，已经无法大幅移动。 蒙面人面露阴狠，可惜海玄看不到。 他刚刚已经发誓，一定要让这个偷袭他的小人付出代价。 灵力流转，气血涌动，此刻，杀招已出。 伤拳，崩落！ 此招的杀伤力，放眼全天下炼气期武技，都可名列前茅。 别说筑基了，甚至很多金丹期长老，都还常使用这招。 无他，简单粗暴，熟练度高。 这一拳要是打个严实，海玄半边身子都要碎掉。 就在此刻，变故陡生！ 蒙面人汹涌澎湃运转的气血，竟不知缘由地戛然而止，他顿时呼吸不畅，出拳动作也一时迟滞。 海玄同时落地，却没有趁机移动，而是顺着重力，身子继续向下。 他一步踏前，直接向前方挺出一个箭步！ 与此同时，手中一道黑影向前刺去，第十二把法器现身！ 这亦是一柄飞剑。 利剑一往无前。 体修修士反应不及，喉咙被一剑穿透。 如此近距离的一刺，海玄不会再失手。 他不再选择胸腹等好击中的部位，自信选择对方明显缺乏防护的脖子，一击致命。 对方用尽最后的力气，在空中抬起一脚，踢中海玄左肩。 海玄突受重击，直接被踢得向悬崖方向倒飞出去，在地上翻滚几圈。 飞剑随之拔出，喷出大量鲜血。 体修修士支撑不住，应声而倒，就此死去。 第26章 炼气期的手段 短短一个呼吸间，局面骤变，看得窗后的云梦瑶心惊胆战。 她担忧地往海玄方向看去，看到倒在地上的身影爬了起来，心中略定。 海玄颤抖着站起身，面上露出兴奋狂热的笑容。 这是他第一次越境杀人！ 用自己的阵法！ 【绝血破冥阵】 这是海玄阵法造诣的真正体现。 海玄阵法小有所成后，发明的第一个正式阵法，就是对付玄冥天同门的阵法。 第一个自创阵法，加之功能非常特殊，海玄花了接近一年的时间才完成。 目前这个阵法的效果是，如果对方学习了玄冥天功法，可以让对方气血临时阻滞。 对一个人短时间内只能生效一次。 这个阵法对很多敌人都毫无效果，只为克制以冥道攻伐的玄冥天同门而生。 配合海玄对自家招式的理解，很容易在关键时刻逆转攻防，打出绝杀。 这是他真正的底牌之一，这世界还没有第二个人知道。 刚才他刺穿对方喉咙，另一个原因，就是让对方无法发声，掐断传递情报的可能。 然而在他被踢飞时，对法器的控制大受干扰，另外两名筑基修士，已经一前一后突围。 此刻他除了刚刚杀人用的剑，就只有围攻体修修士的三把法器回援了过来。 一柄长枪近在眼前！ 三把法器齐动，勉强打偏了长枪刺过来的位置，没有将海玄一枪穿腹。 然而，长枪还是擦过了海玄右大腿。 海玄只觉钻心一痛，差点就要跪下，裤内瞬间被温热的湿润充满，他咬紧牙关往后跳开，拉开了些距离。 余下法器都回援过来。 在后方的持刀修士见此情形，不守反攻，直接高高跳起，从持枪修士头顶跃过，就向海玄当头一劈。 而持枪修士一击打偏，见海玄拉开距离，索性不再进攻，借着惯性回头猛力一扫，将回援的所有法器弹开！ 两人一攻一守，竟默契地配合到了一起。 海玄看着从天而降的一刀，这一刀甚至配合上了法术。 此刻海玄如身处泥沼，腿脚难以移动。 经典的弱化法术，配合伤害技能。 以筑基期的基本素质，如此势猛的一刀，自己现在的状态，不可能接得住。 那么—— 山间突然掀起狂风。 …… 在玄冥天，有一个普遍、简单、实用的阵法。 吹风阵。 使一块区域持续起风。 在夏季酷暑难耐的玄州，此法极受欢迎。 风归木属。 灵根拥有水木属性的海玄，可以通过灵力转化，使吹风阵产生的风，更强力一些。 他还做了些变种改动，让灵力积蓄，一次性作为强风爆发出来，而不是持续起风。 海玄布阵时，他看到小屋前一面山壁、一面悬崖的地形，略微迟疑，还是布下了此阵。 这地形确实合适，但这种强风面对修士能起到的作用，依然很有限。 毕竟海玄不是真正的风灵根，吹风阵也只是个简单阵法，练气前期就能学。 双脚着地的炼气期修士，最多被这阵风吹得倒退几步，连摔倒都难，更别说筑基了。 但如果对方放弃站在地上保持重心，而是高高跳到天上。 那就另说了。 瞎跳的都是傻x。 …… 持刀修士只觉身体一踉跄，这阵强风竟直接将他往悬崖下吹去！ 他惊骇失色，忙运起土属性灵力，加重身体。 而此时一柄飞锤，恰到好处地、从侧面顶到了他的大腿上。 刚才阻挡长枪的法器里，它最先回援！ 结结实实的冲击，再次给持刀修士的身体加了一把力。 伤害性不大。 但是他已经彻底失去了落点，整个人飞出悬崖之外。 筑基期是可以御物飞行的，他慌忙之中，就要运转灵力操控刀刃飞起。 然而，绝血破冥阵再次发动，体内气血一滞，灵力也随之紊乱，他居然控制不住自己常用的法器。 “不……”持刀修士面露绝望。 “啊啊啊啊啊……” 山间回响起男人的大喊声。 听得持枪修士心头一寒。 短短时间里，他的两位同事居然悉数阵亡。 而且死得实在是一个比一个离奇。 但对手的状况，看起来也很差。 刚才持刀修士的土属性法术仍在生效，海玄现在都还脚步迟缓。 而那些法器也来不及回援。 此刻，就是最好机会！ 持枪修士作出判断，不再迟疑，举步向前，挺枪猛攻。 此刻海玄依然只有手中一把剑可用，其他所有法器都在飞回的路上。 连续动用气血，已经虚弱的海玄只能深吸口气，全力阻挡。 然而只听“当”地一声。 剑枪相接，仅第一击，海玄剑就被打得脱手，右腿一软，差点跌倒在地。 这就是筑基和炼气正面交锋的差距，哪怕顶着数个阵法加持。 持枪修士见状大喜，枪头再转，下一击就要毙命。 云梦瑶在窗后，看得再也忍不住，急得大叫道：“海玄！” 海玄，此战中第三次面对绝境。 倏然间，一柄大刀出现在海玄手中，竖直插在地面。 第十三把法器！ 海玄调动气血与全身灵力，蹲在地上，双手握紧。 长枪扫过，撞上了大刀刀身。 而这次，竟是长枪被弹开！ 缓过气来的海玄立刻举起大刀，从下向上，一记挥砍！ 这一刀，非常慢。 慢到持枪修士随便向后一跳就能躲开。 就在这一瞬间，持枪修士却感觉双脚传来一阵刺骨的寒意。 是冰！ 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他的双脚被冻住了。 第九个阵法！ 冻行阵。 短时间内只能使用一次，将法阵内接触地面的敌人双脚冻住。 周围温度越低，水灵气越充足，效果越好。 吹风阵对空，冻行阵对地！ 惊慌之间，持枪修士只得勉强用长枪横挡。 而海玄双臂青筋暴起，已是浑身力量集中。 一刀，不快不慢，横劈而过。 持枪修士顿感天旋地转，待回过神来，发现自己倒在雪地上，却感觉雪上温暖，不似所想寒冷。 原来，地上已被滚热的鲜血浸透。 海玄这一刀，竟将他和长枪一道，劈成两半！ 海玄面色苍白，虚弱至极，甚至站都站不稳。 他驻刀而立，看着已经断成两截的敌人，笑道： “你是什么时候产生了，我没有中品法器的错觉？” 第27章 峰顶 话刚说完，大刀就直接收回了储物袋。 十多把法器齐出，又强行动用中品法器，现在的海玄，灵力已经枯竭。 身后云梦瑶猛地推门而出，跑到他身边，喊道： “海玄，你怎么样了？” 可此刻的海玄，累得连话都说不出来了。 她慌乱了一会儿，最后还是整个身子靠过来扶住他。 两人一瘸一拐地回到小屋。 海玄被云梦瑶搀扶着坐下，从储物袋里找出数枚丹药吞下，又掏出些医用纱布和药瓶，从药瓶里倒出些药粉在纱布上，然后直接脱下自己的长裤。 云梦瑶刚刚点起灯，一回头就看到这一幕，当即顿住。 虽然知道场合不合适，她还是忍不住多瞟了几眼。 只是为了看清海玄大腿上伤得有多重，嗯。 “我们不能待在这里了。”海玄用纱布粘住伤口，忍痛说道。 “刚才那些人，应该是为你来的，今夜未尝只有这一波。” “我们现在就动身，去山顶躲一晚，你快去换衣服。” 云梦瑶听了点点头，马上小跑回卧室了。 门前，海玄飞速检查完地上两具尸体，一无所获，只得收走两人法器，然后抓住体修修士扔下山崖，毁尸灭迹。 现场便只留下长枪修士一人尸体，如果对方还有人手，那就会给他们营造一种同行生死不明的假象，他们找人或许会浪费一些时间。 而它们所用的法器，或许是唯一能追查的线索。 停留在此太过危险，两人飞快动身。 夜里点灯会把位置暴露无疑，海玄索性拉着云梦瑶的手，摸黑上山。 诸多不便下，平时半小时的山路今夜变得格外漫长。 云梦瑶比受伤的海玄还要不堪，大病初愈的她又遭夜间山路折磨，走得连双腿都在颤抖。 路上小雪飘飘，两人一声不吭，只是云梦瑶抓着海玄的手越来越紧。 等海玄见到峰顶的灯光，悬着的心终于落了地。 “后院有客房，跟我来。” 云梦瑶喘着气，点了点头。 宗主殿的主要作用，是给内部高层开会，自然有配套客房，只是几乎无人使用。 在海玄陪北冥光锻体的那一个月，两人就住在相邻的客房。 现在，海玄都还留着那间客房的钥匙。 虽至深夜，宗主殿仍有值班的杂役弟子巡视，两位杂役看到海玄二人后便立刻叫住他们。 海玄也没打算避开，他的身份全峰上下都知道。 云梦瑶此刻头戴兜帽，隐藏住容颜，两人怀疑地看向她。 “我带的人，别多事。”海玄淡淡说道。 此刻海玄身上血腥气未消，内门弟子如此威势，杂役弟子自是不敢多言，只能目送两人离开。 殿外大路上，每十米就有一盏灯笼放在地上，宗主殿的屋顶极高极大，层层叠叠的房檐上，同样挂了许多灯笼。 不过这些灯笼，发出的是幽幽蓝光。 此景诡异雄伟，冥界府邸大抵不过如此了。 云梦瑶微不可察地四处张望，对周围很是好奇。 这副模样，看得海玄忍不住翘起嘴角。 宗主殿可不是用来接待外宾的地方。 云来圣地的圣女，跑到玄冥天的宗主殿来，应该是古今少有？ 海玄索性走得慢了些，拉着云梦瑶，在峰顶一路穿行而过，回到熟悉的房间。 屋内还留着他生活过的痕迹，比如当初配药用的药炉药筐等等。 现在该怎么办？ 下山求援？运气差点路上就会撞上第二波杀手。 传音石找长老？这就戳到海玄的尴尬之处了，他一个长老的联系方式都没有。 以前住内门，甚至住归虚峰山下时，有事直接上门就可以了，还真没远程通话的需求。 至于归虚峰上……宗主一脉三个大佬根本不管事，北冥光有事倒能联系到他们。 所以还是只能上门去找北冥光？ 他刚想安顿好云梦瑶再出门，就被虚弱的云梦瑶拉住了。 她无言看着他，那双眼睛带着恳求。 海玄从没见过她这种眼神。 恐怕今夜，让她不安全感上升到了极点。 看到这样的眼神，海玄也放弃了今晚再做点什么的想法。 反正宗主殿周围足够安全，全天警戒。警报一响，化神期的问玄真人从天而降都不是不可能。 云梦瑶在屋内观察了好一会儿，最后她的视线，聚焦到床上。 一张床，一张被子。 海玄在屋内找了找，愣是没找到多余的。 这客房怎么回事？ 云梦瑶正偷偷观察他，看他找东西的样子，忍不住悄悄翘了翘嘴角，轻声道： “没事……” 不过后面的“一起睡也可以”，却是羞得说不出来了。 此刻尚未到夜里三点，离天亮还早，两人收拾好，熄灯躺下。 只是现在，各自心事满怀，想说的话多到溢出来，根本无法入睡。 海玄侧头看了云梦瑶一眼，发现她也在看着自己。 彼此肩膀只有一拳远，感受得到对方的温度。 那双眼里蕴含着什么样的情感，海玄依然不太懂。 但其实……他现在也不在乎。 刚刚结束完一场命悬一线的激战，兴奋过后是极度紧张，哪怕现在安全地躺在床上，这股紧张也迟迟无法散去。 根本顾不上云梦瑶的心情了。 说实话，他现在最想做的，其实是狠狠抱住旁边的云梦瑶，尽情释放压力。 倒是很理解昨晚，北冥光为什么会忍不住抱上来了。 但是他现在大腿疼痛无比，稍微挪动一下都头皮发麻。 “天杀的刺客……”海玄只得把注意力放回正事上。 现在的他，迫切需要更多信息，来判断明早的太阳升起后，该做什么。 “梦瑶，我有些事想问你。” 云梦瑶眨了眨眼，海玄昨晚回来后，见她的第一眼就是这么叫她的，那时她几乎完全失去意识，却仍听到了这句称呼。 本以为他只会像平时一样，叫“云姑娘”的。 虽然声音听着不冷不热，她却还是感到几分羞恼。 异性直呼其名这种事，在前世的同事关系里不算少见，海玄毫无压力就能说出口，可在这个世界就有点亲密了。 这却恰恰是两者心态的体现，海玄此时已经完全冷静下来，开始按自己的节奏说话。 “我也是。”云梦瑶眼帘低垂道。 “那我们一人问一个，对方答一个，交替问完所有问题如何？” “……好” 看海玄好像有问必答的样子，云梦瑶想了想，若如此，能问些白天不好意思开口的问题，倒也很好。 “这两天发生了什么，你是怎么中毒这么深的？” 她大概率是不知道的，海玄心里预测，不过听听她的经历应该更方便自己判断。 云梦瑶沉默了一下，沉浸在回忆里，慢慢开口，越说越多： “这两天我一直待在屋里没有出去，昨天一天正正常常吃饭饭菜都热好了食欲也不错吃得比前天多，但是昨晚睡觉的时候感觉很冷一直睡不好等早上醒来已经很晚了双腿又脱力到下不了床，等暖石烧完就更冷了我只能一直待在床上但是被子根本不能保暖，后来开始出现幻觉整个人都在乱想是不是你之前只是在骗我，不过还是很开心你回来后那么拼命救我……” 海玄越听越头大，但抓住了重点：她确实没注意到什么东西，除了毒发的时间是昨夜外，一无所获。 不过代入云梦瑶的视角，偏偏他跑出去后毒发了，实在很难不怀疑他。 云梦瑶似乎也注意到说得多了些：“……我说完了。” 她停顿了一下，嘴唇微张，似乎是在酝酿勇气，而后问道：“我可以相信你吗？” 第28章 夜谈 没有下文，云梦瑶只是认真看着海玄。 居然问这样的问题？ 听起来甚至有些幼稚。 海玄第一反应稍稍感到奇怪，不过联系云梦瑶这些天的经历，很快回过神来。 疑似被好友的林雪枝骗，又一度以为海玄提裤子跑路。 连番打击下，现在的云梦瑶，心理防线可能脆弱到随时崩溃。 “嗯，可以。”海玄迟疑一下，还是将手探了过去，握住了云梦瑶的手。 两人上山时便一直紧握，此刻再握上，倒也没有特别的感觉。 “我也希望你完全相信我。” 海玄的声音变得柔和了些。 “就像第一晚和你说的，你离开玄冥天之前，我会保护好你。” 这都不是大话，对目前的海玄来说，有难度和风险，但并不高。 云梦瑶笑了笑，眼眶湿润。 海玄却没让她有时间酝酿情感，接着道：“我找到了林雪枝的线索。” “鹤湖旁有一具无头女尸，身上有林雪枝的身份牌和一个香囊。” 海玄在一旁的储物袋里掏出物件和留影符。 “你看看，是不是她？” 听了海玄的话，云梦瑶俏脸一白，看到身份牌和香囊，更是面如土灰。 她对着留影符看了许久。 “梦瑶？”海玄轻声问道。 人在面对难以接受的事情时，第一反应总是不去相信。 “不，不是的，”云梦瑶的声音有些干哑，“这个人好像不是雪姐姐。” 海玄心头一动，“怎么说？” “雪姐姐一头白发，长得又瘦又白，这个人真的不太像。” 海玄回忆起现场。 人死后肤色可能会产生变化，并不好以此判断。 至于头发，现场并没有肉眼可见的头发，这点海玄当时就注意到了，毕竟女性被斩首后，现场却没有头发，还是有些奇怪的。 那么，关键点就是……身材？ “林雪枝和你比，谁更瘦？” “嗯……雪姐姐看起来比我更瘦。” 这问题实属海玄情商低了，换个场合，可能云梦瑶要不开心了。 海玄想起北冥光扒尸那一幕，她与尸体的身材对比十分清晰。 那具女尸，比北冥光只壮不瘦。 云梦瑶和北冥光都瘦，风格不一。 云梦瑶亭亭玉立，有薄柳扶风的病弱美人之感；北冥光蜂腰猿背，因锻体显得夭矫有力。 海玄知道，那只是云梦瑶天生骨细，实际并不缺肉，该长肉的地方都很有料。 但大多人眼里，两人对比，都会觉得云梦瑶更瘦。 而林雪枝却比云梦瑶还瘦？ 所以林雪枝真的还活着？ 可她为什么，要把身份牌和香囊扔在那具女尸上？ “林雪枝擅不擅长使刀剑？” 看过现场后，云梦瑶很快理解了海玄的意思。 “嗯，雪姐姐的剑很厉害，在云来圣地同辈里是数一数二的。” “那你觉得，若是她杀的人，为什么却要把现场处理成是她死的样子？” 如果林雪枝活着，那具无头女尸，基本只可能是她杀的。 云梦瑶想了想，道： “之前她让我不要去找她，可能是因为她正危险。” “雪姐姐冰雪聪明，也许是用这种办法脱险。” 这个答案，和海玄不谋而合。 海玄回想起昨夜所有所见，若林雪枝存活，那事情就会变成…… 林雪枝在山洞内破解阵法数日，被那具女尸发现了行踪，她不得不击杀对方，并作伪身份，然后马上离开。 可那个山洞是极好的藏身处，机缘又近在眼前，一般人真的会放弃吗？ 为什么不把女尸搬进山洞，或扔到更远的地方？再处理掉现场，这样就能继续待在山洞里了。 除非，事态紧急到不得不马上离开，山洞也不再安全。 比如追击她的是一伙人，那具女尸死前传出了她的位置等等。 她会陷入如此危险的境地，到底做了什么？知道什么？ 她被发现之前，一直住在那个山洞里，是想要里面的传承？ 她既然还活着，会不会重新回到那个山洞？ 想到此处，海玄茅塞顿开。 林雪枝，是整个事件的关键钥匙。 必须找到林雪枝！ 越快越好！ 而现状看来，她颇有可能回到那个山洞。 “我问的有些多，到你了。”海玄定了定神，说道。 “不，没事，其实都是问雪姐姐的问题，你为我操心她的下落，该我谢你才是。” 云梦瑶眼色黯淡，随即转移了话题。 “……刚才你和那三人搏命，是怎么回事？” 海玄早就想到她会问这个，便把自己的推测，来龙去脉说了一通，然后问： “你来玄州前，接触过什么奇怪的东西吗？云来圣地内，谁有可能要你的命？” 云梦瑶面色变幻，摇摇头：“不知道，有些老仆私下里会非议我的身份，但她们应该没这么大能耐。” “有能耐的长辈我就不知道了，有些长老可能不喜欢我，但从没有直接针对我的。” “也不记得接触过什么，我平日很少接触外人。” 海玄道：“既如此也不必硬想了，明天我想办法带你出去检查一下身体，看看究竟是什么作祟。” 云梦瑶忧心忡忡地点了点头。 任谁听到自己体内，可能被下了蛊之类的东西，心情都不会太好。 “林雪枝，是个什么样的人？” 云梦瑶的手微微紧了紧，回忆片刻，还是答道： “她是个很好的人。” 海玄：“……” “我们关系很好，她很聪明，很会照顾人，做饭很好吃。” “不过，她总和周围人保持着一股距离，气质清冷。” “很多同辈都觉得她厉害，也有很多暗中倾慕她的人。” 海玄奇道：“听起来，你和她关系非常好。” “嗯，她刚来圣地时我们就认识了，我们当时天资都出众，灵根又相似，很容易就玩到一起。” “现在也经常串门。” 串门？ 海玄眨眨眼，问道：“你觉得，她会对你做出下蛊这种事吗？” “不，”云梦瑶表情纠结，随后眼神坚定。 “我相信雪姐姐不会对我做这种事的。” 海玄不置可否，他现在是冷眼旁观，可不会根据人情关系来判断事情。 云梦瑶再次看向海玄，眼神直接又热诚，说道：“我也这样相信你。” “你为我拼命，我也会用性命信任你，保护你。” 啊这…… 好，林雪枝肯定没问题，相信云梦瑶看人的眼光。 第29章 嗅觉 “嗯……”云梦瑶想了想，“你平时喜欢做什么？” “看些杂书，还有丹器阵符。” “你全都会？不觉得枯燥么？” “这些都很有意思，偶尔也在山里散散步，去外门和人下下棋打打牌。” 经历过前世的海玄，娱乐阈值早被拉高到不知哪里去，又对与人交往缺乏兴趣。 反而前世没有的东西，更能让他投入其中。 云梦瑶怔怔出神，问道：“你好像……没什么朋友？” 海玄：“……” 她说对了，海玄确实没几个朋友。 过于年轻进入内门，身边多是三四十岁的筑基修士。 海玄可不认为，前世活二十岁，这世活二十岁，就等于活了四十岁。 没有身体、身份相应变化带来的经历，是算不得数的。 可以说，活了两次二十岁；也可以说，在二十岁滞留了二十年。 总之，和三四十岁的筑基修士很难玩到一起去，他们都有自己的生活，最多偶尔打打牌。 至于外门，身份有别，陆成那种帮他做事的才是外门弟子见到他的常态。 算来算去，亲近到能经常串门的朋友，就只有一个北冥光。 北冥光也是这个生活环境的受害者，她早早就生活在归虚峰上，没几个朋友。 两人青春年华，压抑多年，归虚峰上人又少，当初不发展出点什么才怪了。 “的确没什么朋友。”海玄老实承认道。 “你上次说……北冥光是你的朋友？” “没错。”海玄心中隐隐感觉不妙。 云梦瑶感觉抓到了什么：“你既然朋友很少……” “但你承认她是朋友，她甚至允许你动她的战俘。” “她住在归虚峰上，而你有峰顶客房的钥匙，你也住过。” “你们，应该不是普通的朋友关系？” 海玄闻言，心里咯噔一跳。 怎么回事？ 我就答了下平时干过些什么，她怎么就转进到这了？ 怎么回答？ 解释我是北冥光的护卫，她对我格外好一些？ 不，虽然这确实就是明面上最直接的关系，但怎么也不可能说这种话。 在关系暧昧的女人那里，承认自己是别的女人的附庸？ 谁听了不得来句下头？ “……我们是关系很好的朋友。”海玄决定大方承认些事实。 “我是内门最年轻的弟子，而她是唯一一个炼气期亲传。” “平时周围都没有什么同龄人，难免走得近些。” 云梦瑶悄悄贴得近了些，接着问：“那你们岂不是惺惺相惜，视若知己？” “那又如何？只是朋友而已。” “我们现在关系，比她更亲。” 云梦瑶见他话语直接，语气坚定不似作伪，便有些羞怯，讷讷无言。 海玄还真没说谎，都肌肤之亲了，说句更亲有什么错？ 要是换成北冥光来质问，海玄就自有另一番说辞。 “你我认识半年，习性相投，行动默契，岂是一个外人能比的？” 都是实话，角度不同罢了。 男人的嘴，骗人的鬼。 海玄接着说：“你还想问吗？没有我睡了。” 真不是临阵脱逃，只是太困了。 云梦瑶当然还有问题，她还有好多问题。 比如海玄小时候是在哪里过的，来玄冥天这几年又是怎么过的，有没有其他亲人，喜欢什么样的女子…… 聊一整晚也聊不完。 可是她也知道海玄经历一场恶战，现在身心俱疲，便道： “你疲惫一天，好好睡。” 只是今晚一过，下次能这样说话的机会要到什么时候？ 海玄闭上双眼道：“嗯，明晚再聊。” 云梦瑶一喜，心里残留的些许烦闷消失不见，同样回道：“嗯，明晚再聊。” …… 腊月二十五早上，风雪停歇。 海玄按时起床，有些恋恋不舍地松开怀里的云梦瑶。 习惯真是件可怕的事，第一次被抱住还觉得难受，现在就有点舍不得这种香香软软的感觉了。 他直接赶去找北冥光。 她此刻刚准备出门，却在自家门前，和海玄撞个正着，瞬间表情变得跟撞鬼了一样。 哪怕两人最亲密那会儿，海玄也没做过这种事。 “……出什么事了？” 北冥光的脑子转得飞快。 “我昨晚被三个筑基袭击了。” 北冥光呆滞半晌，问道：“你现在是人是鬼？” 海玄面无表情敲了她的头一下：“我看你现在是根本没睡醒。” 北冥光捂头投降，海玄直接转身迈步走开，道：“跟我来，路上和你说，等会儿再吃早饭。” 两人向山腰小屋奔去，昨晚海玄就和云梦瑶交待过事情发展，此刻驾轻就熟，北冥光很快弄懂了。 “我昨晚确实没收到传音石消息。”北冥光怒气升腾。 “这群细作！归虚峰上他们都敢动手脚。” 她越想越后怕，三个筑基？ 海玄和云梦瑶怎么活下来的？ 等两人回到山腰小屋，却见门前一片洁白的积雪，安静祥和。 昨晚杀得血流遍地的恶战，仿佛根本没发生过。 海玄心底一沉：“他们果然还有人手，第一波失利了，第二波没找到目标，但至少可以把现场证据销毁。” 回到此地就察觉到了，阵法又被触发过。 “你昨晚就没有试着生擒一个？”北冥光问道。 “你当我是神仙？”海玄没好气地回答。 “打三个筑基，不拼死下手，死的就是我了，哪还有余力留活口？” 海玄拿出指虎和半截折断的枪，递了过去： “帮我查查这些，他们身上的法器。” “仅靠这些恐怕希望不大。” 海玄本也没抱多少期望，他打开屋门，发现屋内一片狼藉，遭了破坏。 北冥光越看越觉得怒气翻涌，海玄看她沉默下来，便知道她是动了真火。 室内搜寻一圈，毫无线索，海玄又面对面给北冥光发传音，同样顺利无碍。 “收到了，”北冥光烦闷地说道：“这群人倒是滴水不漏。” 屏蔽传音石的法器，同样是个破绽可寻，不过对方已经及时回收。 “这里不能住了，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办？” 海玄回答：“只能住峰顶客房了，对方也许能持续定位云梦瑶。” 峰顶人会多一些，有不少侍女、杂役存在。 但短期安全确实有保障，云来圣地绝不可能渗透到宗主殿去。 第30章 除蛊 北冥光另起话题道：“云梦瑶的安排，昨晚云来圣地有回复了。” “让我们好生招待云梦瑶，大年初七再接她回去。” 这毫无疑问是好消息，从现在起他们才算有理由得到玄冥天官方保护，不用防自家人对云梦瑶下手了。 “她身上的东西，有办法医治么？”海玄问道。 搜寻暗子是执法堂的职责，对两人而言，现在最关键的是解除可能杀死云梦瑶的东西。 “蒙面，找医生。”北冥光想了想，“我等下把黄长老请来我居所，你把她带过来。” …… 海玄带着遮面的云梦瑶来到北冥光住处。 这还是两女几天以来第一次见面。 仇人相见？ 云梦瑶沉默不语，而北冥光则瞥了云梦瑶一眼，绷着个脸，冷若冰霜的样子。 这倒是让海玄有些意外。 以他对北冥光的了解，她当面嘲讽云梦瑶的场面，他都有了心理准备。 这两人关系或许没那么差？ 他领着云梦瑶往前，一位颇有精气神的精瘦中年男子在这等着，他有明显的秃顶，看得人十分遗憾。 “黄老。” 男子眼中一亮，点点头道：“海玄，你的身子骨练得很好啊。” 这位黄长老有“凡尘妙手”之称，在门内名望极好。 虽是金丹期修为，但传说元婴期以下的病患，只要还有一口气，他就能救回来。 炼丹方面也是一把好手，海玄几年前听过他讲课，私下请教过些问题，算是认识。 云梦瑶坐下，黄老简单问过症状后，便掏出一根针，轻扎在云梦瑶手腕上，取了些血。 然后排出七八个瓶瓶罐罐，拿起针，飞速点过一遍。 黄老盯着这些瓶子一阵，皱着眉说道：“果真是蛊虫。” “炼毒蛊，能吸收宿主身上的毒素，然后大量释放同类毒素。 “看起来，会像是宿主身上的毒莫名加深。” “不过此蛊也不是什么毒都吸，一般都是只吸最常见的那几大类毒。” 海玄点点头，这么说云梦瑶的运气还算好，至少媚毒没有复发。 媚毒算是不入流的毒，用起来很不稳定，专门玩毒杀的都看不上，搞乐子的倒是很喜欢。 比如北冥光。 海玄问道：“此蛊可好解？” “不难，不难，”黄老看着海玄和北冥光，面色有些复杂。 “这炼毒蛊，起源于我玄冥天，内门讲毒术的教材上有所记载。” “只是，杀伤效率和下蛊效率都不够高，近百年，宗内已经用得不多了。” “虽在我宗被慢慢淘汰，放在外界依然足够好用。” “二位都是杰出弟子，只是年龄尚浅，以后还需多用些功夫。” 海玄和北冥光听得面色尴尬。 两个人都没认出自家功夫，确实丢人。 不过海玄觉得自己无辜，他一直对毒兴趣不大，在法器上淬毒都是简单了事，不会专门去配。 他能认毒，认药，靠药性自行炼制解毒药，自觉完全够用了。 北冥光不是最喜欢玩毒吗？ 怎么自家东西都不会？ 海玄忍不住向北冥光看去，她似乎心有灵犀，同时回望过来，对着海玄嘟了嘟小嘴。 显然不服气海玄这时候看她。 坐着的云梦瑶，余光瞥见两人对视，不动声色，抿了抿面纱下的嘴唇。 对面的黄老，将三人全部小动作收入眼中，面无波澜。 他拿了颗丹药和些许药物，叮嘱好药方，待云梦瑶服药无碍后，便准备告辞。 “北冥光，海玄，你二人锻体已到炼气期极限。” “尽早筑基，才能更进一步。” 两人点头受教，送这位“凡尘妙手”离开。 北冥光转头对海玄说道：“我现在去帮你查查那两样东西。” “你呢？下一步怎么打算？” 海玄昨夜已经考虑好，回道：“我想回一趟鹤湖。” 这个答案有些北冥光出乎意料，她若有所思，随后猜测道： “你是觉得林雪枝还会回那个地方？” “有可能，重点是她太关键了，哪怕可能性不大，也得试试找到她。” 北冥光点点头：“什么时候去？” “明日，等我见完问玄真人后。” 北冥光是必须一起去的，不然不能传送回来。 而北冥光毫不推脱，愿意陪他走一趟，让他心里颇有些感动。 他本还打算这两天带黎师妹来见北冥光，但如今出了这些意外，只能延后了。 事情商量完，北冥光去查那两件法器残骸，海玄和云梦瑶则回到山顶客房。 …… “……出了些急事，我和北冥光这几日要忙，带你见她这事只能再等几日了。”海玄思考了一下。 “二十九日如何？” 再怎么样，找林雪枝找到二十九也该回来了，拖到大年三十再拉黎栗栗来见北冥光，对两人都有点不礼貌。 “唔，好叭。”传音石里传来了黎栗栗软糯的声音，“海师兄，二十九日一定要来哦。” 联络完黎师妹，海玄回到屋内，直接开始修炼起来。 昨晚回家看到云梦瑶奄奄一息，夜里又经历死战后，他现在迫切地想提升战力。 转眼而至夜间。 当海玄中止修炼，便看到云梦瑶一个人坐在床上发呆，看起来颇为寂寞。 她灵力被封，的确无事可干。 海玄与她说起去找林雪枝的打算。 他准备等三天，如果林雪枝三天都不出现，那大概率已经离开了，也没必要接着等。 “你会做饭吗？” 海玄问道，要是云梦瑶不会，那这几天伙食确实有点麻烦。 堂堂圣女，应该会做饭？ “……会煮面。”云梦瑶低着头，冒出微弱的声音。 好，看来是不会。 那给云梦瑶买点面？不过现下身体本就不好，连续三天吃这么简陋，会不会又出问题？ 要不找个侍女送三顿饭？ 稳妥的办法当然是都做。 云梦瑶弱弱问道：“你现在用的功法是什么品阶？” “地阶下品，怎么了？” 没有背景的练气期，一般是没机会练地阶功法的，这本还是多年前，海玄参加外门大比的奖励。 “你昨天救了我，我、我想报答你。” 云梦瑶微红着脸说道。 报答？怎么报答？ 海玄出神间，只听云梦瑶接着说道：“这个你拿去学，别给别人看，我走时没学完也没关系，以后还我就好。” 说罢从储物袋里，掏出一本书递了过来。 海玄闻言接过，看到书名后却是一怔。 只因，这是本凡间经典言情小说，俗称皇叔。 就像前世的《金x梅》。 ……让我学这个，是什么意思？ 他想了想，最后还是迟疑地说： “你……是不是拿错书了？” 稍稍有些走神的云梦瑶回过神来，仔细一瞧书，脑中一片空白，脸色瞬间红透。 第31章 一起看吧 在海玄还沉心修炼时。 云梦瑶实在无事可做，就从储物袋里拿出小说来读。 她有个习惯，就是把一些平时没时间看的闲书放进储物袋里，等在外闲下来时就可以以此解闷。 而这种大尺度读物，她平时虽也忍不住看一点，但真的只有一点点。 结果今天翻储物袋，发现除了这本外，其他的已经全看过了。 怎么办？ 这种书绝不能让海玄看到。 可是只有这一本没看过了，别的都看过了……要不还是看看？ 等海玄要结束修炼时，再把书收回去便好。 说起修炼，上次还打算把自己练的地品功法给他。 通常功法品阶越高，对修炼速度提升越多，他早早练会地阶功法，也能弥补他资质的短板。 海玄灵根也有木属性，正好契合她所修的功法。 而且……这功法一借，以后什么时候想拿回来，还不是自己说了算？ 这样以后就有见面的理由了。 真是一石二鸟之计。 平时就觉得自己很聪明的云梦瑶，也忍不住再赞叹一下自己的才智。 不过到了真给书时，可能因为心怀鬼胎，她有些紧张。 根本没注意到，两本书封面颜色一样，她拿错了。 云梦瑶：…… 海玄：…… 云梦瑶脸色通红、面无表情，内心生无可恋地把真正的功法交给海玄。 然后假装无事发生地拿回那本小说。 可海玄没松手。 云梦瑶扯了两下都没扯回来，眼神逐渐变得楚楚可怜起来，无辜地看着海玄。 为什么不还我呀？ “我平时就喜欢读杂书，没想到梦瑶也如此。”海玄轻笑着说。 “既然都喜欢，不如一同看看？” 说完，便拉着云梦瑶在床上坐下。 而云梦瑶脑中已经发懵了。 诶？诶！？ 事情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 深夜，海玄打着哈欠，合上书，关了灯。 两人一起读，他看得更快，等着云梦瑶翻页就行。 本来一起读这种书，让云梦瑶的小脑袋忍不住胡思乱想起来。 可海玄……还真就一直只看书。 偏偏又是她来翻页，弄得她不得不把注意力，逐渐回归到小说上。 两人本来坐在床边，变成一道坐在床上，再变成一起躺着看书。 云梦瑶红着脸，看完了一些让人血脉偾张的情节，压根不敢看身边的海玄。 她都想得出自己双眸水润的样子，怕两人一旦四目相对，便天雷勾地火，一发不可收拾。 结果，大概是心情反复起伏，劳神费力，云梦瑶不知不觉直接睡了过去。 而海玄呢？ 海玄没什么感觉。 还是前世把娱乐阈值拉太高了。 书中一些对时人来说，已经很露骨的描写，在他看来味如嚼蜡。 反而这剧情是真的精彩！ ……她怎么还不翻页？ 每页都要等云梦瑶看完，看书总是卡住，仿佛每页都被植入强制观看广告，这时不时就要等待的冷却感，让海玄的火根本烧不起来。 云梦瑶明明就睡在身前，几乎半个身子在他怀里。 愣是连碰一碰，试探试探的想法都没有。 不是身体有问题，实在今晚没动力。 等云梦瑶睡了后，他一个人又看了近半个时辰，把书看完了。 此时云梦瑶已经完全拿他当抱枕，钻到他怀里了。 海玄已渐渐习惯，直接两眼一闭，秒睡过去。 …… 第二日，腊月二十六。 时近正午，海玄却见到一个意料之外的熟悉身影拜访。 她穿着一身素色，长发刚刚过肩，单眼皮，柳叶眉，肩颈瘦却透着力量感，看着十分干练自信。 可惜身高只有一米五多，配上这股气质便让人啧啧称奇。 “天风，”海玄惊讶道，“何时回来的？” 天风点头行礼：“我昨天刚回的，小姐猜公子这边或许有些麻烦，让我来帮帮你。” 天风是北冥光的贴身侍女，比海玄大一岁，据说很小的时候就跟着北冥光了。 三个月前，北冥光家中似乎出了什么事，天风和另一位贴身侍女冷雨回去了一趟。 海玄和天风关系不错，当初他和北冥光的事，这位也是知道的，甚至会帮忙望风，似乎很支持他。 哪怕后来和北冥光冷淡下来，她也没有多说什么。 北冥光的家族似乎不简单，坐落在大陆北部，却让北冥光跑来大陆南部的玄冥天修行，天风一介侍女，都有地灵根资质。 真是人比人气死人。 “你来的正是时候，”海玄一喜，“我有件事正好需要你帮我。” 北冥光曾和他说过，她的两位侍女都和她异体同心，绝对可以信任。 海玄便拜托送几日餐食给云梦瑶，天风自然答应。 “不用谢，小事罢了。”天风笑着答道，“玄公子似乎近日和小姐关系变好了？” “最近……嗯，算是。” 天风的笑容灿烂了些，却话音一转道： “小姐家中近来有事，之后需要回家一趟。” “什么时候？回去多久？” “正月下旬就要走了，顺利的话，两三个月就能回来。” 海玄沉默，像她那种气运之女，想顺利，很难的，不发生点什么事都对不起这一身气运。 这或许是认识北冥光后，两人第一次要分开很久。 他一时有些怅然，问了问天风的近况，两人随便聊了一会儿，海玄送走她后，便向宗主殿走去。 问玄真人今日在宗主殿前等他。 …… 正午，宗主殿。 “你能来，很好。”问玄真人和那日一样，眼神落在虚处，轻轻说道。 海玄露出尴尬而不失体面的笑容：“真人相邀，我怎能不来？” “这也未必，”对方断断续续地解释道，“前日提此事，我有想到，你来不了。” 来不了？海玄想了想这两日经历，猛地瞳孔一缩。 还能怎么来不了？ 昨天凌晨被那三个筑基修士杀死，或者重伤到起不来。 “真人知道我有这一劫？”海玄奇道。 “人至化神，便能模糊感应天命。”问玄真人轻闭双眼。 “今日相邀，是要传你，一门秘法。” 海玄诚恳行礼道谢：“弟子感激不尽。” “此门秘法，还是要在实战中，利于掌握。” “我压制修为，你我现下，切磋一番。”问玄真人继续说道，他神情平淡，看不出喜怒。 海玄脸上的笑容凝固了。 第32章 再探鹤湖 我打化神？ 思绪翻飞间，又听到问玄真人接着说：“我只用伤拳。” 海玄对伤拳是很熟的，练气期里那几招威力最大的，他无论是用还是防，都很熟练。 莫非真人是想传我一招秘传的伤拳？海玄猜测。 海玄并不打算用法器来对敌，既然问玄真人是真想传自己东西，而不是什么“你要和小光在一起，先过我这关”，那用基本功夫也就够了。 结果让海玄大开眼界。 海玄本以为，鹤问玄说的“压制修为”，是压制到和自己同一境界。 没想到是压制到没有修为，直接肉体凡胎，只用气血驱动伤拳和海玄切磋。 没有修为也就是从头到尾不用灵力。 这么巨大的优势，海玄应该能赢？ 答案当然是不行。 海玄使尽浑身解数，也只是勉强旗鼓相当而已。 此刻他精神高度集中，虽不用法器，但满脑子只想着怎么赢。 问玄真人的伤拳一波接一波，如海潮浪打。 他一边防守一边找机会反击。 他已经看出来问玄真人想教自己说什么了。 并非特别的拳法，问玄真人用的都是最为常见的招式。 使用伤拳必须要消耗气血，这是常识。 而问玄真人，违背了这一常识。 他一直在无消耗，连续地使用伤拳！ 真人想教我这个？ 另一边，问玄真人本以为，这场切磋会很快结束。 海玄若是看不出其中门道，切磋完说出来就是了，不过这会让他有些失望。 若是看出来了……大概会影响海玄切磋时的心态，然后输得更快。 不过海玄的反应超出了他的预期。 不仅看出来了，甚至还因此状态更佳，变得更加冷静，不断寻找着破解之法。 哪怕是化神的问玄真人，都忍不住在心里暗暗点头。 然后无意识地加大了手上的力度。 半小时后，海玄终究是坚持不住，体力不支，坐倒在地。 鹤问玄站在一旁，柔声说道： “怎么样，想学吗？” 海玄坐在地上喘气，眼中却十分兴奋。 “想。” 无消耗的伤拳。 强吗？强得离谱。 伤拳的两大缺陷，消耗气血和无法连发，一次性解决，只剩下了威力巨大。 而且玄冥天需要消耗气血的武技可不少，若此法能通用…… 海玄咽了口口水。 若能通用玄冥天功法而不局限于伤拳，那至少也能媲美天阶中品的功法了。 问玄真人递过来一本书。 有云梦瑶的前车之鉴，这次海玄没敢直接接过，先是定睛一看封面，几个大字写着： ——玄魄入冥术 然后才放心收下。 问玄真人随即转过身去，他的身影随风而散，声音悠悠回响： “不要外传，哪怕是小光。” 海玄见猎心喜，当场就看了起来。 这是本玄冥天专用秘法，是以玄道所修灵气、体魄，来补足冥道的气血消耗。 玄为长生法，冥为杀人技，而连接两者的，就是玄冥天的锻体法。 说起来，以灵气补充气血，不就是玄冥天锻体的终极形态吗？ 海玄跳过晦涩难懂的部分，速速通读一遍，发现这本心法所补气血，只能用于冥道攻伐。 而且对锻体境界要求颇高，常规炼气期的锻体，根本达不到练习这套心法的条件。 问玄真人这是看出来，我受过特殊锻体了？ 要感谢北冥光的理由好像又多了一个，海玄不由得想到。 等下，问玄真人是不是没说什么时候还他？ 算了，尽早看完，谁知道化神大能都在想什么。 要不直接带到鹤湖去看？反正等不到林雪枝时也是闲着。 海玄心中打定主意，便回去准备了。 …… 安顿好有些不开心的云梦瑶，海玄和北冥光马不停蹄地赶到鹤湖镇。 他思考再三，对着一旁脸色怏怏的北冥光道： “这次等人，枯燥无聊，我一个人去，你留在鹤湖镇等我就好。” 北冥光脸上苦闷稍去，嘴上却还是说：“你一个人是不是太危险了？” “待在那个山洞里，能有什么危险。”海玄看出她还在装客气，不由得有些好笑。 “最多也就是碰上林雪枝，一个炼气期修士罢了，还用担心我？” 北冥光听完便心安理得地点了点头，说：“那我就在鹤湖镇等你，有事记得及时传音。” 倒不是北冥光不愿冒险，或是不重视海玄，上一次和她要去鹤湖北部调查，她毫不在意地就陪着去了。 但是待在一个暗无天日、什么都没有的洞穴里等人，就实在有点苦了她。 海玄倒是无所谓，如果不是时间紧张，他在那个破地方等一周都行。 真所谓男好静， 女好动。 更何况找林雪枝这件事，其实跟她没什么关系。 陪海玄这么远远跑一趟，已经非常够意思了。 两人一起用过晚饭，北冥光找了家好客栈住上，海玄便出发了。 …… 一天后，腊月二十七。 小鹤城全境大雪。 小鹤城内，陆远看着溅了一片茶水的桌子，无奈地叹了口气。 心态还是不够稳啊。 他放下茶杯，拿出手帕擦干净了手，对着眼前的下属道： “得手了？” “十拿九稳。”面前的玄冥天执事回道。 “她现在身受重伤，已经被我们包围住了，包围圈正逐步缩小，明日就能有结果。” 陆远盯着桌上的茶水若有所思，他和许不凡的交易里，最关键的一项，就是抓住这个林雪枝。 交付林雪枝，他就能把最需要的东西拿到手，许不凡以为他看重的是这场交易的最终报酬——一颗帮助突破金丹的朝元丹。 倒也没错，他本是为了朝元丹才与许不凡合作的，但前几日，其他渠道有了喜讯。 他如今只需要抓到林雪枝的阶段性报酬——一把上品法器，就可以从那条渠道换到朝元丹了。 为此他调动了大部分能指挥的人手，许不凡那边也同样派了人出力。 可偏偏这个林雪枝狡猾得跟狐狸一样，明明只是一个炼气，却屡屡从筑基期手中逃走。 为此已经花了超过十天时间了。 第33章 林雪枝 他越发感觉这场交易背后水很深，他怕把持不住。 林雪枝一事后，该终止交易了。 他的极限是拖到腊月二十九，周围人也是要回家过年的，若这两天再抓不到，恐怕就真的让她逃走了。 人心不足蛇吞象，抓到她之后就该收手了。 他点了点桌子，说道：“千万要留活口。” 又补充道：\"此次难度超出预期，事成后我多给你们发一半报酬。\" “务必把她稳稳带回来。” 下属惊喜告辞。 陆远抬头看向窗外，此时下午已经要过完，驻地的日常工作也快到了下班的时候。 只是今日雪大，天空本就阴沉，如今屋外已经提前天黑，而飘飞的大雪似乎没有减弱的迹象。 陆远捻了捻下巴的短须，总觉得心神不宁。 …… 几个时辰后，伸手不见五指的夜里，鹤湖北边的林中。 一道窈窕身影，费力地穿过山壁间的缝隙，进了山洞里。 如今她身负重伤，行走不便，额间直冒冷汗。 不过所幸回到了这里，此处隐秘，或许还能再拖一天时间，她能尽量恢复下伤势。 只要自己行动不受影响，哪怕面对三个筑基围攻，她也有自信逃离。 她沿着石梯走下，洞中还有她之前铺的床。 这两天，她无比怀念那张干草铺的触感。 也不知是不是因为受伤导致体温流失严重，总感觉洞内比之前温暖很多。 就在她沿着熟悉的方向，向那张干草铺走去时，一道光出现在这黑暗中。 那道光并非直射，却仍亮得她眯上了眼。 男人的声音随之响起。 “我找你很久了，”海玄轻声说道，“云来圣地，林雪枝。” ——坐在干草铺上的海玄，仔细打量着面前的女子。 她在海玄出声时就双腿一软，直接坐倒在了地上。 她穿着一身深色的宽松衣物，头戴斗笠，遮住了上半张脸，头发也扎起。 但海玄仍看到了她两鬓的白发，确认了她的身份。 此时，海玄眼中象征气运的白光再度亮起。 又是气运之女？ 海玄忍不住内心感叹，排除早就认识的北冥光，短短几天，已经碰上两个气运之女了。 他看着林雪枝立刻拔出剑，挣扎着想站起来，忙说道：“别紧张，” “我是云梦瑶的……”说到这里却顿住了。 他现在是云梦瑶的什么？室友吗？ 最后还是改口道：“是云梦瑶请我来帮你的。” 林雪枝惊魂未定，海玄的灯光是对着地面打的，她大概能看清对面这个男人的样子，第一眼看着不像坏人。 可他现在正端坐在那张干草铺上，让她有点介意。 她又尝试了一下，发现双腿还是站不起来，心里生出一丝绝望。 若无法移动，那和任人宰割也没区别了。 只能相信对方是真的没敌意了，林雪枝虚弱地问道：“梦瑶……她请你？” 海玄自然看出来她状态不太好，只是对方现在多半还不信任自己，只得说道：“此事说来话长。” “你伤在何处？身上可还有药？” 林雪枝却无力回答了，就在刚刚她认命的想法出现后，竟感到一股疲惫源源不断从体内传来，蔓延至四肢、大脑。 原本只是双腿动不了，现在居然连双手、眼皮也沉重无比。 体力到极限了？还是我中陷阱了？ 她努力抬头看了海玄一眼，张开嘴想说什么，但最后连说话的意志都没能维持住，只能心里祈求对方是个好人，就这样往地上一倒，昏迷过去。 …… 林雪枝的伤确实很重。 上臂、大腿的伤口一直在渗血，还受了内伤。 她的身体已经轻微失温，有点像那天中了寒毒的云梦瑶。 如果不及时休整，继续在这冰天雪地里奔波，大概率难逃一死。 似乎最近和照顾伤病有缘……海玄笑了笑，他看向睡在干草铺上的林雪枝，心神微荡。 他花了很长时间，才让眼睛不再沉迷在她的美貌里。 这是他见过面容最美的女人。 眉眼间气质清冷又不乏温柔，面部线条流畅，皮肤雪白无瑕，明明长着一头白发，却看不出丝毫老气，往下是细长的天鹅颈，锁骨藏在内衫里若隐若现。 既有雅俗共赏之美感，又有异于常人之奇处。 海玄都不得不承认，仅仅是看着她，心头便异样火热，忍不住幻想和她成为道侣，若能如此真是此生无憾了。 若以此世审美而论，却未必这么美，一是白发多认为不详，二是她非常苗条，就像前世看到照片上的模特觉得美，现实见到却觉得太瘦，传统称其无福之相，现代则说缺乏性感。 即便如此，云梦瑶仍说圣地很多人仰慕她，若她天生黑发，恐怕早已以美闻名了。 海玄忍不住想起云梦瑶，想起那个互相依偎的、意乱情迷的夜晚，这才把心头的异样感慢慢压了下来。 一个半时辰后，林雪枝恢复了意识。 洞内篝火微亮，她此时正躺在那张干草铺上，身上盖着海玄的大衣，海玄就坐在她旁边。 “多谢阁下救命之恩，”林雪枝声音听着无力，却颇为清晰动听。 “请问阁下姓名，日后定有所报。” “……” 林雪枝醒来居然会先说这个，海玄一时有些不习惯。 转念一想，这才正常。 换做是海玄经历同样处境，应该也是如此反应。 像云梦瑶，救命过程中出现了特殊情况，搞得双方都尴尬难言；或像北冥光，救命后直接扑上来想啃人的，都是个别例子才对。 海玄便说了名字，又接着她昏迷前的话题补充道：“云梦瑶担心你，也来了玄州，只是现在处境不算好。” “她现在在玄冥天，算是被软禁，等着云来圣地年后赎她回去。” “我在玄冥天负责照看她，她请我来找你，前几天我发现了这个山洞，还有洞外你落下的身份牌。”海玄拿出身份牌。 至此，林雪枝算是相信了海玄的话。 海玄看着她，接着说：“伤你的是什么人？” 林雪枝迟疑了一下，回道：“是玄冥天，你的同门。” 同门？海玄听得疑惑。 莫非是林雪枝犯了什么事？ “具体什么情况？” 林雪枝眼神迷茫，轻声说：“我不太知道。 第34章 谜团 海玄更疑惑了，林雪枝接着说道：“他们似乎认出了我的身份，而且好像很擅长追查。” 她看向海玄，眼中颇为无助：“只是我实在想不通，为什么我会被那么多玄冥天筑基修士追杀。” “筑基？有多少人？”海玄眉头一皱，觉得事情并不简单。 “光这几天我正面碰上的就有七八个了，实际在追我的人，恐怕至少是三倍。” 海玄赞同地点点头，能在偌大的鹤湖连续碰上这么多筑基修士，对方明显是有组织地在行动，人数还不少，而且掌握了林雪枝的大致行踪，有足够的时间追查。 以上条件，少了一个都无法把林雪枝逼上绝路。 能在鹤湖调用这么多玄冥天内门力量……？ 海玄立刻想到了陆远，小鹤城驻地的管事。 这种人事调动异常，定能在驻地查到，甚至陆远已经知道此事了。 但是玄冥天修士为什么要追杀林雪枝，还是不清楚。 她这一身行头可不像云梦瑶，伪装得很是不错，像极了玄州本地的年轻女子。 云来圣地有人要云梦瑶的命，偏偏同时玄冥天有人要林雪枝的命？ 太巧了？ 海玄想到那天夜里，来杀云梦瑶的三个玄冥天内鬼，瞬间豁然开朗。 这根本就是一伙人！ 能调用这么多玄冥天内门弟子，这个内鬼头子能量不小啊，不会是元婴期长老？ 海玄隐约感觉已经把握到了此事的脉络，只是需要些细节补全。 他看向林雪枝，决定换个方向询问：“我倒是有些想法。” “你可能不知道，云梦瑶被抓到玄冥天，经历的最危险的事情，不是来自玄冥天，而是来自云来圣地。” “云来圣地有人给她下了蛊，想置她于死地。” 海玄本以为对方会很震惊，却不料林雪枝平静地叹了口气，说道： “我知道。” “你知道有人给她下蛊？” 这下轮到海玄震惊了。 “不是这个，”林雪枝轻轻摇头否认，“云来圣地有人想害她，这点我知道，我跑来玄州也有此原因……只是我没想到，对方居然要她的命。” 这……幕后黑手这就露头了？海玄眨了眨眼，向林雪枝问起来龙去脉。 林雪枝有些踌躇，她向来谨慎，以往绝不会轻易相信刚结识的陌生男人。 可看到海玄目光清正的样子，却总是无法拒绝，一不留神竟已经与他说了这么多事。 篝火在一旁发出噼啪噼啪的轻微声响。 她回忆了一下，开口道： “圣地有一位元婴期长老，名为墨珑烟。” “上个月月末，她请我办一件事……” 墨珑烟是云来圣地最年轻的元婴期，也是上个时代的天才人物。 她找到林雪枝，拜托林雪枝带云梦瑶去一趟玄州，若此事能成，便提前钦定林雪枝作为亲传弟子。 对没有背景的林雪枝来说，这是很心动的条件。 只是她总觉得事情古怪，最终还是拒绝了墨长老的请求。 墨长老倒也没有多说什么，笑着看她离开了。 到了这个月月初，她收到玄州老家来信，说她母亲因生意回到玄州，与家中一位远亲起了矛盾，那位亲戚找了修仙者介入此事，她母亲可能要吃亏，问她能否回来帮一下她母亲。 这的确可能是母亲会碰上的事，父亲在她踏上仙途没多久就病逝，她继承了父亲持重的性格，可母亲和家中其他兄弟姐妹却尽是些行事易冲动的，没一个让她放心。 凡人用不了传音石，信件又不似作伪，林雪枝虽有疑心，但担忧之下还是出发去了玄州。 可来到玄州地域没几天，就连续遭遇暗杀。 对方身份神秘，似乎是专门接任务的杀手，而且一直掌握着她的行踪。 在连续三次逃生后，她再也不敢大意，把体内净化了一遍，又把身上所有东西换掉，藏在另一个地方，包括身份牌、传音石、储物袋。 她对墨长老有所怀疑，所以在换掉传音石前，叮嘱云梦瑶千万不要来玄州找她。 结果当然是适得其反，云梦瑶直接就这么莽过来了。 “或许是和云梦瑶一样，你体内也被下了蛊。”海玄猜测道，“你说把体内净化了一遍，确实有效？” 林雪枝点点头，解释道：“我体质比较特殊，那次之后确实几天内没再碰上暗杀了。” “是太阴神体。”小天在脑中解答了海玄的好奇。 “资质、悟性极高，大成后百毒不侵。她现在还只是初期，需要主动消耗大量灵力净化身体。” “而且她是冰灵根，变异的水灵根，还是极其难见的后天变异，大概也是因为太阴神体。” 冰灵根？藏得真深啊，别说玄冥天的情报了，恐怕云来圣地都不知道。 海玄默默记下，接着听林雪枝说后续。 安身几日后，她大胆折返，回到了她藏东西的地方，发现此处完好无损，连她设下的陷阱都没触发过。 便通过排除法，知道大概是自己身上被下了东西，而非随身物品有定位。 “你倒是胆子大。”海玄认可地笑了笑。 林雪枝听得抿了抿嘴。 哪里是胆子大？她主要是舍不得家当，很花钱的。 此后好景不长。 林雪枝在这个山洞内躲藏几日，某日她在附近，又被一位女杀手发现了。 两人一番交战，林雪枝虽杀死对方，却仍被对方发出信号。 她无奈之下，只能赌一把这群杀手彼此不认识，于是割了对方头并留下身份牌，做出一种目标已被人捷足先登的假象，然后祈祷那群杀手，会去追那个不存在的“杀死林雪枝的杀手”抢功劳。 这和我那夜把尸体踢下悬崖是同样的思路，用奇怪的信息诱导对方，而且她这么做好像真有用……海玄想起那具无头女尸，如果那些杀手看得出死去的并非林雪枝，而是他们的同事，那就一定会拿走身份牌。 若有林雪枝的身份牌，可方便做太多事了，尤其此事的根本目标还是云梦瑶。 让海玄来，他能想出一百种方法把笨蛋圣女骗过来，然后干掉。 “那是哪一天？什么时候？” “二十三，中午。” 他和北冥光是二十三夜里到了此地，倒是对得上。 “之后呢？你是怎么碰上玄冥天修士的？” 那日，林雪枝甩开了周围的杀手，却不敢回来，只能暂时在附近另寻他处逗留。 到了腊月二十五，她还是被发现了。 对方倒是不像那群杀手一样隐藏身份，似乎是专门在寻找什么东西。 而他们见到林雪枝后，互相对了个眼色，马上就不由分说就出手袭来！ 林雪枝瞬间明白了，原来他们找的是自己。 对方招式显然出自玄冥天，个个有筑基修为，比那群炼气期杀手难对付得多。 林雪枝毫无办法，只能跑。 然后就是连续遇上两三人一组的玄冥天修士，并且负伤，直到今夜逃入山洞中。 第35章 信任 “事情经过我清楚了，不过还有个问题。” “你这段时间一直在鹤湖附近徘徊，甚至进这个山洞前，就在鹤湖逗留好几日了。” 海玄看着林雪枝因失血虚弱的脸蛋，斟酌一下，还是开口道： “你之前就知道这附近藏着秘宝了？” 林雪枝心头一跳。 此刻明明盖着海玄的大衣，身体已经温暖，却突然有些脊背发凉。 她当然是知道的。 海玄的推测非常合理，那正是她逗留此地的原因。 她现在并不知道此处秘宝已经被海玄所得，开始难以抑制地感到害怕。 万一海玄为了那扇石门后面的宝物，翻脸不认人怎么办？ 自己现在的状态，完全是待宰羔羊。 林雪枝一时不知该如何回答，山洞内只留下篝火燃烧的声音。 海玄想起此处石室内所得，林雪枝显然不是阵道专家，开那个石门都费劲，天阶上品的钟鸣诀对她未必有用。 结合她一直隐藏的冰灵根，再加上练剑，答案就很明显了，她的目标是那本天阶剑法——大雪大寒剑气。 难道她提前就知道里面有这个？ 她会不会还知道其他天时七剑的下落？ 天时七剑意味着仙品神通……幽暗的山洞里，面对来自敌对宗门、虚弱无助的少女，海玄的道德标准又开始灵活起来。 只是犹豫了一会儿，他就顿悟。 或许天时七剑，本就是这位气运之女的机缘？ 如果没有自己，她的命运轨迹会怎么样呢？ 是在绝境中打开石门，一夜学会天阶剑法？险死还生？ 还是直接掉到那个深坑里，死在这种无人知晓之地？ 海玄想到此处，笑了起来，林雪枝一时呆住。 她正是精神极度紧张之时，海玄这一笑，实属让她感到生死难料。 而海玄只是在笑命运无常罢了。 “你别怕我，雪姑娘。”海玄微笑说道。 “我们的合作伙伴关系，远比你想象的要牢固。” 已经在考虑如何从林雪枝这里，搞到其他天时七剑的海玄，理所当然、问心无愧地这么说。 “你想要石门里面的东西，可惜，我已捷足先登了。” “你若想要，我们可以做个交易。” “……什么交易？”林雪枝难掩失望地说道。 她别无他法，石室内的大雪大寒剑气可谓为她量身定做，这个秘密她已知晓并期待多年。 如果是早有人拿走，她也可以接受，可是偏偏前几日那石门还没有打开的痕迹。 现在才过了几日，就有个男人说里面的东西他拿了。 如此功亏一篑，哪怕是一直对大多事都性子淡然的林雪枝，也不免心态失衡、精神恍惚。 如果不是海玄说愿意交易，她可能已经要难过得抹泪了。 海玄敏锐地感觉到她情绪很糟糕，心里有些意外，随后说道： “你应该知道里面有些什么？” 此刻再隐瞒，意义也不大，林雪枝诚实说道：“知道一些，不是完全清楚。” 也就是专门为了大雪大寒剑气来的……海玄心中更加确定。 他接着说：“云梦瑶和我说过，你和她一样也是水木灵根，还说你的剑使得极好。” 话音落下，洞内只剩篝火的轻响，林雪枝心中一跳，她听懂了海玄的意思。 现在她也确定，海玄的确是拿到了里面的东西。 海玄微微低下头，整个身子靠得离她近了些，轻声问道： “你知不知道其他天时七剑的消息？” 林雪枝脑中一时空白。 天时七剑涉及仙品神通，事关重大。 而她确实知道前六剑的全部下落。 这个消息如果传出去……别说玄冥天了，九大宗一起追杀她也不是不可能。 她本能地就想否认。 可就在此刻，一股强烈的直觉把她拉了回来。 不能否认，千万不能否认！ 林雪枝的直觉向来很准，她讶异地向海玄看去，对上了海玄一张毫无波澜的眼睛。 此时海玄背光而坐，明明他嘴上带着和煦的微笑，眼睛却一片深邃、毫无光亮，平静得让人发慌。 两人之间只剩下彼此平缓的呼吸声。 林雪枝冷静下来，开始思考。 大雪大寒剑气可是天阶中品的神通，自己凭什么能交易到这种宝物？ 总不可能是他对我一见钟情？ 是了，只有天时七剑其他几招的信息，才有这个交换的价值。 如果自己否认的话……恐怕就真的和大雪大寒剑气无缘了。 她沉默了，右手握住了左臂，那里本受了伤，现在已经被海玄包好了伤口。 本来也欠他一条命……她看着海玄的眼睛，咬咬牙下定了决心，坦诚说道： “玄公子，我知道所有前六剑的下落。” “能不能……从你这里换到大雪大寒剑气？” 这下轮到海玄惊讶了，林雪枝的回答完全在他意料之外。 他渐渐回神，又一次笑了起来：“当然。” “林姑娘，谢谢你愿意相信我。” 小天让他帮忙培养气运之女，可他也不是什么人都看得上的。 总不能找个全靠先天背景资质、不懂报恩、各种取死之道的气运之子，强行培养。 云梦瑶是木已成舟，北冥光是情义深重，这两段关系已经难以割舍了。 而对林雪枝，他尚有很大自主权，决定要不要帮她。 他想看看林雪枝值不值得。 他有八成左右把握，林雪枝知道其他天时七剑的消息。 若猜错，林雪枝确实不知道其他消息，他能接受的底线是，林雪枝自行提出其他能交易的选项。 哪怕是未来画饼，比如金丹后保护他十年，只要价值对等，他都勉强能接受。 这至少说明对方思考了、努力了，知道海玄想要什么，并有在尝试找补。 就怕什么也没有，还要让海玄开条件。 而林雪枝的回答，则好出了海玄的预期。 天时七剑的事，她全都知道，而且居然就直接这么说了出来。 她这么信任自己？ “我会帮你保守这个秘密，不会有人从我这里知道你的事。” 他和林雪枝四目相对。 “此事之后再谈，现在，我先带你离开这里。” 第36章 共鸣 海玄放松身体，恢复了之前的坐姿。 “那些玄冥天修士，既然在有组织地追你，现在我们或许已经被包围了。” “此处隐藏不了多久，今日之内必被发现。” 海玄停顿一下，给林雪枝一点消化的时间，接着说道： “离天亮还有段时间，夜里视野不清，若要突围，现在就是最好机会。” 林雪枝思索片刻，看了海玄一眼，没出声，算是认可了海玄的说法。 问题是她的伤势…… 她迟疑不决道：“我现在没办法战斗，恐怕连奔跑都难。” “不战斗，我们尽量绕过去。”海玄想法坚定。 和筑基打架？先不谈打不打得赢，这事明面上，就是玄冥天弟子帮一个云来圣地弟子，在自家领地攻击同门弟子，对？ 这不是赤裸裸的叛宗还能是什么？ 要是被发现了，海玄恐怕要脱层皮。 所以能不打就不打。 “至于跑路，我背着你不就是了。”海玄无所谓道。 上次就背着北冥光来过这么一次，他已经驾轻就熟了。 真不是他想占便宜。 林雪枝俏脸一红，不过在橘黄的火光下倒是看不出来。 她此时躺在草席上，双足着袜，并未穿鞋，之前倒觉得没什么，现在却有些因海玄帮她脱鞋而害羞。 我虽有太阴神体，身上多数时候无垢，可是一连在外奔波数日…… 若是脚上有一丝异味，那她真是想死的心都有了。 而且身上穿的长裤厚重，很难将裤腿拉高，海玄是怎么帮她包扎大腿上的伤口的？ 不会是，把她裤子脱掉了？ 虽觉不可能，但林雪枝却忍不住想到那幅画面，越发羞涩起来。 这倒是误会海玄了，他还真不至于。 不过当时小心撩起林雪枝长裤，看到一条修长笔直、洁白光滑的美腿时，他确实不太争气，连手上动作变慢了都没注意到，包扎好后还多看了好一会儿。 时间紧迫，海玄接着说：“若没别的事，我们现在就出发。” 林雪枝轻轻嗯了一下，海玄扶着她从床上起来。 他把盖在林雪枝身上的大衣收进了储物袋里，以他的体魄，只穿了一件内衫一件外套，两件普通厚度的衣物就足以抗寒。 他又从篝火边端来热水给林雪枝，却感觉她有些心不在焉。 “……你没事？”海玄投去担忧的眼神。 “没、没事，”林雪枝从幻想里回过神来，“我们走。” 两人出了洞，洞外风雪未息。 林雪枝仍戴着斗笠，海玄却不在意，任细雪落在头上。 “我们往湖边走。” 林雪枝虽不清楚海玄是想去湖边干什么，但也没有异议，瑟缩地吸了口气，嗯了一声。 两人放轻动作，一前一后走去。 此时气温虽低，却还未到能让鹤湖大面积结冰的程度，想从湖面踏冰离开并不现实。 到了湖边，海玄屏息静气观察了半天，确认沿岸寂静无人。 或许对方也觉得鹤湖方向是绝路？并未投入多少人力。 并肩站在湖岸，海玄又重新把那件大衣拿了出来。 林雪枝在一旁见了，眼眸一垂。 ……他冷了？我有些太在意周围环境了，明明早就注意到他穿这么少，还一直跟在他后面，居然没注意到。 她再次抬眼，想在侧面观察，却看到海玄凑近过来，两手直接抬过她头上，一把用大衣把她纤瘦的身子包裹住。 诶？ “看你好像有点冷，”海玄面对面，给她系着大衣。 “我们马上就要高速移动了，你若现在就觉得冷，等下一定吃不消。” 林雪枝愣愣地看着海玄。 我……冷吗？ 是很冷。 持续没有热食，又加上受伤失血，林雪枝进洞前就已经轻微失温，如今正是气血不足时，衣物已经无法御寒。 林雪枝的性子早已习惯忍耐，自己都没在意冷不冷，海玄却看到她从出山洞起就缩着脖子肩膀。 一路走来愣是一点反应没有。 偏偏云梦瑶说，林雪枝很擅长照顾人……海玄心里叹了口气，最后还是决定亲手给她套件大衣。 海玄并不太意外，看别人看得门清，对自身感受却不敏感，他有时也这样。 黑暗中，他凭着手感系好大衣的扭结，说道：“我们御剑飞过去。” “呃……御剑？”林雪枝定了定神，“你……是筑基修士？” 十方界通用的御物飞行是地阶法术，筑基期才能学会。 林雪枝心里莫名有些失落，眼前男子看着十分年轻，可若是筑基期，实际年龄大概率比她大上不少。 十方界修士寿元并不悠长，哪怕容貌可驻，年龄依然是要看的，金丹道侣之间年龄差很少超过五十岁，练气筑基则与凡人无异。 生于凡人之家、正值青春年华、修为在炼气期的林雪枝，观念与普通女孩没什么区别。 “不，和你一样是炼气。”海玄回答着，语速却越说越慢。 正常情况自己不是修为越高，对林雪枝越安全么？她这有点失落的语气是怎么回事？ 冥冥之中，他好像有点明白了。 就像北冥光拒绝他那次一样，前世的经验又在复苏。 如果一个女生，和你初识，没聊几句就开始热烈好奇你的出身、年龄、工作、学历……愣是在非相亲的场合搞出一股相亲味。 还能怎样？当然是特么看上你了啊！ 是不是太自信了？海玄当然也会如此在心里批判自己。 可如果对方真有这种暗涌的心绪呢？自己要不要对暗号？ 这个回答很难，要合情，要合理，要合礼。 海玄看了看林雪枝，他比林雪枝高出近一个头，林雪枝头戴斗笠，根本看不到她的神情。 一个几句话就愿意跟我走的女人……他轻轻笑了笑，心里打趣地想到。 恰时一阵风吹来，林中树影摇曳，积雪从枝头坠下轻轻摔碎，一望无际、幽深晦暗的水面也泛起波澜。 海玄不再迟疑，补充道： “我和你同龄。” 他是从玄冥天的情报记录上知道林雪枝年龄的，但并不打算说出来。 至于林雪枝怎么想，随她脑补。 和我同龄……林雪枝第一反应有些奇怪，他怎么知道自己年龄的？ 梦瑶说的？她不像会主动提这种事的人啊，那是他为了方便找我，主动问的？ 这般想法没有持续多久，她猛然后知后觉。 两人陷入短暂安静。 第37章 是眉来眼去剑吗 海玄掏出一把长剑，林雪枝看去，发现上面遍布符箓。 “这把剑能飞一炷香的时间，类似的东西我还有三把。” 在炼器和画符上造诣非凡的海玄，怎么可能忍到筑基再御剑飞行？ 他早就通过魔改法器，提前体验过了。 “不过我们应该用不到这么多，一炷香时间够我们飞很远了。” “我也是第一次载人飞，有些风险，所以能不飞还是不飞。” “我们飞出他们包围圈后，还是用跑的。” 林雪枝点点头，经历了刚才的微妙氛围，现在她还有点懵。 海玄松开手，那把剑就这样自行横在空中，他看了看林雪枝，说道： “把斗笠给我，你戴大衣上的兜帽。” 林雪枝闻言照做。 海玄系好斗笠，又说：“我要抱你一程，可以？” 林雪枝脸色一窘，轻轻应下。 这次真不是海玄要占便宜。 飞剑剑身颇窄，他只能侧身踩在上面，如果是背人，身体重心会前倾，很容易翻车。 最平衡的方式或许是打晕林雪枝，扛在肩上，但那就有点不把白发少女当人了。 海玄想来想去，还真就是公主抱最合适，兼具平衡与舒适。 海玄贴过去，弯腰把林雪枝抱起来，她身体僵硬，两腿紧绷。 海玄无奈道：“你放松点，身上别使劲。” “手臂环我肩上……腰放松，上身靠我身上。” 海玄调整了好一阵子，他可不想因体位不便发力，上去没几分钟就双臂酸软抱不住，那实在很丢人。 搂搂抱抱之间，林雪枝已经呼吸加重。 她的确比云梦瑶还瘦……听到不平静的气息后，海玄回过神，问道： “有压到你腿上的伤口吗？” 这种氛围再持续下去，他上天了必出车祸。 林雪枝一愣，摇了摇头。 海玄不再多言，踩上剑，腾空而起。 飞剑速度大概和前世摩托车差不多，高度则是三十米左右。 这倒不是飞剑的极限，而是海玄的极限。 再快、再高他就站不稳了。 筑基期能学会一个叫防风罩的法术，是御物飞行必备组件。 而现在他只能肉身扛风。 他这已算艺高人胆大，这个速度加高度，炼气修士摔下去绝无存活可能。 也就敢在湖面上这么飞，至少不会第一时间摔死。 林雪枝隔着大衣紧紧贴着他，海玄颇感温暖。 他很想保持这个样子，因为林雪枝的头，正好能帮他挡住迎面吹来的寒风。 林雪枝是背风的，又戴着兜帽，不怕吹。 两人四目相对。 他突然反应过来，他们脸是不是太近了？ 近到稍微探下头，就能嘴唇相接。 海玄心头渐渐发烫。 林雪枝看着海玄，风吹得她的发丝飞舞。 海玄目光灼灼，看得她心脏越跳越快。 而在海玄眼里，林雪枝此刻眼中一半迷茫一半温柔，好像充满无穷的吸引力。 两人这般无言对视，气氛逐渐变得微妙起来。 十几秒后，就都遭不住了。 想亲上去啊……但现在做这种事，可能会死？ 真正物理意义上的车毁人亡。 海玄正驱散着内心的躁动，林雪枝突然双眼一闭，把头一侧，把下巴抵在了海玄肩上。 海玄身体一僵，但很快就恢复，现在这个姿势虽然贴得更近了，但两人现在互相看不到正脸，比刚刚好了太多。 而林雪枝，此刻同样面庞发热，眼睛看向茫茫黑夜，平复着心绪。 居、居然想亲上去…… 我怎么会对一个刚认识的男人有这种想法…… 她感觉永远也不会忘记这个夜晚了。 …… 一段时间后，两人在湖边落下。 海玄见旁边有块大石头，直接走过去一屁股坐下。 林雪枝忙走到一边，问道：“你没事？” 海玄边用双手按揉大腿，边说：“比我想的要难很多。” 林雪枝闻言，神情闪过一丝尴尬。 也不知道他这么说是什么意思。 海玄是真的觉得非常难。 抱着个人，身段婀娜窈窕，还在眉来眼去，偏偏两人又身处极端险境，稍微一点失误就可能坠落致死。 这种压力下，海玄几乎控制不住身体，以往御剑练习时稳定站立的双腿，此次半路上居然开始发抖。 他不得不减速又降高度。 即便如此，落地时海玄双腿依然紧张到发酸，需要按摩。 要吸取教训了……海玄暗暗想到。 下次有类似的情况，还是应该选择直接打晕对方扛在肩上，把不可控因素降到最低。 若按原本速度，一炷香半小时，至少能飞出去六七十里。 但现在，可能也就五十里。 这个距离可能不够……他如今一小时都能跑五六十里，而筑基修士能跑七八十里，他此次御剑，飞得并未比筑基修士双腿奔跑快上多少。 那他们成功飞出那群人的包围圈了吗？ 海玄心里没底，他选择简单推算一下。 假设湖岸是直线，他飞出去25公里，若仍留在包围圈中，则该半圆形包围圈面积是3125派平方公里，假设对方能调集50人包围……平均每人要搜查大约20平方公里，在这雪天的鹤湖北面，哪怕是筑基修士也做不到，更何况基本不可能调动到50人、而且还要两三人一组…… 海玄心中安定，稍作休息，便背起林雪枝，继续往南跑去。 林雪枝的确很瘦，那天背着北冥光跑了一个时辰，他实在坚持不住把北冥光放了下来，今天却感觉能一直跑完。 然而，还没跑多久，他就敏锐地听到极远处有动静。 有个飞奔的人正在接近！ 好快！ 筑基期？ 海玄并没有因此停下脚步或是改变方向，可是那个声音确实越来越近了。 甚至连林雪枝都感应到了，她不禁紧了紧环住海玄的双臂。 海玄也没有侥幸心理了。 我靠！难不成算错了？ 不应该啊？ 海玄急中生智，当即对那个方向一声大吼：“玄冥天执事在此行事，何方人士？报上名来！” 对方脚步一顿，随即反方向跑起来。 海玄心中一喜，嘴上接着吼道：“想逃？” 脚步一改，直接往那个方向追去。 对方听到后明显加速，几个呼吸就拉远了距离，海玄也不可能真追过去，待到渐渐听不到对方的动静，便继续往原方向前行。 第38章 我成吃饭的了 背上的林雪枝看现下似乎已经平安，贴在海玄耳边低声问道：“玄公子……” “是筑基修士，但应该不是玄冥天的人。”海玄深吸口气。 “运气真差，野生的筑基修士也能被我们碰上，三更半夜大雪天的……” 海玄说着说着突然停住。 林雪枝见海玄似乎神色凝重，也不知想到了什么，她犹豫一下，还是温柔说道： “玄公子，别太担心了。” “有何困难，与我说，我现在对你而言完全是拖累，若能帮你想想办法，我也心安些。” 海玄闻言回过神来。 “没什么，只是觉得太凑巧了些。” “筑基修士依旧是肉体凡胎，这种时间天气，还偏偏和我们遇上了，哪有这么巧的事？” “玄公子意思是，那人也是来追我的？又并非玄冥天……” 林雪枝说到这里，也想明白了。 “是最早那批追我的杀手？” “不如说得直接些，”海玄淡淡笑了笑，“是云来圣地的人，你的同门。” …… 许不凡在林间飞驰。 作为云来圣地圣子，又师从圣地最年轻的元婴长老墨珑烟，他的资质和背景，足以保证他去任何地方，都可以在同境界内横着走。 陆远今夜告知他，已经锁定了林雪枝的下落，明天就能得手。 他本想着安心等待好消息，但想起师尊交待过，云梦瑶必须死，而林雪枝则要尽量活。 玄冥天一向出手凶险狠辣，不会出意外？ 正好明日无事，稳妥起见，他决定还是亲自跑一趟。 一路飞驰，就在刚刚，他正好感应到海玄的脚步。 此处接近陆远告诉他的地点，以防万一，他还是接近过去，打算看看来人。 不料对方居然直接大喝质问。 哼，玄冥天的人真是粗鄙，不过也是我多心了……许不凡内心暗骂。 他本就只需要确认一下对方身份，可没有理由真和玄冥天修士起冲突，现在他身份隐秘，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于是马上加速离开。 只有一个人，又是男性，显然不可能是林雪枝逃到此处。 …… 腊月二十八，天色将亮的凌晨。 海玄和林雪枝一路南行。 遇见许不凡之后的路程都畅通无阻，没有再出什么意外，林雪枝甚至在海玄背上睡了一觉。 海玄没有回鹤湖镇，担心人多眼杂，林雪枝暴露身份。 他在鹤湖镇几十里外的山林里游荡，想寻个藏身之处，也不知是不是因林雪枝的气运，没多久真的找到了个可以歇脚的地方。 此处是山里的一座荒废道观，门前写着“观川观”。 前院空空荡荡，连个香炉都没有，主殿内，留着一座石鹤像与一座石鹿像。 这是玄冥天两位老祖的象征，玄冥天统治玄州两千年，本地百姓早已把两位老祖视若神明，经过两千多年的演变，现在都是直接以鹤像与鹿像象征二祖。 这座道观不算小，恐怕可以容纳二三十人生活，后院有好几间客房，不过家具大多没有了，水井尚可用，水质相当不错。 若周遭有食物，长久生活下去都没问题。 海玄探查完周围，回到主殿，直接坐在了放置石像的石台上。 之前在他背上的林雪枝，则是早就被海玄扔到了上面。 她看海玄回来，伸手帮他解起戴了半夜的斗笠，笑道： “你就不怕遭玄冥二仙的神罚？” “二仙早飞升了，哪里神罚得到我？”海玄毫不在意。 两人身体相贴地共度一夜，无形之间一言一行已经亲近许多。 而从之前林雪枝要回玄州探亲、饭食口味和他像等细节来看，她就算不是玄州本地人，也绝对在玄州生活过很久。 海玄接着说：\"你饿不饿？在外这么多天，身上还有吃的吗？\" 他跑了半夜，正准备稍微吃点干粮恢复一下，想到林雪枝逃窜多日，故有此问。 林雪枝收起斗笠答道：“早没了，我都是直接在野外找东西吃的。” “刚才见道观外有条河，玄公子可愿陪我去看看？” 那条河就在道观门口前面几十米，不大不小。 两人慢步走在河畔，林雪枝道：“清晨鱼多，应该能抓到。” 海玄看着逐渐变亮的天色，打着哈欠，奇道：“你打算捕鱼？” 林雪枝点头。 可是这又没鱼竿又没渔网的，总不能用手抓……很快海玄就把心中疑虑打消了。 只见林雪枝掏出佩剑，直接面朝河流驻足，拔剑以待。 瞧林雪枝一脸专注的样子，海玄也屏息凝神，打算看看她要如何用剑捕鱼。。 没等几个呼吸，林雪枝突然甩出剑去！ 那剑直直刺入水中，林雪枝又用手一撩，剑立刻飞回，在水面上一触即返。 一去一回之间，剑锋上居然已经穿了一条鱼。 海玄看得目瞪口呆。 林雪枝拿回剑，也不急着把鱼从上面取下，她看了看，笑着说道： “这鱼感觉有一斤多重，我一个人吃不完。” “不过玄公子锻体，这点份量根本不够吃的。” “等会儿可别几口就吃完了，害我挨饿。” 海玄也笑道：“我带够了干粮，哪会抢你的。” 两人又在附近转了转，林雪枝采了些野菜。 那采菜手法，熟练得海玄目不转睛。 这……难不成她还是个大厨？ 采完后，林雪枝直接蹲在河边，就着河水，开始处理起鱼肉来。 她直接凝一部分水化作一把冰刀、一方冰台，把鱼放在台上，去内脏、去鱼鳞一气呵成。 她问道：“你吃鱼刺吗？不去刺的话我就做一整条了，肉会多一些。” 海玄毫不犹豫道：“不必，还是把刺去了。” 林雪枝轻笑一声，直接开始给鱼肉切片，几下就把鱼骨和鱼肉区分开来。 处理完鱼，她又把那些野菜摘了一通。 然后把鱼肉和野菜都放在那方冰台上，端起来对海玄说：“食材准备好了，我们回去生火吃饭。” 海玄和林雪枝一起并肩回到道观，内心却一阵微妙。 两世以来，这好像是第一次，有亲人之外的女性专门为他做饭。 按套路，不应该反过来么？他给林雪枝做饭，然后获得了对方的好感。 现在我成被攻略的那个了？ 第39章 拉扯 林雪枝带了一套完整厨具，甚至连碗都多准备了，海玄连生火都不需要帮。 她又问：“你想吃煮汤，还是烧？” “随便，我都可以。” “那就做鱼汤好了。” 鱼肉入锅，海玄看着林雪枝从储物袋里掏出配菜，冻豆腐、辣椒、红枣、枸杞…… ……这配料是不是太丰富了些？ 这锅鱼汤的味道，完全是海玄此世尝过最佳，他分了些干粮给林雪枝，两人都吃得心满意足。 片刻后，河边。 “你不喜欢吃鱼吗？”林雪枝借着河水，洗着已经被吃干净的锅。 “是不太喜欢，你怎么知道？”海玄好奇问道。 他前世就嫌吃鱼要吐刺麻烦，对鱼肉没什么兴趣，长大后更是饱受现代化快餐摧残味蕾，老一辈人爱鱼肉鲜味，他却欣赏不来。 这一世小时候，父母同样怕鱼刺卡他喉咙，家里不怎么吃鱼。 “所有吃过我做的鱼的人，没有一个不称赞的。” “你的反应是最平淡的，所以我只能想，是不是你不喜欢吃鱼。”林雪枝蹲在地上，微笑说道。 这话说的，是在挖苦我……海玄听出些莫名的感觉来。 当时他尝第一口时，林雪枝问他味道如何，海玄只是简单回答“很好吃”。 虽然海玄心里承认，这确实是他这辈子吃过最好的鱼，但不影响他嘴上惜字如金。 毕竟我本就吃鱼吃得少，没吃过多少就没什么发言权……这就是海玄面对第一次有女孩为他做饭，并只给出三个字评价的心路历程。 海玄逐渐转过弯、回过味来，发现确实低情商了一回 但要让他低头改口，那是绝不可能。 “我平日吃鱼少，自觉没资格评价林大厨做鱼的手艺。” 海玄直抒胸臆，又话锋一转。 “不过看雪姑娘从抓鱼到做菜，哪怕我个外行也看得出功夫精湛，倒是想尝尝雪姑娘做的其他肉。” 想得倒是美……林雪枝狠狠刷了几下锅，站了起来，依然保持着礼貌的微笑。 “洗完了，”她直接迈步先行，“回去。” 海玄两步就跟上。 此时太阳已经出来，在远方山间形成一个生蛋黄般的大圆，分外和煦。 “玄公子……”林雪枝和海玄肩并肩，看着远处晨曦，红唇轻启。 “你和梦瑶很合得来？” 也不知道是哪里合得来……海玄驱散杂念，问道：“这话何以见得？” “你们性情很像呢，虽说你们未必有多少共同话题，但内里应该互相欣赏才是。” “玄公子难道不是这么觉得的？” 我确实这么觉得……但海玄总感觉林雪枝的话里一股酸味，本能地就先缓缓开口： “倒也不完全是这样……” 先用个万用句式拖住，同时疯狂思考，林雪枝到底是哪根筋不对了。 我和云梦瑶关系好，我是云梦瑶派过来的，所以……她是在怕自己成了云梦瑶的附属品？ 听起来有点离谱，但海玄感觉抓对了林雪枝的微妙情绪。 他马上组织起语言：“……人和人相交，贵在诚心。我只不过给圣女送了几天饭，当了几天守卫，她就传我基础功法。” “圣女如此善意对我，我又不是狼心狗肺之徒，自然同样待她。” 这番话，说假不假，说真……也不太对，至少在他看来，和云梦瑶之间的微妙关系，与第一晚发生的事密不可分。 他早就看出来了，云梦瑶是有点社恐属性的。 要不是那件事，可能一直到云梦瑶回去，两人也只是“认识”而已。 真是……有点讽刺。 “……就如我们昨夜，你身负重伤愿意信我，我心里也把你当重要的人。”海玄面不改色转进回来。 林雪枝脸上一直挂着的微笑瞬间破功，心里羞恼暗骂。 他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不过相处一夜，她也冥冥感觉出来，海玄坦诚不假，内心却也藏着狡猾。 这话或许是真的， 但指不定他心里又在想什么坏主意呢？ 她稍微低了低头说道： “玄公子真是实诚人，也不知是不是对谁都这样，不怕被人骗了？” 海玄不动声色抬了下眉。 ……这话听起来还是有点怪味啊。 海玄简直找回了前世做阅读理解题的感觉。 是觉得我对谁都这样，看上去幼稚缺心眼，她不喜欢？还是因为对她不够特别？ 这女人的心思，真是有够难猜的。 与别人比，云梦瑶是根本不藏，爱憎分明，那双勾人的桃花眼像会说话一样，什么情绪都清清楚楚，夜里想让你抱的时候，会像小狗一样看着你。 北冥光是想藏，但根本藏不住，喜怒哀乐看脸色就能看得出来，简单好搞定。 她俩加一起，都不如林雪枝一半难懂。 如果换个人，海玄猜一两下猜不到，恐怕就不耐烦了。 可林雪枝却不同，他只用稍微一感受，就感觉像是抓到了林雪枝的尾巴，顺着往上摸，就能把藏起来的她从阴影里抱出来。 明明藏得很深很深，偏偏他每次没费多少力气就逮到。 海玄想了想，说：“我见陌生人，一眼便知道能不能与他相处，一天便知道与他关系最好能到什么程度。” “这便是我的交友之道。” 这话倒不是吹牛，海玄甚至认为，这是两世为人的他，自然该有的社会技能。 他微微转头，看着林雪枝，认真说道： “雪姑娘，我们已相识半日，你可知我怎样看你？” 林雪枝只觉海玄视线滚烫，她不敢抬头对视，被逼得无意识地回了一句： “玄公子怎样看我？” 这话一出她就后悔了。 若是正常状态的她，会笑着回上一句：“当然知道，玄公子方才不是已经说了吗？把我当重要的人呢。” 这样糊弄过去是最好的。 可现在，却自己走到了悬崖边，不得不面对一个她不敢探求的答案。 她鼓起勇气抬起眼，看到海玄神情认真，目光清明，心就更是高高悬了起来。 脑中一时空白，只能静待审判。 ——可是，海玄马上神情一变，笑了起来。 他眼中带光，笑得像一个纯真的顽童。 “不~告~诉~你~” “你——！” 第40章 睡吧，睡吧 勇气是很宝贵的东西。 海玄在感情上，曾经是一个有勇气的人。 他前世上大学时也追过女孩，是用最笨的直球表白，毫无例外，失败了第一次、第二次……所以他后来也学乖了。 没有足够把握，绝不主动开启一段认真的男女关系。 至于什么叫足够把握，这就要综合多方面考虑了……至少之前，提“金丹再说”的北冥光，就没有让他感觉到有足够把握。 而现在的他和林雪枝，连之前北冥光的水平都没有达到。 林雪枝可以因为一时感性，把那层窗户纸顶到他手指上。 他却不能因为唾手可得，就去捅破。 所谓试探拉扯，就是一方上头了，另一方就要理性，周而复始，直到确认彼此心知肚明。 到了正确的时机，两方都上头，那就是爱情故事。 但若错误的时机，两方都上头，那就成事故了。 决裂、因爱生恨、闹出人命……都是有可能的。 林雪枝显然是个保守性子，不会接受混乱的男女关系，海玄更是不愿白白伤她心。 他们又有天时七剑这般重要合作，于情于理都应避免事故风险。 更何况，云梦瑶怎么办？ 此次试探已经足够，他们只是缺了些日夜相伴的感情基础。 未来还很长。 …… 两人回到观川观主殿，林雪枝此刻已恢复心态，她刚才没忍住捶了海玄胸口一下，现在都还在内心纠结。 怎么做了那么粗鲁的举动？ 而且这个事，虽然心里很不爽，但找不到对海玄生气的理由。 本就只是萍水相逢，或许连朋友都还算不上。 若只是因为刚刚海玄逗她就生气，岂不是显得她很幼稚？ 换成梦瑶才会生气。 她可要大一岁，不会因为这种小事生气。 —— ———— 嗨呀，好气啊！ …… 海玄坐在一旁给林雪枝打了壶水，递过去道： “来，多喝热水。” “……” “你身体还没恢复，昨夜又没休息好，喝些热水，先休息。” “没事，我不困。” “是吗？”海玄挑起眉，装作微微惊讶的样子：“我刚刚偷偷在鱼汤里加了安神粉。” “……加了什么？”林雪枝的表情突然定格。 “安神粉。”海玄面色毫无异常，“就是那个适量服用能帮助睡眠，但过量服用能睡倒一头牛的药粉。” “你、你加了多少？”林雪枝不可置信地看着他。 “放心，没有过量。”海玄停顿了一下，接着说：“是能让你安心睡个好觉的量。” 林雪枝刚想说话，就觉得一股困意直上脑门，她五味杂陈、心灰意冷地看向海玄，却见海玄也捂着嘴打着大哈欠，完全不似作伪。 这……？这下可把林雪枝整不明白了，她疑惑地问道：“你也服了？为什么……要这样做？” “我昨夜几乎一晚没睡，”海玄继续打着哈欠，“一起睡个好觉。” 说罢便从储物袋中掏出一顶帐篷，海玄没几下就把帐篷支了起来。 林雪枝坐在石台上，迷惑地看着他做好这一切，她现在连站都站不起来了。 海玄做完，便向她走过来。 林雪枝看着他一步一步靠近，心中情绪难言，连手都开始无意识地颤抖。 海玄把她抱下来，扶着她一起走进帐篷里，按着她躺下，自己也顺势跪坐在帐篷内，把她的头放在自己膝盖上。 “……我不明白。”无力反抗这一切的林雪枝，在困意侵袭下，已经根本思考不了问题了。 她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现在会感到如此委屈，甚至鼻头发酸。 “这世间那么多事，哪能什么都搞明白。”海玄低下头，与她对视，忽地一笑。 这个笑容，林雪枝似乎刚刚才见过。 他又要捉弄她了？ “你别怕我，雪姑娘。”海玄微笑说道，用手解开了林雪枝脑后盘着的发髻，她雪白的长发渐渐散开。 他一只手遮住林雪枝的双眼，一只手轻柔地抚摸林雪枝的头顶。 冬日的清晨里，这般动作颇为温馨。 “我这两日一直在山洞中等你，没休息好，你奔波多日还受了伤，更是没休息好。” “既然我们都累了，现在就好好休息下。” 林雪枝哪里听得进这么荒唐的理由，这又是解她的头发、又是遮她的双眼……可她却并不怎么反感这样的气氛，甚至海玄的抚触让她感觉有些舒服，这更是让她又气又怕。 林雪枝嘴唇微动，想说什么，却哽咽失语。 “没事，你不用说，我知道的。”海玄手上动作不停，“别怕，雪姑娘。” “睡，睡。” 后脑勺垫着温暖的大腿，头顶被一只大手来回抚摸，正脸也被另一只手覆面遮住视野，林雪枝在这温暖的黑暗中又舒适又无助，终究是抱着复杂的心情失去了意识。 而海玄，自他用手盖住林雪枝双眼后，就再也看不出刚才的困倦模样。 他等着林雪枝的呼吸彻底平稳，轻轻脱身，从帐篷中走出。 玄冥天的锻体，可是个主动技能。 所以当他用灵力强化身体后，那点安神粉对他就没有效果了。 他刚才说的全是实话。 他真的累了，需要休息。 可他会在醒着的林雪枝面前睡觉吗？ 当然，不可能。 自那夜梦醒与三个筑基杀手一战后，这几日他的警惕心到达了人生最巅峰。 要睡？一起睡。 他们现在的关系，相当一部分来自天时七剑的承诺。 可那只是个口头承诺而已，违背了也不会有惩罚。 所以，简单换位思考下，林雪枝有没有可能，在海玄放松警惕时杀人夺宝，拿走大雪大寒剑气？ 感性上信任了林雪枝，认为她绝不是这种人，但理性上做不到。 海玄不会给人这种考验人性的机会，引诱善人当恶人，他只会把这种可能性扼杀在摇篮里。 哪怕那本大雪大寒剑气，现在还在北冥光那里，根本不在他身上。 而且，他还有其他不想让林雪枝知道的事。 海玄走出主殿，关上了门。 得知林雪枝被追杀后，他一直在思考，该把林雪枝藏在哪。 他并不想去找北冥光帮忙，林雪枝位置一旦暴露，便时刻面临生死危机，如此大的风险，他不会让任何多余的人知道，哪怕是北冥光。 事不密则害成。 刚刚林雪枝切鱼、洗碗时，他可不是在旁无所事事，而是一直在观察周围的地形地势。 这个观川观……好像还真适合藏身。 若能有些阵法来辅助，便更好了。 第41章 并肩看天的日子 林雪枝醒来时，海玄正在她旁边躺着，看着帐篷顶发呆。 她懵懵懂懂感受了一下身体，只觉气力充沛。 想起睡前发生的事，她现在脑子还在发懵。 真就是一起睡了一觉？ “你这一觉从日出一直睡到了日落，”海玄声音低沉地开口。 “现在应该刚到酉时了。” 酉时也就是下午五点，而林雪枝大概是早上八点不到就睡了。 可见安神粉确实效果很好。 “你醒来多久了？就一直……躺在我旁边？”林雪枝神情微妙。 “醒了一个时辰了，”海玄仰面望着帐篷顶，眼神落在虚处。 “像这样什么都不想，只发呆的时光，难得体验一下。” “而且和冬天很配啊，你不觉得吗？” 此乃谎言。 海玄就连出门找林雪枝，都要带着功法，生怕干等她，浪费时间。 这样的他，发呆一个时辰？ 他实则用这段时间，把问玄真人给的玄魄入冥术背了几遍。 早在遇到林雪枝的前一天，就在山洞内把这本秘法读熟了。 现在看似在发呆，实则脑中在不断理解心法，模拟在各种招式里的具体使用，甚至连体内气血和灵力都在运转。 只是这些林雪枝都看不出来。 当海玄不想别人知道他在干什么，就喜欢瞎扯出一些奇怪的歪理。 林雪枝听他这么一说，还真觉得有道理，也仰着面看着帐篷顶发呆。 两人就这样，一起躺着，各自灵魂出窍。 海玄在脑中推演完毕，暗暗满意，正准备起身，却发现林雪枝居然一直在旁，陪着他发呆。 他随着她的目光，一同望去，穿过帐篷口，穿过正殿半开的大门，看向远方天空，上午时天空就已放晴，此刻正好迎上层层叠叠的晚霞，妖艳绚烂，气象万千。 人生中，有几个这样的、与人并肩躺着看晚霞的傍晚？ 海玄思维发散一阵，最后还是重新回神，转头问道： “你不饿吗？” “有、有点。” “那就起来吃东西。” 诶？明明我还挺沉浸刚刚的氛围……林雪枝有些小别扭，跟着海玄出了帐篷。 海玄回头道：“现在天色已晚，你若还想抓鱼，恐怕比较难了。” “我有个提议，此处离鹤湖镇不算远，我一个时辰便能往返。” “你先吃些干粮垫垫，我去鹤湖镇买顿大餐回来，如何？” 林雪枝却定定看着他。 “……你要走了？” “……” 海玄最终还是点点头：“你既已脱离危险，明早我就该回玄冥天了。” 他其实今天就想回，但林雪枝睡得有些久，总不可能扔下熟睡的她跑路。 甚至现在走人也是可以的，有事传音石联系就好，但他……终究有点舍不得。 看着林雪枝那双藏着情绪的眼睛，他还是决定再多待一晚。 林雪枝低下头道：“那你去。” 海玄看着她有些落寞的身影，凑近了些。 “传音石给我一下。” 林雪枝意想不到地看他一眼，然后飞快掏出自己的传音石。 海玄添加好联系方式，留下些干粮，转身出门。 林雪枝愣愣看着他的背影离去，把手中的石头握得紧了些。 …… “急着带饭回去？看来你和那个林雪枝，关系不错嘛。” 北冥光低着头吃饭，海玄也动了几筷子，说道： “我明早回来，到时候我们一起回去。” 北冥光应下，说道：“我已经把这间客栈吃的都尝过一遍了，帮你点些好吃的带回去。” “不用谢我。” 海玄又简单陪了她一会儿，便带着吃食回观川观。 …… 林雪枝把主殿整理了一番，此刻正在空处练剑，听到海玄在外呼唤，便开门相迎。 海玄见到她却微微惊讶，她的眼神又变回了刚见面时的样子，清澈坚毅。 如今刚练完剑，神态身姿更有股傲人风骨。 不过看着海玄时，仍带着股温柔。 海玄笑道：“我带了很多好吃的，林大厨来看看满不满意。” 林雪枝也笑起来：“玄公子跑得这么快，等会打开一看，可别菜全洒了。” 然而，打开餐盒后，竟有一半的菜，散发着一股难闻的臭味。 入口之后味道倒是没变化，就是还没入嘴就能让人失去食欲。 大概这就是屎味的巧克力……海玄面色尴尬，一下猜到是北冥光的手笔，她以前就没少干过恶作剧。 因为自己要和林雪枝多待一天，不满了？ 还得感谢她留了一半菜？ 回去好好教训她！ 林雪枝饶有兴致地看着海玄，还是第一次见他这种表情。 “玄公子是还有同伴留在鹤湖镇？” 倒也不必瞒她……海玄点点头。 林雪枝不再多问。 两人在殿内生起火，吃完后，并肩坐在火堆旁。 “你在玄州长大的？” 林雪枝点点头：“我十四岁才去的云州。” 云州便是云来圣地所在，玄州在大陆南边，云州在东边。 “这么说，你修行至今不到五年？” “四年，”林雪枝笑了笑，“我至今没见过比我更晚入门的。” 难怪……林雪枝有天灵根，若练得早，理应炼气圆满，而不是和他一样，还在后期。 但是……好像有细节不太对劲。 “雪姑娘是玄州哪里人？” “白鹿东。” 海玄道：“我们是同乡，来玄冥天前我一直住在白鹿东。” 玄州行政区域基于主城划分，共八主城三十二区，白鹿东的意思是白鹿城东区，比如他们现在在鹤湖镇附近，实际区域叫作小鹤北。 林雪枝脸上惊喜，两人交换了不少小时候的见闻，确定他们童年时相距不过几十里。 “雪姑娘，我们萍水相逢，居然同龄同乡，也实在是有缘。” 海玄笑着说道，迟疑了一下，还是把心中的疑问说出口： “只是我十二岁时参加的灵根检测，进了玄冥天，你当时没有去吗？” 这就是刚刚海玄觉得奇怪的地方。 灵根检测，在整个玄州同步进行，两人又是同龄，海玄既然十二岁能参加，林雪枝就没有错过到十四岁的道理。 林雪枝眼神明显暗了一下： “那时，家中大哥前一次去参加灵根检测，却没有灵根，母亲为了不刺激他，便不让我去了。” “后来我们全家搬到苍州，父亲水土不服生了病，家业全给了大哥处理，大哥因此逐渐走上正途，父母才允许我去参加。” 海玄听得心情复杂，为了长子牺牲女儿，对这个时代的凡人完全是天经地义。 真是家家有本难念的经。 他又问：“你还打算回你亲戚那边吗？” 正是因为一封来自家族亲戚的信，让她陷入险境。 林雪枝沉默了下，看着海玄： “我有些拿不定主意。” “玄公子怎么看呢？” 还能怎么看？多半是陷阱，大概率是那个什么最年轻的墨珑烟长老搞的。 最好办法就是离开玄州，也别回苍州，在外漂泊一两年，筑基了再回去，天灵根资质，注定会被人抢着收徒。 可万一那封信是真的呢？她母亲真的有麻烦？ 或者她全家都被控制要挟了呢？ 林雪枝承受得了代价吗？ 海玄突然明白，林雪枝现在依然很无助。 若此事不解决，她只会再次义无反顾踏入险境。 第42章 离别 “那封信中，有提到你母亲下落吗？” “母亲和其他老亲都在白鹿城，兄弟姐妹倒是没回玄州。”林雪枝出神地看着篝火。 “那这就简单了。” “白鹿城会有清晰的入城登记，玄冥天驻地里肯定有对应记录。” “只要查一下，你母亲究竟有没有这个月回白鹿城，那封信是真是假也就清楚了。” 林雪枝听得心中讶异，回过味来，也觉得此法最简单直接。 只是她现在恐怕连白鹿城都难以进入…… “话已至此，当然是我帮你去查。” 海玄看她似乎想自己干，颇感无语。 “我明早和你分别后就去白鹿城，之后传音石联系，待我去查了虚实，你再决定下一步去哪。” 林雪枝讪讪道过谢，说了自己母亲名字。 此事既毕，两人一时沉默。 林雪枝略作思考，下定决心：“玄公子，你我素昧平生，却帮了我这么多……” “天时七剑的第一剑，你愿不愿意现在学？” 海玄一怔，自然点头答应。 这一剑名为夜雨惊蛰剑，地阶下品武技，以春雷为灵感，是一招以水化风雷的爆发性剑招，对灵根没有硬性要求，只要剑招能得神韵，便能施展出八成威力。 当然，海玄同时有水、木灵根，自然完美契合此招。 秘籍字数不长，并无介绍天时七剑的前情提要，海玄花了半个时辰读到几乎能背，随后走到前院去演练起来，林雪枝则驻足一边观看。 论剑法资质，林雪枝是实打实的云来圣地同辈第一，海玄在剑道上只是小有才能，和林雪枝比不了。 所以免不了被指指点点。 海玄看她严格纠错的样子，不由得有点好笑。 可能是今早在他这里受的委屈太大，现在攻守易势，便要狠狠发泄回来。 不过，海玄没给她太多机会。 在看了两遍林雪枝的演示、搞明白这一剑的精髓后，海玄就直接……用飞剑来练习此招。 这可把林雪枝整不会了。 “你……”林雪枝欲言又止，想到他昨夜还曾御剑飞行过，又把话憋了回去。 剑修在境界高了之后，飞剑自然用得越来越多，用手挥剑固然强力，但范围有限，近距离作战又风险极大。 能用飞剑远远一剑穿心，为什么要跑上去砍？ 但他炼气期就能用飞剑使出地阶武技，是不是太夸张了？ 看着海玄的剑越刺越远、越刺越快，林雪枝也越来越沉默。 “等等，”林雪枝感觉不太对，“你握着剑用一下这招。” 海玄照做。 林雪枝眨眨眼，转头看着他，问道： “……玄公子飞剑威力竟比持剑还强？” 海玄有些尴尬：“可能我天赋异禀。” 他确实天赋异禀，不过不是剑道，是炼器和符咒。 技能等级低，但武器等级高啊。 这招夜雨惊蛰剑，消耗低、释放快、威力足，缺点是变化少、只刚不柔。 这些特点非常适配飞剑，海玄握剑出招尚有大量瑕疵，但以飞剑出此招，已经算是学得八九不离十了。 海玄这一晚，究竟有没有学会这招……只能说如会。 “……这么说，以后我碰上玄霄门的人，最好别用天时七剑？” “嗯，有风险。” 两人聊到了天时七剑的其他几式。 “当初神锋上人与那位神秘前辈一战，距今超过千年，可时至今日，天时七剑依然是秘闻。” “哪怕其中有一门剑法流传在世，我们应该也听说过天时七剑才对。”林雪枝说道。 话已至此，海玄便明白了她的意思。 能隐匿世间千年，不传出一点声音，最大可能就是早已有了主人。 而最可能获得天时七剑的是谁？毫无疑问，玄霄门。 “大雪大寒剑气旁，的确有两本玄霄门的阵法。”海玄回忆起来。 “山洞内的那位前辈，应该是把秘籍从玄霄门内偷了出来。”林雪枝点点头。 “你知道那位阵法师吗？”海玄问道。 那位无名阵法师，除了留下数本秘籍，还有一本自创阵法集，海玄也简单看过一眼，短期内同样用不上。 无他，那个册子上记载的全是建筑类阵法。 《十方仙途》作为玄幻游戏，存在一些超自然的建筑场景，比如浮在空中的宫殿等等。 这些都是阵法师的杰作。 建筑师提桶跑路，还顺手偷走了门内珍藏的秘籍？玄霄门还真是够惨。 林雪枝娓娓道来：“大约三百年前，林家有位先祖和那位阵法师前辈相交莫逆，那位前辈有次酒后闲聊时提到，他曾在鹤湖北边埋了宝，是天阶的阵法功法和水属剑法。” “那位前辈手里有全部前六本剑法，其中最弱的夜雨惊蛰剑直接送给了先祖，其他几本的位置也说了出来，但也告诫至宝不是谁都有命拿的，就算拿到手也多半学不会，先祖知道此事就好，不要真有想法，以免惹火烧身。” “林家先祖从善如流，只将此事记下，并以灵力封印笔记，只有用夜雨惊蛰剑的风雷灵力才能打开。可惜林家几百年来，修仙者寥寥可数，竟连学会眼前夜雨惊蛰剑的人都没有。” 所以林雪枝大概是世上唯一知道这些事的人，她天灵根傍身，艺高人胆大，如此宝物不可能不来试试。海玄易地而处，也会做出同样举动。 两人一边练剑，一边闲谈，不知不觉，又是相处彻夜。 天色微微泛白，腊月二十九清晨已至，新年近在眼前。 两人站在院里，沉默着看向远方晨曦，心中都知道到了分别的时候。 海玄率先出声道：“我在观里布了几个供你防身的阵法，跟我来。” 他带着林雪枝一个个详细介绍了他布下的基础阵法，隐匿、强化、逃生之用皆有。 “……阵法就是这些了。”两人转回观川观的大门前，“这把剑，你拿着，也作防身用。” 海玄从储物袋拿出一把中品法器。 林雪枝垂眼接过，也掏出一方小盒道：“玄公子，这枚定基丹给你。” 定基丹是炼气期最珍贵丹药之一，效果简单粗暴，就是直接提升修为，没有副作用，只是一人只能用一颗。 海玄前些年并不急于修炼，自然从未用过定基丹，可小天出现后，自己修行必须提速，便大方收下，打算回去就用。 他看向林雪枝，她此时白色长发尽数放下，看他的眼神依依不舍，身影萧瑟。 他凑上前，轻轻抱了她一下。 “保重。” 第43章 瞎编 “去白鹿城干什么？”北冥光一脸狐疑盯着海玄。 如果我说是为了林雪枝家事，要跑一趟，她一定会给我整些更厉害的恶作剧……海玄开始想着怎么说个合理理由。 昨晚那顿饭吃得实在不自在，不过林雪枝性格淡然，并未追根问底。 要是换成颇为敏感、似乎已经察觉什么的云梦瑶，恐怕就要后院起火。 北冥光很宽容，但也会“合理”的生气，这算是他们之间微妙的默契。 她的生气也是有等级的，最低等级就是找他切磋，这种他也完全不怕，可如果更生气，整蛊他，那他就没办法了。 而现在……找北冥光帮忙，却是完全为了另一个女人，这种事他原则上是不愿意干的，就算干了，也绝不能当面明说。 否则必定会触发北冥光高等级的生气。 海玄道：“林雪枝说，云来圣地的确有人对云梦瑶心怀歹意，而他们在玄州的行动负责人先去了白鹿城，我去拷一份记录来，看看能不能查出些蛛丝马迹。” 这理由冠冕堂皇，实在找不出什么能挑刺的地方，北冥光疑心减弱一些，还是问道：“她这也知道？那负责人叫什么？” “许不凡。” “云来圣地筑基期的圣子？真的假的？圣子想杀了圣女？”北冥光眯起眼睛，显然不太相信。 “现实是不讲逻辑的，结果越离谱，反而越可能是真相。”海玄面不改色。 林雪枝哪能知道负责人是谁，完全是他编的。 当时林雪枝向他说起墨珑烟长老很可疑，他额外问了句：那位长老可有什么弟子？ 结果就听到云来圣地圣子的名字。 云来圣地圣子许不凡，同样也是名动大陆的天才人物，据说行事中正，颇有君子之风。 可谁让他师从墨长老，有这个嫌疑呢？ 反正他人在云来圣地，无法跑来给自己洗白，干脆给他扣上这个黑锅。 北冥光听后，还真接受了海玄的说法，在传送阵上拉住海玄的手臂，准备前往白鹿城。 她觉得以海玄的智力，实在编不出这么拙劣的借口，所以海玄说的应该是真的。 白鹿城位于玄州正北，是玄州第二大城。 到了白鹿城驻地，海玄这次就没有上次在小鹤城的运气，狠狠破了次财。 心痛得他面无表情开始查起记录，并把这笔账全都记在云来圣地头上。 没多久，一起查阅的杂役就通知他，找到了林雪枝母亲的名字。 林雪枝母亲确实回了玄冥天。 那样林雪枝一定会回去，云来圣地和玄冥天也一定会接着追杀她。 不对啊……海玄想到此处，突然发现自己忽略了一件事。 林雪枝就非死不可吗？ 墨珑烟的真正目的应该是云梦瑶，林雪枝生死并没有那么重要。 但林雪枝只是知道墨珑烟很可疑而已。 如果我是墨珑烟……最好方法应该是杀死云梦瑶，然后栽赃给玄冥天和林雪枝，让林雪枝就此闭嘴，这样就能彻底排除自己的风险。 如果云梦瑶和林雪枝同时死在玄州，一下损失两个天灵根，云来圣地高层震怒，决心彻查此事，两头一起查，反而不利于自己隐藏。 所以他们追杀林雪枝，未必是真想置她于死地，只是想控制她。 海玄豁然开朗，但转眼又再次皱眉。 杀了林雪枝或是控制林雪枝，对他来说，区别大吗？ 不都是人没了？ 他又思考起来，尽量还是要让林雪枝不动身前往老家，那里恐怕已被云来圣地布置成龙潭虎穴。 要是能去探探情况就好了，他自己是不可能了，北冥光没有理由再等他，下午还要带黎栗栗和北冥光见面。 等等，当初自己尚在外门，会结识陆成，是不是因为两人都在白鹿城？ 他会不会已经回家过年了？ 他赶紧打开传音石。 “白鹿东的林家？好，我今天有空，会乔装去一趟的。”陆成回复很快。 海玄已经找林雪枝打听过她家地址，陆成确实人在白鹿，距离不远，也算是让海玄心中石头落了地。 “玄哥，还有件事。”陆成道，“之前你让我盯着那批精铁，直到我昨天回白鹿，一直都没找到。” “汪师兄二十三就外出查了，昨天都还没回。” “奇怪的是，失踪的年贡已经找回来了，但是你的精铁，和另一位女弟子失踪的货物，还是下落不明。” 海玄听得颇为讶异。 钱找回来了，铁和黎栗栗的食物没找到？ “执法堂本也是以找年贡为主，现在重头找回来了，再加上过年，他们就有些……不上心。” “玄哥，我去了几次，感觉有点说不上话了，要不你亲自去执法堂压力下他们？” 这确实有些超出外门弟子的能力范围了……海玄淡淡道：“这事你做的不错，不必强求。” 他打算之后联系下汪才，看看到底什么情况。 林雪枝的事既然有了着落，他便用传音石向林雪枝说了自己的新推测与安排，那边过了好一会儿，才传来林雪枝简短却蕴含感情的声音： “玄公子，谢谢。” 她过了一会儿又接着道： “我会尽量不离开观川观的。” 海玄听后，张张嘴想说什么，迟疑了下，还是没有再回复。 心思被她看穿了啊。 他根本不想她离开观川观。 离开后危险指数直线上升是一方面，另一方面……他也存了些云梦瑶离开玄冥天后，去找林雪枝的心思。 不过这种被知道心思，得到回应的感觉，还不错。 他收起记录，和北冥光碰面，一起回到玄冥天。 …… 午后，归虚峰山脚下。 玄冥天一改前几日的风雪天气，放了个大晴。 海玄踏着山道上的积雪上山，发出细碎的声响，黎栗栗跟在他身后两三步。 她今天没再穿那身可爱的白色雪兔套装，而是穿着玄冥天标准的外门弟子服，这身黑色弟子服对身高一米五出头的她，实在过于宽大，她整个人都裹在里面，显得有些笨拙。 第44章 茶话 海玄打趣道：“今天怎么没穿上次那身衣服？” “这是第一次见北冥光师姐嘛，”黎栗栗小心地踩着山道石梯回答，“感觉还是穿得正式些好。” 可你这身，大概只会让她觉得这小妹妹好差的衣品……走在后面的黎栗栗看不见海玄此时难绷的微笑，他接着道：“你这套有点不合身。” 少女声音细若蚊蝇：“这已经是最小的尺码了……” 海玄：…… 海玄前几日就已经和两人定好了时辰，此刻北冥光正在峰顶等着。归虚峰的山路并不好走，黎栗栗初来乍到，他便在山下等她，接她上山。 “海师兄，你的货物找回来了吗？” “没有。” “我的也没有，”黎栗栗小脸满是不开心，“执法堂说，那盗贼把钱藏在某个地方，准备等后续再取，结果还没来得及取，那地方就被我们端了，现在他们正在那里守株待兔。” “可是，他不把我们的货物一起放那儿，带走是要做什么？难道真是为了我的土特产来的？” 不……应该是对方看到我的铁和你的食物特产，发现毫无用处，直接扔路边了，后续又被什么路人捡走了，所以执法堂根本找不到。 海玄觉得自己的推测应该最接近真相，如果真是这样，那他和黎栗栗想找回货物几乎不可能了。 总不能真被盗贼当块宝，还收着？ 两人闲聊间，已经走到北冥光的住处。 海玄推门而入，黎栗栗乖巧地跟在他身后，北冥光就坐在院中，天风正侍立在后方。 她此刻换了身衣服，是玄冥天亲传弟子袍，这身衣服需专门定制，无论材质还是外型都是上上之选，光制作时间就要至少一个月，黎栗栗虽也是亲传弟子，但刚来玄冥天不久，根本不可能有。这一件的造价够买一千套外门弟子服，北冥光平时根本舍不得穿。 也是让她装上了，海玄在心中无情吐槽。 北冥光这套，最大特征就是修长的贴身裙裤，显露出诱人臀部曲线的同时兼具优雅气质，还根本不影响战斗。 海玄礼貌地多看了两眼，说道：“这位就是栗师妹了。” “师、师姐好。”黎栗栗从海玄背后侧移出半步，颤巍巍低头行礼。 紧张得连声音都变尖了……海玄瞥了黎栗栗一眼，转头刚想眼神暗示北冥光有点前辈的样子，却见北冥光一脸呆样，看着和黎栗栗一样傻。 她怎么了？ 北冥光很快回过神来，嘴角微微翘了翘。 原来还是个小毛孩啊！连胸脯都没长。 北冥光露出爽朗的笑容道：“天风，上茶！” 三人落座，北冥光平时和海玄相处没个正经样，可在这种场合还是收放自如的，入座没多久就聊得黎栗栗放松下来。 看着北冥光亲和的样子，海玄不禁有些怀疑自己的记忆，她以前面对别的真传弟子也不这样啊？ 或许是黎栗栗特别一些？海玄自己也是个外在冷淡的人，可是第一次见黎栗栗的时候，好像也对她很温和。 海玄正悄悄观察着黎栗栗，突然看见一团黑气从她肩头升腾而起，在阳光下化作一个小小人影。 那小人浑身漆黑，完全看不出面容。 海玄心中一惊，不动声色看了看两人，她们似乎完全没看见这个诡异生物。 难道是我幻视了？ 疑惑之间，黑色小人已接近了北冥光，而她仍然什么也没有察觉，海玄心中顿时升起一股不祥的预感。 他放在桌上的手瞬间一拍，骤然将同样放在桌上的茶杯拍得跳起，里面的茶水溅得高高飞起，弄湿了整张桌子。 ……茶水穿过去了？和小天一样没有实体？海玄眼神一扫而过，飞速确认。 黎栗栗吓得“呀”了一声，那黑色小人也被吓得逃回黎栗栗身后，转眼消失不见。 北冥光心里同样被吓了一跳，她疑惑看过来，海玄目光平静，和她交换眼神。 北冥光便恢复了刚才亲和的脸色，微笑着问：“你怎么了？” “没什么，”海玄面露微笑，把桌上的手放回膝上，“最近练伤拳练得太多，手臂肌肉有些不受控制。” 黎栗栗只得讪笑，北冥光笑着道：“你海师兄前几天刚得了问玄真人赏识，估计传了他什么伤拳秘法，他这练功狂魔沉浸在里面，有些出不来了。” 黎栗栗恍然。 “问玄真人！这么厉害！” 这场小意外就这么过去了，那黑色小人也没有再出现。 又聊一阵子，黎栗栗低着头，不好意思道：“北冥师姐，我听说你抓到了云来圣地的圣女，我可以去看看吗？” 北冥光闻言问道：“黎师妹怎么知道的？” “……师傅和我聊到了这件事。” 无咎真人？不谈是真是假，搬出无咎真人名头的话，北冥光确实没理由拒绝了。她微微侧头，又和海玄换了个眼色。 北冥光回道：“那圣女现在都是你海师兄在看管，你要想见，直接问他就好。” 黎栗栗睁着一双大眼睛转头看向海玄，眼中撒娇意味明显，海玄接过话茬：“你是无咎真人亲传弟子，本也有资格过问这些事。” “远远见一面可以吗？” “呃，”黎栗栗想起小影需要靠近人，才能施展夺取气运的手段，便想请求更近距离见面，正想开口时，小影却突然在她心中发声： “栗栗，先答应他！” 她便迅速改口道：“远远见面就可以了。” “……好，那我年后找个时间。”海玄话语稍顿，神色不变。“届时你来归虚峰顶就行。” “谢谢师兄。” “不客气。” 云梦瑶的话题就此揭过。黎栗栗初来乍到，自然有很多关于玄冥天和修炼的话题，而海玄和北冥光都站在炼气期的顶端，体会丰富深刻，随随便便就能和黎栗栗扯上一堆。 坐到天色开始发暗，黎栗栗起身告辞，两人送她至院门口，接她上来的海玄却没有要送下山的意思，北冥光回头看了天风一眼，天风便带着黎栗栗下山。 大门关闭，院中只剩海玄和北冥光两人，在渐起的寒风中沉默对视。 第45章 黎栗栗 “发生什么事了？”四下无人，北冥光便直接向海玄问道。 刚才两人一番眼神交流，可以说凝缩了半年来培养的默契。 先是海玄提示北冥光自己拍桌子不是无的放矢，而是发现了什么异常，后来当黎栗栗问起云梦瑶时，海玄又暗示北冥光把这个问题交给他处理，北冥光也心领神会，把话题引了过去。 结果就是，现在海玄有理由再约黎栗栗，调查下那个黑色小人到底是什么了。 “我拍桌子的时候看到了奇怪的东西，不过你们两人好像看不到。”海玄回答。 “你现在感觉怎么样，身上有什么不舒服吗？” 北冥光闻言老实检查了一遍身体，什么异样也没有，随后刨根问底问海玄到底看到了什么，海玄只得全盘托出。 “小黑人？”北冥光思考了一下，“乍听之下有点像邪祟附身什么的，与其问我身上什么感觉，不如问黎师妹，她现在才危险，若是她都感觉不到，那问题可就大了。” 不，真正问题大的是她感觉到了，但是放任其行动……海玄心里想到，他看那个黑色小人，怎么看怎么有股既视感。 那不就是纯黑版本的小天吗？ “海玄，我也看到了。”小天在海玄心里发出声音。 “但是我也不知道那是什么，只是看着她感觉很不舒服。” 好，小天还是一如既往的没有什么作用。 要不晚点给黎栗栗发个传音，旁敲侧击一下？ 可如果她和那个黑色小人确实是一窝的，那不是打草惊蛇？ 海玄怎么看都觉得那个黑色小人不像好东西，可黎栗栗却又让他感觉莫名亲切。 要是黎师妹外表傻白甜，内里黑深残，那就可怕了。 简单思考后，海玄决定晚点私下联系黎栗栗，直接开门见山和她说这件事。 用直球让小妹妹措手不及。 区区一个炼气中期，还能翻了天不成？ “这事用我帮忙吗？”北冥光叉着腰问。 “暂时不用。”海玄心里生出一丝歉意。 怎么感觉最近没了北冥光寸步难行？ “你最近已经帮了我很多了，好好休息，过个好年。” …… 与此同时，在另一边。 黎栗栗小心翼翼扶着石栏走下山，她刚刚已经招呼天风回去了，此处倒是离山脚不远，空旷的山道上，只有她一人。 见周围安全，小影悄悄出现，浮在空中。 “小影，你不打算夺取圣地圣女的气运了吗？”黎栗栗依然低着头看着石梯，仿佛根本没注意到小影现身。 “有点危险，我怀疑你那个海师兄……”小影脸色严肃，“他看到我了。” “看到你了？” “在我现身的时候，总感觉他的目光注意到了我，但他从没有直直盯着我看，我当时以为只是自己的错觉。” “可他拍桌的时候，”小影想起海玄那一拍，当时着实把她吓得不轻，“正好是我准备给北冥光种下窃运之种的时候，这也太巧合了？” “虽然还不能确定，但是小心一些总是好的，我现在太脆弱了。” 黎栗栗点了点头，问道：“那北冥师姐的窃运之种？” “当然没成功，但也没完全失败。”小影小手一摊。 “窃运之种需要种下三颗才生效，刚才那一会儿，我已经种了一颗了，这群气运之子根本发现不了我。” 一颗……小影的动作快是快，可是好像没有能接近北冥师姐的借口了，年后过来拜年？ 黎栗栗这个想法刚一浮现就感觉不靠谱。 刚认识几天的师妹，直接上门拜年，会不会很怪啊？ 而且方才还加上了传音石，拜年不就是一句话的事？ 要是海师兄真的看到了小影，反而更让他起疑心了。 圣地圣女又只能远远看看，小影根本动不了手脚。 黎栗栗无声叹气，小影现在有多虚弱呢？连离开她五米都做不到。 但黎栗栗对夺取他人气运这件事……也不是特别在意。 前世作为一名沉迷《十方仙途》的十六岁网瘾少女，她对这个游戏的了解十分细致，而且她刚穿越过来不到两个月，记忆还十分清晰。 而年轻人就突出一个气盛，觉得自己完全就是自走的人型攻略，就算没有任何金手指之类的外力相助，她也有自信能问鼎十方界。 小影则是她刚穿越时出现的谜之生灵，自称是“天书”，称她为十方界未来的救世主。 为了帮助她成长，最好去夺取气运之子的气运。 原作中的天书是很后期才能得到的宝物，只有主角才能使用，而且天书居然是可以化形的吗？游戏里没展示过啊……黎栗栗一开始还有些怀疑，可是随着小影和她简单说了几个未来必定发生的大事件，与她所知能对应，她也就相信了。 毕竟原作里确实提到过，天书有预测未来的能力。 不过让她稍微有些在意的是，黎栗栗这个角色的原身她并不知晓。 原身有着天灵根的资质，仅这一点就很奇怪了，因为官方曾说过，《十方仙途》里所有活着的天灵根npc都是有名有姓的，不会是路人甲。 可她前世里根本就不知道有名叫“黎栗栗”的npc。 而她穿越到的此时此刻，距离游戏主线正式开始还有两年多的时间。 难道说“黎栗栗”在这两年里意外身亡了，所以主线开始后游戏里根本没这个人？ 这就很危险了。 所幸“黎栗栗”的身份背景相当不错，她穿越过来后没多久就轻松离开南荒宗，来到了相对熟悉的玄冥天，并且靠着资质拜入了无咎真人——现在还是元婴，但会在主线里成为化神的大佬门下。 应该已经大幅改变“黎栗栗”的人生轨迹了？ 抱紧未来化神大能的大腿，我还能意外死掉不成？ 黎栗栗回想着自己穿越来后发生的一切，越想越觉得小影失败也没什么，自己平时就躺平修炼，靠着游戏内的情报提前去蹲点一些传承、秘宝什么的，随随便便都能混到元婴。 可是结冰的路面不会惯着她。 黎栗栗思维发散，脚下一滑，整个人身子甩向一侧，过分宽大的外门弟子袍没能起到一点阻拦作用。 她像球一样从山道上径直滚了下去。 小影大惊失色，赶忙追了上去。 “栗栗——！” 第46章 决堤 山顶客房门前，海玄提着两袋年货。 天风在把年货交给他时，提了下云梦瑶这三天的情况。 简单来说，就是自闭。 一步没出门，天天缩在房里，连院子里都不敢待。 如果只是这样倒也罢了，问题是就连吃饭也受了影响，每顿正餐都是浅尝辄止，一整天吃下的东西加在一起，竟连一顿饭都不够。 其中还有大概一半，吃的是甜食点心。 每天晚上要熬到丑时甚至寅时（3点到5点）才睡，中午吃饭时才起床。 “身体倒是没什么问题，没有患病的迹象。”天风谈起云梦瑶时，表情并不好看，“不过照她这个样子再过一段时间，没病也要有病了。” 很像前世年轻人的生活状态……海玄在内心吐槽，打开了房门。 屋内依然没有开灯，略显昏暗，不过倒是整洁温暖，相比他离开时，屋中似乎多了一丝若有若无的淡淡清香。 是云梦瑶的气味。 云梦瑶此刻正坐在床上，长发简单披散在两肩，面色无精打采，愣愣看着窗外渐渐变暗的天际线，双腿盖着被子，怀里捧着一本打开的书，却也没有在看。 听到海玄直接开门的声音，她惊得微微夹起肩膀，转头一看，正好对上海玄凝视她的眼睛。 已经不算亮的天光照映着她半个脸，她的双眼在两人目光接触时骤然亮起，然后又匆匆移开目光转向别处，手上也没闲着，悄悄把那本打开的书合了起来，移到大腿后面海玄看不到的地方。 一举一动，海玄看得分明。 “……我回来了。”海玄放下手上东西，最终也只是憋出来了这么一句话。 眼睛是心灵的窗户，仅仅和云梦瑶眼神打个照面，他便想走上前去近距离看看她，甚至抱住她。 但问题是，他在外面奔波三天，没洗澡。 正好给她时间，让她把那本不想让我看到的书收回储物袋，不会又是皇叔……海玄觉得自己还怪体贴的，对云梦瑶说道： “我先去洗个澡。” “……嗯。”云梦瑶微微沉默，也最终憋出来这么一声。 怎么感觉气氛这么怪？尴尬得想脚趾扣地了。 海玄面色如常，直接进了浴室。 等他出来时，主厅已经点好了灯，海玄看向窗外，天已经完全黑了下来，似乎又下起了小雪。 云梦瑶蜷着身子、搂着膝盖坐在餐桌边的椅子上，她已将两侧头发扎起，形成一个简易的双马尾。 桌上放着打包好的饭菜，大概是刚刚天风又来过了，而且从那个量来看，显然这次是两人份。 海玄径直走向餐桌。 云梦瑶感觉到他无言走来，不得不侧过头来，主动开口。 “……你找到雪姐姐了吗？诶！等一下！” 海玄接近她，直接顺着她的坐姿，用公主抱的姿势把她抱了起来。 “天风说你这几天没吃多少东西，”海玄抱得有些紧，他的嘴巴几乎快咬上云梦瑶的耳朵，“我看看你瘦了没有。” 云梦瑶脸色飞速红润起来，如此近的距离她根本不敢直视海玄，只能眼帘垂下，一直盯着海玄脖子，羞恼骂了一声： “登徒子！” 海玄刚刚沐浴完，刚出浴的湿热混合着淡淡的花露香气，几乎要把她熏得失去理智。 海玄笑道：“出去这几天，我实在很担心你，不亲眼看到你就放不下心，所以事情办好马上就赶回来了。” 此乃谎言。 担心云梦瑶是真，但马上赶回来就纯属放屁。 他昨天还和林雪枝依依不舍一晚，甚至白天的时间都用在了林雪枝和黎栗栗的事上。 不过云梦瑶倒是信以为真，她听得胸口发热，心花怒放，一边忍不住抬眼看向海玄的脸，见他正在打量自己的身子，似乎真的在看有没有变瘦，而没有盯着自己脸，她就继续看了下去。 一边情不自禁一只手捂住口鼻，因为她感觉自己此刻面容有些扭曲，大概是咧开嘴角，露出了一个难以控制的笑。 淑女笑不露齿，可不能让海玄看到她这样的表情。 “林雪枝已经找到了，人没事，现在的藏身地还算安全，你别担心。” 等海玄说完话，重新看向云梦瑶，见她双目盈盈，脸颊已经红透，几乎快要冒气了。 这…… 这么敏感吗？ 海玄的确思念云梦瑶，看到她有些病弱的样子后更是想抱住她，但他完全没想到这一抱居然会成这样。 实际上，这三天的分开，反倒让云梦瑶更早意识到自己的感情。 大概在那天晚上，海玄拼命战胜三个筑基期敌人，负着伤拉着她，两人深夜一起走到山顶后。 她就再也无法忽视她对海玄的依赖了。 这三日海玄走后，她更是朝思暮想，甚至夜里一个人缩在被窝里抹泪，夜夜难以入眠，连带着饭都吃不下。 海玄不在身边，玄冥天的一切都让她感到恐惧，她至今不知道什么人想害自己，甚至能将手伸到玄冥天。 生怕下一刻，就出现那天晚上一样的杀手。 没想到自己会这么脆弱，也没想到自己会对一个刚认识不久的男人情根深种。 云梦瑶此刻想起这三天的心情，彻底放下心防。 海玄看得正有些唇舌发干，内心天人交战，却见本来正娇羞得出水的云梦瑶，突然眼泪决堤，埋进他怀里抽泣起来。 这…… 怎么真出水了？ 饶是海玄自觉心思敏感，也一时猜不透云梦瑶此刻的心情，只得坐下，稍微改变了抱云梦瑶的姿势，一只手抚摸她的头发，一只手抚摸她的后背。 他想了片刻，觉得大致是她又害怕了。 于是温声安慰道：“没事没事，我回来了，我在我在。” 过了好一阵子，云梦瑶慢慢平复过来心情，脸上泪痕未干，靠在海玄怀里，双臂紧紧箍住对方，像是生怕他再离开。 而海玄一直就抱得很紧，他发现云梦瑶似乎很喜欢这种，几乎要把她融进体内的拥抱。 云梦瑶微微抬头，红着脸凑在海玄耳边轻轻道： “玄哥哥，” 海玄听得心跳一顿。 第47章 沉溺了 暮色幽深，屋内温馨，云梦瑶甜腻的轻唤带着温热的气息吐在海玄侧脸上。 她半张着嘴轻轻吐息着，似乎还有下文，欲言又止。 海玄自然知道她想说什么，都到这个程度了，再让她主动未免太不解风情。 而且拥她在怀，那绵软触感实在让他深陷其中，说心头不骚痒，那是不可能的。 他双臂再次发力，抱起云梦瑶走向床。 桌上的餐食，慢慢冷下，始终无人问津。 等海玄精力枯竭，抱着熟睡的云梦瑶平躺在床上，目光深邃地望着天花板发呆时，他模糊意识到， 似乎今晚忘了什么事？ 算了，既然会忘，说明也不是什么急事，明天再想。 海玄两眼一闭，睡了过去。 …… 白鹿东。 陆成刚从林家出来，背后冷汗淋漓。 他乘上来时的马车，把手放在储物袋边，时刻准备掏出法器，就这样小心翼翼驶出几里，神色总算缓了过来。 “绝对有筑基期的人盯着这里。”。 他虽然修为低下，但是感知却比常人敏锐得多，当初他主动结识海玄，也是看到海玄第一眼就觉得此人十分强大。 “一个根本没有修行者的经商家族，是怎么和筑基期扯上关系的？算了，这些也轮不到我想。” 他打开传音石，早在一个时辰前他就给海玄发了消息，汇报林家的情况，可至今尚未回复。 “不愧是海师兄啊，腊月二十九还修炼得这么勤快。” 以前也不是没有过类似的情况，海玄可能整天都不回消息，炼气期的修炼未必需要这么久，可海玄是个炼器狂热者，这点他的熟人都知道。 一旦投入到炼器里，闭关天都有可能。 陆成自然认为，海玄在努力修炼。 “我也要赶紧把修为追上去，明年至少得到炼气后期。 “不然以后连当他小弟的资格都没有。” …… 归虚峰山下，一处医馆。 黎栗栗身上多处包上纱布，在病床上惨兮兮躺着，其中左腿更是一圈圈厚厚裹住，格外显眼。 小影出现在她面前，满脸写着无可奈何。 “栗栗啊，下个山能把腿摔断，你在修行者里应该也是难得一见了。” “呜……” 黎栗栗闭上眼侧过头去，不想说话。 “更难得一见的是，你明明没锻体，滚下去那么远，居然也就摔断个腿。” “小脑袋在石梯上磕啊磕的，检查完居然只是受了点皮外伤，真是好一身钢筋铁骨，天生的玄冥天弟子。” 小影持续输出。 黎栗栗放空大脑，左耳进右耳出。 不听不听，王八念经。 她现在都还浑身疼痛，恐怕明天还要在床上躺着。 好难受，好无聊，好想要人陪。 她瞧了传音石一眼，最终孤单的心情战胜了拘谨，把玄冥天有联系方式的同辈全都喊了一遍。 总共也没多少个，其中就包括海玄和北冥光。 在病床上一个人过年，这种事情不要啊—— …… 腊月三十。 海玄麻溜离开了被窝，倒是没有贪恋昨夜挥之不去的温柔。 只因他是真的饿了。 他俩在床上，从饭点一直待到入睡，再到现在，已经半天没吃饭了。 海玄起床后也终于想起了昨晚忘了什么。 叫陆成去林家。 还有和黎栗栗聊聊黑影小人的事。 他打开传音石，看到上面陆成和黎栗栗各有一段语音，全是昨晚发给他的，只得在心中默念一声抱歉。 陆成的话比较多，简单来说就是林家乍一看一切如常，林雪枝的母亲也留在林家，只是他感觉有人在监视林家，而且至少有筑基期的实力。 还顺便倒了点苦水，说面对暗中藏匿的筑基期战战兢兢、压力巨大，虽然自觉没有露出马脚，但怕被对方跟踪，不知道海玄有没有办法等等。 这就是强调困难以揽功了，或许实际情况根本没他说得那么严重。 而黎栗栗那边就比较有意思了。 说雪天路滑，自己下山时不小心摔断了腿，现在在归虚峰下的医馆里躺着，大过年的回不了家，想海师兄来看看她。 ……海玄第一反应以为她在开玩笑。 哪个修行者下山能把腿摔断的！？ 但他想起昨天黎栗栗的样子，穿着那套宽大到不合身的衣服，好像确实有些行动不便。 不会是真的？ 海玄将信将疑，问了句： “具体什么情况？” 结果等来了黎栗栗的秒回。 “哇，海师兄！你是第一个给我回信的人。” 昨晚发的今早才有人回你吗，那你的人际关系似乎有些值得同情……海玄正想听后文，话语却戛然而止，他刚纳闷，新的语音又很快接踵而至。 “我昨天下山不小心没踩稳，从石梯上滚下去了。” “现在躺在病床上，浑身都动不了。” 说着说着都快成哭腔了。 这小妹妹受了伤还这么活泼……海玄心里无情吐槽道，一般传音石都是一口气把话录完，因为传音石有使用寿命。 像黎栗栗这样一句话一句话录，至少海玄从没见过，上一次好像……要追溯到前世用聊天软件了。 “知道了，我等下来看你。” “好耶，要早点来哦。” 其实可以的话，他今天想和云梦瑶腻歪一天，一觉醒来后他觉得自己状态良好，随时可以提枪上阵。 话说如果没有云梦瑶和黎栗栗的事，本来是想干什么来着？ 对了，林雪枝给的定基丹。 想着借助定基丹，突破到炼气圆满来着。 不过今天都大年三十了。 云梦瑶身上的隐患解除了，林雪枝也找到了，她家也没什么大问题。 该干的都干完了。 大过年的，休息一下？ 海玄的懒惰很快战胜了他的斗志。 他来到食堂，玄州过年并没有什么一定要吃的东西，但玄冥天今天的菜式，比往日会格外丰富许多。 海玄饥肠辘辘，把早餐时段能点的最好的东西全点了一遍，有二十多种精致的点心，有各种各样的肉，海玄将筷子立在桌上，扫视一遍，有些隆重地开始了进入玄冥天以来吃得最好的一顿早餐。 他的思绪，却仍然停留在昨夜。 与第一次不同，这次是真正的情投意合，以至于他难以自抑地回味，回味起来还要露出痴笑。 就连满桌佳肴，都夺不走他的注意力。 “……给她都带点回去。” 第48章 糖与修罗场 “不想起嘛——”云梦瑶已经完全醒来，露出一副理所应当的神态，赖起了床。 海玄笑着看她撒娇，随着和云梦瑶相处越来越久，他发现她和前些天刚认识时越来越不一样了。 她其实是个情绪非常丰富的人，而且很容易沉浸在情绪里。 这点和海玄本以为的很不一样，有时人的身份会决定人的性格，像圣地圣女这种身份，在海玄的印象里，要么是人情练达的社交高手，要么是冷若冰霜的战力担当，或者同时显现出这两种特质。 这就是圣地对圣女的需求。 而云梦瑶，是个内向感性的小女孩。 明明刚见面时还不是这样，云梦瑶一开始表现得像是正常的圣女，虽然马上就破了功，只是被他抱着说了一晚上话，就被他哄上了床。 后面云梦瑶也试图在相处中展现出一些圣女的矜持与骄傲，可惜一个个突发事件，让她始终代入不到角色里。 至于现在，大概就是不装了，心里怎么想，就怎么行动，在他面前彻底任性起来了。 偏偏海玄心情好的时候，很吃这套。 “这可由不得你。”海玄弯腰凑了过去，把手伸进被窝，搂住她光滑柔软的身子，硬是把她从被窝里抱了出来，坐直了身。 昨夜她力竭睡去，海玄又不像第一晚那样好心地帮她穿衣，现在自然是一副回归原始人类的穿着状态。 两人虽有肌肤之亲，可正道宗门观念总体比较保守，像这样大白天坦诚相待，云梦瑶还完全接受不了。 海玄看着她脸颊光速红温，两手捂身子也不是捂脸也不是，赶忙笑着拿起早就准备好的内衫，轻柔地帮她穿起来。 “下身呢？”海玄打趣问道。 云梦瑶还一只手捂着眼睛，沉默着没回话，小腿却轻轻抬了抬，脚尖翘起。 海玄笑了笑，拿着剩下的衣服帮她穿好。 等收拾好，坐在床上的云梦瑶又向着海玄举起两只手臂。 ……真是有够黏人的。 海玄会意贴上去，云梦瑶四肢并用，像只考拉一样紧紧挂在海玄身上，海玄抱着她向餐桌走去。 云梦瑶的清香体味实在是很好闻，熏得海玄思考都变慢了半拍。 他觉得再这么腻歪下去，自己别说修炼，连去看黎栗栗、甚至给林雪枝发消息都做不到了。 云梦瑶用早餐时，他总算收敛了下脸上止不住的微笑，正色道： “山下有人约了我，中午不一定能回来。” 云梦瑶脸上甜蜜的微笑一时顿住，看得海玄刚坚定要出门的决心马上一软，补充道： “我会尽早回来的。” “我现在最想做的事就是和你待在一起。” 云梦瑶哪里顶得住这般直白的情话？脑子当即一片空白，不知该怎么回复，只是开心得痴痴傻笑。 这就是恋爱中的姑娘，有种智商为零的美感，我可绝不能被她同化了…… 海玄在心里告诫自己，内心经过复杂的天人交战，终于平静下来，待云梦瑶吃完，便下了山。 …… 归虚峰下有一条街道，麻雀虽小，五脏俱全，峰上的杂役基本就靠着这条街道满足生活需求。 医馆只有一所，基本上能解决筑基期以下的伤病。 海玄见到黎栗栗的时候，她正半躺在床上，床头放着一筐小橘子，她手上嘴里一起动，吃个不停。 就连床头的小桌都快放不下剥掉的橘子皮了。 “唔……师兄。”她微微鼓着嘴，向海玄打招呼。 “怎么把自己搞成这样的？”海玄面色复杂。 黎栗栗的伤说轻不轻，说重不重，属于那种没法忽视，但要追责又完全没必要的。 可以说是丢人得恰到好处。 “嗯……”黎栗栗咽下口中橘肉，“师兄你先找个地方坐，等下北冥师姐也要来。” 北冥光？昨天不是和她说了黑影小人吗？她怎么还要来？ 是真不怕啊？ 而且，居然没和他说一声。 海玄内心有些生气，沉默地拉来一把椅子坐到黎栗栗床边。 “呃……师兄今天是碰上什么好事情了吗？” 海玄：？ 你是不是看反了？ 黎栗栗好奇地看着他，道：“前两次从没见师兄心情这么好过。” 啧，不就是和云梦瑶腻歪了一晚上加一早上，我表现得有这么明显吗？ 海玄一手抬起，揉了揉因今早笑太多而略微有些发酸的嘴角。 黎栗栗年龄虽小，在熟人面前却不怕生，碰上安静的人反而话多，脑回路更是千奇百怪，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海玄还在思考作为探病的前辈该怎么交流，黎栗栗已经把话题聊到了北冥光昨天那身衣服有多特别上。 “北冥师姐屁股好翘啊，好厉害——” ……你是真的聊天鬼才。 海玄感觉怎么回答都不对，所幸黎栗栗也只是抒发一下感受，很快又开启新的话题——昨天在峰顶见到的宗主殿的外形上。 仙宗建筑多与阵法结合，阵法师也同时或多或少有些建筑上的造诣，海玄作为阵法一道真正的天才，自然对宗主殿这种熟悉的建筑有一番理解。 正交谈间，房间外传来轻盈而稳健的脚步声。 听力敏感的海玄在声音响起第一时间就知道，是北冥光到了。 她推门而进时，正好对上海玄的目光，那双眼里分明藏着一丝不满。 北冥光早有预期。 “呃……我联系黎师妹时她说了你会来，我就想着给你一个惊喜……” 北冥光觉得自己这番行为还是没毛病的，而且这种完全信任的感觉，她猜测应该很能撩动海玄。 海玄倒是听明白了，言外之意是就算那个黑影小人再出现，有他在这里，所以她不担心。 不过谁想要这种惊喜啊？ 海玄刚想出声吐槽两句，却见北冥光面色晴转多云。 他瞬间反应过来。 坏了！本以为上午见不到她，出门前没清理身上的气味。 以北冥光的嗅觉，距离这么近，恐怕是昨晚他和云梦瑶贴了多久都闻出来了。 转眼间，攻守之势异也。 北冥光一时沉默，周身气压不断变低。 就连黎栗栗都感觉到了什么，打的招呼转了个奇怪的声调： “北冥……师姐？” 第49章 开始时间管理吧 病房中，海玄和北冥光两人默然相对，气氛尴尬。 大概是顾及到旁边黎栗栗还在好奇看着，北冥光很快恢复了自然，微笑着说道：“嗯，没什么。你海师兄当我护卫这半年，一直都很负责任。” 她一边说，一边找了把椅子，自然而然地坐在了病床旁，和海玄并肩而坐。 “我来看望你，没通知他，他现在有些不开心了。” 北冥光这番话，无疑在宣示她对海玄的某种主权。海玄正因昨夜在她面前心虚，也不反驳，只能默默看着她在黎师妹面前装腔作势。 这件事似乎就此揭过。三人昨天下午还热切聊过，现在见面自然沿着昨天话头说下去。 不过，海玄一直是话不多的性格，北冥光也不喜闲聊，两人若是单独相处，通常只会为特定话题讨论起来。 两个人的话加在一起，也不如黎栗栗一个人来得多。 “师兄师姐，你们知道吗？无咎师尊在平时没事的时候，只有在日子是五的倍数时才会出现。” “腊月二十五那天，我忘了见他，下次见就要到初五了。”黎栗栗说道。 海玄和北冥光面面相觑。无咎真人身居高位，行踪莫测，很少会在弟子前露面，他们哪可能知道这些？ “那明天呢？” 明天三十，她应该能见到才对。 “明天过年，出去玩啊～” ……过年不带师尊是？ 这无咎真人是不是有什么强迫症……不对，她是不是有点太信任我们了？海玄心想。因为难得见到修为资质比她更高的同辈，太过兴奋了？ 简直单纯到会被一颗糖骗走的程度……北冥光心想。也幸亏是碰上了她和海玄，换个别的心怀歹意的亲传弟子，恐怕黎师妹被人卖了，还在开心地帮别人数钱。 时间转眼就到饭点，黎栗栗却还在小嘴叭叭地说个不停。 “这么说，云梦瑶师姐应该是个大美女了？” “嗯……的确。”海玄嘴上应着，心里却在想什么时候话题变成这个了？ 他这辈子见过的美女里，脸是林雪枝最佳，身材是北冥光最佳，但这俩气质极为突出，个人风格强烈，北冥光机敏，林雪枝疏离，都会给人一定的压力。 相比之下云梦瑶气质亲和，没有多少距离感，是所有人都愿意和她接近的类型。 “那她和北冥师姐比，哪个更漂亮呢？” ……你能不能不要用这么一副纯良可爱的面孔，问出这么杀气腾腾的问题？ 海玄感受到北冥光用审视的眼光看了过来，面不改色说道：“那当然还是你北冥师姐漂亮一些。” 北冥光见他神色淡然，不像说谎，先前因为海玄对云梦瑶的评价而引起的心烦意乱，此刻默默消去了。 海玄觉得再和黎栗栗聊下去，自己老底都要被掏空了，便转移话题道：“该吃饭了。” 这顿饭吃得并不尽兴。病房里并没有能让三人围坐在一起的桌子，只能手捧着从旁边餐馆买来的饭盒各自为食，这便有些扫兴了。 饭后，黎栗栗张大嘴打了个哈欠，海玄和北冥光见状便叮嘱她好好休息，随后离开。 出了门没多远，北冥光问道：“接下来你打算去哪儿？” “还能去哪儿？回去。” “晚上呢？和我过？还是和那狐狸精一起过？”北冥光面带笑容，看不出一丝一毫的生气。 这个问题就有点要命了，平心而论，海玄是想和云梦瑶一起过的，但这同样是他和北冥光一起过的第一个新年。 怎么办？ 海玄思考无果，最终遵从了内心最真实的想法，说道：“都过。” “呵呵，男人。” 北冥光笑骂道，“这样，反正你也不怕多吃一顿。你先和她吃了晚饭，然后再来找我。前半夜和我一起过，后面就随你便了。” 似乎也没有更两全其美的办法，海玄便答应下来。 两人一起走上归虚峰的山道。 这条路他们已经一起走过数次，只是在这大年三十的日子再次并肩而行，却有些不一样的微妙感觉。 “……天风说你要回去了？” “嗯，不过大过年的就不说这个了，反正不可能比云梦瑶走得早。” 等两人上了山顶，到了宗主殿前面的广场，便要分开。 “不许不来。”北冥光转过身，寒风把她的声音传递过来。 “我会来的。” …… 海玄一直走到客房门口，才记起忘了给云梦瑶带午饭。 昨天晚饭她也没吃，好像已经一整天没进食了。 他推开门，刚进屋，云梦瑶就小碎步跑过来，直接钻进了他的怀里。 “嗯，我回……嘶！” 海玄感觉自己露在外面的脖子被轻轻咬了一口。她大概是用这种方式发泄对他晚归的不满。 “要饿扁了。”云梦瑶抬起头，看着海玄轻轻撒娇道。 海玄外出那几日，屋里还剩了些天风送来的面，他找遍全屋发现也只剩下这么些东西。 她饿了为什么自己不煮？不是说会做面条吗？ 海玄已经很久没有亲自下厨过了，但看着云梦瑶闪闪发亮的眼睛，他还是硬着头皮开始煮面。 配料连鸡蛋都没有，只有些葱姜蒜。 海玄就着这些简单至极的材料，做了人生中最认真制作的一碗面。 “好吃吗？”海玄向云梦瑶问道。但马上他就觉得这问题问得很白痴。 “嗯，很好吃。”云梦瑶开心地看着那碗面条，认真吃着，似乎一碗清面都吃出了一股仪式感。 一点料没有，能好吃？ 说好听点是爱，说难听点是恋爱脑。 而海玄觉得自己正被云梦瑶的恋爱脑同化，甚至有点享受。 他拿了双筷子，也试了试。如他所想一般，不算难吃，但也毫无惊喜可言。 海玄看着她吃完，才如鲠在喉开口道：“今晚我们早些吃饭，晚上玄冥天有些事我要办，午夜前我会回来的。” 刚刚还兴致热烈的云梦瑶，肉眼可见地蔫了一些，“哦”了一声，喝起了面汤。 海玄看得如坐针毡。 这个谎言不得不撒，要是直说他要去陪北冥光，现在的云梦瑶可不像有那么强大的心态能接受得了，恐怕顷刻间就要泪奔。 若是这样伤了她的心，恐怕就再也无法破镜重圆了。 ……要珍惜她，要对她更好些。 第50章 北冥光的除夕 海玄和云梦瑶并没有吃晚饭。 晚饭依然是从归虚峰食堂拿来的，然而，大概是因为天色已黑，海玄即将离开，云梦瑶便完全没了用餐的心情。 她宁愿饿着，等到午夜，等海玄回来一起吃。 两人下午并没有做太多亲密举动，这倒不是因为情感淡了，或是能忍得住。 单纯只是心有默契，想留到晚上罢了。 暮色渐深之时，海玄清理过身上气味，如约来到北冥光的小院里。 院里总共也就他、北冥光、天风三人而已——北冥光在玄冥天并非没有其他朋友，只是玄冥天弟子圈子层次分明，通常外门与外门结伴，亲传与亲传往来，而亲传弟子，再怎么也不可能多。 北冥光在亲传弟子中，虽修为只是炼气期，但身份够高，若邀请其他亲传弟子，想来也没人会推辞。 大概只是单纯想和海玄独处罢了。 这一晚她穿着那件精致的亲传弟子袍，看得海玄稍有些惭愧。 这么隆重吗？ 我是不是也该换身好的？ 这顿饭的级别相当高。高在哪里？上菜有专门的顺序，天风忙前忙后，连个座位都没有，只是服侍着二人用餐。 海玄刚开始还有些看不下去，面露疑惑，北冥光却看穿了他的心思：\"这是我们家族对待贵客的家宴，主从有别。今晚就按我的规矩来。\" 海玄只得客随主便，至于北冥光有没有特意不想任何其他人上桌的私心，就不得而知了。 饭后，小雪退去，夜空开阔，大年三十看不到月亮，却能看到冬季璀璨的星空。 两人沿着归虚峰最宽敞的山路漫步。 周遭安静无人，天风也没有跟来，仿佛整个世界就只剩下他们。 \"我似乎从未详细跟你说过我家族的事。\"又走了很久后，北冥光突然开口。 海玄点头。其实他也没和北冥光说过自己身世，半年相处始终如此。 反而与云梦瑶相识不过数日，两人便深夜互诉衷肠。 人和人之间的关系，确实微妙。 北冥光看了一眼最亮的天狼星，望着远方陷入回忆：\"我的家族是隐世大族。\" 海玄眨了眨眼，他自然知道\"隐世大族\"四字的分量。 十方界修仙家族数以千百计，这些家族自然会分三六九等，而能称隐世大族的，皆是顶尖存在。 这些家族未必财力最雄，或是力量远超其他家族，而是他们都肩负特殊使命，以至于不得不放弃明面繁华，低调行事。 十方界虽局部动荡常有，但数千年来从未有过什么波及全大陆的灾祸，这就是这些隐世大族的贡献。 而像玄冥天等一流宗门，就是隐世大族的坚定支持者。 海玄曾听闻，玄州有个隐世大族世代镇守南海，与玄冥天往来密切。不过这种事，恐怕要金丹期的长老才知晓详情。 \"我家在大陆最北，但我只在那里生活过几年。在我很小的时候，家人就带着我四处游历了。” “我灵根特殊，他们说，北方不适合我居住。\"北冥光指尖划过路边栏杆上的积雪，声音比往常低沉。 北冥光的破灵灵根的确前所未闻，就是不知这“不适合居住”，又有什么隐情？ \"我八岁第一次到云来圣地，那时就认识云梦瑶了。” “而玄冥天，是家族帮我选择的、最适合我的宗门。\" \"听起来，\"海玄侧头看她，\"你在家族中地位很高？\" \"看天风她们的资质也该猜到了。\"北冥光轻笑一声，笑意却未达眼底，\"但生在隐世大族中，地位高未必是好事，地位高就意味着有继承权，享受多少资源就要加倍偿还，否则没资格当继承人。\" 海玄听得心头一跳，问道：“没有资格当继承人会怎么样？” 北冥光展颜一笑，\"其实也不会怎样，只是之后不得不听家族安排，再难掌控自己命运。\" 她若有深意地看了海玄一眼。 海玄问道：\"你突然说要回家，该不会是要考核继承权了？\" \"恐怕……还不止如此。\" 还不只是这样？ 难不成是你们家族出了什么问题？ 可惜这些问题对海玄来说还太过遥远，北冥光只要不愿说，他便无从知晓。 两人踩着薄雪，登上归虚峰最高处的一方平台，此处唤作无天坪，传说是千年前的某位宗主起的名。 数月前，两人如胶似漆时，他们常在此幽会，看看玄冥天厚重的云海，看看远方鎏金的夕阳。 北冥光颇为喜欢这块地方，她特意在此处的一颗老树上系了七盏灵气灯。 此刻寒夜中，琉璃灯罩仍泛着暖光。 \"我不会不回来。\"北冥光突然开口，\"但可能要很久很久。\" \"多久？\" \"不知道，可能十年？二十年？\" 对修仙者来说，这并不算一个很长的跨度。只要修为超过金丹期，十年就是漫长人生中的小小一段。可对于他们来说，相识这半年，比起十年等待也只会是小小一段。 十年已经足够彻底放下一个人。 \"若真那么久，你愿来找我吗？\" \"当然。\"海玄与她并肩而立，望着那株系着灵气灯的树。 \"要尽早来。\"北冥光声音轻似雪落，微微笑起来，\"我们家族打打杀杀的事比较多，若来太晚，万一哪天我一时粗心，说不定你只能见到我的尸体了。\" 我可不想在这种时候，听你讲事关自己的地狱笑话……海玄腹诽道。 \"小光，我若不在，你也只能自己小心些了。” “你是我最好的朋友，若你真出事，哪怕对手是你族人，我也会帮你报仇。\" “哎，”北冥光有些微妙地笑了起来，“还是朋友吗？” 话音未落，海玄已将她拉进怀里。 “别说会死、再也见不到这种话。”海玄低声道。 他凑上前去，两人唇瓣相触，如蜻蜓点水，很快分开。 晚饭没有酒，刚才的吻也不带有火热的意味，此刻，他和北冥光都冷静得很。 “嗯……我就喜欢看到你坚强里藏着的柔软，理性中藏着的感性，为我释放的时候。”北冥光满足地吸气，闻着海玄身上的气味，坏笑道。 “我要一直看，我会缠你一辈子的。” 积雪簌簌落下，灵气灯在风中轻晃，两人再次紧紧相拥。 山下传来一声钟鸣。 子时到了。 第51章 云梦瑶的除夕 与北冥光分别后，海玄脚下生风，赶回山顶客房。 暖黄的房间里，云梦瑶正蜷在客厅藤椅上等他，乌发如瀑披散肩头，发梢还泛着沐浴后的水光。她慵懒地支着下巴，脑袋一点一点地打着瞌睡。 可能是昨夜折腾得狠了，平时喜欢熬夜、能睡得很晚的她，居然这时候就开始睡眼惺忪。 “你这副样子，”海玄打趣道，“不如我陪你直接去床上躺着。” 云梦瑶双手捧着脸，轻轻摇摇头，声音有些有气无力，喊了一声：“年夜饭！” 好，她是真注重仪式感。 海玄便拿上下午买来的几道菜，走向厨房，重新放进锅里。 这几道菜更偏向于云梦瑶喜欢的甜口，而海玄还从来没有做过甜味的菜。他也不打算多做什么，只等菜加热一下就上桌。 此刻已是子时，外面开始响起稀稀疏疏的烟花声。 玄冥天的长老们大概没有这样的兴致，但数量庞大的外门弟子，生活习惯和凡人没有什么两样。 现在外面的烟花只是起了个头，再过一会儿，还会更热闹一些。 铁锅雾气升腾，海玄正看着锅里的菜肴发呆，后背突然贴上温软。 是云梦瑶贴着他抱了上来。 她什么也没说，只是把重量靠在海玄背上，手臂环住他的腰，轻轻闭着眼，享受着这一时的温馨。 海玄却有些吃不消了，云梦瑶的手臂从轻轻刮蹭着他腰间的软肉，弄得他浑身气血下行。 他侧头看了云梦瑶一眼，她此刻正开心地用脸蹭着海玄的肩，看起来没有任何特别的意味。 这就是天赋型选手吗？ “你想放烟花吗？”海玄感觉再这样沉默下去，自己恐怕要失态了，他可不想在她面前这么丢人，只能说话转移注意力。 \"不，我只看别人放。\"云梦瑶透过窗户，望向夜幕中炸开的火花，\"你呢？\" 海玄摇摇头：“嫌吵。” 十方界的烟火工艺简单，不如前世花样繁多，但在噪声上却旗鼓相当，甚至更响，往年通常只会带给他除夕被闹醒的烦躁。 两人用完这顿简单的年夜饭，关上窗户，屋内一时安静下来。 云梦瑶坐在床沿，半眯着眼，眸中笑意盈盈。 怎么感觉被小瞧了？ 海玄心头火起，脑中顿时想到一个好点子。 “你先等我一下。”他说道，随后去厨房找到了一个大盆。 盆中盛满热水，放了些香气能刺激人、使人兴奋的红色花瓣，又放了些带有麻痹效果的黄色花瓣，再放入几块暖石，保持水温。 至于这花瓣是怎么来的……只能说玄冥天的年货里，东西非常丰富。 等到准备就绪，便端起盆走向床边。 云梦瑶好奇地看着他，笑道：“你是想帮我洗脚吗？” “对，”海玄放下盆子，目光危险地看着云梦瑶：“把鞋袜脱了。” 云梦瑶红了红脸，抬起腿道：“我自己来！。” 很快，莹白如玉的脚掌便暴露在空气中。 云梦瑶显得有些害羞，刚想说话，海玄伸出手去，抓住了她的脚踝。 “等等！”云梦瑶一声惊呼，白里透红的脚趾微微蜷起，屁股情不自禁往后缩了缩，“我怕烫。” 而海玄已经直接抓着云梦瑶的双脚，伸进了盆中。 “诶？”意料之中的高温并未到来，水温恰到好处。 “水温已经帮你试过了。” 云梦瑶这才注意到海玄原来也光着脚，看起来像是刚刚在厨房洗过了。 “这不会是你刚刚用过的？”云梦瑶笑道，“我可不用臭男人的洗脚水。” “放心，没用过。”海玄在心里偷笑。 恐怕马上你就笑不出来了。 他轻轻捏起云梦瑶的小脚，指尖轻轻划过足弓。 云梦瑶脸色红润，觉得这种刺激实在让她有些承受不住，便想抬腿叫海玄停下，却突然感到双腿一阵酥麻，连抬腿的动作都做不起来。 此刻，海玄也停了手上的动作，站起身，微笑看着她。 “你做了什么？”云梦瑶的心悬了起来，声音里带着丝丝自己也无法察觉的兴奋。 “只是让你老实保持着这个坐姿罢了。” 海玄擦干双手，贴向云梦瑶，从侧面抱她起身，自己坐上床沿，然后把云梦瑶放在了大腿上，双脚也一并伸进盆中。 想和我一起泡脚？云梦瑶正要说话，海玄从背后牢牢贴住，双臂环过，把她上身完全抱住。 海玄湿热的呼吸打在云梦瑶的后颈上，他蹭了蹭她的长发，忍不住深吸口气，说道：“真香，刚刚我回来之前，你洗了多久？” 而云梦瑶此刻已经说不出话了。 从背后被海玄完全抱进怀里时，似乎感受到一股巨大的幸福感冲击她的大脑。她忍不住舒服得哼出了声，刚想用手捂嘴遮挡，才意识到手臂被海玄牢牢箍住，根本抬不起来。 海玄看她双眼已经泛起蒙蒙水雾，连呼吸都加重了几分，便知道时候差不多了。 他一只手固定住云梦瑶的上身，另一只手缓缓伸进了衣服中，帮她解起裤带和外衣。 “等等！”她终于如梦初醒，颤声讨饶道：“躺床上……” 初经人事不久，她似乎还羞于接受更复杂的姿势。 海玄直接含住了她的耳垂，刺激得她再次失语。 “这可由不得你。”海玄笑了笑，头继续往前伸，吻住了她。 可是这姿势，实在像极了小孩被大人抱在怀里……想到这，云梦瑶内心升起强烈的羞耻，却只能无可奈何地感受着海玄单手破阵。 盆中，那双白皙小脚时而紧扣，时而舒张，甚至用力踩了海玄两脚。 海玄感受着脚背上的动静，内心更为燥热。玄冥天身法独步天下，腿脚功夫自然了得，那黄花的毒素对云梦瑶有用，但对他可没用，他缠住云梦瑶膝盖、脚腕，将她腿脚完全锁住。 这下她是真真正正全身都动不了了，只能从喉咙里发出断断续续的呜呜声，以示抗议。 屋外的烟花声，渐渐少了。 海玄将人裹进锦被，轻轻道了声：\"新年安康。\" 云梦瑶泪痕未干，气若游丝：\"这算哪门子贺岁……\"话音未落，又被封住了口。 新的一年到了。 第52章 玄州的除夕 玄冥天，离归虚峰不远的一处洞府门前。 问玄真人摊开手掌，凝视掌心中的一抹雪。 那些雪花逐渐并拢，汇成一条线。 他一声轻叹，将雪洒落。 数次推演，都是一样的结果。 在他身侧，铁塔般的汉子周身煞气凝如实质，即便裹着厚重裘衣，仍能看出衣料下虬结的肌肉轮廓。 此刻，这汉子正看着远处无天坪上，海玄与北冥光深情相拥的身影。 问玄真人哪怕不用肉眼，也能见到这一幕，他轻声道：“小师妹，找了个好归宿。” “是吗？”大汉翁声开口，“若找个只有感情好的道侣，可撑不起她们家族对她的期待。” “师弟，我从没看错过人。”问玄真人声音平淡。 “他学会了，玄魄入冥术。” “学会？”粗犷大汉疑惑道，“那不是要每一招基础伤拳都能施展，才能算学会吗？他才炼气期，筑基的招式都还没学过。” 问玄真人不再多言，而是将目光转向眼前。 一团阴影如墨汁，剥离出夜幕，化作一个佝偻人形。 两人见状，都正了正身子，大汉慌忙躬身，问玄真人也低头行礼。 “师尊。” 黑影发出声响，听着十分苍老，甚至有些虚弱：“问玄，屠尘。” 问玄真人鹤问玄，屠尘尊者肖屠尘。 这黑影能直呼两位大能其名，身份便十分明了，是玄冥天宗主的化身。 “问玄，你想好了？” 问玄真人点点头：“嗯，几天后，我离开。” 黑影沉默半晌：\"真要舍了宗主之位？\" \"使命高于此。\" 黑影深深看了问玄真人一眼，长叹一声：“既如此，就去做。” “不过此番会惹下多少罪业，你可预见自己的结局么？” 问玄真人笑了笑：“天道如此，不会后悔。” 一旁魁梧的屠尘尊者茫然听着两人对话。 他们到底在说什么？ 只是这俩一个是他师尊，一个是他师兄，还都是化神期，哪怕他是元婴巅峰，在这里也完全说不上话。 乐观主义，悲观主义，我jpg …… 小鹤城，某处客栈。 许不凡盯着手中剑钥，这剑钥约莫半掌大小，除了剑形，还纹了一个不小的太阳。 他对着枭问道：\"天阶剑法传承？\" \"墨长老年轻时所得。\"枭的声音从面具下传来，\"她曾经也是剑道天才，破丹成婴后弃剑修刀，此物便成了心结。\" “她始终没找到这传承所在，便把这剑钥交给我，让我去打探消息。” “那你找到了吗？” 枭缓缓摇头：“始终没有。” “墨长老本想等你结成金丹后再给你。但这次在玄冥天地盘上行动，风险很大，我未必能活着回来，不如提前给你保管。” 许不凡收下钥匙，正此时，窗外爆竹炸响，他有些烦躁地关上了窗。 自从他来到玄州，好像办事没有一件顺利。 云梦瑶被玄冥天抓到，林雪枝彻底失踪杳无音讯，就连陆远，前两天都提出要中断合作。 他今天已经答应云来圣地的要求，会大年初七亲手去与玄冥天交接，接云梦瑶回去。 可这事一答应，他的行踪便彻底明牌。 现在，他已经失去了独立行动的时机。 “若大年初七能把此事办妥，倒也勉强不算坏。”他在心里安慰自己。 …… 观川观。 剑锋飞舞，篝火映着林雪枝的孤影，在道观的墙上跃动。 又一道剑气划过，她灵力猛涨，竟直接冲至炼气圆满。 今天下午时，海玄已经告诉过她，林家一切都好，只是被人监视，多半是云来圣地准备来个守株待兔。 那便只能等了，等对方彻底放弃。 十几天来的逃亡之旅让她清晰意识到，在修为差距面前，她的资质根本不值一提。 所以，她现在该做的就是全心全意，突破筑基。 又练了一会儿剑，她才收功走向篝火，火边挂着一条烤鱼，那是她给自己准备的年夜饭。 “玄公子……梦瑶……” 吃起鱼时，她没来由地想起她在玄州仅有的两个朋友。 海玄作为内门弟子，应该在和朋友一起吃饭？ 梦瑶……也不知被玄冥天软禁，该有多难熬。 她看向手边传音石，有些想给海玄发一条消息，问问他和云梦瑶的情况。 不过好难开口……万一他根本注意不到怎么办？ 还是明天白天再看。 最终她还是打起了退堂鼓，看向遥远夜空，那是玄冥天幽都山脉的方向。 见到海玄至今，她感受到此生未有的自由，但也伴着同样从未有过的迷茫。 身边没有宗门、没有家人、没有朋友，她在黑暗的旷野上，一个人思考着未来会怎样。 …… 归虚峰，医馆。 炼气期也迷茫，化神期也迷茫，而世上唯一能告知他们未来的人，此刻正在呼呼大睡。 子时，烟花升上高空，黎栗栗被惊醒。 她惊讶地发现室内居然亮着灯，抬眼一看，对上一张阴阳分明的脸——深眼眶、方正脸、白发白须如两道修长雪线，将黑发黑须割裂成对称两半。 “你……”吓了一跳的黎栗栗正要口不择言，但最终成功悬崖勒马： “……咦，师尊，怎么是你呀？难道是来看望我？大晚上怪吓人的。” 今天腊月三十，无咎真人自然也会离开洞府外出，只是她摔断了腿，本以为根本见不到。 无咎真人长须抖了抖，看了这个正在傻笑的徒儿一眼，道：“不，其实我不算想来看你。” 黎栗栗笑容一凝。 “明天是玄冥天的新年大典，所有亲传弟子都要参加。”无咎真人看着病床上的黎栗栗道：“你刚入门，第一次就缺席，实在不该。” 黎栗栗不知如何作答，只见无咎真人拂袖扫过她的伤腿，她惊觉痛楚全消。 无咎真人转身出门：“别的伤就自己恢复，明天大典不要迟到。” 黎栗栗惊喜下床，反应过来刚刚实在太失礼数，叫道：“师尊，我送你一下。” 她走出门，却发现无咎真人身影已消失不见。 “小影，我真的好了？” “嗯，没错。真是神奇手段，他把你的伤势转移到他身上，而以他元婴期的体魄，这点小伤瞬间就恢复了。你现在的腿已经完好如初了。” “这居然是元婴期能掌握的神通？……呃，你有没有在听？” 黎栗栗此时正看着天上烟花，她兴高采烈地向街上那群正在放烟花的小孩儿小跑过去： “异世界的烟花，我要看看！” 此时，距离《十方仙途》主线剧情开始，还有整整两年。 第53章 有人要接受表彰了 大年初一，卯时还未到，海玄就从温暖馨香的被窝里爬了起来。 今天，他要陪着北冥光去参加玄冥天的新年大典。 大典的内容其实很传统，主要是祭祖祭天，然后各个部门汇报一下今年的业绩。如果这一年里有人取得了特别的成绩，还会被当着上千人的面表彰一番。 最后，找一位足够有分量的长老，总结上一年的成绩，展望新一年的目标。 整个过程从早上晨时开始，差不多到正午就能结束。 海玄揉着眼睛，和北冥光见了面，瞧见她的脸色，问道：“你昨晚一宿没睡？” 北冥光今天还是穿着那套亲传弟子袍，亲传弟子参加大典都要强制穿这身，她昨晚穿上，倒是省得换了。 “昨夜有些胡思乱想，功法运转出了点岔子，练了一夜功。”北冥光简单解释，”等下在马车上再睡。” 两人说着便一起下山。 一辆宽敞豪华的马车正在山下等着，这是专属于北冥光的座驾。然而，在两人准备登车时，中年模样的车夫躬身开口道：“北冥大人，还有一位亲传弟子说要与您同去，现在她已在马车上等着了。” “还有一位？”海玄和北冥光对视一眼，脑中不约而同地闪过一个吵吵闹闹的身影。 “师兄师姐，早上好！”果不其然，他们一上车就看到了黎栗栗。 她今天倒是穿得和海玄第一次见她时一样，而没有再穿那身不合身的外门弟子袍。 “你的腿伤……”海玄看了看黎栗栗的腿，看不出什么异样，似乎已经完好如初。 “昨晚师尊过来帮我治好了。”她伸出小腿证明无恙。 两人落座，马车开始加速。 “北冥师姐，新年大典是什么样的？”黎栗栗问道。 “去了你就知道了。”北冥光身体放松，往后一靠，抬手就捂住了黎栗栗的嘴，“我要补觉，你别说话。” 黎栗栗哪能想到，上了车直接被拒绝交流。 她目光一移，看向海玄，就想开口找海玄说话。 海玄昨晚也没睡多少，他也想学北冥光一样，就这么两眼一闭，好好睡一个回笼觉。但一想到那天的黑影小人，只能强行让自己打起精神说道：“我也困，不想说话。” 他打算就这么盯黎栗栗一路。 就在这时，小天在海玄的脑中轻声说道：“没关系，海玄，你睡觉时我可以帮你盯着。你困了的话就睡会儿。” “如果看到那个黑影出现，我会叫醒你的。” 海玄如释重负，在心里谢了小天一声，直接在黎栗栗面前，表演了一个光速入睡。 黎栗栗左看看海玄，右看看北冥光，见两人都不想搭理她，露出难受的表情，闭上了半开着的嘴。 她只能在心中对着小影说道：“小影，你要现在出来吗？” 而小影坚决否认：“不，那个男人在的时候，以防万一，我绝不出现。” 话音落下，便没了声息。 黎栗栗昨晚睡得早，哪怕中间被无咎真人惊醒，出去玩了一阵，也很快躺回了被窝，此刻正是精神饱满之时，却只能无奈看着窗外黑不溜秋的幽都山脉，听着马车车轮声响，陷入了极度枯燥之中。 马车以相当快的速度行驶了一个多时辰，到达了玄冥天最大的祭祀场地——玄冥坛。 北冥光和海玄几乎同时醒来，却发现黎栗栗此时已经歪歪地陷进软垫里，睡得香甜。 “小天？” “一直没出现。” 这就麻烦了，没理由开口啊。 北冥光无奈轻拍她的脸，可黎栗栗只是呼吸稍微乱了一下，但除此之外就一点反应也没有。 “……把她架出去。”海玄面无表情说道。 两人便从两边挽住她的手臂，架住她的肩膀，把她提下了车。 玄冥坛是一方巨大的高台，高度超过百丈，说是高塔也不过分。 无关人员不得登台，海玄和北冥光都没见过那高台上是什么景色。他们参加大典，都是在台下站着。 这新年大典也不是什么人都能来，弟子里只要求亲传弟子参加，亲传弟子互相之间平时难得一见，所以新年大典会把所有的追随者带到场，来展示一下自己的势力。 内门弟子若要参加，需要提前一个月进行申请。而外门弟子除了特殊工作或是得了表彰，其他时候都没有资格来参加大典。 这是海玄第二次来，第一次是他破格进入内门的时候，那时十三岁的他就受了表彰。 玄冥坛下人影攒动，各自按身份找好位置。黎栗栗站在北冥光身旁，而海玄站在北冥光身后。 到了辰时四刻，祭钟撞响了第一声，大典开始了。 周遭数个山峰同时升起符鸟，这些纸做的飞鸟汇聚在一起，成片抖动翅膀，天空中顿时闪起千百金芒。 北冥光看了身旁黎栗栗一眼，说道：“用灵力去吸。” 黎栗栗伸出手照做，接住落下的一颗，放在眼前定睛一看，似乎像是一颗糖果。 北冥光也伸手一挥，直接拿下三颗。 海玄还没反应过来，就见北冥光转身，捏住了他的下颚。 她一边说“张嘴”，一边把三颗直接喂进了海玄嘴里。 “咳咳！没必要。” “什么没必要？”北冥光笑道，“护卫替主试毒，不是很正常吗？” 一旁的黎栗栗投来莫名的眼神。 “这是赐福金豆。”北冥光解释道，“玄冥天的炼丹大师，每年都会做一炉这玩意，炼气和筑基期弟子服下后可以微微增长修为。” 海玄之前参加过，自然知道这东西。 北冥光大概是因为修为已经完全圆满，服下也没用，所以直接把她那份给了他。 但其实海玄服下作用也不大，除了定基丹之外，炼气期能够增长修为的丹药，他几乎都有了耐药性。 这几年他炼丹，早把这些丹药吃了个够。 黎栗栗点头，将手上那枚金豆服下，入口后微微睁了睁眼。 没想到上面竟然还裹了蜜。 随着第一波新年贺礼发完，便有长老主持开始主持仪式，准备祭祖了。 祭祀仪式十分冗长，需要礼仪队拿着贡品走上一里路进场，然后乐队进行礼乐演奏，光这一段就要花上半个时辰。 再然后长老再拿着贡品飞上高台，在高台上还要念一段文章，才正式开始祭祀。 等整个流程结束，已经快接近午时。 第54章 这对一个十六岁少女来说 场下，海玄三人正各自神游物外，听着主持长老滔滔不绝地讲述年度总结。 “今年我们还招收到了一位新的亲传弟子。” 嗯？ 海玄心中一动。 “这位亲传弟子今天也到场了。”这位正在讲话的长老突然抬高声调，目光如炬地扫向亲传弟子队列，看起来像个社交恐怖分子。 他一眼就瞧见着装与众不同的黎栗栗，笑着说道：“黎师侄，你走上前来。” 啊这…… 海玄和北冥光面露惊讶，瞧了瞧黎栗栗。她也正转过头来看他们，表情一脸不可置信。 “怎么还有这个环节？”黎栗栗心中叫苦。 此时，广场上的弟子们，周围山间关注着这里的长老们，也都注意到了这边正主，纷纷把目光移过来。 黎栗栗只觉大脑开始发白，硬着头皮往前走去，踩在积雪未消的路面，甚至感觉有些打滑。 她四肢僵硬地转过身，在上千人面前站定。 “这位黎师侄来自南荒宗，有着天灵根资质，现在是无咎真人座下亲传弟子。”热情奔放的长老还在喋喋不休地介绍着。 “师妹啊，像这样的场合，总会在人生中不得不面对，你要顶住。”海玄同情地想着，嘴角却忍不住微微上扬。 而台上的黎栗栗却心跳加重，只觉快要呼吸不过来。 内外门弟子们看见她的着装，面色各异，态度丰富。 那些亲传弟子，除了北冥光和她，其他都是筑基期，年龄普遍大上一圈不止，个个面无表情审视着她。 台下诸般模样，黎栗栗尽收眼底，只觉压力巨大，大脑彻底放空。 她前世从未面对过这样的场面。 她的性格比较微妙，若在海玄和北冥光看来，那自然是外向得很，可她非常害怕与人群接触，平时能和朋友嘻嘻哈哈，但人一多就忍不住的精神紧张。 感受到场下的一些恶意和冷漠，她耳边更是几乎只剩下自己的心跳声。 “场中若是有哪位内外门弟子愿意支持、追随黎师侄，想多了解她一些，可在会后向无咎真人府上送请帖。” 主持长老说完这句，侧头看了黎栗栗一眼，只见她双眼发直，便知道让这位师侄上来自己说两句怕是不可能了，接着道：“好了，黎师侄，可以下去了。” 黎栗栗机械似应了一声，走下了台。 她僵硬走到北冥光身边，双腿顷刻一软。 好在北冥光眼疾手快，扶住了她。 北冥光运起灵力，简单做了个隔音。 “黎师妹，以你的身份，这样的场合，未来还多得很呢。”北冥光笑道，定睛瞧了黎栗栗一眼，却感觉有些不太对劲。 黎栗栗此刻双眼空洞，冷汗直冒，呼吸粗重，似乎连魂都要丢了一样。 “之前的伤还没好么？”北冥光问道。 此时在身后的海玄也意识到了什么，微微上前。 这……好像是太过紧张，精神压力过大啊？ “黎师妹，你的灵根属性是？”海玄想用灵力帮她调和内息。 “土”黎栗栗勉强发出一声应答。 “……”海玄和北冥光都沉默了。 海玄属性驳杂，再论及灵力相生，他能生扶四个属性的灵力，他上品灵根的资质又恰到好处，灵力质量正好够让天灵根接受。 偏偏帮不了土灵力，既没有土，也没有能相生的火。 北冥光虽是变异火灵根，但破灵的性质太过霸道。 让她来输灵力，怕是什么属性都给灭了去。 “就地打坐。”北冥光从储物袋掏出一方野餐布，扶着黎栗栗坐下。 海玄默默看着黎栗栗，感到一丝奇异。 南荒宗宗主的小女儿，在大庭广众下这么怕生，也是少见。 不过从刚才主持长老的话里，他大概明白，无咎真人为什么昨晚突然治好黎栗栗了。 以无咎真人在玄冥天的地位，黎栗栗只要在新年大典上这么一亮相，那些长老就都会对她上个心。 大概也能招来几个愿意追随黎栗栗的弟子。 他可不相信无咎真人给黎栗栗治好腿，只是怕她受皮肉之苦。 在玄冥天修炼，拉帮结派是基本生存之道。 以亲传为核心作为顶部，内门作骨干和中坚，外门作杂务。 而亲传弟子的师尊，可能会在背后推动这一切。 收徒这事，一开始是徒弟在师尊名下受庇护，但之后就大部分变成徒弟帮师尊打工。 个别杰出的，能够受到宗门的着重培养，那么师尊地位也会水涨船高。 元婴期大佬想在修为上有所精进，何其困难？为了增加从宗门获得的资源，便将精力转移到弟子培养上。 好的弟子能让自己地位提升，差一点的也能帮自己干活。 这就是作为魔道、倾向自由竞争的玄冥天，大部分长老弟子的生存方式。 除非完全加入某个部门，比如像汪才那样，在执法堂里站稳了脚跟，那就能在人际关系上活得随心所欲一点。 海玄和北冥光两人则属于例外。 北冥光是宗主亲传，宗主这一脉始终有人活跃，宗主和问玄真人两个化神不必多说，就连她的二师兄——屠尘尊者，都有元婴巅峰的境界。 有这种大能罩着，根本没人敢惹她，只能由着她来。 而海玄则是个矛盾综合体，外门的修为，内门的身份，上品灵根的资质，天灵根的实际表现。 他这样的条件，很多长老都需要多斟酌多考察一下，生怕高位买入，结果暴雷。 这也正合了海玄的心意，他可不愿随随便便拜个师，然后被各种束缚。 而拖到海玄成了北冥光的护卫，就更没人和他说这件事了。 但是……这样的日子，恐怕不长了。 海玄看着黎栗栗，这小姑娘大概根本不知道，那位主持长老请她上台，或许都有她师尊在背后授意。 今日之事，也提醒了他。 北冥光将要离开，自己也快筑基期了，所有能用来回避这事的理由，都没有了。 所以突破筑基前，还得物色个师尊……海玄微微头痛。 新年大典在正午前结束，北冥光去简单应酬其他亲传弟子的寒暄。 黎栗栗仍垫着布坐在地上，海玄在一边陪着她，看她似乎有话想说。 第55章 是彩头 “海师兄，”黎栗栗看起来有些生无可恋，低声说道：“我是不是丢人了？” “因为上次从山路摔下去，今天就没穿外门制服，早知道会被叫到这么多人面前，我就不穿这身了，他们看我的眼神好奇怪。” 海玄：…… 果然是十六岁女孩才会想的问题，我还以为她还在身体不舒服…… 海玄一边生硬地安慰她，一边在想要不要告诉她玄冥天微妙的师徒关系。 还是算了。 他自己都没真正实践过，只是旁观过而已，现在把自己的理解告诉她，反而拔苗助长，可能并不适合黎栗栗的个人风格。 等到她真开始接触这方面的事，再和她交流也不迟。 回去路上，北冥光对海玄道：“昨天忘了和你说，定下交接云梦瑶的地方了。” “哦，哪里？”海玄问道。 “卧龙谷。” 卧龙谷是玄冥天西北方向五百里的一处山谷，传说上千年前有真龙出没。 但玄冥天怎么可能放任真龙这种生物栖息在附近？” 到最近几百年，那里只剩下些蛟龙出没的传闻了。 大年初七交接当天，他和北冥光肯定也要同去。 若是真碰上蛟龙，云来圣地那帮人被打得死的死，残的残，不得不滞留玄州，他应该就能多和云梦瑶厮守一段时间了。 海玄泛起幻想，不过也知道这只是自己一厢情愿而已。 回到山顶客房，和云梦瑶用过午饭，海玄决定现在将林雪枝送给他的定基丹用掉。 他倒并非急着如此用功，但是耐不住云梦瑶总在一边用期待的眼神看着他。 她现在正是最粘人的阶段。 海玄虽然精力充足，但也是有原则的。 他可不想颠鸾倒凤到不知日夜为何物。 主要刚过年，白天可能随时有人想拜访、约个饭什么的，北冥光更可能一言不发就敲开房门。 他不想社死。 如果没有这些事，他倒也不介意这样…… 海玄便只能以修炼这种正事为由，减少云梦瑶白天的亲密接。 也算是大年初一就修炼，讨个好彩头了……海玄想到，他席地而坐，直接服下了那颗定基丹。 药力逐渐漫过经脉，才不过几十个呼吸，海玄就感到自己灵力如潮汐一般涨落，总量稳步上涨，很快就到了炼气圆满。 这结果倒是完全意料之中，定基丹作为炼气期最强的增强修为丹药，效果就是这么显着。 海玄开始调整内息，试图让灵力的涨落缓慢下来。 然而……并没有什么用。 他发现灵力似乎变得更为波动了。 林雪枝的定基丹品质这么高？ 如果已经到了炼气圆满，那接下来能做的就是压缩灵力，提升质量。 像北冥光和云梦瑶，现在应该都已经压缩灵力到了极限。 又过了一段时间，海玄脸色逐渐变得难看。 灵力的压缩是一个缓慢长期的过程，短期之内能压缩的灵力量有限，而现在，他已经要压不住了。 压不住会怎样？大概会砰的一下，直接突破。 海玄甚至从储物袋中掏出了筑基丹，万一他真的压不住，那这枚筑基丹可以最大幅度保证他突破成功。 云梦瑶看海玄脸色有异，凑上前来问道：“你怎么了？” 海玄沉默不语，全神贯注地控制着自己灵力。 在海玄的努力下，灵力潮汐总算度过了最狂暴的时期，开始逐渐平静。 海玄内心松了口气，正此时，他丹田中一股略显陌生的灵力突然冒出。 那股灵力精纯至极，直接钻入了他本身不安分的灵力中，受其刺激，灵力迎来了最大的一次涨幅。 海玄：？？？ 他完全不知道这股灵力来自哪里，只知道因为这么一下，他现在就要突破了。 这真怪不了他。 世上有那么一些体质，在双修时会给灵力一些特别的效果。 云梦瑶的先天道体就是其中之一。 海玄倒也曾读过一些与双修有关的书，知道双修时可以行使某些功法。只是先天道体本就稀少，记载这种秘辛的书，海玄还未曾读到过。 与先天道体双修，可以促使修为增长，这种增长并不是睡完一觉后，就发现自己修为增加了，而是双修时两人会融合部分灵力存储在各自丹田中，使其变得更为精纯，然后慢慢反哺。 但海玄此次服用定基丹，灵力增长过多，触碰到境界瓶颈，又反复摩擦，最终这股灵力错误以为宿主是在突破境界，于是一口气全部反哺了出来。 此刻海玄已经管不了那么多了，他飞速伸手吞下了筑基丹。 云梦瑶见状便明白了一切，赶紧在屋内小跑一圈，关闭门窗，努力给海玄创造合适的突破环境。 海玄心中一片忐忑，这是他第一次破境。 正常的突破境界，需要找一个灵气充盈的静室，慢慢让灵力溢出瓶颈，然后突破。 而现在，条件和过程全都不对。 正在此时，小天出声道：“海玄，我好歹是天书，只是炼气突破筑基这种小事，我一定能保你成功的。” “你尽管凭直觉来，剩下的交给我。” 海玄闻言安心下来，逐渐开始听不到外界声音，只觉自己沉入一片混沌之中。 他努力让自己看清面前事物，在一片雾蒙蒙中，他看见面前浮现出一段螺旋状的短杖，由白蓝绿三种颜色缠在一起。 那是他的灵根。 长得还挺别致……他在心中评价道。 周围风起云涌，象征五行的颜色从雾中显现，色彩逐渐变得浓厚。 早已了解筑基过程的他便明白，现在便正式开始筑基了。 这些空中浮散的色彩便是他体内的灵力，而他要从其中提取精华输入灵根之中。 灵根会随之成长。 至于这一过程什么时候结束——大部分修行者说这一过程有时间限制，时候到了自然结束，若灵根仍未质变，就算筑基失败。 不过一些天灵根的天才表示，他们是直接灌注到灵根再也吃不下灵力，然后不得不退出。 筑基丹能让这一过程的总灵力量显着增加，而提前压缩灵力，则能提升空中这些逸散灵力的质量，节约提纯的时间。 海玄的准备还算充足，他听小天的话，只管狂暴注入。 归虚峰的山顶，谁也没注意到，空气中的灵气渐渐稀薄了。 第56章 天书 识海中，海玄凝视着眼前那如高塔般耸立的灵根，陷入沉思。 灵根能长这么高的吗？ 海玄抬头仰望，淡淡灰雾中，他的灵根已经高到看不见尽头。 一股玄妙的白色气息缠绕其上，与灵根上金属性白色不同，这股气息没有任何属性，似乎并不属于海玄。 是小天的？ 尽管心中疑惑，但海玄手上的动作却没有停下，灵力仍在不断地注入他的灵根中。 突然，他感觉到灵根似乎顶到了什么，停止了生长。 莫非这就是那些天才所说的，灵根的极限？ 海玄心中一动。 如果再试着强行输入一些灵力进去，会发生什么呢？ 按他人经验记载，应该是输不进去了，但海玄难抑好奇，他凝聚周遭的灵力，浓缩作一团，然后猛地一掌，推向自己灵根。 灵力再次接触灵根，海玄本以为灵力会被弹回来，却没想到灵根尽数吸收了去，随后听到“咔嚓”一声，仿佛有什么东西碎掉了。 那股缠绕他灵根的玄妙气息垂落下来，在他身边极速飞行几圈，就此消失不见。 下一个瞬间，海玄感受到一股剧烈的头痛，而他的灵根似乎突遭重击，迅速缩水。 握草！ 海玄一阵后悔，只觉头痛欲裂，耳畔传来小天难以置信的声音： “咦？海玄！” 他刚想出声应答，就失去了意识。 …… 周遭一片黑暗，海玄感觉自己的身体越来越轻，飘浮而起，好像飞上了高空。 好舒服的感觉……奇怪，我是死了吗？ 他的意识慢慢清醒过来，感觉到自己正躺在一个奇怪的地方，似软似硬，十分温暖。 他努力睁开眼睛，发现自己躺在一片白雾中。 头顶是一片夜空，一轮满月巨大而明亮，周围星辰清晰可见。 这月亮快亮得像太阳了……我离月亮到底有多近？ 海玄挣扎着起身，越发感觉奇怪。 不对，不是白雾。 他慢慢站起来，发现自己所躺的地方，分明是一片云海！ 云？ 海玄心头一紧，本能往下看了看。 所幸脚下云涛厚实无际，他并非悬在万丈高空上。 “我一个刚刚筑基的，现在还很难接受自己和太阳肩并肩。”他渐渐放下心来，不再担心表演自由落体的风险，开始观察周围。 月光映照远方洁白云海，色彩绚丽，而在近处，一座座与人差不多高的石碑，耸立在云海之中。 这些石碑大概有上百之多，造型颜色迥异，有的雄伟，有的神秘，有的阴森。 无一例外的是，它们都称得上好看，像精雕细琢的艺术品，有股独特美感。 海玄驻足在一块石碑前观看，但当他想读懂上面的文字时，却发现上面的文字开始不断变化，那些文字由更简单的字体奇怪拼凑，转眼又变了副模样，根本无法读懂。 我似乎在仙侠世界里看到了乱码……海玄想到。 这里该不会是《十方仙途》程序员测试bug的地方？ 又看了好几块石碑，结果都是如此。 疲劳感逐渐涌上来，似乎观察那些石碑十分消耗他的精力，便不再尝试。 这些石碑一圈圈圆形排布，而抬眼望向同心圆中央，那里矗立着一块最大的石碑。 海玄向中心去，没多久就在这块碑面前站定。 这块碑大概有三个他那么高，表面洁白如玉，光滑如镜，映照出夜空中的月亮和群星。 海玄能从玉面中，清晰看到自己的倒影。 就在此时，碑上映照着的静止的星辰，突然运动起来，竟一个个钻出了石碑，直扑海玄而来。 海玄大吃一惊，反应不及，冲在最前头的一颗星芒，已经直直钻入海玄眉心。 他顿时升起一股从未体验过的舒适感，仿佛自己与天地融为一体，举手便可握住日月星辰，抬头便能看到沧海桑田。 而眼前，不由自主浮现四道曼妙倩影，虽看不见面容，但能见身姿轮廓，独特气质。 其中两道完全陌生，另两道十分熟悉，海玄一眼便认出。 是云梦瑶和林雪枝？ 不对。 他此刻感知妙不可言，竟直觉性地猜到了所见身影的本质。 是先天道体和太阴神体！ 思绪刚落，这股超凡脱俗的奇妙体验便转瞬即逝。 脑海中，一时被五个银白色的大字占据： ——天元无字鉴 那些星辰还在不断跳出碑面，在海玄身边环绕飞舞。 随着星芒舞动，海玄只觉得虚空中似乎产生了无数个文字，那些文字似实似虚，排列组合起来，形成了一篇篇文章，想要钻入他的脑海中。 ……知识以一种奇妙的方式，强暴了我的大脑。 海玄渐渐不堪重负，大脑越来越疼，再也承受不住。 他刚想往后退，却双腿一软，直接跌坐在地上。 ——他的一只小腿已经不见了。 仔细一看，才发现自己的血肉已尽数化作书页，四肢躯干成了拼凑、堆叠在一起的几十本书。 书本不受控制地翻动起来，片片书页从他的身上剥离，飞向高空，消散不见。 如此情景，哪怕经历过前世文化冲击的他，也不由看呆当场，震惊无语。 而仅仅再过去两个呼吸，他的一整条腿就这样消散了。 好像也不是血肉。 海玄发现自己感觉不到痛楚，甚至十分快活。 明明是惊悚的场景，精神却极其愉悦，好像正在庆祝灵肉分离，从此再也不受束缚。 ……再这样下去，我不会死在这里？ 那些虚空中的文字，并没有就此放过倒在地上的海玄，依然在让他的大脑负荷不断加重。 就在他昏昏沉沉、即将失去意识时，他听到一个苍老的声音响起，仿佛就在耳边说话： “筑基期的神识，竟能来到此处？” 此时，他的胸膛和脖子也都已残破不堪，他倒在云上，透过茫茫白气望向身后的一个身影。 那身影看不清面容，只见他遥遥对着海玄一指。 海玄身影瞬间消散。 而之前围绕着海玄的那些星芒，此刻失去目标，便顺道而返，重新回到了那巨大的白色玉碑之中。 …… 十方界某处，千丈高空之上。 一座飘在空中的浮岛，正按照特定的轨迹飞行。 浮岛上有着规模庞大的建筑群，在浮岛边缘的一处小院里，一位正躺在藤椅上午睡的老人，睁开了双眼。 他眼神明亮，微微坐直身子，转头看向南方。 第57章 乾卦 院中，轻风骤起，老人头顶的树叶发出簌簌的声响。 他枯瘦的手指轻轻扣击藤椅扶手，一片树叶应声而落，飘落在他面前。 他又抬手捋了捋额角。放下手时，掌心中已多了一根半黑半白的头发。 一枚外圆内方的铜钱从他的袖中滑出，落在了另一只手上。 他左手托着铜钱，右手托着头发，膝盖上放着那片飘落下来的树叶。 然后，双手同时抛起。 铜钱旋转着，直直飞入空中，小院里的天象骤变。 云雾翻动，日光如瀑。 而铜钱就这么浮在空中缓缓旋转，铜钱之上，方孔上下各显出三条平行横线，闪着璀璨金光。 “竟是……乾卦？”老人目露惊讶。 何为乾卦？六十四卦第一卦，天行健，君子以自强不息。六爻皆呈龙象，群龙各尽其职，乃大吉大利之象。 与此同时，那根本来柔软的头发，在下落时渐渐变得笔直，点在树叶上，发上黑色如墨般倾注而下，化作文字。 南——宫—— 黑色笔迹在树叶上浮现，头发动作越来越慢，可它似乎还要接着往下写。 “南宫？”老人忍不住又瞥了一眼南方，转过头来，只见铜钱开始颤动，连带着周围天象都开始不稳定。 “不……不是南宫。”老人喃喃说道。 他话音刚落，那根头发便止住了动作。树叶上的黑色笔迹消散，重新凝聚。 老人看着重现的文字，慢慢出声念道： “海，玄” 这次似乎没有什么异常，头发调整了一下位置，在这个名字的下面，画下了一个红黑色的鹤头，与一个蓝黑色的鹿头。 半黑半白的头发，黑色随之彻底消去，化作寻常白发。 “玄冥天。” 老人说完，铜钱上的卦象便消失不见，重新落回了他的手上，周遭恢复如初，头发和树叶也悄无声息消散了。 他重新躺回藤椅上，轻闭双眼。 过了半晌，一道倩影出现在院门口。 “师尊，何事？” 来人穿着一身宽大的白色长袍，将身体罩在里面，只是这长袍似乎有些过大了，连手都笼在衣袖中，脖子也包得严实，全身只有脸部露在外面。 若看她脸部，则会感觉精美得不似人类，那双玫红色眼瞳晶莹剔透，显得极为妖异，而额头上更是对称长着一对角。 粉白色的龙角。 嗯，你也是龙……老人仍闭着眼睛，悠然问道：“黄弈是不是在玄冥天？” “是。” 黄奕便是玄冥天那位，有着“凡尘妙手”之称的黄长老。 “玄冥天有个叫海玄的年轻男子，二十岁左右，筑基期。 “联系黄弈，让他邀请海玄来九仪阁。” 门口年轻女子红唇微张，正在思考这段话的分量。 九仪阁是一个很特殊的地方，并没有阁主，只有数位阁老。 而眼前这位老人，便是排名第一的大阁老。 大阁老直接邀请筑基期来九仪阁，这种事简直百年难遇。 老人微微睁开双眼，看向门口女子，她头上那对龙角微微反射阳光，十分醒目。 大阁老轻叹一声道：“璎珞啊，自你化形后，好像还没有离开过九仪阁。” 被称作“璎珞”的、长着龙角的白衣女子点头。 “我天性孤僻，只收你一人入门，导致你一直没什么机会与同龄人族交流……” 大阁老越说声音越小，不再言语。 女子等了半晌，终于忍不住重新抬头，发现大阁老已经闭上双眼，开始午睡。 ……好，师尊风格就是这样，喜欢说话说一半，她早已适应了。 只是她心中依然感到奇怪。 刚才那段话，好像师尊是动了收徒的念头？ 很快，她就接受了这一假设，开始在想师弟什么样了。 九仪阁的大阁老是谁？十方界唯一一位精通命理、占卜的化神大能。 他要做什么事，一旦说出口，这事就稳了。 如果师尊和那个叫海玄的并没有师徒缘分，那他提都不会提。 那个人是叫海玄吗？在玄冥天？ 我要偷偷调查一下。 …… 山顶客房里，海玄幽幽醒来，感到一丝头疼。 眼前，云梦瑶跪坐在地，手掌轻撑地面，面色泱泱，看他醒来，马上把脸凑了过来。 “你怎么样了？”她原本微蹙的眉眼，一下弯了起来。 怎么感觉跟小狗狗一样……海玄心里不适宜地吐槽，他此刻平躺在地，伸出双臂，放上云梦瑶的双肩，一下把她按了下来。 “呀？”云梦瑶没想到海玄醒来第一件事，居然是如此动作，还没反应过来，就被躺在地上的海玄抱进怀里。 “……” 她感觉到了海玄此刻微妙而深沉的情感，便也不开口，只是抬起脸，眼神询问海玄。 他破境时究竟经历了什么？ 此时，海玄内心的小天也焦急出声：“海玄，你刚才去了哪里？刚刚你的神识消失了，我还以为……” “我也不知道，”海玄静静看着云梦瑶，一边大脑全力运转起来，在内心和小天说话。 “那个地方很奇怪，我和你描述一下……” “……你想起来吗？”怀里的云梦瑶看海玄没有想说话的意思，主动轻轻问道。 “不，再躺一会儿。”海玄只觉这样左右开弓实在有些满头大汗。 “好。”云梦瑶便放下头，靠在海玄胸口，双手紧紧抱着他。 另一边，小天猜测道：“……或许是，天书秘境。” “那是什么地方？” “我最开始和你说过，我本来还挺强的……其中就有把你送入天书秘境的力量。” “里面有很多功法，品阶至少都是天阶。” 海玄听得沉默。 那些奇怪的石碑，原来都是天阶功法？ “还能把我再送进去吗？” “不行啦！”小天忍不住笑了一声，“我也不知道你为什么能进去。” “哪怕我完全恢复力量，也只能主动送你进去一次而已。” “现在你已经意外进入，不知道以后还有没有机会。” 海玄心里稍稍失落，道：“你不是那片秘境的主人吗？” “不是哦，我更像是钥匙，你身处秘境，我甚至感受不到。”小天解释完，好奇问道：“你在秘境里学会了什么功法？” 哪壶不开提哪壶……那些造型迥异的小石碑他一点没看懂，只有中间的大石碑和他有互动。 第58章 大的要来了？ 正当他回忆那些强行灌入他脑中的文字，打算问问小天时，他发现—— 自己居然什么也不记得了。 “小天，你知道‘天元无字鉴’吗？” “不知道，内容是？” 我要是讲得出内容也不会问你了……海玄实话实说，把自己被那大石碑变成书人，最后被一个神秘人所救的事说了一下。 小天实在想不起什么功法有如此奇异效果，只得安慰道：“我也不知道，不过没事，越奇怪的功法可能越强。” “它可能在以一种你发觉不到的方式，陪伴着你。” 海玄：…… 询问无果，他干脆不再操心，神识内视丹田，发现自己灵根如一方三角高塔，撑起丹田内的空间。 ……这形状，是对的吗？ 算了，感觉还挺好的。 筑基之后，他的神识已经可以随时内视身体，若还是炼气期，必须静坐冥想才可一观。 此时他感觉身轻如燕，力量仿佛用之不竭，便把注意力转回眼前的云梦瑶。 他们已经安安静静抱了好一会儿了。 “梦瑶，我刚刚破境时有什么异样吗？” “周遭灵气变少了，这倒正常，然后就是你突破后直接倒在了地上，吓我一大跳，喊你也没反应。” “要不是还有呼吸，还以为你死了呢。”云梦瑶露出不满的神情。 海玄内心松了口气，进入天书秘境已是意外，他就怕破个筑基期都天地异变，搞得全世界都知道。 于是便说起真正想说的话题：“破境的感觉真是美妙，我感觉身体焕然一新。” 云梦瑶笑道：“你也想出去飞一飞？” 炼气期和筑基期最大的区别是什么？问十个修士，十个都会说能飞。 超过六成修士，进入筑基期第一件事，就是学会飞行。 虽还不是真正凭虚御空，需要御器才能飞行，但仅仅这样，就足够彻底与凡人区别开来。 不过……海玄早就能御器飞行了，云梦瑶不知，尚有此问。 她没听到海玄的应答，便抬头看向他的脸。 海玄嘴角翘起，正目光如炬地看着她。 云梦瑶：…… 坏了，冲我来的。 “等等！”云梦瑶被扛起在肩上，两只小拳气得不停捶着海玄的背以示抗议。 “之前不情不愿，现在又搞这出，真是讨厌死了！” “之前是之前，现在是现在。”海玄笑着往床走去，“刚刚破境时我好想你。” 海玄觉得自己没撒谎，天元无字鉴侵入他大脑的时候，他可是切切实实看到了云梦瑶的身影。 ——这不就是想她了嘛。 云梦瑶闻言，想起海玄刚苏醒时的反应，手上反抗变弱，只得忍着羞涩任海玄由着性子来。 …… 第二天，一个意料之外的人，邀请海玄在山下吃饭。 “海师弟，你筑基了？”汪才身上多处负伤，连脸上都留了血痂，看着有些狼狈。 他不由感叹道：“真快啊。” ？ 怎么感觉有点内涵？ “汪师兄这是干什么去了？”海玄打量了一下他的伤口，“陆成年前和我说你失踪了，我今天还想联系你来着。” 其实他差点快忘了。 知道汪才失踪时他还刚回玄冥天，当天晚上就和云梦瑶睡到了一起去，把这事完全抛到了脑后。 后面两天，情况也差不多。 美色误人啊。 另一方面，这种事也不是汪才第一次干了，汪才并没有什么背景，凭什么能在执法堂执事里脱颖而出？ 靠的就是够拼。 失踪？小问题罢了。 “丢年贡一案，虽是把年贡找回来了，我却还是不死心，想看看到底背后是谁。”两人在山下餐馆入座，“至少也要把你和黎师妹的东西找回来？” 海玄心中微微泛起感动，但怀疑他前半句才是重点。 汪才是真的很享受破案过程的那种人，亲手抓捕歹徒时更是十分兴奋。 天生刑侦圣体。 “还记得我们上次见面时，我的分析吗？”汪才喝起茶。 “这事大概率是自家人干的？”海玄道。 “对，然后我真见到对方了。”汪才语出惊人。 “……” 海玄沉默半晌，问道：“你这身伤该不会是？” “对，大佬亲手打的。” “你是真敢啊？没把你灭口算你命硬。” 开玩笑，这里可是魔道。 “对方只是告诫了我几句就走了，没什么大事。” 海玄疑问道：“你怎么确定对方就是幕后那个人？” “因为他打了我，”汪才点了下太阳穴，说道：“他收拾我连衣袖都没动，只隔着面罩看了我一眼，我就飞出去一条街那么远，双腿朝天栽在地里了。” “这境界总不能是金丹期？” 海玄无语，若遇到了元婴期，那对方几乎肯定是幕后黑手。 元婴期数量稀少，是真正的强者，往往深居简出。 哪怕是玄冥天，会同时活跃的元婴期也就十个左右，可没人会给同境界的人当打手。 “那你现在什么打算？” “还能怎么打算？大佬都亲自出面了，只能收手了。” “这年前过得真是累死我了，天天外面东奔西跑的，我要好好歇一段时间。” “你丢的精铁……”他目光稍带同情，“恐怕很难找回来了。” 汪才自然知道海玄作为一个炼器师，有多看重材料。 两人一起用过午饭，又聊了会儿便分开。 …… 晚上，北冥光不请自来，拉着海玄去她那儿用晚饭。 她面色有些疑惑又有些生气，质问道：“怎么筑基期了？” 海玄知道她是为了自己好，便简单解释了一下，然后宽慰道：“别担心，灵力质量足够的，是完美筑基。” 完美筑基，指的就是筑基时，灵根被灌注到再也承受不了灵力，不得不主动完成筑基。 北冥光撇了撇嘴，拿出一封信，说道：“你筑基了，或许是好事。” 说着便把那封信递了过来，道：“你看看，大年初七那天，云来圣地来交接的人。” 这种正式外交事件，自然要提前告知参与人员。 海玄接过打开，第一眼就看到一个印象深刻的名字。 云来圣地圣子，许不凡。 ……他真来啊？ 可是后面几眼，却让他表情渐渐严肃。 两个元婴期，四个金丹期，六个筑基期，其中包括许不凡这个圣子，连车夫都是筑基期。 这配置有点夸张了。 海玄把信件还给北冥光，笑道：“他们这阵仗，是来干架的？” 第59章 卷起来了 正常来说，这种事派两个金丹长老，再加上一群筑基和炼气期的弟子就足够了。 哪怕云梦瑶身份重要，需要元婴长老保驾护航，通常也只会派一个在暗处，而不是明面上安排两个。 这一下来两个元婴，搁谁谁不怕？ 不知道的还以为来玄冥天打劫的。 “说明云梦瑶对圣地比我们想象得还重要，”北冥光早就看过名单，心中自然有些猜测，“她这次被抓得不明不白，我猜他们内部也做了很深的调查。” “正道门派最重视内部和谐，这次叫来两个元婴长老，多半是查出了什么，怀疑云梦瑶这事里有自己人参与。” “所以安排两个元婴长老互相监视、掣肘，才能保证云梦瑶能安全地返回云来圣地。” 倒是很有道理……海玄刚才在名单上并没有看到墨珑烟的名字，这算是好消息了。 “那我们这边谁去？” “这个我可以决定，”北冥光笑了起来，问道：“你想让哪个金丹或元婴长老陪同？我去请。” 金丹期长老倒还好，但元婴长老海玄可不熟。 海玄思索片刻，摆烂道：“你决定好了。” 北冥光收起信件，说道：“既然大年初七那天成了这般阵仗，我打算明天就筑基。” “没问题吗？” 变异灵根的筑基极难，主要是意外只能靠自己。 像海玄筑基，有大量的前人参考，只需要按部就班就可以了。 而像北冥光这种变异天灵根，从未有先例，筑基过程会发生什么情况，谁也不知道，需要准备的就多了。 “没关系，你以为我在炼气圆满停留那么久是为了什么？”北冥光笑了笑，打趣道： “万一云来圣地那群人有什么验身法，当场看出圣女失了身，要提刀把你碎尸万段，那到了筑基期的我至少不会拖后腿，有机会带着你逃跑。” 身后的天风，悄悄张了张嘴，欲言又止。 对小姐这样的天才来说，筑基当然不是问题。 可一旦进了筑基期，她灵根和体质的负面效果就再也压制不住了，必须马上返回北边家里。 天风眼中带着一丝伤感，看着眼前一男一女，心中幽幽叹了口气。 …… 大年初三，海玄来到了玄冥天的藏书阁。 不仅仅是北冥光觉得自己炼气圆满的修为不够看，哪怕已经筑基的海玄，都不得不在这几天多做些准备。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真起了冲突被对方一下秒了，哭都哭不出来。 一个优秀的魔道弟子，要把每一次和正道碰面都按干架来对待。 云来圣地这群压力怪……海玄心中抱怨道。 如果云来圣地派出常规配置，玄冥天也有样学样，那他和北冥光哪怕不破境，也只是踏个春的程度，几乎没有风险。 可现在……海玄不由将目光放向手边的一本书，书中记载着卧龙谷的历史。 他现在真在考虑唤醒谷中一群蛟龙的可能性。 筑基后，他的战斗系统已经落后了，法器需要集体换新，符咒也要换成更强的。 但这些都很花时间。 最高效的就是研究下卧龙谷的环境，图个地利。 【卧龙谷北边地势开阔，南边山脉崎岖。中部，东西流向的玄江穿流而过】 【江上有一座大桥，两千年前就已建立，经过多代修缮，那时还没有“卧龙谷”这个名字】 【这座桥曾见证了千年来多个宗门、家族的结盟】 ……难怪会选在卧龙谷，这里离玄冥天不远不近，仪式感也足够，云来圣地是从北边进入，而我们要走南边。 【一千两百年前，一条元婴期真龙来到此处定居，两百年后，此地改名为卧龙谷】 【这真龙原本栖息在南海附近，但因受同类排挤，不得不离开南海】 【然而，它的生活习惯仍然保留了南海的特点，难以适应内陆的卧龙谷的水源和食物，实力也因虚弱而难以发挥出来】 这……听起来还挺惨的。 龙族居然还会排挤同类？ 【百年后，因为这条真龙屡有伤人事迹，玄冥天将其制服，使其自困于卧龙谷，不得现世】 【最近五百年来，卧龙谷中有蛟龙出没，这些蛟龙疑似真龙后代。】 【但或许是因为血脉不纯，加之不适应内陆环境，所有蛟龙都没有成龙之姿，最多只能修炼到金丹期】 【玄冥天始终密切关注卧龙谷的蛟龙数量，限制它们只能在谷中活动，近百年已经难得一见】 一群金丹期的蛟龙吗？ 且不说能不能找到，就算引出来了，添添乱还行，真指望拦住元婴期那就不现实了。 除非那条真龙没死，而且能想办法把它叫出来。 但万一敌我不分……海玄停止不切实际的幻想，开始看起卧龙谷的地图来。 作为身法天下第一的玄冥天弟子，出了事至少要能逃跑。 …… “这剑胚品质与完成度都极高，几乎已经是成长型法宝。” 玄冥天的炼器堂里，一位金丹期炼器师，正端详着海玄在鹤湖得到的那柄水属性剑胚。 “师侄炼器水平不低，现在又突破筑基，大可遵从自己想法一试，只要不破坏剑胚本源，以后都能改的回来。” 海玄听后拜谢离开，前往堂中炼器室。 作为一名丹器阵符的笼统爱好者，他和这些专精副业的金丹长老，关系都不错。 也不担心别人眼馋，这剑胚他早已滴血认主了。 他离开藏书阁后就直接来到炼器堂，如今才刚到中午。 就剩下这几天时间，从头再造一把中品法器太难，不如简单调整一下这剑胚。 这剑胚品质目前大概介于上品法器和下品法宝之间，已经超出海玄筑基初期的境界。 但海玄炼器水平也随着筑基相应增加了，以前因为灵力、神识不足，只能在书中看看的炼器法门，现在可以亲自一试。 其中就有“藏锋敛彩”。 限制法器法宝性能，使修为低的修士也能使用。 当然这方法也有限制，通常只能降级一等，而降级后海玄正好能用。 海玄在炼器室忙活一天，大功告成，出来时已是接近午夜。 一天未食，他现在却也没什么特别感觉。 这就是筑基期，海玄心中赞叹。 今天成果颇多，但他却总觉得自己忘了什么。 直到走回归虚峰山顶，他才记起来。 ……云梦瑶不会饿了一天？ 第60章 朝朝暮暮 夜里，云梦瑶突然惊醒，心底情绪海啸般涌起，她一下哭了出来。 睡在一边的海玄听闻异响，也睁开了眼，无奈看着她。 云梦瑶今天自己煮了些面，说不上是饿了一天，但也差不多了。 夜里回来时，她便满脸幽怨地看着海玄，似乎在责怪他为什么这么晚才回来。 这也是难得的几天以来，两人第一次睡前没有兴致交流感情，而是直接入睡。 海玄本以为这事就过去了，但现在来看，好像还没有。 “你怎么了？”海玄轻声问道，手臂自然而然地把她拉了过来。 “我想家了。”云梦瑶身体贴上海玄，情不自禁哭得更大声了。 若是寻常时候，海玄会这么静静陪着她，等她发泄完情绪也就好了。 可今天因为一时粗心没能照料好她，海玄便有些多想起来。 她是不是在用这种方式，阴阳怪气，发泄不满？ 他大部分时候都不会憋着话，便尽量让语气自然，直接问道：“是我没有照顾好你吗？” 无论对方是否会说实话，他都能从对方的反应中，看出一些真实想法。 云梦瑶摇了摇头，依然贴在他怀里哭着。 ……好，好像真只是想家。 等云梦瑶心情平复，她慢慢回过神，觉得自己太无理取闹了一些。 忙说道：“你对我很好，我真的只是突然好想家。” “一想家，就想到还有几天我就回去了，之后不知道何时才能再见到你，想到此处也好难过。” 海玄其实并没怎么往心里去，反而觉得云梦瑶能这么直接向他解释，比起刚认识的时候实在是变了不少。 刚认识的时候，她宁可被寒毒冻到在床上轻声啜泣，也不愿和他开口一句。 或许两个人的相处就是会互相影响，自己的行事风格影响了云梦瑶，而云梦瑶则让他见识到了女人情绪有多丰富。 看着云梦瑶会因为莫名小事开心或哭泣，他并没觉得不可理喻，反而觉得很新鲜、很可爱。 甚至自己耐心好像都变好不少。 “你以后会来云来圣地找我吗？”靠在海玄肩上，云梦瑶轻轻问道。 “……” 他当然想去。 但让云梦瑶失了身这点，始终让他有些心虚，感觉去云来圣地不是见亲家，而是见仇家。 就怕去了，便一去不返了。 算了，管他呢。 木已成舟的事还怕别人怎么看，到时候就摆出一副这个女人我要定了的样子，抢也要把她抢走。 海玄思考完，已经明晰了自己的态度，可这一时沉默，却让云梦瑶瞳孔波动了。 她又变得泫然欲泣，气呼呼道：“你为什么不说话？我、我咬死你。” 说完就直接“呀”地一声咬住了海玄的肩膀。 她一直很喜欢咬人。 但她的咬人力度从不会让海玄觉得痛，反而让他心中更痒。 他翻身就把云梦瑶按住，只能用行动来展示自己内心的情意。 ……今天最终也还是没能避过。 …… 初二，听北冥光说云来圣地要来元婴期，决定下些苦功让自己变强些。 初三，陪圣女打牌。 初四，陪圣女打牌。 初五，陪圣女打牌。海玄啊海玄，你怎么能如此堕落，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初六，陪圣女打牌。 ……倒也不至于，他白天还是有认真做正事的，只是太阳一下山，想到离别将至，两人便忍不住你侬我侬起来。 真是幸亏到了筑基期，不然这样白天黑夜满负荷运转，他根本吃不消。 他这几天，先试着把云梦瑶之前送他的木属性地阶功法读了。 云梦瑶当时一度拿成了奇怪的书，之后这功法就一直躺在储物袋里。 也不知是功法适配度极高还是怎么回事，海玄一个上午就读完、练会了。 这可是正儿八经的地阶下品功法，换别的筑基期可能要十天半月的。 ——我感觉我现在强得可怕。 要不试试读一下《钟鸣诀》？ 通常情况，炼气期学不了地阶功法，筑基期学不了天阶功法，神识不足是主要原因，但哪怕看懂了，灵力也未必能支撑得了功法运转。 钟鸣诀还是天阶上品。 试一下？要是不对劲就不看了。 海玄忍不住打开这本绝世功法。 半个时辰后，他神色茫然地收起了书。 不是看晕了……恰恰相反，他觉得自己看进去了！ 虽然进展极度缓慢，而且看完这半个时辰后，他感觉恐怕要休息一周才能接着看，但水滴石穿，花个三年五载总能学会。 但这不应该啊？连这点水磨功夫都不该有，凭什么我一个筑基初期能看天阶上品功法？这对吗？ 也没有神识崩溃、精神错乱什么的。 于是他又拿出另一本书，天阶中品的《大雪大寒剑气》。 难道说……？ 几分钟后，他平躺在地，双目紧闭，呼吸紊乱，正在调息养神。 要是再看一分钟，他怀疑自己就要七窍流血了。 而硬着头皮看了这几分钟，书中内容，他愣是一点没领悟。 ——这说明神识不足，无法破译高级神通。 我的剑法天赋是有多烂，还是说其他天赋太好了？海玄不得其解。 这几天，黎栗栗如约来了一趟，远远看到了在院中晒太阳的云梦瑶。 “海师兄，你们初七就要送她回去了？”黎栗栗想起小影嘱托，问道：“我能一起去吗？” “不行。”海玄直截了当拒绝。 一个炼气中期，跑筑基金丹扎堆的地方凑什么热闹？ 另一方面，那天见到的黑影小人未曾出现。 若那小人和小天有关，那就也应该和气运有关，可同为气运之女的云梦瑶却引不出它来。 莫非和气运没关系？还是云梦瑶或北冥光有个人特别一些？ 海玄此次钓鱼失败，只能留个心眼。 黎栗栗遗憾嘟起小嘴，撒娇问出了海玄他们那天要去哪儿，就不再多言。 云梦瑶至今都还没事，只要那天能顺利和云来圣地交接，应该就能活下来。 但这可是游戏世界……如果不出意外，大年初七应该是要出意外了。 她只能偷偷跑去卧龙谷看看了。 时间飞快，一晃就到了初六晚。 云梦瑶两眼微红，一语不发，静静抱住海玄。 她的传音石在被抓时就被砸碎，云来圣女的身份又不能实名向魔宗写信，若匿名写信？海玄只是普通内门弟子，居无定所，连个师承都没有，信件大概率石沉大海，未必收得到。 她可能再也联系不上他了。 “你一定要来找我。”她哭起来，泣不成声。 海玄直接堵上了她的嘴。 …… 初七，天光大亮之时。 两人第一次，并肩走出了门。 第61章 乘鹤去 院中，北冥光和天风正站在树下等他们。 北冥光看了云梦瑶一眼，近来十几日未见，总觉得她脸上白皙透亮、神采焕发，似乎皮肤比上次除蛊时变得好了很多，她感到一阵奇怪。 或许是马上要回去，精神都变好了？ 她心里没来由地升起一股烦躁，对着天风吩咐道：“去给她把衣服换了。” 作为云来圣地的圣女，自然不可能穿着海玄挑选的普通常服，亮相出现在众人面前。 她和天风前两天特意为她准备了一件带有面纱的长裙，以匹配她的身份。 即便云梦瑶现在是以人质的身份被送回圣地，也要给她留足面子。 过了一会儿，云梦瑶再次出现时，脸部已经被面纱完全遮挡，连眼睛都看不见。 北冥光满意地点了点头。 几人便到宗主殿前，等待大部队会合。 不一会儿，几位内门弟子骑着几只灵鹤，牵着一辆车从空中落下。 四位长老踏空而立，静静注视着众人。 海玄目光扫过，看到领头的人，不由微微睁大双眼。 那人脸庞棱角分明，肤色深棕，一头短发如钢针般竖起，两条粗眉如剑，眼睛微微外凸，目光能吓哭小孩。 他身材魁梧，斜方肌高高隆起，浑身上下散发着一种强大的气场。 ——但其实，他身高并没有特别高，应该是一米七几的样子，海玄以前近距离对比过。 正是屠尘尊者。 海玄心中一凛，忍不住向北冥光看了一眼。 她怎么把这尊大佛喊来了？ 屠尘尊者浮在空中，低沉有力的嗓音传来：“你们准备好了吗？让圣女上车，你们俩骑上灵鹤，准备出发。” 灵鹤是玄冥天最常见的坐骑。 这些灵鹤若把头抬起来，脖子伸长，身高能接近两米，其背上坐两个人都足够。 海玄也是第一次坐鹤。 哪怕是修仙的世界，交通事故也不是没有。 若是出了什么意外，至少得要筑基期才能在空中自保。 炼气期弟子若无特殊情况，是绝不允许乘坐灵鹤的。 海玄小心翼翼骑上去坐稳，灵鹤便张开四米长的巨大翅膀，高高飞起。 那架车也随之被拉向高空，看起来比地上跑的马车还要稳。 风从耳边呼啸而过，几个呼吸之间，海玄便已经能向下看到归虚峰的全貌。 这就是真正的修行者…… 海玄在心中感叹一句。 …… 屠尘尊者的出现，让他感到有些意外。 云来圣地的两个元婴长老，都只是元婴初期而已。 按照九大宗门发展千年的默契，一般这种场合，占据主场的玄冥天一方，最高层战力数量要少，但质量要更高。 常规情况下，应该是一个元婴中期的长老带队，然后金丹期长老出四个，与对方数量相同。 但魔道的风格，比较随心所欲。 北冥光直接叫来了屠尘尊者，不仅修为是元婴巅峰，而且屠尘尊者一向以战力闻名。 海玄毫不怀疑他一个人就能把两个元婴初期吊起来打。 所以少带一个金丹长老，也没什么了。 没办法，谁让北冥光背景够硬呢？ 队伍一路上一语不发，随行的内门弟子都知道，这一趟行程颇有风险。 不过这群人居然直接在鹤背上打坐调息，是不是有点太熟练了？ 海玄自觉还无法在天上进入这种超然物外的状态。 他忍不住向那架车辇看了几眼，可这车实在是高级货，车窗是用特殊琉璃制成——外面不能看见里面，里面却能看见外面。 或许今天已经见不到她的脸了……如果真这样大概也是好事，说明她被安然无恙地接回去了…… 小天在心中忍不住吐槽道：“海玄啊，虽然知道你们两情相悦，正是依依不舍时，但你能不能也偶尔想想我的事。” “和云梦瑶待了这么久，愣是一点气运都没让她涨。” “现在人都要走了，你之后还联系不到她，我那么大个气运之女啊——” 海玄汗颜，他其实一直在想怎么提升云梦瑶的气运，但她境遇实在太特殊。 属于是落毛凤凰不如鸡了，想帮都不知从何着手。 “还有啊，海玄，我发现你筑基之后，我的力量恢复了一些。” “尽快提升修为，说不定之后我能帮你的就越来越多了。” “哦？解锁了什么新的能力吗？”海玄好奇道。 “……”小天突然沉默了一下，叹了口气道：“你现在用不上，而且让你知道也没好处，最好永远也别知道。” 怎么突然变成谜语人了？海玄猜测道：“是什么不能说的底牌吗？” “嗯，但是你最好当作没有。” 海玄知道这点便不再多问。 有屠尘尊者坐镇，又有小天的底牌，这一趟无论如何他的人身安全应该没问题……？ …… 巳时，卧龙谷，大桥。 风声呼啸，桥下玄江江水湍急。 今日已经过了冬天最冷时节，路边已经见不到雪。 这座古老桥梁历经千年风雨，依然坚固如初，桥身由巨大的青石板铺就，每一块石板上都刻满了岁月的痕迹。 此时，桥的两端分别站着两队人马，气氛紧张肃穆。 海玄远远看到对面穿着云来圣地服饰的十几人，个个面色认真凝重。 看来对面也虚。 不过许不凡是哪个？……是那个腰佩醒目长剑、半遮面的？ 为首两位长老，鹤发童颜，都有种仙风道骨之感。 这就是元婴期，金丹期还只是体内变得和凡人完全不一样，而元婴期，大多一眼就看得出不是个人。 两位长老身后，有一辆由四匹木马拉着的华丽马车，车里装着此次用来交换的珍贵物品。 云来圣地的灵符木马，据说能跑能飞，享誉云州。 “既然都到了，”屠尘尊者面色淡然地开口，声音传遍整个大桥，“那就来交换。” 对方两位元婴长老对视一眼，和另外两位金丹长老一起上前，四匹木马作出反应，拉着马车向桥中央驶去。 而屠尘尊者与另一位玄冥天金丹长老，分立云梦瑶车辇左右，拉车的灵鹤抬起长脚，也向桥中央走去。 …… 离此不远处，一座幽深的地下洞穴中。 一只沉睡许久的蛟龙，突然睁开了眼。 第62章 看不见的手 它闻到了一股很诱人的香味。 这是什么食物的香味，它并不知晓，可这股香气它闻一闻都感觉能爽上一天，自己血脉的力量都仿佛被唤醒了。 它天生就是吃这个的！ 数十年的沉睡已经让它饥肠辘辘，今天被食物的香气叫醒，定是天意。 该出去觅食了。 在卧龙谷的其他十几处洞穴中，同样的情形，正在上演。 …… 海玄骑在鹤上，远远看着两架车辇汇合。 玄冥天的金丹长老开始检查起车里的货物，而云来圣地的长老也打开车门，云梦瑶从车内走下，长老们开始观察起圣女的状态。 检查时间比他想象中还要长，甚至宝物散发的光晕他都能清晰见到。 ……云梦瑶还真是值钱。 大约过了一盏茶时间，两边交接完毕，玄冥天这边已把所有宝物都装上了车。 海玄看到云梦瑶侧过头，似是远远向他望了一眼，便上了云来圣地的马车。 这一幕看得他喉咙发干，轻轻叹了口气。 他昨夜已和云梦瑶约好，要她回去时千万不能哭。 元婴长老随行，感知何等敏锐，要是发现圣女情绪奇怪，就算不会当场调查，后续回了圣地也逃不了检查一遍。 正道最忌讳年轻弟子去魔道一趟，受了蛊惑，道心变质。 几乎每个一流正道宗门，历史上都曾因此付出过惨痛代价。 昨晚已经哭了个干净，她今天应该能忍住……海玄看着两辆车回到各自队伍，云来圣地那边的人看起来明显松了口气。 木马脚步不停，云来圣地那队人马调转方向，转身离去。 回来的屠尘尊者面色淡然，而那位金丹长老颇有些眉飞色舞，看得海玄抽了抽嘴角。 数钱有这么快乐吗？ “我们也走。”屠尘尊者话音刚落，就踏上高空。 海玄和北冥光对视一眼，跟在屠尘尊者身后飞起。 能这样和平结束，也挺好。 桥上恢复了平静，只有桥下江水激流的轰鸣声依旧。 …… 云来圣地的队伍里。 虽然灵符木马可以飞行，但他们如今身处玄州腹地，车里又带着个炼气期的圣女，并不敢这么高调地飞在空中。 便还是如凡人一样，骑着木马，在地面上飞速行驶。 云梦瑶坐在车中，全身后靠，微微抬起俏脸，反复抿着嘴。 内心虽痛苦万分，但她还是如约忍住了。 她本来很气北冥光给她套个面纱，让她想和海玄眉目传情都做不到了，但现在却泛起一丝感谢之情来。 哪怕只露出一双眼睛，刚才上车时，她都会露馅。 除了与海玄离别之苦，她心里同样难过的是，她的父亲这次居然没有来接她。 她的父亲同样是元婴期长老，女儿被俘，只要他主动提出，圣地方面于情于理都会允许他来这么一趟。 本来期待能见到父亲的，为什么会这样呢？ 她陷入迷茫，只希望就这么睡一觉，一睡醒就回到圣地熟悉的小窝里。 车外，许不凡侧头看了一眼车辇，若有所思。 车队又行一阵，两位元婴长老听到一阵声音由远及近，似乎是猛烈的撞击声。 两人对视一眼，面露疑惑。 “全员列阵！” 几次呼吸间，冲撞声已近在眼前。 众人抬头一看，竟是一条蛟龙，其身后还跟着十几条蛟龙，各个状若疯魔，疯狂地追逐着前面那条蛟龙。 为首那条蛟龙嘴中似乎叼着什么。 那似乎是……一袋肉？ 众人面面相觑。 不过那群疯蛟似乎只是路过，根本没注意到他们。 就在前头那条蛟龙离他们距离最近的时候，那蛟却突然莫名身形一顿，就这么直直摔了下来。 云来圣地众人：？？？ 那袋肉就这么落在了离他们不远的地方，后面诸蛟狂涌上来，瞬间残暴地扭打起来，那袋肉很快消失不见，场面鲜血纷飞。 “不好，退后！” 元婴长老见多识广，知道蛟这种生物进食时最为疯狂。 但为时已晚，蛟龙群为了那袋肉已经打出了血气，也根本不满足那么一点肉，竟将目光打量向了他们。 嗯？那个车厢里，好像传来了很不错的气味。 “孽畜！”一位元婴长老破口大骂，先天道体的确在大部分妖兽眼里都充满诱惑力。 但这群金丹期的蛟龙，凭什么敢把主意打到他们身上的？ 只是现在人在玄州，他们本能地想避免麻烦。 两位长老还在犹豫，许不凡已经出声道：“两位长老，这群恶蛟一直是卧龙谷的祸害，伤人之举层出不穷，二位全力出手灭蛟，也算是为此地民众除害。” 许不凡贵为圣子，又在玄州停留多日，信息丰富，就连卧龙谷这个地方都是他提议的，此时说话，自然很有分量。 “各金丹长老！随我全力出手！” 两位长老觉得许不凡言之有理，便不再留手。 一时间，卧龙谷中响声震天。 一炷香后。 坚硬的岩地上，血流遍地，蛟龙尸体横七竖八倒在地上。 “这群蛟真是够疯的……” 长老们多多少少挂了彩，所幸没有人员重伤。 剩余的蛟龙看到同类的死状，才冷静下来，逃离此处，可云来圣地这边出手猛烈，依然是有两三条被永远留在此处。 刚刚全力斩杀了足足四条蛟龙的元婴长老，呼吸渐渐平和下来，心里感觉到一丝奇怪。 ——这群蛟龙似乎太疯狂了点。 而且云来圣地乃玄门正宗，素来注重修身养性，怎么今天自己火气这么大？杀蛟杀得如此凶猛？ 这里是玄州…… 这位长老想到什么，神色一凝，心头涌上一股强烈的不安。 他已经有所怀疑。 玄冥天天阶下品功法，鬼夜哭。 天阶下品，对一流宗门而言，并不是值得特别提的品阶，但鬼夜哭是例外。 这是玄冥天最有名的功法之一，也是十方界最臭名昭着的功法之一。 能定向影响神智，影响情绪，可以对群体起效，可以对非人生物起效。 他刚想说什么，就感受到脚下传来剧烈震动，随后地面撕裂，巨大的地动声一下将他的声音掩盖过去。 …… 飞在天上的玄冥天众人，听到北方传来巨响，忍不住向那边看去。 过了一会儿，又听到一声清亮悠长的吼叫，响彻天空，其声极具威压，玄冥天众筑基期弟子都感到心脏骤紧，连带呼吸都困难几分。 哪怕海玄此前从未听过这声音，但在听到后，他瞬间就明白了这是什么。 是龙吟！ 第63章 注意进场时机 卧龙谷那条龙居然真的还活着？ 几百年未见踪迹，偏偏今天跑出来了？ 是云来圣地干了什么？ 海玄脸色阴晴不定，两宗之事已妥善落幕，没有一个人愿意见到那条龙现在再钻出来。 云来圣地碰上自然倒霉透顶不说，玄冥天同样是黄泥巴落裤裆，解释不清一点。 而且……云梦瑶会不会有危险？ 她现在身上灵力虽解封，但修为还是货真价实的炼气期，被元婴期的真龙近距离吼上一下，都有可能五脏俱裂而死。 北冥光自那声龙吟后就一直偷偷关注海玄，看他脸色逐渐变得凝重，便知道他大概在想什么。 她在空中传音道：“海玄，你是不是想过去看看？” “……” “他们那边有两个元婴期长老，面对一只同为元婴期的真龙，足够保护云梦瑶平安了。” “……” “你自己现在也只是筑基期，在真龙面前，根本无暇自保。” “……” “你要是擅自前去，出了什么事，你让我怎么接受？” 见海玄一直沉默不语，说到最后，北冥光的声音已经因为焦急而微微颤抖。 “……小光，”海玄缓缓开口，“世上总有一些人和事，要高于其他。” 他深吸一口气，目光望向北方。 “哪怕百分之一的成功率，只要够重要，也值得去赌。” 他顿了顿，语气变得坚定：“哪怕百分之一的失败率，只要够重要，也不能去赌。” 北冥光闻言，已是明白了海玄的意思，心里涌出难言的苦涩，难受得眼中泛起水雾。 “容我任性一回，”海玄轻声道，“她值得我这么做，你也是。” 说罢，海玄便从灵鹤背上直接跳下，下落时的大风将他的头发吹得竖起，一道剑影从储物袋中一闪而过，转眼间，他已是踩上了飞剑。 “尊者，我有急事，先行离队，此行后果我自负。” 海玄的声音在空中回荡，身影已经直直飞向北方。 屠尘尊者眉头一皱，面上已带了几分不悦。 北冥光听完海玄的话，心中委屈慢慢消散，有些说不出是什么滋味。 她见屠尘尊者脸色不好看，心知必须得自己开口，恐怕才能让二师兄放海玄离开。 “师兄！”北冥光从灵鹤背上站起，朗声喊道： “他现在头脑发热，很不冷静，若放任不管，所作所为恐有损玄冥天形象。” “我跟上去看着他！” 说罢，便也从灵鹤上跳下，一条侧生鳍翼、形若游鱼般的飞行法器出现在空中。 正是北冥家有名的北冥鱼舟。 北冥光乘坐在上，以比海玄更快的速度追了上去。 屠尘尊者：？ 你俩真是来出任务的？这夫唱妇随的，还以为来秀恩爱的。 屠尘尊者大年三十那晚，就注意到海玄和云梦瑶住在一起，活了几百岁，闭上眼都能猜到他俩的破事。 但正魔结合，向来多悲剧，因此影响宗门的也不在少数。 更何况小师妹对他青睐有加，身边明明就有良配，小伙子要学会知足啊。 本想拦下海玄的。 但小师妹也参与进来，那就没办法了。 旁边三位金丹长老看屠尘尊者没有要拦的意思，其中一位便问道： “要不我去暗中跟着，保护他们？” “不用，”屠尘尊者面色竟变得有些复杂，望向龙吟方向。 他眼中，已是看到了那条暴怒的真龙。 “他们会没事的。” 周围筑基期弟子见状，便也有人斗胆请求前去。 魔道弟子向来是不太怕规矩的。 真龙出世撞上云来圣地的倒霉蛋，这百年难遇的乐子，谁不想看？ “不行，”屠尘尊者大感烦躁，这就是放跑两个，惹来一窝。 “你们都不许去！” “……” …… 黎栗栗躺在地上。 她在装死。 她有亲传弟子身份，昨天直接传送到卧龙谷附近的主城，今天一大早就来到大桥边蹲点。 看云梦瑶安然无恙被云来圣地接回去，她和小影都松了口气。 然而这还没走出多远，就又是地震又是龙吟的。 炼气期的她哪能受得住这个。 马上联想起前世所学，仰面朝天平躺在地一动不动，宛如一具尸体。 不知道有没有用，但她可不敢赌，那条龙或许下一秒就能飞到她头顶。 龙飞起来有多快，玩过游戏的她可是知道的。 小影沉默，本来她在好奇地观察黎栗栗究竟想干嘛，渐渐明白之后，只得无奈说道： “栗栗，没必要这样，我以天机遮掩你气息，哪怕是龙，只要没到化神，也发现不了你。” 她看两队人马交接时就离得不远，两边都没发现。 “呃，这样啊，早说嘛。” 黎栗栗讪讪一笑，正要起身，却听到破空声飞速而来。 吓得她立刻重新躺回了地上。 一道人影在她头顶的高空上御剑飞过。 那好像是……海师兄？ 紧接着又有一道人影，乘着什么东西飞过。 ……怎么感觉有点像北冥师姐？ 他们都是往龙吟声那边去的。 她思索片刻，说道：“小影啊……” “等等，”小影已经预判到她想说什么，“刚刚不是怕死得很么？怎么现在想去看看了？” “北冥师姐这个气运之女都去了，我怎么能不去？”黎栗栗理直气壮，“之前让我临时有筑基修为的那套，再来一次呗？” 小影最终还是同意了她的要求。 黎栗栗瞬间觉得浑身都充满了力量，便兴奋地从储物袋里掏出一把比她人还高的巨剑，坐在上面，颤巍巍地低空飞行而去。 半空中，海玄北冥光二人离得近了。 “海玄！” “来我这，这个快。” 海玄转头看了一眼，北冥光座下那条鱼一样的东西，大概比前世大型摩托车略大一点，圆头圆脑的，看着还挺可爱。 他也不多话，直接靠了过去。 北冥光一把抓住他，他顺势骑在了后面。 “坐稳，我要加速了。” 鱼舟速度再次提升，几个呼吸间，眼前已经能看到一片满目疮痍的土地。 …… 卧龙谷北部，地下数百米的洞窟里。 云梦瑶捂着胸口从破损的车辇里走出。 周围云来圣地的弟子，个个躺倒在地，有的甚至不省人事。 许不凡从地上爬了起来，看起来身无大碍。 此刻他眼神冷漠，正打量着她。 第64章 地底 那条真龙裂地而出，云来圣地一伙人，全部坠下深渊。 而弱一些的筑基期弟子，竟直接被那声近距离的龙吟吼得几乎晕厥。 若非几位长老，情急之中用灵气护了他们一手，以他们的状态，坠落这几百米的深渊，多半当场陨落。 那些灵符木马也未能逃过一劫，主人被龙吟吼得个个大脑空白，无法控制灵力，这些木马也直直摔落，如今悉数报废。 云梦瑶身处那架不俗的宝车之中，龙吟与坠落对她造成的伤害有限。 她捂着胸口轻轻喘气，更多是因为—— 地下氧气太稀薄了。 她炼气期的身体素质，有点难顶。 云来圣地几位长老，全都飞出地下，对抗那条龙了。 ——如果不制服那条龙，他们这些筑基期，绝无幸存可能。 而现在，场中便只剩下许不凡、云梦瑶为首的共七名云来圣地弟子。 受伤的几位弟子勉强支撑身体站起来，还剩两人昏迷在地。 此处并不是能休养的地方，氧气不足对筑基期同样有影响，众人给那两人简单处理好伤势，就迟迟未见他们苏醒。 抬头看天，地表裂缝虽大，但实在太高。 若是他们状态完好，飞上去倒是不在话下。 但如今个个负伤，还要拖着晕掉的同伴与一个不会飞的圣女，地底情况也不明，难保飞上去时一路顺风。 万一不慎再次坠落，那就真是神仙难救。 “只能等长老们回来救援我们了，”许不凡开口道，他已经摸清了此刻处境。 也不知道那龙到底是有多强，本来还有两个金丹长老坠落时护着他们，可马上就飞出地下，前去支援正面了。 巨大的声响仍从地上传来，不过似乎已经有了相当的距离。 看来那龙已经被诸位长老引开了。 而周围其他弟子，没人能阻拦他，不足为虑。 ——要杀云梦瑶，此处就是最好机会。 他看向几人，指挥道：“杨师弟，柳师弟，你二位状态还算好，此处应是那恶龙巢穴，既然它能住进来，就必有其他出口，你们可愿意携手去查探一番？” “而我和刘师弟，就守在这里，照顾两位昏迷的师弟和云师妹。” 杨、柳二人听后，也觉得言之有理。 龙穴之内几乎不可能有其他生物居住，他们危险并不大，而最强的许不凡留在此地，应当是万无一失。 两人便结伴离开。 许不凡原地坐下，假装调息，刘师弟也有样学样，至于云梦瑶，早就坐下了。 她感觉自己稍微动一下，说一句话，都是对身体情况的不负责。 一盏茶时间后，许不凡寻思杨、柳二人应该已经走远，便悄无声息地睁开双眼。 他掌间，两道风弹，迅速向云梦瑶和刘师弟射去！ 这两道风弹的力道与准星恰到好处，刘师弟颈间受击，闷声一哼，如他所料一般，什么也没反应过来，就昏死过去。 而云梦瑶心头一紧，骤然发现一道风弹已对着她额心打来！ 她灵力运转，想要凝聚护身灵气，却已经有些来不及了。 不料风弹竟打在一层透明的灵气障壁上！ 这宝贵的时间已经足够她凝聚灵气，风弹虽穿过障壁，却还是被她挡了下来。 只是残存的力道依然让她往后一栽，摔倒在地。 海玄……她看着手腕上，系着银片的织制手环，百感交集。 刚才保护她的灵气屏障，正是从这个银片里发出的。 这是昨天，海玄亲手给她戴上的。 “怎么突然送我手环？”她观察了一下，笑着问道：“这是你亲手做的？” “算是，我在那个银片上面刻了一个超小的阵法。”被直接点出，海玄脸色有些小小的尴尬。 他感觉自己还很不适应送人礼物。 “如果你离我不超过一百公里，我就能感应到你的位置，离得越近，感应越精准。” “以后说不定能用上。” 云梦瑶并不在意这些附加效果，海玄亲手做了东西送她，这就足够她开心很久了。 另一边，许不凡看风弹未能尽效，已是站起身，拔出腰间宝剑，仅仅两步，就如鬼魅般来到云梦瑶身侧！ 正要顺势往前刺去，却感到头顶传来一阵刺痛。 不躲的话会死……他心中一惊，脚步一顿，往后跳开。 一柄水蓝色长剑，直直刺在他刚刚的位置，没入石中一半，拦在他和云梦瑶之间。 一条鱼，随着天光洒落，从空上冲了下来。 许不凡看得暗暗恼怒。 怎么这么多变数？ 他瞬间足下生风，脚步更快，向云梦瑶踏去。 “躲远点，炼气期的！” 北冥光的声音从云梦瑶头上传来。 她先行使了个千斤坠，借着重力，一记伤拳从天而降，拦在许不凡正面。 海玄随后而至，那柄曾将下品法器一刀两断的大刀，从背后砍向许不凡—— 然而，拳和刀都落在了高度压缩的风罩上，海玄的刀上甚至冒出丝丝火星，那是刀刃在与高速流转的风在剧烈摩擦，海玄这一刀已经用了全力，仍然不得寸进。 风罩猛烈爆开，一下将两人都弹飞出去。 北冥光在空中稳定身形，迅速落地，保证自己能阻隔开许不凡与云梦瑶。 ——这个人不知道为什么，似乎对云梦瑶杀意极重。 而海玄也落地在许不凡身后，保持位置。 一前一后夹击，正是二对一的最佳相位。 许不凡，筑基后期，木属性天灵根……海玄之前就在玄冥天的资料上看到过，刚才也告诉了北冥光。 他俩在炼气期都颇有种天下无敌之姿，但来到筑基期才几天，对于筑基期的力量还没有多少理解。 不过几年炼气期经验带来的直觉，仅刚才短暂的接触，就让这两位天才同时意识到一件事。 ——如果不拼命，他们两个加一起，也不是对方对手。 许不凡看到两人服饰，知道他们是玄冥天弟子。 但对方具体是谁，不重要。 区区筑基初期，就算再来三个，能赢他吗？ 他左手单手结印，周围瞬间岩石震动。 ——他打算用一记大威力范围杀伤法术结束这场无意义的战斗。 海玄心头一跳。 居然还会土属性法术？ “海玄，配合我！”北冥光视若无睹，直接飞身向前。 海玄会意，十几把法器再次现身。 两人同时扑向许不凡。 片片碎岩腾空而起，将许不凡保护在中间。 北冥光咬牙一笑，瞬间将破灵灵根完全激发，周遭岩石异动顿时停止，许不凡那些护身的碎岩也颗颗落下。 许不凡惊愕瞪眼，而海玄的刀、北冥光的掌，近在咫尺！ 第65章 天才 许不凡左手抬掌，右手提剑，硬生生挡住了海玄和北冥光的联手攻势，双肩被压得下沉。 虽有些狼狈，却还是被他挡了下来。 海玄和北冥光眼中闪过惊讶。 云来圣地多为法修，从许不凡刚才的几次出手来看，他多半也是。 法修近战能力本就最弱，即便修为境界有优势，想要抗住玄冥天两人的攻击也绝非易事。 更何况是以一敌二！ 许不凡手中宝剑散发淡淡灵芒，生成一道盾形屏障，将海玄十几把法器悉数挡住。 海玄一眼就看出，这是一把上品法器。 而北冥光那边，玄冥天功法运转，灵力转化成滔滔不息的毒质，向许不凡侵袭过去。 “有点意思，”许不凡冷笑一声，“灵力毒？你们知不知道……” 他体内丹田轰鸣，灵力彻底释放。 “……境界差距过大，这种把戏就根本无用。” 海玄和北冥光只觉许不凡气息再度攀升，周身的灵气防御浓重得宛如实质。 他一手推飞北冥光，剑又推开海玄。 丝丝灵光从他头顶冲天而起。 哪怕海玄和北冥光刚入筑基期，也能感觉出这股景象和威压代表什么。 筑基巅峰！ 已经拉开距离，躲起来观望的云梦瑶，面纱之下的脸庞满是惊愕。 她是纯粹的法修，北冥光发动破灵灵根后，她想插手帮忙都无能为力，最多靠自己对云来圣地功法的了解，临时出声提醒。 她记得，许不凡在圣地宣布突破至筑基后期，也就一年多一点的时间。 而且从灵力来看，他这境界底子扎实，显然不是靠秘法强行提升。 一年时间修至筑基巅峰？ 他到底隐藏了多少？ “筑基初期的小贼，我今天就给你们上一课。” 许不凡剑上散发的灵芒全部收缩，那把宝剑一下恢复成平常模样，好像根本没有被灌注灵力。 他就近逼近海玄，动作快如闪电。 一剑！ 海玄全力阻挡。 当！ 他的刀几乎被打得快脱手而去。 转瞬间，第二剑！ 远处云梦瑶已经认出这招，忙喊道： “不能硬接！快躲！” 可海玄根本来不及反应。 又听到刀剑相交的轰鸣，海玄只觉手臂一麻。 他那把之前轻松将下品法器斩断的刀，此刻，居然已经被许不凡的剑斩为两截。 而许不凡右手高高举起剑，第三剑跟着斩落。 这最后一剑，威力更胜前两剑之和！ 云来圣地的地阶中品剑法，轻云三拂。 第一剑出招隐蔽，状似随手一剑，第二剑快如疾风，同时施加麻痹，到了第三剑，威力无可匹敌。 一旦被第一剑缠上，吃到最后第三剑的概率超过八成。 许不凡的面纱早已在战斗中被吹飞，他面露狞笑，道： “这一课的代价，是生命。” 剑落，剑气直直割开地面向前推去，声音震耳欲聋，地裂数十米，烟尘四起。 云梦瑶心跳到嗓子眼，一时窒息，看得睁大眼眸。 一条淌血的手臂，掉在地面。 海玄坐在地上，一手撑地，他微微撑起身子，轻声道： “小光……” 北冥光倒在另一侧，半边身子被鲜血染红，大口呼吸着，正挣扎着用一只手爬起来。 刚才千钧一发之际，北冥光飞身扑来，推开了海玄。 代价就是她的右手。 许不凡脸色没有什么波动，他继续挺剑向前。 若是先杀那个，让他浑身属性灵力运转不起的女人，对局面反而更好。 他正要挥剑，耳旁隐隐听到一道雷音！ 一柄水蓝色长剑从身后破空而来。 他抬剑一挡，但这一柄飞剑力道惊人，竟没能被他挡开轨迹，他慌忙向侧方倒去，但还是被飞剑划伤了肩膀。 这还是他战斗以来第一次负伤！ 飞剑落入海玄手中，他搂住北冥光的腰，向后拉开距离。 正是以不动用属性灵力方式，发动的夜雨惊蛰剑！ 他看向北冥光，见她皮肤上遍布丝丝红色纹路，看起来极为诡异，忙问： “小光，你怎么了？” “我还好……”她被海玄扶着站定，喘着气道：“手没事，真的。” 海玄见她眼神认真，不似作伪，便重新将目光凝聚到眼前。 北冥光为她受如此重的伤，已是让海玄动了真怒。 但面对如此强大的对手，他必须保持冷静，才能找到破绽。 ……小光断手之伤虽不致命，但对体修而言，浑身战力已经丧失至少三四成。 接下来只能靠我顶住正面，她最多从旁协助。 我全身只有手中这一把剑胚，品质够与他那上品法器一拼，中品法器只能以飞剑形式威慑了。 而下品法器对于筑基巅峰，正面效果趋近于无…… 海玄大脑飞速转动，思路渐渐成型。 他神念一动，十余把下品法器四散飞出。 许不凡心里奇怪，但被封住属性灵力后，却也没办法处理这些飞远的下品法器，只得道： “你也知道这些破铜烂铁毫无作用？” 海玄面无表情，眼睛盯着许不凡，轻声开口道：“小光，接着用毒。” 两人脚步微微踏前，随后同时一冲而起！ 两把剑狠狠撞击在一起，这一次，竟是势均力敌！ “不长记性。”许不凡冷笑，这一剑是轻云三拂第一剑，而第二剑的速度，海玄根本不可能躲开。 然而，海玄的下一剑竟比他还快！ 夜雨惊蛰剑！ 攻敌必救，这一剑朝着许不凡身体而去，许不凡不得不马上变换剑路抵挡，被剑上传来力度刺得退开，而这一变招，轻云三拂自然被破。 飞至远处的十几把下品法器在空中飞速运转，已经将第一个阵法布置在场上！ 海玄感到力量提升，身体逐渐找回熟悉的感觉，继续挺剑向前。 而许不凡面色微变。 这家伙这么快就想出了轻云三拂的破解方法？ 但是没关系，他的剑招可还多得很。 许不凡大幅度挥剑横扫，一股强横灵力从剑上传来，几乎将海玄扫得飞出去。 地阶下品武技，风云扫尘功！ 许不凡见状，趁势就要追击。 “你是不是把我当空气？” 北冥光在侧面出声，许不凡微微分散注意力。 她离自己至少还有五米，这个距离他完全反应得过来。 就在他迷惑时，北冥光那只被斩断的手臂，骤然从地上弯曲、跳起！ 伤拳·崩落！ 海玄：？ 许不凡：？ 第66章 天平 那只手臂狠狠肘击到许不凡的腹部，把他的身子都顶得弯了起来。 北冥光一记横踢而至，许不凡只得向后一跳，踉跄拉开。 北冥光见状也不追击，往回后撤，退到海玄身边。 两边重新拉开距离。 海玄呼吸粗重，刚刚许不凡那一剑，已是让他受了内伤。 若没有北冥光及时进场救援，许不凡只需紧紧跟上，在他气息紊乱时再追几剑，他就有可能饮恨当场。 他看了看北冥光，此时她伤口几乎已经止血，脸色看起来有些苍白，但状态确实不像重创的样子。 这就是她之前提过的特殊体质吗？ 就连小天也看不出是什么。 从刚才那一回合来看，海玄顶不住时，北冥光必须帮他牵制许不凡，而海玄也要用短暂的喘息之机调整好，迅速回到正面，不能让北冥光承受太多压力。 北冥光的破灵灵根，让许不凡一身本事发挥不出一半。 这是他们能和许不凡打下去的根本。 另一边，许不凡调整态势。 他衣下穿了一件上品防护法器，北冥光刚才意料之外的一击，对他造成的伤害有限。 玄冥天的灵力毒，更是完全被他强横修为压制住，完全无效。 他在思考，接下来该用什么招。 风云扫尘功消耗更大，效果也不够强，如果可以，他还是更想用轻云三拂。 只要第三剑能斩出来，对方非死即残。 或许刚才他只是诈胡？ 许不凡再次一剑而出。 然而，海玄在他挥出第二剑时，再次用更快的夜雨惊蛰剑破了他的攻击。 而北冥光在一旁给的压力，同样不容小觑。 两人配合默契，几乎在海玄每次一口气将灵力运到极限，由盛转衰、力量衰弱时，北冥光就马上顶上。 他还来不及向北冥光转守为攻，海玄又恢复好，顶在前面。 他后跳一步，拉开距离，决定全力挥出一道风云扫尘功，同时攻击两人，制造战机。 海玄早已看出许不凡的想法。 许不凡的剑刚要起势，海玄的飞剑就已经直直刺在了他的剑上。 飞剑形式的夜雨惊蛰剑。 许不凡手掌一麻，剑身被刺歪，这一剑再次没能使出来。 而海玄浑身血气流转，已经冲到许不凡面前，一记伤拳直直打向对方面门。 许不凡以厚重的灵气防御硬挡。 灵气溃散，玄魄入冥术再次激发全身血气，海玄毫不停歇，另一只手再次打出一记伤拳。 第二个阵法同时完成，许不凡瞬间觉得自己身体变沉几分。 他用力补上一掌，这次拳掌相接，却是他落了下风，不由退后几步。 一条似活非活的鱼，竟在此时同时向他冲了过来。 是飞行法器！ 北冥光本没有在玄冥天筑基的打算，她随身法器中，只有鱼舟这一件是上品。 而中品法器，如她之前擒拿云梦瑶时用的炼毒葫芦，现在也在生效，能让她灵力产生更复杂、更强力的毒质，只是对许不凡这种强敌，几乎没用。 鱼舟在天上飞行时很快，但像这样启动撞人，许不凡完全反应得过来。 但他只要花时间侧身躲避，海玄就能趁此机会压上前持续进攻。 几件中品法器见缝插针，攻向许不凡身上各处要害。 一剑挡开海玄的劈砍，又用灵气弹开所有法器，许不凡隐约感到情况不妙。 时间并不站在他这边。 若僵持不下，拖到杨、柳二人回来，几乎就不可能杀掉云梦瑶了。 想到此，他已经有了决断。 他体内丹田再次轰鸣，灵根激发到最大。 在刚才一段时间里，他已经发现，属性灵力虽然已经难以与外界共鸣。 但如果集中于在体内运转，用来强化自身，却是可行的。 至少这方法颇像体修锻体之法，云来圣地并没有类似的法术，他的强化会非常生硬，对身体负担极大。 而且灵气总量是固定的，他若要用此法，那他的灵气防御就会变弱。 如果保持现状，他虽难以拿下对方，但也绝不会输。 可如果这样一变，他固然胜率大增，但也真有输的风险。 这个决定并不难做。 许不凡木属性灵力漫过全身经脉，力量大涨，一剑将海玄击退。 北冥光一脚踢来，却也被他轻松一剑挡住。 海玄站稳脚步，握紧水蓝剑胚，血气灵力全都激发至极点。 刚刚许不凡似乎调整了灵力的运转方式，削弱了防御，全力强化攻击。 此刻第三个阵法也已经启动。 但是，相比现在的许不凡，力量，依旧不足。 双手越握越紧，海玄做出了个大胆的决定。 ——他要用伤拳来挥剑。 可以换来更大的力量，却会让攻击精度大幅下降。 而攻击精度重要吗？非常重要。 每一招夜雨惊蛰剑，要想成功破招，必须建立在够高的精准度上。 他必须平衡好血气与灵力，在需要力量时有力量，需要精准时有精准。 两剑再次狠狠碰撞在一起，地面都被震得沙尘飞扬，这次力道强过之前任何一次。 许不凡又使出一招新剑法，海玄再次被打退。 但是，也就此而已了。 靠着北冥光和那条鱼的掠阵，许不凡始终无法将优势转为胜势，而海玄从不让他的剑法能挥出第二次。 每一招真正能威胁到他的剑法，都会被他用夜雨惊蛰剑提前压制住。 几十回合下来，周围飞舞的下品法器，已经布置好了总共五个强化与弱化的阵法。 法术被北冥光封锁，剑法被海玄看破，他们的战斗越来越变成纯粹的力量比拼。 而现在，双方力量已经到了同一水平线。 水蓝剑胚、夜雨惊蛰剑、玄魄入冥术、强化法阵、伤拳……海玄按照自己思路，一点一点往天平上加砝码，终于看到了胜利的曙光。 但是，还不够。 他这边的托盘，快要撑不住砝码的重量了。 他需要一击制胜。 时间并不站在他这边。 此时他丹田如烧干的锅炉，灵根都被压榨得微微颤动。 不断使用夜雨惊蛰剑，他的灵力已经快要枯竭了。 他凭借丰富的战斗经验，一直拼尽全力，装出一副生猛的样子，没有让许不凡看出他要油尽灯枯。 只差最后一个砝码了，马上就好…… 几次呼吸过去，第六个阵法布置完毕。 海玄已经打得喉咙冒烟，四肢剧痛，连头都有些发晕，正是身体缺氧的表现。 他向后一跳拉开距离，抬手一挥。 一道薄幕遮蔽上空，裂缝落下的阳光被完全阻挡，地底霎时一片漆黑。 黑暗中，海玄低声道：“该结束了。” 第67章 天骄的绝杀 许不凡猛然停下动作，第一反应便是调动灵气发光，试图驱散周围的黑暗。 ——筑基期眼力虽强过常人数倍，但并没有夜视能力，依然是伸手不见五指。 然而，无属性的灵气本就难以形成光亮，而海玄的阵法似乎还加入了某些特殊手段，刻意压制了灵气发光的效果。 “装神弄鬼。” 他的灵力感知在这个阵法中也被大幅削弱，只能模糊感应到海玄和北冥光在他前方还是侧方。 至于更精准的感知法术，全都需要属性灵气来发动，如今被破灵灵根压制，无法施展。 他察觉到海玄的灵力正向他逼近。 让场地变黑，究竟是想干什么？ 他想不出玄冥天何曾有过这样的战斗方式，但心中微微不安。 这是人对完全黑暗的恐惧本能。 无论如何，要破了对面这阵。 而这阵法的核心，不过是上空一道薄薄的灵气幕布。 他只需一剑，就能将之划破。 战斗经验丰富的他，立刻想出了最佳的处理方法。 “你是不是忘了……我有大范围剑法！” 许不凡猛地挥剑斩出。 风云扫尘功！ 果然，这个阵法的影响是共通的，筑基初期的海玄，黑暗中根本无法精准感知到他出招，来不及打断他剑法。 许不凡的剑气一往无前，无可躲避。 海玄的闷哼声从远处传来。 许不凡知道，这一剑已经为争取到了他想要的时间。 他，一跃而起。 往空中挥出一剑，瞬间撕破帷幕，黑暗散去，场上重回明亮。 许不凡看到倒地不起的海玄，和一直没有动作的北冥光，不由一声冷笑： “自作聪明。” 然而，眼尖的他瞬间发现有哪里不对。 海玄手上那把水蓝色长剑，去了哪里？ 他心里升起一股强烈危机感。 一个灵力光点，突兀出现在他逐渐恢复敏锐的灵力感知里。 ——就在他身后，不到一尺！ 倒在地上的海玄咬牙从地上爬起，已与水蓝剑胚重新建立起灵力连接。 最后一记夜雨惊蛰剑！ “藏锋敛彩”瞬间解放，剑胚上一直沉寂的储灵符也终于启动，爆发性的灵力使水蓝剑胚回到原本的品阶，直直往许不凡背心刺去！ 那剑刺穿已经薄弱的护体灵气，刺穿品阶不俗的内衬护甲，刺穿许不凡筑基巅峰的坚硬皮肉。 剑锋穿胸而过，许不凡眼里满是不可置信。 海玄凭什么会知道自己的位置？ 他一个筑基巅峰，都只能模糊感应灵力源方位，海玄的感知不可能比他更精准。 哪怕他能定位自己，那也还有别的问题。 海玄操纵飞剑，剑上同样会有灵力，以他的灵力感知，绝对能感觉到有法器在接近。 可刚才，直到最后一刻，他才感知到。 再退一步，哪怕他灵力感知也出了问题。 可剑飞行到他身后，中途发出的空气异动，以他筑基巅峰的身体素质，也绝对不会听漏了去。 海玄到底是怎么把剑送到自己身后的！ 许不凡看着眼前穿过胸口的剑尖，其上隐藏的符咒，正在逐渐显现。 他在符咒上也小有造诣，已是注意到一张与神识相关的符咒。 是神识御物！？ 海玄站起身，看着从空中坠落的许不凡。 ……还没结束。 这样的伤势，对筑基巅峰来说，还不致命。 他扑向许不凡。 …… 大年初五，北冥光喊海玄出来切磋。 虽然海玄之前提过一个月内不切磋，但此时两人刚入筑基，初七又要见云来圣地。 海玄自己也想练练手。 切磋中，海玄讶异道：“你这毒功？” 筑基后，他的法器已经压制不了北冥光，被破灵后、尚不熟练的夜雨惊蛰剑，也难以命中灵活的她。 虽然靠着连绵不断的伤拳，也可以与北冥光近身一拼，但北冥光拳脚竟招招毒质深重。 拖下去，输的一定是他。 “嘿嘿，厉害。”北冥光打到这里就收手，“不难的，我教你。” 随后两人就讨论了一下午毒功。 “这灵力毒杀伤力最强的地方，是用玄冥天灵力激发，使对方体内存储毒质重新化为灵力，直接在对方体内爆开。” “不过这需要灵力能透过对方身体，直接触及丹田才能激发，条件太苛刻。” 海玄看她所知甚多，便一边称赞一边学习，夸得北冥光有些飘飘然。 不过这毒功不太适合海玄，颇为消耗灵力，北冥光能这么玩是因为她有天灵根，海玄的上品灵根硬学就是东施效颦了。 北冥光心情愉悦，她自那天和海玄被黄长老点名提醒后，就在毒之一道上用了心。 倒不是因为听长辈的批评，而是海玄当天看她的眼神，她面上虽不露异样，心里却难受得紧。 在自己比海玄更擅长的本事上，被海玄鄙视，她绝对接受不了。 仅仅十几天，就大有进展。 不愧是我。 今天总算是在海玄面前，装了一回。 而海玄，在切磋的第二天，大年初六的白天，在北冥光不知道的时候，练了一天的夜雨惊蛰剑和毒功。 …… 海玄跃至许不凡正面，双手抓住水蓝剑胚的剑锋，他手掌瞬间被划得鲜血淋漓。 许不凡只觉心脏骤紧，海玄从北冥光受伤后，那张一直没什么表情变化的脸，此刻已经咧开了嘴角。 “筑基巅峰？不过如此。” 丹田内仅存的金属性灵力，顺着剑灌入许不凡体内，玄冥天功法顷刻引起同源共鸣。 那些被许不凡压制在五脏六腑内的灵力毒，悉数逆向转化为北冥光的破灵灵力。 同源功法裹着金属性灵力与破灵灵力席卷许不凡身体，两种他最怕的灵力属性，在他体内同时炸裂开。 许不凡坠倒在地，眼中带着浓浓的不甘，渐渐失去神采。 他死了。 海玄落在一边，走向他的尸体。 ——神识御物？不，并不是。 灵力御物是筑基期标志之一 ，而神识御物是金丹期标志之一。 海玄的神识虽远超同辈，但即便加上符咒强化，他现在也做不到神识御物。 金丹与筑基，是真正的仙凡有别，有难以逾越的鸿沟。 这神识符只是用来遮掩另一张符咒的灵力波动的。 让剑无声飞行，反而是最简单的部分，玄冥天精通暗杀，在此道上积累太多了，海玄都不需要自己研发新符咒，直接拿来就用。 真正让人不解的，只有海玄在黑暗中对许不凡精准定位。 “帷幕阵”，制造大范围黑暗，压抑灵力感知，全场生效。 ——没有适合法器发挥的环境，就创造适合法器发挥的环境。 法术的思路解决不了的问题，就用科技的思路解决。 海玄拔出剑胚，撕下一道符，这道符有两个效果，一个是靠微弱灵力飞行，配合神识符的遮掩，正好让许不凡感知不到。 而另一个—— 海玄笑道：“热感应，小子！” 第68章 被发现了 地面上，云来圣地的长老们还在远处与龙激战。 黎栗栗正悄悄躲在裂缝边缘，和小影一起，用远程观察法术，看着地底景象。 她追着海玄和北冥光过来，看他们俯冲而下，本想跟着下去的。 结果小影说，下面恐怕有百丈之高。 ——那算了。 她不过是临时的筑基期，飞行相关的法术都还没学全，离地飞行从没超过一百米。 几百米的空降，会吓死宝宝的。 就算真下得去，怕是也上不来了。 不一会儿，就感知到下面传来明显的灵力波动。 他们打起来了？ 黎栗栗赶紧让小影施法，偷偷看完了全程。 “结束了，”小影在一边叹了口气，“两个筑基初期居然打赢了筑基巅峰，我都怀疑我在做梦……” 她看着立在一边，懵懵懂懂的黎栗栗，只觉得心头更加沉重了。 “栗栗啊……”小影语重心长说道，“你有什么感想？” 黎栗栗愣了一会儿，才小声道：“许不凡就这么死了？” 人被杀，就会死。 可她明明记得游戏里，许不凡在主线开始时是活着的。 不过原作里也没有海玄。 海师兄到底是哪来的奇人？跨三级干死原作npc，这已经大幅改变剧情了？ “……”小影没想到她只关注这个，又无奈叹了口气。 这孩子要等到什么时候才能变强啊？ “先不说北冥光那个离谱的破灵灵根，就海玄和许不凡两个人，不算气运之子的话，应该是十方界最强的天才那一档了。” 小影向黎栗栗问道：“如果你和他们同阶，你觉得你对上他们有多少胜算？” “嗯……”黎栗栗若有所思，试探着说道：“三七开？” ……三秒被他们用剑砍成七块吗？ “他们过一会儿就要上来了，”小影平复了一下复杂的心情，“你是打算在这里等他们上来吗？” “呃……” 好像也不是不行？ “栗栗，那几条死蛟龙浑身是宝。”小影终于忍无可忍，声音难以抑制地变大。 “你现在还不去摸尸，是想等着这两边战场结束后，拱手送给他们吗？” ……对哦。 裂缝不远处，正是之前云来圣地长老灭蛟的地方，蛟龙尸体散了一地。 黎栗栗赶紧跑向那边，开始听小影的吩咐，把蛟龙身体上的材料切下来。 空气中，浓重血腥味挥之不去。 只是……黎栗栗脸上闪过一丝奇怪之色。 怎么隐隐约约闻到了一点，自己失踪的南荒宗特产的气味？ …… 地底，海玄也在摸尸。 与许不凡战斗时，他就已经感觉有点奇怪了。 作为云来圣地圣子，许不凡的法器太少了。 他的剑和护甲的确是上品法器，可身份如此之高，只有两件上品法器依然很奇怪。 换成他到了筑基巅峰，身上没个五件上品，十多件中品，都不好意思出门。 他搜索了许不凡身上一遍，只找到了他的身份牌，愣是没找到储物袋。 这家伙没有法器，是因为没带储物袋！？ 他张张嘴，很想吐槽，却不知道从哪里吐起。 许不凡哪怕多两件中品法器，他和北冥光都只能想办法带着云梦瑶逃跑。 好消息：敌人杀了我后，什么也拿不到 坏消息：我被杀了 海玄隐隐感觉神识发出一道感应，向着许不凡身上某个地方而去。 这是……？ 海玄摸索许不凡胸前衣服，才发现还有个隔层，许不凡撕破此处，藏了什么东西进去，再重新缝好。 他用手指轻轻探入其中，夹出一个小物件。 这是一把钥匙，形象像太阳和剑拼在一起。 他将剑钥握在手里，丹田隐隐响起雷音，这是已经练至大成的夜雨惊蛰剑，对此产生了微妙的共鸣。 ——是天时七剑的线索？ 以后找机会问问林雪枝。 圣子的身份牌对他没什么作用，反而会惹来一身骚，他将身份牌放回原处，只将许不凡用的那柄宝剑收进储物袋，随后便站起身来。 此战实在太过凶险。 如果之前没有云梦瑶给他地阶功法，让他有足够灵力；没和林雪枝多待一晚，学会速度够快的夜雨惊蛰剑；没和北冥光切磋，了解毒功并补全了夜雨惊蛰剑的熟练度…… 甚至，如果玄冥天带队长老不是屠尘尊者——北冥光二师兄，可能换个别的长老，根本不会让他过来。 实在有太多巧合，促成了此战胜利。 他需要回去好好复盘沉淀一下。 北冥光喘着气，拿起掉在地上的断手，对着海玄喊道： “别在那儿沉思了！快来扶我！” 海玄赶紧过去，北冥光见他过来，几乎整个人倒他身上。 感受到北冥光实实在在的体重与温度，海玄渐渐安心下来，问道：“你的手……” 北冥光皮肤上红色花纹仍未退去，回道：“回去接一下就好了。” 云梦瑶也走了过来，此时她已摘下面纱，正感激地看着二人。 ——当然，绝大部分时候是在看海玄。 北冥光见她这样子，心里便莫名有些生气，身子靠得更紧了。 三人乘上鱼舟就显得有些拥挤，海玄被两人紧紧夹在中间，个中滋味奇妙难言。 鱼舟慢慢向上飞去。 至于地底那些昏迷的云来圣地弟子，海玄只能助他们一切顺利。 此时海玄和北冥光状态都极差，飞上地表后，他们最好赶紧回到玄冥天队伍里。 “梦瑶……”海玄刚想问云梦瑶有何想法，却看到云梦瑶一脸微妙表情，似是欲言又止。 云梦瑶心情复杂。 她刚才注意到一件事。 海玄用的剑法，没看错的话，好像是雪姐姐的家传剑法？ 林雪枝在云来圣地交际甚少，只有云梦瑶近距离看过她练剑。 当时这一剑迅若风雷，给云梦瑶留下深刻印象。 她问这是什么剑，林雪枝只答这是她家的家传剑法。 刚才受破灵灵根影响，海玄使剑时并没有风雷相伴，可是使了那么多次，哪怕不懂剑的云梦瑶，也认了出来。 ——为什么他们相处不超过两天，雪姐姐就把家传剑法传给他了？ 自己喜欢的男人和自己最好的朋友可能搞到一起，这种事…… 云梦瑶光想想都快晕厥了。 怎么办？ ……还是直接问？ 云梦瑶正要开口，海玄却突然感到一股难以言喻的恐怖。 他抬头望天，下意识捂住了云梦瑶的嘴。 第69章 大地的伤痕 北冥光察觉到海玄脸色不对，便顺着他的目光望去。 他在看云来圣地长老与真龙搏斗的更高处，那里的云层都受下方战斗影响，被轰出孔洞。 可却也没有其他异样。 这一边，云来圣地的六位长老皆是脸色凝重。 他们结成的阵法已经快破碎，阵眼的元婴长老嘴角溢血。 这条龙，竟有元婴巅峰的修为。 只是它或许沉睡太久，战斗力比不了人族元婴巅峰强者。 龙这种生物，说强不强，说弱不弱。 说它不强，是因为即便将所有龙都算上，整个族群可能也就只有一个化神期，甚至没有。 在顶端战力的缺失，使得它们根本无法与人族争夺十方界的话语权。 说它不弱，是因为只要血脉纯度足够，不是蛟龙那等杂交品种，一旦孵化，它们天生就有金丹期修为。 云来圣地的两位元婴长老，也不是没有和龙族打过交道。 一开始，他们还试图与这条龙交流。 然而，在得知自己无意间杀死了它的子嗣，才导致这条龙暴走之后，两人也无话可说了。 他们现在能做的，就是想方设法拉开战场，让圣女和其他筑器期弟子得以安全离开。 至于他们几人，只能想着在争取到时间后，如何设法脱身。 那龙又发出一声低吟，正要施展新的法术，却突然身体一顿，抬头看向了自己的正上空。 与此同时，云来圣地的各位长老也先后察觉到了异样，纷纷抬头看向头顶高空。 原本蔚蓝的高空，出现了一道不和谐的身影。 红色衣袍飘飘，白色长发飞舞。 会以如此形象、如此方式出现在这里的人，只可能有一个—— 玄冥天，问玄真人。 云来圣地所有长老，全都睁大眼睛，屏住了呼吸。 “大师兄？”北冥光小声惊呼，而海玄依然保持沉默。 从刚才开始，他的感知就变得神妙无比，似乎找回了天书秘境中，刚接触天元无字鉴的那种感觉。 ——问玄真人早就在那儿看着了，现在才现身。 在这个距离，他肉眼只能远远看到问玄真人的红衣和白发，其他细节都看不清。 但他却感知到，问玄真人在空中看了他一眼。 高空中，凌驾于所有人之上的问玄真人收回目光，轻轻举起右手，又轻轻往下一按。 轰！ 龙鳞崩裂的脆响声，震得众人心神发寒。 那条元婴后期的真龙，整个身子瞬间陷进山谷中，身上泛起蛛丝般的裂纹。 鲜血从这些裂痕中喷洒出来，几乎要溅到几位云来圣地长老身上。 真龙发出凄厉悲鸣，山岳般的龙躯剧烈抽搐，挣扎着想要飞起。 然而，上空传来的无形伟力根本无法抵抗，将它在地上越按越紧。 它渐渐没了声息。 山谷中已是猩红一片，滚烫的龙血尽数喷在岩壁上，将整座山谷蒸腾成猩红雾海。 在这片血腥场景中，一颗金丹慢慢升上高空。 那是那条龙的内丹。 问玄真人看着龙丹升至他身侧。 ——一切都完成了。 几样东西从他袖中先后飞出。 海玄不知道那些是什么，但怀疑每一件都是天地至宝。 问玄真人右手一握，几件宝物就这么撞在一起，巨大的力量又在天空中泛起一阵肉眼可见的波动。 此刻他化神期的威压已经完全不再收敛，刹那间天地变色！ 前所未有的强大力量，正在他手上汇聚。 问玄真人抓住正在融合的几样宝物，挥手拍在虚空中。 海玄不由得瞳孔一缩。 天空竟如一片竖在地上的玻璃，被拍出碎纹！ 那融合的光团从问玄真人手中落下，直直坠向地面，看起来速度不快。 一道裂痕顺着那道光团下落的轨迹出现。 那道裂痕慢慢向两边撕开，露出一片紫黑色的虚空。 直到光团快要落至地面，海玄才知道该怎么形容他所看到的景象。 那光团在空中画了一扇门！ 周围的天空是门扉，而裂缝就是门缝。 光团越落竟速度越慢，无声无息，最终还是落在了地上。 “不好！”云来圣地为首的元婴长老吼道，“全员防御！” 地面突然剧烈震动起来，一道巨大的裂痕从光团的落地处开始，迅速向两端远处延伸。 裂痕所过之处，山崩地裂，树木被连根拔起，巨石被碾成齑粉。 海玄从未感受过这样强烈的地动，他们三人都支撑不住，直接坐倒在地上。 裂痕纵贯大地，仿佛要将整个世界一分为二。 …… 九仪阁。 在藤椅上打盹的大阁老突然惊醒，身影一闪，直接从小院中瞬移到了浮岛边缘。 他举目远望。 哪怕是活过了悠久的岁月，眼前所见，依然让他一时脑中空白。 一道宽约十里、南北方向的笔直裂痕，出现在玄州大地上。 不，远不止是玄州，它往北甚至过了玄州，一直延伸到了十方界中心区域。 而往南则延伸到南海。 这条深渊沿途竟都是些荒野、深山老林，神奇地避过了几乎所有人族聚居地。 但即便如此，造成的伤亡恐怕依然难以想象。 大阁老又抬了抬眼，看到了卧龙谷中那道空间裂缝，那扇“门”。 今日之事，他早已通过占卜，提前知晓了一部分，可不曾知晓的那部分，实在过于超出他意料。 ——恐怕没几年，就要天下大乱了。 他轻轻叹了口气。 …… 海玄坐在地上，只觉得头晕目眩。 问玄真人到底搞出了多大动静，能让筑基期远远观望都承受不住？ 除了强烈的地动，还有另一件事。 自从那道门出现后，他就感觉自己的神识受到了莫大的压力。 这种压力持续不断，他的大脑已经昏昏沉沉。 左右肩上，各自传来重量。 云梦瑶和北冥光此刻已经悉数晕倒了过去。 坏了，必须赶快离开这个地方……海玄运起飞剑。 可是，他却乘不上去。 地动不止，再加上与许不凡战斗所受之伤，他现在感觉浑身上下一点力气都使不出来。 不一会儿，海玄也支撑不住，昏迷过去。 而就在他昏迷的下一秒，屠尘尊者魁梧的身影出现在三人身后。 他袖袍一挥，海玄和北冥光身影变小，化作两道流光，被他一齐收入袖中。 第70章 床上床下 屠尘尊者脸色复杂，看了一眼远方空中的问玄真人。 他正欲转身离去，却突然停下脚步，似乎想到什么。 “这小子，真是麻烦。” 一道神识护罩笼罩在云梦瑶周围。 做完这一切，屠尘尊者的身影原地消散，仿佛从未出现过。 …… 半空中，云来圣地的长老们惊魂未定，他们仰望着那道红衣，在空中消失不见。 “这就是真正的化神期吗？简直恐怖如斯。” 一位相对年轻的金丹长老忍不住自言自语道。 云来圣地作为九大宗门之一，宗门上下却无一人达到化神期，即便是圣地之主，也不过元婴巅峰。 为首的那位元婴长老闻言，嘴角忍不住微微一抽。 这小子，以后不会投敌？ 他目光投向空中那扇连接紫黑色虚空的“门”，心中愈发不安。 这扇门……似乎正在侵蚀神识！ 他们元婴金丹期倒是可以承受…… “不好！”他当即一声大喊：“快去救援弟子们！他们若在这附近久留，神识会衰竭而死！” 几道身影迅速飞回刚才与蛟龙搏斗的地方。 “圣女在这里，其他人呢？” “在地下，快去看看。” 一位元婴长老已经感知到他们带来的灵符木马接近损坏，要想平安回去，只能依靠法宝了。 “不好，圣子他……” “还有状况？” 他不耐烦问道，但地下却传来一阵微妙的沉默。 ……怎么这个时候不说话？ 此时时间紧迫，他也没时间追问了。 一个七彩葫芦被抛向空中，葫芦瞬间变大，将地表与地底的众人都吸了进去，然后飞向高空。 云来圣地此行虽然狼狈，但总算是成功接圣女回去了。 …… 远处，黎栗栗从巨剑上下来，双腿都在打颤。 在问玄真人出现那一刻，小影就察觉到了不妙，立刻缩回黎栗栗体内，急切大喊：“快跑！” 黎栗栗立刻放下手头的活，拔剑就跑。 小影的语气前所未有的焦急，她这次也格外认真。 本不熟练的飞剑飞行竟一点没乱，等到问玄真人挥掌拍出、撕裂大地时，她已经飞出去老远了。 剧烈的地动让她在空中晃悠了半天，不敢下来。 而如今，天地重归平静，她才落在地上，一屁股坐在原地，开始深呼吸。 这就是化神期吗？ 果然比游戏里恐怖太多了。 小影此时也显出身影，满脸疑惑地问道：“虚空之门怎么会在这个时候就打开了？” 她虽知道未来定会有虚空之门这个事件，但并不知道什么时候发生。 黎栗栗沉默半晌，才详细答道：“问玄真人开门是一年后的事，而且他是在南海打开的，当时甚至引发了南海海啸。” “我记得这一段的背景是，问玄真人花了好长时间，才在南海捉了一条修为够高的龙，凑齐了打开虚空之门的所有条件。” “可现在看来，卧龙谷这条龙，直接让他今天就凑齐了。” 到底是谁害的那条龙无缘无故钻出来的……黎栗栗不由在心里鄙视了一下肇事者。 搞得现在剧情都乱了。 “也就是说，虚空之门被提前一年打开了。”小影感到一丝不安。 “那你说，云州的天梯也会提前打开吗？” 云州天梯是十方仙途主线开始的标志。 在天梯顶端，人们发现了玩家扮演的神秘角色，带回了十方界。 “不，应该不会？”黎栗栗有些心里没底地回道。 说完两人便都沉默了。 理论上，云州天梯是一个定时事件。 但有异界之门在先，就算云州天梯如期打开，那时十方界的情形也可能大有不同。 比如登顶天梯的人们，根本不打算把玩家角色带回来。 过了片刻，小影先开口道：“栗栗，留给我们的时间不多了。” “比起在玄冥天按部就班的修炼，不如我们一起去玄州转转，寻找一下玄州的气运之子们。” “反正你作为亲传弟子，想回玄冥天也很容易。” “如果还不赶紧夺取他们的气运，恐怕等天梯打开时，你连筑基期都没有。” 黎栗栗闭口不言，算是默认了小影的说法。 …… 海玄在病床上睁开双眼，只觉得体内疼痛难忍。 房间内开着灯，他看向窗外，此时天色已黑，也不知是晚上什么时候。 ……不过这个病房，好像是年前黎师妹住的那间？ 正在此时，黎栗栗打着一盆水推门走了进来，看着他轻笑道： “海师兄，你醒啦！感觉还好吗？” 这一幕看得海玄心情有些微妙。 过年前还是他来看望黎栗栗，而这才不过几天，床上床下之人居然就完全反了过来。 “刚醒。”海玄眼神有些涣散，接了一句：“北冥光呢？” “北冥师姐就在你隔壁，不过她伤势很重，今天估计醒不过来了。” 海玄又问了句：“云梦瑶呢？” 黎栗栗刚要张嘴，却脸色一僵，反应过来。 为什么问我这个？ “海师兄这问的什么问题？我又不在卧龙谷，哪知道圣女阁下怎么样了。”她讪讪答道。 海玄看了她一眼，轻轻点头道：“嗯，也是，是我睡迷糊了。” 白天，就在海玄感知力超凡脱俗，早于所有人注意到问玄真人的时候。 他同样注意到了不远处、正在蛟龙尸体上挥舞大剑的黎栗栗。 当时心中就奇怪，为什么炼气期的她会出现在那里，离他们那么近的地方？ 不过此刻他倒也没想着要追问，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 从之前那黑影小人来看，黎师妹也是个有些神秘的人。 “你怎么跑我病房里了？待多久了？”海玄感觉有些疲惫，正在努力找些话题让大脑清醒。 “海师兄前几天还第一个看望我，现在换你躺床上，我肯定也要来嘛。” “也就待了不到半时辰。” “怎么样？一醒来就看见有我陪着你，是不是开心一些？” 数日相处，黎栗栗发现海玄和北冥光，似乎都是朋友很少的人。 前几天，她刚体会独坐病床的滋味。 她不想让她的朋友也体会这种感觉。 海玄轻笑一声，最终还是坦率点了点头。 第71章 夜病 海玄躺在医馆床榻上，此时日间记忆如走马灯般回旋——与许不凡的血战，问玄真人一掌拍碎虚空的身影，还有云梦瑶最后那微妙的表情。 他和北冥光获救了，也不知云梦瑶怎么样了。 当时那个情况，是谁把他们救回来的？ 他开口问道：“黎师妹，你知道我们是怎么回来的吗？” “好像是你们一起同行的人，把你们送回来的。” 黎栗栗回答道，她意识到此时必须装得无知一些，便问道：“海师兄，你们在卧龙谷做什么了？怎么就你们两个人伤得这么重？” 臭妹妹，还挺能装……海玄心中无奈，只得说道：“私下和云来圣地的人打了一架。” “和谁呀？伤成这样？” “不说，累。” 海玄选择直接闭麦。 他心中暗想，如果是和玄冥天的大部队一起回来，那八成是屠尘尊者救的他们。 ……明明走的时候说后果自负，结果还是让人家擦屁股了。 怪不好意思的。 接着他又想到了问玄真人，总觉得问玄真人所作所为有些令人迷惑的地方。 ……他大概早就在天上蹲着了，为什么不早点动手？ 海玄可不觉得，他是想看龙与云来圣地长老两败俱伤。 从他现身之后，一掌把龙拍进地里的力量来看，他完全可以在龙出现时就动手，直接取了龙丹。 问玄真人出现是什么时候？ 是他们在打败许不凡，刚从地底飞上来，落在地面的时候。 难道说…… 海玄心里闪过一个大胆的想法。 第一反应有些不可思议，却又找不到更合理的解释。 ——问玄真人在等他们上来。 如果问玄真人直接在龙出现时就现身，局面会变成什么样？ 真龙直接倒下，云来圣地的各位长老留在原地，许不凡应该也没办法对云梦瑶动手。 而他自作多情跑过来，直接就撞上云来圣地的大部队。 ……那画面太美，他都不敢想。 如果问玄真人没有等他和北冥光打败许不凡，而是提前现身，又会怎么样呢？ 云来圣地的长老们折返，撞上还在和云来圣地圣子大战的他们俩。 也是一幅难以想象的画面。 除非问玄真人或屠尘尊者出面，否则连跑都跑不了。 ……总之，问玄真人出现的时间节点，实在微妙。 许不凡死了，他拿到了许不凡身上的剑钥和法器，增长了与强敌作战的宝贵经验，云梦瑶也得救，而且从头到尾，云来圣地可能都不知道是他和北冥光下的手。 在脑海中模拟半天，他也想不出有其他方式，能让他在此行中收获更大。 正在他凝神思考时，耳旁听到黎栗栗拧干毛巾，水落入脸盆中的声音。 她双手捧着毛巾，直接擦上了海玄的脸。 海玄微微一愣，对上了黎栗栗那双带着笑意的眼睛。 ——她显然乐在其中。 “师兄，感觉怎么样啊？” 感觉手法很生疏……海玄面无表情，稍稍停顿了一下，说道： “还行。” “是吗？我还是第一次这样照顾人，感觉很新奇。” 黎栗栗的声音中带着小小的兴奋。 她还没穿越前，就很想这么对别人做一次，试试照顾人的感觉，可惜一直没有机会。 海玄看着她双手隔着毛巾，贴在自己脸上搓来搓去，只觉得有些不自在。 “黎师妹，我感觉有点饿。现在是什么时候了？” “啊？刚过晚上饭点，你一天没吃东西，我这就去给你买点吃的。” 说罢，她就直接风风火火小跑出了门。 海玄看得微微发愣。 ……真是有够兴奋的，也没问我想吃什么。 不一会儿，她端着餐盒进来了。 “来，我来喂你，张嘴——” 这饭菜口味清淡，甚至还有些许甜口，应该是云梦瑶会喜欢的口味，海玄这十几天和云梦瑶朝夕相处，倒也吃得习惯。 海玄一边接受着被喂食，一边听黎栗栗说，她不想在宗门里憋着，想要过段时间就去玄州境内逛一逛，问海玄玄州有什么有意思的地方。 可惜他吃饭时实在是不太想搭理她，口中只含糊蹦出几个地名。 ——那些地方其实他都没去过，只是听说有些意思，希望黎栗栗当个旅游先锋，去帮他试试水。 等他吃完之后，感觉身体恢复了些气力，便直接掀起被子起身，站了起来。 他受的伤主要是被许不凡剑气带来的内伤，虽然这么一动作让他体内疼痛，但远远没到需要人手把手照顾的程度。 黎栗栗在一旁看得有些傻眼。 ……原来你没事啊？ 此时，隔壁传来北冥光的喊声：“把我的床挪过去！” 两人对视一眼，黎栗栗当即说道：“海师兄，你先歇着，我去隔壁看看北冥师姐什么情况。” 她又一溜烟出了门，海玄也重新躺回了床上。 不一会儿，两名医馆弟子抬着担架进来。 北冥光正神情虚弱地躺在上面，那只断掉的右手此时已经接了回去，只是伤口处裹得像粽子。 随后，隔壁那张病床也被几个弟子一起搬了进来。 北冥光从担架上小心翼翼挪动着双腿，慢慢躺了上去。 医馆弟子和医师们检查完两人的状态，便走出病房。 黎栗栗和两人聊了几句，看两人似乎有些心事，便以天色不早为由，告辞离开。 这理由稀烂……海玄在心中无奈吐槽。 刚过晚上饭点，哪来的天色不早？ 海玄向她道了谢，礼貌邀请她明天也过来。 ——到明天大概他也好得差不多了，就剩北冥光躺在床上。 屋里便只剩下他和北冥光两人，大概因为黎栗栗那蹩脚的借口，此刻气氛有些不自在。 他先开口道：“许不凡身上有一把剑钥，有一把法器，你想要哪个？” 合理分赃是魔道弟子维持关系的优良传统。 北冥光听海玄见她第一句竟是说这个，忍不住想笑出声，可她现在虚弱得连笑都感觉累。 “海玄，”她努力克制住笑容，因为她此时想煽情。 “我后天上午就走了，离开玄冥天，回北方去。” 第72章 九仪阁 这一夜，海玄失眠了。 倒不完全是因为北冥光说要离开，而是他白天睡得太久，筑基期修士需要的睡眠本就比常人要少。 三重因素叠加之下，他愣是一晚没睡。 至于北冥光，在他问完原因之后，居然直接支撑不住，说着说着话就昏睡了过去。 睡眠如婴儿一般安详，一整晚都没醒来。 煽情，失败了。 ……这家伙不会是勉强醒过来，吼那么一嗓子，只为和我多待一晚上？ 海玄也只能这样胡乱猜测。 自他们认识以来，这还是第一次，他们一起睡在一间房里。 很遗憾，以他和北冥光现在的身体状态，根本不可能发生些什么。 海玄完全理解北冥光为什么要这么早回去。 北冥光皮肤上红色细纹如蛛网，从头到脚遍布全身，比白天战斗时还要明显得多，就连脸上都布满了这般诡谲纹样，几乎是破了相。 这看起来可不像是什么好事，恐怕她的体质是越来越失控了。 看着她现在的样子，某种程度上，海玄甚至希望她明天就走。 ……北冥光离开之后，自己又会怎么样呢？ 传音石这个东西，说好用当然好用，但限制也确实多。 其中一点就是它的极限距离，大约只有半个十方界那么大。 比如玄冥天在大陆正南，云来圣地在大陆正东，他和云梦瑶若留有联系方式，便可以尝试用传音石联系，有可能能联系得上。 可北冥光若去了大陆最北，就绝无可能了。 一想到云梦瑶和北冥光先后直接从他的世界里短暂消失，他的心情就不可避免地抑郁下来。 ——去找林雪枝？ 不不不，我在想些什么？ 海玄赶紧转移了注意力。 还有一件迫在眉睫的事是——他要没钱了。 北冥光这个最大的金主离开，再加上升入筑基期之后，修炼花费水涨船高，之前又花大价钱买了一年量的精铁。 如果没有什么好的收入方式，他这个月就会陷入经济困难。 现在铸造中品法器应该比以前简单多了，可我材料不够……海玄略显痛苦地捂住了双眼。 最好的解决办法就是快速找个山头拜师，解决经济压力，可此次晋升筑基实在意外，他至今都没有决定好拜哪位长老为师。 拜师可是终身大事，他宁可多苦一段日子，也不想随便而为。 到底是谁偷了那辆车上的东西，只送年供回来不送回我的精铁和黎师妹的特产……海玄不由在心里鄙视了一下肇事者。 一夜无话。 第二日清早，北冥光醒过来，身体状态好了不少。 而海玄见到了一个有些没想到的人—— 黄弈，黄长老，“凡尘妙手”，除了头发有些稀疏之外，找不到缺点的男人。 “海玄小子，看着我那么惊讶干什么？昨天还是我医治的你俩。” 我这点伤居然需要黄长老出面？海玄暗暗惊奇。 “你们伤现在都只需养着就能好，我今天找你，是有别的事。” 他看了一眼同在病房内躺着的北冥光，想起上次在归虚峰山顶见到的景象，接着对海玄道：“这事算你的私事，不过这关乎你的前途，若有亲近之人能一起听听，给你一些意见，也是好事。” 海玄听得心中迷惑，和还躺在床上的北冥光对视了一眼，随后侧过头向黄长老点了点头。 “海玄，你应该知道九仪阁？”黄长老慢慢说道。 海玄微微睁大了眼睛。 九仪阁是一个特别的组织，一千多年前由九大宗门共同建立。 这个组织的成立初衷，是为了铸币。 在九仪阁成立之前的古老年代，那时十方界的发展远不如今天这般，修行者数量不多，但自然资源却很丰富，修行者之间普遍使用灵石作为货币。 可是后来随着十方界发展，修行者变多，资源变少，越来越多人逐渐意识到一个重大问题。 ——灵石不够用了。 灵石就像黄金，属于自然资源，增长速度远远跟不上经济增长速度，或者说修行者的劳动产出速度。 那些富有的修仙者什么都不用做，只需要囤积灵石就日入斗金，随着十方界修行者劳动产出越来越多，灵石也就自然而然不断升值。 于是十方界爆发了一次严重的经济危机。 九仪阁因此建立，取消了灵石作为货币，而是使用九大宗门都认可的灵币。 在之后的千年发展里，九仪阁还逐渐成为了炼丹师协会、符咒师协会、炼器师协会、阵法师协会……甚至要协调宗门之间的矛盾。 传音石、储物袋等修行者通用道具，其标准模板也都是由九仪阁最先制定的。 能掌控如此多重要事务，是因为九仪阁始终不是一方独立势力。 外阁主要由九大宗门派遣长老与弟子进入管事，还有一部分来自于其他二三流宗门以及散修，境界都限定在筑基期和金丹期，这些人彼此抛下门户之别，共同执行上述所有工作。 不用多想，做这些工作，必是油水丰厚。 每过几年，就要轮换一批。 而眼前的黄长老……海玄隐约记得，似乎就曾经在九仪阁待过。 内阁门下算是真正属于九仪阁的人员，不属于九大宗，他们的主要职责是制衡，使各个势力不能通过九仪阁获得过多利益，影响其他势力在九仪阁的地位。 而内阁成员又被规定，不能越过外阁，直接经手实际事务。 于是，九大宗一起靠九仪阁赚钱，彼此之间对九仪阁的影响，又通过内阁保持平衡。 九仪阁的内阁倒是很像小型宗门，有阁老，有弟子，只是九仪阁承诺，内阁开发的所有功法、神通等等，九成都会公开给全天下。 哪有宗门，能公开自己九成功法的？ 所以九仪阁只能说是一个非常特殊的修行者组织。 说是十方界修行者总协会也不为过。 海玄对九仪阁了解不少，于是他点了点头，等着黄长老的下文。 黄弈笑着道：“海玄，你愿不愿意成为九仪阁外阁执事？” 九仪阁看上我了？海玄一时愕然。 实在也不是谦虚，我一个前几天刚入筑基期的玄冥天弟子，怎么就要到九仪阁了呢？ 这速度快得，很难让他不起疑心。 他求助般地向身边的北冥光看了一眼。 第73章 将要远行 “有这种好事？” 躺在床上的北冥光眸子亮起。 她昨天正觉得海玄留在玄冥天，没有师承，恐怕修行进展缓慢，想和他商量拜谁为师，没想到今天就来了好消息。 若海玄的能力九仪阁都认可，那只会被各峰抢着要。 此刻她原本还算高冷的一张脸，两颊微鼓，笑意从眯着的双眼里溢出来，甚至有点憨。 “肯定要去啊！” “……” 海玄看得当场愣住。 你怎么云梦瑶化了？ 我看你是想让你帮我参谋、拉扯一下，而不是看你比我还高兴几倍，脑子一热直接把我推过去了。 算了，应该是她刚醒不久，有点不清醒。 平时她不这样的。 海玄只得微笑着对黄长老直说道：“九仪阁看上我，实在令人欣喜。黄老可有请柬之类的？” 通常情况下，加入九仪阁是各宗长老弟子主动报名，获取资格，还要经过严格考核。 可从刚才黄长老的语气来看，九仪阁是直接选中了他，这样的情况便会送上一封请柬。 黄长老往左看看，海玄嘴角上扬，似是颇受北冥光感染；又往右看看，北冥光一脸憨笑，像被选中的是自己。只能面露无奈地从怀里掏出了一封信件，递给海玄。 海玄察觉到黄长老端详两人时眼中的一丝微妙，尴尬地抬起右手，捂住了嘴，手动压了压嘴角。 真是，全怪北冥光迷之傻笑，给我看乐了。 信中的内容倒是写得相当正式，邀请海玄前往九仪阁，而时间落款居然是大年初二。 那是自己筑基的第二天。 九仪阁消息也太灵通了？ 他不由问出了心中最困惑的地方：“黄老，为什么九仪阁这么快就找上我了？” “你知道九仪阁内阁主要是哪种类型的功法吗？” 海玄恍然大悟，道：“占卜？” 九仪阁做的不乏一些影响整个十方界修行者的大事，于是内阁也理所应当地，研习各类洞察天机的术法，来增加他们决策的正确率。 只是海玄一开始没想到，洞察天机居然还会直接用在招人上。 确认真伪无误后，海玄便收起了信。 “海玄，你丹符器阵样样精通，确实是天生适合去九仪阁的料子。” 黄长老见海玄收下请柬，面上也露出一丝微笑。 “九仪阁事务种类复杂，汇聚各宗人才来办事，更重视人的实务能力而非境界高低。” “像我这种专精医术、炼丹术，或是你这种四艺均有涉猎的人才，更容易在九仪阁得到尊重。” 这就是在传授经验了。 海玄虚心点头，问道：“黄老，九仪阁如今在哪儿？” 九仪阁坐落在一座飞行的浮岛上，每年都会换个地方停留，而今年海玄还没来得及关注九仪阁在哪儿。 “很近，”黄长老笑道，“元州。” 元州？那确实很近。 向东北穿过玄州边境，便是元洲。 十方界分东西南北中，五片区域，每域有两州，总共十州。 玄州处于南域，北边毗邻中域二州，南边直达南海。 至于南域另一州，是南海之外的群岛，不提也罢。 中域二州，东为元州，西为良州，两州面积相近。 中域是十方界历史最悠久，也是最繁华之地。 而在修行者眼里，元州地位还要再高一些，因为九大一流宗门里，有两宗总部设在元州。 其中之一就是——天下第一仙宗，玄霄门。 如果九仪阁今年也停泊元州，那就真是……热闹得很了。 “九仪阁每年报到时间是二月开始，五月结束，你可千万别误了日期。” 海玄点点头，他已经打算去九仪阁。 能完全解决他的经济问题，又能合理拖延他拜师的时间，实在没有比这更好的选择了。 只是这一去，下次再回玄冥天，恐怕就要数年之后了。 “你打算什么时候出发？”北冥光在一边问道。 “你明天上午离开后，我下午便走。” 早去早赚钱，海玄没什么多少要收拾的东西。 哪怕没有九仪阁，海玄也是打算明天北冥光一离开就出门的——林雪枝至今还在观川观等他，他约好陪她一起回趟林家。 “海玄啊，年轻人行动力强是好事。”黄长老突然出声道。 “不过我得提醒你，你若留在玄冥天静养，我后天就能让你体内的剑气伤完全治愈。” “可你若明天就出门，那只能靠自己的体质慢慢养伤了，这个过程可能需要十天半月。” “多谢黄老关心。”海玄道，“不过我还是想早点去。” 不能再让林雪枝因为他耽误时间了，至于伤势，自愈也是体修修炼的一部分。 “那么切记，最近几天尽量别与人动武。”黄长老看出海玄似乎另有要事，也不强求。 而躺着的北冥光，悄然轻轻皱眉。 海玄想了想，此次远行恐怕真有可能与人动手，便问道：“黄老，那假如动手了呢？” 黄长老顿时板起脸道：“你越在路上动手，这伤就越是难以愈合。等到了九仪阁，他们见你身上有伤，恐怕还要你自己掏腰包，在那儿花钱疗伤。” 就在此时，病房门被一下推开，黎栗栗跑了进来。 “海师兄！北冥师姐！” “我听到了一个大新闻！” 屋内三人都看向她，她也不怯场，说道：“你们知不知道昨天问玄真人干了什么？” “他弄出了一条大裂缝，贯穿整个玄州！甚至往北到了良州。” “此举引得天下震怒，其他宗门都在强烈谴责玄冥天和问玄真人，也不知道会发展成什么样。” 海玄和北冥光听得面面相觑。 他们昨天就在事发现场，那股强烈地动自然感受深刻，可怎么也没有想到，动静居然大到如此程度。 黄长老点点头道：“此次事件可能是几百年来，整个十方界最大的几件事之一了。” 海玄见黄长老似乎知晓更多内情的样子，便低头问道：“黄老可有更多见解？” 黄长老道：“你们三人资质过人，听一些更高境界的秘闻倒也没有坏处。” “此次问玄真人在卧龙谷一掌拍裂虚空，撕裂大地，我们长老之间从昨天起，就提出诸多猜测，众说纷纭了。” “有秘宝说、传承说、突破说、爱情说、孩子说……” 好丰富的想象力……海玄瞠目结舌。 第74章 化神之上 “其中，比较受主流认可的是突破说。”黄长老缓缓说道。“问玄真人，想要追寻化神之上的境界。” “化神期再往上不就直接飞升了吗？”北冥光疑惑问道。 “嗯，一般来说是这样。”黄长老点了点头，随后娓娓道来。 “但是还有一种说法，化神与飞升之间，还有一道特殊境界。” “这道境界并不像其他境界那样差距明显，有些人觉得这只是化神期的一个特殊阶段，而并非境界。” “这个阶段最广泛的称呼是‘虚境’。” “历史记载里，很多化神大能都承认虚境存在，但虚境到底有没有用，却不好说。” “修行上，化神大能一旦飞升，虚境对他们突破最后一步有没有帮助，便无可查证。” “实力表现上，虚境与普通化神期之间，并未有显着差距，主要还是看所修之道够不够强，是不是克制对手。” “不过我猜测，玄冥二祖应该是到了虚境之后才飞升的。” “从玄冥隐虚洞天、归虚峰等地命名来看，二祖应该是推崇虚境的。” 海玄默默听着，他心里对于“虚境”这一概念，并不太奇怪。 毕竟在前世的修仙设定里，化神之后通常称为返虚、炼虚等等，《十方仙途》延续这种设定也很正常。 而黎栗栗就更不奇怪了，她从一开始就知道，化神期里还有一个特殊的虚境。 “这么说，大师兄是在追求领悟虚境？”北冥光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 “对，但不完全对。”黄长老笑了笑。 “在突破说的猜测上，我们之中还有人更大胆一些。” 海玄看着黄长老有些兴奋的表情，怀疑他说的人就是他自己。 “不是问玄真人追求虚境，而是十方界的所有化神大能，都在追求虚境。” “问玄真人开启的虚空之门，是十方界所有化神大能一起受益，而问玄真人，只是出来顶锅罢了。” 这番言论委实令人震惊，黄长老最后半句的言外之意很明显。 ——这事是所有化神期做的局。 众人听得无言，不知该如何开口。 哪怕是对游戏内容所知甚多的黎栗栗，也未曾想到背后竟有这样的可能。 这毕竟是主线发生之前的事。 海玄对这种秘闻倒是兴趣颇深，便问道：“黄老，如何看出这是十方界化神期共同的默契？” 黄长老笑了笑说：“你应该知道，十方界明面上有多少化神期？” 海玄当然知道，没有修行者会对这种事不感兴趣。 玄冥天的宗主和问玄真人。 玄霄门的门主。 五元坛的总坛主。 九仪阁的大阁老。 良州国的大祭酒。 六位化神期，所属势力正好是两正道，两魔道，两中立。 ——元州的另一个仙宗正是五元坛，与玄霄门一样同属正道。 黄长老接着道：“良州人口密集，问玄真人这一道裂缝蔓延到良州，可良州国反应却不大，你知道是为什么吗？” 良州国是唯一以一州之地成国的国家。 他们坐拥化神期的大祭酒，如果他们对此事并不知情，国内必定伤亡惨重。 哪怕玄冥天有两位化神期，他们昨天也应该当天宣战了，不宣不足以平民愤。 想到此处，海玄便明了，道：“他们提前就知道了？疏散了人口？” 黄长老点了点头。 “可是，”北冥光问道，“为什么是大师兄来当这个人呢？” 既然是大家都想做的局，为什么骂名让我玄冥天来担？ “呵呵，”黄长老笑道，“北冥光，你是问玄真人的师妹，你可知道他是什么时候突破化神的吗？” 这个问题北冥光倒是有印象，回答道：“七八十年前。” 黄长老摇摇头：“那是他宣布成为化神期的日子，不是他真正成为化神期的日子。” “问玄真人突破化神，是两百年前的事，那时他还只有一百多岁。” “现在他还不到四百岁，是六位化神期里，年龄最小的一位。” “你们说，如果一个人两百年不到就到了化神期，再修炼两百年，现在该是什么境界？” “再让他修炼一两百年，又会如何？” 海玄和北冥光全都沉默了。 而知道更多东西的黎栗栗，也一言不发，正独自想着什么。 《十方仙途》里，天道所能承受的力量是有极限的，这一表现就是化神期的数量。 无论是什么年代，同时代整个十方界的化神期，加在一起只有十个出头。 《十方仙途》主线开始的时期，也就是现在这段时期，正是所谓的修行大世，天道力量足够强盛。 可即便如此，整个十方界，算上隐世大族里的稀世强者，算上无边大海里深藏的妖圣，化神期的生灵总共也只有十四个。 她刚玩游戏时，一度以为九大仙宗个个深藏不露，后来才发现根本没藏东西。 好几大仙宗，最高战力真的只有元婴期！ 如果玩家角色想要晋升化神期，那么过程中就一定会有一位化神期离开十方界，要么飞升，要么陨落。 而现在的问玄真人……若论正面战斗力，在大陆上已是稳居前三，不输七百多岁的老宗主了。 黄长老笑容莫名：“我们玄冥天，有早已是化神期的老宗主，又有这么一位问玄真人，其他八大仙宗高层，已经睡不安稳很久了。” 海玄渐渐察觉到了真相：“所以，这次是他们共同施压，给玄冥天一个理由，让问玄真人离开玄冥天？而问玄真人自己也认可了？” “不错，这是一种平衡，一种九大仙宗共同的默契。”黄长老叹了口气说道。 “你们也不要觉得憋屈什么的，默契就是你来我往，在过去，玄霄门出现两位化神时，他们也是这么做的。” “如果不出我所料，不要多久，其他三大魔门里，就会宣布出现一位化神期。” 这也是平衡吗……海玄想到。 黎栗栗仍在一旁默不作声听着。 她知道黄长老说的是对的。 “好了，我也该走了。”黄长老收拾好东西，“海玄，你保重些身体。” 海玄应下，送黄长老出门离开。 黄弈走出好一段，才放下心，喘了口气。 ……让海玄去九仪阁，这任务算是顺利完成了。 小子，被问玄真人和大阁老两个化神看上，也不知你是幸运还是不幸呢？ 第75章 准备 海玄上午应付完黎栗栗，下午就暂时离开了病房。 上午黄长老说的那些事，他尚有疑惑。 “小天，”他在内心轻声呼唤，“你说十方界化神大能，在这个时间点一起想追求虚境，该不会是……” “很有可能，”海玄听到小天确认的回复，“化神期或多或少能感受到一些未来的画面，天命反派这么大的事，他们有隐约感应很正常。” “那靠他们不就行了？还需要我培养天命之子吗？” 海玄实在不觉得，有什么人能顶得住六个化神期的围攻。 “海玄，你可能有一点误解。” “天命反派未必修为通天。” “一个金丹期都有可能成为天命反派，比如他无法被人感知到，只有某些天命之子有能力向他出手。” “这个金丹期还偏偏有破坏天道的能力，比如他只要活着就能向周围释放能杀死人的毒气。” “……这例子也太极端了？” 海玄逐渐懂了。 化神大能是数值怪，但奈何不了天命反派可能有机制。 走出归虚峰，他先去了藏书阁。 虽说要收拾的不多，但总需要些准备，而且他在玄冥天认识的人也需要打个招呼。 以他现在的修为，可以借阅地阶功法了。 按规矩，他本打算只借一本的，没想到藏书阁的长老对他相当热情。 “海玄啊，我听说你受邀去九仪阁了。”长老笑容满面，问道：“你这次来想借什么啊？” “嗯……一本地阶的金属性功法？” “既然是要去九仪阁，怎么能让别的宗门看扁了？自然是技多不压身。” “我记得你好像是金、水、木三灵根，要不拿三本去？” “不至于，不至于。”海玄连忙摆手道：“再来一本水属性的就可以了。” 云梦瑶送他的那本地阶功法，正是木属性的，还是地阶中品，够他用很久了。 于是，走出藏书阁时，他被塞了一本地阶下品的金属性功法，和一本地阶中品的水属性功法。 “三年之内还回来就行。”长老在门口笑着送他离去。 接着，他去了炼器堂、炼丹堂等地，没想到竟都受到了类似的待遇。 “海玄，要去九仪阁了是？让其他宗门看看我们玄冥天炼器师的实力。” “海玄，九仪阁的炼丹高手多的很，去了可要好好学习，回来后给外门的崽子们露一手。” “海玄，九仪阁的飞行浮岛法阵怎么设计的？去了后看看能不能学一手，回来我们一起整一个。” 诸如此类的，丹、器、阵、符四堂认识的各个长老弟子，似乎都对自己寄予厚望。 受邀去九仪阁的含金量有这么高？ 海玄心里纳闷。 而且这些人是怎么知道我要去九仪阁的？ 总不会是黄长老宣传出去的？ ……算了，反正都是好事。 海玄打完一圈招呼后，已经塞满了两个储物袋。 标准储物袋的内部空间也就不到一立方米，想买更大的，价格就要几何式增长。 一个体积大4倍的储物袋，价格至少是16倍。 从技术角度上，海玄倒也可以理解，越精进越昂贵，但站在纯消费者角度，他就觉得这很幽默了。 我为什么不直接买四个标准储物袋？ 海玄之前铸造的法器多是刀剑，而没有枪棍这类长兵，不是因为长兵不强，单纯是因为储物袋放不下。 很久以前，也有储物袋之外的存储方式，比如储物戒之类的。 后来发现，这些带储物戒的修行者走在路上，被突然砍手、砍手指的概率非常高，于是大家就老实了。 九仪阁从此也只制作方便藏在身上的储物袋。 有了九仪阁带头，各地也抛弃了各种奇怪的储物方式，统一使用储物袋了。 等海玄返回归虚峰顶，想收拾宗主殿后面的那间客房时，心里却纠结了起来。 这里是他和云梦瑶腻歪好几天的地方。 哦，也是之前和北冥光一起锻体一个月的地方。 若全部打包收走，总觉得失去了些什么。 ……要不维持原样，留个纪念？ 他很快找到了宗主殿的管事，管事也答应了他的要求，直接把那间客房的钥匙给了他。 “反正客房多的很，平时又没人住，根本用不上。”对方如此回答。 站在宗主殿前，海玄还想到了另一件东西—— 玄魄入冥术。 ……之前问玄真人让我练完后还给他，可现在他人可能都不在玄冥天了，我该还哪儿去？ 海玄陷入了沉思。 这本秘法他已经背熟了，但现在物归原主却似乎有些困难。 他尝试性地将玄魄入冥术放在了宗主殿的案台上。 过了半晌，案台上的薄册突然消失。 还真行……海玄眨眨眼，松了口气，下了山。 …… 日正西斜。 黄弈飞在空中，穿过群山，来到了一个人迹罕至的山崖下。 那里，一袭红衣正背朝着他，面朝崖壁，席地打坐。 玄冥天，问玄真人。 黄弈行了礼，说道：“九仪阁的大阁老似乎很看重海玄，亲自邀请他去九仪阁，海玄已经答应了，明天就出发。” “之前我从那辆马车上拿的精铁，年前还想着，等昨天事情结束后就还给他。” “可是收到大阁老的来信后，我担心他拿回精铁，又沉迷一个人待在家炼器炼得无法自拔，不想去了。” “所以我就暂时还放在手上，等他离开后再送还他住处。” “我还在内门散布了些消息，现在四堂应该都知道他受了九仪阁之邀，赶着他过去。” 问玄真人微微颔首，轻轻开口道：“此事，不错。此丹是奖励。” 一颗玄韵四溢、散发着浓郁丹香的丹药凭空出现在空中，落在黄弈的手心。 他连忙道谢。 “我明日，离开玄冥天，你可跟我师弟。” 问玄真人淡淡说道，随后便不再言语。 黄弈再次拜谢，知道自己该离开了。 他离开后，问玄真人微微调整了姿势，摊开手中之物看了一眼—— 玄魄入冥术。 他将这本书收进怀里。 玄冥天只有他和宗主两个人知道，这本秘法最大的意义是什么。 仙品神通的前置条件！ 而且，还是两个仙品神通！ 在确认海玄学会玄魄入冥术后，他就无可奈何地，帮海玄做了许多安排。 第76章 红衣 腊月二十九，小鹤城。 一袭红衣突然出现在街道上。 红衣前方是一个身穿灰衣、戴着斗笠、面上戴着猫头鹰面具的男人。 此时虽是夜间，但夜色并不深沉，路上还有少数行人。 然而，这些行人似乎完全没有注意到这两人。 红衣男子瞬间出现在街上的景象，完全无人留意，仿佛一切都没有发生过，行人们依旧自顾自地走过。 而看到这位红衣男子出现在眼前，戴着面具的男人——枭，已经瞬间冷汗淋漓。 在他的视野里，周遭的一切景象都开始变得黑白，路上行人走路的速度开始变慢，环境中的轻微噪音逐渐远去。 他感觉自己好像坠入了一个独立的空间，这个空间里时间流动都慢了半拍，就这么与原来的世界切割开来。 他眼前，红衣男子的面容一团模糊。 准确来说，在枭的视野里，这个人脸上没有五官，而是一团肉粒，在他脸上不断地滚动、鼓起、凹陷。 这幅景象之诡异恐怖，实乃他生平所见。 “你是云来圣地真正的指挥者。” 眼前的人发出声音，只是声音一瞬千变，仿佛男女老幼数千人在同时说话，每一刻都把声音放大器对在了不同人的嘴上。 他使用的是陈述句，而非疑问句。 “说服你们圣子，接回圣女的地方，设在卧龙谷。” “其他的，按你们原计划执行。” 枭的心悬到了嗓子眼。 眼前这人到底是谁？怎么会知道他们的计划？ 对方突然抬起了手。 枭一瞬间大脑空白。 等对方收回手时，他手中已经握住了一个剑钥。 那是墨长老一直让他保管的天阶传承钥匙！ 枭本能地就想抬手抢回来，但直到此刻，他才发现自己刚才并非因为害怕而动弹不得，而是四肢本就无法动弹，头部也移动不了，不能张嘴说话，甚至连眨眼都做不到。 ——除了直直看着对方，什么也做不到。 “这倒是，有意思。” 对方似乎轻笑了一下，抬起了另一只手，一团黑气在他手中渐渐成型，变化成一把钥匙——竟与他另一只手的剑钥一模一样。 “把这个，明天给你们圣子。” 枭依然全身动弹不得，对方把那只拿着假钥匙的手伸了过来。 等他收回去，手上已经没了东西。 “大年初七早上，这把真钥匙会还给你。” 他轻抛了一下手中的剑钥，那把剑钥消失在虚空之中。 “若你中途没有按我说的做，这假钥匙就会炸开。” “要么你尸骨无存，要么圣子尸骨无存。” “你比圣子更强，更有经验，知道怎么做才能活命。” “不要试图把今天的事告诉任何人，没有用。” 眼前的神秘人再次发出那奇怪到令人无法忘记的声音。 “哪怕你们圣主亲临，也接不住我三掌。” ……圣主亲临也接不住三掌？ 枭面具下的眼睛缓缓放大。 如果他说的是真的，再加上这副打扮，他的身份便呼之欲出，可能性只有一个了。 眼前人说完这句话后，身影便缓缓消失。 周遭黑白的景象也慢慢恢复原状，时间流速回归正常，声音也渐渐放大成了寻常模样。 枭动了动手指，发现自己终于从刚才的巨大恐怖中脱身。 周遭有行人经过，看他愣在原地毫无动作，奇怪地瞥了他一眼。 他沉默不语，只能当做什么也没发生似的往前走去。 …… 太阳逐渐西沉，夜幕慢慢升起。 海玄已经收拾完东西，回到了归虚峰山脚下的病房。 北冥光今天还要接着躺一天。 她的东西一直有天风帮忙收拾，就算她不受伤，估计她也懒得做这些。 “来，张嘴——” 海玄夹起一块肉，塞进了北冥光的嘴里。 他们口味相似，基本上海玄喜欢的，北冥光也喜欢，他直接按印象里两人都喜欢的买就好。 北冥光似乎还挺享受这种被投喂的感觉。 很少见的，她没有因为这件事和他拌嘴，而是乖巧地吃完了晚饭。 不过，吃完之后可就未必了—— “为什么你这么熟练啊？” 北冥光打着嗝喊叫道，“你照顾云梦瑶，到底照顾过多少次了？” “……” 海玄无言以对。 他还真是和云梦瑶朝夕相处的时候，反复练手，才学会怎么照顾人的。 “到了九仪阁，你会不会把这技能又用在别人身上？”北冥光盯着他问道。 “怎么会？”海玄感觉她纯在诽谤。 “九仪阁又不是什么斗武之地，就算真有人受伤了，为什么会需要我去照顾？” “呵呵。”北冥光眯着眼假笑了两声。 也不知道她什么意思。 她看了一眼旁边床头柜上的储物袋。 “那个，你拿去。” 海玄微感疑惑，走过去看了一眼，发现这是个大型储物袋。 袋中放了一堆中品法器、符咒和丹药，法器种类各异，不仅有长兵，甚至还有鞭子，里面还有高级的营帐。 “都是我在玄冥天现买的。”北冥光解释道。 “你去九仪阁的路上，估计没时间制作法器了，直接拿些现成的，总比没有强。” “九仪阁虽然规定各宗去了那里不能打斗。” “可九仪阁毕竟在元州，你途经元州境内，总有可能遇上玄霄门和五元坛的人。” “若是准备少了，万一被人发现身份，抓起来，吊着打。” 海玄凝视着她，没出声，收下了储物袋。 以他们的关系，道谢反而显得有些生分了。 “……我明天上午估计没时间和你说话了，你若有什么想和我说的，今晚就说。” 北冥光背靠床头，微微低着头，平静地说了这么一句。 海玄闻言，直接走了过去，坐到床上。 …… 月上高空之时，山崖下的问玄真人终于站起身。 他的身影消失在崖下。 自昨日卧龙谷一事后，一天多时间，玄冥天该处理的事，他已全部处理完了。 一袭红衣飞上了幽都山脉的高空。 第77章 两处 月光泼在那些黑白斑驳的山脊上，像给巨兽尸骸覆了层磷粉。 雪山之巅上浮着冰晶的寒潭，地脉深处喷吐硫磺气息的岩浆……玄冥天一些不为人知之地，都曾留下过他的痕迹。 这是，他生活了三百多年的地方。 现在，他要见的人，只剩下一个。 红色身影消失在天空中。 归虚峰附近，一处看似寻常的洞府前。 问玄真人出现在一位身形有些佝偻的老人身旁。 两人都没有开口说话，就这样并肩站着，凝视着幽都山脉的夜色，沉默了半个时辰。 直到问玄真人忍不住咳嗽起来，咳出的鲜血染红了他捂住嘴的手掌。 看起来寻常的老人终于开了口：“你身上的天道负担，越来越重了。” “不碍事的，师尊。” 问玄真人放下手，血迹在他手中消散。 此刻，他的眼神不再游移不定，说话也不再断断续续，只是声音依旧一如既往的柔和。 “其实，你在玄冥天再留个几十上百年，他们并不会做什么。”老人语气平淡说道。“我的身体状态，未必能活到那时候了。” 七劫洞主，玄冥天当代宗主，威名响彻十方界，已有近四百年。 “师尊，我出去对各方都好，包括我自己。” “卧龙谷之事，比你之前计划提前了一年。”老人问道，“为何突然有了这样的决定？” “小师妹抓来云来圣地圣女的那天，我感到有些心神不安，便简单占卜了一下。” “结果显示当晚有一辆运送岁贡的车上，有我想要的东西，能让虚空之门打开的时间提前。” 问玄真人轻声笑了笑：“我便派下人去了，只是当时也没想到，我所需要的东西，居然是来自南海的肉。” 老人露出微笑，又问：“之后有什么打算？” “离开大陆，去海外。”问玄真人认真回答道。 “大陆上暂时没有我要待的地方。” “据说海外几大妖圣实力深不可测，我想去看看。” 老人沉默半晌，换了个话题道：“玄魄入冥术，传给了谁？” “一个内门弟子，和小师妹关系亲密。”问玄真人回答道，“上品灵根的资质，被大阁老看中了，去了九仪阁。” “若他之后能顺利突破金丹，师尊也可多关注一些。” 七劫洞主点了点头，似乎提起了些兴趣。 玄魄入冥术有一个不为人知的地方——灵根越复杂，学起来越容易。 而天灵根，还从未有人学会。 七劫洞主和问玄真人，两位化神大能，都是地灵根。 聊到此处，这对十方界唯一的化神期师徒，似乎已经没有了话题。 过了不知多久，老人慢慢侧过头来，看着他：“问玄，你的占卜，向来很准。” “这是……我们最后一次见面吗？” 问玄真人沉默不语。 七劫洞主无言凝视。 很久以前，在他还叫七劫上人时，他是玄冥天里一位很特别的长老。 年轻时拜入玄冥天，一步步经历外门、内门、亲传，不喜玄冥天师徒之风，在修有所成，成为元婴长老之后，从未收徒。 那时，他有道侣，有不止一个孩子。 可惜修行并不会因为长辈资质高，后代资质就一定高，相反，境界越高，生育越难。 在他修为到达元婴巅峰时，某日忽有所感：这辈子，他可能再也没有子嗣了。 而他的几个孩子，连一个能突破元婴的都没有。 在他年近四百岁，成为化神期时，他的孩子已全部先他离世。 被钦定为下一任宗主的七劫上人，想法便有了转变。 一方面，作为宗主，不可能没有传承。 另一方面，随着子孙辈相继离世，这位刚入化神、尚在巅峰的大能，竟也感受到一丝人世无常。 纵可掌握自己命运，也难以扭转他人命运。 于是，他收了与自己一样同为地灵根的鹤问玄为徒。 那时，鹤问玄还非常年轻，刚入筑基期，身上孤僻的气质总让他想起年轻时的自己。 大弟子长大，收了二弟子，道侣、朋友、敌人离世……居然又已经过去三百多年了。 而今，看着修为境界已经追上自己的大弟子，七劫洞主恍如隔世。 他笑了笑，伸出右手，两根手指直直插入胸膛，嵌入自己的心脏。 一滴金色的血液被他取了出来。 “从金丹到化神，我破七劫，得到七滴本命精血。”老人叹了口气，掌间血滴飘向问玄真人。 “这滴蕴含力量最多，你拿去。” 问玄真人以手触之，那滴精血融入他掌心，消散不见。 “……离开。”苍老的声音下了逐客令。 “师尊，”问玄真人侧过头，只见老人身影先行融入夜色中，而他说话似乎又回到了平时断断续续的状态。 “……保重。” …… 归虚峰下。 海玄和北冥光正并肩躺在一起，不大的病床上显得有些拥挤。 人与人的相处总是会互相影响。 海玄面对云梦瑶、林雪枝这些内心感性的人时，能很直接地说出一些触动人心的话。 可在与北冥光相处时，却难以做到。 开着灯，哪怕明天就要分开，也做不到情意绵绵地说话。 最后总会一起转到修炼、战斗甚至锐评其他仙宗上去，发展成某种程度的拌嘴。 直到现在，熄了灯，房里一片漆黑，四周一片静谧，两人情感上才能泛起一些柔和的涟漪。 “……抱我。” “你这伤，我怎么抱？” 她半边上半身都碰不得。 “那你抱我下半身。” “你确定？”海玄稍稍起了下身。 “嗯，你试试。” 海玄可不会客气什么，马上往下一缩，钻进了被子里。 北冥光的大长腿，他当初第一眼就喜欢上了。 北冥光微微侧了侧身，方便海玄动作。 很快，她就感觉到大腿、小腿被海玄用身体紧紧裹住。 甚至，海玄的脸颊直接贴到了她屁股上。 她的脸蛋无法抑制地火烧火燎起来，大脑急速升温。 “可以了，可以了。”没过几秒，北冥光就撑不住了，还是黄花闺女的她哪里受得了这个？ “你快出来！” 海玄迅速钻了出来，表情看起来毫不眷恋。 ——其实他很遗憾，但在北冥光面前一定不能暴露出来。 北冥光平复了一下心情，咬着牙说道：“手臂伸出来，我要枕着睡。” 海玄依言照做。 两人又重新躺在一起，只是这次挨得更紧了。 “……嘿嘿。” “之前只是呆，现在有些傻了啊，小光。” “瞎说，”北冥光忍不住用头顶了一下海玄的头，“说的你平时不呆一样。” 又过了一会儿。 “……亲我。” “好” “……嘻嘻。” “傻” “没有~” 第78章 启程 海玄又一夜未眠。 倒不是他想挑战筑基期身体的极限——虽然他对这个确实很有兴趣。 非要形容海玄的心情，有点像前世得知第二天要去春游的小学生，兴奋得睡不着觉。 明天不仅是北冥光要离开，他自己也要离开。 种种情绪夹杂在一起，再加上手臂上枕着一个酣然入睡的北冥光，他实在难以入眠。 大年初六，云梦瑶离开那晚，他也几乎没睡。 这两个晚上，他听着枕边人平静的呼吸，总想着把这样的夜晚，在脑中记得更深一些。 ……人生中会有几个这样的夜晚？ 他们都是筑基期炼气期，互相之间都没有力量承诺任何未来。 或许未来某一天，他们成为道侣，这样的夜晚还会有很多很多。 或许有一天，他们其中有人在破境渡劫时身死道消，从此阴阳两隔，亦或是因为其他事相忘于江湖。 那么这样的夜晚，或许就只有当下这一个。 而人的记忆又能维持多久？几十年还是几百年？ 海玄不知道那些元婴期、化神期，活了几百甚至上千岁的修行者能记住多少东西。 但在有限的人生经验里，二十岁的他，五岁以下的记忆都已经忘了一大半。 未来，回首这样的夜晚，或许只有今天这一个，以回忆的形式，深藏在他脑海里，一旦遗忘，就再也没有。 海玄就这样发着呆，像大年初六那晚呆呆看着云梦瑶一样，看了北冥光一整晚。 想把这样的夜晚，记得再清晰、清晰一些。 第二天上午。 北冥光离开了归虚峰，来到了宗门的传送阵处。 她的伤看起来还是很重，但至少今天能下床走路了。 天风在一边拿着行李，听雨站在她旁边扶着她。 ——这位前段时间离开北冥光，回去办事的另一位贴身侍女，这次也回来了。 北冥家虽然派了一艘大船来接北冥光，但天下没有任何势力敢带着大队伍直接进入幽都山脉。 那艘船如今正停在白鹿城，玄州最北边的主城。 北冥光通过传送阵过去，然后乘船回家。 周围不少亲传弟子带着人来送行，至于这里有几分是礼貌，有几分是真情，就不好说了，甚至有些外门弟子也跑来凑热闹。 北冥光贵为宗主一脉，这次回去，不知道何时才回来，有如此号召力才正常。 海玄站在人群之外。 想说的话，昨晚就已经说完。 他看着北冥光应酬完周围送行的人，登上传送阵。 两人隔着人群对视了一眼，彼此都难以形容对方此刻脸上的表情。 灵力泛起波动，一行三人的身影消失了。 海玄不由抿了抿嘴唇。 当初在卧龙谷的大桥上，他和云梦瑶也是这样，在人群中远远对视一眼。 或许这就是离别。 很多人以各种各样的情绪为你送行，但你其实更想要一个时间，一个空间，只留给最在意的人，希望他看着你离开。 有过类似经历的海玄和北冥光都懂，所以都把昨晚当成了离别的最后时刻。 海玄并不喜欢很多人为自己送行，他这次离开都是花时间提前拜访，省得走的时候一堆人聚在一起。 不过，大概因为他这次离开时间不算久，而且去九仪阁是众所周知的喜事，所以离别时得到的都是祝福。 每去一处，都洋溢着一股喜庆的气氛。 除了一个人。 黎栗栗。 她看起来相当沮丧。 “海师兄，你和北冥师姐一下全都走了，我、我舍不得。”黎栗栗半垂着头，看起来快要哭出来了。 海玄心中五味杂陈。 ……玄冥天众人见我离开，多是欢喜或是喜多于忧的，竟只有黎师妹为我的离开如此难过？ 或许还是半个小孩儿心性。 海玄压下心里一丝异样，笑着劝慰了她几句，约定以后若有要事相商，可用传音石联系。 元州大部分地方，在玄冥天都能用传音石联系到，甚至包括玄霄门与五元坛总坛。 事了，他确认完行李，乘上灵鹤。 按计划，他先去找林雪枝，第一站是小鹤城。 灵鹤展翼，高高飞起。 …… 小鹤城，城中一处隐秘的住宅内。 许不凡正在整理枭的遗物。 卧龙谷之行，枭易容成他，伺机行刺云梦瑶。为了掩藏身份，没有带储物袋，只借走了圣子的身份牌，足以躲过其他人的查验。 枭，筑基巅峰，木土双属性灵根，在筑基期已停留多年，拥有丰富的战斗经验。两人所学相似，过去的任务里，他也曾假装成许不凡，在正面吸引敌人火力。 许不凡与他切磋也只能屈居下风，最多四六开。 而如此强大的枭，居然被玄冥天的筑基期修士杀死了。 从现场战斗痕迹来看，对方就两人。 到底是谁？ 云来圣地的大部队没有去查。 一方面，他们联系到了真圣子，发现圣子并没有死，也没有遗失什么宝贵的物品后，态度一下子松懈了很多。 另一方面，问玄真人当天出现在卧龙谷，给他们的压力实在太大。 他们是一刻也不想在玄州多待了。 但许不凡不甘心。 他是筑基中期成为云来圣地圣子的，在还没有成为圣子的时候，他就认识了枭。 枭是他师尊墨珑烟的得力下属之一，和他相处时间虽然不多，但在平时确实指导了他很多，两人亦师亦友。 只要完成这次任务，师尊就会让他突破金丹，可惜…… 如果找到凶手的话，他一定要报仇。 但他心中却也藏着一丝害怕。 ——对方杀死假扮成我的枭，实际想杀的是不是我？ 连枭都死了，我能行吗？ 只是当下恐怕暂时没这个机会，寻找杀死枭的凶手了。 在年前，枭安排的计划里，枭在明处负责找机会刺杀云梦瑶，而他在暗处负责蹲守林雪枝。 ——无论如何，圣子刺杀圣女这种丑事，绝不能真做。 如今云梦瑶已经被顺利接回，任务失败。 可此时正是林雪枝放松警惕，认为云来圣地所有人员已经全部撤回云州，打算回老家的时候。 而许不凡做的，就是反其道而行之。 他像个耐心的猎人，还在等待。 刺杀云梦瑶已经失败，那么……至少要抓到林雪枝。 今天是大年初九，林雪枝大概率已经在回家的路上，甚至快到家了。 林家那里至今还蹲着他的人，他今天也该亲自出发去白鹿城了。 许不凡收拾完东西，开门走出。 第79章 与谁重逢？ 海玄是吃完午饭出发的，灵鹤抵达小鹤城时，尚是太阳高照的时候。 他并不急着去找林雪枝，思索一二，干脆又去拜访了一趟玄冥天驻地。 驻地内，陆远一只手捧热茶，轻轻吹气，另一只手提起茶壶，也给他倒了一杯茶。 “这才十几天不见，海师弟就突破筑基期了，真快啊！” 海玄不露声色，他总感觉这话好像在哪里听过。 “不知海师弟拜了哪位长老为师？” 我要是已经拜师，恐怕就不来这里了……海玄想到。 若有了师承再上门，恐怕就要被催人情债了。 他开口问道：“尚未拜师，陆师兄在内门经验丰富，可否推荐一二？” 陆远放下茶杯，说道：“原来海师弟今天来是为了问这个，这你倒是问对人了。” 说罢，便开始滔滔不绝地讲起来。 海玄一开始不以为意，结果越听面色越精彩，最后忍不住啧啧称奇。 “……那鹿长老虽传说是源自二祖之一的鹿姓，但除了这个，着实没什么可以称赞的地方。” “据说私下作风十分不检点，门下每个女弟子都受过他骚扰。” “而鹿长老这样的，甚至还不算最糟的。” “据说炼符堂的何长老更是奇葩，他不骚扰女弟子，只骚扰男弟子，甚至强迫弟子叫他干爹。” 握草！海玄心里一惊。 他以前炼符堂没少去，当然认识这位何长老。 “我见过他，看起来还挺正常的。” “哦，那可能是因为你不是他喜欢的类型。”陆远轻轻摇头。 “他喜欢那种脸上胡子茂密的强壮男子。” “……” 大概因为刚过完年，事务不多，陆远作为驻地管事，居然有空拉着他聊了一个时辰。 “总之，有元婴期的就选元婴期，只要不是人品烂到流汤，能选就选。” “他们大多时候神龙见首不见尾的，没时间管事。很多时候拜了师门，师尊不管事就是好事。” “如果不得不拜金丹期长老为师，选之前一定要事先调查好，有没有什么奇怪的案底。” 海玄认真拱手道：“师弟受教了。” “嗯，话说回来，海师弟这次出门是来干什么的？” 海玄一时语塞。 ……若是直说自己要去九仪阁，待个几年不回来，陆师兄会不会想当场撕了我？ 他脑筋一转，说道：“我有个心仪的姑娘，从很远的地方回来探亲，最近到了小鹤城附近，她打算带我回她家看看。” 硬要说的话，这句话还真是字字属实。 陆远露出微妙的神情：“她家在哪儿？” 海玄微微沉默，他从前面陆远的表现，已经看出这厮绝对是个八卦王。 人不可貌相……他内心吐槽，但嘴上还是回答了他：“在白鹿城附近。” “居然在白鹿城，真是巧了。”陆远双眉一挑，有些惊讶，“我家也在白鹿城附近。” 海玄并不意外，陆远和陆成既是叔侄，家同在白鹿城才正常。 “水月商会过几天会在白鹿城开一场特卖，海师弟可以去看看热闹。” 陆远喝完茶说道，“我也会去。” “水月商会？” 海玄点点头，表示自己有空一定会去，说完就起身告辞离开。 水月商会，十方界最大的专门服务修行者的商会，据说连化神期都曾和他们做过交易。 论在整个十方界的影响力，在绝大多数二流宗门之上。 他们的特卖，东西多，价格优惠，实在是性价比很高。 可惜海玄这次大概只能去凑凑热闹，以他手头的宽裕程度，根本支撑不了他买个痛快。 走出驻地，他悠然走在小鹤城的街道上。 他正在思考，给林雪枝带点什么东西过去。 今晚的晚饭肯定是要带的，虽然林雪枝做饭很好吃，但荒郊野岭的，能做的种类实在太少，他还是更愿意吃点正常的东西。 十几天没见了，要不给她带点小礼物过去？ 不过她喜欢什么？完全不知道。 他便在街上闲逛，希望能看到一些特别的店铺，给他一些灵感。 此处离玄冥天驻地不远，而驻地男多女少，外派执事近八成是男性，大概受了客户性别影响，周围转了一圈，愣是没找到一点像是女子会喜欢的东西。 直到他注意到街边一个算命的摊子。 他想了想，走上前去。 那小摊的摊主，一头短发黑白相间，皮肤有些黑，人很瘦，额头上的皱纹道道分明，看起来相当有神棍气质。 海玄刚在他面前站定，他就露出一副惊愕表情喊道：“公子，我看你印堂发黑，似有血光之灾呀！” 算命的都喜欢这么说吗……海玄只得说道：“我不是来算我自己的。” 摊主面露诚恳说道：“你最近真有血光之灾，确定不为自己消消灾？” 海玄摇摇头，他现在有天书附体，和气运之子扯上关联，可不信路边随便碰个摊主，就能算得准他的未来走向。 “那你想算谁？”摊主问道。 “我打算给心仪的姑娘买个礼物，但不知道该送什么比较好。” “……你就算这个？不算她未来会如何？和你相不相配？” “不算。” 开玩笑，算气运之女？我怕她给你反噬了。 摊主听得睁大了眼，表情似是一种有力无处使的无奈，吞吞吐吐地说道：“你……这位公子，还真是风流啊！” “怎么样，能不能算？” “能算，能算。” 摊主无奈闭上了双眼，排出几枚铜钱。 他算命这么久以来，第一次见到这么离谱的小子，自己祸到临头了不算，姑娘是什么命与他合不合也不算，就想算对方喜欢什么礼物。 这作风，以后怕是要桃花劫缠身了。 …… 离此处不远的街道，许不凡皱起了眉头。 他本来打算下午出城离开，可是在出门之后，他隐隐约约感觉到了一丝云来圣地的灵力。 这股灵力并非是寻找同门什么的，而是……标记敌人。 云来圣地的神通从地阶开始，全都自带灵力标记，身上有灵力标记，意味着短期内和云来圣地的人爆发过激烈冲突，是云来圣地的敌人。 可是，此次来玄州的所有云来圣地人员，他都知道，是谁和人私下爆发过冲突，甚至用上了地阶神通？ 许不凡产生了好奇，决定在离开之前找一找这个人，看看到底什么情况。 第80章 猫头鹰总在黄昏起飞 海玄正脸色复杂地看着眼前的一堆铜钱、蓍草、龟甲、木签。 小摊摊主的脸色看起来比他还要复杂十倍。 他左碰碰，右碰碰，不断地张嘴又闭嘴，愣是半天说不出一个字。 海玄倒也不急，但摊主这副模样还是让他有些担心。 是不是林雪枝的气运对占卜产生了影响？ 他便问道：“可有什么困难？” “呃，是有一些困难，不过马上就好了，你再等一下。”摊主仍在聚精会神。 过了两三分钟，摊主收起小摊上所有的占卜用具，说道：“好了，我已经知道你该去买什么礼物了。” “你去小鹤城北边，寻找一个雪白色的玉环饰品，上面刻着‘惊鸿’二字，那就是最适合给你那位小情人的礼物。” 海玄微微惊讶，问道：“小鹤城北边那么大，我今天就要见对方，怎么找得到？” “放心，放心。”摊主神秘一笑，“既然我能算出来，就说明你一定能找到。” 海玄无话可说，只能祈祷对方真有点东西。 既然不知道具体哪家店能买到，就只能去北边一家一家问了。 好在摊主给的信息足够详细，只要愿意问，花的时间应该也不会太多。 ——就是有点社死。 海玄付了钱，向小鹤城北边走去。 而海玄离开后，过了一阵子，这位算命小摊的摊主四处瞅了瞅，见始终无人问津，便收摊离开了。 他离开的方向，也是北边。 …… 夕阳半坠云间，小鹤城渐渐蒙上了一层赤铜色的光辉。 海玄正打着哈欠走在路上，心情复杂。 他已经逛了二十多家珠宝店了，仍未找到小摊摊主所说的玉环饰品。 ……我的运气这么差？ 之前摊主并没有说是在珠宝店里买，难道是我去珠宝店不对？ 人们一想起饰品，第一反应就是去珠宝店，可饰品并非只在珠宝店里有。 那些综合卖衣饰的店子里也有少许饰品卖，这些饰品价格要低廉很多，多为木质，少有金器、宝石。 而玉制品正是不上不下的位置，两种店铺都有卖。 或许该换一种思路，那种大型的衣饰店里，也要去问一问。 如此这般又过了半个时辰，海玄终于在一家衣饰店里，找到了他想要的东西。 只是，这上面刻着“惊鸿”的雪白色玉环，竟是一个足钏，也就是脚镯。 ——这玩意儿是戴脚踝上的。 海玄不免想起当日在山洞内，林雪枝昏迷过去，给她挽裤子疗伤的场景，那一抹雪白至今印象深刻。 再看看眼前的脚镯，他直接沉默下来。 ……她真会喜欢这个？ …… 许不凡此刻的心情大概比海玄还要复杂十倍。 半个多时辰以前，他就跟随灵力标记的指引，在街上锁定了海玄。 他一直隔着相当远的一段距离尾随着他，配合筑基后期的修为，保证对方不会发觉自己。 见到这个人后，他身上那股灵力标记来自于谁，已是如此醒目。 所以许不凡现在很确定海玄的身份。 ——正是杀死枭的凶手之一。 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本以为恐怕根本没机会找到此人，却没想到转头就碰上了。 一怒之下，他几乎就要在大街上拔剑出手。 ……不行，得冷静。 此处是小鹤城，他若光天化日下对玄冥天弟子动手，恐怕明天一早，他的通缉令就会发到全玄州所有地方。 ……而且他那个杀死枭的同伙在哪里？ 此人既然能杀死枭，正面作战自己未必能速胜，一旦那个同伙赶到，自己恐怕凶多吉少。 许不凡跟着他观察了一会儿，发现海玄始终只有一个人。 或许……他那个同伙根本就没有来？ 他为什么能在街上闲逛那么久？总要找个地方歇歇脚？ 甚至不需要他坐下，哪怕他停下来发个呆，不再走动，许不凡就可以施展远程法术，尝试暗杀他。 可惜他一直在各个珠宝店里打转，始终没有停下来的意思。 天空泛起暮色之时，他总算等到海玄进了一家餐馆。 他要坐下吃饭了，机会来了！ 许不凡开始转头看向四周，他要寻找一个合适的藏身之处，既能目视到餐馆里的状况，又方便他逃跑。 刚刚找到这样的地方，却没想到海玄已经提着几个餐盒，就这么从餐馆里走了出来。 许不凡：？？？ 海玄又开始不停地在各个衣饰店打转。 等他从某家店里，带着一副微妙的表情出来时，许不凡终于受不了了。 那个样子！看起来还是没有看上任何东西，他估计还要接着转！ 玄冥天筑基期弟子，可以在驻地里留宿。 一旦入夜，他若回到玄冥天驻地，自己就再也没有机会了。 如果正面动手，后续抓捕林雪枝的计划定会泡汤——对方既然杀死了假的许不凡，就必然认识他。 到时候通缉令一出，他只能火速逃回云州。 可若不动手，哪怕他记得此人容貌，以后再想寻找此人，也是大海捞针。 毕竟玄州可不是他们云来圣地的地盘，万一海玄一辈子窝在玄州不出来，他能怎么办？ 许不凡内心天人交战，只觉胸前衣襟里，枭给他的剑钥硌得生疼。 ……林雪枝只是用来牵制云梦瑶的手段，师尊哪怕控制了林雪枝，也未必就能如愿以偿抓到云梦瑶。 而给枭报仇的机会，错过这一次，恐怕就再也没有了。 想到此处，他心中已是有了决断。 …… 海玄收好白玉脚镯，正有些浮想联翩地走出店门口，心头突然警兆大起。 街边树上，几只寒鸦惊得四散飞起。 一道剑光，掠上高空，划破长街，穿过人群，直奔他而来！ 当他转头看见执剑者的容貌时，大脑更是空白一瞬。 许不凡！？ 点点白光从他身上冒起，时隔数日，海玄再次见到这熟悉的光芒，却是出现在了不想见的人身上。 气运之子！ 虽光芒之盛远比不上他见过的其他三女，但只要有，就意味着—— 对方会很强！ 此时对方先手在前，来势汹汹，等海玄反应过来时，剑尖离他只有不到三尺！ 海玄本能侧退一步，一道水蓝剑光如电般闪过。 第81章 或跃在渊 然而，或许是两天未眠积累的疲劳，或许是体内至今未愈的剑伤，海玄向后踏出这一步瞬间，只觉身体像是短路了一般，僵硬得不像自己的。 他一脚踩在衣饰店门口堆积的绸缎上，脚下一滑，身子难以控制地往下摔倒。 这一摔，配合着两剑相交的一击，正好躲过了许不凡的剑锋。 摔坐在地的他，肩膀与许不凡的膝盖狠狠撞在一起，两人都发出一声闷哼。 似乎因为玄冥天的锻体，身体直接碰撞是我优势……海玄强行抖擞精神，运转灵力高呼道： “有云来圣地的奸细！” 这一声传出去老远，衣饰店老板早已吓得躲进了店面深处，街边所有人也全都紧张起来，各自找掩体藏好，同仇敌忾地瞪着许不凡。 而许不凡因为那一撞，多花了些时间在空中调整平衡，此时刚刚落地站稳，听到海玄大喊，也是心里一紧。 他依然在注意周围，生怕海玄的同伙突然杀出。 汹涌血气环绕双腿，储物袋中的法器悉数飞出，海玄挺剑而起！ 他直接用血气驱动身法，快步冲向许不凡。 虽然没有北冥光的破灵灵根，他还是选择沿用当天对战假许不凡的思路，打算用贴身战压制许不凡，不给他使用法术的机会，来争取驻地赶来支援的时间。 而许不凡已经隐隐感觉到，远方有几道强横气息锁定了他。 那是玄冥天驻地的金丹期长老。 刺杀已经失败，许不凡便无心恋战，挡掉海玄两剑后，便直接运起灵力，脚下生风，一跃而起，向北边城门逃去。 …… 夜里，玄冥天驻地，一处客房。 “海师弟，”一位执事敲响海玄的房门，海玄开了门，看着对方。 “我们队伍还没有追到那个许不凡，他应该已经逃出去两三百里了。” “明天他的通缉就会送往全境，他绝不敢再次现身的。” 驻地内的长老需要留守小鹤城，不可能真的追出城外。 而只靠筑基期的队伍，想要追到一个筑基后期的气运之子，恐怕难如登天。 海玄对结果已有了预期，礼貌地道了谢，便重新回了房。 他坐到餐桌边，看着眼前桌上已经被他一个人吃完的晚饭，面色变幻不定。 “海玄，你在想什么？表情有点吓人哦。” 小天见四下无人，便蹦了出来，她敏锐感觉到现在海玄的情绪有些不太对。 海玄轻声开口道：“回忆与真假许不凡这两战，只觉自己运气过人。” “今天，要是许不凡再多些耐心，不在街上袭击，而是跟着我去观川观，后果不堪设想。” 若如此发展，他和还没到筑基期的林雪枝，对上一个筑基后期的气运之子，恐怕是九死一生。 小天听到此就知道，海玄钻了牛角尖了。 只是她也不知道该如何安慰海玄，以她这段时间他对海玄的了解，只是说些虚头巴脑的安慰话，恐怕对海玄没有丝毫效果。 除非是叫那群气运之女来说……小天偷偷在心里吐槽道。 她便落在海玄头顶，坐在上面。 两人就这样坐在各自的位置上，叉开双腿，发着呆。 不知过了多久，海玄低声问道：“小天，气运之子，我可以杀吗？” 小天倒是不惊讶，只是神色认真问道：“想杀许不凡？” “嗯。” 大年初七那天碰上的假许不凡，多半也是他们那一脉的人，许不凡与他师尊对云梦瑶连续下杀手，与云梦瑶已是死仇。 而今天许不凡当街攻击海玄，多半是为了给那个假许不凡报仇。 海玄思来想去，只有体内尚存的剑伤，既会暴露他的身份，也会提供给真许不凡下手的动机。 事到如今，双方已经绝无可能调和了。 那么海玄该做的，就是寻找适当的时机，送敌人下地狱。 小天微微思考了一下，笑着说道：“想做，就去做。” “只是一个没成气候的气运之子，没什么大不了的。” 海玄笑了笑，伸手摸向头顶的小天。 可惜，除了触碰那块区域的温度比周围稍微高一些，什么触感也没有。 放下手，他直接在椅子上端坐，开始运功。 ——在返回驻地后的这段时间，他已经看完了从藏书阁拿到的地阶金属性功法。 丝丝金属性灵力从丹田涌出，流向内脏。 他要以五行相克原理，强行祛除体内残余的木属性剑气。 一炷香后。 海玄痛得龇牙咧嘴，小天看得不禁摸摸他的头。 现在体内已经没有任何外来灵力痕迹了，只是他的伤更重了。 海玄叹了口气，打开了传音石。 “雪姑娘，我今晚就不去观川观了。” “明早我再来寻你。” …… 子时，黎栗栗正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觉。 正当她数乱了数，打算从头再数一遍水饺的时候，外面突然传来一个浑厚的声音： “栗栗，你若睡不着就出来，我找你有事。” 这声音是她的师尊——无咎真人。 黎栗栗赶忙跑了出去。 无咎真人站在院子里，看着她说道：“是不是想出去转转？” “呃……” 这问题黎栗栗只觉得答也难，不答也难。 “今夜做完一件事，你白天便可去闯荡了。” “师尊，什么事啊？” “你未来必定要加入执法堂，今夜就跟我去看看。”无咎真人的声音中带了一丝冷意。 “玄冥天是怎样对待别宗渗透进来、急着表现的暗子的。” …… 深夜，玄冥天驻地外。 海玄今日碰上的算命小摊还在摆着，一个浑身套在长袍里的人，正站在小摊前。 摊主面露惊讶，沉默半晌才开口道：“师侄会出现在这里，还真让我有些意外。” “师叔会算不到我来？”来人的双眼露出笑意，这是她全身上下唯一露在外面的地方。 “我没事算你做什么？嫌自己活得不够长？” “倒是今天给别人算了一卦，结果没想到碰上个和你很像的，对方似是来自云来圣地。” “很像？” “嗯，微妙的，很像。” 来人见摊主并不打算多解释，好奇道：“云来圣地？在玄州？他们的圣女不是已经接走了吗？” “呵呵，这还不是最离谱的，找我算她的那个小子还是玄冥天弟子，就为了算一下对方喜欢什么礼物，啧。” 摊主撇了撇嘴。 “也幸亏没让我直接算她那个人，这次算我命大。” “真是受不了你们年轻人的酸臭味。” 蒙着面的女人忍不住笑出了声，这次她是真因这趣闻被逗笑了，一对灿黄竖瞳在夜里熠熠生辉。 “我正好在找一个玄冥天弟子，师叔能否帮我算一卦？” （第一卷完） 第一卷总结（施工中） 第一卷是一个很简单的故事，身份高贵的正道大小姐身陷魔窟，结果和照顾自己的人坠入爱河，最后又不得不暂时分开。 大结构比较简单，无非是如何填充细节。 云梦瑶和北冥光： 本卷两个女主做了明显的风格差异，共同点是……都和男主没有人格上“互相喜欢”的障碍。 男频文里，感情戏很容易走向极端：女主只被男主外在的“强”吸引，比如力量、地位、财富等，而完全忽略男主的内在。 本书的感情戏里，两者是都有的，甚至内在更多一些。 为此，在没有外部情节助力时，人设就必须饱满些，这样才能想象到两人相处的共鸣点，进而深入发展关系。 海玄和北冥光就属于这种情况。 原文中，两人基础好感度的部分，没有任何特殊情节推动，就是单纯性格契合，想法常常能统一。 在这个关系中，北冥光是自认地位更高的一方，她的身份、家境都有优势，甚至性格上也更包容。 但实际情况……不说也罢。 云梦瑶则是被事件强行推动。 两人性格差异较大，但能欣赏对方的差异点，这种情况，难点仅仅是一个开始的理由。 而对于情感上都比较细腻的两人，互相双洁实在是难以忽视的强理由。 总体来说，情感互动有很多现实情形参照，什么叫现实情形参照？就是身体接触带来的影响力很强，很贴近现实情况。 为了这部分能体现出来，加了很多身体接触方面，细致的动作、心理描写。 本卷中，两女主的性格尚未完全表现出来，因为她们本卷与海玄相处时，有身份上天然的高\/低位。 北冥光是天然高位，云梦瑶是天然低位。 身份上的高低位，或多或少影响了两人的行为。 日后江湖再见，云梦瑶、北冥光与海玄在身份上会趋近平等，那时候，两女主的表现也会有细微的不同。 优先级： 情节设计上，优先级是：人设＞情绪＞逻辑 有些读者提到什么时候海玄为什么不干什么，这种内容很可能是写不了的，因为会崩人设。 我这里说的人设，是人物性格、人物关系、世界观三者的总和。 比如问玄真人在玄、光二人前露面，就觉得海玄可以请求问玄真人帮助。 这种写法就是崩完了，海玄性格崩了，海玄北冥光之间关系崩了，玄冥天魔道的设定也崩了。 特别提一下，海玄与北冥光的关系。 理性人之间的情感关系，不那么直白。 提问：60章以前，海玄与北冥光的实质关系是？ a会为在一起彼此牺牲很多的挚爱 b会为两人关系牺牲，但仍有原则的挚友 c关系很好的朋友，但重视利益一致大于情感 d普通同事 官方答案：c 直到海玄为救云梦瑶奋不顾身，北冥光才正视自己的情感，升级到b。 直接表现是，后面为救海玄这个“护卫”受了重伤，离开时反性格的想要“煽情”。 这些都是上个阶段不会做的。 直到看到北冥光为救自己挡了许不凡一剑，海玄才把这段关系升级到b。 直接表现是，看到北冥光傻笑，自己也会被感染，在北冥光离开前彻夜未眠。 这些同样是上个阶段没有的。 所以，前60章的玄、光二人，究竟能互相依赖到什么程度？ 可能并没有读者想象得那么高。 情绪优先级的例子，是16章左右，北冥光被海玄救下后，后续的一系列反应直到回忆杀结束。 正常来说，网文前期不应该放入近一万字的插叙，但因为人物情绪到了，还是写了。 第1章 尾行 第二日清晨，天色尚未完全亮起，海玄就乘着飞剑离开了小鹤城。 昨晚他联系完林雪枝后就直接往床上一躺，两眼一闭，一觉睡到现在。 体内的伤势并不乐观，离开玄冥天时，黄长老和他说要养个十天半月，昨晚自己这么操作一通，恐怕一个月都难以痊愈了。 不过他倒不太在意，他可不是北冥光那种动不动就手痒难耐的人，林雪枝就更是同样如此。 这一路，大抵是不会起什么争端的。 今日大年初十，天气已经微微回暖，这个清晨，玄州迎来了新年以来的第一场雨。 小雨淅淅沥沥，海玄用水灵气遮开雨幕。与这阴沉潮湿的早晨不同，现在，他的心情有一点小小的激动。 昨晚，他和林雪枝的对话是这样的—— “……明早我再来寻你。” “玄公子？发生什么事了吗？” “我碰上许不凡了。” 下一条传音微微迟了一些，林雪枝音调高了一度：“你受伤了？” “嗯，我现在状态不好，明早养好伤，我再来找你。” 其实和真许不凡短暂的一战根本没受伤，但是，和假许不凡对战受的伤，那也算是碰上许不凡受的伤！ 这就是海玄在看人下菜了。 对云梦瑶、林雪枝这样的人，海玄本能地感觉，偶尔展现自己真实的脆弱一面，反而能搏得她们的好感。 若是北冥光、黎栗栗这种心思没那么细腻的，则可能适得其反，被对方认为矫情，或是根本察觉不到他现在微妙的情绪。 “玄公子，你现在在哪？我方便过去一趟吗？” 听了这话，海玄内心顿觉满足，回道：“在小鹤城的玄冥天驻地，别担心，很安全。” “驻地已经派人追他了，你那里也很安全，不必过来，放心。” 这话说完，林雪枝又停顿一阵，才说道：“那，玄公子，我明早等你。” 通话到此结束。 一旁的小天看着海玄，迷惑不解地问道：“只是和林雪枝聊个天，至于乐成这样吗？” 海玄此刻脸上挂着的笑容，在她眼里，有些难以形容。 憨傻中带着点狡猾。 “哎，小天，你不懂。”海玄颇有些遗憾地摇摇头。 “这种默契只有身处其中，才知滋味美妙。” “什么默契？”小天问道。 在她眼里，海玄和云梦瑶之间，那种互相坦露心怀的男欢女爱，是她能理解的范畴。 而海玄和林雪枝这对谜语人之间的氛围，似是朋友又不像朋友，实在让她读不懂。 “呵呵，我来给你解读一下。”海玄笑道。 “一开始我说‘现在状态不好’，这句话不只是说我身上受了伤，也在暗示心中有些压抑。这点你也看到了，对？” 小天点点头，不然她也不会想着安慰海玄了。 “如果只是身体受伤，何必多上这么一句话，直接说受伤不就好了？林雪枝听出了我这层意思，马上就表示她愿意过来一趟，这话是想给我些情感的慰藉。” “但她是这么说的：‘我方便过去一趟吗？’” 小天稍微开了些窍，回答道：“难道这话也有其他的意思？” 海玄点点头：“我已经告诉她今日见到了许不凡，也就是说，许不凡正在小鹤城境内活动。” “她口中‘方便’二字，其实还在隐晦地询问我，她待在观川观安不安全，她如果过来又安不安全？” 小天恍然大悟：“难怪你在后面又补了一句‘她那儿也很安全’。” “没错，而且她那句要过来，未必是想真过来，多半只是客气罢了。”海玄笑着靠在床上。 “若是真叫她来小鹤城一趟，她进退两难，反而可能要在心里编排我了。” “于是我就叫她待着，不用来。最后她说，‘早上等我’。” 海玄笑着问道，“你说她早上有什么事要等我呢？” “不会是想和你吃早饭？”小天犹豫着道。 “其实到这我也说不准了，只是这番交流下来，有点像是我替她挡了许不凡这一灾的意思，所以她应该是想在别的方面回报我，大概率是吃早饭。” 海玄摊了摊手，直接关掉了房间里的灵气灯。 “好了，我该睡觉了，明天还得起个大早。” 小天还在琢磨这两人话语里的隐藏意思，想要继续探讨，想问问海玄，他们这么加密通话到底有何意义。 转头一看，却发现海玄已经睡着了。 小天只能赌气似的，钻回了海玄的身体里。 …… 没过多久，观川观隐藏在山中的轮廓，已经逐渐显现在海玄的视野里。 他嘴角微翘，剑锋微微下压，驾驭飞剑向下飞去。 就在此时，他感觉到一股莫名的目光，在身后注视着自己。 他连忙回头一看。 天色阴暗、下着小雨的荒原上，一个活物都见不到。 “小天，你有感觉到后面有什么东西吗？”海玄在心中问道。 “我废物，你问我？” 小天嘟着嘴，似乎还在为昨夜海玄倒头就睡的行为生气。 海玄默不作声，聚精会神观察着身后的一切。 看海玄沉默，小天也意识到刚才语气不太好，便问道：“你有感觉到对方的敌意吗？如果有，那我们先别去观川观，在外面转转，看看能不能引出他来。” “我也是这么想的，”海玄迟疑着说道，“可是对方好像没有敌意。” 海玄尽力搜寻脑中的记忆，想找一个类似的感受。 “有点像是那种大型动物的好奇，‘诶，这有个人类！’的那种感觉。” 小天无话可说。 如此精准的描述，反而让她怀疑是不是海玄的幻觉。 “算了，不像有恶意的样子。”海玄低语道，转回头，飞剑向着观川观落去。 就在此刻，林雪枝忽有所感，推开殿门，海玄正好落在院中，收起飞剑。 两人隔着雨幕，看到对方被层层水汽柔化的样子。 “早……”没有称呼，几乎同时开口问好，然后又因发现抢了对方的话同时沉默。 雨滴从屋檐落下，打在石板青苔上，悄无声息，溅出碎玉。 最后还是林雪枝先受不了这场有些尴尬的重逢，抢着开口道：“快进来，我已经做好早饭了。” 海玄的视线追着她扭过去的背影，他轻轻一笑，走进了主殿。 第2章 雨中来客 踏入主殿，眼前景象瞬间将海玄拉回到十几天前，他与林雪枝共同度过的那个日子。 鹤鹿神像、林雪枝做饭的地方、甚至他留给林雪枝的帐篷，所有东西似乎都原封未动。 而除了这些，什么多的也没有了。 这股冷清的氛围，就像是林雪枝之前，在鹤湖住过数日的那个山洞一样。 海玄忍不住问道：“这些天你一直住这吗？” 话一出口，他便意识到自己问了个极其愚蠢的问题，连忙补充道：“晚上都睡在这里？” 林雪枝正蹲在篝火边，从石锅中给海玄盛热汤，听到问话，她回答道：“一直在主殿，睡帐篷里，观里其他地方都不适合住。” 海玄趁她背对着自己，悄悄挪到帐篷旁，往自己曾经的帐篷里瞥了一眼。 里面放着不少林雪枝的衣物，有些凌乱地堆积成两堆，被子也是刚起床的样子，没有整理。 这倒像个活人住过的地方了。 说起来，她换洗的衣服挂哪儿了？ 主殿里没有，外面又下着雨……该不会一直没换洗？ 今天她身上穿的虽不是当日那套，可看起来很旧啊。 等下，我好像还看到了一件女式亵衣？ 海玄礼貌移开目光，却不料一转头，就看到林雪枝蹲在地上，正扭过头看着他。 场面一度有些尴尬。 海玄张了张嘴，事已至此，他只得说道：“先吃饭。” 林雪枝站起身，眼神似笑非笑，将碗递了过来。 一碗奶白浓汤，数种蔬菜与菌菇在汤面上载沉载浮，还有一块鱼肉沉在碗底。 又是鱼汤。 不过林雪枝显然已经摸清了他的口味，这次的汤从配料上明显更偏向于蔬菜汤，鱼肉大概只是提鲜和点缀。 “……好吃。” 海玄坐在立着石像的石台上说道，这次他没有犯同样的错误。 林雪枝坐在他对面微笑不语。 这生硬的称赞，还不如不说呢。 她边吃边问道：“圣女安然回去了吗？” 什么圣女，装得跟云梦瑶不熟一样……海玄心中暗笑，但随即顿悟： 她是觉得刚和自己重逢，就先提云梦瑶，可能会让他觉得不够被尊重，所以刻意在对云梦瑶的称呼上疏远一些，显得公事公办？ 毕竟在林雪枝视角里，他和云梦瑶大概只是互相认识的关系而已。 想到此处，海玄便明白了一切，回答道：“嗯，圣地派了两个元婴长老来接她，回去的路上自然无恙。” 开口时，海玄意识到，他也不想把自己和云梦瑶的关系透露给林雪枝。 如果现在就被林雪枝知道，他怀疑林雪枝会当场消失，让海玄再也找不到她。 海玄不想在这个话题上多停留，问道：“回过林家，确认你母亲安危后，后续有何打算？” “可能会去白鹿城。”林雪枝答道，“在城里找份适合修行者的工作，赚些钱准备突破，等到了筑基期再返回云来圣地。” 贫穷的气息环绕着小队……海玄心中吐槽，接话道：“正好，我也要去白鹿城，之后我还要往北去元州，九仪阁。” 海玄本想停顿一下，给林雪枝一些思考的空间。 而这一瞬间，刚刚在荒原上被窥视的感觉，再次一闪而过！ 他演出来的停顿成了真停顿。 “……玄公子？” “没什么，”海玄马上恢复了正常，“元州那边，有没有其他几部天时七剑的下落？” 这番话，是在委婉邀请林雪枝同行。 “有。”林雪枝直截了当回答，随后微微笑起来问：“只是我尚且还是炼气期，不怕我拖累了你？” 飞行工具不允许炼气期修士乘坐，如果带着与林雪枝同行，本来能乘坐飞行工具的海玄，可能要耽误大量时间。 “这有什么拖累的，”海玄不以为意，“走慢些也无妨，我突破境界不久，正好多沉淀一下。” 林雪枝笑了笑道：“那，我们便一起去元州。” 这样的话，他们便要先一路向西，回白鹿东的林雪枝家，再继续到白鹿城，然后往东北方向进入元州。 等林雪枝到了筑基，回云州也比留在玄州要近。 对海玄来说会有点绕，他直接从小鹤城向北走是最快的。 不过九仪阁二月才开始收人，他早到那儿也没用。 既然定下行程，海玄便接着问道：“出发前要不要去小鹤城准备些东西？你这几天有进入城中购置物品吗？” 林雪枝摇了摇头。 “许不凡已离开，你已经安全了，我们今天回小鹤城准备一下。” 林雪枝思索一番，点了点头。 海玄正想着要不要问问林雪枝身上余钱够不够，需不需要借一些，突然感觉到观外阵法传来一股灵力波动。 ——有人来了。 他放下碗，快步向殿外走去，推开虚掩的殿门，向外观望。 只见一个浑身套在白色长袍里的人影，踏上观川观外的石梯，向院里走来。 从身高和体型来看—— 嗯，应该是个女人？ 林雪枝也走了出来，站在海玄身后。 “好香的气味。”女声透过厚实的长袍传了出来，声调虽高，语气却显得十分沉稳。 “小女子在雨中迷了路，可否打扰一下两位，让我在观中稍歇？” 海玄和林雪枝面面相觑，互相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疑虑。 林雪枝住了十天半月都无人问津，海玄今天刚来就有了客人？ 海玄看向那女子，朗声道：“这位姑娘既然只想寻个落脚处，我们自然没有意见，观中简陋，恐怕招待不周。” “只是姑娘为何会出现在这荒郊野岭？” 那女子似乎早已料到会被询问，不慌不忙地回答道：“小女子名叫慕容璎珞，本是前往白鹿城，连夜赶路遇了雨，迷失了方向。” “误打误撞之下，才来到这里。” 海玄不动声色，总觉得“慕容璎珞”这名字有些印象，好像在哪见过，可一时半会却也想不起来，只能接着问道：“可否一睹姑娘面容？” 这要求在俗世颇有些失礼，海玄敏锐感觉到，在场两位女性都因他这句话卡顿了一下。 慕容璎珞还是依言摘下覆面，抬起了头。 与那双眼睛相交瞬间，海玄体内灵气瞬间激荡起来，一道璀璨金光在他视野里亮起，小天的声音在他脑中炸开： “哇，金色气运！” 第3章 龙的侵略性 慕容璎珞掌间龙鳞忽明忽暗，看着远处山中的道观，内心陷入了纠结中。 她五感十分敏锐，老早就看见观中一缕炊烟穿透雨幕。 雨水冲刷大地，将荒野间湿润的土腥味与冬季枯草的腐朽气息一并掀起，而远方那诱人的烟火香气，硬是越过这股混杂的厚重味道，直直地钻入她的鼻腔，勾得她食欲高涨。 她已经半天没吃东西了。 昨天吃完中饭，慕容璎珞便一路马不停蹄，直到夜里才赶到小鹤城。 在小鹤城，她意外见到了师叔。 听了师叔的占卜，她才惊觉自己要找的人远在天边，近在眼前——正是在附近玄冥天驻地里呼呼大睡的海玄。 小摊摊主看到占卜结果，露出了极度奇怪的神情，也不知想到了什么。 他告诫道：“师侄啊，可千万要小心。男人的话，听听就算了，很多都当不得真。” 慕容璎珞倍感奇怪。 包括师叔在内的内阁诸位长辈不大多是男性吗？也没见过有人骗她啊。 虽然感到不解，慕容璎珞还是点头受教。 小摊摊主看她似懂非懂的样子，从怀中掏出了一枚镀金铜币。 这是海玄下午付的卦钱，摊主还找了不少零，光这一枚硬币就面值一千，是灵币里面额最大的。 “这枚硬币是他下午付给我的。”摊主一脸心痛地回答，“我在上面施了个法，你拿着这枚硬币，可以追踪他半年。” “最好先看清他到底是个什么人，再去接触，别一上来就太热情啊。” “好，够用了，师叔。” 慕容璎珞答谢道，取了硬币，便直接找了旁边一处客栈住了下来。 可惜因为时间太晚，客栈早已没了伙食，她只能饿着肚子等到早上。 结果没想到，一大清早，海玄就直接御剑飞出了城。 她便来不及吃早饭，无奈地跟在海玄后面，一起到了观川观附近。 她的感官敏锐可不只是嗅觉，全神贯注时，海玄与林雪枝的谈话内容，她隔着老远都一字不落地听了进去。 寻常的金丹期修士，都做不到她这般。 听到海玄要去白鹿城，然后再去九仪阁，慕容璎珞忍不住向他看了一眼，这一眼差点把自己暴露了。 “……好险，差点被发现了。” “可是从谈话内容来看，海玄要和那个云来圣地的女弟子同行很长一段路。” 她本来还想低调行事，等到海玄孤身一人时，再找机会接近他，看看他是个什么样的人。 可现在看来，这个计划恐怕要泡汤了。 “还是直接上，至少能吃点东西。” 慕容璎珞想到。 师叔的嘱托，此时已经忘了大半。 至于海玄和林雪枝对话中提到的天时七剑等其他东西，她全当没听到。 慕容璎珞，从不过问与自己无关的他人隐私。 …… 海玄看着眼前已经空了的石锅，不由陷入沉思。 他和林雪枝到底是怎么把这个陌生人放进来，并且允许她吃东西的？ “你们住在殿中？我能进去吗？就只在一边待着，不会碍着你们的。” “这汤好香啊，我饿了一晚了，能让我尝一点吗？” ……总之，海玄和林雪枝都不知为什么，感觉难以开口拒绝。 林雪枝熬了一锅汤，他们两人总共只吃了三碗，余下的竟全进了慕容璎珞腹中。 “……好吃。” 慕容璎珞喝完最后一点，放下碗说道。 海玄忍不住笑了。 你一个看着大气端庄的，夸起饭菜来，水平也和我一样。 慕容璎珞吃完才意识到，自己似乎吃得有些多了，不好意思说道：“你们手艺实在是太好了，我有些没忍住。” 说完，她微不可察地扫过林雪枝身上穿的旧衣，从储物袋里掏出些灵币，摆了出来。 “这些钱就当是这一顿的餐费。” 海玄和林雪枝同时沉默了。 她付了足足五百灵币，以小鹤城的物价来算，买二十锅这样的鱼汤都够了。 慕容璎珞见两人不动声色，以为是自己给少了，便又掏出两百灵币。 “够了，够了。”海玄终于承受不住良心的谴责，收起合计七百灵币，握住一旁还在发懵的林雪枝的手腕，塞进了她手里。 “再多给就不合适了。” ……好像不亏啊？慕容璎珞吃了顿好的，林雪枝拿到了不少钱，大家都没有受伤的世界达成了。 “两位是要打算去哪儿？”慕容璎珞问道。 “嗯……去白鹿城。” “既然我们目的地相同，小女子可否和二位结个伴？” 海玄下意识就想答应，旁边的林雪枝也神色平静，不似反对，就连脑海中的小天，都兴奋地说着“快答应她”。 恰巧天空此时响起一道闷雷。 啪嗒一声，海玄手中的筷子掉落在地。 不对？怎么就又想答应她了？ 我是中了什么邪术不成？ 海玄抬头看向慕容璎珞，直到现在，他才有意识地打量她。 她眼尾的鳞片若隐若现，除了这点瑕疵，脸部精致与林雪枝比都不落下风，眼瞳更是海玄从没见过的灿黄色。 这般样子，在玄幻世界生活二十年的海玄已经有所明悟—— 她不是人。 慕容璎珞见海玄有些发愣，笑着说道：“公子怎么还怕打雷？” 海玄当场沉默，这话他该怎么回答？ “刚才一时走神，的确被雷吓了一跳。”海玄打了个马虎眼，回到刚刚的话题。 “能与姑娘同行自然很好，只是我们还有些私事要处理，恐怕并不顺路，不如到了白鹿城，再与姑娘相见。” 海玄打了个太极。 其实他一秒都不想和眼前的女人多待了，对方既然并非人类，那八成就是之前窥视他的迷之生物。 海玄闭着眼都感觉得出她强得可怕。 “不行啊海玄，你放跑了金色气运，我们接下来去哪儿找啊？”小天在他大脑里强烈抗议。 “说得轻巧，”海玄也不乐意了，“你知道她有多危险吗？” 小天不吭声了，细细感受了一下，迟疑着道：“大概……是能轻松收拾许不凡的水平？” 也就是命中一招就能把我放倒的水平……海玄拿自己充当了下战力单位，显然这并不好笑。 此时慕容璎珞眼神一亮，微笑问道：“二位的私事？忘了问了，二位结伴在这偏僻之处，是在双修吗？” 海玄和林雪枝又双双沉默了。 第4章 尾行2 十方界中，不乏许多有灵智的动物、植物修炼成人形的先例。 只因它们以本体修炼到后期，阻碍重重，难以突破，而人形在元婴期化神期是最容易突破的形态。 修炼成人形之后，他们若想融入人族社会，获取修行资源，往往还需要几年甚至十几年的学习。 而现在，海玄怀疑，眼前的慕容璎珞还根本没学明白。 ——“双修”这个词，是这么用的吗！ 海玄注意到一旁的林雪枝，面色颇有些不自然。 只怕是被慕容璎珞这没头没脑的直白话语惹得十分尴尬。 他解释道：“我和这位姑娘认识不久，是同乡，不是慕容姑娘所想的那种关系。” “认识不久？”慕容璎珞挑了挑眉，“我看两位相处的氛围，倒像是多年好友一般，想必两位是很投缘了。” 林雪枝听了这话，微垂的睫毛轻轻一颤，微微侧过眼，向海玄投来一瞥。 海玄顿觉头大，只能说道：“的确，虽认识不久，但我们已经颇为默契。” 与慕容璎珞的描述相比，这话显得两人关系不近不远。 海玄猜测，林雪枝并不愿意在外人面前，过多讨论两人之间的关系，所以才使用这种比较平淡的陈述。 如果换成云梦瑶，海玄或许会说得更浮夸一些，而云梦瑶大概也只会嘴上不满，实则心花怒放。 见林雪枝把目光转了回去，神色平静，海玄心想大概她是满意了，便说道：“既然早饭已经用完，我和这位姑娘还有事，便先走一步，若有缘，等到了白鹿城再与慕容姑娘相见。” 说罢，他赶紧起身，准备跑路。 再和慕容璎珞这好奇生物聊下去，他怀疑迟早会被问到小时候穿什么颜色的开裆裤。 只要慕容璎珞所言属实，海玄倒不担心到了白鹿城找不到她。 小天对于已经见过的气运之子，在一座城的范围内，还是能感应到的。 海玄和林雪枝刚起身，慕容璎珞便出声道：“诶，等一下，这位公子，我有单独的话要对你说。” 海玄和林雪枝都怔住了，双双疑惑看向她。 对方甚至连他们俩的名字都不知道，这个时候会有什么专门的话要说？ 海玄见慕容璎珞脸色认真，犹豫了一下，还是回答道：“既然如此，我们去门口说。” 说罢，便走向门口，慕容璎珞随后跟了上来，她凑上前，并肩站在海玄身边，距离海玄大约只有一拳到两拳的距离。 海玄微微有些不自然，这个距离，他已经能闻到慕容璎珞身上传来的淡淡香气。 大概像是某种植物，气味恬淡，闻起来很舒服。 慕容璎珞轻轻吸了吸鼻子，以灵力向海玄传音道：“这位公子，刚才在观外，我听到了你们的对话。” 对话？我刚才和林雪枝说的是……海玄瞬间紧张起来。 她听到了关于天时七剑的事？ 怎么办？ ……想办法杀了她？ 不过这种事也只能想想，他和林雪枝加起来，恐怕都不够眼前这女子一只手打的。 “你身上传来了紧张的气味。”慕容璎珞打趣道。 海玄闻言，侧头打量着她。 慕容璎珞正平和注视着他，眼角含笑，看起来实在不像是有恶意的样子。 “我的感官很敏锐，你的境界只有筑基初期，可能想象不到肉身感知的范围。” “一个金丹后期的体修，也能像我这样，在你的灵阵范围、灵力感知之外，不用神识，不用法术，就能听到你们的谈话。” “所以，如果再要和什么人聊些不能为旁人所知的内容，可一定要保持灵识传音的习惯。” 慕容璎珞轻笑着说，“至于你们俩的谈话内容，我会当做什么也没听到的。” 海玄无言以对，点头道谢。 两人对话既了，海玄和林雪枝便收拾好东西，披上雨衣，一起离开了观川观。 在他们出门后，慕容璎珞跃上了主殿的屋顶，看着两人的身影在荒原上远去。 雨滴尽数落在她身上，她并没有用灵力去阻隔。 体内的龙族血脉，正为这种湿润的触感欢呼雀跃，她很喜欢沐浴在雨中的感觉。 她保持着微笑，喃喃自语道：“师弟，还真是冷淡呢。” 正如海玄所说，以他目前的境界，根本无法想象慕容璎珞的肉身感知有多敏锐。 在与海玄如此近距离的情况下，海玄听到她话后，哪怕藏在内心的反应，都躲不开她的眼睛和鼻子。 带着一丝羞涩的尴尬、迷惑、紧张、微微的恐惧，甚至一闪而过的杀意，以及说到最后那种无可奈何的相信与感谢。 ——她全都捕捉到了。 她的确与同龄人相处甚少，但并不是与人相处甚少。 作为内阁大阁老的唯一弟子，她在九仪阁其实负责了相当多的工作，只是与她对接工作的，主要都是金丹期的前辈。 而她年纪轻轻就能胜任这些，除了她化形后一直在九仪阁长大，对工作熟悉得心应手外，最为依仗的，就是她能在近距离下，对人的情绪进行十分精准的感知。 即便是金丹期修士，在她面前也隐藏不了自己。 靠着这样的能力，她能制衡各方，并在九仪阁里逐渐肩负越来越多的职务。 而今天第一次与海玄见面，她只觉得对方很有意思。 在一开始，她用上了某种血脉秘法，能散发出无形的亲和力和领导力，使他人想要认同她说的话。 海玄很早就感觉到不对，然后花了些时间才从秘法里挣脱出来。 是因为他神识够强吗？一般人其实连发觉都做不到，就像他身旁那位姑娘。 于是在慕容璎珞看来，她就像一个平时一直在和大人打交道的少年，突然见到了一个比他更小的小孩子，出现在生活中。 这个小孩子很有潜力，看起来懵懵懂懂，还完全不知道更大的世界是什么样。 便实在忍不住……想逗逗他。 慕容璎珞从屋顶跳起，向着两人的身影追去，并没有如她所说的一样直接去白鹿城。 她打算偷偷看看，两人到底是什么关系？后面又会碰上什么有意思的事？ 第5章 旅伴 海玄和林雪枝走在前往小鹤城的路上，气氛不尴不尬。 慕容璎珞的突然出现，两人现在脑子都还有些混乱。 就像两个社恐，遭遇了一个社交暴徒的突然袭击……海玄在心中吐槽道。 他本打算在早餐后，就将昨天买的白玉脚镯送给林雪枝，但现在因为慕容璎珞这一捣乱，两人提前踏上了旅途，这礼物估计只能等到下次气氛合适的时候再送了。 “玄公子，”林雪枝思量许久，终于开口道，“我感觉那位叫慕容璎珞的女子……是冲着你来的。” 海玄对上林雪枝询问的眼神，见对方已经挑明，只能点点头：“其实我也有同感，但我根本不认识她。” 慕容璎珞之前的表现还算正常，像是一个萍水相逢的陌生人，但后面拉着海玄，在门口说的那番话，就显然不对劲了。 ——哪有陌生人会冒着被敌视的风险，也要给人传授经验的？ 海玄一开始还以为她可能化形不久，涉世未深。 但从她后面的话中内容，连金丹体修之事都有所了解，又愿意帮他保密，便几乎可排除这种可能。 所以最大的可能就是……自己在她眼里确实有些不一样。 而从她实际所说的内容来看，显然……她是个好人。 只是自己身上到底有什么值得她看中的？ 金色气运……难不成她能反向感应到天书之灵？ 海玄便向小天询问，结果得到了否定的答案。 那自己身上还有什么能让一个化形生物看中的？ ……难不成她看出了我穿越者的身份？或者其实我父母中有一个不是人？我也不完全是人？ 海玄脑洞大开，忍不住向后看了一眼。 她不会跟着我？ 林雪枝看他这敏感的反应，捂嘴轻笑了一声：“既然那位姑娘也说要去白鹿城，如果她真是为你而来的，那你们一定能在白鹿城再见面，不如到时候直接问她。” 海玄点了点头。 …… 回到小鹤城，两人没有多做停留，帮林雪枝补充了不少东西后，便乘坐专门的马车重新启程。 林家所在地名为芸城，这辆马车是用灵兽杂交后的品种，耐力充足，可以日夜兼程，跑上一整天也无需休息。 两人上午出发，明天一早就能抵达芸城。 这种马车都是专门为赶路的旅客准备的，价格要贵上不少，为了提升速度，车厢也设计得比同类的马车都要小。 海玄和林雪枝面对面坐进去，脚都只能各放一侧——这车厢里能让他们自由放脚的空间都没有。 车厢倒是很平稳，海玄甚至能在上面看书。 他打算把那本地阶中品的水属性功法在路上练完，以打发时间。 然而，在这样一个狭小的空间里，哪怕海玄练着功，随着时间推移，也难免感到一丝尴尬。 ——他连林雪枝的呼吸声都清晰可闻。 林雪枝大概从没有和一个异性，一起在如此狭小密闭的空间里近距离待过。 到了下午，她已经感觉浑身不自在，而没多久，这种不自在就传染给了海玄。 哪怕海玄闭眼练功，假装自己不存在，他也感觉得到。 海玄很理解林雪枝，这并不代表他们关系不好，只是单纯的、一种长时间失去隐私带来的无所适从。 如果他没有和云梦瑶同居过一段时间，他现在恐怕也会有和林雪枝一样的反应，哪怕他对林雪枝有好感，也无法抹除这种不适感。 等到晚上，天色黑了大约一个时辰后，马车在途中某个驿站停下。 既是旅客要用餐，也是车夫换岗。 餐桌上，海玄提议道：“要不我们在路上找个客栈，休息一晚再出发？” 这话言不由衷，其实他想连夜赶路。 按他的经验，晚上说不定能和林雪枝发生点什么……说上一些话，增进两人的感情。 林雪枝沉默地吃着饭，摇了摇头。 等新的车夫准备好，两人又一起上了车。 海玄已经把能看的书都看了一个遍，现在便再也没办法无视林雪枝，否则车厢内的气氛只会越来越尴尬。 林雪枝此刻靠着椅背，微微低着头，眼睛半张半合。 她雪白的脸蛋在车厢里的柔光下映得更加苍白，像极了前世那些严重晕车的人。 当然，她不可能是真的晕车，只是单纯有些难以忍受现在的环境。 海玄灵机一动，关掉了车厢里的灯。 黑暗中，林雪枝的呼吸稍微乱了一下，又马上恢复了正常。 海玄开口道：“雪姑娘……” 他本来还想拉扯一下，但感觉到现在林雪枝或许没有心情和他对暗号了，于是直接开口道：“我能握你的手吗？” 林雪枝没说话，只有微微加重的呼吸，显示出她内心的波动。 海玄也没有给她思考的时间，话一说完，两秒便起身，坐到了林雪枝的身边。 空间极其有限，两人的肩膀不可避免地碰到了一起。 海玄直接握住了她的手。 那手似温似凉，手背细腻柔软，手心却有些粗糙，大概是她长期练剑所致。 海玄若有所感。 ——她看着这么难受，该不会是因为白天上车后，自己一直没找她说话，她便有些胡思乱想，但又不知如何开口，最后导致心情低落？ 与现在颇有些志得意满的海玄不同，游离在宗门、家族之外的林雪枝，此刻算是处于人生的低谷，而海玄在她心中又有一定的地位。 如果被在意的人当面冷淡以待…… 想到这里，他解下身上的外套，给林雪枝披了上去。 这个动作，他们认识第一晚他就做过。 当时是罩在她身后正常穿，现在却是盖在她身前当被子用。 黑暗中，林雪枝抿了抿嘴。 如此近的距离，两人的呼吸、气味彼此都能清晰感受到。 车轮滚滚前行，林雪枝渐渐放松身子，两人大腿相贴——她靠在了海玄肩上。 女人都要等到黑灯瞎火，才会放下白天的矜持吗？北冥光这样，林雪枝也这样…… 海玄脑子有些发散，手却拢得更紧了。 一夜就这么过去了。 第6章 走了旧的，来了新的 第二日，天还未亮，马车便停在了芸城西部。 芸城距离白鹿城已非常近，哪怕乘坐最普通的马车，早上从芸城出发，也能在天黑前抵达白鹿城。 林家在芸城数代经营，老宅已有数百年的历史，坐落在城中心区域。 此刻，天色尚早，看不出天气好坏，但从脚下湿润的石板路来看，芸城昨日也如小鹤城一般，是个阴雨天气。 两人下了车，走在狭窄而充满生活气息的老城区街道上。 海玄侧头看了她一眼，问道：“要吃早饭吗？” 一夜过去，回到熟悉的地方，林雪枝的心情显然好了不少。 “饿了？”她问道。 海玄摇了摇头。 进入筑基期后，他的饮食便能自主控制，想吃时一次性能吃很多，不想吃时即使空腹一天也不会感到饥饿乏力。 这是身体能够自己储存能量，合理使用的表现。 “你以前来过芸城吗？” “没有。” 林雪枝若有所思，随后露出一个俏皮的微笑：“那正好，老家周围有一些有意思的早餐小吃，我带你去尝尝。” 然而，事与愿违，两人连续去了两家店，都是大门紧闭。 一向风轻云淡的林雪枝，此刻脸上也忍不住露出尴尬之色。 “再去看一家，如果还是关门，我们就直接回去，家里伙食也不差。”林雪枝语速都变得稍微快了些。 海玄点点头，心里却感到有些奇怪。 现在离过年已经过去好一阵子了，那些关闭的店面显然不是因为休假才关的。 而且刚才走在老城区的时候，在某一刻，海玄有种强烈的直觉。 那是专属阵法师的感应。 以海玄在阵法上的造诣，金丹期以下可称权威，只是这股感应十分不清晰，海玄找不到方向。 两人寻店时兜兜转转，这股感应也一直没有完全消去。 这片区域里，是不是隐藏着什么不为人知的东西？ 他便开口向林雪枝问道：“你有感觉到阵法的气息吗？” 林雪枝一怔，摇了摇头。 ……也对，以她在山洞石门前不断穷举试错来解阵来看，她在阵法上的造诣多半有些可惜。 海玄打算晚些时候再出来转一转，调查一下。 到了第三家店，两人总算是落了座。 林雪枝给海玄点了一份豆花，这豆花汤汁泛着一层金黄色，看起来让人很有食欲。 海玄尝了一口，强烈的味觉刺激让他马上皱起了眉头。 ——相当酸。 他看向林雪枝，她双眼已如月牙一般眯了起来，显然是早就等着看海玄的反应了。 嘴中的豆花口味一转，在第一层猛烈而短暂的的酸味过后，便是一股泛着清香的甜味。 这味道的确别有一番特色。 变亲近后就开始耍小性子了，我怀疑这世界就是一个巨大的云梦瑶……海玄看着林雪枝有些幸灾乐祸的表情，在心里吐槽道。 用完早饭，两人便回了林家。 …… 留在林家老宅的，大都是林雪枝祖辈的人，而她父亲那一辈，要么像林雪枝的父亲一样远走其他州去做生意，要么就集中去了白鹿城。 林雪枝这一趟回家实属出人意料，得知她回来，第一时间接待他们的人，也只有林雪枝的母亲和祖父。 林母看到两人，笑得是相当灿烂。 “嗨呀，乖女，你回来啦？跑哪去了？家里给你写了信，你一直没回信，担心死我了。” “怎么还带了小伙子回来？也不提前说一声。” “你们好上多久了啊？等着哈，中午我给你们做一桌好菜。” 海玄：…… 林雪枝：…… 虽然林雪枝简略说过一些她家人的情况，但等海玄真正见到这位……阿姨？内心还是有些惊讶。 如此热情奔放的母亲，是怎么生出林雪枝这般性格的女儿的？ “娘，这位是玄冥天的师兄。”林雪枝介绍过海玄的名字后，说道，“昨晚我们赶了一夜车，还是先带客人去休息。” “啊！好好好。” 显然在玄州，玄冥天的名号可比云来圣地好使得多，两位长辈听到海玄来自玄冥天后，眼睛都亮了。 林母便去从下人那儿要了钥匙，和林雪枝说了房间安排后，林雪枝便带着海玄去入住了。 “这一趟见到我娘平安，便已足够了。” 路上，林雪枝小声和海玄说着话。 “之前他们给我的信中说，我娘有些生意上的事可能需要我去帮忙处理，我可能没时间……” 海玄理解地点了点头：“嗯，没事，我在芸城四处转转，有事用传音石联系我就好。” 陆成之前还曾和他说过，林家周围潜伏着筑基期修士。 而如今他来到林家，已经察觉不到任何修行者的气息了。 大概是随着云来圣地大部队离开，许不凡被通缉，蹲伏林雪枝的人手也不得不撤离了。 他上午在林家略做休息，中饭之后便一个人出了门，走在芸城的街道上。 顺着记忆，他回到了和林雪枝一起吃早饭的那家早餐店。 海玄掏出几枚小钱，开始向店老板打听周围的情况，和那两家关门的早餐店。 “我也很奇怪，我和他们认识很多年了，第一次见他们过完年后这么晚还不回来开门的。” “那城中心这片地方，还有其他店过完年后一直没开门的吗？”海玄问道。 店老板细细思索片刻，露出奇怪的表情：“还真有几家，我数数看，大概有四家，都是我们这种小门小铺。” “哎，这位公子，今天早上和你一起吃早饭的，那是林家的小姐？” “她小时候来我这里吃过不少次早饭的。” “不过小时候的她，看上去很瘦弱，不漂亮，而且头发也是正常的黑色，怎么现在长大了变成一头白发，皮肤也白了这么多？看得我都没敢认。” 大概是因为林雪枝的太阴神体出……海玄摇摇头，表示自己认识她不久，并不知情。 离开早餐店，海玄根据店老板的说辞，去找那几家同样是一直闭门未开的店铺。 不久就来到了第一家杂货铺。 就在此时，海玄再次感到灵觉被触动，这一次比早上那次要明显得多。 此处，明显有阵法。 第7章 罐中 海玄站在杂货铺斑驳的木门前，伸手将手掌印在门上，灵力顺着门、沿着墙体一丝一丝蔓延出去。 很快，他就发现了异样。 他走到杂货铺侧面，侧面的墙对着一条狭窄的小路，仅能容纳三人并肩走过。 海玄抓住墙面一把撕开，阵法瞬间消散。 又是幻阵。 这个幻阵相当新，连设阵者的灵力痕迹都没有完全散去，恐怕是昨日才设下的。阵法级别倒是很低，不然也不至于留下痕迹了，哪怕林雪枝来，只要她注意到了，都能破开这个阵法。 此时，原本看起来毫无异样的墙壁恢复了原样，砖瓦散落一地，露出杂货铺内里的样子。 ——这堵墙竟是被炸出了一个巨大的裂口。 海玄跨过残破的墙体，进了杂货铺。 店内货架东倒西歪，地上散落着一些陶瓷碎片。残留的迹象表明，这里曾经并不平静。 不过，海玄仔细观察了一下，店内没有找到血迹，也没有闻到血腥味。 不知道是争执的双方没有打到见血的程度，还是实力差距太大，一方还没怎么反抗，就被另一方直接打晕带走。 他在店内一角找到了一个密封的瓦罐，罐身上贴着一道符。 ——这显然是修行者的东西，不该出现在平民杂货铺里。 海玄蹲在瓦罐前端详片刻，只觉得瓦罐中散发出源源不断的灵力，这股灵力传入地下，不知被用到了哪里。 但可以肯定的是，这地下藏着一个大型阵法，而这个瓦罐就是这个阵法的阵眼。 海玄伸出手，触碰瓦罐，注入灵力，想看看这里面到底是什么。 “啊啊啊啊啊！”一道尖锐至极的女声从瓦罐里传了出来，此情此景把海玄惊得心脏都停了一瞬。 “这灵力是、是修行者吗？求求你，救救我！” 这一段话从极度惊吓到惊喜，再到最后忍不住的哭腔，情绪之丰富，实乃海玄生平少见。 海玄听得愣在原地，不知道该如何反应。 瓦罐上的那道符咒，他已经看出了效果，正是为了封印罐中物的气息，故而他原以为里面藏着什么宝物，比如高级妖兽的内丹之类的。 但现在来看，里面竟是藏了一个活物！ 海玄若想解开封印倒也简单，只需撕了符咒，打碎瓦罐，应该就行了。 可里面封印的东西，却不知是敌是友。 而像这种能够进行空间变化，在死物里放入活物的手段，至少都是金丹期起步。 海玄纵是修行多年，这一时之间也判断不出该如何抉择。 “小天，怎么办？”海玄在脑中求助。 小天这次倒没有再和他耍宝，认真回答道：“问问她是什么，怎么被封印在这里的。” 海玄便出声问道：“放你出来可以，但是你要先回答我一些问题。” “先告诉我，你是谁？” “我叫小雉，二月满十五岁，修行三年多了。”罐里传出的声音比刚才冷静了些，听得出确实像是一个年龄不大的少女。 听这描述，至少是个人类？只是这名字…… 海玄追问道：“名字就叫小智吗？姓小名智？” “不，不是。”罐中的人迟疑了一下，“我姓吕，叫吕小雉，雉鸡的雉。” 海玄听得沉默。 吕小雉？这名字认真的？ 致敬前世历史上第一位皇后？ 是《十方仙途》游戏策划的恶趣味？ 光这名字，恐怕都是个有名有姓的npc了。 海玄心里突然升起一股奇怪的感觉。 就像是在玩一个悬疑恐怖游戏，正在认真根据线索排出对方身份，结果对方一开口自我介绍，便让你从逻辑思考的范畴里出了戏，直接怀疑这是设计者整的花活。 不过他很快收回了这种感觉。 涉及金丹期以上的力量，事关重大，他可不敢有丝毫含糊。 “你是怎么被封进罐子里的？” “我离家出走，被邪修抓了。” ——当一个理由过于离谱，反而会让人觉得，会不会还真就是这样。 邪修……海玄接着问道：“抓你的邪修去哪儿了？” “不知道，已经很久没有听到过那个人的声音了。” “最近都是另一个人拿着这个罐子。” “我被放到这里至少三四天了，我受不了了。” “你就算不把我救出来，能不能别走？我一个人在这里，真的会死的。” 罐里声音音量开始时大时小，情绪又变得不稳定起来，显然她的精神状态现在很不好。 “小天，你怎么看？”海玄在心中问道。 “邪修，又是把人封在瓦罐里，这股力量大概率不是现在的你能面对的。” “你现在身上还有伤，风险太大了。” “但如果我是你，我可能还是会把她救出来。” 小天分析一通，最后下了个反向结论。 海玄笑了笑，小天的话他倒是不意外，认同道：“没事，我能相信她。” 少女有些离谱的名字倒不是关键，更重要的是她的反应。 海玄记得前世看过，如果一个人被封锁行动，完全被封闭在黑暗与静谧中，周围没有任何活物的气息，不用多久就会精神崩溃。 这种极端情绪，很难演得出来。 至于她说自己被封了三四天，与幻阵揭示的时间线索并不相符，反而显得更真实了。 因为在这种环境下，人是没办法感知时间的。 她觉得三四天，实际上可能只有一天，但过大的精神压力，让她以为时间已经过去了很久。 海玄撕开符咒，手指一弹，瓦罐顷刻出现一道裂缝，一股黑雾从罐中缓缓飘出，凝成一团落在地上，逐渐化为一个人形。 她看着有些瘦骨嶙峋，身上的衣服看上去相当脏，不知道穿了多久，一头黑发也是缠在一起，邋里邋遢。 海玄甚至能闻到她身上的轻微馊味。 此时，她正捂着双眼，躺在地上。 “她有气运！”小天的声音里有难以掩饰的惊讶，“不过这气运微弱得几乎要散了。” “气运之子的气运还会散？” 海玄心念一动，的确从这位可怜兮兮的少女身上，看到若隐若现的银白色光芒。 “这只能代表一件事。”小天严肃说道。 “她快死了。” 第8章 卧虎藏龙 海玄蹲下身子，开始仔细观察眼前这位名叫吕小雉的少女。 气运之子会死亡，倒不让他感到意外。 之前，北冥光就曾经历过类似的情况，几乎命悬一线。 按照小天最初的解释，只有当气运变成金色时，他们会变得难以陨落，而银白色气运依然存在死亡风险。 “不过，她和北冥光那次不一样。” 海玄脑中的想法并没有刻意隐瞒，小天听到后立刻说道：“北冥光那一次属于突发意外，但小雉这次更像是天道在刻意筛选。” 天道筛选？ “你还记得？气运是可以被削弱的。”小天耐心地解释道。 “如果一个气运之子被削弱到气运过少，那天道就要判断，这个气运之子到底值不值得天道继续下注。” “天道会在短期内，给这个气运之子安排更多的机遇和挑战。” “他要么承受住这些挑战，利用机遇重新增长大量气运，回到正常状态。” “要么就直接被这些挑战压垮，气运越来越少，直到身死道消。” “天道也由此回收掉他身上的气运。” 小天语气沉重，“看起来是天道给了气运之子重新崛起的机会，实际上七成幸运之子都会被天道一口气淘汰掉。” “而吕小雉现在就是这种情况。” 海玄心中一惊，未曾料及天道竟有如此残酷的淘汰机制。 看来气运之子也没那么好当啊？ 他轻轻握住小雉的手腕，只觉得少女的体温高得异乎寻常。 小雉松开了捂在眼睛上的手，低声喃喃道：“我好晕。” 海玄注意到她的眼睛，虽仍反射出微弱的光泽，但瞳孔中却是一片混沌。 ——她已经无法视物了。 她反手紧紧握住海玄的手，嘴唇动了动，却已经说不出话来，呼吸变得急促而微弱，显然有些维持不住意识。 如果救她，那么其他几家店铺今天恐怕就调查不了了。 阵法已破，大阵自然失效，但也彻底打草惊蛇，今天一耽误，恐怕就追踪不到那些邪修了。 然而，人命关天，这些都只能先放一放了。 海玄从储物袋中掏出一件长款外套，黑色为底色，两袖与背部印有大面积的红色与蓝色纹路。 这是玄冥天弟子外出专用的服饰，辨识度颇高。 当玄冥天弟子以此种打扮出现在玄州，就代表他们身负要务，需要便宜行事。 没想到第一次用上这件衣服，就是气运之女和邪修这么大的事……海玄迅速穿起外套，将少女轻轻抱在怀里，踏上飞剑，化作一道流光向云城北边飞去。 云城这种小城，并不会有玄冥天的驻地。 要寻找能够治愈修行者的地方，最好是去城主府，而城主府一般是坐北朝南。 为了保证行政系统的安全，小城的城主府通常都有修行者作为客卿常驻。 飞剑划破长空，不一会儿，海玄就看到了一片醒目的建筑，形成单独的区域。 他确认门庭无误，便迅速降落下来。 门前守卫看到有人从天而降，吓了一跳，等注意到来者衣着，立刻换上了一副敬畏之色。 “仙长有何要事？” 其中一名守卫小心翼翼地问道。 “找医生，能治练气期的。” 海玄微微停顿一下，马上接着补充道：“城中疑似出现邪修，带我去找能管事的人。” 两名守卫面色大变，其中一人立刻掏出传音石开始传话，另一人则领着海玄向府中奔去。 隔着老远，海玄就看到正堂门口，六个人一起走出，他们穿得花花绿绿，各不相同。 海玄看得眼晕，只能以灵力远距离传音道：“哪位是医生？” 一位中年女子向前走了两步，她身后跟着两个年轻人，而这两人手中已经一起张开了担架。 好专业的医疗团队……海玄心中暗赞，运起身法，已经抢先守卫一步，掠至三人跟前。 “她接触过邪修，务必救活她。” 海玄小心地放下小雉，小雉意识迷迷糊糊，却还抓着他的外套不松手。 他只能轻轻扣开小雉的手指，将她在担架上放稳。 中年女子领着两位年轻人，迅速往后堂走去。 海玄侧过头，看向剩下的三人。 其中一位是身材略微有些发福的中年男子，面色红润，锦衣玉带，海玄能从他身上感知到淡淡的修为，大概是炼气期初期或中期。 这位应该便是城主了。 而旁边站着两位年轻人，看起来都很年轻，身上竟都有筑基期的境界。 其中一人更是让海玄多看了几眼。 他身上那套服饰，以白色打底，袖口、长裤为黑色，两肩、下摆则印有金、青两色的花纹。 与海玄现在身上穿的这套衣服一样，极有辨识度。 ——这是玄霄门的外出服饰。 天书，邪修，两位气运之女，玄霄门弟子……一个小小的芸城，竟然汇聚了这么多特殊的修行者？连卧龙凤雏都不够形容了。 如果一个地方出现太多异常，说不定这个地方本身就是最异常的那个。 ……不知这城主是不是也有什么问题？ 正被海玄脑补的城主首先上前一步，拱手问道：“这位来自玄冥天的仙长尊姓大名？邪修一事能否入堂细说？” 海玄驱散掉脑中的乱想，点了点头，自我介绍一番，便和三人一起走入屋内。 “城中有几户店铺人员失踪了，自过年之后，店面一直未开。” 海玄一进屋就直接提起正事。 “我调查其中一户，发现了刚刚那个女孩，同时注意到老城区布置了一个大型阵法，而那个女孩之前被邪修封入瓦罐中，充当了阵法的阵眼。” 海玄这次记得慕容璎珞的教诲，哪怕进了屋，也全程以灵力传音说话。 城主听得呆了一下，很快说道：“那我们要尽快调集力量，前往老城区，看看能不能把这个邪修抓出来，顺便通知民众避祸。” 另外三人听了城主这话，都没吭声。 气氛一时有些尴尬。 城主有些求助似的看向旁边两位筑基期的年轻人，问道：“两位仙长可有什么建议？” 海玄也一起看向二人。 第9章 安排 穿着玄霄门制服的年轻男子上前一步，拱手问道：“这位来自玄冥天的道友，可有发现其他踪迹，证明邪修出没？” 海玄摇了摇头。 “既然如此，”年轻男子接着说道，“不如我们先一起等那个少女醒来，看看她怎么说。” 他转向一旁的中年男子，继续说道：“城主，现在线索太少，城中筑基期修士数量有限。若要出击，我们必须一击制敌，否则反而可能让城中居民、甚至城主您自己陷入危险的境地。此刻，还是先按兵不动比较好。” “城主不妨先派一些普通的卫兵去将那几家店铺封住，假装调查，看看能不能引蛇出洞。”年轻男子有条不紊地分析道。 城主听了这话，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点头说道：“王仙长言之有理。” 他对着海玄介绍道：“这位是来自玄霄门的王风仙长，和来自罗武门的曾乐仙长。” 罗武门……海玄心中一动，记得这好像是玄州北部的一个三流宗门。 一流宗门便是九大仙宗，这点众所周知。 二流宗门普遍无法抵抗化神期修士，一位化神期修士就足以让一个二流宗门灭门，但它们至少能对付元婴期修士。 至于三流宗门，实力还要更差一档，不少三流宗门的宗主甚至只有金丹期修为。 这些金丹期的三流宗门宗主，实际上能获取到的资源，恐怕根本不如那些在一流宗门的金丹期长老。 即便如此他们也愿意自行成立宗门……只能说，创业者都是有梦想的。 眼前这位名叫曾乐的年轻人，看上去不超过三十岁，筑基期的修为放在三流宗门里，大概会是未来的中流砥柱。 至于玄霄门的人出现在这里，海玄其实并不意外。 玄霄门对门下筑基期弟子有特殊的培养机制，那就是外派。 他们不会将弟子留在元州，而是派往东南西北的其他州，去或大或小的城镇里，遵从当地法律法规，以修行者的身份帮助凡人，切实体会十方界真正的生活是什么样子。 这一传统有悠久的历史，而其他九大宗门也都默许玄霄门这么做。 或许这就是天下第一正道，在声望上的超然之处。 同为九大宗，海玄对于王风的处理方式并不意外，九大宗在这方面的教导差不太多。 对付邪修，最重要的是谨慎。 甚至海玄自己心里对这件事的态度，也并没有他嘴上说的那样斩钉截铁。 他的想法其实和王风有些类似：阵法被破，对方大概率会受惊而走，他们只要做好防范，不留破绽就可以了。 无论是他们，还是邪修，应该都不愿意在城中发生正面冲突。 ——海玄反复提到邪修，态度坚决，也只是为了能治好小雉。 不这么说，他担心这群人看到吕小雉的寒酸凄苦模样，便心里不重视，不愿意好好救治她。 若真要追查邪修，吕小雉才是关键。 想通此处，海玄便开口建议道：“二位之中，可否去一位，当那些普通士兵封存现场时，在一旁看着？也无需多做行动，飞在空中就可以了。” 两人愣了一下，王风先想明白了海玄的意思，问道：“海道友是想震慑对方？逼对方知难而退？” 海玄点了点头。 王风与曾乐两人对视一眼，过了半晌，曾乐回答道：“既然如此，那便我去。” 他们大概对我还不是完全信任，所以留下了实力更强的王风在城主府里……海玄内心认可地点了点头。 他与两人交换了传音石联系方式，便独自一人去了后堂。 ——他要保证吕小雉的安全。 杯中茶凉了两次，大约过了一个多时辰，吕小雉终于从病床上慢慢醒来。 海玄面色凝重，之前那些医生在告诉他情况时，甚至首先问他是不是少女的亲人，可见有多不乐观。 ——双目失明、内脏衰竭、营养不良，身上还有多处伤。 医生对她的治疗也只是缓解了伤势，而其他问题都不是一时能解决的。 海玄坐在床边，看小雉身体微微动了一下，便轻声唤道：“小雉。” 躺在病床上的少女，气息微弱地开口：“恩人，是你吗？你叫什么名字？” 海玄说过自己名字，便问起小雉的家在哪里，打算想办法送她回去。 “不要！” 小雉喊道，虽然她现在虚弱得几乎说不出话来，但语气中充满了恐惧，“我不想回去。” “你现在虚弱成这样，眼睛都看不见，除了回家找亲人，谁能照顾你？” 海玄抚了抚额头，开始劝起这个离家出走的叛逆少女。 “那也不要回家。如果我死在外面，那是我自己没本事，活不下去，可如果回家，父母会把我折磨死的。” “我们家和别人家不一样。” “恩人，我不想回去。” 海玄听得直接沉默了。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说道：“好，我答应你。” 这时，小天在脑海中出声道：“海玄，她双目失明和内脏衰竭，是因为她体质太过强横，身体已经承受不起了。” “什么体质？”海玄问道。 “还记得林雪枝的太阴神体？”小天解释道，“这个是反的。” “太阳神体？” “嗯，而且好像还不只太阳神体，只是别的我还看不出来……”小天疑惑地皱起了眉头。 “算了，先说太阳神体，就像林雪枝随着年龄长大，原本的水灵根变为冰灵根，头发也变成一头白发一样，太阳神体在人的成长过程中，同样会对人进行改造。” “你之前接触她身体，不是感觉体温很高吗？那就是特征之一了。只是这个女孩现在的身体，承受不了太阳神体带来的诸般变化，双目因此失明，内脏状态也被搞得一团糟。” “再这样下去，死亡只是时间问题而已。” 这听起来好无解……海玄问道：“能救她吗？” “我先仔细瞧瞧她现在是什么境界……呃，炼气后期？”小天的话里带上了明显的不可置信，海玄听了也愣了一秒。 十五岁不到的炼气后期？ 第10章 算计 “还不是一般的炼气后期，快要圆满了。”小天看得双眼发直。 “太阳神体这么强？”海玄疑惑道。 要都这么夸张，想办法量产太阳神体对抗天命反派得了。 小天陷入思索道：“可能是她有些特殊？一般没这么夸张。” “太阳神体是赫赫有名的修炼型体质，若不修炼，身体就会被拖垮，只要正常修炼，身体状态就能缓慢自然调整回来。 “我猜她是离家出走之后就几乎没有修炼过，最后身体越来越弱，搞成这个样子。” “这就更夸张了，少了一段修行时间都能炼气后期，要是按部就班的来，现在恐怕能筑基了。” 海玄听罢，便向小雉问道：“你加入了宗门吗？离家出走多久了？” 小雉停顿了一会儿才说道：“没有宗门，一直在家中修炼，六月离的家。” 现在已经是第二年正月了，也就是七个月没怎么修炼过……海玄再次问道：“之前抓你的邪修是什么情况？能详细和我说说吗？” 小雉沉默了一下，脸上露出痛苦的表情，片刻后才缓缓说道：“也没什么详细可说的，那个人带着面纱，浑身套在长袍里。我见到他连动手的机会都没有，就直接被他用一个法宝抓了起来。再后来，我就一直被关在那个罐子里。” “他们有提到抓你是为了什么吗？” 小雉摇了摇头。 就在这时，一位侍女端着饭菜走了进来。 海玄见状，便说道：“那你先吃饭，吃完饭再洗个澡。我等会儿再来看你。” 说罢，他便离开了房间。 等海玄再次见到小雉时，她换了身侍女的衣服，看起来焕然一新，至少不再是之前那个衣衫褴褛、蓬头垢面的模样了。 然而，她脸上依然带着一股不符合她这个年龄的迷茫和忧愁。 海玄有些面色凝重，对小雉说道：“小雉，我刚刚和城主他们商量了一下，他们一致认为，你遭遇邪修的经历并不能充分证明邪修在芸城出没，所以他们不能一直庇护你。将你医好，已经算是仁至义尽了。” “你现在的身体稍微好了些，我们先离开城主府。” 小雉轻轻叹了口气，说道：“全凭恩人做主。” 这副神情让海玄心头一紧。 他在一旁看着都能感受到少女对未来的绝望。 他领着小雉出了城主府，雇了一辆马车。 “去老城区里最大的客栈，车开稳一些。”海玄吩咐车夫道。 很快，海玄就订好了房间。 “小雉，我今晚没办法陪着你，不过我住的地方离你不远，明早就来看你。” 海玄接着问道：“你知道自己的体质吗？一旦不修炼，身体就会变坏。” 小雉怔了一下，说道：“我知道自己很特别，但是没人告诉过我必须要修炼。” “你的眼睛和现在虚弱的身体，都是因为你停止了修炼导致的。” “那……我的眼睛能重新看见东西吗？” 这问题我哪知道，小天，救一下啊……得到肯定的回复后，海玄说道：“可以。” 少女脸上掠过一丝期盼。 海玄说道：“今晚就开始修炼，晚餐我会让他们给你送进房间的。” 说罢，他便要离开。 “恩人！” 小雉紧紧抓住了海玄的手。 一路上，海玄怕双目失明的少女不方便，都是牵着她的手，带她过来的。 “你、你要说话算话，明早一定要来看我。” 小雉开口时已经带上了一丝哭腔，不过很快又收敛住了。 此情此景，让海玄一时有些恍惚，想起了云梦瑶离开前一晚，也是这样，要他一定去找她。 我怕是对她有戒断反应了，怎么看哪个女人都能看出云梦瑶的影子……海玄驱散掉脑中的幻象，用空着的那只手轻轻摸了摸吕小雉的头，算是安抚，然后答应下来。 等他回到林家，天色已经逐渐变黑。 城主府已经传来消息，曾乐带队去调查了那几家店铺，可惜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发现。 过程中也一直安全，视野范围内别说邪修，连个有境界的修士都没有。 若此举真能逼得对方直接退走，那就再好不过。 海玄穿过走廊，正要回到自己房间，却听到周遭某间房里传来女性的说话声。 这声音他还记得，不正是林雪枝的母亲吗？ “……这么年轻的玄冥天内门弟子，你有什么不满意的？” “反正你迟早要结婚，用你们的话讲那叫什么……道侣？错过这个，以后哪还能找得到更好的？” “早点结婚，生了孩子，娘也能放心了。” “唉……”海玄听到林雪枝悠悠叹息一声，个中滋味难以言喻。 “正道魔道之间要结合困难重重，娘，我和他才认识不久，现在说这些还太早了。” 海玄汗颜，他可真没想偷听母女俩讨论这些，便快步离开了此处。 玄冥天身法配合他敏锐的听觉，总是有些奇怪的收获。 海玄思索片刻，决定再出一趟门。 若留在林家，他怕等下吃晚饭时，氛围过于尴尬。 就像前世很多三十多岁的男人，下班后赖在工位上不走，不是他们逮着那点加班费不放，而是实在不想回家面对自己老婆，又没精力四处乱跑，无处可去，只能继续在公司待着。 海玄年纪轻轻，就已经提前体验到了这种感觉。 不过他倒不是不想见林雪枝，而是根据他感觉林母那样的人，会在有更多林家人参与的晚餐上，直接配合其他家人，撮合他和林雪枝。 那场面委实难以招架，海玄直接来了一手预判性出逃。 晚饭要不去和小雉一起吃？ ……还是算了，刚和她说明早再见面，要是晚上就这么去见她的话，感觉自己一点威严都没有了。 ……说起来，城主府的伙食应该不错？ 之前那名侍女端饭进来的时候，看起来很不错，闻起来也挺香。 海玄便用传音石和林雪枝打了个招呼，随后欣然向城主府走去。 …… 夜里，一道黑影悄无声息地落在小雉所住客栈的屋顶。 他轻手轻脚，缓慢移动到小雉所在房间的窗外。 窗户被他轻轻撬开，他看到了正躺在床上的少女，此刻安然入睡，毫无知觉。 他正要潜入屋内，一道剑光突兀出现在他背后，向着他的脖子直直斩来！ 第11章 夜伏 这剑光无声无息，泛着刺骨的寒意，仿佛一条毒蛇，咬向黑影的后颈。 黑影的反应极快，身体以一个不可思议的角度扭转，险之又险地避开了这致命一击。 即便如此，剑气还是在他的衣袍上留下了一道深深的划痕。 而他周身竟还不止这一把法器！ 数把中品法器在月下映照寒光，封锁他各个方向的逃脱路径，同时刺出。 黑影转瞬化作一团黑雾，从法器的包围圈里擦身而过，落在了客栈后院里，看向院里出现的另一道身影。 “什么人？”黑影声音沙哑低沉，带着一丝惊怒。 这道身影，正是同样将自己裹在一身黑衣里的海玄。 海玄没有回答，法器从空中紧追而下。 从这一身手段来看，此人十有八九就是将瓦罐放置在杂货铺里的邪修！ 刀剑如雨，密不透风，锋刃直指黑影的要害。 黑影身形闪烁，左躲右闪，身法诡异，速度快得惊人。 他掏出一把弯刀顺势格挡，法器与黑影展开激烈的追逐，发出阵阵刺耳的金属碰撞声。 “哼，雕虫小技！” 黑影冷哼一声，另一只手中出现一个黑色的小幡。 他挥动小幡，一股黑雾涌出，瞬间将他笼罩其中，雾里传来阵阵鬼哭狼嚎之声，令人毛骨悚然。 法器刺入其中，海玄竟感觉到与法器的灵力连接都受了影响。 ——若法器在里面多待一会儿，恐怕就要失去控制，直接掉在地上。 这黑雾有古怪。 海玄眼神一凝，不敢大意，将法器悉数召回，水蓝剑胚握回手中。 “桀桀桀……”黑雾中传来得意的笑声。 海玄听得瞬间出戏，脸上表情差点没绷住。 ……他们还真会这么笑啊？ “小子，你坏了我的好事，今天就拿你来炼魂！” 黑雾翻滚，一只巨大的鬼爪从中飞出，漆黑如墨，爪尖锐如刀锋，带着一股阴森邪气，向着海玄抓来。 海玄面色不变，手中长剑一抖，剑身之上亮起一层激荡雷光。 这次的夜雨惊蛰剑不重迅捷而重威力，比起剑招更像是用剑施展的法术，是海玄自行做的调整。 海玄双手握剑，一剑斩下。 两者碰撞，发出嗤嗤声响，鬼爪寸寸碎裂。 天雷煌煌，最是克制这等邪物。 只是雷光顺势没入黑雾中，却如同泥牛入海，没有激起半点波澜。 “有点意思，不过还奈何不了我！” 邪修的声音从黑雾中传来，随后黑雾便向侧面飘去。 大概是发现自己也没办法速胜海玄，想直接以这种形态逃脱。 海玄冷笑一声，双手反手握剑，横在身后，体内水、木灵力疯狂运转。 “让你走了吗？” 剑上雷光散去，转为猛烈压缩的气流！ 海玄一记横挥，剑气与暴风相随而出。 竟是云来圣地的风云扫尘功！ 强风吹散黑雾，露出了黑影身形，他脸色苍白，嘴角溢出一丝鲜血。 显然，刚才的交锋让他受了伤。 “你到底是什么人？” 黑影惊怒交加，他没想到海玄竟然如此难缠。 海玄懒得废话，淡淡的声音直接在院中响起： “两位，收网了。” 话音刚落，两道身影出现在黑影身后两侧的屋顶上。 “海道友，我们来助你！” 正是海玄白天在城主府认识的王风和曾乐。 “你们以多欺少，算什么英雄！”黑影怒吼道。 “对付你，可不需要讲什么江湖道义！”王风冷冷说道。 两人从屋顶一跃而下，瞬间加入战局。 这就是正义的三打一……海玄直接放松下来，开始划水。 至于过程，也毫无波澜。 海玄这次全程使用远程攻击，连移动都几乎没有，就是为了不牵动体内旧伤。 可惜用完风云扫尘功后，他还是隐隐感觉有些内脏作痛，于是也不磨叽，直接喊人。 邪修的实力通常两极分化严重，但比例基本是九弱一强，多数都不是同级九大宗长老弟子的一合之将，海玄若是以完好状态对付他，三分钟内就能拿下。 而一口气对上三个同级的……自然是一点机会没有。 “噗！” 王风一掌直接将他拍得昏死过去。 “终于解决了。” 曾乐松了口气。 王风走到昏迷的黑影身旁，仔细检查了一番。 “没错，是邪修。”他确认道。 “此人身上有浓重的阴邪之气，最近应该接触过炼魂之术，而且使用的功法也十分诡异。” 而海玄已经乘着飞剑落到了小雉房间的窗台上，向房间里看去。 床上已经没了小雉身影。 “小雉？是我。你没事？”海玄进入房内，轻声问道。 小雉推开柜门，从柜子里走了出来。 在黑影被海玄的剑逼得跳回院里时，她就已经听到动静，惊醒过来，随后迅速找地方躲了起来。 “恩人，我没事。”她轻声说道。 “我听到那个人的声音了，他就是最后把罐子放下来的那个人。” ”嗯……”海玄并不意外，他看着小雉的样子，问道：“怕吗？” “一开始怕，后来听到恩人的声音了，我相信恩人会保护我的。” ——其实她醒来时怕极了，连身体都一度僵硬，怕走不稳摔倒，她下床时直接卧在了地上，就这样蹑手蹑脚爬进柜子里。 海玄心中一暖，这丫头倒是挺信任自己。 他伸手摸了摸小雉的头，说道： “没事就好，这间客栈是我们专门选的，很安全，你继续睡。” “早上我再过来。” “嗯。” 吕小雉乖巧点了点头，重新躺回了床上。 海玄转身离开了房间，轻轻关上了窗户。 他来到王风和曾乐身边，发现地上邪修已经被这两人牢牢捆了起来。 “海道友，我们这就带着他，回去向城主汇报了。” 海玄点点头，看二人飞起化作两道流光，消失在夜色之中。 ——今夜伏击，下午就安排好了，就在小雉吃饭洗澡的时候。 以吕小雉为诱饵，看看邪修上不上钩。 当然，作为最初的提出者，海玄有那个责任打头阵。 结果这直钩对面还真上了。 或许是小雉对他们非常重要？ 也不枉我在外面守了这么久……海玄飞身出了客栈，飞回林家。 今夜他在林家假装早休息，随后翻窗出来，跑到客栈一直蹲守。 他迅捷无声地落在林家院子里，正欲翻窗回屋，眼角却瞥见院中亭子里，一道倩影缓缓站起了身。 原来她一直静静坐在那里，海玄一时居然没发现。 阴影里走出来的林雪枝看起来清冷深邃，海玄转过头，视线正对上她一双映着白月的眼睛。 第12章 月下 月光温柔倾洒在林雪枝身上，一头白色长发没有再扎起，而是柔顺地垂下，显然是好好梳洗过了。 她身着一袭青、白两色的渐变色长裙，在微凉的夜风中轻轻摇曳，裙摆如水流动。 上身披了一件白色的狐裘披风，柔软的毛边轻轻贴着她修长的脖颈，增添几分柔美。 双手轻轻拢在袖中，纤细手指间似乎还夹着一方素白手帕，更显温婉动人。 坏了，我也被伏击了……海玄心中一动，他从未见过林雪枝这般模样，林雪枝在外着装一直以方便行动为主，那些衣服虽谈不上丑，但也和美没什么关系，直到海玄“睡前”见到她时，都还未更换。 见林雪枝向他慢慢走来，他也直接迈步向她走去。 这一走，倒是让林雪枝顿住了。 “这身很漂亮。” 海玄停在离她三尺远的地方说道。 林雪枝没想到他回来的第一句话竟是这个，嘴角不自然地动了动，压下心中的异样，问道：“你去了哪里？” 声音很轻，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关切。 海玄愣了一下，他没想到林雪枝会问得这么直接，他犹豫了一下，说道：“一时半会说不清，你想现在听吗？” 林雪枝眨眨眼，点了点头。 “呃……”海玄有些愣住，他原以为依她的性子，应该会懂事地等他白天再说。 见海玄吞吞吐吐，林雪枝眉头微微蹙起，她静静看着海玄，等待他的回答。 海玄被她看得有些不自在，轻咳一声，反问道：“你是不是进过我的房间？找我有事？” 如果不是知道他不在房里，哪会留在院里等他？ 而这么晚了还去他房里，也不知有何要事。 林雪枝的脸颊微微泛红，她也没想到海玄会突然问这个，一时语塞。 两人都沉默下来，气氛变得有些尴尬。 “这么晚了，既然还没睡……”海玄轻轻出声，率先打破了沉默，“要不要一起走走？” 林雪枝垂着眼答道：“家里人多眼杂，要不……出去？” 海玄点点头，两人并肩走出了林家。 此刻已至丑时，夜幕下的芸城，褪去了白日的喧嚣，显得格外静谧，街道两旁的店铺已经全部关门，一路上几乎看不到还有哪里亮着。 今夜月光实在亮得很，照在湿漉漉的石板路上，根本无需再用灵气照明，两人沿着街道慢慢走着，谁也没有说话。 海玄在思考如何向林雪枝解释小雉的事。 如果放着小雉不管，她的气运依然会为她惹来各种各样的麻烦。 放养她基本就等于让她等死。 如果带着小雉一起走，那就很有必要先和林雪枝商量好了。 “我今天遇到了一个远房亲戚，一个十五岁不到的妹妹。”海玄斟酌着措辞。 “哦。”林雪枝应了一声，听不出喜怒。 海玄见她反应平淡，心里有些没底，于是继续说道：“她叫吕小雉，离家出走跑出来，遇到了邪修……” 他将小雉的遭遇，以及自己如何救下她，还有城主府的反应，都详细告诉了林雪枝。 林雪枝听完，沉默了片刻，才缓缓开口：“原来如此。” “……我想带着她一起上路。”海玄终于说出了最关键的一句。 林雪枝这次沉默良久，才道：“她身世可怜，你作为亲戚，力所能及，当然该救她一命。” 海玄看林雪枝反应不大，松了口气，他笑着说道：“你同意就好。” 他直接牵住了林雪枝的手。 这突然袭击使林雪枝身体一僵，不过倒也没多说什么。 她的手似乎比昨晚凉了不少……海玄想起昨夜两人在马车上的情景： ——没有话题的海玄，拉着一时睡不着的林雪枝，在车上聊了半个时辰的风云扫尘功。 这招海玄亲身经历过，感触颇深，林雪枝又是剑道天才，两人都没见过神通原本，却硬是推出了不少成果。 今天晚饭后海玄借了城主府一块空地试了试，居然还真有模有样。 打断自己的回想，海玄问道：“你有什么事要找我？” “……” 林雪枝本来已经不想提起，但现在被海玄握着手，只感觉实在无法不开口。 “家里人希望我们多住一段时间。” “……你怎么想？”海玄问道。 想在家里多留是人之常情，可如果待上十天半月，白鹿城水月商会的特卖恐怕就要错过了。 林雪枝话锋一转，说道：“小时候，芸城比现在热闹多了。” “我记得，每次母亲出门，都会给我带回来不少吃的，各种各样的糖。” “还有城西的戏台，每逢节日，都会有戏班子全城巡演唱戏，我那时看不出好坏，但父母都很喜欢。” 林雪枝说着，脸上露出了怀念的笑容。 海玄静静听着，他能感觉到林雪枝对这块出生地的感情。 “不过，随着年龄长大，越来越多熟悉的面孔离开了这里，大部分去了白鹿城，还有一些，像我父母，就走得更远了。” “大概是我这次回来晚了，旧友竟一个都不在这了，我待在此处，只觉已经难以找回儿时感受，虽在这里仍能感受到内心一时平静，但……现在不是做这些的时候。” 海玄理解她，现在的她，尽早破境的想法比任何时候都强烈。 “再待个两三天，我们就离开？”林雪枝说道。 两人达成了共识，继续往前走，气氛轻松了不少，就这样边走边聊，不知不觉已经走出了城中心。 远处传来几声犬吠，更衬托出夜的宁静。 月亮升到中天，清辉洒满大地。 两人并肩站在一棵老树下，望着远处夜景，一时无言。 海玄心中想到了更多事。 ……如果没有我，回到芸城的林雪枝会怎么样呢？ 她大概察觉不到邪修的图谋，而从邪修布置的阵法规模，以及接触炼魂之术的迹象来看。 ——林家恐怕难逃此劫。 到时候作为修士的林雪枝可能没事，但是她的家人…… 这就是天道给气运之女的安排？ 海玄掏出了水蓝剑胚。 ——这把剑和大雪大寒剑气本也是属于她的，海玄还为此怀有一丝微妙的愧疚。 林雪枝看海玄突然拿出佩剑，略带奇怪地看着他。 “这把剑是鹤湖那个山洞，石门后面的。”海玄解释道。 “你帮我给它取个名。” 第13章 异血 林雪枝凝视海玄手上剑胚，月光流淌其上，泛起清冷光泽。 她用指尖轻触剑身，只觉一股寒意沁入心脾。 “真是好剑……”林雪枝开口道，后半句“好像和我的冰灵根很适配”却是说不出口了。 “看上了？”海玄笑道，“以后借你一用也无妨。” 只要别用上瘾不还我就行……海玄心里想到。 “这剑既是水行灵剑，模样又流光溢彩，叫‘冰魄’如何？” 海玄听得怔了一下。 ……冰魄剑？好是好，就是太出戏，偏偏还是在寻天时七剑途中获得，若那位无名阵法师在每处藏剑法的地方都放上一把剑，最后不会真给我凑个“七剑”出来？ 海玄前世原版武侠和衍生动画都看过，怀疑《十方仙途》策划很可能来上一波致敬，若林雪枝拿了这把剑，恐怕真就一直叫“冰魄”了。 不过自己用就算了……海玄说道：“名字虽好，但不够特别。” 林雪枝一怔，抬眸望向海玄。 特别？ 作为云州首屈一指的剑道天才，林雪枝对剑的态度十分认真，她绝不会让旁人给自己的剑取名，推己及人，海玄刚刚让她取名时，她也有些本能地抗拒。 可转念一想，海玄让她给自己最好的佩剑取名，不满意敷衍的，非要个特别的……这代表什么？ 林雪枝心脏难以抑制地加速起来，只觉有些脸上发热。 这种精神上的亲密举动，实在合她意极了。 ——实际上她想多了，但没有完全想多。 在海玄看来，这把剑的确是他和林雪枝的独特连接，但不满名字也只是“冰魄”太出戏。 若她换另一个泛用名字，海玄没准还真会应下，简单了事。 林雪枝沉吟片刻，再度开口，认真道：“今夜月色正好，叫‘沐月’可好？” 这次取名就带了林雪枝自己的小心思，取海玄海字的水，与自己林字的木，合成一个“沐”。 若以后他每次用这把剑，都能想到此夜此情此景，当我是知交也好，连理也罢，纵是以后分道扬镳，也不枉今夕了…… 沐月？海玄没花多久就反应过来。 ——对他们来说，是最好的剑名。 “好，就叫沐月。” 两人相视一笑，月光下，气氛温馨静谧。 …… 翌日清晨，海玄早早来到客栈。推开房门，小雉已穿戴整齐，静静坐在桌边。 “恩人，我已经记得你的脚步声了。”小雉起身说道。 海玄走到桌边坐下，目光审视着眼前少女。 ——林雪枝那边解决了，现在，也该和她说清楚了。 甚至直到现在，小雉连他名字都不知道。 海玄语气转为严肃，和小雉说起自己姓名与宗门，然后正色说道： “小雉，你愿不愿意和我走？” “我会管你的饮食起居，尽量给你好的修炼条件，保护你的人身安全，直到你能自力更生。” “代价就是，我照顾你多少年，你就要为我效命到成为金丹后多少年，我们起道心誓。” “比如你十年后成为金丹，我照顾了你五年，那么你总共要为我效命十五年。” 海玄现在还不信任小雉。 他之前能信任云梦瑶、林雪枝的人品，本质上是相信云来圣地作为一流正道仙宗的筛选和教育。 但对无门无家的小雉，这就不适用了。 这种情况，不如默认对方畏威不畏德，不能让对方以为自己无条件付出。 “你也可以不和我一起走，我几天后就会离开，之后你自求多福。” 小雉垂首，低声说道：“……恩人是好人。” “我想和恩人一起走。” 被莫名发了张好人卡的海玄抿了抿嘴唇，继续用严厉的语气说道：“好，我不会对你提过分的要求，但你记住，若没有我，你已命丧黄泉。” 他紧盯小雉，不容置疑地说道：“你这条命，是我给的。往后，一切听我安排，明白吗？” 小雉身子一颤，连忙点头：“小雉明白。” “既然如此，那就来立誓。” 小雉迟疑了一下，说道：“恩人，你要求我做别的都行，但我只有一条要求，你不能强行取我的血。” 取血？海玄心中奇怪，但也没多说什么，当场就把这条加进了道心誓言里。 小雉听后安心下来，也很快跟着下了誓。 道心誓，若主观破誓，两人在修行上便不得寸进。 这对太阳神体来说，无异于自杀。 “从今往后，你便以我远房表妹的身份示人，随我同行，我们兄妹相称。” 小雉闻言，猛地抬头，脸上闪过一丝惊喜，但随即又被担忧取代。 “我会不会给恩人……哥哥添麻烦？” “会，”海玄直言不讳，“不过你不用太操心，你眼中的麻烦，对我来说未必有多麻烦。” ……其实气运之女引来的麻烦肯定麻烦得要死，但要是怕这点事的话，海玄当初就不会答应小天。 “你的血是怎么回事？”海玄问起刚才在意之事。 小雉无言张了张嘴，直接举起手，用灵气在手臂割出一道小小的切口。 一股奇异的血腥味瞬间弥漫开来。 海玄瞬间瞪大双眼，注意力全都集中在小雉伤口上，那里鲜血正在缓缓渗出。 ——他想吸。 无需任何语言解释，身体在渴求小雉的血，灵觉清晰地告诉他，喝下这血就能增长修为。 若能将眼前少女整个吸干，哪怕他是上品灵根的资质，也能瞬间冲到筑基巅峰！ 海玄忍不住深呼吸，不断压制身体本能冲动，问道：“你不想回家，该不会是……” 小雉点点头，回答道：“父母和家人……他们拿我定时放血，供全家修炼。” 真不是人啊……海玄心里马上升起新的疑惑，又问：“那你怎么逃出来的？” 见识过她的血后，海玄可不认为她能自己逃出家门。 “家里被强敌袭击了，乱成一团，没人管我，我趁乱逃出来的。”小雉低声作答。 海玄点点头，从储物袋中掏出医用纱布，帮小雉封住了伤口。 那股奇异血香不再产生后，他便感觉好上不少，缓和语气说道：“过几日，我们便启程前往白鹿城。” “在此之前，你就在这里好好吃饭睡觉，多多修炼，让身体变好些。” 小雉乖巧应下，送海玄出了门。 她在门边站了半晌，随后坐回床上，摸着手臂上的纱布发呆。 海玄立下道誓后，她便不怕在他面前展露鲜血了，只是没想到海玄居然能忍得住。 她很清楚自己的血对于修士有多大诱惑力，海玄的救命之恩……她本就想今天让他吸些血，算作回报。 让我效命？可自己除了鲜血之外，还有什么能帮上他呢？ 躺在客栈干净柔软的床上，小雉迷茫地叹了口气。 第14章 麻烦总会精准找到气运 离开客栈后，海玄径直前往城主府。 “小天，那血看出什么名堂了没有？”那股血香现在都还在海玄脑中挥之不去。 一个太阳神体，应该变态不到这种程度？ “这应该才是她那一身修为的主要来源了。”小天说道，“只是我也不确定那是什么。” “……如果你尝上一口，我倒是可以根据你的反应判断出来。”小天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补了这么一句。 那大可不必……既然已知效果，海玄觉得就足够，不必强求知晓来源。 来到城主府，刚踏入主堂，便见城主带着喜色迎面走来，不过他身后的王风、曾乐二人脸上却有些凝重。 “海仙长，那邪修已经交代了失踪人口下落，他本想以那些店铺作为阵点，布置一个巨大的炼魂阵。” “这次危机能妥善解决，真是多亏了你啊。” 海玄看城主一脸劫后余生的喜悦，也只能客套地和他应付几句。 如果邪修真的在芸城闹出大乱子，他这个城主估计也很难当下去了。 “海道友，你来得正好。”应付完城主后，王风开口，“关于那邪修，我们有新发现。” 海玄问道：“可是查出什么线索？” “那邪修修为不高，布置不了那么大的阵法。据他所说，阵法的原型是金丹期修士给他的，他也只是听命对方行事。”曾乐语气严肃。 “金丹期？有说在哪么？是否还在芸城？” 海玄并不奇怪，小雉被抓应该就是此人所为，重点是对方还在不在。 如果芸城还藏了个金丹期邪修，那他只能赶紧带人跑路，等到了白鹿城再拉着玄冥天长老来解决此事。 王风答道：“他说，他幕后的邪修布置完阵法就走了，去了哪里他也不知道，这几天只有他留在芸城。” “只是邪修狡猾，我们怀疑他说的未必是真。” “我们已将此事上报城主，建议城主请金丹期修士来援，可城主的态度你也看到了。”曾乐面色疑惑，“他听了之后反而劝我们无需太过操心。” 海玄大概猜到了城主的想法，劝道：“既然如此，那我们听城主的便是。” 王风、曾乐二人面面相觑。 你们笑城主不懂金丹，城主笑你们不懂政治……海玄想到。 如果一个筑基邪修出现在芸城，城主多半要满头大汗，但如果是一个金丹邪修，那反而他会放心睡觉。 芸城一个离白鹿城这么近的小城，有什么值得金丹期兴师动众的？不怕白鹿城马上飞出几个长老围剿？ 要搞事肯定选更远的地方。 海玄沉思片刻，开口：“两位，可否带我去看看那邪修？” 王风、曾乐对视一眼，点头同意。三人来到一处密室，只见那邪修仍被牢牢捆缚，昏迷不醒。 海玄走近，仔细观察邪修。此人面色苍白，身上散发着淡淡阴邪之气，眉心处，隐约可见一道黑色印记。 “这是……同心锁？” 这同心锁，是在魔道仙宗里流传较广的一式法术，需被施术者心甘情愿，中术后会完全遗忘掉某些事，直到法术解开。 可他连幕后的金丹期邪修都透露出来了，还有什么事是藏起来，不想让人知道的？ “海道友可有办法破这同心锁？”身后两人问道。 海玄摇摇头，他虽出身魔道、涉猎颇广，可也不是什么都会，这同心锁他连用都没用过。 “我明日便要启程，去往白鹿城，暂时没办法守在这里了。”王风见事情陷入僵局，无奈说道，“这邪修幕后之事，似乎只能调查到这里了。” 曾乐疑问道：“你去白鹿城做什么？” “水月商会在白鹿城有大型活动，连玄霄门的师兄弟都来了，我距离如此近，不好不去。”王风解释道。 海玄点点头，表示自己数日后也会去。 曾乐只得无奈撇嘴，合着这破地方就我只剩一个筑基期守了呗？ 白鹿城作为玄州最北的主城，若有什么大事，北边的元州、良州来插一手也不奇怪。 不过这次居然让玄霄门都派人来了……或许五元坛、良州国也会派人来？他们都来了，作为地主的玄冥天岂有不在场之理？不知这次会是哪位亲传带队前来。 再加一个神神秘秘的慕容璎珞，白鹿城真是热闹得很了。 此间事情暂了，海玄告辞离开。 那邪修身上已经问不出更多情报，他最好是抓走那些失踪店主时没有害人性命，否则必是难逃一死。 …… 数日后，夜幕降临，白鹿城中某处，一座隐蔽宅院内，灯火昏暗。 “真是废物！”一声怒喝，打破寂静。 数名黑袍人跪在地上，瑟瑟发抖，不敢言语。 “哼！”一声冷哼，从黑暗中传来，“魂魄就差那么一点点，但凡芸城能收上二三十人也够了，结果呢？” “我养你们，可不是让你们在关键时刻给我掉链子。” “你们说，现在该怎么办？” 其中一名黑袍人不敢抬头，声音颤抖着答道：“主人，无须舍近求远，我们不妨在白鹿城中略施小计，制造些看起来自然的死亡，凑够这么一点，又不让玄冥天发觉。” “白鹿城？”黑暗中，声音带着一丝玩味，“你倒是胆子够大，说，有什么办法？” “主人，我们接下来不妨……”这名黑袍人小心翼翼说道。 “……可以。”一阵思索后，冰冷无情的声音传来，“这事你去办，不惜一切代价，也要给我把魂魄凑齐。” “是！”黑袍人领命，缓缓退下。 黑暗中，一双猩红双眼缓缓睁开，闪烁着嗜血光芒。 …… 同一天，玄州东边某处不知名的小城中。 隐匿容貌的许不凡坐上公共马车，心神渐渐放松下来。 这几日他奔波得筋疲力竭，离开小鹤城后没有往北或往东逃离玄州，而是反常规思维向南绕路。 实际上他是对的，若直接奔向玄州东北侧，大概率过不了早已严阵以待的边境。 而眼下这辆车就开往玄州东边边境，上车后基本等于躲掉了玄冥天的追查，能一直到边境无阻，就是车上时间有些久，要坐上两天才能到。 他正打算闭目养神，却听到身边传来一个活泼声音： “你旁边有人吗？” 许不凡微微抬头，眼前是一个有些小巧玲珑的少女，身上衣服明显大了一号，看起来有些滑稽，长得倒是颇为甜美可人。 炼气期……许不凡扫了一眼就放下警觉，摇摇头，靠在座位上闭上了眼睛。 前几日刚从幽都山脉跑出来、听了海玄旅游建议正在游玩路上的黎栗栗，开心一笑。 第15章 好戏开场 正月十六上午，天色如同海玄和林雪枝重逢的那个清晨。 一辆马车轻快地驶出芸城。 车内，海玄端坐中间，林雪枝与小雉分坐两侧。 之前虽打算和林雪枝尽早离开，但林家人实在盛情难却，非要他俩过完元宵节再走。 这几天白吃白住，海玄也确实不好意思拒绝，他索性拉着小雉一起过了个节。 如此，林雪枝和小雉也算是认识了。 林家人对他很好，第二天甚至配了两个丫鬟伺候他起居，海玄本想直接拒绝，可他想起自己从未体验过这种滋味，居然鬼使神差答应下来。 然后就……他差点乐不思蜀。 泡澡时有人搓背，练功乏了有人按摩，她们甚至可以睡前暖床——不过筑基期的海玄已经对常规气温变化没反应了，没必要做到这一步。 或许待到今天再走，也有一部分这个原因。 一路驶到下午，白鹿城遥遥在望。 城墙高耸，气势恢宏，城门处人流如织，即便下着小雨，依然热闹非凡。 三人下了马车，撑伞走在街道上，两侧商铺林立，喧嚣声不绝于耳。 这就是玄州第二大城白鹿城，海玄和林雪枝都不是第一次来了。 海玄不禁想起上一次来——那已经是他七岁的事了，父母带他来的。 三人寻了家不错的客栈，安顿下来，客栈门口贴着的一份海报吸引了海玄注意。 “水月商会特卖会，正月十八开始，为期五天” 也就是后天开始，这一天间隔也做不了什么事了。 海玄本打算寻个炼器室，闭关三天的。 自从筑基后，他还完全没碰过炼丹炼器，到今天实在手痒难耐了，这种明知自己变强了，却没机会确认的感觉，煞是折磨人。 三人订了三间房，海玄休整一二，就出了门。 他打算今晚在城中找找玄冥天同门，于是先去敲响了林雪枝房门。 “玄公子？何事？” 林雪枝推开门，看起来有些无精打采。 海玄皱起眉头，光这一句话他已听出来，林雪枝气息不稳。 “你怎么了？” 林雪枝苦笑，指尖凝出一丝冰霜，那冰霜不似平常。她刚一中断寒气，就直接化成了水。 “我似乎有些不适，休息一下应该就好了。”林雪枝声音虚弱道。 海玄看她似乎确实只是有些累，点点头，说了自己晚上安排，嘱咐林雪枝好好休息，有事记得联系，便关了门，转头去找小雉。 而小雉那边……竟然情况类似。 她直接躺床上了，浑身乏力。 “哥哥？我想先睡一觉。” 海玄无言以对，小天在他脑中解释道：“她俩这一趟近距离接触太久了，太阴、太阳两种极端体质互相影响。这种情况太少见，我还以为只是传闻……” 海玄点了点头：“我要出门一趟，要吃晚饭去隔壁找林姐姐，让她帮你叫餐上来，就别和她一起吃了，你俩离太近就会变成现在这样，实在有事就用刚给你买的传音石找我。” 他留下这句话，转身离开。 天色渐晚，海玄出发前向伙计问了玄冥天驻地方向，打算先去那里问问情况。 走到一半，海玄只觉心头划过异样，不由回头一看。 一个有些熟悉的身影，大概离他刚好无法被流动的人群遮挡的距离，在他背后不远处看着他。 宽大的白色长袍遮住全身，即使撑着伞也依然戴着兜帽，一双灿黄色眼瞳正好贴着帽沿露出来。 ——来者正是慕容璎珞。 海玄走上前去。 “公子，好巧，没想到我们真的在白鹿城偶遇了。” “这次你该告诉我名字了？”慕容璎珞嗓音清脆。 至少她现在对我挺友善的……海玄实在不知道她接近自己的目的，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玄冥天内门弟子，海玄。” “原来公子是玄冥天门下高徒，”慕容璎珞微笑说道，“我观公子行色匆匆，是在寻人？” 海玄心中瞬间警惕，面上却不露声色。 ……我在客栈说到玄冥天时都用了灵力传音，她纯粹看出来的？这也能看出来？ 慕容璎珞脸上微笑更甚，说道：“若你是想寻玄冥天同门……他们行踪我略知一二。” 这次倒是海玄上次被慕容璎珞的强大感知所慑，自己想多了。 慕容璎珞只是很简单地在海玄之后走到客栈伙计面前，出示了一下九仪阁的身份牌，展示了一下自己的财力，问了一下刚才那位玄冥天弟子要前往何处，便猜到了一切。 海玄点点头：“确有此事，姑娘可否指点？” 慕容璎珞轻笑道：“当然，只是现在时辰不早，先用晚膳。海公子可否与我同去？” 海玄略一思索，点头应允。 两人并肩而行，慕容璎珞领着海玄走向一处酒楼。 夜幕降临，华灯初上。 酒楼内，丝竹管弦，觥筹交错。 两人临窗而坐，菜肴精致，慕容璎珞要了壶酒，此刻桌上正酒香四溢。 “请。” 慕容璎珞笑着举杯。 海玄以茶代酒回敬，浅尝一口。 慕容璎珞见了也不觉奇怪，直问道：“公子今年贵庚？” 海玄差点把口中茶喷出来。 好在他已经逐渐习惯了慕容璎珞的风格，答道：“今年满二十。” “我比你大三岁呢~”慕容璎珞将一杯酒一口饮下。 这个三岁应该是你化形后的年龄，要是算上化形前……啧，不能细想。 海玄正思索间，只见慕容璎珞目光聚焦到别处，似乎发现了什么惊奇事物。她高举右手挥了挥，宽大的衣袖格外显眼。 海玄顺着她目光看过去，只见一位颇美的粉衣年轻女子尴尬站在原地，她双眼迅速观察周围，终于赶在更多人注意到这边前，硬着头皮动身走来。 又一个受害者，这尴尬成功传染到我了……海玄忍不住扶额。 他可没兴趣参加慕容璎珞的联谊会，便道：“既然慕容姑娘偶遇朋友，那我就先不打扰了。”说罢便要起身告辞。 “诶？等等师……海公子，你不是要找同门吗？” 我去驻地一样找得到……海玄不答，起身动作越发利索了。 “吃完饭我就带你去，不要走啊——” 慕容璎珞伸手挽留，让海玄一度幻视尔康。 “你去驻地今晚也找不到的，你们玄冥天来白鹿城的队伍，秘密约了玄霄门今晚干架！” 第16章 围观了 如果海玄还喝着茶，这次大概会真的忍不住喷出来。 和玄霄门干架？ 粉衣女子此时已经走到桌边，慕容璎珞热情地招呼她坐下。 “若蘅，你来得正好，我们还没有开始吃呢。” “我来介绍一下，这位是我在玄州刚认识不久的才俊，玄冥天内门，海玄海公子。” “海公子，这位是五元坛苏若蘅，你们可是同龄人。” 苏若蘅面色僵硬一瞬，转向海玄微微颔首：“海公子好。” 她声音、动作都相当温婉，身材看起来和林雪枝有些像，瘦，四肢修长，双眼有淡红色眼影，嘴唇粉嫩，尤为好看。她靠近后海玄便闻到了一股特殊香气，像是某种清秀的花香混杂着厚重的药香，闻上一次就难以忘记。 海玄回礼，心中却在快速思索。 五元坛，九大仙宗里排名第五，十方界传奇宗门。 宗门历史同样比玄冥天更久远，创立者五行天尊在大陆最中央建立中心坛，又去东南西北四极建立了四处分坛，合称五元坛。 五元坛流派众多，注重有教无类。入门简单，哪怕是杂灵根，只要找对流派都能进得了五元坛，在九大仙宗里，非人族修行者含量遥遥领先。 修行者间有句调侃：五元坛低人一等。 不仅是说五元坛精怪、异族多，也有调侃五元坛在各自领地上没有话语权的意思：中心坛比不过同在元州的玄霄门，四处分坛就更比不了同一区域内的一流仙宗。 有人说如果五元坛能把五坛资源、力量集中，那九大仙宗里的上三宗就要变成上四宗了，可惜没如果，他们内部决策时经常坛主之间就自己打起来。 但以上并不怎么实际影响五元坛的地位，除了入门容易、人员众多外，该宗最大特点就是修行快，九大仙宗里当之无愧的第一。 别管战力强不强，就问你元婴化神多不多？ 人又多，活得又久，怎么不算赢？ 而苏若蘅这个名字，海玄亦在玄冥天的情报里有印象。 是中心坛一位特殊弟子，虽尚未展露特殊资质，但似乎地位颇高，而且大概率不是人类。 不过倒不像慕容璎珞眼角的鳞纹那样，脸上有什么非人特征，至于气运……看起来并没有。 只是慕容璎珞这随手一拉，就能拉来苏若蘅，她又是什么身份？ 三人重新落座，海玄当先问道：“今夜玄冥天和玄霄门到底什么情况？” “你们带队人是亲传弟子洛斩，你知道他吗？”慕容璎珞反问道。 原来如此……海玄心下了然。 一句话介绍，这一届亲传弟子里最好战的。 洛斩是无咎真人的弟子，算是黎栗栗的师兄，只是近来一直在玄州游历，没回过幽都山脉。无论是新年大典还是和北冥光分别，两次有亲传出场的场合，他都不在。 如果是他带队，那就不奇怪了。 “他们打算怎么打？不会是群架？”海玄无奈说道。 至少还没有完全坏了规矩，知道秘密约，无论谁输谁赢，至少不会丢了面子。 “那倒不是，应该还是同境界单挑？”慕容璎珞笑道，“不过这事大概已经传遍修行者圈子了，良州国和五元坛的围观肯定是少不了的，甚至可能还有九仪阁和水月商会的人。” 比如我……慕容璎珞在心里补充道。 海玄当即顿住。 这秘密了个毛线？ 他不禁侧头向苏若蘅看了一眼，对方会意地点了点头。 合着你们都知道了？就我不知道？ 我真的是玄冥天弟子吗？ 慕容璎珞也侧头询问：“若蘅，你怎么在这？” 苏若蘅有些羞涩地答道：“我在客栈休息过头了，同门都出发了，我联系他们没联系上，就只能来他们最近来过的酒楼找找……”。 “既然你们都要找人，不如我们饭后直接去他们约战的地方等着，他们迟早会去。” 两人点点头，没有异议。 三人用完饭，便一同前往两宗切磋的地点。 穿过几条灯火通明的街道，慕容璎珞带着走入一条地下通道。 道路越走越开阔，终于来到一处空旷场地，空地四周已经七零八落地站了不少人。 海玄一眼就看到了玄冥天的队伍，站在最前的果然是洛斩，现在正和身后弟子说话。 洛斩身形高大，一身黑衣，手上握着一根长棍，整个人散发着一股凌厉的气息。 ——人不如其名，洛斩最擅长的是枪棍等长兵。 而玄霄门那边，海玄则见到了熟悉的面孔。 王风。他果不其然也在。 又过了足足半个时辰，周围聚集了更多人，期间苏若蘅见到五元坛的队伍已至，便告辞分开。 半个时辰后，洛斩走了出来，问道：“时辰已到，玄霄门各位道友可准备好了？” 在他对面，一位穿着亲传弟子袍的玄霄门弟子点点头道：“我等蓄势待发，不如现在开始？” 海玄看去，只见此人长了一副修长的一字胡，若忽视他那引人瞩目的胡子，脸倒是挺年轻。 “第一场，就由我们两个来。” 洛斩开口，声音低沉而有力。 “正有此意。” 对方毫不示弱。 两人走到空地中央，各自摆出架势。 洛斩的长棍看起来极重，玄霄门弟子的剑上则发出淡淡青光。 “请！” 两人同时说道，然后一触即发。 两边武器第一次相接就打得灵气四溢，周遭尘土飞扬。 海玄瞳孔微缩。 这次比斗，海玄刚刚已经向同门打听过，是三局两胜制的切磋。 筑基初期，筑基中期，筑基后期，三个等级的同级比试。 而这第一战直接就是最重头戏，两边筑基后期的亲传弟子对决。 大概是因为哪边都不想输第一战？怕影响士气。 两人实力似乎不相上下，打得难解难分。 海玄在一旁看得津津有味。 这两人的实力现在都远在他之上，观战对他来说也是一次难得的学习机会。 他心中一动，凑向慕容璎珞问道：“慕容姑娘觉得谁能赢？” 慕容璎珞竟直接靠得更近了些，海玄甚至感觉到她的发丝落进了他的领口。 “如果只看现在展示的东西，”慕容璎珞正全神贯注在场上，“玄霄门赢面略大一些。” 第17章 场下对决 “哦？” 海玄微微挑眉，他对慕容璎珞的答案倒不是特别意外。 “出战的这位玄霄门道友你不认识？他叫赵宣，已经在筑基后期停留三年有余了。” 慕容璎珞声音很轻，吐气如兰，她微微偏过头，温热气息拂过海玄的耳畔。 “洛斩情况你应该知道，他才入筑基后期不久。” 慕容璎珞用的是最简单的解释，似乎不打算细论功法、招式。 修为相同时，玄冥天综合战力的确天下第一，但问题就是修为相同不了。 哪怕同为筑基后期，刚入筑基后期和马上筑基巅峰，自然不能一概而论。 而海玄和慕容璎珞结论相同，却是别的原因。 玄冥天内部有丰富的战斗经验总结，与玄霄门修士的对局，主要描述是这样的： 十回合建立优势，二十回合建立胜势。三十回合还没赢，掉头就跑。 而场间，洛斩与赵宣的对局已经打到了接近三十回合。 洛斩前三十回合十分勇猛，赵宣只能坚守。 又看了一阵子，慕容璎珞道：“这两人的对局中规中矩，海公子，对你而言，细究这种对局未必有好处，我还是给你介绍下围观的人。” 海玄汗颜，他这还是第一次见到“二玄”之间同级对决，看了前三十回合便收获甚多，结果这两位亲传在慕容璎珞眼里似乎不值一提，甚至觉得会带坏了他。 “毕竟是金色气运之女啊，”小天听到海玄吐槽，回答了他，“二十三岁的筑基巅峰，场上确实一个能和她打的都没有。” 不过她是不是对自己有什么误解？ 虽然我也觉得同修为下这两人都打不过我……但怎么感觉她比我都自信？ 慕容璎珞目光看向五元坛的队伍：“你看五元坛那边，那位方脸大个壮汉，应该是青牛精化形，那位戴着兜帽的小妹妹，应该是鼠精。” 海玄也已经随着她声音转移了注意力，听了慕容璎珞介绍只觉啧啧称奇。 ——他还真看不出来。 “若蘅她也不是人类，不过她本体特殊，你们既然已经认识，有兴趣你以后自己问~” “然后是那边穿着深色飞鱼服的人，”慕容璎珞眸光一转，“可知道他们么？” 海玄看了看，摇摇头。 只看衣装，他还以为是白鹿城内的凡人警卫，但印象里，好像只有卫队统领才有资格穿飞鱼服？ 慕容璎珞抬头看了他侧脸一眼，说道：“他们是天阙城的人。” 海玄心头一动。 天阙城，上三宗里剩下的那个，良州国举国之力建立的宗门，九大仙宗里唯一的中立宗门。 天上白玉京，十二楼五城。不知天上宫阙，今夕是何年……不过这“天”究竟指的是天地道法、仙途飞升，还是他们国家天子，就难说了。 天阙城就是良州国，良州国却不只天阙城。 不过这穿得和凡人也太像了……海玄腹诽道。 慕容璎珞看海玄观察已毕，又说道：“再看看我们正对面，那群戴着面纱的。” 海玄目光越过激斗的战场，看向对面队伍，那数位戴面纱的修士似乎女子居多，站在前排一人心有所感，回看了海玄一眼。 那是双冰蓝琉璃般的眼睛。 嘶……！ 海玄只觉大脑被针刺了一下。 ——这是神识受了冲击。 他再次抬眼看向对方，只见那名女子已经垂下头，一手揉着眉心。 呵，看来她也不好受。 慕容璎珞目睹一切，关切问道：“海公子，还好吗？” “并无大碍。”海玄很快恢复过来，问道：“慕容姑娘知道她们？” “大小净斋。” 海玄倍感惊奇：“她们来玄州做什么？” 大小净斋，魔道宗门，九大仙宗里排名最末、历史最短、人数最少，也是唯一主修神识的一流宗门。 只是大小净斋地处大陆北方，为何跋山涉水跑到南方的玄州来？ 慕容璎珞出声提示：“想想小净斋名号。” 大小净斋分为两处，大斋叫“镜花斋”，小斋叫“水月斋”……海玄顿悟：“水月商会背后是大小净斋？” “水月商会创立者的确曾是水月斋门下，至今他们还留有一些长期合作，但总体上关系不算很大。” 慕容璎珞快速解释了一番：“这次她们出现在这，应该是一半当保镖一半买东西。” 公司发的钱，氪金氪回去了。 海玄以前真没想过水月商会和水月斋有关，十方界带“水月”二字的多了去了，这一个做生意，一个修神识，很难让人能想到一起。 而对面，水月斋队伍处。 刚刚那位水月斋女修重新抬头，冰蓝双眸锁定海玄。 海玄亦是有所感应，再次看向对方。 两人隔空对视，这一次都有所准备，双目相对瞬间就进行了神识交锋，各自纹丝不动。 场上正打到激烈时刻，场下两人也悄无声息，暗自斗法。 一刻钟时间转瞬过去，双方几乎同时收回神识。 那女子朝海玄点了点头，直接闭上了眼，海玄也忍不住揉起额头。 他们暗自较劲，结果劲越使越大，海玄一度感觉要控制不住，在即将失控、可能会伤人伤己时收了力，却没想到对方同时做了同样举动。 一场可能暗含危机的交锋，最后和平解决。 “有意思，”慕容璎珞轻笑一声，“你们还不认识就结下梁子了。” 海玄淡淡道：“没礼貌。” 以神识探查他人是相当无礼的行为，只能说魔道不愧是魔道。 最好别让他下次逮住了，不然就给她来点刀剑拳腿之类真实的。 “大小净斋修士向来如此，修炼神识，喜爱探人底细。”慕容璎珞轻声道，“不过能让她知难而返，海公子神魂好强。” 或许这就是她们人少的原因，好奇害死猫……海玄敷衍点头，重新看回场间。 洛斩与赵宣交手已过一百回合，细看之下，洛斩动作稍显迟缓，气息也比对手急促几分。 赵宣早已由守转攻，如今攻势逐渐绵密，洛斩显得有些左支右绌。 再将洛斩逼退数步，赵宣突然一声低喝，手中青光剑猛然爆发出耀眼光芒。 巨大剑气匹练如青蛇般舞动，带着凌厉破空声，向洛斩刺去。 围观群众都精神一振。 这场要分出胜负了！ 第18章 到谁了 “来得好！” 洛斩不退反进，手中长棍舞动如风，迎着剑气砸了下去。 “轰！” 一声巨响，剑气与长棍狠狠地撞在一起。 狂暴的灵力四散开来，将周围的地面都震得裂开。 洛斩身体被震得倒飞出去。 “洛师兄！” 玄冥天弟子们惊呼。 赵宣得势不饶人，身形一闪，追上了洛斩，手中青光剑再次刺出，即将拿下这场胜利。 眼看洛斩就要落败，他却突然在空中一个诡异扭身，两腿在空中如蛤蟆游水般一蹬，手中长棍竟以一个不可思议的角度，扫至赵宣腰间。 这是要以伤换伤！ 赵宣脸色大变，想要躲避，却已经来不及了。 “砰！” 两声闷响同时传出，两人护体灵气同时被破，一起飞了出去。 “噗！” 赵宣喷出一口鲜血，脸色苍白如纸。 “平局。” 摔倒的洛斩缓缓站起身，轻捂肩上被刺得染红一片衣物的伤口，笑着说道。 “……” 周围一片寂静。 谁也没想到，这场打到后面，大家普遍看出胜负已分的战斗，竟然会以这样的方式收场。 “这洛斩，那么大劣势下竟然还能逼成平局。” “最后那下怪异的躯体动作与身法，不愧是玄冥天。” “玄冥天亲传弟子，果然名不虚传。” 围观修士们窃窃私语，看向洛斩的目光中，多了几分敬畏。 海玄不动声色，也在思考刚刚最后那下细节。 玄霄门历经数千年积累，功法博大精深，神通千锤百炼，两者配合度极高，又最重内家底蕴，战斗中攻守平衡，长线作战能力冠绝天下。 正常人的护体灵气只会越打越薄，而玄霄门能做到越打越厚。 没有几个人敢和同级玄霄门修士，比战斗中的成长曲线。 在洛斩三十回合还与赵宣僵持不下时，正常来说就已经胜算不大。 而洛斩最后那一下，大概是早有预谋，知道再拖更赢不了，藏着尚能致胜的力量，直接示弱，结果赵宣上当露出破绽，被绝境反击逼成了平局。 这一战两人其实都没完全发挥，受限于擂台加周围旁观者众多，一直在点对点正面碰撞，法术基本没用几个，手中法器甚至都没有脱手飞行过。 受的伤大概也是后天就能自然恢复，这是筑基后期该有的体魄。 “第一场，平局。” “第二场，开始。” 玄冥天这边，另一个弟子走了出来。 这是一个身材瘦削的青年，手握着一把细长弯刀，眼神锐利。 “玄冥天李牧，请。” 青年淡淡说道。 “玄霄门陈清，请指教。” 玄霄门那边，也走出一个青年，手中也和赵宣一样拿着一把剑。 两人都是筑基中期修为，一上来就展开了激烈交锋。 “我敲，好快的刀！” “那陈清也不差，但好像有点防不住啊。” 围观修士们再次议论起来，海玄也在认真观战。 李牧大概是吸取了上一战的教训，觉得像洛斩那样靠单纯的力量与速度，难以压制玄霄门，所以更重视拼抢节奏，每一刀节奏都有变化，却又都很快。 观感上，李牧一个筑基中期，出招竟比洛斩还要快！ 只是这样对他自己也消耗巨大……海玄再次凑向慕容璎珞，问道：“上一场我们都猜错了，这次谁赢？” “这次你先说。”慕容璎珞笑着答道。 我要是看得出还问你做什么……海玄不加思索，直接答道：“平局。” 他这次纯直觉猜的。 “哦？”慕容璎珞眉毛一挑，“这次两人修为相近，都是接近筑基后期，海公子却对玄冥天没自信吗？” 正常来说，这场就该是玄冥天展现自己同修为战力最强的场合了。 海玄反问道：“那你觉得是玄冥天赢？” “不，”慕容璎珞轻轻出声，“我这次也和你一样，猜平局。” 两人重新看回场内，只见李牧的刀法，快、准、狠，刀刀直指要害。 而李牧甚至还在加速！ 他的身影变得模糊起来，仿佛化作了一阵风。 “太快了！” 陈清心中一惊，他只觉得眼前刀光闪烁，已经逐渐反应不过来李牧的动作。 他只能凭借着本能，挥剑抵挡。 “铛铛铛！” 一连串的金铁交鸣声响起，陈清觉得虎口发麻，手中的剑都快要握不住了。 “结束了！” 李牧眼中精光一闪，他敏锐捕捉到了陈元的破绽，弯刀如毒蛇吐信，直击陈清腹部。 而直到此时，两人甚至交手不过十几回合。 眼看陈清就要被李牧刺中，他却突然做出了一个出人意料的举动。 他不退反进，迎着李牧刀锋冲了上去，手中捏起法诀，高度压缩的护体灵气在两人中间炸裂开来。 一股强大灵力波动瞬间席卷全场。 “这……” 场下众人纷纷变了脸色，只见陈清腹部受伤，显然是无法继续作战，而李牧近距离中了陈清牺牲全部护体灵气释放的法术，竟也口喷鲜血，倒在场地边缘。 “又是平局！” “玄冥天攻势虽狠，但操之过急了，忽略了自己攻击时破绽也很大。” “没有算到玄霄门的法术反击，痛失好局啊！” “居然打出两场平局，这两宗的切磋真是太激烈了。” 天阙城和五元坛的队伍里议论纷纷，显然看法颇多。 海玄微眯双眼，他没想到自己随口一猜还真能猜中。 只看理论情况，完全同修为下，玄冥天略胜一筹，前三十回合显然是玄冥天优势，而一旦玄霄门能挺过，就会变成玄霄门大优。 但实战不是理论，有进攻压力的玄冥天，前三十回合可能打得大脑身体双双过载，忽视防御；而优势在握的玄霄门，也会因为前期一直被压制，后期好不容易逆转后急于求成，露出破绽。 这两场平局，可谓经典案例。 “第二场，平局。” 赵宣在玄霄门那边宣布道。 李牧脸色懊悔，回到场外，显然对这一结果颇为不满。 而海玄则看到洛斩出了人群，向他走来。 他瞬间升起一股不祥预感。 “海师弟，”洛斩说道，“我们原本要上场的兄弟跑去如厕了，至今未归。” “我们那里就他一个筑基初期，他不回来就没别人了。” “你能否代他上场？” 第19章 只出一剑 如厕？ 海玄忍不住道：“洛师兄不是在开玩笑？” 筑基期修士虽然还是需要进食和排遗，但你说马上来事了，肠胃控制不住要来个大的，海玄是不信的。 炼气期都很少内急了，筑基期不会这么拉。 “那位弟子在我出战时就去了，现在还没回。” 洛斩的声音带着一丝尴尬。 男人蹲坑，懂的都懂，不会因为修行就有所改变。 “李牧本说自己打个三四十回合，时间差不多够那人回来，没想到真打起来，对方十回合就快顶不住了。” “他想着反正赢了，哪怕那人不回来，大场也是个一平一胜一弃权，怎么都不亏，所以干脆拼尽全力取胜，不拖延了。” “结果……” 海玄帮他补充道：“结果他也打了个平局。” 刚才看李牧懊悔的表情，不会是在懊悔这个？ “就是这样。”洛斩说完，目光紧盯海玄，似乎生怕他拒绝。 海玄眉头微皱，他本意只是想观战，学习经验，可没打算亲自下场。 “海师弟，我知道这有些强人所难，但实在情况紧急，”洛斩见海玄沉默，连忙解释，“你放心，点到为止，赢了我们给你加钱。” 他语气诚恳，眼神中带着一丝期盼。 海玄嘴角抽了抽，这不完全是加钱的问题啊。 “海公子，你身上有伤，不如就出一招。” 慕容璎珞的灵力传音突然响起。 海玄转头看向她，只见慕容璎珞正笑吟吟望着自己，眼神中带着一丝鼓励。 “以你的状态，三招内拿不下，不如直接弃权。” “但我感觉，对你而言，恐怕都不需要出到三招，一招应该就够了。” 慕容璎珞继续说道，声音很轻，却仿佛带着一种奇异的魔力，让人难以拒绝。 海玄原本还有些犹豫，但看到慕容璎珞那双明亮的眼睛，心头却泛起异样。 慕容璎珞从带他来到此处、和他一起看切磋、悄声介绍场上各方势力，到如今勉励他上场，这么一个实力强大的人一直在身边和他交流。 在这样一个有些纷乱、强者众多的环境里，海玄发现每次和她说完话后，自己总会感到安心一些。 这股感觉相当陌生，并非当初观川观里中邪一样的难以拒绝，而是真的随着相处对她生出些信任来。 海玄微微点头，对洛斩说道：“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好！多谢海师弟！” 洛斩顿时大喜过望，连忙向海玄道谢。 “我上台就出一招，可别让你的人说我消极怠工。”海玄突然说道。 “好，就一招！”洛斩毫不犹豫地答应了。 海玄点了点头，转身走向场中。 他神情冷冽，背影挺拔如松，步伐沉稳有力，短短几次呼吸间，已将身体调整到最佳状态。 “……他原来是玄冥天内门？” 大小净斋的队伍里，岑音那双冰蓝色的眼眸中闪过一丝惊讶。 “岑音，这是刚刚和你相互瞪眼的那个人？我还说怎么随便一个路人神识那么强，原来是玄冥天弟子啊。”她身边同门修士说道。 岑音点点头，嘴角微微勾起，露出一丝玩味的笑容。 “有意思，我倒要看看，你有多少本事。” “若蘅，那不是你的朋友吗？” 五元坛队伍里，一个女修突然碰了碰身边的苏若蘅，低声问道。 “呃……还说不上朋友，算是认识。”苏若蘅答道，目光却始终停留在海玄身上。 过年后，师门带她前往九仪阁拜年，她由此认识了慕容璎珞，自然知道慕容璎珞有多强。 海公子不过和她一样筑基初期，不知有何特别之处，能被慕容璎珞看上？ 她心里也忍不住好奇，期待着这一战。 “王风，这场你上？” 玄霄门那边，赵宣对王风说道。 王风点点头，走向场中。 “海道友，没想到我们会以这种形式再见。”王风看着对面的海玄抱拳说道。 “王道友，”海玄点点头，语气平静无波，“你也知道我身上有伤，此战我只出一剑。” 他们在芸城设计对抗邪修那一晚，海玄就直说过自己体内有伤，没法单独应付邪修。 “好。”王风笑了笑，也不强人所难。 他那晚就已经见过海玄的招式，若海玄真的只出一招，那大概……是把胜利拱手送他的。 他们的交谈声音并没有刻意压下，围观修士顿时议论起来。 “有伤？玄冥天没人了？” “筑基初期的对决果然离谱，修为越低越能整活。” “说不定真一招打完了呢？玄冥天的爆发很强的。” 沐月剑闪现在海玄手中，他缓缓拔出，动作轻柔缓慢，仿佛只是在做一个再熟悉不过的日常动作。 “开始了。” 海玄淡淡说道，声音格外清晰。 长剑出鞘，一股白雾突然随之弥漫开来。 周围的议论声戛然而止。 所有人都不可思议地看向场中，那股白雾须臾之间竟已笼罩两人战斗范围！ 雾气浓郁，已将两人身影悉数阻挡。 白雾中，王风架剑防守，脸色惊疑不定。 他那晚可没见过海玄此等手段。 用感应法术捕捉对方踪迹？或是想办法用其他法术驱散白雾？ 王风脑中略过想法，但很快都被他自己否决。 “他既说只出一剑，我何须多事？只用全力防守就好。” 他将自身护体灵气加强到最大，全方位无死角覆盖周身。 以不变应万变！ 就在此刻，他瞬间感应到一股灵力，在他身边极近处爆发开！ 场外—— “什么都看不见啊！” “这是法术还是什么？倒是很有玄冥天的风格！” 围观修士们刚刚发表意见，就见到白雾中一道雷光向天冲出！ 而后一个身影直接从雾中倒飞出来。 护体灵气已破，俨然是落败了。 玄霄门修士个个神情一僵。 “承让。” 海玄的声音在雾气中响起，依旧平静无波。 随着他声音落下，白雾缓缓散去，露出了场上景象。 海玄依旧站在原地，未曾移动半步，手中长剑已经归鞘，仿佛从未出鞘过一般。 而王风已经倒在场地边缘，不省人事。 好像发力过度了……海玄有些尴尬。 他也不想对熟人重拳出击的。 “……” 场间尚还一片死寂。 天阙城看得沉默，五元坛面露疑惑，大小净斋甚至没来得及放出神识法术查探，就连玄冥天同门也不知作何反应。 “好巧思的一剑！” 海玄耳边听到慕容璎珞传音，侧过头，正对上她巧笑倩兮的明黄星眸。 第20章 看他平平无奇 “这就结束了？” “太快了！” “假赛？” 围观修士们议论纷纷，看向海玄的目光中充满了震惊疑惑。 那一剑到底是怎么回事？ 其实海玄这一剑，无非是当初胜假许不凡最后一击的翻版。 ——没有适合法器发挥的环境，就创造适合法器发挥的环境。 水云符，筑基期常用符咒，可以储存一个小型水属性法术，海玄贴在了沐月剑的剑身上。 只是海玄灵根虽有水属性，却未修习过专门制造白雾的法术。 他不会，可林雪枝会啊！ 真当云来圣地的“云来”是假的么？ 云雾蒸腾，蜃气笼罩的手段，炼气期弟子都用得出来。 在芸城那几天，海玄硬是拉着林雪枝录了几十张水云符。 随后就是熟悉的压制灵力、热感定位、无声飞行，一气呵成。 而海玄战前说只出一剑，更是给了王风一种错觉：只要他防住就能赢。 如果他第一时间想办法驱散雾气……海玄还真不一定能赢。 但他怕驱雾时被海玄偷袭，便还是用了最保守的策略。 可惜，沐月剑解放后几近法宝的品质，面板数值之高，不是筑基初期能抵挡的。 道友，这就是汗水与努力！ 若正常对决，海玄目前还真不好赢。 体内带了伤，无法以体修的方式战斗，器修方面，就只掌握了两招地阶神通。 林雪枝叮嘱过，不要在玄霄门修士面前使用夜雨惊蛰剑，用风云扫尘功，万一碰上识货的，同样很尴尬。 那自己打完，多半是要被玄冥天暗中调查一下，会不会是云来圣地内鬼。 场上没有金丹修士，无法用神识查看战况细节，故而用白雾掩盖夜雨惊蛰剑，也算是平安过关了。 似乎该多掌握几招刀剑招式了……海玄心里想到。 “第三场，玄冥天胜。” 洛斩的声音打破了场间私语，带着一丝掩饰不住的得意。 玄霄门弟子们脸色难看，却也无法反驳。 在他们看来，海玄制造白雾偷袭虽有些下作，但王风能被一招击败，连还手机会都没有，到现在都还昏迷着，那怪偷袭就太输不起了。 “海师弟，干得漂亮！”洛斩快步走到海玄身边，毫不吝啬地夸赞道。 海玄微微点头，没有说话，只是默默调息，恢复灵力。 为了保证胜利，刚才那一剑，他消耗颇大，如果不是最后收了力，当场杀死王风都有可能。 “海公子那一剑的前后动静，恐怕场中没有几人能看出来。”慕容璎珞的声音再次传来，带着一丝赞赏。 这话意思也就是她全看清楚了，大概以她的感知力，雾气根本遮挡不了视线……海玄转头看向她，只见她依旧笑意盈盈，眼神却十分认真。 “也有慕容姑娘勉励之功，”海玄微笑回道，“若非你相信我能一招致胜，我自己未必能做到。” 如果没有慕容璎珞，他更可能选择不在大庭广众下暴露自身，而是像以前大部分时候一样，只用平常手段对敌。 但那样，输赢恐怕就难说了。 而战前就会想到这一层的海玄，最大可能就是根本不答应洛斩。 “海道友，你这一剑，可有名目？”赵宣走了过来，捋着一字胡问道。 海玄心头一跳，摇了摇头。 “可惜，可惜……”赵宣有些遗憾，转头对洛斩说道：“玄霄门此次技不如人，以后再来领教玄冥天道友高招。” 说罢，便带着玄霄门众弟子离开。 “海师弟，今日多谢了。”洛斩再次向海玄道谢，“明天来我们客栈，想要什么尽管开口，我们满足不了的，我去驻地给你找。” 这就是亲传弟子的任性。 说罢便也带着玄冥天一行人离开。 两方主人公既已归去，这场突如其来的切磋便告一段落。围观的各方势力修士们也无心久留，带着各自的心思，缓缓散去。 “二玄”切磋本以为是视觉盛宴，不料后两场加在一起都没有第一场一半长，着实有些虎头蛇尾。 玄冥天虽赢下大场，但分量更重的前两场都是平局，唯一赢的小场，周遭全都没看明白。 故而玄霄门离去时，脸上没有多少郁色；玄冥天离开时，除了洛斩，脸上也没多少喜色。 海玄转头看向慕容璎珞，正欲开口，慕容璎珞抢先一步道：“此地不宜久留，我们先离开。” 海玄微微一怔，随即明白过来。 今日这一战，玄霄门没赢，玄冥天没赢，大概只有他和战斗狂洛斩赢了。 其他势力调查他背景的人，必会增多。 “好。”海玄点头，随着慕容璎珞一同离去。 …… 大小净斋的队伍中，岑音望着海玄离去的背影，冰蓝色眼眸中闪过一丝异彩。 她的双眼可以看穿雾气。 这点连她同门都不知晓。 全场除了海玄和慕容璎珞，她是最知道场上发生了什么的人，甚至比当场体验、仍在昏迷的王风更清楚。 用话语诱导对手防御，再用白雾阻挡对手感知，最后用飞剑悄然接近偷袭，只能说魔道不愧是魔道…… 周围传来女修们阵阵讨论声。 “洛斩亲传看起来真生猛啊，是我喜欢的类型。” “那个李牧眼神太犀利了，看着有些吓人。” “他们玄冥天全是狠人，最后那个海玄看着最清秀，打完之后表情温和，结果下手是最狠的，直接给人打晕过去了。” “哈哈哈~” “岑音，”一名女修凑了过来，问道，“你和那个海玄拼了神识，感觉他怎么样？” “什么怎么样？”岑音尚在思考，被打断了只能忍着不耐烦问道。 “感觉是个什么样的人？”这名女修感叹道，“他看起来真年轻啊！” 大小净斋重视神识修炼，灵力修炼就差点意思了，修行速度慢，在金丹之前、神识弱小的时期尤其显着。 水月斋此次前来的又都是筑基修士，哪怕是队里最年轻、资质最好的岑音，今年也要二十一岁了，去年才晋入筑基，她若在其他宗门，恐怕提前两三年就筑基了。 其他人则是普遍二十四五往上，看二十未满的海玄，自是一眼看出年龄差。 岑音冷着脸敷衍道：“平平无奇。” 第21章 有借有还 在岑音心里，对玄冥天三人评价自有高低，却不想说与旁人—— 洛斩，现三教九流汇集白鹿城，作为玄冥天亲传，约战既可为宗门立威，也提自身声望，可谓一举两得，选玄霄门当对手，勇气可嘉，本人实力能在逆境中战平赵宣，同样可圈可点。 可惜，作为带队人，御下不严，统筹失策，关键时刻竟不得不寻旁人相助，仅此一项就能判断，此人虽有一定眼光，但难以肩负更大责任。 李牧，优势最大的一场，能打成平局……无用之人，不提也罢。 海玄，神识强度惊人，战斗策略出众，性情有些强硬。从他始终站在一旁，不入玄冥天队伍来看，可能天性喜独，或是对玄冥天没多少归属感，亦或是要陪他身边那女人…… 倒是可以结交一下，仔细看看是个什么样的人。 “岑音，你在想什么？眼神好呆哦……”她身边那名女修还在好奇。 “……” 要不是你是我师姐，以及现在还打不过你，我一定会你把挂在客栈的屋檐上……岑音眨了眨眼，答道：“在回忆前两场切磋，想如果是我，该怎么应对那两家的招式。” “连走回客栈都在想这些啊，不愧是最年轻的亲传。” 岑音淡淡答道：“还好，你想不想听？” “不……好，听一下。”女修本想拒绝，可看见岑音侧过头，瞳孔蓝光幽幽，最终还是改了口。 岑音顿了顿，直接运转起功法。 空中顿时浮现出洛斩和赵宣的虚幻身影。 这是大小净斋的神识幻术，竟被她用在了切磋复盘上。 女修喉咙不由滚动了一下。 直觉告诉她，今晚可能要听这位师妹说很久了。 …… 另一边，五元坛的队伍里，也响起了类似的讨论。 “那白雾应该是符咒，多半是水云符，筑基期哪能那么快、那么隐蔽的直接施法。” “那一剑虽一击制敌，但那道雷电却不算很强，从那道雷的灵力精纯程度看，那个海玄最多地灵根。” “伤应该是真有伤，我观他血气，不似其他玄冥天修士般流转自如。” 不愧是擅长五行法术、流派众多的五元坛，一个人看不清底细，但一群各有所长的人交流下，竟真把海玄的情况猜了个七七八八。 其中长得比较成熟的一人，捻着胡须道：“各位若是都在筑基初期，若未曾见过他这等手段，可有谁觉得与他切磋能赢的？” 这下大家都沉默了。 明摆着的事还用问？ 让我们五元坛同修为去打玄冥天精英，不是白送？ “若蘅，你能赢吗？”苏若蘅身边的女修见她安静不言，忍不住悄悄问她。 苏若蘅回过神来，正欲回答，脑中却想起晚饭和海玄初见时，慕容璎珞旁若无人地招呼她过去，而海玄似乎比她还尴尬，起身就欲离开。 幸好他没有真的离开。 慕容姐姐点的菜很好吃，海公子也是很有意思的人。 “不知道。”她笑起来，轻轻摇了摇头，“总想这些打打杀杀的做什么？” “这还是我第一次见到‘二玄’切磋，看得都饿了，要不要等下一起买点夜宵？” 女修无话可说。 …… 次日上午，阳光透过窗棂，洒落在海玄的脸上。 他缓缓起身，简单洗漱一番，推门而出。 今日，要去寻洛斩拿报酬。 和林雪枝、小雉打了个招呼，便离开客栈。 两人的身份都不太适合见玄冥天同门，解释起来很容易自寻麻烦。 昨晚他和慕容璎珞出来后，慕容璎珞说要送他回来，海玄心头古怪，却也没拒绝。 等两人到了地方，慕容璎珞匆匆道别离开，看得海玄更加诧异。 难道……她其实还挺忙的？ “小天，能感应到慕容璎珞在哪儿吗？”海玄走出客栈，环视四周，在心里问了一句。 “她……好像不在白鹿城里。”小天有些犹豫地说道。 不在白鹿城？ 难道她化形后还留着些本性，不喜欢睡在房间里，而是野外？ 这行踪神神秘秘的，应该人没事？ 海玄暂且抛去担忧，向城北走去。 根据洛斩所说，玄冥天此次在白鹿城停留的客栈，名为“悦来”，是白鹿城数一数二的大客栈。 好俗的名字……海玄看着客栈的招牌，忍不住在心里吐槽道。 一名小二看到海玄站在门口，迅速迎了上来。 “客官，打尖还是住店？” 海玄掏出自己身份牌，直接问道：“你们这儿，可住着玄冥天修士？” 小二见了，眼神立刻变得恭敬起来：“原来是玄冥天的上仙，小的这就去通报。” 说罢，便一溜烟地跑上了楼。 片刻之后，洛斩的身影出现在楼梯口。 他看到海玄，脸上露出笑容，快步走了下来。 “海师弟，你来了！”洛斩热情招呼道，“上楼坐会儿？” “不了不了，”海玄推辞道，“昨日洛师兄所提报酬，我已经想好了。” “我想要一枚定基丹，还想借阅两门地阶刀剑类神通。” 洛斩倒也不觉失礼，玄冥天修士风格多数都很直接，他也直问道：“海师弟已经筑基，还需要定基丹？” “送人的。”海玄言简意赅。 林雪枝当初送他一枚，他打算还一枚，也帮她尽早筑基。 洛斩沉吟片刻，开口道：“定基丹，我这儿没有，其他人那里我问问。至于地阶神通……” 他看了一眼海玄：“我倒是从内门藏书阁借出一门刀法，带在身上，名为‘鹿踏涛’，地阶中品，威力大，修炼难度高，海师弟可有兴趣？” ……洛师兄居然有在练刀？海玄毫不犹豫点点头。 洛斩见他如此干脆，也不再多说，从储物袋中取出一枚玉简，递给海玄。 “我们队伍离开白鹿城前还回即可。” 待海玄接过，他便上楼，去询问其他玄冥天弟子。 过了半晌，他走下来，无奈说道：“看来定基丹和剩下那门神通都只能去驻地一趟了，走。” 两人刚出门，便齐齐被一个路过的橙色短发年轻男子吸引了视线，他那一头橙色相当驳杂，显然是染上去的，在人群中格外扎眼。 海玄看得微微睁大双眼。 这造型奇特的年轻男子，竟又是一个气运之子！ 第22章 有赃东西 海玄当下尴尬，既不得不和洛斩同行，又不想放过这一气运之子。 昨夜群雄汇聚，全场都只有慕容璎珞一人携带气运！ “小天？” “不行，接触时间太短，我没办法像慕容璎珞那样标记他。” 一旁洛斩见海玄目不转睛盯着橙发男子，眼中掠过一丝奇怪，问道：“海师弟对此人有兴趣？” 这问法听起来怪怪的……海玄实在没法承认，只得反问：“洛师兄知道此人？” “这一头邋遢，想不出名都难。”洛斩笑道，“我们还没到白鹿城，情报处就调查好了。” “此次水月商会特卖，主管者是商会两位副会长之一，姓高，这位是他的小儿子，叫高昭。” 高招？这名字…… 既然知晓了来历姓名，此人大概短期内不会离开白鹿城，海玄便不再多想，先和洛斩一起前往驻地。 与小鹤城驻地在市区不同，白鹿城驻地位于城西一片幽静竹林之中。 刚到门口，就有两名守卫弟子迎了上来。 “洛师兄！” 二人看到洛斩，连忙行礼。 洛斩微微点头：“我带人进去，找管事。” “是！”守卫弟子不敢阻拦，连忙放行。 这比我刚到小鹤城时强多了……海玄目睹一切，不动声色想到。 两人穿过一片竹林，来到一座大殿前。 洛斩直接走了进去：“周师兄，我来了。” 大殿内，一名中年男子正坐在桌案后，翻阅手中典籍。 听到洛斩的声音，他抬起头来，脸上露出笑容。 “洛师弟，就等着你了，昨夜如何？” “我先介绍个朋友，想找你帮个忙。” 洛斩说着，将海玄拉到身前道：“这位是内门海玄，海师弟。” 紧接着洛斩便将昨晚和玄霄门约战的细节、海玄想要定基丹和地阶神通的事情说了一遍。 周师兄听完，眉头微皱，表情带着一丝古怪。 “定基丹没有，这东西，门内的炼气期供不应求，一般都是直接送回幽都山脉。地阶刀剑神通，驻地里倒是有一门……” ——五元坛大名鼎鼎的五气朝元剑，地阶上品神通。 海玄和洛斩看到后，都沉默了。 周师兄笑着说道：“海师弟若是中意，尽管拿去，不还回来也行。” ……什么叫不还回来也行？玄冥天驻地里，出现五元坛的招牌神通是什么情况？ 周师兄咳了咳，接着说道：“这玉简是赃物，不过只要不露在外面，不会有人追查到……海师弟若真学了此招，还是莫在五元坛修士面前使用为好……” ……只有五元坛吗？我怀疑这剑法不蒙着脸，在哪儿都不好使啊？ 正魔两道看了都要举报。 不过思来想去，海玄最后还是收下了。 ——只要把见过他这招的人都杀了就行。 以上只是随便想想。这五气朝元剑名气颇大，传承久远，海玄就算不能在大庭广众下使用，但从中悟出一二，用在其他剑法或是磨砺剑道上，也绝对不算亏。 周师兄见海玄收下，如释重负，侧头看向洛斩，转移了话题。 “洛师弟此次向诸门立威，当真是做了件快意事。” 洛斩疑惑问道：“立威？什么立威？” 这次轮到周师兄一顿：“洛师弟约战玄霄门，本意难道不是震慑来到白鹿城的诸门，让他们老实做客，不要浑水摸鱼？” 洛斩尴尬一笑：“我只是觉得难得有和玄霄门切磋的机会……” 看到周师兄不自然的神色，洛斩很快圆了场：“不过能震慑他们也是意外之喜了，哈哈。” 如果你最后不尬笑两声，周师兄的脸色应该会更好看些……海玄见状，出声解围。 “两位师兄，我从昨天来到白鹿城就好奇了，水月商会到底是卖什么东西，能引得这么多势力齐聚于此？” 两人转身看向海玄，洛斩说道：“是一件品阶颇高的镇物。” 海玄瞬间了然。 镇物，即镇宅之物，在有修行者的十方界，配合阵法，能调控环境灵气属性、辅佐修行等等，而且这个“镇宅”的范围，可能有那么亿点点大。 加上洛斩口中的“品阶颇高”，恐怕能影响至少一座山。 这种宝物，对个人很难用得上，但对宗门，只要能插手都会插手。 ——哪怕自己宗门并没有合适的地方放，也不能让其他宗门轻易得手。 周师兄出言提醒道：“海师弟，你要找定基丹，可先去城中灵丹坊，灵丹坊没有，再看看水月商会这几天的特卖，总是能找到的。” 此间事了，海玄和洛斩坐了一会儿就告辞离开。 两人站在驻地门口，洛斩对海玄说道：“海师弟，你现在去灵丹坊？” 海玄点点头。 “两门地阶神通已经找到，我便先回去了，若你还需帮助，来驻地找周师兄便是。” 洛斩说完欲走，却见海玄正目不转睛盯着他。 洛斩：？ 海玄：“买定基丹的钱。” 过了一会儿，海玄收好储物袋，欣然走回市区。 旁边洛斩已经没了踪影。 他重新走进了驻地的主殿内。 他要报销。 …… 海玄迈步走入灵丹坊，刚一进门，目光便不由自主被一道熟悉背影吸引过去。 浅色外袍笼罩全身，金色光芒在他眼里亮起。 ——她怎么在这儿？ 海玄脚步不停，向慕容璎珞走去。 “海公子，你来啦！” 海玄刚往她走去时，慕容璎珞就感觉到了，立刻转过身来笑盈盈地招呼道。 她手中拿着几个精致的玉瓶，看样子是刚买完丹药。 海玄从标签上看出，这些都是疗伤性质的丹药。 “慕容姑娘，你受伤了？” 海玄走上前，语气中带着一丝疑惑和关切。 慕容璎珞眨了眨眼，笑着道：“你看我哪里像伤病的样子？” 她将手中的玉瓶递给海玄：“从我们见面第一天起，你的伤就一直没好，是不是觉得自愈更好？不愿吃药？” “这些是给你买的，回去记得今天服下。” 海玄一愣，抬头看向慕容璎珞，见她神情自然，眼神真诚。 他竟就这么呆住一瞬。 的确如慕容璎珞所言，海玄一直觉得自愈更好，这是体修必需的经历，加之本以为这一路不会有什么争斗，当初在小鹤城就未认真疗伤。 不过现在白鹿城鱼龙混杂，伤愈才能有备无患。 只是……幼时当药童，修行后当了炼丹师的海玄，自父母后，这还是第一次，看到别人为自己配药、买药。 “……多谢。” 第23章 炸裂之举 鼻尖萦绕着淡淡药香，似是清冽中带着一丝甘甜的山间清泉，沁人心脾。 “……怎么还不收下？不愿意亏欠我？” 慕容璎珞见海玄虽道了谢，眼睛却一直盯着自己，不由得歪了歪头，长长的睫毛微微颤动，如同蝶翼般轻盈。 海玄回过神来，伸手接过玉瓶，入手温润，瓶身还残留着慕容璎珞的温度。 “没有，只是不太习惯。” 海玄顿了顿，这种自己什么也没付出，就被人关心的感觉，陌生又温暖。 他两世为人，前一世的他，这个年龄还处于“不想亏欠任何人”的思想阶段，而如今，已是接受了“人情往来无法绝对平衡，总有亏欠”的思想。 不过想是一回事，真正亏欠了就是另一回事了。 回顾与云梦瑶、北冥光、林雪枝三人初识时，他觉得自己都是主动方，都有在用心经营彼此关系。 但慕容璎珞……至今见面不过三次而已，他只是像普通朋友一样对待她，可似乎每一次都得到了她某方面的帮助。 慕容璎珞轻轻一笑道：“这是我第一次送你东西，就算用完了丹药，瓶子也别随手就扔了。” 她语气轻快，看海玄仍有些不自然的脸色，嘴角忍不住翘起，凑上去接着说道： “……你也帮我一个小忙？” 海玄疑惑看向她。 只见慕容璎珞转身走向柜台，说道： “掌柜的，你们炼丹房是在二楼？” “不错。” “我方才在二楼闻到一股奇怪气味，不知是从何而来？” 慕容璎珞的声音清脆悦耳，但在掌柜听来，却如同惊雷一般。 他脸色微变，陪笑道：“这位仙子说笑了，小店炼丹多年，从未出过差错，怎会有奇怪的气味？” “哦？是吗？” 慕容璎珞挑了挑眉，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弧度。 她手撑在柜台上，指尖轻轻敲击着桌面，两只眼瞳中的灿黄色逐渐变得明亮。 “可我这鼻子，向来灵得很，尤其是一些……不干净的东西。” 掌柜额头渗出细密的汗珠，他强作镇定，干笑道：“仙子，小店所售丹药，皆是上等灵药炼制，绝无任何问题。” “掌柜，可否借一步说话？” 海玄突然开口，他走上前来，亮出了自己的身份牌。 他倒是明白，慕容璎珞让他帮什么忙了。 玄冥天的身份牌熠熠生辉，掌柜的脸色瞬间变得苍白。 他连忙行礼道：“原来是玄冥天的上仙，小的有眼不识泰山，还请上仙恕罪。” “不必多礼。这位姑娘所言非虚，我亦闻到了一股异味，还请掌柜带路，让我等一探究竟。” 海玄淡淡道，语气平静，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威严。 ……这当然是假话，但他选择相信慕容璎珞。 掌柜的脸色一阵青一阵白，咬了咬牙，低声道：“两位上仙请随我来。” 三人走上二楼，穿过一条狭窄的走廊，来到炼丹房的区域。 一股浓郁药味扑鼻而来，海玄微微眯起双眼。 嗅觉对于炼丹师是十分重要的资质，可惜他这方面并不是强项，这股气味虽感觉有些不自然，但脑中尚且定位不到问题。 慕容璎珞眉头紧锁，她深吸一口气，眼神变得锐利起来，领着二人来到一处房前。 “就是此处。” 她语气肯定，指着房门说道。 “此处……不久前用原生妖丹炼制过丹药。” 海玄心中一惊，妖丹乃是妖兽体内精华所在，蕴含强大灵力同时，也带着妖兽的血气与戾气。 如果用来炼丹，妖丹要先进行预处理，除去戾气，才能使用。 没有炼丹师蠢到直接用原生妖丹来炼普通丹药，那只有一种可能。 ——丹药本身就需要原生妖丹的血气戾气。 “开门，我们进去看看。” 掌柜点头称是。 三人进入房中，这下海玄已明显感觉此处氛围不对劲。 阴气很重。 慕容璎珞环视一周，声音再次响起，带着一丝凝重。 “是极阴之物。” 她顿了顿，补充道：“这类材料，需要用魂魄炼制。” 魂魄？芸城的邪修就在搜集魂魄，他背后有位金丹期邪修，明天开始的水月商会特卖，又是人最多最混乱的时候…… 海玄心中警惕顿时高涨，猛地看向掌柜，厉声问道：“这间炼丹房，之前是谁在使用？” 掌柜浑身一颤，忙道：“这间炼丹房是、是昨日一位客人租用的，那位客人要求使用后将这间炼丹房密封三天，他出手阔绰，小人一时糊涂，便答应了他的要求。” “他在你们这里登记的信息，一五一十，全部给我。” 海玄语气冰冷，心中已然有了不好的猜测。 “那位客人长什么模样？你还记得什么？也都说出来。” 慕容璎珞追问道，她眼神锐利，紧紧盯着掌柜，不放过他任何一丝表情变化。 “这……” 掌柜支支吾吾，似乎有所顾忌。 “你还想隐瞒？” 海玄笑了一下，筑基期的威压瞬间笼罩在掌柜身上。 他当即承受不住，连忙说道：“我说！我说！那位客人登记的名字叫赵汜，全身裹在灰袍里，隐藏了容貌身形，其他的，小人就真的不知道了。” ……赵四？海玄并不知道是哪个汜字，瞬间联想出天外，但还是绷住了表情。 这掌柜行事乖张，口说无凭，未必能信，还是要先盯着他，确认昨日的登记簿才是。 三人刚要出门，就在这时，隔壁炼丹房突然传来一声巨响。 轰！ 墙壁被炸开一个大洞，碎石飞溅，烟尘弥漫。 海玄抓住掌柜手臂，把人拉向身后，慕容璎珞瞬间激起护体灵气，将飞石全部挡下。 两人定睛一看，只见隔壁炼丹房内一片狼藉，四面墙壁都被轰出破口，连天花板和地板都有了裂痕，丹炉化作碎片，房角也起了火。 好狠的炸炉……海玄无语。 一般炼丹房的墙壁，抵挡常见炼气筑基期丹药引发的炸炉毫无问题，能把房间炸成这样，也不知是在炼什么。 那炼丹师……海玄有心理准备地仔细瞧向地上身影，不由瞳孔一缩。 橙色短发，衣衫褴褛，浑身黑尘，生死未卜。 正是高昭。 第24章 炼丹不规范，亲人…… 海玄连忙变换视野，看到高昭身上的银白色光芒，和在悦来客栈门口看到时无二。 看来还没死……海玄抓着掌柜进了隔壁屋内。 慕容璎珞跟在后面，反应极快，指尖轻弹，数道水流凭空而生，精准浇灭房角火焰。 “他还有气息。” 她轻声开口，金色眼瞳中闪过一丝担忧。 掌柜脸色煞白，被刚才的动静吓得现在还双腿发软。 “你去房门口，喊人过来，但你不许离开。”海玄冷声吩咐道。 “……” 掌柜神色僵硬，跑到门外开始高呼起来。 海玄蹲下身，凑近查看高昭的情况。 ……他在受到冲击前，身上似乎有什么能护主的东西激发了，否则如此近距离，非死即残。 只是，那东西虽防住了外伤，强烈的震荡依然把他体内搞得乱七八糟。 海玄用灵力检查了一下，体内有多处内出血。 若不是有炼气中期的修为，恐怕这伤势仍是凶多吉少，哪怕是现在，若不及时处理，也可能留下长期影响。 嗯？气运之子，居然只有炼气中期的修为吗？ 海玄心中泛起一丝奇怪，随后不禁将手伸向储物袋，掏出了慕容璎珞刚刚给他的药瓶。 高昭的伤势和他伤势有些像，完全可以服同样的丹药。 不过这是她刚送的丹……海玄向慕容璎珞看了一眼。 正检查周围的慕容璎珞，看到海玄正拿着药瓶抬头看她，顿时会意。 她心头微暖，没想到海玄这个时刻，居然还会先考虑她的意见。 “救人要紧，该用就用，若不够你用，我再去楼下给你买。” 海玄听罢，倒出一枚丹药，正要喂入高昭口中，却突然一顿。 ……高昭是气运之子，如果海玄不在这里，会发生什么？ 正常受伤昏迷，正常送去医馆，刚才那间房因为这次炸炉变得满地狼藉，气息消散，之前那位炼丹师的线索就此断掉。 若不喂这枚丹药，他会受更重的伤，这伤势可能影响到他未来的某些抉择。 海玄脑中瞬间想到各种画面。 他犹豫了。 会不会不喂这药才是正确的？ 当初救云梦瑶时，只需考虑她的生死就够了，云梦瑶资质、道路都相当明朗。 可面对只有炼气中期、弱得完全不像气运之子的高昭，海玄却有些整不会了。 万一他是个什么残血觉醒的设定，自己这样不就是坑了他？ “小天，看得出这人的特异之处么？” 进入此房后，小天同样一直在注意高昭，可她却摇了摇头道：“体质上看不出什么特殊的。” “别的方面我看不出来。” 此时，慕容璎珞在一旁，看海玄拿着丹的手悬在高昭嘴前停住，进退两难的样子，心中涌上一股微妙情绪。 他……这么在意我送的东西？ 伸到嘴前才发现不太想给别人，纠结起来了？ 她当然不会觉得这是海玄不会喂人——灵丹都是入口即化的。 而海玄思索片刻，已是想通。 ——管他呢！ 高昭天赋不显又不是他海玄的问题，要真因海玄这随心一举就人生大变，那高昭和天道就都该找找自己问题了。 他一下将丹药推入高昭口中。 而慕容璎珞看到海玄最后喂药时，脸上隐隐带有一丝决断的神情，心中更为相信自己判断对了。 ——他既然这么喜欢，以后应多送他些东西才是。 慕容璎珞开口问道：“他是谁？你朋友吗？” 海玄摇了摇头。 “上午见过一次，叫高昭，是水月商会副会长的小儿子。” 慕容璎珞闻言，若有所思，走到那堆丹炉碎片前，轻轻踢了踢。 “海公子，你可会炼丹？” “略懂。” “看看这丹炉，材质粗糙，炼制丹炉的手法也很低劣，恐怕是这次炸炉的罪魁祸首。” 海玄听着慕容璎珞的话，知道她想表达什么。 ——以高昭的身份，根本不应该用这种劣质丹炉才对。 而且，一个炼气中期就算用劣质丹炉，也不该搞出这种动静。 是丹药特殊，还是高昭炼丹过程出了别的问题？ 这事实在蹊跷。 可惜炉中丹药被炸得只剩下渣，辨别不了一点了。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伴随着掌柜焦急的呼喊。 “大夫！大夫！快来救人！” 几名身穿白袍的大夫，抬着担架，匆匆赶来。 海玄和慕容璎珞让开道路，看着大夫们将高昭抬上担架，送往医馆救治。 …… 医馆内，药味弥漫。 高昭躺在病床上，呼吸已经平稳下来。 海玄正在病房外静静等待。 他看过了灵丹坊的登记簿，确认那人叫赵汜无误，同时注意到高昭是在他到灵丹坊一个时辰前，进的炼丹室。 “你是水月商会的高昭，对？” 待到高昭苏醒，大夫出门同意探视，海玄便进房开口道。 “我是玄冥天内门，海玄。你炸炉时，我就在你隔壁。” 海玄决定开门见山，不给他隐瞒身份的机会。 高昭缓缓睁开眼睛，眼神中带着一丝茫然，慢慢才转过神来。 “打扰道友炼丹，实在万分抱歉……” 高昭的声音有些虚弱，他挣扎着想要坐起身。 他以为海玄是来索赔的。 自己炸成那样，隔壁的炼丹师不跟着爆炸已经不错了，至于正在炼的丹，多半是因他毁了。 海玄连忙伸手，把他按回了床上。 “不用动，你伤不算轻，我当时并没有炼丹。” “不过，为了第一时间治疗你，我的确费了几颗丹药在你身上。” 高昭感受了下身体，轻声说道：“……多谢你救了我。” “随手的事。”海玄淡淡道，“你炼了什么东西，怎么会炸炉成那样？” 高昭闻言，眼神闪烁，缓缓开口道：“我只是想……试试一道丹方……” “什么样的丹？”海玄追问道。 高昭咬了咬嘴唇道：“没什么……一些私事。” 海玄见状，也不好再逼问。 若是些市面没有的丹方，高昭不愿意说，他也没法强求。 就在这时，门外突然传来一阵喧哗声。 “昭儿！你在哪里？” 外面一个声音，焦急传来，一位中年男子急匆匆闯入，面容威严，气度不凡。 他脸上既有担忧，又有几分恼火。 高昭见状，神情顿时一变，本就苍白的脸色似乎又白了几分。 第25章 炸炉还是继承家业 “爹……” 高昭的声音很低，听起来有些无精打采。 中年男子几步上前，一把抓住高昭的手腕，灵力探入，仔细检查他的身体状况。 “还好，只是些皮外伤和内腑震荡。” 他稍稍松了口气，转头看向海玄，问道：“这位是？” 海玄作过介绍。 刚才高父查探高昭时，海玄隐约感觉出他有约莫筑基中期或后期的修为。 考虑高父的年龄和资源，未来成为金丹应该是没什么问题的。 “这位玄冥天小友，多谢你出手相救，我是水月商会的高擎，高昭的父亲。” 高擎拱手道谢，语气诚恳。 海玄微微颔首，回礼道：“高会长客气了，举手之劳而已。” “不过，令公子这次炸炉，动静着实不小，令公子所用丹炉材质低劣，所炼丹药恐怕也非同寻常，才能炸得如此严重。” “炸炉时我正在隔壁炼丹房里搜查，那间房里有邪修的踪迹，炸炉后隔壁殃及池鱼，已经踪迹全无了。” “如此巧合实在无法放着不管，所以……高会长可知道，令公子到底在炼什么丹药？” 海玄神色认真。 现有线索太少，他选择直接以力破局。 玄冥天修士在玄州搜查邪修，这是任何人都无法拒绝的正当理由。 高昭脸色一下变得难看，高擎也微微皱起眉头。 “小友好眼力。”高擎出声道，“实不相瞒，我儿所用丹方，乃是他母亲留下的。” “他母亲？”海玄心中一动。 “内人是一位筑基期炼丹师，早年因故离世，留下了一些丹道心得，其中不乏一些奇特丹药，我儿一直念念不忘，屡屡尝试，我也拦不住他。” 高擎叹了口气，语气中带着一丝无奈。 “那……为何会用劣质丹炉？” 高擎闻言，向床上的高昭看了一眼。高昭低着头，一言不发。 “平日里我不让他炼丹，我儿虽对炼丹颇有兴趣，但是甚少练习，学艺不精。” “兴许是这次出门并没有带丹炉，来白鹿城后又手痒，却分辨不清丹炉好坏，贪便宜买了劣等货。” 高擎沉默片刻，缓缓开口，帮沉默的高昭说道。 这番话解释得有些生硬，海玄肯定是不会全信。 只是现在对方把该说的都已经说了，也没办法继续逼问了。 海玄点点头：“是意外就好，既然如此，我也告辞离开了。” 高擎却突然抬手道：“海小友且慢！” “你救下昭儿一事，我还没答谢呢！” 海玄看向高擎，他微笑说道：“后几日水月商会特卖，海小友可有什么想要的东西，我或许可以提前供给你。” 还真有……海玄直言不讳道：“我正急需一枚定基丹，高会长能否提供？” 高擎闻言思索片刻，眼中闪过一丝精芒，说道：“这定基丹，水月商会还是拿得出来的。” “好，那就多谢高会长了。” 海玄微微一笑，也算是东边不亮西边亮了。 “这样，过几日，在特卖结束前，我会让昭儿亲自将丹药送到小友手中。”高擎补充道。 “无妨，在下等得起。” 海玄点点头，表示理解，随后便告辞离开了病房。 走出房间，海玄脸上的微笑渐渐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抹思索之色。 高昭这气运之子实在太神秘了，偏偏又正好撞上邪修可能现身白鹿城。 “怎么，还在想高昭的事？” 慕容璎珞的声音突然在耳边响起。 海玄转头，只见慕容璎珞正站在一旁，嘴角带着一丝浅笑。 “嗯。” 海玄点点头，没有否认。 “总觉得他身上藏着什么秘密。” 慕容璎珞眨了眨眼，说道： “你们刚才在病房里的谈话，我都听见了……你是不是故意的？” 海玄有些惊讶地看向她，又点了点头。 “真是的，小心机还挺多，刚才和他说话时故意不用灵力传音，把他带进这种节奏里，方便现在我偷听？” 慕容璎珞弯起嘴角，接着问道： “你想知道他们现在在说什么？” “当然。” 海玄毫不犹豫地点头。 “那……我给你共感一下？” 慕容璎珞说着，伸出纤纤玉指，指尖泛起一抹淡淡的金光。 海玄只觉得眉心一凉，一股奇异的感觉涌上心头。 紧接着，他的耳边响起了高擎和高昭的声音。 “你又在胡闹！我不是说过，不许再碰炼丹吗？” 真是开幕雷击……高擎声音直接在海玄耳边炸响，严厉而带着一丝怒意，海玄不由皱了皱眉。 “我就随便试试……” 高昭的声音低沉而倔强。 “试什么试？你娘就因为炼丹去世了，你还想试？” 高擎声音更加严厉，似乎在压抑着某种情绪。 “这次炸炉是不是你故意的？就为了那种奇怪的功法？” 高昭没有回应。 “你倒是练功练得自己心里舒坦了，被你影响的人呢？” “真是持之以恒啊，本以为带你出来会让你没机会再接触炼丹，结果又趁我忙的时候不声不响偷着练，你偷偷准备了多久？” “你要是能把这种心态用在打理家业上，我用这么忙吗？” “我警告你，以后别让我再看见你炼丹！” 高擎的声音斩钉截铁，高昭则依然保持沉默。 高擎似乎也没了说下去的兴致，见高昭身体并无大碍，他便转身离开病房。 而此时，海玄和慕容璎珞早已移动到另一处拐角，自是不会被刚出门的高擎发现。即便走出去如此距离，慕容璎珞的共感传音依然清晰。 “……父子间居然是这样的关系。”慕容璎珞露出了有些迷茫的表情。 她在血亲关系这方面可谓白纸一张，化形为人后从不曾体验。 海玄则有些沉默。 病房里，他看到的高昭，性格并不如他的头发一般张扬，相反，甚至有些沉静内敛。 无论是面对他还是面对父亲，他都显得弱势。 只是，表面上弱势不意味着内心真的服从，从他面对父亲质问，一长串的沉默不语来看，恐怕他心里仍有自己的想法。 ……不过世上居然有功法需要故意炸炉？这也太奇葩了？ 若这才是这位气运之子真正的底细，自己要不要帮他一把？ 第26章 大小净斋人事部 第二天，天空微微放晴，水月商会特卖如约开场。 白鹿城水域面积极大，穿过卧龙谷的玄江，同样在白鹿城穿流而过，是玄州第一大河流。城中大小湖泊遍布，桥梁众多，是名副其实的“江湖之城”。 水月商会本次的卖场，就设在某个湖泊的湖心岛上。 凡人也是能从桥上走入参加的，而修士想进入……显然设在湖心岛，是鼓励能飞就飞。 至于海玄，他现在正陪着林雪枝和小雉，卡在人山人海的大桥上。 大概这就是选址的讲究了，大桥上只允许步行，都能挤成这样。若是设在市区某处，允许马车，恐怕会让周围的交通彻底瘫痪。 来客超过九成都是凡人，水月商会出售商品时固然会根据境界分区，但区域本身却不禁止非该境界者进入，包括凡人。 于是，哪怕来这里其实什么也不买，他们也愿意来凑这个热闹。 毕竟能亲眼看到金丹、元婴仙家用品的机会，实在太少了。 海玄昨日见过高昭后，思考无果，只觉对高昭的情况还是了解不足，便先回了趟玄冥天驻地。 他报告了下在灵丹坊的发现，又提醒了下芸城所见邪修之事，后续就只能相信同门们能处理好。 他倒不担心邪修真的在白鹿城搞出什么事，只要金丹期邪修敢现身，一分钟内驻地的金丹期长老就会倾巢而出，再过十分钟还未解决，身在幽都山脉的元婴期长老，就会直接传送到白鹿城。 慕容璎珞也没有缠着他，他再次向驻地出发时，她便已离开，海玄这次追问了下她的住处，结果慕容璎珞笑着答了声“保密”。 林雪枝见海玄一脸无聊，问道：“玄公子，是不是很难受？” 他明明可以直接飞去湖心岛，现在却不得不跟着受罪。 “是难受。” 海玄不按套路出牌。 “……” 林雪枝原本想好的话顿时说不出口。 她本打算在海玄说不难受后夸赞两句，然后让海玄飞出去，带些水和甜食回来。 她和小雉已经挤了半个时辰了，体质互斥的影响已经有些显现。 海玄看林雪枝有些怏怏的样子，也靠近了些，小声关心起来。 听了林雪枝的解释后，海玄笑了笑，表示马上帮她解决问题。 原来你也难受啊？早说嘛。 海玄伸出手，帮林雪枝戴好了她披风上的兜帽。 “……你想干什么？”林雪枝心里涌起一股不妙的预感，海玄这个动作似曾相识。 “小雉，抓紧我。” “啊？” 海玄一手环住一人腰，当场起飞！ 周围凡人顿时响起一阵议论声。 “怎么还有筑基仙师混在人群里的？” “照顾女眷，你看他不是一手搂着一个么？那俩都不会飞。” “真是令人羡慕啊……别看我，我是羡慕人会飞。” 片刻后，林雪枝单手捂住半张红着的脸，落在了地上。 虽然海玄贴心地帮她扣上了兜帽，没让她被下面人群看个清楚，但她还是觉得好羞耻。 “哥哥，已经到了？” 人与人不能一概而论，小雉显然是飞得意犹未尽。 湖心岛还是有很多人，但至少走动起来比较自由，岛上被分隔出一个个独立的展区，每个展区都陈列着不同类型的商品。 丹药、符箓、法器、灵材，应有尽有，热闹非凡。 海玄寻了棵显眼的大树，直接在大树下坐下。 他可以买的东西并不少，芸城邪修事件后，城主想赏他些东西，他直接选择了要钱。 林雪枝在芸城家中待了数日后，钱财也得到了很大补足。 曾经的贫穷小队，一去不返了。 但是他并不想顶着这么多人到处逛，购物体验实在不好，不如等人少些之后，方便他各种上天降落，那时各种飞行购物，岂不美哉？ 而林雪枝就没这么悠闲了，林家给她钱可不止是让她自己买个爽，也要她来参观学习，给同样从商的林家提供些经验。 于是，林雪枝单独离开，而海玄带着小雉坐在此处等她。 ——这孩子什么也看不见，大抵也是没什么可买的。 海玄正休息时，突然神识感受到一股熟悉而奇特的波动，他抬头向源头望去。 一位容貌清丽、神色凛然、身着水蓝色长裙的女子，正款款向他走来。 这身装扮和海玄初见她时很不一样，甚至之前根本没见过她的全脸，他一开始并没有认出来，直到看到她的冰蓝色双瞳。 是她…… 海玄心头一动，站起身来。 “玄冥天海玄，我们又见面了。”岑音走近说道，声音清脆。 一如既往的没什么礼貌……海玄言简意赅问道：“你是谁？有何事？” 对这个没事喜欢用神识查探人的女人，海玄心中暗暗警惕。 不过他倒是不怕对方，在离近了之后，他能很清晰感觉出来——这女人绝对接不住他三拳。 “大小净斋亲传，岑音。” 她说话时，双眼始终盯着海玄。 “海公子，你神识强大，我们大小净斋就需要你这样的人才，以你目前的境界和神识，入门就能当上亲传弟子，有没有兴趣来大小净斋？” “……” 说实话，海玄这辈子还是第一次有人挖他跳槽。 “岑音姑娘，大小净斋对我吸引力不大。” 海玄直白地拒绝了。 岑音笑了笑，似乎毫不意外，她又接着说道：“玄冥天在神识一道上也算不错，但你的神识放在玄冥天同辈里，还是强得太异常了。” “玄冥天的修炼之法，没办法满足你神识的成长？” 海玄不动声色，等着下文，岑音所说的确属实。 她一转灵力传音，轻轻开口，语出惊人：“你想不想看看大小净斋的神识之法？” 这次海玄是真的惊了，他追问道：“什么意思？” “呵呵……”岑音轻笑了一下，“不需要你加入大小净斋，也能一览大小净斋的功法，就是这个意思。当然，我也有条件。” 海玄说不心动是假的，他看着岑音，那双冰蓝双眼里，如今映满了灼热。 岑音见海玄似是有所打动，再次以诱人的声音提议道： “不如我们找个地方，好好聊聊？” 第27章 有马甲 现在跟岑音走？ 那必不可能！ 先不谈跟她走有没有人身安全问题，他正在等林雪枝，哪能突然跟刚认识的女人跑了？ 但是岑音的提议，又相当有诱惑力，再直接拒绝她，她可能就要翻脸了。 过了这村，不知道还有没有这店。 就在这时，一个少女的声音突然响起。 “哥哥，你在和谁说话？” 海玄心中一喜，这声音……是小雉！ 他转头看去，只见小雉已经跟了上来，正站在他身后，脸上一脸疑惑。 这救场太及时了……海玄问道：“小雉，你怎么突然过来了？” “我……我闻到了一股奇特的味道，有些好奇。” 小雉停顿了一下，糯糯地轻声说道。 “哥哥，能不能带我去看看？” 好理由。 这丫头，太聪明了！ “是吗？那好。” 海玄故作惊讶，他转头看向岑音，脸上露出一丝歉意。 “岑音姑娘，抱歉，我还有事，不如我们改日再谈？” 岑音眼中闪过一丝无奈，只能说道： “这还真是不巧，这是你妹妹？” “对，她十五岁都不到，你最好别对她有什么想法。”海玄语气认真。 “呵呵，海公子把我想成什么人了？” 岑音一笑带过，告知了海玄大小净斋这几日居住的客栈地址。 “若是海公子有兴趣，今晚或明晚来找我就行。” 海玄点点头，拉着小雉，转身快步离开了。 岑音望着海玄离去的背影，忍不住啧了一声。 呵，妹妹？骗鬼啊！ …… 另一边，海玄带着小雉，来到了一处僻静的角落。 “小雉，这次干得好。” 海玄松了一口气，感激地说道。 “哥哥，那个人怎么了？我们为什么要躲着她？” 小雉露出不解的神色。 “小雉，你年龄还小，没见识过这种人的厉害。” 海玄严肃解释道。 “看起来不知是敌是友，甚至怀疑她到底有没有原则。” “想从她那里得到东西，却要时刻小心自己被她坑了去。” “这种人相处起来太费力了，要是换个时间场合，我倒是愿意花心思陪她玩玩，但现在还是算了。” 小雉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又问道： “那我们现在去哪？” “既然已经逛出来了，”海玄看着展区里川流不息的人潮，叹了口气，“干脆去找林雪枝，她现在应该在看炼气期的商品。” 两人并肩而行，穿梭于熙熙攘攘的人群中，前往炼气期展区。 路上，两人经过一片专门的丹药区域，空气中弥漫着药材、丹药的混合气味，刺激性颇强。 小雉紧紧跟在海玄身边，自从双眼看不见后，她其他的感官就敏锐了很多，而现在还是她第一次来到气味这么强烈的地方。 海玄正一边留意着周围的动静，一边寻找林雪枝的身影。 再走了一会儿，小雉实在忍受不住，轻摇海玄手臂道：“哥哥，我有点想吐……” “……” 海玄沉默了一下，施展了个小法术，帮小雉削弱了五感。 这是玄冥天最基础的干扰法术之一，实战中也就在炼气中期以及更低修为的战斗中有效，上次用这招海玄都忘记是什么时候了，没想到时隔多年居然还能用得上。 “我去给你找找哪里有清心丹，你再忍一会儿。” 清心丹同样也是最低阶的丹药之一，有宁神静气之效，凡人也可以使用。 这丹药低阶到海玄现在已经根本不带了。 他目光扫过周遭摊位，突然，小天的声音在脑海中响起：“海玄，你看前面那个摊。” 海玄心中一动，顺着小天的指引看去。 只见一个身穿黑色宽大长袍，脸上戴着一张白色面具的人，正静静地躺坐在藤椅上，面前是一个不起眼的摊位。 白色面具上仅仅画了两只黑洞般的眼睛，整个样子看起来……有些惊悚。 而海玄，更诧异的是，这人身上竟散发出气运的光芒！ 白鹿城怎么这么多气运之子？这合理吗？ 海玄不由多看几眼，他越看越觉得奇怪，疑惑问道： “小天……他该不会是？” 怎么越看越觉得他身上光芒强度，像昨天看到的高昭啊？ “嗯，就是他？”小天也有些不确定，补充道： “气运水平基本一模一样，如果高昭昨天没有躺在病床上，我就会和你直说这肯定是高昭。” 蒙着面在这里卖丹药？真是越来越神秘了……海玄领着小雉向那个摊位走去。 摊位上摆放的玉瓶不多，的确是效果各异的丹药。 与其他摊位不同的是，这个摊位前除了海玄就没有其他客人，显得相当冷清。 海玄看向各个瓶下放着的纸板，上面写着丹药介绍。 【迷魂丹，服用后，会让人产生幻觉，看到最想看到的东西，仅限炼气期以内有效】 【忘忧丹，服用后，会让人忘记最近发生的一件不愉快的事情，仅限炼气期以内有效】 【爆裂丹，服用后会在体内爆炸，也可以直接用灵力催动爆炸】 海玄看得一愣一愣的。 这些都是什么奇葩丹药？难怪周围没人。 他该不会就是炼这些炼到炸炉的？ 海玄想了想，觉得还是正常切入比较好，问道：“你这有没有清心丹？” 黑衣白面人用那张面具呆对着海玄，似乎愣住了，过了一会儿，他才从自己储物袋里现取出一瓶清心丹。 全程他都一言不发，就连海玄问起价格，他都只用手指比数示意。 这反而让海玄更确定他就是高昭了，看了下摊位上那些奇奇怪怪的丹药，海玄最终还是没能克制自己的好奇心，又多买了一颗迷魂丹和忘忧丹。 他倒不是自己想吃，筑基期的他吃了应该也没效果。 单纯想看看这些丹药是不是真有效。 找个机会喂给林雪枝或者小雉？ 两人又找到一处角落，海玄喂小雉吃了清心丹，趁她坐着休息时，他拿出那两枚丹药端详起来。 作为一个筑基期的炼丹师，海玄完全可以通过根据丹药品质，判断炼丹师的水平。 而结果是……有点东西，但不多。 至少，水平没有目前的海玄强。 这就奇了，高昭修为也不行，炼丹能力也不算正统意义上的天才，他到底怎么成为的气运之子？ 第28章 古老存在 说实话，高昭现在的行为也让海玄难以理解。 从他那个躺坐的姿势来看，明显就是身体伤还没好。 伤没好就回病房躺着啊，自己来卖丹是想凑什么热闹？ 不过……他今天来了，会不会这几天都来？ 倒是有机会跟踪调查一下，看看他到底在搞什么。 …… 第二日，海玄躲在暗处蹲守。 昨日林雪枝逛到晚上很晚，几乎一天就解决掉了所有任务，海玄也一直陪她到那个点才一起离开。 他离开时，特意回来看了一眼，发现高昭早已收摊走人。 而今天，按原本计划，是三人休息一天，直接不去卖场。 但海玄昨天一整天没见到慕容璎珞，高昭也谜团重重，便有些在客栈中坐不住，最后还是一个人找借口跑了出来。 与昨天相同的时间，那个黑衣白面人，再次出现在了炼气期丹药区。 依旧是那身宽大的黑袍，依旧是那张只画了两只眼睛的白色面具，依旧是那把看起来就很舒服的藤椅。 他甚至连坐姿都和昨天差不多，懒洋洋地躺靠在那里，仿佛对周围的一切都漠不关心。 他今天似乎换了些丹药，但效果还是非常奇怪。 海玄想看看，这家伙到底想做什么。 时间一点点流逝，天色渐渐暗了下来。 期间，也有不少好奇的修士走上前来看了看，但大多都摇着头离开了。 毕竟，那些丹药的效果，实在是太劝退了。 高昭似乎也并不在意，依旧我行我素地躺在那里。 终于，夜幕降临，人群渐渐散去。 黑衣白面人也开始收拾摊位，他动作很慢，似乎并不着急。 等到周围人变得更少，他才缓缓起身，换了副没那么浮夸、更低调的面具，离开卖场。 海玄远远跟了上去。 高昭走得很快，穿过几条小巷，最后走进了一间不起眼的小屋。 小屋很破旧，看起来很久没有人居住的样子。 海玄悄悄靠近小屋，试图听见屋内的动静。 他似乎……听到了高昭说话的声音。 过了一阵子，小屋的门再次打开。 一道人影走了出来，这次他已经换回了自己原本的衣服。 橙色的头发，略显稚嫩的脸庞，正是高昭。 他左右看了看，确认没有人注意到自己，然后匆匆离开了。 海玄没有继续跟踪高昭，而是走到小屋前，用玄冥天专用的破锁符撬开了门锁，闪身入屋。 屋内陈设很简单，只有一张桌子，一把椅子，桌子上放着一些瓶瓶罐罐。 而屋内最吸引目光的，是桌边一个巨大的鼎。 这个鼎通体呈现出一种古朴的暗红色，上面雕刻着繁复的花纹，散发着淡淡的药香。 光是看着，就能感觉出其品质极为不凡。 海玄正要走上前去仔细观察，脑中却突然响起一个苍老但中气十足的声音： “小友，你是何人？” 海玄心头一跳，环视四周，可能说话的东西应该只有一个，便是眼前的鼎。 “你会说话？” “当然，我是地品法宝，名为药王鼎。” 地品法宝？海玄内心惊讶。 法宝的品阶分法和灵根一样，常见的是下中上三品，再往上就是地品和天品。 地品法宝，基本是大部分元婴修士能用的顶配法宝，哪怕是化神大能用起来也不掉价。 这样级别的法宝，诞生器灵，可以说话，倒也不是什么奇事。 海玄还是第一次这么近距离接触如此高级的法宝。 只是……怎么感觉它看起来不太像地品的样子？ 海玄稍显委婉地问道：“你真是地品？看着似乎……不在巅峰期。” 药王鼎人性化地传来叹气声，道：“我现在很虚弱。” “我需要丹药才能恢复力量，丹药效果越特殊越好。” 海玄心中一动。 “所以，高昭炼那些奇奇怪怪的丹药，是为了你？” “对，他提供丹药，我传授他些我知道的丹方与炼丹之法。” 原来如此……海玄问道：“可是，我看高昭却在售卖那些奇怪的丹药，他没给你？” “不，给过我了。”药王鼎解释道，“但我吃过一种丹后，短期内再吃就没什么效果了。” “那小子倒是心地善良，每种丹药都炼了好几枚，给我品质最好的，剩下的他也只能自己处理掉了。” 海玄继续问道：“你们……是怎么认识的？” “前些日子，他偶然碰到了我，偶然往沉睡的我体内扔了些丹药，然后我就苏醒了。” “本来我一直处于沉睡之中，外表来看就是一件普通的鼎，也真是……机缘造化。” “于是我们就做了交易，他把我带到了这个地方，这些天每天来一趟。” 药王鼎的回答，让海玄有些意外。 “就这么简单？” “就这么简单。” 气运之子的气运真是不讲道理。 海玄突然反应过来，笑着问道：“你为什么愿意和我说这么多？不怕我有些别的心思？” 药王鼎有些开怀地笑了两声，道：“小友，我哪怕衰弱成这样，品格却没变，我曾是天品法宝，后来根源受损，才降级为地品。” “别说现在的你了，就算来个金丹修士，只要我不愿意，他又能奈我何呢？” “我若不想让你看见，你进门后，各方面都只会感知出我只是个普通的鼎。” “至于你……”药王鼎的声音突然变得有些怀念起来，“现在是什么年份了？” 海玄便说了当今年份。 “呵呵……我已经被创造出两千多年了，世上应该没有地品法宝比我更古老了。”药王鼎的声音说不上是喜是悲。 “而我在你身上，感觉到了同样古老的气息。” 古老……是指天书？ 小天显出身形，有些感慨地道：“应该是我……毕竟本质上我也可以说是一件法宝，可惜，它并不能看见我。” 海玄笑着调侃道：“那你至少是个天品法宝了？” “什么天品？”小天有些傲娇地说道，“若要以品阶来论，我秉天地之气而生，是十方界唯一的仙品法宝。” “厉害，厉害。” “……你好像不太相信的样子。” “怎么会？”海玄笑着说道。 “我期待你重回仙品之姿的那天。” “……” 小天气得当场消失，闭麦。 药王鼎突然出声道：“我感觉到它了。” 第29章 荒诞炼丹师 “可惜，它并不能在外界显形，你看不见它。” 海玄解释了句，似是想到什么，问道：“所有有器灵的地品法宝，都能感知到它吗？” 小天可谓他穿越之外最大的秘密，要是随便来个地品法宝，都能感应到它在海玄体内，那他以后碰上任何元婴期修士，恐怕都要小心翼翼。 “怎么可能，”药王鼎笑道，“需天品才能做到，还要像我这样活得久的，而且，还要离得像你我现在这般近。” “你只要不碰上天品法宝，大可不必担心，而等你有实力碰上有器灵的天品法宝时，也无需担心了。” 海玄放下心来，转移话题，谈及前日高昭炸炉的见闻，接着问道：“高昭的炼丹之法，很特殊？” 药王鼎沉默片刻，才问：“你确定想知道？” 海玄嗯了一声。 “小友，你先立誓。” 苍老的声音再次响起。 “立誓绝不觊觎高昭所得传承，也不会以任何形式泄露出去。” 海玄略一思索，立下道心誓。 誓言成立，虚空中似乎有某种力量轻轻波动了一下。 药王鼎这才开口。 “他得到的，是《荒诞丹经》的残篇。” “《荒诞丹经》？” 海玄从未听过这个名字。 “一本奇书，创造者是一千多年前的戏命丹尊，完整版包括修炼功法、丹方、神通等等。” “里面的丹方千奇百怪，修炼方式也与众不同。” 药王鼎解释着。 “具体如何不同？”海玄追问。 药王鼎缓缓道：“比如修炼之法，要求炼丹师经历丹劫，在生死之间激发功法力量。” “丹劫？他一个炼气期，哪里炼得出能带来丹劫的丹？” 丹劫这词，和眼前的药王鼎倒是挺适配，都是元婴期才该碰上的东西。 “没错，所以只能……稍微改变一下。”药王鼎暗示道。 海玄听懂了，当即无语。 原来炸炉也能算丹劫？ “他的灵根只有上品资质，又没有拜入仙宗，无法安心修炼，若不以这种特殊方法修炼，恐怕修个几十年，都达不到金丹。” 这话海玄十分认可，气运之子的修炼，哪有几个不疯魔的？ 北冥光的体质逼得她满世界跑，现在海玄身边的太阴、太阳神体也全是故事。 就云梦瑶一个例外，先天道体真是躺着都能上元婴。 “不仅是修炼特别，炼丹之法更为特别，正常炼丹师，以灵力火焰炼化药材，凝结成丹，而这本丹经上的炼丹法……” 药王鼎语气古怪。 “却是要以情绪辅佐火焰，炼化种种匪夷所思之物。” “匪夷所思之物？” “比如，材料可以是绝望时落下的泪水，狂喜时分泌的唾液，甚至……可以是恐惧时紧绷的肌肉。” 药王鼎的解释让海玄有些吃惊。 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 “当然，高昭现在实力低微，还做不到这种程度，只能先从常规丹药入手，炼制那些效果奇怪的丹药。” 药王鼎补充道。 海玄细想了一下，他昨天在高昭摊位上购买的迷魂丹和忘忧丹，的确和情绪息息相关。 “那他今后也要一直炼制这些奇怪的丹药？” “正是，这也是《荒诞丹经》的特别之处，每一种丹药，都对应着不同情绪，不同感悟。” “只有不断炼制，不断体会，才能最终掌握丹经的精髓。” 药王鼎的声音中，竟带着几分赞赏。 海玄心中了然，怪不得高昭行为如此古怪。 “你之后打算怎么办？” 海玄问药王鼎。 “自然是跟着这小子。” 药王鼎回答干脆。 “戏命丹尊的传承，我已经有所耳闻很久了，却是第一次有机会见，当然要亲眼看着他成长起来。” “你就不好奇他能走到哪一步？”药王鼎似乎兴致盎然。 海玄认可地点点头。 确实，如此特别的修炼之法，任谁都会好奇。 他转身准备离开。 “小友，你若以后还需找我，可自行想办法与高昭沟通。” 药王鼎的声音再次响起。 “好。” 海玄摆了摆手。 小屋的门被轻轻关上，重新落锁。 黑暗的房间中，只剩下一个看起来普普通通的鼎。 海玄刚出门没几步，小天就突然现出身形。 “你为什么对那药王鼎没兴趣？”小天语气里带着几分戏谑。 “一个地品法宝，还曾是天品，对你帮助应该很大？” 海玄笑了笑，反问道：“我要真把药王鼎带走了，高昭的气运是不是就要削减得和小雉差不多了？” “我不知道——” 小天打起马虎眼。 海玄看她这样子，忍不住想捏她的小脸，可惜并不现实。 他接着道：“而且，药王鼎未必适合我，我不怎么需要炼丹。” “以后真需要丹药了，直接找高昭不是更方便？现成的炼丹师，不用白不用。” 他目前在战斗中依赖的是炼器、符咒、阵法，最依仗哪一个暂不好说，但反正都和炼丹没关系。 小天撇撇嘴：“你倒是会偷懒。” “再说，那药王鼎明显对高昭更有兴趣。”海玄语气轻松，“强扭的瓜不甜。” 小天沉默片刻，问道：“你就不怕高昭成长不起来？” 海玄有些调侃地反问：“有药王鼎在，他能成长不起来？” 如果一个地品法宝，连个炼气期、筑基期的小家伙都保不住，那也别当法宝了，当场分解重做。 …… 半个时辰后，海玄来到大小净斋定居的客栈附近。 考虑了两天，海玄最终还是决定来会会岑音，看看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就像高昭的处境，让他不得不用有风险的方法修炼一样，海玄的处境也差不多。 神识本就是他的长处，如果这种适合自己的机会都不把握，以后如何去和气运之子并肩？如何对抗天命反派？ 只是，刚走到客栈门口，海玄就愣住了，他看到了一个意料之外的身影。 那人一身白衣胜雪，青丝如瀑般自然垂落至腰间，后脑勺上系着一根白色发带，远远看去，颇为清丽脱俗。 这人竟是之前和海玄有一饭之缘的苏若蘅。 “苏姑娘，真巧啊，”海玄见对方也已经看到他，只得无奈上前打招呼，“没想到会在这里见到你。” 第30章 私人交易 “海公子，真巧。” 苏若蘅声音轻柔，带着一丝惊讶。 海玄微微点头，目光却不自觉地飘向客栈内。 “苏姑娘是来这儿住宿的？” 海玄随口问道，试图掩饰自己真实目的。 私下夜会魔道女修，人都到门口了，偶遇前天刚经过朋友介绍认识的正道女修。 怎么想怎么尴尬。 “不是呢。” 苏若蘅摇了摇头，发带随之轻轻摆动。 “我们五元坛就住在附近，今晚是来这里和大小净斋交流的。” “交流？” “我们宗门大部分人都喜欢和别的宗门坐而论道，海公子以后说不定也能体验到。”苏若蘅笑吟吟解释道。 海玄想象了一下那个画面，自己怕是要舌战群儒。 “海公子来这里是？”苏若蘅有些好奇。 海玄正犹豫着如何回答。 突然，客栈内传来一阵脚步声。 一群身着各色服饰、形貌各有特色的修士走了出来，还在热烈的交流着。 “苏师妹，走了。” 其中一人朝苏若蘅招呼。 苏若蘅歉意地看了海玄一眼：“海公子，我先过去了，有机会再聊。” 她转身走向五元坛的队伍。 海玄看着苏若蘅的背影，轻轻舒了口气。 这下倒是不用纠结怎么解释了。 他迈步走进客栈，小二当即迎上来。 海玄亮了下身份牌，问道：“有没有大小净斋修士说过，如果有玄冥天修士今晚单独拜访，就去通报她？” 小二一怔，马上反应过来，道：“上仙请稍候。” 随后他快步离开。 过了一会儿，海玄见到岑音来到大堂相迎。 岑音笑道：“海公子，你来了。” 她今晚的装扮，似乎是要出门的样子。 “岑道友。” 海玄这还是第一次称呼她。 “周围有家酒楼，此处人多眼杂，我们去那里谈。” 岑音轻声传音道。 她想出去谈，也就是这件事并不涉及大小净斋，而是她自己做的主……海玄没有异议，答应下来。 岑音套上披风的兜帽，经过海玄先一步出了门。 她这把兜帽一戴，头发一盖，本就偏矮的身高，现在倒是体现得很明显。 岑音气场强烈，气质突出，身体比例显高，单独站出来很有存在感。昨天白天她向海玄走来时，海玄第一眼还以为她和林雪枝差不多高，有一米六五到一米七之间。 结果凑近一看，在海玄近期认识的女性里，她竟只高于还没完全长大的黎栗栗与小雉，最多一米六，这就让人有些……忍俊不禁。 两人一前一后来到酒楼，马上有年轻侍女带领上楼，侍女贴得离海玄相当近，海玄则不露痕迹地摸了摸对方光滑的手背。 这一幕自然被岑音看在眼里，她微笑调侃道：“海公子倒是雅兴。” 海玄微微一笑，不作回答。 这种地方的侍女见到有消费欲望的年轻男子，贴上来实在太正常不过，把人哄开心了，多花点钱、介绍给几个圈子里的朋友比什么都重要。 不如索性放开一些，做给岑音看看，免得她以为自己在这种地方吃不开。 如岑音这种人，相处时尽量不能展露自己的弱点，如果让她自以为发现了你的弱点，她心态上便要无意识地高人一等，甚至之后要想方设法拿捏你了。 万一自己和陌生女人相处时表现拘谨，指不定哪天她就要使美人计了。 进了楼上雅间，雅间内陈设简单，一张圆桌，几把木椅，墙上挂着几幅山水画。 两人落座后，岑音开门见山。 “海公子，上次我提的建议，你考虑得如何？” 海玄看着岑音，目光平静。 “你们大小净斋的神识功法？” “功法、神通，都可以。” 岑音点头，眼中闪过一丝期待。 “我可以暗中私下给你神识之法，但相对的……” 岑音顿了顿。 “我需要你们玄冥天的锻体之法。” 锻体之法？ 海玄心中一沉，面上仍不动声色。 玄冥天的攻击手段无所不强，但都需要以锻体作为基础。哪怕是玩毒，也往往会先在自己身上试，防止用毒时误伤自己。 没有锻体，就没有玄冥天后续功法神通的进攻万花筒。 岑音想要这个，未免有些异想天开了。 “岑道友，这要求未免强人所难。” 海玄语气平淡。 “锻体之法过于贵重，我不会答应。” “海公子先别急着拒绝。”她微微一笑。 “我知道这要求有些过分，但并非没有商量余地。” 海玄看着她，等待下文。 “并非要全套的锻体之法，只需要一部分，适合炼气期修炼的部分即可。” 岑音放低了姿态。 “而且，我还可以用其他东西来交换，比如灵石、丹药、法器……” 她一口气说出许多。 海玄依旧摇头。 “这些东西对我来说，意义不大。” 他顿了顿，语气坚定道：“你还是提一个更实际的条件。” 岑音见状也不恼，似乎早有预料。 有无视规则的进取欲，但对玄冥天并没有意见，没办法把他挖过来，而且不缺钱或者造钱的手段……岑音在心里飞速给海玄做了判断。 既然如此，不如直接看看他实力？ 岑音接着道：“那么，我想要一件神识方向的上品法器。” 这倒是对上海玄胃口了，海玄颇有兴趣地打量了她一眼，说道：“可以，那么你打算给我什么？” 岑音从储物袋中掏出了三本书。 人阶的神识法术两本，以及地阶中品的神识功法一本。 “学习这两本法术，可以帮海公子熟练运用神识。”岑音说完，将那本神识功法放在最前面。 “等两门法术练会，就可以学习这本功法了，这才是交易的重头戏。” 海玄闻言，将目光聚焦到那本功法上。 《太虚观阵图》 这名字看得海玄心头微动。 岑音笑道：“我可没拿一般的东西敷衍你，这功法……是我的主修功法，在斋内，价值一直是比肩地阶上品功法的。” “若你神识够强，足够灵活，这功法和地阶上品比也绰绰有余；但若神识一般，人又悟性不足，寻常地阶下品功法都比它强。” “能修到什么程度，便是海公子自己的造化了。” 说罢，她微微抬眼，冰蓝双瞳直直盯着海玄，眸中流光转动，竟然已经运起功法！ 第31章 都是意外 海玄刚起疑惑，就感觉神识仿佛受了针刺，脑中瞬间插入一幅画面。 那是他前天夜里，在地下一剑击败王风的情景，台下每个人的表情都清晰可见。 而台上，竟然没有他靠水云符释放的白雾！ 转瞬间画面再变，周围人群全部消失，台上的他和王风动作也变慢，沐月剑清晰移动到王风身边、释放雷电的画面开始反复播放。 “如何？”岑音微微喘了口气，“这就是这门功法的效果之一，能把见过的景象按自己想法重新显现在神识里。” 将自己神识中的画面传入对方神识，哪怕如此近距离、短时间，对她依然消耗颇大。 她正打算收回，却发现原本幻象里的海玄突然变了动作，右手抬起一推，一股神识蓬勃而出，就要撕裂幻象。 他这是……想尝试将我入侵的神识驱逐出去？岑音一惊。 而更令她吃惊的还在后面，现实里的海玄竟也受了影响，右手抬起就是一掌，正对着面前的她拍来。 岑音：？？？ 海玄手掌当场整个印在她的小脸上，她被这突然一击推得大脑一片空白，屁股都飞离椅子，连人带椅倒在地上。 这般结果同样让海玄一惊，他马上离席，走向岑音身边。 只见岑音平躺在地，原本冰蓝双瞳似乎大了一圈，有些失去聚焦，血正从她精致的琼鼻里流出来，表情一脸呆滞。 这……好像有点严重啊。 海玄迅速蹲下问道：“岑音，能听见我说话吗？” “啊？呃……？” 岑音双眼中缓缓映出海玄的模样。 “你有没有带手帕？你流了很多鼻血。” 岑音右手手指动了动，颇有些费力地抬起，从衣衫口袋里取出一方粉色手帕，递给海玄。 上面还雕着小马，怪可爱的。 海玄边小心翼翼地帮岑音擦拭鼻血，边问：“疼吗？” 岑音眨了眨眼，似乎才回过神来，声音有些发虚：“不疼……就是有点晕，有点想吐。” “你刚才那一掌……” “我真不是故意的。” “……但你好像在笑？” “不好意思，”海玄竭力控制住表情，“只是感觉你这副模样难得一见，有些有趣罢了。” “你想不想看看自己流鼻血的样子？我可以用留影石拍给你。” “……不了。” “血一直流，有些止不住啊。”海玄皱起眉头，“我用水灵力给你冷敷一下，可能有点痒，你忍一下。” 岑音眨了眨眼，算是默认。 海玄轻轻捏住她的鼻翼，开始输送灵力。 岑音只觉鼻头一痒，瞬间破功，一个喷嚏直接打出来，唾沫悉数喷在海玄脸上。 海玄：…… 岑音打完喷嚏也没什么反应，仍愣愣看着海玄，过了一小会儿，才咧起嘴角，笑了起来。 海玄处理好她的鼻血，将手帕折了折，擦干净自己的脸，没好气地塞回岑音口袋里。 看她这副模样，今晚恐怕没法谈下去了。 岑音的思考也好，情绪也好，反应都明显比正常情况迟钝许多，全然不像刚才那个精明干练的女修。 他心中猜测，刚才那一掌对他来说虽然并没用多少力气，但毕竟打在脸上，加上岑音毫无防备，怕不是被打出了轻微脑震荡？ 海玄有些自责，但他也没想到，岑音的体质，准确的说是物理抗性，居然糟糕到如此程度。 堂堂筑基修士能被随手一掌打成这样……夸张点说，海玄那一掌打在炼气初期的头上，都未必有这么严重。 之前海玄还觉得她肯定扛不住自己三拳，现在来看，刚才那一下若发了力，岑音都可能当场香消玉殒。 难怪她想要玄冥天的锻体之法…… 他扶着岑音站起，没想到刚一松手，岑音就一个踉跄，几乎又要摔倒，海玄忙再次扶稳了她。 “你现在状态不太好，交易的事我答应你了，今晚你先休息，我扶你去床上躺着。” 海玄说着，扶着岑音的肩膀，让她慢慢躺到床上。 ——这雅间还有个被屏风遮挡的内间，里面有床和衣柜，干什么用的，不得而知。 岑音顺从地躺在床上，眼神依旧有些涣散。 “你灵根什么属性？”海玄问道。 “金” “单属性天灵根？” “对” “你先闭上眼睛休息一会儿，我帮你按按头。”海玄轻声说道。 岑音“嗯”了一声，乖乖地闭上了眼睛。 海玄伸出双手，轻轻按压着岑音的太阳穴和头顶百会穴，动作轻柔而有节奏，缕缕金属性灵力轻轻顺着指尖传进岑音体内。 事关大脑，海玄可不敢乱来，这些金属性灵力是顺着岑音经脉输入的。 他锻体多年，灵力有刺激身体恢复的特质，给岑音少量输入一些，也是为了她自愈能更快。 房间里安静下来，只有两人轻微的呼吸声。 过了一会儿，岑音的呼吸渐渐平稳，似乎睡着了。 海玄停下动作，静静看着她。 不得不说，岑音的容貌确实出众，即使现在脸色苍白，也难掩其精致的五官。 只是，她此刻毫无防备的模样，与之前判若两人，让海玄有些不适应。 海玄起身，驱散脑海中乱七八糟的想法，回到桌上，看起岑音打算交易给他的三本书来。 ——反正他已经答应交易了，提前看看也不过分。 约莫过了半个多时辰，岑音揉着脑袋从床上起身。 “你醒了？感觉怎么样？”海玄问道。 岑音无意识地将右手大拇指放入口中，咬着指头作思索状，缓了缓才说：“……还行？” ……我看还是不太行。 海玄只得道：“时候不早了，你现在这个样子，还是先回去休息。等过两天，你身体恢复了，我们再细谈。” 岑音没意见，她也觉得自己现在好像不太能思考的样子，便约海玄两日后晚上再谈。 海玄看她还有些浑浑噩噩，就将桌上三本功法还给她，叮嘱她收好，送她回了客栈。 和海玄分开后，岑音的大脑仍有些沉浸在他后半段的照顾里。 ……他按摩还真舒服，是不是在哪练过？ 她旁若无人，一路径直穿过大堂，正上楼时，口袋中沾染血迹的手帕掉了出来。 岑音毫无察觉上了楼，而正在大堂里坐着吃夜宵的几位水月斋女修，正目睹了一切。 第32章 她怎么了？ 客栈大堂里，几位水月斋女修议论纷纷。 “那是岑音？她去哪了？怎么回得这么晚？” “不知道啊，看脸色好像不太对劲。” “她那是掉了个什么？手帕？” “我去看看。” 这名女修将岑音遗落的手帕捡回来，众人看着手帕上新鲜的血迹，皆沉默不语。 一名女修小声说道：“这血迹怎么看起来有点像……” 她话说到一半，大家闻言都看向她，种种目光实在让她难以接着说下去，只好重新闭上了嘴。 另一名女修接过手帕，轻嗅了一下，煞有其事说道： “我感受到了男人的气息。” 周围女修表情都有些奇怪，有人忍不住笑骂道： “专找男人的狗鼻子！” 只是经过两人这么一说，众人心里都开始往那个方向猜测起来。 “她在外面待了多久？一个时辰？” “该不会是……失身了？” “嘘，小声点！别乱说！” “她那魂不守舍的样子，真的很像啊……” 女修们窃窃私语，眼神中充满了担忧和疑惑。 一名女修提议道：“这件事我们不能在她面前提起。” 众人都点了点头。 “先找出她是和谁一起出门的。” 她们当即就叫来了客栈小二。 小二看见大小净斋众人来势汹汹，迫于压力，也只得说是一位玄冥天的仙长。 “玄冥天？那男人长什么样子？” 她们前不久才见过玄冥天的队伍，若是其中一人，大概能有印象，找得出是谁。 小二大致描述了一下海玄的外貌。 “呃……玄冥天队伍里有这人？” “傻，这不就是最后登场的海玄吗？” “就是岑音一开始比拼神识的那个人，他们第一场时互相干瞪眼了好久。” “那有没有可能，岑音不是失身，是主动的？” “……” 而此时，已经回到房间的岑音，还不知道自己已经被某些同门误会了。 她往床上一躺，几乎沾枕即睡。 第二日，晨曦透过窗户洒落在岑音精致的脸庞上，她缓缓睁开眼，两眼闪过一丝迷茫。 昨夜记忆如潮水般涌入脑海，逐渐变得清晰起来。 从最初对海玄的试探，到突如其来的一掌，再到同意海玄按摩她的头……每一个细节都清晰无比，连他指尖传来的温热触感都仿佛犹在。 岑音嘴角不自然地抽动了一下，双手缓缓捂住发烫的脸颊，俯身埋在枕头里，心中羞愤交加。 她，水月斋年轻一代的佼佼者，向来以冷静睿智着称，第一次在一个年轻男人面前如此失态！ 先是被一掌打得鼻血横流，像个傻子一样呆愣躺在地上，然后又被他扶到床上，像个小孩子一样被哄着睡觉…… 最可恨的是，自己竟然还觉得他的按摩很舒服！ 岑音越想越气，忍不住用力捶起床板。 “咚咚”几声闷响，惊动了门外守候的同门。 “岑音，你醒了吗？”一个女修的声音从房间外传来，“今天天气不错，我们一起去卖场逛逛？” 岑音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着内心的情绪，尽量用平静的声音回道：“不了，我今天有些不舒服，想在房间里休息。” 门外，几位女修脸色一僵，交换了一个眼神，彼此心照不宣。 “那好，你好好休息，有什么需要就叫我们。” “嗯。” 听着同门们离去的脚步声，岑音重新躺回床上，用被子盖住了头。 她现在只想把自己藏起来，谁也不见，用整个上午的时间来调整一下心态。 客栈大堂内，几位女修聚在一起，气氛有些凝重。 “看来昨晚真的出事了。” “肯定的，岑音平时会刚起床就赖在房间里休息？她炼气期就巴不得不睡觉，恨不得一天修炼十二时辰！” “要不要去找那个海玄问问清楚？”一个女修提议道。 “不行！”另一人立刻反对，“我们又搞不清他们的真实关系，万一他们私下里两情相悦，岂不是让岑音更难堪？” “那怎么办？总不能就这么算了。” “别急，等岑音情绪稳定些，我们旁敲侧击问问她。” “海玄那边，我们也想办法查查他的行踪，偷偷跟着，看看他最近在做什么。” …… 与此同时，海玄已经离开客栈，独自前往水月商会的卖场。 今天林雪枝也要去的，小雉倒是留在客栈睡懒觉，但林雪枝实在受不了被海玄搂在腰间飞过去，便让海玄先行，之后再来找他。 而经过昨日之事，海玄今天的目的又多了一项，就是提前购买炼制上品法器所需的材料。 虽然他现在还很难炼制上品法器，更何况还是稀有的神识方面，但未雨绸缪总是好的。 海玄来到筑基期卖场，这里人明显比第一天少了很多，或许是筑基期修士人数本就少很多，也或许是第三天普通人的热情已经消退。 他按照清单，一样一样挑选着。 “这位客官，您需要些什么？”一名侍者热情地迎上来。 到了筑基期，水月商会居然还配备了专人服务。 “我要这些。”海玄将清单递给侍者。 侍者接过清单，仔细看了一遍，脸上露出惊讶的神色，带着海玄兜兜转转起来。 几乎花了整个上午，海玄才买好后续的炼器材料。 逛商场是真的累……他正感慨间，一道熟悉身影出现在她面前。 他有些欣喜说道：“慕容姑娘？两日没见了。” 海玄现在看到慕容璎珞身上散发的金光，便有一种谜之安全感。 慕容璎珞也笑了起来，正欲说话，海玄却接着问道：“你看起来有些累？” “怎么会？”慕容璎珞本能否认了一句，但随后却承认道：“嗯……这两天是有些忙……” 岂止是有些忙？她这次从九仪阁出来的日子太久，请假时间早已用完，现在是一边跟着海玄，一边远程工作。 从海玄见到高昭那天算起，这三天以来她一点觉没睡，手头两个传音石全天未停，一直在和九仪阁保持联系，就为了解决这些天积留的工作。 若只是单纯不睡觉，对她没有什么影响，但若是不睡觉连上三天班，哪怕是她也有些吃不消了。 第33章 水月商会必吃榜 “熬过这段时间就好了……”慕容璎珞轻轻揉了揉眉心，声音中带着一丝疲惫。 海玄看着慕容璎珞明显有些睡眠不足的双眼，心中了然。 大概这就是修仙。 “慕容姑娘不必勉强，若是有事，尽管去忙。”海玄体贴说道。 慕容璎珞摇了摇头，露出一个温婉的笑容：“没事，今天已经把事情解决了。” ……今天过了，还有明天是？ 就在这时，海玄收到一条传音石消息，是林雪枝安顿好了小雉，现在已经到了岛上，正在寻他。 海玄抬眼正要开口，慕容璎珞就抢先问道：“你要去见别人了？” 这说法怎么听起来怪怪的……海玄坦言：“是上次你在观川观见过的那位。” 慕容璎珞一路跟着他们来到白鹿，自然知道二人关系密切，海玄甚至在林雪枝家住了好几天，哪怕是她也明白这在人族习俗里代表什么。 “上次我就好奇了，那是你的未婚妻？”慕容璎珞幽怨问道。 她倒不是对海玄和林雪枝关系有意见，而是如果海玄就这么简简单单抛下她去见别人，那她大概会沮丧得在离开白鹿城前，再也不见海玄。 “不是。” 海玄飞快否认道，速度快得连自己都吃惊。 “现在是朋友。” 慕容璎珞奇怪地看了海玄一眼。 人族真的有成年后又各自未婚，还住别人家的异性朋友吗？ 可她离海玄如此近，海玄说话是真是假，根本瞒不过她的感知。 她察觉出，海玄的真实想法很微妙：他俩的确不是未婚夫妻，但似乎也不完全是朋友。 真是复杂的关系。 海玄自己心里也奇怪。 ——似乎过于抗拒了。 肯定不是因为对慕容璎珞有什么想法，所以想隐瞒与林雪枝的关系。 林雪枝无论品性、容貌他都喜欢，而且她本人现在也不在这里，比林雪枝关系更亲近的云梦瑶和北冥光也是同理，现在聊不到她们。 那他这么急着否认是因为什么？ 慕容璎珞看海玄好像比她还纠结，也不知该做出什么表情，可这个话题毕竟是她提起，她觉得也只能由她扳回来，便道： “还是赶紧去和她会合，我也和你一起。” 她也想看看，这此前被师叔称之为和她“很像”的女子，到底是什么样的人。 海玄点点头，两人齐齐动动身。 …… “玄公子……嗯？” 林雪枝看海玄和慕容璎珞两人过来，不禁一愣。 慕容璎珞当即走上前，热情招呼道：“上次在观川观里，承蒙姑娘的早饭，还没问过你叫什么……” “……” 海玄偶尔还挺佩服慕容璎珞这自来熟的能力。 一番相识后。 “对了，你们俩可曾用过午膳？若是饿了，这卖场里我倒知道有不少美食。” 她这一问，本以为两人至少会有一个接茬，却没想到海玄和林雪枝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竟一时全都闭口不言。 问题如石沉大海。 “……” 哪怕是慕容璎珞也第一次被这两人整无语了。 海玄只得开口，自以为救场道：“我不饿。” 林雪枝有样学样：“我也不饿。” 慕容璎珞愣住，惊讶地看着两人。 海玄是纯粹不饿，他早上刚在客栈一口气补充了三顿的量。 林雪枝则和体质有些关系，太阴神体似乎让她的气血消耗变小了许多，一天吃一顿就足够。 “其实我是想说……”慕容璎珞无奈笑笑，“水月商会今天有个有趣的活动，可以抽签试吃各种灵食，一人只能参加一次，抽签只需二十灵币。” 灵食？二十灵币？这不是赔本买卖？ 海玄和林雪枝对视一眼，都来了兴趣。 灵食对体修来说十分重要，玄冥天的部分食堂就会提供，海玄过去吃的次数不算少，每道菜价格大概是对应普通菜肴价格的二十到三十倍。 “原来如此，慕容姑娘怎么不直说？我还是能吃点的。”海玄笑着答道。 林雪枝也无声点了点头。 “……” 第二次沉默来得十分迅速，慕容璎珞不禁怀疑起自己，是不是和他们两人相处的方式不太对。 明明就一个海玄时挺好的啊？ 慕容璎珞领着两人一路前行，很快来到了金丹期卖场区域。 这里的人流明显又要比筑基期卖场少，但卖场中心却相反，极为热闹，一个巨大的圆形高台被人群围得水泄不通。高台上，摆放着各种珍馐美味，散发着诱人的香气。 “就是这里。”慕容璎珞介绍道，“这里最近两天都会准备一些灵食，只要抽签抽中奖了就可以上台品尝，中奖的概率有五成。” “如果抽中了特等奖，厨师还能专门定制一顿正餐，最多能带两个人一起享用。” 这活动挺好的，就是为什么在岛上待了两天的我不知道……海玄不禁问道：“慕容姑娘从哪里得知的此事？” “这事是开幕那天下午临时通知要办的，九大宗的修士们应该都知道，不如问为什么你俩会不知道？” “……” 那天下午他坐在原地等林雪枝，而林雪枝大概在认真记录、分析卖场的信息，竟全都不知此事。 慕容璎珞眨了眨眼，怂恿道：“怎么样，要不要试试？说不定我们运气好，有人抽中特等奖呢。” 海玄看了看林雪枝，又看了看慕容璎珞，心中已经在暗自发笑了。 这两个都是气运之女，不抽个至少一等奖，都对不起天道。 “好啊，那就试试。”海玄爽快地答应了。 三人走到抽签处，各自买了一张签。 慕容璎珞率先打开自己的签，上面写着一个大大的“一”字。 林雪枝也打开了自己的签，上面赫然写着一个“特”字！ 海玄看了，不出预料地微微一笑，随即也打开了自己的签，竟是一个“无”字。 林雪枝忍笑道：“无妨，我自是会带你……你们一起的。” 一位身着华服的侍者走上高台，朗声宣布：“特等奖已经抽出！恭喜这位贵客，请上台！” 周围的人群听到动静，纷纷投来目光。 ——其中就有大小净斋的女修们。 第34章 这下成卧龙凤雏了 周围人群不禁议论纷纷。 “竟然有一个特等奖一个一等奖！这运气也太好了！” “一等奖的灵食可以选金丹期妖兽的肉，不知特等奖有多特别？” 而海玄，在听到侍者的声音时就已经伸手扶额。 居然是当场顶着这么多人的围观吃？ 海玄忍不住看向慕容璎珞，却发现她此时眼角的鳞片已经自发消失不见。 她显然是已经做好准备登台了。 在台下众人期待的目光中，慕容璎珞走在最前面，三人怀着各自微妙的心情上了台。 而台下—— “咦？那个男的……不就是海玄吗？” “他怎么又和两个别的女人待在一起？” 几位水月斋的女修，正在人群外围，一脸震惊地看着高台上的海玄。 她们正是昨天在客栈大堂里，捡到岑音手帕的那几位。 经过一夜的猜测和脑补，和今早的验证，她们已经认定岑音昨晚一定是和海玄发生了什么。 可现在只是一夜过去，海玄竟然又和另外两个女人在一起。 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岑音也太可怜了……”一个女修忍不住小声嘀咕道。 “就是啊，昨天被弄得魂不守魂，今天那男的就又找了别的女人……” “但是他身边那个白发女子长得真美啊，看起来甚是郎才女貌。” “？” 你到底哪边的？ 其他女修便也向林雪枝看去，过了好一会儿，才有人说道：“这病殃殃的模样，哪里美了？” 众人也都点了点头，实际上心里都生出一股奇怪的感觉： ——若这女子发色是正常的黑色，再多长些肉，那简直称得上姿容绝代，岑音还真是一点都比不过了。 “岑音人呢？她怎么还在客栈里躺着？” …… 高台上，摆着一张看起来颇为家常的木质方桌，最多也就容纳四人。 桌上铺着绣有精致花纹的锦缎，桌下中央摆放着一个青铜小鼎，里面燃着淡淡的熏香。 主厨是一位身材高大的中年男子，身穿一件绣有火焰纹路的黑色长袍，肩上则蹲着一只毛色发绿的松鼠，小东西正好奇地打量海玄三人。 他负手走到台前，目光扫过海玄三人，最后停留在慕容璎珞身上，面色变得略微有些古怪。 不过他还是没有多说什么，微微颔首道：“在下灵植师姜青叶，忝为本次活动的主厨。” 他的声音浑厚，带着一股威严，竟是一位金丹期修士。 灵植师，简单来说就是专门种地的，和炼丹师常常有材料往来。 只是灵植师相对传统的丹器阵符四艺，实在是收益周期太长、稳定性太差，大部分人都不会选择发展这样的副职。 会选的要么天赋惊人，要么家里有田。 “见过姜前辈。”海玄和林雪枝同时行礼。 慕容璎珞只是微微颔首，算是回礼。 姜青叶也不在意，他转身走到一旁的灶台前，肩上的松鼠则直接跳到了灶台上，那里已经摆满了各种珍稀的食材，灵气氤氲，香气扑鼻。 “且容我去去就来。” “前辈请便。” 姜青叶走后，慕容璎珞起身，朝着摆放灵食的区域走去，去选她的一等奖。 那里陈列着数种妖兽的生肉，散发出阵阵血腥气息。 她仔细挑选了一块色泽鲜红，纹理清晰的肉，交给一旁的侍者。 “我要这个。” “呃，这是筑基期的妖兽肉，你确定不要金丹期蛟龙的肉？” “不用。” “好嘞，客官稍等。” 侍者接过肉，转身离去。 而餐桌上，海玄和林雪枝正襟危坐，面面相觑，气氛有些尴尬。 因为台下所有人都在看着他俩。 这个时候似乎说什么都很不自在，于是两人直接沉默到底，个中体会全靠眼神交流。 慕容璎珞走回来看到这一幕，只觉得有些好笑。 这两个人，应该都对彼此有好感才对？为什么相处方式这么……有特色？ 她正想开口调侃几句，姜青叶已经端着三盘菜走了过来。 第一盘，摆放在海玄面前。盘中是一块烤得金黄的兽肉，足有脸盆大小，散发着浓郁的肉香，表面还滋滋冒着油。 第二盘，摆放在林雪枝面前。盘中是颜色鲜艳的果蔬拼盘，看起来晶莹剔透，散发着淡淡的清香。 第三盘，摆放在慕容璎珞面前。盘中既有肉，也有果蔬，搭配得当，十分精致。 真·看人下菜。 “三位，请慢用。”姜青叶将菜肴一一摆好，然后退到一旁。 “多谢前辈。”三人再次道谢。 很快，慕容璎珞选的那块肉也被烹饪好端了上来，不过并非姜青叶亲手做的就是了，而这块肉慕容璎珞更是直接了当地一分为三，让三人都能吃上。 海玄看着面前这块巨大的烤肉，有些发愣。 他进入筑基期后，从没吃过这么油腻的东西了。 他拿起刀叉，切下一小块，放入口中。 肉质鲜嫩，入口即化，一股浓郁的肉香在口中爆开，让他忍不住捂住嘴巴，眯起了眼睛。 这味道……简直好得可怕。 林雪枝看着海玄的反应，只觉难得一见，忍不住笑了出来。 她也拿起筷子，蔬菜清脆爽口，带着一丝淡淡的甜味，让她感觉神清气爽。 慕容璎珞则是不紧不慢地吃着，一副很享受的样子。 海玄吃了几口，就感觉体内有一股热流涌动，四肢百骸都暖洋洋的。 这是灵食在发挥作用了。 然而，他只是正常速度地又吃了一会儿，便感到不对劲了。 体内的热流已经变得极为强烈，逐渐变成了一股灼热的胀痛感，他的额头已经开始冒汗。 这肉后劲这么强？ 他抬眼一看，发现林雪枝竟也是差不多的情况，她此刻已经放下了筷子，周身灵力四溢，强弱如潮汐一般起起伏伏。 只有慕容璎珞一人看起来完全没事。 “你俩是第一次吃这样高质量的灵食？”慕容璎珞轻叹了口气。 “真是不知道该怎么说你俩，到这一步前体内是不是都已经各有反应了？至少等体内的消化完再接着吃啊。” “明明吃完全不一样的东西，却能犯出一模一样的错误。” 第35章 谁不关门？ “我没想到灵食被专门的厨师烹饪后，效果这么强。”海玄揉着胸口说道。 “这是金丹期某种鹿形妖兽的肉，我光闻着都能感觉到气血极度浓郁。” 慕容璎珞边向姜青叶招呼，边看向另一侧的林雪枝。 “林姑娘那边的灵果品质也差不多，能加速她筑基前灵气压缩的过程。” 此时姜青叶已经赶到，见到海玄两人样子也是微微一愣，无奈掏出了一瓶丹药。 “两位可以服下一枚消食丹，餐后最好回去歇两个时辰，运功调息。” 可我还没买完东西……海玄遗憾想到，但这一顿饭也算是个小机缘了，看来只能明天再继续了。 海玄和林雪枝用完餐后只得被迫返程，慕容璎珞则送他们一程。 而海玄前脚刚走，在床上躺了一整个上午的岑音，后脚就和水月斋的女修们会合了。 “岑音，你可算来了！”岑音刚一露面，就被几个相熟的女修围住。 “怎么了？”岑音有些疑惑，她不过是睡了一上午，怎么个个脸色古怪？ “你还不知道？我们刚刚看到海玄了，他身边跟着两个女人。”一个女修语气夸张地说。 “海玄？”岑音一顿，“你们这都说的什么跟什么？” “那俩女人一个实力强大，全程身影藏在长袍里，看不清脸；另一个长得满头白发、祸国殃民的，看起来跟个妖女一样！”另一个女修愤愤说道，似乎在为岑音打抱不平。 岑音一头雾水，海玄带人来，和她有什么关系？ “岑音，你可别被那海玄骗了！那种男人，一看就是个花花公子，到处沾花惹草！” “就是啊，你可得擦亮眼睛！” 女修们七嘴八舌地劝说着，岑音越听越觉得不对劲。 “等等，你们把我和他想成什么了？”她打断了众人的话，“我和他只是做过一笔交易，没有别的关系。” “交易？”女修们闻言都愣住了，联系她们所知…… 不会是那种交易？ “你们做的什么交易？” 岑音皱了皱眉，这个问题已经有点过界了，可是不解释的话她们只会想得更歪。 交易又涉及门内功法，具体内容肯定不能实话实说，只得道：“我从他那里订了一件法器。” 女修们面面相觑。 “岑音，这是你的手帕？昨晚你落在大堂了，我们当时在场，捡到的。”一个女修从储物袋中取出一方手帕，递给岑音。 岑音看到手帕，脸色微变。 上面血迹明显，她瞬间搞懂了这群人的脑回路。 “……” 岑音一时语塞，她总不能说这是海玄一巴掌把她拍得鼻血横流，擦出来的血迹？ 这话离谱到她自己说出来都不信，可偏偏是真的。 “岑音，你昨晚……没事？”一个女修小心翼翼地问道，眼神中带着一丝担忧和八卦。 “没事，这血迹是我不小心受伤导致的。”岑音只能含糊其辞。 几个女修都是一副“我懂”的表情。 “你们别瞎猜了。”岑音无奈解释道，“我没事，我和海玄也没什么特别关系。” “好好好，没什么。” 岑音见状，知道自己再怎么解释也没用，索性放弃了，不过她倒也不在意这种误解，直接转身离开，留下女修们在身后窃窃私语。 …… 夜幕降临，白鹿城依旧热闹非凡。 房间内，海玄正盘膝坐在床上，练功多时，吐出一口浊气。 他的力量确实因为这一顿灵食有了明显提升。 如果是现在的他，昨晚那无意的一掌，可能直接会把岑音打晕过去。 只是灵食这东西，就和丹药一样有耐药性，第一次吃效果很好，后面就越来越差了。 就在此时，海玄收到一条传音，联系者是高昭。 那日在高昭病房里，两人已经交换过联系方式。 联系内容正是那一次约好的定基丹，问海玄能不能去一趟湖心岛取，若要送的话，他便明天送来客栈。 若海玄只是单独行动，飞过去根本耽误不了多少时间。 半晌后，海玄在炼气期卖场见到一个醒目的少年，身穿锦袍，头顶橙发，正在指挥下人布置明日的卖场。 正是高昭。 “海兄，这是你要的定基丹。”高昭见到海玄，从储物袋中取出一个玉瓶。 海玄接过玉瓶，打开瓶塞，一股浓郁的药香扑鼻而来。 “不错，品质极佳。”海玄满意点点头。 “海兄好眼力。”高昭笑道，“这是水月商会此次特卖里，成品最好的定基丹。” “多谢了，高公子，也替我向你父亲道声谢。”海玄也不客气，收下东西便告辞离开。 今日所见高昭，倒的确是像极了商会副会长之子。 几乎很难和病床上那个沉默的少年、穿着奇装异服售卖奇怪丹药的神秘人联系到一起。 或许，他的丹道也要求适应不同的身份，去体验不同的情感。 定基丹既已到手，不如直接给林雪枝送去。 他回到客栈，来到林雪枝的房门前，正要敲门，却发现房门虚掩着，并没有关严。 海玄见状，索性推门而进，边说道：“雪姑娘，我给你带了……” 话到一半，已说不出口。 只见林雪枝正坐在床边泡脚，一脸呆滞地和他四目相对，小雉竟也在，默不作声坐在旁边的椅子上。 此刻林雪枝正一手拿着毛巾，伸出两只白皙纤嫩的脚丫，完全露在空气中，颗颗水珠在玉趾上滚动，“滴答”、“滴答”落在水盆里。 湿润的玉足正映照着房间内不太明亮的灯光，看起来晶莹清澈，十个娇嫩玉趾透出好看的粉红，全都微微蜷缩着，似在诉说着主人的心慌意乱。 “哗”地一声，林雪枝一脚重新踏入盆里，雪色的脸蛋上飞速染上绯霞。 海玄之前见过她脸红，但此次变化之迅速，大抵前所未见。 两人初见那次，海玄为了包扎她大腿上的伤，也曾褪去她的鞋袜、提起裤脚，只是当时事急从权、处于险境，林雪枝也失去了意识，两人后面都没有太在意此事。 而这一次……却是实实在在意识清醒，有些逾越了这个世界凡人的男女之防。 海玄眼眸微微颤动，目光流连一瞬，语气平静问道：“小雉怎么也在？” 第36章 失踪 “哥哥？脚步声真小，进了房间我才听见。”小雉惊讶感慨道。 “林姐姐正想办法用法术隔绝我们体质的影响，现在已经比之前好上很多了。” 林雪枝脸上难掩羞意，声音带着些仓皇：“玄公子，怎么这么晚找我？” 海玄走近了些，坐在小桌旁的圆凳上，自顾自地倒了一杯茶，答道：“白天那一遭后，来看看你如何了。最近因缘际会得了一枚定基丹，顺便带来给你。” 下午刚消化掉灵食，现在浑身血气充盈，刚才那一幕……实在看得有些唇焦口燥了。 说起来那枚标有“惊鸿”的白玉脚环，是不是该找个时候送了？ ……嗯，看起来白里透红，似乎没有涂美甲液？ 这个世界的美甲就是涂一些天然染料，花的汁液之类的，需要定期补色，年轻女子尤其喜欢这些。 云梦瑶的手指脚趾都涂了淡红色，海玄之前偶然发现，专门问过，此后便在这方面多留了个心眼。 就连北冥光这种体修，手指上有时都会涂涂不易察觉的米色，而林雪枝这种素手素足的，反而少见。 林雪枝闻言，心头一喜，看海玄面色淡然，似在思考别的事，宛如完全没看到一般，刚才被看个正着的羞怯也渐渐平复下来，可又泛起另一股羞恼来。 他难道真就一点反应没有？ 林雪枝微微带着些小脾气说道：“当初那颗定基丹在你身上物尽其用，哪还需要还？” 海玄笑了笑，答道：“这不是换，是送你的。这枚定基丹既然正好在这个时间点出现，用在你身上同样是物尽其用。” 林雪枝看着海玄那温和而坚定的目光，心中的羞恼逐渐消散，最终还是应了下来。 海玄又问道：“你们的法术……” 林雪枝侧头看向一边的小雉，右脚无意识地踩上左脚，轻轻摩擦脚背，答道：“现在近距离待上一天应该是没什么问题了。” 海玄闻言，打量了林雪枝一会儿，看她脸上虽还带着几分羞怯，但脸色无虞，看来无论是中午的灵食，还是停留在此的小雉，对她都没多少影响。 “那就好。此次特卖结束后，你想在白鹿城多留几天？还是早些去元州？” 林雪枝轻轻摇头，她现在还没想好。 小雉这时弱弱插话道：“……我想在这里多待一会儿。” 白鹿城作为大城市，客栈的居住条件大概是小雉离家出走后，所遇到最好的。 她想多住一段时间、多睡几个好觉，海玄倒是很理解这种心情。 “那我们就在白鹿城多住几日。”海玄喝完了杯中茶，把定基丹放在桌上，起身说道： “我明天还要继续去岛上买些东西，就先回去早些歇息了。” 说完，他便离开了房间，还贴心地帮他们关好了门。 再不走，他怕林雪枝这一盆水都要泡冷了。 房间里只剩下林雪枝和小雉两人。 “林姐姐，我也回去啦？”小雉小心翼翼地问道。 林雪枝嗯了一声，叮嘱道：“回去时小心点，别摔着。这次记得把门关好。” 小雉露出笑颜，如释重负，离开房间。 林雪枝目光低垂，打量着自己泡在水中的一双脚，抿了抿粉唇。 以筑基期的眼力，方才他怕是看得一清二楚。 今晚林雪枝找小雉过来，并非只是为了试验法术。 这几日与小雉朝夕相处，她总感觉海玄和小雉之间的关系，并不像海玄所说那样简单。 两人之间的互动，总感觉……有些刻意。 于是今晚，她便将小雉叫了过来。 一上来，她就直接质疑小雉的身份，把小雉吓得说不出话来。 接着，她又进行了一番劝慰，总算是让小雉透露出真相。 她了解真实情况后，总觉得此事透着一股奇怪。 与海玄相识至今，她自认对海玄的性格已有相当的了解。 海玄是那种会因为无意间遇到的女孩可怜，就直接认她做妹妹的人吗？ 显然不是。 而且既然认小雉为妹妹，那说明他对小雉应该没有那方面的想法。 那他到底是看中了小雉身上的什么呢？ 又为什么要隐瞒自己呢？ 明明解释给她听，她肯定会同意的…… 林雪枝幽幽叹了口气。 …… 海玄回到房间，并未休息，而是拿出洛斩给他的《鹿踏涛》刀法，细细研读起来。 刚才在林雪枝那儿说要早休息，自然是离开的借口，中午那营养丰富的一顿后，他接下来两天无需进食，甚至连觉都可以不睡。 而这时，洛斩的传音突然到了。 “海师弟，你还记不记得上次，代替一个筑基初期和玄霄门切磋……” 原来是有同门失踪，托他一起帮忙寻找，正好是切磋当天，蹲坑太久被他代替的那个人。 据洛斩所说，此人昨晚独自出门，说是要去喝酒，至今未归，传音石也联系不上。 他昨晚去过的酒楼表示人确实来过，但凌晨时分就半醉半醒地离开了。 海玄……并不太想搭理这件事。 从昨晚至今，不过消失不到一天，现在就说失踪还有些勉强。 说不定那人只是接着又去了别的酒楼，醉得不省人事，或者做了类似的事。 以洛斩的性子，在联系他之前，肯定已经联系了驻地。 可如果连驻地都找不到，多一个海玄，意义也不大。 于是，海玄只是静静听着，简单回应了一下，权当知晓此事，明天白天若有空会帮忙。 …… 夜色渐浓，白鹿城某处，一座隐蔽宅院内。 一个身穿水月商会侍者服的人，悄无声息地走了进来。 院内，一群黑袍人正站在一旁等候差遣。 而地上，躺着一个年轻男人，俨然已经没了气息。 侍者仔细瞧了瞧，发现并不是某位认识的同事，心里顿时松了口气。 他走进宅院深处，对着黑暗中恭敬行礼道： “大人，卖场那边已经准备好了。” 黑暗中，传来一声淡淡的夸赞：“不错。” “事前准备已经完毕，你们明日的任务，是尽全力找到东一。” 黑袍人面面相觑。 东一是代号，正是上次提议要在白鹿城中制造“看似自然的死亡事件”的人。 “他昨天说被玄冥天的人盯上了，今天一天未归，无法联系上。” “后天我们就要动手了，此刻不能再出任何意外。” “无论是死是活，势必要把人找到。” “是！” 院中的黑袍人领命而去。 第37章 下雨了 第二天，连日的好天气休止，天空下起蒙蒙细雨。 海玄悠闲地在客栈过了半个上午，才来到水月商会的卖场。 刚踏到岛上，他便敏锐地察觉到，与前三日相比，周围的气氛有些不同寻常。 一些身着便服的修士，看似随意地混迹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实则正不断观察四周。 便衣警察？ 海玄细细感知了一下，微微皱眉，这些修士，竟都是筑基期起步！ 显然，他们极有可能来自玄冥天的白鹿城驻地。 他心中疑惑，撑着伞不动声色地走到其中一人身旁，不露痕迹地亮了一下身份牌，低声问道：“这位师兄，可是出了什么事？怎会有这么多同门在此？” 那修士见到海玄的身份牌，微微一愣，连忙压低声音回答道：“前几日有人举报到驻地，说白鹿城内可能有邪修出没，随后我们进行了一番调查。” 他顿了顿，又补充道：“顺着线索仔细追查后，果然发现了些蛛丝马迹。” 海玄心中一动。 他们说的该不会是赵汜？那不是自己举报的？ 他追问道：“那邪修现在何处？具体是什么情况？” 那修士摇了摇头，面露难色：“具体情况我也不甚清楚。只是听说，既然确认了邪修的踪迹，驻地便派我们来此，保护卖场的安全。” “毕竟，这里群众密集，若是邪修在此作乱，后果不堪设想。” 海玄微微颔首，表示理解。 “不过满打满算也就忙这两天罢了，等干完这一票，我就申请回幽都山脉。” “……” 这种话可不兴说啊！ 时间缓缓流逝，转眼已至下午。 一个熟悉的身影突然出现在他的视线中。 “陆师兄？”海玄迎了上去。 那人正是小鹤城驻地主管陆远，此刻，他正与几名修士笑着交谈着什么。 见到海玄，陆远倒是不感意外，与那几位修士稍作道别，走过来露出笑容道：“海师弟，果然来参加这次特卖了。” 他看起来是真的开心，也不知道是买到了什么。 海玄寒暄几句后，便直入主题：“陆师兄可知白鹿城邪修一事？” 陆远闻言，神色变得稍微严肃了些。 他点了点头，沉声道：“我也是昨日知晓此事，白鹿城驻地追踪了多日，只是那邪修狡猾异常，始终未能将其抓获，也未能确认对方是否还有同伙。” “依我在小鹤城的经验来看，又要在城内保护群众，又要这次追踪邪修，大概率人手不够分配。” 陆远叹了口气，眼中闪过一丝忧虑，“这种二选一，孰轻孰重显而易见，那邪修多半是抓不到了。” “不过，既然敢在白鹿城活动，对方可能单枪匹马么？并不现实啊……” 陆远思索片刻，还是绕开了这个话题，问道：“你那心仪的姑娘如何了？回她家见到未来岳父岳母了么？” 海玄一顿，面色平静答道：“见过了女方母亲，对方家中都是凡人。” “长辈是凡人才好啊，几十年后就不会有长辈对你们关系指指点点了……” 哪怕是自认思想相当开放的海玄，听了这话也不知该怎么接。 这算是什么地狱笑话吗？ 他与陆远又聊了几句，便告辞离开。 …… 天色变黑，雨势未减，反而愈发急骤，噼里啪啦砸在屋檐和地面上，溅起一片水雾，整个白鹿城浸在这样的氤氲暮霭中。 海玄如约再次来到大小净斋所住的客栈。 他刚走到门口，正要收伞走入，一个身影从旁边一闪而出，抓住了他的手臂。 海玄定睛一看，对上了岑音那双冰蓝色的眸子。 她穿着一身黑衣，撑着一把深色的伞，几乎与夜色融为一体，海玄认识她不久，根本没留意到她竟就在门边附近。 “岑道友，你这是……”海玄有些疑惑。 岑音微微侧身，示意他到一旁说话。 两人沿着街道走在屋檐下，雨声稍小了些。 “海玄，”岑音开门见山，“我们交易隐秘，你最好别出现在我同门面前。” 海玄倒也认可，只是听这话的意思……前天晚上他和岑音见面的事情，被她同门知道了？ “你同门知道我们见过面？” 岑音脸色一僵，飞快解释道：“她们并不知道我们交易的内容。” 随后脸色变得有些无奈：“只是……大晚上的，孤男寡女见面，难免少不了些流言蜚语。” 海玄一愣，随即明白过来，不由觉得有些好笑。 大小净斋修行神识，平日需清心寡欲，可这些女修，八卦起来怎么比凡人还厉害？ “放心，你我两宗分处天南地北，我对你没想法。”海玄淡淡道。 岑音闻言一滞，只觉心中无名火起，她轻咳一声，掩饰道：“交易之事前日已经定好，我们不如直接在路上谈。” “也好。” 这倒是十分合海玄的意，黑夜下的雨幕、雨伞，就像是天然的屏障，把人和人的世界切割开来。 两人一前一后，沿着街道走了许久，来到一处偏僻的小巷。 巷子里黑灯瞎火，只剩下雨水冲刷地面的声音，岑音从储物袋中取出一盏小灯，微弱光芒照亮两人脚下的路。 “说，你想怎么交易？”海玄问道。 岑音将两本薄薄的册子递给他：“这两本人阶法术，你先拿着。” 海玄接过，看了一眼封面，就知道确是当日那两本，收入储物袋。 “等你准备好了上品法器，我们再一手交功法，一手交法器。”岑音说道。 “可以，”海玄没有异议，“只是上品法器不是一时能到手的，你离开白鹿城后，何时给你？怎么给你？” “找水月商会，用他们内部的货运，只要说明是送到水月斋的就行，够安全。” “至于时间……尽快就好，在我晋升筑基中期以前。”岑音淡淡笑了笑，“如果那时你都没给我，就当是我看错了人。” “你何时晋升筑基中期？” “我也不知道。” “？” “所以，才要尽快。” 海玄看了她一眼，不再多说，默默掏出了传音石。 交换过联系方式，交易谈妥，两人走出暗巷，两把伞在雨中一左一右分开。 第38章 全新的拍卖会剧情 夜里，雨变得更加急了。 城中，玄江边，一处荒废的江滩。 雨水顺着破败的屋檐滴落，形成一道道水帘。 一个狼狈身影，跌跌撞撞冲进这片废墟，他浑身湿透，衣衫破烂，脸上满是污泥和血迹。 这人正是被玄冥天修士追踪的邪修“赵汜”，而在邪修团体中，他的代号叫东一。 他扶着墙壁，大口喘着粗气，胸口剧烈起伏，仿佛随时都会断气。 “该死……咳咳……”东一低声咒骂着，从怀中掏出一个小瓷瓶，倒出一粒药丸，颤抖着吞了下去。 药丸入腹，一股暖流瞬间传遍全身，他苍白的脸色这才恢复了些许血色。 东一靠着墙壁，缓缓坐下，眼神中充满了怨毒和不甘。 他怎么也想不出，自己的行踪到底是怎么暴露的。 玄冥天精通追踪和暗杀，这才被玄冥天盯上两天，他已经被追杀得无处可去，只觉白鹿城中处处是危机。 “玄冥天……你们给我等着！”东一咬牙切齿，眼中闪过一丝疯狂，“明天……就让你们知道好看！” 他闭上眼睛，开始运功疗伤。 片刻后，他站起身，走到一处肮脏、几近干涸的河道。 此处连接着白鹿城地下的排污系统，内里地道复杂，是最为理想的藏身之所。 就是味道……有些不敢恭维。 他皱了皱眉，忍着强烈的气味走入了地下。 而在他身后，颇远的地方，一道黑影静静伫立在雨中。 这黑衣人浑身笼罩在一件宽大的长袍里，看不清面容，黑袍下一双眼睛，正死死盯着东一。 …… 水月商会特卖的最后一日，海玄三人一起出了门。 雨比昨日下得更大了。 今日有万众瞩目的拍卖会，各宗所追求的那件镇物，也将在拍卖会上压轴出场。 拍卖场设在湖心岛的中心，是有顶棚的露天场。 海玄三人抵达时，入口处已经排起了长队，各宗门的修士都纷纷现身，洛斩、赵宣、岑音、苏若蘅……海玄都远远看到了他们身影，相识的若眼神对上，则点头致意。 至于上前搭话却是不用想了，人多得根本过不去。 他们三人今天主要是来看看热闹，长长见识，至于拍卖会上的东西，不出意外的话是没什么想法。 不过这可是经典的拍卖会情节，气运之女应该不会白来？也不知他又会跟着遇到什么。 小雉紧紧抓着林雪枝的衣角，虽然看不见，但也能感受到周围喧闹的气氛，有些紧张。 三人随着人流缓缓入场，场间中央是一个巨大的圆形拍卖台，四周环绕着层层叠叠的座位，已经坐满了大半。 “海公子，这边！” 一个熟悉的声音传音过来，海玄循声望去，只见慕容璎珞正站在不远处，向他们招手。 海玄带着林雪枝和小雉走了过去。 “你们来得正好，拍卖会马上就要开始了。”慕容璎珞笑道。 林雪枝开口与慕容璎珞叙话，海玄则往四周望去，却意外瞥见水月商会副会长高擎，正一脸焦急地和几个下人说着什么，上次见面时身上一丝不苟的锦袍也显得有些凌乱。 这……意外事件来得这么快？ 慕容璎珞注意到海玄正在观察那边，便集中注意力听了一会儿，然后面色古怪地对海玄说：“我听了一下，好像是高昭失踪了。” 海玄面色一肃，直接起身向高擎走去。 高昭只有炼气中期，若是没带药王鼎，偶遇邪修……后果不堪设想。 “高会长，出了什么事？”海玄走到打发掉下人的高擎面前，开口问道。 高擎见到海玄，脸上闪着一丝希冀：“海小友，你来了。” 他压低声音说：“小儿高昭昨日失踪，至今杳无音信。此时正是水月商会最需用人之时，我已派出手下所有剩余人力四处寻找，但仍无结果。” “海小友，你是现下城中为数不多认识小儿的筑基期修士，可否出手相助？高某感激不尽，必有重谢！” 海玄思考片刻，问道：“高昭失踪前，可有什么异常之处？或者说过想要获得什么东西之类的？” 在见识过高昭符合“商会副会长之子”身份的言行后，海玄觉得高昭不是会在这种关键时刻，让别人操心费力的人。 除非……有不得不暂时消失的理由。 高擎闻言，脸色微微一变。 “高会长，若想尽快找到令公子，还请如实相告。”海玄语气平静。 高擎咬了咬牙，最终还是开口道：“实不相瞒，前天夜里，我和他大吵了一架，昨日没注意他行踪，以为他不接传音石只是在赌气，直到今早发现他夜不归宿，才意识到不对。” “至于别的异常，倒是没有。” 又一个离家出走？ 海玄无奈吐槽式问道：“令公子今年贵庚？” “未满十八。”高擎忍不住长叹一口气。 海玄没想到高擎居然还真回答了，沉默半晌，答应道：“高会长，此事我尽力而为。” 他走回座位，林雪枝和慕容璎珞都看着他，解释一番后，慕容璎珞好奇问道：“你知道他可能在哪？” “大概。” 如果真的只是离家出走，那么最可能就是待在放药王鼎的那个小屋里。 慕容璎珞悄悄传音道：“城中现在未必太平，要不我跟着你？” 海玄惊讶地看了她一眼。 这人消息是真灵通啊！ “不如帮我看好她们两个，”海玄用传音回道，“她们两个都是炼气期，待在拍卖场里我都担心。” 拍卖场中筑基修士颇多，而这两个自带气运的神体……还真是让人有些不放心。 “好，”慕容璎珞无奈笑了一下，“你去，她们两个交给我，你放心。” 海玄不再多言，又和林雪枝小雉交待几句，表示自己很快就回，便离开了拍卖场，御剑升空。 …… 雨中御剑的体验不算好，哪怕海玄用上法术避雨，也还是会因飞行造成法术不稳定，淋些小雨。 等来到破旧小屋，他头发袖口都已经打湿。 他如那日一样开门而入，药王鼎的声音瞬间传来，带着疑惑：“小友，是发生什么事了？” 海玄一眼扫过，发现高昭并不在此处，忙反问道：“高昭失踪了，前辈可知他的去向？” 第39章 这是男人之间的尾行 “失踪？”药王鼎的声音明显带着惊讶，“他昨天上午还来过这里。” “他当时来做什么？”海玄追问，心中隐隐有种不好的预感。 “那小子……似乎是受了什么刺激，心态有些急。”药王鼎的声音有些迟疑。 “他问我，如果找到了什么更为特殊的丹药，能不能让我更早恢复力量。” 海玄眉头紧锁，前天晚上高昭和他父亲大吵一架，以高昭性格来看，多半是受了刺激，才会昨日跑到药王鼎这里来，急于变强。 “我说可以，但是那种丹药不是现在的你能炼制出来的。” 这不就无形之中，更刺激他了吗……海玄无奈问道：“然后呢？” “他便问我，阴气极重、用了阴魂所炼丹药，够不够特殊。” 海玄顿时心头一跳。 “我说确实特殊，但质问他为何要提起这种丹药，莫不是想当邪修？”药王鼎回忆道，语气已经多了几分严肃。 “他说，他经历那次炸炉丹劫后，身上功法有了进化，可以探查周遭的特殊丹药，一次只能探查一枚，而他在前日就已经感知到，白鹿城内存在这样一枚丹药。” ”他和我保证不会成为邪修，不会用奇怪的手段炼丹。”药王鼎叹了口气，“然后……他就离开了，昨天再也没来过这里。” 白鹿城内，阴魂炼丹。 不正是当时高昭炸炉隔壁的赵汜么！ 高昭他个炼气中期要追查邪修？ 海玄道了声谢，来不及细想，转身冲出小屋，再次御剑升空。 雨幕中，海玄的身影如同一只孤鹰，在白鹿城上空急速盘旋。他从空中俯瞰偌大的白鹿城和宽阔的玄江，只觉如大海捞针。 “小天，能感应到高昭的气运吗？”海玄在心中问道。 “感应不到，可能是你飞太高了，低一点试试。” “……” 海玄随即在低空开始地毯式搜索飞行。 “感应到了！他在……地下。”小天的声音有些疑惑，“很深的地方。” 地下？海玄心中一沉。 白鹿城中，还有地下设施？ 一个念头闪过海玄的脑海——排污口！ 白鹿城依玄江而建，城中污水大多通过地下暗渠，汇入玄江之中。而那些暗渠，往往错综复杂，藏污纳垢，是滋生邪祟的温床。 邪修，的确很有可能躲在这种地方。 可他并不确切知道这种地方的入口在哪。 海玄思索片刻，向玄冥天驻地方向飞去。 比起闷头瞎找，不如直接要一份完整情报。 …… 一段时间后，海玄从驻地门口走出。 地下暗渠的情况，比他刚才所想还要复杂。 白鹿城地下还有相当数量的灵脉，地下暗渠不光是用来排污，里面还设下了大量阵法，调用灵脉之力，建设城市。 海玄飞上空中，调转方向，向着玄江边飞去。 很快，他便在江边找到一处一个巨大的排污口，黑洞洞的，如同一个择人而噬的巨兽之口，污水正从里面滚滚而出。 海玄在剑上半蹲身子，毫不犹豫地顺着污水道飞了进去。 一股恶臭扑面而来，令人作呕，海玄强忍着不适，逐渐适应。 至少在里面是淋不到雨了……海玄只能这般苦中作乐，适才在雨中不断飞行，海玄此刻浑身已经湿了大片。 海玄使了个小法术，点亮周身，地道可不像刚才在天上飞，能直线抵达，海玄只能通过小天的指引逐渐接近高昭。 飞了一段时间，海玄只觉这暗渠规模惊人，里面四通八达。通道中，不时传来“窸窸窣窣”的声响，那是长期生活在黑暗中的异兽在活动。 海玄能够感应到，这些异兽的体内，既有灵气的波动，也有浊气的侵蚀，十分诡异。 他更加担心高昭的安危。 一个炼气期修士，在这种环境下，若是被这些异兽围攻…… 海玄不敢再想下去，加快了速度。 他沿着通道一路向下，越飞越深，周围环境也越来越恶劣。空气中弥漫着腐臭的味道，脚下是黏腻的污泥，耳边是各种古怪的声音…… 而高昭竟还在深处！ 海玄全神戒备，神识不断扫过四周，寻找着人的踪迹。 如果不是小天一直传来气运光亮的位置，他甚至会怀疑高昭已经死在了里面。 …… 暗渠深处，臭气熏天的环境中，一个身影正小心翼翼地跟在另一个身影身后。 前面的身影步履蹒跚，明显带着伤，却依旧保持着警惕。 后面的身影则更加谨慎，几乎与黑暗融为一体，哪怕是久居黑暗中的异兽，也未必能察觉到他的存在。 这两人，正是邪修东一和追踪而来的高昭。 高昭昨夜就服用了潜息丹，此丹效果极佳，能让他以炼气期的修为，跟踪筑基期的东一而不被发现。 他紧紧跟在东一身后，保持着一个微妙的距离，既不会跟丢，也不会轻易被发现。 高昭体内功法运转，指引着他牢牢锁定东一。准确的说，是锁定东一身上携带的那枚用阴魂炼制的丹药。 但他也清楚，以他现在的修为，想要从东一手中夺取丹药，无异于痴人说梦。 哪怕东一现在身受重伤，状态不佳，也不是他一个炼气期修士可以抗衡的。 高昭的优势在于，传承了《荒诞丹经》的他，储物袋中不乏形形色色、稀奇古怪的丹药，或许能在此时发挥意想不到的作用。 高昭脑海中飞速闪过几种丹药的名称和效果：爆裂丹，能够扔出直接引发爆炸；引兽丹，能够吸引暗渠里那些诡异的妖兽；迷雾丹，能够制造迷雾，引起目盲，只是需要一段时间起效…… 他需要现在想一个计划，一个周密的计划。 东一在暗渠中七拐八绕，似乎对这里的地形颇为熟悉。 “这家伙，到底要去哪？”高昭心中暗自嘀咕。 自己跟了多久了？昨天半夜追踪东一来到玄江边的排污口，到现在至少走了有两个多时辰了？ 而东一似乎还没到目的地。 高昭跟得越久，心中的疑惑就越深。 突然，东一的脚步一顿，猛地转身，往身后看来。 高昭心跳骤停。 第40章 天神下凡 不过，东一阴翳的眼神一扫而过，并无更进一步动作，似乎只是习惯性地防范了一下身后。 他检查完身后，便伸手摸索起旁边的墙面来。 高昭微微瞪大了眼，这处墙面上竟亮起一个阵法。 东一见状，逐渐不再理会身边环境，开始专心解起阵来。 高昭并不知道，东一的目的地，正是他们邪修在白鹿城最早的据点之一。 只是这个据点已经很久无人问津了，既然能藏身在城中，谁还愿意生活在这肮脏恶臭、暗无天日的地下水渠迷宫里？ 这个据点也因此直接设下了隐蔽阵法，防止被别的人发现，据点中还有些许补给品，足以成为此刻东一的安身之所。 高昭见东一解阵正解得入神，心下明白现在正是绝好机会，他从储物袋中取出几枚丹药，握在手中，眼神闪烁，心中开始盘算着各种可能。 他可以先使用迷雾丹制造混乱，顺便隐藏自己，然后趁机用引兽丹吸引附近的异兽。 潜息丹的效果，能让他在妖兽眼中也不那么引起注意，无论引来何种妖兽，都会先攻击东一。 等东一疲于应对时，他再用爆裂丹直击东一本人，若能将这邪修直接炸成重伤，那丹药便唾手可得。 这是一个大胆的计划，稍有不慎，他自己也会陷入危险之中。但高昭想到前天晚上和父亲的争吵，决心逐渐变得坚定下来。 “富贵险中求，拼了！”高昭咬了咬牙，下定了决心，慢慢蹲下身子，运起灵力激发丹药效果，将迷雾丹轻轻抛出。 迷雾丹沿着地面滚向东一，雾气从丹药中悄无声息地弥漫出来。 而身处黑暗中，本就难以注意到雾气，东一竟完全没发觉有什么不对，继续解开据点门的阵法。 高昭松了口气，又用同样的方法，将引兽丹抛了出去。 半晌后，东一即将大功告成，却突然听到一阵奇怪的声音。 “嘶嘶……嘶嘶……” 那声音，像是某种蛇类在吐信子。 东一脸色一变，曾在此处据点生活过的他，自然知道暗渠中有一种叫做“腐尸蛇”的异兽，水陆两栖，最喜欢吞噬尸体和腐烂的污物。 虽然个体通常只有炼气期的实力，但常常结伴出现，在这种遍布黑暗、适合它们的环境里，哪怕筑基修士都要小心，千万不能四面受敌。 “腐尸蛇怎么会突然出现在这附近？”东一心中暗道不好，他连忙转身查看，却发现不知什么时候，周围竟已起了雾。 东一大感不妙，难道周围还有别的能生雾的妖兽？ 雾中逐渐现出几条巨大的腐尸蛇，正从污秽的沟渠里爬出来，向他逼近。 “该死！”东一惊呼一声，已顾不得即将打开的据点门，转身拔腿就跑。 腐尸蛇在后面紧追不舍，速度极快。 而高昭，也保持着距离，快步跟在后面。 暗渠中，一场螳螂捕蝉、黄雀也捕蝉的生死追逐就此展开。 “这些畜生怎么会这么多！”东一一边跑，一边骂道，他从储物袋中慌慌张张地取出几张符箓，向后扔去。 “轰！” 符箓爆炸，火光冲天，将几条腐尸蛇炸飞。 高昭在远处看得心头一紧，暗自庆幸没有自己隐藏得够好，没有暴露在这邪修面前。 这几张符若扔向他，恐怕是当场炸得死无全尸。 不过这对腐尸蛇的效果却有限，造成的伤势似乎并不能影响它们，蛇信的声音更加清晰，这下连高昭都忍不住头冒冷汗。 这一炸，发出的动静竟把更多腐尸蛇吸引了过来！ 东一看着腐尸蛇，从四面八方涌来，只觉头皮发麻。 事到如今，必须要杀出重围了。 东一从储物袋中掏出一柄小幡、一把长剑，剑光闪烁，向腐尸蛇斩去。 小幡一挥，卷起阵阵阴风。 这一边，剑光闪烁，风声怒号，腐尸蛇的嘶吼声，不绝于耳。 而另一边，高昭也吓得脸色苍白。 腐尸蛇的数量太多，终究还是有蛇发现了他。 而这种事，只要有一个，马上就会引来一群。 “这邪修干了什么蠢事！” 高昭夺路而逃，慌乱之中从储物袋中又取出一枚引兽丹，扔向远方。 然而完全没有用。 眼前的腐尸蛇早已瞄准了猎物，根本不会受到引兽丹影响。 高昭毕竟只有炼气期的修为，平时又少有对敌，此刻明明正需要拼命奔跑，他却只感觉双腿使不上劲。 转眼之间，他已经要被蛇群追上。 “轰!” 他一次性扔出了储物袋中所有爆裂丹。 可连东一的符箓都未能给蛇群造成多大影响，更遑论这些小儿科的爆裂丹？ 眼看着蛇群再次涌上来，高昭心中不禁产生一股绝望。 这下搬石砸脚了。 难道我要葬身蛇腹了么？ 就在这时，他突然感觉到一股强大的气息，正从另一个方向快速靠近。 还有别的妖兽？ 高昭心中一凛，只能死马当活马医，脚步一变，往那个方向跑去。 而此时，听从小天指引，一路追至此地的海玄已经蓄势待发！ “他就在前面！”小天的声音在海玄脑海中响起。 海玄可不止知道高昭就在前面，他同样听到了妖兽的动静。 他穿过一个转角，很快就看到了一道身影。 那身影，正跌跌撞撞向他这边跑过来。 高昭此时已是看清站在飞剑上、周身散发着法术光亮的海玄，心头大喜，正要求救，却听见海玄一张口，两个字直直落在他耳边。 “蹲下！” 高昭不明所以，还未反应，两道微弱的灵气弹已经打在他两条小腿上，他瞬间感觉双腿一麻，整个人向地上摔倒。 而就在他弯身倒地时，海玄已是一道大范围横劈斩了出去。 风云扫尘功！ 剑气与灵力完美融合到一起，从沟渠正上方一口气向前猛推出去，擦过高昭的头顶，而从水面露出身子的蛇群反应不及，竟纷纷撞了上去。 令人牙酸的、切割骨头的声音顿时在密闭空间里不断响起，这些刚刚还紧追着高昭的腐尸蛇，全部被这无可阻挡、无可躲避的一剑两断。 蛇群竟被一击剿灭！ 倒在地上的高昭看得目瞪口呆，回头看向手握沐月剑、在黑暗中光芒闪耀的海玄，只觉如天神下凡。 第41章 追击 高昭摘下兜帽，喃喃道：“海兄……” 海玄收剑，缓步走到高昭身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你父亲托我来寻你。” 高昭一愣，随即眼中闪过一丝不自然，但还是强撑着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污泥：“多谢……海兄出手相救。” 他顿了顿，目光瞥向身后，不甘心地咬了咬牙，最终还是说出口：“海兄，前面还有一个邪修，现在他正被蛇群围攻，状态不佳……” 海玄自然明白高昭的心思，心中不禁有些好笑，他淡淡地看了高昭一眼，用仿佛看穿一切的眼神问道：“你知道我为了寻你，先去了何处？” 高昭一愣，摇了摇头。 “药王鼎。”海玄有些玩味地说，看着高昭脸色渐变，他才继续说道： “我把你失踪的事告诉了它，它也很担心你的安危，和我说了你需要寻找特殊丹药的事，我才能找到你。” “它告诉了你多少？” “全部，我和它立了道心誓，不会觊觎你的传承。”海玄淡淡答道，又接着问： “你是想要那邪修身上的丹药？” 高昭被海玄一语道破心思，脸上闪过一丝窘迫，说道：“那丹药……是用阴魂炼制的。” “我当然知道，那丹药大概率就是你炸炉那次，隔壁炼制出来的。” 高昭眼神逐渐又变得坚定起来，看着海玄道：“这一枚就顶得上我之前给药王鼎喂的所有了，我一定要把它拿到手。” 海玄看着高昭，这个在前世还称得上未成年的年轻人，一个炼气期修士，竟然敢追踪筑基期的邪修，真不知该说他是不知天高地厚，还是勇气可嘉。 换成海玄自己，就算打人家丹药的主意，也不会莽到就这么跟人后面。 不过，海玄也从高昭的眼神中看到了执着。 高昭并没有不得不变强的理由，往小了说，只是单纯对父亲的叛逆。 可惜，这一世海玄根本体会不到这种感觉，很地狱。 往大了说，在成为真正的气运之子前，要先成为“自己”。 今日之事，对高昭而言，可能就像那日离家出走之于小雉，都是不破不立。 “我可以帮你。”海玄缓缓开口，声音在这幽暗之地回荡，“但你要答应我，待在我身后，不可鲁莽行事。” 高昭闻言，眼中闪过一丝惊喜，连忙点头：“多谢海兄，我一定听从海兄吩咐。” 两人一前一后，沿着暗渠继续前进。 “海兄，那邪修对这暗渠的地形似乎非常熟悉……”高昭一边走，一边向海玄介绍着情况，试图以此拉近两人的关系，同时展现自己的价值。 海玄只是“嗯”了一声，没有多说什么。 他从驻地那里就了解到，邪修可能在暗渠中有据点。 又走了一段路，前方隐隐传来打斗声和灵力波动。 “就在前面！”高昭低声说道，神情有些紧张。 海玄示意他停下，自己则悄无声息地向前靠近。 转过一个弯道，眼前的景象让海玄微微皱眉。 暗渠中已经变得一片狼藉，墙上溅上了大片血迹，四处散落着腐尸蛇的残破躯体，显然是经过了一番激烈的战斗。 一个身影正狼狈地立在原地喘着气，周围蛇群已悉数退去，他身上衣衫破烂，多处受伤，正是邪修东一。 东一此刻已经精疲力竭。 海玄见状，快步向前，直接出剑！ 东一见海玄突袭而来，眼中惊恐，大喝道：“你是何人？” 他怎么也没想到，自己竟然会在这本该是自己主场的暗渠中，遭遇如此险境。 先是莫名其妙地被一群腐尸蛇围攻，好不容易杀出重围，却又遇到了一个筑基期的神秘修士。 话音刚落，他就从储物袋中掏出数道符箓，不要命地向后扔去，试图阻挡海玄的脚步。 符箓刚燃起火焰，正要爆炸，海玄一手就将其抓在手心，手中水属性灵力涌动，掐灭了火焰。 就以这邪修的水平，在他面前如此近距离玩符咒，简直是自寻死路。 他手不停挥舞，一下就将所有燃烧的符箓掐灭。 东一惊得魂飞魄散，敢用肉身就这样直接扑火，这种作风大概只有一种可能。 “玄冥天的狗贼，你们不得好死！”东一嘶吼着，声音中充满了怨毒和不甘。 两道飞剑从他储物袋中飞出，发出阵阵尖啸。 然而，这同样是关公面前耍大刀，对海玄来说，根本不值一提。 就连他都舍弃了用法器攻击的做法，这暗渠里，空间实在狭小，根本发挥不出飞剑等法器的优势。 他身形如电，一下就从飞剑之间穿梭过去，毫发无损。 东一见状，心中更加绝望。 他知道，自己今天恐怕是在劫难逃了。 “为什么你们会找到这里！”东一不甘心地问道。 他想破脑袋也想不明白，自己究竟是哪里露出了破绽。 高昭听到东一的疑问，忍不住开口道：“是你身上那枚丹药，恐怕沾了不少鲜血！” “丹药？”东一先是一愣，随即猛然反应过来，“是你！是你在跟踪我！” 他死死盯着海玄身后的高昭，眼中充满了愤怒和杀意。 “原来是你这个小杂种！我要杀了你！”东一怒吼一声，身形突然膨胀起来。 他已经身受重伤，自知逃不掉，索性拼死一搏。 这自爆大概并不能拿海玄怎样，但这个距离拉高昭垫背，却是够了。 然而事与愿违，海玄突然变速，手中剑直接射出，快若闪电，瞬间刺穿了他的丹田。 在九大宗的调查里，发现邪修普遍喜欢学一手死前拉人垫背的自爆功夫，而九大宗打击邪修多年，早已研究了怎么应对。 膨胀的灵气瞬间逸散，东一惨叫一声，倒在了血泊之中。 海玄用剑一挑，东一的储物袋顿时高高飞起，他用剑一斩，储物袋中的东西尽数落在地上。 高昭有些迫不及待跑来，看到一个明显装着丹药的小盒，便直接拿起。 而高昭刚掀开盒顶，一股黑雾就从中喷薄而出！ 一瞬间，黑雾就将三人全部笼罩。 “哈哈哈哈哈！”黑雾中，倒在地上的东一哈哈大笑起来。 第42章 拍卖结束前就出事 海玄在高昭要开盖时，已经直觉不太对劲，正有所防范，在黑雾冒出时，已经飞速关上了小盒。 只是这黑雾依然散开了相当大一段范围，海玄只觉身体有些发冷，灵力运转也开始不受控制地滞涩起来。 他倒不太担心，刚才那一剑后，东一已是神仙难救，现在再如何装神弄鬼，也无法扭转大局了。 海玄看高昭一脸内疚，一副办了错事的模样，却似乎不怎么受黑雾本身影响，不由问道： “你什么感觉？” “呃……抱歉，我莽撞了，不该这么急的。” 这种时候居然在谈心里什么感觉？ “我不是问你这个感觉。”海玄无奈看了他一眼，接着道：“你身体没有什么异样感？” 高昭茫然摇摇头，回道：“没有啊。” “……” 海玄此时正屏住呼吸，体内的玄冥天灵力已经疯狂运转，为身体提供源源不断的抗性。 他如今分不清这黑雾是毒或是其他什么，只是阴冷异常，连带着浑身乏力。 他提起沐月剑，脸色冷酷地走到已经命不多时的东一身边。 “解药呢？”海玄冷冷地问，剑尖直指东一咽喉。 东一躺在地上，脸上已经毫无血色，却依旧疯狂地笑着：“解药？哈哈哈哈……原来你们……什么都不知道……” 他的声音嘶哑，断断续续，像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在说话。 海玄皱起眉头。 他自然也看得出来，这邪修同样中了黑雾的效果，本就已经濒死的身体再这么雪上加霜一番，已经连话都说不清了。 “我原以为……你们追查……这枚丹药……是那边出了问题……”东一大口呼吸着，眼神逐渐涣散，声音却不停。 “什么意思？”海玄追问，心中隐隐有种不好的预感。 “咳咳……”东一剧烈咳嗽起来，嘴角溢出黑色的血沫，“现在说出来……又何妨……” “这丹药……可不止……我这里……一枚……” “你们……再发现……已经……迟了……” 海玄见东一已经油尽灯枯，再问下去也得不到什么有用的信息，索性不再浪费时间，手起剑落，直接结果了他的性命。 东一的尸体倒在地上，眼睛依旧睁着，似乎死不瞑目。 他的储物袋已经被海玄那一剑毁坏，里面物件现在全落在地上，神识探入其中，黑雾中海玄弯腰查看，却并没有发现任何解药之类的东西。 “海兄，我们现在怎么办？” 高昭捧着那个小盒，忍不住摇了摇，感觉到里面仍传来丹药的动静，心里才踏实下来。 海玄站起身道：“先从雾中出去。” 两人原地退回，大约十米就走出了黑雾的范围。 或许是因为我盖上盒子足够快，还没有彻底弥漫开……海玄心里想到，即便走出黑雾，他身上的症状也没有减弱。 他服下了几枚通用的解毒丹，但怀疑没什么作用。 现在也只能寄希望于这黑雾只是一时影响，等离开地下暗渠，再想办法驱除。 至于东一所说，海玄第一时间没反应过来，现在倒是想明白了。 ——炼丹的数量主要和材料有关，如果一次性投入材料够多，在成丹时当然不止能成一枚。 东一所说另外一边，虽不知是在哪里，但海玄猜也能猜个大概。 今天是水月商会特卖最后一天，最大可能有其他邪修，用在湖心岛上！ 他打开传音石，想通知林雪枝小心，结果发现——传音石并不能用。 这暗渠距离灵脉太近，内里又结构复杂，竟如秘境一般，隔绝了传音石。 “海兄，怎么了？”高昭看海玄脸色不对，好奇问道。 “……外面可能会出事。”海玄再次从储物袋中召出一把飞剑，“我们尽快出去。” 他打算扛着高昭飞出去。 “你过来。” “……” 高昭有些窘迫地靠了过来，海玄直接把他扛在肩上，可刚踏上飞剑，就一个踉跄，两人差点一起跌下来。 “呃，海兄……我应该没那么重？” “……” 这还真不是高昭的问题，海玄现在灵力滞涩，若是单独飞出去或许还可行，可带着个人御剑飞行，却有些力不从心了。 但他可不能把高昭留在这里，别说高昭这个炼气期能不能应付得了那些异兽，找不找得到地下暗渠的出口都难说。 “我现在状态没法带你飞出去，只能一起走出去了。” “好，没事，我已经适应这里了。” 你被那群蛇追的时候，可看不出来适应了，海玄腹诽道，随即担心起地上的情况来。 有慕容璎珞在，她们应该不会有事？ …… 与此同时，水月商会拍卖场。 拍卖会已经进行到了高潮阶段，很快就要轮到拍卖最后一件商品，吸引各宗前来的镇物——玉龙宝像。 各宗修士都屏息凝神，等待玉龙宝像的出现。 主持人站在拍卖台上，脸上带着神秘的笑容。 “诸位，本次拍卖会只剩下最后两件拍品了！” 他顿了顿，故意卖了个关子。 “我知道大家都在关注最后的拍品，但在此之前，我们先来看看这个。” 侍者将一个精致的琉璃盒端上台来，而在台下关注不到的角落，玉龙宝像也从后台推到台上，准备下一个登场。 盒中，静静躺着一枚丹药。 这枚丹药通体紫黑，散发着神秘的气息。 “这是……” 台下，有识货的修士已经开始惊呼。 “夜魄丹！” “竟然是夜魄丹！” 夜魄丹，最为稀有的金丹期丹药之一，能提升刚结成不久的金丹的品质。 几乎每位顶级天骄，在突破金丹前，都会想办法提前准备一枚夜魄丹。 洛斩、赵宣等人看到，眼神都闪过一丝炽热。 主持人似乎很满意台下的反应，他笑着说道：“没错，这正是夜魄丹！想必诸位都知道它的功效，我就不多做介绍了。” “那么，我们将它取出，给大家具体展示一下。” 主持人自然地打开盒盖，就像前面类似拍品所做过的那样。 一瞬间，一股黑雾从盒子中喷薄而出，迅速扩散开来。 “这是什么？” “快躲开！” 黑雾的速度极快，瞬间就笼罩了整个拍卖场。 第43章 黑手现身 拍卖场里，所有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了一跳，纷纷惊呼起来。 一些修为低的修士脸色大变，连忙站起身，本能就想逃离这里。 但是，已经晚了。 一股阴冷的气息侵入众人体内，炼气期的修士只觉浑身乏力，几乎是寸步难行。 “大胆邪修，竟敢在此撒野！” 一声怒喝如同惊雷般炸响，震得拍卖场内嗡嗡作响。一道金色光芒骤然亮起，驱散了正在弥漫的黑雾。 台上，一名身穿金色道袍的中年人凌空而立，周身金光环绕，正是水月商会请来暗中坐镇的金丹修士。 在黑雾漫延时，台上的主持人就已经拉响了紧急警报。 中年人面色铁青，怒视着黑雾散去后显露出来的人影。 那是一名身穿黑袍，面色苍白，毫无血色的中年男子，他正旁若无人地悬空在观众席正上方，手中把玩着一枚黑色的珠子，脸上带着一丝邪笑。 “玄阳山人，原来水月商会这次请的是你，数年不见，风采依旧啊。”黑袍男子笑着开口，声音嘶哑，带着令人不适的金属摩擦感。 玄阳山人，正是水月商会这位金丹散修的名号。 他冷哼一声，怒道：“鬼厌，你这邪魔歪道，不在阴沟里苟延残喘，竟敢现身来送死！” 鬼厌，邪修名号一出，场内不少修士脸色变了变，尤其是玄冥天的队伍里，认出了此人身份的不在少数。 鬼厌是近几年在玄州臭名昭着的邪修，手上沾染了相当多修士的鲜血，是实打实的狠角色。 鬼厌闻言，不怒反笑，阴恻恻地说道：“送死？你怕是老糊涂了？今日我既然敢来，自然是有备而来。这玉龙宝像，我鬼厌要定了！” 玄阳山人眼神一凝，瞥了一眼鬼厌手中的黑色珠子，微微眯了眯眼。 他虽为金丹期，却仍受了黑雾影响，灵力运转不如平时流畅。 而鬼厌似乎状态正盛。 他沉声说道：“鬼厌，你莫要猖狂！这里是白鹿城，玄冥天修士顷刻便至，你以为你能逃得掉？” 玄阳山人试图拖延时间，期望城内玄冥天驻地的金丹期修士，能尽快赶来支援。 金丹期邪修现身，场内又有玄冥天弟子，那边必是第一时间收到消息，很快就会赶来。 鬼厌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仰头大笑起来，笑声阴森恐怖，令人毛骨悚然。 “玄冥天支援？哈哈哈……玄阳，你且看看这是什么！”鬼厌猛地将手中的黑色珠子抛向空中。 珠子瞬间爆发出一团仿佛吞噬一切的黑暗，一道厚重的黑色结界如同实质般展开，眨眼间就将整个拍卖场连同周围都笼罩在内。 结界之上，黑色符文流转，就连空中落下的大雨，都被一滴不放过地阻挡在外。 “阴煞结界！？” 玄阳山人脸色骤变。这结界他认得，需要百人魂魄炼制七七四十九日，只能用一次，结界张开便够隔绝内外，哪怕金丹期修士，都难以从外进入。 “不错，正是阴煞结界！”鬼厌得意狞笑道。 “只凭玄冥天的金丹修士，哪怕来上五个十个，一时半会也休想进来！玄阳山人，今日这拍卖场，就是你的坟墓！” 话音未落，鬼厌身形一动，化作一道黑影，裹挟着浓烈邪气，朝着玄阳山人猛扑过去。 他目标明确，直指玄阳山人背后，正藏在台上帷幕后的玉龙宝像。 玄阳山人脸色凝重到了极点，玉龙宝像乃是各宗瞩目的重宝，能花落谁家，全靠各宗机缘造化，却绝不能落入邪修之手。 他心下一横，强行运转浑身灵力，祭出一柄法宝飞剑，迎向鬼厌。 “铛！”金铁交鸣之声震耳欲聋，两道身影瞬间碰撞在一起。 飞剑挥舞，剑光凌厉，玄阳山人试图阻挡鬼厌的攻势。 然而，鬼厌的实力超乎想象的强横，甚至还要压过他一头。 两人在空中激战，灵力碰撞，气浪翻滚，将近处的桌椅瞬间震成齑粉。 拍卖场内，早已乱作一团，修为低的修士早已吓得魂飞魄散，拼命向着结界边缘逃窜。 修为稍高的修士，也纷纷退避三舍，生怕被金丹修士的战斗波及。 慕容璎珞已经拉着林雪枝和小雉往远处退开，这种情况哪怕是她，也只能先行观望。 小雉手里捧着一个小盒，这是刚刚会上拍卖的一种特殊药材，名为熔岩灵芝，似乎为火属性灵根修士专用。 场中对此药材了解不多，需求者少，而小雉却强烈直觉自己需要此物，最后竟以较低的价格买下。 只是现在，她手脚发抖，连走路都有些踉跄。 这并不是黑雾作祟，小雉的太阳神体、林雪枝的太阴神体，都自带强大的净化效果，以阴魂所炼的黑雾，对她们几乎毫无效果。 林雪枝发现了小雉的异样，问道：“小雉，你怎么了？” “林姐姐，”小雉声音中有难以压抑的恐惧，“这声音，就是当初抓到我、把我封入罐中的那个人！” 前日，小雉已经几乎是对林雪枝全盘托出，海玄知道多少关于小雉的事，林雪枝就几乎知道了多少。 林雪枝闻言，脚步一顿，忙将小雉拉了过来，藏在身前，以防被那鬼厌发现。 而空中，两人交战数十回合，玄阳山人渐渐力不从心。 洛斩、赵宣等人带着各自队伍留在人群之中，他们同看到鬼厌和玄阳山人激战，玉龙宝像岌岌可危，两人对视一眼，眼神中都闪过一丝决然。 “洛兄，我们不能袖手旁观！”赵宣捋了捋一字胡，沉声说道，语气坚定。 洛斩点了点头，若是让邪修夺走宝像，大家都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他深吸一口气，冲着周围正色呼吁道：“不错，邪修肆虐，各位既然为九大仙宗亲传，怎能袖手旁观？若有筑基后期修为，不妨一起助玄阳前辈一臂之力！” 天阙城、五元坛的队伍里，都各走出一人。 至于大小净斋……她们竟是没有筑基后期的修士。 四人不再犹豫，身形一闪，朝着战局中心冲去。 筑基后期的灵力波动瞬间爆发，冲入金丹修士的战场之中。 第44章 ——蛇 “小友们，不可！” 玄阳山人眼角余光瞥见洛斩等四人冲来，顿时惊呼一声，想要阻止。 金丹修士之战，哪里是筑基期能够插手的？稍有不慎，鬼厌随手一击就能将他们撕成碎片。 然而，洛斩、赵宣等人已经冲了上来，朝着鬼厌攻去。 “哼，螳臂当车，不自量力！”鬼厌冷笑一声，根本不将四名筑基修士放在眼里。 他随手一挥，一道黑色的灵力匹练扫过，如同鞭子般抽向四人。 四人早有防备，身形灵活闪避，险之又险地躲过了鬼厌的攻击。 他们虽然修为不如金丹期，但若只集中精力防御躲避，倒也勉强能与鬼厌周旋，分散鬼厌的注意力。 玄阳山人见状，心中稍安，有四人掠阵，他身上的压力顿时减轻不少。 而现在离鬼厌现身，不过过去几分钟，阴煞结界外，已经悬空而立数道身影。 这些正是玄冥天驻地里待命的金丹期长老，现在他们正在外面猛烈轰击阴煞结界。 拍卖场内，战斗愈发激烈，灵力波动如同海啸般汹涌澎湃。 玄阳山人朗声道：“鬼厌，你就算拿到了玉龙宝像又能如何脱身？外面层层包围，你已是插翅难飞，还不束手就擒？” “呵呵，”鬼厌发出一阵阴恻恻的笑声，“这就不劳你费心了。” 他周身黑气翻滚，气息竟然猛烈上涨，不知是动用了什么神通。 鬼厌攻势瞬间极度凌厉，招招都带着令人窒息的压迫感，玄阳山人与洛斩等四人奋力抵挡，却依旧节节败退。 “砰！” 玄阳山人不慎被鬼厌一掌击中胸口，闷哼一声，身形倒飞而出，嘴角溢出一丝鲜血。 他强忍着剧痛，稳住身形，眼中闪过一丝绝望。 “前辈！”洛斩等人惊呼，想要上前支援，却被鬼厌的黑气阻拦。 “一群蝼蚁，也敢阻我？”鬼厌狞笑着，身形一闪，瞬间出现在玉龙宝像前。 玉龙宝像同样放在琉璃柜中，一尊近一丈高的青玉雕龙，盘踞于玄铁底座之上，龙身蜿蜒，龙鳞细密如刀刻，每一片都泛着幽冷的霜青色光泽。 “不好！” 拍卖场上，众人心急如焚，却无力阻止。 鬼厌哈哈一笑，从怀中掏出一支笔，口中念念有词。 笔从他手中飞出，在地上画了一个圈，将鬼厌与玉龙宝像全部画了进去。 圈内纹路渐渐成型，这赫然是一个小型传送阵！ 鬼厌想连人带东西，一起转移走！ “休想！”玄阳山人怒吼，强撑着伤体，再次冲向鬼厌。 筑基期的四人，也提起精神，再次向鬼厌冲去。 然而，鬼厌只是轻蔑一笑，双腿一蹬，腾空而起，一掌拍向玄阳山人。 “噗！” 玄阳山人喷出一口鲜血，重重地摔在地上，气息萎靡。 他没想到，鬼厌竟然还会从阵中冲出来！ 剩下四人，脸色大变。 没有玄阳山人顶在正面，这个距离实在太过危险！ “赵宣！”洛斩见赵宣冲得最前，离鬼厌最近，惊呼出声。 然而，已经来不及了。 鬼厌一爪，瞬间穿透了赵宣的胸膛。 赵宣的心脏直接被抓出身体，撕裂成碎片。 “呃……” 赵宣瞪大了眼睛，脸上露出难以置信的痛苦表情，缓缓倒下。 “赵师兄！” “不！” 玄霄门的队伍中，众人目眦欲裂，悲愤欲绝。 “哈哈哈……”鬼厌仰天狂笑，声音中充满了得意。 “玄冥天、玄霄门，‘二玄’都在又能奈我何？你们都要死！” 说罢，便接着向洛斩等人冲来。 洛斩三人面色发白，倒在地上的玄阳山人心头绝望，结界外的玄冥天长老怒不可遏，却依然无法打破阴煞结界。 就在这时，异变突生！ 刚刚死去的赵宣尸体上，道道血线从他破碎的胸腔中飞出，血线交织在一起，越变越粗，越变越黑，直直向鬼厌背心射去！ 那道黑血，快到在场所有人都反应不过来！ 鬼厌刚有所感应，就觉钻心一痛，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身体颤抖，眼中露出惊恐之色。 他低头看去，只见一条黑……带？黑带一样的东西穿透了自己胸膛，就像他一爪将赵宣穿心一般。 深的黑、浅的黑，那条带状物光影驳杂地变化，逐渐成型。 这是，一条黑蛇。 它的身躯上还有些血红未去，而蛇头更是猩红一片，连双眼都浸在鲜血之中。 只因它叼着鬼厌的心脏。 “噗！” 黑蛇一口咬破心脏，血液瞬间四散爆开，那蛇鼓动了一下喉咙，将整个心脏吞了下去。 “这是……什么……”鬼厌喃喃问道。 没有任何人能回答。 黑蛇的尾巴从鬼厌胸口钻出，鬼厌身体摇晃了一下，倒在地上。 他瞪大着眼睛，眼中充满了不甘和茫然，死不瞑目。 金丹期的邪修，肆虐玄州数年的玄冥天通缉犯，为了这次特卖暗中准备多日，刚刚还能一人打退五人的鬼厌。 ——就这么陨落了。 拍卖场内，一片死寂，只剩阴沉天空泼洒的滂沱大雨，落在结界上发出哒哒的声响。 所有人大脑一片空白，甚至结界外的金丹期长老，正对着结界喷涌的灵力都戛然而止。 ……那到底，是什么？ 众人将目光全部聚焦在浮在空中的黑蛇上。 它身上黑色翻动，一对猩红的蛇眼正居高临下审视着众人，周身空气都比别处阴冷几分。 它是实物？还是虚物？是妖兽？还是神通？ 无人知晓。 但所有人被蛇眼扫过时，都感到一阵不寒而栗，浑身肌肉都开始紧绷起来。 这是何等邪物！ 刚刚诞生的黑蛇，似乎灵智还不充分，轻轻摆动着头部，用那双沾血的双眸，不断寻找着什么。 直到它的目光，落在远处的林雪枝、小雉、慕容璎珞三人身上。 蛇头，停止了移动。 林雪枝与那条诡异的黑蛇四目相接，瞬间如坠冰窟，竟连双腿都颤抖起来。 出生至今十九年来，她记忆里从未感受过如此恐惧。 她完全不知道自己为何会怕成这样，哪怕前些日子，被云来圣地、玄冥天两方搜查，身陷绝境，随时可能死去，也不曾这么害怕过。 那是……比死亡更让人恐惧的东西。 她能感觉到，有什么东西，正在强烈地提醒她，让她意识中只剩下一个想法： 快逃……快逃！ 第45章 灾祸 幽暗的地下暗渠中，水声回荡，更添几分静谧。 海玄与高昭一前一后行走在水道边狭窄的通路上，周身灵气微光照亮了前路。 “高昭，”海玄打破了沉默，“你既身负如此特殊的丹道传承，为何不拜入宗门，系统学习一番？” “你若早几年，入了某个注重炼丹的仙宗，专修炼丹，现在恐怕已经是内门弟子了。” 《荒诞丹经》虽然古怪，但基础的炼丹知识和技巧，总是共通的。 高昭现在的炼丹术，奇葩但不入流，甚至比不上海玄，终究是因少了数年的正统学习。 高昭闻言，脸上闪过一丝复杂的神色，他低头看着手中的小盒，沉默片刻才缓缓开口：“在我到了九大宗测试灵根的年龄时，我父亲说，要我继承家业，不要炼丹。” “你母亲既是丹修，按理说你父亲应该支持你才是。” “不……恰恰相反，”高昭苦笑一声，“家母，就是因为这丹道传承殒命的。” “母亲当时刚生下幼妹不久，正是身体虚弱时，父亲又正好离家做生意。” 高昭陷入回忆中，道：“凶手觊觎母亲手上的传承，想绑架我和两个妹妹威胁母亲，母亲藏好了我们，与那人死斗，然后……” “等护卫赶到，敌人倒下，母亲也已经伤重不治了，而父亲对此事的看法是……《荒诞丹经》只会带来灾祸，不是我们家应该拿的东西。” 高昭幽幽说道：“如果不是母亲遗嘱上一定要我传承，父亲或许会把它卖了也未可知。” 这想法，倒也说不上错，如果不是小天附身、大劫将至，海玄都有可能成为这种处事风格的践行者。 玄幻世界很多事不讲道理，人身安全比什么都重要。 海玄想了想，斟酌道：“你父亲，似乎对你期待很高？” 高昭沉默不语，算是默认。 海玄又问：“其他兄弟姐妹呢？能否助你？” 高昭答道：“我还有个哥哥和两个妹妹，哥哥他……有些呆头呆脑，不适合经商。母亲去世时，两个妹妹都还不记事，现在尚未到金钗之年，暂看不出适不适合继承家业。” “我偏偏灵根资质只有上品，并不足以让父亲赌一把，当年测完灵根后，父亲就把我当继承人培养。” 海玄默然，同为上品灵根，他自然理解高昭的处境。 上品灵根多数修到筑基就到头，少数能到金丹，若无大机缘，这就是极限了。 “我少年时觉得父亲言之有理，没有认真修行的想法，后几年主要帮他打理家业，偶尔才能自己琢磨一下修行之事。” 说到此处，高昭眼神复杂，长叹一口气：“但是，我讨厌从商。” 这句话所含情绪深重，海玄都听得眼神微颤。 个中何种滋味，只有当事人知道了。 海玄心念电转，没有花多少时间，就在心中下了决定，平和问道：“从商……有何让你讨厌之处？” 一个人是否会把他的人际关系划分三六九等，不同级之间界限分明？ 在海玄看来，这个问题当然是肯定的。 那什么时候，人与人之间的关系会升级？ 大概就是这种时候。 如果海玄当初从观川观回到归虚峰顶时，没有察觉到云梦瑶的情绪，主动去身体接触，可能直到两人分开，也只会保持微妙的朋友关系。 异性关系如此，同性关系亦然。 过了这个村就未必再有这个店。 当然，向前迈进关系，亦是覆水难收，关系越近，投入越多，未来可能带来的失望和伤害也越大。 不过海玄并不担心这种事，在很长一段时间内，他和气运之子们利益绑定得很死。 话音刚落，海玄却突然感觉到一阵心悸，如被毒蛇盯上一般，让他背上瞬间冒起冷汗。 虽然知道肯定不是高昭做了什么，他还是身体不由自主地，往背后回头看了高昭一眼。 高昭却以为是海玄认真倾听，眼神平静地回头看他，是鼓励他说出口，心中不由有些感动。 这不妙的感觉到底怎么回事？海玄心中纳闷。 …… 与此同时，水月商会拍卖场。 林雪枝死死盯着那条黑蛇，身体微微颤抖。 “林姐姐，是什么东西？” 小雉微小的声音在耳边响起，竟连音调都不似寻常。 林雪枝闻言转过目光，看向小雉，只见她紧紧抓着自己的衣摆，面色苍白，竟然也害怕得浑身颤抖。 这太奇怪了，小雉目盲，可根本看不见那条黑蛇！ 远处的黑蛇仿佛静止了一般，目光不曾移动。 林雪枝只觉越来越窒息。 “慕容姑娘……” 林雪枝看向慕容璎珞，希望她能像平时一样，淡然地笑着解释他们不知道的事。 然而，慕容璎珞的脸色同样难看，嘴唇微微开合，似乎正在深呼吸平缓情绪，双眼已经竖起一双金色瞳孔，浑身气息不断攀升，如临大敌！ 就在这时，黑蛇动了。 它瞬间出现在三女面前，速度快到肉眼无法捕捉。 那染血的蛇头，朝着林雪枝如电一般咬来！ 这速度，她根本不可能反应得过来！ 生死时刻，强大的灵力从慕容璎珞身上爆发，一柄长枪出现在慕容璎珞手中，对着蛇头如新月一般扫来。 慕容璎珞兜帽已经落下，脖颈上鳞片若隐若现，泛起光泽，双手也少有地暴露在外，已经化作一双龙爪！ 此刻，她心中怒意正盛。 她可是龙，怎么能对一条蛇感到畏惧！ 简直是对她血脉的侮辱！ 蛇头被一击扫飞，黑蛇在空中稍微稳住身形，甩头张开嘴，对着三人喷出一股黑色的液体。 “你们退后！” 慕容璎珞惊呼一声，瞬间催动全身灵力，一道水蓝色光幕出现在三人面前。 黑液落在光幕上，发出刺耳的腐蚀声，水蓝色光幕瞬间被腐蚀出一个大洞。 慕容璎珞拼命催动灵力，想要修复光幕，但黑液的腐蚀速度实在太快。 几滴墨滴大小般的黑液穿过光幕。 “林姐姐，快躲开！” 小雉忽有所感，突然大喊一声，她猛地一推林雪枝。 林雪枝身形一个踉跄，黑液却落在了推开她的小雉身上。 “啊！” 小雉发出一声惨叫，倒在地上。 第46章 下一处战场 远处，被鬼厌击倒的玄阳山人挣扎着爬起来，飞来落在三女身前。 输给鬼厌已经很丢人了，要是再放任不明邪物作乱伤人，他这个金丹期以后也无颜见人了！ 而洛斩等人、拍卖场上的其他人，却愣在原地，不知如何动作。 那黑蛇一击杀死鬼厌，实在太过惊骇。 而且……那拿长枪的女人又是怎么回事？ 场中居然还藏着一位筑基巅峰的修士？ 玄阳山人手中法诀连掐，一道道灵光打出，化作层层护盾，将黑蛇攻势尽数挡下。 他毕竟是金丹修士，即便重伤在身，也不是这刚诞生的邪物能轻易对付的。 慕容璎珞见状，手中长枪一抖，枪尖寒芒闪烁，配合玄阳山人，与黑蛇缠斗起来。 眼见小雉受伤，慕容璎珞心中颇为自责，她原本体内本能的恐惧，悉数转为满腔怒火，竟然越战越勇！ 两人一蛇斗在一处，气浪翻滚。 黑蛇虽动作诡异，快如闪电，却被玄阳山人牢牢盯死，用密不透风的防御顶住。 慕容璎珞枪尖精准，势大力沉，没几下就把它刺得皮开肉绽，身体冒血，渐渐被逼退。 她一声冷笑，额上龙角已经自然显现，身上龙威再涨，双目渐渐变红，气息越打越强。 似乎只要能防范这黑蛇的速度，压制得它无法吐出黑液，也不难对付。 旁边的玄阳山人都看得目露异色。 这是筑基期？ 要是她刚刚出手相助，鬼厌恐怕染指不了玉龙宝像半分。 黑蛇往后一翻，拉开距离，身上黑气猛地翻滚起来，似乎想要释放什么绝招。 就在此时，只听“轰隆”一声巨响。 失去了鬼厌这个施展者，笼罩拍卖场的阴煞结界撑不了多时，终于被破开。 数道身影御空而来，玄冥天的金丹期长老总算加入战局。 “施法保护群众！”一人大喝。 黑蛇蛇躯一动，黑液如浪潮般向四面八方喷散开。 而众位长老早有预警，灵力笼罩周围，将黑液全部挡下。 “孽畜，休得猖狂！” 为首一位长老大喝一声，抬手便是一道雷光劈下。其余长老也纷纷出手，各色法术灵光交织如网，将黑蛇笼罩其中。 黑蛇被雷光击中，发出一声凄厉嘶鸣，身上黑气瞬间消散大半，身形竟变得虚幻起来。 而其他法术，居然就这样穿过了它的身体。 “这邪物竟能虚化？” 众长老皆是一惊。 “不行，神识捕捉不到。”一名长老说道。 玄阳山人手中法诀一变，一道金色绳索凭空出现，向黑蛇缠绕而去，却也落了空。 “法宝也不行。”玄阳山人遗憾叹气。 黑蛇虚化后，速度暴增，蛇躯一弹，冲天而起，竟硬生生从众人包围中冲了出去，向着远处遁去。 “绝不能放任它进入白鹿城，追！” 玄冥天众长老岂容它逃脱，立刻御空追去。 慕容璎珞看着黑蛇逃遁方向，心中突然升起一股强烈不安。 海玄怎么还没回来？ 她掏出一枚铜钱。 这正是海玄当初小鹤城给算命摊主的铜钱，也靠着这枚铜钱，她牢牢跟住了海玄。 而现在，却是手头找不到其他合适之物，只能用它来占卜了。 慕容璎珞素手连点，掐动法诀，抛起铜钱。 片刻之后，慕容璎珞惊呼一声，脸色大变。 她竟看到一幅画面：幽暗的通道中，海玄浑身是血，倒地不起，而那条黑蛇正盘踞在他对面，猩红蛇信吞吐不定！ 慕容璎珞面色发白，顾不得解释，忙对玄阳山人道：“前辈，那邪物会碰上我一位朋友，我必须去救他！” 说罢，慕容璎珞亮出九仪阁内门弟子的身份牌，道：“我这两位朋友还请前辈照看一二。” 玄阳山人眼神微动，看着倒在地上的小雉，点了点头。 慕容璎珞不再耽误，双腿一弯，直接腾空而起！ 空中仿佛有了无形阶梯，她两脚交替连点，就这么以跳跃般的形式飞了出去。 地面上的筑基修士，看得满头疑惑。 她御空的法器在哪？ 湖心岛外，大雨乱打湖面，空中玄冥天长老们焦急的面容，被割成碎裂的倒影。 黑蛇从岛内飞出后，就一头钻入湖中，此刻天色如墨，湖底发黑，那蛇的身影变得更加难以捕捉，而众金丹修士在水中行动还不如空中自在，竟无奈跟丢了去。 慕容璎珞顶着雨幕飞至众玄冥天长老身边，急声道：“诸位前辈，我是九仪阁内阁弟子慕容璎珞，方才我占卜到，那邪物往我朋友那里去了，他本人也是玄冥天内门弟子，情况危急！” 九仪阁内阁？众长老皆是一愣。 九仪阁内阁卜算之道闻名天下，其弟子皆是精通天机术数之辈。 更有知事者，听到人名，惊奇道：“慕容璎珞……可是大阁老门下高徒？” “正是。” 这下众长老纷纷变脸，全都面露笑容。 “既是大阁老高徒所言，我等自当相信，你那位朋友在何处？” 慕容璎珞飞速说道：“一处黑暗通道里，通道像人工所筑，有明显的墙壁，地上有污秽的水道流过。我虽不知是什么地方，但我始终能感应到他具体方位。” 众长老闻言，眼神掠过一丝奇怪，但此刻事态紧急，不是在意细枝末节的时候。 “听描述，像地下的暗渠。” 这一意见获得了多数认可，为首长老沉声道：“事不宜迟，我等速速去最近的暗渠入口！” 说罢，他一挥手，众人化作流光飞去。 …… 拍卖场内，一片狼藉。 鬼厌身死，黑蛇遁逃，玄冥天长老追击，只留下满地疮痍和惊魂未定的众人。 林雪枝双臂箍紧怀中少女，她早知小雉血液有异香，引人蠢蠢欲动，在小雉刚倒地时，就直接以冰灵力封住伤口。 太阴太阳两大神体共同作用下，黑液可怕的腐蚀性被压制住，连一滴血也没有流出来。 可此刻小雉呼吸困难，四肢轻微抽搐，皮肤泛起不正常的暗红，遍布全身。 这个样子，显然不止外伤这么简单！ “小雉，你怎么样？”林雪枝的声音颤抖着。 小雉额头上满是冷汗，浑身剧痛，虚弱地道：“林姐姐……” “这几天……你很照顾我，哥哥……也很看重你。” “哥哥收留我……说了很多重话，我、我一定要证明给他……我不是不知恩图报……” 第47章 天命，初遇 “别说了，别说了。” 林雪枝心中无比内疚。 “林姐姐，不怪你……”小雉虽看不见，却似乎感觉到了林雪枝的心情，声音越来越微弱，“我有些冷……” 林雪枝连忙将小雉抱紧，想要给她一些温暖，才惊觉小雉平时比常人略高的体温，此时竟已经让她都感觉发冷。 “小雉！小雉！”林雪枝惊恐呼喊着，眼眶泛红。 一旁的玄阳山人此刻已经请来五元坛众人。 玄阳山人方才看了一会儿小雉状况，哪怕他这个金丹期也只觉毫无头绪。 五元坛弟子见多识广，所学颇杂，场上若还有谁最有可能看出这女孩情况，也只有他们了。 十几名五元坛弟子围在小雉身边，开始低声讨论起来。 过了一会儿，苏若蘅手中托起一片青叶，轻轻抛起，青叶突然燃起幽绿色的火焰，洒下点点光芒，落在小雉身上。 随着光芒渗入，小雉原本暗红的皮肤逐渐恢复了些正常血色，几乎只有出气没有进气的呼吸，也平缓了一些。 “她怎么样了？”林雪枝问。 苏若蘅摇了摇头：“这女孩算是中了……毒？但这毒极为古怪，我们都从未见过。” “现在只能暂时稳住她的情况，但毒素仍在侵蚀她的身体，时间长了，恐怕……” 她没有继续说下去，但意思已经很明显了。 林雪枝脸色苍白，紧紧握着小雉的手，指节发白。 “可有解救之法？”玄阳山人在一旁追问。 “我们五元坛总坛多半有办法，但路途遥远，这女孩恐怕撑不了那么久。”苏若蘅叹了口气。 林雪枝咬紧嘴唇，从白鹿城出发前往五元坛总坛，若不能御空飞行，就算他们日夜兼程，也要十天半月。 “而且，总坛那边若要出手……” 苏若蘅欲言又止，最后委婉问道：“这位女孩来自何处？” 林雪枝一怔，摇了摇头。 苏若蘅的暗示，她听得很明白。 五元坛可不是什么专门悬壶济世的地方——这个情况，得加钱。 甚至加钱也未必有用，最好还有一定的背景，万一碰上了求助者排队，能让五元坛优先给你插个队。 小雉半昏半醒，把众人所说都听了进去，以几乎听不见的声音微弱唤道：“林姐姐……” “我在，我在。”林雪枝连忙俯身，将耳朵贴近小雉的嘴边。 “我想见……哥哥……”小雉断断续续地说着。 “他很快就回来了！你坚持住！”林雪枝的眼泪再也忍不住，滴落在小雉的脸上。 …… 地下暗渠中，海玄还在赶来的路上。 “……商会里，很多事并不光彩。”高昭的声音低沉，带着一丝厌恶。 “我十四岁那年，亲眼目睹父亲指挥商会的运输监工，将没有家人的病重劳工活埋，只为痨病不在人群中传开。” “还有很多见不得人的生意，譬如前几年，云州发过一次洪灾，大城市粮食短缺。” “云州多富人，多的是人有钱却无处买粮，商会便想尽办法垄断售卖渠道，烧了富余的赈灾粮仓，只为维持粮食紧张的状态，哄抬粮价。” 海玄静静听着，偶尔问两句话，他知道，高昭现在正需要一个倾诉的对象。 “商会内部也是勾心斗角，尔虞我诈。”高昭苦笑一声，“今天还是合作伙伴，明天就可能翻脸。每个人都带着面具，虚情假意，让人作呕。” “我母亲去世的时候，父亲并没有多少悲伤。” “他很快就有了新的情人，这些年，他身边的女人换了一个又一个，没有再婚也只是不想再有人分享他的财产。我有时候甚至怀疑，他到底有没有爱过母亲。” “……” “我讨厌商会的尔虞我诈，讨厌父亲的虚伪薄情。”高昭深吸一口气，“我想摆脱这样的生活，去寻找自己喜欢的生活。” “每个人都有选择的权利。”海玄轻声说道，“你父亲所作所为，你不必认同。” “是啊，所以我才一直没有放弃炼丹。”高昭撩了撩额前的橙色刘海，笑了笑，“哪怕他再怎么反对，我也不会放弃。” “海玄，这小子不错啊，生活成长在那种环境，却养出了相反的观念，有理想有追求。”小天突然在海玄脑海中说道。 “嗯，是很难得。”海玄应了一声。 小天又有些担忧道：“不过，他这年龄和境界，已经很难加入九大仙宗了，就算要离开家门，在修仙界也不太好混啊。” 海玄道：“进入二流宗门倒是没问题，让药王鼎尽力把他拉到筑基期，到了筑基期自然路好走了。” “如我们之前在芸城所见曾乐就是这种，随便去个小城能轻松当时上客卿，基本不必发愁未来生活。” 二十岁这个年龄，海玄倒是已经对十方界修行者的各种出路，有了自己的理解。 海玄高昭二人又聊了一会儿，气氛轻松了许多。 突然，小天发出一声惊呼：“小心！有强敌接近！” 海玄心中一凛，他立刻停下脚步，沐月剑出现在手中，警惕周围。 几乎在同一时间，他感觉到一股阴冷的气息扑面而来。 一条黑色的影子，如同闪电般从水渠中窜出，跃至两人头顶！ 海玄已有预警，手中剑光一闪，精准刺向黑影头部。 黑影扭转身躯，躲开海玄这一击，落在地上。 正是先前大闹拍卖场的那条黑蛇！ 它逃出湖心岛后，循着本能指引，冥冥之中有所感应，找到了海玄高昭二人。 此时它那双血红双眼，正死盯着海玄背后的高昭。 海玄已经看出此物不好对付，而且它似乎状态……不是很好？ 只是海玄之前受了黑雾影响，现在体内仍未恢复多少，状态恐怕更不好。 “海玄，不对！这、这是……怎么可能？” 小天声音不敢置信，在海玄脑中响起。 “这蛇身上……有天命反派的气息！” “？？？” 海玄瞳孔骤缩。 而海玄身后，高昭万分惊恐地看着黑蛇，双腿不知为何失去力气，连站立都要扶着旁边的墙。 “海玄，保护气运之子！”小天喊道。 “这蛇是冲着高昭来的！” 第48章 无字 “海、海兄，这是什么？” 高昭看着黑蛇，心脏几乎跳出喉咙。 在他眼中，这已经不能称之为“妖兽”了，那是一种更深层的、来自灵魂深处的恐惧。 “高昭现在气运太弱了，现在不可能指望他！”小天快速解释道。 “这些银白色的气运之子们，碰上天命反派的气息，就像见了天敌一般。” 海玄心中一沉，从储物袋中取出一把装在剑鞘里的飞剑。 “你先走！往深处跑！” 海玄低喝一声，抓起高昭衣领就将他架在剑上，拼命催动体内灵力，飞剑衔着高昭，向着来时的通道疾速飞去。 他知道以自己现在的状态，与黑蛇硬拼凶多吉少，但至少要让高昭先逃！ 黑蛇血红的双眼微微眯起，正要追击，却被一道水蓝剑光阻下。 “嘶……” 黑蛇打量了一下海玄，突然动了，猛地张开大口，一股黑液直射而出。 这种攻击最好是用风云扫尘功挡回去，但海玄根本反应不及，只能仓促后退并挥剑阻挡，黑液溅在沐月剑上，液滴打在海玄双腿。 钻心剧痛瞬间传来，体内玄冥天灵力直接应激激发到极限，海玄双腿一软，几乎站立不住。 黑蛇趁势飞速接近，猛地一甩尾，巨大力量直接抽向海玄。海玄手中剑同样电射而出，竟是要以伤换伤！ 沐月刺中黑蛇，却收效不大，相反海玄只觉胸口一闷，整个人飞了出去，狠狠地撞在了暗渠的墙壁上。 “噗！” 海玄喷出一口鲜血，感觉自己肋骨断了好几根，恐怕连内脏都未能幸免。 他挣扎着想要起身，却发现自己的身体已经完全不听使唤。 “海玄！”小天焦急的声音传来，带着哭腔，“你、你怎么样了！？” 小天能看到海玄现在体内状况有多糟。 ——胸口塌陷下去，心脏上被一击打出裂痕，正在慢慢渗出鲜血，身上其他地方更是支离破碎！ 她完全没想到，仅一个照面，海玄就几近濒死！ 而且更令她绝望的是，她的底牌，这个情境下并没有用。 海玄声音虚弱无比：“小天……有办法吗？” “我……我……呜呜，呜呜呜……” 小天终究还是忍不住哭了出来。 海玄知道小天最是明白当下处境，心下了然，反而平静下来。 此生经历如走马灯一样，在他脑海中不断闪过。 他还没给高昭拖延任何时间，现在倒下，高昭绝无幸理。 他走前还和林雪枝、小雉、慕容璎珞说过“很快就回”。 他和云梦瑶、北冥光约定了一定会再见面。 他还没再见到那对儿时就把他抛下的父母。 他答应了小天，而现在还未有任何成果。 就这样死了？死于仅仅是一条有天命反派气息的蛇？ ……开什么玩笑！！ 海玄脑中抛下所有引起情绪的回忆画面，大脑以有生以来最快的速度运转起来，思考着平生所见一切功法神通。 怎么赢？怎么赢？怎么赢！？ 地阶中品的鹿踏涛？ 地阶上品的五气朝元剑？ 天剑中品的大雪大寒剑气？ 天阶上品的钟鸣诀？ 不，不不不，不够！这些都不够！ 还要更强、更强、更强的东西！ 能拼上一切的东西！ 天道，助我！ 海玄神识中，一道玄冰般的玉镜，悄然浮现。 刹那间，海玄感应到一股特殊呼唤，那呼唤遥远到仿佛来自苍穹。 他神识冲天而起，几乎离体飞出，眼前竟是出现了一幅奇异画面： 云海翻滚，无边无际，星辰神秘，亘古闪耀。 他站在一座巨大的石碑，更准确的说是玉镜前，身上血肉，片片剥离，化作一张张古朴的书页，缓缓升空。 正是他当初在天书秘境，接触“天元无字鉴”时见到的景象！ 而这一次，虚空中不再有文字强暴他的大脑。 反而是本应无字的书页上，闪烁着奇异光芒，显现出一篇一篇的具体文字。 海玄认出来了，这些书页，竟记载着他见过的所有功法神通！ 不、不止功法神通，甚至连炼器、阵法等图纸都囊括其中。 头顶的星辰转动起来，所有书页渐渐到汇聚在一起，化作一道耀眼星光，融入了他的体内。 …… 暗渠里。 海玄猛地睁开眼睛。 一股强大的生机，从他体内爆发出来。 这是——南斗六星阵。 当初初遇林雪枝的山洞里，除了两本天阶秘传，还有两本地阶上品阵法。 北斗七星阵，南斗六星阵——皆是玄霄门着名的阵法，可以人成阵，可以器成阵。 而现在，进入前所未有、玄之又玄状态的海玄，竟是以内脏为阵点、以经脉为阵线，在自己的身体内完成了阵法！ 北斗主死，南斗主生。 南斗六星阵，正是灵力滔滔不绝、气血生生不息，绝配玄霄门传承的阵法！ 而且，远不止于此。 海玄体内，灵力阵线发出道道波动，神识内传来阵阵轰鸣声，深沉悠远如巨钟。 “铛——铛——铛——” 这是——运转到极限的，完整版的钟鸣诀！ 须臾之间，钟鸣诀将南斗六星阵叠加五次，数倍的威力在海玄体内迸发。 海玄缓缓站起身，身上伤势，竟然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恢复着。 他看向黑蛇，脑中画面再变。 那是刚刚黑蛇朝他吐液、然后迅速攻击他的景象，正在他脑海中不断变化出各种可能。 这是——前几日在岑音处，只简单一阅的太虚观阵图！ 他当时只是简单看了几页，就知道这不是现在能看懂的东西，但现在，竟也被天元无字鉴完整模拟了出来！ ……速度奇快无比，力量大，但身体的灵活度却没有想象中那么高。那黑液非常危险，但多半不能连续使用。 只要能应付它的突袭和黑液，就有赢这黑蛇的可能！ 那么，以海玄目前所知，有办法吗？ 有的，当然有的。 海玄一步踏出，丹田中水属性灵力涌动。 一股苍茫凛冽的寒气顷刻从他体内爆发，水渠内污液随之腾起，直接化作了数十根横七竖八的冰柱。 仅这眨眼功夫，通道里温度就降至冰点，甚至还在继续狂降！ 黑蛇似乎感觉到了海玄的变化，它不安地扭动着身体，猩红的眼中，竟然流露出了一丝恐惧。 海玄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个冰冷的笑容。 “现在，该轮到我了。” 第49章 卡点 越过杂乱冰柱形成的冰网，海玄与黑蛇四目相对。 黑蛇猩红的瞳孔猛地收缩，发出一声嘶吼，它再次张开大口，黑液喷涌而出。 海玄眼中寒芒闪烁，周身冰霜愈发浓重，连脚下的暗渠水流都彻底冻结。 他体内灵力疯狂运转，原本就已凝结成冰柱的通道内，再次凭空生出无数细碎冰凌。 这些冰凌并非静止不动，而是在某种玄妙力量的牵引下，高速旋转，发出尖锐的呼啸，宛如一场微缩版的冰雪风暴。 大雪大寒剑气！ 黑液冲入寒风之中，还未及身，便在极寒中凝结成墨色冰晶。 海玄轻轻一挥，寒风转向，裹着这些结成冰刺的黑液，全部反向黑蛇射去。 黑蛇扭起身子开始躲避，然而经过天元无字鉴的推演，海玄已完全将这门天阶剑诀与周围环境融为一体。 地面再次有冰柱升起，黑蛇始料未及，直接撞了上去！ 尖锐、无处不在的冰凌直接袭来，在它身上留下一道道细密的伤痕。 黑蛇恼怒，直接冲向海玄，但那些原本就被海玄凝结出的冰柱，此刻将它和海玄完全阻隔开。 它的冲锋不可避免地撞上这些冰柱，每次撞击都让它速度下降。 而在海玄脑中，太虚观阵图已将黑蛇减速后的各种攻击轨迹，尽数模拟出来。 “铛——铛——铛——” 海玄神识里，钟鸣声再次响起，强烈的杀意从海玄体内一波一波爆发出来。 这是钟鸣诀与北斗七星阵的结合！ 如果说南斗主生，让海玄拥有了近乎无限的恢复力，那么北斗主死，带来的就是极致的杀伐之力！ 海玄在自己体内布下南斗六星阵后，竟然福至心灵般地再次布下了北斗七星阵！ 双阵叠加，再经由钟鸣诀数次增幅，海玄只感觉体内灵力如同火山爆发，澎湃的力量几乎要将他的身体撑爆！ 他猛地抬手，沐月剑发出清越剑鸣，剑身之上，寒气剧烈压缩，冰蓝色的光芒流转，仿佛有星辰在其中闪耀。 似乎这才是沐月剑最合适的样子。 黑蛇突破冰网，冲至海玄面前。 海玄一剑斩出！ 没有惊天动地的声势，只有一道快到极致的寒光。 黑蛇眼中惊恐，直到如此近的距离它才感应到这一剑的威力，它嘶吼着，连攻击都停顿，扭动身体想要躲避。 然而，那道剑光如影随形，精准地击中了它的喉咙。 “嘶——” 黑蛇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被这一剑断为两截。 强化数倍的北斗七星阵尚未停止发力，黑蛇的身体从伤口处开始撕裂、破碎，席卷全身，血肉仿佛被无形力量一路碾过，化作齑粉。 但令人惊异的是……黑蛇并未就此死去。 血肉散去，竟还留有一段黑影，仿佛是虚幻的黑蛇身体。 海玄再次卷起冰风暴，可这次居然完全影响不到虚化的黑蛇。 而这黑影也不再与海玄相斗，竟然直接穿过了海玄，向着通道深处逃去。 海玄眉头紧皱，他能感觉到，黑蛇的气息虽然变得更加虚弱，但却并未消散。 想逃？ 海玄冷哼一声，御起沐月剑，紧追不舍。 虚化的黑蛇速度极快，在狭窄的通道中穿梭如电，海玄紧追不舍，却感觉还是跟不上黑蛇的速度。 他目前所接触法门中，并没有能显着提升速度的。 若不是黑蛇身上的气息被小天牢牢锁定，他已经跟丢了。 而就在这时，他听到前方高昭惊恐的呼喊声。 “海兄！” 海玄心中一沉，他知道，黑蛇的目标，从始至终都是高昭！ 他拼命催动灵力，速度再次提升，终于赶到现场。 只见黑蛇已经追上了高昭，但奇怪的是，它的身体依然保持着虚幻的状态，在高昭身边盘桓，目光死死锁定着高昭。 高昭脸色苍白，瘫坐在地上。 它这个状态无法对高昭发动攻击？ 海玄心中稍定，看来这黑蛇的虚化能力，并非没有限制。 他没有办法攻击到黑蛇，黑蛇似乎也没有办法攻击别人。 海玄瞬间联想到更多东西。 游戏里，boss多半存在的——技能机制。 这可是真正和天命反派沾边的敌人，多半是有些特殊机制的，甚至有可能继承了那个天命反派本身的特质。 或许是打掉一管血条就会触发？海玄想到。 海玄拦在高昭面前，与黑蛇对峙。 黑蛇虚幻的身体逐渐凝实，而海玄灵力再次爆发，周围再次化作一片冰寒之境。 海玄剑尖对准黑蛇，黑蛇现在离他距离极近，在它实体化那一刻，就是一瞬决定胜负之时。 但就在这千钧一发的关键之际，海玄体内运转的诸多高超法门，竟然同时烟消云散。 海玄：？ 神识中的那片玉镜失去光泽，再次隐匿起来。 天元无字鉴，时间到了。 大概……前后不到三分钟。 寒风骤停，钟鸣沉寂，体内强大的力量一去不返了。 “我x！” 哪怕是海玄都忍不住在心中大骂。 这种时候给我停了？ 天道，我玄州粗口！ 黑蛇似乎也愣了一下，随即眼神瞬间凶狠起来。 就在黑蛇身体即将彻底实体化，准备扑向海玄时，通道的另一个方向，爆发出数股强大的灵力波动。 “海玄！” 喊声远远传来，在暗渠里形成清晰回音，在此刻海玄耳中宛如天籁。 这声音是——慕容璎珞！ 她怎么会在这里？ 海玄内心疑惑，松了口气。 黑蛇刚刚完成实化，一道炽热的火球已经轰在了它身上，直接将它轰得飞了出去，撞在石壁上，发出沉闷巨响。 慕容璎珞和数位玄冥天长老及时赶到，神兵天降。 长老们各显神通，各种法术如同不要钱一般砸向黑蛇，黑蛇遭遇数次重击，被打得皮开肉绽，身躯再次倒地。 而这次，它未能再次化成虚影，倒在地上，抽搐了几下，失去了生机。 黑蛇身躯化作粒粒黑色光点，渐渐消散，长老们想要阻止，却也无能为力，只能眼睁睁看着它消失。 慕容璎珞来到海玄身边，上下打量，关切问道：“你怎么样？” 什么都好，就是实在不想再体验被卡点救人了……海玄看着眼前金光灿灿的气运之女想到。 第50章 突然的离别 总算渡过危机，海玄这才把注意力，聚焦到眼前和平时不太一样的慕容璎珞身上来。 她已经解开了兜帽，完全将头部露出来。 面容自是精致绝伦，又带着一股恰到好处的明媚，唇若涂丹，琼鼻挺翘，淡红泛白的鳞片从眼角显现出来，如同眼尾的红妆。 原本金黄色的眼瞳，此刻却成了一对妖异的玫红色竖瞳，正认真盯着海玄，眼中还残留着几分焦急担忧。 海玄的目光再往上，落在慕容璎珞的额头上。 那里，有两只小巧玲珑的……粉红色龙角。 晶莹剔透，闪烁着淡淡的银辉，平添了几分神秘与……可爱？ 海玄虽早有预期，看到这般特征，还是忍不住凝视了好一会儿。 慕容璎珞看着海玄惊讶的神色，脸上闪过一丝不自然：“抱歉，海玄，我……” 她顿了顿，似乎在组织语言。 海玄这才注意到，慕容璎珞的声音都与之前略有不同，音调变高，更加清脆。 之前她还是稳重而饱满的成年女性声音，可现在听起来似乎年轻了好多岁，像是一个刚刚步入青春期的少女。 “我……吓到你了吗？” 慕容璎珞双眼慌乱眨了眨，声音有些忐忑，她垂下眼眸，长长的睫毛微微颤动。 “没有，只是第一次见，有些好奇。” 海玄平复下内心的震惊。 “有些意外，很好看。”他补充道，眼神难以控制、微不可察地往下一扫，又迅速收回。 慕容璎珞可不只是解了兜帽，原本的浅色长袍，为了打斗方便，也从中间拉开了。 而在她身子贴近后，海玄马上就感到了一丝异样，现在总算是确认了。 ——真是胸怀宽广。 慕容璎珞鲜少听到有人称赞她如此容貌，愣了愣不知该如何作答，顺便忽视掉了海玄的眼部小动作。 她只能看着海玄转移话题道： “你身上若没事，我们赶紧回去，小雉被那黑蛇所伤，现在状况很糟。” 海玄脸色顿变。 他可是货真价实领教过，就连他都被那黑蛇一下打得半死，小雉被伤哪还有可能活得下来？ 这还是因为她的气运？小雉竟如此命途多舛？ 林雪枝又怎么样了？ “她被黑蛇的毒液溅到，接触不多，应该还有救，林姑娘正守着她。” 慕容璎珞看海玄表情难看，迅速补充道。 小天也平复了刚刚激动的情绪，适时说道：“她现在还没事。” 海玄压下翻涌的担忧，声音有些发紧：“快回去！” 玄冥天长老们至此已是任务结束，大多就打算直接返回驻地，只留一人和海玄等人同回湖心岛，调查下前因后果，同时防止再有意外。 那名长老带上唯一不会飞的高昭，一行人迅速离开了暗渠。 …… 此时，拍卖场内，高擎出面，正在重新组织起秩序。 毕竟最大的拍卖品——玉龙宝像，现在还没有拍出去。 拍卖场外，一处员工使用的房间，被临时充作医疗室，小雉正静静躺在软榻上，气息微弱得几乎难以察觉。 屋内寂静一片，只有大雨落在屋顶传来的沉闷声响。 小天早已锁定过小雉气息，海玄飞入岛内就直奔此处。 没想到那暗渠竟有如此近的入口……海玄跟着众人出来，再飞至湖心岛，居然不过三四分钟。 众人落在屋外，发现玄阳山人竟也留在此处。 他见到玄冥天长老一同回来，连忙迎了上来。 “怎么样？抓到那条黑蛇了吗？”玄阳山人问道。 “没有，”玄冥天长老煞有其事地摇了摇头。 “它死了。” 玄阳山人：…… 就连海玄都听得一阵无语，但他也没有心思吐槽了，连忙步入屋内。 林雪枝正脸色忧虑地坐在小雉床边，而屋内竟然还坐着一人。 五元坛的苏若蘅。 海玄眼底掠过一丝诧异，快步上前，探查小雉的脉搏。 指尖触及的肌肤冰凉，脉搏细若游丝，时断时续。 林雪枝忙将情况向海玄解释一番，海玄闻言，向苏若蘅认真一礼： “多谢苏姑娘相救。” “无妨，海公子。”苏若蘅顿了顿，接着道：“你若能带她飞行，应该能赶到五元坛总坛。” “这位姑娘体质特异，医疗难度很大。我见识不多，周围地方，可能只有总坛能救她。” 慕容璎珞突然出声道：“九仪阁……或许也有些办法。” 海玄和林雪枝一惊，都看向她。 要真这样就太巧了，他们正好就要去九仪阁。 “九仪阁能人异士众多，不乏精通医术之辈，应该能暂时稳住她的伤势。” “先去九仪阁接受治疗，仍有需要再去五元坛，这样更稳妥一些。” 海玄却有些疑惑地问道：“九仪阁……似乎并不和五元坛顺路？” 五元坛位于元州偏西的地方，而黄老先前所说的九仪阁停留地，却在东边一些的地方。 若从地处元州西南方向的白鹿城出发，去九仪阁甚至比五元坛更远。 苏若蘅也同样疑惑看向慕容璎珞，她刚去九仪阁不久，自然知道这样海玄会要绕路，不知慕容璎珞为何这么说。 路上慕容璎珞就已经恢复了往常模样，此时见到两人反应，金黄色眼瞳里闪过一丝尴尬，却还是认真说道： “九仪阁正在往南飞行，等你到了元州，九仪阁一定比五元坛更近了。” 其实现在还没开始飞，但马上就会往南飞了……慕容璎珞在心里补充道。 苏若蘅这下明白慕容璎珞是什么意思了，眼神变得更加奇怪。 她隐藏得很好，忍不住向海玄看了一眼，似乎是想探究海玄身上到底有什么魔力。 海玄也感觉这话不太对劲，可怪在哪里却又有些说不上来。 慕容璎珞似乎很希望他先去九仪阁？ 而且她对九仪阁这么了解？ 相处数日，海玄已经对她十分信任，如此大事上她绝不会戏言，虽有些怪，却还是答应下来。 他已是九仪阁预备执事，能自家解决的问题，自然没必要麻烦别处。 只是无论是去九仪阁或五元坛，路上都要拼尽全力，昼夜兼程。 还不能御空飞行的林雪枝，这次注定没法和他同行了。 海玄微微低头，与正看着他的林雪枝四目相对。 第51章 白鹿城尾声 “你什么时候走？” 林雪枝檀口微张，弱弱蹦出这么一句，海玄听得一愣。 师傅，你是做什么工作的？ 林雪枝怎么问了这么个呆傻问题？当然是现在就走。 海玄随即反应过来。 ——意外来得太突然，她现在恐怕脑子已经有些乱了。 林雪枝在话音落下后，也慢慢回过神来。 一股尴尬从天灵盖蔓延出来，往下席卷全身，她忍不住脚趾扣地，心中暗骂自己。 我刚刚头脑发空，真的问出来了？问了这种蠢问题？ 而且慕容姑娘和苏姑娘也在旁边，她们肯定全都听进去了。 ……我在她们眼里的形象是不是全毁了？ 以后要不再也不见她们了？ 海玄看着林雪枝那双原本灵动的双眼，此刻越来越空洞，他绞尽脑汁，思索再三，在想怎么帮她圆，可一时也想不到什么好办法，只得开口道： “至少也等和你说完话之后。” 他隐晦地向站在一旁的慕容璎珞看了一眼。 慕容璎珞见状，心领神会，笑着对苏若蘅道：“若蘅，我正好有事要和你说。” “……诶？” 她说完就拉着正在好奇三人关系的苏若蘅出了屋子，关好了门。 房间里只剩下海玄和林雪枝两个清醒的人。 林雪枝看着海玄那双温和而带有笑意的眼睛，刚刚想着当场去世的念头渐渐压了下去，但内心还是泛起一阵羞恼，脸颊微微泛红。 认识海玄以来，在他面前丢脸的次数，是不是有些过于多了？ 海玄上前凑近了一些，轻声说道：“我先去一步，在元州等你。” 他们还约好了要一起寻找元州的天时七剑，现在只是暂时分开而已。 林雪枝仍未缓过来，低头不语，轻轻点了点头。 “你若能在白鹿城筑基后再出发，那便最好。” “无论如何，之后你一人上路，路上一定小心些。” “若是碰上什么奇怪的偶然事件，记得用传音石和我说。” 海玄这番话还真不是客套，气运之子们路上太容易卷进一些莫名其妙的事件了。 林雪枝突然展颜一笑，道：“玄公子是把我当小孩了不成？你现在只是境界比我高，我们俩可是同龄。” 海玄却表情认真：“可我们相识一个月时间，就已经碰上了这么多的事。” “当初在观川观里重逢，本以为我们两人会四平八稳地前往元州，可现在……” 海玄没有接着说下去，林雪枝脸上的笑容也变淡了几分。 是啊，明明一开始是两个人的旅行，怎么就变成这样了呢？ 海玄轻轻握了握林雪枝垂下的手，低声道：“我先去和别人告辞。” 说完，便推门走了出去。 屋外，慕容璎珞正拉着苏若蘅叙话，海玄暂时没有理会她们，而是向着拍卖场外另一处走去。 那里聚集着几名玄霄门弟子，玄阳山人和跟来的玄冥天长老也在此处。 他们正在细细观察赵宣的尸身。 从暗渠回来的路上，慕容璎珞已经向海玄介绍过拍卖场发生的变故。 赵宣，一个玄霄门亲传弟子身上，突然蹿出如此邪物，实在是匪夷所思。 若不是当场的人，都看到赵宣为了对抗鬼厌挺身而出，甚至都要怀疑他是不是邪修。 海玄询问两位金丹期前辈，但他们观察了一阵子，仍一头雾水。 看来要想寻找黑蛇来源，需要细细调查赵宣近日接触之物。 只是他却没这个时间了。 若黑蛇就来自玄霄门…… 海玄不敢细想。 天下第一正道，山门里藏了天命反派。 这种离谱过了头的事，反而让人怀疑是真的。 恐怕还是要找机会去一趟玄霄门，让小天在那里感知一番……海玄默默思忖，下了决定。 他走进拍卖场。 各大仙宗正为玉龙宝像竞价，玄霄门队伍人数最少，只剩了三人留在场中，完成宗门给的任务。 海玄悄无声息地靠近洛斩，从储物袋中拿出一枚玉简，递给正在观望的洛斩。 “海师弟？” 洛斩接过，正是他前些天借给海玄的鹿踏涛刀法。 “你这就要离开白鹿城了？”洛斩瞬间理解。 “嗯，出了些急事，我现在就走。” “这……好，后会有期。”洛斩遗憾地摇了摇头。 这不过几天时间，海玄能领悟多少？看来是和他手上这门刀法无缘了。 但实际上……海玄已经完全学会了。 他向洛斩告辞，又向大小净斋的队伍里看了一眼。 岑音似乎心有灵犀，回望过来，小脸微微扬起，高傲地对着他眨了眨眼。 海玄经过黑蛇这一战，已是明白了太虚观阵图的妙处。 自从他进入筑基期后，在战斗中难免会有种身体反应过来，可大脑却没有足够的时间充分思考、做出决策的情况。 太虚观阵图却能弥补这一点。 仅这一项功能，这门功法他就势在必得。 他走出拍卖场，只见拍卖场门口，高昭正倚着门，面色漠然地静静看着拍卖场里的情况。 准确点，他是在看台下听着阵阵报价声、面色喜笑颜开的高擎。 门边并不能完全遮雨，高昭似乎回来后就一直在这待着，他橙色的头发已经完全打湿，贴在头皮上，却毫不在意。 “海兄，所以我才怀疑，我对我父亲到底有什么意义？” 高昭见海玄走来，也不再装出一副平和的模样，远远看着高擎身影，露出了淡淡的嘲讽神情。 就连海玄也沉默了。 之前焦急寻找高昭，结果高昭回来一阵了，这么大个人杵在这么明显的地方，绝不可能无人通报。 可高副会长甚至没来看他？ 而且……我报酬呢？ 高昭双手撩起刘海，转身对海玄微笑起来：“海兄这是要离开了？” “嗯。”海玄看得真切，高昭表情中分明有几分不舍。 再加上看到父亲如此模样，只怕正在强颜欢笑。 “高昭，你别放弃修行与炼丹，坚持自己，我们日后定会再见。” 海玄面色诚恳，认真说道。 高昭眼神闪动，从储物袋中拿出一个小瓶，右手伸直，递给海玄： “这是我特制的超级忘忧丹，和普通的忘忧丹不同，能在两三个时辰内忘记所有负面情绪，对筑基期也有效。” “这是我现在能做出来的最好的丹药了。” 海玄内心微动，利落收下。 高昭见状，绷紧的手臂放松下来。 “海兄，一路保重。” 第52章 风雨行路 元州，某处神秘的黑暗之地。 巨大黑色身躯缓缓蠕动，其上刻画着暗红色咒文，微弱光芒映照着层层叠叠的鳞片。 “有趣，有趣……” 一个成年男子声音响起，带着明显的兴奋。 “竟然有这么多身怀天道眷顾之人……” “还有一个……龙族？” 说到此处，这声音竟比刚才还要兴奋。 “可惜，似乎都离我太远了。” “该怎么把她们引过来呢……” 声音渐渐消散，带着一丝玩味。 黑暗之地，再次恢复了平静。 …… 海玄抱着小雉飞出了白鹿城。 慕容璎珞方才告诉他，九仪阁正在向南飞行，会停留在元州南部最大的城市——丹周城附近。 这消息……未免太灵通了。 海玄微妙地看了她一眼，请她调查赵宣生前的异样。 “你也急糊涂了不成？”慕容璎珞笑着轻拍一下他的脑袋，“我哪能插手玄霄门弟子的后事？” “这么大的事玄霄门必有自查，你想办法，搞到玄霄门内部的调查结果就好了。” 倒也是……海玄向慕容璎珞认真辞别一番，就要进入屋内，想找林雪枝说话。 不料慕容璎珞笑而不语，听他告辞也不回答，反而面带微笑地跟着他进了屋。 这可给海玄整不会了。 你刚刚拉着苏若蘅出门的情商呢？ 看着慕容璎珞脸上的笑容，海玄怀疑她故意的。 他本想轻拥一下林雪枝告别。 ——相处至今，他们还没拥抱过。 然而慕容璎珞好奇看着两人，直接让他打消了这般想法。 最终他只能和林雪枝交换眼神，留下一句“你多保重”，就带着小雉离开。 而这之后—— 玉龙宝像，最终被天阙城以天价买下。 这镇物对玄冥天和大小净斋作用不大，出价也只是为了抬价，不会真的想买。 而玄霄门主事者意外身死，剩下弟子看着逐渐升高的拍卖价，便有些拿不定主意。 踌躇之中，玉龙宝像还是落到了最能发挥其功用的天阙城手中。 林雪枝帮海玄从高擎处要到了寻找高昭的报酬。 鬼厌现身后，玄冥天彻查白鹿城，找到了邪修城中据点，意外发现洛斩队伍中一位筑基初期修士的尸身。 这位倒霉的年轻人，凌晨回客栈时意外发现了邪修踪迹，追击过深，直接遇上鬼厌亲自出手。 玄冥天驻地震怒，将白鹿城及周边的邪修捕杀殆尽。 而这些，都和现在的海玄没什么关系了。 三天后。 暴雨如注，天地间一片昏暗。 海玄紧紧抱着小雉，御剑飞行在低空厚厚的云层之下。 狂风裹挟着雨滴，无情地抽打在他的脸上，但他丝毫不在意，只是低头看着小雉。 他们已经进入了元州地界。 这几日的天气不是小雨就是大雨，每天都飞在天上的他可谓体验极差。 他买了一床被褥，裹住小雉身体，每天更换。 为了节省灵力，他只对小雉用了避雨的法术。 两重保障下，小雉这几天都未被雨淋湿。 而他就比较难受了，每天凌晨干着身子上天，晚上湿着身子下地。 此刻，小雉脸色苍白如纸，呼吸微弱，嘴唇干裂，身上散发着阵阵寒意。 她紧闭着双眼，似乎陷入了无尽的昏迷。 海玄的心沉到了谷底。 小雉的情况越来越糟。 从白鹿城出发时，她一天还能清醒几个时辰，症状也只是身体疼痛，呼吸微弱，但仍能断断续续地说些话。 可现在，她清醒的时间越来越少，大多数时候都处于昏迷状态。 偶尔醒来，也是神智不清，口中喃喃地说着胡话。 “哥哥……别丢下我……” “哥哥……我好冷……” 海玄听着小雉微弱的声音，心如刀绞。 “小天，她还能撑多久？”海玄在心中问道。 “最多三天。”小天声音凝重。 三天…… 海玄抬头望向远方，雨幕中什么也看不清。 他强忍疲惫，又吞下数枚恢复灵气的丹药，将速度提升到极致。 为了节省时间，海玄全程没有停歇，白天御剑飞行走最快的直线，夜里难以辨认方向，便换乘稳定的马车，也是给自己休息的时间。 除了这些，还要每天检查、清洁小雉的身体，小雉大部分时候都昏迷，当初照顾虚弱的云梦瑶时遇上的情况，几乎全都在小雉身上复现了一遍。 有时小雉口吐毒血，甚至吐到海玄身上，所幸血已经完全变质，不再勾人。 夜里。 “驾！” 车夫挥舞着马鞭，马车在泥泞的官道上颠簸前行。 车厢内，海玄将小雉搂在怀里，用体温温暖着她冰冷的身体。 “小雉，再坚持一下，我们很快就到了。” 海玄放下刚和林雪枝联系过的传音石，轻声说道，声音沙哑。 就现在小雉的身体情况，海玄连睡觉都不敢了，生怕一睡就出事。 小雉似乎听到了他的话，眼皮微微颤动了一下，但最终还是没有睁开。 夜越来越深，雨势更大了。 马车突然停了下来。 “客官，前面路塌了，过不去。”车夫的声音从外面传来。 海玄眉头紧皱，掀开车帘向外看去。 只见前方道路被山体滑坡阻断，泥石流裹挟着树木倾泻而下，根本无法通行。 海玄当机立断，抱起小雉，跳下马车，准备御剑飞行。 “客官，这大雨天的，您可千万别冒险啊！”车夫连忙劝阻。 海玄没有理会，径直走入雨中。 他抬头望向天空，乌云密布，电闪雷鸣。 这是近几日来最糟糕的飞行条件。 但是，绝对不能再耽误时间了。 海玄深吸一口气，将小雉护在怀里，御剑而起。 狂风呼啸，暴雨倾盆，海玄在空中艰难飞行着，不时有闪电划过天际，照亮他的脸庞。 海玄怀里，小雉微微张开了眼睛，视野竟神奇恢复一时，失神地看着身处风雨雷电里的他。 “哥哥……” “如果你真是我哥哥……就好了……” 海玄不言，心却越来越焦急，雨越下越大，海玄的视线越来越模糊。 他没有任何指引，只能凭借自己的方向感，在黑暗中摸索前行。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眼前黑暗渐渐散开。 ——天亮了。 随着天边光亮出现的，是地面辽阔的城市，而在城市周围群山的上空，还有一座明显的浮空岛屿。 它悬浮在乌云之上，阴暗的天空中，整个浮岛向外散发着柔和的光芒。 海玄最终还是以一种意外的方式，抵达了这趟旅程的终点—— 九仪阁，到了。 第53章 意外的脸 海玄抱着小雉，飞在浮岛边缘上空，望着眼前的一切。 这座浮岛近看面积极大，内部有山有水，大约有四分之一个白鹿城大小。 普通人登上去，大概和居住在一座小城市里也没什么区别。 不过这个假设应该很难成立，因为普通人根本来不了九仪阁。 岛屿内，一座座风格迥异的建筑鳞次栉比，却又和谐地融为一体，彰显着九仪阁的包容并蓄。 海玄深吸一口气，在九仪阁边缘飞旋一阵，找到一处入口，平复下激荡的心情，落地向岛内走去。 然而，刚走出几步，一道无形屏障便挡住了他的去路。 海玄眉头微微抬起。 这阵法隐藏得还真好，他刚才居然没有感觉到一丝波动。 “来者何人？” 一个声音突兀响起，带着几分倨傲。 海玄循声望去，只见一名身着九仪阁外阁服饰的年轻男子，正从不远处的一座小楼中走出。他上下打量着海玄，眼神中带着审视。 “玄冥天海玄，应邀前来九仪阁。”海玄拿出黄老给他的邀请函。 年轻执事似乎也没有接过来的意思，随意扫了一眼，便漠然答道：“邀请函？现在还是一月底，尚未到九仪阁的入阁时间。” “这位道友不妨等到二月，九仪阁正式开发的时候再来。” 海玄眼神微眯。 赶路多日，又淋了暴雨，他现在无论神态还是衣着恐怕都十分狼狈，怀里抱着的小雉昏迷不醒，皮肤暗红。 换个凡人都能看出他们是上门求救。 海玄眼神微动，直接略过执事，看向门口那道透明屏障。 以他的阵法造诣，已经看出这道阵法可以通过丹、器、阵、符四道中的任意一道破解。 但此刻，他心急如焚，根本没有心思去慢慢解阵，也没时间和眼前这人纠缠。 见海玄沉默不语，执事又不紧不慢接着道：“门口这道屏障是入阁阵法，九仪阁多能人异士，破阵时可各显神通。” “若道友要强行进入九仪阁，也可试试破阵，能通过，也能证明你有真才实学进入九仪阁。” “我破你x个臭嗨！” 海玄眼中闪过一丝寒芒，极其罕有地骂了句粗口，灵力瞬间爆发开，直接将执事掀退。 他紧紧抱住怀中的小雉，手持邀请函举起，直接向着透明屏障撞去。 “你干什么？！”年轻执事脸色大变，惊呼出声，“你这是在找死！” 然而，令他目瞪口呆的一幕发生了。 海玄手中的邀请函，在接触到阵法的瞬间，竟散发出淡淡的光芒。 那光芒与阵法交织，竟直接开辟出一条通道！ 海玄没有丝毫停顿，径直飞了进去。 年轻执事愣在原地，张大了嘴巴，半天说不出话来。 他这邀请函怎么回事？ 以前也不是没见过受邀前来九仪阁的人，不记得谁的邀请函有直接破阵的效果啊？ 海玄穿过阵法，进入了外阁最大的广场。 他刚刚已经冥冥感觉到，手中邀请函与屏障有所共鸣。 熟悉阵法的他可太懂了，这就像是门配上了钥匙。 只是从那执事的举动，和后续惊讶的反应来看，似乎并非所有人邀请函都能如此。 难道黄老给我的这封还要再特殊些？ 广场中央，一座巨大的石碑矗立，上面竖着刻下“九仪阁”三个大字，笔力遒劲，气势恢宏。 石碑周围，还有九座石台，上面刻着九大仙宗的标记，象征着九仪阁的起源与底蕴。 海玄提升飞行高度，环顾四周，迅速锁定了一家大型医馆，迅速落至门前。 医馆大厅内，人数不多，除了身穿医务服饰的人员，只有寥寥几位外人。 海玄二人的到来，立刻引起了医馆门口一位女侍者的注意。 “这位道友，可是有何急事？”侍者走上前来，关切地问道。 海玄内心早有准备，急忙将小雉情况告知侍者。侍者听后，脸色凝重，立刻跑入内室寻人为小雉诊治。 一会儿后，小雉被带进了内室，海玄则被留在了大厅。 等待总是令人焦急，这一路到现在为止，海玄能做的已经告一段落了，剩下也只能祈祷小雉自己好运，没有被天道真正抛弃。 正在海玄向后靠在椅背上，准备眯眼休息一会儿时。 眼前出现了一杯水。 “你好像有些疲惫。”一个温柔的声音在他身边响起。 海玄现在心神放松了些，才感觉这声音似乎有一点耳熟……海玄看向来人，是刚刚接待他的侍者。 他接过水杯，入手温热，他自然地抬头喝下，也趁抬头，重新端详了一下这位侍者。 这一下，直接让他低下头把刚入口的水喷了出来。 侍者大惊，心头一跳，忙问：“怎么了？” 海玄擦了擦嘴，压下脸上的惊愕，大脑高速运转，思考着如何回答，最后重新抬头，看向对方道：“很久没喝水，被呛到了。” 侍者嘴巴微微动了动，欲言又止，轻轻点头。 她居然还真认了海玄这诡异的回答。 海玄迅速逼迫自己转移注意力，内心疯狂浮想正躺在里面的小雉，再次变得忧心忡忡起来。 这下我应该表现“正常”了……他心里想到。 这位侍者相貌平平，属于第一眼记不住的类型，皮肤偏黑，两颊生着少许赘肉，有一头微卷的黑色短发。 海玄忍不住想起和她第一次相遇的场景。 那天也是个像今天一样的雷雨天，他在她面前像中了幻术一样，直到被雷声一响惊掉筷子。 而今天则差点把水吐她身上。 他别的反应在她面前都隐藏不住内心，偏偏这两次有些浮夸的行为，她居然没看透。 超出海玄意料。 ——眼前这女人竟然是慕容璎珞。 简直像是又中了幻术。 气运之子身上光芒或大或小，或明或暗，看得多了自然能从光芒上就辨认出来。 而如慕容璎珞这样金色的，看了好多天的……海玄一眼就能确认是她，根本不需要再问小天。 她怎么在这？ ……这个问题海玄并没有太意外，慕容璎珞知道九仪阁的事太多了，她来自九仪阁才正常。 意外的是，她扮成这个样子接触自己是想干什么？ 第54章 演技对决 慕容璎珞行为神神秘秘，海玄也好奇她到底想干什么。 而且，认出慕容璎珞刻意隐瞒身份的他，任何时候都有主动权。 只要来上一句：“慕容姑娘，扮成这副样子装不认识我，是要做什么？” 估计就能把慕容璎珞逼得在地上抠出三室两厅。 不过对应的，要想现在不穿帮，就十分考验他的演技。 刚刚他那句“很久没喝水”就是相当优质的答案。 一方面他的确是连停下来喝口水的时间都没有；另一方面慕容璎珞知道他要玩命赶路，这话一说也能向她体现他旅途辛苦。 而慕容璎珞……海玄感觉她似乎对这种轻微的示弱、抱怨、依赖，会明显心软。 女侍者在他旁边坐下，两人间的距离比正常交谈要近上一些，海玄不动声色看着她。 ……从脸上找不到一点“慕容璎珞”的痕迹，简直是改头换面。 “这位道友，你们二人看着真年轻，里面那位姑娘是你什么人？”女侍者轻声问道。 海玄放空思想，努力回想自己初遇陌生人会是什么反应，平静回答：“是我妹妹。” 女侍者点点头，又接着问道：“那你们是从何处来？你看着舟车劳顿，相当疲惫。” “说来话长……”海玄叹了口气，还是简略地讲述了一路上的经历，从白鹿城出发，到遭遇山体滑坡，最后冒雨赶到这里。 “道友为救亲人，千里迢迢赶来，真是令人感动。 ” “有你这样的哥哥，你妹妹一定会好起来的。” 女侍者擦了擦眼睛，脸上露出一副深受打动的表情。 怎么就突然变成要和你互飚演技了……海玄绷住表情，脑中不断想到小雉、云梦瑶、北冥光，努力让神色痛苦起来。 嗯，我要悲伤，我现在就是看着妹妹生死未卜的哥哥。 “对了，道友是打算加入九仪阁吗？”女侍者突然问道。 海玄心中一动，莫非是在这等着我？ 他记得很清楚，他从未和慕容璎珞说过自己要“加入九仪阁”。 若真是一个九仪阁的医馆侍者，提出此问，倒也正常，但一想到是慕容璎珞，就有些……刻意了。 他点点头，说道：“的确，我已经受邀成为外阁执事。” “我正好有外阁人事部的朋友，道友可有带邀请函？我能帮你联系，或许能让你提前入阁。”女侍者接着道。 你说的那个朋友，是不是就是你自己……海玄将黄老给他的邀请函取出，递了过去。 女侍者接过邀请函，仔细查看一番，眼神微变。 别人看不出来，她可一清二楚，邀请函上有无形的印章，可以证明是哪位高层人士发出邀请。 而这封上，果然是她师尊——大阁老亲自给出的印章。 慕容璎珞心中窃喜，低头调整好表情，重新看向海玄。 “道友这邀请函，有些特殊。”女侍者说道，“邀请函之间其实也有等级之分，外人看不出来。” “哦？” “这封邀请函是内阁阁老发出的，是最高级别的邀请函。” “现在虽未至二月，但只要你愿意，现在就可以直接加入九仪阁。” 海玄靠在椅背上的身子稍微前挺：“那我是不是现在就加入比较好？医疗应该有报销？” 侍者沉默。 她没想到海玄会先关注这个，无奈道：“有的，但道友的妹妹还在接受治疗，不如等她脱离危险你再去，只要在最后结账前有九仪阁的身份即可。” 她打量他一眼，又继续问道：“你……可有师承？出生何处？家中还有什么人？” ……你搁这查我户口呢？ 她又忙补充道：“这些问题之后也会问你，你不妨先和我简单说说。” “如果有什么问题我都能看出来，之后你入阁时，就不要提相应的话题了。” ……还挺合理。 海玄生动演出一种疑心顿起、听到解释后又稍微安心的样子，回道：“来自玄冥天，在玄冥天尚未拜师，玄州人，家里……没有别人了。” “那太好了。” “？” 女侍者刚出口就意识到自己激动得说错了话，连忙道：“我的意思是，你这些都没问题，很快就能入驻九仪阁了。” 海玄却已经被问得有些疲惫，不想再配合表演，只得道：“这位女士，你的工作……” “没事，”她往大厅看了一眼，笑着道：“你看，根本没多少要医治的人。” “……” 两人又接着聊下去，多是女侍者问，海玄答，内容也都是些海玄自身相关的事情。 比如什么灵根、何时开始修行的、丹器阵符擅长哪些、在炼气圆满磨了多久、何时晋入的筑基等等。 只是修行者熟人之间最基本的一些话题，十分朴素。 而海玄这才反应过来，他和慕容璎珞居然是第一次聊这些。 与林雪枝是在旅程中，与云梦瑶是在床第间……都已经知道了她们大致的人生轨迹，而慕容璎珞，海玄现在对她的了解仍是几乎空白。 她那天头上是龙角？是哪种龙？为何决定化形为人重修？又为何来到九仪阁？以前的族人还在吗？ 海玄难得交谈欲渐浓，却是对着“慕容璎珞”本人……现在开不了口。 一言一语，转眼间，竟已经到了中午。 “我该换班了，”女侍者起身，“海道友，若要吃午饭，医馆门口有不少好店。” “你明天记得也来大厅等候，我会让那位朋友来找你，带你入阁的。” 海玄点点头，看着她离开。 剩下的等待时间无事发生，时间缓缓流逝，夜幕渐渐降临。 医馆内白亮的灵气灯，将大厅照得通明。海玄坐在椅子上，闭目养神。 不知过了多久，一位身着医师服饰的中年男子从内室走出，来到海玄面前。 “这位道友，请随我来。” 医师语气平静，示意海玄跟他走。 两人来到一处僻静角落。 “那位姑娘的情况，我们已经大致了解了。”医师开门见山，“你是她的家人吗？” 海玄一怔，还是点点头，心头紧张起来。 两世以来，他第一次体验到被问这个问题——他压根不想现在体验到。 当医生问你是不是病人家人的时候……通常都不是好消息。 第55章 治疗方案 一想到小雉血液特殊的效果，他就更是担忧起来： 这群人会不会发现小雉的秘密了？ “里面那位小姑娘的情况很复杂，不仅仅是中毒那么简单。” 海玄屏住呼吸，等待着医师的下文。 “她的血脉中，含有非人类的部分。”医师缓缓说道，“这部分血脉同样受到了毒的影响，产生了返祖的迹象，变得极为狂暴。” 海玄心中一震，非人类？难道是妖族？ “返祖是什么情况？” 医师闻言，用带着微妙笑意的眼神看了海玄一眼，反问：“你没有头绪？” 我又不是她真亲人，能有什么头绪……海玄直接给出最佳回答：“我不知道。” “你可以这么理解，”医师解释道。 “她先祖里有一位非人类大能，血脉流传到后代，而到她身上时，可能是先天也可能是后天原因，这部分的血脉浓度……高了那么一点点。” “若她正常成长，再过几年，体内的血脉会按部就班觉醒，让她变得强大。” “但是，”医师话音一转，“她这次接触的毒，居然刺激到了血脉，提前觉醒了，而且状态并不健康，相当暴乱。” 海玄逐渐理解一切，踌躇问道：“听起来……好像很严重？” “当然很严重。”医师作出了肯定。 “她的身体状况本就不太好，现在根本承受不了血脉继续觉醒。” 又是身体承受不住？ “我们虽可医治好她的身体，让她暂时脱离生命危险，但现下却无法平复她的血脉。”医师说道。 “暂时脱离？” “没错，”医师叹了口气，“如果血脉问题一直不处理，她五脏衰竭，多半活不到一个月。” “那有什么办法可以平复她的血脉？” 医师深深看了海玄一眼，道：“我们倒是商量出几个思路，你看看哪些可行。” “第一种，去寻找家族中的记录，看看到底是何种血脉，是否有类似情况记载，过去历史里是怎么解决的。” 这方法几乎毫无可行性，小雉现在已经完全和家族断了联系。 先不说找不找得到小雉的家族，就算找到了，那也是在玄州。 小雉曾经和他说过，她家在玄州南部。 一个月时间，飞回玄州南部、寻找记载、再去实行记载里的方法？ 只怕小雉尸体都凉了。 见海玄沉默不语，医师便接着说了下去：“第二种，另请高明。” “我们看不出小姑娘是何种血脉，所以找不到解决方法，但说不定有人能看出来。” 说不定？ 海玄请教道：“大夫指的是？” “五元坛，那里有不止一位这方面的专家。” 这个答案倒不太意外，海玄早有了心理准备。 兜兜转转，最后还是要跑趟五元坛？ “不过，”医师话锋一转，压低了声音，“小姑娘血液的异常之象……” 海玄心中一凛，看向医师。 医师见到海玄表情，便也了然，解释道：“你放心，帮你请诊的那位姑娘，找的都是我们金丹期医师。” “我们见得多了，那小姑娘血液对金丹期作用不大，没那么强诱惑力。” 海玄悬着的心终于放松了些。 他最担心的情况，就是连医疗小雉都做不到，进医馆别人一看到血，直接化身群狼环伺。 帮我请诊的姑娘……是指易容后的慕容璎珞？ “只是防人之心不可无，我们这个年龄呢，难免有些子女、徒儿什么的，自己不考虑也会考虑考虑周围人嘛……” 医师打量了海玄一阵：“你还是尽量想办法保障她的安全。” 海玄道谢过，医师才说到重点：“我们是专业医者，而九仪阁更是最重医德，但五元坛那几位却未必。” “尤其是，只有他们能看出小姑娘真实血脉，到时候他们会生出何种心思，可就难说了。” “这之中风险利害我已告知你，你可以把小姑娘带去五元坛，也可以试着将那几位请来九仪阁。” “只是最后会有何种结果，都不是我们——九仪阁医师能决定的了，你可明白我说的话？” 海玄点点头。 这是……免责声明。 见海玄面容平静，很快理解意思，医师也露出微笑，说道：“还有最后一种，保底。” “直接将小姑娘那部分血脉摘除出来，这事我们现在就能做到。” 海玄听得一愣，疑惑问道：“这是什么保底？” “保命，至少能活超过一个月。”医师淡定回答。 “运气好的话，摘除血脉恢复一段时间后，除了血脉以外，全都康复如初。” “运气差，沦为废人、瘫痪、生机逐渐衰竭，活不了几年，甚至几个月。” 医师坚定说道：“但我们能保证，比只活一个月强。” 某种程度上，思路还挺对的，但没人会选……海玄嘴角抽了抽。 说是三种选择，其实只有一种。 不过现在，海玄先来了一手缓兵之计：“可否给我些时间思考？” 医师自无不可，交代了两句时间，便离开了。 海玄回到大厅，在公共座位上静坐一宿，心里已经有了打算。 …… 第二日，上午，一个陌生女人出现在海玄面前。 她看起来三十多岁，一头黑色长发梳到一边，小麦色的皮肤，有一张微厚的嘴唇。 她面色冷淡道：“就是你要入阁？” 海玄点点头，恢复到昨日的影帝状态。 ——慕容璎珞，又是她！ 女人有些潇洒地转过身：“跟我来，我带你去办手续。” 说罢便出了医馆。 装得还挺像。 她是打算把我入阁的流程一手包了？ 海玄弄不清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且先跟着她过去。 两人来到一处少人的阁楼，上了二楼。 “就在这里了。”易容的慕容璎珞当先推开门，走入办公间。 海玄紧随其后，正要跨过门槛。 他突然感到落下的左脚一阵失重，地板仿佛化作流沙。 海玄一惊，连忙稳住身体，猛地抬头，眼前已是另一番景象： 一棵青黄相间的梧桐树，正随风吹动，发出簌簌声响。 一片树叶落下，正好飘落在海玄头顶。 海玄神识内，黑蛇一战后隐去的玉镜突兀重现，亮起夺目光彩。 第56章 何谓仙品 海玄眨了眨眼，有些不明所以。 这是一处小院，面积不大，视野却很开阔，稍稍抬头就能看到大片大片蓝天白云。 院落似乎并无特殊之处，角落里堆积的灰尘、杂物甚至颇有凡尘俗世的气息。 怎么突然传送到了这里？慕容璎珞呢？ 海玄正仔细观察周围，一道苍老声音毫无征兆地在他耳边响起： “你来九仪阁比我预料得还要早。” 海玄一惊，这声音…… 他猛地转头，只见一位身着朴素灰袍的老者，正站在梧桐树下，笑眯眯地看着他。 老者身形较矮，面容和蔼，有轻微秃顶，一头白色中长发向后散开飘动，将额头完全露出，上唇留着厚重白须，下巴上却干净光洁。一双眼睛深邃如星空，仿佛能洞察世间一切。 这头部造型，让海玄想起前世某位着名物理学家。 而在与这位老人四目相对的一瞬间，海玄似乎看到他周围光阴流转，日升月落，他身后的梧桐树逐渐枯萎、老死。 海玄轻轻一掐大腿，回过神来，背后已经冒出冷汗。 类似的感觉……他上个月体验过！ 而且，这位老人的声音有些耳熟，似乎在哪里听过。 “前辈是……”海玄迟疑开口，脑海中灵光一闪，“之前出现在天书秘境的人？” 当初进入天书秘境，一个神秘人突然出声，在他最紧张之时将他救下，那个声音因此给海玄留下了深刻印象。 “呵呵，小友居然凭声音就能记得我。”老者脸上笑容更盛，“不如更进一步，你可知道我是谁？” 海玄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震惊，躬身行礼：“晚辈海玄，敢问前辈，可是九仪阁大阁老？” “哦？”老者眼中闪过一丝惊讶，“你怎么猜到老夫身份的？” 海玄定了定神，解释道：“晚辈曾在玄冥天，有幸近距离见过问玄真人，感受过化神期大能的气息。” “前辈给晚辈的感觉，与问玄真人一样深不可测。” 如果说问玄真人让海玄看到了“死亡”，那么在大阁老这里，海玄感觉自己看到了“时间”。 九仪阁只有一位化神期，身份不言而喻。 “哈哈……”老者仰天大笑，眼中满是赞赏，“小友果然聪慧过人，观察力非同一般。” “不错，老夫正是九仪阁大阁老。”大阁老颔首承认。 海玄再次行礼：“晚辈拜见……大阁老。” 他到这一刻才发现自己涉猎虽多，却从未听闻大阁老的道号名讳，大阁老也没有告诉他。 “不必多礼。”大阁老摆了摆手，示意海玄起身，心有所感，“很多年前，世人以‘九章玄君’唤我，不过现在，你称呼老夫‘大阁老’便好。” “你我之间，也算有缘。”大阁老目光灼灼看着海玄，“上一卷见到你是56章，没想到这一卷也是。” “？？？” “开个玩笑，说起来，还是老夫邀请你来九仪阁的。”大阁老稍微正了正脸色。 “你可知，老夫为何要这么做？” 海玄见大阁老说话简明扼要，便也大起胆子来，道：”因为我在天书秘境里，学会了天元无字鉴？” “嗯……不全，”大阁老见海玄打蛇随棍上，也有些好笑： “你身上，纠缠了多种仙品的因果。” 仙品？ 海玄一怔。 上次听到这个词，是小天傲娇地自称是天地唯一的仙品法器。 再往前，就要追溯到天时七剑，第七剑是一招仙品剑法。 而海玄猜测，能无中生有钟鸣诀、大雪大寒剑气等诸多法门的天元无字鉴……多半也是仙品神通。 “老夫知道你心中所想，呵呵，其实还不止这些。”大长老轻闭双眼笑道。 “只是其他仙品神通，和你因果纠缠尚不深，便先不告诉你了，免得你好高骛远。” “……” 海玄强忍自己吐槽的冲动，接着听大阁老说下去。 大阁老缓缓说道：“天元无字鉴，世间唯一的仙品功法，知晓它的人，全天下不超过五个。” “要学会这门仙品功法，除了要进入天书秘境，此前还不能先学会任何天阶功法，否则都无缘此功。” “千年来，你是唯一一个学到天元无字鉴的人。”大阁老眼中闪过一丝感慨，“这等机缘，世所罕见。” 哪怕是海玄，听到这里也忍不住心花怒放，笑着谦虚道：“侥幸侥幸，我平时都没什么特别感觉。” 这大机缘也真是的，只在对付黑蛇时有存在感，甚至没超过三分钟。 大阁老也笑了起来，玩味地看着海玄：“真的没有感觉吗？” 海玄一愣。 “每个人的天元无字鉴，都不完全一样。”大阁老笑吟吟看着海玄，似乎看穿了他的所有秘密。 “你学习时喜欢阅读、推演，大于实际操练，天元无字鉴便给了你超越境界的悟性与神识。” 海玄瞬间反应过来。 难怪……难怪自己筑基期，可以看进去钟鸣诀！ 那这么说，自己看不懂大雪大寒剑气，是因为剑法操练还不够？ 大阁老又幽幽说道：“当你缺乏力量，需要……对抗天命，它又给了你翻盘的力量。” “这就是属于你的天元无字鉴，而你上次神识未能承受住它的洗礼，甚至还没完全领悟。” “尽量再次进入天书秘境，去完整学会它。” “……” 这番话信息量实在有些大，海玄一时无言。 大阁老也没给海玄反应的时间，又笑着问道：“你可知道仙品意味着什么？” 海玄这下学老实了，坦然摇头。 “世间生命规则，逃不出个弱肉强食，” 大阁老微微抬起头：“海玄，修行者的规则是什么？” 海玄试探着问道：“是……境界？” “不错，境界。” 海玄自己是炼气后期赢过筑基初期，筑基初期赢过筑基巅峰，但这些战果，境界差并没有那么大。 要是他炼气初期赢筑基初期，筑基初期赢金丹初期，那就见了鬼了，恐怕比仙品还稀有。 “而仙品之强大，”大阁老眯起了眼睛，“却能无视这一规则。” “若一个凡人能真正领悟一门仙品神通，他就可能杀死化神！” 大阁老重新将目光聚焦到海玄身上，再次问道：“知道仙品对你的意义了么？” 仙品对我的意义？我又不用打化神……海玄想着想着，瞳孔骤缩。 如果是，打天命反派呢？ 第57章 只传两招 “多些方法总是好的。” 不知是不是海玄的错觉，他总觉得大阁老看他的目光里，有些怅然。 “不过也不能太依靠仙品，仙品并不能解决一切，最重要的还是自身底子。” 海玄认可地点头，保持沉默。 大阁老既然这么说，肯定还有下文。 “老夫观你资质，虽说不差，但也不算顶尖。”大阁老直言不讳，“若按部就班留在玄冥天修炼，想要有所成就，恐怕难如登天。” “但你偏偏身负天元无字鉴这等旷世奇功，若只能修到金丹，岂不可惜？” “所以，老夫想收你为徒。”大阁老目光炯炯看着海玄，“你可愿意？” 海玄心中一震。 九仪阁大阁老，化神期大能，竟然要收自己为徒？ 这等好事，若他是个散修，他恐怕会毫不犹豫地答应。 但现在…… 海玄心中有些踌躇。 他毕竟是玄冥天弟子，尤其是……他还一定程度上接受过问玄真人的传承。 若是转头拜入九仪阁内阁，不会某天晚上往床上一躺，就再也没有醒来？ 大阁老看出了海玄的犹豫，笑了起来：“你是在担心玄冥天那边？” “放心，老夫既然敢收你为徒，自然有办法解决这个问题。”大阁老自信满满，“更何况，老夫也不会让你白白拜师。” “老夫只打算传你两招，这两招全是看得见的好处。” 海玄一愣，有些好奇：“什么好处？” “你修行路上最大的问题是什么？”大阁老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反问道。 海玄想了想，答道：“晚辈仅有上品灵根，未来修行速度恐怕会很慢。” “没错。”大阁老点了点头，“老夫这两招，就专门帮你解决这个问题。” “第一招……”大阁老故意顿了顿，卖了个关子，“就是……双修功法。” 海玄：？ 双修功法？ 您老人家……是不是有点不正经？ 等等，会不会是自己想岔了，或许十方界还有正经的双修功法？ 海玄斟酌语句，问道：“前辈，您说的双修功法，是……哪一种？” “还能哪一种？”大阁老笑眯眯地说道，“自然是你和道侣你侬我侬，然后快速提升修为的那一种。” “而且，你的道侣，也能受益。” 海玄：…… 我连道侣都没有，您跟我说这个？ 要不，我现在就出发去云来圣地？ “怎么，你不信？”大阁老挑了挑眉，“这双修功法来头可不小，可是经过无数次改良的，绝对安全可靠，效果显着。” 海玄心中有些无语。 大阁老这番话，怎么听都像是推销产品的…… 不过，他也不得不承认，大阁老说的，的确有些诱惑力。 若有办法能快速提升修为，谁又会拒绝呢？ “您说的另一招，又是什么？” 海玄决定先听听别的再说。 “另一招嘛……”大阁老摸了摸上唇的胡须，“就更厉害了。” “它可以让你……拥有无限可能。” 无限可能？ 这又是什么鬼？ 大阁老正了正脸色，说道：“你过来，我让你感受下。” “这可是……一招仙品神通。” 海玄闻言，心头一凛，收起其他心思，走到大阁老面前。 这大概是，他有生以来，第一次亲眼见到仙品神通。 大阁老双手拨开了些头发，道：“看，我头上这根黑发。” 海玄定睛观察，在大阁老手指末端，白发之间，的确有一根从头到尾都呈现乌黑之色的细发，显得格外扎眼。 “看清了？现在，我来给你演示下这门仙品神通。” 大阁老伸手对着海玄在空中一点，数道灵力细线在他虚点的地方产生，组成一个图案。 海玄有些印象，这似乎……是某种卦象。 “你现在拥有金丹期的修为。”大阁老平淡说道。 话音刚落，海玄只觉丹田中瞬间多出一物，暖意流遍全身。 他下意识内视，丹田正在急速变化，而其内竟真的出现了一枚流光溢彩、缓缓旋转的金丹！ “这……”海玄难以置信地看向大阁老。 这就金丹期了？ “感觉如何？”大阁老笑眯眯地问道，似乎对海玄的震惊早有预料。 海玄定了定神，正要开口，大阁老却突然握住了他的手。 眼前景象骤变。 等海玄回过神来，发现自己竟已回到了归虚峰山顶的客房内。 他整理过的床铺、桌台、书柜等等，都和离开时一模一样。 对了，他现在是金丹期。 他心念一动，神识悄然扩散出去，归虚峰山顶的景象悉数进入脑海中。 货真价实的幽都山脉，他一瞬间就回到了玄冥天。 这就是仙品神通？ “回来。” 大阁老的声音在海玄耳边响起，下一刻，他又回到了九仪阁的小院，站在梧桐树下。 体内金丹期的修为消失不见，变回熟悉的丹田，仿佛刚才的一切只是一场幻觉。 “你再看我这根头发。”大阁老对着有些发愣的海玄，又指了指自己头顶。 海玄仔细一瞧，刚刚那根黑发已经消失——化作了和周围一模一样的白发。 “这便是我要传你的第二招。”大阁老单手抚抚头顶，将刚刚弄乱的发型复原。 他眼中闪过一丝自豪道：“此乃仙品神通——八八变易照命。” 八八变易照命？ 海玄内心重复了一遍这个名字。 “这是九仪阁内阁的不传之秘。” “此神通，可大可小，能变化万象，修改命数轨迹。只要你想象力足够丰富，便有可能化虚为实，将所思所想变为现实。” 海玄听得心头火热，化虚为实？这岂不是和白日做梦一样？ 关键时刻，直接把自己拉到化神期甚至虚境修为，简直无敌了。 “当然，也会根据实际情况，产生代价。” 海玄便明白，刚刚让他临时提升到金丹期，让他在千里之外的归虚峰打个来回，代价就是大阁老那一根黑发变白。 “以你现在的阅历见识，想短期领悟这招，很难。” “以你现在的修为眼界，也难以发挥这门神通的威力。” 大阁老眼神凝重了些：“这招纵是学上一百年，也未必能完全掌握。” “但是，海玄，我们……可能时间不够了。” 第58章 第一卦 “仙品神通本就极其稀少，这八八命法是少数能反复练习、代价相对可控之法。” “推演预测、运筹帷幄、再正面以雷霆之势破敌……也算符合你性子。” “若你连八八变易照命都迟迟不能掌握，也遑论别的仙品神通。” 海玄看着大阁老严肃的神色，内心也是有些压力。 欲戴王冠，必承其重。 “你不必太紧张，只要你不拜师，老夫便不会对你有这么高要求。” 大阁老面色一转，又恢复到了和蔼的笑容。 好低劣的激将法，偏偏……海玄还真的吃。 哪有人看着仙品神通在眼前能忍住的？ 海玄心中既定，就打算躬身行礼，却又突然想起一件事。 “大阁老，”海玄有些迟疑问道，“正道仙宗拜师，似乎都有许多规矩，不知九仪阁……” 他记得，在正道仙宗里，正式拜师可是个大事，什么六礼束修，三拜九叩，一样都不能少。 而玄冥天的拜师，形式上就自由散漫多了。 九仪阁同受正魔两道影响，不知是何规矩？ 大阁老闻言，哈哈大笑起来：“你这小子，倒是想得周全。不过，老夫这里，没那么多繁文缛节，你按你们玄冥天的来就行。” 海玄不再犹豫，整理了一下衣衫。 “玄冥天海玄，今日愿拜入大阁老门下，”他的声音认真而坚定，“承蒙大阁老不弃，传授仙法，海玄定当竭尽全力，不负师恩。” 说完，便双手抱拳，举至眉心，然后深深地拜了下去。 大阁老看着海玄，面色十分感慨。 他如释重负般笑着说道：“好！好！” “为师便传你这两招。” 大阁老伸出手掌，掌上突兀出现一枚浮空旋转的金色钱币，他轻轻将这枚钱币拍进海玄眉心。 海玄脑中瞬间一片花白，剧痛难忍，刚刚起身的他又双手抱头蹲下。 这比当初被天元无字鉴强行刻进神识，痛苦得多。 过了不知多久，海玄才渐渐缓过来，重新站起身。 眼前的大阁老目光欣慰，说道：“不错，不错。” “不愧是仙品功法锻炼过的神识，换成其他筑基修士，恐怕直接昏迷了。” 海玄愣了愣，目光还有些呆滞。 他似乎并没有什么特殊的感觉。 “这门双修之法，你也收好。”大阁老手中闪过一道卷轴。 居然是卷轴记载的？还挺稀奇……海玄接了过来，将其收入储物袋，打算后续有空再看看。 “海玄，你既然已经正式成为我的弟子，”大阁老话锋一转，“为师对你自然有要求。” “师尊请讲。”海玄连忙说道。 “这八八命法，乃为师毕生心血所创，非同小可。”大阁老神色严肃起来，“你必须在晋升金丹期之前，将其完全掌握。” “在此之前，以及，若未能达到要求……”大阁老语气一沉，“对外就不要说是为师的亲传弟子了。” 海玄心中一凛。 筑基期掌握仙品神通？这要求，相当高！ “当然，别的都好说。”大阁老又笑了起来，“从现在起，你便可以九仪阁内阁弟子的身份，在外行走。” “九仪阁内阁里，未外传的各类法门，你也可自行学习。” “至于玄冥天那边，可一切照旧。”大阁老轻轻笑了笑，“我会和七劫洞主打好商量的。” “相信你自己能把握住。” 海玄内心稍微有些古怪，点了点头。 他现在……算是双重身份了？ 在玄冥天是玄冥天人，在九仪阁是九仪阁人。 “现在，我们就来演练一下这仙品神通。” 大阁老说着，一手虚握，似乎要凭空掏出什么东西来。 下一刻，他脸上突然露出一丝玩味的表情。 一枚铜币悬浮在他掌心中。 “这是？”海玄有些疑惑地看向那枚铜币。 这似乎就是普通的灵币，唯一值得一提之处就是面值大，是一千元的硬币。 “天机法术，用些小道具，能让人更快进入状态。” 大阁老脸上露出微妙的表情：“这枚铜币就是最适合你的了，为师给它加固一下。” 一丝灵力钻入铜币中，随后铜币飞向海玄。 “好了，来。”大阁老看着海玄，目露期待，“试试第一次施展仙品神通。” ……这真是压力拉满了。 海玄握住铜币，总感觉闻到一股若有似无、有些熟悉的暗香，心头涌起难以言喻的玄妙感。 他很快集中注意力，伴随身体本能，轻轻抛起铜币又接住，循环反复。 周遭越来越安静，海玄眼中只剩下铜币旋转，速度越来越慢。 ……八八变易照命，似乎是心想事成之法。 那我先照猫画虎，试试把修为临时提升到金丹期？ 这个想法一出现，虚空之中似乎就传来无数人的声音，直直入脑。 他大脑立刻混乱一片，各种画面、声音、味道堆积在一起，神识飞速消耗，几乎完全无法思考。 这般混沌的意识里，他硬撑着，等待着什么，直到一条字面信息从纷乱场面里显露出来。 “成功率：01，代价：……” 海玄立刻中断提升修为的想法，脑中逐渐恢复平静。 看来自己目前的水平，根本不能做这样的幻想，连代价是什么都感知不出来。 海玄又突发奇想：“我想吃橘子。” 这次脑海中的风暴弱了很多，他过了一会儿就得到了法术的回应： “成功率：10，代价：身体某处疼痛” 好低的成功率，而且这代价太模糊了，感觉不太妙啊……海玄又修改了下想法： “我想吃白鹿城最甜的橘子。” 回应并没有变化。 说明八八命法看来，两个描述并没有质变……这是因为白鹿城太远了？ 海玄内心沉吟片刻，道：“把丹周城最西边水果铺里，摆放高度最高的橘子，转移到我左手上。” 这次回应明显更快更清晰，化作了更长的信息： “成功率：30，代价：身体某处疼痛半个时辰，不会引起明显负面影响，可以用其他方式恢复。” 施法至今，海玄神识已经快到极限，再修改想法，未必能支撑到接收信息了。 海玄神识一动，眼中似有无数流光飞舞，化作一道刚健卦象，六道金纹横贯天空，每道纹间距精确如尺。 就在海玄头晕眼花，即将撑不住时，所有异象全部消散。 一枚金灿灿的橘子出现在他手上。 大阁老看到这一幕，难掩惊愕。 海玄正想露出笑容，却脸色骤变，戴上痛苦面具。 他牙疼了。 第59章 天机难测 大阁老见状，食指对着海玄一点，海玄便感觉牙疼恢复如初。 “你当真有些天赋，”大阁老将双手负在身后，“这门神通我虽未传过他人，但天机命理法术总有相似之处。” “同类的天阶神通，第一次推演时，十之八九根本不能进入状态。” “进入状态的人里，又有一半会因为各种各样的情况，走不到最后一步。” “你这第一次就能顺利走完全程，真是……可谓有缘。” 海玄嘿嘿一笑，牙龈处似乎还残留着一丝若有若无的酸胀感，提醒着他刚才并非幻觉。 “侥幸，侥幸。” 大阁老看着海玄的眼神多了几分欣赏，“你这第一次施展，具体是何感受？不妨细细说来。” 他语气中带着明显的好奇。 这八八变易照命是他所创不假，但自己施展时所见，未必就是旁人眼中的模样。 神通之妙，存乎一心，因人而异。 海玄定了定神，回忆起那奇妙而混乱的过程，将全程细细描述了一番。 大阁老轻轻踱步，若有所思，“与为师自身体验倒有几分相似，却又不尽相同，譬如以字面显示的“成功率”，应该就是专属于你的独特变化。” 大概是因为这种表达方式我接受起来最简单……海玄默默想着。 他看向海玄，神色郑重了许多：“接下来，为师便要好好与你说道说道，这八八命法的关窍。” 海玄立刻收敛心神，洗耳恭听。 仙品神通的使用心得，这可是无价之宝。 “对现在的你来说，此法最关键之处有二。”大阁老伸出两根手指，“其一，便是要确保，在你想用之时，一定能顺利进入那种‘演算’状态，而不是脑中空空，或被杂念干扰。” “方才你握住铜币便能静心，算是个好的开始。日后须得勤加练习，让心神能随时随地沉入其中，哪怕身处闹市，或是强敌环伺，也能瞬间发动。” 确实，若是关键时刻掉链子，无法进入状态，那这仙品神通就成了摆设。 “其二，”大阁老放下手指，“便是要降低施法对神识的消耗，并且提高你在混乱中‘等待’和‘筛选’的能力。” “你对天机一道还一窍不通，方才不过尝试了四个念头，神识便近乎枯竭。” “只有消耗降低了，你才能尝试更多、更复杂的‘想法’，才能在一次施法中，不断调整目标，直至找到机会最大、代价最小的最优解。” “也唯有如此，你平日才能有足够多的练习次数。”大阁老语重心长，“仙品神通，并非一蹴而就，而是千锤百炼，水滴石穿。” 海玄深以为然。 “然后为师再谈谈……技巧。”大阁老边思考着边缓缓说道。 “显然你已经悟到，描述想法时，越精准、越贴近现实、越能真正做到，演算就越快，消耗也越低，成功率越高。” “故而境界越高，越好发挥这门神通，低境界眼中不可思议之事，在高境界看来可行甚至易如反掌，消耗与代价便一下小得可以忽略。” 这就是认知决定行为，行为决定命运……海玄心中认可。 “再是变化的部分，你切身体验过，变化可分为‘实变’和‘虚变’。” 海玄听得发愣，一度出戏。 什么实变虚变……您说的应该不是函数？ “将你送至玄冥天又送回，这是实变；将你临时提升至金丹期，这是虚变。” “通常，实变代价更高，为师可以让你成为真正的金丹期，但代价是我跌下化神期。” “衡量虚变代价，主要是时间尺度。” “譬如为师让你拥有百年金丹期修为，虽也是虚变，但代价恐怕比实变还要高。” “好了，现在为师便要考考你，”大阁老笑眯眯说道，“综合上述窍门，如何利用八八命法，货真价实地提升你的修为？” 海玄瞬间绷直了后背，有种被老师突然点名提问的既视感。 他大脑迅速运转起来。 肯定不能回答用实变之法直接提升修为，这也太憨了，虽不知到底有什么代价，但多半难以承受。 那用虚变之法，让我在修炼时拥有天灵根资质？ 不行，资质再高，修炼也是水磨工夫，时间跨度太大。 还有什么提升修为的途径…… 海玄灵光一闪，问道：“可否用虚变之法，让我临时拥有对某种修为类丹药，极高的耐药上限？” 大阁老哈哈一笑：“不错，不错，孺子可教！” 临时提升耐药上限，只需等丹药消化完毕，就可恢复，不过一两天时间。 效果却立竿见影。 如炼气期时，别人只能吃一个定基丹，我吃八个！ 一个定基丹提升的修为近乎天灵根一年苦修，这才是真正的捷径。 “不要依赖仙品暴力解决一切，要把目光放在神通之外，只用神通改变微小的条件，影响全局。” “以小搏大，这就是八八变易照命的精髓。” 海玄默默记下。 大阁老望着庭院中的梧桐树，眼神悠远，声音也带上了一丝缥缈：“海玄，下面这段话你要牢记。” “所有仙品神通，本质都是修士与天道的共鸣，是撬动世界底层规则的力量。” “而八八命法……”他缓缓道，“是与天道的交易。” “你许下一个愿望，一种‘变数’，天道便会衡量其对现有‘命数’的影响，计算出实现的可能，以及需要你付出的代价。” “你付出代价，天道便允许‘变数’发生，改变冥冥中的因果线。” “交易……”海玄喃喃自语。 “切记，天道有自己的意志，甚至……有自私之处。” 大阁老转过头，目光落在海玄身上，带着前所未有的严肃。 “与天道做交易，绝不能完全信任。” “你所看到的成功率，所感知的代价，都是天道愿意展示给你的部分。其中是否有隐藏的陷阱，是否有长远的恶果，犹未可知。” “你若对它产生了依赖，终有一天，你会发现，没了它，你一事无成。” “到时候，你的命运便完全拿捏在了天道手中！” 这一段话说完，大阁老的面容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衰老下去！ 第60章 这声师弟憋了多久 原本大阁老脸上皱纹并不多，此刻却像瞬间被抽走百年光阴。 皮肤松弛，皱纹堆垒，连眼神都浑浊了几分，身形摇摇欲坠，仿佛风中残烛。 一股难以言喻的晦涩气息笼罩着他，带着天威的惩戒意味。 “师尊！”海玄大惊失色，一步上前想要搀扶。 这是……妄议天道的反噬？仅仅是提点自己几句，就遭此重创？ 然而，不等海玄靠近，这小小的庭院之内，毫无征兆地涌起一股沛然莫御、却又温润如水的奇异力量。 那股力量似扎根于院落的每一寸土地，温柔地包裹住大阁老。 衰败迹象如同潮水般退去。 时间宛如倒流，松弛的皮肤重新紧致，深刻的皱纹迅速抚平，浑浊的眼神再次变得清澈深邃。 不过短短一两个呼吸的功夫，大阁老便恢复了原状，甚至……海玄微微睁大眼睛，他错愕地发现，师尊头顶白发间，似乎还多了几根难以察觉的黑发？ 仿佛刚才那惊人的衰老，只是一场幻觉。 大阁老自己却像是习以为常，只是略微活动了一下脖颈，对着一脸震惊的海玄摆了摆手，淡然道： “无妨，无妨，为师与天道博弈多年，这点算什么。” 海玄：…… 这就是化神大能的日常吗？ “好了，说回正事。”大阁老面色重新严肃起来，“这八八命法，乃逆天之术，与天道交易，凶险莫测。” 他看着海玄，目光锐利：“此法是你日后安身立命，抗衡天命的底牌。你不到万不得已的关头，绝不可在人前显露神威。” 海玄心中凛然，郑重点头。 如果底牌还没用在最大的敌人身上，就莫名其妙掀了去，那叫什么底牌？ “嗯，但你仍需平时练习，”他话锋一转，“你需尽快去内阁，学一门路数相似，但相对常规的卜算或推演法术。” “这门常规法术，一来可以作为你平日练习八八命法的掩饰，旁人只当你是在修行普通术法；二来，触类旁通，加深你对天机命理的理解。” 这确实是个稳妥法子，既能练习仙品神通，又不至于暴露，还能顺带提升基础，一举多得。 “弟子明白。”海玄应道。 “好。”大阁老满意地点点头，随即语气又变得轻松起来，带着几分甩手掌柜的味道，“老夫已经传你神通，点拨关窍。” “至于其他的修行、历练、人情世故，皆由你自己做主，以你独立自强的性子，恐怕也乐得如此。” 他摆了摆手：“九仪阁内阁藏书浩如烟海，你想学什么，便自己去看；修行上遇到疑难，自行钻研，或与同门探讨；在外行走，惹是生非还是广结善缘，也看你自己的本事。” “总而言之，为师这里，清静惯了。若无真正要紧，或是你自己实在无法解决之事，不必来寻老夫。” 海玄听着，心头有些异样。 师尊是在暗示……小雉的事，让我按自己想法解决？ 不过的确如大阁老所说，这种自由度，倒也正合他意。 “对了，”大阁老像是忽然想起什么，“后续你既要去五元坛，便让你师姐带你去。” 听到大阁老谈及五元坛，海玄心头刚刚悬起的念头便落了地。 只是……师姐？ 海玄一愣，脑中瞬间闪过几个问号。 大阁老笑得意味深长：“方才为师给你的那枚铜钱，也记得拿给你师姐瞧瞧，跟她说一声。” 那枚被大阁老加固过的千元灵币，正静静躺在海玄口袋里。 但这铜钱和师姐又有什么关系？ 不等海玄细问，大阁老又补充了一句，语气更是微妙：“还有那卷双修之法……嗯，路上顺其自然即可。” “……” 海玄彻底懵了，正想开口追问，大阁老却不再给他机会，袍袖随意一挥。 刹那间，周遭空间一阵扭曲模糊，一股温和却不容抗拒的力量包裹住海玄，他眼前景物飞速变幻。 下一刻，脚踏实地的感觉重新传来，些微的失重感褪去。 海玄定了定神，发现自己已然回到了九仪阁外阁，立着巨大石碑、人来人往的广场上。 周围执事们或行色匆匆，或三两交谈，似乎完全没注意到他。 若非脑海中多出了一部完完整整的仙品神通，简直以为自己在做梦。 他站在原地，脑中还在回荡着方才庭院中的惊心动魄。 师尊硬扛天道反噬的那一幕，实在印象深刻。 ……说起来，他怎么恢复的？ 八八变易照命是与天道的交易，不可能用来对抗天道惩罚？ 天道我坑我自己？ 那要做到这点，至少需要数个天阶神通组合，才有可能？ 与天道博弈……也不知我未来能不能有如此手段…… “海玄？” 一个熟悉的声音自身侧响起。 海玄闻声转头，慕容璎珞正俏生生站在旁边，面露微笑。 “慕容姑娘？” 海玄感觉自己用上了毕生演技：“何时来的？” “嘿嘿，刚到。” 刚到个鬼。 “听说你拜了大阁老为师？” 慕容璎珞两眼一弯，狡黠地笑了起来。 “那现在，我该叫你师弟了。” “……” ——果然是她。 完全没有意外的感觉。 海玄再次全身心投入情境，惊讶道：“原来是你？真是太意外了！” “你是师姐，实在太好了。” 这句话倒是真情实感，因为——认识新的人，会感觉很麻烦。 慕容璎珞闻言，竟然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海玄从没见过她笑得如此开怀。 呵，好浮夸的女人。 带我去见师尊，明明是你一手操办的？ 巴不得我马上入门。 之后一定要看看，掀了你马甲，会是什么反应。 …… 内阁小院里，大阁老仍看着海玄刚刚消失的地方，轻轻自言自语。 “天机一道，阴阳两面，顺逆可倒。” 提醒海玄也好，当面给海玄演示破解天道反噬也好……都是大阁老有意为之。 效果不错，海玄果然对他抗衡天道的手段，起了兴趣。 他抬头望着天空，叹了口气。 “八八变易照命的另一面，只能靠你自己悟了。” 第61章 登坛 “师姐，”海玄脸上挂着恰到好处的微笑，“师尊门下可还有其他弟子？” 他这声自然而然的“师姐”，却让慕容璎珞没来由地耳根一热。 她感觉脸颊有些发烫，像是被午后的阳光晒过，目光下意识飘向旁边： “没有了，就我们两人。” 嗯？这话一说完，怎么那股奇怪的感觉更深了？ 海玄将她的细微反应看在眼里，面上不动声色，又从口袋里摸出那枚铜币。 “师姐，”他将手伸过去，“师尊让我把这个给你瞧瞧。” 慕容璎珞的目光落去，大脑瞬间一片空白。 这枚铜币自她从师叔那里拿到后，就一直贴身携带。 用着海玄用过的东西，跟踪海玄……哪怕是慕容璎珞也知道这行为有多离谱。 刚刚发现铜币消失，她正有些焦急，生怕忘在了哪里。 结果转头就发现，它回到了海玄手上。 这可……太刺激了。 “师、师弟刚刚说的是？”慕容璎珞机械般地反应道。 他刚刚是不是说师尊了？师尊？……这是什么意思？ 她脸上刚刚褪去的热度再次凶猛涌了上来，这次连白皙的脖颈都染上了一层薄粉。 她慌乱地抬眼看向海玄，声音比平时略高了一点：“这……这铜币，师弟是从哪里拿到的？” “师尊给的，”海玄微笑着回答，坦然无比，仿佛这只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说是给我练习天机法术时，用来静心凝神的小道具，倒是挺特别。” 他顿了顿，又补充道，“不过师尊也没说这铜币的来历。” “我还以为师尊要我给你看，是因为你知道。” 没说来历……慕容璎珞提着的心稍稍放下，脸上红晕未消，她努力让自己的语气显得正常： “嗯，原来如此。师尊他老人家行事，自有深意。” 海玄轻轻挑眉：“那这铜币……” “我不知道。”慕容璎珞光速作答。 海玄心里暗笑，再次接近慕容璎珞，他可是已经找到了铜币之前残留气味的来源。 但看她这反应，恐怕还不只是一枚普通铜币，不知还有什么故事？居然她都不敢认。 以往印象里的慕容璎珞，何时有过这种反应？ 他顺势转入下一个话题：“我接下来要去一趟五元坛。师尊还提到，可以请师姐同去。” “五元坛？还是为了小雉么？” 慕容璎珞闻言，立刻正了脸色，刚刚的羞涩悉数退去。 海玄点点头，心中微惊。 她似乎……进入了某种工作状态。 “好，”她答应得十分爽快，没有丝毫犹豫，“五元坛我去过。你想什么时候出发？” “我这边还需要准备一下。”海玄略作思忖，“今日傍晚，如何？” 傍晚出发，夜里到，山下休息一晚，明日便可直接拜访。 “可以。”慕容璎珞点头，“那傍晚时分，我在这个石碑下等你。” “有劳师姐。” 待一切准备妥当，已是日暮时分。 自从来到九仪阁，海玄似乎就摆脱了持续多日的阴雨天气，此刻，夕阳余晖正将风格各异的亭台楼阁染上温暖的金色。 海玄到广场时，慕容璎珞依旧穿着那身浅色的宽大外套，戴着兜帽，只是帽沿下，玫红色的美丽双眼，粉白色的可爱龙角，都未再做掩盖，和上午一样。 似乎回九仪阁后，她就一直以这副拥有龙族特征的形象示人。 “师姐，久等了。” “我也刚到。”慕容璎珞微微一笑，拿出一枚玉符，“这是在阁内租用的飞行法器，速度尚可，一个时辰便能抵达五元坛。” 你管这叫速度尚可？海玄默默吐槽。 换他用飞的，恐怕要慢个三倍。 慕容璎珞注入灵力，玉符顿时发出一阵柔和的光芒，化作一叶扁舟形状的光影，悬浮在半空中。 两人跃上光舟，光舟微微一颤，便朝着西北方向疾驰而去。 耳边风声呼啸，舟内却异常平稳安静。 海玄正和慕容璎珞交头接耳。 “你这办法……”慕容璎珞露出有些哭笑不得的表情，反问道： “为什么不直接亮明身份？五元坛肯定会给师尊这个面子的。” 海玄一声轻叹：“师尊不让。” 海玄暂不打算把仙品神通直接暴露给任何人，哪怕对方是拥有金色气运的同门师姐，便以天阶秘术来替代，向慕容璎珞解释了一番。 “难怪，”慕容璎珞轻笑一声，“那你便试试，实在不行我出面，我的身份还是能亮出来的。” “多谢师姐。” 海玄说罢，便掏出那枚铜币。 慕容璎珞神情一滞，眼见海玄开始将铜币不断抛起、接住，仿佛玩玩具，更是有些感觉不自在。 “……师弟这是？” “哦，师尊让我勤加练习天机法术。”海玄平静回答，“就用这个铜币。” “……” 一个时辰显得格外短暂，当星辰开始点亮夜空时，光舟的速度渐渐慢了下来。 下方出现了一片连绵起伏的山脉，群山环抱，组成一个巨大的环形。 一条河流横贯其中，形成东西两个明显缺口。 而在环形山脉东侧缺口处，一处平缓河谷地带，可以看到一片灯火璀璨的城镇轮廓。 “这就是五元山脉，”慕容璎珞指着那片环形山脉介绍道，“五元坛中心坛便在其中。” “我们今晚就在山外的元安镇落脚。” “好。”海玄没有异议。 五元坛是正儿八经的正道大宗，自有规矩礼数。 夜间没有预约就突然拜访……恐怕对方理都不会理。 离地面还有一定高度时，两人便跃起落下，收起飞行法器，步入这座依附着仙门而存在的凡人城镇。 元安镇是五元坛对外的主要出口之一，城镇内异常繁华，路上行人修士比例颇高。 和幽都山脉外很不一样……海玄情不自禁和玄冥天外围做了个对比。 大概走出幽都山脉百里外，才能有这样规模的城镇，而元安镇几乎就在五元坛山门下。 想体验下凡间生活，来回奔波相当不易，当年外门弟子都只能苦中作乐，美其名曰锻炼体魄了。 两人寻了一家看起来干净雅致的客栈住下，各自要了房间。 一夜无话。 第二日清晨，天光微亮，海玄和慕容璎珞便离开元安镇向西，朝着五元山脉内飞去。 第62章 灵气过载症 据说这五元山脉的环形，很大程度上是当年五元坛创始人——五行天尊自行改造的成果。 山脉东侧，密林覆盖郁郁葱葱；西侧，有巨大矿脉裸露；南侧，终年岩浆翻涌；北侧，山洞内极寒凝结成冰。 就连环形山脉之上的天空，传说也被五行天尊动过手脚，云雾环绕山脉，而中心处，阳光雨露自成规律。 正是—— 地熔五行铸万道，天泼七彩淬凡胎。 此处即是大陆正中，传奇仙宗，五方镇极真坛，总坛。 …… 海玄今日特意穿了九仪阁内阁的制服。 九仪阁外阁衣衫白底黑纹，而内阁衣衫却是黑底金纹，被外界称为“天秤玄衣”。 总觉得有点像玄冥天制服的黑底，加上玄霄门制服的金纹……海玄默默想到。 路上弟子看到海玄，眼中都闪过一丝奇异，但也没有上前一问的意思。 而海玄……还真怕有人像苏若蘅所说，看到外人就跑上来，要来个激情论道。 不多时，两人来到一处宏伟正门前。 巨大牌坊上书写“五元坛”三个古朴苍劲的大字，散发着厚重威压，两侧有身着五色道袍的弟子值守。 海玄上前一步，取出代表九仪阁内阁弟子身份的玉牌，同时递上了一份早已备好的拜帖。 “九仪阁内阁海玄、慕容璎珞，前来拜访贵宗朝元殿，有要事请教。” 海玄稍作停顿开口，声音清朗平和，带着恰到好处的礼貌疏离。 这就是访问正道的做派。 若无拜帖，别人表面笑嘻嘻，内心多半要嫌弃： 哪个穷乡僻壤来的乡巴佬？ 值守弟子验过玉牌，又仔细看了拜帖，脸上露出肃然之色。 九仪阁内阁弟子，实在是稀客。 今年九仪阁飞来元州前，连续多少年见不到的那种。 一名弟子恭敬行了一礼：“两位上使请稍候，我这便去通报。” 不一会儿，一名看起来颇为精干的年轻人从天而降，朝着两人拱手道：“贫道朝元殿执事药烷，二位道友请随我来。” 海玄和慕容璎珞点头回礼，穿过山门，进入五元坛中部区域。 朝元殿，并非特指某建筑，而是五元坛医疗部门的总称。 海玄昨日已经在九仪阁的医馆里，打听好了那几位“血脉专家”。 他们至少都是个朝元殿挂名长老。 沿途所见，五元坛建筑风格与九仪阁一样，彼此间差异颇大，突出一个包容万象，只是明显有更多以自然材料所筑，如巨石、树木等，而非人工砖瓦。 大概是因为人族之外的修士多。 三人来到一座峰上，主殿恢弘，药香缭绕，门前写着“朝元殿四殿”。 嗯，有种迷之松弛感，有点像前世的“xx市第四xx医院”。 药烷将两人引至一间雅致偏厅，奉上灵茶后，方才告退。 没过多久，一位须发皆白，面色红润，身着杏黄色道袍的老者走了进来。 朝元殿四殿的实务长老，同济道人。 ……这自然是“同舟共济”之意。 “呵呵，九仪阁两位高徒远道而来，老夫有失远迎。”同济长老客气拱手。 “同济长老客气了，晚辈海玄。” “不知二位道友此番来我朝元殿，所为何事？”同济长老坐下问道。 九仪阁内阁以推演天机闻名，对方指名道姓要来专精炼丹、疗伤的朝元殿，让他有些好奇。 海玄轻吸口气。 这是他第一次作客正道仙宗，第一次为了私下目的与高境界修士谈判。 怎么做比较好？ 首先，是不是要装装样子？ 幸亏前两天，已经在慕容璎珞面前狠狠锻炼过演技。 海玄不动声色扫过桌上灵茶，端起轻抿了口，双腿自然岔开了些，让身体放松，然后放下茶杯。 ……并不好喝。 海玄神色郑重开口：“不瞒长老，九仪阁偶然发现一桩奇特的……嗯，可以称之为‘病例’。” “患者症状颇为罕见，我阁中典籍亦无明确记载。” “我阁欲以占卜之道寻找答案，而结果……指向了五元坛。” “听闻五元坛研究颇广，对修行中的种种疑难杂症经验丰富，故此前来请教。” 他这番话滴水不漏，既点明了来意，又将来五元坛的原因归结于九仪阁的“本职工作”，显得合情合理。 同济长老眉毛微扬：“哦？不知这病例是何症状，竟让贵阁也感到棘手？” 海玄将早已准备好的说辞缓缓道出：“此症，我们暂且称之为‘灵气过载症’。” “患者年仅十五，”他语气平稳，听在同济长老耳里却字字惊心。 “没有任何外力强行灌注，没有服用任何天材地宝，甚至没有几天正经修行，但其修为速度超乎常理，已然逼近炼气圆满之境。” “而这位小患者，只是个普通人族，并非化形重修。” 说到这里，同济长老已经完全坐不住，起身惊呼：“十五岁？人族自然修行近炼气圆满？” 他在殿内踱步，喃喃自语：“这……怎么可能？我五元坛历史上，似乎也从未有如此……如此……” 海玄看着同济长老模样，心中满意。 上钩了。 如果直说小雉血脉未知，需要辨认，恐怕对方压根没什么兴趣，只会要求他带着病人来。 一旦来了五元坛，小雉安危可就难说了。 所以，最好还是请五元坛的人跑一趟。 那么，什么可以让他们提起兴趣呢？ 修炼速度。 五元坛，绝不愿意看到任何人，修炼比他们还快。 同济长老看向海玄，目光灼灼：“你所说千真万确？也没有被人夺舍？” 海玄作出肯定，接着道：“只是患者肉身，似乎无法承载如此磅礴、高速增长的灵气，经脉内脏隐隐不堪重负。” ”这……才正常。” 同济长老认可道，这种迹象反而增加了可信度。 “此事非同小可！”同济长老当机立断。 “这已经超出了老夫一人能够判断的范畴！我必须立刻上报殿主！二位道友，请在此稍候片刻！” 他甚至顾不上太多礼节，便匆匆朝着厅外走去。 不怪乎同济长老如此大惊小怪，这事着实踩在了五元坛赖以生存之道上。 万一那患者身上修为提升的方式，以后能复现呢？ 海玄端起茶杯，看着水面波纹，目光平静。 成功一半了。 第63章 毒师 五元坛的反应，比他预想的还激烈。 接下来……就是能否顺利说动那位朝元殿殿主了。 慕容璎珞饶有兴趣地侧头看了海玄一眼。 他神色如常，指尖正无意识地摩挲着温热的杯壁。 ——外表看起来很淡然，实际上正心弦紧绷。 慕容璎珞不着痕迹地笑了笑。 没让他们等太久。 脚步声由远及近，同济道人去而复返，身后跟随着一位身着青色宫装的女子。 那女子看起来不过三十多岁，面容清冷，眉眼修长，额间点着青绿双月牙环抱状的花纹。 她的左半边脸平整光滑，右半边脸却长着纵向排布的不规则皱纹，似乎像被什么侵蚀过。 就像树木的纹路一样。 她并未刻意释放威压，但当她一出现，整个偏厅的气氛都变化了。 海玄也不由紧张起来。 朝元殿殿主，青珏元君，司徒晦。 可能是化神之下，这个大陆上最危险的人之一。 五元坛鲜有修士能被玄冥天详细记录，而这位朝元殿殿主，就是其中一位。 十八岁筑基，二十五岁金丹，哪怕是放眼五元坛历史，修炼速度也非常惊人。 能被玄冥天看中，显然不只因为她修行快。 这位修士，早年是一位用毒高手。 高到玄冥天特意研究、记载过她发明的数十种绝毒。 而在当年，同辈之中，她一个人的凶名，可能就比同期所有五元坛修士加起来还要显赫。 ——她是能用同修为打赢玄冥天精英，用消耗战打赢玄霄门精英的鬼才。 而她也不是什么奇物化形，也只是普通人族，没有任何特殊体质。 对这种猛人，战斗专精的玄冥天，对她一个人的记载篇幅，是其他普通五元坛修士的数十倍。 ——可见当年真的没少输过，字里行间全是不服。 在当年针对司徒晦的切磋经验分享部分，海玄甚至看到了现今位高权重的大能。 比如问玄真人和无咎真人。 问玄真人的记述倒是很淡定，说和司徒晦交手多年后，研发了一种更高级别，化毒素为力量的秘法，只是那秘法贴合自身情况，没办法通用。 此后两人不断精研自身道法想克制对方，但问玄真人总是技高一筹……于是就没输过了。 当时海玄看到此处，心中尽是无语。 他怀疑这两个人在偷偷卷死所有人。 而无咎真人的记述就更简单了。 同境少胜，难破其毒。 无咎真人比问玄真人、青珏元君两位还要大上几十岁，然而修为被追上后，就…… 无咎真人，有点可怜啊！ 这些记载在某个时间点戛然而止——据说她在百岁那年，一朝悟道。 从此便鲜少与人动手，反而加入了医疗部门朝元殿，没过多久，就直接干到了殿主。 时人称其为药毒双绝。 那之后已经快过去三百年了。 其他宗门或许早已忘记这位朝元殿殿主的凶名，但玄冥天培养亲传弟子的情报里，司徒晦是必修的一课。 五元坛或许都未能留下多少当年她的毒道传承，玄冥天的毒道里她的名字倒是活跃。 至于海玄怎么知道这些的……那要感谢北冥光。 而现在，年近四百岁的青珏元君，应该是大陆上最接近化神期的人之一。 “殿主。”同济道人恭敬地侧身引荐。 女子眉目微垂，扫过海玄与慕容璎珞，最后落在海玄身上。 “九仪阁内阁，海玄？”她轻轻抬眼，声音清冷，如同玉石相击，带着几分疏离。 海玄瞬间心头一紧。 这位青珏元君，刚才一直都是一副菩萨低眉模样，看着颇为慈悲。 可当她抬眼凝视，便气势骤变，如利剑穿心，让人窒息。 幸亏我被问玄真人和师尊锻炼过，元婴期还吓不倒我……海玄起身，不卑不亢行了一礼： “晚辈海玄，见过青珏元君。” 慕容璎珞也随之起身行礼。 青珏元君微微颔首，示意他们坐下，自己则在主位落座。 “同济将事情与我说了。” “灵气过载症？十五岁，人族，无外力，近炼气圆满？” 每一个词，她都念得清晰，像是在确认，也像是在掂量其中的分量。 “是。”海玄应道，迎着青珏元君审视的目光，他感到一股无形压力笼罩，仿佛心思都要被看穿。 此刻绝不能有丝毫退缩。 “晚辈此次前来，正是为此事，希望能请贵宗伸出援手，救治这位患者。” 这话是实打实的真话。 “如此奇事，空口白牙，难以取信。” 她的目光又微垂下来，说出的话却不算仁慈。 “可有凭证？” “没有。”海玄回答得干脆利落，“人就在九仪阁内，危在旦夕。若元君不信，派人随我等前去一看便知。” 做戏做全套，他其实准备了小雉的血液，但现在身临其境后，却变了想法，不打算拿出来了。 这种匪夷所思的事情，任何刻意准备的证据，反而会显得欲盖弥彰，怀疑是骗局。 直接摊开说，人就在那，要看就去看，反正该急的不是我九仪阁。 青珏元君看着海玄坦然的眼神，眼中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异色。 她执掌朝元殿近三百年，自然见过太多巧言令色之人。 眼前这两位年轻人，都未被她元婴巅峰的气势影响，看起来颇为沉稳，实在难得。 若海玄真拿出所谓“证据”，她倒是要怀疑起来了。 她抬眼看向两人：“也罢，我正好闲来无事，便随你们走一趟。” “殿主？！”同济道人讶然出声。 他本以为殿主最多派几位长老前往，没想到竟要亲自前往！ “无妨。此事若真如你所言，非同小可，我亲自去看看，也更稳妥些。” 她语气平淡，似乎只是决定出门散散心。 海玄平心静气，未露异样。 青珏元君愿亲自前往，实属意外之喜，但重点还没到，现在他还不能提前开香槟。 “如此，多谢元君。”海玄再次行礼。 “不必多礼。”青珏元君站起身，“事不宜迟，即刻出发。” 四人走出殿外，海玄和慕容璎珞坐上光舟，青珏元君腾空而起，三人朝着五元坛外飞去。 就在他们即将飞离五元山脉，进入外界空域时，一道身影迎面而来，速度极快。 第64章 刀客 来人身形魁梧，身高超过两米，穿着有些破旧的灰色布衣，背后负着一把灰色大刀。 他面容看着有些苍老，大约五六十岁，满头长发与长须皆有些花白，不羁地披散着，随风狂舞，颇有几分放浪形骸的味道。 看这似人非人的强烈气质，海玄便知道： 这又是一位元婴期前辈。 “……杜承锋？” 青珏元君看清来人，轻轻皱眉，停下身形，语气中的惊讶就连海玄都听得出来。 “你怎么……成了这副样子？” 海玄心中疑惑，这位前辈名字好像有印象，却对不上人。 他向身边慕容璎珞看了一眼。 慕容璎珞心领神会，传音在他耳边响起：“是玄霄门的玄鸿真君。” 原来如此……等等？这下海玄也和青珏元君一样了，对慕容璎珞讶异道：“这位是玄鸿真君！？” 玄鸿真君杜承锋，与问玄真人、青珏元君等是同一时代的人物，多年前就已是元婴巅峰，性格刚正不阿，在十方界赫赫有名。 他是玄霄门的刑律长老，玄霄门最高执法者，等同于玄冥天的无咎真人。 干这种事的，无不是形象端正、威严肃重之辈，魔道的无咎真人且如此，更别说天下第一正道玄霄门。 可现在这位玄鸿真君的形象……只能说是毫不相干，让人不敢置信。 海玄第一眼还以为是哪个武侠片场跑来的失意大侠。 “看来你也不知道啊，”慕容璎珞眉眼一弯，悄声道： “听说三年前他至亲离世，自此性情大变，变得颓唐不羁，甚至自称过‘孤鸿散人’。” “宗门事务，这几年都大多由别人处理，他甚至连玄霄门都不怎么回了。” “按理说他如此渎职，玄霄门早该换人了，可不知为什么，玄鸿真君仍然担着如此高位，而且玄霄门在尽力隐瞒此事。” “青珏元君常年坐镇朝元殿，深居简出，恐怕还不知道他这几年的变化。” 空中，玄鸿真君随意拱了拱手道：“司徒晦，多年不见了。” “杜某此来，是想向贵宗打听，是否有追溯血脉之法？” 追溯血脉？海玄心头猛地一跳。 这么巧？ 青珏元君闻言，眉头皱得更深了：“追溯血脉之法，五元坛不止一种，只是若为外人所用，条件苛刻。” “我可以帮你，不过……” 她话锋一转：“我现在正要前往九仪阁一趟，处理一件急事，你若不急，可在五元坛稍候两三日，待我回来再详谈。” 玄鸿真君闻言，眉头微蹙：“九仪阁？那么远？” 青珏元君一怔，随后笑容莫名，问道：“杜承锋，你是连九仪阁今年来了元州都不知道？” 玄鸿真君略显浑浊的双眼微微波动了一下，答道：“既如此，我和你同去一趟九仪阁，省得在此干等。” “九仪阁精通卜算推演，又收纳诸多藏书，或许……也有类似法门？” 不，没有，至少外阁肯定是没有……海玄在心里吐槽道。 如果九仪阁有的话，他还用得着为了小雉跑这来？那些医师直接当场解决了。 他在离开前，也曾想动用八八变易照命，看看能否直接确认小雉的血脉源头。 结果居然……完全没进入状态。 后来在来五元坛的路上，他倒是施法成功了，得到了一个和让他直接晋升金丹差不多的答案。 ——成功率低到可以忽略，代价大到无法感知。 正在海玄心中犹豫，要不要开口告诉玄鸿真君时，只听玄鸿真君接着喃喃道： “或是直接去见见大阁老？他老人家肯定什么都知道。” ……好，是我不该以自己的眼界度人。 玄鸿真君把目光转向海玄和慕容璎珞，略显好奇，又看向司徒晦：“这两位小友是？” 青珏元君道：“正是九仪阁内阁弟子。” 玄鸿真君轻轻点头：“这法器飞过去慢了。” 说罢，将背上大刀一抛。 那柄灰色大刀迎风暴涨，眨眼间化作丈许宽阔、数丈之长的巨刃，厚重朴拙，悬浮于空中。 “上来。”玄鸿真君率先踏上前端，宽厚的刀身稳如磐石。他转头看向海玄和慕容璎珞，语气平淡，听不出什么情绪。 两人对视一眼，跃上巨刃，收起了光舟。 青珏元君身形微动，轻点刀身，落在玄鸿真君身侧，衣袂飘飘，神色淡然。 两人相识多年，她自不会客气什么。 “九仪阁如今在何处？”玄鸿真君转身问道。 “丹周城附近。”海玄答道。 玄鸿真君不再多言。巨刃微微一震，下一瞬便化作一道灰色流光，撕裂长空，朝着东南方向疾驰而去。 速度之快，远超海玄他们来时！ 两人前方不远处，玄鸿真君与青珏元君并肩而立。 等海玄到了玄鸿真君身后，他才发现，这位异常高大的玄霄门巨擘，身形竟略显佝偻。 “杜承锋，你是经历了什么，成了这个样子？” 青珏元君缓缓开口。 玄鸿真君闻言，露出一抹似笑非笑的神情，带着几分自嘲，又带着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释然：“没什么，只是卸了些担子，想为自己活几年。” 海玄和慕容璎珞忍不住互相眨了眨眼，确认情况。 这两位元婴前辈，谈话竟未刻意避开他们，两人都听得一清二楚。 “为自己活几年？”青珏元君眼神骤然锐利，语气倏然转冷： “我看，你是不想活了？” 玄鸿真君无言，风将他的须发吹得乱飞，几乎遮住他的双眼。 “你这般状态，最多还有三十年。” “莫说我医者不仁，没有提醒过。” 青珏元君语气慢慢恢复，双眼微闭，又回到了一脸慈悲的模样。 海玄听得心情复杂。 元婴期通常自然寿命在500岁左右。 而这两位都是元婴境界走到尽头的大人物，寿命大概还要再长一些，配合正常的延寿之法，比如丹药之类，活到六百多岁不成问题。 玄鸿真君年龄和问玄真人、青珏元君相若，最多四百岁上下。 这个年龄配合境界，冲击化神仍大有可为。 是什么让玄鸿真君心灰若死，放弃两百多年的寿元？ 玄鸿真君长长叹了口气，声音低沉，带着疲惫：“人活一世，草木一秋，早晚罢了。” 第65章 想和苏姑娘打个招呼 青珏元君点到即止，不再多言。 她记忆中的玄鸿真君，是那个眼神锐利如鹰隼，身形挺拔如山岳，就连头发都会梳得板正，一丝不苟，威严慑人的刑律长老。 眼前这个须发发白，造型毫不讲究，眼神带着几分浑浊与疲惫的男子，实在让人大跌眼镜。 只是心病还须心药医。 刚才的谈话里，玄鸿真君似乎只打算去寻找大阁老求助。 她也插不上手。 两人不语，气氛一时有些沉闷。 慕容璎珞看海玄神情不属，悄声向海玄传音：“这两人你怎么看？” 我怎么看，我从后面看……海玄微微摇头，没有回应，看着他们的背影，注意力已经去了别处。 离着这么近，八卦元婴巅峰修士，她还真是胆识过人…… 而海玄的注意力，此刻大部分都集中在了脚下的这柄巨刃之上。 作为炼器师，他对法宝天然敏感。 这柄刀玄妙异常，材质似金似石，触感温润，带着温度，其内灵力运转浑然天成，灵力回路估计高级得他现在根本设计不出来。 海玄隐隐能感觉到，这柄刀似乎……有自己的意识，但又达不到器灵的程度，只能感受到一种沉静的意志，与玄鸿真君的气息紧密相连。 这柄刀更像是一位与玄鸿真君伴生共存的伙伴，只是此刻，这位伙伴似乎也染上了主人的疲惫，磅礴力量中，透着一丝沉寂。 海玄暗自揣摩，也不知这是上品法宝还是地阶法宝，多半是地阶？ 看来地阶法宝的确很难诞生器灵啊，连玄鸿真君这种元婴巅峰都没能蕴养出器灵。 药王鼎的含金量悄悄上升了。 这等宝物，若能细细研究一番，对平时多用兵刃的他，定有极大裨益。 不过如今这般近距离观摩，已经让他收获匪浅。 慕容璎珞看着海玄眼神落处，便猜到他正对这把刀好奇，正好她本人也是相当厉害的炼器师，便又问：“你在想什么？” 而海玄尚沉浸在独自思考里，正是灵光乍现之时，未得出结论便不想与旁人细说，于是之前在观川观里应付林雪枝、瞎扯毫不相干之事的毛病又犯了。 “我在想，这次来五元坛来得仓促，也没能见到苏姑娘，打个招呼。” 话一出口，慕容璎珞脸上笑意瞬间凝固了，心中逐渐泛起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酸涩。 真奇怪，这是什么感觉？ 海玄明明是在对刀感兴趣，为何会想到苏若蘅？这两者八竿子打不着啊？ 他应该只是在和我开玩笑？ ……他不会真在想苏若蘅？ 慕容璎珞定了定神，才笑着道：“若蘅她哪有这么快回来？他们五元坛多半要在白鹿城再盘桓几日，然后才不紧不慢地回山门，现在应该还在路上晃悠。” “嗯。”海玄大脑犹在运转，淡淡应了一声。 看着海玄这副敷衍的模样，慕容璎珞总觉得心尖被挠了一下，痒得难以忍受，还带点刺痛。 她抿了抿唇，内心别扭反复拉扯，最后还是直白问道：“师弟这么挂念若蘅，莫非……是看上她了？” 海玄闻言，思绪稍断，脑中还真闪过一幅画面。 那是去见岑音的晚上，客栈门口灯火阑珊，苏若蘅一袭白衣，青丝垂落，独自站在那里，侧影显得有些清冷，眉眼间藏着一丝寂寥。 海玄喃喃道：“……不算？” 人倒是挺好看，但根本不熟。 而且当时看到苏若蘅的样子，海玄心里第一时间联想到的是……云梦瑶。 哪怕是现在回想，画面中那张女子的脸是云梦瑶还是苏若蘅，都有些不真切了。 这有些模棱两可的回答，在慕容璎珞心里火上浇油，那股奇怪的情绪翻涌得更厉害了，她用一股自己都理解不了的语气问道： “那，需不需要师姐帮你要个传音石？” “不用，我会自己要。” “……” 就在两人各存心思，窃窃私语时，前方的天际线，出现了一座庞大城池的轮廓。 丹周城到了。 前后不过半个时辰不到。 巨刃速度渐缓，朝着山脉上的九仪阁落去。最终，悬停在九仪阁外阁那标志性的广场上。 几人从刀背上一跃而下，巨刃随之迅速缩小，重新化作那柄灰扑扑的大刀，被玄鸿真君反手负于背上。 他对着青珏元君拱了拱手，算是告别，又扫了海玄和慕容璎珞一眼，点了点头。 “我自去找大阁老。” 丢下这句话，他便不再停留，转身大步流星朝着内阁深处行去，那魁梧而略显佝偻的背影，很快消失在重重楼阁之间。 青珏元君望了他一眼，随即看向海玄。 “元君，请随我来。”海玄收回目光，对着青珏元君说道。 “嗯。”青珏元君颔首。 海玄和慕容璎珞在前引路，带着青珏元君穿过广场，朝着安置小雉的那间医馆走去。 很快，三人便进了医馆。 一路行来，医师、侍者见到他们三人，尤其是气质卓绝、容貌特殊的青珏元君，都记起这位的身份，纷纷侧目。 小雉医室里，几位医师正守在床边，低声讨论着什么，见到三人进来，都停下了交谈。 “青珏元君。” 这位的身份实在太高，寻常医师能见到她一面都属难得，更遑论她亲自来到九仪阁的医馆。 青珏元君微微颔首，目光越过众人，直接落在了病榻上昏迷不醒的少女身上。 小雉静静躺着，皮肤已经恢复到了平常颜色，呼吸微弱。 青珏元君走到床边，静立片刻，眸光沉静如水，伸出右手，食指指尖泛起一层青色光晕，轻轻点在小雉光洁的额头上。 一股温和却又带着无匹穿透力的灵力波动，细致扫过小雉的经脉、丹田、乃至每一寸血肉。 片刻后，她收回手指，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只是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 海玄心头一紧。 青珏元君转过身，目光扫过周围的医师，以及站在海玄身边的慕容璎珞，声音清冷：“你们都先出去。” 众医师不敢多言，立刻躬身告退。 慕容璎珞看了海玄一眼，也知趣地退了出去，顺手带上了房门。 房间内，只剩下海玄、青珏元君，以及昏迷的小雉。 第66章 看破不说破 九仪阁内阁区域，某处不起眼的小院中。 大阁老斜躺在院中那把旧藤椅上，打着盹，像是在神游天外。 “大阁老，几十年不见了。” 玄鸿真君恭敬站在大阁老面前，身形笔直，气息内敛，认真行礼。 这股模样动作，隐隐恢复了几分曾经刑律长老之姿。 “我知道你的来意。” 大阁老眼神并没有移到玄鸿真君身上，而是继续躺着望天。 “你想知道的东西，我算不了。” 玄鸿真君沉默不语。 这个答案他并不是太意外，那件事可能涉及化神期，哪怕是大阁老，也不见得算得准。 ——或许大阁老也可以算准，只是需要的代价太大，他玄鸿真君承受不起。 “呵呵，”大阁老似是轻笑了一声，带着点嘲意，“你亲自追查三年，耗费心力，岂会一点眉目没有？” 他语气变得稍微严厉了些：“事到如今，你应该相信自己的判断，而不是借助外力。” “杜承锋，你何时变得如此不自信了？” 相信自己判断？ 玄鸿真君猛地睁大双眼。 若真是如此…… “正好，我也有兴趣知道 ，”大阁老这才把目光悠悠转向他，“三年前，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玄鸿真君愕然：“您老不知道？” “如果我知道，那么你想知道的，我也会知道。” 玄鸿真君一怔，慢慢明白过来这话意思。 ——整个事件的天机恐怕被刻意隐藏、遮蔽了，以至于大阁老到了现在，仍观测不到三年前事件的全貌。 除非花大代价，一次性把谜题全部解开。 玄鸿真君沉默片刻，缓缓开口。 一段时间后。 大阁老脸上慵懒之色已褪去，目色凝重，喃喃道：“原来如此，难怪……你会变成这般模样。” 他正视玄鸿真君道：“你的境界，不降反升了。” 玄鸿真君悲凉地叹了口气：“经历这番变故，竟让我在两年前，成功触摸到‘仙性’。” 仙性，元婴期突破化神期的关键。 有些元婴巅峰穷其一生，连突破化神境的契机都找不到，明明修为已至极限，却毫无破境的感应。 这就是没有触及仙性。 玄鸿真君简单一提就作罢，先前沉重的话题似乎告一段落。 他话锋微转，带着几分探寻：“大阁老这些年……收了亲传弟子？” 大阁老面色莫名，似乎并不太意外，笑着反问：“他们俩就这么明显？” “呵呵，”聊到这个话题，玄鸿真君紧绷的心神松弛了些，语气轻松不少。 “若是以前，晚辈还以为他俩少年天才，是初生牛犊不怕虎，可触及仙性后便懂了。” “哪有筑基修士，能初见仙性毫无不适，反而双双一脸好奇，盯着我看的？” 大阁老哈哈大笑起来。 凡胎见仙，心神震颤，如天威临身，不是人力能控制反应的。 当初海玄第一次见到问玄真人，几乎感到天地失色，震撼失语，这就是正常反应。 而之后再见到大阁老，虽依然印象深刻，却已没了初见时的那份茫然无措之感。 仙性见到第二次，也就习惯了。 而从海玄、慕容璎珞两人反应来看，都是见过仙性的。 九仪阁里，还能有谁？ 大阁老常年闭关，几乎足不出此院，就算偶尔外出，也会遮挡自身，甚至直接以天机屏蔽存在感。 能以筑基期内阁弟子的身份，接触大阁老真容……除了亲传弟子，还能是什么？ 玄鸿真君又补充道：“司徒晦天资卓绝，一百多年前就已经触及仙性，多半也猜出了他们身份。” “只是她一点都没表现出来，那俩小家伙恐怕还什么都不知道。” …… 医馆内，青珏元君再次将目光投向小雉。 她伸出左手，食指指尖在小雉的手腕上轻轻一划。 一道微小伤口出现，一滴殷红血珠缓缓渗出，悬在空中，散发着奇异的光泽和气味。 海玄瞳孔微缩，身体产生了一种难以控制的渴求。 小雉的血液……似乎比当初在芸城时更诱人了。 只见青珏元君屈指一引，那滴血珠便轻飘飘地飞到她面前，被她轻轻张嘴，一口吞入。 海玄屏住呼吸，静静等待。 希望医师没骗我，要是小雉现在的血液，连青珏元君都想占为己有，那就一切休矣…… 过了数息，青珏元君才缓缓睁开眼，微垂眼眸看向海玄，语气平淡无波： “你倒没完全说谎，这女孩的异常之象，倒没让我白跑。” 海玄心中微定。 青珏元君顿了顿，似乎在组织语言：“这女孩经络青涩，气息浮动，显然没正经修行过几日。” “她修为之高，体内灵力之强盛……是太阳神体与血脉共同作用的结果。” “这样的年龄，能自然增长修为到这个境界，放眼历史都罕见。” 不愧是元婴巅峰的大修士，小天观测气运之女才能得出的复杂信息，她轻松就明白了。 至少九仪阁的医师们，可没看出小雉是太阳神体。 青珏元君目光落回小雉身上，下了定论：“但她身体支撑不住，并非完全是灵力磅礴之过。” “体质和血脉才是导致她如今状况的关键，而这些，九仪阁的医师不应该看不出来。” 青珏元君收回目光，重新看向海玄，嘴角勾起一抹几不可见的弧度，那笑容并不温暖，反而带着几分看透一切的了然。 “你费这么大功夫请我来，不单单是为了让我确认此事，顺便救她一命？” “是九仪阁判断不了她的血脉，所以才有必要找到五元坛来？” 居然连这都猜到了？ 她的眼神又锐利起来，海玄只觉如芒在背。 “说，你的真实目的。” 来了，真正的考验到了。 他迎着青珏元君的目光，并未回避，沉默片刻后，郑重地躬身行了一礼。 “元君慧眼如炬。”海玄抬起头，语气诚恳，“晚辈确实另有请求。” “床上姑娘，是晚辈义妹，名为小雉。” “小子斗胆，希望元君能收小雉为亲传弟子。” 第67章 谁算计谁 此言一出，房间内的空气仿佛都凝滞了一瞬。 海玄此时心中，正处于自信与忐忑的叠加态。 小雉目前还未满十六岁，正是常规入门的最后时期。 她身负太阳神体，修为已入炼气后期，没有经历过任何功法洗礼。 这等资质，就是未经雕琢的绝世璞玉。 对于五元坛就更是如此了，其他仙宗可能还要考虑自家仙道，是否适配太阳神体和她的神秘血脉，五元坛却根本不用考虑这些。 你只要修为高得异常，来了我们就招，只要入了门，总能找到适合自己的。 这就是五元坛。 海玄想要小雉能顺利得救，需要的就是给小雉找个五元坛的靠山。 要压得住那些五元坛的“血脉专家”们，不敢轻举妄动。 所以这个靠山身份一定要高。 至于是谁并不重要，只要身份够高就行…… 咳咳，开玩笑的，海玄内心其实给小雉物色了一列名单的人选，都是元婴期的修士。 这位青珏元君正是其中之一。 而忐忑之处在于，青珏元君身份太高了。 不仅是那几位“血脉专家”的直属上司级别，而且…… 做个假设，假如五元坛总坛主突然身亡，下一任坛主会是谁？ 海玄认为青珏元君当选的概率超过一半。 换个元婴中期、乐善好施的前辈，见了小雉资质，恐怕当场就能应下此事。 但青珏元君这靠山太大，小雉未必攀得起。 但现在，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了。 哪怕不是海玄心中的最优选，也只能赌上一把。 房间内，自海玄说出那句话后，仍维持死一般的寂静。 青珏元君并未立刻回应，只是平静注视着海玄。 哪怕听到海玄所说之话，她的目光也没有丝毫波澜。 海玄甚至感觉自己的心跳声在寂静中被不断放大，每一次搏动都显得格外沉重，额头上甚至渗出了细微的汗珠。 “收她为徒？”终于，青珏元君开口了，“你可知，我本人从不轻易收录门人。” 海玄当然知道……这也是为什么他心里的名单上，青珏元君并不在上面靠前。 这位年近四百岁的元婴巅峰修士，与玄冥天的问玄真人一样，从未传出过半分收过亲传弟子的传闻。 最多也就是养养门客，收收学生的级别……能到正道师徒之间名分的，一个都没有。 她微微偏头，似笑非笑看着海玄，那半边光滑如玉、半边布满木纹的脸庞在灯光下显得愈发神秘莫测： “说说看，我为何要收她？” 顿了顿，她补充道，语气平淡却字字清晰：“于我，有何益处？” 海玄心头一凛。 只要问出这句话，就证明还有戏！ 他脑中念头飞转。 青珏元君是个什么样的人？ 她会看重什么？ 她坐镇朝元殿两百余年，医治过的疑难杂症不计其数，什么样的奇特体质、罕见血脉她没见过？ 小雉的太阳神体固然稀有，那神秘血脉或许独特，但这些价值，更多是体现在对五元坛整体，或是对那些专研血脉的修士而言。 对青珏元君本人呢？很难说。 小雉的太阳神体至阳至刚，能克制天下万毒，这或许对曾经身为毒修的她有用。 但是当面提这个……好像有些不礼貌？而且人家多少年没用过毒了，现在真的还在用吗？ 说这个的话，感觉有些自作聪明啊。 至于那血脉……潜力再大，也需要时间成长。 打情感牌？ 海玄瞬间否定了这个想法。 一位活了这么多年、见惯生离死别的修士，尤其是一位以医道闻名、心性早已磨砺得如同磐石的修士。 她手下救过的性命垂危之人成千上万，求过她的人更是数量无法估计。 用“救命之恩”、“小雉可怜”这类说辞，恐怕只会显得幼稚可笑。 她多半已是元婴巅峰，离化神只有一步之遥。 她会追求什么？突破化神？执掌五元坛？ 可这些离自己太遥远了，根本无从谈起。 那么，她问的“益处”，到底指什么？ 海玄猛地一个激灵，思路豁然开朗。 青珏元君不是在问小雉能带给她什么好处——小雉的价值都已摆在明面上，刚才一通探测，元君自己看得清清楚楚。 她是在问……我，能给她带来什么好处？ 是了，自己主动上门求她办事，求她收徒，这本身就是我和她在交易。 海玄想到这里，瞬间产生一丝后悔。 ——如果只求她以朝元殿殿主的身份，救治小雉，或许她很简单就能答应。 但收徒，尤其是收为亲传弟子，意味着责任、意味着投入资源、意味着因果牵扯。 她凭什么要为一个刚刚认识的筑基期小子，搭上这些？ 除非，这个筑基期小子，能提供她需要的东西。 想通此节，海玄反而镇定了些。 他缓缓直起身，迎向青珏元君深邃的目光，尝试着措辞：“元君的意思是……晚辈能为您做些什么？” 青珏元君嘴角那抹几不可见的弧度似乎加深了一丝，眼中掠过一抹赞许。 “你想明白了。”她轻轻颔首道。 海玄心中苦笑。 明白是明白了，可问题是，自己能为她做什么？ 他一个筑基初期，论修为，不值一提；论资源，囊中羞涩。 他身上最大的秘密，恐怕就是小天和仙品功法、神通了，但这些是万万不能暴露的。 海玄语气诚恳道：“晚辈不过筑基修为，人微力薄，身无长物，实在不知有何能入元君法眼。” 他顿了顿，补充道：“若元君不弃，将来但有所命，只要晚辈力所能及，定不推辞。” 这话说得十分恳切，但也透着一股无奈。 这几乎是所有有天分的低阶修士，面对高阶大能时，唯一能拿出的“好处”了——一个未来的承诺。 然而，出乎海玄意料的是，青珏元君竟然没有露出轻视的神色，反而像是认真思考了一下，然后点了点头。 她语气依旧平淡：“眼下的确有一事，日后或许需要你帮个忙。” 海玄心中一动，连忙道：“元君请讲。” 第68章 多年的怨念 “莫急。”青珏元君双目看向别处。 “此事有些凶险，需要等你修为再进一步，至少……要到金丹期。” 金丹期？海玄微怔。 “待你成就金丹之后，”青珏元君继续说道，目光似乎飘向远方，带着一丝追忆，又或许是别的什么情绪。 “需要你替我去一处秘境，取一样东西。” 她顿了顿，缓缓道：“那处秘境，颇为特殊，元婴期修士无法进入。” “而那样东西，更为特殊，只有你们玄冥天之人才可触碰，否则多半神魂俱灭。” 玄冥天！？ 海玄如遭雷击，不可置信地看向青珏元君。 她怎么知道自己来自玄冥天？ 高境界修士固然能轻松看穿低境界修士的修为，但想不直接接触灵力、不看神通招式就看出师承何门何派，非特殊手段不可查。 比如九仪阁的占卜。 而玄冥天功法隐蔽性极强，金丹期甚至可以一定程度屏蔽天机，否则也不配称为天下第一魔道了。 ……难道她偷偷对我用了什么毒？ “无需紧张，海玄。” 青珏元君依然没有直视海玄，只是意味深长地笑了笑： “一般人可看不出来，能看出来的，也只有我们这些活了几百年的老家伙。” 她说得轻描淡写。 “你只是表现得太正宗了，浑身上下散发出一股玄冥天正统的味道。” “容貌、眼神、行走时肌肉的变化、衡量事物的轻重……” “尤其是，这股遇到大事便自以为是、连身边亲近之人都随意摆布的臭毛病。” “真是……一脉相承。” 她轻轻摇头，像是在感慨某种顽固的遗传。 “我无需更多验证，便知你来自玄冥天。” “你觉得你所作所为，是对你义妹好？但是，你问过她的意愿吗？她想要你这般‘为她好’吗？” 海玄喉头滚动了一下，无言以对。 时间紧迫，分秒必争，他哪里还有功夫去和小雉细细商量？ 就连准备小雉身上之血时，都是趁着小雉昏迷干的。 青珏元君明明没有看向他，却仿佛预判到了他的心思，嗤笑一声： “你看，是不是又在觉得自己做对了？” 海玄：…… “听说七劫前辈，数年前破了例，七百多岁还收了个新弟子，北冥家的少年天才？” 她这才把眼神转过来，似笑非笑看着海玄： “真可惜，老前辈怎么没收你？明明你和年轻时的问玄如出一辙。” “至少也要让你入了问玄或屠尘门下，而不是跑来九仪阁内阁，那可真是玄冥天的损失。” 这话……应该是在嘲讽？ 虽然并不知道青珏元君这番话是在嘲讽谁……或许是她提到的所有人？ 海玄倒并未因此生出什么情绪，他和北冥光平时也经常讲九大仙宗老前辈一些地狱笑话的。 甚至他有些好奇，青珏元君眼中的玄冥天正统，到底是个什么风格，能让人一眼认出？ 只是事涉自家前辈，海玄可不会接半点话茬。 他定了定神，只能转移话题，郑重说道：“待晚辈突破金丹，定会遵从元君吩咐，前往秘境，为元君取回所需之物。” 青珏元君看着他，表情逐渐恢复，脸上那木纹般的皱纹似乎柔和了一瞬，又或许只是灯光摇曳造成的错觉。 “很好。”她微微颔首，“既然如此，这孩子，我便收下了。” 她转过身，看向床上昏迷不醒的小雉，伸出手，轻轻拂过小雉的额头。 一股温和而磅礴的生机缓缓注入，小雉原本稍稍蹙起的眉头，似乎也舒展了些许。 “她明天就能醒来了，至于拜师，待她醒转之后再说。”青珏元君收回手，语气恢复了之前的清冷。 “你出去，我要为她稳固生机。” “对了，既然我已经决定收这孩子为亲传弟子……”她像是忽然想起什么，嘴角似乎动了动。 “那么，帮弟子稍微‘管教’一下她性格别扭的义兄，也算师出有名、无可厚非。” 话音未落，还不等海玄反应，青珏元君挥了挥手，房间内顿时生出一股风，直接卷起海玄出了门。 海玄只觉眼前一花，来不及说半个字，就到了门外。 砰！ 身后的房门应声而闭，隔绝了内外视线。 门外，慕容璎珞还在等待。 她见海玄踉跄飞出，忙扶住他，问道：“师弟，没事？元君怎么说？小雉怎么样了？” 海玄有些生涩地转了转眼珠。 交易达成了。 小雉有了最好的救治和最强的靠山。 算是最好的结果。 但是……他现在表达不出来。 当他想说话时，眼睛就会动。 于是他想着转动眼睛，结果变成了扭动脖子。 ——似乎自己指挥不了身体了，大脑与身体的连接……有些错乱。 慕容璎珞看到海玄怪模怪样，惊道：“你……你这是怎么了？” 控制说话的部位到底在哪里……海玄尝试无果，只能放弃。 好厉害的毒……如果战斗时，哪怕让对手受此影响三秒，都足够一击致胜了。 不对，我现在是不是不该想这个？先检查下身体…… 好像除了身体控制很混乱，倒也没别的。 甚至感觉体内暖暖的，经脉里似乎有股温和的力量在流转，莫名舒服。 眼前，慕容璎珞看海玄连话都说不出，只是做着各种奇怪反应，她看得惊慌无措，忙说：“你等等，我马上带你去找医师。” 说罢直接扛起海玄，在走廊上奔跑起来。 路上有人投来好奇的目光，海玄直接选择性忽略。 他仍在默默思考，刚才与青珏元君的谈话。 总有种莫名的感觉……自己好像被青珏元君算计了。 是不是这老家伙早就想好，要让他去取那东西了？ 除了这些，一切都好。 海玄想给小雉找个靠山的想法，是在她在白鹿城身受重伤后产生的。 ——他现在根本保护不了她。 只要有任何伤口，让小雉血液暴露，带来的麻烦，根本不是他筑基初期能解决的。 飞往九仪阁的路上，他就想到了： 元州有玄霄门、五元坛两大仙宗，既能离开玄州的家，又离家不算太远，正道仙宗对她这种资质极高的弟子又颇有安全保障。 岂不美哉？ …… 当天夜里。 青珏元君轻轻推开内阁一处小院的院门，走入院中。 第69章 悟已往之不谏 夜色已深，小院静谧无声，夜空无云，月光明亮，将院中大阁老的身影照得清晰。 院中那把旧藤椅上，大阁老身形蜷缩，气息悠长。 在青珏元君踏入院门那一刻，他眼皮微动，并未睁开，声音带着几分刚睡醒的慵懒，飘了出来： “稀客啊，司徒丫头，我可没想到你会来……什么风把你吹来了？” 青珏元君走到藤椅旁几步远处站定，月光下她半边光滑、半边木纹的奇特面容显得有些晦暗不明。 她并未在意大阁老的称呼，低垂眼眸，语气平淡：“睡不着，来找您老人家解解惑。” ……元婴期哪有什么“睡不着”？无非心境不稳，难以入定。 “哦？”大阁老终于慢悠悠睁开眼，目光落在青珏元君身上，“能让你睡不着的惑，可不多见。” 青珏元君沉默了一下，问道：“杜承锋走了？” “嗯，找我聊了一会儿就走了。”大阁老应了一声。 “杜承锋未必能看出海玄是玄冥天之人。”青珏元君声音没什么起伏，“他定会以为，海玄是您的亲传弟子。” 这话一出，大阁老眼中闪过一丝了然，轻笑起来：“呵呵，海玄第一个见过的“仙性”，的确不是老夫。” “但你也不用这样来套老头子的话，那两个年轻人都是老夫亲传弟子。” “杜承锋未来也是福祸参半，还远不到绝境。” 他顿了顿，语气带着几分好奇：“你这趟来，不只是想验证这些？” 青珏元君沉默，眼帘微动：“老头子，我来是想问问……我做得对不对。” 这下轮到大阁老惊讶了。 他坐直了些身子，藤椅发出轻微的“嘎吱”声。 “司徒晦，这可不像你……” 他疑惑问道：“你问的是收那女娃为徒，还是……传了那小子‘五灵绽放’？” 五灵绽放，五元坛秘法。 庭院中的两人都心知肚明，学会这招是成为五元坛总坛主的条件之一。 秘法这东西多为功能性技能，很难以品阶去论。 比如问玄真人传给海玄的“玄魄入冥术”，整个玄冥天会的人数不到一只手，但现阶段对海玄的战力提升，远不如来个地阶上品的神通实在。 强不强呢？只能说未来可期。 青珏元君淡淡道：“前者。” 瞎说，明明都有……大阁老腹诽道。 青珏元君接着道：“那女孩的血脉，我虽只探查片刻，却也能猜出几分。” “要么是上古哪位生命力强横得不像话的妖圣后裔，要么……是那些隐世大族，隐藏起来、不为外人所知的特殊血脉。” “最麻烦的情况，就是两者都有。” 她语气微微加重：“事关隐世大族，我若收她为徒，难免日后要替她出头，与那些老家伙正面碰上。” “未来的因果若太大，现在……便要提前准备。” 大阁老点了点头，肯定了她的判断： “你猜得不错，就是两者皆有。” 他脸上随即又露出玩味的笑容，“这不算什么，小女娃能给你平静枯燥的生活带来些刺激，让你回忆回忆年轻时的自己。” 青珏元君嘴角抽动了一下。 大阁老话锋一转：“可那五灵绽放……五元坛的‘碎片’，你见海玄小子才一天？就这么给出去了？” 青珏元君闻言，嘴角勾起一抹极淡的弧度，似是嘲讽，又似是无奈。 “鹤问玄几年前就和我说过了，如果见到了学会‘玄魄入冥术’的炼气、筑基期年轻人，直接给他‘碎片’。” 她语气带着明显的阴阳怪气：“人家化神大能都亲自开口了，我还能怎么办？” 大阁老看着她，没说话，只是笑了笑。 鹤问玄，司徒晦。 他很久前就认识这两人了，玄冥天和五元坛最惊才绝艳的少年天才，意气风发。 几百年倏忽而过，物是人非。 当年的鹤问玄，一心向道，看似冷峻，拒人于千里之外，但那只是全天下都没几个同辈能入他的眼，实则极重情义，对自己真正认可的人掏心掏肺，典型的外冷内热。 可他太早成就化神，受那缥缈仙性影响日深，如今对外反而温和了许多，脸上时常带着柔和的微笑，内里却早已心如止水、古井无波，仿佛世间万物都难以再真正触动他的心弦。 当年的司徒晦，一手毒术出神入化，行事狠辣，杀人时明明自己会痛苦，却能毫不犹豫下更狠的毒，看似温和周旋于各色人等之间，内里却是一片漠然，典型的外热内冷。 后来她从医，救死扶伤两百余年，行动被锻炼得像个精准的医疗机器，清冷、坚硬、不近人情。 可硬壳之下，那颗心却变得会因在意的人和事而起伏，鹤问玄、杜承锋、即将收徒的小雉和身份复杂的海玄……比当年那个漠视生命的毒修，更有温度了。 真有趣。 数百年过去，这两人，竟朝着对方年轻时的样子，悄然变化着。 人与人最可惜之处，莫过于，你很好，但你来晚了；我悟了，已经错过了。 而海玄，不只是像当年的鹤问玄……也像现在的司徒晦。 司徒晦会对他另眼相看，直接送他五灵绽放，或许也是在他身上，看到了不止一个熟悉的影子。 她训斥那小子行事擅作主张，自以为是……何尝又不是在审视她自己呢？ 想到这里，大阁老脸上笑意更深了些，带着几分感慨。 青珏元君被他看得有些不自在，微微蹙眉：“您老笑什么？” “没什么。”大阁老摆摆手，重新躺回藤椅上，目光投向深邃的夜空。 “只是觉得，世事就如这天上的星星，看似亘古不变，其实……一直在动，一直在变。” 他悠悠道：“路是自己选的，对与不对，谁又能说得清呢？” “比如你，明明性子同样符合玄冥天‘正统’，若当年阴差阳错改门换派，玄冥天或许就有第三位化神了。” “既然是自己想做，哪怕未来今日之举带来天大的麻烦，你也只能硬着头皮扛下去。” 青珏元君再次沉默。 大阁老这几乎是在明示自己了。 只是对化神之下近乎无敌的青珏元君而言，再大的麻烦，又能有多大？ 隐世大族又如何？我会把他们打得老实缩回边境。 ——现在的青珏元君，根本不理解这个“麻烦”的意义。 等很多年后，青珏元君为了一对年轻人，气得一度茶饭不思时，她才忆起今日大阁老所言，恍然大悟。 第70章 奇怪的感情 次日清晨，晨光柔和。 小雉睫毛轻轻颤动，缓缓睁开双眼。 沉寂已久的意识重新苏醒，她感到一阵舒畅，体内之前沉重、衰弱的感觉消散了大半，连日来的疼痛也减轻了许多。 她试着动了动手指，感受着体内流淌的温和力量，有些茫然。 “小雉，醒了？” 一个熟悉声音在旁边响起。 小雉循声望去，发现自己竟已重新有了些许视野，模糊光影中，映出一道身影。 “哥哥？我能看见你的轮廓了。” 她声音还有些虚弱，带着刚睡醒的沙哑：“我感觉好多了。” “嗯。” 海玄走到床边。 “是九仪阁的医师和青珏元君出手救了你。” “九仪阁？青珏元君？” 小雉重复了一遍。 九仪阁她是知道的，离开白鹿城时，海玄还和她说过要送她去元州，去九仪阁，只是青珏元君又是谁？ “青珏元君是五元坛朝元殿殿主，元婴期的大修士。”海玄言简意赅。 “她医术通玄，已经稳住了你体内的情况。” 小雉似懂非懂，心中对这位素未谋面的元君生出感激。 “还有一件事，”海玄看着她，斟酌了一下词句，语气平静开口。 “元君看你资质不凡，决定收你为亲传弟子。” “以后，你就要留在五元坛修行了。” 小雉脸上血色瞬间褪去，刚刚舒展的眉头又紧紧蹙起，眼中迅速蓄满了水汽：“五元坛？那我……哥哥你呢？” “我会留在九仪阁。”海玄道。 “九仪阁与五元坛相距不远，乘坐飞行法器，不过一个时辰就能到。” 他见小雉眼圈泛红，泪珠已经在眼眶里打转，试图安慰道：“你安心修行，我一个月会去看你一次。” 谁知，这话仿佛点燃了引线，小雉的眼泪一下就流了下来，哽咽道：“一个月……才一次……” 那模样，仿佛不是一个月见一次面，而是从此生离死别。 海玄眉头微皱。 少了？ 的确，对小雉这种平时没事做的少女，一个月时间很长。 可现在的他，又是仙品神通，又是一堆东西要学，甚至从二月开始，还要做做九仪阁执事的工作赚钱。 一个月一次，恐怕是他能挤出的极限了。 看着小雉泫然模样，海玄心中同样不舍。 我可能只是太在意在她身上的沉没成本了……海玄想起芸城客栈那次严厉对待小雉的谈话，念头重新坚决起来。 他收敛了温和，脸色沉静下来，语气也变得严肃。 “小雉，青珏元君是何等身份？她肯收你为徒，已经是天大的机缘。这份机缘，是我替你求来的。” 他声音不大，却带着一股压力。 “能不能把握住，看你自己。若是惹了元君不快，或是修行懈怠，就算是我，也保不住你。” 他顿了顿，目光锐利地看着小雉：“收起眼泪，你没资格在这里讨价还价。” “好好跟着元君修行，尽快提升自己，让你的身体不再成为负担，这才是你该做的。” “若你做不到，或者不愿意，你可以不去，继续留在我身边。” “但从此以后，你的前程，我不会再管分毫。” 这番话如同冰水浇头，小雉瞬间止住了哭泣，小脸煞白，眼中惊惶。 她慌忙摇头，语无伦次：“不……不是的，哥哥，我……我会听话的，我会好好修行，不惹师父生气……” 她紧紧攥着被角，小心翼翼地、带着期盼问道：“哥哥，你真的会……每个月来看我一次吗？” “嗯。” 海玄淡淡应了一声。 小雉得到了肯定的答复，瞬间乖巧下来，虽然眼眶还是红红的，但神情明显安定，抓着海玄的手道：“嗯，我听哥哥的。” 海玄心中莫名泛起一丝怪异的感觉。 这种通过施压和威胁的相处方式，让他有种说不出的别扭。 但是小雉似乎……很吃这一套。 每次冷言冷语，反而是小雉变得更依赖他了。 这……难道是填补了她空白的父爱？ 好怪啊。 好像……他们之间的关系，有些偏离了正常的轨道。 这念头只是一闪而过，眼下，小雉贴得更靠近了，抬起双眼从下往上，希冀地看着海玄，似乎想看清海玄的脸。 这股要奖励一样的感觉是怎么回事……海玄眼见此景，仿佛触发了什么条件反射，忍不住摸了摸小雉的头。 …… 数日后。 一则消息迅速在元州修行界传开——五元坛朝元殿殿主，那位从不曾收徒的青珏元君，竟正式收了一名亲传弟子！ 消息一出，不仅五元坛内部议论纷纷，就连同在元州的九仪阁与玄霄门，都对此表示了极大的惊讶和关注。 无数人猜测着这位新弟子的来历，究竟是何等天纵奇才，能让青珏元君破例。 海玄听到这个消息，同样有些惊讶。 总觉得，有些不像青珏元君的作风…… 或许青珏元君这般高调，有更深的用意。 又或许，青珏元君其实对小雉的资质满意得不得了？巴不得让所有人都知道？ 明明当日谈判时，一点都看不出来。 啧，这些老家伙…… 海玄暗自摇头，自己还是太嫩了。 以后与这些高阶修士打交道，得多长几个心眼，不能被表象迷惑。 这几日，海玄也通过传音石，与林雪枝保持着联系。 “那就好，小雉妹妹能有这样的机缘，真是太好了。” 林雪枝的声音温柔：“玄公子，你也辛苦了。” “分内之事。”海玄简单回应，随即问道，“你那边如何？何时能动身？” 按照之前计划，林雪枝是打算在白鹿城寻个稳妥之地，突破筑基后，再来元州与他会合。 但这几次通话，海玄敏锐察觉到，林雪枝在提及突破筑基一事时，总是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迟疑。 冲击筑基，是修行路上的第一道大坎，失败虽不至于致命，却有可能伤及根基。 或许是自己想简单了？林雪枝为变异天灵根，资质虽高，压力也大。 就像前世，高三学生模考无敌，结果反而给到自己压力，高考心态失常。 林雪枝一个人留在白鹿城，恐怕是有些……畏难。 “我……” 传音石那头沉默了片刻，声音才再次响起：“或许……还需要些时日准备。” 海玄心中了然，他直接道：“不必等了。” “嗯？”林雪枝似乎有些意外。 “你现在就来丹周城。” “我陪你筑基。” 第71章 北冥光附体了 这些时日，海玄自己也没闲着。 小雉去了五元坛，林雪枝尚未到元州，他难得有了段完全属于自己的清净时间。 除了每天要应付一下师姐，他将大部分精力都投入到了新学的神通上。 ——从白鹿城驻地得到的《五气朝元剑》 九仪阁内阁弟子住处，自带一片小型演武场。 此时，海玄手持沐月剑，立于场中，双目微阖，调整着体内灵力。 片刻后，他猛然睁眼，手腕一抖，剑身嗡鸣。 金戈之气锐利，剑锋直刺，无坚不摧。 金行，白虹贯日。 剑势未老，陡然一转，剑意变得柔韧绵长，苍茫无量，剑光流转间，水汽弥漫，似有巨浪拍岸之声传来。 水行，玄渊断海。 紧接着，剑意再变，生机勃勃，剑招舒展，仿佛枯木逢春，落叶抽枝，带着一股坚韧而蓬勃的生命力。 木行，青鸾照夜。 正是五气朝元剑中的金、水、木三式。 这就是地阶上品神通，五行轮转，精妙异常。 海玄身具金水木灵根，按理说，能掌握这三式已是极限。 然而—— 一股并不源自他自身灵根的炽热灵力，凭空从经脉中滋生、流淌，响应着他剑意引导，汹涌而出！ 沐月剑上腾起一层淡淡赤焰，剑招一下变得狂猛爆裂，热浪扑面。 火行，赤霄焚天。 沉稳厚重的灵力随后而生，剑势变得凝重如山，大开大合，带着镇压一切的气势。 土行，黄麟镇狱。 海玄竟以三属性上品灵根，完成了一次完整的五行流转！ 他收剑而立，感受着体内五种属性灵力，泾渭分明却又隐隐相连的奇妙状态。 很快这股奇妙状态消失，体内的火、土灵力皆迅速消散。 海玄陷入沉思。 五元坛的确有一门极其有名的地阶功法，《五行幻灵诀》。 可以临时模拟出五属性杂灵根，让真正的杂灵根弟子看了不是沉默就是流泪。 这功法可以说是五元坛内门弟子必修，是跨属性使用一切需要五行流转神通的前提。 海玄当然没学，也几乎不可能学。 五行幻灵诀在五元坛的地位极高，一旦流传至外，必定往死里追查，无人能躲。 他所用之物，另有蹊跷。 是第一次练习五气朝元剑后，突兀出现在他神识里的、一道散发着五色微光的玄奥符印。 五灵绽放。 这秘法，竟能让他临时“借用”天地间的五行之力，从而施展出完整的五行神通！ 其获取的灵力品质极高，远超五行幻灵诀模拟杂灵根得到的灵力，甚至明显超过海玄的上品灵根。 缺点就是时间真的很短，只够他用一次完整的五气朝元剑，随后就要冷却数个时辰。 至于来源……他猜测，要么是青珏元君对他做了些什么，要么是《五气朝元剑》的玉简有问题。 那道玉简上的信息，过于详细了。 其上透露五气朝元剑，只是五元坛天阶上品神通《太素五绝》的剑法阉割版。 学习五气朝元剑，可为太素五绝奠定基础。 ……这话说的，就喜欢钓鱼是？ 不过看剑招的名字，倒也能理解一二。 区区地阶神通，哪里配取玄渊断海、赤霄焚天这种招名的？ 但若是天阶上品神通，恐怕真有断海、焚天之势。 这剑招名字，多半是从《太素五绝》里搬运出来的。 不过现在还不能好高骛远，五气朝元剑这地阶上品神通，对他而言，已经算有些难度了。 既有挑战，又不至于完全摸不着头脑，恰好能让他沉浸其中。 而天阶中品的大雪大寒剑气，即便自己曾掌握过，看的时候已经能看懂一二，但因为剑招磨砺不足，天元无字鉴提供不了足够记忆的神识，依然看完就忘。 学得会，记不住。 只能等雪姑娘这位剑道天才筑基后，狠狠和她操练一下了……海玄收好沐月剑，出了门。 他现在刚学会地阶上品神通，只觉自己强得可怕，正是北冥光附体，手痒难耐。 找谁切磋呢？ 思来想去，最佳人选只有一个——慕容璎珞。 海玄估算自己的实力，应该和白色气运之子差不多。 而慕容璎珞，是目前见过唯一的金色气运之子。 他想看看金色气运，到底有多强。 海玄循着小天指示，来到一棵内阁中的古树前。 慕容璎珞正坐在十多米高的粗壮枝干上，看着远方云卷云舒，双腿轻轻摇晃，不知在想些什么。 “师姐。”海玄仰头喊道。 慕容璎珞闻声，玫红色眼瞳向下看来，粉白龙角在阳光下流光溢彩，她轻轻一跃，落在海玄面前。 “师弟？你怎么找到我的？”她声音里带着一丝好奇。 海玄多看了她一会儿，才随口说道：“占卜的。” 自从慕容璎珞以这副容貌，在他面前频繁出现后，他每次看到她都有些奇怪的感觉。 以前灿黄色的眼瞳，更沉稳的声线，和谐大气的行事风格，让海玄更多把她当朋友。 而现在，明明身份上是“师姐”，更多了一重尊敬，可他却总想多看一眼了。 ……难道我就喜欢这种突破身份反差的感觉？ 不，怎么可能……应该是因为之前见她，她一直在表演什么，让我觉得有哪里不自然，可现在她更真实了。 ……嗯，也可能单纯只是她现在的容貌和声音，更有性吸引力了。 “张口就瞎说。” 慕容璎珞微微嘟起嘴，表情不满地敲了一下海玄的头。 “我身怀天机庇佑，你刚学天机法术，哪里算得了我？” 不过慕容璎珞既没有详细解释自身情况，也没有对海玄追根究底，只是说回正题，问海玄寻她有什么事。 “想请师姐指点一二。” 海玄眼中带着几分跃跃欲试。 “晚上我们切磋一场，如何？” “哦？”慕容璎珞眨了眨眼，打量了他一下，嘴角微微勾起：“看来师弟最近颇有进境，都有信心挑战我了？” “略有心得。” “好啊。”慕容璎珞爽快答应，“我把修为压制到与你同境，筑基初期，如何？” 不同修为的话根本没法打，让慕容璎珞火力全开，第一回合海玄恐怕就要进医馆了。 “多谢师姐。” “……但是，师弟为什么选晚上切磋？” 第72章 筑基期究极体 因为五灵绽放晚上才能好，我又不想拖到明天……海玄只得说：“方便切磋完沐浴入睡。” “你倒是安排得好，也不知和我切磋过后，还静不静得下心入睡？” 慕容璎珞闻言似乎被逗笑了，也调侃了一句，但很快就意识到这话好像有些不合礼，脸上有些发热，连忙看了海玄一眼。 海玄神色如常，仿佛根本没有多余的理解。 慕容璎珞微微松了口气。 …… 晚上，两人来到一处演武场。 场边设有防护阵法，随着慕容璎珞随手掐诀激活，一层透明的光幕将场地笼罩。 “师弟，你先出手。”慕容璎珞站定，气息果然被压制在了筑基初期的水准，但那股若有若无的威压感，却并未消失。 海玄也不客气，深吸一口气，灵力瞬间运转起来！ 大约一刻钟后。 海玄靠在演武场边缘，随意地坐在地上，一边喝水，一边仰天长叹： “快哉，快哉。” 随即哈哈大笑起来。 慕容璎珞站在他身旁，看着海玄这般模样，担忧问道： “呃……师弟？你没事？” “没事，切磋而已，我能有什么事？” 海玄面露微妙的笑容。 幸亏筑基初期，就来找慕容璎珞切磋过。 这下让他深刻明白了，什么叫天下英雄如过江之鲫。 这就是金色气运之子的强度吗？ ——慕容璎珞很强，强得完全超出海玄想象。 在炼气期，修士们一般要分为法修、器修、体修，炼气期修士最多主修一门，辅修一门，这就是极限了。 比如海玄主业器修，副业体修，法术他一个能上台面用的都没有。 仅仅这样，海玄炼气期的战斗力就远超一般同境了，他体修的造诣相当不错，器修更是有远超时代的理解。 在法、器、体的三者循环克制中，海玄面对一般修士，完全处于不败之地。 然而一山更比一山高，慕容璎珞……居然在三道上没有一道弱！ 夸张的枪法熟练度。 仅用一柄长枪，就挡住了海玄三百六十度的法器围攻，而且她那柄长枪品质完全不在沐月剑之下。 夸张的肉身力量与控制。 用手指指尖与沐月剑剑身碰撞，精准把那股沛然巨力，不多浪费地传到海玄手中，震得海玄虎口发麻，剑身差点脱手。 还有夸张的灵力掌控与法术造诣。 刚刚她至少用了四种属性的法术，或攻或守，海玄一个都没见过，同时那些法术没有一样好对付。 她的所有技术浑然一体，没有一点短板！ 海玄过往的战斗中，喜欢寻找对方弱点，以己之长克敌之短。 哪怕面对更高修为的对手，他相信只要能让对方破防，就有赢的可能。 而慕容璎珞，海玄与她交手几十回合，脑中居然没找出她一点破绽。 反而打到后面，海玄的意图掩饰不住，每次想变招、想要从何处进攻，基本全被慕容璎珞抢先读出，应对得滴水不漏。 这怎么打？打不了一点。 修行至今，海玄都没有碰见过这样的对手。 有股小六边形战士碰到大六边形战士的感觉，全方面被包围。 真是开了眼了。 哪怕是地阶上品神通的五气朝元剑—— 海玄忍不住看向慕容璎珞的头发。 刚刚切磋中，他使出火行剑，炽热剑气呼啸而去时，慕容璎珞当场运起水属性法术。 同时她那头长发，竟像是被水打湿了一般，发梢凝聚点水汽，发质似乎都发生了变化。 皮肤上的鳞片也变得湿润光滑起来。 作为进攻者，他的感受很明显，慕容璎珞身上起了一些微妙变化，明显帮她抵消了部分热力。 这种变化还不止一次发生，面对五气朝元剑的五种属性，她都激发了身体表面的某些变化。 鳞片时而变得坚硬厚重、时而变得紧致细密，她的身体，似乎可以对所有属性产生抗性！ 这或许就是她能真正改变自己容貌，而不靠衣装和面具的秘密……海玄想起前几天她在自己面前的变装，不由想到。 但这种事是人类能做到的？ 人在无语到极致时，真的会笑。 而海玄切磋完后，也是直接把自己打笑了。 偶遇筑基期究极体生物，一身数值强如怪物，拼尽全力无法战胜。 慕容璎珞打完气息平稳，连衣角都没乱，也不知道用了几分力。 “师姐，”海玄诚恳问道，“你是怎么飞的？” 筑基期战斗的一大特点，就是有时会出现空战，而海玄对这方面还是白纸一张。 刚刚慕容璎珞似乎没用任何法器，直接双脚踏空而行，宛如金丹期修士，在空中对他以各种难以应对的角度刺出长枪，着实让他不能理解。 “这个简单，”慕容璎珞也学着海玄一样，在他身边坐下，伸出了双腿。 “我的鞋就是我的飞行法器。” “……” 这么简单吗？ 我还以为龙重修后，也能想飞就飞呢。 如果是完全不知修行的人，确实会这么想——为什么不直接拿鞋当飞行法器？ 但实际上，法器只用来飞行，性价比极低。 再加上接触面积极小，若真想如慕容璎珞那般在空中自在，就需要每一步都能踩在鞋面上，发得上力。 对修士的灵力控制与身体平衡要求都极高。 至少需要修士本人，同时是器修和体修才能做到。 ……等等，这不就是我和师姐吗？ “师弟有兴趣？”慕容璎珞眼睛亮起，“我可是此道行家。” “我给师弟做双鞋试试如何？” 海玄怔怔点了点头。 “师姐，等等，我还有别的问题……” 海玄在炼气期的强大，一方面建立在自己的思路确实领先其他修士，同时又契合自身才能。 另一方面，也是炼气期修士强度不足，属于海玄能以“常识”对待的范围。 但经过今日与慕容璎珞一战，他可能需要……重新调整一下想法了。 筑基期到底能强到什么程度？自己炼气期的战斗方式还可不可行？ 眼前，就有个最好的解答人。 …… 二月的某一天。 林雪枝风尘仆仆抵达了丹周城。 第73章 春意 二月的丹周城，春意已悄然萌动。 街巷间，偶有早开的花枝探出墙头，空气里弥漫着淡淡的生机，预示着不远的花朝佳节。 这座城市极其古老，周遭名胜古迹众多，可谓十方界文明起源之一，九大仙宗历史远远不及。 丹周城毗邻丹河，三面环山，易守难攻，在历史上曾极其繁荣。 但自九仪阁成立以后，千年多的时间里，十方界大陆上发生的冲突越来越少，当各个地区都开始和平发展，曾经的地理优势反而成了阻碍。 ——到处都是山，不好修路啊。 如今丹周城依然是元州南部最大的城市，但只是单纯面积大，无论玄霄门还是五元坛，对这座城市的建设都是简单应付。 只能说，这座城颇有旧韵，有种行走在凝滞时光里的美感，有种置身数十年不变的发达国家城市的安心感……海玄在内心吐槽了一下。 他与林雪枝并肩走在丹周城宽阔的道路上，行人不多，四周宁静。 “九仪阁内阁，藏书确实惊人，九大仙宗的基础功法居然全都有……” 海玄声音平和，语速不快，像是在随意闲谈。 “慕容璎珞原来也是内阁弟子，现在我不得不叫她一声师姐了……” “救下小雉的青珏元君容貌很特别，她是……路上还遇到了玄霄门的玄鸿真君，他现在完全不像我们听说的那样……” 他将这些日子的见闻说了些，避开了那些不便透露之事。 林雪枝面带微笑，安静听着，偶尔轻轻“嗯”一声，目光落在海玄侧脸上。 他似乎清瘦了些，救小雉、适应新的生活环境……也许也并不如他说的那样轻松。 她如何听不出，海玄是在试图用这些新奇的日常见闻，来冲淡她即将面对筑基的紧张感。 乍暖还寒的春日阳光里，她心中泛起丝丝暖意。 两人不知不觉走到了丹河大桥上。 宽阔石桥横跨浩渺河面，水汽氤氲，视野开阔。 林雪枝停下脚步，凭栏远眺，河风吹起她鬓边雪白的发丝。 片刻后，她侧过身，微微抬头迎着海玄目光，眼神清澈：“玄公子，我已经准备好了。” 没有丝毫迟疑，没有半点勉强。 她的心境，已然调整至最佳。 海玄一愣。 这真是她知道，他知道她知道，她知道他知道她知道。 “我带你去九仪阁突破。” 海玄轻笑起来：“帮你选个最好的静室，灵气充裕，足够安全。” 林雪枝在之前的联系里，已经知晓海玄成了九仪阁内阁弟子，不过这其中曲折，她并未细问。 此刻闻言，她也只是歪了歪头，带着一丝促狭笑意：“九仪阁不是规矩森严，不许外人擅入的吗？” “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 海玄压低声音：“偷偷带你进去，这点小事，还是没关系的。” 这其实……就是魔道作风了。 以你我关系，何须多言规矩？ 林雪枝闻言，故作不满地轻哼一声：“你上次在水月商会那样搂我，这次我可不想再被你那样带着飞了。” “不想上次那样，那用上上次那样？” 那就是直接抱着飞了。 林雪枝脸色涨红，一张口声音都大了一些，又马上压下：“那更不行！” 光天化日之下，怎么能在天上做那种姿势？ 海玄从储物袋中掏出一件披风，笑道：“放心，这次肯定让你舒服。” 话音未落，他已给林雪枝披好，套上兜帽，遮住了身形。 然后在她面前微微屈膝，示意她上来。 林雪枝脸颊微热，却也没有扭捏，轻轻伏在了海玄背上。 只要不会在外人面前露脸，好像就可以……海玄忍住不笑出声，背稳了她，用刚学不久的御空之法飞了起来。 下一刻，林雪枝只觉身子一轻，脚下骤然腾空。 并非她想象中的飞剑御风，海玄就这么背着她，双脚在空中虚踏几步，身形如箭矢般拔高，朝着远方的九仪阁飞去。 风声在耳边掠过，林雪枝下意识抱紧了些。 海玄这般动作，她却是见过的。 那是小雉被黑蛇袭击倒下之后，慕容璎珞要去寻找海玄，也是这么双脚腾空而起飞去，她当时看得一清二楚。 海玄的动作，俨然是像了个八九分。 ……难怪今日相见，他换了双新鞋。 海玄似乎对怎么带她进去了如指掌，他用自己身份过了九仪阁一处无人看守的入口，又避开了几处有执事巡逻的地方。 一路驾轻就熟，很快带着林雪枝进了内阁区域的一处偏僻角落。 “……你这是计划了多久？” 林雪枝看海玄如此熟练，眉眼不禁弯起。 “没多久，既然是要在九仪阁留个几年，本就要探查清楚情况的。” 他真是这么想的，比如外阁看守最少的入口，这种事他闲下来的第一天就搞明白了，根本不是专门为了谁。 这一路，海玄没把林雪枝放下来，林雪枝自己也没提起。 “到了。” 他们最终来到一间雅致静室前，推门而入。 静室内陈设简单，只有蒲团、香炉，能感受到浓郁的灵气在缓缓流淌。 “内阁专用的甲字号静室之一，平日极少有人来打扰，我已经约好了两天的使用期。”海玄介绍道。 林雪枝心中暖流涌动，她深吸一口气，正准备道谢并请海玄在外等候，却见海玄并未转身离开，反而从储物袋里取出一扇古朴的木制屏风。 “你安心筑基。” 海玄将屏风在静室中央展开，恰好隔出一个小小的空间，挡住了他的身形。 “玄公子这是……” “我说过要陪你，自然就留在这里。” “……” 林雪枝一时不知该说什么。 有他在身边，确实让她安心不少，但破境其实较为私密，筑基完灵力爆衣，或是排出一身污垢的先例不在少数。 被这样近距离陪伴，她心头生出几分难以言喻的羞赧与异样。 海玄却觉得没什么，当初他筑基，云梦瑶也是一直在旁边看着的。 林雪枝最终只是轻轻点了点头，走到蒲团旁坐下，不再看屏风后的那道身影，开始收敛心神。 时间缓缓流逝。 夜色渐深，静室内温度骤降。 一股冰寒刺骨的气息，以林雪枝为中心爆发开来，墙壁上凝起一层薄薄白霜。 蒲团上，林雪枝睫毛微颤，双眸缓缓睁开。 一抹清亮如寒月的光华在她眼中闪过。 她身上气息已截然不同，灵力流转圆融无碍，远胜从前。 完美筑基，成了。 第74章 仰望同一星空 静室内，寒意缓缓收敛，墙壁上的白霜悄然融化，留下淡淡水痕。 林雪枝低头看了看，自己衣衫完好，并未出现想象中可能的各种狼狈景象，只是肌肤似乎更莹润了几分。 屏风轻轻移开，海玄走了出来，目光平静地落在她身上，微微颔首：“恭喜。” 真是厉害的动静，这就是太阴神体吗……海玄仔细感受着周身逐渐回暖的温度。 林雪枝站起身，稍微活动了一下，看向海玄，眸光流转。 “多谢玄公子护法。” “嗯。” 海玄语气平淡。 他越是如此平静，林雪枝心头那点羞赧与异样反而越发清晰。 她定了定神，拉开窗看向屋外，脸上漾起一抹柔和的笑意：“今日天色已晚……我去你那里歇？” 海玄略一思忖，点了点头。 他确实想问她关于天时七剑的事。 …… 月华如水，洒在海玄所居的小院里。 石桌上，摆了一桌精致菜肴，香气扑鼻。 这是林雪枝刚刚做的，她一向有利用冰灵力保存食材，存在储物袋里的习惯。 这次肉类都是些飞禽走兽，没有鱼了……某些素食灵气氤氲，显然是精心烹制的灵食。 海玄颇为意外，看向站在桌边的林雪枝。 林雪枝露出一个少见的、略带得瑟的笑容：“尝尝看？我新学的。” 海玄坐下，拿起筷子尝了一口，眼中闪过一丝惊讶：“你什么时候学的灵食？” “就是上次在水月商会，吃了那顿之后，觉得很有意思。” 林雪枝在他对面坐下，双手托着下巴，饶有兴致地看着他的反应。 “你和小雉走后，我一边准备筑基，一边买了些食材自己琢磨着试了试，怎么样？” 海玄又尝了另外几道，都是玄州的家常菜，实在是……色香味俱全，这种家宴一般的风格，一度让他想起父母还在的小时候。 还有人给他做饭的时候。 似乎……很久很久没有过这种感觉了。 他连着眨了好几下眼睛，认真道：“很好吃。” 随即他抬眼看向林雪枝，半开玩笑地问：“你一个冰灵根，做这个不怕控制不了火候？” 灵食烹饪通常对厨师的灵根属性也有一定要求。 火灵根能催发火力，木灵根能滋养生机，都是烹饪灵食的优势。 林雪枝的冰灵根，按理说背道而驰，她能做到这种程度，显然下了不少功夫。 “一开始也失败了好几次呢。”林雪枝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后来发现，只要小心控制灵力，用寒气锁住食材本身的灵韵，再辅以特定的温和火焰符箓慢慢烹调，也能做出不错的味道。” ——林雪枝的阵法确实很可惜，但符咒相当不错，当初绘制水云符，一开始还是她亲自示范。 海玄看着眼前饭菜，和她带着浅浅笑意的脸庞，心中触动。 这顿饭，两人吃得安静而温馨。 饭后，海玄躺在院中的藤椅上，双手抱胸，仰望着深邃的夜空。 不知为何，九仪阁有很多这样可以躺的藤椅卖，或许是方便内阁修士们观星？ 林雪枝端着两杯清茶走过来，递给他一杯，自己在旁边的石凳上坐下。 她抬头望着星空，语气打趣道：“玄公子如今在九仪阁，学了天机术数，再看星象，是不是感觉不一样了？” 海玄接过茶杯，捧在手里，目光依旧凝望着星河。 “确实不一样。”他声音低沉几分，不像是回答玩笑，更像是在陈述一个事实。 “和我在玄冥天幽都山脉看到的星空，有细微不同。” 地理位置相隔数千里，怎么可能一样？ 玄冥天在天机术数之道上同样有一定研究，作为魔道杀手，观星主要以实用性为主，判断天时、方位之类。 天发杀机，移星易宿。 玄冥天功法、神通里，不乏以天、以星为灵感的创作，甚至品阶越高，这类占比越多。 而海玄还没来九仪阁前，就已经学会观星了。 只是当初在玄冥天观星的时光，已经一去不返了…… 他顿了顿，侧头看向林雪枝，月光下，她的侧脸线条柔和，雪白的发丝泛着清冷的光泽。 “雪姑娘有没有兴趣，以后与我一起去十方界十州，看看不同的星空？” 海玄眼神深邃，仿佛那片璀璨的星河都映在了他的眼底。 林雪枝的心猛地漏跳了一拍。 院子里一时安静下来，只有夜风吹拂树叶的沙沙声。 她垂下眼帘，看着手中茶杯里漂浮的茶叶，脸颊发烫。 过了片刻，她才抬起头，眼神清澈温和，带着笑意，清晰应道：“好。” 海玄眼瞳微微放大，一度有些忘记呼吸。 他那顿饭吃得有些心神微漾，刚才看着星空更是放大了这股情绪，于是心头一热，直接把近乎定情一般的话说了出口。 但是，他没想到林雪枝居然会直接同意。 看着林雪枝姿态有些紧张，目光欲拒还迎，海玄心里咯噔一跳。 ……她说来我这里歇，已经做好这个准备了？ 她眼里，我们的关系已经可以到这种程度了？ 到底什么时候…… ……好像是她筑基后，看我的眼神就有不太对了。 对了，她现在筑基，已经完全证明了自己的资质，云来圣地大可回去，墨珑烟也不敢拿她怎么样。 哪怕不回云来圣地，以她现在的情况，改投魔道，也是前途无量。 她这是……彻底看到未来了。 所以也……有些释放自己了。 俗称，气氛到了。 海玄想通关窍，只觉唇焦口燥起来，连呼吸都加重几分。 林雪枝似乎感应到他这股细微变化，心跳得几乎跳出嗓子眼。 而海玄，就在脑中理性疯狂撕扯之时，他突然想到一个人。 ——云梦瑶。 他心头炽热瞬间冷却几分。 现在无法在林雪枝面前说出口的秘密。 如果今天真的放任自己，与林雪枝生米煮成熟饭，以后会怎么样？ 以林雪枝的性子，若事发后才知道我和云梦瑶的事，定会从此消失，再也不见我。 而云梦瑶，若是知道我背着她和林雪枝搞到一起，多半会崩溃到给我一剑，再刺自己一剑。 ——甚至给我那一剑都省了，直接给自己一剑。 都不需要天命反派动手，我一个人就解决两个气运之女。 想到这里，海玄身上的上议院彻底成功，夺回身体控制权，没有让下议院得逞。 ——但是，不做到那一步，别的还是可以？ 星空下，海玄看着林雪枝的动人模样，克制着心中种种悸动，轻轻抱了过去。 第75章 信物 夜风柔柔拂过。 海玄的怀抱很轻，轻得仿佛两人之间还夹着一层空气。 即便如此，林雪枝一开始仍然身体僵硬，头脑空白，过了一会才慢慢放松下来，将脸颊轻轻靠在他的肩上。 能听到他血管随着心跳跳动，一下又一下，让她莫名觉得安心，脸颊也随之升温。 两人静静相拥，时间仿佛在这一刻放缓了脚步。 过了片刻，海玄低沉声音在林雪枝耳边响起，显得有些郑重：“雪姑娘。” 林雪枝轻轻“嗯”了一声，没有抬头。 “方才我说，想与你同游十方界，看遍不同的星空，是认真的。” 海玄顿了顿，艰难开口。 “只是……关于未来，有些事情，我现在还不能完全告诉你。” “……这些事，可能会影响我们的关系。”海玄声音平静。 “我不会让你等太久。时机到了，我会将一切原原本本地告诉你。” 单独告诉林雪枝，并没有意义。 这件事要说，就要让云梦瑶和林雪枝都知道。 当初虽然对林雪枝有些异样的想法，却也没想到会发展到如此程度…… 现在，覆水难收。 院子里只剩下风吹树叶的沙沙声。 林雪枝抬起头看着他，看着他眼中那份认真，和……挣扎。 她冰雪聪明，心中隐隐约约有了好几种猜测。 两人相识至今，他一直都对她很好，从未让她失望过。 林雪枝垂下眼帘，片刻后，她重新抬起头，眼神清澈温和，唇边漾起一抹浅笑。 “是什么事，很重要吗？”她轻声问。 海玄没有回避她的目光，点了点头。 “好。”林雪枝的声音清晰而柔和，“我等你。” 海玄看着她澄澈眼眸，心中某个角落似乎被轻轻触动，涌起一股暖流。 他松开环抱着她的手臂，从储物袋中取出一个小巧的锦盒。 “这个，送给你。” 林雪枝好奇接过锦盒，入手微凉。 打开一看，里面静静躺着一枚通体雪白的玉环，质地温润，在月光下泛着柔和的光泽，上面精心雕刻着两个字——惊鸿。 林雪枝眼中闪过一丝惊喜：“这是？” “在小鹤城买的，一直没找到机会送。” “当时觉得，这玉环很配你。” 林雪枝的心跳蓦地漏了一拍。 这是……定情信物？ 小鹤城……那都多久前了？是两人一起出发去芸城前？还是更早……他去小鹤城买晚饭带来观川观那次？ 原来他那么早的时候，就已经…… 一股难以言喻的甜意和羞涩涌上心头，她脸颊又开始发烫，低头看着手中的玉环，一时间竟不知该说什么，只能本能地往手腕上戴去。 “……玄公子，这玉环是戴手腕上的？好像大了一些。” 海玄闻言，目光瞬间变得有些游移。 “嗯……回去再戴，也许我买大了些。” 林雪枝听了，收好玉环，脸上露出一丝俏皮，也伸手探向了自己的储物袋。 “我也有个东西，想送给你。” 海玄微微一怔：“啊？” 林雪枝抿嘴一笑，从储物袋里取出一枚半个巴掌大小、用红黄两色丝线精心编织的、上面刻着“福”字的小福袋。 “这是……” “是在芸城时，我闲暇时缝制的护身符。” 林雪枝略带一丝不好意思地解释道：“里面的符……并没有什么特殊功能。” 海玄接过，只觉手感极好，定是用的上品织物材料。 他感觉不到什么灵力，应该与他买的脚环一样，都是凡俗制品。 “你做的？”他确认般地问了一句。 “嗯！” “谢谢，”海玄将符箓小心收入自己口袋，“我很喜欢。” 林雪枝眼中笑意更深几分，两人相视而立，都没有再说话。 海玄心中忽然觉得，或许，未来也并非如他想象中那般，只有天命带来的沉重责任。 至少此刻，星光正好，佳人在侧。 两人的手不知何时交握在一起，温度透过肌肤传递，无声胜有声。 过了许久，海玄轻咳一声，打破这暧昧的宁静。 “说起来，你之前提到元州天时七剑的线索，具体在何处？” 他岔开了话题，将思绪拉回正事。 林雪枝见海玄样子，不由笑了起来，收敛了些心思，道：“元州有两招天时七剑剑法，都在同一个地方——五元坛附近。” “两招剑法，同在一处？” “嗯，”林雪枝点头确认，“但具体位置，还需要到了附近再仔细探查。” 海玄思索片刻。 他刚入九仪阁内阁，目前并无具体事务缠身，相对自由。 林雪枝刚刚筑基，境界稳固，正是方便外出历练的时候。 而且，也正好带着林雪枝，顺道去看一看小雉。 “既然如此，”他看向林雪枝，“我在九仪阁这边暂时无事，我们不如尽快动身，去把这两招剑法寻回来，你看如何？” 林雪枝自然没有异议。 “好。”海玄当即决定，“那我们明日各自准备一天，后日一早出发？” “嗯。”林雪枝应下。 又闲谈了几句，林雪枝便起身告辞，回了自己房间休息。 ——海玄的小院里，自然是有客房的。 海玄自己也很快回到屋内，关好房门。 小天在他面前浮现身形。 她面色有些揶揄，笑道：“刚才气氛不错嘛，差点就成了。” 海玄刚刚的心理活动，并没有刻意避开她。 她自然知道……海玄做出这个决定，一定程度上是因为她。 林雪枝今日卸下心防，实在是难得一见。 多日未见后的重逢、被海玄温柔对待后的喜悦、看到海玄新鞋时心里的一抹酸涩、再加上完美筑基后的放松……多番条件叠加，才有了今日的气氛。 过了这个村，以后未必能等到这个店。 小天甚至感觉得出来，海玄现在都还有点患得患失。 她又笑道：“你现在去她房间，说不定还来得及哦~” 海玄无奈地看她一眼，没好气说道：“小孩子少看大人的情情爱爱。” “就要看！” “说正事。” “好好。”小天吐了吐舌头。 “经过今日筑基，林雪枝的气运已经离金色不远了。” “若再找到那两式天时七剑，你再把大雪大寒剑气传给她，定能成为金色气运之女。” 第76章 被认可了 成为金色气运，是不是意味着这世界又多了一个可以暴打我的人？ 海玄联想到慕容璎珞的恐怖战力，下意识想到。 小天也没等海玄接着想，直接接过了话茬：“那倒不至于，一方面，金色气运，亦有差距。” “就算成了金色，想赶上慕容璎珞的气运强度，也还差得远。” “另一方面，”小天作出一副认真思考的模样，“海玄，你不觉得，慕容璎珞非常克制你吗？” “若是同境界交手，换成专精剑的林雪枝，专精法术的云梦瑶，专精玄冥天招式的北冥光，都可能还有一两成胜算。” “她们在专精之道上的造诣，能让慕容璎珞破防。” 说到此处，小天目露遗憾：“可你……仅凭目前可用所学，给不到她任何威胁。” 海玄沉默。 小天作为天书之灵，知识丢了，能力丢了，眼光却还在。 他也有些意识到这个问题。 至少换成他最熟悉的北冥光，利用毒和破灵灵力组合，的确能对慕容璎珞造成伤害。 “所以，”小天突然张开双手，连带声音都激昂起来，“你要么成为慕容璎珞，要么一事无成！” 海玄：…… 你突然这么装腔作势做什么？ ……而且这句话好像有点耳熟啊？是你该说出来的吗？ 海玄和小天在此讨论气运，并非偶然。 今日林雪枝筑基后，那银白色气运，竟明显比过去强了几分。 这番变化其实有些让海玄意外。 ——当初北冥光筑基时，前后可是一点气运变化都没有的。 “北冥光筑基了，她的人生轨迹还是那样，玄冥天、北冥家族，一切并没有什么变化。” “而凡人出身的林雪枝筑基，人生却实打实不一样了。”小天解释道。 海玄认真回忆。 在他印象里，这几位与他关系较近的白色气运之人，气运强度目前是：北冥光＞林雪枝≈云梦瑶＞小雉＞高昭。 小雉在拜入青珏元君门下后，气运直接暴涨，已经反超了高昭。 拜师之日他并不在小雉眼前，无法确认，只是小天仍能感应到小雉的气运变化，便和他说了一下。 这大概也是小天能对已经熟悉的气运之子，产生感应的极限距离了。 ——云梦瑶和北冥光这种，根本就感应不到。 而且也仅仅是感觉到气运变化而已，像要定位之类的功能，仍需相隔不远，例如同在白鹿城内。 考虑今天林雪枝的变化，和前些日子的小雉……或许提升气运的关键，在于给气运之子原定的人生轨迹，增加了多少正面影响？ 小天稍顿，谈及另一关键话题：“海玄，我们何时去玄霄门？” “……恐怕要三月了。” 海玄甚至对这个时间都没底。 追查黑蛇来源一事，事关重大，他最近一直有在关注，玄霄门对白鹿城一事有何反应。 亲传弟子为了迎击邪修，意外死在玄州，众目睽睽之下，尸身上居然诞生了诡异邪物。 玄霄门自然表示高度重视，要查明事件真相，派了人去了白鹿城收尸。 ……然后，至今毫无动静。 他们多半是先在和玄冥天扯皮，索要赔偿，而玄冥天只能尽量砍价，吃下这个闷亏，毕竟对抗邪修是九宗共识。 等赔偿到手了，再开始调查赵宣尸身上的异变，希望那时他的身体还没有腐烂…… 玄霄门行事向来极有原则。 像什么不查了，隐瞒了……玄霄门是不可能这么做的。 但为了查个一清二楚，花的时间就比较…… 三月能看到结果，都已经算是乐观估计。 届时还需寻个理由前往，最好能直接要到调查结果。 …… 翌日，海玄先动身去寻慕容璎珞。 “师姐。”海玄开口，“我和雪……林姑娘打算外出几日，去北边办点事，特来说一声。” 慕容璎珞正在某处阁楼的办公桌上批阅文件，她闻言眨眨眼，脸上露出一丝微笑。 “哦，是去找那什么……七剑？” 海玄顿时尴尬。 当初在观川观里，她可是一字不落地把两人对话听了去。 慕容璎珞看到海玄反应便了然，脸上闪过一丝意动，带着遗憾的语气说道：“最近实在繁忙，不然就陪你们一起去了。” “师姐最近在忙什么？” 应该不是因为花时间给他做了双鞋，导致工作没做完？ “什么都有，”慕容璎珞叹了口气，“最近手头有点紧，接了些额外的事。” ……是不是还包括医馆的侍者工作？ 海玄强忍吐槽的冲动。 “师姐手头紧？” 大阁老的亲传弟子，九仪阁内阁成员，会手头紧？ “唉，别问了。” 慕容璎珞实在是说不出口。 九仪阁有条规矩：只要不离开当前州界，内阁成员可以申请，按个人意愿决定九仪阁要前往何处停留，三日后即可启程。 代价就是——九仪阁飞行产生的消耗费用，需要成员自包。 如果是紧急前往，当天就走，那就要翻三倍。 上个月为了让海玄能来九仪阁救小雉，而不是直接去五元坛，慕容璎珞大出血了一波。 海玄感觉慕容璎珞似乎有些回避此事，压下心中的怪异感：“师姐保重，我们办完事就回来。” “嗯。”慕容璎珞应了一声，又补充道，“林姑娘……挺好的。你和她一起，挺好。” 她语气和心态都十分平静。 她初见海玄时，林雪枝便与他同行，以至于现在在她眼中，这两人一同行动，近乎自然而然，没什么值得在意的。 完全没有海玄提要见苏若蘅时，心中那股莫名的失落。 海玄听了慕容璎珞这没头没脑一句话，不明所以，但马上反应过来。 ——她大概是闻到自己身上林雪枝的味道了。 他点点头，不再多言，转身告辞。 …… 第三日清晨。 丹周城中，海玄与林雪枝碰头。 林雪枝只在海玄院里住了一晚，昨日海玄便送她下了九仪阁。 她今日换了一身方便行动的深蓝色劲装，长发用一根简单的玉簪束起，扎在脑后，显出几分英气。 这是两人第一次见面时她的发型，那次初遇是放有天时七剑的洞窟里，而这次也是找天时七剑。 真是个有莫名仪式感的女人。 海玄看着她，笑而不语。 第77章 卦来 两人坐上海玄租用的九仪阁光舟，向五元坛方向飞去。 一个多时辰后。 五元坛周边，一片标准地图上并未详细标注的山谷之中。 “应该就是这片区域了。”林雪枝拿着家传地图，对照着地貌，指着下方一片被浓厚云雾笼罩的山脉说道。 此处大概在元安镇北边几百里距离，从元安镇周边过来，一路上竟是半个人族聚点都没有，全是山谷森林。 真是人迹罕至。 再加上周遭相当不错的灵气密度来看……这里多半是五元坛特意保留的野生区。 就像前世专门的野生保护区，大宗门附近如果有这种灵气比较充裕，距离又比较微妙的地方，多半会把整个地区圈起来放养。 这样才有源源不断的材料资源。 这种大型野生区并不太讲门户之别，谁都可以来逛上一逛，只要别做的太过火，惊动野生区保护人员就行。 两人降低高度，安稳落地，走入那片云雾缭绕的山谷。 越往里走，空气便越是潮湿阴冷，四周草木也变得愈发奇特，颜色深沉，形态扭曲，不似寻常植物。 海玄全力驱动灵力感知，片刻后微微皱起了眉。 嗯……有妖气。 不过气息微弱，应该不成威胁。 再往里走，周围树木也越来越高大，遮天蔽日，藤蔓缠绕，地面覆盖着厚厚落叶，随着两人脚步发出轻轻的摩擦声。 雾气在林间弥漫，能见度极低，只能依稀辨认出数丈外的轮廓。 这般环境，真是越走越让人难以心安。 不过海玄倒不怎么担心。 就像上次带着北冥光，随随便便就找到了山洞一样，他相信林雪枝的气运。 …… 五天后。 海玄坐在一块方石上休息，感觉有些怀疑人生。 完全没有一点线索。 五天里，两人几乎毫不停歇地探索，马上连身上的食物清水都要消耗殆尽，需要回元安镇补给。 这片山谷远比地图上看起来要大得多，如果林雪枝的气运不能带来决定性的加成，仅靠两人这样地毯式搜索，恐怕花上几年都搜不完。 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要不，开挂？ 把时间浪费在这个漫无目的的搜索过程中，绝对是得不偿失。 为了提升效率，两人这几天已经开始保持一定距离，分头在不同方向搜索，约定时间地点汇合。 现在林雪枝不在，正是使用八八命法的时候。 他深吸一口气，打定主意，掏出铜币。 指尖摩挲着微凉的铜币表面，海玄定了定神，将其轻轻向上抛起。 嗡—— 周遭的细微虫鸣，风吹树叶的沙沙声，似乎都在一瞬间变得遥远而模糊。 世界仿佛被按下了静音键，只剩下他自己和那枚在空中缓缓旋转、外圆内方的铜币。 他迅速进入了施法状态。 咦？ 海玄心中略感诧异。 这次进入状态似乎格外顺利，远比平时尝试时要轻松得多，平时能成功施法的概率不过三四成，今日却感觉如有神助，几乎没有遇到任何阻碍。 他不再多想，集中精神，心中直接默念第一个问题： “离我最近的天时七剑传承，其具体位置在何处？” 海玄脑中瞬间感到针刺一样的疼痛，来得快去得也快，片刻后，脑中的字面信息变得清晰： “成功率：30。代价：双目失明，可用其他方式恢复。” 三成成功率……意外的有些高。 大概是因为自己已经和天时七剑产生“缘分”，并且距离目标不算太远？ 但这代价实在太大了，双目失明？ 要想恢复，恐怕又要求到青珏元君面前去了。 看来直接询问具体位置并不太合适，海玄立刻转换思路，尝试用排除法缩小范围。 他再次集中意念，提出第二个问题：“离我最近的天时七剑传承，是否藏于山洞之中？” 回应很快传来：“成功率：90。代价：失去你当前所穿的全部衣物。” 海玄：…… 百分之九十的成功率，代价是……裸奔？ 这代价微不足道，甚至有些滑稽，但这极高的成功率和极小的代价，恰恰说明这个假设多半是错误的。 如果真的与“山洞”有所关联，绝不会这么轻易得到信息。 海玄继续提问：“离我最近的天时七剑传承，是埋在地下吗？” “成功率：90。代价：一天内无法说话，不可恢复。” 又是一个高成功率、低代价的组合，海玄心中更加确定。 既不在山洞里，也不在地下。 海玄眼神微动，看着周围参天大树，继续假设：“是否藏在树木之中？” “成功率：90。代价：一天内，陷入被北冥光‘破灵’的状态。” “是否藏在河流中？” “成功率：90。代价：一天内，林雪枝会在见到你时感觉你很丑。” 一连串的否定。 就在海玄准备继续下一个问题时，他只觉眼前一花，与八八命法的联系瞬间被切断，整个人骤然退出了施法状态。 周遭风声重新灌入耳中。 ——天道似乎反应过来，他在钻空子了。 海玄站在原地，略微喘了口气。 没能直接得到答案，但他嘴角仍勾起一抹笑意。 行得通！ …… 数日后。 海玄与林雪枝并肩站在一块巨大的圆形岩石面前。 这块圆石立在一片相对平缓的林间空地上，直径足有数米，表面布满青苔和风雨侵蚀的痕迹，除了似乎过大了一些，就平平无奇了。 但这几日，海玄已经知晓——天时七剑藏于石中！ 甚至没付出一点代价。 他也是排除了各种情况，发现可以简单想象到的常规情况，试个遍也不对，于是只能开了些脑洞。 结果没想到，那位神秘阵法师藏东西的方式……着实与众不同。 谁闲着没事，做个大石头藏东西啊？ 而在确认天时七剑藏在石头里后，林雪枝很快就想到什么，沿着之前走过的地方找到了此处。 ——她前几日就遇上了，总感觉这块巨石有些特别，但惯性思维让她没多想。 而现在，两个人四只手，正在巨石表面上不断抚摸着。 海玄摸着摸着，突然一顿。 他感觉到了一股隐晦的灵力波动。 ……这熟悉的感觉。 是阵法！对了！ 第78章 生与杀 在巨石朝向东南的一面，靠近底部的位置，他发现了一些极其隐晦的灵力流动痕迹。 这些痕迹巧妙地融入了岩石本身纹理中，正是阵法封印的痕迹。 若非他阵法造诣不低，并且特意留心，几乎不可能察觉。 真是有够能藏的，难怪这么多年都没被发现……海玄仔细查看，神识探入其中解析运转规律，脸上喜色渐渐变浓。 南斗六星阵。 老朋友了。 对于现在已经学会了的海玄来说，这就是白给。 “雪姑娘，找到了。”海玄招呼了一声。 “就是这块石头没错，你等我解下阵法。” 林雪枝闻声过来，安静站在一边默默等待。 阳光透过林间缝隙，斑驳洒在他专注的侧脸上，竟让她看得有些出神。 时间一点点过去，大约半个时辰后。 只听“咔嚓”一声轻响，巨石表面的隐晦灵力波动骤然消散，紧接着，整块圆形岩石发出一阵轻微的震动，表面裂开一道道缝隙。 伴随着一声闷响，巨石从中间缓缓裂开，露出石心一小处空心区域。 一个半大不小的铁盒，就这样放在里面。 两人对视一眼，脸上都闪过喜色。 而在阵法解开时，海玄感受到一股灵力波动传出，又很快从另一处传回灵力感应，距离不远。 ……这似乎是，同源感应？ 林雪枝见海玄似乎若有所思，伸手将铁盒取出，小心打开了盒盖。 盒内铺着一层暗红绒布，摆放着三样东西：一把古朴的短剑，以及两本泛黄的书册。 那短剑样式简单，剑身呈现晶莹的淡黄色，现在的海玄已经能认出其不凡——剑身内部灵力流转浑然一体，隐而不发，赫然又是一件剑胚法宝，与沐月剑颇为相似。 那位阵法师前辈，莫非真给每一部剑法，都配了把适用的剑？海玄默默思忖。 也是很有强迫症了。 而且把剑放在石头里，总感觉很微妙…… 林雪枝的目光惊喜扫过短剑，又落在两本书册上。 其中一本，封面上五个古朴大字：北斗七星阵。 而另一本封面无名，林雪枝稍微打开看了一眼，立刻凑到海玄身边让他一起看。 ——地阶中品神通，谷生小满三式。 而书的开头部分，果然写着熟悉的秘闻。 “真的是天时七剑！”林雪枝低声念道，透着难以掩饰的兴奋。 她忍不住多翻阅了好一会儿，这才反应过来，不好意思地看向海玄。 海玄正有些戏谑地瞧着她。 她脸色稍微红了红，转移话题问道：“呃……怎么只有一本？” 此处既然能寻到剑法，那就说明记载没错，可另一本在哪？ 海玄心中已了然。 以南斗六星阵解阵，却出了北斗七星阵，又有同源灵力感应…… “我知道另一部在哪儿。”海玄将把手中拿着的铁盒递给林雪枝，“你先收好，我们现在就过去。” 林雪枝接过东西，小心放入自己的储物袋，看向海玄眼神里多了几分依赖。 她没有多问，只是轻轻“嗯”了一声。 两人跃上光舟，朝着刚才灵力感应传来的方位飞去。 一炷香功夫，两人来到一处蜿蜒河谷边落下。 果然，一块与之前形制、大小都极为相似的巨石，静静矗立在河岸边的草地上，周围水汽氤氲，石身上同样布满青苔。 “就是这里了。”海玄走上前去。 有了第一次的经验，这次寻找阵眼容易了许多。 他很快就在巨石背水的一侧，找到了北斗七星阵的阵法痕迹。 又过了大约半个时辰。 “咔嚓！” 同样的铁盒，同样的一把剑、两本书册。 这次是一柄长剑，剑身狭长，通体银白，寒光闪烁，锋锐之气几乎要透匣而出。 两本书册，一本是南斗六星阵，另一本同样封面无名。 ——地阶上品神通，霜杀白露四式。 “谷生小满……霜杀白露……”林雪枝看着剑谱，轻声念着两个神通的名字，“这两套剑法一生一杀，竟然相辅相成。” 还不止如此，北斗主死，南斗主生，连它们的阵法都对应上了……海玄在心里补充道。 这位阵法师前辈还真是厚道，只要能找到其中一块石头，解开阵法，就能得到另一半的线索和解阵之法。 而他提前找到天阶中品的大雪大寒剑气，却像是“跳关”了。 当初那个石室内，居然同时放了南斗北斗两部阵法。 不过这解完阵后，阵法之间传递灵力波动，显示方位的手段还真神奇，我现在还做不到…… 等等，刚才解开北斗七星阵时，传出去的灵力波动…… 按照这位前辈对称的设计，灵力感应，理应指向第一块“生”之石的位置，而那块石头已碎，传不回感应。 以上都很合理。 但是…… 海玄仔细回想了一下刚才那股感应传出的方向。 他们就是从南斗六星阵那儿过来的，方位他尚还记得。 可北斗七星阵解开时，那股灵力波动传递的方向……好像偏了？ 大概有几十度角度的偏差，并非指向来时的路！ ……那这股感应，是传到哪里去了？ 一个可怕的念头，瞬间窜入海玄的脑海。 除非……这北斗七星阵被人动过手脚！ 有人修改了阵法，让它在被解开的时候，将消息传递给某个特定的人或地点！ 能修改一位阵法大师留下的封印，直到我最后解开时才发现不对，对方的实力…… 海玄脸色骤变！ 他猛地拉起还在欣喜查看剑谱的林雪枝：“收好东西，此处不安全，我们快走！” 林雪枝被他突如其来的举动吓了一跳，还没反应过来，就被海玄不由分说地拽着，登上停在一旁的九仪阁光舟。 光舟冲天而起，朝着山谷之外急速飞去。 必须立刻离开这里！如果真有人在监控这个阵法，那对方实力绝对远超他们，留下来就是等死！ 然而，光舟刚刚飞起不到百丈，还未冲出这片山谷范围，被仿佛撞上了一堵无形墙壁，被一股强大力量硬生生截停在半空中。 海玄心中一沉，和林雪枝同时抬头望去。 前方空中，不知何时，悄无声息出现了一道身影。 那是个第一眼有些不修边幅的男子，约莫三四十岁年纪，长发长须，都有些乱糟糟，身上穿着有些洗得发白的深青色道袍。 他闭着双眼，神色淡然，身披华光，踏空而行。 海玄心跳骤停。 元婴期！ 第79章 突然的到访 若有若无的强大威压，沉甸甸压在海玄和林雪枝心头。 海玄几乎是下意识地，指尖便触到了口袋中放着的那枚微凉铜币。 然而，触到铜币瞬间，动用仙品神通的念头就被他自己掐灭。 没用。 现在的他，根本进入不了状态。 更深一层寒意，顺着海玄脊椎悄然爬升。 这人既然能在北斗七星阵上动手脚……为何不直接拿走铁盒里的东西？ 那两块石头，根本不像是解开封印后还能完好拼回去的样子，说明他多半没看过封在石里的东西。 而且他偏偏等到自己解开阵法，才现身，仿佛根本不在意石头里是什么…… 除非……他图谋的，并非仅仅这两部剑法！ 莫非此人知晓完整的天时七剑一事？ 他守在这里，并非为了这两块石头里的传承，而是想借此为饵，钓出那个知晓全部七剑下落的人？ 若真是如此，自己和林雪枝身怀另外两招剑法之事，绝不能暴露！ 短短一瞬间，海玄脑中已是千回百转，背后沁出冷汗。 而那悬停空中的邋遢道人，却仿佛没看见两人紧张的神色，紧闭的双眼微微动了动，藏在长须下的嘴角露出一丝似乎是和善的笑意，语气也出乎意料地平和： “两位小友，且慢行一步。” 他的声调相当轻松，听着感觉有些吊儿郎当。 “贫道玄霄门下……蓬头散人。” 蓬头散人？ 海玄与林雪枝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茫然。 玄霄门作为正道第一宗，允许门下长老取这种名号？ 假的？ 不过这头长发……细看确实有够乱的，像是很多天没有洗。 而且这元婴期修为做不得假，由不得他们不信。 对方的容貌和语气，与他身上的修为境界相比，反差极大，让两人紧绷的心弦稍稍松动一丝。 只听那蓬头散人自顾自地继续说道：“敢问两位小友，可是得了此处石中之物？” 他顿了顿，像是在回忆什么，慢悠悠道：“此二石，乃是贫道师尊所留。家师是一位阵法大师，仙去多年了。” “他老人家曾与我说过，若有朝一日，能有人解开此处的双石阵法，便是与他有缘，让贫道务必将人寻到，带去看看师尊他老人家留下的一些……嗯，一些东西。” 他虽然依旧闭着眼，脸却直直对着两人，目光似乎一直在打量他们：“不知……是哪位小友解的阵法？” 这话听着似乎合理，也没有什么明显危险。 但海玄心里仍感觉一丝奇怪。 那位阵法师前辈，若真有什么“东西”要留给解阵的有缘人看，为何不直接放在铁盒里？ 反而要多此一举，让弟子再动一次手脚，把人带走去看。 不过回想那位阵法师前辈的作风……这次是两块石头互相提示、互相提供解法的对称设计，上次甚至会在石室内布下二次验证的陷阱，差点要了北冥光的命。 行事相当周全，且古怪。 所以眼前这人……他不会是真的？ 然而，眼下形势，对方是元婴大能，己方是砧板鱼肉。 这个问题避无可避，隐瞒毫无意义。 海玄定了定神，微微拱手：“晚辈海玄，见过前辈，这阵法是晚辈解开的。” 林雪枝站在他身侧，指尖微紧，没有说话。 “哦？原来是海玄小友。”蓬头散人语气中带上一丝赞许，“年纪轻轻，竟有如此阵法造诣，能解开地阶上品的北斗七星阵，当真难得。” 他话锋一转：“按理说，小友既是家师认定的有缘人，贫道本该尽地主之谊，邀小友往我玄霄门洞府，好生招待一番。只是……” 蓬头散人语气忽然变得有些郑重：“只是眼下贫道实有一桩急事缠身，正需一位精通阵法之人相助。 “此事关乎重大，贫道正是焦头烂额之时，恰逢小友解阵，或许也是天意。” 海玄心中一动，谨慎问道：“不知是何急事？需要何等阵法？” 蓬头散人摇了摇头，捻了捻颌下乱糟糟的胡须：“……天机不可泄露。” “……” “并非贫道有意隐瞒，实是关系太大，不便多言，只需小友随贫道走一趟，助我处理一道阵法即可。” 他侧了侧头，似乎是看向林雪枝：“这位小姑娘，便请在此与海玄小友作别。贫道借小友一用，少则数日，多则十几日，事了之后，自会将其安然送回。” 只带自己走？ 海玄心念电转。 对方意图不明，这趟浑水，绝不能让现在身上还带着天时七剑地图的林雪枝，跟着一起陷进去。 眼下远水解不了近火，指望九仪阁来救并不现实。 但五元坛就在附近，青珏元君修为高深，年岁……见多识广，或许知晓这蓬头散人的底细。 他当机立断，转头对林雪枝道：“雪姑娘，你先走。” 他迅速将九仪阁光舟的控制权交予林雪枝，语速极快，传音入密：“你立刻去五元坛，保证自身安全，再去找小雉，通过她求见青珏元君。” “将此间发生之事，一五一十告知元君，请她老人家查一下这位蓬头散人的来历。” “如果我今日始终没能用传音石联系你，就找青珏元君求救。” 林雪枝眼中闪过一丝担忧，点头应下，接过光舟控制权，深深看了海玄一眼，最终只化作一句低低的：“你……小心些。” 海玄伸手轻轻抚过林雪枝手背，当作安抚，示意自己明白。 蓬头散人闭着眼，也不知是否看到了两人互动，兀自静静等待。 直到林雪枝驾着光舟远去，消失在天际，蓬头散人才微微颔首。 “海玄小友，请。” 他一拍腰间，一个灰扑扑的葫芦闪现而出，瞬间变得足有丈许大小，悬浮在空中。 海玄看了看那葫芦法宝，又看了看坐在其上的蓬头散人，深吸口气，压下心中不安，迈步踏了上去。 葫芦微微一震，载着两人，向东方飞去。 海玄心中默默计算着飞行方位与距离，随着时间点点流逝，越飞越远，他面上闪过一丝古怪。 他们这是……到了玄霄门附近！ 第80章 邪魔 从无名山谷出发约莫半个时辰后，两人一前一后，从葫芦上落下。 海玄环顾四周，发现前方是一个寻常得不能再寻常的山村。 路边立着一块歪歪斜斜的木牌，上面写着“卧牛岩”三个字。 这大概是指脚下这座山叫卧牛岩……那眼前这山村莫非叫卧牛村？ 海玄默默想着，跟着蓬头散人向前走去。 他向远处看了一眼，远方的山脉上，天空某处，祥云汇聚成涡流状，中心高天之上似有玄光洒落，变幻出各种透明的色彩。 那是玄霄门的太玄山，上空标志性的“云涡若井，光耀长空”之象，在这个距离已是清晰可见。 据说这等异象，既有部分鬼斧神工、天地造化，也有玄霄门宗门大阵在发挥作用。 从这个视觉效果来估测距离，此处离玄霄门，相距不过百里。 蓬头散人领着海玄，沿着村中有些坑坑洼洼的土路前行。 村民们纷纷投来好奇目光，打量着海玄这个陌生的年轻人。 他们衣着朴素，面容普遍偏黄偏黑，眼神中带着好奇。 海玄也同样在注意他们，发现村里几乎看不到年轻人身影，大多是老幼妇孺。 而蓬头散人，似乎与这些村民认识。 有些村民会远远和他打招呼，称其为“道长”，蓬头散人也总是笑着回应。 蓬头散人身上那件洗得发白的青色道袍，以及脚上那双破旧的布鞋，与周围的环境显得格外和谐。 他一米六多的个头，混在村民堆里，更是毫不起眼，完全看不出这是一位来自玄霄门的元婴大能。 海玄却觉得有些奇怪。 这卧牛村距离玄霄门如此之近，却依旧清贫落后，实在不合常理。 哪怕无法与繁华的城镇相比，但至少道路应该平坦宽阔，屋舍也应该整齐划一才对。 蓬头散人带着海玄来到村后的一座小山之上，走进了一间简陋的木屋。 木屋虽然不大，但内部装修却很新，显然是近年才新建的。 “此处，便是主阵眼了。”蓬头散人倒了两杯茶，递给海玄一杯说道。 海玄一愣，立刻仔细感知周围的灵力波动。 然而，他什么也没有察觉到。 “前辈，这里……似乎并没有什么阵法。”海玄疑惑地问道。 蓬头散人笑了笑，边喝边解释道：“此乃一处护村大阵，我刻意将其隐去，只有在受到攻击时才会显现。 “届时，便需要海玄小友在此处守好阵眼，维持阵法运转。” “护村大阵？”海玄更加疑惑了，“前辈要这大阵做什么？” 蓬头散人神色一肃，沉声道：“除魔！” “除魔？”海玄眉梢一挑。 “不错。贫道追踪一个邪魔已久，那邪魔有接近元婴期实力，很快就会出现在此处山村。” 蓬头散人解释道，“贫道虽胜那邪魔多次，却始终没能将之彻底击杀，此次必须确保将其彻底除去。” “只是，贫道又担忧山村百姓的安危，前段时间仓促布下了这护村大阵，希望能尽量保护村民的性命。” 蓬头散人继续说道：“此大阵是一个多重组合阵法，其中最高也只有地阶中品。以海玄小友的阵法造诣，想必足以胜任守卫阵眼的任务。” 随后，蓬头散人也没管海玄一直握在手中没喝的茶，带着海玄又出了门，在村中各处走动，向他详细介绍了护村大阵的各个节点和运转方式。 海玄一边听着，一边仔细观察着蓬头散人。 蓬头散人虽然神秘，但言谈举止却颇为坦诚，似乎真的没有什么恶意。 海玄心中渐渐放下了警惕，终于忍不住问出了心中一直存在的疑问：“前辈，晚辈尚有一事不明。” 蓬头散人停下脚步，转头看向海玄，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前辈既然是玄霄门长老，为何不直接从玄霄门找弟子或是长老帮忙，反而要找我这么一个……路人？” 蓬头散人闻言，脸上露出一个无奈的笑容。 “此事实在古怪……”他叹了口气，缓缓说道，“那邪魔对玄霄门之人恶意极深，若周围有弱小的玄霄门之人在场，它定什么也不管，先要杀死所有玄霄门的人。” “以那邪魔的实力，弟子们碰了它几乎难逃一死，就算是金丹期长老碰上，风险也极大。” “而且那邪魔，本就与玄霄门有千丝万缕的关联，元婴修士或多或少已经能感知自身吉凶，我请元婴期同僚出手，大多怕被沾上因果，少人回应。” 说到此处，蓬头散人把目光投向海玄，“你可知，我一个玄霄门修士，为何这么快就能赶到你们二人所在之地？” 海玄怎么可能知道，只能如实回答。 “因为我在五元坛求援。” “玄霄门内，我给得起报酬的，都不敢来。” 蓬头散人露出一个尴尬而不失体面的微笑。 而海玄心头一动，顿时直言直语，没有给他面子：“结果，五元坛也拒绝前辈了？” “……” 蓬头散人沉默了一下，道：“那是因为他们要价太离谱。” “但天无绝人之路，我正好遇上了你。” “你的阵法造诣不凡，能解开北斗七星阵，自身修为却不过筑基初期，在那邪魔眼中恐怕除了会飞，也不比凡人强多少。” “你只要不傻傻地拦在它面前，我保证你不会有任何风险。” ……能不能不要在开打前就先对我说这种话？ 不过听了蓬头散人这番话，海玄心中对蓬头散人的戒备，又消散了几分。 “好，既然前辈如此信任晚辈，只要给够报酬，晚辈定当竭尽全力，守好这护村大阵。”海玄说道。 “好，有你这句话，贫道就放心了。”蓬头散人脸上露出一个欣慰的笑容。 “接下来，贫道还要在村中略作准备，你把传音石给我。” 海玄心中古怪，还是依言照做。 蓬头散人拿出自己传音石，换过联系方式，便接着道： “好了，这几日你可以留在主阵眼的那座小屋里，想去周围几十里内的其他地方也行，别跑太远。” “我尚不确认邪魔具体何时出现，但出现前我会告诉你，你可自便。” 说罢便直接转身离去。 海玄呆在原地，看了下自己的传音石，尚有些不敢置信。 元婴期修士居然主动要了他筑基期的联系方式。 这蓬头散人，还真有个性。 第81章 不要尾行三流宗门 蓬头散人离开，海玄握着传音石，当下要做的第一件事，自然是联系林雪枝。 他刚听到林雪枝声音，就感觉到那边有些凝重的氛围，便报了自己平安，说了当前情况。 林雪枝的声音明显轻松了下来：“我见到小雉了，她一切都好，虽然还看不清我的脸，但已经能看出我的白色头发了。” “我也见到了青珏元君，她并没有听说过蓬头散人，吓了我一跳。” “然后我说出那前辈的长相，元君才说那应该是玄霄门的玄甲真君。” “玄甲真君？” 海玄重复了一遍，这名号比蓬头散人正常多了，但还是没听说过。 “嗯，元君说此人行事古怪，平时要么游山玩水，要么常年窝在自己洞府里，在玄霄门中名声不显，但的确是货真价实的玄霄门元婴修士。” “我还有些担心怕人假冒，听到你无事，这才放心。” 林雪枝顿了顿，语气忽然变得有些微妙。 “我和小雉见面的时候，元君也在，她看出我的太阴神体了，而且似乎……对我们三人的关系很感兴趣，问了些问题，我正在想该怎么回答。” 海玄心头一跳，问道：“她问什么了？” “总结一下就是……我和你是什么关系，会不会影响到以后小雉。” “……” 这么直白吗？ 青珏元君既然认了小雉当亲传弟子，自然会审视海玄和林雪枝对小雉的影响。 而林雪枝现在问他这个……可能还带着些别的心思。 “你想怎么说？” 海玄决定先试探一下。 “我没想好……”林雪枝的声音变慢了一些，接着道： “你希望我怎么说？或者说……你觉得我们现在是什么关系？” 该来的，还是来了。 直接在青珏元君面前，承认和林雪枝关系暧昧，那元君会对两人产生什么样的想法就难说了。 可如果让林雪枝模棱两可回答，那林雪枝恐怕就要偷偷怄气了。 致命二选一。 海玄深吸一口气，无法回避的问题，那就干脆坦诚一些，直接按心意回答。 “如实告知。”海玄缓缓说道。 “你和小雉的关系，确实是因我而起。” “至于你我……” 他停顿了一下，传音石那边也安静下来，仿佛在等待着什么。 海玄脑海中飞速闪过许多画面，九仪阁小院的灯火，她做的饭菜香气，还有两人并肩看星星的夜晚……最终，他语气里带上了一丝自己都没察觉的认真。 “不如说我已经见过你家人了。” “噗——” 传音石那头先一阵沉默，然后传来林雪枝清脆的笑声，像是没忍住。 “你啊，”她的声音里还带着笑意，“真是什么都敢说。” “这也是实话。”海玄语气坦荡。 “好啦，我没有要逼问你的意思。” 林雪枝笑声渐渐止住，语气变得温柔：“青珏元君的问题我会妥善处理好的，不会给你添麻烦。” “那我就先停留在五元坛周围，等你事情办好？” 她想了想，又提议道：“或者，我直接去找你？” “不不不，”海玄连忙阻止。 他刚才并没有提到那邪魔有元婴期，省得林雪枝和小雉担心，可她要是也过来，就不太妙了。 万一邪魔觉得太阴神体很香呢？ “你就留在五元坛，我这边事了后就回去找你。” 海玄补充道，语气尽量显得轻松自然，不让林雪枝多想。 “嗯，好。” 林雪枝乖巧应了一声，没有再坚持。 “那你自己小心。” 她轻声叮嘱了一句，然后两人便挂断了传音。 林雪枝看着手中传音石，神色有些恍惚。 我只是……想听你说一些对我的偏爱。 见过家人……他应该不完全是玩笑？ 海玄也看着手中逐渐黯淡的传音石，心中同样复杂难言。 必须想办法尽快去见云梦瑶了，不然再这样和林雪枝相处下去，气氛日益微妙，迟早情难自禁，做出什么无法挽回的事情来。 收起传音石，海玄沿着山路走出村，饶有兴致地观察起村外的农田来。 农田面积颇大，阡陌纵横，放眼望去，周围并没有其他山村，只有零零星星几户山里的人家，养活这个小村毫无问题。 田间有些炼器师制作的、凡人可用的农用器具，有点像某种车，需要人驾驶进行耕作。 这些器具就那么随意地放在田里，或许是因为有类似车钥匙的装置，也不怕人偷。 也不知道换成修士，又会如何种田…… 自己学了天机法术，灵根又兼具水木属性，或许还挺适合种田的？ 海玄心里，默默升起一些对灵植师的幻想。 如果是在游戏里，我可能就因为今天所见，开启了成为灵植师的副业任务，可惜……海玄看着眼前良田，心中无奈摇了摇头。 在小天的“主线任务”结束前，他应该是不可能有时间的。 他离开卧牛岩，前往附近的城镇。 城镇就明显热闹许多，修士也一下多起来，只是他们属不属于玄霄门却未必——玄霄门附近，依附于玄霄门生存的三流宗门极多。 玄霄门名满天下，每年都会有凡人来到玄霄门附近，或是想一睹天下第一仙宗的风采，或是想让自家年龄合适的晚辈加入。 这些人，最容易上了这些三流宗门修士的当。 而玄霄门自然也不可能什么人都收，那些被淘汰的人，见周围宗门也能满足自己踏入仙途的愿望，此处离玄霄门又近。 反正回去也是山高路远，留在玄霄门附近，万一以后被看上了呢？ 这些人资质虽良莠不齐，下品灵根不计其数，但数量够多。 久而久之，这些三流宗门就越来越多了，并且大有每出现五个三流宗门，就合成一个二流宗门往外迁的趋势。 正思考间，一群炼气期的修士从海玄身边路过，一眼就不像玄霄门弟子。 海玄心中产生了一些好奇心。 反正今日闲来无事，不如看看元州修士的生活与玄州有何不同？ 他悄悄跟了上去。 那群修士年龄差不小，小的看上去还是十多岁的少年，大的应该有三四十岁了，几人说笑着，一同走向一栋建筑。 那是一栋三层楼阁，雕梁画栋，装饰华丽。 海玄愣了愣。 青楼。 第82章 看看青楼 海玄站在此处青楼前观察。 玄霄门戒律颇严，其中之一，就是禁止门人在元州从事任何与钱色交易相关之事，若被查出，惩戒极重。 但是，这并不代表玄霄门弟子就不会逛青楼……恰恰相反。 严律之下，门下弟子普遍很压抑。 而玄霄门弟子资质颇高，多是年龄轻轻就接近筑基或是已经筑基。 而一旦筑基，在十方界任意凡界地方，都能在规则内横着走，不缺钱财，不缺实力。 又年轻、又能打、又有钱、又有名，有几个能忍住的？ 传闻玄霄门弟子非常喜欢逛青楼，但受限于宗规，只能欣赏清倌人才艺，说说话、摸摸手、搂搂抱抱就是极限，经常为此一掷千金，他们却仍乐此不疲。 而那些被发配到元州之外，除魔卫道的玄霄门弟子……融入当地生活后，很难不开荤。 海玄甚至怀疑，这就是玄霄门逼着门下弟子，离开养尊处优的元州，去其他州建设十方界的御人之法。 眼下，天色很快就要开始变黑，正是青楼营业时。 ……自从离开玄冥天后，身边难得没有女伴，自己在此处做过什么无人知晓，要不也去放纵一下？ 说不定，还能见到玄霄门弟子花大钱摸手的名场面。 这样的想法在海玄心里一闪而过，他整理了一下衣衫，迈步向青楼走去。 刚进门，就被一个浓妆艳抹的女子拦住了。 “这位公子，面生得很啊，是第一次来我们这儿？要不要进来玩玩？我们这儿的姑娘个个水灵，保证让您乐不思蜀。” 女子娇笑着凑了过来。 海玄微笑说道：“我来打听一些事情。” 女子一愣，随即咯咯笑道：“公子想打听什么？只要你有钱，我们什么都能告诉你。” 海玄心里微微肉痛，从储物袋中取出一袋灵币，跟着女子走了进去。 …… 第二日，卧牛村那座主阵眼的木屋前的空地上，海玄掏出沐月剑和另一把中品法器，开始练剑。 他昨日在那栋华丽的青楼里花了不少灵币。 一开始，海玄想询问蓬头散人正在追踪的那个“接近元婴期的邪魔”。 如此强大的邪魔，若造成过明显伤亡，尤其是极可能如蓬头散人所说，造成过玄霄门门人的伤亡，应当在修行界有所传闻。 结果，青楼里的消息贩子和各路修士都表示闻所未闻。 近期的元州，似乎并没有这样一个强大的邪魔在活动。 不过这结果倒也不算意外，或许邪魔行踪诡秘，虽造成伤亡却从未显露于人前，几乎难觅踪迹，不然蓬头散人也不至于追踪那么久。 邪魔一事虽无消息，但此番来青楼也不是全无收获。 抱着姑且一试的心态，海玄还顺口问了问卧牛岩和卧牛村的事情。 没想到，楼里恰好有一位倌人，正是出身卧牛村。 那女子看起来比海玄还要年轻些，眉眼微蹙，脸色微白，俨然一副病美人模样。 听海玄提起家乡，她先是惊讶，随后便幽幽叹了口气。 据她说，卧牛村以前并非如此。 大概十几年前，她出生后不久，村子曾遭遇过一场灾祸。 一个身影模糊、快得肉眼无法看清的邪魔不知从何而来，在村中肆虐，毁坏了不少房屋，村民更是死伤惨重。 虽然玄霄门很快派人前来解决了邪魔，但自那以后，村子就变得不对劲了。 村里的年轻人，出问题了。 无论男女，长大到一定年纪后，身体就容易出问题，常常生些怪病，不是这里虚弱，就是那里亏空，整个人像是被抽走了精气神，生命力都在衰减。 而留在村中的老人、小孩却没什么事。 一些年轻人因此早早夭亡。 于是有些人不得不离开村子，去外面寻求生机，结果发现，只要离开卧牛村，不仅不犯病，连身上的怪病都逐渐好了起来。 村中有人怀疑是那邪魔留下的后患，或是村子风水出了问题，便请玄霄门派人来查。 但玄霄门来后，查来查去，始终没查出个所以然，最后也就不了了之。 久而久之，村里的年轻人越来越少，留下来的，大多是故土难离的老人。 怪病影响不到他们，他们似乎对村子的变化并不太在意，守着那片肥沃的农田，过着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生活。 至于村里的道路、房屋，自然也就没人费心修缮，愈发破败。 年轻人看着这样的家乡，就更不愿意回来了。 那位倌人自己，也是因为身体日渐虚弱，才在不久前离开卧牛村。 但离开故土后，终究靠自己难以维生，辗转流落到了这青楼之中。 “公子若无要事，还是莫要在那村子久留，我身子弱，到现在病都还没好。” 临走前，那倌人轻声劝了一句，眼神复杂。 海玄谢过她，心中疑云更重。 只影响年轻人的怪病？ 而且连玄霄门都查不出原因？ 像这种邪异之事，如果玄霄门都束手无策，那恐怕全天下都找不出几个地方有办法了。 相当于请玄冥天出手暗杀，结果玄冥天表示这单接不了。 ……这卧牛村，远比看上去的要诡异。 十几年前的邪魔，和现下蓬头散人要对付的这个，有联系吗？ 蓬头散人布下的护村大阵，仅仅是为了防止斗法余波伤及村民？ 他想起昨日所见，那些老人麻木而浑浊的眼神，以及村中几乎绝迹的年轻人，还有那与周边格格不入的清贫。 一切似乎都有了解释，却又指向了更深的谜团。 玄霄门近在咫尺，却对卧牛村的异常放任自流，这本身就很奇怪。 带着满腹疑问，海玄回到卧牛村。 他决定接下来几日，减少外出，安顿在那座作为主阵眼的小木屋里，在卧牛村中观察、感受一番。 ——那股怪病多半影响不到他，否则，蓬头散人昨日就应该会提醒。 今日无事，蓬头散人不知去了何处，并未联系他。 他一边练剑，一边默默观察着这座看似宁静祥和的山村。 清晨阳光洒落在村落里，炊烟袅袅升起。 几个头发花白的老人扛着锄头，慢悠悠走向田埂。远处，农田里的作物绿意盎然，生机勃勃。 一切都显得那么平和，那么富有生活气息。 第83章 火力思想 上午，海玄正凝神练剑，腰间传音石忽然亮了起来。 他随手拿起，灵力注入，一个清悦又带着关切的声音传来：“师弟？” 是慕容璎珞。 海玄心中微动，算算日子，这已经是她这几日第三次联络自己了。 他迟迟没有回九仪阁，慕容璎珞的担心总是毫不掩饰，但前两次他还在和林雪枝寻找那生杀二剑，只能以“还在忙”为由简短带过。 而这一次……情随境变。 九仪阁，是他目前最稳固的靠山。 慕容璎珞在内阁工作多年，见识阅历应该远超过他，或许能从他觉得寻常的细节里，看出些什么门道。 而且此次事件，不怕一万就怕万一，真撞上了那接近元婴的邪魔，恐怕也只有大阁老能保他的命。 “师姐，我这边遇到些事情。”海玄定了定神，决定全盘托出。 他将如何遇到蓬头散人，如何被带到卧牛村，村子的怪病，蓬头散人的真实身份，以及即将出现的那个接近元婴期的邪魔，还有护村大阵的事情，都简明扼要说了一遍。 传音石那头沉默了片刻，显然是在消化这些信息。 “卧牛村……这地方连我都是第一次听说，”慕容璎珞的声音带着思索。 “玄甲真君……我知道此人，据说阵法造诣颇高，喜欢离群索居，独来独往，没想到师弟居然会碰上他。” 她顿了顿，语气变得认真起来：“一个接近元婴期的邪魔，还要在村落附近动手……师弟，你现在立刻离开那里！太危险了！” “暂时还走不了，”海玄毫无波澜回道，“我已经答应了玄甲真君，他让我看守护村大阵的主阵眼。” “他在玄霄门和五元坛都寻不到帮手，作为元婴期修士，他肯定早有后手，你就算离开，也不过是让他回到最开始的情况。” “那也不行，”海玄语气坚决，“不能失信于人。” 慕容璎珞又沉默了一下，随后突然笑了起来，笑声颇为爽朗，一下把有些严肃的气氛冲淡了。 “我看你是看上玄甲真君的报酬了，同时自己也好奇，那邪魔到底是什么东西，对不对？” “有一点，但不是主因。” 海玄态度不变：“就如刚才所说，我不会对前辈失约。” 海玄是一个非常讨厌失约的人。 讨厌到什么程度呢？ 如果某个普通朋友，没有特殊原因，完全放了海玄鸽子，那他从此就会消失在海玄的联系列表里。 当初他成为北冥光护卫不久时，两人相约一起吃饭，结果北冥光因为贪玩，迟到了快半个时辰。 海玄特意在餐馆等她到来，把她引到旁边无人角落，当场冷起脸，严厉嘲讽了她一番，要和她解约。 “我看你穿着气质，应是高门贵女，没想到这家教……竟是被狗吃了？” 北冥光从小到大哪见过同龄人这么对待她，直接吓呆在原地，被海玄一通话骂得大脑空白，茫然无措。 所幸天风作为旁观者见证了整个事件，连忙开始斡旋。 第二日北冥光登门赔礼认错，此事才揭过。 而如今，蓬头散人又是给联系方式，又是给他自由行动空间，可谓给足了他这个筑基期晚辈尊重。 现在离开？海玄不会做这种让自己都极度恶心的事。 而慕容璎珞，也感觉到了海玄的决心，内心有些触动。 经历多年内阁工作，她也同样是一个重视稳定性、重视约定的人。 “但你一个人在那边……”慕容璎珞的声音仍透着关切。 “要不我过去？” “别来，师姐。”海玄立刻回绝。 “那邪魔接近元婴期，人多也未必有用，反而可能让你也陷入险境。” 他虽然拒绝，心头却是一暖。 慕容璎珞明明说过最近很多事的。 “……好。”慕容璎珞似乎有些无奈。 她沉吟道：“我暂时也想不出这些事件的关键之处。不过你放心，此事我会立刻告知师尊。” “师尊虽然看着对你我都是放养，但绝不会让你在元州真出了什么岔子。” “多谢师姐，这就够了。” 海玄心中顿时踏实不少。 有化神大佬在后面盯着，就算真遇到什么元婴级别的麻烦，至少也有条后路。 “师弟自己小心，”慕容璎珞再次叮嘱，“元婴修士的手段远超想象，那邪魔既然能让玄甲真君如此郑重其事，定然非同小可。” “保命为上，事不可为便立刻抽身，千万不要逞强。” “我明白。” 结束了和慕容璎珞的传讯，海玄收起传音石，心绪稍定。 慕容璎珞这一突然联系，倒让他想起另一件事。 他看着悬浮在眼前的两柄飞剑，不由想起了上次和慕容璎珞切磋后，两人一起探讨过的问题——他的战斗方式。 作为一个合格的穿越者，海玄深受前世各种信息轰炸的影响。 看过前世战争发展，在他眼里，战斗的核心发展趋势，永远是打击距离的延伸。 海战，从几十米互相抛石头的接舷战，进化到几十公里对轰的火炮巨舰，再到战列舰被上千公里外、从航母上起飞的轰炸机按着摩擦，最后到核潜艇的全球打击威慑。 陆战，从弓箭压制骑兵，到火枪淘汰冷兵器，再到坦克集群冲锋，最后演变成无人机配机器狗的协同作战。 总结起来就是——一寸长，一寸强，手长吊打手短，天经地义。 所以，他在炼气期的时候，就充分发挥了自己炼器和符箓的天赋，配合“远距+火力”的战术思想，成功量变引起质变，有了远超资质的战力。 三四把下品法器，可能无法速胜炼气修士，反而容易灵力消耗过大，一手把自己玩脱。 但如果一次性掏出十把呢？ 海玄神识足够强大，完全可以做到多线操控，隔着几十米远，法器如雨般倾泻而下。 敌人见都没见过这种打法，更别提防御和破解了，以炼气期能用的手段，也根本没有多少破解的方法。 就算是事后想学，也学不明白，要求太高了，光是对特制法器、符箓的前置准备，就要以年为计，而神识更是几乎迈不过去的坎。 慕容璎珞当时听后，对海玄的战术高度赞赏，认为这完全把炼气期的能力发挥到了极致。 但海玄晋入筑基期后，问题却来了。 第84章 指导 火力不足。 这就是海玄当下在战力上最大的困扰。 如果破不了对手防，那单纯的手长就毫无意义。 海玄目前的火力，很大程度上靠的是沐月剑——这玩意的数值在筑基初期还是太超模了。 简单来说就是装备优势。 但碰上同样有高级装备的慕容璎珞，局面就非常真实了。 海玄的几招地阶神通，除了夜雨惊蛰剑受过林雪枝启发，外加苦练过，其他都只算个半吊子。 可用，但不精。 于是拿慕容璎珞全面的防御手段没有一点办法。 这样的情况，未必是特例。 慕容璎珞切磋完就指出，炼气期修士面对十把法器围攻，或许会手忙脚乱。 但筑基期修士，灵力和神识都大幅提升，完全可以撑起护体灵力，硬抗法器的攒射。 只需再来一把防御法器，能顶得住沐月剑就行。 海玄自然也知道。 单纯依靠数量堆砌，边际效应递减，性价比开始降低。 可提升法器质量，又要提升到至少上品才行，不然威胁不够。 莫非又要花以年为计的时间，来提升法器和符箓的质量？海玄有些头疼。 火力与距离的关系，也是炼气期三类修士克制的源头。 体修、器修、法修，攻击距离依次增加。 器修较容易击伤体修，哪怕体修拉近距离，也大有一战之力。 但法修却很难，法术容易被体修躲开，即便击中了，造成的伤害也不够致胜，一旦被体修近身就可以直接举手投降。 于是就有了三者的循环相克。 可考虑到火力与距离的理论极限，若往后发展，最佳情况无非两种。 法修拉满火力，永远能在对方碰到自己前就把人轰杀成渣。 体修拉满移动和防御，总能顶着攻击把对方拉入自己的输出范围。 云梦瑶和北冥光两人的资质，天然分别适合这两种。 而自己和林雪枝作为器修，似乎有点被架住了，不上不下。 至于慕容璎珞……筑基期的人类暂时还不能和怪物相提并论。 “师弟既然能同时操控这么多法器，为何不试试让它们各自施展神通呢？” 慕容璎珞笑着提议，“单纯的劈刺威力不够，但若换成一次性个地阶神通，从不同角度轰过去，威力肯定足够了？” “……” 没准，还真能试试？ …… 但说起来容易，做起来就难了。 海玄心念一动，身前两柄飞剑微微震颤起来，正用沐月剑使出“鹿踏涛”，另一把中品法器使出某招人阶剑法。 他并非有什么用剑使刀法的怪癖，而是天时七剑也好、五气朝元剑也好，都不适合在玄霄门附近用。 然后他很快就失败了。 不是用不出来，而是会很大程度影响“鹿踏涛”的质量。 那样的话，火力依然没有提升，甚至不增反降。 海玄今日已经练了一上午，仍然不满意。 两柄飞剑无力垂落下来，悬浮在半空。 这仅仅是操控两把飞剑同时释放神通，就让他不得要领，只觉自己神识如同被分割，原本流畅的动作变得僵硬起来，灵力运转也开始滞涩。 更别提同时操控三把、五把了，简直是天方夜谭。 慕容璎珞的设想固然美好，但实际操作起来，难度远远超出他的预料。 同时操控多把法器，已经需要强大的神识和，再想让每一把法器都精准释放神通，对神识的负荷简直指数级提升。 连自己的神识强度都不够尝试吗？ 但若就这样放弃，他却不甘心。 慕容璎珞提出使用数个法器同时发动神通，连她自己都未曾尝试，只是说见到其他厉害的金丹期器修这么使过。 海玄听后却知道，这恐怕就是最适合自己的路子。 像林雪枝那样浑然天成、专精一器的天赋，他并不具备。 神通对于他，都是易学难精。 而慕容璎珞的这个设想，显然能最大程度发挥长处，弥补短处。 无论如何都要尽量攻破这个难题…… 就在他沉思之际，一道有些打趣的声音在他身边响起。 “鹿踏涛？我还真没想到，你小子是玄冥天的人。” 海玄一转头，只见蓬头散人出现在他身后，双目微微睁开一线，饶有兴趣地笑着看着他。 海玄心中微凛，停下了手中动作，看向这位深藏不露的玄甲真君：“前辈认得此招？” “这招威力强横，爆发惊人，正是极克制玄霄门的神通，我自然知道。” 蓬头散人嘿嘿一笑，目光转向那两柄悬浮的飞剑：“不过，你刚才是在尝试……让两把剑同时施展不同的神通？” 海玄没有隐瞒：“晚辈想着能否一心多用，提升些对敌手段。” “想法是好的，路子也是对的。”蓬头散人捋了捋乱糟糟的胡须。 “器修到了后面，多线操控，复合打击，确实是一大发展方向，但……” 他话锋一转，带着几分戏谑：“但你小子现在才筑基初期，就想玩这个？太早了点，这可不是一加一等于二那么简单。” 蓬头散人解释道：“同时操控多件法器飞行、劈砍，和你现在想做的，完全是两码事。” “前者，神识如同伸出几只手，抓住法器即可，虽然也需要精细控制，但终究只是‘握住’。” “而后者，是要求你这几只手，同时各自拿着针线，绣出不同的精美花纹来。” “每一门神通，都有其独特的灵力运转路线和神识烙印模式，强行让神识分裂，去同时引导两种截然不同的模式，极易互相干扰，导致两边都施展不全，威力大减，甚至可能反噬自身。” 蓬头散人又指了指海玄的脑袋：“你试了这么久，就没觉得头疼欲裂？” 海玄感受了一下，如实回答：“确实感觉神识运转有些滞涩，像是被分成了几股，互相拉扯干扰，不太顺畅。 “但要说头晕脑胀之类的明显迹象，倒也没有。” “哦？”蓬头散人眼中闪过一丝讶异，重新审视起海玄来，啧啧称奇。 “居然没有明显不适？你的神识底子，倒是很扎实。” 他沉吟片刻，给出了判断。 “这就说明，问题不在于你的神识质量不够，而在于技巧不行，缺乏相应的精妙操控法门。” 第85章 再来一次交易？ 蓬头散人打了个比方，接着道：“你神识够强，这是天赋。但想做到一心多用，同时精准施展不同神通，还需要专门的技巧，需要更细腻、更有效率的分神之法。” “这就好比力气大的人，能轻易举起百斤重物，但你让他用同样的力气去穿针引线，多半要把针给捏断了，还是得要找专门的师傅学两手才能得心应手。” 海玄听得若有所思。 蓬头散人的意思似乎是……让他找找神识方面的法门？ “这种精妙的法门，可不好找。”蓬头散人捋着长须，眼神有些玩味，“不过嘛……你小子不是玄冥天出来的吗？” 海玄一怔，不明白他为何提起这个。 “魔道中人，行事往往更看重实际利益，也更懂得变通。” 蓬头散人笑道：“要说这世上，谁对神识的研究最为精深，运用最为巧妙，那还得数大小净斋那帮专修神魂的修士。” “你们既然同属魔道，不妨找个机会，脸皮厚实些，去和大小净斋的人接触接触，看看能不能做些交易，弄一套他们分神操控的相应法门来。” 海玄无言。 这可真是……巧了。 和大小净斋修士交易？上个月刚刚做过。 只是岑音要求的神识类上品法器，现在连个影都还没有，他反倒先有了新的需求。 再去找一次岑音？ 反正她已经把人阶法术给我了，现在相当于我欠她的账，而俗话说欠账的才是大爷…… 再开口谈一笔新的交易，似乎也顺理成章。 岑音要是不愿意，就想办法通过她，认识其他大小净斋修士，总能找到愿意的。 海玄想到此处，豁然开朗。 之前还觉得棘手的火力提升问题，被蓬头散人这么一点拨，竟然柳暗花明，直接指向了一条清晰可见的道路。 海玄神情不自觉舒缓开来，笑着道：“晚辈……还真认识大小净斋的人。” 蓬头散人将他脸上的变化看在眼里，忍不住道：“看你这得意劲……我就是随口一提。” “路子给你指了，但以你这筑基初期的修为，想做到像更高境界器修一样战斗，中间还差着很多。” 话音刚落，他身形一晃，便如同融入空气般消失不见。 海玄张了张嘴，欲言又止。 怎么这就走了？ 中间还差了什么？ 不再多聊几句？ 世上有两种人说话最讨厌，一种是谜语人，一种是说话说一半的人。 这玄甲真君……好像两种都是？ 难怪无论在青珏元君和师姐那里，都说此人独来独往。 这说话的方式谁受得了？ 海玄停下内心的吐槽，不再耽搁，取出传音石，简洁明了地说道： “岑道友，别来无恙？我有事相询，不知是否方便？” 传音石上的灵光微微一闪，便沉寂下去。 岑音看来并没有立刻回复，这也是传音石功能的缺陷之处。 海玄收起传音石，耐心等待。 他并不急躁，从上次与岑音打交道的经验来看，这位大小净斋的女修，正经行事时还是颇有章法的，只要看到讯息，多半会回复。 果然，大约半个时辰后，岑音回讯，超乎想象的言简意赅。 “何事？” ——这说辞，要是换成前世聊天工具上打字，多半会以为对方不耐烦了。 不过岑音的语气相当正常，并没有什么特别的情绪。 海玄定了定神，将自己的需求详细说明：他需要一种能够分化神识，同时操控多件法器，并能精准施展不同神通的技巧，或者说秘法。 询问岑音能否提供，自己另用他物与她做交易。 这次等待时间稍长。 海玄猜测，岑音可能是在思考，或者查阅相关信息。 一刻钟后，传音石响起岑音有些打趣的笑声。 “海道友，我问过同门修士，你这次想要的东西，可不是单独神通或者秘法能解决的。” “这类精妙操控之法，往往并非独立存在，而是与神识类功法相辅相成，作为功法的一部分而存在。” 海玄眉头微蹙。 功法的一部分？ “譬如，大小净斋弟子能做到类似效果，皆因自身修炼的功法中，便蕴含了锤炼神魂、分化念头的法门。” “你我先前约定，准备交易给你的《太虚观阵图》，此功法里就并不包含道友所需之法。” 海玄听到这里，心下了然。 也就是说，除了《太虚观阵图》，他恐怕还要再找岑音学一门神识类功法。 “若道友执意要学此类法门，我可以帮你另寻一部，专门侧重于神识分化与操控的功法。”岑音接着说道。 果然。 不过……这倒不是问题。 以他现在的悟性，多修一门功法并非难事。 “没问题。”海玄立刻回复，“若有合适的功法，我用别的东西和你换。” 而岑音似乎早有预料，马上就回复道： “我手中恰好有一部功法，名为《千手一心诀》，同样是地阶中品，专精于神识分化与多线操控，正合你所需。” “有多专精？” “整部功法只讲这方面，地阶功法里大概找不出更好的了。” 岑音笑了笑：“而且……你现在在何处？” “玄霄门附近。”海玄回复。 “这功法此刻就在我储物袋中。大小净斋目前正随水月商会的商队行动，预计半个月内都还会在元州境内停留。” “若你方便，可提前问我行程，直接来寻我，当面交易。” 半个月…… 只要卧牛村这边没什么意外，应该是赶得上的。 “可以。”海玄答应下来，“岑道友，想要什么交易之物？” “呵呵，”岑音笑道，“你能给我什么呢？” 海玄快速思考。 这才是关键问题。 上次岑音要的是神识类上品法器，本身就非常稀有，更别说要专门给她定制，这样才换得来《太虚观阵图》。 而这次又是地阶中品功法，她又会要什么？ 玄冥天锻体之法他是不可能给出去的。 大小净斋修士专修神魂，修行速度慢，或许岑音会想要更快提升修为？ 比如丹药。 “岑道友，”海玄尝试性地提出，“你看……提升筑基期修为的丹药如何？” 这次传音发出后，那头陷入了沉默。 第86章 污染 时间一点一滴过去，传音石始终安安静静，灵光未再亮起。 直到当天晚上，岑音才语气平淡地回复道： “海道友，手上莫非是没什么能和我交换的筹码了？” “提升修为的丹药，我可看不上。” 说到这里，她又浅笑一声，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揶揄。 “也对，毕竟你又不想给我锻体之法，那你们玄冥天的功法神通，我一样也用不上，自然没办法用最简单的以书换书来交换。” 海玄语气平静，直接点破：“以我们两人目前关系，锻体之法，你暂不必想。” 传音石那头再次陷入沉默。 过了好一会儿，岑音才带着一丝冷意回道：“那既然如此，海道友不妨直接以灵币结算。” “灵币？你想要多少？” “一百万灵币，就成交。” 这次轮到海玄沉默了。 “岑道友说笑了。”海玄语气中带着一丝无奈，“你们在元州境内也就停留半个月？” “半个月，我去哪里给你找一百万灵币？” “你可以付个首付，剩下的之后交。”岑音笑吟吟道。 海玄眉头微皱。 岑音开出的价格，说是狮子大开口都算客气了，简直是直接把他当成了冤大头。 地阶功法神通这种东西，在仙宗内部，更多时候都是以租赁的形式存在。 比如玄冥天的藏书阁，弟子可以借阅，成本极低，像地阶中品的功法，一天可能也就一百灵币左右。 弟子学会了之后就可以直接还回去，宗门藏书阁又不会跑路，日后想再看看，温习一下关键内容，再去借就是，无非就是可能和别人撞了时间，需要多等一阵。 直接买断功法，性价比本就极低。 也只有像他和岑音这种，跨宗门私下交易，被人发现风险极大的情况下，才会选择一口气买断的形式。 简单来说，当一个功法需要买断的时候，十之八九都是见不得光的。 而这种直接买断，地阶中品的功法神通，行情价一般在五十万灵币左右。 岑音直接翻了一倍，要价百万，这刀磨得锃光瓦亮，直奔要害。 修士一旦到了筑基期，赚钱能力便开始分化。 有人长袖善舞，觥筹交错，有人埋头苦修，清贫如洗。 不变的是，进了筑基期，大家维持修炼速度的成本都很高。 像玄冥天的筑基修士，平均年收入大概在四五十万灵币上下。 听起来不少，但玄冥天修士普遍灵力体魄双修，烧钱如流水，一年下来能存个十几万灵币，都算是勤俭持家。 哪怕海玄现在开始，疯狂炼器赚钱，要积累百万灵币，一次性拿出手，恐怕也要年之久。 至于他九仪阁的身份……九仪阁执事赚钱能力虽然极强，但他毕竟才刚上任，还没来得及实操，对到底有多强还没什么概念。 但无论如何，现在的他，绝不可能立刻拿出百万灵币。 “一百万灵币，太贵了，我不会要的。”海玄坦诚道。 传音石那头，岑音轻笑一声道：“怎么，海道友这是想反悔？白天求着我要的时候，可不是这副口吻。” 怎么这说法听起来这么怪……海玄不为所动，回道： “一码归一码，求购功法不假，但漫天要价，坐地还钱，也是交易常理。” “岑道友若真想做成这笔生意，不如拿出些诚意。” 岑音沉默片刻，语气稍缓：“看在之前交流还算愉快的份上……我可以退一步。” “不如这样，七十万灵币，功法归你。” “《千手一心诀》对你的价值，想必你也清楚，这个价格，已经是我的底线。” 七十万？ 虽然依旧超出市场价不少，但比起一百万，确实降了不少。 “首付多少？”海玄直接问道，没有继续在总价上纠缠。 七十万灵币，咬咬牙，也不是完全无法接受。 岑音立刻回道：“首付三十万，剩余四十万，一年内付清即可。” 三十万首付……海玄略一盘算，这个数字，勉强还在他能承受的范围内。 “成交。”海玄干脆利落地应下。 “爽快。”岑音语气中终于带上了一丝笑意。 “既然如此，择日不如撞日。海道友若方便，不如明天就来找我，一手交钱，一手交货。” “明天？你就这么急着要？”海玄调侃道。 岑音又沉默了一下，沉着声问：“……怎么，你很忙？” 啧，真是高攻低防，自己玩不起……海玄解释道：“我如今身处玄霄门附近有事，可能还要耽误数日。” “等我事了，再去见你。” “玄霄门附近？那倒还算方便。”岑音语气微微一顿，“水月商会的商队正好在往东北方向走，要去玄霄门附近做生意。” “或许等你处理完手头事，都不需要你多跑了。” 挂断传音，海玄心里的石头算是落了地。 当初芸城邪修一事，城主相当阔绰，直接赏了他六十万灵币。 而经历水月商会特卖后，现在，他手头正好付得起这个钱。 只是这一番后，自己又要一贫如洗了……海玄无奈想到。 …… 五日后。 海玄收起了一把刚刚制作好的中品法器。 这几天，他一直留在卧牛村。 说是守卫阵眼，实则是借着这小山上清幽的环境，久违地炼了一次器。 筑基后，果然是比当初炼气期时，手熟太多。 制作中品法器，对他现在已经没有什么难度。 而他炼器之外，一直有意融入村民的生活，吃的是村里产的米粮，喝的是村中井里的水。 就在这看似寻常的生活中，他察觉到了一些不对劲。 无论是村里的粮食，还是饮用水，似乎都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异样。 那种异样极其微弱，若非他出身玄冥天，对体内情况极其敏感，恐怕也难以察觉。 那是一种……被污染的感觉。 这种污染，对修士而言，几乎没有任何影响。 可对凡人而言，就不好说了。 卧牛村年轻人的怪病，身体虚弱，精气神衰败……或许根源就在于此。 但问题是，这种污染，玄霄门不可能察觉不到。 就算污染源头棘手，玄霄门一时半会无法解决，至少也该将卧牛村村民迁走，避免污染进一步侵害他们。 然而，玄霄门却对此视若无睹，放任卧牛村村民生活十几年，甚至都没有提醒。 这实在太不符合玄霄门这种名门正派的行事作风了。 第87章 熟悉的…… 玄霄门有问题？ 这个猜想海玄只用一秒钟就否定了。 就算玄霄门出了问题，也不可能是整个宗门出了问题。 这个济世救民的仙门正派，是那么多年来十方界大陆秩序的基本逻辑之一。 如果玄霄门出大事了，说句整个十方界都会乱，应该是不夸张的。 ……至少也等天命反派出场后再出问题？ 想到蓬头散人四处寻求援助，却得不到玄霄门内部的回应，海玄心中隐隐有了一个猜测。 或许，玄霄门并非没有察觉到卧牛村的异常，只是他们察觉到的，远比污染本身更加棘手，更加难以解决。 甚至……可能放任卧牛村的现状，才是他们视角里的最优解。 …… 傍晚时分，海玄正盘膝坐在木屋内的蒲团上修炼，腰间的传音石忽然亮了起来。 这次……是蓬头散人。 “海玄小友，那邪魔，后日便会抵达卧牛村。” 蓬头散人的声音传来，竟带着一丝疲惫：“贫道明日会先回村中，你也快回来，留在主阵眼处，不要离开村子范围。” “知道了，前辈。”海玄应道。 传音石暗了下去。 后天吗…… 这次突如其来的事件，总算要结束了。 第二日，海玄仍留在村后的小山木屋附近等待。 临近中午时，蓬头散人的身影出现在山下村口，沿着那条海玄已经熟悉的土路，慢慢走了上来。 再次相见已经过了数日，他的服饰仍然完全相同，还是那件洗得发白的青色道袍，那双破旧的布鞋。 只是，今天的蓬头散人，神情有些凝重，虽依旧闭着双眼，嘴角却抿了起来，没了初见时的那副淡然。 “前辈。”海玄迎了上去。 “嗯。”蓬头散人微微点头，算是打过招呼，径直走进了木屋。 海玄跟着进去，看着蓬头散人自顾自坐下，拿起他提前准备的、已经凉了的茶就喝了起来。 海玄主动开口询问：“前辈，这几日我在村中生活，发现此地的土地和水源，似乎有些异样。” “……哦？有何异样？” “似乎受过污染。” 海玄凝练了一下说法：“虽然极其轻微，长期接触，恐怕对凡人身体不利。” 他没有直接点破村民的怪病，但意思已经很明显。 而且是自己亲身力行，蓬头散人也怀疑不到哪里去。 蓬头散人沉默了片刻，才缓缓开口：“不愧是玄冥天的内门弟子。” “你感觉的没错。卧牛村此地，十几年前，也曾出现过一次邪魔。” 这我倒也知道了……海玄默默想到。 “那邪魔极为特殊，浑身带有剧毒，所过之处，草木枯萎，水源污浊。” “当年宗门出手，虽然成功将那邪魔解决，但其残留的毒质，还是污染了这片土地。” 原来如此。 但他还有一个疑问：“既然如此，为何玄霄门不将村民们迁走？” 这次，就连蓬头散人也无法给出确切的答案。 他闭着的眼睛似乎微微动了一下，像是在思索。 “……不知。” “十几年前那次卧牛岩驱魔，贫道并未参与其中，具体细节，所知不多。” 他没有继续在这个问题上纠缠，话锋一转，神色变得格外严肃：“不过，贫道怀疑，此次将要出现的邪魔，与十几年前那只，恐怕关系匪浅。” “贫道追踪此魔已久，与其交手多次。” 蓬头散人回忆道：“此魔同样诡秘异常，行踪飘忽不定，极擅用毒，动作极快，一旦被其近身，便极为危险。” “这与宗门记载的十几年前那只邪魔的特性，颇为相似。” 他转向海玄的方向，虽然闭着眼，但海玄能感觉到那无形的目光落在了自己身上。 “所以，海玄小友，你只需守好阵眼，维持大阵运转即可。” 蓬头散人一字一句，郑重叮嘱：“无论发生什么，切记，千万不要靠近那邪魔！” “晚辈明白。” 他可不会傻到撞金丹期邪魔的脸上去。 接下来的时间，两人没再过多交谈。 蓬头散人在静心调息，为即将到来的大战做准备。 海玄则又绕着村子转了一圈，最后看一遍阵法的各个细节，确保万无一失。 明天他就龟缩小屋一天，等着蓬头散人解决那邪魔再出门。 时间流逝，很快便到了第三天。 白日无事，卧牛村一如既往的平静，村民们日出而作，日落而息，似乎对即将到来的危险一无所知。 但海玄就有些辛苦了，几乎什么事都做不了，全天精神高度集中，时刻感知着周围的灵力变化。 他将自己的状态调整到最佳，灵力在经脉中缓缓流淌，随时可以全力催动。 夜幕缓缓降临，将整个卧牛村笼罩在一片寂静之中，只有几户人家从窗户中透出微弱的光芒。 万籁俱寂。 不知过了多久，大概是深夜时分。 忽然—— 一股阴冷、狂暴的灵力波动，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巨石，猛地从村庄东面的远方山林间爆发开来！ 几乎在同一时间，海玄清晰地感觉到，脚下传来一阵轻微的嗡鸣！ 护村大阵，瞬间启动！ 邪魔来了！ 海玄眼中精光一闪，迅速来到木屋门口，向着灵力波动的源头望去。 夜色极深，但在筑基期修士眼中，依旧能见到远处情形。 只见夜空中，一点耀眼的青色灵光骤然亮起，正是蓬头散人的灵力！ 而在那青色灵光对面，则是一团扭曲、粘稠的黑影！ 那黑影不断变幻着形状，时而拉长，时而收缩。 距离太远，那邪魔的具体形态看得并不真切。 海玄眼神一凝，默默运起一门当初岑音给他的人阶神识法术——神眼术。 这招法术利用神识强化双目，神识越强效果越好，而现在的海玄使用此招，能瞬间让远方景象的每一处细节变清晰。 只一眼，海玄就看清了。 似实似虚的身躯、血红的双目、极快的动作，正与蓬头散人缠斗在一起。 他微微睁大双目。 那东西……他不久前就见过同类，熟悉得不能再熟悉。 一条黑蛇。 第88章 熟能生巧 白鹿城那条黑蛇，被玄冥天长老们打得神魂俱灭，连渣都不剩。 海玄对此无比确信。 也就是说……这东西不止一条。 他心念一动：“小天，那黑蛇？” “绝对是同类，错不了！” 小天语气惊讶。 “而且，它身上那股天命反派的气息，和之前那条一样！” 海玄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波澜，将注意力重新放回战场。 眼前的黑蛇，体型比白鹿城那条大了数倍，说是巨蟒也不为过，漆黑鳞片在夜色中泛着幽光，腥红双眼如同两盏血灯，令人不寒而栗。 然而，蓬头散人毕竟是货真价实的元婴期修士，几个呼吸间，周身已是灵阵环绕，举手投足间都带着莫大的威势。 海玄甚至没能完全看清他的动作，数个回合下来，那黑蛇便被打得节节败退，肢体破碎，身形开始虚化。 果然，“接近元婴期”和真正的元婴期根本不是一个概念，前者简直一碰就碎……海玄看着黑蛇变化，眼神一凛。 他同样熟悉这一幕。 当初在白鹿城，大雪大寒剑气能完全克制黑蛇的手段，却拿虚化后的黑蛇没办法，根本拦不住它逃窜。 蓬头散人屡次未能彻底解决那条黑蛇，恐怕……也是同样的原因。 就在黑蛇即将完全虚化的瞬间，四块巨大的石壁突然从天而降，砸在地上发出巨响，将蓬头散人和黑蛇一同笼罩其中。 紧接着，又一块石壁从上方盖下，彻底封死了这片空间，形成了一个密不透风的牢笼。 海玄看得目瞪口呆。 蓬头散人用的居然是这么简单粗暴的方法？ 这……黑蛇的虚化，莫非对纯粹的物质无效？ 仔细想想，好像……还真是啊？ 当初那虚化的黑蛇，法器无法击中它，神识无法捕捉它，但它在追击高昭时，却没办法穿墙而过，还是老老实实沿着暗渠飞行。 莫非，它只对灵力和神识虚化？ 过了半晌，石壁之内，传来阵阵轰鸣。 显然，那黑蛇还真没能从这种绝对的物质隔离中逃出去。 轰鸣没过多久就渐渐平息，而后又过了一段时间，又重新响起。 ——看来这黑蛇能多次虚化，重构身躯。 不知过了多久，轰鸣声彻底平息。 咔嚓—— 石壁上出现一道道裂痕，随后轰然破碎，露出了蓬头散人的身影。 他神色平静，看不出丝毫疲惫。 这一次，海玄甚至没能看到黑蛇化为灰烬的过程。 而那些石壁，却已被黑蛇的毒液腐蚀得坑坑洼洼，冒着丝丝黑气。 一些毒液滴落下来，地面上顿时亮起一道微光。 竟是蓬头散人先前布置的护村大阵及时启动，接住了这股剧毒。 战斗看来已经结束，海玄立刻飞去。 “前辈，你没事？” 蓬头散人摇了摇头，淡淡道：“此事终于妥善解决了。” 海玄目光落在那些被阵法拦截的毒液上，心中一动，问道：“前辈，这些毒液，晚辈可否取一些研究？” 上次面对黑蛇，一切未知，时时刻刻都是生死危机，而这次，总算能做更多的事了。 九仪阁人才众多，或许能从黑蛇的毒液里，找到这黑蛇的来源。 蓬头散人闻言，略微沉吟片刻，道：“此毒非同小可，你须答应我，不能用此毒作恶。” 海玄自然答应。 蓬头散人点了点头，又皱眉道：“以你现在实力，这毒液沾上一点都会要了你的命，若要研究，务必慎之又慎。” “而且，此毒既能腐蚀灵力，又能腐蚀物品，你打算如何带走？” 海玄刚刚就思索过，已有准备。 他抬手一挥，一道寒冷的水灵力凭空出现，将那些毒液包裹起来，迅速凝结成冰。 紧接着，他又在冰块周围加持了更多的水灵力，形成一个更大的冰球，将毒液牢牢封锁在其中。 海玄又取出一道符咒，贴在冰球上。 这是从林雪枝那里要的，可以维持冰块的低温，她平时保存食材就用这个。 而这一系列操作，自然也是上次对付黑蛇时得到的灵感。 “这样总可以了？”海玄说道。 蓬头散人仔细观察了一下，点了点头道：“如此甚好，不过，你仍需小心，切不可让此毒泄露出去。” “晚辈谨记。”海玄再次保证。 蓬头散人又道：“好了，这次你在卧牛岩苦守数日，想要什么报酬？” 那肯定是要钱啊。 正好能解决他和岑音交易后，过于贫穷的问题。 “晚辈最近手头有些紧……” 海玄提出后，没想到蓬头散人反而脸色古怪，直接摇了摇头。 “元婴修士朝饮木兰坠露，夕餐秋菊落英，追求的是大道自然，凡俗的金银之物早已不放在心上。修行上的难关，也不是区区灵币能解决的。” “我这一身，哪里会带什么钱？” “……” 这就是您不洗头发的理由吗？ 蓬头散人见他不说话，浑不在意地摊了摊手，从储物袋里摸索一阵，掏出一个小巧玲珑的药瓶。 “这样，”蓬头散人将药瓶递过来，“我这里恰好有枚九转丹，对你现在的修为应有助益，便赠予你。” 九转丹，价格颇高的修炼类丹药，能直接提升修为，对筑基期和金丹期皆有效，据说一个人一辈子能用三颗。 一颗就值近二十万灵币，更重要的是……很难买得到。 无论怎么算，这都比单纯给灵币划算多了。 “多谢前辈厚赐！”海玄心中那点对灵币的执念瞬间烟消云散。 看来这位蓬头散人虽然外表邋遢，说话古怪，出手倒是相当大方。 嗯，这就是高人风范。 事情已了，毒液也妥善封存，海玄便不再逗留，收好那巨大的冰球，向蓬头散人拱手告辞：“前辈，若无他事，晚辈便先离开此地了。” “嗯，待我完全处理掉此事，再叫小友来我洞府作客，看看我师尊所留。” 蓬头散人点了点头，挥挥手示意他自便。 海玄转身，最后看了一眼脚下的卧牛村，便向远方飞去。 接下来，就是去找岑音交易了。 而在海玄离开后，蓬头散人一挥袖袍。 一个阵法在空中显出踪影来。 阵法造诣颇高的海玄，刚才居然没注意到，就在他和蓬头散人旁，半空中还隐匿了一个阵法！ 而在阵法中，那条黑蛇一动不动，似是完全被封锁住。 第89章 大胆的猜测 阵法中的黑蛇奄奄一息，身形接近虚幻。 它在即将湮灭前，被蓬头散人活捉。 过了一会儿，一道身影悄无声息地出现在蓬头散人身后。 来人同样的长发长须，一身布衣，面容肃穆，眼神锐利。 若是海玄此刻还在，定会惊讶万分。 这位竟是前不久刚有一面之缘的玄鸿真君！ “杜师兄。”蓬头散人并未回头，像是早已知晓他的到来，脸上带着淡淡的笑意。 “我们和这类孽障纠缠了这么些年，这还是第一次，活捉了一条。” 玄鸿真君的目光没有看蓬头散人，而是死死钉在阵法中的那条黑蛇身上。 眼神中，似有烈火燃烧。 那条扭曲的黑影，仿佛勾起了他某些不愿回忆的往事。 “宗门那边，”玄鸿真君的声音低沉，带着一丝沙哑，“如何了？” 蓬头散人脸上的笑意渐去，化为一声微不可闻的叹息：“还是老样子，愿意插手调查此事的其他元婴长老，一个也无。” “就算这次，它已经出现在这种地方，几乎在玄霄门眼皮底下了。” 玄鸿真君眼神晦暗，似乎对这个结果毫不意外：“元婴、元婴……呵呵，一直如此。” 这四个字，饱含着难以言喻的无奈和失望。 他看向蓬头散人，问道：“这蛇你可有处理方法？” 蓬头散人沉默片刻，才回道：“我打算……跑一趟玄冥天。” “哦？”玄鸿真君这次倒是颇为意外。 蓬头散人声音里带上了些疲惫：“在元州能用的方法，正道道友能帮的、肯帮的方法，我们试了多少？呵，皮毛都摸不到。” “之前收集到的那些线索，用常规方法，根本不足以查到它们的源头” 蓬头散人又是一声轻叹。 “玄冥天于追迹寻踪、毒质解析，甚至……天机上，确实有独到之处。我冥冥中有种预感，跑这一趟，或许会有收获。” 这去玄冥天的灵感……甚至来自海玄。 看到这个来自玄冥天的内门弟子后，蓬头散人才下定了决心。 三年来，两人为了查出这黑蛇的真相，明里暗里，动用了多少人情手段？连玄霄门内部，都快成孤家寡人了。 事到如今，必须要转换一下思路，寻求一些非常规的方法，不能再端着自己玄霄门的身份了。 玄鸿真君沉吟片刻，语气斩钉截铁道：“既如此，我和你一同去。” 蓬头散人自然没有异议。 二人又低声交谈了一些宗门内部之事，玄鸿真君才面色沉凝地化作一道流光，先行消失在天际。 蓬头散人独自留在原地，右手结了个印，覆盖卧牛村的护村大阵再次隐去。 他收起空中阵法，带着那条黑蛇，也消失不见。 …… 第二日，黄霄镇，一处距离玄霄门不算太远的城镇。 海玄换了身不起眼的衣服，正坐在镇里某处茶楼中，悠哉悠哉的喝茶。 水月商会的商队已经到了。 只是岑音和他说，交易宗门功法之事非同小可，必须极其隐秘，只能等夜深人静时再进行。 白日无事，海玄索性彻底扮演了一个凡人。 不过他外表上虽看不出什么异样，内心却在和小天交流着。 小天并没有感应到高昭在镇中，也不知是没有跟着这个商队一起行动，还是干脆自己一个人出去历练了。 海玄正在心中梳理着线索：“蓬头散人口中的邪魔原来就是黑蛇，按他的说法，黑蛇与玄霄门肯定存在什么联系。” “嗯嗯，”小天应和道，“而且它明显比和白鹿城那条强大很多！” 她接着道：“当初白鹿城那条是刚刚出生，或许等它成长一段时间，就会变成我们现在见到的这样。” “既然有天命反派的气息，”海玄提出疑问，“那是否意味着，这黑蛇，或者说它的源头，就是天命反派？” “这……”小天却显得有些困惑，“这就奇怪了，我的感应是很清晰的，天命反派真正现世，掀起大劫，至少是七年之后的事情。这黑蛇……” 它的存在，似乎与小天所知的“剧本”产生了偏差。 海玄沉思起来。 难道是剧本发生变化了？毕竟有他这个穿越者，再发生一些改变也不是没可能？ 还是说，这黑蛇是天命反派的先遣部队？ “或许，”海玄缓缓说道，“源头确实是天命反派，但它本体，因为某种我们不知道的限制，目前还无法真正在十方界现世。” 仅靠目前信息，只能做出这么模糊的猜测，算是目前情况的一种解释。 但海玄想得更深一层。 “从这次卧牛村的事件，以及蓬头散人‘与其交手多次’的说法来看，玄霄门绝对不是第一次接触这种黑蛇。” 他的思绪回到了白鹿城。 “当初在白鹿城死掉的赵宣，可是玄霄门的亲传弟子，身份不低。如果这黑蛇玄霄门并非第一次见，而是已经打过交道……” “那赵宣这件事，感觉就有些可怕了。” “连亲传弟子都被黑蛇这种‘邪魔’沾染，为什么玄霄门对黑蛇的态度……还是这么模糊？” 蓬头散人的解释是，他的同僚们不愿沾染“因果”。 “因果……”海玄咀嚼着这两个字，眉头微蹙，“事关天命反派，这几乎是关乎整个十方界存亡的大事。” “如果所谓因果只是需要救世时牺牲，玄霄门那群正道修士应该趋之若鹜才是。” 而且……这可是元婴修士都忌惮的因果。 他们寿元悠长，神通广大，早已是世间顶尖的存在，有什么能让他们都集体失声？ 联想蓬头散人提到，十几年前卧牛村就出现过类似的邪魔，玄霄门出手解决后，却放任村民继续生活在被污染的土地上…… 一个令人不安的念头，逐渐在海玄心中成形。 玄霄门对黑蛇的态度，过于暧昧，过于消极。 “小天，”海玄的声音带着一丝凝重，“我有个大胆的猜测……若要未来十方界大乱，生灵涂炭，深受天命反派荼毒，多半是十方界原本的防卫力量就出了问题。” “比如玄霄门，他们若仍能正常除魔卫道，这种情况便很难发生。” “所以，他们会不会是第一个沦陷，或者说……从内部被腐蚀的正道大宗？” 第90章 难见的远客 这个猜测太过惊人，连小天都沉默了。 代表着十方界秩序基石的玄霄门出了问题？正常来说应该是没可能的。 玄霄门有多强？ 排除掉玄冥天、天阙城、五元坛三个明面上有化神的宗门。 剩下的五大仙宗，任意排列组合选出三个，让他们一齐攻打玄霄门。 玄霄门哪怕不开护宗大阵，单纯就靠修士的质量和宗门数千年的底蕴，其他仙宗都没有一点可能攻下。 也正因如此，如果玄霄门出了问题，这样一股强大力量完全丧失，甚至失控反噬十方界，那绝对……是场浩劫。 海玄坐在窗边，望着远处连绵起伏、云雾缭绕的山脉轮廓。 那便是玄霄门山门所在。 这座屹立了数千年的正道魁首，此刻在他眼中，蒙上了一层难以言喻的阴影。 …… 当天夜里，子时。 黄霄镇外围，一处偏僻的废弃院落内，月光洒下斑驳的光影。 海玄负手立于院中墙边，气息内敛，与夜色几乎融为一体。 这鬼鬼祟祟的感觉，岑音这人……还真是会找地方。 他并未等待太久，一道窈窕身影便悄无声息地落在院墙上，随即轻盈跃下。 来人正是岑音。 她穿着一身夜行衣，遮住了下半张脸，只留下那双带着几分冷静与锐利的冰蓝色眼瞳。 两人目光交汇，没有多余寒暄。 “东西带来了？”海玄先开口。 岑音颔首，取出一枚早已准备好的玉简，递了过去。 “这就是你要的《千手一心诀》” 海玄接过玉简，神识探入其中，快速浏览确认。 片刻后，他满意点头，将玉简郑重收起，拿出一个储物袋，直接抛了过去。 “三十万灵币，你点点。” 岑音也不和他客气，居然真的一边用手探入其中，一边用神识扫视起来。 两人藏在墙边的黑影下，愣是等岑音数了好几分钟钱，交易才终于完成。 海玄看着岑音，心中终究是有些好奇，忍不住问道：“这《千手一心诀》，岑道友当初从水月斋换取时，花了多少？” 岑音闻言，似笑非笑地看了他一眼，伸出两根手指，轻轻比划了一下。 “不多，二十万灵币。” 海玄：…… 他感觉自己的心好像被什么东西不轻不重地捶了一下。 二十万？ 转手七十万卖给他，净赚五十万？ 这女人……做生意真是一把好手。 罢了罢了，谁让这门功法对自己太过重要呢。 海玄在心中默默安慰自己，至少东西到手了，而且分期付款的压力也还在承受范围内。 他压下心头那点郁闷，想起了白日里的推测和刚刚经历的凶险，面色重新变得严肃起来。 “岑道友，友情提醒一句。”海玄看着岑音，“此地不宜久留。” 岑音挑眉，似乎有些意外他会突然说这个，笑道：“哦？海道友何出此言？莫非是担心我身上钱太多，被人劫了去？” 谁会担心你这个……海玄摇头。 “你想多了。” “玄霄门附近，最近并不太平。” 他顿了顿道：“就在昨日，附近出现了一只邪魔，实力……接近元婴期。” 岑音脸上的轻松瞬间收敛，眼神瞬间变得紧张起来。 “……你没在开玩笑？” “这种事我有什么必要和你开玩笑？”海玄言简意赅，“虽然那邪魔已被玄霄门解决，但终究是个隐患。” “解决了才是重点，你怎么不先把这个说了！” 岑音也是被海玄气笑了，刚才她还以为那邪魔仍然在周围活动。 她怀疑海玄在故意用这种让人一惊一乍的说法。 “这么大的事情，为何外面一点风声都没有？” 若真有如此强大的邪魔作乱，按理说早该传得沸沸扬扬，玄霄门也会发布告示才对。 “因为处理得干净利落。”海玄目光深邃地望向玄霄门方向的夜空，“而且，那邪魔……玄霄门恐怕并不想让太多人知晓。” 岑音冰雪聪明，立刻听出了少许弦外之音。 她凝视着海玄，带着探究：“玄霄门不想让人知道……那海道友你又是如何得知的？” 海玄迎上她的目光，语气平静无波：“因为，我就在现场。” “……” 岑音沉默了。 她仔细打量着眼前的海玄。 他一个玄冥天修士，为什么会在玄霄门除魔现场？ 真是让人捉摸不透。 不过她也没细问，海玄不像这种危言耸听的人，他既然如此郑重其事地提醒，想必不是空穴来风。 接近元婴期的邪魔……这已经远远超出了她们队伍能应对的范畴。 邪魔这种东西，可没法保证一次仅出现一只。 小心驶得万年船，没必要为了多做几天生意，冒这种未知的风险。 “多谢海道友提醒。”岑音微微颔首，算是接受了他的建议。 “我会尽快与商会管事商议，早日离开此地。” 说完，她不再逗留，身形一晃，便如同来时一般，悄无声息地融入了夜色之中，消失不见。 院落里只剩下海玄一人。 ……她刚才似乎是用神识类的法术先遮掩了身形，然后再御空离开的？ 海玄并未看清岑音的行踪，他轻轻吐出一口气，拿到了《千手一心诀》，此行主要目的算是达成。 就是这钱包实在是遭了重了。 走私宗门功法居然这么赚钱？ 一些不可言说的念头在海玄心里升起，但很快又被他压了下去。 自己现在可是九仪阁执事，能正正经经赚大钱，为什么要去想这些？ 海玄身影一闪，已经跃上高空，向五元坛方向飞去。 此地事了，该回去见林雪枝和小雉了。 此次机缘巧合来玄霄门附近游历一番，某些方面来说……收获惊人。 日后，真需要从九仪阁寻个正当的、前往玄霄门的理由，进去观察一番，看看能不能找出黑蛇的秘密。 …… 玄冥天，幽都山脉。 这连绵黑色山峦如同蛰伏的巨兽，终年笼罩在淡淡的阴翳之中。 沿着主干道一直深入，临近中心区域，有一座以黝黑巨石砌成的宏伟大殿，外表看起来风格粗犷，气氛又带着一股肃穆，殿门上方刻着“迎仙殿”三个行草大字，隐隐透出一股魔意。 两道风尘仆仆的身影，穿过外围层层关卡，最终出现在殿门外。 第91章 困难重重 玄冥天，迎仙殿。 殿如其名，气势恢宏，蓬头散人上前一步，抬手叩响殿门。 沉闷声响在空旷山脉间回荡，片刻后，殿门无声开启，露出殿内景象。 殿内空间极大，光线略显昏暗，正中央摆放着一张巨大的黑色石桌，周围散落着一些蒲团。 石桌后方，一道身影早已等候在此。 那人身穿黑色宽袖长袍，眉眼细长，面容白皙，嘴角带着一丝公式化的笑容。 在他本就很白的脸上，还有一块更白的白色条纹，下线对齐嘴唇，上线对齐双眼，横亘面部。 白面尊者，他在玄冥天专门负责接待外来元婴修士，本身同样有元婴期修为。 白面尊者身后数米，还静坐着一位身形壮硕、气息沉稳之人，双目紧闭，如同磐石般岿然不动。 正是元婴巅峰的屠尘尊者。 显然是为防止意外情况发生，坐镇于此。 白面尊者目光落在玄鸿真君身上，笑容微微一滞，似乎有些意外。 “这位是……玄鸿真君？” 他的语气带着一丝迟疑，无论是玄鸿真君如今的形象，还是玄鸿真君会出现在此处，都超出了他的预料。 蓬头散人拱了拱手：“白面道友，许久不见。” 白面尊者这才将目光转向蓬头散人，笑容重新浮现，客套道：“原来是玄甲道友，还真是稀客。两位今日联袂而至，所为何事？” 这两人出现的确很让人意外，就连后面静坐的屠尘尊者，都偷偷多看了两人一眼。 蓬头散人没有绕弯子，直接道明来意：“我等此来，是有一事相求，想请贵宗出手相助。” “哦？”白面尊者饶有兴致地看向他们，“玄霄门解决不了的事情，竟要找到我玄冥天来？有趣。” 他目光扫过玄鸿真君，又落回蓬头散人身上：“若是玄冥天力所能及，自当尽力而为。” 蓬头散人掏出气息奄奄的黑蛇。 “便是此物。” 白面尊者和屠尘尊者的目光瞬间被吸引。 黑蛇身形虚幻，仿佛随时都会消散，但其身上散发出的阴邪气息，却令人本能上感到不适。 能让元婴修士都感觉不适的东西？ 白面尊者眼神微凝，问道：“这是何物？” 蓬头散人叹息一声，将他们在卧牛村的遭遇，以及黑蛇的特殊之处，简略向白面尊者讲述了一遍，最后说道：“我等希望能借贵宗之力，查明此物来历。” 白面尊者听完蓬头散人的讲述，心中已是了然。 他们定是在元州碰了壁，走投无路，才会找到玄冥天。 既然如此，不狠狠诈一笔，岂不是对不起这送上门的机会？ 念及此处，白面尊者心中已有了主意，他微微一笑：“既然是二位都解决不了的麻烦，我玄冥天也未必能解决。” “我先把宗门长老们召集过来，让他们看看这邪物。” 说罢，他便传音召集玄冥天擅长此道的长老前来。 没过多久，殿外便传来一阵脚步声，数位玄冥天长老鱼贯而入。 为首的是一位赤发老者，正是玄冥天负责专攻毒物的长老，其余几人也都是在追踪、探查方面各有专长的长老。 他们显然已从白面尊者处得知了情况，一进殿，目光便齐刷刷地投向了那条黑蛇。 蓬头散人提醒道：“白面道友，此蛇极为特殊，一旦死亡，便会彻底消失，不留半点痕迹。若要从它身上探寻线索，恐怕需得想办法维持它的存在。” 白面尊者闻言，眼神微动，正色道：“玄甲道友所言极是，此事我等自有分寸。” 说罢，他抬手掐诀，一道幽光从指尖射出，化作一道长钉，钉入黑蛇脑中。 这是一种神识锁，那完全压制生物的意识。 蓬头散人见状，也重新筑起法阵，与白面尊者一同出手，压制住黑蛇体内神识，防止发生意外。 “诸位长老，有劳了。”白面尊者微微颔首。 赤发长老上前一步，仔细端详着黑蛇：“此物……倒与数种妖兽有几分像，可又不相同，我先前从未见过。” 他立刻与其他几位长老交换了一个眼神，随即各自施展手段，开始小心翼翼地从黑蛇身上提取样本。 有的长老指尖凝聚出细微的灵力丝线，试图剥离一片虚幻的鳞片；有的则祭出特制的玉瓶，想要收集一丝黑蛇逸散出的气息；赤发长老本人，则是取出一根细如毫毛的银针，试图刺破黑蛇的表皮，提取一滴血液。 整个过程小心谨慎，生怕惊扰了这邪物。 然而，就在各位长老的手段触碰到黑蛇身体刹那，异变陡生！ 原本奄奄一息、如风中残烛的黑蛇，身躯猛地一颤，随即如同充气的皮球般，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急剧膨胀起来！ 玄鸿真君面色一变，磅礴灵力顷刻爆发，抬手就要压制黑蛇动静。 但玄鸿真君的灵力……似乎更刺激了黑蛇，一股狂暴、毁灭的气息瞬间从它体内爆发而出！ “退！”白面尊者厉喝一声。 但已经来不及了。 “轰——！” 一声沉闷的巨响，膨胀到极限的黑蛇轰然自爆！ 黑色能量如同潮水般汹涌扩散，其中蕴含的阴邪之力，足以轻易重创任何金丹期修士！ 千钧一发之际，玄鸿真君改压制为保护，蒲扇般的大手向前一拍，雄浑灵力如同无形的壁垒，挡在了众位玄冥天长老身前。 而静坐的屠尘尊者同样双目一睁，一道无形领域笼罩在大殿内。 狂暴的黑色能量与厚重的灵力壁垒碰撞，发出刺耳摩擦声。 大殿剧烈震颤起来。 过了一会儿，烟尘散去。 殿内一切完好。 就连离爆炸最近的石桌，都完好无损，甚至没有一条裂痕。 两位元婴巅峰及时出手，将这恐怖的自爆强行压制在极小范围内，避免了人员伤亡。 可原本黑蛇所在的地方，只剩下袅袅黑烟散去，再无半点痕迹。 蓬头散人已是脸色铁青。 又断了！ 好不容易活捉了一条，满怀希望地带到玄冥天，结果还是落得个如此下场！ 这黑蛇，究竟是受到神识压制就会应激自爆，还是体内被设下了某种禁制，一旦被探查核心就会自动毁灭？ 第92章 寻个理由 旁边的玄鸿真君面色同样阴沉，眼中燃烧的怒火几乎喷薄而出。 玄冥天的几位长老也是心有余悸，刚才若非屠尘尊者和玄鸿真君反应迅速，他们恐怕不死也要脱层皮。 白面尊者挥袖散去残余的波动，看向脸色难看的蓬头散人，故作惋惜道：“唉，可惜了，此物果然凶险。” 他心中却在暗忖，这两人惹上的麻烦，比想象中还要棘手。 不过，越是棘手，他们玄冥天能捞到的好处才越多。 赤发长老定了定神，走到白面尊者身旁，低声道：“尊者，方才我们虽然未能取得完整样本，但在它自爆前，我们还是捕捉到了一丝血液。” 说罢掏出手中一根细针，针内能看见红得发黑的液体，正在其中流淌。 “哦？”白面尊者眼睛一亮，“可有发现？” 赤发长老其他几位长老对视一眼。 “尊者稍等。” 随后他们聚在一起，开始研究起那根针里的血液来。 一阵讨论后，赤发长老走过来，沉声道：“根据残留物分析，此物……体内蕴含的妖兽血脉极为稀薄，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那主要是……” “人族！”赤发长老一字一顿道，“它血液中蕴含的，绝大部分是……人族血脉！” 此言一出，殿内气氛骤然一凝。 就连屠尘尊者，都忍不住再次把目光扫向玄鸿真君和蓬头散人。 然而，出乎玄冥天众人意料的是，玄霄门二人听到这个结论，脸上并未露出太多惊讶之色，反而像是印证了某种猜测一般。 玄鸿真君深吸一口气，声音有些沙哑：“……那依诸位之见，能否凭借这丝血脉气息，追溯其来源所在？” 这才是他们此行的最终目的。 玄冥天的长老们灵力传音，低声议论起来。 “单凭这点血液，想要跨越州域追踪，难度太大了。” “是啊，而且似乎有某种力量干扰，溯源法术效果甚微。” “人族血脉……范围太广了，如同大海捞针。” “除非……有专门精擅此道的血脉秘术相助。” 议论片刻后，众长老将结论悄悄告知了白面尊者。 白面尊者听完，脸上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 他转向玄霄门二人，慢条斯理道：“两位道友，此事……有些难办啊。” 见蓬头散人眉头紧锁，玄鸿真君眼中寒意更甚，白面尊者才话锋一转，笑道：“单凭我玄冥天的手段，确实希望渺茫。不过嘛……” 他故意顿了顿，吊足了胃口，才继续道：“玄州南部，有一个隐世大族，对血脉秘术颇有研究，此家族与我玄冥天素有往来，关系嘛……还算密切。” “玄冥天倒也可以请动他们出手，或许凭着刚才捕捉到那一丝血脉，还有希望查到此物根源。” 蓬头散人精神一振：“哦？不知是哪个家族？” 玄鸿真君也投来询问的目光。 隐世大族都在十方界大陆的边缘之地，而中域元、良二州，一个隐世家族都没有。 哪怕是玄鸿真君，手里也甚少有隐世大族的情报，大多也只是听过姓氏、知道在哪一州，至于家族以何手段为生，就多数不清楚了。 白面尊者嘴角微扬，吐出三个字。 “南宫家。” …… 九仪阁。 建巳之月，草木舒荣，时间转眼已经来到四月底。 海玄自从上次一行后，就鲜少出门，除了每个月定期去五元坛看小雉一次，剩下时间基本都是闭门不出。 上次回来后，他就找到慕容璎珞，商量想要找个理由能前往玄霄门，能在那里待一段时间，最好是能超过一个月。 慕容璎珞自然好奇，他去玄霄门待这么久是想干什么。 海玄表示好奇玄霄门道法，想去交流一二。 慕容璎珞心思剔透，与海玄相处多日，已经了解这师弟脑中想五件事，嘴上却只说一件的风格，自然不会全信。 只是这样深入别派生活的机会，哪是想有就有的？ 慕容璎珞便问海玄有没有什么时间计划，最迟什么时候能去。 海玄早有想法。 这不过两月时间，他就已经见了两次黑蛇，也不知是他运气太神奇，还是……玄霄门内部的情况已经非常严重。 “上半年，越快越好。” 然后这个“越快越好”就直接拖到了现在……至今都未能找到什么理由。 而赵宣那件事，玄霄门后面果然发了个声明，说那是亲传弟子赵宣的特殊自保手段，但可能受了鬼厌邪异灵力的影响，也可能是赵宣生前自己出了点岔子，导致最后这个“自保手段”变得有些奇怪。 至于具体是什么原因导致“自保手段”化成了一条阴邪可怖的黑蛇，还有待调查。 呵呵，调查。 对于已经第二次接触过黑蛇的海玄，听到这声明就知道……玄霄门查到这里，恐怕就不会接着查了。 这段时间里，在刚从玄霄门附近回来还不久，海玄刚刚适应九仪阁生活的时候。 某日难得空闲，一个想法迅速在他脑中滋生。 他想给云梦瑶写一封信。 九仪阁外阁执事里，自然也有来自云来圣地的弟子，可以找他们询问云梦瑶的收信地址。 这种事问男弟子很像是挑衅，而且对方多半并不知道。 于是，海玄瞅准机会，在某次阁内的小型宴席上，他状似不经意地凑到一个看着比他年长不少、性格似乎比较爽朗的云来圣地女弟子旁边，待聊了一段时间后用开玩笑的语气问了出来： “这位师姐，如果我给你们圣女写情书，要往哪里寄？” 那女弟子愣了一下，随即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上下打量着海玄，眼神里满是揶揄： “没想到我们家小圣女魅力这么大，都传到九仪阁来了？师弟你见过我们圣女吗？这就想送情书了？” 哪都见过了……海玄面露微笑道：“没有，但我听闻圣女喜好文学，说不定会被我的文字打动。” “哎哟，你怎么知道小圣女喜欢文学，我都没听说过。” “坊间传闻，说圣女知书达理，平时最喜欢看书。” 这话还真不完全是杜撰，云梦瑶确实喜好……某些文学。 第93章 没有回音的信 对方更是笑得花枝乱颤：“师弟还真是自信，不过我倒真知道一个能送到小圣女居所附近的邮驿点。” 她眼波流转，又补了一句：“只是嘛，她会不会去那个地方取信，可就两说了。” 海玄自然理解，同为修行者，大家都用传音石，千里传讯，方便快捷，谁没事会写信啊？ 修行者会收信的情况，要么是有凡人的人际关系，而云梦瑶父母都是修行者，从小在云来圣地长大，会有凡人固定联系她的可能微乎其微。 要么就是海玄这种身处传音石都联系不到的远方，只能用信件联系，而凡间送信用的是最普通的马车运输，效率极其低下，一封信送上一两个月，最后把信往邮驿一扔，完事。 大有可能信到了，结果云梦瑶根本不知道这回事，根本没往邮驿点看过一眼，信在信箱里躺上不知道多少年，从此石沉大海。 但，万一呢？万一她心血来潮去了呢？ 海玄硬着头皮要来了地址。 管他呢，写了总比不写强。 当天晚上，他坐在书案前，铺开纸，提起笔，却迟迟落不下去。 给云梦瑶写信，明明早就预感到会有这么一天，可当真的动手，才知道坐在信前，情绪有多复杂。 他想了一会儿，先提笔写道： “我成了九仪阁内阁弟子，往后数年都住在九仪阁。” 首先当然是交待一下自己现在的下落，也算报一声平安。 然后呢？ 海玄盯着空白的纸面，脑子里一团乱麻。 这封信即使云梦瑶看到了，也不会有回信。 九仪阁位置不定，浮于空中，根本没有收发凡间信件的功能。 就连发出这封信，海玄都要下到丹周城去。 所以，诸如询问一些“你最近过得好吗”这类交互问题，毫无意义。 那就只能写一写自己了。 ……写自己和林雪枝的事？写自己有了很强的靠山，但似乎总是撞上强大的敌人？ 真是……似有千言万语，却无从说起。 好烦呐。 最后，海玄压下心头混乱的思绪，只化作了最简单的一句： “我很想你” 看着这四个字，海玄心里空空荡荡。 他本还想补上一句，约定何时去云州、去云来圣地找她，可一想到玄霄门之事目前一点眉目没有，自己至少要查出些明确线索，才好远行。 许下无法兑现的承诺，只会让她空等一场，徒增伤感。 罢了，就这样。 他又把这封简简单单的信读了一遍，只觉多一句也难少一句也难，将信纸小心折好，装入信封，封口。 整个过程，像是完成了一项沉重的仪式。 放下笔，他靠在椅背上，长长吐出一口气。 不知道为了什么，忧愁它围绕着我。 …… 这几个月还有一件事。 林雪枝离开了。 她既然已经突破筑基，自然是要回云来圣地拿回属于她的一切……回云来圣地正式拜师修行的。 仙宗之所以是仙宗，聚灵阵、名师指点、功法传承，这些都不是随便找个山头闭关能比的。 当然，海玄也可以把林雪枝带到他的小院里，来个金屋藏娇，借九仪阁上的灵气修炼。 但那样一来坏了规矩，二来两人若朝夕相处，天天低头不见抬头见，以他们现在的感情，要么一触即燃擦枪走火，要么热情在期待中消耗殆尽，新鲜感快速褪去，从情侣迅速向朋友转变，此后便不知道还有没有一亲芳泽的那天。 两种结果，海玄都不愿看到。 别说一起住在小院里了，就是两人共同练生杀二剑时，海玄自认已经很注意分寸了，可一些正当、难以避免的身体接触，仍然蹭得林雪枝脸色发红，他自己也心猿意马。 他们练剑还真不是为了和对方多相处多亲近，生杀二剑两招有一些配合，最好两人同练。 除此之外，海玄悟性高，学得快；林雪枝灵感多，练得好。两人搭档，确实事半功倍。 有一次，为了演示一个侧身格挡的动作，他的手扶了一下她的腰侧，隔着薄薄的衣料，那细腻的触感和骤然绷紧的身体，让他心头猛地一跳。 林雪枝更是触电般弹开，只觉浑身发软，脸红得像煮熟的虾子，马上提出要先休息一会儿，坐在一边半天不敢看他。 海玄也偷偷看着自己的手指发愣。 之前的拥抱很温情，林雪枝接受得了，可这一下…… 大概是戳到敏感带了。 第二天，两人练剑都有些束手束脚，气氛尴尬得能拧出水来。 而当生杀二剑掌握得差不多时，林雪枝便提出要回去了。 她说得平静，理由也很充分。 海玄也没有挽留她。 他内心的纠结，大概早就被林雪枝看在眼里了。 虽然海玄和她明说过，是其他原因才不能在现在和她有更深的关系。 可女人总是会容易多想的，更何况是林雪枝？ 说得再清楚，她也有可能会觉得，是不是自己没有魅力？或是海玄在这事上有些敷衍？ 两人相处越久，情绪越会累积，这种情绪如果不能以正面的形式得到释放，那就可能转化为负面的形式爆发。 林雪枝要离开，海玄甚至感到有些如释重负。 她若是再待上一个月，他多半就忍不住了。 走之前，海玄把《大雪大寒剑气》送给了她。 这本天阶神通，林雪枝现在同样读不了，而海玄经历这一段练剑的时间后，已经是能读了。 但就如当初《钟鸣诀》一样，读一次就要歇一阵，恐怕读个两三年才能完全学会。 了解这点后他就不纠结了，直接送林雪枝让她保管，等他以后神识够了，要学就去找她要过来再看。 天阶神通本就不是他这个境界该用的东西，哪怕他学会了，也没什么使用的机会。 在有人的时候用，哪怕对方看不出这是天时七剑，但大雪大寒剑气动静极大，换个炼气期都能看出是天阶神通。 随后……就是各种关注全来了。 你一个筑基初期，是怎么学会天阶神通的？ 而在没人的时候，他下有消耗更低的五气朝元剑，上有更加万用的八八变易照命。 非常尴尬。 林雪枝看着海玄把这本天阶神通——当初她费尽心思要从那个山洞里得到的，就这样送给了她，一时无言。 第94章 总会到的远方 林雪枝随后从储物袋中掏出两把剑。 正是谷生小满三式附带的金色短剑，霜杀白露四式附带的银色长剑。 “玄公子，想要哪把？” “……都行。” 这倒不是他随便，金色那把剑是木行，银色那把剑是金行，以他的灵根属性，确实是两把都能用。 林雪枝也差不多，冰灵根本质是水灵根，而水与金、木都不冲克，同样是用哪把都行。 两人这段时日练剑，同样试用了这两把无名阵法师前辈给剑法“官配”的法宝，对两剑的特征，自是心知肚明。 金剑重防御，银剑重攻击。 而他更愿意要那把金剑，当半个防御法器使。 进攻方面，有沐月剑就够了。 他手头，目前还没有任何防御法器。 防御法器这种东西，随着境界提升，就会变得越来越有必要。 可以防御很菜，不能没有。 再考虑林雪枝目前还没有什么很强的进攻法器，而冰灵根相比普通水灵根，特质会更接近金灵根的锋锐、杀伐一些。 所以在海玄心中，两人最好的分配方案是他拿金剑，林雪枝拿银剑。 “那……这把长剑给你。”林雪枝把银色长剑递了过来。 海玄倒也没有意见。 只是再加上沐月，他现在真是攻击力拉满了。 再配合已经逐渐熟悉的千手一心诀，用两把剑同时释放神通。 以后对敌，恐怕就得力求三回合内把对方打趴下。 不然两把剑加神通的灵力消耗，几下就能把他吸干。 “这次打算给剑取什么名，应该不用我来取了？”林雪枝笑道。 “这次倒不必。” 海玄看着寒光闪闪的长剑，一边思索，一边低声喃喃：“霜杀白露……” “这把就叫裁秋。” …… 林雪枝离开前，两人还一起去五元坛看了一次小雉。 这次见面，林雪枝竟是直接把金色短剑送给了小雉。 难怪她让我拿裁秋，原来早就想好了，要把她那把剑送给小雉……海玄瞬间了然。 小雉是火灵根，只能适配木属性的金色短剑。 若使用庚金之气、肃杀之意十足的裁秋，多半是人与法宝互相伤害。 这一方面是林雪枝照顾小雉，另一方面…… 海玄自认看得明白。 金银二剑，都没入她的眼。 她最适合的，毫无疑问是沐月。 她本也应该拿到沐月的，可惜……海玄心中暗叹。 他的存在，已经改变了好几位气运之子的人生轨迹。 或许……以后自己能帮她做一把剑？海玄看了正微笑的林雪枝一眼。 远处，青珏元君目光扫过三人，在海玄和林雪枝两人身上多停留了一会儿，轻轻叹了口气。 见过小雉后，林雪枝收拾好东西，挑了一个风和日丽的下午，裹了件最常穿的外套，便出了门。 她这一路走得很慢，就像还在炼气期一样，一路用脚丈量九仪阁到云来圣地的距离。 海玄拿着传音石，和她两天一小聊，三天一大聊。 每次都要问她到了哪儿，然后再对着地图仔细看看，心中计算一番，然后可能开玩笑地来上一句： “雪姑娘，你比昨天走得更慢了！” “这样走，到云来圣地还要花上几十天。” 这样的日子，持续了好一段时间。 直到某一天，海玄如平时一样启动传音石，却先沉默了一会儿，然后才开始说话，给她发讯息。 等到第二日，都没有回应。 林雪枝也走了。 海玄神情恍惚，幽幽叹了口气。 这一天，修炼也好，平时喜欢的炼器、炼丹、画符也好，他什么也没干。 只是学着大阁老那样，躺在藤椅上，又在身边准备了一壶茶，在院中看日升月落。 他就这样彻底放空了大脑。 情绪也好、思维也好，统统抛之脑后，什么也不想，过了一整天。 而远在云州东边、正在悠悠前行的林雪枝，同样等了一天。 传音石始终没有反应。 她走着走着，心头种种滋味此起彼伏，最后还是停住了脚步。 她在原地顿了好一会儿，然后从储物袋中掏出一把剑。 她乘上了出发以来从未用过的飞剑，调转方向……往回飞。 很快，她就收到了那条，海玄一个人念叨了几分钟的音讯。 明明他前几天都不这么絮絮叨叨的。 她听着听着就笑了起来，注意力却逐渐涣散，传音石的声音从她左耳进右耳出，她不再能思考海玄在说什么，泪水开始在眼眶里打转。 听完后，她闭住双眼，捂住了嘴，反复深深呼吸，平复心情，又取出手帕抹了抹眼睛，收好了传音石。 她没有回音，而是再次转头，继续往东，往远在海外的云来圣地方向飞去。 …… 这段日子里，海玄常去找慕容璎珞切磋。 新的剑法也好，新的武器也好，以及慕容璎珞给他提的战斗方式，他都需要找个合适的靶子，看看实际效果如何。 然后他就发现……也许，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丞相和孟获。 这才不到三个月，他输慕容璎珞的次数，就要追上当初北冥光输他的次数了。 北冥光合计输了他七次，他现在也输了慕容璎珞六次了。 这下他已经切身体会到北冥光那时的心情，知道为什么北冥光老是想找他切磋了。 对手越强，越值得赢！ 而且他和北冥光可不一样。 北冥光当初输他，第一次有来有回，第二次努力反抗，后面可是一次跪得比一次快。 打到后面，切磋刚开始，他怀疑北冥光就已经想好了，输掉后该摆出什么样的姿势。 而他打慕容璎珞，可是每一次都能逼得慕容璎珞用些新手段的。 至少现在，沐月和裁秋若同时使出地阶神通，已经能真正伤到慕容璎珞了。 代价就是这么爆发过一次后，灵力和神识都衰弱下来，被真打出斗性的慕容璎珞几枪挑翻。 输得倒是远比第一次快了。 但是每输每一次，他都感觉自己有明显的成长。 他和慕容璎珞，并非如北冥光克云梦瑶那样，绝对的克制。 不如说，两人风格很相似。 而现在赢不了慕容璎珞，主要是慕容璎珞在自己的风格上，走得比他更远。 但只要能赢一次，以后就是攻守之势异也……海玄已经开始幻想了。 “师弟！” 四月底的某日，慕容璎珞突然登门拜访。 “有去玄霄门的方法了！” 第95章 寻找本体 海玄拉开门，头顶粉白龙角的女人也不客气，径直走入院中，直接拉过那把一直放在院里的藤椅，往后一靠就这么躺下去。 “玄霄门和五元坛，每三年都有一次弟子交换学习的机会，为期两个月。”慕容璎珞看着海玄道。 “炼气期和筑基期的弟子都可以参加，时间是五月初开始。” 海玄挑了挑眉，这听起来有点像前世的什么高校夏令营、留学生交换之类的。 可是五元坛弟子去玄霄门，和他关系不大？ 慕容璎珞似乎看出了他的疑惑，继续道：“交换，有个特殊的规定。 “如果是炼气期弟子，并且未满二十岁，可以选一位筑基期或金丹期的修士护道，一同前往玄霄门。” “护道？”海玄抓住了关键词。 “嗯，说是护道，其实这规矩是两宗为了照顾一些有天赋的仙家弟子。” “有些仙家子弟从小娇生惯养，家仆还不够，出门非要带个护卫，不然没安全感。” 慕容璎珞笑着解释道：“如果是普通弟子满足条件，一般就选同门的师兄师姐，而你……” 海玄听到这里，已经恍然大悟。 慕容璎珞顿了顿，玫红色眼瞳直直看向海玄：“可以让小雉带你去玄霄门啊。” 小雉现在是五元坛弟子，炼气后期，年纪也符合条件，而他，正好可以作为她的“护道人”一同前往玄霄门！ “这样我也能在玄霄门待上两个月，”海玄摸了摸下巴，嘴角微微勾起，“这方法不错。” 慕容璎珞得意地扬了扬眉：“那是，也不看看是谁想出来的。” 海玄没有反驳，只是拿出传音石，联络小雉。 传音石很快接通，另一端传来小雉清脆的声音：“哥哥？” “小雉，是我。”海玄开门见山，“五元坛和玄霄门不是有弟子交换学习的机会吗？我想和你一起去玄霄门。” “一起去玄霄门？好，我马上就去和师尊说！” 小雉听起来倒是相当欢呼雀跃。 敲定了前往玄霄门的计划，海玄心中一块石头落了地。 …… 临行前，海玄特意前往外阁，拜访了一位长老的住处。 这位庄长老来自玄冥天，须发皆白，面容清癯，眼神却锐利如鹰隼，精通毒道之术。 海玄并未在玄冥天见过这位长老，据说他数年前就来了九仪阁，一直没回去。 上次从蓬头散人那里带回的黑蛇毒液，海玄只靠自己当然两眼一抹黑，只得在九仪阁寻找高人，最后找到了这位庄长老。 毒液就此交给了庄长老研究，这段时间，他也时常来此，和庄长老探讨毒道相关的问题。 这位长老的住处，与其说是住所，不如说是一间巨大的药庐，各种奇花异草，毒虫蛊物，琳琅满目。 海玄第一次来的时候，心中忍不住吐槽……来了九仪阁就是有钱。 他在玄冥天，可很少见到那些玩药毒的丹堂长老住所里，有这么多东西的。 海玄恭敬行礼：“庄老。” 庄长老抬眼看了他一眼，放下手中的药锄，淡淡道：“来了？何时出发？” 海玄在确定计划后，第一时间就告诉了这位庄长老。 “再过两三日就前往五元坛。” 长老微微颔首，从一旁的架子上取下一枚晶莹剔透的灵玉，递给海玄。 “拿去，这东西或许能帮你找到它。” 研究黑蛇毒液数个月时间，自然不可能白费。 前些日子，庄老就已经告诉海玄，黑蛇毒中，藏着一种极为特殊的神念。 这股神念极其难以捕捉，若海玄带回的毒液量再少个两三成，就根本察觉不出来。 而且这神念又十分顽强，以庄长老金丹期的手段，竟无法驱散。 庄老直言，若这股神念进入凡人体内，便可吸收凡人的生命力，反哺自身，等吸收了一段时间才会消散。 海玄当时闻言，瞬间把脑中各个线索串联起来，明白了一切。 难怪卧牛村的年轻人会不断衰弱，原来是这神念在作祟！ 十几年前那场“邪魔”引起的灾祸，肇事者必然也是同类的黑蛇！ 当初的黑蛇虽被除，但毒液多半污染了卧牛村的土地。 此后黑蛇本体的神念，就一直残留在那里。 但是为什么它只针对年轻人？ 海玄很快就想明白了。 神念是随吸收时间消耗的，同等时间下，显然是针对生机旺盛的年轻人吸收量更多！ 而他们只要离开卧牛村，不继续留在被污染的土地上吸入神念，等体内的消耗完了，自然身体也就逐渐恢复了。 那黑蛇本体只吸收年轻人的生命力，说明它并不急，宁可多花些时间，也需要更多量…… 这和小天所说，七年后天命反派才现身十方界，就更对上了！ 海玄当场就询问庄长老，能否追查到神念的源头，庄长老却让他过段时间再来。 而现在…… “这灵玉，是老夫这几日为你炼制而成。这玉对毒液里的神念极为敏感，一旦靠近神念，便会发出光芒。” “光芒越盛，说明体内神念越强，越有可能是本体。” 庄长老看了看海玄手中的灵玉，又看向海玄。 “不过，能用神识施展出这种悄无声息、夺人生机手段的，若不是邪修，那就至少是元婴期的修士或妖兽。” “其中凶险，你好自为之。” 海玄眼神坚定，再次躬身行礼道：“晚辈明白。” 那黑蛇本体，多半就是天命反派，种种机缘巧合下总算才能查到这一步，他绝不会放弃。 …… 五元山脉。 海玄提前几日就到了五元坛，等待出发去玄霄门。 这可把小雉高兴坏了。 以往海玄过来，最多住一天就走，这次居然直接多住了好几天。 再想到接下来两个月都可以和海玄待在一起，小雉脸上就情不自禁露出笑容。 在五元坛调养三个月，她的身体已经好了很多。 身上长了不少肉，不再是先前营养不良的模样，气色也变成了正常人的样子，就连身高都高了几分。 最重要的是，她的双眼已经完全恢复了。 现在，她正黏在海玄身边，一双眼睛仔细瞧着海玄的脸，兴奋地转着圈。 第96章 妹妹的服务 “哥哥，你这个月是不是一直没剃须？” 海玄随意地嗯了一声，道：“等你帮我剃呢。” 小雉高兴地踮了下脚：“你坐下，我这就去拿小刀来。” 她像只轻快的小鹿，一溜烟就跑回了自己房里。 来五元坛的时候，海玄都是住在小雉屋里，小雉睡一楼，他睡二楼，这几日也不意外。 自从林雪枝走后，海玄就变得有些……不太重视自己形象了，头发一直在变长没剪，就连下巴和唇上也任由胡茬肆意生长，添了几分不羁和疏懒。 慕容璎珞曾旁敲侧击，提起过他的形象问题。 她可谓见证了海玄和林雪枝这一路的经历，那时，她大概是觉得他为情所困，有些颓唐，言语间带着几分小心翼翼的规劝。 作为师姐，她自然是不愿意看到海玄这个样子的。 不料海玄听了，只是笑了笑，半真半假地回了句：“只是想让师姐看看我最真实的样子，不好么？” 一句话把慕容璎珞堵得哑口无言，脸颊微红，内心甚至有些高兴。 师弟说给我看最真实的样子诶…… 嗯，头发和胡须变长后的师弟也挺好看的，是另一风格。 后续几日，慕容璎珞看他的眼神都有些不一样了。 看得海玄暗自失笑。 这就叫以己之矛攻己之盾，慕容璎珞不也是花了很久，才愿意在海玄面前展露龙角么？ 她别的地方总是很有见地，在这方面却心思单纯，容易被他带跑偏。 但小雉可不吃他这套说辞。 她那时已经能完全看清他的脸，第一次见到他这副模样，就皱起了小眉头。 和他当初送自己离开九仪阁时，不一样。 于是小雉毫不客气地指了出来，并且主动请缨要为他修容。 海玄只觉新鲜，便答应了她。 而这一次也一样。 等不多时，小雉拿着一套小巧精致的刀具出来了，还端来一盆温水和布巾。 “哥哥，你别动哦。” 小雉的语气带着小小的认真和专注。 温热的布巾敷在脸上，带着淡淡的皂角清香。 随后，是小刀刮过皮肤的细微触感，轻柔而仔细。 海玄闭上眼，享受着这难得的放松。 其实以他的修为，控制好金灵气，用手往下巴和唇上一抹，锋锐之气贴着扫过，胡须便能应声而落，干净利落，比凡间任何利刃都好用。 这便利，没有金灵根的修士只有羡慕的份。 可小雉这般细致的服务，却带来一种截然不同的体验。 不是灵气运转的精准高效，而是被人温柔以待的舒适熨帖。 嗯……确实挺爽的。 剃完了须，小雉又拿起剪刀，对着他额前过长的刘海比划起来。 “哥哥，头发也已经很长了，我帮你修修？” 海玄自然没有异议。 小雉的手很稳，剪刀开合间，碎发簌簌落下。 不过片刻功夫，额前的头发变得整齐有型，连带着整个人都清爽了不少。海玄摸了摸下巴，又看了看水盆倒影里的自己。 嗯，感觉比以前找理发师剃得还好。 “这手艺不错，哪里学的？”海玄随口问道。 小雉放下剪刀，眼神黯淡了一瞬，低声道：“以前……在家的时候，不能出门，头发长了也没人管，就只能自己对着镜子慢慢剪，剪多了，就熟练了些。” 她尽量语气平淡，仿佛在说一件无关紧要的小事，但海玄仍听出了那平静下的孤寂与无奈。 一个被家族幽禁、视作工具的孩子，连最基本的仪容整理，都得靠自己摸索。 海玄心中微叹，伸出手，轻轻将她揽入怀中，温柔地摸了摸她的头顶。 小雉靠在他怀里舒服地闭上了眼，感受这来之不易的温情。 …… 数日后，便是五元坛与玄霄门弟子交换学习出发的日子。 清晨，五元坛东侧一处宽阔的广场上，人头攒动。 参与此次交换的弟子们，以及前来送行的同门、长辈，汇聚于此。 小雉站在人群前方，气色红润，神情有些兴奋，焕发着少女应有的活力。 她身旁站着的，正是修整了仪容，面容清俊的海玄。 他今日穿着常服，并未显露自己来自玄冥天或九仪阁。 两人站在一起，格外引人注目。尤其是海玄，身姿挺拔，气度沉稳，与周围炼气期弟子的青涩稚嫩截然不同，一眼便能看出是颇有经验的筑基修士。 ……其实他年初才晋升的筑基期，有个屁的经验，但海玄修习仙品功法神通数月，举手投足间，隐隐带上了一丝缥缈出尘的气质，这点连海玄自己都没发觉，但在别的修士眼里，却总有些不明觉厉。 五元坛的弟子们，目光频频投向小雉和海玄。 小雉最近在五元坛声名鹊起，不仅因为她神秘的来历，更因为她惊人的修炼速度。 如今，她竟又找了一位如此年轻的筑基修士作为护道人，更是引人猜测。 “那位师兄是谁啊？看着有些特别。” “没见过，应该是小雉师妹从外面请来的。” “看样子不比小雉师妹大多少，难道是哪个仙家的子弟？” “有可能，小雉师妹资质超凡，来历神秘，说不定真是哪个大家族的千金。” 各种猜测悄悄流传，一些年轻弟子看向小雉的眼神，也带上了几分羡慕。 人群中，苏若蘅也看到了海玄。 她有些惊讶，没想到会在这里见到他。 上次白鹿城一别后，这还是两人第一次再见。 几个月不见，怎么感觉海公子变得更好看了？而且他为何会出现在小雉师妹身边？她心中疑惑。 海玄目光迅速扫过人群，也发现了苏若蘅。 她今日一身白衣，长发自然垂落下来，这股熟悉的感觉，他一眼就注意到了。 两人目光在空中交汇，苏若蘅微微颔首，露出一个温柔笑容，海玄也温和微笑，轻轻点头回应，算是打过招呼。 他们关系现在只能算认识，以两人性格，还没有到会在这种场合攀谈的程度。 这时，广场中央，一座巨大的飞舟缓缓升空，舟身雕刻着繁复灵纹，散发着淡淡光芒。 一位身穿五元坛长老道袍的老者，飞身登上法器前端，朗声道：“诸位弟子，时辰已到，登船出发！” 小雉拉了拉海玄的衣袖，两人一起登上飞舟。 第97章 谁是最美之人 飞舟平稳划过天际，朝着元州东部疾驰。 一段时间后，地平线上，三座巍峨山峰映入眼帘，气势磅礴。 这是……被十方界修行者当做圣地的三座山。 海玄凝视了一会儿，轻声对着身边的小雉道：“我们到了。” 三山由南向北，依次升高，山色也随之变化，由山脚的青翠欲滴，逐渐向上过渡为云雾缭绕的缥缈，最北端那座山峰，甚至可见峰顶上覆盖的冰雪。 太玄山，清霄山，天门山。 如果只是单纯听过名字，大概没有人会想到，“玄霄门”三个字，源自三座古山之名。 先有三山名，后有玄霄门。 大约四千多年前，古代修行者就已经发现了这三座东西走向、长度相近、几乎平行的山峦，从高空向下看去，宛如三道横杠组成的乾卦，三山高度更是依次排列。 真正的天地为炉，造化为工，令人啧啧称奇。 最初的玄霄门由此诞生。 沧海桑田，如今的玄霄门已成为十方界最古老的仙宗，最强大的力量。 三山截云分日月，一剑乘霄正十方。 “听说炼气期弟子只能在天门山生活，太玄山只有元婴期修士才有资格开辟洞府。” “我们这次有不少炼气期，难道都只能住在天门山？” “如果想去清霄山应该也是可以的，炼气期想去太玄山就不太可能了。” 船上，五元坛弟子低声讨论起来，语气中带着几分向往和敬畏。 飞舟逐渐降低高度，最终缓缓停靠在最南端的天门山山门外。 海玄脚踩在古朴的青石上，只觉周身灵力极度浓郁，仅天门山就超过了幽都山脉的绝大部分地方。 趁着弟子还未全部下来，他站在一处视野开阔处眺望。 往南看，是元州辽阔的平原，河流如带，阡陌纵横，点缀着星星点点的城镇与村落，一派生机勃勃景象，让人心旷神怡。 往北看，群山错落，清霄山的轻云蔽日和罡风环抱，太玄山的冰川玉髓和云涡天光，站在天门山上都可一览无遗。 此处即是天下第一仙宗，十方秩序基石，玄霄门三山福地。 五元坛弟子们在长老的带领下，鱼贯走下飞舟。 玄霄门显然对这次交换学习极为重视，山门前早已布置妥当，铺设了红毯，两侧各站一列身穿统一制式道袍的玄霄门弟子，阵仗颇为隆重。 海玄随小雉走在队伍中，目光扫过四周。 玄霄门弟子们神情肃穆，站姿笔挺，举手投足间都带着一股精气神，看得出是训练有素。 “欢迎五元坛道友远道而来，玄霄门上下不胜荣幸。” 一位身穿玄霄门长老道袍的老者迎上前来，笑容满面，拱手朗声道。 五元坛长老亦是拱手还礼，双方寒暄几句，便一同向前走去。 穿过山门，眼前豁然开朗。 天门山内部，亭台楼阁错落有致，掩映在苍松翠柏之间，景色宜人。 一队玄霄门弟子迎面而来，看样子是专门负责接待他们的。 为首青年露面时，瞬间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就连海玄也忍不住多看了两眼。 眉挑春风，眸漾桃溪?，左眼下那颗泪痣完美得像刻意点的妆，五官看着精致绝伦，线条柔和。肌肤白皙，唇色却淡，仿佛雪中一点初融的嫣红。长发简单束起，数缕垂落颊边，平添几分飘逸。 若非喉结微显，身形仍看得出是男子，恐怕许多人会误以为是哪位绝色仙子下凡。 海玄却一眼注意到他的手腕处——戴着个闪闪发亮的金镯子，艳俗得与一身玄霄门月白道袍格格不入。 单论脸庞，这绝对是海玄今生见过最俊美的男人。 ……就是身量似乎略显单薄了些，身高只有一米七左右，若再高大几分，配上这副容貌，那便是真正的颠覆众生了。 真是可惜，林雪枝也好，眼前这位男子也罢，明明都是天道眷顾之人，却都离天下最美，差了那么一丝，莫非这就是遗憾美……海玄暗自评判。 是的，眼前这位美得不可思议的男子，竟也是一位气运之子！ 不过林雪枝的白毛对我来说就是加分项……海玄见了眼前男子，忍不住回忆起数人来。 云梦瑶是面容、身材、气质都没有短板的美人，笑起来颇为甜美柔和，属于男女老少通杀的类型。 别人眼里的北冥光，更是难见的大美女，身材出类拔萃，能让站在她身边的男女有些自惭形秽，可惜她面对海玄很难老实下来，总是气质垮完，连带着神情也偶尔失控，蹦出各种颜艺，化身难以评价的沙雕美人。 而林雪枝和慕容璎珞，很难用凡人标准评价，无论是林雪枝的雪白长发，还是慕容璎珞眼尾如妆般的细鳞，都不怎么受世俗审美讨喜。 她俩方差极大，曾有路人看了林雪枝一眼就直接皱眉垂目，不想多看；却也有人特意多看好几眼，甚至无论男女都看得怅然若失。 慕容璎珞在九仪阁也差不多。 眼前之人若是女子……恐怕就是符合世俗审美的林雪枝或慕容璎珞了，那真是恐怖如斯。 先天男娘圣体。 海玄压下心头闪过的古怪想法，重新审视起这名气运之子来。 其气运之盛，媲美他最后一次见到的北冥光。 已经是接近金色气运的程度了。 就在海玄各种想法冒出时，周遭已响起一阵压抑不住的窃窃私语。 “是他……江雪归师兄！” “天啊，居然是江师兄亲自来接待我们……” “他真的……比传闻中还要好看……” “嘘，小声点，别失了礼数。” 江雪归？ 海玄心中一动，这个名字，他有些印象。 当初在玄冥天翻阅各派天骄的情报时，曾扫到过，其人名字好记，外加与他同龄。 记得情报上说，是玄霄门附近城镇一个市井舞姬之子，家境贫寒，身份低微。 十二岁那年，靠着自己平时唱戏卖舞一点点攒下的钱，来到玄霄门参加弟子选拔，竟测出了天灵根，从此一步登天，成为玄霄门备受瞩目的天才弟子。 这段鱼跃龙门的传闻也一时兴起。 情报中也提到了“男生女相”四个字。 但今日一见，岂止“男生女相”可以形容的？简直是上天偏心得有些过分了。 第98章 颇为亲切 至少来句“形貌昳丽”之类的……海玄暗叹玄冥天情报工作做得不到位。 江雪归带着身后几位玄霄门弟子走近，脸上带着微笑，目光平和扫过五元坛众人，声音清朗悦耳。 “诸位五元坛的道友，一路辛苦。在下江雪归，奉师门之命，负责诸位接下来在玄霄门的起居与交流事宜。若有任何需求，或是在修行上遇到疑难，皆可随时向我等提出。” 他的态度不卑不亢，言语间透着一股令人舒适的亲和，丝毫没有因为自身天赋和容貌而显得倨傲。 五元坛弟子们，尤其是年轻女弟子，不少人脸颊微红，眼神躲闪，不敢与他对视。就连一些男弟子，看着江雪归那张脸，也有些不自在，心中暗叹造化弄人。 这实在是再正常不过了，连经历前世各种医美、化妆、修图的海玄，刚才都忍不住多看他几眼，哪是这些尚未到金丹期、还不能美化容貌的年轻修士能顶得住的？ 而且这位江雪归……还真不是空有天赋的花瓶。 小天刚刚已经告诉海玄了，筑基中期，根基稳固，灵力精纯。 不愧是玄霄门弟子。 “江师侄客气了。”五元坛带队长老回礼，“有劳诸位费心。” 江雪归微微一笑，引领众人来到一处宽阔的广场，广场中央早已摆设好了丰盛的宴席，美酒佳肴，琳琅满目，香气四溢。 “诸位道友舟车劳顿，请先入席用宴，稍作休息。”玄霄门长老热情地招呼道。 江雪归同样笑道：“诸位道友请先用宴，宴后我再带诸位前往住处安顿。” 五元坛此次前来交换的弟子总数不到两百人，其中炼气期弟子更是只有数十位，皆是门中精锐，接待起来倒也并不算太过繁琐。 众人纷纷落座，拿起碗筷。只是席间，不少人的目光仍时不时飘向江雪归，气氛显得有些微妙。 海玄倒是从容自若。 此刻时间还未完全到午时，这一顿不像午饭更不像早饭，那些专修法术的炼气期弟子，恐怕现在是有些吃不下饭的。 但这关他一个筑基期什么事呢？ 拿起筷子，夹了一块看起来颇为鲜嫩的灵笋，送入口中。嗯，味道不错，玄霄门的伙食水准挺高。 他见小雉望着满桌佳肴，面露难色，不由有些好笑。 小雉担心路途遥远，或是玄霄门不管午饭，启程前可是吃了不少。 海玄将杯中灵茶一饮而尽，对着小雉低声道：“尽力多吃些，实在吃不下就算了。” 宴席进行得不长，待杯盏撤下，玄霄门长老与五元坛带队长老又寒暄了几句，便开始安排住处。 自有玄霄门弟子上前，手持玉册，核对名录，将五元坛众人按境界分组，由不同的玄霄门弟子负责引领。 轮到海玄和小雉时，二人正待上前听从分配，却见江雪归含笑走了过来，竟是正好到他接待他们。 “这位道友，还有这位师妹，”他带着有些爽朗的笑意，“请随我来。” 江雪归一举一动都吸引周围年轻弟子目光，一下就有不少人注意到他们这边。 海玄看了江雪归一眼，又瞥了瞥身旁略显局促的小雉，点了点头，并未多言，跟着他向前走去。 三人沿着天门山蜿蜒阶梯向上，江雪归在前引路，偶尔侧身与海玄搭话，介绍沿途建筑与景致，谈笑间可谓亲和力十足。 走了一段路，远离了山门广场的热闹，周围渐渐安静下来，只剩时大时小、风吹树海的涛声。 江雪归脚步微顿，转过身来，目光落在海玄身上，带着一丝纯粹好奇。 “说来也怪，”他微微偏头，眼下的泪痣在日光下更显精致。 “这位兄弟，我看着你，总觉得……眉眼间颇为亲切。” 海玄闻言，脚步亦是一顿。 亲切？ 这两个字，已经好多年没跟他扯上关系了。 自从父母离开后，他听得最多的评价无非是“冷淡”、“严肃”、“看不透”之类，偶尔有人觉得他“可靠”，但也跟“亲切”沾不上边。 海玄不动声色打量江雪归那张足以让春风失色的脸。 ……他不会是男同？ 这念头一闪而逝，海玄面上露出恰到好处的疑问：“哦？江道友何出此言？” 江雪归坦然一笑，摇了摇头，眉宇间带着几分真诚的困惑：“我也不知，只是直觉如此，我的直觉一向比较准。” “或许……是我们前世有缘？又或者曾在某处不经意间擦肩而过？” 海玄听得只想笑，前世有缘纯属无稽之谈，擦肩而过也几乎不可能，他此前人生轨迹从未离开过玄州，怎么可能见过江雪归？ 可看江雪归若有所思，眼神清澈，不像作伪。 ……你来真的啊？ 海玄在心中默问：“小天，他有什么特殊体质或天赋吗？” 小天迅速做了否定的回应。 海玄闻言便不再深究此事，只将其归结为气运之子某种难以言喻的玄学感应。 江雪归见海玄似乎不以为意，也洒脱一笑，继续引路。 不多时，三人来到一处独立院落前。 院子占地不大，胜在雅致清幽，院内栽种着一些植物，散发着淡淡清香。 院门外，一条石板小径连接着主路，周围还分布着十几座相似的居所，大概这一处能住上数十位五元坛弟子。 “这里便是二位住处了。”江雪归推开院门，示意二人进入，“此地灵气浓度尚可，也算清静。” 他一边介绍着院内简单的陈设，一边看似随意地问道：“还未正式请教两位大名？看兄弟年纪轻轻，修为已至筑基，想来在五元坛亦是核心弟子。这位师妹小小年纪便已炼气后期，未来可期啊。” 五元坛给的名册，只记录了姓氏与境界，江雪归不知道才正常。 海玄走进院中，环视一圈，淡然回应：“在下海玄，这是舍妹小雉。我并非五元坛弟子，只是陪同她来，充当护道人罢了。” “原来是海兄弟和小雉师妹。”江雪归眼中闪过一丝了然，“不知海兄弟师承何处？” 这倒也没什么好隐瞒的，海玄答道：“九仪阁。” 江雪归神色瞬间一顿。 第99章 添点麻烦 江雪归是个眼观六路、耳听八方之人。 作为亲传弟子，他的人缘极好，广结人脉，甚至九仪阁里，他都能通过留在外阁的玄霄门弟子和长老打听到消息。 而前不久，江雪归就曾听闻，九仪阁内阁今年来了个年轻男弟子，来历神秘，身份不低，连慕容璎珞对他似乎都和常人不一样。 慕容璎珞他可是知道的，那是什么人？筑基期就能和九仪阁那群元婴长老一起共事的天才。 江雪归当时就来了兴趣，问起对方长什么样，万一以后巧合碰见，也不至于有眼无珠。 而现在看眼前这位海兄弟……不就和当时玄霄门那位弟子的描述，有七八分像么？ 江雪归眨了眨眼，马上笑道： “原来是内阁高徒，既是护道人，那海兄定然经验不凡。不如我们互相留个传音石印记？若有急事，也方便联系。” 海玄自无不可。 江雪归又细致地交代了几处需要注意的地方，例如天门山的禁制区域、日常事务的办理地点等等，这才拱手告辞。 “若有任何需要，海兄弟随时可以通过传音石找我。在下还有些事务，便先失陪了。” “江道友慢走。” 送走江雪归，院门轻轻合上，海玄看着院门若有所思。 这人倒不愧是出生市井、又在玄霄门修习多年的，一言一行间带着一股微妙的江湖气息，却又算是礼数得当，不会让人感觉冒犯，失了分寸。 很少见这种毫无架子的修行天才了，哪怕他可能是装的…… 海玄转身看向小雉，见她小脸上还带着一丝未散去的拘谨和好奇。 “你今日就入内打坐，安心调息，尽快熟悉此地的灵气环境。”海玄检查了一下小雉的气色，见她虽有些疲惫，但精神尚可。 “方才江雪归也提及，筑基期修士持有身份凭证，便可前往清霄山。” 他顿了顿，看向北方云雾缭绕的更高山峰：“我打算现在去清霄山探查一番，你好好修炼，若遇紧急之事，立刻用传音石联系我。” 小雉虽然有些依赖海玄，但她早就知道海玄此行有自己的目的，便乖巧地点了点头：“哥哥放心，我能照顾好自己。” 海玄见她如此懂事，心中稍安，又叮嘱了几句，便离开了院落。 他取出江雪归赠予的身份玉牌，注入灵力激活，只觉神识上似乎盖上了一道淡淡印记，这印记只要玉牌离身，就会自行消散。 他随后便朝着清霄山的方向飞去。 至少此前在天门山一番逗留，他完全没有感到口袋中的灵玉有何反应，他也认为留在主要居住着炼气期修士的天门山，多半查不出个什么。 在玄霄门探查天命反派，事关重大，还是应以低调为主，海玄这次就没有用双脚御空而行，而是久违地再次御剑。 越往北，周围灵气愈发浓郁，人烟也越发稀少。苍松翠柏之间，隐约可见一些古朴的道观和洞府，不时有身穿玄霄门道袍的弟子御剑而过。 只是清霄山面积颇大，峰峦叠嶂，海玄御剑盘旋片刻，竟有些不知该从何处查起的茫然。 这玄霄门核心之地，总不能像无头苍蝇一样乱闯？ “小天，”海玄在心中问道，“你有没有什么办法找到那天命反派？” “这么大一块地方我也感应不出来啊。”小天埋怨了一句，随后闭眼沉思片刻，说道：“最初，我们是在死后的赵宣身上见到黑蛇的……” “你的意思是？”海玄已经隐隐明白小天想说什么。 “既然黑蛇最初潜藏于赵宣体内，赵宣又是亲传弟子，地位不低。”小天的思路逐渐成型，“要不你去尝试接触下其他玄霄门的核心弟子？尤其是亲传弟子。” “一来，可以从他们口中旁敲侧击，探听赵宣生前死后的线索；二来，说不定有谁就像赵宣一样，体内存在黑蛇，灵玉会有所感应，我们可以当场抓个正着。” 海玄微微颔首，小天的建议不无道理。 换他是天命反派，要从内部搞垮一个门派，肯定也是先找玄霄门内有分量的角色，接触亲传弟子，确实是最高效的排查方式。 可那些亲传弟子又岂是随意就能碰到的？他们大多在潜修，或是外出历练，行踪不定。 思来想去，似乎还得找那个自来熟的江雪归帮忙。 他取出传音石。 片刻后，江雪归带着笑意的声音传了出来：“海兄弟？怎么这么快就联系我了？可是住处有何不妥，或是有什么需要？” “江道友，”海玄言简意赅，“住处甚好，多谢关心。只是我初来乍到，对玄霄门景仰已久，不知可有机会……结识一下贵门亲传弟子？” 传音石那头安静了一瞬，江雪归爽朗的声音才再次响起：“海兄弟对我们玄霄门感兴趣，这是好事啊！说来也巧，今晚我们内门有些相熟的师兄弟正好有个小聚，玩几把牌放松放松。” “我或许可以叫上几位亲传师兄师姐前来，只要他们有空……海兄弟若不介意，届时我唤你一同过来？” 海玄有些意外，没想到江雪归如此轻易就答应了，还正好有个牌局。 这么巧？ 无论如何，这都是再好不过的机会了。 “如此，便叨扰江道友了。” “客气，这事交给我，包叫来一车人，晚上我再联系你。” 结束传音，海玄心中对江雪归的评价又多了几分复杂。 才接触不到两个时辰，这小人情就欠上了。 不过人和人相处方式是不一样的，江雪归……从刚才对话的感觉来看，或许他还挺乐在其中的？ 要不以后多给他添点麻烦？ 既然晚间已有安排，海玄便不急于一时，索性下了飞剑，在清霄山间随意漫步，权当熟悉环境。 清霄山植被茂密，古木参天，偶有飞瀑流泉，景致清幽壮丽。 海玄一路向上，不知不觉来到一处相对偏僻的山峰，正欲登顶远眺，一阵“叮叮当当”的金铁敲击声断断续续传来，打破了山间宁静。 这声音……像是在锻造什么东西？ 海玄心中好奇，循着声音传来的方向走去。 第100章 有缘 绕过一片嶙峋怪石，只见前方峰顶一侧的平地上，竟搭着一处简陋的露天冶炼棚。 棚子以粗木为梁，茅草为顶，显得有些随意，与清霄山的仙家气象格格不入。 “决哥，这些器胚都够我们用到明年了，还要继续造？” 一个清脆悦耳的女声从棚内传出，带着些许抱怨。 “不够，最近家里都在找我要器胚，说是要准备大量法器，一大波订单可能就要来了。”一个略显低沉的男声回应道，“接着干，别偷懒。” “知道了，催什么催……”女声有气无力嘟囔着，似乎有些不情愿。 “有外人来了，我出去看看，你继续。”男声说完，便没了动静。 海玄耳朵灵敏，已隐隐约约听见了二人对话的内容，心中更加好奇。 正待上前一探究竟，只见一名身穿粗布短打、挽起短袖、露出肩膀的年轻男子从棚里走了出来。 男子一身小麦色皮肤，黑色中长发高束成脑后的小马尾，脸上线条棱角分明，却没什么凌厉感，反而有种世家温养出的端方气度。 海玄一眼就怔住了，小天也在他脑中一声惊呼。 这人……是一名金色气运之子。 就是小天从之前见慕容璎珞的“哇”变成现在的“卧槽”了，她到底从哪学的这些粗口，反正不可能是学的我……海玄仔细打量起眼前男子。 内行看门道，他第一眼就看出，此人锻体造诣不低。 看到海玄一身穿着，男子同样也是一怔，眼神中带着一丝疑惑，随即面色有些古怪，似乎想到了什么，有些犹豫地问道：“这位道友……可否擅长炼器？” 对方这没头没脑的一句话，直接让海玄原本准备好的说辞卡在了喉咙里。 擅长炼器是肯定的，但他怎么看出来的？ 他语气平静回道：“略懂一二，道友为何有此一问？” 男子闻言，眼神一亮，脸色却还带着些迟疑，问道：“阁下可是玄冥天中人？” 海玄莫名其妙。 这问题我怎么承认？ 看海玄面色有些难看，男子也反应过来，说道：“是我失礼了，年初我曾前往九仪阁，阁中有精通天机之术长老，为我占卜，说我今日会遇见一有缘之人，来自玄冥天，精通炼器。” 这一番言辞说完，海玄疑惑渐消。 原来是自家搞的鬼啊！ 海玄如今对天机之术也有了几分造诣，便问：“那位长老有没有和你说……是什么缘分？” 不会是什么奇怪的缘分？ 男子神色微微一顿，露出一个尴尬而不失礼貌的微笑：“说是……商贾买卖之缘。” “……” 原来我们的缘分是，你赚我钱？ 见海玄神情更加微妙，男子忙自我介绍道：“在下谢明决，玄霄门亲传弟子，来自云州谢氏，家中世代以炼器为生。” 他看着海玄，又找补了一句：“那位长老说我与阁下，有商贾之缘，或许……未必单指买家卖家，也可能是一起做生意也说不定？” 海玄听到“谢明决”这个名字，心中顿时了然。 玄霄门弟子中，最为杰出之人会被冠以“三才”之名。 所谓“三才”，并非定数三人，上过文言文课的同学们都知道，“三”在古语中常常代表“多”，此处亦然。 不过，恰好当代玄霄门“三才”，不多不少，正好三人。 这“三才”名号含金量，就像云来圣地的圣子圣女，可云来圣地与玄霄门差距颇大，哪怕资质绝代如云梦瑶，也未必比得上眼前的谢明决。 成为“三才”的基本条件极为苛刻：境界必须达到筑基巅峰，且成为筑基巅峰时年龄不得超过二十五岁。 仅这一条，便足以刷掉无数修士，哪怕是玄霄门都有空置“三才”名号的时候，像当初见到的云来圣地圣子许不凡，境界上就不合格。 关于当代这三人的情报，海玄早已熟悉，毕竟是玄霄门年轻一代的扛鼎人物，放眼整个十方界，也绝对是名列前茅的天才。 要寻找气运之子，从这些人里入手，效率无疑是最高的。 谢明决，正是当代“三才”之中，最为年轻的一位，今年二十三岁。 既然知晓了对方身份，气运也证实如此，怀中灵玉同样毫无反应，海玄心中便多了几分信任，不再似先前那般戒备。 “幸会。在下海玄，的确来自玄冥天。”他行了一礼，同样报上名号。 “原来是海道友。”谢明决侧身伸手，完全没有在意为何玄冥天的海玄，会出现在清霄山。 “海道友既然也懂炼器，不如来棚里看看？虽然简陋了些，但有些东西或许值得一看。” 这话说得……海玄微微一笑。 这位玄霄门的天之骄子，恐怕也想看看他有没有两把刷子。 “有劳。”海玄点头应允。 两人刚向棚子走了没几步，一阵震动声突然从谢明决腰间传来。 他取出传音石看了一眼，眉头皱了一下，随手便将传音石塞了回去，并未理会。 海玄自然注意到了他的动作和神情变化，便道：“谢兄若有急事，不必管我。” “无妨，小事罢了。” 谢明决浑不在意，继续引着海玄往棚子里走去。 “海道友这边请。” …… 与此同时，天门山。 江雪归刚忙完对接五元坛弟子的任务，一点休息时间没有，就再次忙得不亦乐乎。 他手持传音石，脸上挂笑，熟稔地联系着各路师兄弟姐妹。 “宋哥？今晚有没有空啊？老地方，打牌，来不来？” “放心放心，人肯定够，我组的局你还不放心？现在都快凑齐十个人了，热闹得很！” 其实这还是他联系的第一个，但他根本不慌，挂断一个，他又联系另一个，语气热络。 “段哥！忙不忙？小弟我最近刚得了一坛陈年佳酿，想着跟几位哥哥分享分享，今晚有没有空赏光，咱们边喝边玩几把？” “小明啊？今晚打牌，来不来？” 传音石那头似乎没什么动静，江雪归等了片刻，撇了撇嘴，小声嘀咕：“……切，估计又跟他家那青梅竹马腻歪去了，重色轻友的家伙。” 迅速搞定了几个师兄弟，他又开始联系师姐妹。 “清姐~在不在呀？今晚师兄弟们小聚，打打牌放松一下，师姐能不能抽空过来看看，指点我们几手？哎呀，主要是弟弟想你了嘛，你要是来了，那肯定蓬荜生辉啊……” “赵师妹，今晚有没有空？师兄给你介绍个新认识的帅哥，是你喜欢的高冷风……” 第101章 两边都赚的买卖 这边，江雪归游刃有余，不断切换着语气和称呼，今夜的弟子聚会已在他的安排下初具雏形。 另一边，海玄也随谢明决走入冶炼棚。 棚内堆放着不少器胚，中间摆着一座小型的炼器炉，炉火熊熊燃烧，散发出阵阵热浪。 一个身穿素色长衫的年轻女子正坐在炉旁，手持风箱，一下一下地拉动着，热得满脸是汗。 这正是刚才说话的女声主人，她皮肤只比谢明决稍白一些，用头巾将长发挽起，称得上眉清目秀。 哪怕她现在是坐着的姿势，海玄也一眼看出……这姑娘在女子里算是颇为强壮的了。 “这位是季兰，我的得力助手。”谢明决介绍道。 见谢明决领着海玄进来，季兰也有些好奇地抬起头，打量了海玄几眼。 “季兰姑娘。”海玄微微颔首，算是打了招呼。 季兰笑着点点头，放下风箱，起身拍了拍手上的灰，开口问道：“决哥，这位道友是？” 谢明决在一旁接口：“这位是海玄，海兄弟，也是炼器的好手。” “谢兄客气了。”海玄淡淡一笑，不置可否。 “我路过此地，听闻此处有金铁敲击之声，好奇前来拜访，打扰之处，还望见谅。” 谢明决指了指棚内角落的各种胚件问道：“道友可有看上的？” 海玄目光扫过。 法器的制作，通常分为“制胚”与“铸灵”两大步骤。 制胚，便是将各种金属、石料、木材等原料，通过锻打、熔炼、塑形等手段，制作成法器的雏形，也就是器胚。 这一步考验的是对材料的理解、塑形的手艺以及火候的掌控。 铸灵，则是在成型的器胚上铭刻符文、灌注灵力、激发其特殊效用，使其从凡物蜕变为具备威能的法器。 两者但凡精通其一，便可称为炼器师。 第一步制作出的器胚，大多其貌不扬，若非特殊材质，看上去与凡间打铁铺里的刀剑枪棍胚子差别不大，唯有经验丰富的炼器师才能看出其中门道。 海玄自认在制胚方面只能算尚可，他更擅长铸灵，有着远超同阶修士的理解。 在玄冥天时，若非必要，他炼器的制胚环节，多是直接利用炼器堂提供的自动化法阵熔炉，设定好参数，出来便是一批规格统一的量产胚件，省时省力，无需他多费心神。 至于比法器更高阶的法宝，那制作工序就更为灵活复杂，非一言可蔽之。 此刻，棚内器胚种类繁多，刀枪剑戟、斧钺钩叉，乃至盾牌、护甲，形态各异，堆放在不同架子上。 这些器胚大多闪烁着金属的冷硬光泽，少数则呈现玉石或木料的质感。 作为一个优秀的铸灵师，海玄的目光并非停留在器胚的完成度或外形上，而是更关注其内部材质的均一度、结构的稳定性以及潜在的灵力容纳空间。 他的视线掠过一排排剑胚、刀胚，最终，停留在一个角落。 那里，静静地躺着一口齐他腰高的铜钟。 这钟胚造型古朴，表面没有任何纹饰，钟体圆润饱满，边缘厚实，透着一股沉稳凝重之气。 钟？ 海玄心中微动。 钟作为法宝，并不算罕见。攻守兼备，尤以防御和神识攻击见长，一些强大的钟类法宝，催动之时钟声浩荡，可镇压神魂，威力无穷。 但作为法器，就比较少见了，炼气期筑基期的修士，大多不会有神识攻击或是强力防御的需求。 他走上前，伸出手指，轻轻敲击了一下钟壁。 “咚——” 一声低沉鸣响在棚内回荡，声音不大，却穿透力十足，余音袅袅，经久不息。 “好钟。” 海玄收回手，语气带着赞赏。 这钟材质极佳，内部结构匀称致密，是难得的上品器胚，潜力极高。 谢明决露出赞许笑容：“海道友果然好眼力！这口钟，还是我前几个月专项练习时，无意中炼制出来的。” “当时只是想尝试一下大型器物的塑形，没成想歪打正着，材料融合得异常完美，竟成了我手中最好的几件器胚之一。” 他走到钟胚旁，也伸手抚摸着冰凉的钟壁，语气中带着些许惋惜：“只是……这钟虽好，想要为其铸灵却难，以我目前铸灵水准，并没有十足把握能将其炼制成功。” 海玄自然知晓，钟类法器对灵力回路的复杂度和稳定性要求极高，稍有不慎，便可能导致灵力冲突，作废器胚。 谢明决坦诚道：“若是自己用，炼坏了未免太可惜，而且我也并不需求钟类法器。” “若是拿去坊市，一来识货之人不多，二来寻常筑基修士，同样不会选择这种冷门又难炼的法器。一来二去，这钟胚便一直搁置在此处，蒙尘至今了。” 海玄闻言，心中意动。 他正好缺一件防御型法器，这钟胚潜力巨大，若是能成功炼制出来，至少也是上品法器，足够他用到金丹期了。 若是防御方面炼不成功，炼成神识专精法器，也能结了岑音那“上品神识法器”的交易。 至于铸灵难度……对他而言，或许可以一试。 “谢兄，”海玄看向谢明决，“这口钟胚，你可愿割爱？” 谢明决一怔，随即笑道：“海道友既然看中，自无不可！不过，我出价可不便宜，还有一个小小的请求。” “待海道友将此钟炼制成功后，可否让我开开眼界，看看海道友会将这钟炼成何种效果？” “自然可以。”海玄点头应下，这要求合情合理，他也乐于满足。 …… 时间流逝，很快便到了下午近傍晚时分。 海玄已回到小雉院中，研究着刚到手的钟胚，思索着铸灵方案，腰间传音石忽然震动起来。 是江雪归。 “海兄弟！”江雪归充满活力的声音从传音石中传出，“地方定好了，清霄山的听风小筑，戌时开场！” “有劳费心。”海玄应道。 “呵呵，客气什么！”江雪归似乎心情极好，“这次来的人，分量可不轻！” “我们平时也就内门筑基期相熟的聚聚，而这一次，连炼气期的亲传弟子、五元坛的几位亲传，也都想来凑个趣。” 海玄听得目瞪口呆。 他把五元坛的亲传都叫来了？ 第102章 都是人才 江雪归消息灵通，自然知道五元坛此次来的弟子里，有哪些需要特别注意的。 这些人，他都会主动去要个传音石印记。 等到真正叫这些五元坛弟子时，反而没那么麻烦。 对五元坛弟子，只要说一声——我把“三才”全叫了，就都愿意来了；而搞定自家那群师兄弟，需要考虑的就多了。 ——至于那三人能不能都来，我也没底，反正叫是都叫了。 就在海玄无言以对时，江雪归接着问道：“小雉师妹也是青珏元君座下真传？她愿不愿意来？” 小雉当时拜师引起轰动，江雪归知道也不奇怪。 海玄看了客厅里还在潜心修炼的小雉一眼，觉得也是时候让孩子放松一下了。 这算经典的父母语录：出去多交交朋友。 海玄答道：“我把她带过去。” “那正好！”江雪归道，“我正要去天门山，接一下这几位要来的道友，我们提前碰头如何？ ” 天门山要来的，无非就是暂住于此的五元坛弟子，和玄霄门炼气期的亲传了。 这提议倒是省了海玄的事，有江雪归带路，他也不用跑到清霄山打听那“听风小筑”在哪。 海玄应下。 “那你先准备准备，收拾利索点啊，今晚来的师姐师妹，眼光可不低呢！”江雪归调侃了一句，带着笑意结束了传音。 海玄沉默了一下，步入屋内。 “小雉，等下和我一起出门，我们晚上去见见玄霄门的弟子。” “诶？见谁？” “不知道。” “……哥哥现在是要洗澡？” “对，你等下也来洗，收拾好了再出发。” …… 海玄和小雉换了身干净整洁的衣物，便出了门。 小雉跟在海玄身侧，步履轻快，脸上带着难掩的好奇与期待。 虽然性子内向，但终究是少女心性，对于这种同辈之间的聚会，还是有些向往的，只是想到要面对许多陌生人，又有些紧张，小手不自觉地攥紧了衣角。 海玄察觉到她的情绪，并未多言。 有的场合多经历了，自然就会习惯。 两人来到天门山广场上一处，远远的，海玄便看见一道熟悉身影正朝着他们挥手，正是江雪归。 江雪归身边已经围了好几人，有男有女，都是年轻修士。 “海兄弟，小雉师妹，这边！” 江雪归嗓门洪亮，笑容满面迎了上来。 他身旁站着三名青年男子，气息沉稳，修为都在筑基期。 看到小雉，三人眼中都闪过一丝讶异，其中一人率先开口：“小雉师妹。” “见过三位师兄。”小雉认得他们，连忙敛衽一礼。 海玄的目光在三人身上扫过，最后落在了中间那位最为壮硕的青年身上。 这是他唯一一眼认识的人。 此人身形魁梧，肌肉虬结，最引人注目的是他脸颊两侧，竟还残留着几道淡淡的虎纹状痕迹，像是没完全褪去的胎记，却平添了几分野性魅力。 胡魄，五元坛亲传弟子，土属性天灵根，筑基后期修为，据说重修前本体是一头白额吊睛虎精。 五元坛不似玄霄门、云来圣地那般，会给杰出弟子冠上名号进行内部竞争，他们的氛围更为自由随性，注重个体发展。 这也导致外界很难准确评估五元坛年轻一辈的顶尖之人。 这胡魄，算是玄冥天情报中重点提及需要注意的人物之一，肉身强悍、力量霸道，正面攻防能力极强。 另外两位五元坛弟子，海玄虽不认得，但看他们与胡魄并肩而立，想来也不是寻常之辈。 打量完五元坛的三人，海玄的视线转向了江雪归身边另外两人。 这是两位妙龄少女，从灵力波动来看，都只有炼气期修为，应是江雪归所说的玄霄门炼气期亲传。 其中一位个头较高，一身白色加淡黄色的劲装短裙组合，梳着俏皮的及腰双马尾，发梢随着她的动作轻轻晃动。 她正在观察众人，见海玄看向她，一双明亮的大眼睛毫不避讳地上下打量着海玄，眼神好奇，嘴角噙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 这股子外表平和、内里却透着活跃劲儿的感觉，让海玄一下就想起了北冥光。 而另一位则截然不同，她脸蛋小巧精致，神色淡然，身着一身浅蓝色短打加长裤，两腿并拢，亭亭玉立，静静站在那里，如同一株幽谷中的兰草。 一头乌黑长发被一丝不苟地束成一个高高马尾，垂在脑后。额前刘海修剪得整整齐齐，恰好过眉，几缕稍长的发丝自然垂落两侧，直达腰际。 她只是瞥了海玄和小雉一眼，随即就垂下眼帘，安静站在一旁。 海玄离得近了，忍不住又扫了一眼这位文静少女。 她这身衣服并不算很保守，腰部的曲线和双腿的轮廓都看得出来。 这少女身材比例极其惊人。 明明身边的双马尾比她还高近半个头，那位双马尾也是一眼就能看得出的好身材，两人腰线居然差不多等高。 真是好长的腿。 而这位单马尾少女的腰肢，也是海玄生平所见最细。 ……如果上半身再多些肉，那都能追上北冥光的完美身材了。 不对，我为什么要在这两位师妹身上找小光的即视感？ 说起腰肢，江雪归乃舞姬所生，莫非也……？ 海玄胡思乱想，正要观察江雪归，忽有所感，侧视一眼，只见双马尾少女正眼中带笑、带着戏谑地看着他。 那意思，分明是在打趣他盯单马尾少女盯得久了些。 “人还没齐呢，”江雪归见海玄打量众人，笑着打了个圆场，“等会儿到了听风小筑，我再给大家好好介绍。” 他话音刚落，不远处又有两道身影由远及近，迅速靠近。 看清来人，海玄微微一怔。 跑在前面的是一个扎着羊角辫的小女孩，穿着粉色裙衫，显得十分活泼，速度飞快。 而她小手里，正紧紧拉着一个熟悉的身影——正是五元坛的苏若蘅。 “江师弟！久等了！我把这个不喜欢出门的师妹带出来了！” 小女孩隔着十几米就对这边大吼道。 苏若蘅被小女孩拽着，脸上带着一丝苦笑，跟得有些勉强。 这一幕似曾相识……海玄想到。 苏若蘅看到海玄，眼中更是闪过尴尬，只能无奈又熟悉地眼神接触了一下，算是打过招呼。 第103章 起反应了 先不谈正尴尬着的苏若蘅，拉着她的这位小女孩，海玄还真认识。 五元坛亲传，裴白羽。 看着小，实际年龄应该快三十了，修为更是筑基巅峰。 据说……是只鸽子精化形，但可能化形时哪儿出了些岔子，变成了这副长不大的模样。 裴白羽以消息灵通、过目不忘、性格颇好相处闻名，哪怕玄冥天上不记录她战力非凡，海玄多半也会听闻她的大名。 而且，她早些年还曾在九仪阁当过外阁执事。 “这位就是海玄师弟？”裴白羽跑近了，歪着头，眼睛亮晶晶地打量着他。 “早就想跟你见一面了，闻名不如见面呀！” 声音清脆，带着点小孩子气的欢快。 海玄心里嘀咕，她怎么知道我名字？应该不是苏若蘅提的我？ 不过转念一想，自己在九仪阁并不怎么隐藏身份，以这位“鸽子精”打探消息的能力，自己恐怕跟筛子似的，漏得差不多了。 他面上不动声色，拱了拱手：“裴师姐客气了，久仰大名。” 嗯……如果是以玄冥天弟子身份，称呼正道仙宗弟子为师姐妹就不太合适，但作为九仪阁内阁弟子，九大仙宗都可视作同气连枝，这声师姐喊起来就没问题。 而裴白羽开口就叫他海玄师弟，多半也是指他的九仪阁身份。 裴白羽咯咯一笑，也不多问，又和旁边的小雉打起招呼。 江雪归身上的传音石已经响了起来，他转身接过，传音说了些什么。 然后回头笑道：“好了好了，人都到齐了，咱们出发，去清霄山。” “那边人也快到齐了，都在催我了。” 裴白羽很是利索，手一扬，一只精致的、巴掌大的木舟迎风便涨，悬停在半空，散发着柔和灵光。 “都上来。” 木舟空间不小，他们此行有十人之多，容纳下来绰绰有余。 刚上船，江雪归就指着身旁两位跟着的少女，笑着说道：“既然各位五元坛道友都到了，那也该介绍一下我们玄霄门炼气期的小天才了。” 双马尾少女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而单马尾少女仍然一言不发，只是眼神游移扫过众人。 从他们刚刚见面起，海玄的注意力不由自主地大半都放在这两人身上。 这两个，竟都是气运之女！ 不过气运强度就比较一般了……感觉不如目前的小雉。 除此之外，还有件更重要的事。 ——从见到她们起，海玄神识就感应到，怀里的灵玉有所反应，正亮起微光。 真是意外又不意外。 一旁江雪归指向个子稍高的双马尾少女，自顾自介绍道：“这位是赵云晴师妹，十七岁的炼气圆满。” 又指向另一位少女道：“这位是萧以素师妹，也是同样的年龄修为。” 他转头笑道：“等会儿牌局上，大家可多照顾照顾这两位小师妹。” 五元坛众筑基期修士都是微笑答应。 赵云晴落落大方，对着众人拱手一礼；萧以素只是轻轻颔首，目光很快就垂了下去。 而海玄看着站在一起的两人，实在有些头大。 灵玉的反应……是对着谁的？ 庄长老，您这设计不够智能啊！ 总不能两个都是？ 得找个办法验证一下。 海玄暗忖，待会儿到了地方，寻个理由，把其中一个单独叫出来试试。 嗯……看起来，那个赵云晴似乎更好搭话一些。 而赵云晴已经注意到海玄目光在她身上聚焦了一会儿，同样回看了海玄一眼，看起来有些羞恼。 “海玄师弟！”裴白羽突然凑上前来，找海玄搭话。 “听说你在九仪阁表现相当不错，那里的人说你是四艺皆通的天才。”裴白羽一脸纯真模样。 “多谢师姐关注。”海玄淡淡回应，心中泛起一丝不妙的预感。 “师弟是拜了阁中哪位长老为师？” 裴白羽这一番话毫无掩饰，一下舟上众人目光都看了过来。 海玄看了苏若蘅一眼，只见她面色虽有些尴尬，但嘴角却有些翘起。 ……看轮到我了就幸灾乐祸了是？ 海玄只能如实作答：“家师说，在我成金丹前，不便透露他老人家名号。” “这样啊，真可惜。” 三位五元坛男弟子听后，彼此交换了一下眼神。 成为金丹，在某些程度上来说，也意味着出师了。 这位海玄师弟竟拜了个不出师前不能说的师尊？ 不过既然是九仪阁那群精通天机的长老，想必这么做也有理由。 舟上众人心领神会，听完裴白羽一番话，知晓海玄拜入阁中，是内阁弟子后，眼神都多了几分尊敬。 也不知道这位裴师姐心里装的什么……海玄看着裴白羽笑吟吟的样子，总觉得她是故意有此一问。 裴白羽似乎又要开口，正在此时，江雪归突然解围道： “裴师姐，对海兄弟这么感兴趣？海兄弟可和我同岁，比你小不少呢，你可别老牛吃嫩草！” 众人哄笑，裴白羽也笑骂道：“呸呸呸，江师弟我看你是皮痒了，想吃师姐的大羽毛扫？” 木舟速度极快，很快便到了清霄山上的听风小筑。 这是一座茶楼，依山而建，景致雅致。 江雪归显然是这里的常客，这次牌局，他直接包下了整个顶层。 海玄等人到时，这里已经站了接近十人。 屋内已经布置妥当，几张圆桌上摆满了美味的菜肴，茶水飘香。 刚一进门，就有人迎了上来，笑着拍了拍江雪归的肩膀：“江师弟，你可算来了！今天来晚了，罚酒三杯！” “去去去，就你话多。”江雪归笑骂一句，应付过去，然后走向玄霄门众人。 “来，我来给诸位五元坛道友介绍一下我们玄霄门的人才。” 这一番话有些打趣，在场众人都是听得微笑起来。 “这位是宋子真师兄，咱们这儿年纪最长的，德高望重，女儿今年都能打酱油了。” 江雪归特意加重了“年纪最长”四个字。 那被称为宋子真的修士看着也就三十左右，闻言吹胡子瞪眼：“江雪归你小子找打是不是？” 引得众人一阵哄笑。 “然后是……”江雪归嬉皮笑脸地走到一位头发微长带卷的卷毛青年身边。 “段舟，大名鼎鼎的段师兄。” 除了裴白羽外的五元坛众弟子都眼神一凝。 这位，就是三才之一了。 第104章 牌局 “五元坛众位道友，若有谁喜好美酒，想找人拼酒，找段师兄就对了。”江雪归笑着说出了段舟的爱好。 段舟也不恼江雪归多事，嘿嘿一笑道：“江师弟，既然人已到齐，你说好的酒呢？” 江雪归脸上闪过一丝肉痛，从储物袋中取出一坛佳酿，放在桌上，郑重道：“现在都不许打开！等下我来分，我怕你们某些人一闻到这香味，我就半分捞不着了！” 玄霄门众人都露出笑容。 江雪归走了回去，继续介绍众人。 “这位是李挽清师姐，师姐的大名各位应该也有所耳闻……”介绍到一位气质清冷的女子时，江雪归语气也正经了些。 李挽清淡淡点了点头，目光清澈，瞥了江雪归一眼。 而这边，五元坛三位男弟子的眼光已经是全都聚焦在李挽清身上了。 第二位三才。 海玄看到这边三位男弟子反应，内心不由有些想笑。 这位李挽清，也可谓才名远播了。 不过……今夜第三位三才却是缺席了。 海玄刚进门时就注意到了，谢明决并不在场。 莫非他下午时，没看的那个传音石讯息是江雪归的？ 算了，反正已经提前认识过了，他不来也没事。 只是……海玄心里感到有些奇怪。 三才之中，竟只有谢明决一人是气运之子？ 没错，这两位三才，甚至在场除了江雪归外，所有玄霄门筑基期弟子，竟没有一位气运之子。 作为大名鼎鼎的三才，海玄对眼前这两人的情况自然知晓的。 段舟，金土双灵根，虽是地灵根资质，却怀有百年难遇的噬金灵体，金灵力攻击对他完全无效，连带着金属法器对他都效力大减。 他二十四岁就已经到达筑基巅峰，境界达标的同时就被选为三才，可以说是又有数值又有机制的天才，今年应该是二十六岁。 李挽清，风属性天灵根，出身名门，据说四艺里除了炼器完全不会，其他三道都是冠绝同辈级别，具体有多强？能写书让九仪阁出版的程度。 就连海玄，前段时间都看过她的阵法集注。 她是去年到达筑基巅峰，随后被选为三才，今年二十四岁。 反而谢明决，海玄了解不多。 谢明决今年才突破到筑基巅峰，虽然去年玄霄门就隐隐放出消息，称下一位三才非谢明决莫属，但毕竟调查时间太短，玄冥天没来得及收集他多少情报。 段舟和李挽清居然连个银白色气运之子都没捞到？反而是谢明决今年刚成三才，就已是金色气运之子？ 海玄第一次对天道气运的判断产生了些怀疑。 江雪归那边介绍完玄霄门众人，脸上挂着热络的笑容，又开始向玄霄门众人介绍五元坛的来客。 “这是裴师姐！哎呀裴师姐有什么好介绍的，隔三差五就喜欢往我们玄霄门跑的，都这么熟了……” “这是青珏元君座下小雉师妹，年初才拜入五元坛，第一次来玄霄门，大家多照顾些啊！” “这是小雉师妹护道人，海玄海兄弟，来自九仪阁内阁。” 玄霄门众人目光齐刷刷聚集到海玄身上。 “海师弟既然精通卜算之道，”段舟摸了摸自己微卷的头发，开玩笑道，“等会儿打牌，你可不许偷偷占卜啊，不然我们可都要输光了。” 这话引得众人一阵轻笑，气氛顿时更加融洽。 江雪归介绍完一圈，场面很是热络。 “好了好了，都别站着了，”江雪归拍了拍手，招呼众人，“菜都快凉了，咱们先入座。” “今天我可是下了血本，包了这听风小筑顶层，还备了好酒好菜，大家可得尽兴！” 众人依言入座，圆桌很快坐满了人。 江雪归拿出一叠制作精美的玉牌：“今天人多，咱们先一起玩一把热热身，输赢不重要，先分个桌，该娱乐的去娱乐，该技术的去技术。” 今夜要打的牌叫问道牌，是十方界修行者常玩的牌局游戏，五人起玩，人越多越热闹，最多十几人也能同局竞技。 但今夜这场，人数接近二十人，若都坐一桌，那也是不够打的。 这种牌和海玄前世接触过的某些策略类桌游有几分相似，需要玩家扮演不同身份，通过出牌达成目标，既有合作，也有对抗，颇为考验策略和运气。 在玄冥天，海玄也经常和人打牌。 江雪归怕新人不懂，简单介绍了一遍规则。 “那我们就开始？”江雪归环视一圈。 小雉对这种游戏完全陌生，只是好奇地看着桌上的玉牌，乖巧地站在海玄身后，准备先观摩学习。 出乎海玄意料的是，赵云晴和萧以素也没有立刻加入。 赵云晴饶有兴致地看着江雪归讲解，一双大眼睛滴溜溜转，似乎在评估这游戏的趣味性。而萧以素则依旧安静地站在一旁，只是目光偶尔扫过桌上的牌面，若有所思。 她俩不会以前没玩过？海玄有些惊讶。 玄霄门那边也还有几位弟子表示先看看再说。 剩下十几人则入座。 牌局开始。 江雪归果然是活跃气氛的好手，一边出牌一边插科打诨，时不时引得众人发笑。 段舟则显得有些心不在焉，目光总往那坛未开封的酒瞟，但出牌却异常果断。 胡魄玩牌如其人，大开大合，颇有气势。 裴白羽则笑嘻嘻的，看似随意，但总能在关键时刻打出令人意外的牌。 小雉则在海玄身后看得十分认真，偶尔遇到不解之处，会极小声地询问海玄一句，海玄也会低声为她解释。 赵云晴站在不远处，目光在牌桌和海玄、小雉之间来回移动，嘴角噙着一丝玩味的笑意。 萧以素则不知何时也走近了一些，安静地看着牌局，长长的睫毛垂下，遮住了眼底的情绪。 一局牌很快结束。 江雪归正在清点各人面前代表积分的灵石筹码。 “哎呀，我看看……段哥，你这把运气不太好啊。”江雪归数着段舟面前寥寥无几的筹码，调侃道。 段舟哼了一声：“心思不在牌上。”却把目光又瞟向了酒坛。 第105章 牌场如战场 江雪归继续沿着座位检查过去，下一个正是五元坛的胡魄。 “胡师兄这把……”江雪归看了看胡魄面前比段舟还少的筹码，一时语塞。 “胡师弟倒是杀得兴起，积分嘛……”坐在胡魄旁边的裴白羽接过话茬，“看来光有气势还不够啊！” 胡魄哈哈一笑，并不在意：“痛快就好！” “裴师姐倒是小赚一笔。”江雪归看向笑吟吟的裴白羽。 轮到海玄的时候，江雪归的目光顿了顿。 “嚯！”他声音响亮，夸张地叫了一声，“海兄弟，真人不露相啊！赢这么多？” 海玄面前筹码数，赫然是全场数一数二的水平。 众人闻言，目光再次聚焦到海玄身上。 “手气不错。”海玄满意说道，顺便帮江雪归统计好了数量。 “看来这第一场海师弟是被好运眷顾了，”裴白羽笑嘻嘻道，“不过运气也是实力的一部分嘛！” 赵云晴不知何时凑到了海玄身后，看着海玄面前筹码，作出若有所思的样子。 “好了好了，热身结束！”江雪归拍手道，“大家也熟悉了，咱们分成两桌玩，这样更尽兴些。想玩的就上桌，不想玩的旁边也有茶水点心，随意自便。” 问道牌的确分为技术和娱乐两种玩法。 娱乐玩法就是众人刚刚玩的版本，运气因素比重较大。 而技术玩法，牌组要根据参与人数按规则调整，开局时会多出一些选项，降低运气因素带来的影响，在游戏开始前还要在特制玉牌上做个神识标记——防止有玩家用神识作弊。 段舟这位年长的三才，今天似乎纯粹想休闲一下，带头表示要玩娱乐模式，看样子是准备好好“喝”牌了。 而李挽清、宋子真等刚刚几位没参与的玄霄门弟子，则坐在了技术桌那一边。 ——看来他们不是不想玩，而是单纯对十几人的娱乐玩法没兴趣。 裴白羽笑眯眯地看向海玄：“海师弟，我们去技术桌看看？” 海玄起身，欣然答应。 小雉见海玄要动，自然是跟在后面。 “那我来玩这一桌！”赵云晴抢先一步，接替海玄坐在原位，看向一边的萧以素，“小素你来不来？” 萧以素轻轻摇了摇头，看来仍打算旁观一局。 苏若蘅则坐在原地没动。 她刚刚赢的还不算少……海玄看了她一眼。 裴白羽注意到海玄动作，悄悄灵力传音：“怎么，海师弟对我这位师妹有兴趣？” “……其实和苏道友算是认识，我以为她也会去技术桌。”海玄直言道。 裴白羽眼中瞬间充满了好奇，却没多问，只笑着回道：“苏师妹她是又菜又爱玩，你别看她这把赢的多，她大概玩个十把才能来这么个一两把。” ……原来是这样吗？ 很快，海玄这一桌坐够了人：海玄、裴白羽、李挽清、宋子真，再加上两位玄霄门弟子和一位五元坛弟子，总共七人。 而随着海玄离赵、萧两人距离拉远了些，他也感知到，灵玉光芒稍微变淡了一些。 看来其他玄霄门弟子都没问题，问题只出在那两人身上……海玄心里倒是松了口气。 他之前进门的时候，最担心灵玉光芒大盛，周围全是卧底。 另一桌上，江雪归正小心翼翼揭开酒坛。 他最后才上的桌，海玄却感觉自己明白他在想什么。 ——他是看这桌有裴白羽这个擅长搞气氛的，于是干脆跑娱乐桌去照顾新人了。 一股难以言喻的醇厚酒香弥漫开来，带着陈年佳酿特有的窖香，又夹杂着明显的灵果清芬，瞬间压过了茶楼里原本的菜肴香气。 “好酒！” 段舟眼睛都直了，喉结不自觉地滚动了一下，先前对牌局的心不在焉，此刻全化作了对这坛酒的热切。 就连一向反应淡然的李挽清，都忍不住向江雪归看去。 江雪归脸上挂着既得意又肉痛的表情，小心地给在场的每个人都斟上了一小杯琥珀色的酒液。 连站在海玄身后，原本只是好奇观望的小雉，也被他塞了一小盏，笑道：“小雉师妹尝尝，这可是我珍藏的好东西，凡人喝一口都能治百病呢！” 小雉有些不知所措地捧着小酒盏，看了看海玄，见他微微点头，才好奇凑近闻了闻，小脸上露出惊讶的表情。 海玄端起酒杯，离近了之后更是感觉这香气非同凡响。 看来江雪归这次是真的下了血本。 “好了好了，酒也上了，牌局正式开始！”江雪归放下酒坛，拍了拍手，“你们都悠着点，别太欺负新人啊！” 海玄这边，随着第一轮过牌结束，他很快就感受到了压力。 刚刚那局还相当随性的裴白羽，此刻像是换了个人。 她脸上依旧挂着甜美的笑容，眼神却锐利如鹰隼，每一张牌打出都恰到好处。 海玄感觉到，她应该完全记住了前面出过的所有牌，那传说中的过目不忘，在此刻牌桌上，化作了恐怖的优势。 “海师弟，这张牌，你是不是不该留呀？” 裴白羽笑吟吟打出一张牌，正好克制了海玄刚刚布下的一个小局，语气轻松。 而那位“德高望重”的宋子真师兄，风格颇为老辣，他出牌总能规避风险，防守得滴水不漏，却又能抓住稍纵即逝的机会，打出刁钻一击。 “宋师兄这牌风还是这么油！”另一名张姓玄霄门弟子，花上一轮针对他却无功而返，忍不住吐槽道。 宋子真哈哈一笑。 至于李挽清，这位才女更是深不可测，她话不多，神情始终淡然，指尖捻牌动作却行云流水。 她走的是发育流的打法，一直在稳步积累优势，只要再过几轮，多半会憋出个恐怖的大招。 怎么打个牌都像是在和玄霄门弟子切磋……海玄只觉头大。 同桌另外的弟子，都不是易与之辈，各有章法，攻防有序。 一时间，这张技术桌上，气氛逐渐凝重。 众人注意力全都集中在牌局之上，江雪归那坛引得段舟望眼欲穿的美酒，此刻竟显得有些多余，大部分人酒杯只碰了几口。 就在这一桌陷入苦战时，另一边的娱乐桌，却爆发出一阵惊呼。 第106章 如果我用法术呢 “哇！赵师妹打得好啊！” “这手气也太好了？” 只见赵云晴面前堆着小山似的筹码，她脸上洋溢着兴奋的光彩，一双大眼睛亮晶晶的，显然是杀得兴起。 江雪归这把出师不利，他看了一眼周围，发现了什么，随即笑道： “段哥，你这把好像输得有点惨啊？” 段舟端着酒杯，并不在意：“牌乃身外之物，酒才是知己！” 他面前筹码所剩无几，但这丝毫没影响他品酒的心情。 “这桌没挑战性了！”赵云晴意气风发地站起身来，目光灼灼看向海玄这边。 “我去那边看看！” 她几步就跑了过来，兴致勃勃站在了海玄身后，探着脑袋看他手里的牌和桌上的局势。 而就在赵云晴跑过来时，海玄心中猛地一动。 灵玉的光芒在变强。 海玄偷偷看向娱乐桌那一边，刚刚赵云晴空出的位置，一直安静旁观的萧以素，在众人招呼下坐了下去，准备加入下一局。 原来如此。 海玄嘴角微微勾起一丝弧度，任由赵云晴把他牌看个清楚。 这边技术桌上的气氛，已然不同于隔壁的欢声笑语，随着牌局进入中后期，每一轮出牌都变得愈发谨慎。 裴白羽几乎不出错招，随着她记牌数量越来越多，决策也会越来越准。而李挽清，此刻牌势如同蓄势待发的洪水，只待一个契机便能倾泻而出。 这把七人局，共分为三方，这两人恰好都是他这局的敌对阵营。 必须尽快结束这局！海玄心念电转，他现在已经有些记不住前面的牌了，再拖下去，裴白羽和李挽清的优势只会越来越大，到时候神仙难救。 可想要立刻决胜，他手里还缺几张关键的牌。 他看向自己的队友——宋子真和另一位玄霄门弟子。 宋子真老神在在，眼神在牌面上游移，看不出半点急切，另一位队友则眉头微蹙，似乎也在为难。 眼神交流宣告失败。 罢了，再拖多半没机会了，赌一把！ 海玄深吸一口气，最后计算了一下场上剩余的牌和可能的组合，心一横，打出了一张极具风险、但也可能瞬间奠定胜局的牌，发起了决胜冲击！ 他在赌，赌队友手上有他缺的牌。 桌上气氛瞬间凝固。 裴白羽眼中闪过一丝讶异，李挽清目光也微微一凝。 宋子真摸了摸下巴，嘿嘿一笑，毫不犹豫跟上了一张牌，恰好补上了海玄攻势中的一个缺口！ “海师弟好魄力！”宋子真笑道。 紧接着，另一位队友也眼前一亮，连着打出最后两张关键牌！ 成了！ 海玄手牌瞬间水银泻地，三人牌组合在一起，瓦解了场上所有布局。 “海师弟这手奇袭，厉害。”裴白羽笑眯眯说道，看不出丝毫输牌的沮丧。李挽清也只是淡淡颔首。 “承让。”海玄对着敌对四人点了点头，这一把赢得着实惊险。 赵云晴惊讶地看了看海玄身前筹码，兴奋道：“下一局算我一个！” 这样的话，牌局人数便从七人变成了八人，这是问道牌最标准的对局人数，两方阵营，四对四。 一轮过牌，海玄逐渐摸清了众人身份。 这一局，他和李挽清成了队友，而裴白羽、宋子真、赵云晴都在对面阵营。 海玄心中迅速盘算起来，七人局三方混战，李挽清作为唯一的第三方，打法偏向后期发育很正常。 但现在是八人局，对抗更加直接，而且，有裴白羽在对面，拖后期绝对不是明智的选择，她的记忆力越到后面，对牌局的掌控力越强。 自带玄霄门风格的女人。 最好速战速决！ 海玄下意识看了李挽清一眼，恰好迎上她投来的目光，两人此刻似乎心有灵犀。 这一局，刚刚还稳如泰山的李挽清，牌风陡然一变，展现出极强的攻击性，打法凌厉，完全是一副速攻流的架势！ 海玄全力配合，两人一个主攻，一个策应，另外两位队友也很快适应了节奏，一时间打得对方措手不及。 裴白羽虽然记忆力惊人，但在这种快节奏的强攻之下，她计算和反应的时间被大大压缩，优势难以发挥。 牌局进展飞快，第二局迅速结束。 海玄和李挽清再次获胜。 “李师妹这风格变化……真让人猝不及防啊！”裴白羽摇头失笑。 李挽清微笑道：“兵无常势，水无常形。” 经过两局牌，海玄对桌上众人牌风已经有了更深的了解。 裴白羽有强大的对单压制力，宋子真擅防守反击，李挽清对全局掌控力极强但好像不玩阴的，赵云晴则喜欢瞎勾八乱冲，偶尔还真有奇效……以及其他三位弟子的风格，都清晰起来。 第三局开始。 海玄渐渐得心应手，一轮牌后，结合队友、对手的特点，他迅速就在脑海中构思好了整局的大致计划。 他不再仅仅见招拆招，而是开始主动布局，引导牌局走向。时而诱使对手打出关键牌；时而为队友创造机会；时而主动出击打乱对方节奏。 牌局再次向着对海玄有利的方向发展。 “等一下！” 眼看这把又大势已去，马上要在技术桌连输两把、一直盯着海玄的赵云晴忽然开口，语气带着狡黠和怀疑。 “海师兄，你真的没有用什么天机卜算之术？” ……臭妹妹，输不起是？ 这话一出，桌上众人都笑了起来，连李挽清嘴角都扬了一下。 海玄若要用法术，他们这些筑基期的老手怎么可能察觉不到？ 只是看赵师妹气急，实在可爱，便不打算说出口让她难堪。 海玄也乐了，存心想逗逗这位师妹，他故作神秘地说道：“这样，为了证明我的清白，这一轮，我用法术算一下，给大家演示演示，如何？” “好啊！”赵云晴立刻拍手赞成，眼中充满了期待。 其他人也纷纷表示好奇。 这局打到现在，胜负基本已定，大家也乐得看个新鲜。 海玄微微一笑，他目光扫过桌上牌面，以及每位玩家手牌，心中默运法诀，将常驻口袋中的那枚铜币拿出，轻轻抛起。 众筑基期修士看着海玄动作，感觉到一股玄妙难言的灵力波动。 下一轮开始。 海玄看似随意，打出了一张牌。 下家那位张姓师兄看了看海玄，正常出牌。 一轮下来，桌上所有人都出过牌，并未感觉到有什么不同，而再次轮到海玄时，他轻笑道：“到此为止。” 随后数张牌打出，游戏瞬间结束。 桌上顿时安静下来。 第107章 约战 游戏结束得实在太突然，所有人都目瞪口呆。 “……”赵云晴张了张嘴，半天没憋出话来。 裴白羽脸上的笑容也凝固了，眼神复杂地看向海玄。 宋子真摸着下巴的手停在半空，喃喃道：“这……” 李挽清眼中也露出了明显的惊讶之色。 他们已经回过神来，在使用占卜法术后，海玄出的第一张牌，无形之中直接巧妙引导了全场局势，铺垫了他下一轮的杀招。 也可能是海玄使用法术，看到了“出这一张牌，那下一轮就能赢”的画面。 总之，整个过程行云流水，而他们直到游戏突然结束，才后知后觉。 这能怎么防？根本没法防。 “这就是九仪阁的卜算之道吗？真是开了眼了。”另一名玄霄门弟子赞道，这一句可谓把在场众人内心话语说了出来。 而海玄用的，甚至不是多么高明的神通，这只是他平时掩饰练习八八命法时，常用的天机卜算法术罢了。 这小小插曲过后，牌局继续。 第四局，李挽清与裴白羽同盟，两人配合默契，纵使海玄与队友竭力周旋，最终还是惜败一局。 第五局，海玄再次与李挽清联手，凭借两人对局势的精准判断，拿下胜利。 五局战罢，海玄四胜一负，与李挽清战绩相同，在众人中拔得头筹。 “厉害，厉害！”宋子真抚掌赞道，“自我认识李师妹以来，还是头一次见到有人能在问道牌上与她斗个旗鼓相当的！” 李挽清也看向海玄，微微颔首，清澈目光中带着一丝棋逢对手的欣赏：“海师弟牌技精湛，思路天马行空，挽清受教了。” “彼此彼此，李师姐实力深不可测，我也学到不少。”海玄撩了撩额前刘海，只觉头皮发热，真心回应道。 不愧是三才，除了第一局运气不好，抽到了唯一的第三方身份，自从后面进入八人局后，她就一局没输过…… 海玄同样难得碰到能在问道牌上，把他打得满头大汗的对手。 当初他在玄冥天也参加了不少牌局，只有北冥光和他是同一级别的高手，以至于后面牌友们都要先把他和北冥光分开。 两人在一边，根本没得打。 而李挽清也差不多，两人在同一方的三局，一局没输。 要是北冥光在的话，可能还有些悬念，可惜……看着满桌欢笑的玄霄门弟子，海玄在内心微微叹了口气。 就在技术桌这边高手过招，气氛颇为“文明”之时，另一边的娱乐桌，早已是另一番光景。 不知何时起，那张圆桌旁竟又多了好几坛酒，坛口大开，浓郁酒香与欢声笑语交织在一起，弥漫在听风小筑的顶层。 “胡师兄好酒量！再来一碗！” “来来来，江师弟，这杯你得喝！” “萧师妹，你也尝尝这个果子酒，甜丝丝的，不上头！” 江雪归将娱乐桌的气氛搞得热火朝天。 段舟如鱼得水，一手拿牌，一手端杯，脸上泛着红光，眼神却依旧清明，显然是喝得尽兴，却并未真醉。 胡魄嗓门洪亮，与人拼酒毫不含糊，面前筹码输了不少，但看他那红光满面的样子，显然更在意酒桌上的胜负。 就连苏若蘅的白皙脸颊上，都染了一抹淡淡绯红，平日里有些清冷孤寂的眉眼，此刻柔和许多。 从她添酒的量来看，竟是一位深藏不露的女中豪杰。 众人都没有刻意动用灵力去化解酒劲，任由醇厚酒意渐渐上涌，气氛也随之更加放松热烈。 几轮牌掺杂着几轮酒下来，不少人都带上了几分醉意。 “哈哈，痛快！痛快！” 胡魄猛地一拍桌子，站起身来，他本就身材高大，此刻带着酒意，更显得豪气干云。 他目光灼灼看向段舟，朗声道：“段师兄！光喝酒打牌不过瘾，久闻段师兄威名，今日可否指点师弟几招？” 此言一出，喧闹的娱乐桌瞬间安静几分，所有人目光都聚焦到胡魄和段舟身上。 胡魄还是筑基后期，竟直接挑战筑基巅峰的段舟？ 段舟放下酒杯，那因饮酒而带来的几分慵懒一下消失不见，他将一头散乱卷发向后一撩，站起身笑道：“好！胡师弟既有此兴，我奉陪到底！” 一个是五元坛以勇猛着称的天才弟子，一个是玄霄门成名已久的三才之一，这两人要动手，可比打牌有看头多了！ “好嘞！看我的！” 脸色潮红的江雪归同样是醉意上头，唯恐天下不乱，兴奋地一拍大腿，转身就往楼下跑。 “我去楼下给二位清个场子，大家稍等片刻，马上就好！” 海玄这边自然也听到了动静。 “哦？看来胡师弟这是喝大了？”裴白羽眼中闪过一丝打趣。 “我下去看看！”赵云晴在这边少胜多败，早就坐不住了，第一个响应。 包括海玄在内，剩下众人都站起身。 三才出手难得一见，没有错过的道理。 小雉亦步亦趋地跟在海玄身后。 片刻后，听风小筑楼下的一片空地上，被江雪归麻利地清出了一块圆形场地，此刻场地周围，全是茶楼上听到风声的玄霄门内门弟子。 月光皎洁，洒在空地中央。 胡魄与段舟相对而立。 段舟把修为压制到了筑基后期。 作为三才，没有以境界压人的道理。 胡魄深吸一口气，身体都膨胀几分，气势迫人。 段舟则依旧带着几分从容笑意，他伸出右手，对着胡魄做了个“请”的手势。 海玄站在前排，目光落在场中。 胡魄是土属性天灵根，段舟是金土双灵根，按常理，胡魄若想取胜，当利用自身天灵根对土灵气更强的掌控力，压制段舟对土灵气的调用。 但想到这里，海玄也暂时没后续想法了，土生金，哪怕段舟被迫只使用金灵力，属性上依然有优势。 然而，胡魄并未施展什么精妙土系法术，只是一声低喝，一股蛮荒霸道的气息透体而出。 他手腕一翻，一柄造型粗犷、满是岩石纹理的巨斧赫然出现在手中！ 是近身肉搏？ 不止如此！ 海玄微微挑眉，脑中灵光闪过，之前本无联系的几个信息点瞬间连通，恍然大悟。 第108章 你也想来一局？ 段舟眼中闪过一丝讶异，随即朗声一笑。 他抽出一柄造型厚重、寒光凛冽的玄铁大刀，刀身嗡鸣，灵光流转。 这刀……海玄一眼看去，感觉和玄鸿真君那把给他留下深刻印象的大刀，有几分相似。 对了，段舟好像就是玄鸿真君座下亲传？ “喝！” 胡魄率先发难，脚下猛地一踏，地面微震，整个人如出膛炮弹般冲向段舟，手中石斧带起沉闷的破空声，直劈而下！ 段舟不闪不避，沉腰立马，玄铁大刀横封格挡。 “铛——！” 金石交击，迸发出刺耳巨响和耀眼火花！一股强劲气浪以两人为中心扩散开来，吹得围观弟子衣袂猎猎作响。 一击之下，平分秋色！ 胡魄攻势不停，石斧挥舞如风，每一击都势大力沉，周身土灵力翻涌，化作阵阵狂沙，在他周身形成一道沙暴屏障，攻守兼备，还能干扰对手视线。 段舟刀法亦是精湛，玄铁大刀在他手中刚猛无比，金土灵力交替运转，滴水不漏。 两人身形兔起鹘落，刀斧碰撞之声不绝于耳，飞沙走石，场面异常激烈。 他们真的摒弃了大部分法术，选择了最原始、最直接的近身搏杀！ “海师兄！” 赵云晴不知何时挤到了海玄身边，还顺手拉着脸色有些酡红的萧以素。 “你看谁能赢啊？” 人群中，海玄感觉赵云晴有意无意靠得离他有些近，就连身在海玄另一边的小雉，都眼神奇怪地看了赵云晴一眼。 ……这小姑娘似乎看上他了，无论是之前打牌时，喜欢站在他身后看牌，还是现在。 不过这也正合他意。 正愁找不到调查黑蛇的机会呢。 他注意力仍多半集中在战圈，并未直接回答胜负，只答道：“胡魄师兄想法不错，值得留意。” 海玄本以为这句没头没尾的话，赵云晴多半听不明白。 不料赵云晴闻言，歪着脑袋认真思索起来，眼中渐渐通明：“你是说……他知道段师兄作为三才，手段丰富，索性大庭广众下醉酒邀战，逼得段师兄不得不跟他正面硬碰硬？” “这样正好发挥他妖兽化形的强大体质，和土灵根皮糙肉厚、力量强大的优势，反而段师兄那边，无形中受了限制？” 这下轮到海玄惊讶了，忍不住看了她一眼。 ……你还真是小北冥光啊？ 这小姑娘确实敏锐，海玄是开场胡魄掏出巨斧时，想到了这一层，没想到赵云晴一个十七岁的炼气期修士，能跟上他的思路。 段舟作为三才，法、器、体三道上都没有短板，若让他放开了打，肆意施展手段，实力多半遥遥领先。 可胡魄这么一闹，再加上江雪归这个隐藏的帮凶，段舟不得不陷入胡魄擅长的领域。 不然在这种围观者众的街头场合，回避正面真男人肉搏大战，那真是赢了也等于输了。 “不过段师兄肯定能赢！”赵云晴信心十足，“他可是三才，肉搏也不会输的！” 如果是年初还在玄州的我，也会是和你同样的想法……海玄嘴角勾起一抹笑意：“未必。” 场中激战正酣。 胡魄越战越勇，石斧大开大合，节奏极快，没给对手，也没给自己留一点喘息空间。 这般打法，两人消耗都极大，额角渐渐渗出汗珠，呼吸也变得粗重起来。 又一次惊天动地的碰撞后，两人同时被巨大的反震之力震得各自飞退。 胡魄拄着石斧，胸膛剧烈起伏，看向段舟的眼神充满了战意和敬佩。 段舟握刀的手也微微颤抖，他深吸一口气，散去刀上灵光，哈哈大笑道：“痛快！胡师弟好身手！” 胡魄咧嘴一笑，收起石斧，抱拳道：“段师兄实力高强，师弟佩服！” 刚才那一击，两人都未能控制住身形，退出了场地边缘。 这一战，竟是平局收场！ 周围玄霄门弟子先是一愣，随即爆发出热烈的议论声。 “居然打平了？” “胡魄好强啊！竟能和段师兄打成这样！” “精彩！这一趟没白来！” 虽然对结果感到意外，但能亲眼目睹一场如此酣畅淋漓的顶尖对决，众人皆感大饱眼福。 赵云晴愣在原地，显然没想到，天门山炼气期弟子眼里无敌的三才，居然会和五元坛弟子战个平手。 海玄倒不意外。 这种妖兽化形重修之辈，金丹期前，战力通常比寻常人族要强。 而且一般人没有和这类人角力的机会，不知道其中底细，海玄却懂得很。 慕容璎珞已经充分教会了他，哪怕是体修，也不要瞎和他们肉搏！ 这可是真正的龙虎之力！ 胡魄此人，恐怕在见到段舟后，甚至更早，在知道江雪归邀约三才时，就已经想好了后面的一切。 除了场下诸般准备，场上他同样在拼命压缩段舟恢复调整的空间，凭借江雪归划地作斗场的规则，将胜负以出界的方式决出。 哪怕强如玄霄门三才，竟也没有对策。 不过对于深知妖兽化形力量可怕的海玄而言，也可以反过来说，段舟能在诸多限制下和胡魄打成这样，三才果然名副其实。 但在旁人眼里，这一战后，胡魄之名恐怕要传遍元州了。 莽夫不可怕，就怕莽夫有头脑。 这粗中有细的风格，倒是让海玄想起了玄冥天的亲传弟子，洛斩。 不过仔细回想一下今日之局…… 江雪归这小子，不会是内鬼？ 海玄看向江雪归，此时牌局与切磋都结束，聚会已接近尾声，之前受约而来的众位亲传弟子，正和江雪归告辞。 而先前在技术桌上的李挽清、宋子真等玄霄门弟子，也友善地看向海玄，低声和江雪归说了些什么，随即离开。 海玄也准备带着小雉告辞，却见江雪归走了过来，脸上红扑扑的，眼神带着几分朦胧，显然处于半醉状态。 “海兄弟，师兄师姐他们对你评价很高呢！” 江雪归打了个酒嗝，一把揽住海玄肩膀。 “他们说这两个月，让我多带你去玩几把。” 海玄装作没听到他的怪话。 江雪归继续说道：“刚、刚才看他们打得手痒！嗝……看你观战时神态，我一眼就懂，你是不是个和清姐差不多的天才？” “要不咱俩现在也切磋切磋？” 第109章 喝多了吧？ 海玄有些无奈。 两人离得这么近，海玄自然感觉得出，江雪归说这番话并没有什么奇怪意思。 ——他确实是单纯手痒，外加对海玄好奇。 可江雪归的声音并未压低，夜色下显得格外清晰。 虽然玄霄门亲传弟子已经先行告辞，但裴白羽、苏若蘅、胡魄等五元坛弟子都未离开，正打算稍后一同回天门山，听到这边动静，他们不由好奇看了过来。 “好啊好啊！打一个！” 赵云晴闻言嘴角扬起，立刻凑上前来起哄。 “海师兄，给我们露两手嘛！刚才看胡师兄和段师兄打得那么过瘾！” 她一边说着，一边还轻轻推了推旁边的萧以素，示意她也帮腔。 萧以素脸上红晕未褪，只是抿嘴看着，没说话。 海玄瞥了一眼江雪归。 这家伙看着脚步虚浮，眼神都有些涣散，脸上挂着傻乎乎的笑容，看着酒劲相当上头。 “你现在这个样子，怎么切磋？” 海玄语气平淡，想要委婉拒绝。 “我可不会像胡师兄和段师兄那样，只凭拳脚刀斧分胜负。” 言下之意很明显：真动起手来，我尽施手段，你这状态，怕是会输得很难看。 “嘿！瞧不起谁呢！” 江雪归酒意上涌，胆气也壮了不少，他拍着胸脯，大声道。 “海兄弟，别看我现在这样，其实我根本没醉到影响切磋的程度。” “而且相同境界，整个玄霄门筑基初期的师兄弟里，还没人在切磋中赢过我！不信你问那些内门弟子和裴师姐！” 他这话听起来很像醉后胡言乱语。 周围一些还没走的弟子闻言，虽没附和，却也没有反驳，只是表情有些古怪地看着江雪归。 ……看来好像不全是吹嘘啊？ 有点意思，若江雪归真有强度，也可验证下和师姐操练这么久，自己是什么水平了……海玄心中微动。 之前初见江雪归时，小天就告诉过他，对方底子颇硬。 更具体些：水属性天灵根，鸿蒙仙体。 鸿蒙仙体这事，玄冥天情报处并没打探出来。 可能是江雪归，也可能是玄霄门一直在有意隐瞒。 当时海玄也不太在意。 毕竟，鸿蒙仙体在修行界曾被人戏称为，先天道体低配版。 真正的先天道体都是我手下败将，还怕这个？ ……咳咳，不对，不是这方面。 特异体质，在十方界分为三个级别。 最高级，是先天道体这种以“道体”命名的，体质代表某种天道规则，能直接影响命运。 比如先天道体，表象是逆天的资质、恐怖的灵力感知与操控，而背后隐藏的天机命运是——总能顺利破境，正常修炼必成化神。 十方界历史上，总共也只出现过三种“道体”。 第二级，就是如太阳、太阴，以及眼前的鸿蒙仙体，各种以“神体”、“仙体”、“圣体”、“魔体”之类命名的。 虽然部分体质，表象效果也极强，乍看之下不输道体，但背后并没有强大的天道支撑。 比如鸿蒙仙体，论资质加成并不在先天道体之下，每次破境时还会得到一丝鸿蒙之气，可能因此领悟秘法、可能知晓某处传承，都是旁人难知的机缘。 但这些，比起“正常修炼必成化神”这八个字，还是不够看。 至于最低级，就是段舟噬金灵体这种以“灵体”命名，或是连“x体”这种格式都混不到的体质了。 譬如噬金灵体，说是百年难见，但能发挥多少能量，明显更取决外界环境。 这些知识，事涉天机，海玄过去浑然不知，还是在入了九仪阁后才知晓。 鸿蒙仙体，对战斗的直接帮助并不大，除了灵力回复得快也没什么了。 最终能发展成什么样，很依赖鸿蒙之气的“抽奖”。 江雪归一个筑基期，总不能第一次破境就开出个金色传说？ “行。” 海玄答应道：“既然你有这兴致，那便切磋一下。” “好嘞！”江雪归顿时来了精神，转过身就往空地一侧走去。 海玄则缓步去了另一侧。 两人在先前胡魄与段舟激战过的场地上相对而立，隔着十数丈距离。 围观弟子们自觉又散开了一些，饶有兴致地看着场中。 月光下，江雪归深吸一口气，身体却依旧微微摇晃，他脸上带着兴奋的笑容，抢先喊道：“海兄弟，我开始了！小心点……” “我可是……很快的！” 话音刚落，他身形瞬间模糊起来！ 脚下步伐似乎有些踉跄，但仍迅捷如风，带起一连串残影，同时手中灵光一闪，一柄白玉般的长剑出现在手中。 江雪归身影腾空，长剑舞动，刹那间，数十道的白色灵力飞剑凭空出现，剑体各异，交织成一片密集剑网，朝着海玄当头罩下！ “好快的云泥步和千花剑诀！” “江师兄的剑真是又强又华丽！” 周围内门弟子，看到江雪归熟练地使出玄霄门上乘招式，不由赞道。 面对这凌厉攻势，海玄不退反进，迎着剑网冲了上去。 “来得好！” 江雪归见状，眼中闪过一丝得意。 这招千花剑诀，正面相迎几乎无可匹敌，海玄要是撞上来，那就要被他这一招击败！ 江雪归手腕一抖，剑网正面砸落，剑气切金断玉，斩落地面，留下道道深浅不一的白痕。 “……” 所有围观弟子都瞪大了眼睛。 裴白羽更是看乐了，发出一声轻笑，嘲笑道：“江师弟，喝太多了？怎么地阶上品神通打空气？” 诶？ 尚在空中的江雪归眨了眨眼。 海玄人呢？ ……他怎么还站在原地？ 那我刚才打的海玄是什么？ ……我应该没有喝到自己眼花的程度啊？ 就在江雪归疑惑之际，两道剑光一闪而逝。 噗！噗！ 并非利刃破空，而是如同木棍敲击皮革的闷响。 左侧沐月，右侧裁秋，双剑齐出，一下就突破了江雪归的护体灵气。 可攻击时却都用的是剑脊和剑面，一剑拍在江雪归持剑手腕上，巨大的力道让他手一麻，长剑脱手飞出，另一剑则结结实实拍在了他的后腰上。 “哎哟！” 江雪归痛呼一声，整个人身不由己从空中向前扑倒，结结实实摔了个狗啃泥，扬起一片尘土。 第110章 败相似曾相识 “……” 全场一片寂静。 赵元晴本满心欢喜地期待这场精彩对决，此刻却无语至极，一只手覆住双眼，显然不忍直视。 这就是喂史。 其他人看着趴在地上，半天没爬起来，似乎还没搞清楚状况的江雪归，又看了看好整以暇、收剑而立的海玄。 结束了，已经结束了。 从江雪归出招到他被拍翻在地，整个过程快得不过数次呼吸！ “咳咳……发、发生了什么？” 江雪归晃了晃晕乎乎的脑袋，抬起头来，嘴边还沾着泥土，样子颇为狼狈。 “噗嗤……” 赵云晴忍不住笑出声来，随即意识到场合不对，又赶紧捂住了嘴，但肩膀依旧在耸动。 而一边的萧以素听到这一声，同样是忍俊不禁，只能捂着嘴转过身去。 其他弟子也是面面相觑，表情精彩纷呈。 含笑旁观的裴白羽走了出来，她看了一眼还趴着的江雪归，又看了一眼海玄，笑着解释道： “江师弟，你刚才打中的，只是海师弟用神识法术制造的幻象而已。” 她顿了顿，语气带着一丝意味深长：“而且，海师弟刚才若是用的剑刃，而不是剑脊……你现在恐怕已经断成三截了。” “幻象？不对啊！我为什么会感觉不出那是幻象？”江雪归迷迷瞪瞪地问。 裴白羽目光转向海玄，带着一丝询问。 她显然看出了门道，但毕竟涉及九仪阁内阁的法术，不确定是否方便透露。 海玄微微颔首：“这法术已被内阁公开，裴师姐但说无妨。” 得到许可，裴白羽才忍着笑意，对地上的江雪归解释道：“你呀，是吃了天机法术的亏，海师弟方才在你身上悄悄用了一道‘雪上加霜’。” “雪上加霜是什么？”江雪归更迷糊了。 “简单说，放大你当时的负面状态。” “你就没感觉，你不该醉成这样？” “这醉意上涌得，连灵力感知都受了影响，哪里还分得清真假虚实？海师弟那幻象术，炼气期弟子都未必能骗过，偏偏你就一头撞上去了。” 她语气顿了顿，带着几分揶揄：“而且啊，明知海师弟是内阁高徒，雪上加霜这招同样可以查到，内阁连防范方法都公开了，你还一无所知，这输得真是活该！” 雪上加霜，地阶神通，若放在游戏里，大概是让敌人某种状态栏内的负面状态，比如中毒诅咒、减攻减防之类的程度加深。 而实际用起来，如精神萎靡、醉酒、犯困，甚至拉肚子，都能受此术影响。 甚至这种现实里更易出现的负面状态，加深效果要显着得多，似乎也与八八命法“越容易实际做到的，代价越小或效果越强”同样的道理，海玄曾一度练习此招助眠。 不过江雪归输得意外，也不能全怪他，海玄早在走向场地，背向众人的时候，就手持铜币开始施法了。 那时候江雪归甚至没喊开始。 海玄根本没打算在这种场合讲武德。 他现在还不知江雪归为人深浅，万一江雪归是胡魄，他成了段舟，打输不是白亏？ 听了裴白羽这番解释，江雪归渐渐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 随后头一垂，把脸往地上一埋，四肢一摊，竟是直接在地上昏睡了过去。 “……” 这下连裴白羽都有些绷不住了，嘴角疯狂上扬。 众目睽睽之下，输得太难看，干脆装死是？ “咳，”裴白羽清了清嗓子，强行压下笑意，对周围玄霄门弟子们道，“江师弟这人，你们也知道，好面子得很。今天这事……就当没看见，别往外传啊。” 江雪归平日里人缘极好，性格开朗，又没什么架子，在同门中颇受欢迎。 众弟子闻言纷纷点头应是，表示绝不多嘴。 “不过……”赵云晴眨了眨眼，指着地上一动不动的江雪归，“江师兄本来还要送我们回天门山呢，现在他这样……” “这有何难？” 裴白羽看向海玄，嘴角噙着一丝狡黠的笑意。 “谁惹的事谁负责。海师弟，你把他打趴下的，自然得负责把他送回去醒酒。” “来，把他扛回去。” 海玄：…… 裴白羽话都说到这份上了，周围人也都看向他，海玄无奈，只得上前。 他弯腰抓住江雪归的胳膊，稍一用力，便将他甩到了自己肩上。 江雪归嘴里还嘟囔着什么“幻象……”，脑袋随着海玄动作一晃一晃。 裴白羽满意点头，招呼起苏若蘅、胡魄等五元坛弟子，准备离开。 赵云晴趁着五元坛弟子说话间隙，悄悄凑到海玄身边，飞快地向他手里塞了一枚传音石，语气微颤地传音道：“海师兄，我的传音石。” ……这话说得，都紧张到不能成句了。 海玄失笑，快速掏出自己传音石，作了标记。 赵元晴语气雀跃道：“下次来找我玩！”随后便转身跑开。 海玄看得清楚，她脸色红得和一旁的萧以素一样，分明是羞得有些不敢再和他待一起了。 众人登上裴白羽的木舟，回到天门山。 裴白羽临走前，还笑着对海玄道：“海师弟，江师弟就拜托你了。” 赵云晴和萧以素也结伴离开，经过舟上调整的时间，两人看着都恢复如初，走之前赵云晴回头冲海玄挥了挥手。 看着夜色渐深，同门都已先行，苏若蘅这才走过来，和海玄这位老熟人攀谈几句。 她大概是真的喝了不少，海玄甚至能从她身上闻到浓烈的酒气。 若只这样，对于苏若蘅这样扮相淑女的女子来说，可是相当失态。 但这酒气还伴着一股奇异香气，闻着让人心旷神怡，印象深刻。 海玄从未闻过类似味道，也不知是什么的气味。 两者混合在一起，竟连酒气都变得好闻不少。 苏若蘅眼神清明，虽有朦朦醉相，却无真的醉意。 两人简单聊上几句，苏若蘅感叹一下海玄经历，却连白鹿城都未提，便就此分开。 她大概是元州少有的，知道我来自玄冥天的人……海玄看着她背影离开。 海玄扛着江雪归，小雉跟在后面，往住处走去。 路上，江雪归忽然动了动，发出一声含糊低吟。 第111章 牵个红线 海玄听到动静，便干脆把他放了下来。 只见江雪归揉着眼睛，打了个哈欠，站稳了身体。 他之前的狼狈和烂醉模样已消失了大半，眼神也清明了不少。 “唔……头还是有点晕。” 江雪归晃了晃脑袋，看到近在咫尺的海玄，脸上泛起尴尬的红色，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海、海兄弟……我刚才是不是睡着了？” 海玄看着他，不知道该不该配合他演出。 说实话，和江雪归这一场切磋，有些超出他预期，“雪上加霜”的效果太好，战斗结束得太快，根本没来得及没验证他的其他路数。 本还想试试用两招神通，没想到江雪归能中那么简单的幻术，最后海玄都不敢用神通，生怕给他打出重伤，直接用剑拍两下，就把江雪归干趴下了。 海玄沉默一下，最后还是转移话题说道：“江兄弟，今晚费心了。” 这自是指的江雪归张罗这场聚会，请来了这么多玄霄门和五元坛的弟子，甚至还特意邀请了三才。 而这起因不过是他突然说，想认识玄霄门亲传弟子。 江雪归闻言，脸上尴尬稍褪，摆了摆手，叹了口气：“唉，海兄弟客气了。其实……我自己也想热闹热闹。” 他语气低沉了几分，眼神飘向远处夜空，带着一丝追忆：“说起来，好久没这么多过人了。上次这么多人聚在一起，还是去年年底的事了。” 海玄看着他，没说话。 “年初……出了点事。”江雪归声音更低了些，“有一位很喜欢来参加聚会的亲传师兄，意外身故了。” “自那之后，很长一段时间，大家聚会时总会想起他，难免触景生情……来的人就渐渐少了。” 夜风微凉，吹动着两人的衣袂。 海玄心中一动，试探道：“可是……玄霄门赵宣？” 白鹿城，赵宣意外身死，他算得上半个当事人。 江雪归猛地转过头，惊讶地看着海玄：“海兄弟，你怎么知道？” “……我在九仪阁，听过一些风声。” 海玄决定暂时还是不暴露自己来自玄州， 江雪归脸上露出一抹惋惜的神色：“赵宣师兄人很好，就是性子太板正了……唉。” “如果他当时面对邪修，灵活些，脑子里少一些宗门总提的除魔卫道，会不会结果不同？” 江雪归顿了顿，又补充道：“刚才那位赵云晴师妹，就是赵宣师兄的亲妹妹。也是赵师兄以前带她来参加过我们的小聚，才认识的。” “他们兄妹俩，父母早亡，从小相依为命。虽然年龄差了十岁左右，但赵宣师兄是她唯一的亲人了。” 江雪归的声音带着一丝沉重，“赵师兄去世后，赵师妹……很长一段时间都非常痛苦，也就是从上个月起，感觉心情才好了一些。” 海玄闻言，倒是真的有些惊讶。 回想起今晚聚会时，赵云晴那活泼的样子，无论是牌桌上，还是后来起哄看热闹，到最后塞给他传音石时的羞涩雀跃，都看不出她心中竟埋藏着如此悲伤。 唯一的亲人…… 呵呵，自己连唯一的亲人都没有……海玄也不知心头是何情绪，只临时想出一个地狱笑话。 “她……藏得很好。”海玄轻声道。 “是啊。”江雪归深深看了海玄一眼，眼神复杂，“赵师妹性子要强得很，即便是二月，赵师兄刚去世那会儿，她和我们在一起时，也和现在差不多，总是笑嘻嘻的，不让别人担心。” “可我们这些做师兄师姐的，哪里看不出来？她那是强颜欢笑，心里苦着呢。” 江雪归叹息一声，目光在海玄脸上转了一圈，忽然话锋一转，露出莫名笑容道：“海兄弟，今晚见了几位师姐妹，感觉如何？李师姐才华横溢，萧师妹温婉娴静，赵师妹活泼可爱，可有看上眼的？” 这话题转得有些生硬，海玄没有直接回答，而是笑着反问：“你觉得，我应该看上谁？” “呃……” 江雪归被噎了一下，讪讪地笑了笑，挠了挠头：“这个嘛……随缘，随缘。” 他顿了顿，斟酌词句，随后压低声音，带着几分真诚道：“不过，海兄弟，我多句嘴。” “赵师妹虽是亲传弟子，但她师尊修为只有金丹期，在玄霄门内算不得顶尖。她自身资质，比起李师姐和萧师妹，也稍逊一筹。如今又……孑然一身。” “你若觉得和她投缘，不妨多接触接触，我一定全力支持！以你这条件，再加我帮忙，保你能拿下她！”江雪归拍了拍胸脯，眼神格外认真。 海玄看着他，心中了然。 江雪归这番话，算是带着几分真切的担忧和期盼，希望赵云晴能有个好的归宿。 不过海玄却微微一笑，问道：“赵师妹和赵宣师兄，是拜在同一师尊门下吗？” 江雪归一愣，不知海玄提这个是何意，下意识点了点头。 原来如此……海玄心中，调查名单上又加一人。 他现在确实对赵云晴很有兴趣。 …… 另一边，天门山，女弟子居住区域。 一间雅致房间内，萧以素正坐在桌边，小口抿着一杯清茶，脸上因饮酒残留的红晕尚未完全褪去，映着烛光，更添几分娇艳。 赵云晴则毫无形象地趴在床上，手上拿着一本书，双脚在空中晃荡着，嘴里还在哼着不成调的小曲，显然心情不错。 炼气期弟子人数众多，哪怕是亲传弟子，也享受不了一人一间房的待遇，而这两人，已经当了两年多的室友。 “喂，云晴。” 萧以素放下茶杯，看向床上好友，语气带着几分揶揄。 “看你今晚那样子，魂都要被勾走了？” “什么呀！”赵云晴反驳道，“我那是……欣赏！欣赏懂不懂？海师兄牌技那么好，连李师姐都赞不绝口呢！” “哦？只是欣赏？”萧以素促狭地笑了笑，“我可记得某人去年还放出豪言，说什么外门男人没一个能入她眼的。” “今晚，怎么就学会欣赏别人了呢？” “那只是嫌弃那些比我幼稚，修为没我高，资质没我好的。”赵云晴大声解释道。 第112章 她有自己的想法 “可江师兄修为比你高，资质也比你好，容貌也挑不出毛病？你不也一点感觉没有？”萧以素好笑地反问。 “因为他幼稚！”赵云晴斩钉截铁。 “他俩不是同岁么？”萧以素没好气地道，“就你海师兄不幼稚是？” 赵云晴闹了个红脸，却也从萧以素话语中抓住了反击的机会：“怎么？你看上江雪归了？” “瞎说什么！我只是觉得，人家江师兄人情练达、广结善缘，你这句幼稚毫无道理，单纯是情人眼里……”萧以素眯着眼睛，上下打量赵云晴，想说什么不言而喻。 “幼稚在别的方面……唉，这种事很难和你解释。”赵云晴干脆放弃争辩。 这大概就是各花入各眼，在性子内向的萧以素眼里，觉得江雪归这待人接物能力颇为难得，可在同样人缘颇好的赵云晴眼里，就算不得什么了。 萧以素看赵云晴竟难得不与她斗嘴，不由惊讶地睁大了眼睛：“不是？你这反应……难道真喜欢上他了？” “我……”赵云晴被问得卡壳，眼神有些闪烁，声音细若蚊蚋，“有一点……” 她深吸一口气，挺直了腰板，又理直气壮起来：“本来江师兄跟我说，给我介绍个‘我肯定喜欢的类型’时，我还觉得他在吹牛，单纯想诓我出门，谁知道……谁知道见到第一眼，就觉得……嗯，还挺顺眼的。” “而且，”赵云晴掰着手指头数道，“他修为比我高，长得也好看，脑子又聪明……这不正好符合我的标准嘛！” 萧以素忍不住轻笑出声：“好好好，符合你的标准。” 赵云晴看着萧以素一副置身事外的样子，莫名感觉有些不爽，说道：“能满足我的标准，让我看上的人，肯定是抢手货！倒是你，小素，可别偷偷惦记，到时候跟我抢！” 萧以素被她这理所当然的态度气笑了，反唇相讥：“哦？就这么自信？照你这么说，人家海师兄说不定早就有心上人了，搞不好道侣都有了，孩子可能都几个月大了，哪轮得到你在这里得意忘形？” “瞎说什么！”赵云晴气得脸颊鼓起，像只被惹恼的猫，猛地从床上一跃而下，张牙舞爪地扑向萧以素，“看我撕烂你的嘴！” “哎呀！你来真的！”萧以素笑着躲闪。 两人笑闹着滚作一团，在床上扭打起来，柔软的被褥被弄得一团糟，嬉笑声充满了整个房间。 正闹得不可开交，赵云晴腰间的传音石忽然亮了起来，发出轻微的嗡鸣。 “嗯？”两人动作同时一顿。 赵云晴挣开萧以素，有些手忙脚乱地从腰间摸出那枚传音石，一看联系人，竟是海玄。 “……” 她当场呆住。 “愣着干什么？你倒是接啊！”萧以素看到传音石上显示的名字，恨铁不成钢地说道。 赵云晴迅速注入一丝灵力，一道平静沉稳的男声从中清晰传出：“赵师妹，我是海玄。你到家了吗？” 下一条消息紧接着响起：“后日可有空闲？想与你见一面，有些事想请教。” 房间里瞬间安静下来，连窗外的风声似乎都消失了。 萧以素也听清了内容，脸上同样写满了惊讶。 这……这就联系了？还主动约见面？ 萧以素看着赵云晴宕机的样子，忍不住拍了下她的头：“回消息啊！你的基本礼貌呢？” “啊！有空！我有空的！”赵云晴如梦初醒，慌忙对着传音石喊道，声音都有些变调，“后、后天是？哪里见？什么时辰？” 海玄声音很快接着传来，依旧平稳：“午时，一起去吃个饭。地点……就在今天我们初次见面的地方碰头如何？” “好！没问题！”赵云晴迭声应下，嘴角一扬，兴奋说道，“海师兄，我好像有点喜欢你，怎么办？” “……” 这下轮到海玄愣住了。 “……后日之事说定了，到时候再聊这些，不打扰师妹休息了。” 传音石光芒黯淡下去。 房间里再次陷入一片诡异的寂静。 萧以素嘴唇微张，怔怔看着这位略显陌生的室友。 云晴，你好嘢！ 半晌，赵云晴才缓缓转过头，眼神带着几分茫然：“小素，你觉得海师兄是个什么样的人？” 萧以素被她这突如其来的问题问得一愣，答道：“海师兄……看起来很沉稳可靠，心思缜密，实力也没话说，就是……感觉有点难以接近？” “不是问这些，”赵云晴脸色认真道，“你不是有净愈灵体吗？你觉得他像不像坏人？” “……” “不像，”她疑惑地看着赵云晴，“怎么突然疑神疑鬼的？这不是正合你意，进展神速吗？” “就是太合我意了……”赵云晴眉头微蹙，小声嘀咕，“我本来想着，他那样的人，看着就冷冷清清的，肯定要我主动去找他，他才会搭理我。现在他居然主动约我，还这么快……” 她表情带着几分狐疑，压低声音道：“感觉太顺利了啊，这里面……该不会有诈？他是不是有什么别的目的？” “噗——”萧以素被她这副杞人忧天的样子逗笑了，“你能不能稍微正常一点？” “我哪不正常了？” “正常人被心仪对象主动邀约，只会高兴得跳起来，哪会像你这样？”萧以素哭笑不得。 “而且看着冷冷清清又怎么了，有些外门弟子也这么说我，我难道很冷漠吗？” 你和他不一样，你是装的真，他是真的装……赵云晴本想这么说，但若说出口，萧以素估计要发火了，只能憋住了想要犯贱的嘴。 萧以素接着道：“人家主动约你，说明你成功吸引到他了，有什么好奇怪的？你是不是忘了自己多优秀了？炼气期的玄霄门亲传弟子，人又聪明漂亮，性格也好……” 她顿了顿，语气放缓了些：“云晴，你很好，配得上别人喜欢，自信点！” 赵云晴眼中疑虑未消，只是轻轻“哦”了一声，又低头看着手里的传音石发呆，不知在想些什么。 第113章 约会注意事项 与此同时，海玄送走江雪归后，将回到房间躺下，打开窗，看着窗外皎洁的月光。 赵云晴刚才的突然表白，并未在他心中引起太大波澜。 “今天一天就接触了四位气运之子……” 小天现出身来，坐在躺着的海玄肚子上，一脸大脑过载的模样。 “我都要记不住了！” 海玄笑了笑，和小天一起梳理这四人的信息。 江雪归，水属性天灵根，鸿蒙仙体，性格外放，擅长交际，在玄霄门弟子里相当有声誉。 谢明决，火属性天灵根，气度沉稳，来自云州谢氏炼器大家，在炼器上造诣颇高，身上疑似负有什么特殊传承……这是小天观察了好一阵子，才用排除法推测的。 因为谢明决其他地方太正常了，正常的体质、正常的神识、正常的背景。 可就单凭一个天灵根，怎么能混成金色气运？ 小天便断言他身上肯定藏了个大的，甚至可能是仙品神通。 海玄对于这种大胆猜想也只能失笑。 赵云晴，火属性天灵根，除此之外……小天就没看出别的了，性格有些活泼，思维敏捷。 萧以素，木属性天灵根，净愈灵体，这种灵体的灵力天然带有很强的治愈效果，至于为人如何，暂时还看不出来。 如果要从中培养气运之子，从难度上看，比较好的选项似乎是江雪归和赵云晴，这两人容易相处，而且家境都比较……可惜，没有更多靠山。 但从价值上看，显然谢明决和萧以素更好，谢明决已是现成的金色气运之子，萧以素的净愈灵体效果非常直接，未来可能作用极大。 相较之下，江雪归的鸿蒙仙体还需要抽奖，赵云晴更是疑似白板。 “还需要更多信息……” 海玄取出传音石，注入灵力。 “师姐。” “师弟？到玄霄门了？这么晚找我，有事？”慕容璎珞声音慵懒，似乎正准备休息。 “想打听两个人。”海玄直接道，“玄霄门的谢明决和萧以素，师姐可有了解？” “不太了解，我倒可以去查……但师姐辛辛苦苦一天，现在又被你问这些，不合适？”慕容璎珞的声音再次传来，明显带着打趣的意味。 “……嗯，师姐说的是。” “那我明天再和你细说……师弟觉得玄霄门怎么样？” 海玄仔细回忆起今日各种见闻，脑中各种思绪如雪花般飞舞，最后说道： “有些陌生。” “此话怎讲？和你想象的不太一样？” 海玄看着月色，陷入回忆，缓缓说道：“在玄冥天，我能感受到那股强者为尊、许多人都想证明些什么的……穷苦劲？” “当初无论我在外门还是内门，都不敢随身多带超过储物袋容量的东西，不然一不小心，就会被谁顺走了去。” 海玄自嘲一笑，又接着道：“在五元坛，则能感受到那股自由却又混乱的作风，他们靠这个成长。” 如胡魄那般，肆意邀战的莽行，在五元坛并不少见。 海玄去了五元山脉数次，除了第一次相安无事，剩下每一次都见到类似情景，路边要么有人论道吵得鸡犬不宁，要么直接圈地开始切磋。 只是五元坛修士们大概也习惯了这股气氛，各种流派、种族之间发生摩擦，都是点到为止。 “即便是九仪阁，利益之争也暗潮汹涌，外阁只维持表面的工作关系，真有机会落井下石、减少竞争的时候……师姐你比我懂。” 海玄想起这数个月在九仪阁的感受。 “……” 慕容璎珞没吭声。 “但在玄霄门……我却第一次感受到了强烈的团结、稳定、和平的整体氛围。” “实在是有些陌生。” 慕容璎珞听完，笑了一下，说道：“那看来，你还挺喜欢待在玄霄门的？” 海玄一笑而过，不置可否，转移了话题：“有一事，或许需要师姐过段时间，来玄霄门一趟。” “哦？” …… 两日后，午时。 天门山脚下，一处颇受弟子欢迎的餐馆外。 海玄本约着赵云晴在广场上见，结果赵云晴昨天就忍不住和他各种发消息，最后谈到了明天吃什么上。 海玄正好想体验一下玄霄门外门弟子的生活，便直言去赵云晴熟悉喜欢的地方。 然后，就约在了这里。 海玄提前片刻到达，负手站在餐馆门口树荫下，气息沉静，与周围喧闹环境形成对比，时不时有弟子路过，好奇打量着他。 很快，一道身影出现在视线中。 海玄微微挑眉。 今日的赵云晴，与那晚有些运动风的俏皮双马尾截然不同。 她换了一身淡紫色襦裙，踏着一双雪白的乘云履——这是这个时代的女式高跟鞋，长发挽起，直直垂落，少了几分跳脱，多了几分文静秀雅。 脸上还薄施粉黛，更显得肌肤白皙，眸光流转，带着几分刻意营造的淑女气息。 “海师兄，等很久了吗？”赵云晴走到近前，微微低头，手指却绞着衣带，也不知是紧张，还是根本不习惯今日的穿搭。 “没有，刚到。”海玄目光在她身上停留了一瞬，便自然移开，“赵师妹倒是很准时，今日打扮也是别有风采。” 赵云晴脸色微红道：“师兄邀我，当然要准时啊。” “……呵呵，”海玄淡淡一笑，也不知是想到什么，“我们进去。” 赵云晴跟在海玄后面，大着胆子悄悄问道：“海师兄，我是现在的样子好看，还是前日的样子好看？” 什么麻烦的问题？ 海玄只简单回答：“今日的妆好看，没少花时间？” 以前北冥光从不和他搞这些，但林雪枝和他相处时，则会偶尔化个妆，问问海玄的感想。 海玄在诚实说过感想后，也问过林雪枝，她想听到什么答案。 最后的成果，就是上面这句回答。 毕竟女人花了那么久时间化妆，若是被来上一句“之前好看”，那岂不是白化妆了？ 至于妆前好看还是妆后好看，就直接不要回答，只说妆好看即可。 赵云晴听了，果然露出笑容。 海师兄特意让我选我喜欢吃的地方，也体谅我打扮不易。 嗯，他心里有我。 第114章 九霄天君 她心里那点小小的羞喜和疑虑，像两株共生的藤蔓一样，同时开始疯长。 他是真的对自己有意思？ 还是……有什么别的图谋？ 等两人选了餐馆里一处临窗安静位置坐下，小二送上菜单，赵云晴刚想递给海玄，海玄却摆了摆手。 “师妹常来，就按你的喜好点，不必顾忌我。” “啊？哦……” 赵云晴一边心不在焉翻着菜单，一边偷偷观察海玄。 他正看着窗外，似乎对街景颇感兴趣，神态自若。 似乎我们……完全没有心仪男女之间独处时的气氛啊！ 这让赵云晴心里更加没底，她胡乱点了几个自己平时爱吃的招牌菜，和一份清炖的灵鱼汤。 菜很快上齐，海玄看着那一大碗鱼汤——整桌唯一的灵食，似是想起了什么，轻笑起来。 “师妹喜欢吃鱼？” “嗯，”赵云晴已经拿勺子舀出一小碗鱼汤，“这几样菜海师兄看着可有胃口？” “……闻着很香。” “海师兄，你找我有什么事要请教啊？” 赵云晴夹了一大筷子鱼肉，忍不住开口问道。 总不能真就安安静静吃顿饭？ 海玄看向她，神色平静无波：“没什么，只是想问一下你的师尊。” 赵元晴一愣，不解其意。 海玄补充道：“令师是哪位前辈高人？” 赵云晴看了海玄一眼，说道：“我师尊道号龙溪，是天门山丹霞峰的长老。” “龙溪真人……”海玄重复了一遍，“不知真人如今可在山上？若有机会，我想去拜访请教一番。” “拜访我师尊？” 赵云晴猛地抬头，差点把嘴里的饭菜喷出来，眼睛睁得溜圆，脸上瞬间布满了红晕。 他……他这是什么意思？ 第一次见面吃饭，就要去拜访师尊？ 这也太快了？！ 正道仙宗注重师承，师尊几乎等于养父母，对于家庭情况特殊的赵元晴，就更是如此。 海玄这一句要见赵元晴的师尊，和直说要拜访父母也没区别了。 一时间，赵云晴脑子里闪过无数念头，从“他是不是想通过师尊了解我更多”到“他是不是想直接定下来”再到“万一师尊不喜欢他怎么办”，简直乱成了一锅粥。 她隐约觉得哪里不对劲，却又被巨大的羞喜冲散了大半。 看着海玄那双平静的眼睛，赵云晴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正常些：“这个……恐怕不太巧，师尊今日有事外出，不在峰内。” 她顿了顿，眼珠一转，补充道：“不过，海师兄如果想见我师尊，明天就有机会。” “哦？天门山的晋升大典？”海玄这两日有所耳闻。 “不错，不仅各峰长老，甚至掌门都可能出席，场面很盛大。” “师兄若有兴趣，可作为宾客前来观礼。典礼结束后，我可以带师兄去拜见师尊。”赵云晴说完，有些期待地看着海玄。 这样既能让他见到师尊，又不显得太刻意，还能顺便让他看看玄霄门的盛况。 海玄心中一动，答道：“如此甚好，那就叨扰师妹了。” …… 第二日，五月初五。 大概因为十方界本是空想的游戏世界，节日受很多前世节日的影响，比如过年、花朝、七夕等节日就几乎一点没变。 毕竟现实里过节时，游戏也要出活动圈钱……海玄看着眼前人山人海的景象，在心里吐槽了一下。 十方界的五月初五，叫正阳，与前世区别同样很小。 这天也是玄霄门的外门晋升内门大典。 单说晋入内门，其实只要外门弟子筑基即可，并不需等到大典。 但玄霄门还是很重视这种集体仪式的，大典既是正阳节的正常祭祀，也会让这一年来所有晋入内门、从天门山前往清霄山生活的弟子亮个相。 人群一角，赵云晴和萧以素并肩而立，穿着月白色弟子袍，正趁着大典开始前窃窃私语。 萧以素侧过头，压低声音道：“昨天你那一番打扮完，让多少外门弟子看见了？八卦刚刚都传进我耳朵里了。” “什么……‘赵师姐春心动了，约会神秘俊师兄’。” 赵云晴俏脸一红，不以为意地撇撇嘴：“看见就看见呗，我们又没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他们就是闲的。” 昨晚，赵云晴一直在外面待到过了戌时才回房。 戌时，那是晚上七点到九点了，萧以素本以为两人只是吃顿午饭，最多再聊会儿天，结果这顿饭竟然从中午吃到晚上。 一看到赵云晴回来，她就急不可耐地问，两人到底干嘛去了。 “就……散了散步，聊了聊天啊。” 回来的赵云晴眼神有些飘忽，手里却捧着传音石，嘴角忍不住微微上扬，露出一丝甜蜜的傻笑。 那副魂不守舍、春心荡漾的模样，看得萧以素想问的话全都憋在了嘴里。 完了，她坠入爱河了。 而直到今天，赵云晴似乎还没从这副状态里回过味来。 与此同时，在观礼区一处视野绝佳位置的海玄，视线越过攒动的人群，落在主殿前方的高台边缘。 那里站着几位一眼就能看出元婴期之上的长老，显然是玄霄门高层，在这些气度不凡的人物之中，有一位格外引人注意。 那是一位身着紫袍、白发苍苍的老者，额头上有一道淡淡的、仿佛天然生成的雷电纹样，面容清癯，神色平淡，双眼微眯，似乎有些被太阳晒到。 他站着的位置相对众人还稍稍靠后，并不抢眼，若非那独特额纹，几乎要泯然众人。 可下方那些弟子们望向这位老者时，眼神中充满了尊敬与崇拜，也没有因为巨大的修为差距而产生丝毫畏惧或不适之感。 玄霄门掌门，九霄天君。 大陆上最容易见到的化神大能。 也可能是，最强的化神大能。 在九仪阁数月，海玄已是知道，一般人初次看到化神期修士，会被其身上某种玄妙的气质震颤，就如同他第一次见问玄真人一般。 但这位，似乎能收敛气质，让弟子们见到他完全不受影响？ 就在海玄打量九霄天君时，这位紫袍老者似有所感，抬眼向海玄所在方向看来。 第115章 有内鬼 九霄天君一眼扫过观礼区，眼神平静无波，如同掠过山石林木。 他的目光并未在任何人身上有片刻停留，自然也包括海玄。 海玄心中微微一动。 没有任何特殊的感觉。 是距离太远了？还是这位化神大能彻底返璞归真了？ 思忖间，巳时未至，晋升大典已然开始。 没有冗长繁琐的开场白，没有慷慨激昂的训示，主持仪式的长老只是言简意赅地宣布完流程，然后就马上招呼弟子上台。 一批批新晋内门弟子上前，穿上象征新身份的宗门服饰，对着高台上的长老们行礼，然后就退下。 整个过程流畅高效，哪怕再加上后面的祭祖，大典也仅仅用了不到一个时辰便宣告结束。 这效率，让海玄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玄冥天的行事风格已经算相当省事的了，玄霄门居然比玄冥天还事少。 这务实作风，倒是与传统观念里的正道领袖形象，有些微妙的出入。 人群开始散去，角落里的赵云晴早就按捺不住了。 典礼结束的宣告声刚落，她便两腿一迈，拨开人群，兴奋地朝着观礼区的海玄走去。 萧以素看着她离开的背影，无奈扶额。 要不是场合不合适，她估计路上都要带着小跑。 “海师兄！”赵云晴穿过人潮挤到海玄面前，微微喘着气，白皙脸颊因为兴奋染上了一层薄红，眼睛亮晶晶地看着他，“典礼结束啦！我师尊应该还没走，我这就带你去见他！” “有劳师妹了。”海玄看着她这副活力四射的样子，平静应道。 赵云晴便领着海玄，往长老们暂时休息的偏殿方向走。 偏殿内，尚有几位长老在低声交谈。 赵云晴一眼就看到了自家师尊，正与另一位面容和蔼的长老说着什么。 “师尊！”赵云晴快步上前。 那位被道号“龙溪真人”的金丹女修转过身来。 她看起来约莫三四十岁，气质温和，身着深蓝色道袍，看着像是一位颇为可亲的长辈。 “晴儿，何事这般急躁？”龙溪真人问道，目光随之落在跟过来的海玄和萧以素身上。 “师尊，这位是九仪阁的海玄师兄。”赵云晴略显紧张地介绍道，偷偷瞄了一眼海玄，“他……昨日听闻弟子提及师尊，想来拜会您。” 海玄上前一步，拱手行礼：“晚辈海玄，见过龙溪真人。” 就在他躬身行礼时—— 嗡！ 怀中的那枚用以追踪黑蛇神识的特制灵玉，正猛烈发亮，反应极大。 海玄的神识自然一直注意着，而这一次反应，比感应赵云晴时强烈得多。 果然！ 他们这一系是捅了黑蛇窝了。 甚至有可能，赵宣和赵云晴身上的异样，眼前这位龙溪真人就是作俑者之一。 海玄心头一跳，面上却不动声色，维持着行礼姿势，他微微抬起头，仔细打量着眼前的龙溪真人。 气息圆融，灵力波动沉稳，看上去就是修为高深的前辈，但……感觉不对。 海玄现在离得近，自然看得清楚。 她似乎……有些显老啊。 那并不是肉身上的衰老，到了金丹期，修士虽仍不能自由变化容貌，但让年轻时期的容颜常驻却不成问题。 这位龙溪真人的老，是一种精神上的衰态，海玄隔着这么几米，就已经能感受到这位金丹修士精神上的一股疲惫。 “九仪阁内阁弟子？”龙溪真人打量了一下海玄，“海师侄寻我有何事？” 声音依旧温和，听不出什么特别的情绪。 赵云晴在一旁又期待又紧张地看着。 师尊会怎么看海师兄呢？会不会觉得他太唐突了？ 海玄迅速收敛心神，脑中飞快组织着措辞。 直接说“我怀疑你和一条可能为祸苍生的黑蛇有关”？ 那显然是找死。 可若完全以赵云晴为理由，那接着发展下去……他恐怕就要假戏真做了。 “回禀真人，”海玄语气不卑不亢，“晚辈此次前来玄霄门，有幸结识赵师妹，昨日从赵师妹处，听闻前辈在丹道方面造诣颇高，晚辈近日在丹道修行中偶遇一些疑难，久思不解。” 他话锋一转，看向赵云晴，微微一笑：“听完赵师妹所言，晚辈这才心生向往，冒昧前来，希望能有幸聆听真人一二教诲，或许能解晚辈心中困惑。” 这番话说得滴水不漏，捧了龙溪真人同时，还将自己目的包装成了“好学求教”，完全符合一个作为晚辈的宾客。 这便是他昨天和赵云晴聊上几个时辰的收获之一。 他当时就问赵云晴，她师尊平时对什么有兴趣，我怎么聊能让她接受？ 而早就想岔了的赵云晴，自然把龙溪真人的老底全透了去。 龙溪真人听完，脸上笑意稍深，看向赵云晴的目光多了些许揶揄：“哦？晴儿竟将为师夸得这般好？” 赵云晴被师尊看得有些不好意思，低下头道：“弟子……弟子实话实说嘛。” “呵呵。”龙溪真人轻笑两声，目光重新回到海玄身上，颔首道，“海师侄过誉了，修行之道，达者为先，互相探讨罢了。” “海师侄若真有疑难，明日就可寻个空闲，来丹霞峰寻我，我们探讨一二无妨，丹霞峰上都是些擅长丹道的长老，即使我解不开你的疑惑，别的长老处或许也有你需要的答案。” “多谢真人！”海玄再次拱手，“那晚辈明日就前去叨扰。” 事情发展实在顺利，顺利得海玄心里有些没底。 ……我不会顺藤摸瓜发现他们整个峰的长老都有问题？ 说实话，查到金丹期长老，已经是海玄能调查的极限了。 再往上，海玄自身安全都可能出问题。 接下来，就是要如何深入调查了。 自己对丹霞峰并不熟，为了以防万一，还是把赵云晴带上比较好？ 海玄看着一边有些高兴的赵云晴，若有所思。 “师尊，那我们就不打扰您和诸位长老了。”赵云晴见事情谈妥，带着海玄告辞。 “去。”龙溪真人笑着摆摆手。 两人退出偏殿，赵云晴立刻兴奋转身，仰着小脸问海玄：“海师兄！怎么样？我就说用这种说辞，师尊肯定会看重你！” 第116章 被助攻加速了 次日，海玄再次邀约赵云晴，准备一同前往丹霞峰。 上午，丹霞峰山脚下，海玄没等多久，赵云晴就按时赶到，她快步而来，见到他，眼睛立刻弯成了月牙。 她今日换回了寻常月白色弟子袍，长发依旧梳成双马尾，只是发绳换成了与道袍同色的丝带，脸上未施粉黛，更显青春活力。 “海师兄，你到多久啦？”她迅速上前，语气轻快。 “没多久。”海玄停下了手头正在反复抛掷练习的铜币，“走。” 两人并肩朝着山上走去。 丹霞峰像是玄霄门的外门丹房和药园集中地。一路行来，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草药清香，偶尔能看到背着药篓或行色匆匆的弟子，也有不少独立院落，门前挂着某某丹师的牌子，显然是炼丹师们工作和居住的地方。 这井然有序、专注实干的氛围，毫不逊色于玄冥天丹堂……海玄在心中评价道。 前日与赵云晴闲聊时，她曾略带自得地说起自己炼丹术还不错，在外门小有名气，如今看这丹霞峰的环境，倒的确像个培养人才的好地方。 “师尊就在前面了。”赵云晴指了指半山腰一处掩映在翠竹林中的雅致院落，“她平时钻研丹道不太喜欢被打扰，不过我已经提前跟她传讯说过我们来的时间了。” 她带着海玄进入院中。 大堂内，龙溪真人正盘坐于蒲团之上，身前放着一尊小巧的丹炉，炉火未熄，显然刚才还在炼丹。见到两人进来，她收了功，脸上露出温和的笑容。 “海师侄来了，坐。” 海玄依言坐下，赵云晴则乖巧地站在了师尊身侧。 接下来，海玄便就着自己准备好的几个丹道问题，向龙溪真人请教。这些问题中有一部分，答案他已经知晓，只是单纯用来消磨时间。 讨论持续了约半个时辰，气氛融洽，主宾尽欢。龙溪真人似乎对海玄这位好学的九仪阁弟子颇有好感，海玄也确实从她那里得到了一些丹道上的启发。 “多谢真人指点，晚辈茅塞顿开。”海玄起身，准备告辞，“今日叨扰已久，晚辈想再去丹霞峰其他地方看看，就不多扰真人清修了。” 今日算是结识了龙溪真人，灵玉的反应也和昨日一样，现在该去找找丹霞峰上，还有没有别的可疑人士了。 “嗯，去。”龙溪真人颔首微笑，“若还有疑问，随时可来。” 海玄正要转身，却听龙溪真人又道：“晴儿，你留下，为师有话和你说。” 赵云晴一愣，看了看海玄，又看向师尊，乖乖应了声：“是，师尊。” 海玄冲赵云晴微一点头，便独自走了出去。 屋内，只剩下师徒二人。 龙溪真人看着眼前亭亭玉立的弟子，目光变得柔和而复杂。 她沉默片刻，才缓缓开口：“晴儿，你……是不是喜欢上那位海师侄了？” “师尊？”赵云晴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眼神有些躲闪，“怎、怎么突然说这个？” ……没有直接否定啊。 看着弟子这副模样，龙溪真人心中轻轻一叹。 她哪里看不出来？自从赵宣意外身故，这个一向活泼开朗的弟子，心境就蒙上了一层阴影。 虽然表面上努力维持，但修炼时的懈怠，偶尔流露出的迷茫，甚至对宗门坚守的“正道”都隐隐产生了怀疑，这些都逃不过她的眼睛。 她尝试过开导，却收效甚微。 心结还须心药医。 或许……有个品性、天赋皆算出众的同辈结为道侣，能互相扶持，激励她重新振作起来，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这位海玄师侄，谈吐不俗，修为精深，看样子也是个稳重可靠之人。 想到这里，龙溪真人语气放缓，已经带上了长辈的关怀：“为师只是问问。那海师侄……为师看他确实不错。你们若当真郎情妾意，为师，不会反对。” 赵云晴抬起头，眼中难以置信，有些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 师尊这关居然就这么过了？ 明明我才十七岁，去年师尊还叮嘱我，不要在男女情爱上花太多心思的……赵云晴一时大脑混乱，心情复杂。 “傻丫头，”龙溪真人伸出手，轻轻拍了拍她的头，眼中带着不易察觉的伤感，“你自己的心意，自己最清楚。去，别让海师侄等久了。” “谢谢师尊！”赵云晴激动得声音都有些发颤，转身便跑了出去。 看着弟子雀跃离去的背影，龙溪真人脸上笑容慢慢淡去，化为一声悠长叹息，目光望向窗外，幽深难明。 赵云晴连蹦带跳，很快追上了还没走远的海玄。 “海师兄！” 海玄闻声回头，看她满脸喜色，不由问道：“真人与你说了什么？” “没什么！”赵云晴笑靥如花，快步走到他身边，“师尊就是嘱咐我好好招待你！海师兄，你不是想逛逛丹霞峰吗？我带你去！我对这里可熟了！” 海玄看着她兴奋的样子，笑道：“也好。” 于是，赵云晴便兴致勃勃地带着海玄在丹霞峰上四处游荡。 从药田到丹房，从弟子临时居所到一些风景不错的观景台，她如数家珍地介绍着。 海玄一边听着，一边注意着灵玉。 然而，一路走来，直至将丹霞峰主要的区域都转了个遍，路上也擦肩而过了各色各样的人，怀中灵玉始终毫无多余反应。 难道……问题真的只在龙溪真人一人身上？ 海玄心中略微松了口气。 真这样的话，倒是简单许多。 两人不知不觉走到一处较为偏僻的竹林小径上，四周清幽，少有人经过。 夏日微风拂过，竹叶沙沙作响。 海玄正在想下一步该如何行动，身为金丹期长老的龙溪真人，已经超出了他个人的处理能力范围。 暂时先不管，再去清霄山找找有没有筑基期弟子被黑蛇附体？ 或者，联系下蓬头散人——身为元婴期的玄甲真君？ 思索之间，冷不防，一只温软小手突然牵住了他的手。 他微微一怔，转头看去。 赵云晴不知何时已经靠得极近，她不仅牵了手，更是顺势将他整条手臂都抱在怀里，身体紧紧贴了上来。 第117章 好人是好用的人吗 两人身体相贴，海玄能清晰感受到手臂上传来的温软触感，和少女身上若有似无的清香。 他微微侧头，看着那张近在咫尺、红晕几乎要蔓延到耳根的俏脸。 赵云晴的眼神躲闪，却又带着一种孤注一掷的执拗，紧紧抱着他的手臂，仿佛怕他下一刻就会消失，轻声问道： “海师兄，你这几天……一直在想什么啊？能不能……告诉我？” 竹林幽静，只闻风声与少女略显急促的呼吸。 不愧是你……海玄眨了眨眼。 赵云晴的心思并非粗枝大叶。 从初见到前日约会，再到今日同游丹霞峰，海玄虽然言行举止无可挑剔，但那双平静眼眸深处却一直在思索什么，让她隐隐觉得，他接近自己，绝不仅仅是对她有朦胧的好感。 尤其昨日明明已经见过师尊一面，今天马上又要来见——赵云晴哪怕约会时没感觉出什么异样，但今天真的经历过后，赵云晴再对海玄有滤镜，也感觉到几分不对。 他似乎……在寻找什么一样。 赵云晴内心疑虑，终于忍无可忍，找了个机会，希望海玄能告诉她真相——哪怕一些都可以。 海玄自然听懂了赵云晴这句话是在问什么，心中微微泛起波澜。 他的确是另有目的，但这种事能怎么说？ 黑蛇诡异，谁知它能不能通过神识，窃听对话？ 一旦打草惊蛇……赵云晴的人身安全都可能成问题。 还是只能糊弄过去。 他目光落在赵云晴那双充满期待与不安的眼睛上，语气平静回道：“我在找人。” 赵云晴眼中的光芒微微一黯，抱着他手臂的力道也松了些。 果然……不是因为自己么？ 海玄看她神态变化，便明白她想岔了，只得继续道：“那些人对我来说很特殊，我不知道数量有多少个。” “我也不确定那些人具体是谁，身在何处，甚至不确定他们是不是人。只有离得近了，才能隐约有些感应。” 说这番话的时候海玄内心没有半点压力，因为这些既是在描述气运之子，也是在描述天命反派。 “我找了几个月，发现他们多半在玄霄门。” 赵云晴怔怔地看着他，将信将疑。 特殊的人？需要靠近才能感应？听起来也太玄乎了。 但修行界千奇百怪无所不有，这种离谱的理由有可能是真的，赵云晴心头纵有千般疑问，但看着海玄坦然的目光，她又问不出口。 或许……他有什么难言之隐，比如特殊体质，需要感应能帮他的人？ 对了，自己会不会是“特殊的人”？ 这个念头刚冒出来，就被她强压了下去，脸颊却更烫了。 “哦……”她低下头，声音细若蚊呐，心中五味杂陈，带着一丝莫名的期待和羞涩，“那……你找到了吗？” “没有。” 海玄斩钉截铁否认。 那黑蛇的本体岂是这么容易找到的？ “……” 气氛一时有些微妙的沉默。 “天色不早了，”海玄看了看天光，“我们该返程了，今日多谢师妹带路。” 赵云晴轻轻应了一声，心不在焉地跟在他身后，两人沿着竹林小径往山下走去，一路无话。 …… 第二日上午。 海玄今日在家陪小雉修炼。 昨日丹霞峰之行并没有多余发现，那么就该想办法从其他方面突破了……海玄取出传音石。 他先联系了江雪归。 “江兄弟，现在有空吗？” 传音石很快亮起，传来江雪归爽朗的声音。 “有空有空！海兄弟，怎么突然联系我？我听说你前些天和赵师妹约会来着，进展怎么样了？” “还不错，赵师妹是个好人。” 海玄淡定地发出一张好人卡，转移了话题。 “我想去清霄山看看，最好能一次见到很多内门弟子。” “清霄山？见很多人？”江雪归那边顿了一下，语气变得玩味，“哦？海兄弟这是想做什么？难道是没看上赵师妹，想广撒网，看看内门里哪位师姐妹顺眼？” “……” 海玄有些无奈，“不是，只是想……凑个热闹，观察一下。” 他本想否认，可一想到江雪归都主动帮他找好理由了，万一完全否认，再被江雪归问就有些难以开口。 ……好像还真没什么更好的理由啊？ 于是他便装出了这么一副模棱两可的样子。 “凑热闹？观察？”江雪归笑得更欢了，“行行，我懂你！不过内门弟子平日里要么安心修炼，要么外出任务，想把他们凑上一堆可不容易。” “我想想……该怎么搞个大新闻。” 海玄同样在思索，上次内门弟子比较多的场合，是段舟和胡魄切磋那次，因为三才难得能出手。 那要不……再想办法让三才活跃一下？ “……大型比试？讲道？还是……发福利？”江雪归在那边摸着下巴思索，“大型比试和讲道都得宗门同意，你急不急？” 海玄略作思考，回道：“不是很急。” “那么，这些也算是可选选项，不过私下最好用的还是发福利，比如直接撒币，保管聚来一群人……” 海玄听得没吱声。 “要不你先等下我的消息？”江雪归想了半天，无奈说道。 “我去打听打听，看清霄山最近有没有什么奇事发生，实在不行……海师弟恐怕就要考虑一下破费了。” 结束了与江雪归的通话，他又联系蓬头散人。 他将黑蛇毒液里的神识、制作灵玉之事前因后果说了一番，又着重提及了龙溪真人有问题，而自己有位朋友同样卷入其中，他现在陷入困境，需要蓬头散人帮助。 赵云晴还真是好用……海玄发出消息。 然而，传音石久久没有回音。 如蓬头散人这种元婴期修士，一次闭关可能就是十天半月甚至更久，而蓬头散人性格更是古怪，很可能闭关后根本不会在意他人的联系。 海玄心头略感沉重。 蓬头散人是目前唯一能帮他一把的高境界修士，如果联系不上他，自己孤身一人，实在有些棘手。 看来，只能先等江雪归的消息，去清霄山探查一番再说，也许那里会有新的发现。 正思索间，院外传来轻轻的敲门声。 “海师兄，在吗？” 是赵云晴的声音。 第118章 吸引注意力的天才 海玄起身开门，赵云晴站在门口。 “师妹，有事？” “嗯……”赵云晴咬了咬嘴唇，“海师兄，你今天还要出去吗？要不要再一起去哪里看看？” “清霄山我也去过好多次了，你要是想去清霄山找人，我可以带你去。” 海玄一愣，他看着赵云晴，她的眼神中，似乎还带着昨日竹林中未曾完全消散的忐忑与激动。 昨日最后，两人都有些意兴阑珊，可赵云晴回到家，躺在床上那么一想。 ——海师兄愿意和我说他的秘密，那不是说明他心里有我吗？ 他有对玄霄门的别人说过此事吗？ 显然没有嘛。 本以为自己是自作多情了，但这么一想，好像自己在他眼里很特别？ 于是赵云晴今天根本坐不住，直接不请自来，登门拜访。 海玄原本计划等江雪归消息，然后独自去清霄山。 突然多出个赵云晴…… 等下，虽然她气运不强，但的确是实打实的气运之女。 或许真能带来些机遇？ 只是海玄隐隐有种感觉，之前是他一直钓着赵云晴，现在若是答应，他们的关系可能就会有些微妙的变化了。 什么是钓？忽冷忽热，捉摸不透。 按正常做法，此时应该拒绝她，说今日已经和江雪归约好，要不我们后日再一起去？ 这样拒绝得合理，又给了对方下一次见面约定，关系不会突然迅猛发展，能被他掌控节奏。 然而，看着赵云晴那双期盼的眼睛，以及她脸上未施粉黛的清丽模样，海玄心中忽地软了一下。 这也不过是个……失去家人的少女罢了。 一种微妙的共情在海玄心里滋生。 他沉默了几秒，赵云晴的期待一点点变成紧张，她看得出海玄似乎颇为纠结。 “海师兄，我是不是……有点突兀了？”她小声问道。 海玄回过神来，微微一笑：“是有点，不过我今天确实打算出去。如果你有空，就一起。” 赵云晴眼睛瞬间亮了起来：“当然有空！我们现在走吗？” 海玄笑了笑，让她稍等片刻，回屋和小雉交代了一番，便与赵云晴一同出发。 幸亏这次出门前租了内阁的光舟，带她御剑实在暧昧过头了……海玄在门口召出已经相当熟悉的飞行法器。 清霄山可不像天门山那样人多，若是不特意寻找弟子聚集之处，那就可能像海玄第一天来这里那样，转上半天只碰到谢明决季兰二人。 “海师兄，这边是论道台，平日里会定期有长老或修为高深的弟子在这里讲道，吸引很多人来听。”赵云晴指着一处宽阔石台介绍道。 “不过今日此处空闲，下一次我看看……居然是谢师兄明天要讲炼器？” 海玄闻言心头一动，同样凑了上去。 还真是谢明决啊…… 此处信息碑上写得很清楚，讲完后谢明决会当场挑选几个弟子帮他炼器，有报酬。 结合第一次见他时所见所闻，海玄大概猜到——他是缺人手了。 不过三才讲自己擅长的领域，应该有不少人听？ “那边是委托广场，弟子们领取和交付任务的地方，人流量也很大。” “还有藏书阁、炼器堂……” 她滔滔不绝地介绍着清霄山可能人多的地方，带着海玄转了个遍，显然对这里颇熟悉。 可惜，两人运气似乎不怎么好，兜兜转转好几处，见到的人都不太多。 灵玉也始终没有反应。 海玄只得将这些地方先记下，以后总有人多的时候。 “海师兄，”赵云晴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思绪，“中午了，我们去食堂看看？清霄山食堂可大了，各种各样的灵食都有！” “好。”海玄应道。 到了筑基期，对灵食的需求的确更大。 而这一次，也是两人今日所见人数最多的一次。 可惜，灵玉依然没有多余反应。 他们随意找了个大堂里的位置坐下，点了些菜。 海玄一边吃饭，一边观察周围，这种地方弟子们大都三三两两聚在一起，谈笑风生。 他突然看见了什么，脸色一僵。 那里只坐了一个人，但那阵仗，却比寻常人聚餐还要夸张。 只见桌上只见桌上堆满了餐盘，琳琅满目，份量惊人，而那人——江雪归正埋头其中，吃得风卷残云，动作豪迈。 他似乎感应到了海玄的注视，猛地抬起头，嘴里还塞着一大块肉，腮帮子鼓鼓囊囊。 目光一对，江雪归眼睛一亮，囫囵将口中食物咽下，咧嘴一笑，露出一口白牙。 下一刻，没等海玄和赵云晴反应，江雪归身前那一大堆餐盘连同食物，竟被一股无形灵力托起，稳稳当当地悬浮在半空，然后轻飘飘地朝着海玄他们这边飞来。 “海兄弟！赵师妹！这么巧啊！” 江雪归人未到声已至，他几步跨过来，灵力一撤，那堆积如山的食物落在了海玄他们旁边的空桌上，引得附近几桌弟子侧目。 江雪归自顾自拉开海玄身边的椅子坐下，目光在海玄和赵云晴之间来回扫视，脸上带着毫不掩饰的揶揄笑容。 “我说今天食堂怎么感觉灵气都活泼几分，原来是你们偷偷跑清霄山来约会呢？” 赵云晴低声道：“江师兄，你别胡说。” “我可没胡说。”江雪归嘿嘿一笑，“我上午还在问海兄弟怎么看你，他评价很高……你说是不是？” 说到此处，两人同时看过来，海玄顿觉压力颇大。 “好人”叫评价很高吗？ 好，正常来说确实是高评价。 海玄看着他面前夸张的食物量，转移了话题：“你这是……刚经历了一场大战？” 寻常筑基中期修士，绝无可能需要如此庞大的灵食补充。 “没错！”江雪归脸上露出几分得意。 “上午我拿着剑，在清霄山高呼了几声‘谁敢揍我？’” “引来不少师兄弟驻足观看，群起攻之，把我护体灵气都打光了，不多吃点怎么补得回来？” 海玄听得一懵，赵云晴更是伸手捂面。 莫非今天没见到什么人是因为…… 江雪归看向海玄，眼神里多了些别的意味，“海兄弟，多亏我来了这么场群架，上午的事，还真有点眉目了。” 第119章 层次更高的安排 江雪归神秘兮兮地压低了声音，油光光的嘴凑近了些：“上午我闹那么一出，还真不是白闹的。打听到了个消息，清霄山这边，十天后，会有一场展览。” “展览？”海玄和赵云晴都有些好奇。 “嗯，”江雪归点头，顺手又抓起一块灵兽肉塞进嘴里，含糊不清道，“今年刚跟宗门搭上线的一个隐世大族，要拿些他们家族的法器、法宝出来展示展示，也算是一种……嗯，技术交流？” “这展览上个月就定好了，本来也不是太稀奇的事。” 他咽下食物，继续道：“但原计划这展览办十几天，结果前两天突然改了规矩，时间压缩到五天。” “然后昨天又出了个劲爆的补充通知，说为了补偿时间缩短给大家带来的不便，凡是到场参观的弟子，每人都能领百元灵币！” “……这么大方？”赵云晴眼睛瞪圆了。 白送的谁不想要？ 很多炼气期弟子并没有资格来清霄山，但只算筑基期弟子，人数依然会成千上万，这一下可能就百万灵币花出去了。 好大的手笔。 “是？”江雪归笑了一声，“这下真碰上真金白银的撒币了！我估计到时候，内门弟子肯定都得跑过来凑热闹。” 江雪归并不知道赵云晴其实也在帮海玄找人，他的话只是点到即止。 海玄心中一动。 人多好啊。 “在哪里？”海玄确认道。 江雪归回道：“论道台旁边那个最大的广场上，到时候肯定人山人海。” “太好了！”赵云晴已经开始兴奋了，“海师兄，到时候我们一起去看！说不定能发现什么好东西呢！” 她看向海玄，给出一个交流的眼神。 她同样不知道江雪归也在帮他，于是说得比江雪归还隐晦。 我真是谢谢你们啊……海玄看着她雀跃的样子，又看了看旁边还在埋头苦吃的江雪归，点了点头：“好。” 一顿饭在江雪归风卷残云，和赵云晴叽叽喳喳中结束。 江雪归吃饱喝足，拍拍屁股，说是要去消食，顺便看看有没有不服气的师弟，想再跟他切磋切磋，一溜烟跑了。 他大概是真的以为我和赵云晴在约会，正是情热之时，不想来当这个电灯泡……海玄看出了他走前眼神的意思。 海玄和赵云晴又在清霄山随意逛了一会儿，看看风景，聊聊天。 赵云晴似乎心情大好，话也多了起来。等两人返回天门山时，赵云晴还意犹未尽，送到海玄院门口时，鼓起勇气问道：“海师兄，那……明天谢师兄讲炼器，你还去听吗？” “嗯，会去。” 没有任何不去的理由。 “那我们明天还一起？”赵云晴眼睛更亮了。 “好。” 得到肯定的答复，赵云晴这才心满意足，脚步轻快地转身离开。 …… 晚上，海玄盘膝坐在静室内，正准备入定修炼，传音石忽然亮了起来。 是蓬头散人！ 他心中一振，连忙拿起传音石，将灵力注入其中。 略显沙哑，带着几分玩世不恭的声音响起：“你个玄冥天的小子，怎么跑玄霄门来了？那里可不是你现在该待的地方。” 这话语气以调侃为主，两人一起经历过卧牛村事件，或许蓬头散人也存了几分警醒他的善意：玄霄门内并不太平。 海玄简单解释了下，要照顾妹妹所以来到玄霄门，但是在朋友身上感应到黑蛇，让他现在不知如何是好。 “玄霄门有人和黑蛇本体勾勾搭搭、牵扯极深，我早知道了。” 蓬头散人的声音听不出什么情绪。 “不过你不用担心，我自有安排。” “这事，弟子们都是无辜的受害者，他们没什么能被那蛇看上的。” “等时机到了，我能解决大部分弟子身上的黑蛇寄宿。” 顿了顿，他又像是随口问道：“不过你那个朋友……是内门弟子？” 这……难道只有内门弟子能享受这服务？ 海玄斟酌了一下，决定实话实说。 “前辈，我那位朋友情况比较特殊。”海玄组织着语言，“她修为不高，只是炼气期。” 他顿了顿，补充了最关键的一句：“而且她就是龙溪真人的亲传弟子。” 传音石那头，瞬间沉默下来。 海玄已经能想象到，传音石另一头，那个邋遢老道此刻可能正瞪大了眼睛，一脸“你特么在逗我”的表情。 “……小海啊，你这个朋友，可能有点难救。” 蓬头散人连称呼都变了，语气颇为无奈。 “就算把她身上的黑蛇清了，回头那位龙溪真人，要是跟黑蛇本就有牵扯，动动手指，不就又给她种回去了？治标不治本啊。” “除非，把源头解决了。” 海玄闻言，遂问道：“那前辈……为何不直接查一查龙溪真人？” “因为我现在根本不在玄霄门，那好歹是个金丹期长老，哪是那么好查的？”蓬头散人没好气地答道。 “她要是一直隐藏住，不透出一点证据，我也拿她毫无办法。” 证据吗？ 海玄若有所思，问道：“如果我找到了证据呢？” 蓬头散人语气依然不太重视的感觉：“那你可能都不需要联系我，我告诉你怎么举报有效，你直接去举报龙溪真人就好了。” “……” “不过这事你不用太担心，黑蛇只是以寄生卵的形式，潜伏在弟子体内，不出大的意外，是不会有问题的。”蓬头散人接着说道。 “你等我十几日后回玄霄门，”蓬头散人语气突然加重几分，“到时候便能了结了。” 海玄听得心头一跳。 蓬头散人这个“了结”，指的是龙溪真人和赵云晴，还是……？ 一个念头如同闪电般划过海玄的脑海。 等等。 蓬头散人说他早知道玄霄门有问题，自有安排。 江雪归说十天后清霄山有个隐世大族展览，时间压缩，还给补偿，颇有种……想聚集大量内门弟子的意思。 聚集大量内门弟子……只能解决内门弟子身上的黑蛇寄宿…… 还有那简单粗暴的撒币行为…… 海玄越想眼睛越亮。 他几乎脱口而出，问道：“前辈，清霄山十天后那个展览……不会是您在背后安排的？” 第120章 女人只会影响炼器的速度 “……嘿。” 一声意味不明的轻笑传来。 “你小子，脑子转得倒是快。” 这就算是承认了。 “前辈好手段。”海玄由衷赞了一句。 “少拍马屁。”蓬头散人哼了一声，“那展览确实是我托人安排的，到时候自有办法，能将他们身上的东西清理干净。” “你那个朋友记得也带去，”蓬头散人的声音顿了顿，“能保一时是一时。” “多谢前辈。”海玄应道。 “行了，就这样，”蓬头散人似乎不想多谈，“等我回了玄霄门，再看情况。” 传音石的光芒黯淡下去。 海玄坐在静室中，一时竟有些失神。 蓬头散人的一番话，信息量不可谓不大。 最大的冲击莫过于那句“弟子们都是无辜的受害者”。 这几乎是在明示，他之前拿着灵玉，试图在弟子中大海捞针般寻找黑蛇本体线索的行为，很可能……是在做无用功。 一方面，弟子身上的，或许只是寄生卵，就算感应到了，清理了，源头不除，随时可以再次污染。 而玄霄门……光现在就发现了四位气运之子，还有一位金色的。 如果气运之子悉数被天命反派的爪牙寄宿……那真是不敢想。 另一方面，如果这些弟子都和黑蛇没有直接关联，毫不知情……那难道只能去找龙溪真人这种，可能与黑蛇本体有勾结的高层身上？ 海玄眉头微蹙。 这风险也太大了。 而且，他也不适合主动开口，问蓬头散人黑蛇本体的事。 一个玄冥天弟子，偶然发现朋友被黑蛇所害，寻求帮助，这很正常。 但如果他要刨根问底，对黑蛇源头兴致勃勃，那就太奇怪了，难免引人怀疑。 今夜这番谈话，似乎将所有线索都指向了十日后的那场展览，以及蓬头散人归来之后。 在此之前，自己能做的，似乎非常有限了。 等蓬头散人回来，或许可以找个机会，以赵云晴的事情为由，再寻找一些其他调查黑蛇的借口，与他当面谈谈，看看能否旁敲侧击出更多信息。 “小天，事关天命反派，你怎么看？”海玄想来想去，决定找小天参考一下。 “显然，找弟子已经意义不大，我有三个思路。”小天懒懒地回道。 “第一，去搞到龙溪真人勾结黑蛇本体的证据。” “第二，找找还有没有别的，能让灵玉有反应的金丹期长老。” “第三，什么都不做，等蓬头散人回来。” 这是很简单的选择题，海玄和小天迅速达成了一致。 ——当然是选三摆烂啊。 主要是一和二，可行性低，风险还高，能不能有结果全靠运气。 比如说，万一龙溪真人也是受害者，根本就不知黑蛇之事呢？ 那就纯粹瞎忙活。 饭要一口口吃，路要一步步走。既然暂时无法直接推进黑蛇之事，那索性静等机会。 …… 第二日。 海玄依约来到与赵云晴约好的地点，一同前往清霄山的论道台。 今日的论道台与昨日的空旷截然不同。 宽阔的石台周围早已聚集了黑压压的人群，一眼望去，少说也有数百名内门弟子。 这就是三才的号召力。 更别说讲完之后还有机会被选中，报酬倒是小事，重点是，这可是和三才认识的机会。 赵云晴领着海玄挤到一个相对靠前的位置，嘴里嘀咕道：“好多人啊！” 她侧过头，正想找海玄叙话，却发现海玄虽然也看向论道台的方向，但眼神却已经有些严肃，甚至带着几分……审视？ 昨晚后，海玄对在这些弟子中寻找黑蛇线索的兴趣，已经降到了最低点。 他今天根本没有四周转转，看看灵玉反应的想法。 此刻，他的注意力完全被即将登台的谢明决，以及炼器这个主题本身所吸引。 金色气运之子的炼器之道，能到何种程度？ 不多时，面容沉静的谢明决走上高台。 没有多余寒暄，他直接开讲。 从筑基期的一些炼器理论开始，到各种材料的特性辨析，再到不同法器灵纹的刻画技巧……谢明决讲得深入浅出，条理清晰，一如他给人的印象。 周围弟子们，不少人开始奋笔记载，一些神识强的甚至掏出玉简。 赵云晴也听得很认真，她主修炼丹，但对炼器也颇有兴趣。 可筑基期的炼器知识，对她已经完全超纲，此刻她虽基本听不懂，但仍做出一副听得津津有味的样子。 海玄同样听得很专注。 谢明决是……材料大师。 天生就是炼器胚的！ 海玄不由自主联想到，从谢明决那里换得的钟胚。 之前他思考再三，都没想好怎么下手。 现在，听着谢明决的讲解，一个个想法如同火花般在他脑中迸发、碰撞。 一个时辰的讲道很快结束。 谢明决宣布了几个被选中参与炼器的幸运弟子名单，引来一阵羡慕。随后，人群渐渐散去。 “海师兄？”赵云晴轻轻推了推似乎还在沉思的海玄，“讲道结束啦，我们……” “嗯？”海玄回过神，看向赵云晴。 “呃……谢师兄讲得怎么样？” 赵云晴看海玄有些意犹未尽，便知他是完全听进去了，不像她自己。 “很不错。” 看着海玄不同于往日的、略显热切的神情，赵云晴心中微动，笑着问道：“那我们接下来去哪儿？还要在清霄山逛逛吗？” 海玄沉吟片刻，看向赵云晴，带着一丝歉意道：“师妹，我要回去了。” “啊？” “听完讲道，我忽然有些感悟，”海玄解释道，“想趁热打铁，闭关几日，尝试炼制一件东西。” 既然蓬头散人要十几日才回，那自己正好可以利用这段时间，提升一下实力。 “等我出关，再与你联系。” 赵云晴脸上原本兴奋的神情，肉眼可见地消去。 “这样啊……那好，那师兄你好好闭关，预祝你炼制顺利！” “嗯，多谢。”海玄笑了笑，“你是和我一起回天门山，还是？” “……一起回去。” 两人回到天门山，就此别过。 海玄很快回到小院，和小雉说了一声，就直接拿出钟胚，开始闭关。 现在是，炼器时间。 第121章 惊梦2 海玄做了一个梦。 梦中，他回到了很久很久以前。 那时，他还和父母住在白鹿城东部的小村镇里。 那个房子现在想来甚至可以说小，没有客厅与餐厅之分，卧室也只有一间，他和父母每晚三个人一起睡在一张床上。 但对小时候的他来说，却够用了。 父亲总是笑着的，眉眼舒展，好像天底下就没有能让他皱眉的烦心事，他会把海玄高高举起，爽朗的笑声能传出很远。 母亲则不同，她似乎总有忙不完的事，眉头时常是微蹙的，眼神里带着一种海玄当时读不懂的焦虑。 可海玄终究是个穿越者，灵魂里装着成年人的认知。 他很小就看出了母亲的不安，虽然不明白那不安的根源究竟是什么，却想为她分担些，他早早开始帮着母亲打理家务，邻居们都夸他懂事早熟，是个难得的好孩子。 梦境的画面继续流动着，很快来到了八岁那年。 那年，父母相继离开了他。 只是记忆里，父母是和平分开的，之后就消失在了海玄的人生里。 应该是修行者的父亲，从未回来找过他；和他约好以后会回来看他的母亲，也再也没有履约。 可梦里，却不一样。 梦里的父母，面容模糊不清，只剩下一个狰狞的轮廓。 他们两人剧烈争吵着，逐渐把话题吵到了他头上。 “小月，跟我走，家族里要什么有什么，足以保证你当个富贵闲人，舒服一辈子。” “小月，千万别听他的！你的天赋，过去了只会成为他们家天才的养料，你爹根本保不住你！他们不会把你当人看的！” “和娘当凡人？我们去北边找你姨，那里是玄霄门庇护的地方，虽然生活艰苦些，但也能平安度过一生，你姨还有个和你同龄的孩子，正好和你当伴……” 两人越吵越激烈，竟一人抓着他的一只胳膊，疯狂地拉扯着，像是要将他生生撕成两半。 剧烈的疼痛感传来，伴随着深入骨髓的恐惧，瞬间席卷了他。 海玄的意识在梦魇中挣扎。 不对…… 父母离开时的情景，已经在海玄脑中浮现了无数次，仿佛一根浮木，无论在意识之海里怎样想把它压下去，都会在松开对它的压制后重新浮出水面。 眼前所见，已经全然和牢固的记忆错误了。 所以，我是在做梦？ 海玄很快确认了。 我明明知道这是梦…… 可为什么会，这么恐惧？ 身体……好像真的在痛？ 两只手上传来的痛楚如此真实，远超梦境应有的范畴，甚至痛得他忍不住张开嘴要大叫起来。 可是，他却传不出任何声音。 那股疼痛越来越真实，眼前景象也越来越激烈混乱，海玄感到神魂颤栗。 就在他被恐惧和痛苦淹没，几乎要窒息时，一阵轻柔的哼唱，如同穿透乌云的微光，传入了他的耳中。 那曲调很陌生，带着一种古老而悠远的韵味，清清浅浅，却异常清晰，远比梦中父母的嘶吼、周遭的喧嚣都要真切。 这是……现实里的声音？ 有人在叫我？ 眼前景象如被狂风横扫，霎时灰飞烟灭。 海玄猛地睁开了眼睛。 映入眼帘的，是有些熟悉的陈设。 这仍是他和小雉住的地方。 窗外雨声淅沥，缠绵未绝，天色亮起蒙蒙微光，海玄却分不清是清晨还是黄昏。 一股恬淡的、像是某种植被散发出的香气，从身边传来。 海玄已熟悉了这股气味。 他微微侧头，床榻边，不知何时，坐着一个人。 浅色的宽大外袍，柔顺的长发披散着，侧脸恬静，口中正轻轻哼着方才将他从噩梦中唤醒的、那首奇异的歌谣。 慕容璎珞。 察觉到海玄的动静，慕容璎珞低下头，玫红色双瞳里流转着温柔的眼光，轻问道：“师弟，做噩梦了？” 海玄紧绷的神经慢慢放松下来，他眨眨眼，怔怔点了点头，意识还有些混沌，试图驱散刚刚梦境的残留，回到现实。 慕容璎珞看了他这样子，也没多说什么，只是伸出手，摸了摸他的头发，指尖缓缓抚过海玄的头顶。 “……” 海玄没吭声。 他渐渐想起来了。 这些时日，炼器……炼过头了。 听完谢明决讲道，他立刻回来炼制那枚钟胚。 谁知一上手，竟如有神助。讲道过程中闪过的灵感，纷纷落实。 他不仅顺利将钟胚炼制成了上品法器，更是在炼制过程中福至心灵，硬生生给这口本以防御为主的钟，同时赋予了极强的神识功能！ 攻防一体，哪怕在上品法器中，也绝对算得上是精品中的精品。 而以上仅仅花了不到三天，这让他……过于兴奋。 他意犹未尽，感觉自己状态极佳，思维异常活跃，灵力掌控也精妙入微，他不愿浪费这种感觉，索性一鼓作气，又拿出材料，开始炼制另一件早就想好的上品神识法器。 这件，是准备给岑音交易用的，纯粹的神识法器。 结果这一炼，便彻底入了神。 心神完全沉浸其中，物我两忘，浑然不觉时间流逝，外界一切都被他屏蔽，连传音石上收到的信息，都未曾察觉。 等到第二件上品神识法器也大功告成，他已经连续数日未合眼了，神识和灵力都已透支。 强烈的疲惫感如同潮水般将他淹没，他几乎眼前一黑，倒头就睡。 再醒来，便是现在。 “师姐……”海玄的声音还有些沙哑，他撑着床榻坐起身。 慕容璎珞是他之前就联系好，让她来玄霄门的。 在发现赵云晴身上有黑蛇反应后，他第一反应当然是——怎么除去赵云晴身上的黑蛇。 九仪阁那位帮他研究蛇毒的庄长老，在他走之前就告诉过他，做得出特效药。 不过直到海玄离开九仪阁，庄长老都还未完成。 而海玄上次联络慕容璎珞，就是希望等庄长老完成特效药后，让慕容璎珞取了送这么一趟。 “你神识消耗太大，昏睡一天多了，很难受？”慕容璎珞收回了手，轻笑道。 “……昏睡一天多？现在是哪天了？” “五月十七。” 海玄心里一动。 是清霄山展览开幕之日。 第122章 起源的歌谣 海玄又看了一眼窗外，疑惑道：“现在是……早上？” “嗯” 慕容璎珞看着海玄这副茫然模样，又忍不住摸了一下海玄的头。 “你做什么噩梦了？” “……梦到家人了。” 这个词让慕容璎珞的手微微一顿。 她认识海玄以来，从未听他提过“家人”二字，这个话题似乎始终被海玄放在心里某个隐秘角落，如今他竟主动提起，让她一时间不知该如何回应。 海玄还有些沉浸在梦境的回忆里，他看向慕容璎珞那张晨光下格外柔和的脸，突然出声道：“师姐……当初化形重修时，为什么要起现在这个名字？” 这问题跳跃得有些突然，慕容璎珞愣了一下，随即解释道：“我虽自幼在九仪阁长大，看似孤身一人，但其实也是有家族的。” “按族谱，我本就姓慕容。” 这几个月以来，海玄也曾旁敲侧击过慕容璎珞身世，知道慕容璎珞还未化形前，就已经失去了亲人与容身之所，直到被大阁老收留。 她顿了顿，唇角翘起，“至于‘璎珞’二字，是我当年化作婴儿重修，懵懂无知。师尊准备了许多寓意不同之物，让我行抓周之礼。我当时随手一抓，便抓到了项链饰品。” “师尊说，大概这是天意，便以此为我取名了。” 海玄听得有些意外，随即忍不住笑了起来，又问道：“师姐是什么时候到的？” “昨天下午就到了。”慕容璎珞的语气里带上了一丝嗔怪，伸出手指，轻戳海玄的额头，“我一到天门山，就去找人问你们两人住处，到了这院里，小雉说你闭关炼器，我便没打扰，在下面等。” “谁知等到深夜，我感觉你的气息忽然起伏不定，担心你出事，这才进来看看。” 她说着，轻轻叹了口气，眼神里满是无奈：“你看看，稍微一离开师姐的视线，就直接把自己折腾成这样。” “炼个器而已，怎么搞得跟拼命似的，差点神识枯竭、走火入魔。要不是我察觉不对，强行唤醒你的神识，真不知道你会睡到什么时候，会不会留下什么难以挽回的损伤。” “……” 海玄被她说得实在无言以对，这次确实是他的问题，只能摸摸鼻子，有些讪讪地承认错误：“……这次是特殊情况，一时没控制住。” “是是是，特殊情况。”慕容璎珞语气已经软化下来，“以后别这样了，你悟性这么高，何必急于一时？” 海玄心中一暖：“我知道了，多谢师姐关心。” 他顿了顿，又想起那将他从噩梦中拉回来的奇妙旋律，好奇问道：“师姐刚才哼唱的，是什么歌？很好听，感觉……很安心。” “那个啊？”慕容璎珞微微歪头，回忆了一下，“那是在我们龙族内部流传很久的一首古老歌谣，似乎是讲述三四千年之前的一些传说，表达了对家乡的怀念。” ……对家乡的怀念么？ “这歌的歌词太过古老晦涩，我早就忘得差不多了，只能依稀哼唱，幸亏旋律还能记得。” 她说着，又下意识地轻轻哼唱起来。 那曲调清越悠扬，海玄静静听着，心神再次平静下来。 窗外，是淅淅沥沥的梅雨，湿润气息似乎能透过窗户浸进来。 一阵食物的香气，从楼下隐隐传来，海玄猜得到，那是小雉在准备早饭。 这样一个下着雨的清晨，伴随着诱人的饭香……海玄忽然想起，他第一次在观川观遇见慕容璎珞，也是这样类似的情景，那次他如临大敌，可她好像就和现在一样温柔关切。 一种懒洋洋的、想要继续赖床的念头，如同藤蔓般悄然滋生。 经历了接近十日炼器，和力竭后的昏睡，他突然有些想在这种难得的、被温柔对待的氛围里，一把将慕容璎珞拉进被窝，就这么抱住她，把头埋进她怀里，贪婪地吸着她身上的气息，什么都不想，什么都不做，就这么再躺上一整天。 但是，他已经和赵云晴约好了，今天要一起去清霄山。 他掏出传音石，果然，上面除了慕容璎珞几条担心他的来信，剩下的主要都是这个活泼少女的信息轰炸。 尤其是最近两天，看他还没结束闭关，赵云晴甚至亲自来看过，但被小雉挡了回去，给他发的信息里，字里行间已经颇有种患得患失的焦虑。 ——感觉都要急得哭出来了。 海玄在心里轻轻叹了口气，挣扎着从被窝里坐起身。 该起床了。 “师弟今天还要外出，不多休息下？”慕容璎珞惊讶问道。 “我倒也想。”海玄打了个哈欠。 慕容璎珞注意到刚才海玄动作，顿了一下，说道：“我昨天见到有个玄霄门炼气期女弟子，上门问你情况……” “……还只是朋友。”海玄很快答道。 慕容璎珞看到这反应，情不自禁笑了起来，扶着海玄起身。 两人一起下楼，而海玄脑中，还在想着梦里，父亲和他的对话。 这一段对话似乎真的发生过，发生在他小到还很难记住事的时候，如今又重新回忆起来。 “……小月，你长大后，你的姓氏可能在外给你带来麻烦。” “那我换个姓。” “哦？”父亲饶有兴趣地笑了起来。 “你想换什么姓？” “……等到需要换了再想。” “呵呵，你以后想不到了，可以称自己姓吕。” “为什么？” “这就是个字谜了。”父亲笑道。 “南宫南宫，宫字下方，不就是个吕字么？” …… 清霄山。 数月前，玄鸿真君、玄甲真君二人，为黑蛇之事拜访玄州的南宫家。 南宫家是常驻玄州南境的隐世大族，与玄冥天联系密切。 玄霄门贵客来访实属少见，他们自然满足了两位真君的需求，但也提出了家族内部的请求。 ——希望南宫家与玄霄门有更多合作。 想攀玄霄门高枝的势力，在十方界不知有多少，两人见怪不怪，而玄鸿真君的话语，在玄霄门仍然颇具分量。 两边一拍即合。 今日展览，正是两位真君与南宫家共同的计划。 广场上，数位南宫家的族人已经做好准备。 第123章 展览 天色还未亮透，一群人正聚集在已经万事俱备的展览场地上。 为首的是一位身着法衣的男人，眼神颇为锐利，举手投足间自有一股世家子弟的沉稳气度。 他正是南宫家当代家主之子，南宫曜。 只是南宫家当代家主是元婴期修士，年岁不小，年轻时又极其风流放纵，光明面上的儿子都有十几个，这个身份并没有多高人一等。 那些儿子，有的毫无修行天赋正常老死，有的因为不可向外人言的原因而死，到现在，家中这一代还剩五个直系男性。 南宫曜在剩下五人中排名第三，年近一百岁，有金丹期修为。 只是以他的资质，正常情况多半是元婴无望。 “今天都仔细些！”南宫曜站在几位年轻一辈族人面前，沉声叮嘱道。 “今日多是玄霄门内门弟子，不可怠慢。如果遇见三才，段舟、李挽清、谢明决，是有机会，务必上前结交一二，留下个好印象。” “是，曜叔。”几位南宫族人齐声应道。 南宫曜点点头，目光远远扫过外面逐渐汇聚、涌动的人流，眼底闪过期待。 …… 简单的早饭过后，海玄起身准备出门。 小雉默默收拾着碗筷，在看到海玄被慕容璎珞安然无恙地叫醒后，她便放了心，没多问什么。 “师姐，小雉，那我先走了。”海玄对一旁的慕容璎珞道。 慕容璎珞嗯了一声，看着他披上外衣，走到门口，突然心神一动，忍不住又叮嘱了一句：“你……凡事小心。” “知道了。” 海玄隐约感觉到慕容璎珞似乎有股奇怪的情绪，便应了一声，推门而出。 慕容璎珞走到窗边，看着雨幕中海玄逐渐远去的背影，不知为何，她心头掠过一丝不安的感觉。 怎么回事？明明海玄在白鹿城拍卖会遇见黑蛇那一次，她都是等黑蛇现身后，才有这样的感觉。 可这明明是在玄霄门内，他能遇到什么危险？ 时间已经接近上午，可天空依然阴沉，细雨绵绵不绝，将整个玄霄门笼罩在一片湿漉漉的灰色调中。 筑基期的海玄哪怕不用特定法术，都已经能用水属性灵力避雨，无需带伞出门。 他很快便在约好的山门附近见到了赵云晴。 少女今日依旧是双马尾，见到海玄，脸上立刻绽放出灿烂的笑容，持续几天的焦虑心情一扫而空。 “海师兄，你可算出关了！”她语气轻快，带着几分埋怨，“我还以为你忘了今天的展览呢！” “炼器的过程中出了点意外，耽搁了。”海玄简单解释一句，并未多提闭关细节和慕容璎珞的事。 赵云晴眼珠转了转，好奇地凑近，“师兄这次闭关，炼制成功了吗？” “嗯，还算顺利。” “那就好！”赵云晴真心为他高兴，眼睛亮晶晶的，“是什么法器呀？厉害吗？” “……等下再与你说，先出发去清霄山。”海玄抬手示意。 两人乘上光舟，朝着清霄山飞去。 今日清霄山论道台区域，比谢明决讲道时还要热闹数倍。 路上随处可见内门弟子，个个脸上都带着兴奋和期待。 “好多人啊！” 赵云晴忍不住惊叹，“大家都想来白领钱。” “应该。”海玄淡淡应道。 此次展览，玄霄门并未公布具体是哪一家隐世大族，只含糊提了句来自玄州。 这样的做法的确很符合他们隐世大族的风格，可也相应的，少了些吸引力。 ——连是什么风格，要看什么样的我都不知道，那我来干嘛？ 如果是往常的展览，弟子们多半就会是上面这种心态，最后根本没多少人愿意来开这个盲盒。 两人到场时，只能挤到广场边缘，放眼望去，黑压压一片全是人头。 广场中心区域被隔离开，布置成了一个临时的露天展区，四周有阵法光幕流转，显然是为了保护展品。 入口处排起了长队，有南宫家的子弟在维持秩序，并发放一种刻有奇特鸟纹的玉牌，凭此玉牌方可入内参观，离开时凭玉牌领取灵币奖励。 海玄和赵云晴领到玉牌，踏入展区光幕。 一瞬间，海玄的目光立刻被入口前方，最显眼位置摆放的一件法宝吸引了。 那是一尊接近一人高的青铜鼎，造型古朴，三足两耳，鼎身遍布着繁复的云雷纹路。 在鼎腹最核心的位置，赫然雕刻着一只生出六翼、展翅欲飞的奇异飞鸟图腾。 那鸟纹线条流畅而诡异，透着一股难以言喻的苍茫古老气息。 在看到那鸟纹的刹那，海玄只觉体内血脉仿佛被某种力量轻轻拨动了一下，一股极其细微、但清晰可辨的悸动感油然而生。 他心中一动，若有所悟。 ——这鼎，恐怕就是蓬头散人所说的“手段”了。 所有来客只要从门内进入，第一眼都会发现这个鼎，受到这股奇异力量影响。 “……师兄，这鼎好特别啊！我感觉好像精神都被刺痛了。” 赵云晴也被这尊大鼎吸引，啧啧称奇。 “这上面的鸟是什么鸟？以前从没见过。” “不认识。” 海玄在玄冥天和九仪阁，都算得上在同辈里博览群书，仍未见过这个六翼鸟图腾，只觉颇为奇异，默默记下。 他收回目光，不动声色地岔开话题：“进去看看其他的。” 展区内物品大多风格独特，带着浓郁的地方特色和古老的传承印记，显然出自一个历史悠久、地域相对封闭的家族之手。 赵云晴看得津津有味，她总是充满好奇，不时拉着海玄问东问西。 “海师兄，你看今天来了这么多人，你之前想找的人，说不定就在里面呢！可得睁大眼睛好好找找！” 海玄闻言，眼神微动。 找人？他现在对在这些普通弟子里找人，已经没什么兴趣了。 …… 展区后台内，南宫曜面色阴晴不定。 在刚刚，那尊鸟纹古鼎——玄鸱吞邪鼎，南宫家族的祖传法宝之一，明确向他反馈，感受到了南宫家族直系血脉的气息。 可玄霄门里，怎么可能会有南宫家族直系血脉？ 他犹豫一二，最终还是披了件寻常外套，向展区内走去。 第124章 见面 清霄山的雨没有停歇的意思，细密的雨丝织成一片灰蒙蒙的幕布，将广场上涌动的人潮都染上了一层湿意。 南宫曜披着一件不起眼的灰色外套，混在人群中，并未引起任何注意。 他低着头，指尖悄然掐了个法诀，一缕微不可察的血色光芒在他掌心流转，随即隐没。 一种源于血脉深处的微妙感应，如同无形的丝线，牵引着他的感知，穿过熙攘的人群，最终，落在了远处一个正在与女伴说笑的青衫青年身上。 南宫曜的脚步微微一顿，他远远看着海玄，眼中闪过难以置信的惊愕。 竟然……还真是南宫家的直系血脉？ 而且，对方的修为……筑基初期？ 看骨龄，似乎还相当年轻，恐怕不超过二十五岁。 这个年龄与修为……南宫家何时出了这样的修行天才？ 南宫曜眉头紧锁，脑中飞速盘算起来。 家族中的确可能有直系子弟流落在外，这少年，会是谁的私生子？ 他那几个兄弟，个个都不是省油的灯，年轻时风流的不在少数……他暗自思忖，将几个可能性最大的人选在心中过了一遍。 ……从这份资质来看，或许是五弟的？ 但无论是谁的……南宫曜眼神微动，嘴角勾起一抹意味不明的弧度。 这倒是个意外之喜，或许之后能为他所用。 不过，还需找个好的时机。 他不动声色地跟了上去，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如同一个普通的参观者，在雨中默默观察着。 …… 海玄与赵云晴转过一圈，大致看完了展品，便随着人流向外走去。 海玄望了望阴沉的天空，忽然开口道：“赵师妹。” “嗯？”赵云晴转过头，大眼睛里带着询问。 “这段时间，多谢你陪我四处打听消息。”海玄看着她，语气平静，“不过，我最近感觉，我想找的人……修为恐怕不低，或许在金丹期以上。” “再继续麻烦你，让你跟着我耗费时间，有些过意不去。” 赵云晴脸上的笑容微微一滞，似乎若有所感，眼神闪烁了一下：“海师兄……怎么突然说这个？” 海玄看她这样子，忍不住笑了笑。 有点太欺负未成年少女了。 “别多想，只是觉得师妹付出了不少时间和精力，我不能当作没看见。” 他说着，自然地伸出手，轻轻握了一下赵云晴的手腕，触感温热而柔软，然后将一个小瓷瓶塞在了赵云晴手中。 “这枚定基丹，送给师妹了。” 对现在的海玄来说，炼气期丹药对他已经没多少炼制上的难度，但炼定基丹依然颇费时间。 赵云晴怔了怔，垂下眼帘，轻轻“嗯”了一声，没再多问，气氛一时有些微妙的安静。 两人再次乘光舟而起，朝着天门山的方向飞去。 光舟穿行在蒙蒙细雨之中，四周是连绵起伏的山峦，云雾缭绕。 就在此时，海玄毫无预兆地感觉心脏猛地一缩！ 一股难以言喻的窒涩感瞬间攫住了他，仿佛一只无形大手扼住了他的经脉。 体内灵力如同决堤的洪水般瞬间暴动起来，随即又像是撞上了一堵坚不可摧的堤坝，被强行压制、封锁！ 海玄闷哼一声，脸色霎时变得苍白。 灵力失控，光舟猛地失去动力，光芒急剧黯淡，向着下方山林直坠而去！ 赵云晴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了一跳，惊呼出声。 好在光舟本身材质坚固，为了应对突发情况，带有极强的防护阵纹，虽然是百尺高空中坠落，但落在茂密的树冠上，经过层层缓冲，最终“砰”地一声砸落，舟身震颤，却仍完好。 两人被震得七荤八素，但并未受伤，只是显得有些狼狈。 海玄挣扎着爬出光舟，迅速检查自身状况。 灵力被封印的感觉清晰无比，这不是意外，是袭击！ 毫无疑问，是冲他来的。 自己在玄霄门被袭击了？ 而且这种远距离封印灵力的手段，是怎么做到的？ 一时思索无果，强烈危机感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淹没了他。 他当机立断，从储物袋中猛地取出一物。 那是一柄尺寸极为夸张的巨剑，剑身遍布各种符箓。 自从上次在白鹿城遇见黑蛇、救下高昭后，他就考虑过这方面的准备。 万一以后，又要救炼气期的气运之子怎么办？ 这柄巨剑延续了他炼气期时的思路，以储存灵力的符箓为源飞行，只需神识便可激发，哪怕海玄现在灵力被封，也依然不影响使用。 就连剑刃处都是平滑曲线，以至于这把剑根本没有“刃”，确保炼气期坐上去不会受伤。 “赵云晴，上去！” 海玄来不及解释，一把拉住还有些发懵的赵云晴，将她推上巨剑宽阔的剑脊。 “海师兄，这……” “别问了，快走！” 海玄神识全力催动，巨剑嗡鸣一声，腾空而起，“这剑坐两个人速度太慢，你先走，回去求援！” “坐稳了！” “诶，海师兄，等等……” 不由分说，他神识再催，巨剑一震，载着有些惊魂不定的赵云晴，强行破开雨幕，朝着天门山方向疾驰而去，很快消失在云雾之中。 这救人的场面真是……希望不要再经历了。 目送赵云晴离开，海玄稍稍松了口气，心中警兆却愈发强烈。 他站在原地，刚刚一番变故，他已顾不上操控自身灵力，雨水打湿了他的衣衫和头发，他浑不在意。 左手覆在储物袋上，右手则悄然探入怀中，摸出了那枚光滑的铜钱，随时准备动用仙品神通。 四周只有雨打树叶的沙沙声，但一股窥伺感，却如同实质般压迫而来。 嗒、嗒、嗒…… 清晰的脚步声，踩着湿滑的泥土，伴随着雨声，不疾不徐地从不远处的树林阴影中传来。 一道身影缓缓走出。 来人穿着普通的灰色外套，正是观察他多时的南宫曜。 此刻，他脸上再无半分掩饰，眼神锐如鹰隼，牢牢锁定在海玄身上。 “你的反应倒是挺快，竟然还有无需灵力驱动的法器。” “明明自己能跑，却先让女人离开？这股作风……真是像极了我的某些兄弟。” 第125章 救援 雨水顺着海玄的额发滑落，冰凉的触感让他更加清醒。 他看着眼前这个穿着普通外套，容貌陌生的男人，心中瞬间有了判断。 ——只能指望八八命法能起作用了。 直接跑？毫无可能。 这人身上的威压沉重，却没有元婴真君那般似人非人的气质，更无化神大能那种引动天地的神奇。 ——金丹期。 海玄心中有了计较，面上却不动声色。 他现在唯一的依仗，就是怀里那枚铜钱，以及……拖延时间，让他能顺利进入施法状态。 “你是谁？”海玄率先开口。 南宫曜闻言，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弧度：“这个问题，应该我问你才对。” 他向前逼近一步，无形的压力更甚，“说，小子。你的父亲，叫什么名字？” “根据你的回答，我才能决定之后对你的态度。” 父亲……？ 隐世大族的展出…… 原来南宫氏是隐世大族！？ 蓬头散人怎么和他们搞到一起去的？ 这么说自己灵力被封，是因为血脉的问题？ 是展区门口的那尊六翼怪鸟青铜鼎？ 海玄心念电转，瞬间想通各处关窍，脱口而出道：“你是南宫家的人？” 南宫曜眼中闪过一丝讶异，只是冷哼一声：“看来你还不算太蠢。” 承认了。 海玄虽姓南宫，可年少时其父几乎从未透露过半点消息，对这个所谓的“南宫家”几乎一无所知，更不明白对方找上自己的目的。 但从对方一连串的行动来看——暗中窥伺、强行封印灵力、毫不客气地拦截追击，这绝对不是什么认亲的温情戏码。 这家伙的眼神，更像是猎人盯住了意外发现的珍稀猎物。 见海玄沉默不语，眼神警惕，南宫曜失去了耐心。 他本就没打算多费口舌，确认了血脉，直接带走便是。 至于其他的，回去自有办法慢慢审问。 “既然你不肯说，那就跟我走一趟。” 话音未落，他身形一晃，一只手掌朝着海玄当胸拍来！ 海玄只觉眼前一花，一股劲风扑面而来，他甚至来不及做出任何反应。 “砰！” 如同被一柄无形的重锤砸中，海玄胸口剧痛，整个人硬吃下这一击，向后倒飞出去，重重摔落在湿滑泥泞的草地上，喉头一甜，险些喷出血来。 金丹期修士的随手一击，也不是他能轻易承受的，更何况他现在灵力全无，连最基本的护体灵气都无法激发。 南宫曜一步步上前，眼神冷漠，准备将这个意外发现的族人彻底擒下。 就在此时，一道凌厉无比的破空声骤然响起！ “咻——！” 一抹耀眼的银光撕裂雨幕，如怒龙出渊，带着刺耳的尖啸，直刺南宫曜面门！ 那是一杆通体银白、枪尖闪烁着凛冽寒芒的长枪！ 南宫曜脸色微变，这突如其来的攻击，其威势竟让他都感到了一丝威胁。 他不得不停下脚步，反手一掌拍出，雄浑灵力凝聚，迎向枪尖。 “铛！” 金铁交鸣之声震耳欲聋，气浪翻滚，将四周的雨水都激荡开来。 一道身影借着长枪与掌力碰撞的反震之力，轻盈地落在海玄身边。 来人一身浅色素衣，此刻却不再是全然的人类模样。 她脸颊两侧浮现出细密的粉白色龙鳞，额头上原本隐藏的龙角也显露出来，一双眼瞳此刻已化为竖立的龙瞳，周遭眼白消失不见，化作漆黑，瞳孔更是闪烁着慑人的玫红色光芒。 正是及时赶到的慕容璎珞！ 她身上散发出的气息远超筑基巅峰，隐隐带着龙族特有的威严，显然是已经动用了部分龙化的力量，才勉强挡住了南宫曜这仓促间的一击。 “师弟！” 慕容璎珞看也不看南宫曜，俯身一把将瘫软在地的海玄抱起，只觉他气息微弱，心头怒意与担忧交织。 她周身灵力涌动，抱住海玄便要冲天而起。 “想走？留下！” 南宫曜岂会让她轻易带走目标，冷笑一声，身形如电，再次追击而来，攻势比刚才更加凌厉。 “师姐，往东边跑！”被慕容璎珞抱在怀里，海玄忍着剧痛，急促地说道。 慕容璎珞虽不知为何要往东，但此刻对海玄的判断深信不疑，毫不犹豫调整方向，身形化作一道流光，在雨幕中急速穿梭。 部分龙化后的她，似乎极擅飞行，身法灵动迅捷，一时间竟与身后的南宫曜保持着距离。 南宫曜紧追不舍，他通过那尊玄鸱吞邪鼎施法，才封印了海玄的灵力，但此法对他亦是负担颇大，动作已没有平日那般自在。 金丹期的速度全力展开，如同附骨之蛆，不断拉近。 雨水拍打着脸颊，海玄紧紧攥着掌中的铜钱，触感冰凉光滑。 他微闭上眼，在如此紧张的情形下，神识竟顺利沉入其中，迅速沟通天道冥冥中的力量，一种奇妙的感觉正在凝聚。 成了！ 他猛地睁开眼，看着下方越来越近的、奔腾咆哮的宽阔河流，急声道：“师姐，跳河里去！” 跳河？ 慕容璎珞一怔，低头看了一眼下方浑浊湍急的河水。 这条河名为玉虚川，纵贯大半个玄霄门，源自太玄山冰川融水、汇聚了北部诸多支流，是玄霄门内最大的一条河。 现在正值梅雨季，河水暴涨，水流汹涌，她倒是颇擅御水，但带着已经身受重伤的师弟跳下去…… 但看到海玄的眼神，以及身后越来越近的恐怖气息，她没有丝毫犹豫。 信任在此刻超越了疑惑。 慕容璎珞抱着海玄，在空中一个急停，如同一颗陨石，朝着下方奔腾的玉虚川，一头扎了进去！ 巨大水花溅起，两人身影瞬间被汹涌的河水吞没。 湍急的水流带着巨大的冲力，海玄忍着胸口的剧痛，紧紧抓住铜钱，他强行集中神识，周遭逐渐安静下来。 “让周围包裹我们的水流，流向调转。” “让我们沿着玉虚川，逆流而上！” 一股玄奥力量以铜钱为中心，爆发开来。 周围奔腾咆哮的河水仿佛听到了指令，在极短时间内，发生了违背常理的变化。 原本向下游奔涌的水流，在两人周围形成了一个巨大漩涡。 这股力量裹挟着他们，以惊人的速度，朝着上游、也就是清霄山的方向逆冲而去！ 第126章 冲激 施法一次成功。 海玄微微松了口气。 在与赵云晴乘坐光舟坠落时，他便迅速注意了周围地形。 坠落处靠近玉虚川，在海玄送走赵云晴时，他就想到，若要逃跑，从玉虚川跑应该是最好的选择。 可以明确的是，南宫曜显然不敢在清霄山造次，否则他在展区内，就可以暗暗对海玄动手了。 选择逃往清霄山，是借势。 那么问题就是，如何往清霄山逃。 飞天不可能，直接跑也不可能，只有跳入玉虚川，再施展八八变易照命，才有一线生机。 如果南宫曜选择在空中沿河追击，那就有极大的风险，被清霄山附近的玄霄门长老发现。 虽然南宫曜是金丹修士，被玄霄门邀来作客，长老们未必会与他发生冲突，但一番盘问、耽搁时间是少不了的。 而若是南宫曜下水追击……大陆上大多非水灵根的金丹期修士，在水中的优势相对筑基期而言，并没有空中那么大。 他们很少会专门去学超越筑基期的御水法门，毕竟平时确实没有这种需求。 这就是赌一把……南宫曜既没有水灵根，也不擅长水下行动！ 凭借八八命法改变水流方向，他们能顺流而行，而南宫曜却需要逆流追赶，再加上雨季汹涌的河水，这大概是成功率最高的逃跑方法了。 南宫曜追到河边，见两人竟然一头扎进了玉虚川，也是一愣。 他本沿着河岸上空飞行，却感应到，两人在水中移动速度竟然极快，远超正常筑基期在激流中的速度，他一时竟然难以飞到前面去拦截。 紧接着，南宫曜脸色猛地一变。 对海玄的血脉标记，竟然感应不到了！ 这自然是海玄在水下，第二次动用八八命法，屏蔽了身上的血脉追踪印记。 南宫曜看着身下湍急的河水，若是再让二人潜游下去，恐怕连人都要追丢了！ 他不再犹豫，同样冲入河中。 他在水中迅速调整身形，神识强化肉眼，在水下捕捉到了海玄两人身影，朝着他们的方向追去。 然而，他很快就感觉到了不对劲。 周围水流异常汹涌，仿佛有一股无形的力量在推着前面那两人前进，而他自己则要顶着巨大的水压逆行。 他在水中的速度，远远不如在空中，甚至连前面那两个筑基期的身影都追不上！ 两边的距离以一种令人焦躁的速度固定了下来，他以拼尽全力催动灵力，都无法拉近分毫。 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两个身影，在异常的水流裹挟下，迅速向前移动。 水下的追逐无声无息，河水裹挟着海玄和慕容璎珞，迅速经过了清霄山区域。 正如海玄所料，南宫曜要么不下水被发现，要么下水追不上。 此时外界一切平静，无人发现玉虚川里这场惊心动魄的追逐。 既然没办法靠清霄山的长老拦住，那么……海玄咬了咬牙。 接下来会发生什么，连他也没底了。 清霄山你不怕？那就去太玄山！ 南宫曜心中焦躁更甚。 他何曾如此狼狈过？被两个筑基期的小辈，在水中拉开了距离，连追都追不上！ 又一番追逐，玉虚川的河水流向开始变得更加复杂，水下暗流涌动。海玄已经明显感觉到自己顺着水流被往上推，海拔在提升，周围灵气也越发浓郁起来，哪怕现在在水下，都能感觉到周围气息变得更加古老、更加沉重。 他们已被水流裹挟着，冲入了太玄山区域！ 太玄山，玄霄门的核心之地，被十方界称为“登仙之山”，山顶云涡天光的盛景更是被誉为“天界之门”，只有达到元婴期的修士，才能在此久居。 越是接近太玄山，南宫曜越感到神识颤栗，这里有玄霄门的护宗大阵，有元婴期甚至化神期的九霄天君坐镇。 如果贸然闯入并动手，风险实在太大。 他不得不停下了追逐的脚步。 南宫曜猛地冲出水面，站在河岸边，大口喘息。 雨水依然下着，打在他的脸颊上，他看着眼前被雨雾笼罩的巍峨太玄山，脸色阴晴不定。 …… 另一边。 河水越发冰冷刺骨，推动着两人逆流而上。 慕容璎珞紧紧抱着海玄，她的龙族血脉让她如鱼得水，即便是在这被八八命法搅动得极不自然的激流中，也能稳稳地护住怀中的海玄，甚至还能加速往前冲。 这趟水下之旅能如此顺利，也确实多亏了慕容璎珞的御水之力。 身为龙族，在水下的统治力，尤强于空中。 她能感觉到，从入水以来的这股水流变化，是源于海玄。 周围水声隆隆，隔绝了外界一切声音，只有水流奔涌的闷响充斥耳膜。 “师弟，”慕容璎珞的灵力传音透过水波阻隔，传入海玄耳中，“你这个法术……什么时候才会停？” 她此刻感知力远强于海玄，自然已经感觉到后面的人不再紧追。 海玄听见慕容璎珞的问话，沉默了一下。 他能感觉到，天道的力量还在持续运转。 改变水流方向，屏蔽血脉追踪，已经是他目前能想到的代价最小、最易实现的“愿望”。 但仙品神通玄奥无比，像今天这样，施展持续性的效果，每次都像摸着石头过河，充满了不确定性，哪怕是他都难以控制。 大概这就是请神容易，送神难。 “……应该，快了？” 海玄的声音有些虚弱，带着几分不确定。 就在这时，两人同时感觉到一股明显浮力自身下传来，周围水流似乎更加湍急，巨响正从前面传来。 他们一齐抬起头，透过水中向上望去。 只见前方水光朦胧处，出现了一道巨大的断崖！ 那是一道极其高耸的瀑布！几乎一眼看不到顶！ 裹挟着他们的水流，竟是硬生生推着他们，朝着瀑布冲去！ 慕容璎珞脸色一白，连她也没体验过接下来可能发生的场面，有些尴尬地笑着对海玄问：“我们不会要……上去？” 海玄无言以对。 河水飞流直下三千尺，砸落深潭，声若奔雷。 “轰隆隆——” 两人瞬间被卷入瀑布的狂潮之中。 仙品神通的水流之力托举着他们，无视了自然规则，沿着瀑布一路向上，再向上！ 第127章 太玄山上 海玄隔着厚重水幕，勉力侧头看向瀑布之外飞速掠过的景物。 山石、树木、云雾……都在急速下沉，短短片刻功夫，他们竟已逆着这千钧激流，攀升了成百上千米的高度！ 简直像是在坐一部超高速的水力升降梯。 而这样的经历……还不止一次。 海玄记不清他们到底逆流冲上了多少道瀑布，无论瀑布是大是小，每一次都伴随着急速上升的失重感，周围水质也逐渐变得清澈纯净。 不知过了多久，当他们又一次冲上一道规模稍小的瀑布后，周围水流终于渐渐平息下来，那股一直裹挟着他们的玄奥力量，如同完成了使命般，悄然散去。 岸边已是积满白雪，生长的植物都泛着淡淡的灵光，山石的纹理也透着古老沧桑的气息。 这里大概已经有数千米高了？ 毫无疑问，他们已经进入了太玄山深处。 四周变得异常安静，只有潺潺水声在耳边轻响。 他们到了一处水流平缓的宽阔水潭，水面飘着块块浮冰，清澈见底，偶尔还有几尾遍体通透、闪烁着微光的灵鱼悠闲游过。 慕容璎珞确认了下方向，划开平静水面，拉住海玄，缓缓朝着最近的岸边游去。 “总算停下了……” 慕容璎珞从水中上岸，松了口气，然后浑身一软，海玄眼疾手快，扶住了她，却差点被她拉着一起倒地。 “师姐？”海玄心中一惊，只见慕容璎珞身上的龙化特征，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退。 他抬眼一看，更是大脑一瞬空白。 慕容璎珞瞳孔涣散，失去了焦点，她身上刚刚那股强横气息，如同潮水般退去，甚至跌落到和他差不多的水平。 “你受伤了？” 海玄急忙问道。 慕容璎珞勉强摇了摇头，声音微弱：“……没事，只是这次龙化时间太长，有些虚弱。” 有些虚弱？ 海玄看着她苍白如纸的脸色，还有站立不稳的样子，只觉没这么简单。 慕容璎珞爆发出远超自身境界的力量倒还算其次，主要是为了在激流中护住他，一直维持这股超频的状态，那代价就很难说了。 她为了救他，也是拼了命了。 眼下情况，容不得他多想，他自己状况同样糟糕透顶，胸口被南宫曜拍中的地方剧痛难忍，难以呼吸，灵力被封印的感觉也丝毫没有减弱。 这是使用仙品神通的代价。 第一次动用八八命法改变水流方向，代价是——在施法一个时辰后，强制睡眠五个时辰。 而第二次动用八八命法屏蔽血脉追踪，代价是——灵力被封印的时间加倍。 真是雪上加霜。 看看周围，白雪皑皑，寒气逼人，这太玄山深处显然温度极低。 以他现在的状态，若在这种地方随地睡上五个时辰，就算没有任何其他情况，光失温，就能要了他的命。 必须尽快找到一个能遮风挡雪、生火取暖的地方。 “师姐，我们得找个地方休息。” 海玄强忍着胸口的剧痛，对慕容璎珞解释道，“那个天机法术的代价很麻烦，大概还有不到半个时辰，我会……失去意识。” 慕容璎珞也无需他多解释，听到他的话后就想要站直身体，口中应道：“好，我带你去找个……” 话未说完，她刚离开海玄搀扶，就脚下一滑，又一次摔向雪地里。 “师姐！” 海玄这次没能反应过来，顾不得胸口的剧痛，蹲下身想把慕容璎珞扶起。 然而，慕容璎珞倒在雪中，已经没了反应。 海玄心头猛地一沉，连忙仔细查看，半晌后才微微松了口气，身上已是惊出一身冷汗。 似乎只是脱力昏厥。 但这下……麻烦大了。 他现在连自己都照顾不好，还带着一个昏迷不醒的师姐。 海玄咬紧牙关，尝试调动灵力，依旧石沉大海，丹田一片死寂。 他不是没想过再用八八命法解除灵力封印，但大概因为增强的灵力封印本就是上次代价的一部分，他这个想法，代价大到根本无法承受——他会直接跌落筑基期。 不能放弃。 海玄服下一枚疗伤丹药，先迅速换掉了自己身上湿透的衣服，又将慕容璎珞身上外衣拧干了些，然后，他费力地将慕容璎珞背到自己背上。 早知道这样，救赵云晴的那种巨剑就多做一把了……海玄无奈地从储物袋中取出了裁秋。 现在的状态根本无法乘剑飞行，但裁秋剑剑身颇长，正好可以当作拐杖。 海玄想了一想，又取出了沐月。 他看向了水潭中，那几条正悠哉游着的灵鱼。 沐月剑光一闪，飞速点入水潭之中，海玄神识再动，沐月剑锋已是刺穿一尾灵鱼，倒飞而回。 这般行云流水的动作，自然是他无意从某位剑道天才那里观摩后学到的。 海玄心中掠过一抹柔软，取下那条鱼，当作备用伙食。 他拄着裁秋，背着慕容璎珞离开了水潭边，朝着看起来地势稍高、或许能有避风之处的山坡走去。 太玄山对他们似乎并不友好，走着走着，天上的细雪竟越下越大了。 就在海玄渐渐感觉到困意时，他的目光捕捉到了不远处山壁上的一个阴影。 ……山洞？ 海玄精神一振，也顾不得细看，拄着剑，踉踉跄跄地朝着那个方向挪去。 靠近了，确实是一个天然形成的山洞，洞口不大，刚好容一人进入，里面黑漆漆的，不知深浅，但至少可以遮挡风雪。 得救了！ 海玄心中涌起一股劫后余生的庆幸，他背着慕容璎珞，弯腰钻入洞中。 山洞内部并不深，但空间尚可，地上还算干燥。 海玄不敢耽搁，迅速从储物袋中，翻找出曾经炼气期时，备用的暖石、火绒、火石等物。 现在只能用最原始的方法生火。 “咔、咔……” 火石撞击的声音在寂静的山洞中响起。 过了一会儿，暖石烧起，温暖火光瞬间驱散了洞内部分的阴冷，也照亮了他和慕容璎珞苍白的脸。 但现在，还不能休息。 他走出山洞，观察了一下四周，找了块大小合适的岩石，用尽全力，一点点将石头挪到洞口，勉强将洞口堵住大半，只留下一道通风的缝隙。 完成这一切，海玄背靠着冰冷的石壁滑坐下来，这一套下来，他已经精疲力竭。 他看着身边的慕容璎珞，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轻轻抱住了她，随后眼皮沉重地耷拉下来，沉沉睡去。 火光摇曳，映照着洞内昏睡的两人，以及洞外茫茫的风雪。 第128章 更加贴近的心 不知过了多久，眼皮下的黑暗渐渐有了光感。 海玄意识回笼，最先感受到的是一阵暖意，以及某种柔软的触感。 视线聚焦，他发现自己被人正面抱在怀里。 察觉到怀中人的动静，慕容璎珞微微低头，俏美的一张脸在火光下映得有些透明，玫红色眼瞳此时有些迷离地看着海玄，眼中温柔毫不遮掩。 海玄脑子宕机了一瞬。 他记得很清楚，昏睡过去前，他是侧身抱住慕容璎珞，靠墙坐着睡着的。 这一觉醒来，他们的姿势似乎发生了微妙的变化。 暖石仍在发热，洞内温度颇为宜人。 慕容璎珞似乎换了身干燥却也更贴身的衣服，两人现在紧紧相贴，海玄胸口正抵着一对动人的柔软，尺寸惊人到海玄只觉两人四臂间，只剩下这股峰峦起伏的感触。 而那股特别的、肌肤上如芳草清芬般的体香，正随着两人体温蒸腾，萦绕在海玄鼻尖，无端让人有些口干舌燥。 然而，这种旖旎心思，只在海玄心里存在了短短一时。 随着意识彻底清醒，胸口那股被金丹修士重击留下的淤塞感再次翻涌。 海玄喉头一甜，猛地侧过头，噗地一声，一口带着腥气的淤血便吐在了旁边的石地上。 “咳咳……” 剧烈的咳嗽让他蜷缩起来，嘴中弥漫的血腥味道，让刚刚那点暧昧气氛荡然无存。 天杀的南宫家……海玄恢复过来，心里颇为火大。 慕容璎珞连忙松开手，轻轻拍着他的背，语气带着关切：“师弟，你感觉怎么样？” “没事，淤血而已，吐出来就好了。”海玄重新转过头来。 他这才看清，身下不知何时铺了一层柔软的兽皮毯子，身上也和慕容璎珞一起盖了张薄毯，应该都是她醒来后从储物袋里取出的。 竟然就这么和慕容璎珞“同床共枕”了一觉。 洞外，风雪呼啸的声音，透过堵住洞口的岩石缝隙传来，呜呜作响。 五个时辰过去，看看天色，外面已是深夜。 以两人目前的状态，显然不可能连夜离开，只能等天亮。 两人面对面躺在洞中，一时无言地看着对方。 “你现在状态……” “师弟，你身体……” 两人几乎同时开口，都想询问对方的状况，话一出口，又都顿住了。 慕容璎珞看着海玄，先笑了笑，打破了沉默：“我没太大事，只是这次有些高估了自己的身体，大概需要三天左右，才能完全恢复过来。” “放心，恢复到明晚，肯定能带你下山。” 海玄却不再吃她这一套，假装严肃，直视着她问道：“……师姐真的没有又逞强？白天昏迷前，也说能带我找个地方的。” 慕容璎珞神色微微一僵，眼光微微移开，脸色有些涨红：“这次没有了。” 海玄现在已是摸透了慕容璎珞的性子，并不全信。 若能保证安全，他巴不得在太玄山上待到自己灵力封印解除，无需急着回去。 他自己这边，强制睡眠的代价已经渡过，精神好了许多，胸口伤势感觉畅快了些，但依旧隐隐作痛，没那么容易痊愈。 海玄语气缓下来，双手伸出，在薄毯下握住了慕容璎珞一对柔荑，与稍稍吃惊、转回视线的她四目相对：“不必，我不急着回去的。” “只要和师姐在一起，我就很安心，无论你状态如何。” 慕容璎珞被这一句话说得脸上难以控制地热了起来，相隔如此之近，她自然敏锐地感觉得出海玄这话发自真心，心头暖意流淌。 这平静、直白、扣人心弦的认同，让她双眼都有些发润。 洞内一时安静下来。 “师弟，”慕容璎珞的声音再次响起，“白天那个打伤你、追我们的人……是什么来头？” 海玄闻言，看向慕容璎珞。 她的脸庞轮廓柔和，瞳孔正映照出昏黄的光芒，那双眼里只有纯粹的关心。 海玄心中轻轻一叹。 他总是很喜欢看慕容璎珞玫红色的眼睛。 和她相识至今，已有数月。 在这几个月时间里，他们似乎互相都是彼此最常见到的人，他逐渐没办法忽视心中她的位置。 在这种常常朝夕相处、同出一师的信任中，哪怕明知……连种族都不一样，海玄仍然随着相处时间变久，对她的依赖日渐浓厚。 他本不觉得这种依赖是情感上的，以为和师姐只是更加关系紧密、利益绑定的朋友，可今日这两次苏醒，每次都看到慕容璎珞在他身边守候……他就认清了自己的感情。 虽不确定慕容璎珞心中对他究竟是何态度，但不止一次冒着金丹期敌人的风险出手救他……对方的情谊，海玄同样感受得到。 怎么感觉我是被攻略的那个……海玄沉默了片刻，整理了一下措辞，才缓缓开口。 他已决定对慕容璎珞敞开心扉。 “是……我父亲家族的人。” 这个有些生硬的说法让慕容璎珞微微一怔，但她没有打断，只是静静看着海玄，眼神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来自玄州，一个叫南宫的家族。” 海玄的声音听不出太多情绪，“具体情况，我其实也不太清楚。我父亲在我很小的时候就离开了，关于家族的事情，他几乎从未提起过。” 他顿了顿，回想起白天南宫曜的问话，和那口奇特大鼎。 “今天清霄山那个展出，就是南宫家举办的。我猜，他们在展区里通过某种手段，感应到了我的血脉……所以我才会被盯上。” “南宫……”慕容璎珞若有所思，“玄州的隐世大族吗？我似乎……有印象，但了解不多。” “他们既是你的族人，为何要下此重手？” “我不知道。”海玄毫无头绪。 “或许，我这种私生子的存在，对他们来说，是个麻烦？” “或者，我血脉里有什么他们需要的东西？” 海玄自嘲笑了笑，“谁知道呢？反正，既然已成仇敌，就没有其他应对的态度。” “以后时机合适，我叫上师姐一起。” 慕容璎珞看着海玄，她自然感觉得到海玄平淡语气下，隐藏的杀意与波澜。 她是龙，哪怕外在隐藏得再好，内心高傲却根深蒂固，今日和海玄一起吃了亏，自然与海玄是同样想法。 而海玄同样感觉到慕容璎珞想打回去、又担心是他族人的纠结心态，果断明示了态度。 要干，一起干。 第129章 另一面 谈过此事，海玄又想到白天慕容璎珞的卡点救人，他沉默片刻，轻声问道：“师姐……白天，你是怎么找到我的？” 慕容璎珞眨了眨眼，开口道：“早上你离开时，我心里就莫名有些发慌，总觉得不太对劲。” “然后我就试着占卜了一下，结果却让我没想到，是福祸参半之相，吉凶难辨，但我那股心慌的感觉，却怎么也压不下去。” 福祸参半……海玄静静听着，现在倒是只碰上被南宫家追杀的“祸”了，也不知“福”在何处。 慕容璎珞继续说道：“看你始终没回来，我就去寻你了，然后出门没多久……” “我就正好撞上了那个坐在巨剑上、和你早上一起出门的女孩。” “……” 赵云晴么？那还真是巧了。 “她表情看起来不太好，我便问她你在哪儿。”慕容璎珞接着回忆道，“她说你有危险，然后指了个大致的方向，我就直接龙化，赶过来了。” “好在……算是及时赶到了。” 海玄心中一股暖流涌过，握住慕容璎珞的手不自觉地紧了紧，感受着掌心传来的细腻温热，千言万语涌到嘴边，最后只化作一句低低的：“谢谢你，师姐。” 慕容璎珞嘴角轻轻上扬：“我们之间，不必说这些。” 洞内又恢复了安静，只有洞外愈发清晰的风雪呼啸。 五个时辰的强制睡眠虽然解除了，但离天亮还有很长一段时间，两人都没有丝毫睡意，就这样面对面躺在兽皮毯子上，盖着同一张薄毯，看着对方。 “……你胸口还疼得厉害？”听着海玄略有些不顺的呼吸，慕容璎珞关切地问。 “已经好多了，等灵力恢复后，应该几天就能自愈，就是这灵力封印……”海玄尝试调动了一下丹田，依旧是死水一潭，“现在还完全感觉不出何时能解除。” 海玄细想白天发生的一切，怀疑现在灵力被封的状态，大概率和那个鼎有关。 那个鼎到底是什么品级？不会是地品法宝？ “这就是玄冥天的体魄么？挨金丹期一击还能这么快恢复，真是强健得很。”慕容璎珞笑了笑，话锋忽然一转，“你那个能改变水流的法术，是什么？” 她实在太好奇了。 那种扭转奔腾河水的力量，看起来像某种水属性法术，可海玄当时根本用不出灵力。 有没有无需灵力也能施展的法术？当然有，比如某些血脉秘法之类，但是哪家人族的血脉秘法是御水的？ 慕容璎珞百思不得其解。 “那是师尊传授的一种天机法术。”海玄斟酌措辞，在想能告诉慕容璎珞多少，“品级很高，能做到很多不可思议之事，只是也需要对应代价，而且也不是每次都成。” 海玄说着说着，脑中突然想起一事。 ——似乎，只要在慕容璎珞身边，他施展八八变易照命的成功率就非常高。 第一次，在大阁老庭院里练习时，他就闻到了铜币上那股熟悉的体香，随后施法一次便成。 后来和林雪枝去寻天时七剑，便不那么顺畅。 包括昨日，直到慕容璎珞赶来前，他想沉浸心神施法，都未能进入状态。 结果和慕容璎珞一起落入水中，那种混乱的环境，他反而瞬间心有灵犀。 是她身上有什么秘密不成？ 海玄觉得这事最好是问问大阁老，他老人家肯定知道什么。 长夜漫漫，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从太玄山的奇特，聊到九仪阁的日常，又聊到各自小时候的经历。 海玄这才发现，身为龙族的慕容璎珞，和他想象里有些不一样。 比如她居然相当在意九仪阁那些长辈的评价，不是单独某个，而是所有。 海玄本以为，她完全不在意大多人看法的。 这大概要怪师尊太当甩手掌柜，导致师姐从小就要在其他九仪阁长老那里获取关爱，而内阁那群长老多是元婴期，性情各有各的古怪，根本不会有谁专门花时间照顾一个小女孩……海玄在心中狠狠吐槽了一波大阁老。 长大后的慕容璎珞虽能力出色，但是在人际关系这块，似乎……感到有种难言的孤独。 而越说，慕容璎珞就越来越大倒苦水。 “内阁好几个长辈，只要有活就找我去帮忙，可我已经很累了，但又不好意思拒绝……” “外阁也有些人，懒懒散散，只想躺着赚钱，我不催他们他们就一点不动，但我又不想当这个监督他们的人……” “有时明明感觉自己做了很多事，但只要稍微没做好一点，他们眼里看到的就都是我没做好的地方，然后就各种私下议论批评，偏偏这些话，最后全都能传到我这来……” 海玄就这么当了半夜的情绪垃圾桶。 这还是第一次，慕容璎珞向他展露抱怨。 在这之前，她总是一副值得信赖的大姐姐模样，现在这开朗外表下的另一面，倒让海玄觉得眼中的她更加真实起来。 或许是刚醒来时，让她别逞强的话生效了？ 时间悄然流逝，洞外风声不知何时渐渐小了下去，一丝微光从堵门岩石的缝隙中透了进来。 天亮了。 海玄起身，活动了一下有些僵硬的身体，慕容璎珞也跟着坐起，她恢复得似乎不错，脸色虽仍有些苍白，但眼神已经清明许多，身上那股虚弱感也消退了大半。 两人将海玄先前捕到的灵鱼吃完，随后将堵门的岩石挪开。 冷冽空气瞬间涌入，带着雪后特有的清新。 洞外，积雪覆盖整个山峦，一片银装素裹，阳光洒在雪地上，反射出有些耀眼的光芒。 稳妥起见，他们应该就在这山洞里，等到慕容璎珞完全恢复，再由她带着海玄下山，毕竟两人现在状态都不佳，太玄山又情况不明，贸然行动存在风险。 然而，看着眼前这片充满神秘色彩的雪域，两人心中却不约而同升起了一股探索欲。 这可是太玄山！ 海玄这辈子都没感受过比这里灵气更充裕的地方，谁知道这历史悠久的深山里，会不会存在一些元婴老怪看不上，但对他们却刚刚好的机缘？ 更何况他们还是九仪阁内阁弟子，自有趋吉避凶的天机之术罩身。 两人对视一眼，都在对方眼中看到了相似想法。 第130章 古代传说 “师姐，”海玄先开了口，目光望向更远处的山峦，“我们……” 慕容璎珞接口道，语气跃跃欲试：“来都来了，就在山上转转？” 呼吸着冰冷而清新的空气，他们离开了栖身的山洞，开始在皑皑白雪覆盖的山脊上行走。 积雪颇厚，踩上去嘎吱作响，留下深深的脚印。山路自然很难并肩而行，慕容璎珞走在前面，海玄拄着裁秋走在后面。 走了约一炷香功夫，两人来到一处地势相对平缓的山坳，这里的积雪明显比别处薄了许多，甚至有些地方露出了黑褐色的岩石地面，脚下触感也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温热。 “咦？”慕容璎珞停下脚步，好奇地蹲下身，伸手触摸着裸露的岩石，“这里……好暖和。” 海玄也走了过来，同样感受到了地面的温度，坚硬岩石下，似乎有某种热源在流动。“这雪山之下，莫非有地热温泉，甚至是……岩浆？” 冰天雪地的太玄山深处，竟有如此温暖之地，简直是冰火交融。 不过海玄却不是第一次见了，甚至感到熟悉。 玄冥天，幽都山脉。 幽都山脉也是类似情况，山表下岩浆流动，山峰上则布满积雪，若是下雪的冬天，这股黑白交织的景象就更明显。 两人沿着这片温暖的地带继续前行，发现温热的范围越来越大，前方雾气也更浓了些。 又走了一段路，拨开一层薄薄的水汽，眼前景象让两人同时一怔。 前方不远处，赫然出现了一条被人为清理出来的石阶小径，蜿蜒向上，通往山壁处一个幽深洞口。 洞口两侧，还立着两座早已熄灭、布满风霜痕迹的石灯。 这绝非天然形成！ “这是人工开凿的痕迹？”慕容璎珞惊讶道。 海玄也皱起眉头，灵气如此浓郁之地，若是有修士隐居于此，也不奇怪。只是这石阶和石灯，看起来异常古老，元婴修士不过五百载寿元，还匹配不了此般造物。 两人对视一眼，小心翼翼地踏上石阶，朝着洞口走去。 越靠近洞口，那股温热的感觉就越发明显。洞口不大，仅容两人并肩进入，里面黑黢黢的，不知情况。 “进去看看？”海玄看向慕容璎珞。 慕容璎珞点了点头，她已经感知出里面丝毫没有活物动静，便以灵力照明，率先走进，海玄紧随其后。 洞内干燥而温暖，与外面的冰天雪地判若两重天，走了十几步，前方豁然开朗，是一个颇为宽敞的石室。 石室中央，有一汪水汽氤氲的小巧温泉池，散发着淡淡的硫磺气息，正是这股热感的来源。 而真正吸引两人目光的，是石室周围光滑的石壁，上面刻满了古老的文字和一些模糊的图案。 “这是……” 海玄走到一面石壁前，借着从洞顶缝隙透下的微光，仔细辨认着那些文字。字体古朴，笔画繁复，与现今通行的文字差异极大。 慕容璎珞也凑了过来，她对人族历史颇有兴趣，也认得一些古字，但看着这些如同天书般的文字，也是眉头紧锁。 “这字体……恐怕至少有两三千年历史了？我只能认出寥寥几个字。” 两人凑在一起，开始对着石壁上的文字连蒙带猜。 “海玄，”小天突然在他脑中出声，带着一丝调侃，“这些字我认识，记载的内容我也看完了，是三千年前发生的事。” “要不要说给你听？” ……怎么微妙的有种让她说出来就“输了”的感觉呢？ “我拒绝，”海玄淡然回应道，“你先让我看看，等下你再说。” 小天沉默了一下，猛地大叫道：“那你自己猜去！我不理你了！” 说完他脑中便安静下来。 海玄有些无奈，将注意力转移到眼前文字上，“这两个字，有点像‘天’，你看这上面的横……”他指着一个字猜测道。 “嗯……那后面这字，下面这个弯钩是什么意思？”慕容璎珞歪着头琢磨。 “会不会是‘元’？你看这结构……” “那这个像个乌龟壳的字呢？” “……看着像‘玄’？” “那旁边这个扭来扭去的……” “……像不像蛇？还是龙？” “我看像蚯蚓！”慕容璎珞笑着回应。 两人一个偏旁一个部首地拆解、组合、联想，间或夹杂着各种不靠谱的猜测，时不时被对方的脑洞逗笑。 虽磕磕绊绊，但凭借着零散认出的几个关键字和图案，以及上下文的逻辑推断，他们居然也渐渐拼凑出了一段模糊的历史信息。 “……大敌……”慕容璎珞念着他们勉强辨认出的字眼，秀眉微蹙，“好像是说，那时候，十方界出现了一个非常强大的敌人？” 海玄点头：“……危难……存亡……各宗……合力……”他顺着思路推测，“大概是说，当时情况危急，到了生死存亡的关头，所有宗门都拿出了看家本领？” “嗯，应该是这样。”慕容璎珞指向另一片区域，“这里提到了‘玄霄门’……后面像不像‘奇才’？” “看着像。”海玄表示赞同，“后面……通……万法……创……神通？” “是说，当时玄霄门有位奇才，通晓了各宗的修行之法后，创造出了一门……仙品神通？”慕容璎珞惊叹道。 海玄目光快速扫过后面的内容，辨认着关键信息：“名……乘……霄……无……” “乘霄无极剑！”海玄读到这里，两人几乎同时念出了这个名字。 在九仪阁中都有记载的、玄霄门的仙品神通。 而海玄更不陌生，他万分熟悉的天时七剑，就是那位神秘前辈，为了击败玄霄门的乘霄无极剑而创。 石壁上的记载还在继续。 “……以此……败敌……”慕容璎珞轻声读着，“那位奇才，用这招击败了大敌。” “但后面……”海玄的目光落在最后几行字上，“……寿尽……传……二徒……” 慕容璎珞脸上的惊叹化为惋惜：“代价是……寿命耗尽？然后，他将这门神通，传给了他的两个徒弟？” 石壁上的记载到此为止。 “乘霄无极剑……”慕容璎珞喃喃自语，眼中异彩连连，“究竟是何等强大的敌人，需要通晓各宗法门，创出仙品神通，付出生命为代价才能击败？” 海玄闻言，却感觉这用仙品神通打败强大敌人的故事，有种莫名既视感。 慕容璎珞接着道：“这乘霄无极剑的故事既然记载在这里，是否意味着……此处隐藏着这门仙品神通的线索，甚至是……传承？” 她用期待的眼神看向海玄。 不可能，哪有仙品神通记载在一个路边山洞里的……海玄忍不住在心里吐槽师姐。 第131章 偶遇 海玄嘴上没有直接泼冷水，心中却不以为然。 而且这石壁上的记载，他总感觉有些不自然。 最古怪的莫过于，那位惊才绝艳的奇才，为什么连姓名都未留下？ 那两个得到他真传的徒弟叫什么，也只字未提。 以及，根据天时七剑的相关记载，使用乘霄无极剑应该不需要以性命为代价，否则神锋上人用一次就死了，自然不会有后面天时七剑的事。 而且乘霄无极剑既然这么强大，连需要全十方界合力应对的敌人，都败在此招下。当初那位创造天时七剑的前辈，却还不服气，在思考怎么赢……难不成他比这个敌人还强？ 五大境界早已有之，没道理过去的化神期和近代的化神期，能有这么大差距。 倒是有一种合理的可能。 神锋上人的乘霄无极剑，相比石壁上记载的版本，威力下降了，代价也减轻了。 “这里！” 海玄正思考间，慕容璎珞竟有所发现。 在石室一个不起眼的角落，她推开一块与墙壁颜色相近的活动石板，后面竟露出了一扇木门。 这木门看起来比整个石室都要“年轻”许多，门板和门框都还相当齐整，显然是后人加装的。 门后，是一条仅容一人通过的狭窄暗道，不知通往何处。 “走走。”慕容璎珞眼中闪烁着好奇的光芒，率先侧身钻了进去。 暗道内并不黑暗，墙壁上每隔一段距离就镶嵌着发出微弱光芒的月光石，只是光线昏暗，仅能勉强视物。 通道干燥温暖，与外面的冰天雪地和第一个石室的热度都不同，这里的暖意更加柔和，仿佛是被人精心维持过的温度。 两人沿着暗道一路前行，七拐八绕，过了许久，前方再次出现了一扇木门，样式与入口处的几乎一模一样。 慕容璎珞轻吸一口气，伸手推向木门。 “啊！” 木门刚被推开一条缝隙，慕容璎珞便发出一声短促的惊呼，猛地向后缩了缩腿，与此同时，数道细小的黑影如同离弦之箭，从两人脚边飞快地蹿了出去，瞬间消失在后方的暗道阴影里。 “怎么了？”海玄心头一紧，立刻上前查看。 慕容璎珞拉起裤腿，只见白皙的小腿上，赫然留下了两个浅浅的、针尖大小的咬痕。 “几条小蛇罢了，没事没事，”慕容璎珞摆了摆手，哭笑不得，“被咬了一下，大概是住在这里避寒的小家伙，被我们开门惊扰了。” 蛇！？ 海玄现在可谓是杯弓蛇影，精神紧绷，他忙仔细察看伤口，那两个小红点几乎在慕容璎珞说话间就已经开始消退，连一丝血迹都未曾渗出。 这种山林野蛇，甚至破不了慕容璎珞的防。 慕容璎珞看着海玄表情，忍不住笑起来，问道：“怎么了？这么紧张？” 海玄微微松了口气：“没什么。” 确认慕容璎珞无碍后，两人将注意力投向门后的新空间。 这同样是一个山洞，但比之前的石室要小上一些，也没有温泉，只是温度同样温暖宜人。洞壁上，同样刻着文字，但字体却清晰规整了许多，显然年代要近得多。 两人凑上前去，这次阅读起来就轻松多了，而此次发生的故事在大约两千年前。 “……玄武天君功参造化，霞举飞升，然其……肚化灵龟，肠化长蛇，遗于十方界？” 慕容璎珞一边读，一边露出了难以置信的表情，“肚子和肠子……留下来了？” 海玄也是看得眼角直抽。 这位玄武天君飞升就飞升，怎么还把消化系统给单独留在了凡间？这还真是……有个性。 他继续往下看：“……龟蛇二物，得天君遗泽，灵智渐生，于玄霄门之地盘踞作乱，兴风作浪……” “后玄霄门众修合力，设下奇阵，终将龟蛇降服，化作两卷天阶上品功法……” 记载到这里便戛然而止。 “所以，玄武天君飞升后，他的肚子和肠子变成了妖怪，然后在玄霄门自家捣乱，最后被镇压了，还变成了功法？”慕容璎珞总结了一下，语气里充满了荒诞感。 这比起刚才那个创出仙品神通、击败大敌的故事，这个记载简直像个乡野怪谈。 海玄同样在琢磨。 龟，蛇？ 慕容璎珞又将这个小山洞仔细检查了一遍，除了山洞的入口，在洞穴另一端，又发现了一扇一模一样的崭新木门。 “还来？”慕容璎珞看着那扇门，表情有些微妙，似乎在担心门后是不是还有别的什么惊喜。 海玄也是无奈，问道：“我们是从这里出洞，还是继续推门往深处走？” 慕容璎珞看了海玄一眼，眼中好奇难掩，答案已是不言而喻。 不过这次两人都谨慎了许多，海玄先用剑鞘轻敲木门，确认后面没什么动静，这才缓缓将其推开。 门后依然是一条熟悉的暗道，同样镶嵌着月光石，同样温暖干燥。 有了之前的经验，两人这次走得更快了些，暗道的长度似乎也比上一条短了不少，很快，暗道走到了尽头。 “这次倒不是门了，是石头。”慕容璎珞摸了摸面前的岩壁，“我来把它推开。” 不一会儿，眼前豁然开朗。 这次二人所见，不再是狭窄的山洞或通道，而是一个相当宽敞、穹顶高耸的大厅边缘。 大厅地面铺着平整的青石板，积着一层薄薄的灰尘。正中央是一座有近三人高的人形石雕，石雕下设有一方桌台，台上隐约可见香炉、蒲团等物。两侧则排列着数根巨大的石柱，支撑着穹顶。 整个空间的布局和陈设，都带着一种肃穆庄严的气息。 这里看起来……像是一处道观大殿？ 他们居然从太玄山的雪峰深处，通过两段神秘的暗道，来到了这样一个地方？ 两人在这个陌生的大殿里刚走出几步，海玄突然若有所感，眼光看向门外，脸色猛地一僵。 慕容璎珞看到海玄反应，同样看向门外，很快露出了尴尬表情。 大殿外是一片落满积雪的院子，院中还有一个硕大的石制香炉，香炉内炉火熊熊燃烧。 此刻，正有一老者站在香炉边，目光穿过大殿木门，疑惑地看着殿内二人。 老者身穿紫色道袍，额上印有一道玄妙雷纹。 玄霄门掌门，九霄天君。 第132章 玄武传承 九霄天君虽有些疑惑，却并未流露出惊讶，平静问道：“你们是何人？” 或许因为长期身居高位，即便海玄感觉得出他气度平和，仍觉得声音里带着几分天然的威仪，甚至隐约听到耳边传来一丝风雷激荡。 他的脑中，嗡的一声，仿佛已是看到了一幅混沌初开、乾坤始奠的画面，无边无际的黑暗里炸开的第一缕微光，化作日月星辰，迸发的雷电与烈火反复贯穿天地，看得他心神摇曳。 似乎任何想抵抗这股力量的人，都会灰飞烟灭。 好强。 海玄现在与这位化神大能相距不到十米，感受自然远比当初在观礼区远看他时深刻。 这股压迫感比当初见到问玄真人更甚，海玄很确定，若是正面对决，九霄天君就是他目前见过的最强的化神。 对于这位玄霄门掌门，根本无需更多打探，他的基本信息在修行界广泛流传。 九霄天君，本名张逸，除了大阁老，他便是现今大陆上最年长的化神，已有八百多岁。 据说九霄天君元婴期道号为紫霄真君，同一辈还有数个以“霄”为道号的元婴修士，但后来成为化神的只有他一人，在同辈皆逝去，仅他成为化神后，便改号为“九霄”，在担任掌门百余年、名满天下后，被人尊为“天君”。 “晚辈海玄。” “晚辈慕容璎珞。” 两人先后报上姓名，接着海玄补充道：“我二人乃九仪阁弟子，在太玄山中遇险，无意间寻路至此，扰了前辈清净，还望恕罪。” 他省略了被南宫家追杀、然后攀瀑上山的过程，只含糊地以“遇险寻路”带过，毕竟那经历太过离奇，解释起来也颇费周章。 九霄天君闻言，目光在两人身上转了一圈，在海玄苍白的脸色和慕容璎珞略显虚浮的气息上稍作停留。 出乎二人意料的是，他并未追问二人是如何“寻路”到这太玄山深处的道观来的，只是点点头，语气淡然：“大阁老关门弟子。” 不等海玄二人反应，他就已经把目光转向了眼前的香炉，接着道： “此地乃玄武天君昔年潜修之洞府，天君飞升后，后人感念其德，便改建为道观，供奉至今。” “太玄山深处，气候严酷，亦有法阵、异兽盘踞。二位小友状态欠佳，又不是玄霄门中人，过度赶路，风险不小。可在此暂歇一日，待明日恢复后再下山。” 海玄与慕容璎珞对视了一眼，九霄天君这话语气波澜不惊，是真为他们好，还是单纯希望他们别再乱逛……二人此刻都听不出来。 “多谢前辈体谅。”海玄躬身行礼。 “无妨。”九霄天君转过身，看了一眼院内一侧的石壁，“贫道尚有俗务，二位自便。” 说罢，他便踱步走出庭院，身影很快消失在一道侧门之后。 自始至终，他的所有动作，都表现得仿佛只是个恰好在此处清修的老道士。 “九霄天君怎么会在这儿？”慕容璎珞还在震惊中没缓过来，忍不住凑近海玄，在他耳边轻声问道，“这也太巧了。” 海玄应了一声，若他先前没见过，恐怕此刻反应也和慕容璎珞差不多。 至于慕容璎珞的问题……海玄目光转向方才九霄天君注目之处。 那面石壁与周围光滑墙壁不同，密密麻麻地刻满了文字，字迹工整。 石壁顶端，刻着六个大字——“玄武传承名录”。 “传承名录？”慕容璎珞注意到海玄神色，好奇地凑上前去。 海玄也跟了过去，目光迅速扫过石壁上的内容。只见上面记录着一个个名字，每一行都是两个名字并列，后面跟着简单的年代标注。 “宋甲，李道玄。承于……年。” “周敬之，吴启。承于……年。” 名字不断向下延伸，记录了两千年来的一代代传承者。 “玄武传承……”慕容璎珞轻声念着，“师弟，你说这玄武传承，是不是我们之前看到的那个……龟蛇所化的功法？” 海玄点点头，这几乎是唯一的解释。 玄武天君飞升，肚肠化作龟蛇作乱，被玄霄门降服后化作了两卷天阶上品功法，而此地既是玄武天君洞府，这石壁上记载的，十有八九便是历代修习了那两卷功法的玄霄门弟子名录。 每代两个人，正好对应了龟、蛇两部功法。 两人目光继续向下，寻找着最近的记录。石壁最下方，刻着一行字： “朱狂澜，张之焱。承于……年。” 这是三百年前的事。 “居然已经三百年没有新的弟子接受传承了？”慕容璎珞惊讶道。 三百年，足够熬死一个金丹了。 这上面最后接受传承的朱狂澜、张之焱二人，都未必还活着。 “或许是要求很高？从每一代都是两个人来看，可能只有找到一对合适的人，才能接受传承。” 海玄刚做出猜测，但马上就进行了自我否定。 “不对，过去平均下来，大概每几十年就有人传承一代，频率相当稳定，如果只是单纯要求高，没道理过去的人能行，三百年内的人就不行了。” “莫非是……从三百年前那一代开始，传承出问题了？” 九霄天君临走前看这块石壁也不知是何意，大概是海玄想多了，他总觉得九霄天君那一眼，仿佛刻意在指引他们做什么一样。 慕容璎珞看着海玄思考的样子，眼中带着笑意。 “师弟，我们……”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海玄无奈道，“但在山洞里找到乘霄无极剑，还真有那么一丝可能，这玄武天君传承，却是一丝可能都没有了。” 仙品神通，有可能大家都不会，于是刻在一个所有人都能看到的地方，等待有缘人。 但每几十年就能稳定传承的天阶上品功法，就完全没道理传给外人了。 没看直到现在为止，他俩连那两本功法名字叫什么，都不知道么？ 两人看过石壁，又仔细打量起整个道观。 在传承名录对面，隔着香炉，还有另一块石壁，记载着玄武天君本人生平，这位化神大能飞升时已有九百岁，从年代上看，他早年时，玄冥天都还没建立。 大殿中央的人像石雕，几乎可以肯定是玄武天君本人，只是石雕面目模糊，也不知是年代太久远，还是雕刻时就有意为之。 而从道观其他痕迹看得出来，此处平日里少有人来。 “你是想留在这里，还是继续出去看看？”两人转完一圈，慕容璎珞转身朝海玄问道。 第133章 失传的秘密 “九霄天君都这么说了，就在这待着。”海玄靠在大殿门口的石柱上道，“眼下还是恢复要紧。” 慕容璎珞点了点头，二人虽对这太玄山仍抱有几分好奇，但听过九霄天君所言后，的确是没有再瞎转的道理。 万一碰上什么太玄山的守护灵兽，把来自九仪阁的二人当外敌来对待，那就乐子大了。 当晚，道观内。 慕容璎珞本想陪着海玄说说话，毕竟两人刚经历生死，又骤然闯入这等玄奇之地，心中难免有许多念头翻涌。 “师姐，此地灵气充沛，对你恢复状态大有裨益，莫要浪费了。”海玄却看出了她的心思，温言劝道，“安心打坐，我为你护法。” 慕容璎珞见他神色认真，眼中毫无别的心思，心中一暖，却也有些遗憾。 她不再多言，盘膝坐下，很快便阖目凝神，进入了物我两忘的修炼状态。 很快，她周身灵气流转愈发顺畅，隐隐有华光透体而出。 海玄见她入定，心中暗暗惊讶。 该说不愧是慕容璎珞呢，还是不愧是太玄山呢，这般状态，明显是有某种顿悟。 他自己灵力被封，修炼无从谈起，索性在道观附近转悠起来。 他先是绕着道观外围走了一圈，山风凛冽，吹得他衣袍猎猎作响。随后，他又想起了先前记载乘霄无极剑的山洞里的那个小温泉池，便信步走了过去。 泉水温度适宜，氤氲热气驱散了些许山上的寒意，海玄褪去外袍，浑身浸入温热的泉水中，长长舒了口气。 他之前炼器过度的疲惫并未完全散去，这两日奔波，更是让他身心俱疲，此刻难得放松，倒也惬意。 温泉云雾氤氲，海玄渐渐睡意上涌，竟一下靠在温泉池边，睡了过去。 周遭雾气似乎更浓几分，眼前景象也跟着模糊起来。 三道人影，影影绰绰显现在雾中。 其中一人瘫坐在地，气息微弱，另外两人躬着身子，小心翼翼地搀扶着他。 “乘霄无极剑……不该是……只能被‘一方’所掌握的力量，哪怕是玄霄门。” 那瘫坐之人声音嘶哑，断断续续，却透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决绝。 “我要把乘霄无极剑的某一部分……单独传给你们二人。” “你们须答应我，保守这个秘密，不能让其他玄霄门人知道。” “除非……再有需要全十方界合力相抗的敌人，否则，你们也……不许学完整的乘霄无极剑。” 这话几乎耗尽了他所有力气，剧烈的喘息声在雾中回荡。 搀扶他的两人声音发颤，连声应下：“弟子遵命！” 刹那间，云雾消散。海玄一个激灵，猛地睁开眼，彻底清醒。 温泉水依旧温热，海玄却感觉脊背一阵发凉。 他刚才……好像看到了什么了不得的秘密？ 那是创立乘霄无极剑的那位奇才，和他的弟子？ 如果真如海玄梦中的他所言，两位弟子单独学了其中一部分……那最初版本、完整的乘霄无极剑，是不是已经在玄霄门失传了？ 难怪，难怪之前他看到石壁记载，联系天时七剑记载后感到一丝割裂感。 这样的话，就完全说得通了。 海玄也不知这一下睡了多久，但只觉得现在此刻浑身疲惫尽去。 这温泉……？ 他想试试能否再入睡，却毫无睡意，只得起身穿好衣物离开。 回到道观，慕容璎珞仍在修炼。 夜已经很深了，海玄走出院中，又寻了一处地势较高的断崖。 站在此处远眺，玄霄门另外两座大山——天门山灯火点点，看来玄霄门外门弟子的夜生活相当丰富，清霄山则冷清许多，在夜色下宛如匍匐的巨兽。 而太玄山上空那巨大的云涡依旧盘旋，只是白日里那耀眼的玄光却已悄然散去，没了玄光遮蔽，天空显露出其本来的面目，星汉灿烂，银河横贯，仿佛触手可及，看着如此纯净浩瀚的星空，海玄一时间竟有些痴了。 如果林雪枝在……不，我在想什么，明明师姐还在……海玄驱散了脑中突然的联想。 第二日上午，慕容璎珞自打坐中醒来，神采奕奕，气息沉稳，显然，一夜修炼让她获益匪浅。 “我们下山。”海玄见她状态已完全恢复，便提议道。 慕容璎珞点头，祭出熟悉的飞行法器——九仪阁专用的光舟，打算带着海玄直接飞下山去。 然而，当光舟刚刚上升到一定高度时，空气中突然荡起一阵涟漪，一股无形壁障将光舟稳稳托住，再难寸进。 “咦？”慕容璎珞轻咦一声，尝试催动灵力，光舟却只是徒劳嗡鸣。 海玄皱眉道：“看来这太玄山高处，设有禁空法阵。” 也是，这等宗门重地，若无禁制，岂非任人来去。 无奈之下，两人只得收起光舟，徒步下山。 山间积雪深厚，行走颇为艰难，与其说是走，不如说完全恢复的慕容璎珞，和拥有筑基期体魄的海玄是在山间跳跃，以节省时间。 即便如此，太玄山数千米的高度还是颇有挑战性。海玄很少体验这样的下山方式，一开始还颇有兴致，但这么跳了两个时辰后，还没跳出禁空的区域，心里也是变得无奈起来。 直到日头偏西，两人才终于走出白雪覆盖的区域，到了太玄山山腰之下。 慕容璎珞再次祭出光舟，载着海玄，向天门山方向疾驰而去，待他们回到天门山的居所时，天色已近黄昏。 这两日在太玄山上，海玄灵力被封，传音石自然也无法动用，未能及时联系上留在家中的小雉。 不过，早在两人第一次双双昏迷，待慕容璎珞醒来后，她第一时间就用自己的传音石向小雉报了两人平安，免了小丫头过度担忧。 小雉兴奋地看着二人归来，忍不住抱向海玄，海玄也宠溺地抱起她转了一圈。 这么一抱，海玄才货真价实感觉到，在五元坛调养数个月，小雉的身体状况确实好了不少。 据她所说，这两日里，玄霄门的赵云晴、江雪归、萧以素，甚至五元坛的裴白羽都曾亲自前来小院，探问海玄安危。 赵云晴毕竟被海玄所救，担忧他状况情有可原。 江雪归算是他与赵云晴之间的牵线人，出事后来问一声，倒也说得过去。 只是萧以素与裴白羽…… 海玄摸了摸下巴，萧以素与他并无多少交集，会特意前来倒是有些意外，至于裴师姐，对方应该既是热心，也有习惯性的喜欢打探消息。 第134章 元婴洞府 回到家里，海玄盘膝坐在榻上，默默调息。 也不知是不是受太玄山灵气滋养，或是那温泉有些许奇效，之前丹田内原本如死水般沉寂的灵力，到现在已经有了一丝微弱松动。 现在，总算能勉强催动传音石了。 而传音石上，不出所料地已经积攒了好几条讯息。 “海师兄！你去哪儿了啊？我叫了好几位金丹长老来救你了，你人呢？” 这是赵云晴的第一条消息，时间大概是他正“我在玄霄门玩漂流”的时候，听语气相当急切。 “海师兄，这种事如果还有下次，绝对、绝对不许再单独把我送走了！不然我真的……会生气的！” ……这一条从时间来看，大概是赵云晴知道自己平安后才发来的。 “海兄弟，听说你出事了？不过小雉师妹说你安然无恙，那便好，若需要帮忙，哪怕是在太玄山，也尽管向我开口便是。” ……江雪归一改平日嘻嘻哈哈的风格，听起来相当沉稳，甚至他似乎猜到，自己为了避难多半是跑到太玄山去了。 同样猜测到他动向的还有裴白羽，甚至更加笃定，直接热情洋溢地表示，若是碰到了任何关于太玄山的“内幕消息”，务必与她秘密分享。 这两人，还真有点厉害。 海玄一一回复，报了平安，至于裴白羽的打探，他则笑称自己偶遇九霄天君，给自己安排了一处住处，拼尽全力无法离开。 不过最显眼的，还是蓬头散人今日上午的讯息： “我已回太玄山，尽早联系我，带你来我洞府。” 蓬头散人回玄霄门了？ 他立刻催动灵力道：“前辈，我先前碰上些事，现在已回到天门山住处。” 而蓬头散人几乎来了个秒回：“嗯，知道了。明日辰时，我去接你。” 海玄想了想，觉得还是必须提前打个预防针：“前辈，您和玄州的南宫家……联系很深？” 蓬头散人语气中听不出什么波澜：“还不是为了去除弟子体内的黑蛇，你那朋友去了他们那展览没？效果如何？” 看展后，和赵云晴回天门山路上，海玄就确认过了。 “她身上已没有黑蛇寄宿了，多谢前辈费心。只是……晚辈与南宫家的人，有些小小不愉快。您那边，应该不会请到南宫家的客人？” 蓬头散人沉默了一会儿，似乎感到讶异，才回道：“哦？还有这等事？放心，贫道这里清净得很，没有闲杂人等。” 切断通讯，海玄心中不由盘算起来。 现在南宫家的展出仍在进行，南宫曜没道理为了素不相识的他，大费周折在玄霄门里冒风险，所以只要自己不主动跑清霄山去作死，应该就是安全的。 虽然等拖到自己和慕容璎珞成为金丹后再报仇也不晚，但总有些咽不下这口气。 有没有什么让他们出丑的办法？ 不过这事还得先问过蓬头散人，搞清楚他和南宫家到底是什么情况。 贸然搞事，很可能损害玄霄门颜面，甚至影响到蓬头散人对自己的观感，那就得不偿失了。 至于蓬头散人找自己去洞府，那应该是为了他师尊——藏匿天时七剑的那位无名阵法师。 第二日，辰时刚至，院门便被轻轻叩响。 海玄开门一看，果然是蓬头散人，即便是在玄霄门内，他也依旧是那身不修边幅的样子，头发乱糟糟地束在脑后。 “走。”蓬头散人也不多言。 蓬头散人带着海玄来到太玄山，却并未向上，而是转向下方一处更为偏僻的山坳，两人直接从蓬头散人的葫芦法宝上下来。 昨日海玄与慕容璎珞急着下山，注意力都在高处禁空效果何时结束，走到山腰便离开，根本没来到山脚下的区域。 山坳中草木繁盛，怪石嶙峋，根本没有路的痕迹，蓬头散人如履平地，轻车熟路地在其中穿行，海玄加紧脚步跟上，约莫一炷香后，一阵细微水声传入耳中。 转过一道被藤蔓遮掩的石壁，只见一道约莫十丈高的小型瀑布从山壁间倾泻而下，水流并不湍急，撞在下方深潭边的岩石上，溅起细碎水花，在阳光下折射出点点虹彩。水潭清澈见底，周围绿意盎然，空气清新湿润，宛如一处世外桃源。 “您这洞府……还真是别有洞天。”海玄赞叹道。 谁能想到，这荒郊野岭之地，竟藏着这样一处景致。 蓬头散人嘴角微微向上牵动了一下，他领着海玄走到瀑布侧面的一块巨大山壁前，那山壁光秃秃的，看不出任何异样。 蓬头散人伸出手，在石壁上看似随意地拍了一下，随着他手掌落下，石壁上竟泛起水波般的涟漪，一道仅容一人通过的幽暗洞口缓缓显现。 隐匿阵法？海玄心中了然。 “进来。”蓬头散人当先走了进去。 海玄紧随其后，穿过洞口，洞内颇为干燥明亮，不知是何物发出的柔和光芒，将整个空间照得清晰可见。 这还是他第一次进入元婴期修士的洞府。 原以为会是金碧辉煌，或仙气缭绕的景象，然而眼前却让他有些意外。 洞府内部空间不算特别大，约莫寻常三进院落大小，由几个天然形成的石窟连接而成。 “你在外间稍等，我进去取些东西就来。” 蓬头散人让海玄留在原地，自己则径直向内里一个洞口走去。 海玄趁此机会，好奇打量此处客厅。 周遭石壁经过少许雕琢，仍保留着山石原始质感，仔细看去，能发现石壁上隐隐有无数细如发丝的纹路，交错纵横，显然是某种阵法痕迹。 或许是聚灵？或许是防御？纹路蔓延开去，恐怕整个山洞都被这个阵法笼罩。 石室中央摆放着一张粗犷的石桌和几个石凳，桌面上放置着一些书卷，这些书卷大概源自墙角的一个木制书架，上面随意堆放着一些书籍、玉简和卷轴，大部分都蒙上了一层薄薄的灰尘，显然主人并不常整理。 而在某一侧墙壁上，挂着数样物件。 其中绝大部分都是……阵图？ 与其说是图，不如说是各种各样的石板、图画等等，上面普遍镌刻、绘制着密密麻麻、繁复无比的线条和符文。 只是简单看着，海玄都能感觉那些线条符文仿佛活过来一般，在眼前不断变幻组合，衍生出无穷变化，让他有些头晕目眩。 整个客厅的氛围，不像清修的仙府，反倒更像是一个阵法大师专心研究的工作室。 墙上物件里，一幅书法引起了海玄注意。 这幅书法同样是某种阵图，不得不说它的创作者颇具巧思，将书法和阵法结合在一起。 不过海玄真正在意的，是它的落款： “……于……年赠师弟朱狂澜” 海玄心头一跳。 就在海玄细细观察之际，蓬头散人从深处走了出来，手中捧着一个古朴的黑色木盒。 第135章 残剑 蓬头散人将木盒置于石桌之上，盒盖开启，一股尘封已久的气息扑面而来。 “此物乃我师尊……仙逝前所托，” 蓬头散人语气透着一股怀念，“他老人家既不强求有人能学会天时七剑，也不强求自己的阵法造诣传承下来。” “他只希望，得天时七剑传承之人，能将此物归还原主。” 海玄定睛看去，只见木盒之内，暗黄绸缎上，静静躺着一柄断剑。 剑身从中断裂，只余下半截，曾经的锋锐与灵光早已消散殆尽，上去与凡铁无异。 “这剑，”蓬头散人继续道，“乃当年云来圣地之主所有。” “他曾以此剑，救过家师一命。家师一生最后，与一位仇敌一场死战，虽成功手刃仇敌，却也奄奄一息，这把剑也在那场大战中破损。” “家师临终前，觉得一生未曾亏欠过谁，唯独此剑所欠人情太大，唯一念想，就是将此剑还回去。” 说到这里，蓬头散人神色略显疑惑，又道：“我本想代师尊去做这件事，但是……师尊竟说，要让天时七剑的传承者去还剑。” 海玄闻言，同样纳闷。 这剑上莫非还存了什么秘密不成？ “我劝师尊，天时七剑需要多少年才能被人发现？那位圣地之主除非突破化神，否则等天时七剑现世，圣地之主多半已不在人世。” “师尊却执意如此，说道若圣地之主不在了，便还给那位圣地之主的后人，只是一定要天时七剑的传人去才行。” 海玄伸手拿起那截断剑，入手冰凉沉重，毫无灵气波动。 这应该是一件彻底损毁的法宝，目前连凡间利器都不如，也不知特意要他或林雪枝去还，有何意义？ 林雪枝？气运之女……她本就是云来圣地的人…… 海玄脑中稍微有了些想法——如果没有他，林雪枝就应该是天时七剑唯一的传人，而这把断剑正好指向云来圣地，或许林雪枝会因这把断剑，发现什么云来圣地的秘密？ 大概这就是气运的指引。 不过现在既然一切都乱了，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我之后确有前往云来圣地的打算，”海玄应了下来，“这桩事，就交给晚辈。” 他接过木盒，收入储物袋中，打算了却这段因果。 见蓬头散人露出满意神色，又想到方才那幅书法的落款，海玄心思一动，决定趁热打铁： “前辈，斗胆请教一事。晚辈前几日偶然登上太玄山，曾在玄武天君道观内，见过玄武传承名录石碑，上面记载三百年前，有一位名为朱狂澜的前辈。” 他顿了顿，目光诚恳地望向蓬头散人：“前辈，您可曾受过玄武天君的龟蛇传承？” “不错。”蓬头散人吐出两个字，眼睛仍然轻轻闭着，似乎并不在意海玄探究此事。 还真是他！ 海玄心中暗道，尽管已有猜测，但得到亲口证实，仍不免有些波澜。 三百年前就被记载的人物，玄武传承的断代者，居然是一位早就认识的元婴真君，如今就活生生站在自己面前。 “那石碑所载，龟蛇传承至前辈与张之焱前辈一代便中断了。”海玄顺势追问，“莫非……这玄武天君的无上功法，如今失传了？” “失传了。”蓬头散人答得干脆，随即话锋一转，“你一个玄冥天的小子，如此关心我玄霄门的传承作甚？” 这正是海玄等待的时刻。 他深吸一口气，郑重道：“晚辈并非无端窥探贵派隐秘。实因此事，与晚辈近来遭遇的一些事情，与前辈正在追查的黑蛇，可能大有联系。” 黑蛇、中断的龟蛇传承、玄霄门不愿细查……种种线索似乎串联到了一起。 蓬头散人眉梢动了动，示意他继续。 “晚辈想向前辈详细请教黑蛇之事，”海玄沉声道，“数月前，在白鹿城，晚辈曾亲眼目睹贵派亲传弟子赵宣身死，其后便有一条黑蛇自他体内蹿出作乱，情形极为诡异可怖，给晚辈留下了极深刻的印象。” “之后，前辈带晚辈前往卧牛村，所见所闻，更让晚辈对此黑蛇之事的关注非同一般。而晚辈先前向您提及，那位被黑蛇寄宿的朋友……” 海玄语气微顿：“那位朋友，正是赵宣的亲妹妹。她们兄妹二人，都师出晚辈提过的龙溪真人。” 蓬头散人听到此处，脸色闪过一丝古怪：“你和这个女娃娃是什么关系？” “……” 这不是重点？ 蓬头散人似乎也只是想开个玩笑：“此事告诉你也无妨，那黑蛇，源头的确是那位与我同受了玄武传承的师兄，张之焱身上。” 张之焱！ 海玄心头微震，黑蛇果然是源于玄武天君传承。 蓬头散人像是看穿了海玄的心思，接着道：“你是否知道，玄武天君的传承，其实是两部天阶上品的功法？” 海玄点头。 “嗯。”蓬头散人应了一声，似是陷入了久远的回忆，“当初我与张师兄接受传承时，我二人皆是金丹修为，年轻气盛。” “之后一晃便是数十年过去。有一日，张师兄突然找到我，神神秘秘地说，他想尝试一番，看能否将龟、蛇二法合二为一，融会贯通，创出一部……仙品功法出来。” 海玄听得眼皮一跳。 仙品功法要真是这么好就能创出来的，十方界也不可能只有“天元无字鉴”一部仙品功法了。 不过这野心，不可谓不大。 蓬头散人接着道：“张师兄的确是不世出的修行奇才，可问题在于，龟蛇二部功法，一阴一阳，水火不容。” “这根本不是能不能融会贯通的问题，而是一人断无可能同修此二法。玄霄门历史上，并非没有惊才绝艳之辈动过类似念头，强行尝试过……” 他话语一顿，海玄已经从他的语气中预测到结果。 “……结果便是二气在体内剧烈冲突，丹田欲裂，险些爆体而亡。最后散尽毕生灵力，修为尽废，才侥幸保住一条性命。自那以后，门中便将此列为禁忌。” 海玄听得暗自咋舌。 即便有如此先例，居然还敢尝试？ “然后呢？”海玄忍不住追问，“张之焱前辈他……” “然后，”蓬头散人语气复杂，“张师兄却告诉我，他找到了同修的法子。” 第136章 走火入魔 “同修的法子？”海玄心中疑窦丛生。 蓬头散人脸上露出一丝苦涩，似是不愿回忆：“张师兄说，他偶然从一部残缺的古籍中得知一种秘法，可以将两部相冲的功法……分炼。” “分炼？” “不错，便是将龟蛇二法，分别运行于不同的……‘载体’之上。”蓬头散人说到此处，声音有些发涩，“待各自功成，再将‘载体’强行融合。他说，他有把握控制其中的风险。” 海玄听明白了。 这所谓的“分炼”，恐怕不是什么正道法门。 譬如张之焱学的是蛇功法，那他要找什么东西既能使用龟功法，还能和他“融合”的？ 灵兽？傀儡？甚至……是活人？ 无论是哪种，都是一听就直觉禁忌之事。 “我自然是严词拒绝。”蓬头散人叹了口气，“玄武天君传承何等重要，岂容如此亵渎？更何况，此法一听便知有伤天和。” “那后来……” “张师兄却不死心。”蓬头散人语气复杂，“他接连数月上门，与我彻夜长谈。” “他说，力量本无正邪，关键在于使用它的人。他说他只是想印证大道，若能创出仙品功法，于玄霄门而言，是天大的功绩。” 蓬头散人顿了顿，自嘲般地笑了笑：“不得不说，张师兄口才极佳，而我当年……唉，也是自视甚高，急功近利。” “当时我还是金丹初期，离元婴遥遥无期，却耐不住性子，只觉人生在世想成就一番伟业，有什么能比共创仙品功法更伟大的？张师兄描绘的前景着实诱人。” “他不断劝说，言辞恳切，甚至立下心魔大誓，绝不将此法用于邪途。我……我竟真被他说动了。” 蓬头散人声音低沉下去，“我答应借他玄武传承中，我所修习的那一部分观摩一段时日，让他尝试……看看他究竟能否做到。” 他微张双眼，目光凝视眼前虚处，长叹一口气：“这一生，我最后悔之事，莫过于此！” 海玄默然。 他能理解，无论是故事里的张之焱，还是朱狂澜。 身处天下第一仙宗，年纪轻轻得了天品功法传承，两人之前的人生太过优越，不断上升，却在金丹期后突然落入了沉寂期，很容易让人迷茫。 玄武传承名录上，那一代代的传承者，终究大半是沦于寂寂无名。 而眼前，就有一个打破当前困境、维持他们先前不断上升的人生轨迹的机会。 不在沉默中爆发，就在沉默中灭亡，显然两人都选择了前者。 “此后，待张师兄看完功法，他便闭关了。”蓬头散人语气艰涩，“多年后他再出现时，修为大进，性情却也变得阴鸷暴戾。” “他……他竟真的创出了一部诡异难测的功法。只是那功法，与他最初设想的仙品功法，南辕北辙。” “那功法，便是如今这黑蛇的源头。”蓬头散人一字一句道，“它可以在他人体内神不知鬼不觉地种下黑蛇，吸取宿主灵力反哺自身，潜移默化之下，逐渐控制宿主心神。” “最可怕的是，它甚至能夺取宿主的气运，可能使人无形之中家破人亡。” “此法……歹毒至极，是彻头彻尾的邪道魔功！” 海玄心中一凛，至此，他追查数月的“天命反派”，终于是有所确认。 能够夺取气运？ 等等，赵宣与赵云晴的家人是什么时候去世的？赵宣不会那个时候身上就被种了黑蛇？ “玄霄门高层很快便察觉了张师兄的异样，以及他那邪功的端倪。” 蓬头散人继续道：“宗门雷霆震怒，当即将他擒下。查实罪证后，将他打入太玄山下的镇魔地牢，严令思过。玄武天君的龟蛇传承，也因我二人之事，蒙上污点，自此暂停授予弟子，名录石碑上，我与他的名字之后，便再无他人。” 原来玄武传承的断代，根源在此。 “本以为此事就此了结。”蓬头散人声音透着疲惫，“谁知百年之后，张师兄刑满离开地牢，竟仍是死性不改！他变本加厉，再次犯下大错，用那邪法在玄霄门外残害了数名无辜修士。” “这一次，宗门再无宽宥。数位长老联手，将他彻底镇压，封印其神魂，重新投入镇魔地牢最深处。那等情形，与魂飞魄散、死人一个也无甚区别了。” 海玄听到这里，眉头微微蹙起：“前辈，若张之焱前辈的神魂已被封印，与死人无异，那如今这些黑蛇，又是从何而来？” 一个神魂都被封印的人，如何还能兴风作浪？ 蓬头散人眉头微皱：“这亦是最初我等百思不解之处。” “最近几年间，玄霄门地界，乃至周边地域，零星出现黑蛇作祟的事件，但起初，没有人相信他还活着，而且当初张师兄的邪功也没有现在这么强。” “只是后来，黑蛇造成的后果越来越严重，波及的范围变广，我作为当初事件最大的经历人之一，才不得不怀疑，张之焱……苏醒了。” 蓬头散人语气凝重，“直到前段时间，南宫家的人前来协助，我才彻底确认，这些黑蛇就源自张之焱。” 海玄恍然，难怪蓬头散人会和南宫家走到一起去。 “近年来，第一起性质恶劣，引起宗门高层警惕的黑蛇事件，发生在何时何地？”海玄追问。 “三年前，清霄山附近。”蓬头散人答道，“受害者……只有一位，是金丹期修士。” “当时，那条黑蛇之诡异与凶残，令所有知情的高层都难以置信，宗门内部竟潜藏着如此邪物。” “为了避免引起恐慌，也为了不打草惊蛇，此事便被强行压了下来，只在内部成立了专门的调查队，全力追查。” 蓬头散人说到这里，忽然一叹：“也罢，此事再过几日或许就要彻底落下帷幕，说与你更多细节也未尝不可。” 他话锋一转，看向海玄：“你可知晓，玄鸿真君？” 海玄点头道：“曾有一面之缘。” “那还真是巧了。”蓬头散人应了一声，表情复杂，“三年前清霄山那件事，负责牵头调查的，便是杜承锋师兄，也就是玄鸿真君，名震天下的玄霄门刑律长老。” “因为，那名唯一的受害者，那个死在清霄山的金丹修士……”蓬头散人一字一顿，“是杜师兄唯一的儿子。” 第137章 拉开黑幕 蓬头散人目光沉郁，接着道：“玄鸿真君年岁比我和张之焱都要大上一些，当年玄武传承之事，他自然知晓。” “他那唯一的孩儿惨死，他亲自率人彻查，本以为该顺利解决。” 他话音一顿，语气添了几分寒意：“但后来我才知道，他的调查，并不顺利。” “杜师兄隐约察觉到，宗门之内，有一股无形的阻力。你想想，以玄鸿真君在宗门内的地位与权柄，刑律长老，元婴巅峰，有什么人，什么事，能阻拦他？” 海玄心中一凛，一股寒意自脚底悄然升起。 刑律长老，在任何宗门都是位高权重，说一不二的存在。 蓬头散人继续道：“我当时并不清楚杜师兄调查受阻，更不知他心中具体想法，我当时只觉事不关己……” “但若按常理推断，刨除所有不可能，剩下的无论多么难以置信，那便是真相。” “权力能稳稳凌驾于杜师兄之上的，整个玄霄门，只有一人。” 他声音压低，仿佛那四个字有千斤之重：“九霄天君。” 玄霄门掌门！ “这对于杜师兄而言，无异于天塌地陷。”蓬头散人叹了口气，“掌门待他恩重如山，是他最为敬重的师尊。” “怀疑自己师尊在庇护嗨死自己孩子的凶手，这等念头，本身便是大逆不道。” “也怪我，”蓬头散人脸上露出一丝懊悔，“我最初竟未将这些事与张之焱联系起来。毕竟他已被镇压百年，神魂封印，谁能想到他会复苏？” “我也未曾留意到杜师兄当时的艰难处境，直到卧牛村第一次出事，我们才真正开始联手追查。” 他摇了摇头：“若我能早些想到张之焱，作为局外人，旁敲侧击地提醒一句，或许杜师兄能更早勘破迷雾，少走许多弯路，少受许多煎熬。” 海玄听到此处，疑惑问道：“前辈的意思是……掌门他……希望张之焱离开镇魔地牢？” 蓬头散人苦笑道：“是。因为张之焱……” 他声音艰涩，“与杜师兄那个不幸的孩儿相似，同样是掌门……如今在世的，最小，也是唯一的孩子。” 轰！ 海玄只觉脑中一声巨响，如遭雷击，一股寒气从尾椎骨直冲天灵盖，浑身汗毛都竖了起来。 就连他脑海中的小天，都听得张开了小嘴。 张之焱，这个“天命反派”最大嫌疑人，是九霄天君的儿子！？ 对了，九霄天君本名是叫张逸…… 难怪张之焱当年犯下滔天大罪，也只是被囚禁。难怪他刑满之后死性不改，再度作恶，最终也只是“神魂封印”，而非魂飞魄散。 原来症结在此！ “掌门他晋入化神期，已经三百多年了。而张之焱，便是他晋入化神前，降生的最后一个孩子。” “最后一个？”海玄下意识追问。 “因为化神，”蓬头散人吐出这四个字，顿了顿，“化神期，对修士而言是一道巨大的门槛，越过此槛，寿元大增，神通几近通玄。但凡事有利弊，臻至化神，想要再有子嗣，便难如登天，几乎会断绝生育的能力。” 他看向海玄，目光深沉：“掌门自然也不例外。你想想，三百多年，不算短了。他晋入化神之后，再无子嗣诞生。而他化神前的子嗣，随着岁月流逝，多数寿元已尽，到了如今，掌门的血脉，确实只剩下张之焱这一个了。” 蓬头散人幽幽一叹，“如今掌门八百多岁，哪怕以化神期的寿命，也撑不上年轻了。” “而张之焱虽是元婴期，但被打入地牢多年，神魂又被封，对寿元是否有损伤，谁也说不清楚。” “他们父子二人，还能各活多久呢……” “或许正因如此，掌门才想……见一见他唯一的孩子。” 海玄无言以对。 他没有当过人父，确实想象不到九霄天君的心情。 只是他着实没想到，这一切的源头，竟是这般沉重而又……荒唐。 原来玄霄门不愿查黑蛇，是因为这样。 掌门亲自给压力，事情规模又不大，有人愿意查才怪了。 “但这对于杜师兄而言，不啻于世间最残酷的折磨。”蓬头散人声音低沉，“三年来，他应该早就有所猜测，只是那份猜测太过沉重，他一直不愿去面对。” “直到南宫家的人以秘法确认，黑蛇的源头确是张之焱无疑，他才再无退路。” “我曾问过他，既然已经确认真相，心中可曾动摇。”蓬头散人眼中闪过一丝敬佩，“他只回了我一句：‘无论是谁，害死我儿，便要血债血偿！’” 其言铮铮，掷地有声。 海玄心头巨震，想起玄鸿真君那落寞的身影，一时间百感交集。 难怪玄鸿真君再也不愿回玄霄门，也难怪玄霄门从未剥夺玄鸿真君的职务。 这位刑律长老，究竟背负着何等沉重的枷锁在复仇。 他猛地想起一事，急忙追问：“前辈，您方才说，此事再过几日或许就要彻底落下帷幕，是何意？” 蓬头散人极为难得地将轻闭的双眼微微张开，深深看了海玄一眼。 他并未回答问题，转而说道：“南宫家的人，宗门只允许他们在清霄山附近活动。你嘛……只要不去清霄山，便不会有什么麻烦。” 说完他又从储物袋里，拿出一个有些大的方盒，将之递给了海玄：“这个，你拿着。” 海玄不明所以。 这盒子大概是用某种特殊金属制成，看着相当特别，还上了锁。 “收下，放进储物袋里。”蓬头散人平静道。 海玄只得依言照做。 见海玄收下方盒，蓬头散人端起桌上的茶杯，作势欲饮，显然是下了逐客令。 海玄心中疑云密布，却也知道再问下去，对方也不会多说，他起身，对着蓬头散人行了一礼：“多谢前辈解惑，晚辈告辞。” 蓬头散人微微颔首，并未起身。 海玄走出洞府，阳光洒落肩头，却驱不散心中的那片阴霾。 回想蓬头散人最后的眼神和动作，海玄已经猜到他和玄鸿真君要干什么了。 玄霄门与黑蛇……这池水，经历了先前的暗流汹涌，即将掀起滔天巨浪。 第138章 天予不取 洞府外，阳光有些刺眼，海玄微微眯了眯眼，听着耳边流动的水声陷入思考。 事不密则害成。 涉及九霄天君与玄鸿真君两位大人物，可能会让玄霄门内部动荡——如此大事，蓬头散人的确没有任何理由告诉他详情。 “小天，”他在心中唤道，“你怎么看？” “还能怎么看，”小天声音认真，完全不像平时，“玄鸿真君要报血仇，蓬头散人是为当年之事悔不当初，这两人凑到一起，恐怕不把那张之焱挫骨扬灰是不会罢休的。” “我知道这个，我是问你觉得他们成功的可能……”海玄沉吟。 “几乎没有。”小天干脆利落，“我跟你说过的，天命反派，只能靠天命之子对付，本质上是只有靠天道的力量，才能抹杀他们。” “要么是应运而生的天命之子，要么是超脱规则的仙品神通。张之焱就算现在只是个元婴初期，玄鸿真君是元婴巅峰，境界压制也没用。” “更何况，他背后还可能站着个九霄天君……” 海玄反问：“照你这么说，蓬头散人和玄鸿真君此行，是九死一生了？” 话音落下，一人一灵都陷入了沉默。 小天没回话，她敏锐地察觉到海玄心中仿佛有一簇火苗，正在悄然积聚、壮大。 她忙劝道：“海玄，你冷静点！天命反派至少要六年后才会出现，甚至六年后出现的那个天命反派，都未必是眼前的张之焱！我们现在根本没必要，也完全没实力去淌这趟浑水。” 她顿了顿，继续苦口婆心：“再说了，你和蓬头散人、玄鸿真君也不算太熟？萍水相逢，犯不着把小命搭进去。你的八八命法，现在连顺利进入施法状态的成功率都不到一半，哪怕是对付张之焱这样的元婴修士，付出的代价也可能你根本承受不起……” 小天说的句句在理，海玄却不为所动，只是目光愈发深邃。 “真的没必要吗？”他轻声反问，像是在问小天，又像是在问自己。 “刚才朱前辈说得很清楚，张之焱修炼的邪功，能夺人气运，赵云晴堂堂气运之女都躲不过。” “若是在九霄天君的纵容下，再给张之焱六年时间，让他继续吸取灵力，掠夺气运……玄霄门同为气运之子的谢明决和萧以素，他们能幸免于难吗？” 海玄声音平静，语气却逐渐坚定起来。 “啊？”小天听出海玄话里的意思，心里咯噔一下，有些发慌，“你……你不会是想……” 海玄继续道：“反过来说，现在的张之焱，真的有那么强吗？” “你想想，他被九霄天君解开神魂封印，满打满算也不过三年。如今能影响到的，也只是金丹期的长老罢了。” “考虑到他和朱前辈是同一时期的人物，他现在会不会只是个……力量尚未完全恢复的、特殊一点的元婴期？” “可如果真等上六年，让他成功夺取了三个气运之子的气运，其中甚至还有一个金色气运……他会成长到何种地步？会不会蚕食玄霄门？会不会修为接近化神？” “你就能保证，我们六年内，能养出一个修为接近化神的天命之子？ 小天沉默以对，如果她完全恢复力量，能帮气运之子找来各种机缘、传承，说不定还有一丝可能，但凡事没有如果。 在她附身到海玄身上、并因此浪费十多年时间后……一切就已经不一样了。 海玄也学蓬头散人，把眼睛闭了起来，道：“小天，有没有一种可能，所谓的天命反派，并非从天而降，生来就天下无敌。” “而是……他钻了规则的空子，在各种有意无意的忽视、放纵，以及诸多机缘巧合之下，硬生生地像天命之子一样，一步步成长起来的？” 小天一时间竟难以反驳。 在她的知识里，对天命反派的描述也多是结果论，至于其如何成为天命反派，确实语焉不详。 海玄继续分析：“所以，要解决张之焱这个未来的大患，最好的时机，一个是数年后，我们有所准备，集齐所有力量，堂堂正正地与他决战。” “而另一个，就是现在！” “若能提前将这个心腹大患扼杀在摇篮之中，为何要等到他真正成长起来，再去付出惨痛的代价呢？” “玄鸿真君的实力，在化神之下，是最顶尖的一档。” “只要九霄天君不明着插手，单从修为境界来看，他们并非全无胜算，对？” 小天皱眉道：“但是他们杀不死他。” “你所担心的天命反派的特殊之处……”海玄嘴角勾起一抹弧度。 “在九仪阁学了数个月天机法术后，我就有种感觉，大阁老第一次见面就教我仙品神通，让我拜他为师——是真的时间不够了。” “我甚至现在怀疑，如果我没有在白鹿城遇见黑蛇，师尊他会这么快教我八八命法吗？” “或许……现在就已经是我该面对他们的时候？” 小天心里无名火起，忍不住道：“你……就不怕死？” “元婴期打架，你在一边观看都会要了你的命！” “对你来说，那不正好？”海玄笑道，“我若身死，你可附身到我师姐身上，正好合你意。” 这话说完，一人一灵再次沉默下来。 小天是被气得说不出话，而海玄是真在思考此事的可行性。 他是认真的。 天予不取，反受其咎。 若真打起来，蓬头散人和玄鸿真君在明处，必然吸引张之焱的所有注意力。 他这个局外人，在暗处，是否能找到一丝改变战局的契机？ 蓬头散人并没有告诉他，二人打算何时动手。 但是就像之前，和林雪枝在五元坛附近寻找天时七剑一样，靠着八八命法反复“是否”问答，以代价反推结论，这就根本不是秘密。 他还需要一些镇魔地牢的情报，以及……可能帮上忙的东西。 …… 当晚，夜色如墨，万籁俱寂。 两道身影如同鬼魅般，悄无声息地避开了玄霄门的巡逻弟子，出现在了清霄山论道台。 这里正是南宫家举办展会的地方。 海玄停下脚步，在他身旁，慕容璎珞一身夜行衣，好奇地打量着前方。 “师弟，打算做什么？”慕容璎珞传音问道。 海玄目光闪烁，望向展会区域内，被阵法保护起来的各类法宝。 “……来借点东西。” 第139章 吞邪 慕容璎珞的目光落在前方被阵法笼罩的展区，传音入密：“你想偷他们的法宝？有几成把握？” 海玄声音不起波澜：“一成。” 慕容璎珞微微一滞。 “若是失败了，”海玄偏过头，看向她，嘴角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便只能劳烦师姐，带我跑快些了。” 听着这轻松的语气，慕容璎珞忍不住拍了一下他的头，但还是答应道：“好。” 南宫家此次展出的法宝，防护相当严密。 明面上，笼罩整个展区的复合阵法便是第一层屏障，其精妙程度，足以让寻常金丹阵法师都费一番功夫。 而暗里，则是第二重血脉防护，每一件法宝法器，都铭刻着特殊的血脉禁制，一旦有非南宫家血脉者试图接触，便会发出警示，甚至反噬。 如此一来，即便玄霄门内有人起了贪念，破开外层阵法，也无法将法宝据为己有。 至于南宫家子弟监守自盗……那些随行的年轻子弟，全都只是筑基修为，面对这堪比金丹难度的阵法，也是有心无力。 可谓是层层设防，万无一失，以至于连夜间巡逻的人员都不需要。 但固若金汤的防护之下……偏偏有个唯一的例外。 那就是海玄。 他既身负南宫家直系血脉，在九仪阁修习数月后，阵法之道更是大进。 对他而言，血脉禁制形同虚设，而眼前阵法，虽则繁复，却也并非无懈可击。 “师弟，以前虽知道你阵法造诣很高，没想到有这么高啊……”慕容璎珞在一旁静静看着海玄解阵，眸中异彩连连。 “你是不是已经学会金丹期阵法了？” “……完全学会的还没有。”海玄含糊回应了一声，突然前方阵法光幕如水波般轻轻荡漾了一下，旋即恢复平静。 “可以了。”海玄低声道。 两人身形一晃，便已穿过阵法，悄然潜入其中。 海玄对周遭各类法宝视若无睹，选择先径直走向展区入口中央。 那里，一尊古朴青铜大鼎静静矗立，正是那尊刻有六翼鸟图腾的玄鸱吞邪鼎。 他伸出手，指尖触向鼎身。 就在此时，一个温和却带着几分威严的声音，突兀地在他脑海中响起：“来者何人？” 这声音音调颇高，雌雄难辨，穿透力颇强，在听感上极为特别，高一分就觉刺耳，低一分又有失锐度，实在是给人留下深刻印象。 海玄动作一顿，朦胧的神识中，一只通体青色、翼羽末端染着一抹鲜红的六翼怪鸟正悬停在他面前，鸟喙尖利，眼神锐利，正是传说中玄鸱的形象。 不过此刻，它周身散发着柔和的光晕，并无凶戾之气。 “我名吞邪，乃此鼎器灵。”那六翼鸟口吐人言，声音与方才脑海中响起的一致。 海玄心中了然，开门见山：“吞邪前辈，晚辈想请你出手，助我对付一位元婴期修士。” 吞邪巨大的鸟眼中闪过诧异，完全没想到这年轻人一开口，便是如此直接且大胆的请求。 “年轻人，口气倒不小，我观你面生得很，不像南宫家常驻之人，你是何人？” “姓海，名玄，”海玄报上姓名。 “我的确从未去过南宫家。前辈久居南宫家，想必对族中之事了如指掌？” 吞邪闻言，鸟首微点：“南宫家上下，少有我不知晓之事。” “那前辈可认得一个叫南宫远的人？” 海玄问出了父亲的名字。 “自然认得，”吞邪看了海玄一眼。 它听得出来，海玄这股说辞语气，似乎只是在说一个普普通通的、认识的人。 “……南宫玄，南宫远是你父亲？” “……前辈，晚辈姓海，名玄。” 吞邪闻言，倒也不恼，只是道：“你父亲南宫远，乃是当代南宫家主南宫博最小的儿子，而如今主持这展会的南宫曜，是你父亲同父异母的兄长。” “按关系，南宫曜是你亲伯父，可他却要我帮忙对付你。” “呵呵，不过在南宫家，这倒也不奇怪。” 说这一番话时，它仔细观察着海玄的表情，期望从他脸上看到喜悦、震惊、沮丧或者其他情绪波动。 然而，海玄依旧平静如水，仿佛听到的只是一个与自己毫不相干的故事。 吞邪诧异问道：“你乃南宫家嫡系血脉，身份尊贵，你不觉得……欢喜么？” “世上没有任何人觉得我是南宫家的人，包括我自己。南宫家与我，有何干系？” 吞邪闻言，微微一顿，随后发出一阵相当悦耳的笑声，震得海玄的意识空间都微微晃动。 “好一个‘有何干系’！说得好！你既不认南宫家身份，我为什么要帮你这个外人，去对付元婴修士？” 海玄对此似乎早有预料，并不意外，只是问道：“吞邪前辈如今，是地阶法宝？” 吞邪傲然道：“不错，我乃地阶上品法宝。” “那前辈，想不想更进一步，成为天阶法宝？”海玄嘴角勾起一抹极淡的弧度。 “……你有办法助我晋入天阶！？” 海玄微微一笑，心念一动。 下一刻，一道略显虚幻的娇小身影，在海玄的神识中缓缓凝聚成形，正是小天。 吞邪看着突然出现的小天，眼中惊疑不定，问道：“你是……天书之灵？” 小天瞥了一眼吞邪，又看了一眼旁边好整以暇的海玄，哼了一声，却没有说话。 今天一天，海玄已经与小天反复沟通过数次，晓之以理，动之以情，总算做好了这小家伙的心理工作。 海玄也向她保证，张之焱一事，只尽力寻找机会，不会勉强行事。 吞邪盯着小天看了半晌，突然发出一声情绪复杂的笑声：“好小子！原来你身上，竟藏着这传说中的天书之灵！” 按小天的说法，天书乃仙品法宝。 让一个地阶法宝晋升成天阶，任何器灵都不会怀疑天书有能力办到。 海玄面色不变，静待下文。 “可惜，”吞邪话锋一转，复归平静。 “我对成为天阶法宝，并没有多少兴趣。” 海玄面色微微一僵。 不对啊？为什么会有地阶法宝不愿变成天阶的？是这器灵故作姿态，想要待价而沽？ 就在海玄心中思量对策之际，吞邪突然朗声笑了起来，听起来颇为畅快。 “哈哈哈！海玄，从我进入你神识开始，你的反应便一直出乎我的预料。这回，轮到我让你意外一次了！” 海玄诧异间，吞邪眼神锐利地盯着他，带着一丝欣赏，接着道：“看在你，以及天书之灵的份上，这个忙，我帮了！” 第140章 弄假成真 吞邪话音刚落，就从海玄神识中退去，那股独特的威压感也随之消散。 海玄睁开眼，眼前的玄鸱吞邪鼎已然消失无踪，会场里就这么空出一块巨大的空白来，唯有他自己神识中，悄然多了一枚散发着淡淡青红色光晕的六翼鸟印记。 “海玄，这里其他法宝，可没有诞生器灵的。以你现在的境界，就算能带走，想自主使用，怕是比登天还难。” “有我相助，应该足以应付你所说之事，莫要节外生枝了。” 吞邪声音再次在他脑海响起，带着一丝告诫。 海玄微微颔首，他本也无意贪多。 此次前来，他的选择面其实相当狭窄，要么法宝有器灵能一定程度自主行动，要么法宝只需要靠血脉驱动而不需要依赖境界，同时法宝本身还要有足够强度，能插手元婴期的战斗。 来之前他甚至认为，可能整个展区，都没有能满足他条件的。 此行能得玄鸱吞邪鼎之助，实属意外之喜。 “多谢前辈。”海玄在心中回应。 他转向一旁的慕容璎珞，后者自始至终都安静地看着他“与空气交流”，此刻见他似已办妥，眼中带着询问。 “事成了，我们回去。”海玄言简意赅。 两人身形再次晃动，悄无声息地穿过那已形同虚设的阵法光幕，离开展区，迅速消失在清霄山的夜色之中。 回到天门山的小院，夜风清凉。 刚一踏入小院范围，海玄脑海中便响起了吞邪带着几分惊异的声音：“咦？此处竟还有南宫家的血脉？” 海玄脚步一顿：“前辈是说……小雉？” 除了他自己，这院中可能与南宫家扯上关系的，便只有那丫头了。 “正是此女。奇了，她体内的玄鸱血脉……好强烈！” 海玄闻言，心中的石头也算是落了地。 缘，妙不可言。 只是心中不免腹诽，这下自己和小雉，还真坐实远房兄妹的名头了。 吞邪惊讶的声音还在继续：“近百年来，南宫本家之内，血脉浓度能胜过此女娃娃的，竟是一个也无！” 海玄并不意外，毕竟小雉是气运之女，血脉特殊也在情理之中，先前一直让他和小雉备受困惑的血脉问题，也算是找到源头了。 吞邪继续道：“按理说，有这等血脉天赋，在南宫家不说万众瞩目，也绝不该是默默无闻之辈，我竟从未听闻过她。” “海玄，你与这女娃娃是何关系？” “她也已脱离南宫家，”海玄平静解释。 “现在，她已是五元坛亲传弟子。至于她的过往……” 他简略地将小雉如何被家族当作修炼材料，如何逃离，又如何被邪修所擒，最后被他所救之事说了个大概。 听完海玄叙述，吞邪沉默片刻，惋惜道：“原来如此……可惜了这般好的血脉苗子，竟遭此厄运。不过，既遇上你，加入五元坛，也算是有了不同的命运。” 吞邪作为南宫家的重宝，却似乎对南宫家子弟的外流并不太在意。 不过这样也好。 海玄未再多言。 现在知晓了小雉身份，或许之后要找个时机和她细说此事，问问她家里的具体情况，看她以后还愿不愿意回去。 …… 翌日清晨，海玄刚用完早饭，就取出传音石，联系了江雪归。 他如今还缺少关于镇魔地牢的情报，而江雪归作为玄霄门弟子里的地头蛇，无疑是最佳的打探人选。 江雪归很快回应，声音依旧爽朗：“海兄弟？找我何事？” “……江兄弟，方便见一面吗？有些事情想向你打听。” “哈哈，好说！海兄弟相邀，再不方便也得方便！嗯……我去天门山？” “嗯，中午，我订个雅间等你。” “行，那我便来叨扰一番。” 午时。 海玄早已点好了一桌灵食佳肴，江雪归进来，见到海玄，眼神微凝，随后笑道：“海兄弟，你今日……嗯，似乎与之前有些不同？” 他上下打量着海玄，总觉得能在海玄身上，感受到一股沉静的意志。 今天的事怕是有点麻烦了……江雪归在心里已经有了预期。 海玄闻言，不置可否，先邀请江雪归落座。 席间，江雪归谈到今日清霄山发生之事。 “海兄弟，之前你和赵师妹去过清霄山的展出对？他们家族那个最大的展品，居然不翼而飞了！” 海玄装傻：“最大的展品？” “就是进门就能看到的那口鼎，好像是地阶法宝，一夜就消失了。” “据说现在那群人急得团团转，想申请在本门调查，但是玄霄门又不让，现在搞得焦头烂额的。” “连地阶法宝都能丢了，这隐世大族好像也没听起来那么高端啊……我猜本来还有些弟子对他们感兴趣，这事一出，都要再斟酌下了。” 江雪归自斟自饮，吃得不亦乐乎。 “嗝……舒坦！”江雪归放下酒杯，看向海玄，“海兄弟，有什么事，但说无妨。只要我知道的，定知无不言。” 海玄这才开口，声音平静：“我想打听一下，贵门的镇魔地牢。” 江雪归脸上的笑容微微收敛了些，他拿起酒壶，又给自己斟满一杯，慢悠悠地晃着酒杯，似乎在组织语言。 片刻后，他才道：“镇魔地牢……算玄霄门的禁地之一，通常不许弟子靠近。它位于太玄山之下，深达数千丈，传说太玄山有多高，镇魔地牢就有多深。” “据说共有九层，每下一层，禁制便强一分，关押的魔头也更凶戾一分，最下面三层，就只有元婴期才允许进入了。” “入口由宗门长老轮值看守，没有宗门特许手令，便是金丹长老也不能擅入。” 江雪归呷了一口酒，继续道：“里面环境恶劣，煞气、魔气混杂，如你我这等筑基修为，进去后心神都可能被侵蚀。” “而且，地牢内布置了重重阵法，不断消磨囚犯的灵力，所有进地牢的人都要受影响，只有每一层的看守不受影响。” “譬如一个金丹后期进去看望某囚犯，进去后便只能发挥金丹中期的灵力了。” 他顿了顿，看着海玄：“这镇魔地牢，平日除了负责押送邪魔、重犯的刑堂弟子，以及少数负责维护阵法的长老，几乎无人会去。” “海兄弟，你……莫不是想进去？” 第141章 人在说，天在看 江雪归放下酒杯，目光灼灼地盯着海玄。 海玄迎着他的目光，平静地点了点头，算是承认了。 江雪归“嘶”的一声，倒吸一口凉气：“海兄弟，你可要想清楚了，你师尊是谁？要是潜入里面被发现了，能保得住你吗？” 海玄听到这里不由有些想笑。 “放心，死不了。” 江雪归听得扶额，又问：“你打算进去找谁？或者找别的什么？” 海玄沉吟片刻，选择性地透露了一些情报：“我想找一个人。此人……嗯，大概是元婴期的修为，是玄霄门的人，作恶多端，惩戒极重，但身份有些特殊，可能被秘密关押，应该在镇魔地牢里待了约两百年。” “江兄弟能否推测，这样的人，大概会被关在第几层？” 江雪归眉头紧锁，手指在桌上轻敲，思索道：“……若真有这样的人物被关押，小概率在第七层，大概率在……第八层。” “为何不是第九层？”海玄追问。 若张之焱真被秘密关押，以九霄天君对他的庇护，或许会动用最高规格的手段。 藏得越深，越安全。 江雪归闻言，嘴角咧了咧：“第九层？海兄弟，你可真敢想。传说，镇魔地牢的第九层，自建成以来，关押过的活物不超过一手之数。” “千年前，玄霄门一位化神期的祖师，与当时肆虐东域的一头化神期大妖——据说是一条龙，在东海大战七天七夜。” “最终祖师爷虽胜，却无法灭杀那妖龙，只能将其活捉，镇压在第九层地牢。” “整个第九层，就只有那一头老龙，其他的什么都没有。不到化神期的犯人，哪有资格进第九层？直接会被那妖龙当食物吃了去。” 海玄注意力微微转移：“东海的大妖，找玄霄门解决？” “……肯定是因为云来圣地当时也没化神，懂的都懂。” 这话说完，江雪归看着海玄，两人都露出微妙的笑容。 “本来玄霄门就在玄州东部，离东域近，云来圣地又……你知道吗？本门弟子里，来自元州的当然最多，而第二就是云州。” “当届三才里最年轻的那位，还有你见过的萧以素师妹，全都是云州人，要是他们去了云来圣地……啧啧，圣子圣女肯定是要易位的。” 江雪归并不知道海玄早已接触过谢明决，故有此言。 “……不，圣女不会。” 江雪归诧异地看了海玄一眼，疑惑道：“云来圣地的小圣女的确才名远扬，难道你也仰慕她？” “不是，”海玄微笑回答，“我只是单纯相信先天道体。” “先天道体很强么？真不是吹出来的？”江雪归有些不以为然。 你觉得不强是因为你的鸿蒙仙体被削弱太多了……海玄道：“等到金丹期，你就明白强不强了。” “好，话又说回来，”江雪归顿了顿，看向海玄，眼神复杂：“就算是第八层，也绝非你我现在的修为能够轻易涉足的。听我一句劝，你进到第八层，怕是连自保都难。万一你折在里面，赵师妹她……” 江雪归说到这里，语气带着几分真切的担忧。 海玄沉默片刻，他感觉得出江雪归确实是好意。 他端起面前的茶杯，轻轻抿了一口，才缓缓开口：“江兄弟，多谢你的提醒。不过，我必须进去看看。” 他顿了顿，目光直视江雪归：“还有，我并不完全是九仪阁内阁弟子，我来自玄冥天。” “玄冥天！？” 江雪归手中酒杯“当啷”一声落在桌上，酒水溅出些许。 他第一反应是：海兄弟莫不是在找理由，想拒了这段姻缘？ 不对，他若真不喜欢赵师妹，应该会直说……他是真来自玄冥天！ 江雪归瞪大眼睛，片刻后表情才恢复过来。 “难怪，我说哪有筑基初期能赢我的，如果是玄冥天修士，那倒能接受。” “……” 还惦记自己筑基初期无敌的事是？ 而饭桌对面，一时间，江雪归有些无话可说。 正与魔，自古便是对立。 尽管江雪归性子洒脱，不拘小节，此刻也不免心头泛起嘀咕。 他与海玄相识以来，只觉对方行事沉稳，颇有君子之风，与传闻中凶残暴戾的魔修截然不同。 结果不仅自己和他走得近，还拉着赵师妹搭进去了，唉…… 海玄静静看着他，没有多作解释。身份带来的冲击，他早有预料，就是不知江雪归会作何抉择了。 良久，江雪归舒了一口气，他重新拿起酒杯，给自己又满上一杯，一饮而尽。 “我倒是无所谓，”江雪归低声道，“不过……正魔情侣之间，确实……没什么好结果。” 他眼神不自觉地飘向窗外，带着几分怅然。 海玄捕捉到了他神色的变化，却不知他在想些什么。 “海兄弟，你是那种在意门户之见的人吗？” 海玄微微摇头：“我不问出身。” “我就知道！”江雪归一拍大腿，“那你觉得，赵师妹……她是在意这些繁文缛节，死守规矩的人吗？” 海玄想了想赵云晴的性子，不由失笑：“应该……不是。” “那不就得了！”江雪归仿佛找到了充足的理由，“管你原来是玄冥天还是哪里的，现在不是九仪阁内阁弟子吗？九仪阁是什么地方？中立之地！超然物外！” “你这身份，简直进可攻退可守，正魔两道通吃啊！我看你和赵师妹，般配得很，有什么问题？” 海玄被他说得有些哭笑不得：“你这么起劲地撮合我俩，真没点自己的想法在里面？” 他总觉得江雪归对这件事，积极得有些过头了。 “我能有什么想法！”江雪归闻言，猛地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大声否认，“我对天发誓，只是单纯想给赵师妹找个好归宿罢了！若有半句虚言……” “轰隆——！” 江雪归话还未说完，窗外陡然响起一道震耳欲聋的惊雷，仿佛就在头顶炸开。 那雷声之响，仿佛连雅间内的桌椅都微微震颤了一下。 海玄：…… 江雪归：…… 江雪归涨红了脸，伸手指着窗外，嘴巴张了张，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海玄嘴角忍不住微微上扬。 紧接着，豆大的雨点毫无征兆地从天而降，噼里啪啦地砸在窗户上，很快便连成一片雨幕，天地间一片朦胧。 突然的大雨，倾盆而下。 第142章 阴雨不绝之时 雅间内，一时静得只能听见窗外“哗啦啦”的雨声。 江雪归脸上那阵红色还未完全褪去，指着窗外的手僵在半空，好半晌才讪讪地收了回来，干咳两声：“这雨……下得真是突然。” “明明出门时还是大晴天啊。” 海玄看了看阴沉的天色，端起茶杯，抿了一口：“确实，看来老天爷都觉得江兄弟此言……掷地有声。” 江雪归老脸一红，咕哝道：“这纯属偶然！” 他顿了顿，见海玄仍目不转睛盯着窗外，疑惑地看了看他，又看了看外面的大雨，问：“你在看什么？” “梅雨季到了，”海玄低声说道，“这雨恐怕要下上十天半月不会停了。” 江雪归不知海玄突然提这个是何意，只是想起了些什么，有些兴奋地道：“每年这个时候是玉虚川汛期。” “天门山这几年都有激流行舟的活动，海兄弟想不想参加？” 海玄笑了笑，摇摇头。 “下雨的时候，就该多在家待着。” …… 雨越下越大，仿佛要将整个天地都吞没。 与此同时，清霄山与天门山交界处，某处山坳。 玄霄门的三山之间有什么？ 多是平原，山林颇少，平原之上有些凡人市镇，虽规模不足以称为城，但既处于玄霄门领地内，自然受玄霄门庇护。 里面生活的凡人，全十方界都会羡慕其生活。 而这处山坳，便是离市镇只有数里之远的一处墓地。 一座墓碑静静伫立在风雨之中。 墓碑前，玄鸿真君杜承锋坐在地上，高大身影如山岳般纹丝不动，任由冰冷的雨水浇透他那身破旧的灰色布衣，打湿他花白的长发与胡须。 他面前的墓碑上，没有名字，只有一道深深的刀痕，那是他亲手刻下的。 一道身影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他身后，身着蓑衣斗笠，正是蓬头散人、玄甲真君朱狂澜。 “师兄。”蓬头散人声音有些沙哑。 玄鸿真君没有回头，声音不起波澜：“都安排好了？” 蓬头散人回道：“镇魔地牢那边，已经打点妥当，那几个家伙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至于掌门，梅雨季正好是方便他悟道之时，过几日闭关修炼的概率很大。” “辛苦师弟了。”玄鸿真君的声音里，终于有了一丝波动。 “你我之间，何须言谢。”蓬头散人走到他身侧，看着那无字墓碑，叹了口气。 “南宫家那只鼎失踪了，就在前几日，盗窃者能破他们的防护阵，这倒还好，惊人的是，居然还有办法屏蔽掉南宫家的血脉禁制。” “具体是谁，南宫曜没查出来。只从现有条件分析来看，可能是南宫家内部长老之间出了矛盾，或是自导自演。” 这个结论倒是很容易得到，从破阵痕迹看，推测为金丹期以上；从血脉禁制看，推测为南宫家自己的人。两者一结合，只能觉得是哪位南宫家的长老看不惯南宫曜了。 其实蓬头散人心里隐隐有另一种猜测，但那太过离谱，他没必要说出口。 “不过，此事与我们无关，南宫家本就不打算进一步出力，如今出了这档子事，也怪不到我们头上。” 玄鸿真君点了点头，依旧望着墓碑：“这几日，我便留在这里陪陪我儿。若有任何意外，你来此地寻我。” “好。”蓬头散人应了一声，身影一闪，便消失在雨幕之中。 雨还在下，玄鸿真君伸出粗糙的大手，轻轻抚在墓碑上，眼神中充满了无尽的哀伤与刻骨的仇恨。 三年前，也是这样一个雨夜。 他唯一的儿子，那个刚入金丹期不久、逐渐收心走上正轨、让他渐渐放心的年轻人，浑身是血地被抬了回来。 身上被剧毒染得全身发黑，几乎认不出面目，生机断绝，死不瞑目。 他至今记得当时撕心裂肺的痛楚，以及从心底涌出的滔天怒火。 杀！杀！杀！ 他发誓要找出凶手，为儿子报仇。 然而，调查之路却异常艰难，常受到一股无形阻力，抓不住关键线索。 但他绝不死心，翻遍了几百年来所有玄霄门大案与门内特殊事件记载，试图寻找黑蛇的来源。 当看到“张之焱”相关的事件，并想起对方身份后，他内心猜疑的种子便已经种下。 再加上巧合之下，与玄甲真君在调查黑蛇之事上合流，以及前几个月，找到大阁老，得到了某种程度的肯定。 当他确认，是他师尊、作为掌门的九霄天君，为了庇护自己的孽子，而默许甚至暗中阻碍调查时，他心中的某些东西瞬间崩塌。 痛苦，愤怒，绝望……种种情绪如同毒蛇般啃噬着他的内心。 他是玄霄门最铁面无私的刑律长老，以维护宗门法度为己任，誉满天下，可到头来，连自己儿子的公道都讨不回。 何其讽刺！ 这三年来，他表面上沉寂，暗地里却从未放弃。 他等了太久，也忍了太久。 如今，时机终于成熟。 “爹很快……就能为你报仇了。”玄鸿真君喃喃自语，声音在雨中显得格外萧索。 他缓缓闭上眼睛，雨水顺着他脸上的皱纹滑落，模糊了他的视线，也模糊了这三年来所有的隐忍与煎熬。 …… 雨还在下。 接下来数日，玄霄门内风平浪静，无事发生，只有玉虚川的浪涛一日大过一日。 海玄则每日深居简出，日子过得颇为悠闲。 5月20日：打牌。 5月21日：打牌。 5月22日：打牌。 5月23日：海玄啊海玄！你怎么能如此堕落！去对付张之焱就没有其他能做的事了吗？好好想想还有什么要准备的！ 5月24日：打牌。 他这次是真的打牌，在天门山和一群炼气期弟子玩得不亦乐乎。 赵云晴自然是陪他玩牌的常客，就连萧以素也被拉着玩了一段时间，技术有了明显提高。 但其实，海玄已经用八八命法，确认了二位真君要动手的时机。 这一等，便是七日过去。 第七日夜，天色阴沉，湿气弥漫，有股山雨欲来的压抑。 今夜丑时……便是那个时机。 海玄从天门山某处茶楼走出，天色已晚，街道上行人稀疏，他独自一人，缓步走在回小院的青石路上。 他这几天行动颇为规律，哪怕是今天也一样，看不出任何奇怪的地方。 今夜行动，连慕容璎珞和小雉都完全被蒙在鼓里。 路过一处僻静拐角时，海玄脚步微微一顿。 前方不远处树下，一道黑影静静伫立。 那人正对着他，一身黑衣遮掩全身，似乎已经等了他许久。 第143章 意外重逢 海玄眉头微挑，停下脚步，目光平静地注视着那道黑影。 看此人出现的时机和地点，多半是为他而来。 夜色朦胧，看不清对方面容，只是一股若有若无的熟悉感，莫名自海玄心底升起。 而在海玄神识中，吞邪发出了一声意味难明的轻笑。 雨不大不小，淅淅沥沥地敲打着青石板路，溅起细密水花，夜风带着湿意，吹动着两人衣角。 黑袍里传出一个略显低沉的男声，压抑着某种情绪：“小月，许久不见了。” 这两个字落入海玄耳中，不啻于平地惊雷。 他方才泛起的些微熟悉感，这一刻得到了印证。 “小月”这个名字，世上应该只有两个人会这么叫他，而且自八岁后，便再也无人唤过。 这或许是南宫家某种习惯，成年前的名字十分容易被同族认出，比如他，比如……南宫小雉。 视线不清晰的雨幕里，对方缓缓抬手，取下了罩在头上的兜帽。 昏暗光线下，一张略显熟悉的中年男子面容显露出来。 眉间稍宽、眉毛偏淡、眼神微散，眼珠位置偏上，露出下方一线眼白，眼角皱纹如花开一般。 他的五官，与海玄依稀有五六分相似，只是少了几分青年人的尖锐，多了些岁月的沉淀。 正是海玄此世的生父，南宫远。 十几年未见，对方容貌比记忆中变化了不少，不再像当初那个大部分时候都意气风发的年轻父亲。 海玄怔住了。 他设想过许多种可能，唯独没有料到会在这里，以这种方式，见到此人。 心中一时五味杂陈，过往记忆片段如潮水般涌上，又被他强行压下。 他只是有些疑惑地看着对方，既没有感到惊喜，也没有感到生气，心态波澜不惊得令他自己都有些吃惊。 “你怎么会在这里？” 海玄的声音无喜无怒，平静得像是在问一个毫不相干的路人。 南宫远似乎对海玄的反应也不感到意外，脸上露出一丝苦笑，目光复杂地打量着眼前的青年。 挺拔的身姿，沉稳的气度，仍可以看出幼时轮廓的五官，无一不昭示着血脉的延续，却又陌生得让他心头发紧。 ……嗯？ “你的左眼角怎么了？”南宫远凝视着海玄的面庞，发问道。 “……很久以前磕到过，缝过针。”海玄简明扼要答道。 他撒了谎，造成他左眼角轻微不对称的伤，是当年在玄冥天外门大比上打出来的。 只是没必要和眼前男人细说。 而且这点细节，根本无关紧要。 所有人都看不出来疤痕，哪怕是朝夕相处了半年的北冥光，也以为他天生就这么长的。 但南宫远一直是对细节记忆非常清晰的人，他有印象。 南宫远又凝视了海玄一阵，道：“玄霄门有长老请南宫家前来协助调查一些事情，我也在受邀之列。” 海玄自然明白，这是指蓬头散人、玄鸿真君之事。 他声音放缓了些，“只是没想到，稍微晚来了数日，便听到消息，说在展区的法宝不翼而飞了，是一件地阶法宝。” 说到这里，他顿了顿。 “玄鸱吞邪鼎，在你身上，对？” 海玄并未直接回答，而是反问道：“你怎么找到我的？” 他这几日低调至极，只在天门山打打牌，没去任何地方，毫不引人注目。 南宫远叹了口气：“我刚到玄霄门，便听闻了法宝失窃一事。南宫家对此事极为重视，我作为金丹期修士，自然责无旁贷。” “只是玄霄门有规矩，不许南宫家的人在清霄山之外随意活动，我只得隐匿行踪，暗中在天门山一带查探，希望能找到些蛛丝马迹。” 他看着海玄，眼神中带着难以言喻的情绪：“小月，你小时候，我不曾与你细说过。” “我们南宫家，于血脉一道上，有着外人难以想象的钻研。同族远亲之间，感应尚且不易，可若是直系血亲，尤其是父子、母子，那血脉间的牵引，想要察觉起来，实在是再轻松不过的事情。” “我在天门山略施小术，本意是想看看能否感应到盗走法宝之人的些许气息，却没想到，竟意外感知到了一股极为亲近的血脉波动。” “前日，我便已经找到你了。”南宫远缓缓道，“只是，我亦不知该如何面对你，今日才前来与你相认。” 海玄微微张口，却还是无话可说。 南宫远见海玄默然不语，又道：“此处不是说话的地方。你我父子十几年未见，有太多的话想问你，也想知道你这些年过得怎么样。” “我今晚有事。” “今晚有事？”南宫远疑惑地看向海玄，本以为海玄只是在找借口拒绝，可看海玄眼神，却不似作伪。 “不过是喝杯茶的功夫，一个时辰罢了。” “……好。” 此时离蓬头散人与玄鸿真君约定的丑时，尚有近两个时辰，时间上还算充裕。 而且就算他想离开，只要南宫远以收回法宝为名，自己估计还是要和他走一趟。 他确实也有许多疑问，关于南宫家，关于今后该如何面对他们。 南宫远眼中闪过一丝释然，随即道：“跟我来。” 说罢，他重新戴上兜帽，转身向着另一条更为僻静的小巷走去。 海玄沉默地跟在他身后，雨声依旧，两人身影很快便消失在夜幕之中。 …… 子时将至，另一边。 太玄山东侧，一处悬崖上。 那座关押着无数穷凶极恶之徒的镇魔地牢，入口便在此处，散发着令人心悸的阴森气息。 夜越来越深，连绵雨水丝毫没有停歇的迹象，反而愈发大了些，豆大雨点砸在地面，溅起一片迷蒙水雾。 通往地牢入口的石阶湿滑无比，两侧山壁在雨水的冲刷下，更显黝黑。 两道与南宫远一样、身披黑色斗篷、头戴兜帽的身影，就在这样的雨夜中，一步步踏着石阶，来到了镇魔地牢那扇巨大的玄铁大门之前。 其中一道身影略显魁梧，正是玄鸿真君。另一道身影则稍显瘦削，自然是蓬头散人。 铁门冰冷而厚重，上面镌刻着繁复的禁制符文，四名修士守卫在门前亭中。 玄鸿真君走上前来，拿出了象征自己身份的玉牌。 铁门上的法阵验过身份，缓缓自动打开，两人走入其中。 四名守卫只看了一眼，便目不斜视，只当一切未发生过。 第144章 对话 镇魔地牢内，寒气扑面而来，玄铁大门在二人身后缓缓合拢，隔绝了内外一切声息。 “张之焱被关押在第八层。”蓬头散人声音压得很低，在这寂静通道中却显得格外清晰。 “我们须步行下去，逐层通过，若是飞行，稍有不慎便会引动阵法，惊动看守。” 玄鸿真君嗯了一声，他那魁梧的身躯在狭窄通道中，压迫感十足。 镇魔地牢的前六层呈螺旋环形塔状，中央有巨大的升降梯，盘踞在塔心，偶尔传来锁链摩擦的沉闷声响，估计是哪一层有狱卒在活动。 两人当然用不了升降梯，只能沿着地牢的环形通道寻找下去的入口，虽然每一层入口众多，但他们打点过的，每一层也就一个。 这么步行寻找每层仅有的入口，七弯八绕下去千尺之深，若非事先知晓，哪怕是元婴真君，恐怕也要跟没头苍蝇似的乱撞许久。 通道向下倾斜，每隔数十丈便有一盏幽绿色的长明灯，勉强照亮脚下湿滑的石阶。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淡淡的臭味。 第一层关押的不过是些犯了门规的寻常弟子，哀嚎声、咒骂声此起彼伏，从两侧石壁后简陋的牢房中断断续续传来。两人目不斜视，脚步不停。 到了第二层，声音便稀疏了许多，关押者修为也略高，多是些筑基期的邪修或是犯下重罪的同门，此地煞气明显比第一层要重得多。 两人一路向下，地牢仿佛没有尽头。石壁上渐渐出现一些暗红色的苔藓，散发着微弱的荧光，那是常年浸染了血液与煞气所致。 …… 与此同时，天门山山下坊市，一家临街酒楼的雅间内。 雨声淅沥，南宫远提起桌上的酒壶，给海玄和自己各斟了一杯琥珀色的酒液。 他端起酒杯，送到唇边，却又顿住，眼神复杂地看着海玄，最终还是将酒杯放回了桌面。 一时间，雅间内只有雨声，气氛有些沉闷。 两人已经在此处互相沉默了许久。 “这些年……你过得如何？” “尚可。” “有婚嫁了吗？” “没有。” “你已筑基，是否拜师了？” “已有师承。” “你是玄霄门弟子？” “不是。” “……” “……” “……难道是五元坛？” “不，是玄冥天，和九仪阁。” 南宫远眼中掠过一丝欣慰，又有些失落：“那……也很好。” “南宫家是隐世大族，在玄州也算有些底蕴。你若是有意，随时可以和我回族认祖归宗。” “虽然未必比你现在要好，但有家族，多一座靠山，总是好的……” “你的新家呢？”海玄忽然开口，打断了他的话。 南宫远离开时，他不过八岁，如今十多年过去，南宫远作为族长之子，几乎不可能不续弦。 尤其是看他神态，作为金丹期修士，却有些显露疲态，不是短期消耗过大，而是那种长期受困的感觉。 回想南宫远喜好自由的性格，或许他精神上也长期受家庭、家族限制之苦。 只是这些，都和现在的海玄没什么关系了。 南宫远微微一怔，似乎没料到海玄会问这个，他脸上的神情变了几变，最终化为一声轻叹：“我的确娶了妻，很多年前就娶了，有了一子一女。” “那俩孩子都还是不到十岁的雉童，你仍算是我家中长子。” 海玄不置可否，没再追问，扫了桌上酒杯一眼，只觉已经想要离开。 南宫远说完，看着海玄漠然神色，只觉喉咙有些干涩，端起酒杯一饮而尽，接着道：“小月，玄鸱吞邪鼎……是你拿走的？” 海玄并不否认：“此鼎于我有用，还需借用几日。” 南宫远眉头微皱：“此乃家族重宝，失窃一事非同小可。我们此行来的人因此事承受了不小压力，族中长老也颇为震怒。你……” “砰！” 雅间的门突然被人一脚踹开，发出巨响。 南宫曜带着一脸玩味的笑容，大步走了进来。他目光扫过南宫远，最后落在海玄身上，笑道：“五弟，我当是谁有这么大胆子，敢动我南宫家的东西。原来，这小子是你当年遗落在外的私生子啊？” 南宫远脸色骤变，猛地站起身：“三哥，你可别空穴来风！” 南宫曜嗤笑一声：“现在你们同坐一桌，我还能看错不成？他身上那股子血脉气息，跟你简直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玄鸱吞邪鼎既然是被他所偷，按照族规，此等大罪，该当如何处置，五弟你不会忘了？” 南宫远一时沉默，他方才否定海玄身份便是担心此遭，若海玄先将玄鸱吞邪鼎还给他，此事无人知晓，那后面认祖归宗自然一切顺利。 可被南宫曜抓了现行，那便麻烦了。 海玄眼神一冷，嘴角却勾起一抹讥讽：“我道是谁，原来是连太玄山都不敢上的南宫长老啊？” “你！”南宫曜被戳到痛处，脸色顿时涨红。 上次海玄入水后的诡异遁术，竟让他一个金丹期都追赶不及，而之后见太玄山生畏而停下脚步，这些都让他颜面尽失。 南宫远见两人剑拔弩张，心中虽惊疑两人何时见过，但眼下却不是追究的时候。 他沉声道：“三哥，你怎会在此处？” 南宫曜冷哼一声，目光在南宫远和海玄之间来回逡巡：“我早就觉得这小子在展会时便鬼鬼祟祟，不像好人。当时便怀疑，他是不是我们南宫家哪个不成器的家伙遗落在外的血脉。只是没想到，还真是五弟你的种！” 他顿了顿，语气中带着一丝得意：“我怕你顾念私情，徇私枉法，自然要亲自来看看。如今人赃并获，五弟，你还有何话可说？” 南宫远面沉如水，他确实没想到南宫曜会如此迅速地找上门来，更没想到他会直接点破海玄的身份。 但他还是努力想从中斡旋：“三哥，此事或许有误会。小月他……” “误会？”南宫曜打断他，皮笑肉不笑地看着海玄，“小子，看在你是我五弟血脉的份上，我给你一个机会。束手就擒，跟我回族中接受惩处，或许还能留你一条性命。否则，休怪我手下无情！” 雨声依旧，雅间内的气氛却已降至冰点。 第145章 本尊 天门山小院里，夜雨敲窗，淅淅沥沥。 慕容璎珞坐在窗边，从修炼状态里恢复过来。 她看了看时辰，已经过了子正。 她的感知足以察觉海玄每天回来的动静，往日里，这个时候海玄早已归来，但今日却迟迟不见踪影。 她黛眉微蹙，心中莫名有些不踏实。 若海玄有事耽搁，应该会提前知会她一声。 莫非，碰上了不能使用传音石的情况？ “师弟……”她轻声呢喃，望向窗外沉沉夜色，身影一闪，已经飞出窗，站在屋顶上。 雨幕将远处天门山下坊市的灯火都模糊了几分，她作了个占卜，海玄就在那个方向。 “小雉，我出去找你哥哥，你留在家等我们。”慕容璎珞对小雉传了个音，身影很快融入了雨夜。 …… 与此同时，镇魔地牢深处。 玄鸿真君与蓬头散人已下至地牢第七层，与上面六层螺旋环绕、牢房密布的结构截然不同，此地空旷许多，每一层仅分割出寥寥数个巨大区域，每一片区域都用阵法隔绝，显然是用来关押极度危险的重犯。 此处煞气已经凝重得宛如实质，阵法威力更是极强，即便两人是元婴真君，也感到境界受压制，浑身实力恐怕只能发挥八成。 他们并未在第七层过多停留，很快就到达了一扇铁门前。 看守的狱卒似乎早有预期，与蓬头散人交换了一个眼神，就将铁门打开。 门后，幽深阶梯蜿蜒而下，这便是直通第八层张之焱所在区域的入口。 走过阶梯，便是张之焱的囚禁之所。 两人走在石梯上，通道里只有清晰的脚步声回荡。 “朱师弟，”玄鸿真君突然出声，“如果此行，只有你能顺利回去……” “将我的遗物，和我亲人埋在一起。” “……好” 阶梯很快走到了尽头，只剩下一扇铁门。 玄鸿真君的呼吸稍微深了一些，似乎正在调整状态，蓬头散人同样稍作停顿，推开了进入第八层的门。 一踏入第八层的区域，一股令人心魂悸动的邪异气息便扑面而来，周遭光线昏暗到了极点，只有石壁上几盏幽幽跳动的魂灯，勉强照亮一隅。 同时，一个阴冷的声音突兀响起，在这死寂的黑暗中回荡。 “朱师弟，数百年不见，怎么有兴致来这里？” 玄鸿真君与蓬头散人脚步一顿，循声望去，瞳孔骤然收缩。 只见前方数百丈开外，一片相对空旷的区域中央，一条庞然巨物盘踞着。 那是一条通体漆黑的巨蛇，身躯之粗壮，怕是有数人合抱，鳞片上遍布暗红色咒文，闪烁着淡淡红光。 而在这片区域中央，无数粗大的玄铁锁链从四面八方延伸而出，将一具人形躯体死死束缚在半空。 那人形躯体低垂着头，发丝散乱，了无生气，正是张之焱的肉身。 然而，方才那问话之声，分明是从那巨蛇口中发出！ 巨大黑蛇继续口吐人言：“这位是……杜师兄？” “二位费劲来到这里……应该不是想和我叙旧的？” “啧啧，张之焱，你这模样可真是……别致。”蓬头散人打量着那盘踞的巨蛇，以及被锁链捆住、悬于空中的人形躯壳，语气中满是毫不掩饰的讥讽，“似人非人，似兽非兽，也算是开创先河了。” 巨蛇猩红竖瞳转向蓬头散人，声音带着一丝奇异的笑意：“朱师弟，皮囊之见，何其浅薄。我这玄蛇之躯，乃是大道另辟蹊径，可容纳各族生灵之力，已然触及更高境界。” “我会成为天地间第一位掌握吞噬法则的人，待这蛇躯颅生虬角，生出龙形，便是我化神之时，届时，这部仙品功法也将大成。” “你们这些循规蹈矩之辈，又岂能明白其中玄妙？这才是真正的长生久视！” “胡言乱语！”玄鸿真君一声怒喝，打断了张之焱的狂言。 他的身躯因愤怒而微微颤抖，背后那柄古朴大刀已然握在手中。 丧子之痛涌上心头，唯有仇人之血，才能解心头之恨。 他毫不多言，脚下猛地一踏，周遭坚硬地面应声龟裂，整个人已闪至巨蛇上方，手中大刀高举过顶，一股重如山岳般的威压弥漫开来。 刀锋割裂空气，发出凄厉呼啸。 “杜师兄未免也太性急。”巨蛇庞大身躯猛然一动，粗壮蛇尾带着万钧之力，裹挟着浓郁的黑煞之气，迎向玄鸿真君的刀锋。 “轰——！” 刀尾相击，爆发出震耳欲聋的巨响。狂暴冲击力向四周席卷，石壁上的魂灯瞬间全部破碎，整个第八层空间都为之震颤。 玄鸿真君只觉一股巨力从刀身传来，身形不由自主地向后倒飞。 而那蛇尾上，亦被刀罡劈开一道巨大伤口，几乎被斩成两截，暗红色的血液汩汩流出，却又迅速被黑气覆盖，伤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蠕动愈合。 玄鸿真君怒吼再上，数件法宝凭空浮现，各色灵光闪烁，种种力量在他手中聚合，汇成石破天惊的一刀！ 刀落向巨蛇头颅，这片空间都几乎随着刀罡被斩碎。 但这样拼尽全力的一刀却落了空，已经化为蛇形的张之焱身躯虚化为黑影，竟完全没有受这一刀影响。 “果然，只要沾上灵力，就无法击中虚化后的他！” 蓬头散人很快传音道，这件事早在先前对付那些黑蛇时就已经知晓，玄鸿真君方才那一刀不过是再验证一遍。 看来，即便是元婴巅峰的玄鸿真君，也破不了这个能力。 蓬头散人冷哼一声，双手掐诀，数枚阵旗出现在空中，随着他手指一点，这些阵旗化作流光，精准地射向空间各处，数道阵法已经成型。 灵阵不能直接影响到黑蛇，但能影响到周围的环境。 阵法光芒一起，几块巨石凭空生成，砸向巨蛇。 “雕虫小技！”巨蛇咆哮，已经虚化的蛇躯猛然暴涨几分，一股黑雾喷薄而出，毒雾所过之处，无论是灵力还是巨石，竟全部被侵蚀溶解，化作尘埃。 同时，虚化蛇身突然裂开，数十条同样巨大的蛇躯从裂口处钻出，分别抽向两人。 虚化后的蛇身自然不能物理上直接击中，张之焱想做的是利用速度接近后，以毒雾攻击！ 一时间，第八层内刀光剑影，黑雾弥漫。 三人皆是元婴期修士，举手投足间皆有莫大威能，战斗的余波不断冲击着第八层的禁制。 激战一炷香后，双方攻势稍缓。 玄鸿真君和蓬头散人消耗不小，衣衫有些狼狈，但身上尚且完好无损，而巨蛇身影虽虚虚实实、不断变化，但身体仍在激战中添了不少伤口，暗红色咒文闪烁不定，似乎在汲取着地牢内的阴煞之气补充自身。 看情况，张之焱显然是劣势的一方。 “呵呵呵……”巨蛇发出令人毛骨悚然的笑声，“两位，如果你们手段仅止于此，那今日恐怕就要失望而归了。” 它那庞大的蛇首微微扬起，猩红的竖瞳中闪过一丝疯狂：“你们以为，我就只有这点手段吗？” 话音未落，玄鸿真君与蓬头散人心中同时一凛，冥冥中，他们感觉到一股隐晦而奇异的波动，从巨蛇身上陡然散发开来，仿佛穿透了地牢层层叠叠的禁制与厚实的土石，向着外界传递而去。 这波动一闪即逝，却让两位真君脸色一变。 第146章 气运的劫难 太玄山顶。 乌云如墨，沉沉压下，几乎要与山巅相接，狂风呼啸，卷起碎雪，天地间一片肃杀。 “轰隆！” 一道惨白刺目的闪电划破天际，撕裂浓厚的云层，瞬间照亮了山巅孑然而立的一道身影。 九霄天君张逸负手而立，发冠高高竖起，任凭狂风吹拂着他的道袍，面色沉静，目光深邃地向下凝视。 他看的，是风雨里的整个玄霄门。 他的确如蓬头散人所料，借着天时在此修炼，周遭天雷滚滚之象，大半来自他体内玄功流转。 雷光在他脸上明灭不定，映出一丝难辨的情绪。 在他身前不远处，空间微微扭曲，一道身影缓缓凝聚成形，化为一位完全露出稍凸的额头、头发随风飞舞的老者。 “大阁老，”九霄天君先开口，打了招呼。 “今日见晚辈，所为何事？” 论年龄、资历，大阁老比他这位九大仙宗里最年长者，还要更大，可能是唯一寿命超过千年的人族。 不过眼前的大阁老，只是一道虚影，他若想做什么，大阁老恐怕也阻止不了。 “张逸，”大阁老的声音带着一丝缥缈，仿佛从亘古传来，“玄武传承一事，我算不到结果，想问你作何打算？” 九霄天君声音平淡无波，融于风雨之中：“顺其自然。” 听这话意思，张逸并不打算插手今日之事。 “顺其自然？”大阁老虚影似乎轻叹一声，“如果张之焱挺过此遭，野心不减反增，甚至觊觎整个玄霄门，你会怎么办？” 九霄天君沉默一阵，答道：“我会亲自出手。” “……张逸，你境界问鼎世间许久，却从未有人真正挑战过你，这意味着什么？” 大阁老没等九霄天君回答，就自顾自答道：“人很容易高估自己在实际情况下，能发挥的力量。” “这种略显幼稚的问题，本不应出现在你我化神身上，但偏偏张之焱是那个破绽，能让你变回‘人’的破绽。” 九霄天君没有回答。 大阁老说完，也没有继续停留的意思，深深看了九霄天君一眼，身影在风中摇曳了几下，终究化作点点光斑，消散无踪。 山顶，复又只剩九霄天君一人，与这漫天风雨雷电相伴。 …… 清霄山，一处偏僻的练武场。 漆黑的夜里，豆大雨点砸落，地面泥泞不堪。 江雪归正在雨中狂舞。 他手中长剑如龙，脚步如腾云驾雾，每一次挥剑都带着破风之声，雨水被剑气激荡开来，在他周身形成一片朦胧水雾。 他正在尝试把一套这几日新领悟的剑诀，与自己的身法融会贯通。 突然，一股莫名的心悸涌上心头，江雪归动作一滞，眉头紧锁，警惕地环顾四周，握剑的手更用力了几分。 练武场空旷，除了风雨声，再无其他动静。 “错觉么？” 他喃喃自语，正要继续练剑。 “嘶——” 一声细若蝇蚊的嘶鸣自身后响起，瞬间腥风扑面！ 江雪归只觉头皮发麻，一股极致危险感笼罩全身，他想也不想，猛地向前翻滚，堪堪躲过致命一击。 雪白素衣染了一身泥，他狼狈回头望去，只见一条碗口粗细的黑蛇，正盘踞在他方才所立之处，猩红蛇瞳闪烁着怨毒光芒。 仿佛看到了猎物。 “……这什么鬼东西！” 江雪归骇然，敏锐的感知让他拔腿就跑。 黑蛇一击不中，再次化作一道黑影，闪电般扑来。 江雪归瞳孔骤缩，他能感觉到，这黑蛇的速度和力量，远超他一个筑基中期。 他正打算挥剑拼命一搏，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道温和青光骤然亮起，化作一面坚不可摧的盾牌，挡在了江雪归身前。 “砰！” 黑蛇撞在青光之上，发出一声闷响，竟被硬生生震飞。 另一道凌厉青光紧接着落下，瞬间将黑蛇身躯斩得四分五裂，它一扭身，化作残影在风雨中远遁而去。 一名身着青色道袍、头发一丝不苟扎起、有着一对细长三角眼的中年女子，出现在场中。 “师尊！”江雪归又惊又喜，只觉大难不死，“您什么时候回来的？” 来人正是江雪归的师尊，在玄霄门身份极其特殊的漱玉灵尊。 漱玉灵尊是一位剑灵，本体是玄霄门传承两千年的一把天阶法宝，有比肩元婴巅峰的实力。 哪怕是九霄天君，见了她都要叫声剑灵前辈。 漱玉灵尊未搭理江雪归，眉头微皱，喃喃自语：“或许我该答应之前杜承锋的请求……” “这孽障……有些太过分了。” 江雪归不明所以，漱玉灵尊也未多言，转向他问道：“大雨天的，你怎么在这？” 江雪归心有余悸地拍了拍胸口，讪笑道：“弟子这不是想着雨夜练剑，意境更佳嘛……师尊，这到底是什么怪物？玄霄门内怎会有此等邪物？” 漱玉灵尊神色凝重：“这是元婴修士的某种分魂之法，在元婴期邪修里还算常见。” 江雪归大惊：“宗门里混入了元婴期邪修！？” “……我可没这么说。” 漱玉灵尊顿了顿，又道：“你小子，最近安分点，现在先赶紧回去，这两日都别出门了。” 江雪归嘿嘿一笑：“弟子遵命。” …… 与此同时，天门山，外门弟子区域，一间弟子居舍内。 炼气期弟子许多方面与凡人无异，此刻夜已算深。 萧以素躺在床上，呼吸均匀，显然已经入睡许久。 赵云晴却毫无睡意，她点着一盏小小的灵气灯，正放松地坐在椅子上，面前桌上摊开一本书册。 她正聚精会神地研读着一门新到手的功法。 屋内灯光轻轻摇曳，映照着她认真的侧脸。 自从认识海玄之后，不知不觉间，她就对平时这些顺其自然的功课，用心了很多。 过了一阵子，赵云晴忽然感到一阵没来由的恶寒，她打了个哆嗦，下意识地搓了搓手臂。 “怎么回事？难道是梅雨季，湿气太重了？” 她心里嘀咕一声，揉了揉有些发酸的眼睛，准备继续研读。 就在她抬头瞬间，眼角余光瞥见了窗外。 窗纸上，赫然映照出一个狰狞的蛇头轮廓，一双幽幽眼睛正死死地盯着她！ 这一幕把赵云晴吓得魂飞魄散，浑身血液仿佛瞬间凝固，连尖叫声都卡在了喉咙里，发不出来。 她想动，却发现手脚僵硬，不听使唤。 那蛇影似乎察觉到她的惊恐，窗纸“噗”的一声被轻易洞穿，一颗狰狞蛇首猛地探了进来，张开血盆大口，带着腥臭毒气，直奔赵云晴脖颈咬来！ 死亡的阴影瞬间将她笼罩。 第147章 抗拒 “叮！” 一声清脆的金铁交鸣之声突兀响起。 预想中的剧痛并未传来，赵云晴只见眼前银光一闪，一道穿着白袍的窈窕身影不知何时出现在她身前，手中一杆银枪精准无比地刺在那黑蛇的眉心！ “嗤——” 黑蛇被银枪刺得倒飞出去，重重撞破窗户。 赵云晴这才回过神来，心脏砰砰狂跳，她惊魂未定地看向身前那道身影。 来人正是慕容璎珞，赵云晴曾在当初被海玄用剑送回来时，见过她一面。 萧以素听到动静，也第一时间从床上弹起。 慕容璎珞喘着粗气，她此时已经又一次龙化，急促说道：“联系你们师尊，或是任何金丹期的长老，这东西不是我们能对付的！” 本在前往寻找海玄的路上，却突然遭到黑蛇袭击。 慕容璎珞同样一头雾水，玄霄门里怎么会突然冒出这种邪物？ 但以慕容璎珞的实力，一对一虽敌不过黑蛇，逃跑却是没问题。 结果黑蛇追着追着，竟似乎发现了新目标，身躯一转，直接向住着玄霄门弟子的宿舍而去。 慕容璎珞见状，只能硬着头皮回头追向黑蛇。 她至少能和黑蛇周旋一二，可若放任黑蛇冲入那群炼气期弟子里，场面不堪设想。 之后，便是现在这番情景了。 慕容璎珞话音刚落，已然转身，粉白龙角划破夜色，自那破裂的窗洞猛然跃出。 屋外庭院，先前被她一枪刺飞的黑蛇已然稳住身形，丈余长的蛇躯盘旋，眉心被刺中之处似乎受到某种特殊力量影响，并未愈合。 它的蛇瞳怨毒地锁定慕容璎珞，随着一声嘶吼再次冲了上来。 刹那间，枪影翻飞，蛇影狂舞。 慕容璎珞只打算拖延时间，经历过白鹿城与这类生物一战，她心知肚明面对它们绝不能露出破绽。 无论是蛇毒还是那势大力沉的扫尾，一旦被命中，局势就会瞬间崩盘。 她凝神应对，每一枪都迅猛精准，正当她一枪荡开黑蛇甩来的尾击时，一股同样阴冷的气息，毫无征兆地从她左侧阴影中爆发！ “师姐小心！” 屋内的赵云晴和萧以素几乎同时发出惊呼。 慕容璎珞心中一凛，尚未来得及完全侧身，眼角余光已捕捉到一道同样的漆黑蛇影，悄无声息地从暗处暴起，带着腥风扑向她的腰肋！ 又一条！ 慕容璎珞背心瞬间渗出冷汗。 …… 天门山坊市，酒楼雅间内。 南宫远看着眼前局面，心中颇为焦灼。 “五弟，”南宫曜嗤笑一声，眼神扫过南宫远，又转向海玄，“这小子偷盗家族重宝玄鸱吞邪鼎，人赃并获，证据确凿！按照族规，当押回族中受审，废去修为。你还想保他？” 南宫远脸色涨红，急道：“三哥，海玄他年少无知，并非有意……” “年少无知？”南宫曜打断他，声音拔高几分，“他能神不知鬼不觉地从清霄山展区盗走地阶法宝，这份心智手段，可不像年少无知啊！我看你是被这小子灌了迷魂汤，连族规都忘了！” 南宫远一时语塞，此事被逮个正着，本就是他理亏，此刻心中又急又乱，言语上哪里是南宫曜的对手。 “南宫长老，你是不是老糊涂了？”海玄端坐不动讥讽道，仿佛毫不受眼前争执影响。 “我什么时候成了南宫家族的人？” “你们这些隐世家族就喜欢给自己找存在感，我一受了玄冥天兼九仪阁真传正法的内门，跑去不知道哪个乡下，给名不见经传的你们打工？” “你想象力是不是太丰富了？” 南宫远闻言，忍不住看向海玄。 毕竟私底下和他说不愿意回去，还有周转的余地，可现在这般说辞……大概就真的没有退路了。 南宫曜更是勃然大怒道：“一个连祖宗都不认的野种，也敢放出如此狂言？五弟，你让开，若再执迷不悟，休怪我连你一并处置！” 虽然是看着剑拔弩张的场面，但海玄却没什么紧张感，可能因为……小天一直在脑中和他说话。 明明外界才过了几分钟，他却和小天心电感应好多事了。 “啧啧，大家族就是麻烦。海玄，你真不打算认这个爹？” 这是南宫曜进门前，小天就已经在海玄脑中嘀咕的事。 “认与不认，有何区别？他在隐世大族，我在九仪阁或玄冥天，就像两条平行线，生活已经交织不到一起了。” “可我看你爹似乎对你还有感情，你对他，没什么想法？” “……没有。” “……你是不是迟疑了？” 海玄没继续回答，一边看着南宫远和南宫曜争吵，一边想到了几对他最近遇到的亲子关系。 云梦瑶的家很奇怪，明明父女同在一宗，但云梦瑶已经很久没有感受过亲情。 林雪枝的家最圆满，父母俱在，都是平凡的普通人，家里也有兄弟，不用担心自己踏上仙途，父母无人照顾，林雪枝本人同样也是符合世道定义的孝女。 高昭的家则最充满现实意味，单亲、继承、兄弟姐妹、仙凡抉择、这一代的理想与上一代的功利……尽数汇聚，而最终，高昭还是选择了追寻自己的内心。 如果硬要算的话，还有玄鸿真君与九霄天君。 ……如果自己也出事了，南宫远会像玄鸿真君与九霄天君一样吗？ 海玄心里问出这个问题，却觉得南宫远多半不会。 否则，在他八岁那年，就不会那样直接离开，更不会之后杳无音讯，十多年来从未找过他。 而且他现在家庭圆满，轮得到自己去在意他？还是让别人在意去。 海玄沉默片刻，反问小天：“若你是我，有这样一个父亲，你会如何想？” “我无父无母，你问我？我着实理解不了这般复杂的情感。” 小天在海玄识海中摇了摇头，表示爱莫能助。 海玄本也没指望她答上来，像是在对小天说话，又像是在自言自语：“我不止一次觉得，若自己生为女人，恐怕性情会和雪姑娘颇像……但在此点上，却大为不同。” “只要她自觉能承受得起，她定会愿意对亲人这般重要的人妥协。” “可我，却只会比高昭更坚定地选择自己。” 说到这里，他忍不住笑了笑：“在高昭还纠结要不要离家出走的时候，我估计已经走出去八百里远了。” “这样啊，”小天听到这般真实想法，也似懂非懂地笑了笑，“那看来，南宫家是没这个福分拥有你了。” “……怎么突然夸我，怪不适应的。”海玄听得心里毛毛的。 小天接他这种话时一点刺不带，还真有些不习惯。 “我本来就该是温暖人心的性格，是因为你这人太擅长惹我生气，才让我现在说话都和以前不一样了！”小天气鼓鼓地道。 海玄正想再逗一逗她，却见小天突然神色剧变。 “海玄，快走！” 她一声惊呼。 “慕容璎珞出事了！” 第148章 注意进场时机2 小天此言一出，海玄几乎是本能霍然起身，一抬手就将窗户以灵力冲开。 南宫远和南宫曜尚在争执，突然听到一直坐着的海玄传来动静，还没反应过来，就见海玄身影已经射出窗外。 南宫曜以为他要逃跑，怒极反笑：“怎么，想畏罪潜逃？” 他一步踏出，抬手就是一道掌印打向海玄。 “你别太过分了！”南宫远也急忙出手拦截，但终究慢了一拍，未能完全挡下。 海玄看着南宫曜发难，在神识里默念道：“吞邪前辈，从现在起要拜托你了。” 一道无形屏障笼罩在海玄身上，南宫曜攻击的余波不但没造成伤害，反而把海玄往更远处推了一把。 “蠢货，和玄霄门长老玩去。” 海玄遥遥传了个音，身形已在雨夜里远去。 他看得很清楚，南宫曜金丹期的气息外放，已然触动了这酒楼内隐藏的警戒法阵！ 果然，南宫曜还来不及动身追击，一股强横灵压骤然降临，酒楼外传来一声冷喝：“何人在此滋事？” 一名身着玄霄门长老服饰，面容严肃的中年修士站在酒楼外的空中，目光如电，远远看了海玄一眼，便扫过房内二人。 “在下玄霄门执事长老，钱乾，”中年修士沉声道，“两位南宫家的道友在天门山坊市如此剑拔弩张，可是不将我玄霄门放在眼里？” 南宫远幸灾乐祸地扬了扬嘴角，然后瞬间恢复了面容。 南宫曜脸色铁青，终究还是压下怒火，拱手道：“钱长老误会了，我等只是在处理一些家族内部事务，无意惊扰。” …… 雨比来时大了许多，夜间雨雾朦胧，几乎分辨不出任何远处的建筑物。 “慕容璎珞她到底干了什么！？气息已经微弱到……” 小天焦急万分的声音在海玄脑海中炸开。 声音惊慌得快赶上海玄要被黑蛇杀死那一次了。 海玄同样心急如焚，已经来不及施展法术避雨，他顺着小天指引，一言不发，顶着瓢泼大雨，身形快如鬼魅，在夜色中穿行，赶向天门山外门弟子的居住区。 刚踏入这片区域，他已然感知到一股熟悉的阴冷邪异气息。 是黑蛇！ 现在时间已经接近丑时了。 该死，慕容璎珞怎么会这个时间点突然出事了？ 但是在慕容璎珞的安危与调查张之焱这两者之间，根本不用犹豫怎么选。 “那里！她刚刚就在黑蛇气息那边！” 雨幕中，前方一处庭院内，灵力激荡，金光与黑气交织，显然正有激战。 一名女修正与一条数丈长的黑蛇缠斗，那女修海玄认识，正是赵云晴的师尊龙溪真人。 而院里楼上，赵云晴和萧以素二人缩在窗前，脸色苍白，显然受了极大惊吓。 但是，慕容璎珞不在！ 她人呢？ 海玄目光落在黑蛇身上的一瞬间，便开始在神识中寻求共鸣。 “天元无字鉴，帮我！” 按大阁老所说，只要面对天命反派，天元无字鉴就会给他提供力量！ 识海里，玉镜再次显现，海玄手伸进口袋中，已经握住那枚用于施展八八命法的铜币。 但他却不打算用在眼前黑蛇身上。 “吞邪前辈，能镇压那条黑蛇吗？” 天空中，玄鸱吞邪鼎庞大的虚影浮现在黑蛇上方，鼎口对准了那条肆虐的黑蛇。 “收！” 只见一道炽烈光芒从鼎口落下，黑蛇身躯被光照射到，身躯猛地一僵，接着发出一声凄厉至极的嘶鸣，竟直接片片碎裂，逐渐消失不见。 前后不过一息而已！ 龙溪真人不由一怔，骇然望向突然出现在庭院中的海玄。 海玄却看也未看她，身形一闪便来到赵云晴和萧以素窗外，急促问道：“慕容璎珞呢？” 赵云晴和萧以素惊得目瞪口呆，看着眼前这个浑身湿透、面容冷峻的青年，一时间竟没反应过来。 “赵师妹，你见过她，黄色的眼睛，长龙角时会变成红色……她在哪？” 海玄撩了撩额前几乎要遮住眼睛的刘海，方便两人认人。 赵云晴迅速回过神，忙道：“师姐她为了救我们，被、被另一条黑蛇咬中了腰，受了很重的伤，然后那条黑蛇就和她一起消失了！我们也不知道去了哪里！” 另一条？还带着一起消失了？ “小天，她到底在哪？” “……不行，我感知不到！”小天捶了捶脑袋，再次痛恨起自己关键时候的毫无作用。 不过这种情况，海玄已有准备。 他双目微闭，右手已经将铜币轻轻抛起。 仙品神通！此时不用，更待何时？ 霎时间，他周身泛起玄奥莫测的清光，无数细密的因果之线在他周身生灭不定，一股难以言喻的道韵弥漫开来。 一次便成功施法！ “我要移动到慕容璎珞所在的地方！” “成功率：20，代价……” “天元无字鉴！” 海玄直接在神识里打断了八八命法的反馈，根本未在意后面的代价。 “帮我把八八变易照命的成功率提升到百分之百！” 海玄脑中杂乱的信息流戛然而止，仿佛天道都为此沉默了一瞬。紧接着，神识里的玉镜爆发出夺目光芒！ 下一刻，海玄周身空间微微扭曲，身形便在原地凭空消失。 龙溪真人看着这一幕，心中惊涛骇浪。 而看着眼前海玄就这么抛一下硬币便消失不见，赵云晴和萧以素更是震撼得无以复加，她们互相对视了一眼，只能在对方眼里也看到深深的茫然。 …… 镇魔地牢，第八层。 慕容璎珞头朝地，在高空中坠下。 她的腹部几乎被黑蛇的牙齿直接洞穿，随后黑蛇身影虚化，似乎发动了什么特别的咒法。 紧接着眼前一花，仿佛将她卷入了什么特殊的空间，混乱的感知、腹部的剧痛、毒液的侵蚀，一切几乎让她昏死过去，等她重新看清眼前景象，发现自己居然移动到了这个陌生的地方！ 那条黑蛇似乎以自身为代价，发动了某种传送法术，将她传送到了此地空中。 “好痛……我不能死在这种东西嘴下……” 慕容璎珞努力想飞起来，却感觉浑身冰冷、四肢抽搐，动弹不得分毫，只能想办法看清这是哪里，然后就见到了令她大脑空白的一幕。 一条浑身布满红色咒文、散发着恐怖气息的巨大黑蛇，正盘踞在她下方。 它就这么张开大嘴，像迎接猎物一样，从下往上对着她一口吞来！ 第149章 腹中 镇魔地牢第八层，慕容璎珞被传送前。 “他刚才可能在向掌门传信，速战速决！” 玄鸿真君低吼，声如闷雷。 他身旁，蓬头散人须发无风自动，一座座微缩阵盘在他身周悬浮，彼此勾连，化作一张覆盖天地的光网，不断朝着那条庞大的黑蛇收缩。 光网每收紧一分，空气中便响起“滋啦”的腐蚀声，与黑蛇身上猩红的咒文激烈碰撞，迸发出刺目的火花。 张之焱所化的巨蛇，身躯在阵法光网的压迫下不断扭曲，却始终未被真正困住。 他身上鲜血淋漓，那是在与玄鸿真君碰撞中受伤所致，此刻他猩红蛇瞳里满是戏谑与疯狂。 “……看来，运气好像不站在你们这边啊。” 张之焱似乎感知到了什么，突然说道，随后自身灵力突然向外猛地释放起来，与周围阵法轰在一起。 三人攻防节奏因这一次剧烈灵力对撞出现了短暂停滞，张之焱顺势向后拉开距离。 也正是这一刹那的空隙，张之焱头顶上方的空间毫无征兆地泛起一阵涟漪，一道身影凭空出现，径直坠落。 正是刚被传送至此地、虚弱到近乎濒死的慕容璎珞。 “什么人？！”玄鸿真君和蓬头散人颇有些杯弓蛇影，此刻皆是一惊。 这第八层地牢固若金汤，怎么会有人从天而降？ 然而，他们甚至来不及思考，张之焱的反应比他们快了百倍。 他蛇瞳骤然亮起，毫不犹豫地仰起巨大头颅，张开血盆大口。 气运、血脉俱全，绝世的补品抓到了。 “不好！”蓬头散人惊呼，手中阵盘光芒大放，想要阻止。 可一切都太晚了。 在两位元婴巅峰修士惊疑的目光中，慕容璎珞那毫无反抗之力的身躯，就这么坠入了无边的黑暗巨口之中。 巨蛇喉头滚动，发出一声满足的嘶鸣，仿佛品尝了什么绝世美味。 “竖子敢尔！” 玄鸿真君含怒一刀劈下。 刀光所过之处，空间都仿佛被冻结，直直斩向张之焱的七寸。 可这一次，刀光依然没有劈中。 张之焱再次虚化，他身上那些猩红的咒文开始流动，一股股磅礴的生命精气从他体内逸散开来，似乎在进行某种转化。 蓬头散人脸色难看至极：“他在全力消化那个女子！” 两人攻势再起，但一道巨大的阵法突然笼罩住张之焱，挡下了两人的攻击。 “朱狂澜，可不要以为我被困此地这么多年，一点准备没有！” 张之焱窝在阵法里，原地盘踞不动，庞大的蛇躯发出满足的嗡嗡声，享受着即将到来的蜕变。 …… 无尽的黑暗与腥臭。 慕容璎珞感觉自己被一股似液非液，似气非气的混沌包裹着，一股股强大的腐蚀之力正疯狂向她侵蚀过来。 一件件随身携带的护身法器，在巨大的境界差距下接连崩碎。 腰间一枚护身玉佩“啪”地一声碎裂，化作最后的光盾，却也只坚持了一息便宣告破碎。 冰冷，无力，死亡的阴影从未如此清晰。 腹部的剧痛与蛇毒已经让她神志不清，龙族的强悍肉身也显然顶不住这股专门克制生灵的邪力。 就这样死了吗？死在这么一个恶心的地方，如此荒唐？ 她甚至连自己死在哪里都不知道。 母亲、父亲、师尊…… 师弟，还有好多话想和你说，还想陪着你一起成长…… 胡思乱想间，意识渐渐沉沦。 就在她即将彻底失去感知的前一刻，一只手，一只温暖而有力的手，突然穿透了层层黑暗，紧紧抓住了她。 幻觉吗？人死前都会看到最想见到的东西吗？ 她努力想睁开眼，却只能看到一片模糊的光晕，那光芒微弱，却带着一股不容侵犯的道韵，将周围所有污秽都隔绝在外。 光晕中，一道身影清晰起来。 黑衣黑发，面容冷峻，眼神里有她从未见过的焦急。 无边黑暗中的一束微光下，两人四目相对。 是海玄。 ……他怎么会在这里？ 慕容璎珞大脑一片空白，甚至忘了自己处境，只怔怔地看着他。 海玄没有说话，只是用力将她拉近自己。 此刻的慕容璎珞，面色苍白如纸，几乎七窍流血，眼中一片浑浊，鲜血与泪水同时缓缓渗出，划过她眼尾已经失控、正颤抖着竖起的鳞片。 海玄眼瞳微微放大。 从未见过她如此脆弱的一面。 识海中，玄鸱吞邪鼎正力量全开，散发出的光芒化作一圈无形的屏障扩散开来，将两人完全笼罩，彻底隔绝了外界那足以融金化铁的蛇腹邪力。 而小天也在他脑中叽叽喳喳个不停。 “这里是镇魔地牢，我们现在在张之焱身体里！你用八八命法，直接传送到他肚子里来了！” “这股气息……他的确就是未来的天命反派，本尊！” “他身体虚化了！这周围灵力浓稠到宛如实质，我们恐怕飞不出。” “一直待在这里面可不是办法，他可能过一会儿就能察觉到异常，作出些难以应付的反应。” “我们……该怎么出去？” 吞邪的声音也紧随小天接踵而至：“我好像攻击不到它的身体，只能保护住你们不被侵蚀。” 吞邪和小天似乎都对当下困境无计可施，海玄大脑开始飞速思考起来。 而眼前，感到压力骤减的慕容璎珞终于喘上一口气，混乱思绪渐渐回笼。 “海玄……？” 她虚弱开口，声音嘶哑得让海玄心头一跳。 “我在，我会救你的。” 海玄看着慕容璎珞的脸，所有纠结尽去，已是下定决心。 必须马上治疗她，再多拖延一秒，都可能造成无法挽回的后果。 他另一只手的拇指将铜币向上轻轻一弹，心中又一次默念愿望。 铜币在污浊的蛇腹空间里翻滚，划出一道清冷玄奥的弧光，不受任何外力侵扰。 …… 外界。 “轰！” 玄鸿真君势大力沉的一刀，与蓬头散人交织出的阵法灵光，再次被张之焱周身那层护体阵法挡下。 “很强的攻势，可惜晚了，”张之焱得意笑道，“朱狂澜，杜承锋，等我消化了这份大礼，便可触及化神之门，那时就是你们的死期！届时，整个玄霄门，都将是我的养料！” 玄鸿真君双目赤红，已经拼尽全力，蓬头散人亦是脸色凝重。 眼前这阵法已经被他们轰得摇摇欲坠。 可是，还来得及吗？ 就在此时，异变陡生。 那盘踞不动、虚化为一团黑影的庞大巨蛇，毫无征兆地剧烈抽搐起来。 第150章 两断 随着身体抽搐，张之焱的蛇腹以一种极不自然的姿态高高鼓起，仿佛随时都要从内部炸开一般。 张之焱发出一声痛苦到极致的咆哮，声音里充满了惊恐与不解。 他身体由虚转实，再也无法维持护身的阵法，那层猩红光幕应声破碎。 玄鸿真君和蓬头散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搞得一愣，不知道他在搞什么名堂。 下一刻，张之焱便彻底失去了对自己身体的控制，巨大的蛇头猛地扬起，血盆大口不受控制地张开。 “哗——！” 一道堪比山洪暴发的巨大水流，裹挟着万钧之力，从他口中狂喷而出！ 水流之多，浪涛之急，几乎瞬间就将这地牢第八层广阔空间的地面变得湿润起来！ 玄鸿真君和蓬头散人这下也看明白了。 那不是什么水行法术，而是真正的、奔涌不息的河水！ …… 蛇腹中，在短促的时间里，海玄接连用了两次八八命法。 第一次是治好慕容璎珞的伤势。 而第二次—— 他自然可以拉着慕容璎珞，传送到蛇身之外。 但现在，可是在张之焱体内。 不趁机给他来上点永生难忘的回忆，也太对不起当前的处境了。 于是，他没有选择先逃出去，而是把玉虚川——这条正值汛期的河水，传送到了张之焱肚中。 就像是开了道传送门，河水转瞬便源源不断地灌进了张之焱的肚子里！ 而张之焱的虚化效果，对于这种没有灵力的实体并没有用。 这股突如其来的巨量河水，直接冲垮了他虚化的状态，也让他将腹中之物连同河水尽数吐了出来。 汹涌水流之中，两道身影被一同喷射而出，直接飞上了天。 海玄紧紧揽着慕容璎珞的腰，被这股熟悉的的水流冲刷着，一时间竟有种重回上次和慕容璎珞在水中逃亡的错觉。 玄鸿真君和蓬头散人皆是一怔，但这种等级的修士，战斗本能早已深入骨髓。 “杜师兄，就是现在！”蓬头散人厉喝一声，眼中精光暴涨。 玄鸿真君一声怒吼，声震地牢。周身灵力沸腾，身形竟节节拔高，转瞬间化作一尊高达数十丈的法身！ 那法身通体呈暗金色，赤裸上身，肌肉虬结，宛若山峦，头顶头发根根倒竖而起，双目圆瞪，耳配圆环，怒火仿佛要焚尽九幽。 那柄大刀，此刻也随之涨大，化作一柄开山巨刃，被法身紧紧握在手中。 同一时间，蓬头散人双手掐诀，身周悬浮的数十个阵盘骤然光芒大放，化作一道道流光，尽数汇入玄鸿真君的法身之中。 只见那暗金色法身之上，瞬间浮现出一层又一层繁复无比的阵法纹路，其气息在阵法加持下再度暴涨！ 张之焱仍从内到外承受着玉虚川的冲击，正处于前所未有的虚弱与混乱之中，他猩红蛇瞳里满是惊恐与不解，完全想不通自己体内的变异。 但玄鸿真君的杀意已然锁定了他。 “为我儿偿命来！” 含着无尽杀意的一刀，自上而下，挟雷霆万钧之势，悍然劈落！ 这才是先前一直未使用的元婴巅峰的真正力量！ 空气撕开，河水两断。 骨骼破裂，血肉分离。 巨大的蛇头与庞大的蛇身，在这一刀之下，被彻底劈开。 张之焱的尖啸戛然而止，蛇瞳中兀自带着浓浓的难以置信，断掉的蛇头重重砸在地上，溅起一片水花。 断口处，黑色邪血如泉般喷涌出，又迅速被奔流的河水稀释。 那截庞大无比的蛇身在地上疯狂抽搐、翻滚，将地面砸出一个又一个深坑，最终渐渐失去了力气，瘫软下来，再无声息。 “噗通” 于此同时，两道被抛飞的身影，在空中划过一道狼狈弧线，最终一齐落入地上已然积起的水中。 海玄怕八八命法对慕容璎珞的治疗还未痊愈，这次帮她当了回肉垫，摔得眼冒金星。 但他刚才好像看到……张之焱死了？ 一位即将触及化神门槛的天命反派，就这样在几人合力之下，殒命了么？ “成功了……”小天喃喃说道。 “那蛇就是它自创功法的化身，化身灭，就相当于所修前功尽弃……” “他失去功法的依仗，正在形成的天命反派气息已经散去了……” “你居然真的……这么短时间就解决了一个天命反派……”小天的语气听着颇为复杂。 海玄定了定神，扶着怀中同样浑身湿透、面色虽有好转却依旧苍白的慕容璎珞站稳。 另一边，玄鸿真君所化法身缓缓消散，恢复原本身形。 他披头散发，身躯微微颤抖，不知是脱力还是激动，看着那截巨大的蛇尸，眼中赤红渐渐褪去，只剩下无尽的空洞与悲凉。 大仇得报，可逝去的，终究是回不来了。 蓬头散人则眼角抽了抽，身影一闪，出现在从水里站起来的两个小辈面前，一时间竟不知该说什么：“你们……” 从蛇肚子里钻出来？ 而且海玄这小子怎么来的？ 刚才张之焱只吞了一个人？ 但眼下，显然不是刨根问底的时候。 “此地不宜久留，先出去再说。” 蓬头散人当机立断，一挥袖袍，一股柔和力量托起二人，径直朝着地牢上方飞去。 玄鸿真君也无心久留，紧随其后。 张之焱已死，他们也已经熟悉道路，便无需再小心谨慎，一路全速向上，畅通无阻。 很快，四人便出了太玄山范围，来到两山中间的一片树林中。 冰冷的雨水打在脸上，将刚刚经历的一切衬托得如同一场幻梦。 蓬头散人看了看海玄，又看了看他扶着的慕容璎珞，两人现在互相紧紧搂着彼此，动作异常自然。 他眼中精光一闪而逝，没有多问，道：“以你们二人修为，可以自己回去，我就不多送了。” “海玄，明日白天我再来找你。” 他又对玄鸿真君点了点头：“杜师兄，此间事了，我也该走了。” 玄鸿真君怎么听不出这师弟在赶他，让他莫怀好事？他深深看了海玄一眼，那眼神中包含了太多情绪，有感激，有疑惑，但最终都归于平静。 但他上次去九仪阁时就知道，这两人都是大阁老的亲传弟子。 有些事，不该问。 “海小友，多谢。”玄鸿真君对着海玄，沉声吐出两个字。 随即，他与蓬头散人对视一眼，两人身形一闪，消失在雨夜之中，仿佛从未出现过。 他们默契地选择了将今夜发生的一切，连同这两个凭空出现的年轻人的身影，一同封存在心底。 雨幕下，只剩下海玄和慕容璎珞两人。 周围是寂静的山林，只有雨打树叶的沙沙声。 慕容璎珞低头看了看自己腹部，那处致命伤口在八八命法的作用下已经完全愈合，甚至连一丝疤痕都未留下，只是被蛇毒侵蚀的虚弱感还未完全消退。 她抬起头，玫红色眼瞳在夜色中格外明亮，就这么静静看着海玄，两人近到肌肤能感受到对方的呼吸。 她有太多的话想问。 你为什么会及时赶来？你是怎么出现在蛇腹里的？为什么我的伤会突然痊愈？最后的水又是怎么回事？ 还有黑蛇……你到底还有多少秘密？ 一个个问题在慕容璎珞心头盘旋，话到嘴边，却又不知该从何说起。千言万语，最终只化作一声轻唤。 “海玄……” 她声音还带着一丝大病初愈的沙哑，却透着前所未有的柔和。 海玄看着她，想说句“没事了”，可是……却同样说不出口。 天命反派陨落，天元无字鉴效果消失。 八八命法的反噬到了。 第151章 夜雨将尽 天元无字鉴能保证八八命法施法的成功率，也能保证代价不会影响到战斗，却不会直接免除代价。 第一次，他直接传送到了慕容璎珞身边。 第二次，他搬来了玉虚川奔涌的江水。 这两次施法效果，无论哪一次，都远超他境界所能及。 “唔……” 海玄闷哼一声，只觉得眼前一黑，全身力气仿佛在瞬间被抽干。 这是……灵力枯竭。 来自第二次施法的效果——一年内，灵根将被封印。 他的身体晃了晃，双腿一软，整个人直挺挺地朝着前方倒去。 “海玄！” 慕容璎珞的惊呼声在寂静的山林中响起，她下意识地伸出双臂，堪堪接住了他倒下的身体。 灵力枯竭可不单纯是灵力消耗殆尽这么简单，若没有提前准备，突然陷入灵力枯竭的状态，身体却仍保持先前的“工作状态”，抽不到灵力，就会伤及气血甚至根本。 就像现在的海玄一般。 他已经彻底失去了意识，身体冰冷，气息微弱。 慕容璎珞抱着昏死过去的海玄，感受着他微弱的心跳，大脑一片空白。 …… 海玄的意识从一片混沌的黑暗中渐渐浮起。 最先恢复的是触觉，他正枕着一片柔软，温热的地方。隔着布料也能感受到细腻的肌理。 他艰难地睁开眼，朦胧视野中，慕容璎珞正坐在一棵枝叶繁茂的树下，目不转睛地看着他。 雨丝，依旧缠绵，穿过树叶，轻轻地拂在他脸上。 他动了动，这才发现自己正躺在一片平坦的草地上，头枕着的地方，是慕容璎珞的大腿。 她也浑身湿透，发丝缭乱地垂下，背靠着树干，低着头。 四目相对，一时无言。 空气中弥漫着一种微妙的宁静，仿佛刚才那场惊心动魄的厮杀与逃亡，都只是南柯一梦。 海玄挣扎着坐了起来。 他记得昏迷前四肢酸痛难忍，可现在，那股感觉竟已完全消散。 大概是师姐给我服了什么药……海玄又试了试着调动丹田内的灵力，果然如泥牛入海，毫无反应。 那条与他朝夕相伴的灵根，此刻像是被一道无形的枷锁彻底封死，沉寂得宛如一块顽石。 八八命法的反噬，分毫不差。 他靠着身后的树干，与慕容璎珞并肩而坐，一时间不知该说什么。 天色依然一片漆黑，也不知自己究竟昏迷了多久。 “你……” 两人经逢生死危机，海玄心中同样是有千言万语，他刚想开口询问，话未出口，便看到了慕容璎珞转过来的眼神。 他说不出口了。 那是一双怎样的眼睛。 垂落的发丝后，那对玫红色的瞳眸亮得惊人，里面盛满了太多复杂的情绪，有担忧，有后怕，有决绝，还有一种他从未见过的……炽热。 下一刻，慕容璎珞动了。 她挪动身体，一个侧转，在海玄完全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径直跨坐在了他的大腿上。 两人面对面，距离近到海玄只要稍稍向前一探，就能亲到她的脸颊。 夜风拂过林梢，发出沙沙的声响。 她一只手轻轻按在他的胸膛上，似乎在感受他心脏的跳动，另一只手则环过他的腰。 两人身体完全贴在了一起。 林间湿润的草木气味，混杂着她身上独有的、如兰似麝的淡淡体香，萦绕鼻尖。 海玄的身体僵住了。 他可不是不解风情，哪怕脑子因虚弱而有些迟钝，也瞬间明白了这般动作代表着什么。 此时这副身躯明明虚弱至极，灵力枯竭，气血两亏，可面对如此情境，却还是本能地有了最诚实的反应，就连呼吸都开始加重起来。 慕容璎珞依然没有说话，她贴得更近了一些，稍稍低头，将脸颊轻轻贴在他的颈侧，温热的呼吸喷洒在他的皮肤上，带来一阵细微的战栗。 “别动，”她的声音很轻，甚至有些发抖，却又透着前所未有的柔和，“也别问。” 窸窸窣窣的声音响起，那是慕容璎珞下面的那只手，正在解他的裤带。 与此同时，她按在他胸口的手掌也没闲着，一股温润而磅礴的暖流传来。 那不是灵力，而是一种更加纯粹、更加本源的生命能量，这股暖流如春日融雪，温和地渗入他的四肢百骸。 海玄心中疑惑，小天突然出声解释道：“这是她最本源的龙族精元！” “她……到底想对你做什么？” 海玄不知道慕容璎珞具体想干什么，不过这不妨碍他对小天说些别的话。 “小孩子别看后面的，回我神识里歇着。” 随后还来不及等小天抗议，就把她屏蔽了。 另一边，慕容璎珞已经解开衣束，呼吸同样加重许多，浑身紧绷，身躯缓缓向下落。 不过却并不顺利，也不知是不得要领，还是临了有些畏难。 她已经羞得把脸完全埋在海玄脖颈处，海玄现在根本看不见她的神情，只能轻叹一口气，环抱住她的身子，自己动手。 很快，他感觉自己脖子处传来一阵痛感，那是慕容璎珞咬了他。 真用了劲。 慕容璎珞紧闭着眼，松了嘴，嘴巴微微张开，嘴角溢出一丝笑意。 只是这般画面却无人知晓了。 她沉默地将他抱得更紧。 夜更深了，风更大了。 在逐渐适应后，慕容璎珞的力量就大了起来，直起了些上身，带着筑基巅峰的境界压制和龙族的体魄压制，完全占据了主动。 风一大，头顶的树便明显少了遮雨的效果，雨水流进海玄的眼里、嘴里。 冲激！冲激！冲激！ 他看着慕容璎珞脸上的雨水，随着她的动作坠在胸口，凝聚成更大的水滴，流入中间的缝隙中。 手，本能地移动了下位置。 海玄虽被压制，但却发现体内那股生命能量悄悄地向他丹田里聚集，他逐渐感觉身体恢复了力量。 不知过了多久，趁着慕容璎珞稍作喘息的空档，他两只手臂绕过她大腿，将她微微抱起。 “……呀！” 反攻的号角吹响了。 雨幕渐渐变小，当天边泛起第一抹鱼肚白，清晨微光刺破黑暗，洒落林间时，这场漫长的能量渡送与聚合才终于停歇。 慕容璎珞伏在海玄的胸口，身体微微颤抖，脸色有些发白，连那双玫红色眼瞳，颜色都黯淡几分，有些发虚。 海玄揽着她，心中五味杂陈。 自己体内灵根封印仍在，但身体亏空却已被完全弥补，而在他丹田中，竟多出了一样东西。 那是一颗不到指甲盖大小，通体呈剔透的玫红色，如水晶般璀璨的微小内丹。 它静静地悬浮在丹田中央，散发着微弱而温润的光芒。 灵力从其中慢慢散发出来，随着经脉流向各处，再次感受到灵力滋润，海玄只觉身体重获新生。 只是这灵力……海玄看了看眼前晨光下，整张脸都红透的慕容璎珞，手上抱得更紧了一些。 她这是把自己当作他的灵力源了。 第152章 似曾相识 天，已经亮了。 两人起身，整理好衣衫，晨光透过树叶的缝隙，在他们身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一夜过后，海玄神清气爽，身体状态并不算很好，但头脑却极度清晰，已经开始思考昨夜之后可能的发展。 重见父亲、南宫家、气运之女遇袭、张之焱陨落……种种事件集中在昨晚爆发。 小天则内视他的丹田，惊奇道：“这是龙丹！龙族一身修为与生命精华所系，她……她竟然把自己的本命龙丹分了一部分给你！” 妖兽、精怪化形后，体内会同时有灵根和妖丹两大灵力源，这让他们在金丹期之前通常比同级人族要强。 不过代价就是妖丹会影响灵根的质量，化形后出现天灵根的概率大概只有人族的两成不到。 “虽说这颗分化出来的龙丹很弱小，但只要有它在，慕容璎珞就能持续把她的灵力传递到你体内！” “但这分化内丹的做法，过程中稍有失误就可能伤及本源……她真是个疯子！” 海玄看着身旁有些气息虚弱的慕容璎珞，飞速运转的思维停顿了一下。 她……大概是在他昏迷时检查过他的身体，知道他灵根出了问题，所以选择了这种办法，让他脱离灵力枯竭的危险状态。 他伸出手，握住慕容璎珞手臂，轻轻把她拉了过来。 “诶，干什么……天已经亮了，你还要的话等回去再……” 慕容璎珞脸上红霞未褪，她正准备唤出飞行法器，结果就这么突然被海玄一拉，抱进了怀里。 不过海玄并没有多余的意思，刚才两人坐着时已经相拥了很久，现在还不至于因为身体相贴，就控制不住自己。 关系变得亲密后，站立时再拥抱，距离便可以更近，可以尝试些别的新鲜感了。 海玄嘴唇贴上慕容璎珞的额头——但这只是顺便的，他一只手托住她后脑，上半张脸埋在她头顶，慢慢、深深的吸气。 ——说实话，气味非常非常糟糕，未至金丹期做不到净身，昨夜经历那么一场，慕容璎珞头发上甚至还带着巨蛇体内的腥臭味。 海玄情不自禁笑了起来，昨夜雨幕中如梦似幻的经历，随着这一呼吸，如今根深蒂固地印入在他脑中。 他们的关系已经彻底不一样了。 “我的灵根一年后就能恢复。” “师姐，谢谢。” …… 两人回到小雉院子里后，都不约而同直接躺下休息。 如此“近距离”面对一个元婴巅峰、未来会成为天命反派的敌人，压力之大，堪称直面生死。 大概因此，他们才有昨夜的疯狂。 等到一切结束，紧绷的弦放松后，一股心力憔瘁的感觉瞬间涌了上来。 天门山外门弟子区的骚乱早已平息，昨日被黑蛇破坏的屋舍正在修缮，午后，蓬头散人悄无声息来此拜访。 打开门的小雉，全程摸不着头脑。 她不清楚昨晚哥哥和慕容姐姐在外面一晚做了什么，为什么用传音石联系都不回复，为什么今早都邋里邋遢地回来、清洁完后倒头就睡，也不知道为什么元婴期的玄霄门长老会拜访两人。 ——她在青珏元君身边待了几个月，现在自然分辨得出元婴期的气息。 她只能进海玄的房间，轻轻摇晃海玄身体把他叫起来。 “啧啧，老夫觉得这个时间已经够晚，没想到你居然还在睡。” “昨晚，你和这座屋子里的龙族姑娘最后突然出现，怎么回事？” 蓬头散人毫不在意海玄刚从床上爬起、睡眼惺忪的样子，开门见山问道。 海玄听他的语气，知道对方只是在走个过场，并不指望得到什么真实答案。 张之焱陨落，蓬头散人和玄鸿真君算是彻底和他站在了一边。 现在有此一问，多半是为了之后万一被卷入调查，提前统一口供。 海玄简单应付过去。 “玄鸿真君已经离开玄霄门，可能不会再回来了。”蓬头散人说着，从储物袋里取出一柄连鞘长刀，递了过来。 海玄下意识接住，刀鞘入手微沉，触感冰凉，是一种不知名的黑色木材，上面没有任何纹饰，朴实无华。 “师兄走得急，说没什么合适的东西谢你。这柄‘玄将’是他金丹前用的上品法器，经过他数百年蕴养，法宝之下，当无所匹敌。” “当初卧牛村看你练过刀，我便建议他送你这个。” 海玄轻轻拔出刀，刀身似以某种特殊石料混杂一些珍稀金属制成，表面摸着颇为粗糙，刀锋倒也锐利，但比不了裁秋那种专为杀伐而生的。 这是一柄土属性的法器。 如果再凑齐火属性和木属性，那他就可以试试同时用五把法器施展五气朝元剑……海玄浮想联翩。 同时，他越看刀越心惊，且不论玄鸿真君对此刀的蕴养，光其本身的炼制水平，就已经远超目前他的能力，哪怕是谢明决给他一个完美的器胚，他大概也做不出来。 蓬头散人看他眼神变化，便知道他心中颇为满意，接着道：“还有，掌门那边暂时没什么动静，但你昨晚现身外门弟子的住宅区，且接触过黑蛇，难保不会有人来查你。” “记住，别提镇魔地牢，一个字都别提。” 海玄点头应下，问道：“南宫家的人怎么样了？” “他们现在被看得很严，彻底不让出清霄山了，昨晚南宫家长老居然在天门山坊市闹事，搞得大家面子都不好看……” 蓬头散人说着说着，捕捉到海玄微翘的嘴角，眉头一皱，脑中灵光一闪：“这事和你有关系？” 海玄收敛表情，摇摇头。 蓬头散人便明白几分，接着道：“行了，该说的话都说了，我走了。”这话说完，他转身就走，干脆利落，没有半句废话。 门被关上，房间重归寂静。 海玄将长刀“玄将”收好，意识沉入神识之海。 一觉过去，他发现吞邪前辈已经离开了。 张之焱已死，他与玄鸱吞邪鼎的约定，算是就此了结。 走得还真是潇洒，也没声告别，大概这就是器灵的行事风格……海玄心中泛起一丝莫名的失落。 如果没有吞邪，在他传送到巨蛇体内后，恐怕连八八命法还来不及用，就要和慕容璎珞当一对苦命鸳鸯。 如今吞邪回去，南宫家找回重宝，估计也会很快启程离开。 他不打算再见南宫远，知道对方现在身体健康，日子过得不差，对他来说就已足够。 …… 夜幕降临，天门山亮点灯火。 海玄与慕容璎珞两人并肩走在天门山一条僻静的小路上，远离了外门的喧嚣。 今晚难得停了连日绵绵细雨，只是天气依然算不得舒适，气温已经升高，空气中的湿热让人有些喘不过气。 不过对于筑基期修士，随手施个法便能改变周身温度湿度，这些自然不算什么。 慕容璎珞穿了身浅青色长裙，除了眼尾的细鳞，其他地方完全变化成人族模样，海玄凝视她一会儿，更是生出种古怪的感觉：师姐眉眼似乎都柔顺了些。 虽是慕容璎珞邀他出来，但很长一段时间，谁都没有开口，享受着这份宁静。昨夜旖旎，在此刻沉淀，化作一种无需言语的默契。 走出很远，慕容璎珞才停下脚步，侧头看向海玄。 “我在玄霄门待得够久了，该回去了。”她的声音很轻，很清晰，“明天一早就走。” 海玄的心跳漏了一拍。 他看着慕容璎珞的眼神，才放下心来。 那眼神毫无别扭，坦坦荡荡，就真的只是她打算回去了。 也对，慕容璎珞本就是来给他送东西，其实连他和小雉，很快也要结束此行，回五元坛了。 “我们是同门师姐弟，”慕容璎珞与他对视，眼神认真，“有什么话，回九仪阁再说，那里更合适。” “你现在能调用的灵力……只有炼气期的水平?” 海玄点点头。 她顿了顿，补充道：“今年年末，我会尝试冲击金丹期。” “若是成功……那枚内丹便足以给你提供筑基期的灵气量了。” 海玄认真看着她，忽然笑了。 “好。” 慕容璎珞也笑了，眼波流转，她主动牵起海玄的手，十指相扣。 “再陪我走走。” 两人沿着小路继续前行，不知不觉间，已经走到了天门山一处视野开阔的断崖边。这里人迹罕至，可以俯瞰山下连绵的灯火，远眺云海翻腾。 海玄和慕容璎珞的身体同时一僵。 他们当然不是因为此处的景色，而是……断崖上还站着一个人，一个两人前不久才见过一次的熟人。 只是与上次意外见面不同，他似乎特意在等待两人来到这里。 玄霄门掌门，九霄天君，张逸。 第153章 问人 断崖上的夜风带着湿热，吹动着三人衣角。 “前辈？打扰了。” 慕容璎珞惊讶很快褪去，行了礼。 她并不知晓昨夜事件的背后缘由，自然不清楚九霄天君为何出现在这里，只当是真的偶然碰到。 但海玄就有些冒汗了。 他可是来龙去脉一清二楚。 九霄天君这位化神期，虽然昨夜从头到尾没出现过，但他不可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他可是这片土地上最顶尖的化神期修士之一，他若是想做什么，比如为他的儿子复仇……海玄将毫无反抗之力。 然而，九霄天君张逸只是微微侧着身子，静静地看着山下的灯火，气息沉凝却无敌意，声音平静地在风中响起。 “昨晚，大阁老来找过我。” 一句话，便让海玄紧绷的心弦松动了些许。 师尊他老人家居然亲自来玄霄门了？ “事态的发展，出乎我的意料。”九霄天君缓缓转过身，目光如炬，却没有半分责难，只是平静地审视着海玄，“我本以为会需要亲自出手，没想到，事情解决得很顺利。” 亲自出手，我可不知道您老是打算出手帮哪边啊……海玄暗暗腹诽，仔细打量了下九霄天君的脸色。 他眼神深邃，看不出喜怒，仿佛刚才只是在说一件普普通通的……宗门职务。 这当然是不可能的，如果他真的毫不在意张之焱，那张之焱两百多年前就死了。 “大阁老或许是对的。”张逸的目光在海玄身上停留了片刻，“但你不能太依赖那一招。” 海玄沉默。 他当然知道对方指的是八八命法，不过这倒也不用九霄天君提醒，昨晚两次发动效果，除了封印他一年灵根，另一个代价就是封印他一年这招仙品神通本身。 九霄天君屈指一弹，一本古朴的蓝色册子飞向海玄。 “这门秘法借给你，等你觉得自己真正掌握了，再还回玄霄门。” 海玄接住册子，封面上空空的，半个字都没有，他便先道了谢，将之收进储物袋。 紧接着，九霄天君又看向慕容璎珞，用同样的手法，将一个晶莹的玉瓶送入慕容璎珞手中。 “这里面是一些助你破境、金丹期用得上的丹药，你此次无辜受累，险些身陨，玄霄门理应补偿。” 慕容璎珞握着瓶子，有些茫然地看向海玄，海玄对她微微点头，她才轻声道谢，将丹药收下。 她本以为昨晚之事，海玄知道的只比她多上一些，可听到九霄天君现在所言，似乎只有她是纯局外人。 我是不是被师尊和师弟偷偷孤立了？ “好了。”九霄天君做完这一切，仿佛了却了一桩心事，转身再次面向云海翻腾的夜空，“你们……好自为之。” 话音未落，他的身影便原地消失不见，只留下声音轻微回荡。 …… 夜深人静，海玄躺在床上，大战后的空虚仍然影响着他。 听完九霄天君那番哑谜后，慕容璎珞再也忍不了，回来的路上，一直想从他嘴里挖出有关黑蛇的所有事情。 但这其中实在有太多难以启齿之事，说九霄天君和玄鸿真君师徒反目？说昨晚吞我们的巨蛇其实是九霄天君儿子？还是说师尊只传了我仙品神通忘传你了？ 海玄只得把那些关键点模糊化，终于给慕容璎珞大致解释清楚。 不过她当时听完后的眼神，显然是明白他还未说个干净，却也没有深究了。 而现在，小天，正以略显虚幻的灵体在房里飘来飘去，思考着什么。 “海玄。”小天停了下来，声音里带着一种纯粹的好奇，“我有点不明白。” “嗯？” “父母血亲……到底是一种什么样的关系？” 海玄被问得一愣。 “你怎么突然问这个？” “可能是因为最近见到的亲子关系……都很怪？”、 小天注意了一下海玄神色，接着道：“南宫远看起来想认你这个儿子，可却从没找过你，你也不想多见他这个父亲。张之焱是九霄天君的儿子，可他死了，九霄天君看起来很平静，还送你东西。” 这只是因为他面上功夫太好，你又太单纯，才看不出他内心活动……海玄对此事自有判断，他还是很确认九霄天君对张之焱的感情的。 “……只有玄鸿真君看着正常，能为他死去的孩子，做这么多。” “再往前，你的熟人里，高昭家不正常，林雪枝家正常……云梦瑶家不正常，北冥光家正常……” 小天正列举着它观察到的几个例子，突然表情一僵，显得难以置信，似乎发现了什么惊天大事。 海玄见状，便顺势转移话题道：“你怎么了？” “我发现了你的秘密！” 小天悬停在海玄面前，自信叉腰。 “北冥光出身完整的大家族，在家里可谓众星拱月，而云梦瑶父母正魔对立，从小就家庭残缺。” “然后你和北冥光相处几个月，心里还在各种拉扯，和云梦瑶相处才几天，就能喜欢上。” 海玄听着，脸上泛起古怪。 不过小天想说的显然还没有说完。 “林雪枝同样家庭圆满，家世清白，那天晚上都唾手可得了，你没要。” “慕容璎珞化形后便被大阁老养大，连她还有没有亲人在世你都不清楚，但昨晚她要你就给。” “金色气运、家世显赫、还打算和你长期合作的谢明决，和出身低贱、连亲生父亲可能都找不着的江雪归，怎么看都应该优先接触前者，你却和后者走得更近。” “同样类似的，背景更强大、稳定的萧以素，和除了一个金丹期师尊便举目无亲的赵元晴，你还是和后者走得更近。” “再加上个家庭同样破碎的高昭。” 小天露出……嗯，看着甚至有些邪魅的笑容，凑过来笑道： “你是不是就喜欢这种，和你一样家里父母有问题的？” “……” 要不是小天没有实体，他真的很想给她一拳。 不过认真想想……或许她所言非虚。 这一世并没有心理学之类的、研究人性还能广为传播的知识，但海玄毕竟带着上一世的见闻与认知，能接受小天想表达什么，甚至他觉得这很正常。 很多人都会受有相似特质的人吸引，这不奇怪。 而且人性总是贪婪，在寻找到“同伴”后，又试图在这相似之处以外，寻找到显着的差异来互补。 大半相似产生安定，小半差异产生魅力。 我本以为这只适用于当初云梦瑶，结果小天连同性都给我指出来了，看来这一世的父母，还是无形中对我产生了相当大的影响……海玄心里暗叹。 但他不可能承认小天所说是真的，他自己也觉得实际情况没这么夸张……什么叫喜欢父母有问题的？ “单纯巧合。” 海玄答得波澜不惊。 小天倒也没打算刨根问底，只是回到了对亲子关系的好奇上。 父母与孩子到底是一种什么样的关系？ 这个问题，即便是经历了前后两世的海玄，也觉得难以简单概括。 “大概……是世上最复杂，也最简单的一种关系。” “复杂在哪？简单在哪？”小天更困惑了。 “简单在，与生俱来，无法选择。”海玄想了想，解释道。 “复杂在，之后的人生中，会变成什么样子，有千万种可能。” “有些人，将亲情视作最珍贵的宝物。有些人，却在穷尽一生挣脱血缘的束缚……” 小天若有所思地听着，直到海玄说到某处戛然而止。 她举目一看，发现海玄竟然直接睡着了。 连嘴巴都半张着。 “……” 小天当然知道他今天身心俱疲，她凑向海玄的脸，想帮海玄把嘴巴合上。 但即便是这样简单的事，她都无法完成。 看着自己一双透明的手，小天心里泛起不甘。 但她也只能幻想一下，若是完全取回力量，自己该有多强大……随后就回到海玄的神识之海里，和他一起呼呼大睡。 窗外，夜色渐深，连绵了多日的阴雨彻底停歇，一轮明月拨开云层，清冷辉光洒满大地。 （第二卷完） 第1章 不如再等半年？ 五元坛山门前。 小雉依依不舍地拉着海玄的袖子，小嘴正语速飞快地说着分别后的打算，最后还是看着海玄坐上九仪阁特制的光舟，离开此地。 海玄已经和她确认过家世，的确是来自南宫家。 只是，小雉仅知道家族是个大家庭，却几乎没见过直系亲属以外的亲戚，问她家住何处，也说只是住在玄州南方的一个不大不小的城镇里，从未去过本家。 这实在有些匪夷所思，但一想她父母甚至能做出囚禁她放血的事，海玄便不觉得奇怪了。 飞上云海，登上九仪阁。海玄归来时，天已经黑了一阵了，阁中行人稀疏，等他回到自己内阁的住处时，院里只有两只灵鹤悠闲地在池中踱步，远处人工瀑布垂落，水声潺潺。 九仪阁内豢养了一些灵兽，它们偶尔会走街串巷，溜进内阁修士的住处，这两只灵鹤出现在一个多月无人居住的海玄院内，并不奇怪。 此处一如既往的宁静，仿佛外界的腥风血雨都与此绝缘。 回到家，海玄心情也放松许多。 不过麻烦的是，他体内的灵根如今被封锁，灵力运转晦涩凝滞，连带着修为的提升也彻底停滞。 慕容璎珞给他的那枚玫红色内丹，倒是能感受到其中蕴含的力量，但这份力量终究属于外物，并不能反哺自身。 难道一年内都提升不了修为，那我这一年该做什么……海玄正苦闷间，突然感觉自己的肩膀被什么东西戳了一下。 一只灵鹤正用喙尖点着他肩膀。 他面无表情地看着这只鹤，鹤……大概也在面无表情地看着他，海玄很快发现它嘴里叼着一枚钱币。 这是要干什么……一人一鹤四目相对，海玄渐渐觉得自己似乎看懂了它的意思，伸出右手，让灵鹤将那枚钱币放在他手心。 铜币刚刚入手一刻，海玄就感觉到一丝古怪，这钱币摸起来极为粗糙，几乎有些锈蚀的触感，再仔细一看，它的面值与海玄最喜欢用于施法的那枚铜币一样，都是千元，但制式却完全不同。 九仪阁为全大陆制作的灵币，通常百年一小换，五百年一大换，看这铜币的样子，已经不知道是多少年前的古董了。 紧接着，一道声音在他脑中响起。 “用你手上这枚钱币施法，来见我。” 是大阁老。 海玄眨眨眼，身侧那只灵鹤还在好奇地盯着他，似乎要目睹他离开才罢休。 施什么法呢？海玄摩挲着掌中的铜币，他现在一点对天道的感应都没有，自然不是用八八命法。 那大概……就是普通的天机法术？ 海玄便简单发动了个人阶的寻路法术，随后就感到一阵失重。 一阵光闪过，他已经来到了大阁老的小院中。 院中陈列大多照旧，唯独多了一方案几，一张椅子。 大阁老正靠在躺椅上，手里捧着一卷古籍，见海玄进来，他抬了抬眼，示意海玄坐下。 “玄霄门一行，感觉如何？”大阁老的声音一如既往的平和。 海玄默默看了师尊一眼，总觉得这次夜里见他，不如上次白天相见那么精神了。 海玄斟酌片刻，答道：“认识了一些朋友，拿到了一把剑一把刀，就是之后一年，可能要钻研些另外的事打发时间了。” “修行之路本就漫长，一年时间算不得什么，能看看别的风景，未尝不是好事。”大阁老放下书卷，目光落在海玄身上。 “不过你是不是漏了什么没说？” 海玄轻轻摇头，不想多提。 漏了什么？无非就是张之焱的陨落，和慕容璎珞关系的突破呗，可这两件事，大阁老想必早就有底了。 上次见面，大阁老说只教他两样东西，一个仙品神通，一个双修之法，正好全应在这两处。 大阁老的八卦之心未能满足，只能有些遗憾地接着谈正事： “张之焱之事，你做得很好。至于九霄天君，他比你想象的要更像一个掌门。” “你后续有何打算？”大阁老又问。 这是海玄早就想好的问题：“弟子想找个机会，去一趟东域云州。” 以他现在的身份，云来圣地已经可以正常地登门拜访，总要去一趟，看看云梦瑶、林雪枝现在如何。 在玄霄门认识谢明决之后，若是可行，他也想去拜访一下云州谢家，见识一下这个炼器家族。 “哦？”大阁老似乎并不意外，“云州路途遥远，以你现在的状况，独自前往恐怕颇为凶险。灵根、神通皆被封，你一身本事发挥不出一半。” “你若不急，可以待到明年初，璎珞那丫头也能突破金丹了，以她金丹后能为你提供的灵力，风险自然少上许多。” 他顿了顿，又补充道：“而且，明年开春，九仪阁正好要移动，目的地恰好就是云州。届时，你直接从阁中出发，岂不更为方便？” 海玄闻言一怔。 还有这种好事？ 九仪阁的位置重要吗？当然重要，这不仅是多了个家，行动方便，更重要的是，他与正道仙宗打交道，九仪阁的身份就是他最主要的依仗，九仪阁到了当地，便相当于有了主场。 他当即拱手：“多谢师尊安排。” “嗯。”大阁老点了点头，端起茶杯呷了一口，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慢悠悠地说道：“对了，你灵根虽被封印，但修为也并非完全无法精进。为师之前赐你的那本双修之法，你可曾用心研读？” 海玄心头一跳，老实回答：“……略有翻阅。” “那道法门存精元于体内，伺机释放，而不是即时转化修为，故不受灵根封印影响，于你眼下的状况正是适合。”大阁老语气平淡，仿佛只是在指点一门普通的功课，“莫要荒废了。” “……弟子明白。” “你就从门口离开，也好知道我这院子到底在何处，以后若有事来找我，等你走到院门前便知道，能不能见着我。” 海玄躬身告退，走出了小院。 刚出院落，风便猛烈吹在脸上，他往侧面一看，视线毫无阻拦，正好能看到泛着星星灯火的、辽阔的元州平原，和远无边际的夜空。 此处是九仪阁不起眼的边缘一角。 海玄回想刚才师尊最后一句话，便返回院门口，抬起手，刚触碰到有些发旧的木门，一道灵感便瞬间在他脑中跳出。 ——大阁老现在已经不在院子里了。 这就是师尊说能不能见着他的含义？而且师尊刚才的话……显然，是颇想撮合自己和师姐，希望两人联系更深的。 他俩现在情投意合，正是想每天见面的时候，可是一想到大阁老对他们的关系如此重视，海玄心里就有点犯嘀咕。 金色气运哪可能是这么白给的东西？也不知后面会有什么等着他。 大阁老套路一层深过一层，还是没必要多想。 海玄原地腾空而起，辨认了下方向，向自己院里飞去。 第2章 云州旅游团 半年时光，倏忽而过。 玄冥天。 黎栗栗正兴奋地在自己屋里收拾着行囊。 她的旅行并没有持续多久就被无咎真人叫了回来，而经过大半年的苦修，加上小影时不时的“指点”，她现在已经稳固了炼气后期的境界。 按玄冥天的规矩，到了炼气后期，真传弟子便可以自由领取宗门任务，独自历练了。 这个“历练”的范围，可不止于玄州。 而且按小影给她“开挂”的增幅，她能短期保持筑基后期的境界。 筑基后期，已经能在十方界凡间横着走了。 “小影小影，你看这件衣服怎么样？漂亮吗？”黎栗栗将一件昨天新买的暗绿色棉外套在身上比划着。 她本喜欢更可爱一些的衣服风格，而不是这种色调安静神秘的，可她过了这个年就十七了，算虚岁便有十八，在前世已经快成年了。 也该试试成熟风的穿搭了。 “还行。”小影的声音在她脑海里响起，带着几分敷衍，“你确定要去云州？山高路远的，出了事也没人能帮你。” “这不是还有你吗！”黎栗栗将衣服叠好，小心地放进储物袋，“云州可是有好多筑基期的重要机缘，如果不出意外，等到五月，云州天梯就要打开了。” “而且我上个月刚从海师兄嘴里撬出来，他也要去云州。” 这一年，黎栗栗平均每个月都要和海玄传音石通话一次，头几次刚到九仪阁的海玄还颇为不习惯，后面适应了她的脑回路后，便把她当个正常朋友。 “找他做什么？他又不是气运之子，而且以他的实力惹出来的事……你可能很危险。”小影提醒道。 小影自然知道黎栗栗的实际战力有多少水分，真碰上海玄、北冥光那种更追求战力的典型玄冥天修士，黎栗栗就是被玩弄的份。 “哎呀，你不懂，你没和他聊天过。”黎栗栗叉着腰，振振有词。 最大的原因是，她很确认原作里并没有他，连不触发任务的npc里都没有这号人，可经过这一年对他更深的了解，她很难相信这个人会寂寂无名，只是个路人。 记得有次聊天时…… “海师兄，你既然去过玄霄门了，有没有见过当代三才？我听说……” “都认识，师妹是觉得他们稀罕么？等你以后来元州，可以带你认识一下。” “诶？他们不是眼光很高的吗……？” “还好？我牌桌上经常赢他们的。” “……” 开什么玩笑，能和北冥光关系紧密、能这么自然和玄霄门三才有交情的人，会连名字都没有？骗鬼呢！ 以她作为穿越者敏锐的直觉，她怀疑海玄这样截然不同的变数，会影响未来局势。 “好，随你。”小影的语气听起来没什么所谓，“不过我提醒你，玄冥天这边……” “放心啦！”黎栗栗拍着胸脯保证，“我跟师尊说过了，我去云州是去走亲访友的，师尊已经同意啦！” “一切准备就绪！”她将最后一瓶丹药塞进储物袋，意气风发地推开大门，“云州，本姑娘来啦！” …… 新年一过，九仪阁内便透出一股开春的暖意。 阁楼飞檐上的残冰已化尽，海玄院中的那两只灵鹤似乎是住习惯了，隔三差五就会飞来，在池边踱步理羽，姿态悠闲。 除了这俩之外，它院里还多了一只大白兔——身长超过半米，大得像头小猪，其额上长着两条长须——像极了某些戏台上武将头冠的雉尾。 这只兔子是在秋天时突然猛冲入他院子里的，速度飞快，直接撞在了院中的一棵粗树上，当场晕了过去，海玄见它没死，便给它放平整了，理顺了气。 而等这只兔子醒来后，便住在院子里不走了。 九仪阁已经依着大阁老所言，于开春时横跨了半个大陆，稳稳停在了云州上空。 再从高空望出去，不再是元州平原的辽阔，而是群山起伏、如利剑般刺入云海的连绵险峰。 这半年，海玄过得极为规律。 自从镇魔地牢那一夜之后，他与慕容璎珞的双修便成了心照不宣的修行。 正如大阁老所言，那门双修功法玄妙无比，即便灵根被封，但修为境界靠着双修也不是全无进境。 而待到上个月慕容璎珞成功破境，成为金丹后，他甚至已经能发挥出比肩筑基中期的力量。 今日午后，传音石忽然亮起，打破了院中的宁静。 海玄拿起传音石，一道熟悉又充满活力的声音便从中传出，咋咋呼呼的，正是江雪归。 “海玄！我可听说了，你们九仪阁飞去云州地界了！” 海玄应了一声，走到石桌边坐下。 “去得正好！”江雪归的语气听起来相当兴奋，“萧师妹如今境界在炼气期不是圆满了吗？反正修行暂时没有进展，就想着趁这机会回一趟家，她家就在云州。” “谢明决那个闷葫芦，今年也说要回家族里待上大半年，帮着处理些炼器上的事务。” “我呢，正好闲着没事干，就寻思着陪他们走一趟，顺便也来云州逛逛。怎么样，你会来的？我们正好可以聚一聚！” 海玄听着，手指无意识地在传音石上摩挲。 萧以素，谢明决，江雪归。 三个气运之子一起出行吗？ 海玄几乎能预见到，这趟旅途绝不可能像江雪归说的那样，只是逛逛而已。 当初林雪枝、慕容璎珞、小雉、高昭四个气运之子聚首，一度逼得白鹿城的玄冥天长老倾巢而出。 所以这三人凑一起，想不发生点什么事都很难，简直就是行走的麻烦吸引器，方圆百里之内但凡有什么机缘秘境、邪魔歪道，恐怕都会被他们这冲天的气运给引出来。 他沉默片刻，问道：“你当真闲来无事？” “那当然！”江雪归的回答理直气壮，“我长这么大还没去过云州呢！正好见识见识东域的山海风景。怎么样，你来不来？” 海玄有些头疼地揉了揉眉心。 他原本计划，就是等九仪阁在云州安顿下来后，便去拜访云来圣地和谢家。 如今江雪归这么一说……谢家那边倒是更方便了，但去云来圣地，或许要顺便多三个“旅伴”。 而且云来圣地至少还有云梦瑶、林雪枝这俩气运之子，这群人凑在一起，不会把云来圣地掀了。 偏偏自己身负天书，总不能眼睁睁看他们跑出去作死。 “来。”海玄只回了一个字。 第3章 为谁做的菜 “好！就等你这句话！” 江雪归收到确认，嘿嘿一笑。 “那我们之后定个时间在云州庐城碰头，到时候再联系！” 传音石光芒暗淡下去，院内重归寂静，只余下远处瀑布的水声。 海玄靠在椅背上，抬头望着天上流云，无意识之间，已和喜欢在院里观星的大阁老有了几分神似。 庐城，云州西部最大的城市，玄霄门三人自元州东来，选在此处碰头也合理。 云州自西往东，大致是平原、山脉、平原的地势走向，南北走向的飞云山脉将云州一分为二，东西部人多发达，中部虽然不适宜普通人居住，但资源丰富，云州多数二三流仙宗都定居于此。 谢明决所在的、历代炼器为生的云州谢氏，似乎就在飞云山脉。 至于云州唯一的一流仙宗——云来圣地，坐落于海外仙岛，离着云州陆地数百里，对云州整体的影响力远不如玄冥天于玄州。 若是要顺路，自然是先和谢明决去拜访一趟谢家，再去云来圣地……可海玄如今已与云、林二人相别颇久，简直是望眼欲穿。 ——还是先去云来圣地，他们要是不同路，我自行出发便好。 …… 待过了上元节，九仪阁便启动飞行灵阵，向着东边出发了。 不过几日时间，便已经飞入云州腹地。 若从阁中向外望去，东边地平线上已能看到一道蜿蜒的黛色轮廓，那便是飞云山脉。 海玄站在自己院中廊下，看着手中冰凉的传音石，陷入沉默。 这已经是近日第三次了，仍然毫无反应。 自打九仪阁进入云州地界，他便尝试联系林雪枝，可传音石的那一头，始终死寂。 ……距离应该够联系上了，莫非她进入了什么秘境？或是在闭关？ 海玄只能如此想，他并不会因为这种事思虑过多。见联系不上，便转身回屋，进了厨房。 院里那只头顶长须的大白兔，见海玄这次入屋居然没有关门，便有些笨拙地跳动起来，跟在海玄身后。 海玄手起刀落……处理着桌台上的食材，笑道：“这有什么好看的？你身上肉这么多，也不怕我把你下锅？” 兔子抬起前腿，双足站立，好奇地看了看周围一圈，随后落下身子，开始在厨房里逛起来。 以它的灵智，大概还理解不了人话。 海玄没再去管它，专心手上的事，不多时，便提着一只食盒出了门，径直穿过院子，向慕容璎珞的住处走去。 这半年，灵根被封，无法引气修行，确实逼着他生出了许多别样的兴趣。 比如，钻研灵厨之艺。 起初不过是闲来无事，某日突然想起林雪枝为他做过的那几顿饭，便想着日后或许也能亲手做些什么，回馈一二。 结果……最后院子里甚至开辟了块小小的灵田，种上了些灵药灵菜，聊作消遣。 这大概也是那只兔子不愿意走的原因。 只是他厨艺还没来得及在林雪枝面前显露，这半年，倒先让慕容璎珞见证了他从初窥门径到有模有样的过程。 嗯，这话说的……总觉得田里适合养一头牛。 慕容璎珞的院子静悄悄的，海玄熟门熟路地推门而入。 随着海玄进门，泛着一股奇异檀香的屋中，软榻上的慕容璎珞也睫毛轻颤，缓慢睁开双眼。 她身上皮肤被龙鳞覆盖了大部分，手掌也完全化成了一对龙爪，周身气息极不稳定，时而如渊渟岳峙，时而又似风中残烛微弱。 上个月她破境，动静极大，而她在筑基境界的根基却并不牢固。 准确点说，对别人是够牢固的，但对金色气运之子要面对的破境挑战，就远远不够了。 虽有惊无险，圆满成就金丹，终究还是留下了不少后遗症。 如今，她会难以控制地陷入连续数日的睡眠，以此来蕴养初生的金丹与受损的元气。 按其他九仪阁长老的看法，恐怕至少要整整一年，她才能完全恢复过来。 海玄将食盒放在餐厅桌上，一一将里面的菜肴取出。 一碟清炒碧菜，一碟红烩肉排，一锅灵米粥，还有一罐慢炖了一上午的菌菇骨汤，香气温润，闻之便觉心神安宁。 他刚摆好碗筷，里屋的门便推开了。 慕容璎珞套着一身即便宽松也仍被鳞片撑起的白色睡衣，一边肩膀靠着门，双眼尚有些蒙蒙失焦，透着几分慵懒迷茫，她见到海玄，脸上露出了柔和的笑意。 “你来啦。”她的声音有些发哑，带着刚睡醒的鼻音。 “师姐，昨天睡得还好？”海玄走过去，将她扶住，入了座。 倒不是慕容璎珞虚弱到了要他扶这种程度，而是如果海玄不看着点，她恐怕落个座都能因为控制不好力量而把椅腿坐断。 海玄只是单纯在保护她的家具。 刚破境那会儿，房里那张床都被她坐塌过。 “好香，”慕容璎珞目光落在桌上菜肴上，嘴角弯起的弧度更大了些，“今天好像又做了新的？” 海玄不答，一手捧着那锅菌菇骨汤到了她面前，笑着问道：“我是直接这样喂你，还是用勺？” 去年，海玄曾偶然见到慕容璎珞捧起一罐肉汤，就这么灌进嘴里，那时她甚至还没有破境，几乎完全是人族的体态。 慕容璎珞俏脸一红，抿起嘴，一双杏眼微微瞪大，佯装发怒，要敲海玄的额头。 ——当然不可能真的落得下去，不然慕容璎珞就要立刻跪在地上，求他不要死了。 至于喂食这事……一方面慕容璎珞现在的龙爪根本用不好餐具，另一方面她现在的状态，还远不到寻常金丹修士可以长期不进食、不睡觉的程度。 还真只能靠他来喂。 海玄用大勺搅了搅，舀起一勺，凑到慕容璎珞嘴边，说道：“我过几天要出趟远门……” …… 夜里。 玄霄门，清霄山。 飞剑腾空而来，谢明决从上一跃而下，落地走入锻造棚，火炉中的赤焰熊熊燃烧，将他深色皮肤的脸映照得一片通红。 他一言不发地走回到锻造台前，拿起自己的锻造锤，却没有动作，眼神有些放空，不知在想些什么。 一直守在棚内的季兰目睹一切，她知道今晚江雪归邀了谢明决说事，却不知道两人具体聊了什么。 “怎么脸色这么古怪？小江找你，说了什么要紧事吗？” 第3章 为谁做的菜 “好！就等你这句话！” 江雪归收到确认，嘿嘿一笑。 “那我们之后定个时间在云州庐城碰头，到时候再联系！” 传音石光芒暗淡下去，院内重归寂静，只余下远处瀑布的水声。 海玄靠在椅背上，抬头望着天上流云，无意识之间，已和喜欢在院里观星的大阁老有了几分神似。 庐城，云州西部最大的城市，玄霄门三人自元州东来，选在此处碰头也合理。 云州自西往东，大致是平原、山脉、平原的地势走向，南北走向的飞云山脉将云州一分为二，东西部人多发达，中部虽然不适宜普通人居住，但资源丰富，云州多数二三流仙宗都定居于此。 谢明决所在的、历代炼器为生的云州谢氏，似乎就在飞云山脉。 至于云州唯一的一流仙宗——云来圣地，坐落于海外仙岛，离着云州陆地数百里，对云州整体的影响力远不如玄冥天于玄州。 若是要顺路，自然是先和谢明决去拜访一趟谢家，再去云来圣地……可海玄如今已与云、林二人相别颇久，简直是望眼欲穿。 ——还是先去云来圣地，他们要是不同路，我自行出发便好。 …… 待过了上元节，九仪阁便启动飞行灵阵，向着东边出发了。 不过几日时间，便已经飞入云州腹地。 若从阁中向外望去，东边地平线上已能看到一道蜿蜒的黛色轮廓，那便是飞云山脉。 海玄站在自己院中廊下，看着手中冰凉的传音石，陷入沉默。 这已经是近日第三次了，仍然毫无反应。 自打九仪阁进入云州地界，他便尝试联系林雪枝，可传音石的那一头，始终死寂。 ……距离应该够联系上了，莫非她进入了什么秘境？或是在闭关？ 海玄只能如此想，他并不会因为这种事思虑过多。见联系不上，便转身回屋，进了厨房。 院里那只头顶长须的大白兔，见海玄这次入屋居然没有关门，便有些笨拙地跳动起来，跟在海玄身后。 海玄手起刀落……处理着桌台上的食材，笑道：“这有什么好看的？你身上肉这么多，也不怕我把你下锅？” 兔子抬起前腿，双足站立，好奇地看了看周围一圈，随后落下身子，开始在厨房里逛起来。 以它的灵智，大概还理解不了人话。 海玄没再去管它，专心手上的事，不多时，便提着一只食盒出了门，径直穿过院子，向慕容璎珞的住处走去。 这半年，灵根被封，无法引气修行，确实逼着他生出了许多别样的兴趣。 比如，钻研灵厨之艺。 起初不过是闲来无事，某日突然想起林雪枝为他做过的那几顿饭，便想着日后或许也能亲手做些什么，回馈一二。 结果……最后院子里甚至开辟了块小小的灵田，种上了些灵药灵菜，聊作消遣。 这大概也是那只兔子不愿意走的原因。 只是他厨艺还没来得及在林雪枝面前显露，这半年，倒先让慕容璎珞见证了他从初窥门径到有模有样的过程。 嗯，这话说的……总觉得田里适合养一头牛。 慕容璎珞的院子静悄悄的，海玄熟门熟路地推门而入。 随着海玄进门，泛着一股奇异檀香的屋中，软榻上的慕容璎珞也睫毛轻颤，缓慢睁开双眼。 她身上皮肤被龙鳞覆盖了大部分，手掌也完全化成了一对龙爪，周身气息极不稳定，时而如渊渟岳峙，时而又似风中残烛微弱。 上个月她破境，动静极大，而她在筑基境界的根基却并不牢固。 准确点说，对别人是够牢固的，但对金色气运之子要面对的破境挑战，就远远不够了。 虽有惊无险，圆满成就金丹，终究还是留下了不少后遗症。 如今，她会难以控制地陷入连续数日的睡眠，以此来蕴养初生的金丹与受损的元气。 按其他九仪阁长老的看法，恐怕至少要整整一年，她才能完全恢复过来。 海玄将食盒放在餐厅桌上，一一将里面的菜肴取出。 一碟清炒碧菜，一碟红烩肉排，一锅灵米粥，还有一罐慢炖了一上午的菌菇骨汤，香气温润，闻之便觉心神安宁。 他刚摆好碗筷，里屋的门便推开了。 慕容璎珞套着一身即便宽松也仍被鳞片撑起的白色睡衣，一边肩膀靠着门，双眼尚有些蒙蒙失焦，透着几分慵懒迷茫，她见到海玄，脸上露出了柔和的笑意。 “你来啦。”她的声音有些发哑，带着刚睡醒的鼻音。 “师姐，昨天睡得还好？”海玄走过去，将她扶住，入了座。 倒不是慕容璎珞虚弱到了要他扶这种程度，而是如果海玄不看着点，她恐怕落个座都能因为控制不好力量而把椅腿坐断。 海玄只是单纯在保护她的家具。 刚破境那会儿，房里那张床都被她坐塌过。 “好香，”慕容璎珞目光落在桌上菜肴上，嘴角弯起的弧度更大了些，“今天好像又做了新的？” 海玄不答，一手捧着那锅菌菇骨汤到了她面前，笑着问道：“我是直接这样喂你，还是用勺？” 去年，海玄曾偶然见到慕容璎珞捧起一罐肉汤，就这么灌进嘴里，那时她甚至还没有破境，几乎完全是人族的体态。 慕容璎珞俏脸一红，抿起嘴，一双杏眼微微瞪大，佯装发怒，要敲海玄的额头。 ——当然不可能真的落得下去，不然慕容璎珞就要立刻跪在地上，求他不要死了。 至于喂食这事……一方面慕容璎珞现在的龙爪根本用不好餐具，另一方面她现在的状态，还远不到寻常金丹修士可以长期不进食、不睡觉的程度。 还真只能靠他来喂。 海玄用大勺搅了搅，舀起一勺，凑到慕容璎珞嘴边，说道：“我过几天要出趟远门……” …… 夜里。 玄霄门，清霄山。 飞剑腾空而来，谢明决从上一跃而下，落地走入锻造棚，火炉中的赤焰熊熊燃烧，将他深色皮肤的脸映照得一片通红。 他一言不发地走回到锻造台前，拿起自己的锻造锤，却没有动作，眼神有些放空，不知在想些什么。 一直守在棚内的季兰目睹一切，她知道今晚江雪归邀了谢明决说事，却不知道两人具体聊了什么。 “怎么脸色这么古怪？小江找你，说了什么要紧事吗？” 第4章 谢氏传信 季兰一边说着，一边端来一盆清水。 谢明决另一只手从水盆里接过毛巾，擦了把脸，擦净了些晚间宴席带来的酒气。 赴江雪归的约，总没好事。 那家伙前两天说得煞有其事，本来以为就他一个人，谢明决便难得今晚抽了空，去看看这个烦人的师弟要他帮什么忙。 结果居然喊来了好几个人，介绍给他认识。 不，应该是给那群人介绍他？谢明决怀疑江雪归在借他逞威风。 有这样的想法在所难免。以谢明决的天赋身份，自他少年发迹，这样的人便越来越多，他也从一开始的厌烦，到逐渐适应这样的人情场合。 “……他能有什么事？” 谢明决将毛巾扔回盆里，语气平淡，听不出什么情绪。 季兰听得莞尔。 她和谢明决同龄，两人青梅竹马，都比江雪归大三岁，这在年长的修士眼里根本不算什么，但在他们现在这个年龄，三岁的年龄差，已经能带来明显的阅历差异。 就像正在拼命的高三生可能想象不到他们到了大学有多堕落，还在找实习的大学生，很多事上也难以理解工作超过一年的社畜。 在他们眼里，纯把江雪归当个没完全长大的少年，当面都叫他“小江”。 江雪归是天生的自来熟，交友三教九流，标准相当宽泛，有才的、好看的、实力强的、身份高的、性格对他胃口的……上至太玄山隐居的长老，下到天门山哪个犄角旮旯里的杂役弟子，都可能和他称兄道弟。 而在季兰眼里，自家少爷……大概是把这些优点全占了。 只是谢明决对江雪归的热情却不怎么感冒。 作为从小与谢明决一起长大的家仆，季兰再了解他不过。 谢明决幼时在家族中资质并不突出，全凭一股拼命的狠劲，才硬生生拼到了如今的地位。 他看着江雪归那般出身低微、天赋绝顶，却总是一副吊儿郎当、不甚努力的模样，心中或许总有一股怒其不争的惋惜，所以态度一直不咸不淡。 大概就是“我这种出身都这么努力了，你背景不足为什么还活得这么轻松？” “不是他的事，”谢明决开口，声音被炉火燃烧的噼啪声衬得有些沉闷，“是家里传信，说无涯海盟来人了，要谈一笔生意。” 季兰一时沉默，略感讶异。 无涯海盟，一流魔道仙宗，云来圣地的老对头，陆地上主要活动于东域另一大州宁州，与云州北部接壤。 无涯海盟的大小根据地遍布东域乃至海外，但比起安居一方，他们更热衷于探索与征服，比起仙宗，倒更像是一个大型海上军团。 十方界海域之广袤，至今无人能窥其全貌，而无涯海盟，便是整个十方界探索无尽蓝海的绝对主力。诸如海外那些化神妖圣的情报，最早都是由他们探查传出。 无涯海盟的舰队独步天下，出海更是对各类法器法宝都需求极大，久经发展，其自身的炼器实力在九大宗里数一数二。 他们何必要千里迢迢跑到云州，找上谢氏？ “要么为了隐秘，要么为了我们家某些独特的法器，要么……他们自己产能不足，以至于需要跑到云州找我们。”谢明决见季兰没反应，便将路上已经想好的大致可能全盘而出。 而季兰并不是太擅长动脑的类型，只能问道：“那决哥觉得是哪种？” “家里没细说，只让我尽快赶回去商议。如果无涯海盟只是要我们那几样特制物件，家里没必要对我用这种说辞。” 季兰反应过来：“……这事牵扯不小？” 若找谢氏炼器是为了掩人耳目，或是临时完成大量订单，就不得不让人怀疑起……对方的目的。 谢明决点点头，皱起了眉：“偏偏江雪归今天找我，还拉上了个在座的炼气期师妹，说要和我一同去云州。” “我看得清楚，他那意思……分明是拉我给他们当护卫了，或者是我们俩给那位炼气期师妹当护卫，”谢明决无奈一笑，“和他们一起走，脚程快不起来。” 炼气期，都懂，能飞和不能飞的差距，几天和几十天的差距。 季兰这次倒是很快了然，接话道：“决哥，那位师妹是什么人？” 能让江雪归觉得不稳，要拉着谢明决同行作陪的人，恐怕身份非同小可。 “萧氏的人。”谢明决语气平淡。 “……只是萧氏？”季兰面色闪过古怪。 云州萧氏是一家颇有名望的炼丹家族，但若说家族势力层级……最多也就和谢氏半斤八两。 让最年轻“三才”、前途无量的谢明决去给萧氏小辈当护卫，哪怕是族长嫡女，都没这个面子。 “今晚小江意愿相当强烈，怎么都要拉上我，”谢明决轻轻叹气，“那名叫萧以素的师妹，和小江关系也十分寻常。” “这样一看，她身份多半另有玄机。” 如果海玄在此处，听过这段话，恐怕脸色就要稍作变幻，然后告诉谢明决，真正最可能发生在江雪归脑中的真相： 他拿你和萧师妹把我约出来的，如果你没来，让我发现他撒谎，他可能就要永远失去我这个朋友了。 季兰稍作思考，便道：“你先应下小江，我明日便动身，先回族中一趟，看看家中是何光景，无涯海盟之事又到底是什么情况。等你到了，我便将探听到的消息告诉你。” 谢明决看向她，眼中闪过一丝暖意，点了点头：“也好，路上小心。” “嗯。” …… 九仪阁。 与外面的冬夜截然不同，房间里一片温热，几乎让人身上发汗。 慕容璎珞玉容染绯，发丝微微散乱，眉眼间明媚难言，不过此时一双眸子轻轻闭上，她双臂怀抱着床上另一个枕头，呼吸平稳悠长，已经再次沉沉睡去。 这枕头是海玄塞给她抱的，好不容易挣脱出来，他近距离感受着微微起伏的金丹期威压，给她盖好被子，整理好一身衣衫，便悄无声息出了门。 自从玄霄门一行后，他已有半年未曾与人动过手，如今和气运之子远行在即，是时候久违地整理一下自己的家当了。 他站在院中，心念一动，储物袋中光华连闪，几样物事悬浮于身前。 两剑，一刀，一钟，一锤。 第4章 谢氏传信 季兰一边说着，一边端来一盆清水。 谢明决另一只手从水盆里接过毛巾，擦了把脸，擦净了些晚间宴席带来的酒气。 赴江雪归的约，总没好事。 那家伙前两天说得煞有其事，本来以为就他一个人，谢明决便难得今晚抽了空，去看看这个烦人的师弟要他帮什么忙。 结果居然喊来了好几个人，介绍给他认识。 不，应该是给那群人介绍他？谢明决怀疑江雪归在借他逞威风。 有这样的想法在所难免。以谢明决的天赋身份，自他少年发迹，这样的人便越来越多，他也从一开始的厌烦，到逐渐适应这样的人情场合。 “……他能有什么事？” 谢明决将毛巾扔回盆里，语气平淡，听不出什么情绪。 季兰听得莞尔。 她和谢明决同龄，两人青梅竹马，都比江雪归大三岁，这在年长的修士眼里根本不算什么，但在他们现在这个年龄，三岁的年龄差，已经能带来明显的阅历差异。 就像正在拼命的高三生可能想象不到他们到了大学有多堕落，还在找实习的大学生，很多事上也难以理解工作超过一年的社畜。 在他们眼里，纯把江雪归当个没完全长大的少年，当面都叫他“小江”。 江雪归是天生的自来熟，交友三教九流，标准相当宽泛，有才的、好看的、实力强的、身份高的、性格对他胃口的……上至太玄山隐居的长老，下到天门山哪个犄角旮旯里的杂役弟子，都可能和他称兄道弟。 而在季兰眼里，自家少爷……大概是把这些优点全占了。 只是谢明决对江雪归的热情却不怎么感冒。 作为从小与谢明决一起长大的家仆，季兰再了解他不过。 谢明决幼时在家族中资质并不突出，全凭一股拼命的狠劲，才硬生生拼到了如今的地位。 他看着江雪归那般出身低微、天赋绝顶，却总是一副吊儿郎当、不甚努力的模样，心中或许总有一股怒其不争的惋惜，所以态度一直不咸不淡。 大概就是“我这种出身都这么努力了，你背景不足为什么还活得这么轻松？” “不是他的事，”谢明决开口，声音被炉火燃烧的噼啪声衬得有些沉闷，“是家里传信，说无涯海盟来人了，要谈一笔生意。” 季兰一时沉默，略感讶异。 无涯海盟，一流魔道仙宗，云来圣地的老对头，陆地上主要活动于东域另一大州宁州，与云州北部接壤。 无涯海盟的大小根据地遍布东域乃至海外，但比起安居一方，他们更热衷于探索与征服，比起仙宗，倒更像是一个大型海上军团。 十方界海域之广袤，至今无人能窥其全貌，而无涯海盟，便是整个十方界探索无尽蓝海的绝对主力。诸如海外那些化神妖圣的情报，最早都是由他们探查传出。 无涯海盟的舰队独步天下，出海更是对各类法器法宝都需求极大，久经发展，其自身的炼器实力在九大宗里数一数二。 他们何必要千里迢迢跑到云州，找上谢氏？ “要么为了隐秘，要么为了我们家某些独特的法器，要么……他们自己产能不足，以至于需要跑到云州找我们。”谢明决见季兰没反应，便将路上已经想好的大致可能全盘而出。 而季兰并不是太擅长动脑的类型，只能问道：“那决哥觉得是哪种？” “家里没细说，只让我尽快赶回去商议。如果无涯海盟只是要我们那几样特制物件，家里没必要对我用这种说辞。” 季兰反应过来：“……这事牵扯不小？” 若找谢氏炼器是为了掩人耳目，或是临时完成大量订单，就不得不让人怀疑起……对方的目的。 谢明决点点头，皱起了眉：“偏偏江雪归今天找我，还拉上了个在座的炼气期师妹，说要和我一同去云州。” “我看得清楚，他那意思……分明是拉我给他们当护卫了，或者是我们俩给那位炼气期师妹当护卫，”谢明决无奈一笑，“和他们一起走，脚程快不起来。” 炼气期，都懂，能飞和不能飞的差距，几天和几十天的差距。 季兰这次倒是很快了然，接话道：“决哥，那位师妹是什么人？” 能让江雪归觉得不稳，要拉着谢明决同行作陪的人，恐怕身份非同小可。 “萧氏的人。”谢明决语气平淡。 “……只是萧氏？”季兰面色闪过古怪。 云州萧氏是一家颇有名望的炼丹家族，但若说家族势力层级……最多也就和谢氏半斤八两。 让最年轻“三才”、前途无量的谢明决去给萧氏小辈当护卫，哪怕是族长嫡女，都没这个面子。 “今晚小江意愿相当强烈，怎么都要拉上我，”谢明决轻轻叹气，“那名叫萧以素的师妹，和小江关系也十分寻常。” “这样一看，她身份多半另有玄机。” 如果海玄在此处，听过这段话，恐怕脸色就要稍作变幻，然后告诉谢明决，真正最可能发生在江雪归脑中的真相： 他拿你和萧师妹把我约出来的，如果你没来，让我发现他撒谎，他可能就要永远失去我这个朋友了。 季兰稍作思考，便道：“你先应下小江，我明日便动身，先回族中一趟，看看家中是何光景，无涯海盟之事又到底是什么情况。等你到了，我便将探听到的消息告诉你。” 谢明决看向她，眼中闪过一丝暖意，点了点头：“也好，路上小心。” “嗯。” …… 九仪阁。 与外面的冬夜截然不同，房间里一片温热，几乎让人身上发汗。 慕容璎珞玉容染绯，发丝微微散乱，眉眼间明媚难言，不过此时一双眸子轻轻闭上，她双臂怀抱着床上另一个枕头，呼吸平稳悠长，已经再次沉沉睡去。 这枕头是海玄塞给她抱的，好不容易挣脱出来，他近距离感受着微微起伏的金丹期威压，给她盖好被子，整理好一身衣衫，便悄无声息出了门。 自从玄霄门一行后，他已有半年未曾与人动过手，如今和气运之子远行在即，是时候久违地整理一下自己的家当了。 他站在院中，心念一动，储物袋中光华连闪，几样物事悬浮于身前。 两剑，一刀，一钟，一锤。 第5章 海王是怎么养成的 水行的沐月与金行的裁秋，加上土行的玄将。两件法宝剑胚，一件顶级法器，若能完全掌握并发挥其威能，他恐怕足以横扫筑基期九成九的对手。 可惜，这种事现在只能幻想下，等他能做到这一点，恐怕他已经筑基后期了。 那口钟通体青黑，表面刻着古朴云纹，正是当初谢明决的那块钟胚所铸。 这是他当初亲手铸造出的第一件上品法器，意义非凡，也十分适合他，便压根没想着拿这个去和岑音交换《太虚观阵图》。 而用于和岑音交换的上品神识法器，是他制作完此钟后紧接着制作的一把团扇，从玄霄门回来后，他就联系岑音进行了交易，并很快拿到了《太虚观阵图》。 但是，在见识过玄鸿真君的玄将刀之后，海玄便深知，哪怕是他与谢明决合力、将炼器技艺发挥到巅峰所造出的这口钟，与玄将这等最顶级的法器相比，仍有不少差距。 与谢明决商议过后，两人便一起给这口钟命名为“未希”，以作勉励，在炼器之道上继续精进。 不过，自那天神妙的状态后，直至现在，也不知是不是因灵根被封、他人灵气用不顺手，海玄只制作了一柄上品法器。 便是眼前，这最后一柄不大不小的锤。 海玄的目光落在锤上时，眼神微微闪过一丝恍惚。 这锤是……当初他还在玄冥天，和北冥光切磋时，揍北冥光揍得最顺手的那把。 本来只是一把下品法器，硬生生被他重铸成了上品法器。 这柄锤没有任何属性，突出一个坚不可摧、力大砖飞。 ——真是期待下次和她切磋时再把她捶飞出去。 可惜，就像他没联系到云梦瑶一样，这一年来，他同样从未联系到北冥光。 北冥家，大概真的在很遥远的北方。 海玄收敛了心情，开始控制起这几把他手头品质最高的武器，在院里练习起来。 …… 正月下旬，云州庐城。 冬季尚未过去，城外寒风凛冽，城内某处，一座冰阁中，却热闹非凡。 这所谓“冰阁”，是十方界一种较为新潮的娱乐场所，其中有各种晶莹剔透的冰雕，主场地更是和前世的滑冰场、滑雪场很像。 冰阁中冰雪并非完全浑然天成，需要修士以阵法凝水，但此地虽有修行者手笔，却并非修士专属。 对凡人而言，这是难得一见的冬日奇景、游玩之地；甚至对无法飞行驰骋的炼气期修士来说，这里同样体验新奇。 冰阁内人声鼎沸，孩童的笑闹声与冰刀划过冰面的清脆声响交织在一起，充满了鲜活的人间烟火气。 海玄四人便约在此地碰面。 据江雪归所说，半年未见，他本想寻个酒楼，一醉尽欢，不料这个提议同时遭到了谢明决与萧以素的反对。 在这两人看来，若还在玄霄门内，寻一处寻常酒馆招待海玄，尚可说是请人来家中做客，体验下特色；但出了宗门，再如此随意，便显得对朋友有些怠慢了。 海玄对此倒无所谓……更准确些，他对醉酒没兴趣，对冰阁也没兴趣。 当初他带着小雉前往九仪阁，和林雪枝在丹周城重逢时，两人全程连个坐的地方都没选，连口茶都没喝，愣是单纯在城中散步，看看陌生城市的风景，便度过了难忘的一天。 真正想见你的人，对“见面”就感到喜悦的人……根本不在意你们要选在哪里，要做什么。 像这般在意招待之礼，在情分上反而显得生分了，不过他和谢、萧二人的关系，也的确还称不上有多深，二人此举，倒也能理解，尊重便是。 等海玄到了冰阁前，一眼就看到了人群中的三人——三人站一起，那代表气运的光芒几乎闪瞎他的眼。 江雪归套着兜帽略微遮掩容貌，双眼发亮，神色看起来意气风发，离开玄霄门似乎整个人都少了几分束缚，来庐城的这趟旅程，估摸着是给他玩爽了。 萧以素有样学样戴了个面纱，她今日穿了一件淡青色的长裙，外面罩着一件白色狐裘，即便穿得宽松，也遮蔽不住过于窈窕的身形。 谢明决则未作任何遮掩，单马尾的束发和半年前几乎没什么区别，穿着深色棉衣，第一眼毫不起眼，看身形只当是个做体力活的、还算好看的汉子。 两人都是情绪波动不显的类型，见到海玄简单面露微笑打个招呼，充满了大派高门弟子的气质。 只是随着四人进入冰阁，谢、萧二人显得驾轻就熟，姿态闲适，江雪归脸上却逐渐失去笑容，变得生涩起来。 如冰阁这种地方，在凡间消费并不低，在海玄看来，可能类似于前世的“迪xx乐园”、“环xx城”，只有某些大城市才有。 大部分人，一生也去不了一次。本地普通家庭的孩子，可能也就去那么寥寥数次。 江雪归，大抵是从没来过这种地方的。 与他认识时间已不短，海玄自认对他还算了解。 ——江雪归其实是个极其注重外在的人，甚至有些过度。 他不只是要形象好看，而是追求举手投足间都表现出一种亲切、松弛，让人一眼就觉得他是个好人、喜欢他……他对外在的追求细致到了这样的程度。 哪怕是喝醉了，他都在营造那股亲和力。 这是海玄半年前即将离开玄霄门时，某天突然闯入江雪归住处，意外见证独居的江雪归见到他后，迅速进入某种“表演”状态，产生的感想。 自那之后，他们关系无形中又近了一些。 而如今，江雪归脚下踩着租来的滑板，身体微微紧绷，双眼不着痕迹地迅速打量周围一切，在尝试融入环境……这副与他所追求效果背道而驰的样子，实属少见。 海玄将一切看在眼里，没有多说什么，因为他感觉—— “海兄弟，你以前没玩过？我已经完全学会了，诶，小豆子，别咬我手……” “我敲！起飞！” 那样的状态在江雪归身上只出现了十几秒，而仅仅不到一刻钟，他就已经带着新认识的小孩子在雪地里玩起来了。 大概这也是某种才华……海玄看他一脸眉开眼笑的样子滑远了些，转头看向身边的谢明决和萧以素，心中一声轻叹。 该说的还得说。 “你们此行有哪些目的地？我有些事，要直接前往云来圣地。” 刚才便已寒暄过了，他向来目标明确，不喜欢浪费时间。 这话一出，气氛瞬间就是一凝。 第5章 海王是怎么养成的 水行的沐月与金行的裁秋，加上土行的玄将。两件法宝剑胚，一件顶级法器，若能完全掌握并发挥其威能，他恐怕足以横扫筑基期九成九的对手。 可惜，这种事现在只能幻想下，等他能做到这一点，恐怕他已经筑基后期了。 那口钟通体青黑，表面刻着古朴云纹，正是当初谢明决的那块钟胚所铸。 这是他当初亲手铸造出的第一件上品法器，意义非凡，也十分适合他，便压根没想着拿这个去和岑音交换《太虚观阵图》。 而用于和岑音交换的上品神识法器，是他制作完此钟后紧接着制作的一把团扇，从玄霄门回来后，他就联系岑音进行了交易，并很快拿到了《太虚观阵图》。 但是，在见识过玄鸿真君的玄将刀之后，海玄便深知，哪怕是他与谢明决合力、将炼器技艺发挥到巅峰所造出的这口钟，与玄将这等最顶级的法器相比，仍有不少差距。 与谢明决商议过后，两人便一起给这口钟命名为“未希”，以作勉励，在炼器之道上继续精进。 不过，自那天神妙的状态后，直至现在，也不知是不是因灵根被封、他人灵气用不顺手，海玄只制作了一柄上品法器。 便是眼前，这最后一柄不大不小的锤。 海玄的目光落在锤上时，眼神微微闪过一丝恍惚。 这锤是……当初他还在玄冥天，和北冥光切磋时，揍北冥光揍得最顺手的那把。 本来只是一把下品法器，硬生生被他重铸成了上品法器。 这柄锤没有任何属性，突出一个坚不可摧、力大砖飞。 ——真是期待下次和她切磋时再把她捶飞出去。 可惜，就像他没联系到云梦瑶一样，这一年来，他同样从未联系到北冥光。 北冥家，大概真的在很遥远的北方。 海玄收敛了心情，开始控制起这几把他手头品质最高的武器，在院里练习起来。 …… 正月下旬，云州庐城。 冬季尚未过去，城外寒风凛冽，城内某处，一座冰阁中，却热闹非凡。 这所谓“冰阁”，是十方界一种较为新潮的娱乐场所，其中有各种晶莹剔透的冰雕，主场地更是和前世的滑冰场、滑雪场很像。 冰阁中冰雪并非完全浑然天成，需要修士以阵法凝水，但此地虽有修行者手笔，却并非修士专属。 对凡人而言，这是难得一见的冬日奇景、游玩之地；甚至对无法飞行驰骋的炼气期修士来说，这里同样体验新奇。 冰阁内人声鼎沸，孩童的笑闹声与冰刀划过冰面的清脆声响交织在一起，充满了鲜活的人间烟火气。 海玄四人便约在此地碰面。 据江雪归所说，半年未见，他本想寻个酒楼，一醉尽欢，不料这个提议同时遭到了谢明决与萧以素的反对。 在这两人看来，若还在玄霄门内，寻一处寻常酒馆招待海玄，尚可说是请人来家中做客，体验下特色；但出了宗门，再如此随意，便显得对朋友有些怠慢了。 海玄对此倒无所谓……更准确些，他对醉酒没兴趣，对冰阁也没兴趣。 当初他带着小雉前往九仪阁，和林雪枝在丹周城重逢时，两人全程连个坐的地方都没选，连口茶都没喝，愣是单纯在城中散步，看看陌生城市的风景，便度过了难忘的一天。 真正想见你的人，对“见面”就感到喜悦的人……根本不在意你们要选在哪里，要做什么。 像这般在意招待之礼，在情分上反而显得生分了，不过他和谢、萧二人的关系，也的确还称不上有多深，二人此举，倒也能理解，尊重便是。 等海玄到了冰阁前，一眼就看到了人群中的三人——三人站一起，那代表气运的光芒几乎闪瞎他的眼。 江雪归套着兜帽略微遮掩容貌，双眼发亮，神色看起来意气风发，离开玄霄门似乎整个人都少了几分束缚，来庐城的这趟旅程，估摸着是给他玩爽了。 萧以素有样学样戴了个面纱，她今日穿了一件淡青色的长裙，外面罩着一件白色狐裘，即便穿得宽松，也遮蔽不住过于窈窕的身形。 谢明决则未作任何遮掩，单马尾的束发和半年前几乎没什么区别，穿着深色棉衣，第一眼毫不起眼，看身形只当是个做体力活的、还算好看的汉子。 两人都是情绪波动不显的类型，见到海玄简单面露微笑打个招呼，充满了大派高门弟子的气质。 只是随着四人进入冰阁，谢、萧二人显得驾轻就熟，姿态闲适，江雪归脸上却逐渐失去笑容，变得生涩起来。 如冰阁这种地方，在凡间消费并不低，在海玄看来，可能类似于前世的“迪xx乐园”、“环xx城”，只有某些大城市才有。 大部分人，一生也去不了一次。本地普通家庭的孩子，可能也就去那么寥寥数次。 江雪归，大抵是从没来过这种地方的。 与他认识时间已不短，海玄自认对他还算了解。 ——江雪归其实是个极其注重外在的人，甚至有些过度。 他不只是要形象好看，而是追求举手投足间都表现出一种亲切、松弛，让人一眼就觉得他是个好人、喜欢他……他对外在的追求细致到了这样的程度。 哪怕是喝醉了，他都在营造那股亲和力。 这是海玄半年前即将离开玄霄门时，某天突然闯入江雪归住处，意外见证独居的江雪归见到他后，迅速进入某种“表演”状态，产生的感想。 自那之后，他们关系无形中又近了一些。 而如今，江雪归脚下踩着租来的滑板，身体微微紧绷，双眼不着痕迹地迅速打量周围一切，在尝试融入环境……这副与他所追求效果背道而驰的样子，实属少见。 海玄将一切看在眼里，没有多说什么，因为他感觉—— “海兄弟，你以前没玩过？我已经完全学会了，诶，小豆子，别咬我手……” “我敲！起飞！” 那样的状态在江雪归身上只出现了十几秒，而仅仅不到一刻钟，他就已经带着新认识的小孩子在雪地里玩起来了。 大概这也是某种才华……海玄看他一脸眉开眼笑的样子滑远了些，转头看向身边的谢明决和萧以素，心中一声轻叹。 该说的还得说。 “你们此行有哪些目的地？我有些事，要直接前往云来圣地。” 刚才便已寒暄过了，他向来目标明确，不喜欢浪费时间。 这话一出，气氛瞬间就是一凝。 第6章 风云已动 萧以素下意识地垂下眼帘，长长的睫毛在眼睑处投下一小片阴影。 云来圣地在云州最东，路途遥远。四人里，唯她一人尚在炼气期，无法御空飞行。 若大家都是筑基期，绕点路、照顾一下时间倒也没什么，并不会耽误很久，可若是带上炼气期，绕路耽误的时间就…… 海玄这句话，几乎等同于宣告，完全没有“照顾”她的打算。 见一边萧师妹直接沉默不语，谢明决只得道：“萧师妹要先前往飞云山脉的家中，我家中也让我尽早回去，恐怕我们只能同行至飞云山脉外围了。” “我和江师弟需护送萧师妹安全到达，届时海道友可能要自行前往圣地了。” 他的提议合情合理，既尊重了海玄意愿，也照顾了同门之谊。 就在这时，江雪归迅速去而复返，干咳一声，向海玄劝道：“海兄弟，不急，云州风景不错，我们可以边走边看嘛……” 两人之前说话并未灵力传音，江雪归注意力本就留了一些在这，隔着几十米也能听到，此刻他心中颇为窘迫。 开什么玩笑！费心费力把大家凑到一起，怎么刚一见面就开始商量怎么散伙了？ “太慢了。”海玄摇摇头。 “……” 江雪归一时无言。 就在这时，一个带着几分笑意的清脆女声，毫无征兆地在四人耳边同时响起。 “以你们几位的身份，像凡人一样说话不作传音，可不是什么好习惯哦。” 四人心中皆是一惊，猛然转头循声望去。 只见不远处，不知何时站了一位身形娇小的女子，她裹着一身过长的白色大衣，面容瞧着不过十二三岁，一双灵动的眼睛却带着不属于这张脸的通透了然。 她正笑吟吟地看着这边，仿佛已经旁观了许久。 “裴……裴师姐？你怎么在这？” 江雪归最先作出反应，惊讶转身，脚下却是一滑，忘了自己才刚刚掌握平衡。 女子正是五元坛的裴白羽，她见江雪归狼狈的模样，笑得更开心了，身形一晃，悄无声息滑到在四人面前。 “裴师姐的道行又有精进了。” 我作为“三才”，居然被人在如此近距离旁观了许久而不知……谢明决看着眼前这位比她还大好几岁的“少女”，压下眼中的惊讶。 两人同为筑基巅峰，但裴白羽成名已久，在这个境界上已有数年底蕴，而谢明决不过去年刚踏入这一境界。 “嘻嘻，我的独门敛息法，还不错。” 裴白羽得意地眨了眨眼，丝毫没有前辈的架子，她目光在四人身上转了一圈，最后落在海玄身上，笑容收敛了几分。 “云州最近可不太平，你们知道庐城近来发生了什么事吗？” 江雪归一愣，好奇凑上前：“裴师姐，出什么事了？” “上个月，年前的几天，庐城城外南部的大桥被炸毁了，死了上百号人，里面甚至还有修行者。” 江雪归和萧以素闻言皆是一怔，他们一路行来，并未听说过这等惨案。 至于海玄，上个月九仪阁还在元州待机，就更不知道了。 谢明决却皱起了眉：“此行前我略有耳闻，城主府联合云天宗进行调查，月初对外宣称是妖兽作乱，已经处理妥当了。” 江雪归闻言，当即嘴角一咧，又凑到谢明决身边，拍了拍他的肩，笑道：“我们决哥出发前还不太想走这么一遭，结果做的准备很充分啊。” “嘴上不喜欢，身体却很诚实嘛。” 此言一出，众人安静了一瞬。 你这么作死，我等下可救不了你……海玄瞟了一眼两人，在他的角度，能看见谢明决垂下的手紧握起来，手背上已有青筋跳动。 裴白羽嗤笑一声，继续说了下去：“这事还没完，如此大的事，云来圣地势必要出面，可距离实在太远，便只派了一支筑基期弟子小队前来。” “调查此事的主力，落在了飞云山脉西部的云天宗上，可是……” 这种常规消息，海玄倒是门清。云天宗，云州西部的二流宗门，也是云州第二仙宗。云来圣地天高皇帝远，故云州西部多数事务的实际管理者，便是这个云天宗。 九仪阁抵达云州当日，云天宗宗主曾上门拜访。 海玄对这种应酬兴趣不大，只是知晓此事，并未见到这位宗主本人，也不知他拜访了九仪阁何处。 裴白羽环视众人，一字一句道：“接下来说的事，你们要保密。” “云来圣地那支小队，在快到庐城时，遭遇了神秘袭击，伤亡惨重，只有一个人成功逃回云来圣地。” “而云天宗来来去去，派出不少调查人员，全都完好无损，连根头发丝都没掉。” 冰阁内依旧热闹，可听到裴白羽所说之话的四人，心头已经掠过难言的寒意，江雪归甚至不禁倒吸一口凉气。 袭击九大仙宗的筑基期弟子？这已不是小打小闹，多半是蓄谋已久！ “云来圣地必然震怒。” 谢明决沉声道，脸色难看。 他出发前便让家里人收集近期云州的情报，可哪怕是云州谢氏，对这种家门口发生的大事，内幕都一无所知，这说明消息封锁得何等严密。 “何止是震怒。”裴白羽道，“圣地出动了两名元婴长老，带了数十名精锐弟子，几天前到了云天宗，对外称前往云天宗友好交流，实则要以云天宗为据点，把这件事查个底朝天。” 两名元婴长老，高端战力上已是当初远赴玄州，和玄冥天交涉，换回圣女的规格了……海玄很快联想到。 恐怕还不止如此，云天宗与庐城城主府距事发地近在咫尺，封锁消息也需他们配合，这般大事，必然知晓。 云来圣地此番完全是颜面扫地，派出如此多人进驻云天宗，一方面是追查真凶，另一方面未必没有在云州西部重建威信、敲打云天宗之意。 海玄心念电转，瞬间感觉前些时间云天宗宗主登门，多了几分不一样的意味。 不过这种机密消息，裴师姐能知道，她倒是渠道很广……海玄悄悄看向裴白羽腹诽道。 就在这时，他耳边响起了裴白羽的灵力传音，声音依旧清脆。 “听海师弟刚才说的话，去云来圣地，应该不是为了九仪阁的公干？” “若是私事，比如想找什么人，说不定对方此刻就在云天宗，你跑去云来圣地，反而舍近求远了。” 海玄闻言，心头一跳。 好敏锐的女人。 “你可以悄悄告诉我名字，我能帮你打听一下，那人现在在不在云天宗。” 海玄心中微动。 此行前往云来圣地，正是为了见云梦瑶、林雪枝。 若论精锐弟子，云来圣地能比她俩强的，应该不多。 即便云梦瑶身为圣女，又有前科，未必能外出，但林雪枝大概率是会来的。 若她跟随云来圣地队伍，留在云天宗调查此事，不便用传音石联系我，也有了合理解释。 海玄有些意动，但是…… “你放心，我干这行的，绝不泄密。” “……” 你应该没学读心术之类的东西？ 不过裴白羽此人，看似跳脱，实则心思缜密，颇有信誉，与各方势力都有联系，称得上五元坛乃至整个正道年轻一辈的翘楚。 思及此，海玄不再犹豫，同样传音入密，说了两个名字。 …… 与此同时，飞云山脉西部，云天宗。 作为云州境内第二仙宗，云天宗山门气派非凡，亭台楼阁依山而建，云雾缭绕间，仙鹤啼鸣，一派仙家景象。 只是近日，宗门内的气氛却格外微妙。 平日里神采飞扬的云天宗弟子们，此刻大多神色紧绷，见到那些身着云纹白袍的云来圣地弟子，更是恭敬避让，不敢有丝毫怠慢。 某处高峰顶上，一处灵气浓郁的幽静小院内。 云梦瑶缓缓睁开双眼，周身萦绕的光华渐渐消散，尽数敛入体内。 她轻轻吐出一口清气，那气息在空中凝成一道白练，久久不散。 “吱呀”一声，房门被推开。 一名穿着侍女服饰的少女端着餐盘走了进来，看到云梦瑶的状态，不由得眼前一亮，惊喜赞道：“小姐的修行速度真是旷古绝今！照这样子，不日便可突破至筑基后期了！” 谁能想到，眼前的少女一年前甚至还是炼气期。 云梦瑶闻言，只是淡然一笑，起身打开了窗。 屋外山风一下涌了进来，吹起她披散的长发。 侍女见她眺望窗外，只当她是喜欢云天宗的景色，便道：“小姐是第一次住这么高的山峰上，这里景色相当好呢。” “嗯，云来圣地，的确是没有这么高的山呢……”云梦瑶有些出神，喃喃说道。 第6章 风云已动 萧以素下意识地垂下眼帘，长长的睫毛在眼睑处投下一小片阴影。 云来圣地在云州最东，路途遥远。四人里，唯她一人尚在炼气期，无法御空飞行。 若大家都是筑基期，绕点路、照顾一下时间倒也没什么，并不会耽误很久，可若是带上炼气期，绕路耽误的时间就…… 海玄这句话，几乎等同于宣告，完全没有“照顾”她的打算。 见一边萧师妹直接沉默不语，谢明决只得道：“萧师妹要先前往飞云山脉的家中，我家中也让我尽早回去，恐怕我们只能同行至飞云山脉外围了。” “我和江师弟需护送萧师妹安全到达，届时海道友可能要自行前往圣地了。” 他的提议合情合理，既尊重了海玄意愿，也照顾了同门之谊。 就在这时，江雪归迅速去而复返，干咳一声，向海玄劝道：“海兄弟，不急，云州风景不错，我们可以边走边看嘛……” 两人之前说话并未灵力传音，江雪归注意力本就留了一些在这，隔着几十米也能听到，此刻他心中颇为窘迫。 开什么玩笑！费心费力把大家凑到一起，怎么刚一见面就开始商量怎么散伙了？ “太慢了。”海玄摇摇头。 “……” 江雪归一时无言。 就在这时，一个带着几分笑意的清脆女声，毫无征兆地在四人耳边同时响起。 “以你们几位的身份，像凡人一样说话不作传音，可不是什么好习惯哦。” 四人心中皆是一惊，猛然转头循声望去。 只见不远处，不知何时站了一位身形娇小的女子，她裹着一身过长的白色大衣，面容瞧着不过十二三岁，一双灵动的眼睛却带着不属于这张脸的通透了然。 她正笑吟吟地看着这边，仿佛已经旁观了许久。 “裴……裴师姐？你怎么在这？” 江雪归最先作出反应，惊讶转身，脚下却是一滑，忘了自己才刚刚掌握平衡。 女子正是五元坛的裴白羽，她见江雪归狼狈的模样，笑得更开心了，身形一晃，悄无声息滑到在四人面前。 “裴师姐的道行又有精进了。” 我作为“三才”，居然被人在如此近距离旁观了许久而不知……谢明决看着眼前这位比她还大好几岁的“少女”，压下眼中的惊讶。 两人同为筑基巅峰，但裴白羽成名已久，在这个境界上已有数年底蕴，而谢明决不过去年刚踏入这一境界。 “嘻嘻，我的独门敛息法，还不错。” 裴白羽得意地眨了眨眼，丝毫没有前辈的架子，她目光在四人身上转了一圈，最后落在海玄身上，笑容收敛了几分。 “云州最近可不太平，你们知道庐城近来发生了什么事吗？” 江雪归一愣，好奇凑上前：“裴师姐，出什么事了？” “上个月，年前的几天，庐城城外南部的大桥被炸毁了，死了上百号人，里面甚至还有修行者。” 江雪归和萧以素闻言皆是一怔，他们一路行来，并未听说过这等惨案。 至于海玄，上个月九仪阁还在元州待机，就更不知道了。 谢明决却皱起了眉：“此行前我略有耳闻，城主府联合云天宗进行调查，月初对外宣称是妖兽作乱，已经处理妥当了。” 江雪归闻言，当即嘴角一咧，又凑到谢明决身边，拍了拍他的肩，笑道：“我们决哥出发前还不太想走这么一遭，结果做的准备很充分啊。” “嘴上不喜欢，身体却很诚实嘛。” 此言一出，众人安静了一瞬。 你这么作死，我等下可救不了你……海玄瞟了一眼两人，在他的角度，能看见谢明决垂下的手紧握起来，手背上已有青筋跳动。 裴白羽嗤笑一声，继续说了下去：“这事还没完，如此大的事，云来圣地势必要出面，可距离实在太远，便只派了一支筑基期弟子小队前来。” “调查此事的主力，落在了飞云山脉西部的云天宗上，可是……” 这种常规消息，海玄倒是门清。云天宗，云州西部的二流宗门，也是云州第二仙宗。云来圣地天高皇帝远，故云州西部多数事务的实际管理者，便是这个云天宗。 九仪阁抵达云州当日，云天宗宗主曾上门拜访。 海玄对这种应酬兴趣不大，只是知晓此事，并未见到这位宗主本人，也不知他拜访了九仪阁何处。 裴白羽环视众人，一字一句道：“接下来说的事，你们要保密。” “云来圣地那支小队，在快到庐城时，遭遇了神秘袭击，伤亡惨重，只有一个人成功逃回云来圣地。” “而云天宗来来去去，派出不少调查人员，全都完好无损，连根头发丝都没掉。” 冰阁内依旧热闹，可听到裴白羽所说之话的四人，心头已经掠过难言的寒意，江雪归甚至不禁倒吸一口凉气。 袭击九大仙宗的筑基期弟子？这已不是小打小闹，多半是蓄谋已久！ “云来圣地必然震怒。” 谢明决沉声道，脸色难看。 他出发前便让家里人收集近期云州的情报，可哪怕是云州谢氏，对这种家门口发生的大事，内幕都一无所知，这说明消息封锁得何等严密。 “何止是震怒。”裴白羽道，“圣地出动了两名元婴长老，带了数十名精锐弟子，几天前到了云天宗，对外称前往云天宗友好交流，实则要以云天宗为据点，把这件事查个底朝天。” 两名元婴长老，高端战力上已是当初远赴玄州，和玄冥天交涉，换回圣女的规格了……海玄很快联想到。 恐怕还不止如此，云天宗与庐城城主府距事发地近在咫尺，封锁消息也需他们配合，这般大事，必然知晓。 云来圣地此番完全是颜面扫地，派出如此多人进驻云天宗，一方面是追查真凶，另一方面未必没有在云州西部重建威信、敲打云天宗之意。 海玄心念电转，瞬间感觉前些时间云天宗宗主登门，多了几分不一样的意味。 不过这种机密消息，裴师姐能知道，她倒是渠道很广……海玄悄悄看向裴白羽腹诽道。 就在这时，他耳边响起了裴白羽的灵力传音，声音依旧清脆。 “听海师弟刚才说的话，去云来圣地，应该不是为了九仪阁的公干？” “若是私事，比如想找什么人，说不定对方此刻就在云天宗，你跑去云来圣地，反而舍近求远了。” 海玄闻言，心头一跳。 好敏锐的女人。 “你可以悄悄告诉我名字，我能帮你打听一下，那人现在在不在云天宗。” 海玄心中微动。 此行前往云来圣地，正是为了见云梦瑶、林雪枝。 若论精锐弟子，云来圣地能比她俩强的，应该不多。 即便云梦瑶身为圣女，又有前科，未必能外出，但林雪枝大概率是会来的。 若她跟随云来圣地队伍，留在云天宗调查此事，不便用传音石联系我，也有了合理解释。 海玄有些意动，但是…… “你放心，我干这行的，绝不泄密。” “……” 你应该没学读心术之类的东西？ 不过裴白羽此人，看似跳脱，实则心思缜密，颇有信誉，与各方势力都有联系，称得上五元坛乃至整个正道年轻一辈的翘楚。 思及此，海玄不再犹豫，同样传音入密，说了两个名字。 …… 与此同时，飞云山脉西部，云天宗。 作为云州境内第二仙宗，云天宗山门气派非凡，亭台楼阁依山而建，云雾缭绕间，仙鹤啼鸣，一派仙家景象。 只是近日，宗门内的气氛却格外微妙。 平日里神采飞扬的云天宗弟子们，此刻大多神色紧绷，见到那些身着云纹白袍的云来圣地弟子，更是恭敬避让，不敢有丝毫怠慢。 某处高峰顶上，一处灵气浓郁的幽静小院内。 云梦瑶缓缓睁开双眼，周身萦绕的光华渐渐消散，尽数敛入体内。 她轻轻吐出一口清气，那气息在空中凝成一道白练，久久不散。 “吱呀”一声，房门被推开。 一名穿着侍女服饰的少女端着餐盘走了进来，看到云梦瑶的状态，不由得眼前一亮，惊喜赞道：“小姐的修行速度真是旷古绝今！照这样子，不日便可突破至筑基后期了！” 谁能想到，眼前的少女一年前甚至还是炼气期。 云梦瑶闻言，只是淡然一笑，起身打开了窗。 屋外山风一下涌了进来，吹起她披散的长发。 侍女见她眺望窗外，只当她是喜欢云天宗的景色，便道：“小姐是第一次住这么高的山峰上，这里景色相当好呢。” “嗯，云来圣地，的确是没有这么高的山呢……”云梦瑶有些出神，喃喃说道。 第7章 庐城事故 “小姐，我方才去了趟宗门大殿，见到了昨天那两位客人……” 侍女青萝将餐盘放下，开始说起上午的见闻。 云梦瑶并未回头，目光依旧落在窗外连绵起伏的山峦上。 昨日，云天宗来了两位贵客。 一人来自良州国，一人来自无涯海盟。 这两方势力的代表人，都是为了飞云山脉秘境特产的麒麟火髓而来。 麒麟火髓似矿非矿，似药非药，整个大陆上也只有屈指可数的那么几块产出地，乃高阶火属性灵根修士所需的一种至宝，据说突破元婴甚至化神都用得上。 而飞云山脉距十方界南北、中域都不远，产量又丰厚，可以说是麒麟火髓最重要的产地。 云来圣地建宗之时对此兴趣不大，因云来圣地主修水木长生，如麒麟火髓这等火属性能量精纯的天材地宝，储存过多甚至可能破坏圣地风水，着实食之无味，弃之可惜。 还不如等二流仙宗控制了飞云山脉，再让他们上贡。 而随着历史推演，最终云天宗成了飞云山脉的霸主。 如云州中部的谢家、萧家等修仙家族，亦或是其他仙宗，单个拎出来都比不过云天宗。 昨日两方贵客登门，这种动静自然也瞒不过云来圣地的耳目。 云天宗昨日头疼无比，两边都是他们惹不起的角色，身后还有个云来圣地在静静看戏。谈判了半天，两边总有不满意的地方，最后宗主灵机一动，想了个办法，宣布让两边此次前来的代表人斗法，谁赢了谁就能拿大头。 青萝语气中带着几分打趣，道：“今天那两人倒是同意了，不过他们也提了个要求。” “要云天宗弟子也加入这场斗法，上场者可随意临时改变，若云天宗仍一场不胜，就要向他们两人的败方付一大笔赔款。”” “哦？”云梦瑶终于回过神，眼底掠过一丝兴趣。 这算盘打得倒是精明，云天宗想置身事外，坐山观虎斗，人家偏要把他们也拖下水。 “云天宗同意了？” “当场就同意了。” 云梦瑶收回目光，将窗户关好，轻轻一叹。 良州国远在万里之外，立场中立。无涯海盟却是实打实的魔道，时常在云州东部海域出没，与云来圣地多有摩擦。 云来圣地在此事上的立场，不言而喻。 她都能猜到那两位带队的元婴长老，之后要找她说什么了。 好不容易出门散散心，又有事找上门了……云梦瑶略作思索，问道：“斗法何时开始？” …… 冰阁会面后，裴白羽很快便打探到消息，凑到海玄身边，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说：“云梦瑶还真在云天宗，另一位就不知道了。” 她说完，促狭地眨了眨眼，表情玩味。 她居然在云天宗！？ 海玄听闻消息，心头一震，面上却不动声色。 而裴白羽声称自己要去一趟五元坛设在云州东部的分坛，时间不紧，正好与他们同行一段路。 既然所有人都顺路，一行便不多拖沓，乘车向东南方向的飞云山脉行去。 队伍里毕竟有个炼气期的萧以素，众人便在天黑后，于中途的一个小镇上寻了家客栈住下。 夜深人静，海玄正自冥想，锻炼神识，房门却被“砰”的一声撞开。 江雪归风风火火地闯了进来：“海兄弟，你饿不饿！” “不管你饿不饿，我感觉我快饿死了，一起出去找点吃的！” 白日里在冰阁光顾着玩，晚饭又吃得简单，若是个二十岁出头的凡人倒还真是会饿……海玄转过眼，看着他这副模样，有些无奈。 你又不是体修，哪有筑基期一顿不吃就饿着的？ 多半是单纯嘴馋了。 “念无与为乐者，遂至承天寺寻张怀民。怀民亦未寝，相与步于中庭……” “呃，你刚才嘟嘟囔囔什么？” “没什么，出门。” 海玄也想出门散散心，本以为要到云来圣地才能再见云梦瑶，却没想到，如今可以说是近在眼前了。 之前所预想的，先在圣地内打探她近来消息，猜测她与自己见面的心情……如此种种事前准备，皆化泡影，此刻心头可谓微妙。 两人一同下楼，江雪归很快在大街上寻了家灯火通明的酒馆。 “小二，来十斤九酝春，四斤牛肉，两只肥鸡。” 几壶酒下肚，两人聊至兴起，江雪归脸上泛起红光，胆子也大了起来，他压低声音，神秘兮兮地凑过来：“我忽然有个想法，我们去看看裴师姐白天说的那座被毁的大桥怎么样？” “今晚？” “对。” 庐城南边是座大湖，名为果湖。他们所在小镇位于果湖东侧，只需再行上两天就能入飞云山脉，而被毁的大桥却在湖的西北角，相距甚远，除了飞行横渡果湖别无他法。 “可以。”海玄对那座桥倒也有些好奇心，他干脆答应下来。 江雪归大喜，待二人酒足饭饱，便领着海玄结账出门。 初春的夜风颇凉，却吹不散酒意，江雪归兴奋地御剑而起，灵力毫无收敛地激荡开来。 “海兄弟，跟上！” 海玄摇摇头，身形一晃，如鬼魅般悄无声息地跟了上去。 他这半年来可没闲着，玄冥天身法本就以诡谲迅捷着称，海玄又受慕容璎珞影响，精研空中行动，同级之内，论速度恐怕只有同门才能与他比比。 江雪归势头看似狂猛，飞了没多久，便被海玄不紧不慢地追上了。 果湖浩瀚，月光下波光粼粼，两人横渡湖面，耳畔狂风吹拂，没多久便远远望见了那座横跨湖湾的断桥。 即便是在夜色中，那断壁残垣的景象也足够触目惊心。 石桥有近千米长，虽谈不上雄伟壮观，但在凡间也算得上大工程了，如今却像是被巨力从中间硬生生撕开，近半的桥身消失无踪，只剩下参差不齐的石块与断裂的钢筋，无声地指向漆黑的湖面。 桥下便是果湖的一处支流，水流湍急，冲刷着断裂的桥墩。 两人在空中停下，江雪归脸上露出不可置信的神情，轻轻咋舌道：“乖乖，这得死多少人……” 白天，裴白羽说这一遭死了上百号人，可海玄此刻一看，便知那纯粹是城主府为了稳定人心罢了。 实际死伤，恐怕过千。 第7章 庐城事故 “小姐，我方才去了趟宗门大殿，见到了昨天那两位客人……” 侍女青萝将餐盘放下，开始说起上午的见闻。 云梦瑶并未回头，目光依旧落在窗外连绵起伏的山峦上。 昨日，云天宗来了两位贵客。 一人来自良州国，一人来自无涯海盟。 这两方势力的代表人，都是为了飞云山脉秘境特产的麒麟火髓而来。 麒麟火髓似矿非矿，似药非药，整个大陆上也只有屈指可数的那么几块产出地，乃高阶火属性灵根修士所需的一种至宝，据说突破元婴甚至化神都用得上。 而飞云山脉距十方界南北、中域都不远，产量又丰厚，可以说是麒麟火髓最重要的产地。 云来圣地建宗之时对此兴趣不大，因云来圣地主修水木长生，如麒麟火髓这等火属性能量精纯的天材地宝，储存过多甚至可能破坏圣地风水，着实食之无味，弃之可惜。 还不如等二流仙宗控制了飞云山脉，再让他们上贡。 而随着历史推演，最终云天宗成了飞云山脉的霸主。 如云州中部的谢家、萧家等修仙家族，亦或是其他仙宗，单个拎出来都比不过云天宗。 昨日两方贵客登门，这种动静自然也瞒不过云来圣地的耳目。 云天宗昨日头疼无比，两边都是他们惹不起的角色，身后还有个云来圣地在静静看戏。谈判了半天，两边总有不满意的地方，最后宗主灵机一动，想了个办法，宣布让两边此次前来的代表人斗法，谁赢了谁就能拿大头。 青萝语气中带着几分打趣，道：“今天那两人倒是同意了，不过他们也提了个要求。” “要云天宗弟子也加入这场斗法，上场者可随意临时改变，若云天宗仍一场不胜，就要向他们两人的败方付一大笔赔款。”” “哦？”云梦瑶终于回过神，眼底掠过一丝兴趣。 这算盘打得倒是精明，云天宗想置身事外，坐山观虎斗，人家偏要把他们也拖下水。 “云天宗同意了？” “当场就同意了。” 云梦瑶收回目光，将窗户关好，轻轻一叹。 良州国远在万里之外，立场中立。无涯海盟却是实打实的魔道，时常在云州东部海域出没，与云来圣地多有摩擦。 云来圣地在此事上的立场，不言而喻。 她都能猜到那两位带队的元婴长老，之后要找她说什么了。 好不容易出门散散心，又有事找上门了……云梦瑶略作思索，问道：“斗法何时开始？” …… 冰阁会面后，裴白羽很快便打探到消息，凑到海玄身边，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说：“云梦瑶还真在云天宗，另一位就不知道了。” 她说完，促狭地眨了眨眼，表情玩味。 她居然在云天宗！？ 海玄听闻消息，心头一震，面上却不动声色。 而裴白羽声称自己要去一趟五元坛设在云州东部的分坛，时间不紧，正好与他们同行一段路。 既然所有人都顺路，一行便不多拖沓，乘车向东南方向的飞云山脉行去。 队伍里毕竟有个炼气期的萧以素，众人便在天黑后，于中途的一个小镇上寻了家客栈住下。 夜深人静，海玄正自冥想，锻炼神识，房门却被“砰”的一声撞开。 江雪归风风火火地闯了进来：“海兄弟，你饿不饿！” “不管你饿不饿，我感觉我快饿死了，一起出去找点吃的！” 白日里在冰阁光顾着玩，晚饭又吃得简单，若是个二十岁出头的凡人倒还真是会饿……海玄转过眼，看着他这副模样，有些无奈。 你又不是体修，哪有筑基期一顿不吃就饿着的？ 多半是单纯嘴馋了。 “念无与为乐者，遂至承天寺寻张怀民。怀民亦未寝，相与步于中庭……” “呃，你刚才嘟嘟囔囔什么？” “没什么，出门。” 海玄也想出门散散心，本以为要到云来圣地才能再见云梦瑶，却没想到，如今可以说是近在眼前了。 之前所预想的，先在圣地内打探她近来消息，猜测她与自己见面的心情……如此种种事前准备，皆化泡影，此刻心头可谓微妙。 两人一同下楼，江雪归很快在大街上寻了家灯火通明的酒馆。 “小二，来十斤九酝春，四斤牛肉，两只肥鸡。” 几壶酒下肚，两人聊至兴起，江雪归脸上泛起红光，胆子也大了起来，他压低声音，神秘兮兮地凑过来：“我忽然有个想法，我们去看看裴师姐白天说的那座被毁的大桥怎么样？” “今晚？” “对。” 庐城南边是座大湖，名为果湖。他们所在小镇位于果湖东侧，只需再行上两天就能入飞云山脉，而被毁的大桥却在湖的西北角，相距甚远，除了飞行横渡果湖别无他法。 “可以。”海玄对那座桥倒也有些好奇心，他干脆答应下来。 江雪归大喜，待二人酒足饭饱，便领着海玄结账出门。 初春的夜风颇凉，却吹不散酒意，江雪归兴奋地御剑而起，灵力毫无收敛地激荡开来。 “海兄弟，跟上！” 海玄摇摇头，身形一晃，如鬼魅般悄无声息地跟了上去。 他这半年来可没闲着，玄冥天身法本就以诡谲迅捷着称，海玄又受慕容璎珞影响，精研空中行动，同级之内，论速度恐怕只有同门才能与他比比。 江雪归势头看似狂猛，飞了没多久，便被海玄不紧不慢地追上了。 果湖浩瀚，月光下波光粼粼，两人横渡湖面，耳畔狂风吹拂，没多久便远远望见了那座横跨湖湾的断桥。 即便是在夜色中，那断壁残垣的景象也足够触目惊心。 石桥有近千米长，虽谈不上雄伟壮观，但在凡间也算得上大工程了，如今却像是被巨力从中间硬生生撕开，近半的桥身消失无踪，只剩下参差不齐的石块与断裂的钢筋，无声地指向漆黑的湖面。 桥下便是果湖的一处支流，水流湍急，冲刷着断裂的桥墩。 两人在空中停下，江雪归脸上露出不可置信的神情，轻轻咋舌道：“乖乖，这得死多少人……” 白天，裴白羽说这一遭死了上百号人，可海玄此刻一看，便知那纯粹是城主府为了稳定人心罢了。 实际死伤，恐怕过千。 第8章 追凶 “能把这桥弄成这样，少说也得是金丹期的妖兽发狂了？”江雪归皱眉道。 你还真信了官方的说法……海玄心中有些无语。 这家伙，大部分时候其实都很精明，有时候却单纯得可以。 “海兄弟，我打算去周围看看，你呢？”江雪归看完大桥，便生出新的想法。 “我上前仔细看看。”海玄想近距离观察断口，看看能否发现什么线索。 “好，那我去去就回。” 话音刚落，江雪归身影便向桥头的山林方向掠去。 海玄看着眼前景象，神识如水银泻地般铺展开来，心里对小天问道：“你怎么看？” 小天肯定道：“筑基期的妖兽的确搞不出这么大动静，元婴期又太少见，多半是金丹期妖兽了！不过这里离庐城那么近，城主府和云天宗居然没发现吗？” 怎么连你也…… 海玄暗自叹气，对小天解释道：“庐城是云州西部最大城，防御森严，莫说近处的云天宗了，云来圣地都必然在城中有驻地。” “一只金丹大妖悄无声息摸到这里，搞出这么大动静，然后全身而退？云天宗若这都察觉不到，那也不配做云州第二仙宗了。” “与其说是妖兽，还不如说是哪个路过修士的法宝失控，当场炸了，可能性都比这高。” 海玄说着说着，忽然停了下来。 江雪归刚才提金丹妖兽，是在……反讽？ 用官方解释，来表达他对这事背后真相的怀疑？ 海玄忽然觉得，自己好像也有点喝醉了，脑子反应都慢了半拍。 不过，能让城主府和云天宗宁可用“金丹妖兽”这种蹩脚借口来搪塞，也要掩盖的真相……到底有多麻烦？ …… 另一边，江雪归收敛了所有气息，顺着冥冥中的一丝感应，在山林间穿行。 飞了约莫数里，他忽然察觉到一丝异常的灵力波动。 他心中一动，悄然落地，拨开眼前灌木丛，只见前方有一个黑黝黝的山洞口。 沿着山洞往内走几十步，便见前方一片空地上，一个灵阵正散发着幽幽的微光。阵法中，赫然躺着七八具残缺不全的尸体，状貌凄惨。 而在阵法中央，则躺着一只身长近十米的巨物，江雪归看不真切，第一反应只觉是什么妖兽。 一名身着黑袍的修士正背对着他，小心翼翼地在阵法边缘刻画着什么，口中念念有词。 浓郁的死气与怨气被阵法汇聚，几乎凝为实质。 这是……在炼尸！？ 江雪归脑中“嗡”的一声，一股难以遏制的怒火直冲天灵盖。 就在他气息出现波动的瞬间，那黑袍修士也猛然察觉到了什么，霍然转身。 那是一张被符文刺青覆盖了大半的脸，眼睛里满是惊骇与暴戾。 “什么人！” 被撞破了行迹，黑袍修士眼中杀机毕现。 江雪归哪还不知道自己撞上了什么腌臜事，手中长剑出鞘。 “拿凡人炼制邪物，你这畜生，今日必叫你神魂俱灭！” 话音未落，他已人随剑走，一道凌厉无匹的剑光，直刺对方而去！ 面对这饱含杀意的一剑，那黑袍修士并未硬接，身形诡异一扭，险之又险地避开要害，肩头却被剑气划开一道深可见骨的口子。 他闷哼一声，向洞口亡命般冲去。 这种地方为什么会出现玄霄门的修士！ 黑袍人已认出了江雪归的路数，他不过筑基初期修为，自知绝非对手，留下来只有死路一条。 江雪归冷哼一声，脚下一边发力追出洞口，一边飞快取出传音石：“海兄弟，断桥东北方大约五里，山洞，有邪修，速来！” 山林间的追逐迅疾而无声，前方黑袍人拼命奔逃，身后剑气如芒在背，即便各种诡异法器尽出，也好几次险些被削掉肢体。 约莫一刻钟后，黑袍人遍体鳞伤，似乎终于赶到了什么地方，再也支撑不住，嘶声尖叫起来：“白霜蝎，救我！” 声音在寂静的夜空中回荡，显得格外刺耳。 江雪归心中一凛，护体灵力瞬间暴涨数分，神识警惕地扫向四周。然而，林中除了风声，再无半点动静。 被耍了？ 一股怒意涌上心头，江雪归不再保留，灵力灌注，转守为攻，剑锋一指，便要一剑枭首。 就在此时，一柄剑，映着苍白月光，匪夷所思地自他右侧闪现。 “噗！” 江雪归只觉右胸剧痛，鲜血瞬间染透前襟，一股阴寒剑气钻心刺骨，让他神智都空白一瞬，手中蓄势待发的长剑也因此偏离了准头，只在黑袍人腹部留下一道深长的伤口，却未能致命。 惊骇之下，江雪归酒已醒了大半，他强忍剧痛，足尖点地，猛然向后拉开十余丈距离，目光死死盯住方才剑光的方向。 一道灰袍身影，手中提着一柄寒光凛凛的剑，兜帽压得很低，看不见面容，周身灵力波动不强，同样只有筑基初期修为。 可刚才那一剑…… 未等江雪归多想，灰袍人影便动了。 没有半分试探，他身形一晃，整个人便如鬼魅般贴近，手中剑路诡异莫测，专攻江雪归因受伤而出现的防守空隙。 叮！叮！当！ 金铁交鸣之声不绝于耳，火星在夜色中四溅。 江雪归越斗越是心惊。 他自认剑道天赋出众，当初与海玄所说，同级之中领衔同门，并非完全虚言。 可眼前这人，剑招大开大合处不多，尽是些刁钻、阴险、不合常理的路数，每一剑都恰好刺在他最难受的地方，逼得他不得不回防。 明明每一次两剑碰撞，自己力量上都明显优势，但在剑招上却被对方死死压制。 若自己想多发力，反而会被对方用剑借力，带偏自身剑势，让自己更为不利。 短短三十余回合，江雪归险象环生，若非浑厚的护体灵力打底，对方的剑又品质不高，他此刻已经落败。 又一次险险避开刺向肋下的一剑，江雪归感到胸口的伤势在灵力激荡下愈发疼痛。 他牙关咬紧，精神已经紧绷到极限。 不能再被对方的节奏带着走了。 他剑术再高，法器却不如我，灵力、功法底蕴更是云泥之别！只要稳住阵脚，耗也能耗死他！ 想通此节，江雪归不再试图进攻，呼吸变缓变深，剑势转为沉稳，守得滴水不漏，将玄霄门功法善于缠斗、灵力悠长的优势发挥得淋漓尽致。 虽然我一直觉得门里固守的剑法很丢人，但关键时候还是这招好用……江雪归看对方连攻无果，局势渐渐稳住，知晓自己已逐步迈向优势。 灰袍人似乎也察觉到了这点，攻势骤然一紧，全身灵力毫无保留地灌注于剑上，剑身嗡嗡作响，一股锐不可当的杀气冲天而起。 这是要拼命了！ 江雪归全神贯注，将大半灵力运于身前，准备硬接这雷霆一击。 第8章 追凶 “能把这桥弄成这样，少说也得是金丹期的妖兽发狂了？”江雪归皱眉道。 你还真信了官方的说法……海玄心中有些无语。 这家伙，大部分时候其实都很精明，有时候却单纯得可以。 “海兄弟，我打算去周围看看，你呢？”江雪归看完大桥，便生出新的想法。 “我上前仔细看看。”海玄想近距离观察断口，看看能否发现什么线索。 “好，那我去去就回。” 话音刚落，江雪归身影便向桥头的山林方向掠去。 海玄看着眼前景象，神识如水银泻地般铺展开来，心里对小天问道：“你怎么看？” 小天肯定道：“筑基期的妖兽的确搞不出这么大动静，元婴期又太少见，多半是金丹期妖兽了！不过这里离庐城那么近，城主府和云天宗居然没发现吗？” 怎么连你也…… 海玄暗自叹气，对小天解释道：“庐城是云州西部最大城，防御森严，莫说近处的云天宗了，云来圣地都必然在城中有驻地。” “一只金丹大妖悄无声息摸到这里，搞出这么大动静，然后全身而退？云天宗若这都察觉不到，那也不配做云州第二仙宗了。” “与其说是妖兽，还不如说是哪个路过修士的法宝失控，当场炸了，可能性都比这高。” 海玄说着说着，忽然停了下来。 江雪归刚才提金丹妖兽，是在……反讽？ 用官方解释，来表达他对这事背后真相的怀疑？ 海玄忽然觉得，自己好像也有点喝醉了，脑子反应都慢了半拍。 不过，能让城主府和云天宗宁可用“金丹妖兽”这种蹩脚借口来搪塞，也要掩盖的真相……到底有多麻烦？ …… 另一边，江雪归收敛了所有气息，顺着冥冥中的一丝感应，在山林间穿行。 飞了约莫数里，他忽然察觉到一丝异常的灵力波动。 他心中一动，悄然落地，拨开眼前灌木丛，只见前方有一个黑黝黝的山洞口。 沿着山洞往内走几十步，便见前方一片空地上，一个灵阵正散发着幽幽的微光。阵法中，赫然躺着七八具残缺不全的尸体，状貌凄惨。 而在阵法中央，则躺着一只身长近十米的巨物，江雪归看不真切，第一反应只觉是什么妖兽。 一名身着黑袍的修士正背对着他，小心翼翼地在阵法边缘刻画着什么，口中念念有词。 浓郁的死气与怨气被阵法汇聚，几乎凝为实质。 这是……在炼尸！？ 江雪归脑中“嗡”的一声，一股难以遏制的怒火直冲天灵盖。 就在他气息出现波动的瞬间，那黑袍修士也猛然察觉到了什么，霍然转身。 那是一张被符文刺青覆盖了大半的脸，眼睛里满是惊骇与暴戾。 “什么人！” 被撞破了行迹，黑袍修士眼中杀机毕现。 江雪归哪还不知道自己撞上了什么腌臜事，手中长剑出鞘。 “拿凡人炼制邪物，你这畜生，今日必叫你神魂俱灭！” 话音未落，他已人随剑走，一道凌厉无匹的剑光，直刺对方而去！ 面对这饱含杀意的一剑，那黑袍修士并未硬接，身形诡异一扭，险之又险地避开要害，肩头却被剑气划开一道深可见骨的口子。 他闷哼一声，向洞口亡命般冲去。 这种地方为什么会出现玄霄门的修士！ 黑袍人已认出了江雪归的路数，他不过筑基初期修为，自知绝非对手，留下来只有死路一条。 江雪归冷哼一声，脚下一边发力追出洞口，一边飞快取出传音石：“海兄弟，断桥东北方大约五里，山洞，有邪修，速来！” 山林间的追逐迅疾而无声，前方黑袍人拼命奔逃，身后剑气如芒在背，即便各种诡异法器尽出，也好几次险些被削掉肢体。 约莫一刻钟后，黑袍人遍体鳞伤，似乎终于赶到了什么地方，再也支撑不住，嘶声尖叫起来：“白霜蝎，救我！” 声音在寂静的夜空中回荡，显得格外刺耳。 江雪归心中一凛，护体灵力瞬间暴涨数分，神识警惕地扫向四周。然而，林中除了风声，再无半点动静。 被耍了？ 一股怒意涌上心头，江雪归不再保留，灵力灌注，转守为攻，剑锋一指，便要一剑枭首。 就在此时，一柄剑，映着苍白月光，匪夷所思地自他右侧闪现。 “噗！” 江雪归只觉右胸剧痛，鲜血瞬间染透前襟，一股阴寒剑气钻心刺骨，让他神智都空白一瞬，手中蓄势待发的长剑也因此偏离了准头，只在黑袍人腹部留下一道深长的伤口，却未能致命。 惊骇之下，江雪归酒已醒了大半，他强忍剧痛，足尖点地，猛然向后拉开十余丈距离，目光死死盯住方才剑光的方向。 一道灰袍身影，手中提着一柄寒光凛凛的剑，兜帽压得很低，看不见面容，周身灵力波动不强，同样只有筑基初期修为。 可刚才那一剑…… 未等江雪归多想，灰袍人影便动了。 没有半分试探，他身形一晃，整个人便如鬼魅般贴近，手中剑路诡异莫测，专攻江雪归因受伤而出现的防守空隙。 叮！叮！当！ 金铁交鸣之声不绝于耳，火星在夜色中四溅。 江雪归越斗越是心惊。 他自认剑道天赋出众，当初与海玄所说，同级之中领衔同门，并非完全虚言。 可眼前这人，剑招大开大合处不多，尽是些刁钻、阴险、不合常理的路数，每一剑都恰好刺在他最难受的地方，逼得他不得不回防。 明明每一次两剑碰撞，自己力量上都明显优势，但在剑招上却被对方死死压制。 若自己想多发力，反而会被对方用剑借力，带偏自身剑势，让自己更为不利。 短短三十余回合，江雪归险象环生，若非浑厚的护体灵力打底，对方的剑又品质不高，他此刻已经落败。 又一次险险避开刺向肋下的一剑，江雪归感到胸口的伤势在灵力激荡下愈发疼痛。 他牙关咬紧，精神已经紧绷到极限。 不能再被对方的节奏带着走了。 他剑术再高，法器却不如我，灵力、功法底蕴更是云泥之别！只要稳住阵脚，耗也能耗死他！ 想通此节，江雪归不再试图进攻，呼吸变缓变深，剑势转为沉稳，守得滴水不漏，将玄霄门功法善于缠斗、灵力悠长的优势发挥得淋漓尽致。 虽然我一直觉得门里固守的剑法很丢人，但关键时候还是这招好用……江雪归看对方连攻无果，局势渐渐稳住，知晓自己已逐步迈向优势。 灰袍人似乎也察觉到了这点，攻势骤然一紧，全身灵力毫无保留地灌注于剑上，剑身嗡嗡作响，一股锐不可当的杀气冲天而起。 这是要拼命了！ 江雪归全神贯注，将大半灵力运于身前，准备硬接这雷霆一击。 第9章 剑影 剑鸣如雷响龙吟，苍白的火花在江雪归面前迸发开来。 然而，灰袍人那声势浩大、仿佛能开山裂石的一剑，落到实处时，却轻飘飘如鸿毛拂面。 佯攻！ 江雪归心中咯噔一下，暗道不好。 对方趁他灵力尽数用于防守时，身形一矮，脚下发力，整个人已如猫一般向后轻盈跃出，几个闪烁便消失在密林深处。 而先前那名受伤的黑袍邪修，也早已趁着两人缠斗，逃之夭夭。 夜风吹过，林间只剩江雪归一人，他捂着胸口，怔怔发呆。 寒冷的夜里，不知不觉间，他前胸后背都已渗出一层冷汗。 方才失了先机，又有伤在身，怎么也不宜再追了。 回想那最后一剑……江雪归实战经验丰富，一般剑招绝不可能忽悠过他，灰袍人最后一剑是真的全力以赴，却又在最后一刻收散于无形。 换自己，绝对做不到这般收放自如。 而那第一剑，无声无息，竟完全绕过了他的神识与灵力，在他转守为攻的破绽处，才将杀机倾泄而出。 若对方也有筑基中期修为，光这一下偷袭，就大可能让他饮恨当场。 技近乎道。 放眼自己见过的所有筑基期天才，只有谢明决能做到这个水准，若同是筑基初期，恐怕谢明决都不及这人。 邪修中，竟有此等人物？能比肩“三才”？ 江雪归虽受伤不轻，心中却也觉得因一场难得的对决有所收获，只盼能下次再见此人报仇雪恨。 他飞起环视四周，辨明方向，先回去与海玄会合。 …… 远方密林深处，一处隐蔽石壁下，黑袍修士正狼狈地处理着身上伤势，疼得龇牙咧嘴。 一道灰袍身影悄无声息地落在他身旁。 “白霜蝎？”黑袍修士脸色苍白、捂着腹部抱怨道，“你好像变强了？但为什么最后一刻才出手？” “闭嘴！” 一道冰冷无情的女声传来。 黑袍人心头发怒，但也从这道怒叱里，听出了白霜蝎紊乱的气息。 “呵呵呵，你受伤了？不对，是上次的伤还没好？” 被称为白霜蝎的灰袍人没有回答，她只淡淡瞥了一眼黑袍修士，那双藏在阴影里的眼睛，冷到像在看一具尸体。 “拖后腿的东西，即便是现在，我也能随手一剑结果了你。” 声音不大，却让黑袍修士背上生出寒意。 黑袍人压下怒火，不甘问道：“兽尸材料落在山洞里了，我们接下来怎么办？” 白霜蝎像是没听见，一言不发，转身便走，身形几个起落，便再度融入了深沉的夜色之中。 而在她离开前，一缕精纯的寒气从她指尖弹出，悄无声息射向黑袍人。 “你！”黑袍修士见她离开，气得脸色铁青，心知她已决定不管此事，对着她消失的方向啐了一口，却终究不敢再多言半句，也未曾发现周围正有寒气，缓缓侵入自己的伤口中。 …… 等江雪归回到山洞时，海玄早已清查一遍，随手一挥，便破坏了正在运转的阵法。 “海兄弟，你这边怎么样？”江雪归扶着洞壁，喘了口气。 “一个聚阴炼尸的阵法，手法不算高明，要花上大约九日才能成功。”海玄看了下阵法。 “八具凡人尸体冻结已久，身上多有擦伤挫伤，死亡至少十天半月，确定不了具体时间。” “中央筑基巅峰的山背熊尸体是核心，若此阵运转完毕，这头熊尸，能被阵法师操纵两个时辰左右。” “熊尸身上有多处法术痕迹，应当是不久前被数名筑基期修士合力所杀，从残余灵力来看，并没有九大宗的正传。” 海玄说着说着，感觉江雪归有些沉默，转过头问道：“你怎么了？” “……没什么，海兄弟这一面还挺少见的。” 看着海玄面无表情，面对邪修阵法分析得头头是道，江雪归刚刚颈后无端掠过一丝凉意。 海玄这一年在九仪阁过得实在太平，很少体验过现在这种突发的危机。 他本人都没注意到，时隔一年再遇邪修，让他的精神状态，有些被唤回到身处玄州时。 看了眼江雪归，海玄疑惑问道：“你受伤了？” “咳……”江雪归捂住胸口，“碰上个硬茬子，中了一剑，那家伙剑气古怪，后劲现在才上来……” “那人叫白霜蝎，筑基初期，个子不高，比我还矮几分，动作迅捷利落，剑术之高在同级修为中我前所未见，你日后若碰上，可别翻了车……” 此刻剑气与寒气在他经脉中游走，并非悉数爆发，而是东躲西藏，不断蚕食他的体魄与灵力，以至于说话都费力起来。 他此刻再想起与灰袍人一战，心头瞬间又是一片冰凉。 “那第一剑是设计好的……若直接用杀招偷袭，我定能提前察觉，但若是用这么不轻不重的一剑，既能让我负伤，又能让我后续难以为继。” “若我最后追了上去，第一剑的效果此时便显现出来，以现在的状态再对上那人，恐怕我要任人宰割了……” 他不敢再想，只觉今晚实打实与死亡擦肩而过了一回。 海玄见状，上前扶住他：“我们就近去庐城，城主府应当能处理你的伤势，顺便把这里的事通报一声。” 江雪归点点头，牙关发颤，已无力多言。 海玄当即将洞内情况用留影石详细记录一番，心中更是多留个心眼。 如果这事没被江雪归发现还好说，但沾上了气运之子，甚至让气运之子负了伤，那今夜碰巧撞见此事，多半还未结束。 两人直奔庐城而去。 虽是深夜，但府上主管见是九仪阁与玄霄门弟子，又听闻邪修在城外炼尸，大为震动，立刻派人处理，并请出府中供奉的丹师为江雪归疗伤。 …… 次日清晨，天光微亮。 客栈里，谢明决看着桌上的早饭，却没有食欲，眉宇间带着一丝挥之不去的忧色。 “谢师弟，平时真看不出来，一夜不见，怎么跟望夫石似的？”裴白羽端着茶杯，调侃道。 “裴师姐这话，说得有些过了。” 萧以素轻轻开口，珠圆玉润的声音里带了一丝埋怨。 这个即将年满十八岁的少女，难得在两位大哥大姐面前插一次话。 “师妹，裴师姐并无恶意。” “昨夜，我明知小江带着海道友出门，夜不归宿，应当亲自跟随的，此番的确是我失职了。” 谢明决万万没想到，两人随便出趟门也能碰上邪修，江雪归甚至受了伤。 话音刚落，两道身影便步入大厅，正是海玄与江雪归。 第9章 剑影 剑鸣如雷响龙吟，苍白的火花在江雪归面前迸发开来。 然而，灰袍人那声势浩大、仿佛能开山裂石的一剑，落到实处时，却轻飘飘如鸿毛拂面。 佯攻！ 江雪归心中咯噔一下，暗道不好。 对方趁他灵力尽数用于防守时，身形一矮，脚下发力，整个人已如猫一般向后轻盈跃出，几个闪烁便消失在密林深处。 而先前那名受伤的黑袍邪修，也早已趁着两人缠斗，逃之夭夭。 夜风吹过，林间只剩江雪归一人，他捂着胸口，怔怔发呆。 寒冷的夜里，不知不觉间，他前胸后背都已渗出一层冷汗。 方才失了先机，又有伤在身，怎么也不宜再追了。 回想那最后一剑……江雪归实战经验丰富，一般剑招绝不可能忽悠过他，灰袍人最后一剑是真的全力以赴，却又在最后一刻收散于无形。 换自己，绝对做不到这般收放自如。 而那第一剑，无声无息，竟完全绕过了他的神识与灵力，在他转守为攻的破绽处，才将杀机倾泄而出。 若对方也有筑基中期修为，光这一下偷袭，就大可能让他饮恨当场。 技近乎道。 放眼自己见过的所有筑基期天才，只有谢明决能做到这个水准，若同是筑基初期，恐怕谢明决都不及这人。 邪修中，竟有此等人物？能比肩“三才”？ 江雪归虽受伤不轻，心中却也觉得因一场难得的对决有所收获，只盼能下次再见此人报仇雪恨。 他飞起环视四周，辨明方向，先回去与海玄会合。 …… 远方密林深处，一处隐蔽石壁下，黑袍修士正狼狈地处理着身上伤势，疼得龇牙咧嘴。 一道灰袍身影悄无声息地落在他身旁。 “白霜蝎？”黑袍修士脸色苍白、捂着腹部抱怨道，“你好像变强了？但为什么最后一刻才出手？” “闭嘴！” 一道冰冷无情的女声传来。 黑袍人心头发怒，但也从这道怒叱里，听出了白霜蝎紊乱的气息。 “呵呵呵，你受伤了？不对，是上次的伤还没好？” 被称为白霜蝎的灰袍人没有回答，她只淡淡瞥了一眼黑袍修士，那双藏在阴影里的眼睛，冷到像在看一具尸体。 “拖后腿的东西，即便是现在，我也能随手一剑结果了你。” 声音不大，却让黑袍修士背上生出寒意。 黑袍人压下怒火，不甘问道：“兽尸材料落在山洞里了，我们接下来怎么办？” 白霜蝎像是没听见，一言不发，转身便走，身形几个起落，便再度融入了深沉的夜色之中。 而在她离开前，一缕精纯的寒气从她指尖弹出，悄无声息射向黑袍人。 “你！”黑袍修士见她离开，气得脸色铁青，心知她已决定不管此事，对着她消失的方向啐了一口，却终究不敢再多言半句，也未曾发现周围正有寒气，缓缓侵入自己的伤口中。 …… 等江雪归回到山洞时，海玄早已清查一遍，随手一挥，便破坏了正在运转的阵法。 “海兄弟，你这边怎么样？”江雪归扶着洞壁，喘了口气。 “一个聚阴炼尸的阵法，手法不算高明，要花上大约九日才能成功。”海玄看了下阵法。 “八具凡人尸体冻结已久，身上多有擦伤挫伤，死亡至少十天半月，确定不了具体时间。” “中央筑基巅峰的山背熊尸体是核心，若此阵运转完毕，这头熊尸，能被阵法师操纵两个时辰左右。” “熊尸身上有多处法术痕迹，应当是不久前被数名筑基期修士合力所杀，从残余灵力来看，并没有九大宗的正传。” 海玄说着说着，感觉江雪归有些沉默，转过头问道：“你怎么了？” “……没什么，海兄弟这一面还挺少见的。” 看着海玄面无表情，面对邪修阵法分析得头头是道，江雪归刚刚颈后无端掠过一丝凉意。 海玄这一年在九仪阁过得实在太平，很少体验过现在这种突发的危机。 他本人都没注意到，时隔一年再遇邪修，让他的精神状态，有些被唤回到身处玄州时。 看了眼江雪归，海玄疑惑问道：“你受伤了？” “咳……”江雪归捂住胸口，“碰上个硬茬子，中了一剑，那家伙剑气古怪，后劲现在才上来……” “那人叫白霜蝎，筑基初期，个子不高，比我还矮几分，动作迅捷利落，剑术之高在同级修为中我前所未见，你日后若碰上，可别翻了车……” 此刻剑气与寒气在他经脉中游走，并非悉数爆发，而是东躲西藏，不断蚕食他的体魄与灵力，以至于说话都费力起来。 他此刻再想起与灰袍人一战，心头瞬间又是一片冰凉。 “那第一剑是设计好的……若直接用杀招偷袭，我定能提前察觉，但若是用这么不轻不重的一剑，既能让我负伤，又能让我后续难以为继。” “若我最后追了上去，第一剑的效果此时便显现出来，以现在的状态再对上那人，恐怕我要任人宰割了……” 他不敢再想，只觉今晚实打实与死亡擦肩而过了一回。 海玄见状，上前扶住他：“我们就近去庐城，城主府应当能处理你的伤势，顺便把这里的事通报一声。” 江雪归点点头，牙关发颤，已无力多言。 海玄当即将洞内情况用留影石详细记录一番，心中更是多留个心眼。 如果这事没被江雪归发现还好说，但沾上了气运之子，甚至让气运之子负了伤，那今夜碰巧撞见此事，多半还未结束。 两人直奔庐城而去。 虽是深夜，但府上主管见是九仪阁与玄霄门弟子，又听闻邪修在城外炼尸，大为震动，立刻派人处理，并请出府中供奉的丹师为江雪归疗伤。 …… 次日清晨，天光微亮。 客栈里，谢明决看着桌上的早饭，却没有食欲，眉宇间带着一丝挥之不去的忧色。 “谢师弟，平时真看不出来，一夜不见，怎么跟望夫石似的？”裴白羽端着茶杯，调侃道。 “裴师姐这话，说得有些过了。” 萧以素轻轻开口，珠圆玉润的声音里带了一丝埋怨。 这个即将年满十八岁的少女，难得在两位大哥大姐面前插一次话。 “师妹，裴师姐并无恶意。” “昨夜，我明知小江带着海道友出门，夜不归宿，应当亲自跟随的，此番的确是我失职了。” 谢明决万万没想到，两人随便出趟门也能碰上邪修，江雪归甚至受了伤。 话音刚落，两道身影便步入大厅，正是海玄与江雪归。 第10章 五方汇聚 谢明决见到二人，心头顿安。 他昨晚自然察觉到江雪归拉着海玄出了门，当时他内心也曾考虑，要不要跟着去。 但若自己走了，就不得不拜托裴师姐照看萧师妹。 对他来说，与裴白羽单独交流，哪怕就几句话……压力也比面对一只筑基后期的妖兽要大。 最后，他还是决定闭门不出。 虽说近来庐城周遭有些不太平，但以小江筑基中期的修为，又有性子沉稳的海道友能拉住他，总不至于出事？ 结果就真出了事。 他便觉得此事，自己难辞其咎。 现在，他看到江雪归苍白的脸色，还换了一身不像他平时会穿的粗糙衣装时，脸色稍沉。 “到底怎么回事？” “碰到个有点厉害的邪修，不碍事。”江雪归笑了笑，走过来就直接动手拿起桌上餐盘里的包子。 两人入座，江雪归将昨夜遭遇简略说了一遍，当听到那灰袍人的剑术和狠辣心机时，连一向面带笑容的裴白羽都严肃起来。 除了海玄，众人都出身名门正宗，自然同仇敌忾，可惜此处深入云州，想凭他们找出对方实在有些天方夜谭，只能暂且将对方特征记下、 …… 两日后，一行人在车内眺望，云雾缭绕的群山之间，隐隐可见一座白玉为阶，灵气化雾的雄伟山门。 这便是云天宗了。 众人先前便已送过拜帖，山下，一名管事模样的中年修士带着两名弟子早已等候多时，态度恭谨亲和，将五人迎上山去。 “咦，那是什么？” 山路上，裴白羽忽然抬手指向远处一座山头。 众人顺着她指的方向望去，只见那座山峰顶上，云海翻腾如沸水，风声呼啸，隐有雷鸣之声，与周遭的宁静祥和格格不入。 引路弟子笑着解释道：“几位贵客有所不知，那是我宗的‘唤雨峰’。今日有来自良州国和无涯海盟的客人，正在那里斗法，争夺麒麟火髓的购买权。” “斗法？”江雪归来了兴致，“怎么个斗法？” “并非是修士间的切磋搏斗。”弟子道，“唤雨峰上有一座先辈留下的灵阵，能操控风云。两位客人比试的，便是看谁能更快地引动灵阵，降下甘霖，将坪中央的一口水缸填满。” “灵阵……”萧以素轻轻出声，疑惑问道：“那是比阵法师的水准了？” 中年修士露出有些尴尬但不失礼貌的笑容：“有阵法造诣自然更好，但那灵阵有多种驱动方法，不受灵根、灵力性质影响，大体还是公平的。” “以法术驱动灵阵，比拼对天地灵气的感悟与操控，倒也雅致。”谢明决微微颔首，帮人找补了一句，内心却感觉有些古怪。 无涯海盟？ 云来圣地的人马就在云天宗，无涯海盟竟敢在这种时候大张旗鼓跑来要麒麟火髓，胆子未免也太大了？ 前些时日，无涯海盟来人拜访家中，这两件事背后会不会有什么关联？ 海玄也本能地感觉此事中透着一股古怪。 以无涯海盟和云来圣地之间的关系，居然会明牌在云州亮相，求取资源？ 这两日，他和九仪阁认识的师兄联系，委托对方告知他云天宗的情报。 如麒麟火髓等事，他已知晓。 悄悄环视周围一圈，只见谢明决若有所思，其他人都对此事反应不大。 “我对此颇感兴趣，可否前去观摩一番？”海玄开口提议。 “自然可以，几位请随我来。”中年修士欣然应允，领着众人转向另一条岔路。 只可惜，他们终究来晚一步。 等一行人抵达那处峰顶，山巅的风云已经散去，只余下淡淡的水汽。 广场中央，共有三拨人马，泾渭分明，气氛略显微妙。 看样子，胜负已分。 左侧一队数人，大多身着皮甲，应是来自良州国；右侧一队数人，衣衫轻薄，身躯健壮，定是来自无涯海盟；中间那一片，自然是云天宗弟子。 而随着他们五人到来，场内原本互相打量的目光，齐刷刷转了过来。 实在是这一行人太过惹眼。 这次登门属正式拜访，五人自然要满足礼数，穿了各家制服。 第一眼最吸睛的当然是江雪归，面若桃花，眸若晨星，本是超出雌雄的绝美，胸前却带着条显眼的大金链子，一下把他从白衣飘飘的谪仙之姿拉下凡间。 萧以素长发垂落，轻轻束起，身姿纤细得惊人，清冷气质如同一株幽谷雪莲，让场中不少男弟子眼前一亮。 而玄霄门三人中不起眼的那个，众人望去，端详片刻，一些人很快反应过来，瞪大眼睛。 我敲！三才！ “居然是当代三才……” “那位穿着五色青衣的女孩，难道是大名鼎鼎的五元坛裴师姐？” “天秤玄衣！九仪阁内阁！这稀有程度和三才比也不遑多让啊……” “开了眼了，九仪阁内阁弟子都来了，难道你宗要起飞了不成？” 九仪阁内阁弟子极少，加之多修天机、天命之术，要隐藏自身，极少显露于人前，见到了也认不出来。 像玄霄门三才，云来圣地圣子圣女等，作为年轻一代代表，反而时不时就要露面。 而当下，就连海玄也没想到，在九仪阁修行近一年，他的气质已与玄州时有了不小变化，天机术法深邃悠远的道韵，衬着场间朦朦胧胧的水雾，让他显得格外清冷神秘，其出身玄冥天，本身气质便正邪难辨，如今一身黑衣与四个正道弟子站一起，实在瞩目至极！ 有人忍不住对身边窃窃私语：“这一行的身份，恐怕比那位都要高上一头……” 说完便向后方阁楼上望了一眼。 与此同时，万众瞩目之下，海玄脚步微微一顿，仿佛感应到什么，毫无征兆地轻轻抬头，望向前方，云天宗弟子身后的高阁之上。 阁楼阳台，只站着几位年岁不小的高阶修士。 识海中，小天忙道：“海玄，是……” “不用你说，”还没等小天确认，海玄一个念头就堵了回去。 “我知道是她。” …… 高阁三楼，窗台的轻纱之后。 云梦瑶低了头，怔怔看着地板上交横绸缪的木纹。 刚才隔着轻纱四目相对，已经夺去了她此刻再注视的勇气。 咚咚、咚咚、咚咚咚咚…… 心脏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攥住，然后重重擂响，那越来越重的跳动，几乎要跳出她的嗓子眼，让她有些喘不上气。 ……诶？ 我来云天宗……是来做什么来着？ 她大脑一片空白，声调都拔高几分，兴奋颤抖着道： “青萝，镜子给我。” 第10章 五方汇聚 谢明决见到二人，心头顿安。 他昨晚自然察觉到江雪归拉着海玄出了门，当时他内心也曾考虑，要不要跟着去。 但若自己走了，就不得不拜托裴师姐照看萧师妹。 对他来说，与裴白羽单独交流，哪怕就几句话……压力也比面对一只筑基后期的妖兽要大。 最后，他还是决定闭门不出。 虽说近来庐城周遭有些不太平，但以小江筑基中期的修为，又有性子沉稳的海道友能拉住他，总不至于出事？ 结果就真出了事。 他便觉得此事，自己难辞其咎。 现在，他看到江雪归苍白的脸色，还换了一身不像他平时会穿的粗糙衣装时，脸色稍沉。 “到底怎么回事？” “碰到个有点厉害的邪修，不碍事。”江雪归笑了笑，走过来就直接动手拿起桌上餐盘里的包子。 两人入座，江雪归将昨夜遭遇简略说了一遍，当听到那灰袍人的剑术和狠辣心机时，连一向面带笑容的裴白羽都严肃起来。 除了海玄，众人都出身名门正宗，自然同仇敌忾，可惜此处深入云州，想凭他们找出对方实在有些天方夜谭，只能暂且将对方特征记下、 …… 两日后，一行人在车内眺望，云雾缭绕的群山之间，隐隐可见一座白玉为阶，灵气化雾的雄伟山门。 这便是云天宗了。 众人先前便已送过拜帖，山下，一名管事模样的中年修士带着两名弟子早已等候多时，态度恭谨亲和，将五人迎上山去。 “咦，那是什么？” 山路上，裴白羽忽然抬手指向远处一座山头。 众人顺着她指的方向望去，只见那座山峰顶上，云海翻腾如沸水，风声呼啸，隐有雷鸣之声，与周遭的宁静祥和格格不入。 引路弟子笑着解释道：“几位贵客有所不知，那是我宗的‘唤雨峰’。今日有来自良州国和无涯海盟的客人，正在那里斗法，争夺麒麟火髓的购买权。” “斗法？”江雪归来了兴致，“怎么个斗法？” “并非是修士间的切磋搏斗。”弟子道，“唤雨峰上有一座先辈留下的灵阵，能操控风云。两位客人比试的，便是看谁能更快地引动灵阵，降下甘霖，将坪中央的一口水缸填满。” “灵阵……”萧以素轻轻出声，疑惑问道：“那是比阵法师的水准了？” 中年修士露出有些尴尬但不失礼貌的笑容：“有阵法造诣自然更好，但那灵阵有多种驱动方法，不受灵根、灵力性质影响，大体还是公平的。” “以法术驱动灵阵，比拼对天地灵气的感悟与操控，倒也雅致。”谢明决微微颔首，帮人找补了一句，内心却感觉有些古怪。 无涯海盟？ 云来圣地的人马就在云天宗，无涯海盟竟敢在这种时候大张旗鼓跑来要麒麟火髓，胆子未免也太大了？ 前些时日，无涯海盟来人拜访家中，这两件事背后会不会有什么关联？ 海玄也本能地感觉此事中透着一股古怪。 以无涯海盟和云来圣地之间的关系，居然会明牌在云州亮相，求取资源？ 这两日，他和九仪阁认识的师兄联系，委托对方告知他云天宗的情报。 如麒麟火髓等事，他已知晓。 悄悄环视周围一圈，只见谢明决若有所思，其他人都对此事反应不大。 “我对此颇感兴趣，可否前去观摩一番？”海玄开口提议。 “自然可以，几位请随我来。”中年修士欣然应允，领着众人转向另一条岔路。 只可惜，他们终究来晚一步。 等一行人抵达那处峰顶，山巅的风云已经散去，只余下淡淡的水汽。 广场中央，共有三拨人马，泾渭分明，气氛略显微妙。 看样子，胜负已分。 左侧一队数人，大多身着皮甲，应是来自良州国；右侧一队数人，衣衫轻薄，身躯健壮，定是来自无涯海盟；中间那一片，自然是云天宗弟子。 而随着他们五人到来，场内原本互相打量的目光，齐刷刷转了过来。 实在是这一行人太过惹眼。 这次登门属正式拜访，五人自然要满足礼数，穿了各家制服。 第一眼最吸睛的当然是江雪归，面若桃花，眸若晨星，本是超出雌雄的绝美，胸前却带着条显眼的大金链子，一下把他从白衣飘飘的谪仙之姿拉下凡间。 萧以素长发垂落，轻轻束起，身姿纤细得惊人，清冷气质如同一株幽谷雪莲，让场中不少男弟子眼前一亮。 而玄霄门三人中不起眼的那个，众人望去，端详片刻，一些人很快反应过来，瞪大眼睛。 我敲！三才！ “居然是当代三才……” “那位穿着五色青衣的女孩，难道是大名鼎鼎的五元坛裴师姐？” “天秤玄衣！九仪阁内阁！这稀有程度和三才比也不遑多让啊……” “开了眼了，九仪阁内阁弟子都来了，难道你宗要起飞了不成？” 九仪阁内阁弟子极少，加之多修天机、天命之术，要隐藏自身，极少显露于人前，见到了也认不出来。 像玄霄门三才，云来圣地圣子圣女等，作为年轻一代代表，反而时不时就要露面。 而当下，就连海玄也没想到，在九仪阁修行近一年，他的气质已与玄州时有了不小变化，天机术法深邃悠远的道韵，衬着场间朦朦胧胧的水雾，让他显得格外清冷神秘，其出身玄冥天，本身气质便正邪难辨，如今一身黑衣与四个正道弟子站一起，实在瞩目至极！ 有人忍不住对身边窃窃私语：“这一行的身份，恐怕比那位都要高上一头……” 说完便向后方阁楼上望了一眼。 与此同时，万众瞩目之下，海玄脚步微微一顿，仿佛感应到什么，毫无征兆地轻轻抬头，望向前方，云天宗弟子身后的高阁之上。 阁楼阳台，只站着几位年岁不小的高阶修士。 识海中，小天忙道：“海玄，是……” “不用你说，”还没等小天确认，海玄一个念头就堵了回去。 “我知道是她。” …… 高阁三楼，窗台的轻纱之后。 云梦瑶低了头，怔怔看着地板上交横绸缪的木纹。 刚才隔着轻纱四目相对，已经夺去了她此刻再注视的勇气。 咚咚、咚咚、咚咚咚咚…… 心脏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攥住，然后重重擂响，那越来越重的跳动，几乎要跳出她的嗓子眼，让她有些喘不上气。 ……诶？ 我来云天宗……是来做什么来着？ 她大脑一片空白，声调都拔高几分，兴奋颤抖着道： “青萝，镜子给我。” 第11章 东海四小花 “啊？哦！” 侍女青萝愣了一下，赶忙从储物袋里取出一面铜镜递了过去。 “小姐，您这是……” 青萝感觉云梦瑶有些反常。 云梦瑶有些发凉的手指接过镜子，怔怔看着自己的倒影。 镜中映出一张失了些血色的脸，可眼中水雾盈盈、波澜万千之象，却怎么也不可能藏住了。 青萝看着云梦瑶这副模样，小心翼翼问道：“您是……打算下楼露面吗？要不我为您画个淡妆？” “不，还是算了。”她勉强一笑，心里已经打起了退堂鼓。 现在这个状态，还是别见了…… 而且要是真的和他对面而立，我……能控制得住自己吗？ 青萝的好奇心却被勾了起来，她也悄悄前进半步，凑到窗边，顺着云梦瑶刚才的视线，偷偷朝下望去。 只一眼，她便挪不开眼了。 昨天小姐得知有玄霄门弟子拜访时，还表示不想见、懒得应酬，结果今天一见真人，就想变卦了。 她心里本还觉得有些好笑，可这下，她完全理解了。 山坪上那一行人，实在太扎眼了。 云梦瑶把铜镜重新递给青萝，伸出的手却半晌没察觉到动静，转头一看，只见青萝呆在原地，目不转睛。 云梦瑶：？ 小蹄子，看谁看得那么起劲呢？ “看傻了？”云梦瑶没好气地笑道，“是哪个俊俏郎君，把你魂儿都勾走了？” 青萝脸上一红，总不能说刚才小姐也没比我好到哪去，只得小声道：“小姐莫取笑我了，如此容貌的男子，玄霄门的三才，与行走尘世的天秤玄衣，我都是第一次见到。” “平日在圣地也见了不少年轻才俊，今日一观，倒感觉自己成了土包子。” 青萝是云梦瑶被钦定为圣女后才跟着服侍的，也就约两年时间，在此之前也是位有上品灵根的外门弟子，和普通奴婢身份不可并论。 她性子有些心直口快，有时私下会像现在这样，在云梦瑶面前说说内心想法。 也就是被云梦瑶取笑，让她光顾着尴尬了，却没察觉出来，云梦瑶刚才那句话是真有点急。 云梦瑶闻言，忍不住翘起嘴角。 她突然想起了那些，白天看着海玄在符纸上一遍遍练习画符、画阵的日子。 一年前的海玄，也不过是个不起眼的玄冥天外门弟子罢了，除了自己等少数几人，根本无人关注。 而如今，他已经能和十方界最顶尖的年轻一辈同行，同样耀眼了。 想到这里，她就有些忍不住心花怒放起来。 海玄半年前送出的那封信，她其实收到了，但始终没想到方法回信。 今日第一眼，她还不敢相信，可看到他身上的天秤玄衣，便确定了是他无疑。 青萝接着问道：“那小姐还是在此处休息？” 云梦瑶收回了有些不舍的目光，软软地坐回椅子里，点了点头。 良州国、无涯海盟、云天宗三方斗法，哪有表面上那般风雅。 云天宗再怎么当土皇帝，明面上也是云来圣地的附属，若云天宗在主场大败，丢的可不只有他们的脸。 想让良州国赢无涯海盟，不难，但想让云天宗赢，那就要费点劲了。 云来圣地的长老全都出面观看，众目睽睽之下做不了什么小动作，于是帮云天宗作弊的事，就压在了藏身此处的云梦瑶身上。 翻手为云，覆手为雨，这类天象法术，本就是云来圣地招牌。 她暗中引动灵力，直接作用于天空之上，助力或阻碍场中斗法的参与者。 隔空斗法，瞒天过海，这完全超出了一般筑基期的能力范围，即使察觉到哪里不对，也根本不会往云来圣地的弟子身上想。 但她是云梦瑶，千年来圣地天资最高之人。 凭借法宝相助，几乎抽空灵力，最终她成功让无涯海盟当了三方中的垫底。 …… 山坪上，正是热闹之时。 云天宗宗主何弈舟，看起来是个面相沉稳的中年人，此刻正满面春风地迎接海玄一行。 “玄霄门、五元坛、九仪阁的各位高足大驾光临，令我云天宗蓬荜生辉啊！” 他边说边瞟了眼领路的中年修士，眼底闪过一丝不被察觉的恼火。 怎么五元坛裴白羽、九仪阁内阁弟子也在？ 怎么路上不提前通知我？ 现在这接待规格，低了啊！ 不过……这大概该怪谢明决，他为了图省事，写拜帖是只写了人数，根本没提有谁。 何弈舟又转身为众人介绍：“这位是天阙城的晏进道友，良州国小公主麾下得力干将。” “这位是无涯海盟的祝海棠道友，‘东海四小花’之首的美名，我就不多提了。” 海玄看向站在无涯海盟数位壮汉前面的那名高挑女子，眼眸微缩。 这是至云州以来……遇上的第一位气运之子。 身为女子，却长着一对剑眉星目，同是扎着一头高马尾，黑发却不像萧以素那般柔顺垂下，而是有些豪放地散开，甚至有种炸毛的感觉，皮肤看着白璧无瑕，完全不像生活在海上、饱经风吹日晒的人。 不过海玄倒明白这是怎么回事，看她身躯精瘦却令人生畏的气势、看她裸露前臂上微微鼓起的肌肉就能懂。 不俗的体修。 其完美的皮肉表相，正是锻体境界颇高的证明。 不过“东海四小花”是什么鬼？ 江雪归在听到这个称号时，眉毛轻轻挑了挑，或许他知道？ 等下问问。 而另一边，晏进则是个眉目清秀、带着几分书生气息的青年，海玄同样看出晏进有一定的体修造诣，但与他和祝海棠不可比。 此时良州国众人喜气洋洋，而无涯海盟几人，脸色就没那么好看了，与海玄一行人招呼过后，祝海棠便拱了拱手。 “何宗主，既然斗法胜负已分，我等也该告辞了。” “哎，道友此言差矣！” 何弈舟连忙上前一步，和善笑道：“斗法是斗法，交情是交情嘛。几位远道而来，我云天宗还没能好好尽一番地主之谊，怎能让你们就这么走了？传出去，岂不是说我云天宗小气，连顿便饭都舍不得？” 这番话说得亲切热络，实属祝海棠预料之外，她一时不知该怎么回。 何弈舟又凑近了些，灵力传音道：“再说了，这麒麟火髓，虽说购买权归了良州国，但也不是不能匀出些许，赠予海盟的几位朋友，就当是云天宗的一点心意，如何？” 祝海棠脸色并未缓和，陷入沉默，可身边几人闻言却都把目光转向她，显然已经动了心。 祝海棠微微与周围交换了下眼神，终是哼了一声：“既然何宗主如此盛情，我等便多叨扰一两日。” “应当的，应当的！”何弈舟笑得愈发真诚，当即高声道，“来人，在迎客殿设宴，款待各位贵客！” …… 高阁三楼，雅室之内。 何弈舟派来的心腹，正恭敬地站在一旁复述山坪上的情形，并请云梦瑶务必同赴午宴。 听完传话，云梦瑶陷入了纠结。 第11章 东海四小花 “啊？哦！” 侍女青萝愣了一下，赶忙从储物袋里取出一面铜镜递了过去。 “小姐，您这是……” 青萝感觉云梦瑶有些反常。 云梦瑶有些发凉的手指接过镜子，怔怔看着自己的倒影。 镜中映出一张失了些血色的脸，可眼中水雾盈盈、波澜万千之象，却怎么也不可能藏住了。 青萝看着云梦瑶这副模样，小心翼翼问道：“您是……打算下楼露面吗？要不我为您画个淡妆？” “不，还是算了。”她勉强一笑，心里已经打起了退堂鼓。 现在这个状态，还是别见了…… 而且要是真的和他对面而立，我……能控制得住自己吗？ 青萝的好奇心却被勾了起来，她也悄悄前进半步，凑到窗边，顺着云梦瑶刚才的视线，偷偷朝下望去。 只一眼，她便挪不开眼了。 昨天小姐得知有玄霄门弟子拜访时，还表示不想见、懒得应酬，结果今天一见真人，就想变卦了。 她心里本还觉得有些好笑，可这下，她完全理解了。 山坪上那一行人，实在太扎眼了。 云梦瑶把铜镜重新递给青萝，伸出的手却半晌没察觉到动静，转头一看，只见青萝呆在原地，目不转睛。 云梦瑶：？ 小蹄子，看谁看得那么起劲呢？ “看傻了？”云梦瑶没好气地笑道，“是哪个俊俏郎君，把你魂儿都勾走了？” 青萝脸上一红，总不能说刚才小姐也没比我好到哪去，只得小声道：“小姐莫取笑我了，如此容貌的男子，玄霄门的三才，与行走尘世的天秤玄衣，我都是第一次见到。” “平日在圣地也见了不少年轻才俊，今日一观，倒感觉自己成了土包子。” 青萝是云梦瑶被钦定为圣女后才跟着服侍的，也就约两年时间，在此之前也是位有上品灵根的外门弟子，和普通奴婢身份不可并论。 她性子有些心直口快，有时私下会像现在这样，在云梦瑶面前说说内心想法。 也就是被云梦瑶取笑，让她光顾着尴尬了，却没察觉出来，云梦瑶刚才那句话是真有点急。 云梦瑶闻言，忍不住翘起嘴角。 她突然想起了那些，白天看着海玄在符纸上一遍遍练习画符、画阵的日子。 一年前的海玄，也不过是个不起眼的玄冥天外门弟子罢了，除了自己等少数几人，根本无人关注。 而如今，他已经能和十方界最顶尖的年轻一辈同行，同样耀眼了。 想到这里，她就有些忍不住心花怒放起来。 海玄半年前送出的那封信，她其实收到了，但始终没想到方法回信。 今日第一眼，她还不敢相信，可看到他身上的天秤玄衣，便确定了是他无疑。 青萝接着问道：“那小姐还是在此处休息？” 云梦瑶收回了有些不舍的目光，软软地坐回椅子里，点了点头。 良州国、无涯海盟、云天宗三方斗法，哪有表面上那般风雅。 云天宗再怎么当土皇帝，明面上也是云来圣地的附属，若云天宗在主场大败，丢的可不只有他们的脸。 想让良州国赢无涯海盟，不难，但想让云天宗赢，那就要费点劲了。 云来圣地的长老全都出面观看，众目睽睽之下做不了什么小动作，于是帮云天宗作弊的事，就压在了藏身此处的云梦瑶身上。 翻手为云，覆手为雨，这类天象法术，本就是云来圣地招牌。 她暗中引动灵力，直接作用于天空之上，助力或阻碍场中斗法的参与者。 隔空斗法，瞒天过海，这完全超出了一般筑基期的能力范围，即使察觉到哪里不对，也根本不会往云来圣地的弟子身上想。 但她是云梦瑶，千年来圣地天资最高之人。 凭借法宝相助，几乎抽空灵力，最终她成功让无涯海盟当了三方中的垫底。 …… 山坪上，正是热闹之时。 云天宗宗主何弈舟，看起来是个面相沉稳的中年人，此刻正满面春风地迎接海玄一行。 “玄霄门、五元坛、九仪阁的各位高足大驾光临，令我云天宗蓬荜生辉啊！” 他边说边瞟了眼领路的中年修士，眼底闪过一丝不被察觉的恼火。 怎么五元坛裴白羽、九仪阁内阁弟子也在？ 怎么路上不提前通知我？ 现在这接待规格，低了啊！ 不过……这大概该怪谢明决，他为了图省事，写拜帖是只写了人数，根本没提有谁。 何弈舟又转身为众人介绍：“这位是天阙城的晏进道友，良州国小公主麾下得力干将。” “这位是无涯海盟的祝海棠道友，‘东海四小花’之首的美名，我就不多提了。” 海玄看向站在无涯海盟数位壮汉前面的那名高挑女子，眼眸微缩。 这是至云州以来……遇上的第一位气运之子。 身为女子，却长着一对剑眉星目，同是扎着一头高马尾，黑发却不像萧以素那般柔顺垂下，而是有些豪放地散开，甚至有种炸毛的感觉，皮肤看着白璧无瑕，完全不像生活在海上、饱经风吹日晒的人。 不过海玄倒明白这是怎么回事，看她身躯精瘦却令人生畏的气势、看她裸露前臂上微微鼓起的肌肉就能懂。 不俗的体修。 其完美的皮肉表相，正是锻体境界颇高的证明。 不过“东海四小花”是什么鬼？ 江雪归在听到这个称号时，眉毛轻轻挑了挑，或许他知道？ 等下问问。 而另一边，晏进则是个眉目清秀、带着几分书生气息的青年，海玄同样看出晏进有一定的体修造诣，但与他和祝海棠不可比。 此时良州国众人喜气洋洋，而无涯海盟几人，脸色就没那么好看了，与海玄一行人招呼过后，祝海棠便拱了拱手。 “何宗主，既然斗法胜负已分，我等也该告辞了。” “哎，道友此言差矣！” 何弈舟连忙上前一步，和善笑道：“斗法是斗法，交情是交情嘛。几位远道而来，我云天宗还没能好好尽一番地主之谊，怎能让你们就这么走了？传出去，岂不是说我云天宗小气，连顿便饭都舍不得？” 这番话说得亲切热络，实属祝海棠预料之外，她一时不知该怎么回。 何弈舟又凑近了些，灵力传音道：“再说了，这麒麟火髓，虽说购买权归了良州国，但也不是不能匀出些许，赠予海盟的几位朋友，就当是云天宗的一点心意，如何？” 祝海棠脸色并未缓和，陷入沉默，可身边几人闻言却都把目光转向她，显然已经动了心。 祝海棠微微与周围交换了下眼神，终是哼了一声：“既然何宗主如此盛情，我等便多叨扰一两日。” “应当的，应当的！”何弈舟笑得愈发真诚，当即高声道，“来人，在迎客殿设宴，款待各位贵客！” …… 高阁三楼，雅室之内。 何弈舟派来的心腹，正恭敬地站在一旁复述山坪上的情形，并请云梦瑶务必同赴午宴。 听完传话，云梦瑶陷入了纠结。 第12章 纵使相逢 雅间内，还有一位云来圣地的元婴期长老，一个神情肃穆、留着短发的妇人。 云梦瑶向她投以询问的目光，妇人缓缓开口：“你若能出面，以圣女之尊坐镇，无涯海盟就算心中再有怀疑，也不敢表露分毫。” 言下之意，便是劝云梦瑶去过个场。 云梦瑶闭了闭眼，轻轻一叹。 圣女之尊？那只能装不认识他了，要装多久呢？一个时辰？ 想想就痛苦。 “我知道了。”她重新睁开眼，眸中已是一片清明，“让宗主稍候，我稍作准备，马上就到。” “别担心，”妇人看云梦瑶面露疲惫，好言安慰道，“我也去，不会让你出事的。” 不要啊，您过来我就更受不了了……云梦瑶听得眼皮直跳，心中哀嚎。 …… 云天宗的迎客殿设在半山腰，宴席尚未正式开始，但气氛已然热烈。 良州国与无涯海盟的修士们，显然都对新来的客人兴趣浓厚。 谢明决身为“三才”，又来自云州谢氏，身边自然而然地围了一圈人。裴白羽同样八面玲珑，笑声不断。 如此一来，海玄、江雪归和萧以素三人反倒得了清静，站在一旁自成一角。 “江兄弟，”海玄看了数米外的祝海棠一眼，出声问道，“那‘东海四小花’名号，是什么来头？” 江雪归嘿嘿一笑，一副“你可问对人了”的得意神情，开始说起这桩流传于云州修真界的趣闻。 “这事大概年前发生的，无涯海盟有位盟主之子，当时到云州东海岸游历，偶遇了一位美若天仙的少女。” “此人如此身份，见过的美女理应不少，但他碰上这位少女后，就像失了智一样，送礼送到满城皆知，可无论他拿出怎样的礼品，对方也是直接拒收不见。” “一见钟情，上头了。”海玄微笑评价道。 说起来，他当初见林雪枝也是一见钟情居多，只是他能克制住，北冥光和慕容璎珞则属于日久生情的。 至于云梦瑶……情况比较复杂，但他看法一直未变：若没有最初那荒唐的一晚，他们多半是彼此远观，不会接近的。 “那家伙也是个草包，软的追求不成，就想来硬的。” 江雪归也露出玩味的笑容。 “结果你猜怎么着？人家姑娘是东海某个隐世大族的千金，年龄连十五都不到。” “无涯海盟内部本就不是铁板一块，盟主子女不少，哪能为个不成器的，去得罪那种庞然大物？” “最后只能灰溜溜地赔礼道歉，那笨蛋追人的时候搞得满城风雨，如此收场，一下就成了民间笑谈。” “那次后，东域不少炼气、筑基期的好事者，闲着没事干，就搞了个东域年轻女修的评美，还特地限定在炼气期，因为筑基后，容貌受修行影响太大，反倒失了天然真趣。” 海玄听着，觉得这理由倒也说得过去。 比如让一身肌肉的筑基期体修，去和一个仙气飘飘的筑基期法修比美……那实在不能细想。 江雪归顿了顿，道：“祝海棠成名颇早，见过她的人很多，加上她出身民间，毫无背景，在评选者中最得人心，毫无悬念成了‘四小花’之首。” “那位引出这桩风波的神秘少女，事后便销声匿迹，再无人见过。但作为起源，大家理所当然地给她留了个位置。” “然后便是云来圣地现今这位圣女了……是叫云梦瑶来着？” “她当时还不是圣女，但先天道体，资质绝伦，同样已经出名，参与评选的云来圣地弟子们也极力吹捧，自然稳占一席。” “至于最后一位，当年始终未定。” 江雪归来了兴致，声音又压低几分：“一种说法，是谢氏嫡系千金，就是谢明决那家伙的堂妹。” “我还专门问过谢明决，他说长得还行，就是性子不讨喜。” “另一种说法，就神秘了。” “云州和宁州的交界处，有一大片山区，不算太平，常有山贼劫匪出没。当年，有位蒙面女侠在那一带行侠仗义，闯出不小名堂。” 海玄略显疑惑，问道：“听着像个女版绿林好汉，她真修行了？” 四小花有五个也很正常？ “据说有炼气初期，”江雪归脸上带着些向往，“这种民间传闻本不该入眼，但怪就怪在，凡是见过她的人，都说她一定是世上最美的女子之一。” “甚至有些被她救下的心怀歹意之辈，光看到她的身姿，就动了邪念，可等走近了，看到她露出来的上半张脸，便自惭形秽，连一丝一毫的恶意都不敢再生。” 海玄听了，却不以为然。 前世见过的口罩杀手多了去了，因为人们脑中会自行美化被遮挡的部分。 别说戴口罩了，就是自拍时把手掌放脸上，遮挡一下脸颊，拍出来都能感觉颜值上升。 如这般无人见过正脸的，多半含金量堪忧，吹出来的。 “可惜啊，”江雪归咂了咂嘴，颇为遗憾地叹了口气，“那位女侠大概只活跃了一年，之后也再无音讯了。” 海玄静静听着，向身旁看了一眼。 萧以素神色淡淡，垂眸听着二人对话，似乎意兴阑珊。 海玄便问：“萧师妹不爱听这些？” 萧以素闻言一怔，轻轻抬起头：“没有，我离开云州许久，听听这些也很有意思。” “只是可惜，那位神秘少女和蒙面女侠，终究无人知晓她们的真正模样。” 江雪归哈哈一笑，对着海玄道：“这有何难！等我们日后修为高了，直接去拜访那隐世大族便是，至于那位女侠，确实是不好找了。” 他又转向萧以素道：“倒是师妹，若没拜入玄霄门，这四小花怕不是要变成五小花了。” 萧以素听了他这一番话，实在有些尴尬，微微别过头去。 就在这时，殿门处传来一阵骚动。 何弈舟领着一群年轻人重新出现，朗声道：“诸位，久等了！” 一位身着云来圣地长老服饰的妇人并肩而来，气度沉凝，显然是位元婴期大修士。 而跟在这位长老身侧，吸引了全场目光的，是一位身着月白长裙的女子。 她乌发如云，莲步轻移，身姿摇曳，远观气质清冷圣洁，可再看她的面容，又觉眉眼温柔如水，微笑和煦如初晨，两种气质加在一起，让人又亲又畏。 众人一阵惊叹，随即反应过来，这便是来到云天宗数日，却始终没有公开露面的云来圣地圣女，云梦瑶。 江雪归眼睛都看直了，喃喃道：“说什么来什么，真是百闻不如一见，都快赶上我了……” 海玄没理会江雪归的耍宝之语，同样注视着那个身影。 她……化妆了？ 一层薄薄的脂粉，掩去了她脸上原有的几分稚气，眉眼描得精致无瑕，唇上点了一抹恰到好处的嫣红。 这妆容让她完美得有些不真实，像是庙宇中供奉的玉像，美丽到要隔开与尘世的距离。 云梦瑶仿佛没有察觉到任何投向她的视线，脸上挂着一抹得体的、淡淡的微笑，目不斜视地走到长桌首座之旁，安静站定。 何弈舟声音都洪亮了几分：“圣女殿下平日潜心清修，今日愿出席此宴，是我云天宗荣幸啊！” 他又热情地介绍了自己身边几位年轻人，皆是云天宗内最杰出的弟子与他的子女，剩下的则是云来圣地的精英弟子。 一番客套之后，宴席正式开始。 殿中做了明显的区域划分，像海玄等客人，与云来圣地、云天宗的精英弟子便都在上区，下区则是云天宗和云来圣地其他弟子，想要进到上区与人交流都要排队入场。 这种场合，吃喝是次要，交际才是正题。 山珍海味、灵果佳酿流水般呈上，却没几个人真动筷子。 很快，宾客们便各自聚在一起攀谈，下仆适时跟在一边，端着茶杯酒杯。 谢明决和裴白羽身边依旧围满了人。 江雪归看着祝海棠那边暂时空闲下来，便对海玄挤了挤眼，笑道：“海兄弟，我去会会这位花中魁首。” 说罢，便端着酒杯，大步流星地走了过去。 原地，只剩海玄和萧以素两人。 气氛一时有些安静。 萧以素看了海玄一眼，清澈动听地轻声道：“海师兄怎么不一起去？莫非对海盟与圣地这两位大美人没兴趣？” 海玄侧头看着她，笑道：“有，但美貌之外的兴趣更多一些。” 云梦瑶不谈，但对祝海棠，他是真好奇对方锻体的水准、作为气运之子的特殊之处、平凡出身奋斗至今的经历等等。 就在这时，海玄感受到莫名熟悉的目光，下意识转头向云梦瑶看去。 云梦瑶身边里一圈外一圈，正保持微笑，听着周围说话，斜向面对这边，似乎完全没注意到两人。 第12章 纵使相逢 雅间内，还有一位云来圣地的元婴期长老，一个神情肃穆、留着短发的妇人。 云梦瑶向她投以询问的目光，妇人缓缓开口：“你若能出面，以圣女之尊坐镇，无涯海盟就算心中再有怀疑，也不敢表露分毫。” 言下之意，便是劝云梦瑶去过个场。 云梦瑶闭了闭眼，轻轻一叹。 圣女之尊？那只能装不认识他了，要装多久呢？一个时辰？ 想想就痛苦。 “我知道了。”她重新睁开眼，眸中已是一片清明，“让宗主稍候，我稍作准备，马上就到。” “别担心，”妇人看云梦瑶面露疲惫，好言安慰道，“我也去，不会让你出事的。” 不要啊，您过来我就更受不了了……云梦瑶听得眼皮直跳，心中哀嚎。 …… 云天宗的迎客殿设在半山腰，宴席尚未正式开始，但气氛已然热烈。 良州国与无涯海盟的修士们，显然都对新来的客人兴趣浓厚。 谢明决身为“三才”，又来自云州谢氏，身边自然而然地围了一圈人。裴白羽同样八面玲珑，笑声不断。 如此一来，海玄、江雪归和萧以素三人反倒得了清静，站在一旁自成一角。 “江兄弟，”海玄看了数米外的祝海棠一眼，出声问道，“那‘东海四小花’名号，是什么来头？” 江雪归嘿嘿一笑，一副“你可问对人了”的得意神情，开始说起这桩流传于云州修真界的趣闻。 “这事大概年前发生的，无涯海盟有位盟主之子，当时到云州东海岸游历，偶遇了一位美若天仙的少女。” “此人如此身份，见过的美女理应不少，但他碰上这位少女后，就像失了智一样，送礼送到满城皆知，可无论他拿出怎样的礼品，对方也是直接拒收不见。” “一见钟情，上头了。”海玄微笑评价道。 说起来，他当初见林雪枝也是一见钟情居多，只是他能克制住，北冥光和慕容璎珞则属于日久生情的。 至于云梦瑶……情况比较复杂，但他看法一直未变：若没有最初那荒唐的一晚，他们多半是彼此远观，不会接近的。 “那家伙也是个草包，软的追求不成，就想来硬的。” 江雪归也露出玩味的笑容。 “结果你猜怎么着？人家姑娘是东海某个隐世大族的千金，年龄连十五都不到。” “无涯海盟内部本就不是铁板一块，盟主子女不少，哪能为个不成器的，去得罪那种庞然大物？” “最后只能灰溜溜地赔礼道歉，那笨蛋追人的时候搞得满城风雨，如此收场，一下就成了民间笑谈。” “那次后，东域不少炼气、筑基期的好事者，闲着没事干，就搞了个东域年轻女修的评美，还特地限定在炼气期，因为筑基后，容貌受修行影响太大，反倒失了天然真趣。” 海玄听着，觉得这理由倒也说得过去。 比如让一身肌肉的筑基期体修，去和一个仙气飘飘的筑基期法修比美……那实在不能细想。 江雪归顿了顿，道：“祝海棠成名颇早，见过她的人很多，加上她出身民间，毫无背景，在评选者中最得人心，毫无悬念成了‘四小花’之首。” “那位引出这桩风波的神秘少女，事后便销声匿迹，再无人见过。但作为起源，大家理所当然地给她留了个位置。” “然后便是云来圣地现今这位圣女了……是叫云梦瑶来着？” “她当时还不是圣女，但先天道体，资质绝伦，同样已经出名，参与评选的云来圣地弟子们也极力吹捧，自然稳占一席。” “至于最后一位，当年始终未定。” 江雪归来了兴致，声音又压低几分：“一种说法，是谢氏嫡系千金，就是谢明决那家伙的堂妹。” “我还专门问过谢明决，他说长得还行，就是性子不讨喜。” “另一种说法，就神秘了。” “云州和宁州的交界处，有一大片山区，不算太平，常有山贼劫匪出没。当年，有位蒙面女侠在那一带行侠仗义，闯出不小名堂。” 海玄略显疑惑，问道：“听着像个女版绿林好汉，她真修行了？” 四小花有五个也很正常？ “据说有炼气初期，”江雪归脸上带着些向往，“这种民间传闻本不该入眼，但怪就怪在，凡是见过她的人，都说她一定是世上最美的女子之一。” “甚至有些被她救下的心怀歹意之辈，光看到她的身姿，就动了邪念，可等走近了，看到她露出来的上半张脸，便自惭形秽，连一丝一毫的恶意都不敢再生。” 海玄听了，却不以为然。 前世见过的口罩杀手多了去了，因为人们脑中会自行美化被遮挡的部分。 别说戴口罩了，就是自拍时把手掌放脸上，遮挡一下脸颊，拍出来都能感觉颜值上升。 如这般无人见过正脸的，多半含金量堪忧，吹出来的。 “可惜啊，”江雪归咂了咂嘴，颇为遗憾地叹了口气，“那位女侠大概只活跃了一年，之后也再无音讯了。” 海玄静静听着，向身旁看了一眼。 萧以素神色淡淡，垂眸听着二人对话，似乎意兴阑珊。 海玄便问：“萧师妹不爱听这些？” 萧以素闻言一怔，轻轻抬起头：“没有，我离开云州许久，听听这些也很有意思。” “只是可惜，那位神秘少女和蒙面女侠，终究无人知晓她们的真正模样。” 江雪归哈哈一笑，对着海玄道：“这有何难！等我们日后修为高了，直接去拜访那隐世大族便是，至于那位女侠，确实是不好找了。” 他又转向萧以素道：“倒是师妹，若没拜入玄霄门，这四小花怕不是要变成五小花了。” 萧以素听了他这一番话，实在有些尴尬，微微别过头去。 就在这时，殿门处传来一阵骚动。 何弈舟领着一群年轻人重新出现，朗声道：“诸位，久等了！” 一位身着云来圣地长老服饰的妇人并肩而来，气度沉凝，显然是位元婴期大修士。 而跟在这位长老身侧，吸引了全场目光的，是一位身着月白长裙的女子。 她乌发如云，莲步轻移，身姿摇曳，远观气质清冷圣洁，可再看她的面容，又觉眉眼温柔如水，微笑和煦如初晨，两种气质加在一起，让人又亲又畏。 众人一阵惊叹，随即反应过来，这便是来到云天宗数日，却始终没有公开露面的云来圣地圣女，云梦瑶。 江雪归眼睛都看直了，喃喃道：“说什么来什么，真是百闻不如一见，都快赶上我了……” 海玄没理会江雪归的耍宝之语，同样注视着那个身影。 她……化妆了？ 一层薄薄的脂粉，掩去了她脸上原有的几分稚气，眉眼描得精致无瑕，唇上点了一抹恰到好处的嫣红。 这妆容让她完美得有些不真实，像是庙宇中供奉的玉像，美丽到要隔开与尘世的距离。 云梦瑶仿佛没有察觉到任何投向她的视线，脸上挂着一抹得体的、淡淡的微笑，目不斜视地走到长桌首座之旁，安静站定。 何弈舟声音都洪亮了几分：“圣女殿下平日潜心清修，今日愿出席此宴，是我云天宗荣幸啊！” 他又热情地介绍了自己身边几位年轻人，皆是云天宗内最杰出的弟子与他的子女，剩下的则是云来圣地的精英弟子。 一番客套之后，宴席正式开始。 殿中做了明显的区域划分，像海玄等客人，与云来圣地、云天宗的精英弟子便都在上区，下区则是云天宗和云来圣地其他弟子，想要进到上区与人交流都要排队入场。 这种场合，吃喝是次要，交际才是正题。 山珍海味、灵果佳酿流水般呈上，却没几个人真动筷子。 很快，宾客们便各自聚在一起攀谈，下仆适时跟在一边，端着茶杯酒杯。 谢明决和裴白羽身边依旧围满了人。 江雪归看着祝海棠那边暂时空闲下来，便对海玄挤了挤眼，笑道：“海兄弟，我去会会这位花中魁首。” 说罢，便端着酒杯，大步流星地走了过去。 原地，只剩海玄和萧以素两人。 气氛一时有些安静。 萧以素看了海玄一眼，清澈动听地轻声道：“海师兄怎么不一起去？莫非对海盟与圣地这两位大美人没兴趣？” 海玄侧头看着她，笑道：“有，但美貌之外的兴趣更多一些。” 云梦瑶不谈，但对祝海棠，他是真好奇对方锻体的水准、作为气运之子的特殊之处、平凡出身奋斗至今的经历等等。 就在这时，海玄感受到莫名熟悉的目光，下意识转头向云梦瑶看去。 云梦瑶身边里一圈外一圈，正保持微笑，听着周围说话，斜向面对这边，似乎完全没注意到两人。 第13章 敏锐的怀疑 无涯海盟的席位上，祝海棠正与一旁的海盟长老窃窃私语。 “雷老，刚才斗法过程中我尚不确定，可现在，越想越觉得云来圣地用了手段。”祝海棠端着一杯灵茶，眉头轻轻皱起。 她身边是个面容精悍的中年男子，他呷了口酒道：“我一直盯着云来圣地那几位。” “我指的不是长老，”祝海棠语气中带上一点迟疑，“我怀疑是圣地圣女。” “……筑基期？你确定？” “正因为看着不可能，所以我才觉得是她。” 这位雷姓长老沉默了一下，神色不变：“云来圣地下黑手也是意料之中。” “那我们此行……”祝海棠秀眉微蹙。 “麒麟火髓却非全部，达不到预期也无妨。” 雷长老传音道：“塞翁失马，焉知非福。这次输了，反倒能让圣地放松警惕，错以为麒麟火髓对我们很重要。” 祝海棠脑中灵光一闪：“那我……去把这场戏演得更真些？” 雷长老看了祝海棠一眼，知道她对胜负结果尚不能完全接受。 “这种事你自己决定就好。” 无涯海盟这次现身云天宗很唐突，是没办法中的办法。 他们这次调动积蓄多年的资源，多线向云州中部西部渗透，本以为云来圣地要至少一个月才能反应过来。 结果也不知是哪个天杀的，先在庐城南部把桥炸了，又截杀了圣地前来调查的弟子。 一下吸引了圣地所有注意力。 他们想藏也藏不住了。 原本无涯海盟计划偷偷与云天宗接触，结果云来圣地直接派来了大部队。 无涯海盟只能无奈亮相，正面吸引圣地目光，为他们真正关键的行动做遮掩。 而祝海棠作为海盟年轻一代的杰出弟子，海盟此次行动，也有培养她的意味。 可一直心性坚毅的祝海棠，在意识到云梦瑶或许改变了今日的胜局后，她内心有些不淡定了。 作为今日这场求雨斗法的亲历者，她比任何人都知道，这有多夸张。 筑基期的先天道体，就有如此能耐？ 祝海棠心中升起一股战意，她一步步走到今天，靠的便是敢争敢抢。 她打算去试探一二，正思忖如何寻个由头，一个身影走到她面前，爽朗的声音随之响起。 “祝仙子，久仰大名，在下玄霄门江雪归，敬你一杯！” 祝海棠回过神，便见江雪归端着酒杯，笑容灿烂，胸前的金链子晃得闪眼。 她莞尔一笑，举杯回敬：“江道友客气了，小女子也早有耳闻，玄霄门出了个容貌绝世之人。” 这倒不是她客套，无涯海盟消息向来灵通，祝海棠又眼观八方，她是真听说过。 两人都出身凡间，天赋出众，加入仙宗后又都以自己的方式闯出一些名堂，几杯酒下肚后，竟生出一股相见恨晚之感。 可正魔之间，修行观念终究差异太大，这种场合下他们能谈的，也只能浮于表面。说说自己大致经历，便已是最深刻的内容。 祝海棠轻叹一声，故作苦恼道：“说来遗憾，我虽与圣地圣女相提并论，却从未真正见过。今日一见，方知天人之姿。本想上前拜见，又怕唐突了。” 江雪归果然道：“这什么可恼的！圣地圣女一向神秘，难得一见，我也对先天道体好奇得很，不如你我同去一见？” “如此，便多谢江道友了。”祝海棠脸上露出恰到好处的感激。 两人一拍即合，便一同端着酒杯，朝着那全场焦点之处走去。 …… 另一边，海玄也对萧以素轻声道：“失陪片刻。” 萧以素微微颔首，没有多问。 海玄径直穿过人群，走向正与几位弟子交谈的云天宗宗主，何弈舟。 来时路上，先前向九仪阁师兄询问的内容，犹在耳边。 何弈舟，金丹中期，担任云天宗宗主之职，已超过二十年，在元州、宁州等地被称为“云州狡狐”。 云天宗内尚有数位元婴修士坐镇，何弈舟却能以金丹期修为稳坐宗主之位，其手腕、心性可见一斑。 那位师兄还曾提点，若想真正了解云天宗乃至整个云州的情况，无须与何弈舟周旋，可去寻云天宗宗内一位名叫“方岐”的长老。 此人曾在九仪阁担任过外阁长老，与九仪阁渊源颇深，能力极强。 “何宗主。”海玄走到近前，微微拱手。 何弈舟见到海玄，眼中闪过一丝讶异，挥手遣散周围，笑道：“海贤侄，饭菜可还称心？” “前段时日我曾拜访九仪阁，只是行程匆匆，今日一见内阁才俊，果然气度不凡。” “九仪阁离云天宗不远，欢迎随时来做客啊！” “宗主谬赞。”海玄神色平静，与他碰了碰杯，客套两句后，便开门见山，“晚辈此来，是有一事相求。” “哦？贤侄但说无妨。” “晚辈久闻贵宗方岐长老大名，他曾任我九仪阁长老，不知晚辈可有荣幸，能得宗主引荐，拜会一番？” 何弈舟脸上笑容微微一僵。 “贤侄有所不知，”何弈舟显然有些预料不及，“方长老今年身负要职，负责本宗宝库的看守。” “我可以帮贤侄传话，但他能否抽出空见你一面，我可就不能保证了。” 海玄点点头：“本就是我叨扰，多谢宗主了。” 就在这时，大殿另一头，云梦瑶所在的方向，忽然传来一阵不小的喧闹声。 两人不约而同循声望去。 一位侍女脸色焦急跑来，何弈舟忙问：“发生什么事了？” 侍女并未回避海玄，直接答道：“祝海棠说想领教一下传说中的先天道体，要和圣地圣女切磋。” “旁边的人都兴致勃勃，就连圣地弟子都想看这么一战。” 何弈舟脸色一变，他自然知道圣女此刻状态，真打起来绝不是祝海棠的对手。 要是因为帮了他们云天宗，圣女自己大输海盟，圣地尊严扫地，那…… 何弈舟头皮发麻，转头就和海玄说失陪。 海玄微微一笑，道：“这两位美名远扬，我也有兴趣前去一观。” 说完便直接向云梦瑶方向而去。 第13章 敏锐的怀疑 无涯海盟的席位上，祝海棠正与一旁的海盟长老窃窃私语。 “雷老，刚才斗法过程中我尚不确定，可现在，越想越觉得云来圣地用了手段。”祝海棠端着一杯灵茶，眉头轻轻皱起。 她身边是个面容精悍的中年男子，他呷了口酒道：“我一直盯着云来圣地那几位。” “我指的不是长老，”祝海棠语气中带上一点迟疑，“我怀疑是圣地圣女。” “……筑基期？你确定？” “正因为看着不可能，所以我才觉得是她。” 这位雷姓长老沉默了一下，神色不变：“云来圣地下黑手也是意料之中。” “那我们此行……”祝海棠秀眉微蹙。 “麒麟火髓却非全部，达不到预期也无妨。” 雷长老传音道：“塞翁失马，焉知非福。这次输了，反倒能让圣地放松警惕，错以为麒麟火髓对我们很重要。” 祝海棠脑中灵光一闪：“那我……去把这场戏演得更真些？” 雷长老看了祝海棠一眼，知道她对胜负结果尚不能完全接受。 “这种事你自己决定就好。” 无涯海盟这次现身云天宗很唐突，是没办法中的办法。 他们这次调动积蓄多年的资源，多线向云州中部西部渗透，本以为云来圣地要至少一个月才能反应过来。 结果也不知是哪个天杀的，先在庐城南部把桥炸了，又截杀了圣地前来调查的弟子。 一下吸引了圣地所有注意力。 他们想藏也藏不住了。 原本无涯海盟计划偷偷与云天宗接触，结果云来圣地直接派来了大部队。 无涯海盟只能无奈亮相，正面吸引圣地目光，为他们真正关键的行动做遮掩。 而祝海棠作为海盟年轻一代的杰出弟子，海盟此次行动，也有培养她的意味。 可一直心性坚毅的祝海棠，在意识到云梦瑶或许改变了今日的胜局后，她内心有些不淡定了。 作为今日这场求雨斗法的亲历者，她比任何人都知道，这有多夸张。 筑基期的先天道体，就有如此能耐？ 祝海棠心中升起一股战意，她一步步走到今天，靠的便是敢争敢抢。 她打算去试探一二，正思忖如何寻个由头，一个身影走到她面前，爽朗的声音随之响起。 “祝仙子，久仰大名，在下玄霄门江雪归，敬你一杯！” 祝海棠回过神，便见江雪归端着酒杯，笑容灿烂，胸前的金链子晃得闪眼。 她莞尔一笑，举杯回敬：“江道友客气了，小女子也早有耳闻，玄霄门出了个容貌绝世之人。” 这倒不是她客套，无涯海盟消息向来灵通，祝海棠又眼观八方，她是真听说过。 两人都出身凡间，天赋出众，加入仙宗后又都以自己的方式闯出一些名堂，几杯酒下肚后，竟生出一股相见恨晚之感。 可正魔之间，修行观念终究差异太大，这种场合下他们能谈的，也只能浮于表面。说说自己大致经历，便已是最深刻的内容。 祝海棠轻叹一声，故作苦恼道：“说来遗憾，我虽与圣地圣女相提并论，却从未真正见过。今日一见，方知天人之姿。本想上前拜见，又怕唐突了。” 江雪归果然道：“这什么可恼的！圣地圣女一向神秘，难得一见，我也对先天道体好奇得很，不如你我同去一见？” “如此，便多谢江道友了。”祝海棠脸上露出恰到好处的感激。 两人一拍即合，便一同端着酒杯，朝着那全场焦点之处走去。 …… 另一边，海玄也对萧以素轻声道：“失陪片刻。” 萧以素微微颔首，没有多问。 海玄径直穿过人群，走向正与几位弟子交谈的云天宗宗主，何弈舟。 来时路上，先前向九仪阁师兄询问的内容，犹在耳边。 何弈舟，金丹中期，担任云天宗宗主之职，已超过二十年，在元州、宁州等地被称为“云州狡狐”。 云天宗内尚有数位元婴修士坐镇，何弈舟却能以金丹期修为稳坐宗主之位，其手腕、心性可见一斑。 那位师兄还曾提点，若想真正了解云天宗乃至整个云州的情况，无须与何弈舟周旋，可去寻云天宗宗内一位名叫“方岐”的长老。 此人曾在九仪阁担任过外阁长老，与九仪阁渊源颇深，能力极强。 “何宗主。”海玄走到近前，微微拱手。 何弈舟见到海玄，眼中闪过一丝讶异，挥手遣散周围，笑道：“海贤侄，饭菜可还称心？” “前段时日我曾拜访九仪阁，只是行程匆匆，今日一见内阁才俊，果然气度不凡。” “九仪阁离云天宗不远，欢迎随时来做客啊！” “宗主谬赞。”海玄神色平静，与他碰了碰杯，客套两句后，便开门见山，“晚辈此来，是有一事相求。” “哦？贤侄但说无妨。” “晚辈久闻贵宗方岐长老大名，他曾任我九仪阁长老，不知晚辈可有荣幸，能得宗主引荐，拜会一番？” 何弈舟脸上笑容微微一僵。 “贤侄有所不知，”何弈舟显然有些预料不及，“方长老今年身负要职，负责本宗宝库的看守。” “我可以帮贤侄传话，但他能否抽出空见你一面，我可就不能保证了。” 海玄点点头：“本就是我叨扰，多谢宗主了。” 就在这时，大殿另一头，云梦瑶所在的方向，忽然传来一阵不小的喧闹声。 两人不约而同循声望去。 一位侍女脸色焦急跑来，何弈舟忙问：“发生什么事了？” 侍女并未回避海玄，直接答道：“祝海棠说想领教一下传说中的先天道体，要和圣地圣女切磋。” “旁边的人都兴致勃勃，就连圣地弟子都想看这么一战。” 何弈舟脸色一变，他自然知道圣女此刻状态，真打起来绝不是祝海棠的对手。 要是因为帮了他们云天宗，圣女自己大输海盟，圣地尊严扫地，那…… 何弈舟头皮发麻，转头就和海玄说失陪。 海玄微微一笑，道：“这两位美名远扬，我也有兴趣前去一观。” 说完便直接向云梦瑶方向而去。 第14章 你也装是吧 无涯海盟与云来圣地积怨已久。 一个雄踞宁州，一个坐镇云州，两州接壤，地理上的摩擦本就从未断绝。 更何况，在九仪阁官方给出的九大仙宗座次里，无涯海盟位列第六，云来圣地则排第七。 宁州修士因此最爱将九大仙宗分个“上三宗”、“中三宗”、“下三宗”，以此来贬低排在第七的云来圣地。 而在云州，若有谁敢在公开场合提什么“下三宗”的说法，说一句他在云州的仙路就此断绝，也毫不为过。 今日，一个是无涯海盟最负盛名的天之骄女，“东海四小花”之首。 一个是云来圣地身份尊崇的当代圣女，传说资质可通化神。 这场切磋，几乎可称是筑基期修士中的王对王之战，谁能不在意？ 莫说周围的圣地与海盟之人，远处的云天宗、良州国之人也瞬间来了兴致，交头接耳，议论声嗡嗡作响。 大多数人都好奇，这位传闻里神乎其神的神秘圣女，实力究竟有几斤几两。 海玄刚走到人群外围，便见云梦瑶身后，一名身着圣地青衣的侍女站了出来，对着祝海棠一礼，带着歉意道：“祝仙子，实在不巧。我家圣女近日修行出了些岔子，恐怕不宜动手。” 周围人都忍不住露出失望神色，祝海棠闻言，眼底闪过一丝笑意。 云梦瑶当然可以选择避战，但那样的话，传出去和惨败也没什么两样。 在外闯荡这么多年，她太懂这些了。 名望就是满足期待。 见对方不应战，她正要说些场面话就此作罢，云梦瑶却忽然开口了。 只因刚刚她的目光越过人群，恰好与海玄投来的视线在空中交汇。 那是……什么样的眼神呢？ 似乎带着些关切与鼓励，但又似乎平静无波，像在看一个陌生有趣的事件，不带半分私人情绪。 云梦瑶读不懂。 但她知道，她并不想看到这样的眼神。 原本还在纠结是否避战，此刻，所有的退缩与顾虑都在瞬间烟消云散。 她可以不在乎祝海棠的挑衅，也可以无视旁人的目光，但她无法忍受海玄用这般充满距离感的眼神看着她。 一年未见，他已是九仪阁内阁弟子，风采更胜往昔。 而她，晋入筑基期，已是名正言顺的云来圣地圣女，岂能在他面前露怯？ “青萝，退下。” 云梦瑶开口，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遍全场：“祝姐姐盛情，梦瑶岂有不应之理。” 她答应了。 此话一出，不仅是侍女青萝，就连她身后那位一直闭目养神的元婴期妇人都猛地睁开眼，目光中带着惊诧，随后眼神严厉地扫向一边的何弈舟。 何弈舟额角瞬间渗出了一层细密的冷汗。 那位前辈的意思大概是……我要是摆不平这事，就完蛋了。 何弈舟目光在场中飞速扫过，最终定格在神色淡然的海玄身上。 一个念头电光石火般划过脑海。 “海贤侄，”一道微不可察的传音声钻入海玄耳中，“老夫有一事相求。” 海玄眉梢微动，看向何弈舟。 “宗主请讲。” “圣女先前为助我云天宗赢下斗法，耗损颇大，此刻绝非祝海棠对手。” 何弈舟语速极快道：“稍后，我会提议让她们去殿前广场比试，广场上布有数道我云天宗用于守护迎宾殿的阵法。” “届时，我会以神识将阵法权限转交于你，还望贤侄能暗中操控阵法，助圣女一把。” “此事天知地知，你知我知。” 海玄听到云梦瑶情况时眉头一皱，听到后半段又觉奇怪，饶有兴趣地反问：“宗主如何知晓我擅长阵法？” 何弈舟苦笑一声：“前些日前往九仪阁，曾在阁中打听到贤侄阵法造诣超群……此番实属无奈之举，还请贤侄拉圣地一把。” “事成后，老夫亲自去请出方岐长老，并赠上品灵丹一瓶，绝不食言。” 海玄本就不愿看到云梦瑶出事，如今又有此等便利，自然没有拒绝的道理。 “宗主言重了。”他淡淡传音回复。 得到肯定的答复，何弈舟心中大石落地，立刻朗声笑道：“两位仙子皆是当世天骄，既有雅兴切磋，我云天宗自当为二位提供最好的场地！” 他转向众人道：“诸位，请随我移步殿前广场！如此盛事，闷在这殿中岂不可惜？” 接着，他话锋一转，目光落在海玄身上，笑容愈发真诚：“只是，我云天宗与云来圣地素来交好，若由我宗门人做裁判，恐有偏私之嫌。” “恰好今日九仪阁高徒在此！九仪阁向来公允，如天秤在握，度量十方。” “不如，便请这位九仪阁的天秤玄衣，海玄道友，为这场切磋做个见证，诸位以为如何？” 一番话，顺理成章地将海玄推到了裁判的位置上，方便他在场中接下来行事。 无涯海盟那边，雷长老看了海玄一眼，缓缓点头。 九仪阁内阁的身份，确实无人能质疑其公正性。 江雪归原本还有些发愣，事态发展之快让他有些没反应过来。 我不就陪祝姐和圣地圣女打了个招呼吗？怎么就成了这个样子？ 但看到人群齐刷刷看向海玄，议论纷纷，他便本能地兴奋起来，开始对海玄挤眉弄眼。 海玄懒得去理解他什么意思，装作没看见。 而稍远处裴白羽看了看海玄，又看了看小脸倔起来的云梦瑶，忍不住翘起嘴角。 “嚯嚯嚯~” “……裴师姐？” “咳，不好意思，只是觉得有好戏看了，有点高兴。” 裴白羽收敛了下不体面的笑声。 众人鱼贯而出，来到迎客殿前。 何弈舟、无涯海盟的雷长老、云来圣地的那位元婴妇人，以及几位云天宗长老，各自占据一方，无形的气场将广场中央区域笼罩，形成一个天然的战斗场地。 海玄一身黑衣，缓步走到场地正中站定。 他身形挺拔，气质沉静，立在那里，自有一股令人信服的气度。 场中阵法的灵光，已在他的神识里流转。 他目光扫过左右相隔甚远的两位女子，声音清朗：“祝道友是体修，云道友是法修。为示公允，比试便以三十步为初始距离。两位各自取出法器，待我口令之后，方可开始，如何？” 视线在云梦瑶脸上一扫而过，没有丝毫停留，仿佛她与祝海棠并无任何不同。 祝海棠干脆利落地应道：“可。” 云梦瑶沉默着点点头，算是同意。 只是，她垂在身侧的手，却在袖下悄然握紧。指甲嵌入掌心，带来一丝微弱的刺痛。 你刚刚说的什么？ 云道友？ 原本云梦瑶还觉得，海玄只是和她一样，也在装不认识她，可连续不断的反应，却让她内心真有些动摇了。 他或许有了新欢？ 是不是不喜欢我了？ 不然为什么半年不给我写信！ 裴白羽也看得有些疑惑。 难道我猜错了？ 还是这俩装得连我都看不出来？ 一个出自玄冥天，一个被绑到玄冥天，一男一女，一年后男方跑到云州，指名道姓找女方……然后说这两人毫无关系，这可能吗？ 裴白羽全神贯注地盯着两人。 而云梦瑶心头，一股混合着委屈、不甘、愤怒的复杂情绪，正升腾而起。 她抬起眼，平日温柔的眸子里，燃起了倔强的火焰。 第14章 你也装是吧 无涯海盟与云来圣地积怨已久。 一个雄踞宁州，一个坐镇云州，两州接壤，地理上的摩擦本就从未断绝。 更何况，在九仪阁官方给出的九大仙宗座次里，无涯海盟位列第六，云来圣地则排第七。 宁州修士因此最爱将九大仙宗分个“上三宗”、“中三宗”、“下三宗”，以此来贬低排在第七的云来圣地。 而在云州，若有谁敢在公开场合提什么“下三宗”的说法，说一句他在云州的仙路就此断绝，也毫不为过。 今日，一个是无涯海盟最负盛名的天之骄女，“东海四小花”之首。 一个是云来圣地身份尊崇的当代圣女，传说资质可通化神。 这场切磋，几乎可称是筑基期修士中的王对王之战，谁能不在意？ 莫说周围的圣地与海盟之人，远处的云天宗、良州国之人也瞬间来了兴致，交头接耳，议论声嗡嗡作响。 大多数人都好奇，这位传闻里神乎其神的神秘圣女，实力究竟有几斤几两。 海玄刚走到人群外围，便见云梦瑶身后，一名身着圣地青衣的侍女站了出来，对着祝海棠一礼，带着歉意道：“祝仙子，实在不巧。我家圣女近日修行出了些岔子，恐怕不宜动手。” 周围人都忍不住露出失望神色，祝海棠闻言，眼底闪过一丝笑意。 云梦瑶当然可以选择避战，但那样的话，传出去和惨败也没什么两样。 在外闯荡这么多年，她太懂这些了。 名望就是满足期待。 见对方不应战，她正要说些场面话就此作罢，云梦瑶却忽然开口了。 只因刚刚她的目光越过人群，恰好与海玄投来的视线在空中交汇。 那是……什么样的眼神呢？ 似乎带着些关切与鼓励，但又似乎平静无波，像在看一个陌生有趣的事件，不带半分私人情绪。 云梦瑶读不懂。 但她知道，她并不想看到这样的眼神。 原本还在纠结是否避战，此刻，所有的退缩与顾虑都在瞬间烟消云散。 她可以不在乎祝海棠的挑衅，也可以无视旁人的目光，但她无法忍受海玄用这般充满距离感的眼神看着她。 一年未见，他已是九仪阁内阁弟子，风采更胜往昔。 而她，晋入筑基期，已是名正言顺的云来圣地圣女，岂能在他面前露怯？ “青萝，退下。” 云梦瑶开口，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遍全场：“祝姐姐盛情，梦瑶岂有不应之理。” 她答应了。 此话一出，不仅是侍女青萝，就连她身后那位一直闭目养神的元婴期妇人都猛地睁开眼，目光中带着惊诧，随后眼神严厉地扫向一边的何弈舟。 何弈舟额角瞬间渗出了一层细密的冷汗。 那位前辈的意思大概是……我要是摆不平这事，就完蛋了。 何弈舟目光在场中飞速扫过，最终定格在神色淡然的海玄身上。 一个念头电光石火般划过脑海。 “海贤侄，”一道微不可察的传音声钻入海玄耳中，“老夫有一事相求。” 海玄眉梢微动，看向何弈舟。 “宗主请讲。” “圣女先前为助我云天宗赢下斗法，耗损颇大，此刻绝非祝海棠对手。” 何弈舟语速极快道：“稍后，我会提议让她们去殿前广场比试，广场上布有数道我云天宗用于守护迎宾殿的阵法。” “届时，我会以神识将阵法权限转交于你，还望贤侄能暗中操控阵法，助圣女一把。” “此事天知地知，你知我知。” 海玄听到云梦瑶情况时眉头一皱，听到后半段又觉奇怪，饶有兴趣地反问：“宗主如何知晓我擅长阵法？” 何弈舟苦笑一声：“前些日前往九仪阁，曾在阁中打听到贤侄阵法造诣超群……此番实属无奈之举，还请贤侄拉圣地一把。” “事成后，老夫亲自去请出方岐长老，并赠上品灵丹一瓶，绝不食言。” 海玄本就不愿看到云梦瑶出事，如今又有此等便利，自然没有拒绝的道理。 “宗主言重了。”他淡淡传音回复。 得到肯定的答复，何弈舟心中大石落地，立刻朗声笑道：“两位仙子皆是当世天骄，既有雅兴切磋，我云天宗自当为二位提供最好的场地！” 他转向众人道：“诸位，请随我移步殿前广场！如此盛事，闷在这殿中岂不可惜？” 接着，他话锋一转，目光落在海玄身上，笑容愈发真诚：“只是，我云天宗与云来圣地素来交好，若由我宗门人做裁判，恐有偏私之嫌。” “恰好今日九仪阁高徒在此！九仪阁向来公允，如天秤在握，度量十方。” “不如，便请这位九仪阁的天秤玄衣，海玄道友，为这场切磋做个见证，诸位以为如何？” 一番话，顺理成章地将海玄推到了裁判的位置上，方便他在场中接下来行事。 无涯海盟那边，雷长老看了海玄一眼，缓缓点头。 九仪阁内阁的身份，确实无人能质疑其公正性。 江雪归原本还有些发愣，事态发展之快让他有些没反应过来。 我不就陪祝姐和圣地圣女打了个招呼吗？怎么就成了这个样子？ 但看到人群齐刷刷看向海玄，议论纷纷，他便本能地兴奋起来，开始对海玄挤眉弄眼。 海玄懒得去理解他什么意思，装作没看见。 而稍远处裴白羽看了看海玄，又看了看小脸倔起来的云梦瑶，忍不住翘起嘴角。 “嚯嚯嚯~” “……裴师姐？” “咳，不好意思，只是觉得有好戏看了，有点高兴。” 裴白羽收敛了下不体面的笑声。 众人鱼贯而出，来到迎客殿前。 何弈舟、无涯海盟的雷长老、云来圣地的那位元婴妇人，以及几位云天宗长老，各自占据一方，无形的气场将广场中央区域笼罩，形成一个天然的战斗场地。 海玄一身黑衣，缓步走到场地正中站定。 他身形挺拔，气质沉静，立在那里，自有一股令人信服的气度。 场中阵法的灵光，已在他的神识里流转。 他目光扫过左右相隔甚远的两位女子，声音清朗：“祝道友是体修，云道友是法修。为示公允，比试便以三十步为初始距离。两位各自取出法器，待我口令之后，方可开始，如何？” 视线在云梦瑶脸上一扫而过，没有丝毫停留，仿佛她与祝海棠并无任何不同。 祝海棠干脆利落地应道：“可。” 云梦瑶沉默着点点头，算是同意。 只是，她垂在身侧的手，却在袖下悄然握紧。指甲嵌入掌心，带来一丝微弱的刺痛。 你刚刚说的什么？ 云道友？ 原本云梦瑶还觉得，海玄只是和她一样，也在装不认识她，可连续不断的反应，却让她内心真有些动摇了。 他或许有了新欢？ 是不是不喜欢我了？ 不然为什么半年不给我写信！ 裴白羽也看得有些疑惑。 难道我猜错了？ 还是这俩装得连我都看不出来？ 一个出自玄冥天，一个被绑到玄冥天，一男一女，一年后男方跑到云州，指名道姓找女方……然后说这两人毫无关系，这可能吗？ 裴白羽全神贯注地盯着两人。 而云梦瑶心头，一股混合着委屈、不甘、愤怒的复杂情绪，正升腾而起。 她抬起眼，平日温柔的眸子里，燃起了倔强的火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