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师快跑!你家小神算又开金口了!》 第1章 缺根筋的卜算奇才 夜凉如水,国师府书房内,一灯如豆。 玄袍广袖的国师大人——楚玄逸,正捏着眉心,俊美无俦的脸上覆盖着一层能冻死苍蝇的寒霜。 地上,跪着个梳着双丫髻、约莫十五六岁的小姑娘,名叫阿九。她是观星台新来的小神算,据说天赋异禀,能卜算吉凶,预知未来。 今日,楚玄逸让她卜算明日早朝,关于户部尚书贪腐一案,证据链是否会出纰漏。 “说。”楚玄逸声音清冷,不带一丝温度。 阿九猛地抬头,小脸皱成一团,语气却带着三分邀功,七分笃定:“回禀国师大人!属下算出来了!明日早朝,绝对不会出任何纰漏!因为……因为户部尚书他、他压根就不会上朝了!” 楚玄逸凤眸微眯,总觉得这丫头的话里透着一股不祥的预感:“哦?细说。” 阿九挺了挺小胸脯,得意洋洋:“属下推演天机,发现阻止户部尚书上朝,是解决一切纰漏的最佳方案!于是属下就……就潜入户部尚书府,在他昨晚的参汤里,加了点巴豆,又在他床底下藏了一窝小强,还在他官服上绣了几只栩栩如生的大王八!保证他明日起不来床,就算起来了也没脸见人!” “……”楚玄逸捏着眉心的手指猛然收紧,指节泛白。 他让她算个卦,她直接把人给物理隔绝了?! “大人您看,这样一来,证据链什么的,根本无需担心了呀!釜底抽薪,高不高明?”阿九眨巴着无辜的大眼睛,期待着表扬。 楚玄逸深吸一口气,再吸一口气,感觉自己的太阳穴突突直跳,几乎能听到血管里血液奔腾咆哮的声音。 本国师要的是朝堂上用证据将他一派彻底扳倒,震慑朝野!不是让他因为拉肚子和王八上不了朝啊喂! 这小神算,脑回路长的怕不是九曲十八弯,而是直接打了死结! “来人。”楚玄逸的声音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属下在!”门外侍卫应声。 “把观星台那个……送她来的老神棍,给本座绑了!本座要亲自问问他,是从哪个犄角旮旯里刨出这么个‘天赋异禀’的小神算!” 阿九:“诶?大人?难道我的方法不好吗?我觉得很完美呀!一步到位,解决根本问题!” 楚玄逸额角青筋暴跳,指着门口:“你,现在,立刻,马上,滚去禁闭室,抄《静心咒》一百遍!不,一千遍!” 缺根筋!绝对是缺了不止一根筋! 阿九被两个侍卫“请”进了国师府最偏僻的一间小屋,据说是专门用来关禁闭思过的地方。 屋里一张矮桌,一沓宣纸,一根毛笔,一方砚台,还有一本薄薄的《静心咒》。 阿九撅着小嘴,拿起《静心咒》翻了翻,小声嘀咕:“静心咒?我心挺静的呀,一点都不慌。倒是那个户部尚书,现在肯定慌得一批,不是拉肚子就是挠痒痒,再不然就是对着镜子哭自己脑袋上多了几只王八……” 她越想越觉得自己的计划天衣无缝,简直是兵不血刃的典范!国师大人怎么就不明白呢? “唉,大人就是想太多,非要搞什么证据链,多麻烦。”阿九拿起毛笔,蘸了墨,开始在宣纸上“唰唰唰”。 半个时辰后。 书房内,楚玄逸刚听完暗卫关于户部尚书李德全“卧床不起,痛不欲生,且府内鸡飞狗跳,下人纷纷表示见到鬼画符般的官服”的禀报,太阳穴又开始隐隐作痛。 李德全是倒了,可他原本计划的,是在朝堂之上,当着文武百官和陛下的面,铁证如山地揭露其罪行,以儆效尤,顺便敲打一下蠢蠢欲动的那几派势力。 现在倒好,李德全因为一些……难以启齿的原因缺席,这效果,直接从“雷霆万钧”变成了“街头八卦”。 “国师大人,”一名侍卫小心翼翼地捧着一叠宣纸走进来,“这是……这是阿九姑娘抄写的《静心咒》。” 楚玄逸接过,面无表情地翻开第一页。 然后,他的手僵住了。 宣纸上,确实是《静心咒》的字迹,虽然歪歪扭扭,但也算一笔一划。只是…… 在“观自在菩萨,行深般若波罗蜜多时”旁边,用细小的字注解着:“(这位菩萨真厉害,能看那么远,不像大人,看不到我的深谋远虑!)” 再翻一页,“舍利子,色不异空,空不异色”旁边,画了个圈,批注:“(这句话好深奥,是说东西放久了会不见,不见了又会出现吗?像尚书大人的官威,现在不见了,等他病好了,官威还会回来吗?我觉得不行,王八绣得太牢了!)” 又翻一页,更离谱! “……远离颠倒梦想,究竟涅盘。”旁边,阿九用朱砂笔,画了一个大大的笑脸,旁边还添了几朵小花,批注道:“(对对对!远离颠倒梦想!比如想用复杂证据链搞定坏人的梦想!直接让他社死才是究竟涅盘!大人您学到了吗?记得给我加鸡腿哦!)” 楚玄逸:“……” 他感觉自己不是在看《静心咒》,而是在看一本……一本由缺根筋小神算倾情注释的《如何逼疯上司实操手册》。 “噗——”旁边负责研墨的侍从林风一个没忍住,差点笑出声,又在楚玄逸冰冷的眼神扫过来时,硬生生把笑憋了回去,憋得满脸通红,肩膀一耸一耸。 楚玄逸闭了闭眼,将那叠“杰作”重重拍在桌上,声音带着一丝有史以来最强烈的疲惫:“去,告诉阿九,再抄一千遍!不,五千遍!不加任何……个人理解!” 侍卫领命,几乎是逃也似的跑了出去。 楚玄逸扶额,他开始严重怀疑,当初那个把他忽悠得一愣一愣,说阿九是百年难遇的卜算奇才的老神棍,是不是户部尚书派来的奸细,专门派来折磨他的! 不然,这世上怎么会有如此清奇的脑回路?!卜算个人吉凶,能直接把人家的吉凶给“算”没了!抄个《静心咒》,能抄出一部单口相声! 他现在不仅头疼,心也开始疼了。 第2章 老神棍,你欠我一个解释 禁闭室内,阿九对着侍卫传达的“不加任何个人理解”这句话,苦思冥想。 “不加个人理解……”她咬着毛笔杆,小眉头又皱了起来,“那是什么意思呢?难道是说……我之前理解得太好了,大人怕我太聪明,抢了他风头?” 嗯!一定是这样!大人真是用心良苦,既要罚我,又要暗中提点我不要锋芒太露! 阿九茅塞顿开,一双眼睛亮晶晶的。 “我明白了!”她一拍小手,“不加个人理解,就是说,我看到什么就抄什么,不要去想它是什么意思!对,就是这样!这样才显得我‘没有理解’嘛!” 于是,阿九同学再次拿起毛笔,对着那本《静心咒》原稿,开始了她新一轮的“创作”。 这一次,她果然做到了“不加任何个人理解”。 她看到原稿上哪个字墨浓一点,她就使劲在纸上糊一坨墨;看到哪个字笔锋轻挑,她就轻轻划过,几乎看不见;看到原稿纸张上有一处不小心滴落的茶渍,她也煞有介事地用毛笔蘸了点旁边的洗笔水,在自己的宣纸对应位置也晕开一小团。 甚至,原稿某一页的边角有个小小的折痕,阿九抄到那里时,也认真地把自己的宣纸也折了一下,再摊平,力求“一模一样,毫无理解”。 一个时辰后,当新的一叠“静心咒”再次呈到楚玄逸面前时,他只看了一眼,便觉得眼前阵阵发黑。 这哪里是抄经?这分明是一堆……一堆被顽童肆意涂抹、揉捏、泼过水的废纸!有些字迹,因为她“忠于原着”的墨团,已经完全糊成了一片,根本辨认不出是什么。而那些“忠于原着”的茶渍、折痕,更是让整篇东西看起来惨不忍睹。 “这……是何物?”楚玄逸的声音已经不是冰冷,而是带着一种濒临爆发的沙哑。 侍卫战战兢兢地回道:“回、回大人,阿九姑娘说,这是她‘不加任何个人理解’抄出来的……她说,务求与原稿一、一致……” 楚玄逸猛地闭上眼睛,仰头靠在椅背上,一手死死按住突突狂跳的太阳穴。 他感觉自己引以为傲的智谋和定力,在这位缺根筋的小神算面前,简直不堪一击。 老神棍……本座一定要把你从观星台上揪下来,让你也尝尝这“天赋异禀”的滋味! “林风。”楚玄逸有气无力地唤道。 “属下在!”林风强忍着笑意,努力让自己看起来很严肃。但他微微抽动的嘴角,还是暴露了他内心的波涛汹涌。 “去,给本座……倒杯清水来。”楚玄逸觉得,自己现在急需一杯冰水来降降火,顺便清醒一下混沌的脑子。他特意强调:“清水!什么都不要加的,清水!” 他怕了,他真的怕了,怕阿九再“理解”出什么新花样。 “是!”林风领命而去。 片刻后,林风端着一个托盘回来了,托盘上放着一个精致的白瓷杯。 楚玄逸接过,正要喝,却闻到一股……淡淡的,说不上来的味道。 他狐疑地看了一眼杯中的水,清澈见底,并无异样。 “这是何处取的水?”楚玄逸谨慎地问。 林风也是一脸茫然:“就是后厨水缸里的水啊,属下亲眼看着厨娘打的,绝对是清水。” 楚玄逸皱眉,又闻了闻,那股若有似无的怪味依然存在。他素来嗅觉敏锐,对任何异味都极为敏感。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阿九欢快的声音:“大人!大人!我刚刚去后厨帮忙了!我看厨娘打水辛苦,就帮她把水缸刷得干干净净!还用了我特制的‘百花清净散’呢!保证水缸里一点脏东西都没有,水也变得香喷喷的!” 楚玄逸:“……” 他手里的白瓷杯,“啪”的一声,被他生生捏出了一道裂纹。 林风:“!!!”国师大人的手劲……恐怖如斯! 楚玄逸面无表情地将裂了纹的杯子放在桌上,目光幽幽地看向门口,阿九正探着个小脑袋,一脸“快夸我”的表情。 “百花清净散……”楚玄逸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里面都有些什么‘好东西’?” 阿九掰着手指头,如数家珍:“有晒干的桃花瓣、梨花蕊、还有一点点薄荷叶提神,哦对了,我还加了一点点皂角粉,去污力强劲!保证大人喝的水,比山泉还干净!” 楚玄逸感觉自己的五脏六腑都在抽搐。 用加了皂角粉的水泡的“百花清净”茶……不,是水。 他现在不仅怀疑人生,他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上辈子造了什么孽,这辈子才会遇到这么个活宝来渡他。 “林风,”楚玄逸的声音平静得可怕,“把阿九姑娘……送回禁闭室。然后,把府里所有的水缸,全部换掉!现在!立刻!马上!” 他怕再晚一步,自己就要被这“百花清净水”给物理超度了。 阿九一脸茫然:“诶?大人,我的百花清净散不好吗?很香的呀!而且洗东西超干净的!” 楚玄逸深吸一口气,摆了摆手,示意自己一个字都不想再听。 缺根筋!她脑子里装的怕不是水,是浆糊,还是加了百花清净散的浆糊! 第3章 他只想一个人静静 阿九再次被“请”回禁闭室,小脸上写满了委屈和不解。 “大人真是太难伺候了,”她对着墙角那只瑟瑟发抖的小蜘蛛抱怨,“我好心好意帮他把水弄干净,他还生气。这水缸嘛,就像人的肠胃,得经常清理才行啊,不然积了污垢,喝了生病怎么办?” 小蜘蛛:“……”(我只是路过,别跟我说话,我怕被你的“好心”波及。) 而国师府内,则是一片鸡飞狗跳。 楚玄逸一声令下,府内所有水缸,无论大小,无论新旧,全部被迅速搬离,砸碎,深埋。新的水缸以最快的速度运进府,并且由楚玄逸亲自指定了三名“脑子绝对正常”的家丁,轮流看守,严禁任何人靠近,尤其是那个自带“生化武器”属性的小神算。 忙活了大半天,楚玄逸终于喝上了一口没有任何“惊喜”的清水,感觉整个人都活过来了。 他坐在书房里,看着窗外渐沉的暮色,开始认真思考一个问题:这个阿九,到底是怎么在观星台活到现在的?难道观星台的人,都是铁打的胃,金刚不坏的神经吗? “大人,”林风小心翼翼地走进来,手里捧着一封信函,“观星台的老神……呃,老观主,派人送信来了。” 楚玄逸精神一振,猛地坐直了身体:“呈上来!” 他倒要看看,那个老神棍要怎么解释他送来的这个“大宝贝”! 信函封口用的是观星台特有的星辰纹火漆,楚玄逸拆开,一目十行地扫过。 信中,老观主先是洋洋洒洒地夸赞了一番阿九的天赋如何旷古烁今,能于冥冥之中勘破天机,趋吉避凶。然后话锋一转,用一种极其委婉但楚玄逸一眼就能看穿的语气表示:阿九这孩子,脑子……嗯,偶尔会有点“跳脱”,看问题的方式“与众不同”,希望国师大人能“多加引导”,“因材施教”。 信的末尾,老观主还特意加了一句:“此女乃天降福星,虽偶有小劫,终能化险为夷,为大人带来意想不到之助力。切记,切记,顺其自然,莫要强求。” 楚玄逸:“……” “意想不到的助力?”他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这几个字。是啊,太意想不到了!差点把他毒死,算不算助力?把他的计划搅得天翻地覆,算不算助力? “顺其自然?莫要强求?”楚玄逸冷笑一声。他现在只想把这丫头打包送回观星台,让他们自己“顺其自然”去! 就在这时,外面突然传来一阵喧哗。 “怎么回事?”楚玄逸皱眉。 一名侍卫慌慌张张地跑进来:“大人!不好了!阿九姑娘……阿九姑娘她,她把禁闭室的墙给……给拆了!” 楚玄逸:“!!!” 他猛地站起身,快步往禁闭室方向走去。林风紧随其后,脸上已经不是想笑,而是真的有点惊恐了。这位阿九姑娘,破坏力也太惊人了! 等他们赶到时,只见原本应该关着阿九的禁闭室,其中一面墙壁,赫然出现了一个……人形大洞! 洞口边缘参差不齐,砖石散落一地。 而阿九,正拍着手上的灰,一脸无辜地站在洞口,旁边还堆着几块她“拆”下来的砖头。 “阿九!”楚玄逸感觉自己的血压又开始飙升,“你这是在做什么?!” 阿九眨巴着大眼睛,理直气壮地说:“大人,您让我抄《静心咒》,可是那屋子太闷了,光线也不好,我眼睛都快看不清了。我就想着,开个窗户透透气,采采光,这样才能更好地静心抄写呀!” 楚玄逸指着那个人形大洞,声音都在发抖:“这……是窗户?” “是啊!”阿九点点头,还颇为得意地比划了一下,“你看,我特意照着我的身形开的,这样大小刚刚好,风也不会太大,光线也足!是不是很聪明?” 楚玄逸眼前一黑,差点一口气没上来。 她管这叫开窗户?!她这是暴力拆迁! “大人,您别生气嘛,”阿九见楚玄逸脸色铁青,小心翼翼地拉了拉他的袖子,“我这也是为了更好地完成您交代的任务呀!而且,我算过了,这面墙不是承重墙,拆了没关系的!你看,房子都没塌!” 楚玄逸感觉自己的脑子“嗡”的一声,像是有一万只蜜蜂在里面开起了演唱会。 他现在终于明白老观主信里那句“偶有小劫”是什么意思了!这哪里是小劫,这分明是连环劫,一劫更比一劫强! “林风……”楚玄逸的声音带着一丝绝望的平静。 “属下在……”林风的声音也有些发虚。 “去,把观星台的老观主……不,把他整个观星台,都给本座请过来!本座要让他们亲眼看看,他们的‘天降福星’,是怎么给本座‘趋吉避凶’的!” 他觉得,再这么下去,他不是被阿九气死,就是被她活活折腾死! 阿九还在旁边邀功:“大人,您看我开的窗户,是不是比工部那些人开的还有创意?要不以后府里开窗的活儿都交给我?我保证开得又快又好,还省料!” 楚玄逸一个踉跄,差点没站稳。 他现在只想静静。 别问他静静是谁,他只想一个人静静! 楚玄逸派人快马加鞭,将一封措辞极其“恳切”、内容却充满了血泪控诉的信送到了老观主手上,并“强烈建议”老观主亲自来国师府一趟,商讨一下关于“天降福星”的“培养与安置”问题。 在等待老观主大驾光临的这几日,国师府上下陷入了一种前所未有的诡异氛围。 阿九因为“开窗有功”(她自己认为的),暂时免了禁闭。但楚玄逸严令,除非他传召,否则任何人不得让阿九靠近书房、厨房、以及任何存放重要物品或与“水”相关的区域。 第4章 老观主,这福星退货吗 第一天,阿九觉得花园里的花草长得不够“精神”,便自制了一桶“超级营养液”——据说是用鱼肠、烂菜叶和某种不知名的草药混合发酵而成,味道堪称生化武器级别——浇灌了下去。结果,第二天,国师最喜爱的那几株名品牡丹,叶子全黄了,蔫头耷脑,一副随时要驾鹤西去的模样。 楚玄逸闻讯赶到,看着那几盆牡丹,再看看旁边一脸“我为它们好”的阿九,气得差点当场施展雷法。 第二天,阿九看到府里的侍卫操练,觉得他们“力道不足,不够威猛”,便热情地向他们传授了一套她自创的“金刚大力诀”。结果,几个侍卫练完之后,不是闪了腰就是崴了脚,还有一个因为用力过猛,把操练用的石锁直接扔到了隔壁尚书府的莲花池里,砸起一人多高的水花,差点引发两府外交纠纷。 楚玄逸接到尚书大人派人送来的“友好问候”和“赔偿清单”时,额角的青筋跳得比他心跳还快。 第三天,阿九发现国师府的牌匾有点歪,她觉得“有碍观瞻,影响风水”,于是趁着夜黑风高,自己爬上梯子,试图把牌匾扶正。结果,牌匾是扶正了,但她脚下一滑,连人带梯子砸了下来,把国师府大门前那对威武的石狮子,磕掉了一只耳朵…… 当楚玄逸站在缺了耳朵的石狮子面前,听着阿九解释她是如何“运用杠杆原理”和“四两拨千斤”时,他第一次深刻地体会到了什么叫“欲哭无泪,生无可恋”。 整个国师府,上至管家,下至扫地小厮,如今看到阿九,都像是老鼠见了猫,纷纷绕道而行。大家私底下给她取了个绰号——“拆迁福星”。 福是没看见,拆迁倒是天天见。 林风现在每天最重要的工作,已经不是伺候国师笔墨,而是跟在阿九身后,随时准备处理各种“突发状况”和“善后事宜”。 终于,在国师府濒临“解体”的边缘,观星台的老观主,玄虚真人,飘然而至。 玄虚真人仙风道骨,鹤发童颜,手里拿着个拂尘,一派世外高人的模样。 当他看到楚玄逸那张比锅底还黑的脸,以及国师府内一片狼藉(虽然已经被尽力修补,但痕迹依然明显)的景象时,饶是修行多年的老神仙,嘴角也不禁微微抽搐了一下。 “无量天尊,”玄虚真人稽首道,“楚国师,别来无恙啊?” 楚玄逸皮笑肉不笑地回道:“托真人的福,本座‘无恙’得很,就是府邸快要‘有恙’了。” 他直接将老观主引到那面被阿九“开了窗”的墙壁前,又指了指花园里奄奄一息的牡丹,再指了指门口那只缺了耳朵的石狮子,语气平静无波,却透着一股山雨欲来的压抑:“真人,这就是您说的‘天降福星’?这就是您说的‘意想不到的助力’?本座现在确实很‘意想不到’,意想不到她能把本座的国师府折腾成这副模样!” 玄虚真人看着眼前的“杰作”,又掐指算了算,捋着胡须,沉吟道:“嗯……阿九这孩子,最近的‘动手能力’确实有所增强啊……” 楚玄逸:“……”这老神棍是在跟他装傻吗?! “真人!”楚玄逸加重了语气,“本座今日请您来,不是听您评价她的‘动手能力’的!本座只想知道,这孩子……您到底是从哪儿找来的?她这清奇的脑回路,到底是天生的,还是……后天被您给‘培养’出来的?” 玄虚真人闻言,叹了口气,脸上露出一丝高深莫测的笑容:“国师大人有所不知啊,阿九此女,非同寻常。她的命格,乃是‘破而后立,不破不立’。凡事经她之手,看似破坏,实则暗藏生机啊!” 楚玄逸冷笑:“生机?本座只看到了满目疮痍和一堆烂摊子!本座的生机都快被她给‘破’没了!” 就在这时,阿九迈着轻快的步伐跑了过来,手里还捧着一个……黑乎乎的,散发着诡异焦糊味的东西。 “大人!师傅!”阿九献宝似的把东西递到他们面前,“你们看!我刚刚在后院发现一只受伤的小鸟,我用我新研究的‘百草续命膏’给它敷上了!保证它明天就能活蹦乱跳!” 楚玄逸和玄虚真人同时低头看去。 那只可怜的小鸟,浑身糊满了黑色的膏状物,羽毛都粘在了一起,只剩两只小眼睛惊恐地转动着,嘴巴微张,发不出一点声音,看起来……离“活蹦乱跳”还有十万八千里,离“驾鹤西去”倒是不远了。 楚玄逸:“……” 玄虚真人:“……” 老观主默默地从楚玄逸手中接过那封“血泪控诉信”,又默默地看了一眼那只被“百草续命膏”糊住的小鸟,再默默地看了一眼自家那个“天降福星”,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国师大人,”玄虚真人语气沉重地开口,“贫道觉得,关于阿九的‘培养与安置’问题,我们确实需要……好好商议一下。贫道观国师府风水,似乎……与阿九的命格,有那么一点点……小小的……不兼容。” 楚玄逸深以为然,何止是不兼容,简直是八字犯冲,水火不容! “那依真人之见?”楚玄逸挑眉。 玄虚真人沉吟片刻,眼中闪过一丝狡黠:“不如……让她跟着贫道回观星台待一阵子?贫道最近新悟了一套‘清心静气固本培元’的法门,正好让她试试?” 楚玄逸闻言,眼中顿时爆发出希望的光芒:“当真?!” 能把这尊大佛送走,哪怕只是暂时的,他也愿意付出任何代价! 阿九一听要回观星台,小脸顿时垮了下来:“啊?回观星台?可是大人这里比较好玩呀!而且我还没帮大人把府里所有歪的东西都扶正呢!” 楚玄逸听得心惊肉跳,连忙道:“不必了!本座府里一切都好得很!阿九啊,观星台山清水秀,更适合你清修,对不对,真人?”他疯狂给玄虚真人使眼色。 玄虚真人会意,抚须笑道:“然也,然也。阿九啊,山上的风景,可比这国师府有趣多了,还有很多新奇的草药等着你去研究呢!” 阿九想了想,好像也是哦。 楚玄逸看着玄虚真人,第一次觉得这老神棍顺眼了许多。 然而,就在楚玄逸以为自己终于可以暂时摆脱这场“噩梦”的时候,一声尖锐的鹰唳划破长空。 一名暗卫神色凝重地从天而降,单膝跪地:“启禀国师大人!北境急报!蛮族大军异动,疑似有突袭之兆!” 楚玄逸神色一凛,所有的轻松和算计瞬间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凝重和锐利。 国事为重,家里的这点“小打小闹”瞬间被抛诸脑后。 玄虚真人也收起了玩笑的神色,眉头微蹙。 阿九则好奇地看着那名暗卫,又看看楚玄逸,小声嘀咕:“北境?蛮族?是要打仗了吗?打仗好不好玩啊?” 楚玄逸:“……”他就知道,不能对她抱有任何不切实际的幻想。 第5章 北境战报:阿九画了个圈 北境军情紧急,楚玄逸立刻将阿九和玄虚真人“请”进了书房,自己则迅速召集核心幕僚商议对策。 书房外,脚步匆匆,气氛凝重。 书房内,阿九对墙上挂着的巨幅北境舆图产生了浓厚的兴趣。她踮着脚,伸着小脑袋,指着舆图上某个被标记为红色的小点,好奇地问玄虚真人:“师父,这个红点点是什么呀?看起来好像一颗红豆糕。” 玄虚真人捋着胡须,目光深邃:“那是雁返城,北境门户,一旦失守,蛮族铁蹄便可长驱直入。” “哦,”阿九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又指着舆图上一片广袤的雪山区域,“那这里呢?画了好多白白的,是不是可以滑雪?” 玄虚真人:“……那是狼居胥山,地势险峻,易守难攻,但也常年积雪,环境恶劣。” 阿九“哇”了一声:“那不是更好玩了?可以堆雪人,打雪仗!” 玄虚真人看着自家徒弟这关注点永远跑偏的模样,无奈地摇了摇头。他现在有点后悔刚才那么轻易就答应楚玄逸把阿九带回观星台了,这丫头……在外面闯祸,总比在观星台把他的药圃和炼丹炉给“优化”了好。 楚玄逸送走最后一批幕僚,揉着发胀的太阳穴走进书房,一眼就看到阿九正拿着一支朱砂笔,兴致勃勃地在北境舆图上……涂鸦。 她把雁返城旁边画了个笑脸,又在狼居胥山顶画了一面小旗子,上面还写着“阿九到此一游”。 楚玄逸:“……” 他感觉自己的心跳都漏了一拍。这可是军机要图!他花了多少心血才绘制出来的精确地图! “阿九!”楚玄逸的声音带着压抑的怒火。 阿九被吓了一跳,手里的朱砂笔“啪嗒”一声掉在了地上,在洁白的舆图上留下了一道刺目的红痕,像一道蜿蜒的血迹。 “大、大人……”阿九怯生生地看着他。 楚玄逸深吸一口气,告诉自己要冷静,现在不是发火的时候。他指着那道红痕,尽量用平和的语气问:“你……这是在做什么?” 阿九捡起笔,小声解释道:“我……我看这里太空了,就想帮大人标记一下。你看,这个红痕像不像一条小路?如果蛮族从雁返城打过来,他们是不是可以从这条小路绕到狼居胥山后面去?” 楚玄逸和玄虚真人同时一怔。 他们顺着阿九那道无意中画出的红痕看去。那道红痕,歪歪扭扭,从雁返城外围,穿过一片看似不起眼的丘陵地带,最终指向了狼居胥山东南侧一处地势相对平缓的山谷。 “这……”楚玄逸眉头紧锁,拿起另一支笔,在那道红痕附近仔细勾勒起来。 传统观念中,狼居胥山易守难攻,蛮族若想绕后,需翻越数座雪峰,几乎不可能。但阿九这随手一划,却似乎点出了一个被所有人忽略的可能——那片丘陵地带,虽然崎岖,但并非完全无法通行,若有一支精锐轻骑,日夜兼程,或许……真的能出其不意地出现在狼居胥山后方! “真人,”楚玄逸看向玄虚真人,眼中闪过一丝惊疑,“您看此地……” 玄虚真人也凑近舆图,仔细端详片刻,眼中精光一闪:“奇哉,怪也!此地脉络,贫道先前竟未曾留意!若真有这么一条暗径,那狼居胥山的防线,便不再是固若金汤了!” 阿九看着两人凝重的表情,有些不知所措:“我……我是不是又画错了?” 楚玄逸抬起头,眼神复杂地看着阿九。 他让她算卦,她直接物理隔绝;他让她抄经,她抄出批注和涂鸦;他让她倒水,她发明“百花清净散”;他让她开窗,她直接拆墙…… 桩桩件件,都让他头疼欲裂,焦头烂额。 可偏偏,就是这个缺根筋的小丫头,随手一划,竟然可能点出了一个足以改变整个北境战局的关键! 这难道就是老神棍说的“破而后立,不破不立”?于无意之中,点破迷津? “不,”楚玄逸摇了摇头,语气中带着一丝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异样,“你没有画错。阿九,你……立了大功了。” “啊?”阿九懵了,“我……我立功了?就因为我画了一条小红线?”她还以为又要被罚抄书了呢。 楚玄逸立刻叫来暗卫统领:“速派斥候,沿此路线秘密探查!务必查清是否可以通行大股部队!” “是!”暗卫统领领命而去。 书房内,气氛一时有些微妙。 玄虚真人捋着胡须,笑而不语,眼神中带着“看,贫道没说错”的得意。 楚玄逸看着阿九那张依旧茫然的小脸,心中五味杂陈。他开始觉得,这个小神算,或许真的不能用常理来揣度。她的存在,本身就是一种……变数。一种能将一切固有认知和计划彻底打乱,却又可能在最不可能的地方,带来一线生机的变数。 “大人,”阿九小心翼翼地问,“那我……还要回观星台吗?” 楚玄逸沉默了片刻。 北境战事一触即发,任何一点情报都可能至关重要。而阿九这种“无心插柳柳成荫”的“天赋”,或许……能在某些关键时刻,起到意想不到的作用? 当然,前提是能控制住她那同样“意想不到”的破坏力。 “暂时……不必了。”楚玄逸缓缓开口,“但你必须答应本座,从现在开始,没有本座的允许,不得随意触碰书房内任何物品,不得随意离开国师府,更不得……再发明任何‘新奇’的东西!” 最后那句话,楚玄逸几乎是咬着牙说出来的。 阿九一听不用回去了,顿时眉开眼笑:“好呀好呀!我保证听大人的话!”(至于“新奇的东西”……什么是新奇呢?她觉得自己的发明都很实用啊!) 玄虚真人见状,微微一笑,对楚玄逸道:“国师大人,看来贫道的‘清心静气固本培元’法门,阿九暂时是用不上了。不过,贫道观大人您……印堂略有发暗,心火旺盛,不如由贫道为您开一副清心降火的方子?” 楚玄逸嘴角抽了抽:“不必劳烦真人,本座……自有调理之法。” 他觉得,只要阿九能安分一点,他的心火自然就降下去了。 然而,楚玄逸显然还是低估了阿九“缺根筋”的程度,以及她制造“惊喜”的能力。 就在北境斥候快马回报,证实阿九“画”出的那条暗径确实存在,并且可以秘密屯兵,足以对蛮族形成致命一击的时候,国师府内,又出事了…… 第6章 国师:这福星谁爱要谁要 楚玄逸正因北境暗径的消息而精神大振,盘算着如何利用这一情报给蛮族一个“惊喜”时,林风连滚带爬地冲进了书房,脸色比哭还难看。 “大、大人!不、不好了!阿九姑娘她……她把……把您给太后准备的寿礼给……给‘优化’了!” 楚玄逸:“!!!!” 太后寿辰在即,他千挑万选,准备了一尊温润通透的羊脂白玉观音像作为寿礼。这尊观音像雕工精湛,玉质上乘,寓意吉祥,是他费了不少心思才寻来的。 “优化?!”楚玄逸感觉自己的后槽牙都开始疼了,“她怎么‘优化’的?!” 林风哭丧着脸道:“属下……属下也不知道该怎么形容,您……您还是亲自去看看……” 楚玄逸深吸一口气,强压下心头的怒火,快步走向偏厅。偏厅是专门用来存放贵重礼品的地方,他特意叮嘱过,任何人不得靠近。 结果……他还是低估了阿九“无孔不入”的能力。 刚走到偏厅门口,楚玄逸就闻到一股……浓郁的,混杂着花香、果香还有某种说不清道不明的甜腻气味。 他心头一沉,不祥的预感愈发强烈。 推开门,只见阿九正站在那尊羊脂白玉观音像前,手里拿着几串五颜六色的琉璃珠子,还有一些彩色的丝线,小脸上洋溢着专注而满足的笑容。 而那尊原本素雅庄严的白玉观音,此刻……简直不忍直视! 观音菩萨的头上,被阿九用丝线缠绕固定了几颗亮晶晶的红色琉璃珠,像戴了个廉价的红宝石头冠。菩萨的脖子上,挂着一串五彩斑斓的小珠链,闪闪发光。原本慈悲垂目的观音,手持的玉净瓶里,被阿九插上了一小束……路边采来的野雏菊! 最最离谱的是,观音像的底座,被阿九用五颜六色的果酱(据说是她从厨房“借”来的)画上了一圈歪歪扭扭的祥云图案,还点缀着几颗亮晶晶的糖豆! “阿九!”楚玄逸的声音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他感觉自己快要控制不住体内的洪荒之力了。 阿九听到声音,惊喜地回头:“大人!您来啦!快看快看!我把观音菩萨打扮得漂不漂亮?我跟您说哦,我听府里的嬷嬷说,太后娘娘喜欢喜庆热闹的东西,我就觉得原来的观音菩萨太素净了,一点都不热闹!现在这样,五颜六色的,多喜庆啊!太后娘娘见了肯定喜欢!” 她还得意地指着底座的果酱祥云:“大人您看,这个祥云我还特意用了草莓味、橘子味和葡萄味的果酱呢!闻起来香不香?太后娘娘饿了还能舔两口呢!” 楚玄逸:“……” 他眼前阵阵发黑,感觉自己不是要被气死,而是要被“甜”死了! 把庄严肃穆的白玉观音搞成乡村大舞台风格,还建议太后饿了舔果酱?! 这是献寿礼,还是去砸场子啊?! 林风在一旁已经快要窒息了,他拼命降低自己的存在感,生怕国师大人的怒火波及到自己。 “阿九,”楚玄逸闭了闭眼,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不那么像要杀人,“本座记得,本座让你……没有允许,不得随意触碰书房内任何物品,更不得再发明任何‘新奇’的东西。” 阿九歪着小脑袋,一脸无辜:“可是大人,这里是偏厅,不是书房呀!而且,我没有发明新东西呀,我只是……只是给观音菩萨‘穿’了件新衣服,让她看起来更漂亮而已!这不算新奇?女孩子都喜欢打扮得漂漂亮亮的呀,观音菩萨也是女孩子嘛!” 楚玄逸感觉自己的太阳穴一抽一抽的疼。 她的逻辑……总是这么清奇,这么无懈可击! 他现在深刻体会到什么叫“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不,他遇到的是一个脑回路堪比迷宫的“缺根筋神算”! “来人!”楚玄逸几乎是吼出来的。 两名侍卫闻声连忙跑了进来。 “把……把这尊……‘焕然一新’的观音像,给本座……立刻!马上!清理干净!如果留下一点痕迹,你们就提头来见!”楚玄逸指着那尊“花枝招展”的观音像,声音都在发抖。 然后,他又指着阿九,语气中充满了深深的无力感:“还有你!从现在开始,禁足!没有本座的命令,不准踏出你的房间一步!一步都不行!” 他怕了,他真的怕了!再让她在府里自由活动,他这国师府迟早要被她“优化”成一个五彩斑斓的儿童乐园! 阿九撅着小嘴,委屈巴巴地看着楚玄逸:“大人……我真的是好心嘛……太后娘娘真的不喜欢这样吗?” 楚玄逸深吸一口气,努力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太后娘娘……她老人家喜欢清静,喜欢……原汁原味。你的这份‘心意’,本座心领了。” 他怕再说下去,自己会忍不住把这丫头直接打包扔回观音台,顺便附赠一封“永不退货”的保证书。 就在楚玄逸指挥侍卫小心翼翼地清理那尊“惨遭毒手”的观音像时,一名小太监匆匆从宫里赶来。 “奴才参见国师大人!”小太监行礼道,“陛下有旨,宣国师大人即刻进宫议事,据说是……与北境蛮族有关,陛下还特意嘱咐,让您……带上府上的那位‘小神算’阿九姑娘一同前往。” 楚玄逸:“???” 带阿九进宫?陛下是怎么知道阿九的?还特意点名要带上她? 难道是……雁返城暗径的事情,这么快就传到陛下的耳朵里了? 楚玄逸心中疑窦丛生,但皇命难违。他看了一眼旁边还在委屈巴巴揪着衣角的阿九,心中升起一股强烈的不祥预感。 带她进宫……这皇宫,怕是要比他这国师府还要热闹了。 第7章 日常灾难之皇家特别版 楚玄逸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了一下因“果酱祥云观音像”而险些爆裂的血管,对那小太监道:“本座知道了,这就准备入宫。” 他转头看向阿九,眼神复杂。 带她进宫……这意味着,他必须在短时间内,教会这个连“不要乱碰东西”都理解得千奇百怪的小神算,最基本的宫廷礼仪。 这难度,不亚于让她徒手劈开一座山。 “阿九,”楚玄逸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温和一些,尽管他内心已经开始咆哮,“等会儿我们要去见陛下。陛下是天底下最尊贵的人,见到陛下要行礼,不能乱说话,不能乱跑,更不能……随便‘优化’宫里的任何东西,明白吗?” 阿九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哦,就是不能像在大人府里一样随便玩,对不对?” 楚玄逸嘴角抽了抽:“……可以这么理解。”他在心里默默补充:你在我府里也不是随便玩,你是在随便拆! “林风!”楚玄逸唤道。 “属下在!”林风立刻上前。 “去,找一套最朴素、最不起眼的衣服给阿九姑娘换上。记住,朴素!不起眼!任何多余的装饰都不要有!”楚玄逸特意强调,他怕阿九又从哪里翻出些亮晶晶的珠子往自己身上挂。 “是!”林风领命,心想,国师大人这是怕阿九姑娘那“独特”的审美,惊扰了圣驾。 很快,阿九换上了一套灰扑扑的布裙,头发也只是简单地束在脑后。虽然朴素,但配上她那双灵动的大眼睛,倒也显得有几分娇憨可爱。 楚玄逸看着她这副模样,稍稍松了口气。至少从外表上看,暂时不会出什么大乱子。 “记住,等会儿进了宫,跟紧本座,本座让你做什么,你就做什么,不让你说话的时候,就闭紧嘴巴,听到了吗?”楚玄逸不放心地再次叮嘱。 阿九乖巧地点头:“嗯嗯!阿九听大人的!” 楚玄逸看着她那双清澈见底的眼睛,心中却丝毫不敢放松警惕。这丫头的“听话”,往往是灾难的开始。 马车辚辚,一路向皇宫驶去。 阿九第一次坐这么华丽的马车,小脑袋从车窗探出去,对外面的一切都充满了好奇。 “哇!大人,你看那个糖人捏得好像小狗狗!” “大人大人,那个杂耍的好厉害!他能把火吞下去!” “大人,皇宫是不是比您家还要大呀?里面是不是有很多很多好吃的?” 楚玄逸闭目养神,对她的问题一概不予理会。他怕一开口,就忍不住把她从车上扔下去。 终于,马车在宫门前停下。 楚玄逸带着阿九,在小太监的引领下,穿过层层宫阙。 皇宫的富丽堂皇和森严规矩,让阿九一路上都睁大了眼睛,小嘴微张,一副没见过世面的样子。但她还记得楚玄逸的叮嘱,强忍着没有大呼小叫,只是时不时扯扯楚玄逸的袖子,用眼神示意他看那些新奇的摆设和华丽的宫殿。 楚玄逸全程目不斜视,心中却在默默祈祷,希望这次面圣能顺利结束,千万别再出什么幺蛾子。 御书房外,太监通传后,楚玄逸带着阿九走了进去。 御书房内,明黄的龙案后,端坐着当今大晋的皇帝——景明帝。景明帝年约四旬,面容清瘦,眼神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但依旧不失帝王的威严。 龙案下首,还站着一位身着亲王常服的年轻男子,剑眉星目,气宇轩昂,周身散发着一股不怒自威的迫人气势。正是当朝摄政王,楚玄逸的顶头上司(某种程度上),也是大晋实际的掌权者之一——萧煜。 楚玄逸心中微微一凛,没想到摄政王殿下也在。 “臣楚玄逸,参见陛下,参见摄政王殿下。”楚玄逸躬身行礼。 阿九学着楚玄逸的样子,也笨拙地弯了弯腰,小声道:“阿九……参见陛下,参见……那个很凶的哥哥。” “噗——”正在喝茶的萧煜,一口茶水差点喷出来。他抬起头,锐利的目光扫向阿九,带着一丝玩味和审视。 景明帝也是一愣,随即露出一丝感兴趣的笑容:“哦?这位就是楚爱卿府上的‘小神算’?” 楚玄逸头皮一麻,连忙道:“陛下恕罪,小九无知,冲撞了摄政王殿下。”他又瞪了一眼阿九,示意她闭嘴。 阿九委屈地瘪瘪嘴,心想,那个哥哥看起来就是很凶嘛,她又没说错。 萧煜放下茶杯,嘴角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无妨。本王倒是觉得,这位小姑娘……很有眼光。” 楚玄逸:“……”殿下,您这是在夸她,还是在损她,还是在连带着一起损微臣? 景明帝饶有兴致地打量着阿九,开口道:“楚爱卿,朕听闻,你府上这位小神算,前几日无意中,为我大晋寻到了一条通往雁返城后的暗径?” 楚玄逸心中了然,果然是为此事。他恭敬回道:“回陛下,确有此事。阿九姑娘乃观星台玄虚真人高徒,于卜算一道颇有天赋,那日于舆图前无心之言,竟点破了臣等疏漏之处,实乃天佑我大晋。” 他这话半真半假,既点明了阿九的“功劳”,又把大部分功劳归于“天佑”,免得有人觉得他是在刻意吹捧一个黄毛丫头。 “哦?”景明帝看向阿九,眼中闪过一丝惊奇,“小姑娘,你当真能卜算?” 阿九眨了眨眼,看看楚玄逸,见他没有阻止,便老实回答道:“会一点点啦!不过大人说我算得不太准,有时候会把人算倒霉。” 楚玄逸:“……”姑娘,你那是“有时候”吗?你那是“十有八九”! 景明帝和萧煜对视一眼,眼中都闪过一丝笑意。 “哈哈哈哈,”景明帝朗声笑道,“有意思,有意思!楚爱卿,你这府上,倒是藏龙卧虎啊!” 楚玄逸只能干笑两声,心中叫苦不迭。陛下,您是没见过她“卧虎藏龙”的时候有多“精彩”! “既然小神算有此天赋,”景明帝话锋一转,看向阿九,“那朕今日也想请你算上一卦,如何?” 楚玄逸心中“咯噔”一下,暗道不好。 让阿九算卦?还是给陛下算?这要是算出了什么“惊天动地”的结果,他这个国师的乌纱帽还要不要了? “陛下!”楚玄逸连忙开口,“阿九年幼,学艺不精,恐难当此重任,还请陛下三思!” 阿九却来了兴致,她最喜欢帮人算卦了(虽然结果往往不尽如人意)。她拉了拉楚玄逸的衣袖,小声道:“大人,没关系的,我可以试试嘛!给陛下算卦,是不是可以有很多很多赏钱?” 楚玄逸感觉自己快要心肌梗塞了。姑娘,现在是谈赏钱的时候吗?! 景明帝看着楚玄逸紧张的模样,反而更感兴趣了:“无妨,楚爱卿,朕就是好奇。小神算,你尽管算来,无论结果如何,朕都不会怪罪。” 他又看向萧煜:“皇弟,你觉得呢?” 萧煜嘴角噙着一抹玩味的笑容,目光落在阿九那张跃跃欲试的小脸上:“臣也想看看,这位小神算,能算出什么惊天动地的结果。” 楚玄逸绝望地闭上了眼睛。 完了,今天怕是要在御书房里上演一出“国师府日常灾难之皇家特别版”了。 第8章 一锅正在煮的八宝粥! 楚玄逸眼睁睁看着阿九从随身携带的小布包里掏出了她的“算卦法宝”——几枚磨得锃亮的铜钱,还有一块看起来脏兮兮的龟甲(楚玄逸严重怀疑那只是她在后院捡的普通乌龟壳)。 御书房内,气氛一时有些微妙。 景明帝和萧煜都带着一丝好奇和审视的目光看着阿九。 楚玄逸则恨不得当场找个地缝钻进去,或者直接把阿九打包扔出宫外。他已经能预感到,一场“腥风血雨”即将来临。 “陛下,您想算什么呀?”阿九仰着小脸,眨巴着大眼睛问道。 景明帝沉吟片刻,道:“那便算算……我大晋国运如何。” 这是一个宏大而严肃的问题。 楚玄逸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国运!这要是算不好,那可不是开玩笑的! 阿九“哦”了一声,似乎觉得这个问题很简单。她将铜钱在龟甲里晃了晃,然后“哗啦”一声倒在地上。 几枚铜钱在光洁的金砖地面上散落开来。 阿九蹲下身子,小脑袋凑近了仔细看,嘴里还念念有词:“天玄地黄,宇宙洪荒……一二三四五,金木水火土……” 楚玄逸:“……”姑娘,你这是在算卦还是在数数?还有,你念的口诀是不是串了? 萧煜饶有兴致地看着,嘴角那抹玩味的笑意更深了。他倒要看看,这个小丫头能搞出什么名堂。 过了好一会儿,阿九终于抬起头,小脸上带着一丝困惑,又带着一丝恍然。 “怎么样?小神算?”景明帝温和地问道。 阿九指着地上的铜钱,认真地说:“陛下,我算出来了!大晋的国运……就像一锅正在煮的八宝粥!” “噗——”萧煜再次被茶水呛到,这次是真的咳了起来。他身后的侍卫连忙上前轻拍他的背。 楚玄逸眼前一黑,差点当场晕过去。 八宝粥?!她管国运叫八宝粥?! 这是什么离谱的比喻?! 景明帝也是一愣,随即哈哈大笑起来:“八宝粥?哈哈哈,有意思!小神算,你且说说,此话怎讲?” 阿九掰着手指头,一本正经地解释道:“陛下您想啊,八宝粥里面有很多好东西对不对?有米,有豆,有枣子,还有桂圆莲子什么的!这些好东西,就像我们大晋有很多厉害的将军,聪明的文臣,还有很多勤劳的百姓!” 景明帝点点头,觉得这话听起来还算顺耳。 “可是呢,”阿九话锋一转,“这锅粥啊,现在火有点太大了,噗噜噗噜的,里面的好东西都快要煮糊了!而且啊,锅边上还趴着几只馋嘴的猫,老想偷偷伸爪子进来捞一把!” 此言一出,御书房内的气氛瞬间凝固。 景明帝脸上的笑容渐渐收敛,眼神变得深邃起来。 萧煜也停止了咳嗽,目光锐利地盯着阿九。 楚玄逸的心已经沉到了谷底。完了完了,这丫头,果然是语不惊人死不休! “火太大了?”景明帝缓缓开口,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寒意,“馋嘴的猫?” 阿九浑然不觉气氛的变化,继续说道:“是呀!火太大了,粥就容易溢出来,好东西都浪费了!那些猫嘛,肯定就是坏人啦,想抢我们大晋的好东西!所以呀,陛下您要赶紧把火关小一点,然后拿个锅盖把粥盖好,再派人把那些馋嘴猫都赶走!这样,八宝粥才能煮得香喷喷,大家才能都吃到!” 她说完,还期待地看着景明帝,仿佛在等他夸奖自己说得好。 楚玄逸已经不敢看景明帝的脸色了,他现在只想立刻、马上带着阿九消失。 然而,出乎楚玄逸意料的是,景明帝沉默了片刻后,竟然再次笑了起来,只是这次的笑容,带着一丝复杂和释然。 “哈哈哈……好一个‘八宝粥’!好一个‘关小火,盖锅盖,赶馋猫’!”景明帝抚掌道,“楚爱卿,你这位小神算,当真是……一语惊醒梦中人啊!” 楚玄逸:“???”陛下,您是被气糊涂了吗?这胡言乱语的,怎么就成“一语惊醒梦中人”了? 萧煜也挑了挑眉,若有所思地看着阿九。这个小丫头,看似胡言乱语,却歪打正着地说出了一些朝堂上无人敢直言的隐忧。 “火太大”,说的是朝中某些势力膨胀过快,功高震主,或是某些政策推行过急,民怨沸腾。 “馋嘴的猫”,指的自然是那些对大晋虎视眈眈的内忧外患,以及朝中那些阳奉阴违、中饱私囊的蛀虫。 “关小火,盖锅盖,赶馋猫”,看似简单的比喻,却直指问题核心——需内修政理,外御强敌,清除奸佞。 这些道理,景明帝和萧煜自然都懂,但由一个不谙世事的小姑娘用如此直白浅显的比喻说出来,反而更具冲击力,也更发人深省。 “小神算,”景明帝看着阿九,眼中带着赞赏,“你这卦算得……甚好!朕心甚慰!” 阿九一听,顿时眉开眼笑:“真的吗?那陛下……有赏钱吗?” 楚玄逸扶额,姑娘,你关注的重点能不能稍微高雅一点? 景明帝心情大好,朗声道:“赏!当然要赏!李德全!” 守在门外的总管太监李德全立刻躬身进来:“奴才在。” “去,取朕私库中的一对如意玉佩,赏给小神算!”景明帝吩咐道。 “是,陛下!”李德全领命而去。 阿九一听有玉佩赏,眼睛都亮了,连忙谢恩:“谢谢陛下!陛下您真好!” 楚玄逸在一旁看得目瞪口呆,他怎么也想不明白,阿九这通胡说八道,怎么就得了陛下的赏识?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傻人有傻福”?还是说,陛下和摄政王的脑回路,也跟他不一样? “楚爱卿,”景明念转向楚玄逸,语气轻松了不少,“看来你这位小神算,确实是我大晋的福星啊!不仅能寻暗径,还能解国忧!” 楚玄逸只能硬着头皮附和:“陛下圣明……阿九她……确实有些与众不同。”他在心里默默补充:是太与众不同了,不同到快把他逼疯了。 就在这时,阿九突然又开口了:“陛下,我还算出来一件事哦!” 楚玄逸的心又提了起来,姑奶奶,您能消停会儿吗?!刚得了赏,别又惹出什么麻烦来! “哦?还有何事?”景明帝饶有兴致地问。 阿九指着萧煜,一脸认真地说:“我算出这位凶凶的哥哥,他……他最近好像要走桃花运了哦!而且,还是朵很特别的桃花!” 此言一出,御书房内的气氛再次变得诡异起来。 萧煜原本含笑的表情瞬间僵住,眼神变得锐利如刀,直射向阿九。 楚玄逸感觉自己的腿都软了。 给陛下算国运也就算了,现在竟然还敢给权倾朝野、冷面无情的摄政王算桃花运?!而且还当着陛下的面说?! 这丫头,是嫌命太长了吗?! 第9章 缺心眼儿的粉红色小花花 御书房内,空气仿佛凝固了。 萧煜那双深邃的眸子紧紧盯着阿九,目光中像是淬了冰,又像是藏了火,让人不寒而栗。 楚玄逸感觉自己的后背已经完全被冷汗浸湿了。他现在只有一个念头:完了,这回是真的要玩完了!摄政王殿下出了名的不近女色,洁身自好到了令人发指的地步,朝中多少大臣想送美女给他都被拒之门外,甚至连带着送礼的人都受到了“特别关照”。现在阿九当着陛下的面说他要走桃花运,这不是往枪口上撞吗?! “阿九!”楚玄逸急得声音都变了调,想立刻捂住她的嘴,“休得胡言!还不快向摄政王殿下赔罪!” 阿九却一脸茫然,不明白自己又说错了什么。她只是实话实说而已嘛!她看到的卦象就是这样的呀! “我……我没有胡说呀,”阿九小声嘟囔着,还有些委屈,“我看到的嘛……那位哥哥的头顶上,飘着一朵粉红色的小花花,旁边还有好多小星星在闪呢!” 粉红色的小花花……还有小星星…… 楚玄逸想死的心都有了。这形容,怎么听怎么像小孩子看的画本子! 景明帝的表情也变得十分精彩,他努力憋着笑,但微微上扬的嘴角还是出卖了他。他这位皇弟,向来以冷面铁血着称,朝野上下谁不敬畏三分?如今却被一个小丫头说头顶飘着“粉红色的小花花”,这画面感,实在太过强烈。 萧煜的脸色已经不能用难看来形容了,简直是黑如锅底。他缓缓开口,声音像是从冰窖里捞出来的:“哦?粉红色的小花花?还有小星星?” 阿九被他看得有些害怕,但还是鼓起勇气点了点头:“嗯嗯!而且那朵小花花,长得跟别的不太一样,好像……好像有点缺心眼儿……” “噗——咳咳咳!”景明帝终于忍不住,剧烈地咳嗽起来,肩膀一耸一耸的,显然是笑狠了。 楚玄逸两眼一翻,差点当场去世。 缺心眼儿的桃花?! 姑奶奶,您这是在夸人还是在骂人啊?!您这是在给摄政王殿下算桃花运,还是在给他上眼药啊?! 萧煜的额角青筋暴跳,他深吸一口气,似乎在极力压制着什么。他活了二十多年,什么样的场面没见过?什么样的刁难没受过?但像今天这样,被一个小丫头用如此清奇的形容词,当着皇帝的面“预言”他的私事,还是头一遭! 关键是,这形容……怎么听怎么像是在骂他未来的王妃缺心眼儿! “小姑娘,”萧煜的声音听不出喜怒,但楚玄逸却从中听出了一丝山雨欲来的危险气息,“你可知,在本王面前胡言乱语,会有什么下场?” 阿九缩了缩脖子,小声道:“我……我不是胡说……我算出来的就是这样嘛……”她顿了顿,又补充了一句,“不过大人说,我算卦有时候会把人算倒霉,所以……如果那位哥哥不喜欢这朵缺心眼儿的小花花,说不定……它就不会来了?” 这话不说还好,一说,萧煜的脸色更黑了。 什么叫“不喜欢这朵缺心眼儿的小花花”?好像他还有得选一样!而且,这小丫头是笃定了他未来的桃花就是“缺心眼儿”的吗?! 楚玄逸已经彻底放弃挣扎了。他觉得,今天能囫囵着走出这御书房,都算是祖上积德了。 就在这剑拔弩张,一触即发之际,总管太监李德全捧着一个锦盒走了进来,打破了这诡异的安静。 “陛下,摄政王殿下,国师大人,如意玉佩取来了。”李德全小心翼翼地将锦盒呈上。 景明帝借着这个台阶,清了清嗓子,努力恢复了帝王的威严,对阿九道:“小神算,这是朕赏你的。今日你为国解忧,功不可没。至于摄政王的……私事,你就莫要再多言了。” 他这是在暗中提醒阿九,适可而止。 阿九接过锦盒,打开一看,里面是一对雕刻精美的龙凤纹玉佩,温润通透,一看就价值不菲。她顿时喜笑颜开,把刚才的紧张和害怕都抛到了脑后:“哇!好漂亮的玉佩!谢谢陛下!” 她拿着玉佩,爱不释手地把玩着,似乎完全忘记了自己刚才差点把摄政王殿下给“气死”的事情。 萧煜看着阿九那副没心没肺的样子,心中的怒火反而奇异地消散了一些。跟这么一个缺根筋的小丫头计较,实在是有失身份。而且……不知道为什么,他脑海中竟然真的浮现出了一朵“缺心眼儿的粉红色小花花”的形象,还觉得……有点莫名的……想笑? 他被自己的这个想法惊了一下,随即恢复了平日的冷峻。 “陛下,”萧煜开口道,“北境之事,臣还有些细节想与您商议。至于这位小神算……”他顿了顿,目光扫过阿九,最终落在楚玄逸身上,“楚国师,还是先带她回府。皇宫重地,不宜久留。” 这话听起来像是在赶人,但楚玄逸却如蒙大赦。能走就好!能赶紧离开这个是非之地就好! “是是是!臣遵旨!”楚玄逸连忙应道,拉起还在欣赏玉佩的阿九,“阿九,快,跟陛下和摄政王殿下告退!” 阿九依依不舍地把玉佩收好,乖乖地行了个礼:“阿九告退!谢谢陛下!凶凶的哥哥再见!” 萧煜:“……”他决定以后再也不要听到“凶凶的哥哥”这个称呼了。 楚玄逸几乎是拖着阿九逃离了御书房。 直到走出了宫门,坐上了回府的马车,楚玄逸才长长地松了一口气,感觉自己像是从鬼门关里走了一遭。 “阿九啊阿九,”楚玄逸瘫在马车软垫上,有气无力地说道,“你今天……真是让本座大开眼界啊!” 阿九眨巴着眼睛,不解地问:“大人,我今天表现得不好吗?陛下还赏了我玉佩呢!” 楚玄逸苦笑:“好,好得很!好到本座的心脏都快要跳出来了!” 他现在严重怀疑,自己迟早要被这个缺根筋的属下给折腾得英年早逝。 然而,楚玄逸不知道的是,就在他们离开后,御书房内,景明帝看着萧煜,意味深长地笑道:“皇弟啊,看来朕要提前恭喜你了。‘缺心眼儿的粉红色小花花’,朕倒是有些期待,究竟是何方神圣,能入得了你这位冷面阎王的眼啊!” 萧煜揉了揉眉心,无奈道:“皇兄就莫要取笑臣了。不过是个小丫头的胡言乱语罢了。” 话虽如此,但那句“缺心眼儿的粉红色小花花”却像是在他心里扎了根一样,时不时地冒出来,让他有些……莫名的烦躁,又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期待。 第10章 皇宫:危!阿九即将抵达战场 马车一路颠簸,楚玄逸的心情也跟着一路起伏。他看着旁边正兴高采烈地将那对如意玉佩翻来覆去看个不停的阿九,一时间竟不知该说什么好。 说她蠢,她总能在关键时刻歪打正着,甚至“语出惊人”地道破天机。 说她聪明,她那清奇的脑回路和层出不穷的闯祸本事,又实在让人不敢恭维。 “阿九,”楚玄逸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决定还是得进行一番“深刻”的谈话,“今天在御书房,你可知你差点闯下大祸?” 阿九闻言,茫然地抬起头,水汪汪的大眼睛里充满了不解:“大祸?没有呀!陛下还赏了我玉佩呢!大人您看,这玉佩多漂亮!”她把玉佩凑到楚玄逸眼前,献宝似的。 楚玄逸叹了口气,就知道跟她说这些是对牛弹琴。他耐着性子解释道:“陛下赏你,是因为你误打误撞,说中了陛下的一些心思。但是,你对摄政王殿下说的那些话,就非常不妥了!” “为什么不妥呀?”阿九不明白,“我只是把我算出来的告诉他而已嘛!他头顶真的有小花花呀,粉红色的,还一闪一闪的,可好看了!” 楚玄逸:“……”他感觉自己的血压又开始飙升了。 “摄政王殿下身份尊贵,喜怒不形于色,他的私事,岂是你能随意议论的?更何况,你还说那桃花……有点缺心眼儿!你这不是在咒人家未来的王妃吗?”楚玄逸尽量用她能理解的方式解释。 阿九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哦……原来凶凶的哥哥不喜欢别人说他未来的媳妇儿缺心眼儿啊……可是,如果她真的缺心眼儿,那我不说,她就不缺了吗?” 楚玄逸:“…………” 他发现了,跟阿九讲道理,本身就是一件非常“缺心眼儿”的事情。 他放弃了挣扎,摆了摆手,有气无力地说道:“算了算了,以后在宫里,尤其是在摄政王殿下面前,不许再提什么‘桃花’、‘小花花’之类的词,听到了吗?否则,为师也保不住你!” “哦,知道了。”阿九乖巧地点头,然后又好奇地问,“那如果我看到他头顶的小花花变成别的颜色了,或者长大了,可以说吗?” 楚玄逸眼前一黑,差点从马车上栽下去。 “不!可!以!”他几乎是一字一顿地吼了出来,“任何时候!任何情况!都不可以!除非他自己问你!” “哦……”阿九悻悻地应了一声,心里却在想,如果小花花结果子了呢?那算不算长大呢? 楚玄逸看着她那副若有所思的样子,就知道她肯定又在琢磨什么幺蛾子。他深深地叹了口气,觉得自己的国师生涯,因为这个小神算的存在,变得格外“丰富多彩”且“惊心动魄”。 回到国师府,楚玄逸立刻将阿九“请”回了她的小院,并严令禁止她随意出入,同时加派了人手“看护”——名为看护,实为看管,生怕她再闹出什么惊天动地的事情来。 他自己则躲进书房,喝了好几杯浓茶,才勉强压下心中的惊悸。 而另一边,摄政王府。 萧煜回到府中,屏退了左右,独自坐在书案后,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桌面。 脑海中,那个小丫头清脆的声音和“缺心眼儿的粉红色小花花”的形容,如同魔音贯耳,挥之不去。 他活了这么多年,还是第一次被人用如此……离谱的词汇形容他的“姻缘”。 “缺心眼儿……”他低声重复了一遍,嘴角竟不自觉地勾起一抹极淡的弧度,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 他当然不信什么算卦之说,更不信一个小丫头的胡言乱语。但不知为何,阿九那双清澈得不含一丝杂质的眼睛,和她那笃定的语气,却让他产生了一丝……异样的感觉。 “暗卫。”萧煜淡淡地开口。 一道黑影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书房内,单膝跪地:“主上。” “去查查国师府那个叫阿九的小丫头,还有她的师父,观星台的玄虚真人。本王要知道他们所有的底细。”萧煜吩咐道。 “是!”暗卫领命,身影再次消失。 萧煜靠在椅背上,闭上眼睛。他倒要看看,这个能让他破天荒地在意起“桃花运”的小神算,究竟是什么来头。 接下来的几天,国师府倒是难得地平静了下来。 阿九被楚玄逸“勒令”在自己的小院里“修身养性”,每日除了吃饭睡觉,就是对着院子里的一草一木发呆,或者……偷偷地用她那“独特”的方式进行“卜算”。 比如,她会观察蚂蚁搬家的路线,来推测明日的天气是晴是雨。 她会数着屋檐下燕子窝里有几只小燕子,来判断楚玄逸今天的心情是好是坏。 她还会对着池塘里的锦鲤许愿,希望今天厨房能多做几道她爱吃的点心。 当然,这些“卜算”的结果,往往是……一言难尽。 而楚玄逸,则忙于处理北境暗径后续的军务部署,以及准备太后的寿宴事宜。那尊被阿九“优化”过的观音像,经过工匠们小心翼翼地清理修复,总算是恢复了原貌,只是楚玄逸每次看到它,都会忍不住想起那五彩斑斓的果酱祥云和路边野雏菊,然后太阳穴就隐隐作痛。 这天,楚玄逸正在书房与几位心腹幕僚商议北境用兵的细节,一名侍卫匆匆来报。 “大人,宫里来人了,说是……太后娘娘请阿九姑娘进宫说说话。” 楚玄逸:“???” 太后娘娘?请阿九进宫说话? 这又是什么情况?! 他记得太后最是信佛,平日里深居简出,清心寡欲,怎么会突然想起要见阿九这个“混世魔王”? 难道是……上次“果酱观音”的事情,传到太后耳朵里了?但那件事不是被他压下去了吗? 楚玄逸心中升起一股不祥的预感。他觉得,自己好不容易得来的几天清净日子,恐怕又要到头了。 第11章 太后娘娘的桃花运 “来人是哪位公公?”楚玄逸强作镇定地问道。 “回大人,是太后娘娘身边慈宁宫的张公公。”侍卫回道。 楚玄逸的心更凉了半截。张公公是太后身边的心腹,亲自来传话,看来这事儿是板上钉钉,躲不掉了。 “快请张公公到前厅奉茶,本座……稍后就到。”楚玄逸吩咐道。 他现在需要一点时间,来消化这个“噩耗”,并且……给阿九做一次比上次进宫面圣时,还要严格百倍的“岗前培训”! 他三步并作两步冲到阿九的小院,只见阿九正蹲在地上,聚精会神地看着一群蚂蚁搬家,嘴里还念念有词:“一二三四,嘿咻嘿咻,你们是要把家搬到太阳底下去晒太阳吗?小心被大公鸡吃掉哦!” 楚玄逸:“……”他觉得自己快要被这丫头逼出心病了。 “阿九!”楚玄逸的声音带着一丝压抑的怒火和深深的无力感。 阿九被吓了一跳,回头看见楚玄逸铁青的脸色,怯生生地站了起来:“大、大人……我没乱跑,我就在院子里看蚂蚁……” “别看蚂蚁了!”楚玄逸打断她,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不那么像要杀人,“太后娘娘召你进宫,你现在立刻、马上,跟本座去换衣服,然后……给本座把嘴巴闭紧了!不,本座要给你找块布条把嘴绑上!” 阿九一听要进宫,眼睛亮了亮:“太后娘娘?是皇帝陛下的娘亲吗?她是不是有很多很多好吃的点心?比御书房的还多?” 楚玄逸感觉自己的太阳穴突突直跳:“现在不是讨论点心的时候!听着,阿九,太后娘娘年事已高,最喜清静,最重规矩!你等会儿见到太后娘娘,一定要毕恭毕敬,磕头行礼,太后娘娘问什么,你就答什么,不问你就一个字都不许多说!更不许……不许对太后娘娘宫里的任何东西发表任何‘高见’,不许‘优化’任何摆设,不许给太后娘娘算什么‘八宝粥’、‘小花花’,听明白了吗?!” 阿九被他一连串的“不许”说得有点懵,但还是乖巧地点点头:“哦……就是不能乱说话,不能乱碰东西,也不能帮太后娘娘看她头顶有没有小花花,对不对?” 楚玄逸:“对!非常对!尤其是最后一点!绝对不许!”他怕了,他真的怕了,万一阿九看到太后娘娘头顶飘着一朵“金灿灿的佛光莲花”,然后说那像个“刚出锅的大白馒头”,他估计可以直接以头抢地,当场谢罪了。 一番鸡飞狗跳的准备之后,楚玄逸带着换上了一身最素净衣裳、被反复叮嘱了无数遍宫廷礼仪(虽然他严重怀疑阿九一句都没听进去)的阿九,硬着头皮跟着张公公进了宫。 慈宁宫果然与御书房的威严肃穆不同,处处透着一股祥和与宁静。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檀香气味,宫殿内的摆设也多以佛像、经文为主,显得古朴而庄重。 阿九一路上东张西望,小脸上写满了好奇,但还记得楚玄逸的叮嘱,强忍着没有大呼小叫。只是当她看到一尊巨大的金身佛像时,还是忍不住小声对楚玄逸说:“大人,这个菩萨好大哦!他身上是不是涂了好多好多蜂蜜?看起来甜甜的!” 楚玄逸脚下一个趔趄,差点摔倒。他狠狠瞪了阿九一眼,用眼神警告她闭嘴。 终于,他们被引到了太后的寝殿。 太后身着暗青色绣缠枝莲纹的常服,头发梳得一丝不苟,戴着一串深褐色的佛珠,正盘腿坐在铺着明黄锦垫的软榻上,闭目养神。虽然年过花甲,但精神矍铄,眉宇间自有一股雍容平和之气。 “奴才(臣)参见太后娘娘,太后娘娘万福金安。”楚玄逸和张公公躬身行礼。 阿九学着他们的样子,也笨拙地跪了下去,小声道:“阿九……参见太后娘娘……太后娘娘您真好看,像画儿里的老神仙!” 楚玄逸:“……”姑娘,您这马屁拍得……也太直白了点! 太后缓缓睁开眼睛,目光落在阿九身上,眼神温和,带着一丝淡淡的笑意:“起来。你就是楚国师府上的那个小神算,阿九?” “是呀是呀!”阿九立刻点头,脸上露出了灿烂的笑容,“太后娘娘,您怎么知道我的呀?是不是陛下跟您说的?我给陛下算的‘八宝粥’可准了!” 楚玄逸的心咯噔一下,完了,这丫头,还是没管住嘴! 太后闻言,嘴角的笑意更深了些:“呵呵,皇帝确实跟哀家提过你。说你是个有趣的小丫头,还说你那‘八宝粥’的比喻,甚是精妙。” 楚玄逸松了口气,看来陛下没有说阿九的坏话。 “小丫头,到哀家跟前来。”太后向阿九招了招手。 阿九毫不怯场地走了过去,好奇地打量着太后。 “哀家听闻,你不仅能算国运,还能……看出旁人姻缘?”太后缓缓开口。 楚玄逸的心又提到了嗓子眼!果然!摄政王殿下那“缺心眼儿的粉红色小花花”事件,还是传到太后这里来了! 他刚想开口替阿九解释,却听阿九一脸认真地对太后说:“太后娘娘,您想算姻缘吗?可是……您都这么大年纪了,应该已经没有桃花运了?” “噗——”站在一旁的张公公,一个没忍住,差点笑出声来,连忙低下头,肩膀微微耸动。 楚玄逸眼前一黑,感觉自己这次是真的要交代在慈宁宫了。 这丫头,她是真的一点求生欲都没有啊!竟然当着太后的面说她老人家没有桃花运?! 第12章 自我打结的花? 楚玄逸感觉自己的灵魂都快要出窍了。 他几乎是条件反射般地“噗通”一声跪倒在地,声音都带上了哭腔:“太后娘娘恕罪!阿九她……她就是个缺心眼儿的傻丫头!她胡说八道!您老人家福如东海,寿比南山,怎么可能……怎么可能……” 他卡壳了,因为他实在想不出一个合适的词来反驳“没有桃花运”这句话,毕竟太后都这把年纪了,说有桃花运才更奇怪! 阿九眨巴着大眼睛,看着突然跪地不起、涕泗横流(并没有)的楚玄逸,又看看面色平静无波的太后,小声嘟囔:“我没胡说呀……太后娘娘头顶上确实没有粉红色的小花花嘛……不过,有很多金灿灿的、圆圆的、像小太阳一样的光圈哦!还有很多穿着漂亮衣服的小仙女在光圈里跳舞唱歌呢!可好看了!比凶凶的哥哥头顶上的小花花还热闹!” 她这话一出,楚玄逸想死的心都有了。姑娘,您这是在解释,还是在火上浇油啊?! 然而,出乎楚玄逸意料的是,太后听了阿九这番话,非但没有生气,反而“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她这一笑,寝殿内原本有些凝滞的气氛顿时轻松了不少。 “呵呵呵……”太后用帕子掩了掩嘴,笑得眉眼弯弯,“你这丫头,说话倒是实诚。哀家这把年纪了,确实不需要什么‘粉红色的小花花’了。有这些‘金灿灿的小太阳’和‘跳舞唱歌的小仙女’陪着,哀家已经很知足了。” 她顿了顿,目光转向跪在地上的楚玄逸,温和道:“楚国师,起来。哀家没怪罪这丫头。她天真烂漫,童言无忌,哀家喜欢得很。” 楚玄逸如蒙大赦,颤颤巍巍地站起身,心中却依旧七上八下。太后娘娘这是……真的不生气?还是在说反话?帝王心术,深不可测啊! “小丫头,你过来。”太后再次向阿九招手。 阿九蹦蹦跳跳地跑到太后榻前,仰着小脸看着她。 太后拉过阿九的小手,仔细端详着她,越看越觉得这孩子眉清目秀,眼神澄澈,不像是个有坏心眼的。她缓缓开口道:“哀家今日召你来,其实是想问问你……关于摄政王的事情。” 楚玄逸心中“咯噔”一下,果然!重点来了! “哀家听皇帝说,你算出煜儿他……最近要走桃花运?还说那桃花……嗯,有些特别?”太后尽量用委婉的语气问道,但眼神中却充满了好奇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期待。 萧煜是她看着长大的,虽非亲生,却胜似亲生。眼看着他年纪不小了,身边却连个知冷知热的人都没有,太后嘴上不说,心里却是替他着急的。如今听闻有这么个“小神算”算出了他的姻缘,自然是想问个究竟。 阿九一听是问“凶凶的哥哥”,立刻来了精神:“是呀是呀!太后娘娘,我跟您说哦,凶凶的哥哥头顶上那朵粉红色的小花花可好玩了!它……它好像有点傻乎乎的,风一吹就晃来晃去,有时候还会自己跟自己打结呢!而且呀,它旁边的小星星,也不是一直亮晶晶的,有时候会突然‘biu’地一下灭掉,过一会儿又‘biu’地一下亮起来,像是在跟小花花捉迷藏!” 楚玄逸:“……”自我打结的花?会灭掉又亮起来的星星?姑娘,您这形容的到底是桃花,还是什么成精的妖物啊?! 太后听得津津有味,脸上的笑意更浓了:“哦?还会自己打结?还会捉迷藏?这倒真是朵……别致的桃花。那依你看,这朵‘缺心眼儿’的桃花,何时才能开到煜儿身边呢?” 这才是太后最关心的问题。 阿九掰着手指头,开始认真地“算”了起来:“嗯……让我想想哦……小花花现在还小,被好多好多叶子包着呢,叶子外面还有一层厚厚的云彩挡着……嗯……大概要等……等天上掉馅饼的时候,它就能出来了!” “天上掉馅饼?!”楚玄逸和太后异口同声地惊呼道。 楚玄逸是快要崩溃了,这算的是什么跟什么啊! 太后则是哭笑不得:“小丫头,这天上怎么会掉馅饼呢?” 阿九歪着脑袋,一脸认真地说:“会掉的呀!我师父说,只要心诚,石头都能开花,天上自然也能掉馅饼!所以呀,太后娘娘,您和陛下,还有凶凶的哥哥,都要很诚心地许愿,说不定哪天‘啪嗒’一下,馅饼就掉下来了,然后小花花就开啦!” 她说完,还用手比划了一个馅饼掉下来的动作,逗得太后哈哈大笑。 “好好好!好一个‘天上掉馅饼’!”太后笑得眼泪都快出来了,“哀家活了大半辈子,还是头一次听说姻缘是这么算的!你这丫头,真是哀家的开心果!” 她拉着阿九的手,对旁边的张公公说道:“去,把哀家珍藏的那盒百花蜜饯拿来,赏给这丫头。还有,再取一对赤金镶红宝石的镯子,也一并赏了!” 楚玄逸已经麻木了。 他发现了,阿九这丫头,似乎有一种“化腐朽为神奇”的特异功能。无论她说什么离谱的话,做什么出格的事,最终总能歪打正着地讨到上位者的欢心,并且……获得丰厚的赏赐。 这难道就是传说中的“主角光环”?还是说,他这个国师当得太久,已经跟不上皇室成员清奇的脑回路了? 阿九得了赏,自然是喜笑颜开,小嘴跟抹了蜜似的,把太后哄得心花怒放。 太后又拉着阿九说了好一会儿话,大多是问些关于摄政王“小花花”的细节,比如那花是什么品种(阿九表示没见过,但肯定不是牡丹也不是菊花),花瓣有几片(阿九说有时候三片有时候五片,看它心情),星星是什么颜色的(阿九说五颜六色都有,像彩虹糖)。 楚玄逸在一旁听得冷汗涔涔,只盼着这场“灾难性”的会面能早点结束。 终于,太后略感疲乏,便让楚玄逸带着阿九告退了。 临走前,太后还特意拉着阿九的手,语重心长地说道:“好孩子,以后常进宫来陪哀家说说话。若是……若是煜儿那朵‘缺心眼儿的小花花’有什么新动静,可一定要第一时间来告诉哀家。” 阿九用力点头:“嗯嗯!太后娘娘放心!只要小花花一结果子,我马上就来告诉您!” 太后:“……” 楚玄逸:“……” 结果子?!姑娘,您对桃花的生长周期是不是有什么误解?! 第13章 天上掉馅饼…… 楚玄逸几乎是飘着走出慈宁宫的。 他感觉自己像是经历了一场漫长而诡异的梦,梦里充斥着“粉红色的小花花”、“自我打结”、“天上掉馅饼”以及“结果子”之类的词汇,让他头晕目眩,只想找个地方躺平,然后祈祷这一切都不是真的。 阿九则抱着太后赏赐的百花蜜饯盒子和一对沉甸甸的赤金镶红宝石镯子,跟在楚玄逸身后,小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笑容。今天真是太开心了!不仅见到了和蔼可亲的老神仙太后娘娘,还得到了这么多好东西!宫里可真是个好地方! “大人,您怎么不说话呀?”阿九注意到楚玄逸一路沉默,连走路都有些晃悠,不由得关心道,“您是不是也想吃蜜饯了?太后娘娘给的这盒可香了!”她说着,就要打开盒子。 楚玄逸猛地回过神,一把按住她的手,声音沙哑地说道:“不……不用了,本座……本座只是有点累。” 他何止是累,他简直是心力交瘁!他现在只想赶紧把这个“福星”(或者说是“灾星”)送回国师府,然后自己去静室抄写一百遍清心咒,驱散一下脑子里那些乱七八糟的“花花草草”和“馅饼果子”。 他深深地看了一眼阿九,这个小丫头,身上似乎真的有一种魔力。一种能让所有不合常理的事情变得合情合理,让所有位高权重之人都对她那些离谱言论甘之如饴的魔力。 或许……她真的是上天派来“渡”他的?渡他早日看破红尘,立地成佛?楚玄逸苦中作乐地想。 而此时,摄政王府。 萧煜刚处理完一批北境送来的加急军报,正端起茶杯准备小憩片刻,贴身侍卫长风便匆匆走了进来。 “主上,”长风的表情有些古怪,欲言又止。 “何事?”萧煜放下茶杯,淡淡地问道。 长风深吸一口气,努力组织了一下语言,才开口道:“回主上,今日……太后娘娘召见了国师府的阿九姑娘。” 萧煜的眉梢几不可察地挑了一下。太后召见那个小丫头? “哦?所为何事?” 长风的表情更古怪了,他清了清嗓子,道:“听慈宁宫传出来的消息,太后娘娘……主要是向阿九姑娘询问了关于……关于您‘桃花运’的细节。” “咳咳——”饶是萧煜平日里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此刻也被这话呛了一下,茶水险些喷出来。 他稳了稳心神,眼神锐利地看向长风:“细节?” 长风硬着头皮,将阿九在慈宁宫关于“粉红色小花花”、“自我打结”、“捉迷藏的小星星”以及“天上掉馅饼才能开花”、“开花之后会结果子”等一系列“高论”,原原本本地复述了一遍。 他每说一句,萧煜的脸色就黑沉一分。 等到长风说完,萧煜的俊脸已经黑得能滴出墨来了。额角的青筋再次不受控制地跳动起来。 “天上……掉馅饼?”他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声音冷得像冰碴子。 这个阿九!不仅咒他未来的王妃“缺心眼儿”,现在还咒他的姻缘要靠“天上掉馅饼”这种不着边际的事情才能实现?!而且……结果子?!她是把他当成果树了吗?! “太后娘娘……似乎对此深信不疑,还十分高兴,赏了阿九姑娘不少东西。”长风小心翼翼地补充了一句,生怕主上一个怒火攻心,直接拆了书房。 萧煜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眼神中已经恢复了平日的冷峻,只是那股萦绕不散的低气压,让长风大气都不敢喘。 他原本以为,那个小丫头只是在御书房一时口无遮拦,没想到她竟然变本加厉,跑到太后面前去胡说八道了!而且太后还信了?! 这简直是……荒谬至极! “那个玄虚真人,查得怎么样了?”萧煜突然开口问道。 长风连忙回道:“回主上,已经查到一些眉目。玄虚真人早年确实有些名气,但后来……似乎沉迷于一些旁门左道,行为也越发古怪,观星台的香火也因此日渐稀落。至于那个阿九,据说是玄虚真人几年前从山下捡回来的孤女,自小便跟着玄虚真人学些……不入流的卜算之术,平日里在观星台也是出了名的……嗯……天真烂漫,不通世事。” 说白了,就是师徒俩都不太靠谱。 萧煜揉了揉眉心,感觉一阵头痛。 他原本只是觉得那个小丫头有点缺根筋,现在看来,她是完全没长筋! “主上,是否需要……处理一下那个阿九?”长风试探着问道。毕竟,这丫头已经不止一次在主上的“雷区”蹦迪了。 萧煜沉默了片刻。 处理?怎么处理?把她抓起来打一顿?还是直接扔出京城? 不知为何,他脑海中又浮现出阿九那双清澈干净的眼睛,和她一本正经胡说八道时的样子。虽然气人,但……似乎又没有那么惹人厌烦。 尤其是那句“缺心眼儿的粉红色小花花”,竟然让他……隐隐有了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期待? 不!他一定是最近被军务和朝事烦昏了头! “不必了。”萧煜最终摆了摆手,“一个小丫头而已,随她去。只是……传令下去,以后国师府的人再进宫,若是没有要事,不必事事通报。” 他不想再听到任何关于“粉红色小花花”或者“天上掉馅饼”之类的事情了! “是!”长风领命退下,心中却暗自嘀咕:主上这反应,怎么看都不像是真的“随她去”啊……倒像是……有点无可奈何的纵容? 萧煜独自坐在书案后,手指再次无意识地敲击着桌面。 “天上掉馅饼……”他低声重复了一遍,嘴角竟不受控制地微微上扬了一下,随即又立刻恢复了冷峻。 从今天开始,他要离那个叫阿九的小神算,以及一切与她有关的人和事,都远一点!越远越好! 第14章 桂花糕……算不算“饼”的一种? 楚玄逸回到国师府,整个人像是被抽走了三魂七魄,脚步虚浮地把自己扔进了太师椅里,半天没缓过劲儿来。 他算是看明白了,阿九这丫头,根本就不是他能管得了的。她的脑回路清奇到足以绕晕整个太医院的御医,她的“闯祸”能力足以让刑部尚书甘拜下风,而她的“狗屎运”……哦不,是“福运”,又深厚到连太后娘娘都能被她哄得眉开眼笑,赏赐不断。 他还能怎么办?他也很绝望啊! “罢了,罢了!”楚玄逸长叹一声,对着闻讯赶来的管家有气无力地摆了摆手,“从今日起,阿九姑娘在府里……爱干嘛干嘛。只要她不把房子点了,不把祖宗牌位当柴火烧了,就……随她去。” 管家张了张嘴,想说什么,但看到自家大人那一副生无可恋、万念俱灰的模样,又默默地把话咽了回去。他躬身应是,心中却暗自叫苦:大人这是彻底放弃治疗了啊!这国师府未来的日子,怕是不得安宁了。 楚玄逸的“放权”,对阿九来说,无异于鱼儿回到了大海,鸟儿飞回了蓝天。 她抱着太后赏的蜜饯和镯子,在府里四处“巡视”,一会儿跑到厨房,指点厨子王大娘今日的青菜应该用“爱心”去炒,才能更加入味;一会儿又溜达到马厩,跟负责喂马的小厮讨论哪匹马的屁股更圆,跑起来才更有劲儿;甚至还试图教导负责洒扫的婆子,说扫地的时候要默念“尘归尘,土归土,烦恼都扫走”,这样才能扫得更干净,心情也会更好。 国师府的下人们,起初还对这位“小神算”的指指点点感到有些哭笑不得,但见她一脸认真,毫无恶意,加上她又是太后娘娘眼前的“红人”,国师大人也默许了她的“胡闹”,便也渐渐由着她去了。一时间,国师府内倒是多了几分往日没有的……嗯……“鸡飞狗跳”和“欢声笑语”。 而另一边,摄政王府。 萧煜自那日听闻阿九在太后面前又发表了一番关于他“桃花运”的“高论”后,便下令尽量隔绝一切与国师府那个小丫头有关的消息。他需要清静,他需要将脑子里那些“粉红色的小花花”、“自我打结”、“天上掉馅饼”之类的荒谬念头彻底清除出去。 这日午后,萧煜难得有片刻清闲,便在王府后花园的凉亭中看书。微风徐徐,花香阵阵,倒也惬意。 他刚翻过一页书,准备品一口刚沏好的雨前龙井,忽然,头顶“啪嗒”一声轻响,一个不明物体掉了下来,不偏不倚,正好落在他面前摊开的书页上。 萧煜眉头一皱,定睛看去。 那是一块……被啃了一半的桂花糕。 糕点还带着一丝余温,上面甚至还残留着几个小小的、清晰的……鸟爪印。 萧煜:“……” 他缓缓抬头,只见一只肥嘟嘟的麻雀正站在凉亭顶端的横梁上,歪着脑袋,用黑豆般的小眼睛无辜地瞅着他,嘴里还叼着另外半块桂花糕,似乎在炫耀它的“战利品”。 长风和几名侍卫听到动静,连忙赶了过来,看到书页上那块“惨不忍睹”的桂花糕,以及自家主上那黑如锅底的脸色,顿时大气都不敢喘。 “主上……”长风小心翼翼地开口,准备上前收拾残局。 萧煜却抬手阻止了他。 他的目光死死地盯着那块被鸟啃过的桂花糕,脑海中不受控制地浮现出阿九那张天真无邪的小脸,和她一本正经说出的那句—— “大概要等……等天上掉馅饼的时候,它就能出来了!” 桂花糕……算不算“饼”的一种? 从天上掉下来……这可不就是“天上掉”的吗?! 一个荒谬至极的念头,如同惊雷般在他脑中炸开:难道……那个缺根筋的小丫头,说的都是真的?! 不!不可能!这绝对是巧合!萧煜在心中怒吼。他堂堂摄政王,未来的姻缘怎么可能跟一只鸟和一块被啃过的桂花糕扯上关系?! 他深吸一口气,努力压下心中的惊涛骇浪和那股莫名的烦躁。 “把这里收拾干净。”他冷冷地吩咐了一句,起身便走,连那本被“污染”了的兵书都懒得再看一眼。 长风等人连忙应是,手脚麻利地清理现场。只是他们都察觉到,自家主上今日的低气压,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来得更加……猛烈。 萧煜快步走回书房,关上门,独自一人站在窗前。 他看着窗外晴朗的天空,心中却是一片阴霾。 “天上掉馅饼……”他低声呢喃,语气中带着一丝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动摇。 他一直以为,阿九的那些话不过是小孩子的胡言乱语,是玄虚真人教出来糊弄人的把戏。可现在…… 他忽然觉得,自己似乎有必要……重新审视一下那个叫阿九的小神算,以及她那些听起来荒诞不经的“预言”了。 万一……万一她真的有点什么……邪门道道呢? 这个念头一生出来,便如同藤蔓般在他心中疯狂滋长,让他坐立难安。 他甚至产生了一种冲动,想立刻把那个小丫头抓过来,让她把话说清楚,那朵“缺心眼儿的粉红色小花花”到底是什么品种!什么时候结果子!以及……除了“天上掉馅饼”,还需要什么奇葩的条件才能“开花”?! 当然,理智告诉他,他不能这么做。他堂堂摄政王,怎么能被一个小丫头的戏言牵着鼻子走? 但心中的那份好奇和一丝丝莫名的……不安,却怎么也挥之不去。 第15章 槐树爷爷说,你要走桃花运啦 这日午后,阿九蹲在国师府后花园的一棵老槐树下,面前摆着几颗她从池塘边捡来的鹅卵石,手里抓着一把刚从墙角薅下来的狗尾巴草。 她小脸严肃,嘴里念念有词。 “天灵灵,地灵灵,槐树爷爷快显灵!告诉我告诉我,今天厨房的王大娘,会不会偷偷给我留一块她新做的桂花糕呀?”她闭上眼睛,将手中的狗尾巴草往那几颗鹅卵石中间一扔,然后小心翼翼地睁开一只眼,观察着狗尾巴草落下的位置和朝向。 “哎呀!”她突然小声惊呼起来,小脸瞬间皱成了一个包子,“槐树爷爷说……桂花糕……桂花糕被一只贪吃的小鸟叼走了!而且……而且还要掉下去,掉到……掉到一个凶巴巴的人头上!” 她猛地抬起头,小手朝着京城某个方向一指,笃定地说道:“就是那个方向!那个总是板着一张冰块脸,头顶上却长着一朵粉红色、有点缺心眼儿的小花花的凶哥哥!哎呀呀,他要被甜甜的东西砸到脑袋啦!槐树爷爷还说,他会先生气,气得脸黑黑,但是……但是心里又会偷偷高兴那么一小下下!” 一个负责修剪花枝的老仆,恰好路过,听了她这番石破天惊的“预言”,差点一剪刀把自己留了多年的胡子给剪了。这阿九姑娘,又在胡说八道些什么呢?摄政王殿下何等威严,怎么可能被一块桂花糕砸到?还偷偷高兴?简直是天方夜谭中的天方夜谭! 然而,世事就是如此奇妙。 楚玄逸这几日好不容易因为阿九没闯什么大祸而稍微松了口气,正捧着一本《静心经》试图驱散一下连日来的心悸,管家就一脸古怪、脚步匆匆地走了进来。 “大……大人,”管家压低了声音,表情既想笑又不敢笑,憋得十分辛苦,“外面……外面有些关于摄政王殿下的……呃……奇闻异事。” 楚玄逸眼皮猛地一跳,心中顿时升起一股不祥的预感。他现在听到“摄政王”三个字,就条件反射地联想到阿九,然后就是一阵头皮发麻。 “什么奇闻异事?”他放下经书,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一些。 管家清了清嗓子,努力用一种平铺直叙的语气,将摄政王殿下在自家后花园凉亭中看书时,被一块从天而降、还带着鸟爪印的桂花糕精准“命中”书页的事情,详细地描述了一遍。当然,这已经是经过下人们层层转述,并加入了各种生动细节的“加强版”故事了。 楚玄逸听完,手里的《静心经》“啪嗒”一声掉在了地上。 他张大了嘴巴,眼睛瞪得像铜铃,半天说不出一句话来。 天……天上掉桂花糕……还真的应验了?!应验得如此……如此的精准而又离谱?! 他猛地想起今日清晨,阿九在后花园老槐树下神神叨叨的那番话——“桂花糕被小鸟叼走,掉到凶巴巴的人头上”、“他会生气,但是又会偷偷高兴”…… 楚玄逸只觉得一股凉气从脚底板“嗖”地一下窜到了天灵盖!三伏天里愣是让他打了个寒噤! 这丫头……这丫头莫非真是个未卜先知的妖孽不成?!她那张嘴,是开过光的吗?! 他这边正惊疑不定,怀疑人生,那边摄政王府的暗卫首领,也终于将更详尽的关于玄虚真人和阿九的调查结果,呈到了萧煜的面前。 “主上,”暗卫首领的声音带着一丝难以察觉的迟疑,“关于玄虚真人……此人年轻时,确实曾在钦天监短暂任职,据说天赋异禀。但后来……因其提出‘星辰轨迹与人间悲欢皆有情感共振’的惊世骇俗之论,并在一次祭天大典上,试图加入自创的‘与星同尘,闻风起舞’的环节,被当时的监正斥为疯癫无状,逐出了钦天监。之后便在城外的观星台隐居,行为越发……不修边幅,放浪形骸。至于阿九姑娘,确实是其多年前在一次山洪爆发后,从山下捡回来的孤女,并无其他特殊背景。只是……” 暗卫首领微微顿了顿,似乎在斟酌用词,才继续道:“只是属下查到,那玄虚真人似乎对一种早已失传的‘观气之术’颇有研究,时常声称能看到常人无法看到的‘气运流转之形’和‘缘法命理之光’。不过,多年来并无实证,京中之人多半将此当做其疯言疯语,一笑置之。” 萧煜静静地听着,修长的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桌面,眉头却是越锁越紧。 “与星同尘,闻风起舞”?“万物皆有情感共振”?“观气之术”? 这个玄虚真人,听起来确实像个彻头彻尾、不折不扣的神棍加疯子。 可偏偏,就是这么一个神棍加疯子,教出来的那个缺了八百根筋的徒弟,那些听起来荒谬绝伦的胡说八道,竟然……竟然在他自己身上应验了?! 那块被鸟啃过的桂花糕,此刻仿佛还在他眼前晃悠,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嘲讽和一丝丝……邪门。 “观气之术……”萧煜低声重复了一遍这四个字,深邃的眼眸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波澜。 难道阿九平日里看到的那些“粉红色的小花花”、“金灿灿的小太阳”、“跳舞的小仙女”,并非完全是她天马行空的臆想,而是这种所谓的“观气之术”在起作用? 这个念头让他感到有些荒谬,却又忍不住去深思其可能性。 他挥了挥手,示意暗卫退下。 书房内再次恢复了往日的寂静。 萧煜走到窗边,看着窗外依旧晴朗无云的天空,心中却再也无法像这天空一般平静无波。 他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真的……要走那所谓的“桃花运”了?而且,还是一个……需要“天上掉馅饼”这种离奇方式来促成的,带着点“缺心眼儿”属性的桃花运? 这个认知让他感到一阵莫名的……烦躁,以及一丝丝连他自己都不愿承认的……细微期待。 就在萧煜心绪不宁,试图将这些乱七八糟的念头压下去的时候,长风再次敲门而入,禀报道:“主上,宫里刚刚传来消息。再过半月,便是皇后娘娘的千秋佳节,陛下已下旨,届时将在宫中大排筵宴,邀请文武百官及其家眷一同入宫庆贺。国师楚大人,自然也在受邀之列。” 萧煜闻言,眉头微不可察地一蹙。 宫宴……国师…… 那岂不是意味着,他又极有可能在宴会上,再次遇到那个让他头疼不已、却又莫名其妙开始有点在意的小神算? 一想到阿九那张天真无邪的小脸,以及她可能会在众目睽睽之下,对他头顶上那朵“缺心眼儿的粉红色小花花”发表什么惊世骇俗的“最新研究成果”,萧煜就觉得自己的太阳穴又开始一阵阵地抽痛了。 第16章 多了一颗亮晶晶的小星星 皇后娘娘的千秋佳节,对京城中的文武百官及其家眷而言,无疑是一场盛大的社交活动,也是一个在帝后面前露脸、展现家族风采的好机会。 但对国师楚玄逸而言,这消息不啻于一道晴天霹雳,直接把他那颗刚刚因为阿九消停了两天而略微安稳下来的心脏,又给劈得外焦里嫩。 宫宴……他当然在受邀之列。 而按照惯例,他……似乎……好像……应该……带着府里的人一同前往? 一想到要带着阿九那个“行走的八卦制造机”和“移动的混乱源泉”进入皇后娘娘的千秋盛宴,楚玄逸就觉得眼前一阵阵发黑,仿佛已经预见到了各种鸡飞狗跳、人仰马翻的“美好”未来。 他不是没想过把阿九“不小心”锁在国师府,或者临时给她派个“出远门采露水炼仙丹”的紧急任务。但转念一想,太后娘娘前几日才特意召见过阿九,还对她“赏识有加”,万一宴会上太后娘娘心血来潮问起阿九,他怎么交代?说阿九病了?以太后对阿九那“开心果”的喜爱程度,说不定会直接派太医来国师府“会诊”,到时候谎言戳破,他更吃不了兜着走。 更何况,皇帝陛下对阿九那“八宝粥治国论”也是印象深刻,说不定也想在宴会上再听听这位“小神算”有什么新鲜的“治国良方”呢? 楚玄逸越想越绝望,他感觉自己就像一个即将带着一颗定时炸弹去参加阅兵仪式的倒霉蛋,每一步都充满了未知的惊险。 “大人,这是皇后娘娘千秋宴的请柬,以及……宫里内务府送来的,给阿九姑娘准备的赴宴宫装和首饰。”管家小心翼翼地将烫金的请柬和一旁包装精美的锦盒递了上来。 楚玄逸看着那锦盒,深吸一口气,任命般地接了过来,声音带着一丝颤抖:“知道了……把东西……给阿九姑娘送去。然后……告诉她,从今日起,到宴会开始前,每日午后,到我书房来……本座要亲自教导她宫廷礼仪!” 接下来几日的“特训”,对楚玄逸而言,简直是一场比勘破天机还要艰难百倍的修行。 “阿九,记住,见到皇后娘娘和各位娘娘,要行万福礼,身子要蹲下去,双手交叠放在腰侧,头要微垂,知道吗?”楚玄逸亲自示范。 阿九学着他的样子,结果蹲下去的时候重心不稳,“噗通”一声坐到了地上,然后一脸茫然地看着楚玄逸:“大人,为什么要像小鸭子一样蹲着呀?这样看不到她们头顶上有没有漂亮的小花花了。” 楚玄逸:“……”忍住,要优雅,不能打孩子) “阿九,宴席上,看到好吃的,不能直接上手抓,要等宫女布菜,用面前的银筷子夹,小口小口地吃,不能发出声音,明白吗?” 阿九舔了舔嘴唇,眼睛亮晶晶的:“那如果我看到一个像大金元宝一样的点心,我可以一口把它吞下去吗?那样就不会发出声音了!” 楚玄逸:“……”他开始怀疑人生了) “阿九,最重要的一点!如果在宴会上遇到摄政王殿下,你……你什么都不要说!不要看他!最好假装不认识他!尤其是!绝对不许提什么‘粉红色的小花花’!听到了没有?”楚玄逸几乎是咬牙切齿地强调。 阿九歪着脑袋,一脸无辜:“可是……如果凶的哥哥问我他的小花花今天开得好不好看,我不回答是不是不礼貌呀?师父说,别人问话要回答的。” 楚玄逸:“他不会问的!他绝对不会问的!就算他问了,你就说……你就说你看不到!对!你就说你今天眼睛不舒服,什么花都看不到!”他觉得自己快要被逼疯了。 阿九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哦……就是如果凶的哥哥问我,我就装瞎子,对不对?” 楚玄逸无力地挥了挥手,感觉自己的心口又开始隐隐作痛了。他放弃了,他真的放弃了。这丫头,根本就是油盐不进,百毒不侵!他现在只祈求上苍保佑,宴会那天,阿九能突然转性,变成一个安静乖巧的小淑女,哪怕只有一个时辰也好! 终于,到了皇后娘娘千秋佳节这一日。 楚玄逸顶着两个硕大的黑眼圈,面色憔悴地带着一身崭新宫装、看起来像个精致瓷娃娃(只要不开口说话)的阿九,登上了前往皇宫的马车。 一路上,楚玄逸的嘴就没停过,反反复复地叮嘱着各种注意事项,阿九则一会儿点头如捣蒜,一会儿又被窗外飞过的一只蝴蝶吸引了注意力,让楚玄逸的心情如同过山车一般七上八下。 皇宫内张灯结彩,喜气洋洋。宴会设在百花园的畅音阁,阁内早已布置得富丽堂皇,丝竹悦耳,百官命妇们衣香鬓影,谈笑风生。 阿九一进畅音阁,就被眼前的景象吸引住了。到处都是亮晶晶的灯,香喷喷的味道,还有好多穿着漂亮衣服的人,比庙会还要热闹!她的大眼睛滴溜溜地转个不停,小脸上写满了兴奋和好奇。 楚玄逸则像个老母鸡护小鸡一样,寸步不离地跟在阿九身边,时刻警惕着她会不会突然做出什么惊人之举。 不少官员和命妇都注意到了国师大人身边这个粉雕玉琢的小姑娘,纷纷投来好奇或探究的目光。关于国师府这位“小神算”的各种传闻,早已在京中权贵圈里流传开来。有人说她能未卜先知,有人说她疯疯癫癫,还有人说她是太后娘娘跟前的红人。 就在楚玄逸小心翼翼地应付着前来寒暄的同僚,并时刻提防着阿九不要乱跑乱说话的时候,一个清冷而富有磁性的声音,自身后不远处响起: “楚国师,别来无恙。” 楚玄逸身子一僵,这声音……他化成灰都认得! 他缓缓转过身,果然看到一身墨色锦袍、身姿挺拔、俊美无俦却周身散发着生人勿近气息的摄政王萧煜,正站在不远处,深邃的目光……似乎落在了他身边的阿九身上。 楚玄逸的心咯噔一下,完了!怕什么来什么! 萧煜其实也有些无奈。他本想尽量避开国师和那个小丫头,奈何宴会厅就这么大,抬头不见低头见,终究还是遇上了。他只是礼节性地打个招呼,目光却不受控制地瞟向了那个穿着一身粉色宫装、梳着双丫髻、正睁着一双乌溜溜的大眼睛好奇地打量着他的小丫头。 今日的她,看起来比平日里更多了几分……稚气和……可爱? 不!他一定是眼花了! 就在楚玄逸准备硬着头皮上前行礼,并想办法把阿九藏到自己身后的时候,阿九却突然眼睛一亮,小嘴一张,清脆地喊了出来: “呀!是凶凶的哥哥!凶凶的哥哥,你今天头顶上的粉红色小花花旁边,又多了一颗亮晶晶的小星星哦!它还在对着小花花眨眼睛呢!它们是不是在说悄悄话呀?” 声音不大,但在略显安静的这一隅,却显得格外清晰。 楚玄逸:“!” 他眼前一黑,双腿一软,差点当场给跪了。 苍天啊!大地啊!哪位神仙姐姐行行好,现在就降下一道雷,把他和这个口无遮拦的属下一起劈死!他真的不想活了! 第17章 好一个五彩泡泡! 楚玄逸感觉自己的耳朵里“嗡”的一声,世界仿佛都变成了黑白色。他看到周围的人影都在晃动,耳边似乎响起了自己灵魂出窍前奏曲。他想开口说点什么来挽救一下这灾难性的局面,比如大喊一声“妖言惑众,拖出去斩了!”(当然,是对着阿九喊),或者干脆两眼一翻,就地“驾鹤西去”,一了百了。 然而,他发现自己连动一动手指的力气都没有了。他完了,他彻底完了。他楚玄逸一世英名,今日就要断送在这个缺了九百九十九根筋的小丫头手上了!他甚至已经开始思考,等会儿是先给摄政王殿下磕头谢罪,还是先给自己准备一口上好的棺材。 而事件的另一位主角,摄政王萧煜,此刻的脸色已经不能用“黑如锅底”来形容了,那简直是堪比万年寒潭底下的墨玉,又冷又硬,还散发着让人不寒而栗的森然寒气。 他那双深邃的眸子猛地一缩,如同最锋利的冰刃,直直射向阿九。如果眼神可以杀人,阿九此刻恐怕已经被凌迟处死了千百遍。 该死的!这个小丫头!她到底是怎么回事? 他最近确实因为太后和皇帝的旁敲侧击,以及一些大臣的隐晦试探,对自己的婚事多了一丝考量,甚至……他自己都未曾察觉,在某个夜深人静的时刻,脑海中会偶尔闪过某个模糊的、带着点傻气却又莫名有点顺眼的……粉红色身影。 难道这就是她所谓的“粉红色小花花”?那“多了一颗亮晶晶的小星星”又是什么鬼?还在“眨眼睛”、“说悄悄话”?她以为这是在讲什么三岁孩童的睡前故事吗? 萧煜只觉得一股怒火夹杂着一种难以言喻的窘迫,直冲头顶。他努力地、拼命地克制着自己想要当场把这个胡言乱语的小丫头拎起来扔出皇宫的冲动。 他不能失态,尤其是在这种场合,在这么多双眼睛的注视下。 就在这令人窒息的沉默和诡异的目光交织中,阿九却丝毫没有察觉到周围气氛的微妙变化。她依旧仰着小脸,亮晶晶的大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萧煜,似乎还在期待着他的回答和夸奖。 “凶凶的哥哥,我说得对不对呀?那颗小星星是不是特别好看?它是不是喜欢你的小花花呀?”她又追问了一句,语气里充满了天真。 楚玄逸闻言,身子又是一晃,感觉自己离“当场去世”又近了一步。姑娘,求求您了,别再说了!您再说下去,下官就要给您陪葬了! 萧煜的太阳穴突突直跳,额角的青筋也开始欢快地蹦迪。他深吸一口气,再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无波,但那股子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寒意,却让周围的空气都下降了好几度。 “楚国师,”他没有看阿九,而是将冰冷的目光转向了已经快要灵魂出窍的楚玄逸,“看来,令府上的这位‘小神算’,今日精神……格外的好啊。” 这“精神格外的好”五个字,被他说得阴阳怪气,意味深长,充满了浓浓的嘲讽和警告。 楚玄逸一个激灵,求生的本能让他强行找回了一丝神智。他“噗通”一声就想跪下,嘴里已经开始组织起了“殿下息怒,小九无知,臣教导无方,罪该万死”之类的请罪台词。 然而,就在此时,一个带着几分戏谑和慵懒的声音,从不远处传了过来: “哎呦,这不是阿九小师傅吗?今日又有什么新鲜的‘天机’要泄露给本王听听啊?莫非是本王头顶上也长了什么‘五颜六色的大喇叭花’不成?”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一位身着明黄色亲王常服,面容俊朗,嘴角总是挂着一丝若有若无笑意的年轻男子,正摇着一把玉骨扇,施施然地走了过来。正是当今陛下的亲弟弟,素有“闲散王爷”之称的裕王萧景。 裕王萧景平日里最爱凑热闹,也听闻过国师府这位“缺根筋小神算”的不少趣事,此刻见自家皇兄被当众“调侃”,自然不会放过这个看好戏外加“火上浇油”的机会。 他这一开口,顿时打破了现场那令人窒息的尴尬气氛。一些原本强忍着笑意的年轻官员和贵女,再也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随即又赶紧掩住口,生怕被摄政王那冰冷的眼神扫到。 阿九听到有人叫她“小师傅”,立刻高兴地转过头去,看到裕王,眼睛更亮了:“呀!是漂亮哥哥!漂亮哥哥你今天头顶上没有大喇叭花哦!不过……不过你头顶上飘着好多好多五彩的泡泡!有的泡泡里还装着美酒和漂亮姐姐呢!可好玩了!” 裕王萧景:“……”他脸上的笑容僵了一下,随即又笑得更欢了,“哈哈哈!好!好一个五彩泡泡!本王喜欢!比皇兄那‘缺心眼儿的粉红色小花花’听起来可有趣多了!” 他说着,还意有所指地瞥了一眼脸色更加难看的萧煜。 萧煜的拳头已经握得咯咯作响。这个萧景,唯恐天下不乱! 楚玄逸此刻的心情,已经无法用语言来形容了。他感觉自己就像惊涛骇浪中的一叶扁舟,随时都可能被淹没。一个阿九已经够让他头疼了,现在又来一个看热闹不嫌事大的裕王殿下!这宫宴,他今天是别想安生了! 就在这混乱一触即发之际,一个温和而威严的女声响了起来: “呵呵,哀家倒是觉得,阿九这丫头说得有趣得很。煜儿,你头顶上当真又多了颗‘亮晶晶的小星星’?还在跟你的‘小花花’说悄悄话?快说给皇祖母听听,它们都说了些什么呀?” 众人闻声望去,只见太后娘娘在皇帝和皇后的搀扶下,正含笑走了过来,目光慈爱地看着阿九,眼神中充满了浓浓的兴趣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八卦之魂。 楚玄逸:“……”他认命了。今天,他大概真的要交代在这里了。 第18章 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 萧煜的脸色,在太后开口的那一刻,又黑沉了几分。他可以对旁人冷若冰霜,可以对裕王不假辞色,但面对这位皇祖母,他却不得不收敛起所有的锋芒和不耐。 “皇祖母,”他微微躬身,声音尽量平和,却依旧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僵硬,“不过是小孩子胡言乱语,当不得真。” “哦?”太后娘娘挑了挑眉,显然不打算就此罢休。她笑眯眯地看向阿九,语气愈发慈爱和蔼:“阿九丫头,你跟哀家说说,哀家这孙儿头顶上的小星星,到底跟他的小花花说了些什么悄悄话呀?是不是有什么好事要发生了?” 太后娘娘这番话,可谓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在场的谁听不出来,老太后这是拐着弯儿地催促摄政王殿下的婚事呢! 皇帝陛下站在太后身旁,脸上也带着一丝温和的笑意,目光在自家皇弟和阿九之间来回扫视,眼神中充满了看好戏的意味。皇后娘娘则微笑着,端庄得体,只是那微微上扬的嘴角,也暴露了她此刻愉悦的心情。 阿九被太后娘娘这么一鼓励,小脸顿时扬了起来,仿佛得到了莫大的肯定。她掰着小手指,一脸认真地开始回忆:“嗯……小星星说……说小花花今天特别漂亮,粉粉嫩嫩的,像刚剥了壳的荔枝!它还说……它想离小花花再近一点点,想给小花花唱摇篮曲!” “噗——” 不知是谁没忍住,一口刚喝进去的果酒直接喷了出来,引来一阵压抑的咳嗽声和更大的骚动。 “像刚剥了壳的荔枝?” “还要唱摇篮曲?” 宾客席间已经开始响起了压抑不住的窃笑声和低低的议论声。众人纷纷在脑海中努力勾勒摄政王殿下头顶上“粉粉嫩嫩像荔枝的小花花”和一颗“想给花花唱摇篮曲的小星星”的奇妙画面,越想越觉得……忍俊不禁。 楚玄逸已经彻底放弃了思考,他现在只想找个地缝钻进去,或者立刻原地飞升,远离这个是非之地。他甚至开始怀疑,阿九这丫头是不是上天派来专门克他的! 萧煜的俊脸,此刻已经呈现出一种五彩斑斓的奇异景象,青一阵白一阵,最后定格在了一种接近铁青的颜色。他感觉自己的额头青筋暴跳,仿佛下一秒就要火山爆发。 “荔枝”“摇篮曲”……他堂堂摄政王,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杀伐果决,威震四方,他的“桃花运”竟然是这种幼儿园水平的童话故事? 他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皇祖母,您别听她……” “哎,煜儿此言差矣!”裕王萧景又见缝插针地开口了,他笑嘻嘻地对太后说道:“皇祖母,孙儿倒是觉得阿九小师傅说得有鼻子有眼的。您想啊,这‘荔枝’嘛,寓意‘立子’,这是大吉大利的好兆头啊!至于这‘摇篮曲’,说不定是预示着皇兄他……好事将近,很快就能有小世子了呢!” 裕王这番“解读”,更是如同火上浇油,引得周围的笑声再也压抑不住,纷纷爆发了出来。连皇帝陛下都忍不住轻咳一声,掩饰住嘴角的笑意。 太后娘娘更是被逗得眉开眼笑,连连点头:“嗯嗯,景儿这话有道理!哀家瞧着,阿九这丫头啊,就是个福星!煜儿,你可得好好谢谢人家阿九姑娘,给你卜算出这么好的兆头!” 萧煜:“……”他谢谢她全家!他现在只想把这个口无遮拦的小丫头和那个煽风点火的亲弟弟一起打包扔到北境去喂狼! 就在萧煜快要控制不住体内的洪荒之力,准备不顾一切地拂袖而去时,一直处于“神游太虚”状态的楚玄逸,突然像是被注入了一针强心剂,猛地清醒了过来。 只见楚玄逸深吸一口气,猛地往前一步,对着太后和皇帝陛下深深一揖,“启禀太后娘娘,陛下!臣……臣有罪!阿九年幼无知,平日里又酷爱听些市井间的志怪传说,以至于……以至于时常将梦中所见、书中所得与现实混淆,胡言乱语,惊扰了圣驾,冲撞了摄政王殿下,实乃臣管教不力之过!请太后娘娘、陛下责罚!” 说着,他便要撩袍跪下。 他想好了,把一切都归咎于阿九“脑子不清醒”“爱做白日梦”,这样既能解释她那些离谱的言论,又能将事情的影响降到最低。至于摄政王殿下的“桃花”,那自然也是小丫头“梦游”时的臆想! 然而,他还没跪下去,就被阿九一把拉住了袖子。 阿九仰着小脸,一脸困惑地看着楚玄逸,又看了看太后和皇帝,清澈的大眼睛里充满了不解:“大人,阿九没有胡说呀!阿九也没有做梦!阿九看到的都是真的!那个凶凶的哥哥头顶上,真的有小花花和小星星,它们还会动,还会发光呢!不信……不信你们看!” 说着,阿九伸出她那根胖乎乎的小手指,再次精准地指向了萧煜的头顶,语气笃定地说道:“你们看!现在那颗小星星又在偷偷亲小花花了!哎呀,小花花害羞了,脸都变得更红了呢!” 楚玄逸:“噗——” 他只觉得喉头一甜,一股热血直冲上来,眼前彻底一黑,再也支撑不住,直挺挺地向后倒去。 “大人!” “国师大人!” 一片惊呼声中,楚玄逸成功的……如愿以偿的……晕了过去。 畅音阁内,顿时陷入了一片更大的混乱。 第19章 月亮光光照地堂 “国师大人!” “快!快传太医!” “楚大人怎么了?” “天呐,国师大人晕过去了!” 畅音阁内顿时乱成一团。离得近的官员手忙脚乱地想去扶,宫女太监们则惊慌失措地奔走呼喊。原本还沉浸在八卦和笑声中的宾客们,此刻也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得站了起来,伸长了脖子往这边瞧…… 毕竟,皇后娘娘的千秋宴上,当朝国师被自家不靠谱的小徒弟气晕过去,这可是百年难得一见的“盛况”啊! 阿九也被吓了一跳。她看着直挺挺倒在地上的楚玄逸,小嘴张成了“o”型,大眼睛里充满了困惑和一丝委屈:“大人?大人你怎么睡着啦?阿九还没说完呢!那颗小星星它……它还给小花花唱了一首‘月亮光光照地堂’呢!可好听了!” 她还试图伸手去摇晃楚玄逸,想把他叫醒继续分享自己的“重大发现”。 旁边几个有眼力见的小太监赶紧七手八脚地将楚玄逸抬到了一旁的软榻上,急声喊着:“阿九姑娘,国师大人不是睡着了,是晕过去了!您快别摇了!” 而始作俑者之一的摄政王萧煜,在楚玄逸晕倒的那一刻,心中竟然升起了一丝……诡异的……如释重负? 虽然场面更加混乱了,但至少,那个老狐狸晕了,就没人再逼着他回应那些见鬼的“小花花”“小星星”和“荔枝摇篮曲”了! 他迅速恢复了镇定,沉声道:“都愣着做什么!还不快去请当值的太医过来!将国师大人移至偏殿好生照料!” 他这一发话,混乱的场面才稍稍得到控制。自有宫人领命而去。 太后娘娘也被这变故惊了一下,但很快便恢复了镇定,只是看着阿九的眼神,除了慈爱之外,又多了几分哭笑不得。她叹了口气,对身边的皇帝和皇后道:“这楚国师啊,平日里看着仙风道骨,气定神闲,怎么就这么……不禁逗呢?” 皇帝陛下也是忍俊不禁,但面上还是保持着一国之君的威严,只是那微微抽动的嘴角暴露了他真实的心情。他看向阿九,温声道:“阿九姑娘,国师许是近日太过劳累,一时气血不畅,不必太过担心。” 裕王萧景则是凑到萧煜身边,压低了声音,用只有他们两人能听到的音量促狭道:“皇兄,看来你这‘桃花’的威力不小啊,都能直接把国师大人给‘克’晕过去!啧啧,这要是传出去,京城里想给你送‘桃花’的媒婆,怕是都要绕道走了!” 萧煜冷冷地瞥了他一眼,眼神中的警告意味十足。若不是场合不对,他真想一脚把这个幸灾乐祸的弟弟踹到天边去。 很快,太医提着药箱匆匆赶来,一番望闻问切之后,对众人躬身道:“启禀太后娘娘、陛下、摄政王殿下,楚大人并无大碍,只是急火攻心,加之近日思虑过甚,一时气血逆行导致了昏厥。臣开一副安神理气的方子,好生调养几日便可。” 众人闻言,这才松了口气。 楚玄逸被几个小太监小心翼翼地抬着,准备送往偏殿休息。阿九见状,也亦步亦趋地跟在后面,小脸上满是担忧。她揪着自己的衣角,小声嘀咕:“大人怎么会急火攻心呢?难道是阿九说错了什么吗?可是……可是凶凶的哥哥头顶上真的有小花花和小星星呀……” 她一边走,一边还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萧煜,似乎想从他那里得到一些肯定的答案。 萧煜被她那清澈无辜的眼神看得一阵头皮发麻,赶紧移开了视线,心中默念:看不见我,看不见我…… 太后娘娘看着阿九那副担忧又迷茫的小模样,心中一软,招了招手道:“阿九丫头,你过来。” 阿九乖乖地走到太后面前。 “国师没事,只是需要静养。你今日也受惊了,哀家让人送你回国师府歇着。”太后娘娘温和地说道。她虽然喜欢看热闹,但也知道凡事要适可而止。今日这出戏,已经足够精彩了。 皇帝也点头道:“嗯,阿九姑娘先回去照看楚国师。今日之事,不必放在心上。” 阿九似懂非懂地点点头,行了个有些笨拙的礼:“谢谢太后娘娘,谢谢皇上伯伯。”她顿了顿,又忍不住小声补充了一句,“太后娘娘,您今天头顶上的凤凰金钗真好看,它旁边还绕着好多好多金色的小福蝶呢!” 太后娘娘闻言一怔,随即笑得更加开怀了:“哈哈哈!好!好!哀家就喜欢听阿九丫头说话!这丫头,真是个开心果!” 她越发觉得,这阿九丫头,说不定真有什么旁人看不见的“本事”。 萧煜站在一旁,听着阿九对太后“凤凰金钗和小福蝶”的描述,再对比自己那“缺心眼儿的粉红色小花花和唱摇篮曲的小星星”,心中突然升起一股难以言喻的……憋屈。 凭什么到了皇祖母那里就是“凤凰金钗”“金色福蝶”这种听起来就富贵吉祥的意象,到了他这里就变成了那么幼稚可笑的东西?这丫头的“观气之术”……难道还带区别对待的? 他越想越觉得不平衡,脸色也越发难看。 很快,宫人便安排了马车送阿九和(依旧昏迷不醒的)楚玄逸回国师府。 畅音阁的宴会,因为这突如其来的插曲,气氛变得有些微妙。虽然丝竹声依旧,歌舞继续,但众人的心思,显然已经不在酒菜歌舞上了。大家都在低声议论着今日发生的奇闻异事,尤其是关于摄政王殿下那“惊世骇俗”的桃花预言,以及国师大人被当场气晕的“名场面”。 可以预见,明日之后,京城最新的八卦头条,必然是“摄政王头顶桃花开,国师大人气晕菜”,并且会衍生出无数个版本,在坊间流传…… 而我们的摄政王殿下,在强撑着应酬了片刻之后,也以“身体不适”为由,提前离席了。他觉得,自己再待下去,恐怕也要步楚玄逸的后尘,被那些若有若无的、充满八卦意味的眼神给“气晕”过去。 他现在只想赶紧回到王府,好好的……照照镜子。他倒要看看,自己头顶上,是不是真的长了什么见鬼的“粉红色小花花”! 第20章 大人不吃糖怎么醒? 载着阿九和(依旧昏迷不醒的)楚玄逸的马车,一路摇摇晃晃地回到了国师府。 府里的管家和下人们一见自家大人是被横着抬回来的,顿时吓得魂飞魄散,府内立时一阵鸡飞狗跳。好不容易将楚玄逸安置妥当,又听了宫里跟着回来的小太监讲述了畅音阁发生的“盛况”,管家那张老脸顿时垮了下来,愁得能拧出水来。 他看了一眼旁边正扒着床沿,一脸好奇地盯着自家大人苍白脸色的阿九,心中五味杂陈。这位小祖宗啊,真是国师大人的“克星”! 阿九见楚玄逸一直闭着眼睛不说话,小眉头微微蹙了起来。她伸出小手,轻轻戳了戳楚玄逸的脸颊:“大人,大人,你醒醒呀!太阳都快下山了,再不起来,晚饭都要凉啦!” 楚玄逸依旧毫无反应。 阿九歪着小脑袋想了想,然后眼睛一亮,从自己随身的小布包里掏啊掏,掏出了一颗用油纸包着的、看起来有些干瘪的麦芽糖。 “大人,这是阿九今天早上偷偷藏起来的糖,可甜可甜了!你快醒醒,阿九分你一半!”她说着,就想把那颗看起来饱经沧桑的麦芽糖往楚玄逸嘴里塞。 “阿九姑娘!使不得!使不得啊!”管家吓得一个箭步冲上来,眼疾手快地拦住了阿九的“喂食”行动,“国师大人现在还不能吃东西,等太医开的药熬好了,喝了药才能好转。” 阿九有些失望地“哦”了一声,把麦芽糖又小心翼翼地包好,塞回了小布包里,嘴里还小声嘀咕:“可是大人不吃糖,怎么会有力气醒过来呢?” 管家听得哭笑不得,只能好言好语地劝着:“阿九姑娘,国师大人只是太累了,需要好好休息。您也累了一天了,不如先去吃点东西,然后也早些歇息?” 阿九摸了摸自己的小肚子,好像是有点饿了。她点点头,但还是有些不放心地看了看床上的楚玄逸,小声问:“那大人什么时候才能醒呀?阿九还有好多好多关于凶凶的哥哥头顶上小星星和小花花的故事没跟他讲呢!” 管家脚下一个趔趄,差点没站稳。他连忙摆手:“国师大人醒了自然会找您的,您快去用膳,啊?”他现在只求这位小祖宗能暂时消停一会儿,别再刺激他家大人了。 阿九这才一步三回头地跟着小丫鬟去用膳了。 夜色渐深,国师府内一片寂静。 也不知过了多久,躺在床上的楚玄逸终于悠悠转醒。他只觉得头痛欲裂,眼前阵阵发黑,耳边似乎还回荡着阿九那清脆又让他心惊肉跳的声音——“小星星亲小花花了”“像刚剥了壳的荔枝”“还要唱摇篮曲”…… “呃……”他呻吟一声,缓缓睁开了眼睛。 守在床边的老管家见状,又惊又喜,连忙上前:“大人!您醒了!感觉怎么样?要不要喝水?” 楚玄逸眼神还有些迷茫,他扶着额头,努力回忆着昏迷前发生的事情。畅音阁……皇后千秋宴……阿九……摄政王……粉红色的小花花…… “嘶——”他倒吸一口凉气,猛地坐了起来,急声问道:“阿九呢?那丫头……那丫头没有再闯祸?” 管家苦着脸道:“回大人,阿九姑娘用过晚膳后就回房歇息了。只是……只是她临走前还念叨着,说等您醒了,要跟您详细说说摄政王殿下头顶上那颗小星星是如何给小花花唱‘月亮光光照地堂’的……” 楚玄逸:“……” 他眼前又是一黑,感觉自己刚刚平复下去的气血,又有逆流而上的趋势。他深吸好几口气,才勉强压了下去。 “本座……本座昏迷了多久?” “回大人,从宫里回来到现在,约莫两个时辰了。” 楚玄逸扶着额头,一脸的生无可恋。他感觉自己这辈子都没这么丢人过!当朝国师,竟然在皇后娘娘的千秋宴上,被自家徒弟给气晕了过去!这要是传出去,他以后还怎么在京城立足?他国师府的清誉还要不要了? 他越想越气,越想越觉得前途一片灰暗。 突然,他想到了什么,眼神微微一凝,看向管家,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本座……本座昏迷之后,宫里……宫里可有什么动静?摄政王殿下……他……他有没有……” 他想问,摄政王有没有龙颜大怒,下令把他拖出去砍了,或者把阿九那个惹祸精给抓起来。 管家小心翼翼地回道:“宫里派太医来给您瞧过了,说是急火攻心,并无大碍。太后娘娘和陛下也派人来慰问过,让您好生休养。至于摄政王殿下……听闻殿下在您晕倒后,便吩咐人好生照料您,之后也提前离席了,倒……倒没听说有什么特别的旨意。” 楚玄逸闻言,心中稍稍松了口气,但随即又升起一股更深的无力感。 没发火?这比发火还可怕啊!以摄政王那睚眦必报的性子,今天被阿九当众如此“羞辱”,他会善罢甘休?这不发作,怕不是在憋什么更大的招! 楚玄逸越想越觉得心惊肉跳。他甚至开始怀疑,阿九那丫头说的那些胡话,是不是……真的有什么“玄机”?不然,以摄政王那般人物,怎么会容忍一个小丫头如此放肆? 难道……摄政王殿下头顶上,真的有什么……常人看不见的东西? 这个念头一旦冒出来,就像藤蔓一样在楚玄逸的脑海中疯狂滋生。他想起了阿九之前那些看似荒诞不经,事后却又阴差阳错应验了的“预言”。 比如那次,她说后院的石榴树下有“金光闪闪的宝贝”,结果下人挖了半天,只挖出了一只生锈的铁王八。他本以为是阿九胡闹,谁知过了几天,那只铁王八被一个小贩认出,竟是什么前朝遗物,换了不少银子。 再比如,她说城西的李屠夫三日内必有“血光之灾”,他只当是小孩子口无遮拦。结果第三天,李屠夫因为多收了客人二两肉钱,被人打破了头…… 难道……阿九这丫头,真的能看到一些……旁人看不到的……“气运”或者“预兆”? 楚玄逸被自己的这个想法吓了一跳。如果真是这样,那摄政王殿下头顶上那“粉红色的小花花”和“亮晶晶的小星星”……岂不就是…… 他不敢再想下去了。 “扶我起来,”楚玄逸揉了揉依旧隐隐作痛的太阳穴,对管家说道,“去把……把阿九叫来。” 他决定了,他要好好地、认真地、心平气和地(尽量)跟阿九谈一谈。他要知道,这丫头到底是真的缺根筋,还是……真的有什么他理解不了的“神通”! 第21章 阿九的玄学小课堂开课啦! 夜半三更,阿九睡得正香,梦里她正骑着一只五彩斑斓的大蝴蝶,在开满了糖果花的云朵上飞来飞去,突然就被人从美梦中摇醒了。 她迷迷糊糊地睁开眼,就看到自家大人楚玄逸顶着一张比锅底还黑的脸,幽幽地坐在她的床边。 “大……大人?”阿九吓得一个激灵,睡意全无,往床里面缩了缩,“你……你大半夜不睡觉,跑来阿九房间做什么呀?难道是……想跟阿九一起看月亮?” 楚玄逸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不那么像要吃人:“阿九,本……本座有些事情,想问问你。” 阿九揉了揉眼睛,打了个小小的哈欠:“大人有什么事呀?是想问阿九今天晚饭吃了几碗饭吗?阿九吃了两碗呢!还有一碗肉末炖蛋,可好吃了!” 楚玄逸的太阳穴又开始突突直跳。他努力克制住想要把这丫头拎起来晃一晃的冲动,尽量用一种循循善诱(在他自己看来)的语气问道:“阿九,本座问你,你今日在畅音阁,说看到的……摄政王殿下头顶上的那些……东西,可是真的?” “真的呀!”阿九立刻来了精神,小脑袋点得像小鸡啄米,“可真可真了!那个凶凶的哥哥头顶上,真的有一朵粉红色的小花花,还有一颗亮晶晶的小星星!小星星还会给小花花唱摇篮曲呢!大人你没看到吗?哎呀,真是太可惜了!可好看了!” 楚玄逸只觉得一口老血梗在喉咙里,不上不下。他强忍着,继续问道:“那……那你告诉本座,你是如何……如何看到的?” 阿九眨巴着无辜的大眼睛,一脸理所当然:“就是……就是用眼睛看呀!它们就在那里,一闪一闪的,阿九一抬头就看到了!” “用眼睛看?”楚玄逸的声音拔高了几分,“可本座为何看不到?满朝文武,太后娘娘,陛下,为何都看不到?偏偏就你能看到?!” 阿九被他突然拔高的声音吓了一跳,小嘴一扁,有些委屈:“阿九也不知道为什么大人看不到呀……可能……可能是大人眼睛不好使了?要不,阿九明天去山里给大人采点亮眼草回来泡水喝?” 楚玄逸:“……”他觉得自己快要心肌梗塞了。 他努力平复了一下呼吸,换了个问法:“那……那你以前,是不是也经常看到别人头顶上长这些……奇奇怪怪的东西?” 阿九掰着小手指开始数:“嗯……有呀!隔壁王大娘头顶上就经常飘着一朵乌云,每次乌云飘过来,她家晾的衣服就肯定要被雨淋湿!还有书院里的张夫子,他头顶上总是顶着一本翻开的书,书上还冒着金光呢!师父说那是‘文曲星照顶’,可厉害了!” 楚玄逸嘴角抽了抽。王大娘的乌云他倒是没注意过,但张夫子头顶上的“文曲星照顶”……那不是他当初为了勉励张夫子好好教书,随口胡诌的吗?!这丫头怎么还当真了?! “那……那你大人,就是玄虚真人,他有没有教过你,如何分辨这些东西是真是假?或者说,这些东西……代表着什么?”楚玄逸不死心地追问,他现在迫切地想知道,阿九这套“理论体系”到底是从哪里学来的。 提到自家老神棍师父,阿九顿时露出了崇拜的眼神:“师父可厉害了!他说,万物皆有灵,气运化万象!我们看到的这些花花草草、星星月亮,都是每个人身上‘气’的显化!好的‘气’呢,就会变成漂亮的小花,亮晶晶的星星,还有五彩的蝴蝶!坏的‘气’呢,就会变成乌云啊,黑烟啊,还有……还有臭烘烘的烂泥巴!” 楚玄逸听得一愣一愣的。万物皆有灵,气运化万象?这听起来……倒有几分道家的玄妙意味。只是……这“漂亮小花”和“臭烘烘的烂泥巴”的比喻,未免也太……接地气了些。 “那……那摄政王殿下头顶上那‘粉红色的小花花’和‘亮晶晶的小星星’,在你师父的说法里,算是……好的‘气’?”楚玄逸小心翼翼地问道,他觉得自己离真相似乎又近了一步(也可能更远了)。 “当然是好的呀!”阿九毫不犹豫地点头,“粉红色的小花花,代表着甜甜蜜蜜的心意!亮晶晶的小星星,代表着美好又闪亮的缘分!师父说,这叫‘桃花朵朵开,姻缘滚滚来’!是大大的好事呢!” 楚玄逸:“……”桃花朵朵开,姻缘滚滚来……他现在只想找块豆腐撞死。 他突然有些绝望了。他发现,自己根本无法用正常的逻辑和这丫头沟通!她的世界观,自成一派,而且……歪理邪说一套一套的! “那……那你有没有……算错过的时候?”楚玄逸做着最后的挣扎。 阿九歪着小脑袋,认真地想了想,然后摇了摇头:“好像没有耶!师父说,阿九的眼睛是最干净的,看到的东西都是最真实的!只要阿九不加自己的想法,把看到的东西原原本本地说出来,就一定不会错!” 楚玄逸彻底没话说了。 不加自己的想法……原原本本地说出来…… 他看着阿九那双清澈见底、不含一丝杂质的眼睛,心中突然涌起一股强烈的无力感。 或许……这丫头说的……都是真的? 至少,在她自己的世界里,这些都是真实不虚的。 他楚玄逸钻研玄学数十年,自诩能洞察天机,趋吉避凶,却从未见过如此……如此清奇的“观气之术”。 “大人,你是不是不舒服呀?你的脸怎么一会儿白一会儿青的?”阿九看着楚玄逸变幻莫测的脸色,有些担忧地伸出小手,想去摸摸他的额头。 楚玄逸下意识地往后躲了躲,然后长长地叹了口气,摆了摆手,声音带着一丝疲惫和认命:“罢了……罢了……你睡。本……本座也该回去歇着了。” 他觉得自己再问下去,恐怕真的要英年早逝了。 有些事情,或许……真的不能用常理来揣度。 尤其是当事人,还缺了不止一根筋的时候。 楚玄逸站起身,脚步有些虚浮地往外走。走到门口,他又像是想起了什么,回头看了一眼已经重新钻进被窝,准备继续和周公约会的阿九,幽幽地补了一句:“阿九啊,以后……以后在外面,看到别人头顶上长了什么奇奇怪怪的东西,能不能……能不能先跟本座说一声?或者……干脆就别说了,行吗?” 阿九从被子里探出个小脑袋,迷迷糊糊地“嗯?”了一声。 楚玄逸扶着门框,感觉自己的心更累了。 他认命了。他这国师府,怕是要因为这个小祖宗,永无宁日了。 第22章 京城头条:摄政王的桃花运 正如楚玄逸和萧煜所预料的那样,皇后娘娘千秋宴上的那场“桃花风波”和“国师晕厥事件”,如同长了翅膀一般,一夜之间传遍了整个京城。 茶楼酒肆,街头巷尾,到处都在津津乐道这位横空出世的“小神算”阿九姑娘,以及她那石破天惊的“摄政王桃花预言”。 版本一:惊悚悬疑版——“听说了吗?国师府那个新来的小丫头,有阴阳眼!她能看到摄政王殿下头顶上缠着桃花煞!国师大人为了阻止她说出来,才被煞气冲撞,当场晕厥!” 版本二:浪漫童话版——“哎呀,你们不知道,那阿九姑娘是天上的花仙子转世!她一眼就看出摄政王殿下是她的命定之人,所以才说他头顶有桃花!国师大人是嫉妒,才气晕的!” 版本三:市井写实版——“嗨,什么阴阳眼花仙子,我看啊,就是国师大人想给自家徒弟和摄政王牵线搭桥,结果演砸了!摄政王殿下那么英明神武的人物,能看上一个缺心眼的小丫头?” 版本四:缺德八卦版——“我跟你们说啊,重点不是桃花,是‘荔枝’和‘摇篮曲’!你们想啊,这‘荔枝’是不是‘立子’的意思?‘摇篮曲’是唱给谁听的?啧啧,摄政王殿下这是……好事将近,而且是双喜临门啊!就是不知道,这‘孩子他娘’是谁呢?” 一时间,京城里关于摄政王殿下的“桃花”和未来王妃的猜测,达到了前所未有的热度。那些原本就有意与摄政王府联姻的世家大族,更是蠢蠢欲动,纷纷开始打探这位“阿九姑娘”的底细,以及她和摄政王之间到底有没有什么“不可告人”的联系。 而事件的另一位主角,楚玄逸楚国师,则成功地将自己关在了国师府,闭门谢客,美其名曰“静养”。 实际上,他是真的怕了。 他怕一出门就被人围住,追问他家阿九是不是真的能看到“桃花煞”或者“花仙子”;他怕同僚们用那种“你家出了个旷世奇才(惹祸精)”的眼神看着他;他更怕……万一哪天在街上遇到摄政王,对方会不会直接把他拖到墙角,质问他到底是怎么管教属下的! 楚玄逸躺在床上,看着窗外明媚的阳光,只觉得人生一片灰暗。他现在严重怀疑,收下阿九,是他这辈子做过的最冲动、最错误、也是最……刺激的决定。 他试着按照阿九的说法,去“观察”府里的下人。 结果,他只看到管家头顶上日渐稀疏的头发,厨娘脸上新增的几条皱纹,还有扫地小厮眼角困倦的眼屎……至于什么“乌云”“金光”、“小蝴蝶”,他一概没瞅见。 “难道……真的是我眼睛不好使了?”楚玄逸喃喃自语,开始认真思考要不要真的让阿九去采点“亮眼草”回来泡水喝。 就在楚玄逸自怨自艾、怀疑人生的时候,阿九却在国师府里过得优哉游哉。 大人“生病”了,没人管她,她正好乐得清闲。每日里除了吃吃喝喝,就是在府里四处溜达,追追蝴蝶,逗逗蚂蚁,偶尔还会跑到厨房,试图“指点”厨娘如何做出“会发光的菜肴”,结果被厨娘用沾满面粉的擀面杖客客气气地“请”了出来。 这日,阿九正蹲在花园的池塘边,聚精会神地看着水里游来游去的锦鲤。 “咦?”她突然小声惊呼一声,指着其中一条格外肥硕的红色锦鲤,对旁边负责看护她的一个小丫鬟说道:“小翠姐姐,你看你看!那条大红鱼的头顶上,长出了一顶小小的金色皇冠耶!它是不是要当鱼大王啦?” 小翠顺着她的手指看过去,只看到那条锦鲤依旧在欢快地吐着泡泡,哪里有什么“金色皇冠”?她不由得在心里叹了口气,这位阿九姑娘啊,真是……想象力过于丰富了。 但她还是顺着阿九的话说道:“是啊是啊,阿九姑娘看得真仔细,说不定它过几天真的就变成鱼大王了呢!” 阿九闻言,高兴得拍起了小手。 而就在此时,摄政王府。 萧煜面无表情地听着暗卫的进一步调查结果。 “主上,关于玄虚真人……我们查到一些更有趣的事情。”暗卫统领的表情依旧古怪,“此人早年间曾在各地游历,似乎与一些……隐秘的江湖门派有所牵连。有人说他疯疯癫癫,是个不折不扣的骗子;也有人说他深藏不露,是个真正的高人。他最出名的一次‘事迹’,是在十年前,曾当众预言当时的户部尚书李大人三日内必有‘牢狱之灾’,结果第三日,李大人果真因贪墨巨款被查抄下狱。但之后,他又说江南首富王员外家将有‘天降横财’,结果王员外家当晚就被雷劈了屋顶,烧了大半家产……” 萧煜的眉头微微蹙起。 “牢狱之灾”应验了,“天降横财”却变成了“天降横祸”? 这玄虚真人,到底是真有本事,还是……瞎猫碰上死耗子,再加上一个乌鸦嘴? “而且……属下还查到一件更为蹊跷的事情。”暗卫统领的声音压得更低了,“据说,在阿九姑娘被玄虚真人捡到之前,那座破庙附近,曾发生过一起……灭门惨案。当地官府查了许久,也未能破案,只说是遭遇了悍匪。但有传言说,那户人家……似乎与宫里有些牵扯……” 萧煜的眸色骤然一深。 灭门惨案?与宫里有牵扯? “继续查!” “尤其是那起灭门惨案,还有阿九与宫里的那丝‘牵扯’,给本王挖地三尺,也要查个水落石出!” 第23章 太后:这CP我磕定了! 皇宫,慈宁宫。 太后娘娘正乐呵呵地听着宫女念诵从宫外搜集来的各种关于“摄政王桃花”的八卦段子。 “哈哈哈!这个有意思!‘摄政王头顶桃花开,国师大人气晕菜’!哎哟,这些说书的,可真会编排!”太后娘娘笑得合不拢嘴。 旁边的皇帝萧恒也是一脸无奈的笑容:“皇祖母,您就别再拿皇弟取乐了。他这几日回宫,脸都黑成锅底了。” “哀家这是关心他!”太后娘娘白了皇帝一眼,“煜儿都老大不小了,也是时候该成家了。哀家瞧着,那阿九丫头就不错!虽然看着傻乎乎的,但眉清目秀,眼神干净,又是个有福气的!她说煜儿头顶有桃花,说不定就是应在她自己身上呢!” 皇帝闻言,嘴角抽了抽:“皇祖母,阿九姑娘……年纪尚幼?而且,她毕竟是国师的下属,身份也……” “年纪小怕什么?可以先定下来嘛!”太后娘娘大手一挥,“至于身份,国师的下属怎么了?哀家觉得挺好!正好可以帮煜儿看看风水,算算运势,多吉利!” 皇帝:“……”他觉得皇祖母对“吉利”的理解,可能跟常人不太一样。 “哀家已经想好了,”太后娘娘兴致勃勃地说道,“过几日,哀家要在宫里办个赏花宴,把京城里适龄的大家闺秀都请来,也把阿九丫头叫上!让她们跟煜儿好好见见面,互相了解了解!说不定啊,煜儿的‘真桃花’,就在其中呢!” 皇帝看着自家皇祖母那一脸“我要搞事情”的兴奋表情,只能在心里默默地为自己的皇弟点上了一根蜡。 看来,摄政王殿下的“桃花劫”…… 而此时的国师府。 清晨的后花园,负责打理花草的老花匠发出了一声惊呼。 众人闻声赶去,只见平日里生龙活虎的锦鲤池,此刻却是一片死寂。池面上漂浮着好几条翻着白肚的锦鲤,其中就包括了那条阿九曾经指认要当“鱼大王”的肥硕红鲤! 更诡异的是,那条红鲤的头部,不知被谁用金箔纸胡乱地糊了一个歪歪扭扭的“皇冠”形状,在晨光下闪着廉价而刺眼的光。 “这……这是怎么回事?!”管家看着这一幕,脸色发白,声音都有些颤抖。好端端的锦鲤,怎么会一夜之间死了这么多?还被人如此恶作剧? 府里的下人们也是议论纷纷,都觉得这事儿透着一股邪门。 楚玄逸闻讯赶来,看到池中的惨状,以及那条头顶“金箔皇冠”的死鱼,眉头紧紧地锁了起来。 他下意识地想到了阿九。 难道……又是那丫头的“预言”应验了? 可这也太……匪夷所思了!鱼死了,怎么还会真的“戴上皇冠”?这分明是人为! “彻查!”楚玄逸沉声下令,“看看是谁在府里装神弄鬼!” 管家连忙应下,派人打捞死鱼,检查池水,又开始盘问昨夜当值的下人。 阿九也被这边的动静吸引了过来。当她看到池子里那些一动不动的锦鲤,尤其是那条戴着“金箔皇冠”的大红鱼时,小脸上露出了困惑和难过的表情。 “咦?鱼大王怎么不动了呀?它是不是睡着了?”她小声问旁边的小翠。 小翠看着阿九那天真无邪的眼神,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解释“死亡”这个概念,只能含糊道:“它们……它们太累了,去很远的地方休息了。” 阿九似懂非懂地点点头,然后指着那顶歪歪扭扭的“皇冠”:“可是,鱼大王的皇冠不好看,皱巴巴的,阿九会做比这个好看一百倍的!” 楚玄逸在一旁听着,心中那股无名火又蹭蹭往上冒。他现在严重怀疑,这“金箔皇冠”是不是就是这丫头的杰作! “阿九!”他努力压着火气,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不那么吓人,“你告诉本座,这池子里的鱼……还有那顶‘皇冠’,是不是……是不是你……” 阿九眨巴着大眼睛,一脸茫然地看着他:“不是阿九呀!阿九昨天晚上很早就睡了,还梦到跟鱼大王一起在天上的河里游泳呢!” 楚玄逸盯着她看了半晌,从她那清澈见底的眼神中,看不出丝毫撒谎的痕迹。 难道……真的不是她? 那会是谁?在国师府里搞这种恶作剧,目的是什么?仅仅是为了吓唬人?还是……冲着阿九来的? 楚玄逸的心沉了下去。他突然意识到,自从阿九来到国师府,尤其是“桃花宴”之后,国师府似乎就成了京城里一个微妙的焦点。 就在国师府因为“锦鲤惨案”而人心惶惶的时候,摄政王府的调查,也有了新的进展。 “主上,关于当年那起破庙附近的灭门惨案,我们查到了一些更深的线索。”暗卫统领的神色越发凝重,“那户人家姓林,曾是前朝的宫廷绣工,手艺超群。据传,林家掌握着一种失传已久的‘金丝血绣’技法,绣出的凤凰能浴火重生,绣出的龙能呼风唤雨……当然,这多半是民间夸大其词。但可以肯定的是,林家的绣品,价值连城,且与皇家渊源颇深。” 萧煜静静地听着,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桌面。 “当年林家被灭门,官府对外宣称是悍匪所为,但卷宗中疑点重重。有线人密报,事发当晚,曾有人看到一些身着黑衣、行动诡异的神秘人出入林家。而且……林家有一个年约五六岁的小女儿,在那场惨案中……失踪了。活不见人,死不见尸。” 暗卫统领顿了顿,声音压得更低:“根据我们对阿九姑娘骨龄的推测,以及玄虚真人捡到她的时间地点,与林家小女儿失踪的时间地点……高度吻合。” 萧煜的眸子骤然一缩,“你的意思是……阿九,可能就是当年林家失踪的那个小女儿?” “属下不敢妄断,但……可能性极大。”暗卫统领沉声道,“若真是如此,那阿九姑娘的身上,恐怕牵扯着当年的宫廷秘辛……” 萧煜的呼吸微微一滞。 “玄虚真人呢?”萧煜问道,他觉得这个疯疯癫癫的老道士,现在成了关键人物。 “玄虚真人……依旧行踪诡秘。我们的人撒出去了,但此人反追踪能力极强,如同泥鳅一般滑不留手。” “加大力度,”萧煜沉声道,“不惜一切代价,找到玄虚真人!另外,暗中保护阿九。本王要知道,到底是谁在背后觊觎林家的秘密,又是谁……想利用这个小丫头!” 第24章 几朵黑乎乎的小乌云 太后娘娘的“赏花宴”正在如火如荼地筹备着。 请柬已经发往京城各大世家府邸,一时间,整个京城的贵女圈都为之震动。谁都知道,这名为赏花,实为“选妃”的宴会,对她们而言意味着什么。 能够得到太后娘娘的青睐,嫁入摄政王府,成为未来的摄政王妃,那可是天大的荣耀和机遇! 各家府邸都开始暗中较劲,为自家女儿精心准备服饰妆容,教导礼仪言行,希望能在这场特殊的“选美”中脱颖而出。 而国师府,自然也收到了请柬。 楚玄逸看着那张烫金的请柬,只觉得一个头两个大。 他现在是真的一点也不想让阿九再出现在任何公开场合了!天知道这丫头到了宫里,又会说出什么惊世骇俗的话来,做出什么惊天动地的事来! 可是,太后娘娘亲自下的帖子,他敢不接吗?敢不让阿九去吗? 除非他想带着国师府上下一起去刑部大牢“赏花”。 “管家,”楚玄逸有气无力地吩咐道,“去……去给阿九准备一身像样点的衣服。记住,要素净!越素净越好!千万别让她自己挑那些花里胡哨的!” 他现在只求阿九能在赏花宴上安安分分地当个背景板,千万别再语出惊人,把他最后这点老脸都给丢尽了。 然而,楚玄逸显然低估了阿九的“杀伤力”,也高估了自己的“心理承受能力”。 赏花宴那天,当他看到盛装打扮(在他看来依旧槽点满满)的阿九,活蹦乱跳地准备跟他一起进宫时,他突然有一种预感—— 今天,京城的八卦头条,恐怕又要被他国师府承包了。 太后娘娘的赏花宴,设在了御花园中景致最为雅致的“百芳亭”及周边。 亭台楼阁,雕梁画栋,奇花异草,争奇斗艳。受邀前来的各家贵女们,更是人比花娇,一个个精心打扮,环佩叮当,暗香浮动,都卯足了劲儿想在今日博得太后娘娘和摄政王殿下的青眼。 场面一派祥和喜庆,充满了……没有硝烟的战争气息。 楚玄逸带着阿九抵达时,宴会已经开始了片刻。他深吸一口气,努力挤出一个僵硬的笑容,领着阿九往太后娘娘的方向走去。 一路上,无数道目光有意无意地投向了他们,准确地说,是投向了阿九。 毕竟,这位就是传说中能看到“摄政王桃花”,还把国师大人“气晕”的奇女子。大家都想看看,这位“小神算”今日又会作何惊人之举。 当看清阿九的“盛装”时,不少人差点憋不住笑出声。 只见阿九穿着一身……嗯,勉强可以说是“素净”的鹅黄色小袄裙,但头上却歪歪扭扭地插了好几朵颜色各异、大小不一的绢花,红的、粉的、黄的、紫的,活像一个移动的小花园。更绝的是,她脖子上还挂着一串用五彩小珠子串成的链子,手腕上套着好几个颜色鲜亮的布制手环,就连腰间的荷包上,都用彩线歪歪扭扭地绣了一只……呃,勉强能看出来是蝴蝶的图案。 这身打扮,不能说不好看,只能说……充满了野趣和童真,与周围那些端庄典雅、精致华贵的贵女们形成了鲜明对比,仿佛是误入天鹅群的小野鸭。 楚玄逸只觉得自己的老脸又开始发烫。他明明吩?咐管家要素净!要素净!结果这丫头是怎么理解“素净”的?把所有颜色都往身上堆,就是“素净”地展现了所有颜色吗?! 阿九却对周围的目光毫无察觉,她正好奇地东张西望,小脸上满是新奇。 “哇!大人你看!好多漂亮姐姐呀!”她小声对楚玄逸说道,眼睛亮晶晶的,“她们头上都戴着亮晶晶的东西,比阿九的绢花好看多啦!” 楚玄逸:“……”谢谢你还知道自己的绢花不好看。 “还有还有!她们身上都好香啊!是抹了蜂蜜吗?”阿九用力吸了吸鼻子。 楚玄逸的嘴角抽了抽,感觉自己的血压又开始飙升。 好不容易走到太后娘娘面前行了礼,太后娘娘一见阿九这身“别致”的打扮,先是一愣,随即乐不可支地招手让她上前:“哎哟,阿九丫头来了!快过来让哀家好好瞧瞧!嗯,这身打扮……可真是精神!” 阿九脆生生地应了一声,蹦蹦跳跳地跑到太后跟前。 “太后娘娘安好!太后娘娘今天真好看,像天上的月亮婆婆一样亮堂!”阿九仰着小脸,笑嘻嘻地说道。 太后被她这清奇的比喻逗得哈哈大笑:“好好好!就你这小丫头嘴甜!”她拉着阿九的手,让她坐在自己身边,然后目光扫过不远处正与几位大臣寒暄的萧煜,意有所指地说道:“煜儿啊,过来见过你楚师伯,还有……阿九姑娘。” 萧煜闻言,深邃的目光淡淡地扫了过来,最终落在了阿九那张挂满“战利品”般的小脸上。 当他看到阿九那身堪称“灾难级混搭”的装扮时,即便是他素来沉稳的表情,也不禁微微抽动了一下。 他走上前,先对楚玄逸颔首示意,然后目光转向阿九,声音听不出喜怒:“阿九姑娘。” 阿九也仰头看着他,大眼睛忽闪忽闪的。她突然指着萧煜的头顶,惊喜地小声对太后说道:“太后娘娘您看!凶凶哥哥头上的小花花,今天开得更漂亮啦!还多了一片小绿叶子呢!是不是要长出小果子了呀?” “噗——咳咳咳!” “嘶——” 周围瞬间响起一片压抑不住的抽气声和险些呛到的咳嗽声。 楚玄逸眼前一黑,差点当场表演一个原地去世。他现在只想找个地缝钻进去,再也不要出来了! 萧煜的脸,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从面无表情变成了冰山欲裂。他额角的青筋突突直跳,如果眼神能杀人,阿九此刻恐怕已经被凌迟处死了。 太后娘娘也是一愣,随即眼中闪过一丝促狭的笑意,她轻轻拍了拍阿九的手,嗔道:“你这丫头,又胡说了!摄政王殿下英武不凡,头上哪有什么花花草草的!” “有的有的!”阿九却一脸认真地坚持,“真的有!粉粉的,嫩嫩的,可好看了!而且……咦?” 她突然歪着小脑袋,盯着萧煜头顶看了一会儿,然后小眉头微微皱了起来,小声嘀咕道:“奇怪……今天小花花旁边,怎么还飘着几朵……黑乎乎的小乌云呀?还有几道小闪电呢!它们好像在欺负小花花……” 萧煜:“……”他的拳头,硬了。 楚玄逸:“……”他的心,凉了。他觉得,他可能真的要提前退休,回乡下种地去了。 第25章 白色蔫花+贪吃飞蛾=社死现场 周围的贵女们,有的强忍着笑意,肩膀一耸一耸;有的则面露鄙夷,觉得这阿九姑娘果然是个疯言疯语的傻子;还有的则暗中幸灾乐祸,巴不得摄政王殿下立刻把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丫头发落了。 就在这气氛微妙到极点的时候,一位身着华服、容貌艳丽的贵女,款款上前,对着太后和摄政王盈盈一拜,柔声道:“太后娘娘,殿下,今日赏花宴,臣女永宁侯府嫡女柳若烟,特意备了一曲助兴,不知可否献丑?” 这位柳若烟,是京中有名的才女,琴棋书画样样精通,也是此次摄政王妃的热门人选之一。她选择在这个时候站出来,既是想展现自己的才华,也是想打破这尴尬的局面,顺便……将众人的注意力从那个疯丫头身上转移开。 太后娘娘自然乐见其成,含笑点头:“好啊,柳丫头有心了。” 柳若烟嫣然一笑,命人取来了早已备好的古琴。她端坐于琴前,玉指轻拨,悠扬婉转的琴声便如流水般倾泻而出,瞬间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 一曲《凤求凰》,弹得是情意绵绵,令人心醉。 众人都沉浸在优美的琴声中,就连萧煜紧绷的脸色也似乎缓和了几分。 楚玄逸也暗暗松了口气,心想总算有个正常人出来救场了。 然而,就在一曲将毕,余音绕梁之际,阿九却突然开口了,声音不大不小,却清晰地传到了每个人的耳中: “咦?这位漂亮姐姐头顶上,怎么也有一朵花呀?不过……是白色的,还蔫蔫的,旁边还有一只小飞蛾在绕来绕去,好像想吃掉它……” “噗——!” 这一次,是真的有人没忍住,一口茶水喷了出来。 柳若烟最后一个音符戛然而止,手指僵在琴弦上,那张原本带着得意笑容的俏脸,瞬间变得煞白,随即涨得通红,眼中更是充满了羞愤和怒火。 白色的小花……蔫蔫的……小飞蛾…… 这说的是什么?!这不是在咒她吗?! 阿九却毫无所觉,还在认真地“点评”:“而且……那只小飞蛾还嗡嗡叫,好像在说‘没希望啦,没希望啦’……真可怜……” 柳若烟只觉得一股热血直冲脑门,眼前金星乱冒,娇躯晃了晃,险些真的一口气没上来。 她强撑着最后一口气,泪水在眼眶里疯狂打转,声音都带上了浓浓的哭腔,凄楚地望向太后:“太后娘娘……臣女……臣女不知究竟是哪里得罪了阿九姑娘,她……她竟要如此……如此咒我……” 那“咒”字咬得极重,显然是认定了阿九居心不良。 周围的贵女们这下连憋笑都不敢了,一个个屏息凝神,生怕下一个被“天眼通”阿九姑娘“点评”的就是自己。 今日这赏花宴,简直比上刑场还刺激!唯有几个与柳若烟素来有些小摩擦的,眼中飞快地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幸灾乐祸。 楚玄逸已经彻底放弃治疗了。他现在只有一个念头:找根面条吊死算了!活着太难了!尤其是摊上这么一个“活宝神算”当下属!赏花宴?这分明是他的“九九八十一难之渡劫现场”! 就在这气氛凝固到冰点的紧张时刻—— 太后娘娘却突然“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没错!是笑了出来! 那笑声如同在平静的湖面砸下了一颗小石子,荡起圈圈涟漪,也把在场所有人的三观都给震得摇摇欲坠。 柳若烟的哭声戛然而止,愣在当场,脸上的表情精彩纷呈,从煞白到涨红,再从涨红到铁青,最后定格在一片茫然和不可置信。 太后娘娘……她……她竟然笑了?! 太后娘娘用绣着金凤的帕子优雅地擦了擦眼角笑出来的泪花,然后对着还一脸懵懂、不知道自己又捅了什么马蜂窝的阿九,亲昵地招了招手,语气慈爱得能滴出蜜来:“阿九丫头,好孩子,快过来,到哀家身边来。” 阿九闻言,屁颠屁颠儿地就跑了过去,小短腿倒腾得飞快。 太后一把将阿九揽进怀里,让她舒舒服服地靠着自己,然后才抬起头,笑眯眯地看着柳若烟,又扫了一眼周围大气不敢出的贵女们,慢悠悠地开口了:“柳丫头啊,莫要哭了,哭花了妆容可就不好看了。” 她顿了顿,轻轻拍着阿九的小脑袋,眼神里满是宠溺和纵容,继续道:“阿九这孩子呢,心思单纯,瞧见什么便说什么,从不拐弯抹角。她呀,许是看你方才弹琴太过投入,神思有些耗费,所以那头顶的‘花儿’才有些精神不济,显得‘蔫蔫的’。这孩子是关心你呢,怕你累着了。” 这话一出,柳若烟的脸色更难看了! 关心?!有这么关心的吗?! 直接说她没希望了,还说她头顶的花要被飞蛾吃了,这也是关心?! 楚玄逸已经默默地闭上了眼睛,开始在心里数绵羊了。他觉得,太后娘娘对阿九的偏爱,已经到了令人发指的地步!这分明就是在睁着眼睛说瞎话,强行给阿九洗白啊! 阿九却像是得到了鼓励,从太后怀里探出小脑袋,眨巴着无辜的大眼睛,奶声奶气地补充道:“是呀是呀!那位漂亮姐姐,你不要太伤心啦!虽然小飞蛾说你没希望了,但是……但是师父说,山不转水转,水不转人转!说不定……说不定你换个地方开花,就有人喜欢啦!” 她说完,还冲着柳若烟露出了一个自认为非常“治愈”的灿烂笑容。 “噗——咳咳咳咳——” 这次是真真切切地,有好几位定力稍差的贵女,再也忍不住,一口茶水喷了出来,还有的被自己的口水呛得惊天动地。 换个地方开花?! 这……这简直是在柳若烟的伤口上撒盐,不,是撒了一整包的砒霜啊! 这是在暗示柳若烟别在摄政王这棵树上吊死,赶紧换个目标吗?! 柳若烟只觉得眼前阵阵发黑,浑身冰凉,一颗心如同被泡进了苦胆水里,苦涩不堪。 她万万没想到,自己精心准备的一场才艺展示,竟然会落得如此下场!更让她绝望的是,太后娘娘竟然如此明目张胆地袒护这个疯丫头! 她抖着嘴唇,还想再说些什么来挽回局面,或者博取同情。 然而,太后娘娘却根本不给她这个机会。 只见太后娘娘爱怜地摸了摸阿九的头发,对着众人悠悠然地说道:“哀家瞧着,阿九这孩子,天生就有一双慧眼,能看到些咱们凡夫俗子看不到的东西。她说的话,听起来或许有些……嗯……与众不同,但细细想来,却也未必没有道理。” 她转向脸色惨白的柳若烟,语气温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柳丫头,今日你也累了,先下去歇息。这赏花宴嘛,看的便是这花开花落,缘起缘灭,不必太过执着于一时一景。” 这话,看似是在安慰,实则已经是在下逐客令了! 柳若烟再也撑不住了,福了一福,声音哽咽道:“臣女……臣女遵命……” 说完,便在宫女的搀扶下,失魂落魄地退了下去。 第26章 钱御史:人在家中坐,帽从天上来 这个阿九姑娘……莫非真是太后娘娘请来的“照妖镜”不成?! 看着柳若烟狼狈离去的背影,再看看被太后娘娘像亲孙女一样搂在怀里,正好奇地揪着太后衣袖上金线的阿九,在场的其他贵女们,心思各异…… 楚玄逸已经彻底麻木了。他觉得,自己此刻唯一能做的,就是祈祷这场“鸿门宴”赶紧结束,然后他要立刻、马上、带着阿九滚回国师府,再也不出来了! 太后娘娘,您老人家对阿九的这份“偏爱”,实在是……太要命了啊! 楚玄逸眼见宴会终于在太后娘娘的“赏赐”中走向尾声,几乎是连滚带爬地拉着阿九告退,生怕这小祖宗再多待一刻,就能把整个御花园的“头顶风光”都给点评一遍。 马车上,楚玄逸觉得自己像是从水里捞出来的一样,浑身虚脱。他试图跟阿九进行一次“深刻”的谈话,教导她“社交礼仪”的重要性。 结果,阿九眨巴着无辜的大眼睛,认真地表示自己明白了——以后看到别人头顶上的东西,可以小声一点说,或者只告诉大人一个人。 楚玄逸听得太阳穴突突直跳,感觉自己的血都快从七窍冲出来了。这跟没说有什么区别?!不,区别还是有的,那就是从“公开处刑”变成了“小范围精准打击”,打击对象从不特定多数变成了他这个倒霉国师! 就在楚玄逸濒临崩溃的边缘,阿九又兴高采烈地跟他分享了一个“更好玩的发现”——关于那位“穿得像大公鸡,鼻子尖尖,眼睛小小”的伯伯,头顶上戴着“绿油油的大帽子”,帽子上还趴着一只对他“吐口水的小乌龟”的惊天大秘密。 楚玄逸脑子里“嗡”的一声,如同被一百只大钟同时敲响。 大公鸡……尖鼻子……小眼睛……绿帽子……吐口水的小乌龟…… 这、这、这不就是当朝以铁面无私、刚正不阿(且惧内怕老婆)闻名朝野的御史大夫钱盛钱大人吗?!钱大人因为其夫人悍妒,家中连美貌丫鬟都不敢多留一个,是京城有名的“妻管严”,这“绿帽子”和“吐口水的小乌龟”……简直是画面感十足,杀伤力爆表! 楚玄逸只觉得眼前一黑,一股腥甜涌上喉头,他努力想说点什么,最终却只发出一声短促的“呃……”,然后…… “噗通!” 他终于不负众望,直挺挺地、干脆利落地、彻底地昏死在了马车松软的坐垫上。 “哎呀!大人!大人你怎么也睡着啦?!”阿九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了一跳,赶紧凑过去推了推楚玄逸,“大人你醒醒呀!我们还没到家呢!你睡着了,谁付车钱呀?” 马车夫在外面听到动静,小心翼翼地问了一句:“国师大人?阿九姑娘?可是有什么吩咐?” 阿九把小脑袋探出车窗,苦恼地说:“车夫伯伯,大人睡着了,叫不醒,怎么办呀?” 车夫也是一愣,国师大人怎么说睡就睡了?他犹豫了一下,道:“那……小的还是先把您二位送回国师府?” “嗯嗯!好的!”阿九用力点头。 于是,在阿九时不时“大人你醒醒”、“大人你是不是饿了”、“大人你再不醒,阿九就把你偷偷藏起来的糖人都吃掉”的碎碎念中,马车一路驶回了国师府。 当国师府的管家和下人们看到自家大人如同死狗一般被车夫和几个侍卫从马车里“抬”出来的时候,整个国师府都炸了锅! “天啊!大人这是怎么了?!” “快!快去请太医!” “阿九姑娘,大人他……他没事?” 阿九一脸无辜地看着围上来的人群,小声说:“大人睡着了,我叫不醒他。” 管家急得团团转,一边指挥下人将楚玄逸抬进卧房,一边派人十万火急地去宫里请太医。 很快,太医就被“请”来了。一番望闻问切之后,太医捋着胡须,表情古怪地对忧心忡忡的管家说道:“国师大人……并无大碍。只是……只是气急攻心,肝火过旺,加上……嗯,心力交瘁,所以才一时晕厥。老夫开几服清心降火、安神补气的方子,静养几日便好。” 管家听得一头雾水,气急攻心?肝火过旺?心力交瘁?自家大人今天不是进宫赴宴去了吗?怎么会搞成这样? 他狐疑地看了一眼旁边正好奇地盯着太医药箱流口水的阿九,心中隐隐有了一个不太好的预感。 太医开完方子,又低声嘱咐了几句“切勿再让国师大人动怒”、“务必保持心境平和”之类的话,便匆匆告辞了。他总觉得,国师大人这病,透着一股子邪门。 国师府因为楚玄逸的“突然病倒”而陷入了一片忙乱。 而此时的皇宫里,萧煜正听着暗卫关于赏花宴上后续细节的禀报,尤其是阿九和楚玄逸在马车上的那段“私密对话”。 当听到阿九对钱御史“绿帽子小乌龟”的精准描述时,即便是萧煜,嘴角也不禁微微抽搐了一下。 钱盛惧内,房中之事常被其夫人拿到台面上数落,这在京城某些圈子里并非完全的秘密。但这“绿帽子”和“小乌龟”……这小丫头的观察力,还真是……刁钻刻薄得恰到好处。 “永宁侯府那边,派人去查一下,最近是否真的有什么‘虫蛀’的麻烦。”萧煜淡淡吩咐道,“至于钱御史……不必理会。” 他倒要看看,这小丫头的“预言”,到底有多少是真的。 而关于玄虚真人的调查,暗卫也带来了一些新的线索。 “主上,我们查到,玄虚真人在离开京城之前,曾与城西‘百草堂’的坐堂大夫有过接触。据说,他曾向那位大夫打听过一种……非常罕见的,能够暂时封闭人部分记忆的药物。” 萧煜的眸色骤然一深:“封闭记忆的药物?” “盯紧百草堂,还有……继续寻找玄虚真人的下落。”萧煜的声音带着一丝寒意,“本王要知道,他到底在阿九身上,隐藏了什么秘密!” 第27章 厌胜之物惊现国师府 楚玄逸是在一阵阵“咕噜咕噜”和浓郁的……呃,不明草药混合着焦糊味中悠悠转醒的。 他一睁眼,就看到阿九正撅着小屁股,踮着脚尖,费力地举着一个比她脑袋还大的瓦罐,试图往他嘴里灌什么黑乎乎、黏糊糊的不明液体。 “大人醒啦!太好了!快喝药药!小翠姐姐说,这个是太医开的方子,阿九亲自熬的!可有营养啦!”阿九见他醒来,欢呼一声,手一抖,瓦罐里的“爱心药膳”差点全糊在楚玄逸脸上。 楚玄逸只觉得一股难以名状的恶臭直冲天灵盖,胃里翻江倒海。他看清了瓦罐里那坨黑中带绿、绿中泛黄,还漂浮着几片完整大菜叶和不明块状物的“药”,再看看阿九那张沾满了锅底灰、写满了“快夸我”的小花脸,眼前又是一黑,差点当场表演一个“二次昏厥”。 “住……住手!”楚玄逸用尽全身力气,嘶哑地喊道,声音抖得像秋风中的落叶。 阿九被他突然拔高的音量吓了一跳,手里的瓦罐“哐当”一声掉在地上,那“爱心药膳”瞬间在名贵的地毯上晕开了一大片,散发出更加销魂的气味。 “呜……大人不喜欢阿九熬的药药吗?”阿九瘪着小嘴,大眼睛里迅速蓄满了泪水,委屈巴巴地看着他,“阿九放了好多好东西呢!有师父最爱吃的甜枣,还有厨房王大娘给的百年老参须须,还有阿九在花园里找到的香香草……” 楚玄逸:“……” 甜枣?百年老参须?香香草? 他现在只想知道,太医开的方子里,到底有没有这些“好东西”!他严重怀疑,自己不是病死的,而是要被这丫头的“爱心”给毒死的! 管家听到动静,急匆匆地跑了进来,一看到地上的惨状和楚玄逸那生无可恋的表情,以及阿九那副“我搞砸了但我很委屈”的模样,顿时什么都明白了。他赶紧让小丫鬟把阿九带下去洗漱,又指挥下人清理地毯,同时苦着脸对楚玄逸道:“大人,您总算醒了!太医说了,您要静养,切忌动怒……” 楚玄逸摆了摆手,有气无力地说:“本座现在……只想静静。”他觉得自己的神经已经被这丫头摧残得比蜘蛛网还脆弱了。 “对了大人,”管家想起一事,连忙禀报,“方才摄政王府派人送来消息,说是……永宁侯府,出事了。” 楚玄逸精神一振,勉强撑起身子:“哦?出什么事了?” 管家压低了声音:“据说,永宁侯府的大公子,昨夜在京郊别院聚众狎妓,还闹出了人命官司,被京兆尹当场拿获,人赃并获!永宁侯气得当场吐血,柳夫人也晕了过去。现在永宁侯府乱成了一锅粥,宫里的柳贵妃也因此事受了斥责,听闻在宫里哭哭啼啼呢!” 楚玄逸听得目瞪口呆。 狎妓?人命官司? 这……这不就是阿九在赏花宴上说的,柳若烟头顶那朵“蔫蔫的白花”和“想吃掉它的小飞蛾”吗? 飞蛾扑火,可不就是自取灭亡,白花凋零,可不就是希望破灭,甚至……带着点不祥的丧事意味? 而那“没希望啦,没希望啦”的嗡嗡声……简直是神来之笔的判词! 楚玄逸只觉得一股寒意从脚底板直冲头顶。 这丫头……难道真是个活神仙不成? 不不不,她只是个缺根筋的麻烦精!一定是巧合!绝对是巧合!楚玄逸在心里疯狂地给自己洗脑。 “还有……”管家见楚玄逸脸色变幻莫测,犹豫了一下,还是继续说道,“摄政王府的人还特意提到,阿九姑娘在赏花宴上对柳姑娘的‘点评’……似乎与此事有些……嗯,微妙的联系。摄政王殿下让大人您……好生‘照顾’阿九姑娘。” 楚玄逸:“……” 他听出来了,萧煜这是在提醒他,也是在警告他——阿九这丫头邪门得很,你楚玄逸可得给本王看好了,别让她再到处惹是生非,也别让某些人有机会利用她。 “知道了。”楚玄逸疲惫地挥了挥手,“让本官再躺会儿。”他现在脑子乱得很,需要好好消化一下这些信息。 管家躬身退下。 卧房里只剩下楚玄逸一人,他看着窗外明媚的阳光,却觉得心头沉甸甸的。阿九的“能力”越来越让他感到不安和困惑。这到底是天赋异禀,还是……背后隐藏着什么他不知道的秘密? 而此刻,被小翠哄去花园里“寻找更多香香草给师父补身体”的阿九,正蹲在锦鲤池边,歪着小脑袋,看着池子里那些新补充进来的锦鲤。 “咦?”她突然指着池底一块不起眼的青石板,对旁边的小翠说:“小翠姐姐,你看!那块石头下面,好像藏着亮晶晶的东西!是不是鱼大王以前藏的宝贝呀?” 小翠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去,那块青石板半掩在水草中,毫不起眼。她有些不以为意:“姑娘又看花眼了?那里能有什么宝贝。” “有的有的!”阿九却很坚持,她试图伸手去够,但水太深,够不着。她急得在池边团团转,最后目光落在了旁边一个用来捞浮萍的长柄竹笊篱上。 她眼睛一亮,噔噔噔跑过去,费力地拖起竹笊篱,伸进水里,对着那块青石板一阵乱捅乱拨。 小翠想阻止都来不及。 只听“咔哒”一声轻响,那块青石板似乎被拨动了。紧接着,一个小小的、用油布包着的东西,从石板下滚了出来,沉在池底。 阿九欢呼一声,用笊篱小心翼翼地将那个油布包捞了上来。 打开湿漉漉的油布,里面露出一枚……雕工粗糙的木制小鸟,鸟的眼睛处,还镶嵌着两颗米粒大小、闪着幽光的黑色石头。而在小鸟的翅膀下,似乎还用朱砂歪歪扭扭地画着一个奇怪的符号。 “这是什么呀?”阿九好奇地翻看着木鸟,小脸上满是困惑,“不好看,也没有鱼大王的皇冠威风。” 小翠也凑过来看,她也认不出这是什么东西,只觉得这木鸟透着一股说不出的诡异。她突然想起前几天锦鲤惨死,还被人戴上“金箔皇冠”的事情,不由得打了个寒颤。 “姑娘,这东西……看着怪吓人的,我们还是交给管家伯伯。”小翠小声说道。 阿九想了想,点点头:“嗯!让管家伯伯看看,是不是哪个小偷偷藏的!” 于是,当楚玄逸还在床上思考人生的时候,阿九已经献宝似的把这枚透着诡异气息的木鸟,交到了管家的手上。 管家看到这枚木鸟,尤其是那两颗黑曜石般的眼睛和翅膀下的朱砂符号时,脸色骤然大变! “这……这是‘厌胜之物’!”管家失声惊呼,手都有些发抖,“是用来诅咒人的邪物!怎么会……怎么会出现在我们府里的锦鲤池底?” 他猛地想起前几日锦鲤的离奇死亡,以及那顶可笑又可怖的“金箔皇冠”…… 难道……那根本不是什么恶作剧,而是…… 管家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脊椎骨升起,瞬间遍体生寒! 第28章 阿九要给邪物讲故事 管家捧着那枚透着诡异气息的木鸟,脸色煞白,连滚带爬地冲进了楚玄逸的卧房。 “大、大、大人!不好了!出大事了!”管家声音都变了调,带着哭腔。 楚玄逸正头痛欲裂地思考着永宁侯府那桩“巧合”,被管家这一嗓子吓得差点从床上滚下来。他强撑着坐起身,皱眉道:“何事如此惊慌?天塌下来了不成?” “比、比天塌下来还吓人呐!”管家将手中的木鸟颤巍巍地递到楚玄逸面前,“大人您看!这是方才阿九姑娘在锦鲤池底捞出来的!老奴瞧着……像是、像是那害人的厌胜之物啊!” 楚玄逸接过木鸟,定睛一看,瞳孔骤然收缩! 那粗糙的雕工,那两颗闪着幽光的黑曜石眼睛,尤其是翅膀下那用朱砂画就的、扭曲而诡异的符咒,无一不昭示着此物的邪恶! “果然是厌胜术!”楚玄逸倒吸一口凉气,只觉得一股寒意从尾椎骨窜上头顶,让他瞬间清醒了不少,“此物阴邪歹毒,以生灵之血怨气滋养,埋于受咒者常在之处,日积月累,可损人气运,夺其性命!难怪……难怪前几日那些锦鲤会离奇暴毙,还被戴上那古怪的‘皇冠’!那皇冠恐怕也是引咒的媒介!” 就在这时,阿九蹦蹦跳跳地跑了进来,手里还举着一串刚从花园里摘下来的、带着露珠的紫葡萄。 “大人!大人!您看这个像不像您帽子上那颗最大的珠珠?”阿九献宝似的把葡萄递到楚玄逸面前,然后一眼就看到了他手中的木鸟,小脸顿时垮了下来。 “咦?这个丑丑的小鸟鸟怎么在这里呀?”她歪着小脑袋,好奇地打量着,“它看起来好不开心哦,翅膀都耷拉着,眼睛里也没有光,好像哭了很久很久,还饿肚子了呢!” 楚玄逸和管家都是一愣。 哭了很久?饿肚子?这丫头又在胡说八道什么? “阿九,”楚玄逸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温和一些,“你怎么知道它不开心,还哭了饿了?” “它自己说的呀!”阿九理所当然地指着木鸟,“它身上有一股……嗯……像厨房里放坏了的咸菜干的味道,还有一点点……像张大娘药罐子里熬糊了的药渣子的苦味。它说它不喜欢水,水里太冷了,它想去找一个……身上也有这种臭臭药味,还喜欢在晚上偷偷摸摸藏东西的人……” 楚玄逸和管家面面相觑,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一丝骇然。 放坏了的咸菜干味?熬糊了的药渣子苦味? 国师府里,谁身上会有这种味道?谁又会偷偷摸摸藏东西? 管家突然想到了什么,脸色一变,急声道:“大人!老奴想起来了!负责打理花园和锦鲤池的那个老花农王五,他前些日子一直说身上不舒坦,自己弄了些草药敷着,身上总有一股怪味!而且……他平时就有些手脚不干净,喜欢顺些府里的东西出去变卖!莫非……是他?!” 楚玄逸的眼神骤然变得锐利起来:“立刻去把王五给本官找来!封锁国师府,不许任何人出入!此事……非同小可!” 他看着手中的木鸟,又看了一眼旁边正专心致志地试图把紫葡萄塞进木鸟嘴里的阿九,心中百感交集。 这丫头,虽然缺根筋,闯祸不断,但她这异于常人的“感知”,却总能在关键时刻派上用场! “大人,小鸟鸟不吃葡萄,”阿九苦恼地撅着嘴,“它是不是想吃肉肉呀?” 楚玄逸深吸一口气,强压下心中的惊涛骇浪,对管家道:“你先去办。另外,立刻备车,本官要即刻进宫,面见摄政王殿下!” 这件事,已经超出了他能独立处理的范围。这厌胜之物出现在国师府,目标是他还是另有其人?背后主使又是谁?这已经不仅仅是国师府的内部事务,很可能牵扯到朝堂上的某些阴暗势力。 他必须尽快将此事告知萧煜。 管家领命匆匆而去。 楚玄逸看着阿九,一时竟不知该说什么。让她待在府里,万一那幕后黑手还有后招,她岂不危险?可带她进宫……想起上次赏花宴的“盛况”,楚玄逸就觉得自己的肝又开始隐隐作痛。 “阿九,”楚玄逸斟酌了一下,尽量用商量的语气说道,“本座要出去办一件很重要的事,你乖乖待在府里,哪里也不要去,好不好?等本座回来了,给你买糖葫芦。” 阿九一听有糖葫芦,眼睛顿时亮了,用力点头:“好!阿九乖乖等大人回来!阿九还要陪着这个丑丑的小鸟鸟,它太可怜了,阿九要给它讲故事听!” 楚玄逸:“……” 给厌胜之物讲故事?这操作……也就这缺根筋的丫头想得出来。 不过,也好,至少她不会乱跑。 楚玄逸迅速换好朝服,在管家调派人手严密控制王五,并加强国师府戒备的同时,他已坐上了前往皇宫的马车。 国师府的柴房,此刻已经被临时改造成了审讯室。 王五,那个平日里负责打理花园、身上总带着一股复杂草药味的老花农,此刻正瑟瑟发抖地跪在地上,头都不敢抬。管家板着一张铁面无私的脸,旁边站着两个膀大腰圆的侍卫,气氛凝重得几乎能滴出水来。 “王五!”管家一拍惊堂木(其实是柴房里一根粗木柴),厉声喝道,“你可知罪?!” 王五浑身一哆嗦,带着哭腔道:“管家大人饶命啊!小的……小的不知道犯了什么罪啊!小的一向在府里勤勤恳恳,不敢有丝毫懈怠啊!” “哼!还敢狡辩!”管家冷笑一声,“锦鲤池底那害人的邪物,可是你放进去的?!” 王五一听“邪物”二字,脸色“唰”地一下变得惨白,头摇得像拨浪鼓:“不不不!不是小的!小的胆子再大,也不敢碰那种脏东西啊!管家大人明察!那东西……那东西会害死人的!” “哦?你倒知道它会害死人?”管家眼神一厉,“说!你到底知道些什么?那东西是不是你藏的?你身上那股挥之不去的药味,还有你平日里偷偷摸摸藏东西的行径,别以为我们不知道!” 王五被问得汗如雨下,支支吾吾了半天,才在侍卫的威吓下,断断续续地招了。 原来,王五的确嗜赌,欠了一屁股债。前些日子,有个蒙面人找到了他,给了他一大笔银子,让他帮忙在锦鲤池底的特定位置,藏一个小木盒。那蒙面人告诉他,木盒里是贵人用来“祈福转运”的宝贝,不能见光,只要他按时辰藏好,事成之后还有重赏,但若敢打开偷看或走漏风声,就要他全家性命。 王五被银子迷了心窍,又怕对方势力,便壮着胆子接了这活。他身上的药味,是他自己常年风湿,用土方子敷的,那蒙面人似乎并不在意。 至于那木鸟,王五是真不知道里面是什么,他只是按照吩咐,在月黑风高之夜,偷偷将那油布包好的木盒塞进了阿九指出的那块青石板下。 “那蒙面人长什么样?有什么特征?什么时候还会再联系你?”管家追问道。 王五哭丧着脸:“小的……小的真没看清他的脸!他裹得严严实实的,声音也粗嘎,听不出年纪。他说事成之后自会再找我,可……可他还没来啊!管家大人,小的说的句句属实,求大人饶命啊!” 管家眉头紧锁,看来这王五只是个被利用的蠢货。关键线索还是在那个神秘的蒙面人身上。 第29章 谁在装神弄鬼? 楚玄逸将国师府发现厌胜之物,以及王五的初步招供,一五一十地向萧煜做了禀报。他着重强调了阿九是如何“感知”到木鸟的“情绪”和“气味”,从而帮助找到线索的。 萧煜静静地听着,修长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腰间的玉佩,深邃的眸子里看不出任何情绪。 待楚玄逸说完,他才缓缓开口,声音沉静:“永宁侯府之事,你如何看?” 楚玄逸一愣,随即道:“回殿下,此事……过于巧合。阿九姑娘在赏花宴上的言语,竟与永宁侯府大公子的遭遇一一对应。臣初时以为是无稽之谈,但现在想来,或许……阿九姑娘真有某些异于常人的洞察之力。” “洞察之力?”萧煜嘴角勾起一抹意味不明的弧度,“还是说,是某种更直接的‘看见’?” 他顿了顿,继续道:“厌胜之术,歹毒异常。幕后之人既然敢在国师府动手,目标必然不小。楚爱卿,你最近可曾得罪过什么人,或者……发现了什么不该发现的秘密?” 楚玄逸苦笑:“殿下明鉴,臣一心为公,虽不敢说人人称颂,但也自问行事磊落。若说秘密……臣除了知道阿九这丫头能把人气个半死之外,实在想不出还有什么了不得的秘密。” 萧煜淡淡道:“那便可能是冲着阿九来的。” 楚玄逸心中一凛:“殿下是说……有人想对阿九不利?” “或许,”萧煜的目光投向窗外,“她看见了太多不该看见的东西,或者……她本身的存在,就碍了某些人的眼。玄虚真人带走她,又给她用上可能封闭记忆的药物,这背后,定有隐情。” 他沉吟片刻,吩咐道:“即刻派人暗中保护国师府,尤其是阿九的安全。王五那边,继续审问,看能否挖出更多关于蒙面人的线索。另外,”他看向楚玄逸,“你让阿九仔细回忆一下,除了‘咸菜干味’和‘药渣子苦味’,她从那木鸟身上,还能‘感知’到什么其他特别的东西。” “臣遵旨!”楚玄逸领命。 此刻的国师府,阿九正蹲在自己的房间里,对着那只被楚玄逸暂时放在一个锦盒中的木鸟发呆。 “丑丑鸟,丑丑鸟,你是不是很想你的主人呀?”阿九用手指戳了戳木鸟的脑袋,“你主人是不是也像你一样,不爱洗澡澡,身上臭臭的?” 木鸟自然不会回答她。 阿九歪着小脑袋想了想,突然眼睛一亮:“我知道了!你是不是想家了?你家是不是在一个……有很多很多书,书都发霉了,还有很多很多药罐子,药罐子也臭臭的地方呀?” 她自顾自地点点头:“嗯!一定是这样!你主人肯定是个不爱干净的老爷爷,喜欢躲在黑乎乎的屋子里看书,还偷偷吃糖豆,怕被人发现!” 她越想越觉得是这么回事,还煞有介事地从自己的小荷包里摸出一颗麦芽糖,小心翼翼地放在木鸟旁边:“给你吃糖糖,吃了糖糖就不哭啦!等你主人来接你哦!” 楚玄逸从宫里回来,立刻将萧煜的指示传达下去,并找到了正在试图教木鸟“唱歌”的阿九。 “阿九,”楚玄逸努力让自己的表情看起来和蔼可亲,“你再仔细看看这个小鸟,除了那些味道,它还有没有跟你说些别的什么呀?比如,它喜欢什么颜色?或者它从哪里来的?” 阿九眨巴着大眼睛,盯着木鸟看了一会儿,然后指着木鸟翅膀下那个朱砂符咒,困惑地说:“师父,这个红红的虫虫,它好像在动哎!它说……它说它要去一个有很多……很多‘金元宝’的地方找它的另一个朋友……那个朋友也臭臭的,还喜欢戴高高的、尖尖的帽子……” 金元宝? 高高的、尖尖的帽子? 楚玄逸脑中灵光一闪,失声道:“难道是……道观或寺庙?!那些地方常有信徒供奉金元宝,而道士或某些僧侣,确实会戴高高的帽子!” 而且,某些修行之人,也确实会用到各种草药,身上有药味也不足为奇! 阿九关于“红红虫虫找朋友”和“金元宝高帽子”的惊人言论,也让刚通过暗卫得知此事的萧煜,陷入了更深的沉思。 “道观……寺庙……”萧煜修长的手指在御案上轻轻敲击着,发出规律的“叩叩”声。 京城内外,香火鼎盛的道观寺庙不在少数,但同时符合“藏污纳垢”、“能行厌胜之术”、“有戴高帽之人”这些条件的,范围就可以大大缩小了。 “传令下去,”萧煜眼中闪过一丝寒芒,“暗中排查京城及周边所有道观、寺庙,重点关注那些平日里行事诡秘、与外界接触不多,或者有传闻涉及旁门左道术法的所在。尤其是那些……香火旺盛,敛财甚多,且观主或住持有戴‘高帽’习惯的!” 他特意加重了“高帽”二字。阿九的描述虽然稚气,但往往直指核心。 “另外,”萧煜补充道,“让刑部和大理寺也暗中配合,查阅近些年是否有涉及道观寺庙的失踪、横死或怪异案件的卷宗。看看能否找到与‘厌胜之术’或‘草药味’、‘书墨气’相关的蛛丝马迹。” 楚玄逸在国师府也同样没有闲着。他一边安抚(或者说,努力让自己不被气死)着正试图用颜料给那只“丑丑鸟”画上“漂亮新衣服”的阿九,一边紧急召集府中心腹,将调查方向转向了京中的宗教场所。 “大人,”一位精明强干的幕僚沉吟道,“若真是与道观寺庙有关,范围虽然缩小,但这些人往往行事隐秘,且信徒众多,盘根错节,不易查探。而且,他们若真敢对国师府下手,背后恐怕还有更大的依仗。” 楚玄逸点头:“本官明白。此事需小心行事,不可打草惊蛇。你们先从那些香火不是特别鼎盛,但平日里有些怪异传闻的小庙小观查起。尤其是那些……观主或住持,平日里喜欢装神弄鬼,又有些见不得光癖好的。” 他想起了阿九对木鸟主人的“画像”——“不爱干净的老爷爷,喜欢躲在黑乎乎的屋子里看书,还偷偷吃糖豆。” 虽然听起来像是小孩子胡说,但楚玄逸现在对阿九的“直觉”已经不敢有丝毫小觑。说不定,这幕后黑手,还真是个有这些奇葩怪癖的家伙! 第30章 阿九:老爷爷睡着啦 京城西郊一座名为“清虚观”的破败道观深处,一间昏暗的丹房内。 一位身形佝偻、穿着洗得发白道袍的老道士,正对着一尊缺了半边耳朵的泥塑神像发呆,神像前的香炉里,插着几根燃尽的劣质线香,散发着呛人的烟味。 老道士正是清虚观的观主,玄尘子。他此刻的脸色比那神像还要难看,眼神中充满了惊疑和不安。 “怎么会……怎么会这么快就暴露了?”玄尘子喃喃自语,干枯的手指紧紧捏着袖口里藏着的一枚……与阿九捞出的木鸟一模一样的“兄弟款”! “王五那个废物!成事不足败事有余!”他狠狠地啐了一口,眼中闪过一丝怨毒,“难道……是那个小丫头片子?” 他想起了雇主给他的画像,那个看起来天真无邪,甚至有些傻气的小女孩。雇主只说这女孩身上有“碍事”的东西,让他用“牵魂引”之术,配合国师府内的“阵眼”,慢慢消磨她的气运,让她变得更加痴傻,最终……悄无声息地“回归”本源。 玄尘子本以为这是个手到擒来的活儿,国师府虽然戒备森严,但王五这个内应很好收买。他炼制的“牵魂鸟”也极为隐秘,只要阵眼不破,那小丫头迟早会被他慢慢“牵”走魂魄。 可没想到,这才几天功夫,作为“阵眼”的牵魂鸟竟然就被发现了! “不行……我得赶紧通知雇主!”玄尘子心中一横,起身便想往外走。 就在这时,丹房那扇破旧的木门“吱呀”一声被推开了。 门口站着一个身穿夜行衣,脸上蒙着黑布的男子,身形挺拔,眼神锐利如鹰。 “玄尘子道长,我家主人有请。”男子的声音冰冷,不带一丝感情。 玄尘子心中咯噔一下,强作镇定道:“你……你是何人?贫道与你家主人素不相识。” 蒙面男子冷笑一声:“道长不必惊慌,我家主人只是想问问,为何国师府的那只‘鸟儿’,这么快就飞不动了?” 玄尘子额头上渗出了冷汗,他知道,自己这次恐怕是惹上大麻烦了。雇主……似乎比他想象的还要神通广大,消息也太灵通了! “这……这只是个意外!贫道……贫道可以再想办法!”玄尘子急忙辩解。 “不必了。”蒙面男子缓缓走进丹房,他扫了一眼丹房内那些杂乱堆放的药材和发霉的经书,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厌恶。 “我家主人说了,”蒙面男子走到玄尘子面前,声音压得更低,“既然‘鸟儿’飞不动了,那就只能……让养鸟的人,也一起安静下来了。” 玄尘子瞳孔猛地放大,他想呼救,想反抗,但蒙面男子快如鬼魅,一只铁钳般的手已经扼住了他的咽喉! “呃……呃……”玄尘子双脚乱蹬,发出徒劳的挣扎声。 蒙面男子眼中没有丝毫怜悯,手下力道逐渐加重。很快,玄尘子的挣扎越来越弱,最终……头一歪,彻底没了声息。 蒙面男子松开手,像扔垃圾一样将玄尘子的尸体扔在地上。他仔细检查了一下丹房,没有发现什么特别的东西,便从怀中取出一个小瓷瓶,将一些无色无味的粉末洒在了玄尘子的尸体和房间各处。 做完这一切,他才悄无声息地离开了清虚观,仿佛从未出现过一般。 而此刻的国师府,阿九正拿着一块干净的帕子,非常认真地给那只“丑丑鸟”擦拭翅膀。 “丑丑鸟,你是不是洗干净了就开心一点啦?”她一边擦一边嘀咕,“你主人肯定不喜欢给你洗澡澡,所以你才那么臭臭。等师父回来了,我让他给你做一个香香的小窝好不好?” 突然,她手上的动作一顿,小鼻子用力地嗅了嗅。 “咦?”她歪着小脑袋,看向窗外某个方向,小脸上露出一丝困惑…… “大人……大人……”她突然扔下木鸟,小跑到楚玄逸的书房门口,小声喊道。 楚玄逸正在和幕僚们商议排查道观寺庙的具体方案,听到阿九的声音,有些不耐烦地皱了皱眉:“阿九,本座在忙,你先自己玩。” “可是……可是大人……”阿九瘪着小嘴,小手指着西边的方向,“那个……那个住在发霉书堆里,喜欢偷偷吃糖豆,身上有臭臭药味,还养着丑丑鸟的……老爷爷……他好像……他好像睡着了……睡得好沉好沉,再也醒不过来了……” 她顿了顿,补充道:“而且……而且他身边,还有一个……一个穿着黑衣服,身上也有那种臭臭药味,但是……但是更凶,更冷冰冰的人……他把老爷爷的……‘灯’吹灭了……” 楚玄逸和书房内的幕僚们,听到阿九这断断续续、却又信息量巨大的话,齐齐倒吸一口凉气! 那个养鸟的老爷爷……死了? 还是被一个穿着黑衣服,身上也有类似气味,但更凶更冷的人……灭口了? 这、这、这……阿九这丫头,难道是千里眼顺风耳不成? 楚玄逸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差点当场表演一个原地起飞。他身后的几个幕僚也是面面相觑,下巴掉了一地,看阿九的眼神活像在看什么降世的妖……不,是神仙! “阿……阿九……”楚玄逸的声音都有些发飘,他努力稳住心神,尽量让自己的表情不至于太扭曲,“你……你再说一遍?哪个老爷爷?哪个黑衣服的人?” 阿九被国师严肃的表情吓了一跳,小手绞着衣角,怯生生地重复了一遍:“就是……就是住在西边,有很多发霉书和臭臭药罐子,还喜欢偷偷吃糖豆,养着丑丑鸟的那个老爷爷呀……他、他不动了,像睡着了一样……然后,一个穿着黑衣服,身上也有那种臭臭药味,但是眼睛像冰块一样冷,还蒙着脸的人……他对着老爷爷……呼——” 阿九做了一个吹气的动作,“老爷爷身上的小火苗……就灭掉了……” “灯……灯是指人的生气或魂魄!”一位幕僚失声惊呼,随即意识到自己失态,赶紧捂住了嘴。 楚玄逸此刻已经顾不上幕僚的失态了。他猛地站起身,脸色铁青:“来人!立刻备马!点上精锐护卫,跟本官去城西清虚观!快!” 他几乎可以肯定,阿九口中的“老爷爷”就是清虚观的玄尘子!而那个“黑衣人”,定是发现计划败露,前来杀人灭口的! “大人三思!”另一位幕僚连忙劝阻,“清虚观如今恐怕是龙潭虎穴,您……” “顾不了那么多了!”楚玄逸打断他,“若真如阿九所言,我们去晚了,唯一的线索就断了!而且……”他看了一眼阿九,眼神复杂,“此事必须立刻禀报摄政王殿下!” 他一边吩咐下人备马,一边抓过纸笔,飞快地写了一封密信,交给心腹:“立刻送进宫,亲手交给摄政王殿下!十万火急!” 安排好一切,楚玄逸深吸一口气,看向正睁着无辜大眼睛看着他的阿九。 “阿九,你……”他想说让她待在府里,但转念一想,这丫头能“看”到这些,万一那黑衣人知道她的存在…… “你……你跟本座一起去!”楚玄逸一咬牙,做了个决定。带上她,至少在自己眼皮子底下,万一有什么变故,或许她这神奇的“感知”还能派上用场!当然,前提是她别再语出惊人把自己吓死。 阿九一听能跟师父出去,顿时忘了刚才那点小小的恐惧,高兴地拍手:“好耶!大人带阿九出去玩!大人,我们去抓那个吹灯的坏人吗?” 楚玄逸:“……”他现在只想抓自己的头发。 很快,一行人快马加鞭,直奔城西清虚观。 第31章 阿九专注研究破蒲团 萧煜刚看完楚玄逸派人送来的关于“金元宝高帽子”的密报,楚玄逸的第二封十万火急的密信就到了。 当萧煜看到信中描述的,阿九几乎是“实时转播”了玄尘子被杀,以及对凶手“黑衣人”的精准画像时,即便是他,也不由得瞳孔微缩,捏着信纸的手指微微收紧。 “千里之外,洞察秋毫……这丫头……” “来人!”萧煜沉声下令,“传令金吾卫指挥使,立刻带人封锁清虚观周边,配合国师府行动!另,调集暗卫高手,暗中保护国师府和阿九姑娘,若有可疑人等靠近,格杀勿论!” 他顿了顿,又补充道:“告诉楚玄逸,找到凶手固然重要,但阿九的安全,务必放在首位!” 此刻的清虚观,早已不复平日的“清虚”。 楚玄逸带着人赶到时,只看到道观破旧的山门大敞着,里面静悄悄的,透着一股死寂。 “小心戒备!”楚玄逸一挥手,侍卫们立刻散开,将整个道观团团围住。 他带着阿九和几名心腹,小心翼翼地走进了道观。 观内空无一人,只有几只乌鸦在光秃秃的树枝上“呱呱”叫着,更添了几分阴森。 阿九一进道观,就拉了拉楚玄逸的衣袖,小声道:“大人,那个黑衣服的坏人已经走了,他走的时候,还撒了一些……没有味道的痒痒粉在那个老爷爷身上和屋子里。” 楚玄逸心中一凛,没有味道的痒痒粉?难道是某种消除痕迹或者嫁祸于人的毒药? 他们很快就找到了阿九口中那个“有很多发霉书和臭臭药罐子”的丹房。 房门虚掩着,一股淡淡的血腥味混合着莫名的气味从门缝里飘出。 楚玄逸推开门,只见房间内一片狼藉,一个身穿道袍的老者倒在地上,双目圆睁,喉咙处有一道清晰的紫黑色扼痕,早已没了气息。正是清虚观观主,玄尘子! 而在玄尘子的袖袋中,侍卫搜出了一枚与阿九之前捞出的那只一模一样的木鸟!只是这只木鸟的眼睛,是黯淡无光的。 “果然是他!”楚玄逸看着玄尘子的尸体,脸色凝重。阿九说得一点没错,养鸟人死了,是被灭口的! “大人,您看!”一名心细的侍卫指着地面和玄尘子尸体周围一些几乎看不见的白色粉末,“这应该就是阿九姑娘说的‘痒痒粉’,属下刚才不小心沾到一点,手上并无异样,也闻不到任何气味。” 楚玄逸眉头紧锁,看来这“痒痒粉”并非毒药,而是用来……掩盖某种气味或者破坏现场痕迹的? 那个黑衣人,心思缜密,手段狠辣! 阿九则蹲在玄尘子的尸体旁边,小鼻子用力地嗅了嗅,然后小脸皱成一团:“大人,这个老爷爷身上……除了臭臭的药味,还有一点点……像厨房里烧焦了的锅底灰的味道,还有……还有一种甜甜腻腻的,像……像桂花糖糕放坏了的味道!” 烧焦的锅底灰?桂花糖糕放坏了? 这又是什么奇葩线索? 楚玄逸感觉自己的脑子快要不够用了。他看了一眼旁边正专心研究玄尘子道袍上补丁形状的阿九,深深地叹了口气。 看来,想要抓住那个“吹灯”的黑衣人,还得指望这缺根筋丫头那些让人摸不着头脑的“神启”了。 “将清虚观彻底搜查一遍,任何蛛丝马迹都不能放过!”楚玄逸下令。 侍卫们将整个清虚观翻了个底朝天。 “回禀大人,”一名侍卫统领前来报告,“观内丹房找到一些尚未用完的特殊药材,与王五描述的蒙面人身上的气味有些相似,但更浓烈。另有几本道经,书页边缘有许多潦草的朱砂批注,字迹古怪,似乎并非寻常道法。” “可有发现与雇主相关的线索?比如书信、账目?”楚玄逸追问。 “未曾发现直接的书信往来或大额银两。但在玄尘子床下的暗格里,找到一个装有少量碎银的钱袋,还有几块……已经发硬变形的桂花糖糕。”侍卫的表情有些一言难尽。 楚玄逸一听“桂花糖糕”,立刻看向旁边正好奇地戳着一只破旧蒲团的阿九。 “大人,这个蒲团好像被老鼠咬过哦,里面还有草呢!”阿九完全没注意到大人们的凝重。 “至于阿九姑娘说的‘痒痒粉’,”另一名随行的仵作上前禀报,“属下在玄尘子尸身及丹房各处,确实发现了一些极细微的白色粉末。初步检验,此粉末无毒无味,主要成分似是某种特殊的植物花粉混合了磨细的矿石粉,若非阿九姑娘提醒,极易被忽略。其作用……似乎并非直接害人,而是能扰乱犬类的嗅觉,并遮盖掉一些现场可能存在的、更细微的气味痕迹。” 楚玄逸眉头紧锁。这黑衣人行事当真滴水不漏,不仅杀人灭口,还懂得用这种手段来干扰后续追查。 “将所有可疑物品悉数带回府衙,仔细查验!”楚玄逸下令,随即又陷入了沉思。 玄尘子身上的“烧焦锅底灰味”和“坏掉的桂花糖糕味”…… 前者或许与他平日炼丹,火候控制不当有关。后者……难道这玄尘子真有偷藏桂花糖糕的癖好,以至于放到坏掉? 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线索! 楚玄逸感觉自己的太阳穴又开始突突直跳。他决定先将清虚观的情况详细上报给摄政王,再慢慢琢磨阿九这些“神启”。 而此刻,在京城某处隐秘的宅院深处。 一位身着暗色锦袍,面容隐藏在阴影中的中年男子,正听着一名黑衣人的汇报。 那黑衣人身形挺拔,脸上虽然也蒙着面,但露出的双眼冰冷无情,正是阿九口中那个“吹灯的坏人”。 “……玄尘子已除,手尾干净。”黑衣人的声音沙哑低沉。 “很好。”锦袍男子声音平缓,却透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威严,“只是,国师府那个小丫头……似乎有些古怪。楚玄逸竟然会带着她亲临清虚观。” “属下行事时,并未察觉被窥视。”黑衣人肯定地说道。 “那便好。”锦袍男子缓缓踱了几步,“不过,为免夜长梦多,原计划提前。那丫头……留不得了。你去安排一下,做得干净些,莫要再牵扯到不相干的人。” “是。”黑衣人躬身领命,身影一闪,便消失在了阴影之中。 锦袍男子看着窗外,眼神幽深:“玄虚老道……你藏了这么多年,如今这唯一的‘变数’,也该消失了。” 第32章 阿九专注研究摄政王腰带 楚玄逸刚将清虚观的详细报告派人送进宫,就见阿九抱着那只从锦鲤池捞出来的“丑丑鸟”(其实是厌胜木鸟),一脸认真地对它说:“丑丑鸟,你主人不要你啦,他去了一个很远很远的地方睡觉觉了。以后阿九陪你玩好不好?阿九给你讲小兔子乖乖的故事哦!” 楚玄逸:“……”他现在严重怀疑,这丫头是不是故意在自己面前装傻充愣,其实心里门儿清! 他强忍着扶额的冲动,走过去,试图从阿九的“童言无忌”中再抠出点线索。 “阿九啊,那个……那个黑衣服的坏人,你除了看到他蒙着脸,眼睛像冰块,身上有臭臭药味和书墨味,还……还有没有看到别的什么特别的呀?比如,他手上有没有戴戒指?或者……他走路的姿势怪不怪?” 阿九歪着小脑袋,努力回想了一下,然后眼睛一亮: “啊!我想起来了!那个黑衣服的坏人,他……他好像也喜欢吃糖豆!不过他吃的糖豆跟那个老爷爷不一样!老爷爷的糖豆是甜甜的桂花糕,黑衣服坏人的糖豆是……是那种外面裹着一层白白的、像雪花一样的粉末,里面是黑黑的,有点苦,但是又有点香香的……嗯……像师父书房里那块最黑的墨锭被虫蛀了心,然后塞了薄荷叶子进去的味道!” 楚玄逸:“???” 外面裹着白霜,里面是黑的,苦中带香,像墨锭被虫蛀了心塞了薄荷叶子? 这……这到底是个什么玩意儿? 楚玄逸感觉自己的想象力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挑战。 就在他百思不得其解之际,管家匆匆来报:“大人,摄政王殿下……驾临国师府了!说是……前来探望大人,并想……‘顺便’见见阿九姑娘。” 楚玄逸心中一凛。萧煜这么快就来了?而且指名要见阿九? 楚玄逸感觉自己的后脖颈子一阵阵发凉。摄政王殿下亲临,还点名要见阿九!这丫头要是当着摄政王的面,说出什么“殿下你今天印堂发黑,不宜出门”或者“殿下你裤腿上沾了隔壁王二麻子家狗毛”之类的话,他这个国师府恐怕就要原地爆炸了! “阿九!阿九!”楚玄逸赶紧把阿九从对“墨锭薄荷糖豆”的无限畅想中拉回来,一脸严肃(其实是惊恐)地叮嘱道:“待会儿摄政王殿下要来,你、你你……你就乖乖站在本座旁边,少说话!不,最好别说话!殿下问你什么,你就……你就看着本座,本座让你说你再说,知道吗?” 阿九眨巴着大眼睛,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哦!摄政王殿下?是那个……凶凶的……头顶上有小花花的大哥哥。” 楚玄逸一口气没上来,差点厥过去。 凶凶的……头顶小花花…… “不许胡说!”楚玄逸压低声音,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这几个字,“殿下是天潢贵胄,威严肃穆,不许用这些……这些乱七八糟的词形容!” “可是……阿九说的是实话呀……”阿九小声嘟囔,有点委屈。 楚玄逸还想再“抢救”一下,就听见管家高声通传:“摄政王殿下驾到——!” 楚玄逸一个激灵,赶紧整理了一下衣冠,深吸一口气,努力挤出一个“国师应有的沉稳又不失恭敬”的表情,领着阿九迎了出去。 萧煜一身玄色常服,负手而立,身姿挺拔如松,面容俊美清冷,周身自带一股迫人的威压。他深邃的目光淡淡扫过楚玄逸,最终落在了楚玄逸身后那个探头探脑的小丫头身上。 “臣楚玄逸(阿九参见),参见摄政王殿下!”楚玄逸躬身行礼,眼角余光瞥见阿九也学着他的样子,歪歪扭扭地鞠了个躬,嘴里还含糊不清地念叨着。 “楚爱卿免礼。”萧煜的声音平静无波,他微微颔首,目光依旧停留在阿九身上。“阿九姑娘,本王听说,你能‘看见’许多旁人看不见的东西?” 楚玄逸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来了来了!正题来了! 阿九闻言,用力地点点头,清脆地答道:“嗯!阿九能看见丑丑鸟不开心,还能看见那个养鸟的老爷爷睡着了,还有那个穿黑衣服的坏人,他偷偷吃糖豆!” 萧煜眼中闪过一丝精光:“哦?那黑衣人吃的糖豆,是什么样的?” “就是……”阿九努力比划着,“外面是一层白白的霜,像冬天窗户上的冰花花,里面是黑黑的,像师父写字那块最黑的墨锭,被小虫虫咬了一个洞洞,然后又塞了凉凉的薄荷叶子进去,闻起来苦苦的,又有点香香的!” 楚玄逸在一旁听得冷汗涔涔,生怕阿九下一句就说出“殿下你今天也吃了糖豆”之类的话。 萧煜静静地听完,沉吟片刻,才缓缓道:“白霜为衣,墨色为芯,苦中带香,兼有薄荷之凉……倒像是一种提神醒脑的药丸。”他看向楚玄逸,“楚爱卿,京中可有药铺或私人作坊,擅制此类奇特药丸?” 楚玄逸立刻躬身道:“回殿下,臣会立刻派人详查京中各大药铺,尤其是那些偏好炮制奇药、秘药的。另外,一些江湖郎中或隐世之人,也可能会有此类配方。” 萧煜微微颔首,目光再次转向阿九,语气温和了几分:“阿九姑娘,除了糖豆,你还‘看见’那黑衣人有什么其他特别之处吗?” 阿九想了想,突然指着萧煜的腰间,惊喜道:“呀!大哥哥你腰上系的带带,跟那个黑衣服坏人袖子上绑的绳绳,有一点点像哦!都是黑黑的,上面还有细细的、像小蛇爬过的银色花纹!不过大哥哥的带带更漂亮,亮闪闪的!” 楚玄逸:“!!!” 他想当场去世! 摄政王腰间的束带,乃是宫中御赐的云纹墨玉蛟龙绦,矜贵无比!这丫头居然说跟凶手的袖绳有点像?这不是暗示摄政王跟凶手有什么关联吗? “阿九!休得胡言!”楚玄逸吓得魂飞魄散,赶紧呵斥。 萧煜却摆了摆手,示意楚玄逸不必紧张。他垂眸看了一眼自己的束带,又看向阿九,眼神深邃:“哦?黑衣人的袖绳上,也有类似的银色暗纹?” “嗯嗯!”阿九用力点头,“不过他的绳绳看起来旧旧的,没有大哥哥的亮!” 萧煜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没有再追问。他似乎只是随意地与阿九聊了几句,便对楚玄逸道:“清虚观之事,务必彻查到底。那黑衣人既然敢在京畿之地杀人灭口,背后势力不容小觑。阿九姑娘这边,也要加强护卫,确保万无一失。” “臣遵旨!”楚玄逸恭敬应道。 萧煜最后看了一眼阿九,并没有多说什么,便转身离开了国师府。 直到摄政王的仪仗远去,楚玄逸才长长地松了一口气,感觉自己像是刚从水里捞出来一样,浑身都被冷汗浸透了。 他扶着门框,看着旁边正因为“大哥哥的带带漂亮”而有些小开心的阿九,欲哭无泪。 这丫头,到底是他的福星,还是他的克星啊! 第33章 阿九的哭声惊动全府 “大人……那个……钱御史家的管家又来了,说是钱大人自从上次赏花宴回来后,就总觉得浑身不对劲,疑神疑鬼,夜不能寐,还说……还说他好像真的看见自己头顶有……有绿光闪过,府里养的乌龟也开始对他吐口水了……想请阿九姑娘……再去给瞧瞧……”管家苦着脸来报。 楚玄逸眼前一黑,差点当场表演一个“国师碰瓷”。 “不、见!”楚玄逸几乎是咆哮出声,“告诉他!本国师府不是菜市场!阿九也不是江湖算命的!再敢来胡搅蛮缠,本座就参他一本妖言惑众,扰乱视听!” 管家被吼得一哆嗦,赶紧连滚带爬地去了。 楚玄逸瘫坐在太师椅上,看着一旁正试图教那只“丑丑鸟”学狗叫的阿九,只觉得脑仁一阵阵抽痛。 “阿九啊,”楚玄逸有气无力地开口,“你……你以后见到摄政王殿下,能不能……稍微正常一点?” “大人,阿九哪里不正常啦?”阿九一脸无辜地放下木鸟,“阿九说的都是实话呀!大哥哥的带带就是比那个坏人的绳绳漂亮嘛!而且大哥哥身上真的香香的,比师父身上的墨汁味和药草味好闻多啦!” 楚玄逸:“……” 他竟无言以对。 算了,跟这丫头讲道理,简直是对牛弹琴,不,是对着一根缺了筋的木头弹琴! 接下来的几天,楚玄逸派出去的人手,几乎将京城翻了个底朝天。 关于“墨锭薄荷糖豆”的调查,进展缓慢。 “回禀大人,”负责此事的幕僚愁眉苦脸地报告,“京中各大药铺、糖果铺均无此物售卖。属下也暗中寻访了一些偏门的药郎和制糖师傅,他们也从未听说过这种……呃,‘墨锭薄荷糖豆’。有人猜测,这或许是某种私人秘制的提神药丸,或是某个特殊行当内部流传的‘口嚼物’,寻常市面上根本见不到。” 而关于“黑色袖绳上的银色蛇纹\/暗纹”的排查,同样如同大海捞针。 “大人,符合此特征的绳绦配饰虽然不多,但使用者多为江湖中人,或是某些行事隐秘的护卫、暗探。这些人行踪不定,难以逐一排查。而且,这种暗纹样式,也并非独一无二,有好几个帮派或组织都有类似的图腾标记,只是细节上略有差异。” 楚玄逸听着这些汇报,眉头拧成了一个疙瘩。 两条线索都指向了“隐秘”、“特殊行当”、“江湖”,这无疑增加了调查的难度。那个黑衣人,以及他背后的势力,藏得太深了! 就在楚玄逸一筹莫展之际,阿九又“语出惊人”了。 这日,楚玄逸正在书房对着一堆卷宗发愁,阿九端着一小碟桂花糕跑了进来。 “大人大人,吃糕糕!这个是甜甜的,不像那个坏人吃的糖豆那么苦!” 楚玄逸被她打断思路,有些无奈地接过桂花糕,随口问道:“阿九,那个黑衣服的坏人,他……他是不是经常吃那种‘墨锭薄荷糖豆’啊?” “嗯!”阿九点头如捣蒜,“他好像很喜欢吃那个哦!阿九‘看’到他的时候,他嘴巴里就一直在嚼那个东西,像小兔子吃草一样,嚼啊嚼,然后喉咙还会动一下,咕嘟——”她学着吞咽的动作,“而且呀,他身上除了臭臭药味和书墨味,还有一种……一种淡淡的,像……像马厩里那种干草和马粪混合在一起,但是又被太阳晒过,没那么臭,反而有点香香的味道!” 马厩?干草和马粪混合被太阳晒过的味道? 楚玄逸脑中灵光一闪! 他猛地站了起来,死死盯着阿九:“阿九,你确定?他身上有那种味道?” “确定呀!”阿九用力点头,“虽然很淡很淡,但是阿九的鼻子很灵的!比府里那只大黄狗还灵!” 楚玄逸激动得差点跳起来! 马厩的味道! 这京城之中,与马厩相关的,除了各大府邸的马房,还有……官驿!以及……专门负责传递军情、信件的“急递铺”! 那些急递铺的信使,为了日夜兼程,保持清醒,会不会服用一些特制的提神药丸?而且他们常年与马匹打交道,身上带有马厩的气味也合情合理! 再加上阿九之前说的“黑色袖绳上的银色蛇纹\/暗纹”,一些急递铺或者负责护送重要信件的镖局,为了统一标识和方便管理,也可能会使用带有特定暗纹的服饰或配件! “来人!立刻去查!京城各大官驿、急递铺、以及承接官方信件护送业务的镖局!重点排查他们的信使、趟子手,看看他们平日里有没有服用类似‘墨锭薄荷糖豆’的提神药物,以及他们的服饰配件上,有没有类似‘银色蛇纹’的暗纹标记!”楚玄逸语速极快地吩咐道。 这条线索太重要了!如果黑衣人真的是某个急递铺或镖局的人,那他背后的雇主,很可能就是通过这些渠道传递消息,甚至……调动人手! 就在楚玄逸因为这条新线索而精神大振,准备亲自带人去排查时,国师府外,一道鬼祟的身影,正借着夜色的掩护,悄无声息地翻过了高墙。 那人一身黑衣,身手矫健,落地无声,正是奉命前来“解决”阿九的那个黑衣人。 他白天已经暗中观察过国师府的布局和守卫情况,此刻正是守卫换班、防备最为松懈的时刻。 他的目标很明确——那个据说住在国师府后院,最偏僻一处小院里的小丫头。 黑衣人如同一道幽灵,避开巡逻的护卫,熟门熟路地朝着阿九居住的小院潜去。 他腰间,系着一根黑色的绳绦,上面隐约可见细密的银色暗纹,而他的袖袋里,藏着一个小巧的竹筒,里面装着几枚……外面裹着白霜,内里漆黑,散发着苦涩与薄荷清香的药丸。 他已经摸到了阿九房间的窗外,轻轻拨开窗纸,朝里面望去。 房间里点着一盏昏黄的油灯,一个小小的身影正趴在桌子上,似乎睡着了,旁边还放着一只造型古怪的木鸟。 黑衣人眼中闪过一丝冷厉,从怀中取出一根细长的吹管,管中早已装填了一枚淬了剧毒的细针。 只要轻轻一吹,这针就能无声无息地结果掉那个碍事的小丫头。 他屏住呼吸,将吹管对准了阿九的后颈…… 就在他即将吹出毒针的刹那—— “喵呜——!” 一声凄厉的猫叫声突然从院子里的假山后传来,尖锐刺耳,划破了夜空的宁静! 紧接着,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响起,似乎有什么东西从假山上滚了下来。 黑衣人心中一惊,手下意识地一顿! 几乎是同时,房间内原本趴着熟睡的阿九,突然猛地抬起头,小鼻子用力地嗅了嗅,然后“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呜呜呜……大人!大人!有坏人!有穿着黑衣服,身上有臭臭药味和书墨味,还有马臭臭味道,袖子上绑着小蛇绳绳,喜欢吃苦苦糖豆的坏人……他……他要用小针针扎阿九!呜呜呜……阿九怕……” 阿九这一嗓子,中气十足,穿透力极强! 瞬间惊动了整个国师府! 第34章 墨锭薄荷糖豆…… “有刺客!” “保护大人!” “保护阿九姑娘!” 灯火迅速亮起,脚步声、呼喝声从四面八方传来! 黑衣人暗道一声“不好”! 这小丫头,难道背后长了眼睛不成? 他再也顾不上动手,身形一晃,便要抽身撤退! “哪里走!” 一声爆喝,楚玄逸已如离弦之箭般从正房冲了出来,手中不知何时多了一柄寒光闪闪的长剑,直刺黑衣人后心! 黑衣人察觉到身后凌厉的剑风,不假思索地一个侧身翻滚,险之又险地避开了楚玄逸势在必得的一剑。他手中寒光一闪,多了一柄短匕,反手格挡,与楚玄逸的长剑撞击出“叮”的一声脆响。 “果然是你!”楚玄逸眼中怒火中烧,剑招越发凌厉,“竟敢夜闯国师府行刺!留下命来!” 黑衣人一言不发,身形如同鬼魅,招式狠辣刁钻,招招攻向楚玄逸的要害。他显然是训练有素的死士,一心只想尽快脱身。 国师府的护卫们也纷纷赶到,将整个小院团团围住,刀枪剑戟齐齐对准了黑衣人。 “放箭!”侍卫统领果断下令。 一时间,箭如雨下,封锁了黑衣人所有可能的退路。 黑衣人身处重围,却不见丝毫慌乱。他身法诡异,在箭雨中穿梭,手中短匕舞得密不透风,不断格开射向要害的箭矢。 然而,楚玄逸的剑法精妙,配合着护卫们的围攻,黑衣人渐渐落了下风,身上也添了几道血口。 就在这时,几道黑影如同夜枭般从天而降,悄无声息地加入了战团! 他们出手狠辣,配合默契,目标明确——救援那个被围困的黑衣人! “还有同党!”楚玄逸心中一凛,立刻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对方竟然如此猖狂,派了不止一人前来! 突然,被楚玄逸一剑逼得后退的黑衣人,猛地从怀中掏出一把粉末,用力一撒! 一股刺鼻的辛辣气味瞬间弥漫开来,楚玄逸和周围的护卫们猝不及防,只觉得眼前一黑,口鼻刺痛,纷纷咳嗽不止,视线也变得模糊。 “是毒烟!屏住呼吸!后退!”楚玄逸急忙大喊,同时挥袖试图驱散烟雾。 趁着这片刻的混乱,那几个后来出现的黑衣人迅速掩护着受伤的同伴,朝着院墙方向突围。 “休想逃!”楚玄逸强忍着不适,提剑追了上去。 就在这时,异变陡生! 一直躲在屋檐下,被两个侍卫护在身后的阿九,突然指着一个正要翻墙逃窜的黑衣人(就是那个受伤的,想刺杀阿九的黑衣人),大声喊道: “坏人!你的糖豆掉了!你最喜欢吃的那个,外面白白的,里面黑黑的,像墨锭塞了薄荷叶子的苦苦糖豆,掉在窗台下面啦!” 那个正要翻墙的黑衣人闻言,身形猛地一顿! 他下意识地摸向自己的袖袋——空的! 那装着他赖以提神的特制药丸的竹筒,竟然真的不见了!那东西对他至关重要,不仅是提神之用,更是他身份的某种隐秘象征,绝不能遗失在外! 这片刻的犹豫,对于楚玄逸这样的高手来说,已是致命的破绽! “留下!”楚玄逸眼中寒光一闪,手中长剑如毒蛇出洞,精准无比地刺中了那黑衣人持匕首的手腕! “啊!”黑衣人惨叫一声,短匕脱手而飞! 他另一只手捂着受伤的手腕,还想强行翻墙,却被及时赶到的侍卫用长枪逼了回来。 而那几个负责接应的黑衣人见同伴失手,其中一人似乎是头领,当机立断地低喝一声:“撤!” 他们不再恋战,虚晃几招,迅速翻墙逃离,转眼间便消失在了夜色之中。 国师府的护卫们想追,却被楚玄逸喝止:“穷寇莫追!先拿下此人!” 受伤的黑衣人见逃生无望,眼中闪过一丝决绝,竟想咬破藏在牙齿间的毒囊自尽! “哼!”一声冷哼突然从暗处传来。 紧接着,一道微不可查的银光闪过,精准地击中了黑衣人的下颚! 黑衣人闷哼一声,只觉得下巴一阵剧痛,牙关根本无法咬合! 随即,几名身着深色劲装,气息沉稳的暗卫如同凭空出现一般,迅速上前,三下五除二便将那黑衣人制服捆绑,动作干脆利落。 其中一名暗卫上前,从黑衣人僵硬的口中取出了一枚小小的毒囊,恭敬地对楚玄逸行了一礼:“国师大人,奉王爷之命,暗中保护阿九姑娘。此獠已擒,请大人发落。” 楚玄逸看着这些突然出现的摄政王府暗卫,心中了然。看来萧煜对阿九的“重视”,远超他的想象。 他点了点头:“多谢诸位。” 然后,他快步走到阿九之前指认的窗台下,果然,在窗台的缝隙里,发现了一个小巧的竹筒。 打开竹筒,里面滚出几枚药丸,正如阿九所描述——外面裹着一层白霜,内里漆黑,散发着淡淡的苦涩与薄荷清香。 “墨锭薄荷糖豆……” 人赃并获! 他又看向被制服的黑衣人,目光落在他手腕上那根被鲜血染红的黑色绳绦,上面细密的银色暗纹,在火光下清晰可见。 “银纹黑绳……” 他深吸一口气,对那名暗卫首领道:“此人干系重大,立刻押入地牢,严加看管!待本官审问!” 随即,他又对府内护卫下令:“加强戒备!清点伤亡!将府内彻底搜查一遍,以防还有同党潜伏!” 安排好一切,楚玄逸才走到惊魂未定的阿九身边,看着她小脸上还挂着泪珠,却依旧努力睁大眼睛看着自己的模样,心中百感交集。 若不是这丫头关键时刻那句“糖豆掉了”,恐怕真要让这刺客逃脱了! “阿九,别怕,坏人被抓住了。”楚玄逸尽量让自己的声音温柔一些。 阿九吸了吸小鼻子,指着那个被押走的黑衣人,小声问:“大人,那个坏人……他是不是再也不能吹灯,也不能用小针针扎阿九了?” “嗯,他再也不能了。”楚玄逸肯定地说道。 第35章 阿九怕大老虎吃人 国师府的地牢,阴暗潮湿,只有几盏昏暗的油灯在墙壁上摇曳,投下幢幢鬼影。 被擒的黑衣人被铁链牢牢锁在刑架上,身上血迹斑斑,手腕上的伤口经过简单包扎,但依旧渗着血。他低垂着头,一言不发,仿佛一尊没有生命的石像。 楚玄逸端坐在审讯桌后,面沉如水。桌上放着那个盛着“墨锭薄荷糖豆”的竹筒,以及一截从黑衣人袖子上剪下来的、带有银色暗纹的黑色绳绦。 “姓名?隶属何门何派?受何人指使,前来行刺?”楚玄逸声音冰冷。 黑衣人缓缓抬起头,那双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盯着楚玄逸,嘴角露出一抹嘲讽的冷笑:“国师何必多问?技不如人,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嘴还挺硬。”楚玄逸冷哼一声,“本座有的是办法让你开口。不过,本座向来不喜欢浪费时间。你若肯配合,或许还能留个全尸,给你背后的主子留点颜面。” 黑衣人眼中闪过一丝波动,但很快又恢复了死寂:“我没有什么主子,不过是拿人钱财,与人消灾罢了。这次栽了,算我倒霉。” “拿人钱财?”楚玄逸拿起桌上的竹筒,在手中抛了抛,“这种特制的‘提神丸’,可不是寻常杀手能轻易得到的。还有你这袖绳上的暗纹,据本官所知,京中几个有名的杀手组织,似乎都没有这种标记。” 他顿了顿,目光如炬地盯着黑衣人:“你更像是某个秘密组织培养出来的死士,或者……是某个见不得光的势力豢养的爪牙。说,你们的目标,仅仅是阿九一个小丫头,还是另有所图?” 黑衣人闭上了眼睛,不再言语,摆明了不合作的态度。 楚玄逸也不生气,他招了招手,一名经验老到的刑讯手走了上来。 “既然敬酒不吃吃罚酒,那就让他尝尝国师府的‘待客之道’。”楚玄逸淡淡地说道。 地牢里很快响起了皮鞭破空的声音,以及黑衣人压抑的闷哼。 然而,半个时辰过去,黑衣人除了添了满身新伤,依旧是紧咬牙关,一字不吐。 其意志之坚定,远超寻常死士。 刑讯手满头大汗地退下,对楚玄逸摇了摇头:“大人,此人骨头极硬,怕是寻常刑罚难以让他开口。” 楚玄逸眉头紧锁。这黑衣人显然受过极其严酷的训练,对疼痛的忍耐力惊人。 看来,硬来是不行了。 他沉思片刻,突然想起了阿九。 那丫头虽然缺根筋,但她那神奇的“感知”能力,或许能从这个黑衣人身上“看”出点什么。 “去,把阿九姑娘……‘请’过来。”楚玄逸对身边的侍卫吩咐道。 侍卫领命而去,心中却在犯嘀咕:大人这是要用什么新招数?难道阿九姑娘还会读心术不成? 不多时,阿九被两个侍卫“护送”着来到了地牢口。 小丫头显然没来过这种地方,看着阴森森的入口,闻着里面传来的血腥味和霉味,小脸吓得有些发白,紧紧抓着侍卫的衣袖。 “大、大人……”阿九怯生生地探头进来,看到刑架上血肉模糊的黑衣人,吓得往后缩了缩。 “阿九别怕,到本座这儿来。” 阿九犹豫了一下,还是小步挪到了楚玄逸身边,好奇又害怕地看着那个被绑着的坏人。 “阿九啊,”楚玄逸指着黑衣人,温声问道,“你再仔细‘看看’这个坏人,他……他心里在想什么呀?或者,他有没有什么……藏起来的秘密,是本座不知道的?” 阿九眨巴着大眼睛,歪着小脑袋,认真地盯着那个黑衣人。 黑衣人原本紧闭的双眼,在看到阿九出现的瞬间,猛地睁开,眼中充满了惊惧和怨毒,死死地瞪着她,仿佛要将她生吞活剥一般。 阿九被他看得有些害怕,往楚玄逸身后躲了躲,但还是伸出小手指着他,奶声奶气地说道: “大人,这个坏人……他心里好黑好黑哦!像掉进了墨水缸里一样!他还……他还想咬舌头,可是他的牙齿好像被师父弄坏了,咬不动……” 楚玄逸闻言,心中一动。看来摄政王府的暗卫出手及时,确实阻止了他自尽。 “他还想什么?”楚玄逸追问。 阿九皱着小眉头,努力地“看”着: “他还……他还在想一个地方……一个有很多很多马,还有很多很多稻草的地方……那个地方的房子顶上,插着一面黑色的旗子,旗子上绣着一只……一只用银线绣的,没有眼睛的怪鸟……” “他还想着……他不能说,说了……他的家人……就会被喂给……喂给大老虎吃掉……”阿九说到这里,小脸更白了,声音也带上了哭腔,“大人,大老虎好可怕,阿九不要看大老虎吃人……” 楚玄逸瞳孔骤缩! 很多马和稻草的地方!黑旗!无眼银鸟图腾!家人被威胁! 这些信息,太关键了! “没有眼睛的怪鸟……”楚玄逸迅速在脑中搜索着相关的图腾和标记。 京中负责传递消息的急递铺和镖局,虽然有些有自己的旗帜和标记,但“无眼银鸟”这种诡异的图腾,他从未听说过!这更像是一个极其隐秘,甚至带有邪性的组织标记! 而“家人被威胁”,则解释了为何这黑衣人宁死不屈! “阿九,好孩子,你看到的非常重要!”楚玄逸难得地露出一丝赞赏的表情,轻轻拍了拍阿九的头,“别怕,有本座在,大老虎不会来找你的。” 他转向那名黑衣人,声音重新变得冰冷:“看来,你背后的组织,手段果然毒辣。不过,你以为你不说,本座就查不到了吗?‘无眼银鸟’……本官会亲自去查个水落石出!届时,你的家人,或许还能因你今日的‘沉默’而多活几日,也或许……会因为你主子的心狠手辣,而成为第一批祭品!” 黑衣人闻言,身体剧烈地颤抖了一下,眼中闪过一丝绝望和挣扎。 就在这时,地牢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一名侍卫匆匆来报:“大人!摄政王殿下派人传话,说是……关于‘墨锭薄荷糖豆’和‘银纹黑绳’的调查,有重大突破!” 楚玄逸精神一振! 萧煜的效率果然惊人! 他立刻对侍卫道:“将此人严加看管,不许任何人接近!若有异动,格杀勿论!” 然后,他拉着还有些惊魂未定的阿九,快步走出了地牢。 “阿九,这次你又立大功了!本座带你去吃好吃的,压压惊!” 阿九一听有好吃的,眼睛顿时亮了起来,刚才的恐惧也消散了不少:“真的吗?阿九要吃桂花糕!还要吃糖葫芦!” “好好好,都给你买!”楚玄逸此刻心情大好,对阿九的“缺根筋”也顺眼了不少。 第36章 臭臭坏人熏到大人 楚玄逸带着阿九刚走出阴暗的地牢,还没来得及吩咐人去买桂花糕和糖葫芦,摄政王府的长史已经行色匆匆地迎了上来。 “国师大人!”长史面带喜色,拱手道,“王爷让下官前来告知,关于那‘墨锭薄荷糖豆’和‘银纹黑绳’的追查,已有重大眉目!” 楚玄逸精神一振:“哦?快快请讲!”阿九也好奇地睁大了眼睛,嘴里还小声嘀咕着“糖豆绳绳”。 长史清了清嗓子,说道:“王爷派人暗中查访,发现那‘墨锭薄荷糖豆’,确实是一种特制的提神药丸,其主要成分中有一味‘鬼见愁’的草药,此草药性极烈,寻常药铺根本不敢炮制。能弄到此药并制成药丸的,京中只有寥寥几家暗中经营的地下药坊。其中一家,与一个名为‘夜枭盟’的江湖组织往来密切。” “夜枭盟?”楚玄逸眉头微蹙,这个名字他有些耳闻,是一个行事诡秘、手段狠辣的杀手兼情报组织,但其标记并非银纹黑绳。 “正是,”长史继续道,“而那‘银纹黑绳’,经过王府暗卫比对,发现其编织手法和银丝暗纹的样式,与‘夜枭盟’外围一些负责传递消息和执行次级任务的‘游隼’所佩戴的信物极为相似。只是,我们查到的‘游隼’信物上的图腾,是一只展翅的银色隼鸟,并非蛇纹。” 楚玄逸心中一动,立刻追问:“那‘游隼’的隼鸟图腾,可有眼睛?” 长史一愣,仔细回想了一下,摇了摇头:“回大人,据图样来看,那银隼图腾,似乎……确实没有精细刻画眼睛,更像是一个抽象的鸟形轮廓。” “没有眼睛的鸟形轮廓……” 阿九在一旁插嘴道:“对呀对呀!就是没有眼睛的怪鸟鸟!黑黑的旗子上,银线绣的,还会飞!” 楚玄逸深吸一口气,将阿九在地牢中“看”到的“黑旗银鸟图腾”、“很多马和稻草的地方”以及“家人被威胁”等信息,简略地向长史复述了一遍。 长史听得目瞪口呆,看向阿九的眼神充满了不可思议。他虽然知道这位阿九姑娘有些“特别”,却没想到竟能“看”到如此具体的线索! “楚大人,阿九姑娘所言……若与‘夜枭盟’的‘游隼’联系起来,再结合他们常年需要快马传递消息的特性……”长史越说越激动,“京郊有一处废弃的官驿,早年间因位置偏僻、驿道改线而被弃用。但据暗卫回报,近来似乎有人在暗中修缮并使用那里,而且守卫颇为森严,外人难以靠近。那里……确实有不少马匹和草料,也符合‘隐秘据点’的特征!” 楚玄逸眼中精光爆射:“那废弃官驿,可有黑色旗帜?” 长史一拍大腿:“下官这就派人再去确认!若真如阿九姑娘所言,那地方十有八九就是‘夜枭盟’的一个重要据点,甚至可能就是他们用来囚禁那些‘游隼’家人,以控制他们的秘密巢穴!” “不必再确认了!”楚玄逸当机立断,“事不宜迟,迟则生变!立刻调集人手,你速回王府禀报王爷,请王爷定夺是否需要京畿卫协同。本官即刻点齐国师府护卫,先行前往,务必将此獠巢穴一网打尽!” “是!”长史领命,匆匆离去。 楚玄逸转身,看着一脸懵懂的阿九,揉了揉她的脑袋,对旁边的管家吩咐道:“去,给阿九姑娘买双份的桂花糕和糖葫芦!要最好吃的那家!” 然后又对阿九挤出一个笑容:“阿九乖,先跟管家伯伯去吃好吃的,本座要去抓更多的坏人,等本座回来,再给你讲故事,好不好?” 阿九一听有双份的好吃的,顿时眉开眼笑:“好呀好呀!大人要小心哦!那些坏人身上都有臭臭的味道,大人不要被熏到!” 楚玄逸失笑,这丫头的关注点总是这么清奇。 他迅速点了府内精锐护卫,又从摄政王府留下的暗卫中抽调了几名好手,一行人快马加鞭,趁着夜色尚未完全褪去,直扑京郊那处废弃官驿! 而在京城某处隐秘的宅院内。 一名身着锦衣,面容阴鸷的中年男子,正听着手下的汇报。 “……目标(阿九)身边有高手保护,国师楚玄逸亲自出手,‘沙蛇’(被擒黑衣人的代号)失手被擒。后续派去接应的小队也未能成功将其救出,折损两人,其余撤回。” “废物!”中年男子一掌拍在桌上,震得茶杯跳起,“一个小丫头都解决不了!还折损了人手!‘沙蛇’被擒,他知道的东西不少,绝不能让他开口!” “主人,是否启动灭口程序?” 中年男子眼中闪过一丝狠厉:“先等等。国师府戒备森严,硬闯不易。查清楚‘沙蛇’被关押在何处,看有没有机会。另外,让潜伏在京畿卫的人留意动向。我总觉得,楚玄逸和萧煜那边,不会这么轻易罢休。” 他眯起眼睛,喃喃道:“那个小丫头,到底是什么来路……竟能三番两次坏我好事……” 京郊,废弃官驿。 月黑风高,残破的院墙在夜风中发出“呜呜”的低鸣,然而,与这荒凉表象不符的是,院墙内隐约可见跳动的火光,以及偶尔传来的马匹嘶鸣和人语声。 驿站最高处,一面残破的旗杆上,果然飘扬着一面黑色的旗帜,即便在夜色中,也能隐约辨认出旗帜中央那用银线绣出的、没有眼睛的怪鸟图腾,透着一股说不出的诡异与阴森。 楚玄逸带着人马悄无声息地潜伏在官驿外围的密林中。 “大人,与阿九姑娘描述的完全一致!”一名暗卫低声回报。 “看来,这里确实是‘夜枭盟’的一个重要据点。”楚玄逸低声道,“通知下去,按原计划行动!务必速战速决,尽量抓活口,尤其是那些可能知道内情的小头目!” “是!” 随着楚玄逸一声令下,数十道黑影如同敏捷的猎豹,从不同方向悄无声息地摸向官驿的围墙。 几名身手最矫健的暗卫率先翻墙而入,如同鬼魅般解决了外围的暗哨。 “行动!” 楚玄逸一马当先,手中长剑出鞘,直扑官驿大门! “敌袭!” “有刺客!” 院内瞬间炸开了锅,警锣声大作,无数火把亮起,将整个官驿照得如同白昼。 “夜枭盟”的匪徒们从各个房间冲了出来,手持兵刃,与攻入的国师府护卫和摄政王府暗卫战作一团。 一时间,刀光剑影,喊杀声震天! 楚玄逸剑法如龙,每一剑都直指要害,冲在最前面,如入无人之境。 第37章 阿九的灾难甜点时间 阿九抱着一大包桂花糕,坐在小院的石凳上,小腿一晃一晃,吃得不亦乐乎。 管家在一旁看着,脸上带着慈祥的笑容,时不时给她擦擦嘴角的糕点屑。 突然,阿九嚼着嚼着,动作停了下来,小脸上的笑容也凝固了。 她“啪嗒”一声把手里的半块桂花糕掉在了地上,圆溜溜的大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前方空处,小嘴微微张开,像是看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东西。 “哎哟,阿九姑娘,怎么了?是不是噎着了?”管家吓了一跳,连忙要给她拍背。 阿九却猛地抓住管家的袖子,小脸煞白,声音带着哭腔:“管家伯伯!不好了!不好啦!” “怎么了怎么了?阿九姑娘你别吓老奴啊!” “大人!大人他……他前面有好多好多火!还有好多好多穿着黑衣服的坏人,拿着亮晶晶的刀子要砍大人!”阿九急得眼泪都快出来了,“还有……还有好多小鸟鸟……好多好多小鸟鸟被关在黑乎乎的笼子里,笼子旁边……旁边有好多好多的干草!坏人……坏人要点火烧小鸟鸟!呜呜呜……小鸟鸟好可怜……” 管家听得一头雾水,但看阿九那焦急万分、泫然欲泣的模样,又不像是在胡闹。 “阿九姑娘,您……您是说,大人他有危险?”管家试探着问。他知道自家大人是去抓坏人了,但阿九说的这些“火”、“黑笼子”、“烧小鸟”,听起来也太玄乎了。 “嗯嗯!”阿九用力点头,小手胡乱地比划着,“坏人好坏!他们打不过大人,就想放火!烟好大好大!小鸟鸟都要被熏死了!呜呜呜……管家伯伯,快去告诉大人!快去呀!” 管家看着阿九急得满头大汗的样子,心中也有些打鼓。 这位阿九姑娘虽然平时看起来缺根筋,但之前几次“预言”都出奇地准。万一……万一大人那边真的有什么变故呢? “可是……阿九姑娘,大人他去办正事,老奴也不知道他在哪儿啊……”管家犯了难。 “我知道!我知道!”阿九突然指着一个方向,“大人就在那边!那边有好多好多的马臭臭味,还有那个没有眼睛的怪鸟鸟的味道!” 管家顺着阿九指的方向看去,正是京郊的方向。 他咬了咬牙,当机立断:“阿九姑娘,你在这里乖乖等着,老奴这就派人去禀报王府!王爷一定有办法联系上大人!” 说完,他急匆匆地跑了出去,一边跑一边吩咐府里的下人备马。 地牢中。 “沙蛇”在黑暗中煎熬着。阿九那稚嫩却如同魔咒般的声音,不断在他脑海中回响——“家人会被喂给大老虎吃掉”、“无眼银鸟”。 他知道一旦据点暴露,按照组织的规矩,那些作为“人质”的家眷,下场只有死路一条,而且会死得极为凄惨,以儆效尤。 不行!他不能让他的妻儿落得那样的下场! 他猛地抬起头,对着地牢外嘶声喊道:“来人!我要见国师大人!我有重要的情报!关于‘夜枭盟’的头目!关于他们的‘死士营’!我什么都说!只求……只求保住我的家人!” 负责看守的侍卫闻言,不敢怠慢,立刻飞奔去向刚刚从前院返回的管家禀报。 管家正焦头烂额地安排人手去摄政王府送信,一听这话,顿时眼睛一亮:这刺客终于肯招了? 京城,某隐秘宅院。 那名锦衣中年男子(夜枭盟在京城的负责人之一,“枭主”)正焦躁地踱着步。 一名心腹匆匆进来,脸色难看:“主人,不好了!京郊‘鹰巢’(废弃官驿据点)遭到突袭!楚玄逸亲自带队,还有摄政王府的暗卫!我们的人……快顶不住了!” “什么?!”枭主脸色大变,“这么快就找到了那里?难道‘沙蛇’招了?” “不清楚,但……‘鹰巢’一旦失守,里面囚禁的那些‘游隼’家眷……” 枭主眼中闪过一抹狰狞:“传我命令!‘鹰巢’若守不住,立刻执行‘焦土’计划!所有囚犯、所有资料,一律销毁!绝不能留下任何活口和证据!” “是!”心腹领命,正要退下。 枭主又叫住他:“等等!‘沙蛇’那边,派人去国师府地牢看看,如果能灭口,立刻动手!他知道的太多了!” 摄政王府的书房内,萧煜正对着一张京城及周边的舆图凝神思索。长史之前带来的关于“夜枭盟”、“游隼”以及废弃官驿的消息,让他敏锐地嗅到了一张巨大黑网的一角。 就在这时,一名亲信侍卫急匆匆地走了进来,单膝跪地:“王爷!国师府管家派人十万火急前来禀报!” 萧煜眉峰一挑:“讲!” “国师府管家称,阿九姑娘方才突然‘看到’国师大人那边有大火,还有许多‘小鸟鸟’被关在笼子里要被烧死!另外,地牢中被擒的刺客‘沙蛇’突然招供,说有关于‘夜枭盟’头目和‘死士营’的重大情报,急于面见国师大人或王爷您,以求保全家人性命!” 萧煜闻言,霍然起身! “大火?小鸟鸟被烧死?”他何等聪慧,瞬间便将阿九那看似童稚的描述与现实联系起来——“小鸟鸟”定然是指被囚禁的人质!“夜枭盟”这是要狗急跳墙,杀人灭口,销毁证据! “楚玄逸有危险!” 他立刻下令:“传令鹰扬卫副统领,立刻点齐三百轻骑,随本王驰援京郊废弃官驿!另外,派一队精锐,火速前往国师府,接应‘沙蛇’,务必确保其安全,若楚玄逸不在,直接将人带至王府,本王要亲自审问!” “是!”亲信侍卫领命,飞速离去。 与此同时,国师府地牢。 地牢入口处传来了轻微的响动,“是楚大人回来了吗?”“沙蛇”心中一喜,急忙喊道。 然而,回应他的,却是一股冰冷的杀气和几道悄无声息射向他要害的淬毒弩箭! “不好!”负责看守“沙蛇”的两名国师府护卫大惊失色,他们立刻拔刀格挡,“有刺客!保护犯人!” 这两名护卫也是楚玄逸府中的好手,反应极快,险之又险地击落了射向“沙蛇”的弩箭。 但紧接着,四五名身着夜行衣,行动迅捷如狸猫的黑衣人便从暗影中扑了出来,手中短刃闪烁着幽蓝的光芒,显然都喂了剧毒。 “是‘夜枭盟’的‘清道夫’!”“沙蛇”认出了来人的装扮和行事风格,嘶声喊道。 国师府的护卫虽然勇猛,但对方是有备而来,人数也占优,且招招致命,一时间,地牢内叮叮当当兵器碰撞声不绝于耳,血腥味弥漫。 一名护卫为了保护“沙蛇”,被一名“清道夫”的毒刃划伤了手臂,瞬间便感觉手臂麻痹,眼前发黑。 就在这危急时刻,几道更为强悍的身影如同天降神兵般冲入了地牢! 正是萧煜派来接应“沙蛇”的王府精锐暗卫! 他们一加入战团,局势立刻逆转。不过片刻功夫,几名“清道夫”便被悉数制服或当场格杀。 领头的暗卫检查了一下“沙蛇”的情况,见他只是受了些惊吓,并无大碍,便沉声道:“奉王爷之命,带你回王府!有什么话,跟王爷说去!” “沙蛇”闻言,如蒙大赦,连声道:“好好好!我跟王爷说!我什么都说!” 第38章 金光大鸟守护萧煜 京郊,废弃官驿,“鹰巢”。 楚玄逸一剑将一名挥刀砍向自己的“夜枭盟”匪徒劈翻在地,目光如电,扫视着混乱的战场。 他们攻入官驿已有一段时间,敌人抵抗异常顽强,且悍不畏死。更让他心惊的是,他隐约闻到了一股焦臭味,而且看到远处几间像是仓库的房子顶上,冒起了浓烟! “不好!”楚玄逸心中咯噔一下,一种不祥的预感涌上心头,“他们要放火!” 他想起了阿九那句“好多好多火,还有好多好多小鸟鸟被关在笼子里要被烧死”! 那些“小鸟鸟”,定然就是被囚禁的“游隼”家眷! “所有人听令!”楚玄逸运足内力,声音盖过了战场上的厮杀声,“敌人要放火烧毁据点,伤害人质!分出一半人手,随我来,阻止他们放火,解救人质!其余人,继续清剿残敌,守住出口,一个都不许放跑!” “是!” 楚玄逸带着一半人马,如同一支利箭,直插向冒烟的仓库区域。 果然,他们看到几名“夜枭盟”的匪徒正手持火把,在几间堆满了干草和木柴的房屋周围点火。而那些房屋的窗户都被木板钉死,隐约能听到里面传来妇孺的哭喊和惊叫声! “畜生!”楚玄逸目眦欲裂,速度再快三分,手中长剑化作一道寒芒,抢在一名匪徒将火把扔向草堆前,一剑洞穿了他的咽喉! 其余匪徒见状,也纷纷红了眼,不顾一切地想要完成任务。 “快!灭火!救人!”楚玄逸厉声喝道,与冲上来的匪徒战在一处。 国师府的护卫和王府暗卫们也奋不顾身,一边抵挡匪徒的攻击,一边试图扑灭已经燃起的火焰,并劈开那些钉死的门窗。 火势蔓延极快,浓烟滚滚,呛得人睁不开眼。 屋内的哭喊声越来越凄厉,夹杂着绝望的呼救。 楚玄逸心急如焚,再晚片刻,那些无辜的生命就真的要葬身火海了! 就在这时,官驿外突然传来了震耳欲聋的马蹄声和高亢的呼喊:“鹰扬卫奉摄政王之命,前来剿匪!里面的人听着,立刻放下武器投降,可免一死!” 是萧煜带着援兵到了! “鹰巢”之内,火光冲天,浓烟滚滚。 萧煜策马冲入混乱的官驿,身后是如狼似虎的鹰扬卫。他一眼就看到了正在火场边缘指挥救人、浑身沾满了烟灰和血迹的楚玄逸。 “玄逸!”萧煜高声喊道,翻身下马,快步上前,“情况如何?” “王爷,您来得正好!”楚玄逸抹了一把脸上的黑灰,急声道,“里面还有不少妇孺被困,‘夜枭盟’的人丧心病狂,想要纵火灭口!” 萧煜目光一凛,看向那些熊熊燃烧的房屋,以及不断从里面传出的凄厉哭喊,当即下令:“所有鹰扬卫听令!一半人手随本王和楚大人救人灭火!另一半人手,封锁所有出口,清剿残敌,若有反抗,格杀勿论!” “遵命!”鹰扬卫训练有素,立刻分头行动。 有了这批生力军的加入,救援和灭火的效率大大提高。鹰扬卫的士兵们提着水桶,砍断燃烧的房梁,撞开紧闭的房门,奋不顾身地冲入火场。 楚玄逸和萧煜也亲自带头,一人负责指挥调度,一人则凭借高超的武艺,解决那些试图阻止救援、负隅顽抗的“夜枭盟”死士。 在一间火势最猛的柴房外,几名“夜枭盟”的小头目正指挥手下往里面泼洒火油,试图将里面的人彻底烧死。 “给我上!烧死他们!一个都不能留!”一名脸上带着刀疤的头目狰狞地吼道。 楚玄逸眼中寒光一闪,如同一道闪电般冲了过去,手中长剑舞出一片剑花,瞬间便将几名匪徒刺倒在地。 那刀疤头目见状不妙,转身想跑,却被紧随而至的萧煜一脚踹翻在地,几名鹰扬卫立刻上前将其死死按住。 “快!里面的人!”楚玄逸不及多言,一脚踹开已经烧得焦黑的柴房大门。 一股灼热的浓烟夹杂着妇孺们绝望的哭喊声扑面而来。 只见柴房内,十几个衣衫褴褛、满脸惊恐的女人和孩子紧紧抱作一团,缩在角落里,周围已经是一片火海。 “别怕!我们是来救你们的!”楚玄逸大喊一声,率先冲了进去。 萧煜也紧随其后,指挥着鹰扬卫的士兵们迅速开辟出一条通路,将那些已经吓得魂不附体的孩童一个个接力抱了出来。 经过一番惊心动魄的努力,大部分被困的人质都被成功救出。 然而,仍有几间房屋因为火势太大,或者匪徒的刻意阻挠,未能及时扑灭,最终化为一片焦土。 楚玄逸看着那些被烧毁的房屋,以及那些获救后依旧惊魂未定、痛哭失声的妇孺,拳头不由自主地握紧,眼中充满了怒火。 这“夜枭盟”,手段之残忍,行事之歹毒,简直令人发指! 战斗在鹰扬卫的强势介入下,很快便接近了尾声。大部分“夜枭盟”匪徒被当场格杀或生擒,只有少数几个极其狡猾的,趁乱从一些不为人知的暗道逃脱。 萧煜下令彻底搜查整个官驿,不放过任何一个角落,务必将所有漏网之鱼和隐藏的证据都找出来。 国师府内,阿九依旧坐在小院里,桂花糕早就吃完了,糖葫芦也只剩下一根光秃秃的竹签。她的小脸上写满了担忧,时不时地就伸长脖子往大门口望去。 管家在一旁陪着,也是坐立不安,心中不断祈祷大人和王爷能够平安。 突然,阿九又猛地站了起来,小手指着一个方向,大声说道:“大人回来了!大人回来了!咦?大人身上好脏哦,像刚从灶台底下爬出来一样!还有……还有摄政王殿下也一起回来了!他……他脸上也黑黑的,但是眼睛好亮好亮!” 管家一听,顿时大喜过望,连忙迎了出去。 果然,没过多久,就看到楚玄逸和萧煜带着一身的硝烟和疲惫,并肩走进了国师府。 “大人!王爷!”管家激动得声音都有些颤抖,“您们可算回来了!阿九姑娘……阿九姑娘一直担心着呢!” 楚玄逸看到蹦蹦跳跳跑过来的阿九,虽然小脸依旧有些苍白,但眼睛亮晶晶的,显然是因为看到他平安回来而高兴。他心中一暖,疲惫感也消散了不少。 他蹲下身,摸了摸阿九的头,声音有些沙哑:“阿九乖,本座回来了,没事了。” 阿九却吸了吸小鼻子,皱着眉头道:“大人,你身上有好多好多烧焦羽毛的味道!还有……还有好多好多小鸟鸟在哭!它们好可怜……” 楚玄逸和萧煜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一丝沉重。阿九的“感知”,总是这么直接而又令人心痛。 萧煜开口道:“阿九姑娘,这次多亏了你的示警,才让我们及时赶到,救下了许多人。本王要好好谢谢你。” 阿九眨巴着大眼睛看着萧煜,突然歪着小脑袋,指着萧煜的头顶上方,奶声奶气地说道:“凶凶的哥哥,你头顶上……好像有一只很大的金光闪闪的大鸟鸟在飞哦!它……它好像在保护你!” 萧煜闻言,微微一怔,随即失笑。这丫头的想象力,还真是丰富。 楚玄逸却心中一动。金光闪闪的大鸟?难道是……真龙之气?摄政王毕竟是皇室宗亲,身负守护江山社稷之责。 就在这时,一名王府侍卫匆匆赶来,对萧煜禀报道:“王爷,‘沙蛇’已经全部招了!他交代了‘夜枭盟’在京城的组织架构、几个重要据点,以及他们的京城总负责人——代号‘枭主’的身份和大致藏匿地点!还说……‘枭主’似乎正在策划一件针对朝廷的……大阴谋!” 楚玄逸和萧煜脸色同时一变! 针对朝廷的大阴谋? 第39章 梦到一只好大好大的黑蝎子! 国师府的书房内,灯火通明,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血腥味和烟火气,与往日的墨香格格不入。 楚玄逸和萧煜并肩而立,面前的桌案上摊开着几张刚刚誊写完毕的供词——来自“沙蛇”的详尽招供。 “‘枭主’,真名不详,年龄约在四十到五十之间,左手手背有一块陈年烫伤疤痕,形似残月……常年隐匿于城南‘百戏楼’后院的一处隐秘宅院中,以绸缎商的身份作为掩护……”楚玄逸一字一句地念着供词上的关键信息,眉头越皱越紧。 “‘夜枭盟’在京城的势力,远比我们想象的要庞大和隐秘。”萧煜接过话头,语气凝重,“他们不仅有自己的情报网络、杀手组织,甚至还渗透了一些……官府的底层吏员,为他们行事提供便利。” 最让他们心惊的,是“沙蛇”供出的那个所谓的“大阴谋”。 “‘惊蛰计划’……”楚玄逸念出这个代号,眼神变得锐利起来,“沙蛇说,‘枭主’一直在秘密训练一批死士,并收集京城各大衙门、重要官员府邸的详细舆图,甚至包括……皇宫内苑的布防图!他们似乎计划在某个特殊的日子,里应外合,制造一场巨大的混乱,目标……不明,但极可能与刺杀、或者夺取某样重要物品有关。” “特殊的日子……”萧煜沉吟道,“近来可有什么重要的祭典或朝会?” 楚玄逸思索片刻,摇了摇头:“近一个月内,并无特别重大的国家祭典。寻常朝会倒是有,但若想在朝会期间动手,难度极大。” “除非……”萧煜眼中闪过一丝精光,“他们的目标,并非是在朝堂之上动手,而是利用某种混乱,达成其他目的。比如……浑水摸鱼,潜入某个戒备森严之地。” 两人对视一眼,都想到了一个地方——皇宫! “沙蛇还提到,‘枭主’似乎对宫中的某件‘秘宝’极感兴趣,曾多次派人刺探,但都未能成功。”楚玄逸补充道。 “宫中秘宝?”萧煜眉头紧锁,“皇宫大内,宝物众多,他指的是哪一件?” 这个问题,“沙蛇”也说不清楚,他只知道“枭主”对此物志在必得。 “不管他们的目标是什么,这个‘惊蛰计划’都必须立刻阻止!”楚玄逸斩钉截铁地说道,“‘枭主’是关键,必须尽快将他抓捕归案!” 萧煜点了点头:“本王同意。根据‘沙蛇’的供述,‘枭主’生性多疑狡诈,‘鹰巢’被端,‘沙蛇’失踪,他必然已经警觉。我们必须在他彻底转移或启动‘惊蛰计划’之前动手!” 他看向楚玄逸:“玄逸,此事宜快不宜迟,本王打算亲自带队,今夜便突袭‘百戏楼’!你坐镇国师府,以防‘枭主’还有其他后手或同党前来滋扰,同时,也需要你安抚好阿九。” 楚玄逸明白萧煜的顾虑,阿九的“能力”虽然时灵时不灵,但关键时刻总能起到意想不到的作用,但也正因如此,她更容易成为某些势力的目标。 “王爷放心,”楚玄逸郑重道,“国师府这边,我会安排妥当。抓捕‘枭主’之事,便拜托王爷了!务必小心,此人既然能统领‘夜枭盟’在京城的势力,绝非等闲之辈。” “本王明白。”萧煜颔首。 就在这时,书房外传来一阵轻微的脚步声,伴随着管家压低了的声音:“阿九姑娘,大人和王爷在谈正事呢,您……您有什么事吗?” 紧接着,是阿九带着一丝睡意的、软糯的声音:“管家伯伯,我……我做了个怪怪的梦……想跟大人说……” 楚玄逸和萧煜对视一眼。 楚玄逸揉了揉眉心,对萧煜苦笑道:“看来,这丫头又有‘新发现’了。” 他扬声道:“让她进来。” 阿九穿着一身宽松的寝衣,揉着惺忪的睡眼,小脑袋一点一点地走了进来。她怀里还抱着一个缝得歪歪扭扭的小布老虎,那是她自己做的“护身符”。 看到萧煜也在,阿九有些不好意思地行了个不太标准的礼:“凶……凶凶哥哥也在呀……” “阿九,做什么怪梦了?”楚玄逸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温和。 阿九打了个小哈欠,奶声奶气地说道:“我梦到……梦到一只好大好大的黑蝎子!它……它躲在一个有很多漂亮姐姐唱歌跳舞的台子底下,尾巴尖尖上都是毒!它还想……还想用尾巴去蜇王爷哥哥头顶上的那只金光大鸟鸟!” 她一边说,一边还用小手比划着蝎子尾巴蜇人的动作,小脸上满是担忧。 楚玄逸和萧煜闻言,脸色皆是一变! 黑蝎子?唱歌跳舞的台子底下?那不正是“百戏楼”吗? 尾巴尖尖上都是毒,还想蜇“金光大鸟鸟”——这分明是指“枭主”要对摄政王不利! “阿九,”萧煜俯下身,“你再仔细想想,那只黑蝎子,除了尾巴有毒,还有没有其他特别的地方?” 阿九歪着小脑袋,努力回想,然后小手摸了摸自己的左手手背,说道:“有呀!它的左边……左边的一个小爪爪上,好像被火烧过一样,黑乎乎的,像个月牙儿!” 左手手背!烫伤疤痕!形似残月! 这与“沙蛇”供述中“枭主”的特征完全吻合! 楚玄逸和萧煜眼中都闪过一丝骇然。阿九的梦境,竟然如此精准地预示了危险,甚至连“枭主”的体貌特征都“看”到了! 萧煜深吸一口气“阿九真厉害,告诉了哥哥一个很重要的秘密。哥哥现在就要去抓那只坏蝎子了,阿九乖乖在府里,好不好?” 阿九用力点了点头:“嗯!凶凶哥哥也要小心!那只黑蝎子好凶好凶的!” 萧煜不再耽搁,对楚玄逸郑重道:“玄逸,看来今夜‘百戏楼’之行,必有一番凶险。你更要守好国师府,保护好阿九!” “王爷放心!”楚玄逸沉声道。 萧煜转身,大步流星地离开了国师府,身影很快便消失在夜色之中。 楚玄逸看着他离去的方向,又看了看身边一脸懵懂、还在揉眼睛的阿九,心中百感交集。 他一把将阿九抱了起来,在她的小鼻子上轻轻刮了一下:“你呀你,真是本座的……小福星,也是个小操心包!” 阿九被他抱在怀里,咯咯地笑了起来,刚才的困意似乎也消散了不少。 第40章 大黑蝎子要跑了! “大人,那只黑蝎子,会不会咬到凶凶哥哥呀?”阿九仰着小脸,担忧地问道。 “放心,”楚玄逸柔声道,“凶凶哥哥那么厉害,还有金光大鸟鸟保护他,一定不会有事的。我们现在去睡觉,明天早上起来,坏蝎子就会被抓住了。” 他抱着阿九,走出了书房,心中却在暗暗祈祷,希望萧煜此行能够顺利。 而此时,京城南城的“百戏楼”后院,那座隐秘的宅院内。 灯火摇曳,一名身着暗色锦袍,面容阴鸷的中年男子,正负手站在窗前,看着窗外沉沉的夜色。他的左手手背上,一块形似残月的烫伤疤痕在烛光下若隐若现。 他正是“夜枭盟”在京城的负责人——“枭主”。 “鹰巢”被端的消息,他已经收到了。 “废物!”他低声咒骂了一句,眼中闪过一丝狠厉。 “看来,计划要提前了……”他嘴角勾起一抹森冷的笑容。 夜,更深了。 国师府内,楚玄逸刚刚嘱咐完管家加强府内戒备,自己则在书房内铺开一张京城舆图,试图从“沙蛇”的供词和阿九零星的“预言”中,推测出“枭主”可能存在的其他藏身之处或退路。 他眼皮突突直跳,总觉得今夜不会平静。 “咚咚咚!”一阵急促的敲门声,伴随着管家带着哭腔的呼喊:“大人!大人不好了!阿九姑娘……阿九姑娘又做噩梦了!哭着喊着要找您!” 楚玄逸一个激灵,手中的狼毫笔“啪嗒”一声掉在了舆图上,晕开一团墨迹。 他匆匆赶到阿九的房间,只见小丫头正坐在床上,小脸哭得通红,怀里紧紧抱着那个布老虎,抽噎着喊:“大人……大人……呜呜呜……大黑蝎子……大黑蝎子要跑了!” 楚玄逸连忙上前,将她揽入怀中,柔声安抚:“阿九乖,别怕,梦都是反的,黑蝎子跑不了。” “不是梦!是真的!”阿九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小手指着窗外,“它……它钻进了一个黑乎乎的地洞里!好深好深的地洞!地洞里……地洞里还有好多好多小蛇!五颜六色的小蛇!它们都要去咬凶凶哥哥的金光大鸟鸟!” 楚玄逸心头猛地一沉! 黑乎乎的地洞?暗道! 好多好多小蛇?是“枭主”的死士,还是……真正的毒蛇机关? 目标还是摄政王! “阿九,你仔细看看,那个地洞……在什么方向?”楚玄逸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阿九吸了吸鼻子,努力睁大哭红的眼睛,小手指向东南方:“在那边……有很多很多亮晶晶灯笼的漂亮大房子后面……的洞口,还……还堆着好多臭臭的烂菜叶子!” 东南方……亮晶晶灯笼的漂亮大房子……百戏楼! 烂菜叶子……后厨或者垃圾堆放处! “枭主”果然留了后手!而且极可能是一条通往城外的秘密逃生通道! 萧煜他们现在正在强攻百戏楼正面和已知的几个侧门,如果“枭主”从这条不为人知的暗道逃脱,后果不堪设想! “管家!”楚玄逸立刻扬声喊道。 “老奴在!”管家连滚带爬地跑了进来。 “立刻备马!我要出府一趟!另外,你亲自带人,将府内所有出口严加看管,特别是后院那几处偏僻的角门,一只苍蝇都不许放出去,也……也不许放进来!”楚玄逸语速极快地吩咐道。他担心“枭主”会声东击西,派人来国师府滋事,甚至目标就是阿九。 “大人,你要去找凶凶哥哥吗?”阿九止住了哭泣,仰着小脸问道,大眼睛里还带着泪花。 “对,师父要去帮凶凶哥哥抓坏蝎子!”楚玄逸一边说,一边迅速换上一身利落的劲装,“阿九乖乖在府里等本座回来,不许乱跑,知道吗?” “嗯!”阿九用力点了点头,“师父也要小心那些小蛇!它们好毒好毒的!” 楚玄逸心中一凛,阿九强调“好毒好毒”,看来那暗道中,恐怕真的有剧毒之物。 他不敢再耽搁,匆匆交代了管家几句,便提着剑,飞身上马,朝着百戏楼的方向疾驰而去。夜风呼啸,吹得他衣袍猎猎作响。 萧煜率领的鹰扬卫和王府精锐已经攻破了百戏楼的外围防御。楼内灯火通明,却不见往日的歌舞升平,取而代之的是一片喊杀声和兵器碰撞的铿锵之音。 “夜枭盟”的抵抗异常顽强,楼内机关暗器层出不穷,显然是早有准备。 “枭主”的身影一直未曾出现,萧煜心中隐隐觉得有些不对劲。按理说,如此重要的据点被攻,作为头目,他不可能不露面。 “王爷!东厢房发现一条暗道入口,但已被巨石封死!”一名鹰扬卫百户前来禀报。 “继续搜!他一定还有别的退路!”萧煜冷声道,目光扫过百戏楼那错综复杂的结构。 这百戏楼,明面上是销金窟,暗地里恐怕早已被“枭主”改造成了一个坚固的堡垒。 就在这时,一名王府侍卫护着一个浑身浴血的“夜枭盟”小头目过来:“王爷!抓到一个活口,他说……说‘枭主’早就从后院的秘道离开了!那秘道……通往城外的乱葬岗!” “什么?!”萧煜脸色一变,“后院秘道在何处?” 那小头目被打得奄奄一息,颤抖着手指着一个方向:“在……在柴房底下的……枯井里……” 萧煜立刻带人赶往后院柴房。 果然,在一堆杂物之下,他们发现了一口看似早已废弃的枯井。井口用一块沉重的石板盖着,周围散落着一些烂菜叶和泔水,散发着难闻的气味。 与阿九的描述,竟然不谋而合! “撬开它!”萧煜下令。 几名力大的鹰扬卫立刻上前,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将石板挪开,露出了一个黑不见底的洞口,阵阵阴冷的风从里面吹出,还夹杂着一股……淡淡的腥臭味。 “点火把!” 火把扔下去,照亮了井壁,只见井底果然有一条仅容一人通过的隧道,斜斜地向下延伸,不知通向何方。 “本王亲自下去看看!”萧煜沉声道,他不能让“枭主”就这么轻易逃脱。 “王爷不可!”几名亲信连忙劝阻,“此地凶险未卜,还是让属下等先行探路!” 就在他们争执不下之际,一阵急促的马蹄声由远及近,楚玄逸的身影出现在了后院门口。 “王爷!且慢!”楚玄逸翻身下马,快步上前,脸上带着一丝焦急,“此暗道……恐有剧毒!” 他将阿九最新的“预警”——关于“好多好多五颜六色的小蛇”——简明扼要地说了一遍。 萧煜闻言,眉头紧锁。阿九的“预言”向来诡异,却又出奇地准确。 “五颜六色的小蛇……”他低头看向那幽深的洞口,眼神变得更加凝重,“看来,‘枭主’为了这条逃生之路,真是煞费苦心。” 他当即下令:“取硫磺、雄黄等驱蛇之物来!再准备防毒面罩和解毒丹药!所有进入暗道之人,务必小心防范!” 楚玄逸看着那洞口,心中也是一阵发毛。他虽然也懂些岐黄之术,但对付这种大规模的毒物陷阱,还是感到棘手。 “王爷,此暗道既然是‘枭主’的最后退路,他必然会在里面布下重重机关和死士。”楚玄逸提醒道,“我们是否需要更周全的计划?” 萧煜点了点头:“玄逸言之有理。但时间不等人,‘枭主’多逃一刻,京城便多一分危险。”他看向楚玄逸,“玄逸,你可愿与本王一同闯一闯这‘蛇窟’?” 楚玄逸深吸一口气,苦笑道:“事已至此,楚某还有选择吗?只希望……阿九那丫头的‘预言’,这次别再有什么惊悚的‘后续更新’了。” 他现在只怕阿九睡到一半,又哭着喊“大人大人,蝎子精长出翅膀飞走了”,那他可真要当场吐血了。 第41章 喷黑水的大蝎子王 阿九被管家哄着重新躺下,但翻来覆去总是睡不着。她总觉得,那些五颜六色的小蛇还在眼前晃悠,而且……好像还有一只特别大的、黑得发亮的蝎子王,正躲在暗处,等着咬人。 她越想越害怕,小小的身体在被窝里缩成一团。 “不行……大人和凶凶哥哥会有危险……” 她突然从床上一跃而起,光着小脚丫就往外跑。 “阿九姑娘!您要去哪儿啊!”守在门口的侍女吓了一跳,连忙拦住她。 “我要去找大人!大蝎子王要出来了!它……它还会喷黑水!好臭好臭的黑水!”阿九急得小脸通红,一边说一边挣扎。 侍女哪里敢放她出去,只能死死拉住,同时派人赶紧去禀报管家。 管家听闻,也是一个头两个大。这位小祖宗,真是片刻都不能消停啊! “大蝎子王……还会喷黑水……”管家喃喃自语,突然想起楚玄逸临走前那凝重的表情,心中也是一紧。 难道……楚大人和王爷他们,真的遇到了大麻烦? 幽深的地道之内,空气污浊不堪,弥漫着腐烂的泥土、铁锈和一股若有似无的腥甜气息。 火把的光芒在狭窄的通道壁上投下晃动的影子,将众人的身影拉得歪歪斜斜,如同鬼魅。 萧煜一马当先,手中长剑戒备,鹰扬卫和王府的精锐紧随其后,每一步都踩得小心翼然。楚玄逸则殿后,手中除了剑,还多了一包雄黄粉和几枚特制的解毒丹,以防不测。 “嘶嘶——” 最先发难的,果然是蛇。 从通道两侧的石缝中,突然窜出数十条色彩斑斓的毒蛇,吐着信子,以惊人的速度向队伍袭来! “小心!”萧煜低喝一声,长剑如虹,瞬间便斩落了冲在最前面的几条。 鹰扬卫也早有准备,纷纷拔刀格挡,同时有人迅速将浸了硫磺的火把往前伸,刺鼻的气味让蛇群的攻势为之一缓。 楚玄逸则眼疾手快地将雄黄粉洒向那些从头顶缝隙掉落的毒蛇,口中飞快地念着:“五行敕令,百毒不侵……急急如律令!呸呸呸,念错了,这是驱鬼的……” 他手忙脚乱,差点把压箱底的道家符咒都念出来。 好在这些毒蛇虽然数量众多,但毕竟只是野兽,在训练有素的士兵和两位高手的应对下,很快便被清剿干净,只留下满地腥臭的蛇尸。 “看来阿九那丫头的‘五颜六色小蛇’,就是指这些了。”楚玄逸抹了把额头不存在的汗,心有余悸地说道。他现在对阿九的“预言”,那是宁可信其有,不敢信其无。 萧煜面色凝重:“这只是开胃小菜。‘枭主’既然将此地作为逃生之路,绝不会如此简单。” 队伍继续向前推进,通道开始变得越来越狭窄,有些地方甚至只能容一人躬身通过。墙壁上开始出现一些人工开凿的痕迹,以及一些简陋的箭孔和陷阱。 好在萧煜经验丰富,鹰扬卫也都是精锐中的精锐,一路有惊无险地排除了几处绊马索和淬毒的竹签陷阱。 就在他们即将通过一段最为狭窄的弯道时,一名王府侍卫从后方跌跌撞撞地追了上来,气喘吁吁地喊道:“王爷!楚大人!国师府……国师府来人了!” 楚玄逸心中“咯噔”一下,暗道不好,难道是国师府出事了? “何事惊慌?”萧煜沉声问道。 那侍卫喘匀了气,急忙道:“是国师府的管家派人快马传讯,说……说阿九姑娘又……又做了噩梦,说……说什么‘大蝎子王要出来了!它还会喷黑水!好臭好臭的黑水!’管家说,阿九姑娘哭闹不止,非要人来告诉楚大人,让您们务必小心!” “大蝎子王……喷黑水?”楚玄逸的脸当场就绿了。 他现在严重怀疑,阿九那小脑袋瓜里是不是住着一个专门负责给他添堵的“预言妖精”! 刚解决了“五颜六色小蛇”,又来了个“会喷黑水的大蝎子王”!这“枭主”是把地道当成《山海经》异兽展览馆了吗? 萧煜闻言,眉头也皱得更紧。他虽然觉得荒诞,但前有“黑蝎子月牙爪印”的精准预言,后有“五颜六色小蛇”的应验,他也不敢再将阿九的话当成单纯的童言无忌。 “黑水……”他沉吟道,“难道是某种……腐蚀性的毒液,或者能阻碍视线的机关?” “不管是什么,”楚玄逸咬牙切齿地说道,“这‘枭主’肯定是属耗子的,打洞的本事一流,埋汰人的手段也是层出不穷!”他现在对那个素未谋面的“枭主”,已经恨得牙痒痒了。 “传令下去!”萧煜当机立断,“所有人提高警惕!注意头顶和脚下!若遇不明液体或烟雾,立刻掩住口鼻,迅速后撤!” 他看向楚玄逸:“玄逸,你随本王走在最前面,若真有‘黑水’,我们二人也好随机应变。” 楚玄逸还能说什么?只能硬着头皮点了点头,心中默默祈祷阿九的“预言”这次能稍微“温柔”一点,别真搞出什么毁天灭地的“黑水攻击”。 队伍小心翼翼地通过了那段狭窄的弯道。 前方豁然开朗,出现了一个相对宽敞的石室。石室中央,赫然摆放着一口……巨大的石棺? 不,仔细一看,那并非石棺,而是一个用巨石垒砌的平台,平台上方,似乎雕刻着某种狰狞的兽首,兽口大张,黑洞洞的,不知通向何处。 而在那兽口下方,地面上布满了黏稠的、散发着刺鼻恶臭的黑色液体,还在“咕嘟咕嘟”地冒着气泡,如同沸腾的沥青! “小心!是‘黑水’!”楚玄逸失声惊呼。 这玩意儿,光是看着就让人头皮发麻!要是沾上一点,恐怕骨头渣子都剩不下! 那兽首机关,分明就是“喷黑水”的源头! “枭主”果然阴险!竟然在这里设下了如此恶毒的陷阱! 若非阿九的预警,他们贸然闯入,猝不及防之下,恐怕就要损失惨重! “所有人后退!不要靠近那黑色液体!”萧煜厉声喝道,同时拉着楚玄逸也退后了几步,与那“黑水”保持安全距离。 楚玄逸看着那不断冒泡的“黑水”,以及那狰狞的兽首,突然福至心灵,指着那兽首道:“王爷!您看那兽首的造型,像不像一只……放大了无数倍的蝎子头?” 萧煜定睛一看,果然!那兽首虽然雕刻得粗犷,但其头部的轮廓、以及那对向前伸出的巨螯般的凸起,分明就是蝎子的特征! “大蝎子王……喷黑水……” 阿九的预言,再一次以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方式应验了! “这‘枭主’,莫非真是蝎子精转世不成?”楚玄逸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板往上冒。 就在这时,石室的另一端,传来一阵悉悉索索的声响,紧接着,几道黑影从阴影中闪出,手中寒光闪烁,赫然是手持兵刃的“夜枭盟”死士! 而在那些死士身后,一个身形魁梧、脸上带着一张青铜恶鬼面具的人,缓缓走了出来。他手中提着一把造型奇特的弯刀,刀身漆黑,隐隐泛着幽光。 虽然看不清面容,但从他身上散发出的那股阴冷狠戾的气息,以及他左手手背上那若隐若现的、形似残月的烫伤疤痕,楚玄逸和萧煜几乎可以肯定—— 此人,便是“枭主”! 第42章 找个镜子照它! “呵呵呵呵……”沙哑刺耳的笑声从青铜面具后传来,“摄政王殿下,国师大人,没想到你们竟然能追到这里,还真是……让本座‘惊喜’啊!” “枭主”的声音如同砂纸摩擦,充满了恶意,“不过,你们的好运,到此为止了!这‘化骨玄水’,可是本座为你们精心准备的大礼!好好享受!” 话音未落,他猛地一跺脚! 只听“轰隆”一声巨响,整个石室都为之震颤! 那兽首机关的“蝎口”之中,猛地喷射出数道更加汹涌的黑色水柱,如同毒龙出洞,朝着萧煜和楚玄逸等人劈头盖脸地射来! 同时,石室两侧的墙壁上,也突然裂开数道缝隙,同样有黑色的液体喷涌而出,瞬间便将整个石室的地面都覆盖了一层! 退路,也被那不断蔓延的“化骨玄水”渐渐封死! “不好!中计了!”楚玄逸大惊失色。 这“枭主”竟然如此狠毒,想要将他们全部困死在这“化骨玄水”之中! “轰隆隆——” 石室震颤,那狰狞的蝎兽之口以及墙壁裂缝中喷射出的“化骨玄水”如同开了闸的洪峰,带着刺鼻的恶臭和令人心悸的腐蚀气息,瞬间将大半个石室变成了黑色的毒液沼泽! “快!上高处!”萧煜当机立断,一把抓住险些被黑色水浪卷到的楚玄逸,足尖在湿滑的石壁上一点,身形如电,几个起落便带着他跃上了一块从顶部塌陷下来、尚未被毒液淹没的巨大石梁。 其余的鹰扬卫和王府侍卫也纷纷效仿,各自寻找可以落脚的凸起或石块,场面顿时险象环生,惊呼惨叫声此起彼伏,有几名反应稍慢的侍卫不慎被飞溅的“黑水”沾到,顿时发出凄厉的惨嚎,衣物装备迅速被腐蚀,皮肉也跟着滋滋作响,场面骇人至极! “枭主!你这卑鄙小人!”楚玄逸站在石梁上,看着下属的惨状,目眦欲裂,指着那戴着青铜恶鬼面具的“枭主”怒骂。 “呵呵呵,成王败寇,何来卑鄙?”“枭主”沙哑地笑着,手中的漆黑弯刀一指,“摄政王殿下,国师大人,本座这‘玄水阵’滋味如何?今日,便是你们的葬身之地!给我上!将他们全部逼进玄水之中,喂本座的蝎子!” 随着他一声令下,那些早已潜伏在石室另一端的“夜枭盟”死士,如同闻到血腥味的鬣狗,怪叫着从各个角落扑了上来!他们显然对这“化骨玄水”有所了解,行动间都刻意避开,目标直指那些还未找到稳固立足点的鹰扬卫。 萧煜脸色铁青,手中长剑舞成一片光幕,将几名试图跃上石梁的死士一一斩落。但他所立足的石梁并不宽敞,还要护着旁边只会三脚猫功夫的楚玄逸,一时间也有些束手束脚。 楚玄逸急得如同热锅上的蚂蚁,他倒是想帮忙,可自己的那点微末道行,在这种真刀真枪的搏杀中,基本等于白给。他只能眼睁睁看着鹰扬卫们在死士和“化骨玄水”的双重夹击下,渐渐陷入困境。 “王爷!国师大人!”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个声嘶力竭的声音从地道入口处传来,正是国师府那个送信的侍卫。 “国师大人!阿九姑娘……阿九姑娘说……说那只大蝎子王,最怕……最怕亮晶晶的东西!它说……大蝎子王看到自己丑丑的样子,就会被吓跑!让您……让您赶紧找个镜子照它!” “噗——” 楚玄逸差点一口老血喷出来。 怕亮晶晶的东西?看到自己丑样子会吓跑? 这都什么时候了,这丫头是把他当成三岁小孩哄吗?她以为这是在玩小孩子过家家,用镜子吓唬小虫子吗? 他现在严重怀疑,阿九的脑子里是不是真的少了一根筋,而且少的那根还是负责“分清场合”的! 然而,下一秒,当他看到“枭主”那张狰狞的青铜恶鬼面具,以及那面具下隐隐透出的残忍时,一个荒诞至极的念头突然如同闪电般划过他的脑海。 “丑样子……亮晶晶……” 他猛地低头,看到了自己腰间挂着的一个小小的黄铜八卦镜——那是他平时用来装神弄鬼、偶尔也看看自己发髻有没有歪的玩意儿。虽然不大,但擦得锃亮! “王爷!接住!”楚玄逸也顾不上那么多了,死马当活马医,一把扯下八卦镜,运足内力,朝着萧煜扔了过去,同时大喊:“用这个照他!阿九说他怕这个!” 萧煜正处在危急关头,听到楚玄逸的喊声,下意识地反手一抄,将那冰凉的八卦镜握在手中。他虽然也觉得荒谬,但此刻已无暇细想,眼看一名死士的钢刀已经劈到面门,而“枭主”也正狞笑着朝他这边逼近,他几乎是本能地将手中的八卦镜往前一挡! 诡异的一幕发生了! 那八卦镜的镜面,在昏暗的火把光芒下,却反射出一道异常刺眼的光芒,正好晃在了那名劈刀死士的眼睛上! “啊!”死士惨叫一声,眼前一花,手中的钢刀顿时劈歪。 萧煜抓住这稍纵即逝的机会,手腕一翻,长剑如毒蛇出洞,瞬间刺穿了那名死士的咽喉! 更让所有人始料未及的是,当萧煜无意识地将八卦镜的镜面转向“枭主”的方向时,“枭主”那张狰狞的青铜恶鬼面具,恰好被镜面清晰地映照了出来! “枭主”似乎也愣了一下,目光与镜中的自己对视了一刹那。 然后,他像是被什么东西烫到了一样,猛地向后退了一大步,口中发出一声意义不明的低吼…… 虽然转瞬即逝,但萧煜和楚玄逸都看得分明! “有用?!”楚玄逸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难道阿九那缺根筋的“预言”,又一次歪打正着了?这“枭主”……还真特么怕照镜子?是怕自己太丑吓到自己,还是这青铜面具背后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萧煜也是又惊又疑,但他反应极快,立刻意识到这是一个绝佳的机会! 他不再犹豫,催动内力,将手中的八卦镜舞得虎虎生风,镜面反射的光芒如同万千利剑,不断地晃向“枭主”和那些死士的眼睛! 那些死士本就处于半明半暗的环境,被这突如其来的强光一晃,顿时阵脚大乱,攻势也为之一滞。 而“枭主”本人,似乎对这镜光尤为忌惮,连连后退,口中发出愤怒的咆哮,却不敢轻易上前。 “玄逸!干得漂亮!”萧煜朗声笑道,趁机指挥鹰扬卫组织反击。 楚玄逸站在石梁上,看着萧煜如同天神下凡一般,手持八卦镜(虽然画风有点诡异),将那些凶神恶煞的死士晃得东倒西歪,一时间竟有些哭笑不得。 他现在对阿九那丫头,真是又爱又恨,又怕又服! 谁能想到,破解这必死之局的关键,竟然是一面小小的八卦镜,和一句“怕自己丑”的荒诞预言! “枭主”显然也没想到自己精心布置的杀局,竟然会因为这么一个离奇的原因而功亏一篑!他看着自己手下的死士一个个被萧煜趁乱斩杀,而那该死的镜光总是如影随形地跟着他,让他心烦意乱,难以集中精神。 “撤!快撤!”“枭主”当机立断,发出一声怒吼,转身便朝着石室深处一个更加隐蔽的洞口钻去。那洞口狭小,显然是他的最后退路。 “想跑?没那么容易!”萧煜岂会让他轻易逃脱,脚下一蹬,便要追上去。 “王爷小心!穷寇莫追!”楚玄逸连忙提醒,生怕那洞里还有什么更恶毒的陷阱。 就在“枭主”即将钻入那洞口之际,异变陡生! 只听“轰隆”一声巨响,伴随着一阵混乱的锣鼓声、哭喊声和……公鸭嗓子般的“妖孽哪里逃”的叫喊声,那狭小的洞口竟然从另一端……塌了! 烟尘弥漫中,隐约可见几个人影举着火把和一些奇形怪状的“法器”,正手舞足蹈地在洞口另一边乱晃。 其中一个尖细的声音尤为突出:“快!用黑狗血!用童子尿!本官就不信镇不住这地底妖孽!哎哟!哪个不长眼的踩到本官的袍子了!” 楚玄逸和萧煜面面相觑。 这……这是什么情况? 难道……是钱御史? 第43章 反派死于话多+石头多 “枭主”那即将钻入洞口的身体僵住了,他缓缓转过头,青铜恶鬼面具下的眼神充满了难以置信。 楚玄逸和萧煜也是一脸懵逼。 这……这他娘的是什么天降神兵?哦不,是天降“神经”兵? “妖孽休走!吃本官一记‘开山震虎符’!”钱御史那公鸭嗓子再次响起,紧接着,一块绑着黄纸(上面用朱砂画着歪歪扭扭鬼画符)的石头,“嗖”的一声从塌陷的洞口缝隙中飞了进来,不偏不倚,正好砸在“枭主”的……脚背上。 “嗷——!” 饶是“枭主”内力深厚,被这突如其来的一石头砸中脚面,也忍不住发出了一声痛呼,身体一个趔趄。 那石头虽然不大,但钱御史扔的时候显然是用了吃奶的力气,加上那黄纸符咒的“神秘加持”,威力竟似不小。 “枭主”彻底怒了! 他纵横江湖多年,算计了无数人,何曾受过这等鸟气?先是被一个黄毛丫头的胡言乱语破了局,现在又被一个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疯老头用石头砸脚! “混账东西!本座要将你们碎尸万段!”“枭主”发出一声震耳欲聋的咆哮,也不管那塌方的洞口了,转身挥舞着漆黑弯刀,如同受伤的野兽般,朝着萧煜和楚玄逸猛扑过来! 他显然是被逼到了绝境,攻势比之前更加凌厉狠辣,招招不离萧煜和楚玄逸的要害,完全是一副同归于尽的打法! “王爷小心!”楚玄逸见状,也顾不上思考钱御史是怎么找到这里来的了,连忙举起手中的八卦镜,试图再次晃“枭主”的眼睛。 但这次,“枭主”似乎有了防备,或者说是被愤怒冲昏了头脑,对那镜光竟似不怎么理会,只是偏了偏头,攻势丝毫不停。 萧煜长剑一振,迎了上去,与“枭主”战作一团。剑光刀影在狭小的石室内纵横交错,激起阵阵劲风。 “化骨玄水”依旧在地面流淌,限制了他们的腾挪空间,稍有不慎便可能落入毒水之中。 洞口外的钱御史似乎听到了里面更加激烈的打斗声,以为是“妖孽”在负隅顽抗,更加兴奋了。 “好你个大胆妖孽!还敢反抗!看本官的‘九天玄雷轰’!” 随着他一声大喝,洞口上方突然传来一阵“咚咚咚”的巨响,像是有人在用重物猛砸地面。紧接着,更多的碎石和泥土从塌陷的洞口簌簌落下。 有几块不大不小的石头,正好砸向正在激战的“枭主”头顶! “枭主”正与萧煜斗到关键时刻,突然感觉头顶恶风不善,本能地想要闪避,但萧煜的剑招如影随形,让他无法完全避开。 “砰!”一块拳头大的石头正中“枭主”的后脑勺! 虽然他戴着青铜面具,头部也有一定的防护,但这一下砸得极狠,“枭主”只觉得眼前金星乱冒,身体猛地一晃,手中的弯刀也险些脱手! 他那张青铜恶鬼面具,因为这剧烈的震动,竟然“咔哒”一声,从中间裂开了一道缝隙,然后……掉了一半下来! 露出的半边脸,布满了狰狞交错的疤痕,其中一道特别深的疤痕从额头一直延伸到下巴,几乎将他的脸劈成了两半!那半边脸上,眼睛也因为疤痕的拉扯而显得有些变形,透着一股阴鸷和疯狂。 这副尊容,比那青铜恶鬼面具……有过之而无不及! 难怪他怕照镜子!这哪里是怕自己丑,这分明是创伤后应激障碍,看到与自己疤痕相似的狰狞面孔(无论是镜中的自己还是面具),都会引发他极度的不适和暴躁! “啊——!”“枭主”发出一声野兽般的嘶吼,似乎是因为面容暴露而彻底失控。 萧煜抓住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眼中精光一闪,手腕猛地一沉,长剑以一个刁钻诡异的角度,刺向“枭主”握刀的右肩! “噗嗤!” 利刃入肉的声音清晰可闻。 “枭主”惨叫一声,右肩中剑,漆黑弯刀再也握持不住,“当啷”一声掉在了地上,溅起几滴“化骨玄水”。 “拿下!”萧煜沉声喝道。 几名早已蓄势待发的鹰扬卫立刻扑了上去,七手八脚地将受伤的“枭主”死死按在地上。 “枭主”疯狂挣扎,口中发出不甘的嘶吼,但大势已去,很快便被绳索捆了个结结实实。 楚玄逸长长地舒了一口气,感觉自己像是从水里捞出来一样,浑身都被冷汗浸透了。 他看着被制服的“枭主”,又看了看那塌了一半、还在往下掉土坷垃的洞口,以及洞口外依稀传来的钱御史“妖孽已除,天清地明”的得意叫嚷,只觉得这个世界……真是太魔幻了。 谁能想到,一代枭雄,夜枭盟的盟主,竟然会以这种方式落网——一半是被阿九的“神预言”和萧煜的武力克制,另一半……是被钱御史这位“天降克星”用石头给砸晕的! “王爷,此地不宜久留。”楚玄逸抹了把脸,对萧煜说道,“这‘化骨玄水’太过霸道,我们还是尽快离开,顺便……去‘拜会’一下外面那位‘降妖第一功臣’。” 他特意在“降妖第一功臣”几个字上加重了语气,脸上露出了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萧煜点了点头,示意手下将“枭主”押上,同时搜查石室和“枭主”身上有无可疑物品。 很快,一名鹰扬卫从“枭主”怀中搜出了一个用油布包裹的小册子,以及几封密信。 萧煜接过小册子,只见封面上赫然写着三个篆字——“惊蛰录”! 他心中一动,这莫非就是与“惊蛰计划”相关的记录? 他迅速翻看了几页,只见上面用密密麻麻的小字记录着一些人名、地名、以及一些看似暗语的符号和日期,其中“宫中”、“秘宝”、“献祭”等字眼时有出现,看得他心惊肉跳。 “把这些东西都收好!”萧煜沉声道,将册子和密信交给亲信。 然后,他看了一眼被捆得像粽子一样、因为疼痛和愤怒而面容扭曲的“枭主”,冷哼一声:“带走!” 一行人小心翼翼地避开地上的“化骨玄水”,押着“枭主”,朝着那塌方的洞口走去。 第44章 壮阳补肾?蝎子尾巴泡酒? 当国师玄逸和萧煜一行人,押着如同厉鬼般的“枭主”,灰头土脸地从那塌了一半、还在冒着烟尘的洞口爬出来时,迎接他们的,是钱御史和他那群同样灰头土脸、但精神异常亢奋的“降妖小队”。 钱御史一马当先,手中高举着那根绑着红布条、顶端还沾着几根鸡毛的扫帚,见到众人出来,尤其是看到被五花大绑、面容狰狞可怖的“枭主”时,那张老脸顿时笑成了一朵菊花。 “哎呀呀!王爷!国师大人!你们可算是出来了!”钱御史一甩他那“九天荡魔扫”,颇有几分仙风道骨(如果忽略他袍子上沾的泥点子和嘴角的口水的话)。 “老夫就说嘛!这地底深处定有大妖作祟!幸亏老夫夜观天象,掐指一算,发现此地妖气冲天,这才火速率领家丁前来降妖!怎么样?本官这‘引蛇出洞’再配合‘瓮中捉鳖’之计,妙也不妙?” 国师玄逸看着钱御史那副“快夸我,快给我记头功”的得意表情,只觉得太阳穴突突直跳。 引蛇出洞?瓮中捉鳖? 老大人,您那是差点把蛇和鳖连同捉鳖的人一起活埋了啊! 萧煜面无表情,只是淡淡地瞥了钱御史一眼,那眼神让钱御史莫名地打了个寒颤,邀功的话也卡在了喉咙里。 “钱大人,”国师玄逸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拱了拱手,“此番……多谢钱大人‘出手相助’了。若非钱大人‘及时赶到’,我等恐怕还要费一番手脚。”他特意在“出手相助”和“及时赶到”上加重了语气,听得钱御史眉开眼笑,以为国师这是在真心实意地感谢他。 “好说!好说!”钱御史捋着他那几根稀疏的胡须,得意洋洋道,“降妖除魔,乃我辈分内之事!国师大人不必客气!只是……”他话锋一转,目光灼灼地看着被押着的“枭主”,“这妖孽凶悍至极,老夫观其面相,印堂发黑,妖气缠身,绝非凡品!不知国师大人打算如何处置?依老夫之见,当以雷火焚之,方能永绝后患!” “枭主”闻言,本就因伤痛而扭曲的脸更加狰狞,恶狠狠地瞪着钱御史,恨不得用眼神将他生吞活剥。 国师玄逸连忙打了个哈哈:“钱大人的高见,本官心领了。不过,此事……呃,此事牵涉甚广,还需带回细细审问,深挖其同党,方能一网打尽。至于后续如何处置,自有圣上定夺。” 萧煜在一旁冷声道:“钱御史,此地乃凶案现场,本王已下令封锁。你带来的这些人,也需暂时留下,配合调查,记录口供。” 钱御史一听要留下配合调查,还要记录口供,顿时有些不乐意了:“王爷,老夫乃朝廷命官,此次更是立下大功……” “正因钱大人是朝廷命官,才更应以身作则,配合查案。”萧煜语气不容置喙,“来人,‘请’钱大人和他的随从到一旁休息,待会儿自有刑部的人来问话。” 几名鹰眼卫立刻上前,半是客气半是强硬地将钱御史和他那群还想邀功的家丁“请”到了一边。 钱御史还想分辩几句,但看到萧煜那冰冷的眼神,以及鹰扬卫腰间明晃晃的佩刀,最终还是识趣地闭上了嘴,只是嘴里还在小声嘀咕着“卸磨杀驴”、“过河拆桥”之类的话。 国师玄逸看着钱御史那憋屈的样子,心中暗爽的同时,也有些同情。这位老大人,也算是个奇葩了。 他吩咐手下将那塌方的洞口暂时用巨石封堵,并派人严加看守,防止有人误入,也防止里面的“化骨玄水”外泄造成更大的危害。 折腾了大半夜,天边已经泛起了鱼肚白。 萧煜带着“枭主”和那本至关重要的“惊蛰录”,先行一步返回摄政王府,准备连夜审讯。 国师玄逸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到国师府时,府中灯火依旧通明。 管家早已带着一群下人在门口翘首以盼,见到国师玄逸平安归来,顿时松了一口气。 “大人!您可算回来了!阿九姑娘……阿九姑娘她……”管家一脸欲言又止,神色古怪。 国师玄逸心中“咯噔”一下,暗道这丫头不会又搞出什么幺蛾子了? “她又怎么了?”国师玄逸有气无力地问道。 “阿九姑娘说……她说她梦到大人您抓到了大蝎子王,还说大蝎子王的尾巴尖尖可以入药,泡酒喝能……能壮阳补肾,她已经吩咐厨房去准备大坛子和上好的药材了,说等您把蝎子尾巴带回来就给您泡上……”管家一边说,一边小心翼翼地观察着国师玄逸的脸色。 国师玄逸的脸,瞬间由白转青,由青转黑,最后变成了五颜六色。 壮阳补肾?蝎子尾巴泡酒? 他堂堂国师,需要靠蝎子尾巴泡酒来壮阳补肾吗?传出去他还怎么见人? “把……把那些坛子和药材,都……都给本座扔了!”国师玄逸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这句话。 “是……是……”管家连忙应道。 国师玄逸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了一下险些再次爆裂的血管,脚步虚浮地朝着阿九的院子走去。 推开阿九的房门,只见小丫头正趴在桌子上,面前摊着一张画满了各种奇形怪状虫子和瓶瓶罐罐的纸,小脑袋一点一点地,显然是等地睡着了。 嘴角还挂着一丝晶莹的口水,似乎梦到了什么好吃的。 在她旁边,那只半人高的布老虎,被她摆成了一个威风凛凛的姿势,爪子上还用红绳绑了一根鸡毛掸子,像是要去打架。 国师玄逸看着这幅场景,心中的怒气和疲惫,不知为何,竟悄然消散了大半。 这丫头虽然缺根筋,爱闯祸,但……似乎也并非一无是处。至少,今晚若非她的“胡言乱语”,自己和萧煜的下场,不堪设想。 他轻轻地叹了口气,走上前,拿起桌上的一条薄毯,小心翼翼地盖在了阿九的身上。 阿九似乎有所察觉,迷迷糊糊地嘟囔了一句:“大人……大蝎子……尾巴……泡酒……香……” 国师玄逸的额角青筋再次不受控制地跳了跳。 他决定,明天一早,第一件事就是明令禁止国师府内出现任何与“蝎子尾巴”和“壮阳补肾”相关的字眼! 或许,他该认真考虑一下,要不要给阿九找个靠谱点的启蒙先生,教教她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免得她再闹出这种让人哭笑不得的乌龙。 第45章 活人献祭! 第二天一大早,阿九是被窗外叽叽喳喳的鸟叫声和肚子里“咕咕”的抗议声给唤醒的。 她揉了揉惺忪的睡眼,打了个大大的哈欠,一眼就看到了盖在自己身上的薄毯,以及桌子正中央那盘堆的冒尖、还散发着甜香气息的桂花糕。 “哇!桂花糕!”阿九眼睛一亮,顿时睡意全无,一个鲤鱼打挺从凳子上蹦了下来,抓起一块桂花糕就往嘴里塞,腮帮子鼓鼓囊囊的,像只偷吃的小松鼠。 “嗯嗯!大人真好!知道阿九昨晚帮忙抓大蝎子王辛苦了,还给阿九准备了点心!”她一边吃,一边含糊不清地自言自语,心里美滋滋的。 看来,大人还是挺认可她的嘛!那蝎子尾巴泡酒的事情,肯定也妥妥的了! 想到这里,阿九的目光不由自主地飘向了墙角——那里空空如也。她昨天吩咐厨房准备的大酒坛子和药材,怎么不见了? “咦?我的大坛子呢?”阿九歪着脑袋,有些困惑。 莫非……大人已经把蝎子尾巴拿去泡了?这么有效率? 就在阿九对着空墙角浮想联翩的时候,国师玄逸顶着两个硕大的黑眼圈,脚步沉重地走了进来。他昨晚几乎一夜没睡,一半是因为处理“枭主”和“鹰巢”的后续事宜,另一半……是被阿九那句“壮阳补肾”给刺激的。 他一进门,就看到阿九正眼巴巴地瞅着墙角,嘴里还叼着半块桂花糕,那眼神,分明是在期待着什么。 国师玄逸的太阳穴又开始隐隐作痛。 “阿九,那坛子和药材,本座已经让人处理掉了。” “啊?处理掉了?”阿九小脸一垮,满眼的失望,“为什么呀大人?蝎子尾巴不好吗?书上说,毒虫泡酒,以毒攻毒,效果可好了!大人你昨晚那么辛苦,肯定需要好好补补!” “咳咳!”国师玄逸被自己的口水呛了一下,连忙纠正道:“阿九,首先,那不是蝎子,是人,一个很坏很坏的人。其次,他的尾巴……呃,他没有尾巴!最后,也是最重要的一点,本座身体康健,气血充足,完全不需要任何形式的……滋补!” 他几乎是咬着后槽牙说出最后那句话的。 阿九眨巴着大眼睛,似懂非懂地看着国师玄逸,小脸上写满了“大人你是不是在骗我”的表情。 “可是……大人你昨晚回来的时候,脸色好差哦,走路都打晃呢……”她小声嘟囔道,然后用一种带着几分同情和了然的眼神看着国师玄逸,“大人,你不用不好意思的,阿九都懂!我师父说过,男人嘛,有时候就是会……力不从心,需要调理一下的。没关系的,阿九不会笑话你的!” 说着,她还煞有介事地拍了拍国师玄逸的胳膊,一副“小老弟你不行啊,但我会帮你保密”的仗义模样。 “噗——” 国师玄逸感觉自己喉头一甜,差点又是一口老血喷出来。 懂?你懂什么了你就懂?!你那不靠谱的师父到底都教了你些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 “阿九!”国师玄逸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保持冷静,他觉得再这么下去,自己迟早要被这丫头气得英年早逝。 “这件事,到此为止!以后不许再提什么蝎子尾巴、泡酒、壮阳补肾之类的话!听到了没有?” 他难得用了严厉的语气。 阿九被国师玄逸突然拔高的音量吓了一跳,缩了缩脖子,委委屈屈地“哦”了一声,但那小眼神里,依旧充满了“大人你就是嘴硬心虚”的意味。 国师玄逸看着她那样子,只觉得一阵无力感涌上心头。跟这缺根筋的丫头讲道理,简直比跟“枭主”那种亡命徒谈判还要累。 他决定,必须立刻、马上,把“启蒙教育计划”提上日程! 就在这时,管家匆匆走了进来,手里拿着一封火漆封口的信函:“大人,摄政王府派人送来的急信!” 国师玄逸精神一振,连忙接过信拆开。 信是萧煜的亲笔,言简意赅。信中说,“枭主”果然是个硬骨头,各种手段都用上了,依旧不肯吐露“惊蛰计划”的全部核心内容,只是反复强调“时辰一到,神罚降临,无人可挡”。 不过,王府的幕僚们连夜对那本“惊蛰录”进行了初步解读,已经有了一些惊人的发现。 “惊蛰录”中,用一种特殊的密码和隐喻,记录了“夜枭盟”多年来在京城及周边的布局,以及他们最终的目标——在下月初三,皇家举行“祈年大典”之时,利用某种“秘宝”的力量,在祭天台上,献祭一名“紫微星命格”的皇室成员,以此来达成某种不可告人的目的,似乎与颠覆大胤朝纲,甚至……引动某种邪异力量有关! 信的末尾,萧煜特别提到,“紫微星命格”的皇室成员,目前符合条件的,只有当今圣上,以及……年仅七岁的皇太孙,萧宸。 而“祈年大典”的主祭之人,正是皇太孙! 国师玄逸看完信,脸色瞬间变得凝重无比。 活人献祭!目标还是年幼的皇太孙! 这“夜枭盟”的狼子野心,简直昭然若揭,其手段之残忍歹毒,更是令人发指! 下月初三……算算日子,只剩下不到十天了! “大人,你怎么了?脸色比刚才还差耶!”阿九叼着桂花糕,好奇地凑了过来,伸长脖子想看信上的内容。 国师玄逸下意识地将信纸一合,对阿九道:“阿九,从今天开始,你要跟着府里新请来的夫子好好读书,学规矩,明事理。不许再胡思乱想,不许再到处乱跑,听到了吗?” 他决定,在查清“惊蛰计划”的这段时间,必须把阿九看管好,免得她再无意中闯出什么祸来,或者被有心人利用。 “啊?要读书?”阿九的小脸顿时垮了下来,比刚才没能泡成蝎子酒还要失望,“可是……读书好无聊哦!那些之乎者也的,听着就想睡觉。大人,我能不能不读书啊?我保证乖乖的,不给你添麻烦!”她眨巴着水汪汪的大眼睛,试图用卖萌来逃避“读书的酷刑”。 “不行!”国师玄逸这次态度异常坚决,“这是命令!你要是不好好读书,以后……以后就没有桂花糕吃了!” 对付阿九,有时候物质威胁比讲道理管用得多。 果然,一听到“没有桂花糕吃”,阿九的小脸立刻皱成了苦瓜,扁了扁嘴,虽然不情不愿,但还是点了点头:“好……那,那夫子凶不凶啊?会不会打手心?” 国师玄逸看着她那可怜兮兮的样子,心中微微一软,但还是板着脸道:“只要你认真学,夫子自然不会凶你。好了,快去洗漱,待会儿夫子就来了。” 打发走一步三回头的阿九,国师玄逸立刻提笔给萧煜回信,表示会全力配合调查,并建议立刻加强对皇太孙的保护。 第46章 开启一道通往‘幽冥\\\’的缝隙! 国师玄逸请来的夫子姓周,是个年过半百、须发皆白的老学究。周夫子平生最重规矩,自诩桃李满天下,教过的学生不说状元及第,至少也是知书达理之辈。 他本以为国师大人请他来教导的,即便不是什么天资聪颖的少年郎,也该是个乖巧懂事的大家闺秀。 结果,第一天上课,周夫子就深刻体会到了什么叫做“人生处处是意外”。 “周夫子,周夫子!”阿九端端正正地坐在小杌子上,大眼睛忽闪忽闪的,充满了求知欲,“您说天圆地方,那我们脚下的地是平的吗?那走到地的边边上,会不会掉下去呀?掉下去会掉到哪里去呢?是掉到另一个地方,还是掉到天上去呀?” 周夫子捋着胡须,刚想引经据典地解释一番“盖天说”的奥义,阿九又连珠炮似的抛出了新的问题: “还有还有,天上的星星那么多,它们晚上出来,白天去哪里了呀?它们会不会互相撞到?如果撞到了,会不会掉下来砸到人?要是砸到我,会不会很痛呀?” “还有那个太阳,它那么亮那么热,离我们那么远都这么厉害,要是靠近一点,我们是不是都会被烤熟啦?那后羿射日的时候,为什么不把最后一个太阳也射下来,留一个多危险呀!” 周夫子:“……” 他感觉自己的脑子像是被一群小蜜蜂给包围了,嗡嗡作响。这些问题……这些问题他教书育人几十年,还真没哪个学生问过!这丫头的脑回路,简直比那九曲黄河还要弯! 他试图将话题引回《三字经》:“阿九姑娘,我们今日先学‘人之初,性本善’……” “夫子,人之初,性真的本善吗?”阿九立刻打断他,小眉头微微蹙起,一脸认真地思考状,“我师父说,有的人天生就是坏胚子,骨子里就长着黑心肝儿,怎么教都教不好的。那他们的性,还是善的吗?如果善是本性,那他们为什么会变坏呢?是因为吃坏了东西,还是因为被坏蛋传染了呀?” 周夫子张了张嘴,发现自己竟然一时语塞。 这丫头…… 一上午的课下来,周夫子非但没能让阿九背下几句经文,反而被她那些天马行空、稀奇古怪的问题搞得头昏脑胀,差点连自己姓什么都忘了。他走出阿九的院子时,脚步都有些虚浮,第一次对自己的教学能力产生了深深的怀疑。 而阿九呢,虽然把周夫子折腾得够呛,但她自己却觉得这课上得还挺有意思。虽然那些“之乎者也”听着还是想打瞌睡,但能把夫子问得哑口无言,让她有种莫名的成就感。 尤其是在周夫子无意中提及《山海经》、《搜神记》这类志怪古籍时,阿九简直像是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两只眼睛瞪得溜圆,缠着周夫子给她讲里面的故事。 “夫子夫子,那个精卫鸟为什么要填海呀?是不是因为海里的鱼不好吃,它想把海填平了种庄稼,然后抓田鼠吃?” 周夫子抚额长叹,感觉自己不是来教书的,是来讲单口相声的。 “还有那个刑天,头被砍掉了还能打架,好厉害哦!他的眼睛长在肚脐眼上,那他要是吃太饱了,会不会把眼睛给撑爆呀?” 国师玄逸路过窗外,听到阿九这番“高论”,差点一个趔趄栽倒在地。他现在无比庆幸自己当初没有答应玄虚真人,收阿九为徒,否则他这国师府,迟早要被这丫头的“奇思妙想”给拆了。 摄政王府内,萧煜的幕僚们经过几日不眠不休的努力,他们终于从那些看似杂乱无章的符号和隐喻中,解读出了更多关键信息。 “王爷,根据最新的解读,”一位幕僚神色凝重地禀报道,“‘惊蛰录’中提到,他们要献祭皇太孙,并非仅仅是为了制造混乱或刺杀那么简单。他们似乎是想利用皇太孙的‘紫微星命格’,在‘祈年大典’那天,借助特定星象的力量,以及一件被称为‘星辰之泪’的秘宝,来强行开启一道通往‘幽冥’的缝隙!” “幽冥缝隙?”萧煜的眉头紧紧锁起,“此话怎讲?” “根据记载,这‘星辰之泪’乃是前朝遗留下的一件邪物,据说蕴含着强大的星辰之力,但也带着不祥的诅咒。‘夜枭盟’似乎是想通过献祭,将‘紫微星’的纯阳气运与‘星辰之泪’的阴邪之力结合,以此来撕裂空间,引‘幽冥之气’入世。他们似乎认为,这样可以获得某种强大的力量,甚至……颠覆整个凡间的秩序。” 这个推测太过骇人听闻,如果属实,那“夜枭盟”的图谋,简直是丧心病狂! 国师玄逸在接到萧煜送来的最新情报后,脸色也变得异常难看。 引“幽冥之气”入世?这已经超出了凡俗争斗的范畴。 他立刻将自己关进书房,开始疯狂查阅国师府内收藏的那些积满灰尘的古籍。这些典籍大多是历代国师留下来的,记载着许多不为人知的禁术和关于星象、祭祀的知识。 果然,在一本残破的、用兽皮装订的古卷中,国师玄逸找到了关于“星辰之泪”的零星记载。 古卷上说,“星辰之泪”并非大胤之物,而是数百年前,一个覆灭的西域古国流传下来的祭祀圣物。据说它能汇聚星光,引动天地异象,但使用者若心术不正,极易引火烧身,甚至招来灭顶之灾。古卷中还隐晦地提到,此物似乎与某种“空间裂隙”的开启有关。 而在另一本关于皇家祭祀的典籍中,国师玄逸发现,“祈年大典”的祭天台,其选址和建造,都暗合某种古老的星辰阵法,似乎本身就具有汇聚天地灵气,沟通“上苍”的功能。 如果“夜枭盟”真的掌握了“星辰之泪”,又利用“祈年大典”和皇太孙的特殊命格,后果不堪设想! 保护皇太孙的任务,变得更加刻不容缓。 萧煜亲自入宫,向皇帝禀明了事态的严重性。皇帝闻言大惊失色,当即下令,由摄政王全权负责皇太孙的安保事宜,调动禁军,将东宫护卫得如铁桶一般。 太后在得知孙儿身边突然多了许多“凶神恶煞”的禁军,连日常玩耍都受到限制时,颇有微词。她召见了萧煜和国师玄逸,虽然没有明着指责,但话里话外都透露出一种“你们是不是小题大做,惊扰了哀家的皇孙”的意思。 “哀家知道,你们是为了皇孙好。”太后慢条斯理地拨弄着手中的佛珠,“但宸儿毕竟年幼,整日被这些兵戈之气围绕,怕是会吓到他。再者,宫中戒备森严,那些宵小之辈,岂敢在天子脚下放肆?” 萧煜沉声道:“太后,此事兹事体大,‘夜枭盟’丧心病狂,不得不严加防范。” 国师玄逸也适时补充道:“太后娘娘明鉴,臣卜算过,皇太孙此劫非同小可,若有丝毫懈怠,恐酿成大祸。” 太后听他们说得严重,也不好再多说什么,只是淡淡地道:“罢了,你们看着办。只是,莫要太过张扬,免得宫中人心惶惶。” 国师玄逸和萧煜对视一眼,都明白太后这是默认了他们的做法,但心中也多了一丝警惕。太后的态度太不寻常了。 第47章 天上……会下黑色的雨 就在国师玄逸和萧煜为了“惊蛰计划”焦头烂额的时候,阿九在国师府的“学习生活”也在磕磕绊绊地进行着。 这天,周夫子讲到了皇家祭祀的礼仪,提到了即将举行的“祈年大典”,以及皇太孙将作为主祭人的事情。 “祈年大典,乃是国之重典,祈求上苍保佑我大胤风调雨顺,国泰民安。届时,皇太孙将身着祭服,登上祭天高台,代天子向上苍献祭……”周夫子摇头晃脑地讲解着。 阿九听着听着,小脑袋瓜里突然“嗡”的一声,一个模糊的画面闪过。 她好像……好像做过一个类似的梦。 梦里,也是一个很高很高的台子,上面站着一个穿着很漂亮衣服的小孩子,跟她差不多高,脸上带着庄严的表情。然后,天上突然下起了雨,黑色的雨点,密密麻麻的,落在小孩子身上,也落在台子下面好多好多人的身上…… “夫子,”阿九突然举起手,打断了周夫子的话,小脸上带着一丝不安,“天上……会下黑色的雨吗?” 周夫子一愣:“黑色的雨?阿九姑娘何出此言?雨水皆是无色透明,何来黑色之说?” “可是……我好像梦到过……”阿九努力回想着梦里的情景,“梦里有个小弟弟,穿着金闪闪的衣服,站在好高好高的台子上,然后天上就掉下来好多好多黑色的东西,像雨点一样,还带着臭臭的味道……” 她一边说,一边皱起了小鼻子,似乎真的闻到了那股味道。 周夫子只当是小孩子胡思乱想的梦话,笑了笑,正要继续讲课,却见阿九突然瞪大了眼睛,小手捂住了嘴巴,一副受到了惊吓的表情。 “大人!”阿九猛地从凳子上跳了起来,也不管周夫子还在,拔腿就往外跑,一边跑一边喊,“大人!大人!不好了!那个穿金闪闪衣服的小弟弟要倒霉了!天上要掉黑色的臭雨点砸他啦!” 她风风火火地冲进国师玄逸的书房,把正在对着古籍冥思苦想的国师玄逸吓了一跳。 “阿九?你怎么了?毛毛躁躁的!”国师玄逸放下手中的书卷,皱眉道。 “大人!大人!”阿九喘着气,小脸涨得通红,“我……我梦到……祈年大典……那个小皇孙……天上会掉黑色的雨点……好臭好臭……小皇孙会……会很危险!” 国师玄逸听着阿九断断续续的描述,眉头越皱越紧。 这丫头的梦,虽然听起来荒诞不经,但结合“惊蛰录”中提到的“献祭”和“幽冥之气”,难道……那所谓的“献祭仪式”,真的会引发某种天地异象? 如果真是这样,那皇太孙的处境,将比他们想象的还要危险! 国师玄逸将阿九那番听起来荒诞不经的“梦境预言”原封不动地转述给了萧煜。 萧煜听完,俊朗的眉头拧成了一个川字。他素来相信眼见为实,对这些神神叨叨的东西本能地有些排斥。但偏偏,说话的是阿九——这个脑回路清奇、却总能在关键时刻“语出惊人”的小丫头。 “黑色雨点……臭味……”萧煜沉吟道,“国师以为,此言可信度几何?” 国师玄逸苦笑一声:“王爷,若换了旁人说这话,本官定会斥其妖言惑众。但阿九……她虽然缺根筋,但她的直觉,或者说她那套歪理邪说的‘卜算’,有时候准得让人头皮发麻。结合‘惊蛰录’中关于‘幽冥之气’的记载,本官以为,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萧煜点了点头,神色凝重:“若真如阿九所言,那‘献祭仪式’一旦成功,后果将远超我等想象。那些‘黑色雨点’,恐怕就是‘幽冥之气’具象化的体现,其腐蚀性和毒性,不容小觑。” “看来,我们不仅要阻止仪式,更要设法在仪式启动前,就找到并控制住那‘星辰之泪’,以及负责操控它的‘夜枭盟’核心成员。”国师玄逸沉声道。 萧煜调动了摄政王府的精锐暗卫,对所有能够接触到祭天台、皇太孙以及与“祈年大典”相关事务的人员,都进行了秘密甄别。 重点排查对象,自然是那些平日里行为诡秘、或者与某些可疑势力有牵连的人。 同时,萧煜也派人暗中调查太后身边的心腹。他并非怀疑太后本人,而是担心太后年事已高,容易被身边的人蒙蔽或利用。 调查的结果,果然发现了一些蛛丝马迹。太后身边的一位掌事嬷嬷,其远房侄子,竟然与之前被查抄的“夜枭盟”外围据点有过隐秘的联系! 再说周夫子,自从被阿九的“黑色雨点论”吓得魂不附体之后,他回到家中,越想越觉得不对劲。 第二天上课,周夫子便旁敲侧击地向国师玄逸打听此事。 “国师大人,”周夫子小心翼翼地问道,“昨日阿九姑娘所言,关于‘祈年大典’和‘黑色雨点’之事……是否……是否有什么不妥?” 国师玄逸知道瞒不过这位心思细腻的老夫子,便半真半假地说道:“周夫子不必多虑,阿九只是做了个噩梦,小孩子家家,容易把梦境当真。不过,‘祈年大典’事关国运,本官身为国师,自当谨慎对待,多方卜算,以防万一罢了。” 他顿了顿,又状似无意地问道:“说起来,周夫子博古通今,可知晓历史上,可曾有过类似的,关于祭祀时天降异象,或与‘黑色雨水’相关的记载或传说?” 周夫子沉吟片刻,捋着胡须道:“寻常雨水自然是无色透明。但古籍之中,倒也确有提及一些异象。譬如,史书记载,前朝末年,天灾人祸不断,曾有地方天降‘血雨’,被视为大凶之兆。至于‘黑色雨水’……倒不曾听闻。不过,一些志怪杂谈中,曾有提及,若有邪祟作乱,引动地脉阴煞之气,或可令天降污秽之物,其色或黑或褐,腥臭难当,触之则肌肤溃烂,草木枯萎……” 国师玄逸心中一凛!周夫子无意中提到的这些信息,竟然与阿九的描述和他们的推测不谋而合! 为了进一步印证猜想,也为了给被关押的“枭主”施加压力,国师玄逸决定亲自去地牢走一趟。 第48章 阿九的鼻子开光了 阴暗潮湿的地牢里,“枭主”被铁链锁在墙上,形容枯槁,但眼神依旧凶狠如狼。 “枭主,”国师玄逸站在牢门外,声音平静无波,“你费尽心机策划的‘惊蛰计划’,我们已经知道得差不多了。利用‘星辰之泪’,献祭皇太孙,引‘幽冥之气’入世……真是好大的手笔。” “枭主”闻言,只是冷笑一声,并不答话。 国师玄逸继续道:“不过,你可能还不知道,你们的计划,已经提前被一个小丫头给‘梦’到了。” 他顿了顿,观察着“枭主”的反应,然后缓缓说道:“她说,‘祈年大典’那天,祭天台上,会下起黑色的雨点,带着恶臭,会把那个穿金闪闪衣服的小孩子砸得很惨……” “枭主”原本不屑的表情,在听到“黑色雨点”和“恶臭”时,眼神中明显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波动,虽然极快,但还是被国师玄逸捕捉到了。 “看来,你早就知道,那‘幽冥之气’一旦失控,会是何等景象。”国师玄逸的声音带着一丝嘲讽,“你以为你能掌控那种力量?别天真了。一旦那道缝隙被打开,你们‘夜枭盟’,连同整个京城,都可能成为它的祭品。” “枭主”猛地抬起头,眼中凶光毕露,嘶声道:“胡说八道!神罚降临,涤荡污浊,乃是天命所归!尔等凡夫俗子,焉知神力之伟岸!” 虽然他嘴上依旧强硬,但国师玄逸从他那略显急促的呼吸和闪烁的眼神中,看出了一丝动摇。看来,阿九的“预言”,确实触动了他内心的某些恐惧。 而我们的阿九姑娘,自从“预言”了“黑色雨点”之后,就一直处于一种亢奋与不安交织的状态。 她觉得自己好像做了一件了不起的大事,成功预警了灾难。但同时,她又很担心那个“穿金闪闪衣服的小弟弟”真的会倒霉。 于是,她开始缠着国师玄逸,追问事情的进展。 “大人大人,那个小弟弟现在安全了吗?你们抓住那些要放黑色臭雨点的坏蛋了吗?” “大人,我再给你算一卦!我这次一定能算出那些坏蛋藏在哪里!或者算出那个‘星辰之泪’长什么样子!” 说着,她就又要掏出她的宝贝铜钱和龟甲。 国师玄逸哭笑不得地按住她的手:“阿九,乖,这些事情有本座和你凶凶哥哥处理,你现在最重要的任务,就是好好跟着周夫子读书,然后……保护好自己,别到处乱跑。” 他可不敢再让这丫头“卜算”了,天知道她那清奇的脑回路又能“算”出什么惊天动地的东西来。 距离“祈年大典”只剩下三天了。 为了应对可能出现的“幽冥之气”,国师玄逸甚至翻出了国师府压箱底的一些符篆和法器,这些东西大多是历代国师用来镇压邪祟、净化污秽的,虽然他自己也没怎么用过,但眼下也只能死马当活马医了。 萧煜也下令,让军器监连夜赶制了一批特殊的防护面罩和披风,虽然不知道对那“幽冥之气”有没有用,但总比赤手空拳要好。 “祈年大典”当日,天还未亮,整个京城便笼罩在一片诡异的浓雾之中。 这雾来得蹊跷,比寻常晨雾要浓重得多,伸手不见五指,空气中还带着一丝若有似无的、令人作呕的甜腥气。原本应该庄严肃穆的氛围,因此平添了几分压抑和不安。 国师府内,阿九一大早就被这股怪味给熏醒了。她揉着惺忪的睡眼,小鼻子使劲地嗅了嗅,小脸立刻垮了下来。 “大人!大人!”她连鞋都来不及穿好,光着小脚丫就往国师玄逸的院子跑,“那个臭臭的味道又来了!比昨天晚上还要浓!好像……好像就是从皇宫那边飘过来的!” 国师玄逸早已起身,他昨夜几乎没怎么合眼,一直在推演“祈年大典”上可能出现的各种变故。听到阿九的叫喊,他心中一凛。 这丫头对气味的敏感程度,有时比猎犬还要灵敏。她所说的“臭臭的味道”,十有八九就是那“幽冥之气”的前兆,或者是“星辰之泪”在某种力量催动下散发出的气息! “阿九,你仔细闻闻,这味道和你梦里闻到的‘黑色雨点’的味道,像不像?”国师玄逸神色凝重地问道。 阿九用力吸了吸鼻子,小眉头紧紧皱起,随即用力点头:“像!就是更浓了!闻着头晕晕的,想吐……” 国师玄逸的心沉了下去。看来,“夜枭盟”的计划已经启动,那“星辰之泪”恐怕已经被激活,正在积蓄力量! 萧煜一夜未眠,亲自坐镇东宫,确保皇太孙的安全。禁军和暗卫将东宫内外围得水泄不通,连一只苍蝇都飞不进来。 那名形迹可疑的掌事嬷嬷,果然在天亮前有了异动。她借口为皇太孙整理祭祀前所需的熏香和佩饰,试图接近皇太孙的寝殿。但她刚一靠近,就被萧煜事先安排好的女卫客气地“请”到了一旁,严密看管起来。 在那嬷嬷随身携带的香囊中,搜出了一枚用特殊药材浸泡过的、散发着淡淡异香的木牌。这木牌上的香气,与阿九描述的“臭味”隐隐有些相似,但更加隐蔽。显然,这是“夜枭盟”用来标记皇太孙,或者在仪式中充当某种“引子”的道具。 “看来,宫中的内应不止一个。”萧煜看着那枚木牌,眼神冰冷。这掌事嬷嬷只是个传递工具,真正能在关键时刻下手的,必然是更接近权力核心,或者更不起眼、更容易被忽略的人。 祭天台位于皇城之南,是一座巍峨高耸的汉白玉建筑。此刻,浓雾弥漫,更显得神秘莫测。 国师玄逸和萧煜在大典开始前,再次对祭天台及其周边进行了最后一次排查。 “阿九说,那‘黑洞洞’像是从天上漏下来的……”国师玄逸仰头望着雾气昭昭的天空,又低头审视着祭天台的结构,“如果‘星辰之泪’是引动‘幽冥缝隙’的关键,那么它最有可能被藏匿在能够最大限度汇聚星力,或者与祭天台阵法核心相呼应的地方。” 他一边说,一边从怀中取出一枚特制的罗盘。这罗盘的指针并非指向南北,而是微微颤动。 “这罗盘能感应到异常的阴煞之气或强大的能量源。”国师玄逸解释道,“如果‘星辰之泪’已经被激活,它必然会散发出强烈的能量波动。” 两人带着少数心腹,在祭天台上下仔细搜寻。罗盘的指针在靠近祭天台顶部,那块用来安放祭品的巨大玉璧附近时,颤动得越来越厉害,最后几乎是疯狂的旋转起来! “就是这里!”国师玄逸和萧煜对视一眼,心中都是一震。 那玉璧之下,似乎另有玄机! 然而,不等他们进一步探查,远处传来了礼乐之声,宣告着“祈年大典”即将正式开始。皇帝的銮驾已经起程,文武百官也开始依照品级序列,向祭天台汇集。 时间,已经来不及了! 就在这紧张时刻,一个不合时宜的声音突然响起。 “国师大人!摄政王殿下!下官夜观天象,妖雾锁城,此乃大凶之兆啊!下官愿誓死护卫皇太孙,与妖孽决一死战!” 只见钱御史不知从哪里钻了出来,一脸悲壮,手里还挥舞着一柄不知从何处弄来的桃木剑,身后跟着几个同样义愤填膺的言官,看样子是打算强行“护驾”。 “胡闹!”萧煜厉声喝道,“来人,将钱御史他们‘请’到观礼区,严加看管,莫要让他们惊扰了圣驾!” 几名如狼似虎的禁军立刻上前,连拖带拽地将还在大呼小叫的钱御史等人拉走了。 第49章 阿九救大人 吉时已到。 皇帝率领文武百官,神情肃穆地登上了祭天台下的观礼位。 皇太孙萧宸,年仅七岁,身着繁复华丽的明黄色祭服,小脸上带着与其年龄不符的庄重和镇定。在礼官的引导下,他一步步踏上了通往祭天台顶端的九十九级台阶。 萧煜和国师玄逸分立在祭天台两侧的关键位置,目光如炬,警惕地注视着周围的一切。 阿九被国师玄逸“勒令”留在了国师府,由管家和几名侍卫“重点保护”。但小丫头哪里坐得住?她偷偷从自己的小布包里摸出了几枚铜钱,嘴里念念有词地卜算着。 “小弟弟安全,小弟弟不倒霉……臭雨点不下来,坏蛋都被抓起来……” 突然,她手中的一枚铜钱“啪”的一声裂成了两半! 阿九小脸一白,一种强烈的不安涌上心头。 “不好!”她猛地从凳子上跳起来,“铜钱断了!小弟弟有危险!那个黑洞洞要出来了!” 她不顾管家的阻拦,疯了似的往外跑,一边跑一边喊:“大人!大人!黑洞洞!天要破了!” 祭天台上,皇太孙萧宸已经走到了玉璧前,准备开始宣读祭文。 就在此时,异变陡生! 原本浓密的雾气,突然像是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搅动,开始疯狂地旋转起来,在祭天台的正上方,形成了一个巨大的、不断扩大的黑色漩涡! 那漩涡深不见底,散发着令人心悸的阴冷气息,仿佛连接着另一个未知的恐怖世界! “黑洞洞!” 一个清脆而惊恐的童音,突兀地在寂静的祭天台下响起。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一个小小的身影,不知何时冲破了禁军的阻拦,正指着天空中的黑色漩涡,小脸上写满了恐惧。 正是阿九! 她竟然真的跑来了! 几乎在阿九喊出声的同时,国师玄逸和萧煜也察觉到了天空的异变。 “是‘幽冥缝隙’!”国师玄逸脸色大变,“‘星辰之泪’果然在玉璧之下!他们要强行开启缝隙了!” 萧煜当机立断:“行动!不惜一切代价,阻止他们!” 他话音未落,祭天台周围,数十道黑影如同鬼魅般从各个角落窜出,手持利刃,直扑祭天台顶端的皇太孙! 这些黑影,正是潜伏已久的“夜枭盟”死士! 与此同时,天空中的黑色漩涡旋转得越来越快,一股股带着浓烈腥臭味的黑色液滴,开始从漩涡的中心滴落下来! “黑色雨点!是黑色雨点!”阿九尖叫起来,小手死死地捂住了鼻子。 那些黑色液滴落在汉白玉的台阶上,立刻发出“滋滋”的声响,冒起阵阵黑烟,坚硬的玉石竟然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被腐蚀出一个个小坑! 恐慌,如同瘟疫般在人群中蔓延开来! “保护皇上!保护皇太孙!”禁军统领嘶声怒吼,指挥着手下与“夜枭盟”的刺客展开了殊死搏斗。 刀光剑影,惨叫连连。 场面,瞬间陷入了极度的混乱! “坏东西在石头后面!臭臭的!黑黑的!快打它!”阿九尖锐的声音如同穿云裂石,在混乱的祭天台上显得格外清晰。 楚玄逸心中一动,他立刻凝神聚气,将全身功力运至双掌,对准阿九所指的、罗盘反应最为剧烈的玉璧方位,猛然拍出! “轰——!” 一声巨响,坚硬的汉白玉璧应声碎裂,石屑纷飞! 在碎裂的玉壁之后,赫然露出一块拳头大小、通体漆黑、仿佛能吞噬一切光线的诡异晶石! 那晶石表面布满了扭曲的纹路,正散发着浓郁的、令人作呕的腥臭气息,并且如同心脏般一起一伏地搏动着。 “星辰之泪!”楚玄逸和萧煜几乎同时认出了这邪异之物的真面目! 原来它一直被镶嵌在祭天台玉璧的内部,利用玉璧本身的阵法和祭祀时汇聚的“人气”与“愿力”来催动。 就在“星辰之泪”暴露的瞬间,那些原本悍不畏死的“夜枭盟”刺客,攻势陡然变得更加疯狂!他们不顾一切地扑向楚玄逸,试图阻止他进一步破坏“星辰之泪”。 萧煜见状,长啸一声,手中长剑化作一道匹练般的银光,卷向围攻楚玄逸的刺客,厉声道:“国师,毁掉它!” 楚玄逸深吸一口气,从怀中取出一叠早已准备好的金色符篆,口中飞速念诵咒语。 那些符篆在他法力的催动下,无火自燃,化作一道道金色的火焰,如同灵蛇般缠绕向那颗搏动不休的“星辰之泪”! “滋啦——滋啦——” 金色的火焰与黑色的晶石甫一接触,便爆发出刺耳的声响,仿佛滚油泼中了冷水,激起大片黑白交织的烟雾。 “星辰之泪”剧烈地颤动起来,发出阵阵低沉的悲鸣,天空中的黑色漩涡也随之扭曲变形,滴落的“黑色雨点”变得狂暴而没有规律,有些甚至直接砸向了祭天台上的所有人,不分敌我! “啊——!” 惨叫声此起彼伏。无论是禁军、官员,还是“夜枭盟”的刺客,一旦被那“黑色雨点”沾染,肌肤立刻溃烂,痛苦不堪。 皇太孙萧宸虽然有侍卫拼死保护,但仍有几滴“黑色雨点”溅落在他华丽的祭服上,将那明黄色的布料腐蚀出几个焦黑的洞,幸好没有伤及皮肉。但小家伙也吓得小脸煞白,紧紧抓着身边礼官的衣袖。 太后身边那个平日里沉默寡言的老太监,眼中突然闪过一丝疯狂的厉色!他猛地从袖中抽出一柄淬毒的匕首,趁着众人注意力都在天空和“星辰之泪”上时,如同一条毒蛇般扑向离他最近的皇太孙! “保护太孙殿下!” 最近的一名禁军校尉目眦欲裂,不顾一切地用身体挡在了皇太孙面前! “噗嗤——!” 淬毒的匕首深深刺入了校尉的后心! “李校尉!”皇太孙惊呼出声。 那老太监一击得手,并不恋战,而是发出一阵尖厉的怪笑,身形一晃,竟然从怀中掏出一个黑色的陶罐,猛地掷向正在全力施法的楚玄逸! “国师小心!”萧煜察觉到危险,想要救援,却被几名武功高强的刺客死死缠住,脱身不得。 楚玄逸此刻正全力催动符火炼化“星辰之泪”,根本无暇分心。眼看那黑色陶罐就要砸中他的后背!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个意想不到的身影突然从旁边冲了出来! 是阿九! 小丫头大概是被眼前恐怖的景象吓坏了,她看到那个“坏老头”扔东西打大人,想也没想,就将自己一直抱在怀里的小布包,使劲朝着那黑色陶罐砸了过去! “砰——!” 阿九的小布包,里面装着她平日里积攒的各种“宝贝”——几块亮晶晶的石头,几颗吃剩的糖果,还有她那宝贝铜钱和龟甲——与那黑色陶罐在半空中相撞! 陶罐应声而碎,里面泼洒出的,竟然是一滩腥臭无比的黑色血液!那血液带着强烈的腐蚀性,落在地上,立刻冒起阵阵青烟。 而阿九的小布包,也被那黑色血液浸染,里面的糖果和石头瞬间变得乌黑发臭。 “我的糖!我的石头!”阿九看着自己的“宝贝”被毁,心疼的眼泪都快掉下来了。 但她这无心之举,却歪打正着地救了楚玄逸一命! 第50章 护国小福女 “啊——!” 老太监突然发出一声嘶吼,头顶凝聚出一团浓郁的黑气,化作虚影直扑向正在被符火炼化的“星辰之泪”! “不好!他要以身献祭,强行催动‘星辰之泪’的力量!”楚玄逸脸色骤变。 这老太监,竟然是“夜枭盟”隐藏最深的妖术师! 就在那夜枭虚影即将触碰到“星辰之泪”的瞬间—— “妖孽!哪里跑!” 一声怒吼响起! 只见钱御史不知何时挣脱了禁军的“看管”,他一手高举着那柄不知从哪里又捡回来的桃木剑,另一只手……竟然举着一只沾满了泥巴的靴子(看样子是哪个倒霉蛋逃跑时掉的),满脸涨得通红,如同天神下凡般(如果忽略他凌乱的衣冠和滑稽的姿势),朝着那虚影猛地冲了过去! “本官代表浩然正气,消灭你!” 他奋力将手中的泥靴子朝着虚影掷去! 那泥靴子在空中划过一道并不优美的弧线,不偏不倚,正好砸在了虚影的“脸上”! “嗷——!” 虚影发出一声不甘的怒吼,被那带着“人间烟火气”(主要是泥土和汗臭味)的靴子一砸,竟然晃了一晃,变得虚幻了几分! 虽然这攻击并没有造成实质性的伤害,但却成功地阻挡了夜枭虚影扑向“星辰之泪”的速度! 楚玄逸抓住这稍纵即逝的机会,猛地咬破舌尖,一口精血喷在燃烧的符篆之上! “敕令!九天玄火,诛邪破秽!疾!” 金色的火焰陡然暴涨数倍,化作一条张牙舞爪的火龙,发出一声震天龙吟,狠狠地撞向了“星辰之泪”和那只被泥靴子砸得有些发懵的虚影! “轰——咔嚓——!” 惊天动地的巨响声中,“星辰之泪”发出一声凄厉的哀鸣,表面瞬间布满了蛛网般的裂痕,随即轰然爆碎!化作无数细小的黑色粉末,被狂暴的金色火焰一卷,顷刻间化为飞灰! 那虚影也在这股强大的力量冲击下,发出一声绝望的尖啸,如同烈日下的冰雪般迅速消融,最终化为乌有。 老太监干瘪的身体,也随之委顿在地,彻底失去了生机。 随着“星辰之泪”的毁灭,天空中的黑色漩涡仿佛失去了支撑,开始剧烈地扭曲、收缩,最终在一阵不甘的呼啸声中,缓缓消散。 那些令人恐惧的“黑色雨点”,也随之停止了滴落。 弥漫在空气中的腥臭气息,渐渐淡去。 一场足以颠覆整个王朝的惊天危机,似乎终于在最后关头被化解了。 祭天台上一片狼藉。 禁军和“夜枭盟”刺客的尸体横七竖八地躺在地上,鲜血染红了汉白玉的台阶。 幸存的官员和宫人们惊魂未定,瘫坐在地上,大口喘着粗气。 楚玄逸脸色苍白如纸,嘴角溢出一丝鲜血,显然刚才强行催动秘法,也让他付出了不小的代价。 萧煜迅速解决了最后几个负隅顽抗的刺客,快步走到楚玄逸身边,扶住了他摇摇欲坠的身体:“国师,你怎么样?” 楚玄逸摆了摆手,示意自己无碍,目光却投向了那个正抱着自己破烂小布包,扁着嘴,眼泪汪汪,但小脸上却带着一丝“我好像做了件好事”的迷茫表情的阿九。 如果不是这丫头误打误撞,后果不堪设想。 萧煜雷厉风行,以铁血手段清剿“夜枭盟”在京城内外的所有据点和残余势力。一时间,京城各大衙门都忙得人仰马翻。 在这场风波中,“意外”立下大功的两位——阿九和钱御史,自然也成了众人瞩目的焦点。 皇帝龙颜大悦,尤其是在听闻皇太孙虽然受惊,但因为楚玄逸和阿九的“及时示警”以及萧煜的果断处置而安然无恙后,对国师府更是赞赏有加。 几日后,圣旨下到了国师府。 楚玄逸因护驾有功,勘破奸谋,加封太子太保,赏黄金千两,锦缎百匹,各类珍玩古器无数。 阿九被封为“护国小福女”,赏金银珠宝一箱,绫罗绸缎若干,还有食邑百户——虽然这食邑目前只是个名头,但足以彰显皇恩浩荡。 最让人啼笑皆非的是钱御史,他那“掷靴退妖”的英勇事迹,经过各种添油加醋的传播,俨然成了一段传奇。皇帝听了也是忍俊不禁,念其“忠勇可嘉,不畏强邪”,特赐“忠勇直谏”牌匾一块,悬于御史台,并赏银百两,御酒两坛,还让他“好生休养,日后继续为国为民,直言纳谏”。 钱御史接到圣旨,激动得老泪纵横,当场表示要为陛下肝脑涂地,誓与一切妖邪奸佞斗争到底!他现在看谁都像是隐藏的妖孽,御史台的同僚们都有些怕了他。 国师府内,阿九抱着一堆亮闪闪的金银珠宝,小嘴咧得都合不拢。她对“护国小福女”这个称号没什么概念,但这些能换好多好多糖葫芦和桂花糕的东西,她是实实在在喜欢的。 “大人!你看!这个珠子会发光!这个金锁片好重!”阿九献宝似的把一个鸽子蛋大小的夜明珠和一个沉甸甸的金锁片捧到楚玄逸面前。 楚玄逸看着小丫头那副财迷样,无奈地摇了摇头,眼中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宠溺。 他现在是越来越看不透这个小丫头了。说她缺根筋,偏偏总能在关键时刻歪打正着;说她有大智慧,可她大部分时间都沉迷于吃和各种亮晶晶的东西。 “这些东西,你自己收好,别又随手乱塞,回头找不到了又哭鼻子。”楚玄逸叮嘱道。 “知道啦大人!”阿九脆生生地应着,然后眼珠子一转,小声问道:“大人,那个……皇帝伯伯是不是也赏了我好多好多田地?我听管家伯伯说,食邑百户,就是有一百户人家帮我种地,种出来的粮食都是我的?” 楚玄逸额角跳了跳:“理论上是这样,但你的食邑目前只是个虚封,主要是彰显你的功劳。” “哦……”阿九有些失望地垮下了小脸,“那不能现在就去收租子换糖吃吗?” 楚玄逸:“……”他觉得自己的头又开始疼了。 第51章 最好的‘沃土\\\’ 皇太孙萧宸自那日受惊之后,倒是没有哭闹,反而比以前沉稳了许多。只是偶尔夜里会做噩梦,梦见天上掉“黑色雨点”,还有那个狰狞的虚影。 他现在对那个在混乱中大喊大叫,还用布包砸坏人的“阿九姐姐”印象极为深刻。在他小小的认知里,这位“阿九姐姐”虽然看起来傻乎乎的,但好像很厉害,能看到别人看不到的“坏东西”,还能打跑它们。 “母后,我想去国师府看看阿九姐姐。”这日,萧宸对太子妃说道。 太子妃有些犹豫。国师府虽然是忠臣府邸,但毕竟刚经历了那么大的风波,而且那个阿九姑娘……行为举止实在是有些异于常人。 但萧煜在得知此事后,却微微颔首:“也好,让宸儿去走动走动,见见‘福星’,或许能安安神。国师府现在是最安全的地方。” 于是,在萧煜的安排下,皇太孙萧宸带着一堆赏赐和礼物,在几名贴身太监和侍卫的护送下,浩浩荡荡地前往国师府“探望”他的“救命恩人”阿九姑娘。 国师府的管家在接到宫里传来的消息时,差点没把手里的茶杯给打了。皇太孙殿下要亲自来府上看望阿九姑娘?这可真是……天大的面子。 他赶紧手忙脚乱地安排下人洒扫庭院,准备茶点,又千叮咛万嘱咐阿九,待会儿见了皇太孙殿下,千万要懂规矩,不能胡言乱语,不能到处乱跑…… 阿九听得小脑袋一点一点的,也不知道听进去了多少。她只对皇太孙带来的“礼物”比较感兴趣。 当身着便服,但依旧显得贵气十足的皇太孙萧宸出现在阿九面前时,阿九正蹲在院子里的石榴树下,用一根小树枝戳着蚂蚁窝。 “阿九姐姐!”萧宸脆生生地喊道,小脸上带着一丝好奇。 阿九抬起头,看到一个穿着漂亮衣服的小男孩站在那里,身后还跟着好几个大人。她眨了眨眼睛,想了想,好像管家伯伯是说过,今天有个“小弟弟”要来。 “你就是那个差点被黑色雨点砸到的小弟弟?”阿九站起身,拍了拍手上的泥土,问道。 萧宸:“……”虽然是事实,但听起来怎么那么别扭。 旁边的太监赶紧提醒道:“阿九姑娘,这是皇太孙殿下。” “哦,皇太孙小弟弟。”阿九从善如流,然后指着萧宸头顶,很认真地说道:“小弟弟,你今天头顶没有黑气了,只有一点点淡淡的金色,亮晶晶的,像是小太阳烤糊了的饼干屑。” 萧宸:“……”他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头顶。 太子妃派来的教养嬷嬷脸都白了,生怕阿九再说出什么惊世骇俗的话来。 楚玄逸及时出现,轻咳一声,化解了尴尬:“太孙殿下驾临,有失远迎,还望恕罪。” 萧宸见到楚玄逸,立刻规规矩矩地行了一礼:“楚太保不必多礼。孤今日是特地来感谢阿九姐姐的救命之恩的。” 说着,他示意身后的太监将带来的礼物一一呈上。 有上好的笔墨纸砚,有精致的玉佩香囊,还有一些小孩子喜欢的精巧玩具和一盒包装华美的……点心。 阿九的眼睛立刻就盯上了那盒点心。 萧宸见状,小脸上露出一丝笑容,亲自拿起那盒点心递给阿九:“阿九姐姐,这是宫里御厨做的桂花糖露酥,你尝尝。” “谢谢小弟弟!”阿九毫不客气地接过点心盒,打开闻了闻,眼睛都亮了,“好香啊!” 她直接捏起一块就往嘴里塞,吃得眉开眼笑,两边腮帮子鼓鼓的,像只小松鼠。 看着阿九毫无形象的吃相,萧宸非但没有觉得失礼,反而觉得很有趣,也忍不住笑了起来。他觉得这位阿九姐姐,和宫里那些循规蹈矩的宫女嬷嬷们,完全不一样。 就在此时,阿九突然停下了咀嚼的动作,小鼻子用力地嗅了嗅,然后歪着脑袋,看着萧宸身后一名看起来十分老实本分的年轻太监,疑惑地说道:“小弟弟,你这个跟班身上……有股怪怪的味道。” 那年轻太监闻言,脸色微微一变,但很快又恢复了平静,低眉顺眼地站在那里。 萧宸有些不解:“怪怪的味道?是什么味道?” 阿九皱着小眉头想了想,形容道:“嗯……就像是……烂掉的树叶子,埋在土里很久很久,又被虫子啃过的那种味道。还有一点点……像师父炼丹炉里烧糊了的药渣子味儿。” 楚玄逸和萧煜派来暗中护卫的侍卫长闻言,心中都是一凛! 烂掉的树叶子……虫子……烧糊的药渣子…… 夜色如墨,国师府的一间密室之内,灯火摇曳。 那名被阿九指认的年轻太监,此刻正浑身发抖地跪在地上。 这太监名叫小林子,入宫已有五年,平日里谨小慎微,几乎没什么存在感。谁也想不到,他竟会是潜伏在皇太孙身边的一颗毒瘤。 “说,你是什么人?潜伏在太孙殿下身边,有何目的?”萧煜的声音不带一丝温度。 小林子磕头如捣蒜,哭喊道:“王爷饶命!国师大人饶命!奴才冤枉啊!奴才对太孙殿下忠心耿耿,绝无二心啊!” 楚玄逸冷哼一声:“忠心耿耿?那你身上那股挥之不去的邪祟之气作何解释?若非阿九天生异禀,恐怕太孙殿下早已遭了你的毒手!” 阿九此刻正坐在楚玄逸旁边的小凳子上,一边啃着皇太孙送来的桂花糖露酥,一边好奇地打量着跪在地上的小林子。听到国师大人提到自己,她含糊不清地说道:“就是他!他身上臭臭的!像烂掉的蘑菇藏在湿泥巴里,还想假装自己是香香的茉莉花!” 小林子身子一僵,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得干干净净。阿九这番看似童言无忌的比喻,却仿佛精准地戳中了他内心最深的恐惧。 萧煜敏锐地捕捉到了他这一瞬间的失态,语气更加冰冷:“看来,阿九姑娘说的是对的。你身上,果然藏着见不得人的东西。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自己招了,或许还能留个全尸。” 死亡的威胁如同无形的巨手,扼住了小林子的咽喉。他剧烈地颤抖起来,豆大的汗珠从额头滚落,眼神中充满了绝望和挣扎。 良久,他像是泄了气的皮球一般,瘫软在地,声音嘶哑地说道:“奴才……奴才是‘枯藤教’的人……” “枯藤教?”楚玄逸和萧煜对视一眼,这个名字,他们闻所未闻,显然是一个比“夜枭盟”隐藏得更深的组织。 “你们的目的是什么?”萧煜追问。 小林子声音带着哭腔:“我们……我们的目的不是行刺……是……是‘种籽’……在贵人身边种下‘枯萎之籽’,让他们……让他们从根子上烂掉……” 楚玄逸瞳孔骤缩:“‘枯萎之籽’?具体是什么?” “是一种……一种秘制的香料和药粉,”小林子颤声说道,“无色无味,混在熏香、饮食甚至衣物之中,极难察觉。长期接触,会使人精神萎靡,体弱多病,渐渐……渐渐失去生机,如同被枯藤缠绕的大树,最终……枯萎而死。太孙殿下年幼,是最好的……最好的‘沃土’……” 听到这里,楚玄逸和萧煜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板直冲头顶! 第52章 阿九的“狗鼻子” “你们‘枯藤教’有多少人?头领是谁?在宫中还有多少你们的同党?”萧煜一连串地发问。 小林子面如死灰,断断续续地招供了一些关于“枯藤教”的信息。这个组织极为隐秘,成员之间单线联系,他只知道自己的上线是一个宫中不起眼的老嬷嬷,至于更上层的人物,他一概不知。他所携带的“枯萎之籽”,也是由上线定期提供。 审讯一直持续到深夜。 当楚玄逸和萧煜从密室中走出时,两人的脸色都异常难看。 “此事,必须彻查到底!” 楚玄逸点了点头,沉声道:“看来,宫里又要掀起一场腥风血雨了。只是这‘枯藤教’行事如此隐秘,想要将他们连根拔起,恐怕不易。” “再难,也要拔!” “本王倒要看看,是谁有这么大的胆子,敢在太岁头上动土!” 而此刻,我们的“护国小福女”阿九,早就在旁边的小榻上睡得口水横流,梦里她正指挥着一百户人家给她种漫山遍野的糖葫芦树和桂花糕田。 楚玄逸看着她毫无心事的睡颜,心中的郁结稍稍缓解了一些。 他轻轻地将阿九抱起,送回了她的房间。 第二天,皇宫之中,一股无形的紧张气氛开始弥漫。 萧煜以雷霆之势,秘密抓捕了小林子供出的那名老嬷嬷。然而,那老嬷嬷在被捕前,竟已服毒自尽,线索再次中断。 “枯藤教”就像一条隐藏在暗影中的毒蛇,只是稍稍露出了獠牙,便又迅速缩了回去,让人无从下手。 萧煜震怒之余,也更加警惕。他下令对皇太孙的饮食起居进行最严格的检查,所有近身伺候的人员,都经过了反复的甄别。 楚玄逸则受命秘密研制能够勘察和化解“枯萎之籽”的药物和符箓。 阿九睡醒之后,第一件事就是跑去找楚玄逸。 “大人大人!我的那一百户人家呢?他们什么时候开始给我种糖葫芦树呀?”小丫头满眼期待地问道。 楚玄逸正在为“枯藤教”的事情头疼不已,听到这话,额角的青筋又开始欢快地跳动起来。 他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保持平静:“阿九,食邑的事情,只是个名号,不是真的让你去收租子种糖葫芦。” “啊?”阿九的小脸瞬间垮了下来,“那‘护国小福女’有什么用嘛!还不如多给我几串糖葫芦实在!” 楚玄逸:“……” 楚玄逸最终还是拗不过阿九对“田地”的执念,又想着或许换个环境能让她暂时忘记“糖葫芦树”的宏伟蓝图,便择了个风和日丽的日子,带着她去了京郊的皇家农庄。 这皇家农庄规模宏大,田垄整齐,各种作物长势喜人,还有专门的畜牧区和果园区,确实是一派田园风光。 阿九一开始还挺兴奋,像只刚出笼的小鸟,在田埂上跑来跑去,一会儿追蝴蝶,一会儿拔根草叶子含在嘴里,玩得不亦乐乎。 然而,当他们走到农庄深处一片新开垦的药田附近时,阿九原本笑嘻嘻的小脸突然一变,小鼻子用力地抽动了几下,然后小眉头就紧紧地皱了起来。 “大人,”她拉了拉楚玄逸的衣袖,小声道:“这里……这里有股味道……” 楚玄逸心中一动,立刻警觉起来:“什么味道?” “就是……就是那个小林子公公身上的那种‘烂根味儿’!”阿九很肯定地说道,“不过……比他身上的淡好多,而且……飘来飘去的,一会儿有,一会儿又没了。好像……好像是风吹过来的。” 楚玄逸神色凝重起来。皇家农庄守卫森严,按理说不应该有邪祟之气。 他不动声色地观察着四周,同时暗中运转灵力感应。果然,在空气中捕捉到了一丝极其微弱、但确实存在的阴晦气息,与“枯萎之籽”的能量波动有几分相似。 “阿九,你指指看,味道是从哪个方向飘过来的?”楚玄逸低声问道。 阿九闭上眼睛,像只小狗一样使劲嗅了嗅,然后伸出小手指着药田后方一片茂密的树林:“那边!味道是从树林子里钻出来的!藏得可深了!” 得到阿九的指引,楚玄逸立刻派人秘密通知了正在京城坐镇指挥清剿行动的萧煜。 不多时,萧煜便带着一队精锐的禁军亲卫,便衣简行,悄然抵达了皇家农庄。 在阿九的“狗鼻子”导航下,他们避开了农庄的守卫,悄悄潜入了那片树林。 树林深处,光线阴暗,杂草丛生。拨开层层叠叠的藤蔓和灌木,他们发现了一个极其隐蔽的山坳。 山坳之中,赫然有着一片被人为开辟出来的空地,地上散落着一些被烧毁的草木灰烬,以及一些残破的陶罐和工具。 楚玄逸上前仔细查看那些灰烬和残骸,脸色越来越凝重。 “这里……曾经有人在大量培植毒草,而且,是那种能够侵蚀神魂、滋养邪物的毒草!”他从灰烬中拈起一片尚未完全烧毁的、形状奇异的黑色叶片,沉声道,“这是‘噬魂花’的叶子!而且,从这些陶罐的碎片和残留的药渣来看,他们不仅仅是在培植,更是在进行某种炼制!” 萧煜的眼神也变得冰冷:“噬魂花……本王记得,这似乎是几百年前某个已被剿灭的边疆邪教‘乌骨族’所供奉的邪花,据说能吸食活人精气,炼制成控制人心的蛊毒。” 楚玄逸点了点头:“正是。而且,你看这些陶罐上残留的符号,”他指着一个相对完整的陶罐底部刻着的扭曲图案,“这正是‘乌骨族’的图腾变种!看来,这‘枯藤教’与当年的‘乌骨族’余孽,脱不了干系!” 线索在这里似乎又断了。这处据点显然已经被废弃,对方在察觉到小林子失手后,立刻销毁了证据,逃之夭夭。 “他们逃不远。”萧煜冷声道,“立刻封锁周边所有出入口,严密盘查!另外,将这些符号拓印下来,传令各地,凡是发现与此相关的蛛丝马迹,立刻上报!” 第53章 阿九才不会污蔑 皇太孙萧宸自上次阿九帮他揪出身边的“坏人”后,对阿九更是信任有加。 他隔三岔五就会派人送些点心、小玩意儿给阿九,有时还会写一些歪歪扭扭的字条,问阿九今天有没有看到什么“亮晶晶”或者“黑乎乎”的东西。 阿九对这些“贡品”照单全收,对小弟弟的“问候”也一本正经地回复。比如“今天太阳亮晶晶,大人的脸黑乎乎”,“隔壁王大娘家的猫生了三只小毛球,软乎乎的,一点都不黑”。 楚玄逸看着这两人鸡同鸭讲般的“神交”,也是哭笑不得。 楚玄逸对“噬魂花”和“枯萎之籽”的研究,也进入了关键阶段。他发现,“噬魂花”本身虽然邪异,但其花粉在经过特殊处理后,确实能够产生一种极其隐蔽的、慢性侵蚀人体生机的效果。 更让他心惊的是,他在查阅古籍时发现,“噬魂花”的最高阶炼制,甚至能够炼出一种名为“枯荣蛊”的活蛊,这种蛊虫能够潜伏在人体内,缓慢吸食宿主的生命力,并在宿主濒死之际,彻底爆发,将其转化为一具只听从种蛊者命令的“活尸”! 如果“枯藤教”的目标不仅仅是让贵人“枯萎”,而是要制造这种“活尸”……那后果不堪设想! 他立刻将这个发现告知了萧煜。萧煜听后,脸色铁青,当即下令,对所有宫中近侍人员,进行更为严密的身体检查,尤其是那些曾经接触过可疑物品或人员的。 就在这时,国师府的管家神色慌张地跑了进来。 “大人!大人不好了!阿九姑娘……阿九姑娘在……在太医院那边,跟人吵起来了!还……还说太医院的院判大人身上……有,有好多好多小虫子在爬!” 楚玄逸听到管家那气喘吁吁的禀报,只觉得眼前一黑。 阿九这个惹祸精,怎么就跑到太医院去跟院判大人“吵”起来了?还“好多好多小虫子”?这是要把太医院给拆了吗! 他几乎是脚不沾地地往外冲,萧煜也立刻意识到事情不对,紧随其后。两人带着一队亲卫,风驰电掣般赶往太医院。 太医院内,此刻已是鸡飞狗跳,一片混乱。 只见阿九小小的身影叉着腰,鼓着腮帮子,正对着一位年过花甲、须发皆白、身穿官服的老者据理力争。那老者气得浑身发抖,满脸通红,正是太医院的最高长官——院判徐太医。 “你你你……你这黄口小儿!妖言惑众!简直是胡说八道!”徐院判指着阿九,气得吹胡子瞪眼,“老夫行医数十载,洁身自好,何来……何来你口中的污秽之物!” 阿九却毫不退让,大声道:“我没胡说!老爷爷,你身上真的有好多好多小黑点在动!它们在你皮肤下面钻来钻去,看起来就好痒好痒!它们还在咬你呢!你不难受吗?” 她一边说,还一边伸出小手,似乎想去帮徐院判“抓虫子”。 徐院判吓得连连后退,仿佛阿九是什么洪水猛兽。 周围的太医、医女、宫女太监们围了一圈,指指点点,议论纷纷。有觉得阿九是疯言疯语的,也有见识过阿九“神异”之处,面露惊疑的。 “住口!” 一声低沉威严的呵斥传来,萧煜和楚玄逸大步流星地走了进来。 看到摄政王和国师同时驾到,在场众人皆是一惊,纷纷跪地行礼。 徐院判见到楚玄逸,如同见到了救星,老泪差点当场飙出来:“国师大人!您可要为老夫做主啊!她……她竟当众污蔑老夫,说老夫身上……身上长虫子!这……这简直是奇耻大辱!” 楚玄逸一个头两个大,先是狠狠瞪了阿九一眼,示意她闭嘴,然后才转向徐院判,勉强挤出一丝笑容:“徐院判息怒,阿九年幼无知,口无遮拦,若有冒犯之处,本座代她向您赔罪了。” 萧煜面无表情地问道:“阿九,你确定你看到的是‘虫子’?” 阿九被国师瞪了一眼,有些委屈地瘪了瘪嘴,但听到摄政王问话,还是用力地点了点头:“嗯!好多小黑点,密密麻麻的,都在老爷爷身上爬!它们还想往他脑袋里钻呢!我看得清清楚楚!” 楚玄逸闻言,心中咯噔一下。往脑袋里钻?这形容……让他立刻想到了“枯荣蛊”! 他不再犹豫,上前一步,对徐院判说道:“徐院判,事关重大,可否让本座为您诊脉,并仔细查看一番?” 徐院判虽然心中不快,但国师亲自开口,他也不好拒绝,只能伸出手腕。 楚玄逸凝神为徐院判诊脉,越诊眉头皱得越紧。脉象沉涩细微,生机晦暗不明,他又仔细观察徐院判的面色和眼底,果然发现其皮肤之下隐隐有细小的黑点浮动,若不仔细看,极易忽略。 “大人,你看他脖子后面!那里最多!还在动呢!”阿九在一旁小声提醒。 楚玄逸顺着阿九的指引看去,果然在徐院判的后颈衣领边缘,看到了一些比其他部位更为明显的、如同细小沙粒般的黑点,在微微蠕动! “枯荣蛊!”楚玄逸心中巨震,几乎失声叫出来! 这“枯藤教”好大的胆子!竟然已经将蛊虫种到了太医院院判的身上!而且看这蛊虫的活跃程度,恐怕已经潜伏了一段时日! 就在这时,门口传来一阵骚动。 “让开让开!听闻此地有妖邪作祟,本官特来降妖!” 只见钱御史一瘸一拐地被人扶着走了进来,他一手高举着那只“英雄泥靴”,一手紧握桃木剑,神情激动。 萧煜和楚玄逸看到这位“不请自来”的降妖大师,额角的青筋同时跳了跳。 “钱大人,”萧煜的声音冷得能掉冰渣子,“此地并无妖邪,只有病人。你若无事,还是先去治你的脚。” 侍卫们立刻上前,客气而强硬地将一脸不甘的钱御史“请”了出去。 “唉!尔等凡夫俗子,不懂本官一片苦心……”钱御史的抱怨声渐渐远去。 第54章 钱御史立下大功 “来人!立刻将徐院判带到偏殿隔离,严加看护!传本王命令,太医院即刻起暂时封锁,所有人员不得擅自出入,等候盘查!楚国师,徐院判的病,就拜托你了。” 楚玄逸神色凝重地点了点头:“王爷放心,本座定会尽力。” 楚玄逸立刻着手为徐院判驱蛊。 这“枯荣蛊”比古籍记载的更为阴险霸道,极难拔除。他耗费了大量心神和珍贵药材,才勉强压制住蛊虫的活性,并开始尝试将其逼出体外。 萧煜则亲自坐镇,指挥禁军对太医院进行了地毯式的搜查,并对所有太医、医女、乃至杂役进行逐一甄别盘问,追查徐院判近期接触过的人和物,试图找出“枯藤教”的线索和下蛊之人。 忙活了大半天,直到傍晚时分,楚玄逸才满身疲惫地回到国师府。 阿九因为再次“立功”,虽然过程惊险了点,但结果是好的,楚玄逸还是从牙缝里挤出了一句表扬,并奖励了她一大串刚买回来的糖葫芦。 “不过,”楚玄逸揉着发痛的太阳穴,有气无力地补充道,“以后不许再跑到太医院去随便指着人家说长虫子了!知道吗?万一吓坏了老人家,或者看错了,多尴尬!” 阿九一边舔着糖葫芦,一边用力点头,含糊不清地说道:“知道啦大人!下次我先偷偷告诉您!” 楚玄逸:“……”他觉得自己的心更累了。 萧煜随后也来到了国师府,与楚玄逸在书房密谈。 “徐院判体内的蛊虫,你有多大把握清除?”萧煜问道。 楚玄逸叹了口气:“此蛊名为‘枯荣蛊’,歹毒异常。暂时只能压制,想要彻底根除,还需要找到克制其本源的‘噬魂花’的解药,或者……找到‘枯藤教’的控蛊秘法。而且,本座担心,这只是冰山一角。” 萧煜的脸色更加阴沉:“本王也是这么想的。太医院院判都被人神不知鬼不觉地种下了蛊,宫中其他要员,甚至……甚至宫里的主子们,是否也……” 他不敢再说下去。 “王爷,当务之急,是尽快找出‘枯藤教’的老巢,以及他们炼制和操控‘枯荣蛊’的方法。”楚玄逸沉声道,“否则,后患无穷。” “本王已经加派人手,根据之前在皇家农庄发现的‘乌骨族’线索,全力追查。另外,关于‘噬魂花’,你那边可有更多发现?” 楚玄逸摇了摇头:“古籍中关于‘噬魂花’的记载本就稀少,大多语焉不详。想要找到克制之法,恐怕不易。或许……需要一些特殊的机缘。” 他下意识地想到了自己那个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师父玄虚真人。若是师父在此,或许会有办法。只是,那老神棍向来行踪不定,想找他比登天还难。 国师府的后院,阿九正蹲在墙角,对着一只路过的蚂蚁小声嘀咕:“小蚂蚁小蚂蚁,你身上有没有长小黑点呀?要是有的话,我帮你抓出来哦,不收你糖葫芦的……” 一只路过的麻雀吓得扑棱棱飞走了。 路过的楚玄逸发现阿九能与植物进行“交流”,这简直是意外之喜。 “阿九,你再问问那棵老槐树,除了那株‘凝神草’,它还知不知道附近哪里有其他‘味道怪怪’或者‘让它不舒服’的植物?”楚玄逸蹲下身,试图引导阿九。 阿九很认真地闭上眼睛,小嘴巴念念有词,过了一会儿,她睁开眼,指着国师府外墙角的一片杂草丛:“槐树爷爷说,墙外面,那些长得乱七八糟的草里面,有好几棵小草也让它不舒服,蔫蔫的,没精神,还散发着一种让它‘打喷嚏’的臭味。” 楚玄逸心中一凛,立刻带着阿九出了府门,在那片杂草丛中仔细寻找。果然,在阿九的指引下,他们又发现了几株不起眼的、但同样散发着微弱阴晦气息的植物。 这些植物并非“凝神草”,而是另一种古籍中记载的、能够增强“噬魂花”毒性,并使其更易于潜伏的“隐魂草”! “好啊!这‘枯藤教’真是无孔不入!”楚玄逸脸色铁青。这些“隐魂草”显然是被人有意无意地散播在此,其目的不言而喻,就是为了在不知不觉中影响周围的环境,甚至……国师府内的人! 幸亏阿九的“狗鼻子”和“植物翻译”能力及时发现了端倪! 钱御史自从在太医院“降妖”未遂后,便将目光转向了京城各大药铺。妖邪之物必然需要借助某些“媒介”害人,而药材便是首选。 于是,他带着他那套“降妖行头”,挨家挨户地“巡查”,搞得各大药铺掌柜是苦不堪言,却又不敢得罪这位“头铁”的御史大人。 这一日,他巡查到一家位于偏僻巷弄的小药铺。这家药铺门面不大,看起来生意也颇为冷清。钱御史一踏进药铺,鼻子就抽了抽,立刻大喝一声:“妖气!此地妖气甚浓!” 掌柜的是个瘦小的中年人,被他吓了一跳,以为是来找茬的,连忙赔笑:“大人说笑了,小店经营的都是正经药材,何来妖气啊?” “哼!本官的法眼岂会看错!”钱御史一手叉腰,一手用桃木剑指着一排药柜,“速速将你们的药材都拿出来,让本官一一查验!” 掌柜的无奈,只得将一些常用药材摆了出来。钱御史拿起一包当归,闻了闻,又拿起一包黄芪,嗅了嗅,最后,他的目光落在一包看起来平平无奇的甘草上。 他拿起那包甘草,凑到鼻子前猛地一吸,然后脸色大变,连退三步,惊呼道:“就是它!这甘草之中,夹杂着一股极其阴邪之气!掌柜的,你这甘草从何而来?” 那掌柜的被他唬得一愣一愣的,结结巴巴道:“这……这是前几日一个外地来的行脚商低价卖给小人的,说是上好的甘草……” 萧煜和楚玄逸接到密报,也带人赶到了这家药铺。 楚玄逸接过那包甘草,仔细分辨,果然从中闻到了一丝极其微弱、但与“噬魂花”粉末相似的气息,而且还混杂着“隐魂草”的味道! “搜!”萧煜当机立断。 禁军立刻将小药铺翻了个底朝天。果然,在药铺后院的一间暗室里,他们搜出了大量未来得及处理的“噬魂花”粉末、炮制好的“隐魂草”,以及一些用于炼制“枯萎之籽”的工具和半成品!甚至还有一本记录着部分炼蛊心得的残破册子! 那名瘦小的掌柜,正是“枯藤教”潜伏在京城的一个据点负责人! 人赃并获! 钱御史见状,顿时得意洋洋,挺着胸膛道:“看到了!本官早就说过,妖邪无处遁形!摄政王殿下,国师大人,此番若非本官明察秋毫,恐怕又要被这些奸邪之徒蒙混过关了!” 萧煜和楚玄逸对视一眼,虽然对钱御史的“狗屎运”和自我吹嘘感到无语,但也不得不承认,这次确实是他歪打正着立了大功。 萧煜难得地没有怼他,只是淡淡道:“钱御史此次有功,本王会记下。” 第55章 试药小助手 抓获了这个据点负责人,并缴获了炼蛊心得,对楚玄逸炼制解蛊丹药无疑是雪中送炭。他结合残破册子上的记载和“凝神草”的药性,日夜不休地进行研究和调配。 阿九则成了他的“试药小助手”(当然,只是闻味道和感受药气),她时不时会给出一些“神来之笔”的建议。 比如“大人,这个加一点点晒干的橘子皮会不会更香一点点?”或者“那个草叶子味道太冲了,少放一点点,不然喝了会打嗝!” 楚玄逸一开始还斥责她胡闹,但试过几次后发现,阿九这些看似不着调的建议,竟然真的能中和药性,甚至提升药效。 经过数日的努力,更为完善的解蛊丹药终于炼制成功。徐院判在服用新丹药后,体内的“枯荣蛊”被迅速清除,身体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恢复起来。 宫中其他被种下初期蛊虫的官员和宫人,在服用解药后也都安然无恙。 从被抓获的据点负责人口中,他们得知,“枯藤教”的真正核心成员和老巢并不在京城,而是隐藏在南方某个瘴气弥漫的深山之中。 他们此次在京城大肆活动,是为了配合一项更为重大的图谋——利用即将到来的“秋狝大典”,在皇家猎场制造混乱,并伺机对目标下手。 “秋狝大典”是皇家每年秋季举行的重要祭祀和狩猎活动,届时皇帝、皇太孙以及众多皇室宗亲、文武大臣都会前往京郊的皇家猎场。 “看来,我们必须将计就计,在秋狝大典上,将他们一网打尽!”萧煜眼中闪过一丝厉色。 楚玄逸点了点头:“只是,皇家猎场范围广大,地势复杂,对方若是有心隐藏,恐怕不易搜寻。而且,他们既然敢选择在秋狝大典动手,必然有所依仗。” “本王会提前部署,加强戒备。另外,”萧煜看向楚玄逸,“此次秋狝,国师恐怕也要随行,以防不测。” 楚玄逸自然明白其中的凶险,但他更清楚,这是彻底铲除“枯藤教”这个毒瘤的最好机会。 就在他们商议对策之时,阿九又捧着一盘洗干净的果子跑了进来。 “大人,凶凶哥哥,吃果果!”她将盘子递到两人面前,然后好奇地问道:“你们要去打猎吗?打大老虎吗?阿九可以帮忙哦!阿九能闻到哪里有香香的兔子,哪里有臭臭的狐狸!” 楚玄逸和萧煜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一丝无奈的笑意。 或许,带上这个“缺根筋”的小丫头,也并非全无用处?至少,她的“狗鼻子”在追踪方面,确实比猎犬还灵。 而且,万一……万一“枯藤教”又弄出什么稀奇古怪的毒物或者蛊虫,阿九这“百毒不侵”(至少目前看来是这样)的体质和“邪祟探测仪”般的感知,说不定能派上大用场。 数日之后,皇家秋狝大典的队伍浩浩荡荡地向京郊猎场进发。 队伍中除了威武的禁军、华丽的仪仗,还多了一个坐在小马车里,怀里抱着一堆零食,正兴奋地东张西望的小姑娘。 “哇!大人大人!你看那个骑大马的叔叔,他帽子上的红缨缨好好看呀!像不像过年时候挂的红灯笼?”阿九扒着马车窗户,小手指着队伍前方一位盔甲鲜明的大将军,声音清脆地嚷嚷。 楚玄逸眼皮突突直跳,一把将她的小脑袋按了回来,压低声音道:“阿九!那是镇国大将军!不许胡说八道!” 阿九被按回来,也不生气,小嘴里塞着一块桃花酥,含糊不清地辩解:“可是……真的很像嘛……红红的,圆圆的……” 楚玄逸深吸一口气,告诫自己:莫生气,莫生气,气出病来无人替,自己捡的下属,跪着也要带下去! 他认命地从旁边的小食盒里又摸出一块云片糕,塞进阿九手里,试图用食物堵住她那张随时可能“语出惊人”的小嘴:“吃你的东西,少说话。” “哦。”阿九乖乖地接过云片糕,小口小口地啃着,但那双乌溜溜的大眼睛依旧不安分地四处乱瞟。 队伍行进了约莫一个时辰,前方隐约可见皇家猎场的入口。 就在这时,旁边一辆稍显朴素的马车里,突然传来一声中气十足的惊呼: “哎呀!本官掐指一算,此地……此地妖气甚浓啊!诸位!诸位务必小心!恐有千年老妖作祟!” 楚玄逸:“……” 他不用看都知道是谁。 除了那位因为阿九的“金口玉言”而对“妖邪鬼祟”深信不疑,并且最近“道行大涨”,时常能“掐指一算”出各种惊悚结论的钱御史,还能有谁? 果然,钱御史那颗戴着官帽的脑袋从马车窗户里探了出来,一脸凝重,眼神警惕地扫视着周围的山林,活像下一秒就能从草丛里蹦出个青面獠牙的妖怪来。 他看见楚玄逸的马车,眼睛顿时一亮,扯着嗓子喊道:“国师大人!国师大人!您可感知到了?这股妖气!非同小可啊!依本官看,今日这秋狝,恐怕……恐怕会有血光之灾啊!” 楚玄逸的脸已经黑得能滴出墨来了。 他真想冲过去把钱御史的嘴给缝上! 早知道这货也要来,他宁愿称病在家,也不趟这浑水! 阿九听到“千年老妖”和“血光之灾”,眼睛瞬间瞪得溜圆,兴奋地从楚玄逸身边探出头,好奇地问道:“钱大叔!钱大叔!哪里有千年老妖呀?它长什么样子?是不是有很多很多脚?它会喷火吗?” 钱御史一看到阿九,顿时如同找到了知音,激动地说道:“阿九小师傅!你果然也感觉到了!这妖气!寻常人是察觉不到的!你放心,有本官和国师大人在,定能护佑圣驾周全!那千年老妖若敢现身,本官第一个……第一个……呃……第一个禀告国师大人,请国师大人降妖除魔!” 他说到最后,气势明显弱了几分,显然也知道自己几斤几两。 楚玄逸:“……” 他现在只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一个“缺根筋”的小神算,一个“走火入魔”的御史,这俩凑到一块,简直是“灾难升级版”! 第56章 烂掉的叶子和好多好多小虫子 今日这秋狝大典,怕是真的要“热闹”非凡了! 就在楚玄逸在心中疯狂吐槽之际,队伍前方突然传来一阵骚动,紧接着,便有快马奔回,高声禀报道: “启禀皇上!前方林中发现……发现一具禁军尸体!死状……死状甚是诡异!” 此言一出,整个队伍的气氛瞬间紧张起来! 连原本还在嬉笑玩闹的阿九,也停止了啃糕点,小鼻子皱了皱,小声嘀咕道:“咦?好臭臭的味道……像是……像是烂掉的叶子和……和好多好多小虫子……” 楚玄逸心中咯噔一下,脸色瞬间变得凝重无比。 他最担心的事情,终究还是发生了!这帮阴魂不散的枯藤教妖人,果然贼心不死,竟然真的敢在秋狝大典,天子脚下动手! “皇上!”楚玄逸翻身下马,“臣请旨,前去查看!” 皇帝面色亦是铁青,秋狝队伍中出现禁军横死,这无疑是裸的挑衅!他沉声道:“准奏!萧煜,你带一队人马,随国师同去!务必查个水落石出!其余人等,原地戒备,加强护卫!” “臣遵旨!”萧煜也是一脸寒霜。 阿九一听有热闹……啊不,有“案子”可以看,眼睛顿时亮了三分,也顾不上裙子上的糖糕渣,麻溜地从马车上蹦了下来,小短腿迈得飞快,就要往楚玄逸那边凑。 “大人,等等我呀!我也要去闻闻……不是,去看看那个‘好多好多小虫子’!” 楚玄逸额角青筋一跳,几乎是咬着后槽牙道:“阿九!此事非同小可,不是你玩闹的时候!你给本座老老实实待在……” “可是,”阿九歪着小脑袋,指了指自己的鼻子,一脸认真,“我闻到了呀!那味道,跟上次太医院那个老爷爷身上长虫虫的味道,有点像,但又多了点……嗯……泥土和腐烂木头的腥气!大人,你鼻子没我灵,万一错过了什么重要线索怎么办?” 她这话一出,连正要呵斥的皇帝都微微一顿。太医院院判中蛊之事,阿九确实是第一个“闻”出来的。 萧煜瞥了一眼阿九,沉声道:“国师,让她跟着。或许……真能帮上忙。”他想起之前阿九种种看似胡闹却总能歪打正着的“壮举”,心中竟也生出几分莫名的信任。 楚玄逸:“……”他怀疑萧煜是不是也被阿九的“缺根筋”传染了!但眼下情况紧急,也顾不得跟这小丫头掰扯,只能黑着脸道:“跟紧了!不许乱跑,不许乱碰,更不许乱吃!”最后一句纯属多余,但鉴于阿九的“前科”,他觉得还是有必要强调一下。 “知道啦知道啦!大人你现在好像我师父哦,每次下山前都要念叨一大堆,耳朵都要起茧子啦!”阿九吐了吐舌头,小跑着跟上了楚玄逸和萧煜的步伐。 钱御史见状,也连忙凑了上来,手捏兰花指,一副高深莫测的模样:“国师大人,摄政王殿下,且慢!待老夫再掐算一番,看看此地妖气从何而来,是何方妖孽作祟!” 楚玄逸只觉得太阳穴“突突”直跳,忍无可忍地低喝一声:“钱御史!你若再敢妖言惑众,本座就先把你这‘妖言’给掐了!” 钱御史讪讪地缩了缩脖子,不敢再多言,但眼神里依旧充满了对“妖气”的执着。 一行人很快便来到了斥候所说的林中空地。只见几名先到的禁军神色惶恐地围着一个地方,空气中弥漫着阿九所说的“臭臭的味道”,比之前更浓烈了几分。 拨开最后一道灌木,眼前的景象让楚玄逸和萧煜同时倒抽了一口冷气。 一名身着禁军服饰的士兵仰面躺在地上,双目圆睁,脸上凝固着极度惊恐的表情。而他裸露在外的颈部、手腕皮肤上,布满了密密麻麻的细小黑点,那些黑点……竟然还在微微蠕动!仿佛有无数细小的虫子在他皮下钻营! “嘶——”饶是萧煜见惯了沙场血腥,此刻也不禁感到一阵头皮发麻。 “呀!”阿九却像是发现了什么新奇玩意儿,不待众人反应,已经往前凑了两步,蹲下身子,伸出小手指,似乎想去戳那些蠕动的黑点。 “阿九,别碰!”楚玄逸眼疾手快,一把拉住了她作死的小手,声音严厉,“这就是‘枯荣蛊’!比太医院院判身上的要厉害得多!” 阿九被拉住,也不生气,只是眨巴着大眼睛,好奇地盯着那尸体:“哦……原来这就是升级版的虫虫呀!大人,你看它们蠕动起来,像不像……像不像夏天雨后泥地里翻出来的蚯蚓?就是颜色黑了点,个头小了点……也不知道味道怎么样……” 楚玄逸觉得自己额角的青筋简直要爆血管了!他活了二十多年,什么妖魔鬼怪没见过,什么疑难杂症没处理过,偏偏在这小丫头面前,他所有的道行修为都像喂了狗! 他现在非常确定,老神棍送来的绝对是个灾星!专门来克他的! “阿九!”楚玄逸的声音已经不是低喝,而是接近咆哮的边缘了,他一把将阿九拎小鸡似的拎到自己身后,挡在她和那具令人作呕的尸体之间,“本座再说一遍,这不是你该看的东西!更不是你该想‘味道怎么样’的东西!你脑子里除了吃,还能不能有点正经事?” “有啊!”阿九从楚玄逸胳膊肘底下探出个小脑袋,理直气壮地回答,“我还想睡觉,还想玩,还想给国师府的锦鲤换个大点的池塘,它们最近好像有点抑郁……” “闭嘴!”楚玄逸觉得自己快要心肌梗塞了。 萧煜则一直面沉如水,仔细观察着尸体周围的环境。他蹲下身,用随身匕首拨开尸体旁的落叶,又捻起一点泥土在指尖细细感受。 “国师,”萧煜站起身,神色凝重,“此处并无打斗痕迹,死者身上的佩刀也未出鞘。看样子,他是被瞬间制服,甚至可能毫无反抗之力。” 楚玄逸点了点头,目光扫过四周:“枯荣蛊发作需要一定时间,但看他死状,蛊虫已然遍布全身,说明下蛊之人手段极其高明,且剂量极大。而且……”他指了指尸体颈部,“你看这黑点蔓延的趋势,是从颈部大穴开始,迅速侵入全身。这不像是寻常的接触性下蛊,倒像是……被直接灌注,或者通过某种特定的媒介。” 就在这时,一直被楚玄逸挡在身后的阿九,突然又用力吸了吸小鼻子,发出了“嗯?”的一声疑问。 “大人,”她的小脑袋又从楚玄逸腋下钻了出来,小手指着尸体旁边的地面,语气带着几分困惑,“那边的泥巴味儿,跟我们国师府后花园种萝卜的泥巴不一样哎!” 楚玄逸:“……”他觉得自己的忍耐已经到了极限。泥巴味儿?现在是讨论泥巴味儿的时候吗?国师府种萝卜的泥巴又是什么鬼?他什么时候允许在国师府种萝卜了? 第57章 阿九闻到更多线索 “阿九,你能不能……” “真的不一样!”阿九打断他,一脸严肃,“我们府里种萝卜的泥巴,是香香的土腥味,带着点青草气。这里的泥巴,闻起来……嗯……更湿,更黏,还有一股子……一股子甜丝丝,又有点发霉的怪味!就像……就像放坏了的蜜糖,还长了毛!” “甜丝丝?”萧煜闻言,眼神一凛,立刻走过去,蹲下身仔细查看阿九所指的那片地面。 楚玄逸也是一愣。他虽然被阿九气得七窍生烟,但也知道这丫头的嗅觉天赋异禀,往往能在最不可能的地方发现线索。上次太医院院判中蛊,不就是她先闻出了“枯萎之籽”那股子若有似无的“坏木头”味儿吗? 他强压下火气,也凑过去细看。那片泥土颜色确实比周围略深一些,表面湿漉漉的,隐约能看到一些极细微的、类似菌丝的白色痕迹。 萧煜用匕首尖挑起一点泥土,凑到鼻尖闻了闻,眉头皱得更紧:“确实有异味。不像是寻常泥土,倒像是被什么东西浸泡过。” “甜丝丝……发霉……菌丝……”楚玄逸喃喃自语,脑中灵光一闪,“我知道了!是‘蜜腐土’!” “蜜腐土?”萧煜看向他。 “嗯,”楚玄逸解释道,“是枯藤教培养蛊虫时常用的一种特制土壤。他们会用蜂蜜、腐肉汁液以及数种带有微毒的草药混合发酵,制成这种‘蜜腐土’,据说能极大促进蛊虫的生长和毒性。这种土本身就会散发出一股甜腻中带着腐败的特殊气味,而且极易滋生菌类。” 他看向阿九,这丫头胡闹归胡闹,但这鼻子……简直比狗还灵! 阿九被他看得有些不好意思,挠了挠头:“我……我就是觉得不好闻嘛。大人,这‘蜜腐土’是不是就是那些小虫虫的‘饭’呀?” “可以这么理解。”楚玄逸这次难得没有怼她,“看来枯藤教的人就在这附近活动过,而且停留了不短的时间,否则不会留下这么明显的痕迹。” 萧煜面色冰寒:“他们在此培养蛊虫,目标不言而喻。皇上还在前方,我们必须立刻加强戒备!” 就在这时,一直没敢吭声的钱御史,看准了机会,又颤巍巍地凑了上来,小心翼翼地说道:“国……国师大人,摄政王殿下,老夫方才夜观天象……咳,是白日观气,发现此地妖气……哦不,是邪气,确实是从这个方向弥漫开来的。而且,这邪气之中,隐隐带着一丝……一丝血腥和……和怨念!” 楚玄逸瞥了他一眼,心道你这马后炮放得倒是挺响。但钱御史最后那句“血腥和怨念”,却让他心中一动。 “尸体被发现多久了?”萧煜问最初发现尸体的斥候。 那斥候战战兢兢地回答:“回……回王爷,约莫一炷香之前。小的们是循着林中异味找过来的。” “一炷香……”楚玄逸沉吟道,“枯藤教的人应该还未走远。萧煜,你立刻派人封锁这片区域,仔细搜查,看看能否找到其他线索,或者他们的藏身之处。我先带阿九……带人回去禀报皇上,加强圣驾防卫。” 他本想说带阿九回去,但话到嘴边又改了口,他怕这丫头又整出什么幺蛾子。 “我也要帮忙找!”阿九立刻举起小手,兴致勃勃,“我的鼻子很灵的!说不定能闻到坏人藏在哪里!” 楚玄逸揉了揉突突直跳的太阳穴,“你给本座安分点!跟着我,不许乱跑!”他现在是真怕这丫头一不留神就冲到敌人老巢里去,到时候是救她还是先剿匪,都够他喝一壶的。 “哦……”阿九有些失望地垂下小脑袋,但很快又抬起来,小声对楚玄逸说:“大人,那……那我们快点回去告诉皇上!晚了的话,那些‘小虫虫’会不会也跑到皇上身上去呀?” 这话总算说了句靠谱的。 楚玄逸点了点头,对萧煜道:“这里交给你了,万事小心。” 萧煜颔首:“国师放心。” 楚玄逸拉着阿九,脚下生风,几乎是提着她的后领子在林间穿梭。阿九被他拽得跌跌撞撞,嘴里还不停地嘟囔: “大人,你慢点呀!我的桂花糖糕都要被你颠出来了!” “闭嘴!再多说一句,本座就把你扔回国师府,让你跟你的萝卜泥巴作伴!”楚玄逸头也不回地低吼,他现在心急如焚,哪有空听这丫头念叨吃的。 阿九闻言,立刻识趣地闭上了嘴,只是小嘴撅得老高,都能挂个油壶了。她心里暗暗腹诽:大人真是越来越凶了,一点都没有凶凶哥哥温柔……嗯,虽然凶凶哥哥也不怎么说话,但至少不会动不动就威胁要把她扔掉。 两人很快便回到了皇帝的临时营地。此刻,营地周围的禁军已经严阵以待,弓上弦,刀出鞘,气氛比之前更加紧张凝重。 皇帝见楚玄逸和阿九回来,立刻问道:“国师,情况如何?” 楚玄逸拱手行礼,神色肃然:“启禀皇上,情况不容乐观。死者确实是中了‘枯荣蛊’,而且是经过特殊培养的烈性蛊虫。臣与摄政王在现场发现了‘蜜腐土’的痕迹,可以断定,枯藤教的妖人就在这猎场之内,并且极有可能已经潜伏多时。” “枯藤教!”皇帝闻言,龙颜大怒,猛地一拍身旁的案几,“好大的胆子!竟敢在朕的秋狝之地行此等卑劣手段!他们究竟想做什么?” “臣猜测,他们的目标,恐怕……”楚玄逸顿了顿,目光扫过皇帝,声音压低了几分,“恐怕正是冲着圣驾而来。” 此言一出,周围的禁军将领们皆是脸色大变。 “保护皇上!”一名将领立刻高呼,周围的禁军更是将皇帝团团护住。 “大人,”一直安静如鸡的阿九,突然拉了拉楚玄逸的衣袖,小声说,“那个‘蜜腐土’的味道,不止刚才那个地方有哦。” 楚玄逸一愣,低头看她:“什么意思?” 阿九皱着小鼻子,使劲嗅了嗅空气,然后小手指着营地外围的一处茂密林地:“那边,那边也有淡淡的甜丝丝、臭烘烘的味道!虽然很淡很淡,但我的鼻子不会错!就像……就像有人不小心把一小块发霉的蜜糖掉在了那里,然后又用好多好多树叶子盖住了!” “什么?”楚玄逸眼神一凛,“阿九,你确定?” 阿九用力点了点头,小脸上满是认真:“确定!比我确定国师府厨房昨晚偷藏了烤鸡腿还要确定!” 楚玄逸:“……” 第58章 锁魂藤……蜜腐土…… “皇上!”楚玄逸立刻转向皇帝,“阿九嗅觉异于常人,她说在营地外围也闻到了‘蜜腐土’的气味。臣怀疑,枯藤教的妖人可能已经布置了不止一处据点,甚至可能已经对营地形成了合围之势!” 皇帝的脸色更加难看,他沉声道:“国师,你有何良策?” 楚玄逸略一思索,果断道:“为今之计,首先要确保皇上您的安全。臣建议,立刻缩小防御圈,将所有兵力集中于此。同时,派精锐斥候,由熟悉地形的本地猎户带路,向阿九所指的方向进行秘密侦查,务必摸清敌人的虚实和动向。” “其次,”楚玄逸继续道,“枯藤教擅用蛊毒,我们必须严防他们通过饮食、水源等途径下毒。所有御用之物,必须经过严格检查。臣会亲自配置一些驱蛊避瘴的药粉,分发给禁军将士。” “好!就依国师所言!”皇帝当机立断,“传朕旨意,所有禁军向中军大营靠拢,结圆阵防御!命羽林卫指挥使李将军,即刻挑选五十名精锐,随国师和阿九……嗯,随国师指派之人前去查探!” 皇帝说到阿九时,下意识地顿了一下。让一个看起来只有七八岁的小丫头参与如此凶险的侦查,实在是有些……匪夷所思。 “大人,我也要去!”阿九一听有自己“闻味识路”的用武之地,立刻又兴奋起来,小尾巴都快翘上天了,“我的鼻子最灵了!他们藏得再好,我也能把他们闻出来!” 楚玄逸这次没有立刻拒绝,他看向皇帝:“皇上,阿九虽年幼,但其天赋确有独到之处。若她能指引方向,或可事半功倍。臣会亲自照看她的安全。” 皇帝沉吟片刻,点了点头:“既如此,便允了。但万事以安全为上,不可鲁莽行事。” “臣遵旨!” 就在这时,萧煜也带着几名亲卫匆匆赶回,他脸上带着一丝凝重,手中还拿着一样东西。 “皇上,国师,”萧煜将手中的东西呈上,“我们在发现尸体的那片林地边缘,又找到了这个。” 众人看去,那是一小截被折断的枯黄色藤蔓,藤蔓上隐约可见一些细密的、类似倒刺的凸起。 阿九好奇地凑过去闻了闻,小脸立刻皱了起来:“咦?这个藤藤的味道好奇怪!有点像……像被太阳晒干了的蛇皮,还有点……麻麻的,像是舌头舔了花椒的感觉!” 楚玄逸接过那截藤蔓,仔细端详片刻,又凑到鼻尖闻了闻,脸色骤变:“这是……‘锁魂藤’!是枯藤教用来布置陷阱和禁制的特有植物!这种藤蔓本身带有微弱的麻痹毒素,而且韧性极强,一旦被缠上,寻常刀剑都难以斩断!” 他看向萧煜:“只发现了这个?” 萧煜摇头:“暂时只有这个。但周围的地面有被翻动过的痕迹,似乎有人曾在此处埋设过什么。我们担心打草惊蛇,未敢深入。” “锁魂藤……蜜腐土……”楚玄逸眼神锐利如鹰,“看来枯藤教这次是有备而来,而且所图非小!他们不仅要杀人,还要布阵!猎场这么大,他们到底想做什么?” 阿九突然插话道:“大人,你说他们会不会是想把整个猎场都变成一个大大的‘虫虫乐园’呀?然后把我们都变成那些黑点点蠕动的‘虫虫人’?” “皇上,事不宜迟!”楚玄逸再次向皇帝请命,“臣必须立刻带人去查探阿九所说的方位!若真有埋伏,必须尽快清除,否则后患无穷!” 萧煜也上前一步:“臣愿同往!” 皇帝看着眼前两位肱骨之臣,沉声道:“好!朕就将此事全权交予国师和摄政王!务必将这些宵小之辈一网打尽!朕在营中,等你们凯旋!” 楚玄逸和萧煜领了旨,不敢有丝毫耽搁。李将军很快便点齐了五十名精锐羽林卫,个个都是百里挑一的好手,身手矫健,目光锐利。 “阿九,你来带路。”楚玄逸看向身边已经跃跃欲试的小丫头,语气前所未有的严肃,“记住,只负责闻味道指方向,不许离开本座三步之内,更不许擅自行动,听到了吗?” “知道啦知道啦!大人你比我师父还啰嗦!”阿九不满地嘟囔了一句,但还是乖乖地点了点头。 “王爷,你带二十人从左翼包抄,我带三十人随阿九正面探查。若有发现,以鸣镝为号。”楚玄逸迅速做出了部署。 萧煜点了点头,深邃的目光在阿九身上停留了一瞬。 “万事小心。” 阿九冲他甜甜一笑,露出一口小白牙:“凶凶哥哥放心!我鼻子灵着呢!那些坏蛋藏不住的!” 萧煜看着她那没心没肺的笑容,心中微微一动,他微微颔首,便带着人马向左翼密林潜行而去。 楚玄逸带着阿九和其余羽林卫,小心翼翼地向阿九所指的方向摸去。阿九像只训练有素的小猎犬,小鼻子不停地在空气中嗅闻着,时不时停下来,歪着小脑袋仔细辨别方向。 “大人,往这边!味道越来越浓了!”阿九小手指着一片看起来与周围并无二致的灌木丛,“就在那后面!我闻到了!是那种甜丝丝、臭烘烘,还带着一点点烂木头和……和一种很奇怪的,像铁锈一样的腥味!” 楚玄逸眼神一凝,立刻打出手势,身后的羽林卫们悄无声息地散开,形成一个半包围的阵型,缓缓向那片灌木丛靠近。 越是靠近,楚玄逸也闻到了一股若有似无的异味,与阿九描述的相差无几。 “小心戒备!”楚玄逸低声喝道,他拔出随身佩剑,与几名亲卫一同,拨开了那片茂密的灌木。 灌木之后,赫然是一片被清理出来的小块空地!空地中央,摆放着几个半埋在土里的陶罐,罐口用布蒙着,隐约能看到里面似乎有什么东西在蠕动。而在陶罐周围的地面上,铺着一层厚厚的、颜色深暗的泥土,正是阿九之前描述的“蜜腐土”! 更让楚玄逸心惊的是,在空地的边缘,他们还发现了几具禁军的盔甲和兵器,但却不见尸身! “不好!是陷阱!”楚玄逸瞳孔一缩,立刻反应过来。 几乎在同时,阿九突然尖叫一声,小身子猛地往后一缩,小手指着那些陶罐,声音都带上了哭腔:“大人!罐子里……罐子里有好多好多红眼睛的……大蝎子!还有黑漆漆的蜈蚣!它们……它们要爬出来了!” 她话音未落,那些陶罐的蒙布突然“噗噗”几声,像是被什么东西从里面顶破了!紧接着,无数拳头大小、通体血红的蝎子,以及尺许长的黑色蜈蚣,如同潮水一般从陶罐中汹涌而出,发出“沙沙”的令人毛骨悚然的爬行声,向众人扑来! “是‘血玉蝎’和‘墨影蜈蚣’!都是剧毒之物!”楚玄逸脸色大变,厉声喝道,“快退!结阵防御!小心脚下!” 羽林卫们虽然训练有素,但骤然见到如此多可怖的毒虫,也不禁有些慌乱。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异变陡生! 之前一直跟在楚玄逸身边的阿九,不知何时竟从他身后溜了出来!只见她小小的身影如同一只灵巧的狸猫,不退反进,直接冲向了那些涌来的毒虫! 第59章 阿九的糖豆 “阿九!回来!危险!”楚玄逸目眦欲裂,想也不想就要冲上去救人。 然而,接下来发生的一幕,却让在场所有人都惊掉了下巴! 只见阿九小手一扬,也不知从哪里摸出一把……一把五颜六色的糖豆! “小蝎子乖乖,小蜈蚣乖乖,阿九请你们吃糖糖哦!”阿九奶声奶气地喊着,然后将手中的糖豆用力向前一撒! 那些五彩斑斓的糖豆如同天女散花般落下,诡异的事情发生了! 那些原本凶神恶煞、气势汹汹的“血玉蝎”和“墨影蜈蚣”,在接触到那些糖豆之后,竟像是喝醉了酒一般,行动瞬间变得迟缓起来,有的甚至原地打转,还有的直接翻到在地,抽搐了几下便不再动弹! 楚玄逸:“???” 羽林卫们:“???” 这是什么操作?用糖豆退敌?难道这些毒虫也喜欢吃甜食? 只有阿九,叉着小腰,得意洋洋地看着那些倒地不起的毒虫,小脸上写满了“快夸我”的表情:“哼!叫你们吓唬我!我师父说了,这些小毒虫最怕的就是‘七绝化骨糖’了!一颗就能让它们筋骨酥软,乖乖听话!” 楚玄逸嘴角抽搐。七绝化骨糖?这名字听着就不像是正经糖豆!老神棍到底都教了这丫头些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 “大人,你看!它们都不动了!我们可以过去把那些罐子都砸掉啦!”阿九献宝似的拉了拉楚玄逸的衣袖。 楚玄逸回过神来,虽然觉得匪夷所思,但眼下危机暂解,他立刻下令:“清理残余毒虫!搜查周围,看看还有没有其他埋伏!” 就在羽林卫们小心翼翼地上前处理那些“罢工”的毒虫时,从左翼包抄的萧煜也带着人马赶到了。他一进入空地,看到满地“阵亡”的蝎子蜈蚣,以及一脸邀功表情的阿九,也是微微一愣。 “这是……”萧煜看向楚玄逸,眼神中带着询问。 楚玄逸扶额,一脸生无可恋:“别问,问就是……阿九的‘独门秘方’。” 阿九一听,立刻像只骄傲的小孔雀,挺起小胸脯,跑到萧煜面前,仰着小脸,期待地看着他:“凶凶哥哥,我厉害!我用糖糖就把坏虫虫都打败了!” 萧煜看着她那双亮晶晶、仿佛盛满了星光的眸子,伸出手替她擦了擦鼻尖的汗珠,“嗯,阿九很厉害。” 他的指尖微凉,触碰到阿九温热的肌肤,阿九只觉得一股细微的电流从鼻尖窜过,小脸莫名地有些发烫。她眨了眨眼睛,看着萧煜近在咫尺的俊朗容颜,心跳突然漏跳了一拍。 “凶……凶凶哥哥,你……你的手好凉哦。”阿九小声说道,声音细若蚊蚋。 萧煜似乎也察觉到自己的动作有些逾矩,触电般收回了手,耳根竟也微微泛起一丝可疑的红晕。 他轻咳一声,掩饰住自己的不自在,转向楚玄逸,恢复了平日的冷峻:“国师,看来我们找到了枯藤教的一个据点。只是,这些毒虫和‘蜜腐土’,似乎只是前菜。” 楚玄逸点了点头,神色凝重:“没错。他们在这里布置毒虫陷阱,显然是为了阻止我们靠近。真正的目标,恐怕还在更深处。而且,那些失踪的禁军……”他看了一眼空地上散落的盔甲,眼中闪过一丝寒意,“恐怕已经凶多吉少了。” 就在这时,一名羽林卫突然惊呼道:“国师大人!王爷!你们看这里!”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在一处被藤蔓掩盖的石壁下,赫然出现了一个黑黝黝的洞口!洞口不大,仅容一人通过,里面黑漆漆的,散发出一股更加浓烈的腥臭和腐朽气息。 阿九的小鼻子又动了动,“大人,凶凶哥哥,里面……里面有好臭好臭、好可怕好可怕的东西!比……比刚才那些蝎子蜈蚣还要臭一百倍!还要可怕一千倍!我……我闻到了好多好多……好多好多死掉的东西的味道!”阿九小脸煞白,紧紧抓着楚玄逸的衣角,小身子都在微微发抖。 楚玄逸拍了拍她的小手,示意她安心,沉声道:“看来,这里就是枯藤教的老巢了。那些失踪的禁军,十有八九……”他没有说下去,但所有人都明白他的意思。 “国师,是否要派人先行探查?”李将军上前一步,请示道。 楚玄逸看了一眼那黑不见底的洞口,果断摇头:“不必。枯藤教妖人行事诡谲,擅用毒物机关,寻常士卒进去,恐怕凶多吉少。既然已经找到了他们的藏身之处,就不能给他们喘息之机!” 他转向萧煜:“萧煜,你意下如何?” 萧煜扫过那洞口,冷声道:“斩草除根,永绝后患。” “好!”楚玄逸眼中闪过一丝厉色,“李将军,你带二十人守住洞口,任何人不得擅自出入!若有妖人从其他出口逃窜,格杀勿论!” “末将遵命!”李将军抱拳领命。 “其余人,随我与摄政王,进洞!” “大人,我也要去!”阿九一听要进洞,虽然小脸依旧没什么血色,但那股子爱凑热闹不嫌事大的劲儿又上来了,立刻举起小手。 “你……”楚玄逸刚想拒绝,这洞里还不知道有什么妖魔鬼怪,带上这丫头,万一…… “大人,我的鼻子能闻到哪里有危险!哪里有坏蛋藏着!我还能闻到有没有毒气!”阿九急忙补充道,生怕楚玄逸把她留下,“而且,而且我还有好多好多‘七绝化骨糖’!万一里面还有更丑更厉害的虫虫,我的糖糖就能派上用场啦!” 萧煜也开口道:“让她跟着。有我们在会护她周全。” 阿九立刻冲萧煜甜甜一笑:“还是凶凶哥哥好!不像大人,老是凶我!” “好,”楚玄逸最终还是松了口,“进去之后,必须寸步不离我身边!遇到任何情况,不许擅自行动,一切听我指挥!否则,本座就把你吊在洞口当诱饵!” “知道啦知道啦!”阿九连连点头。 第60章 把人当成了虫虫的饭…… 楚玄逸从怀中取出一个小巧的琉璃瓶,倒出几粒黑褐色的药丸,分给萧煜和几名即将一同进洞的羽林卫精锐:“这是‘百草避瘴丹’,能暂避寻常瘴气毒雾。阿九,你也吃一粒。” 阿九接过药丸,好奇地闻了闻,小脸一皱:“大人,这个药丸好苦哦,像没放糖的黄连水。” “良药苦口。”楚玄逸没好气地瞪了她一眼。 众人服下药丸,又检查了一遍各自的兵器和火折子,便由楚玄逸和萧煜打头,阿九紧紧跟在楚玄逸身后,一行十余人,小心翼翼地踏入了那深邃诡异的洞穴。 洞穴入口狭窄,仅容一人弯腰通过。一进入洞中,光线骤然暗了下来,一股更加浓郁的腥臭、腐败和血腥味扑面而来,熏得人几欲作呕。 “呜哇!好臭好臭!”阿九立刻捂住了鼻子,小脸皱成了一团,“大人,这里比国师府后院那个堆了三年没清理的恭桶还要臭一万倍!” 楚玄逸:“……”他开始怀疑国师府是不是真的藏污纳垢到了人神共愤的地步。 “别说话,凝神戒备!”楚玄逸低声喝道,同时从怀中取出一枚夜明珠,柔和的光芒瞬间照亮了周围数尺的范围。 洞穴内部比想象中要宽敞一些,但依旧潮湿阴暗,岩壁上布满了滑腻的青苔,水珠不时从头顶滴落,“嘀嗒嘀嗒”的声音在寂静的洞穴中显得格外清晰。 “大人,左边!左边有东西!”阿九突然拉了拉楚玄逸的衣袖,小手指着左前方一处被阴影笼罩的角落,声音有些发紧,“我闻到……闻到了一股很奇怪的味道,像……像烧焦的羽毛,还有点……有点像烂泥巴里埋了好多好多死老鼠!” 楚玄逸和萧煜对视一眼,立刻警惕起来。 楚玄逸打了个手势,两名羽林卫立刻举起手中的火把,小心翼翼地向阿九所指的方向探去。 火光摇曳,照亮了那个角落。 “啊——!”一名羽林卫突然发出一声短促的惊呼,险些将手中的火把掉在地上。 只见在那个角落里,赫然堆放着数具已经高度腐烂、难以辨认的尸体!从他们身上残存的破烂衣物和散落的兵器来看,正是之前失踪的那些禁军! 他们的死状极其凄惨,有的肢体扭曲,有的开膛破肚,有的甚至脸上还带着临死前极度惊恐的表情。更令人毛骨悚然的是,在这些尸体腐烂的血肉之中,似乎有什么东西在微微蠕动! “是‘腐尸蛊’!”楚玄逸脸色铁青,声音冰冷得像是能冻结空气,“枯藤教的妖人,竟然用我大楚将士的尸身来豢养如此邪恶的蛊虫!简直丧心病狂!” “他们……他们把人……把人当成了虫虫的饭……”阿九看着那恐怖的景象,小脸惨白如纸,连声音都在发抖,眼中第一次露出了真正的恐惧。她不怕毒虫,不怕打架,但这种将活生生的人变成蛊虫食粮的残忍手段,已经超出了她小脑袋的认知范围。 萧煜的脸色也阴沉得能滴出水来,他周身散发出的寒气,几乎要将整个洞穴冻结。他握着剑柄的手,因为用力而指节泛白。 “畜生!”萧煜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眼中杀意暴涨。 就在这时,那些尸体中蠕动的东西似乎被活人的气息惊动了! “嘶嘶——” 伴随着一阵令人牙酸的摩擦声,数条拇指粗细、通体漆黑、长着密密麻麻惨白色小眼睛的怪异虫子,猛地从腐肉中钻了出来,如同离弦之箭般,向着楚玄逸等人激射而来! “小心!是‘阴眼尸虫’!此虫喜食腐肉,带有剧毒,被它咬中,伤口会迅速腐烂!”楚玄逸厉声示警,同时挥剑格挡。 “叮叮当当!” 几条尸虫被剑锋扫中,发出一阵类似金属碰撞的声音,竟然只是被击退,并未当场毙命! “这些虫子甲壳坚硬!”一名羽林卫惊呼道,他手中的佩刀砍在一条尸虫身上,竟然只留下了一道浅浅的白痕。 眼看那些尸虫越来越多,如同黑色的潮水般涌来,羽林卫们虽然奋力抵挡,但也开始出现慌乱。 “大人!凶凶哥哥!用火烧它们!我师父说过,这种在死人身上长出来的虫虫,最怕火了!”阿九虽然害怕,但关键时刻脑子还算清醒,急忙大声提醒道。 楚玄逸和萧煜闻言,眼中皆是一亮! “没错!用火攻!”楚玄逸立刻下令。 羽林卫们纷纷将手中的火把掷向那些涌来的尸虫。 “滋滋滋——” 尸虫沾到火焰,立刻发出一阵凄厉的尖啸,黑色的甲壳迅速被烧焦,冒出一股难闻的焦臭味,然后扭动着化为灰烬。 火攻果然有效! 众人精神一振,纷纷将备用的火油也引燃,一时间洞穴内火光熊熊,那些令人作呕的尸虫在火焰的炙烤下纷纷毙命。 然而,危机并未就此解除。 就在众人以为暂时安全了的时候,从洞穴深处,突然传来一阵更加密集、更加令人毛骨悚然的“沙沙”声!那声音由远及近,仿佛有千军万马正在向他们涌来! “不好!还有更多!”楚玄逸脸色一变。 阿九的小鼻子也疯狂地抽动起来,小脸上的恐惧更甚:“大人!凶凶哥哥!这次……这次来的东西,比刚才那些虫虫……还要多!还要大!还要臭!我……我闻到了……闻到了好多好多……好多好多……像烂掉的王八一样的味道!” 烂掉的王八? 楚玄逸和萧煜还没来得及理解阿九这奇葩的比喻,就看到从洞穴深处的黑暗中,缓缓爬出了一个……一个巨大的、令人作呕的……怪物! 那怪物足有小牛犊般大小,通体覆盖着一层厚厚的、流淌着绿色粘液的甲壳,甲壳上布满了拳头大小的脓包,有些脓包已经破裂,流出黄绿色的恶臭液体。它长着八条粗壮的节肢,每一次移动都发出沉重的“咔咔”声。最令人恐惧的是它的头部,那是一颗类似于巨大蜘蛛的头颅,却长着一对散发着幽幽绿光的复眼,以及一对如同镰刀般锋利、不断开合的螯肢! “这是……‘瘟沼巨蛛’!”楚玄逸倒吸一口凉气,眼中露出了前所未有的凝重,“枯藤教竟然连这种上古邪物都能培育出来!这东西不仅剧毒无比,而且力大无穷,寻常刀剑难伤!” “吼——!” 那瘟沼巨蛛似乎也发现了楚玄逸等人,发出一声低沉的咆哮,八条节肢猛地发力,巨大的身躯如同攻城锤一般,带着一股腥臭的狂风,向众人猛冲过来! “快散开!”楚玄逸大吼一声,拉着阿九向旁边闪避。 萧煜也身形急退,同时拔剑出鞘,一道凌厉的剑光直劈瘟沼巨蛛的复眼! 第61章 糖豆退敌显神通 “凶凶哥哥小心!”阿九被楚玄逸护着,还不忘伸着小脑袋,对着另一边同样拔剑迎敌的萧煜喊道。 萧煜身形如鬼魅般一晃,避开了巨蛛横扫而来的一条节肢,手中长剑“嗡”的一声轻鸣,带起一片森寒的剑光,如同毒蛇出洞,直刺巨蛛头顶一处微微凸起的甲壳连接处! “锵——!” 火星四溅! 楚玄逸的剑气劈在巨蛛的复眼上,竟然只是让它的动作微微一滞,复眼上出现了一道浅浅的白痕,并未造成实质性的伤害!而萧煜那精准无比的一剑,刺在那甲壳连接处,也只是发出了一声金铁交鸣之声,剑尖竟被弹开了! “好硬的壳!”一名羽林卫惊呼,他手中的佩刀狠狠砍在巨蛛的一条腿上,结果刀刃崩了个小口子,那巨蛛的腿却只是晃了晃,屁事没有! “吼!” 瘟沼巨蛛似乎被激怒了,它那巨大的螯肢猛地一张,一股墨绿色的、带着强烈腐蚀性气味的毒液,如同箭雨般向众人喷射而来! “小心毒液!不要沾到!”楚玄逸急声大喝,拉着阿九连连后退,同时挥剑格挡,剑身上瞬间被腐蚀得“滋滋”作响。 羽林卫们也纷纷举起盾牌或用兵器格挡,但仍有两人不慎被毒液溅到手臂,顿时发出一声惨叫,手臂上的皮肉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溃烂发黑! “啊!好臭的口水!比大人你上次喝醉了吐出来的东西还臭!”阿九被那股恶臭熏得差点晕过去,小手使劲捂着鼻子,还不忘精准吐槽。 楚玄逸:“……”他现在非常想把这丫头的嘴给缝上!什么时候了还惦记着他那点陈年糗事! “这畜生皮糙肉厚,毒液霸道,寻常攻击难以奏效!”萧煜一剑逼退巨蛛,眉头紧锁,沉声道,“必须找到它的弱点!” “弱点?弱点在哪里啊?”阿九探出小脑袋,看着那丑陋狰狞的巨蛛,小脸皱得像个包子,“它长得这么丑,浑身上下都是弱点才对啊!怎么还这么厉害!” 就在这时,那瘟沼巨蛛似乎认准了人多的地方,八条腿快速迈动,巨大的身躯横冲直撞,所过之处,岩壁震动,碎石簌簌落下,几名羽林卫躲避不及,被它巨大的节肢扫中,顿时筋断骨折,惨叫着飞了出去! “大人!大人!它……它要踩过来了!”阿九看着那越来越近的庞然大物,吓得小脸发白,小手死死抓着楚玄逸的衣袍。 楚玄逸和萧煜背靠背站立,神色凝重到了极点。这瘟沼巨蛛的难缠程度,远超他们的预料。在这狭窄的洞穴中,他们根本施展不开,而对方却如鱼得水。 “阿九!”楚玄逸突然低喝一声,“你那‘七绝化骨糖’,对这大家伙管用吗?” “啊?糖糖?”阿九愣了一下,然后小脑袋摇得像拨浪鼓,“不知道呀!师父没说过糖糖能不能对付这么大的丑八怪!而且,而且它嘴巴那么大,我这点糖糖,够它塞牙缝吗?” “别废话!死马当活马医!有多少全扔出去!砸它的眼睛!砸它的嘴巴!”楚玄逸急声道,他现在是真没办法了,只能寄希望于这丫头那些不靠谱的“独门秘方”了。 “哦哦哦!好的!”阿九一听,也顾不上害怕了,连忙从她那宝贝荷包里掏啊掏,掏出了一大把五颜六色的“七绝化骨糖”,小手攥得紧紧的,鼓足了腮帮子,用尽全身力气,瞄准那瘟沼巨蛛的血盆大口和绿油油的复眼,猛地撒了出去! “去!糖豆攻击!砸死你这个丑八怪!让你吓唬阿九!让你喷臭口水!”阿九一边扔还一边奶声奶气地喊着。 那些五彩斑斓的糖豆,如同仙女散花般,带着一股奇特的甜香,劈头盖脸地砸向了瘟沼巨蛛。 那些糖豆砸在瘟沼巨蛛的甲壳上,发出“噼里啪啦”的轻响,似乎并没有什么卵用。但有几颗糖豆,不偏不倚地砸进了它那不断开合的巨大螯肢缝隙,还有几颗直接黏在了它那对绿油油的复眼上! “吼……嗷呜?” 瘟沼巨蛛的动作猛地一僵! 它那原本凶残暴戾的咆哮声,突然变得有些……古怪?像是不小心咬到了自己的舌头? 紧接着,更诡异的一幕发生了! 只见那瘟沼巨蛛突然开始疯狂地用它那镰刀般的螯肢去抓挠自己的复眼,仿佛眼睛里进了什么极其难受的东西!它那巨大的身躯也开始在原地焦躁不安地打转,八条腿胡乱地蹬踏着,发出“哐当哐当”的巨响,将周围的岩壁都撞得碎石纷飞! “它……它怎么了?”一名羽林卫看得目瞪口呆。 “糖豆……糖豆起作用了?”楚玄逸也是一脸懵逼。 阿九得意地扬了扬下巴,小脸上写满了“我就说我厉害”:“哼!我的‘七绝化骨糖’可不是普通的糖糖!它里面加了七七四十九种让虫虫浑身发痒、眼睛刺痛、闻起来甜吃起来辣的宝贝!这大蜘蛛肯定是被辣到眼睛,又被痒到肉里啦!” 就在众人惊疑不定的时候,那瘟沼巨蛛突然发出一声更加凄厉的咆哮,然后猛地调转方向,不再攻击楚玄逸等人,而是像疯了一样,一头撞向了旁边一处看起来十分坚固的岩壁! “轰隆——!” 一声巨响!地动山摇! 那坚固的岩壁,竟然被发狂的瘟沼巨蛛硬生生撞出了一个巨大的豁口!碎石飞溅,烟尘弥漫! 伴随着一声不甘的哀嚎,那小牛犊般大小的“瘟沼巨蛛”终于彻底失去了生机,庞大的身躯如同融化的蜡像一般,迅速坍缩,最终化为一滩散发着极致恶臭的黄绿色脓水。 “呼……总算……总算解决了……”一名羽林卫腿一软,靠着岩壁大口喘着粗气,脸上满是劫后余生的庆幸。 洞穴内那股令人作呕的腥臭味,此刻又混杂了脓水和焦糊的味道,简直是地狱级别的嗅觉盛宴。 楚玄逸也是松了口气,刚想说两句场面话,却眼尖地发现了一丝不对劲。 “萧煜,你怎么样?” 只见萧煜站在原地,虽然身姿依旧挺拔,但脸色却比平时更加苍白,额角渗出了一层细密的冷汗。他那只持剑的右手手臂上,被毒液溅射到的地方,衣袖已经被腐蚀出了一个大洞,裸露出的皮肤上,一道黑气正如同活物一般,顺着他的经脉向上蔓延! “无妨,一点小伤。”萧煜声音依旧清冷,但微微颤抖的指尖却出卖了他。一股钻心的麻痹感正从手臂迅速扩散,让他几乎快要握不住手中的剑。 “这还叫小伤?!”楚玄逸脸色大变,一步上前扶住他,“是瘟沼巨蛛的毒!这毒霸道无比,能麻痹心脉,必须立刻逼出来!” 他说着,便要从怀中掏出金疮药和解毒丹。 就在这时,一道小小的身影“嗖”地一下从楚玄逸身边蹿了过去,带着一股子焦急和心疼。 “凶凶哥哥!你的手!你的手怎么变成坏掉的茄子了!”阿九瞪着圆溜溜的大眼睛,看着萧煜手臂上那道狰狞的黑线,小脸上满是惊慌和心疼。 她二话不说,伸出小手就要去碰那道伤口。 第62章 凶凶哥哥身中奇毒,神算阿九再献神药 “别碰!有毒!”楚玄逸和萧煜几乎是同时出声喝止。 阿九被吓得小手一缩,但小嘴一瘪,眼眶瞬间就红了:“可是……可是凶凶哥哥会痛痛……会变得跟那个大蜘蛛一样,化成一滩臭水水的!” 她说着,急得在原地直跺脚,然后像是想起了什么,连忙又在她那个神奇的小荷包里掏啊掏。 楚玄逸心里“咯噔”一下,生出一种极其不祥的预感。 果不其然,阿九掏出了一个巴掌大小、画着一只傻乎乎小黄鸭的瓷瓶,献宝似的递到萧煜面前。 “凶凶哥哥!你快用这个!这个是我的‘百草清露膏’!专门治丑东西咬的包!”阿九仰着小脸,语气里满是笃定和期待。 楚玄逸一看那小黄鸭瓷瓶,眼角就控制不住地狂跳。他现在对阿九这些瓶瓶罐罐里的“宝贝”已经产生了严重的心理阴影! “胡闹!”楚玄逸一把按住阿九的小手,沉声道,“这不是普通的虫咬!是剧毒!你那乱七八糟的东西怎么能用?” “才不是乱七八糟的东西!”阿九不服气地鼓起了腮帮子,努力为自己的药膏正名,“这是我用一百种小花花的花蜜,加上晒干了的蚯蚓干,还有一点点酸梅粉做成的!我师父说啦,越毒的东西,就越喜欢甜甜香香的味道!我的药膏抹上去,就能把坏东西骗出来!” 楚玄逸:“……” 蚯蚓干?酸梅粉?! 他听得太阳穴突突直跳,这哪里是药膏,这分明是厨房的下脚料!他现在严重怀疑玄虚子那老神棍是不是把阿九当成小白鼠,从小喂各种稀奇古怪的东西喂大的! “阿九,听话,把你这……‘宝贝’收起来,别添乱!”楚玄逸觉得自己快要心梗了。 “我没有添乱!我的药膏真的有用!”阿九急得眼泪都在眼眶里打转了,她扭头看向萧煜,小脸上满是真挚的担忧,“凶凶哥哥,你信我!我不会害你的!” 萧煜看着小丫头那双清澈见底、写满了“快信我”的眸子,又低头看了看自己手臂上已经蔓延到手肘的黑线,那股麻痹感越来越强,连带着半边身子都开始有些僵硬。 他知道楚玄逸的顾虑是对的,但……不知为何,看着阿九那副快要哭出来的焦急模样,他那颗向来坚硬如铁的心,竟莫名地软了一下。 “让她试试。” 萧煜开口了,声音因压制毒性而有些沙哑。 “萧煜你疯了?”楚玄逸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我信她。”萧煜的目光落在阿九的脸上,一字一顿地说道。 这简简单单的三个字,像是一道暖流,瞬间冲散了阿九所有的委屈和不安。她的眼睛“唰”地一下就亮了,用力地点了点头。 楚玄逸扶额,长叹一声,彻底放弃了挣扎。 算了,他不管了!这一个愿打一个愿挨,万一真出了什么事……大不了他拼着内力受损,也得把毒给逼出来! 得到许可的阿九,立刻拧开了那只小黄鸭瓷瓶的盖子。 一股难以言喻的、混合着花蜜甜香、泥土腥气和酸梅子味道的奇特气味,瞬间在洞穴中弥漫开来。 阿九用她的小手指,小心翼翼地挖出一坨碧绿色的、看起来黏糊糊的药膏,然后踮起脚尖,轻轻地、专注地涂抹在萧煜的伤口周围。 她的动作很轻,生怕弄疼了萧煜。涂完之后,还学着小时候师父给她处理伤口的样子,鼓起腮帮子,对着伤口轻轻地“呼呼”吹了两口气。 “痛痛飞走,坏东西快出来……” 楚玄逸在一旁看着,只觉得这画面荒诞又诡异,简直没眼看。 然而,下一刻,连他都忍不住瞪大了眼睛! 只见那碧绿色的药膏一接触到萧煜的皮肤,那道原本还在向上蔓延的黑线,竟然如同遇到了克星一般,猛地停住了! 紧接着,更加神奇的一幕发生了! 那道黑线开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缓缓地向着涂抹了药膏的伤口处倒退!仿佛真的被那药膏里“甜甜香香”的味道给吸引了过去! 不过片刻功夫,所有的黑气都汇集到了伤口处,最后凝成一滴漆黑如墨、散发着腥臭的毒血,被药膏的粘性带离了皮肤,滴落在地! “滋——” 毒血落在地上,瞬间腐蚀出了一个小坑,冒起一缕青烟。 而萧煜手臂上的皮肤,虽然依旧苍白,但那骇人的黑色已经尽数褪去!他活动了一下手指,那股钻心的麻痹感,也已经消失无踪。 “这……这怎么可能……”一名羽林卫揉了揉自己的眼睛,结结巴巴地说道。 楚玄逸也是彻底傻眼了。他呆呆地看着那坨神奇的绿色药膏,又看了看阿九那张得意扬扬的小脸,感觉自己二十多年建立起来的世界观,在今天晚上,被这小丫头用一把糖豆和一瓶蚯蚓膏,砸得稀碎! “哼!都说了我的药膏很厉害的!”阿九扬起小下巴,骄傲得像一只打赢了架的小孔雀,然后又立刻变回那个贴心小棉袄,仰头看着萧煜,关心道:“凶凶哥哥,你现在感觉怎么样?还痛不痛了?” 萧煜看抬起那只恢复知觉的手,鬼使神差地,轻轻揉了揉阿九的小脑袋。 “不痛了。”他的声音,竟带上了一丝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温柔,“谢谢你,阿九。” 阿九被他这么一揉,小脸“腾”地一下就红了,像是熟透了的苹果,低着头,小声地“嗯”了一声,心里却像是揣了一窝小兔子,砰砰砰地乱跳。 楚玄逸在一旁看着这莫名其妙就开始冒粉红泡泡的两个人,只觉得自己的牙都快酸倒了。 “咳!”楚玄逸重重地咳嗽了一声,板着一张俊脸从怀里掏出一颗龙眼大小的丹药塞到萧煜面前。 “萧煜,你别高兴得太早!”他义正辞严地说道,“这瘟沼巨蛛乃上古奇毒,诡异非常。阿九这……这民间偏方,虽有奇效,但治标不治本!万一有残毒潜伏于经脉深处,日后必成大患!来,把本国师这颗‘百草固元丹’服下,固本培元,正本清源,方为万全之策!” 阿九在一旁听得不乐意了,她小心翼翼地拧好自己那只小黄鸭瓷瓶的盖子,宝贝似的塞回荷包里,然后才叉着腰,鼓着腮帮子反驳道:“大人你胡说!我的药膏就是最好的!都说了能把坏东西骗出来,骗出来了就不会有啦!你那个药丸子闻起来还没我的酸梅粉香呢!” 楚玄逸额角的青筋又开始愉快地跳起了舞:“你懂什么!药效岂能以香味论断?此乃玄门正宗的炼丹法门,讲究的是药力内敛,返璞归真!你那瓶……那瓶东西,不过是歪门邪道,侥幸成功罢了!” “才不是歪门邪道!”阿九气得跺了跺脚,“我师父说啦,黑猫白猫,能抓到老鼠的就是好猫!我的药膏能治好凶凶哥哥,就是好药膏!” 萧煜的目光在楚玄逸那张写满了“快吃我的药不然我就要面子不保”的脸上,和阿九那张气鼓鼓写着“我的药膏天下第一”的小脸上转了一圈,那双深邃如寒潭的眸子里,竟破天荒地掠过一丝极淡的笑意。 他什么也没说,只是伸出手从楚玄逸指间接过了那颗“百草固元丹”,动作干脆利落地送入口中,咽了下去。 楚玄逸见状,瞬间脸色由阴转晴,满意地捋了捋自己并不存在的胡须。 阿九冲他做了个鬼脸,然后又凑到萧煜身边,小声地嘀咕:“凶凶哥哥,你别怕,要是那个药丸子不好吃,我荷包里还有麦芽糖。” 萧煜的嘴角,似乎又往上勾了那么一毫米。 第63章 石室惊现母蛊 “好了,正事要紧!”楚玄逸清了清嗓子,环顾四周,“此地不宜久留!那巨蛛不过是个看门的畜生,枯藤教的妖人一定还躲在更深处!大家打起精神,务必将他们一网打尽!” 他话音刚落,就听见阿九那标志性的、吸溜鼻子的声音又响了起来。 “不用找啦!”小丫头的小鼻子在空中用力地嗅了嗅,像一只正在追踪猎物的小猎犬。她的小眉头紧紧皱起,小脸上满是嫌弃,“最臭最臭、最恶心最恶心的味道,就是从那堵墙后面飘出来的!哎呀,这个味道……比大人上次在观星台放了一个月没洗的袜子还要臭一百倍!” “本国师再说一遍,我每天都沐浴更衣,袜子一天一换!”楚玄逸忍无可忍地咆哮道,只可惜在场众人,包括他手下的羽林卫,都用一种“我们懂的,都懂”的眼神看着他,让他一口老血梗在喉头,不上不下。 众人强忍着笑意顺着阿九指的方向看去。那是一面看起来平平无奇的岩壁,上面布满了青苔和水渍,与周围的山石洞壁并无任何二致。 一名羽林卫上前敲了敲,回报道:“大人,是实心墙。” “不可能!”阿九笃定地摇着头,“味道就是从里面出来的!特别特别浓,就像是……就像是把一百只臭屁虫和一百个烂掉的柿子放在一起煮成了一锅汤!” 这个比喻……实在是太有画面感了,几名羽林卫瞬间脸色发青,胃里一阵翻江倒海。 萧煜没有说话,他提着剑走了过去。他不像其他人那样只是简单敲击,而是用剑柄,沿着岩壁,一寸一寸地、极有规律地轻轻敲击。他的耳朵微微耸动,仔细分辨着那细微的声音变化。 当他敲到岩壁下方一处不起眼的凹陷时,声音终于有了一丝不同,不再是之前的沉闷,而是带上了一点空洞的回响。 他蹲下身,用手拂去上面的青苔和泥土,果然发现了一块颜色与周围稍有不同的石头,上面似乎还刻着一个极其模糊的、类似藤蔓的印记。 他没有丝毫犹豫,伸手用力按了下去! “咔啦啦——轰隆隆——” 一阵令人牙酸的机括转动声和沉重的石块摩擦声响起,在众人震惊的目光中,那面巨大的岩壁竟然真的向着一侧缓缓移开,露出了一个仅容一人通过的、黑漆漆的洞口! 就在石门开启的一瞬间,一股比之前浓烈百倍的、混合着浓郁血腥、极致腐败和“蜜腐土”那种诡异甜腻味的恶臭,如同实质的黑色浪潮一般,从洞口狂涌而出! “噗——!” 离得最近的两个羽林卫当场就没忍住,捂着嘴冲到一旁吐了个天昏地暗。 “呸呸呸!好臭好臭!”阿九被这股气味熏得连连后退,小脸都皱成了一团抹布,眼泪都飙了出来,“我错了!这比大人的袜子臭一千倍!一万倍!” 楚玄逸已经没力气去纠正她了,他用袖子捂着口鼻,脸色铁青。这股味道里蕴含的阴邪之气,让他这个玄门中人都感到极度的不适。 “所有人,屏住呼吸!内力护体!”楚玄逸沉声下令。 萧煜面不改色,第一个举着火把走了进去。楚玄逸紧随其后,阿九则紧紧地攥着萧煜的衣角,探头探脑地跟在后面,像个好奇又害怕的小尾巴。 石室内部不大,约莫三四十平米,但里面的景象,却让每一个进来的人都感觉自己仿佛踏入了九幽地狱! 石室的墙壁上,不再是外面那种模糊的图腾,而是刻满了无数扭曲纠结、盘根错节的黑色藤蔓。更令人毛骨悚然的是,每一根藤蔓之上,都长着一张张表情痛苦、哀嚎不止的人脸!他们双目圆瞪,嘴巴大张,仿佛被活生生地封印在了石头里,承受着永恒的折磨。火光摇曳之下,那些人脸的表情似乎还在不停地变幻,看得人脊背发凉。 “哇!大人你看!”阿九指着墙上一张痛苦得五官都挤在一起的脸,发出了天真而残忍的感叹,“这个伯伯的表情,好像我上次做芥末味儿桂花糕,骗厨房的王大叔吃了一口时的样子哦!王大叔当时也是这样,眼泪鼻涕一起流,抱着柱子打滚,说他看到了他太奶在向他招手!” 众人:“……”这哪里是桂花糕,这分明是孟婆汤的半成品! 楚玄逸嘴角抽搐,决定无视阿九的恐怖料理史,将目光投向了石室的正中央。 那里,摆放着一个比水缸还要巨大两圈的黑色陶罐。陶罐表面也刻满了类似的邪恶图腾,边缘还残留着许多暗黑色的血迹。在那浑浊不堪、咕嘟咕嘟冒着诡异气泡的黄绿色液体中,浸泡着一颗……不,应该说是“生长”着一颗足有磨盘大小的、布满血管和肉瘤的巨大心脏! 那颗“心脏”还在有规律地微微搏动着,“砰……砰……”,每一次跳动,都仿佛与在场所有人的心跳重合,让人胸口发闷,气血翻涌。无数细小的、血红色的肉芽从心脏上延伸出来,如同章鱼的触手,密密麻麻地连接着陶罐的内壁,贪婪地汲取着什么。 这副景象,已经超越了单纯的恶心,上升到了一种亵渎生命、扭曲常理的邪异! “呕……”阿九终于忍不住了,捂着嘴,小脸煞白如纸,声音都在发抖,“是……是大虫子的心脏!好恶心……我感觉它在瞪我!它想吃掉我!” “这不是心脏!”楚玄逸的脸色前所未有的凝重,他的双眼死死盯着那颗搏动的东西,“这是‘母蛊温床’!是枯藤教用来批量催生高阶蛊虫的核心邪物!他们用活人的精血和怨气来喂养,只要这温床不灭,就能源源不断地制造出像外面那只巨蛛一样的怪物!我们找到他们的老巢了!” 听到这话,所有羽林卫都倒吸了一口凉气,握着兵器的手都收紧了几分。一个瘟沼巨蛛就让他们险些全军覆没,若是这东西再造出十个八个……后果不堪设想! 就在楚玄逸被这邪物震惊心神,思考着该如何将其摧毁之时,眼神始终锐利如鹰的萧煜,却在石室一个阴暗的角落里有了新的发现。 那里有一个还没来得及清理的、烧了一半的火盆。火盆的灰烬里,还残留着几片烧焦的纸张。而在火盆旁边,似乎因为撤离时太过匆忙,掉落了半块黑沉沉的令牌。 萧煜上前,用剑鞘小心地拨开灰烬,将那封未及销毁的信纸和令牌捡了起来。 信纸已经残缺不全,大部分字迹都被烧毁,但借着火光,几个用特殊墨水书写的、格外清晰的字眼依旧顽强地留存了下来。 “……圣树将醒……恭迎族老……务必于秋狝之日……京郊,碧水山庄……血祭……事成……” 第64章 钱大人神兵天降 “圣树?族老?”楚玄逸凑过来看了一眼,眉头拧成了一个疙瘩,“秋狝之日?那不就是后天?碧水山庄……那不是前朝一位王爷的别苑吗?就在京郊三十里外!他们果然还有更大的图谋,而且目标直指京城!” 萧煜又拿起那半块令牌,令牌入手冰凉沉重,非金非铁,上面刻着繁复的枯藤纹样,与墙上的图腾如出一辙,背面还有一个古朴的“林”字。这半块令牌的断口处十分平滑,显然是被人用利器一分为二。 “这是信物。”萧煜沉声道,“另一半令牌,应该就在那个所谓的‘族老’手里。” 正当两人为这惊人的发现而心神沉重之时,洞穴的入口处,突然传来了一阵乱糟糟的脚步声和一道中气十足的呐喊。 “妖孽休走!本官已在此布下天罗地网,尔等今日插翅难飞!还不速速束手就擒!” 只见钱御史一身正气、两袖清风地……出现在了那个狭窄的石室门口。他的官袍上还挂着几片不知名的烂草叶子,头上的发冠也歪了半边,让他看起来不像来降妖的,倒像是刚跟菜市场的大妈吵完架。 他身后还跟着几个同样灰头土脸、手持着桃木剑、铜钱串、八卦镜等全套设备的官员,一个个面色发白,两股战战,看起来比里面的妖物还像妖物。 钱御史挺着胸膛,目光炯炯地扫视了一圈石室内的惨状,然后一脸“一切尽在我掌握之中”的表情,朗声道:“国师大人!摄政王殿下!你们没事?本官夜观天象,掐指一算,算到此地妖气冲天,二位必有大难!故而火速率领我这支精挑细选的‘降妖伏魔小分队’前来接应!妖人呢?可曾被二位大人就地正法了?” 他话音刚落,他身后一名官员就哆哆嗦嗦地扯了扯他的袖子,用一种快要哭出来的声音压低嗓门道:“大……大人,咱们……咱们还是先退出去……洞口外面那几只漏网的毒蝎子和蜈蚣……好像更多了……” 钱御史脸上那副“天降神兵、拯救世界”的英雄表情,瞬间一僵。 楚玄逸和萧煜对视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一丝无语的疲惫。 “那个凶凶哥哥……”阿九扯了扯萧煜的衣角,小脑袋从他身后探出来,“他是在演大戏吗?我以前在村口看过,他演的那个被打得嗷嗷叫的坏人,还挺像的。” 此言一出,石室门口那几名本就两股战战的官员,差点当场给跪了。 钱御史那张刚刚还正气凛然、准备接受万众敬仰的脸,瞬间就绿了。 “胡说八道!”他吹胡子瞪眼,指着阿九,痛心疾首,“臭丫头,你竟敢在本官面前信口雌黄!本官乃朝廷钦命御史,奉天子之命巡查秋狝,斩妖除魔,乃是我的天职!尔等小小年纪,不懂其中凶险,还不速速退下,免得被妖气所伤!” 他一边说,一边还煞有介事地从怀里掏出一张黄色的符纸,往自己脑门上一拍,摆出一个自以为很帅的姿势。 楚玄逸的太阳穴突突直跳,他深吸一口气,决定彻底无视这个行走的闹剧。 “萧煜,此物邪异,留之必成大患!”他指着那颗还在搏动的大心脏,面色凝重,“这‘母蛊温床’以活人怨气和精血为食,与地脉阴气相连,寻常刀剑火焰,恐怕难以伤其根本。必须用玄门正法,以至阳之气将其彻底净化!” 他说着,便从怀中取出一面巴掌大小的纯阳八卦镜,口中开始念念有词,准备施法。 “国师大人所言极是!”钱御史一听,一个箭步冲到楚玄逸身边,抢占了最佳观赏位,一脸严肃地对身后官员们解说道,“都看好了!国师大人即将施展惊天地、泣鬼神的无上道法!而本官,则会在此为国师大人护法!用我这一身浩然正气,镇压周遭宵小,确保法术万无一失!” 那几个官员早就被石室里的景象吓得腿软了,闻言如蒙大赦,连连点头,躲在他身后,瑟瑟发抖。 阿九眨巴着大眼睛,好奇地看着那颗“大虫子的心脏”,它每一次“砰砰”的跳动,都让她觉得心里发慌,好像有一只冰冷的手在抓她的心。 “坏东西!”阿九突然鼓起了腮帮子,指着那陶罐大声骂道,“你这个大坏蛋!长得那么丑,还吓唬人!你把凶凶哥哥都弄伤了,你赔!” 她这一声清脆的童音,竟让那“母蛊温床”的搏动微微一滞。一股无形的、更加阴冷的恶意,瞬间锁定了这个胆敢挑衅它的小不点。 “阿九,退后!”楚玄逸和萧煜同时喝道。 然而,阿九非但没退,反而更气了!她觉得这个“大坏蛋”在瞪她,在嘲笑她! 小丫头一生气,后果很严重。 她低头在自己身上摸了摸,想找个东西砸它。摸了半天,除了荷包里那些瓶瓶罐罐的宝贝,就只摸到了萧煜刚刚塞给她的那半块冰冰凉凉的令牌。 “就是你们这些坏蛋的东西!”阿九举起那半块刻着枯藤纹样的令牌,气呼呼地叫道,“还给你!” 说罢,她使出吃奶的力气,将那半块沉重的令牌,用一个极其不标准的姿势,朝着陶罐中央那颗“大心脏”狠狠地丢了过去! “胡闹!”楚玄逸正在掐诀的关键时刻,见状大惊失色。 那令牌在空中划过一道歪歪扭扭的弧线,眼看就要偏离目标,掉进旁边的污水里。可就在这时,一股阴风从那“母蛊温床”中卷出,竟硬生生将那块令牌吸了过去! “啪!” 一声脆响,令牌不偏不倚,正正地砸在了那颗搏动的“心脏”正中央! 下一刻,异变陡生! “叽——!” 一声不似人声、不似兽吼,仿佛是无数冤魂在同时尖啸的凄厉之声,从那“母蛊温-床”中爆发而出!整个山洞都为之震颤! 只见那令牌砸中的地方,如同烧红的烙铁烫在了牛油上,瞬间冒起一股浓烈的黑烟!那邪恶的枯藤图腾,在接触到自己本源的邪物时,非但没有融合,反而产生了剧烈的排斥和吞噬! “砰!砰!砰砰砰!” “母蛊温床”的心跳瞬间变得狂乱无比,整个陶罐都开始剧烈晃动,里面的黄绿汁水四处飞溅,墙壁上那些痛苦的人脸图腾,也仿佛活了过来,发出了无声的哀嚎! “不好!它要自爆!”楚玄逸脸色大变,也顾不上什么仪式了,一口咬破舌尖,将一口精纯的舌尖血喷在了八卦镜上! “乾坤正法,破邪显圣!敕!” 他将手中的八卦镜猛地向前一推,一道璀璨的金光如同初升的太阳,瞬间从镜中爆射而出,精准地笼罩住了整个陶罐! “滋啦啦啦——” 金光与黑气疯狂地交织、碰撞、湮灭!刺鼻的焦臭味和凄厉的尖啸声充斥着整个石室。 钱御史和他带来的那几个官员早就吓傻了,抱作一团,鬼哭狼嚎。 “娘啊!妖孽显灵了!” “大人救我!我不想死啊!” “我的浩然正气……好像……好像漏了……”钱御史感觉自己的裤裆一热,整个人都瘫软了下去。 第65章 龙颜震怒赏神算 萧煜一把将阿九拉到自己身后,用高大的身躯为她挡住了所有飞溅的污秽和冲击。阿九躲在他身后,只敢从缝隙里偷偷看,小脸又白又兴奋。 终于,在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之后,那颗巨大的“母蛊温床”在金光中彻底分崩离析,化作了一滩漆黑的焦炭,再无半分生机。墙壁上那些痛苦的人脸,也仿佛得到了解脱,渐渐淡去,恢复了普通石壁的模样。 整个石室,除了那股依旧令人作呕的味道,终于恢复了平静。 “呼……呼……”楚玄逸收回八卦镜,脸色有些苍白,显然刚才那一击消耗了他不少心神。他看着眼前的一片狼藉,又看了看一脸无辜、仿佛只是丢了个石子儿的阿九,嘴角疯狂抽搐,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他准备了半天的惊天大招,结果……被这小丫头一个“乱扔垃圾”给抢了先手,还差点引发一场爆炸。 危险一解除,钱御史立刻从地上弹了起来,整理了一下自己凌乱的官袍,一脸深沉地清了清嗓子。 “咳咳!诸位都看到了!”他指着那滩焦炭,“此妖物何其凶猛!幸得本官在此,以一身浩然正气从旁镇压,扰乱其心神,再配合国师大人的雷霆一击,方能一举将其歼灭!此乃……文武双全,珠联璧合之功啊!” 他身后的官员们虽然吓得魂不附体,但求生欲让他们疯狂点头:“是是是,全靠大人神威!” 楚玄逸已经懒得理他了,他走到那堆焦炭前,用剑鞘拨了拨,从里面找到了一些被烧毁的蛊虫残骸。 与此同时,萧煜已经带着两名羽林卫,将石室角落里那几个被震晕过去的枯藤教教徒给捆了个结结实实。从其中一人的怀里,他们搜出了另外半块一模一样的令牌,以及一些还没来得及服下的毒药。 两半令牌合在一起,严丝合缝,一个完整的枯藤图腾呈现在眼前。 人证、物证,俱全! 萧煜看了一眼瘫坐在地上,还在吹嘘自己“降妖功绩”的钱御史,眼神冰冷。他走到楚玄逸身边,沉声道:“此地事了,立刻带人证物证返回大营,面见陛下!” “好!”楚玄逸点了点头,随即对羽林卫下令,“将这些罪囚和所有证物带上!另外……”他瞥了一眼钱御史,“把钱大人也‘请’回去,他‘在外围警戒有功’,也需向陛下一并禀报!” “请”字被他咬得特别重。 钱御史一听要面见陛下,顿时来了精神,腰杆挺得笔直:“理当如此,理当如此!本官正好要向陛下一五一十地禀明今夜的凶险战况!” 一行人押着俘虏,带着证据,浩浩荡荡地离开了这个充满了恶臭和邪异的洞穴。 走在最后面的阿九,回头看了一眼那个黑漆漆的洞口,又看了看走在自己身前,身姿挺拔如松的萧煜。她的小鼻子皱了皱,不知道为什么,她总觉得,那个“大坏蛋”虽然被消灭了,但它好像在凶凶哥哥身上,留下了一点点……很讨厌的东西。 秋狝大营,灯火通明,气氛肃杀。 皇帝的御帐之内,温暖如春,熏香袅袅,但空气却仿佛凝固了一般,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 大楚皇帝身着龙袍,端坐于主位之上。他本是一个看起来颇为儒雅的中年人,但此刻,那张保养得宜的脸上却布满了乌云,龙目之中,是毫不掩饰的滔天怒火。 御案之上,摆放着那封被烧得残缺不全的密信,以及那块合二为一的枯藤令牌。 楚玄逸和萧煜垂手立于下方,几名被堵住了嘴的枯藤教教徒,则如死狗一般被羽林卫按跪在地。 “好!好一个枯藤教!好一个圣树将醒!”皇帝将那密信重重地拍在桌案上,发出一声巨响,震得帐内所有人的心都跟着一颤,“在朕的眼皮子底下,在京畿之地,他们竟敢图谋血祭,妄图颠覆我大楚江山!真是……好大的狗胆!” “陛下息怒!”楚玄逸躬身道,“幸得发现及时,他们的阴谋尚未得逞。如今人证物证俱在,只要顺着碧水山庄这条线索查下去,定能将这伙逆贼一网打尽!” “查!给朕往死里查!”皇帝怒声道,“萧煜!朕命你持此令牌,统领禁军、大理寺、刑部,三司会审!朕不管他们背后牵扯到谁,哪怕是皇亲国戚,也给朕一并揪出来!朕要让这些藏在阴沟里的老鼠,一只都跑不掉!” “臣,遵旨!”萧煜上前一步,双手接过令牌。 皇帝的怒火稍稍平息了一些,他的目光,缓缓落在了那个从进来开始,就一直躲在楚玄逸身后,悄悄抠着地毯上花纹的小身影。 “阿九……”皇帝的声音缓和了许多。 阿九听到有人叫她,茫然地抬起头,小声地“嗯”了一声。 “呵呵……”皇帝看着她那怯生生的可爱模样,紧绷的脸上终于露出了一丝笑意,“玄逸,这丫头真是一个宝贝啊!先是算出户部尚书的账本,又是寻到这枯藤教的巢穴,还……还用‘糖豆’和‘令牌’立下奇功?” “陛下谬赞,阿九她……只是运气好罢了。”楚玄逸嘴角一抽,违心地说道。 “不!这不是运气,这是福气!”皇帝大手一挥,心情大好,“是我大楚的福气!朕之前就说过,小神算是我们大楚的福星!来人!” 一名大太监立刻躬身上前。 “赏!重重地赏!”皇帝豪气干云地说道,“赐小神算阿九黄金千两,锦缎百匹,东珠一盒!再赐‘如朕亲临’金牌一枚,以后在宫里,除了朕和太后,谁都不许为难她!哦,对了,御膳房的门,也永远为她开着,想吃什么,就让御厨做什么!” 这一连串的赏赐下来,连楚玄逸都听得眼皮直跳。这恩宠,简直比许多亲王公主还要盛了! 然而,被赏赐的主角阿九,却对黄金、锦缎、东珠都没什么反应,直到听见“御膳房的门永远为她开着”,她那双黑葡萄似的大眼睛,“唰”地一下就亮了。 她“咕咚”咽了口口水,仰着小脸,满怀期待地问:“真的吗?什么都可以做吗?我想吃……用熊掌做的糖醋里脊,用燕窝做的鸡蛋羹,还有用千年人参炖的鸡汤……可以吗?” “哈哈哈!”皇帝被她这副小馋猫的样子逗得开怀大笑,心中的怒气也消散了大半,“可以!全都给你做!只要你想吃,朕的御膳房就给你做!” “谢谢皇帝伯伯!皇帝伯伯你真是个好人!”阿九立刻甜甜地笑了起来,发自内心地给皇帝发了一张好人卡。 帐内的气氛,因为这个小插曲而轻松了不少。 第66章 京华风云起,国师愁断肠 随行的太医为萧煜检查完了伤势,上前禀报道:“启禀陛下,王爷手臂上的剧毒虽已被奇法解去,但毒性霸道,仍有少量余毒侵入经脉。微臣已用金针封穴,并辅以固本培元的汤药,暂时压制住了毒性。只是想要彻底清除,还需回京之后,静心调养一段时日,不可再妄动真气。” 皇帝闻言,点了点头,看向萧煜的眼神里多了一丝关切:“萧煜,辛苦你了。这几日你就好生歇着,查案之事,等回京再说。” “谢陛下。” 事情议定,众人准备告退。楚玄逸拉着还在畅想“熊掌糖醋里脊”的阿九往外走,可阿九却一步三回头地看着萧煜。 萧煜忍不住说道,“我感觉……阿九说的,或许有几分道理。” “什么道理?”楚玄逸没好气地问。 萧煜抬起那只受过伤的手臂,轻轻活动了一下,眉头微蹙:“我虽然感觉不到毒性,但总觉得经脉之中,有一股挥之不去的滞涩感,就像是……被一张无形的网给缠住了,提不起劲。这种感觉,我从未有过。” 楚玄逸:“……” 他愣住了。 蜘蛛网……挥之不去的滞涩感…… 他猛地回头,看向那个已经跑到帐门口,正在和守门侍卫炫耀自己刚得到的“吃饭金牌”的小丫头,心中掀起了惊涛骇浪。 这已经不是什么神算了,这简直就是个……妖孽啊! 与此同时,在另一个营帐里,同样得了赏赐的钱御史正唾沫横飞地对着一群同僚大肆吹嘘。 “……想当初,本官孤身一人,面对那万千妖人,是何等的英勇!我左手一道‘浩然正气符’,右手一柄‘斩妖除魔剑’,大喝一声,妖物闻风丧胆!那什么国师和摄政王,若不是本官在外围顶住了九成九的压力,他们焉能如此轻易得手?此战,本官当居首功啊!” 他一边说,一边还从怀里掏出那张被自己汗水浸湿的黄符,展示给众人看,脸上满是得意。 第二天,秋狝大队的仪仗,浩浩荡荡地返回了京城。 一路上,阿九都沉浸在对御膳房“熊掌糖醋里脊”和“燕窝鸡蛋羹”的无限遐想中,小嘴就没合拢过,口水都快流到皇帝赏赐的那块“如朕亲临”金牌上了。她觉得,当神算可真是天底下最幸福的差事。 楚玄逸一回到京城,便一头扎进了他那间堆满了各种珍奇药材和古籍丹炉的密室里,三天三夜没有合眼。 密室中央,一个紫金八卦炉下燃着幽蓝的地火,炉身上贴满了楚玄逸亲手绘制的镇邪符箓。他双目赤红,头发散乱,往日里那个风度翩翩、注重仪容的国师大人,此刻看起来倒像是个走火入魔的疯子。 “不对……还是不对!”他抓起一把价值千金的“凝神香木”丢进炉火中,烦躁地在室内踱步,“这毒性诡异至极,非金石,非草木,更非寻常瘴气。它就像……就像有生命一样,你压制它一分,它便从另一个地方滋生一寸,生生不息,跗骨之蛆!” 他面前的桌案上,摊着十几本泛黄的古籍,从《上古毒经》到《南疆异物志》,全都被他翻烂了。旁边摆放着一排白玉碗,里面盛着从萧煜身上取来的血样,可无论他用银针试探,还是用秘法引渡,都无法彻底剥离出那股诡异的毒性。 这简直是在挑战他身为玄门正宗传人的权威! “国师大人,您歇会儿。”一旁的药童小声道,“摄政王殿下派人传话,说他并无大碍,请您不必过于忧心。” “无大碍?”楚玄逸像被踩了尾巴的猫一样跳了起来,“他那是用深厚的内力强行压制!那股滞涩感连本国师都能察觉到,他自己会感觉不到?这就像在身体里埋了一颗随时会爆的雷,现在不炸,不代表以后不炸!这要是耽误了……耽误了本国师的一世英名可怎么办!” 药童:“……”他觉得国师大人好像把重点搞错了。 就在楚玄逸愁得快要把自己头发揪光的时候,萧煜亲自登门了。 两人在密室中屏退左右,萧煜开门见山:“如何?” 楚玄逸泄了气似的瘫坐在椅子上,有气无力地摇了摇头:“毫无头绪。此毒,超出了我的认知。” 萧煜对此似乎并不意外,他从怀中拿出一张京城的地图,铺在桌上,指着城郊的一处地方:“我已查明,密信上所指的‘碧水山庄’,早在三年前就已转手,如今的主人是一位告老还乡的致仕太傅,庄园也已更名为‘清风庄’。” “致仕太傅?”楚玄逸眉头一挑,“此人风评如何?” “清廉正直,门生故旧遍布朝野,是个谁也想不到会和邪教扯上关系的人。”萧煜的指尖在“清风庄”三个字上轻轻敲击着,眼神冰冷,“越是这样,就越可疑。我已经派了最好的暗卫,日夜监视,但至今未发现任何异样。那庄园就如它的名字一般,清风徐徐,平静无波。” “暴风雨前的宁静罢了。”楚玄逸冷哼一声,“他们一定在等,等那个所谓的‘族老’,等秋狝之日定下的那个时辰!” 两人商议半晌,决定暂时按兵不动,以免打草惊蛇。 送走萧煜后,楚玄逸看着桌上那排依旧毫无变化的血样,又想起了阿九那套“蜘蛛网缠住小花花”的理论,只觉得一个头两个大。 而此刻,同样在自己新府邸里头疼的,还有阿九。 她的小院里堆满了皇帝赏赐的金银珠宝、绫罗绸缎,可她看都懒得看一眼。她正趴在窗台上,一手托着下巴,一手拿着她那把心爱的弹弓,唉声叹气。 “哎……”她对着窗外叽叽喳喳的麻雀说道,“凶凶哥哥头上的蜘蛛网还没掉呢,那只大蜘蛛肯定还在。蜘蛛最怕什么呢?我师父说,用石头打它,就能把它打跑!” 旁边伺候的小丫鬟听得一头雾水:“小姐,您在说什么蜘蛛啊?” “就是凶凶哥哥头上的大蜘蛛!”阿九一脸严肃地说道,“我得去帮他把蜘蛛打掉,不然他的粉红小花花就要被吃光了!到时候,他就笑不出来了!” 小丫鬟张大了嘴,半天没反应过来。她觉得这位新来的小主子,脑子好像……确实和正常人不太一样。 阿九越想越觉得自己的想法是正确的,她“蹭”地一下从窗台上跳下来,将弹弓往腰间一别,又从花园里精挑细选了几颗最圆最硬的小石子揣进荷包。 “我决定了!”她握紧小拳头,给自己打气,“我要去给凶凶哥哥看病!我要当一个神医!” 说罢,她趁着丫鬟发愣的功夫,像一只机灵的小猫,一溜烟地跑出了院子,直奔着那座守卫森严的摄政王府而去。 第67章 神算持弹弓,勇闯王爷府 摄政王府,朱门高墙,气势恢宏。门口两尊威武的石狮子,在阳光下显得格外肃穆。两排身着玄甲、手持长戟的王府侍卫,如雕像般分立两侧,眼神锐利,不怒自威。寻常百姓路过,连大声喘气都不敢。 然而今天,这铁桶一般的宁静,被一个咋咋呼呼的小身影给打破了。 “让开让开!我要进去!十万火急,人命关天的大事!” 阿九迈着小短腿,像个小炮弹一样冲向王府大门,结果被两柄交叉的长戟给无情地拦了下来。 “站住!”为首的侍卫队长萧一,是跟着萧煜从尸山血海里爬出来的亲卫,他居高临下地看着这个还没自己腰高的粉雕玉琢的小丫头,眉头皱得能夹死苍蝇,“王府重地,闲人免入!” “我不是闲人!”阿九叉着腰,仰着小脸,理直气壮地反驳,“我是来给你们王爷看病的!我是神医!” “看病?”萧一上下打量了她一番,眼神里充满了怀疑,“小姑娘,这里是摄政王府,不是你过家家的地方,快回家去。” “我没有过家家!”阿九急了,她从怀里掏出弹弓,比划了一下,“你们王爷病得很重!他的花快要被蜘蛛吃光了,我再不来,就来不及了!我要用我的独门绝技,帮他把蜘蛛网打掉!” 弹弓?打蜘蛛网? 在场的所有侍卫,全都石化了。他们经历过最严酷的训练,能面不改色地应对刺客、死士、千军万马,但他们的训练手册里,真的没有一条是关于“如何应对一个声称要用弹弓给王爷治脑子”的小女孩的。 萧一感觉自己的世界观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冲击。他沉默了半晌,才艰难地开口:“我们王爷……头上没有花,也没有蜘蛛网。” “有的有的!”阿九急得直跺脚,“你们凡夫俗子看不见!只有我能看见!那是一朵粉红色的,很漂亮的小花花,现在被好多好多黑色的蜘蛛网缠住了,都快枯萎了!你们快让我进去,不然我就……我就自己闯进去!” 说罢,她身子一矮,像条泥鳅似的,就要从长戟下面钻过去。 萧一反应极快,长戟一沉,再次挡住她的去路。他头疼地揉了揉眉心,对旁边的人使了个眼色,示意去通报。跟一个小孩子讲道理,比跟敌人打一仗还累。 王府书房内,萧煜正在听取暗卫关于“清风庄”的最新报告,面色沉静如水。 “……目标人物这几日深居简出,只在后院种花养草,与常人无异。庄内仆从采买也无异常,并无可疑人员出入。”暗卫恭敬地禀报。 萧煜的指尖在桌案上轻轻叩击着,发出规律的声响。他总觉得,这平静之下,隐藏着巨大的暗流。 就在这时,管家萧福脚步匆匆地走了进来,脸上带着一种想笑又不敢笑的古怪表情。 “王爷……” “何事惊慌?”萧煜抬眸,淡淡地问道。 “启禀王爷,观星台的那位……阿九姑娘,正在府门外,”萧福清了清嗓子,努力用一种平稳的语调叙述,“她说……她说您病得很重,头上长了朵被蜘蛛网缠住的花,她……她要用弹弓帮您把网打下来……” “噗——” 正在旁边添茶的暗卫,一口茶没忍住,直接喷了出来。他意识到自己的失态,连忙跪下请罪,一张脸憋得通红。 萧煜那张万年冰山脸上,也出现了一丝极其罕见的裂痕。他修长的手指停下了叩击,沉默了足足有十息。 书房内的空气,安静得可怕。 终于,萧煜闭了闭眼,从牙缝里挤出三个字:“……让她进来。” 于是,阿九在一众侍卫同情、好奇、敬畏的复杂目光中,雄赳赳气昂昂地被“请”进了书房。 她一看到萧煜,立刻就进入了“神医”模式,绕着他走了两圈,小脸上满是凝重。 “凶凶哥哥!你别动!”她煞有介事地说道,然后从荷包里掏出一颗光滑的小石子,熟练地安在弹弓上,拉开了皮筋,对准了萧煜的头顶。 “!!!” 萧煜的瞳孔猛地一缩,几乎是本能地出手,快如闪电,一把抓住了她那只跃跃欲试的小手。 “你要做什么?”他的声音颤抖地问。 “给你治病啊!”阿九被他抓得有点疼,不满地挣了挣,“你别怕,我准头很好的!我保证,只打蜘蛛网,不打你的脸!” 萧煜深吸一口气,感觉自己那被毒素侵扰的经脉,此刻正因为怒气而翻腾不休。他强压下把这个熊孩子丢出去的冲动,耐着性子说:“我再说一遍,我头上,没有花,也没有蜘蛛网。” “有!就是有!”阿九见他不信,急得眼眶都红了。她踮起脚尖,努力想看得更清楚一点,小鼻子都快凑到萧煜的脸上了。 突然,她“咦”了一声,不动了。 她死死地盯着萧煜的头顶上方,那双清澈的大眼睛里,第一次露出了惊恐和厌恶的神色。 “凶凶哥哥……” “你头顶上那块大乌云,跟以前不一样了……” 萧煜心头一凛:“怎么不一样?” “里面……”阿九的小脸有些发白,她伸出手指,在空中比划着,“里面有好多好多黑色的影子在动……弯弯扭扭的,就像……就像我们在那个臭山洞里,墙上刻的那些藤蔓一样!它们在乌云里爬来爬去,好恶心!” 藤蔓! 和山洞里的一样! 萧煜的脑中仿佛有惊雷炸响!他瞬间就明白了! 那不是普通的余毒!那是枯藤教的手段!是蛊!是一种能潜伏在他体内,与他气运相连,不断滋生的邪恶蛊毒! 难怪楚玄逸查不出来,难怪他总觉得经脉中有东西在作祟! 他看着眼前这个因为害怕而小脸发白,却还努力为他描述所见景象的小丫头,眼神前所未有的复杂。他松开她的手,声音第一次带上了郑重:“阿九,你再说一遍,你看清了?” “看清了!”阿九用力点头,“就是藤蔓!和那个‘大心脏’身上的花纹一模一样!它们好像很喜欢你头顶的乌云,正在里面安家呢!” 萧煜的脸色,瞬间沉了下去,眼中杀机暴涨。 他立刻对身旁的暗卫下令:“立刻去国师府,告诉楚玄逸,不用再查毒了!让他查所有关于‘枯藤教活蛊’的资料!立刻!” “是!”暗卫感受到了王爷身上那股骇人的杀气,不敢有丝毫耽搁,身影一闪便消失了。 而此时的阿九,看着萧煜那阴沉得快要滴出水的脸,还以为他是不相信自己,委屈地撇了撇嘴:“你要是不信,我……我荷包里还有芥末味儿的桂花糕,你要不要尝一块?王大叔说,吃完就能看到他太奶,说不定你吃完也能看到自己头上的藤蔓了……” 萧煜:“……”他现在确定了,这丫头就是老天派来克他的。 第68章 蛛丝寻马迹,惊现腐土踪 “活蛊?!” 国师府的密室里,楚玄逸听到暗卫传来的话,整个人如同被雷劈了一般。 “我怎么就没想到!我怎么就没想到!”他一拍大腿,在密室里疯狂转圈,“是了!是了!寻常毒素,再霸道也有其根源,唯有活物之蛊,才能如此诡异,与宿主气运相连,生生不息!它不是在侵蚀萧煜的经脉,它是在……寄生!它把萧煜的身体当成了新的‘温床’!” “快!把所有关于南疆巫蛊、傀儡邪术的典籍全都搬过来!尤其是记载了‘枯藤教’的那几本孤本!”他激动地对药童下令,“我这次非得把这鬼东西的祖宗十八代都给它揪出来不可!” 而在摄政王府,气氛同样凝重。 萧煜已经完全相信,自己体内的麻烦,远比太医诊断的“余毒”要凶险百倍。 “王爷,那我们对清风庄的监视……”一旁的萧福低声问道。 “继续。”萧煜的声音恢复了冰冷,“不但要继续,还要加派人手。既然是活蛊,那他们一定有后续的手段来催动。清风庄,就是他们的发力点。” 就在这时,负责监视的暗卫再次传来密报。 “启禀王爷,刚刚得到最新消息。‘清风庄’今夜子时,有一辆被黑布遮盖得严严实实的马车从后门驶出,去向不明。我们的人跟了一段路,马车周围散发出一股……一股极其可疑的气味。” “什么气味?”萧煜追问。 “据兄弟们描述,那气味很淡,但很特别,像是腐烂的水果和潮湿的泥土混合在一起的味道,闻着让人头晕。” 萧煜和楚玄逸在山洞里闻过那味道! “蜜腐土!”萧煜几乎是瞬间就确定了! 我们的“神医”阿九,因为没能成功发射弹弓而感到百无聊赖,便一个人跑到王府的花园里去玩了。 摄政王府的花园极大,奇花异草无数,都是从各地搜罗来的珍品。阿九像一只快活的小蝴蝶,在花丛中穿梭,一会儿追着蝴蝶跑,一会儿又去戳弄含羞草,玩得不亦乐乎。 她跑到一个种满了奇特兰草的角落,正准备去抓一只翅膀上有金色斑点的漂亮凤蝶,却突然停下了脚步,皱着小鼻子,使劲地在空气中嗅了嗅。 然后,她指着其中一株看起来枝繁叶茂、绿意盎然的观赏植物,对跟在她身后的王府侍卫说道:“大哥哥,这棵草不开心。” 那侍卫是萧一特地派来看住这位“小祖宗”的,生怕她又搞出什么幺蛾子。听到这话,他愣了一下,耐着性子问道:“阿九姑娘,这花开得好好的,怎么会不开心呢?” “就是不开心!”阿九笃定地说道,她绕着那盆植物走了一圈,小眉头皱得死紧,“它身上有坏虫子的味道,跟那个臭山洞里的味道一模一样!它的脚底下,肯定踩着臭臭的东西,所以它才不开心!” 坏虫子的味道? 和山洞里的一样? 那侍卫的脸色“唰”地一下就变了!他可是跟着去过那个山洞的,对那股诡异的“蜜腐土”味道记忆犹新! 他不敢怠慢,立刻单膝跪下,小心翼翼地用随身的匕首,在那株植物的根部挖了起来。 才挖了不到三寸,他的匕首尖就带出了一些颜色明显不同于普通泥土的、呈现出暗黄色的湿润土壤。他将那撮土放到鼻尖下轻轻一闻——那股熟悉的、甜腻中带着腐败的恶心气味,瞬间钻入鼻腔! 真的是“蜜腐土”! 侍卫的冷汗当场就下来了! 枯藤教的邪物,竟然不知在何时,已经神不知鬼不觉地被送进了守卫森严的摄政王府!甚至就摆在王爷最常散步的花园里! “快!快去禀报王爷!”侍卫的声音都在发抖。 消息传回书房,萧煜“霍”地一下站了起来。他周身的气压瞬间降到了冰点,一股凛冽的杀气,让整个书房的温度都仿佛骤降了十几度。 敌人的手,不仅伸向了京城,不仅伸向了他本人,甚至已经伸进了他的王府! 他缓步走到窗前,看着花园里那个还在为自己“拯救”了一颗“不开心的草”而拍手叫好的小身影,眼神变得幽深无比。 这个被楚玄逸称作“缺根筋”的小丫头,一次又一次地,成为了他破局的关键。 一摄政王府的书房内,烛火通明,空气却冷得像冰窖。 一张描绘着京城郊野的舆图平铺在梨花木长案上,楚玄逸和萧煜相对而立,两人的目光都死死地盯在舆图上一个不起眼的墨点——“清风庄”。 “此地三面环山,只有一条官道出入,易守难攻。”萧煜的指节在舆图上轻轻敲击,声音低沉,“庄内守卫看似松散,实则外松内紧,暗哨遍布。若非我的人有特殊法子,恐怕连靠近都难。” “哼,藏得越深,说明里面的鬼越大。”楚玄逸的眼中闪过一丝冷光,“活蛊之术,阴邪歹毒,培育之地必然需要极阴之气和大量活物血饲。这清风庄,表面上风光霁月,地底下,怕是已经成了人间炼狱!” 他顿了顿,语气变得无比严肃:“今夜子时,阴气最盛,是他们行法的最佳时机,也是我们探查的最好机会。你我二人,再带上你手下最精锐的四个暗卫,足够了。人多,反而容易暴露。” “可。”萧煜言简意赅地点了点头。 “还有一事!那个小祖宗……阿九,必须得看住了!此次行动凶险万分,绝不能让她跟着!” 萧煜的嘴角几不可察地抽动了一下,显然也想到了阿九拿弓打蜘蛛网的壮举。他沉吟道:“她如今在你府上。” “在我府上我也不放心!”楚玄逸的声音都高了八度,“我回去之后,就把她安置在我炼丹的静室里,好吃好喝地供着。然后,我会在门上下三道锁,贴五张镇魂符,再派八个我最得力的道童在门口守着!我就不信,她还能长了翅膀飞出来!” 看着楚玄逸那副如临大敌的架势,萧煜难得地没有反驳,只是默默地点了头。 第69章 圣树邪影地窖藏凶 是夜,国师府。 阿九果然被楚玄逸“请”进了静室。静室里摆满了她最爱吃的各式糕点,还有一壶热乎乎的牛乳。 “阿九乖,”楚玄逸脸上挤出他自认为最和蔼可亲的笑容,“你就在这里吃点心,好好睡觉,本座出去办点小事,天亮就回来。回来给你带城南张记最好吃的烤鸡,好不好?” “好!”阿九正抱着一块桂花糕啃得不亦乐乎,闻言立刻点头如捣蒜,嘴里含糊不清地说道,“大人再见!” 楚玄逸看着她那副天真无邪的样子,心中稍安。他退出静室,“哐当、哐当、哐当”地连上了三道大锁,然后又从怀里掏出黄符,口中念念有词,一张张贴在了门缝上。 做完这一切,他才对着门口八个如临大敌的道童厉声吩咐:“听着!天塌下来,这扇门也不能开!里面的人,说任何话都不要信!你们的任务,就是守到我回来为止!听明白了吗?” “谨遵师尊谕令!”八名道童齐声应道。 做完这一切,楚玄逸才终于松了口气,转身消失在夜色中。 静室里,阿九吃完了最后一块点心,舔了舔手指。她走到门边,踮起脚尖从门缝里往外看了看,又走到窗边,推了推。窗户也被钉死了。 她叹了口气,爬到软榻上,盖上小被子,闭上了眼睛。 门外的道童们竖着耳朵听了半天,里面一点动静都没有,看来是睡着了。众人皆松了口气。 然而,约莫一炷香之后,原本躺在榻上睡得正香的阿九,忽然直挺挺地坐了起来。她双目紧闭,小脸上一片茫然,竟像是梦游一般,慢悠悠地走下了软榻。 她的小鼻子在空气中用力地嗅了嗅,然后,竟直直地朝着静室那面坚实的墙壁走了过去! 就在她快要撞上墙壁的时候,那面墙上的几块青砖,竟“咔哒”一声,无声无息地向内旋转,露出一个仅容一人通过的狭小暗道!这竟是楚玄逸自己都快忘了的,早年为了偷溜出去玩而挖的密道! 阿九就这么闭着眼睛,迈着小短腿,一步步地走进了黑暗的密道之中…… 与此同时,在京城另一条街道上,刚刚结束了一场“应酬”的钱御史,正带着两个家仆,挺着肚子往家走。他喝了点酒,正满嘴胡吹着自己当初在秋狝猎场如何英勇。 “……想当初,本官一声断喝,那妖邪立时魂飞魄散!国师和王爷?不过是锦上添花罢了!” 正吹得兴起,他忽然看到前方不远处,几个鬼鬼祟祟的身影正贴着墙根疾走。为首的,竟是个身形娇小的小女孩! “嗯?”钱御史的酒醒了一半,他揉了揉眼睛,定睛一看,那不是皇帝跟前的大红人,小神算阿九吗? “有情况!”钱御史那颗渴望功劳的心,瞬间就燃烧了起来,“此女身负天命,深夜出行,必有妖孽作祟!这可是天赐的功劳啊!” 他立刻对自己那两个瑟瑟发抖的家仆下令:“跟上!快跟上!本官要亲自去斩妖除魔,护卫神算周全!” 清风庄的夜,静得可怕。 月光被厚重的乌云遮蔽,只有几缕惨白的光线,挣扎着洒在庄园黑沉沉的飞檐之上。 两道黑影,如同融入夜色的墨滴,悄无声息地落在了一处假山之后。正是萧煜与楚玄逸。他们身后的阴影里,四个暗卫也如同鬼魅般现身,与黑暗融为一体。 “阴气很重。”楚玄逸压低了声音,他的指尖夹着一张符纸,那符纸的正中央,隐隐透出一丝黑气,“源头,就在那座藏书楼下面。” 萧煜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那是一座三层高的木楼,在夜色中像一头蛰伏的巨兽。他打了个手势,四名暗卫立刻分散开来,如壁虎般游走于阴影之中,悄无声息地清除了外围的几个暗哨。 两人身形一晃,已然来到了藏书楼下。楚玄逸从怀中取出一个小巧的罗盘,罗盘的指针疯狂转动,最终死死地指向了楼前一块铺地的青石板。 萧煜上前,屈指一弹,一道微不可查的劲风拂过,石板的缝隙中,几缕灰尘被吹开,露出了一个极为隐秘的卡扣。他伸手一按,那重达千斤的青石板,竟无声无息地向一侧滑开,露出一个深不见底的地道入口。 一股混合着泥土腥味和血腥味的阴冷气息,扑面而来。 两人对视一眼,毫不犹豫地闪身而入。地道幽深,壁上镶嵌着发出幽幽绿光的磷石,将整个通道照得鬼气森森。 地道的尽头,是一个巨大的地下石窟。 当看清石窟内的景象时,即便是见惯了尸山血海的萧煜和楚玄逸,也不由得瞳孔一缩。 石窟中央,生长着一棵足有五六丈高的巨大植物!它通体漆黑,没有一片叶子,只有无数如同血管般扭曲的藤蔓,盘根错节,构成了一个巨大的、狰狞的树形。 这,就是枯藤教的“圣树”! 更让人毛骨悚然的是,那黑色的藤蔓上,竟挂着数十个一人多高的、半透明的灰白色巨茧!透过那薄薄的茧壁,可以隐约看到里面蜷缩着的人形轮廓,有些还在微微地抽搐。 圣树之下,十几个身着黑袍的枯藤教教徒,正围着一个血池跪拜,口中念念有词,而在他们前方,一个戴着夜叉面具、身材高大的男子,手持一柄黑幡,静静地伫立着。 “他们在用活人血饲催熟圣胎!”楚玄逸的声音冷得像冰。 萧煜的眼中,杀机已然沸腾。他的手,已经按在了剑柄之上。 两人交换了一个眼神,计划瞬间形成——萧煜对付那名最强的护法,楚玄逸以雷法破掉他们的仪式,暗卫则负责解决其余的教徒。 就在他们气机内敛,准备发动雷霆一击的瞬间! “呔——!” 一声石破天惊、气壮山河的大吼,猛地从庄园之外传了进来,在寂静的夜空中炸响! “庄内妖人听真切了!本官乃当朝御史钱汝龙!奉天子之命,前来降妖!尔等已经被我布下的天罗地网团团包围,速速束手就擒,或可留得全尸!若敢顽抗,定叫尔等形神俱灭,永世不得超生——!” 这声大吼,不仅惊动了庄园内所有的守卫,更让地窖中的所有人,瞬间僵住。 那夜叉面具护法猛地回头,眼中爆发出惊人的杀意。其余教徒也纷纷起身,拔出了藏在袍中的弯刀。 地道口的萧煜和楚玄逸,脸都黑了。 楚玄逸的牙齿咬得“咯咯”作响,他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钱!汝!龙!我定要将他塞进我的炼丹炉里,炼足七七四十九天!” 萧煜的脸色也阴沉得快要滴出水来,计划被全盘打乱,偷袭变成了强攻! “杀!”他不再犹豫,口中只吐出一个冰冷的字,身形已如离弦之箭,带着凛冽的剑光,直扑那名夜叉护法! “布阵!”楚玄逸也是当机立断,手中数道符箓飞出,化作金色的电蛇,射向那些惊慌失措的教徒! 一场突如其来的遭遇战,在地窖中瞬间爆发!剑气纵横,雷光闪烁,整个地下石窟都剧烈地晃动了起来! 而在庄园之外,钱御史正带着两个家仆和几个稀里糊涂跟来的国师府侍卫,被十几个闻声而来的庄园守卫团团围住。他摆出一个自认为很潇洒的姿势,手中挥舞着一柄从家仆那抢来的烧火棍,色厉内荏地喊道:“看到没!本官神威一至,妖人已然阵脚大乱!尔等还不速速投降!” 回答他的,是十几柄闪着寒光的朴刀。 整个清风庄,彻底乱成了一锅粥。 而在这片混乱之中,谁也没有注意到,一个扎着双丫髻的小小身影,正闭着眼睛,像个不知疲倦的小地鼠,循着那股越来越浓郁的“臭萝卜味儿”,绕开了所有战团,一头扎进了那无人看守的地窖入口…… 第70章 神算洗大树,邪茧爆尸兵 地窖之中,激战正酣。 萧煜的剑快如流光,与那夜叉护法缠斗在一起,剑气激荡,金石交鸣。楚玄逸则如同跳大神一般,左手桃木剑,右手五雷符,在教徒之中穿梭,嘴里念念有词:“天雷滚滚,地火熊熊,妖魔鬼怪,化为脓水!急急如律令!” 金色的电光与教徒们的黑气邪法碰撞,炸开一团团绚烂又致命的火花。 就在这战局僵持,每一息都充满凶险的时刻。 一个扎着双丫髻的小脑袋,从那漆黑的地道口悄悄地探了出来。 阿九是闭着眼睛进来的。她一路“梦游”,全凭着那股越来越浓的“臭萝卜干加烂泥巴”的味儿引路。当她“走”到地窖口时,那股味道已经浓郁到让她的小鼻子都快要罢工了。 阿九睁开眼,第一眼就看到了石窟中央那棵巨大无比、张牙舞爪的黑色大树。 “哇!”她的小嘴张成了“o”形。 她看不懂什么邪法,也感觉不到什么阴气。在她纯粹的世界里,这就是一棵长得好丑好丑,而且好久没洗澡,所以变得好臭好臭的大树。 “脏脏。”阿九皱着小眉头,一脸嫌弃地自言自语。 她又看到了那棵树上挂着的一个个白色的大“袋子”,有些还在动。她的小脑袋瓜里立刻浮现出师父晒腊肉的场景。 “师父说,挂起来的东西,容易长虫子。”她煞有介事地点了点头,觉得自己的判断非常正确。 于是,这位心怀“爱护花草树木,讲究个人卫生”伟大情操的小神算,决定要帮这棵可怜的丑树洗个澡,顺便除个虫。 她从自己那个绣着小黄鸭的荷包里,掏出了一把五颜六色的糖豆。这是楚玄逸为了哄她,特地用各种珍稀药材炼制的“零食”,其中就有那号称能化尽天下奇毒、连骨头都能化掉的“七绝化骨糖”。当然,在阿九嘴里,这就是“酸酸甜甜嘎嘣脆”的糖豆。 “洗澡澡要用香香豆!” 她抓起一把糖豆,使出吃奶的力气,朝着那棵巨大的“圣树”就扔了过去! “嗖嗖嗖——”五彩斑斓的糖豆雨,划出一道道可爱的弧线,精准地砸在了圣树那漆黑的藤蔓上。 紧接着,她又掏出了一个纸包,这是她从国师府的药童那里要来的,据说是用来驱赶蛇虫鼠蚁的最强效药粉。 “再撒上香香粉!” 她将纸包整个丢了出去,纸包在半空中破开,淡黄色的药粉如同一片烟雾,洋洋洒洒地覆盖了圣树的一大片区域。 做完这一切,她还拍了拍小手,满意地喊道:“洗干净就不臭啦!” 她的声音清脆响亮,在这充满打斗声和嘶吼声的地窖里,显得格外突兀。 正在激战的双方,动作都不由得一滞。 萧煜一剑逼退护法,回头看到那个本应被锁在国师府的小身影,太阳穴的青筋“突突”地狂跳起来。 楚玄逸更是差点一口气没上来,手里的符都拿倒了:“我的三道锁!我的五张镇魂符!我的八个道童!”他内心在咆哮,感觉自己的整个世界观都被这个小祖宗给按在地上摩擦了! 然而,下一秒,他们就没空去想这些了。 因为,那棵“圣树”,在接触到那些“糖豆”和“药粉”的瞬间,猛地发出一声不似活物能发出的尖锐嘶鸣! “吱呀——!” 那声音刺耳至极,仿佛有无数根钢针在狠狠地刮擦着人的耳膜! 整棵圣树如同被泼了滚油的疯牛,无数藤蔓开始疯狂地扭曲、挥舞!那些原本坚韧无比的藤蔓,在沾染到“七绝化骨糖”后,竟如同被烙铁烫过的蜡烛一般,冒出“滋滋”的黑烟,开始融化、溃烂!而那些驱虫药粉,对于以蛊虫为根基的圣树来说,更是剧毒之物! “轰!轰!轰!” 更可怕的事情发生了! 挂在藤蔓上的数十个巨茧,在圣树的剧烈挣扎下,竟一个接一个地爆裂开来! “噗嗤——!” 伴随着粘稠的绿色汁液四溅,从茧中掉出来的,根本不是什么“圣胎”,而是一些……一些人不人、虫不虫的怪物! 有的长着人的躯干,四肢却是锋利的螳螂巨镰;有的脸上布满了密密麻麻的复眼,口中吐出蜘蛛丝;还有一些,干脆就是一滩滩还在蠕动的、尚未成型的巨大蛊虫! 地窖内,瞬间变成了修罗场! 那些半成品的怪物,在短暂的茫然后,立刻被血腥气引动了凶性,不分敌我地朝着身边最近的活物扑了上去! “啊——!”一名枯藤教教徒躲闪不及,被一只螳螂怪物直接削掉了脑袋! “救我!护法救我!”另一人被几只蛊虫扑倒,瞬间被啃食得只剩下一副骨架!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让原本有序的教徒们阵脚大乱。 而萧煜和楚玄逸的压力,也骤然大增!他们不仅要对付教徒,还要防备这些悍不畏死、恶心至极的怪物! “孽畜!”那夜叉护法又惊又怒,他怎么也想不到,自己教中至高无上的圣树,竟然会被一个小丫头扔的几把糖豆和一把药粉给搞成这样! 就在他分神怒吼的刹那,萧煜眼中寒光一闪,抓住了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 “破军!” 他身剑合一,化作一道璀璨的星芒,瞬间洞穿了那名护法的左肩! “噗!”鲜血飙射! 与此同时,楚玄逸也抓住机会,将手中一道威力最强的“紫霄神雷符”狠狠拍在地上! “雷动九天!” 金色的雷网以他为中心猛然扩散,将数名教徒和怪物一同电成了焦炭! “够了。” 一个苍老、干涩,如同两片枯叶在摩擦的声音,从那棵疯狂扭动的圣树之后,缓缓地响了起来。 声音不大,却仿佛带着某种奇异的魔力,让整个地窖内狂暴的怪物和藤蔓,都在一瞬间,诡异地安静了下来。 一个身影,从圣树巨大的主干后,踱步而出。 那是一个身形佝偻、瘦小干枯的老者。他的皮肤就像是老树的树皮,布满了深深的沟壑和褐色的斑点,一双眼睛深陷在眼窝里。 他一出现,那名身受重伤的夜叉护法,竟不顾伤势,挣扎着单膝跪地,恭敬地垂下了头。 此人,便是枯藤教的族老! 第71章 枯木逢阿九,血脉起风云 那名族老一出现,整个地窖的气氛都变了。 他甚至没有看一眼重伤的护法和满地的狼藉,浑浊的目光缓缓扫过全场,最后,落在了萧煜和楚玄逸的身上。 “呵呵……一个身负王气的将星,一个玄门正宗的传人,”他的声音沙哑难听,“多少年了,没见过这么有趣的小辈,敢来搅扰圣树的安宁了。” 萧煜横剑在前,将阿九护在身后,眼神凝重到了极点。眼前这个老者的气息,与整棵圣树,甚至整个地窖的阴气都融为了一体。 楚玄逸也收起了平日里的跳脱,面色前所未有的严肃。他悄悄从袖中摸出三枚玉符,这是他师门保命的最后手段。 “你是何人?”萧煜冷冷地问道。 “我是谁不重要,”族老咧开嘴,露出满口焦黄的牙齿,笑得比哭还难看,“重要的是,你们今天,都要成为圣树的养料。” 话音未落,他那只如同枯枝般的手,轻轻一抬! “呼——!” 回应他的,是整棵圣树! 数十条之前还在疯狂扭动的漆黑藤蔓,如同得到了命令的毒蛇,在一瞬间变得笔直,尖端锐利如矛,带着撕裂空气的厉啸,从四面八方,无死角地射向萧煜和楚玄逸! 这股力量,远非刚才那护法催动时可比!每一条藤蔓,都蕴含着雷霆万钧之力! “小心!”楚玄逸大喝一声,手中玉符瞬间捏碎! “嗡——!” 一道金色的八卦光盾,瞬间将他和萧煜、阿九笼罩在内! “砰!砰!砰!砰!” 密集的撞击声如同雨打芭蕉,无数藤蔓狠狠地抽打在光盾之上,打得金光狂闪,摇摇欲坠!楚玄逸的脸色,瞬间就白了一分。 “没用的,”族老摇了摇头,眼中满是猫捉老鼠般的戏谑,“在这圣树的领域里,我,就是神。” 就在这时,他的目光,终于注意到了被萧煜死死护在身后的那个小小的身影。 他浑浊的眼神先是一愣,随即,那深陷的眼窝中,爆发出一种难以置信的惊异,以及……一种更加强烈的、令人毛骨悚然的贪婪! “这个气息……这个气息是……”他死死地盯着阿九,干瘪的身体甚至因为激动而微微颤抖起来,“不会错的……是‘故人’的气息!是那支背叛了祖神,遗留在外的血脉!” 萧煜和楚玄逸闻言,心中皆是一震! 他在说什么?阿九的身世? “哈哈哈……真是天助我也!天助我教!”族老忽然仰天大笑起来,笑声尖锐刺耳,“我们苦寻百年而不得的‘纯净之体’,竟然自己送上门来了!她身上流淌的,是最适合成为圣树祭品的血!有了她,何须再用这些肮脏的凡人做‘圣胎’!只要将她献祭给圣树,圣树便可完全成熟,我教大业,指日可待!” 一番话,如同一道惊雷,炸得萧煜和楚玄逸脑中嗡嗡作响! 他们瞬间明白了!阿九的身世,竟然与这邪恶至极的枯藤教,有着直接的关联!而枯藤教苦苦寻找她,竟是为了拿她当祭品! “你敢!”萧煜的眼中瞬间布满了血丝,一股狂暴的杀意从他身上冲天而起,“伤她一根头发,本王要你枯藤教上下,鸡犬不留!” “大言不惭!”族老冷笑一声,手指再次一勾! 数条藤蔓如灵蛇出洞,绕过光盾的正面,从地下钻出,猛地缠向阿九的脚踝! 萧煜反应极快,长剑回旋,斩断了来袭的藤蔓。但更多的藤蔓从四面八方涌来,前仆后继,无穷无尽! 光盾在持续的攻击下,裂纹越来越多,随时都有可能破碎! 而此时的阿九,却陷入了一种奇怪的状态。 当那族老的气息锁定她时,当那些充满恶意的话语钻进她耳朵里时,她的小脑袋,突然像被一根烧红的铁钎狠狠地扎了进去一样,剧痛无比! “啊……!”她痛苦地抱住了头,小小的身体蜷缩成一团。 无数模糊的、可怕的画面,如同潮水般涌入她的脑海。 她看到了冲天的火光,看到了无数穿着和族老一样黑袍的人在狂笑。她听到了凄厉的哭喊,听到了一个温柔的女声在绝望地呼唤着她的名字…… “好疼……头好疼……”阿九的眼泪不受控制地流了下来,她什么都看不清了,也听不清凶凶哥哥和国师伯伯焦急的呼喊。她的世界里,只剩下了无边的火海、刺骨的疼痛和那一声声绝望的哭喊。 “抓住她!”族老看到阿九的反应,眼中的贪婪更盛,“她的血脉正在苏醒!快!在她完全失控之前,将她带到祭坛上来!” “休想!”楚玄逸一口精血喷在摇摇欲坠的光盾上,金光再次暴涨,暂时逼退了藤蔓。 萧煜则趁此机会,一把将痛苦不堪的阿九抱进怀里,手中长剑舞成一片银色的光幕,将所有靠近的藤蔓尽数斩碎! 但这只是暂时的,敌人强大到令人绝望。 一条最粗壮的藤蔓,如同攻城巨木,带着万钧之势,狠狠地撞向了光盾最薄弱的地方! “咔嚓——!” 金色的八卦光盾,在最后一声悲鸣中断裂、消散,化作漫天金色的光点,如同垂死的萤火虫。 失去了最后的屏障,那股令人窒息的威压和数十条藤蔓带来的狂风,瞬间扑面而来! “阿九!”楚玄逸目眦欲裂,他想冲过去,却被两条从侧面袭来的藤蔓死死缠住了双脚,动弹不得! 萧煜将阿九紧紧护在怀中,独自面对着这铺天盖地的攻击。他的黑衣在狂风中猎猎作响,脸色苍白如纸,但那双持剑的手,却稳如磐石。 “嗡——!” 剑鸣如龙吟!他手中的长剑舞成了一片密不透风的银色光幕,将所有试图靠近的藤蔓尽数绞碎!黑色的汁液四处飞溅,但他脚下半步未退! 然而,藤蔓无穷无尽,而他的内力,却在急剧消耗。旧伤被强行压制,此刻也开始隐隐作痛,像有无数根钢针在四肢百骸里乱窜。 第72章 龙佩镇妖邪,真火焚邪根 “哈哈哈……困兽之斗!”族老干枯的脸上满是得意的狞笑,“放弃,将那女孩交出来,老夫可以给你们一个痛快!” 萧煜不言,只是又一剑劈出,剑气更盛三分! 怀中的阿九,此刻却已是痛苦到了极点。她的脑袋里,那片火海越烧越旺,哭喊声越来越清晰。她好像看到了一个模糊的影子,那影子对她喊着什么,她听不清,但有一种本能,一种深深烙印在血脉里的记忆,正疯狂地冲击着她的神智! 那是什么?那是什么东西最怕的? 火……对,是火! 还有……那东西是从哪里长出来的? 根……它的根! “啊——!”阿九猛地抬起头,布满泪痕的小脸上满是痛苦和混乱,她几乎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凭着一股破碎的本能,尖声喊了出来: “树怕火!树根!烧树根——!” 这一声凄厉的尖叫,像一道闪电,划破了整个地窖的嘈杂! 正在奋力挣脱藤蔓的楚玄逸,猛地一愣! 他脑中瞬间电光石火! 对啊!万物相生相克!这圣树再邪门,它本质上还是木属!木怕火!尤其是怕他玄门正宗的纯阳之火! 而且……阿九之前扔的那些糖豆和药粉!那“七绝化骨糖”已经腐蚀了圣树的表层,让它的防御大减!那些驱虫粉更是克制了它蛊虫的特性! 可谓是万事俱备,只欠一把火! 可……那老怪物的藤蔓防御得密不透风,他的符火根本送不到根部去! “萧煜!”楚玄逸用尽全力大吼道,声音因激动而有些变调,“她说得对!它的根是命门!我用威力最大的‘三昧真火符’,但需要你给我创造一个机会!一个能让我把符火打进去的空隙!只要一息!一息就够了!” 被藤蔓围攻的萧煜闻言,目光瞬间变得锐利无比! 他看了一眼怀中那个因为脱力而浑身颤抖、眼神涣散的小丫头,又看了一眼那密不透风的藤蔓之墙。 没有丝毫犹豫。 “好!” 他深吸一口气,旧伤的隐痛如同针扎,但他毫不在意。 “给本王……滚开!” 萧煜一声怒喝,声音中竟带上了一丝霸道的龙吟之声! 他不再防守,将所有内力都灌注于手中的长剑之上!原本古朴无华的长剑,此刻竟亮起了璀璨夺目的银芒,仿佛握着一道从九天之上引下的星河! “天狼?独啸!” 他抱着阿九,不退反进,人与剑合为一道惊天长虹,朝着那藤蔓最密集之处,悍然冲撞而去! “噗噗噗噗——!” 势不可挡! 那坚韧无比的藤蔓,在这一剑之下,竟如同朽木般被纷纷撕裂、斩断!黑色的汁液漫天喷洒,硬生生被他劈开了一条通往圣树根部的直线通道! 但这一剑,也几乎抽空了他所有的力量。一口鲜血涌上喉头,被他强行咽了下去。 “就是现在!”楚玄逸看得真切,眼中精光暴射! 他咬破舌尖,用精血在空中画好了一道繁复无比的符箓!那符箓通体赤金,散发着灼热的气息,仿佛要将空气都点燃! “去!”他并指一点,那道“三昧真火符”化作一只浴火的凤凰,带着焚尽万物的气势,直奔萧煜劈开的通道! “休想得逞!”那族老也没想到萧煜竟如此悍勇,眼看符火就要击中树根,他怪叫一声,干枯的身影一晃,竟如瞬移般出现在了符火之前,伸出那只鬼爪,企图拦截! 这一刻,时间仿佛都变慢了。 萧煜力竭,楚玄逸符出,两人眼睁睁看着那老怪物就要得手,心中一片冰凉。 然而,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一直被萧煜护在怀里,意识已经有些模糊的阿九,凭着最后的本能,感觉到了一股巨大的危险正在靠近她的“凶凶哥哥”。 她不知道该怎么办,胡乱地在怀里一摸,摸到了一个硬硬的、凉凉的东西。那是皇帝伯伯赏给她,让她挂在脖子上的龙纹玉佩。 “不许……不许欺负凶凶哥哥!”她带着哭腔,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将那块玉佩朝着族老的方向,狠狠地砸了过去! 小孩子的力气不大,扔得也毫无准头。 可那玉佩,却像是长了眼睛一般,不偏不倚,正正地砸在了族老的胸口! “砰”的一声轻响。 玉佩并未碎裂。 但是,在接触到族老身体的瞬间,玉佩上的龙纹猛地爆发出万丈金光!一声高亢的龙吟,响彻整个地窖! “昂——!” 那是皇道龙气!是天下所有邪祟妖物的天然克星! “啊——!” 族老发出一声凄厉到不似人声的惨叫,胸口如同被烧红的烙铁烫中,冒出大片的黑烟!他整个人如同遭了雷击,身体猛地一僵,动作瞬间停滞! 就是这刹那的停滞,决定了战局! 那只火凤凰,绕过他僵直的身体,狠狠地撞在了圣树裸露在外的巨大根部! “轰——!” 没有剧烈的爆炸,只有一片死寂。 一秒钟后,金色的火焰,如同拥有生命一般,从圣树的根部猛然窜起,顺着那些藤蔓,以一种不可思议的速度,疯狂蔓延! “不——!” 族老从龙气的震慑中回过神来,看着自己苦心经营数百年的圣树被真火点燃,发出了不甘到极点的怒吼! 金色的三昧真火,是邪木的克星。火焰所到之处,所有藤蔓都化为飞灰。那棵巨大的圣树,在火焰中痛苦地扭曲、哀嚎,整个地窖都开始剧烈地晃动,土石簌簌落下! “走!”族老眼中闪过一丝狠厉,他知道大势已去!他一把抓起地上那个被萧煜重创的夜叉护法,口中念动咒语,整棵圣树残余的力量都向他汇聚而来! “轰隆!” 地窖的顶部,被一股巨力硬生生破开一个大洞! 族老裹挟着护法,化作一道黑烟,冲天而起。他一走,失去了力量支撑的圣树,再也无法维持形态,“轰”的一声巨响,彻底垮塌,被熊熊的金色烈火,焚烧成了一堆焦炭。 “阿九!”萧煜顾不得其他,焦急地看着怀中面色惨白、双目紧闭的小丫头,声音里满是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惊慌。 楚玄逸踉跄着跑过来,探了探阿九的鼻息,又摸了摸她的脉搏,这才松了口气:“没事,只是精神刺激过度,加上血脉感应,脱力昏过去了。” 第73章 尘埃初落定,故案起疑云 地窖之外,已是一片狼藉。 钱御史正被几个国师府的侍卫从一堆杂草里拖出来,他脸上蹭得一块青一块紫,官帽也歪了,还在那兀自嘴硬:“……咳咳,看到没!本官一到,妖人闻风丧胆,自焚巢穴!此皆乃本官之功……” 楚楚玄逸从地窖里走出来,浑身是土,脸色黑得像锅底。他看了一眼正在那吹嘘的钱汝龙,一个字都懒得说,只是投去了一个犀利的眼神。 钱御史瞬间把后半句话咽了回去,讪讪地闭上了嘴。 萧煜抱着阿九,紧随其后。他看都没看旁人,只是径直走到一处干净的石阶上坐下,小心翼翼地让阿九枕着自己的腿,又脱下外袍,盖在了她小小的身上。他低头看着阿-九那张带着泪痕的睡脸,眼神复杂到了极点。 楚楚玄逸走了过来,在他身边坐下,从怀里掏出个药瓶,倒出一颗递给他:“吃了,压制你的旧伤。” 萧煜接过丹药,毫不犹豫地吞了下去。 两人沉默了许久,周围只有火焰燃烧的“噼啪”声和暗卫们清理现场的动静。 “林家……”最终,还是楚楚玄逸先开了口,他的声音有些沙哑,“那老怪物说,阿九是林家的血脉。你可有什么头绪?” 萧煜的目光,始终没有离开阿九的脸。他沉默了片刻,才用一种极低沉的声音说道:“十年前,京城有一桩灭门惨案。” 楚楚玄逸眉头一挑:“有所耳闻,是当时的都察院左都御史,林家?” “是林谏之。”萧煜缓缓道,“一夜之间,林府上下,主仆一百一十七口,尽数被屠,无一活口。卷宗上记载,是流寇所为,为了劫财。但案子是我父亲当年主理的,他私下里同我说过,此事有蹊跷。” “怎么说?” “现场没有丝毫打斗痕迹,所有人都像是睡梦中死去的,身上没有外伤,只是失去了所有血气,变成了干尸。而且,林府富甲一方,库房里的金银珠宝,却分毫未动。”萧煜的声音更沉了,“这不像是劫财,更像是一场……一场有预谋的血祭。” 楚楚玄逸的心,猛地沉了下去。 干尸……血祭…… 这手法,和枯藤教何其相似! “当年,我父亲查到,林谏之的夫人,出身于西南边陲一个极为神秘的部族,那个部族,信奉一颗神树,自称为‘乌骨族’……” “乌骨族!”楚楚玄逸失声道,“那不是枯藤教的前身吗?!” “是。”萧煜点了点头,“但卷宗到这里就断了。后来父亲被调任边疆,此事便不了了之,成了悬案。我一直怀疑,林家被灭门,就是枯藤教所为。他们像是在找什么东西,或者……在找什么人。” 两人再次陷入了沉默。 答案,已经昭然若揭。 他们要找的人,就是林家遗落在外的血脉。 一个被老神棍在山脚下捡到,天生能视气,百毒不侵,身负奇特血脉的小丫头。 她的名字,叫阿九。 她,就是十年前那场灭门惨案中,唯一的幸存者。 萧煜伸出手,轻轻拂去阿九脸颊上的一缕乱发,动作温柔得不像话。他的心中,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酸楚和滔天的怒意。 这个整天只知道吃和睡,会甜甜地喊他“凶凶哥哥”的小丫头,竟然背负着如此沉重的血海深仇。 “不行,这毒……忒过霸道!” 摄政王府,内室。 楚玄逸拧着眉,松开了搭在萧煜腕脉上的手指,脸色比窗外的天色还要阴沉几分。 萧煜半靠在软榻上,脸色是病态的苍白,唯有那双深邃的眸子依旧锐利如鹰。他看了一眼自己缠着厚厚纱布的左臂,声音平稳,“说。” 楚玄逸烦躁地踱了两步,一向飘逸出尘的国师大人,此刻罕见地有些抓耳挠腮的冲动。 “王爷,您中的这毒,不单是那‘瘟沼巨蛛’的毒液那么简单。”楚玄逸停下脚步,神情严肃到了极点,“它里面……混了东西。一种极为阴邪诡异的力量,像是附骨之蛆,死死缠在您的经脉里。我用了清灵丹,只能暂且压制,却无法根除。” “本王无碍。”萧煜垂下眼帘,“只是气血运行偶有阻滞罢了。” “偶有阻滞?”楚玄逸差点没把自己的胡子给揪下来,“王爷,您别硬撑了!刚才您压制毒性的时候,额角的冷汗都快能养鱼了!这邪气一日不除,就如在您体内埋下了一颗种子,随时可能……咳,总之,很麻烦!” 他没敢说“随时可能要你命”这种话,但意思已经到了。 “寻常的解毒之法,怕是治标不治本。”楚玄逸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必须找到能克制这股阴邪之气的法子,从根本上将其剥离。我需要回观星台查阅古籍,或许能找到些关于乌骨族的记载。” 萧煜“嗯”了一声,算是应允。他闭上眼,开始调息,但手臂上传来的阵阵刺痛和麻痹感,却如影随形。 …… 国师府。 “啊——!” 一声短促的尖叫,阿九猛地从床上坐了起来,额头上全是冷汗,大眼睛里盛满了未散的惊恐。 她梦到了一棵黑漆漆、黏糊糊的大树,树上挂着好多好多……好多好多可怕的东西。还有一个干巴巴的老头子,用一双像枯树枝一样的手指着她,嘴里说着听不懂的话。 “姑娘,您醒了?可是做噩梦了?”守在门外的管家闻声,连忙推门进来,关切地问道。 阿九愣愣地看着管家,半晌,小嘴一撇,眼眶就红了。 “王……王管家,我怕……” “不怕不怕,姑娘在国师府里,安全得很。”王管家连忙安慰,又吩咐小丫鬟去端安神汤。 阿九却摇了摇头,她掀开被子就要下床,嘴里念叨着:“凶凶的哥哥……我要去看凶凶的哥哥……” 地窖里的事她记不太清了,只模模糊糊记得,那个凶凶的哥哥为了保护她,好像受伤了。 “哎哟我的小祖宗!”王管家一把拦住她,“摄政王殿下有国师大人和太医照看着呢,您这刚醒,身子还虚,可不能乱跑啊!” “不!”阿九的倔脾气上来了,“我就要去!他的花……他的花肯定不好了!我要去看看!” 什么花不花的,王管家一个头两个大,可看着阿九那副“你不让我去我就哭给你看”的架势,他实在是没辙。这小祖宗可是国师大人和摄政王眼前的红人,打不得骂不得,只能哄着。 一番鸡飞狗跳之后,阿九还是如愿以偿地坐上了前往摄政王府的马车。 第74章 小神棍的人形寻味鼠 阿九像个小炮弹一样冲进萧煜内室的时候,楚玄逸正在给萧煜换药。 看到她风风火火地闯进来,楚玄逸的太阳穴又开始突突直跳。 “阿九!你怎么来了?谁让你来的?”楚玄逸板起脸,试图拿出一点国师的威严。 阿九却看都没看他,一双大眼睛直勾勾地盯着软榻上的萧煜。 萧煜刚刚换完药,伤口传来的刺痛让他眉心微蹙。听到动静,他睁开眼,便对上了阿九那双清澈又带着担忧的眸子。 “凶凶的哥哥,你疼不疼?”阿九跑到榻边,小心翼翼地问。 萧煜看着她,没说话。 阿九却自顾自地仰着小脸,使劲地瞅着他的头顶,小小的鼻子还皱了皱,像是在闻什么味道。 楚玄逸扶额,完了,这丫头又开始了。他真怕她下一句冒出什么“王爷你头顶长草了”之类的惊世之言。 果然。 “唉……”阿九忽然长长地叹了口气,小脸上满是愁容,“你的花,蔫儿了。” 萧煜:“……” 楚玄逸:“……阿九,闭嘴。” 阿九根本不理他,小手指着萧煜的头顶上方,对楚玄逸抱怨道:“大人你看呀!那朵粉红色的小花花,颜色都变淡了好多,花瓣也耷拉着,一点精神都没有。” 她顿了顿,小眉头皱得更紧了,小脸上甚至出现了一丝嫌弃和难受的表情。 “而且,而且花上面……还缠了好多好多灰扑扑的线!一圈一圈的,缠得好紧,看着就好难受!脏死了!” 灰扑扑的线? 楚玄逸心中一动,下意识地看向萧煜。 而萧煜,在听到“灰扑扑的线,缠得好紧”时,他那只中毒的手臂,恰好传来一阵阴冷的、如同被无数细丝缠绕收紧的痛感。 这种感觉,他从未对任何人描述过。 可……竟然……看了出来? “你看得见?”萧煜缓缓开口,声音有些沙哑。 “看得见呀!”阿九理所当然地点头,“就是灰扑扑的,像蜘蛛网,但是比蜘蛛网更讨厌,味道也不好闻,跟那个大蜘蛛洞里的味道有点像,闻着就不舒服。” 此言一出,楚玄逸和萧煜对视一眼,都在对方眼中看到了震惊。 乌骨族的邪气! 他们这些修道之人和武道高手,只能通过脉象和内力感知到这股力量的存在,抽象而模糊。 可到了阿九这里,这股阴邪之气,竟然被她“看”得如此具体,如此形象——灰扑扑的,像蜘蛛网一样的线! 楚玄逸觉得自己的三观迟早要被这小丫头片子给拆了重建。他深吸一口气,尽量用平和的语气问道:“阿九,那……那些线,能弄掉吗?” 这或许是解毒的关键! 阿九苦恼地摇了摇头:“缠得太紧了,我够不着,也扯不断。看着就烦。” 她说着,忽然像是想到了什么,眼睛一亮,攥着小拳头,一脸认真地对萧煜说:“凶凶的哥哥,你别怕!等我回去,我给你做个弹弓!我用弹弓把那些讨厌的灰线线都给你打掉!” 萧煜:“……” 楚玄逸:“…………” 他一把捂住阿九的嘴,尴尬地对萧煜笑了笑:“王爷,童言无忌,童言无忌。我这就带她回去,不打扰您休养了。” 说完,不顾阿九“呜呜呜”的抗议,半拖半抱地将这个小祖宗给弄了出去。 内室里,重新恢复了安静。 萧煜静静地躺着,脑海里却反复回响着阿九的话。 “灰扑扑的线……” 阿九被楚玄逸拎回国师府,勒令在自己院子里待着,不许乱跑。 她嘴上答应得好好的,心里却还在惦记着萧煜头顶那些“灰扑扑的线”和那朵“蔫巴巴的花”。 在院子里转了两圈,觉得无聊透顶。她看到侍卫在给花圃浇水,便凑了过去。 “这个水不好闻。”她捏着鼻子说。 侍卫一脸茫然:“姑娘,这就是井水啊,甜着呢。” “不是,我是说土。”阿九蹲下身,抓起一把湿润的泥土,放在鼻子下闻了闻,然后一脸肯定地说,“嗯,是好闻的土,香香的,小花小草肯定喜欢。” 侍卫们已经对她的奇特言行见怪不怪,只是笑着摇了摇头。 阿九丢开手里的土,拍了拍小手,决定去更大的花园里玩。摄政王府的花园可比她这个小院子大多了,也更好玩。 于是,她趁着侍卫不注意,像只灵巧的小猫,一溜烟就从院子的角门溜了出去,直奔摄政王府。 摄政王府的守卫自然是认得她的,这位可是能让自家王爷和国师大人同时头疼的小祖宗,没人敢真的拦她。在通报之后,得了王爷的默许,便由着她去了。 阿九在王府那堪比御花园的后花园里撒欢,追着蝴蝶跑,跟池子里的锦鲤说话,玩得不亦乐乎。 跑着跑着,她忽然停下了脚步,小巧的鼻子在空中用力地嗅了嗅。 嗯? 这个味道…… 好熟悉。 又有点不一样。 像是那个大蜘蛛洞里的味道,但淡了好多好多,还混着一股木头和泥土的味道。 “不好闻!”阿九皱起了小脸,自言自语道。 她像一只探路的小猎犬,循着那股让她不舒服的气味,在花园里东闻闻,西嗅嗅。 王府的下人们远远看着,只当这位小姑娘又在玩什么新奇的游戏,谁也没在意。 阿九一路闻着,最后停在了一座巨大的假山前。 “就是这里!”她笃定地说,“味道是从石头缝里飘出来的!” 她绕着假山转了一圈,最后在一个极为隐蔽的石缝前停下。那石缝被一丛茂盛的铁线蕨挡着,不仔细看根本发现不了。 阿九伸出小手,拨开蕨叶,将整个小脸都凑了过去,用力一吸。 “就是这个味儿!” 她伸手探进石缝里,摸索了一阵,很快,指尖就触碰到了一个冰凉坚硬的物体。 她用力将那东西抠了出来。 借着阳光,阿九摊开小手。 手心里躺着的,是一块只有她半个巴掌大的小木块。 木块的材质看不出来,颜色暗沉,入手冰凉。它的正面,用极为粗糙的刀法,刻着一截扭曲的枯藤,藤蔓上仿佛还长着一张痛苦的人脸,样子十分诡异。 而在木块的背面,则刻画着一些她看不懂的,像是小虫子爬过一样的简单符文。 阿九歪着头,看着这个散发着“不好闻气味”的小木块,大眼睛里充满了疑惑。 “这是什么呀?” 她举起小木块,对着阳光晃了晃,然后又放到鼻子下闻了闻,嫌弃地皱起了小脸。 但下一秒,她的小脑袋里仿佛有一道电光闪过! 这是那个“臭味的老家”!她找到了! 阿九从地上一骨碌爬起来,两条小短腿像是安了风火轮,提着一口气就往书房的方向狂奔而去。 第75章 本王的阿九,捡到了宝贝 “凶凶哥哥——!凶凶哥哥——!” “我找到啦!我找到臭味的老家啦!” “砰——!” 书房的大门被她小小的身子直接撞开。 正在处理公务的萧煜被这突如其来的动静吓了一跳,他猛地抬头,眼中刚凝聚起的煞气,在看到那个像小炮弹一样冲进来的身影时,瞬间烟消云散,化为了无奈和一丝自己都未曾察知的宠溺。 “阿九?” 阿九刹不住脚,一头撞进了他的怀里。 萧煜下意识地伸手抱住她,稳住她小小的身体,眉头却立刻皱了起来:“跑这么急做什么?摔了怎么办?” 阿九才不管这些,她献宝似的将紧握的小拳头举到萧煜面前,用力摊开,掌心里躺着的,正是那块沾满了泥土和青苔的诡异木块。 “快看!凶凶哥哥!就是它!”她气喘吁吁,“那个坏老头身上的臭味,就是从它这里来的!我找到了!我是不是很厉害!” 萧煜的目光落在那块木头上,眼神瞬间一凝。 那上面扭曲的人脸和诡异的符文,让他心中警铃大作。 但他没有第一时间去拿那块木头,而是将视线转向了阿九那只沾满泥土的小脏手。 “手。”他沉声命令道。 “啊?”阿九愣了一下,没明白。 萧煜的眉头瞬间拧成了一个疙瘩,他想都没想,从怀里掏出自己那方用上等天蚕丝织就、价值千金的雪白锦帕,捉过她那只小脏手,一点一点地、无比仔细地擦拭起来。 他的动作很轻,很慢。 “有没有被划伤?有没有被什么东西咬到?”他一边擦,一边低声问。 阿九感受着他指尖的温度,还有那锦帕柔软的触感,有些不好意思地缩了缩脖子:“没有呀,它就是一块破木头,不咬人的。” 萧煜将她的小手擦得干干净净,连指甲缝里的泥都用指甲轻轻挑了出来,确认没有一丝伤口后,才松了口气。 做完这一切,他才用锦帕的一角,小心翼翼地捏起了那块木块,放到眼前仔细端详。 “在哪找到的?” “就在刚刚那个假山下面!藏在一个很隐蔽的石缝里!”阿九仰着小脸,满眼期待地看着他,“凶凶哥哥,我找到了这么重要的东西,算不算立了大功呀?” “算。”萧煜点头,看着她那亮晶晶的眼神,心中一软,忍不住伸出另一只手,轻轻揉了揉她的小脑袋,“阿九很厉害,天下第一厉害。” 阿九被夸得心花怒放,整个人都快要飘起来了,她得寸进尺地拉着萧煜的袖子,小声地、带着一点点讨好地问:“那……那我的奖励呢?” 萧煜看着她这副小财迷的样子,嘴角不受控制地勾起一抹极淡的笑意:“你想要什么奖励?” “一只……不,两只烤鸡!还要东来顺的!要刚出炉的,皮要脆脆的!”阿九伸出两根手指,眼睛里全是烤鸡的影子。 “好,三只。”萧煜想也不想地答道。 多出来的一只,是他对自己刚才差点吓到她的补偿。 阿九:“!!!” 她幸福得快要晕过去了。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侍卫的声音:“王爷,钱御史求见。” “让他滚。”萧煜的眉头瞬间皱了起来。 “去把国师请过来,告诉他,如果一炷香之内人不到,他观星台这个月的经费,减半。” “是!”侍卫领命而去。 没过多久,书房的门再次被“砰”的一声推开。 楚玄逸一阵风似的冲了进来,头发乱糟糟,衣袍都有些歪斜,显然是被人从被窝里直接薅出来的。 “萧煜!你还有没有人性!大白天的扰人清梦!我昨天为了研究那个破案子,三更半夜才睡!你……” 他的抱怨在看到萧煜手里那块木块时,戛然而止。 他脸上的懒散和不耐烦瞬间消失,他三步并作两步地冲到书案前,死死地盯着那块木头。 “这东西……你从哪弄来的?” 萧煜没有回答,只是淡淡地瞥了一眼正抱着他胳膊,小声数着“一只烤鸡,两只烤鸡,三只烤鸡……”的阿九。 那意思很明显:我家的功臣找到的。 楚玄逸瞬间就明白了,他小心翼翼地从萧煜手里接过木块,翻来覆去地看,甚至还放到鼻子下闻了闻,然后立刻嫌恶地拿开。 “啧,好霸道的幽冥气……等等!”他像是发现了什么,将木块的背面转向自己,仔细研究着上面那些虫子爬过似的符文。 书房里,陷入了片刻的安静。 萧煜好整以暇地坐着,一只手护着怀里的阿九,另一只手有一下没一下地敲着桌面。阿九则已经沉浸在拥有三只烤鸡的巨大喜悦中,开始盘算着是吃鸡腿还是吃鸡翅。 过了许久,楚玄逸才抬起头,脸色难看得像是便秘了十天半个月。 他看向萧煜,有气无力地嚷嚷着:“不行了不行了,本国师要英年早逝了。为了你们王府这点破事,我熬得眼圈都快比熊猫还黑了。王爷,你再不给我涨点俸禄,我就真要去街头卖卜了!” 萧煜端坐在书案后,正在给阿九倒一杯温水,闻言连眼皮都没抬一下,声音清冷如故:“观星台的库房,你自己有钥匙。” “啧,王爷你这就没意思了。”楚玄逸坐到椅子上,“亲手赏的跟自己拿的,那能一样吗?一个是恩典,一个是监守自盗,性质完全不同。本国师可是有格调的人。” “说正事。”萧煜将水杯递给阿九,示意她喝一口。 “好好,说正事。”楚玄逸立刻收起了那副懒散样,神情严肃了几分,他举起手里的木块,“这东西,我需要带回去仔细研究。它上面的符文非常古老,我需要查阅禁阁里的秘档。但现在可以确定的是,这木头上的气味,不是毒,也不是香料,更像是一种……标记。” “一种只有特定的人或物才能感知到的精神印记。而咱们这位拆迁……咳,咱们这位小福星,就是那个‘特定的人’。” 他看向正小口小口喝水的阿九。 “所以呢?”萧煜问道。 “所以,”楚玄逸指了指阿九,压低声音道,“只要让阿九去闻,府里上下几百号人,谁接触过这块木头,谁身上沾染了这种味道,立刻就能揪出来! 第76章 拒绝吃胡萝卜的阿九 “阿九啊,想不想吃桂花糖糕?想不想吃牛乳布丁?想不想吃刚出炉的、撒满了芝麻的梅花酥?”楚玄逸笑眯眯地问道。 阿九抬起头,黑白分明的大眼睛里闪烁着渴望,嘴角甚至还挂着一丝晶莹的口水。 “想!”她回答得斩钉截铁。 “好!”楚玄逸一拍大腿,“国师大人现在交给你一个非常重要的任务。只要你完成了,这些好吃的,管够!” 阿九立刻从萧煜怀里跳下来,跑到楚玄逸面前,挺起小胸脯,一脸严肃:“什么任务?要我去拆了钱御史家的房顶吗?这个我熟!” 楚玄逸:“……” 萧煜:“……” “不不不,这次不拆房子。”楚玄逸擦了擦额角的冷汗,耐着性子解释,“这次的任务很简单,就是……闻味道。” 他指了指外面,说道:“待会儿,王府里所有的人都会在院子里排好队。你就从他们面前一个个走过去,仔细闻一闻,看看谁的身上,有这块臭木头的味道。找到了,就有糖吃。找不到……” 阿九立刻紧张地问:“找不到会怎么样?” “找不到……”楚玄逸想了想,露出了一个恶魔般的微笑,“找不到,你未来三个月的零食,就只有胡萝卜。” “哇——!”阿九的脸瞬间垮了下来,像是天都要塌了,“不要胡萝卜!我一定能找到!我阿九的鼻子,比王府里的小黑狗还灵!” 于是,半个时辰后,摄政王府的大院里,出现了一幅堪称奇景的画面。 王府上下,从侍卫到家丁,从厨娘到丫鬟,足足两百多号人,鸦雀无声地排成了几列长队。每个人都伸长了脖子,好奇又敬畏地看着那个被国师大人牵着的小女孩。 “都站好了!国师大人今日要为王府祈福,小神算要亲自检阅尔等的精气神!谁要是身上有晦气,被小神算瞧出来了,直接拖出去打三十大板!”楚玄逸拿着个拂尘,装模作样地吆喝着,神棍范儿十足。 众人闻言,一个个都站得笔直,大气都不敢出。 阿九迈着小短腿,在楚玄逸的带领下,从第一个侍卫面前走过。 “嗯……汗臭味。”她摇摇头。 走过第二个丫鬟。 “嗯……香粉味,不好闻。”她又摇摇头。 走过第三个家丁。 “嗯……蒜味,好冲!”她捏住了鼻子。 一排,两排…… 院子里的气氛越来越紧张,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生怕自己身上有什么怪味,被这位传说中的“小神算”给揪出来。 楚玄逸也开始有些沉不住气了:“阿九,你确定能闻到吗?要不你再仔细点?” “我在很仔细地闻了!”阿九有些不高兴地嘟囔着,“可是他们身上都没有那个臭木头的味道嘛!” 萧煜站在不远处的廊下,负手而立,面色沉静,看不出丝毫情绪。 就在楚玄逸几乎要放弃,觉得这个计划是不是太异想天开的时候,阿九走到厨房管事的那一列,突然停了下来。 她停在了一个身材微胖、一脸憨厚的中年厨子面前。 厨子的心“咯噔”一下,腿肚子都开始打战。 阿九歪着小脑袋,在他身上左闻闻,右嗅嗅,小小的眉头紧紧地锁了起来。 “你!”她突然伸出小手指,指向了那个胖厨子。 胖厨子“噗通”一声就跪下了,涕泪横流:“小神算饶命啊!小的……小的早上就是多吃了一瓣蒜提提神,小的不是故意要熏到您的啊!求小神算开恩,求王爷开恩啊!” 整个院子的人都惊呆了,这小神算也太神了?连吃了瓣蒜都能闻出来? “不是蒜味!”阿九却摇了摇头,她绕着厨子又走了一圈,小脸上满是困惑,“你身上……有那个臭木头的味道,但是……好淡好淡,像是被风吹过来,沾上了一点点。” 此言一出,楚玄逸和远处的萧煜对视了一眼,眼神瞬间变得锐利起来。 “带进来。”萧煜转身进了书房,楚玄逸紧追其后。 胖厨子立刻被两个如狼似虎的侍卫架进了书房,吓得魂不附体。 “说,你今天接触过什么人,去过什么地方?” “没……没去过哪儿啊!”厨子都快哭了,“小的一大早就进了厨房,揉面烧火,准备王爷您的早膳,一步都没离开过啊!” “再仔细想想!”萧煜冷声问道,“你身上的味道,从何而来?” 胖厨子被他那眼神一扫,吓得一个激灵,拼命地回忆起来。 “啊!我想起来了!”他突然一拍大腿,“早上,林管家来过后厨,巡视早膳的准备情况。他……他当时就站在我的下风口,好像……好像是闻到他身上有一股怪味,我还以为是林管家新得了什么名贵的香料呢,那味道怪怪的,像是烂木头又像是药材,反正不好闻!” 烂木头……药材…… 线索,瞬间清晰了起来。 楚玄逸和萧煜再次对视,一切尽在不言中。 “好了,你可以出去了。”楚玄逸挥了挥手,“今天的事,不许对任何人提起,否则……” “是是是!小的明白!小的什么都没看见,什么都不知道!”胖厨子如蒙大赦,连滚带爬地跑了出去。 书房里,恢复了安静。 阿九正抱着楚玄逸承诺的一大包梅花酥,吃得满嘴是渣。 “唉,”楚玄逸叹了口气,瘫回椅子上,“搞了半天,原来是个二手线索。白忙活一场,又好像没白忙活。” 萧煜的指尖,在桌案上轻轻敲击着,发出“叩、叩”的轻响。 过了片刻,他抬起眼,看向楚玄逸,“不,没有白忙活。”他缓缓说道,“既然鱼已经露出了尾巴,那我们就该……收网了。” 第77章 影帝王爷在线飙戏 午后,阳光正好。 摄政王府的后花园里,百花盛开,蜂蝶飞舞。 萧煜牵着阿九的小手,正漫步在一条由鹅卵石铺就的小径上。这画面若是被外人看到,定会惊掉下巴。那个杀伐果决、冷酷无情的摄政王,竟也有如此温情的一面。 当然,如果忽略掉他们之间那段堪称“魔鬼交易”的对话。 “待会儿,看到林伯过来,你就开始哭。” “为什么要哭啊?”阿九舔了舔嘴角残留的糕点碎屑,有些不解。 “因为他身上有让你讨厌的臭味。” “哦……”阿九似懂非懂地点点头,“那要哭多大声?” 萧煜沉吟了片刻,给出了一个非常具体的指标:“哭到能把树上的鸟都吓飞,就算合格。” 阿九的眼睛亮了:“那哭合格了,有什么奖励吗?” “东来顺的挂炉烤鸡,一只。” “成交!”阿九立刻握紧了小拳头,斗志昂扬,“保证完成任务!我不仅要把鸟吓飞,我还要把树叶都给哭下来!” 躲在假山后面的楚玄逸,听着这段对话,嘴角一阵抽搐。 他捅了捅身边一个侍卫统领的胳膊,低声吐槽:“看见没?这就是咱们王爷,为了破案,连童工都用上了,还用烤鸡来支付报酬,简直是丧心病狂,毫无人性。” 侍卫统领面不改色,目不斜视,仿佛没听见。 楚玄逸自讨了个没趣,撇撇嘴,继续探头探脑地当个吃瓜群众。 就在这时,远处的小径上,出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老管家林伯正捧着一个账本,步履匆匆地朝这边走来,看样子是要去书房向萧煜汇报事务。依旧是那副一丝不苟、沉稳干练的模样。 小径上,萧煜轻轻捏了捏阿九的手,给出了信号。 阿九深吸一口气,酝酿了一下情绪,然后… 她皱着小鼻子,露出一脸嫌恶的表情,拉着萧煜的袖子小声说:“凶凶哥哥,我闻到臭味了,好臭啊……” 林伯脚步骤然一顿,躬身行礼:“王爷,小神算。” 然而,阿九接下来的反应,却让他再也无法镇定。 只见阿九猛的后退了两步,像是看到了什么极其可怕的东西,一双大眼睛里瞬间蓄满了泪水。她伸出颤抖的小手指着林伯,声音里带上了哭腔。 “臭!好臭啊!你身上有虫子!” 林伯的心,猛地沉了下去,脸上血色瞬间褪去一半,但还是强作镇定地干笑道:“小神算说笑了,老奴……老奴每日沐浴,身上并无……并无虫子。” “就有!就有!”阿九“哇”的一声就哭了出来,眼泪像开了闸的洪水,汹涌而出。她一边哭,一边跺着脚,声音尖利得刺破云霄。 “哇——!好可怕的虫子!黑色的!弯弯绕绕的!在你心口那里爬!它要爬出来了!它要来咬我了!我不要!我不要啊!凶凶哥哥救命啊——!” “黑色的……弯弯绕绕的虫子……在心口……” 这几句话,如同九天惊雷,狠狠地劈在了林伯的天灵盖上! 那是……那是族老在他身上种下的“枯心咒”!除了他自己,根本不可能有第二个人知道! 巨大的恐惧瞬间击溃了林伯所有的心理防线,额头上冷汗涔涔,双腿不受控制地筛糠般抖动起来。 “不……没有……你胡说!你这个小妖女在胡说八道!”他语无伦次地尖叫起来,眼神涣散,已然是方寸大乱。 萧煜在此时“恰到好处”地将阿九一把抱起,护在怀里,柔声安慰着:“阿九别怕,有本王在,什么虫子都伤不了你。” 他的动作温柔,眼神却像两把淬了冰的利刃,死死地盯在林伯的身上。 “林伯,”他的声音带着一股压迫感,“阿九年纪小,但从不说谎。你倒是跟本王解释解释,她说的‘黑虫子’,到底是什么东西?” “我……我不知道……王爷,她是妖言惑众!她是……” 林伯的话还没说完,求生的本能已经压倒了一切理智。他猛地一转身,提着袍子就想跑! “拿下!” 萧煜冰冷的声音响起。 “唰唰!” 两道黑影如同鬼魅般从假山和花丛后闪出,左右开弓,瞬间便将惊慌失措的林伯死死地按在了地上。 一切,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 而就在这时,一个不合时宜的声音从花园入口处传来。 “神了!简直是神了!”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钱御史正站在那里,一脸的目瞪口呆。他今天本是来找摄政王汇报户部贪腐案的后续进展,结果刚进后花园,就看到了这堪称“惊心动魄”的一幕。 在他看来,整个过程是这样的: 摄政王和“拆迁福星”阿九在花园散步,偶遇老管家。 阿九神机妙算,一眼就看出老管家身上有妖邪作祟(那黑虫子可不就是妖邪嘛!)。 阿-九当场“做法”(哇哇大哭),以自身纯阳正气震慑妖邪,逼得老管家原形毕露,心神失守! 摄政王慧眼如炬,当机立断,将其拿下! 完美!这简直是一场教科书式的降妖除魔啊! 钱御史三步并作两步地冲了过来,对着萧煜深深一揖,然后又转向那个还在萧煜怀里抽噎(盘算着烤鸡怎么吃)的阿九,眼神里充满了狂热的敬仰。 “王爷!小福星真乃神人也!一眼断阴阳,一哭镇鬼神!有她在,何愁京城不清明,何愁天下不太平啊!”他激动得胡子都在抖。 楚玄逸从假山后慢悠悠地晃了出来,看着眼前这滑稽的一幕,差点没笑出声。 他走到钱御史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一本正经地说道:“钱御史,你现在知道了?我们观星台出品,必属精品。厉害?” “厉害!太厉害了!”钱御史对楚玄逸也投去了敬佩的目光,“国师大人教导有方!下官今日,算是开了眼了!” 萧煜抱着阿九,看着被死死按住、面如死灰的林伯,又看了看旁边那个激动得快要当场赋诗一首的钱御史,眉头微不可查地皱了一下。 而他怀里的“大功臣”阿九,已经止住了哭声,她悄悄地拉了拉萧煜的袖子,用只有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满怀期待地小声问: “凶凶哥哥,我刚刚哭的……树叶都掉了好几片,可以……可以要一只半的烤鸡吗?” “王爷!王爷您听我说!此事非同小可!这绝对是妖邪作祟的铁证啊!我大齐京城,摄政王府的核心地带,竟然潜藏着如此奸邪之徒!下官恳请王爷,即刻成立专案组,由下官……呃,由国师大人牵头,彻查此事!务必将藏在京城的妖孽一网打尽,还我大齐一个朗朗乾坤!” 楚玄逸在一旁听得直翻白眼,心道这老头不去唱戏真是屈才了。 萧煜的耐心显然已经告罄,他抱着怀里那个还在惦记烤鸡的小丫头,冷冷地瞥了钱御史一眼:“此事,本王自有决断。钱御史若是无事,便可以回了。” “有事有事!”钱御史连忙道,“户部尚书的案子,下官还有些细节要与王爷禀报……” “书房等我。”萧煜丢下四个字,牵着阿九转身就走,压根不想再听他多说一个字。 楚玄逸赶紧跟上,一把揽住钱御史的肩膀,笑得像只狐狸:“哎呀,钱大人,莫急莫急。王爷日理万机,咱们不能总拿这点小事去烦他。来来来,你跟我说说,我帮你参详参详。正好本国师最近夜观天象,发现文曲星黯淡,恐有贪腐之兆,说不定能给你点‘神谕’呢?” 钱御史一听,顿时大喜过望,被楚玄逸半推半就地勾搭走了。 第78章 一个怂包的自白书 摄政王府地牢。 这里没有撕心裂肺的惨叫,也没有血腥的刑具陈列。有的,只是那从石缝里渗出的、能把人骨头都浸透的阴寒湿气,和那永无止境的水滴声。 “滴答……滴答……” 往日里在王府八面玲珑的老管家林伯,此刻身上已经满是污泥,瘫软在潮湿的稻草堆上。花白的头发凌乱地贴在额头上,整个人抖得如同筛糠。 地牢的另一端,阴影里,倚靠着一道颀长的身影。 萧煜甚至没有走近,他只是站在那里,那双深邃如寒潭的眸子静静地注视着,就足以构成一种无形的、碾压式的威压。他不需要开口,他的存在本身,就是最严酷的刑罚。 反倒是楚玄逸,搬了张小马扎,大剌剌地坐在了牢房门口,手里还悠闲地盘着那块刻着枯藤纹样的“引香木”。 “林伯啊林伯,”楚玄逸率先打破了死寂,语气里带着一丝懒洋洋的惋惜,“你说你这是何苦呢?在王府当差二十多年,吃香的喝辣的,多少人羡慕不来。临到老了,非要玩一把心跳,这下好了,直接跳进这地牢里来了。感觉如何?风水不错?冬暖夏凉,还附赠滴水音乐,多雅致。” 林伯猛地一哆嗦,像是被这轻佻的话语烫了一下,他抬起头,浑浊的老眼里满是血丝和无尽的恐惧。 “国……国师大人……”“我……我错了……我真的错了……” “哦?你错哪儿了?”楚玄逸挑了挑眉。 “王爷!国师大人!饶命啊!我不是要害王爷!我是被逼的!我真的是被逼的啊!” 林伯猛地从草堆里挣扎着爬起来,膝行到牢门边,双手死死抓住冰冷的铁栏杆,声泪俱下,额头“砰砰砰”地撞在栏杆上,发出沉闷的响声。 萧煜依旧沉默,但那冰冷的目光,让林伯的哭喊声都弱了几分。 “被逼的?”楚玄逸饶有兴致地凑近了些,“这倒是新鲜说辞。说说看,谁这么大本事,能逼得动我们摄政王府的林大管家?是拿刀架在你脖子上了,还是用金山银山把你给砸晕了?” “是我的家人!是我的家人啊!”林伯哭嚎道,声音里带着绝望的颤音,“我的老婆子,我的儿子儿媳,还有我那刚满五岁的小孙子……他们……他们十几口人,全都在那帮畜生的手上!” 楚玄逸脸上的戏谑之色缓缓收敛,与阴影里的萧煜交换了一个眼神。 “他们是谁?”楚玄逸的声音沉了下来,“乌骨族?还是那个枯藤教?” “是……是枯藤教!”林伯毫不犹豫地回答,“我不知道他们是不是乌骨族的人,我只知道他们一个个都像是从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鬼!为首的那个,他们都叫他‘族老’,我连他长什么样都没见过!” “没见过?那他怎么给你下命令?” “信!是死信!”林伯哆哆嗦嗦地从自己肮脏的内衫里掏了半天,摸出一根被汗水浸得发黑的乌鸦羽毛,“就是这个!每次……每次这根羽毛在我怀里发烫,我就得在子时之前,去城西那座破了三百年都没人修的土地庙,在第三个神龛的后面,会有一封信,告诉我该做什么!” “呵,还挺有仪式感。”楚玄逸轻哼一声,“那块木头,也是这么来的?” “是!是!”林伯点头如捣蒜,“木头是!他们还……还在我身上下了邪术!” 他说着,猛地撕开自己的衣领,露出干瘪的胸膛。只见他心口的位置,竟盘踞着一圈细密的、如同墨线纹上去的黑色纹路,那纹路隐隐还在皮下蠕动,看上去诡异至极。 “族老说,这叫‘枯心咒’!只要我敢有半点不从,或者泄露半个字,这咒印就会发作,让我的肠子一寸寸地烂断,受尽折磨而死!而我的家人……我的家人……”他哽咽着,说不下去了,只是用尽全身力气嘶吼道,“他们说,要把我的家人全都做成花肥!!” 地牢里,只剩下他悲痛欲绝的喘息声。 “木头,做什么用的?”萧煜冷声问道。 仅仅一句话,就让林伯的哀嚎戛然而-止。他像是被扼住了喉咙,惊恐地望向那片阴影,颤抖着回答:“族老……族老说,那木头叫‘引魂木’,是他们教里的圣物仿品。上面刻的符文,能……能感应到一种特殊的血脉。他让我拿着这木头,在府里四处走动,只要靠近那个……那个阿九姑娘,木头就会发热。” “靠近阿九?”楚玄逸敏锐地抓住了重点。 “是!族老说,那个阿九姑娘就是他们要找的人!这木头不仅能帮我找到她,还能……还能像个路标一样,让他们的人在外面,随时都能知道阿九姑娘在王府的哪个位置!”林伯竹筒倒豆子一般,将所有秘密都倾泻而出,“王爷,国师大人,我说的全是真的!我就是个被他们攥在手心里的小卒子,是个怕死的懦夫!我不想死,更不想我的家人死啊!求王爷开恩,求王爷救救我的家人!” 他涕泪横流,彻底崩溃,瘫倒在牢门边,只剩下无意义的抽噎。 楚玄逸站起身,拍了拍衣袍上根本不存在的灰尘,脸上的表情已经恢复了平日里的淡然。他走到萧煜身边,低声道:“看来,他知道的也就这么多了。是个被推到明面上的棋子,还是个没骨头的怂包,榨不出更多油水了。” 萧煜看都未再看林伯一眼,转身,毫不留恋地向地牢外走去。 “剩下的,交给你了。”他冰冷的声音从门外悠悠传来。 “唉,就知道。”楚玄逸无奈地叹了口气,从宽大的袖子里慢悠悠地掏出一张画着复杂符文的黄色符纸,转身,对着已经快要昏厥的林伯露出了一个堪称和善的微笑。 “林伯啊,别怕,本国师不是什么魔鬼。”他晃了晃手里的符纸,笑得像只老狐狸,“就是想请你舒舒服服地睡一觉,顺便……跟我们聊聊你的梦。放心,过程很温柔的。” 林伯惊恐地瞪大了眼睛,看着那张在他眼中比催命符还可怕的黄符,喉咙里发出一声短促的“咯”声,两眼一翻,非常干脆地……吓晕了过去。 楚玄逸:“……啧,心理素质真差。” 第79章 一块会咬人的臭木头 国师府内,楚玄逸的书房。 此刻,楚玄逸正戴着一副奇巧的、由西域水晶磨成的镜片,将那块“引香木”置于一方法阵中央,眉头拧成了一个死结。 “不对劲,不对劲啊……”他摘下水晶镜片,烦躁地揉着眉心,“这符文的构造,笔锋的走向,还有其中蕴含的灵力属性……完全不是‘枯藤教’那种阴柔毒辣的路数。枯藤教的符文我闭着眼睛都能画出来,张牙舞爪,虚张声势,像个没见过世面的暴发户。可这个……” 他指着木块上的刻痕,对一旁安静喝茶的萧煜道:“你看,它的线条古朴、简洁,却蕴含着一种……一种蛮横不讲理的、源自上古的霸道!这根本不是‘枯藤教’那帮二流邪教能捣鼓出来的玩意儿!” 萧煜放下茶杯,杯底与桌面碰撞,发出清脆的一声轻响。 “说重点。” “重点就是,我被那老东西骗了!”楚玄逸一拍桌子,几本摊开的古籍被震得跳了一下,“或者说,那老东西也被骗了!这玩意儿根本就不是什么狗屁‘引魂木’!定位和感应?哈!那只是它最微不足道的一个附带功能,就像你买了一把屠龙宝刀,却只用它来切西瓜,暴殄天物!” 萧煜抬眼,示意他继续。 “我刚刚从一本前朝皇室的禁书残页上,找到了类似的图样!”楚玄逸的眼神瞬间亮了起来,“这是乌骨族最核心、最神秘的祭祀符文之一!它的真正作用只有一个,而且歹毒到了极点——” 他刻意压低了声音,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血脉压制,与,精神引导!” “什么意思?”萧煜的眉头终于蹙起,这是他第一次对楚玄逸的学术长谈表现出明显的情绪波动。 “意思就是,这块破木头,对你我这样的普通人来说,就是块散发着臭味的烂木头。但对于拥有特定血脉的人来说……”楚玄逸拿起木块,在指尖转了转,语气变得无比凝重,“它就是一副直接套在灵魂上的枷锁和缰绳!它会像跗骨之蛆一样,不断散发出一种只有特定血脉才能接收到的精神波动,一方面,压制、扰乱对方血脉中潜藏的力量,让她变得虚弱、困惑;另一方面,它又像一块看不见的磁石,以一种无法抗拒的、潜移默化的方式,将对方的潜意识、甚至梦境,都引向某个特定的方向!” 楚玄逸的呼吸变得有些急促:“他们不是在找阿九,他们是在‘遛’阿九!就像放风筝一样,牵着那根看不见的线,想让她在不知不觉中,自己一步步走到他们早就挖好的、最终的那个陷阱里去!” “我就说!”他激动地一挥手,“他们费了这么大的周章,又是灭门案,又是枯藤教,又是安插内应,绝不只是为了破坏什么劳什子封印那么简单!他们是想利用阿九的血脉,去唤醒,或者连接某个……被封印在历史尘埃里的,更古老、更强大的存在!” 就在书房里气氛凝重到极点的时候,一个睡眼惺忪的小脑袋,像只探头探脑的小地鼠,从虚掩的门后探了进来。 “大人……”阿九揉着眼睛,奶声奶气地喊道,“我饿了,肚子咕咕叫了,有糖豆吃吗?我梦到糖豆山了。” 她穿着一身可爱的兔子睡袍,刚午睡醒,正处于人生中最关键的“寻找零食”阶段,整个人都散发着一股迷迷糊糊的可爱气息。 然而,当她的目光越过堆积如山的书卷,落到楚玄逸手中那块黑漆漆的木块上时,她的小脸瞬间就垮了下来,可爱的小鼻子也用力地皱了皱。 “咦?怎么又是这个臭木头!”她捏着鼻子,一脸的嫌恶,仿佛看到了什么世界上最讨厌的东西,“好臭!比王府茅厕里放了三天的石头还臭!大人你快把它拿开!我闻着这个味道,脑袋里的小人儿就要打架了!好疼的!” 楚玄逸的眼睛“蹭”一下就亮了,就像饿了三天的狼看见了活蹦乱跳的兔子。 实验素材自己送上门了! “阿九乖,来,过来,帮国师大人一个忙,就看它一眼,就一眼。看完了,我立刻让御膳房给你做一桌全糖宴,再给你买一整条街的糖葫芦,让你从街头吃到街尾!” 阿九一听到“全糖宴”和“一整条街的糖葫芦”,顿时有些意动,她咽了口口水,小声地讨价还价:“那……那它会不会像上次那个大蜘蛛一样,突然跳起来咬我啊?我可告诉你,它要是敢咬我,我就……我就放小强咬它!” “放心放心,它没长腿,更没长牙。”楚玄逸笑眯眯地哄骗道,完全无视了旁边萧煜投来的警告眼神。 阿九这才将信将疑地挪动着小碎步,一点一点地凑了过去,小脑袋好奇地探向桌子。 然而,她越是靠近,那股无形的、只有她能“闻”到的恶臭就越是浓烈。她的小脸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苍白,额头上甚至沁出了一层细密的冷汗,原本灵动的大眼睛里也开始浮现出痛苦和挣扎。 “不……不行……”她难受地摇着小脑袋,声音里带上了哭腔,“大人你骗我!它在……它在往我脑袋里钻!像好多好多黏糊糊的虫子……好恶心……好疼……” 她的话还没说完,仿佛被一股无形的力量牵引着,鬼使神差的,她那只白嫩嫩的小手,不受控制地伸了出去,轻轻地……碰了一下那块黑色的木块。 “啊——!” 一声撕心裂肺的凄厉尖叫,瞬间刺破了书房的宁静! 阿九猛地抱住自己的脑袋,像只被踩了尾巴的小猫,瞬间蹲在地上,疼得满地打滚,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样滚落下来。 “疼!好疼!救命啊!”她哭得撕心裂肺,“有好多好多好多烧红的针在扎我的头!我的脑袋要裂开了!大人你这个大骗子!救我!” “阿九!”萧煜脸色骤变,身影一闪就要上前。 “别碰她!”楚玄逸厉声大喝,制止了萧煜。与此同时,他手腕一翻,一张早已准备好的、画满了繁复朱砂符的明黄色符纸闪电般出手,口中急促地念诵着咒诀,一把将符纸死死地拍在了那块“引香木”上! 只听“滋啦——”一声轻响。 一缕微不可见的、带着腥臭味的黑烟从木块上袅袅升起,在接触到空气的瞬间便发出一声不甘的尖啸,随即彻底消散。 几乎是在同一时间,地上那个疼得快要昏厥的小小身影,哭声戛然而止。 阿九愣愣地坐在地上,小身子还在微微发抖,她茫然地揉了揉哭得红肿的眼睛,看看自己的手,又看看那块被黄符牢牢贴住的木头,似乎还没从刚才的剧痛中反应过来。 过了足足半分钟,巨大的委屈才后知后觉地涌上心头。 她小嘴一撇,“哇”的一声石破天惊得哭了出来,伸出小手指着那块木头,用尽全身的力气控诉道: “坏蛋!你这个坏蛋木头!你是个会咬人的臭木头!你咬得我好疼好疼!我要让小黑它们来吃掉你!” 楚玄逸长长地、长长地舒了一口气,伸手擦了擦额角渗出的冷汗,才发现自己的后背已经被冷汗浸透。他心有余悸地转过头,对脸色阴沉的快要滴出水的萧煜说: “现在,你看见了?证据确凿。” “这东西,就是专门为她准备的,独一无二的……催命符。” 第80章 被尘封的真相 阿九不哭了。 她坐在那张由整块金丝楠木打造的书案上,两条小短腿晃悠着,左手拿着一块芙蓉糕,右手拿着一串冰糖山楂,吃得小嘴鼓鼓囊囊,像只囤满了粮食准备过冬的小仓鼠。 在她面前,摆着一个巨大的食盒,里面琳琅满目,全是京城最有名的“百味斋”出品的顶级糕点。 而我们尊贵的、能让百官噤声、小儿止啼的摄政王殿下,正破天荒地亲手给她剥着一颗松子糖的糖纸,动作略显笨拙,但眼神专注。 “坏蛋木头,打它!”阿九含糊不清地指挥着,小手一指,指向被楚玄逸用符纸镇压在角落的那块“引香木”。 萧煜眼皮都没抬一下,淡淡道:“嗯,回头把它烧了给你烤红薯。” “好!”阿九立刻眉开眼笑,又咬了一大口芙蓉糕,仿佛那块木头已经变成了香喷喷的烤红薯。 楚玄逸拖着两条仿佛灌了铅的腿走进来时,看到的就是这么一副“父慈女孝”……啊呸,是“王爷投喂小神棍”的和谐画面。他眼眶下挂着两坨浓重的青黑色,头发乱得像个鸟窝,整个人散发着一股“我快要猝死了”的颓靡之气。 “王爷……”他有气无力地喊了一声。 萧煜将剥好的松子糖递给阿九,这才抬起那双锐利的眸子,看向他:“查到了?” “查到了。”楚玄逸一屁股坐到椅子上,端起桌上早已凉透的茶水就往嘴里灌,喝得太急还呛了一下,“咳咳……王爷,事情比我们想象的……要大得多,也麻烦得多。我观星台现有的所有卷宗,都只是记载了‘枯藤教’这个在百年内冒出来的邪教,对于其背后真正的根源——乌骨族,描述少之又少,语焉不详。就好像……有人刻意将这段历史从史书上抹去了一样。” “抹去?”萧煜的眉头微蹙。 “对,抹去!”楚玄逸把茶杯重重往桌上一放,神情变得无比严肃,“这说明,乌骨族的威胁,远超我们的想象,甚至可能触及到了皇室最深的禁忌。我需要……去一个地方。” “‘禁阁’。” “禁阁?”萧煜的眼神一凝。 观星台禁阁,那是连他都只是听闻过的存在。传说那里存放着大齐开国以来,历代国师所记录下的、所有不能被载入正史的秘密、禁术和预言。禁阁本身被下了重重封印,非国师本人以精血和传承印信,绝无可能开启。据说,自大齐立国三百年来,禁阁被主动开启的次数,一只手都数得过来。 “你确定?” “我确定!” “那块木头上的符文,绝对不是现在这些阿猫阿狗能掌握的。它的源头,一定藏在那些被尘封的历史里。不把它挖出来,我们就像是蒙着眼睛在跟一头猛虎搏斗,连它到底长什么样都不知道!阿九这次只是头疼,下一次呢?” 他看了一眼还在专心致志和糕点奋斗的阿九,声音压得更低了:“我们不能再等了。” 萧煜沉默了片刻,最终点了点头,吐出两个字:“去。” 他顿了顿,又补充道:“这里,我守着。” 一句简单的承诺,却重如泰山。 楚玄逸深深地看了他一眼,不再多言,转身大步流星地离去…… 观星台,顶层。 这里空旷而寂静,与楼下那些摆满了星盘和卜具的房间截然不同。正中央,是一扇由整块万年玄铁铸就的厚重大门,门上没有锁孔,只有密密麻麻、宛如星辰轨迹般的繁复纹路。 楚玄逸站在门前,神情肃穆。他咬破指尖,将一滴殷红的鲜血点在门最中央的那个太极图样上。接着,他从怀中取出一枚巴掌大小的、由不知名暖玉雕刻而成的八卦印信,口中念诵起咒语。 “嗡——” 随着他的咒语,玄铁大门上的纹路仿佛活了过来,一道道金光依次亮起,最终汇聚于中央的血滴之上。 “轰隆隆……” 沉重得仿佛能压垮山岳的大门,缓缓地、一寸寸地向内开启。 一股混合着古老纸张、干燥药草和时间沉淀的气息扑面而来。 楚玄逸深吸一口气,举步踏入了这间已经尘封了近百年的禁阁。 禁阁之内,并非想象中的蛛网遍布、尘土飞扬。一个巨大的夜明珠悬浮在半空,四周的书架由某种不知名的黑色木材制成,万年不腐,上面整齐地排列着一个个由玄铁或玉石制成的卷宗盒。 这里的一切,都像是被时间遗忘了。 楚玄逸没有片刻耽搁,他径直走向最深处,那里存放着开国之初的秘档。他需要寻找的,是关于“林家”、“乌骨族”、“封印”这几个关键词的蛛丝马迹。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楚玄逸几乎是废寝忘食地翻阅着。 他看到了开国皇帝与初代国师并肩作战的记录,看到了平定四方妖邪的惊心动魄,也看到了许多被掩盖在盛世之下的黑暗与血腥。 一个时辰,两个时辰…… 从白天到黑夜,再到黎明。 禁阁外的天空,已经泛起了鱼肚白。 就在楚玄逸快要被那浩如烟海的卷宗逼疯的时候,他的指尖,触碰到了一个冰冷的玄铁盒。 盒子上没有标签,只有一个用朱砂画就的、极为复杂的封印符。 他心中一动,用尽力气解开了符印。 盒子打开,里面并非卷轴或书籍,而是一块薄如蝉翼的金色帛书,上面用一种他从未见过的、如同火焰跳动般的文字,记录着一段几乎被世界遗忘的过往。 当他辨认出第一个词——“异域?乌骨”时,他的瞳孔,骤然收缩。 他屏住呼吸,贪婪地阅读下去。 越是往下看,他脸上的血色就越是褪尽。 原来如此…… 原来是这样…… 第81章 幽冥草 摄政王府的书房,烛火一夜未熄。 萧煜阖着眼,靠在椅背上,看上去有些疲惫。 阿九早就被送回房间休息了,此刻的书房,安静得只剩下他平稳的呼吸声。 “砰——!” 书房的大门被人猛地推开。 楚玄逸像一阵风似的卷了进来,他双眼布满血丝,头发凌乱,衣袍上还沾着不知名的灰尘,神情却是极度的亢奋。 他手里紧紧攥着那卷金色的帛书。 “萧煜!”他甚至忘了用敬称。 “我找到了!我全都知道了!” 萧煜缓缓睁开眼,看着好友这副失魂落魄的模样。 “坐下说。” “坐不了!这事儿太大了,我坐不住!”楚玄逸在书房里来回踱步。 他将手中的金色帛书“啪”地一下摊在桌案上,指着上面文字。 “我们都错了!从一开始就错了!大错特错!” “错在哪。”萧煜的语气依旧平稳。 “错在……我们以为的敌人,和真正的敌人,根本不是一个量级的!” “乌骨族,他们根本不是我们大齐本土的邪教,甚至……不是这个世界的人!” “什么意思?” “他们是‘异域’的来客!”楚玄逸指着帛书上的文字,一字一句地解释道。 “这上面记载,上古时期,天地间出现裂缝,乌骨族就是从那裂缝中入侵的邪恶种族!他们不修灵力,不通道法,他们天生就能操控一种……名为‘幽冥之气’的东西。” 他顿了顿,似乎在寻找合适的词语来形容。 “你知道什么是幽冥之气吗?帛书上说,那是生灵死后怨气不散,与天地间的污秽之气结合而成的……世界的‘铁锈’!它能腐蚀一切生机,侵染灵脉,甚至能将死者化为只知杀戮的行尸走肉!大齐立国之初,乌骨族就曾发动过一次大规模的入侵,史书上记载的那场席卷了半壁江山的‘大瘟疫’,根本不是天灾,而是人祸!是乌骨族的手笔!” 萧煜的瞳孔猛地一缩,那段被史官用“天降灾祸,民不聊生”八个字一笔带过的黑暗历史,背后竟然隐藏着如此恐怖的真相! “后来呢?”他追问。 “后来,初代国师与一位盟友联手,付出了极大的代价,才将乌骨族的主力大军,连同他们的王,一起封印在了京城地下的主灵脉节点之上!” “而那个封印,并不是单纯的法术封印!” 他看向萧煜,眼神变得无比复杂:“萧煜,你还记得十年前的林家灭门案吗?” 萧煜的眸光瞬间冷了下来,周身的气压低得骇人:“记得。” “我们都以为,林家只是一个普通的医药世家,因为掌握了什么秘密才被灭口。”楚玄逸苦笑一声,“又错了!大错特错!医药世家?那只是他们摆在明面上的伪装!林家真正的身份,从他们的第一代先祖开始,就是……封印的守护者!” “守护者?” “对!”楚玄逸激动地指着帛书,“与初代国师联手封印乌骨族的那个强大盟友,就是林家的先祖!林家并非普通人,他们是身怀特殊血脉的‘观气通灵’一族!他们的血脉,天生就能感知、甚至净化‘幽冥之气’!他们的能力,代代相传,每一代的林家嫡系,都是封印不可或缺的一部分!” 他猛地一拍桌子,终于将所有的线索串联了起来。 “现在你明白了吗?阿九为什么能看到你头顶的气运之花,为什么能闻到那块木头上我们谁也闻不到的味道,为什么能看到林伯身上那‘弯弯绕绕的黑虫子’!那根本不是什么小孩子的天赋异禀,那是她血脉深处与生俱来的能力在觉醒!她是林家的人!是那个被灭门的守护者家族,唯一的幸存者!” 书房内,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这个真相,太过震撼,也太过沉重。 阿九的身世,十年灭门案的起因,乌骨教的真正目的…… 所有的一切,都指向了那个深埋于地下的、恐怖的上古封印。 “所以,他们灭掉林家,是为了削弱封印。”萧煜的声音低沉得可怕,“而他们现在要找阿九……” “不止是为了破坏封印!”楚玄逸接话道,“帛书上说,林家的血脉之力,对于封印来说,既是‘锁’,也是‘钥匙’!乌骨族可能不仅仅是想利用阿九的血脉去打开封印,他们……他们甚至可能想用她的血脉,去连接、甚至唤醒那个被封印在最深处的、更强大的存在——乌骨之王!” “嘶……”饶是萧煜心性坚韧,听到这里也不禁倒吸一口凉气。 “那……有破解之法吗?”他问出了最关键的问题。 “有!”楚玄逸指着帛书的末尾,“初代国师和林家先祖早就料到后世可能会有此劫难,他们留下了一种古老的秘法,可以专门克制乌骨族的‘幽冥之气’,甚至能加固封印!” “但是……”他又露出了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这个秘法,需要一种关键的药引才能发挥最大的效用。一种……只在林家世代居住的祖地,被他们家族的血脉滋养了千百年,才能生长出来的奇特植物。” 他抬起头,看着萧煜,一字一顿地说道: “它叫,‘幽冥草’。” “古籍上说,‘幽冥草’至阴至寒,必生于极阴之地,且有‘腐萤’为伴。可这玉泉山废墟附近,符合条件的鬼地方太多了!” 楚玄逸抓着自己的头发,烦躁地来回踱步。 “林家祖地,”萧煜终于开口,“在哪里?” 楚玄逸像是被抽干了所有力气,颓然地跌坐进椅子里,他抓了抓自己鸡窝似的头发,满脸的苦涩。 “问题就出在这里了,”他呻吟一声,“十年前林家满门被屠,官府记录中,林府上下被付之一炬,烧成了白地!那地方,现在就是京郊的一片荒山野岭,谁还知道什么祖地不祖地?” “掘地三尺,也要找出来。” “就算找到了又如何?”楚玄逸抬起布满血丝的眼睛,绝望地看着他,“你以为乌骨族那帮孙子会不知道‘幽冥草’的存在?他们灭了林家,就是为了断绝后患!那个地方,现在恐怕早就被他们布下了天罗地网,就等着我们……或者说,等着阿九自投罗网!” 他越说越激动,猛地站了起来:“这根本就是一个死局!我们知道需要‘幽冥草’,他们也知道我们需要‘幽冥草’!我们带着阿九去,就是把她往火坑里推!可若是不带她……帛书上说,‘幽冥草’通灵,非林氏血脉亲至,不得其见!” “那就是阳谋。” “是啊!阳谋!”楚玄逸烦躁地在屋里踱步,“明知道是陷阱,我们还不得不踩进去!这他娘的叫什么事儿!” 第82章 国师大人需要安神汤 书房的门被小心翼翼地推开一条缝,一个小脑袋鬼鬼祟祟地探了进来。 正是刚被送回去睡觉的阿九。 她揉着眼睛,睡眼惺忪地看着屋里两个男人。 “大人……凶凶哥哥……” 萧煜的表情缓和了几分,他冲阿九招了招手:“怎么醒了?” 阿九光着脚丫“啪嗒啪嗒”地跑了进来。 她先是凑到萧煜身边,踮起脚尖,很认真地瞅了瞅他的头顶。 “唔……凶凶哥哥,你头顶的小花花,被灰色的网网缠住啦,网网上还有好多小虫子在爬,好可怜哦。” 萧煜:“……” 他已经开始习惯被形容成一朵花了。 阿九又跑到楚玄逸身边,仰着小脸看他,然后小鼻子皱了皱,一脸嫌弃地后退两步。 “大人,你头顶怎么乱糟糟的?像一团被猫猫玩过的毛线球,还是黑色的,打了好多好多个死结,解不开了。” “噗——” 饶是心乱如麻,萧煜还是差点被这句话给逗笑了。 楚玄逸的脸则彻底黑了,他指着自己的鼻子,气急败坏道:“什么毛线球!本国师这是……这是智慧的光!你懂什么!” “哦。”阿九似懂非懂地点点头,然后摸了摸自己瘪瘪的小肚子,可怜兮兮地看向两人,“我饿了,我梦到厨房的张大娘做了桂花糕,可是我去找,她说没有。” 她吸了吸鼻子,大眼睛里迅速蓄满了水汽,一副马上就要哭出来的样子。 “我刚才……好像听到你们在说什么好吃的?”她侧着小脑袋,努力回忆着,“叫……叫什么‘油焖草’?” “是幽冥草!”楚玄逸下意识地纠正,说完就想抽自己一个嘴巴。 跟这小丫头解释什么! “油焖炒?”阿九的眼睛瞬间亮了,亮得像两颗黑葡萄,“好吃吗?是炒的吗?放肉肉了吗?” 她掰着手指头,一脸向往:“是用油把草炒得香香的,再放上肉丁、笋丁、香菇丁吗?听起来就很好吃!” 楚玄逸:“……” 他捂住了脸,感觉自己快要心力交瘁而亡了。 他们在这里讨论着能腐蚀万物的“幽冥之气”和拯救世界的“幽冥草”,这小丫头的脑子里却在思考“油焖炒”该怎么做才好吃! 这脑回路,到底是怎么长的? 萧煜看着阿九那副馋得快要流口水的模样,又看了看旁边生无可恋的楚玄逸,心中那股因真相而带来的沉重与紧绷,竟诡异地被冲淡了几分。 他伸出手,揉了揉阿九的脑袋,声音是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温和:“不是油焖炒,是一种药草。” “药草?”阿九的小脸立刻垮了下来,失望之情溢于言表,“药草不好吃,苦苦的。” “但是,”萧煜话锋一转,“这种药草,可以治好我头顶的‘灰色网网’,还能解开大人头顶的‘毛线团’。” 阿九的眼睛又一次亮了起来。 楚玄逸一愣,瞬间明白了萧煜的意图。 “对对对!”他立刻来了精神,蹲下身子,用一种极其夸张的语气对阿九说,“阿九啊,你想不想帮凶凶哥哥把那些讨厌的小虫子都赶走?” 阿九用力点头:“想!” “想不想帮我把头顶的毛线球理顺了,让它重新变成……呃,智慧的光?” 阿九犹豫了一下,看了看他乱糟糟的头发,还是勉强点了点头:“想。” “那我们就得去找那个‘幽冥草’!”楚玄逸循循善诱。 “可是……去哪里找呢?”阿九眨巴着大眼睛。 “去一个很远很好玩的地方,”萧煜接过了话头,“那个地方有很多漂亮的花,很多会唱歌的鸟,‘幽冥草’就长在最漂亮的那朵花下面。” “哇!”阿九发出一声惊叹,脑子里已经开始想象那幅美好的画面了。 “那我们什么时候去呀?”阿九已经迫不及待了。 “两天后。”萧煜一锤定音。 “太好了!”小丫头高兴地蹦了起来,“那我要带上桂花糕,还有张大娘做的肉松饼,还有……” 她一边掰着手指头盘算着要带的零食,一边“啪嗒啪嗒”地跑出了书房,嘴里还哼着不成调的歌儿,显然是去准备自己的“远足”行囊了。 看着她欢快离去的背影,书房里的气氛再次凝重下来。 “萧煜,你……”楚玄逸张了张嘴,“你真的决定了?就这么……骗着她去?” “不然呢?”萧煜反问,“告诉她,她的全家是被人为了破除一个上古封印而屠戮的,而她是我们唯一的希望,也是敌人最大的目标,她此去九死一生,是为了拯救我们脚下这片土地?” 楚玄逸沉默了。 这些沉重到足以压垮一个成年人的真相,如何能让一个心智如同白纸的孩子去承受? “无知,是眼下对她最好的保护。”萧煜站起身,走到窗边,看着天边泛起的一抹鱼肚白。 “传令下去,”他对着门外的暗卫下令,“备车,两日后起程,前往京郊玉泉山。” 史料记载,十年前被焚毁的林府,就坐落在玉泉山脚下。 “还有,”他顿了顿,补充道,“去福满楼,把他们店里所有的点心,一样买一份。” 门外的暗卫愣了一下,但还是恭声应道:“是。” 楚玄逸看着萧煜长长地叹了口气,揉了揉发痛的太阳穴。 他觉得自己可能需要先找太医开一副安神汤。 否则,他很怀疑自己能不能活着陪这两个人走完这一趟。 一个心机深沉、杀伐果决的摄政王,一个脑回路清奇、能把人气死的“拆迁福星”,再加上一群虎视眈眈、来自异域的邪恶敌人…… 此时,门外传来管家恭敬的声音:“王爷,宫里来人了,太后请阿九姑娘入宫一趟。” 楚玄逸的表情瞬间又垮了下去。 萧煜的眉头也微微蹙起,沉声道:“知道了。” 第1章 缺根筋的卜算奇才 夜凉如水,国师府书房内,一灯如豆。 玄袍广袖的国师大人——楚玄逸,正捏着眉心,俊美无俦的脸上覆盖着一层能冻死苍蝇的寒霜。 地上,跪着个梳着双丫髻、约莫十五六岁的小姑娘,名叫阿九。她是观星台新来的小神算,据说天赋异禀,能卜算吉凶,预知未来。 今日,楚玄逸让她卜算明日早朝,关于户部尚书贪腐一案,证据链是否会出纰漏。 “说。”楚玄逸声音清冷,不带一丝温度。 阿九猛地抬头,小脸皱成一团,语气却带着三分邀功,七分笃定:“回禀国师大人!属下算出来了!明日早朝,绝对不会出任何纰漏!因为……因为户部尚书他、他压根就不会上朝了!” 楚玄逸凤眸微眯,总觉得这丫头的话里透着一股不祥的预感:“哦?细说。” 阿九挺了挺小胸脯,得意洋洋:“属下推演天机,发现阻止户部尚书上朝,是解决一切纰漏的最佳方案!于是属下就……就潜入户部尚书府,在他昨晚的参汤里,加了点巴豆,又在他床底下藏了一窝小强,还在他官服上绣了几只栩栩如生的大王八!保证他明日起不来床,就算起来了也没脸见人!” “……”楚玄逸捏着眉心的手指猛然收紧,指节泛白。 他让她算个卦,她直接把人给物理隔绝了?! “大人您看,这样一来,证据链什么的,根本无需担心了呀!釜底抽薪,高不高明?”阿九眨巴着无辜的大眼睛,期待着表扬。 楚玄逸深吸一口气,再吸一口气,感觉自己的太阳穴突突直跳,几乎能听到血管里血液奔腾咆哮的声音。 本国师要的是朝堂上用证据将他一派彻底扳倒,震慑朝野!不是让他因为拉肚子和王八上不了朝啊喂! 这小神算,脑回路长的怕不是九曲十八弯,而是直接打了死结! “来人。”楚玄逸的声音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属下在!”门外侍卫应声。 “把观星台那个……送她来的老神棍,给本座绑了!本座要亲自问问他,是从哪个犄角旮旯里刨出这么个‘天赋异禀’的小神算!” 阿九:“诶?大人?难道我的方法不好吗?我觉得很完美呀!一步到位,解决根本问题!” 楚玄逸额角青筋暴跳,指着门口:“你,现在,立刻,马上,滚去禁闭室,抄《静心咒》一百遍!不,一千遍!” 缺根筋!绝对是缺了不止一根筋! 阿九被两个侍卫“请”进了国师府最偏僻的一间小屋,据说是专门用来关禁闭思过的地方。 屋里一张矮桌,一沓宣纸,一根毛笔,一方砚台,还有一本薄薄的《静心咒》。 阿九撅着小嘴,拿起《静心咒》翻了翻,小声嘀咕:“静心咒?我心挺静的呀,一点都不慌。倒是那个户部尚书,现在肯定慌得一批,不是拉肚子就是挠痒痒,再不然就是对着镜子哭自己脑袋上多了几只王八……” 她越想越觉得自己的计划天衣无缝,简直是兵不血刃的典范!国师大人怎么就不明白呢? “唉,大人就是想太多,非要搞什么证据链,多麻烦。”阿九拿起毛笔,蘸了墨,开始在宣纸上“唰唰唰”。 半个时辰后。 书房内,楚玄逸刚听完暗卫关于户部尚书李德全“卧床不起,痛不欲生,且府内鸡飞狗跳,下人纷纷表示见到鬼画符般的官服”的禀报,太阳穴又开始隐隐作痛。 李德全是倒了,可他原本计划的,是在朝堂之上,当着文武百官和陛下的面,铁证如山地揭露其罪行,以儆效尤,顺便敲打一下蠢蠢欲动的那几派势力。 现在倒好,李德全因为一些……难以启齿的原因缺席,这效果,直接从“雷霆万钧”变成了“街头八卦”。 “国师大人,”一名侍卫小心翼翼地捧着一叠宣纸走进来,“这是……这是阿九姑娘抄写的《静心咒》。” 楚玄逸接过,面无表情地翻开第一页。 然后,他的手僵住了。 宣纸上,确实是《静心咒》的字迹,虽然歪歪扭扭,但也算一笔一划。只是…… 在“观自在菩萨,行深般若波罗蜜多时”旁边,用细小的字注解着:“(这位菩萨真厉害,能看那么远,不像大人,看不到我的深谋远虑!)” 再翻一页,“舍利子,色不异空,空不异色”旁边,画了个圈,批注:“(这句话好深奥,是说东西放久了会不见,不见了又会出现吗?像尚书大人的官威,现在不见了,等他病好了,官威还会回来吗?我觉得不行,王八绣得太牢了!)” 又翻一页,更离谱! “……远离颠倒梦想,究竟涅盘。”旁边,阿九用朱砂笔,画了一个大大的笑脸,旁边还添了几朵小花,批注道:“(对对对!远离颠倒梦想!比如想用复杂证据链搞定坏人的梦想!直接让他社死才是究竟涅盘!大人您学到了吗?记得给我加鸡腿哦!)” 楚玄逸:“……” 他感觉自己不是在看《静心咒》,而是在看一本……一本由缺根筋小神算倾情注释的《如何逼疯上司实操手册》。 “噗——”旁边负责研墨的侍从林风一个没忍住,差点笑出声,又在楚玄逸冰冷的眼神扫过来时,硬生生把笑憋了回去,憋得满脸通红,肩膀一耸一耸。 楚玄逸闭了闭眼,将那叠“杰作”重重拍在桌上,声音带着一丝有史以来最强烈的疲惫:“去,告诉阿九,再抄一千遍!不,五千遍!不加任何……个人理解!” 侍卫领命,几乎是逃也似的跑了出去。 楚玄逸扶额,他开始严重怀疑,当初那个把他忽悠得一愣一愣,说阿九是百年难遇的卜算奇才的老神棍,是不是户部尚书派来的奸细,专门派来折磨他的! 不然,这世上怎么会有如此清奇的脑回路?!卜算个人吉凶,能直接把人家的吉凶给“算”没了!抄个《静心咒》,能抄出一部单口相声! 他现在不仅头疼,心也开始疼了。 第2章 老神棍,你欠我一个解释 禁闭室内,阿九对着侍卫传达的“不加任何个人理解”这句话,苦思冥想。 “不加个人理解……”她咬着毛笔杆,小眉头又皱了起来,“那是什么意思呢?难道是说……我之前理解得太好了,大人怕我太聪明,抢了他风头?” 嗯!一定是这样!大人真是用心良苦,既要罚我,又要暗中提点我不要锋芒太露! 阿九茅塞顿开,一双眼睛亮晶晶的。 “我明白了!”她一拍小手,“不加个人理解,就是说,我看到什么就抄什么,不要去想它是什么意思!对,就是这样!这样才显得我‘没有理解’嘛!” 于是,阿九同学再次拿起毛笔,对着那本《静心咒》原稿,开始了她新一轮的“创作”。 这一次,她果然做到了“不加任何个人理解”。 她看到原稿上哪个字墨浓一点,她就使劲在纸上糊一坨墨;看到哪个字笔锋轻挑,她就轻轻划过,几乎看不见;看到原稿纸张上有一处不小心滴落的茶渍,她也煞有介事地用毛笔蘸了点旁边的洗笔水,在自己的宣纸对应位置也晕开一小团。 甚至,原稿某一页的边角有个小小的折痕,阿九抄到那里时,也认真地把自己的宣纸也折了一下,再摊平,力求“一模一样,毫无理解”。 一个时辰后,当新的一叠“静心咒”再次呈到楚玄逸面前时,他只看了一眼,便觉得眼前阵阵发黑。 这哪里是抄经?这分明是一堆……一堆被顽童肆意涂抹、揉捏、泼过水的废纸!有些字迹,因为她“忠于原着”的墨团,已经完全糊成了一片,根本辨认不出是什么。而那些“忠于原着”的茶渍、折痕,更是让整篇东西看起来惨不忍睹。 “这……是何物?”楚玄逸的声音已经不是冰冷,而是带着一种濒临爆发的沙哑。 侍卫战战兢兢地回道:“回、回大人,阿九姑娘说,这是她‘不加任何个人理解’抄出来的……她说,务求与原稿一、一致……” 楚玄逸猛地闭上眼睛,仰头靠在椅背上,一手死死按住突突狂跳的太阳穴。 他感觉自己引以为傲的智谋和定力,在这位缺根筋的小神算面前,简直不堪一击。 老神棍……本座一定要把你从观星台上揪下来,让你也尝尝这“天赋异禀”的滋味! “林风。”楚玄逸有气无力地唤道。 “属下在!”林风强忍着笑意,努力让自己看起来很严肃。但他微微抽动的嘴角,还是暴露了他内心的波涛汹涌。 “去,给本座……倒杯清水来。”楚玄逸觉得,自己现在急需一杯冰水来降降火,顺便清醒一下混沌的脑子。他特意强调:“清水!什么都不要加的,清水!” 他怕了,他真的怕了,怕阿九再“理解”出什么新花样。 “是!”林风领命而去。 片刻后,林风端着一个托盘回来了,托盘上放着一个精致的白瓷杯。 楚玄逸接过,正要喝,却闻到一股……淡淡的,说不上来的味道。 他狐疑地看了一眼杯中的水,清澈见底,并无异样。 “这是何处取的水?”楚玄逸谨慎地问。 林风也是一脸茫然:“就是后厨水缸里的水啊,属下亲眼看着厨娘打的,绝对是清水。” 楚玄逸皱眉,又闻了闻,那股若有似无的怪味依然存在。他素来嗅觉敏锐,对任何异味都极为敏感。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阿九欢快的声音:“大人!大人!我刚刚去后厨帮忙了!我看厨娘打水辛苦,就帮她把水缸刷得干干净净!还用了我特制的‘百花清净散’呢!保证水缸里一点脏东西都没有,水也变得香喷喷的!” 楚玄逸:“……” 他手里的白瓷杯,“啪”的一声,被他生生捏出了一道裂纹。 林风:“!!!”国师大人的手劲……恐怖如斯! 楚玄逸面无表情地将裂了纹的杯子放在桌上,目光幽幽地看向门口,阿九正探着个小脑袋,一脸“快夸我”的表情。 “百花清净散……”楚玄逸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里面都有些什么‘好东西’?” 阿九掰着手指头,如数家珍:“有晒干的桃花瓣、梨花蕊、还有一点点薄荷叶提神,哦对了,我还加了一点点皂角粉,去污力强劲!保证大人喝的水,比山泉还干净!” 楚玄逸感觉自己的五脏六腑都在抽搐。 用加了皂角粉的水泡的“百花清净”茶……不,是水。 他现在不仅怀疑人生,他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上辈子造了什么孽,这辈子才会遇到这么个活宝来渡他。 “林风,”楚玄逸的声音平静得可怕,“把阿九姑娘……送回禁闭室。然后,把府里所有的水缸,全部换掉!现在!立刻!马上!” 他怕再晚一步,自己就要被这“百花清净水”给物理超度了。 阿九一脸茫然:“诶?大人,我的百花清净散不好吗?很香的呀!而且洗东西超干净的!” 楚玄逸深吸一口气,摆了摆手,示意自己一个字都不想再听。 缺根筋!她脑子里装的怕不是水,是浆糊,还是加了百花清净散的浆糊! 第3章 他只想一个人静静 阿九再次被“请”回禁闭室,小脸上写满了委屈和不解。 “大人真是太难伺候了,”她对着墙角那只瑟瑟发抖的小蜘蛛抱怨,“我好心好意帮他把水弄干净,他还生气。这水缸嘛,就像人的肠胃,得经常清理才行啊,不然积了污垢,喝了生病怎么办?” 小蜘蛛:“……”(我只是路过,别跟我说话,我怕被你的“好心”波及。) 而国师府内,则是一片鸡飞狗跳。 楚玄逸一声令下,府内所有水缸,无论大小,无论新旧,全部被迅速搬离,砸碎,深埋。新的水缸以最快的速度运进府,并且由楚玄逸亲自指定了三名“脑子绝对正常”的家丁,轮流看守,严禁任何人靠近,尤其是那个自带“生化武器”属性的小神算。 忙活了大半天,楚玄逸终于喝上了一口没有任何“惊喜”的清水,感觉整个人都活过来了。 他坐在书房里,看着窗外渐沉的暮色,开始认真思考一个问题:这个阿九,到底是怎么在观星台活到现在的?难道观星台的人,都是铁打的胃,金刚不坏的神经吗? “大人,”林风小心翼翼地走进来,手里捧着一封信函,“观星台的老神……呃,老观主,派人送信来了。” 楚玄逸精神一振,猛地坐直了身体:“呈上来!” 他倒要看看,那个老神棍要怎么解释他送来的这个“大宝贝”! 信函封口用的是观星台特有的星辰纹火漆,楚玄逸拆开,一目十行地扫过。 信中,老观主先是洋洋洒洒地夸赞了一番阿九的天赋如何旷古烁今,能于冥冥之中勘破天机,趋吉避凶。然后话锋一转,用一种极其委婉但楚玄逸一眼就能看穿的语气表示:阿九这孩子,脑子……嗯,偶尔会有点“跳脱”,看问题的方式“与众不同”,希望国师大人能“多加引导”,“因材施教”。 信的末尾,老观主还特意加了一句:“此女乃天降福星,虽偶有小劫,终能化险为夷,为大人带来意想不到之助力。切记,切记,顺其自然,莫要强求。” 楚玄逸:“……” “意想不到的助力?”他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这几个字。是啊,太意想不到了!差点把他毒死,算不算助力?把他的计划搅得天翻地覆,算不算助力? “顺其自然?莫要强求?”楚玄逸冷笑一声。他现在只想把这丫头打包送回观星台,让他们自己“顺其自然”去! 就在这时,外面突然传来一阵喧哗。 “怎么回事?”楚玄逸皱眉。 一名侍卫慌慌张张地跑进来:“大人!不好了!阿九姑娘……阿九姑娘她,她把禁闭室的墙给……给拆了!” 楚玄逸:“!!!” 他猛地站起身,快步往禁闭室方向走去。林风紧随其后,脸上已经不是想笑,而是真的有点惊恐了。这位阿九姑娘,破坏力也太惊人了! 等他们赶到时,只见原本应该关着阿九的禁闭室,其中一面墙壁,赫然出现了一个……人形大洞! 洞口边缘参差不齐,砖石散落一地。 而阿九,正拍着手上的灰,一脸无辜地站在洞口,旁边还堆着几块她“拆”下来的砖头。 “阿九!”楚玄逸感觉自己的血压又开始飙升,“你这是在做什么?!” 阿九眨巴着大眼睛,理直气壮地说:“大人,您让我抄《静心咒》,可是那屋子太闷了,光线也不好,我眼睛都快看不清了。我就想着,开个窗户透透气,采采光,这样才能更好地静心抄写呀!” 楚玄逸指着那个人形大洞,声音都在发抖:“这……是窗户?” “是啊!”阿九点点头,还颇为得意地比划了一下,“你看,我特意照着我的身形开的,这样大小刚刚好,风也不会太大,光线也足!是不是很聪明?” 楚玄逸眼前一黑,差点一口气没上来。 她管这叫开窗户?!她这是暴力拆迁! “大人,您别生气嘛,”阿九见楚玄逸脸色铁青,小心翼翼地拉了拉他的袖子,“我这也是为了更好地完成您交代的任务呀!而且,我算过了,这面墙不是承重墙,拆了没关系的!你看,房子都没塌!” 楚玄逸感觉自己的脑子“嗡”的一声,像是有一万只蜜蜂在里面开起了演唱会。 他现在终于明白老观主信里那句“偶有小劫”是什么意思了!这哪里是小劫,这分明是连环劫,一劫更比一劫强! “林风……”楚玄逸的声音带着一丝绝望的平静。 “属下在……”林风的声音也有些发虚。 “去,把观星台的老观主……不,把他整个观星台,都给本座请过来!本座要让他们亲眼看看,他们的‘天降福星’,是怎么给本座‘趋吉避凶’的!” 他觉得,再这么下去,他不是被阿九气死,就是被她活活折腾死! 阿九还在旁边邀功:“大人,您看我开的窗户,是不是比工部那些人开的还有创意?要不以后府里开窗的活儿都交给我?我保证开得又快又好,还省料!” 楚玄逸一个踉跄,差点没站稳。 他现在只想静静。 别问他静静是谁,他只想一个人静静! 楚玄逸派人快马加鞭,将一封措辞极其“恳切”、内容却充满了血泪控诉的信送到了老观主手上,并“强烈建议”老观主亲自来国师府一趟,商讨一下关于“天降福星”的“培养与安置”问题。 在等待老观主大驾光临的这几日,国师府上下陷入了一种前所未有的诡异氛围。 阿九因为“开窗有功”(她自己认为的),暂时免了禁闭。但楚玄逸严令,除非他传召,否则任何人不得让阿九靠近书房、厨房、以及任何存放重要物品或与“水”相关的区域。 第4章 老观主,这福星退货吗 第一天,阿九觉得花园里的花草长得不够“精神”,便自制了一桶“超级营养液”——据说是用鱼肠、烂菜叶和某种不知名的草药混合发酵而成,味道堪称生化武器级别——浇灌了下去。结果,第二天,国师最喜爱的那几株名品牡丹,叶子全黄了,蔫头耷脑,一副随时要驾鹤西去的模样。 楚玄逸闻讯赶到,看着那几盆牡丹,再看看旁边一脸“我为它们好”的阿九,气得差点当场施展雷法。 第二天,阿九看到府里的侍卫操练,觉得他们“力道不足,不够威猛”,便热情地向他们传授了一套她自创的“金刚大力诀”。结果,几个侍卫练完之后,不是闪了腰就是崴了脚,还有一个因为用力过猛,把操练用的石锁直接扔到了隔壁尚书府的莲花池里,砸起一人多高的水花,差点引发两府外交纠纷。 楚玄逸接到尚书大人派人送来的“友好问候”和“赔偿清单”时,额角的青筋跳得比他心跳还快。 第三天,阿九发现国师府的牌匾有点歪,她觉得“有碍观瞻,影响风水”,于是趁着夜黑风高,自己爬上梯子,试图把牌匾扶正。结果,牌匾是扶正了,但她脚下一滑,连人带梯子砸了下来,把国师府大门前那对威武的石狮子,磕掉了一只耳朵…… 当楚玄逸站在缺了耳朵的石狮子面前,听着阿九解释她是如何“运用杠杆原理”和“四两拨千斤”时,他第一次深刻地体会到了什么叫“欲哭无泪,生无可恋”。 整个国师府,上至管家,下至扫地小厮,如今看到阿九,都像是老鼠见了猫,纷纷绕道而行。大家私底下给她取了个绰号——“拆迁福星”。 福是没看见,拆迁倒是天天见。 林风现在每天最重要的工作,已经不是伺候国师笔墨,而是跟在阿九身后,随时准备处理各种“突发状况”和“善后事宜”。 终于,在国师府濒临“解体”的边缘,观星台的老观主,玄虚真人,飘然而至。 玄虚真人仙风道骨,鹤发童颜,手里拿着个拂尘,一派世外高人的模样。 当他看到楚玄逸那张比锅底还黑的脸,以及国师府内一片狼藉(虽然已经被尽力修补,但痕迹依然明显)的景象时,饶是修行多年的老神仙,嘴角也不禁微微抽搐了一下。 “无量天尊,”玄虚真人稽首道,“楚国师,别来无恙啊?” 楚玄逸皮笑肉不笑地回道:“托真人的福,本座‘无恙’得很,就是府邸快要‘有恙’了。” 他直接将老观主引到那面被阿九“开了窗”的墙壁前,又指了指花园里奄奄一息的牡丹,再指了指门口那只缺了耳朵的石狮子,语气平静无波,却透着一股山雨欲来的压抑:“真人,这就是您说的‘天降福星’?这就是您说的‘意想不到的助力’?本座现在确实很‘意想不到’,意想不到她能把本座的国师府折腾成这副模样!” 玄虚真人看着眼前的“杰作”,又掐指算了算,捋着胡须,沉吟道:“嗯……阿九这孩子,最近的‘动手能力’确实有所增强啊……” 楚玄逸:“……”这老神棍是在跟他装傻吗?! “真人!”楚玄逸加重了语气,“本座今日请您来,不是听您评价她的‘动手能力’的!本座只想知道,这孩子……您到底是从哪儿找来的?她这清奇的脑回路,到底是天生的,还是……后天被您给‘培养’出来的?” 玄虚真人闻言,叹了口气,脸上露出一丝高深莫测的笑容:“国师大人有所不知啊,阿九此女,非同寻常。她的命格,乃是‘破而后立,不破不立’。凡事经她之手,看似破坏,实则暗藏生机啊!” 楚玄逸冷笑:“生机?本座只看到了满目疮痍和一堆烂摊子!本座的生机都快被她给‘破’没了!” 就在这时,阿九迈着轻快的步伐跑了过来,手里还捧着一个……黑乎乎的,散发着诡异焦糊味的东西。 “大人!师傅!”阿九献宝似的把东西递到他们面前,“你们看!我刚刚在后院发现一只受伤的小鸟,我用我新研究的‘百草续命膏’给它敷上了!保证它明天就能活蹦乱跳!” 楚玄逸和玄虚真人同时低头看去。 那只可怜的小鸟,浑身糊满了黑色的膏状物,羽毛都粘在了一起,只剩两只小眼睛惊恐地转动着,嘴巴微张,发不出一点声音,看起来……离“活蹦乱跳”还有十万八千里,离“驾鹤西去”倒是不远了。 楚玄逸:“……” 玄虚真人:“……” 老观主默默地从楚玄逸手中接过那封“血泪控诉信”,又默默地看了一眼那只被“百草续命膏”糊住的小鸟,再默默地看了一眼自家那个“天降福星”,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国师大人,”玄虚真人语气沉重地开口,“贫道觉得,关于阿九的‘培养与安置’问题,我们确实需要……好好商议一下。贫道观国师府风水,似乎……与阿九的命格,有那么一点点……小小的……不兼容。” 楚玄逸深以为然,何止是不兼容,简直是八字犯冲,水火不容! “那依真人之见?”楚玄逸挑眉。 玄虚真人沉吟片刻,眼中闪过一丝狡黠:“不如……让她跟着贫道回观星台待一阵子?贫道最近新悟了一套‘清心静气固本培元’的法门,正好让她试试?” 楚玄逸闻言,眼中顿时爆发出希望的光芒:“当真?!” 能把这尊大佛送走,哪怕只是暂时的,他也愿意付出任何代价! 阿九一听要回观星台,小脸顿时垮了下来:“啊?回观星台?可是大人这里比较好玩呀!而且我还没帮大人把府里所有歪的东西都扶正呢!” 楚玄逸听得心惊肉跳,连忙道:“不必了!本座府里一切都好得很!阿九啊,观星台山清水秀,更适合你清修,对不对,真人?”他疯狂给玄虚真人使眼色。 玄虚真人会意,抚须笑道:“然也,然也。阿九啊,山上的风景,可比这国师府有趣多了,还有很多新奇的草药等着你去研究呢!” 阿九想了想,好像也是哦。 楚玄逸看着玄虚真人,第一次觉得这老神棍顺眼了许多。 然而,就在楚玄逸以为自己终于可以暂时摆脱这场“噩梦”的时候,一声尖锐的鹰唳划破长空。 一名暗卫神色凝重地从天而降,单膝跪地:“启禀国师大人!北境急报!蛮族大军异动,疑似有突袭之兆!” 楚玄逸神色一凛,所有的轻松和算计瞬间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凝重和锐利。 国事为重,家里的这点“小打小闹”瞬间被抛诸脑后。 玄虚真人也收起了玩笑的神色,眉头微蹙。 阿九则好奇地看着那名暗卫,又看看楚玄逸,小声嘀咕:“北境?蛮族?是要打仗了吗?打仗好不好玩啊?” 楚玄逸:“……”他就知道,不能对她抱有任何不切实际的幻想。 第5章 北境战报:阿九画了个圈 北境军情紧急,楚玄逸立刻将阿九和玄虚真人“请”进了书房,自己则迅速召集核心幕僚商议对策。 书房外,脚步匆匆,气氛凝重。 书房内,阿九对墙上挂着的巨幅北境舆图产生了浓厚的兴趣。她踮着脚,伸着小脑袋,指着舆图上某个被标记为红色的小点,好奇地问玄虚真人:“师父,这个红点点是什么呀?看起来好像一颗红豆糕。” 玄虚真人捋着胡须,目光深邃:“那是雁返城,北境门户,一旦失守,蛮族铁蹄便可长驱直入。” “哦,”阿九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又指着舆图上一片广袤的雪山区域,“那这里呢?画了好多白白的,是不是可以滑雪?” 玄虚真人:“……那是狼居胥山,地势险峻,易守难攻,但也常年积雪,环境恶劣。” 阿九“哇”了一声:“那不是更好玩了?可以堆雪人,打雪仗!” 玄虚真人看着自家徒弟这关注点永远跑偏的模样,无奈地摇了摇头。他现在有点后悔刚才那么轻易就答应楚玄逸把阿九带回观星台了,这丫头……在外面闯祸,总比在观星台把他的药圃和炼丹炉给“优化”了好。 楚玄逸送走最后一批幕僚,揉着发胀的太阳穴走进书房,一眼就看到阿九正拿着一支朱砂笔,兴致勃勃地在北境舆图上……涂鸦。 她把雁返城旁边画了个笑脸,又在狼居胥山顶画了一面小旗子,上面还写着“阿九到此一游”。 楚玄逸:“……” 他感觉自己的心跳都漏了一拍。这可是军机要图!他花了多少心血才绘制出来的精确地图! “阿九!”楚玄逸的声音带着压抑的怒火。 阿九被吓了一跳,手里的朱砂笔“啪嗒”一声掉在了地上,在洁白的舆图上留下了一道刺目的红痕,像一道蜿蜒的血迹。 “大、大人……”阿九怯生生地看着他。 楚玄逸深吸一口气,告诉自己要冷静,现在不是发火的时候。他指着那道红痕,尽量用平和的语气问:“你……这是在做什么?” 阿九捡起笔,小声解释道:“我……我看这里太空了,就想帮大人标记一下。你看,这个红痕像不像一条小路?如果蛮族从雁返城打过来,他们是不是可以从这条小路绕到狼居胥山后面去?” 楚玄逸和玄虚真人同时一怔。 他们顺着阿九那道无意中画出的红痕看去。那道红痕,歪歪扭扭,从雁返城外围,穿过一片看似不起眼的丘陵地带,最终指向了狼居胥山东南侧一处地势相对平缓的山谷。 “这……”楚玄逸眉头紧锁,拿起另一支笔,在那道红痕附近仔细勾勒起来。 传统观念中,狼居胥山易守难攻,蛮族若想绕后,需翻越数座雪峰,几乎不可能。但阿九这随手一划,却似乎点出了一个被所有人忽略的可能——那片丘陵地带,虽然崎岖,但并非完全无法通行,若有一支精锐轻骑,日夜兼程,或许……真的能出其不意地出现在狼居胥山后方! “真人,”楚玄逸看向玄虚真人,眼中闪过一丝惊疑,“您看此地……” 玄虚真人也凑近舆图,仔细端详片刻,眼中精光一闪:“奇哉,怪也!此地脉络,贫道先前竟未曾留意!若真有这么一条暗径,那狼居胥山的防线,便不再是固若金汤了!” 阿九看着两人凝重的表情,有些不知所措:“我……我是不是又画错了?” 楚玄逸抬起头,眼神复杂地看着阿九。 他让她算卦,她直接物理隔绝;他让她抄经,她抄出批注和涂鸦;他让她倒水,她发明“百花清净散”;他让她开窗,她直接拆墙…… 桩桩件件,都让他头疼欲裂,焦头烂额。 可偏偏,就是这个缺根筋的小丫头,随手一划,竟然可能点出了一个足以改变整个北境战局的关键! 这难道就是老神棍说的“破而后立,不破不立”?于无意之中,点破迷津? “不,”楚玄逸摇了摇头,语气中带着一丝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异样,“你没有画错。阿九,你……立了大功了。” “啊?”阿九懵了,“我……我立功了?就因为我画了一条小红线?”她还以为又要被罚抄书了呢。 楚玄逸立刻叫来暗卫统领:“速派斥候,沿此路线秘密探查!务必查清是否可以通行大股部队!” “是!”暗卫统领领命而去。 书房内,气氛一时有些微妙。 玄虚真人捋着胡须,笑而不语,眼神中带着“看,贫道没说错”的得意。 楚玄逸看着阿九那张依旧茫然的小脸,心中五味杂陈。他开始觉得,这个小神算,或许真的不能用常理来揣度。她的存在,本身就是一种……变数。一种能将一切固有认知和计划彻底打乱,却又可能在最不可能的地方,带来一线生机的变数。 “大人,”阿九小心翼翼地问,“那我……还要回观星台吗?” 楚玄逸沉默了片刻。 北境战事一触即发,任何一点情报都可能至关重要。而阿九这种“无心插柳柳成荫”的“天赋”,或许……能在某些关键时刻,起到意想不到的作用? 当然,前提是能控制住她那同样“意想不到”的破坏力。 “暂时……不必了。”楚玄逸缓缓开口,“但你必须答应本座,从现在开始,没有本座的允许,不得随意触碰书房内任何物品,不得随意离开国师府,更不得……再发明任何‘新奇’的东西!” 最后那句话,楚玄逸几乎是咬着牙说出来的。 阿九一听不用回去了,顿时眉开眼笑:“好呀好呀!我保证听大人的话!”(至于“新奇的东西”……什么是新奇呢?她觉得自己的发明都很实用啊!) 玄虚真人见状,微微一笑,对楚玄逸道:“国师大人,看来贫道的‘清心静气固本培元’法门,阿九暂时是用不上了。不过,贫道观大人您……印堂略有发暗,心火旺盛,不如由贫道为您开一副清心降火的方子?” 楚玄逸嘴角抽了抽:“不必劳烦真人,本座……自有调理之法。” 他觉得,只要阿九能安分一点,他的心火自然就降下去了。 然而,楚玄逸显然还是低估了阿九“缺根筋”的程度,以及她制造“惊喜”的能力。 就在北境斥候快马回报,证实阿九“画”出的那条暗径确实存在,并且可以秘密屯兵,足以对蛮族形成致命一击的时候,国师府内,又出事了…… 第6章 国师:这福星谁爱要谁要 楚玄逸正因北境暗径的消息而精神大振,盘算着如何利用这一情报给蛮族一个“惊喜”时,林风连滚带爬地冲进了书房,脸色比哭还难看。 “大、大人!不、不好了!阿九姑娘她……她把……把您给太后准备的寿礼给……给‘优化’了!” 楚玄逸:“!!!!” 太后寿辰在即,他千挑万选,准备了一尊温润通透的羊脂白玉观音像作为寿礼。这尊观音像雕工精湛,玉质上乘,寓意吉祥,是他费了不少心思才寻来的。 “优化?!”楚玄逸感觉自己的后槽牙都开始疼了,“她怎么‘优化’的?!” 林风哭丧着脸道:“属下……属下也不知道该怎么形容,您……您还是亲自去看看……” 楚玄逸深吸一口气,强压下心头的怒火,快步走向偏厅。偏厅是专门用来存放贵重礼品的地方,他特意叮嘱过,任何人不得靠近。 结果……他还是低估了阿九“无孔不入”的能力。 刚走到偏厅门口,楚玄逸就闻到一股……浓郁的,混杂着花香、果香还有某种说不清道不明的甜腻气味。 他心头一沉,不祥的预感愈发强烈。 推开门,只见阿九正站在那尊羊脂白玉观音像前,手里拿着几串五颜六色的琉璃珠子,还有一些彩色的丝线,小脸上洋溢着专注而满足的笑容。 而那尊原本素雅庄严的白玉观音,此刻……简直不忍直视! 观音菩萨的头上,被阿九用丝线缠绕固定了几颗亮晶晶的红色琉璃珠,像戴了个廉价的红宝石头冠。菩萨的脖子上,挂着一串五彩斑斓的小珠链,闪闪发光。原本慈悲垂目的观音,手持的玉净瓶里,被阿九插上了一小束……路边采来的野雏菊! 最最离谱的是,观音像的底座,被阿九用五颜六色的果酱(据说是她从厨房“借”来的)画上了一圈歪歪扭扭的祥云图案,还点缀着几颗亮晶晶的糖豆! “阿九!”楚玄逸的声音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他感觉自己快要控制不住体内的洪荒之力了。 阿九听到声音,惊喜地回头:“大人!您来啦!快看快看!我把观音菩萨打扮得漂不漂亮?我跟您说哦,我听府里的嬷嬷说,太后娘娘喜欢喜庆热闹的东西,我就觉得原来的观音菩萨太素净了,一点都不热闹!现在这样,五颜六色的,多喜庆啊!太后娘娘见了肯定喜欢!” 她还得意地指着底座的果酱祥云:“大人您看,这个祥云我还特意用了草莓味、橘子味和葡萄味的果酱呢!闻起来香不香?太后娘娘饿了还能舔两口呢!” 楚玄逸:“……” 他眼前阵阵发黑,感觉自己不是要被气死,而是要被“甜”死了! 把庄严肃穆的白玉观音搞成乡村大舞台风格,还建议太后饿了舔果酱?! 这是献寿礼,还是去砸场子啊?! 林风在一旁已经快要窒息了,他拼命降低自己的存在感,生怕国师大人的怒火波及到自己。 “阿九,”楚玄逸闭了闭眼,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不那么像要杀人,“本座记得,本座让你……没有允许,不得随意触碰书房内任何物品,更不得再发明任何‘新奇’的东西。” 阿九歪着小脑袋,一脸无辜:“可是大人,这里是偏厅,不是书房呀!而且,我没有发明新东西呀,我只是……只是给观音菩萨‘穿’了件新衣服,让她看起来更漂亮而已!这不算新奇?女孩子都喜欢打扮得漂漂亮亮的呀,观音菩萨也是女孩子嘛!” 楚玄逸感觉自己的太阳穴一抽一抽的疼。 她的逻辑……总是这么清奇,这么无懈可击! 他现在深刻体会到什么叫“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不,他遇到的是一个脑回路堪比迷宫的“缺根筋神算”! “来人!”楚玄逸几乎是吼出来的。 两名侍卫闻声连忙跑了进来。 “把……把这尊……‘焕然一新’的观音像,给本座……立刻!马上!清理干净!如果留下一点痕迹,你们就提头来见!”楚玄逸指着那尊“花枝招展”的观音像,声音都在发抖。 然后,他又指着阿九,语气中充满了深深的无力感:“还有你!从现在开始,禁足!没有本座的命令,不准踏出你的房间一步!一步都不行!” 他怕了,他真的怕了!再让她在府里自由活动,他这国师府迟早要被她“优化”成一个五彩斑斓的儿童乐园! 阿九撅着小嘴,委屈巴巴地看着楚玄逸:“大人……我真的是好心嘛……太后娘娘真的不喜欢这样吗?” 楚玄逸深吸一口气,努力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太后娘娘……她老人家喜欢清静,喜欢……原汁原味。你的这份‘心意’,本座心领了。” 他怕再说下去,自己会忍不住把这丫头直接打包扔回观音台,顺便附赠一封“永不退货”的保证书。 就在楚玄逸指挥侍卫小心翼翼地清理那尊“惨遭毒手”的观音像时,一名小太监匆匆从宫里赶来。 “奴才参见国师大人!”小太监行礼道,“陛下有旨,宣国师大人即刻进宫议事,据说是……与北境蛮族有关,陛下还特意嘱咐,让您……带上府上的那位‘小神算’阿九姑娘一同前往。” 楚玄逸:“???” 带阿九进宫?陛下是怎么知道阿九的?还特意点名要带上她? 难道是……雁返城暗径的事情,这么快就传到陛下的耳朵里了? 楚玄逸心中疑窦丛生,但皇命难违。他看了一眼旁边还在委屈巴巴揪着衣角的阿九,心中升起一股强烈的不祥预感。 带她进宫……这皇宫,怕是要比他这国师府还要热闹了。 第7章 日常灾难之皇家特别版 楚玄逸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了一下因“果酱祥云观音像”而险些爆裂的血管,对那小太监道:“本座知道了,这就准备入宫。” 他转头看向阿九,眼神复杂。 带她进宫……这意味着,他必须在短时间内,教会这个连“不要乱碰东西”都理解得千奇百怪的小神算,最基本的宫廷礼仪。 这难度,不亚于让她徒手劈开一座山。 “阿九,”楚玄逸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温和一些,尽管他内心已经开始咆哮,“等会儿我们要去见陛下。陛下是天底下最尊贵的人,见到陛下要行礼,不能乱说话,不能乱跑,更不能……随便‘优化’宫里的任何东西,明白吗?” 阿九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哦,就是不能像在大人府里一样随便玩,对不对?” 楚玄逸嘴角抽了抽:“……可以这么理解。”他在心里默默补充:你在我府里也不是随便玩,你是在随便拆! “林风!”楚玄逸唤道。 “属下在!”林风立刻上前。 “去,找一套最朴素、最不起眼的衣服给阿九姑娘换上。记住,朴素!不起眼!任何多余的装饰都不要有!”楚玄逸特意强调,他怕阿九又从哪里翻出些亮晶晶的珠子往自己身上挂。 “是!”林风领命,心想,国师大人这是怕阿九姑娘那“独特”的审美,惊扰了圣驾。 很快,阿九换上了一套灰扑扑的布裙,头发也只是简单地束在脑后。虽然朴素,但配上她那双灵动的大眼睛,倒也显得有几分娇憨可爱。 楚玄逸看着她这副模样,稍稍松了口气。至少从外表上看,暂时不会出什么大乱子。 “记住,等会儿进了宫,跟紧本座,本座让你做什么,你就做什么,不让你说话的时候,就闭紧嘴巴,听到了吗?”楚玄逸不放心地再次叮嘱。 阿九乖巧地点头:“嗯嗯!阿九听大人的!” 楚玄逸看着她那双清澈见底的眼睛,心中却丝毫不敢放松警惕。这丫头的“听话”,往往是灾难的开始。 马车辚辚,一路向皇宫驶去。 阿九第一次坐这么华丽的马车,小脑袋从车窗探出去,对外面的一切都充满了好奇。 “哇!大人,你看那个糖人捏得好像小狗狗!” “大人大人,那个杂耍的好厉害!他能把火吞下去!” “大人,皇宫是不是比您家还要大呀?里面是不是有很多很多好吃的?” 楚玄逸闭目养神,对她的问题一概不予理会。他怕一开口,就忍不住把她从车上扔下去。 终于,马车在宫门前停下。 楚玄逸带着阿九,在小太监的引领下,穿过层层宫阙。 皇宫的富丽堂皇和森严规矩,让阿九一路上都睁大了眼睛,小嘴微张,一副没见过世面的样子。但她还记得楚玄逸的叮嘱,强忍着没有大呼小叫,只是时不时扯扯楚玄逸的袖子,用眼神示意他看那些新奇的摆设和华丽的宫殿。 楚玄逸全程目不斜视,心中却在默默祈祷,希望这次面圣能顺利结束,千万别再出什么幺蛾子。 御书房外,太监通传后,楚玄逸带着阿九走了进去。 御书房内,明黄的龙案后,端坐着当今大晋的皇帝——景明帝。景明帝年约四旬,面容清瘦,眼神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但依旧不失帝王的威严。 龙案下首,还站着一位身着亲王常服的年轻男子,剑眉星目,气宇轩昂,周身散发着一股不怒自威的迫人气势。正是当朝摄政王,楚玄逸的顶头上司(某种程度上),也是大晋实际的掌权者之一——萧煜。 楚玄逸心中微微一凛,没想到摄政王殿下也在。 “臣楚玄逸,参见陛下,参见摄政王殿下。”楚玄逸躬身行礼。 阿九学着楚玄逸的样子,也笨拙地弯了弯腰,小声道:“阿九……参见陛下,参见……那个很凶的哥哥。” “噗——”正在喝茶的萧煜,一口茶水差点喷出来。他抬起头,锐利的目光扫向阿九,带着一丝玩味和审视。 景明帝也是一愣,随即露出一丝感兴趣的笑容:“哦?这位就是楚爱卿府上的‘小神算’?” 楚玄逸头皮一麻,连忙道:“陛下恕罪,小九无知,冲撞了摄政王殿下。”他又瞪了一眼阿九,示意她闭嘴。 阿九委屈地瘪瘪嘴,心想,那个哥哥看起来就是很凶嘛,她又没说错。 萧煜放下茶杯,嘴角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无妨。本王倒是觉得,这位小姑娘……很有眼光。” 楚玄逸:“……”殿下,您这是在夸她,还是在损她,还是在连带着一起损微臣? 景明帝饶有兴致地打量着阿九,开口道:“楚爱卿,朕听闻,你府上这位小神算,前几日无意中,为我大晋寻到了一条通往雁返城后的暗径?” 楚玄逸心中了然,果然是为此事。他恭敬回道:“回陛下,确有此事。阿九姑娘乃观星台玄虚真人高徒,于卜算一道颇有天赋,那日于舆图前无心之言,竟点破了臣等疏漏之处,实乃天佑我大晋。” 他这话半真半假,既点明了阿九的“功劳”,又把大部分功劳归于“天佑”,免得有人觉得他是在刻意吹捧一个黄毛丫头。 “哦?”景明帝看向阿九,眼中闪过一丝惊奇,“小姑娘,你当真能卜算?” 阿九眨了眨眼,看看楚玄逸,见他没有阻止,便老实回答道:“会一点点啦!不过大人说我算得不太准,有时候会把人算倒霉。” 楚玄逸:“……”姑娘,你那是“有时候”吗?你那是“十有八九”! 景明帝和萧煜对视一眼,眼中都闪过一丝笑意。 “哈哈哈哈,”景明帝朗声笑道,“有意思,有意思!楚爱卿,你这府上,倒是藏龙卧虎啊!” 楚玄逸只能干笑两声,心中叫苦不迭。陛下,您是没见过她“卧虎藏龙”的时候有多“精彩”! “既然小神算有此天赋,”景明帝话锋一转,看向阿九,“那朕今日也想请你算上一卦,如何?” 楚玄逸心中“咯噔”一下,暗道不好。 让阿九算卦?还是给陛下算?这要是算出了什么“惊天动地”的结果,他这个国师的乌纱帽还要不要了? “陛下!”楚玄逸连忙开口,“阿九年幼,学艺不精,恐难当此重任,还请陛下三思!” 阿九却来了兴致,她最喜欢帮人算卦了(虽然结果往往不尽如人意)。她拉了拉楚玄逸的衣袖,小声道:“大人,没关系的,我可以试试嘛!给陛下算卦,是不是可以有很多很多赏钱?” 楚玄逸感觉自己快要心肌梗塞了。姑娘,现在是谈赏钱的时候吗?! 景明帝看着楚玄逸紧张的模样,反而更感兴趣了:“无妨,楚爱卿,朕就是好奇。小神算,你尽管算来,无论结果如何,朕都不会怪罪。” 他又看向萧煜:“皇弟,你觉得呢?” 萧煜嘴角噙着一抹玩味的笑容,目光落在阿九那张跃跃欲试的小脸上:“臣也想看看,这位小神算,能算出什么惊天动地的结果。” 楚玄逸绝望地闭上了眼睛。 完了,今天怕是要在御书房里上演一出“国师府日常灾难之皇家特别版”了。 第8章 一锅正在煮的八宝粥! 楚玄逸眼睁睁看着阿九从随身携带的小布包里掏出了她的“算卦法宝”——几枚磨得锃亮的铜钱,还有一块看起来脏兮兮的龟甲(楚玄逸严重怀疑那只是她在后院捡的普通乌龟壳)。 御书房内,气氛一时有些微妙。 景明帝和萧煜都带着一丝好奇和审视的目光看着阿九。 楚玄逸则恨不得当场找个地缝钻进去,或者直接把阿九打包扔出宫外。他已经能预感到,一场“腥风血雨”即将来临。 “陛下,您想算什么呀?”阿九仰着小脸,眨巴着大眼睛问道。 景明帝沉吟片刻,道:“那便算算……我大晋国运如何。” 这是一个宏大而严肃的问题。 楚玄逸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国运!这要是算不好,那可不是开玩笑的! 阿九“哦”了一声,似乎觉得这个问题很简单。她将铜钱在龟甲里晃了晃,然后“哗啦”一声倒在地上。 几枚铜钱在光洁的金砖地面上散落开来。 阿九蹲下身子,小脑袋凑近了仔细看,嘴里还念念有词:“天玄地黄,宇宙洪荒……一二三四五,金木水火土……” 楚玄逸:“……”姑娘,你这是在算卦还是在数数?还有,你念的口诀是不是串了? 萧煜饶有兴致地看着,嘴角那抹玩味的笑意更深了。他倒要看看,这个小丫头能搞出什么名堂。 过了好一会儿,阿九终于抬起头,小脸上带着一丝困惑,又带着一丝恍然。 “怎么样?小神算?”景明帝温和地问道。 阿九指着地上的铜钱,认真地说:“陛下,我算出来了!大晋的国运……就像一锅正在煮的八宝粥!” “噗——”萧煜再次被茶水呛到,这次是真的咳了起来。他身后的侍卫连忙上前轻拍他的背。 楚玄逸眼前一黑,差点当场晕过去。 八宝粥?!她管国运叫八宝粥?! 这是什么离谱的比喻?! 景明帝也是一愣,随即哈哈大笑起来:“八宝粥?哈哈哈,有意思!小神算,你且说说,此话怎讲?” 阿九掰着手指头,一本正经地解释道:“陛下您想啊,八宝粥里面有很多好东西对不对?有米,有豆,有枣子,还有桂圆莲子什么的!这些好东西,就像我们大晋有很多厉害的将军,聪明的文臣,还有很多勤劳的百姓!” 景明帝点点头,觉得这话听起来还算顺耳。 “可是呢,”阿九话锋一转,“这锅粥啊,现在火有点太大了,噗噜噗噜的,里面的好东西都快要煮糊了!而且啊,锅边上还趴着几只馋嘴的猫,老想偷偷伸爪子进来捞一把!” 此言一出,御书房内的气氛瞬间凝固。 景明帝脸上的笑容渐渐收敛,眼神变得深邃起来。 萧煜也停止了咳嗽,目光锐利地盯着阿九。 楚玄逸的心已经沉到了谷底。完了完了,这丫头,果然是语不惊人死不休! “火太大了?”景明帝缓缓开口,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寒意,“馋嘴的猫?” 阿九浑然不觉气氛的变化,继续说道:“是呀!火太大了,粥就容易溢出来,好东西都浪费了!那些猫嘛,肯定就是坏人啦,想抢我们大晋的好东西!所以呀,陛下您要赶紧把火关小一点,然后拿个锅盖把粥盖好,再派人把那些馋嘴猫都赶走!这样,八宝粥才能煮得香喷喷,大家才能都吃到!” 她说完,还期待地看着景明帝,仿佛在等他夸奖自己说得好。 楚玄逸已经不敢看景明帝的脸色了,他现在只想立刻、马上带着阿九消失。 然而,出乎楚玄逸意料的是,景明帝沉默了片刻后,竟然再次笑了起来,只是这次的笑容,带着一丝复杂和释然。 “哈哈哈……好一个‘八宝粥’!好一个‘关小火,盖锅盖,赶馋猫’!”景明帝抚掌道,“楚爱卿,你这位小神算,当真是……一语惊醒梦中人啊!” 楚玄逸:“???”陛下,您是被气糊涂了吗?这胡言乱语的,怎么就成“一语惊醒梦中人”了? 萧煜也挑了挑眉,若有所思地看着阿九。这个小丫头,看似胡言乱语,却歪打正着地说出了一些朝堂上无人敢直言的隐忧。 “火太大”,说的是朝中某些势力膨胀过快,功高震主,或是某些政策推行过急,民怨沸腾。 “馋嘴的猫”,指的自然是那些对大晋虎视眈眈的内忧外患,以及朝中那些阳奉阴违、中饱私囊的蛀虫。 “关小火,盖锅盖,赶馋猫”,看似简单的比喻,却直指问题核心——需内修政理,外御强敌,清除奸佞。 这些道理,景明帝和萧煜自然都懂,但由一个不谙世事的小姑娘用如此直白浅显的比喻说出来,反而更具冲击力,也更发人深省。 “小神算,”景明帝看着阿九,眼中带着赞赏,“你这卦算得……甚好!朕心甚慰!” 阿九一听,顿时眉开眼笑:“真的吗?那陛下……有赏钱吗?” 楚玄逸扶额,姑娘,你关注的重点能不能稍微高雅一点? 景明帝心情大好,朗声道:“赏!当然要赏!李德全!” 守在门外的总管太监李德全立刻躬身进来:“奴才在。” “去,取朕私库中的一对如意玉佩,赏给小神算!”景明帝吩咐道。 “是,陛下!”李德全领命而去。 阿九一听有玉佩赏,眼睛都亮了,连忙谢恩:“谢谢陛下!陛下您真好!” 楚玄逸在一旁看得目瞪口呆,他怎么也想不明白,阿九这通胡说八道,怎么就得了陛下的赏识?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傻人有傻福”?还是说,陛下和摄政王的脑回路,也跟他不一样? “楚爱卿,”景明念转向楚玄逸,语气轻松了不少,“看来你这位小神算,确实是我大晋的福星啊!不仅能寻暗径,还能解国忧!” 楚玄逸只能硬着头皮附和:“陛下圣明……阿九她……确实有些与众不同。”他在心里默默补充:是太与众不同了,不同到快把他逼疯了。 就在这时,阿九突然又开口了:“陛下,我还算出来一件事哦!” 楚玄逸的心又提了起来,姑奶奶,您能消停会儿吗?!刚得了赏,别又惹出什么麻烦来! “哦?还有何事?”景明帝饶有兴致地问。 阿九指着萧煜,一脸认真地说:“我算出这位凶凶的哥哥,他……他最近好像要走桃花运了哦!而且,还是朵很特别的桃花!” 此言一出,御书房内的气氛再次变得诡异起来。 萧煜原本含笑的表情瞬间僵住,眼神变得锐利如刀,直射向阿九。 楚玄逸感觉自己的腿都软了。 给陛下算国运也就算了,现在竟然还敢给权倾朝野、冷面无情的摄政王算桃花运?!而且还当着陛下的面说?! 这丫头,是嫌命太长了吗?! 第9章 缺心眼儿的粉红色小花花 御书房内,空气仿佛凝固了。 萧煜那双深邃的眸子紧紧盯着阿九,目光中像是淬了冰,又像是藏了火,让人不寒而栗。 楚玄逸感觉自己的后背已经完全被冷汗浸湿了。他现在只有一个念头:完了,这回是真的要玩完了!摄政王殿下出了名的不近女色,洁身自好到了令人发指的地步,朝中多少大臣想送美女给他都被拒之门外,甚至连带着送礼的人都受到了“特别关照”。现在阿九当着陛下的面说他要走桃花运,这不是往枪口上撞吗?! “阿九!”楚玄逸急得声音都变了调,想立刻捂住她的嘴,“休得胡言!还不快向摄政王殿下赔罪!” 阿九却一脸茫然,不明白自己又说错了什么。她只是实话实说而已嘛!她看到的卦象就是这样的呀! “我……我没有胡说呀,”阿九小声嘟囔着,还有些委屈,“我看到的嘛……那位哥哥的头顶上,飘着一朵粉红色的小花花,旁边还有好多小星星在闪呢!” 粉红色的小花花……还有小星星…… 楚玄逸想死的心都有了。这形容,怎么听怎么像小孩子看的画本子! 景明帝的表情也变得十分精彩,他努力憋着笑,但微微上扬的嘴角还是出卖了他。他这位皇弟,向来以冷面铁血着称,朝野上下谁不敬畏三分?如今却被一个小丫头说头顶飘着“粉红色的小花花”,这画面感,实在太过强烈。 萧煜的脸色已经不能用难看来形容了,简直是黑如锅底。他缓缓开口,声音像是从冰窖里捞出来的:“哦?粉红色的小花花?还有小星星?” 阿九被他看得有些害怕,但还是鼓起勇气点了点头:“嗯嗯!而且那朵小花花,长得跟别的不太一样,好像……好像有点缺心眼儿……” “噗——咳咳咳!”景明帝终于忍不住,剧烈地咳嗽起来,肩膀一耸一耸的,显然是笑狠了。 楚玄逸两眼一翻,差点当场去世。 缺心眼儿的桃花?! 姑奶奶,您这是在夸人还是在骂人啊?!您这是在给摄政王殿下算桃花运,还是在给他上眼药啊?! 萧煜的额角青筋暴跳,他深吸一口气,似乎在极力压制着什么。他活了二十多年,什么样的场面没见过?什么样的刁难没受过?但像今天这样,被一个小丫头用如此清奇的形容词,当着皇帝的面“预言”他的私事,还是头一遭! 关键是,这形容……怎么听怎么像是在骂他未来的王妃缺心眼儿! “小姑娘,”萧煜的声音听不出喜怒,但楚玄逸却从中听出了一丝山雨欲来的危险气息,“你可知,在本王面前胡言乱语,会有什么下场?” 阿九缩了缩脖子,小声道:“我……我不是胡说……我算出来的就是这样嘛……”她顿了顿,又补充了一句,“不过大人说,我算卦有时候会把人算倒霉,所以……如果那位哥哥不喜欢这朵缺心眼儿的小花花,说不定……它就不会来了?” 这话不说还好,一说,萧煜的脸色更黑了。 什么叫“不喜欢这朵缺心眼儿的小花花”?好像他还有得选一样!而且,这小丫头是笃定了他未来的桃花就是“缺心眼儿”的吗?! 楚玄逸已经彻底放弃挣扎了。他觉得,今天能囫囵着走出这御书房,都算是祖上积德了。 就在这剑拔弩张,一触即发之际,总管太监李德全捧着一个锦盒走了进来,打破了这诡异的安静。 “陛下,摄政王殿下,国师大人,如意玉佩取来了。”李德全小心翼翼地将锦盒呈上。 景明帝借着这个台阶,清了清嗓子,努力恢复了帝王的威严,对阿九道:“小神算,这是朕赏你的。今日你为国解忧,功不可没。至于摄政王的……私事,你就莫要再多言了。” 他这是在暗中提醒阿九,适可而止。 阿九接过锦盒,打开一看,里面是一对雕刻精美的龙凤纹玉佩,温润通透,一看就价值不菲。她顿时喜笑颜开,把刚才的紧张和害怕都抛到了脑后:“哇!好漂亮的玉佩!谢谢陛下!” 她拿着玉佩,爱不释手地把玩着,似乎完全忘记了自己刚才差点把摄政王殿下给“气死”的事情。 萧煜看着阿九那副没心没肺的样子,心中的怒火反而奇异地消散了一些。跟这么一个缺根筋的小丫头计较,实在是有失身份。而且……不知道为什么,他脑海中竟然真的浮现出了一朵“缺心眼儿的粉红色小花花”的形象,还觉得……有点莫名的……想笑? 他被自己的这个想法惊了一下,随即恢复了平日的冷峻。 “陛下,”萧煜开口道,“北境之事,臣还有些细节想与您商议。至于这位小神算……”他顿了顿,目光扫过阿九,最终落在楚玄逸身上,“楚国师,还是先带她回府。皇宫重地,不宜久留。” 这话听起来像是在赶人,但楚玄逸却如蒙大赦。能走就好!能赶紧离开这个是非之地就好! “是是是!臣遵旨!”楚玄逸连忙应道,拉起还在欣赏玉佩的阿九,“阿九,快,跟陛下和摄政王殿下告退!” 阿九依依不舍地把玉佩收好,乖乖地行了个礼:“阿九告退!谢谢陛下!凶凶的哥哥再见!” 萧煜:“……”他决定以后再也不要听到“凶凶的哥哥”这个称呼了。 楚玄逸几乎是拖着阿九逃离了御书房。 直到走出了宫门,坐上了回府的马车,楚玄逸才长长地松了一口气,感觉自己像是从鬼门关里走了一遭。 “阿九啊阿九,”楚玄逸瘫在马车软垫上,有气无力地说道,“你今天……真是让本座大开眼界啊!” 阿九眨巴着眼睛,不解地问:“大人,我今天表现得不好吗?陛下还赏了我玉佩呢!” 楚玄逸苦笑:“好,好得很!好到本座的心脏都快要跳出来了!” 他现在严重怀疑,自己迟早要被这个缺根筋的属下给折腾得英年早逝。 然而,楚玄逸不知道的是,就在他们离开后,御书房内,景明帝看着萧煜,意味深长地笑道:“皇弟啊,看来朕要提前恭喜你了。‘缺心眼儿的粉红色小花花’,朕倒是有些期待,究竟是何方神圣,能入得了你这位冷面阎王的眼啊!” 萧煜揉了揉眉心,无奈道:“皇兄就莫要取笑臣了。不过是个小丫头的胡言乱语罢了。” 话虽如此,但那句“缺心眼儿的粉红色小花花”却像是在他心里扎了根一样,时不时地冒出来,让他有些……莫名的烦躁,又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期待。 第10章 皇宫:危!阿九即将抵达战场 马车一路颠簸,楚玄逸的心情也跟着一路起伏。他看着旁边正兴高采烈地将那对如意玉佩翻来覆去看个不停的阿九,一时间竟不知该说什么好。 说她蠢,她总能在关键时刻歪打正着,甚至“语出惊人”地道破天机。 说她聪明,她那清奇的脑回路和层出不穷的闯祸本事,又实在让人不敢恭维。 “阿九,”楚玄逸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决定还是得进行一番“深刻”的谈话,“今天在御书房,你可知你差点闯下大祸?” 阿九闻言,茫然地抬起头,水汪汪的大眼睛里充满了不解:“大祸?没有呀!陛下还赏了我玉佩呢!大人您看,这玉佩多漂亮!”她把玉佩凑到楚玄逸眼前,献宝似的。 楚玄逸叹了口气,就知道跟她说这些是对牛弹琴。他耐着性子解释道:“陛下赏你,是因为你误打误撞,说中了陛下的一些心思。但是,你对摄政王殿下说的那些话,就非常不妥了!” “为什么不妥呀?”阿九不明白,“我只是把我算出来的告诉他而已嘛!他头顶真的有小花花呀,粉红色的,还一闪一闪的,可好看了!” 楚玄逸:“……”他感觉自己的血压又开始飙升了。 “摄政王殿下身份尊贵,喜怒不形于色,他的私事,岂是你能随意议论的?更何况,你还说那桃花……有点缺心眼儿!你这不是在咒人家未来的王妃吗?”楚玄逸尽量用她能理解的方式解释。 阿九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哦……原来凶凶的哥哥不喜欢别人说他未来的媳妇儿缺心眼儿啊……可是,如果她真的缺心眼儿,那我不说,她就不缺了吗?” 楚玄逸:“…………” 他发现了,跟阿九讲道理,本身就是一件非常“缺心眼儿”的事情。 他放弃了挣扎,摆了摆手,有气无力地说道:“算了算了,以后在宫里,尤其是在摄政王殿下面前,不许再提什么‘桃花’、‘小花花’之类的词,听到了吗?否则,为师也保不住你!” “哦,知道了。”阿九乖巧地点头,然后又好奇地问,“那如果我看到他头顶的小花花变成别的颜色了,或者长大了,可以说吗?” 楚玄逸眼前一黑,差点从马车上栽下去。 “不!可!以!”他几乎是一字一顿地吼了出来,“任何时候!任何情况!都不可以!除非他自己问你!” “哦……”阿九悻悻地应了一声,心里却在想,如果小花花结果子了呢?那算不算长大呢? 楚玄逸看着她那副若有所思的样子,就知道她肯定又在琢磨什么幺蛾子。他深深地叹了口气,觉得自己的国师生涯,因为这个小神算的存在,变得格外“丰富多彩”且“惊心动魄”。 回到国师府,楚玄逸立刻将阿九“请”回了她的小院,并严令禁止她随意出入,同时加派了人手“看护”——名为看护,实为看管,生怕她再闹出什么惊天动地的事情来。 他自己则躲进书房,喝了好几杯浓茶,才勉强压下心中的惊悸。 而另一边,摄政王府。 萧煜回到府中,屏退了左右,独自坐在书案后,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桌面。 脑海中,那个小丫头清脆的声音和“缺心眼儿的粉红色小花花”的形容,如同魔音贯耳,挥之不去。 他活了这么多年,还是第一次被人用如此……离谱的词汇形容他的“姻缘”。 “缺心眼儿……”他低声重复了一遍,嘴角竟不自觉地勾起一抹极淡的弧度,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 他当然不信什么算卦之说,更不信一个小丫头的胡言乱语。但不知为何,阿九那双清澈得不含一丝杂质的眼睛,和她那笃定的语气,却让他产生了一丝……异样的感觉。 “暗卫。”萧煜淡淡地开口。 一道黑影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书房内,单膝跪地:“主上。” “去查查国师府那个叫阿九的小丫头,还有她的师父,观星台的玄虚真人。本王要知道他们所有的底细。”萧煜吩咐道。 “是!”暗卫领命,身影再次消失。 萧煜靠在椅背上,闭上眼睛。他倒要看看,这个能让他破天荒地在意起“桃花运”的小神算,究竟是什么来头。 接下来的几天,国师府倒是难得地平静了下来。 阿九被楚玄逸“勒令”在自己的小院里“修身养性”,每日除了吃饭睡觉,就是对着院子里的一草一木发呆,或者……偷偷地用她那“独特”的方式进行“卜算”。 比如,她会观察蚂蚁搬家的路线,来推测明日的天气是晴是雨。 她会数着屋檐下燕子窝里有几只小燕子,来判断楚玄逸今天的心情是好是坏。 她还会对着池塘里的锦鲤许愿,希望今天厨房能多做几道她爱吃的点心。 当然,这些“卜算”的结果,往往是……一言难尽。 而楚玄逸,则忙于处理北境暗径后续的军务部署,以及准备太后的寿宴事宜。那尊被阿九“优化”过的观音像,经过工匠们小心翼翼地清理修复,总算是恢复了原貌,只是楚玄逸每次看到它,都会忍不住想起那五彩斑斓的果酱祥云和路边野雏菊,然后太阳穴就隐隐作痛。 这天,楚玄逸正在书房与几位心腹幕僚商议北境用兵的细节,一名侍卫匆匆来报。 “大人,宫里来人了,说是……太后娘娘请阿九姑娘进宫说说话。” 楚玄逸:“???” 太后娘娘?请阿九进宫说话? 这又是什么情况?! 他记得太后最是信佛,平日里深居简出,清心寡欲,怎么会突然想起要见阿九这个“混世魔王”? 难道是……上次“果酱观音”的事情,传到太后耳朵里了?但那件事不是被他压下去了吗? 楚玄逸心中升起一股不祥的预感。他觉得,自己好不容易得来的几天清净日子,恐怕又要到头了。 第11章 太后娘娘的桃花运 “来人是哪位公公?”楚玄逸强作镇定地问道。 “回大人,是太后娘娘身边慈宁宫的张公公。”侍卫回道。 楚玄逸的心更凉了半截。张公公是太后身边的心腹,亲自来传话,看来这事儿是板上钉钉,躲不掉了。 “快请张公公到前厅奉茶,本座……稍后就到。”楚玄逸吩咐道。 他现在需要一点时间,来消化这个“噩耗”,并且……给阿九做一次比上次进宫面圣时,还要严格百倍的“岗前培训”! 他三步并作两步冲到阿九的小院,只见阿九正蹲在地上,聚精会神地看着一群蚂蚁搬家,嘴里还念念有词:“一二三四,嘿咻嘿咻,你们是要把家搬到太阳底下去晒太阳吗?小心被大公鸡吃掉哦!” 楚玄逸:“……”他觉得自己快要被这丫头逼出心病了。 “阿九!”楚玄逸的声音带着一丝压抑的怒火和深深的无力感。 阿九被吓了一跳,回头看见楚玄逸铁青的脸色,怯生生地站了起来:“大、大人……我没乱跑,我就在院子里看蚂蚁……” “别看蚂蚁了!”楚玄逸打断她,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不那么像要杀人,“太后娘娘召你进宫,你现在立刻、马上,跟本座去换衣服,然后……给本座把嘴巴闭紧了!不,本座要给你找块布条把嘴绑上!” 阿九一听要进宫,眼睛亮了亮:“太后娘娘?是皇帝陛下的娘亲吗?她是不是有很多很多好吃的点心?比御书房的还多?” 楚玄逸感觉自己的太阳穴突突直跳:“现在不是讨论点心的时候!听着,阿九,太后娘娘年事已高,最喜清静,最重规矩!你等会儿见到太后娘娘,一定要毕恭毕敬,磕头行礼,太后娘娘问什么,你就答什么,不问你就一个字都不许多说!更不许……不许对太后娘娘宫里的任何东西发表任何‘高见’,不许‘优化’任何摆设,不许给太后娘娘算什么‘八宝粥’、‘小花花’,听明白了吗?!” 阿九被他一连串的“不许”说得有点懵,但还是乖巧地点点头:“哦……就是不能乱说话,不能乱碰东西,也不能帮太后娘娘看她头顶有没有小花花,对不对?” 楚玄逸:“对!非常对!尤其是最后一点!绝对不许!”他怕了,他真的怕了,万一阿九看到太后娘娘头顶飘着一朵“金灿灿的佛光莲花”,然后说那像个“刚出锅的大白馒头”,他估计可以直接以头抢地,当场谢罪了。 一番鸡飞狗跳的准备之后,楚玄逸带着换上了一身最素净衣裳、被反复叮嘱了无数遍宫廷礼仪(虽然他严重怀疑阿九一句都没听进去)的阿九,硬着头皮跟着张公公进了宫。 慈宁宫果然与御书房的威严肃穆不同,处处透着一股祥和与宁静。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檀香气味,宫殿内的摆设也多以佛像、经文为主,显得古朴而庄重。 阿九一路上东张西望,小脸上写满了好奇,但还记得楚玄逸的叮嘱,强忍着没有大呼小叫。只是当她看到一尊巨大的金身佛像时,还是忍不住小声对楚玄逸说:“大人,这个菩萨好大哦!他身上是不是涂了好多好多蜂蜜?看起来甜甜的!” 楚玄逸脚下一个趔趄,差点摔倒。他狠狠瞪了阿九一眼,用眼神警告她闭嘴。 终于,他们被引到了太后的寝殿。 太后身着暗青色绣缠枝莲纹的常服,头发梳得一丝不苟,戴着一串深褐色的佛珠,正盘腿坐在铺着明黄锦垫的软榻上,闭目养神。虽然年过花甲,但精神矍铄,眉宇间自有一股雍容平和之气。 “奴才(臣)参见太后娘娘,太后娘娘万福金安。”楚玄逸和张公公躬身行礼。 阿九学着他们的样子,也笨拙地跪了下去,小声道:“阿九……参见太后娘娘……太后娘娘您真好看,像画儿里的老神仙!” 楚玄逸:“……”姑娘,您这马屁拍得……也太直白了点! 太后缓缓睁开眼睛,目光落在阿九身上,眼神温和,带着一丝淡淡的笑意:“起来。你就是楚国师府上的那个小神算,阿九?” “是呀是呀!”阿九立刻点头,脸上露出了灿烂的笑容,“太后娘娘,您怎么知道我的呀?是不是陛下跟您说的?我给陛下算的‘八宝粥’可准了!” 楚玄逸的心咯噔一下,完了,这丫头,还是没管住嘴! 太后闻言,嘴角的笑意更深了些:“呵呵,皇帝确实跟哀家提过你。说你是个有趣的小丫头,还说你那‘八宝粥’的比喻,甚是精妙。” 楚玄逸松了口气,看来陛下没有说阿九的坏话。 “小丫头,到哀家跟前来。”太后向阿九招了招手。 阿九毫不怯场地走了过去,好奇地打量着太后。 “哀家听闻,你不仅能算国运,还能……看出旁人姻缘?”太后缓缓开口。 楚玄逸的心又提到了嗓子眼!果然!摄政王殿下那“缺心眼儿的粉红色小花花”事件,还是传到太后这里来了! 他刚想开口替阿九解释,却听阿九一脸认真地对太后说:“太后娘娘,您想算姻缘吗?可是……您都这么大年纪了,应该已经没有桃花运了?” “噗——”站在一旁的张公公,一个没忍住,差点笑出声来,连忙低下头,肩膀微微耸动。 楚玄逸眼前一黑,感觉自己这次是真的要交代在慈宁宫了。 这丫头,她是真的一点求生欲都没有啊!竟然当着太后的面说她老人家没有桃花运?! 第12章 自我打结的花? 楚玄逸感觉自己的灵魂都快要出窍了。 他几乎是条件反射般地“噗通”一声跪倒在地,声音都带上了哭腔:“太后娘娘恕罪!阿九她……她就是个缺心眼儿的傻丫头!她胡说八道!您老人家福如东海,寿比南山,怎么可能……怎么可能……” 他卡壳了,因为他实在想不出一个合适的词来反驳“没有桃花运”这句话,毕竟太后都这把年纪了,说有桃花运才更奇怪! 阿九眨巴着大眼睛,看着突然跪地不起、涕泗横流(并没有)的楚玄逸,又看看面色平静无波的太后,小声嘟囔:“我没胡说呀……太后娘娘头顶上确实没有粉红色的小花花嘛……不过,有很多金灿灿的、圆圆的、像小太阳一样的光圈哦!还有很多穿着漂亮衣服的小仙女在光圈里跳舞唱歌呢!可好看了!比凶凶的哥哥头顶上的小花花还热闹!” 她这话一出,楚玄逸想死的心都有了。姑娘,您这是在解释,还是在火上浇油啊?! 然而,出乎楚玄逸意料的是,太后听了阿九这番话,非但没有生气,反而“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她这一笑,寝殿内原本有些凝滞的气氛顿时轻松了不少。 “呵呵呵……”太后用帕子掩了掩嘴,笑得眉眼弯弯,“你这丫头,说话倒是实诚。哀家这把年纪了,确实不需要什么‘粉红色的小花花’了。有这些‘金灿灿的小太阳’和‘跳舞唱歌的小仙女’陪着,哀家已经很知足了。” 她顿了顿,目光转向跪在地上的楚玄逸,温和道:“楚国师,起来。哀家没怪罪这丫头。她天真烂漫,童言无忌,哀家喜欢得很。” 楚玄逸如蒙大赦,颤颤巍巍地站起身,心中却依旧七上八下。太后娘娘这是……真的不生气?还是在说反话?帝王心术,深不可测啊! “小丫头,你过来。”太后再次向阿九招手。 阿九蹦蹦跳跳地跑到太后榻前,仰着小脸看着她。 太后拉过阿九的小手,仔细端详着她,越看越觉得这孩子眉清目秀,眼神澄澈,不像是个有坏心眼的。她缓缓开口道:“哀家今日召你来,其实是想问问你……关于摄政王的事情。” 楚玄逸心中“咯噔”一下,果然!重点来了! “哀家听皇帝说,你算出煜儿他……最近要走桃花运?还说那桃花……嗯,有些特别?”太后尽量用委婉的语气问道,但眼神中却充满了好奇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期待。 萧煜是她看着长大的,虽非亲生,却胜似亲生。眼看着他年纪不小了,身边却连个知冷知热的人都没有,太后嘴上不说,心里却是替他着急的。如今听闻有这么个“小神算”算出了他的姻缘,自然是想问个究竟。 阿九一听是问“凶凶的哥哥”,立刻来了精神:“是呀是呀!太后娘娘,我跟您说哦,凶凶的哥哥头顶上那朵粉红色的小花花可好玩了!它……它好像有点傻乎乎的,风一吹就晃来晃去,有时候还会自己跟自己打结呢!而且呀,它旁边的小星星,也不是一直亮晶晶的,有时候会突然‘biu’地一下灭掉,过一会儿又‘biu’地一下亮起来,像是在跟小花花捉迷藏!” 楚玄逸:“……”自我打结的花?会灭掉又亮起来的星星?姑娘,您这形容的到底是桃花,还是什么成精的妖物啊?! 太后听得津津有味,脸上的笑意更浓了:“哦?还会自己打结?还会捉迷藏?这倒真是朵……别致的桃花。那依你看,这朵‘缺心眼儿’的桃花,何时才能开到煜儿身边呢?” 这才是太后最关心的问题。 阿九掰着手指头,开始认真地“算”了起来:“嗯……让我想想哦……小花花现在还小,被好多好多叶子包着呢,叶子外面还有一层厚厚的云彩挡着……嗯……大概要等……等天上掉馅饼的时候,它就能出来了!” “天上掉馅饼?!”楚玄逸和太后异口同声地惊呼道。 楚玄逸是快要崩溃了,这算的是什么跟什么啊! 太后则是哭笑不得:“小丫头,这天上怎么会掉馅饼呢?” 阿九歪着脑袋,一脸认真地说:“会掉的呀!我师父说,只要心诚,石头都能开花,天上自然也能掉馅饼!所以呀,太后娘娘,您和陛下,还有凶凶的哥哥,都要很诚心地许愿,说不定哪天‘啪嗒’一下,馅饼就掉下来了,然后小花花就开啦!” 她说完,还用手比划了一个馅饼掉下来的动作,逗得太后哈哈大笑。 “好好好!好一个‘天上掉馅饼’!”太后笑得眼泪都快出来了,“哀家活了大半辈子,还是头一次听说姻缘是这么算的!你这丫头,真是哀家的开心果!” 她拉着阿九的手,对旁边的张公公说道:“去,把哀家珍藏的那盒百花蜜饯拿来,赏给这丫头。还有,再取一对赤金镶红宝石的镯子,也一并赏了!” 楚玄逸已经麻木了。 他发现了,阿九这丫头,似乎有一种“化腐朽为神奇”的特异功能。无论她说什么离谱的话,做什么出格的事,最终总能歪打正着地讨到上位者的欢心,并且……获得丰厚的赏赐。 这难道就是传说中的“主角光环”?还是说,他这个国师当得太久,已经跟不上皇室成员清奇的脑回路了? 阿九得了赏,自然是喜笑颜开,小嘴跟抹了蜜似的,把太后哄得心花怒放。 太后又拉着阿九说了好一会儿话,大多是问些关于摄政王“小花花”的细节,比如那花是什么品种(阿九表示没见过,但肯定不是牡丹也不是菊花),花瓣有几片(阿九说有时候三片有时候五片,看它心情),星星是什么颜色的(阿九说五颜六色都有,像彩虹糖)。 楚玄逸在一旁听得冷汗涔涔,只盼着这场“灾难性”的会面能早点结束。 终于,太后略感疲乏,便让楚玄逸带着阿九告退了。 临走前,太后还特意拉着阿九的手,语重心长地说道:“好孩子,以后常进宫来陪哀家说说话。若是……若是煜儿那朵‘缺心眼儿的小花花’有什么新动静,可一定要第一时间来告诉哀家。” 阿九用力点头:“嗯嗯!太后娘娘放心!只要小花花一结果子,我马上就来告诉您!” 太后:“……” 楚玄逸:“……” 结果子?!姑娘,您对桃花的生长周期是不是有什么误解?! 第13章 天上掉馅饼…… 楚玄逸几乎是飘着走出慈宁宫的。 他感觉自己像是经历了一场漫长而诡异的梦,梦里充斥着“粉红色的小花花”、“自我打结”、“天上掉馅饼”以及“结果子”之类的词汇,让他头晕目眩,只想找个地方躺平,然后祈祷这一切都不是真的。 阿九则抱着太后赏赐的百花蜜饯盒子和一对沉甸甸的赤金镶红宝石镯子,跟在楚玄逸身后,小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笑容。今天真是太开心了!不仅见到了和蔼可亲的老神仙太后娘娘,还得到了这么多好东西!宫里可真是个好地方! “大人,您怎么不说话呀?”阿九注意到楚玄逸一路沉默,连走路都有些晃悠,不由得关心道,“您是不是也想吃蜜饯了?太后娘娘给的这盒可香了!”她说着,就要打开盒子。 楚玄逸猛地回过神,一把按住她的手,声音沙哑地说道:“不……不用了,本座……本座只是有点累。” 他何止是累,他简直是心力交瘁!他现在只想赶紧把这个“福星”(或者说是“灾星”)送回国师府,然后自己去静室抄写一百遍清心咒,驱散一下脑子里那些乱七八糟的“花花草草”和“馅饼果子”。 他深深地看了一眼阿九,这个小丫头,身上似乎真的有一种魔力。一种能让所有不合常理的事情变得合情合理,让所有位高权重之人都对她那些离谱言论甘之如饴的魔力。 或许……她真的是上天派来“渡”他的?渡他早日看破红尘,立地成佛?楚玄逸苦中作乐地想。 而此时,摄政王府。 萧煜刚处理完一批北境送来的加急军报,正端起茶杯准备小憩片刻,贴身侍卫长风便匆匆走了进来。 “主上,”长风的表情有些古怪,欲言又止。 “何事?”萧煜放下茶杯,淡淡地问道。 长风深吸一口气,努力组织了一下语言,才开口道:“回主上,今日……太后娘娘召见了国师府的阿九姑娘。” 萧煜的眉梢几不可察地挑了一下。太后召见那个小丫头? “哦?所为何事?” 长风的表情更古怪了,他清了清嗓子,道:“听慈宁宫传出来的消息,太后娘娘……主要是向阿九姑娘询问了关于……关于您‘桃花运’的细节。” “咳咳——”饶是萧煜平日里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此刻也被这话呛了一下,茶水险些喷出来。 他稳了稳心神,眼神锐利地看向长风:“细节?” 长风硬着头皮,将阿九在慈宁宫关于“粉红色小花花”、“自我打结”、“捉迷藏的小星星”以及“天上掉馅饼才能开花”、“开花之后会结果子”等一系列“高论”,原原本本地复述了一遍。 他每说一句,萧煜的脸色就黑沉一分。 等到长风说完,萧煜的俊脸已经黑得能滴出墨来了。额角的青筋再次不受控制地跳动起来。 “天上……掉馅饼?”他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声音冷得像冰碴子。 这个阿九!不仅咒他未来的王妃“缺心眼儿”,现在还咒他的姻缘要靠“天上掉馅饼”这种不着边际的事情才能实现?!而且……结果子?!她是把他当成果树了吗?! “太后娘娘……似乎对此深信不疑,还十分高兴,赏了阿九姑娘不少东西。”长风小心翼翼地补充了一句,生怕主上一个怒火攻心,直接拆了书房。 萧煜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眼神中已经恢复了平日的冷峻,只是那股萦绕不散的低气压,让长风大气都不敢喘。 他原本以为,那个小丫头只是在御书房一时口无遮拦,没想到她竟然变本加厉,跑到太后面前去胡说八道了!而且太后还信了?! 这简直是……荒谬至极! “那个玄虚真人,查得怎么样了?”萧煜突然开口问道。 长风连忙回道:“回主上,已经查到一些眉目。玄虚真人早年确实有些名气,但后来……似乎沉迷于一些旁门左道,行为也越发古怪,观星台的香火也因此日渐稀落。至于那个阿九,据说是玄虚真人几年前从山下捡回来的孤女,自小便跟着玄虚真人学些……不入流的卜算之术,平日里在观星台也是出了名的……嗯……天真烂漫,不通世事。” 说白了,就是师徒俩都不太靠谱。 萧煜揉了揉眉心,感觉一阵头痛。 他原本只是觉得那个小丫头有点缺根筋,现在看来,她是完全没长筋! “主上,是否需要……处理一下那个阿九?”长风试探着问道。毕竟,这丫头已经不止一次在主上的“雷区”蹦迪了。 萧煜沉默了片刻。 处理?怎么处理?把她抓起来打一顿?还是直接扔出京城? 不知为何,他脑海中又浮现出阿九那双清澈干净的眼睛,和她一本正经胡说八道时的样子。虽然气人,但……似乎又没有那么惹人厌烦。 尤其是那句“缺心眼儿的粉红色小花花”,竟然让他……隐隐有了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期待? 不!他一定是最近被军务和朝事烦昏了头! “不必了。”萧煜最终摆了摆手,“一个小丫头而已,随她去。只是……传令下去,以后国师府的人再进宫,若是没有要事,不必事事通报。” 他不想再听到任何关于“粉红色小花花”或者“天上掉馅饼”之类的事情了! “是!”长风领命退下,心中却暗自嘀咕:主上这反应,怎么看都不像是真的“随她去”啊……倒像是……有点无可奈何的纵容? 萧煜独自坐在书案后,手指再次无意识地敲击着桌面。 “天上掉馅饼……”他低声重复了一遍,嘴角竟不受控制地微微上扬了一下,随即又立刻恢复了冷峻。 从今天开始,他要离那个叫阿九的小神算,以及一切与她有关的人和事,都远一点!越远越好! 第14章 桂花糕……算不算“饼”的一种? 楚玄逸回到国师府,整个人像是被抽走了三魂七魄,脚步虚浮地把自己扔进了太师椅里,半天没缓过劲儿来。 他算是看明白了,阿九这丫头,根本就不是他能管得了的。她的脑回路清奇到足以绕晕整个太医院的御医,她的“闯祸”能力足以让刑部尚书甘拜下风,而她的“狗屎运”……哦不,是“福运”,又深厚到连太后娘娘都能被她哄得眉开眼笑,赏赐不断。 他还能怎么办?他也很绝望啊! “罢了,罢了!”楚玄逸长叹一声,对着闻讯赶来的管家有气无力地摆了摆手,“从今日起,阿九姑娘在府里……爱干嘛干嘛。只要她不把房子点了,不把祖宗牌位当柴火烧了,就……随她去。” 管家张了张嘴,想说什么,但看到自家大人那一副生无可恋、万念俱灰的模样,又默默地把话咽了回去。他躬身应是,心中却暗自叫苦:大人这是彻底放弃治疗了啊!这国师府未来的日子,怕是不得安宁了。 楚玄逸的“放权”,对阿九来说,无异于鱼儿回到了大海,鸟儿飞回了蓝天。 她抱着太后赏的蜜饯和镯子,在府里四处“巡视”,一会儿跑到厨房,指点厨子王大娘今日的青菜应该用“爱心”去炒,才能更加入味;一会儿又溜达到马厩,跟负责喂马的小厮讨论哪匹马的屁股更圆,跑起来才更有劲儿;甚至还试图教导负责洒扫的婆子,说扫地的时候要默念“尘归尘,土归土,烦恼都扫走”,这样才能扫得更干净,心情也会更好。 国师府的下人们,起初还对这位“小神算”的指指点点感到有些哭笑不得,但见她一脸认真,毫无恶意,加上她又是太后娘娘眼前的“红人”,国师大人也默许了她的“胡闹”,便也渐渐由着她去了。一时间,国师府内倒是多了几分往日没有的……嗯……“鸡飞狗跳”和“欢声笑语”。 而另一边,摄政王府。 萧煜自那日听闻阿九在太后面前又发表了一番关于他“桃花运”的“高论”后,便下令尽量隔绝一切与国师府那个小丫头有关的消息。他需要清静,他需要将脑子里那些“粉红色的小花花”、“自我打结”、“天上掉馅饼”之类的荒谬念头彻底清除出去。 这日午后,萧煜难得有片刻清闲,便在王府后花园的凉亭中看书。微风徐徐,花香阵阵,倒也惬意。 他刚翻过一页书,准备品一口刚沏好的雨前龙井,忽然,头顶“啪嗒”一声轻响,一个不明物体掉了下来,不偏不倚,正好落在他面前摊开的书页上。 萧煜眉头一皱,定睛看去。 那是一块……被啃了一半的桂花糕。 糕点还带着一丝余温,上面甚至还残留着几个小小的、清晰的……鸟爪印。 萧煜:“……” 他缓缓抬头,只见一只肥嘟嘟的麻雀正站在凉亭顶端的横梁上,歪着脑袋,用黑豆般的小眼睛无辜地瞅着他,嘴里还叼着另外半块桂花糕,似乎在炫耀它的“战利品”。 长风和几名侍卫听到动静,连忙赶了过来,看到书页上那块“惨不忍睹”的桂花糕,以及自家主上那黑如锅底的脸色,顿时大气都不敢喘。 “主上……”长风小心翼翼地开口,准备上前收拾残局。 萧煜却抬手阻止了他。 他的目光死死地盯着那块被鸟啃过的桂花糕,脑海中不受控制地浮现出阿九那张天真无邪的小脸,和她一本正经说出的那句—— “大概要等……等天上掉馅饼的时候,它就能出来了!” 桂花糕……算不算“饼”的一种? 从天上掉下来……这可不就是“天上掉”的吗?! 一个荒谬至极的念头,如同惊雷般在他脑中炸开:难道……那个缺根筋的小丫头,说的都是真的?! 不!不可能!这绝对是巧合!萧煜在心中怒吼。他堂堂摄政王,未来的姻缘怎么可能跟一只鸟和一块被啃过的桂花糕扯上关系?! 他深吸一口气,努力压下心中的惊涛骇浪和那股莫名的烦躁。 “把这里收拾干净。”他冷冷地吩咐了一句,起身便走,连那本被“污染”了的兵书都懒得再看一眼。 长风等人连忙应是,手脚麻利地清理现场。只是他们都察觉到,自家主上今日的低气压,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来得更加……猛烈。 萧煜快步走回书房,关上门,独自一人站在窗前。 他看着窗外晴朗的天空,心中却是一片阴霾。 “天上掉馅饼……”他低声呢喃,语气中带着一丝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动摇。 他一直以为,阿九的那些话不过是小孩子的胡言乱语,是玄虚真人教出来糊弄人的把戏。可现在…… 他忽然觉得,自己似乎有必要……重新审视一下那个叫阿九的小神算,以及她那些听起来荒诞不经的“预言”了。 万一……万一她真的有点什么……邪门道道呢? 这个念头一生出来,便如同藤蔓般在他心中疯狂滋长,让他坐立难安。 他甚至产生了一种冲动,想立刻把那个小丫头抓过来,让她把话说清楚,那朵“缺心眼儿的粉红色小花花”到底是什么品种!什么时候结果子!以及……除了“天上掉馅饼”,还需要什么奇葩的条件才能“开花”?! 当然,理智告诉他,他不能这么做。他堂堂摄政王,怎么能被一个小丫头的戏言牵着鼻子走? 但心中的那份好奇和一丝丝莫名的……不安,却怎么也挥之不去。 第15章 槐树爷爷说,你要走桃花运啦 这日午后,阿九蹲在国师府后花园的一棵老槐树下,面前摆着几颗她从池塘边捡来的鹅卵石,手里抓着一把刚从墙角薅下来的狗尾巴草。 她小脸严肃,嘴里念念有词。 “天灵灵,地灵灵,槐树爷爷快显灵!告诉我告诉我,今天厨房的王大娘,会不会偷偷给我留一块她新做的桂花糕呀?”她闭上眼睛,将手中的狗尾巴草往那几颗鹅卵石中间一扔,然后小心翼翼地睁开一只眼,观察着狗尾巴草落下的位置和朝向。 “哎呀!”她突然小声惊呼起来,小脸瞬间皱成了一个包子,“槐树爷爷说……桂花糕……桂花糕被一只贪吃的小鸟叼走了!而且……而且还要掉下去,掉到……掉到一个凶巴巴的人头上!” 她猛地抬起头,小手朝着京城某个方向一指,笃定地说道:“就是那个方向!那个总是板着一张冰块脸,头顶上却长着一朵粉红色、有点缺心眼儿的小花花的凶哥哥!哎呀呀,他要被甜甜的东西砸到脑袋啦!槐树爷爷还说,他会先生气,气得脸黑黑,但是……但是心里又会偷偷高兴那么一小下下!” 一个负责修剪花枝的老仆,恰好路过,听了她这番石破天惊的“预言”,差点一剪刀把自己留了多年的胡子给剪了。这阿九姑娘,又在胡说八道些什么呢?摄政王殿下何等威严,怎么可能被一块桂花糕砸到?还偷偷高兴?简直是天方夜谭中的天方夜谭! 然而,世事就是如此奇妙。 楚玄逸这几日好不容易因为阿九没闯什么大祸而稍微松了口气,正捧着一本《静心经》试图驱散一下连日来的心悸,管家就一脸古怪、脚步匆匆地走了进来。 “大……大人,”管家压低了声音,表情既想笑又不敢笑,憋得十分辛苦,“外面……外面有些关于摄政王殿下的……呃……奇闻异事。” 楚玄逸眼皮猛地一跳,心中顿时升起一股不祥的预感。他现在听到“摄政王”三个字,就条件反射地联想到阿九,然后就是一阵头皮发麻。 “什么奇闻异事?”他放下经书,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一些。 管家清了清嗓子,努力用一种平铺直叙的语气,将摄政王殿下在自家后花园凉亭中看书时,被一块从天而降、还带着鸟爪印的桂花糕精准“命中”书页的事情,详细地描述了一遍。当然,这已经是经过下人们层层转述,并加入了各种生动细节的“加强版”故事了。 楚玄逸听完,手里的《静心经》“啪嗒”一声掉在了地上。 他张大了嘴巴,眼睛瞪得像铜铃,半天说不出一句话来。 天……天上掉桂花糕……还真的应验了?!应验得如此……如此的精准而又离谱?! 他猛地想起今日清晨,阿九在后花园老槐树下神神叨叨的那番话——“桂花糕被小鸟叼走,掉到凶巴巴的人头上”、“他会生气,但是又会偷偷高兴”…… 楚玄逸只觉得一股凉气从脚底板“嗖”地一下窜到了天灵盖!三伏天里愣是让他打了个寒噤! 这丫头……这丫头莫非真是个未卜先知的妖孽不成?!她那张嘴,是开过光的吗?! 他这边正惊疑不定,怀疑人生,那边摄政王府的暗卫首领,也终于将更详尽的关于玄虚真人和阿九的调查结果,呈到了萧煜的面前。 “主上,”暗卫首领的声音带着一丝难以察觉的迟疑,“关于玄虚真人……此人年轻时,确实曾在钦天监短暂任职,据说天赋异禀。但后来……因其提出‘星辰轨迹与人间悲欢皆有情感共振’的惊世骇俗之论,并在一次祭天大典上,试图加入自创的‘与星同尘,闻风起舞’的环节,被当时的监正斥为疯癫无状,逐出了钦天监。之后便在城外的观星台隐居,行为越发……不修边幅,放浪形骸。至于阿九姑娘,确实是其多年前在一次山洪爆发后,从山下捡回来的孤女,并无其他特殊背景。只是……” 暗卫首领微微顿了顿,似乎在斟酌用词,才继续道:“只是属下查到,那玄虚真人似乎对一种早已失传的‘观气之术’颇有研究,时常声称能看到常人无法看到的‘气运流转之形’和‘缘法命理之光’。不过,多年来并无实证,京中之人多半将此当做其疯言疯语,一笑置之。” 萧煜静静地听着,修长的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桌面,眉头却是越锁越紧。 “与星同尘,闻风起舞”?“万物皆有情感共振”?“观气之术”? 这个玄虚真人,听起来确实像个彻头彻尾、不折不扣的神棍加疯子。 可偏偏,就是这么一个神棍加疯子,教出来的那个缺了八百根筋的徒弟,那些听起来荒谬绝伦的胡说八道,竟然……竟然在他自己身上应验了?! 那块被鸟啃过的桂花糕,此刻仿佛还在他眼前晃悠,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嘲讽和一丝丝……邪门。 “观气之术……”萧煜低声重复了一遍这四个字,深邃的眼眸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波澜。 难道阿九平日里看到的那些“粉红色的小花花”、“金灿灿的小太阳”、“跳舞的小仙女”,并非完全是她天马行空的臆想,而是这种所谓的“观气之术”在起作用? 这个念头让他感到有些荒谬,却又忍不住去深思其可能性。 他挥了挥手,示意暗卫退下。 书房内再次恢复了往日的寂静。 萧煜走到窗边,看着窗外依旧晴朗无云的天空,心中却再也无法像这天空一般平静无波。 他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真的……要走那所谓的“桃花运”了?而且,还是一个……需要“天上掉馅饼”这种离奇方式来促成的,带着点“缺心眼儿”属性的桃花运? 这个认知让他感到一阵莫名的……烦躁,以及一丝丝连他自己都不愿承认的……细微期待。 就在萧煜心绪不宁,试图将这些乱七八糟的念头压下去的时候,长风再次敲门而入,禀报道:“主上,宫里刚刚传来消息。再过半月,便是皇后娘娘的千秋佳节,陛下已下旨,届时将在宫中大排筵宴,邀请文武百官及其家眷一同入宫庆贺。国师楚大人,自然也在受邀之列。” 萧煜闻言,眉头微不可察地一蹙。 宫宴……国师…… 那岂不是意味着,他又极有可能在宴会上,再次遇到那个让他头疼不已、却又莫名其妙开始有点在意的小神算? 一想到阿九那张天真无邪的小脸,以及她可能会在众目睽睽之下,对他头顶上那朵“缺心眼儿的粉红色小花花”发表什么惊世骇俗的“最新研究成果”,萧煜就觉得自己的太阳穴又开始一阵阵地抽痛了。 第16章 多了一颗亮晶晶的小星星 皇后娘娘的千秋佳节,对京城中的文武百官及其家眷而言,无疑是一场盛大的社交活动,也是一个在帝后面前露脸、展现家族风采的好机会。 但对国师楚玄逸而言,这消息不啻于一道晴天霹雳,直接把他那颗刚刚因为阿九消停了两天而略微安稳下来的心脏,又给劈得外焦里嫩。 宫宴……他当然在受邀之列。 而按照惯例,他……似乎……好像……应该……带着府里的人一同前往? 一想到要带着阿九那个“行走的八卦制造机”和“移动的混乱源泉”进入皇后娘娘的千秋盛宴,楚玄逸就觉得眼前一阵阵发黑,仿佛已经预见到了各种鸡飞狗跳、人仰马翻的“美好”未来。 他不是没想过把阿九“不小心”锁在国师府,或者临时给她派个“出远门采露水炼仙丹”的紧急任务。但转念一想,太后娘娘前几日才特意召见过阿九,还对她“赏识有加”,万一宴会上太后娘娘心血来潮问起阿九,他怎么交代?说阿九病了?以太后对阿九那“开心果”的喜爱程度,说不定会直接派太医来国师府“会诊”,到时候谎言戳破,他更吃不了兜着走。 更何况,皇帝陛下对阿九那“八宝粥治国论”也是印象深刻,说不定也想在宴会上再听听这位“小神算”有什么新鲜的“治国良方”呢? 楚玄逸越想越绝望,他感觉自己就像一个即将带着一颗定时炸弹去参加阅兵仪式的倒霉蛋,每一步都充满了未知的惊险。 “大人,这是皇后娘娘千秋宴的请柬,以及……宫里内务府送来的,给阿九姑娘准备的赴宴宫装和首饰。”管家小心翼翼地将烫金的请柬和一旁包装精美的锦盒递了上来。 楚玄逸看着那锦盒,深吸一口气,任命般地接了过来,声音带着一丝颤抖:“知道了……把东西……给阿九姑娘送去。然后……告诉她,从今日起,到宴会开始前,每日午后,到我书房来……本座要亲自教导她宫廷礼仪!” 接下来几日的“特训”,对楚玄逸而言,简直是一场比勘破天机还要艰难百倍的修行。 “阿九,记住,见到皇后娘娘和各位娘娘,要行万福礼,身子要蹲下去,双手交叠放在腰侧,头要微垂,知道吗?”楚玄逸亲自示范。 阿九学着他的样子,结果蹲下去的时候重心不稳,“噗通”一声坐到了地上,然后一脸茫然地看着楚玄逸:“大人,为什么要像小鸭子一样蹲着呀?这样看不到她们头顶上有没有漂亮的小花花了。” 楚玄逸:“……”忍住,要优雅,不能打孩子) “阿九,宴席上,看到好吃的,不能直接上手抓,要等宫女布菜,用面前的银筷子夹,小口小口地吃,不能发出声音,明白吗?” 阿九舔了舔嘴唇,眼睛亮晶晶的:“那如果我看到一个像大金元宝一样的点心,我可以一口把它吞下去吗?那样就不会发出声音了!” 楚玄逸:“……”他开始怀疑人生了) “阿九,最重要的一点!如果在宴会上遇到摄政王殿下,你……你什么都不要说!不要看他!最好假装不认识他!尤其是!绝对不许提什么‘粉红色的小花花’!听到了没有?”楚玄逸几乎是咬牙切齿地强调。 阿九歪着脑袋,一脸无辜:“可是……如果凶的哥哥问我他的小花花今天开得好不好看,我不回答是不是不礼貌呀?师父说,别人问话要回答的。” 楚玄逸:“他不会问的!他绝对不会问的!就算他问了,你就说……你就说你看不到!对!你就说你今天眼睛不舒服,什么花都看不到!”他觉得自己快要被逼疯了。 阿九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哦……就是如果凶的哥哥问我,我就装瞎子,对不对?” 楚玄逸无力地挥了挥手,感觉自己的心口又开始隐隐作痛了。他放弃了,他真的放弃了。这丫头,根本就是油盐不进,百毒不侵!他现在只祈求上苍保佑,宴会那天,阿九能突然转性,变成一个安静乖巧的小淑女,哪怕只有一个时辰也好! 终于,到了皇后娘娘千秋佳节这一日。 楚玄逸顶着两个硕大的黑眼圈,面色憔悴地带着一身崭新宫装、看起来像个精致瓷娃娃(只要不开口说话)的阿九,登上了前往皇宫的马车。 一路上,楚玄逸的嘴就没停过,反反复复地叮嘱着各种注意事项,阿九则一会儿点头如捣蒜,一会儿又被窗外飞过的一只蝴蝶吸引了注意力,让楚玄逸的心情如同过山车一般七上八下。 皇宫内张灯结彩,喜气洋洋。宴会设在百花园的畅音阁,阁内早已布置得富丽堂皇,丝竹悦耳,百官命妇们衣香鬓影,谈笑风生。 阿九一进畅音阁,就被眼前的景象吸引住了。到处都是亮晶晶的灯,香喷喷的味道,还有好多穿着漂亮衣服的人,比庙会还要热闹!她的大眼睛滴溜溜地转个不停,小脸上写满了兴奋和好奇。 楚玄逸则像个老母鸡护小鸡一样,寸步不离地跟在阿九身边,时刻警惕着她会不会突然做出什么惊人之举。 不少官员和命妇都注意到了国师大人身边这个粉雕玉琢的小姑娘,纷纷投来好奇或探究的目光。关于国师府这位“小神算”的各种传闻,早已在京中权贵圈里流传开来。有人说她能未卜先知,有人说她疯疯癫癫,还有人说她是太后娘娘跟前的红人。 就在楚玄逸小心翼翼地应付着前来寒暄的同僚,并时刻提防着阿九不要乱跑乱说话的时候,一个清冷而富有磁性的声音,自身后不远处响起: “楚国师,别来无恙。” 楚玄逸身子一僵,这声音……他化成灰都认得! 他缓缓转过身,果然看到一身墨色锦袍、身姿挺拔、俊美无俦却周身散发着生人勿近气息的摄政王萧煜,正站在不远处,深邃的目光……似乎落在了他身边的阿九身上。 楚玄逸的心咯噔一下,完了!怕什么来什么! 萧煜其实也有些无奈。他本想尽量避开国师和那个小丫头,奈何宴会厅就这么大,抬头不见低头见,终究还是遇上了。他只是礼节性地打个招呼,目光却不受控制地瞟向了那个穿着一身粉色宫装、梳着双丫髻、正睁着一双乌溜溜的大眼睛好奇地打量着他的小丫头。 今日的她,看起来比平日里更多了几分……稚气和……可爱? 不!他一定是眼花了! 就在楚玄逸准备硬着头皮上前行礼,并想办法把阿九藏到自己身后的时候,阿九却突然眼睛一亮,小嘴一张,清脆地喊了出来: “呀!是凶凶的哥哥!凶凶的哥哥,你今天头顶上的粉红色小花花旁边,又多了一颗亮晶晶的小星星哦!它还在对着小花花眨眼睛呢!它们是不是在说悄悄话呀?” 声音不大,但在略显安静的这一隅,却显得格外清晰。 楚玄逸:“!” 他眼前一黑,双腿一软,差点当场给跪了。 苍天啊!大地啊!哪位神仙姐姐行行好,现在就降下一道雷,把他和这个口无遮拦的属下一起劈死!他真的不想活了! 第17章 好一个五彩泡泡! 楚玄逸感觉自己的耳朵里“嗡”的一声,世界仿佛都变成了黑白色。他看到周围的人影都在晃动,耳边似乎响起了自己灵魂出窍前奏曲。他想开口说点什么来挽救一下这灾难性的局面,比如大喊一声“妖言惑众,拖出去斩了!”(当然,是对着阿九喊),或者干脆两眼一翻,就地“驾鹤西去”,一了百了。 然而,他发现自己连动一动手指的力气都没有了。他完了,他彻底完了。他楚玄逸一世英名,今日就要断送在这个缺了九百九十九根筋的小丫头手上了!他甚至已经开始思考,等会儿是先给摄政王殿下磕头谢罪,还是先给自己准备一口上好的棺材。 而事件的另一位主角,摄政王萧煜,此刻的脸色已经不能用“黑如锅底”来形容了,那简直是堪比万年寒潭底下的墨玉,又冷又硬,还散发着让人不寒而栗的森然寒气。 他那双深邃的眸子猛地一缩,如同最锋利的冰刃,直直射向阿九。如果眼神可以杀人,阿九此刻恐怕已经被凌迟处死了千百遍。 该死的!这个小丫头!她到底是怎么回事? 他最近确实因为太后和皇帝的旁敲侧击,以及一些大臣的隐晦试探,对自己的婚事多了一丝考量,甚至……他自己都未曾察觉,在某个夜深人静的时刻,脑海中会偶尔闪过某个模糊的、带着点傻气却又莫名有点顺眼的……粉红色身影。 难道这就是她所谓的“粉红色小花花”?那“多了一颗亮晶晶的小星星”又是什么鬼?还在“眨眼睛”、“说悄悄话”?她以为这是在讲什么三岁孩童的睡前故事吗? 萧煜只觉得一股怒火夹杂着一种难以言喻的窘迫,直冲头顶。他努力地、拼命地克制着自己想要当场把这个胡言乱语的小丫头拎起来扔出皇宫的冲动。 他不能失态,尤其是在这种场合,在这么多双眼睛的注视下。 就在这令人窒息的沉默和诡异的目光交织中,阿九却丝毫没有察觉到周围气氛的微妙变化。她依旧仰着小脸,亮晶晶的大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萧煜,似乎还在期待着他的回答和夸奖。 “凶凶的哥哥,我说得对不对呀?那颗小星星是不是特别好看?它是不是喜欢你的小花花呀?”她又追问了一句,语气里充满了天真。 楚玄逸闻言,身子又是一晃,感觉自己离“当场去世”又近了一步。姑娘,求求您了,别再说了!您再说下去,下官就要给您陪葬了! 萧煜的太阳穴突突直跳,额角的青筋也开始欢快地蹦迪。他深吸一口气,再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无波,但那股子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寒意,却让周围的空气都下降了好几度。 “楚国师,”他没有看阿九,而是将冰冷的目光转向了已经快要灵魂出窍的楚玄逸,“看来,令府上的这位‘小神算’,今日精神……格外的好啊。” 这“精神格外的好”五个字,被他说得阴阳怪气,意味深长,充满了浓浓的嘲讽和警告。 楚玄逸一个激灵,求生的本能让他强行找回了一丝神智。他“噗通”一声就想跪下,嘴里已经开始组织起了“殿下息怒,小九无知,臣教导无方,罪该万死”之类的请罪台词。 然而,就在此时,一个带着几分戏谑和慵懒的声音,从不远处传了过来: “哎呦,这不是阿九小师傅吗?今日又有什么新鲜的‘天机’要泄露给本王听听啊?莫非是本王头顶上也长了什么‘五颜六色的大喇叭花’不成?”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一位身着明黄色亲王常服,面容俊朗,嘴角总是挂着一丝若有若无笑意的年轻男子,正摇着一把玉骨扇,施施然地走了过来。正是当今陛下的亲弟弟,素有“闲散王爷”之称的裕王萧景。 裕王萧景平日里最爱凑热闹,也听闻过国师府这位“缺根筋小神算”的不少趣事,此刻见自家皇兄被当众“调侃”,自然不会放过这个看好戏外加“火上浇油”的机会。 他这一开口,顿时打破了现场那令人窒息的尴尬气氛。一些原本强忍着笑意的年轻官员和贵女,再也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随即又赶紧掩住口,生怕被摄政王那冰冷的眼神扫到。 阿九听到有人叫她“小师傅”,立刻高兴地转过头去,看到裕王,眼睛更亮了:“呀!是漂亮哥哥!漂亮哥哥你今天头顶上没有大喇叭花哦!不过……不过你头顶上飘着好多好多五彩的泡泡!有的泡泡里还装着美酒和漂亮姐姐呢!可好玩了!” 裕王萧景:“……”他脸上的笑容僵了一下,随即又笑得更欢了,“哈哈哈!好!好一个五彩泡泡!本王喜欢!比皇兄那‘缺心眼儿的粉红色小花花’听起来可有趣多了!” 他说着,还意有所指地瞥了一眼脸色更加难看的萧煜。 萧煜的拳头已经握得咯咯作响。这个萧景,唯恐天下不乱! 楚玄逸此刻的心情,已经无法用语言来形容了。他感觉自己就像惊涛骇浪中的一叶扁舟,随时都可能被淹没。一个阿九已经够让他头疼了,现在又来一个看热闹不嫌事大的裕王殿下!这宫宴,他今天是别想安生了! 就在这混乱一触即发之际,一个温和而威严的女声响了起来: “呵呵,哀家倒是觉得,阿九这丫头说得有趣得很。煜儿,你头顶上当真又多了颗‘亮晶晶的小星星’?还在跟你的‘小花花’说悄悄话?快说给皇祖母听听,它们都说了些什么呀?” 众人闻声望去,只见太后娘娘在皇帝和皇后的搀扶下,正含笑走了过来,目光慈爱地看着阿九,眼神中充满了浓浓的兴趣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八卦之魂。 楚玄逸:“……”他认命了。今天,他大概真的要交代在这里了。 第18章 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 萧煜的脸色,在太后开口的那一刻,又黑沉了几分。他可以对旁人冷若冰霜,可以对裕王不假辞色,但面对这位皇祖母,他却不得不收敛起所有的锋芒和不耐。 “皇祖母,”他微微躬身,声音尽量平和,却依旧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僵硬,“不过是小孩子胡言乱语,当不得真。” “哦?”太后娘娘挑了挑眉,显然不打算就此罢休。她笑眯眯地看向阿九,语气愈发慈爱和蔼:“阿九丫头,你跟哀家说说,哀家这孙儿头顶上的小星星,到底跟他的小花花说了些什么悄悄话呀?是不是有什么好事要发生了?” 太后娘娘这番话,可谓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在场的谁听不出来,老太后这是拐着弯儿地催促摄政王殿下的婚事呢! 皇帝陛下站在太后身旁,脸上也带着一丝温和的笑意,目光在自家皇弟和阿九之间来回扫视,眼神中充满了看好戏的意味。皇后娘娘则微笑着,端庄得体,只是那微微上扬的嘴角,也暴露了她此刻愉悦的心情。 阿九被太后娘娘这么一鼓励,小脸顿时扬了起来,仿佛得到了莫大的肯定。她掰着小手指,一脸认真地开始回忆:“嗯……小星星说……说小花花今天特别漂亮,粉粉嫩嫩的,像刚剥了壳的荔枝!它还说……它想离小花花再近一点点,想给小花花唱摇篮曲!” “噗——” 不知是谁没忍住,一口刚喝进去的果酒直接喷了出来,引来一阵压抑的咳嗽声和更大的骚动。 “像刚剥了壳的荔枝?” “还要唱摇篮曲?” 宾客席间已经开始响起了压抑不住的窃笑声和低低的议论声。众人纷纷在脑海中努力勾勒摄政王殿下头顶上“粉粉嫩嫩像荔枝的小花花”和一颗“想给花花唱摇篮曲的小星星”的奇妙画面,越想越觉得……忍俊不禁。 楚玄逸已经彻底放弃了思考,他现在只想找个地缝钻进去,或者立刻原地飞升,远离这个是非之地。他甚至开始怀疑,阿九这丫头是不是上天派来专门克他的! 萧煜的俊脸,此刻已经呈现出一种五彩斑斓的奇异景象,青一阵白一阵,最后定格在了一种接近铁青的颜色。他感觉自己的额头青筋暴跳,仿佛下一秒就要火山爆发。 “荔枝”“摇篮曲”……他堂堂摄政王,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杀伐果决,威震四方,他的“桃花运”竟然是这种幼儿园水平的童话故事? 他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皇祖母,您别听她……” “哎,煜儿此言差矣!”裕王萧景又见缝插针地开口了,他笑嘻嘻地对太后说道:“皇祖母,孙儿倒是觉得阿九小师傅说得有鼻子有眼的。您想啊,这‘荔枝’嘛,寓意‘立子’,这是大吉大利的好兆头啊!至于这‘摇篮曲’,说不定是预示着皇兄他……好事将近,很快就能有小世子了呢!” 裕王这番“解读”,更是如同火上浇油,引得周围的笑声再也压抑不住,纷纷爆发了出来。连皇帝陛下都忍不住轻咳一声,掩饰住嘴角的笑意。 太后娘娘更是被逗得眉开眼笑,连连点头:“嗯嗯,景儿这话有道理!哀家瞧着,阿九这丫头啊,就是个福星!煜儿,你可得好好谢谢人家阿九姑娘,给你卜算出这么好的兆头!” 萧煜:“……”他谢谢她全家!他现在只想把这个口无遮拦的小丫头和那个煽风点火的亲弟弟一起打包扔到北境去喂狼! 就在萧煜快要控制不住体内的洪荒之力,准备不顾一切地拂袖而去时,一直处于“神游太虚”状态的楚玄逸,突然像是被注入了一针强心剂,猛地清醒了过来。 只见楚玄逸深吸一口气,猛地往前一步,对着太后和皇帝陛下深深一揖,“启禀太后娘娘,陛下!臣……臣有罪!阿九年幼无知,平日里又酷爱听些市井间的志怪传说,以至于……以至于时常将梦中所见、书中所得与现实混淆,胡言乱语,惊扰了圣驾,冲撞了摄政王殿下,实乃臣管教不力之过!请太后娘娘、陛下责罚!” 说着,他便要撩袍跪下。 他想好了,把一切都归咎于阿九“脑子不清醒”“爱做白日梦”,这样既能解释她那些离谱的言论,又能将事情的影响降到最低。至于摄政王殿下的“桃花”,那自然也是小丫头“梦游”时的臆想! 然而,他还没跪下去,就被阿九一把拉住了袖子。 阿九仰着小脸,一脸困惑地看着楚玄逸,又看了看太后和皇帝,清澈的大眼睛里充满了不解:“大人,阿九没有胡说呀!阿九也没有做梦!阿九看到的都是真的!那个凶凶的哥哥头顶上,真的有小花花和小星星,它们还会动,还会发光呢!不信……不信你们看!” 说着,阿九伸出她那根胖乎乎的小手指,再次精准地指向了萧煜的头顶,语气笃定地说道:“你们看!现在那颗小星星又在偷偷亲小花花了!哎呀,小花花害羞了,脸都变得更红了呢!” 楚玄逸:“噗——” 他只觉得喉头一甜,一股热血直冲上来,眼前彻底一黑,再也支撑不住,直挺挺地向后倒去。 “大人!” “国师大人!” 一片惊呼声中,楚玄逸成功的……如愿以偿的……晕了过去。 畅音阁内,顿时陷入了一片更大的混乱。 第19章 月亮光光照地堂 “国师大人!” “快!快传太医!” “楚大人怎么了?” “天呐,国师大人晕过去了!” 畅音阁内顿时乱成一团。离得近的官员手忙脚乱地想去扶,宫女太监们则惊慌失措地奔走呼喊。原本还沉浸在八卦和笑声中的宾客们,此刻也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得站了起来,伸长了脖子往这边瞧…… 毕竟,皇后娘娘的千秋宴上,当朝国师被自家不靠谱的小徒弟气晕过去,这可是百年难得一见的“盛况”啊! 阿九也被吓了一跳。她看着直挺挺倒在地上的楚玄逸,小嘴张成了“o”型,大眼睛里充满了困惑和一丝委屈:“大人?大人你怎么睡着啦?阿九还没说完呢!那颗小星星它……它还给小花花唱了一首‘月亮光光照地堂’呢!可好听了!” 她还试图伸手去摇晃楚玄逸,想把他叫醒继续分享自己的“重大发现”。 旁边几个有眼力见的小太监赶紧七手八脚地将楚玄逸抬到了一旁的软榻上,急声喊着:“阿九姑娘,国师大人不是睡着了,是晕过去了!您快别摇了!” 而始作俑者之一的摄政王萧煜,在楚玄逸晕倒的那一刻,心中竟然升起了一丝……诡异的……如释重负? 虽然场面更加混乱了,但至少,那个老狐狸晕了,就没人再逼着他回应那些见鬼的“小花花”“小星星”和“荔枝摇篮曲”了! 他迅速恢复了镇定,沉声道:“都愣着做什么!还不快去请当值的太医过来!将国师大人移至偏殿好生照料!” 他这一发话,混乱的场面才稍稍得到控制。自有宫人领命而去。 太后娘娘也被这变故惊了一下,但很快便恢复了镇定,只是看着阿九的眼神,除了慈爱之外,又多了几分哭笑不得。她叹了口气,对身边的皇帝和皇后道:“这楚国师啊,平日里看着仙风道骨,气定神闲,怎么就这么……不禁逗呢?” 皇帝陛下也是忍俊不禁,但面上还是保持着一国之君的威严,只是那微微抽动的嘴角暴露了他真实的心情。他看向阿九,温声道:“阿九姑娘,国师许是近日太过劳累,一时气血不畅,不必太过担心。” 裕王萧景则是凑到萧煜身边,压低了声音,用只有他们两人能听到的音量促狭道:“皇兄,看来你这‘桃花’的威力不小啊,都能直接把国师大人给‘克’晕过去!啧啧,这要是传出去,京城里想给你送‘桃花’的媒婆,怕是都要绕道走了!” 萧煜冷冷地瞥了他一眼,眼神中的警告意味十足。若不是场合不对,他真想一脚把这个幸灾乐祸的弟弟踹到天边去。 很快,太医提着药箱匆匆赶来,一番望闻问切之后,对众人躬身道:“启禀太后娘娘、陛下、摄政王殿下,楚大人并无大碍,只是急火攻心,加之近日思虑过甚,一时气血逆行导致了昏厥。臣开一副安神理气的方子,好生调养几日便可。” 众人闻言,这才松了口气。 楚玄逸被几个小太监小心翼翼地抬着,准备送往偏殿休息。阿九见状,也亦步亦趋地跟在后面,小脸上满是担忧。她揪着自己的衣角,小声嘀咕:“大人怎么会急火攻心呢?难道是阿九说错了什么吗?可是……可是凶凶的哥哥头顶上真的有小花花和小星星呀……” 她一边走,一边还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萧煜,似乎想从他那里得到一些肯定的答案。 萧煜被她那清澈无辜的眼神看得一阵头皮发麻,赶紧移开了视线,心中默念:看不见我,看不见我…… 太后娘娘看着阿九那副担忧又迷茫的小模样,心中一软,招了招手道:“阿九丫头,你过来。” 阿九乖乖地走到太后面前。 “国师没事,只是需要静养。你今日也受惊了,哀家让人送你回国师府歇着。”太后娘娘温和地说道。她虽然喜欢看热闹,但也知道凡事要适可而止。今日这出戏,已经足够精彩了。 皇帝也点头道:“嗯,阿九姑娘先回去照看楚国师。今日之事,不必放在心上。” 阿九似懂非懂地点点头,行了个有些笨拙的礼:“谢谢太后娘娘,谢谢皇上伯伯。”她顿了顿,又忍不住小声补充了一句,“太后娘娘,您今天头顶上的凤凰金钗真好看,它旁边还绕着好多好多金色的小福蝶呢!” 太后娘娘闻言一怔,随即笑得更加开怀了:“哈哈哈!好!好!哀家就喜欢听阿九丫头说话!这丫头,真是个开心果!” 她越发觉得,这阿九丫头,说不定真有什么旁人看不见的“本事”。 萧煜站在一旁,听着阿九对太后“凤凰金钗和小福蝶”的描述,再对比自己那“缺心眼儿的粉红色小花花和唱摇篮曲的小星星”,心中突然升起一股难以言喻的……憋屈。 凭什么到了皇祖母那里就是“凤凰金钗”“金色福蝶”这种听起来就富贵吉祥的意象,到了他这里就变成了那么幼稚可笑的东西?这丫头的“观气之术”……难道还带区别对待的? 他越想越觉得不平衡,脸色也越发难看。 很快,宫人便安排了马车送阿九和(依旧昏迷不醒的)楚玄逸回国师府。 畅音阁的宴会,因为这突如其来的插曲,气氛变得有些微妙。虽然丝竹声依旧,歌舞继续,但众人的心思,显然已经不在酒菜歌舞上了。大家都在低声议论着今日发生的奇闻异事,尤其是关于摄政王殿下那“惊世骇俗”的桃花预言,以及国师大人被当场气晕的“名场面”。 可以预见,明日之后,京城最新的八卦头条,必然是“摄政王头顶桃花开,国师大人气晕菜”,并且会衍生出无数个版本,在坊间流传…… 而我们的摄政王殿下,在强撑着应酬了片刻之后,也以“身体不适”为由,提前离席了。他觉得,自己再待下去,恐怕也要步楚玄逸的后尘,被那些若有若无的、充满八卦意味的眼神给“气晕”过去。 他现在只想赶紧回到王府,好好的……照照镜子。他倒要看看,自己头顶上,是不是真的长了什么见鬼的“粉红色小花花”! 第20章 大人不吃糖怎么醒? 载着阿九和(依旧昏迷不醒的)楚玄逸的马车,一路摇摇晃晃地回到了国师府。 府里的管家和下人们一见自家大人是被横着抬回来的,顿时吓得魂飞魄散,府内立时一阵鸡飞狗跳。好不容易将楚玄逸安置妥当,又听了宫里跟着回来的小太监讲述了畅音阁发生的“盛况”,管家那张老脸顿时垮了下来,愁得能拧出水来。 他看了一眼旁边正扒着床沿,一脸好奇地盯着自家大人苍白脸色的阿九,心中五味杂陈。这位小祖宗啊,真是国师大人的“克星”! 阿九见楚玄逸一直闭着眼睛不说话,小眉头微微蹙了起来。她伸出小手,轻轻戳了戳楚玄逸的脸颊:“大人,大人,你醒醒呀!太阳都快下山了,再不起来,晚饭都要凉啦!” 楚玄逸依旧毫无反应。 阿九歪着小脑袋想了想,然后眼睛一亮,从自己随身的小布包里掏啊掏,掏出了一颗用油纸包着的、看起来有些干瘪的麦芽糖。 “大人,这是阿九今天早上偷偷藏起来的糖,可甜可甜了!你快醒醒,阿九分你一半!”她说着,就想把那颗看起来饱经沧桑的麦芽糖往楚玄逸嘴里塞。 “阿九姑娘!使不得!使不得啊!”管家吓得一个箭步冲上来,眼疾手快地拦住了阿九的“喂食”行动,“国师大人现在还不能吃东西,等太医开的药熬好了,喝了药才能好转。” 阿九有些失望地“哦”了一声,把麦芽糖又小心翼翼地包好,塞回了小布包里,嘴里还小声嘀咕:“可是大人不吃糖,怎么会有力气醒过来呢?” 管家听得哭笑不得,只能好言好语地劝着:“阿九姑娘,国师大人只是太累了,需要好好休息。您也累了一天了,不如先去吃点东西,然后也早些歇息?” 阿九摸了摸自己的小肚子,好像是有点饿了。她点点头,但还是有些不放心地看了看床上的楚玄逸,小声问:“那大人什么时候才能醒呀?阿九还有好多好多关于凶凶的哥哥头顶上小星星和小花花的故事没跟他讲呢!” 管家脚下一个趔趄,差点没站稳。他连忙摆手:“国师大人醒了自然会找您的,您快去用膳,啊?”他现在只求这位小祖宗能暂时消停一会儿,别再刺激他家大人了。 阿九这才一步三回头地跟着小丫鬟去用膳了。 夜色渐深,国师府内一片寂静。 也不知过了多久,躺在床上的楚玄逸终于悠悠转醒。他只觉得头痛欲裂,眼前阵阵发黑,耳边似乎还回荡着阿九那清脆又让他心惊肉跳的声音——“小星星亲小花花了”“像刚剥了壳的荔枝”“还要唱摇篮曲”…… “呃……”他呻吟一声,缓缓睁开了眼睛。 守在床边的老管家见状,又惊又喜,连忙上前:“大人!您醒了!感觉怎么样?要不要喝水?” 楚玄逸眼神还有些迷茫,他扶着额头,努力回忆着昏迷前发生的事情。畅音阁……皇后千秋宴……阿九……摄政王……粉红色的小花花…… “嘶——”他倒吸一口凉气,猛地坐了起来,急声问道:“阿九呢?那丫头……那丫头没有再闯祸?” 管家苦着脸道:“回大人,阿九姑娘用过晚膳后就回房歇息了。只是……只是她临走前还念叨着,说等您醒了,要跟您详细说说摄政王殿下头顶上那颗小星星是如何给小花花唱‘月亮光光照地堂’的……” 楚玄逸:“……” 他眼前又是一黑,感觉自己刚刚平复下去的气血,又有逆流而上的趋势。他深吸好几口气,才勉强压了下去。 “本座……本座昏迷了多久?” “回大人,从宫里回来到现在,约莫两个时辰了。” 楚玄逸扶着额头,一脸的生无可恋。他感觉自己这辈子都没这么丢人过!当朝国师,竟然在皇后娘娘的千秋宴上,被自家徒弟给气晕了过去!这要是传出去,他以后还怎么在京城立足?他国师府的清誉还要不要了? 他越想越气,越想越觉得前途一片灰暗。 突然,他想到了什么,眼神微微一凝,看向管家,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本座……本座昏迷之后,宫里……宫里可有什么动静?摄政王殿下……他……他有没有……” 他想问,摄政王有没有龙颜大怒,下令把他拖出去砍了,或者把阿九那个惹祸精给抓起来。 管家小心翼翼地回道:“宫里派太医来给您瞧过了,说是急火攻心,并无大碍。太后娘娘和陛下也派人来慰问过,让您好生休养。至于摄政王殿下……听闻殿下在您晕倒后,便吩咐人好生照料您,之后也提前离席了,倒……倒没听说有什么特别的旨意。” 楚玄逸闻言,心中稍稍松了口气,但随即又升起一股更深的无力感。 没发火?这比发火还可怕啊!以摄政王那睚眦必报的性子,今天被阿九当众如此“羞辱”,他会善罢甘休?这不发作,怕不是在憋什么更大的招! 楚玄逸越想越觉得心惊肉跳。他甚至开始怀疑,阿九那丫头说的那些胡话,是不是……真的有什么“玄机”?不然,以摄政王那般人物,怎么会容忍一个小丫头如此放肆? 难道……摄政王殿下头顶上,真的有什么……常人看不见的东西? 这个念头一旦冒出来,就像藤蔓一样在楚玄逸的脑海中疯狂滋生。他想起了阿九之前那些看似荒诞不经,事后却又阴差阳错应验了的“预言”。 比如那次,她说后院的石榴树下有“金光闪闪的宝贝”,结果下人挖了半天,只挖出了一只生锈的铁王八。他本以为是阿九胡闹,谁知过了几天,那只铁王八被一个小贩认出,竟是什么前朝遗物,换了不少银子。 再比如,她说城西的李屠夫三日内必有“血光之灾”,他只当是小孩子口无遮拦。结果第三天,李屠夫因为多收了客人二两肉钱,被人打破了头…… 难道……阿九这丫头,真的能看到一些……旁人看不到的……“气运”或者“预兆”? 楚玄逸被自己的这个想法吓了一跳。如果真是这样,那摄政王殿下头顶上那“粉红色的小花花”和“亮晶晶的小星星”……岂不就是…… 他不敢再想下去了。 “扶我起来,”楚玄逸揉了揉依旧隐隐作痛的太阳穴,对管家说道,“去把……把阿九叫来。” 他决定了,他要好好地、认真地、心平气和地(尽量)跟阿九谈一谈。他要知道,这丫头到底是真的缺根筋,还是……真的有什么他理解不了的“神通”! 第21章 阿九的玄学小课堂开课啦! 夜半三更,阿九睡得正香,梦里她正骑着一只五彩斑斓的大蝴蝶,在开满了糖果花的云朵上飞来飞去,突然就被人从美梦中摇醒了。 她迷迷糊糊地睁开眼,就看到自家大人楚玄逸顶着一张比锅底还黑的脸,幽幽地坐在她的床边。 “大……大人?”阿九吓得一个激灵,睡意全无,往床里面缩了缩,“你……你大半夜不睡觉,跑来阿九房间做什么呀?难道是……想跟阿九一起看月亮?” 楚玄逸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不那么像要吃人:“阿九,本……本座有些事情,想问问你。” 阿九揉了揉眼睛,打了个小小的哈欠:“大人有什么事呀?是想问阿九今天晚饭吃了几碗饭吗?阿九吃了两碗呢!还有一碗肉末炖蛋,可好吃了!” 楚玄逸的太阳穴又开始突突直跳。他努力克制住想要把这丫头拎起来晃一晃的冲动,尽量用一种循循善诱(在他自己看来)的语气问道:“阿九,本座问你,你今日在畅音阁,说看到的……摄政王殿下头顶上的那些……东西,可是真的?” “真的呀!”阿九立刻来了精神,小脑袋点得像小鸡啄米,“可真可真了!那个凶凶的哥哥头顶上,真的有一朵粉红色的小花花,还有一颗亮晶晶的小星星!小星星还会给小花花唱摇篮曲呢!大人你没看到吗?哎呀,真是太可惜了!可好看了!” 楚玄逸只觉得一口老血梗在喉咙里,不上不下。他强忍着,继续问道:“那……那你告诉本座,你是如何……如何看到的?” 阿九眨巴着无辜的大眼睛,一脸理所当然:“就是……就是用眼睛看呀!它们就在那里,一闪一闪的,阿九一抬头就看到了!” “用眼睛看?”楚玄逸的声音拔高了几分,“可本座为何看不到?满朝文武,太后娘娘,陛下,为何都看不到?偏偏就你能看到?!” 阿九被他突然拔高的声音吓了一跳,小嘴一扁,有些委屈:“阿九也不知道为什么大人看不到呀……可能……可能是大人眼睛不好使了?要不,阿九明天去山里给大人采点亮眼草回来泡水喝?” 楚玄逸:“……”他觉得自己快要心肌梗塞了。 他努力平复了一下呼吸,换了个问法:“那……那你以前,是不是也经常看到别人头顶上长这些……奇奇怪怪的东西?” 阿九掰着小手指开始数:“嗯……有呀!隔壁王大娘头顶上就经常飘着一朵乌云,每次乌云飘过来,她家晾的衣服就肯定要被雨淋湿!还有书院里的张夫子,他头顶上总是顶着一本翻开的书,书上还冒着金光呢!师父说那是‘文曲星照顶’,可厉害了!” 楚玄逸嘴角抽了抽。王大娘的乌云他倒是没注意过,但张夫子头顶上的“文曲星照顶”……那不是他当初为了勉励张夫子好好教书,随口胡诌的吗?!这丫头怎么还当真了?! “那……那你大人,就是玄虚真人,他有没有教过你,如何分辨这些东西是真是假?或者说,这些东西……代表着什么?”楚玄逸不死心地追问,他现在迫切地想知道,阿九这套“理论体系”到底是从哪里学来的。 提到自家老神棍师父,阿九顿时露出了崇拜的眼神:“师父可厉害了!他说,万物皆有灵,气运化万象!我们看到的这些花花草草、星星月亮,都是每个人身上‘气’的显化!好的‘气’呢,就会变成漂亮的小花,亮晶晶的星星,还有五彩的蝴蝶!坏的‘气’呢,就会变成乌云啊,黑烟啊,还有……还有臭烘烘的烂泥巴!” 楚玄逸听得一愣一愣的。万物皆有灵,气运化万象?这听起来……倒有几分道家的玄妙意味。只是……这“漂亮小花”和“臭烘烘的烂泥巴”的比喻,未免也太……接地气了些。 “那……那摄政王殿下头顶上那‘粉红色的小花花’和‘亮晶晶的小星星’,在你师父的说法里,算是……好的‘气’?”楚玄逸小心翼翼地问道,他觉得自己离真相似乎又近了一步(也可能更远了)。 “当然是好的呀!”阿九毫不犹豫地点头,“粉红色的小花花,代表着甜甜蜜蜜的心意!亮晶晶的小星星,代表着美好又闪亮的缘分!师父说,这叫‘桃花朵朵开,姻缘滚滚来’!是大大的好事呢!” 楚玄逸:“……”桃花朵朵开,姻缘滚滚来……他现在只想找块豆腐撞死。 他突然有些绝望了。他发现,自己根本无法用正常的逻辑和这丫头沟通!她的世界观,自成一派,而且……歪理邪说一套一套的! “那……那你有没有……算错过的时候?”楚玄逸做着最后的挣扎。 阿九歪着小脑袋,认真地想了想,然后摇了摇头:“好像没有耶!师父说,阿九的眼睛是最干净的,看到的东西都是最真实的!只要阿九不加自己的想法,把看到的东西原原本本地说出来,就一定不会错!” 楚玄逸彻底没话说了。 不加自己的想法……原原本本地说出来…… 他看着阿九那双清澈见底、不含一丝杂质的眼睛,心中突然涌起一股强烈的无力感。 或许……这丫头说的……都是真的? 至少,在她自己的世界里,这些都是真实不虚的。 他楚玄逸钻研玄学数十年,自诩能洞察天机,趋吉避凶,却从未见过如此……如此清奇的“观气之术”。 “大人,你是不是不舒服呀?你的脸怎么一会儿白一会儿青的?”阿九看着楚玄逸变幻莫测的脸色,有些担忧地伸出小手,想去摸摸他的额头。 楚玄逸下意识地往后躲了躲,然后长长地叹了口气,摆了摆手,声音带着一丝疲惫和认命:“罢了……罢了……你睡。本……本座也该回去歇着了。” 他觉得自己再问下去,恐怕真的要英年早逝了。 有些事情,或许……真的不能用常理来揣度。 尤其是当事人,还缺了不止一根筋的时候。 楚玄逸站起身,脚步有些虚浮地往外走。走到门口,他又像是想起了什么,回头看了一眼已经重新钻进被窝,准备继续和周公约会的阿九,幽幽地补了一句:“阿九啊,以后……以后在外面,看到别人头顶上长了什么奇奇怪怪的东西,能不能……能不能先跟本座说一声?或者……干脆就别说了,行吗?” 阿九从被子里探出个小脑袋,迷迷糊糊地“嗯?”了一声。 楚玄逸扶着门框,感觉自己的心更累了。 他认命了。他这国师府,怕是要因为这个小祖宗,永无宁日了。 第22章 京城头条:摄政王的桃花运 正如楚玄逸和萧煜所预料的那样,皇后娘娘千秋宴上的那场“桃花风波”和“国师晕厥事件”,如同长了翅膀一般,一夜之间传遍了整个京城。 茶楼酒肆,街头巷尾,到处都在津津乐道这位横空出世的“小神算”阿九姑娘,以及她那石破天惊的“摄政王桃花预言”。 版本一:惊悚悬疑版——“听说了吗?国师府那个新来的小丫头,有阴阳眼!她能看到摄政王殿下头顶上缠着桃花煞!国师大人为了阻止她说出来,才被煞气冲撞,当场晕厥!” 版本二:浪漫童话版——“哎呀,你们不知道,那阿九姑娘是天上的花仙子转世!她一眼就看出摄政王殿下是她的命定之人,所以才说他头顶有桃花!国师大人是嫉妒,才气晕的!” 版本三:市井写实版——“嗨,什么阴阳眼花仙子,我看啊,就是国师大人想给自家徒弟和摄政王牵线搭桥,结果演砸了!摄政王殿下那么英明神武的人物,能看上一个缺心眼的小丫头?” 版本四:缺德八卦版——“我跟你们说啊,重点不是桃花,是‘荔枝’和‘摇篮曲’!你们想啊,这‘荔枝’是不是‘立子’的意思?‘摇篮曲’是唱给谁听的?啧啧,摄政王殿下这是……好事将近,而且是双喜临门啊!就是不知道,这‘孩子他娘’是谁呢?” 一时间,京城里关于摄政王殿下的“桃花”和未来王妃的猜测,达到了前所未有的热度。那些原本就有意与摄政王府联姻的世家大族,更是蠢蠢欲动,纷纷开始打探这位“阿九姑娘”的底细,以及她和摄政王之间到底有没有什么“不可告人”的联系。 而事件的另一位主角,楚玄逸楚国师,则成功地将自己关在了国师府,闭门谢客,美其名曰“静养”。 实际上,他是真的怕了。 他怕一出门就被人围住,追问他家阿九是不是真的能看到“桃花煞”或者“花仙子”;他怕同僚们用那种“你家出了个旷世奇才(惹祸精)”的眼神看着他;他更怕……万一哪天在街上遇到摄政王,对方会不会直接把他拖到墙角,质问他到底是怎么管教属下的! 楚玄逸躺在床上,看着窗外明媚的阳光,只觉得人生一片灰暗。他现在严重怀疑,收下阿九,是他这辈子做过的最冲动、最错误、也是最……刺激的决定。 他试着按照阿九的说法,去“观察”府里的下人。 结果,他只看到管家头顶上日渐稀疏的头发,厨娘脸上新增的几条皱纹,还有扫地小厮眼角困倦的眼屎……至于什么“乌云”“金光”、“小蝴蝶”,他一概没瞅见。 “难道……真的是我眼睛不好使了?”楚玄逸喃喃自语,开始认真思考要不要真的让阿九去采点“亮眼草”回来泡水喝。 就在楚玄逸自怨自艾、怀疑人生的时候,阿九却在国师府里过得优哉游哉。 大人“生病”了,没人管她,她正好乐得清闲。每日里除了吃吃喝喝,就是在府里四处溜达,追追蝴蝶,逗逗蚂蚁,偶尔还会跑到厨房,试图“指点”厨娘如何做出“会发光的菜肴”,结果被厨娘用沾满面粉的擀面杖客客气气地“请”了出来。 这日,阿九正蹲在花园的池塘边,聚精会神地看着水里游来游去的锦鲤。 “咦?”她突然小声惊呼一声,指着其中一条格外肥硕的红色锦鲤,对旁边负责看护她的一个小丫鬟说道:“小翠姐姐,你看你看!那条大红鱼的头顶上,长出了一顶小小的金色皇冠耶!它是不是要当鱼大王啦?” 小翠顺着她的手指看过去,只看到那条锦鲤依旧在欢快地吐着泡泡,哪里有什么“金色皇冠”?她不由得在心里叹了口气,这位阿九姑娘啊,真是……想象力过于丰富了。 但她还是顺着阿九的话说道:“是啊是啊,阿九姑娘看得真仔细,说不定它过几天真的就变成鱼大王了呢!” 阿九闻言,高兴得拍起了小手。 而就在此时,摄政王府。 萧煜面无表情地听着暗卫的进一步调查结果。 “主上,关于玄虚真人……我们查到一些更有趣的事情。”暗卫统领的表情依旧古怪,“此人早年间曾在各地游历,似乎与一些……隐秘的江湖门派有所牵连。有人说他疯疯癫癫,是个不折不扣的骗子;也有人说他深藏不露,是个真正的高人。他最出名的一次‘事迹’,是在十年前,曾当众预言当时的户部尚书李大人三日内必有‘牢狱之灾’,结果第三日,李大人果真因贪墨巨款被查抄下狱。但之后,他又说江南首富王员外家将有‘天降横财’,结果王员外家当晚就被雷劈了屋顶,烧了大半家产……” 萧煜的眉头微微蹙起。 “牢狱之灾”应验了,“天降横财”却变成了“天降横祸”? 这玄虚真人,到底是真有本事,还是……瞎猫碰上死耗子,再加上一个乌鸦嘴? “而且……属下还查到一件更为蹊跷的事情。”暗卫统领的声音压得更低了,“据说,在阿九姑娘被玄虚真人捡到之前,那座破庙附近,曾发生过一起……灭门惨案。当地官府查了许久,也未能破案,只说是遭遇了悍匪。但有传言说,那户人家……似乎与宫里有些牵扯……” 萧煜的眸色骤然一深。 灭门惨案?与宫里有牵扯? “继续查!” “尤其是那起灭门惨案,还有阿九与宫里的那丝‘牵扯’,给本王挖地三尺,也要查个水落石出!” 第23章 太后:这CP我磕定了! 皇宫,慈宁宫。 太后娘娘正乐呵呵地听着宫女念诵从宫外搜集来的各种关于“摄政王桃花”的八卦段子。 “哈哈哈!这个有意思!‘摄政王头顶桃花开,国师大人气晕菜’!哎哟,这些说书的,可真会编排!”太后娘娘笑得合不拢嘴。 旁边的皇帝萧恒也是一脸无奈的笑容:“皇祖母,您就别再拿皇弟取乐了。他这几日回宫,脸都黑成锅底了。” “哀家这是关心他!”太后娘娘白了皇帝一眼,“煜儿都老大不小了,也是时候该成家了。哀家瞧着,那阿九丫头就不错!虽然看着傻乎乎的,但眉清目秀,眼神干净,又是个有福气的!她说煜儿头顶有桃花,说不定就是应在她自己身上呢!” 皇帝闻言,嘴角抽了抽:“皇祖母,阿九姑娘……年纪尚幼?而且,她毕竟是国师的下属,身份也……” “年纪小怕什么?可以先定下来嘛!”太后娘娘大手一挥,“至于身份,国师的下属怎么了?哀家觉得挺好!正好可以帮煜儿看看风水,算算运势,多吉利!” 皇帝:“……”他觉得皇祖母对“吉利”的理解,可能跟常人不太一样。 “哀家已经想好了,”太后娘娘兴致勃勃地说道,“过几日,哀家要在宫里办个赏花宴,把京城里适龄的大家闺秀都请来,也把阿九丫头叫上!让她们跟煜儿好好见见面,互相了解了解!说不定啊,煜儿的‘真桃花’,就在其中呢!” 皇帝看着自家皇祖母那一脸“我要搞事情”的兴奋表情,只能在心里默默地为自己的皇弟点上了一根蜡。 看来,摄政王殿下的“桃花劫”…… 而此时的国师府。 清晨的后花园,负责打理花草的老花匠发出了一声惊呼。 众人闻声赶去,只见平日里生龙活虎的锦鲤池,此刻却是一片死寂。池面上漂浮着好几条翻着白肚的锦鲤,其中就包括了那条阿九曾经指认要当“鱼大王”的肥硕红鲤! 更诡异的是,那条红鲤的头部,不知被谁用金箔纸胡乱地糊了一个歪歪扭扭的“皇冠”形状,在晨光下闪着廉价而刺眼的光。 “这……这是怎么回事?!”管家看着这一幕,脸色发白,声音都有些颤抖。好端端的锦鲤,怎么会一夜之间死了这么多?还被人如此恶作剧? 府里的下人们也是议论纷纷,都觉得这事儿透着一股邪门。 楚玄逸闻讯赶来,看到池中的惨状,以及那条头顶“金箔皇冠”的死鱼,眉头紧紧地锁了起来。 他下意识地想到了阿九。 难道……又是那丫头的“预言”应验了? 可这也太……匪夷所思了!鱼死了,怎么还会真的“戴上皇冠”?这分明是人为! “彻查!”楚玄逸沉声下令,“看看是谁在府里装神弄鬼!” 管家连忙应下,派人打捞死鱼,检查池水,又开始盘问昨夜当值的下人。 阿九也被这边的动静吸引了过来。当她看到池子里那些一动不动的锦鲤,尤其是那条戴着“金箔皇冠”的大红鱼时,小脸上露出了困惑和难过的表情。 “咦?鱼大王怎么不动了呀?它是不是睡着了?”她小声问旁边的小翠。 小翠看着阿九那天真无邪的眼神,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解释“死亡”这个概念,只能含糊道:“它们……它们太累了,去很远的地方休息了。” 阿九似懂非懂地点点头,然后指着那顶歪歪扭扭的“皇冠”:“可是,鱼大王的皇冠不好看,皱巴巴的,阿九会做比这个好看一百倍的!” 楚玄逸在一旁听着,心中那股无名火又蹭蹭往上冒。他现在严重怀疑,这“金箔皇冠”是不是就是这丫头的杰作! “阿九!”他努力压着火气,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不那么吓人,“你告诉本座,这池子里的鱼……还有那顶‘皇冠’,是不是……是不是你……” 阿九眨巴着大眼睛,一脸茫然地看着他:“不是阿九呀!阿九昨天晚上很早就睡了,还梦到跟鱼大王一起在天上的河里游泳呢!” 楚玄逸盯着她看了半晌,从她那清澈见底的眼神中,看不出丝毫撒谎的痕迹。 难道……真的不是她? 那会是谁?在国师府里搞这种恶作剧,目的是什么?仅仅是为了吓唬人?还是……冲着阿九来的? 楚玄逸的心沉了下去。他突然意识到,自从阿九来到国师府,尤其是“桃花宴”之后,国师府似乎就成了京城里一个微妙的焦点。 就在国师府因为“锦鲤惨案”而人心惶惶的时候,摄政王府的调查,也有了新的进展。 “主上,关于当年那起破庙附近的灭门惨案,我们查到了一些更深的线索。”暗卫统领的神色越发凝重,“那户人家姓林,曾是前朝的宫廷绣工,手艺超群。据传,林家掌握着一种失传已久的‘金丝血绣’技法,绣出的凤凰能浴火重生,绣出的龙能呼风唤雨……当然,这多半是民间夸大其词。但可以肯定的是,林家的绣品,价值连城,且与皇家渊源颇深。” 萧煜静静地听着,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桌面。 “当年林家被灭门,官府对外宣称是悍匪所为,但卷宗中疑点重重。有线人密报,事发当晚,曾有人看到一些身着黑衣、行动诡异的神秘人出入林家。而且……林家有一个年约五六岁的小女儿,在那场惨案中……失踪了。活不见人,死不见尸。” 暗卫统领顿了顿,声音压得更低:“根据我们对阿九姑娘骨龄的推测,以及玄虚真人捡到她的时间地点,与林家小女儿失踪的时间地点……高度吻合。” 萧煜的眸子骤然一缩,“你的意思是……阿九,可能就是当年林家失踪的那个小女儿?” “属下不敢妄断,但……可能性极大。”暗卫统领沉声道,“若真是如此,那阿九姑娘的身上,恐怕牵扯着当年的宫廷秘辛……” 萧煜的呼吸微微一滞。 “玄虚真人呢?”萧煜问道,他觉得这个疯疯癫癫的老道士,现在成了关键人物。 “玄虚真人……依旧行踪诡秘。我们的人撒出去了,但此人反追踪能力极强,如同泥鳅一般滑不留手。” “加大力度,”萧煜沉声道,“不惜一切代价,找到玄虚真人!另外,暗中保护阿九。本王要知道,到底是谁在背后觊觎林家的秘密,又是谁……想利用这个小丫头!” 第24章 几朵黑乎乎的小乌云 太后娘娘的“赏花宴”正在如火如荼地筹备着。 请柬已经发往京城各大世家府邸,一时间,整个京城的贵女圈都为之震动。谁都知道,这名为赏花,实为“选妃”的宴会,对她们而言意味着什么。 能够得到太后娘娘的青睐,嫁入摄政王府,成为未来的摄政王妃,那可是天大的荣耀和机遇! 各家府邸都开始暗中较劲,为自家女儿精心准备服饰妆容,教导礼仪言行,希望能在这场特殊的“选美”中脱颖而出。 而国师府,自然也收到了请柬。 楚玄逸看着那张烫金的请柬,只觉得一个头两个大。 他现在是真的一点也不想让阿九再出现在任何公开场合了!天知道这丫头到了宫里,又会说出什么惊世骇俗的话来,做出什么惊天动地的事来! 可是,太后娘娘亲自下的帖子,他敢不接吗?敢不让阿九去吗? 除非他想带着国师府上下一起去刑部大牢“赏花”。 “管家,”楚玄逸有气无力地吩咐道,“去……去给阿九准备一身像样点的衣服。记住,要素净!越素净越好!千万别让她自己挑那些花里胡哨的!” 他现在只求阿九能在赏花宴上安安分分地当个背景板,千万别再语出惊人,把他最后这点老脸都给丢尽了。 然而,楚玄逸显然低估了阿九的“杀伤力”,也高估了自己的“心理承受能力”。 赏花宴那天,当他看到盛装打扮(在他看来依旧槽点满满)的阿九,活蹦乱跳地准备跟他一起进宫时,他突然有一种预感—— 今天,京城的八卦头条,恐怕又要被他国师府承包了。 太后娘娘的赏花宴,设在了御花园中景致最为雅致的“百芳亭”及周边。 亭台楼阁,雕梁画栋,奇花异草,争奇斗艳。受邀前来的各家贵女们,更是人比花娇,一个个精心打扮,环佩叮当,暗香浮动,都卯足了劲儿想在今日博得太后娘娘和摄政王殿下的青眼。 场面一派祥和喜庆,充满了……没有硝烟的战争气息。 楚玄逸带着阿九抵达时,宴会已经开始了片刻。他深吸一口气,努力挤出一个僵硬的笑容,领着阿九往太后娘娘的方向走去。 一路上,无数道目光有意无意地投向了他们,准确地说,是投向了阿九。 毕竟,这位就是传说中能看到“摄政王桃花”,还把国师大人“气晕”的奇女子。大家都想看看,这位“小神算”今日又会作何惊人之举。 当看清阿九的“盛装”时,不少人差点憋不住笑出声。 只见阿九穿着一身……嗯,勉强可以说是“素净”的鹅黄色小袄裙,但头上却歪歪扭扭地插了好几朵颜色各异、大小不一的绢花,红的、粉的、黄的、紫的,活像一个移动的小花园。更绝的是,她脖子上还挂着一串用五彩小珠子串成的链子,手腕上套着好几个颜色鲜亮的布制手环,就连腰间的荷包上,都用彩线歪歪扭扭地绣了一只……呃,勉强能看出来是蝴蝶的图案。 这身打扮,不能说不好看,只能说……充满了野趣和童真,与周围那些端庄典雅、精致华贵的贵女们形成了鲜明对比,仿佛是误入天鹅群的小野鸭。 楚玄逸只觉得自己的老脸又开始发烫。他明明吩?咐管家要素净!要素净!结果这丫头是怎么理解“素净”的?把所有颜色都往身上堆,就是“素净”地展现了所有颜色吗?! 阿九却对周围的目光毫无察觉,她正好奇地东张西望,小脸上满是新奇。 “哇!大人你看!好多漂亮姐姐呀!”她小声对楚玄逸说道,眼睛亮晶晶的,“她们头上都戴着亮晶晶的东西,比阿九的绢花好看多啦!” 楚玄逸:“……”谢谢你还知道自己的绢花不好看。 “还有还有!她们身上都好香啊!是抹了蜂蜜吗?”阿九用力吸了吸鼻子。 楚玄逸的嘴角抽了抽,感觉自己的血压又开始飙升。 好不容易走到太后娘娘面前行了礼,太后娘娘一见阿九这身“别致”的打扮,先是一愣,随即乐不可支地招手让她上前:“哎哟,阿九丫头来了!快过来让哀家好好瞧瞧!嗯,这身打扮……可真是精神!” 阿九脆生生地应了一声,蹦蹦跳跳地跑到太后跟前。 “太后娘娘安好!太后娘娘今天真好看,像天上的月亮婆婆一样亮堂!”阿九仰着小脸,笑嘻嘻地说道。 太后被她这清奇的比喻逗得哈哈大笑:“好好好!就你这小丫头嘴甜!”她拉着阿九的手,让她坐在自己身边,然后目光扫过不远处正与几位大臣寒暄的萧煜,意有所指地说道:“煜儿啊,过来见过你楚师伯,还有……阿九姑娘。” 萧煜闻言,深邃的目光淡淡地扫了过来,最终落在了阿九那张挂满“战利品”般的小脸上。 当他看到阿九那身堪称“灾难级混搭”的装扮时,即便是他素来沉稳的表情,也不禁微微抽动了一下。 他走上前,先对楚玄逸颔首示意,然后目光转向阿九,声音听不出喜怒:“阿九姑娘。” 阿九也仰头看着他,大眼睛忽闪忽闪的。她突然指着萧煜的头顶,惊喜地小声对太后说道:“太后娘娘您看!凶凶哥哥头上的小花花,今天开得更漂亮啦!还多了一片小绿叶子呢!是不是要长出小果子了呀?” “噗——咳咳咳!” “嘶——” 周围瞬间响起一片压抑不住的抽气声和险些呛到的咳嗽声。 楚玄逸眼前一黑,差点当场表演一个原地去世。他现在只想找个地缝钻进去,再也不要出来了! 萧煜的脸,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从面无表情变成了冰山欲裂。他额角的青筋突突直跳,如果眼神能杀人,阿九此刻恐怕已经被凌迟处死了。 太后娘娘也是一愣,随即眼中闪过一丝促狭的笑意,她轻轻拍了拍阿九的手,嗔道:“你这丫头,又胡说了!摄政王殿下英武不凡,头上哪有什么花花草草的!” “有的有的!”阿九却一脸认真地坚持,“真的有!粉粉的,嫩嫩的,可好看了!而且……咦?” 她突然歪着小脑袋,盯着萧煜头顶看了一会儿,然后小眉头微微皱了起来,小声嘀咕道:“奇怪……今天小花花旁边,怎么还飘着几朵……黑乎乎的小乌云呀?还有几道小闪电呢!它们好像在欺负小花花……” 萧煜:“……”他的拳头,硬了。 楚玄逸:“……”他的心,凉了。他觉得,他可能真的要提前退休,回乡下种地去了。 第25章 白色蔫花+贪吃飞蛾=社死现场 周围的贵女们,有的强忍着笑意,肩膀一耸一耸;有的则面露鄙夷,觉得这阿九姑娘果然是个疯言疯语的傻子;还有的则暗中幸灾乐祸,巴不得摄政王殿下立刻把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丫头发落了。 就在这气氛微妙到极点的时候,一位身着华服、容貌艳丽的贵女,款款上前,对着太后和摄政王盈盈一拜,柔声道:“太后娘娘,殿下,今日赏花宴,臣女永宁侯府嫡女柳若烟,特意备了一曲助兴,不知可否献丑?” 这位柳若烟,是京中有名的才女,琴棋书画样样精通,也是此次摄政王妃的热门人选之一。她选择在这个时候站出来,既是想展现自己的才华,也是想打破这尴尬的局面,顺便……将众人的注意力从那个疯丫头身上转移开。 太后娘娘自然乐见其成,含笑点头:“好啊,柳丫头有心了。” 柳若烟嫣然一笑,命人取来了早已备好的古琴。她端坐于琴前,玉指轻拨,悠扬婉转的琴声便如流水般倾泻而出,瞬间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 一曲《凤求凰》,弹得是情意绵绵,令人心醉。 众人都沉浸在优美的琴声中,就连萧煜紧绷的脸色也似乎缓和了几分。 楚玄逸也暗暗松了口气,心想总算有个正常人出来救场了。 然而,就在一曲将毕,余音绕梁之际,阿九却突然开口了,声音不大不小,却清晰地传到了每个人的耳中: “咦?这位漂亮姐姐头顶上,怎么也有一朵花呀?不过……是白色的,还蔫蔫的,旁边还有一只小飞蛾在绕来绕去,好像想吃掉它……” “噗——!” 这一次,是真的有人没忍住,一口茶水喷了出来。 柳若烟最后一个音符戛然而止,手指僵在琴弦上,那张原本带着得意笑容的俏脸,瞬间变得煞白,随即涨得通红,眼中更是充满了羞愤和怒火。 白色的小花……蔫蔫的……小飞蛾…… 这说的是什么?!这不是在咒她吗?! 阿九却毫无所觉,还在认真地“点评”:“而且……那只小飞蛾还嗡嗡叫,好像在说‘没希望啦,没希望啦’……真可怜……” 柳若烟只觉得一股热血直冲脑门,眼前金星乱冒,娇躯晃了晃,险些真的一口气没上来。 她强撑着最后一口气,泪水在眼眶里疯狂打转,声音都带上了浓浓的哭腔,凄楚地望向太后:“太后娘娘……臣女……臣女不知究竟是哪里得罪了阿九姑娘,她……她竟要如此……如此咒我……” 那“咒”字咬得极重,显然是认定了阿九居心不良。 周围的贵女们这下连憋笑都不敢了,一个个屏息凝神,生怕下一个被“天眼通”阿九姑娘“点评”的就是自己。 今日这赏花宴,简直比上刑场还刺激!唯有几个与柳若烟素来有些小摩擦的,眼中飞快地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幸灾乐祸。 楚玄逸已经彻底放弃治疗了。他现在只有一个念头:找根面条吊死算了!活着太难了!尤其是摊上这么一个“活宝神算”当下属!赏花宴?这分明是他的“九九八十一难之渡劫现场”! 就在这气氛凝固到冰点的紧张时刻—— 太后娘娘却突然“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没错!是笑了出来! 那笑声如同在平静的湖面砸下了一颗小石子,荡起圈圈涟漪,也把在场所有人的三观都给震得摇摇欲坠。 柳若烟的哭声戛然而止,愣在当场,脸上的表情精彩纷呈,从煞白到涨红,再从涨红到铁青,最后定格在一片茫然和不可置信。 太后娘娘……她……她竟然笑了?! 太后娘娘用绣着金凤的帕子优雅地擦了擦眼角笑出来的泪花,然后对着还一脸懵懂、不知道自己又捅了什么马蜂窝的阿九,亲昵地招了招手,语气慈爱得能滴出蜜来:“阿九丫头,好孩子,快过来,到哀家身边来。” 阿九闻言,屁颠屁颠儿地就跑了过去,小短腿倒腾得飞快。 太后一把将阿九揽进怀里,让她舒舒服服地靠着自己,然后才抬起头,笑眯眯地看着柳若烟,又扫了一眼周围大气不敢出的贵女们,慢悠悠地开口了:“柳丫头啊,莫要哭了,哭花了妆容可就不好看了。” 她顿了顿,轻轻拍着阿九的小脑袋,眼神里满是宠溺和纵容,继续道:“阿九这孩子呢,心思单纯,瞧见什么便说什么,从不拐弯抹角。她呀,许是看你方才弹琴太过投入,神思有些耗费,所以那头顶的‘花儿’才有些精神不济,显得‘蔫蔫的’。这孩子是关心你呢,怕你累着了。” 这话一出,柳若烟的脸色更难看了! 关心?!有这么关心的吗?! 直接说她没希望了,还说她头顶的花要被飞蛾吃了,这也是关心?! 楚玄逸已经默默地闭上了眼睛,开始在心里数绵羊了。他觉得,太后娘娘对阿九的偏爱,已经到了令人发指的地步!这分明就是在睁着眼睛说瞎话,强行给阿九洗白啊! 阿九却像是得到了鼓励,从太后怀里探出小脑袋,眨巴着无辜的大眼睛,奶声奶气地补充道:“是呀是呀!那位漂亮姐姐,你不要太伤心啦!虽然小飞蛾说你没希望了,但是……但是师父说,山不转水转,水不转人转!说不定……说不定你换个地方开花,就有人喜欢啦!” 她说完,还冲着柳若烟露出了一个自认为非常“治愈”的灿烂笑容。 “噗——咳咳咳咳——” 这次是真真切切地,有好几位定力稍差的贵女,再也忍不住,一口茶水喷了出来,还有的被自己的口水呛得惊天动地。 换个地方开花?! 这……这简直是在柳若烟的伤口上撒盐,不,是撒了一整包的砒霜啊! 这是在暗示柳若烟别在摄政王这棵树上吊死,赶紧换个目标吗?! 柳若烟只觉得眼前阵阵发黑,浑身冰凉,一颗心如同被泡进了苦胆水里,苦涩不堪。 她万万没想到,自己精心准备的一场才艺展示,竟然会落得如此下场!更让她绝望的是,太后娘娘竟然如此明目张胆地袒护这个疯丫头! 她抖着嘴唇,还想再说些什么来挽回局面,或者博取同情。 然而,太后娘娘却根本不给她这个机会。 只见太后娘娘爱怜地摸了摸阿九的头发,对着众人悠悠然地说道:“哀家瞧着,阿九这孩子,天生就有一双慧眼,能看到些咱们凡夫俗子看不到的东西。她说的话,听起来或许有些……嗯……与众不同,但细细想来,却也未必没有道理。” 她转向脸色惨白的柳若烟,语气温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柳丫头,今日你也累了,先下去歇息。这赏花宴嘛,看的便是这花开花落,缘起缘灭,不必太过执着于一时一景。” 这话,看似是在安慰,实则已经是在下逐客令了! 柳若烟再也撑不住了,福了一福,声音哽咽道:“臣女……臣女遵命……” 说完,便在宫女的搀扶下,失魂落魄地退了下去。 第26章 钱御史:人在家中坐,帽从天上来 这个阿九姑娘……莫非真是太后娘娘请来的“照妖镜”不成?! 看着柳若烟狼狈离去的背影,再看看被太后娘娘像亲孙女一样搂在怀里,正好奇地揪着太后衣袖上金线的阿九,在场的其他贵女们,心思各异…… 楚玄逸已经彻底麻木了。他觉得,自己此刻唯一能做的,就是祈祷这场“鸿门宴”赶紧结束,然后他要立刻、马上、带着阿九滚回国师府,再也不出来了! 太后娘娘,您老人家对阿九的这份“偏爱”,实在是……太要命了啊! 楚玄逸眼见宴会终于在太后娘娘的“赏赐”中走向尾声,几乎是连滚带爬地拉着阿九告退,生怕这小祖宗再多待一刻,就能把整个御花园的“头顶风光”都给点评一遍。 马车上,楚玄逸觉得自己像是从水里捞出来的一样,浑身虚脱。他试图跟阿九进行一次“深刻”的谈话,教导她“社交礼仪”的重要性。 结果,阿九眨巴着无辜的大眼睛,认真地表示自己明白了——以后看到别人头顶上的东西,可以小声一点说,或者只告诉大人一个人。 楚玄逸听得太阳穴突突直跳,感觉自己的血都快从七窍冲出来了。这跟没说有什么区别?!不,区别还是有的,那就是从“公开处刑”变成了“小范围精准打击”,打击对象从不特定多数变成了他这个倒霉国师! 就在楚玄逸濒临崩溃的边缘,阿九又兴高采烈地跟他分享了一个“更好玩的发现”——关于那位“穿得像大公鸡,鼻子尖尖,眼睛小小”的伯伯,头顶上戴着“绿油油的大帽子”,帽子上还趴着一只对他“吐口水的小乌龟”的惊天大秘密。 楚玄逸脑子里“嗡”的一声,如同被一百只大钟同时敲响。 大公鸡……尖鼻子……小眼睛……绿帽子……吐口水的小乌龟…… 这、这、这不就是当朝以铁面无私、刚正不阿(且惧内怕老婆)闻名朝野的御史大夫钱盛钱大人吗?!钱大人因为其夫人悍妒,家中连美貌丫鬟都不敢多留一个,是京城有名的“妻管严”,这“绿帽子”和“吐口水的小乌龟”……简直是画面感十足,杀伤力爆表! 楚玄逸只觉得眼前一黑,一股腥甜涌上喉头,他努力想说点什么,最终却只发出一声短促的“呃……”,然后…… “噗通!” 他终于不负众望,直挺挺地、干脆利落地、彻底地昏死在了马车松软的坐垫上。 “哎呀!大人!大人你怎么也睡着啦?!”阿九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了一跳,赶紧凑过去推了推楚玄逸,“大人你醒醒呀!我们还没到家呢!你睡着了,谁付车钱呀?” 马车夫在外面听到动静,小心翼翼地问了一句:“国师大人?阿九姑娘?可是有什么吩咐?” 阿九把小脑袋探出车窗,苦恼地说:“车夫伯伯,大人睡着了,叫不醒,怎么办呀?” 车夫也是一愣,国师大人怎么说睡就睡了?他犹豫了一下,道:“那……小的还是先把您二位送回国师府?” “嗯嗯!好的!”阿九用力点头。 于是,在阿九时不时“大人你醒醒”、“大人你是不是饿了”、“大人你再不醒,阿九就把你偷偷藏起来的糖人都吃掉”的碎碎念中,马车一路驶回了国师府。 当国师府的管家和下人们看到自家大人如同死狗一般被车夫和几个侍卫从马车里“抬”出来的时候,整个国师府都炸了锅! “天啊!大人这是怎么了?!” “快!快去请太医!” “阿九姑娘,大人他……他没事?” 阿九一脸无辜地看着围上来的人群,小声说:“大人睡着了,我叫不醒他。” 管家急得团团转,一边指挥下人将楚玄逸抬进卧房,一边派人十万火急地去宫里请太医。 很快,太医就被“请”来了。一番望闻问切之后,太医捋着胡须,表情古怪地对忧心忡忡的管家说道:“国师大人……并无大碍。只是……只是气急攻心,肝火过旺,加上……嗯,心力交瘁,所以才一时晕厥。老夫开几服清心降火、安神补气的方子,静养几日便好。” 管家听得一头雾水,气急攻心?肝火过旺?心力交瘁?自家大人今天不是进宫赴宴去了吗?怎么会搞成这样? 他狐疑地看了一眼旁边正好奇地盯着太医药箱流口水的阿九,心中隐隐有了一个不太好的预感。 太医开完方子,又低声嘱咐了几句“切勿再让国师大人动怒”、“务必保持心境平和”之类的话,便匆匆告辞了。他总觉得,国师大人这病,透着一股子邪门。 国师府因为楚玄逸的“突然病倒”而陷入了一片忙乱。 而此时的皇宫里,萧煜正听着暗卫关于赏花宴上后续细节的禀报,尤其是阿九和楚玄逸在马车上的那段“私密对话”。 当听到阿九对钱御史“绿帽子小乌龟”的精准描述时,即便是萧煜,嘴角也不禁微微抽搐了一下。 钱盛惧内,房中之事常被其夫人拿到台面上数落,这在京城某些圈子里并非完全的秘密。但这“绿帽子”和“小乌龟”……这小丫头的观察力,还真是……刁钻刻薄得恰到好处。 “永宁侯府那边,派人去查一下,最近是否真的有什么‘虫蛀’的麻烦。”萧煜淡淡吩咐道,“至于钱御史……不必理会。” 他倒要看看,这小丫头的“预言”,到底有多少是真的。 而关于玄虚真人的调查,暗卫也带来了一些新的线索。 “主上,我们查到,玄虚真人在离开京城之前,曾与城西‘百草堂’的坐堂大夫有过接触。据说,他曾向那位大夫打听过一种……非常罕见的,能够暂时封闭人部分记忆的药物。” 萧煜的眸色骤然一深:“封闭记忆的药物?” “盯紧百草堂,还有……继续寻找玄虚真人的下落。”萧煜的声音带着一丝寒意,“本王要知道,他到底在阿九身上,隐藏了什么秘密!” 第27章 厌胜之物惊现国师府 楚玄逸是在一阵阵“咕噜咕噜”和浓郁的……呃,不明草药混合着焦糊味中悠悠转醒的。 他一睁眼,就看到阿九正撅着小屁股,踮着脚尖,费力地举着一个比她脑袋还大的瓦罐,试图往他嘴里灌什么黑乎乎、黏糊糊的不明液体。 “大人醒啦!太好了!快喝药药!小翠姐姐说,这个是太医开的方子,阿九亲自熬的!可有营养啦!”阿九见他醒来,欢呼一声,手一抖,瓦罐里的“爱心药膳”差点全糊在楚玄逸脸上。 楚玄逸只觉得一股难以名状的恶臭直冲天灵盖,胃里翻江倒海。他看清了瓦罐里那坨黑中带绿、绿中泛黄,还漂浮着几片完整大菜叶和不明块状物的“药”,再看看阿九那张沾满了锅底灰、写满了“快夸我”的小花脸,眼前又是一黑,差点当场表演一个“二次昏厥”。 “住……住手!”楚玄逸用尽全身力气,嘶哑地喊道,声音抖得像秋风中的落叶。 阿九被他突然拔高的音量吓了一跳,手里的瓦罐“哐当”一声掉在地上,那“爱心药膳”瞬间在名贵的地毯上晕开了一大片,散发出更加销魂的气味。 “呜……大人不喜欢阿九熬的药药吗?”阿九瘪着小嘴,大眼睛里迅速蓄满了泪水,委屈巴巴地看着他,“阿九放了好多好东西呢!有师父最爱吃的甜枣,还有厨房王大娘给的百年老参须须,还有阿九在花园里找到的香香草……” 楚玄逸:“……” 甜枣?百年老参须?香香草? 他现在只想知道,太医开的方子里,到底有没有这些“好东西”!他严重怀疑,自己不是病死的,而是要被这丫头的“爱心”给毒死的! 管家听到动静,急匆匆地跑了进来,一看到地上的惨状和楚玄逸那生无可恋的表情,以及阿九那副“我搞砸了但我很委屈”的模样,顿时什么都明白了。他赶紧让小丫鬟把阿九带下去洗漱,又指挥下人清理地毯,同时苦着脸对楚玄逸道:“大人,您总算醒了!太医说了,您要静养,切忌动怒……” 楚玄逸摆了摆手,有气无力地说:“本座现在……只想静静。”他觉得自己的神经已经被这丫头摧残得比蜘蛛网还脆弱了。 “对了大人,”管家想起一事,连忙禀报,“方才摄政王府派人送来消息,说是……永宁侯府,出事了。” 楚玄逸精神一振,勉强撑起身子:“哦?出什么事了?” 管家压低了声音:“据说,永宁侯府的大公子,昨夜在京郊别院聚众狎妓,还闹出了人命官司,被京兆尹当场拿获,人赃并获!永宁侯气得当场吐血,柳夫人也晕了过去。现在永宁侯府乱成了一锅粥,宫里的柳贵妃也因此事受了斥责,听闻在宫里哭哭啼啼呢!” 楚玄逸听得目瞪口呆。 狎妓?人命官司? 这……这不就是阿九在赏花宴上说的,柳若烟头顶那朵“蔫蔫的白花”和“想吃掉它的小飞蛾”吗? 飞蛾扑火,可不就是自取灭亡,白花凋零,可不就是希望破灭,甚至……带着点不祥的丧事意味? 而那“没希望啦,没希望啦”的嗡嗡声……简直是神来之笔的判词! 楚玄逸只觉得一股寒意从脚底板直冲头顶。 这丫头……难道真是个活神仙不成? 不不不,她只是个缺根筋的麻烦精!一定是巧合!绝对是巧合!楚玄逸在心里疯狂地给自己洗脑。 “还有……”管家见楚玄逸脸色变幻莫测,犹豫了一下,还是继续说道,“摄政王府的人还特意提到,阿九姑娘在赏花宴上对柳姑娘的‘点评’……似乎与此事有些……嗯,微妙的联系。摄政王殿下让大人您……好生‘照顾’阿九姑娘。” 楚玄逸:“……” 他听出来了,萧煜这是在提醒他,也是在警告他——阿九这丫头邪门得很,你楚玄逸可得给本王看好了,别让她再到处惹是生非,也别让某些人有机会利用她。 “知道了。”楚玄逸疲惫地挥了挥手,“让本官再躺会儿。”他现在脑子乱得很,需要好好消化一下这些信息。 管家躬身退下。 卧房里只剩下楚玄逸一人,他看着窗外明媚的阳光,却觉得心头沉甸甸的。阿九的“能力”越来越让他感到不安和困惑。这到底是天赋异禀,还是……背后隐藏着什么他不知道的秘密? 而此刻,被小翠哄去花园里“寻找更多香香草给师父补身体”的阿九,正蹲在锦鲤池边,歪着小脑袋,看着池子里那些新补充进来的锦鲤。 “咦?”她突然指着池底一块不起眼的青石板,对旁边的小翠说:“小翠姐姐,你看!那块石头下面,好像藏着亮晶晶的东西!是不是鱼大王以前藏的宝贝呀?” 小翠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去,那块青石板半掩在水草中,毫不起眼。她有些不以为意:“姑娘又看花眼了?那里能有什么宝贝。” “有的有的!”阿九却很坚持,她试图伸手去够,但水太深,够不着。她急得在池边团团转,最后目光落在了旁边一个用来捞浮萍的长柄竹笊篱上。 她眼睛一亮,噔噔噔跑过去,费力地拖起竹笊篱,伸进水里,对着那块青石板一阵乱捅乱拨。 小翠想阻止都来不及。 只听“咔哒”一声轻响,那块青石板似乎被拨动了。紧接着,一个小小的、用油布包着的东西,从石板下滚了出来,沉在池底。 阿九欢呼一声,用笊篱小心翼翼地将那个油布包捞了上来。 打开湿漉漉的油布,里面露出一枚……雕工粗糙的木制小鸟,鸟的眼睛处,还镶嵌着两颗米粒大小、闪着幽光的黑色石头。而在小鸟的翅膀下,似乎还用朱砂歪歪扭扭地画着一个奇怪的符号。 “这是什么呀?”阿九好奇地翻看着木鸟,小脸上满是困惑,“不好看,也没有鱼大王的皇冠威风。” 小翠也凑过来看,她也认不出这是什么东西,只觉得这木鸟透着一股说不出的诡异。她突然想起前几天锦鲤惨死,还被人戴上“金箔皇冠”的事情,不由得打了个寒颤。 “姑娘,这东西……看着怪吓人的,我们还是交给管家伯伯。”小翠小声说道。 阿九想了想,点点头:“嗯!让管家伯伯看看,是不是哪个小偷偷藏的!” 于是,当楚玄逸还在床上思考人生的时候,阿九已经献宝似的把这枚透着诡异气息的木鸟,交到了管家的手上。 管家看到这枚木鸟,尤其是那两颗黑曜石般的眼睛和翅膀下的朱砂符号时,脸色骤然大变! “这……这是‘厌胜之物’!”管家失声惊呼,手都有些发抖,“是用来诅咒人的邪物!怎么会……怎么会出现在我们府里的锦鲤池底?” 他猛地想起前几日锦鲤的离奇死亡,以及那顶可笑又可怖的“金箔皇冠”…… 难道……那根本不是什么恶作剧,而是…… 管家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脊椎骨升起,瞬间遍体生寒! 第28章 阿九要给邪物讲故事 管家捧着那枚透着诡异气息的木鸟,脸色煞白,连滚带爬地冲进了楚玄逸的卧房。 “大、大、大人!不好了!出大事了!”管家声音都变了调,带着哭腔。 楚玄逸正头痛欲裂地思考着永宁侯府那桩“巧合”,被管家这一嗓子吓得差点从床上滚下来。他强撑着坐起身,皱眉道:“何事如此惊慌?天塌下来了不成?” “比、比天塌下来还吓人呐!”管家将手中的木鸟颤巍巍地递到楚玄逸面前,“大人您看!这是方才阿九姑娘在锦鲤池底捞出来的!老奴瞧着……像是、像是那害人的厌胜之物啊!” 楚玄逸接过木鸟,定睛一看,瞳孔骤然收缩! 那粗糙的雕工,那两颗闪着幽光的黑曜石眼睛,尤其是翅膀下那用朱砂画就的、扭曲而诡异的符咒,无一不昭示着此物的邪恶! “果然是厌胜术!”楚玄逸倒吸一口凉气,只觉得一股寒意从尾椎骨窜上头顶,让他瞬间清醒了不少,“此物阴邪歹毒,以生灵之血怨气滋养,埋于受咒者常在之处,日积月累,可损人气运,夺其性命!难怪……难怪前几日那些锦鲤会离奇暴毙,还被戴上那古怪的‘皇冠’!那皇冠恐怕也是引咒的媒介!” 就在这时,阿九蹦蹦跳跳地跑了进来,手里还举着一串刚从花园里摘下来的、带着露珠的紫葡萄。 “大人!大人!您看这个像不像您帽子上那颗最大的珠珠?”阿九献宝似的把葡萄递到楚玄逸面前,然后一眼就看到了他手中的木鸟,小脸顿时垮了下来。 “咦?这个丑丑的小鸟鸟怎么在这里呀?”她歪着小脑袋,好奇地打量着,“它看起来好不开心哦,翅膀都耷拉着,眼睛里也没有光,好像哭了很久很久,还饿肚子了呢!” 楚玄逸和管家都是一愣。 哭了很久?饿肚子?这丫头又在胡说八道什么? “阿九,”楚玄逸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温和一些,“你怎么知道它不开心,还哭了饿了?” “它自己说的呀!”阿九理所当然地指着木鸟,“它身上有一股……嗯……像厨房里放坏了的咸菜干的味道,还有一点点……像张大娘药罐子里熬糊了的药渣子的苦味。它说它不喜欢水,水里太冷了,它想去找一个……身上也有这种臭臭药味,还喜欢在晚上偷偷摸摸藏东西的人……” 楚玄逸和管家面面相觑,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一丝骇然。 放坏了的咸菜干味?熬糊了的药渣子苦味? 国师府里,谁身上会有这种味道?谁又会偷偷摸摸藏东西? 管家突然想到了什么,脸色一变,急声道:“大人!老奴想起来了!负责打理花园和锦鲤池的那个老花农王五,他前些日子一直说身上不舒坦,自己弄了些草药敷着,身上总有一股怪味!而且……他平时就有些手脚不干净,喜欢顺些府里的东西出去变卖!莫非……是他?!” 楚玄逸的眼神骤然变得锐利起来:“立刻去把王五给本官找来!封锁国师府,不许任何人出入!此事……非同小可!” 他看着手中的木鸟,又看了一眼旁边正专心致志地试图把紫葡萄塞进木鸟嘴里的阿九,心中百感交集。 这丫头,虽然缺根筋,闯祸不断,但她这异于常人的“感知”,却总能在关键时刻派上用场! “大人,小鸟鸟不吃葡萄,”阿九苦恼地撅着嘴,“它是不是想吃肉肉呀?” 楚玄逸深吸一口气,强压下心中的惊涛骇浪,对管家道:“你先去办。另外,立刻备车,本官要即刻进宫,面见摄政王殿下!” 这件事,已经超出了他能独立处理的范围。这厌胜之物出现在国师府,目标是他还是另有其人?背后主使又是谁?这已经不仅仅是国师府的内部事务,很可能牵扯到朝堂上的某些阴暗势力。 他必须尽快将此事告知萧煜。 管家领命匆匆而去。 楚玄逸看着阿九,一时竟不知该说什么。让她待在府里,万一那幕后黑手还有后招,她岂不危险?可带她进宫……想起上次赏花宴的“盛况”,楚玄逸就觉得自己的肝又开始隐隐作痛。 “阿九,”楚玄逸斟酌了一下,尽量用商量的语气说道,“本座要出去办一件很重要的事,你乖乖待在府里,哪里也不要去,好不好?等本座回来了,给你买糖葫芦。” 阿九一听有糖葫芦,眼睛顿时亮了,用力点头:“好!阿九乖乖等大人回来!阿九还要陪着这个丑丑的小鸟鸟,它太可怜了,阿九要给它讲故事听!” 楚玄逸:“……” 给厌胜之物讲故事?这操作……也就这缺根筋的丫头想得出来。 不过,也好,至少她不会乱跑。 楚玄逸迅速换好朝服,在管家调派人手严密控制王五,并加强国师府戒备的同时,他已坐上了前往皇宫的马车。 国师府的柴房,此刻已经被临时改造成了审讯室。 王五,那个平日里负责打理花园、身上总带着一股复杂草药味的老花农,此刻正瑟瑟发抖地跪在地上,头都不敢抬。管家板着一张铁面无私的脸,旁边站着两个膀大腰圆的侍卫,气氛凝重得几乎能滴出水来。 “王五!”管家一拍惊堂木(其实是柴房里一根粗木柴),厉声喝道,“你可知罪?!” 王五浑身一哆嗦,带着哭腔道:“管家大人饶命啊!小的……小的不知道犯了什么罪啊!小的一向在府里勤勤恳恳,不敢有丝毫懈怠啊!” “哼!还敢狡辩!”管家冷笑一声,“锦鲤池底那害人的邪物,可是你放进去的?!” 王五一听“邪物”二字,脸色“唰”地一下变得惨白,头摇得像拨浪鼓:“不不不!不是小的!小的胆子再大,也不敢碰那种脏东西啊!管家大人明察!那东西……那东西会害死人的!” “哦?你倒知道它会害死人?”管家眼神一厉,“说!你到底知道些什么?那东西是不是你藏的?你身上那股挥之不去的药味,还有你平日里偷偷摸摸藏东西的行径,别以为我们不知道!” 王五被问得汗如雨下,支支吾吾了半天,才在侍卫的威吓下,断断续续地招了。 原来,王五的确嗜赌,欠了一屁股债。前些日子,有个蒙面人找到了他,给了他一大笔银子,让他帮忙在锦鲤池底的特定位置,藏一个小木盒。那蒙面人告诉他,木盒里是贵人用来“祈福转运”的宝贝,不能见光,只要他按时辰藏好,事成之后还有重赏,但若敢打开偷看或走漏风声,就要他全家性命。 王五被银子迷了心窍,又怕对方势力,便壮着胆子接了这活。他身上的药味,是他自己常年风湿,用土方子敷的,那蒙面人似乎并不在意。 至于那木鸟,王五是真不知道里面是什么,他只是按照吩咐,在月黑风高之夜,偷偷将那油布包好的木盒塞进了阿九指出的那块青石板下。 “那蒙面人长什么样?有什么特征?什么时候还会再联系你?”管家追问道。 王五哭丧着脸:“小的……小的真没看清他的脸!他裹得严严实实的,声音也粗嘎,听不出年纪。他说事成之后自会再找我,可……可他还没来啊!管家大人,小的说的句句属实,求大人饶命啊!” 管家眉头紧锁,看来这王五只是个被利用的蠢货。关键线索还是在那个神秘的蒙面人身上。 第29章 谁在装神弄鬼? 楚玄逸将国师府发现厌胜之物,以及王五的初步招供,一五一十地向萧煜做了禀报。他着重强调了阿九是如何“感知”到木鸟的“情绪”和“气味”,从而帮助找到线索的。 萧煜静静地听着,修长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腰间的玉佩,深邃的眸子里看不出任何情绪。 待楚玄逸说完,他才缓缓开口,声音沉静:“永宁侯府之事,你如何看?” 楚玄逸一愣,随即道:“回殿下,此事……过于巧合。阿九姑娘在赏花宴上的言语,竟与永宁侯府大公子的遭遇一一对应。臣初时以为是无稽之谈,但现在想来,或许……阿九姑娘真有某些异于常人的洞察之力。” “洞察之力?”萧煜嘴角勾起一抹意味不明的弧度,“还是说,是某种更直接的‘看见’?” 他顿了顿,继续道:“厌胜之术,歹毒异常。幕后之人既然敢在国师府动手,目标必然不小。楚爱卿,你最近可曾得罪过什么人,或者……发现了什么不该发现的秘密?” 楚玄逸苦笑:“殿下明鉴,臣一心为公,虽不敢说人人称颂,但也自问行事磊落。若说秘密……臣除了知道阿九这丫头能把人气个半死之外,实在想不出还有什么了不得的秘密。” 萧煜淡淡道:“那便可能是冲着阿九来的。” 楚玄逸心中一凛:“殿下是说……有人想对阿九不利?” “或许,”萧煜的目光投向窗外,“她看见了太多不该看见的东西,或者……她本身的存在,就碍了某些人的眼。玄虚真人带走她,又给她用上可能封闭记忆的药物,这背后,定有隐情。” 他沉吟片刻,吩咐道:“即刻派人暗中保护国师府,尤其是阿九的安全。王五那边,继续审问,看能否挖出更多关于蒙面人的线索。另外,”他看向楚玄逸,“你让阿九仔细回忆一下,除了‘咸菜干味’和‘药渣子苦味’,她从那木鸟身上,还能‘感知’到什么其他特别的东西。” “臣遵旨!”楚玄逸领命。 此刻的国师府,阿九正蹲在自己的房间里,对着那只被楚玄逸暂时放在一个锦盒中的木鸟发呆。 “丑丑鸟,丑丑鸟,你是不是很想你的主人呀?”阿九用手指戳了戳木鸟的脑袋,“你主人是不是也像你一样,不爱洗澡澡,身上臭臭的?” 木鸟自然不会回答她。 阿九歪着小脑袋想了想,突然眼睛一亮:“我知道了!你是不是想家了?你家是不是在一个……有很多很多书,书都发霉了,还有很多很多药罐子,药罐子也臭臭的地方呀?” 她自顾自地点点头:“嗯!一定是这样!你主人肯定是个不爱干净的老爷爷,喜欢躲在黑乎乎的屋子里看书,还偷偷吃糖豆,怕被人发现!” 她越想越觉得是这么回事,还煞有介事地从自己的小荷包里摸出一颗麦芽糖,小心翼翼地放在木鸟旁边:“给你吃糖糖,吃了糖糖就不哭啦!等你主人来接你哦!” 楚玄逸从宫里回来,立刻将萧煜的指示传达下去,并找到了正在试图教木鸟“唱歌”的阿九。 “阿九,”楚玄逸努力让自己的表情看起来和蔼可亲,“你再仔细看看这个小鸟,除了那些味道,它还有没有跟你说些别的什么呀?比如,它喜欢什么颜色?或者它从哪里来的?” 阿九眨巴着大眼睛,盯着木鸟看了一会儿,然后指着木鸟翅膀下那个朱砂符咒,困惑地说:“师父,这个红红的虫虫,它好像在动哎!它说……它说它要去一个有很多……很多‘金元宝’的地方找它的另一个朋友……那个朋友也臭臭的,还喜欢戴高高的、尖尖的帽子……” 金元宝? 高高的、尖尖的帽子? 楚玄逸脑中灵光一闪,失声道:“难道是……道观或寺庙?!那些地方常有信徒供奉金元宝,而道士或某些僧侣,确实会戴高高的帽子!” 而且,某些修行之人,也确实会用到各种草药,身上有药味也不足为奇! 阿九关于“红红虫虫找朋友”和“金元宝高帽子”的惊人言论,也让刚通过暗卫得知此事的萧煜,陷入了更深的沉思。 “道观……寺庙……”萧煜修长的手指在御案上轻轻敲击着,发出规律的“叩叩”声。 京城内外,香火鼎盛的道观寺庙不在少数,但同时符合“藏污纳垢”、“能行厌胜之术”、“有戴高帽之人”这些条件的,范围就可以大大缩小了。 “传令下去,”萧煜眼中闪过一丝寒芒,“暗中排查京城及周边所有道观、寺庙,重点关注那些平日里行事诡秘、与外界接触不多,或者有传闻涉及旁门左道术法的所在。尤其是那些……香火旺盛,敛财甚多,且观主或住持有戴‘高帽’习惯的!” 他特意加重了“高帽”二字。阿九的描述虽然稚气,但往往直指核心。 “另外,”萧煜补充道,“让刑部和大理寺也暗中配合,查阅近些年是否有涉及道观寺庙的失踪、横死或怪异案件的卷宗。看看能否找到与‘厌胜之术’或‘草药味’、‘书墨气’相关的蛛丝马迹。” 楚玄逸在国师府也同样没有闲着。他一边安抚(或者说,努力让自己不被气死)着正试图用颜料给那只“丑丑鸟”画上“漂亮新衣服”的阿九,一边紧急召集府中心腹,将调查方向转向了京中的宗教场所。 “大人,”一位精明强干的幕僚沉吟道,“若真是与道观寺庙有关,范围虽然缩小,但这些人往往行事隐秘,且信徒众多,盘根错节,不易查探。而且,他们若真敢对国师府下手,背后恐怕还有更大的依仗。” 楚玄逸点头:“本官明白。此事需小心行事,不可打草惊蛇。你们先从那些香火不是特别鼎盛,但平日里有些怪异传闻的小庙小观查起。尤其是那些……观主或住持,平日里喜欢装神弄鬼,又有些见不得光癖好的。” 他想起了阿九对木鸟主人的“画像”——“不爱干净的老爷爷,喜欢躲在黑乎乎的屋子里看书,还偷偷吃糖豆。” 虽然听起来像是小孩子胡说,但楚玄逸现在对阿九的“直觉”已经不敢有丝毫小觑。说不定,这幕后黑手,还真是个有这些奇葩怪癖的家伙! 第30章 阿九:老爷爷睡着啦 京城西郊一座名为“清虚观”的破败道观深处,一间昏暗的丹房内。 一位身形佝偻、穿着洗得发白道袍的老道士,正对着一尊缺了半边耳朵的泥塑神像发呆,神像前的香炉里,插着几根燃尽的劣质线香,散发着呛人的烟味。 老道士正是清虚观的观主,玄尘子。他此刻的脸色比那神像还要难看,眼神中充满了惊疑和不安。 “怎么会……怎么会这么快就暴露了?”玄尘子喃喃自语,干枯的手指紧紧捏着袖口里藏着的一枚……与阿九捞出的木鸟一模一样的“兄弟款”! “王五那个废物!成事不足败事有余!”他狠狠地啐了一口,眼中闪过一丝怨毒,“难道……是那个小丫头片子?” 他想起了雇主给他的画像,那个看起来天真无邪,甚至有些傻气的小女孩。雇主只说这女孩身上有“碍事”的东西,让他用“牵魂引”之术,配合国师府内的“阵眼”,慢慢消磨她的气运,让她变得更加痴傻,最终……悄无声息地“回归”本源。 玄尘子本以为这是个手到擒来的活儿,国师府虽然戒备森严,但王五这个内应很好收买。他炼制的“牵魂鸟”也极为隐秘,只要阵眼不破,那小丫头迟早会被他慢慢“牵”走魂魄。 可没想到,这才几天功夫,作为“阵眼”的牵魂鸟竟然就被发现了! “不行……我得赶紧通知雇主!”玄尘子心中一横,起身便想往外走。 就在这时,丹房那扇破旧的木门“吱呀”一声被推开了。 门口站着一个身穿夜行衣,脸上蒙着黑布的男子,身形挺拔,眼神锐利如鹰。 “玄尘子道长,我家主人有请。”男子的声音冰冷,不带一丝感情。 玄尘子心中咯噔一下,强作镇定道:“你……你是何人?贫道与你家主人素不相识。” 蒙面男子冷笑一声:“道长不必惊慌,我家主人只是想问问,为何国师府的那只‘鸟儿’,这么快就飞不动了?” 玄尘子额头上渗出了冷汗,他知道,自己这次恐怕是惹上大麻烦了。雇主……似乎比他想象的还要神通广大,消息也太灵通了! “这……这只是个意外!贫道……贫道可以再想办法!”玄尘子急忙辩解。 “不必了。”蒙面男子缓缓走进丹房,他扫了一眼丹房内那些杂乱堆放的药材和发霉的经书,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厌恶。 “我家主人说了,”蒙面男子走到玄尘子面前,声音压得更低,“既然‘鸟儿’飞不动了,那就只能……让养鸟的人,也一起安静下来了。” 玄尘子瞳孔猛地放大,他想呼救,想反抗,但蒙面男子快如鬼魅,一只铁钳般的手已经扼住了他的咽喉! “呃……呃……”玄尘子双脚乱蹬,发出徒劳的挣扎声。 蒙面男子眼中没有丝毫怜悯,手下力道逐渐加重。很快,玄尘子的挣扎越来越弱,最终……头一歪,彻底没了声息。 蒙面男子松开手,像扔垃圾一样将玄尘子的尸体扔在地上。他仔细检查了一下丹房,没有发现什么特别的东西,便从怀中取出一个小瓷瓶,将一些无色无味的粉末洒在了玄尘子的尸体和房间各处。 做完这一切,他才悄无声息地离开了清虚观,仿佛从未出现过一般。 而此刻的国师府,阿九正拿着一块干净的帕子,非常认真地给那只“丑丑鸟”擦拭翅膀。 “丑丑鸟,你是不是洗干净了就开心一点啦?”她一边擦一边嘀咕,“你主人肯定不喜欢给你洗澡澡,所以你才那么臭臭。等师父回来了,我让他给你做一个香香的小窝好不好?” 突然,她手上的动作一顿,小鼻子用力地嗅了嗅。 “咦?”她歪着小脑袋,看向窗外某个方向,小脸上露出一丝困惑…… “大人……大人……”她突然扔下木鸟,小跑到楚玄逸的书房门口,小声喊道。 楚玄逸正在和幕僚们商议排查道观寺庙的具体方案,听到阿九的声音,有些不耐烦地皱了皱眉:“阿九,本座在忙,你先自己玩。” “可是……可是大人……”阿九瘪着小嘴,小手指着西边的方向,“那个……那个住在发霉书堆里,喜欢偷偷吃糖豆,身上有臭臭药味,还养着丑丑鸟的……老爷爷……他好像……他好像睡着了……睡得好沉好沉,再也醒不过来了……” 她顿了顿,补充道:“而且……而且他身边,还有一个……一个穿着黑衣服,身上也有那种臭臭药味,但是……但是更凶,更冷冰冰的人……他把老爷爷的……‘灯’吹灭了……” 楚玄逸和书房内的幕僚们,听到阿九这断断续续、却又信息量巨大的话,齐齐倒吸一口凉气! 那个养鸟的老爷爷……死了? 还是被一个穿着黑衣服,身上也有类似气味,但更凶更冷的人……灭口了? 这、这、这……阿九这丫头,难道是千里眼顺风耳不成? 楚玄逸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差点当场表演一个原地起飞。他身后的几个幕僚也是面面相觑,下巴掉了一地,看阿九的眼神活像在看什么降世的妖……不,是神仙! “阿……阿九……”楚玄逸的声音都有些发飘,他努力稳住心神,尽量让自己的表情不至于太扭曲,“你……你再说一遍?哪个老爷爷?哪个黑衣服的人?” 阿九被国师严肃的表情吓了一跳,小手绞着衣角,怯生生地重复了一遍:“就是……就是住在西边,有很多发霉书和臭臭药罐子,还喜欢偷偷吃糖豆,养着丑丑鸟的那个老爷爷呀……他、他不动了,像睡着了一样……然后,一个穿着黑衣服,身上也有那种臭臭药味,但是眼睛像冰块一样冷,还蒙着脸的人……他对着老爷爷……呼——” 阿九做了一个吹气的动作,“老爷爷身上的小火苗……就灭掉了……” “灯……灯是指人的生气或魂魄!”一位幕僚失声惊呼,随即意识到自己失态,赶紧捂住了嘴。 楚玄逸此刻已经顾不上幕僚的失态了。他猛地站起身,脸色铁青:“来人!立刻备马!点上精锐护卫,跟本官去城西清虚观!快!” 他几乎可以肯定,阿九口中的“老爷爷”就是清虚观的玄尘子!而那个“黑衣人”,定是发现计划败露,前来杀人灭口的! “大人三思!”另一位幕僚连忙劝阻,“清虚观如今恐怕是龙潭虎穴,您……” “顾不了那么多了!”楚玄逸打断他,“若真如阿九所言,我们去晚了,唯一的线索就断了!而且……”他看了一眼阿九,眼神复杂,“此事必须立刻禀报摄政王殿下!” 他一边吩咐下人备马,一边抓过纸笔,飞快地写了一封密信,交给心腹:“立刻送进宫,亲手交给摄政王殿下!十万火急!” 安排好一切,楚玄逸深吸一口气,看向正睁着无辜大眼睛看着他的阿九。 “阿九,你……”他想说让她待在府里,但转念一想,这丫头能“看”到这些,万一那黑衣人知道她的存在…… “你……你跟本座一起去!”楚玄逸一咬牙,做了个决定。带上她,至少在自己眼皮子底下,万一有什么变故,或许她这神奇的“感知”还能派上用场!当然,前提是她别再语出惊人把自己吓死。 阿九一听能跟师父出去,顿时忘了刚才那点小小的恐惧,高兴地拍手:“好耶!大人带阿九出去玩!大人,我们去抓那个吹灯的坏人吗?” 楚玄逸:“……”他现在只想抓自己的头发。 很快,一行人快马加鞭,直奔城西清虚观。 第31章 阿九专注研究破蒲团 萧煜刚看完楚玄逸派人送来的关于“金元宝高帽子”的密报,楚玄逸的第二封十万火急的密信就到了。 当萧煜看到信中描述的,阿九几乎是“实时转播”了玄尘子被杀,以及对凶手“黑衣人”的精准画像时,即便是他,也不由得瞳孔微缩,捏着信纸的手指微微收紧。 “千里之外,洞察秋毫……这丫头……” “来人!”萧煜沉声下令,“传令金吾卫指挥使,立刻带人封锁清虚观周边,配合国师府行动!另,调集暗卫高手,暗中保护国师府和阿九姑娘,若有可疑人等靠近,格杀勿论!” 他顿了顿,又补充道:“告诉楚玄逸,找到凶手固然重要,但阿九的安全,务必放在首位!” 此刻的清虚观,早已不复平日的“清虚”。 楚玄逸带着人赶到时,只看到道观破旧的山门大敞着,里面静悄悄的,透着一股死寂。 “小心戒备!”楚玄逸一挥手,侍卫们立刻散开,将整个道观团团围住。 他带着阿九和几名心腹,小心翼翼地走进了道观。 观内空无一人,只有几只乌鸦在光秃秃的树枝上“呱呱”叫着,更添了几分阴森。 阿九一进道观,就拉了拉楚玄逸的衣袖,小声道:“大人,那个黑衣服的坏人已经走了,他走的时候,还撒了一些……没有味道的痒痒粉在那个老爷爷身上和屋子里。” 楚玄逸心中一凛,没有味道的痒痒粉?难道是某种消除痕迹或者嫁祸于人的毒药? 他们很快就找到了阿九口中那个“有很多发霉书和臭臭药罐子”的丹房。 房门虚掩着,一股淡淡的血腥味混合着莫名的气味从门缝里飘出。 楚玄逸推开门,只见房间内一片狼藉,一个身穿道袍的老者倒在地上,双目圆睁,喉咙处有一道清晰的紫黑色扼痕,早已没了气息。正是清虚观观主,玄尘子! 而在玄尘子的袖袋中,侍卫搜出了一枚与阿九之前捞出的那只一模一样的木鸟!只是这只木鸟的眼睛,是黯淡无光的。 “果然是他!”楚玄逸看着玄尘子的尸体,脸色凝重。阿九说得一点没错,养鸟人死了,是被灭口的! “大人,您看!”一名心细的侍卫指着地面和玄尘子尸体周围一些几乎看不见的白色粉末,“这应该就是阿九姑娘说的‘痒痒粉’,属下刚才不小心沾到一点,手上并无异样,也闻不到任何气味。” 楚玄逸眉头紧锁,看来这“痒痒粉”并非毒药,而是用来……掩盖某种气味或者破坏现场痕迹的? 那个黑衣人,心思缜密,手段狠辣! 阿九则蹲在玄尘子的尸体旁边,小鼻子用力地嗅了嗅,然后小脸皱成一团:“大人,这个老爷爷身上……除了臭臭的药味,还有一点点……像厨房里烧焦了的锅底灰的味道,还有……还有一种甜甜腻腻的,像……像桂花糖糕放坏了的味道!” 烧焦的锅底灰?桂花糖糕放坏了? 这又是什么奇葩线索? 楚玄逸感觉自己的脑子快要不够用了。他看了一眼旁边正专心研究玄尘子道袍上补丁形状的阿九,深深地叹了口气。 看来,想要抓住那个“吹灯”的黑衣人,还得指望这缺根筋丫头那些让人摸不着头脑的“神启”了。 “将清虚观彻底搜查一遍,任何蛛丝马迹都不能放过!”楚玄逸下令。 侍卫们将整个清虚观翻了个底朝天。 “回禀大人,”一名侍卫统领前来报告,“观内丹房找到一些尚未用完的特殊药材,与王五描述的蒙面人身上的气味有些相似,但更浓烈。另有几本道经,书页边缘有许多潦草的朱砂批注,字迹古怪,似乎并非寻常道法。” “可有发现与雇主相关的线索?比如书信、账目?”楚玄逸追问。 “未曾发现直接的书信往来或大额银两。但在玄尘子床下的暗格里,找到一个装有少量碎银的钱袋,还有几块……已经发硬变形的桂花糖糕。”侍卫的表情有些一言难尽。 楚玄逸一听“桂花糖糕”,立刻看向旁边正好奇地戳着一只破旧蒲团的阿九。 “大人,这个蒲团好像被老鼠咬过哦,里面还有草呢!”阿九完全没注意到大人们的凝重。 “至于阿九姑娘说的‘痒痒粉’,”另一名随行的仵作上前禀报,“属下在玄尘子尸身及丹房各处,确实发现了一些极细微的白色粉末。初步检验,此粉末无毒无味,主要成分似是某种特殊的植物花粉混合了磨细的矿石粉,若非阿九姑娘提醒,极易被忽略。其作用……似乎并非直接害人,而是能扰乱犬类的嗅觉,并遮盖掉一些现场可能存在的、更细微的气味痕迹。” 楚玄逸眉头紧锁。这黑衣人行事当真滴水不漏,不仅杀人灭口,还懂得用这种手段来干扰后续追查。 “将所有可疑物品悉数带回府衙,仔细查验!”楚玄逸下令,随即又陷入了沉思。 玄尘子身上的“烧焦锅底灰味”和“坏掉的桂花糖糕味”…… 前者或许与他平日炼丹,火候控制不当有关。后者……难道这玄尘子真有偷藏桂花糖糕的癖好,以至于放到坏掉? 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线索! 楚玄逸感觉自己的太阳穴又开始突突直跳。他决定先将清虚观的情况详细上报给摄政王,再慢慢琢磨阿九这些“神启”。 而此刻,在京城某处隐秘的宅院深处。 一位身着暗色锦袍,面容隐藏在阴影中的中年男子,正听着一名黑衣人的汇报。 那黑衣人身形挺拔,脸上虽然也蒙着面,但露出的双眼冰冷无情,正是阿九口中那个“吹灯的坏人”。 “……玄尘子已除,手尾干净。”黑衣人的声音沙哑低沉。 “很好。”锦袍男子声音平缓,却透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威严,“只是,国师府那个小丫头……似乎有些古怪。楚玄逸竟然会带着她亲临清虚观。” “属下行事时,并未察觉被窥视。”黑衣人肯定地说道。 “那便好。”锦袍男子缓缓踱了几步,“不过,为免夜长梦多,原计划提前。那丫头……留不得了。你去安排一下,做得干净些,莫要再牵扯到不相干的人。” “是。”黑衣人躬身领命,身影一闪,便消失在了阴影之中。 锦袍男子看着窗外,眼神幽深:“玄虚老道……你藏了这么多年,如今这唯一的‘变数’,也该消失了。” 第32章 阿九专注研究摄政王腰带 楚玄逸刚将清虚观的详细报告派人送进宫,就见阿九抱着那只从锦鲤池捞出来的“丑丑鸟”(其实是厌胜木鸟),一脸认真地对它说:“丑丑鸟,你主人不要你啦,他去了一个很远很远的地方睡觉觉了。以后阿九陪你玩好不好?阿九给你讲小兔子乖乖的故事哦!” 楚玄逸:“……”他现在严重怀疑,这丫头是不是故意在自己面前装傻充愣,其实心里门儿清! 他强忍着扶额的冲动,走过去,试图从阿九的“童言无忌”中再抠出点线索。 “阿九啊,那个……那个黑衣服的坏人,你除了看到他蒙着脸,眼睛像冰块,身上有臭臭药味和书墨味,还……还有没有看到别的什么特别的呀?比如,他手上有没有戴戒指?或者……他走路的姿势怪不怪?” 阿九歪着小脑袋,努力回想了一下,然后眼睛一亮: “啊!我想起来了!那个黑衣服的坏人,他……他好像也喜欢吃糖豆!不过他吃的糖豆跟那个老爷爷不一样!老爷爷的糖豆是甜甜的桂花糕,黑衣服坏人的糖豆是……是那种外面裹着一层白白的、像雪花一样的粉末,里面是黑黑的,有点苦,但是又有点香香的……嗯……像师父书房里那块最黑的墨锭被虫蛀了心,然后塞了薄荷叶子进去的味道!” 楚玄逸:“???” 外面裹着白霜,里面是黑的,苦中带香,像墨锭被虫蛀了心塞了薄荷叶子? 这……这到底是个什么玩意儿? 楚玄逸感觉自己的想象力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挑战。 就在他百思不得其解之际,管家匆匆来报:“大人,摄政王殿下……驾临国师府了!说是……前来探望大人,并想……‘顺便’见见阿九姑娘。” 楚玄逸心中一凛。萧煜这么快就来了?而且指名要见阿九? 楚玄逸感觉自己的后脖颈子一阵阵发凉。摄政王殿下亲临,还点名要见阿九!这丫头要是当着摄政王的面,说出什么“殿下你今天印堂发黑,不宜出门”或者“殿下你裤腿上沾了隔壁王二麻子家狗毛”之类的话,他这个国师府恐怕就要原地爆炸了! “阿九!阿九!”楚玄逸赶紧把阿九从对“墨锭薄荷糖豆”的无限畅想中拉回来,一脸严肃(其实是惊恐)地叮嘱道:“待会儿摄政王殿下要来,你、你你……你就乖乖站在本座旁边,少说话!不,最好别说话!殿下问你什么,你就……你就看着本座,本座让你说你再说,知道吗?” 阿九眨巴着大眼睛,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哦!摄政王殿下?是那个……凶凶的……头顶上有小花花的大哥哥。” 楚玄逸一口气没上来,差点厥过去。 凶凶的……头顶小花花…… “不许胡说!”楚玄逸压低声音,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这几个字,“殿下是天潢贵胄,威严肃穆,不许用这些……这些乱七八糟的词形容!” “可是……阿九说的是实话呀……”阿九小声嘟囔,有点委屈。 楚玄逸还想再“抢救”一下,就听见管家高声通传:“摄政王殿下驾到——!” 楚玄逸一个激灵,赶紧整理了一下衣冠,深吸一口气,努力挤出一个“国师应有的沉稳又不失恭敬”的表情,领着阿九迎了出去。 萧煜一身玄色常服,负手而立,身姿挺拔如松,面容俊美清冷,周身自带一股迫人的威压。他深邃的目光淡淡扫过楚玄逸,最终落在了楚玄逸身后那个探头探脑的小丫头身上。 “臣楚玄逸(阿九参见),参见摄政王殿下!”楚玄逸躬身行礼,眼角余光瞥见阿九也学着他的样子,歪歪扭扭地鞠了个躬,嘴里还含糊不清地念叨着。 “楚爱卿免礼。”萧煜的声音平静无波,他微微颔首,目光依旧停留在阿九身上。“阿九姑娘,本王听说,你能‘看见’许多旁人看不见的东西?” 楚玄逸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来了来了!正题来了! 阿九闻言,用力地点点头,清脆地答道:“嗯!阿九能看见丑丑鸟不开心,还能看见那个养鸟的老爷爷睡着了,还有那个穿黑衣服的坏人,他偷偷吃糖豆!” 萧煜眼中闪过一丝精光:“哦?那黑衣人吃的糖豆,是什么样的?” “就是……”阿九努力比划着,“外面是一层白白的霜,像冬天窗户上的冰花花,里面是黑黑的,像师父写字那块最黑的墨锭,被小虫虫咬了一个洞洞,然后又塞了凉凉的薄荷叶子进去,闻起来苦苦的,又有点香香的!” 楚玄逸在一旁听得冷汗涔涔,生怕阿九下一句就说出“殿下你今天也吃了糖豆”之类的话。 萧煜静静地听完,沉吟片刻,才缓缓道:“白霜为衣,墨色为芯,苦中带香,兼有薄荷之凉……倒像是一种提神醒脑的药丸。”他看向楚玄逸,“楚爱卿,京中可有药铺或私人作坊,擅制此类奇特药丸?” 楚玄逸立刻躬身道:“回殿下,臣会立刻派人详查京中各大药铺,尤其是那些偏好炮制奇药、秘药的。另外,一些江湖郎中或隐世之人,也可能会有此类配方。” 萧煜微微颔首,目光再次转向阿九,语气温和了几分:“阿九姑娘,除了糖豆,你还‘看见’那黑衣人有什么其他特别之处吗?” 阿九想了想,突然指着萧煜的腰间,惊喜道:“呀!大哥哥你腰上系的带带,跟那个黑衣服坏人袖子上绑的绳绳,有一点点像哦!都是黑黑的,上面还有细细的、像小蛇爬过的银色花纹!不过大哥哥的带带更漂亮,亮闪闪的!” 楚玄逸:“!!!” 他想当场去世! 摄政王腰间的束带,乃是宫中御赐的云纹墨玉蛟龙绦,矜贵无比!这丫头居然说跟凶手的袖绳有点像?这不是暗示摄政王跟凶手有什么关联吗? “阿九!休得胡言!”楚玄逸吓得魂飞魄散,赶紧呵斥。 萧煜却摆了摆手,示意楚玄逸不必紧张。他垂眸看了一眼自己的束带,又看向阿九,眼神深邃:“哦?黑衣人的袖绳上,也有类似的银色暗纹?” “嗯嗯!”阿九用力点头,“不过他的绳绳看起来旧旧的,没有大哥哥的亮!” 萧煜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没有再追问。他似乎只是随意地与阿九聊了几句,便对楚玄逸道:“清虚观之事,务必彻查到底。那黑衣人既然敢在京畿之地杀人灭口,背后势力不容小觑。阿九姑娘这边,也要加强护卫,确保万无一失。” “臣遵旨!”楚玄逸恭敬应道。 萧煜最后看了一眼阿九,并没有多说什么,便转身离开了国师府。 直到摄政王的仪仗远去,楚玄逸才长长地松了一口气,感觉自己像是刚从水里捞出来一样,浑身都被冷汗浸透了。 他扶着门框,看着旁边正因为“大哥哥的带带漂亮”而有些小开心的阿九,欲哭无泪。 这丫头,到底是他的福星,还是他的克星啊! 第33章 阿九的哭声惊动全府 “大人……那个……钱御史家的管家又来了,说是钱大人自从上次赏花宴回来后,就总觉得浑身不对劲,疑神疑鬼,夜不能寐,还说……还说他好像真的看见自己头顶有……有绿光闪过,府里养的乌龟也开始对他吐口水了……想请阿九姑娘……再去给瞧瞧……”管家苦着脸来报。 楚玄逸眼前一黑,差点当场表演一个“国师碰瓷”。 “不、见!”楚玄逸几乎是咆哮出声,“告诉他!本国师府不是菜市场!阿九也不是江湖算命的!再敢来胡搅蛮缠,本座就参他一本妖言惑众,扰乱视听!” 管家被吼得一哆嗦,赶紧连滚带爬地去了。 楚玄逸瘫坐在太师椅上,看着一旁正试图教那只“丑丑鸟”学狗叫的阿九,只觉得脑仁一阵阵抽痛。 “阿九啊,”楚玄逸有气无力地开口,“你……你以后见到摄政王殿下,能不能……稍微正常一点?” “大人,阿九哪里不正常啦?”阿九一脸无辜地放下木鸟,“阿九说的都是实话呀!大哥哥的带带就是比那个坏人的绳绳漂亮嘛!而且大哥哥身上真的香香的,比师父身上的墨汁味和药草味好闻多啦!” 楚玄逸:“……” 他竟无言以对。 算了,跟这丫头讲道理,简直是对牛弹琴,不,是对着一根缺了筋的木头弹琴! 接下来的几天,楚玄逸派出去的人手,几乎将京城翻了个底朝天。 关于“墨锭薄荷糖豆”的调查,进展缓慢。 “回禀大人,”负责此事的幕僚愁眉苦脸地报告,“京中各大药铺、糖果铺均无此物售卖。属下也暗中寻访了一些偏门的药郎和制糖师傅,他们也从未听说过这种……呃,‘墨锭薄荷糖豆’。有人猜测,这或许是某种私人秘制的提神药丸,或是某个特殊行当内部流传的‘口嚼物’,寻常市面上根本见不到。” 而关于“黑色袖绳上的银色蛇纹\/暗纹”的排查,同样如同大海捞针。 “大人,符合此特征的绳绦配饰虽然不多,但使用者多为江湖中人,或是某些行事隐秘的护卫、暗探。这些人行踪不定,难以逐一排查。而且,这种暗纹样式,也并非独一无二,有好几个帮派或组织都有类似的图腾标记,只是细节上略有差异。” 楚玄逸听着这些汇报,眉头拧成了一个疙瘩。 两条线索都指向了“隐秘”、“特殊行当”、“江湖”,这无疑增加了调查的难度。那个黑衣人,以及他背后的势力,藏得太深了! 就在楚玄逸一筹莫展之际,阿九又“语出惊人”了。 这日,楚玄逸正在书房对着一堆卷宗发愁,阿九端着一小碟桂花糕跑了进来。 “大人大人,吃糕糕!这个是甜甜的,不像那个坏人吃的糖豆那么苦!” 楚玄逸被她打断思路,有些无奈地接过桂花糕,随口问道:“阿九,那个黑衣服的坏人,他……他是不是经常吃那种‘墨锭薄荷糖豆’啊?” “嗯!”阿九点头如捣蒜,“他好像很喜欢吃那个哦!阿九‘看’到他的时候,他嘴巴里就一直在嚼那个东西,像小兔子吃草一样,嚼啊嚼,然后喉咙还会动一下,咕嘟——”她学着吞咽的动作,“而且呀,他身上除了臭臭药味和书墨味,还有一种……一种淡淡的,像……像马厩里那种干草和马粪混合在一起,但是又被太阳晒过,没那么臭,反而有点香香的味道!” 马厩?干草和马粪混合被太阳晒过的味道? 楚玄逸脑中灵光一闪! 他猛地站了起来,死死盯着阿九:“阿九,你确定?他身上有那种味道?” “确定呀!”阿九用力点头,“虽然很淡很淡,但是阿九的鼻子很灵的!比府里那只大黄狗还灵!” 楚玄逸激动得差点跳起来! 马厩的味道! 这京城之中,与马厩相关的,除了各大府邸的马房,还有……官驿!以及……专门负责传递军情、信件的“急递铺”! 那些急递铺的信使,为了日夜兼程,保持清醒,会不会服用一些特制的提神药丸?而且他们常年与马匹打交道,身上带有马厩的气味也合情合理! 再加上阿九之前说的“黑色袖绳上的银色蛇纹\/暗纹”,一些急递铺或者负责护送重要信件的镖局,为了统一标识和方便管理,也可能会使用带有特定暗纹的服饰或配件! “来人!立刻去查!京城各大官驿、急递铺、以及承接官方信件护送业务的镖局!重点排查他们的信使、趟子手,看看他们平日里有没有服用类似‘墨锭薄荷糖豆’的提神药物,以及他们的服饰配件上,有没有类似‘银色蛇纹’的暗纹标记!”楚玄逸语速极快地吩咐道。 这条线索太重要了!如果黑衣人真的是某个急递铺或镖局的人,那他背后的雇主,很可能就是通过这些渠道传递消息,甚至……调动人手! 就在楚玄逸因为这条新线索而精神大振,准备亲自带人去排查时,国师府外,一道鬼祟的身影,正借着夜色的掩护,悄无声息地翻过了高墙。 那人一身黑衣,身手矫健,落地无声,正是奉命前来“解决”阿九的那个黑衣人。 他白天已经暗中观察过国师府的布局和守卫情况,此刻正是守卫换班、防备最为松懈的时刻。 他的目标很明确——那个据说住在国师府后院,最偏僻一处小院里的小丫头。 黑衣人如同一道幽灵,避开巡逻的护卫,熟门熟路地朝着阿九居住的小院潜去。 他腰间,系着一根黑色的绳绦,上面隐约可见细密的银色暗纹,而他的袖袋里,藏着一个小巧的竹筒,里面装着几枚……外面裹着白霜,内里漆黑,散发着苦涩与薄荷清香的药丸。 他已经摸到了阿九房间的窗外,轻轻拨开窗纸,朝里面望去。 房间里点着一盏昏黄的油灯,一个小小的身影正趴在桌子上,似乎睡着了,旁边还放着一只造型古怪的木鸟。 黑衣人眼中闪过一丝冷厉,从怀中取出一根细长的吹管,管中早已装填了一枚淬了剧毒的细针。 只要轻轻一吹,这针就能无声无息地结果掉那个碍事的小丫头。 他屏住呼吸,将吹管对准了阿九的后颈…… 就在他即将吹出毒针的刹那—— “喵呜——!” 一声凄厉的猫叫声突然从院子里的假山后传来,尖锐刺耳,划破了夜空的宁静! 紧接着,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响起,似乎有什么东西从假山上滚了下来。 黑衣人心中一惊,手下意识地一顿! 几乎是同时,房间内原本趴着熟睡的阿九,突然猛地抬起头,小鼻子用力地嗅了嗅,然后“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呜呜呜……大人!大人!有坏人!有穿着黑衣服,身上有臭臭药味和书墨味,还有马臭臭味道,袖子上绑着小蛇绳绳,喜欢吃苦苦糖豆的坏人……他……他要用小针针扎阿九!呜呜呜……阿九怕……” 阿九这一嗓子,中气十足,穿透力极强! 瞬间惊动了整个国师府! 第34章 墨锭薄荷糖豆…… “有刺客!” “保护大人!” “保护阿九姑娘!” 灯火迅速亮起,脚步声、呼喝声从四面八方传来! 黑衣人暗道一声“不好”! 这小丫头,难道背后长了眼睛不成? 他再也顾不上动手,身形一晃,便要抽身撤退! “哪里走!” 一声爆喝,楚玄逸已如离弦之箭般从正房冲了出来,手中不知何时多了一柄寒光闪闪的长剑,直刺黑衣人后心! 黑衣人察觉到身后凌厉的剑风,不假思索地一个侧身翻滚,险之又险地避开了楚玄逸势在必得的一剑。他手中寒光一闪,多了一柄短匕,反手格挡,与楚玄逸的长剑撞击出“叮”的一声脆响。 “果然是你!”楚玄逸眼中怒火中烧,剑招越发凌厉,“竟敢夜闯国师府行刺!留下命来!” 黑衣人一言不发,身形如同鬼魅,招式狠辣刁钻,招招攻向楚玄逸的要害。他显然是训练有素的死士,一心只想尽快脱身。 国师府的护卫们也纷纷赶到,将整个小院团团围住,刀枪剑戟齐齐对准了黑衣人。 “放箭!”侍卫统领果断下令。 一时间,箭如雨下,封锁了黑衣人所有可能的退路。 黑衣人身处重围,却不见丝毫慌乱。他身法诡异,在箭雨中穿梭,手中短匕舞得密不透风,不断格开射向要害的箭矢。 然而,楚玄逸的剑法精妙,配合着护卫们的围攻,黑衣人渐渐落了下风,身上也添了几道血口。 就在这时,几道黑影如同夜枭般从天而降,悄无声息地加入了战团! 他们出手狠辣,配合默契,目标明确——救援那个被围困的黑衣人! “还有同党!”楚玄逸心中一凛,立刻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对方竟然如此猖狂,派了不止一人前来! 突然,被楚玄逸一剑逼得后退的黑衣人,猛地从怀中掏出一把粉末,用力一撒! 一股刺鼻的辛辣气味瞬间弥漫开来,楚玄逸和周围的护卫们猝不及防,只觉得眼前一黑,口鼻刺痛,纷纷咳嗽不止,视线也变得模糊。 “是毒烟!屏住呼吸!后退!”楚玄逸急忙大喊,同时挥袖试图驱散烟雾。 趁着这片刻的混乱,那几个后来出现的黑衣人迅速掩护着受伤的同伴,朝着院墙方向突围。 “休想逃!”楚玄逸强忍着不适,提剑追了上去。 就在这时,异变陡生! 一直躲在屋檐下,被两个侍卫护在身后的阿九,突然指着一个正要翻墙逃窜的黑衣人(就是那个受伤的,想刺杀阿九的黑衣人),大声喊道: “坏人!你的糖豆掉了!你最喜欢吃的那个,外面白白的,里面黑黑的,像墨锭塞了薄荷叶子的苦苦糖豆,掉在窗台下面啦!” 那个正要翻墙的黑衣人闻言,身形猛地一顿! 他下意识地摸向自己的袖袋——空的! 那装着他赖以提神的特制药丸的竹筒,竟然真的不见了!那东西对他至关重要,不仅是提神之用,更是他身份的某种隐秘象征,绝不能遗失在外! 这片刻的犹豫,对于楚玄逸这样的高手来说,已是致命的破绽! “留下!”楚玄逸眼中寒光一闪,手中长剑如毒蛇出洞,精准无比地刺中了那黑衣人持匕首的手腕! “啊!”黑衣人惨叫一声,短匕脱手而飞! 他另一只手捂着受伤的手腕,还想强行翻墙,却被及时赶到的侍卫用长枪逼了回来。 而那几个负责接应的黑衣人见同伴失手,其中一人似乎是头领,当机立断地低喝一声:“撤!” 他们不再恋战,虚晃几招,迅速翻墙逃离,转眼间便消失在了夜色之中。 国师府的护卫们想追,却被楚玄逸喝止:“穷寇莫追!先拿下此人!” 受伤的黑衣人见逃生无望,眼中闪过一丝决绝,竟想咬破藏在牙齿间的毒囊自尽! “哼!”一声冷哼突然从暗处传来。 紧接着,一道微不可查的银光闪过,精准地击中了黑衣人的下颚! 黑衣人闷哼一声,只觉得下巴一阵剧痛,牙关根本无法咬合! 随即,几名身着深色劲装,气息沉稳的暗卫如同凭空出现一般,迅速上前,三下五除二便将那黑衣人制服捆绑,动作干脆利落。 其中一名暗卫上前,从黑衣人僵硬的口中取出了一枚小小的毒囊,恭敬地对楚玄逸行了一礼:“国师大人,奉王爷之命,暗中保护阿九姑娘。此獠已擒,请大人发落。” 楚玄逸看着这些突然出现的摄政王府暗卫,心中了然。看来萧煜对阿九的“重视”,远超他的想象。 他点了点头:“多谢诸位。” 然后,他快步走到阿九之前指认的窗台下,果然,在窗台的缝隙里,发现了一个小巧的竹筒。 打开竹筒,里面滚出几枚药丸,正如阿九所描述——外面裹着一层白霜,内里漆黑,散发着淡淡的苦涩与薄荷清香。 “墨锭薄荷糖豆……” 人赃并获! 他又看向被制服的黑衣人,目光落在他手腕上那根被鲜血染红的黑色绳绦,上面细密的银色暗纹,在火光下清晰可见。 “银纹黑绳……” 他深吸一口气,对那名暗卫首领道:“此人干系重大,立刻押入地牢,严加看管!待本官审问!” 随即,他又对府内护卫下令:“加强戒备!清点伤亡!将府内彻底搜查一遍,以防还有同党潜伏!” 安排好一切,楚玄逸才走到惊魂未定的阿九身边,看着她小脸上还挂着泪珠,却依旧努力睁大眼睛看着自己的模样,心中百感交集。 若不是这丫头关键时刻那句“糖豆掉了”,恐怕真要让这刺客逃脱了! “阿九,别怕,坏人被抓住了。”楚玄逸尽量让自己的声音温柔一些。 阿九吸了吸小鼻子,指着那个被押走的黑衣人,小声问:“大人,那个坏人……他是不是再也不能吹灯,也不能用小针针扎阿九了?” “嗯,他再也不能了。”楚玄逸肯定地说道。 第35章 阿九怕大老虎吃人 国师府的地牢,阴暗潮湿,只有几盏昏暗的油灯在墙壁上摇曳,投下幢幢鬼影。 被擒的黑衣人被铁链牢牢锁在刑架上,身上血迹斑斑,手腕上的伤口经过简单包扎,但依旧渗着血。他低垂着头,一言不发,仿佛一尊没有生命的石像。 楚玄逸端坐在审讯桌后,面沉如水。桌上放着那个盛着“墨锭薄荷糖豆”的竹筒,以及一截从黑衣人袖子上剪下来的、带有银色暗纹的黑色绳绦。 “姓名?隶属何门何派?受何人指使,前来行刺?”楚玄逸声音冰冷。 黑衣人缓缓抬起头,那双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盯着楚玄逸,嘴角露出一抹嘲讽的冷笑:“国师何必多问?技不如人,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嘴还挺硬。”楚玄逸冷哼一声,“本座有的是办法让你开口。不过,本座向来不喜欢浪费时间。你若肯配合,或许还能留个全尸,给你背后的主子留点颜面。” 黑衣人眼中闪过一丝波动,但很快又恢复了死寂:“我没有什么主子,不过是拿人钱财,与人消灾罢了。这次栽了,算我倒霉。” “拿人钱财?”楚玄逸拿起桌上的竹筒,在手中抛了抛,“这种特制的‘提神丸’,可不是寻常杀手能轻易得到的。还有你这袖绳上的暗纹,据本官所知,京中几个有名的杀手组织,似乎都没有这种标记。” 他顿了顿,目光如炬地盯着黑衣人:“你更像是某个秘密组织培养出来的死士,或者……是某个见不得光的势力豢养的爪牙。说,你们的目标,仅仅是阿九一个小丫头,还是另有所图?” 黑衣人闭上了眼睛,不再言语,摆明了不合作的态度。 楚玄逸也不生气,他招了招手,一名经验老到的刑讯手走了上来。 “既然敬酒不吃吃罚酒,那就让他尝尝国师府的‘待客之道’。”楚玄逸淡淡地说道。 地牢里很快响起了皮鞭破空的声音,以及黑衣人压抑的闷哼。 然而,半个时辰过去,黑衣人除了添了满身新伤,依旧是紧咬牙关,一字不吐。 其意志之坚定,远超寻常死士。 刑讯手满头大汗地退下,对楚玄逸摇了摇头:“大人,此人骨头极硬,怕是寻常刑罚难以让他开口。” 楚玄逸眉头紧锁。这黑衣人显然受过极其严酷的训练,对疼痛的忍耐力惊人。 看来,硬来是不行了。 他沉思片刻,突然想起了阿九。 那丫头虽然缺根筋,但她那神奇的“感知”能力,或许能从这个黑衣人身上“看”出点什么。 “去,把阿九姑娘……‘请’过来。”楚玄逸对身边的侍卫吩咐道。 侍卫领命而去,心中却在犯嘀咕:大人这是要用什么新招数?难道阿九姑娘还会读心术不成? 不多时,阿九被两个侍卫“护送”着来到了地牢口。 小丫头显然没来过这种地方,看着阴森森的入口,闻着里面传来的血腥味和霉味,小脸吓得有些发白,紧紧抓着侍卫的衣袖。 “大、大人……”阿九怯生生地探头进来,看到刑架上血肉模糊的黑衣人,吓得往后缩了缩。 “阿九别怕,到本座这儿来。” 阿九犹豫了一下,还是小步挪到了楚玄逸身边,好奇又害怕地看着那个被绑着的坏人。 “阿九啊,”楚玄逸指着黑衣人,温声问道,“你再仔细‘看看’这个坏人,他……他心里在想什么呀?或者,他有没有什么……藏起来的秘密,是本座不知道的?” 阿九眨巴着大眼睛,歪着小脑袋,认真地盯着那个黑衣人。 黑衣人原本紧闭的双眼,在看到阿九出现的瞬间,猛地睁开,眼中充满了惊惧和怨毒,死死地瞪着她,仿佛要将她生吞活剥一般。 阿九被他看得有些害怕,往楚玄逸身后躲了躲,但还是伸出小手指着他,奶声奶气地说道: “大人,这个坏人……他心里好黑好黑哦!像掉进了墨水缸里一样!他还……他还想咬舌头,可是他的牙齿好像被师父弄坏了,咬不动……” 楚玄逸闻言,心中一动。看来摄政王府的暗卫出手及时,确实阻止了他自尽。 “他还想什么?”楚玄逸追问。 阿九皱着小眉头,努力地“看”着: “他还……他还在想一个地方……一个有很多很多马,还有很多很多稻草的地方……那个地方的房子顶上,插着一面黑色的旗子,旗子上绣着一只……一只用银线绣的,没有眼睛的怪鸟……” “他还想着……他不能说,说了……他的家人……就会被喂给……喂给大老虎吃掉……”阿九说到这里,小脸更白了,声音也带上了哭腔,“大人,大老虎好可怕,阿九不要看大老虎吃人……” 楚玄逸瞳孔骤缩! 很多马和稻草的地方!黑旗!无眼银鸟图腾!家人被威胁! 这些信息,太关键了! “没有眼睛的怪鸟……”楚玄逸迅速在脑中搜索着相关的图腾和标记。 京中负责传递消息的急递铺和镖局,虽然有些有自己的旗帜和标记,但“无眼银鸟”这种诡异的图腾,他从未听说过!这更像是一个极其隐秘,甚至带有邪性的组织标记! 而“家人被威胁”,则解释了为何这黑衣人宁死不屈! “阿九,好孩子,你看到的非常重要!”楚玄逸难得地露出一丝赞赏的表情,轻轻拍了拍阿九的头,“别怕,有本座在,大老虎不会来找你的。” 他转向那名黑衣人,声音重新变得冰冷:“看来,你背后的组织,手段果然毒辣。不过,你以为你不说,本座就查不到了吗?‘无眼银鸟’……本官会亲自去查个水落石出!届时,你的家人,或许还能因你今日的‘沉默’而多活几日,也或许……会因为你主子的心狠手辣,而成为第一批祭品!” 黑衣人闻言,身体剧烈地颤抖了一下,眼中闪过一丝绝望和挣扎。 就在这时,地牢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一名侍卫匆匆来报:“大人!摄政王殿下派人传话,说是……关于‘墨锭薄荷糖豆’和‘银纹黑绳’的调查,有重大突破!” 楚玄逸精神一振! 萧煜的效率果然惊人! 他立刻对侍卫道:“将此人严加看管,不许任何人接近!若有异动,格杀勿论!” 然后,他拉着还有些惊魂未定的阿九,快步走出了地牢。 “阿九,这次你又立大功了!本座带你去吃好吃的,压压惊!” 阿九一听有好吃的,眼睛顿时亮了起来,刚才的恐惧也消散了不少:“真的吗?阿九要吃桂花糕!还要吃糖葫芦!” “好好好,都给你买!”楚玄逸此刻心情大好,对阿九的“缺根筋”也顺眼了不少。 第36章 臭臭坏人熏到大人 楚玄逸带着阿九刚走出阴暗的地牢,还没来得及吩咐人去买桂花糕和糖葫芦,摄政王府的长史已经行色匆匆地迎了上来。 “国师大人!”长史面带喜色,拱手道,“王爷让下官前来告知,关于那‘墨锭薄荷糖豆’和‘银纹黑绳’的追查,已有重大眉目!” 楚玄逸精神一振:“哦?快快请讲!”阿九也好奇地睁大了眼睛,嘴里还小声嘀咕着“糖豆绳绳”。 长史清了清嗓子,说道:“王爷派人暗中查访,发现那‘墨锭薄荷糖豆’,确实是一种特制的提神药丸,其主要成分中有一味‘鬼见愁’的草药,此草药性极烈,寻常药铺根本不敢炮制。能弄到此药并制成药丸的,京中只有寥寥几家暗中经营的地下药坊。其中一家,与一个名为‘夜枭盟’的江湖组织往来密切。” “夜枭盟?”楚玄逸眉头微蹙,这个名字他有些耳闻,是一个行事诡秘、手段狠辣的杀手兼情报组织,但其标记并非银纹黑绳。 “正是,”长史继续道,“而那‘银纹黑绳’,经过王府暗卫比对,发现其编织手法和银丝暗纹的样式,与‘夜枭盟’外围一些负责传递消息和执行次级任务的‘游隼’所佩戴的信物极为相似。只是,我们查到的‘游隼’信物上的图腾,是一只展翅的银色隼鸟,并非蛇纹。” 楚玄逸心中一动,立刻追问:“那‘游隼’的隼鸟图腾,可有眼睛?” 长史一愣,仔细回想了一下,摇了摇头:“回大人,据图样来看,那银隼图腾,似乎……确实没有精细刻画眼睛,更像是一个抽象的鸟形轮廓。” “没有眼睛的鸟形轮廓……” 阿九在一旁插嘴道:“对呀对呀!就是没有眼睛的怪鸟鸟!黑黑的旗子上,银线绣的,还会飞!” 楚玄逸深吸一口气,将阿九在地牢中“看”到的“黑旗银鸟图腾”、“很多马和稻草的地方”以及“家人被威胁”等信息,简略地向长史复述了一遍。 长史听得目瞪口呆,看向阿九的眼神充满了不可思议。他虽然知道这位阿九姑娘有些“特别”,却没想到竟能“看”到如此具体的线索! “楚大人,阿九姑娘所言……若与‘夜枭盟’的‘游隼’联系起来,再结合他们常年需要快马传递消息的特性……”长史越说越激动,“京郊有一处废弃的官驿,早年间因位置偏僻、驿道改线而被弃用。但据暗卫回报,近来似乎有人在暗中修缮并使用那里,而且守卫颇为森严,外人难以靠近。那里……确实有不少马匹和草料,也符合‘隐秘据点’的特征!” 楚玄逸眼中精光爆射:“那废弃官驿,可有黑色旗帜?” 长史一拍大腿:“下官这就派人再去确认!若真如阿九姑娘所言,那地方十有八九就是‘夜枭盟’的一个重要据点,甚至可能就是他们用来囚禁那些‘游隼’家人,以控制他们的秘密巢穴!” “不必再确认了!”楚玄逸当机立断,“事不宜迟,迟则生变!立刻调集人手,你速回王府禀报王爷,请王爷定夺是否需要京畿卫协同。本官即刻点齐国师府护卫,先行前往,务必将此獠巢穴一网打尽!” “是!”长史领命,匆匆离去。 楚玄逸转身,看着一脸懵懂的阿九,揉了揉她的脑袋,对旁边的管家吩咐道:“去,给阿九姑娘买双份的桂花糕和糖葫芦!要最好吃的那家!” 然后又对阿九挤出一个笑容:“阿九乖,先跟管家伯伯去吃好吃的,本座要去抓更多的坏人,等本座回来,再给你讲故事,好不好?” 阿九一听有双份的好吃的,顿时眉开眼笑:“好呀好呀!大人要小心哦!那些坏人身上都有臭臭的味道,大人不要被熏到!” 楚玄逸失笑,这丫头的关注点总是这么清奇。 他迅速点了府内精锐护卫,又从摄政王府留下的暗卫中抽调了几名好手,一行人快马加鞭,趁着夜色尚未完全褪去,直扑京郊那处废弃官驿! 而在京城某处隐秘的宅院内。 一名身着锦衣,面容阴鸷的中年男子,正听着手下的汇报。 “……目标(阿九)身边有高手保护,国师楚玄逸亲自出手,‘沙蛇’(被擒黑衣人的代号)失手被擒。后续派去接应的小队也未能成功将其救出,折损两人,其余撤回。” “废物!”中年男子一掌拍在桌上,震得茶杯跳起,“一个小丫头都解决不了!还折损了人手!‘沙蛇’被擒,他知道的东西不少,绝不能让他开口!” “主人,是否启动灭口程序?” 中年男子眼中闪过一丝狠厉:“先等等。国师府戒备森严,硬闯不易。查清楚‘沙蛇’被关押在何处,看有没有机会。另外,让潜伏在京畿卫的人留意动向。我总觉得,楚玄逸和萧煜那边,不会这么轻易罢休。” 他眯起眼睛,喃喃道:“那个小丫头,到底是什么来路……竟能三番两次坏我好事……” 京郊,废弃官驿。 月黑风高,残破的院墙在夜风中发出“呜呜”的低鸣,然而,与这荒凉表象不符的是,院墙内隐约可见跳动的火光,以及偶尔传来的马匹嘶鸣和人语声。 驿站最高处,一面残破的旗杆上,果然飘扬着一面黑色的旗帜,即便在夜色中,也能隐约辨认出旗帜中央那用银线绣出的、没有眼睛的怪鸟图腾,透着一股说不出的诡异与阴森。 楚玄逸带着人马悄无声息地潜伏在官驿外围的密林中。 “大人,与阿九姑娘描述的完全一致!”一名暗卫低声回报。 “看来,这里确实是‘夜枭盟’的一个重要据点。”楚玄逸低声道,“通知下去,按原计划行动!务必速战速决,尽量抓活口,尤其是那些可能知道内情的小头目!” “是!” 随着楚玄逸一声令下,数十道黑影如同敏捷的猎豹,从不同方向悄无声息地摸向官驿的围墙。 几名身手最矫健的暗卫率先翻墙而入,如同鬼魅般解决了外围的暗哨。 “行动!” 楚玄逸一马当先,手中长剑出鞘,直扑官驿大门! “敌袭!” “有刺客!” 院内瞬间炸开了锅,警锣声大作,无数火把亮起,将整个官驿照得如同白昼。 “夜枭盟”的匪徒们从各个房间冲了出来,手持兵刃,与攻入的国师府护卫和摄政王府暗卫战作一团。 一时间,刀光剑影,喊杀声震天! 楚玄逸剑法如龙,每一剑都直指要害,冲在最前面,如入无人之境。 第37章 阿九的灾难甜点时间 阿九抱着一大包桂花糕,坐在小院的石凳上,小腿一晃一晃,吃得不亦乐乎。 管家在一旁看着,脸上带着慈祥的笑容,时不时给她擦擦嘴角的糕点屑。 突然,阿九嚼着嚼着,动作停了下来,小脸上的笑容也凝固了。 她“啪嗒”一声把手里的半块桂花糕掉在了地上,圆溜溜的大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前方空处,小嘴微微张开,像是看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东西。 “哎哟,阿九姑娘,怎么了?是不是噎着了?”管家吓了一跳,连忙要给她拍背。 阿九却猛地抓住管家的袖子,小脸煞白,声音带着哭腔:“管家伯伯!不好了!不好啦!” “怎么了怎么了?阿九姑娘你别吓老奴啊!” “大人!大人他……他前面有好多好多火!还有好多好多穿着黑衣服的坏人,拿着亮晶晶的刀子要砍大人!”阿九急得眼泪都快出来了,“还有……还有好多小鸟鸟……好多好多小鸟鸟被关在黑乎乎的笼子里,笼子旁边……旁边有好多好多的干草!坏人……坏人要点火烧小鸟鸟!呜呜呜……小鸟鸟好可怜……” 管家听得一头雾水,但看阿九那焦急万分、泫然欲泣的模样,又不像是在胡闹。 “阿九姑娘,您……您是说,大人他有危险?”管家试探着问。他知道自家大人是去抓坏人了,但阿九说的这些“火”、“黑笼子”、“烧小鸟”,听起来也太玄乎了。 “嗯嗯!”阿九用力点头,小手胡乱地比划着,“坏人好坏!他们打不过大人,就想放火!烟好大好大!小鸟鸟都要被熏死了!呜呜呜……管家伯伯,快去告诉大人!快去呀!” 管家看着阿九急得满头大汗的样子,心中也有些打鼓。 这位阿九姑娘虽然平时看起来缺根筋,但之前几次“预言”都出奇地准。万一……万一大人那边真的有什么变故呢? “可是……阿九姑娘,大人他去办正事,老奴也不知道他在哪儿啊……”管家犯了难。 “我知道!我知道!”阿九突然指着一个方向,“大人就在那边!那边有好多好多的马臭臭味,还有那个没有眼睛的怪鸟鸟的味道!” 管家顺着阿九指的方向看去,正是京郊的方向。 他咬了咬牙,当机立断:“阿九姑娘,你在这里乖乖等着,老奴这就派人去禀报王府!王爷一定有办法联系上大人!” 说完,他急匆匆地跑了出去,一边跑一边吩咐府里的下人备马。 地牢中。 “沙蛇”在黑暗中煎熬着。阿九那稚嫩却如同魔咒般的声音,不断在他脑海中回响——“家人会被喂给大老虎吃掉”、“无眼银鸟”。 他知道一旦据点暴露,按照组织的规矩,那些作为“人质”的家眷,下场只有死路一条,而且会死得极为凄惨,以儆效尤。 不行!他不能让他的妻儿落得那样的下场! 他猛地抬起头,对着地牢外嘶声喊道:“来人!我要见国师大人!我有重要的情报!关于‘夜枭盟’的头目!关于他们的‘死士营’!我什么都说!只求……只求保住我的家人!” 负责看守的侍卫闻言,不敢怠慢,立刻飞奔去向刚刚从前院返回的管家禀报。 管家正焦头烂额地安排人手去摄政王府送信,一听这话,顿时眼睛一亮:这刺客终于肯招了? 京城,某隐秘宅院。 那名锦衣中年男子(夜枭盟在京城的负责人之一,“枭主”)正焦躁地踱着步。 一名心腹匆匆进来,脸色难看:“主人,不好了!京郊‘鹰巢’(废弃官驿据点)遭到突袭!楚玄逸亲自带队,还有摄政王府的暗卫!我们的人……快顶不住了!” “什么?!”枭主脸色大变,“这么快就找到了那里?难道‘沙蛇’招了?” “不清楚,但……‘鹰巢’一旦失守,里面囚禁的那些‘游隼’家眷……” 枭主眼中闪过一抹狰狞:“传我命令!‘鹰巢’若守不住,立刻执行‘焦土’计划!所有囚犯、所有资料,一律销毁!绝不能留下任何活口和证据!” “是!”心腹领命,正要退下。 枭主又叫住他:“等等!‘沙蛇’那边,派人去国师府地牢看看,如果能灭口,立刻动手!他知道的太多了!” 摄政王府的书房内,萧煜正对着一张京城及周边的舆图凝神思索。长史之前带来的关于“夜枭盟”、“游隼”以及废弃官驿的消息,让他敏锐地嗅到了一张巨大黑网的一角。 就在这时,一名亲信侍卫急匆匆地走了进来,单膝跪地:“王爷!国师府管家派人十万火急前来禀报!” 萧煜眉峰一挑:“讲!” “国师府管家称,阿九姑娘方才突然‘看到’国师大人那边有大火,还有许多‘小鸟鸟’被关在笼子里要被烧死!另外,地牢中被擒的刺客‘沙蛇’突然招供,说有关于‘夜枭盟’头目和‘死士营’的重大情报,急于面见国师大人或王爷您,以求保全家人性命!” 萧煜闻言,霍然起身! “大火?小鸟鸟被烧死?”他何等聪慧,瞬间便将阿九那看似童稚的描述与现实联系起来——“小鸟鸟”定然是指被囚禁的人质!“夜枭盟”这是要狗急跳墙,杀人灭口,销毁证据! “楚玄逸有危险!” 他立刻下令:“传令鹰扬卫副统领,立刻点齐三百轻骑,随本王驰援京郊废弃官驿!另外,派一队精锐,火速前往国师府,接应‘沙蛇’,务必确保其安全,若楚玄逸不在,直接将人带至王府,本王要亲自审问!” “是!”亲信侍卫领命,飞速离去。 与此同时,国师府地牢。 地牢入口处传来了轻微的响动,“是楚大人回来了吗?”“沙蛇”心中一喜,急忙喊道。 然而,回应他的,却是一股冰冷的杀气和几道悄无声息射向他要害的淬毒弩箭! “不好!”负责看守“沙蛇”的两名国师府护卫大惊失色,他们立刻拔刀格挡,“有刺客!保护犯人!” 这两名护卫也是楚玄逸府中的好手,反应极快,险之又险地击落了射向“沙蛇”的弩箭。 但紧接着,四五名身着夜行衣,行动迅捷如狸猫的黑衣人便从暗影中扑了出来,手中短刃闪烁着幽蓝的光芒,显然都喂了剧毒。 “是‘夜枭盟’的‘清道夫’!”“沙蛇”认出了来人的装扮和行事风格,嘶声喊道。 国师府的护卫虽然勇猛,但对方是有备而来,人数也占优,且招招致命,一时间,地牢内叮叮当当兵器碰撞声不绝于耳,血腥味弥漫。 一名护卫为了保护“沙蛇”,被一名“清道夫”的毒刃划伤了手臂,瞬间便感觉手臂麻痹,眼前发黑。 就在这危急时刻,几道更为强悍的身影如同天降神兵般冲入了地牢! 正是萧煜派来接应“沙蛇”的王府精锐暗卫! 他们一加入战团,局势立刻逆转。不过片刻功夫,几名“清道夫”便被悉数制服或当场格杀。 领头的暗卫检查了一下“沙蛇”的情况,见他只是受了些惊吓,并无大碍,便沉声道:“奉王爷之命,带你回王府!有什么话,跟王爷说去!” “沙蛇”闻言,如蒙大赦,连声道:“好好好!我跟王爷说!我什么都说!” 第38章 金光大鸟守护萧煜 京郊,废弃官驿,“鹰巢”。 楚玄逸一剑将一名挥刀砍向自己的“夜枭盟”匪徒劈翻在地,目光如电,扫视着混乱的战场。 他们攻入官驿已有一段时间,敌人抵抗异常顽强,且悍不畏死。更让他心惊的是,他隐约闻到了一股焦臭味,而且看到远处几间像是仓库的房子顶上,冒起了浓烟! “不好!”楚玄逸心中咯噔一下,一种不祥的预感涌上心头,“他们要放火!” 他想起了阿九那句“好多好多火,还有好多好多小鸟鸟被关在笼子里要被烧死”! 那些“小鸟鸟”,定然就是被囚禁的“游隼”家眷! “所有人听令!”楚玄逸运足内力,声音盖过了战场上的厮杀声,“敌人要放火烧毁据点,伤害人质!分出一半人手,随我来,阻止他们放火,解救人质!其余人,继续清剿残敌,守住出口,一个都不许放跑!” “是!” 楚玄逸带着一半人马,如同一支利箭,直插向冒烟的仓库区域。 果然,他们看到几名“夜枭盟”的匪徒正手持火把,在几间堆满了干草和木柴的房屋周围点火。而那些房屋的窗户都被木板钉死,隐约能听到里面传来妇孺的哭喊和惊叫声! “畜生!”楚玄逸目眦欲裂,速度再快三分,手中长剑化作一道寒芒,抢在一名匪徒将火把扔向草堆前,一剑洞穿了他的咽喉! 其余匪徒见状,也纷纷红了眼,不顾一切地想要完成任务。 “快!灭火!救人!”楚玄逸厉声喝道,与冲上来的匪徒战在一处。 国师府的护卫和王府暗卫们也奋不顾身,一边抵挡匪徒的攻击,一边试图扑灭已经燃起的火焰,并劈开那些钉死的门窗。 火势蔓延极快,浓烟滚滚,呛得人睁不开眼。 屋内的哭喊声越来越凄厉,夹杂着绝望的呼救。 楚玄逸心急如焚,再晚片刻,那些无辜的生命就真的要葬身火海了! 就在这时,官驿外突然传来了震耳欲聋的马蹄声和高亢的呼喊:“鹰扬卫奉摄政王之命,前来剿匪!里面的人听着,立刻放下武器投降,可免一死!” 是萧煜带着援兵到了! “鹰巢”之内,火光冲天,浓烟滚滚。 萧煜策马冲入混乱的官驿,身后是如狼似虎的鹰扬卫。他一眼就看到了正在火场边缘指挥救人、浑身沾满了烟灰和血迹的楚玄逸。 “玄逸!”萧煜高声喊道,翻身下马,快步上前,“情况如何?” “王爷,您来得正好!”楚玄逸抹了一把脸上的黑灰,急声道,“里面还有不少妇孺被困,‘夜枭盟’的人丧心病狂,想要纵火灭口!” 萧煜目光一凛,看向那些熊熊燃烧的房屋,以及不断从里面传出的凄厉哭喊,当即下令:“所有鹰扬卫听令!一半人手随本王和楚大人救人灭火!另一半人手,封锁所有出口,清剿残敌,若有反抗,格杀勿论!” “遵命!”鹰扬卫训练有素,立刻分头行动。 有了这批生力军的加入,救援和灭火的效率大大提高。鹰扬卫的士兵们提着水桶,砍断燃烧的房梁,撞开紧闭的房门,奋不顾身地冲入火场。 楚玄逸和萧煜也亲自带头,一人负责指挥调度,一人则凭借高超的武艺,解决那些试图阻止救援、负隅顽抗的“夜枭盟”死士。 在一间火势最猛的柴房外,几名“夜枭盟”的小头目正指挥手下往里面泼洒火油,试图将里面的人彻底烧死。 “给我上!烧死他们!一个都不能留!”一名脸上带着刀疤的头目狰狞地吼道。 楚玄逸眼中寒光一闪,如同一道闪电般冲了过去,手中长剑舞出一片剑花,瞬间便将几名匪徒刺倒在地。 那刀疤头目见状不妙,转身想跑,却被紧随而至的萧煜一脚踹翻在地,几名鹰扬卫立刻上前将其死死按住。 “快!里面的人!”楚玄逸不及多言,一脚踹开已经烧得焦黑的柴房大门。 一股灼热的浓烟夹杂着妇孺们绝望的哭喊声扑面而来。 只见柴房内,十几个衣衫褴褛、满脸惊恐的女人和孩子紧紧抱作一团,缩在角落里,周围已经是一片火海。 “别怕!我们是来救你们的!”楚玄逸大喊一声,率先冲了进去。 萧煜也紧随其后,指挥着鹰扬卫的士兵们迅速开辟出一条通路,将那些已经吓得魂不附体的孩童一个个接力抱了出来。 经过一番惊心动魄的努力,大部分被困的人质都被成功救出。 然而,仍有几间房屋因为火势太大,或者匪徒的刻意阻挠,未能及时扑灭,最终化为一片焦土。 楚玄逸看着那些被烧毁的房屋,以及那些获救后依旧惊魂未定、痛哭失声的妇孺,拳头不由自主地握紧,眼中充满了怒火。 这“夜枭盟”,手段之残忍,行事之歹毒,简直令人发指! 战斗在鹰扬卫的强势介入下,很快便接近了尾声。大部分“夜枭盟”匪徒被当场格杀或生擒,只有少数几个极其狡猾的,趁乱从一些不为人知的暗道逃脱。 萧煜下令彻底搜查整个官驿,不放过任何一个角落,务必将所有漏网之鱼和隐藏的证据都找出来。 国师府内,阿九依旧坐在小院里,桂花糕早就吃完了,糖葫芦也只剩下一根光秃秃的竹签。她的小脸上写满了担忧,时不时地就伸长脖子往大门口望去。 管家在一旁陪着,也是坐立不安,心中不断祈祷大人和王爷能够平安。 突然,阿九又猛地站了起来,小手指着一个方向,大声说道:“大人回来了!大人回来了!咦?大人身上好脏哦,像刚从灶台底下爬出来一样!还有……还有摄政王殿下也一起回来了!他……他脸上也黑黑的,但是眼睛好亮好亮!” 管家一听,顿时大喜过望,连忙迎了出去。 果然,没过多久,就看到楚玄逸和萧煜带着一身的硝烟和疲惫,并肩走进了国师府。 “大人!王爷!”管家激动得声音都有些颤抖,“您们可算回来了!阿九姑娘……阿九姑娘一直担心着呢!” 楚玄逸看到蹦蹦跳跳跑过来的阿九,虽然小脸依旧有些苍白,但眼睛亮晶晶的,显然是因为看到他平安回来而高兴。他心中一暖,疲惫感也消散了不少。 他蹲下身,摸了摸阿九的头,声音有些沙哑:“阿九乖,本座回来了,没事了。” 阿九却吸了吸小鼻子,皱着眉头道:“大人,你身上有好多好多烧焦羽毛的味道!还有……还有好多好多小鸟鸟在哭!它们好可怜……” 楚玄逸和萧煜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一丝沉重。阿九的“感知”,总是这么直接而又令人心痛。 萧煜开口道:“阿九姑娘,这次多亏了你的示警,才让我们及时赶到,救下了许多人。本王要好好谢谢你。” 阿九眨巴着大眼睛看着萧煜,突然歪着小脑袋,指着萧煜的头顶上方,奶声奶气地说道:“凶凶的哥哥,你头顶上……好像有一只很大的金光闪闪的大鸟鸟在飞哦!它……它好像在保护你!” 萧煜闻言,微微一怔,随即失笑。这丫头的想象力,还真是丰富。 楚玄逸却心中一动。金光闪闪的大鸟?难道是……真龙之气?摄政王毕竟是皇室宗亲,身负守护江山社稷之责。 就在这时,一名王府侍卫匆匆赶来,对萧煜禀报道:“王爷,‘沙蛇’已经全部招了!他交代了‘夜枭盟’在京城的组织架构、几个重要据点,以及他们的京城总负责人——代号‘枭主’的身份和大致藏匿地点!还说……‘枭主’似乎正在策划一件针对朝廷的……大阴谋!” 楚玄逸和萧煜脸色同时一变! 针对朝廷的大阴谋? 第39章 梦到一只好大好大的黑蝎子! 国师府的书房内,灯火通明,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血腥味和烟火气,与往日的墨香格格不入。 楚玄逸和萧煜并肩而立,面前的桌案上摊开着几张刚刚誊写完毕的供词——来自“沙蛇”的详尽招供。 “‘枭主’,真名不详,年龄约在四十到五十之间,左手手背有一块陈年烫伤疤痕,形似残月……常年隐匿于城南‘百戏楼’后院的一处隐秘宅院中,以绸缎商的身份作为掩护……”楚玄逸一字一句地念着供词上的关键信息,眉头越皱越紧。 “‘夜枭盟’在京城的势力,远比我们想象的要庞大和隐秘。”萧煜接过话头,语气凝重,“他们不仅有自己的情报网络、杀手组织,甚至还渗透了一些……官府的底层吏员,为他们行事提供便利。” 最让他们心惊的,是“沙蛇”供出的那个所谓的“大阴谋”。 “‘惊蛰计划’……”楚玄逸念出这个代号,眼神变得锐利起来,“沙蛇说,‘枭主’一直在秘密训练一批死士,并收集京城各大衙门、重要官员府邸的详细舆图,甚至包括……皇宫内苑的布防图!他们似乎计划在某个特殊的日子,里应外合,制造一场巨大的混乱,目标……不明,但极可能与刺杀、或者夺取某样重要物品有关。” “特殊的日子……”萧煜沉吟道,“近来可有什么重要的祭典或朝会?” 楚玄逸思索片刻,摇了摇头:“近一个月内,并无特别重大的国家祭典。寻常朝会倒是有,但若想在朝会期间动手,难度极大。” “除非……”萧煜眼中闪过一丝精光,“他们的目标,并非是在朝堂之上动手,而是利用某种混乱,达成其他目的。比如……浑水摸鱼,潜入某个戒备森严之地。” 两人对视一眼,都想到了一个地方——皇宫! “沙蛇还提到,‘枭主’似乎对宫中的某件‘秘宝’极感兴趣,曾多次派人刺探,但都未能成功。”楚玄逸补充道。 “宫中秘宝?”萧煜眉头紧锁,“皇宫大内,宝物众多,他指的是哪一件?” 这个问题,“沙蛇”也说不清楚,他只知道“枭主”对此物志在必得。 “不管他们的目标是什么,这个‘惊蛰计划’都必须立刻阻止!”楚玄逸斩钉截铁地说道,“‘枭主’是关键,必须尽快将他抓捕归案!” 萧煜点了点头:“本王同意。根据‘沙蛇’的供述,‘枭主’生性多疑狡诈,‘鹰巢’被端,‘沙蛇’失踪,他必然已经警觉。我们必须在他彻底转移或启动‘惊蛰计划’之前动手!” 他看向楚玄逸:“玄逸,此事宜快不宜迟,本王打算亲自带队,今夜便突袭‘百戏楼’!你坐镇国师府,以防‘枭主’还有其他后手或同党前来滋扰,同时,也需要你安抚好阿九。” 楚玄逸明白萧煜的顾虑,阿九的“能力”虽然时灵时不灵,但关键时刻总能起到意想不到的作用,但也正因如此,她更容易成为某些势力的目标。 “王爷放心,”楚玄逸郑重道,“国师府这边,我会安排妥当。抓捕‘枭主’之事,便拜托王爷了!务必小心,此人既然能统领‘夜枭盟’在京城的势力,绝非等闲之辈。” “本王明白。”萧煜颔首。 就在这时,书房外传来一阵轻微的脚步声,伴随着管家压低了的声音:“阿九姑娘,大人和王爷在谈正事呢,您……您有什么事吗?” 紧接着,是阿九带着一丝睡意的、软糯的声音:“管家伯伯,我……我做了个怪怪的梦……想跟大人说……” 楚玄逸和萧煜对视一眼。 楚玄逸揉了揉眉心,对萧煜苦笑道:“看来,这丫头又有‘新发现’了。” 他扬声道:“让她进来。” 阿九穿着一身宽松的寝衣,揉着惺忪的睡眼,小脑袋一点一点地走了进来。她怀里还抱着一个缝得歪歪扭扭的小布老虎,那是她自己做的“护身符”。 看到萧煜也在,阿九有些不好意思地行了个不太标准的礼:“凶……凶凶哥哥也在呀……” “阿九,做什么怪梦了?”楚玄逸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温和。 阿九打了个小哈欠,奶声奶气地说道:“我梦到……梦到一只好大好大的黑蝎子!它……它躲在一个有很多漂亮姐姐唱歌跳舞的台子底下,尾巴尖尖上都是毒!它还想……还想用尾巴去蜇王爷哥哥头顶上的那只金光大鸟鸟!” 她一边说,一边还用小手比划着蝎子尾巴蜇人的动作,小脸上满是担忧。 楚玄逸和萧煜闻言,脸色皆是一变! 黑蝎子?唱歌跳舞的台子底下?那不正是“百戏楼”吗? 尾巴尖尖上都是毒,还想蜇“金光大鸟鸟”——这分明是指“枭主”要对摄政王不利! “阿九,”萧煜俯下身,“你再仔细想想,那只黑蝎子,除了尾巴有毒,还有没有其他特别的地方?” 阿九歪着小脑袋,努力回想,然后小手摸了摸自己的左手手背,说道:“有呀!它的左边……左边的一个小爪爪上,好像被火烧过一样,黑乎乎的,像个月牙儿!” 左手手背!烫伤疤痕!形似残月! 这与“沙蛇”供述中“枭主”的特征完全吻合! 楚玄逸和萧煜眼中都闪过一丝骇然。阿九的梦境,竟然如此精准地预示了危险,甚至连“枭主”的体貌特征都“看”到了! 萧煜深吸一口气“阿九真厉害,告诉了哥哥一个很重要的秘密。哥哥现在就要去抓那只坏蝎子了,阿九乖乖在府里,好不好?” 阿九用力点了点头:“嗯!凶凶哥哥也要小心!那只黑蝎子好凶好凶的!” 萧煜不再耽搁,对楚玄逸郑重道:“玄逸,看来今夜‘百戏楼’之行,必有一番凶险。你更要守好国师府,保护好阿九!” “王爷放心!”楚玄逸沉声道。 萧煜转身,大步流星地离开了国师府,身影很快便消失在夜色之中。 楚玄逸看着他离去的方向,又看了看身边一脸懵懂、还在揉眼睛的阿九,心中百感交集。 他一把将阿九抱了起来,在她的小鼻子上轻轻刮了一下:“你呀你,真是本座的……小福星,也是个小操心包!” 阿九被他抱在怀里,咯咯地笑了起来,刚才的困意似乎也消散了不少。 第40章 大黑蝎子要跑了! “大人,那只黑蝎子,会不会咬到凶凶哥哥呀?”阿九仰着小脸,担忧地问道。 “放心,”楚玄逸柔声道,“凶凶哥哥那么厉害,还有金光大鸟鸟保护他,一定不会有事的。我们现在去睡觉,明天早上起来,坏蝎子就会被抓住了。” 他抱着阿九,走出了书房,心中却在暗暗祈祷,希望萧煜此行能够顺利。 而此时,京城南城的“百戏楼”后院,那座隐秘的宅院内。 灯火摇曳,一名身着暗色锦袍,面容阴鸷的中年男子,正负手站在窗前,看着窗外沉沉的夜色。他的左手手背上,一块形似残月的烫伤疤痕在烛光下若隐若现。 他正是“夜枭盟”在京城的负责人——“枭主”。 “鹰巢”被端的消息,他已经收到了。 “废物!”他低声咒骂了一句,眼中闪过一丝狠厉。 “看来,计划要提前了……”他嘴角勾起一抹森冷的笑容。 夜,更深了。 国师府内,楚玄逸刚刚嘱咐完管家加强府内戒备,自己则在书房内铺开一张京城舆图,试图从“沙蛇”的供词和阿九零星的“预言”中,推测出“枭主”可能存在的其他藏身之处或退路。 他眼皮突突直跳,总觉得今夜不会平静。 “咚咚咚!”一阵急促的敲门声,伴随着管家带着哭腔的呼喊:“大人!大人不好了!阿九姑娘……阿九姑娘又做噩梦了!哭着喊着要找您!” 楚玄逸一个激灵,手中的狼毫笔“啪嗒”一声掉在了舆图上,晕开一团墨迹。 他匆匆赶到阿九的房间,只见小丫头正坐在床上,小脸哭得通红,怀里紧紧抱着那个布老虎,抽噎着喊:“大人……大人……呜呜呜……大黑蝎子……大黑蝎子要跑了!” 楚玄逸连忙上前,将她揽入怀中,柔声安抚:“阿九乖,别怕,梦都是反的,黑蝎子跑不了。” “不是梦!是真的!”阿九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小手指着窗外,“它……它钻进了一个黑乎乎的地洞里!好深好深的地洞!地洞里……地洞里还有好多好多小蛇!五颜六色的小蛇!它们都要去咬凶凶哥哥的金光大鸟鸟!” 楚玄逸心头猛地一沉! 黑乎乎的地洞?暗道! 好多好多小蛇?是“枭主”的死士,还是……真正的毒蛇机关? 目标还是摄政王! “阿九,你仔细看看,那个地洞……在什么方向?”楚玄逸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阿九吸了吸鼻子,努力睁大哭红的眼睛,小手指向东南方:“在那边……有很多很多亮晶晶灯笼的漂亮大房子后面……的洞口,还……还堆着好多臭臭的烂菜叶子!” 东南方……亮晶晶灯笼的漂亮大房子……百戏楼! 烂菜叶子……后厨或者垃圾堆放处! “枭主”果然留了后手!而且极可能是一条通往城外的秘密逃生通道! 萧煜他们现在正在强攻百戏楼正面和已知的几个侧门,如果“枭主”从这条不为人知的暗道逃脱,后果不堪设想! “管家!”楚玄逸立刻扬声喊道。 “老奴在!”管家连滚带爬地跑了进来。 “立刻备马!我要出府一趟!另外,你亲自带人,将府内所有出口严加看管,特别是后院那几处偏僻的角门,一只苍蝇都不许放出去,也……也不许放进来!”楚玄逸语速极快地吩咐道。他担心“枭主”会声东击西,派人来国师府滋事,甚至目标就是阿九。 “大人,你要去找凶凶哥哥吗?”阿九止住了哭泣,仰着小脸问道,大眼睛里还带着泪花。 “对,师父要去帮凶凶哥哥抓坏蝎子!”楚玄逸一边说,一边迅速换上一身利落的劲装,“阿九乖乖在府里等本座回来,不许乱跑,知道吗?” “嗯!”阿九用力点了点头,“师父也要小心那些小蛇!它们好毒好毒的!” 楚玄逸心中一凛,阿九强调“好毒好毒”,看来那暗道中,恐怕真的有剧毒之物。 他不敢再耽搁,匆匆交代了管家几句,便提着剑,飞身上马,朝着百戏楼的方向疾驰而去。夜风呼啸,吹得他衣袍猎猎作响。 萧煜率领的鹰扬卫和王府精锐已经攻破了百戏楼的外围防御。楼内灯火通明,却不见往日的歌舞升平,取而代之的是一片喊杀声和兵器碰撞的铿锵之音。 “夜枭盟”的抵抗异常顽强,楼内机关暗器层出不穷,显然是早有准备。 “枭主”的身影一直未曾出现,萧煜心中隐隐觉得有些不对劲。按理说,如此重要的据点被攻,作为头目,他不可能不露面。 “王爷!东厢房发现一条暗道入口,但已被巨石封死!”一名鹰扬卫百户前来禀报。 “继续搜!他一定还有别的退路!”萧煜冷声道,目光扫过百戏楼那错综复杂的结构。 这百戏楼,明面上是销金窟,暗地里恐怕早已被“枭主”改造成了一个坚固的堡垒。 就在这时,一名王府侍卫护着一个浑身浴血的“夜枭盟”小头目过来:“王爷!抓到一个活口,他说……说‘枭主’早就从后院的秘道离开了!那秘道……通往城外的乱葬岗!” “什么?!”萧煜脸色一变,“后院秘道在何处?” 那小头目被打得奄奄一息,颤抖着手指着一个方向:“在……在柴房底下的……枯井里……” 萧煜立刻带人赶往后院柴房。 果然,在一堆杂物之下,他们发现了一口看似早已废弃的枯井。井口用一块沉重的石板盖着,周围散落着一些烂菜叶和泔水,散发着难闻的气味。 与阿九的描述,竟然不谋而合! “撬开它!”萧煜下令。 几名力大的鹰扬卫立刻上前,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将石板挪开,露出了一个黑不见底的洞口,阵阵阴冷的风从里面吹出,还夹杂着一股……淡淡的腥臭味。 “点火把!” 火把扔下去,照亮了井壁,只见井底果然有一条仅容一人通过的隧道,斜斜地向下延伸,不知通向何方。 “本王亲自下去看看!”萧煜沉声道,他不能让“枭主”就这么轻易逃脱。 “王爷不可!”几名亲信连忙劝阻,“此地凶险未卜,还是让属下等先行探路!” 就在他们争执不下之际,一阵急促的马蹄声由远及近,楚玄逸的身影出现在了后院门口。 “王爷!且慢!”楚玄逸翻身下马,快步上前,脸上带着一丝焦急,“此暗道……恐有剧毒!” 他将阿九最新的“预警”——关于“好多好多五颜六色的小蛇”——简明扼要地说了一遍。 萧煜闻言,眉头紧锁。阿九的“预言”向来诡异,却又出奇地准确。 “五颜六色的小蛇……”他低头看向那幽深的洞口,眼神变得更加凝重,“看来,‘枭主’为了这条逃生之路,真是煞费苦心。” 他当即下令:“取硫磺、雄黄等驱蛇之物来!再准备防毒面罩和解毒丹药!所有进入暗道之人,务必小心防范!” 楚玄逸看着那洞口,心中也是一阵发毛。他虽然也懂些岐黄之术,但对付这种大规模的毒物陷阱,还是感到棘手。 “王爷,此暗道既然是‘枭主’的最后退路,他必然会在里面布下重重机关和死士。”楚玄逸提醒道,“我们是否需要更周全的计划?” 萧煜点了点头:“玄逸言之有理。但时间不等人,‘枭主’多逃一刻,京城便多一分危险。”他看向楚玄逸,“玄逸,你可愿与本王一同闯一闯这‘蛇窟’?” 楚玄逸深吸一口气,苦笑道:“事已至此,楚某还有选择吗?只希望……阿九那丫头的‘预言’,这次别再有什么惊悚的‘后续更新’了。” 他现在只怕阿九睡到一半,又哭着喊“大人大人,蝎子精长出翅膀飞走了”,那他可真要当场吐血了。 第41章 喷黑水的大蝎子王 阿九被管家哄着重新躺下,但翻来覆去总是睡不着。她总觉得,那些五颜六色的小蛇还在眼前晃悠,而且……好像还有一只特别大的、黑得发亮的蝎子王,正躲在暗处,等着咬人。 她越想越害怕,小小的身体在被窝里缩成一团。 “不行……大人和凶凶哥哥会有危险……” 她突然从床上一跃而起,光着小脚丫就往外跑。 “阿九姑娘!您要去哪儿啊!”守在门口的侍女吓了一跳,连忙拦住她。 “我要去找大人!大蝎子王要出来了!它……它还会喷黑水!好臭好臭的黑水!”阿九急得小脸通红,一边说一边挣扎。 侍女哪里敢放她出去,只能死死拉住,同时派人赶紧去禀报管家。 管家听闻,也是一个头两个大。这位小祖宗,真是片刻都不能消停啊! “大蝎子王……还会喷黑水……”管家喃喃自语,突然想起楚玄逸临走前那凝重的表情,心中也是一紧。 难道……楚大人和王爷他们,真的遇到了大麻烦? 幽深的地道之内,空气污浊不堪,弥漫着腐烂的泥土、铁锈和一股若有似无的腥甜气息。 火把的光芒在狭窄的通道壁上投下晃动的影子,将众人的身影拉得歪歪斜斜,如同鬼魅。 萧煜一马当先,手中长剑戒备,鹰扬卫和王府的精锐紧随其后,每一步都踩得小心翼然。楚玄逸则殿后,手中除了剑,还多了一包雄黄粉和几枚特制的解毒丹,以防不测。 “嘶嘶——” 最先发难的,果然是蛇。 从通道两侧的石缝中,突然窜出数十条色彩斑斓的毒蛇,吐着信子,以惊人的速度向队伍袭来! “小心!”萧煜低喝一声,长剑如虹,瞬间便斩落了冲在最前面的几条。 鹰扬卫也早有准备,纷纷拔刀格挡,同时有人迅速将浸了硫磺的火把往前伸,刺鼻的气味让蛇群的攻势为之一缓。 楚玄逸则眼疾手快地将雄黄粉洒向那些从头顶缝隙掉落的毒蛇,口中飞快地念着:“五行敕令,百毒不侵……急急如律令!呸呸呸,念错了,这是驱鬼的……” 他手忙脚乱,差点把压箱底的道家符咒都念出来。 好在这些毒蛇虽然数量众多,但毕竟只是野兽,在训练有素的士兵和两位高手的应对下,很快便被清剿干净,只留下满地腥臭的蛇尸。 “看来阿九那丫头的‘五颜六色小蛇’,就是指这些了。”楚玄逸抹了把额头不存在的汗,心有余悸地说道。他现在对阿九的“预言”,那是宁可信其有,不敢信其无。 萧煜面色凝重:“这只是开胃小菜。‘枭主’既然将此地作为逃生之路,绝不会如此简单。” 队伍继续向前推进,通道开始变得越来越狭窄,有些地方甚至只能容一人躬身通过。墙壁上开始出现一些人工开凿的痕迹,以及一些简陋的箭孔和陷阱。 好在萧煜经验丰富,鹰扬卫也都是精锐中的精锐,一路有惊无险地排除了几处绊马索和淬毒的竹签陷阱。 就在他们即将通过一段最为狭窄的弯道时,一名王府侍卫从后方跌跌撞撞地追了上来,气喘吁吁地喊道:“王爷!楚大人!国师府……国师府来人了!” 楚玄逸心中“咯噔”一下,暗道不好,难道是国师府出事了? “何事惊慌?”萧煜沉声问道。 那侍卫喘匀了气,急忙道:“是国师府的管家派人快马传讯,说……说阿九姑娘又……又做了噩梦,说……说什么‘大蝎子王要出来了!它还会喷黑水!好臭好臭的黑水!’管家说,阿九姑娘哭闹不止,非要人来告诉楚大人,让您们务必小心!” “大蝎子王……喷黑水?”楚玄逸的脸当场就绿了。 他现在严重怀疑,阿九那小脑袋瓜里是不是住着一个专门负责给他添堵的“预言妖精”! 刚解决了“五颜六色小蛇”,又来了个“会喷黑水的大蝎子王”!这“枭主”是把地道当成《山海经》异兽展览馆了吗? 萧煜闻言,眉头也皱得更紧。他虽然觉得荒诞,但前有“黑蝎子月牙爪印”的精准预言,后有“五颜六色小蛇”的应验,他也不敢再将阿九的话当成单纯的童言无忌。 “黑水……”他沉吟道,“难道是某种……腐蚀性的毒液,或者能阻碍视线的机关?” “不管是什么,”楚玄逸咬牙切齿地说道,“这‘枭主’肯定是属耗子的,打洞的本事一流,埋汰人的手段也是层出不穷!”他现在对那个素未谋面的“枭主”,已经恨得牙痒痒了。 “传令下去!”萧煜当机立断,“所有人提高警惕!注意头顶和脚下!若遇不明液体或烟雾,立刻掩住口鼻,迅速后撤!” 他看向楚玄逸:“玄逸,你随本王走在最前面,若真有‘黑水’,我们二人也好随机应变。” 楚玄逸还能说什么?只能硬着头皮点了点头,心中默默祈祷阿九的“预言”这次能稍微“温柔”一点,别真搞出什么毁天灭地的“黑水攻击”。 队伍小心翼翼地通过了那段狭窄的弯道。 前方豁然开朗,出现了一个相对宽敞的石室。石室中央,赫然摆放着一口……巨大的石棺? 不,仔细一看,那并非石棺,而是一个用巨石垒砌的平台,平台上方,似乎雕刻着某种狰狞的兽首,兽口大张,黑洞洞的,不知通向何处。 而在那兽口下方,地面上布满了黏稠的、散发着刺鼻恶臭的黑色液体,还在“咕嘟咕嘟”地冒着气泡,如同沸腾的沥青! “小心!是‘黑水’!”楚玄逸失声惊呼。 这玩意儿,光是看着就让人头皮发麻!要是沾上一点,恐怕骨头渣子都剩不下! 那兽首机关,分明就是“喷黑水”的源头! “枭主”果然阴险!竟然在这里设下了如此恶毒的陷阱! 若非阿九的预警,他们贸然闯入,猝不及防之下,恐怕就要损失惨重! “所有人后退!不要靠近那黑色液体!”萧煜厉声喝道,同时拉着楚玄逸也退后了几步,与那“黑水”保持安全距离。 楚玄逸看着那不断冒泡的“黑水”,以及那狰狞的兽首,突然福至心灵,指着那兽首道:“王爷!您看那兽首的造型,像不像一只……放大了无数倍的蝎子头?” 萧煜定睛一看,果然!那兽首虽然雕刻得粗犷,但其头部的轮廓、以及那对向前伸出的巨螯般的凸起,分明就是蝎子的特征! “大蝎子王……喷黑水……” 阿九的预言,再一次以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方式应验了! “这‘枭主’,莫非真是蝎子精转世不成?”楚玄逸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板往上冒。 就在这时,石室的另一端,传来一阵悉悉索索的声响,紧接着,几道黑影从阴影中闪出,手中寒光闪烁,赫然是手持兵刃的“夜枭盟”死士! 而在那些死士身后,一个身形魁梧、脸上带着一张青铜恶鬼面具的人,缓缓走了出来。他手中提着一把造型奇特的弯刀,刀身漆黑,隐隐泛着幽光。 虽然看不清面容,但从他身上散发出的那股阴冷狠戾的气息,以及他左手手背上那若隐若现的、形似残月的烫伤疤痕,楚玄逸和萧煜几乎可以肯定—— 此人,便是“枭主”! 第42章 找个镜子照它! “呵呵呵呵……”沙哑刺耳的笑声从青铜面具后传来,“摄政王殿下,国师大人,没想到你们竟然能追到这里,还真是……让本座‘惊喜’啊!” “枭主”的声音如同砂纸摩擦,充满了恶意,“不过,你们的好运,到此为止了!这‘化骨玄水’,可是本座为你们精心准备的大礼!好好享受!” 话音未落,他猛地一跺脚! 只听“轰隆”一声巨响,整个石室都为之震颤! 那兽首机关的“蝎口”之中,猛地喷射出数道更加汹涌的黑色水柱,如同毒龙出洞,朝着萧煜和楚玄逸等人劈头盖脸地射来! 同时,石室两侧的墙壁上,也突然裂开数道缝隙,同样有黑色的液体喷涌而出,瞬间便将整个石室的地面都覆盖了一层! 退路,也被那不断蔓延的“化骨玄水”渐渐封死! “不好!中计了!”楚玄逸大惊失色。 这“枭主”竟然如此狠毒,想要将他们全部困死在这“化骨玄水”之中! “轰隆隆——” 石室震颤,那狰狞的蝎兽之口以及墙壁裂缝中喷射出的“化骨玄水”如同开了闸的洪峰,带着刺鼻的恶臭和令人心悸的腐蚀气息,瞬间将大半个石室变成了黑色的毒液沼泽! “快!上高处!”萧煜当机立断,一把抓住险些被黑色水浪卷到的楚玄逸,足尖在湿滑的石壁上一点,身形如电,几个起落便带着他跃上了一块从顶部塌陷下来、尚未被毒液淹没的巨大石梁。 其余的鹰扬卫和王府侍卫也纷纷效仿,各自寻找可以落脚的凸起或石块,场面顿时险象环生,惊呼惨叫声此起彼伏,有几名反应稍慢的侍卫不慎被飞溅的“黑水”沾到,顿时发出凄厉的惨嚎,衣物装备迅速被腐蚀,皮肉也跟着滋滋作响,场面骇人至极! “枭主!你这卑鄙小人!”楚玄逸站在石梁上,看着下属的惨状,目眦欲裂,指着那戴着青铜恶鬼面具的“枭主”怒骂。 “呵呵呵,成王败寇,何来卑鄙?”“枭主”沙哑地笑着,手中的漆黑弯刀一指,“摄政王殿下,国师大人,本座这‘玄水阵’滋味如何?今日,便是你们的葬身之地!给我上!将他们全部逼进玄水之中,喂本座的蝎子!” 随着他一声令下,那些早已潜伏在石室另一端的“夜枭盟”死士,如同闻到血腥味的鬣狗,怪叫着从各个角落扑了上来!他们显然对这“化骨玄水”有所了解,行动间都刻意避开,目标直指那些还未找到稳固立足点的鹰扬卫。 萧煜脸色铁青,手中长剑舞成一片光幕,将几名试图跃上石梁的死士一一斩落。但他所立足的石梁并不宽敞,还要护着旁边只会三脚猫功夫的楚玄逸,一时间也有些束手束脚。 楚玄逸急得如同热锅上的蚂蚁,他倒是想帮忙,可自己的那点微末道行,在这种真刀真枪的搏杀中,基本等于白给。他只能眼睁睁看着鹰扬卫们在死士和“化骨玄水”的双重夹击下,渐渐陷入困境。 “王爷!国师大人!”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个声嘶力竭的声音从地道入口处传来,正是国师府那个送信的侍卫。 “国师大人!阿九姑娘……阿九姑娘说……说那只大蝎子王,最怕……最怕亮晶晶的东西!它说……大蝎子王看到自己丑丑的样子,就会被吓跑!让您……让您赶紧找个镜子照它!” “噗——” 楚玄逸差点一口老血喷出来。 怕亮晶晶的东西?看到自己丑样子会吓跑? 这都什么时候了,这丫头是把他当成三岁小孩哄吗?她以为这是在玩小孩子过家家,用镜子吓唬小虫子吗? 他现在严重怀疑,阿九的脑子里是不是真的少了一根筋,而且少的那根还是负责“分清场合”的! 然而,下一秒,当他看到“枭主”那张狰狞的青铜恶鬼面具,以及那面具下隐隐透出的残忍时,一个荒诞至极的念头突然如同闪电般划过他的脑海。 “丑样子……亮晶晶……” 他猛地低头,看到了自己腰间挂着的一个小小的黄铜八卦镜——那是他平时用来装神弄鬼、偶尔也看看自己发髻有没有歪的玩意儿。虽然不大,但擦得锃亮! “王爷!接住!”楚玄逸也顾不上那么多了,死马当活马医,一把扯下八卦镜,运足内力,朝着萧煜扔了过去,同时大喊:“用这个照他!阿九说他怕这个!” 萧煜正处在危急关头,听到楚玄逸的喊声,下意识地反手一抄,将那冰凉的八卦镜握在手中。他虽然也觉得荒谬,但此刻已无暇细想,眼看一名死士的钢刀已经劈到面门,而“枭主”也正狞笑着朝他这边逼近,他几乎是本能地将手中的八卦镜往前一挡! 诡异的一幕发生了! 那八卦镜的镜面,在昏暗的火把光芒下,却反射出一道异常刺眼的光芒,正好晃在了那名劈刀死士的眼睛上! “啊!”死士惨叫一声,眼前一花,手中的钢刀顿时劈歪。 萧煜抓住这稍纵即逝的机会,手腕一翻,长剑如毒蛇出洞,瞬间刺穿了那名死士的咽喉! 更让所有人始料未及的是,当萧煜无意识地将八卦镜的镜面转向“枭主”的方向时,“枭主”那张狰狞的青铜恶鬼面具,恰好被镜面清晰地映照了出来! “枭主”似乎也愣了一下,目光与镜中的自己对视了一刹那。 然后,他像是被什么东西烫到了一样,猛地向后退了一大步,口中发出一声意义不明的低吼…… 虽然转瞬即逝,但萧煜和楚玄逸都看得分明! “有用?!”楚玄逸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难道阿九那缺根筋的“预言”,又一次歪打正着了?这“枭主”……还真特么怕照镜子?是怕自己太丑吓到自己,还是这青铜面具背后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萧煜也是又惊又疑,但他反应极快,立刻意识到这是一个绝佳的机会! 他不再犹豫,催动内力,将手中的八卦镜舞得虎虎生风,镜面反射的光芒如同万千利剑,不断地晃向“枭主”和那些死士的眼睛! 那些死士本就处于半明半暗的环境,被这突如其来的强光一晃,顿时阵脚大乱,攻势也为之一滞。 而“枭主”本人,似乎对这镜光尤为忌惮,连连后退,口中发出愤怒的咆哮,却不敢轻易上前。 “玄逸!干得漂亮!”萧煜朗声笑道,趁机指挥鹰扬卫组织反击。 楚玄逸站在石梁上,看着萧煜如同天神下凡一般,手持八卦镜(虽然画风有点诡异),将那些凶神恶煞的死士晃得东倒西歪,一时间竟有些哭笑不得。 他现在对阿九那丫头,真是又爱又恨,又怕又服! 谁能想到,破解这必死之局的关键,竟然是一面小小的八卦镜,和一句“怕自己丑”的荒诞预言! “枭主”显然也没想到自己精心布置的杀局,竟然会因为这么一个离奇的原因而功亏一篑!他看着自己手下的死士一个个被萧煜趁乱斩杀,而那该死的镜光总是如影随形地跟着他,让他心烦意乱,难以集中精神。 “撤!快撤!”“枭主”当机立断,发出一声怒吼,转身便朝着石室深处一个更加隐蔽的洞口钻去。那洞口狭小,显然是他的最后退路。 “想跑?没那么容易!”萧煜岂会让他轻易逃脱,脚下一蹬,便要追上去。 “王爷小心!穷寇莫追!”楚玄逸连忙提醒,生怕那洞里还有什么更恶毒的陷阱。 就在“枭主”即将钻入那洞口之际,异变陡生! 只听“轰隆”一声巨响,伴随着一阵混乱的锣鼓声、哭喊声和……公鸭嗓子般的“妖孽哪里逃”的叫喊声,那狭小的洞口竟然从另一端……塌了! 烟尘弥漫中,隐约可见几个人影举着火把和一些奇形怪状的“法器”,正手舞足蹈地在洞口另一边乱晃。 其中一个尖细的声音尤为突出:“快!用黑狗血!用童子尿!本官就不信镇不住这地底妖孽!哎哟!哪个不长眼的踩到本官的袍子了!” 楚玄逸和萧煜面面相觑。 这……这是什么情况? 难道……是钱御史? 第43章 反派死于话多+石头多 “枭主”那即将钻入洞口的身体僵住了,他缓缓转过头,青铜恶鬼面具下的眼神充满了难以置信。 楚玄逸和萧煜也是一脸懵逼。 这……这他娘的是什么天降神兵?哦不,是天降“神经”兵? “妖孽休走!吃本官一记‘开山震虎符’!”钱御史那公鸭嗓子再次响起,紧接着,一块绑着黄纸(上面用朱砂画着歪歪扭扭鬼画符)的石头,“嗖”的一声从塌陷的洞口缝隙中飞了进来,不偏不倚,正好砸在“枭主”的……脚背上。 “嗷——!” 饶是“枭主”内力深厚,被这突如其来的一石头砸中脚面,也忍不住发出了一声痛呼,身体一个趔趄。 那石头虽然不大,但钱御史扔的时候显然是用了吃奶的力气,加上那黄纸符咒的“神秘加持”,威力竟似不小。 “枭主”彻底怒了! 他纵横江湖多年,算计了无数人,何曾受过这等鸟气?先是被一个黄毛丫头的胡言乱语破了局,现在又被一个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疯老头用石头砸脚! “混账东西!本座要将你们碎尸万段!”“枭主”发出一声震耳欲聋的咆哮,也不管那塌方的洞口了,转身挥舞着漆黑弯刀,如同受伤的野兽般,朝着萧煜和楚玄逸猛扑过来! 他显然是被逼到了绝境,攻势比之前更加凌厉狠辣,招招不离萧煜和楚玄逸的要害,完全是一副同归于尽的打法! “王爷小心!”楚玄逸见状,也顾不上思考钱御史是怎么找到这里来的了,连忙举起手中的八卦镜,试图再次晃“枭主”的眼睛。 但这次,“枭主”似乎有了防备,或者说是被愤怒冲昏了头脑,对那镜光竟似不怎么理会,只是偏了偏头,攻势丝毫不停。 萧煜长剑一振,迎了上去,与“枭主”战作一团。剑光刀影在狭小的石室内纵横交错,激起阵阵劲风。 “化骨玄水”依旧在地面流淌,限制了他们的腾挪空间,稍有不慎便可能落入毒水之中。 洞口外的钱御史似乎听到了里面更加激烈的打斗声,以为是“妖孽”在负隅顽抗,更加兴奋了。 “好你个大胆妖孽!还敢反抗!看本官的‘九天玄雷轰’!” 随着他一声大喝,洞口上方突然传来一阵“咚咚咚”的巨响,像是有人在用重物猛砸地面。紧接着,更多的碎石和泥土从塌陷的洞口簌簌落下。 有几块不大不小的石头,正好砸向正在激战的“枭主”头顶! “枭主”正与萧煜斗到关键时刻,突然感觉头顶恶风不善,本能地想要闪避,但萧煜的剑招如影随形,让他无法完全避开。 “砰!”一块拳头大的石头正中“枭主”的后脑勺! 虽然他戴着青铜面具,头部也有一定的防护,但这一下砸得极狠,“枭主”只觉得眼前金星乱冒,身体猛地一晃,手中的弯刀也险些脱手! 他那张青铜恶鬼面具,因为这剧烈的震动,竟然“咔哒”一声,从中间裂开了一道缝隙,然后……掉了一半下来! 露出的半边脸,布满了狰狞交错的疤痕,其中一道特别深的疤痕从额头一直延伸到下巴,几乎将他的脸劈成了两半!那半边脸上,眼睛也因为疤痕的拉扯而显得有些变形,透着一股阴鸷和疯狂。 这副尊容,比那青铜恶鬼面具……有过之而无不及! 难怪他怕照镜子!这哪里是怕自己丑,这分明是创伤后应激障碍,看到与自己疤痕相似的狰狞面孔(无论是镜中的自己还是面具),都会引发他极度的不适和暴躁! “啊——!”“枭主”发出一声野兽般的嘶吼,似乎是因为面容暴露而彻底失控。 萧煜抓住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眼中精光一闪,手腕猛地一沉,长剑以一个刁钻诡异的角度,刺向“枭主”握刀的右肩! “噗嗤!” 利刃入肉的声音清晰可闻。 “枭主”惨叫一声,右肩中剑,漆黑弯刀再也握持不住,“当啷”一声掉在了地上,溅起几滴“化骨玄水”。 “拿下!”萧煜沉声喝道。 几名早已蓄势待发的鹰扬卫立刻扑了上去,七手八脚地将受伤的“枭主”死死按在地上。 “枭主”疯狂挣扎,口中发出不甘的嘶吼,但大势已去,很快便被绳索捆了个结结实实。 楚玄逸长长地舒了一口气,感觉自己像是从水里捞出来一样,浑身都被冷汗浸透了。 他看着被制服的“枭主”,又看了看那塌了一半、还在往下掉土坷垃的洞口,以及洞口外依稀传来的钱御史“妖孽已除,天清地明”的得意叫嚷,只觉得这个世界……真是太魔幻了。 谁能想到,一代枭雄,夜枭盟的盟主,竟然会以这种方式落网——一半是被阿九的“神预言”和萧煜的武力克制,另一半……是被钱御史这位“天降克星”用石头给砸晕的! “王爷,此地不宜久留。”楚玄逸抹了把脸,对萧煜说道,“这‘化骨玄水’太过霸道,我们还是尽快离开,顺便……去‘拜会’一下外面那位‘降妖第一功臣’。” 他特意在“降妖第一功臣”几个字上加重了语气,脸上露出了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萧煜点了点头,示意手下将“枭主”押上,同时搜查石室和“枭主”身上有无可疑物品。 很快,一名鹰扬卫从“枭主”怀中搜出了一个用油布包裹的小册子,以及几封密信。 萧煜接过小册子,只见封面上赫然写着三个篆字——“惊蛰录”! 他心中一动,这莫非就是与“惊蛰计划”相关的记录? 他迅速翻看了几页,只见上面用密密麻麻的小字记录着一些人名、地名、以及一些看似暗语的符号和日期,其中“宫中”、“秘宝”、“献祭”等字眼时有出现,看得他心惊肉跳。 “把这些东西都收好!”萧煜沉声道,将册子和密信交给亲信。 然后,他看了一眼被捆得像粽子一样、因为疼痛和愤怒而面容扭曲的“枭主”,冷哼一声:“带走!” 一行人小心翼翼地避开地上的“化骨玄水”,押着“枭主”,朝着那塌方的洞口走去。 第44章 壮阳补肾?蝎子尾巴泡酒? 当国师玄逸和萧煜一行人,押着如同厉鬼般的“枭主”,灰头土脸地从那塌了一半、还在冒着烟尘的洞口爬出来时,迎接他们的,是钱御史和他那群同样灰头土脸、但精神异常亢奋的“降妖小队”。 钱御史一马当先,手中高举着那根绑着红布条、顶端还沾着几根鸡毛的扫帚,见到众人出来,尤其是看到被五花大绑、面容狰狞可怖的“枭主”时,那张老脸顿时笑成了一朵菊花。 “哎呀呀!王爷!国师大人!你们可算是出来了!”钱御史一甩他那“九天荡魔扫”,颇有几分仙风道骨(如果忽略他袍子上沾的泥点子和嘴角的口水的话)。 “老夫就说嘛!这地底深处定有大妖作祟!幸亏老夫夜观天象,掐指一算,发现此地妖气冲天,这才火速率领家丁前来降妖!怎么样?本官这‘引蛇出洞’再配合‘瓮中捉鳖’之计,妙也不妙?” 国师玄逸看着钱御史那副“快夸我,快给我记头功”的得意表情,只觉得太阳穴突突直跳。 引蛇出洞?瓮中捉鳖? 老大人,您那是差点把蛇和鳖连同捉鳖的人一起活埋了啊! 萧煜面无表情,只是淡淡地瞥了钱御史一眼,那眼神让钱御史莫名地打了个寒颤,邀功的话也卡在了喉咙里。 “钱大人,”国师玄逸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拱了拱手,“此番……多谢钱大人‘出手相助’了。若非钱大人‘及时赶到’,我等恐怕还要费一番手脚。”他特意在“出手相助”和“及时赶到”上加重了语气,听得钱御史眉开眼笑,以为国师这是在真心实意地感谢他。 “好说!好说!”钱御史捋着他那几根稀疏的胡须,得意洋洋道,“降妖除魔,乃我辈分内之事!国师大人不必客气!只是……”他话锋一转,目光灼灼地看着被押着的“枭主”,“这妖孽凶悍至极,老夫观其面相,印堂发黑,妖气缠身,绝非凡品!不知国师大人打算如何处置?依老夫之见,当以雷火焚之,方能永绝后患!” “枭主”闻言,本就因伤痛而扭曲的脸更加狰狞,恶狠狠地瞪着钱御史,恨不得用眼神将他生吞活剥。 国师玄逸连忙打了个哈哈:“钱大人的高见,本官心领了。不过,此事……呃,此事牵涉甚广,还需带回细细审问,深挖其同党,方能一网打尽。至于后续如何处置,自有圣上定夺。” 萧煜在一旁冷声道:“钱御史,此地乃凶案现场,本王已下令封锁。你带来的这些人,也需暂时留下,配合调查,记录口供。” 钱御史一听要留下配合调查,还要记录口供,顿时有些不乐意了:“王爷,老夫乃朝廷命官,此次更是立下大功……” “正因钱大人是朝廷命官,才更应以身作则,配合查案。”萧煜语气不容置喙,“来人,‘请’钱大人和他的随从到一旁休息,待会儿自有刑部的人来问话。” 几名鹰眼卫立刻上前,半是客气半是强硬地将钱御史和他那群还想邀功的家丁“请”到了一边。 钱御史还想分辩几句,但看到萧煜那冰冷的眼神,以及鹰扬卫腰间明晃晃的佩刀,最终还是识趣地闭上了嘴,只是嘴里还在小声嘀咕着“卸磨杀驴”、“过河拆桥”之类的话。 国师玄逸看着钱御史那憋屈的样子,心中暗爽的同时,也有些同情。这位老大人,也算是个奇葩了。 他吩咐手下将那塌方的洞口暂时用巨石封堵,并派人严加看守,防止有人误入,也防止里面的“化骨玄水”外泄造成更大的危害。 折腾了大半夜,天边已经泛起了鱼肚白。 萧煜带着“枭主”和那本至关重要的“惊蛰录”,先行一步返回摄政王府,准备连夜审讯。 国师玄逸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到国师府时,府中灯火依旧通明。 管家早已带着一群下人在门口翘首以盼,见到国师玄逸平安归来,顿时松了一口气。 “大人!您可算回来了!阿九姑娘……阿九姑娘她……”管家一脸欲言又止,神色古怪。 国师玄逸心中“咯噔”一下,暗道这丫头不会又搞出什么幺蛾子了? “她又怎么了?”国师玄逸有气无力地问道。 “阿九姑娘说……她说她梦到大人您抓到了大蝎子王,还说大蝎子王的尾巴尖尖可以入药,泡酒喝能……能壮阳补肾,她已经吩咐厨房去准备大坛子和上好的药材了,说等您把蝎子尾巴带回来就给您泡上……”管家一边说,一边小心翼翼地观察着国师玄逸的脸色。 国师玄逸的脸,瞬间由白转青,由青转黑,最后变成了五颜六色。 壮阳补肾?蝎子尾巴泡酒? 他堂堂国师,需要靠蝎子尾巴泡酒来壮阳补肾吗?传出去他还怎么见人? “把……把那些坛子和药材,都……都给本座扔了!”国师玄逸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这句话。 “是……是……”管家连忙应道。 国师玄逸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了一下险些再次爆裂的血管,脚步虚浮地朝着阿九的院子走去。 推开阿九的房门,只见小丫头正趴在桌子上,面前摊着一张画满了各种奇形怪状虫子和瓶瓶罐罐的纸,小脑袋一点一点地,显然是等地睡着了。 嘴角还挂着一丝晶莹的口水,似乎梦到了什么好吃的。 在她旁边,那只半人高的布老虎,被她摆成了一个威风凛凛的姿势,爪子上还用红绳绑了一根鸡毛掸子,像是要去打架。 国师玄逸看着这幅场景,心中的怒气和疲惫,不知为何,竟悄然消散了大半。 这丫头虽然缺根筋,爱闯祸,但……似乎也并非一无是处。至少,今晚若非她的“胡言乱语”,自己和萧煜的下场,不堪设想。 他轻轻地叹了口气,走上前,拿起桌上的一条薄毯,小心翼翼地盖在了阿九的身上。 阿九似乎有所察觉,迷迷糊糊地嘟囔了一句:“大人……大蝎子……尾巴……泡酒……香……” 国师玄逸的额角青筋再次不受控制地跳了跳。 他决定,明天一早,第一件事就是明令禁止国师府内出现任何与“蝎子尾巴”和“壮阳补肾”相关的字眼! 或许,他该认真考虑一下,要不要给阿九找个靠谱点的启蒙先生,教教她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免得她再闹出这种让人哭笑不得的乌龙。 第45章 活人献祭! 第二天一大早,阿九是被窗外叽叽喳喳的鸟叫声和肚子里“咕咕”的抗议声给唤醒的。 她揉了揉惺忪的睡眼,打了个大大的哈欠,一眼就看到了盖在自己身上的薄毯,以及桌子正中央那盘堆的冒尖、还散发着甜香气息的桂花糕。 “哇!桂花糕!”阿九眼睛一亮,顿时睡意全无,一个鲤鱼打挺从凳子上蹦了下来,抓起一块桂花糕就往嘴里塞,腮帮子鼓鼓囊囊的,像只偷吃的小松鼠。 “嗯嗯!大人真好!知道阿九昨晚帮忙抓大蝎子王辛苦了,还给阿九准备了点心!”她一边吃,一边含糊不清地自言自语,心里美滋滋的。 看来,大人还是挺认可她的嘛!那蝎子尾巴泡酒的事情,肯定也妥妥的了! 想到这里,阿九的目光不由自主地飘向了墙角——那里空空如也。她昨天吩咐厨房准备的大酒坛子和药材,怎么不见了? “咦?我的大坛子呢?”阿九歪着脑袋,有些困惑。 莫非……大人已经把蝎子尾巴拿去泡了?这么有效率? 就在阿九对着空墙角浮想联翩的时候,国师玄逸顶着两个硕大的黑眼圈,脚步沉重地走了进来。他昨晚几乎一夜没睡,一半是因为处理“枭主”和“鹰巢”的后续事宜,另一半……是被阿九那句“壮阳补肾”给刺激的。 他一进门,就看到阿九正眼巴巴地瞅着墙角,嘴里还叼着半块桂花糕,那眼神,分明是在期待着什么。 国师玄逸的太阳穴又开始隐隐作痛。 “阿九,那坛子和药材,本座已经让人处理掉了。” “啊?处理掉了?”阿九小脸一垮,满眼的失望,“为什么呀大人?蝎子尾巴不好吗?书上说,毒虫泡酒,以毒攻毒,效果可好了!大人你昨晚那么辛苦,肯定需要好好补补!” “咳咳!”国师玄逸被自己的口水呛了一下,连忙纠正道:“阿九,首先,那不是蝎子,是人,一个很坏很坏的人。其次,他的尾巴……呃,他没有尾巴!最后,也是最重要的一点,本座身体康健,气血充足,完全不需要任何形式的……滋补!” 他几乎是咬着后槽牙说出最后那句话的。 阿九眨巴着大眼睛,似懂非懂地看着国师玄逸,小脸上写满了“大人你是不是在骗我”的表情。 “可是……大人你昨晚回来的时候,脸色好差哦,走路都打晃呢……”她小声嘟囔道,然后用一种带着几分同情和了然的眼神看着国师玄逸,“大人,你不用不好意思的,阿九都懂!我师父说过,男人嘛,有时候就是会……力不从心,需要调理一下的。没关系的,阿九不会笑话你的!” 说着,她还煞有介事地拍了拍国师玄逸的胳膊,一副“小老弟你不行啊,但我会帮你保密”的仗义模样。 “噗——” 国师玄逸感觉自己喉头一甜,差点又是一口老血喷出来。 懂?你懂什么了你就懂?!你那不靠谱的师父到底都教了你些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 “阿九!”国师玄逸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保持冷静,他觉得再这么下去,自己迟早要被这丫头气得英年早逝。 “这件事,到此为止!以后不许再提什么蝎子尾巴、泡酒、壮阳补肾之类的话!听到了没有?” 他难得用了严厉的语气。 阿九被国师玄逸突然拔高的音量吓了一跳,缩了缩脖子,委委屈屈地“哦”了一声,但那小眼神里,依旧充满了“大人你就是嘴硬心虚”的意味。 国师玄逸看着她那样子,只觉得一阵无力感涌上心头。跟这缺根筋的丫头讲道理,简直比跟“枭主”那种亡命徒谈判还要累。 他决定,必须立刻、马上,把“启蒙教育计划”提上日程! 就在这时,管家匆匆走了进来,手里拿着一封火漆封口的信函:“大人,摄政王府派人送来的急信!” 国师玄逸精神一振,连忙接过信拆开。 信是萧煜的亲笔,言简意赅。信中说,“枭主”果然是个硬骨头,各种手段都用上了,依旧不肯吐露“惊蛰计划”的全部核心内容,只是反复强调“时辰一到,神罚降临,无人可挡”。 不过,王府的幕僚们连夜对那本“惊蛰录”进行了初步解读,已经有了一些惊人的发现。 “惊蛰录”中,用一种特殊的密码和隐喻,记录了“夜枭盟”多年来在京城及周边的布局,以及他们最终的目标——在下月初三,皇家举行“祈年大典”之时,利用某种“秘宝”的力量,在祭天台上,献祭一名“紫微星命格”的皇室成员,以此来达成某种不可告人的目的,似乎与颠覆大胤朝纲,甚至……引动某种邪异力量有关! 信的末尾,萧煜特别提到,“紫微星命格”的皇室成员,目前符合条件的,只有当今圣上,以及……年仅七岁的皇太孙,萧宸。 而“祈年大典”的主祭之人,正是皇太孙! 国师玄逸看完信,脸色瞬间变得凝重无比。 活人献祭!目标还是年幼的皇太孙! 这“夜枭盟”的狼子野心,简直昭然若揭,其手段之残忍歹毒,更是令人发指! 下月初三……算算日子,只剩下不到十天了! “大人,你怎么了?脸色比刚才还差耶!”阿九叼着桂花糕,好奇地凑了过来,伸长脖子想看信上的内容。 国师玄逸下意识地将信纸一合,对阿九道:“阿九,从今天开始,你要跟着府里新请来的夫子好好读书,学规矩,明事理。不许再胡思乱想,不许再到处乱跑,听到了吗?” 他决定,在查清“惊蛰计划”的这段时间,必须把阿九看管好,免得她再无意中闯出什么祸来,或者被有心人利用。 “啊?要读书?”阿九的小脸顿时垮了下来,比刚才没能泡成蝎子酒还要失望,“可是……读书好无聊哦!那些之乎者也的,听着就想睡觉。大人,我能不能不读书啊?我保证乖乖的,不给你添麻烦!”她眨巴着水汪汪的大眼睛,试图用卖萌来逃避“读书的酷刑”。 “不行!”国师玄逸这次态度异常坚决,“这是命令!你要是不好好读书,以后……以后就没有桂花糕吃了!” 对付阿九,有时候物质威胁比讲道理管用得多。 果然,一听到“没有桂花糕吃”,阿九的小脸立刻皱成了苦瓜,扁了扁嘴,虽然不情不愿,但还是点了点头:“好……那,那夫子凶不凶啊?会不会打手心?” 国师玄逸看着她那可怜兮兮的样子,心中微微一软,但还是板着脸道:“只要你认真学,夫子自然不会凶你。好了,快去洗漱,待会儿夫子就来了。” 打发走一步三回头的阿九,国师玄逸立刻提笔给萧煜回信,表示会全力配合调查,并建议立刻加强对皇太孙的保护。 第46章 开启一道通往‘幽冥\\’的缝隙! 国师玄逸请来的夫子姓周,是个年过半百、须发皆白的老学究。周夫子平生最重规矩,自诩桃李满天下,教过的学生不说状元及第,至少也是知书达理之辈。 他本以为国师大人请他来教导的,即便不是什么天资聪颖的少年郎,也该是个乖巧懂事的大家闺秀。 结果,第一天上课,周夫子就深刻体会到了什么叫做“人生处处是意外”。 “周夫子,周夫子!”阿九端端正正地坐在小杌子上,大眼睛忽闪忽闪的,充满了求知欲,“您说天圆地方,那我们脚下的地是平的吗?那走到地的边边上,会不会掉下去呀?掉下去会掉到哪里去呢?是掉到另一个地方,还是掉到天上去呀?” 周夫子捋着胡须,刚想引经据典地解释一番“盖天说”的奥义,阿九又连珠炮似的抛出了新的问题: “还有还有,天上的星星那么多,它们晚上出来,白天去哪里了呀?它们会不会互相撞到?如果撞到了,会不会掉下来砸到人?要是砸到我,会不会很痛呀?” “还有那个太阳,它那么亮那么热,离我们那么远都这么厉害,要是靠近一点,我们是不是都会被烤熟啦?那后羿射日的时候,为什么不把最后一个太阳也射下来,留一个多危险呀!” 周夫子:“……” 他感觉自己的脑子像是被一群小蜜蜂给包围了,嗡嗡作响。这些问题……这些问题他教书育人几十年,还真没哪个学生问过!这丫头的脑回路,简直比那九曲黄河还要弯! 他试图将话题引回《三字经》:“阿九姑娘,我们今日先学‘人之初,性本善’……” “夫子,人之初,性真的本善吗?”阿九立刻打断他,小眉头微微蹙起,一脸认真地思考状,“我师父说,有的人天生就是坏胚子,骨子里就长着黑心肝儿,怎么教都教不好的。那他们的性,还是善的吗?如果善是本性,那他们为什么会变坏呢?是因为吃坏了东西,还是因为被坏蛋传染了呀?” 周夫子张了张嘴,发现自己竟然一时语塞。 这丫头…… 一上午的课下来,周夫子非但没能让阿九背下几句经文,反而被她那些天马行空、稀奇古怪的问题搞得头昏脑胀,差点连自己姓什么都忘了。他走出阿九的院子时,脚步都有些虚浮,第一次对自己的教学能力产生了深深的怀疑。 而阿九呢,虽然把周夫子折腾得够呛,但她自己却觉得这课上得还挺有意思。虽然那些“之乎者也”听着还是想打瞌睡,但能把夫子问得哑口无言,让她有种莫名的成就感。 尤其是在周夫子无意中提及《山海经》、《搜神记》这类志怪古籍时,阿九简直像是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两只眼睛瞪得溜圆,缠着周夫子给她讲里面的故事。 “夫子夫子,那个精卫鸟为什么要填海呀?是不是因为海里的鱼不好吃,它想把海填平了种庄稼,然后抓田鼠吃?” 周夫子抚额长叹,感觉自己不是来教书的,是来讲单口相声的。 “还有那个刑天,头被砍掉了还能打架,好厉害哦!他的眼睛长在肚脐眼上,那他要是吃太饱了,会不会把眼睛给撑爆呀?” 国师玄逸路过窗外,听到阿九这番“高论”,差点一个趔趄栽倒在地。他现在无比庆幸自己当初没有答应玄虚真人,收阿九为徒,否则他这国师府,迟早要被这丫头的“奇思妙想”给拆了。 摄政王府内,萧煜的幕僚们经过几日不眠不休的努力,他们终于从那些看似杂乱无章的符号和隐喻中,解读出了更多关键信息。 “王爷,根据最新的解读,”一位幕僚神色凝重地禀报道,“‘惊蛰录’中提到,他们要献祭皇太孙,并非仅仅是为了制造混乱或刺杀那么简单。他们似乎是想利用皇太孙的‘紫微星命格’,在‘祈年大典’那天,借助特定星象的力量,以及一件被称为‘星辰之泪’的秘宝,来强行开启一道通往‘幽冥’的缝隙!” “幽冥缝隙?”萧煜的眉头紧紧锁起,“此话怎讲?” “根据记载,这‘星辰之泪’乃是前朝遗留下的一件邪物,据说蕴含着强大的星辰之力,但也带着不祥的诅咒。‘夜枭盟’似乎是想通过献祭,将‘紫微星’的纯阳气运与‘星辰之泪’的阴邪之力结合,以此来撕裂空间,引‘幽冥之气’入世。他们似乎认为,这样可以获得某种强大的力量,甚至……颠覆整个凡间的秩序。” 这个推测太过骇人听闻,如果属实,那“夜枭盟”的图谋,简直是丧心病狂! 国师玄逸在接到萧煜送来的最新情报后,脸色也变得异常难看。 引“幽冥之气”入世?这已经超出了凡俗争斗的范畴。 他立刻将自己关进书房,开始疯狂查阅国师府内收藏的那些积满灰尘的古籍。这些典籍大多是历代国师留下来的,记载着许多不为人知的禁术和关于星象、祭祀的知识。 果然,在一本残破的、用兽皮装订的古卷中,国师玄逸找到了关于“星辰之泪”的零星记载。 古卷上说,“星辰之泪”并非大胤之物,而是数百年前,一个覆灭的西域古国流传下来的祭祀圣物。据说它能汇聚星光,引动天地异象,但使用者若心术不正,极易引火烧身,甚至招来灭顶之灾。古卷中还隐晦地提到,此物似乎与某种“空间裂隙”的开启有关。 而在另一本关于皇家祭祀的典籍中,国师玄逸发现,“祈年大典”的祭天台,其选址和建造,都暗合某种古老的星辰阵法,似乎本身就具有汇聚天地灵气,沟通“上苍”的功能。 如果“夜枭盟”真的掌握了“星辰之泪”,又利用“祈年大典”和皇太孙的特殊命格,后果不堪设想! 保护皇太孙的任务,变得更加刻不容缓。 萧煜亲自入宫,向皇帝禀明了事态的严重性。皇帝闻言大惊失色,当即下令,由摄政王全权负责皇太孙的安保事宜,调动禁军,将东宫护卫得如铁桶一般。 太后在得知孙儿身边突然多了许多“凶神恶煞”的禁军,连日常玩耍都受到限制时,颇有微词。她召见了萧煜和国师玄逸,虽然没有明着指责,但话里话外都透露出一种“你们是不是小题大做,惊扰了哀家的皇孙”的意思。 “哀家知道,你们是为了皇孙好。”太后慢条斯理地拨弄着手中的佛珠,“但宸儿毕竟年幼,整日被这些兵戈之气围绕,怕是会吓到他。再者,宫中戒备森严,那些宵小之辈,岂敢在天子脚下放肆?” 萧煜沉声道:“太后,此事兹事体大,‘夜枭盟’丧心病狂,不得不严加防范。” 国师玄逸也适时补充道:“太后娘娘明鉴,臣卜算过,皇太孙此劫非同小可,若有丝毫懈怠,恐酿成大祸。” 太后听他们说得严重,也不好再多说什么,只是淡淡地道:“罢了,你们看着办。只是,莫要太过张扬,免得宫中人心惶惶。” 国师玄逸和萧煜对视一眼,都明白太后这是默认了他们的做法,但心中也多了一丝警惕。太后的态度太不寻常了。 第47章 天上……会下黑色的雨 就在国师玄逸和萧煜为了“惊蛰计划”焦头烂额的时候,阿九在国师府的“学习生活”也在磕磕绊绊地进行着。 这天,周夫子讲到了皇家祭祀的礼仪,提到了即将举行的“祈年大典”,以及皇太孙将作为主祭人的事情。 “祈年大典,乃是国之重典,祈求上苍保佑我大胤风调雨顺,国泰民安。届时,皇太孙将身着祭服,登上祭天高台,代天子向上苍献祭……”周夫子摇头晃脑地讲解着。 阿九听着听着,小脑袋瓜里突然“嗡”的一声,一个模糊的画面闪过。 她好像……好像做过一个类似的梦。 梦里,也是一个很高很高的台子,上面站着一个穿着很漂亮衣服的小孩子,跟她差不多高,脸上带着庄严的表情。然后,天上突然下起了雨,黑色的雨点,密密麻麻的,落在小孩子身上,也落在台子下面好多好多人的身上…… “夫子,”阿九突然举起手,打断了周夫子的话,小脸上带着一丝不安,“天上……会下黑色的雨吗?” 周夫子一愣:“黑色的雨?阿九姑娘何出此言?雨水皆是无色透明,何来黑色之说?” “可是……我好像梦到过……”阿九努力回想着梦里的情景,“梦里有个小弟弟,穿着金闪闪的衣服,站在好高好高的台子上,然后天上就掉下来好多好多黑色的东西,像雨点一样,还带着臭臭的味道……” 她一边说,一边皱起了小鼻子,似乎真的闻到了那股味道。 周夫子只当是小孩子胡思乱想的梦话,笑了笑,正要继续讲课,却见阿九突然瞪大了眼睛,小手捂住了嘴巴,一副受到了惊吓的表情。 “大人!”阿九猛地从凳子上跳了起来,也不管周夫子还在,拔腿就往外跑,一边跑一边喊,“大人!大人!不好了!那个穿金闪闪衣服的小弟弟要倒霉了!天上要掉黑色的臭雨点砸他啦!” 她风风火火地冲进国师玄逸的书房,把正在对着古籍冥思苦想的国师玄逸吓了一跳。 “阿九?你怎么了?毛毛躁躁的!”国师玄逸放下手中的书卷,皱眉道。 “大人!大人!”阿九喘着气,小脸涨得通红,“我……我梦到……祈年大典……那个小皇孙……天上会掉黑色的雨点……好臭好臭……小皇孙会……会很危险!” 国师玄逸听着阿九断断续续的描述,眉头越皱越紧。 这丫头的梦,虽然听起来荒诞不经,但结合“惊蛰录”中提到的“献祭”和“幽冥之气”,难道……那所谓的“献祭仪式”,真的会引发某种天地异象? 如果真是这样,那皇太孙的处境,将比他们想象的还要危险! 国师玄逸将阿九那番听起来荒诞不经的“梦境预言”原封不动地转述给了萧煜。 萧煜听完,俊朗的眉头拧成了一个川字。他素来相信眼见为实,对这些神神叨叨的东西本能地有些排斥。但偏偏,说话的是阿九——这个脑回路清奇、却总能在关键时刻“语出惊人”的小丫头。 “黑色雨点……臭味……”萧煜沉吟道,“国师以为,此言可信度几何?” 国师玄逸苦笑一声:“王爷,若换了旁人说这话,本官定会斥其妖言惑众。但阿九……她虽然缺根筋,但她的直觉,或者说她那套歪理邪说的‘卜算’,有时候准得让人头皮发麻。结合‘惊蛰录’中关于‘幽冥之气’的记载,本官以为,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萧煜点了点头,神色凝重:“若真如阿九所言,那‘献祭仪式’一旦成功,后果将远超我等想象。那些‘黑色雨点’,恐怕就是‘幽冥之气’具象化的体现,其腐蚀性和毒性,不容小觑。” “看来,我们不仅要阻止仪式,更要设法在仪式启动前,就找到并控制住那‘星辰之泪’,以及负责操控它的‘夜枭盟’核心成员。”国师玄逸沉声道。 萧煜调动了摄政王府的精锐暗卫,对所有能够接触到祭天台、皇太孙以及与“祈年大典”相关事务的人员,都进行了秘密甄别。 重点排查对象,自然是那些平日里行为诡秘、或者与某些可疑势力有牵连的人。 同时,萧煜也派人暗中调查太后身边的心腹。他并非怀疑太后本人,而是担心太后年事已高,容易被身边的人蒙蔽或利用。 调查的结果,果然发现了一些蛛丝马迹。太后身边的一位掌事嬷嬷,其远房侄子,竟然与之前被查抄的“夜枭盟”外围据点有过隐秘的联系! 再说周夫子,自从被阿九的“黑色雨点论”吓得魂不附体之后,他回到家中,越想越觉得不对劲。 第二天上课,周夫子便旁敲侧击地向国师玄逸打听此事。 “国师大人,”周夫子小心翼翼地问道,“昨日阿九姑娘所言,关于‘祈年大典’和‘黑色雨点’之事……是否……是否有什么不妥?” 国师玄逸知道瞒不过这位心思细腻的老夫子,便半真半假地说道:“周夫子不必多虑,阿九只是做了个噩梦,小孩子家家,容易把梦境当真。不过,‘祈年大典’事关国运,本官身为国师,自当谨慎对待,多方卜算,以防万一罢了。” 他顿了顿,又状似无意地问道:“说起来,周夫子博古通今,可知晓历史上,可曾有过类似的,关于祭祀时天降异象,或与‘黑色雨水’相关的记载或传说?” 周夫子沉吟片刻,捋着胡须道:“寻常雨水自然是无色透明。但古籍之中,倒也确有提及一些异象。譬如,史书记载,前朝末年,天灾人祸不断,曾有地方天降‘血雨’,被视为大凶之兆。至于‘黑色雨水’……倒不曾听闻。不过,一些志怪杂谈中,曾有提及,若有邪祟作乱,引动地脉阴煞之气,或可令天降污秽之物,其色或黑或褐,腥臭难当,触之则肌肤溃烂,草木枯萎……” 国师玄逸心中一凛!周夫子无意中提到的这些信息,竟然与阿九的描述和他们的推测不谋而合! 为了进一步印证猜想,也为了给被关押的“枭主”施加压力,国师玄逸决定亲自去地牢走一趟。 第48章 阿九的鼻子开光了 阴暗潮湿的地牢里,“枭主”被铁链锁在墙上,形容枯槁,但眼神依旧凶狠如狼。 “枭主,”国师玄逸站在牢门外,声音平静无波,“你费尽心机策划的‘惊蛰计划’,我们已经知道得差不多了。利用‘星辰之泪’,献祭皇太孙,引‘幽冥之气’入世……真是好大的手笔。” “枭主”闻言,只是冷笑一声,并不答话。 国师玄逸继续道:“不过,你可能还不知道,你们的计划,已经提前被一个小丫头给‘梦’到了。” 他顿了顿,观察着“枭主”的反应,然后缓缓说道:“她说,‘祈年大典’那天,祭天台上,会下起黑色的雨点,带着恶臭,会把那个穿金闪闪衣服的小孩子砸得很惨……” “枭主”原本不屑的表情,在听到“黑色雨点”和“恶臭”时,眼神中明显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波动,虽然极快,但还是被国师玄逸捕捉到了。 “看来,你早就知道,那‘幽冥之气’一旦失控,会是何等景象。”国师玄逸的声音带着一丝嘲讽,“你以为你能掌控那种力量?别天真了。一旦那道缝隙被打开,你们‘夜枭盟’,连同整个京城,都可能成为它的祭品。” “枭主”猛地抬起头,眼中凶光毕露,嘶声道:“胡说八道!神罚降临,涤荡污浊,乃是天命所归!尔等凡夫俗子,焉知神力之伟岸!” 虽然他嘴上依旧强硬,但国师玄逸从他那略显急促的呼吸和闪烁的眼神中,看出了一丝动摇。看来,阿九的“预言”,确实触动了他内心的某些恐惧。 而我们的阿九姑娘,自从“预言”了“黑色雨点”之后,就一直处于一种亢奋与不安交织的状态。 她觉得自己好像做了一件了不起的大事,成功预警了灾难。但同时,她又很担心那个“穿金闪闪衣服的小弟弟”真的会倒霉。 于是,她开始缠着国师玄逸,追问事情的进展。 “大人大人,那个小弟弟现在安全了吗?你们抓住那些要放黑色臭雨点的坏蛋了吗?” “大人,我再给你算一卦!我这次一定能算出那些坏蛋藏在哪里!或者算出那个‘星辰之泪’长什么样子!” 说着,她就又要掏出她的宝贝铜钱和龟甲。 国师玄逸哭笑不得地按住她的手:“阿九,乖,这些事情有本座和你凶凶哥哥处理,你现在最重要的任务,就是好好跟着周夫子读书,然后……保护好自己,别到处乱跑。” 他可不敢再让这丫头“卜算”了,天知道她那清奇的脑回路又能“算”出什么惊天动地的东西来。 距离“祈年大典”只剩下三天了。 为了应对可能出现的“幽冥之气”,国师玄逸甚至翻出了国师府压箱底的一些符篆和法器,这些东西大多是历代国师用来镇压邪祟、净化污秽的,虽然他自己也没怎么用过,但眼下也只能死马当活马医了。 萧煜也下令,让军器监连夜赶制了一批特殊的防护面罩和披风,虽然不知道对那“幽冥之气”有没有用,但总比赤手空拳要好。 “祈年大典”当日,天还未亮,整个京城便笼罩在一片诡异的浓雾之中。 这雾来得蹊跷,比寻常晨雾要浓重得多,伸手不见五指,空气中还带着一丝若有似无的、令人作呕的甜腥气。原本应该庄严肃穆的氛围,因此平添了几分压抑和不安。 国师府内,阿九一大早就被这股怪味给熏醒了。她揉着惺忪的睡眼,小鼻子使劲地嗅了嗅,小脸立刻垮了下来。 “大人!大人!”她连鞋都来不及穿好,光着小脚丫就往国师玄逸的院子跑,“那个臭臭的味道又来了!比昨天晚上还要浓!好像……好像就是从皇宫那边飘过来的!” 国师玄逸早已起身,他昨夜几乎没怎么合眼,一直在推演“祈年大典”上可能出现的各种变故。听到阿九的叫喊,他心中一凛。 这丫头对气味的敏感程度,有时比猎犬还要灵敏。她所说的“臭臭的味道”,十有八九就是那“幽冥之气”的前兆,或者是“星辰之泪”在某种力量催动下散发出的气息! “阿九,你仔细闻闻,这味道和你梦里闻到的‘黑色雨点’的味道,像不像?”国师玄逸神色凝重地问道。 阿九用力吸了吸鼻子,小眉头紧紧皱起,随即用力点头:“像!就是更浓了!闻着头晕晕的,想吐……” 国师玄逸的心沉了下去。看来,“夜枭盟”的计划已经启动,那“星辰之泪”恐怕已经被激活,正在积蓄力量! 萧煜一夜未眠,亲自坐镇东宫,确保皇太孙的安全。禁军和暗卫将东宫内外围得水泄不通,连一只苍蝇都飞不进来。 那名形迹可疑的掌事嬷嬷,果然在天亮前有了异动。她借口为皇太孙整理祭祀前所需的熏香和佩饰,试图接近皇太孙的寝殿。但她刚一靠近,就被萧煜事先安排好的女卫客气地“请”到了一旁,严密看管起来。 在那嬷嬷随身携带的香囊中,搜出了一枚用特殊药材浸泡过的、散发着淡淡异香的木牌。这木牌上的香气,与阿九描述的“臭味”隐隐有些相似,但更加隐蔽。显然,这是“夜枭盟”用来标记皇太孙,或者在仪式中充当某种“引子”的道具。 “看来,宫中的内应不止一个。”萧煜看着那枚木牌,眼神冰冷。这掌事嬷嬷只是个传递工具,真正能在关键时刻下手的,必然是更接近权力核心,或者更不起眼、更容易被忽略的人。 祭天台位于皇城之南,是一座巍峨高耸的汉白玉建筑。此刻,浓雾弥漫,更显得神秘莫测。 国师玄逸和萧煜在大典开始前,再次对祭天台及其周边进行了最后一次排查。 “阿九说,那‘黑洞洞’像是从天上漏下来的……”国师玄逸仰头望着雾气昭昭的天空,又低头审视着祭天台的结构,“如果‘星辰之泪’是引动‘幽冥缝隙’的关键,那么它最有可能被藏匿在能够最大限度汇聚星力,或者与祭天台阵法核心相呼应的地方。” 他一边说,一边从怀中取出一枚特制的罗盘。这罗盘的指针并非指向南北,而是微微颤动。 “这罗盘能感应到异常的阴煞之气或强大的能量源。”国师玄逸解释道,“如果‘星辰之泪’已经被激活,它必然会散发出强烈的能量波动。” 两人带着少数心腹,在祭天台上下仔细搜寻。罗盘的指针在靠近祭天台顶部,那块用来安放祭品的巨大玉璧附近时,颤动得越来越厉害,最后几乎是疯狂的旋转起来! “就是这里!”国师玄逸和萧煜对视一眼,心中都是一震。 那玉璧之下,似乎另有玄机! 然而,不等他们进一步探查,远处传来了礼乐之声,宣告着“祈年大典”即将正式开始。皇帝的銮驾已经起程,文武百官也开始依照品级序列,向祭天台汇集。 时间,已经来不及了! 就在这紧张时刻,一个不合时宜的声音突然响起。 “国师大人!摄政王殿下!下官夜观天象,妖雾锁城,此乃大凶之兆啊!下官愿誓死护卫皇太孙,与妖孽决一死战!” 只见钱御史不知从哪里钻了出来,一脸悲壮,手里还挥舞着一柄不知从何处弄来的桃木剑,身后跟着几个同样义愤填膺的言官,看样子是打算强行“护驾”。 “胡闹!”萧煜厉声喝道,“来人,将钱御史他们‘请’到观礼区,严加看管,莫要让他们惊扰了圣驾!” 几名如狼似虎的禁军立刻上前,连拖带拽地将还在大呼小叫的钱御史等人拉走了。 第49章 阿九救大人 吉时已到。 皇帝率领文武百官,神情肃穆地登上了祭天台下的观礼位。 皇太孙萧宸,年仅七岁,身着繁复华丽的明黄色祭服,小脸上带着与其年龄不符的庄重和镇定。在礼官的引导下,他一步步踏上了通往祭天台顶端的九十九级台阶。 萧煜和国师玄逸分立在祭天台两侧的关键位置,目光如炬,警惕地注视着周围的一切。 阿九被国师玄逸“勒令”留在了国师府,由管家和几名侍卫“重点保护”。但小丫头哪里坐得住?她偷偷从自己的小布包里摸出了几枚铜钱,嘴里念念有词地卜算着。 “小弟弟安全,小弟弟不倒霉……臭雨点不下来,坏蛋都被抓起来……” 突然,她手中的一枚铜钱“啪”的一声裂成了两半! 阿九小脸一白,一种强烈的不安涌上心头。 “不好!”她猛地从凳子上跳起来,“铜钱断了!小弟弟有危险!那个黑洞洞要出来了!” 她不顾管家的阻拦,疯了似的往外跑,一边跑一边喊:“大人!大人!黑洞洞!天要破了!” 祭天台上,皇太孙萧宸已经走到了玉璧前,准备开始宣读祭文。 就在此时,异变陡生! 原本浓密的雾气,突然像是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搅动,开始疯狂地旋转起来,在祭天台的正上方,形成了一个巨大的、不断扩大的黑色漩涡! 那漩涡深不见底,散发着令人心悸的阴冷气息,仿佛连接着另一个未知的恐怖世界! “黑洞洞!” 一个清脆而惊恐的童音,突兀地在寂静的祭天台下响起。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一个小小的身影,不知何时冲破了禁军的阻拦,正指着天空中的黑色漩涡,小脸上写满了恐惧。 正是阿九! 她竟然真的跑来了! 几乎在阿九喊出声的同时,国师玄逸和萧煜也察觉到了天空的异变。 “是‘幽冥缝隙’!”国师玄逸脸色大变,“‘星辰之泪’果然在玉璧之下!他们要强行开启缝隙了!” 萧煜当机立断:“行动!不惜一切代价,阻止他们!” 他话音未落,祭天台周围,数十道黑影如同鬼魅般从各个角落窜出,手持利刃,直扑祭天台顶端的皇太孙! 这些黑影,正是潜伏已久的“夜枭盟”死士! 与此同时,天空中的黑色漩涡旋转得越来越快,一股股带着浓烈腥臭味的黑色液滴,开始从漩涡的中心滴落下来! “黑色雨点!是黑色雨点!”阿九尖叫起来,小手死死地捂住了鼻子。 那些黑色液滴落在汉白玉的台阶上,立刻发出“滋滋”的声响,冒起阵阵黑烟,坚硬的玉石竟然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被腐蚀出一个个小坑! 恐慌,如同瘟疫般在人群中蔓延开来! “保护皇上!保护皇太孙!”禁军统领嘶声怒吼,指挥着手下与“夜枭盟”的刺客展开了殊死搏斗。 刀光剑影,惨叫连连。 场面,瞬间陷入了极度的混乱! “坏东西在石头后面!臭臭的!黑黑的!快打它!”阿九尖锐的声音如同穿云裂石,在混乱的祭天台上显得格外清晰。 楚玄逸心中一动,他立刻凝神聚气,将全身功力运至双掌,对准阿九所指的、罗盘反应最为剧烈的玉璧方位,猛然拍出! “轰——!” 一声巨响,坚硬的汉白玉璧应声碎裂,石屑纷飞! 在碎裂的玉壁之后,赫然露出一块拳头大小、通体漆黑、仿佛能吞噬一切光线的诡异晶石! 那晶石表面布满了扭曲的纹路,正散发着浓郁的、令人作呕的腥臭气息,并且如同心脏般一起一伏地搏动着。 “星辰之泪!”楚玄逸和萧煜几乎同时认出了这邪异之物的真面目! 原来它一直被镶嵌在祭天台玉璧的内部,利用玉璧本身的阵法和祭祀时汇聚的“人气”与“愿力”来催动。 就在“星辰之泪”暴露的瞬间,那些原本悍不畏死的“夜枭盟”刺客,攻势陡然变得更加疯狂!他们不顾一切地扑向楚玄逸,试图阻止他进一步破坏“星辰之泪”。 萧煜见状,长啸一声,手中长剑化作一道匹练般的银光,卷向围攻楚玄逸的刺客,厉声道:“国师,毁掉它!” 楚玄逸深吸一口气,从怀中取出一叠早已准备好的金色符篆,口中飞速念诵咒语。 那些符篆在他法力的催动下,无火自燃,化作一道道金色的火焰,如同灵蛇般缠绕向那颗搏动不休的“星辰之泪”! “滋啦——滋啦——” 金色的火焰与黑色的晶石甫一接触,便爆发出刺耳的声响,仿佛滚油泼中了冷水,激起大片黑白交织的烟雾。 “星辰之泪”剧烈地颤动起来,发出阵阵低沉的悲鸣,天空中的黑色漩涡也随之扭曲变形,滴落的“黑色雨点”变得狂暴而没有规律,有些甚至直接砸向了祭天台上的所有人,不分敌我! “啊——!” 惨叫声此起彼伏。无论是禁军、官员,还是“夜枭盟”的刺客,一旦被那“黑色雨点”沾染,肌肤立刻溃烂,痛苦不堪。 皇太孙萧宸虽然有侍卫拼死保护,但仍有几滴“黑色雨点”溅落在他华丽的祭服上,将那明黄色的布料腐蚀出几个焦黑的洞,幸好没有伤及皮肉。但小家伙也吓得小脸煞白,紧紧抓着身边礼官的衣袖。 太后身边那个平日里沉默寡言的老太监,眼中突然闪过一丝疯狂的厉色!他猛地从袖中抽出一柄淬毒的匕首,趁着众人注意力都在天空和“星辰之泪”上时,如同一条毒蛇般扑向离他最近的皇太孙! “保护太孙殿下!” 最近的一名禁军校尉目眦欲裂,不顾一切地用身体挡在了皇太孙面前! “噗嗤——!” 淬毒的匕首深深刺入了校尉的后心! “李校尉!”皇太孙惊呼出声。 那老太监一击得手,并不恋战,而是发出一阵尖厉的怪笑,身形一晃,竟然从怀中掏出一个黑色的陶罐,猛地掷向正在全力施法的楚玄逸! “国师小心!”萧煜察觉到危险,想要救援,却被几名武功高强的刺客死死缠住,脱身不得。 楚玄逸此刻正全力催动符火炼化“星辰之泪”,根本无暇分心。眼看那黑色陶罐就要砸中他的后背!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个意想不到的身影突然从旁边冲了出来! 是阿九! 小丫头大概是被眼前恐怖的景象吓坏了,她看到那个“坏老头”扔东西打大人,想也没想,就将自己一直抱在怀里的小布包,使劲朝着那黑色陶罐砸了过去! “砰——!” 阿九的小布包,里面装着她平日里积攒的各种“宝贝”——几块亮晶晶的石头,几颗吃剩的糖果,还有她那宝贝铜钱和龟甲——与那黑色陶罐在半空中相撞! 陶罐应声而碎,里面泼洒出的,竟然是一滩腥臭无比的黑色血液!那血液带着强烈的腐蚀性,落在地上,立刻冒起阵阵青烟。 而阿九的小布包,也被那黑色血液浸染,里面的糖果和石头瞬间变得乌黑发臭。 “我的糖!我的石头!”阿九看着自己的“宝贝”被毁,心疼的眼泪都快掉下来了。 但她这无心之举,却歪打正着地救了楚玄逸一命! 第50章 护国小福女 “啊——!” 老太监突然发出一声嘶吼,头顶凝聚出一团浓郁的黑气,化作虚影直扑向正在被符火炼化的“星辰之泪”! “不好!他要以身献祭,强行催动‘星辰之泪’的力量!”楚玄逸脸色骤变。 这老太监,竟然是“夜枭盟”隐藏最深的妖术师! 就在那夜枭虚影即将触碰到“星辰之泪”的瞬间—— “妖孽!哪里跑!” 一声怒吼响起! 只见钱御史不知何时挣脱了禁军的“看管”,他一手高举着那柄不知从哪里又捡回来的桃木剑,另一只手……竟然举着一只沾满了泥巴的靴子(看样子是哪个倒霉蛋逃跑时掉的),满脸涨得通红,如同天神下凡般(如果忽略他凌乱的衣冠和滑稽的姿势),朝着那虚影猛地冲了过去! “本官代表浩然正气,消灭你!” 他奋力将手中的泥靴子朝着虚影掷去! 那泥靴子在空中划过一道并不优美的弧线,不偏不倚,正好砸在了虚影的“脸上”! “嗷——!” 虚影发出一声不甘的怒吼,被那带着“人间烟火气”(主要是泥土和汗臭味)的靴子一砸,竟然晃了一晃,变得虚幻了几分! 虽然这攻击并没有造成实质性的伤害,但却成功地阻挡了夜枭虚影扑向“星辰之泪”的速度! 楚玄逸抓住这稍纵即逝的机会,猛地咬破舌尖,一口精血喷在燃烧的符篆之上! “敕令!九天玄火,诛邪破秽!疾!” 金色的火焰陡然暴涨数倍,化作一条张牙舞爪的火龙,发出一声震天龙吟,狠狠地撞向了“星辰之泪”和那只被泥靴子砸得有些发懵的虚影! “轰——咔嚓——!” 惊天动地的巨响声中,“星辰之泪”发出一声凄厉的哀鸣,表面瞬间布满了蛛网般的裂痕,随即轰然爆碎!化作无数细小的黑色粉末,被狂暴的金色火焰一卷,顷刻间化为飞灰! 那虚影也在这股强大的力量冲击下,发出一声绝望的尖啸,如同烈日下的冰雪般迅速消融,最终化为乌有。 老太监干瘪的身体,也随之委顿在地,彻底失去了生机。 随着“星辰之泪”的毁灭,天空中的黑色漩涡仿佛失去了支撑,开始剧烈地扭曲、收缩,最终在一阵不甘的呼啸声中,缓缓消散。 那些令人恐惧的“黑色雨点”,也随之停止了滴落。 弥漫在空气中的腥臭气息,渐渐淡去。 一场足以颠覆整个王朝的惊天危机,似乎终于在最后关头被化解了。 祭天台上一片狼藉。 禁军和“夜枭盟”刺客的尸体横七竖八地躺在地上,鲜血染红了汉白玉的台阶。 幸存的官员和宫人们惊魂未定,瘫坐在地上,大口喘着粗气。 楚玄逸脸色苍白如纸,嘴角溢出一丝鲜血,显然刚才强行催动秘法,也让他付出了不小的代价。 萧煜迅速解决了最后几个负隅顽抗的刺客,快步走到楚玄逸身边,扶住了他摇摇欲坠的身体:“国师,你怎么样?” 楚玄逸摆了摆手,示意自己无碍,目光却投向了那个正抱着自己破烂小布包,扁着嘴,眼泪汪汪,但小脸上却带着一丝“我好像做了件好事”的迷茫表情的阿九。 如果不是这丫头误打误撞,后果不堪设想。 萧煜雷厉风行,以铁血手段清剿“夜枭盟”在京城内外的所有据点和残余势力。一时间,京城各大衙门都忙得人仰马翻。 在这场风波中,“意外”立下大功的两位——阿九和钱御史,自然也成了众人瞩目的焦点。 皇帝龙颜大悦,尤其是在听闻皇太孙虽然受惊,但因为楚玄逸和阿九的“及时示警”以及萧煜的果断处置而安然无恙后,对国师府更是赞赏有加。 几日后,圣旨下到了国师府。 楚玄逸因护驾有功,勘破奸谋,加封太子太保,赏黄金千两,锦缎百匹,各类珍玩古器无数。 阿九被封为“护国小福女”,赏金银珠宝一箱,绫罗绸缎若干,还有食邑百户——虽然这食邑目前只是个名头,但足以彰显皇恩浩荡。 最让人啼笑皆非的是钱御史,他那“掷靴退妖”的英勇事迹,经过各种添油加醋的传播,俨然成了一段传奇。皇帝听了也是忍俊不禁,念其“忠勇可嘉,不畏强邪”,特赐“忠勇直谏”牌匾一块,悬于御史台,并赏银百两,御酒两坛,还让他“好生休养,日后继续为国为民,直言纳谏”。 钱御史接到圣旨,激动得老泪纵横,当场表示要为陛下肝脑涂地,誓与一切妖邪奸佞斗争到底!他现在看谁都像是隐藏的妖孽,御史台的同僚们都有些怕了他。 国师府内,阿九抱着一堆亮闪闪的金银珠宝,小嘴咧得都合不拢。她对“护国小福女”这个称号没什么概念,但这些能换好多好多糖葫芦和桂花糕的东西,她是实实在在喜欢的。 “大人!你看!这个珠子会发光!这个金锁片好重!”阿九献宝似的把一个鸽子蛋大小的夜明珠和一个沉甸甸的金锁片捧到楚玄逸面前。 楚玄逸看着小丫头那副财迷样,无奈地摇了摇头,眼中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宠溺。 他现在是越来越看不透这个小丫头了。说她缺根筋,偏偏总能在关键时刻歪打正着;说她有大智慧,可她大部分时间都沉迷于吃和各种亮晶晶的东西。 “这些东西,你自己收好,别又随手乱塞,回头找不到了又哭鼻子。”楚玄逸叮嘱道。 “知道啦大人!”阿九脆生生地应着,然后眼珠子一转,小声问道:“大人,那个……皇帝伯伯是不是也赏了我好多好多田地?我听管家伯伯说,食邑百户,就是有一百户人家帮我种地,种出来的粮食都是我的?” 楚玄逸额角跳了跳:“理论上是这样,但你的食邑目前只是个虚封,主要是彰显你的功劳。” “哦……”阿九有些失望地垮下了小脸,“那不能现在就去收租子换糖吃吗?” 楚玄逸:“……”他觉得自己的头又开始疼了。 第51章 最好的‘沃土\\’ 皇太孙萧宸自那日受惊之后,倒是没有哭闹,反而比以前沉稳了许多。只是偶尔夜里会做噩梦,梦见天上掉“黑色雨点”,还有那个狰狞的虚影。 他现在对那个在混乱中大喊大叫,还用布包砸坏人的“阿九姐姐”印象极为深刻。在他小小的认知里,这位“阿九姐姐”虽然看起来傻乎乎的,但好像很厉害,能看到别人看不到的“坏东西”,还能打跑它们。 “母后,我想去国师府看看阿九姐姐。”这日,萧宸对太子妃说道。 太子妃有些犹豫。国师府虽然是忠臣府邸,但毕竟刚经历了那么大的风波,而且那个阿九姑娘……行为举止实在是有些异于常人。 但萧煜在得知此事后,却微微颔首:“也好,让宸儿去走动走动,见见‘福星’,或许能安安神。国师府现在是最安全的地方。” 于是,在萧煜的安排下,皇太孙萧宸带着一堆赏赐和礼物,在几名贴身太监和侍卫的护送下,浩浩荡荡地前往国师府“探望”他的“救命恩人”阿九姑娘。 国师府的管家在接到宫里传来的消息时,差点没把手里的茶杯给打了。皇太孙殿下要亲自来府上看望阿九姑娘?这可真是……天大的面子。 他赶紧手忙脚乱地安排下人洒扫庭院,准备茶点,又千叮咛万嘱咐阿九,待会儿见了皇太孙殿下,千万要懂规矩,不能胡言乱语,不能到处乱跑…… 阿九听得小脑袋一点一点的,也不知道听进去了多少。她只对皇太孙带来的“礼物”比较感兴趣。 当身着便服,但依旧显得贵气十足的皇太孙萧宸出现在阿九面前时,阿九正蹲在院子里的石榴树下,用一根小树枝戳着蚂蚁窝。 “阿九姐姐!”萧宸脆生生地喊道,小脸上带着一丝好奇。 阿九抬起头,看到一个穿着漂亮衣服的小男孩站在那里,身后还跟着好几个大人。她眨了眨眼睛,想了想,好像管家伯伯是说过,今天有个“小弟弟”要来。 “你就是那个差点被黑色雨点砸到的小弟弟?”阿九站起身,拍了拍手上的泥土,问道。 萧宸:“……”虽然是事实,但听起来怎么那么别扭。 旁边的太监赶紧提醒道:“阿九姑娘,这是皇太孙殿下。” “哦,皇太孙小弟弟。”阿九从善如流,然后指着萧宸头顶,很认真地说道:“小弟弟,你今天头顶没有黑气了,只有一点点淡淡的金色,亮晶晶的,像是小太阳烤糊了的饼干屑。” 萧宸:“……”他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头顶。 太子妃派来的教养嬷嬷脸都白了,生怕阿九再说出什么惊世骇俗的话来。 楚玄逸及时出现,轻咳一声,化解了尴尬:“太孙殿下驾临,有失远迎,还望恕罪。” 萧宸见到楚玄逸,立刻规规矩矩地行了一礼:“楚太保不必多礼。孤今日是特地来感谢阿九姐姐的救命之恩的。” 说着,他示意身后的太监将带来的礼物一一呈上。 有上好的笔墨纸砚,有精致的玉佩香囊,还有一些小孩子喜欢的精巧玩具和一盒包装华美的……点心。 阿九的眼睛立刻就盯上了那盒点心。 萧宸见状,小脸上露出一丝笑容,亲自拿起那盒点心递给阿九:“阿九姐姐,这是宫里御厨做的桂花糖露酥,你尝尝。” “谢谢小弟弟!”阿九毫不客气地接过点心盒,打开闻了闻,眼睛都亮了,“好香啊!” 她直接捏起一块就往嘴里塞,吃得眉开眼笑,两边腮帮子鼓鼓的,像只小松鼠。 看着阿九毫无形象的吃相,萧宸非但没有觉得失礼,反而觉得很有趣,也忍不住笑了起来。他觉得这位阿九姐姐,和宫里那些循规蹈矩的宫女嬷嬷们,完全不一样。 就在此时,阿九突然停下了咀嚼的动作,小鼻子用力地嗅了嗅,然后歪着脑袋,看着萧宸身后一名看起来十分老实本分的年轻太监,疑惑地说道:“小弟弟,你这个跟班身上……有股怪怪的味道。” 那年轻太监闻言,脸色微微一变,但很快又恢复了平静,低眉顺眼地站在那里。 萧宸有些不解:“怪怪的味道?是什么味道?” 阿九皱着小眉头想了想,形容道:“嗯……就像是……烂掉的树叶子,埋在土里很久很久,又被虫子啃过的那种味道。还有一点点……像师父炼丹炉里烧糊了的药渣子味儿。” 楚玄逸和萧煜派来暗中护卫的侍卫长闻言,心中都是一凛! 烂掉的树叶子……虫子……烧糊的药渣子…… 夜色如墨,国师府的一间密室之内,灯火摇曳。 那名被阿九指认的年轻太监,此刻正浑身发抖地跪在地上。 这太监名叫小林子,入宫已有五年,平日里谨小慎微,几乎没什么存在感。谁也想不到,他竟会是潜伏在皇太孙身边的一颗毒瘤。 “说,你是什么人?潜伏在太孙殿下身边,有何目的?”萧煜的声音不带一丝温度。 小林子磕头如捣蒜,哭喊道:“王爷饶命!国师大人饶命!奴才冤枉啊!奴才对太孙殿下忠心耿耿,绝无二心啊!” 楚玄逸冷哼一声:“忠心耿耿?那你身上那股挥之不去的邪祟之气作何解释?若非阿九天生异禀,恐怕太孙殿下早已遭了你的毒手!” 阿九此刻正坐在楚玄逸旁边的小凳子上,一边啃着皇太孙送来的桂花糖露酥,一边好奇地打量着跪在地上的小林子。听到国师大人提到自己,她含糊不清地说道:“就是他!他身上臭臭的!像烂掉的蘑菇藏在湿泥巴里,还想假装自己是香香的茉莉花!” 小林子身子一僵,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得干干净净。阿九这番看似童言无忌的比喻,却仿佛精准地戳中了他内心最深的恐惧。 萧煜敏锐地捕捉到了他这一瞬间的失态,语气更加冰冷:“看来,阿九姑娘说的是对的。你身上,果然藏着见不得人的东西。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自己招了,或许还能留个全尸。” 死亡的威胁如同无形的巨手,扼住了小林子的咽喉。他剧烈地颤抖起来,豆大的汗珠从额头滚落,眼神中充满了绝望和挣扎。 良久,他像是泄了气的皮球一般,瘫软在地,声音嘶哑地说道:“奴才……奴才是‘枯藤教’的人……” “枯藤教?”楚玄逸和萧煜对视一眼,这个名字,他们闻所未闻,显然是一个比“夜枭盟”隐藏得更深的组织。 “你们的目的是什么?”萧煜追问。 小林子声音带着哭腔:“我们……我们的目的不是行刺……是……是‘种籽’……在贵人身边种下‘枯萎之籽’,让他们……让他们从根子上烂掉……” 楚玄逸瞳孔骤缩:“‘枯萎之籽’?具体是什么?” “是一种……一种秘制的香料和药粉,”小林子颤声说道,“无色无味,混在熏香、饮食甚至衣物之中,极难察觉。长期接触,会使人精神萎靡,体弱多病,渐渐……渐渐失去生机,如同被枯藤缠绕的大树,最终……枯萎而死。太孙殿下年幼,是最好的……最好的‘沃土’……” 听到这里,楚玄逸和萧煜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板直冲头顶! 第52章 阿九的“狗鼻子” “你们‘枯藤教’有多少人?头领是谁?在宫中还有多少你们的同党?”萧煜一连串地发问。 小林子面如死灰,断断续续地招供了一些关于“枯藤教”的信息。这个组织极为隐秘,成员之间单线联系,他只知道自己的上线是一个宫中不起眼的老嬷嬷,至于更上层的人物,他一概不知。他所携带的“枯萎之籽”,也是由上线定期提供。 审讯一直持续到深夜。 当楚玄逸和萧煜从密室中走出时,两人的脸色都异常难看。 “此事,必须彻查到底!” 楚玄逸点了点头,沉声道:“看来,宫里又要掀起一场腥风血雨了。只是这‘枯藤教’行事如此隐秘,想要将他们连根拔起,恐怕不易。” “再难,也要拔!” “本王倒要看看,是谁有这么大的胆子,敢在太岁头上动土!” 而此刻,我们的“护国小福女”阿九,早就在旁边的小榻上睡得口水横流,梦里她正指挥着一百户人家给她种漫山遍野的糖葫芦树和桂花糕田。 楚玄逸看着她毫无心事的睡颜,心中的郁结稍稍缓解了一些。 他轻轻地将阿九抱起,送回了她的房间。 第二天,皇宫之中,一股无形的紧张气氛开始弥漫。 萧煜以雷霆之势,秘密抓捕了小林子供出的那名老嬷嬷。然而,那老嬷嬷在被捕前,竟已服毒自尽,线索再次中断。 “枯藤教”就像一条隐藏在暗影中的毒蛇,只是稍稍露出了獠牙,便又迅速缩了回去,让人无从下手。 萧煜震怒之余,也更加警惕。他下令对皇太孙的饮食起居进行最严格的检查,所有近身伺候的人员,都经过了反复的甄别。 楚玄逸则受命秘密研制能够勘察和化解“枯萎之籽”的药物和符箓。 阿九睡醒之后,第一件事就是跑去找楚玄逸。 “大人大人!我的那一百户人家呢?他们什么时候开始给我种糖葫芦树呀?”小丫头满眼期待地问道。 楚玄逸正在为“枯藤教”的事情头疼不已,听到这话,额角的青筋又开始欢快地跳动起来。 他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保持平静:“阿九,食邑的事情,只是个名号,不是真的让你去收租子种糖葫芦。” “啊?”阿九的小脸瞬间垮了下来,“那‘护国小福女’有什么用嘛!还不如多给我几串糖葫芦实在!” 楚玄逸:“……” 楚玄逸最终还是拗不过阿九对“田地”的执念,又想着或许换个环境能让她暂时忘记“糖葫芦树”的宏伟蓝图,便择了个风和日丽的日子,带着她去了京郊的皇家农庄。 这皇家农庄规模宏大,田垄整齐,各种作物长势喜人,还有专门的畜牧区和果园区,确实是一派田园风光。 阿九一开始还挺兴奋,像只刚出笼的小鸟,在田埂上跑来跑去,一会儿追蝴蝶,一会儿拔根草叶子含在嘴里,玩得不亦乐乎。 然而,当他们走到农庄深处一片新开垦的药田附近时,阿九原本笑嘻嘻的小脸突然一变,小鼻子用力地抽动了几下,然后小眉头就紧紧地皱了起来。 “大人,”她拉了拉楚玄逸的衣袖,小声道:“这里……这里有股味道……” 楚玄逸心中一动,立刻警觉起来:“什么味道?” “就是……就是那个小林子公公身上的那种‘烂根味儿’!”阿九很肯定地说道,“不过……比他身上的淡好多,而且……飘来飘去的,一会儿有,一会儿又没了。好像……好像是风吹过来的。” 楚玄逸神色凝重起来。皇家农庄守卫森严,按理说不应该有邪祟之气。 他不动声色地观察着四周,同时暗中运转灵力感应。果然,在空气中捕捉到了一丝极其微弱、但确实存在的阴晦气息,与“枯萎之籽”的能量波动有几分相似。 “阿九,你指指看,味道是从哪个方向飘过来的?”楚玄逸低声问道。 阿九闭上眼睛,像只小狗一样使劲嗅了嗅,然后伸出小手指着药田后方一片茂密的树林:“那边!味道是从树林子里钻出来的!藏得可深了!” 得到阿九的指引,楚玄逸立刻派人秘密通知了正在京城坐镇指挥清剿行动的萧煜。 不多时,萧煜便带着一队精锐的禁军亲卫,便衣简行,悄然抵达了皇家农庄。 在阿九的“狗鼻子”导航下,他们避开了农庄的守卫,悄悄潜入了那片树林。 树林深处,光线阴暗,杂草丛生。拨开层层叠叠的藤蔓和灌木,他们发现了一个极其隐蔽的山坳。 山坳之中,赫然有着一片被人为开辟出来的空地,地上散落着一些被烧毁的草木灰烬,以及一些残破的陶罐和工具。 楚玄逸上前仔细查看那些灰烬和残骸,脸色越来越凝重。 “这里……曾经有人在大量培植毒草,而且,是那种能够侵蚀神魂、滋养邪物的毒草!”他从灰烬中拈起一片尚未完全烧毁的、形状奇异的黑色叶片,沉声道,“这是‘噬魂花’的叶子!而且,从这些陶罐的碎片和残留的药渣来看,他们不仅仅是在培植,更是在进行某种炼制!” 萧煜的眼神也变得冰冷:“噬魂花……本王记得,这似乎是几百年前某个已被剿灭的边疆邪教‘乌骨族’所供奉的邪花,据说能吸食活人精气,炼制成控制人心的蛊毒。” 楚玄逸点了点头:“正是。而且,你看这些陶罐上残留的符号,”他指着一个相对完整的陶罐底部刻着的扭曲图案,“这正是‘乌骨族’的图腾变种!看来,这‘枯藤教’与当年的‘乌骨族’余孽,脱不了干系!” 线索在这里似乎又断了。这处据点显然已经被废弃,对方在察觉到小林子失手后,立刻销毁了证据,逃之夭夭。 “他们逃不远。”萧煜冷声道,“立刻封锁周边所有出入口,严密盘查!另外,将这些符号拓印下来,传令各地,凡是发现与此相关的蛛丝马迹,立刻上报!” 第53章 阿九才不会污蔑 皇太孙萧宸自上次阿九帮他揪出身边的“坏人”后,对阿九更是信任有加。 他隔三岔五就会派人送些点心、小玩意儿给阿九,有时还会写一些歪歪扭扭的字条,问阿九今天有没有看到什么“亮晶晶”或者“黑乎乎”的东西。 阿九对这些“贡品”照单全收,对小弟弟的“问候”也一本正经地回复。比如“今天太阳亮晶晶,大人的脸黑乎乎”,“隔壁王大娘家的猫生了三只小毛球,软乎乎的,一点都不黑”。 楚玄逸看着这两人鸡同鸭讲般的“神交”,也是哭笑不得。 楚玄逸对“噬魂花”和“枯萎之籽”的研究,也进入了关键阶段。他发现,“噬魂花”本身虽然邪异,但其花粉在经过特殊处理后,确实能够产生一种极其隐蔽的、慢性侵蚀人体生机的效果。 更让他心惊的是,他在查阅古籍时发现,“噬魂花”的最高阶炼制,甚至能够炼出一种名为“枯荣蛊”的活蛊,这种蛊虫能够潜伏在人体内,缓慢吸食宿主的生命力,并在宿主濒死之际,彻底爆发,将其转化为一具只听从种蛊者命令的“活尸”! 如果“枯藤教”的目标不仅仅是让贵人“枯萎”,而是要制造这种“活尸”……那后果不堪设想! 他立刻将这个发现告知了萧煜。萧煜听后,脸色铁青,当即下令,对所有宫中近侍人员,进行更为严密的身体检查,尤其是那些曾经接触过可疑物品或人员的。 就在这时,国师府的管家神色慌张地跑了进来。 “大人!大人不好了!阿九姑娘……阿九姑娘在……在太医院那边,跟人吵起来了!还……还说太医院的院判大人身上……有,有好多好多小虫子在爬!” 楚玄逸听到管家那气喘吁吁的禀报,只觉得眼前一黑。 阿九这个惹祸精,怎么就跑到太医院去跟院判大人“吵”起来了?还“好多好多小虫子”?这是要把太医院给拆了吗! 他几乎是脚不沾地地往外冲,萧煜也立刻意识到事情不对,紧随其后。两人带着一队亲卫,风驰电掣般赶往太医院。 太医院内,此刻已是鸡飞狗跳,一片混乱。 只见阿九小小的身影叉着腰,鼓着腮帮子,正对着一位年过花甲、须发皆白、身穿官服的老者据理力争。那老者气得浑身发抖,满脸通红,正是太医院的最高长官——院判徐太医。 “你你你……你这黄口小儿!妖言惑众!简直是胡说八道!”徐院判指着阿九,气得吹胡子瞪眼,“老夫行医数十载,洁身自好,何来……何来你口中的污秽之物!” 阿九却毫不退让,大声道:“我没胡说!老爷爷,你身上真的有好多好多小黑点在动!它们在你皮肤下面钻来钻去,看起来就好痒好痒!它们还在咬你呢!你不难受吗?” 她一边说,还一边伸出小手,似乎想去帮徐院判“抓虫子”。 徐院判吓得连连后退,仿佛阿九是什么洪水猛兽。 周围的太医、医女、宫女太监们围了一圈,指指点点,议论纷纷。有觉得阿九是疯言疯语的,也有见识过阿九“神异”之处,面露惊疑的。 “住口!” 一声低沉威严的呵斥传来,萧煜和楚玄逸大步流星地走了进来。 看到摄政王和国师同时驾到,在场众人皆是一惊,纷纷跪地行礼。 徐院判见到楚玄逸,如同见到了救星,老泪差点当场飙出来:“国师大人!您可要为老夫做主啊!她……她竟当众污蔑老夫,说老夫身上……身上长虫子!这……这简直是奇耻大辱!” 楚玄逸一个头两个大,先是狠狠瞪了阿九一眼,示意她闭嘴,然后才转向徐院判,勉强挤出一丝笑容:“徐院判息怒,阿九年幼无知,口无遮拦,若有冒犯之处,本座代她向您赔罪了。” 萧煜面无表情地问道:“阿九,你确定你看到的是‘虫子’?” 阿九被国师瞪了一眼,有些委屈地瘪了瘪嘴,但听到摄政王问话,还是用力地点了点头:“嗯!好多小黑点,密密麻麻的,都在老爷爷身上爬!它们还想往他脑袋里钻呢!我看得清清楚楚!” 楚玄逸闻言,心中咯噔一下。往脑袋里钻?这形容……让他立刻想到了“枯荣蛊”! 他不再犹豫,上前一步,对徐院判说道:“徐院判,事关重大,可否让本座为您诊脉,并仔细查看一番?” 徐院判虽然心中不快,但国师亲自开口,他也不好拒绝,只能伸出手腕。 楚玄逸凝神为徐院判诊脉,越诊眉头皱得越紧。脉象沉涩细微,生机晦暗不明,他又仔细观察徐院判的面色和眼底,果然发现其皮肤之下隐隐有细小的黑点浮动,若不仔细看,极易忽略。 “大人,你看他脖子后面!那里最多!还在动呢!”阿九在一旁小声提醒。 楚玄逸顺着阿九的指引看去,果然在徐院判的后颈衣领边缘,看到了一些比其他部位更为明显的、如同细小沙粒般的黑点,在微微蠕动! “枯荣蛊!”楚玄逸心中巨震,几乎失声叫出来! 这“枯藤教”好大的胆子!竟然已经将蛊虫种到了太医院院判的身上!而且看这蛊虫的活跃程度,恐怕已经潜伏了一段时日! 就在这时,门口传来一阵骚动。 “让开让开!听闻此地有妖邪作祟,本官特来降妖!” 只见钱御史一瘸一拐地被人扶着走了进来,他一手高举着那只“英雄泥靴”,一手紧握桃木剑,神情激动。 萧煜和楚玄逸看到这位“不请自来”的降妖大师,额角的青筋同时跳了跳。 “钱大人,”萧煜的声音冷得能掉冰渣子,“此地并无妖邪,只有病人。你若无事,还是先去治你的脚。” 侍卫们立刻上前,客气而强硬地将一脸不甘的钱御史“请”了出去。 “唉!尔等凡夫俗子,不懂本官一片苦心……”钱御史的抱怨声渐渐远去。 第54章 钱御史立下大功 “来人!立刻将徐院判带到偏殿隔离,严加看护!传本王命令,太医院即刻起暂时封锁,所有人员不得擅自出入,等候盘查!楚国师,徐院判的病,就拜托你了。” 楚玄逸神色凝重地点了点头:“王爷放心,本座定会尽力。” 楚玄逸立刻着手为徐院判驱蛊。 这“枯荣蛊”比古籍记载的更为阴险霸道,极难拔除。他耗费了大量心神和珍贵药材,才勉强压制住蛊虫的活性,并开始尝试将其逼出体外。 萧煜则亲自坐镇,指挥禁军对太医院进行了地毯式的搜查,并对所有太医、医女、乃至杂役进行逐一甄别盘问,追查徐院判近期接触过的人和物,试图找出“枯藤教”的线索和下蛊之人。 忙活了大半天,直到傍晚时分,楚玄逸才满身疲惫地回到国师府。 阿九因为再次“立功”,虽然过程惊险了点,但结果是好的,楚玄逸还是从牙缝里挤出了一句表扬,并奖励了她一大串刚买回来的糖葫芦。 “不过,”楚玄逸揉着发痛的太阳穴,有气无力地补充道,“以后不许再跑到太医院去随便指着人家说长虫子了!知道吗?万一吓坏了老人家,或者看错了,多尴尬!” 阿九一边舔着糖葫芦,一边用力点头,含糊不清地说道:“知道啦大人!下次我先偷偷告诉您!” 楚玄逸:“……”他觉得自己的心更累了。 萧煜随后也来到了国师府,与楚玄逸在书房密谈。 “徐院判体内的蛊虫,你有多大把握清除?”萧煜问道。 楚玄逸叹了口气:“此蛊名为‘枯荣蛊’,歹毒异常。暂时只能压制,想要彻底根除,还需要找到克制其本源的‘噬魂花’的解药,或者……找到‘枯藤教’的控蛊秘法。而且,本座担心,这只是冰山一角。” 萧煜的脸色更加阴沉:“本王也是这么想的。太医院院判都被人神不知鬼不觉地种下了蛊,宫中其他要员,甚至……甚至宫里的主子们,是否也……” 他不敢再说下去。 “王爷,当务之急,是尽快找出‘枯藤教’的老巢,以及他们炼制和操控‘枯荣蛊’的方法。”楚玄逸沉声道,“否则,后患无穷。” “本王已经加派人手,根据之前在皇家农庄发现的‘乌骨族’线索,全力追查。另外,关于‘噬魂花’,你那边可有更多发现?” 楚玄逸摇了摇头:“古籍中关于‘噬魂花’的记载本就稀少,大多语焉不详。想要找到克制之法,恐怕不易。或许……需要一些特殊的机缘。” 他下意识地想到了自己那个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师父玄虚真人。若是师父在此,或许会有办法。只是,那老神棍向来行踪不定,想找他比登天还难。 国师府的后院,阿九正蹲在墙角,对着一只路过的蚂蚁小声嘀咕:“小蚂蚁小蚂蚁,你身上有没有长小黑点呀?要是有的话,我帮你抓出来哦,不收你糖葫芦的……” 一只路过的麻雀吓得扑棱棱飞走了。 路过的楚玄逸发现阿九能与植物进行“交流”,这简直是意外之喜。 “阿九,你再问问那棵老槐树,除了那株‘凝神草’,它还知不知道附近哪里有其他‘味道怪怪’或者‘让它不舒服’的植物?”楚玄逸蹲下身,试图引导阿九。 阿九很认真地闭上眼睛,小嘴巴念念有词,过了一会儿,她睁开眼,指着国师府外墙角的一片杂草丛:“槐树爷爷说,墙外面,那些长得乱七八糟的草里面,有好几棵小草也让它不舒服,蔫蔫的,没精神,还散发着一种让它‘打喷嚏’的臭味。” 楚玄逸心中一凛,立刻带着阿九出了府门,在那片杂草丛中仔细寻找。果然,在阿九的指引下,他们又发现了几株不起眼的、但同样散发着微弱阴晦气息的植物。 这些植物并非“凝神草”,而是另一种古籍中记载的、能够增强“噬魂花”毒性,并使其更易于潜伏的“隐魂草”! “好啊!这‘枯藤教’真是无孔不入!”楚玄逸脸色铁青。这些“隐魂草”显然是被人有意无意地散播在此,其目的不言而喻,就是为了在不知不觉中影响周围的环境,甚至……国师府内的人! 幸亏阿九的“狗鼻子”和“植物翻译”能力及时发现了端倪! 钱御史自从在太医院“降妖”未遂后,便将目光转向了京城各大药铺。妖邪之物必然需要借助某些“媒介”害人,而药材便是首选。 于是,他带着他那套“降妖行头”,挨家挨户地“巡查”,搞得各大药铺掌柜是苦不堪言,却又不敢得罪这位“头铁”的御史大人。 这一日,他巡查到一家位于偏僻巷弄的小药铺。这家药铺门面不大,看起来生意也颇为冷清。钱御史一踏进药铺,鼻子就抽了抽,立刻大喝一声:“妖气!此地妖气甚浓!” 掌柜的是个瘦小的中年人,被他吓了一跳,以为是来找茬的,连忙赔笑:“大人说笑了,小店经营的都是正经药材,何来妖气啊?” “哼!本官的法眼岂会看错!”钱御史一手叉腰,一手用桃木剑指着一排药柜,“速速将你们的药材都拿出来,让本官一一查验!” 掌柜的无奈,只得将一些常用药材摆了出来。钱御史拿起一包当归,闻了闻,又拿起一包黄芪,嗅了嗅,最后,他的目光落在一包看起来平平无奇的甘草上。 他拿起那包甘草,凑到鼻子前猛地一吸,然后脸色大变,连退三步,惊呼道:“就是它!这甘草之中,夹杂着一股极其阴邪之气!掌柜的,你这甘草从何而来?” 那掌柜的被他唬得一愣一愣的,结结巴巴道:“这……这是前几日一个外地来的行脚商低价卖给小人的,说是上好的甘草……” 萧煜和楚玄逸接到密报,也带人赶到了这家药铺。 楚玄逸接过那包甘草,仔细分辨,果然从中闻到了一丝极其微弱、但与“噬魂花”粉末相似的气息,而且还混杂着“隐魂草”的味道! “搜!”萧煜当机立断。 禁军立刻将小药铺翻了个底朝天。果然,在药铺后院的一间暗室里,他们搜出了大量未来得及处理的“噬魂花”粉末、炮制好的“隐魂草”,以及一些用于炼制“枯萎之籽”的工具和半成品!甚至还有一本记录着部分炼蛊心得的残破册子! 那名瘦小的掌柜,正是“枯藤教”潜伏在京城的一个据点负责人! 人赃并获! 钱御史见状,顿时得意洋洋,挺着胸膛道:“看到了!本官早就说过,妖邪无处遁形!摄政王殿下,国师大人,此番若非本官明察秋毫,恐怕又要被这些奸邪之徒蒙混过关了!” 萧煜和楚玄逸对视一眼,虽然对钱御史的“狗屎运”和自我吹嘘感到无语,但也不得不承认,这次确实是他歪打正着立了大功。 萧煜难得地没有怼他,只是淡淡道:“钱御史此次有功,本王会记下。” 第55章 试药小助手 抓获了这个据点负责人,并缴获了炼蛊心得,对楚玄逸炼制解蛊丹药无疑是雪中送炭。他结合残破册子上的记载和“凝神草”的药性,日夜不休地进行研究和调配。 阿九则成了他的“试药小助手”(当然,只是闻味道和感受药气),她时不时会给出一些“神来之笔”的建议。 比如“大人,这个加一点点晒干的橘子皮会不会更香一点点?”或者“那个草叶子味道太冲了,少放一点点,不然喝了会打嗝!” 楚玄逸一开始还斥责她胡闹,但试过几次后发现,阿九这些看似不着调的建议,竟然真的能中和药性,甚至提升药效。 经过数日的努力,更为完善的解蛊丹药终于炼制成功。徐院判在服用新丹药后,体内的“枯荣蛊”被迅速清除,身体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恢复起来。 宫中其他被种下初期蛊虫的官员和宫人,在服用解药后也都安然无恙。 从被抓获的据点负责人口中,他们得知,“枯藤教”的真正核心成员和老巢并不在京城,而是隐藏在南方某个瘴气弥漫的深山之中。 他们此次在京城大肆活动,是为了配合一项更为重大的图谋——利用即将到来的“秋狝大典”,在皇家猎场制造混乱,并伺机对目标下手。 “秋狝大典”是皇家每年秋季举行的重要祭祀和狩猎活动,届时皇帝、皇太孙以及众多皇室宗亲、文武大臣都会前往京郊的皇家猎场。 “看来,我们必须将计就计,在秋狝大典上,将他们一网打尽!”萧煜眼中闪过一丝厉色。 楚玄逸点了点头:“只是,皇家猎场范围广大,地势复杂,对方若是有心隐藏,恐怕不易搜寻。而且,他们既然敢选择在秋狝大典动手,必然有所依仗。” “本王会提前部署,加强戒备。另外,”萧煜看向楚玄逸,“此次秋狝,国师恐怕也要随行,以防不测。” 楚玄逸自然明白其中的凶险,但他更清楚,这是彻底铲除“枯藤教”这个毒瘤的最好机会。 就在他们商议对策之时,阿九又捧着一盘洗干净的果子跑了进来。 “大人,凶凶哥哥,吃果果!”她将盘子递到两人面前,然后好奇地问道:“你们要去打猎吗?打大老虎吗?阿九可以帮忙哦!阿九能闻到哪里有香香的兔子,哪里有臭臭的狐狸!” 楚玄逸和萧煜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一丝无奈的笑意。 或许,带上这个“缺根筋”的小丫头,也并非全无用处?至少,她的“狗鼻子”在追踪方面,确实比猎犬还灵。 而且,万一……万一“枯藤教”又弄出什么稀奇古怪的毒物或者蛊虫,阿九这“百毒不侵”(至少目前看来是这样)的体质和“邪祟探测仪”般的感知,说不定能派上大用场。 数日之后,皇家秋狝大典的队伍浩浩荡荡地向京郊猎场进发。 队伍中除了威武的禁军、华丽的仪仗,还多了一个坐在小马车里,怀里抱着一堆零食,正兴奋地东张西望的小姑娘。 “哇!大人大人!你看那个骑大马的叔叔,他帽子上的红缨缨好好看呀!像不像过年时候挂的红灯笼?”阿九扒着马车窗户,小手指着队伍前方一位盔甲鲜明的大将军,声音清脆地嚷嚷。 楚玄逸眼皮突突直跳,一把将她的小脑袋按了回来,压低声音道:“阿九!那是镇国大将军!不许胡说八道!” 阿九被按回来,也不生气,小嘴里塞着一块桃花酥,含糊不清地辩解:“可是……真的很像嘛……红红的,圆圆的……” 楚玄逸深吸一口气,告诫自己:莫生气,莫生气,气出病来无人替,自己捡的下属,跪着也要带下去! 他认命地从旁边的小食盒里又摸出一块云片糕,塞进阿九手里,试图用食物堵住她那张随时可能“语出惊人”的小嘴:“吃你的东西,少说话。” “哦。”阿九乖乖地接过云片糕,小口小口地啃着,但那双乌溜溜的大眼睛依旧不安分地四处乱瞟。 队伍行进了约莫一个时辰,前方隐约可见皇家猎场的入口。 就在这时,旁边一辆稍显朴素的马车里,突然传来一声中气十足的惊呼: “哎呀!本官掐指一算,此地……此地妖气甚浓啊!诸位!诸位务必小心!恐有千年老妖作祟!” 楚玄逸:“……” 他不用看都知道是谁。 除了那位因为阿九的“金口玉言”而对“妖邪鬼祟”深信不疑,并且最近“道行大涨”,时常能“掐指一算”出各种惊悚结论的钱御史,还能有谁? 果然,钱御史那颗戴着官帽的脑袋从马车窗户里探了出来,一脸凝重,眼神警惕地扫视着周围的山林,活像下一秒就能从草丛里蹦出个青面獠牙的妖怪来。 他看见楚玄逸的马车,眼睛顿时一亮,扯着嗓子喊道:“国师大人!国师大人!您可感知到了?这股妖气!非同小可啊!依本官看,今日这秋狝,恐怕……恐怕会有血光之灾啊!” 楚玄逸的脸已经黑得能滴出墨来了。 他真想冲过去把钱御史的嘴给缝上! 早知道这货也要来,他宁愿称病在家,也不趟这浑水! 阿九听到“千年老妖”和“血光之灾”,眼睛瞬间瞪得溜圆,兴奋地从楚玄逸身边探出头,好奇地问道:“钱大叔!钱大叔!哪里有千年老妖呀?它长什么样子?是不是有很多很多脚?它会喷火吗?” 钱御史一看到阿九,顿时如同找到了知音,激动地说道:“阿九小师傅!你果然也感觉到了!这妖气!寻常人是察觉不到的!你放心,有本官和国师大人在,定能护佑圣驾周全!那千年老妖若敢现身,本官第一个……第一个……呃……第一个禀告国师大人,请国师大人降妖除魔!” 他说到最后,气势明显弱了几分,显然也知道自己几斤几两。 楚玄逸:“……” 他现在只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一个“缺根筋”的小神算,一个“走火入魔”的御史,这俩凑到一块,简直是“灾难升级版”! 第56章 烂掉的叶子和好多好多小虫子 今日这秋狝大典,怕是真的要“热闹”非凡了! 就在楚玄逸在心中疯狂吐槽之际,队伍前方突然传来一阵骚动,紧接着,便有快马奔回,高声禀报道: “启禀皇上!前方林中发现……发现一具禁军尸体!死状……死状甚是诡异!” 此言一出,整个队伍的气氛瞬间紧张起来! 连原本还在嬉笑玩闹的阿九,也停止了啃糕点,小鼻子皱了皱,小声嘀咕道:“咦?好臭臭的味道……像是……像是烂掉的叶子和……和好多好多小虫子……” 楚玄逸心中咯噔一下,脸色瞬间变得凝重无比。 他最担心的事情,终究还是发生了!这帮阴魂不散的枯藤教妖人,果然贼心不死,竟然真的敢在秋狝大典,天子脚下动手! “皇上!”楚玄逸翻身下马,“臣请旨,前去查看!” 皇帝面色亦是铁青,秋狝队伍中出现禁军横死,这无疑是裸的挑衅!他沉声道:“准奏!萧煜,你带一队人马,随国师同去!务必查个水落石出!其余人等,原地戒备,加强护卫!” “臣遵旨!”萧煜也是一脸寒霜。 阿九一听有热闹……啊不,有“案子”可以看,眼睛顿时亮了三分,也顾不上裙子上的糖糕渣,麻溜地从马车上蹦了下来,小短腿迈得飞快,就要往楚玄逸那边凑。 “大人,等等我呀!我也要去闻闻……不是,去看看那个‘好多好多小虫子’!” 楚玄逸额角青筋一跳,几乎是咬着后槽牙道:“阿九!此事非同小可,不是你玩闹的时候!你给本座老老实实待在……” “可是,”阿九歪着小脑袋,指了指自己的鼻子,一脸认真,“我闻到了呀!那味道,跟上次太医院那个老爷爷身上长虫虫的味道,有点像,但又多了点……嗯……泥土和腐烂木头的腥气!大人,你鼻子没我灵,万一错过了什么重要线索怎么办?” 她这话一出,连正要呵斥的皇帝都微微一顿。太医院院判中蛊之事,阿九确实是第一个“闻”出来的。 萧煜瞥了一眼阿九,沉声道:“国师,让她跟着。或许……真能帮上忙。”他想起之前阿九种种看似胡闹却总能歪打正着的“壮举”,心中竟也生出几分莫名的信任。 楚玄逸:“……”他怀疑萧煜是不是也被阿九的“缺根筋”传染了!但眼下情况紧急,也顾不得跟这小丫头掰扯,只能黑着脸道:“跟紧了!不许乱跑,不许乱碰,更不许乱吃!”最后一句纯属多余,但鉴于阿九的“前科”,他觉得还是有必要强调一下。 “知道啦知道啦!大人你现在好像我师父哦,每次下山前都要念叨一大堆,耳朵都要起茧子啦!”阿九吐了吐舌头,小跑着跟上了楚玄逸和萧煜的步伐。 钱御史见状,也连忙凑了上来,手捏兰花指,一副高深莫测的模样:“国师大人,摄政王殿下,且慢!待老夫再掐算一番,看看此地妖气从何而来,是何方妖孽作祟!” 楚玄逸只觉得太阳穴“突突”直跳,忍无可忍地低喝一声:“钱御史!你若再敢妖言惑众,本座就先把你这‘妖言’给掐了!” 钱御史讪讪地缩了缩脖子,不敢再多言,但眼神里依旧充满了对“妖气”的执着。 一行人很快便来到了斥候所说的林中空地。只见几名先到的禁军神色惶恐地围着一个地方,空气中弥漫着阿九所说的“臭臭的味道”,比之前更浓烈了几分。 拨开最后一道灌木,眼前的景象让楚玄逸和萧煜同时倒抽了一口冷气。 一名身着禁军服饰的士兵仰面躺在地上,双目圆睁,脸上凝固着极度惊恐的表情。而他裸露在外的颈部、手腕皮肤上,布满了密密麻麻的细小黑点,那些黑点……竟然还在微微蠕动!仿佛有无数细小的虫子在他皮下钻营! “嘶——”饶是萧煜见惯了沙场血腥,此刻也不禁感到一阵头皮发麻。 “呀!”阿九却像是发现了什么新奇玩意儿,不待众人反应,已经往前凑了两步,蹲下身子,伸出小手指,似乎想去戳那些蠕动的黑点。 “阿九,别碰!”楚玄逸眼疾手快,一把拉住了她作死的小手,声音严厉,“这就是‘枯荣蛊’!比太医院院判身上的要厉害得多!” 阿九被拉住,也不生气,只是眨巴着大眼睛,好奇地盯着那尸体:“哦……原来这就是升级版的虫虫呀!大人,你看它们蠕动起来,像不像……像不像夏天雨后泥地里翻出来的蚯蚓?就是颜色黑了点,个头小了点……也不知道味道怎么样……” 楚玄逸觉得自己额角的青筋简直要爆血管了!他活了二十多年,什么妖魔鬼怪没见过,什么疑难杂症没处理过,偏偏在这小丫头面前,他所有的道行修为都像喂了狗! 他现在非常确定,老神棍送来的绝对是个灾星!专门来克他的! “阿九!”楚玄逸的声音已经不是低喝,而是接近咆哮的边缘了,他一把将阿九拎小鸡似的拎到自己身后,挡在她和那具令人作呕的尸体之间,“本座再说一遍,这不是你该看的东西!更不是你该想‘味道怎么样’的东西!你脑子里除了吃,还能不能有点正经事?” “有啊!”阿九从楚玄逸胳膊肘底下探出个小脑袋,理直气壮地回答,“我还想睡觉,还想玩,还想给国师府的锦鲤换个大点的池塘,它们最近好像有点抑郁……” “闭嘴!”楚玄逸觉得自己快要心肌梗塞了。 萧煜则一直面沉如水,仔细观察着尸体周围的环境。他蹲下身,用随身匕首拨开尸体旁的落叶,又捻起一点泥土在指尖细细感受。 “国师,”萧煜站起身,神色凝重,“此处并无打斗痕迹,死者身上的佩刀也未出鞘。看样子,他是被瞬间制服,甚至可能毫无反抗之力。” 楚玄逸点了点头,目光扫过四周:“枯荣蛊发作需要一定时间,但看他死状,蛊虫已然遍布全身,说明下蛊之人手段极其高明,且剂量极大。而且……”他指了指尸体颈部,“你看这黑点蔓延的趋势,是从颈部大穴开始,迅速侵入全身。这不像是寻常的接触性下蛊,倒像是……被直接灌注,或者通过某种特定的媒介。” 就在这时,一直被楚玄逸挡在身后的阿九,突然又用力吸了吸小鼻子,发出了“嗯?”的一声疑问。 “大人,”她的小脑袋又从楚玄逸腋下钻了出来,小手指着尸体旁边的地面,语气带着几分困惑,“那边的泥巴味儿,跟我们国师府后花园种萝卜的泥巴不一样哎!” 楚玄逸:“……”他觉得自己的忍耐已经到了极限。泥巴味儿?现在是讨论泥巴味儿的时候吗?国师府种萝卜的泥巴又是什么鬼?他什么时候允许在国师府种萝卜了? 第57章 阿九闻到更多线索 “阿九,你能不能……” “真的不一样!”阿九打断他,一脸严肃,“我们府里种萝卜的泥巴,是香香的土腥味,带着点青草气。这里的泥巴,闻起来……嗯……更湿,更黏,还有一股子……一股子甜丝丝,又有点发霉的怪味!就像……就像放坏了的蜜糖,还长了毛!” “甜丝丝?”萧煜闻言,眼神一凛,立刻走过去,蹲下身仔细查看阿九所指的那片地面。 楚玄逸也是一愣。他虽然被阿九气得七窍生烟,但也知道这丫头的嗅觉天赋异禀,往往能在最不可能的地方发现线索。上次太医院院判中蛊,不就是她先闻出了“枯萎之籽”那股子若有似无的“坏木头”味儿吗? 他强压下火气,也凑过去细看。那片泥土颜色确实比周围略深一些,表面湿漉漉的,隐约能看到一些极细微的、类似菌丝的白色痕迹。 萧煜用匕首尖挑起一点泥土,凑到鼻尖闻了闻,眉头皱得更紧:“确实有异味。不像是寻常泥土,倒像是被什么东西浸泡过。” “甜丝丝……发霉……菌丝……”楚玄逸喃喃自语,脑中灵光一闪,“我知道了!是‘蜜腐土’!” “蜜腐土?”萧煜看向他。 “嗯,”楚玄逸解释道,“是枯藤教培养蛊虫时常用的一种特制土壤。他们会用蜂蜜、腐肉汁液以及数种带有微毒的草药混合发酵,制成这种‘蜜腐土’,据说能极大促进蛊虫的生长和毒性。这种土本身就会散发出一股甜腻中带着腐败的特殊气味,而且极易滋生菌类。” 他看向阿九,这丫头胡闹归胡闹,但这鼻子……简直比狗还灵! 阿九被他看得有些不好意思,挠了挠头:“我……我就是觉得不好闻嘛。大人,这‘蜜腐土’是不是就是那些小虫虫的‘饭’呀?” “可以这么理解。”楚玄逸这次难得没有怼她,“看来枯藤教的人就在这附近活动过,而且停留了不短的时间,否则不会留下这么明显的痕迹。” 萧煜面色冰寒:“他们在此培养蛊虫,目标不言而喻。皇上还在前方,我们必须立刻加强戒备!” 就在这时,一直没敢吭声的钱御史,看准了机会,又颤巍巍地凑了上来,小心翼翼地说道:“国……国师大人,摄政王殿下,老夫方才夜观天象……咳,是白日观气,发现此地妖气……哦不,是邪气,确实是从这个方向弥漫开来的。而且,这邪气之中,隐隐带着一丝……一丝血腥和……和怨念!” 楚玄逸瞥了他一眼,心道你这马后炮放得倒是挺响。但钱御史最后那句“血腥和怨念”,却让他心中一动。 “尸体被发现多久了?”萧煜问最初发现尸体的斥候。 那斥候战战兢兢地回答:“回……回王爷,约莫一炷香之前。小的们是循着林中异味找过来的。” “一炷香……”楚玄逸沉吟道,“枯藤教的人应该还未走远。萧煜,你立刻派人封锁这片区域,仔细搜查,看看能否找到其他线索,或者他们的藏身之处。我先带阿九……带人回去禀报皇上,加强圣驾防卫。” 他本想说带阿九回去,但话到嘴边又改了口,他怕这丫头又整出什么幺蛾子。 “我也要帮忙找!”阿九立刻举起小手,兴致勃勃,“我的鼻子很灵的!说不定能闻到坏人藏在哪里!” 楚玄逸揉了揉突突直跳的太阳穴,“你给本座安分点!跟着我,不许乱跑!”他现在是真怕这丫头一不留神就冲到敌人老巢里去,到时候是救她还是先剿匪,都够他喝一壶的。 “哦……”阿九有些失望地垂下小脑袋,但很快又抬起来,小声对楚玄逸说:“大人,那……那我们快点回去告诉皇上!晚了的话,那些‘小虫虫’会不会也跑到皇上身上去呀?” 这话总算说了句靠谱的。 楚玄逸点了点头,对萧煜道:“这里交给你了,万事小心。” 萧煜颔首:“国师放心。” 楚玄逸拉着阿九,脚下生风,几乎是提着她的后领子在林间穿梭。阿九被他拽得跌跌撞撞,嘴里还不停地嘟囔: “大人,你慢点呀!我的桂花糖糕都要被你颠出来了!” “闭嘴!再多说一句,本座就把你扔回国师府,让你跟你的萝卜泥巴作伴!”楚玄逸头也不回地低吼,他现在心急如焚,哪有空听这丫头念叨吃的。 阿九闻言,立刻识趣地闭上了嘴,只是小嘴撅得老高,都能挂个油壶了。她心里暗暗腹诽:大人真是越来越凶了,一点都没有凶凶哥哥温柔……嗯,虽然凶凶哥哥也不怎么说话,但至少不会动不动就威胁要把她扔掉。 两人很快便回到了皇帝的临时营地。此刻,营地周围的禁军已经严阵以待,弓上弦,刀出鞘,气氛比之前更加紧张凝重。 皇帝见楚玄逸和阿九回来,立刻问道:“国师,情况如何?” 楚玄逸拱手行礼,神色肃然:“启禀皇上,情况不容乐观。死者确实是中了‘枯荣蛊’,而且是经过特殊培养的烈性蛊虫。臣与摄政王在现场发现了‘蜜腐土’的痕迹,可以断定,枯藤教的妖人就在这猎场之内,并且极有可能已经潜伏多时。” “枯藤教!”皇帝闻言,龙颜大怒,猛地一拍身旁的案几,“好大的胆子!竟敢在朕的秋狝之地行此等卑劣手段!他们究竟想做什么?” “臣猜测,他们的目标,恐怕……”楚玄逸顿了顿,目光扫过皇帝,声音压低了几分,“恐怕正是冲着圣驾而来。” 此言一出,周围的禁军将领们皆是脸色大变。 “保护皇上!”一名将领立刻高呼,周围的禁军更是将皇帝团团护住。 “大人,”一直安静如鸡的阿九,突然拉了拉楚玄逸的衣袖,小声说,“那个‘蜜腐土’的味道,不止刚才那个地方有哦。” 楚玄逸一愣,低头看她:“什么意思?” 阿九皱着小鼻子,使劲嗅了嗅空气,然后小手指着营地外围的一处茂密林地:“那边,那边也有淡淡的甜丝丝、臭烘烘的味道!虽然很淡很淡,但我的鼻子不会错!就像……就像有人不小心把一小块发霉的蜜糖掉在了那里,然后又用好多好多树叶子盖住了!” “什么?”楚玄逸眼神一凛,“阿九,你确定?” 阿九用力点了点头,小脸上满是认真:“确定!比我确定国师府厨房昨晚偷藏了烤鸡腿还要确定!” 楚玄逸:“……” 第58章 锁魂藤……蜜腐土…… “皇上!”楚玄逸立刻转向皇帝,“阿九嗅觉异于常人,她说在营地外围也闻到了‘蜜腐土’的气味。臣怀疑,枯藤教的妖人可能已经布置了不止一处据点,甚至可能已经对营地形成了合围之势!” 皇帝的脸色更加难看,他沉声道:“国师,你有何良策?” 楚玄逸略一思索,果断道:“为今之计,首先要确保皇上您的安全。臣建议,立刻缩小防御圈,将所有兵力集中于此。同时,派精锐斥候,由熟悉地形的本地猎户带路,向阿九所指的方向进行秘密侦查,务必摸清敌人的虚实和动向。” “其次,”楚玄逸继续道,“枯藤教擅用蛊毒,我们必须严防他们通过饮食、水源等途径下毒。所有御用之物,必须经过严格检查。臣会亲自配置一些驱蛊避瘴的药粉,分发给禁军将士。” “好!就依国师所言!”皇帝当机立断,“传朕旨意,所有禁军向中军大营靠拢,结圆阵防御!命羽林卫指挥使李将军,即刻挑选五十名精锐,随国师和阿九……嗯,随国师指派之人前去查探!” 皇帝说到阿九时,下意识地顿了一下。让一个看起来只有七八岁的小丫头参与如此凶险的侦查,实在是有些……匪夷所思。 “大人,我也要去!”阿九一听有自己“闻味识路”的用武之地,立刻又兴奋起来,小尾巴都快翘上天了,“我的鼻子最灵了!他们藏得再好,我也能把他们闻出来!” 楚玄逸这次没有立刻拒绝,他看向皇帝:“皇上,阿九虽年幼,但其天赋确有独到之处。若她能指引方向,或可事半功倍。臣会亲自照看她的安全。” 皇帝沉吟片刻,点了点头:“既如此,便允了。但万事以安全为上,不可鲁莽行事。” “臣遵旨!” 就在这时,萧煜也带着几名亲卫匆匆赶回,他脸上带着一丝凝重,手中还拿着一样东西。 “皇上,国师,”萧煜将手中的东西呈上,“我们在发现尸体的那片林地边缘,又找到了这个。” 众人看去,那是一小截被折断的枯黄色藤蔓,藤蔓上隐约可见一些细密的、类似倒刺的凸起。 阿九好奇地凑过去闻了闻,小脸立刻皱了起来:“咦?这个藤藤的味道好奇怪!有点像……像被太阳晒干了的蛇皮,还有点……麻麻的,像是舌头舔了花椒的感觉!” 楚玄逸接过那截藤蔓,仔细端详片刻,又凑到鼻尖闻了闻,脸色骤变:“这是……‘锁魂藤’!是枯藤教用来布置陷阱和禁制的特有植物!这种藤蔓本身带有微弱的麻痹毒素,而且韧性极强,一旦被缠上,寻常刀剑都难以斩断!” 他看向萧煜:“只发现了这个?” 萧煜摇头:“暂时只有这个。但周围的地面有被翻动过的痕迹,似乎有人曾在此处埋设过什么。我们担心打草惊蛇,未敢深入。” “锁魂藤……蜜腐土……”楚玄逸眼神锐利如鹰,“看来枯藤教这次是有备而来,而且所图非小!他们不仅要杀人,还要布阵!猎场这么大,他们到底想做什么?” 阿九突然插话道:“大人,你说他们会不会是想把整个猎场都变成一个大大的‘虫虫乐园’呀?然后把我们都变成那些黑点点蠕动的‘虫虫人’?” “皇上,事不宜迟!”楚玄逸再次向皇帝请命,“臣必须立刻带人去查探阿九所说的方位!若真有埋伏,必须尽快清除,否则后患无穷!” 萧煜也上前一步:“臣愿同往!” 皇帝看着眼前两位肱骨之臣,沉声道:“好!朕就将此事全权交予国师和摄政王!务必将这些宵小之辈一网打尽!朕在营中,等你们凯旋!” 楚玄逸和萧煜领了旨,不敢有丝毫耽搁。李将军很快便点齐了五十名精锐羽林卫,个个都是百里挑一的好手,身手矫健,目光锐利。 “阿九,你来带路。”楚玄逸看向身边已经跃跃欲试的小丫头,语气前所未有的严肃,“记住,只负责闻味道指方向,不许离开本座三步之内,更不许擅自行动,听到了吗?” “知道啦知道啦!大人你比我师父还啰嗦!”阿九不满地嘟囔了一句,但还是乖乖地点了点头。 “王爷,你带二十人从左翼包抄,我带三十人随阿九正面探查。若有发现,以鸣镝为号。”楚玄逸迅速做出了部署。 萧煜点了点头,深邃的目光在阿九身上停留了一瞬。 “万事小心。” 阿九冲他甜甜一笑,露出一口小白牙:“凶凶哥哥放心!我鼻子灵着呢!那些坏蛋藏不住的!” 萧煜看着她那没心没肺的笑容,心中微微一动,他微微颔首,便带着人马向左翼密林潜行而去。 楚玄逸带着阿九和其余羽林卫,小心翼翼地向阿九所指的方向摸去。阿九像只训练有素的小猎犬,小鼻子不停地在空气中嗅闻着,时不时停下来,歪着小脑袋仔细辨别方向。 “大人,往这边!味道越来越浓了!”阿九小手指着一片看起来与周围并无二致的灌木丛,“就在那后面!我闻到了!是那种甜丝丝、臭烘烘,还带着一点点烂木头和……和一种很奇怪的,像铁锈一样的腥味!” 楚玄逸眼神一凝,立刻打出手势,身后的羽林卫们悄无声息地散开,形成一个半包围的阵型,缓缓向那片灌木丛靠近。 越是靠近,楚玄逸也闻到了一股若有似无的异味,与阿九描述的相差无几。 “小心戒备!”楚玄逸低声喝道,他拔出随身佩剑,与几名亲卫一同,拨开了那片茂密的灌木。 灌木之后,赫然是一片被清理出来的小块空地!空地中央,摆放着几个半埋在土里的陶罐,罐口用布蒙着,隐约能看到里面似乎有什么东西在蠕动。而在陶罐周围的地面上,铺着一层厚厚的、颜色深暗的泥土,正是阿九之前描述的“蜜腐土”! 更让楚玄逸心惊的是,在空地的边缘,他们还发现了几具禁军的盔甲和兵器,但却不见尸身! “不好!是陷阱!”楚玄逸瞳孔一缩,立刻反应过来。 几乎在同时,阿九突然尖叫一声,小身子猛地往后一缩,小手指着那些陶罐,声音都带上了哭腔:“大人!罐子里……罐子里有好多好多红眼睛的……大蝎子!还有黑漆漆的蜈蚣!它们……它们要爬出来了!” 她话音未落,那些陶罐的蒙布突然“噗噗”几声,像是被什么东西从里面顶破了!紧接着,无数拳头大小、通体血红的蝎子,以及尺许长的黑色蜈蚣,如同潮水一般从陶罐中汹涌而出,发出“沙沙”的令人毛骨悚然的爬行声,向众人扑来! “是‘血玉蝎’和‘墨影蜈蚣’!都是剧毒之物!”楚玄逸脸色大变,厉声喝道,“快退!结阵防御!小心脚下!” 羽林卫们虽然训练有素,但骤然见到如此多可怖的毒虫,也不禁有些慌乱。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异变陡生! 之前一直跟在楚玄逸身边的阿九,不知何时竟从他身后溜了出来!只见她小小的身影如同一只灵巧的狸猫,不退反进,直接冲向了那些涌来的毒虫! 第59章 阿九的糖豆 “阿九!回来!危险!”楚玄逸目眦欲裂,想也不想就要冲上去救人。 然而,接下来发生的一幕,却让在场所有人都惊掉了下巴! 只见阿九小手一扬,也不知从哪里摸出一把……一把五颜六色的糖豆! “小蝎子乖乖,小蜈蚣乖乖,阿九请你们吃糖糖哦!”阿九奶声奶气地喊着,然后将手中的糖豆用力向前一撒! 那些五彩斑斓的糖豆如同天女散花般落下,诡异的事情发生了! 那些原本凶神恶煞、气势汹汹的“血玉蝎”和“墨影蜈蚣”,在接触到那些糖豆之后,竟像是喝醉了酒一般,行动瞬间变得迟缓起来,有的甚至原地打转,还有的直接翻到在地,抽搐了几下便不再动弹! 楚玄逸:“???” 羽林卫们:“???” 这是什么操作?用糖豆退敌?难道这些毒虫也喜欢吃甜食? 只有阿九,叉着小腰,得意洋洋地看着那些倒地不起的毒虫,小脸上写满了“快夸我”的表情:“哼!叫你们吓唬我!我师父说了,这些小毒虫最怕的就是‘七绝化骨糖’了!一颗就能让它们筋骨酥软,乖乖听话!” 楚玄逸嘴角抽搐。七绝化骨糖?这名字听着就不像是正经糖豆!老神棍到底都教了这丫头些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 “大人,你看!它们都不动了!我们可以过去把那些罐子都砸掉啦!”阿九献宝似的拉了拉楚玄逸的衣袖。 楚玄逸回过神来,虽然觉得匪夷所思,但眼下危机暂解,他立刻下令:“清理残余毒虫!搜查周围,看看还有没有其他埋伏!” 就在羽林卫们小心翼翼地上前处理那些“罢工”的毒虫时,从左翼包抄的萧煜也带着人马赶到了。他一进入空地,看到满地“阵亡”的蝎子蜈蚣,以及一脸邀功表情的阿九,也是微微一愣。 “这是……”萧煜看向楚玄逸,眼神中带着询问。 楚玄逸扶额,一脸生无可恋:“别问,问就是……阿九的‘独门秘方’。” 阿九一听,立刻像只骄傲的小孔雀,挺起小胸脯,跑到萧煜面前,仰着小脸,期待地看着他:“凶凶哥哥,我厉害!我用糖糖就把坏虫虫都打败了!” 萧煜看着她那双亮晶晶、仿佛盛满了星光的眸子,伸出手替她擦了擦鼻尖的汗珠,“嗯,阿九很厉害。” 他的指尖微凉,触碰到阿九温热的肌肤,阿九只觉得一股细微的电流从鼻尖窜过,小脸莫名地有些发烫。她眨了眨眼睛,看着萧煜近在咫尺的俊朗容颜,心跳突然漏跳了一拍。 “凶……凶凶哥哥,你……你的手好凉哦。”阿九小声说道,声音细若蚊蚋。 萧煜似乎也察觉到自己的动作有些逾矩,触电般收回了手,耳根竟也微微泛起一丝可疑的红晕。 他轻咳一声,掩饰住自己的不自在,转向楚玄逸,恢复了平日的冷峻:“国师,看来我们找到了枯藤教的一个据点。只是,这些毒虫和‘蜜腐土’,似乎只是前菜。” 楚玄逸点了点头,神色凝重:“没错。他们在这里布置毒虫陷阱,显然是为了阻止我们靠近。真正的目标,恐怕还在更深处。而且,那些失踪的禁军……”他看了一眼空地上散落的盔甲,眼中闪过一丝寒意,“恐怕已经凶多吉少了。” 就在这时,一名羽林卫突然惊呼道:“国师大人!王爷!你们看这里!”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在一处被藤蔓掩盖的石壁下,赫然出现了一个黑黝黝的洞口!洞口不大,仅容一人通过,里面黑漆漆的,散发出一股更加浓烈的腥臭和腐朽气息。 阿九的小鼻子又动了动,“大人,凶凶哥哥,里面……里面有好臭好臭、好可怕好可怕的东西!比……比刚才那些蝎子蜈蚣还要臭一百倍!还要可怕一千倍!我……我闻到了好多好多……好多好多死掉的东西的味道!”阿九小脸煞白,紧紧抓着楚玄逸的衣角,小身子都在微微发抖。 楚玄逸拍了拍她的小手,示意她安心,沉声道:“看来,这里就是枯藤教的老巢了。那些失踪的禁军,十有八九……”他没有说下去,但所有人都明白他的意思。 “国师,是否要派人先行探查?”李将军上前一步,请示道。 楚玄逸看了一眼那黑不见底的洞口,果断摇头:“不必。枯藤教妖人行事诡谲,擅用毒物机关,寻常士卒进去,恐怕凶多吉少。既然已经找到了他们的藏身之处,就不能给他们喘息之机!” 他转向萧煜:“萧煜,你意下如何?” 萧煜扫过那洞口,冷声道:“斩草除根,永绝后患。” “好!”楚玄逸眼中闪过一丝厉色,“李将军,你带二十人守住洞口,任何人不得擅自出入!若有妖人从其他出口逃窜,格杀勿论!” “末将遵命!”李将军抱拳领命。 “其余人,随我与摄政王,进洞!” “大人,我也要去!”阿九一听要进洞,虽然小脸依旧没什么血色,但那股子爱凑热闹不嫌事大的劲儿又上来了,立刻举起小手。 “你……”楚玄逸刚想拒绝,这洞里还不知道有什么妖魔鬼怪,带上这丫头,万一…… “大人,我的鼻子能闻到哪里有危险!哪里有坏蛋藏着!我还能闻到有没有毒气!”阿九急忙补充道,生怕楚玄逸把她留下,“而且,而且我还有好多好多‘七绝化骨糖’!万一里面还有更丑更厉害的虫虫,我的糖糖就能派上用场啦!” 萧煜也开口道:“让她跟着。有我们在会护她周全。” 阿九立刻冲萧煜甜甜一笑:“还是凶凶哥哥好!不像大人,老是凶我!” “好,”楚玄逸最终还是松了口,“进去之后,必须寸步不离我身边!遇到任何情况,不许擅自行动,一切听我指挥!否则,本座就把你吊在洞口当诱饵!” “知道啦知道啦!”阿九连连点头。 第60章 把人当成了虫虫的饭…… 楚玄逸从怀中取出一个小巧的琉璃瓶,倒出几粒黑褐色的药丸,分给萧煜和几名即将一同进洞的羽林卫精锐:“这是‘百草避瘴丹’,能暂避寻常瘴气毒雾。阿九,你也吃一粒。” 阿九接过药丸,好奇地闻了闻,小脸一皱:“大人,这个药丸好苦哦,像没放糖的黄连水。” “良药苦口。”楚玄逸没好气地瞪了她一眼。 众人服下药丸,又检查了一遍各自的兵器和火折子,便由楚玄逸和萧煜打头,阿九紧紧跟在楚玄逸身后,一行十余人,小心翼翼地踏入了那深邃诡异的洞穴。 洞穴入口狭窄,仅容一人弯腰通过。一进入洞中,光线骤然暗了下来,一股更加浓郁的腥臭、腐败和血腥味扑面而来,熏得人几欲作呕。 “呜哇!好臭好臭!”阿九立刻捂住了鼻子,小脸皱成了一团,“大人,这里比国师府后院那个堆了三年没清理的恭桶还要臭一万倍!” 楚玄逸:“……”他开始怀疑国师府是不是真的藏污纳垢到了人神共愤的地步。 “别说话,凝神戒备!”楚玄逸低声喝道,同时从怀中取出一枚夜明珠,柔和的光芒瞬间照亮了周围数尺的范围。 洞穴内部比想象中要宽敞一些,但依旧潮湿阴暗,岩壁上布满了滑腻的青苔,水珠不时从头顶滴落,“嘀嗒嘀嗒”的声音在寂静的洞穴中显得格外清晰。 “大人,左边!左边有东西!”阿九突然拉了拉楚玄逸的衣袖,小手指着左前方一处被阴影笼罩的角落,声音有些发紧,“我闻到……闻到了一股很奇怪的味道,像……像烧焦的羽毛,还有点……有点像烂泥巴里埋了好多好多死老鼠!” 楚玄逸和萧煜对视一眼,立刻警惕起来。 楚玄逸打了个手势,两名羽林卫立刻举起手中的火把,小心翼翼地向阿九所指的方向探去。 火光摇曳,照亮了那个角落。 “啊——!”一名羽林卫突然发出一声短促的惊呼,险些将手中的火把掉在地上。 只见在那个角落里,赫然堆放着数具已经高度腐烂、难以辨认的尸体!从他们身上残存的破烂衣物和散落的兵器来看,正是之前失踪的那些禁军! 他们的死状极其凄惨,有的肢体扭曲,有的开膛破肚,有的甚至脸上还带着临死前极度惊恐的表情。更令人毛骨悚然的是,在这些尸体腐烂的血肉之中,似乎有什么东西在微微蠕动! “是‘腐尸蛊’!”楚玄逸脸色铁青,声音冰冷得像是能冻结空气,“枯藤教的妖人,竟然用我大楚将士的尸身来豢养如此邪恶的蛊虫!简直丧心病狂!” “他们……他们把人……把人当成了虫虫的饭……”阿九看着那恐怖的景象,小脸惨白如纸,连声音都在发抖,眼中第一次露出了真正的恐惧。她不怕毒虫,不怕打架,但这种将活生生的人变成蛊虫食粮的残忍手段,已经超出了她小脑袋的认知范围。 萧煜的脸色也阴沉得能滴出水来,他周身散发出的寒气,几乎要将整个洞穴冻结。他握着剑柄的手,因为用力而指节泛白。 “畜生!”萧煜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眼中杀意暴涨。 就在这时,那些尸体中蠕动的东西似乎被活人的气息惊动了! “嘶嘶——” 伴随着一阵令人牙酸的摩擦声,数条拇指粗细、通体漆黑、长着密密麻麻惨白色小眼睛的怪异虫子,猛地从腐肉中钻了出来,如同离弦之箭般,向着楚玄逸等人激射而来! “小心!是‘阴眼尸虫’!此虫喜食腐肉,带有剧毒,被它咬中,伤口会迅速腐烂!”楚玄逸厉声示警,同时挥剑格挡。 “叮叮当当!” 几条尸虫被剑锋扫中,发出一阵类似金属碰撞的声音,竟然只是被击退,并未当场毙命! “这些虫子甲壳坚硬!”一名羽林卫惊呼道,他手中的佩刀砍在一条尸虫身上,竟然只留下了一道浅浅的白痕。 眼看那些尸虫越来越多,如同黑色的潮水般涌来,羽林卫们虽然奋力抵挡,但也开始出现慌乱。 “大人!凶凶哥哥!用火烧它们!我师父说过,这种在死人身上长出来的虫虫,最怕火了!”阿九虽然害怕,但关键时刻脑子还算清醒,急忙大声提醒道。 楚玄逸和萧煜闻言,眼中皆是一亮! “没错!用火攻!”楚玄逸立刻下令。 羽林卫们纷纷将手中的火把掷向那些涌来的尸虫。 “滋滋滋——” 尸虫沾到火焰,立刻发出一阵凄厉的尖啸,黑色的甲壳迅速被烧焦,冒出一股难闻的焦臭味,然后扭动着化为灰烬。 火攻果然有效! 众人精神一振,纷纷将备用的火油也引燃,一时间洞穴内火光熊熊,那些令人作呕的尸虫在火焰的炙烤下纷纷毙命。 然而,危机并未就此解除。 就在众人以为暂时安全了的时候,从洞穴深处,突然传来一阵更加密集、更加令人毛骨悚然的“沙沙”声!那声音由远及近,仿佛有千军万马正在向他们涌来! “不好!还有更多!”楚玄逸脸色一变。 阿九的小鼻子也疯狂地抽动起来,小脸上的恐惧更甚:“大人!凶凶哥哥!这次……这次来的东西,比刚才那些虫虫……还要多!还要大!还要臭!我……我闻到了……闻到了好多好多……好多好多……像烂掉的王八一样的味道!” 烂掉的王八? 楚玄逸和萧煜还没来得及理解阿九这奇葩的比喻,就看到从洞穴深处的黑暗中,缓缓爬出了一个……一个巨大的、令人作呕的……怪物! 那怪物足有小牛犊般大小,通体覆盖着一层厚厚的、流淌着绿色粘液的甲壳,甲壳上布满了拳头大小的脓包,有些脓包已经破裂,流出黄绿色的恶臭液体。它长着八条粗壮的节肢,每一次移动都发出沉重的“咔咔”声。最令人恐惧的是它的头部,那是一颗类似于巨大蜘蛛的头颅,却长着一对散发着幽幽绿光的复眼,以及一对如同镰刀般锋利、不断开合的螯肢! “这是……‘瘟沼巨蛛’!”楚玄逸倒吸一口凉气,眼中露出了前所未有的凝重,“枯藤教竟然连这种上古邪物都能培育出来!这东西不仅剧毒无比,而且力大无穷,寻常刀剑难伤!” “吼——!” 那瘟沼巨蛛似乎也发现了楚玄逸等人,发出一声低沉的咆哮,八条节肢猛地发力,巨大的身躯如同攻城锤一般,带着一股腥臭的狂风,向众人猛冲过来! “快散开!”楚玄逸大吼一声,拉着阿九向旁边闪避。 萧煜也身形急退,同时拔剑出鞘,一道凌厉的剑光直劈瘟沼巨蛛的复眼! 第61章 糖豆退敌显神通 “凶凶哥哥小心!”阿九被楚玄逸护着,还不忘伸着小脑袋,对着另一边同样拔剑迎敌的萧煜喊道。 萧煜身形如鬼魅般一晃,避开了巨蛛横扫而来的一条节肢,手中长剑“嗡”的一声轻鸣,带起一片森寒的剑光,如同毒蛇出洞,直刺巨蛛头顶一处微微凸起的甲壳连接处! “锵——!” 火星四溅! 楚玄逸的剑气劈在巨蛛的复眼上,竟然只是让它的动作微微一滞,复眼上出现了一道浅浅的白痕,并未造成实质性的伤害!而萧煜那精准无比的一剑,刺在那甲壳连接处,也只是发出了一声金铁交鸣之声,剑尖竟被弹开了! “好硬的壳!”一名羽林卫惊呼,他手中的佩刀狠狠砍在巨蛛的一条腿上,结果刀刃崩了个小口子,那巨蛛的腿却只是晃了晃,屁事没有! “吼!” 瘟沼巨蛛似乎被激怒了,它那巨大的螯肢猛地一张,一股墨绿色的、带着强烈腐蚀性气味的毒液,如同箭雨般向众人喷射而来! “小心毒液!不要沾到!”楚玄逸急声大喝,拉着阿九连连后退,同时挥剑格挡,剑身上瞬间被腐蚀得“滋滋”作响。 羽林卫们也纷纷举起盾牌或用兵器格挡,但仍有两人不慎被毒液溅到手臂,顿时发出一声惨叫,手臂上的皮肉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溃烂发黑! “啊!好臭的口水!比大人你上次喝醉了吐出来的东西还臭!”阿九被那股恶臭熏得差点晕过去,小手使劲捂着鼻子,还不忘精准吐槽。 楚玄逸:“……”他现在非常想把这丫头的嘴给缝上!什么时候了还惦记着他那点陈年糗事! “这畜生皮糙肉厚,毒液霸道,寻常攻击难以奏效!”萧煜一剑逼退巨蛛,眉头紧锁,沉声道,“必须找到它的弱点!” “弱点?弱点在哪里啊?”阿九探出小脑袋,看着那丑陋狰狞的巨蛛,小脸皱得像个包子,“它长得这么丑,浑身上下都是弱点才对啊!怎么还这么厉害!” 就在这时,那瘟沼巨蛛似乎认准了人多的地方,八条腿快速迈动,巨大的身躯横冲直撞,所过之处,岩壁震动,碎石簌簌落下,几名羽林卫躲避不及,被它巨大的节肢扫中,顿时筋断骨折,惨叫着飞了出去! “大人!大人!它……它要踩过来了!”阿九看着那越来越近的庞然大物,吓得小脸发白,小手死死抓着楚玄逸的衣袍。 楚玄逸和萧煜背靠背站立,神色凝重到了极点。这瘟沼巨蛛的难缠程度,远超他们的预料。在这狭窄的洞穴中,他们根本施展不开,而对方却如鱼得水。 “阿九!”楚玄逸突然低喝一声,“你那‘七绝化骨糖’,对这大家伙管用吗?” “啊?糖糖?”阿九愣了一下,然后小脑袋摇得像拨浪鼓,“不知道呀!师父没说过糖糖能不能对付这么大的丑八怪!而且,而且它嘴巴那么大,我这点糖糖,够它塞牙缝吗?” “别废话!死马当活马医!有多少全扔出去!砸它的眼睛!砸它的嘴巴!”楚玄逸急声道,他现在是真没办法了,只能寄希望于这丫头那些不靠谱的“独门秘方”了。 “哦哦哦!好的!”阿九一听,也顾不上害怕了,连忙从她那宝贝荷包里掏啊掏,掏出了一大把五颜六色的“七绝化骨糖”,小手攥得紧紧的,鼓足了腮帮子,用尽全身力气,瞄准那瘟沼巨蛛的血盆大口和绿油油的复眼,猛地撒了出去! “去!糖豆攻击!砸死你这个丑八怪!让你吓唬阿九!让你喷臭口水!”阿九一边扔还一边奶声奶气地喊着。 那些五彩斑斓的糖豆,如同仙女散花般,带着一股奇特的甜香,劈头盖脸地砸向了瘟沼巨蛛。 那些糖豆砸在瘟沼巨蛛的甲壳上,发出“噼里啪啦”的轻响,似乎并没有什么卵用。但有几颗糖豆,不偏不倚地砸进了它那不断开合的巨大螯肢缝隙,还有几颗直接黏在了它那对绿油油的复眼上! “吼……嗷呜?” 瘟沼巨蛛的动作猛地一僵! 它那原本凶残暴戾的咆哮声,突然变得有些……古怪?像是不小心咬到了自己的舌头? 紧接着,更诡异的一幕发生了! 只见那瘟沼巨蛛突然开始疯狂地用它那镰刀般的螯肢去抓挠自己的复眼,仿佛眼睛里进了什么极其难受的东西!它那巨大的身躯也开始在原地焦躁不安地打转,八条腿胡乱地蹬踏着,发出“哐当哐当”的巨响,将周围的岩壁都撞得碎石纷飞! “它……它怎么了?”一名羽林卫看得目瞪口呆。 “糖豆……糖豆起作用了?”楚玄逸也是一脸懵逼。 阿九得意地扬了扬下巴,小脸上写满了“我就说我厉害”:“哼!我的‘七绝化骨糖’可不是普通的糖糖!它里面加了七七四十九种让虫虫浑身发痒、眼睛刺痛、闻起来甜吃起来辣的宝贝!这大蜘蛛肯定是被辣到眼睛,又被痒到肉里啦!” 就在众人惊疑不定的时候,那瘟沼巨蛛突然发出一声更加凄厉的咆哮,然后猛地调转方向,不再攻击楚玄逸等人,而是像疯了一样,一头撞向了旁边一处看起来十分坚固的岩壁! “轰隆——!” 一声巨响!地动山摇! 那坚固的岩壁,竟然被发狂的瘟沼巨蛛硬生生撞出了一个巨大的豁口!碎石飞溅,烟尘弥漫! 伴随着一声不甘的哀嚎,那小牛犊般大小的“瘟沼巨蛛”终于彻底失去了生机,庞大的身躯如同融化的蜡像一般,迅速坍缩,最终化为一滩散发着极致恶臭的黄绿色脓水。 “呼……总算……总算解决了……”一名羽林卫腿一软,靠着岩壁大口喘着粗气,脸上满是劫后余生的庆幸。 洞穴内那股令人作呕的腥臭味,此刻又混杂了脓水和焦糊的味道,简直是地狱级别的嗅觉盛宴。 楚玄逸也是松了口气,刚想说两句场面话,却眼尖地发现了一丝不对劲。 “萧煜,你怎么样?” 只见萧煜站在原地,虽然身姿依旧挺拔,但脸色却比平时更加苍白,额角渗出了一层细密的冷汗。他那只持剑的右手手臂上,被毒液溅射到的地方,衣袖已经被腐蚀出了一个大洞,裸露出的皮肤上,一道黑气正如同活物一般,顺着他的经脉向上蔓延! “无妨,一点小伤。”萧煜声音依旧清冷,但微微颤抖的指尖却出卖了他。一股钻心的麻痹感正从手臂迅速扩散,让他几乎快要握不住手中的剑。 “这还叫小伤?!”楚玄逸脸色大变,一步上前扶住他,“是瘟沼巨蛛的毒!这毒霸道无比,能麻痹心脉,必须立刻逼出来!” 他说着,便要从怀中掏出金疮药和解毒丹。 就在这时,一道小小的身影“嗖”地一下从楚玄逸身边蹿了过去,带着一股子焦急和心疼。 “凶凶哥哥!你的手!你的手怎么变成坏掉的茄子了!”阿九瞪着圆溜溜的大眼睛,看着萧煜手臂上那道狰狞的黑线,小脸上满是惊慌和心疼。 她二话不说,伸出小手就要去碰那道伤口。 第62章 凶凶哥哥身中奇毒,神算阿九再献神药 “别碰!有毒!”楚玄逸和萧煜几乎是同时出声喝止。 阿九被吓得小手一缩,但小嘴一瘪,眼眶瞬间就红了:“可是……可是凶凶哥哥会痛痛……会变得跟那个大蜘蛛一样,化成一滩臭水水的!” 她说着,急得在原地直跺脚,然后像是想起了什么,连忙又在她那个神奇的小荷包里掏啊掏。 楚玄逸心里“咯噔”一下,生出一种极其不祥的预感。 果不其然,阿九掏出了一个巴掌大小、画着一只傻乎乎小黄鸭的瓷瓶,献宝似的递到萧煜面前。 “凶凶哥哥!你快用这个!这个是我的‘百草清露膏’!专门治丑东西咬的包!”阿九仰着小脸,语气里满是笃定和期待。 楚玄逸一看那小黄鸭瓷瓶,眼角就控制不住地狂跳。他现在对阿九这些瓶瓶罐罐里的“宝贝”已经产生了严重的心理阴影! “胡闹!”楚玄逸一把按住阿九的小手,沉声道,“这不是普通的虫咬!是剧毒!你那乱七八糟的东西怎么能用?” “才不是乱七八糟的东西!”阿九不服气地鼓起了腮帮子,努力为自己的药膏正名,“这是我用一百种小花花的花蜜,加上晒干了的蚯蚓干,还有一点点酸梅粉做成的!我师父说啦,越毒的东西,就越喜欢甜甜香香的味道!我的药膏抹上去,就能把坏东西骗出来!” 楚玄逸:“……” 蚯蚓干?酸梅粉?! 他听得太阳穴突突直跳,这哪里是药膏,这分明是厨房的下脚料!他现在严重怀疑玄虚子那老神棍是不是把阿九当成小白鼠,从小喂各种稀奇古怪的东西喂大的! “阿九,听话,把你这……‘宝贝’收起来,别添乱!”楚玄逸觉得自己快要心梗了。 “我没有添乱!我的药膏真的有用!”阿九急得眼泪都在眼眶里打转了,她扭头看向萧煜,小脸上满是真挚的担忧,“凶凶哥哥,你信我!我不会害你的!” 萧煜看着小丫头那双清澈见底、写满了“快信我”的眸子,又低头看了看自己手臂上已经蔓延到手肘的黑线,那股麻痹感越来越强,连带着半边身子都开始有些僵硬。 他知道楚玄逸的顾虑是对的,但……不知为何,看着阿九那副快要哭出来的焦急模样,他那颗向来坚硬如铁的心,竟莫名地软了一下。 “让她试试。” 萧煜开口了,声音因压制毒性而有些沙哑。 “萧煜你疯了?”楚玄逸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我信她。”萧煜的目光落在阿九的脸上,一字一顿地说道。 这简简单单的三个字,像是一道暖流,瞬间冲散了阿九所有的委屈和不安。她的眼睛“唰”地一下就亮了,用力地点了点头。 楚玄逸扶额,长叹一声,彻底放弃了挣扎。 算了,他不管了!这一个愿打一个愿挨,万一真出了什么事……大不了他拼着内力受损,也得把毒给逼出来! 得到许可的阿九,立刻拧开了那只小黄鸭瓷瓶的盖子。 一股难以言喻的、混合着花蜜甜香、泥土腥气和酸梅子味道的奇特气味,瞬间在洞穴中弥漫开来。 阿九用她的小手指,小心翼翼地挖出一坨碧绿色的、看起来黏糊糊的药膏,然后踮起脚尖,轻轻地、专注地涂抹在萧煜的伤口周围。 她的动作很轻,生怕弄疼了萧煜。涂完之后,还学着小时候师父给她处理伤口的样子,鼓起腮帮子,对着伤口轻轻地“呼呼”吹了两口气。 “痛痛飞走,坏东西快出来……” 楚玄逸在一旁看着,只觉得这画面荒诞又诡异,简直没眼看。 然而,下一刻,连他都忍不住瞪大了眼睛! 只见那碧绿色的药膏一接触到萧煜的皮肤,那道原本还在向上蔓延的黑线,竟然如同遇到了克星一般,猛地停住了! 紧接着,更加神奇的一幕发生了! 那道黑线开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缓缓地向着涂抹了药膏的伤口处倒退!仿佛真的被那药膏里“甜甜香香”的味道给吸引了过去! 不过片刻功夫,所有的黑气都汇集到了伤口处,最后凝成一滴漆黑如墨、散发着腥臭的毒血,被药膏的粘性带离了皮肤,滴落在地! “滋——” 毒血落在地上,瞬间腐蚀出了一个小坑,冒起一缕青烟。 而萧煜手臂上的皮肤,虽然依旧苍白,但那骇人的黑色已经尽数褪去!他活动了一下手指,那股钻心的麻痹感,也已经消失无踪。 “这……这怎么可能……”一名羽林卫揉了揉自己的眼睛,结结巴巴地说道。 楚玄逸也是彻底傻眼了。他呆呆地看着那坨神奇的绿色药膏,又看了看阿九那张得意扬扬的小脸,感觉自己二十多年建立起来的世界观,在今天晚上,被这小丫头用一把糖豆和一瓶蚯蚓膏,砸得稀碎! “哼!都说了我的药膏很厉害的!”阿九扬起小下巴,骄傲得像一只打赢了架的小孔雀,然后又立刻变回那个贴心小棉袄,仰头看着萧煜,关心道:“凶凶哥哥,你现在感觉怎么样?还痛不痛了?” 萧煜看抬起那只恢复知觉的手,鬼使神差地,轻轻揉了揉阿九的小脑袋。 “不痛了。”他的声音,竟带上了一丝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温柔,“谢谢你,阿九。” 阿九被他这么一揉,小脸“腾”地一下就红了,像是熟透了的苹果,低着头,小声地“嗯”了一声,心里却像是揣了一窝小兔子,砰砰砰地乱跳。 楚玄逸在一旁看着这莫名其妙就开始冒粉红泡泡的两个人,只觉得自己的牙都快酸倒了。 “咳!”楚玄逸重重地咳嗽了一声,板着一张俊脸从怀里掏出一颗龙眼大小的丹药塞到萧煜面前。 “萧煜,你别高兴得太早!”他义正辞严地说道,“这瘟沼巨蛛乃上古奇毒,诡异非常。阿九这……这民间偏方,虽有奇效,但治标不治本!万一有残毒潜伏于经脉深处,日后必成大患!来,把本国师这颗‘百草固元丹’服下,固本培元,正本清源,方为万全之策!” 阿九在一旁听得不乐意了,她小心翼翼地拧好自己那只小黄鸭瓷瓶的盖子,宝贝似的塞回荷包里,然后才叉着腰,鼓着腮帮子反驳道:“大人你胡说!我的药膏就是最好的!都说了能把坏东西骗出来,骗出来了就不会有啦!你那个药丸子闻起来还没我的酸梅粉香呢!” 楚玄逸额角的青筋又开始愉快地跳起了舞:“你懂什么!药效岂能以香味论断?此乃玄门正宗的炼丹法门,讲究的是药力内敛,返璞归真!你那瓶……那瓶东西,不过是歪门邪道,侥幸成功罢了!” “才不是歪门邪道!”阿九气得跺了跺脚,“我师父说啦,黑猫白猫,能抓到老鼠的就是好猫!我的药膏能治好凶凶哥哥,就是好药膏!” 萧煜的目光在楚玄逸那张写满了“快吃我的药不然我就要面子不保”的脸上,和阿九那张气鼓鼓写着“我的药膏天下第一”的小脸上转了一圈,那双深邃如寒潭的眸子里,竟破天荒地掠过一丝极淡的笑意。 他什么也没说,只是伸出手从楚玄逸指间接过了那颗“百草固元丹”,动作干脆利落地送入口中,咽了下去。 楚玄逸见状,瞬间脸色由阴转晴,满意地捋了捋自己并不存在的胡须。 阿九冲他做了个鬼脸,然后又凑到萧煜身边,小声地嘀咕:“凶凶哥哥,你别怕,要是那个药丸子不好吃,我荷包里还有麦芽糖。” 萧煜的嘴角,似乎又往上勾了那么一毫米。 第63章 石室惊现母蛊 “好了,正事要紧!”楚玄逸清了清嗓子,环顾四周,“此地不宜久留!那巨蛛不过是个看门的畜生,枯藤教的妖人一定还躲在更深处!大家打起精神,务必将他们一网打尽!” 他话音刚落,就听见阿九那标志性的、吸溜鼻子的声音又响了起来。 “不用找啦!”小丫头的小鼻子在空中用力地嗅了嗅,像一只正在追踪猎物的小猎犬。她的小眉头紧紧皱起,小脸上满是嫌弃,“最臭最臭、最恶心最恶心的味道,就是从那堵墙后面飘出来的!哎呀,这个味道……比大人上次在观星台放了一个月没洗的袜子还要臭一百倍!” “本国师再说一遍,我每天都沐浴更衣,袜子一天一换!”楚玄逸忍无可忍地咆哮道,只可惜在场众人,包括他手下的羽林卫,都用一种“我们懂的,都懂”的眼神看着他,让他一口老血梗在喉头,不上不下。 众人强忍着笑意顺着阿九指的方向看去。那是一面看起来平平无奇的岩壁,上面布满了青苔和水渍,与周围的山石洞壁并无任何二致。 一名羽林卫上前敲了敲,回报道:“大人,是实心墙。” “不可能!”阿九笃定地摇着头,“味道就是从里面出来的!特别特别浓,就像是……就像是把一百只臭屁虫和一百个烂掉的柿子放在一起煮成了一锅汤!” 这个比喻……实在是太有画面感了,几名羽林卫瞬间脸色发青,胃里一阵翻江倒海。 萧煜没有说话,他提着剑走了过去。他不像其他人那样只是简单敲击,而是用剑柄,沿着岩壁,一寸一寸地、极有规律地轻轻敲击。他的耳朵微微耸动,仔细分辨着那细微的声音变化。 当他敲到岩壁下方一处不起眼的凹陷时,声音终于有了一丝不同,不再是之前的沉闷,而是带上了一点空洞的回响。 他蹲下身,用手拂去上面的青苔和泥土,果然发现了一块颜色与周围稍有不同的石头,上面似乎还刻着一个极其模糊的、类似藤蔓的印记。 他没有丝毫犹豫,伸手用力按了下去! “咔啦啦——轰隆隆——” 一阵令人牙酸的机括转动声和沉重的石块摩擦声响起,在众人震惊的目光中,那面巨大的岩壁竟然真的向着一侧缓缓移开,露出了一个仅容一人通过的、黑漆漆的洞口! 就在石门开启的一瞬间,一股比之前浓烈百倍的、混合着浓郁血腥、极致腐败和“蜜腐土”那种诡异甜腻味的恶臭,如同实质的黑色浪潮一般,从洞口狂涌而出! “噗——!” 离得最近的两个羽林卫当场就没忍住,捂着嘴冲到一旁吐了个天昏地暗。 “呸呸呸!好臭好臭!”阿九被这股气味熏得连连后退,小脸都皱成了一团抹布,眼泪都飙了出来,“我错了!这比大人的袜子臭一千倍!一万倍!” 楚玄逸已经没力气去纠正她了,他用袖子捂着口鼻,脸色铁青。这股味道里蕴含的阴邪之气,让他这个玄门中人都感到极度的不适。 “所有人,屏住呼吸!内力护体!”楚玄逸沉声下令。 萧煜面不改色,第一个举着火把走了进去。楚玄逸紧随其后,阿九则紧紧地攥着萧煜的衣角,探头探脑地跟在后面,像个好奇又害怕的小尾巴。 石室内部不大,约莫三四十平米,但里面的景象,却让每一个进来的人都感觉自己仿佛踏入了九幽地狱! 石室的墙壁上,不再是外面那种模糊的图腾,而是刻满了无数扭曲纠结、盘根错节的黑色藤蔓。更令人毛骨悚然的是,每一根藤蔓之上,都长着一张张表情痛苦、哀嚎不止的人脸!他们双目圆瞪,嘴巴大张,仿佛被活生生地封印在了石头里,承受着永恒的折磨。火光摇曳之下,那些人脸的表情似乎还在不停地变幻,看得人脊背发凉。 “哇!大人你看!”阿九指着墙上一张痛苦得五官都挤在一起的脸,发出了天真而残忍的感叹,“这个伯伯的表情,好像我上次做芥末味儿桂花糕,骗厨房的王大叔吃了一口时的样子哦!王大叔当时也是这样,眼泪鼻涕一起流,抱着柱子打滚,说他看到了他太奶在向他招手!” 众人:“……”这哪里是桂花糕,这分明是孟婆汤的半成品! 楚玄逸嘴角抽搐,决定无视阿九的恐怖料理史,将目光投向了石室的正中央。 那里,摆放着一个比水缸还要巨大两圈的黑色陶罐。陶罐表面也刻满了类似的邪恶图腾,边缘还残留着许多暗黑色的血迹。在那浑浊不堪、咕嘟咕嘟冒着诡异气泡的黄绿色液体中,浸泡着一颗……不,应该说是“生长”着一颗足有磨盘大小的、布满血管和肉瘤的巨大心脏! 那颗“心脏”还在有规律地微微搏动着,“砰……砰……”,每一次跳动,都仿佛与在场所有人的心跳重合,让人胸口发闷,气血翻涌。无数细小的、血红色的肉芽从心脏上延伸出来,如同章鱼的触手,密密麻麻地连接着陶罐的内壁,贪婪地汲取着什么。 这副景象,已经超越了单纯的恶心,上升到了一种亵渎生命、扭曲常理的邪异! “呕……”阿九终于忍不住了,捂着嘴,小脸煞白如纸,声音都在发抖,“是……是大虫子的心脏!好恶心……我感觉它在瞪我!它想吃掉我!” “这不是心脏!”楚玄逸的脸色前所未有的凝重,他的双眼死死盯着那颗搏动的东西,“这是‘母蛊温床’!是枯藤教用来批量催生高阶蛊虫的核心邪物!他们用活人的精血和怨气来喂养,只要这温床不灭,就能源源不断地制造出像外面那只巨蛛一样的怪物!我们找到他们的老巢了!” 听到这话,所有羽林卫都倒吸了一口凉气,握着兵器的手都收紧了几分。一个瘟沼巨蛛就让他们险些全军覆没,若是这东西再造出十个八个……后果不堪设想! 就在楚玄逸被这邪物震惊心神,思考着该如何将其摧毁之时,眼神始终锐利如鹰的萧煜,却在石室一个阴暗的角落里有了新的发现。 那里有一个还没来得及清理的、烧了一半的火盆。火盆的灰烬里,还残留着几片烧焦的纸张。而在火盆旁边,似乎因为撤离时太过匆忙,掉落了半块黑沉沉的令牌。 萧煜上前,用剑鞘小心地拨开灰烬,将那封未及销毁的信纸和令牌捡了起来。 信纸已经残缺不全,大部分字迹都被烧毁,但借着火光,几个用特殊墨水书写的、格外清晰的字眼依旧顽强地留存了下来。 “……圣树将醒……恭迎族老……务必于秋狝之日……京郊,碧水山庄……血祭……事成……” 第64章 钱大人神兵天降 “圣树?族老?”楚玄逸凑过来看了一眼,眉头拧成了一个疙瘩,“秋狝之日?那不就是后天?碧水山庄……那不是前朝一位王爷的别苑吗?就在京郊三十里外!他们果然还有更大的图谋,而且目标直指京城!” 萧煜又拿起那半块令牌,令牌入手冰凉沉重,非金非铁,上面刻着繁复的枯藤纹样,与墙上的图腾如出一辙,背面还有一个古朴的“林”字。这半块令牌的断口处十分平滑,显然是被人用利器一分为二。 “这是信物。”萧煜沉声道,“另一半令牌,应该就在那个所谓的‘族老’手里。” 正当两人为这惊人的发现而心神沉重之时,洞穴的入口处,突然传来了一阵乱糟糟的脚步声和一道中气十足的呐喊。 “妖孽休走!本官已在此布下天罗地网,尔等今日插翅难飞!还不速速束手就擒!” 只见钱御史一身正气、两袖清风地……出现在了那个狭窄的石室门口。他的官袍上还挂着几片不知名的烂草叶子,头上的发冠也歪了半边,让他看起来不像来降妖的,倒像是刚跟菜市场的大妈吵完架。 他身后还跟着几个同样灰头土脸、手持着桃木剑、铜钱串、八卦镜等全套设备的官员,一个个面色发白,两股战战,看起来比里面的妖物还像妖物。 钱御史挺着胸膛,目光炯炯地扫视了一圈石室内的惨状,然后一脸“一切尽在我掌握之中”的表情,朗声道:“国师大人!摄政王殿下!你们没事?本官夜观天象,掐指一算,算到此地妖气冲天,二位必有大难!故而火速率领我这支精挑细选的‘降妖伏魔小分队’前来接应!妖人呢?可曾被二位大人就地正法了?” 他话音刚落,他身后一名官员就哆哆嗦嗦地扯了扯他的袖子,用一种快要哭出来的声音压低嗓门道:“大……大人,咱们……咱们还是先退出去……洞口外面那几只漏网的毒蝎子和蜈蚣……好像更多了……” 钱御史脸上那副“天降神兵、拯救世界”的英雄表情,瞬间一僵。 楚玄逸和萧煜对视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一丝无语的疲惫。 “那个凶凶哥哥……”阿九扯了扯萧煜的衣角,小脑袋从他身后探出来,“他是在演大戏吗?我以前在村口看过,他演的那个被打得嗷嗷叫的坏人,还挺像的。” 此言一出,石室门口那几名本就两股战战的官员,差点当场给跪了。 钱御史那张刚刚还正气凛然、准备接受万众敬仰的脸,瞬间就绿了。 “胡说八道!”他吹胡子瞪眼,指着阿九,痛心疾首,“臭丫头,你竟敢在本官面前信口雌黄!本官乃朝廷钦命御史,奉天子之命巡查秋狝,斩妖除魔,乃是我的天职!尔等小小年纪,不懂其中凶险,还不速速退下,免得被妖气所伤!” 他一边说,一边还煞有介事地从怀里掏出一张黄色的符纸,往自己脑门上一拍,摆出一个自以为很帅的姿势。 楚玄逸的太阳穴突突直跳,他深吸一口气,决定彻底无视这个行走的闹剧。 “萧煜,此物邪异,留之必成大患!”他指着那颗还在搏动的大心脏,面色凝重,“这‘母蛊温床’以活人怨气和精血为食,与地脉阴气相连,寻常刀剑火焰,恐怕难以伤其根本。必须用玄门正法,以至阳之气将其彻底净化!” 他说着,便从怀中取出一面巴掌大小的纯阳八卦镜,口中开始念念有词,准备施法。 “国师大人所言极是!”钱御史一听,一个箭步冲到楚玄逸身边,抢占了最佳观赏位,一脸严肃地对身后官员们解说道,“都看好了!国师大人即将施展惊天地、泣鬼神的无上道法!而本官,则会在此为国师大人护法!用我这一身浩然正气,镇压周遭宵小,确保法术万无一失!” 那几个官员早就被石室里的景象吓得腿软了,闻言如蒙大赦,连连点头,躲在他身后,瑟瑟发抖。 阿九眨巴着大眼睛,好奇地看着那颗“大虫子的心脏”,它每一次“砰砰”的跳动,都让她觉得心里发慌,好像有一只冰冷的手在抓她的心。 “坏东西!”阿九突然鼓起了腮帮子,指着那陶罐大声骂道,“你这个大坏蛋!长得那么丑,还吓唬人!你把凶凶哥哥都弄伤了,你赔!” 她这一声清脆的童音,竟让那“母蛊温床”的搏动微微一滞。一股无形的、更加阴冷的恶意,瞬间锁定了这个胆敢挑衅它的小不点。 “阿九,退后!”楚玄逸和萧煜同时喝道。 然而,阿九非但没退,反而更气了!她觉得这个“大坏蛋”在瞪她,在嘲笑她! 小丫头一生气,后果很严重。 她低头在自己身上摸了摸,想找个东西砸它。摸了半天,除了荷包里那些瓶瓶罐罐的宝贝,就只摸到了萧煜刚刚塞给她的那半块冰冰凉凉的令牌。 “就是你们这些坏蛋的东西!”阿九举起那半块刻着枯藤纹样的令牌,气呼呼地叫道,“还给你!” 说罢,她使出吃奶的力气,将那半块沉重的令牌,用一个极其不标准的姿势,朝着陶罐中央那颗“大心脏”狠狠地丢了过去! “胡闹!”楚玄逸正在掐诀的关键时刻,见状大惊失色。 那令牌在空中划过一道歪歪扭扭的弧线,眼看就要偏离目标,掉进旁边的污水里。可就在这时,一股阴风从那“母蛊温床”中卷出,竟硬生生将那块令牌吸了过去! “啪!” 一声脆响,令牌不偏不倚,正正地砸在了那颗搏动的“心脏”正中央! 下一刻,异变陡生! “叽——!” 一声不似人声、不似兽吼,仿佛是无数冤魂在同时尖啸的凄厉之声,从那“母蛊温-床”中爆发而出!整个山洞都为之震颤! 只见那令牌砸中的地方,如同烧红的烙铁烫在了牛油上,瞬间冒起一股浓烈的黑烟!那邪恶的枯藤图腾,在接触到自己本源的邪物时,非但没有融合,反而产生了剧烈的排斥和吞噬! “砰!砰!砰砰砰!” “母蛊温床”的心跳瞬间变得狂乱无比,整个陶罐都开始剧烈晃动,里面的黄绿汁水四处飞溅,墙壁上那些痛苦的人脸图腾,也仿佛活了过来,发出了无声的哀嚎! “不好!它要自爆!”楚玄逸脸色大变,也顾不上什么仪式了,一口咬破舌尖,将一口精纯的舌尖血喷在了八卦镜上! “乾坤正法,破邪显圣!敕!” 他将手中的八卦镜猛地向前一推,一道璀璨的金光如同初升的太阳,瞬间从镜中爆射而出,精准地笼罩住了整个陶罐! “滋啦啦啦——” 金光与黑气疯狂地交织、碰撞、湮灭!刺鼻的焦臭味和凄厉的尖啸声充斥着整个石室。 钱御史和他带来的那几个官员早就吓傻了,抱作一团,鬼哭狼嚎。 “娘啊!妖孽显灵了!” “大人救我!我不想死啊!” “我的浩然正气……好像……好像漏了……”钱御史感觉自己的裤裆一热,整个人都瘫软了下去。 第65章 龙颜震怒赏神算 萧煜一把将阿九拉到自己身后,用高大的身躯为她挡住了所有飞溅的污秽和冲击。阿九躲在他身后,只敢从缝隙里偷偷看,小脸又白又兴奋。 终于,在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之后,那颗巨大的“母蛊温床”在金光中彻底分崩离析,化作了一滩漆黑的焦炭,再无半分生机。墙壁上那些痛苦的人脸,也仿佛得到了解脱,渐渐淡去,恢复了普通石壁的模样。 整个石室,除了那股依旧令人作呕的味道,终于恢复了平静。 “呼……呼……”楚玄逸收回八卦镜,脸色有些苍白,显然刚才那一击消耗了他不少心神。他看着眼前的一片狼藉,又看了看一脸无辜、仿佛只是丢了个石子儿的阿九,嘴角疯狂抽搐,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他准备了半天的惊天大招,结果……被这小丫头一个“乱扔垃圾”给抢了先手,还差点引发一场爆炸。 危险一解除,钱御史立刻从地上弹了起来,整理了一下自己凌乱的官袍,一脸深沉地清了清嗓子。 “咳咳!诸位都看到了!”他指着那滩焦炭,“此妖物何其凶猛!幸得本官在此,以一身浩然正气从旁镇压,扰乱其心神,再配合国师大人的雷霆一击,方能一举将其歼灭!此乃……文武双全,珠联璧合之功啊!” 他身后的官员们虽然吓得魂不附体,但求生欲让他们疯狂点头:“是是是,全靠大人神威!” 楚玄逸已经懒得理他了,他走到那堆焦炭前,用剑鞘拨了拨,从里面找到了一些被烧毁的蛊虫残骸。 与此同时,萧煜已经带着两名羽林卫,将石室角落里那几个被震晕过去的枯藤教教徒给捆了个结结实实。从其中一人的怀里,他们搜出了另外半块一模一样的令牌,以及一些还没来得及服下的毒药。 两半令牌合在一起,严丝合缝,一个完整的枯藤图腾呈现在眼前。 人证、物证,俱全! 萧煜看了一眼瘫坐在地上,还在吹嘘自己“降妖功绩”的钱御史,眼神冰冷。他走到楚玄逸身边,沉声道:“此地事了,立刻带人证物证返回大营,面见陛下!” “好!”楚玄逸点了点头,随即对羽林卫下令,“将这些罪囚和所有证物带上!另外……”他瞥了一眼钱御史,“把钱大人也‘请’回去,他‘在外围警戒有功’,也需向陛下一并禀报!” “请”字被他咬得特别重。 钱御史一听要面见陛下,顿时来了精神,腰杆挺得笔直:“理当如此,理当如此!本官正好要向陛下一五一十地禀明今夜的凶险战况!” 一行人押着俘虏,带着证据,浩浩荡荡地离开了这个充满了恶臭和邪异的洞穴。 走在最后面的阿九,回头看了一眼那个黑漆漆的洞口,又看了看走在自己身前,身姿挺拔如松的萧煜。她的小鼻子皱了皱,不知道为什么,她总觉得,那个“大坏蛋”虽然被消灭了,但它好像在凶凶哥哥身上,留下了一点点……很讨厌的东西。 秋狝大营,灯火通明,气氛肃杀。 皇帝的御帐之内,温暖如春,熏香袅袅,但空气却仿佛凝固了一般,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 大楚皇帝身着龙袍,端坐于主位之上。他本是一个看起来颇为儒雅的中年人,但此刻,那张保养得宜的脸上却布满了乌云,龙目之中,是毫不掩饰的滔天怒火。 御案之上,摆放着那封被烧得残缺不全的密信,以及那块合二为一的枯藤令牌。 楚玄逸和萧煜垂手立于下方,几名被堵住了嘴的枯藤教教徒,则如死狗一般被羽林卫按跪在地。 “好!好一个枯藤教!好一个圣树将醒!”皇帝将那密信重重地拍在桌案上,发出一声巨响,震得帐内所有人的心都跟着一颤,“在朕的眼皮子底下,在京畿之地,他们竟敢图谋血祭,妄图颠覆我大楚江山!真是……好大的狗胆!” “陛下息怒!”楚玄逸躬身道,“幸得发现及时,他们的阴谋尚未得逞。如今人证物证俱在,只要顺着碧水山庄这条线索查下去,定能将这伙逆贼一网打尽!” “查!给朕往死里查!”皇帝怒声道,“萧煜!朕命你持此令牌,统领禁军、大理寺、刑部,三司会审!朕不管他们背后牵扯到谁,哪怕是皇亲国戚,也给朕一并揪出来!朕要让这些藏在阴沟里的老鼠,一只都跑不掉!” “臣,遵旨!”萧煜上前一步,双手接过令牌。 皇帝的怒火稍稍平息了一些,他的目光,缓缓落在了那个从进来开始,就一直躲在楚玄逸身后,悄悄抠着地毯上花纹的小身影。 “阿九……”皇帝的声音缓和了许多。 阿九听到有人叫她,茫然地抬起头,小声地“嗯”了一声。 “呵呵……”皇帝看着她那怯生生的可爱模样,紧绷的脸上终于露出了一丝笑意,“玄逸,这丫头真是一个宝贝啊!先是算出户部尚书的账本,又是寻到这枯藤教的巢穴,还……还用‘糖豆’和‘令牌’立下奇功?” “陛下谬赞,阿九她……只是运气好罢了。”楚玄逸嘴角一抽,违心地说道。 “不!这不是运气,这是福气!”皇帝大手一挥,心情大好,“是我大楚的福气!朕之前就说过,小神算是我们大楚的福星!来人!” 一名大太监立刻躬身上前。 “赏!重重地赏!”皇帝豪气干云地说道,“赐小神算阿九黄金千两,锦缎百匹,东珠一盒!再赐‘如朕亲临’金牌一枚,以后在宫里,除了朕和太后,谁都不许为难她!哦,对了,御膳房的门,也永远为她开着,想吃什么,就让御厨做什么!” 这一连串的赏赐下来,连楚玄逸都听得眼皮直跳。这恩宠,简直比许多亲王公主还要盛了! 然而,被赏赐的主角阿九,却对黄金、锦缎、东珠都没什么反应,直到听见“御膳房的门永远为她开着”,她那双黑葡萄似的大眼睛,“唰”地一下就亮了。 她“咕咚”咽了口口水,仰着小脸,满怀期待地问:“真的吗?什么都可以做吗?我想吃……用熊掌做的糖醋里脊,用燕窝做的鸡蛋羹,还有用千年人参炖的鸡汤……可以吗?” “哈哈哈!”皇帝被她这副小馋猫的样子逗得开怀大笑,心中的怒气也消散了大半,“可以!全都给你做!只要你想吃,朕的御膳房就给你做!” “谢谢皇帝伯伯!皇帝伯伯你真是个好人!”阿九立刻甜甜地笑了起来,发自内心地给皇帝发了一张好人卡。 帐内的气氛,因为这个小插曲而轻松了不少。 第66章 京华风云起,国师愁断肠 随行的太医为萧煜检查完了伤势,上前禀报道:“启禀陛下,王爷手臂上的剧毒虽已被奇法解去,但毒性霸道,仍有少量余毒侵入经脉。微臣已用金针封穴,并辅以固本培元的汤药,暂时压制住了毒性。只是想要彻底清除,还需回京之后,静心调养一段时日,不可再妄动真气。” 皇帝闻言,点了点头,看向萧煜的眼神里多了一丝关切:“萧煜,辛苦你了。这几日你就好生歇着,查案之事,等回京再说。” “谢陛下。” 事情议定,众人准备告退。楚玄逸拉着还在畅想“熊掌糖醋里脊”的阿九往外走,可阿九却一步三回头地看着萧煜。 萧煜忍不住说道,“我感觉……阿九说的,或许有几分道理。” “什么道理?”楚玄逸没好气地问。 萧煜抬起那只受过伤的手臂,轻轻活动了一下,眉头微蹙:“我虽然感觉不到毒性,但总觉得经脉之中,有一股挥之不去的滞涩感,就像是……被一张无形的网给缠住了,提不起劲。这种感觉,我从未有过。” 楚玄逸:“……” 他愣住了。 蜘蛛网……挥之不去的滞涩感…… 他猛地回头,看向那个已经跑到帐门口,正在和守门侍卫炫耀自己刚得到的“吃饭金牌”的小丫头,心中掀起了惊涛骇浪。 这已经不是什么神算了,这简直就是个……妖孽啊! 与此同时,在另一个营帐里,同样得了赏赐的钱御史正唾沫横飞地对着一群同僚大肆吹嘘。 “……想当初,本官孤身一人,面对那万千妖人,是何等的英勇!我左手一道‘浩然正气符’,右手一柄‘斩妖除魔剑’,大喝一声,妖物闻风丧胆!那什么国师和摄政王,若不是本官在外围顶住了九成九的压力,他们焉能如此轻易得手?此战,本官当居首功啊!” 他一边说,一边还从怀里掏出那张被自己汗水浸湿的黄符,展示给众人看,脸上满是得意。 第二天,秋狝大队的仪仗,浩浩荡荡地返回了京城。 一路上,阿九都沉浸在对御膳房“熊掌糖醋里脊”和“燕窝鸡蛋羹”的无限遐想中,小嘴就没合拢过,口水都快流到皇帝赏赐的那块“如朕亲临”金牌上了。她觉得,当神算可真是天底下最幸福的差事。 楚玄逸一回到京城,便一头扎进了他那间堆满了各种珍奇药材和古籍丹炉的密室里,三天三夜没有合眼。 密室中央,一个紫金八卦炉下燃着幽蓝的地火,炉身上贴满了楚玄逸亲手绘制的镇邪符箓。他双目赤红,头发散乱,往日里那个风度翩翩、注重仪容的国师大人,此刻看起来倒像是个走火入魔的疯子。 “不对……还是不对!”他抓起一把价值千金的“凝神香木”丢进炉火中,烦躁地在室内踱步,“这毒性诡异至极,非金石,非草木,更非寻常瘴气。它就像……就像有生命一样,你压制它一分,它便从另一个地方滋生一寸,生生不息,跗骨之蛆!” 他面前的桌案上,摊着十几本泛黄的古籍,从《上古毒经》到《南疆异物志》,全都被他翻烂了。旁边摆放着一排白玉碗,里面盛着从萧煜身上取来的血样,可无论他用银针试探,还是用秘法引渡,都无法彻底剥离出那股诡异的毒性。 这简直是在挑战他身为玄门正宗传人的权威! “国师大人,您歇会儿。”一旁的药童小声道,“摄政王殿下派人传话,说他并无大碍,请您不必过于忧心。” “无大碍?”楚玄逸像被踩了尾巴的猫一样跳了起来,“他那是用深厚的内力强行压制!那股滞涩感连本国师都能察觉到,他自己会感觉不到?这就像在身体里埋了一颗随时会爆的雷,现在不炸,不代表以后不炸!这要是耽误了……耽误了本国师的一世英名可怎么办!” 药童:“……”他觉得国师大人好像把重点搞错了。 就在楚玄逸愁得快要把自己头发揪光的时候,萧煜亲自登门了。 两人在密室中屏退左右,萧煜开门见山:“如何?” 楚玄逸泄了气似的瘫坐在椅子上,有气无力地摇了摇头:“毫无头绪。此毒,超出了我的认知。” 萧煜对此似乎并不意外,他从怀中拿出一张京城的地图,铺在桌上,指着城郊的一处地方:“我已查明,密信上所指的‘碧水山庄’,早在三年前就已转手,如今的主人是一位告老还乡的致仕太傅,庄园也已更名为‘清风庄’。” “致仕太傅?”楚玄逸眉头一挑,“此人风评如何?” “清廉正直,门生故旧遍布朝野,是个谁也想不到会和邪教扯上关系的人。”萧煜的指尖在“清风庄”三个字上轻轻敲击着,眼神冰冷,“越是这样,就越可疑。我已经派了最好的暗卫,日夜监视,但至今未发现任何异样。那庄园就如它的名字一般,清风徐徐,平静无波。” “暴风雨前的宁静罢了。”楚玄逸冷哼一声,“他们一定在等,等那个所谓的‘族老’,等秋狝之日定下的那个时辰!” 两人商议半晌,决定暂时按兵不动,以免打草惊蛇。 送走萧煜后,楚玄逸看着桌上那排依旧毫无变化的血样,又想起了阿九那套“蜘蛛网缠住小花花”的理论,只觉得一个头两个大。 而此刻,同样在自己新府邸里头疼的,还有阿九。 她的小院里堆满了皇帝赏赐的金银珠宝、绫罗绸缎,可她看都懒得看一眼。她正趴在窗台上,一手托着下巴,一手拿着她那把心爱的弹弓,唉声叹气。 “哎……”她对着窗外叽叽喳喳的麻雀说道,“凶凶哥哥头上的蜘蛛网还没掉呢,那只大蜘蛛肯定还在。蜘蛛最怕什么呢?我师父说,用石头打它,就能把它打跑!” 旁边伺候的小丫鬟听得一头雾水:“小姐,您在说什么蜘蛛啊?” “就是凶凶哥哥头上的大蜘蛛!”阿九一脸严肃地说道,“我得去帮他把蜘蛛打掉,不然他的粉红小花花就要被吃光了!到时候,他就笑不出来了!” 小丫鬟张大了嘴,半天没反应过来。她觉得这位新来的小主子,脑子好像……确实和正常人不太一样。 阿九越想越觉得自己的想法是正确的,她“蹭”地一下从窗台上跳下来,将弹弓往腰间一别,又从花园里精挑细选了几颗最圆最硬的小石子揣进荷包。 “我决定了!”她握紧小拳头,给自己打气,“我要去给凶凶哥哥看病!我要当一个神医!” 说罢,她趁着丫鬟发愣的功夫,像一只机灵的小猫,一溜烟地跑出了院子,直奔着那座守卫森严的摄政王府而去。 第67章 神算持弹弓,勇闯王爷府 摄政王府,朱门高墙,气势恢宏。门口两尊威武的石狮子,在阳光下显得格外肃穆。两排身着玄甲、手持长戟的王府侍卫,如雕像般分立两侧,眼神锐利,不怒自威。寻常百姓路过,连大声喘气都不敢。 然而今天,这铁桶一般的宁静,被一个咋咋呼呼的小身影给打破了。 “让开让开!我要进去!十万火急,人命关天的大事!” 阿九迈着小短腿,像个小炮弹一样冲向王府大门,结果被两柄交叉的长戟给无情地拦了下来。 “站住!”为首的侍卫队长萧一,是跟着萧煜从尸山血海里爬出来的亲卫,他居高临下地看着这个还没自己腰高的粉雕玉琢的小丫头,眉头皱得能夹死苍蝇,“王府重地,闲人免入!” “我不是闲人!”阿九叉着腰,仰着小脸,理直气壮地反驳,“我是来给你们王爷看病的!我是神医!” “看病?”萧一上下打量了她一番,眼神里充满了怀疑,“小姑娘,这里是摄政王府,不是你过家家的地方,快回家去。” “我没有过家家!”阿九急了,她从怀里掏出弹弓,比划了一下,“你们王爷病得很重!他的花快要被蜘蛛吃光了,我再不来,就来不及了!我要用我的独门绝技,帮他把蜘蛛网打掉!” 弹弓?打蜘蛛网? 在场的所有侍卫,全都石化了。他们经历过最严酷的训练,能面不改色地应对刺客、死士、千军万马,但他们的训练手册里,真的没有一条是关于“如何应对一个声称要用弹弓给王爷治脑子”的小女孩的。 萧一感觉自己的世界观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冲击。他沉默了半晌,才艰难地开口:“我们王爷……头上没有花,也没有蜘蛛网。” “有的有的!”阿九急得直跺脚,“你们凡夫俗子看不见!只有我能看见!那是一朵粉红色的,很漂亮的小花花,现在被好多好多黑色的蜘蛛网缠住了,都快枯萎了!你们快让我进去,不然我就……我就自己闯进去!” 说罢,她身子一矮,像条泥鳅似的,就要从长戟下面钻过去。 萧一反应极快,长戟一沉,再次挡住她的去路。他头疼地揉了揉眉心,对旁边的人使了个眼色,示意去通报。跟一个小孩子讲道理,比跟敌人打一仗还累。 王府书房内,萧煜正在听取暗卫关于“清风庄”的最新报告,面色沉静如水。 “……目标人物这几日深居简出,只在后院种花养草,与常人无异。庄内仆从采买也无异常,并无可疑人员出入。”暗卫恭敬地禀报。 萧煜的指尖在桌案上轻轻叩击着,发出规律的声响。他总觉得,这平静之下,隐藏着巨大的暗流。 就在这时,管家萧福脚步匆匆地走了进来,脸上带着一种想笑又不敢笑的古怪表情。 “王爷……” “何事惊慌?”萧煜抬眸,淡淡地问道。 “启禀王爷,观星台的那位……阿九姑娘,正在府门外,”萧福清了清嗓子,努力用一种平稳的语调叙述,“她说……她说您病得很重,头上长了朵被蜘蛛网缠住的花,她……她要用弹弓帮您把网打下来……” “噗——” 正在旁边添茶的暗卫,一口茶没忍住,直接喷了出来。他意识到自己的失态,连忙跪下请罪,一张脸憋得通红。 萧煜那张万年冰山脸上,也出现了一丝极其罕见的裂痕。他修长的手指停下了叩击,沉默了足足有十息。 书房内的空气,安静得可怕。 终于,萧煜闭了闭眼,从牙缝里挤出三个字:“……让她进来。” 于是,阿九在一众侍卫同情、好奇、敬畏的复杂目光中,雄赳赳气昂昂地被“请”进了书房。 她一看到萧煜,立刻就进入了“神医”模式,绕着他走了两圈,小脸上满是凝重。 “凶凶哥哥!你别动!”她煞有介事地说道,然后从荷包里掏出一颗光滑的小石子,熟练地安在弹弓上,拉开了皮筋,对准了萧煜的头顶。 “!!!” 萧煜的瞳孔猛地一缩,几乎是本能地出手,快如闪电,一把抓住了她那只跃跃欲试的小手。 “你要做什么?”他的声音颤抖地问。 “给你治病啊!”阿九被他抓得有点疼,不满地挣了挣,“你别怕,我准头很好的!我保证,只打蜘蛛网,不打你的脸!” 萧煜深吸一口气,感觉自己那被毒素侵扰的经脉,此刻正因为怒气而翻腾不休。他强压下把这个熊孩子丢出去的冲动,耐着性子说:“我再说一遍,我头上,没有花,也没有蜘蛛网。” “有!就是有!”阿九见他不信,急得眼眶都红了。她踮起脚尖,努力想看得更清楚一点,小鼻子都快凑到萧煜的脸上了。 突然,她“咦”了一声,不动了。 她死死地盯着萧煜的头顶上方,那双清澈的大眼睛里,第一次露出了惊恐和厌恶的神色。 “凶凶哥哥……” “你头顶上那块大乌云,跟以前不一样了……” 萧煜心头一凛:“怎么不一样?” “里面……”阿九的小脸有些发白,她伸出手指,在空中比划着,“里面有好多好多黑色的影子在动……弯弯扭扭的,就像……就像我们在那个臭山洞里,墙上刻的那些藤蔓一样!它们在乌云里爬来爬去,好恶心!” 藤蔓! 和山洞里的一样! 萧煜的脑中仿佛有惊雷炸响!他瞬间就明白了! 那不是普通的余毒!那是枯藤教的手段!是蛊!是一种能潜伏在他体内,与他气运相连,不断滋生的邪恶蛊毒! 难怪楚玄逸查不出来,难怪他总觉得经脉中有东西在作祟! 他看着眼前这个因为害怕而小脸发白,却还努力为他描述所见景象的小丫头,眼神前所未有的复杂。他松开她的手,声音第一次带上了郑重:“阿九,你再说一遍,你看清了?” “看清了!”阿九用力点头,“就是藤蔓!和那个‘大心脏’身上的花纹一模一样!它们好像很喜欢你头顶的乌云,正在里面安家呢!” 萧煜的脸色,瞬间沉了下去,眼中杀机暴涨。 他立刻对身旁的暗卫下令:“立刻去国师府,告诉楚玄逸,不用再查毒了!让他查所有关于‘枯藤教活蛊’的资料!立刻!” “是!”暗卫感受到了王爷身上那股骇人的杀气,不敢有丝毫耽搁,身影一闪便消失了。 而此时的阿九,看着萧煜那阴沉得快要滴出水的脸,还以为他是不相信自己,委屈地撇了撇嘴:“你要是不信,我……我荷包里还有芥末味儿的桂花糕,你要不要尝一块?王大叔说,吃完就能看到他太奶,说不定你吃完也能看到自己头上的藤蔓了……” 萧煜:“……”他现在确定了,这丫头就是老天派来克他的。 第68章 蛛丝寻马迹,惊现腐土踪 “活蛊?!” 国师府的密室里,楚玄逸听到暗卫传来的话,整个人如同被雷劈了一般。 “我怎么就没想到!我怎么就没想到!”他一拍大腿,在密室里疯狂转圈,“是了!是了!寻常毒素,再霸道也有其根源,唯有活物之蛊,才能如此诡异,与宿主气运相连,生生不息!它不是在侵蚀萧煜的经脉,它是在……寄生!它把萧煜的身体当成了新的‘温床’!” “快!把所有关于南疆巫蛊、傀儡邪术的典籍全都搬过来!尤其是记载了‘枯藤教’的那几本孤本!”他激动地对药童下令,“我这次非得把这鬼东西的祖宗十八代都给它揪出来不可!” 而在摄政王府,气氛同样凝重。 萧煜已经完全相信,自己体内的麻烦,远比太医诊断的“余毒”要凶险百倍。 “王爷,那我们对清风庄的监视……”一旁的萧福低声问道。 “继续。”萧煜的声音恢复了冰冷,“不但要继续,还要加派人手。既然是活蛊,那他们一定有后续的手段来催动。清风庄,就是他们的发力点。” 就在这时,负责监视的暗卫再次传来密报。 “启禀王爷,刚刚得到最新消息。‘清风庄’今夜子时,有一辆被黑布遮盖得严严实实的马车从后门驶出,去向不明。我们的人跟了一段路,马车周围散发出一股……一股极其可疑的气味。” “什么气味?”萧煜追问。 “据兄弟们描述,那气味很淡,但很特别,像是腐烂的水果和潮湿的泥土混合在一起的味道,闻着让人头晕。” 萧煜和楚玄逸在山洞里闻过那味道! “蜜腐土!”萧煜几乎是瞬间就确定了! 我们的“神医”阿九,因为没能成功发射弹弓而感到百无聊赖,便一个人跑到王府的花园里去玩了。 摄政王府的花园极大,奇花异草无数,都是从各地搜罗来的珍品。阿九像一只快活的小蝴蝶,在花丛中穿梭,一会儿追着蝴蝶跑,一会儿又去戳弄含羞草,玩得不亦乐乎。 她跑到一个种满了奇特兰草的角落,正准备去抓一只翅膀上有金色斑点的漂亮凤蝶,却突然停下了脚步,皱着小鼻子,使劲地在空气中嗅了嗅。 然后,她指着其中一株看起来枝繁叶茂、绿意盎然的观赏植物,对跟在她身后的王府侍卫说道:“大哥哥,这棵草不开心。” 那侍卫是萧一特地派来看住这位“小祖宗”的,生怕她又搞出什么幺蛾子。听到这话,他愣了一下,耐着性子问道:“阿九姑娘,这花开得好好的,怎么会不开心呢?” “就是不开心!”阿九笃定地说道,她绕着那盆植物走了一圈,小眉头皱得死紧,“它身上有坏虫子的味道,跟那个臭山洞里的味道一模一样!它的脚底下,肯定踩着臭臭的东西,所以它才不开心!” 坏虫子的味道? 和山洞里的一样? 那侍卫的脸色“唰”地一下就变了!他可是跟着去过那个山洞的,对那股诡异的“蜜腐土”味道记忆犹新! 他不敢怠慢,立刻单膝跪下,小心翼翼地用随身的匕首,在那株植物的根部挖了起来。 才挖了不到三寸,他的匕首尖就带出了一些颜色明显不同于普通泥土的、呈现出暗黄色的湿润土壤。他将那撮土放到鼻尖下轻轻一闻——那股熟悉的、甜腻中带着腐败的恶心气味,瞬间钻入鼻腔! 真的是“蜜腐土”! 侍卫的冷汗当场就下来了! 枯藤教的邪物,竟然不知在何时,已经神不知鬼不觉地被送进了守卫森严的摄政王府!甚至就摆在王爷最常散步的花园里! “快!快去禀报王爷!”侍卫的声音都在发抖。 消息传回书房,萧煜“霍”地一下站了起来。他周身的气压瞬间降到了冰点,一股凛冽的杀气,让整个书房的温度都仿佛骤降了十几度。 敌人的手,不仅伸向了京城,不仅伸向了他本人,甚至已经伸进了他的王府! 他缓步走到窗前,看着花园里那个还在为自己“拯救”了一颗“不开心的草”而拍手叫好的小身影,眼神变得幽深无比。 这个被楚玄逸称作“缺根筋”的小丫头,一次又一次地,成为了他破局的关键。 一摄政王府的书房内,烛火通明,空气却冷得像冰窖。 一张描绘着京城郊野的舆图平铺在梨花木长案上,楚玄逸和萧煜相对而立,两人的目光都死死地盯在舆图上一个不起眼的墨点——“清风庄”。 “此地三面环山,只有一条官道出入,易守难攻。”萧煜的指节在舆图上轻轻敲击,声音低沉,“庄内守卫看似松散,实则外松内紧,暗哨遍布。若非我的人有特殊法子,恐怕连靠近都难。” “哼,藏得越深,说明里面的鬼越大。”楚玄逸的眼中闪过一丝冷光,“活蛊之术,阴邪歹毒,培育之地必然需要极阴之气和大量活物血饲。这清风庄,表面上风光霁月,地底下,怕是已经成了人间炼狱!” 他顿了顿,语气变得无比严肃:“今夜子时,阴气最盛,是他们行法的最佳时机,也是我们探查的最好机会。你我二人,再带上你手下最精锐的四个暗卫,足够了。人多,反而容易暴露。” “可。”萧煜言简意赅地点了点头。 “还有一事!那个小祖宗……阿九,必须得看住了!此次行动凶险万分,绝不能让她跟着!” 萧煜的嘴角几不可察地抽动了一下,显然也想到了阿九拿弓打蜘蛛网的壮举。他沉吟道:“她如今在你府上。” “在我府上我也不放心!”楚玄逸的声音都高了八度,“我回去之后,就把她安置在我炼丹的静室里,好吃好喝地供着。然后,我会在门上下三道锁,贴五张镇魂符,再派八个我最得力的道童在门口守着!我就不信,她还能长了翅膀飞出来!” 看着楚玄逸那副如临大敌的架势,萧煜难得地没有反驳,只是默默地点了头。 第69章 圣树邪影地窖藏凶 是夜,国师府。 阿九果然被楚玄逸“请”进了静室。静室里摆满了她最爱吃的各式糕点,还有一壶热乎乎的牛乳。 “阿九乖,”楚玄逸脸上挤出他自认为最和蔼可亲的笑容,“你就在这里吃点心,好好睡觉,本座出去办点小事,天亮就回来。回来给你带城南张记最好吃的烤鸡,好不好?” “好!”阿九正抱着一块桂花糕啃得不亦乐乎,闻言立刻点头如捣蒜,嘴里含糊不清地说道,“大人再见!” 楚玄逸看着她那副天真无邪的样子,心中稍安。他退出静室,“哐当、哐当、哐当”地连上了三道大锁,然后又从怀里掏出黄符,口中念念有词,一张张贴在了门缝上。 做完这一切,他才对着门口八个如临大敌的道童厉声吩咐:“听着!天塌下来,这扇门也不能开!里面的人,说任何话都不要信!你们的任务,就是守到我回来为止!听明白了吗?” “谨遵师尊谕令!”八名道童齐声应道。 做完这一切,楚玄逸才终于松了口气,转身消失在夜色中。 静室里,阿九吃完了最后一块点心,舔了舔手指。她走到门边,踮起脚尖从门缝里往外看了看,又走到窗边,推了推。窗户也被钉死了。 她叹了口气,爬到软榻上,盖上小被子,闭上了眼睛。 门外的道童们竖着耳朵听了半天,里面一点动静都没有,看来是睡着了。众人皆松了口气。 然而,约莫一炷香之后,原本躺在榻上睡得正香的阿九,忽然直挺挺地坐了起来。她双目紧闭,小脸上一片茫然,竟像是梦游一般,慢悠悠地走下了软榻。 她的小鼻子在空气中用力地嗅了嗅,然后,竟直直地朝着静室那面坚实的墙壁走了过去! 就在她快要撞上墙壁的时候,那面墙上的几块青砖,竟“咔哒”一声,无声无息地向内旋转,露出一个仅容一人通过的狭小暗道!这竟是楚玄逸自己都快忘了的,早年为了偷溜出去玩而挖的密道! 阿九就这么闭着眼睛,迈着小短腿,一步步地走进了黑暗的密道之中…… 与此同时,在京城另一条街道上,刚刚结束了一场“应酬”的钱御史,正带着两个家仆,挺着肚子往家走。他喝了点酒,正满嘴胡吹着自己当初在秋狝猎场如何英勇。 “……想当初,本官一声断喝,那妖邪立时魂飞魄散!国师和王爷?不过是锦上添花罢了!” 正吹得兴起,他忽然看到前方不远处,几个鬼鬼祟祟的身影正贴着墙根疾走。为首的,竟是个身形娇小的小女孩! “嗯?”钱御史的酒醒了一半,他揉了揉眼睛,定睛一看,那不是皇帝跟前的大红人,小神算阿九吗? “有情况!”钱御史那颗渴望功劳的心,瞬间就燃烧了起来,“此女身负天命,深夜出行,必有妖孽作祟!这可是天赐的功劳啊!” 他立刻对自己那两个瑟瑟发抖的家仆下令:“跟上!快跟上!本官要亲自去斩妖除魔,护卫神算周全!” 清风庄的夜,静得可怕。 月光被厚重的乌云遮蔽,只有几缕惨白的光线,挣扎着洒在庄园黑沉沉的飞檐之上。 两道黑影,如同融入夜色的墨滴,悄无声息地落在了一处假山之后。正是萧煜与楚玄逸。他们身后的阴影里,四个暗卫也如同鬼魅般现身,与黑暗融为一体。 “阴气很重。”楚玄逸压低了声音,他的指尖夹着一张符纸,那符纸的正中央,隐隐透出一丝黑气,“源头,就在那座藏书楼下面。” 萧煜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那是一座三层高的木楼,在夜色中像一头蛰伏的巨兽。他打了个手势,四名暗卫立刻分散开来,如壁虎般游走于阴影之中,悄无声息地清除了外围的几个暗哨。 两人身形一晃,已然来到了藏书楼下。楚玄逸从怀中取出一个小巧的罗盘,罗盘的指针疯狂转动,最终死死地指向了楼前一块铺地的青石板。 萧煜上前,屈指一弹,一道微不可查的劲风拂过,石板的缝隙中,几缕灰尘被吹开,露出了一个极为隐秘的卡扣。他伸手一按,那重达千斤的青石板,竟无声无息地向一侧滑开,露出一个深不见底的地道入口。 一股混合着泥土腥味和血腥味的阴冷气息,扑面而来。 两人对视一眼,毫不犹豫地闪身而入。地道幽深,壁上镶嵌着发出幽幽绿光的磷石,将整个通道照得鬼气森森。 地道的尽头,是一个巨大的地下石窟。 当看清石窟内的景象时,即便是见惯了尸山血海的萧煜和楚玄逸,也不由得瞳孔一缩。 石窟中央,生长着一棵足有五六丈高的巨大植物!它通体漆黑,没有一片叶子,只有无数如同血管般扭曲的藤蔓,盘根错节,构成了一个巨大的、狰狞的树形。 这,就是枯藤教的“圣树”! 更让人毛骨悚然的是,那黑色的藤蔓上,竟挂着数十个一人多高的、半透明的灰白色巨茧!透过那薄薄的茧壁,可以隐约看到里面蜷缩着的人形轮廓,有些还在微微地抽搐。 圣树之下,十几个身着黑袍的枯藤教教徒,正围着一个血池跪拜,口中念念有词,而在他们前方,一个戴着夜叉面具、身材高大的男子,手持一柄黑幡,静静地伫立着。 “他们在用活人血饲催熟圣胎!”楚玄逸的声音冷得像冰。 萧煜的眼中,杀机已然沸腾。他的手,已经按在了剑柄之上。 两人交换了一个眼神,计划瞬间形成——萧煜对付那名最强的护法,楚玄逸以雷法破掉他们的仪式,暗卫则负责解决其余的教徒。 就在他们气机内敛,准备发动雷霆一击的瞬间! “呔——!” 一声石破天惊、气壮山河的大吼,猛地从庄园之外传了进来,在寂静的夜空中炸响! “庄内妖人听真切了!本官乃当朝御史钱汝龙!奉天子之命,前来降妖!尔等已经被我布下的天罗地网团团包围,速速束手就擒,或可留得全尸!若敢顽抗,定叫尔等形神俱灭,永世不得超生——!” 这声大吼,不仅惊动了庄园内所有的守卫,更让地窖中的所有人,瞬间僵住。 那夜叉面具护法猛地回头,眼中爆发出惊人的杀意。其余教徒也纷纷起身,拔出了藏在袍中的弯刀。 地道口的萧煜和楚玄逸,脸都黑了。 楚玄逸的牙齿咬得“咯咯”作响,他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钱!汝!龙!我定要将他塞进我的炼丹炉里,炼足七七四十九天!” 萧煜的脸色也阴沉得快要滴出水来,计划被全盘打乱,偷袭变成了强攻! “杀!”他不再犹豫,口中只吐出一个冰冷的字,身形已如离弦之箭,带着凛冽的剑光,直扑那名夜叉护法! “布阵!”楚玄逸也是当机立断,手中数道符箓飞出,化作金色的电蛇,射向那些惊慌失措的教徒! 一场突如其来的遭遇战,在地窖中瞬间爆发!剑气纵横,雷光闪烁,整个地下石窟都剧烈地晃动了起来! 而在庄园之外,钱御史正带着两个家仆和几个稀里糊涂跟来的国师府侍卫,被十几个闻声而来的庄园守卫团团围住。他摆出一个自认为很潇洒的姿势,手中挥舞着一柄从家仆那抢来的烧火棍,色厉内荏地喊道:“看到没!本官神威一至,妖人已然阵脚大乱!尔等还不速速投降!” 回答他的,是十几柄闪着寒光的朴刀。 整个清风庄,彻底乱成了一锅粥。 而在这片混乱之中,谁也没有注意到,一个扎着双丫髻的小小身影,正闭着眼睛,像个不知疲倦的小地鼠,循着那股越来越浓郁的“臭萝卜味儿”,绕开了所有战团,一头扎进了那无人看守的地窖入口…… 第70章 神算洗大树,邪茧爆尸兵 地窖之中,激战正酣。 萧煜的剑快如流光,与那夜叉护法缠斗在一起,剑气激荡,金石交鸣。楚玄逸则如同跳大神一般,左手桃木剑,右手五雷符,在教徒之中穿梭,嘴里念念有词:“天雷滚滚,地火熊熊,妖魔鬼怪,化为脓水!急急如律令!” 金色的电光与教徒们的黑气邪法碰撞,炸开一团团绚烂又致命的火花。 就在这战局僵持,每一息都充满凶险的时刻。 一个扎着双丫髻的小脑袋,从那漆黑的地道口悄悄地探了出来。 阿九是闭着眼睛进来的。她一路“梦游”,全凭着那股越来越浓的“臭萝卜干加烂泥巴”的味儿引路。当她“走”到地窖口时,那股味道已经浓郁到让她的小鼻子都快要罢工了。 阿九睁开眼,第一眼就看到了石窟中央那棵巨大无比、张牙舞爪的黑色大树。 “哇!”她的小嘴张成了“o”形。 她看不懂什么邪法,也感觉不到什么阴气。在她纯粹的世界里,这就是一棵长得好丑好丑,而且好久没洗澡,所以变得好臭好臭的大树。 “脏脏。”阿九皱着小眉头,一脸嫌弃地自言自语。 她又看到了那棵树上挂着的一个个白色的大“袋子”,有些还在动。她的小脑袋瓜里立刻浮现出师父晒腊肉的场景。 “师父说,挂起来的东西,容易长虫子。”她煞有介事地点了点头,觉得自己的判断非常正确。 于是,这位心怀“爱护花草树木,讲究个人卫生”伟大情操的小神算,决定要帮这棵可怜的丑树洗个澡,顺便除个虫。 她从自己那个绣着小黄鸭的荷包里,掏出了一把五颜六色的糖豆。这是楚玄逸为了哄她,特地用各种珍稀药材炼制的“零食”,其中就有那号称能化尽天下奇毒、连骨头都能化掉的“七绝化骨糖”。当然,在阿九嘴里,这就是“酸酸甜甜嘎嘣脆”的糖豆。 “洗澡澡要用香香豆!” 她抓起一把糖豆,使出吃奶的力气,朝着那棵巨大的“圣树”就扔了过去! “嗖嗖嗖——”五彩斑斓的糖豆雨,划出一道道可爱的弧线,精准地砸在了圣树那漆黑的藤蔓上。 紧接着,她又掏出了一个纸包,这是她从国师府的药童那里要来的,据说是用来驱赶蛇虫鼠蚁的最强效药粉。 “再撒上香香粉!” 她将纸包整个丢了出去,纸包在半空中破开,淡黄色的药粉如同一片烟雾,洋洋洒洒地覆盖了圣树的一大片区域。 做完这一切,她还拍了拍小手,满意地喊道:“洗干净就不臭啦!” 她的声音清脆响亮,在这充满打斗声和嘶吼声的地窖里,显得格外突兀。 正在激战的双方,动作都不由得一滞。 萧煜一剑逼退护法,回头看到那个本应被锁在国师府的小身影,太阳穴的青筋“突突”地狂跳起来。 楚玄逸更是差点一口气没上来,手里的符都拿倒了:“我的三道锁!我的五张镇魂符!我的八个道童!”他内心在咆哮,感觉自己的整个世界观都被这个小祖宗给按在地上摩擦了! 然而,下一秒,他们就没空去想这些了。 因为,那棵“圣树”,在接触到那些“糖豆”和“药粉”的瞬间,猛地发出一声不似活物能发出的尖锐嘶鸣! “吱呀——!” 那声音刺耳至极,仿佛有无数根钢针在狠狠地刮擦着人的耳膜! 整棵圣树如同被泼了滚油的疯牛,无数藤蔓开始疯狂地扭曲、挥舞!那些原本坚韧无比的藤蔓,在沾染到“七绝化骨糖”后,竟如同被烙铁烫过的蜡烛一般,冒出“滋滋”的黑烟,开始融化、溃烂!而那些驱虫药粉,对于以蛊虫为根基的圣树来说,更是剧毒之物! “轰!轰!轰!” 更可怕的事情发生了! 挂在藤蔓上的数十个巨茧,在圣树的剧烈挣扎下,竟一个接一个地爆裂开来! “噗嗤——!” 伴随着粘稠的绿色汁液四溅,从茧中掉出来的,根本不是什么“圣胎”,而是一些……一些人不人、虫不虫的怪物! 有的长着人的躯干,四肢却是锋利的螳螂巨镰;有的脸上布满了密密麻麻的复眼,口中吐出蜘蛛丝;还有一些,干脆就是一滩滩还在蠕动的、尚未成型的巨大蛊虫! 地窖内,瞬间变成了修罗场! 那些半成品的怪物,在短暂的茫然后,立刻被血腥气引动了凶性,不分敌我地朝着身边最近的活物扑了上去! “啊——!”一名枯藤教教徒躲闪不及,被一只螳螂怪物直接削掉了脑袋! “救我!护法救我!”另一人被几只蛊虫扑倒,瞬间被啃食得只剩下一副骨架!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让原本有序的教徒们阵脚大乱。 而萧煜和楚玄逸的压力,也骤然大增!他们不仅要对付教徒,还要防备这些悍不畏死、恶心至极的怪物! “孽畜!”那夜叉护法又惊又怒,他怎么也想不到,自己教中至高无上的圣树,竟然会被一个小丫头扔的几把糖豆和一把药粉给搞成这样! 就在他分神怒吼的刹那,萧煜眼中寒光一闪,抓住了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 “破军!” 他身剑合一,化作一道璀璨的星芒,瞬间洞穿了那名护法的左肩! “噗!”鲜血飙射! 与此同时,楚玄逸也抓住机会,将手中一道威力最强的“紫霄神雷符”狠狠拍在地上! “雷动九天!” 金色的雷网以他为中心猛然扩散,将数名教徒和怪物一同电成了焦炭! “够了。” 一个苍老、干涩,如同两片枯叶在摩擦的声音,从那棵疯狂扭动的圣树之后,缓缓地响了起来。 声音不大,却仿佛带着某种奇异的魔力,让整个地窖内狂暴的怪物和藤蔓,都在一瞬间,诡异地安静了下来。 一个身影,从圣树巨大的主干后,踱步而出。 那是一个身形佝偻、瘦小干枯的老者。他的皮肤就像是老树的树皮,布满了深深的沟壑和褐色的斑点,一双眼睛深陷在眼窝里。 他一出现,那名身受重伤的夜叉护法,竟不顾伤势,挣扎着单膝跪地,恭敬地垂下了头。 此人,便是枯藤教的族老! 第71章 枯木逢阿九,血脉起风云 那名族老一出现,整个地窖的气氛都变了。 他甚至没有看一眼重伤的护法和满地的狼藉,浑浊的目光缓缓扫过全场,最后,落在了萧煜和楚玄逸的身上。 “呵呵……一个身负王气的将星,一个玄门正宗的传人,”他的声音沙哑难听,“多少年了,没见过这么有趣的小辈,敢来搅扰圣树的安宁了。” 萧煜横剑在前,将阿九护在身后,眼神凝重到了极点。眼前这个老者的气息,与整棵圣树,甚至整个地窖的阴气都融为了一体。 楚玄逸也收起了平日里的跳脱,面色前所未有的严肃。他悄悄从袖中摸出三枚玉符,这是他师门保命的最后手段。 “你是何人?”萧煜冷冷地问道。 “我是谁不重要,”族老咧开嘴,露出满口焦黄的牙齿,笑得比哭还难看,“重要的是,你们今天,都要成为圣树的养料。” 话音未落,他那只如同枯枝般的手,轻轻一抬! “呼——!” 回应他的,是整棵圣树! 数十条之前还在疯狂扭动的漆黑藤蔓,如同得到了命令的毒蛇,在一瞬间变得笔直,尖端锐利如矛,带着撕裂空气的厉啸,从四面八方,无死角地射向萧煜和楚玄逸! 这股力量,远非刚才那护法催动时可比!每一条藤蔓,都蕴含着雷霆万钧之力! “小心!”楚玄逸大喝一声,手中玉符瞬间捏碎! “嗡——!” 一道金色的八卦光盾,瞬间将他和萧煜、阿九笼罩在内! “砰!砰!砰!砰!” 密集的撞击声如同雨打芭蕉,无数藤蔓狠狠地抽打在光盾之上,打得金光狂闪,摇摇欲坠!楚玄逸的脸色,瞬间就白了一分。 “没用的,”族老摇了摇头,眼中满是猫捉老鼠般的戏谑,“在这圣树的领域里,我,就是神。” 就在这时,他的目光,终于注意到了被萧煜死死护在身后的那个小小的身影。 他浑浊的眼神先是一愣,随即,那深陷的眼窝中,爆发出一种难以置信的惊异,以及……一种更加强烈的、令人毛骨悚然的贪婪! “这个气息……这个气息是……”他死死地盯着阿九,干瘪的身体甚至因为激动而微微颤抖起来,“不会错的……是‘故人’的气息!是那支背叛了祖神,遗留在外的血脉!” 萧煜和楚玄逸闻言,心中皆是一震! 他在说什么?阿九的身世? “哈哈哈……真是天助我也!天助我教!”族老忽然仰天大笑起来,笑声尖锐刺耳,“我们苦寻百年而不得的‘纯净之体’,竟然自己送上门来了!她身上流淌的,是最适合成为圣树祭品的血!有了她,何须再用这些肮脏的凡人做‘圣胎’!只要将她献祭给圣树,圣树便可完全成熟,我教大业,指日可待!” 一番话,如同一道惊雷,炸得萧煜和楚玄逸脑中嗡嗡作响! 他们瞬间明白了!阿九的身世,竟然与这邪恶至极的枯藤教,有着直接的关联!而枯藤教苦苦寻找她,竟是为了拿她当祭品! “你敢!”萧煜的眼中瞬间布满了血丝,一股狂暴的杀意从他身上冲天而起,“伤她一根头发,本王要你枯藤教上下,鸡犬不留!” “大言不惭!”族老冷笑一声,手指再次一勾! 数条藤蔓如灵蛇出洞,绕过光盾的正面,从地下钻出,猛地缠向阿九的脚踝! 萧煜反应极快,长剑回旋,斩断了来袭的藤蔓。但更多的藤蔓从四面八方涌来,前仆后继,无穷无尽! 光盾在持续的攻击下,裂纹越来越多,随时都有可能破碎! 而此时的阿九,却陷入了一种奇怪的状态。 当那族老的气息锁定她时,当那些充满恶意的话语钻进她耳朵里时,她的小脑袋,突然像被一根烧红的铁钎狠狠地扎了进去一样,剧痛无比! “啊……!”她痛苦地抱住了头,小小的身体蜷缩成一团。 无数模糊的、可怕的画面,如同潮水般涌入她的脑海。 她看到了冲天的火光,看到了无数穿着和族老一样黑袍的人在狂笑。她听到了凄厉的哭喊,听到了一个温柔的女声在绝望地呼唤着她的名字…… “好疼……头好疼……”阿九的眼泪不受控制地流了下来,她什么都看不清了,也听不清凶凶哥哥和国师伯伯焦急的呼喊。她的世界里,只剩下了无边的火海、刺骨的疼痛和那一声声绝望的哭喊。 “抓住她!”族老看到阿九的反应,眼中的贪婪更盛,“她的血脉正在苏醒!快!在她完全失控之前,将她带到祭坛上来!” “休想!”楚玄逸一口精血喷在摇摇欲坠的光盾上,金光再次暴涨,暂时逼退了藤蔓。 萧煜则趁此机会,一把将痛苦不堪的阿九抱进怀里,手中长剑舞成一片银色的光幕,将所有靠近的藤蔓尽数斩碎! 但这只是暂时的,敌人强大到令人绝望。 一条最粗壮的藤蔓,如同攻城巨木,带着万钧之势,狠狠地撞向了光盾最薄弱的地方! “咔嚓——!” 金色的八卦光盾,在最后一声悲鸣中断裂、消散,化作漫天金色的光点,如同垂死的萤火虫。 失去了最后的屏障,那股令人窒息的威压和数十条藤蔓带来的狂风,瞬间扑面而来! “阿九!”楚玄逸目眦欲裂,他想冲过去,却被两条从侧面袭来的藤蔓死死缠住了双脚,动弹不得! 萧煜将阿九紧紧护在怀中,独自面对着这铺天盖地的攻击。他的黑衣在狂风中猎猎作响,脸色苍白如纸,但那双持剑的手,却稳如磐石。 “嗡——!” 剑鸣如龙吟!他手中的长剑舞成了一片密不透风的银色光幕,将所有试图靠近的藤蔓尽数绞碎!黑色的汁液四处飞溅,但他脚下半步未退! 然而,藤蔓无穷无尽,而他的内力,却在急剧消耗。旧伤被强行压制,此刻也开始隐隐作痛,像有无数根钢针在四肢百骸里乱窜。 第72章 龙佩镇妖邪,真火焚邪根 “哈哈哈……困兽之斗!”族老干枯的脸上满是得意的狞笑,“放弃,将那女孩交出来,老夫可以给你们一个痛快!” 萧煜不言,只是又一剑劈出,剑气更盛三分! 怀中的阿九,此刻却已是痛苦到了极点。她的脑袋里,那片火海越烧越旺,哭喊声越来越清晰。她好像看到了一个模糊的影子,那影子对她喊着什么,她听不清,但有一种本能,一种深深烙印在血脉里的记忆,正疯狂地冲击着她的神智! 那是什么?那是什么东西最怕的? 火……对,是火! 还有……那东西是从哪里长出来的? 根……它的根! “啊——!”阿九猛地抬起头,布满泪痕的小脸上满是痛苦和混乱,她几乎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凭着一股破碎的本能,尖声喊了出来: “树怕火!树根!烧树根——!” 这一声凄厉的尖叫,像一道闪电,划破了整个地窖的嘈杂! 正在奋力挣脱藤蔓的楚玄逸,猛地一愣! 他脑中瞬间电光石火! 对啊!万物相生相克!这圣树再邪门,它本质上还是木属!木怕火!尤其是怕他玄门正宗的纯阳之火! 而且……阿九之前扔的那些糖豆和药粉!那“七绝化骨糖”已经腐蚀了圣树的表层,让它的防御大减!那些驱虫粉更是克制了它蛊虫的特性! 可谓是万事俱备,只欠一把火! 可……那老怪物的藤蔓防御得密不透风,他的符火根本送不到根部去! “萧煜!”楚玄逸用尽全力大吼道,声音因激动而有些变调,“她说得对!它的根是命门!我用威力最大的‘三昧真火符’,但需要你给我创造一个机会!一个能让我把符火打进去的空隙!只要一息!一息就够了!” 被藤蔓围攻的萧煜闻言,目光瞬间变得锐利无比! 他看了一眼怀中那个因为脱力而浑身颤抖、眼神涣散的小丫头,又看了一眼那密不透风的藤蔓之墙。 没有丝毫犹豫。 “好!” 他深吸一口气,旧伤的隐痛如同针扎,但他毫不在意。 “给本王……滚开!” 萧煜一声怒喝,声音中竟带上了一丝霸道的龙吟之声! 他不再防守,将所有内力都灌注于手中的长剑之上!原本古朴无华的长剑,此刻竟亮起了璀璨夺目的银芒,仿佛握着一道从九天之上引下的星河! “天狼?独啸!” 他抱着阿九,不退反进,人与剑合为一道惊天长虹,朝着那藤蔓最密集之处,悍然冲撞而去! “噗噗噗噗——!” 势不可挡! 那坚韧无比的藤蔓,在这一剑之下,竟如同朽木般被纷纷撕裂、斩断!黑色的汁液漫天喷洒,硬生生被他劈开了一条通往圣树根部的直线通道! 但这一剑,也几乎抽空了他所有的力量。一口鲜血涌上喉头,被他强行咽了下去。 “就是现在!”楚玄逸看得真切,眼中精光暴射! 他咬破舌尖,用精血在空中画好了一道繁复无比的符箓!那符箓通体赤金,散发着灼热的气息,仿佛要将空气都点燃! “去!”他并指一点,那道“三昧真火符”化作一只浴火的凤凰,带着焚尽万物的气势,直奔萧煜劈开的通道! “休想得逞!”那族老也没想到萧煜竟如此悍勇,眼看符火就要击中树根,他怪叫一声,干枯的身影一晃,竟如瞬移般出现在了符火之前,伸出那只鬼爪,企图拦截! 这一刻,时间仿佛都变慢了。 萧煜力竭,楚玄逸符出,两人眼睁睁看着那老怪物就要得手,心中一片冰凉。 然而,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一直被萧煜护在怀里,意识已经有些模糊的阿九,凭着最后的本能,感觉到了一股巨大的危险正在靠近她的“凶凶哥哥”。 她不知道该怎么办,胡乱地在怀里一摸,摸到了一个硬硬的、凉凉的东西。那是皇帝伯伯赏给她,让她挂在脖子上的龙纹玉佩。 “不许……不许欺负凶凶哥哥!”她带着哭腔,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将那块玉佩朝着族老的方向,狠狠地砸了过去! 小孩子的力气不大,扔得也毫无准头。 可那玉佩,却像是长了眼睛一般,不偏不倚,正正地砸在了族老的胸口! “砰”的一声轻响。 玉佩并未碎裂。 但是,在接触到族老身体的瞬间,玉佩上的龙纹猛地爆发出万丈金光!一声高亢的龙吟,响彻整个地窖! “昂——!” 那是皇道龙气!是天下所有邪祟妖物的天然克星! “啊——!” 族老发出一声凄厉到不似人声的惨叫,胸口如同被烧红的烙铁烫中,冒出大片的黑烟!他整个人如同遭了雷击,身体猛地一僵,动作瞬间停滞! 就是这刹那的停滞,决定了战局! 那只火凤凰,绕过他僵直的身体,狠狠地撞在了圣树裸露在外的巨大根部! “轰——!” 没有剧烈的爆炸,只有一片死寂。 一秒钟后,金色的火焰,如同拥有生命一般,从圣树的根部猛然窜起,顺着那些藤蔓,以一种不可思议的速度,疯狂蔓延! “不——!” 族老从龙气的震慑中回过神来,看着自己苦心经营数百年的圣树被真火点燃,发出了不甘到极点的怒吼! 金色的三昧真火,是邪木的克星。火焰所到之处,所有藤蔓都化为飞灰。那棵巨大的圣树,在火焰中痛苦地扭曲、哀嚎,整个地窖都开始剧烈地晃动,土石簌簌落下! “走!”族老眼中闪过一丝狠厉,他知道大势已去!他一把抓起地上那个被萧煜重创的夜叉护法,口中念动咒语,整棵圣树残余的力量都向他汇聚而来! “轰隆!” 地窖的顶部,被一股巨力硬生生破开一个大洞! 族老裹挟着护法,化作一道黑烟,冲天而起。他一走,失去了力量支撑的圣树,再也无法维持形态,“轰”的一声巨响,彻底垮塌,被熊熊的金色烈火,焚烧成了一堆焦炭。 “阿九!”萧煜顾不得其他,焦急地看着怀中面色惨白、双目紧闭的小丫头,声音里满是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惊慌。 楚玄逸踉跄着跑过来,探了探阿九的鼻息,又摸了摸她的脉搏,这才松了口气:“没事,只是精神刺激过度,加上血脉感应,脱力昏过去了。” 第73章 尘埃初落定,故案起疑云 地窖之外,已是一片狼藉。 钱御史正被几个国师府的侍卫从一堆杂草里拖出来,他脸上蹭得一块青一块紫,官帽也歪了,还在那兀自嘴硬:“……咳咳,看到没!本官一到,妖人闻风丧胆,自焚巢穴!此皆乃本官之功……” 楚楚玄逸从地窖里走出来,浑身是土,脸色黑得像锅底。他看了一眼正在那吹嘘的钱汝龙,一个字都懒得说,只是投去了一个犀利的眼神。 钱御史瞬间把后半句话咽了回去,讪讪地闭上了嘴。 萧煜抱着阿九,紧随其后。他看都没看旁人,只是径直走到一处干净的石阶上坐下,小心翼翼地让阿九枕着自己的腿,又脱下外袍,盖在了她小小的身上。他低头看着阿-九那张带着泪痕的睡脸,眼神复杂到了极点。 楚楚玄逸走了过来,在他身边坐下,从怀里掏出个药瓶,倒出一颗递给他:“吃了,压制你的旧伤。” 萧煜接过丹药,毫不犹豫地吞了下去。 两人沉默了许久,周围只有火焰燃烧的“噼啪”声和暗卫们清理现场的动静。 “林家……”最终,还是楚楚玄逸先开了口,他的声音有些沙哑,“那老怪物说,阿九是林家的血脉。你可有什么头绪?” 萧煜的目光,始终没有离开阿九的脸。他沉默了片刻,才用一种极低沉的声音说道:“十年前,京城有一桩灭门惨案。” 楚楚玄逸眉头一挑:“有所耳闻,是当时的都察院左都御史,林家?” “是林谏之。”萧煜缓缓道,“一夜之间,林府上下,主仆一百一十七口,尽数被屠,无一活口。卷宗上记载,是流寇所为,为了劫财。但案子是我父亲当年主理的,他私下里同我说过,此事有蹊跷。” “怎么说?” “现场没有丝毫打斗痕迹,所有人都像是睡梦中死去的,身上没有外伤,只是失去了所有血气,变成了干尸。而且,林府富甲一方,库房里的金银珠宝,却分毫未动。”萧煜的声音更沉了,“这不像是劫财,更像是一场……一场有预谋的血祭。” 楚楚玄逸的心,猛地沉了下去。 干尸……血祭…… 这手法,和枯藤教何其相似! “当年,我父亲查到,林谏之的夫人,出身于西南边陲一个极为神秘的部族,那个部族,信奉一颗神树,自称为‘乌骨族’……” “乌骨族!”楚楚玄逸失声道,“那不是枯藤教的前身吗?!” “是。”萧煜点了点头,“但卷宗到这里就断了。后来父亲被调任边疆,此事便不了了之,成了悬案。我一直怀疑,林家被灭门,就是枯藤教所为。他们像是在找什么东西,或者……在找什么人。” 两人再次陷入了沉默。 答案,已经昭然若揭。 他们要找的人,就是林家遗落在外的血脉。 一个被老神棍在山脚下捡到,天生能视气,百毒不侵,身负奇特血脉的小丫头。 她的名字,叫阿九。 她,就是十年前那场灭门惨案中,唯一的幸存者。 萧煜伸出手,轻轻拂去阿九脸颊上的一缕乱发,动作温柔得不像话。他的心中,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酸楚和滔天的怒意。 这个整天只知道吃和睡,会甜甜地喊他“凶凶哥哥”的小丫头,竟然背负着如此沉重的血海深仇。 “不行,这毒……忒过霸道!” 摄政王府,内室。 楚玄逸拧着眉,松开了搭在萧煜腕脉上的手指,脸色比窗外的天色还要阴沉几分。 萧煜半靠在软榻上,脸色是病态的苍白,唯有那双深邃的眸子依旧锐利如鹰。他看了一眼自己缠着厚厚纱布的左臂,声音平稳,“说。” 楚玄逸烦躁地踱了两步,一向飘逸出尘的国师大人,此刻罕见地有些抓耳挠腮的冲动。 “王爷,您中的这毒,不单是那‘瘟沼巨蛛’的毒液那么简单。”楚玄逸停下脚步,神情严肃到了极点,“它里面……混了东西。一种极为阴邪诡异的力量,像是附骨之蛆,死死缠在您的经脉里。我用了清灵丹,只能暂且压制,却无法根除。” “本王无碍。”萧煜垂下眼帘,“只是气血运行偶有阻滞罢了。” “偶有阻滞?”楚玄逸差点没把自己的胡子给揪下来,“王爷,您别硬撑了!刚才您压制毒性的时候,额角的冷汗都快能养鱼了!这邪气一日不除,就如在您体内埋下了一颗种子,随时可能……咳,总之,很麻烦!” 他没敢说“随时可能要你命”这种话,但意思已经到了。 “寻常的解毒之法,怕是治标不治本。”楚玄逸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必须找到能克制这股阴邪之气的法子,从根本上将其剥离。我需要回观星台查阅古籍,或许能找到些关于乌骨族的记载。” 萧煜“嗯”了一声,算是应允。他闭上眼,开始调息,但手臂上传来的阵阵刺痛和麻痹感,却如影随形。 …… 国师府。 “啊——!” 一声短促的尖叫,阿九猛地从床上坐了起来,额头上全是冷汗,大眼睛里盛满了未散的惊恐。 她梦到了一棵黑漆漆、黏糊糊的大树,树上挂着好多好多……好多好多可怕的东西。还有一个干巴巴的老头子,用一双像枯树枝一样的手指着她,嘴里说着听不懂的话。 “姑娘,您醒了?可是做噩梦了?”守在门外的管家闻声,连忙推门进来,关切地问道。 阿九愣愣地看着管家,半晌,小嘴一撇,眼眶就红了。 “王……王管家,我怕……” “不怕不怕,姑娘在国师府里,安全得很。”王管家连忙安慰,又吩咐小丫鬟去端安神汤。 阿九却摇了摇头,她掀开被子就要下床,嘴里念叨着:“凶凶的哥哥……我要去看凶凶的哥哥……” 地窖里的事她记不太清了,只模模糊糊记得,那个凶凶的哥哥为了保护她,好像受伤了。 “哎哟我的小祖宗!”王管家一把拦住她,“摄政王殿下有国师大人和太医照看着呢,您这刚醒,身子还虚,可不能乱跑啊!” “不!”阿九的倔脾气上来了,“我就要去!他的花……他的花肯定不好了!我要去看看!” 什么花不花的,王管家一个头两个大,可看着阿九那副“你不让我去我就哭给你看”的架势,他实在是没辙。这小祖宗可是国师大人和摄政王眼前的红人,打不得骂不得,只能哄着。 一番鸡飞狗跳之后,阿九还是如愿以偿地坐上了前往摄政王府的马车。 第74章 小神棍的人形寻味鼠 阿九像个小炮弹一样冲进萧煜内室的时候,楚玄逸正在给萧煜换药。 看到她风风火火地闯进来,楚玄逸的太阳穴又开始突突直跳。 “阿九!你怎么来了?谁让你来的?”楚玄逸板起脸,试图拿出一点国师的威严。 阿九却看都没看他,一双大眼睛直勾勾地盯着软榻上的萧煜。 萧煜刚刚换完药,伤口传来的刺痛让他眉心微蹙。听到动静,他睁开眼,便对上了阿九那双清澈又带着担忧的眸子。 “凶凶的哥哥,你疼不疼?”阿九跑到榻边,小心翼翼地问。 萧煜看着她,没说话。 阿九却自顾自地仰着小脸,使劲地瞅着他的头顶,小小的鼻子还皱了皱,像是在闻什么味道。 楚玄逸扶额,完了,这丫头又开始了。他真怕她下一句冒出什么“王爷你头顶长草了”之类的惊世之言。 果然。 “唉……”阿九忽然长长地叹了口气,小脸上满是愁容,“你的花,蔫儿了。” 萧煜:“……” 楚玄逸:“……阿九,闭嘴。” 阿九根本不理他,小手指着萧煜的头顶上方,对楚玄逸抱怨道:“大人你看呀!那朵粉红色的小花花,颜色都变淡了好多,花瓣也耷拉着,一点精神都没有。” 她顿了顿,小眉头皱得更紧了,小脸上甚至出现了一丝嫌弃和难受的表情。 “而且,而且花上面……还缠了好多好多灰扑扑的线!一圈一圈的,缠得好紧,看着就好难受!脏死了!” 灰扑扑的线? 楚玄逸心中一动,下意识地看向萧煜。 而萧煜,在听到“灰扑扑的线,缠得好紧”时,他那只中毒的手臂,恰好传来一阵阴冷的、如同被无数细丝缠绕收紧的痛感。 这种感觉,他从未对任何人描述过。 可……竟然……看了出来? “你看得见?”萧煜缓缓开口,声音有些沙哑。 “看得见呀!”阿九理所当然地点头,“就是灰扑扑的,像蜘蛛网,但是比蜘蛛网更讨厌,味道也不好闻,跟那个大蜘蛛洞里的味道有点像,闻着就不舒服。” 此言一出,楚玄逸和萧煜对视一眼,都在对方眼中看到了震惊。 乌骨族的邪气! 他们这些修道之人和武道高手,只能通过脉象和内力感知到这股力量的存在,抽象而模糊。 可到了阿九这里,这股阴邪之气,竟然被她“看”得如此具体,如此形象——灰扑扑的,像蜘蛛网一样的线! 楚玄逸觉得自己的三观迟早要被这小丫头片子给拆了重建。他深吸一口气,尽量用平和的语气问道:“阿九,那……那些线,能弄掉吗?” 这或许是解毒的关键! 阿九苦恼地摇了摇头:“缠得太紧了,我够不着,也扯不断。看着就烦。” 她说着,忽然像是想到了什么,眼睛一亮,攥着小拳头,一脸认真地对萧煜说:“凶凶的哥哥,你别怕!等我回去,我给你做个弹弓!我用弹弓把那些讨厌的灰线线都给你打掉!” 萧煜:“……” 楚玄逸:“…………” 他一把捂住阿九的嘴,尴尬地对萧煜笑了笑:“王爷,童言无忌,童言无忌。我这就带她回去,不打扰您休养了。” 说完,不顾阿九“呜呜呜”的抗议,半拖半抱地将这个小祖宗给弄了出去。 内室里,重新恢复了安静。 萧煜静静地躺着,脑海里却反复回响着阿九的话。 “灰扑扑的线……” 阿九被楚玄逸拎回国师府,勒令在自己院子里待着,不许乱跑。 她嘴上答应得好好的,心里却还在惦记着萧煜头顶那些“灰扑扑的线”和那朵“蔫巴巴的花”。 在院子里转了两圈,觉得无聊透顶。她看到侍卫在给花圃浇水,便凑了过去。 “这个水不好闻。”她捏着鼻子说。 侍卫一脸茫然:“姑娘,这就是井水啊,甜着呢。” “不是,我是说土。”阿九蹲下身,抓起一把湿润的泥土,放在鼻子下闻了闻,然后一脸肯定地说,“嗯,是好闻的土,香香的,小花小草肯定喜欢。” 侍卫们已经对她的奇特言行见怪不怪,只是笑着摇了摇头。 阿九丢开手里的土,拍了拍小手,决定去更大的花园里玩。摄政王府的花园可比她这个小院子大多了,也更好玩。 于是,她趁着侍卫不注意,像只灵巧的小猫,一溜烟就从院子的角门溜了出去,直奔摄政王府。 摄政王府的守卫自然是认得她的,这位可是能让自家王爷和国师大人同时头疼的小祖宗,没人敢真的拦她。在通报之后,得了王爷的默许,便由着她去了。 阿九在王府那堪比御花园的后花园里撒欢,追着蝴蝶跑,跟池子里的锦鲤说话,玩得不亦乐乎。 跑着跑着,她忽然停下了脚步,小巧的鼻子在空中用力地嗅了嗅。 嗯? 这个味道…… 好熟悉。 又有点不一样。 像是那个大蜘蛛洞里的味道,但淡了好多好多,还混着一股木头和泥土的味道。 “不好闻!”阿九皱起了小脸,自言自语道。 她像一只探路的小猎犬,循着那股让她不舒服的气味,在花园里东闻闻,西嗅嗅。 王府的下人们远远看着,只当这位小姑娘又在玩什么新奇的游戏,谁也没在意。 阿九一路闻着,最后停在了一座巨大的假山前。 “就是这里!”她笃定地说,“味道是从石头缝里飘出来的!” 她绕着假山转了一圈,最后在一个极为隐蔽的石缝前停下。那石缝被一丛茂盛的铁线蕨挡着,不仔细看根本发现不了。 阿九伸出小手,拨开蕨叶,将整个小脸都凑了过去,用力一吸。 “就是这个味儿!” 她伸手探进石缝里,摸索了一阵,很快,指尖就触碰到了一个冰凉坚硬的物体。 她用力将那东西抠了出来。 借着阳光,阿九摊开小手。 手心里躺着的,是一块只有她半个巴掌大的小木块。 木块的材质看不出来,颜色暗沉,入手冰凉。它的正面,用极为粗糙的刀法,刻着一截扭曲的枯藤,藤蔓上仿佛还长着一张痛苦的人脸,样子十分诡异。 而在木块的背面,则刻画着一些她看不懂的,像是小虫子爬过一样的简单符文。 阿九歪着头,看着这个散发着“不好闻气味”的小木块,大眼睛里充满了疑惑。 “这是什么呀?” 她举起小木块,对着阳光晃了晃,然后又放到鼻子下闻了闻,嫌弃地皱起了小脸。 但下一秒,她的小脑袋里仿佛有一道电光闪过! 这是那个“臭味的老家”!她找到了! 阿九从地上一骨碌爬起来,两条小短腿像是安了风火轮,提着一口气就往书房的方向狂奔而去。 第75章 本王的阿九,捡到了宝贝 “凶凶哥哥——!凶凶哥哥——!” “我找到啦!我找到臭味的老家啦!” “砰——!” 书房的大门被她小小的身子直接撞开。 正在处理公务的萧煜被这突如其来的动静吓了一跳,他猛地抬头,眼中刚凝聚起的煞气,在看到那个像小炮弹一样冲进来的身影时,瞬间烟消云散,化为了无奈和一丝自己都未曾察知的宠溺。 “阿九?” 阿九刹不住脚,一头撞进了他的怀里。 萧煜下意识地伸手抱住她,稳住她小小的身体,眉头却立刻皱了起来:“跑这么急做什么?摔了怎么办?” 阿九才不管这些,她献宝似的将紧握的小拳头举到萧煜面前,用力摊开,掌心里躺着的,正是那块沾满了泥土和青苔的诡异木块。 “快看!凶凶哥哥!就是它!”她气喘吁吁,“那个坏老头身上的臭味,就是从它这里来的!我找到了!我是不是很厉害!” 萧煜的目光落在那块木头上,眼神瞬间一凝。 那上面扭曲的人脸和诡异的符文,让他心中警铃大作。 但他没有第一时间去拿那块木头,而是将视线转向了阿九那只沾满泥土的小脏手。 “手。”他沉声命令道。 “啊?”阿九愣了一下,没明白。 萧煜的眉头瞬间拧成了一个疙瘩,他想都没想,从怀里掏出自己那方用上等天蚕丝织就、价值千金的雪白锦帕,捉过她那只小脏手,一点一点地、无比仔细地擦拭起来。 他的动作很轻,很慢。 “有没有被划伤?有没有被什么东西咬到?”他一边擦,一边低声问。 阿九感受着他指尖的温度,还有那锦帕柔软的触感,有些不好意思地缩了缩脖子:“没有呀,它就是一块破木头,不咬人的。” 萧煜将她的小手擦得干干净净,连指甲缝里的泥都用指甲轻轻挑了出来,确认没有一丝伤口后,才松了口气。 做完这一切,他才用锦帕的一角,小心翼翼地捏起了那块木块,放到眼前仔细端详。 “在哪找到的?” “就在刚刚那个假山下面!藏在一个很隐蔽的石缝里!”阿九仰着小脸,满眼期待地看着他,“凶凶哥哥,我找到了这么重要的东西,算不算立了大功呀?” “算。”萧煜点头,看着她那亮晶晶的眼神,心中一软,忍不住伸出另一只手,轻轻揉了揉她的小脑袋,“阿九很厉害,天下第一厉害。” 阿九被夸得心花怒放,整个人都快要飘起来了,她得寸进尺地拉着萧煜的袖子,小声地、带着一点点讨好地问:“那……那我的奖励呢?” 萧煜看着她这副小财迷的样子,嘴角不受控制地勾起一抹极淡的笑意:“你想要什么奖励?” “一只……不,两只烤鸡!还要东来顺的!要刚出炉的,皮要脆脆的!”阿九伸出两根手指,眼睛里全是烤鸡的影子。 “好,三只。”萧煜想也不想地答道。 多出来的一只,是他对自己刚才差点吓到她的补偿。 阿九:“!!!” 她幸福得快要晕过去了。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侍卫的声音:“王爷,钱御史求见。” “让他滚。”萧煜的眉头瞬间皱了起来。 “去把国师请过来,告诉他,如果一炷香之内人不到,他观星台这个月的经费,减半。” “是!”侍卫领命而去。 没过多久,书房的门再次被“砰”的一声推开。 楚玄逸一阵风似的冲了进来,头发乱糟糟,衣袍都有些歪斜,显然是被人从被窝里直接薅出来的。 “萧煜!你还有没有人性!大白天的扰人清梦!我昨天为了研究那个破案子,三更半夜才睡!你……” 他的抱怨在看到萧煜手里那块木块时,戛然而止。 他脸上的懒散和不耐烦瞬间消失,他三步并作两步地冲到书案前,死死地盯着那块木头。 “这东西……你从哪弄来的?” 萧煜没有回答,只是淡淡地瞥了一眼正抱着他胳膊,小声数着“一只烤鸡,两只烤鸡,三只烤鸡……”的阿九。 那意思很明显:我家的功臣找到的。 楚玄逸瞬间就明白了,他小心翼翼地从萧煜手里接过木块,翻来覆去地看,甚至还放到鼻子下闻了闻,然后立刻嫌恶地拿开。 “啧,好霸道的幽冥气……等等!”他像是发现了什么,将木块的背面转向自己,仔细研究着上面那些虫子爬过似的符文。 书房里,陷入了片刻的安静。 萧煜好整以暇地坐着,一只手护着怀里的阿九,另一只手有一下没一下地敲着桌面。阿九则已经沉浸在拥有三只烤鸡的巨大喜悦中,开始盘算着是吃鸡腿还是吃鸡翅。 过了许久,楚玄逸才抬起头,脸色难看得像是便秘了十天半个月。 他看向萧煜,有气无力地嚷嚷着:“不行了不行了,本国师要英年早逝了。为了你们王府这点破事,我熬得眼圈都快比熊猫还黑了。王爷,你再不给我涨点俸禄,我就真要去街头卖卜了!” 萧煜端坐在书案后,正在给阿九倒一杯温水,闻言连眼皮都没抬一下,声音清冷如故:“观星台的库房,你自己有钥匙。” “啧,王爷你这就没意思了。”楚玄逸坐到椅子上,“亲手赏的跟自己拿的,那能一样吗?一个是恩典,一个是监守自盗,性质完全不同。本国师可是有格调的人。” “说正事。”萧煜将水杯递给阿九,示意她喝一口。 “好好,说正事。”楚玄逸立刻收起了那副懒散样,神情严肃了几分,他举起手里的木块,“这东西,我需要带回去仔细研究。它上面的符文非常古老,我需要查阅禁阁里的秘档。但现在可以确定的是,这木头上的气味,不是毒,也不是香料,更像是一种……标记。” “一种只有特定的人或物才能感知到的精神印记。而咱们这位拆迁……咳,咱们这位小福星,就是那个‘特定的人’。” 他看向正小口小口喝水的阿九。 “所以呢?”萧煜问道。 “所以,”楚玄逸指了指阿九,压低声音道,“只要让阿九去闻,府里上下几百号人,谁接触过这块木头,谁身上沾染了这种味道,立刻就能揪出来! 第76章 拒绝吃胡萝卜的阿九 “阿九啊,想不想吃桂花糖糕?想不想吃牛乳布丁?想不想吃刚出炉的、撒满了芝麻的梅花酥?”楚玄逸笑眯眯地问道。 阿九抬起头,黑白分明的大眼睛里闪烁着渴望,嘴角甚至还挂着一丝晶莹的口水。 “想!”她回答得斩钉截铁。 “好!”楚玄逸一拍大腿,“国师大人现在交给你一个非常重要的任务。只要你完成了,这些好吃的,管够!” 阿九立刻从萧煜怀里跳下来,跑到楚玄逸面前,挺起小胸脯,一脸严肃:“什么任务?要我去拆了钱御史家的房顶吗?这个我熟!” 楚玄逸:“……” 萧煜:“……” “不不不,这次不拆房子。”楚玄逸擦了擦额角的冷汗,耐着性子解释,“这次的任务很简单,就是……闻味道。” 他指了指外面,说道:“待会儿,王府里所有的人都会在院子里排好队。你就从他们面前一个个走过去,仔细闻一闻,看看谁的身上,有这块臭木头的味道。找到了,就有糖吃。找不到……” 阿九立刻紧张地问:“找不到会怎么样?” “找不到……”楚玄逸想了想,露出了一个恶魔般的微笑,“找不到,你未来三个月的零食,就只有胡萝卜。” “哇——!”阿九的脸瞬间垮了下来,像是天都要塌了,“不要胡萝卜!我一定能找到!我阿九的鼻子,比王府里的小黑狗还灵!” 于是,半个时辰后,摄政王府的大院里,出现了一幅堪称奇景的画面。 王府上下,从侍卫到家丁,从厨娘到丫鬟,足足两百多号人,鸦雀无声地排成了几列长队。每个人都伸长了脖子,好奇又敬畏地看着那个被国师大人牵着的小女孩。 “都站好了!国师大人今日要为王府祈福,小神算要亲自检阅尔等的精气神!谁要是身上有晦气,被小神算瞧出来了,直接拖出去打三十大板!”楚玄逸拿着个拂尘,装模作样地吆喝着,神棍范儿十足。 众人闻言,一个个都站得笔直,大气都不敢出。 阿九迈着小短腿,在楚玄逸的带领下,从第一个侍卫面前走过。 “嗯……汗臭味。”她摇摇头。 走过第二个丫鬟。 “嗯……香粉味,不好闻。”她又摇摇头。 走过第三个家丁。 “嗯……蒜味,好冲!”她捏住了鼻子。 一排,两排…… 院子里的气氛越来越紧张,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生怕自己身上有什么怪味,被这位传说中的“小神算”给揪出来。 楚玄逸也开始有些沉不住气了:“阿九,你确定能闻到吗?要不你再仔细点?” “我在很仔细地闻了!”阿九有些不高兴地嘟囔着,“可是他们身上都没有那个臭木头的味道嘛!” 萧煜站在不远处的廊下,负手而立,面色沉静,看不出丝毫情绪。 就在楚玄逸几乎要放弃,觉得这个计划是不是太异想天开的时候,阿九走到厨房管事的那一列,突然停了下来。 她停在了一个身材微胖、一脸憨厚的中年厨子面前。 厨子的心“咯噔”一下,腿肚子都开始打战。 阿九歪着小脑袋,在他身上左闻闻,右嗅嗅,小小的眉头紧紧地锁了起来。 “你!”她突然伸出小手指,指向了那个胖厨子。 胖厨子“噗通”一声就跪下了,涕泪横流:“小神算饶命啊!小的……小的早上就是多吃了一瓣蒜提提神,小的不是故意要熏到您的啊!求小神算开恩,求王爷开恩啊!” 整个院子的人都惊呆了,这小神算也太神了?连吃了瓣蒜都能闻出来? “不是蒜味!”阿九却摇了摇头,她绕着厨子又走了一圈,小脸上满是困惑,“你身上……有那个臭木头的味道,但是……好淡好淡,像是被风吹过来,沾上了一点点。” 此言一出,楚玄逸和远处的萧煜对视了一眼,眼神瞬间变得锐利起来。 “带进来。”萧煜转身进了书房,楚玄逸紧追其后。 胖厨子立刻被两个如狼似虎的侍卫架进了书房,吓得魂不附体。 “说,你今天接触过什么人,去过什么地方?” “没……没去过哪儿啊!”厨子都快哭了,“小的一大早就进了厨房,揉面烧火,准备王爷您的早膳,一步都没离开过啊!” “再仔细想想!”萧煜冷声问道,“你身上的味道,从何而来?” 胖厨子被他那眼神一扫,吓得一个激灵,拼命地回忆起来。 “啊!我想起来了!”他突然一拍大腿,“早上,林管家来过后厨,巡视早膳的准备情况。他……他当时就站在我的下风口,好像……好像是闻到他身上有一股怪味,我还以为是林管家新得了什么名贵的香料呢,那味道怪怪的,像是烂木头又像是药材,反正不好闻!” 烂木头……药材…… 线索,瞬间清晰了起来。 楚玄逸和萧煜再次对视,一切尽在不言中。 “好了,你可以出去了。”楚玄逸挥了挥手,“今天的事,不许对任何人提起,否则……” “是是是!小的明白!小的什么都没看见,什么都不知道!”胖厨子如蒙大赦,连滚带爬地跑了出去。 书房里,恢复了安静。 阿九正抱着楚玄逸承诺的一大包梅花酥,吃得满嘴是渣。 “唉,”楚玄逸叹了口气,瘫回椅子上,“搞了半天,原来是个二手线索。白忙活一场,又好像没白忙活。” 萧煜的指尖,在桌案上轻轻敲击着,发出“叩、叩”的轻响。 过了片刻,他抬起眼,看向楚玄逸,“不,没有白忙活。”他缓缓说道,“既然鱼已经露出了尾巴,那我们就该……收网了。” 第77章 影帝王爷在线飙戏 午后,阳光正好。 摄政王府的后花园里,百花盛开,蜂蝶飞舞。 萧煜牵着阿九的小手,正漫步在一条由鹅卵石铺就的小径上。这画面若是被外人看到,定会惊掉下巴。那个杀伐果决、冷酷无情的摄政王,竟也有如此温情的一面。 当然,如果忽略掉他们之间那段堪称“魔鬼交易”的对话。 “待会儿,看到林伯过来,你就开始哭。” “为什么要哭啊?”阿九舔了舔嘴角残留的糕点碎屑,有些不解。 “因为他身上有让你讨厌的臭味。” “哦……”阿九似懂非懂地点点头,“那要哭多大声?” 萧煜沉吟了片刻,给出了一个非常具体的指标:“哭到能把树上的鸟都吓飞,就算合格。” 阿九的眼睛亮了:“那哭合格了,有什么奖励吗?” “东来顺的挂炉烤鸡,一只。” “成交!”阿九立刻握紧了小拳头,斗志昂扬,“保证完成任务!我不仅要把鸟吓飞,我还要把树叶都给哭下来!” 躲在假山后面的楚玄逸,听着这段对话,嘴角一阵抽搐。 他捅了捅身边一个侍卫统领的胳膊,低声吐槽:“看见没?这就是咱们王爷,为了破案,连童工都用上了,还用烤鸡来支付报酬,简直是丧心病狂,毫无人性。” 侍卫统领面不改色,目不斜视,仿佛没听见。 楚玄逸自讨了个没趣,撇撇嘴,继续探头探脑地当个吃瓜群众。 就在这时,远处的小径上,出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老管家林伯正捧着一个账本,步履匆匆地朝这边走来,看样子是要去书房向萧煜汇报事务。依旧是那副一丝不苟、沉稳干练的模样。 小径上,萧煜轻轻捏了捏阿九的手,给出了信号。 阿九深吸一口气,酝酿了一下情绪,然后… 她皱着小鼻子,露出一脸嫌恶的表情,拉着萧煜的袖子小声说:“凶凶哥哥,我闻到臭味了,好臭啊……” 林伯脚步骤然一顿,躬身行礼:“王爷,小神算。” 然而,阿九接下来的反应,却让他再也无法镇定。 只见阿九猛的后退了两步,像是看到了什么极其可怕的东西,一双大眼睛里瞬间蓄满了泪水。她伸出颤抖的小手指着林伯,声音里带上了哭腔。 “臭!好臭啊!你身上有虫子!” 林伯的心,猛地沉了下去,脸上血色瞬间褪去一半,但还是强作镇定地干笑道:“小神算说笑了,老奴……老奴每日沐浴,身上并无……并无虫子。” “就有!就有!”阿九“哇”的一声就哭了出来,眼泪像开了闸的洪水,汹涌而出。她一边哭,一边跺着脚,声音尖利得刺破云霄。 “哇——!好可怕的虫子!黑色的!弯弯绕绕的!在你心口那里爬!它要爬出来了!它要来咬我了!我不要!我不要啊!凶凶哥哥救命啊——!” “黑色的……弯弯绕绕的虫子……在心口……” 这几句话,如同九天惊雷,狠狠地劈在了林伯的天灵盖上! 那是……那是族老在他身上种下的“枯心咒”!除了他自己,根本不可能有第二个人知道! 巨大的恐惧瞬间击溃了林伯所有的心理防线,额头上冷汗涔涔,双腿不受控制地筛糠般抖动起来。 “不……没有……你胡说!你这个小妖女在胡说八道!”他语无伦次地尖叫起来,眼神涣散,已然是方寸大乱。 萧煜在此时“恰到好处”地将阿九一把抱起,护在怀里,柔声安慰着:“阿九别怕,有本王在,什么虫子都伤不了你。” 他的动作温柔,眼神却像两把淬了冰的利刃,死死地盯在林伯的身上。 “林伯,”他的声音带着一股压迫感,“阿九年纪小,但从不说谎。你倒是跟本王解释解释,她说的‘黑虫子’,到底是什么东西?” “我……我不知道……王爷,她是妖言惑众!她是……” 林伯的话还没说完,求生的本能已经压倒了一切理智。他猛地一转身,提着袍子就想跑! “拿下!” 萧煜冰冷的声音响起。 “唰唰!” 两道黑影如同鬼魅般从假山和花丛后闪出,左右开弓,瞬间便将惊慌失措的林伯死死地按在了地上。 一切,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 而就在这时,一个不合时宜的声音从花园入口处传来。 “神了!简直是神了!”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钱御史正站在那里,一脸的目瞪口呆。他今天本是来找摄政王汇报户部贪腐案的后续进展,结果刚进后花园,就看到了这堪称“惊心动魄”的一幕。 在他看来,整个过程是这样的: 摄政王和“拆迁福星”阿九在花园散步,偶遇老管家。 阿九神机妙算,一眼就看出老管家身上有妖邪作祟(那黑虫子可不就是妖邪嘛!)。 阿-九当场“做法”(哇哇大哭),以自身纯阳正气震慑妖邪,逼得老管家原形毕露,心神失守! 摄政王慧眼如炬,当机立断,将其拿下! 完美!这简直是一场教科书式的降妖除魔啊! 钱御史三步并作两步地冲了过来,对着萧煜深深一揖,然后又转向那个还在萧煜怀里抽噎(盘算着烤鸡怎么吃)的阿九,眼神里充满了狂热的敬仰。 “王爷!小福星真乃神人也!一眼断阴阳,一哭镇鬼神!有她在,何愁京城不清明,何愁天下不太平啊!”他激动得胡子都在抖。 楚玄逸从假山后慢悠悠地晃了出来,看着眼前这滑稽的一幕,差点没笑出声。 他走到钱御史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一本正经地说道:“钱御史,你现在知道了?我们观星台出品,必属精品。厉害?” “厉害!太厉害了!”钱御史对楚玄逸也投去了敬佩的目光,“国师大人教导有方!下官今日,算是开了眼了!” 萧煜抱着阿九,看着被死死按住、面如死灰的林伯,又看了看旁边那个激动得快要当场赋诗一首的钱御史,眉头微不可查地皱了一下。 而他怀里的“大功臣”阿九,已经止住了哭声,她悄悄地拉了拉萧煜的袖子,用只有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满怀期待地小声问: “凶凶哥哥,我刚刚哭的……树叶都掉了好几片,可以……可以要一只半的烤鸡吗?” “王爷!王爷您听我说!此事非同小可!这绝对是妖邪作祟的铁证啊!我大齐京城,摄政王府的核心地带,竟然潜藏着如此奸邪之徒!下官恳请王爷,即刻成立专案组,由下官……呃,由国师大人牵头,彻查此事!务必将藏在京城的妖孽一网打尽,还我大齐一个朗朗乾坤!” 楚玄逸在一旁听得直翻白眼,心道这老头不去唱戏真是屈才了。 萧煜的耐心显然已经告罄,他抱着怀里那个还在惦记烤鸡的小丫头,冷冷地瞥了钱御史一眼:“此事,本王自有决断。钱御史若是无事,便可以回了。” “有事有事!”钱御史连忙道,“户部尚书的案子,下官还有些细节要与王爷禀报……” “书房等我。”萧煜丢下四个字,牵着阿九转身就走,压根不想再听他多说一个字。 楚玄逸赶紧跟上,一把揽住钱御史的肩膀,笑得像只狐狸:“哎呀,钱大人,莫急莫急。王爷日理万机,咱们不能总拿这点小事去烦他。来来来,你跟我说说,我帮你参详参详。正好本国师最近夜观天象,发现文曲星黯淡,恐有贪腐之兆,说不定能给你点‘神谕’呢?” 钱御史一听,顿时大喜过望,被楚玄逸半推半就地勾搭走了。 第78章 一个怂包的自白书 摄政王府地牢。 这里没有撕心裂肺的惨叫,也没有血腥的刑具陈列。有的,只是那从石缝里渗出的、能把人骨头都浸透的阴寒湿气,和那永无止境的水滴声。 “滴答……滴答……” 往日里在王府八面玲珑的老管家林伯,此刻身上已经满是污泥,瘫软在潮湿的稻草堆上。花白的头发凌乱地贴在额头上,整个人抖得如同筛糠。 地牢的另一端,阴影里,倚靠着一道颀长的身影。 萧煜甚至没有走近,他只是站在那里,那双深邃如寒潭的眸子静静地注视着,就足以构成一种无形的、碾压式的威压。他不需要开口,他的存在本身,就是最严酷的刑罚。 反倒是楚玄逸,搬了张小马扎,大剌剌地坐在了牢房门口,手里还悠闲地盘着那块刻着枯藤纹样的“引香木”。 “林伯啊林伯,”楚玄逸率先打破了死寂,语气里带着一丝懒洋洋的惋惜,“你说你这是何苦呢?在王府当差二十多年,吃香的喝辣的,多少人羡慕不来。临到老了,非要玩一把心跳,这下好了,直接跳进这地牢里来了。感觉如何?风水不错?冬暖夏凉,还附赠滴水音乐,多雅致。” 林伯猛地一哆嗦,像是被这轻佻的话语烫了一下,他抬起头,浑浊的老眼里满是血丝和无尽的恐惧。 “国……国师大人……”“我……我错了……我真的错了……” “哦?你错哪儿了?”楚玄逸挑了挑眉。 “王爷!国师大人!饶命啊!我不是要害王爷!我是被逼的!我真的是被逼的啊!” 林伯猛地从草堆里挣扎着爬起来,膝行到牢门边,双手死死抓住冰冷的铁栏杆,声泪俱下,额头“砰砰砰”地撞在栏杆上,发出沉闷的响声。 萧煜依旧沉默,但那冰冷的目光,让林伯的哭喊声都弱了几分。 “被逼的?”楚玄逸饶有兴致地凑近了些,“这倒是新鲜说辞。说说看,谁这么大本事,能逼得动我们摄政王府的林大管家?是拿刀架在你脖子上了,还是用金山银山把你给砸晕了?” “是我的家人!是我的家人啊!”林伯哭嚎道,声音里带着绝望的颤音,“我的老婆子,我的儿子儿媳,还有我那刚满五岁的小孙子……他们……他们十几口人,全都在那帮畜生的手上!” 楚玄逸脸上的戏谑之色缓缓收敛,与阴影里的萧煜交换了一个眼神。 “他们是谁?”楚玄逸的声音沉了下来,“乌骨族?还是那个枯藤教?” “是……是枯藤教!”林伯毫不犹豫地回答,“我不知道他们是不是乌骨族的人,我只知道他们一个个都像是从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鬼!为首的那个,他们都叫他‘族老’,我连他长什么样都没见过!” “没见过?那他怎么给你下命令?” “信!是死信!”林伯哆哆嗦嗦地从自己肮脏的内衫里掏了半天,摸出一根被汗水浸得发黑的乌鸦羽毛,“就是这个!每次……每次这根羽毛在我怀里发烫,我就得在子时之前,去城西那座破了三百年都没人修的土地庙,在第三个神龛的后面,会有一封信,告诉我该做什么!” “呵,还挺有仪式感。”楚玄逸轻哼一声,“那块木头,也是这么来的?” “是!是!”林伯点头如捣蒜,“木头是!他们还……还在我身上下了邪术!” 他说着,猛地撕开自己的衣领,露出干瘪的胸膛。只见他心口的位置,竟盘踞着一圈细密的、如同墨线纹上去的黑色纹路,那纹路隐隐还在皮下蠕动,看上去诡异至极。 “族老说,这叫‘枯心咒’!只要我敢有半点不从,或者泄露半个字,这咒印就会发作,让我的肠子一寸寸地烂断,受尽折磨而死!而我的家人……我的家人……”他哽咽着,说不下去了,只是用尽全身力气嘶吼道,“他们说,要把我的家人全都做成花肥!!” 地牢里,只剩下他悲痛欲绝的喘息声。 “木头,做什么用的?”萧煜冷声问道。 仅仅一句话,就让林伯的哀嚎戛然而-止。他像是被扼住了喉咙,惊恐地望向那片阴影,颤抖着回答:“族老……族老说,那木头叫‘引魂木’,是他们教里的圣物仿品。上面刻的符文,能……能感应到一种特殊的血脉。他让我拿着这木头,在府里四处走动,只要靠近那个……那个阿九姑娘,木头就会发热。” “靠近阿九?”楚玄逸敏锐地抓住了重点。 “是!族老说,那个阿九姑娘就是他们要找的人!这木头不仅能帮我找到她,还能……还能像个路标一样,让他们的人在外面,随时都能知道阿九姑娘在王府的哪个位置!”林伯竹筒倒豆子一般,将所有秘密都倾泻而出,“王爷,国师大人,我说的全是真的!我就是个被他们攥在手心里的小卒子,是个怕死的懦夫!我不想死,更不想我的家人死啊!求王爷开恩,求王爷救救我的家人!” 他涕泪横流,彻底崩溃,瘫倒在牢门边,只剩下无意义的抽噎。 楚玄逸站起身,拍了拍衣袍上根本不存在的灰尘,脸上的表情已经恢复了平日里的淡然。他走到萧煜身边,低声道:“看来,他知道的也就这么多了。是个被推到明面上的棋子,还是个没骨头的怂包,榨不出更多油水了。” 萧煜看都未再看林伯一眼,转身,毫不留恋地向地牢外走去。 “剩下的,交给你了。”他冰冷的声音从门外悠悠传来。 “唉,就知道。”楚玄逸无奈地叹了口气,从宽大的袖子里慢悠悠地掏出一张画着复杂符文的黄色符纸,转身,对着已经快要昏厥的林伯露出了一个堪称和善的微笑。 “林伯啊,别怕,本国师不是什么魔鬼。”他晃了晃手里的符纸,笑得像只老狐狸,“就是想请你舒舒服服地睡一觉,顺便……跟我们聊聊你的梦。放心,过程很温柔的。” 林伯惊恐地瞪大了眼睛,看着那张在他眼中比催命符还可怕的黄符,喉咙里发出一声短促的“咯”声,两眼一翻,非常干脆地……吓晕了过去。 楚玄逸:“……啧,心理素质真差。” 第79章 一块会咬人的臭木头 国师府内,楚玄逸的书房。 此刻,楚玄逸正戴着一副奇巧的、由西域水晶磨成的镜片,将那块“引香木”置于一方法阵中央,眉头拧成了一个死结。 “不对劲,不对劲啊……”他摘下水晶镜片,烦躁地揉着眉心,“这符文的构造,笔锋的走向,还有其中蕴含的灵力属性……完全不是‘枯藤教’那种阴柔毒辣的路数。枯藤教的符文我闭着眼睛都能画出来,张牙舞爪,虚张声势,像个没见过世面的暴发户。可这个……” 他指着木块上的刻痕,对一旁安静喝茶的萧煜道:“你看,它的线条古朴、简洁,却蕴含着一种……一种蛮横不讲理的、源自上古的霸道!这根本不是‘枯藤教’那帮二流邪教能捣鼓出来的玩意儿!” 萧煜放下茶杯,杯底与桌面碰撞,发出清脆的一声轻响。 “说重点。” “重点就是,我被那老东西骗了!”楚玄逸一拍桌子,几本摊开的古籍被震得跳了一下,“或者说,那老东西也被骗了!这玩意儿根本就不是什么狗屁‘引魂木’!定位和感应?哈!那只是它最微不足道的一个附带功能,就像你买了一把屠龙宝刀,却只用它来切西瓜,暴殄天物!” 萧煜抬眼,示意他继续。 “我刚刚从一本前朝皇室的禁书残页上,找到了类似的图样!”楚玄逸的眼神瞬间亮了起来,“这是乌骨族最核心、最神秘的祭祀符文之一!它的真正作用只有一个,而且歹毒到了极点——” 他刻意压低了声音,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血脉压制,与,精神引导!” “什么意思?”萧煜的眉头终于蹙起,这是他第一次对楚玄逸的学术长谈表现出明显的情绪波动。 “意思就是,这块破木头,对你我这样的普通人来说,就是块散发着臭味的烂木头。但对于拥有特定血脉的人来说……”楚玄逸拿起木块,在指尖转了转,语气变得无比凝重,“它就是一副直接套在灵魂上的枷锁和缰绳!它会像跗骨之蛆一样,不断散发出一种只有特定血脉才能接收到的精神波动,一方面,压制、扰乱对方血脉中潜藏的力量,让她变得虚弱、困惑;另一方面,它又像一块看不见的磁石,以一种无法抗拒的、潜移默化的方式,将对方的潜意识、甚至梦境,都引向某个特定的方向!” 楚玄逸的呼吸变得有些急促:“他们不是在找阿九,他们是在‘遛’阿九!就像放风筝一样,牵着那根看不见的线,想让她在不知不觉中,自己一步步走到他们早就挖好的、最终的那个陷阱里去!” “我就说!”他激动地一挥手,“他们费了这么大的周章,又是灭门案,又是枯藤教,又是安插内应,绝不只是为了破坏什么劳什子封印那么简单!他们是想利用阿九的血脉,去唤醒,或者连接某个……被封印在历史尘埃里的,更古老、更强大的存在!” 就在书房里气氛凝重到极点的时候,一个睡眼惺忪的小脑袋,像只探头探脑的小地鼠,从虚掩的门后探了进来。 “大人……”阿九揉着眼睛,奶声奶气地喊道,“我饿了,肚子咕咕叫了,有糖豆吃吗?我梦到糖豆山了。” 她穿着一身可爱的兔子睡袍,刚午睡醒,正处于人生中最关键的“寻找零食”阶段,整个人都散发着一股迷迷糊糊的可爱气息。 然而,当她的目光越过堆积如山的书卷,落到楚玄逸手中那块黑漆漆的木块上时,她的小脸瞬间就垮了下来,可爱的小鼻子也用力地皱了皱。 “咦?怎么又是这个臭木头!”她捏着鼻子,一脸的嫌恶,仿佛看到了什么世界上最讨厌的东西,“好臭!比王府茅厕里放了三天的石头还臭!大人你快把它拿开!我闻着这个味道,脑袋里的小人儿就要打架了!好疼的!” 楚玄逸的眼睛“蹭”一下就亮了,就像饿了三天的狼看见了活蹦乱跳的兔子。 实验素材自己送上门了! “阿九乖,来,过来,帮国师大人一个忙,就看它一眼,就一眼。看完了,我立刻让御膳房给你做一桌全糖宴,再给你买一整条街的糖葫芦,让你从街头吃到街尾!” 阿九一听到“全糖宴”和“一整条街的糖葫芦”,顿时有些意动,她咽了口口水,小声地讨价还价:“那……那它会不会像上次那个大蜘蛛一样,突然跳起来咬我啊?我可告诉你,它要是敢咬我,我就……我就放小强咬它!” “放心放心,它没长腿,更没长牙。”楚玄逸笑眯眯地哄骗道,完全无视了旁边萧煜投来的警告眼神。 阿九这才将信将疑地挪动着小碎步,一点一点地凑了过去,小脑袋好奇地探向桌子。 然而,她越是靠近,那股无形的、只有她能“闻”到的恶臭就越是浓烈。她的小脸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苍白,额头上甚至沁出了一层细密的冷汗,原本灵动的大眼睛里也开始浮现出痛苦和挣扎。 “不……不行……”她难受地摇着小脑袋,声音里带上了哭腔,“大人你骗我!它在……它在往我脑袋里钻!像好多好多黏糊糊的虫子……好恶心……好疼……” 她的话还没说完,仿佛被一股无形的力量牵引着,鬼使神差的,她那只白嫩嫩的小手,不受控制地伸了出去,轻轻地……碰了一下那块黑色的木块。 “啊——!” 一声撕心裂肺的凄厉尖叫,瞬间刺破了书房的宁静! 阿九猛地抱住自己的脑袋,像只被踩了尾巴的小猫,瞬间蹲在地上,疼得满地打滚,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样滚落下来。 “疼!好疼!救命啊!”她哭得撕心裂肺,“有好多好多好多烧红的针在扎我的头!我的脑袋要裂开了!大人你这个大骗子!救我!” “阿九!”萧煜脸色骤变,身影一闪就要上前。 “别碰她!”楚玄逸厉声大喝,制止了萧煜。与此同时,他手腕一翻,一张早已准备好的、画满了繁复朱砂符的明黄色符纸闪电般出手,口中急促地念诵着咒诀,一把将符纸死死地拍在了那块“引香木”上! 只听“滋啦——”一声轻响。 一缕微不可见的、带着腥臭味的黑烟从木块上袅袅升起,在接触到空气的瞬间便发出一声不甘的尖啸,随即彻底消散。 几乎是在同一时间,地上那个疼得快要昏厥的小小身影,哭声戛然而止。 阿九愣愣地坐在地上,小身子还在微微发抖,她茫然地揉了揉哭得红肿的眼睛,看看自己的手,又看看那块被黄符牢牢贴住的木头,似乎还没从刚才的剧痛中反应过来。 过了足足半分钟,巨大的委屈才后知后觉地涌上心头。 她小嘴一撇,“哇”的一声石破天惊得哭了出来,伸出小手指着那块木头,用尽全身的力气控诉道: “坏蛋!你这个坏蛋木头!你是个会咬人的臭木头!你咬得我好疼好疼!我要让小黑它们来吃掉你!” 楚玄逸长长地、长长地舒了一口气,伸手擦了擦额角渗出的冷汗,才发现自己的后背已经被冷汗浸透。他心有余悸地转过头,对脸色阴沉的快要滴出水的萧煜说: “现在,你看见了?证据确凿。” “这东西,就是专门为她准备的,独一无二的……催命符。” 第80章 被尘封的真相 阿九不哭了。 她坐在那张由整块金丝楠木打造的书案上,两条小短腿晃悠着,左手拿着一块芙蓉糕,右手拿着一串冰糖山楂,吃得小嘴鼓鼓囊囊,像只囤满了粮食准备过冬的小仓鼠。 在她面前,摆着一个巨大的食盒,里面琳琅满目,全是京城最有名的“百味斋”出品的顶级糕点。 而我们尊贵的、能让百官噤声、小儿止啼的摄政王殿下,正破天荒地亲手给她剥着一颗松子糖的糖纸,动作略显笨拙,但眼神专注。 “坏蛋木头,打它!”阿九含糊不清地指挥着,小手一指,指向被楚玄逸用符纸镇压在角落的那块“引香木”。 萧煜眼皮都没抬一下,淡淡道:“嗯,回头把它烧了给你烤红薯。” “好!”阿九立刻眉开眼笑,又咬了一大口芙蓉糕,仿佛那块木头已经变成了香喷喷的烤红薯。 楚玄逸拖着两条仿佛灌了铅的腿走进来时,看到的就是这么一副“父慈女孝”……啊呸,是“王爷投喂小神棍”的和谐画面。他眼眶下挂着两坨浓重的青黑色,头发乱得像个鸟窝,整个人散发着一股“我快要猝死了”的颓靡之气。 “王爷……”他有气无力地喊了一声。 萧煜将剥好的松子糖递给阿九,这才抬起那双锐利的眸子,看向他:“查到了?” “查到了。”楚玄逸一屁股坐到椅子上,端起桌上早已凉透的茶水就往嘴里灌,喝得太急还呛了一下,“咳咳……王爷,事情比我们想象的……要大得多,也麻烦得多。我观星台现有的所有卷宗,都只是记载了‘枯藤教’这个在百年内冒出来的邪教,对于其背后真正的根源——乌骨族,描述少之又少,语焉不详。就好像……有人刻意将这段历史从史书上抹去了一样。” “抹去?”萧煜的眉头微蹙。 “对,抹去!”楚玄逸把茶杯重重往桌上一放,神情变得无比严肃,“这说明,乌骨族的威胁,远超我们的想象,甚至可能触及到了皇室最深的禁忌。我需要……去一个地方。” “‘禁阁’。” “禁阁?”萧煜的眼神一凝。 观星台禁阁,那是连他都只是听闻过的存在。传说那里存放着大齐开国以来,历代国师所记录下的、所有不能被载入正史的秘密、禁术和预言。禁阁本身被下了重重封印,非国师本人以精血和传承印信,绝无可能开启。据说,自大齐立国三百年来,禁阁被主动开启的次数,一只手都数得过来。 “你确定?” “我确定!” “那块木头上的符文,绝对不是现在这些阿猫阿狗能掌握的。它的源头,一定藏在那些被尘封的历史里。不把它挖出来,我们就像是蒙着眼睛在跟一头猛虎搏斗,连它到底长什么样都不知道!阿九这次只是头疼,下一次呢?” 他看了一眼还在专心致志和糕点奋斗的阿九,声音压得更低了:“我们不能再等了。” 萧煜沉默了片刻,最终点了点头,吐出两个字:“去。” 他顿了顿,又补充道:“这里,我守着。” 一句简单的承诺,却重如泰山。 楚玄逸深深地看了他一眼,不再多言,转身大步流星地离去…… 观星台,顶层。 这里空旷而寂静,与楼下那些摆满了星盘和卜具的房间截然不同。正中央,是一扇由整块万年玄铁铸就的厚重大门,门上没有锁孔,只有密密麻麻、宛如星辰轨迹般的繁复纹路。 楚玄逸站在门前,神情肃穆。他咬破指尖,将一滴殷红的鲜血点在门最中央的那个太极图样上。接着,他从怀中取出一枚巴掌大小的、由不知名暖玉雕刻而成的八卦印信,口中念诵起咒语。 “嗡——” 随着他的咒语,玄铁大门上的纹路仿佛活了过来,一道道金光依次亮起,最终汇聚于中央的血滴之上。 “轰隆隆……” 沉重得仿佛能压垮山岳的大门,缓缓地、一寸寸地向内开启。 一股混合着古老纸张、干燥药草和时间沉淀的气息扑面而来。 楚玄逸深吸一口气,举步踏入了这间已经尘封了近百年的禁阁。 禁阁之内,并非想象中的蛛网遍布、尘土飞扬。一个巨大的夜明珠悬浮在半空,四周的书架由某种不知名的黑色木材制成,万年不腐,上面整齐地排列着一个个由玄铁或玉石制成的卷宗盒。 这里的一切,都像是被时间遗忘了。 楚玄逸没有片刻耽搁,他径直走向最深处,那里存放着开国之初的秘档。他需要寻找的,是关于“林家”、“乌骨族”、“封印”这几个关键词的蛛丝马迹。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楚玄逸几乎是废寝忘食地翻阅着。 他看到了开国皇帝与初代国师并肩作战的记录,看到了平定四方妖邪的惊心动魄,也看到了许多被掩盖在盛世之下的黑暗与血腥。 一个时辰,两个时辰…… 从白天到黑夜,再到黎明。 禁阁外的天空,已经泛起了鱼肚白。 就在楚玄逸快要被那浩如烟海的卷宗逼疯的时候,他的指尖,触碰到了一个冰冷的玄铁盒。 盒子上没有标签,只有一个用朱砂画就的、极为复杂的封印符。 他心中一动,用尽力气解开了符印。 盒子打开,里面并非卷轴或书籍,而是一块薄如蝉翼的金色帛书,上面用一种他从未见过的、如同火焰跳动般的文字,记录着一段几乎被世界遗忘的过往。 当他辨认出第一个词——“异域?乌骨”时,他的瞳孔,骤然收缩。 他屏住呼吸,贪婪地阅读下去。 越是往下看,他脸上的血色就越是褪尽。 原来如此…… 原来是这样…… 第81章 幽冥草 摄政王府的书房,烛火一夜未熄。 萧煜阖着眼,靠在椅背上,看上去有些疲惫。 阿九早就被送回房间休息了,此刻的书房,安静得只剩下他平稳的呼吸声。 “砰——!” 书房的大门被人猛地推开。 楚玄逸像一阵风似的卷了进来,他双眼布满血丝,头发凌乱,衣袍上还沾着不知名的灰尘,神情却是极度的亢奋。 他手里紧紧攥着那卷金色的帛书。 “萧煜!”他甚至忘了用敬称。 “我找到了!我全都知道了!” 萧煜缓缓睁开眼,看着好友这副失魂落魄的模样。 “坐下说。” “坐不了!这事儿太大了,我坐不住!”楚玄逸在书房里来回踱步。 他将手中的金色帛书“啪”地一下摊在桌案上,指着上面文字。 “我们都错了!从一开始就错了!大错特错!” “错在哪。”萧煜的语气依旧平稳。 “错在……我们以为的敌人,和真正的敌人,根本不是一个量级的!” “乌骨族,他们根本不是我们大齐本土的邪教,甚至……不是这个世界的人!” “什么意思?” “他们是‘异域’的来客!”楚玄逸指着帛书上的文字,一字一句地解释道。 “这上面记载,上古时期,天地间出现裂缝,乌骨族就是从那裂缝中入侵的邪恶种族!他们不修灵力,不通道法,他们天生就能操控一种……名为‘幽冥之气’的东西。” 他顿了顿,似乎在寻找合适的词语来形容。 “你知道什么是幽冥之气吗?帛书上说,那是生灵死后怨气不散,与天地间的污秽之气结合而成的……世界的‘铁锈’!它能腐蚀一切生机,侵染灵脉,甚至能将死者化为只知杀戮的行尸走肉!大齐立国之初,乌骨族就曾发动过一次大规模的入侵,史书上记载的那场席卷了半壁江山的‘大瘟疫’,根本不是天灾,而是人祸!是乌骨族的手笔!” 萧煜的瞳孔猛地一缩,那段被史官用“天降灾祸,民不聊生”八个字一笔带过的黑暗历史,背后竟然隐藏着如此恐怖的真相! “后来呢?”他追问。 “后来,初代国师与一位盟友联手,付出了极大的代价,才将乌骨族的主力大军,连同他们的王,一起封印在了京城地下的主灵脉节点之上!” “而那个封印,并不是单纯的法术封印!” 他看向萧煜,眼神变得无比复杂:“萧煜,你还记得十年前的林家灭门案吗?” 萧煜的眸光瞬间冷了下来,周身的气压低得骇人:“记得。” “我们都以为,林家只是一个普通的医药世家,因为掌握了什么秘密才被灭口。”楚玄逸苦笑一声,“又错了!大错特错!医药世家?那只是他们摆在明面上的伪装!林家真正的身份,从他们的第一代先祖开始,就是……封印的守护者!” “守护者?” “对!”楚玄逸激动地指着帛书,“与初代国师联手封印乌骨族的那个强大盟友,就是林家的先祖!林家并非普通人,他们是身怀特殊血脉的‘观气通灵’一族!他们的血脉,天生就能感知、甚至净化‘幽冥之气’!他们的能力,代代相传,每一代的林家嫡系,都是封印不可或缺的一部分!” 他猛地一拍桌子,终于将所有的线索串联了起来。 “现在你明白了吗?阿九为什么能看到你头顶的气运之花,为什么能闻到那块木头上我们谁也闻不到的味道,为什么能看到林伯身上那‘弯弯绕绕的黑虫子’!那根本不是什么小孩子的天赋异禀,那是她血脉深处与生俱来的能力在觉醒!她是林家的人!是那个被灭门的守护者家族,唯一的幸存者!” 书房内,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这个真相,太过震撼,也太过沉重。 阿九的身世,十年灭门案的起因,乌骨教的真正目的…… 所有的一切,都指向了那个深埋于地下的、恐怖的上古封印。 “所以,他们灭掉林家,是为了削弱封印。”萧煜的声音低沉得可怕,“而他们现在要找阿九……” “不止是为了破坏封印!”楚玄逸接话道,“帛书上说,林家的血脉之力,对于封印来说,既是‘锁’,也是‘钥匙’!乌骨族可能不仅仅是想利用阿九的血脉去打开封印,他们……他们甚至可能想用她的血脉,去连接、甚至唤醒那个被封印在最深处的、更强大的存在——乌骨之王!” “嘶……”饶是萧煜心性坚韧,听到这里也不禁倒吸一口凉气。 “那……有破解之法吗?”他问出了最关键的问题。 “有!”楚玄逸指着帛书的末尾,“初代国师和林家先祖早就料到后世可能会有此劫难,他们留下了一种古老的秘法,可以专门克制乌骨族的‘幽冥之气’,甚至能加固封印!” “但是……”他又露出了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这个秘法,需要一种关键的药引才能发挥最大的效用。一种……只在林家世代居住的祖地,被他们家族的血脉滋养了千百年,才能生长出来的奇特植物。” 他抬起头,看着萧煜,一字一顿地说道: “它叫,‘幽冥草’。” “古籍上说,‘幽冥草’至阴至寒,必生于极阴之地,且有‘腐萤’为伴。可这玉泉山废墟附近,符合条件的鬼地方太多了!” 楚玄逸抓着自己的头发,烦躁地来回踱步。 “林家祖地,”萧煜终于开口,“在哪里?” 楚玄逸像是被抽干了所有力气,颓然地跌坐进椅子里,他抓了抓自己鸡窝似的头发,满脸的苦涩。 “问题就出在这里了,”他呻吟一声,“十年前林家满门被屠,官府记录中,林府上下被付之一炬,烧成了白地!那地方,现在就是京郊的一片荒山野岭,谁还知道什么祖地不祖地?” “掘地三尺,也要找出来。” “就算找到了又如何?”楚玄逸抬起布满血丝的眼睛,绝望地看着他,“你以为乌骨族那帮孙子会不知道‘幽冥草’的存在?他们灭了林家,就是为了断绝后患!那个地方,现在恐怕早就被他们布下了天罗地网,就等着我们……或者说,等着阿九自投罗网!” 他越说越激动,猛地站了起来:“这根本就是一个死局!我们知道需要‘幽冥草’,他们也知道我们需要‘幽冥草’!我们带着阿九去,就是把她往火坑里推!可若是不带她……帛书上说,‘幽冥草’通灵,非林氏血脉亲至,不得其见!” “那就是阳谋。” “是啊!阳谋!”楚玄逸烦躁地在屋里踱步,“明知道是陷阱,我们还不得不踩进去!这他娘的叫什么事儿!” 第82章 国师大人需要安神汤 书房的门被小心翼翼地推开一条缝,一个小脑袋鬼鬼祟祟地探了进来。 正是刚被送回去睡觉的阿九。 她揉着眼睛,睡眼惺忪地看着屋里两个男人。 “大人……凶凶哥哥……” 萧煜的表情缓和了几分,他冲阿九招了招手:“怎么醒了?” 阿九光着脚丫“啪嗒啪嗒”地跑了进来。 她先是凑到萧煜身边,踮起脚尖,很认真地瞅了瞅他的头顶。 “唔……凶凶哥哥,你头顶的小花花,被灰色的网网缠住啦,网网上还有好多小虫子在爬,好可怜哦。” 萧煜:“……” 他已经开始习惯被形容成一朵花了。 阿九又跑到楚玄逸身边,仰着小脸看他,然后小鼻子皱了皱,一脸嫌弃地后退两步。 “大人,你头顶怎么乱糟糟的?像一团被猫猫玩过的毛线球,还是黑色的,打了好多好多个死结,解不开了。” “噗——” 饶是心乱如麻,萧煜还是差点被这句话给逗笑了。 楚玄逸的脸则彻底黑了,他指着自己的鼻子,气急败坏道:“什么毛线球!本国师这是……这是智慧的光!你懂什么!” “哦。”阿九似懂非懂地点点头,然后摸了摸自己瘪瘪的小肚子,可怜兮兮地看向两人,“我饿了,我梦到厨房的张大娘做了桂花糕,可是我去找,她说没有。” 她吸了吸鼻子,大眼睛里迅速蓄满了水汽,一副马上就要哭出来的样子。 “我刚才……好像听到你们在说什么好吃的?”她侧着小脑袋,努力回忆着,“叫……叫什么‘油焖草’?” “是幽冥草!”楚玄逸下意识地纠正,说完就想抽自己一个嘴巴。 跟这小丫头解释什么! “油焖炒?”阿九的眼睛瞬间亮了,亮得像两颗黑葡萄,“好吃吗?是炒的吗?放肉肉了吗?” 她掰着手指头,一脸向往:“是用油把草炒得香香的,再放上肉丁、笋丁、香菇丁吗?听起来就很好吃!” 楚玄逸:“……” 他捂住了脸,感觉自己快要心力交瘁而亡了。 他们在这里讨论着能腐蚀万物的“幽冥之气”和拯救世界的“幽冥草”,这小丫头的脑子里却在思考“油焖炒”该怎么做才好吃! 这脑回路,到底是怎么长的? 萧煜看着阿九那副馋得快要流口水的模样,又看了看旁边生无可恋的楚玄逸,心中那股因真相而带来的沉重与紧绷,竟诡异地被冲淡了几分。 他伸出手,揉了揉阿九的脑袋,声音是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温和:“不是油焖炒,是一种药草。” “药草?”阿九的小脸立刻垮了下来,失望之情溢于言表,“药草不好吃,苦苦的。” “但是,”萧煜话锋一转,“这种药草,可以治好我头顶的‘灰色网网’,还能解开大人头顶的‘毛线团’。” 阿九的眼睛又一次亮了起来。 楚玄逸一愣,瞬间明白了萧煜的意图。 “对对对!”他立刻来了精神,蹲下身子,用一种极其夸张的语气对阿九说,“阿九啊,你想不想帮凶凶哥哥把那些讨厌的小虫子都赶走?” 阿九用力点头:“想!” “想不想帮我把头顶的毛线球理顺了,让它重新变成……呃,智慧的光?” 阿九犹豫了一下,看了看他乱糟糟的头发,还是勉强点了点头:“想。” “那我们就得去找那个‘幽冥草’!”楚玄逸循循善诱。 “可是……去哪里找呢?”阿九眨巴着大眼睛。 “去一个很远很好玩的地方,”萧煜接过了话头,“那个地方有很多漂亮的花,很多会唱歌的鸟,‘幽冥草’就长在最漂亮的那朵花下面。” “哇!”阿九发出一声惊叹,脑子里已经开始想象那幅美好的画面了。 “那我们什么时候去呀?”阿九已经迫不及待了。 “两天后。”萧煜一锤定音。 “太好了!”小丫头高兴地蹦了起来,“那我要带上桂花糕,还有张大娘做的肉松饼,还有……” 她一边掰着手指头盘算着要带的零食,一边“啪嗒啪嗒”地跑出了书房,嘴里还哼着不成调的歌儿,显然是去准备自己的“远足”行囊了。 看着她欢快离去的背影,书房里的气氛再次凝重下来。 “萧煜,你……”楚玄逸张了张嘴,“你真的决定了?就这么……骗着她去?” “不然呢?”萧煜反问,“告诉她,她的全家是被人为了破除一个上古封印而屠戮的,而她是我们唯一的希望,也是敌人最大的目标,她此去九死一生,是为了拯救我们脚下这片土地?” 楚玄逸沉默了。 这些沉重到足以压垮一个成年人的真相,如何能让一个心智如同白纸的孩子去承受? “无知,是眼下对她最好的保护。”萧煜站起身,走到窗边,看着天边泛起的一抹鱼肚白。 “传令下去,”他对着门外的暗卫下令,“备车,两日后起程,前往京郊玉泉山。” 史料记载,十年前被焚毁的林府,就坐落在玉泉山脚下。 “还有,”他顿了顿,补充道,“去福满楼,把他们店里所有的点心,一样买一份。” 门外的暗卫愣了一下,但还是恭声应道:“是。” 楚玄逸看着萧煜长长地叹了口气,揉了揉发痛的太阳穴。 他觉得自己可能需要先找太医开一副安神汤。 否则,他很怀疑自己能不能活着陪这两个人走完这一趟。 一个心机深沉、杀伐果决的摄政王,一个脑回路清奇、能把人气死的“拆迁福星”,再加上一群虎视眈眈、来自异域的邪恶敌人…… 此时,门外传来管家恭敬的声音:“王爷,宫里来人了,太后请阿九姑娘入宫一趟。” 楚玄逸的表情瞬间又垮了下去。 萧煜的眉头也微微蹙起,沉声道:“知道了。” 第83章 王妃要暖的,不要带刺的 慈安宫内,暖香袅袅。 名贵的点心流水似的被端了上来,摆在阿九面前的小几上,堆成了一座小山。 阿九拿起一块云片糕塞进嘴里,幸福地眯起了眼睛。 太后看着她,状似无意地问道:“哀家听说,摄政王前些日子身子不适,如今可好些了?” 阿九一边嚼着糕点,一边含糊不清地回答:“凶凶哥哥头顶的花花,还是被灰色的网网罩着呢,不过没有之前那么黑了。” 太后听得云里雾里,但抓住了重点——还是没好利索! 她心疼得不行,又旁敲侧击地问了许多关于萧煜的饮食起居,阿九都用她那套独特的“花花草草理论”一一作答。 虽然听得太后和旁边的宫人一愣一愣的,但也大致拼凑出了“摄政王最近心情不太好,麻烦事缠身”的结论。 “哎哟,我的小阿九,怎么瞧着好像清减了些?是不是楚玄逸没给你吃饱饭?” 阿九诚实地摇了摇头:“吃饱了,大人府里的厨子,没有凶凶哥哥府里的厨子做饭好吃。” 一句话,让旁边的楚玄逸差点背过气去。 萧煜的面瘫脸上,难得地柔和了一瞬。 太后笑得更开心了,她摸着阿九的头,话锋一转,看似不经意地问道:“阿九啊,哀家问你,你凶凶哥哥身边,平日里可有什么年轻貌美的姐姐去找他呀?” 萧煜的眉头,立刻就皱了起来。他明白了,太后这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借着阿九的嘴,打探他的“桃花”呢! 阿九歪着头,很认真地想了想:“没有姐姐,只有大人,还有好多穿着黑衣服、脸上没有表情的叔叔。” “噗——”旁边陪坐的几个贵妇,没忍住笑了出来。 太后瞪了她们一眼,又循循善诱地问:“那……阿九喜欢什么样的姐姐做你的王妃娘娘呀?” 这已经是明晃晃的催婚了! 萧煜的脸,彻底黑了。 “好孩子,你天天跟在摄政王身边,你觉得……什么样的姑娘,才配得上他,能做咱们大齐的摄政王妃呀?” 她顿了顿,又补充道:“你看,那镇国公家的嫡女,将门虎女,英姿飒爽,配不配的?” 阿九嘴里还塞着半块桂花糕,闻言,她努力地咽了下去,然后很认真地歪着脑袋想了想。 她想的不是什么镇国公嫡女,也不是什么摄政王妃。 她想的是,凶凶哥哥头顶那朵漂亮的、有点蔫蔫的粉红色小花。 “不行哦。”阿九摇了摇头,表情严肃得像个小大人。 “为何不行?”太后一愣。 阿九伸出小手指,认真地解释道:“凶凶哥哥头顶的粉红小花花,它需要一个能让它晒到太阳的地方,要暖暖的,香香的,它才会开得开心。” 她的小手在空中画了一个太阳,又画了一朵带着香气的花。 然后,她话锋一转,小脸一板。 “那个镇国公家的姐姐,我远远地看过一次,她头顶上……长了一根好大的刺!又尖又硬!要是她们俩靠在一起,凶凶哥哥的花花,会被扎到的!会疼的!” 书房里,陷入了一片诡异的寂静。 太后和旁边的老嬷嬷张着嘴,面面相觑。 “长……长了一根刺?” 阿九非常肯定地点了点头,还伸出小手比划了一下:“嗯!又黑又硬的一根大刺!长在头顶上,谁靠近就扎谁!凶巴巴的!” “噗嗤——” 终于有位贵妇人没忍住,笑出了声。她连忙用手帕捂住嘴,但为时已晚。 太后凌厉的眼神扫了过去,那贵妇人立刻低下头,噤若寒蝉。 但殿内的气氛,已经被彻底点燃了。 “咳……咳哼!”楚玄逸向前一步,对着太后拱了拱手,一脸高深莫测的“翻译”道:“太后娘下,阿九所言,并非凡人所见之物。以道法玄学论,此乃‘气之相’。所谓‘刺’,实乃其人性格过于刚烈,锋芒毕露,其气场锐利如刀,与王爷平和稳固的紫微帝气……呃……之花,相冲相克,不利于阴阳调和,家宅安宁。” 一番话说的是云山雾罩,玄之又玄。 但太后毕竟是太后,她愣了半晌,竟慢慢地品出了一丝道理来。 说白了,就是八字不合,性格太冲! 不要带刺的…… 镇国公那家的嫡女,是出了名的雷厉风行,性格刚烈,在京中贵女圈里,可不就是一朵带刺的蔷薇?强势得很! 殿内,陷入了一种针落可闻的死寂。 陪坐的几位贵妇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脸上都憋着笑,肩膀一抖一抖的,显然忍得十分辛苦。 那镇国公家的嫡女,向来是她们又羡又妒的对象,如今被人用“一根大刺”来形容,简直是……大快人心! 楚玄逸站在一旁,感觉自己的嘴角已经快要压不住了。 他拼命地研究着地砖上的花纹,只有这样才能阻止自己当场爆笑出声。 萧煜的脸色更黑了。 什么“平和稳固的紫微帝气之花”?楚玄逸这张嘴,是越来越会胡说八道了! “那……”太后彻底被勾起了兴趣,“好阿九,那你跟哀家说说,什么样的‘花’,才配得上咱们王爷的‘花’呀?” 阿九吸了吸鼻子,小脸上露出了向往的神情:“要像……要像厨房王大娘做的桂花糕!” “……啥?”太后又一次卡壳了。 这怎么又跟吃的扯上关系了? “就是桂花糕呀!”阿九掰着手指头,一脸认真地解释,“闻起来香香的,甜甜的,吃下去肚子里暖暖的!凶凶哥哥的花花,被那个香香暖暖的味道一熏,肯定就会开得很大很大,粉粉嫩嫩的,可好看啦!” 香香的……暖暖的…… 桂花糕? 太后在脑中飞速地过了一遍京中适龄的贵女。 吏部尚书家的千金,温婉贤淑,做得一手好茶,像一株清雅的兰花……嗯,兰花也香,也暖。 太常寺卿家的嫡孙女,琴棋书画样样精通,性子出了名的柔顺,像一朵解语花……这个也行。 …… 太后看着眼前一脸天真、还在纠结下一块要吃什么点心的阿九,深吸一口气,对着身边的老嬷嬷沉声道:“去,把之前筛选的那些将门贵女的画像都撤下去。” “把那些书香门第、性情温婉的姑娘们的册子,再给哀家取来瞧瞧。” “母后,国事繁忙,儿臣尚有要事与国师商议,先行告退。” 说完,也不等太后反应,萧煜便拽着还在眼巴巴看着桂花糕的阿九,大步流星地向殿外走去。 阿九被他拽得一个趔趄,还不忘回头冲太后喊:“太后娘娘再见!记得要找桂花糕姐姐哦!” 楚玄逸如蒙大赦,连忙躬身行礼,逃也似的跟了上去。 半晌,太后才回过神来,她看着萧煜离去的背影,非但没有生气,反而露出了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 “瞧瞧,这孩子,是害羞了。” 她转头,对着身边的老嬷嬷,语气坚定地下令:“传哀家旨意,三日后,在御花园办一场赏桂宴,把京中所有性情像‘桂花糕’的姑娘,都给哀家请来!” 第84章 我们好像有请帖 摄政王府的马车上,气氛压抑得能滴出水来。 萧煜坐在角落里,闭着眼,周身散发着“生人勿近、熟人勿扰”的冰冷气息。 阿九坐在他对面,怀里抱着一包从宫里顺出来的点心,正小口小口地啃着,时不时偷偷抬眼看一下“凶凶哥哥”的脸色。 而楚玄逸,从一上车开始,就一直在用袖子捂着嘴,肩膀剧烈地抖动着,整个人都快憋成了一个内伤的葫芦。 终于,他憋不住了。 “噗——哈哈哈哈!不行了,我不行了!”楚玄逸猛地拍着车厢壁,笑得前仰后合,“粉……粉红小花花!哈哈哈哈!萧煜啊萧煜,我今天才知道,你原来是这么……娇嫩的一个人!” 萧煜猛地睁开眼,眼神如刀,直直射向他。 楚玄逸非但不怕,反而笑得更厉害了:“还有桂花糕!你得配一个桂花糕王妃!暖暖的,香香的!完了,以后我都没法直视桂花糕了!哈哈哈哈!” “楚、玄、逸。”萧煜一字一顿,声音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凶凶哥哥,”阿九啃完了手里的点心,舔了舔手指,一脸无辜地问,“大人为什么笑得像一只打鸣的公鸡呀?” “噗——咳咳咳!”楚玄逸被自己的口水呛到,笑声戛然而止,咳得惊天动地。 萧煜冷冷地看着他,薄唇轻启:“你若再多说一个字,下个月的俸禄,就捐给城西的护城河清淤工程。” 楚玄逸的咳嗽声瞬间停了。 他整了整衣袍,端正坐好,脸上恢复了国师应有的端庄与严肃,仿佛刚才那个笑到失态的人根本不是他。 “咳,”他清了清嗓子,迅速转移话题,“说正事。我查阅了所有关于林家的卷宗。十年前,林家被灭门后,其名下所有产业,包括那片祖地,都被官府查封,后来几经转手,如今的玉泉山地界,被一个姓黄的富商买下,建成了一座别院。” 他神情凝重起来:“我怀疑,那个黄姓富商,很可能就是乌骨族的人。他们买下那片地,就是为了看守‘幽冥草’,同时利用林家旧址的怨气,修炼邪术。” 萧煜的脸色也沉了下来。 “我们下次的目标,就是那座别院。” “恐怕没那么容易,”楚玄逸皱眉道,“那里现在是私人别院,我们没有由头,根本无法带人闯进去搜查。而且经过黑风山一事,他们肯定已经打草惊蛇,防备会更加森严。” 车厢内,再次陷入了沉思。 “那个……我知道怎么进去呀。” 一个弱弱的声音响起。 萧煜和楚玄逸同时转头,看向正抱着点心包袱的阿九。 阿九被他俩看得有点紧张,缩了缩脖子,小声说:“那个黄伯伯,下个月要过五十大寿,他给京城好多好多人家都送了请帖,请大家去他的别院里吃……吃寿桃。” 她说着,还咽了口口水,显然是想到了吃的。 “你怎么知道?”楚玄逸惊讶地问。 阿九指了指自己的小包袱:“今天在太后娘娘那里,听那几个穿得漂漂亮亮的伯母说的呀。她们说,黄伯伯的寿宴,比宫里的宴席还气派呢!” 萧煜和楚玄逸对视一眼,都在对方眼中看到了一个绝佳的机会。 一场寿宴。 一个让他们能光明正大踏入那片龙潭虎穴的—— 请帖。 摄政王府的书房里。 萧煜和楚玄逸,两个被誉为大齐王朝最顶尖的头脑,此刻正大眼瞪小眼地看着那张摊开的京郊舆图,以及舆图上那个用朱砂圈出来的、名为“黄家别院”的地方。 万事俱备,只欠请帖。 “这可不好办了。”楚玄逸摸着下巴,眉头拧成了一个疙瘩,“那个黄胖子,就算再想附庸风雅,巴结权贵,也不可能把请帖递到摄政王府来。” 萧煜没有说话,修长的手指在桌案上轻轻敲击着,发出沉闷的声响。 强闯?动静太大,容易打草惊蛇,万一对方鱼死网破,毁了“幽冥草”,得不偿失。 “难不成……我们去偷一张?”楚玄逸异想天开地提议道,随即又自己否决了,“不行不行,太有损国师威仪了……王爷的威仪更重要。” 萧煜终于给了他一个眼刀。 “咔嚓。” 一声清脆的声响,打破了僵局。 两人同时低头,只见阿九盘腿坐在地毯上,正专心致志地对付着一块核桃酥。她的小嘴塞得鼓鼓囊-囊,像一只存满了过冬粮食的小仓鼠。 “阿九,”萧煜忽然开口,“你说你在宫里听那些贵妇人说的?” “嗯呐!”阿九用力点点头,好不容易才把嘴里的东西咽下去,她喝了口水,奶声奶气地说,“她们说,那个黄伯伯可有钱啦,别院修得跟皇宫一样,这次过寿,光是搭戏台就花了好几千两银子呢!好多好多人都收到了请帖!” 楚玄逸的眼睛一亮:“她们都收到了?那我们找她们借一张不就行了?” 萧煜淡淡地瞥了他一眼:“你觉得,带着吏部尚书家的夫人,还是太常寺卿家的夫人去闯龙潭虎穴,合适吗?” 楚玄逸:“……” 好像是不太合适。那些娇滴滴的贵妇人,怕是看见一只蟑螂都能尖叫半天,别说看见乌骨族的妖人了。 书房里又一次安静了下来。 “唉,”楚玄逸长叹一口气,瘫坐在椅子上,“这也不行,那也不行,难道真要我们俩翻墙进去?” 他一想到自己一把年纪,还要学那些飞贼夜探深宅,就觉得老腰隐隐作痛。 就在这时,一直埋头在自己小包袱里翻找东西的阿九,忽然举起了一只小手。 “那个……凶凶哥哥,大人……” 她弱弱地开口,手里捏着一张烫金的大红帖子,帖子上还沾着一点点刚才核桃酥的碎屑。 “这个……是你们说的……请帖吗?” 萧煜和楚玄逸的目光,瞬间像被磁石吸住一样,死死地盯在了那张红色的请帖上。 只见那请帖做得极为考究,红底金字,上面龙飞凤舞地写着一个大大的“寿”字。 第85章 每个福星,都需要一个倒霉蛋来衬托 “你……你从哪儿弄来的?”楚玄逸的声音都变调了,一个箭步冲过去,小心翼翼地从阿九手里拿起请帖。 “就……就是今天在宫里呀。”阿九回忆着,小手指点了点下巴。 “那个头上戴着一朵很担心的紫色花花的伯母,不是一直拉着我说话嘛……” “担心的……紫色花花?”楚玄逸一愣,随即反应过来,那说的是兵部侍郎的夫人,李夫人!她确实一直为女儿的婚事发愁,整日忧心忡忡。 “我跟她说,她女儿头上的小粉花,不要跟那个头上长着灰色石头的哥哥在一起,会不开心。要跟那个头上是亮晶晶黄颜色小太阳的哥哥在一起,才会变成一棵橘子树,甜甜的。” 楚玄逸听得眼角抽搐,这都是什么跟什么啊? 但他还是耐着性子问:“然后呢?” “然后那个伯母就特别高兴,抱着我又亲又笑,说我真是她的小福星!她说她本来就更喜欢那个‘黄颜色小太阳’的哥哥,被我这么一说,她就下定决心了!” 阿九一脸“我可厉害了”的表情,挺了挺小胸膛。 “再然后,她就说,为了感谢我,要带我去一个很好玩的地方吃大寿桃,沾沾福气。她就把这个红色的纸片片塞给我,说那天她会派马车来接我,让我一定要去!” 楚玄逸:“……” 萧煜:“……” 两个大齐王朝最聪明的男人,此刻脑子里一片空白。 他们机关算尽,愁眉不展的问题,就这么……被几句话给解决了? 还是用“粉花”、“灰石头”和“黄太阳”这种离谱到家的方式? 楚玄逸颤抖着手,打开请帖,只见上面赫然写着——“恭请兵部侍郎李大人携家眷莅临……” 家眷! 阿九,现在就是李夫人的“家眷”! “天……天助我也!”楚玄逸激动得差点把请帖给撕了,他一把抱住阿九,在她头顶上狠狠揉了一把,“阿九!你真是我们的小福星!” 萧煜从他手里抽过那张皱巴巴的请帖,仔细看了一眼。 “李夫人……”他沉吟道,“兵部侍郎李正,为人还算正直,但他生性谨慎,让他带着我们三个人一起去……不妥。” 楚玄逸的兴奋劲儿瞬间被浇灭了一半。 “那怎么办?”楚玄逸又蔫了,“这请帖,看着香,吃不着嘴啊!” 萧煜没理他,只是将目光投向了窗外,淡淡地吩咐了一声:“玄一。” “属下在。” 一道黑影如同鬼魅般出现在车窗外,声音沉稳。 “去查,除了李侍郎,还有哪些人收到了黄崇的请帖。” “是。”萧煜的声音没有一丝波澜,“重点查一下……都察院的钱安。” 楚玄逸一愣,随即眼睛猛地亮了起来,脸上露出了狐狸般的笑容。 “钱御史?我怎么把他给忘了!”他一拍大腿,笑得那叫一个不怀好意,“对啊!还有他啊!我们最忠勇无畏、福大命大的钱大人!” 阿九正啃着一块绿豆糕,闻言抬起头,含糊不清地问:“是那个……头上顶着一个晃来晃去、什么都筛不出来的筛子的伯伯吗?” “对!就是他!”楚玄逸笑得更开心了,“阿九,你记住,这个世界上,每一个福星的身边,都需要一个倒霉蛋来衬托。这样,福星的福气才能显得更加……货真价实。” 萧煜:“……” 他觉得楚玄逸的歪理邪说真是越来越多了。 不出半个时辰,玄一的消息就传了回来。 “回王爷,查到了。黄崇此次寿宴,广邀宾客,朝中三品以下官员,但凡有点实权的,几乎都送了请帖。都察院左都御史钱安,赫然在列。” “很好。”萧煜的嘴角,勾起一抹极淡的弧度。 “走,”他站起身,对着楚玄逸抬了抬下巴,“去拜会一下我们未来的‘远房表哥’。” 楚玄逸心领神会,立刻跟上。 阿九连忙把剩下的半块绿豆糕塞进嘴里,抓起自己的小包袱,屁颠屁颠地跟在后面:“凶凶哥哥,大人,等等我!我们又要去找那个筛子伯伯玩吗?” 钱御史府邸。 钱御史此刻正坐在自家的太师椅上,手里捧着一杯上好的龙井,脸上挂着几分得意。 “哼,这个黄崇,虽是一介商贾,倒还算有几分眼光。”他抿了口茶,对着旁边的管家慢悠悠地说道,“知道本官在朝中清正廉明,乃百官表率,特意送来请帖,想要攀附。这等趋炎附势之风,不可长啊!” 管家连忙躬身附和:“老爷说的是,不过那黄员外也是一片心意,据说这次寿宴,连宫里的御厨都请来了三位呢!” “哦?”钱御史的眉毛动了动,肚子不争气地叫了一声。 他清了清嗓子,正要再发表一番“奢靡之风不可长”的言论,门外突然有家丁连滚带爬地跑了进来。 “老……老爷!不……不好了!” “慌慌张张,成何体统!”钱御史把茶杯重重一放,官威十足地呵斥道。 “摄……摄政王殿下和国师大人……还……还有那个小神算!都……都来了!”家丁一口气喊完,差点当场昏过去。 “哐当——!” 钱御史手里的官窑青瓷茶杯,应声落地,摔了个粉身碎骨。 “谁……谁都来了?”钱御史以为自己听错了,出现了幻觉。 “摄政王殿下!楚国师!还有……还有观星台那个小神算!” 钱御史“噌”的一下从太师椅上弹了起来。 “快……快快快……快请……” 一道玄色的身影率先进了门。 “下……下官参见王爷!参见国师大人!参见……小神算!”钱御史连滚带爬地从太师椅后面绕出来,扑通一声就跪了下去。 “不……不知三位大驾光临,有……有失远迎,罪该万死!” “钱大人不必多礼。”楚玄逸上前一步,笑呵呵地想把他扶起来。 钱御史哪里敢起,恨不得把头埋进地砖缝里:“下官不敢!下官惶恐!” “筛子伯伯,”阿九迈着小短腿跑到他面前,眨巴着大眼睛,“你的腿为什么在跳舞呀?是看到我们太开心了吗?” 钱御史:“……” 第86章 钱御史今天也很想辞官 “钱大人,起来回话。”萧煜终于开了金口。 王爷发话了,钱御史就是再怕,也只能颤巍巍地站了起来。 “钱大人,别这么紧张嘛。”楚玄逸拍了拍他的肩膀,“本座今日与王爷一同前来,是有一桩天大的好事,想与钱大人分享。” 钱御史一听这话,刚站稳的腿又是一软,差点又跪下去。 他带着哭腔道:“国师大人,王爷,您二位就饶了下官!下官上有八十老母,下有三岁……呃,没有三岁孩儿,但下官胆子小,福缘浅薄,受不起您二位的‘好事’啊!” “听闻钱大人收到了黄崇黄员外的寿宴请帖?”楚玄逸也不绕弯子,开门见山。 “是……是收到了。”钱御史心里一紧。 “巧了。”楚玄逸打了个响指,“我们王爷,最近也对这位富甲一方的黄员外很感兴趣,想去他的寿宴上……瞧个热闹。” 钱御史的眼睛瞬间瞪圆了,嘴巴张得能塞下一个鸡蛋。 摄政王……要去一个商贾的寿宴? “但王爷身份尊贵,不便张扬,所以……”楚玄逸拖长了声音,脸上的笑容越发“真诚”,“本座和阿九,打算冒充李侍郎家的远房亲戚前去。至于王爷嘛……就想请钱大人行个方便,届时,就说王爷是你的远房表弟,一同赴宴,如何?” “不!不不不不如何!” 钱御史想都没想,头摇得像个拨浪鼓,“国师大人,您就饶了下官!下官万万不敢!让王爷当……当下官的表弟,这是要诛九族的大罪啊!” 他顿了顿,又哭丧着脸补充道:“而且!那黄家别院,建在玉泉山!就是那个林家旧址的旁边!那地方邪门得很啊!” “钱大人此言差矣。”一直沉默的萧煜,此时淡淡地瞥了他一眼。 仅仅一眼,钱御史就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 “王爷可都记着呢,”楚玄逸立刻接着敲边鼓,循循善诱,“王爷说,钱大人身上,有大气运!乃是妖邪克星!这次若能再助王爷一臂之力,揪出京中潜藏的妖人,那可是泼天的功劳啊!封妻荫子,指日可待!” 钱御史听得一愣一愣的,感觉自己好像真有那么厉害了。 可一想到萧煜那冰冷的眼神,他又瞬间怂了回去:“可……可下官怕死啊……” 楚玄逸凑到他耳边,声音压得极低,“钱大人,万一那日,王爷和本座在皇家别院遇到了什么麻烦,你说……王爷会不会觉得,是因为你这个‘妖邪克星’不在场,才导致了不顺呢?” 钱御史的冷汗“刷”的一下就下来了。 这话里的威胁,傻子都听得出来! 去,九死一生。 不去,十死无生!还得被安上一个“抗旨不尊”、“见死不救”的大帽子! 钱御史的脸,白了又青,青了又紫,最后化作一片死灰。 他双腿一软,终于还是没撑住,再次跪了下去,带着哭腔道:“国师大人……下官……下官去还不行吗……” “这就对了嘛!”楚玄逸满意地拍了拍他的肩膀,“放心,我们还会带上阿九。有她这个小福星在,保你安然无恙。” 一听到阿九的名字,钱御史的脸色才稍微好看了一点点。 是啊,还有那个能辟邪的小姑娘! 他看着楚玄逸那张笑得像狐狸一样的脸,心里只有一个念头。 明天就上奏折,辞官回乡! 这京城的官,真不是人干的! 翌日,天刚蒙蒙亮。 阿九背着一个被塞得满满当当、鼓鼓囊囊的小包袱,包袱皮上还印着几只歪歪扭扭的小鸭子。她正指挥着王府的下人,往一辆马车上搬东西。 “王大叔,这个食盒要放好哦,里面是枣泥糕,不能压坏啦。” “李婶婶,我的小枕头!对对,就是那个绣着小老虎的,也要带上!” 楚玄逸顶着两个硕大的黑眼圈,靠在廊柱上,看着这堪比搬家的阵仗,太阳穴突突直跳。 他们这是要去闯龙潭虎穴,不是去郊游踏青啊! 就在这时,萧煜一身玄色劲装,从主屋走了出来。 阿九看见他,眼睛一亮,立刻像个小炮弹一样冲了过去,一把抱住了他的大腿。 “凶凶哥哥!我们什么时候出发呀?我带了好多好多好吃的!”她仰起小脸,献宝似的说。 萧煜身子一僵。 他低下头,对上一双亮晶晶、满是期待的眸子。这小丫头,胆子是越来越肥了。 萧煜没有说话,只是伸出手指,在阿九的脑门上不轻不重地弹了一下。 “嗷!”阿九捂住额头,委屈地嘟起嘴,“凶凶哥哥好凶……” 萧煜:“……” 阿九也看到了楚玄逸,立刻松开萧煜的腿,哒哒哒跑到他面前,很认真地行了个不怎么标准的礼。 “大人,早上好呀!”她脆生生地喊道。 “大人,你今天头顶的毛线球,好像打结得更厉害了哦。”阿九一脸天真地补充了一句。 楚玄逸感觉心口中了一箭。 他不想跟这个小丫头说话了。 “上车。”萧煜言简意赅地下令,率先走上了马车。 “好耶!出发喽!” 阿九欢呼一声,手脚并用地爬了上去。楚玄逸揉着发痛的心口,生无可恋地跟了上去。 马车缓缓驶出摄政王府,混入了京城清晨的车流之中。 车厢内,空间宽敞。 阿九一坐稳,就迫不及待地打开了她的小鸭子包袱,献宝似的从里面掏出一件又一件东西。 “凶凶哥哥,吃这个,福满楼新出的奶香小方酥,入口即化!” “大人,这个是给你的,杏仁饼,张大娘说吃了补脑子!” “凶凶哥哥,还有这个,蜜汁肉脯,我特意让他们多刷了一层蜜!” “大人,这个核桃糕也给你,他们说以形补形……” 楚玄逸看着自己面前越堆越高、主题全是“补脑”的点心,面色铁青。 这小丫头是拐着弯骂他没脑子吗?! 反观萧煜,他面前的点心虽然也多,但都是些香香甜甜、看起来就好吃的小玩意儿。 他居然……还真的拿起一块奶香小方酥,慢条斯理地吃了起来。 楚玄逸震惊了。 那个有洁癖、入口之物非银针试过不可、挑剔到令人发指的摄政王萧煜,竟然就这么吃了小丫头递过来的点心? 这个世界玄幻了。 “凶凶哥哥,好吃吗?”阿九满眼期待地问。 萧煜微微颔首,算是回答。 “太好了!”阿九高兴地晃着小脚,“你多吃一点,头顶的小花花就能快点好起来啦!” 萧煜吃东西的动作顿了顿。 楚玄逸在一旁凉凉地开口:“他那是气运,不是花。我这个也不是毛线球,是智慧!” “哦。”阿九似懂非懂地点点头,然后把一块核桃糕塞进嘴里,腮帮子鼓鼓地看着楚玄逸,“可是大人,智慧也不能打成死结呀。” 楚玄逸:“……” 他决定闭上眼睛,眼不见心不烦。再跟这丫头说下去,他怕自己会英年早逝。 马车一路向着京郊驶去,车轮滚滚,车厢内一时只有阿九“咔嚓咔嚓”吃点心的声音。 第87章 风岭上鬼哭声 “大人,你的毛线球好像更乱了耶。” 阿九盘腿坐在软垫上,嘴里塞着半块核桃酥,含糊不清地指着楚玄逸的头顶。 她的小手里还抓着一把松子,另一只手正试图往旁边闭目养神的萧煜嘴里塞一颗。 楚玄逸额角的青筋已经放弃了跳动,选择了一种更高级的抗议方式——静默。 他觉得自从认识阿九,自己的《静心咒》算是白抄了,心境修为倒退了不止十年。 “阿九,”他有气无力地开口,“在外面,不要随便评论本座头顶的……气运。” “哦。”阿九乖巧地点点头,然后转头对萧煜说,“凶凶的哥哥,玄逸哥哥的毛线球里好像有只小飞蛾在扑腾,他是不是要掉毛了?” “噗——” 一直稳如泰山的萧煜,在松子即将入口的瞬间,到底还是没绷住,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到。 他睁开那双深邃的凤眸,眼神如刀子般刮向憋笑到浑身发抖的楚玄逸。 楚玄逸立刻收敛神情,一本正经道:“王爷,阿九的意思是,我近日思虑过甚,心火旺盛,需要调理。嗯,一定是这样。” 萧煜冷哼一声,捏起阿九递过来的松子,终究还是丢进了嘴里。他瞥了一眼窗外,跟在后面的两辆马车不远不近,一辆是兵部李侍郎家的,另一辆,则是钱御史那辆骚包的楠木马车。 想到钱御舍,萧煜的眉头不易察觉地皱了一下。 队伍行进了大半日,眼看天色渐晚,官道旁的景致也变得荒凉起来。 道路两旁的树木愈发奇形怪状,像是张牙舞爪的鬼影,风吹过林间,发出呜呜的声响,平白添了几分阴森。 “王爷,国师,”前方探路的玄甲卫策马回来,神色凝重地禀报,“前方就是阴风岭了,过了这山,离黄家别院就不远了。只是……这阴风岭传闻颇多,不太干净,天黑赶路,恐怕多有不便,是否在此安营扎寨,明日再行?” “不太干净?”楚玄逸掀开帘子,果然看到前方山势陡峭,雾气缭绕,一股子阴寒之气扑面而来。 “正是。”玄甲卫低声道,“据说常有行商在此地失踪,还有人说夜里能听到女人的哭声,山里有孤魂野鬼作祟。” 楚玄逸正要点头同意安营,毕竟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谁知,他还没开口,后面钱御史的马车就“吱呀”一声停下,钱御史那略显肥硕的身影从车上跳了下来,手里还握着一把不知从哪淘来的桃木剑,一脸正气凛然。 “鬼?区区阴魂,何足挂齿!想我钱安,一生为官,清正廉明,身负浩然正气,宵小鬼魅见之无不退散!” 他几步跑到摄政王马车前,对着车帘一拱手:“王爷!国师!此等妖邪作祟之地,正是我辈读书人施展抱负,卫道除魔的大好时机!我等岂能畏缩不前?当勇闯此山,荡尽妖氛,还此地一个朗朗乾坤!” 楚玄逸的脸当时就绿了。 他看着钱御史那张写满了“快来夸我”的脸,只觉得自己的毛线球里不止有飞蛾,现在可能还钻进去了一窝黄蜂,嗡嗡作响,搅得他不得安宁。 “钱御史,”楚玄逸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天色已晚,安全为上。” “国师此言差矣!”钱御史梗着脖子,一副“你们不懂”的痛心疾首模样,“妖邪最喜夜间出没,我等正该趁此时机,杀它个措手不及!王爷您在此坐镇,本官愿为先锋,手持这上古神木所制的‘斩妖剑’,为您和国师大人开路!” 说着,他还煞有介事地挥舞了两下那把看起来就像是路边摊十文钱一把的桃木剑。 楚玄逸已经想直接把他打晕拖走了。 萧煜却缓缓开口,声音清冷:“也好。既然钱御史有此雅兴,我等便陪你走一遭。” “王爷英明!”钱御史大喜过望。 楚玄逸震惊地看向萧煜,用眼神询问:你疯了?带着这么个活宝闯鬼山? 萧煜给了他一个稍安勿躁的眼神。他对鬼神之说向来不信,但乌骨族行事诡谲,专挑此等阴邪之地作为据点,倒也说得通。与其被动等着对方出招,不如主动探上一探。 “大人,”一直安安静静的阿九突然拉了拉楚玄逸的袖子,小鼻子皱了皱,大眼睛里带着一丝困惑和悲伤,“我好像……听到好多好多人在哭。” 楚玄逸一愣。 阿九又用力嗅了嗅,小声说:“还有一股味道,凉凉的,像薄荷糖掉进了井里,放了好久好久,有点伤心。” 听到“哭声”和“凉凉的”气味,楚玄-逸和萧煜对视一眼,神色瞬间都凝重了起来。 ——幽冥草! 阿九的描述,正与古籍中记载的幽冥草生长环境的异象不谋而合! 看来,这阴风岭,是非闯不可了。 队伍停在山脚,除了必要的守卫,萧煜和楚玄逸只带了十几名玄甲卫精英,准备徒步进山。 兵部李侍郎吓得脸色发白,连连告罪,躲在马车里不敢出来。 钱御史却精神抖擞,将那把桃木剑往腰间一插,又从怀里掏出一大把黄色的符纸,煞有介事地分发给众人。 “来来来,一人一张!此乃本官亲笔所绘的‘镇邪符’,贴身携带,可保百邪不侵!”他递给楚玄逸一张,被楚玄逸面无表情地推开了。 他又想递给萧煜,在对上那双冰冷的凤眸后,默默地缩回了手。 最后,他把符塞到阿九手里:“小阿九,拿着,这个最灵了,晚上睡觉还能防蚊子!” 阿九好奇地接过那张画得歪歪扭扭、朱砂深浅不一的符纸,凑到鼻子前闻了闻,一脸认真地评价道:“钱伯伯,你的墨汁里,好像加了蒜水。” 钱御史:“……” 众人憋笑憋得十分辛苦。 一行人走进阴风岭,山中的寒气仿佛能钻进骨头缝里。林间雾气弥漫,能见度极低,光线昏暗,周围的树木都呈现出一种病态的扭曲,枝丫上挂着灰黑色的苔藓,像老人的胡须。 “咳嗯!”钱御史清了清嗓子,“尔等妖邪听着!本官乃当朝御史钱安!还不速速现身,俯首认罪!” 山谷里回荡着他的声音:“……俯首认罪……认罪……” 除了回音,什么都没有。 第88章 倒霉蛋的神助攻 “谁!”钱御史吓得一个激灵,猛地将桃木剑指向草丛,“光天化日,朗朗乾坤……不对,月黑风高,何方妖孽!” 一只灰色的野兔子从草丛里钻了出来,惊恐地看了他们一眼,飞快地逃走了。 钱御史僵在原地,尴尬地收回剑,嘴硬道:“哼,算你跑得快!定是那妖邪派来探路的喽啰!” 楚玄逸已经不想看他了,他全神贯注地戒备着四周,同时低声问阿九:“阿九,还能闻到吗?” “嗯,”阿九点点头,小手指着一个方向,“那边,哭声越来越大了。味道也更浓了,凉得我牙齿都打架了。” 萧煜手按在剑柄上,毫不犹豫地朝着阿九指的方向走去。 越往里走,地上的枯叶越厚,踩上去软绵绵的,没有一点声音。雾气中,隐约能看到一些残破的石碑,像是荒废已久的坟地。 钱御史跟在后面,腿肚子已经开始打颤。他一会儿觉得左边的树像个吊死鬼,一会儿觉得右边的石头像个骷髅头,每走一步都提心吊胆,嘴里还不停地念叨着:“天灵灵,地灵灵,妖魔鬼怪快显灵……呸!快退散!” 突然,阿九停下脚步,小脸绷得紧紧的。 “它们来了。” 话音刚落,周围的雾气猛地翻滚起来,几道黑影以一种非人的速度从四面八方扑了过来! “保护王爷!”玄甲卫瞬间结成战阵,刀剑出鞘,与黑影战在一处。 那些黑影并非活人,而是被幽冥之气侵蚀的野兽,眼睛里闪着诡异的红光,身上散发着腐烂的气息,力大无穷,悍不畏死。 楚玄逸双手掐诀,数道金光符篆飞出,将一头变异的野狼打得连连后退,身上冒出阵阵黑烟。 萧煜的剑快如闪电,剑光所到之处,黑影纷纷被斩为两段,但更多的怪物从浓雾中涌出,仿佛无穷无尽。 “是阵法!”楚玄逸高声道,“它们在借助此地的阴气和阵法之力!” 而此时,我们的钱御史,早已吓得魂飞魄散。 “啊啊啊啊!有鬼啊!救命啊!”他抱着头,像个无头苍蝇一样在战场上乱窜。 一头变异的猎豹朝他扑去,他吓得脚下一滑,恰好躲过了致命一击。 一个乌骨族的刺客从背后悄无声息地摸近,他刚好被一块石头绊倒,一个懒驴打滚,又让刺客的匕首捅了个空。 混乱中,他根本不辨方向,只顾着逃命,一头就朝着阿九所指的、阴气最重的方向冲了过去。 “钱御史,回来!”楚玄逸大惊,那个方向是阵眼所在,也是最危险的地方! 但钱御史哪里还听得见。他只觉得脚下越来越软,像是踩进了泥潭,耳边的哭声也越来越清晰,吓得他哇哇大叫,手脚并用地往前爬。 “别过来!别过来!我是好人!我俸禄都捐给修桥铺路了……好我没捐,但我有这个心啊!” 他慌不择路,脚下突然被什么东西狠狠地绊了一下,整个人像个滚地葫芦一样,“咕噜噜”地朝前滚了出去。 只听“咔嚓”一声脆响,紧接着是“砰”的一声闷响。 钱御史的屁股,结结实实地坐碎了一个埋在枯叶下、只露出一点点的黑色陶罐。 一瞬间,整个阴风岭仿佛被按下了静音键。 那令人心悸的哭声戛然而止,浓郁的雾气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散,那些疯狂的变异野兽像是被抽走了所有力气,发出一声声哀嚎,身体迅速腐化,变成了一滩滩黑水。 乌骨族的刺客们也是一愣。 就是现在! 萧煜和楚玄逸抓住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剑光与符火齐出,瞬间扭转了战局。 片刻之后,战斗结束。 钱御史晕乎乎地从地上爬起来,拍了拍屁股上的碎陶片,看着眼前一片狼藉的景象,先是一愣,随即挺起胸膛,用一种高深莫测的语气,傲然道: “哼!果然不出本官所料!此地的阵法核心,正藏于这不起眼的土堆之下!本官以身作饵,诱敌深入,再以一记‘神龙摆尾’,精准地破其阵眼!尔等妖人,还不明白吗?邪不胜正!” 楚玄逸看着他,又看了看地上那个被他坐得稀碎的、作为阵法核心的陶罐,只觉得一股气血直冲天灵盖。 他捂住胸口,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不气,不气。 跟倒霉蛋身边的福星计较,是跟自己过不去。 阿九此时却哒哒哒地跑到钱御史身边,仰着小脸,从怀里掏出一块桂花糕,递了过去。 “钱伯伯,你刚刚叫得好大声,肯定吓坏了。吃块糕糕,压压惊。” 钱御史看着那块桂花糕,感动得热泪盈眶:“还是阿九懂我!我……我这是为了壮我方声势!” 楚玄逸默默地转过了身。 他怕再看下去,自己会忍不住祭出天雷,把这个活宝给劈了。 自己修行多年,自问心如古井,波澜不惊,可今天这口井,算是被钱御史这颗“滚地葫芦”给彻底搅浑了。 他看着钱御史一手叉腰,一手拿着那块被坐碎的陶罐碎片,唾沫横飞地向玄甲卫们宣讲他是如何“洞察天机”、“以身为饵”、“一屁定乾坤”的,只觉得太阳穴突突直跳。 “看见没?这叫智慧!”钱御史用陶片指了指自己的脑袋,“武夫才用刀剑,我等文臣,用的是这里!” 一名玄甲卫实在没忍住,小声嘀咕:“可大人您用的不是……屁股吗?” 钱御史耳朵尖,听见了,眼睛一瞪:“胡说!那是‘坐’山观虎斗的‘坐’!是蕴含了天地至理的无上神功!你们懂什么!” 萧煜面无表情地擦拭着剑上的黑血,冷冰冰地瞥了他一眼。 钱御史立刻缩了缩脖子,干笑道:“当然,王爷的剑法也是……也是极好的,与本官的神功,可谓是相得益彰,一时瑜亮!” “凶凶哥哥,”阿九拉了拉萧煜的衣角,小声问,“我们不找草草了吗?” 萧煜的目光柔和了一瞬,摸了摸她的头:“此地阴气已散,幽冥草不会在此生长。” 楚玄逸走过来,脸色凝重:“王爷,此地阵法虽破,但乌骨族的人都已服毒自尽,线索断了。” 萧煜抬头看了一眼远处:“我们需尽快抵达玉泉山。” 一行人收拾妥当,连夜下山。钱御史一路上都在吹嘘自己的“丰功伟绩”。 从“神龙摆尾”说到“灵犀一坐”,听得几名玄甲卫差点踩空掉下山崖。 阿九趴在萧煜背上,已经睡着了,嘴角还挂着一丝晶莹的口水。 萧煜走在最前面,月光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他听着身后钱御史的聒噪,又感受着背上小家伙均匀的呼吸,心中竟难得地没有烦躁。 或许,楚玄逸说得对。 跟福星身边的倒霉蛋计较,是跟自己过不去。 今晚,倒霉蛋的屁股,算是开了光了。 第89章 王爷驾到,鸡飞狗跳 第二天清晨,一行人抵达了风景秀丽的玉泉山。 按照事先的约定,楚玄逸换上了一身素雅的青色儒衫,硬生生将那一身仙气压成了书卷气。萧煜也脱下了亲王蟒袍,换作寻常武者劲装,只是那股生人勿近的煞气,是怎么也藏不住的。 黄崇领着下人们早已等候多时。 身为乌骨族的底层人员,黄崇只知看守此地,对高层计划一无所知。如今能接待这么多京中贵胄,他只觉得是光宗耀祖的大好事,激动的脸都有些泛红。 “钱大人!李大人!”黄崇一见众人,立刻堆起满脸的谄媚笑容,躬身迎了上去:“小的黄崇,见两位大人!您二位大驾光临,真是令鄙院蓬荜生辉啊!” 钱御史却很受用,他背着手,迈着四方步,“嗯,免礼。这别院不错,风水很好嘛!” “钱大人好眼力!”黄崇连忙跟上,“为了迎接各位大人,小的特意命人将这青石板路用桐油擦了三遍,保证光可鉴人,一尘不染!” 他说得没错,那地面确实亮得能照出人影。 钱御史满意地点点头,为了彰显自己的气度,他猛地一甩袍袖,准备大步流星地走进去。 然后…… 脚底一滑。 “哎哟喂——!” 钱御史整个人像个失控的陀螺,在油光锃亮的地面上打着旋儿,双手胡乱挥舞,精准地抱住了一个半人高的青花瓷瓶。 他本想借力稳住身形,谁知力气用得太大,抱着瓷瓶一起朝前冲了出去。 “砰!” 瓷瓶撞在了一旁的假山上,碎成了八瓣。 “叽叽嘎嘎——!” 假山上挂着的一个鸟笼子被震得掉了下来,笼门摔开,一只五彩斑斓的鹦鹉扑腾着翅膀飞了出来,在半空中盘旋,嘴里还声嘶力竭地大喊着: “天灵灵!地灵灵!妖魔鬼怪快退散!” “救命啊!有鬼啊!” “我是好人!我没捐钱!” 整个院子,瞬间一片死寂。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摔了个屁股墩、手里还抓着一块碎瓷片的钱御史身上。 钱御史的脸,已经变成了猪肝色。 萧煜停下脚步,肩膀似乎微不可查地抖动了一下。 玄甲卫们个个低着头,憋笑憋得满脸通红。 钱御史自己也愣住了,半晌,他颤巍巍地举起手里的碎瓷片,对着目瞪口呆的黄崇,强行挽尊: “黄……黄兄,你这……你这瓶子,是赝品啊!” 黄崇的笑容僵在脸上,眼角抽搐地看着钱御史手里那块青花瓷片,又看了看那只还在半空中扑腾、大喊“我没捐钱!”的鹦鹉,一时间竟不知是该先去扶钱御史,还是先去抓那只胡说八道的鸟。 萧煜的嘴角勾起一个几乎无法察觉的弧度,随即又被他强行压了下去,只是那微颤的眼睫暴露了他此刻的心情。 “咳咳!”楚玄逸清了清嗓子,上前一步,对黄崇笑道:“黄员外不必惊慌。钱大人这是在为你的别院开坛做法,驱邪纳福呢。” 钱御史闻言,眼睛一亮,立刻从地上爬了起来,拍了拍屁股上的灰,一手叉腰,一手指着那只落在石榴树上、开始梳理羽毛的鹦鹉,痛心疾首道:“黄兄啊!你看看,此鸟妖言惑众,口出狂言,显然是沾染了邪祟!本官方才情急之下,是借这宝瓶之灵气,行了一招‘碎碎平安’,以雷霆之势,镇住了这院中的一丝不祥!你看,现在是不是感觉空气都清新了许多?” 黄崇:“……” 我信你个鬼!空气里现在全是桐油味和碎瓷片味! 黄崇脸上露出了恍然大悟的表情,一拍大腿,满脸崇敬地对着钱御史拱手:“哎呀!原来如此!钱大人真是高人啊!小的有眼不识泰山,差点误会了大人!来人,快!把这些‘镇邪宝碎’好生收起来,回头裱起来挂在墙上,日日瞻仰钱大人的无上神功!” 跟在后面的玄甲卫们,一个个把头埋得更低了,感觉再憋下去就要内伤了。 就在这时,一道清脆如银铃的声音响起。 “不对呀。”阿九不知何时凑了过来,她歪着头,指着黄崇的头顶,满脸好奇地对楚玄逸说:“大人,这个黄伯伯的头顶上,没有不祥呀。他头顶上趴着一只金色的磕头虫,一直在磕头,磕得可起劲了,还一边磕一边喊‘您说得对’!好好玩哦。” “噗——”一个玄甲卫终于没忍住,发出了奇怪的声音,然后被同伴狠狠踩了一脚。 黄崇的脸瞬间从敬佩的红色,变成了尴尬的紫色。 楚玄逸的微笑面具差点碎裂,他一把捂住阿九的嘴,对黄崇和蔼可亲地解释道:“童言无忌,童言无忌。我这小师侄,想象力比较丰富,见笑了。” 恰在此时,一位珠光宝气、体态丰腴的妇人领着一众丫鬟仆妇从月亮门后快步走了出来,正是黄崇的夫人。 “哎哟,老爷,贵客们都到了吗?妾身来迟,恕罪恕罪!”黄夫人满脸堆笑,目光在众人身上一扫,最后落在了一身贵气的李夫人身上,更是热情了几分,“这位想必就是兵部侍郎家的李夫人?哎呀,真是比画上的人儿还好看!快,女眷们都随我来,西苑那边备好了上好的香茗和新出炉的百花糕,咱们姐妹们好好说说话!” 楚玄逸如蒙大赦,立刻松开了阿九,对李夫人使了个眼色。 李夫人心领神会,笑着拉起阿九的手:“那就有劳黄夫人了。阿九,跟姨母走。” 阿九临走前,还不忘回头对钱御史说:“钱伯伯,你刚刚摔倒的时候,头顶上的绿色小乌龟翻了个身,四脚朝天,蹬了好几下腿才翻过来呢,好可爱!” 钱御史:“……” 他感觉自己刚建立起来的高人形象,跟那个青花瓷瓶一样,碎得稀里哗啦。 萧煜看着阿九被拉走的背影,冰冷的眸子里闪过一丝自己都未曾察觉的笑意。 黄崇引着萧煜、楚玄逸和钱御史、李侍郎往东院走去。 东院是男宾的活动区域,假山流水,亭台楼阁,布置得倒是颇为气派,只是处处透着一股暴发户的土豪气息。 钱御史此刻已经完全从“碎瓶”和“翻滚的乌龟”的阴影中走了出来,他背着手,挺着肚子,又恢复了那副指点江山的派头。 “黄兄啊,”他指着一块奇形怪状的太湖石,摇头晃脑地说道,“你这块石头,不行啊。你看它左看像个‘凶’字,右看像个‘煞’字,摆在这里,挡了你的财路不说,还容易招惹口舌是非。依本官看,应该立刻砸了,换成一块四四方方的镇宅石,上面再刻上本官的墨宝‘天下太平’,保你家宅安宁,财源广进!” 楚玄逸跟在后面,眼角直抽抽。 ——天下太平?就你刚才那碰瓷的一下,我看是天下大乱!还砸了,这黄家别院要是有什么阵法,迟早被你这个倒霉蛋给砸穿! 黄崇却听得连连点头,一脸受教:“钱大人所言极是!小的回头就办!就办!” 第90章 东西两院的““风水”” “黄员外这别院真是雅致。不知可有什么特别的奇花异草,也好让我等开开眼界?”楚玄逸状似无意地走到一丛长势格外茂盛的兰花旁,轻声问道。 萧煜也察觉到了,他的目光锐利如鹰,扫视着院中的一草一木。这别院表面上看起来寻常,但空气中弥漫着的那股若有若无的阴冷气息,却瞒不过他的感知。尤其是某些角落的泥土,颜色似乎比别处要深一些。 “国师大人真是好眼力!” 黄崇一听,顿时来了精神,这可是他炫耀的资本! 他搓着手,神秘兮兮地说道,“不瞒几位大人,我这后院深处,确实养着一些宝贝!尤其是其中一株,据说是从西域传来的,名叫‘忘忧草’,花开七色,香气袭人,只是性子古怪,极难伺候,小的专门建了个暖房,派了七八个花匠日夜看着呢!” 楚玄逸和萧煜对视一眼,心下了然。 钱御史耳朵尖,凑了过来,一脸不屑地“嗤”了一声:“什么忘忧草,一听就是骗人的玩意儿。本官告诉你们,真正的好东西,那都是能吃的!比如那千年的人参,百年的何首乌!黄兄啊,你这有没有什么……嗯,就是那种……吃了能让男人……龙精虎猛的宝贝啊?” 他说着,还对黄崇挤了挤眼睛,露出了一个“你懂的”的猥琐笑容。 楚玄逸差点一口气没上来。他真想掏出一张净化符,把钱御史这张嘴给封上! 萧煜冷冷地瞥了钱御史一眼。 钱御史缩了缩脖子,却还是嘴硬道:“怎……怎么了?本官这是关心黄兄的身体,也是在探讨……探讨养生之道!摄……咳,表弟你年纪轻轻,面色冷峻,定是阳气过盛,火气太旺,更需要阴阳调和!听本官的,没错!” 萧煜:“……” 楚玄逸默默地转过身去,他怕自己再看下去,会忍不住替天行道,一掌劈了这货。 …… 与此同时,西苑的女眷区,气氛也同样精彩。 黄夫人将阿九和李夫人等人引至一处临水的水榭,这里早已摆好了各色精致的点心和瓜果。几位一同受邀前来的贵妇、小姐们也已落座,正言笑晏晏,暗中较劲。 “哎呀,张小姐这身骑装真是英姿飒爽,不愧是将门虎女!” “哪里哪里,刘小姐这支金步摇才是精巧,听说还是宫里赏出来的呢!” 阿九对这些毫无兴趣,她一坐下,眼睛就盯上了桌上的一盘桂花糕,拿起一块就往嘴里塞,吃得两颊鼓鼓的,像只小仓鼠。 李夫人有些尴尬,低声提醒道:“阿九,慢点吃,别噎着。” 黄夫人见状,连忙打圆场:“小姑娘家家的,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喜欢吃点心是好事!来,多吃点,管够!” 一位穿着粉色罗裙的兵部侍郎之女,王小姐,看到阿九这副模样,嘴角撇了撇,用帕子掩着嘴,对旁边的吏部尚书家的孙小姐低声道:“乡下来的,就是没规矩。” 声音虽小,但在座的谁听不见? 气氛顿时有些凝固。 阿九却像是没听见,她舔了舔手指上的桂花碎屑,抬起头,大眼睛好奇地看着那位王小姐,脆生生地说:“咦?粉裙子姐姐,你头顶上为什么有一朵蔫蔫的小白花呀?花瓣都快掉光了,旁边还有一只绿色的毛毛虫在啃你的花瓣呢!你要把它抓下来呀,不然花都要被吃光啦!” 王小姐的脸“唰”地一下,由粉变白,又由白变青。 她最近正为一桩不如意的婚事烦心,茶饭不思,人都清减了好几斤,可不就是“蔫蔫的”?至于那“绿色的毛毛虫”,吏部尚书家的孙小姐,最近可没少在她耳边说那家公子的坏话,挑拨离间,可不就是那只“啃花瓣的毛毛虫”? 吏部尚书家的孙小姐,此刻手里的茶杯都快端不稳了。 “你……你胡说八道什么!”王小姐气得声音都发抖了。 阿九一脸无辜地眨了眨眼:“我没有胡说呀。喏,那个姐姐头顶上,就不是毛毛虫。她头顶上有一本打开的书,书上还冒着酸气呢,闻起来像……像放了三天的醋!” 众人:“……” 大家的目光齐刷刷地看向那位“头上冒酸气”的孙小姐。这位孙小姐是京中有名的才女,但也以嫉妒心强、说话尖酸刻薄闻名。 这下,连李夫人都不知道该怎么圆场了。她只能干笑着,拿起一块点心塞到阿九嘴里:“阿九,吃东西,吃东西,别说话。” 水榭里陷入了一片诡异的寂静,只有阿九“咔嚓咔嚓”吃点心的声音。 阿九解决完一盘桂花糕,又盯上了一盘桃花酥。她一边吃,一边含糊不清地继续她的“观气之旅”: “那个穿绿衣服的姐姐,头顶上有一群小麻雀在吵架,叽叽喳喳的,好吵哦……” 被点名的那位姐姐,正和她母亲为了一件首饰的归属问题冷战,可不就是“吵架”嘛! “那个胖胖的伯母,头顶上有一串金元宝,可是元宝下面有个破洞,一直在漏铜钱……” 被点名的胖伯母脸色一变,她夫君最近在外面养了个外室,花钱如流水,可不就是“漏铜钱”嘛! 一时间,整个水榭的贵妇小姐们,看阿九的眼神都变了。 大家都不敢说话了,生怕下一个被点名的就是自己。 阿九把所有点心都尝了一遍,终于打了个饱嗝,满意地擦了擦嘴。她看着鸦雀无声的众人,奇怪地问李夫人:“姨姨,她们怎么都不说话了呀?是点心不好吃吗?” 李夫人僵硬地扯了扯嘴角,心里默默流泪。 ——不是点心不好吃,是你的话太“下饭”了! 第91章 一场“鸡飞狗跳”的晚宴 “夫人,老爷请各位贵人去前厅赴宴了。” 黄夫人的贴身丫鬟小跑了过来,小声禀报道。 黄夫人如蒙大赦,立刻站了起来,脸上重新堆起热情的笑容,只是那笑意怎么看怎么僵硬。 “哎呀哎呀,瞧瞧我,一时竟忘了时候了,咱们快去前厅,可别让男宾们等急了。” 众位贵妇小姐们仿佛听到了天籁之音,一个个以最快的速度整理好仪容,站起身。 李夫人无奈,只能牵着还在回味点心味道的阿九,跟在队伍后面。 阿九一边走,一边好奇地问:“姨姨,她们跑那么快做什么?是前面有更好吃的吗?” 李夫人嘴角抽了抽,压低声音道:“她们……她们是怕你再说出什么‘花花草草’‘小虫子’来。” “哦,”阿九似懂非懂地点点头,然后又小声说,“可是,不说出来,它们也还在呀。那个胖伯母头顶上的金元宝,破洞又大了一点点呢。” 李夫人一个趔趄,差点崴了脚。 我的小祖宗,求你闭嘴! …… 前厅之中,灯火通明,一张巨大的八仙桌上已经摆满了琳琅满目的菜肴,山珍海味,应有尽有。 黄崇正满面红光地介绍着一道菜:“……这道‘游龙戏凤’,乃是用了玉泉山顶的天山雪鸡,配上东海进贡的七星鳗,文火慢炖了六个时辰,滋味醇厚,大补元气啊!” 钱御史在一旁猛点头,口水都快流下来了,还不忘彰显自己的学问:“嗯!鸡属阳,鳗属阴,此乃阴阳调和之佳品!黄兄,用心了!” 楚玄逸脸上挂着万年不变的温和微笑,还游龙戏凤呢,就钱御史这体格,吃了就是肥猪上树。 就在这时,女眷们到了。 黄崇一见自家夫人领着一群人进来,那气氛却有些诡异,不由得一愣。再看自家夫人那挤出来的笑容,他心里“咯噔”一下,但当着贵客的面,他也不好发作,只能热情地招呼众人入座。 “来来来,李夫人,各位夫人小姐,快请入座!” 一场诡异的晚宴就此开始。 男宾这边,钱御史唾沫横飞,从诗词歌赋聊到房中术,黄崇在旁极尽吹捧之能事,楚玄逸含笑不语,偶尔夹一筷子青菜,萧煜则像是个人形冰雕,周身三尺之内气温骤降。 女宾那边,则是一片死寂。夫人们小姐们一个个埋头吃饭,优雅地、沉默地、小心翼翼地,连筷子碰到碗碟的声音都几不可闻。她们的余光,全都警惕地锁定在一个人身上——阿九。 阿九倒是没心没肺,她坐在李夫人旁边,吃得正香。 楚玄逸见状,暗暗松了口气。只要这小祖宗的嘴被堵上,天下就太平。 然而,他高兴得太早了。 阿九很快就解决了一碗米饭,她放下碗,拿起汤勺,一边喝汤一边抬起头,正好看到主位上的黄崇和黄夫人。 她的大眼睛眨了眨,又来了。 “姨姨,”阿九拉了李夫人的袖子,小声问道,“为什么黄伯伯头顶上的磕头虫,磕头的速度越来越快了呀?它还一边磕一边喊‘大人威武,大人英明。还有黄伯母,她头顶上的小算盘打得噼里啪啦响,都快冒烟了!” “咳……咳咳咳!” 楚玄逸一口汤直接呛进了气管,咳得惊天动地,脸都憋红了。 全场瞬间安静。 所有人的目光,再次聚焦。 黄崇和黄夫人的脸色,精彩得如同开了染坊,青一阵白一阵。 李夫人原本正在用银筷夹起一块鱼肉,闻言,手指微不可查地一顿,随即若无其事地将那块鱼肉放到了阿九的碗里,“食不言。” 阿九看到碗里的鱼肉,眼睛一亮,立刻忘了刚才的话题,开心地对李夫人说:“谢谢姨姨!” 然后她埋头,开始认真地挑鱼刺。 楚玄逸好不容易才顺过气来,他感激地看了李夫人一眼。 钱御史此刻终于找到了插话的机会,他一拍桌子,义正言辞地对阿九说:“小娃娃!你这就不对了!黄员外和黄夫人乃是至诚君子,热情好客,岂是你这般胡乱揣测的?你看看你黄伯母,面慈心善,一看就是持家有道的贤内助,怎么会有算盘?你看看你黄伯伯,忠厚老实,对本官……哦不,对各位敬重有加,怎么会有磕头虫?你这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他说得慷慨激昂,正气凛然。 阿九歪着头看着他,嘴里还嚼着鱼肉,含糊不清地说:“可是……钱伯伯,你头顶上那只翻过来的绿乌龟,还在蹬腿呢。它说……它说‘快扶我起来,我还能说’……” “噗——” 这次,是一个玄甲卫再也忍不住,直接把嘴里的酒喷了出来,喷了前面同伴一后背。 钱御史的脸,彻底变成了猪肝色。他指着阿九,“你……你你……”了半天,一个字也说不出来,最后只能气呼呼地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这顿饭,再也进行不下去了。 黄崇强笑着提议,说玉泉山夜景极美,不如请各位贵客在此多住几日。 楚玄逸和萧煜对视一眼,正中下怀,便顺水推舟地答应了。 其余的宾客们,则像是躲避瘟疫一样,纷纷告辞,连夜下山。他们觉得,再跟这位小神算待下去,自己下半辈子的心理阴影面积都够盖一座紫禁城了。 夜深人静,万籁俱寂。 黄崇给萧煜和楚玄逸安排了一处独立的跨院,清幽雅致。阿九自然是跟着楚玄逸,李夫人则被安排在了旁边的院落。 房间内,烛火摇曳。 楚玄逸正在给阿九做思想工作,苦口婆心:“阿九啊,今天本座跟你说的话,你记住了吗?以后在外面,不能把看到的东西都说出来,尤其是对着那些夫人小姐们,知道吗?” 阿九正坐在一张小凳子上,跟一块黏牙的麦芽糖斗智斗勇,闻言,用力地点了点头,含糊道:“记住了,大人。不能说她们头顶上有什么。” “孺子可教也。”楚玄逸欣慰地点点头。 “那我能说她们屁股后面跟了什么吗?”阿九好奇地问。 楚玄逸:“……” 他深吸一口气,觉得自己的道心又出现了裂痕。他决定放弃沟通,从怀里掏出一本道经,开始默念。 萧煜则盘腿坐在榻上,双目紧闭,气息悠长。 整个房间,只剩下阿九跟麦芽糖“厮杀”的细微声音,以及楚玄逸强压着怒火的呼吸声。 突然—— 原本还在跟麦芽糖斗争的阿九停下了动作。 小鼻子在空气中用力地嗅了嗅,好看的眉头紧紧地皱了起来。 “怎么了?”楚玄逸立刻警觉起来,也放下了道经。他修为高深,却并未察觉到任何异样。 “大人,”阿九扭头指着窗外,小脸上带着一丝困惑和明显的厌恶,“外面的味道,不好闻。” “味道?”楚玄逸走到窗边,掀开帘子一角向外看去。 月光如水,洒在静谧的院落里,夜风送来花草的清香,哪有什么不好闻的味道? “就是……就是一股臭臭的、冷冰冰的味道。”阿九努力地形容着,她丢掉了手里的麦芽糖,小脸绷得紧紧的,“像……像冬天没烧旺的炉子,冒出来的黑烟,闻了心里不舒服。比钱伯伯头顶上那只绿乌龟的味道还难闻!” 正在努力挽尊的钱御史,在隔壁院子里狠狠打了个喷嚏。 第92章 哭哭的小人儿和坏爷爷 “是幽冥之气。”楚玄逸和萧煜对视一眼,脸色沉了下来。 “黄崇说的‘忘忧草’,恐怕不是什么西域奇花,而是……用这幽冥之气催生出来的邪物!” 萧煜没有说话,直接推门而出,身形如鬼魅般融入了夜色。 楚玄逸立刻拉起阿九:“阿九,告诉本座,味道从哪个方向来的?” “那边。”阿九毫不犹豫地指向了别院的东南角,正是黄崇白天提过的,专门建造了暖房的后院禁地。 三人如同暗夜里的狸猫,悄无声息地穿行在亭台楼阁之间,避开了所有巡夜的家丁。 越往东南角靠近,空气就越发阴冷。 楚玄逸已经能清晰地感觉到那股压抑、邪恶的气息,这让他更加确定了自己的判断。 他们很快就来到了那片暖房区域。这里守卫森严,即便在深夜,外面依然有四名护院在来回巡逻。 萧煜做了个手势,三人隐在假山之后。他从地上捡起几颗石子,屈指一弹,石子精准地击中了远处另一座假山。 “什么声音!” “过去看看!” 四名护院立刻被吸引了过去。 趁此机会,三人闪身进入了暖房区域。 阿九站在暖房门口,却摇了摇头,指着旁边一个用来堆放杂物的工具棚:“大人,味道是从里面来的,最浓了。” 萧煜推了推门,门从外面锁着。他也不废话,手指在锁芯处轻轻一拨,“咔哒”一声,锁应声而开。 棚内堆满了花盆、锄头和肥料袋,一股泥土和腐朽的气味扑面而来。 “味道就在下面。”阿九指着地上的一块青石板。 那块石板看起来与周围并无不同,萧煜蹲下身,用手指敲了敲,发出的声音却有些空洞。他找到石板边缘的缝隙,稍一用力,便将整块石板掀了起来,露出了一个黑漆漆的洞口。 一股更加浓郁、阴寒刺骨的幽冥之气,瞬间从洞口喷涌而出! 洞穴内阴森潮湿,往下是深不见底的石阶。 萧煜从怀中摸出火折子点燃,率先走了下去。楚玄逸紧随其后,将阿九护在中间。 石阶蜿蜒向下,走了约莫百步,终于到了底。 眼前豁然开朗,是一个巨大的地下洞穴。洞穴的景象,让见多识广的楚玄逸都倒吸了一口凉气。 只见洞穴底部,密密麻麻地堆满了森森白骨,不知有多少具!而在这些骸骨之上,生长着一片诡异的植物。 那些植物通体漆黑,叶片边缘却散发着幽蓝色的微光,将整个洞穴映照得如同鬼域。 “天……天哪……”阿九躲在楚玄逸身后,小声说,“这里……有好多好多哭哭的小人儿……他们好冷……” 空气中那股阴寒刺骨的幽冥之气,浓郁得几乎要凝结成冰。 楚玄逸的目光死死地盯着那些散发着幽光的植物,脸色铁青。 “果然是它……” “幽冥草……”楚玄逸的声音前所未有的凝重。 “此物以人之怨气、死气为食,歹毒无比。乌骨族费尽心机在此地布下百人坑,就是为了培育此等邪物!必须立刻毁掉!” 他说着,从袖中抽出一张绘着金色符文的黄纸,口中念念有词,符纸无火自燃,化作一团纯阳烈火,就要朝着那片幽冥草掷去。 “等等!” 出声的不是萧煜,而是阿九。 她的小脸煞白,大眼睛里满是惊恐和悲伤,但她还是用力地拉住了楚玄逸的衣袖。 “大人,不要……”阿九的声音带着哭腔,“它们……在哭……” “阿九,这不是花草,是吸食人命的妖物!”楚玄逸急道,“靠近它,你的心神都会被侵蚀!” “可它们哭得好伤心啊。”阿九摇着头,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它们说……它们不是坏东西……它们只是……只是回家了……” 楚玄逸一愣。 回家了?这是什么乱七八糟的?这玩意儿的老家难道是乱葬岗吗? 阿九挣开了楚玄逸的手,一步一步,不受控制地朝着那片骸骨花海走去。 “阿九,回来!”楚玄逸大惊失色,想上前拉住她。 一只手拦在了他面前。是萧煜。 “别动。”萧煜的声音低沉而冷静,“你看她的光。” 楚玄逸定睛看去,这才发现,阿九头顶那闪烁的金光,每一次亮起,都似乎比之前更加璀璨一分。一股无形的气息从阿九身上弥漫开来,竟将四周浓郁的幽冥之气都排开了寸许。 阿九走到了骸骨堆的边缘,停下了脚步。她伸出小手,似乎想要触碰离她最近的一株幽冥草。 就在她的指尖即将触碰到那片幽蓝叶片的瞬间—— “桀桀桀桀……” 一阵令人毛骨悚然的、仿佛骨头在摩擦的笑声,从洞穴最深的阴影中传了出来。 “等了这么久……终于等到了!林家的纯血后人,果然是你!你果然能引动幽冥草最深处的灵犀!” 话音未落,一道黑影如大鹏展翅般从阴影中扑出,落在了一块凸起的巨石上。 那是一个枯瘦如柴的老者,穿着一身破烂的黑袍,脸上戴着一张白骨面具,只露出一双闪烁着贪婪与疯狂绿光的眼睛。他正是本该逃之夭夭的乌骨族族老! “不好!是陷阱!”楚玄逸脸色大变,立刻将阿九拉到自己身后。 萧煜早已拔剑在手,剑身在幽光下泛着森然的冷意,他像一头蓄势待发的猎豹,死死地锁定了那乌骨族老。 “桀桀……现在才发现?晚了!” 族老发出一声怪笑,双手猛地往地上一拍! “轰隆隆——” 整个洞穴剧烈地晃动起来,他们来时的那个洞口,被一块巨大的落石瞬间封死!与此同时,洞穴的石壁和地面上,浮现出无数血红色的诡异符文,组成一个巨大的阵法,将他们三人牢牢困在其中。 “幽冥白骨阵!以百人怨气为引,以幽冥草为心!进了这里,你们就是我最好的养料!”族老的声音充满了怨毒和得意。 “大人……”阿九躲在楚玄逸身后,小声说,“那个戴面具的坏爷爷,头顶上有一只好大的黑蜘蛛,蜘蛛的腿上……缠着好多好多哭哭的小人儿……” 楚玄逸:“……” 我的小祖宗,都什么时候了,你还在看人家的头顶风光! “夺我圣物,杀我族人!今日,我就要用你们的血,来祭奠我乌骨族的亡魂!尤其是你!”族老的目光穿过两人,死死地盯住了阿九,“你这林家的孽种!你的血,是开启幽冥草真正力量的唯一钥匙!把它和你的人,都给我交出来!” 话音未落,他猛地一挥手。 “喀拉!喀拉拉——” 地上那堆积如山的白骨,竟像是活过来了一般!一只只惨白的手骨从骨堆中伸出,一个个空洞的骷髅头转向了他们,随即,数十具白骨骷髅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迈着僵硬的步伐,朝他们发起了冲锋! 第93章 凶凶哥哥的剑最厉害 “妖孽!敢尔!” 楚玄逸怒喝一声,手中拂尘一甩,数道金光射出,将冲在最前面的几具骷髅打得粉碎! 萧煜则一言不发,身形动了。 他没有去管那些杂兵,整个人化作一道黑色的闪电,直取高处的乌骨族老!剑光凛冽,快得只能看到一道银线,直刺族老的咽喉! “哼!不自量力!” 族老冷笑一声,不闪不避,只是伸出干枯的手爪,五指张开,一面由黑气组成的骨盾瞬间在他面前成型。 “当!” 一声金铁交鸣的巨响,萧煜的剑尖被死死地挡住,竟不得寸进! “在这阵中,我就是神!”族老狂笑道。 就在这时,一直被楚玄逸护在身后的阿九,突然用力地摇了摇头。她那双清澈的大眼睛里,不再是单纯的悲伤,反而倒映出无数细碎的、流光溢彩的画面。 她头顶的光团,在这一刻猛地大盛! “不对……不对……”阿九喃喃自语,“你们不是坏东西……你们在等我……等我带你们……回家……” 她稚嫩的声音,在刀剑交击和骷髅的咔嚓声中,显得微不足道,却清晰地传入了洞穴中每一个“存在”的耳中。 那些疯狂冲锋的白骨骷髅,动作竟齐齐一顿! 那片幽冥草散发出的幽蓝色光芒,也开始疯狂闪烁,仿佛在回应着她的话! “怎么回事?!”乌骨族老大惊失色,他发现自己对阵法的控制,竟然出现了一丝松动! “大人!凶凶哥哥!”阿九忽然大喊起来,她的小手指向乌骨族老脚下的一片区域,“那个坏爷爷的脚底下!那里没有哭哭的小人儿!那里好冷!打他那里!” 楚玄逸和萧煜都是何等人物,瞬间就明白了阿九的意思! 那是阵法的生门,也是唯一的破绽所在! “干得好,阿九!”楚玄逸大笑一声,不再与骷髅纠缠,手中飞快地结印,数十张符纸凭空出现,化作一条金色火龙,咆哮着冲向阿九所指的方向! 萧煜则抓住族老分神的一瞬间,手腕一转,剑势陡变,由直刺变为横削,一道半月形的凌厉剑气,贴着骨盾的边缘,斩向族老的双腿! “小畜生,你找死!” 乌骨族老又惊又怒,他没想到自己的阵法破绽,竟被一个女娃娃用如此离奇的方式看破!他放弃了对萧煜的压制,身影暴退,同时双手齐出,两道更加浓郁的黑气化作巨爪,分别迎向了金色火龙和萧煜的剑气! “轰——!” 金色的火龙与黑色的巨爪悍然相撞,爆发出震耳欲聋的巨响。强烈的气浪向四周扩散,吹得碎骨乱飞,烟尘弥漫。 楚玄逸脸色一白,身形晃了晃。 这老家伙在阵法加持下,力量远超寻常! 另一边,萧煜的剑气也与另一只黑爪交锋,“嗤啦”一声,剑气被黑爪捏碎,但那黑爪也被削去了三根“手指”。 “好个摄政王!好个玄逸国师!”乌骨族老落在地上,声音阴冷,“若是在外面,老夫或许还要忌惮你们三分。但在这里,你们越是挣扎,死得越快!你们的精气神,都会成为这大阵的养料!” 他说着,双手再次结出一个诡异的印记。 “以我之名,万骨听令!” “喀拉喀拉……” 那些原本停滞的骷髅兵,眼中空洞的眼眶里,陡然亮起了两点猩红的光芒,它们的气息变得更加狂暴,嘶吼着,悍不畏死地再次扑了上来!而且这一次,它们的骨骼上覆盖了一层淡淡的黑气,变得更加坚硬! “当!当!当!” 楚玄逸的拂尘打在它们身上,竟只能将其击退,而不能像刚才那样轻易击碎了! “麻烦了!”楚玄逸一边应对着源源不绝的骷髅,一边对萧煜喊道,“这老鬼在用阵法消耗我们!必须速战速决!” 萧煜没有回答,他的目光依旧锁定着乌骨族老,冰冷如刀。他看得出,这老家伙虽然嘴上说得厉害,但刚才硬接他们两人一击,气息也有些不稳。 “大人,你打不过它们的。”阿九的声音再次响起。 楚玄逸差点一口老血喷出来。 “小阿九!现在不是说风凉话的时候!”他一边狼狈地躲开一只骷髅的爪击,一边叫道,“本座我好歹也是……” “不是呀,”阿九急急地解释道,“我不是说你没用。我是说,那些哭哭的小人儿说,它们不想伤害你,可是坏爷爷在逼它们。你用那个金色的火烧它们,它们会疼的。” 楚玄逸:“……” 我用火烧骷髅,它们会疼?这都什么逻辑!它们还有痛觉神经不成? “阿九,”萧煜冷不丁地开口了,“怎么让他们不疼?” 阿九愣了一下,随即头顶的光团再次闪烁。 片刻后,她眼睛一亮,大声对萧煜喊道:“凶凶哥哥!它们说,它们怕黑!也怕……怕亮!它们最喜欢……喜欢你的剑!” 全场,再次陷入了一瞬间的诡异寂静。 连正在疯狂进攻的骷髅兵,动作都仿佛慢了半拍。 楚玄逸一个趔趄,差点被绊倒。 喜欢……喜欢萧煜的剑?这是什么虎狼之词!难道这些骷髅架子还是摄政王殿下的狂热粉丝不成?! 乌骨族老也是一愣,随即发出更加疯狂的笑声:“哈哈哈!小女娃疯言疯语!死到临头,还在胡说八道!我的万骨大军,岂会怕……” 他的笑声戛然而止。 因为他看到,萧煜做了个他完全无法理解的动作。 萧煜竟然收剑回鞘。 然后,他闭上了眼睛。 “萧煜!你做什么?!”楚玄逸快要疯了,他这边压力山大,你那边怎么还开始冥想了?! 然而下一秒,萧煜的眼睛猛然睁开。 那双深不见底的眸子里,没有丝毫情绪,只有一片纯粹的、极致的杀意。一股比洞穴中的幽冥之气更加冰冷、更加霸道的剑意,从他身上冲天而起! “嗡——” 他腰间的长剑,发出一声剧烈的嗡鸣,仿佛感受到了主人的意志,在渴望着饮血。 “凶凶哥哥的剑……在发光!”阿九兴奋地叫了起来,“是银白色的光!哭哭的小人儿们说,这个光好舒服,像……像月亮!” “一派胡言!”乌骨族老心中那股不安愈发强烈,他怒吼一声,亲自朝着萧煜冲了过去,“老夫先宰了你这个煞星!” 他快,萧煜更快! 在族老动身的瞬间,萧煜也动了。 没有人看清他是如何拔剑的。 众人只听到一声清越如龙吟的剑鸣。 然后,一道无法用言语形容的、璀璨到了极致的银白色剑光,以萧煜为中心,呈一个完美的圆形,骤然绽放! 剑光所及之处—— 那些疯狂的骷髅兵,身上的黑气如同积雪遇上烈阳,瞬间消融。它们眼中的红光熄灭,然后整个骨架“哗啦啦”地散落一地,化作最原始的白骨。 整个过程,没有一丝烟火气,安静得可怕。 就连楚玄逸身边的几只骷髅,也在这道剑光下土崩瓦解。 乌骨族老正冲到一半,被这道剑光迎面扫中。他身上的护体黑气瞬间被撕裂,惨叫一声,整个人倒飞了出去,重重地撞在石壁上,喷出一大口黑血! “噗——” “你……你的剑意……怎么可能……”他捂着胸口,看着萧煜,眼神里充满了恐惧和难以置信。 一剑,只用了一剑! 就破了他引以为傲的万骨大军! 第94章 会说话还很挑食的草 “凶凶哥哥好厉害!”阿九迈着小短腿跑到萧煜身边,仰着头,大眼睛里全是亮晶晶的星星。 “比大人的烟花厉害多啦!大人的烟花还会烧到哭哭的小人儿,凶凶哥哥的月亮光一照,它们就睡着了,睡得好香。” 楚玄逸:“……” 他感觉自己的心口中了一箭,还是阿九亲手射的。 什么叫烟花?那是贫道苦修二十年的纯阳符火!什么叫睡着了?那是被超度了好吗! “你……你……” 另一边,被轰飞的乌骨族老颤巍巍地指着萧煜,面具下的眼神充满了惊骇与怨毒。他怎么也想不通,对方的剑意为何能安抚怨气,而不是激起更大的反噬。 这完全不符合常理! “噗——”他又喷出一口黑血,显然伤得不轻。 萧煜眼神冰冷,提着剑一步一步朝着乌骨族老走去。 族老心中警铃大作,看着步步紧逼的萧煜,眼中闪过一丝疯狂的决绝。 “想杀我?没那么容易!就算死,我也要拉你们垫背!” 他嘶吼一声,猛地撕开自己的衣襟,露出干瘪的胸膛。 只见他胸口的皮肤上,密密麻麻地爬满了无数指甲盖大小、如同黑色甲虫的蛊虫! “不好!是噬魂蛊!”楚玄逸脸色大变,急忙喊道,“快退!这东西会自爆,专伤神魂!” 族老发出一阵凄厉的怪笑,他一把抓下胸口的蛊虫,狠狠地朝着三人掷去! “给老夫陪葬!桀桀桀……” 那些黑色的甲虫在空中张开翅膀,发出“嗡嗡”的刺耳声响。 “阿九!” 萧煜反应快到了极致,他甚至来不及挥剑,左手一揽,直接将阿九的小身子捞进怀里,用自己的后背对着那片虫云! “想得美!” 楚玄逸急喝一声,手中拂尘猛地一甩,三千银丝暴涨,在他面前瞬间形成一道金色的光幕! “砰砰砰砰——!” 密集的爆炸声如同过年放的鞭炮,接连不断地响起! 那些噬魂蛊一碰到楚玄逸的金色光幕,便轰然自爆,炸开一团团墨绿色的毒雾。光幕被炸得涟漪阵阵,光芒都暗淡了不少。 楚玄逸闷哼一声,嘴角溢出一丝鲜血,显然也耗费了巨大的心神。 乌骨族老转身就跑,他一头撞向旁边的一处石壁,那石壁上竟泛起一阵水波般的涟漪,他整个人瞬间就消失在了墙壁里! “轰隆!” 当虫云全部爆炸完毕,石壁也恢复了原状,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 “坏爷爷又跑了!”阿九从萧煜怀里探出小脑袋,气鼓鼓地指着石壁,“他还乱丢垃圾!那些小黑虫好臭!” 萧煜放下阿九,转身看了一眼石壁,眉头微蹙。 楚玄逸收回拂尘,擦了擦嘴角的血迹,一脸晦气地骂道:“妈的,又让他给溜了!这老不死的,逃命的本事真是一绝!不过看他刚才的样子,就算不死也去了半条命,没有十年八年别想恢复了。” 他说着,看了一眼萧煜宽阔的后背。 摄政王殿下的玄色王袍上,被几只漏网的蛊虫炸出了几个小洞,冒着青烟,但人似乎没什么大碍。 “你没事?”楚玄逸问道。 萧煜摇了摇头,惜字如金:“无妨。” 洞穴里再次恢复了平静,只剩下满地的碎骨和幽幽的蓝光。 “好了,现在没人打扰了。”楚玄逸平复了一下气息,目光再次投向了那片幽冥草,“此物乃万恶之源,留着终是祸害,必须全部毁掉!” 他说着,又要掏符纸。 “不要!” 阿九再一次张开小手,拦在了楚玄逸面前,像一只护食的小母鸡。 “大人,你不能烧它们!”她一脸认真地说,“它们刚睡着,你一烧,它们又要哭了!” 楚玄逸感觉自己的太阳穴在突突直跳。 “我的小祖宗啊,这都什么时候了,你怎么还跟这堆邪草共情上了?它刚才差点害我们全军覆没!” “可它也帮我们了呀!”阿九据理力争,“是它告诉我大人你打不过,要让凶凶哥哥上的!” 楚玄逸:“……” 这话听起来,怎么就那么扎心呢? 他深吸一口气,决定跟这个缺根筋的小神算讲道理:“阿九,你听我说,这幽冥草是乌骨族用上百条人命的怨气滋养出来的,它本身就是邪恶的,你……” “它不饿。”阿九突然打断了他的话。 “什么?”楚玄逸一愣。 “它说它不饿。”阿九重复了一遍,然后歪着小脑袋,侧着耳朵,好像在听什么动静。 片刻后,她又补充道:“它说,它不喜欢吃哭哭的小人儿,是那个戴面具的坏爷爷非要喂给它吃。它说它其实……喜欢吃亮晶晶的东西。” 楚玄逸彻底无语了。 一株草,不但会说话,知道饿,居然还挑食?! 这都什么跟什么啊! 他求助似的看向萧煜,希望这位杀伐果断的摄政王能支持自己,赶紧一把火烧了这堆鬼东西,然后他们好收工回家。 然而,萧煜只是静静地看着阿九,那双深邃的眼眸里看不出任何情绪。 “让她试试。” 半晌,萧煜吐出四个字。 楚玄逸差点一口气没上来。 “你……你也信了?!”他指着那片幽冥草,痛心疾首,“萧煜啊萧煜,你是不是被她那句‘喜欢你的剑’给说动心了?你不能因为这草喜欢你,就对它网开一面啊!” 萧煜淡淡地瞥了他一眼,那眼神仿佛在说“你很吵”。 然后,他蹲下身,与阿九平视,语气是前所未有的柔和:“阿九,你想做什么?” “我想……我想把它带回家。”阿九伸出小手,指着那片幽冥草,眼神里充满了渴望,“它说,它认识我。它说,它等了我好久好久。它还说,它知道好多好多故事,可以讲给我听。” 楚玄逸在一旁听得头皮发麻。 一株草,认识你,等了你很久,还要给你讲故事?这要是写进话本里,怕不是要被安上一个“聊斋志异之草木精怪也倾心”的标题! 阿九说完,便不再看两个大人,而是小心翼翼地朝着那片幽冥草走去。 这一次,楚玄逸没有再拦。 阿九走到一株长得最好、幽蓝色光芒最盛的幽冥草前,她犹豫了一下,然后伸出肉乎乎的小手,轻轻地握住了那株草的茎。 就在她触碰到的瞬间—— “嗡!” 整片幽冥草齐齐大放光明!那幽蓝色的光芒不再阴冷,反而变得柔和而纯净,光芒冲天而起,将整个洞穴照得亮如白昼! 第95章 门下有个打呼噜的大怪物 阿九闭上了眼睛。 无数破碎的画面和声音涌入她的脑海。 她“看”到了她的先祖,穿着白色的祭祀袍,手握着和这个很像的草,在封印着什么的巨大石门前吟唱。 她还“看”到了乌骨族的人,他们跪在石门前,脸上是虔诚与狂热,嘴里念叨着:“恭迎我神……重临大地……” 阿九猛地睁开眼睛,她手里的那株幽冥草,光芒渐渐收敛,最终化作一株看起来平平无奇的黑色小草,只是叶片上还带着一丝淡淡的蓝色纹路。 她把它从骸骨中轻轻拔了出来,连带着根部的泥土。 “大人!凶凶哥哥!” 阿九举着手里的小草,像献宝一样跑到他们面前。 “我知道了!我全都知道了!”她气喘吁吁地说。 “那个坏爷爷,他们不是想要这根草,他们是想用这根草,去打开一个关着大坏蛋的门!门下面,藏着一个好大好大的、正在睡觉的怪物!” “阿九,”楚玄逸感觉自己的喉咙有点干,他努力地吞了口唾沫,然后蹲下身。 “你再说一遍,仔仔细细地跟本座说,那个……门下面,藏着个什么?” “一个好大好大的、正在睡觉的怪物呀!”阿九看国师一脸认真的样子,也努力地组织着自己的语言,她伸出两只小胳膊,使劲地张开,想要形容那个怪物的大小。 “比……比国师府里最大的那间屋子,就是你用来晒太阳喝茶的那个大殿,还要大!它在打呼噜!呼——噜——!呼——噜——!” 她还惟妙惟肖地模仿了两声,小脸憋得通红,腮帮子鼓鼓的,看起来像只努力学老虎叫的小猫。 楚玄逸:“……” 他感觉自己的太阳穴又开始突突直跳了。 “那个……呼噜声,是什么样的?” 这次开口的,是萧煜。 楚玄逸震惊地看向他。 不是兄弟,你还真信了?你还跟她讨论起呼噜声的细节了?你的画风是不是已经彻底被这个缺根筋给带歪了? 阿九一听萧煜问话,立刻来了精神。 她歪着小脑袋,努力地回忆着脑海里那些混乱的画面和声音,然后很认真地回答:“是黑色的!呼出来的气,都是黑色的!闻起来……闻起来就像是好多好多臭鸡蛋放在一起,然后坏掉了!” “硫磺的气息……”萧煜的眸子倏地一沉。 楚玄逸心里“咯噔”一下,脸上的散漫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大启西境之外,万里黄沙的尽头,有一片被称为“魔域”的火山地带,其山谷终年弥漫的,正是这种浓郁的、如同臭鸡蛋般的硫磺毒气。 古籍中曾有零星记载,那里曾是上古时期某个强大妖魔的盘踞之地,后被一位无名上神以通天彻地之能封印。 楚玄逸瞬间感觉后背有点发凉,一股寒意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 他看着阿九手里那株平平无奇的黑色小草,眼神变得无比复杂。 “走,先离开这里。”萧煜当机立断。 他弯腰,很自然地牵起阿九的一只手,那温暖干燥的大手,将她冰凉的小手完全包裹住。 阿九被他牵着,心里那点因为接收了太多可怕信息而产生的恐慌,瞬间就消散了大半。 凶凶哥哥的手好暖和,只要被他牵着,好像再大的怪物也不那么可怕了。 楚玄逸回过神,连忙跟上,还不忘回头最后看了一眼那满地的白骨,心里一阵发毛。 回到摄政王府,天已经蒙蒙亮。 楚玄逸几乎是第一时间就把萧煜按在了书房的太师椅上,两根修长的手指搭上了他的脉门。 片刻后,楚玄逸松开手,那张平日里总是带着三分慵懒笑意的俊脸,此刻黑得比锅底还难看。 “啧,麻烦了。”他皱着眉,一脸的嫌弃和凝重,“那老鬼的噬魂蛊毒,虽然没能直接伤到你的神魂根本,但留下了一丝极其阴毒的邪气,就像一块粘牙的牛皮糖,死死地黏在了你的经脉里。比上次的蛊毒还要棘手。” 萧煜的表情没什么变化,端起桌上的冷茶喝了一口,淡淡地“嗯”了一声。 “你就‘嗯’?你就只会‘嗯’?你知道这有多严重吗?”楚玄逸气不打一处来,他绕着桌子走了两圈,拂尘甩得“啪啪”作响。 “这邪气但凡换了任何一个朝中武将,现在早就变成一滩冒着黑气的烂泥了!也就是你,仗着自己一身杀伐之气凝练如实质,根基深厚得跟万年玄铁似的,才能暂时把它压制住!但这是治标不治本啊我的王爷!你压得住初一,压得住十五吗?长此以往,它会慢慢侵蚀你的根基,让你修为倒退,甚至走火入魔!” “所以?”萧煜终于抬起眼,平静地看着他这个暴走边缘的朋友。 “所以,解药得赶紧炼!”楚玄逸说着,目光灼灼地看向被阿九捧在手心里的那株宝贝——幽冥草。 “成败的关键,就在它身上了!幽冥草以怨气死气为食,本身至阴至邪,但也正因如此,它能吸引和吞噬同源的邪气。以毒攻毒,是唯一的办法!” 阿九闻言,立刻像被踩了尾巴的猫一样,把那株小草往怀里一抱,后退了两步,用一种极其警惕的眼神看着他。 “大人,你不可以再用火烧它了!它怕疼!它会哭的!” “我不烧它,怎么给你的凶凶哥哥炼解药?”他耐着性子解释,“小阿九,你听我说,我这不是普通的火,是贫道苦修二十年的纯阳符火!至刚至阳,能净化它身上附着的那些乱七八糟的怨气和死气,只提炼出最精纯、最本源的药性!懂不懂?这是为它好,也是为你的凶凶哥哥好!” 阿九似懂非懂地摇了摇头,但小手还是把那株草抱得紧紧的,态度很坚决。 “它说……它不想去你家。”阿九小声嘟囔道,“它说你家的火,太凶了,它不喜欢。它说你家闻起来全都是烧纸的味道。” 楚玄逸一口气差点没上来,他指着自己的鼻子,气得俊脸通红。 “我?凶?我可是京城里最受欢迎、最平易近人的国师!多少名门闺秀为了求我一张平安符,都快把国师府的门槛给踏破了!我府里那是丹香,是清气!什么叫烧纸的味道!” “它说它喜欢凶凶哥哥身上的味道。”阿九完全没理会他的辩解,“凉凉的,很舒服,像晚上的月亮。” 楚玄逸:“……” 行。 他认输了。 他就不该跟一株草,以及一个能跟草聊天的缺根筋计较。 他深吸一口气,放弃了沟通,转头看向萧煜,用眼神示意:管管你家的! 最终,还是萧煜开了口。 第96章 凶凶哥哥,你的光变黑了 “阿九,给我。” 阿九犹豫了一下,看看萧煜,又看看怀里的小草。 她把小草凑到嘴边,用只有自己能听到的声音悄悄说:“小草小草你别怕,你先去帮凶凶哥哥治好病,回头我让凶凶哥哥用他的剑光给你晒月亮,好不好?” 说完,她才依依不舍地将那株幽冥草,连带着根部的泥土,小心翼翼地放在了萧煜的手心。 也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楚玄逸看到那株草的叶子微微动了一下。 萧煜接过,然后转手递给了楚玄逸。 “那我就先回国师府了!” “我那炼丹炉八百年没开过这么大的工了!炼药需要七七四十九个时辰,期间不能中断。这几天,你最好闭关静养,不要妄动内力,免得邪气趁虚而入。还有!” 他走到门口,又猛地回头,极其严肃地指着阿九:“看好这个小祖宗,别让她再到处乱跑,去听什么墙角和草根说话了!我怕她下次再听回来什么‘天要塌了’、‘地要裂了’的消息,我这颗心迟早要被她吓得提前退休!” 楚玄逸走后,偌大的书房里只剩下萧煜和阿九。 萧煜坐在主位上,缓缓闭上了眼睛,开始调理内息。 他能清晰地感觉到,那一丝阴冷刁钻的邪气,正像一条毒蛇盘踞在他的丹田气海附近。虽然被他雄浑霸道的内力死死地压制着,无法动弹,但它散发出的阴冷气息,却无时无刻不在试图污染他纯净的功体。 但他并不畏惧。 这些年来,驰骋沙场,喋血疆场;朝堂之上,阴谋诡计,他经历过的生死危机不计其数。这点伤,还不足以让他动容。 但他感到了一丝极其罕见的不安。 这股不安,并非源于自身的伤势,而是…… 他睁开眼,深邃的目光落向了一旁。 阿九没有像往常一样翻箱倒柜地找零食,也没有缠着他要听故事玩。 此刻她安安静静地抱着一个软垫,小小的身子缩成一团,坐在窗边的榻上,怔怔地望着虚空中的某一点发呆。 从地宫出来后,她就这样了。 萧煜心中划过一丝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针扎般的疼惜和担忧。 是他,将她从观星台带了出来,卷入了这浑浊的世事。 是他,希望她能成长,拥有自保的能力,不再是那个需要他时刻护在身后的、柔弱无依的观星台小神算。 可此刻他宁愿她永远都只是那个只会算算贪官、看看风水、每天为了多吃一块桂花糕而跟他斗智斗勇的缺根筋。 起码那个时候的她,是快乐的,是无忧无虑的。 这种矛盾的心情,像一张无形的网,让杀伐果断的摄政王,第一次感到了些许的无措。 “凶凶哥哥。” 就在他沉思之际,阿九突然回过头,乌溜溜的大眼睛定定地看着他。 “嗯?”萧煜收敛心神,应了一声。 “你的光……”阿九歪着头,小眉头紧紧地蹙在一起,形成一个可爱的小疙瘩。 “你的光,没有以前亮了。” 萧煜心中一动,深邃的眼眸里泛起一丝波澜:“是吗?” “嗯!”阿九重重地点了点头。 她从软榻上跳下来,蹬蹬蹬地跑到他身边,伸出手指小心翼翼地指着他的胸口位置。 “这里,本来是好大一团金色的光,像天上的大太阳一样,好暖和,我最喜欢了。现在……现在太阳里面,有一条小小的、黑色的虫子在爬。它爬来爬去,让你的光,都变得不亮了。” 她仰起巴掌大的小脸,那双能看透气运流转的眼睛里,此刻写满了担忧和害怕。 “凶凶哥哥,你会不会……被那条小黑虫吃掉啊?” 那稚嫩的声音里,带着一丝颤抖,她不怕地宫里的白骨,不怕乌骨族老,甚至不怕那个打呼噜的大怪物。 可现在,她怕这条正在“吃”掉凶凶哥哥光芒的小黑虫。 萧煜静静地看着她,看着她眼中清晰倒映出的自己的身影,心中那股因邪气而起的、挥之不去的不安与烦躁,竟在这一瞬间,被她纯粹的担忧轻易地抚平了。 他伸出手,想像往常一样,揉揉她柔软的发顶。 可手伸到一半,他又硬生生地停住了。他怕自己体内那尚未清除的邪气,会不经意间通过接触,伤害到她这块未经雕琢的璞玉。 最终,他只是将手收回,放在膝上。 “不会。” “有你在,它吃不掉我。” 阿九眨了眨眼,“嗯!”她用力地点了点头,小小的拳头也握了起来。 “我不怕!我会保护凶凶哥哥的!我会把那条小黑虫瞪跑!” 她说着,还真的鼓起腮帮子,瞪大眼睛,死死地“盯”着萧煜的胸口。 萧煜看着她这副如临大敌的可爱模样,眼底那片万年不化的寒冰,也悄然融化了一角,泛起一丝极淡的笑意。 他知道,她真的信了。 也真的会用她自己的方式,去“保护”他。 接下来的两天,摄政王府迎来了一种诡异的平静。 萧煜听从了楚玄逸的建议,进入了半闭关的状态。他大部分时间都待在书房的密室里,屏息凝神,全力压制着体内那丝蠢蠢欲动的邪气,等待着解药的出炉。 整个王府的空气都仿佛凝固了,下人们走路都踮着脚尖,说话轻声细语,生怕打扰到主子养伤。 而王府里唯一那个敢不把这凝重气氛当回事的,就只有阿九了。 这两天,她就像个尽忠职守的小卫兵,每天除了吃饭睡觉,剩下的时间就搬了个小杌子,雷打不动地守在密室门口。 王府总管福伯几次三番想劝她回房休息,都被她义正言辞地拒绝了。 “福爷爷,你不懂,”阿九小大人似的叹了口气,压低声音,神神秘秘地说,“我是在给凶凶哥哥站岗放哨!万一那条小黑虫趁我不在,偷偷跑出来咬人怎么办?我得在这里看着它!” 福伯听得一头雾水,什么小黑虫?王爷的伤势已经严重到府里闹虫灾的地步了吗? 但他看着阿九那张严肃认真、不容置喙的小脸,最终还是没敢再劝。 只是默默地吩咐厨房,把阿九姑娘的点心和热牛乳,按时按点地送到密室门口。 于是,摄政王府最森严的密室外,就出现了这样一幅奇景—— 一个粉雕玉琢的小姑娘,正襟危坐地守在门口,左手一块桂花糕,右手一碟奶香小酥饼,嘴巴吃得鼓鼓囊囊,眼睛却一眨不眨地盯着紧闭的石门。 她一边吃,还一边含糊不清地自言自语: “哼,小黑虫,你听着!我吃一块桂花糕,就增加一分力气!等我吃完了这一盘,力气就变得好大好大,一拳就能把你打飞!” “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你是不是也想吃?不给你吃!这些都是我的!是我保护凶凶哥哥的能量!” 守在远处的玄甲卫们,一个个眼观鼻,鼻观心,肩膀却在控制不住地微微抖动。 他们那杀神一般的主子,现在居然需要一个十岁左右的小姑娘,靠着吃点心来积攒“能量”保护了? 这话说出去,谁信啊! 但不知道为什么,看着那道小小的、认真的身影,他们心里那份因为主子受伤而产生的压抑和担忧,竟然也消散了不少。 第97章 地下有坏东西,要醒了! 国师府,炼丹房内。 丹炉里,一团金色的纯阳符火熊熊燃烧,将那株幽冥草包裹在其中。 楚玄逸披头散发,往日里那身仙气飘飘的云纹道袍上,沾满了黑乎乎的药灰。 他手里捏着一张张符篆,嘴里念念有词,不断地打入丹炉之中,精准地控制着火候。 “师父!不行了!‘七星草’的药力快耗尽了!”一旁的小道童满头大汗地喊道,他正抱着一堆珍稀药材,手忙脚乱地根据楚玄逸的指示往里添加。 “换‘冰心莲’!快!用玉刀切片,取莲心三钱!”楚玄逸头也不回地吼道。 “可是师父,库房里的冰心莲上个月就用完了啊!”小道童快哭了。 “那就去给我要!去跟户部要!跟皇帝老儿要!告诉他们,要是摄政王的解药炼不出来,他们就等着乌骨族那帮疯子把皇宫的房顶给掀了!”楚玄逸暴躁地一甩拂尘,差点把小道童的帽子给扫飞。 这幽冥草的怨气,比他想象的还要顽固百倍! 它就像一块茅坑里的石头,又臭又硬。 他必须用大量的、至纯至阳的灵药去中和、去洗涤,才能剥离出那一丝作为“钥匙”的本源药性。 这两天两夜,他几乎耗尽了自己大半的修为,搭进去的珍稀药材,价值连城,足够再建一座国师府了。 他现在觉得,自己炼的不是丹,炼的是金子! “稳住!一定要稳住!”楚玄逸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经过两天两夜的煅烧,幽冥草最外层那股怨毒之气已经被消磨得差不多了。 现在,到了最关键的时刻——提纯! 他双手结印,眼中精光暴射,厉喝一声:“纯阳真火,听我号令!去芜存菁,神物自成!敕!” “嗡——!” 丹炉内的金色火焰猛地收缩,化作一柄金色的火焰小刀,精准无比地朝着那已经被烧得只剩一小团黑气的幽冥草核心,切割而去! 成败,在此一举! 此时,摄政王府密室门口的阿九,突然打了个哈欠。 守了两天两夜,就算是铁打的人也扛不住,更何况她只是个孩子。 白天还能靠着点心和信念强撑着,到了深夜,上下眼皮就开始不受控制地打架了。 “不行……不能睡……”阿九晃了晃小脑袋,努力想让自己清醒一点,“万一……万一我睡着了,小黑虫就……就跑出来了……” 她的小脑袋一点一点的,像小鸡啄米。 最终,那股浓重的睡意还是战胜了她强大的“责任心”。她的小身子一歪,靠在冰冷的石门上,沉沉地睡了过去。 但她并没有进入香甜的梦乡。 她做了一个梦。 一个无比真实,又无比可怕的梦。 梦里是一片无边无际的黑暗,她感觉自己像一片羽毛,飘浮在这片虚空之中。 忽然,她脚下的“地面”变得透明了。 她“看”到了! 她看到了整个京城,看到了那繁华的街道,巍峨的宫殿,鳞次栉比的房屋。但这不是重点,重点是京城的地下! 就在那厚厚的土层之下,有无数条黑色的、如同藤蔓一般的东西,正在疯狂地生长! 那些藤蔓不是植物,它们看起来黏糊糊、滑腻腻的,像无数条扭曲的、放大了千百倍的黑色巨蟒!它们在地底深处盘根错节,肆意蔓延,遍布了整个京城的地下! 更可怕的是,阿九看到,大地的深处,有一道道金色的、散发着柔和光芒的线条。那是……地脉!是大地的气运和命脉! 而那些黑色的藤蔓,此刻正像最贪婪的水蛭一样,死死地缠绕在那些金色的地脉上!它们的根须化作尖锐的吸管,刺入地脉之中,疯狂地、贪婪地汲取着那金色的力量! “呜……” 阿九在梦里发出了细微的哭声。 她“听”到,那些被吸干了力量的地脉,在发出痛苦的悲鸣。那金色的光芒,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暗淡、枯萎。 而那些吸饱了力量的黑色藤蔓,则变得更加粗壮、更加狰狞!它们所有的分支,都朝着同一个方向汇聚而去。 在整个京城地底的最中心,皇宫正下方的位置,有一个巨大无比的……“心脏”! 那颗心脏,比她见过的任何宫殿都要庞大,通体呈现出一种暗沉的、宛如凝固血液般的黑红色。它的表面布满了虬结的黑色血管,正随着“扑通、扑通”的沉重跳动,而剧烈地起伏着。 所有的黑色藤蔓,最终都连接到了这颗巨型的心脏之上,将从地脉中汲取来的力量,源源不断地输送给它。 随着力量的汇入,心脏的跳动变得越来越快,越来越有力! “咕噜……咕噜噜……” 一阵阵令人作呕的、仿佛沼泽冒泡的声音,从那颗心脏里传了出来。同时,一股浓郁的、比在地宫里闻到的臭鸡蛋味还要恶心一百倍的腥臭气息,在整个地下空间里弥漫开来。 那是……那个正在睡觉的大怪物,发出的声音! 它的呼噜声,变成了心跳声! 阿九看到,在那颗巨大的心脏旁边,站着一个模糊的、完全笼罩在黑雾里的人影。 她看不清那人的长相,甚至分不清是男是女。但她能感觉到,那人影身上散发出的,是比乌骨族老还要冰冷、还要邪恶一万倍的气息! 那人影伸出一只由黑雾组成的手,轻轻地“抚摸”着一颗连接心脏的巨大藤蔓,动作温柔得像是在抚摸自己的情人。 “快了……就快了……” “我的神……您就快苏醒了……” “京城百万生灵的精气,将是您苏醒之后……最美味的第一顿盛宴!” “不!不要!” 阿九在梦中发出了凄厉的尖叫,她想跑,想大喊,却发现自己动弹不得,也发不出任何声音。 她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颗心脏越跳越快,看着那黑雾人影发出无声的狂笑! “啊——!” 终于,现实中的一声尖叫,冲破了梦魇的束缚! “地下有坏东西!有坏东西!要醒了!它要醒了!!” 阿九猛地从地上弹坐起来,小脸上挂满了泪水,浑身都在剧烈地颤抖,她惊恐地挥舞着小手。 守在远处的玄甲卫被这声凄厉的尖叫吓得魂飞魄散。 “阿九姑娘!你怎么了?” “快!快去禀报王爷!” 然而,不用他们禀报了。 在阿九发出尖叫的瞬间,那扇紧闭了三天三夜的密室石门,“轰”的一声,从内部被一股强大无匹的力量震得粉碎! 萧煜的身影,如同一道离弦的箭,瞬间出现在阿九面前! 他一把将那个缩在角落里、哭得撕心裂肺的小姑娘捞进怀里,紧紧抱住。 “别怕,我在这里。 第98章 幽冥之心 “凶凶哥哥……”阿九死死地抓着他的衣襟,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地底下……地底下那个大怪物……它的心脏在跳!它要醒了!那个……那个藏在黑雾里的坏人……要喂它吃掉……吃掉整个京城的人!” “呜……凶凶哥哥……” “它的心跳……咚……咚……咚……好响,好吓人……阿九的脑袋要炸掉了……” 萧煜闻言,抱着她的手臂收得更紧了些。 “别怕,有我在这里,它吃不掉任何人。” 他低下头,用自己的额头轻轻抵着阿九的额头,用几乎是哄诱的语气轻声问道:“阿九乖,不哭。再告诉哥哥,那个‘大怪物’,长什么样子?‘黑雾里的坏人’,又是什么人?” 他需要更多的线索。 阿九被他身上清洌好闻的气息包裹着,恐惧似乎被驱散了一些。她努力地回想,哭声也渐渐小了下去,变成了断断续续的哽咽。 “怪物……阿九看不见它的样子……它在地底下,好深好深的地方……只能……只能感觉到它好大好大,比王府还大……它的心脏,是黑色的,一跳,整个的都在抖……” “黑雾里的坏人……也看不清脸……他穿着黑袍子,袍子上有……有红色的,像骨头一样的花纹……他说……他说‘幽冥不灭,乌骨永昌’……他还说……‘京城百万生魂,是献给吾神最好的祭品’……” “幽冥不灭,乌骨永昌?” 萧煜敏锐地抓住了这八个字,脸色倏然一变! 乌骨族! 是南疆那个神秘诡谲、擅用巫蛊之术的乌骨族! “来人。” “属下在” “动用玄字卫,把王府所有关于南疆巫蛊、上古异兽的典籍全都翻出来。尤其是和‘心脏’、‘地下’、‘黑雾’、‘祭品’有关的记载。” “是!”暗一领命。 他看了一眼还在萧煜怀里发抖的阿九,压低了声音:“王爷,那阿九姑娘她……” “本王亲自照看。”萧煜打横抱起阿九,径直朝着自己的寝殿走去。 “封锁王府,今晚之事,若有半个字泄露出去,满门抄斩。” “遵命!” 所有侍卫齐刷刷跪下,冷汗瞬间湿透了后背。 摄政王府的藏书楼,也是大周王朝除了皇宫大内之外,藏书最丰富的地方。 此刻,这里灯火通明,却安静得落针可闻。 萧煜站在阁楼中央,他的面前和周围,是堆积如山的书卷和册子。 数十名身着黑衣、腰佩“玄”字令牌的玄字卫正在书架间穿梭,他们动作极快,将一本本厚重的典籍从书架上取下,又飞快地翻阅,寻找着蛛丝马迹。 空气中弥漫着旧书卷的霉味和灰尘的味道。 “王爷!”一个玄字卫捧着一本兽皮封面的古籍,快步走到他面前,神情激动又带着一丝恐惧,“您看这个!” 书的封面已经破损不堪,上面用一种古老的南疆文字写着几个大字——《南疆异闻录》。 萧煜的呼吸一滞,立刻打开。 书页泛黄脆弱,上面的字迹也有些模糊不清。他一目十行,很快,他的目光就定格在了其中一页。 那一页没有太多的文字,只画着一幅诡异的图。 图的中央,是一颗巨大无比、布满诡异魔纹的黑色心脏,无数黑色的气流从心脏中散发出来,形成了一团浓郁的黑雾。而在心脏的周围,画着无数渺小的人影,他们跪在地上,仿佛在进行某种祭拜仪式。 萧煜的心跳漏了一拍,他颤抖着看向图画旁边的注解小字。 那字是用汉字写的,但笔迹潦草,仿佛记录者在写下这些东西的时候,正处于极度的恐惧之中。 “……乌骨族信奉幽冥之神,其神早已陨落,然心脏不灭,被历代大能者联手封印于地脉至深之处,称之为‘幽冥之心’。此心乃幽冥之气源头,乌骨族力量之核心。其心不死,仍在沉睡中搏动,每一次搏动,皆引地脉震颤……” “……乌骨族世代相传,欲唤醒此心,需以海量生魂为祭。古法有云,当以百万生魂之血,浇灌封印之地,以无尽怨气为引,方可破开上古封印,令神心复苏。届时,幽冥之气将笼罩大地,神心所在,万物皆为其食粮,而乌骨族人,将获得永生与无上神力……” “神心复苏之兆,其一,封印松动,心跳之声可为通灵者所闻。其二,幽冥之气外泄,化为黑雾,常人不可见。其三……” 后面的字迹已经模糊到无法辨认。 但这些,已经足够了。 “哐当——” 萧煜手中的古籍失手掉落在地。 他的脸色惨白如纸,额头上渗出了细密的冷汗。 通灵者……阿九! 地脉震颤……方才那场诡异的“地震”! 黑雾……心脏……祭品…… 阿九看到的,听到的,竟然全部都与这本古籍上的记载一一对应! 乌骨族那帮疯子,他们真的在京城的地底下,找到了被封印的“幽冥之心”,并且,正在试图唤醒它! 而祭品……就是整个京城的百姓! 一股彻骨的寒意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萧煜只觉得浑身冰冷。 夜色如墨,摄政王寝殿内,烛火摇曳。 阿九已经睡着了。 或许是哭得太累,又或许是萧煜身上那股令人安心的气息起了作用,她小小的身子蜷缩在柔软的锦被里,睡颜恬静,只是长长的睫毛上还挂着未干的泪珠,偶尔在梦中抽噎一下。 萧煜站起身,走到窗边,推开窗户。 外面是寂静的夜,远处皇城的轮廓在月光下若隐若现,再往外,是万家灯火,是此刻还沉浸在安宁睡梦中的京城百姓。 “呜……” 床上的阿九忽然发出一声不安的嘤咛,她的小手在被子里胡乱地抓着,嘴里含糊不清地念叨着: “凶凶哥哥……别走……好黑……有水……” 萧煜立刻走回床边,重新坐下,握住她在被子外面的那只小手,用自己的体温温暖着她。 “我没走,我在这里。”他柔声安抚。 阿九似乎感觉到了熟悉的气息,渐渐安稳下来,但嘴里还在断断续续的梦呓。 “那个坏人……他就站在……站在好多好多水的地方……水是黑色的……旁边……旁边还有一个好高好高的塔……塔尖尖……都快戳到月亮了……” 说完这句,她咂了咂嘴,彻底沉沉睡去。 寝殿内,却仿佛有一道惊雷炸响! 萧煜的眼睛猛地亮了! “好多水……好高好高的塔……”他激动地看向阿九,“京城之内,水域广阔,又有高塔的地方,只有一个!” “城西,金水河,镇龙塔。” 金水河是贯穿京城的护城河分支,而在金水河畔,正矗立着一座前朝遗留下来、高达九层的古塔,名为“镇龙塔”。传说那塔是用来镇压水中妖龙的,是京城最高的建筑之一。 那里平日里人迹罕至,的确是进行秘密仪式的绝佳地点! 第99章 灰扑扑的线,不见啦! “来人。” “暗一,你立刻亲自带人去镇龙塔附近查探。记住,只查探,不要惊动任何人。本王要知道那里的一草一木,一砖一瓦,以及……所有不该出现在那里的人。” “是!”暗一领命,转身就要走。 “等等。”萧煜又叫住了他。 “王爷还有何吩咐?” 萧煜看了一眼床上睡得安稳的阿九,眸光深沉。 “从今天起,玄字卫分出一半人手,二十四时辰,寸步不离地暗中保护阿九。她不能有任何闪失。” 暗一一愣,随即重重点头:“属下明白!” 暗一退下后,寝殿内又恢复了安静。 萧煜重新为阿九掖好被角,他的手指轻轻划过她光洁的额头,低声自语。 “小傻子,这次……可全都要靠你了。” “不过别怕,天塌下来,有哥哥给你顶着。” 国师府,丹房。 终年不散的药香与檀香之中,破天荒地混入了一丝焦灼的烈性。 丹房正中的紫金八卦炉下,幽蓝色的火焰舔舐着炉底,明明是火,却透着彻骨的寒意,这是幽冥草独有的阴火。而在丹炉之上,一张金光璀璨的符箓无风自悬,正源源不断地向下倾泻着纯正的阳炎之力。 一阴一阳,一寒一热,两种截然相反的力量在国师楚玄逸的操控下,达成了一种微妙而危险的平衡。 楚玄逸一袭月白道袍,额上沁出细密的汗珠,他指诀变换,口中念念有词。 数日不眠不休,心血耗费无数,只为炼化这炉中唯一的一枚丹药。 “凝!” 楚玄逸一声低喝,双手猛然向前一推! 悬于炉顶的纯阳符火骤然大盛,金光如瀑,瞬间将整个丹炉包裹!而炉底的幽冥阴火也仿佛受到了感召,冲天而起。 “轰——” 两股力量在炉内悍然对撞,整个丹房都为之震颤,架子上的瓶瓶罐罐叮当作响。 片刻之后,一切归于沉寂。 金光与蓝焰同时敛去,紫金八卦炉恢复了古朴的模样。 “咳咳……”楚玄逸踉跄着后退两步,以手扶住身旁的药架,脸色苍白如纸。 成了! 他快步上前,袍袖一挥,炉盖应声而开。一股清洌的异香瞬间弥漫了整个丹房,闻之只觉神清气爽,四肢百骸都舒泰了几分。 炉底,一枚龙眼大小、通体莹白如玉、其上隐有金色流光转动的丹药,正静静地躺在那里。 “总算……不负所托。”楚玄逸小心翼翼地用玉瓶将丹药收起。 就在这时,丹房的门被“吱呀”一声推开。 一道颀长的身影带着一身凛冽的寒气走了进来。来人墨发高束,剑眉入鬓,一双凤眸深邃如渊,正是摄政王萧煜。 “国师。” 楚玄逸将玉瓶递了过去,开门见山:“幸不辱命。幽冥草的至阴之气,辅以纯阳符的至阳之火,以本座心血为引,方才炼成这枚‘净邪丹’。服下它,你体内那股乌骨族的邪气,当可尽数拔除。” 萧煜的目光落在那个小小的玉瓶上,深邃的眼眸中终于有了一丝波澜。 他为了追踪乌骨族的踪迹,不慎中了对方最阴毒的奇毒,这毒不致命,却如跗骨之蛆,日夜蚕食他的真气与生机,让他时时刻刻都处在一种被黑暗拖拽的痛苦之中。 他没有丝毫犹豫,接过玉瓶,拔开塞子,将那枚莹白的丹药一饮而尽。 “多谢。”萧煜言简意赅。这份恩情,他记下了。 “先别急着谢,”楚玄逸扶着桌子坐下,缓了口气,“此丹药性极为霸道,以至阳破至阴,过程……恐怕会很痛苦。你且坐下运功,本座为你护法。” 萧煜点点头,盘膝坐于蒲团之上,双目微阖,开始引导体内真气炼化丹药。 丹药入腹,起初是一片温润,如暖玉入怀。 但仅仅数息之后,一股灼热如岩浆般的纯阳之力轰然炸开,瞬间冲向他的四肢百骸! “唔!” 饶是萧煜这等心性坚忍之人,也不禁闷哼一声,额上青筋暴起。 那股纯阳之力所过之处,仿佛要将他的经脉寸寸烧毁! 而盘踞在他体内的乌骨族邪气,也仿佛受到了致命的威胁,猛地从骨髓深处翻涌而出,化作一股股阴寒刺骨的黑气,疯狂地与那股纯阳之力对抗、撕咬! 冰与火的极致碰撞,带来的痛苦远非寻常人所能想象。他的皮肤时而赤红如烙铁,时而又青黑如寒冰,冷汗与热汗交替浸透了他的衣衫。 萧煜死死咬着牙关,俊美的脸庞因极致的痛苦而微微扭曲,但他依旧挺直了脊梁,如一杆宁折不弯的枪,疯狂运转着自身真气,配合着那股纯阳之力,对邪气进行着最后的围剿。 楚玄逸站在一旁,神情凝重。 他能做的已经做了,接下来,只能靠萧煜自己。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丹房内的气氛压抑到了极点。 不知过了多久,守在丹房外打瞌睡的阿九揉了揉眼睛,慢悠悠地醒了过来。 她是被饿醒的。 小姑娘抱着自己咕咕叫的肚子,迷迷糊糊地站起来,晃晃悠悠地就想往里走。 “阿九姑娘,等等!”守门的道童想拦,却被小姑娘灵活地躲了过去。 “我找凶凶哥哥。”阿九奶声奶气地说着,已经推开了那扇沉重的木门。 一进门,她就愣住了。 自从前些天凶凶哥哥受伤回来后,那朵小花花旁边,就多了一根灰扑扑的、看起来特别讨厌的线。 那根线缠着小花花,让小花花的颜色都变得暗淡了,蔫蔫的,好像随时都会枯萎一样。阿九每次看到,心里都难受得紧。 可现在! 现在王爷凶凶哥哥头顶上,那根灰扑扑的线正在一点一点地变淡,消失! 而那朵蔫巴巴的粉红小花花,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重新变得鲜亮、饱满、水灵灵! 花瓣上还带着露珠,粉嘟嘟的,比以前还要好看! 阿九的眼睛瞬间亮了,像两颗黑葡萄浸在了清泉里。 她忘记了肚子饿,也忘记了要找吃的,小小的身影就站在门口,一眨不眨地盯着萧煜头顶的变化。 此刻的萧煜,正好处在最关键的时刻。 那股乌骨族的邪气被纯阳之力逼到了心脉的最后一处角落,负隅顽抗。 “破!” 萧煜心中爆喝一声,调动起全身所有力量,对着那团最后的黑气,发起了总攻! “噗——” 一口乌黑的血从他口中喷出,溅落在地,发出一阵“滋滋”的腐蚀声。 随着这口污血的吐出,他周身那股若有若无的黑气,也彻底烟消云散。 一股前所未有的轻松感,传遍了四肢百骸。 体内残留的邪气被一扫而空,气血运行再无半分滞涩,奔腾的真气如长江大河,浩浩荡荡,通透无比。 萧煜缓缓睁开眼,一抹金光在他深邃的凤眸中一闪而逝。 他不仅伤势痊愈,甚至因祸得福,破而后立。 第100章 阿九要吃桂花糕 “恭喜王爷,贺喜王爷。”楚玄逸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萧煜站起身,活动了一下筋骨,朝楚玄逸郑重地抱拳躬身:“国师大恩,萧煜铭记在心。” “王爷言重了,你我之间,不必如此。”楚玄逸摆了摆手,随即目光转向门口,笑道,“倒是阿九这丫头,已经盯了你半天了。” 萧煜这才注意到门口那个小小的身影。 阿九正仰着小脸,大眼睛亮晶晶地看着他,小嘴巴微微张着,一副惊喜又好奇的模样。 “凶凶哥哥!” 阿九见他看过来,立刻迈开小短腿“哒哒哒”地跑了过去,一把抱住了他的大腿。 “你的花花!花花好了!”小姑娘伸出小手指着他的头顶,激动地喊道。 萧煜一愣,随即反应过来,这是阿九眼中才能看到的世界。 他伸出大掌,揉了揉她的小脑袋,声音是前所未有的温和:“是吗?” “是呀是呀!”阿九用力地点着头,小脸蛋上满是灿烂的笑容,“以前那个灰扑扑的坏线线,不见啦!现在你的粉红小花花,变得好漂亮好漂亮!亮晶晶的,还在开花呢!” 萧煜心中一暖,将小姑娘从地上抱了起来,让她坐在自己的臂弯里。 “那阿九高不高兴?” “高兴!”阿九搂住他的脖子,小脑袋在他颈窝里蹭了蹭,奶声奶气地说,“凶凶哥哥好了,阿九最高兴了!” 听着她软糯的声音,感受着她毫无保留的亲近与喜悦,萧煜心中最后一点阴霾也彻底散去。 他看向楚玄逸,凤眸中的温和瞬间化为一片凛冽的杀意。 “乌骨族……这笔账,该好好算一算了。” 楚玄逸抚着长须,点了点头,“不错。他们既敢将手伸到大景,便要做好被斩断的准备。” 阿九才不管什么乌骨族。 她现在只知道,王爷凶凶哥哥的病好了,头顶的花花变漂亮了,她心里也跟着开出了一朵小花花。 她心满意足地打了个小小的哈欠,小声嘀咕了一句。 “哥哥,阿九肚子饿……” “饿了?” 萧煜凛冽的杀气瞬间收敛得无影无踪,低头看着怀里揉着眼睛的小丫头。 一旁的楚玄逸看得眼角直抽抽。 “嗯!”阿九重重地点头,小手摸着自己扁扁的肚子,可怜巴巴地看着萧煜,“饿得咕咕叫了。” “想吃什么?”萧煜牵着她,大步流星地走出丹房,一边走一边问。 “想吃……”阿九歪着小脑袋,认真地想了想,眼睛一亮,“想吃王府的桂花糕!甜甜的,糯糯的,上面还有红红的果果!” “好,我们回王府吃桂花糕。”萧煜毫不犹豫地答应。 跟在后面的楚玄逸忍不住开口:“王爷,你这伤势初愈,真气虽说更胜往昔,但终究刚刚经历过一场凶险的洗礼,不若在本座这里再调息一晚,稳固一下境界?” 萧煜脚步未停,头也不回地说道:“不必。本王心中有数。阿九饿了,本王带她回去用膳。” 言下之意,天大的事,都大不过阿九饿肚子。 楚玄逸:“……” 行,算他多事。 他摇了摇头,跟了上去,一边走一边说正事:“你体内的邪气已除,乌骨族那边想必很快就会有所察觉。他们行事诡秘,如今又折损了一招暗棋,恐怕会更加谨慎,再想寻到他们的踪迹,怕是不易。” 萧煜牵着阿九穿过回廊,声音恢复了平日的冷硬:“无妨。他们会自己送上门来的。” “哦?此话怎讲?”楚玄逸挑眉。 “他们费尽心机给本王下毒,所图为何?”萧煜冷笑一声,“无非是想让本王成为一个废人,好让他们在朝中安插的棋子行事更加方便。” 楚玄逸抚须沉吟:“你的意思是……户部尚书,周显?” “不止他一个。”萧煜的凤眸中闪过一丝寒芒,“上次让阿九卜算周显的罪证,不过是敲山震虎。本王倒要看看,这朝堂之上,究竟有多少人,头顶上都缭绕着乌骨族的黑气。” 这话一出,楚玄逸和萧煜都下意识地看向了阿九。 阿九正掰着手指头,嘴里念念有词:“一块桂花糕,两块桂花糕,三块……” 完全没听他们在说什么。 萧煜眼中闪过一抹笑意,他轻咳一声,对楚玄逸道:“玄逸可有什么办法,能让阿九的能力……更进一步?或者说,能让她看得更清楚一些?” 楚玄逸闻言,面露难色:“难。阿九身世成谜,这身天赋神通更是闻所未闻,非道非佛,无迹可寻。本座也曾探查过她的根骨,只觉其神魂纯净如琉璃,不染一丝尘埃,这或许便是她能窥见气运流转的根源。此等天赋,乃是天成,外力强求,恐会伤及根本。” “那便算了。”萧煜毫不犹豫地打消了念头,“断不可伤了她。” 楚玄逸无奈地笑了笑:“王爷当真是……将她宠到了骨子里。不过,你也不必过于担心。阿九虽心思单纯,但趋吉避凶的本能却是极强的。她能分得清‘好看的花花’和‘讨厌的线线’,这便足够了。” 正说着,阿九忽然抬起小脑袋,指着从旁边经过的一个小道童,脆生生地对萧煜说:“凶凶哥哥,那个哥哥头顶上,有一团黑乎乎的雾。” 萧煜和楚玄逸的脚步同时一顿。 两人循着阿九手指的方向看去,那是一个看起来再普通不过的小道童。 楚玄逸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 国师府中,竟然也混进了不干净的东西? 那小道童似乎察觉到不妙,扫帚一扔,转身就跑! “想走?” 萧煜冷哼一声,身形却如鬼魅般一晃,下一瞬已经出现在了那小道童的面前,挡住了他的去路。 那小道童见状,眼中凶光一闪,竟从袖中摸出一把淬了毒的匕首,不管不顾地朝萧煜的心口刺去! 只听“咔嚓”一声脆响。 萧煜只是伸出两根手指,便轻而易举地夹住了那把淬毒的匕首,微微一用力,精钢打造的匕首便应声而断! 那小道童满脸的不可置信。 情报中不是说摄政王身中奇毒,已是强弩之末了吗?!为何…… 不等他反应过来,萧煜屈指一弹,断掉的匕首尖端便化作一道寒光,“噗”的一声,没入了他的肩胛骨。 “啊——!” 小道童惨叫一声,软软地倒了下去。 几个国师府的护卫立刻冲了上来,将他死死按住。 “带下去,撬开他的嘴!本座倒要看看,是谁的爪子,竟敢伸到我这里来!” “是!” 护卫拖着刺客下去了。 楚玄逸转过身,对着萧煜苦笑道:“倒是让王爷看笑话了。” 萧煜却不以为意,只是低头问牵着的人儿:“阿九,还想吃桂花糕吗?” “想!”阿九的注意力瞬间又被拉了回来,口水都快流出来了。 萧煜点点头,对楚玄逸道,“玄逸,这里便交给你了。本王先带阿九回府。” “好,明日早朝,别忘了正事。” “忘不了。” 萧煜牵着阿九,转身离去。 第101章 一个……寻宝游戏 摄政王府。 马车一停稳,阿九就迫不及待地跳了下来,像一只快乐的小蝴蝶,飞进了府中。 “桂花糕!我回来啦!” 萧煜跟在她身后,看着她小小的背影,脸上那万年不化的冰霜,早已消融成一片春水。 他对着管家吩咐道:“把厨房最好的桂花糕,送到暖阁去。再备些小丫头爱吃的果脯和热奶。” “是,王爷。”管家恭敬地应下。 萧煜走进暖阁时,阿九已经乖乖地坐在了铺着厚厚软垫的榻上,两条小腿晃啊晃,正满心期待地等着她的小点心。 萧煜在她身边坐下,拿起桌上的暖手炉塞进她怀里。 “冷不冷?” “不冷!”阿九抱着暖炉,小脸红扑扑的,眼睛亮晶晶地看着他,“凶凶哥哥,你头上的花花,真的好好看呀!” 她似乎对这件事百看不厌。 萧煜失笑,任由她像只好奇的小猫一样,盯着自己的头顶看来看去。 他忽然想起一件事,问道:“阿九,你之前说,在观星台,看到户部尚书头顶上,有什么?” 阿九想了想,小眉头皱了起来。 “嗯……有一条……很长很长的黑线线!”她努力地形容着,“黑线线的一头连着尚书大人,另一头……不知道伸到哪里去了,好远好远,看不见。” “黑线……”萧煜的凤眸微微眯起。 看来,周显果然只是个被人牵在手里的傀儡。 而那根线的另一端,牵着他的,恐怕就是乌骨族中的某个大人物了。 “那根黑线线,很讨厌。”阿九又补充了一句,小脸上满是嫌弃,“跟刚才那个坏人道士哥哥头上的黑雾,是一种味道,臭臭的。” 同出一源么…… 萧煜心中了然。 正想着,下人已经端着精致的食盒走了进来。 一打开,桂花的香甜气息便扑面而来。 阿九的眼睛“噌”地一下就亮了,所有的“线线”和“雾雾”都被她抛到了九霄云外。 “桂花糕!” 她欢呼一声,拿起一块,小心翼翼地咬了一小口,幸福地眯起了眼睛。 “好吃!” 看着她满足的小模样,萧煜的心,也仿佛被这香甜的味道填满了。 他拿起一块,递到她嘴边:“慢点吃,没人跟你抢。” 阿九就着他的手又咬了一大口,腮帮子鼓鼓的,像只小仓鼠。 她含糊不清地说:“凶凶哥哥也吃!” 萧煜摇了摇头,眼中的宠溺几乎要溢出来。 “凶凶哥哥不饿,看阿九吃就好。” 夜,深沉如水。 摄政王府的书房内,依旧灯火通明。 萧煜坐在紫檀木书案后,手中把玩着一枚冷硬的兵符,凤眸微垂。 “王爷。” 楚玄逸一袭月白道袍,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书房内。 “玄逸坐。”萧煜抬眸,示意了一下对面的椅子。 楚玄逸也不客气,拂袖坐下,“王爷可是在为乌骨族之事烦心?” “他们在暗,我们在明。”萧煜的指节轻轻敲击着桌面,“本王不喜欢这种感觉。” “贫道也是。”楚玄逸抚了抚长须,神情凝重。 “乌骨族所用的邪气,阴寒诡谲,源头……恐怕比我们想象的还要深。” “哦?”萧煜来了兴趣。 楚玄逸叹了口气,缓缓道来:“王爷可知,为何我大景要定都于此?” “龙脉所在,王气汇聚。”这是皇家自小便要学习的帝王之术。 “王爷只知其一,不知其二。”楚玄逸摇了摇头。 “此地不仅是龙脉汇聚之所,更是……一道巨大封印的阵眼核心。” 萧煜的凤眸骤然一凝,身子微微前倾。 楚玄逸继续说道:“上古时期,此地曾是阴煞汇聚的‘幽冥之渊’,其核心处孕育了一颗‘幽冥之心’,能不断滋生邪祟,祸乱人间。我大景初代国师与林家先祖,穷尽毕生心血,以京城九百九十九处地脉节点为基,布下了一座覆盖全城的‘天地封魔大阵’,才将那‘幽冥之心’镇压于地底深处。” “你的意思是……” “乌骨族的力量,与那‘幽冥之心’有关?” “十有八九。”楚玄逸的脸色愈发沉重,“乌骨族用的邪气,与古籍中记载的幽冥煞气同出一源。贫道怀疑,他们不仅找到了这处封印,甚至……已经在想办法破解它。他们给你下毒,恐怕就是为了削弱你看顾京城的力量,好让他们暗中行事。” 萧煜周身的温度骤然降了好几度。 “好大的胆子!” 在他的眼皮子底下,竟有人妄图撼动京城根基! “那封印如今情况如何?”萧煜沉声问道。 “这正是贫道此来的目的。”楚玄逸面露难色,“‘天地封魔大阵’与整个京城的地脉融为一体,其节点遍布各处,或为一口古井,或为一棵老槐,或为一座桥梁……多达近千处。若要一处处排查,耗时耗力不说,更容易打草惊蛇。” “所以,你需要一个‘引子’。”萧煜瞬间明白了。 “不错。”楚玄逸的目光中流露出一丝赞许。 “我们需要一个能直接感应到‘幽冥煞气’的引子,来为我们指明方向。而这个引子……” 两人的目光,不约而同地投向了隔壁那间暖阁。 …… “不要,阿九不要起床……” 暖阁的床榻上,阿九把自己卷成一个蚕宝宝,在柔软的锦被里滚来滚去,就是不肯出来。 萧煜半跪在床边,耐着性子哄她:“阿九乖,不是要你起床,是带你去玩一个好玩的游戏。” “游戏?”阿九从被子里探出一个毛茸茸的小脑袋,睡眼惺忪地看着他,“什么游戏?” “一个……寻宝游戏。”萧煜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 “国师大人做了一个很大很大的沙盘,里面藏了好多‘臭臭’的东西,想请我们厉害的阿九,把它们一个个都找出来。” “臭臭的东西?”阿九的小鼻子可爱地皱了皱,“为什么要找臭臭的东西呀?不好玩。” “因为那些臭臭的东西,会欺负哥哥头上的粉红小花花。”萧煜换了个说法。 “什么?!”阿九一下子就从被子里坐了起来,睡意全无,“它们敢欺负哥哥的花花!坏蛋!阿九去打它们!” 萧煜忍着笑,把一件厚厚的狐裘披风给她裹上,“好,我们这就去打坏蛋。” 第102章 臭臭的地方和哭哭的声音 楚玄逸在国师府的观星台上,早已等候多时。 观星台的正中央,摆放着一个巨大的青铜沙盘,里面盛满了银白色的,缓缓流动的沙子。 “大人!”阿九看到楚玄逸,还是很有礼貌地打了声招呼。 “阿九来了。”楚玄逸温和地笑了笑,指着那巨大的沙盘,“稍后,本座会施法将京城的舆图投影在这沙盘之上,你只需告诉我们,你从哪里感觉到了……不舒服的气息。” “不舒服?”阿九眨了眨眼。 萧煜在一旁帮她解释:“就是让你觉得‘臭臭的’,或者是有‘哭哭的声音’的地方。” 阿九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 楚玄逸深吸一口气,神情变得庄严肃穆。他双手掐诀,口中念念有词,一道道金色的符文从他指尖飞出,没入那银色的沙盘之中。 “天地无极,乾坤借法!山河为图,气脉显形!敕!” 随着他一声低喝,整个沙盘骤然亮起! 银色的沙子开始飞速流转,自行堆砌,不过片刻功夫,一座惟妙惟肖的京城微缩模型,便出现在了三人面前。 宫殿楼阁,街道巷陌,河流山川,栩栩如生,甚至还能看到细微的光点在其中流动,代表着地脉的运转。 阿九“哇”了一声,大眼睛里写满了惊奇。 “好厉害!跟真的一样!” “阿九,”萧煜牵着她的小手走到沙盘边,“现在,你仔细感受一下,哪里让你觉得不舒服?” 阿九听话地闭上了眼睛,小鼻子轻轻地嗅了嗅,小眉头慢慢地皱了起来。 整个观星台都安静了下来,萧煜和楚玄逸都屏住了呼吸,紧张地看着她。 过了好一会儿,阿九才睁开眼睛,伸出小手指,指向了沙盘上微缩皇城西侧的一个角落。 “那里!”她奶声奶气地说,“那里有一个地方,一直在哭,哭得好伤心好伤心……” 萧煜和楚玄逸对视一眼。 楚玄逸快步上前,仔细辨认了一下那个位置,脸色一变:“是……西苑的‘锁龙井’!” “锁龙井?” “对,那是‘天地封魔大阵’三百六十五个主阵眼之一,专门用来镇压一条阴煞地脉的节点。自开朝以来,那口井便一直被封禁,常人不得靠近。”楚玄逸解释道。 “还有呢?”萧煜继续问阿九。 阿九又闭上眼睛感受了一会儿,这次她的小脸蛋都皱成了一团,满脸的嫌弃。 她伸出手指,一连在沙盘上指了好几个地方。 “这里,这里,还有这里……都好臭好臭!像烂掉的鸡蛋,还有鱼的腥味,阿九不喜欢!” 她指出的地方,有城南的一座废弃的土地庙,有护城河的一处拐角,甚至还有一处,竟然是京城最繁华的东市的一座酒楼底下! 楚玄逸将她指出的每一个地方都牢牢记下,与自己脑中的阵法图一一对应。 他的脸色,随着阿九指出的地方越来越多,也变得越来越难看。 无一例外! 阿九凭着直觉指出的所有“臭臭的”和“哭哭的”地方,全都是“天地封魔大阵”的重要节点! 这说明,这些节点,全都出问题了! “玄逸,能不能让我们看得更清楚一些?” “可以!” 楚玄逸从袖中取出一面古朴的八卦铜镜,对着阿九最先指出的那个“锁龙井”的位置,凌空一照! “玄光术,开!” 镜面之上,波光一闪,一幅清晰的画面浮现出来。 那是一口被巨大铁链层层缠绕的古井,井口贴满了符箓。原本应该散发着金色光芒的符文,此刻却黯淡无光。 更可怕的是,在那些金色的符文之上,正有一条条如同黑色毒蛇般的扭曲符文,在缓缓地蠕动,攀爬,不断地侵蚀着原本的封印! 萧煜的瞳孔猛地一缩。 这股气息,他再熟悉不过了! 正是在他体内肆虐了许久,差点要了他半条命的——乌骨族邪气! “果然是他们!”萧煜的拳头捏得咯咯作响,眼中杀意沸腾。 楚玄逸的脸色也铁青一片:“好个乌骨族,好深的算计!他们竟然在我们眼皮子底下,侵蚀了封魔大阵这么多年!其心可诛!” 他们一直以为乌骨族是近几年才开始在大景活跃,没想到,对方的布局,竟然如此深远! 阿九看不懂铜镜里那些复杂的符文。 但她能看到,那些黑色的线条,是“坏东西”。 她看到萧煜的脸色变得好可怕,头顶上那朵刚刚才好看起来的粉红小花花,边缘又开始翻涌起黑色的雾气。 她连忙伸出小手,拉了拉萧煜的衣袖。 “凶凶哥哥,不气不气。”她仰着小脸,认真地说道,“阿九帮你把那些黑色的坏线线,都擦掉!” 小姑娘清脆软糯的声音,像一道清泉,瞬间浇熄了萧煜心中的怒火。 他低头,看着小丫头那双满是担忧的眼睛,心中的暴戾缓缓平息。 “阿九帮凶凶哥哥把它们都找出来,凶凶哥哥去把它们……一寸一寸,全部碾碎。” 楚玄逸看着这一幕,也是长叹一声。 他收起铜镜,沉声道:“王爷,事不宜迟。我们必须立刻行动。这些被侵蚀的节点,必须尽快修复。否则,一旦封印大范围崩溃,‘幽冥之心’的煞气泄露,整个京城,都将化为人间炼狱!” “本王明白。”萧煜目光重新投向那座巨大的沙盘,将阿九抱入怀中,身形一动,便化作一道黑影朝着观星台外掠去“玄逸,跟上。” 楚玄逸手持拂尘,看了一眼那沙盘上触目惊心的黑色斑点,轻叹一声,也紧随其后。 夜色彻底将三人的身影吞没。 另一边,都察院。 左都御史钱秉忠,最近就很烦恼。 烦恼的不是国事,也不是家事,而是没事。 对,你没听错,就是没事。 朝堂之上,海晏河清,百官兢兢业业,没人贪赃枉法;边境安宁,没人谎报军情;就连街头的小混混,最近都少了许多。 这让以“弹劾百官,纠察不法”为毕生事业的钱御史,感到了前所未有的职业危机。 书房内,钱秉忠第n次将一本弹劾奏章的草稿揉成一团,愤愤地丢在地上。 “岂有此理!简直是岂有此理!” 第103章 钱御史撞鬼记 “户部上个月的账目,一清二楚,连一文钱都对得上!工部修的河堤,固若金汤,连块豆腐渣都找不到!这帮人是想让本官失业吗?!” 他面前站着他的远房侄子钱林和笔帖式张三,两人缩着脖子大气都不敢喘。 钱林看他气得不轻,连忙凑上前小心翼翼地说道:“叔父息怒……百官清廉,国泰民安,这……这不是好事嘛……” “好事?好个屁!”钱秉忠一瞪眼,“对天下人是好事,对本官的业绩就是天大的坏事!上个月,本官的奏章数量,在六部九卿里,是倒数第一!倒数第一啊!你让本官这张老脸往哪儿搁?” 张三眼珠子一转,立刻找到了新的话题:“大人,小的觉得这事儿有蹊跷!尤其是……摄政王殿下和国师大人!” “哦?”钱秉忠的耳朵一下子竖了起来,“他们怎么了?” “他们太安静了!”张三说得斩钉截铁,“大人您想啊,摄政王殿下,咱们那位神勇无敌,杀伐果断,往日里就算不打仗,也得三天两头去军营操练,把那帮将军们训得鬼哭狼嚎。可最近呢?天天往国师府跑!” “没错没错!”钱林也赶紧补充道,“还有国师大人!以前总喜欢搞点什么祈福法会,观星祭天,弄得满城皆知。最近也闭门不出了!观星台都戒严了!小的听说,他们二人经常在里面一待就是一整天!” 钱秉忠停下脚步,眯起了他那双精明的小眼睛,花白的胡子微微颤动。 他惧怕摄政王,那是真的。 萧煜那眼神,扫他一眼,他能连着三天做噩梦,梦见自己被挂在城墙上风干。 但是! 惧怕归惧怕,职业操守不能丢! 一个杀神王爷,一个神棍国师,两个八竿子打不着的人,突然变得形影不离,还搞得神神秘秘…… 这里面,绝对有猫腻! 钱秉忠的脑中,瞬间闪过无数种可能。 “难道……他们在国师府里斗蛐蛐?” “或者……偷偷用公款吃喝,搞什么烤肉宴?” “再不然……就是国师在怂恿王爷修仙炼丹,不理朝政,玩物丧志?!” 越想越觉得可能!每一个,都是天大的把柄! 只要抓住一个,他钱秉忠就能写出一篇洋洋洒洒,文采飞扬,足以名留青史的弹劾奏章! 想到这里,钱秉忠激动得浑身发抖。 “走!抄家伙!” 钱林和张三一脸懵逼:“啊?大人,抄……抄什么家伙?” “换上夜行衣!随本官夜探国师府!”钱秉忠压低声音,“本官倒要看看,他们背着皇上和满朝文武,到底在搞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记住,我们的目标不是什么谋反大罪,是抓现行!看看他们是不是在玩忽职守!” 钱林和张三对视一眼,脸都绿了。 我的老天爷,夜探国师府?那里面还有一个摄政王啊!这跟主动把头伸到老虎嘴里有什么区别? 但看着钱御史那副“为弹劾事业献身”的狂热模样,两人知道,劝是劝不住了。 罢了罢了,舍命陪君子!希望王爷下手能轻点…… …… 子时,国师府后墙根。 三个黑乎乎的影子,正做贼似地贴着墙移动。 “叔……大人,这墙也太高了,咱们……咱们还是用弹弓打块石头进去,看看反应?”钱林怂怂地建议。 “没出息!”钱秉忠低声呵斥,虽然他自己的一双老腿也在打哆嗦,“本官这是在履行御史职责,光明正大……的暗中观察!怎能行此鬼祟之事?” 张三欲哭无泪,心想咱们现在这样子,难道就不鬼祟了吗? 就在这时,钱秉忠脚下“咔哒”一声,踩到了一块松动的石板。 三人吓得一哆嗦,差点叫出声。 钱秉忠低头一看,眼睛瞬间亮了! “地道!是秘密地道!”他激动的声音都变了调,“我就知道!他们肯定挖了地道,方便私会!快,搬开它!” 钱林和张三看着那怎么看都像是下水道检修口的石板,闻着从缝隙里飘出的那股子不可描述的销魂气味,陷入了深深的自我怀疑。 王爷和国师……口味这么重的吗? 在钱御史的催促下,三人还是合力将石板抬开了。 一股浓郁的,混合着腐烂、污泥和腥气的味道,如炸弹般喷涌而出。 “呕……”钱林差点当场吐出来。 他用袖子捂着口鼻,指着黑漆漆的洞口,“此乃欲盖弥彰之计!用臭气来掩盖地道的存在,高明!实在是高明!走,随本官下去,人赃并获!” 说完,他提着个小灯笼,一咬牙,一闭眼,率先爬了下去。 钱林和张三含着两泡眼泪,也只能跟着跳进了这个“芬芳”的秘密地道。 地道里,污水横流,伸手不见五指。 三人深一脚浅一脚,走了没多久,就彻底迷失了方向。 “大人……这地道……怎么跟迷宫似的?”张三的声音带着哭腔,“而且……好臭啊……王爷他们真的在这种地方……斗蛐蛐?” “住嘴!不许质疑本官的判断!”钱秉忠嘴硬道,心里也犯起了嘀咕。 这环境,别说斗蛐蛐了,蛐蛐进来都得被熏死? 就在他快要撑不下去的时候,前方拐角处透出了一点微弱的红光,还伴随着一阵听不懂的,嗡嗡嗡的念经声。 “有光!有人!”钱秉忠精神一振。 找到了! 他立刻做了个“猫着腰”的手势,三人蹑手蹑脚地摸了过去。 躲在拐角,探头一瞧。 只见前方的石壁上,用一种散发着腥味的暗红色液体,画着一个扭曲诡异的符文。 两个穿着黑袍,兜帽遮脸的人,正跪在符文前嘴里念念有词。 钱秉忠哪里见过这场面! 他读的是圣贤书,信的是浩然气。眼前这场景,分明就是话本里写的邪教徒在搞什么恶毒的祭祀! 他瞬间把这笔账算到了国师楚玄逸头上! 好你个楚玄逸!本官还以为你最多就是玩物丧志,没想到你竟敢在京城地下,搞这种伤天害理的邪术! 就在这时,一个黑袍人缓缓转过身。 烛火下,那是一张惨白浮肿、毫无生气的脸,一双眼睛灰白浑浊,宛如死鱼。 这……这哪里是人! 这分明就是从地府里爬出来的索命恶鬼! 钱秉忠只觉得一股寒气从尾巴骨直冲天灵盖,浑身的血液都冻住了。 他脑子里什么弹劾,什么业绩,什么斗蛐蛐,瞬间被清空得一干二净。 积攒了半辈子的勇气,在这一刻轰然决堤,化作一声响彻下水道的,惊天地泣鬼神的惨叫—— “有鬼啊——!!!” 第104章 凶凶哥哥,踩到老鼠了 “是惨叫声。”萧煜凤眸中寒光一闪。 “而且离我们不远,似乎……是从地底下传来的。”楚玄逸侧耳倾听,瞬间锁定了旁边一条漆黑巷子里的某个地面。 就在这时,一直安安静-静趴在萧煜怀里的阿九,突然动了动。 “凶凶哥哥……”她把小脸埋在萧煜的颈窝里,闷闷地说,“下面,有人在哭……哭得好大声,好害怕好害怕……心都要碎掉了……” 萧煜心中一凛。 “在哪个方向?”他立刻沉声问道。 阿九伸出肉乎乎的小手指,毫不犹豫地指向了那个传来声音的巷子。 楚玄逸的脸色也变得凝重起来:“王爷,我感觉到了。那下面有一股微弱但很清晰的邪气波动,与之前在沙盘上感应到的,城南废弃土地庙的气息,系出同源!” 他瞬间恍然大悟,一拍手掌:“我明白了!京城的地下排水系统四通八达,乌骨族的人定是利用这些我们从未留意过的水道,在我们眼皮子底下自由移动布置邪术,侵蚀阵法节点!真是好算计!” 这一下,所有线索都串联起来了! 为什么他们找不到乌骨族的踪迹?因为人家根本就不走阳关道,专走这又黑又臭的独木桥! “下去看看。” 萧煜没有丝毫犹豫,抱着阿九,悄无声息地飘入了那条漆黑的巷子。 楚玄逸手持拂尘,紧随其后。 巷子尽头,一个厚重的铸铁井盖严丝合缝地盖在地面上,与周围的石板融为一体,若不仔细看根本发现不了。 萧煜将阿九轻轻放下,让她靠墙站好,柔声叮嘱道:“阿九乖,站在这里不要动,等一下可能会有点臭。” “嗯!”阿九用力地点了点头。 萧煜走到井盖前,单手扣住井盖的边缘缝隙。 “轰——!” 一股积攒了不知多少年的,混合着腐烂、腥臊和污泥的恶臭,猛地从黑漆漆的洞口里喷涌而出。 楚玄逸早有准备,立刻掐了个诀,一道无形的清风拂过,瞬间在三人周围形成了一个小小的结界,将那恐怖的臭气隔绝在外。 但阿九的小鼻子何其灵敏,还是在结界形成的前一刹那,闻到了一丝逸散出来的味道。 她的小脸蛋瞬间皱成了一个苦哈哈的包子,小手使劲地捏着鼻子,瓮声瓮气地大声抗议道:“好臭!比大人观星台上的沙盘里,那些臭臭的地方还要臭一百倍!是烂掉的臭鸡蛋加了臭鱼烂虾的味道!” 她这话,无疑是给二人提供了最准确的情报。 ——来对地方了! “你在上面接应,顺便看着阿九。”萧煜对楚玄逸说了一句,不等他回答,便纵身一跃。 楚玄逸点了点头,站在井口旁,一手牵过阿九的小手,另一只手扣着几张泛着金光的符箓,神情戒备。 萧煜落地之后,只用了一瞬间便适应了地下的黑暗。他循着那声尖叫残留的方向,以及空气中越来越浓郁的邪气和血腥味,身形如电飞速掠去。 没过多久,他便看到了前方拐角处的诡异红光,以及那几个乱作一团的、熟悉又碍眼的身影。 而此刻,水道之内,钱御史正被吓得魂飞魄散,眼睁睁看着那面目可憎的“恶鬼”朝自己扑来。 就在那淬毒的匕首即将刺中他眉心的瞬间,一道黑影骤然降临! “唰!” 一道快到极致的寒光闪过,那名扑来的乌骨族教徒动作猛地一僵,喉咙处出现了一道细细的血线,随即直挺挺地向后倒去。 另一名教徒见状大骇,转身就跑,却被那黑影如影随形地跟上,一记手刀干脆利落地劈晕在地。 整个过程,行云流水,快如闪电。 当钱御史和他的两个跟班终于从极致的恐惧中回过神来时,看到的,便是一个身形挺拔的黑衣男子,背对着他们,站在那两具“尸体”旁边,周身散发着令人心悸的冰冷杀气。 钱御史惊魂未定,扶着湿滑的墙壁,勉强站稳。 就在这时,萧煜缓缓地转过身来。 借着石壁上那诡异的红色符文光芒,钱御史看清了来人的脸。 一张俊美如天神,却又冷冽如寒冰的脸。 摄……摄政王?! 钱御史的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整个人如遭雷击,大脑彻底宕机。 萧煜的目光冷冷地从钱御史的脸上扫过。 可就在这时,井口处传来了阿九清脆又带着点焦急的声音。 “凶凶哥哥!你踩到老鼠了吗?怎么一动不动呀?” 紧接着,楚玄逸的身影也出现在了井口,他牵着阿九轻飘飘地落了下来:“王爷,情况如何?” 萧煜这才回过神,冰冷的目光重新锁定在钱御史身上。 “钱御史,本王竟不知,你何时有了体察民情到钻臭水沟的雅兴?” “王……王……王爷……”钱御史的舌头打了结,腿肚子抖得像筛糠,“下……下官……下官是……” “是什么?”萧煜向前逼近一步,强大的气场压得钱御史几乎喘不过气来,“是追查本王和国师有没有在国师府斗蛐蛐?还是想看看我们有没有背着皇上吃烤肉?” 钱御史一听,差点当场给跪了。 他……他怎么知道?!难道王爷在我府里安插了眼线?! 看着钱御史那张由白转红,由红转青的脸,萧煜冷哼一声:“你那点心思,全都写在脸上了。钱御史,本王没空与你计较这些鸡毛蒜皮。但你今日的愚蠢,险些坏了本王的大事!你的这声尖叫,怕是已经惊动了这水道里的所有杂碎!” 话音未落,异变陡生! 原本被萧煜打倒在地的两名乌骨族教徒,竟发出一阵“咯咯”的骨骼错位声,猛地又从地上弹了起来!他们的动作变得更加僵硬诡异,眼中毫无神采,只有一片疯狂的血红。 与此同时,周围数条漆黑的岔路里,也传来了一阵阵“沙沙”的脚步声。 一个个黑袍身影,如同从地狱里爬出的恶鬼,从四面八方涌了出来,将他们团团围住。 “桀桀桀……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闯进来!” 为首的一名教徒发出一阵难听的笑声,他从怀里掏出一个黑色的陶罐,猛地摔在地上! “砰!” 陶罐碎裂,一股黄绿色的,带着刺鼻酸腐味的浓雾,瞬间弥漫开来! “是毒雾!大家屏住呼吸!”楚玄逸立刻高声提醒,同时甩出几张“清心符”,贴在了阿九和钱御史等人的身上。 符箓金光一闪,形成了一道稀薄的光罩,将大部分毒雾隔绝在外。 但那毒雾似乎还有迷惑心智的作用,钱林和张三吸入了一点,便开始头晕眼花,眼前出现了各种幻象,抱着头胡言乱语起来。 “别过来!别过来!好多奏章……奏章都活了!要压死我啦!”张三惊恐地大叫。 钱御史虽然有符箓护体,但也被吓得不轻,死死地抱着一根石柱,嘴里念叨着:“子不语怪力乱神……子不语怪力乱神……” 第105章 坏东西是不是生病了呀 “找死!” 萧煜身形一动,直接冲入了那群黑袍人之中。 他没有用剑,因为在这狭窄的空间里,他的拳脚,就是最致命的武器! 拳风呼啸,腿影如鞭! 带着万钧之力,砸在那些教徒身上,骨骼碎裂声不绝于耳,让敌人瞬间失去战斗力。 楚玄逸也没有闲着,他拂尘一甩,数十张“破邪符”精准地贴向那些从背后偷袭的教徒。 “敕!” 符箓金光大作,那些黑袍人发出一阵阵凄厉的惨叫,身上燃起黑色的火焰。 战斗虽然激烈,但这些低阶教徒根本不是萧煜和楚玄逸的对手。 然而,被楚玄逸牵着手的阿九,却歪着小脑袋,看着眼前这片混乱的战场,大眼睛里充满了疑惑。 她不怕,因为凶凶哥哥和国师大人都很厉害,那些“坏东西”根本碰不到他们。 她只是觉得,这些“坏东西”……好奇怪。 “大人,”她拉了拉楚玄逸的袖子,奶声奶气地问,“那些穿着黑衣服的坏东西,是不是生病了呀?” “嗯?阿九为何这么说?”楚玄逸一边甩出符箓,一边分神问道。 阿九伸出小手指,指着一个被萧煜一拳打飞的教徒,认真地说道:“因为,他们头上,都有一只好小的黑虫子在爬来爬去。虫子上面,还连着好细好细的黑线线,一直飘到上面好黑好黑的地方去了。” 她抬起头,指向了湿漉漉的,下水道的石制顶棚。 “那些线线的尽头,好像……好像有一只好大好大的黑蜘蛛!它就趴在上面,一动不动地在拉着这些线线!” 此言一出,正在激战中的萧煜和楚玄逸,动作皆是一顿! 二人对视一眼,瞬间明白了阿九话中的含义! 黑虫子!黑丝线!大蜘蛛! 这些低阶教徒,他们只是被人用邪术远程操控的……傀儡! 而那个操控者,那个所谓的“大蜘蛛”,就在他们的头顶之上! “原来如此!”楚玄逸眼中精光一闪,“难怪他们悍不畏死,原来只是一群没有知觉的傀儡!” “抓个活的!”萧煜瞬间改变了策略。 他身形一转,避开一名教徒的扑击,闪电般出手,精准地卸掉了另一名教徒的四肢关节! “咔嚓!咔嚓!” 那名教徒惨叫一声,软倒在地暂时失去了行动能力。 可就在他被制服的瞬间,诡异的一幕发生了! 周围所有还在战斗的,以及那些刚刚被楚玄逸用符箓点燃的教徒,全都动作一僵,仿佛被瞬间抽走了所有的力气,齐刷刷地瘫倒在地。 他们身上的黑袍之下,冒出阵阵黑烟,一股焦糊的臭味弥漫开来。 很显然,那个幕后的“大蜘蛛”,在发现有傀儡被生擒后,果断地切断了所有的“丝线”,并启动了自毁的后手! 萧煜和楚玄逸立刻冲到那唯一还活着的教徒面前。 只见他浑身抽搐,七窍之中正不断地涌出浓稠如墨的黑血,整个人像是被一种无形的力量从内部破坏。 这是邪术反噬! “说!你们的据点在哪?幕后主使是谁?!”萧煜蹲下身,一把揪住他的衣领厉声喝问。 那教徒的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声响,涣散的瞳孔死死地盯着上方的石壁,用尽了最后一丝力气,从喉咙深处挤出了几个模糊不清的字眼。 “大……大人……在……上面……” 说完,他脑袋一歪,彻底没了声息。 萧煜和楚玄逸站起身,同时抬头,看向那冰冷、潮湿,除了石头什么都没有的下水道顶棚。 “上面?”楚玄逸皱眉,“是指地面之上吗?” “不一定,或许,这‘上面’,另有玄机。” “这个‘上面’,可以有很多种解释。一,是指地面之上,我们的脚下可能就藏着他们的某个据点入口。二,是指地位上的‘上面’,那个所谓的‘大人’,在朝中的地位远高于这些炮灰。” 萧煜的凤眸微微眯起,“无论是哪一种,都说明对方在京城根基极深……” “国师大人……凶凶哥哥……” 阿九跑到萧煜身边,紧紧地抱住了他的胳膊,小脸蛋埋在他的袍子里,只露出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警惕地看着头顶那湿漉漉的石壁。 “那个大蜘蛛……跑掉了。”她闷闷地说,“它刚才动了一下,把所有的线线都收回去了,然后就咻地一下,不见了。” 她一边说,还一边用小手比划了一个“咻”的动作。 萧煜用宽大的衣袖将她的小身子裹住,隔绝了周围的污秽和寒气。 “阿九不怕,它跑不掉。” 楚玄逸看着这一幕,再看看角落里那个抱着石柱,抖得像秋风落叶,嘴里还在碎碎念“非礼勿视非礼勿听”的钱御史,只觉得头疼。 他走过去,一记手刀砍在钱御史的后颈上。 “唔!” 钱御史白眼一翻,非常干脆地晕了过去。 “走,先离开这里。”楚玄逸对萧煜道,“此地不宜久留,而且……太臭了。” 他顿了顿,补充道:“还有,这个麻烦也得带上,总不能让他烂在这里。” 萧煜看了一眼地上那摊烂泥似的钱御史,眼中闪过一丝嫌弃,最终还是默许了。 …… 半个时辰后,国师府,净室。 萧煜和楚玄逸已经换下了沾满污秽的衣服,各自坐在上好的梨花木椅上,袅袅的檀香驱散了最后一点从身上带来的异味。 阿九也被侍女领着去洗了个香喷喷的热水澡,换上了一身干净的粉色小裙子,正抱着一块桂花糕,小口小口地啃着,大眼睛好奇地在两个大人脸上转来转去。 在他们对面的地上,钱御史正呈一个“大”字型躺着,人事不省。他的两个倒霉跟班钱林和张三,被绑在旁边的柱子上。 “王爷,关于那个‘大蜘蛛’,你有什么头绪?”楚玄逸率先开口。 “此人,必须满足几个条件。”萧煜端起茶杯,轻轻吹了吹热气。 “第一,地位够高,也就是所谓的‘在上面’,足以让他调动资源,在京城地下神不知鬼不觉地搞小动作。” “第二,他能够接触到京城的布防图,甚至是‘天地封魔大阵’的部分图纸。否则,不可能如此精准地找到那么多阵法节点进行侵蚀。这就牵扯到了工部和钦天监。” “第三,他有能力在王府安插内奸,并能接触到军队高层。否则,之前工部侍郎的死,和边境的异动,便无从解释。” 楚玄逸点了点头,神情凝重地补充道:“还有第四点,也是最重要的一点。他必须是一个对玄门邪术有极深了解的人!乌骨族的邪术诡秘霸道,那个远程操控傀儡的手段,更是闻所未闻。此人,绝非等闲之辈。” 权贵、军队、工部、玄术…… 第106章 大黑蜘蛛就是他! “凶凶哥哥,大人,”阿九啃完了桂花糕,突然插嘴道,“我在梦里,也见过一个黑乎乎的人影。” “哦?”楚玄逸立刻来了兴趣,“阿九快说说,你梦见什么了?” “就是……就是我被关在小黑屋里的时候,总是做一个梦。梦里有一个好高好高的人,比凶凶哥哥还要高一点点。他就站在好大的黑雾里面,看不清脸,也穿着好大好大的袍子,跟国师大人你穿的有点像,但是是黑色的。” “他身上,也好臭好臭。”阿九捏了捏小鼻子,非常肯定地说道,“就是……就是那个大蜘蛛的味道!” 高大!黑色的宽大袍子! 这个线索,让目标范围又缩小了一些。 朝中身形高大,又喜欢穿宽袍大袖的王公贵族,不在少数。但同时满足之前那几个条件的,就屈指可数了。 “安王叔?”萧煜首先提出了一个名字。 安王萧济,先帝的弟弟,如今的皇室宗亲之首。为人向来张扬,且素来对佛道玄学颇有兴趣,府里养着不少三教九流的方士。他身形魁梧,也符合“高大”的特征。 “有可能。”楚玄逸沉吟道,“安王掌管着宗人府,对皇室秘闻了如指掌,想要弄到阵法图纸,并非不可能。” “英国公呢?”萧煜又道。 老牌勋贵,掌管着京城五城兵马司,军方势力根深蒂固。其人身材同样高大威猛,性情暴烈。 “也有可能。”楚玄逸点头,“五城兵马司负责京城巡防,对地下水道的结构肯定有所了解。而且,他若想在军队中安插人手,易如反掌。” “还有裕王,萧景。”楚玄逸说出这个名字时,声音顿了一下。 裕王萧景,当今圣上的堂弟,也是萧煜的堂弟。 与杀伐果断的摄政王萧煜不同,裕王萧景以温文尔雅,喜好诗书闻名,从不参与朝政纷争,在朝中素有“闲散王爷”之称,人缘极好。 萧煜的眉头微微蹙起:“萧景?他素来与世无争,为何要行此之事?” “正因为他与世无争,才最容易被人忽略。”楚玄逸的目光变得深邃起来,“而且,王爷你别忘了,裕王的身形,是所有王爷里最高大的。他虽不穿武将的铠甲,但那一身儒雅的宽袍,同样符合阿九的描述。” “这样猜下去,不是办法。”萧煜放下茶杯,“玄逸,你不是能观人气运吗?能不能直接看出谁有问题?” “寻常的气运,自然可以。”楚玄逸苦笑一声,“但对方既然是乌骨族的幕后黑手,必然精通隐匿自身气息的法门。我若是强行窥探,不仅未必能成功,反而会立刻打草惊蛇。” “那怎么办呀?”阿九听得云里雾里,但她知道两个大人遇到了难题。 她急得从椅子上滑下来,跑到两人中间仰着小脸道:“要不……要不让阿九看看?” “你看?”楚玄逸一愣。 “对呀!”阿九用力点头,指了指自己的大眼睛,“阿九能看到好多好多颜色的花花,还有……还有黑乎乎的雾气!那个大蜘蛛,他头上的黑雾,肯定最大最大了!” 楚玄逸的眼睛猛地一亮! 对啊!他怎么把这个给忘了! 他能看到的是“气运”,那是玄之又玄的东西,可以被高深的术法掩盖。 但阿九看到的,是“情绪”和“本质”!是那个人最根本的善与恶,喜与悲!这种源于灵魂本源的东西,除非对方已经修炼到无情无欲,否则,根本无法隐藏! “好!好!好!”楚玄逸激动地连说三个好字,“王爷,我们有办法了!” 他不再迟疑,立刻从袖中取出一卷空白的画轴,平铺在桌案上。又取出一支朱砂笔,咬破指尖,将一滴精血滴入砚台的朱砂之中。 “阿九,你站到我身边来。”楚玄逸神情严肃地说道。 阿九乖乖地站了过去。 “凝神!静气!天视地听,引气归元,现!” 楚玄逸口中念念有词,手中的朱砂笔在画轴上飞速游走。他并没有画任何具体的东西,而是凭空写下了一个又一个的名字。 “安王,萧济!” 当他写下这个名字时,空白的画轴上凭空氤氲开一团气。那团气呈暗黄色,中间夹杂着几缕灰黑色的丝线,显得有些浑浊。 “国师大人,这个人的花花,是黄色的,但是有点脏了。”阿九立刻指着那团气说道,“上面还有几条小小的黑虫子在爬,看起来不太开心。” 楚玄逸点了点头,又写下第二个名字。 “英国公,赵寻!” 画轴上,瞬间腾起一团赤红色的气,如同燃烧的火焰,充满了暴戾和刚猛。 “哇!这个好红!像一团火!”阿九惊奇道,“但是火里面,也有黑色的烟。嗯……他的虫子,比刚才那个黄色的,多一点点。” 一个接一个的名字被写下,画轴上浮现出一团又一团不同颜色的“气”。 有灰色的,有青色的,有紫色的…… 虽然每个人身上或多或少都有一些“不干净”的东西,但似乎都和那个恐怖的“大蜘蛛”对不上号。 终于,楚玄逸深吸一口气,落下了最后一笔。 “裕王,萧景。” 当这三个字写完的瞬间,画轴之上慢慢地浮现出一团气。 那是一团非常温和的,带着书卷气的淡青色气息,看起来干净、平和,甚至比之前看过的许多朝臣的气都要纯粹。 楚玄逸看到这团气,都忍不住皱了皱眉,难道……真的猜错了? 可就在这时,他身边的阿九却突然发出了一声惊呼,猛地后退了两步,直接躲到了萧煜的身后,只敢探出一个小脑袋,满眼都是惊恐。 “怎么了,阿九?”萧煜立刻将她护住。 “他……他……”阿九的声音都在发抖。 “他的黑雾!他的黑雾最大!把他的青色花花都快要包住了!” “他的虫子!他的黑虫子最多最多!密密麻麻的,都快要从画里爬出来了!好恶心!好可怕!” 小姑娘的描述,让萧煜和楚玄逸的脸色,瞬间沉到了谷底。 阿九躲在萧煜身后,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指着那团伪装得极好的气息,斩钉截铁地喊道: “凶凶哥哥!大人!就是他!” “他就是那个……好大好大的大黑蜘蛛!” 第107章 太后娘娘头上的小虫子 裕王,萧景。 “王爷,此事……非同小可。”楚玄逸收起了画轴,“裕王在朝中盘踞多年,党羽必然遍布。而且他为人谨慎,从不显山露水,我们现在空有阿九的指认,却没有半点实质性的证据,根本动不了他。” “本王知道。”萧煜冷冷的说道。 “动了他,就是打草惊蛇。不动他,京城地下的封魔大阵,就如同一座随时会喷发的火山。” 这是一个两难的境地。 “而且……”楚玄逸顿了顿,说出了一个更棘手的问题,“还有太后。” 说起来,当今太后与裕王萧景的这段渊源,在整个京城的上层圈子里,算是一段无人不知的佳话,亦是一段令人唏嘘的往事。 当年,李家有双姝,艳冠京华。 姐妹俩在同一天,接下了两份天家赐婚的圣旨,那叫一个风光无限。 一位,嫁给了当时还是太子的先皇,一步登天,成了日后的皇后,也就是如今的太后。 另一位,则嫁给了先皇的亲弟,安阳王,成了尊贵的王妃。安阳王,便是裕王萧景的父亲。 本是双宿双飞,各自荣华的好事。 可谁曾想,天妒红颜,红事转眼变白事。 那位嫁入安阳王府的嫡姐,在生下萧景时,竟是难产血崩,年仅二十岁,便香消玉殒。 姐姐撒手人寰,只留下一个尚在襁褓中的婴孩。 于是,刚刚坐稳后位的太后,便将对外甥所有的怜惜,对亡姐所有的思念与愧疚,尽数倾注在了这个孩子身上。 所以,裕王萧景,自小便是在太后身边长大的,那真是含在嘴里怕化了,捧在手里怕摔了,简直比眼珠子还要金贵。 这份疼爱,甚至远远超过了她亲生的两个孩子——当今圣上与摄政王萧煜。 说白了,太后娘娘,就是裕王萧景在这世上最大、最硬、也最不讲道理的护身符。 想在太后的眼皮子底下动裕王,无异于虎口拔牙。 “太后那边,本王自会处理。” “当务之急是先稳住局面,修复阵法节点,同时想办法挖出裕王的狐狸尾巴。” 楚玄逸点了点头:“修复阵法之事,交给我和阿九。至于挖尾巴……或许,我们可以从裕王府入手。我总觉得,那个所谓的‘上面’,指的不仅仅是地位,很可能,裕王府的地下,就藏着通往各处节点的秘密通道。” “嗯。”萧煜应了一声,目光落在阿九身上时,“阿九,今日之事,不要对任何人说,知道吗?” 阿九用力地点了点头,“阿九知道!这是我和凶凶哥哥,还有大人的秘密!” 她虽然不懂什么朝堂争斗,但她知道“大蜘蛛”是坏人,是会伤害凶凶哥哥的坏人,她绝对不会说出去的。 …… 三日后,皇宫,慈安宫。 今日是太后的寿辰,虽未大办,但宫中依旧张灯结彩,办了一场小规模的宫宴,邀请了所有在京的皇室宗亲一同庆贺。 萧煜身为摄政王,自然也要出席。 而这一次,他的身边,还跟了一个粉雕玉琢的小尾巴。 阿九穿着一身崭新的大红色宫装,头发梳成两个可爱的包包头,上面还插着几支叮叮当当响的珍珠步摇。她小手被萧煜的大手牵着,一双乌溜溜的大眼睛好奇地打量着金碧辉煌的宫殿,看什么都觉得新奇。 “哇!凶凶哥哥,这里的柱子好粗好粗!上面还盘着金色的龙!” “哇!地上的砖头会发光哎!” “哇!那个姐姐头上戴的鸟鸟好好看!是真的吗?” 她一路“哇”个不停,引得周围的宫女太监们频频侧目,都被这个突然冒出来的小神仙般的女娃娃给萌得心都化了。 谁能想到,令人闻风丧胆的铁血摄政王,竟然会如此耐心地牵着一个小丫头,还任由她对自己“没大没小”。 宫宴设在慈安宫的正殿。 萧煜牵着阿九走进去的时候,殿内已经坐了不少人。 “臣弟(臣)参见摄政王殿下!” 众人纷纷起身行礼。 萧煜微微颔首,目光淡淡地扫过全场,最终,落在了坐在主位之下的一个身影上。 那人穿着一身月白色的锦袍,面容温润如玉,嘴角挂着一抹让人如沐春风的微笑。 正是裕王,萧景。 若非亲耳听到阿九的指认,任谁也无法将眼前这个人和那个阴狠毒辣的“大蜘蛛”联系在一起。 萧煜面无表情地移开视线,心中冷笑。 装的,还真像。 “煜儿来了,快入座。”主位上,身穿凤袍的太后笑着招了招手。 “母后。”萧煜牵着阿九上前,微微躬身。 “哎呦!我的小阿九也来了!” “快,到哀家这里来,让哀家好好瞧瞧,几日不见,是不是又长高了?” 阿九松开萧煜的手,哒哒哒地跑到了太后跟前。 她直接扑到太后膝下,仰起一张小脸奶声奶气地说道:“阿九祝太后娘娘,每天都像今天一样好看!比御花园里所有花花加起来还要好看!” 太后被她哄得心花怒放,乐得合不拢嘴,伸出手爱怜地刮了刮她的小鼻子。 “你这小机灵鬼,小嘴儿是越来越会说话了!”太后笑得眼角的细纹都舒展开了,她转头对着身旁的裕王萧景道,“景儿你看,还是女儿家贴心?哀家这儿子,一天到晚板着张脸,跟谁欠了他八百万似的,十棍子都打不出一个屁来。让他说句好听的,比登天还难!” 裕王萧景掩唇轻笑,“姨母说的是,表兄是国之栋梁,肩负江山社稷,自然要严肃一些。不像臣弟,只是个闲人,便只能陪着姨母说些闲话解闷了。” 太后心疼地拍了拍他的手背:“什么闲人?有你陪着哀家,哀家这日子才过得舒心。不像某些人,一年到头也难得进宫来看哀家一次。” 她说着,意有所指地瞟了萧煜一眼。 萧煜眼观鼻,鼻观心,权当没听见。 “来人!”太后拉着阿九的小手,对身边的宫女吩咐道,“把哀家那匣子新得的东海夜明珠拿来,让咱们阿九自己挑一颗最好看、最亮的!” “谢太后娘娘!”阿九甜甜一笑,露出了两颗可爱的小虎牙。 就在她抬起头,看向太后的那一瞬间,她脸上的笑容却微微僵了一下。 她的大眼睛眨了眨,小脑袋不解地歪了歪。 好奇怪呀…… 太后娘娘的头上,明明是一朵很大很漂亮的,代表着富贵的金色凤仙花。 可是……为什么,在那朵金色的大花花上面,有一层很淡很淡的,几乎看不见的灰色雾气呢? 而且,在那层灰雾里……好像……好像还有几只小小的,黑色的虫子,在懒洋洋地爬来爬去。 虽然那些虫子很小,也很少,但阿九敢肯定,她绝对没有看错! 那是……“大蜘蛛”裕王伯伯头上的那种虫子! 第108章 裕王府的臭水沟 阿九被萧煜领着,和楚玄逸一同坐在了下首的位置。 阿九却没什么心思吃那些看起来很好吃的点心,她的一双大眼睛,总是不由自主地在裕王和太后之间来回打转。 她看到裕王伯伯会给太后娘娘夹菜,会陪着太后娘娘说话,还会讲一些有趣的见闻逗太后娘娘开心。 每一次只要裕王伯伯一笑,太后娘娘头顶那朵金色大花花上的灰雾,就会变得更浓一点点。 而那些懒洋洋的小黑虫子,也会变得更活跃一点点。 这个发现,让阿九的心里感觉很不舒服。 她悄悄地挪了挪小屁股,凑到旁边正在闭目养神,假装品酒的楚玄逸耳边小声说道: “大人……” “嗯?”楚玄逸眼睛未睁,只是喉咙里轻轻应了一声。 阿九犹豫了一下,“大人,那个太后娘娘……她的头上,好像有点点裕王伯伯的黑虫子。” “噗——咳咳咳!” 楚玄逸一口酒没咽下去,直接喷了出来,呛得他惊天动地地咳嗽起来。 周围的王公大臣们纷纷投来关切(八卦)的目光。 萧煜也是眉头一皱,递过去一张手帕。 楚玄逸摆了摆手,示意自己没事,但他那张俊逸的脸上,此刻却写满了惊涛骇浪! 他顾不得失仪,猛地转过头死死地盯着阿九,一字一句地确认道:“阿九,你刚才说什么?你再说一遍!” 阿九被他严肃的样子吓了一跳,但还是小声的,又重复了一遍:“我说……太后娘娘的头上,有裕王伯伯的那种黑虫子,虽然很少很少,但是……真的有。” 轰! 楚玄逸只觉得自己的脑子里,仿佛被扔进了一颗炸弹! 他瞬间明白这意味着什么了! 裕王! 这个心机深沉,狠毒无比的“大蜘蛛”,竟然……竟然连一直对他偏爱有加的太后都不放过! 他竟然敢对太后下手! 楚玄逸的后背,瞬间被一层冷汗浸湿。 他看着那个依旧在对太后嘘寒问暖,笑容温和的裕王,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 宫宴在一种诡异的气氛中结束了。 回到摄政王府的马车上,气氛压抑得几乎能拧出水来。 “玄逸,你刚才究竟怎么回事?”萧煜率先开口。 楚玄逸长长地吐出一口浊气,“王爷,恕我失态。只是……阿九的发现,实在是……骇人听闻。” “太后……被他控制了。” “什么?母后她?”萧煜瞳孔猛地一缩。 “他利用了太后对亡姐的愧疚,利用了太后从小对他的疼爱!太后自己,恐怕根本毫无察觉,只会觉得,是自己越来越疼爱这个侄子罢了。” “我们若是拿出证据,在母后眼中,只会是我们这些做儿子的,在嫉妒、在构陷她可怜的外甥!我们若是强行动手,她甚至会不惜一切代价来保他!” 萧煜说到最后,几乎是咬牙切齿,他看着车窗外飞速倒退的街景,眼中满是寒霜。 “好一个裕王,好一招杀人不见血的诛心之术!” 马车内,阿九安静地坐在角落里,小手紧紧地抓着萧煜的衣襟。 “不能再等了。”萧煜冷冷的说道。 “再等下去,整个皇宫,都会变成他的傀儡场。” “可是王爷,我们依然没有证据。”楚玄逸面露难色,“裕王此人心思缜密,行事滴水不漏。想抓到他的把柄难如登天。更何况,太后那边……” “证据可以找,尾巴可以挖。”萧煜的语气斩钉截铁,“本王明日,亲自去一趟裕王府。” “什么?”楚玄逸大惊,“王爷,这太冒险了!现在去就是明着告诉他,我们已经开始怀疑他了!” “就是要让他知道。”萧煜冷笑一声,“本王就是要去敲山震虎,他越是以为自己隐藏得很好,本王就越是要大大方方地出现在他面前。他心中有鬼,必然会露出破绽。” 他顿了顿,看向楚玄逸:“而且,本王去只是明面上的幌子。真正动手的,是你和阿九。” 楚玄逸立刻明白了萧煜的计划:“王爷是想……声东击西?” “没错。”萧煜点头,“本王在明处吸引他的全部注意力,你们在暗处,给本王把他那座王府的底裤,都给看穿了!” “大人,凶凶哥哥,阿九可以!”一直没说话的阿九,突然抬起小脑袋,“阿九的眼睛最厉害了!不管他的臭水沟藏在哪里,阿九都能给它找出来!” 看着小丫头一脸“我超勇的”表情,萧煜和楚玄逸心中那块最沉重的石头,仿佛也稍稍松动了一些。 是啊,他们有阿九。 翌日,清晨。 裕王府门前,车水马龙,一派祥和。 当摄政王萧煜那辆象征着至高权力的黑金鸾驾,在王府门前停下时,整个裕王府的下人,都感到了空气瞬间凝固。 摄政王殿下……怎么会突然大驾光临? 裕王萧景亲自迎了出来,依旧是那副温文尔雅,人畜无害的模样。 “哎呀!表兄怎么来了?也不提前知会一声,臣弟好扫榻相迎啊!”他快步上前,热情地行礼。 “不必多礼。”萧煜的声音淡淡的,“本王今日路过,想起有些关于西北屯兵的军务要与你商议,便顺道过来了。” “军务?”萧景微微一愣,随即笑道,“表兄真是折煞臣弟了。臣弟一介闲散王爷,哪里懂得什么军国大事。不过表兄既然来了,我们书房叙话。” 萧煜迈步而入,目光看似随意地扫过王府的亭台楼阁,假山流水。 裕王府的布置,和他主人的气质一样,处处透着一股雅致和书卷气,一切都显得那么恰到好处。 而在同一时间,距离裕王府几条街外的一座高高的酒楼顶层。 楚玄逸正凭栏而立,他面前的桌子上摆着一面古朴的铜镜,镜面上此刻却并未映出任何景象,而是一片混沌的雾气。 阿九坐在他的旁边,小小的身子趴在栏杆上。 “阿九,准备好了吗?”楚玄逸柔声问道。 “准备好啦!”阿九用力点头。 “好。”楚玄逸深吸一口气,双手掐诀一指点在铜镜之上,“天眼通,开!借镜为媒,神游太虚,去!” 嗡—— 铜镜发出一声轻微的嗡鸣。 阿九只觉得自己的身体一下子变得好轻好轻,从酒楼上一跃而起飞上了高高的天空。 整个京城的景象,都在她的“眼”下一览无余。 第109章 裕王的战书 “阿九,找到裕王府。” “找到啦!”阿九很快就锁定了那座看起来很雅致的府邸。 “就是那个有很多竹子,还有一个大池塘的院子!” “很好。”楚玄逸的声音变得严肃起来,“现在,不要看那些房子,不要看那些人。集中精神去看那座府邸下面的‘气’!” “嗯!” 阿九听话地“闭”上了眼睛,用心去感受。 瞬间,在她“看”来,整个裕王府的景象都变了。 那些漂亮的亭台楼阁、假山流水都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地面上那一团团代表着不同人和物命数的“气”。 有代表花草树木的绿色,有代表池塘流水的蓝色,有代表普通下人的白色……五颜六色,很是好看。 但是…… 在这片五颜六色的“气”的下面,更深的地方,却翻涌着一股让她极度不舒服的气息! “大人……”阿九的声音在楚玄逸的脑海中响起,带着一丝明显的厌恶,“下面……下面好臭……” “臭?” “嗯!就像……就像我们上次去的那个下水道!又黑又臭的臭水沟的味道!”阿九描述道,“好大一片黑乎乎的雾气,就在那个院子的正下方,像一个大泥潭,咕嘟咕嘟地在冒泡泡!好多好多黑虫子在里面游来游去!” 找到了! 那个地方,就是裕王的秘密据点!就是连通着整个京城地下,侵蚀着封魔大阵的邪恶源头! “阿九,再看得仔细一点。那片黑雾里还有什么?” 阿九努力地将自己的“视线”向下探去,试图穿透那层浓郁的黑雾。 可就在她的“视线”刚刚接触到黑雾的瞬间,异变陡生! 那片原本还在咕嘟冒泡的黑雾,猛地一静! 紧接着,在那浓得化不开的黑暗之中,骤然睁开了一双、十双、百双……密密麻麻、数也数不清的猩红色的眼睛! 那些眼睛里充满了冰冷、怨毒、和饥饿! 它们仿佛察觉到了阿九的窥探,齐刷刷地“看”向了阿九的方向! “啊!” 阿九发出一声短促的尖叫,只觉得一股冰冷刺骨的恶意,顺着那无形的“视线”瞬间反噬而来! 酒楼之上,阿九猛地睁开眼睛,小脸煞白,额头上全是细密的冷汗。 “大人!有好多眼睛!好多好多的红眼睛在看我!它们要吃了我!” 楚玄逸脸色一变,立刻收回法术,一把将阿九抱进怀里,同时甩出一张“清心符”贴在她的背上。 “别怕别怕,没事了,我们回来了。”他轻声安抚着。 而在裕王府的书房内。 萧煜正端着一杯茶,与萧景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所谓的“军务”。 就在阿九被反噬的那一刻,正在滔滔不绝分析着屯兵利弊的裕王萧景,端着茶杯的手急不可查地微微顿了一下。 他的眼底深处,一抹阴鸷的寒光一闪而逝。 虽然快到极致,却依旧没有逃过萧煜那双锐利如鹰的眼睛。 “怎么?表弟今天似乎有些心神不宁?”萧煜放下茶杯似笑非笑地问道。 “啊?没……没有。”萧景立刻回过神,“只是听表兄一席话顿时茅塞顿开,一时间有些走神了,表兄见谅。” 萧煜却不再与他兜圈子,话锋一转,状似随意地说道:“说起来,本王看表弟你的气色似乎不太好啊。眼下泛青、神光不聚,可是近来没有休息好?” 萧景心中一凛,面上却是不动声色的苦笑道:“不瞒表兄说,臣弟最近确实是感觉身体有些不适。时常头晕乏力,夜里也睡不安稳,总是做些光怪陆离的噩梦。”说完便揉了揉太阳穴,露出一副疲惫不堪的样子。 “哦?”萧煜挑了挑眉,“请太医看过了吗?” “看过了。”萧景叹了口气,“太医们都说,只是思虑过重,开了些安神的方子,却总也不见好。” 他说到这里,忽然像是想起了什么,眼睛一亮,看向萧煜试探着问道: “表兄,臣弟听说楚国师道法高深,不仅能观人气运,于岐黄之术也颇有心得。不知……可否请国师大人,来替臣弟看上一看?” 来了! 萧煜心中冷笑。 狐狸尾巴,终于要露出来了! “这……”萧煜故作为难地沉吟了片刻,才缓缓点头,“也好,国师最近确实就在京中,既然表弟身体不适,本王便让他来给你瞧瞧。不过……他的诊金,可是很贵的。” “哈哈,只要能治好臣弟这怪病,些许身外之物算得了什么。” 酒楼之上,楚玄逸怀里抱着瑟瑟发抖的阿九,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 那张刚刚贴上去的清心符正散发着温和的白光,一点点驱散着侵入阿九神识的阴冷恶意,小丫头煞白的小脸蛋,也渐渐恢复了一丝血色。 “大人……”阿九小手紧紧揪着楚玄逸的衣襟,声音里还带着后怕的哭腔,“那些红眼睛,好凶好凶,比凶凶哥哥还要凶……” 正在书房里和裕王斗智斗勇的萧煜,莫名其妙地打了个喷嚏。 楚玄逸轻轻拍着阿九的后背,眼中却是一片冰冷的杀意。 刚才那一下,绝不仅仅是简单的邪术反噬。 裕王萧景在他那座王府的地下,布下了一个极其恶毒的警戒阵法。任何试图用神识窥探的力量,都会被瞬间察觉,并遭到阵法核心力量的无情攻击。 若非他反应快,及时斩断了阿九与那边的联系,恐怕小丫头此刻就不是被吓到,而是神魂受损了。 好一个裕王! 深夜,摄政王府的书房。 萧煜听完了楚玄逸的讲述,那双深邃的凤眸中翻涌着滔天怒火。 “他敢!” “他有什么不敢的?”楚玄逸苦笑一声,给自己倒了杯冷茶一饮而尽。 “他连太后都敢下手,还有什么是他不敢做的?王爷,现在情况很明了啦。裕王府的地下,百分之百藏着他的老巢。而他最后那句话,邀请我上门为他‘看诊’,就是一封明晃晃的战书。” “他知道我们已经开始怀疑他了。”萧煜的声音冷得像冰,“他料定我们没有证据不敢轻举妄动,所以他反其道而行之设下鸿门宴,就是想看看,我们敢不敢接招。” “他想引我入府。”楚玄逸的目光锐利起来,“一是为了试探我究竟知道了多少。二,恐怕也是想借机将我困住,甚至……除掉。毕竟,我是唯一能从‘气’的层面,直接看穿他伪装的人。” 书房内陷入了沉默。 这是一个死局。 去,是龙潭虎穴,九死一生。 不去,就是示弱,会让他更加有恃无恐,从而失去探查他老底的最好机会。 第110章 国师大人,这个坑我们跳不跳? “大人,要去吗?” “阿九不怕那些红眼睛了。”正在吃桂花糕的阿九小声地说道,“大人给的符纸好厉害,它们咬不到阿九的。” 楚玄逸摸了摸她的小脑袋,心中一暖,“乖,阿九先吃糕点。” “可是,”阿九把手里的桂花糕递到楚玄逸嘴边,“大人,那个坑,我们到底跳不跳呀?” “坑?”萧煜和楚玄逸都是一愣。 阿九用力点头:“对呀!裕王伯伯挖了一个好大好大的坑,上面铺着漂亮的花花草草,就等着大人掉下去呢!他以为我们看不见,但是阿九看见了!我们都知道那里有个坑了!” 童言无忌,却一针见血。 楚玄逸怔了怔,随即失笑出声,方才的凝重被小丫头这一句“跳不跳坑”给冲淡了不少。 他接过那块桂花糕,咬了一口,甜糯的香气在口中化开。 “王爷,”他看向萧煜,“这个坑,我们跳了。” “好,本王陪你一起跳。” “不,”楚玄逸摇了摇头,“王爷,您不能去。您是明面上的靶子,您去了就等于是告诉裕王,我们已经倾巢而动,他会立刻将所有东西都藏起来。您得坐镇王府,调度一切做我最强的后盾。” “那你一个人去?”萧煜眉头紧锁,“不行,太危险了。” “不是我一个人。”楚逸玄微微一笑,低头看向身边的阿九,“我还有我们最厉害的小神算呢。” “我?”阿九指了指自己的小鼻子。 “对,就是你。”楚玄逸蹲下身,平视着她的眼睛,神情无比郑重,“阿九,接下来这件事,会很危险很危险,比上次在观星台还要危险。你愿意……再帮本座一个忙吗?” “我愿意!”阿九想都没想就大声回答,“大人是好人!凶凶哥哥也是好人!那个裕王伯伯是大坏蛋!阿九要帮好人,打跑大坏蛋!”阿九挥了挥自己的小拳头。 “但是大人,你也要答应阿九一件事!”她忽然又板起小脸,学着大人的样子谈起了条件。 “哦?什么事?” “你要让阿九跟着你!”阿九一脸严肃地说道,“阿九要去保护大人!阿九的鼻子最灵了,哪里有臭臭的味道,哪里有危险,阿九都能第一个闻到!阿九可以给大人当小哨兵!” 萧煜和楚玄逸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一丝无奈的笑意。 “好。”楚玄逸点了点头,“我答应你。但是你也要答应我,一切都要听我的指挥,不许乱跑,不许逞强,知道吗?” “知道啦!”阿九用力点头。 …… 次日,裕王府。 楚玄逸带着阿九,以及两名看似普通家丁,实则由萧煜亲卫伪装的精锐,出现在裕王府门前。 “哎呀!国师大人!您可真是信人!本王还以为,要三催四请才能请得动您这尊大驾呢!”萧景上前一步亲热地说道,目光落在楚玄逸身后的阿九身上,更是笑得温和,“小阿九也来了?是来陪本王解闷的吗?” “裕王伯伯好!”阿九乖巧地行了个礼,但小身子却下意识地往楚玄逸身后缩了缩。 这个伯伯,身上的味道比昨天更臭了。 楚玄逸微微一笑,风度翩翩地回礼:“裕王殿下言重了,既然摄政王殿下有令,贫道自然要为殿下分忧。只是阿九顽劣,非要跟着来看热闹,还望殿下不要见怪。” “哪里哪里,国师大人快请进!” 萧景热情地将两人迎入府中,一路引着他们穿过亭台水榭,朝着一处待客的花厅走去。 一路上,楚玄逸看似在欣赏风景,实则神识早已铺开。 阿九用力地吸着小鼻子。 她的小脸蛋皱成一团,悄悄拉了拉楚玄逸的衣角。 “大人,”她用蚊子般的声音说道,“臭味……是从那边传来的。” 她指向了东南方一处偏僻的角落。 那里有一座看起来有些破败的假山,周围的花草都有些枯黄,与王府其他地方的精致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楚玄逸心中了然,不动声色地记下了位置。 进入花厅,分宾主落座后,萧景便屏退了左右亲自为楚玄逸斟茶。 “国师大人,本王这怪病,不知您可有头绪?”他一脸恳切地问道。 楚玄逸端起茶杯却没有喝,只是轻轻摩挲着杯沿,目光扫过整个花厅的布局,淡然道:“殿下的病,不在身上,而在府上。” “哦?”萧景眼中精光一闪,故作不解,“还请国师大人明示。” “恕贫道直言,”楚玄逸放下茶杯,站起身来一副高深莫测的模样,“殿下这府邸,风水上……出了点问题。” “风水?” “不错。”楚玄逸负手而立,“府邸布局讲究藏风聚气。殿下这府邸,明面上看山水环抱,是个不错的格局。但细看之下,却发现有一处气眼被堵,导致阴煞之气郁结不散。人久居于此,轻则心神不宁、噩梦连连,重则气运衰败、大祸临头啊!” “这……这么严重?”萧景脸上露出“惊慌”之色,“那依国师大人之见,该当如何?” “解铃还须系铃人。需找到那煞气泄露的源头,方可对症下药。”楚玄逸说着,目光状似无意地飘向了阿九刚刚指的那个方向,“殿下,可否容贫道在府中走一走,为您勘察一番?” 鱼儿,上钩了。 萧景心中冷笑,面上却是一副感激涕零的模样:“当然可以!有劳国师大人了!需要本王陪同吗?” “不必。”楚玄逸摆了摆手,“勘察风水,需心神合一,人多了反而会扰了气场。殿下在此稍候片刻即可。” 他看了一眼正抱着一盘点心,吃得津津有味的阿九,说道:“阿九,你陪着本座。” “好哒!”阿九嘴里塞得满满的,含糊不清地应道。 就这样,楚玄逸光明正大地带着阿九,朝着那个散发着“臭味”的源头走去。 来到那座破败的假山前,阿九立刻丢掉了手里的点心,小鼻子皱得更紧了。 “大人!就是这里!好臭好臭!臭味就是从这个石头的肚子里传出来的!” 楚玄逸凝神看去,假山平平无奇,但却一股极其隐晦的能量波动,正从假山内部散发出来,并被假山表面的某种符文巧妙地掩盖了。 他假装围着假山走了两圈,掐指算了算,然后一脸凝重地对跟在远处的王府管家道:“找到了,煞气的源头就在此处!此地煞气极重,尔等凡人速速退开百步之外,不得靠近!待贫道施法,镇住此地邪祟!” 那管家本就是萧景的心腹,闻言立刻恭敬地带着下人们退得远远的。 四周,瞬间变得空无一人。 楚玄逸对身后的两名亲卫使了个眼色,两人立刻心领神会,一左一右守住了通往此处的路口。 第111章 关门,放大蜘蛛! “阿九,站到我身后来。” 楚玄逸走到假山前,并指如剑口中念念有词,一道金光自他指尖射出,点在了假山的一块毫不起眼的石头上。 “开!” 只听“咔啦啦”一阵机括转动的声响,整座假山竟从中间缓缓裂开,露出一个黑漆漆地、深不见底的向下的台阶。 一股混杂着血腥、腐朽和阴冷气息的狂风,从洞口猛地灌了出来! 这股气息,比之前在下水道里感受到的,要浓郁百倍千倍! 楚玄逸立刻撑开一道护身结界,将他和阿九笼罩其中。 他牵着阿九的手,毫不犹豫地迈步走了进去。 密室的通道很长,墙壁上镶嵌着发出幽幽绿光的石头,越往下走空气中的幽冥之气就越是浓郁。 终于,眼前豁然开朗。 他们来到了一个巨大的地下石窟之中。 石窟内,四壁刻满了诡异扭曲的乌骨族图腾,地上画着一个巨大而复杂的血色法阵,法阵的节点上还残留着早已干涸的、暗褐色的血迹。 整个空间都弥漫着一股令人作呕的邪恶气息。 这里,果然是乌骨族进行邪术仪式的场所! 而在这座巨大石窟的正中央,最引人注目的是一扇高达数丈的,由不知名黑色岩石打造的巨大石门。 石门之上,缠绕着无数条手臂粗细的,如同活物般的黑色藤蔓。 最诡异的是,从那扇紧闭的石门之后,正传来一阵阵沉重而有力的,如同巨兽心脏跳动般的声音。 “咚……” “咚……” “咚……” 阿九的小脸已经完全失去了血色,她的小手死死地抓着楚玄逸的衣袖,声音颤抖地指着那扇门。 “大人……那个门……门里面……有东西在……在跳……” 阿九的声音带着哭腔,小手死死地抓着楚玄逸的衣袖。 楚玄逸将阿九一把拉到自己身后,神情前所未有的凝重。 “别怕。”他沉声道,“有本座在,什么东西都伤不了你。” 可就在他话音落下的瞬间—— “轰隆隆——!!!” 身后,来时的通道方向传来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 是机关彻底闭合的声音。 唯一的退路,被截断了! 假山之外,裕王萧景负手而立,脸上那温文尔雅的笑容早已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大功告成的快意。 “国师大人,你可真是本王见过的最聪明的蠢货。” 他身后,不知何时已经站满了人。 有身穿裕王府侍卫服饰的府内高手,有数十名气息诡异、眼神怨毒的乌骨族精锐,他们如同从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鬼,将这片小小的区域围得水泄不通。 那两名被楚玄逸留在外面警戒的摄政王亲卫,此刻已经被数倍于己的敌人包围,两人背靠着背手中长刀紧握。 “裕王!你勾结邪族,意图谋反!王爷是不会放过你的!”其中一名亲卫厉声喝道。 “谋反?”萧景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嗤笑出声,“不不不,你们用词不当。这不叫谋反,这叫……拿回本该属于我的一切。” 他挥了挥手,语气轻描淡写,“不必留活口,处理干净些。别让血,脏了本王院子里的草。” “是!” …… 密室之内。 随着巨石落下,最后一丝光亮也消失了。 整个地下石窟瞬间陷入了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之中。 只有墙壁上那些诡异的石头,散发着更加阴森的幽幽绿光,将一切都映照得如同鬼域。 “大人……”阿九吓得小身子一抖,更紧地贴住了楚玄逸。 楚玄逸却异常冷静,他只是冷哼一声,语气里带着一丝嘲讽。 “请君入瓮?殿下这瓮,未免也太臭了些。” 他话音刚落,黑暗的石窟深处忽然响起了一道沙哑的声音。 “呵呵呵呵……楚玄逸,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偏要闯进来啊!” 随着声音响起,石窟角落的阴影里,缓缓走出来一道佝偻的身影。 那人披着一身破烂的黑袍,脸上布满了如同干裂树皮般的皱纹,一双眼睛浑浊而怨毒,正是那日在下水道里逃走的乌骨族族老! 他竟然没有逃远,而是就藏在这裕王府的地下! “是你这个老蜘蛛!”阿九一看到他,瞬间就忘了害怕,指着他大声喊道,“你就是那个……那个好大好大的大黑蜘蛛!” “小贱人!” 族老一看到阿九,那双浑浊的眼睛里瞬间爆发出怨毒的眼神。 “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老夫正愁找不到你这身负圣血的祭品,没想到,你竟然自己送上门来了!哈哈哈哈!” 他发出一阵癫狂的笑声,整个石窟都为之震动。 楚玄逸将阿九护得更紧了,他看着族老,又看了看石窟中央那扇诡异的石门,心中瞬间明白了所有。 这是一个彻头彻尾的陷阱。 一个由裕王在明,乌骨族在暗,联手为他布下的必杀之局! “原来如此。”楚玄逸的语气依旧平静,“我说裕王殿下怎会如此轻易地就露出马脚,原来不是他蠢,而是他根本就没打算再藏了。” “你很聪明。” 族老阴恻恻地笑道:“只可惜,聪明反被聪明误。裕王殿下早就料到凭你楚玄逸的本事,定能找到这里。所以他将计就计,索性敞开大门请你进来!” 他伸出枯瘦如柴的手指,指了指阿九,声音里充满了贪婪和兴奋。 “因为我们不仅需要你死,更需要她……活着进来!” “你们想用阿九做什么?”楚玄逸的眼神彻底冷了下来。 “做什么?”族老脸上的笑容愈发狰狞,“当然是……完成我们乌骨族百年来的夙愿!这扇门后,封印着我们乌骨族的至宝——幽冥之心!只要用这个小贱人的圣血为引,将她献祭给幽冥之心,我们就能彻底唤醒它的力量!” “届时,别说区区一个大胤朝,便是整个天下,都将匍匐在我乌骨族的脚下!而你,楚玄逸,你将有幸成为第一个,见证这伟大时刻的人!” “原来,是想用阿九当祭品啊。”楚玄逸听完非但没有惊慌,反而轻轻地点了点头,脸上甚至露出了一抹淡淡的微笑。 他这个反应反倒把族老给看愣了:“你……你笑什么?” “我笑你们,”楚玄逸的笑容变得冰冷而讥诮,“真是……异想天开。” 第112章 血脉觉醒,破妄之瞳 “死到临头,还敢嘴硬!”族老被他那轻蔑的态度彻底激怒,他厉声尖啸道,“楚玄逸,你以为你还是那个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国师吗?你看看你的脚下!” 随着他一声令下! 嗡——! 整个地下石窟,猛然剧烈地颤抖起来! 地面上那个巨大的血色法阵,骤然亮起了刺眼的红光!墙壁上所有诡异的图腾,仿佛瞬间活了过来,无数道血色的符文锁链从四面八方升腾而起,交织成一个密不透风的巨大囚笼,将两人死死地困在中央! 一股粘稠、沉重、仿佛来自九幽地狱的威压,从天而降! 楚玄逸只觉得周身的灵力运转,瞬间变得滞涩无比,仿佛陷入了泥沼之中,每调动一分力量,都要耗费比平时多十倍的心神! “哈哈哈!感受到了吗?”族老疯狂大笑,“此乃我乌骨族的‘镇魂血狱大阵’!在此阵之中,你所有的道法玄术,都将被压制到不足三成!而我们乌–骨族的力量,却能得到数倍的增幅!楚玄逸,今日此地,就是你的埋骨之所!” “大人!”阿九惊呼一声,她感觉到那股红光像是有无数只冰冷的小手,正在拼命地往她的身体里钻,让她浑身发冷,血脉里传来一阵阵针扎般的刺痛! “别怕。” 楚玄逸深吸一口气,他并指如剑,在身前迅速划出一道金色的符文。 “临!” 一个巨大的金色符印凭空出现,化作一道半透明的结界,将那血色的红光暂时抵挡在外。 “哼,垂死挣扎!” 族老眼中闪过一丝不屑,他双手结出一个诡异的印法,口中念诵起咒文。 “血脉共鸣,幽冥指引!以汝之血,唤吾主醒!” 随着他的吟唱,那血色法阵的光芒变得更加妖异! 一股无形的、诡异的牵引力,绕过了楚玄逸的结界,直接作用在了阿九的身上! “啊!” 阿九发出一声痛苦的尖叫,她感觉自己身体里的血好像不听使唤了,正在疯狂地沸腾、奔涌,仿佛要破体而出,朝着那扇巨大的石门涌去! 她的小脸因为痛苦而涨得通红,额头上青筋暴起,一双大眼睛里蓄满了泪水。 “大人……好难受……阿九的血……要飞出去了……” “阿九!” 楚玄逸脸色剧变! “你敢!” 他爆喝一声,周身灵力毫无保留地爆发开来!金色的光芒如同烈日,疯狂地冲击着四周的血色囚笼! “哈哈哈!没用的!楚玄逸!在这镇魂血狱之中,你就是被拔了牙的老虎!”族老笑得更加猖狂,“眼睁睁地看着!看着你最心爱的小弟子,是如何化作开启新时代的钥匙!” “找死!” 楚玄逸眼中杀机爆闪,他猛地咬破舌尖,一口精血喷在了身前的金色符印之上! “九天玄刹,化为神雷!煌煌天威,以剑引之!破!” 轰——!!! 金色的结界瞬间光芒万丈,硬生生将那血色的威压顶开了一丝缝隙! 可那血狱大阵的力量源源不绝,仿佛与整个地脉相连,刚被顶开就立刻以更强的力量反压回来! 楚-玄逸闷哼一声,嘴角溢出了一丝鲜血。 他被困住了! 他所有的力量都被用来对抗这该死的大阵,根本无法分心去斩断族老对阿九施加的邪术! “大人……”阿九的意识已经开始模糊,她感觉那扇石门后的“心跳声”,仿佛在和自己的心跳,融合成同一个节拍。 “咚……” “咚……” 每跳动一下,她身体里的力量就被抽走一分。 “很好……就是这样……”族老看着阿九痛苦的模样,脸上露出了迷醉而贪婪的表情,“圣血已经开始共鸣了!快了……就快了!幽冥之心,即将苏醒!” 楚玄逸看着在自己结界中痛苦挣扎的阿九,他缓缓抬起头,那双染上了血色的眼眸,死死地锁定在族老的身上。 “我再说最后一遍。” “谁敢动她,我便叫这整座王府,” “——给他陪葬!” “陪葬?哈哈哈!” 族老先是一愣,随即像是听到了天底下最好笑的笑话,再次疯狂地大笑起来,笑声中充满了不屑与鄙夷。 “楚玄逸啊楚玄逸!死到临头,你还剩下什么?就剩这张嘴了吗?你拿什么让裕王府陪葬?用你的骨头吗?还是用你那可怜弟子的血肉?” 他伸出枯瘦如柴的手指,指向在金色结界中痛苦蜷缩的阿九,脸上的表情愈发狰狞扭曲。 “看看她!她正在为我们伟大的事业献身!她的血,是唤醒吾主的圣物!这是她的荣幸!你应该感到骄傲才对!” “大人……” 阿九的呼唤声已经细若蚊蚋,她的意识正在被那股可怕的牵引力拖入无尽的黑暗。身体里的血液像是变成了千万只蚂蚁,疯狂地啃噬着她的五脏六腑,又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攥住,要将它们从她小小的身体里硬生生抽离。 好痛…… 真的好痛…… 比上次在观星台被那个坏人扎针还要痛一百倍,一千倍! 在这极致的痛苦中,一幕幕尘封的,血色的画面,毫无征兆地冲进了她的脑海! 那是一片火海。 冲天的火光染红了半边夜空,熟悉的亭台楼阁在烈焰中燃烧,坍塌。空气中弥漫着刺鼻的焦糊味和令人作呕的血腥气。 “爹!娘!” 她“看”到自己,还是一个很小很小的女孩,被藏在一个漆黑的假山山洞里,透过缝隙,惊恐地望着外面的人间地狱。 无数穿着黑衣的武士,手持钢刀,正在疯狂地砍杀着府里的每一个人。那些平日里对她和蔼可亲的叔叔伯伯,疼爱她的婶婶姐姐,此刻都倒在了血泊之中。 “快!去搜后院!林家的血脉,一个都不能留!” 一个阴冷而熟悉的声音响起。 阿九的视线猛地转了过去! 她看到了! 在跳动的火光下,一个穿着同样诡异服饰的老者,正站在庭院中央,他的脸上带着一种狂热而残忍的笑容,那张脸,和眼前这个自称“族老”的坏蛋,一模一样! 就是他! 就是这个坏蛋! 是他杀了所有人! 第113章 内外夹击,凶神降临 “族老,都处理干净了。只是……没有找到林家那个身负‘天运’的小女儿。”一个黑衣人前来禀报。 而就在这时,另一个人影从阴影中缓缓走了出来。 那人身披华贵的锦袍,面容俊朗,淡漠地看着眼前的一切。 “找不到,就烧。” “一把火烧个干净,就算她躲在地底下,也得给我烧成灰。林家的气运,只能成为本王大业的基石。” 阿九的瞳孔,骤然缩成了针尖! 那张脸…… 不就是……不就是裕王吗?! 那个给了她糖葫芦,看起来和和气气的裕王! 原来……原来他也是凶手! 他才是那个最大的坏蛋! “啊——!!!” 一股无法形容的愤怒与恨意,如同火山般从阿九小小的胸膛里轰然爆发! 为什么?! 为什么要杀她的爹娘?!为什么要烧她的家?!为什么这些坏人,一个在外面假惺惺地做好人,一个躲在暗处继续害她和大人?! 恨! 滔天的恨意! 轰——!!! 就在这一瞬间,一圈耀眼到极致的金色光芒,猛地从阿九的身体里炸开! 这光芒不再是之前那种柔和的、如同星辉般的幸运之光,而是变得如同煌煌大日般炽烈、霸道!光芒之中,仿佛有龙凤虚影在盘旋,有山川河流在演化,带着一股君临天下,执掌乾坤的无上威严! 这是林家代代相传,佑护一国的“镇国气运”! 此刻,在家门被灭的真相刺激下,在家主唯一血脉的无尽恨意催动下,这沉睡的力量,终于彻底苏醒! “噗——!” 金光所及之处,那些缠绕在阿九身上的血色丝线瞬间被烧成了虚无!那股作用在她血脉上的诡异牵引力,也在这霸道无匹的气运金光下,被硬生生地斩断! “什么?!” 正在全力施法的族老如遭雷击,猛地喷出一大口黑血,脸上写满了难以置信的骇然! “这……这是……镇国气运?!不可能!林家早已覆灭,这股气运怎么可能还存在于世!还是在一个小丫头片子身上!” 然而,更让他惊恐的事情发生了。 在金光的笼罩下,阿九缓缓地抬起了头。 她那双原本清澈懵懂的大眼睛,此刻已经被一片璀璨的金色所取代。 “破!” 那一缕镇国气运如同离弦之箭,精准无比地射向了她“看”到的,那张血色大网中最脆弱、最关键的一个节点! 这一点,正是族老用来转化和输送力量的中枢之一! 嗤——! 墨绿色的气息甫一接触到那血红色的能量节点,便爆发出强大的侵蚀之力。而那霸道的镇国气运金光,则如同无坚不摧的利刃,瞬间将那个节点彻底斩断、碾碎! “噗——!” 族老再次如遭重创,身形剧烈地晃动了一下,脸色瞬间惨白如纸。他惊骇地发现,自己与大阵之间的联系,竟然被硬生生撕开了一道口子! 通过那道口子,他灌注进大阵的力量,正在疯狂地外泄! “不!这不可能!” 族老发出了惊恐的尖叫,他无法理解,一个连修行门槛都还没摸到的小丫头,是如何看穿他乌骨族传承千年的镇魂血狱大阵的阵眼所在的!这根本不合常理! “是她身上的气运!该死!该死的林家余孽!” 族老终于反应了过来,他双手飞快地结印,试图修复那个被破坏的节点,重新稳固大阵。 然而,阿九那双金色的瞳孔,此刻就是最高明的阵法勘探仪。 “这里,还有这里……都是坏的!” 阿九的小脸因为愤怒和专注而绷得紧紧的,她就像一个找到了敌人破绽的绝世将军,不断地调动着体内的金光的气息,化作一道道金绿色的光箭,射向她视野中那些血色网络的一个又一个脆弱节点! 嗤!嗤!嗤! 石窟之内,金绿色的光线纵横交错,每一次闪烁,都伴随着一声轻微的能量湮灭声。 而每一次声响,都让族老的心头狠狠一颤,喷出一口逆血。 他就像一个浑身漏了无数窟窿的水袋,力量在以一个恐怖的速度流逝。那原本将楚玄逸困得死死的血色囚笼,也开始明暗不定地闪烁起来,威压大减! “阿九!做得好!” 楚玄逸虽然不知道阿九身上发生了什么异变,但他敏锐地察觉到,阿九的每一次攻击都打在了大阵的七寸之上! 这是何等惊人的天赋! 他一边全力维持着自身的金色结界,保护着阿九不受战斗余波的干扰,一边高声指点道:“阿九,不要停!他快撑不住了!就是这样,用你的力量,把这个肮脏的笼子,彻底打碎!” “嗯!” 阿九重重地点了点头,她要为爹娘报仇! 她要保护大人! 她要让这些坏蛋,付出代价! 就在这内部的攻防战进行到白热化的阶段时—— 轰隆——!!! 一声前所未有的巨大爆响,猛地从所有人的头顶传来! 整个地下石窟,连同那座巨大的血色法阵,都随之剧烈地一震!无数碎石和灰尘从穹顶簌簌落下。 “咔嚓……” 一声清脆的碎裂声响起,一道巨大的裂痕,出现在了血色的能量囚笼之上。 “外面是什么人?!” 族老惊怒交加地抬头望去,他怎么也想不到,在这个关键时刻,外面竟然会有人在攻击裕王府的密室入口! 难道是裕王的人?不可能!他绝对不敢在这个时候背叛吾主! 那会是谁?! 这片刻的分神,对于楚玄逸和阿九而言,却是千载难逢的绝佳时机! “就是现在!”楚玄逸爆喝一声! “破!”阿九也同时发出了最强的一击! 只见楚玄逸周身的金色灵力不再防守,而是化作一条咆哮的金色狂龙,狠狠地撞向了那道裂痕!而阿九则将剩余的所有力量,汇聚成一束最粗壮的金绿色光柱,精准地轰向了族老与大阵之间最核心的连接点! 内外夹击,致命一击! 轰——!!! 这一次,不再是无声的湮灭。 整个镇魂血狱大阵,在一声凄厉的哀鸣之后,如同被戳破的气球般,轰然炸裂! 漫天的血光瞬间消散,墙壁上的诡异图腾也黯淡下去,那股粘稠沉重的威压,顷刻间烟消云散! “噗——哇!!!” 大阵被破,族老遭受到了毁灭性的反噬,他像个破麻袋一样被狠狠地掀飞出去,人在半空就连喷数口鲜血,重重地撞在远处的石壁上,滑落下来,气息瞬间萎靡到了极点。 “阿九!” 束缚一去,楚玄逸的力量瞬间恢复到了巅峰状态。他一步踏出,身形如电,瞬间就来到了阿九身边,一把将那个摇摇欲坠的小小身影揽入怀中。 阿九体内的金光在击出最后一击后,也如同潮水般退去,她的眼睛恢复了正常的黑白分明,但整个人却因为脱力而虚弱无比,小脸煞白,连站都站不稳了。 “大人……我……我看到……裕王……他也是……坏人……” 她用尽最后一丝力气说完这句话,便再也支撑不住,脑袋一歪昏了过去。 第114章 困兽犹斗,血手叩门 “我知道了。” 楚玄逸紧紧地抱着怀中虚弱的女孩,感受着她平稳但微弱的呼吸,一颗悬着的心终于稍稍放下。 他抬起头,那双看向不远处族老的眼眸里,只剩下了冰冷的杀意。 “你,该死。” 然而,他还没来得及动手。 轰隆!!! 又是一声巨响! 那扇伪装成枯井的密室入口,终于被外面狂暴的力量彻底轰碎! 巨大的石块混合着泥土倾泻而下,一道凌厉霸道的身影,逆着光从破碎的洞口一跃而下,稳稳地落在了石窟之中。 来人身穿玄色劲装,身形挺拔如枪,周身散发着一股沙场铁血的煞气,正是萧煜! “阿九!玄逸!” 萧煜一眼就看到了场中的情景——楚玄逸抱着昏迷的阿九,两人身上都沾着血迹,不远处还躺着一个半死不活的黑袍老者,整个石窟一片狼藉。 一股暴怒的情绪,瞬间冲上了他的头顶! “你们怎么样?!” 他一个箭步冲了过来,当看到阿九只是昏过去,并无性命之忧时,才稍稍松了口气。 紧接着,钱御史和数名玄甲卫也从洞口鱼贯而入,当他们看清这地下石窟的全貌,尤其是那地面上尚未完全散去的巨大血色法阵时,无不倒吸了一口凉气。 “这……这里究竟是什么地方?!好重的邪气!”钱御史骇然道。 “老东西!是你伤了他们?!” 萧煜的目光如同要吃人的野兽,死死地锁定了挣扎着想要爬起来的族老。 “咳……咳咳……”族老咳着血,看着突然闯入的萧煜,眼中闪过一丝绝望,但随即又化为了一抹疯狂的狞笑,“是……是本座又如何?煜王王爷……你来晚了……就算你们杀了我,也已经……来不及了……” “你什么意思?”萧煜眉头紧锁,心中升起一股不祥的预感。 楚玄逸抱着阿九缓缓站起身,声音冰冷地解释道:“他想用阿九身负特殊气运的血,作为钥匙开启那扇门后的东西。” 所有人的目光,都不约而同地投向了石窟最深处,那扇雕刻着无数鬼神浮雕,紧闭着的巨大石门。 “门后是什么?”萧煜沉声问道。 “如果我没猜错,”楚玄逸的目光变得无比凝重,“应该是乌骨族传说中的圣物——幽冥之心。” “幽冥之心?!”钱御史失声惊呼,“传闻那是以一国生灵的怨气和心血,才能滋养出的至邪之物!得之可号令幽冥,驱使万鬼!这东西……这东西怎么会藏在裕王府的地下?!” “因为,”楚玄逸一字一句地说道,“裕王,他想借此物,登临九五。” 话音刚落,那扇沉寂的巨大石门,突然毫无征兆的“咚”的一声,发出了一声沉闷的声响! 所有人脸色剧变! 族老见状,却是狂喜的大叫起来,“哈哈哈!虽然圣血的引导被中断,但刚才的共鸣,已经足以唤醒吾主一丝神智!成了!我们的大业成了!楚玄逸!萧煜!你们就陪着整个京城,一起为吾主的降临,献上祭品!” “找死!” 萧煜怒吼一声,猛地抽出腰间长刀,刀身发出一声龙吟直取族老首级! 就在刀锋即将触及其脖颈的千分之一刹那! 咚!! 那扇巨大的石门,猛地发出了第二声心跳! “不好!” 楚玄逸脸色剧变,想也不想地将怀中昏迷的阿九抱得更紧,同时催动全身灵力,化作一个凝实无比的金色护罩,将自己和阿九牢牢护在其中! 嗤——嗤——嗤——! 一股肉眼可见的,如同墨汁般浓郁的黑色雾气,猛地从那巨大石门的缝隙之中喷涌而出! 这雾气并非寻常烟雾,它带着一种深入骨髓的极寒与死寂,仿佛是九幽地狱最深处的污秽被引渡到了人间! 雾气所过之处,坚硬的岩石地面上,都凝结出了一层诡异的黑色冰霜,空气中弥漫开一股混合着腐烂血肉与万年古墓的恶臭,闻之欲呕! “啊!” “这是什么东西?!” “我的手!好冷!” 跟在萧煜身后冲进来的几名玄甲卫,只是被那黑雾的边缘扫到,便发出了痛苦的惨叫!他们精钢打造的铠甲,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被腐蚀、锈穿,裸露出的皮肤瞬间变得青黑,仿佛失去了所有生机! “退后!全部退后!” 萧煜瞳孔猛缩,他身为武道宗师,能清晰地感觉到那黑雾中蕴含的,是一种能直接湮灭生机与气血的可怕力量! 这已经不是凡俗武功能够对抗的东西! 他那原本一往无前的夺命一刀,也不得不在半空中强行一转,刀势由劈转为横扫,卷起一道狂猛的罡风,试图将那扑面而来的黑雾吹开,为自己的手下争取一线生机! 而就是这片刻的耽搁,就是这致命的转机! “哈哈哈!来不及了!你们都来不及了!” “吾主已经苏醒!幽冥即将降临!你们……都将成为新时代的祭品!哈哈哈!” 笑声未落,他身后的石壁,突然“咔嚓”一声,一道暗门无声地滑开! 一道修长而华贵的身影,从暗门后的通道中闪身而出! 来人面如冠玉,身披四爪蛟龙王袍,神情冷峻,正是本该在王府正殿宴客的裕王——萧景! “表兄,还有国师大人,别来无恙啊。” “萧景!你果然在这里!”萧煜手中的长刀指向萧景“你竟敢勾结妖邪,藏匿此等秽物!你可知罪?!” “知罪?”裕王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他轻笑一声,一把将地上半死不活的族老拎了起来,架在自己肩上,“成王败寇罢了。表兄,本王的大业还未竟全功,今日,就不奉陪了。” “想走?!” 楚玄逸抱着阿九,缓缓站起身,“本座在此,你们二人谁也走不了!” 话音刚落,他单手掐诀,就要引动天雷! “是吗?” 裕王眼中闪过一丝讥讽,他毫不犹豫地从怀中掏出一枚通体漆黑的玉符,猛地捏碎! “爆!” 嗡——! 一股比那黑雾更加纯粹、更加邪恶的能量波动,从碎裂的玉符中轰然炸开! 这股能量并未攻击任何人,而是如同催化剂一般,瞬间引爆了整个石窟内不断泄露的幽冥之气! 轰隆!!! 整个地窟的黑雾瞬间沸腾、翻滚,化作一道遮天蔽日的黑色狂潮,朝着楚玄逸和萧煜等人疯狂扑来!这股力量之强,甚至让楚玄逸的金色护罩都发出了不堪重负的“咔咔”声! 裕王借着这股爆炸的掩护,架着族老头也不回地闪身退入了那条幽深的秘密通道之中。 第115章 幽冥泄露,京城之厄 “楚玄逸!萧煜!好好享受本王为你们准备的礼物!待本王归来之日,便是尔等身死族灭之时!” 阴冷而恶毒的声音,从通道深处遥遥传来。 随即,那扇暗门“轰”的一声重重关闭! “混账!” 萧煜怒吼一声,一刀劈出,狂暴的刀气狠狠地斩在那紧闭的暗门之上,却只留下了一道浅浅的白印。 整个石门竟是用不知名的坚硬材质打造,与山体浑然一体! “大人……大人……” 就在这时,楚玄逸怀中的阿九,突然发出了一声痛苦的呻吟。 “阿九?你醒了?”楚玄逸立刻低头看去。 阿九紧闭着双眼,额头上满是冷汗,整个人在无意识地轻轻颤抖,仿佛正承受着巨大的痛苦。 “头……头好痛……” 她的小嘴无意识地呢喃着,声音断断续续。 “天上……天上都是黑色的……像……像烂棉花一样……好脏……好脏啊……” 说完这句没头没脑的话,她的小脑袋一歪,又彻底昏死了过去。 楚玄逸抱着阿九的手,猛地一紧! 他豁然抬头,望向了京城的方向。 别人听不懂,他却瞬间明白了阿九的意思! 烂棉花……那是对气运败坏、邪祟滋生最形象的比喻! 阿九看到的,不是这个小小的地下石窟,而是整个京城上空的气运! 那从石门中泄露出的幽冥之气,已经……已经扩散出去了! “萧煜!别管他们了!我们得立刻出去!”楚玄逸的声音前所未有的凝重和急切,“京城出事了!” 萧煜虽然不解其意,但看到楚玄逸那严肃到极点的表情,也知道事态已经超出了控制。他当机立断立刻下令:“所有人,立刻撤离!快!” 一行人不敢再有任何停留,顶着楚玄逸的护罩,狼狈不堪地从那被轰开的枯井入口冲了出去。 当他们重新回到裕王府的西花园时,所有人都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 就在他们进入地下的这短短不到一炷香的时间里,整个原本只是荒废的西花园,此刻已经彻底化作了一片死地! 所有的杂草、树木,尽数枯萎、焦黑,仿佛被一场无形的大火焚烧过。几只原本在草丛中栖息的夜虫,僵死在地上,身体呈现出诡异的青黑色。 空气中,那股邪恶阴冷的气息比在地窟之中时淡了许多,钻入每一个人的口鼻之中,让人从心底感到一阵阵发寒。 “这……这到底是什么鬼东西……”钱御史看着眼前这恐怖的景象,吓得嘴唇都在哆嗦。 王府之外,隐隐约约传来了此起彼伏的犬吠之声,那声音中充满了惊恐与不安。紧接着,是一些人家传来的惊呼和哭喊,虽然微弱,却在这寂静的夜晚显得格外刺耳。 异象,已经开始在京城蔓延! 萧煜的脸色,已经难看到了极点。 他猛地回头,看向那还在丝丝缕缕冒着黑气的枯井入口,又看了看怀中昏迷不醒的阿九和脸色凝重的楚玄逸,一种巨大的危机感,如同山崩海啸般向他袭来。 他意识到了一个可怕的事实。 裕王和那个老妖人,他们成功地将一个足以毁灭一切的灾难,从那扇门里释放了出来! “玄逸,”萧煜的声音嘶哑而干涩,“现在……该怎么办?” 楚玄逸抬起头望向京城的方向,一缕缕肉眼不可见的黑气,正从地底深处升腾而起,如同一张正在慢慢编织的巨网,要将这繁华的百万生灵之城,彻底笼罩。 “幽冥之心已被唤醒,虽然只是泄露了一丝气息,但其已通过地脉,污染了整个京城。” 他的声音冰冷而平静,却让在场的每一个人,都如坠冰窟。 萧煜不是修行之人,他不懂什么地脉,什么气运。 但他懂战争,懂瘟疫。 懂一种无形的恐慌一旦蔓延开来,其破坏力远胜于千军万马! “来人!” 他猛地回头,那张俊美无俦的脸上,只剩下北境战神那铁血般的冷静与果决。 “是!王爷!”几名玄甲卫强忍着身体的不适,立刻上前领命。 “立刻封锁整个裕王府!方圆五里内的所有街区!所有人员,许进不许出!” “王爷,这……”一名玄甲卫统领面露难色,“这可是京城腹地,如此大的动作,恐怕会引起朝野震动和百姓恐慌啊!” “恐慌?”萧煜冷笑一声,“现在不控制,等全城的人都变得跟钱御史一样疯疯癫癫的时候,那才叫真正的恐慌!本王会亲自进宫向皇兄说明一切!” 他的目光转向楚玄逸,语气中多了一丝询问:“玄逸,你意下如何?” 楚玄逸轻轻点了点头,补充道:“对外就宣称,裕王突染恶疾,此病有传染之危,为防万一暂行隔离。至于府内的下人,也一并控制起来,逐一排查。” “好!”萧煜立刻对属下下令,“就按国师说的去办!记住,消息一定要封锁死!若有走漏风声者,杀无赦!快去!” “遵命!” 玄甲卫们领命而去。 整个裕王府,在短短一刻钟内,就被围得水泄不通。 而就在这片刻的混乱之中,那个一直被众人忽略的钱御史,出事了。 他先前被萧煜的亲卫架在一旁,一直浑身哆嗦,嘴里念念有词,谁也听不清他在说什么。 可就在玄甲卫们开始封锁现场时,他突然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一样,猛地挣脱了束缚,跳了起来! “鬼!有鬼啊!” 钱御史双目赤红,头发散乱,指着空无一人的空气,发出了歇斯底里的尖叫! “你们看不到吗?!好多!好多的黑影子!它们……它们在爬!在往我们身上爬啊!” 他状若疯魔,手舞足蹈地拍打着自己的身体,仿佛身上真的沾染了什么看不见的脏东西。 “钱大人!您冷静点!”一名禁军校尉试图上前安抚。 “别过来!”钱御史惊恐地后退,一双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地瞪着那个校尉,“你……你头顶上就有一个!好大一个!像个蜘蛛一样趴着!它的腿……它的腿要伸进你的耳朵里了!快跑啊!” 那名校尉被他这话说得头皮发麻,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脑袋,虽然什么也没摸到,但后背上却窜起了一股凉气。 “胡言乱语!”萧煜厉声喝道,“他被邪气侵体,神志不清了!来人,把他给我绑了,带下去!找个绝对密闭的房间关起来,严加看管,不许任何人接触!” “是!” 几名胆大的禁军立刻冲了上去,七手八脚地将疯狂挣扎的钱御史按倒在地,用绳索捆了个结结实实。 “放开我!你们这群蠢货!你们都要死了!我们都要死了!哈哈哈哈!” 钱御史被拖走时,还在疯狂地大笑着,那笑声凄厉而绝望,听得在场众人无不心头发毛。 第116章 无形之疫,人心之鬼 “大人……” 一声微弱的呼唤,从楚玄逸的怀中传来。 阿九醒了。 “阿九,感觉怎么样?”楚玄逸立刻低头。 “头……还有点痛……”阿九揉了揉眼睛,小脸依旧苍白。 “大人,”她的小手抓紧了楚玄逸的衣襟,声音里带着哭腔,“那个钱伯伯……他没有说谎……” 楚玄逸的眼神一凝。 阿九伸出小手指着钱御史被拖走的方向,小身子都在发抖:“他……他头顶上真的有一个好大的黑蜘蛛……比……比桌子还大……好多条腿……都在往他脑袋里钻……” 她转过头,环顾四周。 眼前的世界,变成了一幅无比恐怖的绘卷。 那口被轰开的枯井,就是一切灾厄的源头。 一股股浓郁如墨的黑气,正源源不断地从里面冒出来,像是章鱼的触手,向着四面八方蔓延。 那些刚才接触过黑雾的玄甲卫,每个人身上都或多或少地缠绕上了一些细细的黑色丝线,这些丝线像是有生命一般,正拼命地往他们的七窍里钻。 就连…… 阿九的目光落在了不远处正发号施令的萧煜身上。 “凶凶哥哥……”她小声地呢喃着。 萧煜的头顶上,同样飘着几缕淡淡的黑气。 但凶凶哥哥的身体周围,有一层非常非常明亮的,如同火焰般的赤金色光芒,那是他自身强大无比的气血和杀伐之气形成的护体罡气。 那些黑气一靠近,就被那赤金色的光芒烧得“滋滋”作响,根本无法近身。 可即便如此,依旧有那么一丝丝最微弱的黑气,在不断地尝试着渗透。 整个裕王府,在她眼中,已经变成了一个被黑色墨汁污染的池塘。 无数道黑色的气流,正顺着大地之下那些她看不懂的纹路,飞快地扩散到京城的每一个角落。 这些黑烟汇聚在一起,慢慢地,慢慢地,将那原本笼罩在京城上空的,代表着国运的璀璨金光,染上了一层肮脏的、灰败的颜色。 就像她之前昏迷时看到的……那块巨大的,腐烂的黑棉花。 “大人……”阿九的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恐惧,“外面……外面全都是……我们快跑……这里太脏了……” “跑不了了。” 楚玄逸轻轻抚摸着她的头发,声音低沉而有力,“阿九别怕,有本座在。现在我们要去做的,不是逃跑,而是把这些脏东西,全部清理干净。” 他抬起头,看向萧煜,神情无比严肃。 “萧煜,这里交给你了。我要立刻回观星台,联系所有在京的同僚!幽冥之气已经通过地脉扩散,封锁一个裕王府,已经毫无意义!” “你需要我做什么?”萧煜立刻问道。 “我要以皇城为中心,布下‘九宫固元大阵’,先强行稳住京城地脉,尽力减缓幽冥之气的扩散速度!”楚玄逸语速极快地说道,“但我需要时间,也需要绝对的配合!在我布阵期间,京城的防务,就全靠你了!” “你放心!”萧煜斩钉截铁地说道,“从这一刻起,京城九门,内外城防,全部由我接管!我会下令全城戒严,在天亮之前,将一切控制在最小的范围内!” “好!” 楚玄逸不再多言,他抱着阿九,身形一动,瞬间冲天而起,朝着皇城的方向疾驰而去! 幽冥之气最可怕的地方,不在于它的破坏力,而在于它的渗透力。 它无形无质,最擅长引动人心底最深处的阴暗面——恐惧、愤怒、嫉妒、贪婪…… 一个钱御史倒下了,很快,就会有第二个,第三个…… 观星台,大齐王朝的玄学中枢。 这座矗立于皇城之巅,高耸入云的古老建筑,此刻却笼罩在一片前所未有的凝重与肃杀之中。 当楚玄逸抱着阿九,如同一道金色流星般降落在观星台的中央八卦坪上时,早已在此等候的钦天监监正和几位观星台的白发宿老,无不脸色大变。 “国师大人!” “您……您怀里的是……阿九姑娘?” “好……好重的幽冥死气!国师,究竟发生了何事?!” 这些人都是大齐玄学界的顶梁柱,修为高深,一眼就看出了楚玄逸和阿九身上缠绕的那一丝丝挥之不去的阴冷邪气。 “长话短说!”楚玄逸面沉如水,“裕王勾结乌骨族余孽,在王府地底私藏至邪之物‘幽冥之心’!就在方才,封印被触动,幽冥之气已经泄露,并通过京城地脉,向全城扩散!” 此言一出,满场皆惊! “什么?!” “幽冥之心?!那不是传说中早已被林家先祖彻底封印的灭世之物吗?” “裕王殿下他……他怎么敢!他疯了吗?!” 一位须发皆白的老者,伸出微微颤抖的手掐指一算,随即脸色惨白如纸,一口逆血差点喷了出来。 “完了……京城的龙翻身,龙气震荡,坤位死气升腾……这是……这是倾覆之兆啊!” “还没完!”楚玄逸的声音如同一记重锤,敲在每一个人的心上。 “现在不是惊慌失措的时候!立刻传我命令,召集所有在京的修行者,以皇城为阵眼,开启‘九宫固元大阵’!无论如何,必须先锁住京城地脉,延缓幽冥之气的扩散!” “是!我等遵命!” 众人不敢怠慢,立刻各自散去,一道道传讯的符光冲天而起。 楚玄逸抱着阿九,走到了观星台的边缘。他将虚弱的阿九轻轻放在一张玉榻上,为她盖上了一件自己的外袍。 从这里,可以俯瞰整个灯火通明的京城。 “大人,”阿九小声地开口,“我们布下的大阵,能把那些黑色的坏东西都挡住吗?” 楚玄逸沉默了片刻,轻轻摇头。 “挡不住。”他坦然地说道,“九宫固元大阵,就像是给一个受了重伤的人包扎伤口,只能暂时止血,却治不好他的内伤。幽冥之气已经污染了地脉,就像毒素进入了血液,如果不找到解药,将毒源彻底根除,京城……乃至整个大齐,迟早会从根上彻底烂掉。” “解药……”阿九似懂非懂地呢喃着。 就在这时,一道凌厉的破空声由远及近,萧煜高大的身影,带着一身尚未散尽的铁血煞气,落在了观星台上。 第117章 镇国之脉,林氏祖地 “玄逸!情况比我们想象的还要糟糕!”萧煜快步走来,沉声说道。 “就在刚才,城西的广安门兵马司,有三名士兵突然发狂,互相攻击,嘴里喊着胡话,症状和那个钱御史一模一样!城南的天桥底下,一夜之间,所有的流浪猫狗全都死绝了!还有……” 他看了一眼躺在玉榻上的阿九,没有再说下去,但那凝重的表情已经说明了一切。 幽冥之气的扩散速度和影响,远超他们的预估。 “我知道。”楚玄逸的目光依旧望着下方的京城,眼神深邃如海,“堵,是堵不住的。唯一的办法就是找到源头,将那扇门后的‘幽冥之心’,彻底镇压,或者……彻底摧毁!” “怎么镇压?怎么摧毁?”萧煜追问道,“连你我二人都被那东西泄露的一丝气息搞得如此狼狈,门后那玩意儿的本体,该有多恐怖?硬闯,无异于送死!” “硬闯,的确是下下之策。”楚玄逸缓缓转过身,他的目光,最终落在了阿九的身上。 “阿九,”他的声音变得柔和了一些,“你还记不记得,在地窟里,你是如何击溃那个族老的大阵的?” 阿九想了想,小声答道:“我……我就是很生气……然后身上就发光了……然后,我就能看到那些坏东西的弱点在哪里了……” “没错。”楚玄逸点了点头,眼中闪过一丝明悟,“那不是普通的光,那是你们林家代代相传的镇国气运!而你看到的弱点,则是你血脉中与生俱来的,针对一切邪祟的破妄之力!” 他看向萧煜,一字一句地说道:“林家,并非只是普通的气运世家。我查阅过观星台最古老的秘典,上面有零星记载,林家先祖,曾追随太祖皇帝平定天下,其最大的功绩,并非是卜算天机,而是以家族血脉为代价,封印了一件足以颠覆人间的‘灭世邪物’!” 萧煜的瞳孔骤然一缩:“那邪物……就是‘幽冥之心’?!” “十有八九!”楚玄逸的语气无比肯定,“而当年林家被灭门,恐怕也并非单纯的朝堂倾轧!乌骨族和裕王真正的目的,就是为了铲除世上唯一能维系和加固封印的林家血脉,并且……夺走那份完整的,足以彻底封印‘幽冥之心’的封印图!” 一瞬间,所有的线索都串联了起来! 林家的灭门惨案,裕王多年的隐忍,乌骨族的死灰复燃,所有的一切,都指向了那个被封印在京城地底的恐怖存在! “封印图……”萧煜的呼吸变得急促起来,“你的意思是,只要我们能找到那份封印图,就有办法彻底解决这个麻烦?!” “理论上是这样。”楚玄逸说道,“但林家早已被付之一炬,图纸恐怕也早已落入了裕王和乌骨族的手中。” “那不一定!”萧煜断然道,“如此重要的东西,林家先祖岂会没有后手?会不会……藏在什么别人不知道的地方?” “比如……祖地?”楚玄逸和他对视一眼,两人异口同声。 对! 林家的祖宅被烧了,可是一个传承千年的世家,其最重要的传承和秘密,往往都存放在外人不得而知的祖地之中! “林家祖地在何处?”萧煜立刻问道。 楚玄逸摇了摇头:“古籍上只记载,林家祖地位于京郊的一处‘藏风聚气之谷’,受阵法庇佑,外人不得而入。具体位置,早已失传。” “那就没有别的办法了吗?!”萧煜一拳砸在身旁的石栏上,坚硬的青石瞬间布满了裂纹。 就在两人都陷入沉默,感到一丝绝望之时,那个一直安安静静躺在玉榻上的小女孩,突然轻轻地拉了拉楚玄逸的衣角。 “大人……” “怎么了,阿九?” 阿九坐起身,那双纯净的大眼睛望着京城之外,某个漆黑的方向,眼神里带着一丝迷茫,一丝怀念,还有一丝……悲伤。 “我不知道……什么是祖地……”她的小鼻子轻轻嗅了嗅空气,歪着小脑袋说道,“但是……在那个方向……我好像闻到过……和爹爹娘亲身上,一样的味道……” “一样的味道?”楚玄逸心中一动。 “嗯……”阿九努力地回想着,“很淡……很淡……但是……很温暖。就像……下雨过后,泥土和青草的味道,还有……还有一点点……香火的味道……” 楚玄逸与萧煜对视一眼,都在对方的眼中看到了无法抑制的狂喜! 血脉感应! 这正是他们苦寻无果的,最关键的指引! “好!”楚含逸当机立断,“萧煜,京城暂时交给你和观星台的同僚们稳住!我带阿九立刻出城,寻找林家祖地!” “不行!”萧煜想也不想地拒绝了,“现在外面什么情况谁也不知道!裕王和乌骨族的人肯定也在盯着你们!让你一个人带着阿九去冒险,我不放心!” 他盯着楚玄逸,眼神坚定如铁。 “要去,就我们三个一起去!京城这边,我信得过我的副将!他们守不住,我们就算找到了封印图,回来也是一片废墟!” “凶凶哥哥……”阿九小声地喊了一句。 “好。”楚玄逸重重地点了点头,“事不宜迟,我们,即刻出发!” 半个时辰后,京城西侧,。 萧煜一身玄色劲装,眸子警惕地扫过寂静的街道,确认无人跟踪后,才对早已等在门内的楚玄逸和阿九点了点头。 “一切妥当,可以出发了。” “凶凶哥哥!”阿九看到他,小声地喊了一句。 楚玄逸将一件厚厚的斗篷披在阿九身上,遮住了她小小的身形,只露出一双明亮而清澈的眼睛。 “走。” 一行人除了他们三人,还有萧煜亲自挑选的二十名玄甲卫精锐。 这些人都是从北境尸山血海里爬出来的百战之士,是军队中最顶尖的存在。 一行人快马加鞭,趁着最浓重的夜色,悄无声息地朝着阿九所指引的方向奔去。 第118章 灰雾迷途,亡者低语 “阿九,是这个方向吗?”楚玄逸放慢马速,与阿九并行。 阿九闭着眼睛,小巧的鼻子在清冷的夜风中轻轻地嗅着。 “嗯……”她点了点头,伸出小手指着前方一片山脉轮廓,“就在那边……味道越来越浓了。” 萧煜催马赶了上来,皱着眉头问道:“什么味道?我怎么什么都闻不到?” 他闻到的,只有夜间的露水和泥土的气息。 “不是鼻子闻的,”阿九认真地解释道,“是用……用心闻的。有一种味道,很像我家里院子里的那棵老槐树,下过雨之后,树皮湿湿的味道。还有……还有一点点像娘亲给我做的桂花糕,甜甜的……但是……” 她的小脸突然垮了下来,声音也低了下去。 “但是里面,还有一种味道……冷冰冰的,像冬天没烧旺的炉子,呛人的烟味……还有……还有像地窖里放了很久很久,已经坏掉的萝卜的味道……很难闻……” 家的温暖,与死亡的冰冷。 亲切,与恐惧。 两种截然相反的气息,诡异地交织在一起,让阿九感到既熟悉又害怕。 楚玄逸和萧煜对视一眼,心中都沉了下去。 他们几乎可以肯定,阿九闻到的,就是林家祖地在被灭门之后,残留至今的气息。那温暖的味道,是林家世代血脉留下的印记;而那冰冷腐朽的味道,则是当年那场惨烈屠杀留下的,不散的怨气与死气。 “全员戒备!”萧煜猛地一抬手,“前方情况不明,收缩阵型,保护好国师和阿九姑娘!” “是!” 二十名玄甲卫立刻变换队形,将楚玄逸和阿九牢牢护在最中心,如同一座移动的钢铁堡垒。 随着他们越发深入山区,周围的环境开始发生了肉眼可见的诡异变化。 一条被落叶和腐殖质覆盖的林间小径,道路两旁的树木变得越来越扭曲,树干上布满了疙瘩和裂纹,像一张张苍老而痛苦的人脸;光秃秃的树枝在夜风中张牙舞爪,如同垂死之人伸向天空的枯槁手臂。 最诡异的是,周围的虫鸣鸟叫全都消失了。 整个山林陷入了一种死一般的寂静,只有他们一行人的马蹄声和呼吸声,在这片死寂中显得格外突兀。 “不对劲……”一名玄甲卫的老兵,警惕地环顾四周,低声对同伴说道,“太安静了,连只兔子都看不到,这地方邪门!” 就在这时,一缕缕灰白色的雾气,毫无征兆地从林间的地面上升腾而起。 片刻功夫雾气便越来越浓,越来越厚,如同翻滚的浓烟,将整个队伍都吞噬了进去。 能见度,瞬间降到了不足三尺! “停!”萧煜立刻勒住缰绳,厉声喝道。 马匹似乎也感受到了这雾气中的不安,纷纷打着响鼻,躁动不安地刨着蹄子。 “这是什么鬼雾?!”萧煜伸手在面前挥了挥,那雾气却如同有生命一般,黏稠而湿冷,根本挥之不散。 “这不是普通的雾。”楚玄逸的声音从前方传来,“这是地脉中泄露的死气,与此地的阵法残余力量混合后,形成的‘迷魂瘴’。它能侵蚀人的心神引动幻象!” 他话音未落,阿九的小手就紧紧抓住了他的袖子。 “大人……我……我有点冷……” 楚玄逸低头看去,只见阿九的小脸煞白,嘴唇都在微微发抖。 “而且……这雾的味道,好奇怪……”阿九吸了吸鼻子,大眼睛里充满了困惑,“它好像在……在对我说话……” “说什么?”楚\"玄逸立刻追问。 “它说……‘回家了’……” 楚玄逸心中一凛,立刻催动灵力,在阿九周身布下一道淡金色的护罩,将那灰色的雾气隔绝开来。 “阿九,别听也别信,守住心神跟着我,知道吗?” “嗯!”阿九重重地点了点头。 “啊!!!” 就在这时,队伍的侧翼,突然传来一声惊恐的惨叫! “敌袭!有敌袭!” 一名玄甲卫猛地拔出腰间的佩刀,对着身旁空无一人的地方疯狂地劈砍起来! “去死!你们这群乌骨族的杂碎!去死!” 他的双眼赤红,面目狰狞。 “陈七!你疯了?!”他身旁的同伴大惊失色,连忙上前试图夺下他的刀。 “滚开!别挡着我杀敌!你看!他们就在那!好多人!穿着黑袍,脸上画着鬼画符!他们要过来了!”那个叫陈七的士兵,指着浓浓的灰雾,歇斯底里地吼叫着。 “放屁!那里什么都没有!” 萧煜脸色铁青,怒喝一声:“还愣着干什么?!把他给我制住!” 两名玄甲卫立刻扑了上去,一人抱腰一人锁喉,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将那发狂的陈七按倒在地。 “放开我……将军……救我……他们……他们的手好冷……要……要钻进我的身体里了……”陈七还在疯狂地挣扎,声音中充满了无尽的恐惧。 “玄逸!”萧煜看向楚玄逸。 楚玄逸面色不变,从怀中取出一张黄色的符纸,并指如剑,在上面迅速画下一道金色的符文。 “敕!” 他屈指一弹,那符纸便化作一道金光,精准地贴在了陈七的额头上。 嗤——! 如同烧红的烙铁碰到了冷水,一股黑气猛地从陈七的头顶冒出,随即消散在空气中。 而那发狂的陈七,身体猛地一颤,眼中的血红迅速褪去,整个人如同虚脱了一般,软软地瘫倒在地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 “我……我刚才……怎么了?”他一脸茫然地看着自己的同伴。 “你差点把老子当成乌骨族给砍了!”他的同伴心有余悸地骂了一句。 所有人都心头一寒。 陈七是他们之中意志最坚定的老兵之一,连他都在短短片刻间就中了招,这片灰雾的诡异和可怕,已经超出了所有人的想象。 “这还只是开始。”楚玄逸冷冷地说道,“迷魂瘴会勾起每个人心底最深的恐惧和执念。你们在北境杀人盈野,心中煞气最重,也最容易被引动。所有人收敛心神,咬住舌尖保持清醒!若有异状,立刻出声!” “是!”众人齐声应诺。 第119章 幻境炼心,血脉为灯 队伍只能在灰雾中缓慢地前行。 不时有士兵发出一声闷哼,或者身体突然僵住,显然是在与脑海中出现的幻象做着斗争。 “凶凶哥哥……”阿九看着周围那些神情紧绷,额头冒汗的叔叔们,小声地对萧煜说,“你……你还好吗?” 萧煜的脸色也有些苍白。 “我没事。”他沉声说道。 但只有他自己知道,就在刚才,他的眼前也闪过了无数画面。有惨死的袍泽,有冲天的火光,有北境冰原上堆积如山的尸体……那些他早已深埋心底的血腥记忆,此刻正被这灰雾一点一点地勾出来,试图将他的理智彻底吞噬。 他只能靠着自己那钢铁般的意志,死死地抗衡着。 “玄逸,”萧煜看向楚玄逸,“这样下去不是办法,我们的人撑不了多久,必须尽快走出这片鬼地方!” “我也想。”楚玄逸苦笑一声,“但这片迷魂瘴,本身就是一个巨大的阵法。我们已经迷失了方向,再这么走下去,只会永远在原地打转,直到所有人都精神崩溃。” “那怎么办?!” “大人……凶凶哥哥……” 就在这时,一直沉默的阿九突然开口了。 她的小手指向了左前方一个毫不起眼的方向,那里同样是浓得化不开的灰色雾气。 “往那边走。” “那边……有路。” 楚玄逸和萧煜同时看向她。 “阿九,你确定吗?” “嗯!”阿九用力地点头,“那些……说话的坏雾,都在喊我们往右边走。但是……我闻到了,家里老槐树的味道,是从左边飘过来的。” 萧煜看着阿九那双清澈而执着的眼睛,没有丝毫犹豫。 “听阿九的!”他当机立断,下达了命令,“全队转向,往左前方走!” “保持阵型!跟紧了!” 队伍开始缓缓地朝着阿九所指的方向移动。 而就在他们踏入那片更加浓郁的雾气中的瞬间,周围的温度骤然下降到了冰点! “啊……好冷……” “我的头……好痛……” 几名意志稍弱的玄甲卫发出了痛苦的闷哼,他们的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青白,体内的阳气被这片灰雾迅速抽走。 “稳住!”楚玄逸的声音再次响起,他单手抱着阿九,另一只手迅速掐出一个法诀,“临、兵、斗、者、皆、阵、列、在、前!敕!” 嗡——! 一道无形的金色波纹,以他为中心瞬间扩散开来,将整个队伍笼罩其中。那股侵蚀心神的寒意,顿时被削弱了三分。 “将军!我娘……我看到我娘了!她在那边叫我!”一名年轻的士兵突然勒住马,指着侧前方一片翻滚的浓雾,脸上满是泪水和狂喜。 “李四!你他娘的看清楚!那里什么都没有!”他身边的老兵怒吼道。 “不!是真的!我娘她……她给我带了我最爱吃的热汤面……她还说,她一个人在家好孤单……”那个叫李四的士兵,竟翻身下马踉踉跄跄的就要朝着那片浓雾中走去。 “混账!那是幻觉!给老子醒过来!”萧煜怒喝一声,马鞭一甩精准地卷住了李四的腰,将他硬生生拖了回来。 “放开我!将军!求求你!让我去见我娘最后一面!”李四哭得涕泪横流,拼命挣扎。 而另一边,又一名士兵突然发出了癫狂的大笑。 “哈哈哈哈!发财了!发财了!黄金!好多的黄金啊!” 他跪在地上,双手疯狂地刨着身下那覆盖着腐叶的泥土,眼中闪烁着贪婪而痴迷的光芒。 恐惧、思念、贪婪…… “大人……”阿九的小脸贴在楚玄逸的胸前,声音带着哭腔,“他们……他们都怎么了?” “他们生病了。”楚玄逸沉声说道,他的额角已经渗出了细密的汗珠,维持着笼罩全队的心神清明咒,对他来说也是巨大的消耗。 “砰!” 一声沉闷的撞击声响起! 两名原本背靠背互相警戒的玄甲卫,竟毫无征兆地扭打在了一起! “王八蛋!你敢抢我的功劳!” “放屁!明明是你偷袭我!你想当逃兵!” “够了!” 萧煜终于忍无可忍! 他的眼中闪过一丝暴戾的凶光,从马背上一跃而下,用刀背狠狠地砍在那两人的后颈! 咚!咚! 两声闷响,那两名玄甲卫眼白一翻晕了过去。 “把他们两个,还有那个李四,都给我捆在马背上!”萧煜的声音冰冷得不带一丝感情,“谁再敢发疯,这就是下场!” 铁血的手段,暂时镇住了骚乱。 但所有人都知道,这只是治标不治本。 因为就连萧煜自己,眼前也开始出现幻象。 他看到了尸积如山的北境战场,看到了无数张熟悉又模糊的脸,那些死在他怀里的袍泽,正伸出冰冷的手无声地质问他:“将军……为什么……为什么死的是我们……” “滚!” 萧煜猛的咬破舌尖,一股血腥的铁锈味在口中炸开,剧烈的疼痛让他瞬间清醒过来。 他的后背,已经被冷汗浸透。 他看向楚玄逸,发现对方的脸色也同样苍白。 “玄逸,”萧煜的声音嘶哑,“这样下去,我们撑不了多久!这鬼地方到底有没有尽头?!” “有。” 回答他的,不是楚玄逸,而是他怀里的阿九。 小女孩抬起头,坚定地望着前方。 “爹爹的味道……就在前面了……很近了……” 楚玄逸低头,看向阿九。 他看到的,是另一番景象。 在这片能吞噬一切光明的灰雾之中,唯有阿九的头顶上,那团代表着林家镇国气运的金色光芒,非但没有被削弱,反而像是被激活了一般,变得愈发明亮、温暖! 它就像一盏在狂风暴雨中,永不熄灭的灯塔! 一个念头,瞬间在楚玄逸的脑海中闪过! “所有人!”他用尽全力,发出一声大喝,“放弃抵抗幻象!收敛心神看阿九姑娘头顶那道金光!将你们的意念全部集中在那道光上!” 众人闻言,纷纷强打起精神朝着队伍中央的那个小女孩看去。 奇迹,发生了。 当他们的目光和精神全部集中在那团温暖纯净的金色光芒上时,脑海中那些疯狂滋生的幻象,竟如同冰雪遇到了烈阳,开始迅速地消融、退去! “有用!真的有用!” “太好了……那些鬼东西……消失了……” 第120章 雾锁祖宅,血引归途 “阿九……”萧煜看向阿九的眼光前所未有的温柔。 “继续带路,我们……相信你。” “嗯!” 阿九不再去看周围那些痛苦挣扎的叔叔们,也不再去听耳边那些吵闹的哭声和引诱。 她闭上眼睛,全身心地去感受那股来自血脉深处的指引。 家的味道……爹爹的味道……娘亲的味道…… 队伍在阿九的指引下,再次开始前行。 这一次,没有人再迷失,没有人再发狂。所有人都死死地盯着那团金色的光芒。 他们不知道走了多久,或许是一两个时辰,又或许只是一炷香。 就在所有人都感觉自己快要到极限的时候。 阿九突然睁开了眼睛,抬起小手指向前方。 “大人,凶凶哥哥……” “到了。” 众人下意识地抬头望去。 只见前方的灰色浓雾,像是被一把无形的利剑从中劈开,缓缓地向两边散去。 雾气的尽头,不再是扭曲的树木和腐烂的泥土。 一座古朴而沧桑的石制牌坊,静静地矗立在那里。 牌坊历经风雨,上面布满了青苔和岁月的痕迹,但依旧能看清,顶端龙飞凤舞地刻着两个大字—— 林府。 “我们……出来了?”一名玄甲卫揉了揉眼睛,声音里充满了难以置信。 “出来了……”萧煜吐出一口浊气,那口气息在清冷的空气中化作一团白雾,那股一直盘踞在脑海中的阴冷和暴戾,正在迅速消散。 他看向身边的楚玄逸,对方的脸色依旧苍白,但眼神已经恢复了往日的深邃与清明。 而他们保护在最中间的阿九,头顶那团耀眼的金色光芒,在穿过牌坊之后,也渐渐变得柔和,最终缓缓收敛,没入了她的体内。 阿九怔怔地望着那座牌坊,望着牌坊后那片荒芜的庭院,眼圈一下子就红了。 “这里……”她的小鼻子用力地吸了吸,“就是……家的味道……” 虽然她从未真正来过这里,但血脉中的那份亲切感却骗不了人。 这里的一草一木,一砖一瓦,都在无声地对她诉说着久远的家族记忆。 “所有人,原地休整!把晕倒的兄弟弄醒!”萧煜立刻下令,“保持警戒!” “是!” 玄甲卫们立刻行动起来,解开捆绑在马背上的同伴,喂水的喂水,掐人中的掐人中。 那几名被幻象折磨得最惨的士兵,醒来后都是一脸的茫然和后怕。 楚玄逸将阿九轻轻地抱了下来。 “阿九,还能走吗?” “嗯。”阿九点了点头,她的小手紧紧地攥着楚玄逸的衣角,大眼睛好奇又胆怯地打量着眼前的这座宅院。 院墙大多已经坍塌,露出里面杂草丛生的庭院。院子里的假山倒了一半,池塘早已干涸,只剩下龟裂的淤泥。几座主屋的房顶也破了几个大洞,一副破败不堪的模样。 如果不是亲身经历了那片恐怖的迷魂瘴,任谁也想不到,这样一座破败的宅院,竟会是曾经名震天下,执掌大齐国运的林家祖地。 “这里……好像没人来过。”萧煜走上前,用脚拨开门口厚厚的落叶和尘土,地面上没有任何脚印的痕迹。 “当然没人来过。”楚玄逸的目光却没有看那些残垣断壁,而是落在了庭院中那些看似随意散落的石块、枯死的树木,以及几口被封住的古井上。 “怎么说?”萧煜问道。 “你看,”楚玄逸指着院门口一左一右,两棵早已枯死,只剩下焦黑树干的巨大槐树,“这是‘双鬼拍门’,是阵法中的凶位。再看那边,那座倒塌的假山,对着的干涸池塘,这是‘虎踞月盘’,是杀阵。还有那几口井的位置,正好对应了‘七星锁魂’……” 萧煜听得一愣一愣的,他虽然不懂这些玄之又玄的东西,但也听明白了。 “你的意思是,这座院子本身就是一个巨大的阵法?” “没错。”楚玄逸点了点头,神情凝重,“而且,是一个攻防一体的连锁大阵。外围的迷魂瘴,只是第一层防御,是用来迷惑外人的。而这座宅院本身,才是真正的杀招!如果有人不懂阵,强行闯入,每走一步都会触动机关,引来杀身之祸。这院子里的每一块石头,每一棵枯树,都可能是致命的陷阱。” 萧煜听得头皮发麻。 “那……那我们现在怎么办?”一名玄甲卫紧张地问道,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步,生怕踩到什么不该踩的东西。 “我们能进来,是因为有阿九。”楚玄逸的目光落在了那个小小的身影上。 此刻的阿九,却没有听他们在说什么。 她松开了楚玄逸的衣角,像是一只被无形丝线牵引的木偶,一步一步朝着庭院的深处走去。 她的脚步很慢,但每一步都落得异常精准。她的路线曲折而诡异,但那些原本在楚玄逸眼中暗藏杀机的阵法节点,却仿佛对她视而不见,没有触发任何一个。 “玄逸!”萧煜手已经按在了刀柄上。 “别动。”楚玄逸拦住了他,“跟着她,她是林家的血脉,是这座大阵唯一承认的主人。只有她能带我们找到真正的生路。” 众人不敢怠慢,立刻小心翼翼地踩着阿九留下的脚印,一步不差地跟了上去。 穿过杂草丛生的前院,绕过倒塌的回廊,他们最终来到了一座看起来还算完整的主屋前。 这座主屋的门窗紧闭,上面贴着早已褪色的封条,门口挂着两盏破烂的灯笼,在风中微微摇晃。 阿九停在了门前。 她伸出小手,轻轻地推了一下那扇朱红色的木门。 “吱呀——” 一声刺耳的摩擦声响起,伴随着簌簌落下的灰尘,那扇沉重的木门竟应手而开。 门内一片漆黑,一股混合着陈腐木料和灰尘的味道扑面而来。 “点火!”萧煜低喝一声。 一名玄甲卫立刻拿出火折子,点燃了一支火把。 橘黄色的火光,瞬间照亮了门内的景象。 所有人都愣住了。 这间屋子,出乎意料的……干净。 虽然也积了厚厚的一层灰,但里面的桌椅、书架、博古架……都摆放得整整齐齐,没有丝毫被翻动过的痕迹。 这根本不像是被灭门时的惨案现场。 “这里……不是当年林家出事的地方。”楚玄逸立刻做出了判断,“当年的林家宅邸,是被一把大火烧成了白地。而这里是祖地,是林家真正的根。当年追杀林家的人,很可能根本就没能闯过外面的迷魂瘴,所以这里才得以保全。” 众人闻言,心中稍安。 阿九没有停留,她径直走到了房间最里面的一面墙壁前。 那面墙上挂着一幅巨大的山水画,画上云雾缭绕,意境高远,但因为年代久远画纸已经泛黄发脆。 阿九踮起脚尖,伸出小手在那幅画的右下角,一个不起眼的印章上轻轻按了一下。 咔哒。 一声轻微的机括声响起。 紧接着,在众人震惊的目光中,那面挂着画的墙壁竟缓缓地向一侧滑开,露出了一个黑漆漆地,通往地下的石阶入口! 密室! 找到了! 第121章 阵锁残垣,石碑之秘 “留下十个人在外面警戒!其余人跟我下去!”萧煜当机立断。 他手持火把走在了最前面。楚玄逸牵着阿九紧随其后。 石阶盘旋向下,并不算深。走了大约百十步,便来到了一处宽敞的地下空间。 这里没有丝毫的潮湿和霉味,反而有一股淡淡的药香和檀香混合的味道,沁人心脾。墙壁上,每隔几步就镶嵌着一颗拳头大小的夜明珠,将整个密室照得亮如白昼。 密室的布置很简单。 靠墙的位置是一排排高大的紫檀木书架,上面摆满了各种各样的书籍和卷轴。楚玄逸扫了一眼,书脊上赫然写着《神农百草经注》、《奇门阵图详解》、《上清灵宝符箓》等等早已失传的珍贵典籍。 另一边摆放着炼丹炉、药碾、以及各种绘制符文的器具,显然是林家先辈修行炼药的地方。 而在密室的最中央,则是一座由整块汉白玉雕琢而成的祭台。 祭台上,没有灵位也没有香炉。 只供奉着一块半人多高,通体漆黑的古老石碑。 当看到那块石碑的瞬间,楚玄逸和萧煜的呼吸都停滞了。 那石碑之上,密密麻麻刻满了无数繁复到了极点的金色符文和玄奥的图案!那些符文仿佛拥有生命,在夜明珠的光芒下缓缓流转。 仅仅是看上一眼,就让人感觉自己的神魂都要被吸进去碾得粉碎! “这……这就是……” “没错。” “幽冥灵脉封印图!” 完整的足以彻底镇压幽冥之心的无上至宝,终于找到了! “就……就这么找到了?”一位玄甲兵低声说道。 “这可不是‘就这么找到了’。”萧煜苦笑一声,他看了一眼身边那个正好奇地打量着石碑的阿九,“如果没有阿九,我们现在恐怕还在那片灰雾里打转,直到所有人都变成没有神智的疯子。” 他深吸一口气,平复下激动的心情缓缓走上前去。 随着距离石碑越来越近,那股无形的威压也越来越强。走到距离石碑还有三步远的时候,一股强大的斥力传来,仿佛有一道看不见的墙壁挡在了他的面前。 楚玄逸见状,立刻上前一步,却被萧煜抬手拦住了。 “别动。”萧煜的目光死死地盯着石碑上的符文,“这石碑有灵,它在排斥我们。这上面的力量太强,强行靠近只会被它的力量反噬。” “阿九,你过来。” “哦。”阿九乖巧地应了一声,迈着小短腿,哒哒哒地跑了过去。 奇异的一幕发生了。 阿九一路畅通无阻,直接走到了那块比她高出好几个头的巨大石碑前。 她伸出小小的手,好奇地触摸着石碑上那些冰冷而复杂的金色符文。 就在她的指尖触碰到石碑的瞬间—— 嗡!!! 整块石碑猛地爆发出一阵璀璨夺目的金色光芒! 石碑上那些原本静止的符文和图案,在这一刻仿佛全部活了过来!它们如同成千上万条金色的游鱼,在黑色的碑面上飞速地流转、重组、演化,最终,在石碑的正上方,凝聚成了一行行金色的,散发着磅礴之气的古老文字! “这……这是……”萧煜被这突如其来的异象惊得连连后退,下意识地护在了阿九身前。 “别紧张。”楚玄逸的眼中,却充满了震撼与狂喜,“石碑……认可了阿九的血脉!它主动将封印的内容显现给我们看了!” 那些文字并非当今大齐通用的字体,而是一种更加古老,更加繁复的篆文,是只有在观星台最核心的秘典中才能见到的“天篆”。 幸运的是,楚玄逸身为国师恰好识得此文。 他凝神看去,逐字逐句地低声念了出来。 “‘幽冥之心,非此界之物,乃乌骨邪族自‘死界’引来之灭世之源……’” 第一句话,就如同一道惊雷在楚玄逸和萧煜的脑海中炸响! 死界?! 那是什么地方? 楚玄逸继续念下去,他的声音因为极度的震惊而变得有些干涩。 “‘……此物以众生之死气、怨念、恐惧为食,能腐化大地,侵蚀龙脉,断绝生机。心在,则死气不绝;心醒,则天地同悲。待其完全苏醒之日,神州浩土,将化为无尽焦土,亿万生灵,皆成行尸走肉,永堕沉沦,此界……将沦为死界之前沿……’” 萧煜听得浑身发冷,一股寒意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 裕王府地底下的那个鬼东西,根本就不是什么普通的邪物!它是一个来自异世界的“癌细胞”,它的最终目的是要把他们生活的这个世界,彻底变成一个充满死亡和绝望的“死界”! “疯子……裕王和乌骨族那帮人,全都是彻头彻尾的疯子!”萧煜咬牙切齿地低吼道,“他们难道不知道,把这玩意儿放出来,他们自己也得死吗?!” “他们或许……根本就不在乎。”楚玄逸的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又或者说,对于信奉‘死界’的乌骨族而言,死亡,或许才是他们追求的终极归宿。” 他压下心中的惊骇,目光再次回到石碑上。 石碑上的文字,开始讲述一段不为人知的,被尘封了千年的辛秘。 “‘……太祖皇帝初定天下,龙气未稳,乌骨邪族趁机作乱,于京城之下,布下血祭大阵,欲唤醒幽冥之心,颠覆神州。危急存亡之秋,吾,林氏初代先祖林玄,与初代国师联手,率天下玄门修士,于京城地底,与邪族决一死战……’” “初代国师?”楚玄逸心中一动,那不就是他这一脉的开山祖师吗? 他继续看下去。 “‘……此战惨烈,天昏地暗,日月无光。玄门修士十不存一,初代国师为镇压幽冥之心,以身殉道,神魂俱灭。吾亦身受重创,油尽灯枯。然,幽冥之心已与京城地脉相连,无法彻底摧毁,否则京城龙脉亦将一同崩碎,天下大乱……’” “‘……无奈之下,吾倾尽林氏一族千年气运,以血脉为锁,以神魂为钉,将此心勉强封印。然,此封印并非万全之策,每隔百年,便会松动。故,吾立下祖训,林氏子孙,世代不得离开京城,需以血脉之力,维系封印,镇守国运。此乃吾林氏,与生俱来之宿命,亦是无法摆脱之诅咒……’” 看到这里,楚玄逸和萧煜都沉默了。 为什么林家能成为执掌国运的镇国世家。 为什么林家的每一代人,都不能离开京城。 那不是荣耀,而是一道持续了上千年,用血脉和生命铸就的沉重枷锁! 他们守护的,从来都不是什么虚无缥缈的国运,而是整个天下的苍生! 第122章 瓮中捉鳖,以阵对阵 阿九的小手轻轻地抚摸着冰冷的石碑,眼眶红红地低声呢喃:“爹爹……娘亲……好痛……” 萧煜心中一痛,伸手将她揽入怀中,轻轻拍着她的后背。 当年林家被灭门,那场冲天的大火,烧掉的不仅仅是一个家族,更是斩断了维系整个天下安危的最后一道枷锁! 难怪裕王和乌骨族要对林家赶尽杀绝! 因为只要还有一个林家的后人活着,他们就永远无法真正地唤醒“幽冥之心”! 楚玄逸的目光,最后落在了石碑的末尾。 “‘……幽冥封印,需以林氏之血为引,以镇国之气为媒,方可完全催动。若血脉断绝,封印必破。届时,唯有……’” 念到这里,楚玄逸的声音突然顿住了。 因为后面的文字,竟像是被一股强大的外力硬生生地抹去了一块!留下了一片触目惊心的空白! “唯有什么?!”萧煜急切地追问,“后面写了什么?!” “没有了。”楚玄逸的眉头紧紧地锁了起来,“被人抹掉了。” “抹掉了?!”萧煜大惊,“谁干的?!难道……除了我们,还有别人来过这里?” “不可能!”楚玄逸立刻否定,“外面的迷魂瘴和连锁杀阵完好无损,如果有人闯入,绝不可能不留下痕迹!这更像是……” 他伸出手,轻轻触摸着那片空白的区域,感受着上面残留的气息。 “更像是林家先祖,自己抹掉的。” “为什么?!”萧煜完全无法理解,“这么重要的信息,为什么要自己抹掉?难道后面记载的方法,比放出幽冥之心还要可怕吗?” 楚玄逸沉默了。 他隐隐有种预感,萧煜可能猜对了。 那个被抹去的最终解决方法,一定是一个需要付出极其惨痛,甚至比天下毁灭还要可怕的代价的方案,所以林家先祖才会在留下希望的同时,又亲手将那最绝望的可能彻底抹去。 “现在想这些也没用。”楚玄逸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至少,我们已经拿到了完整的封印图,也知道了激活它的方法。这就是我们目前最大的优势!” 他指着石碑上那些流转不休的复杂图案。 “王爷,请你用你最好的记忆力,把这整块石碑上的所有符文和图案,一笔一划记下来!一个细节都不能错!” “我?”萧煜愣了一下。 “是的,”楚玄逸沉声说道,“幽冥之气会影响心神,我的记忆有可能已经被污染会出现偏差。你是天选之人,受到的影响最小。我们两个一起记,回去之后再互相印证才能确保万无一失!” “好!” 他立刻凝神静气,将自己的精气神提升到顶点,双目如电死死地盯着那块石碑,开始将那亿万繁复的符文,强行烙印进自己的脑海之中。 楚玄逸也闭上眼睛,以神念为笔,一笔一划地拓印着这座关系到天下存亡的无上阵图。 时间,在这一刻,变得无比漫长。 整个密室,只剩下二人沉重而压抑的呼吸声。 以及那个抱着膝盖坐在石碑下,安安静静地看着他们,守护着他们的小小身影。 就在这时,一直守在石阶入口的一名玄甲卫,连滚带爬地冲了进来,他的脸上写满了惊惶! “王爷!国师!不好了!” 他这一声嘶吼,瞬间打破了密室的宁静! 萧煜猛地睁开眼睛,眼中血丝密布,一股暴戾的杀气不受控制地迸发出来:“嚷什么!天塌下来了?!” 强行记忆这等玄奥之物,对心神的消耗极大,骤然被打断让他烦躁无比。 那玄甲卫被他的气势吓得一哆嗦,但还是结结巴巴地急声道:“是……是追兵!好多追兵!西、北、东三个方向,全是人!黑压压的一片,把整座山都快围起来了!里面……里面还有好多穿着乌骨族黑袍的怪物!他们……他们正在布阵!” “什么?!” 楚玄逸也豁然睁眼,眼中精光一闪! “他们怎么会来得这么快?!” “传令下去!所有人,放弃外围警戒,全部退守到主屋院内!任何人不得擅自出击,违令者,斩!” “全部退回来?!”萧煜大惊,“那不是把外围的防御圈拱手让人了吗?” “外围不需要我们守。”楚玄逸冷声说道,“那片迷魂瘴就是第一道防线,他们想进来就得先过那一关,就算他们有办法破掉迷魂瘴,这座宅院也够他们喝一壶的!” “我们的任务不是杀光他们,而是拖延时间!拖到我们彻底掌握这座封印图!只要封印图在手,我们就有了跟他们谈判,甚至彻底解决京城危机的最大底牌!” 萧煜瞬间明白了。 守,才是他们现在最好的攻! “我明白了!”他重重地点了点头,“我这就去传令!” “阿九。” “在!”阿九立刻站了起来。 “待会儿,无论听到什么看到什么,都不要怕,好吗?”楚玄逸的声音无比温柔,“你只需要……把你感觉到的东西,告诉我就行了。” “感觉到……什么?”阿九有些不解。 “任何感觉。”楚玄逸蹲下身,与她平视,“比如,哪里让你觉得不舒服,哪里让你觉得疼,哪里让你觉得冷……把这些都告诉我,知道吗?” 虽然不知道大人为什么要这么说,但阿九还是用力地点了点头:“嗯!阿九知道了!” 很快,外面的玄甲卫全部收缩到了主屋院落之内,以主屋为中心结成了防御阵型。 萧煜亲自坐镇。 “来了!” 楚玄逸猛地睁开眼睛。 他“看”到无数黑影,已经冲破了迷魂瘴的外围,正在朝着祖地宅院疯狂涌来! 乌骨族和裕王府的人有备而来,他们手持一种由兽骨和黑水晶制成的法器,那法器能散发出一种诡异的黑光,暂时驱散周围的迷魂瘴。 “一群蠢货。”楚玄逸冷笑一声。 迷魂瘴只是开胃小菜,真正的杀招,是这座宅院本身! “大人……” 就在这时,他身边的阿九突然拉了拉他的袖子,小脸皱成了一团。 “我……我的左脚……好疼……”她指着自己的左脚脚踝,声音带着哭腔,“像……像是有好多好多蚂蚁在咬我!又麻又疼!” 左脚? 楚玄逸心中一动,神念立刻沉入大阵! 左边! 宅院左侧,那片由枯死的槐树组成的“双鬼拍门”凶阵方位,一群穿着裕王府服饰的武者,正试图从那里强行突破! “原来如此!”楚超逸瞬间明白了! 阿九的血脉与这座大阵同根同源!大阵的任何一个部分受到攻击,都会像神经反射一样,直接反馈在她的身上! 第123章 万雷碎阵,孤宅将倾 “王爷!” “在!”外面传来萧煜沉稳的回应。 “左翼,前院枯槐树方位!有敌来犯!传令下去,让他们别动,把人放进来!” “放进来?!”萧煜一愣。 “对!放进来!然后……关门打狗!” 外面的萧煜虽然不解,但出于对楚玄逸的绝对信任,他立刻高声传令:“左翼听令!稳住!没有我的命令,不准出手!” 片刻之后。 “轰!” 一声巨响传来! 宅院左侧的一段院墙,被一股狂暴的力量硬生生轰塌! “哈哈哈!冲进去!给我杀!” 一名裕王府的领队狂笑着,带着二三十名手下从缺口处蜂拥而入! 然而,就在他们踏入院内,踏入那两棵焦黑枯槐笼罩的范围内的瞬间! 异变,陡生! “啊——!” 跑在最前面的那名领队,突然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 他脚下的地面,不知何时竟化作了一片漆黑的泥沼!他整个人不受控制地陷了下去,眨眼间那黏稠的黑泥就已经没过了他的腰! 更恐怖的是,从那黑色的泥沼之中,竟伸出了无数只惨白而浮肿的手臂!那些手臂死死地抓住了他的身体,将他疯狂地往下拉! “救……救我!!” 他身后的那些武者吓得魂飞魄散,转身就要逃跑! 但已经晚了! 那两棵早已枯死的槐树,仿佛活了过来!它们焦黑的树枝以闪电般的速度伸长,卷住了那些企图逃跑的人! 尖锐的树枝轻易地刺穿了他们的身体,将他们高高地吊在半空! 鲜血如同雨点般落下,瞬间染红了地面。 不过短短十几个呼吸的功夫,这支气势汹汹的突击小队就全军覆没! 嘶——! 无论是院内的玄甲卫,还是院外观望的追兵,看到这诡异而恐怖的一幕,都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 “这……这是什么鬼东西?!” 院外,一名乌骨族的黑袍人看着眼前的惨状,声音中充满了惊骇。 “是林家的‘枯槐锁魂阵’!”他身边一名看起来地位更高的,脸上画着血色图腾的族老脸色阴沉地说道,“没想到,都过去这么多年了,这座大阵竟然还能自行运转!” “族老,那我们现在怎么办?” “慌什么!”那族老冷哼一声,“一座无人主持的死阵而已!它能挡得住几十人,难道还能挡得住我们几百人吗?!” 他从怀中掏出一枚通体血红,仿佛由鲜血凝结而成的眼球状法器。 “传我命令!所有人,动用‘血煞雷’!给我把这座破院子,连同里面的阵法,一起炸成碎片!” “是!” 很快,数十枚散发着不祥气息的血色圆球被投掷了出去,如同流星雨般砸向宅院的各个角落! 密室之内。 “大人!!”阿九的身体突然剧烈地颤抖起来,她的小脸煞白,大颗大颗的冷汗从额头滚落,“好……好难受!到处都好难受!像……像是要被撕开了一样!” 楚玄逸瞳孔骤缩! 全面攻击! 敌人这是要用最野蛮的办法,以力破巧直接摧毁整座大阵的根基! “王爷!!”他用尽全力,发出一声怒吼,“护住主屋!启动‘龟甲玄武阵’!快!!” “轰!轰!轰隆隆——!” 他的话音未落,外面便传来了一连串惊天动地的爆炸声! 整个大地都在剧烈地摇晃,密室的穹顶上灰尘簌簌落下,仿佛随时都会坍塌! 楚玄逸紧紧地抱着痛得快要晕厥过去的阿九,将自己的灵力源源不断地输入她的体内护住她的心脉。同时,他将另一只手死死地按在石碑上,神念催动到了极致! “以我之名,借尔之力!镇!” 他调动着整座大阵的力量,修复着被“血煞雷”炸出的缺口,将攻击引向那些无人地带。 一时间,院落之外,爆炸声、惨叫声、阵法启动的轰鸣声,交织成了一曲死亡的乐章! 双方,陷入了最惨烈的消耗战! 追兵们疯狂地用法器和邪术攻击,而林家祖地的大阵像一头苏醒的远古巨兽,用它那无处不在的陷阱和杀机,无情地吞噬着每一个入侵者的生命!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 楚玄逸的脸色越来越苍白,强行催动如此庞大的阵法,对他的消耗是几何倍数的! 他感觉自己的神念,就像是一根被拉到极限的弓弦,随时都有可能崩断! 而怀里的阿九,也已经陷入了半昏迷的状态,小嘴里无意识地呢喃着“痛……”。 他们快要撑不住了。 “族老!不行啊!这阵法太邪门了!我们的兄弟已经死伤过半了!”院外,一名黑袍人惊恐地喊道。 “闭嘴!”那名手持血色眼球的族老,眼中闪过一丝疯狂与狠厉,“胜利就在眼前!他们已经是强弩之末!给我把所有的血煞雷都用上!集中攻击一点!就是那座主屋!那里,一定是阵法的核心!” “可是族老……” “没有可是!执行命令!” “是!” 下一刻,一股比之前强大十倍的,令人心悸的恐怖能量在主屋的正上方汇聚! “大人!!”密室中,阿九猛地睁开眼睛,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指向头顶,发出了一声凄厉的尖叫,“上面!!” 那是足以将整座主屋,连同下面的密室,都彻底夷为平地的毁灭性力量! 完了! 楚玄逸的心,沉到了谷底。 然而,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那块一直被他按住的黑色石碑,突然发出一声仿佛来自亘古的悲怆的嗡鸣! 紧接着,一道道细密的裂缝,竟从石碑的表面蔓延开来! 一滴殷红如血的液体,顺着裂缝缓缓地渗了出来! “这……这是……” 楚玄逸瞳孔骤缩,一个让他自己都难以置信的念头涌上心头。 这不是普通的液体! 这是林家历代先祖,镇守于此,日夜以神魂和生命滋养封印,最终凝结而成的……血脉之泪!是整个林家千年传承的精华所在! 然而,不等他细想,外面那股汇聚到顶点的毁灭性能量,已经轰然落下! 楚玄逸下意识地将阿九死死护在身下,准备用自己的身体,硬抗这足以将他都碾成粉末的致命一击! 可就在这时! 那滴殷红的“血泪”,猛地从石碑上飞起,化作一道微弱的红光径直射向了楚玄逸怀中,那个正痛苦呻吟的小小身影! 红光一闪而逝,瞬间没入了阿九的眉心! 第124章 石碑泣血,破妄金瞳 宅院之外,那名手持血色眼球的乌骨族族老,也终于失去了所有的耐心。 “一群废物!连一个无人主持的死阵都破不了!滚开!” 他发出一声咆哮,一把推开身边的手下,高大的身影如同一只捕食的秃鹫冲天而起! 他无视了下方那些还在运转的杀阵,竟直接悬浮在了主屋的上空!一股远比之前那些“血煞雷”更加恐怖,更加邪恶的威压,如同乌云盖顶般笼罩了整座宅院! “楚玄逸!萧煜!还有林家的那个小杂种!给我滚出来受死!” 他的声音如同闷雷滚滚,震得所有人气血翻涌,耳膜刺痛! 萧煜脸色煞白,抬头望着空中那个如同魔神般的身影,一颗心沉到了谷底。 这股威压,已经远远超出了他们能够对抗的范畴! “哼,以为躲在龟壳里就安全了?”空中的族老发出一阵桀桀怪笑,他的目光穿透屋顶直接锁定了密室中的楚玄逸和阿九。 “楚玄逸,你护得住外面,能护得住她里面吗?” 话音未落,他双手猛地合十,口中念念有词,一段段干涩而邪异的乌骨族咒文从他口中急速吐出! “以我血裔之名,引汝血中之煞!血脉压制,逆转乾坤!起!” 一股无形的力量瞬间穿透了所有物理防御,直接打在了阿九的身上! “啊——!!” 阿九发出一声惨叫,她的小身子猛地弓起,剧烈地抽搐起来! “大人……好黑……阿九身体里……有好多好多黑色的虫子……在咬阿九……好痛……好痛啊!!” 她七窍之中,竟然渗出了丝丝缕缕的黑色气息! “阿九!” 楚玄逸目眦欲裂,他疯狂地将自己的灵力注入阿九体内,却骇然发现他的灵力瞬间就被腐蚀、消融!根本起不到任何作用! 这是源自血脉和邪术层面的攻击!他空有一身通天修为,此刻却束手无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阿九在他怀里,被折磨得奄奄一息! “哈哈哈!楚玄逸!看到了吗?这就是与我乌骨族作对的下场!”空中的族老发出畅快淋漓的大笑,“你眼睁睁看着她死,却什么都做不了!这种感觉,美妙吗?!” 绝望! 无尽的绝望,如同潮水般淹没了楚玄逸的心。 他抱着渐渐失去声息的阿九,感受着她体内那飞速流逝的生命力,一双眼睛瞬间变得血红! 他从未像现在这般痛恨自己的无力! 然而! 就在阿九的意识即将被黑暗完全吞噬的最后一刻! 异变,再生! 她怀中那个一直平平无奇,装着幽冥草的小小香囊,突然爆发出了一阵柔和的青光! 那青光瞬间护住了阿九的心脉! 紧接着,之前没入她眉心的那滴“血脉之泪”,轰然炸开! 一股庞大的金色血脉之力,如同决堤的洪流冲刷过她的四肢百骸,五脏六腑! 那些在她体内疯狂肆虐的黑色幽冥之气,瞬间冲刷得干干净净! “呃……” 阿九喉咙里发出一声痛苦的呻吟。 她紧闭的双眼,猛地睁开! 如果说之前的阿九,拥有一双清澈如泉水,能看透人心的眼睛。 那么此刻,她的这双眼睛,灿烂如骄阳,威严如神明! 更奇异的是,在她睁开眼的瞬间,她头顶那原本只是虚幻的气运金光,竟猛地收缩、凝聚,最终,化作了一只竖立的,燃烧着熊熊金色火焰的……眼睛! 破妄之瞳! 林家血脉觉醒到极致,才能拥有的,勘破世间一切虚妄,直视万物本源的无上神通! “咦?” 阿九发出一声惊奇的轻咦。 她眼中的世界,彻底变了。 不再是石壁、人影、火光。 而是一个由无数条五颜六色的“线”和“气”组成的世界。 凶凶哥哥的身上,是赤红如火,充满了阳刚爆裂之气的线。 大人的身上,是青白相间,充满了睿智与飘逸之气的线。 而头顶上方,那个让她感觉很讨厌的坏人身上,则是一团由腥臭的血红色和死寂的黑色纠缠在一起的,无比庞大,无比污秽的气团! 但是…… 在那团污秽的气团中心,却有一个米粒大小,正在剧烈跳动,散发着微弱白光的点! 那个点……看起来好脆弱。 阿九不知道那是什么,但她本能地感觉到,只要戳破那个点,天上那个讨厌的坏人就会变得不讨厌了。 “林家的……小杂种?!” 空中的族老也感觉到了不对劲。 他布下的血脉压制,竟然被硬生生冲破了! 他低头看去,正好对上了阿九那双金色的眸子,以及她头顶那只燃烧着火焰的金色眼睛! 那一瞬间,他感觉自己从里到外,所有的秘密、所有的弱点,都被看了个通透! 一股源自灵魂深处的恐惧,让他浑身的汗毛都倒竖了起来! “那……那是什么眼睛?!不可能!绝对不可能!”族老发出一声惊骇欲绝的尖叫,“林家的血脉,明明已经断绝千年,怎么可能……怎么可能还会出现完全觉醒的‘破妄之瞳’!!” 他死死地盯着阿九,眼中的惊骇迅速被一股更加炽热,更加疯狂的贪婪所取代! 破妄之瞳! 传说中能勘破生死,洞悉本源的无上神通! “哈哈哈!天助我也!真是天助我也!”他状若疯魔地大笑起来,“好!好啊!只要夺了你的血脉,挖了你的眼睛!本座……本座就能勘破死界之秘,成为不朽之王!” 他再也顾不上其他,整个人化作一道血黑色的流光朝着密室直坠而下! 他要亲手,将这份天大的机缘抓在手里! 面对这毁天灭地的一击,楚玄逸的心反而前所未有的平静。 因为他怀里的阿九,动了。 她的小手本能地抬起,轻轻地按在了身下的那块,已经裂开无数缝隙的古老石碑上。 没有言语。 没有咒诀。 只有一个最纯粹的念头—— 保护大人,打飞那个坏人! 嗡——!!! 整座林家祖地,发出一声震动九霄的轰鸣! 那块承载了林家千年宿命的石碑,在阿九的小手按上去的瞬间,轰然爆发出了一股贯通天地的金色光柱! 它瞬间穿透了密室的穹顶,冲天而起! 正从空中极速坠落的乌骨族族老,连反应的时间都没有,就被这道金色光柱结结实实的正面轰中! “不——!!!” 他只来得及发出一声惨嚎,他身上那层引以为傲的血煞护罩,瞬间就被撕裂、净化、蒸发! 轰!!! 族老那高大的身影如同断了线的风筝,被狠狠地轰飞了出去,最终重重地砸进了远处山林的乱石之中,生死不知! 那道金色的光柱在击飞族老之后,直冲云霄,将天空中那片因邪术而汇聚的乌云,都硬生生冲开了一个巨大的窟窿! 阳光,重新洒落大地。 所有人都目瞪口呆的望着这神迹般的一幕,无论是院内的玄甲卫,还是院外幸存的追兵,都彻底失去了思考的能力。 密室中。 做完这一切的阿九,仿佛用尽了所有的力气。 她头顶那只威严的金色火焰之眼缓缓消散,重新化作柔和的气运金光。她眼中的神采也迅速褪去,恢复了往日的清澈与懵懂。 她晃了晃小脑袋,茫然地看着抱着自己的楚玄逸,奶声奶气地问道: “大人……刚刚……是打雷了吗?” 第125章 神瞳初醒,稚子掌浩然 “打……打雷?” 楚玄逸的嘴唇动了动,发现自己的声音干涩得厉害。 他该怎么解释?难道告诉她,刚刚那道堪比天威的神罚,是她自己放出来的吗? 他仔细地检查着阿九的身体,发现她除了有些虚弱之外,并无大碍。 而她体内那些曾经让他束手无策的幽冥之气,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仿佛从未存在过。 阿九的血脉,在生死一线的极致压力下彻底觉醒了。 欣慰,骄傲,自豪……种种情绪涌上心头。 但更多的,是一种深沉的,几乎让他喘不过气的担忧。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 一个十几岁的孩子,掌握了如此恐怖的力量,这到底是福,还是祸? 今天她能击退族老,是因为有林家祖地大阵的加持。可离开了这里呢?回到京城那个龙潭虎穴呢?一旦她力量失控,或者被有心人盯上……后果不堪设想! “大人?”阿九似乎感觉到了他的不安,伸出小手摸了摸他的脸颊,“你不开心吗?” 楚玄逸回过神,勉强挤出一个笑容:“没有,大人只是在想事情。” “哦。”阿九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 她从楚玄逸的怀里挣扎着滑了下来,好奇地打量着这间密室,小鼻子轻轻地嗅了嗅。 “大人,这里好吵呀。”她忽然皱起了小眉头。 “吵?”楚玄逸一愣,密室里除了他们两人的呼吸声,安静得落针可闻。 “嗯!”阿九用力点头,指了指周围,“你看,那个墙壁在嗡嗡地唱歌,地上的石头在说悄悄话,还有你……” 她跑到楚玄逸身边,指着他的心脏位置:“这里面,像是有个小太阳,好暖和,但是它跳得好快,砰砰,砰砰砰!” 楚玄逸的心,猛地一沉! 血脉觉醒,带给阿九的不仅仅是力量!更是感知上的脱胎换骨! 她能“听”到万物能量的流动,能“看”到生命气息的运转! 这固然是无上的神通,但对于一个心智尚未成熟的孩子来说,这种无时无刻不存在的,庞杂到恐怖的信息流,是一种巨大的负担! “阿九,你过来。”楚玄逸的声音变得无比严肃。 阿九乖乖地走了过去。 “闭上眼睛。” 阿九听话地闭上眼。 “现在,试着不要去听墙壁的声音,也不要去看本座身体里的小太阳。”楚玄逸用一种引导的语气,柔声说道,“把它们都关在门外,想象你的身体是一个小小的房子,把门关上,窗户也关上,安安静静的,好不好?” 然而,他很快就发现,这个比喻对阿九来说还是太复杂了。 “呜……”阿九的眉头皱得更紧了,小脸憋得通红,“大人……关不上……那个门没有锁……” 话音刚落,异变又生! 只见阿九脚边,一株从石缝里顽强钻出来的小草,原本已经有些枯黄,此刻却像是被注入了生命之泉,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变得翠绿,甚至顶端还开出了一朵米粒大小的,嫩黄色的花! 而与此同时,密室另一头,一小滩之前战斗留下的血迹正在迅速变得暗淡,那其中蕴含的死气和怨念,被一股无形的力量驱散、净化。 楚玄逸看得头皮发麻! 引导生机!驱散死气! 这孩子……因为情绪的波动,导致了力量的失控! 她现在就像一个抱着绝世神兵的婴儿,高兴了就拿神兵当拨浪鼓摇,不高兴了就拿它砸地!她根本不知道自己手里拿的是什么! 楚玄逸当机立断,不再用那些虚无缥缈的比喻。 他将阿九拉到自己身前,让她盘腿坐好,然后将自己的双掌轻轻地贴在了她的后心。 “阿九,别怕。现在什么都不要想,跟着本座的呼吸走。” 他开始引导阿九,进行观星台最基础的吐纳之法——龟息诀。 这套法门讲究的就是一个“藏”字,将自身的气息收敛到极致,如老龟蛰伏,与天地万物融为一体,从而达到天人合一,规避危险的境界。 “吸……要慢,像小猫喝水一样,轻轻的,长长的……” “呼……要匀,像春蚕吐丝一样,细细的,不断的……” 一开始,阿九还很难适应。 她的感知太敏锐了,周围一丝一毫的能量波动都会让她分心。 一会儿是远处山林里鸟雀被惊飞的振翅声,一会儿是一只蚂蚁从石碑上爬过的窸窣声,在她耳中都如同雷鸣。 “大人……我……我做不到……”阿九急得快要哭了,她的额头又开始隐隐作痛。 “别急,静下心来。”楚玄逸加大了灵力的输送,用自己强大的神念,强行在阿九的识海周围构建起了一道精神屏障,暂时隔绝了那些庞杂的信息。 “想象你是一颗小小的,灰扑扑的石头。”楚玄逸换了一个更简单的比喻,“就掉在路边,谁也不会多看一眼的那种。风吹过你感觉不到。雨落下你也感觉不到。你就是一块石头,安安静静地躺在那里。” 这个比喻,似乎起作用了。 阿九的呼吸,渐渐平稳了下来。 她身上那股若有若无,向外逸散的,充满了生命力的气息,也开始慢慢地,一点一点地,向体内收敛。 楚玄逸心中一喜,继续引导着。 他一边教,一边结合自己对观星台秘典和刚刚从石碑上拓印下来的林家秘闻的理解,飞速地在脑中推演着最适合阿九的修行之路。 林家血脉,霸道绝伦,以镇压和净化为主。 观星台之术,飘逸出尘,以引导和推演见长。 这两者,看似南辕北辙,但若能将它们结合起来…… 以观星台的“术”,来驾驭林家血脉的“力”!以“藏”字诀收敛锋芒,以“引”字诀疏导力量,以“观”字诀洞悉本源! 一个为阿九量身定做的,独一无二的修炼方案,渐渐在他心中成型。 时间,在这一呼一吸之间悄然流逝。 不知道过了多久,当萧煜浑身浴血带着一身煞气再次走进密室时,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景象。 楚玄逸双目微闭,神情专注地盘坐在地,双掌贴着他身前那个小小的身影。 阿九也学着他的样子,盘着小腿闭着眼睛,小脸上一片恬静,呼吸悠长而平稳。 最奇特的是,她身上那种让人一靠近就感觉如沐春风的奇异气息,已经完全消失了。此刻的她,就真的像一块普普通通的小石头,如果不是亲眼看见,萧煜甚至会忽略掉她的存在。 “阿九?玄逸?”萧煜下意识地放轻了脚步和声音。 楚玄逸缓缓睁开眼睛,眼中闪过一丝疲惫,但更多的是欣慰。 他收回手掌,对着阿九轻声道:“好了,阿九,今天就到这里。” 阿九睁开眼,长长地呼出了一口气。 她惊喜地发现,那些“吵闹”的声音真的变小了好多好多!虽然还能隐约感觉到,但已经不会让她头痛了! “大人!我做到了!”她开心地跳了起来,“我变成小石头啦!” 楚玄逸笑着摸了摸她的头:“嗯,我们阿九最厉害了。” 他抬头看向萧煜,问道:“王爷,外面情况如何?” 萧煜的脸上露出一丝凝重:“都解决了,但是那个老怪物……跑了。” “跑了?”楚玄逸的眉头瞬间锁紧。 “嗯。”萧煜点了点头,脸色有些难看,“我们在三里外的一处山涧里,找到了他留下的血迹和半截断臂,但他的人已经不见了。这家伙对自己也够狠的,硬生生受了那么重的一击,竟然还能用秘法断臂求生。” 这个消息,让刚刚才有所缓和的气氛,再次变得沉重起来。 一个见识过阿九“破妄之瞳”的乌骨族族老逃走了。 这个消息一旦传回乌骨族,传回裕王耳中…… 他们将要面对的,恐怕是比之前任何一次,都更加疯狂更加不择手段的敌人! 第126章 谣言如刀,人心为蛊 当楚玄逸和萧煜带着精锐返回京城时,天色已近黄昏。 残阳如血,将高大的城墙染上了一层诡异的暗红色。 “凶凶哥哥,”坐在马车里的阿九,掀开车帘小声地说道,“外面……好难闻。” 血脉觉醒之后,阿九对“气”的感知已经敏锐到了一个匪夷所思的地步。 “难闻?”楚玄逸也探出头看了看。 街道上人来人往,一切如常,只是……太过安静了。 以往这个时辰,正是小贩叫卖,孩童追逐,街坊邻里高声谈笑的时候。 可现在,所有人都行色匆匆,脸上带着一种莫名的戒备和恐慌,彼此之间几乎没有任何交流。 “怎么回事?”萧煜皱起了眉头。 当他们的队伍经过城门时,守城的士兵看到摄政王和国师的旗帜,非但没有像往常一样露出敬畏和崇拜的神色,反而像是见了瘟神一般眼神躲闪,脸上写满了畏惧和……厌恶。 萧煜的脸,瞬间就黑了。 他跳下马一把揪住守城校尉的衣领,那校尉吓得浑身一哆嗦,腿都软了。 “说!京城里发生什么事了?!” 那校尉战战兢兢,嘴唇哆嗦着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只是用一种看妖魔鬼怪的眼神,惊恐地看着萧煜和后面马车里的楚玄逸。 王府议事厅内,灯火通明。 萧煜端坐主位,面沉如水。 楚玄逸像一头暴躁的狮子,来回踱步。 一名负责情报的玄甲卫统领,正单膝跪在地上满头大汗地汇报着。 “王爷、国师……就在您二位离开的第二天,城里就开始流传……流传一些谣言……” “什么狗屁谣言?!”楚玄逸吼道,“给老子一字不漏地说!” “是……”那统领咽了口唾沫,艰难地说道,“谣言说……说京城最近之所以怪事频发,又是地动又是怪雾,还有百姓无故发疯……都是因为……因为王爷您和国师……在修炼一种邪术,触怒了上天引来了天谴……” “放他娘的狗屁!”楚玄逸气得差点拔刀,“老子修炼邪术?老子要是会邪术,第一个就把裕王那个狗东西给炼成丹药!” “谣言还说,”统领的声音更低了,“说国师您从观星台带回来的那个小女孩……根本不是什么神算,而是您用来修炼邪术的……药人!是引发一切灾祸的根源!” “哐当!” 萧煜手中的茶杯,应声而碎! 一股冰寒刺骨的杀意,瞬间充斥了整个议事厅! 那名统领被这股杀气一冲,顿时如坠冰窟,连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凶凶哥哥……”阿九从萧煜身后探出小脑袋,小手紧紧地抓着他的衣袍。 凶凶大人现在……一定非常非常的生气。 那股青白色的气,已经快要变成黑色了。 萧煜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心中翻涌的杀意,将那股冰冷的气息重新收敛。 他回头对阿九露出了一个安抚的笑容,声音却依旧冷得掉渣:“继续说。” “散布这些谣言的,都是一些街头的混混和说书先生,一抓就招,都说是收了钱办事,但给钱的人是谁他们也说不清楚。而且……而且这些谣言传播得极快,几乎是一夜之间,就传遍了整个京城。就好像……背后有一张无形的大手在推动。” “除了这张手,还有一张嘴。”另一名负责城防的将领,上前一步苦着脸说道,“国师,那个钱御史……您之前放出来的那个……” “他怎么了?”楚玄逸问道。 “他疯了!”那将领一脸的一言难尽,“自从被放出来后,他就披头散发,天天在朱雀大街上跑来跑去,见人就抓着喊‘裕王府有鬼!地底下有大虫子!’,喊得声嘶力竭,嗓子都哑了。百姓们都当他是在裕王府受了刺激得了失心疯,没人信他。可他这么一闹,反而让那些谣言……听起来更像是那么回事了。” 百姓们不信鬼神,但他们信一个被“吓疯”的朝廷命官。 钱御史的疯言疯语,在有心人的引导下成了楚玄逸和萧煜“做贼心虚、杀人灭口、把人逼疯”的佐证。 这盆脏水泼得又黑又臭,还让你百口莫辩! “好!好一个裕王!”萧煜怒极反笑,“明着打不过,就跟老子玩阴的!玩舆论,玩人心!他以为他是谁?耍笔杆子的文臣吗?!” “王爷,我们不能再等了!让我带兵直接抄了裕王府!把裕王那个狗东西抓起来,吊在城门口!我倒要看看,谁还敢乱嚼舌根!” “然后呢?”萧煜冷冷地看着他,“然后坐实我们仗势欺人,做贼心虚的罪名?让全天下的百姓都以为,我们是为了掩盖修炼邪术的真相,才对一位亲王痛下杀手?” “那怎么办?!”楚玄逸烦躁地抓着头发,“难道就任由他们这么泼脏水?老子这辈子,就没受过这种窝囊气!” “你以为,他们只是在泼脏水吗?” 萧煜缓缓站起身,走到议事厅中央挂着的那幅巨大的京城地图前。 “阿九,”他回头轻声问道,“你再仔细感觉一下,这满城的‘难闻’味道,是不是所有地方都一样?” 阿九闭上眼睛,小小的眉头再次皱起。 片刻之后,她睁开眼走到地图前,伸出白嫩嫩的小手指在上面点了几下。 “这里……东城的柳絮巷……” “这里……南城的瓦子街……” “还有这里……西城的金水河码头……” 她一连指出了七八个地方。 “这些地方味道最重,像是……像是墨汁滴进了清水里,黑色的线就是从这些地方散开来的。” 萧煜二人的目光,随着她的手指在地图上移动。 阿九指出的这几个地方,看似毫无关联,有的是贫民窟,有的是闹市,有的是交通要道。但它们都有一个共同点——人流密集,且鱼龙混杂,极难管控! “他们在布阵。” 萧煜的声音,低沉得如同来自九幽。 “他们嫌幽冥之气从裕王府地底渗透得太慢,所以,他们在人为地加速这个过程!” 他手指重重地敲在地图上,发出一声闷响! “谣言是刀,用来杀我们的名声,诛我们的心。而这些邪阵是蛊,用来腐蚀整个京城的根基,要这百万生灵的命!” “他们双管齐下,就是要逼我们自乱阵脚!我们若是出兵镇压谣言,他们就趁机发动邪阵,引发大规模的恐慌和伤亡,到时候,所有的罪责都会算到我们头上!我们若是先去处理邪阵,京城的人心就会在谣言的腐蚀下,彻底烂掉!到时候,就算我们拯救了全城,也会变成人人唾弃的妖魔!” 议事厅内,一片死寂。 所有人都被萧煜描绘出的这幅景象,惊出了一身冷汗。 裕王和乌骨族,布下了一个绝杀之局! “他娘的……太毒了!”楚玄逸咬牙切齿。 “王爷,那我们……”玄甲卫统领的声音都在发颤。 怎么办? “他们想玩,我们就陪他们玩。” 萧煜的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他们不是喜欢散布谣言,喜欢看热闹吗?” 萧煜转过身,一双清冷的眸子扫过在场的所有人。 “那我们就……给他们一场更大的热闹看看。” 第127章 观星释天灾,街巷现人谋 “传我将令。” “属下在!”两名已经吓得快要魂不附体的将领精神一振,齐声应道。 “玄一,从现在起,你亲率三千玄甲卫,全城戒严。记住,我们不是去镇压百姓,也不是去堵他们的嘴。我们的敌人是那些隐藏在暗处,试图制造混乱,伤害平民的乌骨族爪牙。” 他伸出手指,在地图上重重一点。 “你们的任务,不是辟谣,而是维稳!城中但凡有斗殴、纵火、抢掠等任何破坏秩序的行为,无论起因,无论何人,一律拿下,投入大牢,严加审讯!要让全城百姓看到,我们摄政王府和玄甲卫,是京城秩序的守护者,而不是堵人嘴巴的恶霸!明白吗?” “是!玄一领命。” “玄逸,从明天开始,以国师府的名义在城中最大的玄武广场,举行为期三天的‘祈福大典’。” “祈福大典?”这次连楚玄逸都愣住了,“王爷,都什么时候了,还搞这些虚头巴脑的东西?有用吗?” “有没有用,不是我们说了算,是百姓说了算。”萧煜的眼神,变得深邃而悠远,“百姓恐慌,是因为未知。他们不知道地动是怎么回事,不知道怪雾从何而来。裕王给了他们一个解释,叫‘妖法’。现在,我要给他们另一个解释,叫‘地脉异常’。” 他顿了顿,声音里带着一丝淡淡的嘲讽:“妖法,是人力所为,是我们可以被攻击的罪名。而地脉异常,是天灾,是需要安抚和疏导的自然现象。我们,是来解决问题的人,而不是制造问题的人。” “好,到时本座会亲自登台,向全城百姓解释异象的由来,并宣布,将以观星台秘术,安抚地脉,为大齐祈福,为京城驱邪!” “同时,我带人前往阿九指出的那几个邪阵节点,在大典开始之时,同时动手,以雷霆手段,拔除阵眼!”萧煜冷声说道。 议事厅内,所有人都听得目瞪口呆,随即,一股难以言喻的激动和振奋,从心底涌起! 高!实在是高! “妙啊!”楚玄逸一拍大腿,激动得满脸通红,“王爷,您这脑子是怎么长的?简直比那九曲十八弯的黄河还要绕!裕王那个蠢货,这次死定了!哈哈哈!” 天一亮,整个京城的气氛,就变得截然不同。 一队队身着玄色重甲,手持长戟的玄甲卫,如同一道道黑色的钢铁洪流,出现在京城的大街小巷。他们面容冷峻,步伐整齐,身上散发着百战余生的铁血煞气,所过之处,鸦雀无声。 但他们并没有像百姓想象中那样,去抓捕那些议论纷纷的人,而是对所有制造事端的地痞流氓,进行了毁灭性的打击。 前一刻还在为了一点赏钱,故意挑起争端,煽动对立的混混,下一刻就被从天而降的玄甲卫,像拎小鸡一样,哀嚎着拖走。 百姓们惊讶的发现,街道……竟然变得前所未有的安全和清静。 与此同时,国师府的告示,贴满了全城。 白纸黑字,言辞恳切,以国师楚玄逸的名义,向全城百姓解释了近期异象的“真相”——乃千年一遇之地脉紊乱,阴阳失调所致,绝非人力可为的妖法。 告示的最后,宣布了国师大人将为天下苍生计,不惜耗损自身修为,于玄武广场筑台祈福,安抚地脉,佑我大齐! 一时间,人心浮动。 有人将信将疑,有人嗤之以鼻,但更多在恐慌中煎熬了数日的百姓,像是抓到了一根救命稻草,心中重新燃起了一丝希望。 毕竟,比起那个虚无缥缈,指向摄政王和国师的“妖法”罪名,还是这位几乎从不出错,被誉为“大齐守护神”的白衣国师,更值得信赖一些。 舆论的天平,在不知不觉中,开始发生了微妙的倾斜。 我们的阿九小神算,此刻却对外面翻天覆地的变化一无所知。 她正蹲在国师府后花园的墙角,聚精会神地看着一窝蚂蚁搬家,嘴里还叼着一串楚玄逸特地让人给她买的,晶莹剔t透的冰糖葫芦。 “大人说了,要学着当小石头,不能让别人发现。”她奶声奶气地自言自语,“阿九现在,就是一颗最厉害的小石头!” 然而,小石头也有待不住的时候。 阿九一个人在府里转悠来转悠去,终于还是没忍住,拉着一名看护她的侍女的衣角,软糯糯地央求道:“姐姐,我们出去玩一会儿好不好?就一会儿!阿九想吃城南张爷爷家的桂花糕了。” 侍女面露难色,现在外面这么乱,国师大人可是千叮咛万嘱咐,不能让小小姐出门的。 可她实在顶不住阿九那双水汪汪的大眼睛的攻势,最终还是心一软,想着就在府门口的街上转转,应该……没什么问题? 于是,在几名便衣玄甲卫的暗中护卫下,阿九像一只快活的小鸟,牵着侍女的手蹦蹦跳跳地走出了国师府的大门。 刚一上街,她就感觉到了不同。 虽然街上的人还是很多,但那种让她难受的,污浊的“气”,似乎比昨天淡了一些。 她好奇地东张西望,很快就被一个围满了人的角落吸引了过去。 那是一个小小的茶棚,一个贼眉鼠眼留着两撇山羊胡的说书先生,正唾沫横飞地说得起劲。 “……要说这摄政王和国师啊,那可是狼狈为奸,一个掌兵,一个弄鬼!他们从观星台找来的那个小女娃,你们以为是宝贝?我告诉你们,那就是个引子!是个药人!他们用那女娃的血,来练那长生不老的邪术,结果触怒了上天,这才降下灾祸啊!你们想啊,好端端的,京城怎么会地动?那都是冤魂在哭诉啊!” 他说得绘声绘色,周围的百姓听得脸色发白,信了七八分。 侍女脸色一变,赶紧就想拉着阿九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可阿九却站住了脚,她没有听懂那个坏叔叔在说什么,但她“看”到了。 她看到,那个山羊胡叔叔的头顶上,飘着一团灰黑色的脏兮兮的气。而且他每说一句话,嘴巴里就有一条条细小的黑色的,像是小虫子一样的气吐出来,飞到周围听他说话的叔叔阿姨的耳朵里。 那些叔叔阿姨的头顶上,原本只是有些灰蒙蒙的气,被那些黑色的小虫子钻进去之后,也开始变得越来越黑,越来越脏。 阿九皱起了她的小鼻子。 好臭!好讨厌! 她最讨厌这种脏兮兮的东西了! 她想起了大人教她的,要当小石头,不能乱说话。 可是…… 阿九看了一眼手里的糖葫芦,又看了看那个还在不停吐“黑虫子”的坏叔叔。 她觉得,大人说的“不能乱说话”,肯定不包括看到坏蛋在放屁的时候! 第128章 玄武高台,乾坤一掷 “你骗人!” 所有人的目光,瞬间都集中到了这个突然出声的小女孩身上。 阿九一只手叉着腰,另一只手指着那个目瞪口呆的说书先生,小脸气得鼓鼓的。 “你这个叔叔,是个大坏蛋!你的嘴巴里,有好长好长的虫子,一直在往外面吐黑色的气!臭死了!你说的每一句话,都是黑色的!你在说谎!” 全场,一片死寂。 那说书先生脸都绿了,他怎么也没想到,会半路杀出这么个程咬金! “你……你这小娃儿,胡说八道什么!”他色厉内荏地呵斥道。 “我没有胡说!”阿九的声音更大了,“我看得见!你就是个骗子!你头顶上的气,又黑又脏,跟茅房里的石头一样!你再说谎,你的嘴巴就要烂掉啦!” 人群,开始骚动起来。 “这……这不是国师府里那个小神算吗?” “是她!我见过!上次她说张屠夫家的猪要跑,结果真的跑了!” “童言无忌,小孩子家家的,怎么会撒这种谎?” “对啊……而且你们看那说书的,脸都白了,肯定是心虚!” “她说她能看见气……难道……难道这世上真有这种事?” 百姓们虽然愚昧,却不傻。他们对鬼神之说半信半疑,但他们更相信自己朴素的直觉。一个天真无邪的小女孩,和一个心虚慌乱的说书先生,谁更可信,一目了然! 那说书先生眼看情况不妙,人群看他的眼神已经充满了怀疑和鄙夷,他哪里还敢多待,推开众人,连滚带爬的就想溜。 可他刚跑出两步,旁边就“不经意”地伸出一条腿。 “哎哟!” 说书先生摔了个结结实实的狗吃屎,还没等他爬起来,两名刚刚还在旁边喝茶的“路人”,已经一左一右,将他死死按在了地上。 人群发出一阵哄笑。 阿九看着那个被按住的坏叔叔,满意地点了点头。 她觉得,自己今天又做了一件好事。 她开心地咬了一口糖葫芦,含糊不清地对身边的侍女说道:“姐姐,我们去买桂花糕!” 这个出人意料的战果,第一时间就被暗中护卫的玄甲卫传回了摄政王府。 当萧煜听到汇报时,正一身戎装准备带队出发,闻言先是一愣。 “好!干得漂亮!”他一巴掌拍在身边的玄甲卫统领肩膀上,拍得那铁塔般的汉子一个趔趄。 “回王爷,人已经拿下,秘密关押,正在审讯。”那统领忍着肩膀的剧痛,恭敬地回答。 “审!” “是” 此时的国师府中,楚玄逸正站在观星楼的顶端,凭栏远眺。他的手中拿着一张刚刚传来的密报。 他的嘴角勾起一抹发自内心的笑意。 “一张利口,胜过百万雄兵。”他轻声自语,“裕王的棋,被她无意中撬动了一颗最不起眼的棋子。这盘棋越来越有意思了。” 他身后,阿九仰着小脸邀功似的说道:“大人,阿九今天是不是很厉害?我把那个吐黑虫子的坏蛋抓住了!” “嗯,阿九很厉害。”楚玄逸弯下腰,摸了摸她的头,“但是,明天会有一场更大的热闹,需要阿九帮本座一个更重要的忙,好不好?” “好!”阿九用力点头,“是不是要抓更多吐黑虫子的坏蛋?” “对。” “我们要把他们,一网打尽。” 次日,清晨。 城中心的玄武广场,这座足以容纳十万人的巨大广场,此刻已经被人山人海围得水泄不通。百姓们从四面八方涌来,他们脸上带着各种各样的表情——有好奇,有期盼,有怀疑,也有麻木。 在广场的正中央,一座九尺高的巨大法台,不知何时已经拔地而起。法台以汉白玉砌成,庄严肃穆,四周插满了绘着繁复符文的杏黄色旗帜,在晨风中猎猎作响。 一圈又一圈的玄甲卫,如同一道道黑色的城墙,将法台牢牢护在中央,隔绝了所有试图靠近的人群。他们的存在,让原本嘈杂的广场多了一份肃杀和凝重。 “这……这就是国师大人要祈福的地方?” “好大的阵仗!你看那些玄甲卫,一个个跟煞神似的!” “国师大人真的会来吗?他真的能解决这地动和怪雾?” “谁知道呢,死马当活马医!总比听那个说书的胡咧咧,说我们都要完蛋了强!” “就是!昨天那个小神算不是说了吗,说书的是骗子!我还是信国师大人的!” 人群中,议论声此起彼伏。阿九昨天的那番话,已经在人群中发酵了一夜,虽然没能彻底扭转所有人的看法,却成功地在裕王精心编织的谣言大网上,撕开了一道口子。 “吉时已到!国师大人驾到!” 随着一声悠长高亢的唱喏,人群瞬间安静了下来。 所有人的目光,都齐刷刷地投向了法台的东方。 只见楚玄逸身着一袭繁复而圣洁的白色祭祀长袍,长发以一根白玉簪束起,面容清冷如玉,眼神淡漠如神。他手中,托着一个刻满了星辰纹路的白玉罗盘,一步一步缓缓地登上了九尺高台。 他没有看任何人,却仿佛俯瞰着众生。 那一刻,阳光正好落在他身上,为他镀上了一层金色的光晕。整个广场,数十万军民竟无一人敢出声,仿佛任何声音都是对这幅神圣画卷的亵渎。 楚玄逸走到法台中央,将罗盘轻轻放下。 他清冷的目光扫过台下黑压压的人群,那目光平静却带着一股洞悉人心的力量。 “本座,大齐国师,楚玄逸。” 他的声音清晰地传到了广场的每一个角落,传入了每一个人的耳中。 “近来,京城地脉不稳,灾异频发,致使人心惶惶,流言四起。” 他的声音顿了顿,变得凌厉起来。 “有宵小之辈,借天灾之名,行惑众之实,污蔑本座与摄政王殿下,妄图动摇国本,此乃取死之道!” 话音刚落,台下的玄甲卫齐齐用长戟顿地,“锵”的一声,金铁交鸣,声震四野!那股冲天的杀伐之气,让所有心怀鬼胎的人,都感到一阵心惊肉跳! 台下百姓,更是被这股气势所慑,大气都不敢出。 楚玄逸话锋一转,声音重新变得平和而悲悯。 “然,上天有好生之德。百姓无辜,不应受此劫难。所谓天灾,亦是天警。是上天在警示我们,阴阳失调,需以正气导之;浊气郁结,需以浩然清之!” 他指了指脚下的法台。 “今日,本座筑此九尺高台,上应天星,下合地脉,并非施行什么妖法,而是要以我观星台千年传承之正统道法,沟通天地,引浩然正气,为我大齐祈福!为京城百万生灵,驱邪避秽!安抚地脉,重整乾坤!” 一番话说得是掷地有声,正气凛然! 百姓们听得热血沸腾,心中的疑虑和恐慌,被一种巨大的希望和崇敬所取代! “国师大人仁德!” 不知是谁,第一个带头喊了出来。 紧接着,山呼海啸般的呐喊声,响彻云霄! “国师大人仁德!” “国师大人佑我大齐!” 第129章 声东击西,祸起萧墙 裕王府,密室之内。 裕王听着手下传来的关于玄武广场的实时汇报,气得将一个名贵的瓷瓶狠狠砸在了地上! “废物!都是废物!”他面目狰狞地咆哮,“楚玄逸!又是楚玄逸!他三言两语,就把本王苦心经营的一切都给毁了!那个断臂的老东西呢?!他不是说他们的邪阵已经布好了吗?!为什么还不发动!” 一旁,一名黑衣人战战兢兢地回答:“回……回王爷,族老说……时机未到,楚玄逸此举,声势浩大,正汇聚全城人心愿力,此刻发动邪阵,会被那股浩然正气反噬……” “时机?时机!等他祈福完了,黄花菜都凉了!”裕王气急败坏,“告诉那个老东西,本王不管他用什么办法,今天,必须让楚玄逸身败名裂!必须让京城,乱起来!” …… 玄武广场,法台之上。 楚玄逸对台下的山呼海啸充耳不闻。 他缓缓闭上眼睛,双手掐诀,口中开始吟诵起古老而晦涩的咒文。 随着他的吟诵,那白玉罗盘上的星辰纹路,竟然一格一格地亮了起来,散发出柔和的白光。一股无形的磅礴而精纯的能量,以法台为中心开始向四周扩散! 所有人都感觉到,一股暖洋洋的气息拂过身体,连日来的烦躁和不安,都仿佛被这股气息洗涤一空,心中一片宁静祥和。 “神仙!真是神仙手段啊!”百姓们看得如痴如醉,纷纷跪倒在地,虔诚地叩拜。 然而,无人知晓。 在法台正下方,一个临时搭建的被层层帷幔和禁制守护起来的狭小空间里。 阿九正盘腿坐在一张软垫上,她的面前悬浮着一张由光线构成的,微缩的京城地图。 此刻的她双眼紧闭,小脸严肃,那双已经觉醒的破妄之瞳,正在以前所未有的强度运转着。 在她的“视界”里,整个京城,就是一张由无数条“气”的线条交织而成的大网。大部分是代表着生机和平和的白色、青色线条。但其中,有八条又粗又黑,如同毒蛇般的线条,从城市的八个角落,顽固地延伸出来,正不断地向四周渗透着污浊的黑气。 那就是乌骨族的邪阵节点! “大人……”阿九通过一种特殊的精神联系,将自己“看”到的景象,直接传递给高台之上的楚玄逸,“那个……东南角,瓦子街的黑线在发抖!它好像要活过来了!” 高台之上,楚玄逸猛地睁开双眼! 就是现在! 他掐诀的双手猛地变幻,口中咒文一变,变得高亢而急促! “天地无极,乾坤借法!诛邪!” 最后一个“邪”字出口,他猛地一跺脚! “轰!” 一股肉眼可见的白色光柱,从法台之上的白玉罗盘中冲天而起,直入云霄! 整个广场,亮如白昼! 而在同一时刻! 京城隐秘的角落,由萧煜亲率的玄甲卫精锐小队,同时收到了这个来自天地之间的信号! “信号已至!动手!” 瓦子街,一处废弃的戏楼后台。 萧煜一脚踹开大门,手中长刀如龙,对着戏台中央那个正在作法,企图引动邪阵的乌骨族妖人,怒吼着当头劈下! “妖孽!受死!” “杀!” …… 法台之上,楚玄逸维持着光柱脸色微微有些发白。 “大人!”阿九焦急的声音再次在他脑中响起,“黑线断了七条!还有一条!西城城隍庙底下那条,最粗的,断不掉!那里有个很厉害的坏蛋!” 楚玄逸心中一沉! 族老!那个断臂求生的乌骨族族老,果然在那里! 他正要强行调动更多的力量,送往西城。 突然! “轰隆!!!” 一声比之前任何一次都更加剧烈的巨响,从地底深处传来!整个玄武广场,连同脚下的法台,都剧烈地晃动了一下! 一股浓郁到化为实质的,充满了邪恶与不详的黑色烟气,竟然从法台的汉白玉地砖缝隙中,硬生生挤了出来! 原本祥和温暖的玄武广场,在这一瞬间,气氛陡变! 空气中那股令人心旷神怡的暖意被瞬间冲散,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让人从骨子里发寒的邪异气息。离法台近一些的百姓,只觉得胸口一闷,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攫住了心脏,呼吸都变得困难起来。 “这……这是怎么了?” “好难受……我头好晕……” “这黑烟是什么鬼东西!好臭!” 恐慌,如同瘟疫一般,在刚刚还沉浸在神迹中的人群里迅速蔓延。 高台之上,楚玄逸的面色刹那间血色尽褪,变得如雪般苍白。 他终于明白了。 对方真正的杀招,一直都埋藏在这里!埋藏在万众瞩目,汇聚了全城人心愿力的玄武广场之下! 他们根本不是要制造混乱,他们是要借他之手,借这全城百姓的祈愿之力,来献祭!用这至纯至阳的浩然正气,去催熟、去引爆那至阴至邪的幽冥之心! 好一个声东击西!好一个歹毒的计策! “大人!”阿九惊恐的声音在他脑海里炸开,带着哭腔,“地底下!地底下有个好大好大的坏蛋!它醒了!它在笑!它在吸你的力量!好臭!阿九要吐了!” 不用阿九说,楚玄逸也感受到了。 他通过白玉罗盘与整个京城地脉相连,此刻清楚地“看”到,一股磅礴到难以想象的邪恶能量,正在地底深处疯狂搅动。 那颗被他误以为是诱饵的幽冥之心,此刻正像一颗贪婪的心脏般,通过一个他未能察觉的隐秘阵法,疯狂地汲取着他刚刚引动汇聚而来的浩然愿力! 一阳一阴,一正一邪,两种极端的力量在地底冲撞,非但没有相互抵消,反而像是在催生一个更加恐怖的怪物! 一旦这股力量彻底失控,整个玄武广场,乃至半个京城,都会被瞬间夷为平地,化作一片鬼域! “噗——” 心神震荡之下,楚玄逸再也压抑不住,一口鲜血猛地喷洒在身前的白玉罗盘之上。 “国师大人吐血了!” “天啊!神仙受伤了!” 台下的百姓看到这一幕,恐慌的情绪达到了顶点,尖叫着开始四散奔逃,整个广场瞬间乱作一团。 “不准跑!稳住!”楚玄逸强提一口气,声音借助法阵传遍整个广场,“所有人都待在原地!相信本座!” 第130章 万民作薪,幽冥燃心 楚玄逸双手猛地按在被鲜血染红的白玉罗盘上,眼中星辰流转,将体内仅存的法力毫无保留地灌注进去! “逆转!给我压回去!” 他放弃了继续为天下祈福,而是将法阵的能量从“扩散”转为“镇压”! “轰!” 冲天而起的光柱瞬间回缩,化为一个巨大的白色光罩,将整个高台连同下方百丈范围都笼罩了起来。光罩之上,无数星辰符文流转,拼死抵抗着从地底不断上涌的黑气。 黑烟撞在光罩上,发出“滋滋”的腐蚀声,光罩剧烈地颤抖着,仿佛随时都会破碎。 楚玄逸的身体也跟着剧烈地颤抖起来,脸色愈发苍白,额头上青筋暴起,汗如雨下。 他是在用一己之力,对抗整个邪阵和那颗被万民愿力催化了的幽冥之心! …… 同一时刻,这股邪异的气息,已经如同涟漪般,迅速扩散到了京城的每一个角落。 城西,铸剑名家欧冶山庄的别院内。 一位须发皆白的老者正手持一柄三尺青锋,指点着门下弟子的剑法。 “剑者,心之刃也。心正则剑正,心诚则剑灵……” 话音未落,他手中的宝剑突然发出一声悲鸣,剑身之上原本莹润的光华瞬间暗淡,竟浮现出一丝铁锈般的黑气。 “师父!” 院内的弟子们也纷纷惊呼出声,他们腰间的佩剑,无论品阶高低,此刻都像是受到了什么刺激一般,不受控制地嗡嗡作响,剑柄上传来一阵阵冰冷刺骨的邪意。 “这是……什么气息?”老者面色剧变,骇然地望向皇城的方向,“好惊人的邪气!竟然能污我剑心!” 城南,妙手堂。 这里是京城最负盛名的药堂,背后是精通岐黄丹鼎之术的钱家。 后院的丹房内,一炉即将炼成的“静心丹”突然炸开,浓郁的药香瞬间被一股恶臭的黑烟取代。 药圃中,那些被精心培育,蕴含着丝丝灵气的珍贵药材,此刻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枯萎、败坏。 “家主!不好了!”一个管事连滚带爬地跑进来,“我们所有的灵植……所有的灵植都被污了!这……这简直比最厉害的毒瘴还要恐怖!” 钱家家主看着满地狼藉,痛心疾首的同时,眼中也充满了惊惧。 “不是毒瘴……这是幽冥之气!是能污秽万物生机的至邪之物!京城……京城到底出了什么大事?!” 这样的情景,在京城各处与天地元气、人心意念相关的门派、家族中不断上演。 武者的罡气变得滞涩,术士的法器灵光暗淡,就连文人墨客们都感到一阵心浮气躁,难以静心。 一场前所未有的危机,已经笼罩在了整座京城的上空。 …… 西城城隍庙。 萧煜一刀将那断臂族老的最后一个护卫斩杀,冲入地宫最深处时,却发现里面已经人去楼空,只留下一个仍在散发着邪恶余波的空荡祭台。 “该死!还是让他跑了!” 萧煜一拳砸在石壁上,正欲下令追查,怀中的一枚玄甲卫特制传讯玉符突然疯狂地震动起来,散发出一股焦灼的示警之意。 这是玄武广场出事的信号! 萧煜心中一凛,来不及多想,立刻提刀冲出地宫。 当他以最快的速度赶回玄武广场时,看到的就是楚玄逸以身化阵,苦苦支撑光罩,抵御下方无穷黑气的惊心动魄的一幕。 “国师!” 萧煜目眦欲裂,他瞬间就明白了楚玄逸的处境。 就在这时,一只纸鹤,通体散发着柔和的星光,不知从何处飞来,灵巧地穿过混乱的人群和肆虐的邪气,轻盈地落在了楚玄逸颤抖的肩膀上。 纸鹤无火自燃,化作点点星光,一道苍老而急切的声音,直接在楚玄逸的识海中响起: “玄逸!老夫玄虚子!听着,你中计了!此乃乌骨族失传已久的‘幽源逆转大阵’!此阵以阳为食,以正为薪,你汇聚的万民愿力,正是引爆幽冥之心的最佳燃料!” 楚玄逸心神剧震,果然! 玄虚真人的声音继续响起:“万不可强行对攻!你越是镇压,它吞噬的就越快!此阵真正的核心并非幽冥之心,而是在地底深处,有一处与京城龙脉相连的‘阵眼’!必须找到阵眼,以纯阳之力将其斩断,方能釜底抽薪,破此死局!” “老夫已被逐出观星台,无法亲至。但我已派我最得力的两名弟子,青禾与青云,携带‘引星罗盘’前去助你!此罗盘能感应地脉星斗,或可助你们找到阵眼所在!切记!时间不多了!” 阵眼! 他猛地抬起头,目光穿透摇摇欲坠的光罩,锁定了正焦急地望着他的萧煜。 一道意念,瞬间传递过去。 “王爷!” 萧煜浑身一震,立刻凝神。 “对方真正的目标是这里!我正在镇压幽冥之心,无法脱身!但城中危机已现,各方势力必然已经察觉异常!请王爷立刻联络欧冶山庄、钱家、以及城中所有与我王府交好的宗门世家!告知他们乌骨族阴谋,请他们速速前来支援!” “他们该如何支援?”萧煜急切地问。 “让欧冶山庄的铸剑师,以自身剑意引动全城兵刃之锋锐金气,汇于此地,助我稳固大阵!让钱家,准备好所有净化驱邪的丹药符箓,安抚民众,净化外围邪气!让其他各派高手,结阵守护广场四周,以防乌骨族余孽趁乱作乱!快去!” “那你呢?!”萧煜吼道,“你一个人撑得住吗?!” “撑不住也要撑!”楚玄逸的意念中透着一股钢铁般的意志,“玄虚真人已派人前来,我们还有机会!京城的安危,现在系于你我之手!” 萧煜双拳紧握,指甲都陷入了肉里。他深深地看了一眼高台上那个摇摇欲坠,却依旧挺拔如松的身影,猛地一咬牙。 “好!” 他不再犹豫,转身化作一道黑色的闪电,消失在混乱的人群之中。 就在萧煜离开后不久,两道身影,一男一女,身穿观星台特有的星纹道袍,背负长剑,手持一个古朴的罗盘,逆着人流来到了高台之下。 他们看着光罩中苦苦支撑的楚玄逸,神色凝重。 “师兄,这幽冥之气的浓度,比师父预想的还要可怕!”那名为青云的女弟子惊声道。 “国师大人正在以身饲阵,为我们争取时间。”名为青禾的男弟子沉声道,他举起了手中的引星罗盘,“师妹,准备动手!无论如何,我们必须找到阵眼!” 第131章 八方风雨,星使驰援 “摄政王殿下有令!欧冶山庄庄主,速来玄武广场听令!” 萧煜的身影如鬼魅般出现在欧冶山庄别院门口,声音裹挟着内力,如同一道惊雷,在所有人的耳边炸响。 那名须发皆白的老庄主瞳孔一缩,看着眼前这个煞气冲天的玄甲卫统领,沉声道:“王爷,究竟发生了何事?这股邪气……” “是乌骨族!”萧煜言简意赅,手中摄政王金令高高举起,“他们在玄武广场地下埋设了幽冥之心,欲以全城生灵为祭!国师大人正在以一人之力镇压,但需要你们的帮助!” “请欧冶山庄立刻发动所有门人,以自身剑意引动京城万千兵刃的庚金之气,汇于玄武广场!以金戈铁马之意,铸就杀伐大阵,助国师一臂之力,斩断邪祟根源!” “引动全城兵刃之气?”老庄主倒吸一口凉气,这等手笔,简直闻所未闻! 但他看着自己手中仍在悲鸣不已的宝剑,感受着空气中那股令人作呕的邪气,瞬间便明白了事情的严重性。 “欧冶山庄上下,听我号令!”老庄主当机立断,将手中宝剑插在院中,“结‘万剑归宗’阵!随萧统领,驰援国师!” “是!” …… “钱家家主听令!” 萧煜的身影又出现在妙手堂后院,将同样的话语和命令传达。 钱家家主看着那些枯萎的灵药,满心悲愤,毫不犹豫地接下了王令。 “来人!将库中所有的‘清心符’、‘破煞丹’、‘三阳真火符’全部取出来!分发下去!所有钱家子弟,随我前往玄武广场,救治伤员,净化邪气!” 在萧煜的奔走之下,一道道命令被迅速传达下去。 京城之中,那些原本还在惊疑不定的江湖门派和世家,在摄政王的金字招牌和迫在眉睫的生死危机面前,再无半分犹豫。 一时间,整个京城仿佛从沉睡中苏醒的巨兽。 无数道身影从各处宅院中涌出,带着刀光剑影,带着丹药符箓,带着各种秘法器具,从四面八方,如百川归海一般,向着风暴的中心——玄武广场,疯狂汇聚! …… 玄武广场,高台之下。 青禾与青云已经来到了光罩边缘。 “国师大人!”青禾朗声喊道,“弟子青禾、青云,奉玄虚师尊之命,前来相助!” 光罩内的楚玄逸微微点头,算是回应。他现在连开口说话的力气都快没有了,全靠一股意志在支撑。 “师兄,罗盘有反应了!” 青云手中的引星罗盘,指针正疯狂地旋转,但却始终无法指向一个确切的方向。罗盘的盘面上,代表京城地脉的纹路,此刻正被无数道细密的黑线缠绕、侵蚀。 青禾眉头紧锁:“不行!幽冥之气已经与地脉彻底混淆,形成了一个巨大的幻境领域。引星罗盘从外部,根本无法锁定被层层伪装起来的阵眼!” “那怎么办?”青云焦急道,“国师大人快撑不住了!” “唯一的办法,”青禾眼中闪过一丝决然,“就是进入这个幻境领域,从内部找到它!师尊说过,乌骨族的阵法最擅长迷惑人心,制造幻象。我们的修为进去了也容易迷失方向……” 他的目光不由自主地投向了那个蜷缩在楚玄逸身边,小脸煞白却依旧努力睁大眼睛的女孩。 “大人……”阿九的声音带着哭腔,在楚玄逸的脑海中断断续续地响起,“那个……那个大坏蛋的心脏,在变大……它要……要把你的光光都吃掉了……” 楚玄逸猛地咬破舌尖,用剧痛换来一丝清明。 “阿九……”他的意念虚弱却清晰,“别怕……看着台下那两个穿星星衣服的人。等一下,你跟他们走。” “不!阿九不走!”阿九的头摇得像拨浪鼓,“阿九要陪着大人!阿九走了,大人怎么办!” “听话!”楚玄逸的意念中带上了一丝严厉,“只有你能帮他们!你的眼睛,能看到他们看不到的东西!去帮他们找到那个最坏最坏的蛋,然后把它打碎!打碎了它,大人就没事了!这是命令!” 阿九愣住了。 她看看楚玄逸苍白的侧脸,又看看台下那两个神情凝重的道人。 “我……我的眼睛?” “是的。”青禾的声音适时地响起,“阿九姑娘,我们知道你身怀破妄之瞳。此地之下,已被妖人布下天罗地网,幻象丛生。唯有你的眼睛,能洞悉虚妄,直指本源!请你,助我们一臂之力!” 阿九似懂非懂,但她听明白了最后一句话。 他们需要自己帮忙。 帮了他们,就是帮了大人。 小小的身躯里,突然涌出了一股巨大的勇气。 她用力地点了点头,从楚玄逸身边站起来抹了一把眼泪,看着台下的青禾和青云,大声喊道:“好!我帮你们!你们要怎么做!” 青禾与青云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欣喜和决意。 “国师大人!”青禾再次高喊,“请您倾尽全力,在此阵上撕开一道缝隙!只需三息!我们带阿九姑娘进去!” 楚玄逸没有说话,他用行动做出了回答。 只见他猛地仰天,发出了一声压抑许久的低吼。他满头的墨发无风自动,双目之中,仿佛有星辰在燃烧、在陨落! “开!” 他将双手重重地砸在白玉罗盘上! “轰隆——!” 整个白色光罩,发出不堪重负的巨响,硬生生地被他从内部撕开了一道一人宽的口子! 那道口子,就像是地狱的入口,里面是翻涌的、浓稠如墨的黑气,伴随着鬼哭狼嚎之声。 “就是现在!走!” 青禾一把拉住阿九的手,另一只手持剑在前,毫不犹豫地冲向了那道裂口。青云紧随其后,手中捏着符箓,护住三人后方。 “大人!” 在跃入裂口的瞬间,阿九回头,只看到楚玄逸的身影在白光与黑气的交织中,变得模糊而遥远。 下一秒,三人的身影便被无尽的黑暗彻底吞噬。 裂口,也随之瞬间闭合。 第132章 幽境破妄,枯井藏凶 “噗——” 强行撕开阵法让楚玄逸再次受到重创,又一口鲜血喷出,身体晃了晃,单膝跪倒在地。但他依然用单手死死地撑着罗盘,维持着光罩的运转。 他已经将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了阿九他们身上。 “杀!” 就在这时,广场外围,传来了山崩海啸般的喊杀声。 萧煜,回来了! 他带着京城各大门派的第一批援军,如同一柄尖刀,狠狠地从外围扎了进来! “欧冶山庄弟子!结万剑阵!引金气,助国师!” “钱家子弟!布三阳驱邪阵!净化外围,救治百姓!” “所有门派高手!随我玄甲卫,清剿四周,以防妖人趁乱偷袭!” 萧煜的吼声响彻云霄。 一时间剑气冲霄,符光闪耀,武者们的罡气连成一片,形成了一道道坚固的防线。 欧冶山庄的弟子们盘膝而坐,口中念念有词,一柄柄宝剑悬浮在他们身前,引动着冥冥之中的庚金之气,化作一道道肉眼可见的金色流光,汇入高台的光罩之中,让原本摇摇欲坠的光罩,重新稳定了下来。 钱家的子弟们则不断地抛洒出符箓和丹药,金色的火焰和柔和的白光四处亮起,将外围的黑气驱散,那些被邪气侵染而痛苦不堪的百姓,也得到了及时的救治。 整个玄武广场,从最初的惊慌失措,瞬间变成了一个分工明确,井然有序的战场! 楚玄逸感受到来自外部的力量支援,压力骤减,终于得以喘息。他抬头望着那些自发前来,浴血奋战的身影,心中涌起一股暖流。 而此刻,在地底深处的黑暗幻境之中。 阿九、青禾与青云三人跃入那道裂口的瞬间,便被这片浓稠的黑暗彻底包裹。 这里没有上下左右之分,只有一股刺入骨髓的阴冷,以及在耳边不断回响的,如同无数冤魂在低语地呢喃。 “师妹,守住心神!这是幽冥之气营造的幻境!”青禾的声音在黑暗中响起,带着一丝凝重。他手中长剑发出一圈柔和的青光,勉强照亮了三人身周三尺之地。 青云手中捏着一张符箓,符光闪烁,将那些试图靠近的无形呢喃抵挡在外。她的脸色有些苍白,额头渗出了细密的汗珠。 “师兄,这地方……好邪门。我感觉我的灵力在不断流失,心神也开始恍惚了。” 阿九被青禾牢牢地牵着手,她倒是没有感觉到什么灵力流失,因为她根本就没多少灵力。但她感觉很难受,周围的空气又冷又粘,像是泡在了一大缸过期的臭水里,让她的小鼻子不住地抽动。 而且,她看到了好多奇怪的东西。 在青禾和青云眼中,四周是纯粹的黑暗。但在阿九的破妄之瞳里,这片空间光怪陆离,充满了扭曲的景象。 她看到脚下的大地裂开,无数惨白的手臂伸出来,想要抓住他们的脚踝。她看到空中飘荡着一张张痛苦的人脸,无声地哀嚎。她甚至还看到了一个长得跟凶凶哥哥一模一样的人,正站在不远处对她温柔地招手。 “阿九,过来,到哥哥这里来。” 阿九眨了眨眼,对着那个“凶凶哥哥”皱了皱鼻子,小声嘀咕:“你才不是凶凶哥哥呢!凶凶哥哥才不会这么笑,他笑起来可难看了!” “阿九姑娘,你看到了什么?”青禾敏锐地察觉到了阿九的异样。 阿九伸出另一只小手,指向一个方向:“那边!那边有一张好大好大的黑色蜘蛛网!网的中间,就是那个在玄武广场地底下的大坏蛋的心脏!它在‘砰砰’跳,好多黑色的线从它身上伸出来,连到好多好多的地方!” 青禾与青云心头一震,对视一眼。 这就是幽源逆转大阵的真正面貌!那颗幽冥之心是核心,而那些黑线,就是连接着各个阵眼的能量通道! “那阵眼呢?你说的那个最坏的蛋,藏在哪里?”青禾急切地追问。 “我看看……”阿九努力地瞪大眼睛,金色的光芒在她瞳孔深处流转。她的小脸因为过度催动瞳力而变得愈发苍白,但她还是坚持着,“看到了!在那边!蜘蛛网的中间偏下一点点,有一个最粗最黑的线头,它连着一个黑乎乎的洞!那个洞里,藏着一个很讨厌的坏蛋!就是它,一直在给那个大心脏输送力量!” 找到了!主阵眼! “好!阿九姑娘,你做得很好!”青禾精神大振,“你继续指路,我们现在就去捣毁它!” “嗯!”阿九重重地点了点头。 三人立刻调转方向,在阿九的指引下,朝着那个“黑乎乎的洞”冲去。 这片幻境仿佛没有尽头,一路上,无数幻象丛生。时而是刀山火海,时而是温柔乡冢。青禾与青云必须时刻保持灵台清明,以防被幻象所惑。而这些在他们看来凶险万分的幻象,在阿九的眼里,都只是一层薄薄的、画着鬼脸的窗户纸。 “左边!左边有根黑线在发光,要抽我们啦!” “哎呀,前面那个漂亮姐姐是假的,她舌头是黑的!” “快跑快跑!脚底下那个坑是坏蛋挖的!” 在阿九这位“人形破妄雷达”的指引下,三人有惊无险地避开了一个又一个陷阱。 终于,不知过了多久,他们来到了一处黑气最为浓郁的地方。 在阿九的“视界”里,那根最粗的黑线就终结于此。而在青禾和青云眼中,前方是一口散发着无尽寒气与不详的……枯井。 枯井的井口,被一道道黑色的符文锁链死死封印着,那些符文仿佛活物一般,缓缓蠕动,散发出令人心悸的邪恶波动。 “就是这里!”青禾看着那口枯井,眼神变得无比锐利,“幽冥之气就是从这里泄露出去,与地脉相连!阿九姑娘,你和师妹退后,我来破开它!” 说罢,青禾手中长剑青光大盛。 “星河剑诀,破军!” 他一剑悍然斩下,青色的剑光如同一道流星,狠狠地劈在了那黑色的符文锁链之上! “锵——!” 一声刺耳的金铁交鸣之声响起,青色剑光与黑色符文剧烈碰撞,激起大片的能量涟漪。 然而,那符文锁链只是晃动了一下,上面的黑光暗淡了些许,却并未断裂。 “好强的禁制!”青禾面色一沉。 第133章 枯井噬月,万剑朝宗 “呵呵呵呵……观星台的小崽子,还有那个拥有破妄之瞳的小丫头……你们竟然能找到这里来。不过,一切都太晚了。” 一个阴冷的,带着无尽怨毒的笑声,从枯井深处传了出来。 随着声音响起,一道断臂的黑影缓缓从井口的黑气中浮现。 正是那乌骨族族老! 他此刻的状态很奇怪,半边身子都融入了井口的黑气之中,仿佛与整个阵眼融为了一体。他的独臂之上,布满了狰狞的黑色魔纹。 “是你这个老坏蛋!”阿九立刻认出了他,气得叉起了腰,“就是你!想在玄武广场放烟花!” “小丫头,眼神不错,可惜,马上就要变成瞎子了。”族老阴森森地笑道,“此乃主阵眼,早已与京城龙脉相连。你们攻击这里,就等于攻击整座京城!你们敢吗?哈哈哈哈!” “妖言惑众!”青禾冷哼一声,再次举剑,“师妹,结两仪星斗阵!” “是!” 青云立刻应声,与青禾分站两仪方位,两人法力相连,引星罗盘悬浮在他们中间,一幅微缩的星图缓缓展开。 “今日,必斩你这妖邪!” …… 玄武广场,高台之上。 楚玄逸紧闭的双眼猛地睁开,眼中闪过一丝喜色。 他感受到了! 地底那颗幽冥之心的跳动,出现了一丝极其微弱的紊乱!虽然很轻微,但证明阿九他们已经找到了关键所在,并且开始动手了! 他立刻将这道讯息,传递给了正在广场外围指挥战斗的萧煜。 “王爷!” 正在一刀将一名乌骨族刺客劈成两半的萧煜,身形一顿。 “玄逸?情况如何?” “阿九他们找到了!在城西,镇国公府旧宅的那口枯井!”楚玄逸的声音带着一丝急切,“那里就是幽源逆转大阵的主阵眼!乌骨族的断臂族老也在那里!他们正在交手!” 萧煜闻言,凤眸之中寒光一闪! 镇国公府旧宅?那地方早已荒废多年,阴森偏僻,确实是个设置邪阵的绝佳地点! “玄逸,你那里撑得住吗?”萧煜沉声问道。 “有各派支援,暂时无虞。”楚玄逸答道,“但那族老与阵眼相合,青禾他们恐怕不是对手!必须立刻派人支援,从外部将那口枯井彻底捣毁!” “我亲自去!”萧煜没有任何犹豫。 阿九在那!那个没良心的小丫头,绝对不能出事! “王爷不可!”旁边一位玄甲卫副将立刻劝阻,“您是主帅,此地还需要您坐镇!” “闭嘴!”萧煜冷喝一声,目光扫向不远处,正在指挥门人结剑阵的欧冶山庄老庄主,“欧冶前辈!” 老庄主闻声,身形一闪,来到萧煜面前:“王爷有何吩咐?” “玄逸找到了敌方主阵眼,位于城西镇国公府旧宅的一口枯井内!但井口有邪法禁制,本王需要前辈的万剑归宗之力,助我破开它!”萧煜语速极快。 “妖人巢穴?义不容辞!”老庄主豪气干云。 “好!”萧煜点头,随即下令,“李副将,此地暂由你指挥!协同钱家主,稳住防线,净化邪气,但有任何异动,立刻发信号!其余玄甲卫精锐,随我与欧冶前辈,驰援城西!” “遵命!” 命令下达,萧煜不再多言,提着他那柄染血的长刀,身形化作一道残影,率先向城西方向冲去。 欧冶老庄主召集了十余名剑法最强的核心弟子,紧随其后。一行人杀气腾腾,如同一支离弦之箭,直扑风暴的另一个中心! …… 镇国公府旧宅。 这里早已是断壁残垣,野草丛生,一股股肉眼可见的黑气从庭院深处的一口枯井中不断冒出,将四周的草木都染上了一层死寂的灰黑色。 当萧煜一行人赶到时,迎接他们的是数十名早已埋伏于此的乌骨族高手。 “摄政王!你们的死期到了!”一名脸上刺着蝎子图腾的乌骨族头领,狞笑着从暗处跳了出来。 “找死!” 萧煜此刻心急如焚,根本懒得和他们废话。 他甚至没有去看那个头领,身形没有丝毫停顿,在冲锋的过程中,手中长刀随意地向旁边一挥! “唰!” 一道霸道绝伦的黑色刀气横扫而出! 那名乌骨族头领脸上的狞笑还未散去,整个人便从腰部被干脆利落地斩成了两截!鲜血内脏爆了一地! 一刀秒杀! 所有埋伏的乌骨族高手,都被这一刀的凶威骇得心神俱裂,动作都慢了半拍。 “妖孽!受死!” 欧冶老庄主和他身后的弟子们已经赶到,一柄柄利剑出鞘,剑光交织成网,瞬间便与那些乌骨-族高手战作一团。 而萧煜,看都未看身后的战场,他的目标只有一个! 那口枯井! 他几步便冲到了枯井之前,一眼就看到了那被黑色符文锁链封印的井口。 一股股精纯的幽冥之气,正从井口弥漫出来。 “玄逸!阿九在里面情况如何?!”萧煜在心中暴喝。 高台之上的楚玄逸立刻回应:“族老借助阵眼之力,实力大增!青禾与青云的星斗阵正在被压制!阿九……阿九没事!她的眼睛似乎能克制那老贼的幻术,正在帮青禾他们寻找阵法破绽!但他们撑不了多久了!” “知道了!” 萧煜深吸一口气,双手握刀,全身的内力疯狂地涌入刀身。 “欧冶前辈!助我!” “来了!” 远处正在与敌人交手的老庄主爆喝一声,双手捏了一个剑诀,遥遥对着萧煜的方向一点! “万剑朝拜!” 他和他身后那十余名弟子的佩剑,连同周围玄甲卫的制式长刀,竟同时发出一声嗡鸣,一缕缕锋锐无匹的庚金之气被强行抽出,汇聚成一道肉眼可见的金色洪流,瞬间涌入了萧煜的长刀之中! “嗡——!” 萧煜的长刀发出一声震耳欲聋的咆哮,刀身之上,黑色的罡气与金色的剑气交织缠绕,形成了一股毁灭性的力量! “给本王……破!” 萧煜怒吼着,用尽全身力气,将这汇聚了数十名高手之力的一刀,狠狠地劈向了那口枯井! 这一刀,仿佛要将天地都劈开! 第134章 老魔遁地,星盘锁脉 “轰——隆——!” 汇聚了万千剑气与摄政王雷霆之怒的一刀,其威势惊天动地! 黑金交织的刀芒,如同一道从九天之上降下的神罚,不偏不倚地斩在了那口被黑色符文锁链封印的枯井之上! 没有想象中的剧烈爆炸,只有一声令人牙酸的“咔嚓”脆响。 那坚不可摧,连青禾的星河剑诀都无可奈何的符文锁链,在这一刀之下,如同脆弱的玻璃般,瞬间布满了裂纹! 下一秒,轰然碎裂! “噗——!” 地底幻境之中,那与阵眼融为一体的断臂族老,如遭雷噬,猛地喷出一大口黑血!他身上那些狰狞的魔纹瞬间黯淡下去,整个人的气息也萎靡了一大截。 他赖以支撑的外部禁制,被强行破开了! “不……不可能!”他眼中充满了惊骇与难以置信。 “就是现在!”幻境中的青禾抓住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厉声喝道。 他与青云同时催动法力,两仪星斗阵瞬间光芒大盛,化作一道巨大的星光磨盘,狠狠地朝着那断臂族老碾压而去! “啊——!” 失去了阵法庇护的族老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半边身子瞬间被星光磨盘碾碎,化作了飞灰! 但他也在最后关头,用仅剩的独臂猛地一拍地面,残躯化作一道黑烟,竟硬生生遁入了地脉深处,消失不见。 “老坏蛋跑了!”阿九指着他消失的地方,气鼓鼓地喊道。 “穷寇莫追!”青禾抹了一把嘴角的血迹,沉声道,“主阵眼已破,先出去再说!” 随着主阵眼被破,整个幽冥幻境开始剧烈地晃动、崩塌。 …… 外界,镇国公府旧宅。 萧煜一刀劈碎井口禁制后,整个枯井连同周围的地面都猛地向下塌陷,露出了一个深不见底的巨坑,浓郁的黑气从中疯狂涌出,但已经不复之前的凶戾,更像是无根之萍,正在缓缓消散。 三道身影,也从那崩塌的幻境中被甩了出来,正是青禾、青云和阿九。 “阿九!” 萧煜身形一闪,在阿九落地之前,便将她稳稳地接在了怀里。 小丫头一头扎进他怀中,小脸煞白,还带着一丝后怕,紧紧地揪着他的衣襟不放。 “凶凶哥哥……里面……里面好黑好臭……” “没事了,没事了。”萧煜一边轻轻拍着她的背,一边用眼角的余光扫了一眼旁边同样狼狈的青禾与青云,微微颔首,算是致意。 他的目光中,带着一丝自己都未察觉的后怕和庆幸。 就在这时,楚玄逸的声音再次在他脑海中响起,这一次,带着前所未有的凝重。 “王爷!情况不对!幽源逆转大阵并未完全停止!那断臂族老虽然重伤遁走,但他临走前,引爆了其余七个子阵眼中的怨力!这些怨力现在正疯狂地涌向最后一个,也是最强大的一个节点——城东的废弃‘黑莲寺’!” 萧煜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 打蛇不死,反受其噬! “黑莲寺?” “对!”楚玄逸的声音愈发急促,“那里曾是前朝用来镇压妖邪的所在,地底煞气极重!乌骨族必然是在那里设下了最后的陷阱!一旦让所有怨力在那里汇聚引爆,其威力,恐怕比在玄武广场引爆幽冥之心还要可怕!我们必须立刻赶过去,阻止他们!” “走!” 萧煜没有任何犹豫,对着身后的欧冶老庄主和玄甲卫沉声下令:“所有玄甲卫,封锁此地,清剿余孽!欧冶前辈,青禾道长,请随本王驰援黑莲寺!” 一行人没有片刻休整,再次化作一道道流光,朝着煞气最盛的城东方向疾驰而去。 而他们谁也没有注意到,在不远处的一片假山废墟后面,一个穿着四品御史官袍,身材微胖的中年人,正探头探脑地张望着。 此人正是都察院的钱御史。 他本是奉了裕王之命,前来“监察”摄政王和国师的祈福大典,实则是想找机会抓些把柄,或者在事情了结后跳出来分一杯羹。 没想到,竟亲眼目睹了这神仙打架般的一幕。 “我的天爷……”钱御史看得是心惊肉跳,两腿发软,“这……这摄政王和国师,竟然在跟妖怪打架?这要是上报给陛下……不不不,这功劳太大了!我得跟紧点!只要我在场,事后写起奏章来,那也是‘亲临前线,冒死监察’之功啊!” 想到这里,钱御史一咬牙,提起官袍下摆,鬼鬼祟祟地远远跟了上去。 …… 黑莲寺,早已破败不堪。 断裂的佛像蒙着厚厚的蛛网,倒塌的殿梁上长满了青苔。但与这片破败景象截然相反的,是寺庙中心那股冲天而起的,几乎已经化为实质的黑色煞气! 那煞气在空中翻滚、扭曲,形成一个巨大的黑色漩涡。京城各处被破除的子阵眼中逸散出的怨力,正化作一道道黑气长龙,源源不断地被吸入这个漩涡之中。 整个寺庙,都变成了一个巨大的、充满了负能量的炸药桶,只待最后一根引线。 当萧煜一行人赶到时,看到的就是这幅末日般的景象。 “好浓的幽冥之气!”青禾面色惨白,“它们……它们已经开始实体化了!” 只见那翻滚的黑气之中,竟然凝聚出一条条手臂粗细,如同长蛇,又如同蠕虫般的黑色怪物!这些怪物没有五官,只有不断开合的口器和滑腻扭曲的身体,它们在空中游弋着,发出令人头皮发麻的“嘶嘶”声。 “哇!” 阿九一看到这些东西,顿时觉得胃里一阵翻江倒海。 她最怕这种软趴趴、滑溜溜、扭来扭去的东西了! “好恶心!好多黑色的、扭来扭去的虫子!好脏啊!”她把头死死地埋在萧煜怀里,连看都不敢多看一眼。 “别怕。”萧煜让她躲在自己身后,“玄逸,你可有办法?” 楚玄逸的身影,不知何时已经出现在了他们身边。他刚刚一直在高台上主持大局,此刻将镇压之事暂时交给了钱家和欧冶山庄的长老,亲自赶了过来。 他看着眼前的景象,神色是前所未有的凝重。 “这些是幽冥之气和怨力结合的产物,名为‘怨魂蠕虫’。它们没有实体,刀剑难伤,法术对它们的伤害也有限。它们最可怕的地方,是能污人神魂,一旦被其附体,轻则疯癫,重则立刻化为行尸走肉。” “那要如何对付?”欧冶老庄主皱眉问道。 “唯一的办法,就是在我布下‘九天正阳阵’净化它们的同时,由王爷你,以至刚至阳的刀意,直捣黄龙,将那漩涡中心,正在形成的最后一个阵法核心彻底摧毁!”楚玄逸看向萧煜。 “好!” 第135章 血脉灼邪,蠢官奇功 “桀桀桀……楚玄逸,萧煜,你们终于来了!今天,这黑莲寺,就是你们所有人的葬身之地!” 一个沙哑的声音响起,十几道黑影从寺庙的断壁残垣后闪出,为首之人,正是裕王麾下的那名黑衣人头领。他们身后,还跟着数名气息诡异的乌骨族祭司。 “动手!用他们的血,来祭祀我们最后的圣阵!” 随着黑衣人头领一声令下,那些乌骨族祭司同时开始吟唱咒文。 霎时间,空中那些“怨魂蠕虫”像是收到了命令的疯狗,铺天盖地地朝着萧煜等人猛扑过来! “结阵!护法!” 欧冶老庄主和青禾等人立刻挡在最前方,剑光与星光交织成一道防线。楚玄逸则盘膝而坐,双手掐诀,一座金色的法阵虚影,开始在他脚下缓缓展开。 萧煜深吸一口气,正欲提刀上前。 突然,异变陡生! 一条最为粗壮的怨魂蠕虫,竟然无视了前方的剑光防线,如同一道黑色的闪电,从一个诡异的角度绕了过来,直扑萧煜身后,那个探出半个小脑袋,正好奇又害怕地偷看的阿九! 它感受到了阿九身上那股纯净的灵魂气息!那是它最渴望,也最憎恨的“美食”! “阿九,小心!” 萧煜脸色剧变,回身一刀斩去,却已然慢了半拍! 眼看着那条滑腻恶心的蠕虫,就要扑到阿九的脸上。 阿九吓得魂儿都飞了,小脸瞬间血色尽褪! 一股源自灵魂深处的恐惧和极度的厌恶,在这一刻,彻底爆发! “滚开!!” 她尖叫一声,小小的身体里,仿佛有什么东西苏醒了! “滚开!你们这些脏东西!不准碰我!” 她下意识地闭上眼睛,挥舞着自己的小手,拼命地向外推拒。 就在她挥手的瞬间,她头顶那虚空中一直若隐若现的金色竖眼图腾,猛地光芒大盛! “嗡——!” 一道肉眼可见的,温暖而神圣的金色光圈,以阿九的身体为中心,如同涟漪般,猛地向四周扩散开来! 这金光,仿佛是世间一切污秽邪祟的克星! 那些扑到近前的怨魂蠕虫,一碰到这层金光,就像是遇到了烈火的冰雪,发出了凄厉的尖啸,瞬间被净化、蒸发,连一丝黑气都没能留下! 金光继续扩散,所过之处,所有的怨魂蠕虫都尖叫着疯狂后退,仿佛遇到了天敌!空中那浓郁的黑气,都被这道金光硬生生推出去了十几丈远,形成了一片短暂的、绝对安全的真空地带! 所有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幕惊呆了。 “这……这是……”青禾感受着那股纯净到极致的阳和之力,震惊得无以复加。 楚玄逸眼中也爆发出前所未有的精光:“林家血脉……竟然真的能克制幽冥之气!” “好机会!” 萧煜是第一个反应过来的!他眼中闪过一丝狂喜和心疼,但动作没有丝毫迟疑! “玄逸!” “明白!” 楚玄逸立刻全力催动法阵,金色的九天正阳阵瞬间成型,将这片被阿九净化出来的安全区牢牢守护住! 而萧煜,则借着这个空档,脚下猛地一踏,整个人如同一颗出膛的炮弹,冲天而起,手中长刀罡气暴涨,直取空中那个煞气漩涡的最中心! “妖孽!给本王碎!” “轰——!” 惊天动地的爆炸声响起,整个黑莲寺都在剧烈地摇晃! 那漩涡核心被萧煜一刀斩中,狂暴的能量余波向四周疯狂席卷! “不好!”欧冶老庄主等人急忙全力抵挡。 而远处,那个鬼鬼祟祟的钱御史,就没那么好运了。 他刚从一块石碑后面探出头,想看看自己能不能捡个漏,记上一功,就被一股狂暴的冲击波正面命中! “哎哟喂——!” 钱御史发出一声惨叫,整个人像是滚地葫芦一样,被掀飞了出去,好死不死的,正好掉进了刚才被萧煜一刀斩出的大坑之中! “噗通!” 他摔了个七荤八素,满眼金星,挣扎着想爬起来,手却在坑底的烂泥里摸到了一个硬硬的,还在发光的东西。 他低头一看,只见一块巴掌大小,布满了诡异符文的黑色玉牌,正被埋在坑底的更深处,因为刚才的冲击而暴露了出来。 这玉牌,正与地脉深处的一条黑线隐隐相连,散发着比刚才的漩涡核心,更加阴冷、更加纯粹的邪恶气息! 钱御史吓得魂飞魄散,连滚带爬地尖叫起来: “来人啊!救命啊!这里……这里有妖怪下的蛋啊!” “救命啊!有鬼!有妖怪!快来人啊!” 萧煜眉头一皱,这声音,怎么听着这么像那个跟屁虫御史? 他身形一晃,瞬间便出现在了深坑边缘,垂眸望去。 只见都察院的钱御史正手脚并用地在坑底乱刨,满身都是烂泥,官帽歪在一边,脸上又是鼻涕又是泪,活像一只受了惊的肥硕土拨鼠。他的手指,正死死地指着自己脚边,一处被炸开的泥土下,所裸露出来的东西。 那是一块只有巴掌大小,通体漆黑如墨,表面铭刻着比井口符文锁链还要复杂诡异百倍的玉牌。 这玉牌正散发着幽幽的黑光,一股比之前所有幽冥之气都要精纯、都要阴冷的邪恶气息,正从玉牌中丝丝缕缕地渗透出来。更可怕的是,在玉牌之下,仿佛有无数条细密的黑色血管,深深地扎根于地脉之中。 楚玄逸、青禾等人也迅速围了过来。 当楚玄逸看到那块黑色玉牌时,他那张总是云淡风轻的脸上,第一次露出了震惊的神色! “这……这不是子阵眼!这是‘幽源之根’!”他失声说道。 “什么根?”萧煜的声音冷冽,目光已经从钱御史身上移开,死死地盯住了那块玉牌。 “如果说,整个幽源逆转大阵是一棵毒树,”楚玄逸的声音因为激动而微微颤抖,“那么之前我们破坏的那些阵眼,只是它用来呼吸和吸收养分的树叶。而这个……这个才是它扎根于京城地脉的‘根须’!它直接与最核心的能量源头相连,为它源源不断地输送着最本源的幽冥之力!” “大人的意思是……”青禾倒吸一口凉气,“我们刚才费了半天劲,只是剪掉了几片叶子?!” “可以这么说。”楚玄逸的脸色无比难看,“好一个乌骨族!好一个瞒天过海!他们竟然在每一个重要的阵法节点之下,都埋藏了这样一个真正的‘根须’!我们破坏了表面的阵法,他们却能通过根须,继续汲取地脉煞气,滋养真正的核心!” 阿九从萧煜身后探出小脑袋,指着那块玉牌,小脸皱成一团:“那个蛋……比刚才那个还要冷,还要硬!它的黑线线,一直通到……通到裕王叔叔家地底下那个好大好大的坏蛋门那里去了!” 童言无忌,却一语道破了天机! 第136章 釜底抽薪,魔门洞开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这些幽源之根,就是裕王府地下那座石门的能量供给通道!王爷,我们只要能将京城内所有的‘幽源之根’全部拔除,就等于断了那座石门的粮草!石门的力量,必然会大幅衰退!” 这是一个足以逆转战局的重大发现! 萧煜的凤眸之中,杀机暴涨。 “玄逸,可能找出所有根须的位置?” “恐怕……很难。”楚玄逸面露难色,“这些根须深埋地底,又有阵法遮蔽,我的法术只能大致感应,却无法精确定位。” “我能!” 一个清脆的声音响起,阿九从萧煜身后站了出来,挺起了小胸脯。 刚才释放血脉之力让她有些疲惫,但一听到能帮凶凶哥哥和大人打坏蛋,她立刻又来了精神。 “我的眼睛能看到!那些黑线线,在地下连成了一张大网,我能看到它们都连在什么地方!” 萧煜立刻看向她,眉头紧锁:“你刚刚才……” “我没事!”阿九摇了摇头,小脸上满是倔强,“凶凶哥哥,阿九不是累赘!阿九能帮忙的!” 看着小丫头那双清澈又坚定的眼睛,萧煜心中一软,原本到了嘴边的拒绝,怎么也说不出口。他伸出手揉了揉她的脑袋,声音不自觉地柔和了下来。 “好。但若有不适,必须立刻告诉本王。” “嗯!”阿九重重地点了点头。 “钱御史。”萧煜的目光再次转向坑底,声音瞬间又恢复了冰冷,“你此次误打误撞,也算立下一功。本王会记下,现在,你可以滚了。” “啊?是!是!多谢王爷!多谢王爷!”钱御史如蒙大赦,连滚带爬地从坑里爬了出来,一溜烟跑得无影无踪,生怕再被卷进这神仙打架的漩涡里。 “凶凶哥哥,下一个在城南的‘同福赌坊’!就在他们后院那个大粪坑底下!” “大人,还有一个在皇宫的‘静安宫’里!就是那个关了好多好多疯娘娘的冷宫!在一口井里!” “那边那边!在护城河最脏最臭的一段河泥里!” 在阿九的指引下,萧煜和楚玄逸带领着一众高手,如同最精锐的猎手,开始在京城中四处奔袭。 他们所到的地方,无一不是藏污纳垢,怨气丛生之所。 每一次,当萧煜以雷霆万钧之势,斩开地面,摧毁那深埋地下的“幽源之根”时,都能清晰地感觉到,从裕王府的方向,传来一声沉闷的、愤怒的轰鸣。 而京城上空的黑云,也随之变得愈发狂躁不安。 一时间,整个京城鸡飞狗跳。 无数百姓和官员,都只看到摄政王和国师大人带着一群江湖高手,今天刨了张三家的茅房,明天掀了李四家的祖坟,后天又把皇宫的冷宫给拆了,所过之处,一片狼藉。 然而,随着一处又一处“幽源之根”被拔除,所有修道之人都敏锐地感觉到,空气中那股压抑的幽冥之气,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减弱。玄武广场上的光罩压力大减,楚玄逸留在那里主持大局的弟子,也终于能够松一口气。 终于,在黄昏时分,他们来到了最后一处“幽源之根”的所在地——京城西郊的乱葬岗,也是当年那场大瘟疫后,集中掩埋尸骨的地方。 这里的怨气与死气,浓郁到了极致。 “最后一个了!”阿九指着乱葬岗中心一座最大的坟包,小脸有些发白,“就在那个大土堆下面!它是最大最粗的一根黑线!” “所有人,戒备!”萧煜沉声下令。 最后的反扑,必然也是最猛烈的。 果不其然,当他们靠近那座坟包时,地面突然震动起来,泥土翻开,七八具早已腐烂不堪的僵尸,从地下爬了出来,它们的眼眶中燃烧着绿色的鬼火,咆哮着朝众人扑来。 “区区走尸,也敢放肆!” 欧冶老庄主冷哼一声,手中长剑一挥,凌厉的剑气便将那些僵尸尽数斩碎。 但就在此时,那座大坟包,轰然炸开! 一道比之前所有守护者都要强大的黑影,从中一跃而出! 那是一个由无数尸骨和怨气强行拼接而成的人形怪物,它高达丈余,手持一柄巨大的骨刃,身上散发出的气息,赫然已经达到了武道宗师的顶峰! “最后的守护者么……”萧煜凤眸微眯,不退反进,提刀迎了上去! 最终,在萧煜、楚玄逸、欧冶老庄主和青禾的联手围攻之下,那头骸骨巨怪发出一声不甘的咆哮,被萧煜一刀斩下了头颅,轰然倒塌。 “结束了!” “咔嚓——!” 黑色的玉牌应声碎裂! 在最后一枚“幽源之根”被摧毁的瞬间,整个京城的大地,都猛地一震! 紧接着,从裕王府的方向,传来了一声震耳欲聋,仿佛要撕裂天穹的巨大轰鸣! “——轰!!!!!!!” 所有人都骇然地望向裕王府的方向。 只见那座豪华的府邸上空,空间如同破碎的镜子般,寸寸龟裂!一个巨大无比的黑色漩涡,猛地撕裂了天空,悍然成型! 那漩涡深不见底,内部电闪雷鸣,鬼哭神嚎,仿佛直接连接着九幽地狱!一股比之前浓郁百倍、精纯千倍的幽冥之气,如同决堤的洪水,从那漩涡之门中疯狂地喷涌而出! “不……不好!”楚玄逸看着那道漩涡之门,脸上血色尽褪,声音都颤抖了,“釜底抽薪……抽得太狠了!我们断绝了它所有的外部供给,反而刺激了它……它狗急跳墙,直接将门后的世界,与我们的世界强行连接了!” “大人……那……那是什么?”青云指着天空,声音里充满了恐惧。 “是界门!”楚玄逸的嘴唇都在哆嗦,“那不是阵法!那是真正的,通往幽冥鬼蜮的……界门!” 阿九的小脸惨白如纸,她死死地抓着萧煜的衣角,浑身都在发抖。 “凶凶哥哥……那个好大好大的门……打开了……”她带着哭腔,声音里充满了前所未有的恐惧,“门后面……有一个好大好大好大的坏蛋……它……它在看我们!它要出来了!” 话音未落,一股精纯至极的幽冥之气,如同黑色的瀑布,从界门中倾泻而下,正好落在裕王府的一片假山之上。 在所有人惊恐的注视下,那片坚硬的假山,开始蠕动、变形。石头融化,与黑气结合,竟在短短数息之内,变成了一头高达三丈,通体由黑石构成,头生双角,眼冒红光的狰狞怪物! “吼——!” 那怪物仰天发出一声不似人间该有的咆哮,猛地一拳砸在地上,将一座院墙砸得粉碎! 第137章 王令如山,剑指魔巢 “吼——!” 那头由假山和幽冥之气融合而成的石魔,迈着沉重的步伐,每一步都在大地上留下一个深深的脚印。它无视了远处那些渺小的人类,径直朝着京城最繁华的街道走去。 空气中,弥漫着绝望的气息。 刚刚升起的一丝胜利喜悦,在这一刻被那洞开的界门和狰狞的石魔,彻底碾得粉碎。 “王爷!”欧冶老庄主脸色铁青,“此等妖物,绝不能让它入城!” “玄逸!”萧煜的声音冷得像冰,“有没有办法关上那扇门?” 楚玄逸站在那里,目光死死地锁定着裕王府上空那巨大的黑色漩涡,他缓缓地摇了摇头,声音里带着一丝前所未有的苦涩与无力。 “关不上了……它已经与此界天地强行绑定,除非……除非能将门后的那个存在彻底斩杀,或者将作为坐标的幽冥之心完全摧毁,否则,这扇门只会越来越大,直到将整个京城都吞噬进去!” 将门后的存在斩杀? 众人顺着他的目光望去,在那深邃的漩涡之后,仿佛能看到一片无尽的、充满了死亡与哀嚎的黑暗世界。一股无法用言语形容的恐怖意志,正隔着界门,冷漠地注视着他们,如同神只在俯瞰蝼蚁。 光是那一道目光,就让在场的所有高手,都感到一阵源自灵魂深处的战栗。 斩杀那样的存在?简直是天方夜谭! 那么,唯一的办法,就只剩下最后一个了。 摧毁幽冥之心! 萧煜的目光,瞬间从那可怖的界门,转向了那座此刻已经彻底被黑气笼罩,如同鬼域魔宫的裕王府。 所有的根源,所有的罪恶,所有的灾难,都指向了那个地方! “不必再等了。” “本王决意,集结所有力量,即刻……总攻裕王府!” 此言一出,满场皆惊。 “王爷,不可!”青禾立刻劝阻道,“如今裕王府已成魔巢,乌骨族以逸待劳,府内必然布下了天罗地网,我等刚刚力战,人困马乏,此时强攻,恐怕……” “没有恐怕了。”萧煜冷冷地打断了他,“你看看那头石魔,再看看天上那扇门。我们每多等一刻,京城就会多诞生一头这样的怪物,那扇门就会扩大一分,幽冥之气就会更浓一分。等到全城都化为鬼域,我们就算养精蓄锐到巅峰,又有什么用?” 他顿了顿,环视四周,目光从楚玄逸、欧冶老庄主,以及所有玄甲卫和江湖盟友的脸上一一扫过。 “我们已经没有退路了。此战,不为功名,不为利禄,只为身后这万家灯火,满城百姓!” “要么,我们杀进去,在幽冥之心彻底苏醒前,将其摧毁,拯救京城。” “要么,我们所有人,都死在这里,与这座城,一同陪葬。” 他的话语,掷地有声,狠狠地砸在众人的心上。 是啊,已经没有退路了。 “欧冶山庄,愿随王爷,死战!”欧冶老庄主第一个站了出来,眼中老泪纵横,却充满了豪气干云的战意。 “观星台弟子,听凭王爷号令!”青禾也对着萧煜深深一揖。 “玄甲卫,誓死追随王爷!” “我等江湖中人,愿为京城百姓,死战不退!” “好!”萧煜重重地点了点头。 他转身看向楚玄逸:“玄逸,那头石魔交给你了。以观星台众弟子结阵,尽量拖住它,为我们争取时间!” “王爷放心。”楚玄逸的脸上也恢复了冷静,“九天正阳大阵虽然无法摧毁它,但困它一时三刻,还是能做到的。” “李副将!”萧煜再次下令。 “末将在!” “立刻传本王将令!调集城防禁军一万,将裕王府方圆五里,彻底封锁!许进不许出!但凡有邪祟冲出,格杀勿论!” “遵命!”一名玄甲卫副将领命,立刻骑上快马,朝着禁军大营的方向狂奔而去。 “其余玄甲卫,王府亲卫,以及所有盟友!”萧煜拔出了他那柄饮饱了妖魔之血的长刀,刀锋直指远处那座黑暗的府邸,“随本王……踏平裕王府!” 命令下达,各方势力立刻行动起来。 楚玄逸带领观星台的弟子,迎上了那头正在肆虐的石魔,金色的阵法光芒冲天而起,将那头巨兽暂时困在了原地。 从京城各处赶来的江湖义士,在欧冶山庄的带领下,迅速集结。 萧煜的王府亲卫,那支身经百战的玄甲卫,更是早已列好了冲锋的阵型,每一个士兵的脸上,都带着狼一般的凶狠与决绝。 很快,一支由禁军精锐、王府亲卫、观-星台术士和江湖盟友组成的联军,便在裕王府外,集结完毕。 黑云压城城欲摧。 此刻的裕王府,已经彻底变了模样。 原本朱红色的高墙,此刻变得漆黑一片,墙体上爬满了如同血管般不断蠕动的黑色纹路。府邸上空,巨大的界门漩涡缓缓转动,不断洒下令人心悸的幽冥之气。整座府邸,都笼罩在一片死寂之中,连一声鸟叫都听不到,仿佛一座从地狱中升起的魔殿。 在裕王府最高的望楼之上,裕王萧景和那名断臂的乌骨族族老,正并肩而立,冷冷地看着府外那支已经集结起来的联军。 “呵呵……都来了。”裕王萧景的脸上,带着一种病态的兴奋与疯狂,“萧煜,我的好表兄,你终于肯来陪我,玩这最后一场游戏了。” 断臂族老的面色依旧苍白,但他看着下方如临大敌的众人,眼中却充满了鄙夷与不屑。 “王爷,不必担心。圣阵已成,界门已开,幽冥之心即将苏醒。他们现在过来,不过是飞蛾扑火,自寻死路罢了。府内的陷阱,足以将他们全部埋葬。” “本王知道。”裕王的目光穿过重重人群,最终落在了萧煜身边,那个小小的身影上,“本王只是……很期待啊。很期待看到我那不可一世的表兄,跪在本王面前,痛苦哀嚎的模样!” …… 大军阵前,一片肃杀。 阿九抬头看着裕王府上空那个巨大的黑色漩涡,小小的身体,在微微发抖。 “凶凶哥哥……”她的小手,紧紧地抓住了萧煜胸前的衣襟,声音里带着一丝哭腔,“我怕……” 萧煜看着脸色煞白的小丫头,他那颗早已坚如钢铁的心,最柔软的地方被狠狠地刺了一下。 他伸手轻轻抚摸着她的后背,声音是前所未有的温柔:“别怕,有本王在。” 第138章 万斤撞鬼门,百矢蚀铁甲 “我……我不是怕死。”阿九抬起头,那双金色的瞳眸里蓄满了泪水,却倔强地不肯流下来,“我怕……我怕凶凶哥哥你会死……那个门后面的大坏蛋,比我们之前遇到的所有坏蛋加起来,都还要坏一万倍!我能听到它在哭,又在笑,它好饿好饿,它想把我们所有人都吃掉!” 萧煜的心,猛地一沉。 “阿九,听我说。”他注视着她的眼睛,神情无比郑重,“这一战,我们谁都可能会死,包括我,也包括你。但是,如果我们不战,那我们身后这满城的百姓,就一定会死。我们是他们……最后一道防线了。” “待会儿,你就跟在本王身边,站在最高的地方。用你的眼睛,看清楚那座府里的一切。哪里有陷阱,哪里是阵眼,哪里的坏蛋最厉害,都告诉我们。” “你不是累赘,阿九。”萧煜伸出手指,轻轻擦去她眼角的泪花,“你是我们所有人的眼睛。是决定这场战争胜负的关键。” 阿九看着萧煜那双映着自己小小身影的凤眸,听着他郑重无比的话语,心中的恐惧,仿佛被一股温暖的力量驱散了不少。 她重重地点了点头,吸了吸鼻子。 “嗯!阿九知道了!阿九会看清楚的!阿-九会保护凶凶哥哥的!” 萧煜看着她故作坚强的模样,嘴角牵起一抹极淡的,却发自内心的笑容。 他揉了揉她的脑袋,然后转身,面向那座如同巨兽般蛰伏的裕王府。 他高高举起了手中的长刀。 刀锋在昏暗的天光下,反射出森然的寒芒,直指那座魔巢的中央! “全军——” “听令!” “杀——!!!” 数千名禁军精锐与玄甲卫,组成了最锋利的矛头,化作一股钢铁的洪流,朝着裕王府那已经被魔气侵蚀的漆黑一片的正门,发起了决死冲锋! “轰隆——!” 由玄铁打造,重达万斤的巨大撞车,在数十名玄甲卫的推动下,狠狠地撞在了裕王府的大门之上! 那扇门,只是发出一声沉闷的巨响,黑色的魔纹光芒一闪,竟然纹丝不动! “再来!” 玄甲卫们发出震天的怒吼,再次后退,准备进行第二次撞击。 然而,就在此时,异变陡生! “桀桀桀桀……” 一阵令人牙酸的怪笑声,从墙头之上响起。 下一秒,上百名身穿裕王府兵服饰,但双眼却燃烧着绿色鬼火的府兵,如同僵尸般出现在墙垛之后。他们手中举着强弓,箭头之上,全都缠绕着不祥的黑色气流。 “放箭!” 随着一声沙哑的命令,漫天的黑色箭雨,如同乌云盖顶,朝着下方的联军倾泻而来! “举盾!真气护体!” 禁军将领发出嘶声力竭的咆哮。 士兵们立刻举起了手中的厚重塔盾,武道修为高深者,更是将护体真气催发到了极致! “叮叮当当——!” 无数箭矢被弹开,但那些缠绕着幽冥之气的黑箭,却带着极强的腐蚀性。盾牌被击中的地方,立刻冒起了黑烟,发出了“滋滋”的声响,甚至连护体真气,都能被其侵蚀削弱! “啊——!” 不断有士兵中箭倒地,伤口处立刻流出黑色的血液,整个人在痛苦中抽搐,很快便没了声息。 “冲进去!跟他们近战!”萧煜的命令,冰冷而清晰。 “王爷有令!冲进去!” 与此同时,由欧冶老庄主和青禾道长带领的江湖高手与观星台术士,则选择了从侧翼突进。 “诸位!随老夫来!”欧\"老庄主一声长啸,脚下猛地一点,整个人如同大鸟般跃起数丈之高,手中长剑挥洒出漫天剑网,直接将墙头的一排鬼火府兵拦腰斩断! 他身后的欧冶山庄弟子和各路江湖豪侠,也纷纷施展轻功,攀上高墙,与那些被控制的府兵厮杀在了一起。 “天枢、天璇,布两仪阵,破开西侧院墙的邪术禁制!”青禾道长拂尘一甩,指挥着观星台的术士,开始从另一个方向破阵。 一时间,整个裕王府外围,喊杀声、兵刃碰撞声、法术轰鸣声响成一片,鲜血与火焰交织,战斗从一开始,就进入了最惨烈的白热化阶段。 而在这片混乱的战场边缘,一个肥胖的身影,正躲在一辆被遗弃的马车后面,探头探脑,吓得浑身哆嗦。 正是都察院的钱御史。 他本来被萧煜喝退,但一想到这“捉鬼平妖”乃是天大的功劳,若是错过了,岂不是要后悔一辈子?于是他又鬼鬼祟祟地跟了上来,想着只要混在人群里,最后上报战功的时候,就有他一份。 可他万万没想到,这“捉鬼”的场面,竟然比两军交战还要可怕百倍! “我的妈呀……这……这都是些什么妖怪啊!”看着那些眼冒绿光,悍不畏死的府兵,还有那些刀枪不入的墙壁,钱御史吓得两腿发软,差点一屁股坐在地上。 “不行不行,正面太危险了!我得找个……找个安全的地方进去!对,只要我人进去了,那就算是参与了!我得……我得另辟蹊径!” 他眼珠子一转,看到裕王府侧面有一处看起来比较偏僻的小角门,那里似乎没什么人把守。他心头一喜,立刻提起官袍,猫着腰,如同做贼一般,朝着那处小角门溜了过去。 …… 战场中央,萧煜和楚玄逸并没有参与外围的战斗。 他们的目标,只有一个——地下密室的入口! “王爷,跟我来!”楚玄逸的声音在萧煜耳边响起,他手中罗盘飞速旋转,指引着方向。 一支由最精锐的玄甲卫组成的突击队,护卫着萧煜、楚玄逸和阿九,如同一柄最锋利的尖刀,无视了周围的混战,直插裕王府的腹地。 “凶凶哥哥!左边!那个石狮子会咬人!” 阿九坐在萧煜的臂弯里,小脸虽然紧张得发白,但那双金色的瞳眸却瞪得大大的,死死地盯着前方。 她话音刚落,左侧庭院里一座原本是装饰品的石狮子,突然“咔嚓”一声,张开了血盆大口,朝着队伍的侧翼狠狠咬来! “哼!” 萧煜看都没看,反手一刀劈出! 黑金色的刀气一闪而过,那坚硬的石狮子,连同它内部隐藏的邪术核心,瞬间被劈成了齑粉! 第139章 金瞳燃血破黑雾,鬼将断首镇幽冥 “大人!前面的地上有好多好多的黑线线,踩上去脚会烂掉!” “小心!那棵大槐树里面藏了一个好丑的独眼怪!” “房顶!房顶上有人在吐黑色的口水!” 在阿九的不断示警下,这支突击队有惊无险地避开了一个又一个致命的陷阱和埋伏。 但即便如此,周围的幽冥之气,也越来越浓郁,几乎化作了粘稠的黑雾,不断地侵蚀着众人的心智和体力。 “阿九!”萧煜沉声道。 “嗯!” 阿九立刻会意,她深吸一口气,小小的身体里,再次迸发出那股神圣而温暖的力量! “嗡——!” 金色的光圈以她为中心,向着四周扩散开来。 光圈所过之处,那些粘稠的黑雾如同遇到了阳光的冰雪,迅速消融退散。周围那些被魔气感染,正准备扑上来的变异怪物,也发出了痛苦的嘶吼,连连后退。 金光,为这支在黑暗中突进的队伍,撑开了一片宝贵的、绝对安全的领域。 “就是现在!全速前进!”萧煜下令道。 队伍的速度,再次加快! 然而,阿九的脸色也变得愈发苍白。每一次催动血脉之力,对她而言都是巨大的消耗。细密的汗珠从她的额头渗出,小小的身体也开始微微颤抖。 萧煜能清晰地感觉到身边小人儿的虚弱,他的心像是被一只手紧紧地揪住,但他知道现在不能停。 他们已经没有时间了。 “前面!穿过那片竹林,就是当年我们找到那口井的后花园!”楚玄逸的声音传来,带着一丝急切。 然而,当他们冲进那片竹林时,数十道黑影早已在那里等候多时。 为首的正是裕王麾下的那名黑衣人头领,以及数名气息阴冷的乌骨族祭司。 “摄政王殿下,国师大人,恭候多时了。”黑衣人头领舔了舔嘴唇,眼中满是嗜血的兴奋,“这里,就是你们的埋骨之地!” “废话少说!” 萧煜将阿九轻轻地推到身边一名最强壮的玄甲卫身边,沉声道:“保护好她!” 说罢,他提刀便上,整个人化作一道黑色的闪电,直取那黑衣人头领! 楚玄逸也同时出手,拂尘一甩,无数道星光凝结成符文,攻向了那些准备施法的乌骨族祭司。 与此同时,裕王府的另一边。 钱御史正撅着屁股,费了九牛二虎之力,终于撬开了那个偏僻小角门的门栓。 “嘿嘿,天助我也!” 他心中一喜,探头探脑地看了一眼,见里面是一个荒废的柴房,似乎没什么危险,便一闪身溜了进去。 可他前脚刚踏入,后脚“砰”的一声,门就自动关上了! “哎哟!” 钱御史吓了一跳,回头一推,那门却像是长在了墙上,怎么也推不开。 柴房里,光线瞬间暗了下来。 周围的景象,开始扭曲、变化。原本堆放的柴火,变成了一堆堆白骨;墙角的水缸,里面盛满了鲜红的血液。 “鬼……鬼啊!” 钱御史吓得魂飞魄散,发出一声惨叫,转身就跑。可他无论怎么跑,都像是在原地打转,四周永远是那阴森恐怖的景象。 他被困在了一个小型的幻术阵法里。 “救命啊!王爷救命啊!有鬼捉我啦!”钱御史一边哭喊,一边没头苍蝇似的乱撞。 慌不择路之下,他脚下一滑,肥硕的身体失去平衡,狠狠地撞向了墙角一个看起来像是祭台的石桌。 “哐当——!” 石桌上,一个盛放着黑色液体的陶罐,被他撞翻在地,摔得粉碎。 就在陶罐破碎的瞬间,整个幻境猛地一震,发出了一声玻璃破碎般的轻响。 钱御史眼前的景象,又变回了那个普通的柴房。 他并不知道,他刚刚撞碎的,正是维持这片区域数十个小型防御邪术的核心节点之一。 “咦?不……不吓人了?”他愣了一下,抹了抹脸上的冷汗,还没搞清楚状况。 “肯定是我官威浩荡,一身正气,把小鬼给吓跑了!对,一定是这样!”钱御史立刻给自己找到了一个完美的解释,瞬间又恢复了信心。 他挺了挺胸膛,整理了一下歪掉的官帽,大摇大摆地推开柴房的门,继续他的“捉鬼邀功”之旅。 而在另一边,正在与乌骨族祭司缠斗的楚玄逸,突然轻“咦”了一声。 “王爷!”他一边挥动拂尘,逼退一名祭司,一边对萧煜传音道,“奇怪!府内东南角的一个邪术中枢,突然崩溃了!我们这边的压力,都小了一分!” 萧煜一刀将黑衣人头领逼退,也是感觉周身那股无形的压制之力,似乎真的减弱了一丝。 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这无疑是好事! “速战速决!” 他眼中杀机更盛,攻势愈发凌厉! 阿九抬起小手指向竹林深处一个被乱石掩盖的角落,用微弱的声音说道:“那里……那里是他们的根……挖开……” 说完,她便再也支撑不住,脑袋一歪昏了过去。 “阿九!” 听到玄甲卫的惊呼,萧煜心头一紧,回头看了一眼,见她只是脱力昏迷,才稍稍放心。 他没有任何犹豫,立刻对楚玄逸喊道:“玄逸!掩护我!” 下一秒,他身形暴涨,硬扛了黑衣人头领一记重击,借力倒飞而出,正好落在了阿九所指的那个角落! “给本王——开!” 他将全身功力汇于一刀,狠狠地劈向了那片乱石! “轰——隆——!” 大地龟裂,乱石纷飞! 一个隐藏在地下,由无数骸骨和符文构成的,正在向整个竹林战场输送幽冥之力的核心阵眼,暴露在了他们眼前! 而这,正是通往地下密室的,真正入口! “轰——隆——!!!” 随着萧煜那石破天惊的一刀,乱石与泥土被巨大的力量掀飞,一个深邃、黑暗,仿佛通往九幽地狱的洞口,赫然出现在众人眼前。 洞口由巨大的青黑色条石砌成,表面布满了潮湿的青苔和斑驳的血迹。一股比竹林中浓郁十倍的幽冥之气,混合着泥土的腥味和尸体的腐臭,如同实质的浪潮般,从洞口中狂涌而出! 首当其冲的几名玄甲卫,瞬间被这股气息冲得连连后退,脸色发青,感觉浑身的血液都要被冻僵了。 “结阵!守住心神!”楚玄逸厉声喝道,他手中的拂尘一甩,一片柔和的星光洒落,化作一道屏障,堪堪挡住了那股阴邪之气的冲击。 第140章 幽门死锁,末日心声 黑衣人头领眼见入口暴露,不顾一切地朝着萧煜扑来,想要阻止他进入。 “滚开!” 萧煜凤眸之中杀意沸腾,反手便是一刀! 这一刀快到了极致,刁钻到了极致!刀光如同鬼魅,瞬间绕过了黑衣人头领格挡的长剑,在他的胸前留下了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 黑衣人头领惨叫一声,倒飞出去,被两名乌骨族祭司接住,已然是进气多,出气少。 萧煜再也不看他们一眼,他的目光死死地锁定了那个深邃的洞口。 “玄逸,你带人在此断后,肃清余孽!”他沉声下令,“欧冶庄主,青禾道长,随本王下去!” “是!” “遵命!” 众人齐声应道。 然而,就在萧煜准备第一个跃入洞口时,那个扶着阿九的玄甲卫,突然发出一声惊呼。 “王爷!小神算她……她醒了!” 萧煜的身形猛地一顿,瞬间转身回到了队伍中央。 只见阿九不知何时已经睁开了眼睛,她的小脸依旧苍白得像一张纸,但那双金色的瞳眸,却亮得惊人。她挣扎着站起身,踉踉跄跄地扑到了萧煜的腿边,小手死死地抓住了他的战甲。 “凶凶哥哥……不能下去……下面……下面有个好大好大的嘴巴……在等着我们……”她的声音虚弱而急促。 “阿九,别怕。”萧煜蹲下身想要安抚她,“本王必须下去。” “不!不是陷阱!”阿九拼命地摇头,眼泪在眼眶里打转,“是……是一扇门!一扇被锁上的门!那个断了胳膊的坏爷爷,就站在门前面!他……他在笑!” 楚玄逸闻言脸色骤变,立刻快步走上前来:“王爷,且慢!” 他从怀中掏出罗盘,只见罗盘的指针,此刻已经不再是旋转,而是如同发了疯一般,剧烈地颤抖、跳动,仿佛随时都会碎裂开来! “好强大的禁制……”楚玄逸的额头,第一次渗出了冷汗,“阿九姑娘说的没错,下方必然被布下了乌骨族最高等级的封印结界!这股力量……恐怕是那族老,以自身精血和幽冥之心的本源之力,共同设下的!” 就在这时,一个沙哑、苍老,却充满了无尽恶意的笑声,仿佛能穿透岩石与土壤,从那深邃的洞口中,悠悠地传了出来。 “呵呵呵呵……萧煜,楚玄逸……你们终于来了。” 是那个断臂族老的声音! “本以为你们会更快一些,没想到,外面那些废物,竟然拖了这么久。” 萧煜站起身,目光冷冽地注视着洞口,沉声道:“老贼,你以为一道结界,就能挡住本王吗?” “挡?呵呵……为何要挡?”族老的声音里充满了戏谑与嘲讽,“这道‘幽门死锁’,不是用来挡住你们的,而是为你们准备的……坟墓啊!” “表兄,”裕王萧景那带着几分癫狂的笑声也随之响起,“我的好表兄,你听到了吗?这美妙的声音……这是幽冥之心在呼唤!它即将彻底苏醒,与本王融为一体!届时,本王便是此界唯一的神!而你们……都将成为新神诞生时,最美妙的祭品!” “咚!” 仿佛是为了印证他的话,一声沉重无比的心跳声,猛地从地底深处传来! 这声音是如此的巨大,以至于整个地面都随之震颤了一下! “咚!!” 又是一声!比刚才更加沉重,更加响亮! 所有人都感觉自己的心脏,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狠狠地攥住,气血翻涌,头晕目眩! “咚!咚!咚!咚!” 心跳声越来越快,越来越密集,如同战场上催命的鼓点,狠狠地敲击在每个人的灵魂深处! 裕王府上空,那个巨大的黑色漩涡,也随着这心跳声,开始以前所未有的速度疯狂旋转!更多的、精纯到近乎液态的幽冥之气,如同一道道黑色的瀑布,从界门中倾泻而下! 京城各处,那些被楚玄逸布下的阵法暂时压制的邪祟,开始变得狂躁不安。一些被幽冥之气侵蚀得较深的区域,甚至开始有新的石魔、藤怪,从地面、从墙体中,挣扎着爬出! “不好!”楚玄逸看着天空,脸色惨白,“仪式已经到了最后关头!我们没有时间了!必须立刻破开结界!” “欧冶庄主,青禾道长,集结我们所有人的力量!”萧煜当机立断,再次下令,“合力一击,给本王轰开它!” “是!” 欧冶老庄主、青禾道长,以及在场所有宗师级别的高手,立刻将自身功力催发到了极致! 一时间,剑气纵横,星光璀璨,所有人的力量,都开始朝着萧煜汇聚! 萧煜高高举起了他的长刀,所有的力量如同百川归海,尽数灌注于刀身之上!那柄黑金长刀,发出了不堪重负的嗡鸣,刀身上,黑色的雷霆与金色的刀气疯狂交织,形成了一股足以毁天灭地的恐怖威能! “斩!!!” 萧煜一声怒吼,将这汇聚了当世顶尖战力的一刀,狠狠地劈向了那个深邃的洞口! 这一刀,仿佛要将这片大地都彻底劈开! 然而—— “轰!!!!!” 一道半透明的黑色光幕,在洞口处凭空出现! 萧煜那毁天灭地的一刀,狠狠地斩在了光幕之上,爆发出震耳欲聋的巨响!整个裕王府都为之剧烈摇晃,无数残垣断壁在这股冲击波下化为齑粉! 可是,那道黑色的光幕,仅仅是剧烈的扭曲、凹陷,荡漾起一圈圈涟漪,却最终……还是顽强地支撑了下来! “噗!” 萧煜身后的欧冶老庄主和几名功力稍弱的高手,受到力量反震,齐齐喷出了一口鲜血,脸色瞬间萎靡了下去。 萧煜本人也被这股巨大的反震之力,震得虎口发麻,气血翻涌,向后连退了三步! 他难以置信地看着那道只是变得有些暗淡,却依旧没有破碎的结界,凤眸之中,第一次露出了骇然之色。 “怎么……可能?!” “哈哈哈哈哈哈!” 裕王和族老的狂笑声,再次从结界之后传来,充满了得意与不屑。 “没用的,萧煜!”族老的声音里充满了快意,“这道‘幽门死死’,直接与幽冥之心的本源相连!你们每一次攻击,不但无法摧毁它,反而会像给柴火添油一样,将你们的力量,转化为幽冥之心苏醒的养料!” “你看看天上,看看脚下!”裕王狂笑道,“表兄,多谢你的这一刀啊!真是帮了本王一个大忙!哈哈哈哈!” 众人骇然抬头,只见天空中的漩涡,在刚刚那一击之后,竟然又扩大了一圈!而从地底传来的心跳声,也变得更加强劲有力! 他们拼尽全力的一击,不仅没有破开门,反而……加速了仪式的进程! 一股深深的绝望,开始在众人心中蔓延。 打不破,也耗不起。 难道,真的……就到此为止了吗? “不……不对……” 就在所有人都心神动摇之际,一个微弱却无比清晰的声音响了起来。 是阿九。 她的小脸惨白,浑身都在发抖,但那双金色的瞳眸,却死死地盯着那道黑色的结界光幕,一眨不眨。 “那个门……它在哭……” 第141章 神血为引,舍身破门 “阿九?”萧煜低下头,声音因为急切而有些沙哑。 “它在哭……也在吃东西……”阿九的语速很慢。 “它在吃凶凶哥哥你们的力量……也在吃那个坏爷爷的血……它吃得好难受,因为它不干净……” “不干净?”楚玄逸敏锐地抓住了这个词,他立刻追问道:“阿九,你说它不干净,是什么意思?” “那个门,是用好脏好臭的黑水,和那个坏爷爷的臭血混在一起做的……”阿九皱着小鼻子,脸上露出嫌恶的表情,“所以它不纯粹……它里面……有一点点红色的东西,在跟那些黑色的东西打架……黑色的想把红色的吃掉,但是吃不掉……” “血脉之力与幽冥之力的冲突!”楚玄逸的眼中,瞬间爆发出璀璨的精光! 他终于明白了! “王爷!我明白了!”他激动地说道,“这结界,虽然是以幽冥之心为根基,但催动它的,是那乌骨族老自己的精血!他的血脉之力虽然邪异,但终究是生灵之血,与纯粹的幽冥死气,存在着本质的冲突!” “这个结界,看似坚不可摧,但它的内部,本身就是不稳定的!两种力量在互相排斥、消磨!这,就是它唯一的破绽!” 萧煜的眼中也重新燃起了希望:“玄逸,有办法利用这个破绽吗?” “有!”楚玄逸的目光,缓缓地落在了阿九的身上,眼神变得无比复杂,又充满了挣扎与不忍。 “我们缺一把钥匙……一把能够瞬间激化这种冲突,从内部瓦解它的钥匙。” 他深吸了一口气,一字一顿地说道。 “这把钥匙,必须是……比乌骨族血脉更古老、更纯粹、更神圣的……生命源力。” 话音落下,所有人的目光都下意识地集中到了那个小小的、正在瑟瑟发抖的身影之上。 神算血脉! 那传承自上古,能够洞破虚妄,净化万邪的……神之血脉! 萧煜的心,猛地一沉。 他瞬间就明白了楚玄逸的意思。 “不行!” 他几乎是想都没想,便断然拒绝,一把将阿九紧紧地护住,仿佛要用自己的身体,隔绝所有人的视线。 “本王绝不同意!”他的声音,因为愤怒和恐惧而微微颤抖,“她已经耗尽了力量,你们还想让她做什么?!换个办法!” “王爷!”楚玄逸急道,“这是唯一的办法!再拖下去,幽冥之心彻底苏醒,我们就全完了!” “本王说不行!”萧煜的凤眸中,泛起了骇人的血丝,他死死地盯着楚玄逸,一字一句地说道,“就算是京城覆灭,本王也绝不会……拿她去冒险!” “咚!咚!咚!” 地底的心跳声,如同丧钟在无情地催促着他们。 “呵呵呵呵……真是感人至深啊,我的好表兄。”裕王的嘲笑声再次响起,“为了一个女人,连满城百姓的性命都不要了吗?你这个摄政王,当得可真是称职啊!哈哈哈哈!” 萧煜的身体,在剧烈地颤抖。 一边,是怀中他发誓要用生命守护的人。 另一边,是脚下他必须用生命守护的城。 从未有过的痛苦与挣扎,几乎要将他的理智撕裂。 而就在这时,一只冰凉的小手,轻轻地抚上了他的脸颊。 他低下头,对上了阿九那双清澈无比的金色眼眸。 那双眼睛里,没有恐惧,没有退缩,只有令人心疼的澄澈与坚定。 “凶凶哥哥……” “不要怕。” “阿九……不怕。” 她用尽全身的力气,对他露出了一个虚弱的微笑。 “阿九……就是来帮凶凶哥哥……打扫这些……脏东西的呀。” 那软糯的声音,如同投入滚油中的一滴清水,瞬间在萧煜那即将被怒火与绝望吞噬的理智中炸开了锅。 他的身体僵住了。 怀中这个小小的,温热的,正在微微发抖的身体,是他从尸山血海中唯一的救赎,是他冰冷王座上唯一的温暖。 他可以为了守护她,与天下为敌,与神魔为战。 可现在,这个他想要用尽一切去守护的人,却用最天真,也最残忍的话,将他逼入了绝境。 “不……不行……”他的声音沙哑得如同被砂纸磨过,他收紧手臂,将阿九更深地埋入自己怀中,仿佛这样就能将她与这个残酷的世界隔离开来,“本王不准……本王不准!” 他抬起头,那双布满血丝的凤眸,死死地瞪着楚玄逸,那目光中的疯狂与警告,让这位向来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的国师,都感到了一丝心悸。 “玄逸,你听清楚了。本王不管什么大局,不管什么百姓!谁敢动她一根汗毛,本王就先让他神魂俱灭!” 在场的所有人,包括欧冶老庄主和青禾道长,都骇然地看着这一幕。他们从未见过,那个永远冷静、永远将家国天下放在第一位的摄政王,会露出如此失控的一面。 “王爷!您冷静一点!”楚玄逸顶着那几乎要将他凌迟的目光,艰难地说道,“这并非是让她去送死!而是以至纯之源,引动至邪之溃!那结界本就不稳,我们需要的,只是一个引子,一滴血就够了!一滴!” “我知道这很残忍!可是王爷,你听听这声音!你看看这天!再过片刻,幽冥之心苏醒,界门彻底洞开,到时候死的就不止是阿九姑娘一人,而是我们所有人,是这京城百万生灵!这个代价,我们谁都付不起!” “哈哈哈哈哈哈!” 结界之后,裕王那癫狂的笑声再次传来,充满了幸灾乐祸的快意。 “演!继续演啊!真是感人肺腑的情谊啊!本王都快要看哭了!萧煜,我的好表兄,别挣扎了,乖乖地看着本王成神,然后跪在本王脚下,把你心爱的女人,亲手献祭给本王,这才是你最好的归宿!哈哈哈哈!” “咚!咚!咚!” 地底的心跳声,如同死神的脚步,一声比一声更近,一声比一声更响。 萧煜的身体,在剧烈地颤抖。他感觉自己被架在火上,一边是滚烫的岩浆,一边是刺骨的寒冰。 就在他即将被这无尽的痛苦与矛盾撕碎时,一双小手,捧住了他的脸。 阿九不知何时,已经从他怀里抬起了头。 她看着他,那双金色的眼眸里,没有半分恐惧与退缩,只有让人心碎的心疼与温柔。 “凶凶哥哥,”她的小手冰凉,轻轻地摩挲着他因为愤怒而绷紧的脸颊,“你不要生气,也不要怕。” “阿九……”萧煜的声音哽咽了。 第142章 稚齿破天机,王怒震九幽 “我不疼的。”阿九摇了摇头,“我能感觉到,我的血不喜欢那个臭臭的门。它想去教训它。” 她转过头看向楚玄逸,用一种无比认真的语气说道:“大人,我的血,是专门打坏蛋的。你用。” “阿九!”萧煜厉声喝止。 但阿九却仿佛没有听见,她只是回过头,再次看着萧煜,对他露出了一个虚弱却灿烂的微笑。 “凶凶哥哥,你忘了吗?你说过的,我是所有人的眼睛,是决定这场战争胜负的关键。” “我不想当一个只会躲在你身后的累赘。” “我想……保护你啊。” 说完,不等任何人反应,她猛地张开小嘴,用尽全身力气,在自己的食指上狠狠地咬了一口! 一滴殷红中带着淡淡金芒的血液,从她指尖的伤口处渗了出来。 那不是普通的血液。 在它出现的一瞬间,周围浓郁的幽冥之气,仿佛遇到了天敌一般,发出了“滋滋”的声响,疯狂地向后退避!一股难以言喻的神圣、温暖、纯净的气息,从那小小的一滴血中,扩散开来。 所有人都被这股气息所震撼,感觉连灵魂都被洗涤了一遍。 “大人!快!”阿九举着自己流血的手指,对着楚玄逸催促道。 楚玄逸的眼中闪过一丝浓浓的不忍,但随即被决然所替代。这是阿九自己的选择,也是他们……唯一的机会! 他不再犹豫,猛地咬破自己的舌尖,一口精血喷在一张早就准备好的金色符纸上,同时双手急速掐诀! “以吾之元,承汝之神!天地正法,破邪诛妄!敕!” 他口中念念有词,那张金色的符纸“呼”的一声飞到阿九的指尖,稳稳地托住了那滴即将滴落的金色血液。 符纸包裹着血滴,瞬间化作一道金色的流光,如同离弦之箭,以肉眼难以捕捉的速度,射向了那道黑色的结界光幕! “不自量力!” 结界后,传来族老不屑的冷哼。 然而,下一秒,他的冷哼就变成了惊骇欲绝的尖叫! “啊——!这是……这是什么力量?!” 那道金色的流光,并没有像之前萧煜那毁天灭地的一刀一样,从外部发动猛攻。它轻飘飘的,如同水滴融入大海一般,悄无声息地,融入了那道黑色的结界光幕之中! 一阵令人牙酸的“滋滋”声。 只见那滴金色的血液,在融入结界的瞬间,仿佛化作了亿万个微小的太阳!它点燃了结界中,属于乌骨族老的那部分血脉之力,同时又与纯粹的幽冥死气,发生了最剧烈的排斥与冲突! 黑色与红色,在结界内部疯狂的交战、碰撞、湮灭! 那道原本坚不可摧的“幽门死锁”,此刻就像是一块被从内部注入了强酸的黑铁,表面开始出现一道道细密的裂纹,并且发出不堪重负的哀鸣! 结界在哭! 就如阿九之前说的那样! 裕王府,一处偏僻的、用来堆放祭祀废料的院落里。 钱御史正鬼鬼祟祟地躲在一堆被丢弃的兽骨后面,探头探脑。 “奇了怪了,怎么到处都在打架,就这儿这么安静?”他擦了擦额头的汗,心里琢磨着,“莫非……这里就是妖怪的老巢?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 他越想越觉得有道理,胆子也大了起来,挺着肚子走了出来。 院子中央,有一个被挖开的大坑,坑里扔满了各种沾着血污的符纸、破碎的法器,以及一些动物的骸骨,散发着令人作呕的恶臭。 在大坑的边缘,有几根婴儿手臂粗细,如同黑色血管一般的“藤蔓”,从地底深处延伸出来,连接着地面上几个正在微微发光的阵盘。一股股阴邪的能量,正顺着这些“血管”,源源不断地输送向地底深处。 这,正是维持“幽门死锁”的几个次级能量供给节点之一! 钱御史哪里认得这些,他只觉得这院子臭气熏天,那些黑色的藤蔓看起来格外碍眼。 “呸!什么玩意儿,长得跟蛇似的,吓唬谁呢!” 他正想绕开走,脚下突然被一块石头绊了一下,肥硕的身体顿时失去平衡,发出一声惊叫,整个人朝着那个大坑就摔了过去! “哎哟喂——!” 慌乱之中,他胡乱伸手想要抓住点什么。 结果,他没抓住别的,正好死死地抓住了其中一根最粗的黑色“血管”! 他两百多斤的体重,加上下坠的冲力,那力道何其之大! 只听“嘣”的一声脆响! 那根比牛筋还要坚韧的能量管道,竟然……被他硬生生地给拽断了! “滋——!” 断口处,喷涌出大量的黑色烟气,如同泄了气的皮球。与之相连的那个阵盘,光芒一闪,瞬间就熄灭了。 “哎哟,我的屁股!”钱御史一屁股摔进了满是垃圾的坑里,疼得龇牙咧嘴,完全不知道自己刚刚干了一件多大的事。 地下入口处。 “咔嚓——!” 随着钱御史拽断能量管道,那本就摇摇欲坠的结界光幕,仿佛被抽走了最后一丝力量,发出了一声清脆的、如同玻璃破碎的声音! 一道巨大的裂痕,从光幕的中央蔓延开来! “就是现在!”楚玄逸抓住这千载难逢的机会,厉声吼道。 萧煜早已将阿九护在身后,听到命令,他眼中杀意爆闪,将全身残余的力量再次灌注于长刀之上! “给本王——破!!!” 他纵身跃起,人与刀合为一体,化作一道黑金色的流星,狠狠地撞向了那道布满裂痕的结界! “轰——!!!!!” 这一次,再无任何阻碍! 那道困住了所有人,让众人束手无策的“幽门死锁”,在一声凄厉的哀鸣之后,轰然爆碎! 无数黑色的碎片四散纷飞,狂暴的能量冲击波,将裕王和族老惊骇欲绝的尖叫,彻底淹没! 入口,开了! 萧煜将阿九小心翼翼地交给身后的楚玄逸。 “玄逸,照顾好她。” “王爷放心。” 萧煜直起身,目光穿过那幽深的洞口,望向地底最深处的黑暗。 他缓缓举起了手中的长刀,刀锋直指地狱的入口。 “裕王老贼。” “准备……受死!” 第143章 血脉共鸣,死地破晓 萧煜提着黑金长刀,身形如电,第一个冲入了那深不见底的黑暗通道之中! “王爷!” 欧冶老庄主、青禾道长,以及剩下的十几名玄甲卫精锐紧随其后。 楚玄逸抱着再次陷入昏睡的阿九,站在洞口,目光凝重。 下方的战斗已不是普通士兵能够参与的了,他必须守在这里,保护好阿九,同时主持观星台大阵,为萧煜他们提供最后的支援。 “大人……”他怀中的阿九,似乎在梦中都感受到了那股令人窒息的邪恶,小小的眉头紧紧地蹙在一起,发出了不安的呓语。 楚玄逸低头看着她那苍白的小脸,和指尖上那已经不再流血,却依旧触目惊心的伤口,眼中闪过一丝复杂难明的情绪。 通道,比想象中更长,也更邪异。 脚下踩着的,并非坚实的土地,而是一层厚厚的、不知堆积了多少年的碎骨,一脚踩下,便会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令人毛骨悚然。 墙壁是湿滑的,不断有散发着恶臭的黑色液体渗出,如同这大地流出的污血。空气中,充满了无数低沉的、恶毒的私语,仿佛有成千上万的怨魂,在他们耳边诅咒、嘶吼,试图侵蚀他们的心智。 “凝神静气!莫要被外魔所扰!”青禾道长低喝一声,手中拂尘一扫,一片清圣的道家真气荡漾开来,将那些恼人的魔音暂时驱散。 他们越是深入,那股来自幽冥之心的恐怖威压,就越是清晰! 终于,在向下疾行了近百丈之后,通道的尽头出现在了眼前。 那是一扇门。 一扇高达三丈,宽约两丈,由一整块不知名的黑色巨石雕琢而成的,巨大无比的石门! 石门之上没有门环,没有缝隙,浑然一体。表面上镌刻着无数扭曲、诡异、仿佛活物一般正在缓缓蠕动的血色符文。一股股精纯到近乎实质的幽冥之气,正从那些符文之中散发出来,形成了一道肉眼可见的、流光溢彩的黑色光幕,将整扇石门笼罩其中。 这,才是通往幽冥之心所在地的,最后一道屏障! “咚!咚!咚!” 那沉重的心跳声,正是从这扇石门的背后传来,每一次跳动,都让门上的血色符文随之明暗闪烁,仿佛在与它一同呼吸。 “呵呵呵呵……萧煜,你终于来了。”族老那沙哑的声音隔着石门传来,带着一丝残忍的戏谑,“欢迎来到,本座为你精心准备的……墓门之前。” “本王倒要看看,你这老狗,还有什么花样可耍!” 话音未落,他已高高跃起,手中的黑金长刀再次汇聚了雷霆万钧之力,朝着那扇巨门,狠狠地劈了下去! “天罡破邪符!疾!” 几乎在同一时间,青禾道长也出手了。他甩出数十张画满了繁复咒文的金色符篆,那些符篆在空中化作一道道金色的闪电,紧随萧煜的刀气之后,轰向石门! “轰——隆——!!!” 刀气与符篆,同时狠狠地击中了那扇巨门! 整个地下空间都为之剧烈的一震,无数碎石从头顶簌簌落下。 然而,让所有人瞳孔猛缩的一幕发生了! 只见那扇巨大的石门,在承受了如此猛烈的攻击之后,表面的黑色光幕,仅仅是像水波一样荡漾了一下,便将所有的攻击力,尽数吸收了进去! 门上的血色符文,反而因此变得更加妖异,更加明亮! 石门本身,更是纹丝不动,连一丝一毫的痕迹都没有留下! “怎么会?!”青禾道长失声惊呼,“这……这结界,竟然能吞噬我们的攻击!” “没用的。”族老那充满恶意的声音再次响起,“这扇‘幽冥真我之门’,已经与幽冥之心彻底同调!你们所有的攻击,对它而言,都只是……点心而已!你们越是攻击,幽冥之心苏醒得就越快!哈哈哈哈!” “我不信!” 欧冶老庄主怒喝一声,他手中的长剑发出一声清越的剑鸣,整个人化作一道流光,一瞬间在石门之上,刺出了上百剑! 每一剑,都精准地刺在那些血色符文的节点之上! 然而,结果还是一样。 那石门仿佛一个无底的黑洞,将所有的剑气,尽数吞噬,没有激起半点波澜。 欧冶老庄主被震得倒飞而回,一口气血翻涌,差点当场吐血。 “该死!” 萧煜的凤眸之中,怒火几乎要喷薄而出。他就不信这个邪!他将内力催发到极致,正准备不计代价,施展威力更强的禁招! “王爷!” 楚玄逸不知何时,已经扶着阿九来到了他们身后! “您不能再攻击了!”楚玄逸的脸色无比凝重,“那老贼说的是真的!这扇门和外面的‘幽门死锁’不同!它与幽冥之心的联系更加紧密,几乎已经融为一体!任何外力攻击,都只会被它转化吸收!” 萧煜的胸膛剧烈地起伏着,他看着那扇纹丝不动的巨门,感受着门后越来越强盛的心跳,一股深深的无力感,第一次涌上了他的心头。 难道,真的……就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们完成仪式吗? “凶凶哥哥……” 阿九不知何时已经醒了过来。 她的脸色依旧苍白,嘴唇没有一丝血色,但那双金色的瞳眸,却死死地盯着那扇巨大的石门,一眨不眨。 “阿九!”萧煜的心猛地一揪,“你怎么醒了?快,你别动,好好休息!” “不……”阿九摇了摇头,她的小手紧紧地抓着萧\"煜的衣襟,另一只手颤抖着指向那扇石门,“那个门……它在看着我……” “什么?” “它在看着我……它不喜欢我,它想……吃了我……” “凶凶哥哥……让我过去……”阿九看着萧煜,眼神里带着一丝恳求,“我想……摸摸它。” “胡闹!”萧煜想都没想就厉声拒绝,“那是什么东西,你还想去摸?不行!绝对不行!” 开什么玩笑!刚刚她只是流了一滴血,就差点虚脱过去!现在让她去直接接触那扇邪门到极点的石门,那不是让她去送死吗?! “王爷!”楚玄逸的声音在一旁响起,“或许……可以让她试试。” “玄逸!”萧煜猛地回头,目光如刀,“你也疯了吗?!” “我没疯!”楚玄逸的目光,紧紧地盯着阿九那只小小的手掌,“王爷,您看!阿九姑娘手上的幽冥草!” 众人闻言,立刻朝着阿九的手掌看去。 只见在她那白皙的手背上,那个由幽冥草形成的奇异印记,此刻正散发着前所未有的光芒! 仿佛那不是一株来自幽冥的邪草,而是一株沐浴着神恩的仙葩! 第144章 终焉魔巢,神魔乱舞 “以毒攻毒,不……不对……”楚玄逸的眼中,精光爆闪,“这是……血脉压制!神算血脉的至纯至净,与幽冥草的至阴至邪,在阿九姑娘的体内,达到了一种奇妙的平衡!而这种平衡,恰恰是那扇门背后,那个不纯粹的幽冥之心的……克星!” 他看着萧煜,一字一顿地说道:“王爷!强攻无用,或许,只有阿九姑娘的力量才能从根源上,干扰甚至瓦解这扇门的能量结构!” 萧煜的心,乱成了一团麻。 “凶凶哥哥……”阿九的小手,轻轻地抚上了他的脸颊,轻声说道,“你相信我,好不好?” “我不会有事的。” “因为,我比它……厉害。” 看着那双清澈而坚定的金色瞳眸,萧煜感觉自己所有的防线,都在瞬间崩塌了。 他沉默了良久,最终,还是艰难地点了点头。 他扶着阿九,一步一步,缓缓地走到了那扇巨大的石门之前。 越是靠近,那股阴邪的威压就越是恐怖,仿佛要将人的灵魂都冻结成冰。但萧煜只是将护体真气催发到极致,为阿九撑起了一片绝对安全的空间。 他一只手紧紧地牵着她,另一只手则按在了刀柄之上,随时准备暴起,应对一切可能发生的意外。 阿九抬起头,仰望着这扇比她高出不知多少倍的巨门。 她深吸一口气,然后,缓缓地伸出了手掌。 她将手轻轻地按在了那冰冷、邪恶的石门之上。 “嗡——!!!!!” 就在她的手掌与石门接触的瞬间,异变陡生! 整扇石门,仿佛被泼了浓硫酸一般,发出了凄厉的嘶鸣! 以阿九的手掌为中心,一道道金色的、神圣的光纹,如同活过来的神龙,疯狂地朝着四周蔓延开来!那些原本在石门上缓缓蠕动的血色符文,在遇到这金色光纹的瞬间,就如同遇到了阳光的积雪,发出了“滋滋”的声响,冒着黑烟,迅速地消融、溃散! “啊——!不——!!” 门后,传来了族老惊骇欲绝的尖叫! “神算血脉!该死!你这该死的小杂种!竟然敢……竟然敢直接净化幽冥本源!!” 阿九没有理会他的叫嚣,她只是闭上了眼睛,全心全意地引导着自己体内的力量。 她能感觉到一股庞大、污秽、充满了死亡与怨恨的力量,正顺着她的手掌,疯狂地涌向她的身体,想要将她污染、同化! 但她的血脉,却比那股力量更加霸道! 金色的光芒在她的身体里,形成了一道坚不可摧的堤坝,将所有涌来的污秽之力,尽数挡在外面。而她手背上那株幽冥草印记,则像一个贪婪的漩涡,将那些被金色光芒净化过的,最纯粹的能量,悄悄地吸收了一丝,转化为了自己的养分。 此消彼长之下,那扇巨门上的黑色光幕,开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暗淡、稀薄! “咔……咔嚓……” 一阵细微的,如同瓷器开裂的声音,响了起来。 一道裂缝,出现在了石门之上! “就是现在!”楚玄逸的眼中爆发出狂喜的光芒,他厉声吼道,“王爷!全力出手!攻击裂缝!” 不用他提醒! 在裂缝出现的第一时间,萧煜便已动了! 他一把将阿九猛地向后拉开护入怀中,同时,他积蓄了毕生功力与无尽怒火的一刀,已经化作了一道开天辟地般的黑金色匹练,狠狠地斩向了那道不断扩大的裂缝! “给——我——破——!!!” “轰——!!!!!!!!!” 这一次,是真正的,石破天惊! 那扇号称与幽冥之心同调,坚不可摧的“幽冥真我之门”,在这一刀之下,终于发出了它最后的哀鸣! 无数的裂痕,如同蛛网般,瞬间布满了整扇巨门! 下一秒,轰然爆碎! 漫天的黑色碎石与能量乱流之中,萧煜扶着阿九,如同一尊不败的战神,稳稳地站在那里。 而他们的眼前,一个巨大、血腥、充满了疯狂与邪恶的地下魔巢,终于,彻底暴露了出来! 当那扇号称坚不可摧的“幽冥真我之门”轰然爆碎的瞬间,一股比之前浓郁百倍的腥风,裹胁着令人作呕的血腥味和仿佛能冻结灵魂的阴气,从门后狂涌而出! 那不是单纯的气体。 那是以太空中,仿佛悬浮着一颗巨大、畸形、正在缓缓跳动的心脏! 不,那不是心脏。 那是一个直径超过十丈,由无数扭曲的血肉、惨白的骨骸、以及纠缠不清的黑色筋脉凝聚而成的,巨大无比的黑色肉团! 它通体漆黑,表面布满了暗紫色的诡异纹路,每一次搏动,那些纹路都会随之亮起,仿佛在进行一次邪恶的呼吸。无数婴儿手臂粗细的黑色藤蔓,如同毒蛇一般,从它的表面延伸出来,一部分深深地扎根于洞穴的岩壁与地面,另一部分,则连接着站在它前方的两个人影。 “咚——!咚——!咚——!” 沉重、压抑、充满了邪恶韵律的心跳声,如同擂鼓一般,回荡在整个空间,狠狠地敲击在每个人的心脏之上,让人气血翻涌,几欲作呕。 这,就是一切灾厄的源头——幽冥之心! 而在幽冥之心的正前方,站着两个人。 断臂的乌骨族老,和裕王,萧景。 此刻的他们,早已没有了人形。 数十根黑色的藤蔓,如同活物一般,紧紧地缠绕在他们身上,甚至刺破了他们的皮肤,深深地扎入他们的血肉与骨骼之中。他们的身体,被这股邪恶的力量强行摧谷,变得臃肿而畸形。皮肤上布满了黑紫色的魔纹,双眼之中,燃烧着不详的猩红火焰。 他们的气息,比之前在外面时,强大了何止十倍! 在石门破碎的瞬间,狂笑中的裕王和闭目引导力量的族老,同时猛地睁开了眼睛! “你们……怎么可能……怎么可能毁掉真我之门?” 族老的目光死死地锁定了被萧煜护在怀中的阿九! 在看到阿九手背上那已经变得暗淡,却依旧残留着神圣气息的幽冥草印记时,他瞬间明白了什么! “小杂种!是你!是你干的!!”族老发出一声惊天动地的咆哮,他那仅剩的一只手臂猛地指向阿九,因为愤怒,整张脸都扭曲得不成人形,“本座要将你碎尸万段!把你的神魂抽出来点天灯!” 第145章 魔藤缠王骨,稚血醒天威 “呵呵呵……来了吗,我的好表兄。”裕王萧景的脸上,挂着一种病态的、扭曲的笑容。 他贪婪地看着萧煜,又扫过他身后的欧冶庄主、青禾道长等人,仿佛在看一群待宰的羔羊。 “来得正好,正好可以亲眼见证,新神的诞生!”他张开双臂,声音里充满了狂热,“你看!这伟大的力量!这不朽的生命!这,才应该是我们萧氏皇族,真正的追求!权力、江山,在永生面前,又算得了什么?!” 萧煜没有理会他的疯言疯语,他只是将阿九更紧地护在身后,那双冰冷的凤眸如同在看两个死人。 “萧景,你已不配为萧氏子孙。”他的声音平静得可怕,“今日,本王便亲手清理门户!” 他又转向那暴怒的族老,语气中的杀意几乎要化为实质。 “老狗,你的死期到了!” “死期?哈哈哈哈!”族老仿佛听到了天底下最好笑的笑话,他狂笑起来,整个洞穴都因为他的笑声而震动,“萧煜,你以为破了一扇门,你就有资格说这种话了吗?在这里,在本座与幽冥之心融为一体的领域里,本座……就是神!” 话音未落,他猛地向前踏出一步! “轰!” 一股纯粹的、凝如实质的黑色气浪,以他为中心轰然爆发!这股力量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恐怖,气浪所过之处,连空气都发出了被腐蚀的“滋滋”声! “结阵!” 欧冶老庄主厉喝一声,他与青禾道长,以及身后的玄甲卫,瞬间反应过来,各自催动功力,在身前布下了一道由剑气、道法、军煞之气混合而成的坚固屏障! “轰——隆——!!!” 黑色的气浪,狠狠地撞在了屏障之上,爆发出震耳欲聋的巨响! 那坚固的屏障,仅仅支撑了不到一息的时间,便在一声脆响中,轰然破碎! 欧冶老庄主和青禾道长齐齐闷哼一声,被震得连连后退。而他们身后的玄甲卫,更是有数人直接喷出鲜血,脸色瞬间惨白! 仅仅是一次气势的爆发,就恐怖如斯! “凶凶哥哥,好臭……” “那个好大好大的肉团子,它在跳……跳得我心慌……它好生气,它想打我们……” “别怕。”萧煜的声音低沉而温柔,“闭上眼睛,捂住耳朵,一切有我。” 他抬起头,直面那恐怖的威压。 “就这点本事吗?”他冷冷地说道,“那你就,去死!” 他没有再给对方任何机会! 整个人化作一道黑金色的雷霆,主动朝着那族老暴冲而去! “来得好!” 族老眼中红芒大盛,他不闪不避,那只仅存的手臂猛地向前一挥! 刹那间,数十根盘踞在地上的黑色藤蔓,如同苏醒的巨蟒破土而出,带着尖锐的破空声,从四面八方狠狠地抽向萧煜! 每一根藤蔓之上,都覆盖着一层滑腻的黑光。 萧煜凤眸一凝,身在半空却丝毫不乱。他手腕一抖,刀势瞬间发生变化,一道道璀璨的刀光,如同盛开的莲花在他周身绽放! “叮叮当当!” 一连串密集的、如同金铁交鸣的声音响起! 那些坚韧无比,连精钢都能轻易抽断的藤蔓,在接触到萧煜刀光的瞬间竟被尽数斩断!断口处喷涌出大量腥臭的黑色汁液。 然而,不等萧煜突破,那些被斩断的藤蔓,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重生,并且变得更加粗壮,更加狂暴! “没用的!”族老狞笑道,“在这里,幽冥之力无穷无尽!本座的力量也是无穷无尽!你杀得完吗?!” 他双手猛地向地上一按! “幽冥沼泽!” “轰隆!” 整个石室的地面,瞬间变得如同烂泥一般,无数只由污泥和骸骨组成的手臂,从地面伸出,死死地抓向萧煜的双脚,想要将他拖入地底! 与此同时,裕王萧景也没有闲着。 他并没有参与攻击,而是退到了幽冥之心的正下方,双手结出一个诡异的法印,口中开始吟诵起咒文。 随着他的吟诵,那颗巨大的幽冥之心,跳动得更加剧烈了!一圈圈黑色的光晕从它表面扩散开来,整个空间的幽冥之气,浓度再次开始飙升! “不好!他在催化幽冥之心!”楚玄逸立刻看穿了裕王的意图,他急声大喊,“王爷!必须阻止他!一旦幽冥之心彻底苏醒,我们就全完了!” 萧煜心中一凛,他自然也明白这个道理。 可眼前的族老,如同一块巨大的牛皮糖,实力暴涨之后极其难缠,又有无穷无尽的幽冥之力作为后盾,一时间,他竟被死死地拖住,无法脱身! “欧冶庄主!青禾道长!”萧煜当机立断,发出一声怒吼,“你们二人,随本王,先宰了这老狗!” “玄逸!你带人不惜一切代价,给本王打断萧景的施法!” “是!” 众人齐声应道! “想杀我?痴心妄想!”族老狂吼一声,他身上的藤蔓疯狂蠕动,那条断臂之处竟然也涌出无数肉芽,重新长出了一条由黑色藤蔓组成的,更加狰狞可怖的手臂! 他双手齐出,引动幽冥之心更加狂暴的力量,化作一道道黑色的死亡光束,铺天盖地地射向萧煜三人! 楚玄逸在两名玄甲卫的护卫下,急速朝着裕王的方向冲去! “拦住他们!” 裕王没有回头,只是冷笑一声。 他身边的地面,瞬间钻出十几头由幽冥之气和骸骨凝聚而成的三头猎犬,咆哮着挡住了楚玄逸的去路。 “找死!” 护卫在楚玄逸身边的玄甲卫怒吼一声,挥刀便上,与那些猎犬厮杀在了一起。 楚玄逸从怀中掏出数张紫色符篆,口中念念有词。 “天雷敕令!破!” 几道紫色的电光从符篆上射出,精准地绕过了那些猎犬,直奔正在施法的裕王而去! 裕王嘴角勾起一抹不屑的冷笑,他甚至没有动,他身上缠绕的那些黑色藤蔓,便自动伸出形成了一面黑色的盾牌,轻而易举地挡下了那几道威力不俗的紫雷。 “国师大人,别白费力气了。”裕王一边吟诵着咒文,一边头也不回地嘲讽道,“在本王的神域之内,你们的任何挣扎,都只是徒劳。” 楚玄逸的脸色,沉如滴水。 裕王说的没错,在这里他们处处受制,而敌人却能得到源源不断的力量补充。 此消彼长之下,他们的败亡,只是时间问题。 怎么办? 究竟要怎么办?! 就在楚玄逸心急如焚,运转寻找破局之法时。 “大人……” 阿九不知何时已经抬了起来,她的目光死死地盯着那个正在施法的裕王,和裕王身后那颗巨大的,正在疯狂跳动的黑色心脏。 “那个坏蛋……他在喂那个大肉团子吃东西……”她的声音,很轻却异常清晰。 “他在用自己的血,喂它……” 楚玄逸一愣:“血?” 第146章 舍身饲魔,一线生机 “那个大肉团子……它不喜欢……它在……反抗……” “它想吃我……不想吃那个坏蛋的臭血……” 一瞬间,一道电光在楚玄逸的脑海中轰然炸响! 破局的关键,不在于强大的武力,也不在于玄妙的阵法!而在于……争夺幽冥之心的“所有权”! 裕王和族老,是以自己的血脉为引,强行与幽冥之心融合,想要将它据为己有! 但这融合并不完美! 幽冥之心,作为一件来自异界的邪物,它本身是有着最原始的,趋利避害的本能的!它渴望更高级,更纯粹,对它更有“营养”的祭品! 而这个祭品,放眼整个战场,只有一个! 那就是……拥有神算血脉的阿九! 他猛地向前冲出几步,对着远处正在与族老鏖战的萧煜,用尽全身力气大声吼道: “王爷!毁掉它的‘根’!它扎在地上的那些藤蔓!那是它和这个世界连接的根本!!” “然后,想办法……让阿九姑娘,靠近它!!” 正在与那无数藤蔓和死亡光束缠斗的萧煜,身形猛地一顿! 他的目光越过了族老那张狂的嘴脸,投向了那颗巨大肉团的下方! 在那里,数以百计更加粗壮、更加漆黑的藤蔓,如同老树盘根一般,深深地扎进了地底的岩石之中!一股股精纯的幽冥之气,正通过这些“主根”,源源不断地从地脉深处被抽取上来,供给幽冥之心! “休想!!” 那族老显然也听到了楚玄逸的计划,他发出了一声惊怒交加的咆哮!他比任何人都清楚,一旦让那个拥有神算血脉的小杂种靠近幽冥之心,会发生多么可怕的后果! 他放弃了对欧冶庄主和青禾道长的压制,双手猛地合十! “幽冥天幕!” 刹那间,无穷无尽的黑气从他脚下,从四面八方的墙壁上喷涌而出,形成了一道密不透风的黑色屏障,瞬间隔断了萧煜与楚玄逸之间的空间! 他要将萧煜三人彻底困死在这里,然后,再去解决掉那个最大的变数! “痴心妄想!” 萧煜眼中杀机爆闪,他已然明白了楚玄逸的意图,虽然他绝不会同意后半部分,但前半部分却是他们眼下唯一的机会! “欧冶庄主!青禾道长!随我破开这龟壳!”他怒吼一声,手中的黑金长刀再次燃起了雷霆烈焰,“玄逸!拖住萧景!” “王爷放心!” “杀!” 萧煜不再犹豫,他与欧冶庄主、青禾道长对视一眼,三人呈品字形站位,将功力催发到极致,化作三道毁天灭地的流光,狠狠地轰向了那厚重的幽冥天幕! 而在天幕的另一侧。 楚玄逸的处境,岌岌可危。 王爷被隔断,他需要独自面对正在施法的裕王,和那十几头悍不畏死的骸骨猎犬! “噗嗤!” 一名玄甲卫为了保护他,被三头猎犬同时咬住了身体,锋利的骨牙瞬间撕裂了精良的铠甲,鲜血喷涌而出! “张龙!”楚玄逸目眦欲裂。 “国师大人……不必管我!保护好……保护好阿九姑娘!”那名叫张龙的玄甲卫,眼中没有丝毫惧色,他用尽最后的力气,将手中的长刀狠狠地捅进了一头猎犬的眼眶,与其同归于尽! “呵呵呵呵……” 裕王那令人作呕的笑声在不远处响起,他看着楚玄逸狼狈的模样,眼中充满了猫戏老鼠般的快意。 “国师大人,别挣扎了。看看你身边的人,都在为你一个一个地死去。而你,又能做什么呢?你连本王的衣角,都碰不到。” 楚玄逸的胸膛剧烈的起伏,他看着正在被骸骨猎犬围攻,岌岌可危的最后一名玄甲卫,心中涌起一股深深的无力感。 王爷被困,他引以为傲的符篆和阵法,在这里被压制到了极点,根本无法对裕王造成任何实质性的伤害。 难道……真的要走到那一步吗? 他转头看向阿九。 阿九也正抬着头看着他,那双金色的瞳眸里满是泪水,但却没有半分退缩。 “大人……那个坏蛋……他在笑……”阿九的声音带着浓浓的鼻音,“他看不起我们……” 楚玄逸的心,被狠狠地刺了一下。 他做出了一个决定。 一个可能会让他万劫不复,却也是眼下唯一能够破局的决定! 他不再试图攻击裕王,而是转身走向阿九。 在所有人惊愕的目光中,他竟然……从自己那宽大的官袍之内,取出了一块古朴、厚重,布满了繁复花纹的……石碑拓本! 那拓本漆黑如墨,上面用朱砂拓印着无数玄奥无比,看一眼就让人头晕目眩的符文。一股苍凉、古老、仿佛来自天地初开时的浩瀚气息,从那拓本之上隐隐散发出来! 这正是他当初奉皇命,前往林家祖地调查时,从那禁地最深处的封印石碑之上,拓印下来的……林家镇魔封印图! “这是……” 正在吟诵咒文的裕王,在看到这幅拓本的瞬间,脸色第一次剧变!他那病态的笑容瞬间凝固了! “林家的封印图?!怎么会在你手上?!”他失声尖叫起来。 作为皇室核心成员,他远比其他人更清楚,这幅图究竟意味着什么! “呵呵,很意外吗,裕王殿下?”楚玄逸的脸上露出了一丝惨然的冷笑。 他不再理会裕王的震惊,而是将拓本平铺在地上,咬破指尖,以自己的精血为引,开始在拓本的几个关键节点上,迅速勾画起来! “天地玄宗,万炁本根!” “以我之血,引动神纹!” “敕!” 他猛地一掌拍在拓本的中央! “嗡——!” 整幅拓本瞬间光芒大放!一股宏大、庄严、充满了镇压之力的金色光辉,从那些符文之中,冲天而起! 然而…… 那光芒,仅仅亮了三息不到,便如同后继无力一般,迅速地暗淡了下去。 “噗——!” 楚玄逸如遭重击,猛地喷出一大口鲜血,脸色瞬间变得如同金纸一般! “没用的!”裕王在最初的震惊之后,立刻反应了过来。 “哈哈哈哈!楚玄逸,你真是聪明一世糊涂一时!林家的镇魔封印,需要的是林家的神算血脉来催动!你一个外人,妄图引动它的力量,简直就是自寻死路!哈哈哈哈!” 楚玄逸擦去嘴角的鲜血,看着那暗淡下去的拓本,眼中闪过一丝预料之中的苦涩。 他当然知道,这封印需要林家血脉。 他刚才那么做,只不过是在做最后的确认。 他缓缓地转过头,看向了阿九。 “阿九……” “大人,”阿九看着他,她轻轻地说道,“那个石头片片……它不让你摸,它说……它只认识我。” 楚玄逸的心,猛地一颤。 他看着这个小小的身影,心中百感交集,有不忍,有愧疚,但更多的却是一种油然而生的敬佩。 “阿九,”他艰难地开口,“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我知道。”阿九点了点头,她看了一眼远处那道被幽冥天幕困的黑金色身影,声音里带着一丝骄傲与温柔。 “它意味着,我是凶凶哥哥的……秘密武器。” 第147章 血脉燃烧,神魂之战 阿九一步一步,坚定地走向了那幅封印图拓本。 周围的幽冥之气仿佛找到了宣泄口一般,疯狂地朝着她涌来,想要侵蚀她、污染她,将她变成和它们一样的东西。 她伸出了手,重重地按在了封印图的中央! “嗡——!!!!!” 就在她的手掌接触到拓本的瞬间,天翻地覆! 一道璀璨到极致,无法用任何言语来形容的金色光柱,从那幅小小的拓本之上冲天而起! 整座地下魔巢,都被这股金光,照得纤毫毕现! 那些原本嚣张无比的幽冥之气,在这股光芒的照耀下如同遇到了克星,发出了凄厉的嘶鸣,疯狂地向后退避! 那十几头骸骨猎犬,更是连惨叫都来不及发出一声,就在金光的照射下直接化为了飞灰! “啊——!!” 正在施法的裕王发出了一声痛苦的惨叫!他身上缠绕的黑色藤蔓,在金光的照射下,冒出了滚滚的黑烟,他与幽冥之心的连接,瞬间变得不再稳定! 此刻的阿九,正承受着难以想象的痛苦与冲击。 她感觉自己的血液,仿佛在燃烧! 一股股庞大的,属于林家先祖的力量,正在通过那幅拓本疯狂地涌入她的身体,然后又被她自身的血脉所引导,化作最纯粹的镇压之力向外爆发! 她的脸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身体摇摇欲坠。 但她的手,却依旧死死地按在拓本之上,没有半分松开! 她的凶凶哥哥,正在天幕的另一边,等着她! “轰——!!!!!” 就在此时,一声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响亮的爆响传来! 那道困住了萧煜三人的幽冥天幕,在金色光芒的内外夹击之下,终于支撑不住轰然爆碎! 萧煜的身影如同一尊杀神,从那破碎的黑气中一步踏出! 一眼便看到光柱中央,那个摇摇欲坠的小小身影。 他的心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狠狠地攥住,痛得无法呼吸。 他抬起头,那双燃烧着无尽怒火与杀意的凤眸,死死地锁定了因为封印之力而痛苦不堪的裕王,和那正在疯狂挣扎的族老。 在封印金光的镇压之下,那原本强横到令人绝望的乌骨族老,气息瞬间跌落了三成不止!他身上那些由幽冥之力凝聚的藤蔓铠甲,在金光照耀下滋滋作响,不断消融,连行动都变得迟滞了许多! “老狗!纳命来!” 萧煜的身影快到肉眼无法捕捉,只能看到一道黑金色的雷霆,瞬间便跨越了数十丈的距离,出现在了族老面前! “休想得逞!!” 族老又惊又怒,他想调动幽冥之心的力量来防御,却发现那颗巨大的心脏,此刻正被封印金光死死压制,力量的传输变得断断续续,极不稳定! 他只能怒吼一声,将体内残存的力量尽数逼出,双臂交叉在身前凝聚出一面由无数怨魂与黑气组成的狰狞鬼面盾牌! 然而,在盛怒的萧煜面前,这一切都只是螳臂当车! “给我……破!!!” 刀锋,精准无比地斩在了鬼面盾牌之上! 一声令人牙酸的“嗤啦”声。 那面号称坚不可摧的鬼面盾牌,此刻竟被一分为二! 刀锋,长驱直入! “噗——嗤——!!” 滚烫的、腥臭的黑色血液,冲天而起! 族老那条刚刚由藤蔓重新长出的手臂,连同他半边的肩膀,被萧煜这一刀齐根斩断! “啊啊啊啊啊——!!!” 族老发出了一声凄厉惨叫,整个人如同断了线的风筝一般倒飞出去,狠狠地撞在了远处的岩壁之上,将坚硬的岩石都撞出了一个人形的凹陷! “王爷威武!” 远处,仅存的那名玄甲卫,忍不住发出一声激动的喝彩! 他一刀重创族老,正欲乘胜追击将其彻底斩杀,却猛地感到身后那股镇压全场的金色光芒,剧烈地波动了一下,仿佛随时都有可能熄灭! 他心中一紧,猛地回头! 只见在光柱的中央,阿九的情况已是岌岌可-危! 好冷。 好冷好冷。 仿佛整个人都掉进了一个万年不化的冰窟窿里,连血液都要被冻结成冰。 好痛。 脑袋像是要被无数根钢针从里面刺穿,每一次心跳都带来一阵阵撕心裂肺的剧痛。 阿九的意识,已经开始模糊了。 她感觉自己的身体,正在被两种力量疯狂地拉扯。 一种,是来自脚下拓本的,属于林家先祖的,宏大而古老的力量。这股力量,温暖而亲切,却也霸道无比,正疯狂地抽取着她血脉中的一切,将她当成了一个纯粹的能量通道。 而另一种,则是来自四面八方的,充满了怨毒、疯狂、贪婪的幽冥之气。它们就像是闻到血腥味的鲨鱼,无孔不入地想要钻进她的身体,污染她的神魂,将她彻底吞噬! 她已经看不清任何东西了,只剩下一片朦胧的金色和黑色在疯狂交织。 无数恶毒的、混乱的低语,在她脑海中响起。 “放弃……” “和我们融为一体……” “你会得到永生……” “好累……好困……” 阿九的眼皮重如千斤,她好想就这么睡过去。 可是…… 不行…… 她不能放手…… 她要是放手了,那个金色的光罩子就会消失…… 那个好大好大的坏肉团子,就会打伤凶凶哥哥…… 凶凶哥哥…… 那张总是冷着脸,却会在她闯祸后无奈地帮她收拾烂摊子的英俊脸庞。 那双总是带着煞气,却会在看着她时流露出一丝温柔的凤眸。 “凶凶哥哥……” “阿九……不怕……” 她死死地咬着自己的嘴唇,一丝鲜血从她苍白的唇角溢出,那尖锐的刺痛让她混乱的神智,恢复了一丝清明。 她的手,依旧死死地按在拓本之上! 那因为她的动摇而变得暗淡的金色光柱,再次光芒大盛! “小杂种!!” 远处,被重创的族老挣扎着从地上爬了起来。他看着自己那血流如注的断臂,又看了一眼光芒万丈的阿九,眼中充满了怨毒与疯狂! 这个小杂种,才是他们所有人的死穴!只要杀了她,这该死的封印就会不攻自破!届时,萧煜就算再强也只是瓮中之鳖! “裕王!给本座拖住萧煜!!”族老发出了一声嘶吼。 “本座要亲手……宰了那个小杂种!!” 被金光压制得痛苦不堪的裕王,闻言精神一振! “好!族老放心!” 他强忍着被镇压的痛苦,将全身的力量都调动起来,不再试图催化幽冥之心,而是双手一拍地面! “魔藤地狱!” 轰隆隆! 数十根比之前更加粗壮,甚至长满了倒刺的黑色魔藤破土而出,如同一条条来自地狱的触手,疯狂地缠向刚刚转身,准备回援阿九的萧煜! “滚开!” 萧煜怒吼一声,刀光如瀑,瞬间将眼前的魔藤斩成了无数截! 然而,这些魔藤在裕王的操控下,悍不畏死,斩断一根便有十根生出,层层叠叠,无穷无尽,竟真的将他死死地拖在了原地! 第148章 焚身证道,末日绝响 “萧煜!好好看着!”裕王癫狂地大笑道,“看着你最在乎的东西,在你面前,一点一点地被摧毁!这种无能为力的感觉,美妙吗?!” 与此同时,那乌骨族老已经将他仅剩的独臂高高举起! 他的手臂上黑气缭绕,无数痛苦哀嚎的怨魂面孔在其中若隐若现。 他并没有冲向阿九。 “以我残躯,聚万千怨魂!” “化为……幽魂之刺!” “给本座……死!!!” 他猛地一挥手! 一道无形无质,带着一丝淡淡黑气的透明尖刺,从他的指尖一闪而没! 这是汇聚了无数怨魂最恶毒的诅咒,直接攻击神魂的……夺命邪术! “阿九!小心!!” 萧煜目眦欲裂,他疯狂地劈砍着眼前的魔藤想要冲过去,却被死死地缠住,只能发出一声绝望的咆哮! “阿九姑娘!守住心神!!” 另一边,楚玄逸也是脸色大变!他比任何人都清楚,这种直接攻击神魂的手段,是多么的阴险和可怕! 他想都没想,立刻将自己那已经因为催动拓本而变得虚弱不堪的精神力,全部调动起来,在阿九的身体外围布下了一道无形的屏障! “浩然正气!护我心神!” 然而,他的精神力在族老这拼死一击面前,就如同狂风中的一盏残烛! 那道透明的幽魂之刺,几乎没有受到任何阻碍,便穿透了楚玄逸布下的精神屏障,狠狠地刺向了光柱中央,那个正闭着眼睛,全力对抗反噬的小小的身影! “不——!!!” 萧煜发出了撕心裂肺的吼声! “噗!” 一声轻响。 幽魂之刺,没入了阿九的眉心。 正在全力维持封印的阿九,身体猛地一僵! 她那紧闭的双眼,豁然睁开! 那双原本璀璨的金色瞳眸之中,此刻却被无数狰狞、扭曲的黑色血丝所占据! 一股庞大、混乱、充满了暴虐与毁灭意念的洪流,在她的脑海中轰然炸开! “杀……杀光他们……” “撕碎……吞噬……” “毁灭一切……” “啊——!!” 阿九发出了一声痛苦到极点的尖叫,她抱着自己的头身体剧烈地颤抖起来! 随着她神魂的失守,那道原本照亮了整个魔巢的金色光柱,开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剧烈地闪烁、摇晃,明暗不定! 压制着全场的那股神圣威压,瞬间减弱了七成! “哈哈哈哈!成功了!成功了!” 族老和裕王,同时发出了欣喜若狂的笑声! “咚!咚咚!咚咚咚!” 那颗巨大的黑色心脏,仿佛挣脱了枷锁的恶魔,开始以一种前所未有的频率,疯狂地跳动起来! 一股股更加恐怖,更加邪恶的幽冥之气,从其中狂涌而出! 整个魔巢的地面开始剧烈地晃动,无数巨大的裂缝在岩壁之上蔓延开来! “凶……凶凶……哥哥……” 在无尽的痛苦与混乱之中,阿九的口中艰难地吐出了那个她早已刻在灵魂深处的称呼。 她抬起头,那双几乎被黑丝完全占据的眼睛,穿过重重阻碍看向了那个正在疯狂劈砍魔藤,双目赤红,状若疯魔的身影。 一滴黑色的眼泪,从她的眼角滑落。 “阿九……要变成……坏孩子了……” 她按在拓本上的手,再也支撑不住,缓缓地……滑落。 轰——!!! 当那支撑天地的最后一缕金色光芒,伴随着阿九那只小手的滑落而彻底熄灭时,整个地下魔巢,仿佛被瞬间抽走了所有的声音与色彩,重新坠入了那令人绝望的、黏稠如墨的黑暗之中。 死寂。 压抑到极致的死寂。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结束了!一切都结束了!”裕王萧景捂着被金光灼伤的胸口,踉跄地站起身,他看着那瘫软在地,眉心黑气缭绕,已然失去意识的阿九,笑得眼泪都流了出来。“楚玄逸!萧煜!你们看到了吗?!这就是天意!天意,是站在本王这一边的!你们输了!输得一败涂地!!” 另一边,那被萧煜斩断一臂,重创在地的乌骨族老,也挣扎着爬了起来。 他贪婪的呼吸着重新变得浓郁精纯的幽冥之气,感受着断臂处正在疯狂蠕动、试图再生的肉芽,脸上露出了残忍无比的笑容。 “摄政王殿下,”他用那只仅存的手,指向被无数魔藤死死困住的萧煜,声音沙哑而恶毒,“你的小情人,神魂已经被本座的幽魂之刺污染。很快,她就会变成我们最忠诚的傀儡,一个只知道杀戮与毁灭的魔物!届时,本座会让她亲手,将你的心脏,一块一块地挖出来!哈哈哈哈,那场面一定很美妙?!” “你!找!死!” 萧煜的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带着足以将人冻成冰渣的寒意。 他赤红着双眼,状若疯魔,手中的黑金长刀化作了一道道黑色的死亡旋风,疯狂地劈砍着那些如同附骨之蛆的魔藤! 然而,没有了封印金光的压制,这些由幽冥之心直接催生出的魔藤,坚韧了何止十倍!斩断的瞬间,便会立刻重生,甚至比之前更加粗壮!它们层层叠叠,如同一个巨大的囚笼,将这位杀神,死死地困在了原地! 他能看见,楚玄逸正不顾一切地冲向阿九,想要查看她的情况。 他能看见,裕王和族老那两张丑陋到极致的嘴脸。 他甚至能感觉到,那颗巨大的幽冥之心,在挣脱束缚之后,发出了欢愉的、邪恶的“心跳”,它的力量,正在以一种恐怖的速度,疯狂攀升! 无力,愤怒,心痛,悔恨…… 种种情绪,如同最烈的毒药,在他的胸中疯狂翻涌! 他恨不得将眼前的一切,都撕成碎片! 可他,做不到! “不……不行……” 就在这时,一声微弱到几乎听不见的,带着无尽痛苦的呓语,从那个瘫软在地的娇小身影口中轻轻吐出。 是阿九。 她的意识,正坠落在一片无边无际的黑暗血海之中。无数的怨魂,化作狰狞的触手,将她死死缠绕,拖向深渊。无数恶毒的诅咒,如同魔音贯耳,冲击着她那早已脆弱不堪的神魂。 她好痛,好累,好想放弃…… 可是,在无尽的黑暗中,她仿佛看到了一束光。 那是一道黑金色的,带着雷霆与烈焰的,顶天立地的光。 光里,是她的凶凶哥哥。 他正在被无数的黑色藤蔓捆绑,他正在用一种她从未见过的,绝望而痛苦的眼神,看着她。 他在喊她的名字。 “不……” “不能……让凶凶哥哥……被欺负……” 这个念头是如此的单纯,却又如此的执着,如同混沌之中,开天辟地的第一道光,瞬间刺破了那无尽的黑暗! “啊——!!!” 阿九发出了一声痛苦的尖叫。 她那双几乎被黑丝完全占据的金色瞳眸深处,骤然亮起了一点微弱却无比纯粹的光! 她用尽最后一丝神魂之力,不是为了驱散自己脑海中的污染,而是……重新勾连上了那幅,已经变得暗淡无光的封印图拓本! 第149章 魔心噬主,神血封天 “嗡——!!!!” 异变,陡生! 那幅静静躺在地上的拓本,仿佛受到了某种召唤,猛地爆发出了一阵前所未有,璀璨夺目的光芒! 这光芒,不再是之前那种强大庄严的镇压之力,而是一种……玉石俱焚的,决绝! 它不再试图净化整个魔巢,而是将所有的力量,都凝聚成了一道细长,却锋利无比的金色光束,如同神罚之剑,狠狠地刺向了那正在狂笑的……乌骨族老! “什么?!” 族老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 他做梦也想不到,那个已经被他神魂污染的小杂种,竟然还能引动封印的力量! 这突如其来的一击,快到了极致! 他甚至来不及做出任何反应,那道金色的神罚之剑,便已经精准无比地刺中了他与幽冥之心连接的那个核心节点——他的心脏! “噗嗤!” 一声轻响。 族老脸上的表情,彻底僵住了。 他缓缓的低下头,看着自己那正在被金光飞速侵蚀、化为虚无的胸口,眼中充满了难以置信的骇然。 他感觉到,自己与幽冥之心的连接,被一股无可抗拒的霸道力量,强行……斩断了! “不——!!!” 他发出了一声惊恐到极点的咆哮! 而就在这一瞬间! “就是现在!玄逸!” 被魔藤困住的萧煜,发出一声惊天怒吼! 几乎在同一时间,刚刚冲到阿九身边的楚玄逸,猛地停下脚步,以一种超越极限的速度完成了最决绝的一次施法! 他猛地咬破舌尖,一口精纯无比的心头血喷洒在空中! “以我浩然之躯,化为三清道影!” “昊天镜,玄光破魔!!” 那口心头血在空中瞬间化作了一面古朴玄奥的八卦光镜,光镜之中射出了一道凝如实质的白色圣光,后发而先至,不偏不倚,正中那因为被斩断连接而力量大幅衰退的乌骨族老! 这道光并不致命,但却将族老最后一丝与幽冥之力的联系,彻底净化! “吼——!!!” 魔藤失去了力量的源头,发出一声哀鸣,齐齐变得枯萎,化为飞灰! 脱困的萧煜,没有丝毫的停顿! 他将所有的愤怒、心痛、悔恨与杀意,将他对阿九那说不出口的无尽爱意,尽数灌注到了手中的黑金长刀之中! 人与刀,在这一刻,化作了天地间唯一的一道光! “神魔俱灭!!!” “不……不要……” 族老那惊恐的求饶声还未完全出口,便被那璀璨的刀光彻底吞没! 乌骨族老那被幽冥之力侵染了百年的魔躯,连同他那恶毒的灵魂,被那股融合了雷霆、煞气与无尽怒火的刀意,从最根本的层面,彻底分解、湮灭! 在裕王那惊骇欲绝的目光中,一寸一寸地,化为了最原始的飞灰,飘散在了空气里。 临死前,他最后看了一眼那个重新昏死过去的小小身影,用尽最后一丝力量,发出了他此生最恶毒的诅咒。 “我以我……残魂为引……咒你……神血腐朽……永堕幽冥……生生世世……为魔……奴役……啊——!!!” 最后一个字音落下,他便彻底地从这个世界上消失了。 “族……族老……” 裕王萧景呆呆地看着那空无一物的地方,整个人都傻了。 死了? 那个在他眼中,几乎等同于神明,强大到不可战胜的乌骨族老,就这么……死了? 被一刀,就给劈得灰飞烟灭了? 他猛地转过头,看向那个持刀而立,浑身浴血,如同魔神降世的男人。 萧煜。 他的好表兄。 恐惧! 一股前所未有的,深入骨髓的恐惧,瞬间攫住了裕王的心! 他知道,一切都完了。 族老死了,他最大的依仗没了。 幽冥之心虽然还在,但经过封印图的重创也已元气大伤,根本不足以对抗眼前这个已经杀红了眼的萧煜! 他会死! 他一定会死! 不! 我不甘心! 凭什么!凭什么我机关算尽,耗费了数十年心血,最后却落得如此下场?! 凭什么你萧煜,就能坐拥江山,美人环绕?! 我不服!我不服啊!!! 一股极致的疯狂与怨毒,从裕王的心底轰然爆发! 他看了一眼远处正抱着阿九焦急呼唤的楚玄逸,又看了一眼正一步一步,提着刀朝他走来的萧煜,脸上突然露出了一抹诡异而决绝的笑容。 “呵呵……呵呵呵……萧煜,你赢了。” 他轻声说道,声音平静得可怕。 “但是,本王……也绝不会让你赢得那么轻松。” “我得不到的,你们,也休想得到!” 说完,他做出了一个让所有人都意想不到的举动! 他没有逃跑,也没有攻击。 而是转过身一步一步地走向了那颗巨大的幽冥之心! “王爷小心!他要……”楚玄逸瞬间明白了什么,失声惊呼! 然而,已经晚了! “来!我伟大的力量!”裕王张开双臂,“以我萧氏皇族的血脉为祭品!以我最后的生命为代价!” “本王,将我自己,全部……献祭给你!” “现在,就让我们,融为一体!!!” 他整个人,就那么直直地,走进了那巨大的黑色肉团之中! 那些原本应该攻击他的黑色藤蔓,此刻却像是见到了最美味的食物,疯狂地涌了上来,将他层层包裹拉入心脏的深处! “不!!” 萧煜怒吼一声,拼命冲了过去,一刀狠狠地劈向幽冥之心! 但是,迟了! 在裕王被彻底吞噬的瞬间,那颗原本已经变得萎靡的幽冥之心,仿佛被注入了一针最狂暴的强心剂,猛地停止了跳动! 整个世界,陷入了一片死寂。 下一秒。 “咚——!!!!!” 一声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沉重,都要恐怖的心跳声,轰然响起! 那颗巨大的黑色心脏,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疯狂地膨胀起来!它的颜色,由漆黑,转为了一种不祥的、妖异的血红! 一道道蛛网般的巨大裂缝,在它的表面疯狂蔓延开来,从裂缝之中,透出的,不是光,而是足以毁灭一切的,纯粹的、凝练到极致的……幽冥本源之力! 一股末日降临般的恐怖气息,瞬间笼罩了整个京城的地底! “萧煜!表兄!这京城百万生民,就随本王一起……” 裕王那与魔音混合在一起的,最后的狂笑声,回荡在魔巢之中。 “陪葬——!!!哈哈哈哈哈哈!!!” 第150章 燃我道骨,镇此魔心 “咚——!!!!!” 一声沉重到极致的心跳,直接在萧煜和楚玄逸的灵魂深处炸开! 那颗原本漆黑的巨大肉团,在吞噬了裕王的皇族血脉之后,从内部透出了一种妖异到极点的血红色光芒!它的体积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疯狂膨胀,撑裂了周围的岩石,挤压着整个地下空间! 一道道蛛网般的巨大裂缝,在它的表面疯狂蔓延,从那些裂缝之中,透出的是足以将一切都化为虚无的,纯粹、凝练、狂暴的幽冥本源之力! 一股无法用言语形容的,足以毁灭整个京城的末日气息,如同海啸般席卷开来! “裕王!你该死!!” 萧煜发出一声怒吼,他距离幽冥之心最近,所承受的压力也最为恐怖!那股毁灭性的能量波动,像是一座无形的山脉狠狠地撞在了他的身上! “噗——!” 即便是强如摄政王,在这等同于天地之威的力量面前,也显得如此渺小!他被那股巨力狠狠地轰飞出去,口中鲜血狂喷,身形在空中划过一道狼狈的弧线,重重地砸在了远处的墙壁上,险些昏死过去! 裕王以自身皇族血脉为引,献祭给了幽冥之心,这已经不是简单的催化,而是……引爆! 他要将这颗积蓄了数百年幽冥之力的“炸弹”,彻底引爆,让整个京城数百万生灵,都为他的野心陪葬! 楚玄逸的目光落在了阿九那张苍白的小脸上。 这个傻姑娘,为了她的凶凶哥哥,可以毫不犹豫地燃烧自己的血脉。 那我楚玄逸,为了这天下,为了挚友,为了……守护这个傻姑娘所珍视的一切,又有什么不可以舍弃的? “王爷!” 他用尽全身力气,发出一声大吼。 “带着阿九姑娘……走!!” “玄逸!你……” 远处,挣扎着站起身的萧煜,瞬间明白了他要做什么,一双凤眸瞬间变得赤红! “不准!我命令你!带阿九走!!” “王爷……恕难从命了。” 楚玄逸的脸上露出了一丝释然的微笑。这是他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违抗这位摄政王的命令。 他小心翼翼地将怀中昏迷的阿九,平放在那幅封印图拓本的旁边,用自己宽大的官袍为她挡住飞溅的碎石。 然后,他站起身,双手在胸前结成了一个玄奥无比的法印。 “大道三千,我只取一。” “以我纯阳道体,焚我三魂七魄!” “敕——!!” 随着他一声低喝,一股与周围的幽冥之气截然相反的,至刚至阳的金色火焰,从他的身体之中轰然燃起! 这不是普通的火焰,而是他身为观星台主,苦修了二十余年才练就的一缕……纯阳符火! 这是他道行的根本,是他生命的精华! 此刻,他毫不犹豫地,将其……尽数点燃! “玄逸!住手!你疯了吗?!”萧煜睚眦欲裂,他拖着重伤的身体疯狂地想要冲过来,却被那股毁灭性的能量波动,死死地压制在原地,寸步难行! 楚玄逸没有回头。 他沐浴在金色的火焰之中,那张俊朗儒雅的脸,在火焰的映照下显得无比的神圣。 他伸出那只燃烧着金色火焰的手,一把握住了地上那暗淡的封有“镇”字的拓本! “不够……还不够……” 单凭他自己的力量,根本无法完全激活这来自上古的镇魔封印。 封印的核心,依旧是……林家的神算血脉! 他的目光转向了旁边昏迷的阿九,眼中闪过一丝歉意与温柔。 “阿九,得罪了。” 他伸出另一只手,轻轻地握住了阿九那只冰冷的小手,将她的手重新按在了封印图的另一个节点之上。 然后,他将自己体内那燃烧着的,最精纯的纯阳符火之力,毫不保留地通过自己的身体,通过那幅拓本缓缓地……注入到了阿九的血脉之中! 用自己最纯粹的道家阳火,去点燃那沉寂的,被污染的神算血脉中,最后的那一丝神性! “嗡——!!!” 当两股截然不同的力量,在那幅古老的拓本上交汇的瞬间,奇迹发生了! 楚玄逸的纯阳符火,如同催化剂,瞬间点燃了阿九血脉深处那沉睡的伟力! 而阿九的神算血脉,也反过来将楚玄逸的符火之力,提升到了一个前所未有的,足以沟通天地的层次! 一道融合了道家纯阳与神算血脉的,璀璨到极致的金白色的神圣光柱,冲天而起! 其光芒之盛,甚至将那颗血色太阳的毁灭之光,都给压了下去! “天地无极,乾坤借法!” 楚玄逸的双脚猛地一踏地面! “引地龙之脉,聚山河之气!” “镇——魔——!!!” 随着他最后一声怒吼,那道金白色的神圣光柱,仿佛得到了无穷的助力,猛地暴涨开来! 以拓本为中心,无数条由金白色光芒组成的巨大锁链,破土而出!它们没有攻向幽冥之心,而是深深地扎入了地底,与整个京城下方的地脉彻底连接在了一起! 轰隆隆! 整个地下空间,开始以一种更加剧烈的频率震动起来! 整片大地在回应楚玄逸的召唤,要将这个盘踞在自己身上的毒瘤,彻底封印! “吼——!!!” 血色的毁灭之光,与金白色的封印锁链,狠狠地撞在了一起! 那一瞬间,整个世界都失去了声音。 萧煜被那股对冲的能量彻底掀飞,狠狠地撞晕过去。 而在风暴的中心,楚玄逸承受着难以想象的代价。 他那一头乌黑的长发,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寸寸变白。 他那张原本儒雅的脸庞,皮肤开始干裂,出现了一道道苍老的皱纹。 他的生命,他的道行,他的一切都在这最后的璀璨之中,被疯狂地燃烧,化作了镇压妖魔的力量。 他的眼中没有痛苦,只有平静。 他看着那颗被无数条地脉锁链死死捆住,正在被一点点压制回原形的血色心脏,脸上终于露出了一丝欣慰的笑容。 “王爷……这天下,这京城……玄逸,帮你守住了……” “还有……阿九……她是个好姑娘……你……要待她好……” 他的声音,越来越微弱。 最后,他缓缓地闭上了眼睛,身体再也支撑不住向后倒去。 而在他倒下的瞬间,那颗被彻底镇压的幽冥之心,表面的血色裂缝被一道道金色的神纹彻底封死,重新变回了那颗漆黑的死寂的肉团,陷入了沉睡之中。 危机,解除。 整个魔巢,终于彻底地安静了下来。 第151章 魔心归寂,英雄垂暮 “轰——隆——!!!” 不知过了多久,或许只是一瞬,那凝固的时空终于被打破! 震耳欲聋的轰鸣,才姗姗来迟! 整个京城的地面,都如同海中的一叶扁舟,剧烈地起伏了一下!无数百姓从睡梦中惊醒,骇然地望向皇城裕王府的方向,只看到那冲天的黑色漩涡,正在被一道无法直视的金白色光柱,强行撕碎、净化! 以那幅古老的封印图拓本为核心,一个巨大、繁复、充满了大道至理的符文网络,骤然成型!它就像是一张由神明编织的巨网,从四面八方,将那颗狂暴的幽冥之心,层层包裹! “滋啦——滋啦——” 金白色的符文锁链,深深地勒进了血色的心脏之中,每一次收紧都带起大片的黑烟与血光,净化着其中狂暴的能量。 幽冥之心疯狂地跳动、挣扎,试图挣脱这天罗地网,但一切都是徒劳! 那张符文巨网,越收越紧! 最终,它强行拖拽着那颗已经缩小了数倍,却依旧在不甘嘶吼的幽冥之心,向着那片虚空中的黑暗缓缓拉去! 那里,一扇雕刻着无数怨魂,散发着亘古邪气的巨大石门,正在缓缓地重新凝聚成型! “不!本王不甘心!本王才是天命所归!萧煜!楚玄逸!我诅咒你们……” 裕王那与魔音混合在一起的咆哮戛然而止。 因为,随着幽冥之心被拖拽,他那献祭给魔心的神魂与血肉,正在遭受着封印之力的反向净化! “啊啊啊啊啊——!!!” 一声凄厉到不似人声的惨叫,从那颗被拖拽的心脏中传出。 只见一道模糊的人影,被硬生生地从心脏中剥离了出来!正是裕王萧景! 此刻的他,早已没有了半分人样。他的身体被幽冥之气与封印之力来回拉扯,变得扭曲、透明,最终,在金白色光芒的照耀下,如同一块被投入烈火的污秽油脂,“噗”的一声,彻底消融! 没有尸骨,没有灰烬。 这位图谋了一生,妄图登临九五之尊的裕王殿下,最终,只在原地留下了一滩散发着恶臭的,漆黑的污血。 而随着他的彻底消亡,那颗幽冥之心也终于失去了最后的反抗之力。 它被那张符文巨网死死地拖拽着,拉回到了那扇已经完全凝聚成型的石门之后。 “轰——隆——!!!” 巨大的石门,在发出一声沉重闷响之后,缓缓关闭。 门上,那原本已经黯淡的无数符文,在这一刻,重新绽放出了稳定而强大的镇压光芒!光芒流转,将整扇石门,彻底封死! 魔心,归寂。 浩劫,终焉。 随着石门的关闭,整个魔巢内那股令人窒息的压力,瞬间消散。 裕王府上空,那盘踞了许久的巨大黑色漩涡,也如同被阳光驱散的浓雾,在几个呼吸之间,便彻底消散。露出了黎明前,那带着一丝鱼肚白无比干净的夜空。 一切,都结束了。 那道支撑着天地的金白色光柱,在完成使命的瞬间,便耗尽了最后的力量,缓缓消散。 “咳……咳咳……” 被冲击波撞晕过去的萧煜,在一阵剧烈的咳嗽声中悠悠转醒。 他的脑子像是被一万口大钟同时敲响,眼前金星乱冒。五脏六腑更是如同移位了一般火辣辣的疼。 他晃了晃沉重的脑袋,模糊的视线逐渐变得清晰。 然后,他看到了。 看到了那扇重新被封印,散发着稳定气息的石门。 看到了那滩证明着他兄长可悲下场的污血。 最后,他看到了……倒在那已经恢复了平静的封印图拓本旁的两个人。 一个,白发苍苍,生死不知。 一个,娇小柔弱,气息断绝。 “玄……逸……” “阿……九……” 萧煜的瞳孔,在一瞬间收缩到了极致! 一股比刚才面对幽冥之心爆炸时,还要强烈无数倍的恐惧与冰冷,如同潮水般瞬间将他淹没! “不——!!!” 他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咆哮,声音中充满了无尽的悔恨与恐慌! 他甚至顾不上去擦拭嘴角的血迹,也顾不上去感受自己那如同散了架一般的身体,一步一步踉踉跄跄地,朝着那两个他生命中最重要的人冲了过去! “玄逸!你给本王撑住!本王不准你死!!” “阿九!阿九你醒醒!你看看我!我是凶凶哥哥啊!!” 终于,他冲到了两人面前。 他伸出那双沾满了血污与灰尘的手,却一时间不知该先去触碰谁。 最终,他还是颤抖着伸出手,轻轻地探向了阿九的鼻息。 一丝微弱到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气息,拂过他的指尖。 还活着! 萧煜那颗几乎要停止跳动的心,猛地一松。 他不敢再耽搁,立刻俯下身小心翼翼地将那个小小身体揽入了怀中。 “阿九……别怕……凶凶哥哥在……” 他用带着血腥味的嘴唇,轻轻地贴在她的额头上,试图用自己那还算温热的体温,去温暖她那冰冷的身体。 随即,他将另一只手搭在了楚玄逸的手腕之上。 脉搏…… 同样是微弱到了极致。 如同一根随时都会崩断的蛛丝,在死亡的边缘苦苦支撑。 “玄逸……阿九……” 萧煜抱着怀中冰冷的身躯,单膝跪在地上,这位在千军万马面前都从未有过丝毫畏惧的摄政王,此刻身体却在无法抑制地剧烈颤抖。 他赢了。 他守住了京城。 可这胜利的代价,却是他无法承受之重。 一个是他情同手足,一同扛起这风雨飘摇江山的挚友,如今白发苍苍命悬一线。 另一个,是他放在心尖上,好不容易才捂热了那颗冰冷之心的挚爱,如今神魂受创,生死不知。 若是他们有事…… 他要这胜利,又有何用?! “不……” 萧煜猛的抬起头,那双赤红的凤眸之中,迸射出了一股从未有过的疯狂与执拗! “本王不准!” “你们一个都不准有事!” 他低吼一声,小心翼翼地调整了一下姿势,将怀中昏迷的阿九抱得更紧,然后伸出另一只强健有力的臂膀,将地上那已经不省人事的楚玄逸,也一同揽了起来! 以一人之力,同时抱起两个成年人,其中一个还是身形高大的国师,这本已是难事。更何况,萧煜自己也身受重伤,五脏六腑都还在隐隐作痛! “呃!” 他闷哼一声,只觉得胸口一阵气血翻涌,喉头涌上一股腥甜,却被他硬生生地咽了回去! 他不能倒下! 他现在,是他们唯一的依靠! 萧煜咬紧牙关,将那柄黑金长刀插回背后的刀鞘,用尽全身的力气抱着两人,一步一步,艰难地朝着那被轰开的通往地面的出口走去。 第152章 妖巢既平,小人邀功 外面空气中弥漫着浓烈的血腥味、焦糊味,以及那尚未完全散去的淡淡的幽冥之气。 到处都是断壁残垣,到处都是战斗的痕迹。 禁军和王府的亲卫们,正拖着疲惫不堪的身体清理着战场,救治着伤员,收敛着同袍的尸体。 每个人都面带悲戚,神情麻木。 “王爷!” “是王爷出来了!” 不知是谁喊了一声,所有人的目光瞬间都聚焦了过来。 他们看到自家王爷浑身浴血,却依旧强行挺直了脊梁,怀中还抱着同样昏迷不醒的国师大人与阿九姑娘。 所有人的心中,都涌起了一股难以言喻的酸楚与敬佩! “参见王爷!” 以禁军统领李将军为首,所有还能站立的士兵,都自发地单膝跪地! 萧煜没有说话,他只是微微点了点头,目光扫过这片狼藉的战场,眼神中的悲痛与煞气一闪而过。 此时,一道极不和谐的,带着几分尖锐和狂喜的声音,猛地从不远处的一个深坑里传了出来! “咳咳……憋死老夫了!!” 只见一个穿着御史官袍,满身泥土,灰头土脸的身影,手脚并用地从那个不久前被他自己砸出的坑里爬了出来。 不是别人,正是那位在关键时刻歪打正着的钱御史! 这老小子,看外面打得天崩地裂,他干脆就缩在坑底装死,直到现在,感觉外面彻底没动静了,才敢探出头来。 他一爬出来,先是愣了一下,随即,当他看到那满地的狼藉,看到那重新恢复平静的天空,以及不远处那如同杀神降世的摄政王时,一双小眼睛瞬间就亮了! 他明白了! 赢了! 妖魔被降服了! 一股巨大的狂喜,瞬间冲上了他的天灵盖! 他顾不上去拍打身上的泥土,也无视了周围士兵们那鄙夷的目光,扯开他那破锣似的嗓子,就放声大喊起来! “诸位!诸位同僚!诸位将士!” 他张开双臂摆出了一副痛心疾首,却又大义凛然的姿态,“妖魔!被降服了!裕王府的阴谋,被我们……挫败了!!” 周围的士兵们,都用一种看傻子般的眼神看着他,没人搭理。 但这丝毫没有影响到钱御史的发挥。 他见没人响应,干脆几步跑到一块还算完整的假山石上,居高临下,唾沫横飞地继续他的表演。 “此战之凶险,可谓是九死一生!想当初,本官……对,就是本官!”他用手指重重地点了点自己的胸口,“本官以文弱之躯,冒着生命危险,深入这妖巢腹地,一眼,就看穿了这妖魔布下的障眼法!” “那竹林!那假山!都是假的!其真正的核心,就在那口枯井之下!本官当时就意识到,这便是敌人的命门所在!” “于是,本官临危不乱,当机立断,立刻将此等绝密军情,上报给了摄政王殿下与国师大人!为我方最终捣毁妖巢,立下了……呃,奠定了坚实的基础!” 他越说越是激动,越说越是觉得自己简直就是智慧与勇气的化身! “可以说,若没有本官那石破天惊的发现,后果,将不堪设想!此战之首功,本官……不敢当,但此战之奇功,本官,却是当仁不让啊!哈哈哈哈!” 他叉着腰站在假山上放声大笑,仿佛已经看到了自己加官进爵,青史留名的美好未来。 周围的士兵们,终于忍不住了。 “呸!真他娘的不要脸!”一个年轻的亲卫忍不住低声骂道,“老子亲眼看见他吓得尿了裤子!” “就是!咱们死了那么多兄弟,他倒好,躲在坑里睡大觉,现在出来抢功了?” “见过无耻的,没见过这么无耻的!” 鄙夷的目光,压抑的怒火在人群中蔓延。 若不是摄政王还在这里,恐怕已经有人冲上去,把这个喋喋不休的胖子给拖下来暴打一顿了。 然而,所有人都没想到的是。 一直沉默不语的萧煜,此刻却突然开口了。 “钱御史。” 三个字如同三盆冰水,瞬间浇灭了钱御史那熊熊燃烧的得意火焰。 他一个激灵,这才看到萧煜那双冰冷得不带一丝感情的凤眸,正静静地看着他。 “王……王爷……” 钱御史吓得腿一软,差点从假山上滚下来,他连忙手脚并用地爬下,一路小跑到萧煜面前,谄媚地笑道:“王爷您辛苦了!您真是天神下凡,威武不凡……” “闭嘴。” 萧煜冷冷地打断了他。 钱御史的笑容,瞬间僵在了脸上。 “你于此战之中,歪打正着,发现敌巢核心,确有微功。” 听到“确有微功”四个字,钱御史的眼睛又亮了! 他正想说些什么,却被萧煜接下来的话,彻底堵死了嘴。 “待此间事了,本王自会上奏圣上,论功行赏。” “现在……”萧煜的目光终于落在了他的身上。 那目光中的煞气,让钱御史全身的汗毛都倒竖了起来! “滚开,别挡着本王的路。” 说完,萧煜甚至不等他反应,便抱着两人径直从他身边走了过去。 那擦身而过时带起的冰冷劲风,让钱御史一屁股瘫坐在了地上。 直到萧煜的身影走远,他才回过神来,脸上却是抑制不住的狂喜! 王爷亲口承认了! 承认他有功了! 虽然过程难看了点,但结果是好的啊! 至于王爷那杀人般的眼神……嗨!那是王爷天生的王霸之气!与我何干? 想到这里,钱御史一骨碌从地上爬起来,拍了拍屁股上的灰,重新挺起了胸膛,用一种“本官乃是有功之臣”的眼神,环视了一圈周围那些依旧对他怒目而视的士兵,得意地哼了一声。 而此刻的萧煜,已经没有心思去理会那个跳梁小丑。 他走到禁军统领李将军面前,下达了一连串的命令。 “李将军。” “末将在!” “即刻起,彻底封锁裕王府,任何人不得进出!府内所有活口,一律收押,待本王亲自审问!” “是!” “对外宣称,裕王萧景,勾结妖人,意图谋反,现已伏诛!其罪行,不日将昭告天下!” “是!” “清点伤亡,抚恤阵亡将士家属,所有抚恤,一律按最高规格,从本王府中支取!” 李将军虎目一红,重重地抱拳:“末将,替死去的弟兄们,谢王爷大恩!” “传本王之令,立刻召集太医院所有御医,到摄政王府候命!若有延误,杀无赦!” 李将军心中一凛,王爷怀里的国师大人和阿九姑娘,情况定然是万分危急! “末将,遵命!” 交代完一切,萧煜再不停留,抱着怀中两个比他自己性命还要重要的人,一步一步,走出了这片被鲜血与死亡浸透的修罗场。 第153章 残烛映雪,此心难安 摄政王府的马车,几乎是以一种不要命的速度,在京城街道上狂奔。 车轮碾过青石板路,发出的“咯噔”声,在空旷的街道上回响,显得格外刺耳,也格外仓皇。 目的地不是戒备森严的摄政王府,而是一向以清静雅致闻名的……国师府。 马车还未停稳,车门便被从内猛地推开! 萧煜那高大而染血的身影,如同一阵旋风从车上冲了下来。他的怀中,依旧紧紧地抱着两个人。 他的脸色,比天边那抹即将消散的夜色还要阴沉。 “快!!” 他对着早已等候在门口,被这阵仗吓得面无人色的国师府管家和一众弟子,发出了第一声咆哮。 “把府里最好的房间腾出来!准备热水!金疮药!还有……把你们师父平日里珍藏的所有续命丹药,全都给本王拿出来!!” 国师府,乱了。 观星台的弟子们,在看到自家师父那满头白发、面如金纸的凄惨模样时,一个个都红了眼眶,险些当场崩溃。 “师父!” “师父您怎么了?!” “快!快去请太医!不对!王爷已经传令了!太医应该已经在路上了!” “清风师兄!你快来看看!师父这是……这是……” 被众人围在中间的,是一个身穿青色道袍面容沉静的青年。 他叫清风,是楚玄逸座下最得意的弟子,也是平日里最能稳得住心神的人。 但此刻,当他的手指颤抖着搭在楚玄逸的手腕上时,那张一向平静的脸,也瞬间血色尽褪! “这……这是……燃道骨,焚本源的迹象……” 清风的声音在发抖,“师父他……他将自己毕生的道行,都……都燃烧了……” 此言一出,周围的弟子们再也忍不住,一片哭声。 太医院的院使带着几个最富盛名的御医,也已经连滚带爬地赶到了。 “王……王爷……” 为首的王院使,连礼都来不及行全,便被萧煜一把揪住了衣领。 “少废话!” 萧煜的眼睛布满了骇人的血丝,那眼神,仿佛要将人生吞活剥! “本王不管你们用什么方法!用什么药!人参、灵芝、雪莲!只要这世上有的,本王都能给你们找来!” 他几乎是咬着牙,一字一句地嘶吼道:“本王只要一个结果!” “他们,必须活着!” “是……是!微臣……微臣遵命!一定……一定尽力!!” 王院使吓得魂飞魄散,连滚带爬地冲进了那间被临时辟为病房的静室。 萧煜松开手,高大的身躯却抑制不住地晃了一下。 他累了。 不仅仅是身体上的伤痛与疲惫,更是精神上,那根一直紧绷到极致的弦,在将两人安全送达之后,终于有了一丝松懈的迹象。 而这一松懈,排山倒海般的后怕与恐惧,便瞬间将他淹没。 他没有跟着御医们进去,自己留在那只会影响他们诊治。 他站在那扇紧闭的房门外,像一尊沉默的雕像。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 他听着里面传来的压抑的惊呼声,御医们紧张的讨论声,还有弟子们低低的啜泣声…… 他的拳头越握越紧,指甲深深地嵌入了掌心,刺出了血却浑然不觉。 不知过了多久,那扇门终于“吱呀”一声被推开了。 王院使和清风一前一后地走了出来,两人的脸色都难看到了极点。 “说!” 王院使扑通一声,直接跪下了。 “王爷……恕罪!微臣……微臣无能啊!” 他的声音里带着哭腔,“国师大人他……他这不是病,也不是伤……这是……这是油尽灯枯之兆啊!他体内的生机,几乎已经断绝,全凭着一口不知从何而来的先天真气吊着……这……这非药石可医啊!” “轰”的一声! 萧煜的脑子里,仿佛有什么东西炸开了。 油尽灯枯…… 这四个字像是把淬毒的匕首,狠狠地捅进了他的心脏! 他一把推开挡在面前的王院使,目光死死地盯住了同样脸色惨白的清风。 “你来说!” 清风深吸一口气,强忍着眼中的泪水,躬身道:“回王爷,家师的情况,与王院使所言无差。师父他……是以自身为祭,强行催动了观星台的禁术,沟通地脉,镇压魔心。此举……有违天和,代价,便是寿元与道行。如今……如今师父的命火,已如风中残烛,随时……都有可能熄灭。” 萧煜的身体,剧烈的一震。 他沉默了。 周围的人,连大气都不敢喘。 许久,他才缓缓地从牙缝里挤出了几个字。 “那……阿九呢?” 王院使连忙回道:“阿九姑娘她……她没有性命之忧。只是……只是她血脉之力透支太过严重,心脉枯竭,神魂也受了极大的震荡,所以才会陷入深度昏迷,身体冰冷如尸……想要醒来,恐怕……” “恐怕什么?”萧煜的眼神瞬间变得锐利如刀! “恐怕……需要很长的时间……或许是十天半月,或许……是年,甚至……甚至可能,一辈子都……” 王院使的声音越来越小,最后,在萧煜那仿佛要杀人的目光中彻底没了声音。 一辈子…… 都醒不过来…… 萧煜闭上了眼睛。 他再也支撑不住,高大的身体向后踉跄了一步,重重地靠在了冰冷的墙壁上。 一个油尽灯枯,命不久矣。 一个虽无性命之忧,却可能……成为永远不会醒来的活死人。 “呵呵……” 他突然发出一声低沉的,充满了自嘲与无尽悲凉的笑声。 “都下去。” 他挥了挥手,声音里是挥之不去的疲惫。 “王爷……” “本王说,都下去!” “是……” 众人不敢再多言,纷纷躬身告退。 很快,整个庭院便只剩下了萧煜一人。 他靠在墙上站了许久许久,直到那双因为愤怒与悲伤而赤红的眼睛,重新恢复了一片死寂的冰冷。 然后,他推开门走了进去。 房间里,弥漫着浓郁的药味。 两张床榻,并排而放。 一张床上,躺着那个他从小一同长大的挚友。 那满头的白发刺得他眼睛生疼。那张苍老的面容让他几乎不敢辨认。 另一张床上,躺着那个他放在心尖上的姑娘。 她小小的身子陷在柔软的被褥里,显得那么的脆弱。那张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的小脸,安静得让他心慌。 萧煜缓缓地走到两张床榻中间的一张椅子上,坐了下来。 他没有说话。 只是静静地看着。 看着楚玄逸那张苍老的脸,想起了少年时,两人一同在皇家书院读书,一同逃课去城外赛马的场景。 他想起了登基大典上,楚玄逸一袭国师大袍站在他的身边,对他说:“王爷,这大胤的江山,你我一同来扛。” 他想起了无数个深夜,两人在御书房内,为了国事争论得面红耳赤,最后,却又相视一笑,共饮一杯。 玄逸…… 你这个浑蛋。 谁让你替本王扛了? 谁让你……用自己的命,去换这所谓的江山安稳了? 本王……不准。 第154章 王守枯灯夜,稚睁混沌眸 萧煜缓缓地收回了目光,转向了另一边。 他看着阿九。 看着她那安静的过分的睡颜,那长长的睫毛,在眼睑下投下了一片淡淡的阴影。 他的心,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地攥住,疼得几乎无法呼吸。 他伸出手,颤抖着握住了她那只放在被子外面的冰冷的小手。 真的……好冷。 就像一块捂不热的冰。 他想起了她刚来王府时,奶声奶气地说着“你印堂发黑,恐有血光之灾”的蠢萌模样。 他想起了她为了几块桂花糕,能追着王府的厨子跑遍大半个院子,最后抱着糕点,吃得像只小花猫。 他想起了她在面对危险时,明明怕得要死,却还是会张开双臂,奶凶奶凶地挡在他的面前,喊着“不准欺负凶凶哥哥!” 他想起了她在裕王府的魔巢里,用那小小的身躯,激活了那毁天灭地的封印图,对着他露出了那个虚弱却灿烂的微笑。 她说:“阿九……就是来帮凶凶哥哥……打扫这些……脏东西的呀。” 傻瓜。 真是个……傻瓜啊。 萧煜的眼眶,前所未有地灼热了起来。 他将她那冰冷的小手紧紧地贴在自己的脸颊上,用自己脸上的温度试图去温暖她。 “阿九……” “你醒过来,好不好?” “你再骂我凶,再跟我抢糕点,再把我的书房弄得一团糟……都好。” “只要你醒过来……” “本王……发誓,一定保护好你……保护好你们……” “上穷碧落下黄泉,哪怕踏碎九幽,逆转轮回……” “本王,也一定会……把你们,都带回来。” 时间,是世间最公正,也是最残忍的东西。 它不会为英雄的垂暮而停留,也不会为少女的昏迷而放缓。 转眼,半个月过去了。 裕王谋反的惊天大案,在摄政王萧煜雷霆万钧的手段下,已经渐渐尘埃落定。 京城的恐慌,在每日张贴的安民告示和禁军不间断的巡逻下,也慢慢平息。 那场大战留下的幽冥之气,在观星台弟子们日以继夜的净化下,正一丝丝地消散。 一切,似乎都在朝着好的方向发展。 除了,国师府。 这座曾经清雅出尘的府邸,如今却成了整个大胤王朝权力漩涡的中心,也是最压抑、最沉重的地方。 摄政王萧煜,自那日之后,便直接搬进了国师府。 他将书房设在了那间弥漫着浓郁药味的静室之外。 白日里处理着堆积如山的朝政,夜晚,便寸步不离地守着那两个依旧昏迷不醒的人。 他瘦了,也更沉默了。 那双深邃的凤眸,褪去了往日的锐利与煞气,沉淀下来的是一片令人心悸的,深不见底的墨色。 “王爷,该用膳了。” 玄一端着一个食盒小心翼翼地走了进来。 萧煜头也没抬,目光依旧死死地盯着桌案上的一份边关急报。 “放下。” 玄一不敢多言,将食盒轻轻放在一旁,看着自家王爷那明显凹陷下去的脸颊和下巴上冒出的青色胡茬,心中一阵酸楚。 这半个月来,王爷每日的睡眠不超过两个时辰。 他就像一尊不知疲倦的铁人,一边处理着裕王留下的烂摊子,一边还要时时刻刻关注着静室内两人的情况。 真正支撑着王爷的,不是什么钢铁般的意志,而是那份…… 一旦崩塌,便会万劫不复。 “咳……咳咳……” 静室内,突然传来了一阵压抑的,撕心裂肺的咳嗽声。 萧煜手中的朱笔,瞬间顿住! 他猛地抬起头,那双死寂的眸子里终于有了一丝波澜。他扔下笔,起身一步便跨入了静室之中。 床上,那个白发苍苍的身影,正由弟子清风扶着剧烈的咳嗽着。 “师父,您慢点……慢点……”清风的眼圈通红。 楚玄逸摆了摆手,示意自己无碍。 他咳了许久,才终于喘匀了气,那张苍老的面容上泛起了一丝病态的潮红。 他抬起眼,看向了走进来的萧煜。 “王爷……” “感觉如何?”萧煜走到床边,声音里听不出什么情绪,但那紧握的拳头却暴露了他的紧张。 “死不了。”楚玄逸自嘲地笑了笑,那笑容牵动了嘴角的伤,让他又是一阵龇牙咧嘴,“只是这身皮囊,算是废了。一身修为,退回了刚入门的时候,以后,怕是连御剑飞行都难了。” 他说得云淡风轻,但萧煜却听出了那份深藏的,英雄迟暮的落寞。 “能活着,比什么都强。”萧煜沉声道,“本王已经下令,从国库中调拨最好的药材,只要能让你恢复,什么代价都可以。” “王爷的心意,玄逸领了。”楚玄逸摇了摇头,“我这伤,非药石可医,伤及的是本源,只能靠时间慢慢蕴养。只是……不知还能有多少时间。” 他说着,目光越过了萧煜,投向了旁边的另一张床榻。 那个小小的身影依旧安静地躺着,仿佛一尊易碎的瓷娃娃,没有丝毫要醒来的迹象。 “阿九……还是没醒吗?”楚玄逸的声音低了下去。 萧煜的喉结,滚动了一下。 “没有。” 楚玄逸叹了口气,眼中是深深的自责与担忧。 “王爷,你把那日从裕王府密室中带回来的石碑拓本,还有林家那些古籍,都拿来给我。” “你要做什么?”萧煜皱起了眉,“你现在需要的是静养!” “我自己的身体,自己清楚。”楚玄逸坚持道,“躺着也是躺着,不如看看这些东西。阿九的情况,绝非普通的血脉透支那么简单。林家的血脉霸道异常,与幽冥之力纠缠至深,我总觉得……我们忽略了什么。” 看着他那不容置疑的眼神,萧煜沉默了片刻,最终还是点了点头。 “好。” 他转身,吩咐清风去办。 而就在这时,一个小小的、微弱的声音,突然在安静的房间里响了起来。 “水……” 声音很轻很含糊,像小猫的叫声。 但,却如同九天之上的一道惊雷,狠狠地劈在了房间里所有人的心上! 萧煜的身体,猛地一僵! 他几乎是机械般地转过头,看向那张他守了半个月的床榻。 只见那张床上的少女,那长长的、如同蝶翼般的睫毛,正在轻轻地颤动着。 醒了? 阿九……醒了?! 巨大的几乎要将他整个人都淹没的狂喜,瞬间冲上了萧煜的天灵盖! 他忘了自己是摄政王,他三步并作两步地冲到床边,俯下身。 “阿九?阿九!你醒了?!” 床上的少女似乎是被他的声音惊到,努力地缓缓的,睁开了眼睛。 那是一双怎样的眼睛啊。 曾经,那里盛满了狡黠的、灵动的、鲜活的光。 而此刻,那双眸子却像是蒙上了一层薄薄的水雾,带着初生婴儿般的茫然与空洞,怔怔地看着眼前这个胡子拉碴,满眼血丝,神情激动到有些狰狞的男人。 第155章 魂归人未醒,相见不相识 “阿九……你看看我……我是凶凶哥哥啊!”萧煜伸出手,想去触摸她的脸颊。 然而,他的手还未落下。 那少女的眼中,却猛地迸发出了一股极度的恐惧! “啊——!” 她发出一声短促的尖叫,小小的身体猛地向后缩去,像一只受惊的兔子,死死地把自己蜷缩在床角,用那双茫然又惊恐的眼睛戒备地看着他。 “你……你是谁?” 她的声音带着浓浓的鼻音,又软又糯,却像一把最锋利的冰刀,狠狠地扎进了萧煜的心脏。 你是谁? 萧煜的手,僵在了半空中。 他脸上的狂喜一点一点地凝固、碎裂,最后,只剩下了一片无法置信的苍白。 “阿九……你……你说什么?”他听见自己的声音在问,干涩得仿佛不属于自己,“你不认识我了?” “我……我不认识你……”阿九抱着膝盖,小声地说道,眼泪已经在那双大眼睛里打转,“你……你好凶……” 好凶…… 是了,她以前也总说他凶。 可那时候的“凶”,是带着娇憨与依赖的昵称。 而现在的“凶”,却是源于一个陌生人,最本能的恐惧。 一旁的楚玄逸和清风,也全都愣住了。 这是……怎么回事? 阿九……失忆了? “王爷……您别急……”楚玄逸挣扎着想要起身,却被萧煜一个手势制止了。 萧煜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心中那翻江倒海般的刺痛与冰冷,他缓缓地收回了手,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不那么可怕。 “好……好……我不碰你。” 他后退了一步,又一步,直到退到了一个他认为安全的距离。 “你别怕……我……我们不凶。”他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床上的楚玄逸,“我们是你的……朋友。” 阿九依旧戒备地看着他,没有说话,只是那双空洞的眼睛里似乎多了一丝困惑。 她歪了歪头,目光落在了楚玄逸的身上。 当她看到楚玄逸那满头白发和苍老的面容时,小小的眉头不解地皱了起来。 “大……人……?” 她不确定地,轻轻地喊了一声。 这两个字,让楚玄逸的心猛地一颤! “阿九,你……你还认得我?” 阿九看着他,眼神依旧有些迷茫,但那份戒备却消散了许多。她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 “我……我不知道……”她小声说,“我只是觉得……你……你应该就是‘大人’……” 她记得一个称呼,却忘了那张脸。 她记得那个感觉,却忘了与之相关的所有事。 “那……那你看看他呢?”楚玄逸指了指萧煜,循循善诱地问道,“你对他,有什么感觉吗?” 阿九的目光,再一次小心翼翼地落在了萧煜的身上。 她看着他,看了很久很久。 看着他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睛,看着他那紧抿的薄唇,看着他那挺直的鼻梁…… 这张脸,很陌生。 可是……为什么,看着他那副快要碎掉的,悲伤的样子,自己的心也跟着一抽一抽地疼呢? “我……”她咬着嘴唇,摇了摇头,“我想不起来……但是……他身上的味道……不讨厌……” 不讨厌。 仅仅是,不讨厌。 萧煜闭上了眼睛,将那几乎要夺眶而出的酸涩,狠狠地逼了回去。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了一阵咋咋呼呼的声音。 “王爷!国师大人!阿九姑娘!本官来看你们啦!!” 人未到,声先至。 只见钱御史挺着他那圆滚滚的肚子,满面红光地走了进来,手上还提着好几个包装精美的食盒。 “听闻阿九姑娘醒了,本官特地让家里厨子,做了京城最有名的几样点心!桂花糕、杏仁酥、芙蓉饼……哎哟!” 他话还没说完,就看到了房间里这诡异的气氛,以及那个蜷缩在床角,像只小动物一样怯生生看着他的阿九。 “这……这是怎么了?”钱御史一愣。 阿九看着这个突然闯进来的,圆滚滚的看起来有些喜感的胖子,眼中没有了刚才的恐惧,反而多了一丝好奇。 钱御史见状,立刻换上了一副自认为最和蔼可亲的笑容。 “阿九姑娘,还认得本官吗?我是钱御史啊!就是那个……呃……那个掉进坑里,帮你找到妖魔老巢的英雄!” 阿九眨了眨眼,那双空洞的眸子似乎闪过了一丝微光。 她盯着钱御史,小嘴微张。 “胖胖的……叔叔?” 钱御史的笑,一僵。 随即,他又立刻咧开了嘴:“对对对!就是我!你想起来了?” 阿九摇了摇头。 “想不起来。” 她诚实地回答。 “那你怎么知道……” “因为你长得……就很胖呀。”阿九的声音,奶声奶气,带着一种天真的残忍。 “……” 钱御史感觉自己的心口,中了一箭。 他干笑了两声,试图挽回局面:“哈哈……阿九姑娘真会说笑。来来来,吃点心,这可是你最爱吃的桂花糕!” 他献宝似的打开了食盒。 那香甜的气味,瞬间弥漫开来。 阿九的鼻子轻轻地翕动了一下,那双茫然的眼睛,终于亮起了一丝渴望。 看到这一幕,萧煜那颗冰冷的心,才稍微有了一丝暖意。 只要还知道爱吃,就好。 然而,就在钱御史要把点心递过去的时候。 阿九却突然,又往后缩了缩。 她看了看钱御史手里的桂花糕,又抬头看了看站在不远处的,那个让她感觉心疼的,凶凶的男人。 她伸出小手,不是对着钱御史,而是对着萧煜,小声地试探地问道: “我……我可以吃吗?” 那一瞬间,萧煜只觉得自己那颗被冻结的心,被这句怯生生的问话,狠狠地撞出了一道裂缝。 他知道,她什么都不记得了。 不记得他的身份,不记得他的名字,甚至不记得他们之间的一切。 但是,她却在本能地向他寻求着许可。 仿佛,在他的面前,她永远都是那个需要被宠着,被管着的小丫头。 这,就够了。 萧煜缓缓地走了过去,在所有人惊讶的目光中,单膝跪在了床边,让自己与蜷缩在床角的她平视。 他从钱御史手中拿过那块桂花糕,递到了她的面前。 他的声音,是他这一生中从未有过的温柔。 “可以。” “只要你想吃,整个天下的桂花糕,都是你的。” 第156章 花影黯淡,星光微茫 那块小小的桂花糕,被一只更小的手小心翼翼地捧着。 阿九蜷缩在床角,像一只找到了坚果的仓鼠,小口小口地,认真地啃着。 她的动作很慢,带着一种大病初愈的迟钝,但那双一度空洞茫然的眸子里,终于因为这口熟悉的香甜,而亮起了一丝微弱的光。 萧煜单膝跪在床边,一动不动。 他就这么看着她,仿佛要将她此刻的每一个细微的表情,都深深刻进自己的骨血里。 他不敢眨眼,生怕一眨眼,眼前这脆弱的、好不容易才重新鲜活起来的一点点光,就会像幻影一样,再次消失不见。 房间里,静得能听见阿九轻微的咀嚼声。 钱御史站在一旁,看着这一幕,提着的心总算是放下了一半。他抹了抹额头上的汗,对着萧煜露出了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王……王爷,您看,阿九姑娘这不是……还认得东西的味道嘛!这……这就是好事!天大的好事啊!” 他想说点什么来缓和这压抑到极致的气氛,可话一出口就觉得干巴巴的,连自己都说服不了。 萧煜没有理他。 他的整个世界,此刻就只剩下眼前这个小小的、捧着桂花糕的姑娘。 而坐在另一张床上的楚玄逸,则用一种复杂而凝重的目光审视着阿九。 阿九的状态,很不对劲。 她不是单纯的失忆。 更像是一种……剥离。 她的灵魂,仿佛与这个世界,与她自己的身体都产生了一种疏离感。 她像一个初生的婴儿,用最本能的感觉去重新认知这个对她而言,既熟悉又完全陌生的世界。 就在这时,阿九的动作突然停了下来。 她拿着那半块桂花糕,小脑袋微微歪着,那双带着水雾的眸子看向了萧煜。 不是看他的脸,而是……仿佛穿过了他的身体,在看别的什么东西。 “花……” 她含糊不清地吐出了一个字。 “什么?”萧煜的心猛地提了起来,声音不自觉地放得更柔了,“阿九,你说什么?” “你的身体里……”阿九眨了眨眼,似乎在努力组织着贫乏的词汇,“有一朵……小小的,粉色的花……它蔫了……花瓣都垂下来了,看起来……好可怜……” 她一边说,一边伸出另一只没拿糕点的小手,小心翼翼地隔着空气对着萧煜心脏的位置,轻轻地虚抓了一下。 仿佛是想……帮那朵快要枯萎的花,浇一点点水。 萧煜的呼吸,在那一瞬间彻底停滞了。 粉色的小花! 他记得!那是阿九独有的,看穿人“气运”的方式! 她曾不止一次,抱着他的胳膊,“凶凶哥哥,你别看你这人又冷又硬,跟块冰似的,可你身上的气运,是朵顶好看的粉色小花哦!虽然现在有点黑气缠着,但等阿九帮你把黑气都赶跑,它肯定能开得比御花园里所有的花都好看!” 她不记得他了。 却还看得见,那朵只属于他们之间的粉色小花。 只是那朵花……如今,也因为她的重伤,因为他的心力交瘁,而变得……蔫了。 巨大的酸楚与欣喜,如同两股矛盾的洪流在他的胸腔里疯狂冲撞,撞得他眼眶发烫,几乎要落下泪来。 “是……是吗?”他的声音沙哑得厉害,“那……要怎么样,才能让它……重新开起来呢?” 阿九看着他认真地想了想,然后,摇了摇头。 “不知道。” 她把那半块桂花糕,又往嘴里塞了一口,含糊地说:“但是,看到它蔫了,阿九……这里……” 她用那只沾着糕点屑的小手,指了指自己的心口。 “这里,会酸酸的,不舒服。” 这是一种……铭刻在灵魂深处的,羁绊。 然而,这份短暂的温情,却被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无情地打断了。 “王爷!” 玄一一身甲胄,步履匆匆地走了进来,他的脸上带着无法掩饰的焦急。 当他看到房间里的情景时,微微一愣。但军情紧急,他还是立刻单膝跪地,沉声禀报。 “王爷!兵部八百里加急!我方布置在北境的暗哨传来消息,发现乌骨族余孽的踪迹!人数虽然不多,但行踪诡异,似乎在寻找着什么,已经有好几个村落的牲畜,被吸干了精血!” “嗡”的一声! 房间里的空气,瞬间凝固! 乌骨族! 这三个字,就像一道阴魂不散的魔咒,让所有人的脸色都沉了下来。 萧煜脸上的那一丝温柔,也在顷刻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还有!”玄一咽了口唾沫,继续道,“朝中……吏部尚书王大人,联合了几位老臣,今日一早联名上书,言辞恳切的……请求入宫,探望‘圣躬抱恙’的裕王殿下!折子已经递到了臣的手里,就等王爷您批复!” 好一个“圣躬抱恙”! 好一个“探望”! 这哪里是探望?这分明就是试探! 裕王倒台,朝中势力重新洗牌,这些盘根错节的老家伙们坐不住了!他们是想借着探望裕王的名义,来试探萧煜的底线,看看他这位摄政王,是不是真的能一手遮天! “呵呵……” 萧煜发出了一声低沉的冷笑。 “探望?” “我看他们,是活得不耐烦了,想来本王的刀下,探望一下阎王!” 随着他话音落下,一股强大而暴戾的杀气,从他身上轰然爆发! 那不再是粉色小花了。 在阿九那双惊恐的眼睛里,那个刚刚还让她觉得有些心疼的男人,身体里那团温暖的黑气,瞬间被无数根尖锐的,冰冷的“刺”所取代! 那些刺张牙舞爪,仿佛要将周围的一切都撕成碎片! “啊!” 阿九吓得尖叫一声,手中的桂花糕,“啪嗒”一下,掉在了被子上。 她像一只被猎人惊到的幼兽,连滚带爬地缩回了床角的最深处,双手抱住头,小小的身体抖得如同风中的落叶。 “别……别过来……” “有刺……好多刺……好可怕……” 她语无伦次地喃喃自语着,那双刚刚亮起一丝光芒的眸子,再一次被浓浓的恐惧与茫然所覆盖。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让所有人都懵了。 萧煜身上的杀气,也在看到她那副惊恐模样的瞬间,如同被一盆冰水,从头浇到脚熄灭得干干净净。 他脸上的冰冷与暴戾,化为了无尽的懊悔与心疼。 第157章 刺甲护山河,柔眸忘前尘 “阿九……别怕……别怕……” 萧煜想上前,却又不敢。 他怕自己身上那还未完全散去的“刺”,会再次吓到她。 “王爷,您先……先出去一下。” 还是楚玄逸最先反应了过来,他对着萧煜轻轻地摇了摇头,“阿九现在神魂不稳,经不起任何刺激。您身上的王霸之气与沙场煞气,对她而言便是最烈的毒药。” 萧煜的拳,死死地握住,指节因为用力而阵阵发白。 他深深地看了一眼那个缩在床角,瑟瑟发抖的小小身影,最终,还是选择了退让。 “照顾好她。” 他扔下这四个字,转身大步流星地走了出去。 那背影带着一股压抑到极致的怒火,以及一丝……难以言喻的狼狈。 玄一和钱御史,也连忙跟着退了出去。 房间里,终于又恢复了安静。 楚玄逸对着自己的弟子清风使了个眼色,清风会意,端来一杯温水轻手轻脚地走到床边。 “阿九姑娘,别怕,没事了,坏人都走了。” 他用最温和的声音,安抚着。 阿九过了好一会儿,才敢从臂弯里偷偷地露出一只眼睛。 她看到那个凶凶的,长满“刺”的男人,真的不见了。 她又看向了另一张床上的楚玄逸。 在那双迷茫的眼睛里,楚玄逸的样子也变了。 他不再是一个白发苍苍的老人。 而是一团……光。 一团非常、非常微弱,仿佛随时都会被风吹灭的,金色的烛火之光。 这光,很温暖很熟悉,让她觉得很安心。 “大……人……” 她怯怯的,又喊了一声。 “我在。”楚玄逸应道,他的脸上露出了一个虚弱的微笑,“是不是吓到了?” 阿九点了点头,小声说:“他……他刚才……好可怕……” “他不是故意的。”楚玄逸耐心地解释道,“他只是……有很多烦心事。等他把那些烦人的东西都赶跑了,他就不会长刺了。” “真的吗?” “真的。”楚玄逸肯定地点了点头。 他看着阿九那副懵懂的样子,心中却是沉甸甸的。 北境蠢蠢欲动的魔族余孽,朝堂之上汹涌的暗流,整个大胤王朝。 如今,这一切都成了会吓到阿九的,“刺”。 他收回目光对着清风吩咐道:“清风,去把为师让你整理的,所有关于林家血脉的古籍,还有裕王府的石碑拓本,都搬到我床边来。” “师父!”清风急了,“您才刚醒,身体虚弱至此,怎么能再耗费心神!” “无妨。” “如今王爷内外交困,阿九又神魂不稳。我这副残躯帮不上什么大忙,唯一能做的,就是从这些故纸堆里,为他们,为这天下,找出一条生路来。” 他顿了顿,目光再次落回到了阿九的身上,声音里带着一丝沉重。 “林家血脉,透支之后神魂飘离,力量失控……我总觉得,这背后还隐藏着更大的秘密。若不尽快搞清楚,阿九现在这种时而清醒,时而迷糊的状态,恐怕……会越来越严重。” 甚至,有可能会……被那股失控的力量,彻底反噬! 而此时,国师府的庭院中。 萧煜站在一棵老槐树下,背对着所有人。 “王爷,那份联名折子……”玄一低声请示。 “烧了。” 萧煜的声音,冷得掉渣。 “啊?”玄一一愣。 “本王说,烧了。”萧煜缓缓转过身,“传本王口谕,就说裕王旧疾复发,需要静养,任何人不得探视。至于那几个上书的老东西……” “让钱御史,去‘问候’一下他们。” 站在一旁的钱御史,一个哆嗦差点跪了。 他知道,王爷口中的“问候”,意味着什么。 那意味着,他要去那几个老臣的府上,宣读一封由摄政王亲笔所书的“慰问信”。信里会写些什么不重要,重要的是,那封信的末尾,会盖上摄政王那枚……代表着“先斩后奏”的麒麟私印! 这是警告! 是赤裸裸的,死亡警告! “是……微臣……领命!”钱御史擦着冷汗,躬身应道。 “至于北境……”萧煜抬起头,看向阴沉的天空,“传令给玄甲军统帅,封锁边境,许进不许出!发现乌骨族余孽,不必上报,格杀勿论!” “是!” 玄一领命,转身快步离去。 钱御史也躬着身子,准备开溜。 “等等。”萧煜叫住了他。 “王……王爷还有何吩咐?”钱御史战战兢兢地问。 萧煜沉默了片刻,从怀里掏出了一只小小的,绣着一只蠢萌小老虎的锦囊。 那是阿九的东西,他一直贴身放着。 他将锦囊,递给了钱御史。 “以后,每日的点心你来送。” “本王……身上有刺。” “暂时,还是不要靠近她了。” 每日清晨,天还未亮,摄政王府的马车便会准时停在侧门。 但下来的人不是那个煞气逼人的摄政王,而是挺着肚子,一脸生无可恋的钱御史。 他现在有了一个全新的,也是他这辈子都没想到过的差事——御用点心配送官。 “阿九姑娘,今天想吃什么呀?本官……咳,胖胖叔叔给你带来了新出炉的枣泥山药糕,这个补气血,最适合你现在……” 钱御史提着食盒,脸上努力挤出菊花般的笑容,一脚踏进了那间如今比皇宫内院还守备森严的静室。 床角,那个小小的身影闻声,缓缓地抬起头。 那双清澈又茫然的眼睛,眨了眨,似乎在辨认来人。 “是……送点心的,胖胖叔叔。”阿九小声地,确认道。 钱御史的心,咯噔一下。 完了,昨天刚建立起来的“英雄钱御史”的印象,一夜之间又清零了。 他欲哭无泪,却还是只能把食盒打开,献宝似的捧到她面前:“对对对,就是我!来,尝尝这个,可好吃了!” 阿九看着那精致的糕点,却没有立刻伸手。 她的小脑袋习惯性地转向了门口的方向,那双空洞的眼睛里,带着一丝连她自己都不明白的期盼。 她在等。 等那个身上会长“刺”的,让她又怕又觉得心疼的,凶凶的男人。 可是,他已经好几天,没有踏进这个房间了。 钱御史顺着她的目光看去,心里叹了口气。 王爷,就在外面的院子里。 每日,他都等在这里,听着里面的动静。 等钱御史出来,问的第一句话永远是:“她今天……怎么样?” 然后,才会去处理那些能把天都给压塌的朝政。 这两个人,一个在门内,一个在门外。 隔着一道薄薄的木门,却像是隔着整个生与死。 第158章 群星归位,诡影窥伺 “阿九姑娘,王……呃,那个……长刺的哥哥,他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忙。”钱御史只能笨拙地解释着,“他让你乖乖吃东西,把身体养好了,他才能放心。” 阿九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这才伸出小手,捏起一块山药糕,小口小口地吃了起来。 而就在这时,静室之外突然传来一阵骚动。 “清风师兄!” “我们回来了!” 几道年轻却沉稳的声音,伴随着一阵阵法波动的轻响,由远及近。 “师弟!师妹!你们可算回来了!”清风惊喜的声音响起。 下一刻,静室的门被推开。 清风领着三个人,快步走了进来。 为首的是一个身穿青色道袍,手持一枚古朴罗盘的青年,他面容俊朗,气质沉静如水,一双眼睛仿佛能看透人心。 跟在他身侧的,是一个梳着利落高马尾,背着一个大大药箱的姑娘,眉眼间带着一股英气,步伐干练。 最后面,是一个身材高大壮硕,沉默寡言的男子,他裸露在外的双臂上,布满了绘制符文留下的淡淡痕迹。 他们,正是楚玄逸的另外几位亲传弟子。 青衣青年,云深,精通卜算天机,感知气运。 英气姑娘,灵竹,擅长炼丹制药,医道圣手。 高大男子,莫离,专攻阵法符箓,不动如山。 他们奉师命,镇守在观星台各处要地,接到京城传来的飞鹤传书后,便立刻以最快的速度,星夜兼程地赶了回来。 当他们看到床上那个白发苍苍,气息微弱得仿佛风中残烛的身影时,三个人的脸色,“刷”的一下,全都白了! “师父!” 三人齐齐跪倒在地,声音中是无法抑制的震惊与悲痛。 特别是灵竹,她一个箭步冲到床边,手指闪电般地搭上了楚玄逸的手腕,只一瞬间,她的眼圈就红了。 “本源耗损,灵脉枯竭,道基崩毁……师父!您……您这是燃烧了道骨啊!!”她声音发颤,带着哭腔,“究竟是哪个天杀的混蛋,把您伤成这样!弟子这就去炼一炉‘九转还魂丹’,把他挫骨扬灰!” “胡闹!”楚玄逸睁开眼,虽然声音虚弱,却依旧带着师父的威严,“为师还没死呢,哭什么丧!” 他挣扎着坐起来,目光扫过三个风尘仆仆的弟子,眼中终于有了一丝欣慰。 “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他又看向了一旁,那个因为陌生人的到来,而再次受惊,抱着膝盖悄悄啃着山药糕的阿九。 “师父,这位是……”云深注意到了阿九,眼中闪过一丝疑惑。 这个小姑娘身上有一股非常奇特,却又极度不稳定的力量。 那是一种……近乎神祗的纯净,与深渊般的混沌,诡异地交织在一起。 “她就是……阿九。”楚玄逸叹了口气,简单地将事情说了一遍。 “什么?!阿九她……” “阿九姑娘她……” 灵竹和铁山都惊呆了。 他们都听清风提过阿九,只知道她天赋异禀,却没想到……她竟也伤重至此,甚至……连记忆都失去了。 灵竹立刻走过去,想为阿九检查。 可她刚一靠近,阿九就立刻警惕地抬起了头,那双茫然的眼睛里充满了戒备。 “别……别过来……” “阿九姑娘,别怕!”灵竹放柔了声音,“我帮你看看身体,好不好?” 阿九却只是一个劲儿地摇头,还把那半块山药糕,往身后藏了藏。 灵竹见状,又是心疼,又是无奈。 而此时,一直沉默不语的云深,却缓缓地皱起了眉头。 他抬起头,目光望向了国师府的上空。 他手中的那枚古朴罗盘,不知何时,指针开始轻微地无规律地颤动起来。 “不对劲。” 他突然开口。 “什么不对劲?”铁山立刻问道。 “这府里的气场……很不对劲。”云深闭上了眼睛,仔细感知着,“表面上,风平浪静,灵气安稳,府邸四周的防御阵法也运转正常。但是……在这片安稳之下,却藏着一丝……极其隐晦的不谐之音。” “就像是一首完美的乐曲里,混进了一个微不可闻的错乱的音符。寻常人根本听不见。但它确实存在。” 这话一出,所有人的心都提了起来。 “是幽冥之气?”楚玄逸立刻问道。 “不。”云深摇了摇头,“比幽冥之气更狡猾,更……了无痕迹。它就像一道影子,一道视线,无处不在地……窥伺着我们。” “我去检查阵法!”铁山二话不说,转身就冲了出去。 云深则手持罗盘,缓缓地走出了静室,来到了庭院之中。 院子里,萧煜正负手而立,听着玄一汇报军情。 他看到云深等人出来,并未感到意外,只是微微颔首,算是打过招呼。 “云深师兄,可有发现?”清风紧张地跟在后面。 云深没有回答,任由手中的罗盘指针疯狂地转动,最终,指向了一个……谁也想不到的方向。 那是指向院墙边,一棵老槐树的……狗洞。 那是为了方便府里养的一条老黄狗进出,特意留的。 “在这里?”清风一愣。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了过去。 那里空空如也,除了几片落叶,什么都没有。 云深缓缓走了过去,蹲下身。 他伸出手,并没有去触碰那个狗洞,而是……从旁边捻起了一片被秋霜打过的,枯黄的落叶。 “不对……不是这里。” 他将落叶放在鼻尖轻轻一嗅,眉头皱得更深了。 “这股气息飘忽不定,它没有实体,更像是一种……诅咒,或者说,是一种媒介。” 他站起身,目光在整个院子里飞快地扫视着。 最终,他的目光定格在了角落里,一个喂鸟用的石制食槽上。 一只灰色的麻雀,正停在上面,啄食着里面的谷米。 那是最寻常不过的,京城里随处可见的麻雀。 然而,在云深的眼中,那只麻雀的身上却缠绕着一缕,比发丝还要纤细的若有若无的黑线。 “找到了。” 云深的声音,陡然转冷。 他并指如剑,口中念念有词,一道淡金色的符文在他的指尖,瞬间成型! “破妄!” 他屈指一弹,那道符文化作一道流光,直奔那只麻雀而去! 那麻雀似乎是感觉到了危险,怪叫一声,猛地振翅欲飞! 但,已经晚了! 金色符文,精准地印在了它的身上! “叽——!!!” 一声凄厉到不似鸟类的惨叫,猛地响起! 只见那只麻雀的身体,在半空中瞬间爆开! 一团拳头大小的,不断变换形状的黑影!猩红色的独眼正死死地盯着他们! “幽影之仆!” 云深脸色一沉,“是乌骨族的探子!” 那团黑影发出一声无声的尖啸,猛地,就朝着离它最近的萧煜扑了过去! 萧煜冷哼一声,连眼皮都没抬一下。 “找死。” 一股无形的恐怖的威压,以他为中心轰然炸开! “噗!” 那团来势汹汹的黑影,在距离萧煜还有三尺远的地方,便瞬间彻底地湮灭了。 化为了一缕青烟。 整个庭院,死一般的寂静。 所有人,都被摄政王这随手一击所展现出的恐怖实力,给震慑住了。 第159章 枯藤再现,胖官寻踪 自从那只幽影之仆被摄政王打的魂飞魄散之后,整个国师府的安保等级,直接提升到了堪比皇宫的级别。 明处,是三步一岗五步一哨的王府亲卫。 在这种铜墙铁壁般的防护下,国师府内总算是恢复了一丝安宁。 楚玄逸在灵竹的丹药和弟子们的轮流照料下,气色稍稍好转,已经能下床看书了。 阿九依旧是那个抱着糕点,活在自己世界里的小姑娘。 她似乎已经习惯了那个“长刺的凶凶哥哥”只在门外,不进屋。 也习惯了每日来给她送点心的,是那个圆滚滚的,被她单方面命名为“胖胖叔叔”的钱御史。 对于钱御史来说,这日子,可真是冰火两重天。 他堂堂都察院左都御史,正二品大员,如今,彻底沦为了摄政王府的专职外卖员。 每日提心吊胆地从王府后厨拎着新鲜出炉的点心,穿过大半个京城,送到国师府,只为了换小祖宗一个“啊,是胖胖叔叔”的认证。 这叫什么事儿啊! 然而,每次当他看到摄政王那张“你敢办砸了就让你全家整整齐齐”的冰块脸时,所有的抱怨就都化为了动力。 不就是送个点心吗! 送! 这天傍晚,钱御史又一次完成了他神圣的使命,从国师府里出来,天色已经擦黑。 他坐上自家那顶朴实无华的小轿,有气无力地吩咐道:“回府。” 轿夫应了一声,抬着轿子慢悠悠地晃荡着。 钱御史靠在轿子里,只觉得身心俱疲。 想他钱某人,在官场沉浮半生,靠的就是一个“稳”字,什么时候,掺和到这种神仙打架的破事里来了!又是幽冥之心,又是乌骨族,现在还天天跟在摄政王这尊活阎王屁股后面…… 他越想越悲催,撩开轿帘想透透气。 冷风一吹,他一个激灵,发现轿子正路过一条熟悉的街道。 街道的尽头,是一座巨大的,如今却死气沉沉的府邸。 裕王府。 自从裕王“圣躬抱恙”,府邸被禁军彻底封锁之后,这里就成了京城里的一个禁忌。往日里车水马龙的街道,如今变得门可罗雀,连个摆摊的小贩都看不见了。 黑漆漆的府门上贴着两张巨大的封条,在傍晚的冷风里,发出“哗啦啦”的声响。 “晦气,晦气!” 钱御史连忙缩回头,连连呸了好几口。 他现在看到这地方就两腿发软,总觉得脚下的地砖缝里,随时会再冒出那种黑色的鬼烟。 “快点走,快点走!绕路!绕开这个鬼地方!”他对着外面的轿夫喊道。 然而,就在轿子准备转向的时候,钱御史的眼角余光,忽然瞥见了什么。 在裕王府侧面,一条漆黑的小巷子里,有几道人影一闪而过。 “嗯?” 钱御史的动作,顿住了。 他那该死的好奇心,又一次,战胜了深入骨髓的恐惧。 “停……停一下。”他鬼使神差地,又说了一句。 轿子停稳。 钱御史探出半个脑袋,贼头贼脑地,朝着那条巷子望了过去。 夜色很深,巷子里几乎伸手不见五指。 他眯着眼睛,看了半天,什么也没看到。 “奇了怪了,难道是老夫眼花了?”钱御史嘀咕着,正准备彻底放弃,回家抱着小妾喝两盅压压惊。 可就在这时! 巷子深处,靠近裕王府高高院墙的地方,忽然亮起了一点微弱的,暗绿色的光芒。 那光芒,一闪即逝。 紧接着,三道黑影如同狸猫一般,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了光亮起的地方。 钱御史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 有人! 真的有人! 而且,看他们那身手,那打扮,绝不是什么善茬! 他吓得连忙把整个身子都缩回了轿子里,只留下一条眼缝,透过轿帘的缝隙,死死地盯着那边。 只见那三个黑衣人,动作整齐划一,一看就是训练有素的死士。 为首的那人,警惕地四下张望了一圈,确认安全后,从怀中掏出了一样东西。 那东西在黑暗中看不真切,但借着远处灯笼的微光,钱御史还是看清了一个大概。 那是一块……木头。 巴掌大小,黑乎乎的,毫不起眼。 但当为首那人将木块,贴在院墙的墙根处时,不可思议的一幕发生了! 那块看似平平无奇的木头,竟然散发出了和刚才一模一样的,暗绿色的幽光! 光芒之下,钱御史看得清清楚楚! 那木块之上,雕刻着的,正是一圈一圈,如同毒蛇般缠绕的…… 枯藤纹样! 轰! 钱御史的脑子里,像是炸开了一道惊雷! 这个花纹!他这辈子都忘不掉! 那一日,在那幽深可怖的地道里,那些石壁上,那些困住他的阵法上,就是这种让人看一眼就浑身发毛的,枯藤花纹! 这是乌骨族的标志! 他的心脏开始疯狂地擂鼓,浑身的血液都像是被冻住了一样! 他眼睁睁地看着,那面坚实的,由青砖砌成的高大院墙,在绿色幽光的照射下,竟然如同水波一般荡漾开来! 一个仅容一人通过的黑漆漆的入口,无声无息地出现了。 那三个黑衣人没有丝毫犹豫,一个接一个地矮身钻了进去。 随着最后一个人消失,那道水波般的入口也瞬间恢复了原样。 墙,还是那面墙。 仿佛,刚才的一切,都只是钱御史的一个噩梦。 “咕咚。” 钱御史艰难地,咽了口唾沫。 冷汗,已经浸透了他的官袍。 跑! 快跑! 这是他脑子里唯一的念头! 再待下去,小命就要交代在这里了! “走……快走……回……回府……”他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 轿夫也察觉到了不对劲,不敢多问。抬起轿子,几乎是小跑着离开了这条是非之地。 一路狂奔回府,钱御史连滚带爬地冲进书房,反锁上门,灌了好几杯冷茶,那颗快要跳出胸膛的心,才稍稍平复了一些。 怎么办? 他瘫在椅子上,大脑一片空白。 就当没看见? 不行! 钱御史的脑海里,瞬间浮现出摄政王那张冰块脸。 要是让王爷知道,他看到了乌骨族余孽的线索,却知情不报…… 钱御史打了个寒颤,他毫不怀疑,自己第二天就会因为“贪赃枉法”,被抄家灭族。 可要是去报告…… 他又想起了那三个鬼影子一样的黑衣人,还有那个诡异的,能穿墙的木块。 这要是被对方发现了……自己还能见到明天的太阳吗? 去也是死,不去也是死! 钱御史急得在书房里,像一头没头的苍蝇,来回踱步。 他的脑海中,两个小人,正在疯狂打架。 一个说:“钱德光啊钱德光,你好不容易从裕王府那个鬼门关里爬出来,怎么就不长记性呢!好奇心害死猫啊!你就当什么都没看见,安安稳稳做你的官,不比什么都强?” 另一个却说:“放屁!你现在是摄政王跟前的人!虽然只是个送点心的,那也是入了王爷的眼!这可是天大的功劳!只要把这个消息告诉王爷,以后平步青云,飞黄腾达,指日可待啊!风险越大,收益越大!” “可是会死啊!” “可是会升官啊!” “会死!” “会升官!” “……” 钱御史痛苦地,揪着自己的头发。 最终,他一咬牙,一跺脚! “干了!” 他猛地拉开房门,对着外面惊愕的管家吼道:“备车!快!去……去摄政王亲卫统领,玄一大人的府上!” 第160章 鼠穴寻踪,魔图再现 摄政王府,书房。 萧煜坐在案后,面无表情地听着玄一的汇报。 “……王爷,事情的经过,就是这样。钱御史此刻就在属下的府里,吓得话都说不利索了。但他反复强调,他看得清清楚楚,那木块上的花纹,就是枯藤纹样,入口的位置,他也记得一清二楚。” 书房里,一片死寂。 萧煜修长的手指,在桌面上有一下没一下地,轻轻敲击着。 “笃。” “笃。” “笃。” “枯藤令……” “本王还以为,他们会夹着尾巴躲到天涯海角去。没想到,胆子倒是不小,还敢在京城里,在本王的眼皮子底下,搞这些小动作。” 他站起身,走到墙边那副巨大的京城布防图前。 “他们不是第一次这么做了。” “裕王倒台后,本王清查府邸,就发现有不少重要的卷宗和证物不翼而飞。当时还以为,是被裕王提前销毁了。” 他伸出手,在那张地图上重重一点。 “现在看来,是这些死士用这种方法,一点一点地搬空了裕王府的罪证,并且……还在和外界,互通消息。” “王爷的意思是……”玄一心头一凛,“他们,要狗急跳墙了?” “不。”萧煜摇了摇头,嘴角勾起一抹嗜血的冷笑,“他们不是要跳墙。” “他们是在……等人。” 他缓缓转过身,那双深邃的凤眸中杀机毕现。 “传令下去,调动玄甲军暗部,将裕王府方圆五里,给本王围得像铁桶一样!一只苍蝇,都不许飞出去!” “今夜,本王要亲自去看看。” “看看这群烂泥里的老鼠,究竟在等什么……大人物!” 裕王府外,那条漆黑小巷。 数十道黑色的影子,如同融入了夜色的幽灵,悄无声息地占据了所有能够藏身的角落。 屋顶上、墙角下、甚至是对面酒楼打烊后黑漆漆的招牌后,都潜伏着一双双锐利如鹰隼的眼睛。 他们是玄甲军的暗部,是摄政王手中最锋利,也最不为人知的一把刀。 巷子口,一辆极其普通的黑色马车,静静地停靠在阴影里。 车帘微动,露出了萧煜那张俊美的如同冰雕的侧脸。他的目光冷冷地注视着那面平平无奇的院墙。 车厢内,除了他和玄一,还多了一个人。 青衣罗盘,云深。 “就是这里?” “回王爷,钱御史所指的,就是此处。”玄一恭敬地回答,“属下已经派人查探过,这面墙与府中其他墙体并无二致,用料坚实,没有任何机关暗门的痕迹。” “寻常的机关,自然瞒不过玄甲军的眼睛。” 说话的是云深,他此刻正闭着双目,手指在身前的罗盘上轻轻划过。 “这是一种空间道标的法门,以蕴含了特殊力量的‘枯藤令’为钥匙,才能激活。强行破开只会引动禁制,让入口彻底崩塌,他们很谨慎。” 萧煜冷哼一声:“再谨慎的老鼠,走多了夜路,也总会留下骚味。” 他看向云深:“你能打开吗?” 云深缓缓睁开眼,“王爷,学生不才,但师父所授的,是勘破万法本源的观星之术,而非单纯的开门撬锁。这道空间壁障,被‘枯藤令’反复穿行,已经留下了一道极其微弱的,但无法被抹去的能量残痕。就像白纸被反复折叠,即便展平,也终究会留下折痕。” “学生,可以找到那条‘折痕’,然后……撕开它。” “好。”萧煜言简意赅,“需要多久?” “一炷香。”云深道,“但动静或许会比他们用‘钥匙’开门,要大上一些。” “无妨。” “本王已经把这里变成了一个笼子,里面的老鼠跑不掉,外面的也进不来。” 他对着车外的阴影,做了一个手势。 “是,王爷。” 云深推开车门,飘然落地。 玄一紧随其后,带着两名身手最矫健的暗部精英,护卫在他左右。 只见云深走到那面墙前,并未急着动手。 他先是从怀中取出了三枚雕刻着星辰纹路的玉片,以品字形贴在了墙上。 随后,他手持罗盘,脚踏七星,口中开始念念有词。 他手中的罗盘,指针开始疯狂地旋转,发出“嗡嗡”的轻鸣。 一旁的玄一和两名玄甲军,只觉得一股无形的压力扑面而来,让他们呼吸都为之一滞。 “找到了!” 云深双目猛地睁开。 他手中的罗盘,指针“铛”的一声,死死地定格在了一个方向! “巽位,离地三尺,破!” 他并指如剑,指尖之上一道淡金色的光芒,骤然亮起! 他没有丝毫犹豫,一指狠狠地点在了罗盘指针所指的那块,平平无奇的青砖之上! “嗤——!!!” 一声如同热刀切入牛油的声音响起。 那坚硬的青砖在云深的指尖下,竟然瞬间洞穿! 紧接着,不可思议的一幕发生了! 以那个小孔为中心,一道道蛛网般的金色裂痕,开始向着四周疯狂蔓延! “嗡——” 一声低沉的闷响,那片布满了金色裂痕的区域猛地向内一缩,而后,如同一个破碎的镜面,无声地化为了一片扭曲的,旋转的虚空! 一个黑漆漆的入口,出现在了众人面前! “成了!”玄一心中一喜。 “走!” 他一挥手,带着两名手下率先冲了进去! 云深紧随其后。 穿过那道扭曲的入口,眼前是一条幽深向下的石阶。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潮湿,腐朽,还夹杂着淡淡血腥味的气息。 这里,正是当初裕王府大战的核心地带,那座地下魔巢的入口! 只不过,如今这里,已经没有了当初那种令人窒息的幽冥之气。 四人一路向下,脚步轻得几乎听不见。 很快,他们便抵达了那间,曾经囚禁着幽冥之心的巨大石室。 石室之内,空空荡荡。 地面和墙壁上,那些大战留下的狰狞痕迹,似乎被人仔细地清理过。就连空气中,都闻不到太多异常的气味。 “头儿,这里被打扫的,比我家婆娘的脸还干净!”一名暗部低声说道。 玄一眉头紧锁,他走到石室中央,蹲下身,在地上捻起一丝灰尘,放到鼻尖闻了闻。 “有香料的味道。他们用特制的熏香,掩盖了这里的气息。”他沉声道,“搜!任何一个角落,都不要放过!” “是!” 两名暗部立刻散开,开始对整个石室进行地毯式的搜索。 然而,一炷香的时间过去。 “头儿,没有发现!” “这边也没有!连块碎石头都找不到!” 第161章 邪纹藏石壁,血图锁龙魂 “不可能……” “费了这么大功夫潜进来,不可能只是为了打扫卫生。” 云深缓缓地走到了石室最深处,那面曾经镶嵌着“幽冥真我之门”的石壁前。 那扇门,早已被萧煜和阿九联手轰成了齑粉。 如今的石壁,看起来平平无奇。 “云深先生,可是有发现?”玄一连忙走了过去。 云深没有回答。 他伸出手轻轻地抚摸着冰冷的石壁。 他闭上了眼睛。 在他的感知世界里,眼前的景象,瞬间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那面看似干净的石壁上,此刻却布满了无数道,肉眼完全无法看见的,暗红色的,如同血管般扭曲的印记! 那是……被献祭的生命,和滔天的怨念,所留下的永不磨灭的,邪气烙印! 不仅如此,在这些邪气烙印的缝隙之间,他还“看”到了许多被刻意抹去,但依旧残留着微弱能量波动的,符文的痕迹! “他们在……献祭……” 云深的声音有些发干。 “什么?”玄一一愣。 “他们清理这里,不是为了销毁证据,而是为了进行某种,更加邪恶的仪式!”云深猛地睁开眼,眸中满是骇然,“这些被抹去的符文,不是防御或者攻击性的,而是一种……一种类似祭坛上才会使用的,引导和沟通的符文!” 他一边说,一边用手指在石壁上飞快地划过。 “你看这里,这里,还有这里!这些邪气烙印的流向,最终,都汇聚到了……这个点!” 他的手指停在了石壁中央,一块毫不起眼的石砖之上。 那块石砖从表面看,与周围的石砖没有任何区别。 但在云深的感知中,所有的邪气,所有的符文残痕,都像是一条条无形的溪流,最终,汇入了这块石砖之中! 玄一的瞳孔,猛地一缩! 他从腰间拔出了一柄薄如蝉翼的匕首,小心翼翼地,沿着那块石砖的缝隙,插了进去。 轻轻一撬。 “咔哒。” 一声微不可闻地轻响。 那块石砖,竟然应声而起! 石砖之下,是一个黑漆漆地仅有拳头大小的暗格! 暗格之中,静静的躺着一个用油布包裹得严严实实的小铁盒。 玄一的心,狂跳起来! 他与手下对视一眼,小心翼翼地将铁盒取了出来。 打开铁盒。 里面,没有金银珠宝,也没有什么神兵利器。 只有一卷,用特殊兽皮制成的泛黄的名单。 和一张画得极其简陋,甚至有些潦草的地图。 玄一深吸一口气,缓缓展开了那卷名单。 只看了一眼,他的呼吸就瞬间停止了! 名单之上,一个个熟悉的名字,赫然在列! 工部侍郎,张启年。 兵部员外郎,刘景。 城防营副统领,周武。 …… 甚至,还有一个他做梦都想不到的名字——翰林院掌院学士,大儒,李宗正! 这些人无一不是朝中重臣,有些甚至是清流领袖,平日里最是道貌岸然,忠君爱国! 可他们的名字,却清清楚楚的,与裕王,与乌骨族,联系在了一起! “混账!!!” 玄一气的浑身发抖,牙齿咬得“咯咯”作响! 如果这份名单是真的……那整个大燕的朝堂,简直就是一个天大的笑话! “云深先生,你看这个!” 他强压着怒火将名单递给了云深,自己则拿起了那张地图。 云深接过名单,只扫了一眼,那张向来古井无波的脸上,也露出了一丝凝重。 玄一看着手中的地图,眉头也紧紧地锁了起来。 地图画的是京城及周边的地形,上面用红色的朱砂,标注了七八个奇奇怪怪的点。 有城外的乱葬岗,有城中的一口古井,有西山的废弃矿洞……这些地方,看起来风马牛不相及。 “这些点,有什么特殊之处吗?”玄一不解地问。 云深放下名单,凑了过来。 他只看了一眼,瞳孔便猛地,剧烈收缩! “不对……这不是普通的地图……”他伸出手,在地图上凌空虚画起来。 他用无形的线条,将那些红色的标记点,一个一个地连接了起来。 当最后一个点被连接上时,一个诡异而邪恶的,由七八个点构成的图案跃然图上! “这是……逆转的七星锁魂阵!”云深失声叫道,“他们是在……布置一个,笼罩整个京城的巨大邪阵!” 他猛地抬起头看向了地图上,那个位于西山废弃矿洞的,最显眼的标记点。 那个点,被一个大大的血红色的叉标记着。 那里,是整个邪阵的阵眼核心! “西山……” 摄政王府的书房。 玄一和云深站在书案前,连大气都不敢喘一口。 萧煜坐在书案后,面沉如水,他的面前摊开着两样东西。 一卷兽皮名单。 一张潦草地图。 他已经保持这个姿势,一动不动,快一炷香的时间了。 “呵呵……” 良久,萧煜忽然发出了一声轻笑。 “好。” 他只说了一个字。 “好啊。” 他又说了一句。 玄一的头垂得更低了。 王爷越是平静,就代表他心中的怒火烧得越旺。 这份名单,简直就是一记响亮的耳光,狠狠地抽在了整个大燕王朝的脸上。 工部侍郎,兵部员外郎,城防营副统领…… 甚至,还有那位德高望重,被誉为士林楷模的翰林院掌院学士,李宗正! 这些人,平日里一个个仁义道德,满口忠君爱国。 暗地里,却早已成了裕王的走狗,成了乌骨族的内应! 难怪…… 难怪当初围剿裕王府,消息会泄露得那么快! 难怪清查余党,总是处处受阻,线索到了关键时刻,就莫名其妙地断掉! 原来,不是敌人太狡猾,而是…… 自家的米仓里,早就混进了一窝硕大无朋的,吃里扒外的老鼠! “王爷,是否现在就动手,将名单上的人……” “不急。” 萧煜缓缓抬起眼。 “现在动他们只会打草惊蛇。本王要的不是清理几只老鼠。” 他的手指从那份名单上移开,轻轻地落在了那张简陋的地图上。 “本王要的,是把他们背后的……整张网,连根拔起。” 他的目光死死地盯着地图上那个,位于西山废弃矿洞的,血红色的叉。 云深立刻上前一步,声音凝重地解释道:“王爷,根据这些标记点的方位和学生的推演,这确实是一个逆转的七星锁魂阵。正向的阵法,用以锁魂镇邪。而逆转的阵法……则是为了聚阴汇煞,以地脉为引,强行催生出某种,至阴至邪之物!” 他深吸一口气,说出了一个最坏的可能。 “他们,很可能是在……‘喂养’什么东西!” 第162章 梦魇深处,魔心在跳 “喂养?”萧煜的眉头,微微一挑。 “是。”云深指着地图上那些散乱的点,“乱葬岗,古井,废矿……这些地方,本身就是阴煞之地。乌骨族的余孽,将这些地方作为阵法的节点,就等于是在京城的地底下,铺设了一张巨大的,用来吸取阴煞之气的网!” “而这张网,吸取的所有力量,最终,都会汇聚到这个阵眼之中!” 云深的手指,重重地点在了那个血红色的叉上。 “西山矿洞!” “如果学生没有猜错,他们之前屡次潜入裕王府,清理那些邪气烙印,进行献祭仪式,就是为了获取更精纯的‘养料’,通过这个邪阵,输送到那个阵眼之中!” 萧煜的眼中,寒芒一闪。 他想起了那颗被楚玄逸和阿九联手封印的,幽冥之心。 虽然那颗魔心,已经被暂时镇压。 但谁也无法保证,乌骨族,没有第二颗,第三颗! 或许,他们正在用整个京城的地脉和阴气,来孕育一颗……比之前那一颗,更加恐怖,更加强大的…… 新的魔心! “西山……”萧煜缓缓地,念出了这两个字。 不知为何,他的心头,忽然涌起了一阵莫名的,烦躁与不安。 就好像,有什么极其重要的东西,被他忽略了。 与此同时。 国师府,那间终年燃着安神香的静室里。 阿九的额头上沁出了一层细密的冷汗。 眉头紧紧地蹙在一起,仿佛正在经历着什么,极其痛苦的事情。 她的梦境,不再是之前那种模糊的,混沌的黑暗。 而是变得,异常的,清晰。 清晰得,令人恐惧。 她“看”到了。 她“看”到自己,正飘浮在一片无边无际的,地底的黑暗之中。 而在她的下方,大地的深处,无数道……黑色的,长满了狰狞倒刺的,如同活物一般的“藤蔓”,正在疯狂地,扭曲地,生长! 这些藤蔓,比她之前“看”到的,要粗壮百倍,也更加邪恶! 它们像是一条条巨大的,贪婪的,腐烂的地下血脉,深深地,扎根在京城的地脉之中。 它们在……吸食! 阿九能清楚地“看”到,一丝丝,一缕缕,代表着大地生机的,土黄色的气息,正源源不断地,被这些黑色的藤蔓,野蛮地,吞噬,吸收! 每吸收一丝地脉之气,那些藤蔓上的黑色,就更深一分,上面的倒刺,就更狰狞一分! 而这些藤蔓,并非是杂乱无章的。 它们正从四面八方,如同百川归海一般,疯狂地,向着同一个方向,汇聚而去! 那个方向…… 阿九努力地,想要“看”得更清楚一些。 那里,是一片更加深邃的,粘稠的黑暗。 黑暗的中央,有什么东西。 咚! 咚!咚! 那熟悉的心跳声,再一次,在她的“耳边”响起。 但这一次,声音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响亮!都要……急促! 就像是一面用人皮做成的巨鼓,正在被人用骨槌狠狠地,疯狂地擂动! 伴随着心跳声的,还有另一种让人牙酸的,刺耳的声音。 “咔啦……咔啦……咔啦……” 那声音像是……像是用无数根锋利的爪子,在疯狂地挖掘着坚硬的岩石! 仿佛有什么巨大的,恐怖的被囚禁了千百年的怪物,正在从地心深处,一点一点地,挣扎着,要……破土而出! 阿九怕得浑身发抖。 她想逃,却发现自己的“身体”,根本动弹不得。 她想尖叫,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些黑色的藤蔓,将无穷无尽的,污秽的,邪恶的力量,输送到那个黑暗的中央。 忽然! 她的视线,穿透了那层粘稠的黑暗! 她看到了! 在那个所有藤蔓汇聚的终点,那个巨大“心脏”跳动的源头,在一个刚刚被挖掘出来的,巨大的,深不见底的洞穴边缘…… 站着两道模糊的,却让她无比熟悉的身影! 其中一个,身形佝偻,干瘦如柴,手中拄着一根,由枯骨制成的拐杖。 乌骨族老! 而另一个……虽然身形同样干瘦,但那张脸上,扭曲的,疯狂的,怨毒的表情,阿九这辈子,都忘不掉! 裕王! 他不是已经献祭了自己,神魂俱灭了吗?! 为什么……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只见那“裕王”和族老,正站在那个深不见底的洞穴边,进行着某种诡异的仪式。 他们口中,念念有词,吟唱着邪恶的咒文。 随着他们的吟唱,那个洞穴之中,“咔啦咔啦”的挖掘声,变得更加疯狂!更加响亮! “快了……快了……” “吾族的……至高神……即将……重临人间!” “用整个京城的龙脉……用百万生灵的精血……来迎接您的……新生!!!” 那疯狂的怨毒的,不似人声的咆哮,如同魔音贯耳,狠狠地刺入了阿九的意识之中! “啊——!!!” 静室之内,躺在床上的阿九,猛地发出了一声,充满了痛苦与恐惧的,低低的悲鸣! “不……不要……” 她的小脸上血色尽褪,身体开始不受控制地,剧烈地抽搐起来! “师父!阿九她……她不对劲!” 一直守在旁边的灵竹,最先发现了异常,惊呼出声! 正在闭目调息的楚玄逸,猛地睁开了眼睛! 只见阿九的周身,那层代表着她气运的,原本稳定而柔和的金色光芒,此刻,正在如同风中残烛一般,剧烈地闪烁!明灭不定! 光芒之中,甚至还渗透出了一丝丝,不祥的黑色的死气! “是梦魇反噬!” 楚玄逸脸色大变,顾不上自己虚弱的身体,挣扎着就要下床! “快!点燃‘静心凝神香’!用我的符篆,护住她的心脉!” 弟子们顿时手忙脚乱起来。 云深立刻取来最高等级的安神香点燃,而另一位弟子则拿出楚玄逸亲手绘制的金色符篆,就要往阿九的额头上贴去! 可是,没用! 那能安抚鬼神的香气,对此刻的阿九,毫无作用! 那蕴含着浩然正气的符篆,在靠近阿九周身那明灭不定的金光时,竟然,“滋啦”一声,直接,自燃成了灰烬! “怎么会这样?!” 第163章 残灯照雪,孤注一掷 “她的神魂,被拖入了极深的,由至阴至邪之力构筑的梦魇之中!寻常的安神之法,已经触碰不到她的本源了!”楚玄逸的声音,充满了焦急,“快……快去请王爷!!” “凶……凶凶……哥哥……” 就在这时,陷入噩梦深处的阿九,似乎是感受到了什么,用尽全身的力气,从喉咙里,挤出了几个,破碎的,带着哭腔的音节。 “疼……藤蔓……黑色的……” “在……在挖……” “心……好疼……” 她的眼角,滑落了一滴,滚烫的泪水。 她周身的金色光芒,在这滴泪水滑落的瞬间,猛地,黯淡到了极致! 仿佛,下一秒,就要彻底熄灭! “砰——!!!”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静室的门,被人从外面一脚,狠狠地踹开了! 一道裹胁着滔天寒气与杀意的黑色身影,如同一道黑色的闪电,瞬间便冲到了床前! 正是萧煜! 他本是在书房中,心烦意乱,鬼使神差地便想来国师府看看。 可越是靠近国师府,他心中那股不安,就越是强烈! 直到,他看到了这间静室之上,那冲天而起,却又摇摇欲坠,仿佛随时都会熄灭的微弱金光! “阿九!” 萧煜看着床上痛苦挣扎的小姑娘,那双冰冷的凤眸之中,瞬间被一片血红所取代! 他想都没想,直接绕过那些目瞪口呆的国师弟子,单膝跪在床边,一把抓住了阿九那只冰冷的小手! “阿九!本王在这里!!” 他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与恐慌! “凶凶……哥哥……” 似乎是感受到了那熟悉的,带着刺得,却能让她无比安心的气息。 阿九那剧烈的抽搐,竟然,奇迹般地稍稍平复了一些。 她依旧紧闭着双眼,口中却还在无意识地呢喃着。 “西山……好黑……” “好多……好多藤蔓……在吸……” “那个坏蛋……裕王……他没死……” “他在挖……一个好大的……心脏……” 断断续续的,破碎的词语,从阿九的口中吐出。 每一个字,都像是一柄重锤,狠狠地砸在萧煜的心上! 西山! 藤蔓! 裕王! 心脏! 一瞬间,那张潦草的地图,云深关于“逆转七星锁魂阵”的推测,阿九此刻的梦魇…… 所有的线索,在萧煜的脑海中,轰然一声彻底串联了起来! 他终于知道,自己忽略了什么! 他终于知道,乌骨族的余孽,究竟在干什么了! 他们不是在孕育新的魔心! 他们是在……复活! 复活那具,被裕王献祭之后,应该已经彻底死去的…… 乌骨族老的……魔躯!!! “玄逸!” 萧煜猛地回头,那双血红的眸子,死死地盯着刚刚被弟子扶稳的楚玄逸! “立刻召集所有弟子,以国师府为中心,布下‘九宫锁天大阵’!本王要你,不惜一切代价,护住京城,护住……阿九的神魂!” 楚玄逸脸色凝重地点了点头:“王爷放心!” 萧煜缓缓站起身。 他低头,看了一眼床上依旧被噩梦折磨的小姑娘,伸出手轻轻地,拭去了她眼角的泪痕。 然而,当他再次抬起头面向门外时,那张俊美无俦的脸上,只剩下了毁天灭地般的…… 森然杀机! 他对着门外的玄一,下达了命令。 “传令玄甲军!” “一刻钟之内,封锁西山所有出入口!” “一炷香之后……随本王……” “屠——山——!!!” 玄一的心脏,猛地一跳!瞬间被一股嗜血的狂热所取代! “属下,遵命!” 他没有丝毫的犹豫,抱拳领命! 玄甲军,这把大燕最锋利的屠刀,一旦出鞘,必将,血流成河,尸骨如山! “王……王爷……且慢……” 就在这时,一道微弱的声音,颤抖着响了起来。 萧煜猛地转身。 “玄逸?” 楚玄逸那双清明,却也虚弱到了极点的眸子,死死地盯着萧煜。 “咳……咳咳……” 一阵剧烈的咳嗽,让他那本就苍白的脸,多了一丝不正常的潮红。 “师父!您别说话了!您的本源……”云深急得眼眶都红了。 “无妨……”楚玄逸摆了摆手,示意他安静,目光却始终没有离开萧煜分毫。 “王爷……阿九她……看到的……” “……不是梦……是……是真的……” 裕王未死!乌骨族老即将复活!他们正在西山,用整个京城的地脉,举行一个邪恶到极致的仪式! “咳咳……幽冥之心……被封印在了地底深处,但……但它与族老的魔躯,本为一体……”楚玄逸的呼吸,越来越急促,但他依旧坚持着。 “他们……他们利用裕王的残魂为引……以逆转的七星锁魂阵,吸取京城地脉的……阴煞之气……咳咳……其目的,不是复活族老那么简单……” “他们……是要以族老的魔躯为……‘钥匙’和‘容器’……强行……唤醒那颗,被封印的……幽冥之心!” “一旦……一旦魔心苏醒……京城地下的封印……将……将彻底崩溃!到时候……整个京城,百万生灵……都会在瞬间……化为魔心的……养料!” “这……这才是他们真正的……图谋!” 一番话说完,楚玄逸的眼前阵阵发黑,几乎要再次昏厥过去。 “师父!”众弟子惊呼。 萧煜三步并作两步,走到了床前,俯下身死死地盯着楚玄逸。 “你,还能战吗?” 这是一个,残酷到极点的问题。 楚玄逸的脸上,露出了一抹苦笑。 他试着抬了抬自己的手,却发现,那只曾经能翻云覆雨,画符布阵的手,此刻,却连抬起半分,都重如千钧。 “王爷……你也看到了……” “我燃尽道骨,本源已伤……如今,不过是个……废人罢了。别说是施展术法,就是卜算天机,都会被瞬间反噬,神魂俱灭。” 他顿了顿,目光转向了那张小床上,依旧在无意识地,痛苦呻吟的阿九。 他的眼神里,充满了怜惜与心痛。 “阿九……她……比我更严重。她是以自身神血为引,透支了整个血脉的本源之力。她现在,就像一个……被掏空了所有珍宝的……空壳子。别说帮忙,能保住这条命,已经是……天大的幸事。” “现在的我们……” “……只能,依靠王爷您……和这些……不成器的弟子们了。” 静。 死一般的,寂静。 楚玄逸的话,如同一盆冰水,将所有人心头,刚刚燃起的一丝希望,浇得彻彻底底! 最强的国师,废了。 最神秘的神算,废了。 现在能拯救京城的,只剩下这位,杀伐果断的摄政王,和一群尚显稚嫩的,观星台弟子! 这仗,还怎么打? 第164章 蠢官一张嘴,京城跑断腿 “呵呵……” 萧煜忽然笑了。 “废人?” 他扫了一眼楚玄逸。 “空壳子?” 他的目光又落在了阿九的身上,那冰冷的眼神变得柔和了一些。 “很好。” 他转过身,面向门外。 “玄逸,你告诉本王,既然他们布下了这个天罗地网,为何……还要故意留下线索,让钱御史那种蠢货,发现端倪?为何,还要让阿九,在梦中‘看’到这一切?” 这个问题,让所有人都愣住了。 是啊,他们行事如此周密,为何,还要多此一举? 楚玄逸的眼中闪过一丝精光,他瞬间,明白了萧煜的意思! “是陷阱!”他脱口而出,“他们……他们是故意的!他们在引您过去!” “说下去。” “西山……西山矿洞,必然是防守森严,机关重重!王爷您若是以雷霆之势,率领大军,强行‘屠山’……必然会,陷入一场……惨烈的血战!”楚玄逸的呼吸再次急促起来。 “而死的人……越多!流的血……越多!产生的怨气和煞气……就越重!” “这些……这些,全都会成为那个‘逆转七星锁魂阵’的……养料!加速……加速仪式的完成!加速……幽冥之心的苏醒!” “他们要的,不是阻止您……而是,利用您!” “利用您的……大军!利用您的……杀戮!来完成他们……最后的,献祭!” 阳谋! 这是一个赤裸裸的,根本不怕被你看穿的,阳谋! 你知道是陷阱,可你,不能不去! 因为,你没有时间了! 你只能眼睁睁地,踩进他们为你准备好的,血肉磨盘之中! “呵……” 萧煜听完,嘴角的冷笑更甚。 “想利用本王?” “他们,也配?” 他缓缓转身,那双冰冷的凤眸扫过在场的所有人。 云深,灵竹,以及其他的国师弟子,被他这目光一扫,只觉得浑身一颤! “玄一!” “属下在!” “传令下去!‘屠山’,改为,‘围山’!” “命玄甲军主力,一刻钟之内,将整个西山,方圆三十里,给我围得如铁桶一般!连一只苍蝇,都不能飞出去!” “任何人,胆敢擅自上山者,杀无赦!” “是!”玄一虽然不解,但还是立刻领命! “云深!” “学生在!”云深连忙上前一步。 “你,还有你们,”萧煜指了指其他的弟子,“随本王,一起去。” “什么?!”众弟子大惊。 “王爷!”楚玄逸也急了,“不可!他们修为尚浅……” “修为尚浅,但,各有所长。”萧煜打断了他,“本王,不需要他们去冲锋陷阵。” 他的目光,落在了云深的身上。 “你,能感知阵法流动,替本王,找出那个该死的,仪式核心。” 他又看向灵竹。 “你,精通草木药理,替本王,分辨山中的毒瘴迷雾。” 他的目光,扫过剩下的几名弟子。 “至于你们,布阵,画符,卜算吉凶……把你们在观星台,学的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都给本王,用上!” “本王要的,不是一支大军。” “而是一把,能精准的,插进敌人心脏的……尖刀!” “本王,亲自,做这把刀的,刀尖!” 所有人都被萧煜这番话,给震住了! 他竟然,要放弃大军的优势,只带着几个文弱的术士,去闯那龙潭虎穴?! 这……这是何等的,疯狂与自信! “玄逸。” 萧煜最后,看向了床上的楚玄逸。 这是他今晚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露出了一丝不属于摄政王的情绪。 那是一种,托付。 一种,属于战友之间的信任。 “替我……” 他看了一眼,床上那个还在痛苦呢喃着“凶凶哥哥”的小姑娘。 “……护好她。” 楚玄逸迎着他的目光,用尽全身的力气,重重地点了点头。 “王爷……” “……务必……活着回来。” “那是自然。” 萧煜收回目光,那张俊美无俦的脸上,再次恢复了那万年不化的,冰冷与漠然。 他没有再看任何人一眼,大步流星般的,向着门外走去。 “玄一,云深,跟上。” 京城,悦来茶馆。 这里本是文人雅士,商贾富户,喝茶听曲,谈天说地的地方。 可今日,这茶馆的大堂,却被一群贩夫走卒,引车卖浆之徒,围了个水泄不通! 而在这人圈的中央,正唾沫横飞,手舞足蹈,讲得眉飞色舞的不是什么说书先生,正是我们那位,刚刚“立下奇功”的……钱御史,钱大人。 “哎,你们是不知道啊!” 钱御史一拍惊堂木——其实是桌子,拍得自己手掌生疼,却依旧强撑着,一副高深莫测的模样。 “那裕王府,表面上,是雕梁画栋,富丽堂皇!可谁能想到,在那地底下,竟然,藏着一个……通往十八层地狱的……魔窟啊!” 他压低了声音,脸上露出了后怕与……三分得意。 周围的百姓,顿时倒吸了一口凉气! “魔窟?钱大人,您快说说,到底是怎么回事啊?”一个卖菜的大婶,扯着嗓子问道。 “是啊是啊!我们都听说了,您老人家单枪匹马,闯进了裕王府的地道,跟妖怪大战了三百回合!”一个屠夫,挥舞着他那油腻腻的拳头,满脸的崇拜。 “咳咳!” 钱御史清了清嗓子,对这个“大战三百回合”的说法,显然是非常受用。 他捋了捋自己那几根稀疏的山羊胡。 “三百回合,倒是夸张了些。不过嘛……其中的凶险,有过之,而无不及啊!” 他端起茶杯,故作深沉地抿了一口。 “想那日,本官奉摄政王殿下之命,前往裕王府,查探要案!刚一进门,本官就觉得,不对劲!” “哪里不对劲?”众人追问。 “妖气!”钱御史压低声音,说得斩钉截铁,“一股子,冲天的妖气!寻常人,自然是察觉不到的。但本官,乃是文曲星下凡,天生一对火眼金睛,岂能,被这区区障眼法所蒙蔽?” 众人顿时,发出了“哇”的一声惊叹,看他的眼神愈发崇敬了。 “本官不动声色,在那府里四处探查。终于,在一口枯井旁发现了端倪!那井里,飘出来的不是水汽,而是……能冻掉人魂魄的……鬼气!” “本官心知,这井下必有蹊跷!于是,本官心一横眼一闭,大喊一声‘为了大燕,为了百姓’,纵身就跳了下去!” 他说的,那叫一个慷慨激昂,义薄云天! 全然忘了,自己当初,是被摄政王亲卫一脚踹下去的。 第165章 蠢官夸魔窟,暗影布谣言 “我的天爷啊!钱大人,您……您可真是个大英雄啊!”卖菜大婶眼泪都快下来了。 “后来呢?后来呢?”屠夫急不可耐地追问。 “后来?” “那井下,是伸手不见五指啊!到处都是黏糊糊的,长满了倒刺的……黑藤蔓!那些藤蔓,都是活的!就像是毒蛇一样,在本官的脚边,‘嘶嘶’作响,想要把本官,拖进地狱里去!” “本官临危不乱,从怀中掏出了一张……咳,一张国师大人亲赐的护身符!口中默念‘天地无极,乾坤借法’!只见那符篆,金光大放!那些妖藤,一碰到金光,就‘滋啦’一声,化成了灰烬!” 他讲的是活灵活现,听得众人是心惊肉跳! “本官就在那地道里,一路斩妖,一路除魔!走了不知道多久!终于让本官找到了那魔窟的核心!” “那是一个巨大的,地下的石室!石室的墙上画满了各种,奇形怪状的,血红色的符文!每一个符文,都像是一只睁开的邪恶的眼睛!” “而在那石室的中央……你们猜,我看到了什么?” 他故意卖了个关子。 “什么啊?” “是一颗……一颗还在跳动的……巨大的,黑色的……心脏啊!!!” “啊——!!!” 整个茶馆,瞬间爆发出了一阵惊恐的尖叫! 妇人掩面,孩童大哭! 就连那个五大三粗的屠夫,脸上的横肉都吓得一哆嗦! “那……那心脏,足足有水缸那么大!‘咚咚’、‘咚咚’地跳着!每一次跳动,整个地道都在发抖!而那些黑色的藤蔓,就是从那颗心脏里长出来的!” “本官一看,便知,此乃万恶之源!于是,本官提起毕生正气,冲上前去,想要……毁了那颗魔心!” “可就在这时!那墙上的符文,突然活了过来!无数的妖魔鬼怪,从墙里钻了出来!张牙舞爪地就向本官扑了过来啊!” “哎哟!”钱御史一拍大腿,脸上露出了懊恼与后怕。 “若不是,摄政王殿下及时带人赶到……本官今日,恐怕就要以身殉国,交代在那魔窟里了啊!” 故事讲完,满堂死寂。 片刻之后,不知是谁带头鼓起了掌! “啪啪啪啪!” 掌声雷动! “钱大人,真乃我大燕的,肱股之臣啊!” “是啊!要不是您,我们还不知道,这京城脚底下,竟然还藏着这么个,吃人的妖怪!” “太可怕了!太可怕了!怪不得,我最近晚上,总觉得,心神不宁呢!” “可不是嘛!我家那口子,前几天,还说在街上,看到了一闪而过的黑影呢!” 一时间,恐慌如同瘟疫一般,以悦来茶馆为中心,迅速地向着整个京城,蔓延开来! 而在京城的某个阴暗的地下室里。 几道黑影,正围着一盏微弱的油灯。 “呵呵……呵呵呵呵……” 其中一道黑影,发出了一阵如同夜枭般难听的笑声。 “那个姓钱的蠢货……真是,上天赐给我们……最好的礼物啊。” “是啊,头儿。”另一道黑影谄媚地说道,“我们才刚放出一点风声,说京城有妖邪作祟,他就主动帮我们,把这个故事编得如此有血有肉,活灵活现!” “现在,整个京城的百姓都信了!都相信,这地底下藏着一颗,会吃人的魔心!” “很好。”为首的黑影,满意地点了点头。 “既然,第一步已经完成了。那接下来,就该走第二步了。” “恐惧,是最好的催化剂。但是,光有恐惧还不够。” “我们,要给他们的恐惧,找一个宣泄的出口。” “头儿,您的意思是……” “去!”为首的黑影,下达了命令,“派我们的人混进人群里!去散布新的谣言!” “就说……之所以会有妖魔作祟,之所以,连裕王府这样的地方,都会变成魔窟……全都是因为……当今朝廷德行有亏,上天降下了警示!” “就说……那个杀人如麻的摄政王,戾气太重,才引来了这些不祥之物!” “再然后……” “制造混乱。” “偷鸡摸狗,寻衅滋事……随便你们怎么做。把水搅得越浑越好!” “让那些愚蠢的百姓,在恐惧和愤怒之中,彻底失去理智!” “我要让萧煜,后院起火!我要让他焦头烂额!我要让他,眼睁睁地看着,他想守护的京城,自己先从内部烂掉!” “是!头儿英明!” 几道黑影领命之后,悄无声息地融入了更深的黑暗之中。 一场,由谣言和恐慌编织而成的大网,开始笼罩整个京城。 东街的张屠夫,和西街的李铁匠,因为争抢一张据说是“开过光”的符纸,大打出手,闹到了官府。 城南的几家米铺,一夜之间被人洗劫一空。 理由竟然是,有传言说米缸里能藏污纳垢,滋生小鬼。 更有甚者,一群人竟然聚集在国子监的门口,高声叫嚷,说翰林院的李宗正,德不配位,才引来了妖邪,要求罢免他! 整个京城,一时间鸡飞狗跳,乱象丛生! 巡城的卫兵,疲于奔命,却根本无济于事。 因为,他们要对付的不是什么江洋大盗,而是一群,被恐惧冲昏了头脑的普通百姓。 你抓了这个,那边又闹了起来。 西山脚下。 玄甲军的临时营地,旌旗猎猎,肃杀之气直冲云霄。 中军大帐之内。 萧煜正站在一张巨大的沙盘前。沙盘上是整个西山的地形地貌,被精准地还原了出来。 云深和其他几位国师弟子,正围在沙盘边,根据各自的推演,不断地在上面插上各种颜色的小旗。 气氛,凝重到了极点。 就在这时,帐帘一掀,玄一带着一身的风尘与寒气走了进来。 “王爷。” 他的声音低沉,带着一丝压抑的怒火。 “城里,乱了。” 萧煜没有回头,目光依旧死死地盯着沙盘上,那个代表着废弃矿洞的最高点。 “说。” 玄一便将城中的乱象,一五一十地全部汇报了一遍。 从钱御史的“说书”,到百姓的恐慌,再到那些明显是,有人在背后推波助澜的,打砸抢烧。 他说完,整个大帐陷入了一片死寂。 那几位年轻的国师弟子,脸上都露出了愤怒与忧虑。 “岂有此理!”一位弟子忍不住,低声骂道,“这群刁民!王爷为了他们,在这里与魔头对峙!他们竟然在背后捅刀子!” 第166章 幽冥草的呼唤 “师弟,慎言。”云深皱着眉制止了他。 随即,他转向萧煜躬身道:“王爷,这……是攻心之计。” “王爷,我们……现在该怎么办?”玄一问道。 “城防营已经快要弹压不住了,再这么下去恐怕,会生出更大的民变!” “玄一。” “属下在。” “你带一千玄甲军,回城。” “王爷!”玄一大惊,“那这里……” “这里有本王,足够了。” “可是王爷,一千人根本不够啊!如今城中人心惶惶,到处都是乱子……” “谁说让你去,平定乱局了?” “本王不是要你去抓那些,被人当枪使的蠢货。” “本王要你……” “……把那些在背后煽风点火的老鼠,给本王一只一只地揪出来。” “怎么揪?” “他们不是喜欢煽动吗?”萧煜冷笑道,“那你就比他们更会煽动。” “你拿着本王的王令,去告诉全城的百姓。” “就说本王已经查明,此次妖邪作祟乃是乌骨族余孽,与裕王逆党勾结所致。他们妄图以邪法颠覆我大燕江山!” “再告诉他们,本王即将亲率大军,荡平西山魔穴!还京城一个朗朗乾坤!” “至于那些……”他的眼中杀机一闪而过。 “……在此国难当头之际,胆敢妖言惑众,趁火打劫,扰乱民心者……” “有一个,算一个。” “给本王,把他们的脑袋,挂在东市的城墙上!” 夜色如墨,泼满了整个京城。 肃杀之气从西山一路蔓延至城中,与血腥味混杂在一起,压得人喘不过气。 相较于城内一触即发的紧绷,城南的国师府内,却静谧得仿佛是另一方天地。 沉水香的清冷气息在温暖如春的内室里缓缓流淌,一丝一毫地驱散着药材的苦涩。 床榻上,小小的身影陷在柔软的锦被之中,显得愈发单薄。 阿九已经昏睡了整整一天一夜。 她的小脸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长而卷翘的睫毛偶尔会不安地颤动一下,秀气的眉心也紧紧地蹙着,似乎在梦中也承受着巨大的痛苦。 “国师大人,小神算的脉象还是和之前一样,虚浮无力,时断时续。”须发皆白的老御医收回手,满面愁容地对一旁静立的男子说道。 “老夫已经用了最温和的固本培元之法,可药力进去,便如石沉大海,根本……根本无济于事啊!” “此非药石可医。” 立在床边的人,正是国师楚玄逸。 他一袭月白色的广袖长袍,墨发用一根简单的玉簪束起,身形清瘦修长,气质清冷出尘,仿佛不染一丝人间烟火。 此刻,他正垂眸凝视着床上的阿九,那双深邃如寒潭的眸子里情绪莫辨。 “那……那可如何是好?”老御医急得直搓手,“这小神算可是观星台千年不遇的奇才,若是在我们这儿出了事,老夫……老夫万死莫辞啊!” 楚玄逸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 “你先下去。”楚玄逸淡淡地开口。 “是,是。”老御医如蒙大赦,擦着汗退了出去。 内室里,又恢复了寂静。 只有烛火偶尔发出一声轻微的“噼啪”声。 而在无尽的黑暗与混沌之中,阿九的意识正痛苦地沉浮着。 好吵…… 脑子里像是被塞进了一整个菜市场,无数的声音在尖啸,在哭嚎,在咒骂。 好痛…… 四肢百骸都像是被拆开又重组了一遍,每一寸筋骨,每一条血脉,都在叫嚣着疼痛。 她想挣扎,却发现自己被禁锢在一片冰冷黏稠的深海里,无论如何都浮不上去。 就在她即将被彻底吞噬的时候,一丝微弱的、带着草木清香的声音,穿透了层层叠叠的黑暗与喧嚣,轻轻地落在了她的意识深处。 那声音很轻,很柔,像山间的清泉,又像慈母的哼唱。 它在……呼唤她。 【……回来……】 【……可怜的孩子……】 【……不要放弃……】 阿九的意识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的溺水者,本能地朝着那声音的源头挣扎着靠近。 “嗯……” 床榻上,昏迷的阿九发出了一声几不可闻的轻哼,紧蹙的眉心似乎松动了一丝。 这微小的变化,并未逃过楚玄逸的眼睛。 他的视线落在阿九微微蜷曲的手指上,眸光微动。 “青云。”他轻唤了一声。 门外立刻传来恭敬的回应:“大人,属下在。” “将王爷从西山带回来的那株幽冥草,取来。” “是。” 很快,一个通体由上好暖玉雕琢而成的盒子被小心翼翼地送了进来。 玉盒打开的瞬间,一股奇异的幽香瞬间充满了整个房间,那香味清冷又霸道,竟将原本的沉水香都压了下去。 只见玉盒的丝绸内衬上,静静地躺着一株通体漆黑,叶片边缘却泛着点点银色微光的小草。 它没有根,就那样凭空躺着,却仿佛拥有自己的生命一般,周身萦绕着一层淡淡的、肉眼可见的黑色雾气。 这便是幽冥草。 生长于极阴之地的灵物,传闻能通幽冥,安魂魄。 萧煜在西山魔穴外围发现了它,知晓此物奇异,便带了回来,交由最擅长处理这些天材地宝的国师府保管。 “放在她床头。”楚玄逸吩咐道。 “是。” 青云将玉盒轻轻地放在了阿九床头的矮几上,与她不过一臂之遥。 神奇的一幕发生了。 当幽冥草靠近的瞬间,它周身萦绕的黑色雾气仿佛找到了方向一般,缓缓地、一丝一丝地朝着阿九的方向飘去。 那些黑雾并没有侵入阿九的身体,而是温柔地笼罩在她的上方,形成一个薄薄的、不断流转的保护层。 与此同时,阿九意识中的那个声音,变得更加清晰了。 【……天命之女,不该殒命于此……】 【……借你生机,安你魂灵……】 那声音带着一种古老的叹息,温柔得让人想哭。 阿九感觉自己冰冷僵硬的身体,仿佛被泡在了暖融融的温泉里,那些撕心裂肺的疼痛感,正在一点一点地被抚平。 脑海中那些嘈杂的怨念,也被这股温柔的力量缓缓净化,消散。 在无尽的黑暗中,那株小小的、散发着微光的幽冥草,正在将自己的力量毫不吝啬地传递给她。 而作为交换,她体内那股因强行卜算而暴走的天道之力,也有一丝丝溢出,被幽冥草悄然吸收。 两者之间,达成了一种奇妙的平衡。 床榻上,阿九紧锁的眉头彻底舒展开来,苍白的小脸上,也奇迹般地泛起了一丝淡淡的红晕。 她的呼吸,从之前的微弱急促,变得平稳而绵长。 楚玄逸伸出两根修长的手指,再次搭上阿九的手腕。 这一次,他清晰地感觉到,那原本虚浮欲散的脉搏,虽然依旧微弱,却已经变得沉稳有力,充满了韧性。 他的眼中,终于露出了一丝讶异。 这小丫头,竟然能与幽冥草产生共鸣? 幽冥草至阴至邪,寻常人靠近都会被吸走阳气,而她不仅没事,反而还从中汲取了生机来修复己身。 “国师大人……”青云在一旁看得目瞪口呆,结结巴巴地问道,“这……这是怎么回事?” 楚玄逸收回手,目光重新落回阿九恬静的睡颜上,薄唇微启吐出四个字。 “天选之才。” 第167章 凶凶哥哥去哪了?想他! 阿九长长的睫毛颤了颤,艰难地睁开了眼睛。 映入眼帘的是淡青色的纱帐,头顶是精致的海棠木雕花床顶。 视线有些模糊,她眨了眨眼努力聚焦。 一个清冷出尘的身影,就坐在她的床边,静静地看着她。 月白色的长袍,墨玉般的长发,还有那双仿佛能看透人心的、深不见底的眸子。 “……大人?” 阿九的嗓子又干又哑,声音小得几乎听不见。 “醒了。”楚玄逸惊喜的声音传来,“感觉如何?” “渴……”阿九舔了舔干裂的嘴唇,只说出一个字,就觉得喉咙里火烧火燎的。 楚玄逸朝旁边看了一眼。 一直候着的青云立刻会意,倒了一杯温水,小心翼翼地扶起阿九,用小银勺一点一点地喂她喝下。 温热的水流滋润了干涸的喉咙,阿九感觉自己像是活了过来。 她靠在柔软的枕头上,缓了好一会儿,混沌的脑袋才开始慢慢运转。 “我……睡了多久?”阿九看着楚玄逸,小声问道。 “一天两夜。” “这么久?”阿九有些惊讶,她下意识地动了动手指。 身体虽然还是有些发软,但那种被撕裂的剧痛感已经完全消失了。 她偏过头,一眼就看到了床头矮几上那个玉盒,以及盒子里那株不住散发着清冷气息的黑色小草。 是它! 是它在呼唤自己,是它把自己的魂魄从无边黑暗里拉了回来! “谢谢你。”阿九对着幽冥草,真心实意地说道。 青云在一旁看得眼角一抽。 这小神算,脑子不会是睡糊涂了?对着一株草道谢? 然而楚玄逸却并不意外,“你能感知到它?” “嗯!”阿九用力地点点头,眼睛亮晶晶的,“它会说话,它跟我说,它叫幽冥草,它救了我。” 她的神情那么认真,那么笃定。 青云彻底说不出话来了。 跟草说话……师傅从哪儿找来的这么个小怪物? 楚玄逸的眸色却深了些。 这并非言语上的“说话”,而是一种灵性上的沟通。这小丫头的天赋,比他想象中还要惊人。 “那……”阿九的目光在房间里搜寻了一圈,没看到想找的人,不由得有些疑惑。她仰起小脸看着楚玄逸,问道,“那个……凶凶哥哥呢?” “长得很好看,但是脸很臭,一直板着脸,超级凶的那个!” “噗——” 站在一旁的青云一个没忍住,险些笑出声来。 又在楚玄逸扫过来的清冷目光中,硬生生把笑憋了回去。 一张脸涨得通红,肩膀不停地抖动。 长得好看,脸很臭,超级凶的王爷…… 整个大燕,除了那位权倾朝野、杀伐果决的摄政王萧煜,还能有谁? 敢用“凶凶哥哥”这种称呼来形容摄政王殿下的,这位小神算,怕是古往今来头一个。 楚玄逸沉默了片刻,才说道:“他……回城了。” “哦。”阿九应了一声,心里有点小小的失落。 虽然那个王爷很凶,但他人不坏。 京城,城防营总部。 主帐之内,巨大的京城防务沙盘前,萧煜一身玄色窄袖劲装,长身玉立,神情冷峻。 他才刚从一场短暂的厮杀中抽身,身上还带着淡淡的血腥气,但那双深邃的凤眸却清明如镜,没有丝毫的疲惫。 “王爷,”玄一快步从外走入,单膝跪地,“东市已经控制住了,按照您的吩咐,所有趁机作乱、煽动民意的匪首,共计三十七人,已全部就地正法,首级高悬!” “嗯。”萧煜连眼皮都没抬一下,目光依旧锁定在沙盘之上,“百姓的反应如何?” “起初还有些惊慌,但在玄甲军的宣告之下,得知是乌骨族与裕王逆党作祟,群情激愤,如今已大多闭门不出,城中乱象已平息大半。” “大半,不是全部。”萧煜冷哼一声,“那些藏在暗处的老鼠,最擅长的就是见缝插针。只要这西山的‘魔穴’一日不除,他们就随时会再跳出来咬人。” “王爷说的是。” “王爷,观星台的人在帐外候命。” “让他们进来。” 很快,以云深为首的十几名观星台弟子,走进了主帐。 他们个个身穿观星台特有的青白色道袍,气质与这肃杀的军营格格不入,但眉宇间的凝重,却与周围的环境融为了一体。 “参见王爷。”云深躬身行礼。 “免了。”萧煜摆了摆手,开门见山,“本王不需要废话,只需要结果。” 他的目光扫过众人。 “云深。” “学生在。” “你的任务,是卜算。”萧煜伸出手指,在沙盘上的西山位置重重一点,“本王要知道,敌人的下一步会做什么,他们最核心的布置在哪里,以及,京城内外,还有哪些地方存在异常。本王要的,是精准的方位,不是模棱两可的卦辞。” 云深的面色微微一白。 卜算天机,本就是逆天而行。像这种与国运、与邪祟纠缠在一起的大因果,每算一次,都要付出巨大的代价。 但对上萧煜那双锐利如刀的眸子,他知道,自己没有拒绝的余地。 “学生……遵命。”他深吸一口气,沉声应下。 萧煜的目光转向另一名看起来颇为年轻,但眼神却异常专注的弟子。 那名弟子腰间挂着各式各样的阵盘和刻刀,双手布满了常年绘制符文留下的老茧。 “你就是莫离?” “学生莫离,参见王爷。”那名叫莫离的弟子拱手道。 “本王不管你用什么方法,”萧煜指着沙盘上那些用不同颜色标注出的、遍布京城各处的点,“这些是京城护国大阵的地脉节点。如今,有七处已经被人为破坏,导致邪气入侵。本王要你带着你的人,在最短的时间内,将它们全部修复,并且,加固整个大阵。能不能做到?” 莫离的眼睛亮了。 他上前一步,仔细观察着沙盘上的节点分布,脑中飞速地计算着。 “回王爷,修复不难。但要加固,弟子需要城防营的配合,封锁几条主要的街道,以便重新校准阵眼。” “可以。”萧煜毫不犹豫地答应,“玄一,全力配合他们,他们需要什么,就给什么。人手,物资,要什么有什么。” “是!”玄一领命。 “至于你们,”萧煜的目光扫向其余的弟子,“炼制能抵御幽冥之气的丹药,分发给城中百姓和守城将士。另外,协助莫离,探查所有被破坏的节点,任何蛛丝马迹,都不能放过。” “学生领命!”众人齐声应道。 “去。”萧煜挥了挥手,“本王要在一个时辰内,看到结果。” 众人不敢耽搁,立刻领命而去。 第168章 这卦象它不讲道理啊 玄一看着王爷冷硬的侧脸,忍不住问道:“王爷,您就这么相信他们?观星台那些人,向来神神叨叨,说话说一半藏一半……” “本王信的不是他们。”萧煜淡淡地道,“本王信的是玄逸和阿九。” “小丫头拼了半条命才给本王撬开一条缝,本王若是不顺着这条缝把里面的东西掏干净,岂不是白费了她的心血?” 一个时辰,转瞬即逝。 京城,西城门附近的一处地脉节点。 这里原本是一口百年古井,此刻却被城防营的士兵围得水泄不通,方圆百丈之内,百姓禁行。 莫离正蹲在古井边,眉头拧成了一个疙瘩。 他的几个师弟,也是一脸的凝重与困惑。 “师兄,这……这也太奇怪了。”一个年轻弟子忍不住开口,“这井壁上的镇邪符文,并不是被外力强行抹除的,你看这痕迹……” 他指着井壁上一片斑驳的区域。 那里的青石砖,像是被某种不知名的东西舔舐过一样,符文的刻痕边缘呈现出一种诡异的、被溶解的弧度,还附着着一层薄薄的、散发着恶臭的黑色油状物。 莫离用一根特制的银针,小心翼翼地刮下一点黑色物质。 “滋啦——” 一声轻响,那银针的针尖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变得乌黑,并且冒出了一缕带着腐臭味的黑烟。 “好霸道的侵蚀之力!”莫离脸色一变,立刻用灵力震断了被污染的针尖。 “师兄,这感觉……怎么有点熟悉?”另一个年纪稍长的弟子忽然开口,他的脸上带着一丝不确定,“我好像在哪里感受过类似的气息。” “哪里?”莫\"离立刻追问。 “裕王府!”那弟子猛地想了起来,肯定地说道,“就是上次抄没裕王府,从他家密室石门上拓下来的那些诡异符文!当时我们去协助勘察,就闻到过这种又腥又臭的味道,虽然很淡,但绝对错不了!就是这种能吞噬灵气的邪门力量!” 此言一出,在场的所有观星台弟子,脸色都变了。 裕王府的案子,早已定论。 可现在,这种只应该出现在裕王府密室里的诡异力量,却大规模地出现在了京城的护国大阵节点上! 这意味着,裕王背后还藏着更深、更恐怖的东西!而那东西如今已经将它的爪牙,伸向了整个大燕的根基! “不对劲,太不对劲了!”莫离猛地站起身,脸色前所未有的严肃。 他环顾四周,又仔细勘察了另外几处被破坏的节点,发现所有地方的破坏手法,都如出一辙。 这不是破坏。 这是……啃食! 就像有一头看不见的怪兽,在啃食着这座城市的经脉! “快!”莫离当机立断,对着身边的师弟吼道,“立刻整理所有勘察记录,跟我去见王爷!一刻都不能耽搁!” 指挥所旁,一顶独立的白色帐篷被临时开辟了出来。 帐内,檀香袅袅,地面上用朱砂画着繁复的九宫八卦图。 云深盘膝坐在图阵中央,双目紧闭,面沉如水。 他的面前,摆着一方古朴的龟甲和三枚沾染了岁月痕迹的铜钱。 这是观星台传承了近千年的法器,“玄龟甲”与“问道钱”。 “师兄,你真的要用‘玄龟甲’吗?”一名小道童忧心忡忡地站在一旁,小脸上满是担忧。 “师父说过,此物灵性太强,强行卜算国运级的大事,反噬之力非同小可。” “无妨。”云深睁开眼,眸中一片平静,“王爷要的,是精准的结果,不是模棱两可的推演。如今京城危如累卵,不是藏私的时候。” 他看了一眼小道童,语气温和了些许:“去外面守着,无论听到什么动静,都不要进来。” “是,师兄。”小道童一步三回头地退了出去。 帐内,再次恢复寂静。 云深深吸一口气,将全身的灵力缓缓注入面前的“玄龟甲”与“问道钱”之中。 嗡—— 古老的法器仿佛从沉睡中苏醒,龟甲之上,那些天然形成的纹路开始散发出淡淡的金色微光,三枚铜钱也自行悬浮起来,在他面前缓缓旋转。 “天道在上,弟子云深,借玄龟问道,卜大燕京畿之危,妖邪何处起,逆党何处藏……” 随着他的念诵,悬浮的铜钱越转越快,最后化作三道残影,发出“呜呜”的轻鸣。 云深的面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苍白。 卜算这种等级的因果,对他来说,不亚于让一个凡人去直视烈日。 他的额头渗出细密的冷汗,顺着脸颊滑落,全身的骨骼都在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 突然! “咔嚓——” 一声清脆的裂响。 那坚逾精钢的“玄龟甲”上,竟毫无征兆地裂开了一道细微的缝隙! “噗!” 云深如遭重击,猛地喷出一口鲜血,溅落在面前的卦图之上,将朱砂的红染得更加妖异。 他整个人晃了晃,险些栽倒在地。 但他的眼睛,却死死地盯着那三枚终于停止旋转,叮叮当当地落在卦图上的铜钱。 大凶! 卦象所示,竟是前所未有的大凶之兆! 可卦象本身,却又是模糊混沌,被一团浓郁的黑气所笼罩,根本看不清任何具体的指向! “怎么会……怎么会这样?”云深脸上满是难以置信。 他的卜算之术,在观星台年轻一辈中无人能出其右,就算算不出具体,也至少能窥得一二方向。 可现在,天机就像是一块被泼了墨的镜子,他什么都看不到,只能感觉到一股令人心悸的、充满了贪婪与饥饿的恶意。 “不……不行!”云深咬破舌尖,强行用剧痛让自己保持清醒。 王爷还在等他的结果!京城的安危,系于此举! 他双手飞快地结印,将体内仅存的灵力,孤注一掷地再次逼入双眼。 “开我灵目,窥破虚妄!敕!” 眼前一黑,再亮起时,云深仿佛坠入了一个光怪陆离的幻境。 他“看”不到敌人,看不到军队,也看不到任何阴谋。 他只“看”到了一张嘴。 一张巨大无朋,由纯粹的黑暗与混沌构成的嘴。 这张嘴,正在……正在吞食着什么。 它吞食着光,吞食着灵气,吞食着地脉,甚至连人们的恐惧和绝望,都成了它的食粮。 而在那张巨嘴的深处,他隐约看到了一个模糊的人影,那人影似乎正对着他,露出一抹诡异的、充满嘲弄的微笑。 “啊!” 云深惨叫一声,猛地从幻境中挣脱出来,双目流下两行血泪,整个人彻底瘫软在地,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 失败了。 他不仅什么都没算到,还遭到了前所未有的反噬。 天机,被人用更高阶、更邪门的力量给蒙蔽了! 第169章 一个会‘吃\\’阵法的怪物 由其他观星台弟子组成的炼丹小组,也在临时搭建的工坊里忙得热火朝天。 数十个丹炉一字排开,炉火熊熊。 各种带有驱邪、凝神、固本培元功效的药草,被流水线一样地处理、研磨、配比,然后投入丹炉之中。 “师兄,第一批‘清心丸’已经炼好了!”一个弟子满头大汗地捧着一个玉瓶跑过来。 负责炼丹的首席弟子,名为“丹辰子”,他接过玉瓶倒出一粒,只见那丹药圆润饱满,散发着淡淡的清香。 “分发下去。”丹辰子沉声吩咐,“优先供给守城的将士,以及负责修复阵法的莫离师弟他们。这丹药虽不能根除邪气,但能护住心脉,防止被幽冥之气侵蚀神智。” “是!” “第二批,炼制‘赤阳丹’!”丹辰子高声下令,“药性要更猛!用我们带来的地火石为引,不求温和,只求霸道!现在不是治病救人,是刮骨疗毒!都给我打起精神来!” “是!”众人轰然应诺。 整个工坊,都充满了紧张而高效的氛围。 …… “王爷!王爷!!” 莫离几乎是连滚带爬地冲进了主帐,他手里死死地攥着那根已经报废的银针,脸上是前所未有的惊骇与焦急。 “何事如此惊慌?” 萧煜正在听取玄一汇报城中各处的布防情况,看到莫离失态的样子,眉头不由得一皱。 “王爷请看!” 莫离也顾不上礼仪了,他冲到沙盘前,将那截乌黑的断针拍在桌上,又展开一张刚刚绘制的草图。 图上,是他对那口古井下镇邪符文被破坏痕迹的详细描摹。 “王爷,您看这里!”莫离的手指因为激动而微微颤抖,“这不是破坏!这不是术法,也不是蛮力!这是……这是被‘吃’掉了!” 他用了一个通俗到有些可笑的词。 “吃?”萧煜的眼神瞬间变得锐利起来。 “对!就是吃!”莫离急切地解释道,“那些镇压地脉的符文,连同作为载体的青石,都像是被什么东西给腐蚀、溶解、吞噬了一样!我们勘察了所有被破坏的七个节点,痕迹全都一模一样!” 他喘了口气,继续道:“而且,这种残留的邪异气息,与之前裕王府密室石门上的一模一样!王爷,事情不对劲!裕王的背后,绝对还藏着东西!一个……一个会‘吃’阵法的怪物!” 整个主帐内的空气,仿佛在这一瞬间凝固了。 玄一听得目瞪口呆,脸上满是匪夷所思。 吃阵法? 这是什么虎狼之词? 萧煜却没有任何的怀疑和嘲笑,他的脸色一点一点地沉了下去。 他想起了阿九在卜算时,所说的“好多好多张嘴”。 他想起了西山之上,那股让他都感到心悸的、充满了不详与贪婪的气息。 原来,那些嘴,不是形容,而是事实。 就在这时,帐篷帘子一掀,两个小道童搀扶着面如金纸、双目流血的云深,踉踉跄跄地走了进来。 “王爷……”云深的声音虚弱得仿佛随时会断气,“弟子无能……天机被蒙蔽,什么都……算不出来……” 他挣扎着,从怀里摸出那块已经裂开的玄龟甲。 “只……只窥得一句偈语……” “根在下,口食天。” 根在下,口食天…… 萧煜的瞳孔猛地一缩! 他豁然转身,死死地盯住沙盘。 莫离所说的“吃”,云深所卜的“口”,阿九所见的“嘴”…… 所有的线索,在这一刻,都串联了起来! 敌人,不是人。 或者说,不仅仅是人。 他们面对的,是一个以地脉为食,以京城为餐盘的,看不见的恐怖“怪物”! 而裕王和乌骨族,不过是为这头怪物递上刀叉的仆人! “好……好一个裕王!好一个乌骨族!”萧煜的胸中燃起一股滔天的怒火与杀意,他周身的气压低得吓人,让帐内的温度都仿佛下降了好几度。 他一直以为,敌人是在攻城。 现在才明白,敌人,是在“进食”! “玄一!”萧煜冷声道。 “属下在!”玄一被他身上的气势骇得心头一颤,立刻单膝跪地。 “备马!” “本王,要立刻去国师府!” 夜风呼啸,黑色的骏马如一道闪电,在青石板上踏出急促的蹄音。 萧煜翻身下马,径直将身上那件沾染了血腥与寒气的黑色大氅扯下,丢给迎上来的府内侍卫,大步流星地朝着内院走去。 他走得太快,带起的劲风将回廊下的灯笼吹得疯狂摇晃,光影明灭,映得他那张俊美无俦的脸庞,此刻冷若冰霜,杀气凛然。 整个国师府的下人,都被这股骇人的气势吓得噤若寒蝉,纷纷跪伏在地,连头都不敢抬。 “王爷。” 楚玄逸的声音从内室传来,依旧是那般清冷,却成功地让萧煜那仿佛要燃起来的怒火,稍稍收敛了一丝。 推开门,温暖的药香混合着幽冥草奇异的冷香扑面而来。 室内,阿九已经能自己坐着了,她身上披着一件柔软的雪白狐裘,小脸虽然依旧苍白,但精神头看起来好了不少,正捧着一碗清粥用小勺小口小口地喝着。 钱御史正坐在一旁,眉飞色舞地跟阿九讲着京城里哪家的糖人最好看,哪家的风筝飞得最高。 看到萧煜像一阵龙卷风似的闯进来,钱御史吓得“噌”地一下站了起来:“王……王爷?您怎么来了?” 萧煜没有理他。 他的目光,直直地射向主位上安坐的楚玄逸。 “出事了。” 他没有说任何多余的废话,只用了三个字,就让整个房间的气氛瞬间降到了冰点。 他走上前,将两样东西放在桌案上。 一样,是莫离带回来的、那截已经彻底乌黑的断针。 另一样,是云深拼了半条命换回来的、那块已经裂开的玄龟甲。 “这是你的弟子,莫离,在西城门地脉节点上刮下来的东西。”萧煜指着那截断针,“它能瞬间腐蚀掉观星台特制的探灵银针。” 他又指向那块龟甲:“这是你的大弟子,云深,用观星台的至宝‘玄龟甲’卜算的结果。法器尽毁,人也废了半条,只换来一句莫名其妙的偈语。” 楚玄逸的目光落在两样东西上,他那双古井无波的眸子里,终于起了一丝波澜。 他伸出修长的手指隔空感应了一下,随即眉头便紧紧地蹙了起来。 “吞噬之力……果然是它。” 第170章 不等了,抄家伙干! “是什么?”萧煜追问道。 “王爷还记得裕王府密室石门上的气息吗?”楚玄逸缓缓道,“那并非单纯的邪术,而是一种……‘活’的能量。我曾在一本上古孤本中见过记载,这种力量被称为‘幽冥’。” 阿九正小口喝粥的动作停了下来,她抬起头,大大的眼睛里带着一丝茫然,却很认真地听着。 “幽冥?”萧煜的眼中寒光一闪。 “对。它不是法术,不是怨灵,更像是一种……来自异界的‘瘟疫’。它没有实体,却能侵蚀万物,吞噬生机与灵气来壮大自身。阵法、地脉,对它而言,就是最好的养料。”楚玄逸的解释,让萧景在一旁听得头皮发麻。 “那句偈语呢?”萧煜又问。 “‘根在下,口食天’。”楚玄逸的脸色,也变得前所未有的凝重,“如果我没猜错,‘根在下’,指的是他们的仪式根基,深藏于京城地底。而‘口食天’……他们所图的,是以整个京城的国运龙气为食!” “好大的胃口!”萧煜怒极反笑,“他们就不怕把自己撑死吗!” “他们不会。”楚玄逸摇了摇头,“因为他们不是主谋,只是仆人。他们在做的,是唤醒一件东西——幽冥之心。” “幽冥之心?” “可以理解为,是那场‘瘟疫’的源头。一旦被唤醒,它将以京城为中心,朝四面八方扩散,将整个大燕,都变成它的餐盘。届时,万物凋敝,生灵涂炭,人间化为炼狱。” 楚玄逸说得平淡,可话语里的内容,却让萧景倒吸一口凉气,只觉得一股寒意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 “那……那怎么办?”萧景急得团团转。 楚玄逸沉默了。 许久,他才缓缓开口:“来不及了。对方准备已久,如今仪式已到关键时刻。京城的护国大阵已经被侵蚀得千疮百孔,到时候,不用等‘幽冥之心’苏醒,光是泄露的幽冥之气,就足以让城中百姓死伤大半。” “凶凶哥哥……” 一个怯怯的、细细的声音,忽然响了起来。 众人齐齐看去。 只见阿九放下了手里的粥碗,一双乌溜溜的大眼睛正看着萧煜,小小的眉头也学着大人的样子,紧紧地皱着。 “我……我又做梦了。”她小声说道。 萧煜心中的暴戾与焦躁,在听到她声音的瞬间,奇迹般地平复了些许。他走到床边,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不那么吓人:“梦到什么了?” “梦到好多好多嘴,比上次还多。”阿九伸出小手比划着,“它们都在地下,像一条很长很长的虫子,在啃我们脚下的地。它们吃得好开心,好饱。” 她的形容天真又诡异,却精准地印证了楚玄逸的说法。 “然后呢?”萧煜耐着性子追问。 “在那条大虫子的……心脏那里,”阿九努力地想着梦里的情景,“有一个很黑很黑的点。所有的嘴,都在往那个点输送东西。那个点……好冷好冷,比冬天最冷的冰块还要冷。就跟……就跟那个坏蛋王爷家里,那个石头门后面的感觉,一模一样!” 坏蛋王爷,裕王。 石头门后面的感觉! 萧煜的眼睛,骤然亮起! 他猛地转身,大步走到墙边,一把扯下墙上挂着的一副山水画,露出了后面绘制的无比精密的,京城地脉与水文总图! “玄一!” “属下在!” “把莫离勘察到的七个被毁节点,在图上标出来!” “是!” 玄一不敢怠慢,立刻取出朱笔,根据记忆,飞快地在巨大的地图上圈出了七个点。 当第七个点落下的瞬间,所有人都看明白了。 那七个点,分散在京城各处,看似毫无关联。可若是将它们用线连起来,竟隐隐构成了一个巨大的、指向性的箭头! 而箭头的终点,并非什么宫殿庙宇,也不是什么战略要地。 而是…… “皇陵废井?”萧景失声叫了出来。 那地方是前朝的皇陵所在。大燕立国后,便将其彻底封禁,早已荒废了上百年,除了一口据说通往地底暗河的深井,几乎被人遗忘。 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 谁能想到,裕王和乌骨族的族老,竟将如此重要的唤醒仪式,设在了那里! “根在下,口食天……”萧煜看着地图上的那个点,眼中杀机毕露,“原来如此。” 所有的线索,在这一刻,全部闭合。 他知道敌人在哪,也知道他们在做什么。 更知道,他没有时间了。 “王爷,不可。”楚玄逸似乎看穿了他的想法,立刻出声制止,“那里必然是敌人防守最严密,力量最强的地方。你现在去,无异于自投罗网。” “那又如何?”萧煜冷笑一声,转过身来,“难道要本王坐在这里,眼睁睁地看着他们把京城当点心一样吃掉吗?” “玄逸,你守好这里,护住京城最后一道防线。” “阿九,你……”他看向床上的小丫头,话语顿了顿,语气竟是前所未有的郑重,“……也留在这里,好好养身体。等我回来。” “凶凶哥哥,你要去打坏蛋吗?”阿九仰着小脸问。 “对。”萧煜的嘴角,勾起一抹嗜血的弧度,“去把他们的嘴,全都打烂。” 他不再犹豫,转身就向外走。 门外,玄一已经牵来了战马。 “传令下去!” “点三千玄甲精锐,带上所有破甲重弩!再传令给观星台的莫离,让他带上所有还能动的弟子,以及所有能用的阵盘法器!” “一炷香之内,在皇陵废井外,集结!” 京郊,皇陵废矿。 这里曾是前朝的皇家采石场,后因山体中空、地脉不稳而被彻底废弃。 百年风雨,早已让这里变得荒无人烟,只剩下几个黑黢黢的巨大矿洞。 “哒、哒、哒……” 整齐划一的马蹄声,由远及近踏碎了此地的死寂。 三千玄甲军,在夜色的掩护下,如同一道黑色的钢铁洪流,悄无声息地合围了整片废矿区域。 火把被严格限制,只有零星的光点在队末跳动。但每一个士兵眼中,都反射着比火光更锐利的寒芒。 “王爷。”玄一催马来到队伍最前方,压低声音道,“已全部就位,外围布控完成,一只苍蝇也飞不出去。” 萧煜端坐于战马之上,一身玄黑色的戎装让他与夜色几乎融为一体。他没有看玄一,目光如鹰隼般,死死地锁定着前方那最大的一处矿洞入口。 “莫离。”他淡淡地开口。 “学生在!” 一身青白道袍的莫离,带着十几名同样装束的观星台弟子,从队伍中快步走出。 “这里的气息,如何?”萧煜问道。 莫离取出一个巴掌大的罗盘,那罗盘的指针并非指向南北,而是在原地疯狂地打着转,像是喝醉了酒一般。 “回王爷,”莫离的脸色凝重无比,“此地的地脉之气,已经彻底被污染了。不,应该说是……被吞噬殆尽,只剩下了一具空壳。现在充斥在这里的,是浓度高到骇人听闻的幽冥之气。这罗盘已经废了。” 他说着,随手将那失灵的罗盘丢到一旁,像是扔掉一块没用的石头。 第171章 幽冥之心,它……快要醒了 “王爷,这矿洞深处,绝对就是仪式的核心所在。我们……来对地方了。” “很好。”萧煜的嘴角勾起冷笑。 他缓缓抽出腰间的佩剑,剑身在微弱的光线下,流淌着令人心悸的寒光。 “玄甲军听令!” 他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入了每一个士兵的耳中。 “今日,我等脚下,有妖邪作祟,欲吞我大燕国运,食我京城百姓!” “本王不管它是什么幽冥之心,还是鬼魅魍魉。胆敢在我大燕国土之上张嘴,就要做好被敲碎满口牙的准备!” “此战,有我无敌!” “有我无敌!!”三千将士用压抑到极致的低吼回应,那股冲天的煞气,竟让周围的阴风都为之一滞。 “破甲重弩在前,结锥形阵!”萧煜剑锋前指,直指矿洞,“目标,正前方,给本王……碾碎它们!” “是!” 军令一下,阵型瞬间变动。 数百名手持一人高破甲重弩的重装步兵,迅速移动到队伍的最前方,巨大的弩身上,闪着寒光的弩箭已经上弦。 “前进!” 钢铁洪流,开始缓缓地向着那黑暗的巨口,推进! 越是靠近矿洞,空气就越是冰冷。那不是自然的寒冷,而是一种仿佛能钻进骨头缝里的阴寒,带着腐烂与死亡的气息,让人口鼻欲呕。 “吱嘎——吱嘎——” 就在队伍距离洞口不足五十丈时,一阵令人牙酸的、仿佛骨骼摩擦的声音,从黑暗的矿洞深处传了出来。 “戒备!”玄一厉声喝道。 所有士兵的肌肉,瞬间绷紧。 紧接着,一道道黑影,从洞口里摇摇晃晃地冲了出来。 从他们身上穿着的破烂矿工服饰,还能依稀辨认出身份。 他们曾经是人。 但现在,他们已经不能称之为人了。 他们的皮肤呈现出一种不祥的青灰色,血管像黑色的蚯蚓一样在皮下扭曲蠕动。双眼之中,没有瞳孔,只有两团幽绿色的鬼火在燃烧。他们的动作僵硬而迅捷,指甲变得又长又黑,口中发出无意识的“嗬嗬”声,疯了一样地朝着军阵冲来! “是被幽冥之气侵蚀的矿工!”莫离一眼就认了出来,高声提醒道,“王爷小心!他们不知疼痛,力大无穷!” “一群活尸而已。”萧煜的眼神里,没有一丝一毫的波动。 “重弩,放!”他冰冷地下令。 “咻咻咻咻——” 刺耳的破空声,骤然响起! 数百支足以洞穿城墙的破甲弩箭,组成了一片死亡的铁雨,瞬间覆盖了那片冲锋的区域! “噗噗噗噗——” 血肉被撕裂的声音,密集地响起。 那些变异矿工,被巨大的力道钉在地上,身体被射穿出一个个碗口大的血洞。 然而,诡异的一幕发生了。 他们……没有死。 即便心脏被洞穿,头颅被射掉一半,他们依旧挣扎着,用扭曲的四肢在地上爬行,试图靠近军阵。 萧煜冷哼一声,“玄一!” “在!” “让弟兄们换火油箭,给他们……净化一下。” “是!” 军令再次传下,后排的弓箭手立刻换上特制的火油箭。 “放!” 又是一片箭雨,但这一次,箭矢上带着跳动的火焰。 火箭射中那些活尸,瞬间点燃了他们身上渗出的黑色油脂。熊熊的火焰升腾而起,将他们包裹其中。 “嗷——” 凄厉到不似人声的惨嚎,终于从那些活尸的口中发出。他们在火焰中疯狂地扭动、挣扎,最后化作一具具焦黑的枯骨,散发着刺鼻的恶臭。 “开胃菜结束了。”萧煜的语气里听不出任何情绪,“继续前进。” 队伍踏过满地狼藉,正式进入了矿洞之中。 洞内,比外面更加阴冷潮湿。 墙壁上,到处都是那种被“啃食”过的诡异痕迹,黏腻的黑色液体从石缝中渗出,滴落在地,发出“滋滋”的腐蚀声。 走了约莫半里路,前方的通道忽然变得开阔起来,分出了三条岔路。 每一条岔路都黑得深不见底,仿佛通往地狱的入口。 “王爷,我们好像在原地打转!”一名负责探路的斥候飞快地跑回来,脸上带着一丝惊慌,“属下刚才进了左边的通道做了标记,可绕了一圈,又从右边的通道里出来了!” “幻阵?”玄一皱起了眉头。 “王爷,请让学生一试。”莫离主动请缨。 “嗯。”萧煜勒住马,示意队伍停下。 莫离带着几名弟子,立刻开始行动。他们没有像无头苍蝇一样乱闯,而是拿出各种奇特的法器。 有的弟子取出一面小小的八卦镜,对着四壁照来照去。 有的则拿出一沓黄色的符纸,口中念念有词,然后猛地向空中一撒。那些符纸竟无火自燃,化作点点青烟,朝着其中一个方向飘去。 而莫离自己,则取出了七根长短不一的阵旗,按照北斗七星的方位插在了地上。 “王爷,此乃‘鬼打墙’的变种,名为‘三阴迷魂阵’。”莫离一边飞快地掐着指诀,一边解释道,“它以地脉中残存的阴气为引,扭曲了此地的空间感知。若找不到阵眼,就算走到天亮,也只是在原地兜圈子。” “需要多久?”萧煜问。 “半柱香。”莫离自信地回答,“它的阵眼,必然藏在一处阴气最盛,却又最不起眼的地方。” 他的目光,在周围的石壁上飞快地扫视着。 突然,他定格在了众人头顶上方,一块毫不起眼的钟乳石上。 那块钟乳石,比周围的都要黑,表面还附着着一层薄冰。 “找到了!” 莫离冷笑一声,并指如剑,口中暴喝:“破!” 一道淡金色的灵光,从他指尖射出,精准地击中了那块钟乳石! “咔嚓!” 钟乳石应声而碎。 就在它碎裂的瞬间,众人眼前的景象,猛地一阵扭曲、晃动,像是水中的倒影被搅乱。 下一秒,幻象如玻璃般破碎! 哪里还有什么三条岔路? 眼前,只有一条笔直向下,深不见底的巨大斜坡。 而在斜坡的尽头,隐隐传来了阵阵低沉的、仿佛无数人一同念诵经文的诡异声音。 那声音,带着一种蛊惑人心的魔力,让一些心志不坚的士兵,眼神都开始变得迷茫。 “清心咒!”莫离大喝一声。 观星台的弟子们立刻齐声念诵,清朗的声音化作一道道无形的屏障,将那魔音隔绝在外。 萧煜的脸色,却变得比这矿洞还要冰冷。 他听到了。 在那声音之下,他还听到了另一种声音。 一种微弱的,却充满了力量的,“咚……咚……”的心跳声。 那心跳声,正与整个矿山,乃至整个京城的地脉,以一种诡异的频率缓缓共鸣。 幽冥之心。 它……快要醒了。 第172章 小丫头托梦急死人 国师府,静室。 与京郊废矿那边的金戈铁马、杀气冲天不同,这里安静地能听到烛火燃烧时发出的轻微“毕剥”声。 楚玄逸盘膝坐在蒲团之上,双目紧闭,整个人如同一尊玉石雕像,与背后那巨大的、缓缓运转的护城大阵虚影融为一体。 钱御史像是被关在笼子里的猴子,一刻也闲不下来。 他一会儿走到门口,伸长了脖子往外看,一会儿又溜达到床边,瞅瞅依旧在昏睡中的阿九。 “国师大人……”他终于还是憋不住了,凑到楚玄逸身边压低声音,“您说……王爷他现在怎么样了?那鬼地方听着就瘆人,又是活尸又是幻阵的,该不会有事?” 楚玄逸眼皮都没抬一下,薄唇轻启,“王爷乃紫微帝星降世,身负大燕国运,自有龙气护体,寻常妖邪,近不得身。” 可钱御史景听着,怎么就觉得那么没底呢? 王爷是厉害,能一个打一百个,可对面那些玩意儿,它不讲道理啊!又是吃阵法又是吐邪气的,这谁顶得住? 就在钱御史心里七上八下,胡思乱想之际,异变陡生! 嗡—— 放置在床头案几上,那盆一直安安静静的幽冥草,毫无征兆地爆发出了一团刺目的幽绿色光芒! 那光芒一明一灭,急促地闪烁着,像是一颗疯狂跳动的心脏,透着一股焦灼与警告! “这……这是怎么了?”钱御史被吓了一跳,差点蹦起来。 几乎是同一时刻,床上昏睡的阿九,发出了痛苦的呜咽。 她的小脸皱成了一团,细密的冷汗从额角渗出,身体在柔软的被褥下不安地扭动着,仿佛正被什么可怕的梦魇追逐。 “线……” “……黑色的……线……” 她细若蚊蚋的梦呓,清晰地传入了钱御史的耳中。 “阿九姑娘?阿九姑娘你怎么了?做噩梦了?”钱御史赶紧凑到床边,想要拍拍她,却又不敢。 “别碰她!” 楚玄逸的声音,陡然响起。 他睁开了双眼,那双一向古井无波的眸子里,此刻竟是前所未有的锐利与凝重。他的目光越过钱御史,死死地锁定了床上正陷入梦魇的阿九。 “阿九,”他尝试着引导,声音放得极轻,“你看到了什么?慢慢说,不要急。” 阿九似乎听到了他的声音,挣扎的幅度小了一些,但眉头却拧得更紧了。 “花……凶凶哥哥的……粉红色的小花……” “被……被好多好多的黑线……缠住了……呜……要断了……” 她的声音里带上了哭腔,充满了恐惧。 钱御史在一旁听得一头雾水,“粉红小花?黑线?国师大人,这都什么跟什么啊?什么东西要断了?” 楚玄逸的脸色一点点地沉了下去。 “是王爷的气运之象。”他解释道,“在阿九这等天生灵视之人的眼中,凡人的命格气运,都会具象化。王爷气运鼎盛,杀伐果决,但在她心中,却始终是那个会给她糖吃的‘凶凶哥哥’,所以他的气运之花,是粉红色的。” “那黑线呢?”钱御史追问道,心脏都提到了嗓子眼。 “是杀机,是陷阱,是……来自幽冥的诅咒!”楚玄逸的声音陡然转冷。 黑线缠花,花枝欲断。 这是……大凶之兆! 萧煜,有性命之危! 就在这时,阿九猛地在床榻上抽搐了一下,发出一声惊恐的尖叫。 “陷阱!!” “脚下!是空的!!” “好多手……好多黑色的手……从下面伸出来……要抓凶凶哥哥的脚……啊!” 她像是看到了什么极其恐怖的画面,猛地睁开了眼睛,但眼眶里却没有焦距,只有一片茫然的空洞。 楚玄逸的瞳孔,骤然收缩! 具体的危险! 这已经不是模糊的气运预兆,而是具体的、正在发生的危险场景! “来不及了!” 他当机立断。 “钱御史!”楚玄逸的声音带着严厉,“护住阿九!屏息凝神,无论听到什么看到什么,都不要出声,更不要让任何人踏入此屋半步!” 话音未落,他猛地咬破自己的舌尖! 一滴殷红的、蕴含着他本命精元的鲜血,被他喷吐而出。 那滴血没有落下,而是悬浮在了半空之中。 楚玄逸双手如穿花蝴蝶般,飞快地结出一个繁复到极致的法印,他那张苍白的脸上,泛起了一层不正常的潮红。 “以我之魂为引,借星辰之力,燃我精血,千里传音!” “敕!” 他并指如剑,朝着那滴悬浮的精血猛地一点! “嗡——” 一声常人无法听闻的玄奥嗡鸣,在房间内震荡开来。那滴精血瞬间燃烧,化作一道微不可见的血色流光,穿透了国师府的禁制,以一种超越了常理的速度,射向了京郊废矿的方向! “噗——” 秘术完成的瞬间,楚玄逸再也支撑不住,猛地喷出一口鲜血。 他整个人摇摇欲坠,脸色变得比雪还要白,气息萎靡到了极点。 强行燃烧本命精血施展观星台的禁术,这代价大到难以想象。 “国师大人!”钱御史惊呼出声,连忙上前想要扶住他。 “无妨……”楚玄逸摆了摆手,撑着地面缓缓调息。他看着那血色流光消失的方向,眼中满是忧虑,“警告……应该是送到了。” 说完,便吐出一口鲜血晕了过去。 床上,阿九的挣扎终于停了下来。 她蜷缩成小小的一团,像一只受伤的小猫,口中还在无意识地呢喃着。 “凶凶哥哥……” “……跑……” “……不要回头……” 静室内,再次恢复了死寂。 只有那盆幽冥草依旧固执地闪烁着幽绿色的光芒,像一盏永不熄灭的警灯,照着床上仍在梦中挣扎的女孩。 第173章 这玩意儿长得真抽象 就在萧煜下令,全军准备踏上那条通往地底深处的巨大斜坡时—— 异变,骤起! 一道微弱到几乎无法察觉的血色流光,以一种无视了物理距离的诡异方式,瞬间划破黑暗,径直射入了萧煜的眉心! 那速度太快,快到连他本人都来不及做出任何反应! “王爷!” 离他最近的玄一骇然失色,刚要拔刀,却被萧煜猛地抬手制止。 萧煜的身体,僵在了原地。 他的脑海中一个虚弱却无比清晰的声音,轰然炸响! 那是楚玄逸的声音! “王爷!陷阱!脚下是空的!!” 几乎是在这句警告响起的同一瞬间,萧煜体内的紫微龙气仿佛受到了某种感应,疯狂示警!一股极致的危机感,从他的脚底板直冲天灵盖! “停——!!”萧煜暴喝。 那些已经抬起脚,准备踏上斜坡的玄甲军士兵,硬生生地钉在了原地,动作戛然而止! “王爷,怎么了?”玄一急忙问道,心脏狂跳不止。 萧煜没有回答他。 他的眼神死死地盯着那片看起来平平无奇的、由碎石和泥土构成的斜坡。 他夺过身边亲卫的长剑,手腕一抖。 咻—— 长剑脱手而出,化作一道黑色的闪电,精准地钉在了斜坡的正中央! “咔……” 一声微弱的、如同蛋壳破裂的声音响起。 紧接着—— “咔嚓……咔嚓啦啦啦——” 密集的龟裂以长剑钉入的点为中心,疯狂地向四周蔓延! 众人眼前的整个巨大斜坡,那片看起来坚实无比的地面,竟如同镜面般轰然破碎! 哗啦啦! 无数的碎石和泥土,混合着某种邪异的法术粉末,如下雨般坠入下方无尽的黑暗之中。 幻象,被一剑破除! 哪里有什么斜坡! 在他们的脚下,赫然是一道宽达数十丈的恐怖深渊!深渊之下,黑气翻涌,鬼哭狼嚎之声不绝于耳。 而最让人头皮发麻的是,黑气之中有无数只由纯粹黑气构成的、瘦骨嶙峋的鬼手,正从深渊中伸出,密密麻麻,层层叠叠,疯狂地向上抓捞着! “嘶——” 倒吸凉气的声音,在队伍中此起彼伏。 刚才若是王爷没有及时下令,他们这三千人恐怕已经有一半都掉进了这个必死的陷阱里! 到时候别说打仗了,光是被这些鬼手拖进深渊,就足以全军覆没! 玄一的后背瞬间被冷汗浸透。 他看向萧煜的眼神,充满了狂热的崇拜。 神乎其技!简直是未卜先知! 莫离和他身后的观星台弟子们,更是惊得瞠目结舌。 “好……好恶毒的‘万鬼渊’陷阱!”莫离的声音都在发颤,“他们竟然能将法术和幻术结合得如此天衣无缝!若不是王爷……我们恐怕到死都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萧煜没有理会众人的震惊。 他的心中没有半分劫后余生的庆幸,只有愈发冰冷的杀意。 刚才那道血光,是楚玄逸的秘法。 能让他不惜耗费本命精元来示警,可见国师府那边,必然也付出了极大的代价。 伤他的人,可以。 但动他想护着的人,让他们为此付出代价,那便……罪该万死! “王爷,这深渊……”玄一看着眼前这道天堑,犯了难,“我们该如何过去?” “钩锁,搭过去!”萧煜冷冷地道,“本王倒要看看,这地底下到底藏着什么见不得光的耗子!” “是!” 玄甲军训练有素,立刻有士兵从背后取下特制的飞爪钩锁。 “我等先来!” 莫离却一步上前,从怀中摸出一沓明黄色的符箓。 “王爷,将士们负重太多,用钩锁太过危险。请让弟子们先布下‘浮空咒桥’!” 他说着,将手中的符箓往空中一抛,口中飞速念咒。 那些符箓竟化作一道道金色的光点,在深渊之上迅速连接、延展,最终竟真的凭空构成了一座由无数符文组成的、散发着淡淡金光的虚幻桥梁! “王爷请!” 萧煜看了一眼那座咒桥,点了点头。 他脚尖一点,身形如离弦之箭第一个踏上了光桥。 他走得极稳,仿佛脚下踩的是康庄大道,而不是随时可能溃散的符文。 玄甲军和观星台弟子紧随其后,迅速而有序地通过深渊。 当最后一名士兵踏上对岸的实地时,那座符文光桥也耗尽了能量,化作点点星光消散在了空中。 而此时,那股低沉的、蛊惑人心的心跳声,已经近在咫尺。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难以形容的恶臭。 像是无数尸体腐烂了千年,又混合着硫磺与鲜血的味道,熏得人几欲作呕。 队伍又向前行进了数百步,绕过一个巨大的转角。 眼前,豁然开朗! 所有的人,都被眼前的景象,震撼得停住了脚步。 这是一个……巨大到难以想象的地下洞穴! 洞穴的穹顶高不见顶,倒挂着无数狰狞的黑色晶簇。 四壁之上,被刻满了巨大而扭曲的血色符文,那些符文仿佛是活的,正散发着不祥的红光缓缓流动,像是一条条血管。 而在洞穴的正中央,是一个巨大无比的圆形祭坛。 祭坛之上,裕王和他身边那位身披黑袍、只露出一双浑浊眼珠的乌骨族族老,正高举着双手,状若疯魔地念诵着古老而邪恶的咒文。 在他们周围,是数百名同样狂热的乌骨族教徒,他们围成一圈,跪在地上随着裕王的节奏一同参拜。 而祭坛的能量,以及整个洞穴四壁的血色符文,最终都汇聚向了同一个地方—— 祭坛的最中心。 那里,有一个巨大无比的、还在缓缓跳动着的……肉瘤! 是的,肉瘤! 那东西足有三四丈高,通体呈现出一种令人作呕的暗红色,表面布满了扭曲的血管和脓包,一张一弛,随着那“咚咚”的心跳声,有节奏地起伏着。 每一次跳动,都会从它的表面喷涌出一股浓郁的黑色幽冥之气。 一股强大到令人窒息的、充满了贪婪、暴虐、饥饿的邪恶威压,正是从这个巨大的肉瘤之上散发出来,压得一些修为较弱的观星台弟子和士兵脸色发白、呼吸困难。 “好……好家伙……”一名年轻的玄甲军士兵,忍不住低声骂了一句,“这玩意儿……长得也太抽象了!” “闭嘴!保持阵型!”他身旁的百夫长低声呵斥道。 “王爷……那……那就是‘幽冥之心’的雏形!”莫离的声音,带上了无法掩饰的惊骇,“他们在献祭!他们在用整条矿山的地脉之力,和之前吞噬的京城龙气,来喂养这个怪物!一旦让它彻底成形,整个京城……不,整个北地,都将化为一片死域!” 第174章 这肉瘤成精了 萧煜的目光越过了那些狂热的教徒和恶心的变异生物。 他的眼中,只有两个人。 裕王,萧景。 还有那个乌骨族的族老。 仿佛是感受到了他的杀意,祭坛上的裕王缓缓地停下了念诵。 他转过头,那张曾经还算儒雅的脸上,此刻布满了疯狂的血丝和病态的潮红。 他看到了萧煜,看到了他身后那支黑甲如林的精锐之师。 他非但没有恐惧,反而……笑了。 “萧煜……我的好表兄,你终究还是来了!”他的声音因为激动而变得尖锐。 “可惜啊!你来晚了一步!圣心即将苏醒!待它降临,整个大燕都将是我的!你!还有那个该死的老皇帝!都将成为圣心脚下,最卑微的尘埃!” “萧景。” “你勾结外族,祭炼邪物,涂炭生灵,桩桩件件都已是灭九族的大罪。” “今日,本王不是以表兄的身份来见你。” 他的声音骤然转冷。 “本王,是奉大燕律法,奉天下苍生之名,来……取你项上人头!” “杀——!!” 一声令下,三千玄甲军如同出闸的猛虎,带着滔天的煞气,朝着祭坛发起了决死冲锋! 京城,御史台官邸。 钱夫人正捻着佛珠,对着窗外的月亮不知道多少次地祈祷:“菩萨保佑,佛祖保佑,让我家老爷平安归来,别再撞上什么邪门事了……” 然而,她家那位以“头铁”和“点儿背”闻名朝野的钱御史,此刻正在身体力行地证明,有些人的命运,是佛祖也拉不回来的。 整个京城风声鹤唳,城卫军调动频繁,还隐隐有喊杀声从西边传来。 作为都察院的左都御史,钱御史觉得自己有责任、有义务,去查明真相,弹劾奸佞,还天下一个朗朗乾坤! 他避开了自家夫人的眼线,揣上两个冷馒头,雄赳气昂的……出门了。 然后,他就迷路了。 京城里但凡有点门道的,都知道今天晚上最好夹着尾巴做人,可钱御史偏不。 他觉得越是危险的地方,就越藏着天大的秘密! 他循着一队行色匆匆的城卫军留下的马蹄印,一路向西。 结果走着走着,官道没了。 人家拐进了山林,他也跟着一头扎了进去。 这一扎进去,就彻底找不着北了。 “岂有此理!”钱御史扶着一棵老树,气喘吁吁。 他那身崭新的御史官袍,已经被树枝刮得七零八落,脸上还沾着几片烂菜叶子,好不狼狈。 “这京郊的山,怎么如此没有章法!本官乃是朝廷命官,竟要在此荒山野岭受这等委屈!” 他正抱怨着,忽然听到不远处传来一阵悉悉索索的脚步声,还夹杂着他听不懂的、鸟语一般的对话。 钱御史心里一个激灵,连滚带爬地躲到了一块大石头后面,探出半个脑袋偷偷观瞧。 只见几个穿着黑色长袍、打扮得不似中原人士的家伙,正押着几个被捆着的百姓,行色匆匆地朝着山林深处走去。 “乌骨族!”钱御史的瞳孔猛地一缩。 他虽然文弱,但眼力还是有的。 这些人的装束,和卷宗里描写的乌骨族奸细,一模一样! 好啊!果然有奸情! 钱御史瞬间感觉自己真相了,一股前所未有的使命感涌上心头。他决定悄悄跟上去,找到他们的老巢,然后…… 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官,就这么凭着一腔热血和堪比无头苍蝇的侦查技巧,远远地吊在了那队乌骨族教徒的身后。 前面的乌骨族人走得飞快,钱御史在后面追得几乎要断气。 也不知追了多久,他眼睁睁地看着那些人走进了一个黑黢黢的废弃矿洞,消失不见。 “好哇!贼巢就在此处!”钱御史兴奋得直搓手,感觉自己马上就要立下不世之功了。 他不敢走正门,便绕着矿山想找个别的入口或者通风口什么的。 找着找着,天色越来越暗,他脚下一滑…… “哎哟喂——” 钱御史只来得及发出一声短促的惊呼,整个人便头下脚上地,掉进了一个被杂草掩盖的废弃竖井里! “啊啊啊啊救命啊——” 黑暗的竖井中,回荡着钱御史凄惨的叫声。 他在一片天旋地转中,结结实实地摔在了一堆还算松软的泥土上。 “哎哟……我的老腰……”钱御史感觉自己快散架了,浑身上下没有一处不疼。 他挣扎着爬起来,四周一片漆黑,伸手不见五指。 “这是什么鬼地方……有没有人啊?来人啊!本官乃是……” 他的话还没喊完,就感觉脚下踩到了什么黏糊糊的东西,还闻到了一股子浓烈的血腥味和腐臭味。 他心中一寒,不敢再乱动。 就在这时,他看到不远处,似乎有一丝微弱的红光,还隐隐传来了……很多人在念经的声音? 难道是出口?或者是……贼人老巢的后门? 求生的本能战胜了恐惧。 钱御史也顾不上疼了,连滚带爬地朝着那红光传来的方向,摸索着爬了过去。 那是一条狭窄的、天然形成的地缝。 钱御史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自己肥硕的身子从缝隙里挤了出来。 然后,他就看到了他这辈子都无法忘记的景象。 巨大的地下洞穴,血色的符文,狂热的教徒,癫狂的裕王,还有……洞穴中央那个,巨大无比的,散发着恶臭的,还在一下一下跳动着的……超级大肉瘤! 钱御史的脑子,嗡的一声一片空白。 他读过圣贤书,知道什么是子不语怪力乱神。 可眼前这个玩意儿,它……它到底是个什么东西啊?! 他一辈子见过的最血腥的场面,不过是刑部大牢里沾着血的鞭子。而眼前这幅景象,已经彻底超出了他的认知范围,击碎了他的世界观。 与此同时,洞穴的另一头。 “杀——!!” 萧煜一声令下,三千玄甲军已经如同黑色的潮水,与祭坛周围的乌骨族教徒和那些被幽冥之气感染的变异生物,狠狠地撞在了一起! 刀光剑影,瞬间爆开! “噗嗤!” 一名玄甲军士兵手起刀落,将一个变异矿工的头颅斩下。 可那无头的尸体,竟还在凭着本能挥舞着利爪! “结阵!背靠背!不要恋战!目标是祭坛!”玄一的声音在混乱的战场上炸响。 萧煜一马当先,手中长刀化作一道道黑色的匹练,所过之处,无论是乌骨族教徒还是变异生物,尽皆被拦腰斩断! 第175章 哪来的二百五在鬼叫? “拦住他!不惜一切代价,拦住他!”裕王看到萧煜那势不可挡的身影,发出了惊恐的尖叫,“族老!快!仪式就差最后一步了!” 那名乌骨族族老眼神阴鸷,他没有理会冲上来的玄甲军,而是将手中的一柄由白骨制成的法杖,重重地插进了祭坛的地面! “以我族百年气运为引!以万千信徒之血为祭!” “幽冥圣心!速速降临——!” 随着他凄厉的吟唱,整个祭坛的血色符文光芒大盛!无数道血色的能量流,疯狂地涌向中央那个巨大的肉瘤! “咚!咚!咚咚!咚咚咚!” 肉瘤的心跳骤然加速!一股比之前强大了十倍不止的邪恶威压,轰然爆发! 玄甲军的冲锋势头为之一滞!所有人都感觉像是背上了一座大山,连呼吸都变得困难起来! “就是现在!”裕王眼中闪烁着疯狂的光芒。 成功了!马上就要成功了! 然而,就在这最关键、最神圣、最邪恶的时刻—— 一个堪称惊天地泣鬼神的尖叫声,毫无征兆地从洞穴一个偏僻的角落里,响彻云霄! “啊——有、有、有妖怪啊——!!” 这声尖叫太过突然、太过响亮,太过……撕心裂肺。 它就像是一盆冰水,兜头浇在了所有狂热的乌骨族教徒头上,让他们那高度集中的精神猛地一颤,连带着声音都乱了套。 正在全力施法的乌骨族族老手一抖,法杖上的能量输出出现了一个微不可查的停滞。 正沉浸在成功幻想中的裕王,脸上的狂笑僵在了嘴角。 无数道目光——玄甲军的,乌骨族教徒的,裕王的,族老的,甚至是一些还有残存意识的变异生物的——齐刷刷地循着声音的来源望了过去。 在洞穴的一个角落里,一个穿着破破烂烂官袍的胖子,正瘫坐在地上手脚并用地向后蹭着。 钱御史在这一刻,成功吸引了全场的注意。 萧煜:“……” 裕王:“……” 玄一:“……这又是哪来的二百五?” 诡异的寂静,只持续了不到两息。 “废物!蠢货!!” 裕王最先反应过来,他那张因狂热而扭曲的脸瞬间涨成了猪肝色,又惊又怒! 仪式被打断了! 就在最关键的时刻,那股即将喷薄而出的、属于“圣心”的无上伟力,硬生生被这莫名其妙的一嗓子给憋了回去! 这感觉,比吃了一只苍蝇还要恶心一万倍! “是谁?!是谁在那鬼叫?!给本王把他碎尸万段!!”裕王指着钱御史所在的方向,发出了气急败坏的咆哮。 “就是现在!”萧煜的声音,瞬间唤醒了所有被那声尖叫搞得有点懵的士兵。 “莫离!毁掉阵眼!” “遵命!” 莫离对着身后的师弟们大喝一声:“诸位师弟!随我破阵!天罡七星,引雷!” “是!” 十余名观星台弟子迅速散开,如同钉子一般,死死地钉在了洞穴四壁那些血色符文最密集、能量波动最剧烈的节点上! 而萧煜,则已经化作了一道黑色的死亡旋风。 “拦住他!”那乌骨族族老发出沙哑的嘶吼,手中的白骨法杖重重一顿的。 “吼——!” 祭坛周围,那些早已被幽冥之气侵蚀的不成人形的变异生物,仿佛收到了某种指令,放弃了与玄甲军的缠斗,转而像潮水一般疯了似的涌向萧煜! 它们不知疼痛,不懂恐惧,唯一的本能就是撕碎眼前这个对“圣心”威胁最大的男人! “来得好!” 萧煜眼中没有丝毫惧色,反而燃起了滔天的战意。 他身上的煞气与龙气交织,竟形成了一道肉眼可见的淡金色罡风! 噗嗤! 一只长着三条手臂的变异矿工,挥舞着利爪从侧面扑来,却被萧煜头也不回地反手一刀,直接从中断成了两截!黑色的血液和内脏,溅了一地。 他脚下不停,身形如鬼魅,在数十只变异生物的围攻中穿行。 “顶住!给观星台的大人们争取时间!” 玄一怒吼着一刀将一名教徒的脑袋劈成两半,“这些狗娘养的邪教徒,比边关的蛮子还疯!” 这些乌骨族教徒悍不畏死,他们嘴里念诵着古怪的咒文,双眼泛着狂热的红光,即便被刀剑贯穿身体,也要在临死前死死抱住玄甲军的士兵。 “快!震位节点,能量在回流!用‘破邪符’!”莫离一边飞快地从怀中掏出一沓符箓,一边大声指挥。 一名年轻的弟子应声而出,将三张画着金色符文的符纸,狠狠地拍在了石壁的一处血色符文之上。 “滋啦——” 金光与红光碰撞,发出了如同热油浇在烙铁上的刺耳声响,冒出一股股黑烟。那血色符文的光芒,明显黯淡了下去。 “干得好!”莫离赞了一句,自己也手掐法印,引动一道掌心雷,轰向了另一处节点。 轰隆! 碎石飞溅,又一处符文被强行破坏。 随着一个个节点的失效,祭坛中央那颗巨大肉瘤的跳动,变得越来越紊乱,它表面的黑气,也开始不受控制地四处逸散。 “不!不!!”裕王看得目眦欲裂,“族老!阻止他们!快阻止他们!” 乌骨族族老那双浑浊的眼睛里,闪过一丝狠戾。他猛地咬破舌尖,喷出一口黑血在白骨法杖上。 “以我之命为饲,唤醒……幽冥的守卫!” 嗡—— 法杖上的黑光,猛地没入地下。 下一刻,整个洞穴都开始剧烈地颤抖起来! “吼嗷嗷嗷——!” 一声与之前所有变异生物都截然不同的、充满了暴虐与饥饿的嘶吼,从祭坛的阴影之下响起。 一只……怪物,从地面的裂缝中缓缓爬了出来。 它比之前所有的变异生物都要庞大,身高足有丈许,身上没有皮肤,只有虬结的、如同树根般的黑色肌肉。 它的背后长着四条如同蜘蛛长腿般的骨刺,而它的脑袋,则是一颗由无数张痛苦哀嚎的人脸,硬生生挤压在一起组成的球体! 一股远超之前的恐怖威压,从这头“幽冥守卫”的身上扩散开来! “小心!”莫离的脸色第一次变得惨白。 这头怪物身上蕴含的幽冥之气,已经浓郁到了一个质变的程度!这根本不是他们这些筑基期的弟子能够抗衡的! 那头怪物似乎也认准了他们这些“破坏者”,四条骨刺猛地一撑地,庞大的身躯竟以一种与体型完全不符的敏捷,如同一颗炮弹般,直冲向离它最近的一名观星台弟子! 那名弟子不过十七八岁,脸上的稚气还未完全褪去。 他眼睁睁地看着那怪物扑来,在那恐怖的威压下,竟被吓得连捏碎护身玉符都忘了! “师弟,小心!!” 莫离目眦欲裂! 他离得最远,根本来不及救援!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铛——!!” 一声震耳欲聋的金铁交鸣之声响起! 萧煜的身影不知何时出现在了那名年轻弟子的身前。他单手持刀,硬生生地架住了那头怪物堪比千钧之力的利爪! 巨大的力道,让萧煜脚下的地面都龟裂开来。 第176章 肉瘤诈尸了! “这里交给我,你们继续你们该做的事!一息之内,本王要看到所有的节点,全部熄灭!” 说完,他手腕一振,一股沛然巨力爆发,竟将那头庞大的怪物硬生生震退了数步! “是!王爷!” 莫离看着萧煜那如同神魔般伟岸的背影,心中涌起一股热血。 “都听到了吗?!王爷在为我们争取时间!拿出你们吃奶的劲儿来!今日,要么我们死,要么这邪阵亡!” “是!大师兄!” 所有观星台弟子,都被激发出了血性,纷纷拿出压箱底的本事,各种符箓、法器,不要钱似的往那些阵法节点上招呼! 洞穴之内,一时间金光乱窜,爆炸声此起彼伏! 那头“幽冥守卫”被萧煜缠住,发出一声声愤怒的咆哮,它背后的骨刺如同长矛般,疯狂地刺向萧煜,却被他手中一把“镇山河”,舞得密不透风,尽数挡下。 几只体型较小,如同猎犬般的变异生物,悄无声息地从阴影中窜出,绕过了玄甲军的防线,扑向了正在全力施法的观星台弟子们! “不好!保护大人们!”有士兵发现了它们,立刻大吼着冲了过来,但终究是慢了一步! 其中一只猎犬般的怪物,已经扑到了一名年轻弟子的身后,张开了满是獠牙的血盆大口! 这名弟子正处在引导法术的关键时刻,根本无法分心! “畜生,滚开!” 莫离就在他的旁边,他看到了这一幕。 他没有任何犹豫,直接飞身一挡,用自己的后背硬生生地迎向了那怪物的利齿! “噗嗤!” 利齿撕裂血肉的声音,清晰地响起。 那怪物的獠牙,深深地嵌入了莫离的后心! “呃……” 莫离的身体猛地一僵,一口鲜血从他的嘴角喷涌而出。 “大师兄!”被他护在身后的那名年轻弟子,发出了凄厉的哭喊。 “别……别管我……”莫离的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灰败,但他却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反手将一张燃烧着的“紫霄神雷符”,死死地按在了那怪物的脑袋上! “给……我……陪葬!” 轰——!!! 刺目的紫色雷光,轰然爆发! 那头怪物连惨叫都没来得及发出,便被狂暴的雷霆炸成了一片焦炭! 而莫离的身体,也被这股近在咫尺的巨大威力狠狠地掀飞了出去,重重地摔在地上。 他身上的青白道袍,已经被鲜血染红。 他挣扎着望向萧煜的方向。 “王爷……” “观星台……不负……所托……” 头无力地垂下。 一代天骄,观星台的大师兄莫离,壮烈牺牲。 这一幕,让所有观星台弟子红了眼! “大师兄!!” “毁了它!给大师兄报仇!!” 剩下的弟子们状若疯魔,将所有的灵力、所有的符箓,一次性地全部引爆! 轰!轰!轰隆隆——!! 一连串剧烈的爆炸声,响彻整个洞穴! 最后一处,也是最核心的一处阵法节点,在他们这近乎自杀式的攻击下,轰然破碎! 嗡—— 整个祭坛,发出了一声不堪重负的哀鸣。 四壁上所有的血色符文,在同一时间彻底熄灭。 而祭坛中央,那颗巨大无比的肉瘤失去了所有能量供应,那有力的“咚咚”心跳声戛然而止。 它,死了。 仪式,被彻底破坏! “不——!!”裕王看着那颗不再跳动的肉瘤,发出了绝望的嘶吼,“我的圣心!我的皇位!!” 而此刻的萧煜,刚刚一剑将那头“幽冥守卫”的头颅斩下。 他缓缓转过身,看到了倒在血泊中的莫离,和他身边那些哭得撕心裂肺的弟子。 那双漆黑的眼眸深处,仿佛有万丈寒渊在瞬间凝结。 “玄一。” “属下在!”玄一的声音都在颤抖。 “本王,改主意了。” 萧煜的目光,缓缓地落在了裕王和那名乌骨族族老的身上。 “本王不要他们的人头了。” “本王要他们……求死不能!” 裕王浑身一颤,那张因绝望而扭曲的脸竟被恐惧所取代。 他了解萧煜。 这个从小跟他一起长大的表兄,这个他嫉恨了半辈子的战神,从来不开玩笑。 他说要你死,你就绝对活不过第二天。 他说要你求死不能,那你接下来活着的每一息,都将是比死亡痛苦万倍的折磨! 然而,就在玄甲军的包围圈即将收拢的瞬间—— 异变,再生! 那颗被判定“死亡”的、巨大无比的暗红色肉瘤,那颗失去了所有能量供应,已经停止跳动的“幽冥之心”,毫无征兆地发出了一声尖啸! “唧——!!!” 那不是声音。 那是一种能够直接穿透耳膜,狠狠刺入灵魂深处的精神冲击! “呃啊!” 离得最近的几名玄甲军士兵,当场抱住脑袋痛苦地跪倒在地,七窍之中竟渗出了丝丝血迹! 就连萧煜也感到脑海中像被一根烧红的铁钎狠狠地扎了一下,眼前瞬间一黑,脚步都踉跄了一下。 他体内的紫微龙气自行运转,发出一声低沉的龙吟,才将这股精神冲击驱散。 而祭坛之上,裕王和那名乌骨族族老,作为仪式的直接主持者,所受到的反噬远比任何人都要严重! “噗——!” 两人如遭重锤同时向后倒飞出去,人在半空便狂喷出一大口黑血! 他们重重地摔在地上,气息瞬间萎靡到了极点。 “不……不可能……”裕王挣扎着抬起头,满眼都是不敢置信,“圣心……圣心它怎么会……” 他的话还没说完,就彻底被眼前的景象骇得失声了。 那颗巨大的肉瘤,在发出那声尖啸之后,非但没有彻底沉寂,反而像一颗被激活的炸药桶,开始了极其不稳定的、疯狂的跳动! 咚!咚咚!咚……咚咚咚咚! 每一次跳动都毫无规律,每一次跳动都比上一次更加剧烈! 它表面的皮肤开始龟裂,一道道深可见骨的裂缝中,喷涌出的不再是之前那种还能被控制的幽冥之气,而是一种充满了混乱、暴虐、贪婪与毁灭气息的、纯粹的……混沌能量! 黑色的气流如同拥有生命的毒蛇,从肉瘤中疯狂涌出,向着四面八方席卷而去! 第177章 跑路倒是比谁都快 “滋啦啦啦——” 令人牙酸的腐蚀声,响彻整个洞穴! 一名玄甲军士兵手中的精钢长刀,只是被那黑气轻轻一扫,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锈蚀、崩解,最后化作一滩铁水滴落在地! 坚硬的岩石地面被黑气覆盖,瞬间变得如同沼泽般松软,冒着一个个黑色的泡泡,散发出刺鼻的恶臭! “不好!”萧煜瞳孔骤缩,“这东西失控了!它在无差别地攻击一切!” “王爷!快走!”那乌骨族族老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一把拽住还在发愣的裕王,声音嘶哑地吼道:“圣心已毁,它现在就是一个会吞噬一切的无底洞!再不走,我们都得给它陪葬!” 裕王像是被人从噩梦中惊醒,他看了一眼那越来越狂暴的肉瘤,又看了一眼不远处的萧煜,求生的本能终于压倒了所有的不甘与怨毒。 “走!快走!”他连滚带爬地起身,声音都在发颤。 “想走?”萧煜的声音如同从牙缝里挤出来一般,“本王,准了吗?” 他身形一动,便要不顾那四溢的腐蚀黑气,强行冲过去将这二人就地格杀! 然而,那乌骨族族老却在此刻,做出了一个让所有人都意想不到的举动。 他没有立刻逃跑,反而转过身。 “嘿嘿……萧煜……你想留下我们?”他发出一阵如同夜枭般的怪笑,“那就……和这个宝贝,一起永沉地狱!” 他猛地从怀中掏出一个黑色的、布满了血色纹路的陶罐,用力朝着那颗肉瘤狠狠地砸了过去! “爆!” 啪嚓! 陶罐在肉瘤表面碎裂开来,里面装的竟然是满满一罐粘稠如油的、不知道是什么生物的高度浓缩的精血! 吼——!!! 那颗巨大的肉瘤在接触到这罐精血的瞬间,仿佛是往烧红的油锅里泼进了一瓢冷水,瞬间彻底引爆! 一股比之前强大了十倍不止的混沌能量,如同火山喷发一般轰然炸开! 整个洞穴剧烈地摇晃起来,穹顶之上无数的巨石混合着黑色的晶簇,如下雨般砸落! “走!” 趁着这毁天灭地般的混乱,那名族老一把架起已经吓傻的裕王,带着身边仅剩的十几名乌骨族精锐,头也不回地朝着一条隐秘的通道疯狂窜去! 他们的速度极快,转眼间就消失在了黑暗的通道深处。 “王爷!穷寇莫追!”玄一大吼着,一刀劈开一块砸向自己的巨石,“此地马上就要塌了!” “王爷!快撤!弟兄们快顶不住了!” 一名士兵发出了痛苦的惨叫,他的小腿被黑气扫中,整条腿连带着玄铁战甲在短短几息之内,就腐蚀得只剩下了森森白骨! 萧煜的拳头,握得咯咯作响。 他的目光死死地盯着裕王消失的方向,那双眼中溢出来滔天的杀意! 就差一点! 就差一点,他就能亲手拧下那两个叛国贼子的脑袋! 可是…… 他看了一眼身边正在苦苦支撑、伤亡不断扩大的玄甲军,看了一眼那些正抱着莫离冰冷的尸体,眼中满是悲愤与绝望的观星台弟子。 理智,终究战胜了怒火。 他是统帅,不是莽夫。 他可以死,但他身后的三千将士,不能因为他的一时之怒而白白葬身于此! “全军听令!” 萧煜的声音压过了所有的爆炸声和哀嚎声,清晰地传入了每一个人的耳中。 “放弃追击!收拢阵型!” “带上所有伤员,带上……莫离的遗体!” “以最快速度,撤出矿洞!!” 他的声音冰冷而决绝,却像是一根定海神针,瞬间稳住了所有慌乱的士兵。 “是!!” 玄甲军没有丝毫犹豫,立刻放弃了与残余敌人的缠斗,迅速向萧煜靠拢。 几名士兵冲过去,将还倒在地上的伤员背起,另外几名观星台弟子,则小心翼翼地抬起了莫离的身体。 “还有……这个废物!”玄一咬着牙冲到钱御史身边,像拎小鸡一样将这个已经吓得浑身发软的御史大人给提了起来。 “啊……本官……本官乃是……”钱大海还在哆哆嗦嗦地说着胡话。 “闭嘴!不想死就给老子跑起来!”玄一没好气地吼了一句,拖着他就往外冲。 “撤!” 萧煜断后,手中“镇山河”舞得密不透风,将从身后追袭而来的混沌黑气尽数斩碎! 一行人在这即将彻底崩塌、被混沌能量吞噬的地下洞穴中,向着来时的路亡命飞奔。 轰隆隆—— 他们的身后,传来了地动山摇般的巨响。 那颗彻底失控的“幽冥之心”,终于在吞噬了它能吞噬的一切之后,引发了整座矿山的连锁式大崩塌。 萧煜一行人在那崩塌的前一秒,险之又险地从矿洞的出口冲了出来。 “咳……咳咳!”玄一吐出一口带着黑灰的唾沫,一边拍着胸口一边回头望去。 曾经的西山矿场,如今已经彻底从地图上被抹去,取而代之的是一个深不见底、如同巨兽之口的恐怖天坑。滚滚的浓烟从天坑中冲天而起遮蔽了月光。 “总算是……结束了。”一名年轻的玄甲军士兵瘫坐在地上,劫后余生地说道。 然而,他的话音未落,萧煜那冰冷的声音便响了起来。 “结束?还早得很。” 众人闻言一愣,齐齐看向了他们的王爷。 “王爷,您是说……裕王他们?”玄一皱起了眉头,“他们应该已经跑远了,这地方塌成这样,他们也不可能再回来。” “不是裕王。”萧煜的声音压得极低,“是那东西。” 那东西? 众人顺着他的目光望去,心脏不由得又提了起来。 只见那天坑之中,涌出的黑烟渐渐变了颜色。它不再是单纯的灰黑色,而是变的……漆黑如墨,粘稠得如同液体。 最可怕的是,这些黑色的雾气并没有像普通的烟尘一样随风飘散,而是凝聚成一团,如同有生命一般,缓缓地从天坑的边缘满溢了出来! “这……这是什么鬼东西?”一名观星台的弟子,看着那如同潮水般蔓延开来的黑雾,声音都发颤了。 他身边的另一名弟子,名唤云景。是除了莫离之外,道法修为最高的一人。 他死死地盯着那片黑雾,脸色惨白如纸。 “不是鬼东西……是……是‘幽冥死气’!”云景的声音带着哭腔,“仪式虽然被中断,但‘幽冥之心’在最后关头被引爆,它所有的力量,都化作了这种最本源的混沌能量,泄露出来了!” “说人话!”玄一听得头大,没好气地吼道。 云景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镇定下来,“这东西,比剧毒还要可怕一万倍!它会腐蚀、吞噬一切生机!草木、活物,甚至是……大地!被它笼罩的地方,会彻底化作一片死地,百年之内,寸草不生!我们称之为……‘幽冥废土’!” 此言一出,在场的所有人,无不倒吸一口凉气。 第178章 这玩意儿还带售后污染的? “滋啦……” 仿佛是为了印证云景的话,那片黑色的“死气之雾”,已经蔓延到了他们脚下不远处的一片树林。 一棵需要两人合抱的百年老树,在接触到黑雾的瞬间,就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枯萎、变黑,最后化作了一捧黑色的粉末随风飘散。 紧接着,是第二棵,第三棵…… 整片树林就像是被一块无形的、沾满了黑色墨汁的橡皮,从这片大地上硬生生地擦去! 连一只飞鸟、一只虫豸都来不及逃出,便在黑雾中无声无息地化为了虚无。 “……” 看着眼前这恐怖诡异的一幕,所有人都说不出话来。 之前在洞穴里和那些怪物厮杀虽然惨烈,但至少还能看到敌人,还能挥动刀剑。 可眼前这个……这个无形无声、却能吞噬万物的敌人,让他们从心底里生出了一股深深的无力感。 “跑!快跑啊!” 一个不合时宜的,充满了破音的尖叫声再次响起。 众人回头一看,只见被玄一提溜在手里的钱御史,此刻终于从之前的魂飞魄散中找回了一点神智。 他指着那片不断扩散的黑雾,鼻涕眼泪流了一脸,裤裆处更是湿了一大片。 “妖怪!是妖怪要吞噬京城了!完了!全完了!本官要回去写奏折!本官要死谏!死谏啊!” “你他娘的给老子闭嘴!”玄一现在看到这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家伙就一肚子火,要不是王爷下了令要带上所有人,他真想一脚把这胖子踹进那黑雾里,让他去跟那些妖怪“死谏”去! “这东西……会扩散多远?”萧煜没有理会钱大海的鬼哭狼嚎,他看着那片不断向外扩张的黑雾,沉声问道。 “回王爷……”云景的脸色比哭还难看,“不知道。按理说,它源头的能量是有限的,扩散到一定程度就会停止。但是……但是那族老最后砸进去的那罐精血,是强效的催化剂,也是……最毒的燃料!它会让这片废土的范围,扩大十倍不止!而且……” “而且什么?” “而且,它会持续污染土地和水源!一旦扩散到京城的护城河,后果……不堪设想!” 萧煜的眼眸一缩。 西山矿场距离京城,直线距离不过三十里! 这片死亡黑雾的扩散速度虽然不快,但如果不加以阻止,最多一夜之间就能抵达京城的西郊! 到时候,别说护城河,恐怕连西城的城墙都要被腐蚀出一个大窟窿! “王爷!快下令撤!再不走,我们也要被追上了!”玄一看着那越来越近的黑雾,急得满头大汗。 “撤!” “全军听令,即刻后撤十里!云景!” “学生在!” “你立刻带着你的人,在后撤的路线上,布置警戒阵法和净化符阵!能拖延多久,就拖延多久!” “是!”云景重重地点头,带着仅存的几名师弟立刻行动起来。 “玄一!” “属下在!” “你带一队人,护送伤员和……莫离的遗体,先行撤离!务必保证他们的安全!” “是!那王爷您……” “本王断后!” “可是……”玄一还想说什么。 “执行命令!”萧煜呵斥道。 “……是!”玄一咬了咬牙,不再多言。 他挥手点了二十名精锐,又把还在地上撒泼打滚的钱大海往肩膀上一扛,护送着伤员和莫离的遗体,迅速向着京城的方向撤去。 很快,现场便只剩下了萧煜和百余名玄甲军精锐。 “王爷,我们……”一名百夫长声音干涩地开口。 “怕吗?”萧煜没有回头,淡淡地问道。 那百夫长挺直了胸膛,大声吼道:“不怕!能追随王爷,战死沙场是我等的荣耀!” “荣耀?”萧煜冷笑,“今天,我们谁都不能死。” 他缓缓举起了手中的“镇山河”。 “本王只是想让你们亲眼看看,我们的敌人究竟是什么。” “记住这股气息,记住这种感觉。” “日后,凡是沾染了这种气息的人,格杀勿论!” “凡是信奉这种力量的教徒,格杀勿论!” “凡是与裕王和乌骨族有关联的势力,格杀勿论!” 百余名玄甲军士兵,听着王爷这堪称“屠杀令”的命令,非但没有感到恐惧,反而胸中的热血被彻底点燃! “格杀勿论!” “格杀勿论!!” “格杀勿论!!!” 山呼海啸般的怒吼刚刚落下,那被煞气冲得停滞了一瞬的黑雾,仿佛被彻底激怒的凶兽猛地向前一扑! 速度,比之前快了三倍不止! “王爷小心!” 那名百夫长目眦欲裂,眼睁睁看着那片代表着死亡的黑暗,如同一张吞天巨口,朝着他们当头罩下! 站在最前排的玄甲军士兵,甚至能感觉到自己皮肤上的生机正在被那股气息抽离,一种来自灵魂深处的彻骨寒意,让他们握着刀柄的手都开始不受控制地颤抖。 恐惧、绝望……种种负面情绪,再次涌上心头。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萧煜,动了。 他没有后退,反而向前踏出一步。 “镇山河!” 一声低喝,他体内雄浑如海的内力毫无保留地灌注进手中的长刀之中! 嗡——! 那古朴无华的刀身之上,骤然爆发出万丈金芒! “给本王——滚回去!” 萧煜眼神一厉,手腕翻转,以刀身为引,对着那扑面而来的无边黑雾重重地一划! 一道凝若实质的金色剑气脱离刀身,瞬间在众人面前拉出了一道十余丈长的长河! 刀气为堤,金光为浪! 滋啦啦啦——! 那片恐怖的黑雾狠狠地撞在了金色的长河之上,发出了令人牙酸的腐蚀声。 黑气翻涌,金光沸腾! 两者交界之处,空气都发生了剧烈的扭曲,仿佛有无数厉鬼在金光中被灼烧、净化,发出无声而凄厉的哀嚎! “……” “……” 百余名玄甲军精锐,此刻已经完全忘了呼吸。 他们呆呆地看着前方那道顶天立地的金色屏障,看着那个凭一己之力,硬生生拦住了死亡之雾的背影,脑子里只剩下一片空白。 那……那还是人能拥有的力量吗? 那简直是……神迹! “王爷威武!” 不知是谁,用尽全身力气嘶吼出这一句。 瞬间,山崩海啸般的呐喊再次响起,是发自内心的、狂热的崇拜! “王爷威武!” “王爷威武!!!” 萧煜没有理会身后的欢呼,他握着“镇山河”的手稳如磐石,但细看之下,便会发现他的脸色比之前微微白了一分。 维持如此大范围的刀气屏障,对他而言消耗巨大。 但他不能退。 身后,是他的兵。 更远处,是京城,是他要守护的万家灯火,和……那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丫头。 “全军后撤!退入净化法阵范围!” “王爷!您……” “执行命令!” “是!” 百夫长狠狠一咬牙,立刻指挥着军队,井然有序地朝着云景等人布阵的方向迅速后撤。 看着大军安全退入法阵的范围,萧煜才缓缓舒了一口气。 第179章 甩锅大会现在开始 当天边第一缕晨曦穿透京城上空的薄雾时,一支疲惫至极的队伍出现在了西城门外。 守城的将士远远地便看到了那面熟悉的、绣着“萧”字的玄黑大旗。 只是此刻,那面曾在北境战场上令敌人闻风丧胆的王旗,却沾满了尘土,甚至被利器划开了一道长长的口子,在晨风中显得有几分萧瑟。 “是……是摄政王殿下回来了!”城楼上的守将揉了揉眼睛,声音都有些发颤。 “快!快开城门!” 沉重的城门发出了“咯吱咯吱”的声响。 当萧煜骑着战马率先踏入城门时,所有守城将士都倒吸了一口凉气。 他们看到了什么? 他们的战神王爷,玄色的王袍上布满了干涸的血迹和破损的痕迹,那张俊美如神只的脸上,是彻夜未眠的疲惫和化不开的冰霜。 他身后的玄甲军,更是个个带伤,人人面带煞气。 队伍中还有几名穿着青白道袍的观星台弟子,他们抬着一具用白布覆盖的担架,神情悲戚。 整个队伍,都笼罩在一股悲壮而肃杀的气氛之中。 “这……西山那边,到底发生了什么?” “天呐,你们看西边的天上!那是什么?怎么黑乎乎的一大片?” “我昨晚就看到了!听说是天罚!是妖怪出世了!” 城门附近的百姓已经被这边的动静惊动,他们远远地围观着,对着西边天空那片肉眼可见的、不断翻涌的黑色雾气指指点点,脸上写满了惊恐。 恐慌,如同瘟疫,早已在京城里悄然蔓延。 裕王在西山发动邪祭,被摄政王带兵围剿。 这个消息不知通过什么渠道,已经在京城的大小官员和世家之间传了个遍。 但传闻的版本,却是五花八门。 有人说,摄政王平叛失败,裕王已得神力,即将杀回京城,登基为帝。 有人说,摄政王为了争夺皇位,不惜动用禁术引来了妖魔,才造成了西山的天地异象。 更有人说,那片黑雾是死神的叹息,它会慢慢吞噬整个京城,所有人都活不了! 谣言,比任何刀剑,都更能杀人诛心。 萧煜对周围的议论和指点充耳不闻。他面沉如水,径直朝着摄政王府的方向而去。 还没等他回到王府,一顶顶华丽的轿子便堵在了王府前的长街上。 数十名穿着各色官袍的朝臣早已等候在此。 为首的是吏部尚书张承安,一个出了名的老狐狸,也是朝中“倒萧派”的急先锋。 “哎呀!王爷!您可算是回来了!” 一看到萧煜的队伍,张承安立刻领着一众官员快步迎了上来。 “王爷辛苦!我等听闻西山有变,心急如焚,在此等候了一夜!不知……战况如何?裕王那叛贼可曾伏法?” 萧煜勒住缰绳,居高临下地看着他,眼神里没有一丝温度。 “张大人,消息倒是灵通。” 张承安老脸一僵,随即又换上痛心疾首的表情:“王爷说笑了!如今京城内外,人心惶惶,流言四起!我等身为朝廷命官,食君之禄,自然要为君分忧!为天下苍生分忧啊!” 他身后的一众官员,也立刻七嘴八舌地附和起来。 “是啊王爷!西边那黑气到底是什么啊?百姓们都快吓破胆了!” “听闻裕王负隅顽抗,还请王爷明示,我等也好早做准备,安抚民心!” “王爷,您此行……似乎代价不小啊?”一名眼尖的言官,瞥见了队伍中抬着的担架,意有所指地说道。 就在这时,一个凄厉的哭嚎声从玄一的肩膀上爆发出来。 “完了!全完了!张大人!救我!救我啊!” 被玄一扛了一路的钱御史,此刻像是看到了救星,拼命地挣扎起来。 玄一被他折腾得烦了,手一松,直接把他扔在了地上。 钱大海连滚带爬地扑到张承安脚下,抱住他的大腿,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哭诉道:“张大人!您要为我做主!为京城百万生民做主啊!” “那西山的不是叛军!是妖魔!是吃人的妖魔啊!” “摄政王殿下……他……他处置不当,让那妖魔失控了!那黑气,就是妖魔的毒气!它要吞噬京城了!我们都要死了!都要死了啊!” 他这番话说得颠三倒四,却极具煽动性。 妖魔!失控!处置不当!吞噬京城! 每一个词都像是一块巨石,狠狠地砸在所有人的心头。 原本还只是交头接耳的官员们,瞬间炸开了锅! “什么?!竟是妖魔?” “处置不当?难道说,这黑气……是摄政王一手造成的?” “天呐!这……这岂不是引狼入室,引火烧身?” 张承安的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得意。 他要的就是这个效果!他假意扶起钱大海,一脸沉痛地看向萧煜。 “王爷!钱御史所言,可是真的?” “您……当真让那妖物失控了?那西郊的黑雾,当真是因您而起?” 他的声音提得很高,充满了质问的意味。 这已经不是在询问,而是在定罪! “王爷!您此举,置陛下于何地?置我大晏江山于何地?置京城百万生民于何地啊!” “请王爷立刻向百官、向天下,解释清楚!” “若不能给个说法,我等……我等只好联名上奏,请太后和陛下,定夺此事了!” 一时间,群情激愤。 所有的矛头,都指向了那个刚刚经历了一夜血战,满身疲惫的男人。 他们不在乎死了多少将士,不在乎观星台折损了多少人才,更不在乎是谁在背后策划了这场惊天阴谋。 他们只在乎,自己的乌纱帽会不会受到影响,自己的身家性命会不会受到威胁。 以及,能不能借此机会,把这个权倾朝野的摄政王,从那个高高在上的位置上拉下来! 玄一和身后的玄甲军将士们,看着这些官员颠倒黑白的嘴脸,气得双目赤红,握着刀柄的手青筋暴起。 他们浴血奋战保卫京城,换来的却是这种无端的指责和构陷! “你们这群……血口喷人的东西!”玄一气得破口大骂,“若不是王爷当机立断,你们现在早就被那帮邪教徒做成血食了!还轮得到你们在这里放屁?!” “放肆!”张承安脸色一沉,“玄一副将,本官乃是朝廷二品大员!你竟敢当街辱骂本官?还有没有王法了!” “王法?”玄一气笑了,“王法就是看着你们这群蛀虫,在这里构陷忠良吗?!” 眼看冲突就要升级。 “玄一。” 一个冰冷的声音淡淡地响起。 仅仅两个字,却瞬间让喧闹的场面安静了下来。 萧煜缓缓地翻身下马。 他走到了张承安的面前。 他比张承安高出了一个头,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眸,就这么静静地、居高临下地注视着他。 没有愤怒,没有辩解。 只有一片死寂的、如同万年冰川般的漠然。 张承安被他看得心头发毛,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强撑着说道:“王爷……你……你这是何意?难道……难道还想当街行凶,堵住我等悠悠众口不成?” 第180章 这世界怎么这么吵啊 “张大人,本王问你几个问题。” 萧煜的嘴角,缓缓地勾起了一抹冷笑。 “第一,裕王勾结乌骨邪教,在西山行巫蛊之事,意图谋反,此事你可知情?” 张承安一愣:“这……本官……本官只是听闻,未曾证实……” “第二,乌骨族以活人血祭,催生妖物,危害社稷,若非本王带兵清剿,此刻那妖物早已成型,血洗京城。这个后果你可想过?” 张承安的额头,开始冒汗:“王……王爷言重了,事情……或许还没到那一步……” “第三。”萧煜的声音陡然转冷,“本王在前线,与叛军妖物浴血厮杀。你们,这群自诩为国为民的朝廷栋梁,又在做什么?” “是在温暖的府邸里,安睡高卧?还是在为了党同伐异,彻夜谋划?” “又或者……” 他的目光如同利剑,扫过在场的每一名官员。 “是在等着本王与叛军,两败俱伤,好坐收渔翁之利?” 最后一个问题,如同一道惊雷,在所有人的脑海中炸响! 在场的官员,脸色唰地一下全都白了! “你……你血口喷人!”张承安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尖叫了起来,“我等一心为国,忠心耿耿,日月可鉴!你……你休要在此构陷我等!” “是吗?” 萧煜收回了目光,语气重新归于平淡,仿佛刚才那番诛心之言不是他说的一样。 他缓缓转身,走向王府大门。 “玄一。” “属下在!” “传令下去。” “自今日起,京城九门,全面戒严!许进不许出!” “着刑部、大理寺、督察院,三司会审!彻查所有与裕王逆案有关之人!” “凡是昨夜,与裕王府有过任何接触,哪怕是飞鸽传书、信使往来之人……” 他顿了顿,侧过头,用眼角的余光瞥了一眼面如死灰的张承安。 “一律,以谋逆同党论处。” “本王,不管他是皇亲国戚,还是朝廷重臣。” “有一个,抓一个。” “有一双,杀一双!” 说完,他不再理会身后那一张张惊骇欲绝的脸,推开王府的大门走了进去。 沉重的朱漆大门,在他身后“轰”的一声关上了。 只留下满街的官员,呆立在原地如丧考妣。 国师府,静室。 楚玄逸负手立在床边,他已经在这里守了整整一夜。 他的目光,始终落在床上那个依旧昏迷不醒的女孩身上。 阿九的小脸白得像一张透明的纸,细密的汗珠布满了她的额头,长长的睫毛在不安地颤抖着。 她体内的幽冥草之力,已经被彻底激发,却也因此透支了她所有的血脉本源。 楚玄逸用尽了方法,也只能勉强维持住她的生机,却无法将她从深度的昏迷中唤醒。 “师傅,您说……阿九姑娘她,到底什么时候才能醒啊?”清风看着阿九痛苦的模样,心里也跟着揪得慌,“摄政王那么看重她,要是回来看到她这个样子,怕不是要把整个太医院都给拆了。” 楚玄逸轻轻叹了口气,声音里带着一丝无力:“她的神魂受创太重。强行与‘幽冥之心’建立联系,又被仪式中断时的能量反噬所伤……能保住性命已经是万幸。剩下的,只能靠她自己了。” 就在他话音落下的瞬间,床上那个一直安静如人偶的女孩,眼睫毛猛地颤动了一下。 “动了!大人!阿九动了!”清风眼尖,第一个叫了起来。 楚玄逸的瞳孔骤然一缩,立刻俯下身紧紧地盯着阿九。 在一片令人心焦的安静中,阿九缓缓地睁开了她的眼睛。 “阿九!” “阿九你醒了!” 然而,阿九却没有回应他们。 她醒来的第一个动作,她要“看”! 她要看那个人的“气”! 那个凶巴巴的,却总是在她头顶开着一朵粉色小花的,凶凶哥哥! 此刻,那朵小花看上去有些蔫蔫的,花瓣的边缘染上了一层代表着疲惫的灰色,光芒也黯淡了不少,像是经历了一场风雨的摧残。 但是…… 万幸的是,它的花茎依旧挺拔,上面没有缠绕上任何一丝代表着死亡和厄运的黑线! 他还活着! 凶凶哥哥,他安全回来了! 一股巨大的、难以言喻的安心感,如同潮水般瞬间淹没了阿九的心。紧绷了一夜的神经,终于在这一刻,彻底松弛了下来。 嗡——!!!! 脑海里某个无形的开关被彻底打开,又像是隔绝世界的堤坝轰然决堤。 之前因为强行透支血脉而暂时关闭的五感六识,在这一刻,以一种报复性的、狂暴了百倍的方式重新向她涌来! “啊……” 阿九只来得及发出一声短促的痛呼,整个人便如遭雷击,僵在了原地。 这个世界…… 怎么……这么吵啊?! 在她的感知里,不再仅仅是能看到代表着人或物命运的“气”,她……她开始能“听”到这些“气”的声音! 她“听”到,身边的大人那片青色的光晕里,发出了夹杂着“担忧”、“疲惫”、“欣慰”的低语。 她“听”到,房梁上的一只蜘蛛,正在为自己的网被风吹破而“烦恼”。 她“听”到,院子里的一株兰花,正在为清晨的露水而“喜悦”。 草木的呼吸,砖石的沉眠,风的流动,光的脚步…… 万事万物,无论有情无情,它们的“情绪”、它们的“声音”,在这一刻都化作了亿万根细密的针,铺天盖地地朝着阿九的大脑狠狠地扎了进来! 而最可怕的,是来自外界的声音。 是来自整个京城的声音! 是那无数百姓因为西山异象而产生的“恐惧”!是那些官员因为萧煜的命令而滋生的“怨恨”!是那些潜藏在暗处的敌人,发出的“恶毒”的诅咒! 这些庞杂、混乱、充满了负面情绪的声音,汇聚成了一股巨大的、黑色的音浪,如同海啸一般,要将她小小的神魂彻底撕碎、吞噬! “不……不要……” 阿九的眼睛瞬间失去了焦距,她双手死死地抱住自己的脑袋,瘦小的身体在床上痛苦地蜷缩成一团。 “好吵……别说了……别说了……” “头……头好疼……要裂开了……” 她那张刚刚恢复了一点血色的小脸,再次变得惨白如纸,豆大的冷汗从她的额角滚滚而下。 “阿九?!你怎么了?!”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把楚玄逸和清风都吓了一跳。 “快!快去叫大夫!”楚玄逸立刻对清风喊道。 “不……不要大夫……”阿九发出微弱的申吟,“是……是声音……好吵……” “声音?”楚玄逸一愣。 这静室之内,除了他们三人的呼吸声,再无他响,哪里来的声音? 他猛地想起了什么,瞳孔一缩,立刻伸出两指点在了阿九的眉心,将一缕灵力渡了过去,试图帮她镇定神魂。 “阿九!守住心神!封闭六识!不要去听!不要去看!”楚玄逸的声音急切而凝重。 这是神魂透支之后的反噬! 第181章 天赋失控!耳朵要炸了! 阿九的天赋本就是一柄双刃剑。 平日里,她能自如地开关,只“看”她想看的东西。 可这一次,她的神魂屏障在巨大的冲击下,被彻底击碎了! 她失去了“过滤器”! 这个世界所有驳杂的气息和信息,都在毫无阻拦的,强行灌入她的脑海! 这对一个年仅十一二岁的女孩来说,不啻于最残酷的酷刑! 然而,楚玄逸的灵力虽然能暂时缓解她神魂的震荡,却无法堵住那如同决堤洪水般涌入的“声音”。 阿九的痛苦,没有丝毫减轻。 她的意识开始模糊。 “轰——” 一股强大到近乎霸道的、充满了紫微龙气的气场,如同君王驾临一般瞬间涌了过来。 这股气,是那么的熟悉。 是“凶凶哥哥”的气! 在阿九那片被亿万种噪音搅成一锅粥的“听觉世界”里,这股气的出现,就如同一声响彻天地的洪钟大吕! 它没有盖过其他的杂音,但是,它那独一无二的音色,却像是一根定海神针,狠狠地插进了那片混乱的海洋中央! 阿九那即将溃散的神魂,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的溺水者,本能地朝着那根“定海神针”靠了过去。 她将自己所有的感知,都聚焦在了那股“凶凶哥哥”的气息之上。 一瞬间,世界……好像没有那么吵了。 那些令人头痛欲裂的杂音,虽然依旧存在,却像是被那股霸道的气场给推远了一些。 她的头,还是疼。 但是,从“天灵盖好像要飞出去”的剧痛,变成了“只是被人用大锤狠狠砸了一下”的……勉强可以忍受的痛。 阿九大口大口地喘着气,慢慢地舒展了一些。 她抬起那张被冷汗和泪水浸湿的小脸,望向楚玄逸。 “大人……” 楚玄逸紧紧地握住她冰冷的小手,声音里满是疼惜:“我在,阿九别怕。” “我……”阿九的嘴唇哆嗦着,“我要……找凶凶哥哥……” “只有他那里……不吵……” 楚玄逸的心,狠狠地一揪。 楚玄逸将阿九从床上扶了起来,用自己的外袍将她瘦小的身体裹紧。 他看向清风,沉声吩咐道:“你留在这里看好国师府,在我回来之前,任何人求见,一概不见!” “是!大人!”清风重重地点头。 楚玄逸不再多言,扶着怀中那个还在瑟瑟发抖的女孩,转身朝门外走去。 摄政王府的大门,隔绝了外界的喧嚣,府内的气氛,却比数九寒冬还要冰冷。 玄一跟在萧煜身后,大气都不敢喘。 自家王爷此刻就像一座即将喷发的火山,虽然表面上看不出什么,但内里早已是熔岩滚滚,怒火滔天。 “王爷,那些家伙……”玄一犹豫了一下,还是忍不住开口,“就这么让他们回去了?” 萧煜没有回头,一边解着自己手腕上早已被血污浸透的护腕,一边用不带任何感情的语调说道:“回去?他们回不去了。” “从本王下令的那一刻起,他们每一个人,都已经被刑部的暗探盯上了。” “现在,他们是急着回去销毁证据,还是串联同党,都无所谓了。” “正好让本王看看,这朝堂之上,到底烂了多少根子,又有哪些人,是急着跳出来送死的。” 他将护腕扔进一旁的铜盆里,清水瞬间被染成了红褐色。 “传令下去,让玄甲卫接管城防,任何官员府邸,不得私自调动一兵一卒,违者,按谋逆论处!” “是!” “另外,去把裕王府给本王抄了!府中上下,无论主仆,全部下狱!本王要活的!” “是!” “咚咚咚” 玄一眉头一皱,哪个不要命的,敢在这个节骨眼上,来触王爷的霉头? 他走过去,从门缝里一看,顿时愣住了。 “是……是国师大人!” 门外,楚玄逸一身青衣,脸色苍白,气息也有些不稳,显然是昨夜消耗过度。 但他却紧紧地扶着一个用外袍裹着的小人儿。 那小人儿,正是阿九。 萧煜听到“国师”二字,那双冰冷的眸子里,才终于有了一丝波动。 他转过身,正好看到玄一打开了大门。 “玄逸?你怎么来了?”萧煜快步迎了过去,“你身体如何?” 他的目光,第一时间就锁住了楚玄逸身边的阿九身上。 只见小丫头紧闭着双眼,小脸皱成一团,浑身都在微微发抖,像是正承受着巨大的痛苦。 萧煜的心,没来由地一紧。 “她怎么了?”他伸手扶住摇摇欲坠的阿九。 “王爷,先进去再说!阿九的情况很不好!” 一行人,迅速进入了王府的书房。 这里是整个王府,萧煜待的时间最长的地方。 说来也怪。 当萧煜扶着阿九踏入书房的那一刻,他怀里那个一直瑟瑟发抖的小丫头,竟然奇迹般地慢慢安静了下来。 她缓缓地睁开眼睛,那双水汪汪的大眼睛里,还带着惊魂未定的恐惧和泪光。 她茫然地看了一圈,当她的目光落在那道高大的玄色身影上时,她那紧绷的小身子,才像是找到了主心骨一样,彻底放松了下来。 “凶凶……哥哥……” “你这里……好安静啊……” 萧煜:“……” 楚玄逸:“……” 玄一:“……?” 萧煜看着阿九那副可怜兮兮的模样,心里那股滔天的怒火,不知不觉就熄灭了大半。 他走上前,伸出手想探一下她的额头,但看到自己手上还没来得及清洗的血污,又硬生生地停在了半空中。 “到底怎么回事?”他沉声问楚玄逸。 楚玄逸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声音里满是疲惫和后怕:“阿九她……神魂反噬,感知失控了。” 接着,他便将阿九醒来后,因为无法过滤万物之音而痛苦不堪,唯独在感受到萧煜的气息后才有所好转的事情,言简意赅地说了一遍。 听完之后,书房里的三个人都沉默了。 玄一是听得云里雾里,只觉得玄乎。 萧煜看着软榻上那个把自己缩成一小团,正用一双又怕又依赖的眼神偷偷瞄着自己的小丫头,心情复杂到了极点。 “所以,你的意思是……”萧煜缓缓开口,“她现在,能听到所有东西的‘声音’?然后被吵得头疼?” “可以这么理解。”楚玄逸点了点头“但这并非只是‘吵’那么简单。那种感觉,相当于将整个京城的喧嚣,都硬塞进一个人的耳朵里,足以让任何一个心智坚定之人,在短时间内崩溃发疯!” 他说着,再次走到了阿九的身边,伸出两根手指搭在了她的手腕上。 这一次,阿九没有抗拒。 因为有萧煜那股强大的气场笼罩着,那些烦人的“声音”虽然还在,却像是隔了一层厚厚的墙壁,不再那么尖锐刺耳了。 楚玄逸闭上眼睛,将自己最后一丝灵力小心翼翼地探入阿九的体内,仔细地探查着她血脉和神魂的变化。 第182章 小丫头的‘人形护身符\\’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 楚玄逸的脸色也从最初的凝重,渐渐变成了惊讶,然后是难以置信。 良久,他才缓缓地睁开眼睛,长出了一口气。 “怎么样?”萧煜立刻问道。 “是劫,也是缘……” “王爷,我们……或许都小看这丫头了。” “说重点。” “重点就是,”楚玄逸的眼中爆发出惊人的光彩,“阿九她,因祸得福了!她的血脉之力,在这次透支之后,非但没有枯竭,反而……破而后立,冲破了林家历代先祖都未能突破的桎梏,踏入了一个全新的境界!” “新境界?”萧煜追问道,“那她为何会如此痛苦?” “这便是问题所在!”楚玄逸叹了口气,“王爷,您把现在的阿九想象成一个刚刚学会走路的婴儿,却突然拥有了能一拳打死一头牛的力量。她的神魂就是那个婴儿,而她的血脉之力,就是那股她根本无法控制的巨力。” “她现在的‘观气术’已经进化了,不再是单纯地‘看’,而是全方位的‘感知’。她能听到、看到、感受到世间万物的本源气息。但是,她的神魂还太弱小,就像一个坏掉了的筛子,无法过滤掉那些无用的、驳杂的信息,所以,这些信息才会像洪水一样冲击她的神魂,让她痛苦不堪。” 萧煜听懂了。 他再次看向阿九,眼神变得无比深邃。 “这是一场劫难,也是一场天大的机缘。”楚玄逸的语气变得无比郑重,“若是撑不过去,她轻则神魂错乱,变成一个只会哭笑的傻子,重则……神魂被冲垮,爆体而亡。” 玄一听得倒吸一口凉气,下意识地看了一眼那个看上去弱小无害的小姑娘。 这也……太吓人了! “但若是……”楚玄逸话锋一转,“若是能让她撑过去掌控这股力量,重新铸造一个‘筛子’……那她的能力,将远超观星台的任何记载!她将成为我们对抗幽冥之气,找出乌骨族余孽的,最强、也是最精准的利器!” 一个能“听”懂万物之音的人! 她或许能直接从那片“幽冥废土”中,“听”出幽冥之心的核心在哪里! 她或许能从京城这百万人的嘈杂“声音”中,精准地“听”出哪些是属于乌骨族的杂音! “你要怎么做?” “找!” “我必须立刻回去!观星台的藏书阁,还有我从林家祖地带回来的那些孤本古籍里,一定有关于如何锤炼神魂、增强精神力量的记载!我需要时间!” “需要多久?” “不知道。”楚玄逸摇了摇头,“可能是一天,也可能是一个月。但在此之前……” 他的目光落在了萧煜的身上,脸上露出了一丝“不好意思”的表情。 “王爷,恐怕要委屈您一件事了。” 萧煜挑了挑眉。 “在我找到方法之前,阿九……恐怕要暂时留在您身边了。” “只有您身上至刚至阳的紫微龙气,才能像定海神针一样,镇压住她体内暴走的气息,为她隔绝大部分的杂音,让她能勉强维持神智清醒。” “所以……能不能请王爷您……暂时,当一下这丫头的‘人形护身符’?” 京城,一处潮湿、阴暗、散发着陈年霉味的地窖里。 “砰——!” 一个豁了口的粗瓷茶碗,被狠狠地砸在地上,摔得粉碎。 “萧煜!萧!煜!” 裕王萧景来回踱步,那身原本华贵的亲王锦袍,此刻沾满了泥污和血迹,破破烂烂,让他看上去就像一个落魄的赌徒。 “本王要杀了他!一定要把他千刀万剐!挫骨扬灰!” “就差一点!就差那么一点点!本王就能成功了!都是他!都是他坏了本王的好事!” 他声嘶力竭地咆哮着,发泄着自己的败亡之怒。 而在地窖的另一角,是一个盘腿坐在草垫上的枯瘦身影。 正是那位乌骨族的族老。 他似乎完全没有受到外界环境的影响,从怀里摸出了一块干硬的饼子,慢条斯理地啃着。 听到裕王的咆哮,他连眼皮都懒得抬一下。 “王爷,老夫劝您还是省点力气。” “愤怒,是这世上最无用的东西,它只会烧坏您的脑子,并不能烧死您的敌人。” “省力气?!”裕王猛地转过身,死死地瞪着他,“本王的心腹,本王的势力,一夜之间,全都没了!现在京城戒严,萧煜那个浑蛋正在全城抓人!我们就像阴沟里的老鼠,随时都可能被找出来踩死!你让本王怎么冷静?!” 他喘着粗气,指着族老恨声道:“还有你!你们乌骨族不是自称能沟通鬼神,无所不能吗?结果呢?祭坛被毁!幽冥之心失控!连老夫都差点死在里面!这就是你的‘万无一失’?” 族老终于啃完了最后一口饼,拍了拍手上的碎屑。 他缓缓抬起头,那双浑浊的老眼里,闪过一丝冷光。 “王爷,您似乎搞错了一件事。” “仪式,并没有完全失败。” 裕王一愣:“你说什么胡话?那鬼东西差点把我们都吞了,还没失败?” “呵呵……”族老发出一阵低沉的笑声,听上去格外瘆人,“王爷,您只看到了表象。您难道没有感觉到吗?幽冥之心……它已经醒了。” “它不再是虚无缥缈的传说,而是真实存在于西郊矿山下的、一个拥有了自己意志的、强大的力量源泉!虽然它现在狂暴、混乱,无法控制,但这恰恰省去了我们最麻烦的一步——唤醒。” “我们已经把那头沉睡了千年的凶兽,从笼子里放出去了。” “现在萧煜要面对的,不仅仅是朝堂上的几个政敌,而是整个京城地脉下,一个随时可能爆发的,巨大的邪祟!” “从这个角度看,王爷,我们非但没有失败,反而是……大大加速了我们的计划。” 听着族老这番颠倒黑白的分析,裕王那被愤怒冲昏的头脑,总算是冷却下来了一点。 他仔细一想,好像……是这么个道理。 萧煜现在的麻烦,确实比自己大得多。 “那又如何?”他还是不甘心,“那东西现在敌我不分,我们根本无法靠近,更别说利用它了!等萧煜解决了朝堂的麻烦腾出手来,我们一样是死路一条!” “谁说我们要去靠近它了?”族老慢悠悠地说道,“之前的方法,确实太粗糙了。” “用数千凡人的血肉和怨气,就像是用一大堆湿柴去点火,烟雾滚滚,声势浩大,但火焰的内核却不够纯粹、不够旺。所以,我们只能勉强‘熏’醒它,却无法真正‘点燃’它,更无法掌控火势。” “再加上……” 族老的脑海里浮现出那个站在祭坛中央,满身是血的女孩。 “再加上,有一个纯度极高的‘引火之物’意外地闯了进来,彻底打乱了我们对火势的控制。” 裕王立刻反应了过来:“你是说……那个观星台的小丫头?” 第183章 这届祭品不行,换一批! “不错。”族老舔了舔干裂的嘴唇,声音里带着一丝回味无穷的意味。 “那个女孩……她的血脉太特殊了。那不是凡人的血,那是真正的、可以与天地沟通的灵媒之血!她的存在就像是往那堆湿柴里,扔进了一块顶级的神木!瞬间就让火焰的性质发生了改变。”。 “所以,仪式才会失控。因为那火焰,已经不是我们能掌控的级别了。” 裕王听得咬牙切齿:“说来说去,还是那个臭丫头坏了我们的好事!” “不,王爷。”族老摇了摇头,“她不是破坏者,她……是指引者。” “她用自己的血,为我们指明了正确的方向。” 裕王皱起了眉头,不耐烦地说道:“有话直说,别跟老夫打哑谜!” “呵呵,王爷莫急。”族老站起身,在地窖里来回走了两步。 “既然‘唤醒’的步骤已经完成,我们接下来要做的,就不是继续往火里添柴了。” “我们需要的,是一个‘控火之人’。” “或者说……”他的声音压得极低,充满了蛊惑的意味。 “一个‘容器’。” “容器?”裕王咀嚼着这个词,眼中露出了疑惑。 “对,一个活生生的容器!”族老的语气陡然变得狂热起来,“一个能够完美地承载、容纳、并且引导幽冥之心那庞大力量的活人!我们不再需要费力地去搭建祭坛,去控制那无形的幽冥之气!” “我们只需要控制那个‘容器’,就等于间接的,控制了整个幽冥之心!” “通过这个容器,我们可以将那毁天灭地的力量化为己用!我们可以让京城瘟疫横行,可以让皇宫寸草不生,可以让萧煜的玄甲军在一夜之间化为一滩脓血!” “届时,王爷您,便是这世间唯一的……神!” 裕王的呼吸,瞬间变得粗重起来。 他被族老描绘的这幅景象,彻底吸引了! 控制一个人,就能控制神明般的力量? “谁?!”他急切地问道,“谁能成为这样的容器?!去哪里找?!” “这样的容器万中无一。”族老的眼神变得深邃,“必须是身负至阴之气,或是拥有极其特殊血脉的人。” “普通人的身体,沾染一丝幽冥之气,便会立刻腐烂成泥。只有这样特殊的人,才能像海绵容纳水一样,与那股力量达成一种诡异的共生。” “至阴之体……特殊血脉……”裕王在嘴里念叨着,脑子里飞快地搜索着。 “王爷,”族老幽幽地提醒道,“您难道忘了,你们萧家的皇室血脉,虽说是身负龙气,至刚至阳。但阳极,则生阴。” “在任何一个庞大的家族里,总会出现那么一两个‘异类’的。” “比如……一个天生体弱,常年需要汤药吊着性命,体内阳气微弱到了极点的人……” 一道电光,猛地在裕王的脑海里炸开! 他失声叫道:“你是说……十八皇子?!” 他的亲侄子,那个从出生起就泡在药罐子里,被太医断言活不过二十岁的、病弱的十八皇子。 裕王的脸上瞬间浮现出了一种混杂着残忍、兴奋和快意的扭曲笑容。 “妙啊!实在是妙!”他忍不住拍手称快,“用他萧家的子孙,来做毁灭他萧家江山的容器!还有比这更讽刺,更痛快的事情吗?!萧煜不是最在乎那个小崽子吗?本王倒要看看,当他的小侄子变成一个只知杀戮的怪物时,他会是什么表情!” “王爷,只是我们最优先的选择。”族老补充道,“此事还需要周密的计划。毕竟皇宫守卫森严,萧煜更是把他保护得如同铁桶一般。” “除了他,我们还有别的选择。老夫曾在一本古籍上看到过,这京城的正下方曾是一处古战场,埋葬着一位前朝的亡国之后。她的怨气凝聚千年,形成了一处‘阴脉汇聚’的宝地,被称为‘葬后陵’。” “如果我们能找到那里,引动地脉怨气,或许……也能强行‘催生’出一个合适的容器来。” “好!好!”裕王连说两个好字,“就这么办!一边想办法对十八皇子下手,一边去寻找那什么‘葬后陵’,两手准备!” 乌骨族的族老重新坐回了草垫上,浑浊的老眼里却闪过一丝更加深沉的贪婪。 十八皇子?葬后陵? 那都不过是……次等的选择罢了。 是用来吸引萧煜注意力的……备用品。 这世上,最完美的容器,最能与幽冥之心契合的血脉…… 从始至终,都只有一个。 族老的脑海里,再次浮现出那个女孩的身影。 他伸出干枯的舌头,又舔了舔嘴唇。 不急。 会有机会的。 等京城彻底乱起来,等萧煜焦头烂额、自顾不暇的时候…… 那个最顶级的祭品,那个最完美的容器…… 终究,会落到我的手里。 摄政王府的书房。 萧煜坐在主位上,面前堆着小山般的紧急军报和刑部送来的审讯宗卷。 他需要用最快的速度,将裕王一党在朝堂上盘根错节的势力连根拔起。 阿九被安置在他身旁不远处的一张软榻上。 小丫头像一只找到了庇护所的猫儿,抱着一个软乎乎的迎枕蜷缩在榻上。 只要待在萧煜周身三尺之内,那股霸道又安宁的紫微龙气,就像一个无形的结界,将外界那些足以把人逼疯的“噪音”,都隔绝在外。 虽然依旧能听到一些细微的、像是隔壁邻居在吵架一样的杂音。 但比起之前那种千军万马在脑子里奔腾的感觉,已经好了太多。 她的脑仁儿从快要炸裂的剧痛,变成了宿醉醒来后的那种钝痛,勉强可以忍受。 玄一轻手轻脚地端着一碗清粥走了进来。 “王爷,您已经一天一夜没合眼了,好歹用点东西。” 萧煜的目光没有离开卷宗,只是淡淡地“嗯”了一声。 玄一又看了一眼软榻上的阿九,压低声音道:“阿九姑娘……也还没吃东西呢。” 话音刚落,萧煜那正在翻动卷宗的手停顿了一下。 他抬起头,视线越过桌案,落在了那个小小的身影上。 阿九正睁着一双乌溜溜的大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他。 不,准确地说,是盯着他手里的那碗粥。 她的小鼻子,还轻轻地耸动了两下。 萧煜:“……” 他放下手中的朱笔,揉了揉发胀的眉心,对着玄一抬了抬下巴。 “端过去。” “是!”玄一如蒙大赦,赶紧把粥碗递了过去。 第184章 太后娘娘头上的“气”不对劲 阿九坐起身,小心翼翼地接过粥碗,很有礼貌地对玄一说了声“谢谢”,然后才小口小口地喝了起来。 她吃得很慢,很安静,只有偶尔吞咽时发出的微小声音。 看着她这副乖巧又可怜的模样,萧煜心中那股烦躁,莫名地就消散了几分。 就在这时,一名王府的亲卫,在门外疾声禀报。 “王爷!宫里来人了!太后娘娘……病倒了!” “什么?!” 萧煜猛地站起身,脸色瞬间沉了下去。 “传太医了吗?怎么说的?” “回王爷,太医已经去看过了,说是……说是太后娘娘忧思过甚,心神郁结,加上受了风寒,才会一病不起。” 忧思过甚? 萧煜的眼神,骤然变得锐利。 还能是为了谁忧思?除了她的亲外甥,裕王萧景,还能有谁?! “备马!本王要即刻入宫!” 他抓起搭在椅背上的外袍,大步就往外走。 刚走两步,他脚步一顿,回头看了一眼。 软榻上,阿九也跟着站了起来,手里还端着那碗没喝完的粥。 一双眼睛里,写满了不知所措。 她现在的状况,根本离不开他。 萧煜的眉头,拧成了一个疙瘩。 带着她去?宫里人多眼杂,规矩繁多…… 不带她去?把她一个人留在这里,万一她那要命的“顺风耳”又发作了,怕不是要把自己的脑子给吵成一团浆糊。 就在他犹豫的这一刹那,阿九已经做出了选择。 她“咕咚咕咚”几口,把剩下的半碗粥喝完,然后把空碗往桌上一放,迈开小短腿就跑了过来,紧紧地跟在了萧煜的身后。 那架势,仿佛生怕被他丢下。 萧煜看着她那紧张兮兮的小模样,心里叹了口气。 算了。 他对着玄一吩咐道:“看好她,别让她在宫里乱跑。” “是!王爷!” 慈宁宫。 往日里雍容华贵的宫殿,此刻却弥漫着一股浓重的化不开的药味。 宫女太监们,一个个都低着头,噤若寒蝉,走路的脚步都放得极轻。 萧煜一踏入寝殿,一股沉闷压抑的气息,便扑面而来。 他一眼就看到了躺在凤榻上的太后。 不过数日未见,那个平日里保养得宜、神采奕奕的妇人,此刻却面色蜡黄,嘴唇干裂,眼窝深深地陷了下去,仿佛一下子老了十岁。 “母后。”萧煜走到床边,声音放缓了些。 太后缓缓地睁开眼,看到是他,浑浊的眼睛里才勉强有了一丝光彩。 “是……是煜儿啊……”她的声音虚弱,“你……你来了……” “您感觉怎么样?太医怎么说?”萧煜问道。 “哀家没事……”太后摇了摇头挣扎着想要坐起来,却被萧煜按住了。 “你别管哀家了……”她伸出干枯的手,一把抓住了萧煜的衣袖,眼中瞬间涌上了泪水,“煜儿,你告诉母后,景儿他……他还好吗?” 果然是为了他。 萧煜的眼神冷了几分,“母后,萧景他犯的是谋逆大罪,如今正在逃,我已下令全国通缉。您现在要做的是养好自己的身体,不要再为他操心了。” “谋逆?不会的……”太后拼命地摇头,泪水涟漪,“景儿他只是一时糊涂!是被奸人蒙骗了!煜儿,你放过他!哀家就只有他这么一个亲外甥!你让他回来,哀家让他给你认错,给你赔罪,好不好?” 她的话说得颠三倒四。 萧煜的心一点点地沉了下去。 而就在这时,一直乖乖跟在玄一身后,努力降低自己存在感的阿九,却突然有了异动。 从一踏入这间寝殿开始,她就觉得浑身不舒服。 这里的“声音”好奇怪。 空气里飘荡着一种让她很不喜欢的,“黏糊糊”的“发霉”了的味道。 不像是矿山里那种霸道、凶残的黑色气息,这里的气息是灰色的,带着一丝丝极细的、像是头发丝一样的黑线,悄无声息地缠绕在寝殿的每一个角落。 而当她看向凤榻上的太后时,她的头又开始“嗡嗡”地疼了起来。 在她的“视界”里,太后娘娘头顶上那团本该是代表着“凤仪”的、明亮的金色气团,此刻却黯淡得像一颗生了锈的铜丸。 更可怕的是! 在那颗黯淡的铜丸上,密密麻麻地缠绕了无数根那种细小的、令人作呕的黑线! 那些黑线就像是无数条微小的水蛭,一头深深地扎在太后的气团里,另一头却虚虚地连接着空气中那些灰败的气息。 它们在动! 它们在……吸! 阿九能清晰地“听”到,太后那团金色的气正在发出微弱的“痛苦”的呻吟。 而那些黑线则发出了“满足”的、“贪婪”的、“嘶嘶”的声响! 它们在“咬”太后娘娘的气! 而且……这个味道…… 阿九努力地分辨着。 这个味道,她闻到过! 就在西郊的矿山里,在那个坏蛋王爷的身上,她就闻到过这种充满了恶意和邪祟的味道! 虽然坏蛋王爷身上的味道,要浓烈霸道一百倍,但它们的“根”是一样的! “啊……” 太多驳杂的信息和负面的“声音”涌入脑海,阿九的脑袋像是被针扎一样,疼得她忍不住发出了一声短促的痛呼。 她的小脸,瞬间变得惨白。 “阿九姑娘?!”玄一吓了一跳,赶紧扶住她。 这一声,也惊动了正在说话的萧煜和太后。 “阿……阿九?”太后这才注意到阿九。 萧煜回头看到阿九那痛苦的模样,就知道是她的头疼病又犯了。 他不再与太后多言,沉声道:“母后,您好好休息,其他的事什么都不要想。我改日再来看您。” 说完,他便不再理会太后的呼喊,转身走到阿九身边,牵着阿九大步朝外走去。 直到离开了慈宁宫,回到了宫中空旷的御道上,那股霸道的龙气重新将阿九笼罩,她脑海中那尖锐的刺痛感才缓缓褪去,变回了可以忍受的钝痛。 “凶凶哥哥……”阿九扯了扯萧煜的袖子,满是急切。 “回府再说。” 回到摄政王府的书房。 萧煜才松开阿九,转身一拳狠狠地砸在了身旁的博古架上! “砰”的一声闷响,那坚硬的紫檀木架子应声裂开了一道清晰的口子。 玄一吓得脖子一缩,大气都不敢出。 第185章 黑线在偷吃气运 阿九却一点都不怕,她蹬蹬蹬地跑到萧煜面前,仰起小脸急切地说道。 “凶凶哥哥!太后……太后娘娘她,不对劲!” 萧煜深吸一口气,强压下心头的怒火,“我知道她不对劲。她快被她那个好外甥给气死了。” “不是的!”阿九使劲摇头,急得眼圈都红了,“不是气病的!她是……她是被人‘咬’了!” “咬?”萧煜和玄一同时愣住了。 “对!就是咬!”阿九努力地组织着自己的语言,小手在空中胡乱地比划着,“她的气,就是头顶上那个金色的……圆球球,变得好暗好暗……上面,上面缠了好多好多,黑色的线线!” “那个线线好坏!它们在吸她的气!我能听到它们在‘嘶嘶’地吸,太后娘娘的气,在‘呜呜’地哭!” 她越说越急,指着自己的脑袋。 “我头疼!就是因为那个黑线线!它们发出的声音好难听!跟……跟那个坏蛋王爷身上的味道,是一伙儿的!” “只是,坏蛋王爷身上的味道是明着坏!这个黑线线是偷偷摸摸的坏!” “它们在咬她!一直在咬她!” 小丫头颠三倒四的描述,却让萧煜的瞳孔骤然收缩! 他猛地转头看向玄一:“立刻去国师府!把国师请过来!现在!立刻!马上!” 他想起了楚玄逸之前的猜测! 裕王在被圈禁之时,太后就三番五次地为他求情,言行举止都有些反常。 楚玄逸当时就怀疑,裕王可能对太后使用了某种精神控制,或是潜移默化的邪术! 当时,他还觉得有些危言耸听。 可现在,阿九的话就像是一道惊雷,狠狠地劈在了他的心上! 不是生病! 不是忧思过甚! 而是……长年累月的被邪祟之物,如同附骨之蛆一般,蚕食着精气神! 他的母后,大周的太后,竟然在所有人的眼皮子底下,被她自己的亲外甥,当成了豢养邪物的……器皿! 一股冰冷、暴戾的杀意,从萧煜的身上轰然爆发! “萧!景!” 他要将他……碎尸万段! 当玄一带着满头大汗、气喘吁吁的楚玄逸,再次冲进摄政王府书房时,里面的空气几乎已经凝固成了冰。 萧煜就站在那道被他自己一拳砸裂的博古架前,负手而立,一言不发。 他身上那股如有实质的杀气,让整个房间的温度都凭空下降了好几度。 “王爷!”楚玄逸一进门,连口气都来不及喘匀,就急声问道,“您这么急着找我,可是……阿九她……” 他的目光第一时间就落在了正抱着一个抱枕,小脸发白地坐在软榻上的阿九。 “她没事。”萧煜缓缓转过身,“有事的是太后。” 他简单地将刚才在慈宁宫的所见所闻,以及阿九那番关于“黑线”和“咬”的描述,原原本本地复述了一遍。 他每说一个字,楚玄逸的脸色就苍白一分。 当萧煜说完最后一个字时,楚玄逸的身体控制不住地晃了一下,险些站立不稳。 “大人!”阿九从软榻上跳了下来,跑过去扶住他。 “我没事……”楚玄逸摆了摆手,撑着桌案,眼中满是惊骇和自责,“果然……果然是这样!是我的疏忽!我早就该想到的!” “是蛊术?”萧煜的声音冷得没有一丝温度。 “是,也不是。”楚玄逸的嘴唇,有些发干,“这比寻常的蛊术,要阴毒百倍!寻常蛊术,是引虫入体蚕食血肉。而这种……这种是乌骨族秘传的‘魂引丝’!它不伤人身体,而是直接寄生在人的气运和神魂之上!” “它以宿主的气运为食,潜移默化地扭曲宿主的意志,放大宿主心中的负面情绪,让宿主在不知不觉中,就变成施术者的傀儡!太后之所以会为了裕王,做出种种不合常理的举动,不单单是因为慈爱,更是因为这‘魂引丝’,在不断地放大她心中的‘担忧’,让她变得偏执、盲目!” “最可怕的是,”楚玄逸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这种邪术极其隐秘,若非阿九这次机缘巧合,觉醒了这种破妄通神的感知力,就算是观星台的秘法,也未必能察觉得到!” “也就是说,我的母后已经在我们所有人的眼皮子底下,被萧景当成祭品,豢养了数年之久?”萧煜的指节捏得咯咯作响。 楚玄逸沉重地点了点头。 “现在怎么办?”萧煜问道,“这东西,能解吗?” “难!”楚玄逸的眉头紧蹙,“‘魂引丝’与宿主的气运神魂早已融为一体,强行剥离无异于将太后的神魂也一同撕碎!到时候就算能清除邪祟,太后恐怕也会……变成一个活死人。” 书房里,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这个结果,比直接杀了太后还要残忍。 “难道……就一点办法都没有了吗?”玄一在一旁听得心惊肉跳,忍不住问道。 “办法……也不是没有。”楚玄逸的目光缓缓地落在了阿九的身上。 阿九被他看得一愣,下意识地往萧煜身后躲了躲。 楚玄逸苦笑了一下,说道:“解铃还须系铃人。这‘魂引丝’的根源,是幽冥之气,是乌骨族的邪术。想要彻底根除,我们必须找到施术者,也就是裕王和那个乌骨族的老东西,拿到他们炼制此物的‘母蛊’,或是直接杀了他们,才能让此术不攻自破!” “其次,”他顿了顿继续说道,“在找到他们之前,我们必须想办法压制住‘魂引丝’的生长,不能让它再继续蚕食太后的气运。” “而能压制这至阴至邪之物的,只有两种东西。” “一是王爷您身上,至刚至阳的紫微龙气。二……便是阿九身上,这股能够‘看’穿万物本源的纯净的灵媒之力。” 萧煜的眼神瞬间变得锐利起来:“你的意思是,让阿九去给太后治病?” “不行!”他想也不想就直接否决了,“她现在连自己都控制不了,你让她去接触那么浓重的邪气,是想让她也跟着一起完蛋吗?” “凶凶哥哥……”阿九扯了扯他的衣角小声说,“我不怕的,那个黑线线虽然讨厌,但是……我好像能把它……赶走一点点。” 刚才在慈宁宫她虽然头疼,但她也发现,当她集中精神用自己的“气”去瞪着那些黑线时,那些黑线好像会害怕一样,会往后缩一缩。 “胡闹!”萧煜低声呵斥道。 “王爷,您听我说完。”楚玄逸急忙解释道,“我当然不是让阿九一个人去。我的意思是,由您出手用龙气镇住‘魂引丝’的根本,再由阿九辅助,用她的感知力精准地找出那些最关键的‘丝线’节点,然后由我……用观星台的秘法尝试着斩断其中一部分。” “这是一个水磨工夫急不得。但只要能定期削弱它,至少能保住太后的性命,为我们争取更多的时间。” 这是一个没有办法的办法。 “可你的身体?” “无妨” 萧煜沉默了片刻,最终还是点了点头。 “好。那寻找裕王的事情……” “我已经安排下去了!”楚玄逸的眼中闪过一丝厉色,“在来之前,我就已经将观星台所有内门弟子,分成了十个小队派了出去!” “根据我们之前从矿山地图上标注出的那些‘异常点’,他们会逐一进行排查!那些地方是幽冥之气渗透最严重的区域,也是乌骨族最有可能藏匿,或是建立新据点的地方!” “我已经给了他们最好的法器和符箓,命令他们,一旦发现裕王和那老东西的踪迹,不惜一切代价也要将他们……拦下!” 第186章 疯狗变丧尸? 京城西郊,乱葬岗。 这里,便是楚玄逸所说的“异常点”之一。 夕阳的余晖给这片荒凉的土地,镀上了一层诡异的血红色。 歪七扭八的墓碑,半露的朽棺,还有空气中那股挥之不去的、混杂着泥土和腐烂气息的味道,都让这里显得阴森恐怖。 观星台的弟子云深,正带着师弟云景和师妹灵竹小心翼翼地行走在这片不祥之地上。 “师兄,这鬼地方连个活物都没有,裕王那金枝玉叶的能躲在这里?”灵竹年纪尚轻性子有些急躁,她踢开脚边的一块碎石不满地嘟囔着。 “闭嘴。”云深呵斥了一声,神情严肃,“师父说了,越是不可能的地,就越有可能。催动你的‘寻气盘’,别分心!” “哦……”灵竹撇了撇嘴,老老实实地从怀里掏出了一个巴掌大的青铜罗盘。 罗盘的指针并没有指向任何方位,而是在原地疯狂地、毫无规律地打着转。 “师兄,你看!”灵竹惊道,“这指针……疯了!” 一旁的云景也拿出了自己的罗盘,情况一模一样。 云深的脸色沉了下来。 “这里的地气已经彻底被幽冥之气污染了。”他从怀中取出三张黄色的符箓递给他们,“这是‘清心符’贴身放好!这里的邪气会影响人的心智,万万不可大意!” “是,师兄!” 三人贴好符箓,继续往乱葬岗的深处走去。 越往里走,周围的雾气就越浓,光线也越发昏暗。 突然! “嗷呜——!” 一声不似犬吠又如狼嚎的怪叫,从不远处的浓雾中传来! 紧接着,三四双闪烁着猩红光芒的眼睛在雾气中亮起! “小心!”云深大喝一声,反手就抽出了一柄刻满了符文的桃木剑。 只见几条身形干瘦、皮毛脱落的斑斑驳驳的野狗,从雾中冲了出来!它们已经不能称之为“狗”了,它们的嘴角流着黑色的涎水,身上散发着浓烈的恶臭,眼中更是没有一丝活物的神采,只有纯粹的、疯狂的暴戾! “被邪气侵蚀的畜生!”灵竹不惊反喜,大喝一声,“来得好!正好让姑奶奶我练练手!” 她手腕一抖,两张符箓便如同蝴蝶穿花般飞射而出! “缚!” 那两张符箓在空中“嗡”的一声亮起微光,精准地贴在了两条疯狗的身上。 被贴中的疯狗身体猛地一僵,重重地摔在地上不断地挣扎嘶吼。 云景也毫不含糊,他身形一晃,轻巧地躲过另一条疯狗的扑咬,同时指尖一弹,一小包朱砂便准确无误地洒进了那疯狗的眼睛里! “嗷——!” 那疯狗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捂着眼睛在地上疯狂打滚。 云深则是手持桃木剑迎上了最后那条、也是最强壮的一条。他剑不出鞘,只是用剑柄精准地点在了那疯狗的额头上。 “镇!” 桃木剑上符文流转,一股纯正的阳刚之气瞬间注入。 那疯狗就像是被重锤击中,哀嚎一声,浑身抽搐着倒地不起,身上那股黑气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散了不少。 三下五除二,一场看似凶险的遭遇战便被三人轻松化解。 “切,还以为多厉害呢。”灵竹收回符箓,撇了撇嘴。 “不要掉以轻心。”云深却皱起了眉头,他走到那几条已经昏厥过去的野狗身边,蹲下身仔细查看。 “你看,”他指着野狗身上那些黑色的斑纹,“这些不是普通的腐烂,而是幽冥之气从内而外侵蚀的结果。它们……已经变成了没有神智的‘幽冥兽’。” “能把普通的野狗,在这么短的时间内侵蚀成这样……说明这附近一定有一个浓度极高的污染源!” 就在这时,云景突然指着一个方向,低声说道:“师兄,你看那里!” 两人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 只见在乱葬岗的中央,有一棵巨大的、已经完全枯死的槐树。 而在那棵槐树下,竟然……坐着一个人。 那人穿着破烂的村民服饰,背对着他们一动不动。 “喂!老乡?”灵竹试探性地喊了一声。 那人,毫无反应。 三人对视一眼,握紧了手中的法器,一步一步小心地靠了过去。 当他们走到距离那人还有十步远的时候,一股浓烈的、几乎让人作呕的邪气扑面而来! 云深脸色大变:“不对!快退!” 然而,已经晚了! 那个一直背对着他们的“村民”,猛地转过了头! 那根本不是一张人脸! 他的双眼是两个黑洞洞的窟窿,嘴巴裂开到了耳根,脸上布满了和那些野狗身上一模一样的黑色斑纹! “嗬……嗬嗬……” 他发出了不似人声的、如同破风箱般的嘶吼,然后用一种极其诡异的、四肢着地的姿势,如同蜘蛛一般朝着三人飞速爬来! “是傀儡!”云深厉声喝道,“他身上有东西!云景!灵竹!缠住他!” 灵竹和云景不敢怠慢,立刻冲了上去,符箓、朱砂、桃木剑,纷纷朝着那怪物身上招呼。 然而,这傀儡的身体坚硬得如同石头!符箓贴上去瞬间就被黑气腐蚀,桃木剑砍在他身上,也只是发出了“铛”的一声闷响! “师兄!这家伙刀枪不入啊!”灵竹一边狼狈地躲闪,一边大叫道。 云深的目光,却死死地锁定在那具傀儡身后的……那棵大槐树上! 在那粗壮的树干上,被人用利器刻画了一个诡异的、散发着幽幽黑光的图腾! 那图腾的样式,和矿山祭坛上的如出一辙! 而图腾的中央,正插着一把……锈迹斑斑的匕首! 那匕首就是污染源的中心!就是操控这具傀儡的阵眼! “我来破阵!”云深大喝一声,不再理会那具傀儡,脚下一点,身形如同大鹏展翅直扑那棵大槐树! “休想!” 一声阴冷的、嘶哑的低喝,突然从树后响起! 一道黑影如同鬼魅般闪了出来,手中一把弯刀直取云深的咽喉! 乌骨族的人!他们果然在这里设下了陷阱! “师兄小心!”灵竹和云景大惊失色。 云深人在半空临危不乱,他左手猛地一拍腰间的储物袋,一口小巧的青铜钟飞了出来瞬间变大,挡在了他的身前! 第187章 小神算要疯啦! “铛——!” 弯刀狠狠地劈在了铜钟上,发出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 云深借着这股反震之力在空中一个翻身,稳稳落地落在地面上。 “你们,终于肯出来了。” 黑衣人“桀桀”一笑,声音难听至极:“观星台的小崽子们,鼻子还挺灵。可惜啊……今天,你们既然来了,就都留下来给我的‘新宝贝’当养料!” 话音未落,他猛地一拍那棵大槐树! “嗡——!” 整棵槐树连同地上的那个图腾,瞬间黑光大盛! 紧接着,周围那些歪七扭八的坟包突然……动了! 一只只腐烂、僵硬的手,从土里伸了出来! 一个……两个……十个…… 转眼之间,数十具和刚才那个村民一模一样的傀儡,从坟墓里摇摇晃晃地爬了出来! 它们空洞的眼眶,齐刷刷地转向了云深三人。 灵竹和云景的脸,瞬间血色全无。 “师兄……”灵竹的声音都开始发颤了,“这……这趟外勤,好像……有点太要命了啊!” 摄政王府的书房。 此刻的阿九正蜷缩在书房的软榻上,抱着一个比她脑袋还大的抱枕,试图把自己团成一个球。 小丫头的能力在觉醒之后,进入了一个极其不稳定的爆发期。 楚玄逸对此的解释是:“王爷,您可将阿九姑娘的神识,想象成一座新开的城门。城门是开了,能看见外面广阔的天地,但……守城的士兵,还没训练好,城墙也还没砌起来。所以,无论是达官显贵,还是流氓乞丐,无论是金银财宝,还是垃圾秽物,都会一股脑地涌进来。” 当时的萧煜听完这个比喻,只回了几个字。 “说人话。” 楚玄逸叹了口气,换了个更直白的说法。 “她的天耳通和天眼通,现在是‘无差别全功率’开启状态,而且关不上。” 摄政王府是整个大周王朝的权力中枢之一。 每日里进进出出的人,不知凡几。 那些当值的侍卫,身上还残留着前几日在矿山厮杀时沾染上的煞气和死气。 那些来回禀报军情政务的官员,心里揣着各种各样的心思: 有对裕王一党的愤恨,有对未来的担忧,有对自己前途的算计,甚至还有对同僚的嫉妒和倾轧。 厨房里负责采买的管事,因为偷偷克扣了二两银子而沾沾自喜。 花园里打扫的粗使丫鬟,因为被管事嬷嬷骂了几句,心里正委屈地咒骂着。 这些在普通人看来,再正常不过的人心百态。 可到了阿九的“耳朵”里,就变成了一场永无休止的恐怖的噪音风暴。 它们无孔不入,甚至穿透萧煜那能隔绝大部分杂音的龙气结界,执着地往阿九的脑子里钻。 “啊——!” 突然,一直努力把自己缩成一团的阿九,再也忍不住发出了一声短促又痛苦的尖叫。 她猛地坐起身,双手死死地抱住了自己的头,小小的身子因为剧痛和恐惧而剧烈地颤抖起来。 “别说了……别说了!你们好烦啊!!”她崩溃地哭喊着,眼泪大颗大颗地往下掉。“我不想听!我不想听你们骂人!我不想听你们哭!!” 正在批阅奏折的萧煜笔尖一顿,墨迹在宣纸上晕开了一个难看的墨点。 他抬起头,那双深邃的眸子里瞬间涌上了一丝心疼。 又是这样。 这两天,这种情况已经发生了不下十次。 只要他稍一投入公务,放松了对自身龙气的精细控制,那些无形的“噪音”就会立刻找到可乘之机。 “玄一!”他沉声喝道。 “属下在!”守在门外的玄一立刻推门而入。 “把院子里的人都给本王撤走!十丈之内不许有任何人靠近!” “是!” 玄一领命而去。 很快,院子里便传来了一阵匆忙的脚步声。 可这并不能从根本上解决问题。 因为阿九听到的,从来就不是真正的“声音”。 “呜呜呜……花……花也哭了……”阿九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她伸出颤抖的手指向窗台边,那一盆开得正盛的兰花。 萧煜顺着她的手指看去。 只见那盆原本青翠欲滴、生机勃勃的君子兰,那几片肥厚的叶子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失去了光泽,变得萎靡、枯黄,仿佛一下子被抽干了所有的生命力。 萧煜的瞳孔猛地一缩。 再这样下去,这丫头会先一步被自己的力量给逼疯! 他猛地起身,大步流星地走到软榻边。 在阿九泪眼朦胧的注视下,萧煜弯下腰,伸出长臂将那个颤抖不休的小小身躯捞进了自己的怀里,让她坐在自己的腿上。 将她的小脑袋轻轻地按在了自己坚实的胸膛上。 “闭上眼睛。” “听我的心跳。” 阿九下意识地照着他的话做了。 她闭上眼睛,小小的身子完全被他身上那股熟悉的、带着淡淡龙涎香和阳光味道的气息所包裹。 外界那些嘈杂的、尖锐的、黏腻的“声音”,仿佛撞上了一堵无形的、温暖的墙壁,瞬间就被隔绝在外。 咚。 咚。 咚。 强健的、有力的、沉稳的心跳声,透过他的胸膛清晰地传到了她的耳朵里。 这声音像是一双温暖的大手,轻柔地抚平了她脑海中那些狂乱的波涛。 那些刮骨的钢刀,消失了。 那些沉闷的鼓点,停止了。 那些尖锐的鸣响,也安静了。 整个世界仿佛只剩下了这一片令人安心的、有节奏的“咚咚”声。 萧煜感觉到怀里的小丫头,那剧烈的颤抖渐渐平息了下来。 他垂下眼眸看着她那张挂着泪痕、依旧惨白的小脸,心中的烦躁不知不,被一种陌生的、酸涩的、名为“怜惜”的情绪所取代。 他抬起另一只手,轻轻地覆盖在了她的头顶。 一股温暖的、带着勃勃生机的气息,从他的掌心缓缓地渡了过去。 阿九的呼吸渐渐变得平稳悠长。 她紧紧揪着萧煜胸前衣襟的小手,也缓缓地松开了。 她累坏了。 “凶凶哥哥……他们的心里……好吵啊……” “那个胖胖的伯伯在骂你,说你是个……是个冷血的暴君。” “那个高高瘦瘦的叔叔在害怕,怕你把他贪掉的军饷查出来。” “还有那个……那个给我送点心的姐姐,她在嫉妒另一个姐姐,因为另一个姐姐拿到的赏钱,比她多……” 她每说一句,萧煜的脸色就更黑一分。 “别听了。”他的手轻轻地抚摸着她柔软的头发,声音是前所未有的柔和,“听本王的。” “嗯……”阿九迷迷糊糊地应了一声。 她往他怀里又蹭了蹭,找了一个更舒服的位置。 第188章 原来这玩意儿还有说明书 “凶凶哥哥……” “嗯?” “你的心里……也在说话……” 萧煜的动作僵了一下。 “……它说什么了?”他自己都没意识到,他的声音里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 “它说……”阿九的小脸在他的胸口上蹭了蹭,声音越来越小,“它说……这丫头……怎么这么能哭……” “它还说……真麻烦……” “它还说……怎么一碰……就好像要碎了……” “它还说……快点好起来……别再疼了……” 说到最后一句,她的声音已经细若蚊呐,带着浓浓的倦意彻底睡了过去。 萧煜却像是被施了定身术一般,整个人都僵在了那里。 他低头看着在自己怀中安然睡去的女孩。 她长长的睫毛上还挂着晶莹的泪珠,眼角因为哭得太久还泛着可怜的红色。 他的心仿佛被什么东西,又重重地撞了一下。 酸。 麻。 还有一种他自己也说不清楚的,想要将这个小小的、脆弱的生命,永远护在自己羽翼之下的冲动。 真麻烦。 他无声地在心里又说了一遍。 可这一次,他却抬起手将怀里的小丫头抱得更紧了些。 算了。 麻烦就麻烦。 本王……认了。 国师府,藏书阁。 这里是整个大周王朝,除皇宫大内之外,收藏孤本秘籍最多的地方。 此刻这个本该清净肃穆的地方,却像是被土匪洗劫过一样。 珍贵的古籍被翻得七零八落,堆得满地都是,空气中弥漫着陈旧纸张和灰尘的味道,还混杂着一股……浓浓的怨气。 怨气的源头,正是大周朝一人之下万人之上,风光霁月的国师大人,楚玄逸。 “翻!给我翻!我就不信了!” 楚玄逸顶着两个硕大无比的黑眼圈,双目赤红,头发用一根簪子松松垮垮地挽着,几缕不听话的发丝垂落在他的脸颊上。 “初代国师那么厉害的人物,能对这‘幽冥之心’一点记录都没留下?!”他一边疯狂地扒拉着一堆比他年纪还大的故纸堆,一边咬牙切齿地自言自语,“你要是真没留下点什么,我……我就把你这观星台的牌子,给倒过来挂!” 这已经是第三天了。 整整三天三夜,他几乎就没合过眼。 他感觉自己的脑袋,已经被那些晦涩难懂的古文,和各种光怪陆离的志怪传说,给搅成了一锅浆糊。 再找不到线索,他就要疯了。 王爷那边,靠着一身霸道的龙气,暂时成了阿九的人形镇定剂。可观星台那些被派出去的弟子,却陆陆续续地有坏消息传回来。 不是遭遇了傀儡伏击,就是被诡异的阵法所困。 烦躁! 前所未有的烦躁! 楚玄逸一拳捶在书架上,震得灰尘簌簌往下掉。 突然。 他的指尖在书架内侧一个极其隐蔽的夹缝里,似乎是触碰到了一个微小的凸起。 嗯? 这手感……不对劲! 这个书架,他从小到大摸过不下八百遍,从来没发现这里有什么不一样! 他心中一动,收敛心神,调动起体内为数不多的灵力,小心翼翼地朝着那个凸轻轻一按。 “咔哒。” 一声极其轻微的、几乎微不可闻的机括声响起。 他面前那块厚重的紫檀木侧板,竟然……缓缓地向内缩进,露出了一个仅能容纳一卷书简的暗格。 暗格里,静静地躺着一卷用千年冰蚕丝织成的绸布,包裹得严严实实的陈旧手记。 楚玄逸小心翼翼地将那卷手记取了出来。 解开那触手冰凉的丝绸。 一卷由特殊处理过的鲛人皮制成的书卷,展现在他眼前。 书卷的封皮上,用一种极其古朴霸道的篆文,龙飞凤舞地写着四个大字。 【玄机要术】。 而在封皮的最下方,是三个让他心脏都漏跳了一拍的落款。 观星台,初代国师—— 楚!望!天! “我滴个亲祖宗啊!您老人家可算是显灵了!!” 楚玄逸激动的眼泪都快下来了,他差点就当场给这卷手记恭恭敬敬地磕上一个。 果然!他就知道! 初代国师是何等惊才绝艳的人物,当年他辅佐太祖皇帝平定天下、南征北战,什么妖魔鬼怪没见过?怎么可能对这等邪物没有防备! 他深吸一口气,强压下心中的狂喜,颤抖着手翻开了手记的第一页。 古朴的文字,带着一股苍凉磅礴的气息扑面而来。 【幽冥,界外之物,非此世所有。其心,乃秽气之源,不入轮回,不沾因果,其性至阴至邪,不可毁,唯可……封。】 不可毁,唯可封! 短短七个字,像是一道惊雷在楚玄逸的脑海中炸响! 他之前的思路全错了! 他们一直想着,如何找到幽冥之心,然后将它彻底摧毁。 可老祖宗竟然说,这玩意儿……根本就杀不死! 他顿时感到一阵后怕,冷汗顺着他的背脊刷的一下就流了下来。 要是他们真的头脑发热,用什么至阳至刚的法宝,对着那玩意儿一顿猛轰,结果没把它弄死,反而把它激怒了,让它彻底爆发…… 那后果,简直不堪设想! 他定了定神,继续往下看。 【封印之法,需借力打力。寻一‘容器’,以纳其气,再以‘媒介’,镇其凶性,使其陷入沉寂,方可保一方水土,百年平安。】 容器! 媒介! 楚玄逸的瞳孔猛地收缩! 这不就是乌骨族正在做的事情吗?! 他们用被污染的矿山为“容器”,试图用活人祭祀的方式,来充当唤醒它的“媒介”! 只不过,他们的目的不是封印,而是掌控! 他翻页的手都开始抖了。 【然,容器易寻,媒介难觅。能镇压幽冥之凶性者,非凡物也。吾遍寻天下,苦求数十载,终不得。所知者,或有二。】 【其一,紫微变格,帝星异象。乃皇室血脉中,偶有之变异。身负此格者,龙气至纯至阳,远胜常人百倍,天生便是邪魔克星。然此格数百年难得一见,吾未曾得遇,实乃憾事。】 紫微变格?帝星异象? 楚玄逸的脑海中,瞬间就浮现出了萧煜的身影。 萧煜的命格,正是观星台历代国师都推崇备至的“紫微坐命”,乃是天生的帝王之相!难道……他就是老祖宗笔记里提到的那种,数百年难得一见的“紫微变格”? 很有可能! 否则,根本无法解释为什么他只是待在阿九身边,就能将那丫头体内暴走的幽冥之力给压制得服服帖帖! 那么,另一个呢? 楚玄逸的目光,落到了下一行字上。 【其二,天地灵物,阴阳相生。传闻中,幽冥秽气滋生之地,九死一生,然物极必反,或有至纯灵根,于极阴之中,孕育而生。此物,或名‘幽冥草’,能通鬼神,晓阴阳,若得此物为媒介,或可引幽冥之力,化为己用,而非为其所奴。然,此亦为传说,虚无缥缈,不可强求。】 第189章 天作之合不要? 幽冥草!! 当看到这三个字时,楚玄逸只觉得一股热血直冲天灵盖! 他“霍”的一下,从地上站了起来! 全对上了! 所有的一切,全都对上了! 阿九! 她,就是那个最完美的“媒介”! 他们两个…… 一个,是能引导和转化幽冥之力的“媒介”。 一个,是能镇压和克制幽冥之力的“容器”! 老祖宗苦求数十年而不得的两个关键条件,竟然在数百年后的今天,机缘巧合之下,同时出现在了京城! 这……这简直就是天意!是天不亡我大周! “来人!备马!!” 楚玄逸抓起那卷手记,连衣服都来不及整理,就跟一阵风似的冲出了藏书阁。 “快!去摄政王府!十万火急!!” 摄政王府,书房。 萧煜坐在软榻上,姿势有些僵硬。 因为,他的怀里正睡着一个“人形暖炉”。 阿九睡得很沉,小脸红扑扑的,一只手还无意识地紧紧抓着他的衣襟。 他已经保持这个姿势,快一个时辰了。 奏折就堆在不远处的书案上,他一眼都没看。 他只是低着头,静静地看着怀里的小丫头。 看她长长的睫毛,看她小巧的鼻尖,看她微微嘟起的嘴唇。 很奇怪。 他明明什么都没做,可心里那股连日来的暴躁和杀意,却在不知不觉中被抚平了。 原来,安静下来是这种感觉。 就在这时,书房的门被人“砰”的一声从外面撞开了。 “王爷!王爷!我找到了!!” 楚玄逸像个疯子一样冲了进来。 萧煜的脸,瞬间黑了。 他抬起头,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 “楚玄逸。” “你想死吗?” 楚玄逸的脚步,猛地刹住。 他这才看清书房内的景象。 那个杀伐果断、冷血无情的摄政王,此刻正以一种极其保护的姿态,将那个他们都头疼不已的小神算圈在自己的怀里。 那画面…… 怎么看,怎么和谐。 楚玄逸愣了足足三秒,才找回自己的声音。 他压低了嗓门,“王爷……我……我不是故意的。但是,有天大的发现!” 他蹑手蹑脚地走过去,将手中的手记递到萧煜面前。 “您快看!这是初代国师留下的手记!关于幽冥之心的所有秘密,都在这里面!” 萧煜的目光落在那卷古老的鲛人皮上,眼神一凝。 他小心翼翼地调整了一下姿势,然后才伸出另一只手接过了手记。 他看得很快。 几乎是一目十行。 当他看到“容器”和“媒介”那一段,尤其是看到“幽冥草”三个字时,他抱着阿九的手臂不自觉地收紧了。 一股冰冷的、骇人的杀气,从他身上弥漫开来。 “所以,”他缓缓抬起头,那双眸子黑得像是结了冰的深渊,“乌骨族费尽心机,就是想把她炼成对付大周的兵器?” “是,也不是!”楚玄逸急忙解释道,“他们是想炼成兵器,但老祖宗的意思是……封印!” “王爷,您再看这一句!”他指着手记上的某一行字,“‘容器’与‘媒介’,相辅相成。若‘容器’心怀天下,浩然正气,则可引‘媒介’之力镇压邪祟,化戾气为祥和。反之,若‘容器’心怀歹念,贪婪自私,则会助长凶性,引火烧身,反噬其主!” “乌骨族和裕王,他们根本就不是合格的‘容器’!他们只想着利用,所以他们需要血祭,需要用无数人的性命,去强行催动幽冥之心!那是在走邪道!” “可您不一样啊王爷!”楚玄逸的声音开始激动起来,“您,就是那个天选的‘容器’!阿九,就是那个天赐的‘媒介’!你们两个联手,根本不需要什么血祭!你们就是……就是封印幽冥之心的……那把锁和那把钥匙啊!” 锁和钥匙? 萧煜看着怀中毫无所觉的女孩,眼中的冰霜没有丝毫融化。 “我拒绝。” “什么?!”楚玄逸差点跳起来,“王爷!您知不知道您在说什么?!这是唯一的机会!是我们唯一能彻底解决这个心腹大患的机会啊!” “本王说,”萧煜的目光冷得像刀子,“我拒绝。” “任何需要将她置于险地的计划,本王都不会同意。” “她不是兵器,也不是钥匙。” “她只是……阿九。” 楚玄逸看着一脸油盐不进的萧煜,只觉得一口气堵在胸口,上不去也下不来。 他急得原地转了两圈,差点把自己的头发都给薅下来。 “王爷!我的亲王爷啊!您怎么就这么犟呢!” 他压低了声音,“这不是儿戏!这关系到整个大周的国运!关系到京城里上百万百姓的性命啊!” “锁和钥匙,这是初代国师给出的,唯一的,最完美的解决办法!您是‘容器’,阿九是‘媒介’,你们俩凑在一起,就是天作之合!天命所归!是上天派下来拯救苍生的!” 楚玄逸说的是口沫横飞,激情澎湃。 然而,萧煜只是冷冷地瞥了他一眼。 他怀里那个刚刚还睡得安稳的小丫头,似乎是被楚玄逸这压抑的声音给惊扰了,不安地动了动,小眉头也跟着皱了起来。 萧煜的目光,瞬间柔和了下来。 他伸出手轻轻地拍了拍阿九的后背,就像在安抚一只受惊的小猫。 然后,他才重新抬起头看向已经快要抓狂的楚玄逸,声音里带着不容置喙的寒意。 “本王再说一次。” “她不是什么狗屁钥匙,也不是什么拯救苍生的媒介。” “她,就是阿九。” “本王护着的人,谁也别想动她一根头发,拿她去冒一丁点的险。” 他顿了顿,深邃的眸子里闪过一丝骇人的厉色。 “就算是老天爷,也不行。” “你……”楚玄逸被他这番离经叛道的话,给噎得差点当场昏过去。 这都什么跟什么啊! 这还是那个以江山社稷为己任,杀伐果断的摄政王吗?! 他怎么觉得,自从这小丫头出现后,王爷整个人都变得不对劲了! 简直就像是被……被什么东西给勾了魂儿一样! “王爷!您不能感情用事啊!裕王和乌骨族的人,是不会善罢甘休的!他们找不到阿九,就会去找别的‘媒介’!到时候,事情只会变得更加不可收拾!”楚玄逸还想再劝。 就在这时,玄一的身影如鬼魅般出现在门口。 “王爷。”他躬身行礼,脸色有些凝重,“宫里来消息了。” 萧煜的眉头微微一挑。 “说。” “慈安宫的管事太监传话出来,说……太后娘娘,凤体违和,头疼不止,已经卧床一日了。” 楚玄逸心中“咯噔”一下,一种不祥的预感油然而生。 玄一继续说道:“太后……传了口谕,召裕王殿下,即刻入宫侍疾。” “什么?!”楚玄逸失声叫道。 召裕王侍疾?! 这简直是滑天下之大稽! 第190章 裕王演技大爆发,太后要废摄政王 太后病了,不召太医,甚至不召她自己的两个儿子,偏偏召一个因为谋逆大罪,被全城搜捕的裕王?! 这不合理! 这其中,必有大大的古怪! 萧煜的脸色也沉了下来。 他将怀里睡得安稳的阿九,小心翼翼地放在了软榻上,还细心地替她拉了拉盖在身上的薄毯。 做完这一切,他才站起身。 “萧景的动作,倒是比本王想的还要快。”他冷笑一声。 “王爷,您的意思是……”楚玄逸的脸色变得极其难看,“裕王他……他把主意打到太后身上去了?!” “不然呢?”萧煜反问,“阿九这条路走不通,他自然要去找备用的‘祭品’。而太后……身份尊贵,凤气护体,虽不如阿九这种天生的灵物体质,但用来当一个临时的、被操控的傀儡,却是绰绰有余了。” 楚玄逸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 如果太后,真的被裕王给控制了…… 那事情的严重性,可就完全不同了! 裕王可以名正言顺地,借着“太后懿旨”的名义,在朝堂上兴风作浪。 甚至,可以直接威胁到皇帝的皇位! 到时候,他们就会陷入一个极其被动的局面。 打,是挟持太后,大逆不道。 不打,就是眼睁睁地看着裕王窃取大周的江山! “这个混账东西!他怎么敢!他怎么敢对太后下手!”楚玄逸气得浑身发抖。 “他连手足都能算计,还有什么是他不敢的?”萧煜的语气里充满了鄙夷。 “那……那我们现在怎么办?”楚玄逸急道,“总不能,就这么看着他进宫?!” “看着。” 萧煜淡淡地吐出了两个字。 “什么?!” “本王说,就让他去。”萧煜走到窗边,看着外面晴朗的天空,眼底却是一片深不见底的黑暗,“本王倒要看看,他究竟想耍什么花样。没有证据,我们动不了他,更动不了太后。” 惊动太后打草惊蛇,甚至可能逼得裕王狗急跳墙,直接对太后下杀手。 这个风险,他们冒不起。 慈安宫内,气氛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 宫女太监们全都低着头,连走路都踮着脚尖,生怕发出一丁点的声响。 明黄色的帐幔之后,大周朝最尊贵的女人,皇太后正双目紧闭地躺在凤榻上。 她的脸上毫无血色,眉心紧紧地蹙着,似乎在忍受着极大的痛苦。 “姨母……姨母您怎么样了?” 裕王萧景已经换上了一身素雅的王服,快步走到床边,脸上是恰到好处的担忧。 “景儿……你来了……” 太后缓缓地睁开了眼睛。 她的眼神有些空洞,有些涣散,像是蒙上了一层灰雾。 “哀家……头疼得厉害……那些太医都是一群废物,只会开些没用的汤药……”她的声音透着一股虚弱和疲惫。 “姨母息怒,是景儿来迟了。”裕王顺势在床边坐下,握住了太后那只冰凉的手,“景儿前些日子寻得了一位异人,学了一些按摩安神的法子,这就给姨母试试,定能缓解您的头痛。” “哦……?你有这份心,哀家……甚是欣慰……”太后喃喃地说道。 裕王眼底闪过一丝得意。 他伸出另一只手,轻轻地按在了太后的太阳穴上。 可就在他的指尖,触碰到太后皮肤的那一刹那。 一缕极其微弱的,带着腐朽和腥臭气息的黑气,悄无声息地从他的指尖钻了出去,然后,顺着太后的太阳穴缓缓地渗了进去。 太后那紧蹙的眉头,似乎真的舒展开了一些。 她脸上的痛苦之色也渐渐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诡异的、顺从的平静。 “嗯……好多了……景儿,还是你……有孝心……” “能为姨母分忧,是景儿的福气。”裕王微笑着,继续不着痕迹地将那股邪恶的力量注入太后的体内。 他在观察。 在试探。 他要看看,这位大周的太后,究竟能承载多少来自“幽冥之心”的力量。 她的凤气能抵抗到什么程度。 而她,又会变成一个多么听话的傀儡。 “景儿啊……”太后的声音变得有些飘忽,“萧煜他……最近是不是太过分了?哀家听说,他为了一个来路不明的野丫头,就搅得整个京城都不得安宁……” 裕王心中一喜! 成了! 这股力量,已经开始影响太后的心智了! 他故作悲痛地叹了口气:“姨母明鉴。摄政王表兄他……唉,儿臣本不该说他的不是,可他这次确实是有些……目中无人了。不仅擅自调动玄甲军,还在西山大开杀戒,如今,更是将那妖女藏于府中,日夜不离……朝中上下,已是怨声载道啊!” “不像话!”太后的声音突然变得尖锐起来,“简直是不像话!他这是要将我萧家的江山毁于一旦吗?!景儿,你……你不能就这么看着!” “景儿……实在是……有心无力啊……”裕王恰到好处地表现出了自己的委屈和无奈。 “哀家给你做主!”太后的眼神猛地变得凌厉起来,“哀家这就下懿旨!让他把兵权交出来!交给你!” “这……这万万不可啊姨母!”裕王连忙“惊慌”地劝道,“如此一来,岂不是让天下人都说您偏袒吗?!” “哀家不管!”太后固执地说道,“谁对哀家好,谁对大周好,哀家心里清楚得很!那个萧煜,他已经不配再当这个摄政王了!” 看着已经完全被自己引导的太后,裕王的嘴角勾起了一抹得意的笑容。 萧煜啊萧煜。 你不是有十万玄甲军吗?你不是权倾朝野吗?又有何用? 如今,这大周朝名义上最尊贵的女人,在我手里。 我看你,拿什么跟我斗! 哈哈哈哈 第191章 这丫头自带探鬼仪吗? 摄政王府后院。 阿九正百无聊赖地坐在院子里的石凳上,晃悠着两条小腿。 自从那天,被凶凶哥哥抱过之后,她脑袋里的噪音就小了很多。 只要离得近些,那些乱七八糟的声音就都不敢过来了。 所以,楚玄逸只能苦哈哈地,把自己那一堆烂摊子,全都搬到了摄政王府的书房里,跟王爷大眼瞪小眼。 而阿九,就被暂时“寄存”在了相对清净的后院。 突然。 她那晃悠的小腿停了下来。 小鼻子用力地在空气中嗅了嗅,好看的眉头也紧紧地皱成了一团。 “咦?” 她歪着脑袋看向皇宫的方向,大眼睛里充满了疑惑和厌恶。 “怎么回事……” “那股臭臭的、像烂泥一样的味道又来了……” “而且……它好像……跑到太后娘娘身上去了……” “好臭啊……比上次,还要臭……” 那股从皇宫方向飘来的,混合着腐烂与腥臭的气息,让她浑身都不舒服。 像是三伏天里,被人硬生生裹上了一床又湿又厚的棉被,闷得她喘不过气。 “熙儿姐姐……” 阿九拉了拉身边正在修剪花枝的熙儿衣袖,小脸皱巴巴的。 “怎么了阿九?”熙儿放下手中的剪子,关切地蹲下身,“是哪里不舒服吗?还是脑袋里又开始吵了?” “不是吵……”阿九摇了摇头。 她指着皇宫的方向,一脸的嫌恶,“是臭……那里,好臭好臭啊……” 熙儿顺着她指的方向看过去,只能看到巍峨的宫墙和金色的琉璃瓦顶,在阳光下熠熠生辉,哪里有什么“臭”的东西。 她以为是小孩子家家的胡言乱语,便柔声安抚道:“傻丫头,皇宫是全天下最干净的地方了,怎么会臭呢?是不是闻到花肥的味道了?” “不是的!”阿九急了,小脸都涨红了。 “就是臭!跟那个坏蛋王爷身上的味道一样!他还……他还把那个臭臭的东西,弄到太后娘娘的身上去了!” 熙儿的脸色微微一变。 坏蛋王爷,指的是裕王。 裕王被召入宫侍疾的事情,她们也早就听说了。 难道…… 熙儿不敢再想下去,她意识到这件事非同小可! “阿九,你别急,慢慢说。”熙儿扶着她的肩膀,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稳。“你……是‘看’到了什么吗?” “嗯!”阿九用力地点了点头。 “我看到了……” “我看到一条好丑好丑的黑线虫,它从那个坏蛋王爷的家里,一直爬,一直爬……爬进了皇宫,然后,钻进了太后娘娘的脑袋里。” “它还在动……一拱一拱的,好恶心……” “太后娘娘的身上,本来有一层淡淡的金光,可现在,金光快要被那条黑线虫给吃光了……” 熙儿听得是头皮发麻,一股凉意从脊椎骨一路窜上了后脑勺。 黑线虫? 吃掉金光? “还有呢?阿九,你还看到了什么?”熙儿的声音都带上了一丝颤抖。 “还有……还有好多好多的脏脚印……”阿九的小脸皱得更紧了,好像真的闻到了什么恶臭。 “那个坏蛋王爷走过的路,地上都留下了一串黑乎乎的脚印,踩得皇宫里到处都是烂泥……” “那些脚印,现在都还在吗?”熙儿急切地追问。 “在啊。”阿九理所当然地点了点头,“虽然颜色变淡了一点点,但还是好脏啊……就像……就像狗在雪地里撒了尿一样,擦不掉的。” 熙儿的心脏砰砰狂跳! “阿九,你在这里等我一下,千万不要乱跑!” 熙儿再也顾不上什么花枝了,她叮嘱了一句,转身就朝着前院的书房发足狂奔。 她必须!立刻!马上!把这个惊天的消息,告诉国师和摄政王! 书房里,楚玄逸已经转了不下八百圈了,嘴里还念念有词。 “不行……不能就这么干等着……裕王那家伙,蔫儿坏蔫儿坏的,指不定在宫里憋什么大招呢!” “王爷,咱们总得想个法子啊!要不……我连夜做一个‘清心符’,想办法让太后身边的人偷偷给她戴上?” 萧煜坐在主位上,面沉如水。 修长的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敲击着桌面,发出的“笃笃”声。 “没用的。” 他冷冷地开口,打破了楚玄逸的幻想。 “裕王敢动手,就必然做好了万全的准备。你送进去的任何东西,都会被他第一时间发现。到时候打草惊蛇,反而会害了太后。” “那怎么办啊!”楚玄逸快疯了,“我们现在是两眼一抹黑,敌在明,我在暗……不对,是敌在暗,我们更在暗!连他到底做了什么,都不知道!这仗怎么打?!” “王爷!国师大人!” 就在这时,熙儿急促的声音在门外响起。 紧接着,她便不顾礼仪地直接冲了进来,脸上还带着激动和惊骇交织的复杂神情。 “何事?……”楚玄逸一愣。 “国师大人!是阿九!阿九她……”熙儿喘着粗气,一时间竟不知道该从何说起。 而下一秒,阿九也跟着跌跌撞撞地跑了进来。 “凶凶哥哥!” 阿九一眼就看到了坐在那里的萧煜,立刻迈开腿哒哒哒地跑了过去。 她跑到萧煜身边,伸出手紧紧地抓住了他垂在身侧的大手。 一股熟悉的、冰凉又安定的气息,顺着手心传了过来,瞬间就将她周身那股烦躁恶心的感觉驱散了大半。 阿九舒服地长长舒了口气。 萧煜原本冰冷的眼神,在看到她的一瞬间便化了开来。 他反手握住她的小手,感觉到她手心里,还带着一丝因不安而渗出的细汗,眉头不由得微微蹙起。 “怎么了?”他的声音不自觉地放柔了许多。 “那个坏蛋……他好臭……”阿九仰着小脸气鼓鼓地告状,“他把皇宫都弄臭了!” 楚玄逸听得是一头雾水。 “阿九,什么臭了?” 不等阿九回答,缓过劲来的熙儿已经抢着开口了。 “国师大人!王爷!阿九她……她能‘看’到裕王留下的邪气痕迹!” 她三言两语将刚才阿九说的“黑线虫”和“脏脚印”,原原本本地复述了一遍。 书房里,陷入了一片死寂。 楚玄逸瞪大了眼睛,看着一脸懵懂的阿九,又看了看同样面露惊容的萧煜,嘴巴张了半天,才找回自己的声音。 “你的意思是……阿九她能……能目视邪祟?!” 这已经不是卜算和感知的范畴了! 这是传说中,只有上古大能才拥有的“法眼”雏形啊! 第191章 这丫头自带探鬼仪吗? 摄政王府后院。 阿九正百无聊赖地坐在院子里的石凳上,晃悠着两条小腿。 自从那天,被凶凶哥哥抱过之后,她脑袋里的噪音就小了很多。 只要离得近些,那些乱七八糟的声音就都不敢过来了。 所以,楚玄逸只能苦哈哈地,把自己那一堆烂摊子,全都搬到了摄政王府的书房里,跟王爷大眼瞪小眼。 而阿九,就被暂时“寄存”在了相对清净的后院。 突然。 她那晃悠的小腿停了下来。 小鼻子用力地在空气中嗅了嗅,好看的眉头也紧紧地皱成了一团。 “咦?” 她歪着脑袋看向皇宫的方向,大眼睛里充满了疑惑和厌恶。 “怎么回事……” “那股臭臭的、像烂泥一样的味道又来了……” “而且……它好像……跑到太后娘娘身上去了……” “好臭啊……比上次,还要臭……” 那股从皇宫方向飘来的,混合着腐烂与腥臭的气息,让她浑身都不舒服。 像是三伏天里,被人硬生生裹上了一床又湿又厚的棉被,闷得她喘不过气。 “熙儿姐姐……” 阿九拉了拉身边正在修剪花枝的熙儿衣袖,小脸皱巴巴的。 “怎么了阿九?”熙儿放下手中的剪子,关切地蹲下身,“是哪里不舒服吗?还是脑袋里又开始吵了?” “不是吵……”阿九摇了摇头。 她指着皇宫的方向,一脸的嫌恶,“是臭……那里,好臭好臭啊……” 熙儿顺着她指的方向看过去,只能看到巍峨的宫墙和金色的琉璃瓦顶,在阳光下熠熠生辉,哪里有什么“臭”的东西。 她以为是小孩子家家的胡言乱语,便柔声安抚道:“傻丫头,皇宫是全天下最干净的地方了,怎么会臭呢?是不是闻到花肥的味道了?” “不是的!”阿九急了,小脸都涨红了。 “就是臭!跟那个坏蛋王爷身上的味道一样!他还……他还把那个臭臭的东西,弄到太后娘娘的身上去了!” 熙儿的脸色微微一变。 坏蛋王爷,指的是裕王。 裕王被召入宫侍疾的事情,她们也早就听说了。 难道…… 熙儿不敢再想下去,她意识到这件事非同小可! “阿九,你别急,慢慢说。”熙儿扶着她的肩膀,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稳。“你……是‘看’到了什么吗?” “嗯!”阿九用力地点了点头。 “我看到了……” “我看到一条好丑好丑的黑线虫,它从那个坏蛋王爷的家里,一直爬,一直爬……爬进了皇宫,然后,钻进了太后娘娘的脑袋里。” “它还在动……一拱一拱的,好恶心……” “太后娘娘的身上,本来有一层淡淡的金光,可现在,金光快要被那条黑线虫给吃光了……” 熙儿听得是头皮发麻,一股凉意从脊椎骨一路窜上了后脑勺。 黑线虫? 吃掉金光? “还有呢?阿九,你还看到了什么?”熙儿的声音都带上了一丝颤抖。 “还有……还有好多好多的脏脚印……”阿九的小脸皱得更紧了,好像真的闻到了什么恶臭。 “那个坏蛋王爷走过的路,地上都留下了一串黑乎乎的脚印,踩得皇宫里到处都是烂泥……” “那些脚印,现在都还在吗?”熙儿急切地追问。 “在啊。”阿九理所当然地点了点头,“虽然颜色变淡了一点点,但还是好脏啊……就像……就像狗在雪地里撒了尿一样,擦不掉的。” 熙儿的心脏砰砰狂跳! “阿九,你在这里等我一下,千万不要乱跑!” 熙儿再也顾不上什么花枝了,她叮嘱了一句,转身就朝着前院的书房发足狂奔。 她必须!立刻!马上!把这个惊天的消息,告诉国师和摄政王! 书房里,楚玄逸已经转了不下八百圈了,嘴里还念念有词。 “不行……不能就这么干等着……裕王那家伙,蔫儿坏蔫儿坏的,指不定在宫里憋什么大招呢!” “王爷,咱们总得想个法子啊!要不……我连夜做一个‘清心符’,想办法让太后身边的人偷偷给她戴上?” 萧煜坐在主位上,面沉如水。 修长的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敲击着桌面,发出的“笃笃”声。 “没用的。” 他冷冷地开口,打破了楚玄逸的幻想。 “裕王敢动手,就必然做好了万全的准备。你送进去的任何东西,都会被他第一时间发现。到时候打草惊蛇,反而会害了太后。” “那怎么办啊!”楚玄逸快疯了,“我们现在是两眼一抹黑,敌在明,我在暗……不对,是敌在暗,我们更在暗!连他到底做了什么,都不知道!这仗怎么打?!” “王爷!国师大人!” 就在这时,熙儿急促的声音在门外响起。 紧接着,她便不顾礼仪地直接冲了进来,脸上还带着激动和惊骇交织的复杂神情。 “何事?……”楚玄逸一愣。 “国师大人!是阿九!阿九她……”熙儿喘着粗气,一时间竟不知道该从何说起。 而下一秒,阿九也跟着跌跌撞撞地跑了进来。 “凶凶哥哥!” 阿九一眼就看到了坐在那里的萧煜,立刻迈开腿哒哒哒地跑了过去。 她跑到萧煜身边,伸出手紧紧地抓住了他垂在身侧的大手。 一股熟悉的、冰凉又安定的气息,顺着手心传了过来,瞬间就将她周身那股烦躁恶心的感觉驱散了大半。 阿九舒服地长长舒了口气。 萧煜原本冰冷的眼神,在看到她的一瞬间便化了开来。 他反手握住她的小手,感觉到她手心里,还带着一丝因不安而渗出的细汗,眉头不由得微微蹙起。 “怎么了?”他的声音不自觉地放柔了许多。 “那个坏蛋……他好臭……”阿九仰着小脸气鼓鼓地告状,“他把皇宫都弄臭了!” 楚玄逸听得是一头雾水。 “阿九,什么臭了?” 不等阿九回答,缓过劲来的熙儿已经抢着开口了。 “国师大人!王爷!阿九她……她能‘看’到裕王留下的邪气痕迹!” 她三言两语将刚才阿九说的“黑线虫”和“脏脚印”,原原本本地复述了一遍。 书房里,陷入了一片死寂。 楚玄逸瞪大了眼睛,看着一脸懵懂的阿九,又看了看同样面露惊容的萧煜,嘴巴张了半天,才找回自己的声音。 “你的意思是……阿九她能……能目视邪祟?!” 这已经不是卜算和感知的范畴了! 这是传说中,只有上古大能才拥有的“法眼”雏形啊! 第192章 王爷霸气护犊子现场 为了验证这个惊人的猜测,楚玄逸快步走到阿九面前。 “阿九,你再仔细看看,除了皇宫,这京城里还有没有其他地方,有那种‘脏脚印’?” 阿九被他这突如其来的热情,吓得往萧煜身后缩了缩。 萧煜不动声色地将阿九往自己身边又拉近了几分,隔开了楚玄逸那过于灼热的视线。 “别怕,照他说的做。”萧煜安抚地拍了拍她的头。 有了凶凶哥哥的鼓励,阿九才壮着胆子点了点头。 她再次闭上眼睛。 这一次,她看到的不再局限于皇宫那一个方向。 整个京城的立体地图,仿佛在她的脑海中缓缓展开。 无数条代表着地脉灵气的明亮的光线,纵横交错,如同城市的血脉。 而在这些光亮的脉络上,有几个点却呈现出一种令人作呕的、淤塞的黑色。 其中最大最黑的,自然是西郊外,那个已经废弃的矿山。 其次,就是皇宫深处。 然后…… 阿九的眉头,猛地一跳。 “有!” 她睁开眼,语气十分肯定。 “城南,有一家很大的米店!那里……也有一个黑乎乎的印子!跟坏蛋王爷府里的那个一模一样!” “还有,城西的码头上有一艘不起眼的货船,船上也有那种臭臭的味道!” “东市……东市的一家当铺……后院里也藏着一个!” 她一口气,说出了三四个地点。 楚玄逸和萧煜对视了一眼,都从对方的眼中看到了滔天的巨浪! 这些地方…… 全都是裕王或者说是乌骨族,藏在京城里的秘密据点! 他们一直苦苦追寻却始终找不到的敌人的老巢,就这么被一个十一二岁的小丫头,给轻而易举地全部掀了出来! “天才……不……这简直是妖孽啊……”楚玄逸喃喃自语,看着阿九的眼神像是在看一个绝世的宝贝。 “王爷!我们发了!我们这次真的发了!” 他激动得都快语无伦次了,“有了阿九,就等于有了一张天网!裕王和乌骨族的那些杂碎,在京城里将再无藏身之处!我们可以……我们可以把他们,一网打尽!” 然而,萧煜的脸上却没有丝毫的喜悦。 他的脸色,反而比刚才更加阴沉了。 他低头看着那个正仰着小脸,一脸“我厉不厉害,快夸我”表情的小丫头,心头涌起的却是更加深沉的担忧。 这样的能力…… 是上天赐予的礼物,但同时,也是一道最致命的催命符。 它会让阿九成为所有宵小之辈,眼中最炙手可热的猎物。 “不行。” 萧煜冷冷地打断了楚玄逸的美梦。 “王爷?” “本王说,不行。”萧煜的语斩钉截铁,“从今天起,不准再让阿九使用这种能力。更不准拿她去做什么狗屁天网,当什么诱饵!” 他看着楚玄逸,一字一顿地说道:“玄逸,你要记住。她的能力是用来保护她自己的,不是让你拿去当成攻城略地的武器的。” “可是王爷……” “没有可是。”萧煜直接站起身,身上散发出的强大气场,让整个书房的温度都仿佛下降了好几度。 他牵着阿九的手,朝着门外走去。 “玄一。” “属下在!” “立刻派人,去查阿九刚才说的那几个地方。”萧煜的声音冷得像冰,“只许暗中监视,不许打草惊蛇。” “另外……” 他顿了顿,回头看了一眼楚玄逸。 “给国师,准备一套太医院院判的官服和腰牌。” “今夜,子时。” “本王要和国师亲自去一趟慈安宫,给太后娘娘……好好的,‘瞧瞧病’。” 夜色如同被打翻的浓墨,迅速地浸染了整个京城。 摄政王府的书房里灯火通明。 萧煜已经换上了一身不起眼的深色劲装,原本束发的玉冠,也换成了简单的布带。整个人少了几分平日里的雍容华贵,却多了几分利刃般的锋芒。 楚玄逸对着一面铜镜笨手笨脚地往自己脸上贴着假胡子,嘴里还在不停地抱怨。 “王爷,我说咱们真的非得亲自去吗?这太医院院判的官服穿着也太憋屈了!还有这胡子,扎得我下巴都痒死了!要我说,直接让玄一带着几个人摸进去,把太后给敲晕了带出来,不就完事儿了?” 萧煜连眼皮都懒得抬一下,只是自顾自地擦拭着佩刀。 “你若是想明天一早,史官的奏本上就写满‘摄政王与国师夜闯慈安宫,意图行刺太后’的罪名,你大可以这么去做。” “呃……”楚玄逸瞬间就蔫了。 他当然知道这事儿不能这么干。 太后,是国家的脸面。 无论她变成了什么样,只要她还坐在那个位置上,他们就不能用任何粗暴的手段。 否则,裕王甚至都不需要自己动手,光是天下人的悠悠众口,和那些闻风而动的宗室藩王,就足以将他们推入万劫不复的深渊。 就在这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由远及近。 “师傅!” 灵竹第一个冲了进来,她的脸上还带着未干的血迹。 一条胳膊用白布草草地吊在胸前,神色是前所未有的焦急和悲愤。 “怎么回事?”楚玄逸心中“咯噔”一下,手里的假胡子都掉在了地上。 紧随其后,云景也扶着一个脸色惨白的观星台弟子走了进来。 那名弟子腿上缠着厚厚的绷带,鲜血却依旧不断地往外渗,将他半条裤子都染成了骇人的暗红色。 “国师大人……王爷……” 那弟子一看到两人便想挣扎着行礼,却被云景给按住了。 “别动!”云景的声,都带上了哭腔,“你的腿骨,都快被那邪气给腐蚀断了!” 书房里的气氛瞬间降至冰点。 萧煜擦拭刀刃的动作,停了下来。 他缓缓地抬起头,目光落在了灵竹那条受伤的胳膊上,眼神变得极其可怕。 “说。” 灵竹咬着牙,眼圈通红。 “师傅……我们……我们去晚了一步。” “城南的那家米店,我们赶到的时候,已经人去楼空了。但是……但是他们在米仓底下,设了一个‘血煞阵’!我们有三个师兄弟,一时不察中了招……周师弟他……他为了保护我们,自己……自己引爆了本命法器,跟那阵法同归于尽了……” 说到最后,灵竹竟是再也忍不住,一滴滚烫的泪从眼角滑落下来。 观星台的弟子,情同手足。 周师弟是他们当中年纪最小的一个,平日里最是活泼可爱。 可现在……却连一具完整的尸身都没能留下。 第192章 王爷霸气护犊子现场 为了验证这个惊人的猜测,楚玄逸快步走到阿九面前。 “阿九,你再仔细看看,除了皇宫,这京城里还有没有其他地方,有那种‘脏脚印’?” 阿九被他这突如其来的热情,吓得往萧煜身后缩了缩。 萧煜不动声色地将阿九往自己身边又拉近了几分,隔开了楚玄逸那过于灼热的视线。 “别怕,照他说的做。”萧煜安抚地拍了拍她的头。 有了凶凶哥哥的鼓励,阿九才壮着胆子点了点头。 她再次闭上眼睛。 这一次,她看到的不再局限于皇宫那一个方向。 整个京城的立体地图,仿佛在她的脑海中缓缓展开。 无数条代表着地脉灵气的明亮的光线,纵横交错,如同城市的血脉。 而在这些光亮的脉络上,有几个点却呈现出一种令人作呕的、淤塞的黑色。 其中最大最黑的,自然是西郊外,那个已经废弃的矿山。 其次,就是皇宫深处。 然后…… 阿九的眉头,猛地一跳。 “有!” 她睁开眼,语气十分肯定。 “城南,有一家很大的米店!那里……也有一个黑乎乎的印子!跟坏蛋王爷府里的那个一模一样!” “还有,城西的码头上有一艘不起眼的货船,船上也有那种臭臭的味道!” “东市……东市的一家当铺……后院里也藏着一个!” 她一口气,说出了三四个地点。 楚玄逸和萧煜对视了一眼,都从对方的眼中看到了滔天的巨浪! 这些地方…… 全都是裕王或者说是乌骨族,藏在京城里的秘密据点! 他们一直苦苦追寻却始终找不到的敌人的老巢,就这么被一个十一二岁的小丫头,给轻而易举地全部掀了出来! “天才……不……这简直是妖孽啊……”楚玄逸喃喃自语,看着阿九的眼神像是在看一个绝世的宝贝。 “王爷!我们发了!我们这次真的发了!” 他激动得都快语无伦次了,“有了阿九,就等于有了一张天网!裕王和乌骨族的那些杂碎,在京城里将再无藏身之处!我们可以……我们可以把他们,一网打尽!” 然而,萧煜的脸上却没有丝毫的喜悦。 他的脸色,反而比刚才更加阴沉了。 他低头看着那个正仰着小脸,一脸“我厉不厉害,快夸我”表情的小丫头,心头涌起的却是更加深沉的担忧。 这样的能力…… 是上天赐予的礼物,但同时,也是一道最致命的催命符。 它会让阿九成为所有宵小之辈,眼中最炙手可热的猎物。 “不行。” 萧煜冷冷地打断了楚玄逸的美梦。 “王爷?” “本王说,不行。”萧煜的语斩钉截铁,“从今天起,不准再让阿九使用这种能力。更不准拿她去做什么狗屁天网,当什么诱饵!” 他看着楚玄逸,一字一顿地说道:“玄逸,你要记住。她的能力是用来保护她自己的,不是让你拿去当成攻城略地的武器的。” “可是王爷……” “没有可是。”萧煜直接站起身,身上散发出的强大气场,让整个书房的温度都仿佛下降了好几度。 他牵着阿九的手,朝着门外走去。 “玄一。” “属下在!” “立刻派人,去查阿九刚才说的那几个地方。”萧煜的声音冷得像冰,“只许暗中监视,不许打草惊蛇。” “另外……” 他顿了顿,回头看了一眼楚玄逸。 “给国师,准备一套太医院院判的官服和腰牌。” “今夜,子时。” “本王要和国师亲自去一趟慈安宫,给太后娘娘……好好的,‘瞧瞧病’。” 夜色如同被打翻的浓墨,迅速地浸染了整个京城。 摄政王府的书房里灯火通明。 萧煜已经换上了一身不起眼的深色劲装,原本束发的玉冠,也换成了简单的布带。整个人少了几分平日里的雍容华贵,却多了几分利刃般的锋芒。 楚玄逸对着一面铜镜笨手笨脚地往自己脸上贴着假胡子,嘴里还在不停地抱怨。 “王爷,我说咱们真的非得亲自去吗?这太医院院判的官服穿着也太憋屈了!还有这胡子,扎得我下巴都痒死了!要我说,直接让玄一带着几个人摸进去,把太后给敲晕了带出来,不就完事儿了?” 萧煜连眼皮都懒得抬一下,只是自顾自地擦拭着佩刀。 “你若是想明天一早,史官的奏本上就写满‘摄政王与国师夜闯慈安宫,意图行刺太后’的罪名,你大可以这么去做。” “呃……”楚玄逸瞬间就蔫了。 他当然知道这事儿不能这么干。 太后,是国家的脸面。 无论她变成了什么样,只要她还坐在那个位置上,他们就不能用任何粗暴的手段。 否则,裕王甚至都不需要自己动手,光是天下人的悠悠众口,和那些闻风而动的宗室藩王,就足以将他们推入万劫不复的深渊。 就在这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由远及近。 “师傅!” 灵竹第一个冲了进来,她的脸上还带着未干的血迹。 一条胳膊用白布草草地吊在胸前,神色是前所未有的焦急和悲愤。 “怎么回事?”楚玄逸心中“咯噔”一下,手里的假胡子都掉在了地上。 紧随其后,云景也扶着一个脸色惨白的观星台弟子走了进来。 那名弟子腿上缠着厚厚的绷带,鲜血却依旧不断地往外渗,将他半条裤子都染成了骇人的暗红色。 “国师大人……王爷……” 那弟子一看到两人便想挣扎着行礼,却被云景给按住了。 “别动!”云景的声,都带上了哭腔,“你的腿骨,都快被那邪气给腐蚀断了!” 书房里的气氛瞬间降至冰点。 萧煜擦拭刀刃的动作,停了下来。 他缓缓地抬起头,目光落在了灵竹那条受伤的胳膊上,眼神变得极其可怕。 “说。” 灵竹咬着牙,眼圈通红。 “师傅……我们……我们去晚了一步。” “城南的那家米店,我们赶到的时候,已经人去楼空了。但是……但是他们在米仓底下,设了一个‘血煞阵’!我们有三个师兄弟,一时不察中了招……周师弟他……他为了保护我们,自己……自己引爆了本命法器,跟那阵法同归于尽了……” 说到最后,灵竹竟是再也忍不住,一滴滚烫的泪从眼角滑落下来。 观星台的弟子,情同手足。 周师弟是他们当中年纪最小的一个,平日里最是活泼可爱。 可现在……却连一具完整的尸身都没能留下。 第193章 这帮孙子还想开第二桌? “当铺和那艘货船呢?”楚玄逸的脸色已经难看到了极点,拳头捏得咯咯作响。 “也都是空的……”云景哽咽着回答,“他们走得很匆忙,但把所有痕迹都处理得干干净净。除了……除了那些,只有阿九才能看到的‘邪气’之外,什么线索都没留下。而且,这两个地方同样都设有歹毒的陷阱。” “我们……我们折损了五个人,重伤了七个……才勉强把那几个地方给彻底净化了……” 五死七伤!! 这不过是去探查几个,被遗弃的据点而已! 对方的狠毒和狡猾,远远超出了他们的想象! 楚玄逸只觉得一股热血直冲头顶,气得浑身发抖。 “裕王!乌骨族!这群天杀的畜生!我楚玄逸,与你们不共戴天!” 萧煜没有说话。 他站起身走到那名断腿的弟子面前,伸出两根手指搭在了他的手腕上。 一股精纯而霸道的内力缓缓渡了过去,暂时护住了那名弟子的心脉,也压制住了他腿上那股不断侵蚀的阴寒邪气。 “玄一。” “属下在。” “把观星台所有受伤的弟子都接到王府来。用最好的药,请最好的大夫。”萧煜的声音听不出喜怒,“告诉府库,药材任他们取用,不必吝惜。” “是!” “王爷……不可……”那名受伤的弟子挣扎着说道,“我等……我等无能,有负王爷所托……不敢,再耗费王爷的资源……” “闭嘴。”萧煜冷冷地打断他,“你们,是为大周流的血。本王养得起。” 他转过身,重新看向楚玄逸,“现在,你还觉得,应该让阿九去做那张‘天网’吗?” “……”楚玄逸的脸瞬间涨成了猪肝色。 他张了张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是啊。 连他这些训练有素的亲传弟子,都伤亡如此惨重。 若是让阿九那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小丫头,去面对那些穷凶极恶的歹徒…… 后果,他简直不敢想象。 就在这时,书房的门再一次被推开。 这一次,走进来的是云深。 作为观星台的大师兄,他负责的,是最重要的卜算和统筹任务。 此刻的他,脸色比那些受伤的弟子还要苍白,嘴唇甚至都有些发青。 “师傅……王爷……” 他走路有些踉跄,手里紧紧地攥着一张画满了复杂符文和星轨的堪舆图。 “我算出来了……” “结合阿九的感知,和初代国师留下的笔记……我……我终于找到了那个,最关键的地方……” 他将那张堪舆图在桌案上猛地展开! 他的手指点在了地图上,一个距离皇宫只有不到三里地的地方。 “这里!” “太常寺的乐府旧址!” 太常寺,掌管国家祭祀礼乐。 而乐府则是其下属,专门负责编纂宫廷雅乐和培养乐师舞姬的地方。 只是,在前朝末年,因为一场大火,整个乐府都被烧成了白的。 本朝建立后,便一直荒废至今,成了一片杂草丛生的废墟。 因为地处皇城根下,寻常百姓不敢靠近。 又因为它不祥的过去,达官贵人们也对它敬而远之。 久而久之,那里就成了一处被整个京城都遗忘了的阴暗角落。 “你的意思是……裕王他们的下一个仪式会在这里举行?”萧煜的眉头紧紧锁起。 “十有八九!”云深喘着粗气笃定地说道,“我卜算出的卦象显示,此地地气郁结,阴煞汇聚,是天然的‘养尸地’!而更可怕的是……” 他深吸了一口气。 “初代国师的笔记中,曾有过一段非常模糊的记载。他说京城地脉之下,潜藏着一条‘地龙’,而龙口,衔着一枚‘镇龙珠’。” “这条‘地龙’维系着整个京城的风水气运。而那枚‘镇龙珠’则是上古时期,遗留下来的一件拥有无上灵力的神物。” “笔记中推测,这‘镇龙珠’平时深藏于地脉核心,与地龙融为一体。只有在一种情况下,它才会显露踪迹……” “什么情况?”楚玄逸急切地追问。 云深的眼中闪过一丝深深的恐惧。 “当地龙……苏醒的时候。” “而太常寺乐府旧址的那个位置,恰好就是初代国师推算出的,最接近‘地龙’头部的地脉节点!” “裕王他们不是想搞什么仪式!” “他们是想……惊醒的龙!夺取镇龙珠!” 楚玄逸只觉得大脑一片空白。 惊醒的龙? 开什么玩笑! 那可是京城的地脉之本啊! 一旦地龙翻身,整个京城都会在瞬间地动山摇,化为一片废墟! 上百万的生灵,都会在顷刻间灰飞烟灭! 这个疯子! 裕王他,就是个彻头彻尾的疯子! 为了得到力量,他竟是要拿整个京城来做他的陪葬品! “我明白了……”楚玄逸眼中充满了血丝,“幽冥之心……西山的仪式,只是一个引子!一个用来削弱京城地脉,污染龙气的前菜!” “他们真正的目的,从一开始就是这枚镇龙珠!” “现在,太后被他控制,宫中成了他的内应。京中的据点,虽然被我们端了,但也成功的,吸引了我们大部分的注意力和人手。” “他这是……声东击西,瞒天过海!” 楚玄逸猛地抬起头看向萧煜,眼中是前所未有的惊骇。 “王爷!我们必须立刻阻止他!现在就去!晚了,就来不及了!” 萧煜没有立刻回答。 他的目光,依旧停留在那张地图上。 一个,是慈安宫里,被当成傀儡的太后。 一个,是乐府旧址下,即将引爆整个京城的阴谋。 两条战线。 两个,都迫在眉睫的死局。 而他手头上,刚刚经历了一场惨重伤亡的观星台弟子,和数量有限的玄甲军。 兵力,被严重分散了。 无论先去哪一边,另一边都可能,在同一时间彻底爆发,造成无法挽回的后果。 “呵呵……” 良久。 萧煜突然发出了一声低沉的冷笑。 “好。” “真是好算计。” “看来,这帮孙子是觉得一桌菜不够吃,还想再开第二桌。” 他抬起眼看向窗外,那片被黑暗笼罩的皇宫。 “玄逸。” “在!” “你立刻带上云深和灵竹,还有一半的人手去乐府旧址。不管用什么办法,就算是把那里翻个底朝天,也要给本王把他们的那个‘狗屁仪式’,给找出来!给它……砸了!” “那你呢王爷?!”楚玄逸急道,“慈安宫那边……” 萧煜的嘴角,勾起一抹嗜血的弧度。 “本王?” “本王,今晚就先进宫,去会一会我那位……被‘鬼上身’的好母后。” “至于裕王……” 他顿了顿,眼中迸射出骇人的寒光。 “等本王,把这两桌菜都给他掀了。” “再来,好好地炮制他这条不知死活的疯狗!” 第193章 这帮孙子还想开第二桌? “当铺和那艘货船呢?”楚玄逸的脸色已经难看到了极点,拳头捏得咯咯作响。 “也都是空的……”云景哽咽着回答,“他们走得很匆忙,但把所有痕迹都处理得干干净净。除了……除了那些,只有阿九才能看到的‘邪气’之外,什么线索都没留下。而且,这两个地方同样都设有歹毒的陷阱。” “我们……我们折损了五个人,重伤了七个……才勉强把那几个地方给彻底净化了……” 五死七伤!! 这不过是去探查几个,被遗弃的据点而已! 对方的狠毒和狡猾,远远超出了他们的想象! 楚玄逸只觉得一股热血直冲头顶,气得浑身发抖。 “裕王!乌骨族!这群天杀的畜生!我楚玄逸,与你们不共戴天!” 萧煜没有说话。 他站起身走到那名断腿的弟子面前,伸出两根手指搭在了他的手腕上。 一股精纯而霸道的内力缓缓渡了过去,暂时护住了那名弟子的心脉,也压制住了他腿上那股不断侵蚀的阴寒邪气。 “玄一。” “属下在。” “把观星台所有受伤的弟子都接到王府来。用最好的药,请最好的大夫。”萧煜的声音听不出喜怒,“告诉府库,药材任他们取用,不必吝惜。” “是!” “王爷……不可……”那名受伤的弟子挣扎着说道,“我等……我等无能,有负王爷所托……不敢,再耗费王爷的资源……” “闭嘴。”萧煜冷冷地打断他,“你们,是为大周流的血。本王养得起。” 他转过身,重新看向楚玄逸,“现在,你还觉得,应该让阿九去做那张‘天网’吗?” “……”楚玄逸的脸瞬间涨成了猪肝色。 他张了张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是啊。 连他这些训练有素的亲传弟子,都伤亡如此惨重。 若是让阿九那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小丫头,去面对那些穷凶极恶的歹徒…… 后果,他简直不敢想象。 就在这时,书房的门再一次被推开。 这一次,走进来的是云深。 作为观星台的大师兄,他负责的,是最重要的卜算和统筹任务。 此刻的他,脸色比那些受伤的弟子还要苍白,嘴唇甚至都有些发青。 “师傅……王爷……” 他走路有些踉跄,手里紧紧地攥着一张画满了复杂符文和星轨的堪舆图。 “我算出来了……” “结合阿九的感知,和初代国师留下的笔记……我……我终于找到了那个,最关键的地方……” 他将那张堪舆图在桌案上猛地展开! 他的手指点在了地图上,一个距离皇宫只有不到三里地的地方。 “这里!” “太常寺的乐府旧址!” 太常寺,掌管国家祭祀礼乐。 而乐府则是其下属,专门负责编纂宫廷雅乐和培养乐师舞姬的地方。 只是,在前朝末年,因为一场大火,整个乐府都被烧成了白的。 本朝建立后,便一直荒废至今,成了一片杂草丛生的废墟。 因为地处皇城根下,寻常百姓不敢靠近。 又因为它不祥的过去,达官贵人们也对它敬而远之。 久而久之,那里就成了一处被整个京城都遗忘了的阴暗角落。 “你的意思是……裕王他们的下一个仪式会在这里举行?”萧煜的眉头紧紧锁起。 “十有八九!”云深喘着粗气笃定地说道,“我卜算出的卦象显示,此地地气郁结,阴煞汇聚,是天然的‘养尸地’!而更可怕的是……” 他深吸了一口气。 “初代国师的笔记中,曾有过一段非常模糊的记载。他说京城地脉之下,潜藏着一条‘地龙’,而龙口,衔着一枚‘镇龙珠’。” “这条‘地龙’维系着整个京城的风水气运。而那枚‘镇龙珠’则是上古时期,遗留下来的一件拥有无上灵力的神物。” “笔记中推测,这‘镇龙珠’平时深藏于地脉核心,与地龙融为一体。只有在一种情况下,它才会显露踪迹……” “什么情况?”楚玄逸急切地追问。 云深的眼中闪过一丝深深的恐惧。 “当地龙……苏醒的时候。” “而太常寺乐府旧址的那个位置,恰好就是初代国师推算出的,最接近‘地龙’头部的地脉节点!” “裕王他们不是想搞什么仪式!” “他们是想……惊醒的龙!夺取镇龙珠!” 楚玄逸只觉得大脑一片空白。 惊醒的龙? 开什么玩笑! 那可是京城的地脉之本啊! 一旦地龙翻身,整个京城都会在瞬间地动山摇,化为一片废墟! 上百万的生灵,都会在顷刻间灰飞烟灭! 这个疯子! 裕王他,就是个彻头彻尾的疯子! 为了得到力量,他竟是要拿整个京城来做他的陪葬品! “我明白了……”楚玄逸眼中充满了血丝,“幽冥之心……西山的仪式,只是一个引子!一个用来削弱京城地脉,污染龙气的前菜!” “他们真正的目的,从一开始就是这枚镇龙珠!” “现在,太后被他控制,宫中成了他的内应。京中的据点,虽然被我们端了,但也成功的,吸引了我们大部分的注意力和人手。” “他这是……声东击西,瞒天过海!” 楚玄逸猛地抬起头看向萧煜,眼中是前所未有的惊骇。 “王爷!我们必须立刻阻止他!现在就去!晚了,就来不及了!” 萧煜没有立刻回答。 他的目光,依旧停留在那张地图上。 一个,是慈安宫里,被当成傀儡的太后。 一个,是乐府旧址下,即将引爆整个京城的阴谋。 两条战线。 两个,都迫在眉睫的死局。 而他手头上,刚刚经历了一场惨重伤亡的观星台弟子,和数量有限的玄甲军。 兵力,被严重分散了。 无论先去哪一边,另一边都可能,在同一时间彻底爆发,造成无法挽回的后果。 “呵呵……” 良久。 萧煜突然发出了一声低沉的冷笑。 “好。” “真是好算计。” “看来,这帮孙子是觉得一桌菜不够吃,还想再开第二桌。” 他抬起眼看向窗外,那片被黑暗笼罩的皇宫。 “玄逸。” “在!” “你立刻带上云深和灵竹,还有一半的人手去乐府旧址。不管用什么办法,就算是把那里翻个底朝天,也要给本王把他们的那个‘狗屁仪式’,给找出来!给它……砸了!” “那你呢王爷?!”楚玄逸急道,“慈安宫那边……” 萧煜的嘴角,勾起一抹嗜血的弧度。 “本王?” “本王,今晚就先进宫,去会一会我那位……被‘鬼上身’的好母后。” “至于裕王……” 他顿了顿,眼中迸射出骇人的寒光。 “等本王,把这两桌菜都给他掀了。” “再来,好好地炮制他这条不知死活的疯狗!” 第194章 这老头是耗子转世吗? 皇宫的某个角落里。 钱御史,钱大人,此刻正瘫坐在一口枯井的井沿上。 脸色白得像一张刚刚从水里捞出来的宣纸,浑身上下抖得跟秋风里的落叶似的。 自从上次,在裕王府那个鬼地方,被当成“祭品”差点送走之后,他就被皇上以“保护”为名,给“请”进了宫里。 美其名曰,是让他安心休养。 实则,就是把他给看管了起来,免得他这张管不住的嘴出去到处瞎咧咧。 可钱御史是什么人? 他这辈子,就靠两样东西活着。 一个是,那根比他命还硬的脖子,看谁不顺眼就敢往上撞。 另一个,就是他那双比耗子还能钻的腿,和那颗比猫还好奇的心。 让他老老实实地待在一个地方,那简直比杀了他还难受。 在假模假样地“休养”了几天之后,钱大人那颗不甘寂寞的心又开始蠢蠢欲动了。 他躲开禁卫的视线,专门挑那些犄角旮旯的地方溜达。 什么废弃的宫苑啊,长满荒草的冷宫啊,越是没人去的地方他钻得越起劲。 然后,就在今天,在冷宫最北边的一处假山后面,他有了惊人的发现。 一口被藤蔓和乱石几乎完全掩盖住的地道入口。 入口用的是前朝的青砖砌成,上面布满了青苔,一看就知道年头不短了。 一股阴森森的凉风从里面幽幽地吹出来,吹得钱御史后脖颈子直冒凉气。 “我的娘诶……” 钱御史吞了口唾沫,两条腿已经开始不受控制地打起了摆子。 上次,在地下矿洞里,被那个大肉瘤子追得屁滚尿流的恐怖回忆,瞬间就涌上了心头。 “不看不看……非礼勿视,非礼勿听……” 他一边碎碎念,一边转身就想开溜。 可是,他的脚就像是在地上生了根一样,怎么也挪不动。 那颗该死的好奇心像一只小爪子,在他心尖上挠啊挠啊,挠得他百爪挠心。 “就……就看一眼?” “就一眼,绝对不多看!” “万一……万一这里面,藏着什么前朝的宝藏呢?那我老钱不就发了?” 钱御史一咬牙一跺脚,跟做贼似的探头探脑地就钻了进去。 地道里又黑又潮,伸手不见五指。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泥土和霉菌混合的怪异味道。 钱御史从怀里掏出早就准备好的火折子吹亮了,举在面前一步三哆嗦地往前挪。 这地道四通八达,跟个迷宫似的。 他走了没一会儿,就彻底分不清东南西北了。 “坏了坏了……”他心里开始打鼓,“这下,可别真成了耗子,死在这耗子洞里了……” 就在他准备原路返回的时候,一阵极其微弱的奇怪声音,顺着地道深处飘了过来。 那声音很模糊,像是有人在隔着很远的地方低声说话,又像是在念着什么古怪的经文。 嗡……嗡……嗡…… 那声音带着一种诡异的频率,钻进他的耳朵里,让他觉得脑袋发胀心头发慌。 钱御史的魂儿,都快吓飞了! 他哪还敢,再往前走半步! 火折子也顾不上了,“啪嗒”一声掉在地上,熄灭了。 “鬼啊!!!” 他发出了一声惊天动地的尖叫,然后连滚带爬地就往回窜。 也不知道是瞎猫碰上死耗子,还是他老钱家祖坟冒了青烟,他这么一通瞎跑,居然真的让他给跑回了入口! 他瘫在井沿上,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感觉自己像是刚从鬼门关里,溜达了一圈回来。 可是,等那股惊恐劲儿稍微过去一点之后,一个念头猛地就从他脑子里蹦了出来。 皇宫底下! 有这么一条,谁也不知道的古老地道! 地道里还有人,在搞什么鬼鬼祟祟的秘密活动! 这事儿…… 这事儿,可太大了! 钱御史立刻就想到了,那个煞神一般的摄政王,萧煜。 虽然,他怕那个男人,怕得要死。 但是,现在整个大周能镇得住这些牛鬼蛇神的,恐怕,也只有这位王爷了! “不行!我得去报告!我必须去报告!” 钱御史一骨碌从地上爬起来,也顾不上身上的泥土了,整理了一下衣冠就朝着宫门口狂奔而去。 他用御史的身份软磨硬泡、威逼利诱,终于说服了一个相熟的小禁卫,帮他递个话出去。 摄政王府。 楚玄逸带着人刚刚离开。 书房里,只剩下萧煜和一直安安静静地跟在他身边,当“人形降噪器”的阿九。 “凶凶哥哥……” 阿九扯了扯萧煜的衣角,仰着小脸有些担心地看着他。 “你……你也要去打那个坏蛋王爷吗?” 萧煜低头看着她那双清澈见底的眼睛,伸出手想像往常一样摸摸她的头。 可手伸到一半顿住了,只是轻轻地落在了她的肩膀上。 “嗯。” “你要小心一点呀。”阿九小声地叮嘱道,“那个坏蛋王爷,现在变得比上次还要臭了。他身边还有那个更臭更臭的黑线虫……” “本王知道。” “放心,在本王面前,不管是多臭的虫子,本王都能把它给碾成渣。” 就在这时,玄一如同一道鬼影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了门口。 “王爷。” “说。” “钱御史托人从宫里传了消息出来。”玄一的脸上带着一丝古怪的神情,像是在憋着笑又不敢笑。 “那个老头?”萧煜的眉头微微一皱,“他又惹什么麻烦了?” 在他看来,钱御史这个人就是个行走的麻烦制造机。 让他进宫,本就是想让他消停几天。 没想到这才几天功夫,居然又折腾出幺蛾子了。 “他……他在冷宫附近,发现了一条前朝的密道。” “密道?”萧煜的眼神瞬间就变了。 “是,他说那密道很深,像个迷宫。而且……他在里面听到了有人在低语的声音,似乎是在举行什么仪式。” “他还说……”玄一顿了顿补充道,“他被吓得半死,连滚带爬地跑了出来,现在正躲在宫门口的茶寮里,等王爷您的示下。” 书房里一片寂静。 萧煜的眼眸微微眯起,一道精光从眼底一闪而过。 皇宫……冷宫……前朝密道…… 仪式…… 太常寺乐府的旧址,就在皇城的东北角! 而冷宫,恰好也在皇宫的东北方向! 这两个地方,在地面上虽然隔着一道宫墙,但是在地下…… 很有可能,是相通的! “这老头……”萧煜的嘴角勾起一抹冷笑,“还真是……耗子转世,专会打洞啊。” 他原本的计划是先进宫,去慈安宫稳住太后那边。 可现在,钱御史送来的这个情报,简直就是一份从天而降的大礼! “王爷,那慈安宫那边……”玄一问道。 “计划,有变。” 他走到桌案前,迅速地铺开一张京城防务图,目光在上面飞快地扫过。 “立刻派人,去通知玄逸。” “告诉他,乐府旧址只是个幌子!一个吸引我们注意力的障眼法!” “真正的入口,在宫里!” “让他立刻分出一半人手,在乐服旧址外围布下天罗地网,封死所有可能逃窜的路线!记住,一只苍蝇也不许放出去!” “是!” “剩下的人,”萧煜的手指重重地点在了冷宫的位置上,“跟着本王走一趟钱御史发现的那个‘耗子洞’。” 他的眼中闪烁着兴奋而残忍的光芒。 “本王倒要看看,这帮躲在阴沟里的老鼠,被我们堵住了后路,断了粮草之后,会是一副怎样精彩的表情。” 第194章 这老头是耗子转世吗? 皇宫的某个角落里。 钱御史,钱大人,此刻正瘫坐在一口枯井的井沿上。 脸色白得像一张刚刚从水里捞出来的宣纸,浑身上下抖得跟秋风里的落叶似的。 自从上次,在裕王府那个鬼地方,被当成“祭品”差点送走之后,他就被皇上以“保护”为名,给“请”进了宫里。 美其名曰,是让他安心休养。 实则,就是把他给看管了起来,免得他这张管不住的嘴出去到处瞎咧咧。 可钱御史是什么人? 他这辈子,就靠两样东西活着。 一个是,那根比他命还硬的脖子,看谁不顺眼就敢往上撞。 另一个,就是他那双比耗子还能钻的腿,和那颗比猫还好奇的心。 让他老老实实地待在一个地方,那简直比杀了他还难受。 在假模假样地“休养”了几天之后,钱大人那颗不甘寂寞的心又开始蠢蠢欲动了。 他躲开禁卫的视线,专门挑那些犄角旮旯的地方溜达。 什么废弃的宫苑啊,长满荒草的冷宫啊,越是没人去的地方他钻得越起劲。 然后,就在今天,在冷宫最北边的一处假山后面,他有了惊人的发现。 一口被藤蔓和乱石几乎完全掩盖住的地道入口。 入口用的是前朝的青砖砌成,上面布满了青苔,一看就知道年头不短了。 一股阴森森的凉风从里面幽幽地吹出来,吹得钱御史后脖颈子直冒凉气。 “我的娘诶……” 钱御史吞了口唾沫,两条腿已经开始不受控制地打起了摆子。 上次,在地下矿洞里,被那个大肉瘤子追得屁滚尿流的恐怖回忆,瞬间就涌上了心头。 “不看不看……非礼勿视,非礼勿听……” 他一边碎碎念,一边转身就想开溜。 可是,他的脚就像是在地上生了根一样,怎么也挪不动。 那颗该死的好奇心像一只小爪子,在他心尖上挠啊挠啊,挠得他百爪挠心。 “就……就看一眼?” “就一眼,绝对不多看!” “万一……万一这里面,藏着什么前朝的宝藏呢?那我老钱不就发了?” 钱御史一咬牙一跺脚,跟做贼似的探头探脑地就钻了进去。 地道里又黑又潮,伸手不见五指。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泥土和霉菌混合的怪异味道。 钱御史从怀里掏出早就准备好的火折子吹亮了,举在面前一步三哆嗦地往前挪。 这地道四通八达,跟个迷宫似的。 他走了没一会儿,就彻底分不清东南西北了。 “坏了坏了……”他心里开始打鼓,“这下,可别真成了耗子,死在这耗子洞里了……” 就在他准备原路返回的时候,一阵极其微弱的奇怪声音,顺着地道深处飘了过来。 那声音很模糊,像是有人在隔着很远的地方低声说话,又像是在念着什么古怪的经文。 嗡……嗡……嗡…… 那声音带着一种诡异的频率,钻进他的耳朵里,让他觉得脑袋发胀心头发慌。 钱御史的魂儿,都快吓飞了! 他哪还敢,再往前走半步! 火折子也顾不上了,“啪嗒”一声掉在地上,熄灭了。 “鬼啊!!!” 他发出了一声惊天动地的尖叫,然后连滚带爬地就往回窜。 也不知道是瞎猫碰上死耗子,还是他老钱家祖坟冒了青烟,他这么一通瞎跑,居然真的让他给跑回了入口! 他瘫在井沿上,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感觉自己像是刚从鬼门关里,溜达了一圈回来。 可是,等那股惊恐劲儿稍微过去一点之后,一个念头猛地就从他脑子里蹦了出来。 皇宫底下! 有这么一条,谁也不知道的古老地道! 地道里还有人,在搞什么鬼鬼祟祟的秘密活动! 这事儿…… 这事儿,可太大了! 钱御史立刻就想到了,那个煞神一般的摄政王,萧煜。 虽然,他怕那个男人,怕得要死。 但是,现在整个大周能镇得住这些牛鬼蛇神的,恐怕,也只有这位王爷了! “不行!我得去报告!我必须去报告!” 钱御史一骨碌从地上爬起来,也顾不上身上的泥土了,整理了一下衣冠就朝着宫门口狂奔而去。 他用御史的身份软磨硬泡、威逼利诱,终于说服了一个相熟的小禁卫,帮他递个话出去。 摄政王府。 楚玄逸带着人刚刚离开。 书房里,只剩下萧煜和一直安安静静地跟在他身边,当“人形降噪器”的阿九。 “凶凶哥哥……” 阿九扯了扯萧煜的衣角,仰着小脸有些担心地看着他。 “你……你也要去打那个坏蛋王爷吗?” 萧煜低头看着她那双清澈见底的眼睛,伸出手想像往常一样摸摸她的头。 可手伸到一半顿住了,只是轻轻地落在了她的肩膀上。 “嗯。” “你要小心一点呀。”阿九小声地叮嘱道,“那个坏蛋王爷,现在变得比上次还要臭了。他身边还有那个更臭更臭的黑线虫……” “本王知道。” “放心,在本王面前,不管是多臭的虫子,本王都能把它给碾成渣。” 就在这时,玄一如同一道鬼影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了门口。 “王爷。” “说。” “钱御史托人从宫里传了消息出来。”玄一的脸上带着一丝古怪的神情,像是在憋着笑又不敢笑。 “那个老头?”萧煜的眉头微微一皱,“他又惹什么麻烦了?” 在他看来,钱御史这个人就是个行走的麻烦制造机。 让他进宫,本就是想让他消停几天。 没想到这才几天功夫,居然又折腾出幺蛾子了。 “他……他在冷宫附近,发现了一条前朝的密道。” “密道?”萧煜的眼神瞬间就变了。 “是,他说那密道很深,像个迷宫。而且……他在里面听到了有人在低语的声音,似乎是在举行什么仪式。” “他还说……”玄一顿了顿补充道,“他被吓得半死,连滚带爬地跑了出来,现在正躲在宫门口的茶寮里,等王爷您的示下。” 书房里一片寂静。 萧煜的眼眸微微眯起,一道精光从眼底一闪而过。 皇宫……冷宫……前朝密道…… 仪式…… 太常寺乐府的旧址,就在皇城的东北角! 而冷宫,恰好也在皇宫的东北方向! 这两个地方,在地面上虽然隔着一道宫墙,但是在地下…… 很有可能,是相通的! “这老头……”萧煜的嘴角勾起一抹冷笑,“还真是……耗子转世,专会打洞啊。” 他原本的计划是先进宫,去慈安宫稳住太后那边。 可现在,钱御史送来的这个情报,简直就是一份从天而降的大礼! “王爷,那慈安宫那边……”玄一问道。 “计划,有变。” 他走到桌案前,迅速地铺开一张京城防务图,目光在上面飞快地扫过。 “立刻派人,去通知玄逸。” “告诉他,乐府旧址只是个幌子!一个吸引我们注意力的障眼法!” “真正的入口,在宫里!” “让他立刻分出一半人手,在乐服旧址外围布下天罗地网,封死所有可能逃窜的路线!记住,一只苍蝇也不许放出去!” “是!” “剩下的人,”萧煜的手指重重地点在了冷宫的位置上,“跟着本王走一趟钱御史发现的那个‘耗子洞’。” 他的眼中闪烁着兴奋而残忍的光芒。 “本王倒要看看,这帮躲在阴沟里的老鼠,被我们堵住了后路,断了粮草之后,会是一副怎样精彩的表情。” 第195章 下地洞也得开个战略会啊 “阿九,你跟着玄一,先回国师府。” “那里,最安全。” “可是……”阿九有些不情愿,她想跟着他。 “听话。”萧煜的眼神柔和了下来。 “等哥哥把那些臭虫子都清理干净了,就去接你。” 小丫头鼓着腮帮子,一脸的不高兴。 她死死地攥着萧煜的衣角,说什么也不肯松手。 “凶凶哥哥,你骗人!” 她控诉道,声音里带着一丝委屈的鼻音。 “你说了要带阿九一起去打坏蛋的!现在你又要丢下我一个人!” 玄一站在一旁,看着自家王爷那张万年冰山脸上,露出一丝头疼的神色,差点没忍住笑出声来。 能让摄政王殿下感到棘手的人,普天之下,恐怕也就只有这位小神算了。 “阿九,”萧煜耐着性子,试图跟她讲道理,“这次去的地方很危险,而且,很脏。” “我不怕!”阿九的头摇得像个拨浪鼓,“还能有那个坏蛋王爷臭吗?有凶凶哥哥在,阿九什么都不怕!” “这不是怕不怕的问题。”萧煜的眉头微微蹙起,“地底下,有很多看不见的东西,它们会伤害你。” “我才不怕呢!我能看见它们!我还能告诉凶凶哥哥,它们躲在哪里!”阿九挺起小胸膛,一脸的骄傲,“大人说了,我这个叫‘天赋异禀’!” 萧煜:“……” 他发现跟这个小丫头讲道理,是一件比跟朝堂上那帮老狐狸吵架还要累的事情。 “玄一。”他放弃了沟通,直接下令。 “属下在。” “把她送回国师府。如果她不配合……”萧煜顿了顿,眼神扫过阿九那张倔强的小脸,“就点了她的穴,把她扛回去。” “是!”玄一憋着笑,领命。 “哇——!” 阿九一听,不得了了! 凶凶哥哥居然要让人点了她的穴!还要把她扛回去! 这简直,是奇耻大辱! 小丫头的眼圈一下子就红了,嘴巴一瘪,金豆子嗒嗒地就掉了下来。 她也不说话,就这么用一双水汪汪的,噙满了泪水的大眼睛,可怜巴巴地瞅着萧煜。 那眼神控诉、委屈,又带着一丝被抛弃的小动物般的无助。 萧煜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给不轻不重地扎了一下。 他最烦的,就是女人哭。 可不知为何,看着这个小丫头哭,他心里那股烦躁却怎么也升不起来。 反而,还有点……束手无策。 “好了好了,别哭了。”他叹了口气,语气不自觉地软了下来,“听话,玄逸那边也需要人保护。你回去了,他才能安心。” “真的吗?”阿九抽了抽鼻子,半信半疑地问。 “本王什么时候骗过你?”萧煜板起脸。 阿九想了想,好像也是。 凶凶哥哥虽然凶,但说话向来都是算数的。 “那……那好。”她松开了紧攥着衣角的手,但还是不放心地提出了条件。 “那你要答应我,一定要把那个最臭最臭的黑线虫,给踩扁了!还要,把那个坏蛋王爷给抓回来,让阿九算算他什么时候倒大霉!” “好。”萧煜点头承诺道,“本王答应你。” “拉钩!”阿九伸出了自己肉乎乎的小拇指。 萧煜看着她那根沾着泪痕的白嫩手指,沉默了片刻,最终还是伸出自己的手指,跟她勾了一下。 “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 小丫头这才破涕为笑,心满意足地跟着玄一,一步三回头地走了。 “王爷。” 两名身穿玄甲走了进来,单膝跪地。 “玄二,玄三,参见王爷。” 这两人是玄甲军中,除了玄一之外最顶尖的高手,也是萧煜的亲卫统领。 每一个都是能以一当百的沙场猛将。 “起来。” 萧煜的目光重新落回了地下模型上。 “都说说,有什么看法。” 玄二性子更沉稳,他上前一步,指着模型上几个被红点标记出来的区域,沉声说道:“王爷,根据钱御史的描述,和他发现的入口位置,我们推断他进入的,应该是前朝修建的‘坤宁密道’。” “这条密道,在前朝是专门供后宫嫔妃,在遭遇宫变时逃生用的。所以,它的结构极其复杂,岔路极多,而且,很多地方都设有防止追兵的机关。” “这些机关虽然历经百年,大部分可能已经失效了。但万一,有那么一两处还能启动,那也是相当致命的。” 玄三性子更火爆,他接着说道:“机关都是小事!末将担心的,是这地下的阵法!” 他的手指重重地点在了模型的中心区域,那里,是皇宫大内紫宸殿的正下方。 “皇宫,是大周的龙脉所在!历朝历代,都有无数高人,在此布下守护阵法!这些阵法盘根错节,层层叠加,早已和地脉融为一体!我们的人冒然下去,一旦触动了什么大型的无差别攻击阵法,那后果……” 他没有说下去,但在场的人都明白。 那后果就是,入侵者无论是谁,都会被那积蓄了数百年国运的阵法给瞬间碾成齑粉! 连一丝反抗的余地都不会有! 这才是他们此行最大的风险! 裕王和乌骨族的那个老怪物,他们敢在下面搞事,必然是有什么可以规避或者是暂时屏蔽阵法的特殊法子。 但萧煜他们,没有。 他们才是真正的“入侵者”。 “王爷,”玄二补充道,“而且,我们无法确定,裕王在下面布置了多少人手。密道狭窄,不利于大军团作战。我们的人数不能太多,必须是精锐中的精锐。” “否则,一旦被他们用人海战术,堵在某个狭窄的通道里,我们就成了瓮中之鳖。” 萧煜静静地听着,手指有节奏地敲击着桌面。 一下,又一下。 整个书房,都陷入了一种压抑的沉默之中。 突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打破了这份宁静。 “煜儿!” 来人,正是当今的天子,景明帝。 他已经褪去了龙袍,换上了一身便于行动的劲装。 “陛下,您怎么来了?”玄二玄三大惊失色,连忙跪下行礼。 “免了免了!”景明帝摆了摆手,径直走到了萧煜面前。 萧煜从怀中取出一枚雕刻着繁复龙纹的赤金色令牌。 “皇兄,这是禁卫军的虎符。从现在起,整个皇宫的防务由你亲自接管。” “另外,”萧煜又从袖子里摸出了一枚通体漆黑,散发着丝丝寒气的小巧令牌递了过去,“这是初代国师留下的‘镇灵牌’。它或许能屏蔽掉一些低阶的警戒阵法。你拿着它去冷宫的入口处等我们。” 他看着景明帝,神色变得前所未有的严肃。 “皇兄,你是我们的后盾。也是我们唯一的退路。” “如果……我是说如果,一个时辰后我们还没有出来,你就立刻启动‘紫薇星斗大阵’,将整个地下密道连同里面的一切,全部永久封死。” “煜儿!”景明帝大惊失色,“那你们……” “没有我们。” “只有,大周的江山社稷。” 说完,他不再理会已经呆若木鸡的景明帝,转身看向玄二和玄三。 “点齐人手。” “玄甲卫中最擅长追踪、潜行和阵法破解的二十人。” “带上所有能带的破煞符、清灵丹、和震天雷。” “一刻钟后我们出发。” “去会一会,这帮敢在太岁头上动土的杂碎!” 第195章 下地洞也得开个战略会啊 “阿九,你跟着玄一,先回国师府。” “那里,最安全。” “可是……”阿九有些不情愿,她想跟着他。 “听话。”萧煜的眼神柔和了下来。 “等哥哥把那些臭虫子都清理干净了,就去接你。” 小丫头鼓着腮帮子,一脸的不高兴。 她死死地攥着萧煜的衣角,说什么也不肯松手。 “凶凶哥哥,你骗人!” 她控诉道,声音里带着一丝委屈的鼻音。 “你说了要带阿九一起去打坏蛋的!现在你又要丢下我一个人!” 玄一站在一旁,看着自家王爷那张万年冰山脸上,露出一丝头疼的神色,差点没忍住笑出声来。 能让摄政王殿下感到棘手的人,普天之下,恐怕也就只有这位小神算了。 “阿九,”萧煜耐着性子,试图跟她讲道理,“这次去的地方很危险,而且,很脏。” “我不怕!”阿九的头摇得像个拨浪鼓,“还能有那个坏蛋王爷臭吗?有凶凶哥哥在,阿九什么都不怕!” “这不是怕不怕的问题。”萧煜的眉头微微蹙起,“地底下,有很多看不见的东西,它们会伤害你。” “我才不怕呢!我能看见它们!我还能告诉凶凶哥哥,它们躲在哪里!”阿九挺起小胸膛,一脸的骄傲,“大人说了,我这个叫‘天赋异禀’!” 萧煜:“……” 他发现跟这个小丫头讲道理,是一件比跟朝堂上那帮老狐狸吵架还要累的事情。 “玄一。”他放弃了沟通,直接下令。 “属下在。” “把她送回国师府。如果她不配合……”萧煜顿了顿,眼神扫过阿九那张倔强的小脸,“就点了她的穴,把她扛回去。” “是!”玄一憋着笑,领命。 “哇——!” 阿九一听,不得了了! 凶凶哥哥居然要让人点了她的穴!还要把她扛回去! 这简直,是奇耻大辱! 小丫头的眼圈一下子就红了,嘴巴一瘪,金豆子嗒嗒地就掉了下来。 她也不说话,就这么用一双水汪汪的,噙满了泪水的大眼睛,可怜巴巴地瞅着萧煜。 那眼神控诉、委屈,又带着一丝被抛弃的小动物般的无助。 萧煜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给不轻不重地扎了一下。 他最烦的,就是女人哭。 可不知为何,看着这个小丫头哭,他心里那股烦躁却怎么也升不起来。 反而,还有点……束手无策。 “好了好了,别哭了。”他叹了口气,语气不自觉地软了下来,“听话,玄逸那边也需要人保护。你回去了,他才能安心。” “真的吗?”阿九抽了抽鼻子,半信半疑地问。 “本王什么时候骗过你?”萧煜板起脸。 阿九想了想,好像也是。 凶凶哥哥虽然凶,但说话向来都是算数的。 “那……那好。”她松开了紧攥着衣角的手,但还是不放心地提出了条件。 “那你要答应我,一定要把那个最臭最臭的黑线虫,给踩扁了!还要,把那个坏蛋王爷给抓回来,让阿九算算他什么时候倒大霉!” “好。”萧煜点头承诺道,“本王答应你。” “拉钩!”阿九伸出了自己肉乎乎的小拇指。 萧煜看着她那根沾着泪痕的白嫩手指,沉默了片刻,最终还是伸出自己的手指,跟她勾了一下。 “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 小丫头这才破涕为笑,心满意足地跟着玄一,一步三回头地走了。 “王爷。” 两名身穿玄甲走了进来,单膝跪地。 “玄二,玄三,参见王爷。” 这两人是玄甲军中,除了玄一之外最顶尖的高手,也是萧煜的亲卫统领。 每一个都是能以一当百的沙场猛将。 “起来。” 萧煜的目光重新落回了地下模型上。 “都说说,有什么看法。” 玄二性子更沉稳,他上前一步,指着模型上几个被红点标记出来的区域,沉声说道:“王爷,根据钱御史的描述,和他发现的入口位置,我们推断他进入的,应该是前朝修建的‘坤宁密道’。” “这条密道,在前朝是专门供后宫嫔妃,在遭遇宫变时逃生用的。所以,它的结构极其复杂,岔路极多,而且,很多地方都设有防止追兵的机关。” “这些机关虽然历经百年,大部分可能已经失效了。但万一,有那么一两处还能启动,那也是相当致命的。” 玄三性子更火爆,他接着说道:“机关都是小事!末将担心的,是这地下的阵法!” 他的手指重重地点在了模型的中心区域,那里,是皇宫大内紫宸殿的正下方。 “皇宫,是大周的龙脉所在!历朝历代,都有无数高人,在此布下守护阵法!这些阵法盘根错节,层层叠加,早已和地脉融为一体!我们的人冒然下去,一旦触动了什么大型的无差别攻击阵法,那后果……” 他没有说下去,但在场的人都明白。 那后果就是,入侵者无论是谁,都会被那积蓄了数百年国运的阵法给瞬间碾成齑粉! 连一丝反抗的余地都不会有! 这才是他们此行最大的风险! 裕王和乌骨族的那个老怪物,他们敢在下面搞事,必然是有什么可以规避或者是暂时屏蔽阵法的特殊法子。 但萧煜他们,没有。 他们才是真正的“入侵者”。 “王爷,”玄二补充道,“而且,我们无法确定,裕王在下面布置了多少人手。密道狭窄,不利于大军团作战。我们的人数不能太多,必须是精锐中的精锐。” “否则,一旦被他们用人海战术,堵在某个狭窄的通道里,我们就成了瓮中之鳖。” 萧煜静静地听着,手指有节奏地敲击着桌面。 一下,又一下。 整个书房,都陷入了一种压抑的沉默之中。 突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打破了这份宁静。 “煜儿!” 来人,正是当今的天子,景明帝。 他已经褪去了龙袍,换上了一身便于行动的劲装。 “陛下,您怎么来了?”玄二玄三大惊失色,连忙跪下行礼。 “免了免了!”景明帝摆了摆手,径直走到了萧煜面前。 萧煜从怀中取出一枚雕刻着繁复龙纹的赤金色令牌。 “皇兄,这是禁卫军的虎符。从现在起,整个皇宫的防务由你亲自接管。” “另外,”萧煜又从袖子里摸出了一枚通体漆黑,散发着丝丝寒气的小巧令牌递了过去,“这是初代国师留下的‘镇灵牌’。它或许能屏蔽掉一些低阶的警戒阵法。你拿着它去冷宫的入口处等我们。” 他看着景明帝,神色变得前所未有的严肃。 “皇兄,你是我们的后盾。也是我们唯一的退路。” “如果……我是说如果,一个时辰后我们还没有出来,你就立刻启动‘紫薇星斗大阵’,将整个地下密道连同里面的一切,全部永久封死。” “煜儿!”景明帝大惊失色,“那你们……” “没有我们。” “只有,大周的江山社稷。” 说完,他不再理会已经呆若木鸡的景明帝,转身看向玄二和玄三。 “点齐人手。” “玄甲卫中最擅长追踪、潜行和阵法破解的二十人。” “带上所有能带的破煞符、清灵丹、和震天雷。” “一刻钟后我们出发。” “去会一会,这帮敢在太岁头上动土的杂碎!” 第196章 这丫头是开了天眼吗? 子时。 皇宫,冷宫北墙,假山后的枯井旁。 夜风阴冷刺骨,卷起地上的枯叶,发出“沙沙”的声响。 萧煜一身玄甲负手而立,他的身后,二十名玄甲卫如同一尊雕塑静静地伫立着。 云深正拿着一个巴掌大的古朴罗盘,眉头紧紧地锁着。 “王爷,”云深的声音有些凝重,“这地下的气息,非常古怪。” “怎么个古怪法?”萧煜问道。 “它……它很驳杂。”云深试图寻找一个准确的形容词,“有前朝龙气残留的余韵,有本朝国运镇压的威严,有无数阵法交织的灵力……但,在这些气息的缝隙里,又渗透着一股极其阴邪诡异的力量。” 他抬起头看向萧煜。 “就是王爷您之前所说的那种‘幽冥之气’。它就像是墨汁滴进了清水里,虽然现在还很淡,但它正在不断地侵蚀和污染着,这地下的一切。” “能找到源头吗?” “很难。”云深摇了摇头,“这地道四通八达,气息也是弥散开来的。不过……越往深处,那股气息就越浓郁。我们只能顺着这个方向一路找过去。” 萧煜点了点头,没有再多问。 他看向景明帝,最后一次叮嘱道:“皇兄,记住一个时辰。” “朕……朕知道了。”景明帝的脸色有些发白,但还是重重地点了点头,“煜儿,你们一定要平安回来!” 萧煜点了点头,对着身后的玄甲卫做了一个简单的手势。 “出发。” 话音落下,他第一个弯腰走进了那片深不见底的黑暗之中。 二十名玄一卫和云深紧随其后,瞬间就消失在了地道入口。 国师府,观星阁。 阁楼的顶层空旷而安静。 巨大的水晶穹顶引下漫天星光,将整个房间照得亮如白昼。 房间的正中央,用朱砂画着一个繁复的安神阵。 阿九就盘腿坐在阵法的中央。 她的脸色有些苍白,额头上渗出了一层细密的汗珠。 楚玄逸一袭白衣站在阵法之外,神情是从未有过的专注与紧张。 他的手中掐着法诀,不断地向阵法中注入自己的灵力,帮助阿九稳固心神,抵御那些从四面八方涌来的杂乱声音。 “大人……” 阿九的嘴唇微微翕动,声音细若蚊蚋。 “我……我看到他们了……” “别急,慢慢说。”楚玄逸柔声引导着,“你看到了什么?” “我看到……一团,好亮好亮的光……”阿九的眉头蹙得更紧了,“是凶凶哥哥……的光,是金色的好霸道……旁边,还跟着好多黑乎乎的小光点……” 楚玄逸点了点头。 看来,这丫头真的能通过某种玄妙的感应,“看”到王爷他们。 萧煜身负皇室龙气,又是沙场宿将,煞气冲天。 这两种气息交织在一起,在阿九这种天生灵视的眼中,呈现出霸道的金色光芒,也属正常。 而玄甲卫常年修习敛息之术,杀气内蕴,所以在她看来,就是黑乎乎的光点。 “他们在往前走……走得很快……” “地道里是什么样子的?有什么危险吗?”楚玄逸追问道。 “地道……好黑……好湿……”阿九的声音带着一丝嫌恶,“墙上好像……长了好多滑溜溜的东西……咦?等等!” “前面……前面,有一坨好恶心的东西!” “什么东西?”楚玄逸的心提了起来。 “黑乎乎的……黏糊糊的……像鼻涕……又像烂泥巴……”阿九努力地形容着,“它在墙上爬!爬得好慢……但是,它周围的‘声音’好难听,好刺耳!” 楚玄逸的脸色瞬间一变! 阴煞凝结,化而为实! 这是只有在极阴极煞之地,才会形成的“阴煞苔”! 这东西本身没有太强的攻击性,但是,它会散发出污染灵识的瘴气!寻常人吸入过量,轻则产生幻觉,疯疯癫癫,重则,神魂受损,变成白痴! “王爷!” 他立刻拿起早就准备好的一枚传讯玉符,将灵力注入其中! 与此同时,地下密道中。 萧煜一行人,正在快速而无声地前进着。 地道比他们想象的,还要深邃。 空气中那股混合着泥土和霉菌的潮湿味道,越来越重。 “停。” 走在最前面的萧煜,突然抬起了手。 身后的队伍瞬间定在了原地,没有一丝拖沓。 “王爷,怎么了?”云深压低了声音问。 萧煜没有回答,他的目光死死地盯着前方十丈开外的一处墙壁。 那里的黑暗似乎比别处要更加浓稠几分。 云深顺着他的目光看去,瞳孔猛地一缩。 只见那片墙壁上,正覆盖着一层如同活物般,缓缓蠕动的黑色粘稠物。 它们无声无息,却散发着一种让人神魂不宁的诡异气息。 “是阴煞苔!”云深失声道,“王爷小心!此物,会散发惑心瘴气!” 就在这时,萧煜怀中的一枚玉符突然微微一热,传来楚玄逸急切的声音。 “王爷!阿九说,你们前方有‘阴煞苔’!切记,屏住呼吸,用法器将其焚毁,万万不可用兵刃触碰!” 萧煜的眼中闪过一丝讶异。 楚玄逸的传讯和他的发现,几乎是在同一时间。 而听楚玄逸的口气,这消息竟是阿九“看”到的? 这丫头……难道,真的开了天眼不成? “玄三。” “在!” “用‘离火符’,烧了它。” “是!” 玄三从怀中摸出一张画着赤红色符文的符纸,口中念念有词,随即屈指一弹! 那符纸化作一道火光,射向了那片蠕动的黑色! “滋啦——!” 一声像是热油浇在冰块上的刺耳声响,猛然炸开! 那片阴煞苔在烈火的灼烧下,剧烈地扭曲翻滚,发出一阵阵无声的尖啸。 一股比之前浓烈百倍的腥臭黑烟,冒了出来! 众人早有准备,立刻用浸过特制药水的布巾捂住了口鼻。 不过片刻,那片盘踞在墙上不知多少年的阴煞苔,就被烧成了一滩焦炭。 “走。” 萧煜一挥手,队伍继续前进。 他们又往前走了大约一炷香的时间。 前方的地道豁然开朗,出现了一个岔路口。 左边的路宽敞平整,甚至连墙壁都是用光滑的青石板铺就的。 隐约还能看到,一点微弱的光亮从深处传来,像是在引诱着人走进去。 而右边的路,则狭窄崎岖,黑得伸手不见五指,阵阵阴风从里面倒灌出来,吹得人汗毛倒竖。 怎么看,都应该选左边。 “王爷,这……”云深看着罗盘,罗盘上的指针正在疯狂地来回摆动,根本无法确定方向,“这两条路的气息,都……很不对劲。” “左边的路,虽然看起来安全,但那股光亮带着一股惑人的意味,像是某种幻术陷阱。” “而右边的路……”他咽了口唾沫,“右边的路,阴煞之气几乎已经快要凝成实质了!那里面,绝对有大凶之物!” 这是一个,两难的选择。 一条,是看似安全的,甜蜜陷阱。 一条,是明摆着的,龙潭虎穴。 就在萧煜眼神变幻,准备做出决断的时候,怀中的玉符又一次灼热了起来。 这一次,传来的不只是楚玄逸的声音。 还有一个,带着哭腔的女孩的焦急喊声。 “凶凶哥哥!凶凶哥哥!不能走那个,亮晶晶的路!!” “那个是骗人的!是假的!里面有个好大的坏东西,在装好人!它想把你们都骗进去吃掉!” “要走那条,黑漆漆的路!!” 阿九的声音,因为激动和恐惧都有些变调了。 “虽然那条路好黑好吓人……里面,也好臭好臭……但是……但是……那条路才是活路啊!!” 第196章 这丫头是开了天眼吗? 子时。 皇宫,冷宫北墙,假山后的枯井旁。 夜风阴冷刺骨,卷起地上的枯叶,发出“沙沙”的声响。 萧煜一身玄甲负手而立,他的身后,二十名玄甲卫如同一尊雕塑静静地伫立着。 云深正拿着一个巴掌大的古朴罗盘,眉头紧紧地锁着。 “王爷,”云深的声音有些凝重,“这地下的气息,非常古怪。” “怎么个古怪法?”萧煜问道。 “它……它很驳杂。”云深试图寻找一个准确的形容词,“有前朝龙气残留的余韵,有本朝国运镇压的威严,有无数阵法交织的灵力……但,在这些气息的缝隙里,又渗透着一股极其阴邪诡异的力量。” 他抬起头看向萧煜。 “就是王爷您之前所说的那种‘幽冥之气’。它就像是墨汁滴进了清水里,虽然现在还很淡,但它正在不断地侵蚀和污染着,这地下的一切。” “能找到源头吗?” “很难。”云深摇了摇头,“这地道四通八达,气息也是弥散开来的。不过……越往深处,那股气息就越浓郁。我们只能顺着这个方向一路找过去。” 萧煜点了点头,没有再多问。 他看向景明帝,最后一次叮嘱道:“皇兄,记住一个时辰。” “朕……朕知道了。”景明帝的脸色有些发白,但还是重重地点了点头,“煜儿,你们一定要平安回来!” 萧煜点了点头,对着身后的玄甲卫做了一个简单的手势。 “出发。” 话音落下,他第一个弯腰走进了那片深不见底的黑暗之中。 二十名玄一卫和云深紧随其后,瞬间就消失在了地道入口。 国师府,观星阁。 阁楼的顶层空旷而安静。 巨大的水晶穹顶引下漫天星光,将整个房间照得亮如白昼。 房间的正中央,用朱砂画着一个繁复的安神阵。 阿九就盘腿坐在阵法的中央。 她的脸色有些苍白,额头上渗出了一层细密的汗珠。 楚玄逸一袭白衣站在阵法之外,神情是从未有过的专注与紧张。 他的手中掐着法诀,不断地向阵法中注入自己的灵力,帮助阿九稳固心神,抵御那些从四面八方涌来的杂乱声音。 “大人……” 阿九的嘴唇微微翕动,声音细若蚊蚋。 “我……我看到他们了……” “别急,慢慢说。”楚玄逸柔声引导着,“你看到了什么?” “我看到……一团,好亮好亮的光……”阿九的眉头蹙得更紧了,“是凶凶哥哥……的光,是金色的好霸道……旁边,还跟着好多黑乎乎的小光点……” 楚玄逸点了点头。 看来,这丫头真的能通过某种玄妙的感应,“看”到王爷他们。 萧煜身负皇室龙气,又是沙场宿将,煞气冲天。 这两种气息交织在一起,在阿九这种天生灵视的眼中,呈现出霸道的金色光芒,也属正常。 而玄甲卫常年修习敛息之术,杀气内蕴,所以在她看来,就是黑乎乎的光点。 “他们在往前走……走得很快……” “地道里是什么样子的?有什么危险吗?”楚玄逸追问道。 “地道……好黑……好湿……”阿九的声音带着一丝嫌恶,“墙上好像……长了好多滑溜溜的东西……咦?等等!” “前面……前面,有一坨好恶心的东西!” “什么东西?”楚玄逸的心提了起来。 “黑乎乎的……黏糊糊的……像鼻涕……又像烂泥巴……”阿九努力地形容着,“它在墙上爬!爬得好慢……但是,它周围的‘声音’好难听,好刺耳!” 楚玄逸的脸色瞬间一变! 阴煞凝结,化而为实! 这是只有在极阴极煞之地,才会形成的“阴煞苔”! 这东西本身没有太强的攻击性,但是,它会散发出污染灵识的瘴气!寻常人吸入过量,轻则产生幻觉,疯疯癫癫,重则,神魂受损,变成白痴! “王爷!” 他立刻拿起早就准备好的一枚传讯玉符,将灵力注入其中! 与此同时,地下密道中。 萧煜一行人,正在快速而无声地前进着。 地道比他们想象的,还要深邃。 空气中那股混合着泥土和霉菌的潮湿味道,越来越重。 “停。” 走在最前面的萧煜,突然抬起了手。 身后的队伍瞬间定在了原地,没有一丝拖沓。 “王爷,怎么了?”云深压低了声音问。 萧煜没有回答,他的目光死死地盯着前方十丈开外的一处墙壁。 那里的黑暗似乎比别处要更加浓稠几分。 云深顺着他的目光看去,瞳孔猛地一缩。 只见那片墙壁上,正覆盖着一层如同活物般,缓缓蠕动的黑色粘稠物。 它们无声无息,却散发着一种让人神魂不宁的诡异气息。 “是阴煞苔!”云深失声道,“王爷小心!此物,会散发惑心瘴气!” 就在这时,萧煜怀中的一枚玉符突然微微一热,传来楚玄逸急切的声音。 “王爷!阿九说,你们前方有‘阴煞苔’!切记,屏住呼吸,用法器将其焚毁,万万不可用兵刃触碰!” 萧煜的眼中闪过一丝讶异。 楚玄逸的传讯和他的发现,几乎是在同一时间。 而听楚玄逸的口气,这消息竟是阿九“看”到的? 这丫头……难道,真的开了天眼不成? “玄三。” “在!” “用‘离火符’,烧了它。” “是!” 玄三从怀中摸出一张画着赤红色符文的符纸,口中念念有词,随即屈指一弹! 那符纸化作一道火光,射向了那片蠕动的黑色! “滋啦——!” 一声像是热油浇在冰块上的刺耳声响,猛然炸开! 那片阴煞苔在烈火的灼烧下,剧烈地扭曲翻滚,发出一阵阵无声的尖啸。 一股比之前浓烈百倍的腥臭黑烟,冒了出来! 众人早有准备,立刻用浸过特制药水的布巾捂住了口鼻。 不过片刻,那片盘踞在墙上不知多少年的阴煞苔,就被烧成了一滩焦炭。 “走。” 萧煜一挥手,队伍继续前进。 他们又往前走了大约一炷香的时间。 前方的地道豁然开朗,出现了一个岔路口。 左边的路宽敞平整,甚至连墙壁都是用光滑的青石板铺就的。 隐约还能看到,一点微弱的光亮从深处传来,像是在引诱着人走进去。 而右边的路,则狭窄崎岖,黑得伸手不见五指,阵阵阴风从里面倒灌出来,吹得人汗毛倒竖。 怎么看,都应该选左边。 “王爷,这……”云深看着罗盘,罗盘上的指针正在疯狂地来回摆动,根本无法确定方向,“这两条路的气息,都……很不对劲。” “左边的路,虽然看起来安全,但那股光亮带着一股惑人的意味,像是某种幻术陷阱。” “而右边的路……”他咽了口唾沫,“右边的路,阴煞之气几乎已经快要凝成实质了!那里面,绝对有大凶之物!” 这是一个,两难的选择。 一条,是看似安全的,甜蜜陷阱。 一条,是明摆着的,龙潭虎穴。 就在萧煜眼神变幻,准备做出决断的时候,怀中的玉符又一次灼热了起来。 这一次,传来的不只是楚玄逸的声音。 还有一个,带着哭腔的女孩的焦急喊声。 “凶凶哥哥!凶凶哥哥!不能走那个,亮晶晶的路!!” “那个是骗人的!是假的!里面有个好大的坏东西,在装好人!它想把你们都骗进去吃掉!” “要走那条,黑漆漆的路!!” 阿九的声音,因为激动和恐惧都有些变调了。 “虽然那条路好黑好吓人……里面,也好臭好臭……但是……但是……那条路才是活路啊!!” 第197章 这鬼地方连老鼠都成精了 地道里,死一般的寂静。 活路? 众人看了一眼那条仿佛能吞噬一切光线的右边岔路。 阴风如同鬼魂的叹息从里面阵阵涌出。光是站在洞口,就能感觉,一股发自骨髓的寒意和一种令人作呕的腐朽气息。 旁边那条宽敞明亮青石铺地,看起来能跑马车的康庄大道,又算什么? “王爷……”玄二的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声音有些干涩,“这……我们……” 他想说,这太反常了。 战场之上,任何看似美好的事物背后往往都隐藏着最致命的杀机。这个道理他们都懂。 可是,这位小神算的话,也太……匪夷所思了。 萧煜摩挲着手中的玉符。 她说,那条路是活路。 萧煜的嘴角,勾起一抹温柔的笑意。 他信。 “所有人,”他的声音清冷,“屏息,开‘清心阵’。” “我们,走右边。” “是!” 二十名玄甲卫齐声应道。 王爷的命令,就是天! 哪怕前面是刀山火海,他们也会眉头不皱地闯进去! “玄二,你带三人在前探路。” “玄三,你带三人断后。” “云深,你跟在本王身边。” “其余人,分列两侧,保持警惕。” 萧煜有条不紊地下达着指令。 队伍瞬间变换成一个攻防兼备的菱形阵。 他一马当先,第一个踏入了那片令人不安的黑暗之中。 “嘶——!” 刚一踏入,一股浓郁到几乎化为实质的阴煞之气便扑面而来! 那感觉就像是数九寒天,被人一盆冰水从头浇到脚,连灵魂都仿佛要被冻僵了。 玄甲卫们闷哼一声,立刻催动内力抵御寒气。 云深则飞快地从怀中掏出七八张黄色的符纸,嘴里念念有词,然后往队伍四周,一甩! “临、兵、斗、者、皆、阵、列、在、前!清心,守神!” 那几张符纸无火自燃,化作一个淡金色的光罩,将整个队伍都笼罩了进去。 那股刺骨的寒意,瞬间就被削弱了七八成。 “多谢。”萧煜回头对他点了点头。 “王爷客气了,分内之事。”云深擦了擦额头的汗,脸色有些发白。 维持这个“清心阵”,对他来说消耗同样不小。 “噗嗤……” 走在最前面的玄二,脚下传来一声奇怪的轻响。 像是踩爆了什么东西。 他用火折子往下一照,顿时头皮一阵发麻。 只见地上铺着一层厚厚的灰黑色菌毯。 那菌毯还在微微地起伏着,像是在呼吸。 而他刚刚踩中的地方,正“滋滋”地冒着一股绿色的带着甜腻香味的毒雾。 “王爷!有毒!”玄二立刻高声示警。 “所有人,服‘避毒丹’!”萧煜的声音依旧冷静。 众人不敢怠慢,纷纷从怀中取出备好的丹药,吞服下去。 “大人!” 玉符里传来了楚玄逸的声音,他的声音有些急促,“阿九说,地上长满了‘迷魂菇’!踩上去会冒毒烟!吸进去会看到自己最害怕的东西!” 又说中了! 萧煜的眼中精光一闪。 “所有人,脚下留神!尽量不要踩到那些菌毯!” “是!” 队伍前进的速度立刻慢了下来。 每个人都小心翼翼地在菌毯的缝隙中寻找着落脚点。 饶是如此,还是时不时地有人会不小心踩中一两朵。 “噗嗤!”“噗嗤!” 绿色的毒雾此起彼伏地在队伍中升起。 好在他们都服下了“避毒丹”,又有“清心阵”护体,虽然闻到那股甜腻的味道,会觉得有些头晕恶心,但并没有出现产生幻觉的状况。 “他娘的!”性子最火爆的玄三忍不住低声骂了一句,“这帮孙子也太阴损了!在地上种蘑菇?” “闭嘴。”萧煜冷冷地斥责了一句。 玄三立刻缩了缩脖子,不敢再吱声。 又往前走了约莫百来步,前方的地道再次豁然开朗。 这是一个巨大的圆形石室。 石室的墙壁上,刻满了各种奇形怪状的血色符文。 这些符文一明一暗,散发着令人心悸的不祥气息。 而在石室的正中央,竟然摆着一口巨大的青铜棺椁。 那棺椁通体锈迹斑斑,上面缠绕着碗口粗的黑色铁链。 “这……这是……”云深的脸色刷的一下全白了,“‘血煞迷魂阵’!还有……‘镇魂棺’!” “王爷,千万不可靠近!”他的声音都在发抖,“这阵法会引动人心底的七情六欲,让人自相残杀!那棺材里十有八九镇压着什么绝世凶物!裕王他们把阵眼设在这里,一旦我们强行破阵,棺材里的东西就会跑出来!” 这是一个死局。 要么被阵法,迷惑心智,自己人打自己人。 要么,强行破阵,放出更可怕的怪物。 “凶凶哥哥!” 就在这时,阿九的声音又一次响了起来。 “有……有好多……好多,红眼睛的老鼠!!” “好大!好大的老鼠!比……比家里的大黄狗还要大!” “它们来了!它们来了!从墙里面钻出来了!!” 话音刚落! “吱吱吱——!” 一阵令人牙酸的尖锐叫声,从四面八方响了起来! 只见那石室的墙壁上,那些血色符文突然光芒大盛! 紧接着,一只只体型壮硕如牛犊,双眼血红,浑身长着烂疮的巨型老鼠,竟然直接从墙壁里“挤”了出来! 它们就像是从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鬼,身上散发着浓烈的幽冥之气和血腥味! “结圆阵!防御!” 萧煜的暴喝声,响彻整个石室! 玄甲卫们反应极快,瞬间收缩阵型,将萧煜和云深护在了最中央。 “吱——!” 一只巨鼠咆哮一声,如同一道黑色的闪电,朝着玄二猛扑了过来! “畜生!找死!” 玄二怒吼一声,手中的横刀划过一道刁钻的弧线,劈向了巨鼠的脖子! “当!” 一声金铁交鸣的脆响! 玄二只觉得虎口一麻,手中的横刀差点脱手! 那巨鼠的皮毛,竟然坚硬如铁! 他这足以开碑裂石的一刀,竟然只在上面留下了一道浅浅的白印! 而那巨鼠只是被劈的身形一顿,随即张开血盆大口,一口咬向了他的手臂! “小心!” 旁边的另一名玄甲卫眼疾手快,用刀柄狠狠地撞在了巨鼠的下巴上,将它撞得偏了一下头。 饶是如此,那森白的獠牙还是划破了玄二的臂甲,带出了一串血珠! “他娘的!”玄二疼得倒吸一口凉气,飞起一脚将那巨鼠踹飞了出去。 “它们的皮太硬了!眼睛!攻击它们的眼睛!”他高声喊道。 但是,这些巨鼠数量太多了! 密密麻麻,起码有上百只! 它们悍不畏死,疯狂地冲击着玄甲卫们组成的小小圆阵。 金铁交鸣声、怒吼声、惨叫声,和巨鼠的尖啸声混杂在一起,让整个石室变成了一个血腥的修罗场! 不过片刻,就有好几名玄甲卫挂了彩。 他们的阵型开始出现了一丝松动。 第197章 这鬼地方连老鼠都成精了 地道里,死一般的寂静。 活路? 众人看了一眼那条仿佛能吞噬一切光线的右边岔路。 阴风如同鬼魂的叹息从里面阵阵涌出。光是站在洞口,就能感觉,一股发自骨髓的寒意和一种令人作呕的腐朽气息。 旁边那条宽敞明亮青石铺地,看起来能跑马车的康庄大道,又算什么? “王爷……”玄二的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声音有些干涩,“这……我们……” 他想说,这太反常了。 战场之上,任何看似美好的事物背后往往都隐藏着最致命的杀机。这个道理他们都懂。 可是,这位小神算的话,也太……匪夷所思了。 萧煜摩挲着手中的玉符。 她说,那条路是活路。 萧煜的嘴角,勾起一抹温柔的笑意。 他信。 “所有人,”他的声音清冷,“屏息,开‘清心阵’。” “我们,走右边。” “是!” 二十名玄甲卫齐声应道。 王爷的命令,就是天! 哪怕前面是刀山火海,他们也会眉头不皱地闯进去! “玄二,你带三人在前探路。” “玄三,你带三人断后。” “云深,你跟在本王身边。” “其余人,分列两侧,保持警惕。” 萧煜有条不紊地下达着指令。 队伍瞬间变换成一个攻防兼备的菱形阵。 他一马当先,第一个踏入了那片令人不安的黑暗之中。 “嘶——!” 刚一踏入,一股浓郁到几乎化为实质的阴煞之气便扑面而来! 那感觉就像是数九寒天,被人一盆冰水从头浇到脚,连灵魂都仿佛要被冻僵了。 玄甲卫们闷哼一声,立刻催动内力抵御寒气。 云深则飞快地从怀中掏出七八张黄色的符纸,嘴里念念有词,然后往队伍四周,一甩! “临、兵、斗、者、皆、阵、列、在、前!清心,守神!” 那几张符纸无火自燃,化作一个淡金色的光罩,将整个队伍都笼罩了进去。 那股刺骨的寒意,瞬间就被削弱了七八成。 “多谢。”萧煜回头对他点了点头。 “王爷客气了,分内之事。”云深擦了擦额头的汗,脸色有些发白。 维持这个“清心阵”,对他来说消耗同样不小。 “噗嗤……” 走在最前面的玄二,脚下传来一声奇怪的轻响。 像是踩爆了什么东西。 他用火折子往下一照,顿时头皮一阵发麻。 只见地上铺着一层厚厚的灰黑色菌毯。 那菌毯还在微微地起伏着,像是在呼吸。 而他刚刚踩中的地方,正“滋滋”地冒着一股绿色的带着甜腻香味的毒雾。 “王爷!有毒!”玄二立刻高声示警。 “所有人,服‘避毒丹’!”萧煜的声音依旧冷静。 众人不敢怠慢,纷纷从怀中取出备好的丹药,吞服下去。 “大人!” 玉符里传来了楚玄逸的声音,他的声音有些急促,“阿九说,地上长满了‘迷魂菇’!踩上去会冒毒烟!吸进去会看到自己最害怕的东西!” 又说中了! 萧煜的眼中精光一闪。 “所有人,脚下留神!尽量不要踩到那些菌毯!” “是!” 队伍前进的速度立刻慢了下来。 每个人都小心翼翼地在菌毯的缝隙中寻找着落脚点。 饶是如此,还是时不时地有人会不小心踩中一两朵。 “噗嗤!”“噗嗤!” 绿色的毒雾此起彼伏地在队伍中升起。 好在他们都服下了“避毒丹”,又有“清心阵”护体,虽然闻到那股甜腻的味道,会觉得有些头晕恶心,但并没有出现产生幻觉的状况。 “他娘的!”性子最火爆的玄三忍不住低声骂了一句,“这帮孙子也太阴损了!在地上种蘑菇?” “闭嘴。”萧煜冷冷地斥责了一句。 玄三立刻缩了缩脖子,不敢再吱声。 又往前走了约莫百来步,前方的地道再次豁然开朗。 这是一个巨大的圆形石室。 石室的墙壁上,刻满了各种奇形怪状的血色符文。 这些符文一明一暗,散发着令人心悸的不祥气息。 而在石室的正中央,竟然摆着一口巨大的青铜棺椁。 那棺椁通体锈迹斑斑,上面缠绕着碗口粗的黑色铁链。 “这……这是……”云深的脸色刷的一下全白了,“‘血煞迷魂阵’!还有……‘镇魂棺’!” “王爷,千万不可靠近!”他的声音都在发抖,“这阵法会引动人心底的七情六欲,让人自相残杀!那棺材里十有八九镇压着什么绝世凶物!裕王他们把阵眼设在这里,一旦我们强行破阵,棺材里的东西就会跑出来!” 这是一个死局。 要么被阵法,迷惑心智,自己人打自己人。 要么,强行破阵,放出更可怕的怪物。 “凶凶哥哥!” 就在这时,阿九的声音又一次响了起来。 “有……有好多……好多,红眼睛的老鼠!!” “好大!好大的老鼠!比……比家里的大黄狗还要大!” “它们来了!它们来了!从墙里面钻出来了!!” 话音刚落! “吱吱吱——!” 一阵令人牙酸的尖锐叫声,从四面八方响了起来! 只见那石室的墙壁上,那些血色符文突然光芒大盛! 紧接着,一只只体型壮硕如牛犊,双眼血红,浑身长着烂疮的巨型老鼠,竟然直接从墙壁里“挤”了出来! 它们就像是从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鬼,身上散发着浓烈的幽冥之气和血腥味! “结圆阵!防御!” 萧煜的暴喝声,响彻整个石室! 玄甲卫们反应极快,瞬间收缩阵型,将萧煜和云深护在了最中央。 “吱——!” 一只巨鼠咆哮一声,如同一道黑色的闪电,朝着玄二猛扑了过来! “畜生!找死!” 玄二怒吼一声,手中的横刀划过一道刁钻的弧线,劈向了巨鼠的脖子! “当!” 一声金铁交鸣的脆响! 玄二只觉得虎口一麻,手中的横刀差点脱手! 那巨鼠的皮毛,竟然坚硬如铁! 他这足以开碑裂石的一刀,竟然只在上面留下了一道浅浅的白印! 而那巨鼠只是被劈的身形一顿,随即张开血盆大口,一口咬向了他的手臂! “小心!” 旁边的另一名玄甲卫眼疾手快,用刀柄狠狠地撞在了巨鼠的下巴上,将它撞得偏了一下头。 饶是如此,那森白的獠牙还是划破了玄二的臂甲,带出了一串血珠! “他娘的!”玄二疼得倒吸一口凉气,飞起一脚将那巨鼠踹飞了出去。 “它们的皮太硬了!眼睛!攻击它们的眼睛!”他高声喊道。 但是,这些巨鼠数量太多了! 密密麻麻,起码有上百只! 它们悍不畏死,疯狂地冲击着玄甲卫们组成的小小圆阵。 金铁交鸣声、怒吼声、惨叫声,和巨鼠的尖啸声混杂在一起,让整个石室变成了一个血腥的修罗场! 不过片刻,就有好几名玄甲卫挂了彩。 他们的阵型开始出现了一丝松动。 第198章 老祖宗的涂鸦信息量有点大 “云深,还有多久!” “快了王爷,再给我十息!”云深满头大汗,双手快得几乎出现了残影。 他用自己的血在地上飞快地画着一个反向的破解阵法! “撑住!” 萧煜拔出了腰间的佩刀,身形一晃,如同鬼魅般出现在了阵型最薄弱的地方。 “噗!” 一道几乎看不见的刀光闪过。 一只正要突破防线的巨鼠头颅冲天而起! 滚烫的黑血喷涌而出! 萧煜一人一刀,如同一道无法逾越的屏障,死死地守住了防线! 凡是靠近他三尺之内的巨鼠,无一例外,全都被瞬间斩杀! “好了!” 就在这时,云深发出一声力竭的呐喊! 他将最后一笔画完,然后一口精血喷在了阵眼之上! “破!” 嗡——! 整个石室猛地一震! 墙壁上那些血色的符文光芒,瞬间黯淡了下去! 那些正在疯狂攻击的巨鼠,动作也随之一僵,血红的眼睛里竟然露出了一丝茫然。 “就是现在!杀!” 萧煜一声令下! 玄甲卫们士气大振,手中的横刀化作一片片刀林,朝着那些暂时失去凶性的巨鼠,疯狂地劈砍了过去! 没有了血煞阵法的加持,这些巨鼠虽然依旧皮糙肉厚,但已经不再是刀枪不入了。 当最后一只巨鼠倒下的时候,整个石室已经被黑色的血液和残缺的尸体铺满了。 空气中弥漫着令人作呕的血腥味。 玄甲卫们个个气喘吁吁,身上都挂了彩,但没有一人重伤。 “清理战场,继续前进。” 萧煜收刀回鞘,看了一眼地上那口青铜棺椁,眼神深邃如海。 而从那片黑暗的深处,一阵若有若无的心跳声,开始传入了他的耳中。 咚……咚…… 咚……咚…… 穿过那条充满了血腥与死亡气息的石室,前方又是一段悠长而压抑的甬道。 但这一次,甬道里却干净得有些过分。 没有阴煞苔,没有迷魂菇,更没有那些悍不畏死的变异巨鼠。 空气中那股若有若无的,如同巨兽心跳般的“咚咚”声,却变得越来越清晰,越来越沉重。 队伍在死一般的寂静中前行。 大约又走了一盏茶的功夫,甬道的尽头透出了一片广阔的暗金色光晕。 当他们走出甬道的那一刻,即便是身经百战心志坚如钢铁的玄甲卫们,也忍不住齐齐地倒吸了一口凉气。 “我滴个乖乖……”玄三瞪大了眼睛,嘴巴张得能塞下一个鸡蛋,“这……这是人能造出来的地方吗?” 出现在他们面前的,是一个无法用言语形容的巨大地下空间。 穹顶高得望不到头,是一片倒悬的夜空。 无数不知名的发光晶石点缀其上,如同繁星闪烁。 空间的中央,是一座巨大无比的圆形祭坛。 那祭坛由一整块不知名的黑色岩石雕刻而成,通体布满了繁复而玄奥的纹路,散发着一股足以让灵魂都为之战栗的威压。 浓郁到几乎化为实质的幽冥之气,如同黑色的潮水,以祭坛为中心向着四周缓缓扩散。 但诡异的是,在这股至阴至邪的气息之中,又夹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纯净气息。 那气息很微弱,却如同一盏风中残烛顽强地散发着自己的光和热,让这片本该是绝望死寂的空间,多了一丝微不可察的生机。 “王爷……”云深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他手中的罗盘指针一动不动地指向了祭坛的正中央。 “这里的气息……太……太恐怖了……” “这简直,就是幽冥之气的老巢!” 萧煜没有说话。 他的目光早已越过了所有人,死死地锁在了那个巨大祭坛的中央。 那里,有一个明显是用来安放什么东西的圆形基座。 但是现在,基座上空空如也。 只有一圈深刻的凹痕,和一些早已干涸的暗红色痕迹,证明着曾经有一样无比重要的东西被安放在那里。 “玄一,”萧煜的声音低沉,“带人在周围警戒。一有异动,立刻回报。” “是!” “云深,”他转过头,“过来,看看这些墙。” 云深这才注意到,在这个巨大空间的墙壁上,竟,刻满了密密麻麻的古代壁画。 那些壁画,画风古朴而粗犷,线条简单而有力,却将一个个惊心动魄的场景,描绘得栩栩如生。 两人走到最近的一面墙壁前。 云深举起火折子,凑了上去只看了一眼,瞳孔便猛地一缩! “王爷!您看!”他指着壁画上一个高冠博带,手持拂尘的身影,激动地说道,“这……这上面的人,穿着的是咱们观星台初代国师的服饰!” 萧煜的目光落在了初代国师旁边,另一个身穿龙纹玄甲,手持长剑的威武男子身上。 “这个人……” “他铠甲上的纹样,是林氏皇族在开国时期才使用的金龙暗纹。” 林氏,大周皇族的姓氏。 也就是说,壁画上的这个人是他的先祖! 两人的心头,同时掀起了惊涛骇浪! 他们继续往下看。 第一幅壁画描绘的,是一场天崩地裂般的大战。 初代国师与林氏先祖,正联手对抗一个巨大无比的黑色心脏。 那心脏悬浮在半空中,每一次跳动都会让山河变色,大地崩裂。无数面目狰狞的怨魂,从心脏中嘶吼着扑出,仿佛要将整个世界都拖入无间地狱。 “幽冥之心……”云深喃喃自语,“原来,它……长这个样子……” 第二幅壁画,是初代国师以自身精血为引,布下了一座覆盖天地的巨大阵法,将那颗黑色心脏暂时困在了其中。 林氏先祖手持长剑,引动九天之上的星辰之力,与大周的国运龙气合二为一,化作一柄贯穿天地的光剑,狠狠地刺向了那颗心脏! 第三幅壁画,心脏被重创,光芒黯淡了下去,体积也缩小了无数倍。 初代国师和林氏先祖,趁机合力将它封印进了一个黑色的石盒之中,然后将石盒带到了这个巨大的地下空间,安放在了祭坛的中央。 看到这里,一切似乎都很明了。 这里就是最初封印幽冥之心的地方。 但是,接下来的壁画却让两人都皱起了眉头。 第四幅壁画,描绘了一件很奇怪的事情。 即便是被封印在了石盒里,那幽冥之心依旧在不停地散发着邪恶的气息,不断地侵蚀着封印和周围的一切。 初代国师和林氏先祖,似乎对此也束手无策。 就在他们一筹莫展之际,壁画上突然出现了一样新的东西。 “这是什么?”萧煜指着壁画上一个被两人捧在手心里的发光物体问道。 云深凑近了仔细的辨认,脸上的表情变得越来越古怪。 “王爷……这……这画的,也太抽象了……” 第198章 老祖宗的涂鸦信息量有点大 “云深,还有多久!” “快了王爷,再给我十息!”云深满头大汗,双手快得几乎出现了残影。 他用自己的血在地上飞快地画着一个反向的破解阵法! “撑住!” 萧煜拔出了腰间的佩刀,身形一晃,如同鬼魅般出现在了阵型最薄弱的地方。 “噗!” 一道几乎看不见的刀光闪过。 一只正要突破防线的巨鼠头颅冲天而起! 滚烫的黑血喷涌而出! 萧煜一人一刀,如同一道无法逾越的屏障,死死地守住了防线! 凡是靠近他三尺之内的巨鼠,无一例外,全都被瞬间斩杀! “好了!” 就在这时,云深发出一声力竭的呐喊! 他将最后一笔画完,然后一口精血喷在了阵眼之上! “破!” 嗡——! 整个石室猛地一震! 墙壁上那些血色的符文光芒,瞬间黯淡了下去! 那些正在疯狂攻击的巨鼠,动作也随之一僵,血红的眼睛里竟然露出了一丝茫然。 “就是现在!杀!” 萧煜一声令下! 玄甲卫们士气大振,手中的横刀化作一片片刀林,朝着那些暂时失去凶性的巨鼠,疯狂地劈砍了过去! 没有了血煞阵法的加持,这些巨鼠虽然依旧皮糙肉厚,但已经不再是刀枪不入了。 当最后一只巨鼠倒下的时候,整个石室已经被黑色的血液和残缺的尸体铺满了。 空气中弥漫着令人作呕的血腥味。 玄甲卫们个个气喘吁吁,身上都挂了彩,但没有一人重伤。 “清理战场,继续前进。” 萧煜收刀回鞘,看了一眼地上那口青铜棺椁,眼神深邃如海。 而从那片黑暗的深处,一阵若有若无的心跳声,开始传入了他的耳中。 咚……咚…… 咚……咚…… 穿过那条充满了血腥与死亡气息的石室,前方又是一段悠长而压抑的甬道。 但这一次,甬道里却干净得有些过分。 没有阴煞苔,没有迷魂菇,更没有那些悍不畏死的变异巨鼠。 空气中那股若有若无的,如同巨兽心跳般的“咚咚”声,却变得越来越清晰,越来越沉重。 队伍在死一般的寂静中前行。 大约又走了一盏茶的功夫,甬道的尽头透出了一片广阔的暗金色光晕。 当他们走出甬道的那一刻,即便是身经百战心志坚如钢铁的玄甲卫们,也忍不住齐齐地倒吸了一口凉气。 “我滴个乖乖……”玄三瞪大了眼睛,嘴巴张得能塞下一个鸡蛋,“这……这是人能造出来的地方吗?” 出现在他们面前的,是一个无法用言语形容的巨大地下空间。 穹顶高得望不到头,是一片倒悬的夜空。 无数不知名的发光晶石点缀其上,如同繁星闪烁。 空间的中央,是一座巨大无比的圆形祭坛。 那祭坛由一整块不知名的黑色岩石雕刻而成,通体布满了繁复而玄奥的纹路,散发着一股足以让灵魂都为之战栗的威压。 浓郁到几乎化为实质的幽冥之气,如同黑色的潮水,以祭坛为中心向着四周缓缓扩散。 但诡异的是,在这股至阴至邪的气息之中,又夹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纯净气息。 那气息很微弱,却如同一盏风中残烛顽强地散发着自己的光和热,让这片本该是绝望死寂的空间,多了一丝微不可察的生机。 “王爷……”云深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他手中的罗盘指针一动不动地指向了祭坛的正中央。 “这里的气息……太……太恐怖了……” “这简直,就是幽冥之气的老巢!” 萧煜没有说话。 他的目光早已越过了所有人,死死地锁在了那个巨大祭坛的中央。 那里,有一个明显是用来安放什么东西的圆形基座。 但是现在,基座上空空如也。 只有一圈深刻的凹痕,和一些早已干涸的暗红色痕迹,证明着曾经有一样无比重要的东西被安放在那里。 “玄一,”萧煜的声音低沉,“带人在周围警戒。一有异动,立刻回报。” “是!” “云深,”他转过头,“过来,看看这些墙。” 云深这才注意到,在这个巨大空间的墙壁上,竟,刻满了密密麻麻的古代壁画。 那些壁画,画风古朴而粗犷,线条简单而有力,却将一个个惊心动魄的场景,描绘得栩栩如生。 两人走到最近的一面墙壁前。 云深举起火折子,凑了上去只看了一眼,瞳孔便猛地一缩! “王爷!您看!”他指着壁画上一个高冠博带,手持拂尘的身影,激动地说道,“这……这上面的人,穿着的是咱们观星台初代国师的服饰!” 萧煜的目光落在了初代国师旁边,另一个身穿龙纹玄甲,手持长剑的威武男子身上。 “这个人……” “他铠甲上的纹样,是林氏皇族在开国时期才使用的金龙暗纹。” 林氏,大周皇族的姓氏。 也就是说,壁画上的这个人是他的先祖! 两人的心头,同时掀起了惊涛骇浪! 他们继续往下看。 第一幅壁画描绘的,是一场天崩地裂般的大战。 初代国师与林氏先祖,正联手对抗一个巨大无比的黑色心脏。 那心脏悬浮在半空中,每一次跳动都会让山河变色,大地崩裂。无数面目狰狞的怨魂,从心脏中嘶吼着扑出,仿佛要将整个世界都拖入无间地狱。 “幽冥之心……”云深喃喃自语,“原来,它……长这个样子……” 第二幅壁画,是初代国师以自身精血为引,布下了一座覆盖天地的巨大阵法,将那颗黑色心脏暂时困在了其中。 林氏先祖手持长剑,引动九天之上的星辰之力,与大周的国运龙气合二为一,化作一柄贯穿天地的光剑,狠狠地刺向了那颗心脏! 第三幅壁画,心脏被重创,光芒黯淡了下去,体积也缩小了无数倍。 初代国师和林氏先祖,趁机合力将它封印进了一个黑色的石盒之中,然后将石盒带到了这个巨大的地下空间,安放在了祭坛的中央。 看到这里,一切似乎都很明了。 这里就是最初封印幽冥之心的地方。 但是,接下来的壁画却让两人都皱起了眉头。 第四幅壁画,描绘了一件很奇怪的事情。 即便是被封印在了石盒里,那幽冥之心依旧在不停地散发着邪恶的气息,不断地侵蚀着封印和周围的一切。 初代国师和林氏先祖,似乎对此也束手无策。 就在他们一筹莫展之际,壁画上突然出现了一样新的东西。 “这是什么?”萧煜指着壁画上一个被两人捧在手心里的发光物体问道。 云深凑近了仔细的辨认,脸上的表情变得越来越古怪。 “王爷……这……这画的,也太抽象了……” 第199章 冤家路窄,这都能撞上? “看着像是一株草?你看,有根有叶子的……” “但是,它又在发光……通体都在发光……又像是一团纯净的光球?” “壁画旁边的古文记载说……此乃天地初开时,伴随幽冥之心一同诞生的至清至纯之物,名为……‘镇灵’。” “镇灵?” “对!它是幽冥之心的伴生之物,也是它唯一的克星!初代国师将它安放在了封印幽冥之心的石盒之上,用它的纯净之气来镇压和净化幽冥之心的邪气,以达到一种平衡。” 云深越说眼睛瞪得越大,声音也变得越来越激动! “我明白了!王爷!我明白了!这祭坛之所以既有浓郁的幽冥之气,又有一丝纯净的气息,就是因为这两样东西曾经同时被封印在这里!” “那……现在呢?” 萧煜看着那个空空如也的基座,一个可怕的猜测在他心中成形。 云深顺着他的目光看去,脸上的血色唰的一下全变白了。 “现在……祭坛是空的……” “裕王他们费尽心机找到了这里,他们带走了封印着幽冥之心的石盒,把它转移到了西郊矿山的那个血祭大阵里,想要人为地打破平衡,将它彻底唤醒!” “那……那株‘镇灵’呢?” 一个致命的问题摆在了眼前。 幽冥之心被拿走了。 那克制它的,“镇灵”,又去了哪里? 是被裕王他们一并带走了? 还是……遗落在了别的地方? 就在这时! “嗡——!” 萧煜怀中的传讯玉符,猛地剧烈震动起来,烫得他胸口的皮肤都有些发疼! 他立刻拿了出来! 玉符中传来了楚玄逸惊慌失措的声音! “王爷!不好了!阿九!阿九出事了!” 萧煜的心猛地一沉! “她怎么了?” “她……她突然开始发抖说胡话,浑身一会冷一会热,我布下的安神阵快要压不住她了!” 楚玄逸的声音充满了焦急和不解。 “她说……她说……她听到了一个声音……一个很熟悉的声音在叫她……回家!” 回家? 萧煜和云深猛地对视了一眼,都在对方的眼中看到了极致的震惊! “凶凶哥哥……” 一个虚弱的带着哭腔的女孩的声音,断断续续地从玉符里传了出来。 是阿九。 “我……我好难受……” “我好像……看到一个好大好大的地方……黑漆漆的……但是,又有点亮晶晶的……” “那个大心脏……那个臭臭的大心脏,就在那里……它……它在叫我……” 阿九的声音越来越微弱,却也越来越清晰。 “它说……这里……是我的家……” 轰!!! 仿佛一道九天惊雷,在萧煜和云深的脑海中同时炸响! 镇灵! 伴生! 克星! 回家! 所有看似毫不相干的线索,在这一刻全都被串联了起来! 观星台那株养了不知道多少代,被命名为“幽冥草”的灵物! 那个天生就与幽冥草有着神秘感应的小神算阿九! 原来…… 原来,那所谓的“幽冥草”,根本就不是什么草! 它就是壁画上记载的那个,可以镇压幽冥之心的上古灵物——镇灵! 而阿九…… 她不是被幽冥草选中。 她本身就是,“镇灵”的一部分!或者说,是“镇灵”选中的人间宿主! 难怪! 难怪,她能“看”到他们在地道里的一切! 难怪,她能感觉到幽冥之心的存在! 因为,她们本就是一体两面,相生相克的存在! 萧煜瞬间就想通了所有的事情。 裕王和乌骨族的图谋,远比他想象的要更加庞大和恶毒! 他们不仅仅是要释放幽冥之心! 他们的最终目的,是要将幽冥之心和它的克星“镇灵”,也就是阿九重新凑到一起! 他们要把阿九当成一个新的更完美的祭品,献祭给幽冥之心,从而创造出一个再也没有任何克星,真正无敌于世的绝世凶物! “玄逸!” 萧煜的眼中爆发出骇人无比的杀机! “看好她!” “无论如何,绝对不能让她离开国师府半步!” “是!王爷!” 萧煜切断了通讯,最后看了一眼这个埋藏着上古秘密的巨大祭坛。 “我们走!” 他转身大步朝着来时的甬道走去。 “回王府!” “本王要让这京城,再也藏不住一只过街的老鼠!” 阿九。 镇灵。 那个在他怀里会因为一个噩梦就吓得瑟瑟发抖的小丫头。 竟然是这一切的核心! 竟然是那帮丧心病狂的疯子,最终的狩猎目标! 一想到裕王和乌骨族那帮杂碎处心积虑布下如此大局,就是为了将她变成一个更完美的祭品,献祭给那颗污秽不堪的黑色心脏…… 萧煜的心就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狠狠地攥住了! 那是一种比自己身陷绝境,还要愤怒还要后怕的感觉! 他,必须回去! 立刻!马上! 玄甲卫们感受到了自家王爷身上那恐怖杀气,不敢有丝毫怠慢,立刻转身重整队形,准备原路返回。 然而,就在萧煜刚刚迈出第一步的瞬间。 “哗啦啦——” 他们来时的那条甬道出口,突然落下了一道厚重无比的黑色石门! 石门上同样刻满了扭曲的血色符文,与整个神殿的墙壁浑然一体。 “不好!王爷!有埋伏!” 玄一脸色大变,立刻持刀护在了萧煜身前! 所有玄甲卫瞬间结成防御阵型,背靠着背将萧煜和云深死死地护在了中央,警惕地扫视着四周的黑暗。 “呵呵呵呵……” 一阵阴冷的带着几分得意的笑声,从神殿的另一侧幽幽地传了出来。 “表兄,别来无恙啊?” 随着话音,几条隐藏在黑暗中的甬道里,走出来数十道黑色的身影。 为首的两人。 一人身穿绣着四爪蛟龙的亲王蟒袍,眉宇间多了一股挥之不去的阴鸷与疯狂。 正是,裕王萧景! 而他身边的另一个人,正是那个在西郊矿山逃之夭夭的乌骨族族老! 在他们身后跟着的,是近百名手持弯刀气息彪悍的乌骨族精锐! 他们的数量,是萧煜这边的四五倍! “萧景。” 萧煜的目光冷冷地落在了裕王的脸上。 “你终于肯从你的老鼠洞里,爬出来了。” “呵呵,表兄说笑了。” 裕王摊了摊手,脸上的笑容,愈发得意。 “这里可不是什么老鼠洞。” 他张开双臂,做了一个拥抱整个空间的姿势,眼神狂热而痴迷。 “这里是吾神最初的沉眠之地!是咱们萧氏一族真正的龙兴之所!更是本王日后君临天下的!” “表兄,你看本王为你准备的这份大礼,如何?” 随着他的话音落下,他身后的那些乌骨族精锐突然齐齐地向两侧分开。 一座巨大而恐怖的全新的祭坛,缓缓地从他们身后的黑暗中升了上来! 那座祭坛与墙壁上描绘的那个古老、神圣的祭坛截然不同! 它完全是由无数森白的骸骨,和扭曲的还在微微蠕动的黑色藤蔓搭建而成! 无数痛苦的、哀嚎的、怨毒的脸孔,在那些骸骨和藤蔓之间若隐若现! 而在祭坛的正中央,一颗足有磨盘大小的黑色球体,正在缓缓地跳动着! “咚……咚……咚……” 第199章 冤家路窄,这都能撞上? “看着像是一株草?你看,有根有叶子的……” “但是,它又在发光……通体都在发光……又像是一团纯净的光球?” “壁画旁边的古文记载说……此乃天地初开时,伴随幽冥之心一同诞生的至清至纯之物,名为……‘镇灵’。” “镇灵?” “对!它是幽冥之心的伴生之物,也是它唯一的克星!初代国师将它安放在了封印幽冥之心的石盒之上,用它的纯净之气来镇压和净化幽冥之心的邪气,以达到一种平衡。” 云深越说眼睛瞪得越大,声音也变得越来越激动! “我明白了!王爷!我明白了!这祭坛之所以既有浓郁的幽冥之气,又有一丝纯净的气息,就是因为这两样东西曾经同时被封印在这里!” “那……现在呢?” 萧煜看着那个空空如也的基座,一个可怕的猜测在他心中成形。 云深顺着他的目光看去,脸上的血色唰的一下全变白了。 “现在……祭坛是空的……” “裕王他们费尽心机找到了这里,他们带走了封印着幽冥之心的石盒,把它转移到了西郊矿山的那个血祭大阵里,想要人为地打破平衡,将它彻底唤醒!” “那……那株‘镇灵’呢?” 一个致命的问题摆在了眼前。 幽冥之心被拿走了。 那克制它的,“镇灵”,又去了哪里? 是被裕王他们一并带走了? 还是……遗落在了别的地方? 就在这时! “嗡——!” 萧煜怀中的传讯玉符,猛地剧烈震动起来,烫得他胸口的皮肤都有些发疼! 他立刻拿了出来! 玉符中传来了楚玄逸惊慌失措的声音! “王爷!不好了!阿九!阿九出事了!” 萧煜的心猛地一沉! “她怎么了?” “她……她突然开始发抖说胡话,浑身一会冷一会热,我布下的安神阵快要压不住她了!” 楚玄逸的声音充满了焦急和不解。 “她说……她说……她听到了一个声音……一个很熟悉的声音在叫她……回家!” 回家? 萧煜和云深猛地对视了一眼,都在对方的眼中看到了极致的震惊! “凶凶哥哥……” 一个虚弱的带着哭腔的女孩的声音,断断续续地从玉符里传了出来。 是阿九。 “我……我好难受……” “我好像……看到一个好大好大的地方……黑漆漆的……但是,又有点亮晶晶的……” “那个大心脏……那个臭臭的大心脏,就在那里……它……它在叫我……” 阿九的声音越来越微弱,却也越来越清晰。 “它说……这里……是我的家……” 轰!!! 仿佛一道九天惊雷,在萧煜和云深的脑海中同时炸响! 镇灵! 伴生! 克星! 回家! 所有看似毫不相干的线索,在这一刻全都被串联了起来! 观星台那株养了不知道多少代,被命名为“幽冥草”的灵物! 那个天生就与幽冥草有着神秘感应的小神算阿九! 原来…… 原来,那所谓的“幽冥草”,根本就不是什么草! 它就是壁画上记载的那个,可以镇压幽冥之心的上古灵物——镇灵! 而阿九…… 她不是被幽冥草选中。 她本身就是,“镇灵”的一部分!或者说,是“镇灵”选中的人间宿主! 难怪! 难怪,她能“看”到他们在地道里的一切! 难怪,她能感觉到幽冥之心的存在! 因为,她们本就是一体两面,相生相克的存在! 萧煜瞬间就想通了所有的事情。 裕王和乌骨族的图谋,远比他想象的要更加庞大和恶毒! 他们不仅仅是要释放幽冥之心! 他们的最终目的,是要将幽冥之心和它的克星“镇灵”,也就是阿九重新凑到一起! 他们要把阿九当成一个新的更完美的祭品,献祭给幽冥之心,从而创造出一个再也没有任何克星,真正无敌于世的绝世凶物! “玄逸!” 萧煜的眼中爆发出骇人无比的杀机! “看好她!” “无论如何,绝对不能让她离开国师府半步!” “是!王爷!” 萧煜切断了通讯,最后看了一眼这个埋藏着上古秘密的巨大祭坛。 “我们走!” 他转身大步朝着来时的甬道走去。 “回王府!” “本王要让这京城,再也藏不住一只过街的老鼠!” 阿九。 镇灵。 那个在他怀里会因为一个噩梦就吓得瑟瑟发抖的小丫头。 竟然是这一切的核心! 竟然是那帮丧心病狂的疯子,最终的狩猎目标! 一想到裕王和乌骨族那帮杂碎处心积虑布下如此大局,就是为了将她变成一个更完美的祭品,献祭给那颗污秽不堪的黑色心脏…… 萧煜的心就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狠狠地攥住了! 那是一种比自己身陷绝境,还要愤怒还要后怕的感觉! 他,必须回去! 立刻!马上! 玄甲卫们感受到了自家王爷身上那恐怖杀气,不敢有丝毫怠慢,立刻转身重整队形,准备原路返回。 然而,就在萧煜刚刚迈出第一步的瞬间。 “哗啦啦——” 他们来时的那条甬道出口,突然落下了一道厚重无比的黑色石门! 石门上同样刻满了扭曲的血色符文,与整个神殿的墙壁浑然一体。 “不好!王爷!有埋伏!” 玄一脸色大变,立刻持刀护在了萧煜身前! 所有玄甲卫瞬间结成防御阵型,背靠着背将萧煜和云深死死地护在了中央,警惕地扫视着四周的黑暗。 “呵呵呵呵……” 一阵阴冷的带着几分得意的笑声,从神殿的另一侧幽幽地传了出来。 “表兄,别来无恙啊?” 随着话音,几条隐藏在黑暗中的甬道里,走出来数十道黑色的身影。 为首的两人。 一人身穿绣着四爪蛟龙的亲王蟒袍,眉宇间多了一股挥之不去的阴鸷与疯狂。 正是,裕王萧景! 而他身边的另一个人,正是那个在西郊矿山逃之夭夭的乌骨族族老! 在他们身后跟着的,是近百名手持弯刀气息彪悍的乌骨族精锐! 他们的数量,是萧煜这边的四五倍! “萧景。” 萧煜的目光冷冷地落在了裕王的脸上。 “你终于肯从你的老鼠洞里,爬出来了。” “呵呵,表兄说笑了。” 裕王摊了摊手,脸上的笑容,愈发得意。 “这里可不是什么老鼠洞。” 他张开双臂,做了一个拥抱整个空间的姿势,眼神狂热而痴迷。 “这里是吾神最初的沉眠之地!是咱们萧氏一族真正的龙兴之所!更是本王日后君临天下的!” “表兄,你看本王为你准备的这份大礼,如何?” 随着他的话音落下,他身后的那些乌骨族精锐突然齐齐地向两侧分开。 一座巨大而恐怖的全新的祭坛,缓缓地从他们身后的黑暗中升了上来! 那座祭坛与墙壁上描绘的那个古老、神圣的祭坛截然不同! 它完全是由无数森白的骸骨,和扭曲的还在微微蠕动的黑色藤蔓搭建而成! 无数痛苦的、哀嚎的、怨毒的脸孔,在那些骸骨和藤蔓之间若隐若现! 而在祭坛的正中央,一颗足有磨盘大小的黑色球体,正在缓缓地跳动着! “咚……咚……咚……” 第200章 萧煜震怒!你们是冲阿九来的? “你……你们……” 云深看着那颗不断跳动的黑色心脏,脸上的血色褪得一干二净! “你们竟然把‘幽冥之心’转移到了这里!” “你们亵渎了初代国师和林氏先祖布下的神圣祭坛!” “你们这帮丧心病狂的疯子!” “疯子?” 一旁的乌骨族族老突然沙哑地笑了起来。 “小娃娃,你懂什么?” 他用白骨法杖指了指萧煜他们脚下的黑色石岩祭坛,眼神充满了不屑与鄙夷。 “你们中原人所谓的封印、镇压,不过是最愚蠢、最懦弱的做法!” “真正的力量不是用来镇压的!而是用来掌控的!” 他的目光转向那颗跳动的黑色心脏,眼神瞬间变得狂热而贪婪! “吾神的力量,是这个世界上最伟大的力量!它本该属于我们!只要……只要能再找到那个与它伴生的,镇压灵物’……” “只要将那个‘灵物’彻底融入它的体内……” “吾神就将挣脱一切束缚,成为这天地间唯一的真神!” “到那时,别说区区一个大周,就算是整个天下,都将匍匐在我们的脚下!” 轰! 族老的话如同一柄重锤,狠狠地砸在了萧煜的心上,彻底印证了他心中那个最可怕的猜想! 这帮疯子! 他们真的什么都知道! 他们真的就是冲着阿九来的! “所以,”萧煜的眼神冰冷,“你们故意在西郊矿山弄出那么大的动静,就是为了吸引本王的注意,将本王引到这里来?” “然也。” 裕王打了个响指,一脸“你终于猜对了”的表情。 “表兄你太碍事了,有你坐镇京城,本王想找到那个‘小东西’,总归是有些束手束脚。” “所以只好委屈表兄你,来这地底下做客了。” “把你们一网打尽,本王才能安安心心地去国师府,把那个‘小东西’给请出来啊!” “你!做!梦!” 萧煜一字一顿从牙缝里挤出了这三个字。 他周身的杀气,在这一刻轰然爆发! “呵呵,表兄,都到这个时候了,就别再说这种狠话了。” 裕王不以为意地撇了撇嘴。 “你看看你身边,还剩下几个人?二十个?” “再看看本王这边。” 他张开双臂,身后的近百名乌骨族精锐齐刷刷地向前踏出一步。 “更何况……” 裕王的脸上露出一抹残忍的微笑。 “这里可是吾神的神殿。” “在这里,吾神的力量会得到无限的加成。而你们这些身上带着阳刚血气的活人,只会被无限地削弱!” “此消彼长之下……” 他顿了顿,眼神如同在看一群待宰的羔羊。 “表兄,你拿什么跟本王斗?” “本王今天就要让你亲眼看着,自己最忠心的手下一个个死在你的面前!” “然后,本王会打断你的四肢,废了你的武功,把你像条狗一样锁在这神殿的柱子上!” “让你亲眼看着,本王是如何找到那个‘小东西’,是如何完成这千古未有的伟大仪式!” “让你在无尽的绝望和痛苦中,慢慢地腐烂、死去!” “动手!” 裕王猛地一挥手。 “杀了他们!一个不留!” “吼——!” 近百名乌骨族精锐发出一声野兽般的咆哮,挥舞着弯刀从四面八方朝着防御圆阵疯狂地涌了过来! “玄甲卫!” “死战!” “死战!!” 二十名玄甲卫齐声怒吼。迎向了那数倍于己的敌人! “杀!” “吼!” “锵——!” 冲在最前面的玄甲卫队长怒吼一声,手中长刀横扫而出,精纯的内力灌注于刀锋之上带起一道璀璨的银芒! 噗嗤! 最前面的三名乌骨族战士躲闪不及,瞬间被拦腰斩断! 然而,不等他收刀,更多的敌人已经悍不畏死地扑了上来! 他们的招式诡异而狠辣,完全是不要命的打法,弯刀专攻下盘、咽喉等要害,角度刁钻至极! 更可怕的是弥漫在空气中的幽冥之气! “呃啊!” 一名玄甲卫在格挡开正面敌人的同时,被侧面偷袭的一刀划破了小腿。 伤口并不深,对于身经百战的玄甲卫来说,本应是无伤大雅的小伤。 可就在伤口出现的瞬间,一缕缕肉眼可见的黑气竟疯狂地顺着伤口钻了进去! “嘶——!” 那名玄甲卫猛地倒吸一口凉气,脸色瞬间变得惨白! 只见他小腿上的伤口竟以一种惊人的速度开始发黑、腐烂,转眼间,半条小腿都失去了知觉! “该死!是幽冥死气!” 一旁的云深看得目眦欲裂! “王爷!这幽冥之气能侵蚀活人血肉,压制我们的内力!一旦受伤伤口极难愈合,而且会迅速恶化!” “所有人,注意防护!内力外放,护住周身!千万不能受伤!” 云深声嘶力竭地大吼着。 玄甲卫虽是精锐中的精锐,每一个都能以一当十,但他们此刻面对的是足足五倍于己的敌人! 更何况,此消彼长之下,他们的处境更是雪上加霜! 那些乌骨族的战士却像是打了鸡血一样,在这神殿中如鱼得水,身形变得更加迅捷,力量也愈发狂暴! “噗!” 又一名玄甲卫被两名敌人前后夹击,后心被一柄弯刀狠狠刺穿! 他圆睁着双眼,口中鲜血狂涌,身体却依旧如标枪般站得笔直,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回身一刀,将偷袭他的敌人枭首,这才轰然倒地。 “老三!” 玄甲卫队长发出一声悲愤的咆哮,双目赤红! “哈哈哈!表兄,看到了吗?” 不远处的裕王萧景正悠闲地坐在一块凸起的岩石上,饶有兴致地欣赏着这场实力悬殊的屠杀,脸上挂着病态的兴奋。 “这就是你引以为傲的玄甲卫?在本王的神殿里,他们连一群土鸡瓦狗都不如!” “这才刚开始呢,别急,好戏还在后头!” 萧煜没有理会他的叫嚣,他手中的长剑早已化作了一道夺命的流光。 但凡靠近他周身三尺之内的敌人,无一例外,全都被凌厉无匹的剑气瞬间撕成了碎片! 他就如同整个防御阵最坚固的阵眼,以一己之力,硬生生扛住了来自正面最凶猛的冲击! 然而,却护不住所有人! “锵!锵!锵!” 刀剑碰撞的声音越来越密集,也越来越沉重。 每个人的身上都或多或少地挂了彩,呼吸也变得越来越粗重。 鲜血染红了他们脚下的黑色岩石。 第200章 萧煜震怒!你们是冲阿九来的? “你……你们……” 云深看着那颗不断跳动的黑色心脏,脸上的血色褪得一干二净! “你们竟然把‘幽冥之心’转移到了这里!” “你们亵渎了初代国师和林氏先祖布下的神圣祭坛!” “你们这帮丧心病狂的疯子!” “疯子?” 一旁的乌骨族族老突然沙哑地笑了起来。 “小娃娃,你懂什么?” 他用白骨法杖指了指萧煜他们脚下的黑色石岩祭坛,眼神充满了不屑与鄙夷。 “你们中原人所谓的封印、镇压,不过是最愚蠢、最懦弱的做法!” “真正的力量不是用来镇压的!而是用来掌控的!” 他的目光转向那颗跳动的黑色心脏,眼神瞬间变得狂热而贪婪! “吾神的力量,是这个世界上最伟大的力量!它本该属于我们!只要……只要能再找到那个与它伴生的,镇压灵物’……” “只要将那个‘灵物’彻底融入它的体内……” “吾神就将挣脱一切束缚,成为这天地间唯一的真神!” “到那时,别说区区一个大周,就算是整个天下,都将匍匐在我们的脚下!” 轰! 族老的话如同一柄重锤,狠狠地砸在了萧煜的心上,彻底印证了他心中那个最可怕的猜想! 这帮疯子! 他们真的什么都知道! 他们真的就是冲着阿九来的! “所以,”萧煜的眼神冰冷,“你们故意在西郊矿山弄出那么大的动静,就是为了吸引本王的注意,将本王引到这里来?” “然也。” 裕王打了个响指,一脸“你终于猜对了”的表情。 “表兄你太碍事了,有你坐镇京城,本王想找到那个‘小东西’,总归是有些束手束脚。” “所以只好委屈表兄你,来这地底下做客了。” “把你们一网打尽,本王才能安安心心地去国师府,把那个‘小东西’给请出来啊!” “你!做!梦!” 萧煜一字一顿从牙缝里挤出了这三个字。 他周身的杀气,在这一刻轰然爆发! “呵呵,表兄,都到这个时候了,就别再说这种狠话了。” 裕王不以为意地撇了撇嘴。 “你看看你身边,还剩下几个人?二十个?” “再看看本王这边。” 他张开双臂,身后的近百名乌骨族精锐齐刷刷地向前踏出一步。 “更何况……” 裕王的脸上露出一抹残忍的微笑。 “这里可是吾神的神殿。” “在这里,吾神的力量会得到无限的加成。而你们这些身上带着阳刚血气的活人,只会被无限地削弱!” “此消彼长之下……” 他顿了顿,眼神如同在看一群待宰的羔羊。 “表兄,你拿什么跟本王斗?” “本王今天就要让你亲眼看着,自己最忠心的手下一个个死在你的面前!” “然后,本王会打断你的四肢,废了你的武功,把你像条狗一样锁在这神殿的柱子上!” “让你亲眼看着,本王是如何找到那个‘小东西’,是如何完成这千古未有的伟大仪式!” “让你在无尽的绝望和痛苦中,慢慢地腐烂、死去!” “动手!” 裕王猛地一挥手。 “杀了他们!一个不留!” “吼——!” 近百名乌骨族精锐发出一声野兽般的咆哮,挥舞着弯刀从四面八方朝着防御圆阵疯狂地涌了过来! “玄甲卫!” “死战!” “死战!!” 二十名玄甲卫齐声怒吼。迎向了那数倍于己的敌人! “杀!” “吼!” “锵——!” 冲在最前面的玄甲卫队长怒吼一声,手中长刀横扫而出,精纯的内力灌注于刀锋之上带起一道璀璨的银芒! 噗嗤! 最前面的三名乌骨族战士躲闪不及,瞬间被拦腰斩断! 然而,不等他收刀,更多的敌人已经悍不畏死地扑了上来! 他们的招式诡异而狠辣,完全是不要命的打法,弯刀专攻下盘、咽喉等要害,角度刁钻至极! 更可怕的是弥漫在空气中的幽冥之气! “呃啊!” 一名玄甲卫在格挡开正面敌人的同时,被侧面偷袭的一刀划破了小腿。 伤口并不深,对于身经百战的玄甲卫来说,本应是无伤大雅的小伤。 可就在伤口出现的瞬间,一缕缕肉眼可见的黑气竟疯狂地顺着伤口钻了进去! “嘶——!” 那名玄甲卫猛地倒吸一口凉气,脸色瞬间变得惨白! 只见他小腿上的伤口竟以一种惊人的速度开始发黑、腐烂,转眼间,半条小腿都失去了知觉! “该死!是幽冥死气!” 一旁的云深看得目眦欲裂! “王爷!这幽冥之气能侵蚀活人血肉,压制我们的内力!一旦受伤伤口极难愈合,而且会迅速恶化!” “所有人,注意防护!内力外放,护住周身!千万不能受伤!” 云深声嘶力竭地大吼着。 玄甲卫虽是精锐中的精锐,每一个都能以一当十,但他们此刻面对的是足足五倍于己的敌人! 更何况,此消彼长之下,他们的处境更是雪上加霜! 那些乌骨族的战士却像是打了鸡血一样,在这神殿中如鱼得水,身形变得更加迅捷,力量也愈发狂暴! “噗!” 又一名玄甲卫被两名敌人前后夹击,后心被一柄弯刀狠狠刺穿! 他圆睁着双眼,口中鲜血狂涌,身体却依旧如标枪般站得笔直,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回身一刀,将偷袭他的敌人枭首,这才轰然倒地。 “老三!” 玄甲卫队长发出一声悲愤的咆哮,双目赤红! “哈哈哈!表兄,看到了吗?” 不远处的裕王萧景正悠闲地坐在一块凸起的岩石上,饶有兴致地欣赏着这场实力悬殊的屠杀,脸上挂着病态的兴奋。 “这就是你引以为傲的玄甲卫?在本王的神殿里,他们连一群土鸡瓦狗都不如!” “这才刚开始呢,别急,好戏还在后头!” 萧煜没有理会他的叫嚣,他手中的长剑早已化作了一道夺命的流光。 但凡靠近他周身三尺之内的敌人,无一例外,全都被凌厉无匹的剑气瞬间撕成了碎片! 他就如同整个防御阵最坚固的阵眼,以一己之力,硬生生扛住了来自正面最凶猛的冲击! 然而,却护不住所有人! “锵!锵!锵!” 刀剑碰撞的声音越来越密集,也越来越沉重。 每个人的身上都或多或少地挂了彩,呼吸也变得越来越粗重。 鲜血染红了他们脚下的黑色岩石。 第201章 想跑?给老子扎成串! “听我号令!” 萧煜猛地发出一声大喝。 “全体后撤!向七点钟方向的石笋群靠拢!快!” 正在苦苦支撑的玄甲卫们闻言,立刻边打边退。 萧煜手中剑势陡然一变,瞬间逼退了前方的数名敌人,为众人撤退争取到了宝贵的时间。 “想跑?没那么容易!” 裕王身旁的乌骨族族老发出一声冷笑,手中的白骨法杖对着地面轻轻一点。 嗡——! 一股无形的波动瞬间扩散开来。 神殿地面上那些早已干涸的,如同血管一般的暗红色纹路,突然亮起了一阵诡异的红光! 紧接着,地面开始微微震颤! “小心脚下!” 萧煜骇然失色! 只见那些原本平整的黑色岩石地面竟突然毫无征兆地隆起,一根根锋利如刀的黑色石刺如同雨后春笋般破土而出! “啊!” 一名正在后退的玄甲卫躲闪不及,脚底板瞬间被两根石刺洞穿,整个人被死死地钉在了原地! “救我!” 他发出了痛苦的哀嚎。 然而,不等同伴上前,数名乌骨族战士已经狞笑着一拥而上,无数把弯刀狠狠地劈砍在了他的身上! 噗嗤!噗嗤!噗嗤! 鲜血飞溅,那名玄甲卫连惨叫都来不及发出一声,便被瞬间剁成了肉泥! “王八蛋!” 玄甲卫队长双眼血红,一刀劈飞了眼前的敌人,怒吼道:“老子跟你们拼了!” “冷静!” 萧煜一声断喝,如同平地惊雷,强行压下了众人的悲愤与冲动。 “结阵!背靠石笋,结三才阵!快!” 剩下的十几名玄甲卫,强忍着失去同伴的悲痛,迅速退到了那片石笋林之中。 他们三人一组,背靠着坚硬粗壮的石笋,原本腹背受敌的局面,瞬间变成了只需要应对前方的敌人。 压力,骤然一轻! “哼,垂死挣扎。” 乌骨族族老看着这一幕,苍老的脸上露出了一丝不屑。 “以为躲进石头林里就没事了?天真!” 他再次举起了白骨法杖,口中开始念念有词,一段段沙哑而拗口的音节从他干瘪的嘴唇里吐出。 随着他的吟唱,整个神殿中的幽冥之气仿佛受到了召唤,开始疯狂地朝着石笋林汇聚而去! 黑色的雾气,变得越来越浓郁,几乎到了伸手不见五指的地步! 不仅如此,那些黑雾之中,还隐隐传来了阵阵凄厉的鬼哭狼嚎之声,那声音仿佛带着某种魔力,能直接钻进人的脑子里,搅乱人的心神! “稳住心神!不要被魔音所惑!” 云深急忙大喊,他咬破舌尖,一口精血喷在了面前的罗盘上,强行催动起一股微弱的清气,试图抵挡魔音的侵蚀。 可在这浓郁如实质的幽冥之气面前,他的力量,实在是杯水车薪。 已经有玄甲卫的眼神开始变得迷茫,动作也迟滞了起来。 “桀桀桀……” 浓浓的黑雾之中,传来乌骨族战士们令人毛骨悚然的怪笑声。 他们似乎完全不受影响,借助着黑雾的掩护,如同鬼魅一般,悄无声息地靠近了摇摇欲坠的防御阵。 看不见的敌人,才是最可怕的! “表兄,滋味如何啊?” 裕王幸灾乐祸的声音从雾气外传来。 “是不是感觉很绝望?是不是感觉自己的心,正在一点一点地沉入谷底?” “别怕,这只是开胃菜。等你的手下死光了,就轮到你了。” “本王会让你知道,什么才是真正的,生不如死!” 萧煜没有说话,他只是缓缓地闭上了眼睛。 他放弃了用眼睛去看。 在这浓雾之中,视觉已经成了最大的累赘。 他将所有的心神,都沉浸在了对“气”的感知之中。 风声、呼吸声、脚步声、兵器划破空气的锐响…… 还有,那一道道夹杂在幽冥之气中,充满了暴虐与杀意的,属于乌骨族战士的独特气息! 在萧煜的感知世界里,周围的一切都消失了,只剩下十几个代表着同伴的微弱光点,以及数十个代表着敌人的,正在飞速移动的黑色气团! “左前方,三步,斜刺!” 萧煜猛地睁开双眼,口中发出冰冷的指令,同时手中的长剑毫不犹豫地朝着自己左前方的浓雾中刺了出去! 噗! 长剑入肉的声音清晰地传来。 与此同时,得到他指令的那一组玄甲卫,也想也不想地朝着同一个方向发动了攻击! “啊!” 一声惨叫从浓雾中响起,一个乌骨族战士的身影踉跄着显现出来,他的胸口插着萧煜的长剑,脸上满是难以置信的惊骇。 他到死都想不明白,自己明明已经隐匿得这么好了,为什么还是会被发现! “西北方,七步,横扫!” “正后方,一步,回防!” “……” 一道道精准无比的指令,从萧煜的口中不断发出。 剩下的十几名玄甲卫,几乎是本能的,无条件地执行着他的每一个命令。 他们仿佛成了萧煜的眼睛,成了他延伸出去的手脚! 一时间,原本已经岌岌可危的阵线,竟奇迹般地再次稳固了下来! 浓雾中,不断传来乌骨族战士临死前的惨叫,但他们却连玄甲卫的衣角都再也摸不到了! “嗯?” 这一幕,让雾气外的族老和裕王都感到了意外。 “怎么回事?”裕王皱起了眉头,“萧煜那家伙,难道能看穿我的幽冥鬼雾?” “不可能!” 族老断然否定。 “这幽冥鬼雾乃是吾神赐予的力量,能隔绝一切探查!除非……” 他的目光死死地盯着浓雾中心,那个如同定海神针一般的身影。 “除非,他的武道之心已经凝练到了‘天人感应’的境界!能以心为眼,洞察气机!” “什么狗屁‘天人感应’!” 裕王不耐烦地骂了一句。 “别管他用的是什么妖法!族老,加大力度!给本王弄死他们!本王没时间在这里跟他们耗下去了!” “殿下稍安勿躁。” 族老阴恻恻地笑了起来。 “‘天人感应’,确实厉害。只可惜,他终究是个人,是人,就有极限。” “催动此等境界,对心神的消耗,乃是常态下的百倍千倍!更何况,他还要时刻抵御幽冥之气的侵蚀!” 族老的眼神变得无比恶毒。 “老夫倒要看看,他能撑多久!” 说着,他盘膝坐下,双手掐出一个古怪的法印,口中吟唱的咒语声,变得更加高亢,更加急促! 轰——! 整个神殿猛地一震! 那颗悬浮在祭坛上空的黑色心脏,跳动的频率,陡然加快! 咚!咚!咚! 每一次跳动,都仿佛一柄无形的重锤,狠狠地砸在玄-甲卫们的心脏上! 噗! 一名心神消耗过度的玄甲卫,再也承受不住,猛地喷出了一口心头血,脸色瞬间萎靡了下去! 而萧煜的额头上,也渗出了一层细密的冷汗,脸色比之前更加苍白了。 他的感知,开始出现了一丝模糊。 糟了! 萧煜心中一沉。 再这样下去,所有人,真的会耗死在这里! 必须想办法,冲出去! 他的目光,穿过重重浓雾,死死地锁定在了裕王和那名乌骨族族老的身上。 擒贼,先擒王! 第201章 想跑?给老子扎成串! “听我号令!” 萧煜猛地发出一声大喝。 “全体后撤!向七点钟方向的石笋群靠拢!快!” 正在苦苦支撑的玄甲卫们闻言,立刻边打边退。 萧煜手中剑势陡然一变,瞬间逼退了前方的数名敌人,为众人撤退争取到了宝贵的时间。 “想跑?没那么容易!” 裕王身旁的乌骨族族老发出一声冷笑,手中的白骨法杖对着地面轻轻一点。 嗡——! 一股无形的波动瞬间扩散开来。 神殿地面上那些早已干涸的,如同血管一般的暗红色纹路,突然亮起了一阵诡异的红光! 紧接着,地面开始微微震颤! “小心脚下!” 萧煜骇然失色! 只见那些原本平整的黑色岩石地面竟突然毫无征兆地隆起,一根根锋利如刀的黑色石刺如同雨后春笋般破土而出! “啊!” 一名正在后退的玄甲卫躲闪不及,脚底板瞬间被两根石刺洞穿,整个人被死死地钉在了原地! “救我!” 他发出了痛苦的哀嚎。 然而,不等同伴上前,数名乌骨族战士已经狞笑着一拥而上,无数把弯刀狠狠地劈砍在了他的身上! 噗嗤!噗嗤!噗嗤! 鲜血飞溅,那名玄甲卫连惨叫都来不及发出一声,便被瞬间剁成了肉泥! “王八蛋!” 玄甲卫队长双眼血红,一刀劈飞了眼前的敌人,怒吼道:“老子跟你们拼了!” “冷静!” 萧煜一声断喝,如同平地惊雷,强行压下了众人的悲愤与冲动。 “结阵!背靠石笋,结三才阵!快!” 剩下的十几名玄甲卫,强忍着失去同伴的悲痛,迅速退到了那片石笋林之中。 他们三人一组,背靠着坚硬粗壮的石笋,原本腹背受敌的局面,瞬间变成了只需要应对前方的敌人。 压力,骤然一轻! “哼,垂死挣扎。” 乌骨族族老看着这一幕,苍老的脸上露出了一丝不屑。 “以为躲进石头林里就没事了?天真!” 他再次举起了白骨法杖,口中开始念念有词,一段段沙哑而拗口的音节从他干瘪的嘴唇里吐出。 随着他的吟唱,整个神殿中的幽冥之气仿佛受到了召唤,开始疯狂地朝着石笋林汇聚而去! 黑色的雾气,变得越来越浓郁,几乎到了伸手不见五指的地步! 不仅如此,那些黑雾之中,还隐隐传来了阵阵凄厉的鬼哭狼嚎之声,那声音仿佛带着某种魔力,能直接钻进人的脑子里,搅乱人的心神! “稳住心神!不要被魔音所惑!” 云深急忙大喊,他咬破舌尖,一口精血喷在了面前的罗盘上,强行催动起一股微弱的清气,试图抵挡魔音的侵蚀。 可在这浓郁如实质的幽冥之气面前,他的力量,实在是杯水车薪。 已经有玄甲卫的眼神开始变得迷茫,动作也迟滞了起来。 “桀桀桀……” 浓浓的黑雾之中,传来乌骨族战士们令人毛骨悚然的怪笑声。 他们似乎完全不受影响,借助着黑雾的掩护,如同鬼魅一般,悄无声息地靠近了摇摇欲坠的防御阵。 看不见的敌人,才是最可怕的! “表兄,滋味如何啊?” 裕王幸灾乐祸的声音从雾气外传来。 “是不是感觉很绝望?是不是感觉自己的心,正在一点一点地沉入谷底?” “别怕,这只是开胃菜。等你的手下死光了,就轮到你了。” “本王会让你知道,什么才是真正的,生不如死!” 萧煜没有说话,他只是缓缓地闭上了眼睛。 他放弃了用眼睛去看。 在这浓雾之中,视觉已经成了最大的累赘。 他将所有的心神,都沉浸在了对“气”的感知之中。 风声、呼吸声、脚步声、兵器划破空气的锐响…… 还有,那一道道夹杂在幽冥之气中,充满了暴虐与杀意的,属于乌骨族战士的独特气息! 在萧煜的感知世界里,周围的一切都消失了,只剩下十几个代表着同伴的微弱光点,以及数十个代表着敌人的,正在飞速移动的黑色气团! “左前方,三步,斜刺!” 萧煜猛地睁开双眼,口中发出冰冷的指令,同时手中的长剑毫不犹豫地朝着自己左前方的浓雾中刺了出去! 噗! 长剑入肉的声音清晰地传来。 与此同时,得到他指令的那一组玄甲卫,也想也不想地朝着同一个方向发动了攻击! “啊!” 一声惨叫从浓雾中响起,一个乌骨族战士的身影踉跄着显现出来,他的胸口插着萧煜的长剑,脸上满是难以置信的惊骇。 他到死都想不明白,自己明明已经隐匿得这么好了,为什么还是会被发现! “西北方,七步,横扫!” “正后方,一步,回防!” “……” 一道道精准无比的指令,从萧煜的口中不断发出。 剩下的十几名玄甲卫,几乎是本能的,无条件地执行着他的每一个命令。 他们仿佛成了萧煜的眼睛,成了他延伸出去的手脚! 一时间,原本已经岌岌可危的阵线,竟奇迹般地再次稳固了下来! 浓雾中,不断传来乌骨族战士临死前的惨叫,但他们却连玄甲卫的衣角都再也摸不到了! “嗯?” 这一幕,让雾气外的族老和裕王都感到了意外。 “怎么回事?”裕王皱起了眉头,“萧煜那家伙,难道能看穿我的幽冥鬼雾?” “不可能!” 族老断然否定。 “这幽冥鬼雾乃是吾神赐予的力量,能隔绝一切探查!除非……” 他的目光死死地盯着浓雾中心,那个如同定海神针一般的身影。 “除非,他的武道之心已经凝练到了‘天人感应’的境界!能以心为眼,洞察气机!” “什么狗屁‘天人感应’!” 裕王不耐烦地骂了一句。 “别管他用的是什么妖法!族老,加大力度!给本王弄死他们!本王没时间在这里跟他们耗下去了!” “殿下稍安勿躁。” 族老阴恻恻地笑了起来。 “‘天人感应’,确实厉害。只可惜,他终究是个人,是人,就有极限。” “催动此等境界,对心神的消耗,乃是常态下的百倍千倍!更何况,他还要时刻抵御幽冥之气的侵蚀!” 族老的眼神变得无比恶毒。 “老夫倒要看看,他能撑多久!” 说着,他盘膝坐下,双手掐出一个古怪的法印,口中吟唱的咒语声,变得更加高亢,更加急促! 轰——! 整个神殿猛地一震! 那颗悬浮在祭坛上空的黑色心脏,跳动的频率,陡然加快! 咚!咚!咚! 每一次跳动,都仿佛一柄无形的重锤,狠狠地砸在玄-甲卫们的心脏上! 噗! 一名心神消耗过度的玄甲卫,再也承受不住,猛地喷出了一口心头血,脸色瞬间萎靡了下去! 而萧煜的额头上,也渗出了一层细密的冷汗,脸色比之前更加苍白了。 他的感知,开始出现了一丝模糊。 糟了! 萧煜心中一沉。 再这样下去,所有人,真的会耗死在这里! 必须想办法,冲出去! 他的目光,穿过重重浓雾,死死地锁定在了裕王和那名乌骨族族老的身上。 擒贼,先擒王! 第202章 幽冥之心暴走!这下玩大了! “队长!掩护我!” 萧煜的声音,低沉而决绝,清晰地传入了玄甲卫队长的耳中。 队长闻言,心中猛地一震! 他几乎是瞬间就明白了萧煜的意图! 突围! 或者说,是斩首! 在这等绝境之下,想要带着所有人杀出去,已是绝无可能。 唯一的生路,就是由最强的王爷,在他们拼死创造出的机会中,对敌人的首脑发动雷霆一击! 这是拿命去赌一个虚无缥缈的可能! “王爷!不可!” 队长下意识地就想拒绝。 让王爷去冒险?他们玄甲卫存在的意义是什么? “这是命令!” 萧煜的语气,不带一丝感情,却充满了不容置疑的威严。 “你们的任务,是为我争取三息的时间!三息之后,若是……若是我没能回来……” 他的声音顿了顿,脑海中,不由自主地浮现出了那个扎着两个小揪揪,笑起来眉眼弯弯,总是抱着个罗盘,一口一个“凶凶哥哥”的小身影。 阿九…… 对不起,凶凶哥哥可能……要食言了。 “……你们就想办法,自行突围,活下去一个,是一个。” “王爷!” 队长虎目含泪,悲声喊道。 自行突围? 若是王爷都失败了,他们这些人,又怎么可能活得下去! 这根本就是一道,让他们去死的命令! “没有时间了!” 萧煜猛地加重了语气! 他能清晰地感觉到,自己的心神之力正在飞速流逝,眼前的感知世界,已经开始出现扭曲和重影。 再拖下去,连最后一搏的机会都没有了! “是!” 队长狠狠地一咬牙,发出一声嘶吼。 “兄弟们!” “在!” 剩下的十余名玄甲卫,齐声应和,声音沙哑,却透着一股九死无悔的决然! “玄甲卫的使命,是什么!” “护王爷!卫大周!” “好!”队长深吸一口气,用尽全身的力气,发出了他此生最后的咆哮! “今日,我等愿以残躯为阶,血肉为引!” “恭送王爷!” “杀——!” 一声“杀”字,吼得地动山摇,吼得肝胆俱裂! 剩下的十几名玄甲卫,在这一刻,竟不约而同地做出了同一个动作! 他们放弃了所有防御! 他们将所有残存的内力,毫无保留地,尽数灌注到了手中的兵刃之上! 他们每个人的身上,都燃起了一层淡金色的气焰! 那是他们在用燃烧生命本源的方式,换取瞬间的爆发! “疯了!这群家伙都疯了!” 浓雾之外,裕王看着这一幕,先是愣了一下,随即发出了更加兴奋的大笑。 “哈哈哈!好!好啊!本王就喜欢看你们这种绝望之下的疯狂!” “都给本王打起精神来!谁能砍下萧煜的脑袋,本王重有赏!” 然而,他话音未落,异变陡生! “血祭玄黄,破军开路!” 随着队长一声怒吼,十几名玄甲卫竟化作了十几道金色的流光,不是冲向那些乌骨族战士,而是…… 而是悍然冲向了萧煜! 不,更准确地说,是冲向了萧煜正前方的,那片最浓郁的黑雾! 他们竟是想用自己的血肉之躯,以一种近乎自爆的方式,为萧煜强行撞开一条通路! “不好!” 一直稳坐钓鱼台的乌骨族族老,脸色第一次变了! 他怎么也没想到,这群人竟然会如此刚烈! 他想阻止,却已经来不及了! 轰——! 十几道燃烧着生命的金光,狠狠地撞进了那片由幽冥之气和阵法之力交织而成的浓雾之中! 至阳至刚的玄甲卫气血,与至阴至邪的幽冥鬼雾,发生了最剧烈的碰撞! 没有惊天动地的巨响,只有一阵令人牙酸的“滋滋”声。 仿佛滚油泼上了冰雪! 那片原本浓郁到化不开的黑雾,竟真的被硬生生撕开了一道长达数丈地,短暂的真空通道! 通道的尽头,正是盘膝而坐,正在全力施法的乌骨族族老! “就是现在!” 萧煜的双眸之中,爆射出两道骇人的精芒! 他没有回头,也不敢回头。 因为他知道,身后,再无一人。 所有的悲愤、所有的不甘、所有的愧疚,在这一刻,尽数化作了无穷无尽的杀意,融入了他手中的剑! 人剑合一! 萧煜的身影,化作了一道快到极致的闪电,沿着那条由同伴用生命铺就的道路,一闪而过! 他的目标,只有一个! 乌骨族族老! “竖子!你敢!” 族老又惊又怒,他怎么也没想到,萧煜的目标竟然不是裕王,而是他这个在他看来最不起眼的施法者! 他想躲,可他身下的阵法已经催动到了极致,与整个神殿的气机连为一体,根本无法动弹! 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道携带着滔天杀意的剑光,在自己的瞳孔中,越放越大! “护驾!快护驾!” 一旁的裕王吓得魂飞魄散,连滚带爬地向后退去。 他身边的几名亲卫立刻冲了上去,试图阻拦。 可他们又如何能拦得住抱着必死之心,爆发出了全部潜能的萧煜? “挡我者,死!” 剑光一闪! 噗!噗!噗! 三名亲卫的身体,瞬间被切成了数段,血洒当场! 萧煜的身影,没有丝毫停顿,已然出现在了族老的身前! “老东西!给本王的兄弟们,陪葬!” 一剑,斩下! 这一剑,汇聚了萧煜所有的精气神! 这一剑,快得超越了时间的束缚! 族老那张布满了惊骇与不甘的苍老脸庞,在剑光之下,瞬间定格。 一颗大好的头颅,冲天而起! 鲜血,如同喷泉一般,从他断裂的脖颈处喷涌而出,洒满了整个黑色的祭坛。 嗡——! 随着族老的死亡,整个神殿的幽冥之气,瞬间失去了控制,开始疯狂地暴动起来! 那片刚刚被撕开的浓雾,瞬间倒卷而回! 笼罩全场的魔音,也戛然而止。 “成功了!” 云深看着那具无头尸体,眼中爆发出狂喜的光芒! 然而,下一秒,他的笑容就僵在了脸上。 因为他看到,一剑功成的萧煜,身形猛的一个踉跄,单膝跪倒在地,手中的长剑也“哐当”一声掉在了地上。 他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脸色白得像一张纸,浑身上下,都被汗水湿透了。 刚刚那石破天惊的一剑,几乎耗尽了他所有的力量。 更致命的是,随着族老的死亡,阵法失控,那颗悬浮在半空中的“幽冥之心”,也仿佛受到了某种刺激,开始以一种前所未有的频率,疯狂地跳动起来! 咚!咚咚!咚咚咚! 每一次跳动,都释放出海啸一般的幽冥死气,疯狂地朝着四面八方席卷而去! “不好!幽冥之心要失控了!” 云深的心,瞬 这比刚才的处境,还要危险一百倍! “哈哈哈……哈哈哈哈!” 死里逃生的裕王,愣了片刻之后,突然爆发出了一阵癫狂的大笑! “萧煜!我的好表兄!真是想不到啊,你竟然真的做到了!” “你杀了本王最重要的棋子,可你看看,你得到了什么?” 他指着那颗疯狂跳动的黑色心脏,眼中满是报复的快意。 “你亲手打开了地狱的大门!” “吾神的力量,就要彻底失控了!很快,整个矿山,整个西郊,甚至整个京城,都将被这无尽的幽冥死气所吞噬!所有人都将变成行尸走肉!” “而你,萧煜,你就是造成这一切的罪魁祸首!哈哈哈哈!” “你……你这个疯子!” 云深气得浑身发抖。 “王爷!我们快走!必须在幽冥之心彻底爆发前离开这里!” 云深冲到萧煜身边,想要将他扶起来。 第202章 幽冥之心暴走!这下玩大了! “队长!掩护我!” 萧煜的声音,低沉而决绝,清晰地传入了玄甲卫队长的耳中。 队长闻言,心中猛地一震! 他几乎是瞬间就明白了萧煜的意图! 突围! 或者说,是斩首! 在这等绝境之下,想要带着所有人杀出去,已是绝无可能。 唯一的生路,就是由最强的王爷,在他们拼死创造出的机会中,对敌人的首脑发动雷霆一击! 这是拿命去赌一个虚无缥缈的可能! “王爷!不可!” 队长下意识地就想拒绝。 让王爷去冒险?他们玄甲卫存在的意义是什么? “这是命令!” 萧煜的语气,不带一丝感情,却充满了不容置疑的威严。 “你们的任务,是为我争取三息的时间!三息之后,若是……若是我没能回来……” 他的声音顿了顿,脑海中,不由自主地浮现出了那个扎着两个小揪揪,笑起来眉眼弯弯,总是抱着个罗盘,一口一个“凶凶哥哥”的小身影。 阿九…… 对不起,凶凶哥哥可能……要食言了。 “……你们就想办法,自行突围,活下去一个,是一个。” “王爷!” 队长虎目含泪,悲声喊道。 自行突围? 若是王爷都失败了,他们这些人,又怎么可能活得下去! 这根本就是一道,让他们去死的命令! “没有时间了!” 萧煜猛地加重了语气! 他能清晰地感觉到,自己的心神之力正在飞速流逝,眼前的感知世界,已经开始出现扭曲和重影。 再拖下去,连最后一搏的机会都没有了! “是!” 队长狠狠地一咬牙,发出一声嘶吼。 “兄弟们!” “在!” 剩下的十余名玄甲卫,齐声应和,声音沙哑,却透着一股九死无悔的决然! “玄甲卫的使命,是什么!” “护王爷!卫大周!” “好!”队长深吸一口气,用尽全身的力气,发出了他此生最后的咆哮! “今日,我等愿以残躯为阶,血肉为引!” “恭送王爷!” “杀——!” 一声“杀”字,吼得地动山摇,吼得肝胆俱裂! 剩下的十几名玄甲卫,在这一刻,竟不约而同地做出了同一个动作! 他们放弃了所有防御! 他们将所有残存的内力,毫无保留地,尽数灌注到了手中的兵刃之上! 他们每个人的身上,都燃起了一层淡金色的气焰! 那是他们在用燃烧生命本源的方式,换取瞬间的爆发! “疯了!这群家伙都疯了!” 浓雾之外,裕王看着这一幕,先是愣了一下,随即发出了更加兴奋的大笑。 “哈哈哈!好!好啊!本王就喜欢看你们这种绝望之下的疯狂!” “都给本王打起精神来!谁能砍下萧煜的脑袋,本王重有赏!” 然而,他话音未落,异变陡生! “血祭玄黄,破军开路!” 随着队长一声怒吼,十几名玄甲卫竟化作了十几道金色的流光,不是冲向那些乌骨族战士,而是…… 而是悍然冲向了萧煜! 不,更准确地说,是冲向了萧煜正前方的,那片最浓郁的黑雾! 他们竟是想用自己的血肉之躯,以一种近乎自爆的方式,为萧煜强行撞开一条通路! “不好!” 一直稳坐钓鱼台的乌骨族族老,脸色第一次变了! 他怎么也没想到,这群人竟然会如此刚烈! 他想阻止,却已经来不及了! 轰——! 十几道燃烧着生命的金光,狠狠地撞进了那片由幽冥之气和阵法之力交织而成的浓雾之中! 至阳至刚的玄甲卫气血,与至阴至邪的幽冥鬼雾,发生了最剧烈的碰撞! 没有惊天动地的巨响,只有一阵令人牙酸的“滋滋”声。 仿佛滚油泼上了冰雪! 那片原本浓郁到化不开的黑雾,竟真的被硬生生撕开了一道长达数丈地,短暂的真空通道! 通道的尽头,正是盘膝而坐,正在全力施法的乌骨族族老! “就是现在!” 萧煜的双眸之中,爆射出两道骇人的精芒! 他没有回头,也不敢回头。 因为他知道,身后,再无一人。 所有的悲愤、所有的不甘、所有的愧疚,在这一刻,尽数化作了无穷无尽的杀意,融入了他手中的剑! 人剑合一! 萧煜的身影,化作了一道快到极致的闪电,沿着那条由同伴用生命铺就的道路,一闪而过! 他的目标,只有一个! 乌骨族族老! “竖子!你敢!” 族老又惊又怒,他怎么也没想到,萧煜的目标竟然不是裕王,而是他这个在他看来最不起眼的施法者! 他想躲,可他身下的阵法已经催动到了极致,与整个神殿的气机连为一体,根本无法动弹! 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道携带着滔天杀意的剑光,在自己的瞳孔中,越放越大! “护驾!快护驾!” 一旁的裕王吓得魂飞魄散,连滚带爬地向后退去。 他身边的几名亲卫立刻冲了上去,试图阻拦。 可他们又如何能拦得住抱着必死之心,爆发出了全部潜能的萧煜? “挡我者,死!” 剑光一闪! 噗!噗!噗! 三名亲卫的身体,瞬间被切成了数段,血洒当场! 萧煜的身影,没有丝毫停顿,已然出现在了族老的身前! “老东西!给本王的兄弟们,陪葬!” 一剑,斩下! 这一剑,汇聚了萧煜所有的精气神! 这一剑,快得超越了时间的束缚! 族老那张布满了惊骇与不甘的苍老脸庞,在剑光之下,瞬间定格。 一颗大好的头颅,冲天而起! 鲜血,如同喷泉一般,从他断裂的脖颈处喷涌而出,洒满了整个黑色的祭坛。 嗡——! 随着族老的死亡,整个神殿的幽冥之气,瞬间失去了控制,开始疯狂地暴动起来! 那片刚刚被撕开的浓雾,瞬间倒卷而回! 笼罩全场的魔音,也戛然而止。 “成功了!” 云深看着那具无头尸体,眼中爆发出狂喜的光芒! 然而,下一秒,他的笑容就僵在了脸上。 因为他看到,一剑功成的萧煜,身形猛的一个踉跄,单膝跪倒在地,手中的长剑也“哐当”一声掉在了地上。 他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脸色白得像一张纸,浑身上下,都被汗水湿透了。 刚刚那石破天惊的一剑,几乎耗尽了他所有的力量。 更致命的是,随着族老的死亡,阵法失控,那颗悬浮在半空中的“幽冥之心”,也仿佛受到了某种刺激,开始以一种前所未有的频率,疯狂地跳动起来! 咚!咚咚!咚咚咚! 每一次跳动,都释放出海啸一般的幽冥死气,疯狂地朝着四面八方席卷而去! “不好!幽冥之心要失控了!” 云深的心,瞬 这比刚才的处境,还要危险一百倍! “哈哈哈……哈哈哈哈!” 死里逃生的裕王,愣了片刻之后,突然爆发出了一阵癫狂的大笑! “萧煜!我的好表兄!真是想不到啊,你竟然真的做到了!” “你杀了本王最重要的棋子,可你看看,你得到了什么?” 他指着那颗疯狂跳动的黑色心脏,眼中满是报复的快意。 “你亲手打开了地狱的大门!” “吾神的力量,就要彻底失控了!很快,整个矿山,整个西郊,甚至整个京城,都将被这无尽的幽冥死气所吞噬!所有人都将变成行尸走肉!” “而你,萧煜,你就是造成这一切的罪魁祸首!哈哈哈哈!” “你……你这个疯子!” 云深气得浑身发抖。 “王爷!我们快走!必须在幽冥之心彻底爆发前离开这里!” 云深冲到萧煜身边,想要将他扶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