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离后,我一卦名动京城》 第1章 惨遭背弃 “我是将军府唯一嫡长子,我认的娘亲,才配做将军府的主母。她一个商籍,如何配得?” 九岁的少年已初见挺拔之姿,一身月牙白纹绣青竹长衫尽显知礼秀雅,可说出的话,却字字凉薄寒心。 江清婉难以置信,手死死握着丫鬟莲儿才堪堪稳住身形。 端庄夫人装扮的小脸,不见半点血色。 她的丈夫出征五年,一朝回归,却带了新妇入门,当堂逼她让位做妾。 婆母公爹全都倒戈,她原以为掏心掏肺养护五年的儿子会跟她站在一起,却不想,竟会在这时,反手捅她一刀,不认她这个养母! 秦家老夫人张氏轻嗤一声,对此甚是满意。 “我孙儿的态度你也问过了,不想被扫地出门就立刻磕头敬茶。” 已被请入上座的新妇一身华贵,染了精致蔻丹的手指轻敲了下桌面,神色鄙夷。 “皇榜已下,等明日面圣后,明朗就是大周正儿八经的二品武将。你虽身份低贱,可明朗心善,怜你在府中伺候多年,许你妾室名分。你虽为妾,却不许与明朗同房,本县主嫌脏!” “我儿二品,她也配生秦家的种。”威严的秦家公嫌弃冷哼。 江清婉心如刀割,清隽如画的眼角被逼的通红。 这便是她当做亲生爹娘尽心伺候了五年的公婆。 在这之前,她还是他们口中赞不绝口的好儿媳,是秦润撒娇尊敬的好母亲。 就因为她是商籍,而新妇是大周的玉兰县主,就能让他们全都改了嘴脸吗? 那这五年的相处到底算什么? 她缓缓转身看向身侧的男人, 边境风霜,将曾经的少年郎雕刻的更加挺拔高大。 那双曾温柔看着她的眸子里,与她对视时不自在的闪躲开,声音又急又燥。 “清婉,该说的话我已经说尽,你又何苦非要争这个名分?” 竟是她要争吗? 最后一丝希望也彻底破灭。 江清婉苦涩的扯了扯嘴角,心底的疼让她的声音都在发颤。 “秦明朗,五年前是你承诺与我一生一世,白头偕老。拜堂当日你随军出征,让我照料公婆,爱护幼子,我做到了,可你呢?” 她话音刚落,苏玉兰便娇声接起。 “将军府中仆役数人,到成了全是你的功劳?即便如此,明朗也给了你妾室的身份,你还有什么不满意?你是想要拿你的这点恩情捆绑明朗一生吗?” “秦润已九岁,若能入太学,未来一片大好。这是你一个只会伺候人的内宅妇人能帮到的吗?” “既然生来卑贱,就当认命!别给脸不要!” 羞辱直白而又残酷,试图撕碎江清婉所有的挣扎。 她没有理,清冽的眼底染着悲情,倔强而平静的注视着秦明朗,索要一个答案。 “你也是这么想的吗?” 男人被她看的心底发紧。 当初,他的确对江清婉动过情,可如今…… 是苏玉兰以县主的身份让他有了如今的地位,有她相助,秦家的未来也定然会更高。 说不定,太爷当年一品军侯的封爵还能在他手中重归秦家。 那是何等的荣光。 他绝不能让一个孤女毁掉这一切。 思及此,他再不犹豫,从怀中摸出早就写好的休书劈头盖脸扔了出去,冷声喝道, “江清婉,你自己选,要么自请为妾,要么,我休了你!” 数年情意如绷紧的琴弦,戛然而断。 江清婉如遭雷劈,木然而立。 扶着她的莲儿红着眼眶将休书捡起,愤怒的据理力争。 “犯七出者才可休妻,夫人勤勉温婉,上孝下贤,你……你们不能休!” 是啊,凭何休她? 江清婉将休书接过。 纸墨痕迹早已干涉渗透,绝非回程才写。 她缓缓绽开,读得细致。 “……犯七出之,无子……” 秦明朗从没碰过她,她如何有子? 她为爱苦守多年,此刻却成了被人逼迫休弃的把柄。 当真是讽刺。 师父说的没错。 她天资绝顶,自称神算。 可即便算尽天下万物,却唯独算不到人心。 她曾不信。 如今亲眼所见,才知人心诡变,肮脏的令人作呕。 发黄的纸被她一点点撕碎从指尖落下。 苏玉兰以为她不接受,耐心用尽,猛拍了一下桌子,厉声娇喝。 “秦明朗,休书已下,她已经不是你的妻子,你还不动手把人扔出去!” 毕竟是自己曾经喜欢过的人,秦明朗踌躇没动,站在秦老夫人身边的秦润,忽地冲到江清婉身边,抬手就是一巴掌。 打完后转身跪在了苏玉兰的面前。 “兰姨,不,母亲,您不必生气。她既不愿做妾,不如就让她做下人婆子。她烧菜的手艺不错,还懂按摩推拿,将来定能伺候好您。” 半大的小子,力气不弱。 江清婉没防备,躲闪不及,结结实实挨了一下。 又麻又疼。 可让她更疼的却是那声“兰姨”。 入府之时,秦润才刚刚启蒙。 为了增进两个人的感情,她日日陪着读书写字。 他房内一切事务,也都是她亲手操持。 两年前,她曾看到他书桌上有半封未写完的书信,上面便有“兰姨”之称,她当时还以为是秦明朗老家什么人,并未在意。 再想今日一早,得知秦明朗即将入京,他便心神不宁挑了许久的衣服,公婆二人更是热络的让人准备点心瓜果,甚至还去库房拿出了最好的丝绸棉被。 她还好奇,秦明朗一个上阵杀敌的将军,何至于如此娇待。 原来,他们早就知道秦明朗娶了苏玉兰,常有书信往来,今日更是会以正妻之名带她入府,却唯独瞒了她一人。 过往一切伪装被血淋淋的撕开。 她后悔了。 她不该不听师父和师兄们的话,执意脱离诸葛门传承,嫁为人妇,被人欺辱至此。 秦润的投名状让苏玉兰甚是开心,亲手将人扶起,得意地瞥了江清婉一眼。 “既然润儿替你求情,本县主就留你口饭吃,明朗,让她签下卖身契,从今以后,沦为奴籍。” 张氏也觉有理。 毕竟江清婉做了五年的秦家妇,若是出了门凭着那身段和样貌再跟了别的男人,多晦气。 倒不如留在府中当条狗使唤。 她顿时喜笑颜开的附和。 “还是玉兰想的周到,就这么办。” 自始至终,连问江清婉一句都没有。 他们笃定,一个做了下堂妇的孤女,离开秦家,只有死路一条。 “你们欺人太甚!夫人,我们去报官。”莲儿气的跺脚,心疼的眼泪扑簌簌往下掉。 得到苏玉兰的认可,秦润越发趾高气扬。 “我母亲是县主,我父亲是二品大将军,今晚他们还会在秦家宴请朝臣庆功,就你们这身份,还想报官?” 莲儿无法,愤恨的抹掉眼泪。 沉默良久的江清婉缓缓抬起眸子。 悲恸消散,取而代之的是冰冷的漠然。 她缓缓顶了顶胀疼的脸颊,看着自己一手养大的儿子,眼中再无半点温情。 冷厉的声音,重重砸在堂内。 “当朝县主利用权势,抢人夫君,毁人家宅,天子脚下,律法之上,我为何不能报官?” 记忆中温顺乖巧的少女仿佛变了一个人。 秦明朗的心,莫名有些慌。 第2章 动了杀心 江清婉冷冷扫过众人。 “秦府虽比不得县主府,可在京中也不是无名之所。当年秦明朗娶我,用的八抬大轿。这五年中,街坊邻里皆知我是何人。想用一个无所出的罪名休了我?我为何要答应?我若不答应,就算是当朝县主,也只能是妾!” “你放肆!” 一个“妾”字差点没把苏玉兰气炸。 江清婉却丝毫不惧,悠然抬手指了指外面。 “县主将人全留在府外,不也觉得抢人夫君甚是丢脸吗?若此事闹大,传到圣人的耳朵里,结果会如何,你们比我更清楚。左右不过我赌上一条命,可你们……敢下注吗?” 苏玉兰噎了个半死,抓起茶盏砸在了秦明朗的身上。 “你是死人吗?” 秦家公看不惯,刚要训斥就被张氏拦下。 她虽也不喜苏玉兰骄横,可现如今,自家儿子的官职还没定,还要靠着苏家才行。 一旁的秦润气的撸起了袖子。 “父亲,她要发疯,咱们就把她关起来!看她还怎么去报官!” 此话倒是提醒了秦明朗。 刚刚一时被骇住,他差点忘了,对付一个什么背景都没有的江清婉,哪里用得着大费周章? 庆功宴的帖子早就下了,府中要准备的事情良多。 他没时间纠缠不清,索性不再伪装,杀气尽显。 “江清婉,你觉得我没有办法让你无声无息的消失在所有人的视线中吗?” 江清婉怔住,眼底荒芜的仿佛一瞬间失去了所有的力气。 一个男人变了心,又哪里只是权势所迫。 她看向秦明朗的腰间。 那里挂着一块半血赤玉。 是她送他的定情之物。 上面有她赌上半条命刻下的符箓,保他在战场逢凶化吉,保他仕途一路昌盛。 若他身死,她必会反噬,吐血而亡。 这是诸葛门下的最高秘术。 师父曾千叮万嘱绝不能用。 这五年,她无缘无故病了三次,差点死掉。 她知道,那三次,秦明朗重伤。 即便濒死之时,她都不曾后悔。 可她当年认定的命定良配,成了赫赫威名的将军,却对她动了杀心。 所有情意在此刻尽数化为乌有。 她懒得再多解释,伸手过去。 “将赤玉还我,你我和离。” 她态度的骤然转变让秦明朗愣了一下,低头看向那块玉,却忽地生出不舍。 倒不是这玉质多好,而是不知为何,每次上阵杀敌,只要带着这玉,他便会觉得心安。 苏玉兰一听这玉竟然是江清婉的,不等他回神,上前一把拽下狠狠丢在了地上。 “什么破东西,还当了宝贝!” 赤玉碎裂,符箓作废。 江清婉的身体轻轻晃了一下,反噬骤然袭来,强烈的眩晕刚让她的唇色几乎在瞬间变得惨白如纸。 莲儿以为她是悲伤过度,赶紧扶住她,噙着泪小声安抚, “夫人,您要保重自己。” 见她如此,苏玉兰得意的挽上秦明朗的胳膊。 一个贱民,也配跟她争,简直不自量力。 “明朗,写和离书给她。” 秦润立刻跑去内室拿了文房四宝。 张氏在旁提醒。 “写清楚,她的那些嫁妆,可一件都不许带走!” 当初要不是看嫁妆礼单那么丰厚,她根本不会让江清婉进门。 虽然她看不起江清婉的出身,可又不得不承认,江清婉挺会赚钱,那几个铺子被她操持的红红火火,当初破旧的府邸也变得奢华宽敞。 在这条街上都找不出第二家。 不过现在这一切,都是他们秦家的了。 最后还得了一个县主儿媳,她当真是天生的富贵命啊。 莲儿快被这家人的不要脸气疯了。 “那都是夫人自己的东西,凭什么给你们?” 张氏一瞪眼,“小贱蹄子,你给我闭嘴,再敢多事,立刻拉出去杖毙!” 莲儿还想争辩,江清婉虚弱的抬手拉了她一下,示意她不必再说。 和离书很快写好,双方签字画押,自此之后一别两宽,再无瓜葛。 秦明朗看着江清婉那张苍白的小脸,心有不忍。 “去院内收拾些用的带上,若真的活不下去,也可留在秦府为……为奴。” “秦将军还真是心善!” 江清婉冷讽一声,再没看他,拿过属于她的那份和离书,强撑着力气扶着莲儿往外走。 还没跨出堂门,苏玉兰忽地冷斥。 “谁让你走了?来人,这个贱妇诋毁本县主,杖责三十!” “什么?” 莲儿大惊失色。 “杖责三十,你是要把我家夫人活生生打死吗?” 苏玉兰柳眉一横,“本县主就要打死她,谁敢说个不字!” 江清婉签下和离书的那一刻,她就没打算让她活。 在京城,只要这女人还活着,就是她和秦明朗婚事上的污点。 她被发配封地数年,好不容易求得爷爷恩准回京,她决不能在苏家人面前抬不起头来。 秦润不懂其中诸多道理,一味攀附讨好。 “都愣着作什么,还不动手!” 莲儿简直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少爷,您叫了夫人五年的娘亲啊,怎么能如此狠心!” 她不提还好,一提秦润更恼火。 “她也配!给我打!” 府内众人看的真切,这是更换了主子啊! 虽然江清婉以前待他们不错,可谁让她得罪了县主啊。 立刻有两个小厮冲了出来,伸手就要去抓江清婉。 下一刻就被人提溜着脖子扔了出去。 扔人的叫李斗,是江清婉去年捡回来的。 力大无穷,平日里只听江清婉的话。 为人很轴,。 他扔人不往外面扔,偏偏往堂内扔,还冲着苏玉兰扔。 苏玉兰吓得花容失色,立刻躲到了秦明朗的身后。 去拿棍子准备行刑的小厮刚跑过来,手里的棍子就被李斗抢去。 他指着苏玉兰喊,“你要打夫人,我就揍你!” 说话间抡着棍子就冲。 秦明朗是武将,虽未防备,却也轻松避开。 几招下来,李斗并没有讨到好处。 可他力大,肉糙,也抗揍,秦明朗一时半刻也拿他不得。 堂内物件被砸了个稀巴烂。 张氏肉疼的破口大骂,苏玉兰趁机指使人去抓江清婉,莲儿哪里护得住。 江清婉虽然一身本事,可独独不会武功。 师父说她幼时受过极重的伤,毁了根骨。 其实,就算是不会武功,若秦明朗要杀她,她也有的是法子对付。 可现如今,她被赤玉符箓反噬严重,再加上这秦府内有她设的风水大阵,在这里,她什么法术都施展不了。 眼见着就要被拖拽在地上。 忽然眼前“砰”的一声,李斗鼻青脸肿的抱着秦明朗摔倒过来,顺势冲散了围着她的那些人。 他似不知疼一般,嘴里带着血冲着江清婉喊,“夫人,我打不过,你快跑。” 话刚出口就被秦明朗逮住机会一肘砸在鼻梁上,不得不松了手。 秦明朗已经打上了头。 他堂堂二品武将,竟被一个低贱的下人缠的无法脱身,若传出去,他脸面往哪里搁。 “该死!” 他抽出随身的匕首就要结果了李斗。 “秦明朗!”江清婉怒极。 这一府凉薄无情之人,竟被她护在心尖五年。 简直可恨至极。 她急火攻心,嗓子里一阵腥甜上涌。 正欲拼个鱼死网破,府门外忽然传来门房的高声呼喊,“京兆府尹柳大人请见!” 第3章 谁也逃不掉 剑拔弩张的气氛瞬间被打破。 秦明朗愣了愣,迅速将匕首收回。 不等院子里收拾好,一个清瘦干练的男人就走了进来。 三十几岁,肤色略黑,穿着一身浅灰色长衫,腰间挂着府尹的腰牌,并没有着官服,显然不是公办。 柳如知看着满院子的混乱,略显诧异。 出征前,秦明朗只是个六品侍卫长,下意识的就想行礼,苏玉兰却冷傲开口,“都说京兆府尹柳如知,两袖清风,最不喜做攀附之事。今日一见倒让本县主倍感意外。” 她扶着秦润的手姿态凌厉的站到了秦明朗的身边。 “明朗,你虽未面圣,可二品晋封的皇榜已下。柳大人区区三品,即是父母官,更应通晓大周礼制。” 三品叩拜二品,理所应当。 秦明朗的腰杆瞬间挺的笔直。 秦润更是将头恨不得扬到天上。 这等荣光,可是江清婉一辈子也不可能给他的。 柳如知眉角微挑,也不推托,俯身恭恭敬敬的行了个礼。 “见过秦将军,苏县主。” 秦明朗顿觉浑身舒畅,大手一抬施恩般说,“今夜庆功宴,本将军准你……” 他话没说完,柳如知却已经转向了江清婉,虽只是拱了拱手,可语气却比刚才行礼时更显敬重。 “秦夫人,柳某有事相求,不知能否移步府外说话。” 秦明朗噎在当场,手还举在半空,滑稽又尴尬。 苏玉兰的脸色也不太好看。 扶着她的秦润立刻解释。 “她不是秦夫人,我母亲苏县主才是真正的秦夫人,江清婉现在只是个没人要的个下堂妇!” 柳如知甚是意外。 难道秦家人不知江清婉的本事? 这时莲儿噗通一声跪在了地上砰砰开始磕头。 “求大人为我家夫人做主!秦家逼夫人和离,抢走了夫人的嫁妆,还要打死夫人!” “你这贱婢!”苏玉兰上去就是一脚。 “啪!” 下一刻,她脸上就结结实实挨了一巴掌。 江清婉身体发虚,可这一巴掌打的却用了全力。 苏玉兰差点被甩飞出去,捂着红肿的脸暴跳如雷。 “你这个贱人敢打我,秦明朗,给我杀了她!” 李斗已经站起来,和莲儿一左一右护在江清婉前面。 江清婉抬手将二人拨开,面色森然冷厉。 “莲儿说的有哪一句不对?一个县主,一个二品武将,却在府中蓄意杀人。皇城脚下,藐视律法,即便我们是平民百姓,难道见了父母官,还喊不得冤吗?” 秦家众人皆被骇住。 苏玉兰自小娇纵,何时受过这等屈辱,见秦明朗不动,愤怒的抽出他身上的匕首就要杀了江清婉。 柳如知却侧身挡在前方, “你们是当本官不在吗?” 声音虽不大,可威慑力十足。 京兆府尹虽是三品,却是皇帝钦点,就算是一品朝臣,他也审得。 秦明朗立刻将苏玉兰死死拽住。 他虽不知柳如知为何要站在江清婉那一边。 可好汉不吃眼前亏。 此事若闹到府衙,他要履职巡防营守将的事怕要黄。 “柳大人误会了,江氏被我休弃,心有不甘,言语冲撞了县主,才会发生厮斗,绝无她口中杀人之事。” 他说完又低声哄苏玉兰。 “别为了一个贱妇损了苏家颜面。” 这其中利害关系,苏玉兰自然清楚,她恨恨的将匕首丢在地上,只能暂压这口恶气。 柳如知转身看向江清婉。 “秦夫人……不,江娘子,你可要诉讼状告秦家?” 秦明朗心头巨震,立刻沉声呵斥,“江清婉,你非要撕破脸皮吗?” “难道还没有撕破吗?”江清婉冷笑一声,“我刚刚给了我选择,现在,我也给你一个选择,让李斗揍回来,或者,一起去府衙!” “什么?” 秦明朗气的肺都要炸了。 秦润年幼,想的没那么深,气却极盛。 插着腰,手指快戳到了江清婉的鼻子上。 “我给你最后一个机会,跪下给我母亲磕头赔罪,要不然,这辈子你也别想再看见我。” 这五年,没有人比他更清楚江清婉有多喜欢他。 他撒个娇发个脾气,她都会买一堆东西哄他。 他等着江清婉乖乖听话。 也笃定,他可以随意丢弃江清婉,但江清婉绝对舍不得不要他。 江清婉漠然的看着他。 眼前少年,再不似从前模样。 只这一会,眉心已经开始聚集黑气,若没了府中阵法相护,出事是迟早的事。 “你放心,就算将来你死在我面前,我都不会掉一滴眼泪。” 秦润惊住。 江清婉却不再理会,侧身冲着柳如知福了福身。 “请府尹大人为我……” “申冤”二字还没说完,就被秦明朗急声打断。 “等等!” 此刻他周身杀气爆膨,压都压不住。 一张俊脸更是黑成了锅底。 憋了半天,从牙缝里挤出四个字。 “我选前者!” 江清婉缓缓直起身,平静的看向李斗。 “打回去!” 李斗很听话,轴的无比实在。 一拳一脚,没收半点力。 将秦明朗揍得和他一样惨烈。 “这里还差一点!” “哐!” 秦明朗不能反抗,在李斗的拳头下,飙出了两条鼻血。 恩怨结清,江清婉随着柳如知出了府。 跨出府门的那一刻,周身似有金光缠绕。 她缓缓转身,袖袍轻抚。 一道符箓扎进了府内地面,化作千丝万缕的蜘线,迅速蔓延全府。 整个府邸,仿佛在一瞬间失去了光泽,变得死气沉沉。 莲儿看着缓缓关闭的朱门,心中仍气愤难平。 “夫……小姐,您的嫁妆就这么白白给了他们吗?” 江清婉的脸色正肉眼可见的恢复。 唇上染了血色,艳若桃花。 她轻轻笑了笑,没多解释。 那几间铺子,本就是她伪造身份临时买的,这些年所赚的银钱,都存到了她在钱庄开的户头里。 嫁给秦明朗的时候,她就算过秦家人的命数。 一家子都是散财命,若强行留下财宝,只会厄运缠身,难以寿终。 她将赤玉交给秦明朗,一是护他周全、保他晋升,第二便是改他命格。 只要他回京后与她做了真正的夫妻,命格就能彻底改变。 从此以后,一世通达。 可如今,他们既然非要强留,给他们便是。 至于带来的灾厄,他们都得受着。 谁也逃不掉。 第4章 神算云天机 “江娘子,这边请。” 身侧的柳如知出声提醒,打断了她的思绪。 她循声望去,街对面不远处停了辆黑色的马车,绣着鎏金的暗纹,奢华而又低调。 其上隐隐有龙气缠绕,里面坐着的人,必与皇室有关。 她顿时明白柳如知出现在秦府的原因。 半月前,柳如知遇一奇案,怎么也破解不了。 眼看皇帝给的期限马上到了,再不破案,乌纱不保。 她并没想插手朝廷的事,但那个凶手是个邪修。 诸葛门有铁律,凡遇邪修者必杀之。 她要维系秦家阵法和赤玉上的符箓,不能沾染人命,这才跟柳如知合作。 那件事他们互不相欠。 可刚刚在秦府,柳如知却是的的确确帮了她。 轻叹了口气,她随着柳如知走向马车,却并没有上去,冲着布帘方向福了福身。 “官人所问之事,恕我不能解答。师门有令,门下弟子,不得涉足朝堂,还请见谅。” 布帘被一只骨节如玉的手缓缓揭开半截。 逆着光,看不清里面男子的样貌,只瞧得见半截玄色的长袍。 可那种被人审视打量的压迫感,却极强。 片刻后车内飘出一道慵懒低沉的声音,透着几分天生贵胄的冷冽。 “你是云天机的徒弟?” 天下神算云天机,行踪诡谲,可算天下任何事,却未有人见过真容。 有人说是个妙龄少女,有人说是百岁老妪。 传闻颇多。 除了师父和三位师兄,无人知晓,那是江清婉未嫁人之前的江湖称号。 跟柳如知合作捉拿邪修时出了些意外,她不得不施展了些真本事,被问及,当时随口回了句谎话。 如今倒是骑虎难下,不好推脱。 稍作思考,她抬眸回道,“只是外门弟子,虽行了拜师礼,却没有那个福分追随师父,只学了些皮毛,刚刚推辞,是不敢污了师父盛名。” 她话中滴水不漏。 男人似失了兴致,帘子随之放下。 江清婉刚松了口气,里面却又传来声音,冷厉沉稳,不容抗拒。 “上来!” 袖袍下,江清婉的小手下意识勾了勾,符箓金线缠绕其上。 脱离了秦家的自我束缚,她现在谁的话都不想听,更别说是胁迫。 可指尖金线却在符箓即将形成的时候,散了。 胸口气闷滞疼,又有腥甜的味道在往上涌。 赤玉虽毁,可她的修为还是折了多半。 刚刚散去秦家护法大阵,已是身体极限,跟人硬刚胜算不大。 思索片刻,她扶着莲儿的手踩上了脚凳,弯腰坐进马车。 车内诡异的阴寒气息激的她皮肤汗毛竖起,抬眸间,看到了一张冷隽俊雅的脸。 眉如远山青黛,眼若流星追月,鼻挺而翘,男生女相,那双冷峭如刀的薄唇却又将这种阴阳不均调和得极致完美。 相比于容貌的经验,江清婉更诧异于对方头上堆积的功德金光,高的吓人。 如此命格,又生在皇家,怎会…… 她低下头看向男人的双腿。 那里正散发着黑气,车内的阴寒气息便是源自于此。 如果不是这人功德够高,命格够硬,早就死了。 也难怪她在车外感知不到。 她抬头对上男人审视的黑眸, “你寻我师父,是要治腿?” 墨云寒瞳孔微怔。 他的确在找云天机,可为的却并不是治腿。 原本再无波澜的心湖,又掀起微微的波澜。 他故意反问,“我的腿有何问题?” 江清婉从未见过这种圣与魔的结合体,兴趣十足。 “每日子时和辰时初,你的双腿会剧痛如虫噬,药剂针灸都没有用,只能硬挺过去,之后便如常人一般无二。只是最近,这种疼痛的时间在不断延长。当子时和辰时的间隔消失,你会死。” 墨云寒心下大惊,眸色深浓的如墨晕染开来。 柳如知说过此人有些本事。 他原还不信,一个深宅妇人,怎会跟云天机扯上关系。 今日一见,倒令他很意外。 “你能治?” “能!” 江清婉回得干脆,让墨云寒的眉心皱了皱。 这女人刚刚在车外还说学艺不精,句句推托。 见了他却又改了态度。 他想起上车后女人看他的眼神和此刻灼灼的目光,心下生厌。 又是因为他的容貌! “你想要什么?” 江清婉此刻已经有些急不可耐。 师父曾说,物极必反,反之亦然。 虽正道不耻邪修,但归根究底,两者的术法为同宗。 如阴阳两面。 她动了师门禁令,反噬惨重。 男人身上的黑气纯度极高,若能附以圣光符箓调配,就能炼出纯度极高的复元丹。 对她的修为恢复大有助益。 “我要住在你邻舍,想见你时,你不得让人阻拦。三月之内,我保你痊愈。” 墨云寒的眼底闪过讥讽。 果然如他所料。 不过,三月? “若你治不好……” “我若治不好,带你去见云天机。” 这个理由,墨云寒根本无法拒绝。 …… 秦府内, 江清婉曾住过的院子里所有的东西,都被苏玉兰找人砸了。 知她有气,秦明朗也不敢劝。 等再没东西可砸后,他才柔声哄道,“兰儿,你既不喜欢这里,不如我们搬去县主府。” 苏玉兰抬手在他腰上狠狠拧了一下。 “你少打我县主府的主意,没得到爷爷认可前,我们回不去。今晚庆功宴,要好生准备,明日面圣,定要拿下巡防营守将一职,到那时有了兵权和军功,我才能堂堂正正回苏家。” 这时管家拿着几个账本匆匆跑了过来。 “将军,夫人,月底了,欠的货钱还有做工的工钱都该结了,这是六个铺子的开销,您过目。” 苏玉兰自小养尊处优,虽被迫去封地,却也锦衣玉食,何时操心过这些。 她厌烦的摆了摆手。 “这些小事,你自己不会处理吗?以前怎么结,今日还怎么结,要是敢昧一两银子,本县主打断你的腿。” 管家急道,“夫人,以前都是江……江娘子到日子给的。” 秦明朗怕她再发脾气,立刻沉声道,“库房钥匙在老夫人手里,你去取了银子便是。” 管家刚要说话,张氏就骂骂咧咧地冲进院子,手里还拎着库房钥匙,看到秦明朗立刻嚷嚷起来。 “江清婉那个贱人,她是不是早就听到了风声,把家里的银子全都拿走了?这库房里怎么一张银票都找不到?” 她又看向管家。 “你说,是不是你跟她私通,把秦家的银子都昧了去?” 管家噗通跪在地上喊冤。 “铺子的盈利江娘子每日都会派人清点入账,内宅事务也都是江娘子一手操办,我只是听吩咐做事,根本不知道库房没有钱啊。” 他忽又想到什么。 “对了,江娘子在普恒钱庄开了户,应该是把银子存在了钱庄。” 张氏心急如焚。 “你快随我去取,好好的银子放在钱庄做什么。” 管家一脸为难。 “老夫人,取不了,普恒钱庄有规矩,必须拿着私印和票据才能取银子。” 张氏气的又开始骂。 “明朗你看见了,那个贱人就是跟秦家不是一条心,那可是秦家的钱,一个破钱庄,我就不信他敢跟二品将军府作对。” 她作势就要带人去闹。 秦明朗赶紧拦下。 “娘,这事容后再处理。等我明日面圣拿到官职,有的是办法。何必去闹丢了颜面?” 张氏顿觉有理。 管家举了举手里的账本。 “那这些该如何是好?这可拖不得。” 秦明朗看向苏玉兰。 苏玉兰气的冷哼一声,满眼讥讽, “怎么?我刚进门,你就想让我贴补秦家?偌大的将军府,连这点银子都拿不出吗?” 第5章 你更重要 秦明朗顿觉丢脸。 可这些年,秦家的确是靠着江清婉的嫁妆才有了如今的奢华宅院。 他遣退了管家,又哄走了张氏,半跪在苏玉兰面前服软。 “兰儿,铺子的事你不用操心,可今晚的宴席,我实在没钱。” 苏玉兰气得肺都要炸了。 若是让她苏家大房那些人知道她不仅给人当后娘,还要贴补家用,她的脸往哪里搁。 可她回京,苏家人肯定在看着,她绝不能丢脸。 虽不甘,她却还是从袖子里摸了张银票出来。 “这一千两你拿着,今晚的庆功宴,必须办的隆重,明日领了官职,你即刻去钱庄让他们把钱全吐出来,一个铜板都不准给江清婉留!” 秦明朗大喜。 “兰儿,你放心,江清婉敢算计秦家,我不会让她好过,我立刻派人去盯着普恒钱庄。” 一个下堂妇,银钱傍身只会死的更快。 这京城十八区,可多的是亡命徒。 真以为拿了银子就能安稳度日? 她很快就会明白,在秦家做家奴,是她唯一的活路! …… 此时,莲儿看着偌大的宅院,惊得嘴巴半天没合上。 “小……小姐,您可太神了?就上了马车说了几句话,那贵人就赐了这么大的宅子给您?” 京城有三区,最是贵人云集。 其中长安区,更是皇亲贵胄才能住的地方。 江清婉此刻所站的位置,是九王府的后院。 墨云寒作为皇帝最宠爱的幼弟,即便是后院,依旧比普通的商贾宅院大了很多,而且风水绝佳。 视线所及之处,花团锦簇,亭台楼阁,十步一景。 能住人的房间却不多,反倒是有不少酒窖。 酒香四溢,甚是醉人。 显然此处是墨云寒平时休闲玩乐的地方。 江清婉深深吸了口气,酒香和花香糅合在一起,让她恍惚间好像回到了祁连山,回到了跟师父师兄斗法抢酒抢肉的日子。 这个安排,她很满意。 她从荷包里取出一叠银票递给莲儿。 “你让李斗陪你去采购些日常所需,锦被成衣都要顶好的,回来后收拾个厨房,我们要在这里住一段时间。” 二人应下,兴冲冲走了。 江清婉背着小手转了一圈,又想到正事,便径直推开了连接王府和后院的木门。 一群光着膀子锻炼的侍卫呆愣当场。 有人的狼牙棒砸在了脚上,有人的飞镖射偏了位置,惨叫声此起彼伏。 闻讯赶来的墨云寒喝退众人,凝着眉看着刚够到他胸口的女人。 “不是夜里才开始吗?” 江清婉不由自主的瞟向他的腿。 这么看,黑气更浓郁了。 她不由抿了抿唇瓣,眼底蠢蠢欲动。 墨云寒有一种被人当街扒了裤子的错觉,阴沉着脸,声音冷的如冰。 “你到底要做什么?” 江清婉依依不舍的回神,小手从另一个荷包里翻出私印和钱庄收据递了过去。 “你派个人去普恒钱庄帮我全部取出。” 江清婉被人扫地出门的事,墨云寒已经知道。 原以为这是女人藏得私房钱,没被秦家人知晓。 他虽给了落脚地,可吃穿用度都需要银子,取钱定然是为了维持生计。 等他瞥见收据上的数额后,否定了一切猜想。 这女人,很有钱。 果然,她看似丧家之犬,要求毗邻而居,就是为了接近他,缠着他。 真是心机叵测! 他没有接,冷冷勾了勾唇角。 “这么多银票你准备随身带着?” “是挺麻烦。”江清婉皱了下眉,“普恒的掌柜人不错,秦家很快会知道这笔钱,定会去为难。我赚的银子,就算打水漂,也不能留给那群人。” 她说的坦诚。 给私印和收据给的也坦诚。 好像完全不担心他会做什么。 毕竟,那上面的数额可不小。 这种初次见面却又怪异的信任感让墨云寒心里怪怪的。 “普恒是本王开的,你不点头,没人能取走你的银子。” 江清婉的眸子瞬时亮了下,利索的将私印和收据全都塞回荷包,又抬手指了指不远处已经穿好衣服的侍卫。 “多派点人过去,秦家去闹的时候,打的狠点。” 墨云寒居高临下的睨了她一眼。 “既有恨,当时本王问你要什么,你为何不提返回秦家,区区一个县主,就是她爷爷,本王也不惧。” 江清婉摇了摇头,“他们怎么能跟你相提并论,你更重要。” 说完转身走了,走了两步又回头叮嘱了一声。 “子时,等我。” 木门咔嚓关上。 一群吃瓜侍卫目瞪口呆。 他们家王爷号称不近女色的万年铁树,竟然在王府后院养了个小娇娘? 还要在半夜子时缠绵相会? 如此劲爆吗? 墨云寒一声玄色长袍杵在原地,风雅如仙,心口噗通噗通传来陌生的悸动, 那句“你更重要!”撩的人耳尖发烫。 这女人,竟如此大胆! 等他回身,又见所有侍卫皆搓着手满脸亢奋,更加不悦。 果然,漂亮的女人最会蛊惑人心,连他养的侍卫都不放过。 “夜七,以后此处,不得训练。” 夜七是墨云寒的贴身侍从,他知道江清婉是秦家的下堂妇,并没有其他人的猜疑,恭敬应下。 “是!” …… 拿着秦明朗给的银票出门采买的管家正好看到了大包小包扛在身上的李斗,和手里提的满满当当的莲儿。 他刚要叫人,又想起秦明朗吩咐的事情。 立刻让府中小厮将采买的东西送回府,一路尾随,追到了长安区,吓得不敢再往前,立刻折返回秦府,气喘吁吁的跑去找秦明朗汇报。 秦明朗正在书房写明日面圣的简报,闻言根本不信。 江清婉怎么可能住进长安区? 那里面寸土寸金不说,所有府邸有钱也买不到。 “会不会是京兆府尹的那位柳大人引荐?” 管家虽不知江清婉具体存了多少银子,可一定不是小数目。 再有大官引荐,也不是不可能。 秦明朗面露不屑。 “柳如知算什么东西,就连县主府都没资格建在其中。” 他的神情又浮现出几丝向往。 苏家的老王爷府就在长安区,等他得到老王爷的认可,借着王府的人脉关系,定能平步青云。 说不定将来还真的能住进长安区。 眼下,收拾江清婉并不是最要紧的。 他厌烦的摆摆手,“时辰不早了,快去后厨准备,今日贵客多,切不可怠慢。” 第6章 一波又一波 王府后院, 莲儿手脚利索,很快将房间都收拾妥当了。 李斗帮不上这个忙,被她安排去弄厨房干苦力。 江清婉吃着莲儿买的点心肉干在花团环绕的亭子里悠闲地晃着脚丫。 石桌上已经空了两小坛子女儿红。 不得不说,墨云寒的藏酒,是真的极好。 莲儿跑过来问她晚上想吃什么,见到空酒坛心里一惊。 “小姐,您……您喝了那位贵人的酒啊?我们不会被撵出去。” 江清婉已经有了几分醉意,慵懒地支着小脸盯着莲儿看,片刻后淡淡开口。 “你想家吗?” 莲儿摇头。 她是被亲生爹娘卖掉的,遭了很多罪,怎么可能想那些狠心之人。 江清婉将目光移开,声音透着些委屈。 “可我想了。” 从记事起,她就跟着师父师兄长大,因为一个秦明朗,惹了他们失望。 她还记得,师父生气闭门不见时甩出的那句话。 “走了就不准回来!” 见她眼圈发红,莲儿还以为她在想秦家的人,忍不住规劝。 “小姐,他们不值得,奴婢给您做醉鸡吃好不好?” 她说着顺势顺走了江清婉手里剩下的半坛子酒。 上好的女儿红随着火光的炙烤将鸡肉的香味提到了极点。 隔壁一群糙汉子聚在一起正吃着饭,被这味道勾的恨不能爬墙。 “太香了。” “没想到那小娘子还有这手艺啊?不知道什么时候咱们能吃上一口。” “这酒香……是女儿红?” “后院的女儿红不是王爷给筱然县主自小埋下的嫁妆吗?” 众人齐齐噤声,各个面面相觑。 完蛋了! 王府上下谁不知道王爷最疼筱然县主。 等县主陪着舅老夫人祈福回京,怕那后院能着了火。 香味很快飘到了正厅。 侍卫们还在惋惜感叹,墨云寒就卷着一阵凌厉的杀气踹开了后院的房门。 彼时,江清婉三人正围在一起猜拳分鸡腿。 见人来势汹汹,李斗立刻站了起来,“你不能抢!” 他话没落地,夜七的长剑就抵在了他的脖子上。 莲儿吓得尖叫一声,伸开双臂颤巍巍的挡在江清婉前面。 “……酒,酒是我喝的,跟我家小姐没关系。” 江清婉还蹲在李斗特制的土瓮旁,慢条斯理的抬起头,一张小脸被火光映的红扑扑的。 那双眸子却没有丝毫的慌张。 “抱歉,心情不太好,动了你的酒。多少银子你直接在钱庄扣。” 夜七怕墨云寒压不住火,再把人杀了耽误治病,抢先一步训斥道,“那么多酒,你为什么非要动女儿红?那是王爷准备……” 江清婉怔了怔,心下了然。 “准备娶妻的?” 夜七噎住。 筱然县主跟王爷的关系略有些复杂,他一时也不知该如何解释。 江清婉顿觉惭愧。 师父最爱女儿红。 那么多间酒窖,存放了那么多种酒,她只当是墨云寒好酒,并未多想。 那知他是为心爱之人准备的。 她站起身理了理袖袍周周正正的行了个礼,却又因为喝了不少酒脚步有些晃。 “我会去找同年份的酒补上,不过有件事我还是要提醒一下。这三个月内,你不能与女子同房,治愈之后,一年内也不行。在这期间,我定会补齐那些酒,不会延误你们成婚。” 月色下,男人的脸色很沉。 眼底旋着的怒火,像寒冬腊月刮来的风雪。 盯着她看了好一会儿,拂袖而去。 没说行,也没说不行。 夜七收起长剑,不放心又警告了一句。 “其他酒都可以,女儿红绝不能再碰!” 已经走没影的男人,声音却在这时传了过来。 “扣十万两!” 江清婉顿时急了。 “我就是把酒窖的酒全喝光了也不值十万两,你也太黑了!” 回应她的是一阵裹挟着花香的风。 夜七震惊不已。 就……就光扣钱? 王爷何时这么好脾气了? 江清婉啃着鸡腿越想越生气,带着李斗又去另一个酒窖里搬来了两坛子照殿红。 十万两,她早晚赚回来。 …… 此刻的秦府内,一派喜庆。 秦明朗虽还未领官职,可二品武将,在朝堂那可是炙手可热。 有人想拉拢,有人想巴结。 偌大的院子里,送礼的人络绎不绝。 秦家刻意掩盖了江清婉的存在过,所有人都觉得秦明朗走了狗屎运,征战五年不仅拿了军功,还娶了个县主。 秦润全程跟在苏玉兰身边,一口一个母亲的唤着,酒喝了,肉也吃了不少。 鱼虾蟹更是没有忌口。 小厮都在忙,根本没人提醒。 他也早就忘了江清婉的饮食嘱托,一整晚都在做着去太学院的美梦。 秦家公眼馋送的贺礼,假装醉酒离席,摸进厢房一阵翻,揣了几样东西就从后门跑去了赌场。 江清婉管他管的严。 每个月只准他去赌坊一次。 而且还要李斗跟着,输到一百两就不准再玩。 他早就憋不住了。 如今江清婉的嫁妆全归了秦家,他有的是钱玩。 庆功宴结束已入亥时。 苏玉兰正缠着秦明朗上床,衣服都脱得只剩肚兜了,张氏忽然莽莽撞撞的推门闯了进来。 “明朗,你爹不见了。” 苏玉兰立刻用盖被子捂住身体,气的脸色铁青。 “他不见了你去找啊,外面那群下人都是死的吗?” 张氏今日被奉承的多了,腰杆都挺了起来。 “你怎么能这么说话?他可是你公爹,你做儿媳的怎么一点都不着急?还有啊,江清婉每天晚上都会给我和老爷熬安神汤,我不喝睡不着。” 苏玉兰都给气笑了。 “你的意思是让本县主给你熬安神汤?谁给你的脸!” 张氏撸着袖子就想发作,秦明朗系好腰带推着她出了门。 “娘,兰儿是县主,金枝玉叶,您想喝安神汤,让下人去煮,爹那么大人了,不会丢的,以后进我房间要敲门。” 张氏气的不轻,转身一巴掌甩在了丫鬟脸上,话里有话。 “该死的东西,认不清自己的身份吗?进了秦家的门就要守秦家的规矩,还不滚去熬汤!” 房间里的传来砸东西的声音。 “秦明朗,你给我滚进来!” 秦明朗一个头两个大,赶紧催着佣人将张氏带走,这才急匆匆进了房间。 “兰儿,我……” “啪啪!” 他话没说完就挨了两巴掌。 “秦明朗,管好你爹娘,我不是江清婉,惹急了我,我可不会客气。” 秦明朗有苦难言,只能用最原始的办法解决,扯开腰带把人往床上压。 两个人正闹得欢,房门再次被人砸响。 “将军,将军,少爷出事了。” 第7章 狼心狗肺 又一次被打断,苏玉兰真的想杀人。 可事关秦润,秦明朗没管苏玉兰的不满急匆匆跑了出去。 西院内,秦润正疼的在床上打滚,满头满脸都是汗珠子,嘴唇都紫了。 秦明朗看的着急。 当年他把秦润私藏家中做儿子,只是想着找机会用他的身世谋划将来,却没有看护过一天。 以前有母亲,后来便是江清婉接手。 他根本不知道要怎么弄,只能将气撒在小厮身上。 “你们是怎么伺候的?” 小厮跪在地上瑟瑟发抖。 “少爷平日的吃食都是夫人……不……江娘子专门做的,她以前叮嘱过少爷不能乱吃东西,奴才以为少爷记得,” 秦润疼的五官都扭曲了,握着拳头不停砸床。 “该死的江清婉,是她害我。一定是她给我下了慢性毒药,让我不能吃别的东西,这样就永远受她控制!” 秦明朗此刻也无法判断这话的真伪。 立刻让小厮去请郎中。 苏玉兰披着外衫站在门口,将手里的一块玉牌递给小厮。 “去回春堂请钟大夫,他是京城最好的郎中,与我母亲有些旧交,否则,就算是皇子也难请得动。” 小厮忙接过跑了出去。 秦润顿时感动涕零。 “母亲待我最好,润儿将来入了太学院,定会给母亲争光。” 苏玉兰甚是满意。 秦润已九岁,书读的不错,好好调教,将来必有大用。 又一阵的绞疼传来,秦润嗷嗷乱叫,憋不住一泻千里。 房间内臭味弥漫,熏得苏玉兰差点吐了。 秦润却还在眼巴巴的看着她,疼的意识都有些不清了。 “母亲,母亲,我好难受,你给我揉揉肚子,你以前常常给我揉的。” 苏玉兰哪里会理,捂着鼻子退到了院子里。 秦明朗又叫了两个小厮过来,才将秦润擦洗干净。 可屋内的味道却一直不散。 年过半百的钟大夫大半夜的被拽过来诊病,本就有气。 诊完之后直接开骂。 “喝酒吃肉,还吃冷蟹?你想死不如直接吃砒霜!你娘千辛万苦的给你找药配药调理身体,眼看着已经转好,你却自己作死!” 秦润根本不信。 “江清婉那个贱妇才不是我娘,我娘是县主!” 钟大夫愣了愣,又想起请他的小厮说的话,还有什么不明白。 他行医数十载,生死离别的事见多了。 抛妻弃子更是多不胜数,可父子一起的,却还是第一次见。 前两年,江清婉为凑齐药方,花了大把的时间和银子,整个京城药店里的人几乎都知道。 没想到一片真心被辜负。 他冷笑着摇了摇头。 “还真是狼心狗肺!” 秦润刚要怼回去,就被他一针扎晕。 行完针,又留了药方,钟大夫提着药箱经过苏玉兰身边时掏出玉牌丢了过去。 “从今以后,我与你娘再无亏欠。” 说完头也不回的走了。 苏玉兰根本没当回事。 这人就是个医术不错的大夫,在她面前,还没资格托大。 殊不知她这县主的封赏,都是靠着这位不起眼的钟大夫讨来的。 秦润虽然扎了针昏睡过去,可根本控制不住大小便,被褥全染了脏污。 苏玉兰懒得再管,扔下秦明朗自己回了房。 这边秦府乱的鸡飞狗跳。 江清婉却吃饱喝足,睡得极好。 正梦见回到了祁连山上被师父揍,迷迷糊糊感觉得床边有人,那股凌厉的杀气让她瞬间惊醒坐了起来。 “谁?” 夜七站在床边,离床数步远,抱着一把寒光凌凌的剑,冷冷开口。 “快到子时了。” 如果这女人治不好王爷,他一定剁碎了她。 江清婉这才回神,想起今晚还有正事。 “走。” 她翻身下床,拿了件披风裹在身上,跟着夜七穿过后院木门进了王府正殿。 刚进去,江清婉就打了个冷颤。 还未入秋,即便是夜里也并不觉得冷。 她停下脚步环顾四周。 墨云寒的住所,并无鲜活的颜色,连一盆绿植都没有,和后院的花团锦簇截然相反。 沙盘,书札,兵器,摆件…… 江清婉很快被一个通体墨绿的玉雕吸引,下意识走上前,还没看清楚,夜七就挡在了她前面。 “王爷在等。” 江清婉没理他,抬手指了指他身后。 “这个玉雕放了多久了?” 夜七不说话。 在没见识到这女人的本事之前,他对她所有的言行举止持有绝对怀疑的态度。 江清婉也没再追问。 “拿上它,我有用。” 说完径直进了内室。 烛火中,男人正在看折子,月牙白的长衫,衬的人芝兰玉树,甚是好看。 头上玉冠移除,满头青丝被一根湛蓝布条散散束着,没了白天的凌厉威慑,多了几分儒雅贵气。 听见动静也没抬头,只单单说了句,“等着。” 江清婉兀自坐下。 “是要等着,你不发病我也没法医。” 她说着冲夜七招了招手。 “把那东西拿过来我瞧瞧。” 墨云寒这才抬眸看过来,见到夜七抱着的玉雕后微微皱眉。 “这个不能给你。” 江清婉觉得这人对她有些误会。 她何时说要了? 她只是思家情切喝了他的酒,又不是强盗。 “这玉雕内封了东西,长期相伴,对身体有损。” “不可能!”夜七吼完又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立刻看向墨云寒,“王爷,这可是皇上送您的生辰礼。” 皇上? 江清婉的小脸沉了沉。 她治墨云寒,是为他身上的纯粹如魔的黑气。 可不想参合皇家内斗。 “许是我看错了。” 她立刻找补。 男人的眸光却凌厉的扫向她。 “出尔反尔,还是能力有限?若是后者……本王凭何信你能治我的腿?” 夜七的剑发出铮铮低鸣。 一副她敢骗人,绝对会脑袋落地的架势。 江清婉很不爽。 她抬起小手伸出一根手指。 “十万两,我证明给你看,但后续我不管。” 墨云寒觉得这女人当真是睚眦必报。 敢情他那些女儿红就白喝了。 他看了眼玉雕,心中微颤。 “好,夜七,东西给她。” 玉雕触手的那一瞬间,江清婉感觉到那股异样的寒气更加明显。 果然不对劲。 她凝神以指画符,连续三道,随后猛地将玉雕摔在了地上。 玉雕碎的七零八落。 一道黑雾瞬间腾空而起,又被三道符箓束的死死的,惨叫着烟消云散。 与此同时。 坤宁宫中,正安睡着的太后猛地坐起,一口鲜血喷涌而出。 床前伺候的嬷嬷惊得尖叫,刚要叫太医,就被太后制止。 “不要声张。” 她抬手擦了擦嘴角上的血,本就灰白的头发似一瞬间全白了。 “明日晨省免了,早朝之后,请皇帝来见哀家。” 第8章 漂亮红狐狸 王府内, 在玉雕摔碎的瞬间,墨云寒和夜七同时感觉到屋内刮起一股极冷的风。 冻得人骨头发疼。 他们齐齐看向玉雕的碎片,却只看到一截黄符。 “这是什么?” 墨云寒凑近,看到上面又朱砂写了几个字。 似是一人的生辰,可却看不全。 江清婉弯腰捡起在掌心铺平。 “这是你的生辰八字?” 墨云寒摇头。 虽只能看到年份,但确定与他不同。 江清婉微微挑了下眉角。 “那就有趣了,看来不是想毁你气运,而是这个生辰之人在夺你气运。” 夜七大骇。 “是皇上?” 墨云寒一个眼刀过去,他立刻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忙低下头退到一边。 江清婉将黄符递过去。 “我说了,后续之事我不管。该到时辰了。” 墨云寒还在思索是谁,一时没明白江清婉话中的意思。 可很快他就闷哼出声,双腿陡然传来蚀骨的疼让他无法站稳,下意识往前倾,整个人将江清婉牢牢压在了椅子里。 江清婉下意识想躲,抬头的瞬间亲在了男人滚动的喉结上。 温热而又陌生的触感让她脑袋一阵发空,下一刻就被男人死死抱住,痛苦而又压抑的喘息蹭过她的脖子,激得她半截身体都麻了。 “夜七,你愣着干什么?” 她伸着双臂,艰难求救。 夜七终于从震惊中回过神来。 手忙脚乱的将痛苦的墨云寒放在了床上,随后无比娴熟的从床下扯出一个箱子,里面全是韧性十足的布带。 他绑人的手法又快又准。 几个呼吸的时间,墨云寒已经成了一只大粽子。 疼痛让他冷白的肌肤泛起了潮红,漂亮的眼尾也跟着变得殷红。 本就男生女相的美,此刻更是美的性感撩人。 像极了江清婉在祁连山上养的一只红狐狸。 “好了,很快就不疼了,要乖。” 她抬手摸了摸墨云寒的头。 夜七僵在床边,如遭雷劈。 墨云寒虽然疼的生不如死,却偏偏晕不过去,意识也无比清醒。 可此刻,他恨不得自己不清醒。 这女人,是疯了不成? 当他是狗吗? 江清婉从贴身的荷包里拿出一个刻满怪异符箓的小葫芦,目光牢牢锁在男人的双腿上,眼中难掩兴奋。 果然,随着疼痛越发剧烈。 双腿上的黑气忽然像活了一般。 凝成了一条又一条的丝线,不停的往上游走,又被墨云寒的功德金光一次次挡住。 每一次的冲撞,都会让男人痛不欲生。 可除了最开始的那声猝不及防的闷哼,墨云寒死咬着牙关,脸色疼的煞白,却一声没叫。 “你到底在等什么?” 夜七实在忍不住了,急的小声提醒。 经过玉雕的事情,他现在对江清婉已经有了几分信任。 江清婉摆摆手。 “别吵,我等他们游的更快一点。” 夜七根本听不懂,也看不到那些黑气。 从他的视线里,就只看到江清婉像个痴汉一样死死盯着他家王爷的两条大长腿,而且还是靠近大腿根的位置。 这也太…… 江清婉忽然出手。 指尖如电,几条金色丝线,在男人的大腿小腹指尖形成三角困阵。 正专注冲撞功德金光的几条黑线瞬间被困住,如有人指挥一般往反向逃窜,却正中江清婉的计划,游进了她提前放置的小葫芦里。 如此反复,收走了十数条。 如活物般的黑气受创,很快偃旗息鼓再次变得死气沉沉。 江清婉意犹未尽地将葫芦收好。 “夜七,解开。” 夜七光看到江清婉在自家王爷双腿之间这样那样,完全没注意到,墨云寒的脸色不再苍白,连嘴唇都恢复了几分血色。 他立刻上前解开束缚。 “王爷,您感觉如何?” 曾经要持续一两个时辰的疼痛,竟然消了。 虽然还有些痛麻,却完全在可忍耐的程度内。 这女人,竟然真的能治他的腿。 他扶着夜七站起来,朝着江清婉很认真的拱了拱手。 “多谢。” 江清婉还沉浸在收集到黑魔气的喜悦中,敷衍着回了句。 “不必。” 说完头也不回的走了,再没看男人一眼。 夜七忍不住嘟囔了一句。 “怎么感觉她喜欢那葫芦比喜欢王爷您更多。” 墨云寒冷冷睨着他。 “你哪只眼睛看到她喜欢本王?出去。” 夜七赶紧将布带收拾好,退出了房间。 墨云寒的脸色阴晴不定,片刻后抬起手,缓缓摸了摸自己的喉结。 又似被烫到一般迅速移开。 回到后院的江清婉却睡意全无。 她迫不及待的开始炼化黑魔气,只是此刻她修为折损太大,忙活半天,才得了一颗不怎么完美的丹药。 好在聊胜于无。 …… 第二天一大早,秦明朗就沐浴更衣换了朝服,气势如虹的准备出府。 刚走出院子,秦家公就火急火燎的跑了进来。 看见他又立刻摆出严父模样,手一伸,“给我五百两。” 说的理所当然。 秦明朗不明所以。 “爹,你不会是一晚上没回府?为什么要这么多钱?你昨晚干什么了?” 秦家公哼了一声。 “我去四方赌场玩了玩。以前江清婉管着我,现在你还要管着你老子吗?我赌输了钱,写了借据,你赶紧给我!” 秦明朗的火瞬间窜到了头顶。 昨天他舔着脸跟苏玉兰借了一千两度日,他爹竟然一晚上输了五百两。 “我没有银子,家里也没有银子,你自己赌输的钱,自己想办法。” 说完拂袖而去,心里却忍不住抱怨。 该死的江清婉,他将家人交给她,她竟给他养成这般模样? 秦家公没要到钱,急的跳脚。 忽又想起昨晚上收的那些礼品,顿时又有了主意。 不给银子,他就拿东西抵。 反正都是他秦家的。 对此,秦明朗一无所知。 他正意气风发的跨进了宫墙。 随着诸多朝臣一起往正阳殿走。 这还是他第一次参加早朝。 以前官职低微,根本没机会面圣。 几个昨夜入府庆贺的官员笑着过来打招呼,句句讨好恭维,只说的秦明朗满脸红光。 正聊得尽兴,那几个谈笑的官员忽然如猫见了老鼠一样齐齐躬身行礼。 “微臣参见九王爷。” 九王爷? 那位在朝中权势滔天的九千岁? 秦明朗吓得赶紧转身一同行礼。 第9章 沦为笑话 墨云寒一声墨绿长袍,其上金线绣着腾云的龙,威压极重。 他的目光扫过众人,落在秦明朗身上。 直白的打量着。 铠甲之下,身形修长,眉宇之间,亦有英朗之姿。 长得不丑。 他将目光收回,语气寡淡,听不出喜怒。 “秦将军在边境浴血杀敌军功昭昭,倒不用攀附苏家抛弃糟糠求一个前程。” 秦明朗一张俊脸瞬间涨得通红,急忙辩解。 “王爷误会了,我与县主在边境相识,情投意合,绝非攀附,至于家中娘子,她只是一个孤女,当年我年少怜她无家可归,才收留她在府中,并未……” “并未八抬大轿迎她入门?” 墨云寒尾音上挑,威压更甚。 一双勾人的狐狸眼越看此人越不耻,除了一副还不错的皮囊,也不知江清婉看上他什么? 难道就只是喜欢皮囊如此肤浅? 秦明朗被噎了个半死,还想再解释,墨云寒却已经面色冷然的走了。 诸位朝臣齐齐躬身相送,片刻后才抬起头,对视几眼,各自心思百转。 能入朝为官多年的,又有哪一个不是人精。 他们冲着秦明朗尬笑两声,皆拂袖而去。 刚刚还巴结讨好,此刻全避如蛇蝎。 明眼人都看得出来,那位九王爷不喜这位新晋的二品将军。 谁也不想触这个霉头,惹了那尊大神不愉。 秦明朗又急又气,大步追上想重新缓和与朝臣之间的气氛,却无人搭理。 踏进昭阳殿的那一瞬间,他心里忽然升起一种极不好的预感。 那种强烈的不安在战场上他曾有过三次。 下意识的,他摸向腰间,却并没有摸到熟悉的赤玉。 心里瞬间咯噔一下,慌得厉害。 果不其然,册封官职的时候,墨云寒当场提了反对意见,理由是,秦明朗品行不端。 最后只封了一个兵部监造郎的职位。 所谓监造郎就是兵器改进维修督建的管事,根本没有实权。 堂堂二品成了满朝的笑话。 …… 秦府东厢房内。 苏玉兰昨夜睡得极差,不知为何,她一直在做噩梦。 晚上还感觉有阴风在床边吹。 可她却怎么也醒不过来。 这一夜折腾,双眼无光,眼下更是呈现青灰色。 她恨恨的用金簪戳着木桌。 “贱种住的地方风水就是差,春梅,你今日去找个道士来家里做做法。” 春梅是她从封地带来的贴身丫鬟,自小跟她在县主府生活,对秦家的一切也甚是不满。 “小姐,咱们为何不搬去县主府。这地方实在太委屈您了。奴婢今早去厨房看了,连燕窝人参都没有,一大早竟然准备的只有下等人才吃的咸菜包子。那个张氏,竟然还派丫鬟过来催您去行晨安礼,真是可笑!” 苏玉兰冷笑一声。 “两个老不死的东西!眼下还不是收拾他们的时候。你扶我去看看秦润。” 秦润此刻已经醒了,正苦着脸在喝白粥。 经历昨夜,他有点后悔没有谨记江清婉的叮嘱,才会遭了这么大的罪。 苏玉兰刚进门就被一屋子酸臭的味道熏得差点吐了。 下意识就想退出去,秦润却已经看到她,满脸开心的迎了上来。 “见过母亲,昨夜辛劳母亲为我寻得神医,儿子已经不疼了。” 离得近了,他身上那股子屎臭味越发明显。 连春梅都有些忍不住捂鼻子。 苏玉兰强压下恶心,笑得很是勉强。 “病去如抽丝,还是要好生将养着。” 说着拿了张百两的银票递过去。 “想吃什么让小厮去买,莫要受昨夜的影响。当朝皇子,也会尝百家菜肴,若是惧怕生病就什么都不敢吃,岂能成长?” 秦润顿觉有理,刚刚的后悔一扫而空,满腔都是对江清婉的埋怨。 一个乡野孤女,什么都不懂,但真是误他良多。 他接了银子又讨好道,“母亲,我何时可入太学?” 苏玉兰当然想将他早些送进去,这样她在苏家,会多了一个长脸的筹码。 可她不能借苏家的脸送,必须要秦明朗领下官职,才能名正言顺。 “不急,等你痊愈,母亲便送你去。” 随后又叮嘱几声便走了。 等走出院子她才忍不住连续深呼吸了好几口气,眼中满是厌烦,刚缓过来张氏就带着丫鬟走了过来。 已是半老徐娘,却穿着大红绣花的裙褂,满头珠翠,恨不得将所有首饰都插在头上,像个开了屏的老孔雀。 春梅忍不住嗤笑出声。 张氏却不以为然,端着婆母的架子看着苏玉兰。 “身为儿媳,晨昏定省的规矩要守,我可怜你昨天奔波,不与你计较,但以后,早晚请安,伺候汤药,一样都不许少,这是秦家的规矩。” “还有,我让人请了舞狮队,还买了炮竹红绸,正在府门外布置,你拿些银子出来,等会要散些喜钱恭贺我儿大喜,莫要让外人觉得秦府寒酸,丢了秦家的脸。” 不等苏玉兰吩咐,早就看不惯的春梅上去就是一巴掌。 “你什么身份也敢这么跟县主说话?我现在就教教你什么是县主的规矩!” 张氏被打的原地转了个圈,捂着脸难以置信。 “你……你这个贱奴敢打我?我可是你们县主的婆母!” 苏玉兰虚虚拦了下春梅。 “你也莫怪,春梅从小学的是皇家的规矩,你是平民,我是县主,说话前要行礼跪拜,不尊者,掌嘴!” 张氏本就是小门小户出身,闻言心里有些慌。 这时外面忽然响起了敲锣声,是秦明朗回来了。 她登时有了依靠,捂着脸哭喊着冲了出去。 骤然响起的鞭炮声惊的马车差点掀翻。 秦明朗阴沉着脸刚下车,就看到张氏跟个鬼一样扑了过来。 “儿啊,你总算回来了。” 锣鼓喧天,狮子乱舞。 周围看热闹的围了里三层外三层,全是被张氏让小厮招呼过来见证秦家光宗耀祖时刻的街坊邻居。 见此场景,顿时哄堂大笑。 “秦家老夫人这是开心疯了吗?老脸还抹上胭脂了,好像还有巴掌印,儿媳妇打的吗?” “不能,我记得她那儿媳很温顺啊?” “那个温顺的儿媳被这一家子给撵走了,说是娶了个县主当新妇。” “真够没良心的,那江娘子可是尽心尽力的伺候了五年啊。” “说说不是呢,没德没品的人,老天爷都看不下去。人家县主可是皇亲,还能由着她耀武扬威,以后有她受的。” “别说了,人家不是要封大将军了吗?小心抓你去砍头。” …… 议论声传进耳朵,秦明朗又想起在朝堂上众人看他的眼神,越发觉得丢人现眼。 忍得额间青筋暴突,粗鲁的拽着张氏进了府。 “娘,您又在闹什么啊?” 张氏却着急询问, “儿啊,你是不是封大将军了?你给娘讨一个诰命的身份,要一品的。这样谁也别想欺负娘。” 见秦明朗不说话,她立刻又开始哭天抹泪。 “儿啊,早知道你这新媳妇如此不听话,还不如让江清婉留下,至少那贱妇会赚钱,会伺候我和你爹!” 秦明朗此刻肺都要气炸了。 他才二品,连个心仪的官职都没有拿到。 竟然还要他去讨一品诰命? 他烦躁的一点耐心都没了。 “娘,我已经很忙了,你能不能安分些,不要给我惹事。还有外面那是什么?街坊邻里谁不知道江清婉昨天被赶出去的事,你还嫌事情闹得不够大吗?” 他沉着脸让丫鬟把张氏领走,立刻去找了苏玉兰。 第10章 经商的天才 苏玉兰正悠然的喝着参茶,见他进来,冷哼一声,“你娘跟你告状了?” 秦明朗此刻哪有心思想这个。 “她一个内宅老妇,你不必理会。兰儿,我被分去了兵部,任职监造郎。” 苏玉兰大惊。 “这怎么可能?我娘给宫里的贵妃递了信,她不可能不帮的。” 秦明朗将墨云寒从中作梗的事提了一句。 苏玉兰的脸色骤变。 “你怎么惹了那个煞神?” 秦明朗也是一头雾水。 九王威名在外,十三岁披甲上阵,战功赫赫。 曾一人屠十城守卫,血染长枪,令周边诸国无一不胆颤。 后来被太上皇叫回京入朝堂参政,文韬斐然,推行的国政见效极佳。 大周境内无人不知,九王文能治国,武能安邦。 可偏偏这样的人,在皇亲国戚口中,却只落得一句煞神,再多,没人敢提。 他急的解释,“我没惹,我也不知九王为何要针对我?” 苏玉兰却很快想明白。 “一定是柳如知!江清婉真是好本事,竟然真勾搭上了京兆府尹。她知道你今日要面圣册封,竟然哄得柳如知将话递到了九王的耳朵里。九王执掌军政,听了这些诬告,哪里还能看到你舍命拼来的军功。” 秦明朗恨得咬牙切齿,心下越发焦虑。 他苦熬了五年,可不是想要这个结果。 “咱们现在去见你爷爷行吗?只要他能跟皇上递句话……” 苏玉兰却立刻摇了摇头。 她爷爷是大周唯一的异姓王,当年陪太上皇征战沙场,立下过汗马功劳。 可以说大周有一半的江山是他陪着太上皇打下来的。 他一生无子,只生了三个女儿。 小女儿入了宫现如今做了宠冠后宫的贵妃,也保了苏家的权势地位稳如磐石。 苏玉兰的母亲是二女儿,招了赘婿,却不中用,在苏家毫无话语权,好不容易给苏玉兰争了个县主的名头,可却出了那件事,害她不得不离京数年。 如今一回来就去求爷爷要官职,岂不是会被大房的人笑死。 要想堂堂正正回苏家,必须要做出点成绩不可。 “明朗,你知道洛九吗?” 秦明朗想了想,“你是说天下机关之祖洛九大师?” 苏玉兰点点头。 “你毕竟是二品,跟兵部侍郎同级,皇上怎么可能让你一直做一个监造郎。巡防营守将事关京中安危,皇上若直接给了,其他人要作何感想。依我看,监造郎只是个过渡,只要咱们能说动洛九讨几张兵器改造的图纸,再立大功,皇上还有什么理由不赏?” 秦明朗顿觉有理。 “可我听闻洛九是个怪人,谁的面子都不给。” 苏玉兰却不以为然。 “再怪也是人,是人就有贪念,几张图纸而已,咱们就用银子砸到他点头。江清婉不是存了不少钱吗?正好用在此处,也不枉秦家养她多年。” …… 江清婉一觉睡到大天亮。 不用晨昏定省,不用伺候老小,她只觉浑身舒畅。 昨夜的丹药虽起了作用,可助益不多。 看来以她现在的能力直接以修为炼丹行不通,她需要个特制的炼丹炉。 莲儿煮了莲子桂圆粥,又蒸了虾饺和糯米藕,见她醒了立刻端了进来。 “小姐,李斗说昨日烤鸡的土瓮裂了,想去弄些黄土回来。那东西只有东郊河滩才有,小姐跟我们一起去呗,正好抓几尾鱼回来吃。” 她担心江清婉还放不下秦家人,这才故意提起散心。 江清婉对抓鱼没什么兴趣。 而且她惧水。 “今日我有事,要去拜访一人,你与李斗去,替我叫辆马车。” 莲儿忙道,“那我陪您。” “不必。” 江清婉美滋滋的吃了个虾饺,心情极好。 洛九那个人脾气怪,就算莲儿陪她,也进不去。 她忽又想起什么,冲着不远处的李斗道,“去挖两坛子将军行,在东边第二个酒窖里。” 莲儿的嘴角忍不住抽了抽。 “小姐,还挖啊。” 江清婉挑眉。 “我给过银子了。” 十万两,能买多少酒。 至于她昨夜赚回来的那十万两,纯粹凭她本事,一码归一码。 …… 京城繁华的冒安区的一角, 忽然传来一声惨叫,混杂着谩骂不绝于耳。 惊得街上行走的路人纷纷侧目看向一旁的普恒钱庄,好奇这冒安区最大的钱庄出了何事。 不消片刻,秦明朗一身狼狈的从里面被扔了出来。 李斗砸过还未痊愈的鼻子,此刻再次飙出鼻血。 他仰着头胡乱擦着,气急败坏地指着钱庄内大喊。 “你们知不知道本将军是谁?胆敢殴打朝廷命官,你们不想活了!” 钱庄掌柜庄豪迈着四方步走了出来,腰缠金带,头戴金冠,圆乎乎的一张脸尽是鄙夷。 “连我的护院打手都打不过,你是哪门子将军,报上名号?” 秦明朗刚要说自己是二品武将,话到嘴边又赶紧憋了回去。 若是被人知道他堂堂二品,沙场浴血五年,竟然被一个小小钱庄的小小护院揍成这样,岂不是丢尽了脸。 “本将军的名号,尔等没资格听。速速把银子拿出来,否则,你们钱庄就别想开了。” 他一甩袖子,官威摆的十足。 庄豪却丝毫没给面子,朝他伸出手。 “只要阁下能拿出私印和收据,本钱庄即刻原数奉上,绝不少你半个铜板。” 围观众人也有在钱庄存钱的。 闻言附和。 “对啊,普恒钱庄很守信用的,从没有出现过被人追着要银子的事,兄台,你确定是你存的银子吗?” 秦明朗一张俊脸涨的通红。 他实在没想到,一个商贾钱庄,竟然敢跟官斗。 见他不动,庄豪冷笑一声。 “大家伙都来看看,此人既没有收据,又没有私印,明明姓秦,却要取走一位江姓娘子的数万两银子,我们不给,他便动手抢,皇城之内,天子脚下,竟还有人敢做如此强盗行为,简直无耻至极。” 众人一片唏嘘。 秦明朗却兴奋的两眼放光。 他没想到江清婉竟然能存下这么多银子。 数万两啊! 就算他任职了巡防营守将,一年也就得几百两白银。 这女人,莫不是经商的天才? 怪不得连柳如知都护着她,定然是吃了不少好处。 该死的,那些可都是他秦家的银子啊! 第11章 齐人之福 街边停着的马车旁,春梅也是吃了一惊,立刻小声问道,“小姐,要不要去帮帮姑爷?” 毕竟是数万两银子,可不是小数目。 苏玉兰也有些坐不住。 可这会儿下去,万一不成,丢的可是苏家的脸。 “不用,这么点小事他都办不好,有何脸面做县主府的姑爷。” 此刻的秦明朗已经收起了官威,擦干净鼻血,走到庄豪面前温声解释了几句,还将江清婉签过的和离书拿了出来,以证明自己的身份。 庄豪了然点头。 接过和离书,又让人拿来登记的账本核对字迹。 片刻后道,“签字是对的。” 秦明朗大喜,绷着脸冷傲开口。 “既已弄清楚,那便去取钱。先取走五千两,其余的我重新开户,存到我的户头里,也免得下次过来还要如此麻烦。” 看着他一副理所应当的表情,庄豪心中只觉无耻。 可惜了江娘子那样的妙人,竟找了这么一个不折不扣的伪君子白眼狼。 他将和离书递还回去,还冲着秦明朗拱了拱手,声音提高数倍。 “原来你真是将军啊!小人有眼不识泰山,失敬失敬。” “不过我有一事不明,想问秦将军。你为娶新妇,逼着江娘子和离,夺走了她的嫁妆,还将她残忍的赶出家门,狠心之事做绝,又如何舔着皮以她夫君之名强取她辛苦攒下的银钱?” 围观者众人虽不知各种缘由,可单单听此言论已觉义愤填膺。 “真够不要脸的,负心薄幸还眼巴巴馋人的银子!” “长得人模狗样,没想到是个烂心肝的玩意。” “刚刚还说自己是官,是将军,真给咱们大周朝丢脸!” 秦明朗俊脸发黑,这掌柜的怎会知道这么多。 一定是江清婉! 那女人的心思竟然如此恶毒,知道月底铺子要钱,库房里没有,他定然会查到钱庄前来取钱,便早早与掌柜的合谋让他难堪。 如此煽动民众真就以为他无计可施了? 他愤恨的指着庄豪威胁。 “你既知我的身份,就好好掂量掂量,为了一个下堂妇与我作对值不值得!我等着你乖乖把银子送到我面前。” 说完拂袖而去。 他倒要看看,江清婉能硬撑到什么时候! 他心里窝着一团火。 谁知刚爬上马车,苏玉兰就一巴掌扇在了他脸上。 “怪不得江清婉那个贱人那么爽快的给了铺子!原来是背着你背着秦家偷偷存了几万两银子!秦明朗,这笔钱,你必须拿回来。” 秦明朗心里更加憋屈,捂着脸强压怒火。 “兰儿,你能不能别总是打我的脸,我现在好歹也是……” “秦明朗!”苏玉兰拧住他的耳朵,“你是说我骄横不讲理?江清婉温柔体贴啊,伺候你爹娘给你养着儿子,还能帮你赚钱,你去找她啊!” 闻言,秦明朗心里还真的有几分后悔。 当日和离处理的的确过于急躁了。 若是能好好哄哄,以江清婉对他的痴恋,必然能享齐人之福,那些银子也可以轻易拿到。 他心思越发抑制不住悸动。 江清婉五年就赚了这么多,若将铺子再交给她,哄她做个外室,以后那可就是他一个人的摇钱树了。 再想到江清婉的温柔和那张绝美的小脸,就更是蠢蠢欲动。 苏玉兰见他不反抗,还以为他知道错了,趾高气扬的将手收回。 “今日我就让你看看,一个商贾贱籍跟本县主的差距,春梅,去洛府!” 秦明朗匆忙回神。 “没拿到银子,我们如何说服洛大师?” 苏玉兰不屑冷哼。 “我虽不能直接求爷爷,可苏家的威望岂会敲不开一个机巧工匠的嘴?我只是不想多事而已。” 苏家! 那可是多少官员挤破了头都想投诚的门第啊。 秦明朗看着苏玉兰,想着江清婉。 两女各有千秋,一个主内,一个主外,他定要寻个机会促成二女共侍一夫之事。 …… 坤宁宫内, 大周皇帝墨云昭隔着床幔行了礼。 “母后身体欠佳,为何不请太医诊脉?” “皇上来了。” 床幔内传来太后低沉苍老的声音,气有些虚。 “哀家只是睡得不好,并无大碍。桂嬷嬷,将东西取来。” 服侍在旁的嬷嬷忙躬身应下,片刻后双手捧着一个浅棕色的圆形木盒出来,跪在墨云昭面前。 一股淡淡的丹药的清香味从木盒中传来。 墨云昭只觉神清气爽,疲累尽消。 “母后,这次的……” 他话没说完,就被太后打断。 “桂嬷嬷,出去守着。” 等人走了,太后才缓缓开口。 “昭儿,你自幼体弱,哀家寻遍能人异世,才得此方,数年见效极佳,这丹药珍贵,连太上皇,哀家也不曾提过,你切记,不可于外人说。” 墨云昭吃了多年,自是知道丹药的好处。 闻言将盒子收好。 “母后,这次的似乎有些不同。” 床幔内沉默片刻,悠悠叹道,“老九……不想认命。” 墨云昭心里咯噔一下。 整个殿内彻底陷入一片死寂,似有阳光穿不透黑暗,将所有吞噬。 …… 洛九的住宅很偏。 已在六区之外。 破旧的木门上挂这个掉了红漆的门匾。 门口没有石狮子,却放了两个形状怪异的大木桶。 “春梅,递拜帖。” 烫金的拜帖上面,放了苏氏本家的腰牌。 春梅上前准备敲门,刚靠近两个木桶,木桶内就发出咯吱咯吱的响动。 她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一棍子抡在地上。 两个木桶竟是机巧人偶,转动着手柄挡在门前。 秦明朗在军中也见过一些机巧兵器,多为弓弩暗器,此类人偶却是第一次见。 “洛大师果然才学非凡。” 一个卖货郎经过,脚步不停,好心提醒了一句。 “劝你们别费劲了,洛大师不见外人的。” 春梅疼的弓着腰从地上爬起来,手都摔破了。 “小姐,这可如何是好?” 苏玉兰冷嗤。 “两个死物而已,明朗,冲进去,让洛大师见识见识你的本事。” 秦明朗刚刚在普恒钱庄受了气,正想证明自己,当即飞身朝着其中一个木桶踹去。 他原以为这两个木桶就是靠伸出的木棍和特定的转动方向来攻击,可他的脚还没踢到桶身,桶的上方就突然打开,一盆不知道存放了多久的污水劈头盖脸的拍了他一脸一声。 发怄了的味道让苏玉兰想起了秦润房间的屎臭味,用帕子掩着嘴才没有吐出来。 秦明朗睚眦欲裂,大喝一声再攻。 “我看你能藏几盆!” 果然,木桶只剩下棍子还在抡,可这点攻击,对秦明朗来说完全不够看的。 他正得意,忽觉屁股一紧。 一杆削尖了的竹竿直插而来。 他惨叫一声转头,另一只木桶的那盆水,精准无误的倒在了他的脸上,灌进了他大张开的嘴巴里。 “呕!” 苏玉兰再也忍不住,扶着马车吐了出来。 秦明朗比她更惨,一手捂着屁股一手往嘴里抠,想把污水全吐出来。 两个人正各自吐的热闹,一辆马车悠然而来。 布帘掀开,露出江清婉那张未施粉黛却足够倾城的小脸。 她叫停马夫,单手托着腮看戏。 空气中飘来的恶臭味被她本身的护体金光挡住,她丝毫闻不到。 秦家没了法阵的守护,所有人都会厄运缠身。 秦明朗作为赤玉的享受者,比其他人只会更惨。 这种场面,只是刚刚开始而已。 第12章 力不从心 苏玉兰正吐得眼泪鼻涕横流。 一抬头就看到江清婉姿态慵懒的坐在马车上。 阳光似乎格外偏宠她,照的她整个人仿佛散发着圣洁的美。 相比于此刻的她,简直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她眼中嫉恨的几乎冒了火。 这个贱人,不应该痛哭流涕,憔悴不堪吗? 她又瞥见了江清婉穿着的衣服。 江南云锦,只一套外衫就要近百两。 那可都是秦明朗的钱! 该死的贱种! 她扶着春梅的手,强压下胃里的翻滚,眼睛死死盯着江清婉。 “昨日没杀你,你今日竟还敢出现在本县主面前,春梅,把她给我拉下来!” 春梅撸着袖子就往这边冲。 车夫一见这架势,吓的抓紧缰绳,“姑娘,要跑吗?” 江清婉摆摆小手。 “不用!” 眼看着春梅的手就要抓到她的前襟,在一用力就能把她整个人拖到地上。 可就在这时,春梅好像忽然间被定住一般,四肢动弹不得。 在她的脚下,有一个旁人看不到的八卦阵正徐徐展开,牢牢将她困在其中。 “你……你对我做了什么?” 春梅惊恐万分。 江清婉拎着两个酒坛子走下车。 妇人发髻已经散下,柔顺的长发随风而展,被一支雕刻精美的碧玉簪挽了半截在耳侧,慵懒清冽。 她越过春梅,越过吐的虚弱站不稳的苏玉兰,越过正努力维持自己伟岸形象的秦明朗,走向那两个依旧张牙舞爪的木桶。 二师兄最善机巧制造,名躁天下。 以前在山里的时候,因她不能练武,三个师兄总想让她多学点法术之外的东西傍身。 她拆了不知多少个机关人偶,虽算不得精通,可这两个木桶的机关所在,却是一眼看出。 她没费多大力气,就越过人偶敲响了门。 木门几乎立刻就开了,一个小童看着她,又看了看外面两个不动的木桶。 什么都没说做了个请的动作。 眼见能进去了,秦明朗立刻转身去招呼苏玉兰。 “兰儿,快过来,我们一同入内。” 苏玉兰的脸都要气绿了。 “为什么木桶不攻击她?你还要跟她一起进去?我现在才是你的夫人!” 她说着怒视江清婉,早就没了端庄理智。 “你还真是好手段,勾引了柳如知,现在连洛九的府门都能随意进出。我可听说洛九已经年过半百,你还真是谁都不嫌弃啊!简直娼妓都不如!” 门内小童气的跺脚。 “满嘴胡言,你们滚!” 说着往两个木桶身上啪啪拍了几下,木桶很快恢复原样。 小童似乎还不满意, 又打开木桶上面,各倒了一包药粉进去。 “再敢闯,毒死你们。” 苏玉兰指着江清婉怒斥, “你让一个卑贱的下堂妇入门,却将本县主挡在外面,你可知我是苏家的人!” 小童却根本不给面子。 “我管你是谁,师父说了,闯过木桶阵,就可扣门一见,你们有本事,自己闯啊。要是弄坏了师父的木桶,就算进了门,也无用!” 秦明朗根本不相信江清婉有本事破阵,肯定是他刚刚打败了两个人偶才让她捡了便宜,当即着急争辩, “破阵的是我,不是她。” 江清婉回头看他,“既如此,那你就再破一次。” 说完踏门而入, 小童在她进来后气鼓鼓的关上了门。 在关上门的瞬间,木桶再次被启动。 苏玉兰哪能忍受被江清婉压了一头。 “你还愣着做什么?快去破阵!” 秦明朗没办法,只能硬着头皮再去闯。 他在边境五年。 虽不是日日上阵杀敌,却也有过几次英勇时刻。 可不知为何,自从回了京,他时时感觉力不从心。 上一次跟那个叫李斗的奴才打的时候他就感觉到了,很多招式明明脑袋里有,可却打不出来。 他下意识地往腰上摸。 却没有摸得熟悉的那块赤玉,心里越发的不安稳。 已经恢复如常的春梅满脸惊恐的回到苏玉兰身边。 “小姐,你觉不觉得江清婉身上有点邪性?” 苏玉兰正在气头上,闻言瞪了她一眼。 “你刚刚杵在那里做什么?别告诉我她给你下了定身咒!” 在封地时,他们常请人去府里唱戏。 这些花里胡哨的东西,听过不少,却从来不信。 春梅赶紧解释。 “小姐,奴婢动不了啊,好像有鬼抓着奴婢的胳膊。” 苏玉兰被她说的心里有些发毛。 忽然想起昨夜的噩梦,脸色更难看了几分。 这时秦明朗气喘吁吁的跑了回来。 “兰儿,要不你再想想办法,我……” 苏玉兰气的快炸了。 “你不是二品将军吗?连两个木桶都对付不了?” 秦明朗心里发虚。 “那小童说了,不能损伤了人偶,我这不是投鼠忌器嘛。” “我们不如等江清婉出来,她来这里,定然是为了我,让她先去探探口风也好,若是不能请动洛九,我们再想旁的法子。” 说话间,他握住她的双手,声音更柔了几分。 “兰儿,还有一事,为夫想与你商量,你听了切莫生气。” 苏玉兰最吃他这一套。 冷哼一声,“你说。” “兰儿金枝玉叶,江清婉只是地上草芥,命不值钱。既然她放不下秦家的荣光,倒不如加以利用。无论是洛九,还是钱庄里的数万两银子,先拿下再说。” 苏玉兰听出他言外之意,伸手拧在他腰间。 “你还想纳她为妾?” “怎么可能?”秦明朗将她往怀里拽, “我从身到心都是你的,可我实在不想你为秦家内宅烦忧,更无法看着你在外为铺面奔波。倒不如交给她,许她一个空名,中馈仍在你手里,岂不是能平息一切?” 苏玉兰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 秦明朗赶紧又加了句。 “我绝不碰她一根手指头,如违此誓,为夫任由你处置,绝无二话。咱就当养了一条狗。” 苏玉兰想到秦家公和张氏,眼波微动。 让江清婉继续留在秦府伺候人,她有的是法子让那贱人生不如死。 “好,本县主给她个机会,但是,她要跪下给我磕三个响头,在我面前自称为奴。” 秦明朗大喜。 “兰儿果然蕙质兰心,心胸豁达,一个下贱的孤女,倒时你让她生便生,让她死便死。等为夫拿到好的官职,便随你去县主府单住,让她留在秦府伺候爹娘,岂不妙哉。” 他打着如意算盘。 此刻的江清婉却正在跟人博弈。 第13章 深情款款 前方的桌子放着六个小机关匣。 小童在一旁点了一炷香,小脸仰着,很是兴奋。 “第三关,香燃尽,破开三个就能见到我师父了。” 江清婉拿起来挨个看了看。 这种级别的,她十岁就能随便解了。 她今日过来不是为砸场子,便给留了些颜面。 煞有介事的研究了一会,在香烧了一半的时候,解开了第三个,顺利完成任务。 小童惊喜拍手。 “你是第一个闯关成功的女子,好生聪明啊。” 江清婉刚要说话,前方木门徐徐打开。 小童立刻变得毕恭毕敬。 “师父请您入内。” 江清婉微微颔首,侧身越过面前的桌子走了进去。 整个房间内,全是机关摆件和机关图。 在一堆零件里,坐着一个灰白头发的老者,正在叮叮当当敲着什么。 “小姑娘,你会的不止那三个。” 他缓缓抬头,左眼上戴着一个奇怪的镜子,右眼无光,似是瞎的。 此人面相孤寡,眉心凝着淡淡的死气。 江清婉浅浅笑了下并没接这个话茬,而是看向了东侧的窗子。 死气的来源就在那边,却并非害人的东西。 想来应是有亲近之人埋骨所在。 她收回目光走上前微微福身见礼。 “洛大师,我想请你帮我做一个东西,这是图纸。” 洛九看都没看,脸色也冷了几分。 “能破我的机关匣,就是同道中人,若你想与我探讨机关术,我欢迎,但要是让我做东西,那就请回。” 他说完继续敲着手里的东西,摆明了不想再理会。 江清婉也不着急。 将叠好的图纸放在桌边。 寻了个位置悠然坐下,看着洛九身边的零件,淡淡开口。 “战车的改造,应归兵部监造处,大周律法,平民不能私自进行。” 洛九冷哼。 “你想报官,尽可去报。老夫已经土埋脖子,岂会受你威胁。” 江清婉将其中一坛子酒往他的方向推了推,随即打开了另一坛子单手抓起喝了一口。 开了封的酒香,醇厚浓郁。 洛九下意识舔了舔嘴唇。 “将军行?” “十年以上,尝尝?” 江清婉举着酒坛子示意。 洛九眼馋,瞅了好几眼又将目光收回,烦躁的摆摆手,“酒拿走,说了不给你做就是不做,赶紧离开。” 这老头,还挺倔。 “用机关术改造战车,让其具有更强防御性的同时兼具进攻性,的确是一个极好的点子,可你墙上的图纸,有问题。” “你放屁!” 洛九瞬间暴跳如雷。 “我的图纸会有问题?你不要以为破开几个小玩意就能懂得这些?如果你真懂的,还用求我给你做东西吗?” 其实那个炉鼎,江清婉也能做。 但是太费时费力,而且在王府后院冶炼实在是条件不允许。 她将酒坛放下,在一堆杂物里找来了纸笔,一边画一边解释。 洛九初始嗤之以鼻,可越听脸色越沉,最后直接凑了过去,眼巴巴趴在对面盯着看,还时不时捋着小胡子感叹两声。 图画到一半,江清婉忽地停了手,抓起图纸刷刷撕了个粉碎。 “你你你……” 洛九急的跳脚。 江清婉却道,“给你画,是告诉你我没说谎,不给你完成,是因为,战车制造杀戮,因果不宜结。” 若她修为恢复,自不会在意这点因果。 可现在,不行。 洛九急红了眼。 “你……你无知!若战车改造成功,不知要救下我大周多少士兵,那些人可都是百姓的儿子、夫君、父亲、兄弟!” 江清婉眸色微怔, 任何事都是双刃剑,功过自有天道论断。 心头萦绕的苦涩让她不得不承认,不想结这个因果,还有一部分原因,是因为秦明朗。 她逆天而行,以赤玉助他,他在战场上的一切功过如今全反噬在她身上。 代价惨烈。 可这两件事,却并不能相提并论。 没想到离开秦家,她竟还能因那人而困于情绪之中。 实在过于可笑。 她挑了下眼角,恢复如常。 “你给我做鼎,我给你画图,成交吗?” 洛九噎住,气的呼哧呼哧喘粗气,愤怒转身去拿桌上的图纸,等看清楚后,脸色变得异常古怪。 “你会炼丹?” 江清婉生出好奇。 “你还懂这些?” 洛九的眼底闪了闪,没做解释。 “五日内做好。” 江清婉也没追问, “取鼎之日,我把图纸完整的画给你。” 说罢弯腰提着酒往外走。 洛九不爽。 “不是给我送的酒吗?” “你不是不要吗?” 江清婉头都没回,小手晃了晃,身影消失在门外。 小童亲自相送,见秦明朗还没走,插着腰冷哼一声,万般嫌弃的将门关了。 砰的一声,仿佛一巴掌甩在秦明朗的脸上,让他酝酿了半天的情绪全卡在了喉咙里。 眼见江清婉没主动搭理他,立刻快步上前将人拦住。 “清婉,我跟兰儿商量好了,你可以回秦家了。” 江清婉用一种你是不是有病的眼神瞄了他一眼,粉润的唇冷冷勾了勾。 “滚!” 秦明朗以为她在生气,立刻压低了声音哄道,“清婉,你怎么不理解我的苦心啊!我岂是那种狼心狗肺之人,苏家权势滔天,我只有用这种法子才能护住你啊。” “我们这么多年的感情,你就为了我忍一忍,好吗?” 他自认只要他低头,江清婉一定会顺杆爬。 毕竟五年前,江清婉可是爱他爱的要死。 想起刚刚还因此人翻滚起的情绪,江清婉索性站定,抬眸看了眼不远处的苏玉兰,“她真让我回府?” 见她松动,秦明朗心中得意又欢喜。 这女人,果然没有他不行。 他俯下身,一脸的深情款款。 “兰儿不仅同意你回府,还会把那几个铺子继续交给你搭理,你的地位在秦府还和从前一般无二。” “只是兰儿毕竟是县主,爱面子,中馈要交给她。那日和离闹得不愉快,你去给她磕个头赔个不是,以后大家就是一家人。” 江清婉恨不得自戳双目。 她怎么怎会被这种无耻之人吸引,真心付出这么多年。 莫不是在山中待的太久,下山后看见只外面的狗都觉得英俊? 苏玉兰走上前端着正宫的架子站在了秦明朗的身边。 “我虽同意你进门,但尊卑有别,以后你在我面前,要自称奴婢,出门在外,不得以秦夫人自居,明白吗?” 第14章 不中用的秦家郎 闻言,秦明朗拼命使眼色让江清婉赶紧磕头赔罪。 江清婉却往后退了一步,上上下下打量了他几眼。 许是因为见过墨云寒那样的绝色,如今再看,就连这副皮囊也变得毫无吸引力。 她清冽的眼底,平静无波,淡淡开口,“要我回去经营铺子给你们赚钱,而我没有名分,以奴婢自称,继续伺候你们一家老小,是这样吗?” 秦明朗丝毫没察觉有什么不妥,仍一副施恩的姿态劝她,“兰儿是怜你对我这么多年的情意才同意给你一个安身立命之所,你要懂得感恩!否则你一个孤女,又是下堂妇,将来……” “秦明朗!” 江清婉冷冷抬眸打断他,眼尾凌厉讽刺。 “你去过普恒钱庄了!” 所有伪善被瞬间撕破,男人的脸涨得通红,噎的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江清婉转头看向苏玉兰,“为了银白之物,配合自己的夫君想出这种办法,你好歹是皇帝亲封的县主,不觉丢脸吗?” 苏玉兰气的浑身发抖。 “不知好歹的贱妇,你在找死!” 江清婉看都没再看她,转身上了马车。 车夫正准备驾车离开,车辕却被大步上前的秦明朗一把攥住。 马车被迫停下。 他阴沉的脸上,经历过战场杀伐的人,周身尽是嗜血的残暴。 “江清婉,我好话说尽,你是给脸不要吗?” 车夫吓得脸色发白,死死攥着缰绳又挣脱不开。 片刻后,江清婉掀起布帘冷淡的看着他。 “你想干什么?” 秦明朗原以为能轻易把人哄住,如今倒是低估了这女人的脾气。 软的不行,那就来硬的。 等他断了她所有的退路,看她还怎么跟他闹。 “乖乖随我去钱庄取钱,否则,别怪我不念旧情。” 苏玉兰得意冷哼。 “明朗,把她和银子一起带回秦家,本县主要让她知道,一个贱妇,该怎么活着。” 吩咐完她便扶着春梅的手上了秦府的马车扬长而去。 秦明朗摸出一锭银子。 “驾车,去普恒钱庄!敢多嘴,本将军要你好看。” 车夫仓皇结果,哪敢不从,扬起马鞭乖乖驾车。 秦明朗一个翻身,利落的钻进马车,坐在了江清婉的对面。 并不宽敞的空间弥散着女人淡雅的幽香,颠簸间,女人柔软的腰肢随着摇摆。 那张小脸毫无攻击性,美的让人心猿意马。 他忽觉口干舌燥。 想起五年前拜堂那日,凤冠霞帔映的女人如娇艳盛开的牡丹。 可惜,他没来及洞房就被叫走。 如今,这女人比五年前更美,身段如有媚骨,也不知这五年内有没有被人染指。 他越看身体越热,越想身体越燥。 一个女人,但凡被男人占了身子,肯定会言听计从。 他一把扯开自己的腰带,声音沙哑急切。 “清婉,你若回秦府,苏玉兰定会让你生不如死。不如你从了我,我在郊外给你置办个宅子,我们做真正的夫妻可好?” 他说的激动,又开始扯自己的外衫。 “你知道,我心里是有你的,你心里也有我,你为我苦守五年,我岂会无动于衷。刚刚只是在做戏给苏玉兰看,我……我现在就想要你。” 他潮红着脸扑向江清婉,嘴还没亲上去,忽觉小腹一紧。 刚刚还无比炙热活跃的某处仿佛掉进了冰水里,冻得没了知觉。 他握着江清婉的肩头,难以置信的看向自己的双腿之间。 不可能啊。 他昨夜还用过。 马车已经驶入热闹的街道,周围传来熙熙攘攘的谈话声和小贩的叫卖声。 完全沉浸在自证中的秦明朗丝毫没有察觉,仍在一遍遍尝试运气调动。 江清婉很庆幸昨晚炼出了一粒丹药,虽然不完美,却积攒了些法力。 她手指凝着金色丝线在袖口中画出符箓,趁着秦明朗失神,狠狠抽了过去。 秦明朗正急的满头大汗面如死灰,猝不及防间被一股大力掀飞,衣衫不整的从马车中滚落在地,电光火石间他本能稳住身形,却根本来不及系上腰带,裤子顺着两条大白腿滑落下来,其间秘密,一览无余。 此处正是春香院的大门口,楼上刚刚上妆准备迎客的女子捂着帕子笑的格外欢。 “大官人怎地如此焦急,裤子都没穿好就来寻欢?” “大官人别走啊,屁股还没遮好。” “瞧他双腿发软,一看就是纵欲过度,那嘴唇都白的哆嗦了,啧啧,定然是没有伺候好人被踹下了车!” 围观众人哄堂大笑。 秦明朗哪还有心思去抓江清婉,仓皇起身拽着裤子闷头飞窜。 一条腰带在身后风骚飘动,惹得路人纷纷侧目围观。 不消片刻,有人在街头光屁股飞奔的事情就传的人尽皆知,茶楼里,酒馆中,各个谈论的有滋有味。 甚至有好事者一路追踪,愣是查到了光屁股男人进了汇安区的秦姓府邸。 这一下,热闹又翻了一波。 “汇安区秦府,听说还是个将军。” “将军大白天跟人在马车上偷情啊?那怎么还光着屁股被人从马车上踹了下来了?” “还能为什么,银样镴枪头中看不中用呗!” 玉轩阁内,苏玉兰正给自己挑着金饰,听着门口的议论,气的差点吐血。 该死的秦明朗,他果然对那个贱妇没死心。 她前脚刚离开,他后脚就迫不及待的在马车上跟那贱人鬼混! “春梅,回府!” …… 教训了不知廉耻的秦明朗,江清婉嫌弃马车里味道不好,让车夫停在街角就下了车。 正悠闲的逛着,忽然一个伙计打扮的人急匆匆的冲到了她面前,笑的谄媚。 “江娘子,这不赶巧了。” 她愣了下,倒是很快认出对方。 “你是四方赌场的人?” 伙计冲着她作揖。 “江娘子贵眼,小的六儿跟您问安,您这边请。” 江清婉看向他指的方向,飘摇的“赌”字旗下写着朱红的大字“四方”! 她约莫猜到出了何事。 “是秦家公又输了钱。” 六儿笑着附和。 “要不说您能当家作主,这一猜一个准。这次输的不多,六千两银子,您看……” 他正说着,两个彪形大汉就揪着秦家公的脖领子走了出来。 “奶奶的熊,你个老不死的大言不惭,还想封我们赌场,今天这钱要是拿不出来,老子卸了你的腿。” 秦家公被揍得脸都肿了,一抬眼看到江清婉,顿时气急败坏的大吼,“你这个贱妇,怎么现在才来,害得我被打成这样,还不赶紧给钱!” 第15章 里外不是人 摁着秦家公的两个彪形大汉也都认出了江清婉,稍稍松了些力。 “江娘子,既然您来了,那就入内一叙。除了银子,他还抵了不少东西,如果您要赎回去,需要跟东家商定个价钱。” 江清婉看着秦家公。 只一夜的功夫,此人身上再无祥瑞之气。 霉运缠绕,逢赌必输。 她有些好奇,秦家有什么东西能抵。 当初为了防着秦家公烂赌,她很少在府内添置贵重的物品,就连库房内,也都是些常用的,不值几个钱。 秦家公见她迟迟不给银子,急的跺脚。 “你个不孝的东西,还不让他们松手。” 江清婉对他的叫嚣视若无睹,冲着六儿招招手。 “他都抵了什么?” 六儿最会看人眼色。 瞧着这江娘子的态度和以往不同,怕她不给银子,立刻说,“那可都是精巧物件,玉石,字画,摆件,对了还有块砚台,东家还说只有王孙大臣才用得起,这都是府里的宝贝。” 江清婉神色淡淡,“秦家可没有这些东西,你们也不怕收了偷盗的赃物受牵连。” “你放屁!” 秦家公黑着脸怒喝。 “那是我儿明朗设庆功宴时官员送的贺礼,你这个卑贱的下堂妇,没见识。” “哦……”江清婉的唇边缓缓绽开笑颜,“若被那些官员知晓,他们送的贺礼,竟被你拿来赌,不知会作何感想。” 秦家公心里发虚,急的低声催促。 “你知道还不赶紧给银子?” 六儿在意的却是另一句话,“江娘子,秦家公说的下堂妇是……” 江清婉微微挑眉,“如你所听到的,我已不是秦家人,他欠的银子我不会再管。跟你们东家带句话,有些东西不宜收,早早换成银子才稳妥。秦家家大业大,又要脸面,不会缺了你们的。” 说完转身走了。 秦家公见她真的不管,又急又气,“你给我回来!只要你把银子给了,我就准你再做回秦家妇。” 江清婉头都没回,悠然的摆了摆小手。 馊了的饭,谁爱吃谁吃。 见她竟然不答应,秦家公再次破口大骂。 “你别后悔,我儿不要你,以后也没有人要你,这个贱妇……啊!别打,别打脸。” 两个彪形大汉拽着人又回了赌场。 六儿跑到东家张标房里将刚刚的事说了一遍。 能在这京城里开得起来赌场的,哪里会看不透这些,当即一拍桌子,“走,带上人和东西,去秦府。” …… 此刻秦府内一片混乱。 苏玉兰阴沉着脸坐在主位,堂下跪着被五花大绑的秦明朗。 张氏拦了几次都被拦下,气的坐在地上撒泼,又哭又喊。 秦明朗被吵得头疼欲裂,却不敢挣脱绳子,跪行两步靠近苏玉兰。 “兰儿,我真的没有撒谎,是江清婉,都是那个贱人勾引我。我……我也不知怎么就脱了衣服,可我发誓,我真的没碰她。” 春梅惊道,“小姐,姑爷会不会跟我一样,也一下子不能动了,这个江清婉真的很邪性啊。” 本来就怕苏玉兰不信,闻言,秦明朗立刻顺坡下驴。 “我不是不能动,我是浑身发软,我身上的衣服,定然是被那个贱人扒开的,我真的是想着兰儿才有了力气挣脱跳下了马车保住了清白之身啊。” 苏玉兰的脸色依旧很难看。 “江清婉一个乡野孤女,她真有这本事能让你一个二品武将动弹不得?” 一直忐忑不敢劝说的秦润眼珠子一转立刻道,“母亲,会不会是用了毒药?她给我做的药膳说是对我身体好,却害得我吃什么吐什么,父亲是不是也是中了招?” 这样倒是都说得通了。 苏玉兰神色稍缓,愤恨的将手里打人的戒尺丢在地上。 “你好歹上过战场,怎么这点警惕性都没有。就这根绳子也能困的住你?别给我装可怜。” 见她消了气,秦明朗赶紧讨好。 “你是我的兰儿,我的娘子,我惹了你生气,你不开口,我哪敢起身。” 见自家儿子毫无英武霸气,张氏气的直捶胸口。 她一直被江清婉供着,哪里受过这种憋屈。 “造孽啊,简直造孽啊。就算我儿真的做了那事又能怎么样?我儿是秦家的天啊!” 秦润很有眼力见的赶紧过去扶她。 “祖母,您就别添乱了,父亲和母亲自会处理,孙儿扶您回去。” 说着示意丫鬟帮手。 刚将人拽起来,就听到府门外传来震天的锣鼓声。 紧接着管家就连滚打爬的冲了进来。 “不好了不好了,四方赌场的人押着老爷来要钱了,还带了一堆打手,就在外面吆喝,将军,您赶紧去看看。” 秦明朗被连番刺激,只觉眼前一阵发黑。 可毕竟是他亲爹,他又不能不管,只能硬着头皮求助地看向苏玉兰。 苏玉兰刚消下的火瞬间又窜到了头顶,“又想要钱,门都没有!” 她满脸嫌弃的理都不肯再理,起身往自己的院子走,秦润赶紧跟上,说着逗趣的话讨她开心。 秦明朗无奈,只能带着心急如焚的张氏出门处理。 两人问清金额,人都被吓傻了。 “多少?六千两?” 张标笑眯眯的又让人端来一个托盘,上面全是秦家公抵债的物品。 “这是你爹从家里拿去我赌场换钱的,抵押的凭据都在。听说这都是各处官员送给秦将军的贺礼,我们可不敢出手,您就一并结算了,合计九千三百零五两,零头就当我孝敬秦将军了。” 秦明朗踉跄着几乎站不稳。 竟然还拿了贺礼去赌! 张标态度很恭敬,一双倒三角的眼睛里却满是狡诈。 “若是秦将军不肯给,那我也只能告上衙门求青天大老爷替我做主了,到时损了将军的威名,可不太好。” 秦明朗脸色惨白,死死抿着嘴唇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九千多两银子。 他哪里有这么多钱。 可苏玉兰连出来管都不肯出来,又哪里会愿意拿这么多钱给他父亲还赌债。 眼下再闹,还不知道要出多少笑话。 他冷声开口,“既然是我父亲输的钱,我不会不还,只是府中没有这么多银子,这样,你给我三天时间,三天后,我亲自送去赌场。” 张标嘿嘿笑了两声。 “秦将军,咱俩没交情,您红口白牙一说,我可不能当真。要么,我把这些东西呈报给衙门,要么,您拿些实打实的东西抵押,比如地契房契,只要不是这些不能出手的东西,咱都好说。” 秦明朗气的他一口血卡在嗓子里,可眼下无奈,他只能手写了欠条,按了手印,又让张氏偷偷将房契拿出来,交给了张标,这才换回了秦家公和那些被他偷出去的东西。 等将人打发了,秦家公气的大骂。 “都怪那个该死的江清婉,明明在赌场看到我,却不肯给钱。我可是她公爹,不孝的玩意。” 见他仍不知悔改,秦明朗忍无可忍。 “我已经跟江清婉和离,人家凭什么给你还赌债!没钱,你去赌什么啊!” 秦家公被喝斥的呆愣原地。 张氏心疼,扶着自家老头子的手急声骂, “你有这本事怎么不冲着你那个好娘子吼,被人绑着教训,连一个屁都不敢放。人家江清婉哪一次不是拿着银子去好好把你爹带回家,何时受过这等罪!你个不孝子!” 里外都不是人的秦明朗快被逼疯了。 可眼下最要紧的是三天内凑齐九千两银子,要是秦府没了,还不知道苏玉兰要闹成什么样。 若是能哄得江清婉将钱庄的钱拿出来,一切便迎刃而解。 第16章 什么关系 江清婉回了王府后院就开始补觉,睡得迷迷糊糊中,被外面的吵闹声惊醒。 “你们不能进去!” “是这府邸的主人让我们住进来的,我们不是擅闯。” “李斗!” “你们怎么能随便打人!” 莲儿的声音越来越急。 江清婉忙披了件外衫推门走了出去。 原本安静的庭院中来了不少人。 李斗刚刚垒起来的土瓮被踹翻了, 满身是泥的正跟人扭打在了一起。 莲儿伸开手臂挡在她的寝卧前面,跟她对峙的是一个面色凌厉的丫鬟,只是呵斥她让开,并未动手。 “莲儿。” 她轻唤一声。 所有人的目光齐齐看了过去。 跟莲儿对峙的丫鬟见她出来,立刻退开,一个绿衣袅袅的妙龄少女扶着一位端庄贵气的妇人走上前。 那妇人眉宇英朗,面色肃穆,正是九王墨云寒的亲舅母宋玉书,也是自小养大他的人,在府中地位极高。 宋玉书神色凌厉地上下打量着江清婉。 衣衫不整,发髻松散,腰软酥胸,媚骨天成,一看就不是正经女子。 她年少时在军中长大,最看不上的便是这种出卖身体求得一餐温饱之人,当即冷声问道,“你叫什么名字?跟王爷什么关系?” 江清婉同样打量着她,此人天庭润泽,满身正气,眉宇之间的福气光晕却时强时弱。 “王爷舅母乃是皇帝亲封的一品诰命,又是这王府主母,还不速速行礼回话!” 一声娇喝打断了她的思绪。 她看向贵妇人身边的绿衣少女。 十七八的年龄,粉面娇俏,梳着流云双髻配着顶好的鎏金钗。 满身的珠光宝气,却掩盖不了她眉宇间的凶相,还有绕在身上的那股怨念极深的黑气,已有些年份。 她没有点破,眸光重新转向宋玉书,微微颔首。 “我叫江清婉,与墨云寒之间……” 她正思索二人算何种关系,就被绿衣少女厉声喝止。 “大胆!你怎敢直呼王爷的名讳!” 江清婉抿了下唇角,这女子从见到她那一刻就满身敌意,实在不讨喜。 她懒得理会,漫不经心的看向一旁。 “李斗,住手。” 李斗力气极大,一般护院根本制服不了。 他凶巴巴的将人甩开,满身是泥的走到江清婉身边,气鼓鼓告状。 “小姐,他们弄坏了我的土瓮,没法做烤鱼了。” 莲儿急的去拉他。 “你别说话!” 江清婉却不以为然,看了眼塌掉的土瓮温声安抚,“莲儿,再放点水重新和一下泥,将土瓮补好。” “是,小姐。” 莲儿应下,拉着李斗就要走。 “站住!” 被完全无视的云筱然气的俏脸阴沉,却又极力维持着表面的端庄矜贵。 “你们好大的胆子,私闯王府后院,还要生火烤鱼!这里的每一株花,都是精心培育,全是王爷心爱之物,折损一支你们也赔不起!不想被责罚,就如实招来,否则,舅夫人和本县主决不轻饶。” 又一个县主? 江清婉本就嫌弃她身上沾了杀孽,闻言更加不喜。 “我为何在此,我的丫鬟已经说过,若你不信,尽可去问墨云寒。你既知这些花珍贵,就不要在这里撕闹个没完,丢了你身为县主的体面!” 云筱然被怼的哑口无言,满脸的难以置信。 一个下贱的狐媚子,竟然敢跟她这么说话? 难不成,这女人真的跟墨云寒有了……才会如此恃宠而骄? 不! 绝不可能! 她的云寒哥哥绝对不会碰这种女人。 “舅夫人,”她强压怒火,立刻转头看向宋玉书,柔柔行了一礼,“此处虽是王府后院,可也不能大意,若是闹出些乱七八糟的传闻,岂不是有损王爷英名。” 宋玉书本就对江清婉的观感不好,闻言疼惜地握着云筱然的手拍了拍。 “还是我家筱然最识大体,不亏是太后亲自教养。” 她又抬眸看向江清婉,语气森然冷厉。 “看你长的娇媚,却不想是个牙尖嘴利之人。我最是不喜欢。不管你与云寒是何关系,他既然将王府内务交给我,我就有责任管好。这里,你不能住,来人,请他们出去!” 云筱然眼底闪过一抹得意,立刻看向身侧的婆子。 婆子自小跟着她,心下了然,冲她点了点头。 云筱然乖巧的扶着宋玉书道,“舅夫人,一路颠簸,我扶您回正院休息,这些事,交给下人就是。” “也好。” 二人转身刚要走,忽听身后传来凄厉的惨叫声。 那名婆子不知怎地,手臂上扎了数根银针,僵直的举着,疼的脸都白了。 云筱然眼波一转,急声喝道,“你对李嬷嬷做了什么?舅夫人心善,只是请你们出去,你竟下此毒手,心肠也太狠了!” 宋玉书的脸色也沉了下去, “谁给你的胆子敢在王府后院撒野!” 她掌管王府多年,气势凌人,自有威压。 江清婉却似没有察觉,小手抬起指向李嬷嬷。 “你刚刚过来拉我,手指缝里藏着针,而且这针上,淬了毒。” 宋玉书一听立刻怒了,挣开云筱然的搀扶,上前查看。 果然,李嬷嬷手臂上被针扎的位置,已经泛起了青紫色,还在不断往外蔓延。 “混账东西!你是要在我王府内杀人吗?” 李嬷嬷此刻心急如焚。 她手臂动不了,拿不了解药啊。 可她不想死啊。 “县主,县主救我。” 云筱然心里气得要死。 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家伙。 可眼下,她也不能不管。 “你莫要唤我,难不成你还要告诉舅母,是我指使你吗?” 李嬷嬷哪会不懂她话中意思,顿时痛哭流涕的开始解释。 “舅夫人,是奴婢心疼县主,您也知道,奴婢是看着县主长大的,实在不能看着她被这种下贱坯子欺辱。这毒,死不了人的,只是……” “只是会让人的皮肤慢慢溃烂,从内到外,痛不欲生而已。” 江清婉替她说完,抬手一挥,解了她的禁锢。 耽误了这些时间,李嬷嬷就算吃了解药,这条手臂也废了。 她没打算制造杀孽。 宋玉书不由皱起了眉。 这毒也太狠了些。 云筱然忽地噗通一声跪在了地上。 “舅夫人,您就怜她护主心切,饶了她。要不然,我跟这位姐姐道歉……” 她说着竟真的要朝江清婉的方向磕头。 下一刻就被宋玉书给拉了起来。 “筱然,你是堂堂县主,她哪有资格承你的歉。你呀,就是心善,罢了,此事不必再提。以后这毒,可不许再用!” 李嬷嬷赶紧跪下谢恩。 这时后院和前院连通的木门被人急匆匆推开。 墨云寒穿着一身朝服大步而来,本就挺拔的身姿,越发显得俊逸矜贵。 “云寒哥哥。” 云筱然乳燕投林般欢喜地迎了过去,抬眼间却红了眼尾,娇俏中透出楚楚可怜的依恋。 第17章 又蠢又浪荡 宋玉书笑着打趣。 “你们这才分开几日,倒显得我碍事不该带着筱然去护国寺进香了。” “舅夫人!” 云筱然娇羞的扭了下腰,从怀里摸出一个叠成三角形状的护身符,献宝一样递给墨云寒。 “云寒哥哥,这是我在庙里跪了许久才求来的,你一定要时时刻刻带着,能保你平安的。” 看着二人互动,江清婉这才想明白刚刚云筱然眼底对她的恨意源自何处? 原来是误会了她跟墨云寒的关系。 她不由想起酒窖里存着的十几坛子品相绝佳的女儿红,再看向二人,只觉“人心”果然很有趣。 她自诩聪明绝顶,却被秦明朗那种男人迷了心智,白白耗费五年时光,伤身伤情。 而这个筱然县主,心性凶残,表里不一,却能与墨云寒这种命格贵胄之人相爱。 师父说的没错,人心,在玄门卦象之外,最难窥探。 她收回目光,垂眸沉思。 那张瓷白的小脸看上去脆弱又落寞。 这一幕,恰好被墨云寒尽收眼底。 回府路上,他跟夜七都听到了有关秦家郎君的艳色传闻。 夜七还特意打听过,传闻中的秦家郎就是秦明朗。 一个抛弃她、又好色滥情的男人,这个女人竟然还在念念不忘,真够蠢的。 “云寒哥哥。” 云筱然惊觉墨云寒竟然在看江清婉,急的立刻拉了拉他的袖子,“你不喜欢我求的护身符吗?” 男人回神,抬手接过塞到腰间,声音温和许多,“我会带着。” 说罢错身越过她走到宋玉书面前行了个礼。 “舅母怎么这么快就从护国寺回来了?不是定的还有几日吗?” 宋玉书看了眼江清婉没有说话。 云筱然却不甘心的巴巴过来,故意亲昵的与他并肩而立。 “云寒哥哥,宫里传来消息,说是太后她老人家身体欠安,我和舅夫人这才着急回来的。” 她说着又故意看了眼江清婉,似受了万般委屈。 “入府时看到后院有马车停下,担心出事才进来看看,没想到……云寒哥哥你请了客人。” 马车? 墨云寒猛地看向江清婉,眸色又冷又沉, “你今日坐马车出门了?” 江清婉一脸懵, “与你何干?” 直白的反问惊得宋玉书半张着嘴,脑袋炸的嗡嗡响。 一个被养在后院的外室小娇娘,胆子这么大的吗? 周围一片死寂,墨云寒紧抿着薄唇,嫌弃又恼火。 有些话,他又不能直接问,显得他多在意一般。 他只是单纯忍不了她又蠢又浪荡,玷污了他满园的好景致。 站在不远处的夜七狠狠抽了抽嘴角。 在场只有他知道为什么墨云寒会这么问。 跟那位秦家郎君传出艳色绯闻的,怕就是这位江娘子。 吃惊之后的云筱然心里越发嫉恨难平,“云寒哥哥,她到底是什么人啊?好生无礼!刚刚与舅夫人说话,也是这般目中无人!” 江清婉懒得多言。 “墨云寒,她们要撵我出去,你来解释!” 治腿一事许会牵扯到朝堂,如何说,要不要说,那是墨云寒该考虑的,她不会参与。 说完懒懒散散的走向李斗和莲儿,寻了个石凳坐着。 “我饿了,怎地还没垒好。” 此刻刚刚回过神来的宋玉书,一口气提到嗓子眼,怎么也顺不下去。 她指着江清婉,又看着墨云寒,颇有些恨铁不成钢。 “云寒,你是大周的王爷,身份尊贵,未娶正妃之前,养个女人在府中伺候,不是什么大事。可你也要好好挑一挑,至少挑个贴心些、温柔些的。你瞧瞧你找的这个,实在是……” 这时江清婉忽地捏起块黄泥巴凑到鼻尖闻了闻。 松松垮垮的衣裙因这个动作荡在地上,满头青丝挽不住,随意的散在肩头,连脑后的簪子都是歪的。 宋玉书越发觉得胸口发闷,“实在是粗鄙,邋遢,难登大雅之堂。” 云筱然乖巧的帮她顺气,眼眸却含春带怯又晕着几分哀怨的看着墨云寒。 “云寒哥哥,你真的与她有了……有了肌肤之亲吗?” 墨云寒忽觉喉结处有些烫人,又想起那日抱在怀中的娇柔,心下烦闷。 “舅母您误会了,我怎会与她这种人发生男女之情,又不是饥不择食。她是我请来的天师,暂时安置在后院。” “天师?” 宋玉书的脸色骤变,袖袍中的手也不由握紧。 云筱然暗松一口气。 不过,那女人一看就是个会勾人的狐媚子,绝不能留在这里。 她立刻柔声规劝, “云寒哥哥,她真的是天师吗?可是怎么不穿道袍,也没有法器,你瞧她那坐姿,怕连禅坐都不会。反倒是像招摇撞骗,另有所图。” 江清婉本不想再理会。 可当着她主顾的面质疑她的能力,这她忍不了。 “筱然县主,近日你是不是睡眠极差,噩梦不断,还会听见奇怪的声音在你耳边说话,可你却又找不到人?” 云筱然只觉一股寒气自脚底升起,直钻骨头。 她梗着脖子强装镇定。 “简直胡说八道,本县主夜夜安眠,不知道睡得多好,更没有听过什么鬼话。你自称天师欺骗王爷,被我点破后,就在此妖言惑众,实在可恶!” 江清婉最不怕嘴硬的。 她在石墩上坐直,还沾着黄泥的手指隔空指了指她周身。 “你身上有一股经年未散的怨气,已成气候。劝你一句,杀孽难消,那个人,回来寻你了。” 冷然的声音如催命的咒语,激的云筱然差点尖叫出声。 本来粉润娇俏的脸此刻煞白如纸,连声音都是抖的。 “云寒哥哥,此人……此人谎话连篇,断不能留在府中。” 她抬头想寻求墨云寒的安抚,却不其然撞上他黑沉的眸子,带着几分凌厉的探究。 她越发心慌,赶紧又看向宋玉书,“舅夫人……” 自从听说江清婉是天师,宋玉书就有些心不在焉。 此刻被她拽了下才回过神来,根本没听见江清婉刚刚说的话,神色凝重的拍了拍云筱然。 “你先回去,我乏了。” 云筱然不甘心,刚要再劝,就被李嬷嬷低咳一声打断。 “县主,老奴扶您。” 她半条手臂抬不起来,冲着她轻轻摇了摇头。 云筱然无奈,恨恨的瞪了江清婉一眼,这才乖顺的冲着宋玉书施了一礼,带着丫鬟婆子走了。 刚走出几步远,身后就传来江清婉催命般的声音。 “最迟半月,你会看到那个人的影子。” 第18章 又不是去偷情 云筱然吓得一个踉跄,差点栽倒,幸好被李嬷嬷拽住,两个人走的越发仓皇,几乎要跑起来,仿佛真的有鬼在追。 江清婉拍拍小手,一转头看见墨云寒正盯着她看,眼底似有不悦。 这是嫌她多事欺负他心上人了? 她无心拆人姻缘,双手一摊,“我没有说谎,信不信由你,到时候千万别求我帮忙。” 宋玉书无心听他们在说什么,急切的拽着墨云寒走开数步远压低声音追问。 “她真的是天师?” 墨云寒默了默,“算是。” “你怎地还没死心?”宋玉书面露悲痛,“你母妃的事情不要再查了,既然大家都已经忘记,你又何必执念,再起风波。” “舅母,您真的相信我母妃是妖?”墨云寒的胸口剧烈起伏,显然隐忍到极点,却又强行压制住情绪,只是声音有些哑, “舅母,无论如何,我要一个真相。” “你这孩子……” 宋玉书知道劝不住,忍不住又回头看向江清婉。 就见江清婉对着刚刚垒好的土瓮伸出手指,鬼画符一般划拉了几下,点在上面。 举止如同儿戏,哪有半点天师的样子。 怎么看怎么像被娇养在外室的小娘子,只有身段和脸能入得男人的眼。 若真没本事也好,失败的次数多了,墨云寒应该就不会再查。 她叹了口气。 “你既喜欢,那就留着,回头我找人教教她规矩,也好让她伺候的你舒服些。” 说完难掩疲惫,扶着丫鬟的手回了正院。 墨云寒还沉浸在情绪中,没听出她后半句的含义。 硕长的身形,明明站在阳光中,却满身透着孤寂和与世隔绝般的冷。 不远处的江清婉正晃悠着小脚在躺椅上吃着蜜桃。 一旁的土瓮火势正旺,将肥硕的鱼儿烤的滋滋作响。 莲儿最会调味道,油和佐料一层层刷上去,满园都是鱼肉的清香。 嗅到香味,墨云寒抬眸看去。 浓浓的烟火气扑面而来。 在这花团锦簇的小院里,显得祥和宁静,又透着他似乎永远也抓不到的幸福。 他盯着看了一会,转身走了。 夜七赶紧跟上。 …… 云筱然的县主府并不在长安区。 马车碾过马路,发出咕噜噜的响动。 她缩在车厢一角,浑身都在抖,手里死死攥着一个黑色的荷包,刚刚明媚的眼底此刻满是阴毒。 李嬷嬷就坐在她身边,一条手臂依旧抬不起来,脸上同样透着阴狠。 “县主,那女人有些手段,或许真的学过些道行。” 云筱然恶狠狠的盯着她。 “我要你杀了她。” 李嬷嬷面露难色。 “她能识破老奴的毒,要另外想法子。县主放心,她活不成。” 云筱然这才松了口气。 耳边忽然传来飘忽的声音,宛若鬼魅。 “我好冷啊。” “谁!” 她尖声厉喝,“滚出来,给本县主滚出来。” 她举着手里的荷包警惕的四处查看。 那声音却再次消失。 李嬷嬷急声安抚。 “县主,您冷静点,那个女人在故意吓您,目的肯定是想破坏您在舅夫人和九王爷心里的形象,再用些下作的手段勾引九王爷,你可千万别上当。” 云筱然心有余悸。 “她不会回来的对不对?” 李嬷嬷自然知晓这个“她”是谁。 “不会,她死的透透的,尸体还是老奴去埋的。” 云筱然仍不放心,恨声道,“去把她的尸骨挖出来烧掉,再用黑狗血灌进井里,敢吓本县主,我要她永生永世不得超生。” …… 入夜后, 夜七带着洛九进了墨云寒的书房。 “主上。” 洛九将新的图纸铺开,难掩兴奋,“困扰我许久的问题,解了,您看看。” 他将江清婉的解说原封不动的说了一遍。 夜七震惊不已。 “老洛,这么说,新型战车成了?” 墨云寒骨节如玉的手指轻轻敲了敲桌面。 “这图纸缺了一半。” “主上慧眼,的确缺了一般,不过五日后,我便能拿到完整的图纸。” 洛九难掩兴奋,墨云寒的眉心却皱了皱。 “这图纸出自旁人之手?” 夜七一脸诧异。 “王爷,这不可能,老洛可是当今最厉害的机关术大师,还有谁比他厉害?” 想到江清婉,洛九气的哼哼两声,却不吝夸赞。 “她的确厉害,若不是因为她是女子,我都要怀疑,她是不是那位传闻中的神机班鲁。” “女子?” 墨云寒心尖轻颤。 神机班鲁和神算云天机好像都来自神秘的诸葛门。 “五日后,本王随你一起去会会她。” …… 江清婉白日补了觉,夜里怎么也睡不着,索性就拎了壶酒去了凉亭。 院内虫鸣寂寥,花香随风,甚是舒服。 她仰靠在护栏上,隔着半截凉亭的菱角,看向夜空。 恰在此时,一道流星滑过,转身即逝。 东北方向,星光孱弱,似有泯灭之势。 大周的龙气,开始散了。 新的紫微星…… 眼前阴影落下,挡住了她的视线。 淡淡的酒香混杂着冷傲的梅香传入鼻尖,男人声音有些沉。 “你在做什么?” 江清婉定睛看着眼前那张冷隽如仙的脸,还有他脑袋上厚厚的功德金光。 片刻后收回目光,直起身往柱子上靠了靠。 王朝更迭,与她无关。 此人的未来,亦与她无关。 “在等时辰,还未到子时,你来后院做什么?” 墨云寒居高临下的瞥了眼石桌上的酒坛。 这女人又挖他酒。 “以后每夜子时,本王来寻你,你不必再去前院。” “为何?” 江清婉很抵触。 给他治腿,必须要在床上,而且那种痛苦之下,必然会出很多汗。 她新买的锦缎被褥都是顶顶好的,莲儿还给她熏了香,凭什么让他躺。 男人又睨了她一眼。 “本王的舅母回来了,你再去前院,略有不便。” “又不是去偷情!” 江清婉只觉莫名其妙。 男人被怼的低咳出声,脸都黑了几分,“你休要胡言!本王只是不想引起不必要的误会……” 江清婉呵呵两声打断他, “所以你夜闯女子闺房,孤男寡女共处一室,就不会引起什么误会了?” “本王的身手比你好。” 这理由,江清婉完全没法反驳。 她有种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的烦闷! 她决定今晚治腿的时候,收双倍魔气。 至于他扛不扛得住疼,与她何干! 第19章 失控 一个时辰后。 江清婉看着昏死过去的男人,还有脖子上冰冷冷的长剑,无语至极。 她也没料到男人身上的两股力量在平衡破坏太大的时候,会撕咬的这么猛。 可眼下只能努力的耐着性子解释, “他只是睡着了,明天一早就能醒,你赶紧把他背回去啊。” “我凭什么信你?万一你跑了怎么办?” 夜七激动的几乎失去理智。 江清婉还着急去炼化魔气,索性放弃劝说。 “那你就在这里守着,能放开我了吗?” 夜七冷哼一声。 “不可能!” “你是要打算就这样把剑抵在我脖子上站一夜?” “对,王爷没醒之前,你哪里也别想去!” 江清婉真的想抓狂了。 夜七的功夫极好,若是她的修为没减,倒也有法子,可如今…… “我要去茅厕。” “不行!” “那我就地解决?” “你怎地如此不要脸?” “人有三急,我又不是神仙!” “喂喂喂,你怎么能脱衣服……” 夜七慌张闭眼,下一刻人就僵直的倒在了地上,除了眼珠子,什么都动不了。 江清婉弯腰上前,冲着他撇撇嘴。 “放心,不是毒药,死不了的。” 说罢环顾四周,想坐在椅子上炼化魔气,可实在硌人。 找了一圈,还是自个的床最好。 她抬起脚把人往里面踢了踢,盘膝而坐,双手交握置于腿上,掌心放着那只小葫芦。 夜七内心已经将她砍了十七八段。 该死的,竟然敢踹他家王爷。 不对,该死的,竟然敢与他家王爷同床共枕,果然是贪恋王爷的美色。 难道一会她要脱衣服与王爷行鱼水之欢? 完了完了,他脑海中已经预想到明天自己因守卫失职被砍掉脑袋的血腥画面。 理智告诉他不能看。 可他的脸就对着床,眼珠子转半天也没办法合眼,不看都不行。 江清婉此刻已经完全沉浸在符箓之中。 周身金光环绕,一个个字符从眉心飘向她掌心的葫芦。 一次又一次淬炼。 她白净的额头渐渐冒出了薄薄的汗。 而在夜七眼里,就只看她像个老僧一样坐着,久到他都怀疑她是不是要坐化升仙了。 直到天蒙蒙亮了,江清婉才缓缓睁开了双眼,漂亮的眼眸中,透着疲惫和兴奋。 一粒泛着白色光晕的小小丹丸从小葫芦里徐徐升起。 不枉费她循环了九九八十一次,这丹药已达五成。 她开心的张开嘴巴刚要吸收,忽然一条长腿袭来,将她直接给踹下了床。 她被摔得四脚朝天,本就灵力耗尽浑身发虚,挣扎半天才爬起来,就看到她辛苦了一夜的丹药,就那样飘飘忽忽钻进了墨云寒的嘴里,消失的无影无踪。 她瞬间如遭雷劈,呆愣当场。 片刻后拔地而起,手脚并用的扑到床上,掐着墨云寒的脖子强迫他张嘴伸手就要去抠。 “你给我吐出来,吐出来!” 此刻的墨云寒正陷入一种奇妙的梦境之中。 周遭仙气萦绕,桃香四溢,有泉水叮咛,有仙鹤展翅,美的不似人间。 不远处传来清脆的欢声笑语。 他下意识追寻而去,迷雾之中,一个身披霞光的女人撞进他怀里。 他看不清楚她的样貌,只觉得女人的身体异常娇软。 “给我……” 魅惑的声音传来,他唇上似有柔软贴合。 沁人心脾的幽香勾的他彻底失去控制。 “你好香!” 他紧紧扣着女人的腰吻了回去。 夜七刚刚恢复行动,还没来得及扑过去救自家王爷。 就看到自家王爷宛若登徒子一般将江清婉压在身下,亲吻的时候,哑声哄着。 “你好香。” 这…… 这好像是他家王爷先动的手。 双唇相撞的瞬间,江清婉只觉脑袋一片空白,甚至忘记了挣扎。 她与秦明朗最亲密的举动就是被他轻轻抱住,眼前的一切对她来讲,仿佛是设想过无数次的洞房花烛夜。 一切都变得模糊混乱。 她呆呆的被扣着下巴,亲吻的声音热烈而又令人脸红心跳。 男人的大手正探进她的衣襟。 夜七仓皇而逃,连滚带爬,刚在门口站定,就跟院子里打着哈欠的李斗大眼瞪小眼。 “你为什么从我家小姐房间里出来?” 他嗓门不小,夜七心虚,脚下一点飞驰过去想点人穴道。 莲儿在这时拉开房门,看到这一幕尖声而起。 “啊!” 墨云寒从梦境中惊醒。 看着被他扣在怀里的江清婉,还有被他亲的潋滟动人的唇,以及女人被欺负的发红的眼尾,僵愣当场。 他……做了什么? “小姐,小姐您没事……” 莲儿冲进卧室,看到床上的场景,立刻捂住了眼,迅速跑出门还很懂事的将门带上,捂着胸口呼哧呼哧喘着气。 反应过来的墨云寒迅速下了床。 “你……,夜七!” 夜七一阵风般冲进房间。 “王爷,属下在。” “解释!” 墨云寒坐在椅子上,只觉口干舌燥,脸上冷白的肌肤已经烧得通红。 夜七不敢隐瞒,将事情原原本本说了一遍。 墨云寒眯了眯眼。 “所以,是她算计了本王?” 夜七觉得这个结论不太准确。 “……后来是您压着江娘子……” “闭嘴!” 他猛地拍了下桌子,显然无法接受这个事实。 “江清婉,你我的交易,就此作罢。” 说完,拂袖而去。 夜七赶紧跟上。 莲儿急的跺脚。 “你就算是王爷,也不能吃了不认啊!” 墨云寒的脚步一个踉跄,走得更快了,眨眼间消失在前后院连接的木门处。 莲儿心急如焚,却又无可奈何,赶紧折返回去查看江清婉的情况。 “小姐,您没事?” 江清婉的衣衫是凌乱的,都露出了里面粉白的肚兜,那副生无可恋的模样,可不就是被人强行轻薄了吗? 莲儿眼眶通红。 “他们怎么能这么欺负人?” 杵在门口的李斗握紧了拳头。 他脑袋里只接受了一个信息。 江清婉被人欺负了,他紧绷着脸二话不说闷头冲向前院。 此刻的江清婉想的却是另一件事。 为什么她的丹药会被墨云寒吸收。 就算他天生功德圣光,可相对于修士,还是普通人。 普通人怎么能吸收她炼出的丹药。 她百思不得其解,一夜未睡,再加上耗掉的修为没有及时补充,整个人困乏难耐。 就那样昏昏沉沉睡了过去。 第20章 不许欺负 宋玉书起了个大早,换上了诰命的朝服,正往前厅走,一眼就看到了行色匆匆的墨云寒,立刻叫住了他。 “云寒,今日我与筱然要去给太后……” 她话没说完就看到了墨云寒嘴上的痕迹,心下一紧。 “你昨夜宿在后院?可有赐汤药?” 事情被家里长辈撞破,墨云寒的脸又红了几分。 “舅母,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 “你这孩子,还想骗我。”宋玉书急的不行,“你喜欢她,养着她没问题,可皇室血脉不可儿戏,你血气方刚的不懂分寸,若是留了种……” 墨云寒刚要解释。 忽然两个侍卫压着奋力挣扎的李斗走了过来。 “王爷,他从后院闯进来,杀气腾腾的说要揍您,我们不好下手,您看怎么处置?” 李斗看见墨云寒立刻怒声喊道,“你欺负我家小姐,你吃了不认,你是坏人!” 墨云寒拧了拧眉心。 “夜七,你处理。” 说完转身离开。 夜七忙拉着李斗往后院走,宋玉书想了想,叫来自己的贴身丫鬟玉桃。 “你去看看。” 玉桃应下,不多时就折返回来。 “舅夫人,江娘子昏睡着,已经下不来床了。” 宋玉书听得又臊又气。 “王爷也实在太……” 玉桃又道,“奴婢探了探口风,似乎是王爷强行……” 她羞的没说下去。 这时云筱然前来请安,两人约好一起入宫。 宋玉书怕她听见心里不舒服,忙拉着她往外走。 “云寒哥哥去上朝了吗?”云筱然眼巴巴地探着头往墨云寒所在的正殿看。 “已经去了。” 宋玉书说着给玉桃使了个眼色。 玉桃心领神会,很快交代下去,昨夜的事,谁都不许提。 …… 宋玉书和云筱然走到坤宁宫外才得知太后又免了晨昏定省, 各宫嫔妃都在门外行了礼就走了,连皇后和贵妃也是如此。 宋玉书只是一品诰命,自然不例外。 她和云筱然刚准备行礼,桂嬷嬷却走了出来。 “宋夫人,筱然县主,太后有请。” 寝殿内,太后的脸色依旧不太好看,半躺在贵妃椅上慈爱地朝着云筱然招了招手。 “来哀家身边。” “太后祖母。” 云筱然乖巧跪坐在地上,红着眼眶满脸担忧,“您好些了吗?” “看到我们筱然,哀家就好多了。” 她轻轻拍了拍云筱然的手臂,甚是宠爱,随即抬眸看向宋玉书。 “郑擎还要些时日才能返京?” 郑擎是宋玉书的夫君,也是墨云寒的舅舅。 前段时间奉旨护卫使团去了大峪国。 宋玉书忙回道,“劳太后挂念,按照脚程,还要月余。” 太后点点头,“等他回来,也该商议一下筱然和云寒的事了。” 云筱然顿时羞红了脸。 “太后祖母,筱然不嫁,一辈子陪着您。” 太后笑着点了点她的额头。 “你爹娘都是为大周国捐躯的,你奶奶与哀家情同姐妹,哀家答应过她,一定好好照料你。你对云寒的心思,哀家知道,玉书啊,筱然嫁去王府,你可不能欺负她。” 宋玉书刚要应答。 太后又道,“更不许旁的女子惹她不愉。” 这话意有所指。 她心里咯噔一下,想到墨云寒对后院养着的小娇娘的痴迷,一时间不知如何作答。 太后微微眯了眯眼,“怎么,云寒身边有人了?” 宋玉书只能硬着头皮开口。 “倒也不是。您知道,云寒虽是我养大的,但是他做事有他自己的主张,我的话他多半是不听的。但他对筱然是极好的,这一点我是看在眼里的。” “那便好。”太后眸色闪了闪,“筱然,你姐姐没有这个福气,你可要抓住。” 云筱然的脸色骤然变了变,本想跟太后提一句墨云寒养外室的事,闻言赶紧低下头谢恩,没敢再多说。 …… 江清婉连续睡了两天,才总算从疲惫中恢复过来。 这两夜,墨云寒也没再过来。 莲儿将温度刚刚好的血燕粥递给她, “小姐,我们是不是要搬走了?” 江清婉活动了一下僵硬的肩膀,将粥一股脑喝完才回她,“为何要搬?他们欺负你和李斗了?” 莲儿摇头。 “没有,奴婢是担心您跟王爷……” 她欲言又止。 江清婉肚子还是觉得饿,自己动手拿过一旁的白胖肉包子塞进嘴里。 “想说什么就直接说。” 莲儿深吸一口气,“小姐,王爷的确长得极好,您会心动奴婢理解。可是他根本没打算认您,把您折腾成这般模样,却不闻不问,绝非良人。而且,还半夜翻墙闯入您的房间,实在是登徒子所为。您千万莫要陷进去。” 那夜的记忆清晰地浮现在脑海中。 江清婉甚至还能感觉到唇瓣被人碾压的悸动。 唇舌之间丹药灵气的纠缠,更是令身体都在战栗,很奇妙。 不过这两日半睡半醒的时候,她约莫明白了问题出在哪里。 丹药是用墨云寒体内的魔气锤炼出来的,对他本身有极强的亲和力,在失去操控之后,轻易会反哺回去。 而墨云寒是受了丹药的作用,才会对她做出那种事情。 至于对错,她懒得深究。 但这身体,急需大补。 墨云寒是最便捷的滋补圣品,而且,这混蛋还吞了她的丹药。 这亏,她可不吃。 眼见还未到中午,外面天气极好,她吃饱饭梳洗完后换了身衣服,带着莲儿和李斗出了门。 三人没叫马车,本也是随便逛逛,便去了镇安区的商业街。 莲儿仍不死心,再次提议,“小姐,我听说这边有铺子连着后面的院子,既能做生意,又能住,不如我们买一个搬出来?” 李斗却罕见的摇了摇头。 “我不想搬。” 江清婉好奇。 “为何?” 李斗抬手挠了挠头,眼睛里却放着光。 “那个叫夜七的教我武功,我想都学会,下次就能替小姐揍回去。我会变得很厉害,不会再让人欺负小姐,还有莲儿。” 夜七? 江清婉有些意外。 这时前面铺子忽然传来一阵喧闹,几个书生模样的人被赶了出来。 “走走走,没银子来这里装什么大爷。” 险些摔了个狗啃泥的秦润气的涨红了脸。 “你这个狗奴才,看清楚,本少爷可是你们的少东家!” “少东家?”伙计指了指自家掌柜的,一脸鄙夷, “你连我们东家都不认识,竟然说自己是少东家?还读书人呢?文房四宝都要骗,真是给书生丢脸!” 第21章 你不就是来哄我的吗 秦润难以置信。 “他是你们的东家?怎么可能,这是我秦家的产业。” “秦家?” 伙计明白过来。 “你说的那人把铺子买了,今早刚刚转的手。有银子就进来,没银子赶紧走。” 莲儿一听气的跺脚。 “小姐,这可都是您精心打理的铺子,落他们手里才几天就给卖了,太糟蹋您的心血了。” 江清婉却并无多少波澜。 这些铺子赚不赚钱,秦明朗但凡查过账本就知道,不到万不得已,他不可能那么着急出手。 看来,苏玉兰并没有帮秦家公还赌债。 那么多银子,秦家是拿不出来的。 这时候一个同伴看到了站在几步外的江清婉,立刻扯了扯秦润的胳膊。 “秦润,那不是你那个后娘吗?” 秦润立刻转头,在看到江清婉后,顿时露出得意神情。 他就知道,这女人根本舍不得不见他。 前两天没去秦府求他,一定是怕被撵,才会跑来这条街上堵他。 他扬起脖子,一脸的颐指气使。 “你看看你都找的什么伙计?连自己的少东家都认不出来,竟然还敢撵我,我回去就告诉父亲,让他把你养得这群人全都赶走。” 围在秦润身边的都是他学院的同窗,对秦家的事知道不少。 闻言小声议论着, “你后娘不是被休了吗?怎么铺子的伙计还是你后娘的人?你那个县主母亲不生气啊?” “对啊,小心她不给你转去太学,你牛皮都吹出去了,真不能转,你可丢大脸了。” “还说来这里文房四宝随便拿,结果人家掌柜的都不认识你。” 秦润顿觉丢面子,大手一挥,“谁说不能随便拿,想要什么就去拿什么,自然会有人结账。” 有江清婉在,他何时需要考虑银两的事。 说完冲着江清婉冷哼一声,率先大步走进店铺。 他笃定,江清婉会乖乖跟着进来哄他。 伙计想拦,又瞥见江清婉身上价值百两的云秀锦缎,将手又收了回来。 莲儿一想到这五年江清婉对秦润的付出,就气的牙痒痒。 “白眼狼,小姐咱们走,别理他。” 李斗更直接。 “夜七教了我一个地方,揍人很疼,我学会了。” 莲儿好奇追问是哪个地方。 江清婉没说话,径直走到门口往里面看了看。 这家铺面原本是胭脂铺,后来秦润进了私塾,她便改成了书局,进的纸笔墨砚都是顶顶好的,只希望秦润读书时能用得舒心。 没想到最后却被秦明朗变卖换钱给秦家公还赌债。 真是讽刺。 秦润瞥见她出现在门口,心中更是笃定,故意大声道,“这都是什么破东西,也配招待本少爷,把你们最好的墨石统统拿出来。” 一旁的同窗眼中满是惊喜。 “秦润,这上好的墨石可要十几两银子,你真要送我们?” 秦润又看了眼江清婉。 “当然,你们不要,本少爷可是会不开心的。” 几人大喜,奉承的话一句接一句,听得秦润尾巴都要翘到天上去了。 很快几人就挑好了,宣纸,狼毫笔,墨石,砚台,一样不差。 掌柜笑眯眯的打着算盘,噼里啪啦得出数额。 “一共九十六两。” 秦润不屑。 才这么点银子。 他又给自己拿了两块平日用的墨石,转头冲着门口喊,“你愣着做什么?还不进来给钱?” 江清婉回神,眸色渐渐转淡。 “你是谁?我们认识吗?” 秦润怔住。 几个同窗面面相觑,齐齐看向他。 “秦润,什么意思啊?她怎么不认你啊?那谁给银子啊?我们可没有,你要是送不起就别喊我们来,还连累我们被撵被骂。” “就是,东西放下咱们走。” “再不跟他玩了,就会吹牛皮。” 少年最重颜面,秦润瞬间涨红了脸,抓起东西往他们怀里塞。 “谁说不送了,统统拿走。” 几个同窗怕等会跟他们要银子,抱着东西一溜烟跑了。 等他们走了,秦润才走向江清婉。 “你不就是来看我哄我的吗?现在我给你机会了,你却在我同窗面前让我难堪,真是不知好歹!” 店里的伙计怕他跑,警惕的堵在门口。 江清婉很平静的看了他一眼,什么都没再说,转身走了。 秦润顿时有些慌。 “你干什么去?我告诉你,我真的要生气了,你赶紧给我回来!” 莲儿忍无可忍,冲着伙计脆声喊道, “他连养他五年的娘都能翻脸不认人,你们竟然让他拿走那么多东西,倒时候要不回银子,记得去汇安区的秦府闹去,哦,对了,他在榆林书院读书,你们也可以扭送过去,让夫子们看看他们教出了个什么玩意。” 秦润气的破口大骂。 “你个贱婢,这里有你说话的份吗?信不信我打你板子!” 莲儿翻了个白眼,切了一声,扭头去追江清婉。 秦润想去拉她,却被伙计一把拽住胳膊。 “想跑?快给银子。” 秦润急道,“你去找那个女人要,她是……” “你都不认人家,人家凭什么给你银子花?” 掌柜的一句话噎的秦润差点背过气去。 “要么给银子,要么押你去游街,你是想去书院,还是想去你家?” 秦润恨得要死。 “不就是九十六两吗?小爷有钱。” 他弯腰脱下靴子,从里面抽出一张一百两的银票。 那还是苏玉兰之前给他的。 虽然江清婉平时不缺他吃喝用度,可从不让他在身上揣银两,总说他年纪还小,有了银子不安全。 这还是他第一次拥有这么大额的银票。 现在却要给那群穷同窗买东西,他一脸肉疼的递过去,无比懊恼自己刚刚的冲动。 对江清婉更加恨得牙痒痒。 掌柜嫌弃地一把拽过,查验无误后却再次将手伸来。 “还差五十两。” 秦润气的跳脚,哪还由半点俊雅书生的气质。 “你刚刚还说九十六两?怎么又多了五十两?你们是黑店吗?我要去衙门告你们,让我爹带兵抄了你们的铺子。” 掌柜顿觉无语,“你手里的墨石刚刚没有算。两块墨石五十四两?” 秦润愣住,难以置信的看着那两块魔石。 他忽然想起以前因为写不出文章发脾气,光摔碎的墨石就七八块之多。 每次江清婉都会拿新的给他,他从没想过这东西竟然这么贵? 想到过去,再想到刚刚江清婉对他的态度。 他更加气不过,愤怒地将墨石丢了回去。 “我马上要去太学院了,这种便宜货,根本配不上我。” 离开书局,他越想越气。 满大街找江清婉的踪影,却没有找到。 彼时的江清婉,正在淮楼雅座,喝着小酒,吃着牛肉。 “小姐,咱们来这里做什么?” 莲儿好奇的四处看着。 只觉富丽堂皇布置的极为漂亮。 就连雅座的围栏都是雕花描金的。 江清婉仰头点了点下面。 “听说来这里什么都能买得到,我答应过墨云寒,要给她把女儿红补齐。” 莲儿表情一滞。 她家小姐果然被那个貌美如花的男人迷了心。 这可如何是好? 她刚想劝两句,下面就响起了悠扬的琴声,和紧随而至的叫喊声。 一个身着红裙的漂亮女人从天而降,如一朵绚烂的大花在众人面前徐徐展开,美的引人遐想。 莲儿看的眼都直了。 “小姐,他们还请了花魁献艺啊?” 江清婉瞥了一眼。 这女人满身煞气,手上有功夫,绝非普通花魁。 苏柳儿媚笑扫视全场,盈盈一拜。 “诸位,竞宝大会,即刻开始。” 第22章 俊俏小侯爷 名贵药材,珍稀玉器,兵器字画,琳琅满目。 楼下激烈叫价,莲儿和李斗趴在围栏上看热闹,不时啧啧感叹。 直到最后一个拍品卖完,也没有听到女儿红。 莲儿回头看向都快睡着的江清婉。 “小姐,要不然咱们去酒楼问问?” 十三年的女儿红,酒楼怎么可能会有。 江清婉舒展了一下,起身走了出去。 既然这里没有,那就再找。 她说过补齐,就一定会补齐。 李斗赶紧跟上,莲儿见桌上吃食还有,赶紧一样样全包了起来塞进了衣服里,这可花了不少银子。 因为收拾东西,她晚了一会,脚步走的有些急,在拐角处撞上了正从雅座里出来的客人,客人刚刚拿到的玉瓶脱手而出,碎了一地。 “我的宝贝!” 男人大惊失色,一把攥住吓得脸色惨白的莲儿,“你是何人?胆敢撞碎我的宝贝,找死!” 说着抬手要打。 前面的李斗已经冲了过来,一拳轰在了男人的腰侧。 正是夜七跟他说打人最疼的地方。 男人惨叫一声摔回雅座,狠狠砸在了桌子上。 陪着的众人全部呆愣当场,反应过来乌压压全跑进去扶人。 “小侯爷!” 李斗梗着脖子也不跑,气鼓鼓的冲着里面的人解释。 “莲儿很好,你们不能打她。” 莲儿急的都快哭了,无措的攥着李斗的衣角,自知闯了大祸,看到江清婉过来噗通一声跪在地上。 “小姐,奴婢不是故意的。” 被揍的人已经坐起来,疼的一张俊脸都皱成了包子,一身华贵的蓝色锦缎长衫也被染了污垢,一把挥开扶他的人,正要发作,就看到了江清婉那张清雅绝色的脸,瞬间心跳加快,眼都直了,话也忘了说。 站在他身侧的男子同样是锦衣华服,指着江清婉三人怒斥。 “大胆刁民,竟然敢袭击威远候府的世子爷,你们的脑袋不想要了!” 大周武侯本就不多,大多都留在四周边境守卫疆土。 这位威远候已入花甲,被恩准在京履职,老来得子,养的极为娇纵,完全没有承继祖志从戎的打算,整天花天酒地,吃喝玩乐。 莲儿一听惹了这么厉害的人物更是面如死灰。 “此事与他们无关,求小侯爷责罚我一人。” 她冲着里面哐哐磕头。 “李斗,扶她起来。” 江清婉淡淡开口,随即看向小侯爷。 “她是我的丫鬟,事情既已发生,该怎么赔,便怎么赔。” 先前说话的人满脸不屑的冷哼一声。 “赔?你们伤了小侯爷,那就把脑袋拧下来赔。” 他话音刚落,就被身边的小侯爷拍了一巴掌。 “玉川,怎么跟美人说话的。”他冲江清婉作了个揖,故作潇洒的一甩扇子,“在下郭浩,不知小娘子怎么称呼?” 江清婉盯着他的脸看了看,又低头看了看碎掉的玉瓶。 “这东西,你花了多少银子?” 郭浩无所谓的摆摆手。 “小物件,相比美人你,不值一提。只要小娘子陪我去画舫喝两杯,此事就此作罢。” “小姐!” 莲儿急的想拦,她宁愿死也不愿自家小姐受这等屈辱。 江清婉抬手制止,再次看向郭浩的眉心,“你今日,需避水。” 高玉川笑着起哄。 “小侯爷,这小娘子是拿这话折您的面儿啊。” 郭浩长期流连花丛,凭着俊俏的样貌和出手大方,还没被谁拒绝过。 当即觉得没面子,脸色也沉了下来。 “若我偏要你陪呢?” 这时苏柳儿从一旁走了过来,娇笑着打岔。 “呦,这是谁惹了我们小侯爷不高兴了?啧啧,这漂亮的玉瓶儿怎么碎了,一千两银子听了个响,在淮楼,谁砸碎的,可是要照价赔偿的。” 她说着看了眼江清婉,眼波流转之间多了些意味不明的打量。 “这位娘子若是没银子……” “一千两,我赔。” 江清婉拿出银票很爽快的递了过去。 “我的人打你,是因为你要打我的人,若小侯爷非要论个是非对错,我奉陪到底。” 她越是不卑不亢,郭浩就越是兴奋,纸扇挡开递来的银票,还故意在江清婉的手背上蹭了蹭。 “本世子说了,今日,你要陪我饮酒,否则……” “小侯爷是打算在我这淮楼闹事了?”苏柳儿忽地开口,虽笑的妩媚,眼中却盈着杀气。 淮楼的幕后东家是谁,没有人知晓。 但是,但凡在淮楼使坏以次充好亦或者强买强卖的,都下场凄惨。 郭浩刚要发脾气,就被高玉川拦住。 他们虽都是世家子弟,但比不得郭浩祖荫庇佑,淮楼的水太深,万一惹了祸端可不好收尾。 “小侯爷大度可以不跟你们计较冲撞之事,但这一拳,也不能白挨。” 李斗上前哐哐拍了拍胸口。 “那你揍回来。” 苏柳儿掩唇而笑,只觉这法子甚好。 “也行,小侯爷,您揍回来,我给您作证,定然不让他躲一下。” 郭浩看了看自己的手,又看了看李斗石头一样的身板,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算了,小娘子,你告诉我你叫什么,这事就此作罢。” 江清婉也没扭捏,直接报了名字。 郭浩嘴里念了两遍,折扇隔空挑了下,尽显风流。 “本世子喜欢你,我们一定会很快再见。” 他说着抽走了江清婉手里的银票,行为浪荡的放在鼻翼间闻了闻,一脸的陶醉。 “走,今儿本世子高兴,让画舫的舫长把他存了十三年的女儿红搬来几坛,咱们今晚,不醉不归。” 几人扬长而去。 江清婉看着他们的背影若有所思。 长睫低垂,说不出的柔媚动人。 苏柳儿瞧着她漂亮的侧脸,语气淡了几分。 “事情已了,江娘子还是早些回。” 江清婉忽地侧头问道,“苏掌柜可知小侯爷去的画舫是那一艘?” 苏柳儿愣住, “你什么意思?人家都放过你了,你还要眼巴巴追过去?江娘子这是想玩欲擒故纵?” 江清婉不答反问。 “你们淮楼可有十三年的女儿红?” 苏柳儿越发嫌弃她。 “没有。” “那小侯爷的画舫……” “你去护城河上问一问就知,真是无可救药。” 她扭身离开,真不知道自己东家为何要她前来解围。 难不成也看上了这位江娘子? 只不过脸蛋和身段娇媚些,有什么值得人喜欢。 她烦闷的去了三楼,在最大的雅间外躬身行礼。 “主上,小侯爷走了。” 里面很快传来低沉的声音,透着几分散漫, “她呢?” 苏柳儿实在忍不住,娇哼一声道,“人家小侯爷不为难她,她却要巴巴的追着人去画舫,还跟属下打听位置,实在是……” “下去!” 她话没说完就被冷声打断。 房间内,正看账本的墨云寒脸色沉着。 守在一旁的夜七心里只觉无语。 他刚刚正好看到莲儿出事,紧急过来汇报,还刻意添油加醋就是想缓解王爷和江清婉之间的关系。 实在是这两夜王爷腿疼的厉害,却碍着那日的误会,死活不准他去喊人治。 他好不容易逮到的机会,这江娘子到底在搞什么啊? 难不成是看上了小侯爷长得俊俏? 他正想的出神,忽听墨云寒淡淡问道,“威远候的世子,长的很好看吗?” 第23章 我不喜欢他 夜幕落下的那一刻,护城河上亮起了无数灯火。 映的整个河岸,透着祥和繁华。 欢笑声,丝竹声,宛若整个大周,都歌舞升平。 一艘不起眼的画舫船舱内,秦明朗带了半扇面具正与人饮酒。 他细致的看着桌子上的半幅战车改造的画稿,只觉热血沸腾。 “先生大才啊!” 有了这个,他哪里还需要去求洛九。 对面坐着的人披着一身黑袍,遮住了眼睛,一道伤疤从鼻梁上贯穿而下直到嘴边,闻言邪笑一声,“东西我做到极致,但银子,一文都不能少。” 一万两。 秦明朗只觉肉疼。 该死的江清婉,这几日没了踪影,害得他只能卖掉铺子赎回了房契。 眼下手里哪还能拿出一万两。 对面的男人见他犹豫,一把将图纸收走。 “没银子,一切免谈。” 说罢就准备走。 秦明朗赶紧将人拉住。 “一万两就一万两,但是我要完整的战车改造图,而且必须保证做的出来。” 那人端起酒杯喝干。 “准备好银子,我会再联系你。” 说完躬身出了船舱,上了一艘很普通的木板船,消失的夜色之中。 不远处的最漂亮最大的画舫内,郭浩正搂着两个歌姬在喝酒。 “十三年的女儿红味道就是绝,不愧百两一坛。” 高玉川跟着陪了一杯,已有些醉意。 “只可惜了,就剩两坛了,舫长说剩下的都被一个漂亮的女子买走了。能有这品味的女子,定然是个妙人。” 郭浩眯着眼,又想起了江清婉。 “今儿这酒不是白喝的,你们必须把人给我找出来,本世子一定要好好会会那个小娘子。” 众人哄笑,齐齐应和。 正热闹的时候,船身忽然一个颠簸停了下来。 “怎么回事?” 郭浩踉踉跄跄站起来往外走,其他人也都跟在他身后,刚到了甲板上,一条臭鱼就从天而降,啪嗒正好砸在郭浩的脑袋上,流了他一脸的内脏。 对面船上曝出大笑, “哈哈哈哈,郭浩,让你抢老子的女人,都给我扔。” 说话的是尚书府的公子霍震,跟郭浩两个人一个出身武侯,一个出身文豪世家,又全都是家里独子,各个骄横,谁也不服谁。 臭鱼一条接一条。 郭浩狼狈躲开,指着对面破口大骂。 “你有种别跑。” 他虽然不愿意习武,但是武侯世家的根骨不差,拿起甲板上的一根杆子,朝着对面就打。 趁着对面手忙脚乱的时候,让高玉川放上横板,带着人冲了过去。 两边人都喝了酒,打架虽都是花架子,可都是血气方刚的年龄,连滚带爬扭打的不可开交。 忽然噗通一声。 有人紧接着喊道,“不好了,小侯爷和霍公子都掉水里了。” 画舫正在河中央,水很深,俩人都不会水,互相拖拽着,咕咚咕咚连喝了好几口河水,混杂着臭鱼的味道,令人作呕。 霍震抓住从船上伸出来的杆子往上爬,顺势一脚踹在了郭浩的肚子上。 “等本少爷上去,你就在水里好好给本少爷认个错,以后在太学院里见到本少爷必须掉头躲着……” 郭浩被踹的又喝了好几口,哪肯认输,奋力去拽霍震的腿,本就不稳的杆子被拽的晃晃悠悠,甲板上个木桶滚落下去,正好砸在了郭浩的脑袋上,瞬间鲜血直流。 眼前视线一片模糊,他忽然想起江清婉说的那句话,“你今日,需避水”。 眼看人昏死着往水里沉,下一刻又被霍震给一把拽住。 “你怎么这么沉。” 他拼了命撑着身体,喊得撕心裂肺。 “救人啊。” …… 离开护城河后的秦明朗怀揣着半幅图稿,心事重重。 正想着怎么筹钱,就看到李斗和莲儿跟在一辆马车的旁边说说笑笑着往前走。 那马车内定然就是江清婉。 他下意识就想过去抓人。 转念一想又停了动作。 他派去守着普恒钱庄的小厮说一直没看见江清婉去取钱。 这两日他还让人查了不少客栈,也没有江清婉的影子。 今晚他定要看看,这女人究竟藏在了何处。 一路尾随,直到马车驶入长安区,他才猛地想起,管家早就说过,江清婉可能住在长安区。 这怎么可能? 一个卑贱的商籍,一个被休弃的孤女,怎么能住进京城权贵所在的长安区? 一定不是这样的。 肯定另有隐情。 他一直追到马车停下,看着莲儿扶着江清婉走了进去,李斗则从马车里抱下来几坛子酒,搬进了院子。 秦明朗对长安区的地形并不熟悉,半路截停车夫。 “刚刚那女人进的院子是什么地方?” 黑灯瞎火的,车夫吓了一跳。 见他像个捉奸的莽夫一般面红耳赤,赶紧小声劝道,“那是九王府的后院,你可别去找死。” 说完赶紧走了。 秦明朗愣住。 九王府? 墨云寒! 江清婉竟然进了墨云寒的后院,难道……难道是通过柳如知的关系,自荐枕席? 贱人! 荡妇! 不知廉耻! 怪不得九王爷会针对他,所有一切全都对上了。 他恨不得冲进去将江清婉给拽出来。 他摸了摸怀里的图纸,又很快冷静下来。 一个贱妇,真以为能攀上皇亲? 等被赶出来,他一定要好好看看她的惨状,让她后悔那日拒绝跟他欢好。 他要让她知道,他才是她江清婉这辈子能抓到的最大的依仗。 …… 补齐了酒,还剩了两坛。 江清婉看了眼木门,若有所思。 莲儿端着茶炉过来,见她如此,在心里叹了口气。 “小姐,您真的就那么喜欢王爷吗?” “啊?” 江清婉思绪还没收回,表情有些呆。 可落在莲儿眼里,那就是爱而不得的失落。 她心下一横,噗通跪在地上。 “奴婢今日原该死在淮楼,是小姐救了奴婢,奴婢知道,小姐是有办法的人,您说怎么做,奴婢定会为您达成所愿。” 江清婉总算明白过来她在说什么,拿了小铁铲子戳了戳煮茶的炭火。 “你既跟着我,我自会保你无恙,而且,我并不喜欢墨云寒。” 正准备推门进来的墨云寒瞬间冷了脸。 夜七内心已经抓狂。 天知道他废了多少脑子才旁敲侧击的说服墨云寒来后院看看。 江清婉的声音再次响起,“那晚只是个意外,而且,他有心爱之人,我还不至于为了一张不错的皮囊棒打鸳鸯。再者,他对我来讲,只不过是个……” 她思索着怎么形容能更通俗易懂让莲儿不做傻事,目光落在前方,她缓缓开口, “像这个烧水的壶,我需要用墨云寒这个壶来烧开里面的水,才能冲茶。” 莲儿捂着嘴巴一脸惊悚。 “采阳补阴?” 第24章 美色太惑 夜七脑门上全是冷汗。 墨云寒直接给气笑了。 他这几日,一直在想那晚的事情。 梦里的涟漪,梦外的娇软,每每掀起狂热的浪潮,欲色难平。 他虽然一直怀疑是江清婉对他动了手脚,可仍心存愧疚,怕是自己一时情动失控损了她的清白。 可如今,听着这女人亲口承认利用他,显得他这几日的自我纠结无比讽刺。 “今晚,带她过来。” 他说完转身离开。 夜七有点没反应过来。 他明明感觉到自己王爷压抑不住的杀气,还担心那位江娘子怕是难活,怎么转而又让人给治病了? 后院内, 江清婉伸手拍了下莲儿的头, “莫要胡言乱语。” 她又不是邪修! …… 秦府内, 苏玉兰穿着轻纱半躺在软榻上,白皙的脚勾着秦明朗腰间的束带。 “你这几日忙于公务,今日可不许再躲。” 秦明朗心里着急。 他哪里是躲,自那日从马车上被摔下来,也不知怎的,那里就不能用了。 明明已经燥热难耐,可那处,却依旧死气沉沉。 苏玉兰直起身依偎进他怀里。 “今日我去见了母亲,母亲已经让人办妥了秦润进太学院的事情,你要怎么谢我。” 她媚眼如丝的伸手往下探去,吓得秦明朗立刻站了起来。 可还是被察觉出异样。 “你……” 秦明朗窘的满脸通红。 苏玉兰扑过去再次确认,脸色难看至极,伸手拧住他的耳朵, “是哪个小妖精勾了你的魂?让你对本县主都没了兴致!” 秦明朗膝盖一软直接跪了。 “兰儿,我……我都是被江清婉那个贱人害的,自那日,我便……” 他有些难以启齿。 苏玉兰气的咬牙切齿。 “又是江清婉!” 秦明朗立刻举手保证,“兰儿,应是慢性毒药,我需慢慢化解,此事太丢人,实在不能去看大夫,辛苦兰儿忍一忍。” 他说着又垂下头,将脸埋在了苏玉兰的身上。 “我堂堂二品武将,屡立战功,却遭那贱人诋毁只得了个监造郎的官职,多少人等着看我笑话,我不想再丢人。” 苏玉兰虽欲求不满,却还是心软了,抬手揉了揉他的头。 “你放心,巡防营的兵权,一定会是你的。” …… 子时未到,夜七再次出现在江清婉的房间内。 意外的,江清婉并没有睡,穿戴整齐的坐在灯下看书。 见他出现,也没着急走。 “墨云寒让你来的?” 夜七点头。 “江娘子请。” 江清婉悠然的翻了一页书。 “他不是说,交易作废吗?” “可你也没从后院搬走啊。”夜七回了一嘴。 江清婉颇有兴致的放下书转头看他。 “你该趁我昏睡不醒的时候把我丢出去。” 夜七被她盯得浑身发毛。 “那是我家王爷心善。” “你家王爷是觉得我买不起一个宅院?” 江清婉依旧神色淡淡,却怼的夜七半天说不出一句话来。 她重新拿起书翻看。 “回去告诉你们王爷,要么疼死,要么自己过来。” 夜七顿时急了。 “江娘子,王爷是主子,怎么能……” “他是你的主子,不是我的。” 江清婉冷声打断他。 要完全治愈双腿,至少三个月。 先前是她想的简单,以为后院僻静,谁也碍不着谁。 可墨云寒身份摆在那里,那日是他舅母和未来的王妃来闹,谁敢保以后会来什么人。 两个人的关系必须要摆正。 她眼神示意他看看外面。 “时辰差不多了。” 眼见劝不动,夜七忽地噗通跪在了地上。 “那晚是我鲁莽得罪姑娘,您要杀要剐都成,求您去看看王爷,他这两日疼的越发厉害,其实……其实王爷对您……” 他想说淮楼解围的事情,也想说这两日墨云寒不准人来后院打扰的事,可话到最后又咽了回去。 外面响起更夫的声音,他眼尾通红的冲着江清婉磕了个头。 “得罪了。” 江清婉还未回神,眼前就掠过一阵风。 等她眨眼,人已经在墨云寒的寝殿内。 那天她能顺利给夜七下毒,完全是因为这家伙没防备。 若真的硬碰硬,以她现在的修为,半点胜算都没有。 合作关系必须板上钉钉,她可不想事事被威胁,连点自由都没有。 一声厉喝打断她的思绪。 “谁让你来的,滚出去!” 男人脸色苍白,紧绷着身体死死攥着手里的布带,显然夜七不在,他准备自己把自己绑上。 江清婉抬脚就往外走。 不识好歹,反正疼的也不是她。 夜七砰的一声又跪在了门口。 “江娘子……” 身后传来男人急促的喘息声,疼痛来的越发汹涌,他双腿根本站不住,踉跄地扶着床边,手却抖得根本缠不住布带。 “夜七!” 他压抑着低吼。 夜七没动,红着眼眶看着江清婉。 江清婉很不爽。 “没听见他叫你吗?还不绑起来。” 夜七大喜。 “多谢江娘子。” 他立刻起身,还没靠近墨云寒就被一掌扇飞。 “当着本王的面背主,你倒是够胆。” 夜七被这一掌震的口吐鲜血,停都没停再次靠近,很快将墨云寒给绑了个结结实实。 “王爷,等您好了,您就算砍了属下,属下都不会眨一下眼睛。” 江清婉站在床边嫌弃地瞥了他一眼。 “他对你忠心耿耿,你没长眼吗?生了病就乱发脾气,你是小孩子啊。” 男人别开脸不看她,因为痛苦微微扬起脖子,冷白的肌肤渗出晶莹的汗珠,性感的喉结滚动着,随着呼吸的急促,衣衫微微敞开,锁骨绯红一片,漂亮的让人移不开眼。 江清婉不由感叹美色误国。 这男人实在长得太好看。 她迅速压下心头的悸动,正色道,“墨云寒,是你说了交易结束,既然要重新开始,有些事,我要先说明。” “本王不用你救!” 墨云寒虽叫她过来,可却被她这不服软的态度气到。 又想到那句“采阳补阴”就更生气。 江清婉也来了脾气。 手指迅速在他腰间点了几下。 疼痛剧增,迅速朝着腰间蔓延,宛若腰斩一般。 饶是墨云寒能忍,此刻也忍不住痛呼出声,又用牙齿死死咬住唇瓣,血珠浸染,将薄唇染得殷红一片。 痛苦太重,他索性闭上了眼。 长而密的睫毛,轻轻颤着。 那是一种破碎到极致的美。 江清婉的心再次不受控的跟着颤了颤,下意识抬手摸向他咬着的唇。 等她回过神来,拇指已经蹭过了血珠,在殷红的唇瓣上揉了两下。 男人的眸子骤然睁开,其内血红一片。 “本王会杀了你!” 第25章 镇妖 江清婉在他猩红的眼底看到了一个复杂的符箓一闪而过。 她根本来不及去抓。 没再理会墨云寒的抵触,她厉声喝道,“夜七,摁住他。” 夜七下意识照做。 江清婉直接爬上床,骑在男人的腰间,俯身扒开了他领口位置,咬破手指迅速画符。 她的动作很快,那双清冽的眸子里有着不同于平常的冷静。 符箓形成的瞬间,化作一道金光渗入皮肤。 男人痛苦出声,双眼再次泛起猩红。 这一次,江清婉看的一清二楚。 镇妖! 这人……是妖? 她呆愣当场,身体缓缓坐下,只一心想着事情,根本忘记了此刻两人的姿势有多不和礼数。 夜七惊得咕咚咽了下口水,手上力道一个不注意,被墨云寒挣脱。 男人一个翻身将江清婉压在身下,大手直接扼住了她的脖子。 “本王说过,本王会杀了……” “收!” 江清婉迅速握紧左手,刚刚还凶残如野兽的男人瞬间瘫软在她身上。 意识依旧清醒,却浑身无力,粗重的呼吸紧贴着她的耳朵,激起一阵又一阵的酥麻感。 “你……对本王……做了什么!” “下了咒!你不听话,我就弄死你。” 江清婉烦躁的奋力将他推开。 “以后都不用绑了。” 这句话是说给夜七听得。 她爬下床从随身的荷包里摸出小葫芦,开始收集黑气。 接下来进展的很顺利。 墨云寒也很快控制住了疼,只是依旧浑身无力,冷汗将额前的鬓发都打湿了,越发像个任人欺负的漂亮狐狸。 江清婉此刻却没有心情调侃。 她将小葫芦塞回荷包。 “墨云寒,你母亲是什么人?我能见见吗?” 寝殿内的气压骤降。 夜七吓的赶紧恨不得去捂她的嘴。 “江娘子,王爷的母妃早已仙逝。” 江清婉的眼底闪过失望。 脑海中又想起那日观星时看到的,若有所思。 墨云寒冷冷的看着她,周身的凌厉诡异的褪去,眼底甚至多了几分急切。 “你为什么要问我母妃?” 死者为大,江清婉回神,没有多做解释。 “想看看你的情况是不是母体带来的,抱歉,提起你的伤心事。” 她起身拱了拱手。 “你的双腿我会治好,但是,有一点我要说清楚,在这件事上,你我平等,你无权干涉我的一切,你身边的人也一样,我不想再闹得不愉快。” 说完,她没再逗留,转身走了。 离开墨云寒院子的时候,正好被守夜的玉桃看到。 她嫉妒的看着江清婉纤细曼妙的背影,狠狠地揪着自己的帕子。 “果然是上不得台面的外室,勾栏的手段,太不要脸!” …… 墨云寒缓了一会,身体便恢复过来。 夜七很自觉地跪在地上等着领罚。 沉默良久,墨云寒忽地问,“你觉得,江清婉为什么要给本王治腿?” 夜七愣了愣,下意识回答, “您是大周的九王爷,天生贵胄,她一个无家可归的小女子,自然是想依附受您庇护。” “想让本王庇佑?” 墨云寒冷冷的看向他,“这话你自己信吗?” 夜七想到江清婉对自家王爷做的那些换个人必会被砍脑袋的事儿,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墨云寒又问,“她今夜当真去了画舫?” “是,不过江娘子下船下的早,还搬了几坛子酒回来,好像是女儿红。” 夜七忽地一拍大腿, “原来江娘子不是看上了小侯爷长得俊俏,而是去给王爷您买酒了。江娘子真是有心。属下就觉得不可能,若论姿容,小侯爷怎比得上王爷您……” 一个凌厉的眼刀扫过,他瞬间闭嘴。 “自己去领罚!” “是!” 等夜七离开,墨云寒才抬手摸了摸自己锁骨下。 刚刚浑身无力的时候,这里似乎有什么东西渗入,很凉,却又极舒服。 他转头看向窗外幽暗的夜色,沉静的眸子旋着复杂的情愫。 “江清婉,你到底想从本王身上得到什么?” …… 回到后院的江清婉没着急炼化,而是趴在桌子上开始画符。 男人瞳孔里一闪而过的符箓,她很确定就是镇妖! 祁连山中有精怪,百年修炼,可通人性。 她养的那只红狐狸,便是其一。 她虽从未见过精怪化为人形,可师父说,这世间之事,未得见,不代表不会有。 难不成墨云寒真的是一只化了形的妖? 她看着画好的符箓,片刻后碾在指尖又烧了。 怪不得长那么好看,体质又那么特殊,即便吸收了她炼的丹药也没什么损伤。 等将黑气全部驱散,她一定要好好验看他体内是否存有妖丹。 要当真是化了形的妖,她就抓去祁连山送给师父当做赔罪,这么稀罕的东西,说不定师父就能原谅她。 想到这里,她顿觉心情舒畅。 一边炼化黑气一边畅想着美好的未来, 当晚在梦里叉着腰抓着一堆符纸贱兮兮的威胁墨云寒露出原形,那男人被欺负的眼尾通红,咬着唇,死不低头,当真是……漂亮极了。 …… 到了与洛九约定好的日子。 李斗早早的叫了车在门外候着,江清婉带着莲儿刚准备出门,宋玉书就领着几个丫鬟婆子走了进来。 瞧见她时,脸上多有不满。 “你要出去?” 江清婉皱了皱眉,“我不能出去?” 姿容英朗的丫鬟玉英搬来椅子,宋玉书端坐其上,抬手指了指一个身穿灰衣的婆子。 “这是张嬷嬷,以后,她负责教你怎么伺候王爷,怎么做一个懂事乖巧的王府外室。只要你听话,我不会为难你,将来,筱然和云寒大婚之后,我也会保你一个姨娘的身份,让你这辈子衣食无忧。” 张嬷嬷冲着宋玉书福了福身,径直走到江清婉身边,眸色凌厉的上下左右打量着,如审视一件等待估价的物品,更像是妓院嬷嬷挑选合适女子般赤裸直白。 “模样身段都不错,肤如凝脂,自带幽香……” 她说着,忽然一把拍在了江清婉的屁股上,还捏了捏。 “圆润而又弹性,的确是个妙人儿。” 莲儿气得刚要上前,江清婉就抬手拉住了她。 “你去外面等我。” “小姐!” 莲儿担心,见江清婉坚持,只能福了福身先出了门,跟李斗一人一边贴着门框偷听,准备一旦有不对劲,就立刻冲进去救人。 张嬷嬷看了一圈,又身手去勾江清婉的下巴,下一刻人就僵在了原地。 在她脚下,徐徐绽开一个圆形八卦阵。 江清婉往侧边挪了挪,平静的看向宋玉书。 “我敬您是长辈,今日之事,不与您计较。我与墨云寒的关系,您去问他,若他不能跟您解释清楚,我即刻搬走,若他能解释清楚,就请您以后,不要再随意踏入后院。” 说完,她浅浅点了点头,转身走了,半点不愿伏低周旋。 第26章 看好你家的狗 宋玉书的脸色又沉了几分。 玉桃气道,“夫人,您看看她怎么如此猖狂,连您都不放在眼里。” 玉英却说,“夫人,王爷曾跟您提过不必教这位江娘子规矩,您是不是再问问王爷?” 玉桃当即反驳,“玉英,你一个习武的对男女之事懂什么啊,依我看,她就是觉得王爷宠着她,才会无法无天。” 这时张嬷嬷终于恢复了自由,踉跄两步,转身噗通一声跪在了宋玉书的面前。 “夫人,此女身怀妖术啊。” “胡言乱语!”宋玉书冷嗤,“这世上哪里有什么妖术。” 玉桃小声附和。 “夫人,王爷说过,她好像是个天师,会不会真的是用了什么法术,才迷得王爷准她住在后院,还与她夜夜私会,如是真的,岂不是有损王爷贵体!” 宋玉书盯着敞开的院门,双眸微微眯了眯。 若当真如此,这女子断不可留。 “玉英,跟着她。” “是,夫人。” …… 莲儿陪着江清婉坐在马车内,气得小脸通红。 “他们太欺负人了。” 江清婉并不会纠结这些事。 “明日你与李斗去看看宅子,若有合适的,咱们买下来。” 莲儿大喜。 “小姐,您……您终于放下王爷了?” 江清婉顿觉无语。 她什么时候喜欢了。 她懒得解释,靠在车厢内闭目养神。 莲儿贴心地坐到了外面的车辕上以免打扰她。 马车驶出长安区,拐向镇安区的时候,车子猛地停下,冲击力让江清婉差点从车厢里滚出来。 “小贱蹄子,来人,给我拿下。” 车外传来熟悉的叫嚣声,紧接着是李斗的怒喝。 “又是你!” 江清婉立刻掀开布帘,果然看到趾高气扬的苏玉兰,意外的是,站在她身边的还有云筱然。 两个人的马车正停在一家酒楼前,阵仗极大。 不仅有丫鬟小厮,还带了不少护院。 苏玉兰看到江清婉,火气瞬间窜到了头顶。 “不要脸皮的狐媚子,做了下堂妇,就该乖乖缩起来当老鼠,在阴沟里孤独终老!你偏要招摇过市的作死,本县主就成全你。把他们三个全部带回府,关进柴房,别污了筱然县主的眼。” 云筱然心下震惊。 “玉兰姐,你认识她?” 苏玉兰今日有求于云筱然,态度极好。 “筱然妹妹,此事我容后跟你说。” “还不动手!” 几个护院立刻围了上去,云筱然已从震惊中回过神来,没有再问。 苏玉兰的脾气可不好。 她好整以暇的等着看江清婉出丑。 李斗大吼一声冲向围攻而来的护院。 莲儿挡在江清婉前面,前后的路都被堵着,他们成了瓮中之鳖。 如果李斗打不过,他们就只有挨欺负的份儿。 她急得脸色发白,“你们还有没有王法了,凭什么抓我们?我家小姐把男人让你了,铺子给你了,你还要赶尽杀绝,县主就能不讲道理吗?” 她站在车辕上,声音又亮又脆。 周围很快围了看热闹的人。 苏玉兰顿觉丢面子,“给我撕烂她的嘴!” 话音刚落,一个护院就被李斗砸飞到她面前,吓得她花容失色,拽着春梅的手臂往后退。 这么好的机会,云筱然岂会放过。 她故作担心的扶了苏玉兰一下,冲着身后招了招手。 “还不去帮忙。” 两个人虽然同为县主,可级别却不同。 苏家有老王爷在,威望极高。 可那是老王爷的权势,不是她苏玉兰的。 而云筱然自幼被太后养在宫里,后来建了县主府,太后不仅让皇帝亲自题字落匾,还准云筱然行使郡主的仪阵。 因此,她府中不是护院,而是府兵,身手要强很多。 李斗眼看招架不住,脸上挨了两拳,可他皮糙,跟不知道疼一样,撑着双臂往前拥,试图冲出一条路让江清婉的马车过去。 奈何对面人多,他根本拥不动。 有人瞅准机会,抽出兵器,朝着他的肩膀狠狠砍去。 这种群殴的场面,对于此刻的江清婉来说,实在不利。 她仅剩的修为,扛不住大型的阵法。 不过眼下,也没有更好的办法。 指尖碾了血丝,绕着金线自,符箓自她脚下迅速铺向四周。 周围的空气瞬间变得凝滞。 挥刀的府兵动作也随之变得迟缓。 江清婉的脸色以肉眼可见的苍白。 她猛地沉下一口气,手掌下压。 阵法成。 阵眼的所有力量汇聚在李斗的脚下,瞬间将押着他的数人弹飞出去。 李斗愣住。 完全没反应过来自己怎么做到的。 云筱然大吃一惊。 她原以为李斗就是个力气大点的小厮,没想到竟然能扛住她的府兵。 这群废物! 苏玉兰忽地娇喝一声。 “江清婉,你竟然敢伤筱然县主的人,她可是太后娘娘最疼爱的小辈,谁给你的狗胆!” 她迫切的希望江清婉能搬出柳如知来,这样她连那日和离时受得气都能一并报。 “江清婉!” 一道清朗的男声从酒楼上方响起,透着狂喜。 紧接着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脑袋上抱着块纱布的郭浩从酒楼内一路小跑出来,环顾四周,快步冲到了江清婉的马车前。 “小美人,我们又见面了。” 莲儿一眼认出他,浑身更加紧绷,“你……你别过来。” 苏玉兰没看清来人是谁,闻言耻笑道,“江清婉,你可真够不要脸的,这才几日,就又勾搭了一个男人!这位公子,她可比妓子还要令人不齿。你都不嫌脏吗?” 郭浩转头直接骂了回去。 “你算个什么东西!就你长得那歪瓜裂枣的模样,你让本世子看你一眼,本世子都觉得脏了眼。” “你!” 苏玉兰气的快炸了。 她多年没回京,一时没认出郭浩是谁。 可云筱然却认得,立刻拉了她一下,冲着郭浩笑的淡雅贵气。 “小侯爷还是如此肆意洒然,不知威远候他老人家可还安好?” 苏玉兰心头一惊,脸色变得很难看。 威远候家的世子? 江清婉怎么又攀上了威远候? 郭浩瞥了瞥云筱然,语气不咸不淡,“原来是你啊,看好你家的狗,本世子的人,还轮不到她来乱咬,赶紧滚。” 苏玉兰本还想压下火气禀明身份,没想到直接被冠以“云筱然的狗”,气得她差点破口大骂。 云筱然死死拉住她,浅笑着冲郭浩点了点头。 “那我们不打扰了。” 说着硬拽着苏云兰进了酒楼。 她虽是县主,可她父亲,曾是威远候的部下。 云家的很多事,这位小侯爷都知道。 她可不敢跟他在街上撕。 第27章 结盟 路很快被让开,郭浩抬头看向江清婉,叉着腰,颇有几分得意。 “小美人,你怎么谢我。” 江清婉的身体一阵发虚,扶着莲儿的手臂微微颔首。 “多谢。” 说完掀开车帘坐回车内。 郭浩急道,“就没了?我还有很多话要跟你,不如我们去酒楼坐坐。” 他探着身子攥住布帘不松手。 “你若不愿吃酒,我们不吃也行,我就想知道,你那日为何要让我避水?” 江清婉靠坐着,总算有了些力气。 她看了眼郭浩,“你脑袋上的伤不是已经验证了吗?” 郭浩乐道,“对啊,所以我更好奇啊,小娘子是会给人看相测吉凶吗?不如帮我测测,你我是否有姻缘?” 江清婉摇摇头。 “你的姻缘不在大周。” “啊?” 郭浩听得一脸懵,江清婉却没再细说,“李斗,走了。” 李斗哦了一声,壮硕的身体挤开郭浩,车夫扬起鞭子驾着马车很快消失在街角。 …… 楼上雅间内,注视着这一幕的云筱然眼底闪过一抹嫉恨。 她已经从苏玉兰的口中知道了江清婉的身份。 一个给人当了五年后娘、守着个男人五年最后被下了堂的贱妇,竟然能住进九王府的后院,还能被郭浩这厮护着,凭什么! 苏玉兰见她迟迟不说话,有些心急。 “筱然,姐姐的处境已经跟你掏心掏肺的说了,你这一次可一定要帮帮姐姐,不能因为江清婉这个贱人勾搭上京兆府尹借以挑拨,让九王爷误会了我家明朗。” “姐姐知道,九王爷平日最是宠爱你,他又执掌军政,若是明朗能成为王爷的左膀右臂,定会忠心维护。” 她没说维护谁,但是其中含义却又很清楚。 有太后在,云筱然将来十有八九是要嫁给墨云寒的。 一个王府正妃,若想稳固地位,岂能没一点外戚帮衬。 可太后毕竟不是她的亲祖母。 将来若有其他机缘,皇帝需要平衡九王手中的兵权,再娶旁人与她平起平坐,都有可能。 想要稳住自己主母的身份,除了可怜的身世让太后怜惜,自然还要有其他傍身。 秦明朗身为二品武将,会是以个很不错的选择。 云筱然沉思片刻,她很清楚苏玉兰在苏家的地位和迫切攀附的心。 “姐姐待我诚心诚意,筱然知道,不过我毕竟还不是九王妃,只能尽力试试。” 这便是答应了。 苏玉兰欣喜若狂,拉着她说着贴己的话。 云筱然又故意跟她聊起江清婉,详细的知道了一切。 那个贱人,果然不是什么天师。 …… 洛九家, 江清婉拿到了小小的炉鼎,检查之后也不由赞叹洛九的手艺。 她将炉鼎包好,交给李斗送去马车,随后坐在桌前,让莲儿研磨。 “我现在给你画稿。” 洛九却一反常态,搓着手提议,“我家中藏了好久,姑娘要不要尝尝?” 江清婉愣了愣。 她的脸色还是有些发白,眼底透着些许疲惫。 “你不着急?” “也不是很急。”洛九说着又看了看后院方向,却迟迟没听到动静。 墨云寒还没来,他只能尽力拖一拖。 江清婉随着他的目光也看向后院,手中狼毫笔沾了墨汁,利落的落笔开画。 “洛大师,你给我做鼎,我给你画图,今日之后,你我互不相欠。您老的藏酒,就留着跟你等的人喝。” 被人点破心思,洛九尴尬的挠挠头。 “姑娘误会了,我家主上惜才,想见见姑娘,若是姑娘有意,可以……” “我无意。” 江清婉画的极快,似乎不需要思考。 看得莲儿目瞪口呆,连研磨都忘了。 以前她只知道她家小姐很会做生意,旁人赚不到的银子,她很轻松就能赚到,无论卖什么,从没亏过本。 可自从离开秦家以后,她越发觉得,她家小姐,简直就是无所不能。 虽然她也看不懂画的是什么,但本能就觉得,超级厉害。 不到半炷香的时间,江清婉就落下了最后一笔。 “洛大师过来看看。” 洛九正寻思再拖些时间,却被手中的图稿惊得忘记了一切。 “妙,妙啊,姑娘竟然能想到这一层?敢问姑娘与神机班鲁是什么关系?老夫斗胆,不知能不能请姑娘代为引荐,若能见到他老人家,我此生死而无憾了。” 想到二师兄那张宛若呆板书生的脸,每每被她气的跳脚的时候,才有几分活气。 她实在无法跟洛九嘴里被誉为神机的老人家形象相对应。 她用帕子擦了擦手指上的墨汁,站起身往外走。 “我不认识班鲁,今日之后,洛大师就当没见过我。” 莲儿紧随其后,腰板都挺得笔直。 看着江清婉的后背,双眼冒起了星星。 她家小姐,真神! 洛九眼见留不住人,也不再纠结,全神贯注地研究起图纸。 等他看得差不多了,墨云寒才带着夜七姗姗来迟。 夜七环顾四周没看到人。 “老洛,那位很厉害的姑娘呢?” 洛九刚行完礼,也不好说墨云寒来的太晚,只是将图稿恭恭敬敬递过去。 “主上,那姑娘不愿多待,已经走了。这图,比我想的还要精妙,您看看这里……” 他凑过去指着图稿讲解,整个人都显得异常兴奋。 墨云寒却闻到了图纸上一股很淡很淡的清香。 “金山。” “什么?” 洛九没听明白,满脸疑惑。 墨云寒回神。 “没事。” “你尽快将东西做出来,通过演练无误就可交给兵部监造处大规模制作。” 洛九点点头,又想到什么,跑到一堆物品中搬出一个盒子递给墨云寒。 “主上,这是我改制的弓弩和袖箭靴箭,您可先试试威力。” 夜七开心的凑上去。 “老洛,我们暗卫营又有新东西了?” 洛九仍有些惋惜。 “若那位姑娘肯帮忙,我们大周的兵力储备,定会更加强盛。” 他神色忧伤的看向窗外。 夜七收起嬉笑,抬手拍了拍他的肩膀。 洛九的哥哥,侄子,洛家十九个族人,全都是机关营的将领,当年随军攻占大隋,却惨遭大隋机关碾压,无一人生还。 听闻这个消息时,洛九正在研制机关匣,因失神毁了一只眼睛,从此隐退,再未出山。 “老洛,大隋已灭国,他们的亡灵会安息的。” 洛九收回目光,眼眶还有些红。 “我只希望,洛家家学,能助力大周军政,让兵将们少些伤亡。” “主上,您是大周的战神,您会护卫大周的对不对?” 墨云寒看着洛九殷切的眼神,郑重的点了点头。 “本王一定做到。” 第28章 围困 长安区,九王府。 江清婉走下马车,推开王府后院的大门,就看到了里面再次乌压压站了一群人。 宋玉书端坐在太师椅上,在她身边站着云筱然。 除去脸熟的几个丫鬟婆子外,院子里还站了十几个府兵,位列两旁,宛若私设的公堂,带着森然的威压。 莲儿和李斗皆是一脸警惕。 “小姐,要不我们现在就走。” “我挡着他们,你们走。” 李斗将炉鼎塞进莲儿怀里,横在江清婉前面,撸起袖子就准备开打。 江清婉抬手推开他,径直走了进去。 李斗和莲儿很快被两个府兵拦在院中。 “江娘子,请。” 李斗急的攥拳,“小姐,要揍他们吗?” “不用!” 江清婉摇摇头,一人上前。 先不说后院的这些府兵,隔着一堵墙就是王府正院,一旦发生械斗,墨云寒的人绝不会坐视不理,她现在灵力匮乏,正面冲突,不是良策。 她走到离宋玉书几步远的位置,还未站定,云筱然就娇声喝道,“跪下!” 江清婉没说话,眸色淡然的看向宋玉书。 “夫人找我有事?” 宋玉书此刻的脸气的铁青。 “我问你,你是不是与人和离过?” 江清婉怔了怔,想到之前见苏玉兰和云筱然在一起,瞬间就明白是怎么回事,回的云淡风轻。 “是。” “好,真是好极了!” 宋玉书一巴掌排在扶手处,“一个被男人抛弃的下堂妇,摇身一变说自己是天师,来王府混吃混喝,还要用下作的手段勾引王爷,你可知罪!” 这时张嬷嬷和玉桃从江清婉房间里走了出来。 “夫人,寻到了。” 玉桃将一个小药包呈上,张嬷嬷斩钉截铁地说,“夫人,老奴确定,这就是妓馆里的妓子才会用的媚药,混入香炉之中,可迷人心智。” 宋玉书暴跳如雷。 “混账东西!你还有何话说?” 江清婉神色不变,只是眸光有些冷。 “你们凭什么进我的房间?” “这么说,你承认这东西是你的了?” 云筱然冲着宋玉书福了福身,“舅夫人,这女人实在肮脏可怖,我今日还瞧见她与威远候的世子眉来眼去,那位是什么人啊,专在风月场所混迹玩乐,也不知……” 她欲言又止,话里的意思却显而易见。 宋玉书气的胸口一阵闷疼。 一想到王爷那般霁月清风的贵雅之人,竟然被江清婉这种浪荡不知廉耻的骗子玷污,她就有些喘不上气。 “来人,罚十杖,逐出府去。” 云筱然心有不甘。 区区十杖,实在太便宜她了。 “舅夫人,此事万不可轻饶。她接近王爷,就是为了惩治不要她的男人,这已经涉及到朝堂,如此狂妄胆大之人,难保她被逐出府后不会做出更疯狂的事情,若是被人知晓,王爷竟然为了这样下贱的人针对有军功的朝臣,惹得皇上彻查下来,事情可就大了。” 宋玉书自然知晓其中利害。 “既如此,那就将她送去郊外囚禁起来,永世不得再见光明,至于她的丫鬟仆人,也一并锁了。” 云筱然大喜。 被送出京城,不用她动手,苏玉兰就能撕了她。 此刻江清婉在她眼里,宛若死人。 “舅夫人心善不忍杀你,江清婉,你别做无谓的挣扎了,好自为之。来人,动手。” 李斗急的往外冲。 “不准你们欺负小姐。” 可拦着他的府兵是九王府的,各个都精心调教,身手极为凌厉,手中又有兵器,三两下就将人摁在了地上。 许是因为这两日李斗经常去找夜七,他们没下死手,全都留了力,只是强行困住。 李斗却察觉不出来,怒吼着试图挣扎,牙都咬破了。 莲儿冲过去帮忙,被推搡在地上。 手里抱着炉鼎的包裹飞落到花丛,正好砸在了那株今早刚刚盛开的名唤“金山”的牡丹上,花苞直接被砸进了泥里。 玉英走向江清婉准备动手押人,脚下忽然好想被粘了东西,任她如何使力都拔不动。 看出她的异常,云筱然立刻道,“舅夫人,我听玉兰县主说,这女人会下毒,懂些阴诡邪术,您看玉英也中了招。” 玉英解释。 “夫人,我动不了了。” 宋玉书并不是弑杀之人,此刻却难压戾气。 “江清婉,到了现在,你还要伤人!真当我王府之内,任由你肆意吗?来人,拿下。” 府兵高声应喝。 气氛瞬间剑拔弩张。 江清婉此刻根本无法施展大型阵法。 眸色一凛,指尖金线直冲前方。 擒贼先擒王! 宋玉书忽然感觉到一股奇怪的压迫感,她本就觉得胸口发闷,这一下直接捂着胸口,咳出了一口鲜血。 “你……” 江清婉眸色微凝。 她并没有攻击,只是想以阵法控制,以此震慑,再让人去请墨云寒,把事情说清。 为何会吐血? “江清婉,你竟然敢伤舅夫人!” 云筱然猛地扑过去抱住宋玉书。 “你们还愣着干什么,就地杖杀!” 墨云寒的母妃早逝,舅夫人等同于王府的老王妃。 府兵见此,再不敢留手,手持兵刃朝着江清婉袭去。 江清婉总觉得哪里出了问题,却来不及细想。 周身金线缠绕,却因灵力不足,在阵法形成的瞬间溃散而逝。 “小姐!” 李斗和莲儿急得大喊。 一阵冷冽的寒风骤然刮过江清婉的脸颊,下一刻,熟悉的身影出现在她前方,以真气震开了所有府兵。 “参见王爷。” 其余人齐齐跪地行礼。 墨云寒收回袖袍背在身后,黑沉的眸子透着不悦。 “谁让你们在后院胡闹!” “云寒哥哥,江清婉伤了舅夫人,你怎么还护着她!” 云筱然带着哭腔让开了一些位置,墨云寒这才看到脸色惨白已经昏死过去的宋玉书,立刻大步上前查看。 “舅母。” “不是我伤的。” 江清婉冷声解释,话没说完就被云筱然打断。 “我们这么多双眼睛看着,你还想抵赖哄骗王爷!” “夜七!去请钟大夫!快!” 墨云寒抱起宋玉书往前院走,走出几步又停下脚步,眸光冷厉的扫向江清婉。 “封锁后院,不准任何人出去。” 收回目光时,他看到了仍旧没有开花的金山,心中自嘲。 他竟然会因为图纸上有金山的花香而怀疑被洛九称为经世之才的女子是江清婉! 真是可笑! 若她真的心思歹毒伤了舅母,他决不轻饶。 脚下再未停留,他的身影很快消失在院墙之后。 所有府兵全部退到了后院外守着。 云筱然鄙夷又得意地看了眼江清婉。 “你今日,死定了!” 第29章 贼喊捉贼 夜七的动作很快,几乎是将钟大夫给扛着回来的。 诊完脉后,钟大夫却一脸的凝重。 守在床边的云筱然故意拱火,“大夫,舅夫人的情况怎么样了?她为什么还不醒啊,刚刚还吐了血,会很严重吗?” 钟大夫又诊了一次,皱着眉摇了摇头。 云筱然顿时站起来走到墨云寒身边,红着眼眶泪眼婆娑。 “云寒哥哥,舅夫人已经知道了江清婉的身份,而且,还查到了她善用毒药,会些阴诡的手段,舅夫人定然是被她用见不得人的手段伤到的。” “她怎么能这么心狠手辣,舅夫人就算不喜她欺骗你、不喜她的身份,可也没有要伤她性命,她怎么能下这样的狠手。” 张嬷嬷忽然跪在地上。 “今日早些时候,夫人带老奴去给那位娘子教规矩,没想到她那般嚣张跋扈,根本不将夫人放在眼里。刚刚老奴又在她房间里搜出了媚药这种肮脏下作的东西,她定然是担心舅夫人跟您告状赶她出去,才会下此毒手。” 原本墨云寒已经信了几分。 可提到了媚药,他的眸色瞬间闪了闪。 那日在她房间里失控,他也曾怀疑过是否是中了药。 可运功后却发现,他内力突然增强了一大截,完全没有中药的症状。 这时钟大夫开了口。 “王爷,宋夫人的症状不是中毒,也不是被外力所伤……” “那就是妖术!”云筱然急着下定论。 钟大夫摇摇头,“回县主,老朽只是个大夫,是不是妖术,老朽不知。” 说着又冲墨云寒拱了拱手。 “老朽只能开些温补的方子给宋夫人调理,至于她何时能醒,恕老朽无能为力。” 云筱然立刻哭出了声音。 “云寒哥哥,你一定要给舅夫人报仇啊。” 墨云寒避开她抱过来的双手。 “夜七,把江清婉带过来。” 正准备开方子的钟大夫不由愣了愣。 江娘子? 她怎么会在九王府? 夜七应下,脚下疾驰很快到了后院,刚推门进去,就看到江清婉站在门口,仿佛早就料到他会来。 神色淡然,丝毫不见慌乱,也并无任何愧疚惶恐。 夜七很是不理解。 “你为何要伤舅夫人,您可知,她在王爷心中的地位胜过半个娘。” 江清婉冷冷的看了他一眼。 “我说了,我没伤她。” 夜七被盯的后背莫名发紧,下意识的就觉得这话可信。 两个人一前一后进了宋玉书的房间。 江清婉刚想走近查看,就被云筱然挡住。 “你干什么?当着王爷的面,你难道还要加害舅夫人?你个心肠歹毒的女人,我死也不会让你得逞。” 她摆出一副悲愤决绝的模样,江清婉懒得跟她纠缠,抬眸看向墨云寒。 “你要不要让我救?” “云寒哥哥,你不要再相信她了,她一直都在骗你。”云筱然着急得抓住墨云寒的袖子,“舅夫人已经被她害的昏迷不醒,怎么能再交到这种歹人手里。” 男人的眸子沉沉的落在江清婉瓷白的小脸上。 片刻后抬手拽开云筱然,让出了位置。 “她对我有养育之恩。” 他的嗓音很低,也说不出是警告还是请求。 江清婉嫌弃的瞥了一眼。 “那与我何干!” 她很不爽。 随他回来原本图个方便清闲,各取所需。 等交易结束,她自会潇洒离开,回归江湖。 如今倒好,事情一桩又一桩。 这狗男人还吞了她的丹,害得她现在灵力只出不补。 墨云寒抿着薄唇没有说话,一双眼睛始终落在江清婉的身上。 云筱然又嫉又恨。 “云寒哥哥,你为什么要一再纵容她,那可是您的舅母啊。” “让她闭嘴!” 江清婉坐在床边,小手搭在宋玉书的眉心几寸之上,眉宇透着凌厉。 这话是说给墨云寒听得。 墨云寒直接将云筱然塞给了夜七。 夜七可不敢接,上手点了哑穴。 房间内归于平静。 一缕很浅的黑气自宋玉书的眉心缓缓被吸出。 江清婉的脸色也随着指尖符箓金线的汇聚而变得越来越苍白。 果然不出她所料。 在她施以阵法压制之前,宋玉书就已经被人下了邪术。 她会吐血,也是因为江清婉阵法压制的时候,两方力量相撞所致。 黑气被抽出的瞬间,响起诡异的嘶吼,又在符箓之下被绞杀殆尽。 江清婉身形微微踉跄,下意识抬手想抓住些什么平稳一下。 触手一片温热。 是墨云寒的手掌,修长干燥,带着薄薄的茧子,并不柔软。 四目相对,江清婉的心尖猛地颤了颤。 一个男人太过好看,实在是种考验。 两个人旁若无人的气场,让被点了哑穴的云筱然气的想冲过去,夜七一把拽住,侧身挡了个严严实实。 江清婉很快将手抽回,眸光扫过四周,却什么都没有发现。 这种邪术有些怪,并不是要宋玉书的性命。 就算她不施加阵法,宋玉书也会昏迷不醒,除非有人帮她解了,否则,她会昏迷至少四天,四天后,会自己转醒。 若是将这个罪责扣在江清婉的头上,她又无脱身之法,四天,足够她死很多次了。 这太过巧合。 床上的宋玉书嘤咛一声悠悠醒来,睁开眼的时候有一瞬间的茫然。 “舅母。” 墨云寒立刻上前查看。 “这是怎么了?” 宋玉书扶着他的手臂坐起,云筱然猛地推开夜七冲到了床边,刚准备掉眼泪,就发现哑穴已经解开,嗓子发痒,她忍不住咳嗽起来。 一边咳还不忘一边告状。 “舅夫人,江清婉害你,云寒哥哥还护着她,还让夜七点我的穴道,你要给我做主啊。” 她哭的泣不成声。 宋玉书也已经回忆起来,脸色骤然沉了沉,指着江清婉道, “云寒,这个女人绝对不能留在王府。你若还认我这个舅母,就把她赶出京城,这辈子都不能再见她。” 一直没说话的钟大夫忽然开口,“宋夫人,您的命是这位江娘子救的。” 江清婉刚刚就注意到他,闻言微微颔首,算是打了招呼。 宋玉书一脸疑惑。 “你救了我?” 云筱然急道,“只不过是贼喊捉贼的把戏,她先伤了您,再用些手段把您唤醒,江清婉,你真是好算计,不要以为能骗得过我们所有人。” 她说着又去拽墨云寒的衣角。 “云寒哥哥,你信她不信我吗?是我亲眼看到她伤害了舅夫人,我们所有人都看到了。” 江清婉没理会。 邪术根源没找到,之后还会反噬。 她盯着宋玉书问,“夫人可有心悸之症?” 宋玉书虽不喜她,却还是诚实摇头。 “没有。” 云筱然冷笑一声。 “你还想将舅夫人的情况推到其他病症上吗?钟大夫就在这里,他是京城最好的大夫,他已经诊断过,舅夫人根本不是生病。” 屡次被打断,江清婉黛眉微皱,辞色锋利。 “筱然县主,我不喜欢墨云寒,你不必对我如此大的敌意,我也不想撕了你的脸皮,让你难堪,所以,能闭嘴吗?” 第30章 流言可杀人 云筱然和墨云寒两个人的脸色各有各的难看。 一个因为被点破了心思,一个因为那句“不喜欢”。 不过倒是都听话地安静下来。 江清婉再次看向宋玉书。 “宋夫人,你最近从什么时候开始感觉到心口滞闷呼吸不畅的?” 宋玉书本还不太信江清婉救了她。 闻言倒真的想起了一件事。 “昨日。” “昨日起床后,就开始心口发闷,我以为是没有睡好,也没在意。刚刚在后院被你……被你气吐血的时候,心口针扎似的疼了一下。” 江清婉纠正。 “你不是被我气吐血的。” 宋玉书刚想点头,她又道,“是我被的阵法打出血的。” 宋玉书点了半截的头僵住,表情都有些收不住。 “打……打出血的?” 云筱然如抓到了天大的把柄。 “云寒哥哥,她承认了,你还要相信她吗?” 江清婉连个眼神都没给她,继续看着宋玉书。 “既然是昨日起床后不适的,那前天夜里,是谁服侍的你,你有没有吃过或者接触过什么异常的东西,闻到也算。” 经她提醒,宋玉书立刻看向玉桃。 “去把书简拿出来。” 玉桃应下,很快从书案上拿过来一个极为古旧的书简。 宋玉书做着解释。 “这是我在桃园书店寻来的,是一本极为难得的兵法布局札记,我前夜吃喝用度都正常,临睡前看了这个,当时翻阅的时候,闻到了一股很奇怪的香味,我还以为是藏书时沾染的,并未多想。这书,有问题吗?” 江清婉刚刚看过屋内陈设,并无任何不妥。 这书简…… 她伸手接过,在触手的瞬间,忽然感觉到一股浅淡的凉意,是邪气流连过后极其微弱的残留。 若不是时间间隔太短,早就自己消散,查无可查。 怪不得刚刚她扫视整个房间也没察觉到。 看来宋玉书身上的邪气,的确来自于书简。 难道一切真的只是巧合,并不是特意针对? “这书简已无碍。” 她将物品还回去。 既然源头找到,并非邪物作祟,她便准备离开。 云筱然却凉凉开口。 “弄这么大阵仗,却什么结果都查不出来。戏,终于演不下去了吗?真以为做做样子,再说自己治好了舅夫人,就能在王爷和舅夫人面前邀功吗?” 宋玉书最不喜府中有这种乱七八糟的勾当,当即沉下脸。 “江清婉,你今日必须给我说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我眼里可容不得沙子!” 见她发火,云筱然立刻娇喝附和。 “事已至此,你还不认罪!” 江清婉都给气笑了。 “也好,那就说清楚。” 她抬手从随身的荷包里拿出一张空白的黄符,指尖凝聚灵气,迅速画好符箓,随手一扬,那黄符飘忽而起,以极快的速度飞贴在张嬷嬷的额头,眨眼间消失不见。 这一举动让众人都有些意外,还没反应过来,张嬷嬷就噗通一声跪在了地上,爬行几步扑倒在宋玉书的面前。 “夫人,我有罪,我不该听从筱然县主的命令,用媚药诬陷江娘子。我更不该贪县主给的那些赏银。可我儿子要娶妻,老婆子缺钱啊。我对不起夫人,对不起王爷,我还偷了王府的东西拿去卖,我真该死,我真该死啊!” 她一边说一边扇自己巴掌,哭的眼泪鼻涕横流。 云筱然脸色大变。 “你这刁奴胡言乱语什么,来人,拉出去割了她的舌头,即刻杖毙!” 她情急之下难掩心中藏匿的阴戾,吼完才意识到不对。 看着墨云寒和宋玉书齐齐望过来的眼神,暗中狠狠拧了下大腿,瞬间哭的梨花带雨。 “云寒哥哥,这女人刚刚一定给张嬷嬷下了什么咒,才会让她如此大胆攀咬于我。我只是气不过才会……难道我们一起长大的情分,还比不过这些阴损的妖术蛊惑吗?” 她虽极力挽回,可刚刚狰狞可怖的模样,却让宋玉书心里掀起极大的震动。 江清婉将符箓的力量消除。 啪啪打脸的张嬷嬷猛地停下动作, 整个人面如死灰瘫坐在地,连反驳一句的力气都没了。 江清婉懒得再纠缠在这内宅纷争中。 “墨云寒,你舅母的身体因这书简染了邪气,我已经去除,至于身体的损伤慢慢调理即可。后院的闹剧源自于筱然县主对你我关系的误解,这事,请你解决干净。” “还有,我昨夜跟你说的事情,你若做不到,便直言告诉我,我绝不多留一日。” 她说完飒然而去,没再看任何人一眼。 云筱然不甘心,却也不敢再闹,怕张嬷嬷说的事情再被提及,只泪眼婆娑地看着墨云寒,似受了多大委屈。 看着那张和已故之人有几分相似的脸,墨云寒心中烦闷,撇开她伸过来的手冲着宋玉书微微颔首。 “舅母,王府内宅之事,我从不过问,此间事情交由你来处置。至于江清婉……” “夜七,传令下去,江清婉在王府之中可自由进出,任何人不得欺辱不敬。” 他说完没再理会痴痴看着他的云筱然,转身走了。 宋玉书让人将张嬷嬷拉出去,随后看向钟大夫。 “今日有劳钟神医了,玉桃,好生送送。” 钟大夫开了方子后背上药箱往外走,临到门口又回头道, “宋夫人,那位江娘子嫁人以后,夫君出征,五年未归。她一人伺候公婆,照料夫君养子,为给他们调理身体,四处求药,老夫曾亲眼所见。至于她为何被抛弃,为何出现再此,老夫不知,可老夫知道,流言,可杀人。” 说罢他躬了躬身,随着玉桃而去。 宋夫人心绪翻滚,一时难平。 她是听了云筱然的话才会冲动的去了后院,并没有去印证。 那句“流言可杀人”更如警钟一般,让她恍然意识到,从始至终,她对江清婉的一切认知都带着偏见。 “筱然。” 带着轻叹的一声低唤,惊得云筱然心头发慌,立刻可怜巴巴的凑到床边半跪在地上。 “舅夫人,我真的没有指使张嬷嬷。” “是,我承认,我因为那个女人住在了后院而不舒服,我怕她勾走了云寒哥哥。可您是了解我的,我怎么可能做那种下作的事情。” 她说着,眼泪扑簌簌往下掉。 “我没有亲人了,虽有幸得太后祖母教养,可建府后,我便一人独住,是您和云寒哥哥多年照料,我心中早已将你们当做我最亲的人,我会生妒,可我不会害你们的,我发誓。” 她举起手,楚楚动人的模样惹得宋玉书心疼不已,可今日发生的事情,始终是起了隔阂。 她拍了拍云筱然的手背,温声劝哄。 “乖孩子,要记得自己的身份,你是皇上亲封的县主,身份贵胄,要懂得识人辨事。” “以后我会常去看你,这王府,近日就不要再来了。毕竟你们婚事还未定,长久下去,对你名声不好。” “你也累了,先回去好好休息,听话。” 云筱然心中恨得要死,却也只能乖顺忍着,行了礼,走出房间。 门外地上跪着瑟瑟发抖的张嬷嬷。 她走过去的时候很轻很轻的说了一句。 “你儿子,总要活的。” 第31章 都不是好东西 等云筱然离开,宋玉书抬眸看向玉英。 “江清婉当真跟威远候世子不清不楚吗?” 玉英摇头,将自己所见所闻说了一遍。 “江娘子并没有让小侯爷上马车就走了,奴婢想查一查玉兰县主和江娘子的恩怨,便没有再跟。等奴婢回来,正好赶上您和筱然县主一起去了后院,奴婢没来得及禀告。” “钟大夫所言和奴婢调查的分毫不差,江娘子的夫君为了攀上玉兰县主,在回京后便休了她,还霸占了她的铺子,将她赶出秦家。她那个养子也是狼心狗肺,认了县主不认她,其实……江娘子挺可怜的。” 宋玉书听完心中五味杂陈。 她为人妇,最是明白被心爱之人背弃是何等感受。 她抬手又摸了摸胸口,那种滞闷之感真的消失了。 看来,江清婉是真的有些本事的。 这时外面传来一声惊呼。 玉桃惊慌失措的跑了进来。 “夫人,张嬷嬷咬舌自尽了。” 宋玉书脸色骤变,沉默良久摆了摆手。 “拿些银子,好生安葬了。” …… 秦明朗在监造处受了一肚子气。 刚回到家,管家就跑了过来。 “老爷在闹绝食,将军,您快些去看看。” 秦明朗哪有心思去处理这些,烦躁拂袖,“不用管,他们不吃,就一直送,饿了总会吃的。” 说完快步走进正堂。 还没踏进门,一盏滚烫的茶水就砸了过来。 “真是没用的东西!” 秦明朗的脸色变得很难看,摆摆手让春梅下去。 他原还思索着怎么跟苏玉兰张口借钱,可如今这嘴是没法开了。 见他进门都不一句,苏玉兰再也憋不住火。 “秦明朗,你看不到我在生气吗?为了你,我低三下四的去求人,你是瞎了吗?” 秦明朗强压了脾气问,“你去求谁了?求你爷爷吗?” “你想的倒美。”苏玉兰没看出秦明朗的异常,冷哼一声,“我去找人缓解你和九王爷的关系了,她刚刚传信给我,让我另寻他法。我实在想不明白,墨云寒怎么会连她的话都不听,就为了针对你吗?” 秦明朗却冷笑一声。 “有什么想不明白的,江清婉现在就住在九王府的后院,成了墨云寒养的外室小娇娘。” “你说什么?” 苏玉兰霍地站了起来,忽又忍不住嗤笑出声。 “云筱然啊云筱然,你在我面前摆出一副高高在上的姿态,竟然被一个下堂妇偷了人,真是太可笑了。” 她嘲笑完,心里却涌起难言的嫉恨。 脑海中想起小时候第一次见墨云寒的场面。 那个清雅如松的少年,气场还没有张开,穿着紫金纹龙的长衫站在云杉之下,美的像天上的神仙。 她忍不住凑过去,夸他长得好看。 少年冷冷的睨了她一眼,说,“滚”! 后来,那人成了大周的煞神。 成了谁都不敢忤逆接近的存在。 可为什么那样的一个人,竟然会要江清婉那个贱妇! 她看向秦明朗,“此事,你确定吗?” “当然,我亲眼所见。原本想抓她回来给你出气,没想到……如今是半点法子都没了。” 秦明朗长叹一口气。 苏云兰眼中却闪过算计。 “谁说没有法子了,你且等着看。九王不是说你品行不端不能委以重任吗?那就让大家伙都好好看看,他的品行又如何。” …… 眼巴巴等着的秦家公听到管家的汇报,气得一脚踹在了张氏的身上。 “你真是养了个好儿子。” 张氏委屈。 “这跟我有什么关系,要我说,都怪苏玉兰那个女人太过嚣张跋扈。以前江清婉在的时候,什么事都顺着我们,银子,好东西,哪一样不是亲自送过来孝敬,早知道就不让儿子休了她。” 她揉着腰,才几天的时间,就憔悴的老了好几岁。 丫鬟炖的安神汤根本不对,她睡不好,又受秦家公的气,心里越苦,就越觉得还是江清婉好。 秦家公黑着脸,想到那天赌场的事,恨恨的说了句,“江清婉也不是个好东西!” …… 到了晚上,江清婉照旧给墨云寒治腿。 自始至终,没有半点交流,甚至看都没看他一眼。 完事后直接离开。 这让墨云寒酝酿了许久的话,硬生生全卡在了嗓子里,周身气压低的吓人,黑沉着脸上完早朝,被墨云昭留在了御书房用膳。 “这是谁惹我们小九生气了?” 墨云昭亲自给他夹了玉酥糕,笑的一脸慈爱。 两个人虽是兄弟,可差了将近二十岁。 相比于墨云寒的冷厉寡言,墨云昭更显温和敦厚。 在朝臣心中一直是个睿智又胸怀宽广的帝王。 因而大周内政,颇为稳固,就连皇子之间的争斗也没有掀起过什么大的风浪。 墨云寒避开这个话题,“皇兄,南境军营装备更换的事情,您为何不应?大周虽与大峪是邦交,可大峪战马战力极强,这两年并不安稳,咱们不得不防。” 他话音刚落,墨云昭就抬手制止。 “早朝已下,你陪为兄吃个饭,不谈国事。” 墨云寒皱了皱眉。 墨云昭却笑着打趣。 “今日风和日丽,你后院的百花也都开了,那株金山还是太后赐你的,朕倒想去看看你养的如何了。” 墨云寒的脸色微变,抬眸问的直接,“皇兄想说什么?” 墨云昭轻轻摇了摇头,脸上多了几分身为长兄的威严,“你啊,自小聪慧,无人可及,朕在说什么,你岂会猜不出?” “你是朕的皇弟,是大周最尊贵的九王爷,你想要什么女人,只要你说,朕一定指给你,你又何故非要去抢别人的娘子。” “此事,整个京城都传遍了,朕能听到,太后也能听到,在养心殿里潜心礼佛的父皇也能听到,你自己说,要怎么处理?” 墨云寒骨节分明的手指捏着瓷白的勺子,眸色晦暗不明。 “皇兄是因为这些传闻,才不同意南境的兵器改制?” 墨云昭气的将手里的玉石筷子拍在了桌上。 “你少跟朕提其他,朕从不过问你的私事,可这次你做的实在过分,朕就问你,你对云家那小丫头到底怎么打算的?” 墨云寒喝完最后一口粥,优雅地擦了擦嘴角。 “本王不会娶她,臣弟告退。” 他起身往外走。 “老九!”墨云昭眸色沉沉的看着他的背影,“你知道,朕拦不住太后。” 墨云寒的脚步微顿,什么也没说,大步离开。 …… 江清婉炼了一夜的丹,睡到午后才醒。 用炉鼎炼制的丹药虽品质接近完美,可灵气却差了一些。 不过一次成丹三颗,极为轻松。 她吃了一颗,另外两颗塞进了随身的荷包里,这才走出寝卧。 看了一圈,也没看到莲儿和李斗。 她正想疑惑,就见二人急匆匆地跑了进来,还警惕地关上了院门。 “你们在干吗?” 第32章 结为姐妹 莲儿吓了一跳,头上的烂菜叶子都没来得及摘。 “小姐,你怎么起来了?” “都这个时辰了,我饿也饿醒了。” 江清婉打量着他们,“出事了?” 莲儿拼命摇头。 李斗却憨直道,“卖菜的大婶,说小姐不要脸,莲儿骂她们,她们抓什么扔什么,莲儿还不准我揍回去。” 江清婉皱眉。 “莲儿你说,到底发生了什么?” 莲儿只能如实交代,话刚出口就已经气红了眼。 “小姐,外面传闻,王爷强抢民妇,将你掳来王府养在后院当……当脔宠,还有人说,是小姐你生性浪荡,勾引王爷抛夫弃子,她们说的实在太难听了。” 江清婉还当是怎么了。 名声一事,她并不在意。 这时连接前后院的木门被人推开,玉英快步走了过来,冲着江清婉福了福身。 “江娘子,夫人请您入府。” 莲儿心急如焚。 “小姐,是不是因为外面的传闻?他们又要撵人吗?” 玉英忙解释。 “莲儿姑娘误会了,夫人没有这个意思,只是想好好跟江娘子说说话,请。” 江清婉肚子有些饿。 眼见莲儿也没买来什么好吃的东西,便抬眸看向玉英。 “有饭吗?” 玉英愣住,对这个外界传闻颇多的江娘子莫名生出些好感。 “有的。” “那走。” 江清婉没犹豫,跟着玉英进了王府的舒雅院。 一进拱门,就闻到了一股香喷喷的烤鸡味,带着浓郁的辛辣香,勾的人直流口水。 在祁连山上的时候,师父和大师兄最爱吃辣,她每次吃的眼睛鼻子都是红的,再喝上一壶酒,更觉美哉。 只是嫁入秦府以后,秦润身子弱,公婆也不吃辣,她便再没碰过。 以至于莲儿都不知道,她其实最喜辣。 “发什么呆,过来啊。” 一道温和的声音打断了她的思绪。 她定神看去,只见温婉贵气的宋玉书此刻换了一身青色劲装,撸着袖子,正在拍一大块土。 下面的碳火不算旺,却还是映的她额头上冒了汗,整个脸颊都显得红润许多。 “夫人气色恢复的不错。” 宋玉书笑道,“谢谢你关心。” 如此态度让江清婉都有些不适应,黛眉轻轻皱了皱,并未上前。 端着温好的酒壶走过来的玉桃面露不爽,“你还要等着夫人请你入席吗?架子这般大。” “玉桃!” 宋玉书沉下脸不悦,“你将我准备的补品送去县主府,这里交给玉英伺候。” “是。” 玉桃心里虽然闹着性子,却也不敢再多言,将酒壶放下,行了礼,匆匆走了。 宋玉书手里的泥块也终于破开,荷叶的香味伴随着鸡肉的香味扑面而来,不似刚刚的浓郁香辣,多了几分荷叶的清甜。 “我不知道你的口味,做了叫花鸡和辣味烧鸡,等会你都尝尝,看看喜不喜欢。” 她将剩下的事情交给玉英,净了手后,率先入席,并招呼江清婉也坐下。 “其他的菜我也不会做,以前跟着父亲呆在军营,也就烤个野味比较拿手。” 很快玉英就将烤鸡和叫花鸡摆放好,除此之外,还有些精致的小菜和点心。 温过得酒香味更醇厚,倒入瓷白的杯中,勾着人的味觉。 江清婉顿觉肚子更饿了。 她稳了稳心神道, “那日救你,是因为你体内沾染的邪气正好被我施加的阵法冲击导致你吐血,不过你这顿谢礼,我受了,现在可以吃了吗?” 她眸色清冽的看着宋玉书,因为饿了也因为的确味道太好,粉润的唇抿着,明显看出咽了下口水。 宋玉书点头。 “当然可以。你不必拘谨,这样撕着吃味道会更好。” 她演示了一下,外焦里嫩的烤鸡被扯下一只腿,泛着晶莹的汁水,随后被送入口中。 只看着,就极馋人。 江清婉也没客气,小手伸过去拽下另一只鸡腿,迫不及待的咬了一口,只觉唇齿留香。 她又端起酒杯顺了口酒,更觉美妙,漂亮的眸子微微眯起,弯成了月牙儿。 娇媚之中,多了几分纯真的娇憨之态,像一只慵懒的猫儿。 宋玉书忍不住闷笑出声。 “原来你喜欢吃辣啊,倒是跟我对脾气。” 江清婉很快吃掉手里的鸡腿,唇瓣被染得红彤彤的。 她又盯上了鸡翅膀。 宋玉书笑着将盘子往前推了推。 “专门给你做的,你放开了吃。” 吃了半只鸡,又喝了半壶酒,江清婉心情舒畅,话也多了起来。 “我不会在后院住太久,你也不用找我的麻烦针对我。只要你们不惹我,咱们可以井水不犯河水,相安无事。等事情结束,我自会离开。” “至于墨云寒……” 她再次眯了眯眼,甚至还抿了抿唇,似在回味。 “虽然他长得很好看,像只漂亮的红狐狸,但我不喜欢他。你让那个云筱然别总烦我,再有下次,我可真的会动手。” 她吮了下手指,又伸向那只热腾腾的叫花鸡。 这时身边落下一道阴影。 淡淡的冷香传来,一只骨节分明的大手拿走了她面前的酒壶,还端走了那只她还没来得及吃的叫花鸡。 她急的转头,险些撞进墨云寒的怀里。 “你给我拿回来。” 她伸着手去够,奈何手臂没有男人的长,气的瞪圆了眼睛,一张被辣的绯红的小脸几乎蹭到男人的肩膀。 墨云寒微微挑眉, “若本王不呢?” 酒劲儿上涌,江清婉翻了个可爱的白眼。 小手举起,凝出金色丝线,朝着那只叫花鸡而去。 旁人看不到那些丝线,只看到盘子里的叫花鸡好像又活了过来,支棱起已经熟透的骨头和翅膀,噗嗤噗嗤飞到了江清婉的面前,还伸长了鸡翅膀往她嘴边送。 江清婉得意的扬了下小脸。 “你再抢一个试试?” 玉英看的目瞪口呆,抬手使劲揉自己的眼睛。 宋玉书也吃惊不已。 先前江清婉说给她驱除邪气,虽身体的确转好,但毕竟是玄而未见的东西。 如今真切的感受到江清婉的能力,她不知是喜是忧。 再看墨云寒的神态,她心中已有答案。 看来他是无论如何,都要调查当年的事了。 若江清婉真能助他,她必须要好好留住此人才可。 “江娘子,府外流言纷飞,对你名声有损,不如,你我结为异姓姐妹。” “噗!咳咳咳……” 江清婉被鸡肉卡在了嗓子里,一边咳一边惊悚的看向宋玉书。 她……疯了? 第33章 强抢民妇 两个人的年龄差了不少。 宋玉书之所以这么说,是因为江清婉嫁过人。 在她眼里,无法跟云筱然这样的少女相提并论,算是妇人。 同为妇人,她总不好直接大一辈份。 墨云寒也被她这个提议雷得有些呆。 下一刻手里的酒壶就被江清婉拿走,她咕咚咕咚连灌了好几口,终于压住了咳嗽。 宋玉书并不觉得自己的提议有什么不对。 “我这是为了你们二人的名声考量,有了这层关系,旁人便也说不出什么。他日我再办个赏花会,带着江娘子一起给那些人认认。” 江清婉虽觉荒谬,可忽又想到什么,抬手故意指向墨云寒。 “那他唤我什么?” “自然从我的辈分论,可以唤姑……” 宋玉书话没说完,就被墨云寒黑着脸打断。 那女人的眼神明显在看戏。 看来府外的那些流言,她是真的一点都不在乎。 “舅母,她既愿随我入府,要面对什么自当知晓,此事莫要再提。” 他霍然起身,从腰间拽下一块黄冈玉牌丢在江清婉面前,什么都没解释就走了。 夜七看的咋舌,也不敢多言。 江清婉手上沾着油,不方便拿,便低头看了一眼,心下顿时一喜。 这玉牌竟然浸润着不少命格龙气,看来是墨云寒长期佩戴之物。 若是辅以符箓加持,对她修为的恢复便会如春雨润物。 “你站住。” 她起身快追了两步,张着小手轻轻晃了下纤细的小腰。 “左边第二个绿色绣荷花的荷包,打开里面有个棕色的小瓷瓶。” 墨云寒居高临下的看着她,不明白她话里的意思。 见他不动,江清婉又往前凑了凑。 “快点啊,你那块玉牌不错,我收了,这里面是回礼,你要不要?” “真麻烦,夜七,你来。” 夜七哦了一声,正要动,就被墨云寒冷冷的瞥了一眼。 他赶紧背过身当没听见。 墨云寒轻咳一声,修长的手指伸了过去,尽量不去碰到江清婉。 可荷包就拴在腰间束带上挂着,拽是拽不下来,只能以挂着的状态打开。 他从没带过这种东西,拆得有些笨拙。 指骨无意间蹭过,隔着衣服,能感觉到肌肤的温软。 他脑海中不自主地浮现那日荒诞的行为,耳尖微微发红。 好在很快摸到了瓷瓶拿了出来。 “这里面是什么?” 江清婉没解释。 “你打开,倒一颗出来。” 墨云寒照做。 一颗晶莹剔透却又仿佛散发着浅淡光晕的小药丸滚入掌心,带着沁人心脾的气息。 在触碰肌肤的瞬间。 梦中曾出现过的桃源仙境,一闪而过。 “吃了它。” 江清婉此刻莫名有些兴奋,甚至想跑去男人身后掀开他衣服看看有没有尾巴曝出来。 墨云寒同样很兴奋。 他想知道,那个宛若仙境的地方,到底是幻觉还是真实。 没再询问,他抬手将丹药放进了嘴里。 入口即化,一股清凉以极快的速度渗透四肢百骸。 江清婉不好去看后面,便盯着他的双腿看。 上一次没机会,这一次她看的很清楚。 在丹药入体的瞬间,那些黑气在没有发病的情况下活了起来,却不似发病时的汹涌攻击,而是在四散而逃。 与此同时,一道金光从上而下,罩住了全身。 江清婉立刻抬头,墨云寒头顶的功德圣光竟然弱了一些。 她再看向男人的双腿。 那些黑气好像受到了安抚,再次沉寂。 怎么会这样? 她一直以为,是这圣光在保护墨云寒。 可如今倒更像是种圣光在保护那股黑气。 难道之前的压制,只是在减缓黑气的侵袭? 若真是如此,那想要害墨云寒的人,并不着急让他死,而是要按照他们的节奏去死。 够邪恶的。 “这是什么东西?” 墨云寒又将另一颗倒了出来。 刚刚他真的再次看到了那个仙境,却又与那日不同。 他意识是清醒的,桃林之中,也并没有女人,只有一汪仙泉在潺潺流水。 江清婉刚刚回神,就看到这男人竟然又想吃她的丹药。 她毫不犹豫的张嘴,直接凑过去率先一步将丹药吃了。 温软的唇结结实实地亲在了男人的掌心,还留下了水印子。 可她完全没意识到,扬起小脸满是警告。 “一颗还不够,还吃,很珍贵的好不好?” 说完转身回去,净了手后开心的拿起玉牌。 一颗丹药换一块玉牌,两不相欠。 她根本没注意到男人整个人都僵在了原地。 举着手掌,表情变了又变,最后无比嫌弃的拿出蓝色的汗巾狠狠地擦了擦掌心,拂袖而去。 全程看戏的宋玉书整个人都有些不好。 这怎么看都是墨云寒动了情,而江清婉却完全在情况之外啊。 她脑袋里瞬间冒出“强抢民妇”四个大字。 “江清婉,你的确是跟人和离的对?” “自然。” 江清婉想回去研究玉牌,看了看桌上没吃完的叫花鸡,想了想从另一个荷包里拿出两道空白黄符,张开后,指尖凝着金线迅速画符,片刻后折叠成三角模样递过去。 “一道符保你一次平安,算作今天这两只鸡的谢礼。” 她说着利索的将叫花鸡包好。 “告辞。” 直到她都走没了影,玉英才小声道,“夫人,那块玉牌是不是太上皇赐的那块?” 宋玉书木然的点点头。 “是,就算是皇子见了,也得行半礼。” 她又低头看了看手里的那个符纸。 “你觉得这东西真的有用吗?要不然,咱们试试?” 她环顾四周,指了指一个手臂粗的棍子。 玉英吓得立刻摇头。 “夫人,您别吓我,万一不行,您受了伤,王爷会杀了奴婢的。” 两人正说着话,外面就传来一道娇笑声。 “是谁舍得杀我们玉英啊?” 话音刚落,一个带着翠玉步摇的妇人便走了进来,一眼便看到了她手里的黄符,直接上手拿了一个。 “这是从护国寺求来的,好姐姐你送我一个,我近日不知怎地,总觉心神不宁,那些太医也诊不出什么,当真是恼火。” 玉英福身行礼。 “见过青蕊郡主。” 墨青蕊摆摆手,“起来。” 她说着看向后院方向,一脸的八卦, “那个小贱妇还在吗?” 第34章 抢政绩 青蕊郡主是三王爷的独女。 三王爷过世后,她招了赘婿在京,所住的郡主府离九王府不远。 与宋玉书私交颇多。 两个人年龄差了不到十岁,但若是论辈分,她要称呼墨云寒为九叔,称她为老舅母。 可毕竟宋玉书不是皇家血脉,这声老舅母她担不起,墨青蕊也知趣,便每次喊声姐姐。 宋玉书自然不能托大,将剩下的符纸收好,笑容中多了几分维护。 “郡主,江娘子可是你小九叔带回来的人,你确定要这么说她?” 墨青蕊抿抿嘴。 她夫君是太学院副首院,书呆子一个,也不懂得趋炎附势。 她父王去世的早,更没有留下什么权势给她。 她平日里最喜欢的就是打马吊和跟人胡侃,来此也是好奇。 “那算我多事,姐姐莫怪。我这小九叔啊,除了太上皇,旁人也是管不了的。” 玉英已经收拾好桌子,煮了香茶。 墨青蕊接过茶盏便也转了话题。 “你家成业这次会考成绩很不错,说是要转去三甲班,与皇子们一起读书,将来定然是个有出息的。” 提到儿子,宋玉书脸上的神情温和许多。 “过两日休沐,成业应该就能回来,倒时我带他登门致谢。” 墨青蕊咯咯笑道。 “姐姐以为我来要谢礼啊,我家夫君那脾气,除了书还是书,若成业功课不好,他也不可能给他调班。” 她忽又敛下了几分笑。 “姐姐应该还不知道,后院住着的那位小娘子,她那个养子,被苏家送进了太学院,你啊,早些跟成业说一说,万一这外面的流言传进成业的耳朵里,那孩子纯净,容不得沙子,再闹出祸端来。” 宋玉书心头一紧。 两个人又聊了一会,墨青蕊就走了。 …… 连着几天的流言蜚语,苏玉兰一直等着江清婉被扔出来。 可却迟迟没有等到。 反而等来了苏家的训斥。 老王爷亲自将她叫去祠堂,罚跪了三个时辰,跪得她双腿差点直不起来,更是被大房的人围着嘲笑。 母亲程氏扶着她出来,脸色难看得紧。 “这就是你选的路吗?真是和你的父亲一样窝囊。” 苏玉兰气红了眼。 “那您要我如何?爷爷为什么不帮我,其中缘由您不是最清楚吗?我那么努力的做这些,你还要反过来说我,能不能替我想想办法?” 程氏无奈叹气。 “只要秦明朗能在兵部做出点成绩,我立刻带他去见贵妃娘娘。兰儿你要记住,只有将权力握在手里了,才能在苏家有底气说话。” 苏玉兰心烦。 这个道理她岂能不懂。 可眼下墨云寒因为一个江清婉处处针对,就算秦明朗有战功也无法有大的作为。 正心急,忽听哒哒的马蹄声由远及近。 秦明朗一身青灰色长衫,意气风发的勒马停在了她们面前。 苏玉兰本就有气,看到他更觉腿疼。 “这里是长安区,你是疯了不成来这里策马?” 秦明朗满面红光,冲着程氏行了礼,立刻从怀里掏出了战车改造的图纸。 “兰儿,我愿以此呈报老王爷,他定会见我。” 苏玉兰伸手狠狠拧在他胳膊上。 “这是价值万两,还是什么藏宝密图,你是嫌我还不够丢脸吗?” 程氏现在看他也甚是不悦。 “明朗,你莫要再莽撞行事连累兰儿,还是多想想如何尽快做出些政绩来。” 秦明朗举着手里的图纸。 “岳母大人,兰儿,这便是我的政绩,你们看。” 他环顾四周,神秘兮兮的将图纸展开。 苏玉兰什么都看不出来,但是程氏是苏家老二,幼时虽不起眼,不得老王爷喜爱,可耳濡目染多年,见识自然更广。 “这是战车图?” 秦明朗细细说了改进之后的威力,这一下连苏玉兰的眼睛都亮了起来。 “母亲,我现在就带明朗去见祖父。” 程氏却摇了摇头。 “兰儿,你堂哥可在军中,这种功劳若直接交给你爷爷,你觉得还能落在明朗头上吗?” 大房有子有女,儿子被老王爷送去军中,跟其父亲一起,已成前锋将军。 而女儿同样被封县主,是京城出了名的才女闺秀,早就入了各位娘娘的眼,只等着时机一到选个皇子为妃。 他们二房,拿什么去比。 若非如此,程氏又岂会同意苏玉兰嫁给秦明朗。 不就是想让一辈子操心军政的老王爷高看一眼吗? 秦明朗心中焦急。 “岳母大人,不交给老王爷,难不成要我交给兵部侍郎,我只是一个小小的监造郎,改制战车必须要他的同意才可。” 程氏胸有成竹。 “此事不必经过兵部,直接上奏皇上。” 秦明朗的心狂热的跳了起来,冲着苏玉兰作了一揖。 “还请岳母指点。” 程氏伸手将他扶起。 “你好好记住这张图,过几日,皇上会去巡防营视察,你作为监造郎,一定会被派去陪同,你不必拿出图纸,当场讲解给皇上听,这样的效果才是最好的。” “到那时,就算兵部侍郎想抢功,也没有任何办法。” 秦明朗大喜。 “多谢岳母大人。” 程氏不放心的又问了句。 “你确定这个图纸做出的战车,能有你口中所说的威力?” 秦明朗毫不犹豫的点了点头。 他可是花了一万两银子啊。 为了这张图纸,他把好刚刚赎回的房子又抵押了出去。 若是不能成功,他就真的完了。 …… 这两日,江清婉过得很悠闲。 前院无人再来打扰,炉鼎炼丹也越发顺利,再加上那块玉牌的滋养,她的修为每日都在恢复。 莲儿和李斗买菜回来,意外的带回来一人。 “江娘子。” 钟大夫站在门口拱了拱手。 他没有带药箱,显然不是来给宋玉书诊病,而是特意来寻她。 以前因为秦润的身体,二人交往颇多。 有几味极难寻的药材,还是托了钟大夫的关系才找到。 江清婉笑着回了一礼。 “莲儿,备茶。” 钟大夫忙摇了摇手,“莲儿姑娘不必麻烦了,我这事有些急。” “江娘子,今日贸然登门,实在抱歉,我便直言了。” “老夫遇到一个奇怪的病人,耗尽平生所学依旧束手无措。那日瞧见你给宋夫人诊治,手法奇绝,不知能否请您过去瞧一眼是否并非生病?” 第35章 奇怪的病人 济安区,何府。 一名小厮推门出来,冲着杵在外面的秦明朗和苏玉兰拱了拱手,递还拜帖。 “我家大人说了,今日不见客,请二位回去。” 秦明朗急道,“你可说了是苏家的人?” 小厮点头。 “说过了。” 随后转身匆匆关门回府。 苏玉兰的脸色有些难看。 “这个何年还真是不识抬举,要不是母亲说此人有可能出任巡防营监理,还有些用处,就凭他这破落的门庭,也配让我们亲自前来结交。” 巡防营监理与巡防营守将联合掌管巡防营,一个主军政,一个主内务,若那件事成,将来必要收服才可。 他正思索对策,一辆马车便停在了他们前面。 钟大夫率先下车,拾阶而上去敲门。 刚刚回应他们的小厮很快出来,态度陡转。 “钟大夫您来了,大人正在等您。” 苏玉兰心中一喜,立刻上前打招呼。 “是钟大夫啊,真是好巧,我母亲前些日还跟我提起过您。” 钟大夫皱眉看了看二人。 自那日半夜被叫去为秦润诊病后,他对这二人是半点好感都没有。 小厮怔了怔,怕耽误了正事,忙躬身问道,“钟大夫,这二位贵人您认识?” 不等钟大夫回答,秦明朗立刻道,“认识,他与我岳母大人是旧识,我们很相熟。既然都是来见何大人的,不如一同入府。” 小厮正犹豫,钟大夫却冷冷地看向苏玉兰。 “玉兰县主,那日我已说清,玉佩归还,我与苏家的恩怨已了。二位想入何府,别用老夫的名义。” 他说完撇下二人,快步走到马车前,亲自扶好脚蹬。 “江娘子,可以下车了。” 布帘被一只素手撩开。 秦明朗和苏玉兰惊愕地看着江清婉从马车上下来,一身浅青色襦裙,美的如仙如画,看的秦明朗心跳加快,有些痴迷。 苏玉兰恨得一脚踩在他鞋背上,娇声怒喝,“一个下贱坯子,不知廉耻的招摇过市,江清婉,你这脸皮可真够厚的。” 钟大夫气的怒斥。 “你好歹是堂堂县主,受苏家家学教养,怎地如此蛮横粗鄙,真是丢尽了老王爷的脸。” 苏玉兰被怼的脸通红,指着苏玉兰冲着钟大夫大骂, “你自诩京城神医,济世为民,竟然做起了皮肉生意,带着这种女人出入朝臣府邸,和妓院里的老鸨有何分别。” 钟大夫何时受过这种屈辱,一根银针下去,苏玉兰忽然腹痛难忍,一股秽气眼看着憋不住。 “你……你对我做了什么?” “嘴巴太臭,我帮你治治。”钟大夫冷哼一声,引着江清婉往府门走。 苏玉兰捂着肚子动都不敢动一下。 “该死的,你敢伤我,我一定砸了你的药铺。” 钟大夫根本不惧。 “砸之前去问问你的母亲,看她敢是不敢!” “噗!” 伴随着一声极响的屁声,一股恶臭袭来。 熏得一旁扶着她的秦明朗差点吐出来,连车夫和春梅都捂住了鼻子。 江清婉遥遥站在何府门口,憋着笑提醒。 “快去找个茅厕,堂堂县主拉在大街上,实在有失体面。” 说完抬脚走了进去。 秦明朗看着她窈窕的背影和从容自若的姿态,再看一旁一手捂着肚子,一手捂着后方的苏玉兰,心中越发后悔当日一时上头将江清婉给赶了出去。 “噗!” 又一声响屁,苏玉兰已经憋不住,涨红着脸,双腿之间一股热流涌出。 她哆嗦着朝秦明朗伸出手。 “还不扶我上车。” 秦明朗还在回味曾经跟江清婉的甜蜜过往,转头看向她时眼底闪过厌恶,硬着头皮过去将人抱上了车。 春梅赶紧吩咐车夫赶车。 一进车厢,苏玉兰彻底憋不住。 攥着秦明朗的胳膊骂,“该死的江清婉,我一定要杀了她。” “噗!噗!” 那股臭味让秦明朗实在待不下去,在半路找了个理由匆匆下了车。 …… 何府内,一脸冷峭的何年看着江清婉,剑眉皱成了山。 “钟大夫,这……这便是您请的帮手?” 钟大夫点点头。 “何大人,人不可貌相,您可慎言。” 他能看出江清婉并不愿意多管闲事,只是因他的人情才愿意来这一趟。 刚刚在外面还惹了些不快,他实在怕何年一个冲动把人给气走。 何年很清楚钟大夫的本事,闻言冲着江清婉拱了拱手。 “请随我来。” 东侧寝卧内传来女人声声低泣。 听见开门声立刻迎了上来,双眼都是肿的。 “老爷,东儿……东儿他……” 憔悴的夫人捂着胸口说不出话来,看到钟大夫后噗通一声跪在了地上。 “求您救救东儿,看在您跟老爷数年的交情上,我求您了。” 钟大夫赶紧伸手去扶,刚想介绍江清婉。 江清婉已经走向床边。 床上躺着一个干瘦的少年,约莫十二三岁。 满头白发,行若枯槁,眼眶周围呈现暗红色,嘴唇却苍白的一点颜色都没有,乍一看像一只从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鬼。 而在整个床的四周,萦绕着旁人看不到的血色蛛网。 千丝万缕全扎在了少年的身体里。 “你是谁?你想干什么?” 刚刚站起身的柳氏激动地冲了过来,孩子是母亲最大的软肋,她此刻就像只刺猬。 何年赶紧将她拉开。 “夫人,她是钟大夫请来的。” 钟大夫忙做解释。 “江娘子有医术之外的能力,令郎的病……” “你是……仙姑?” 柳氏愣了愣,着急的打量着江清婉,“哪里有这么年轻的仙姑。” 她陪着何年在南境僻壤之地当了几年的苦差,因为条件太差,药材和大夫也不精良,很多百姓更相信一些仙姑和道长的能力。 她出身书香门第,对此本就很抵触。 又见江清婉水嫩娇媚,看上去也就十八九岁,如何能信。 “钟大夫,还请您再想想办法,不能信这些玄而不知的能力啊。我儿,我儿快撑不住了。” 她说着再次垂泪,哭的整个人几乎脱力,依靠着何年才不至于瘫倒。 江清婉转头看向她。 “你说的没错,令郎的确撑不住了。” 何年一听立刻问,“你看出什么了?” 江清婉直言道,“他的气血即将被吸干,活不过一炷香。” “你胡说!” 柳氏激动的想去推她,却又因为无力险些摔倒。 “我儿才十二岁,他才十二岁,你怎可如此咒他。老爷,你把她撵走,快把她撵走。” 钟大夫心有不忍。 “江娘子,何大人是个好官,不该遭此苦难,当真没有法子吗?” “有。”江清婉第一眼见何年,就看过他的面相。 正气凛然。 那句“好官”她信。 何年大喜。 “您真的能救我儿?” 江清婉再次看向柳氏。 “我不能,但她能。” 第36章 一把金锁 柳氏泪眼婆娑的看着她。 “我……我能?” “对。”江清婉从随身的荷包里拿出一张空白的符纸,“若我猜的没错,夫人应该是阴日阴月生的。” 柳氏闻言怔住。 她没测过生辰八字,不过在南境时,曾遇过一个仙姑,说她是阴日阴月生的,易招邪气。 她当时根本不信。 如今却仿佛抓到了最后一根稻草。 “我是。” 江清婉手指点在符纸上迅速画着,随后捻起符纸点在了柳氏的眉心。 柳氏只觉一股凉意袭来,双眼一阵刺疼,再睁开的时候,她诧异的看到床上遍布的红色丝线。 “这……这是什么东西?” 她扑到床边拼命拍打,可手掌穿过红线,毫无作用。 钟大夫和何年只看到她对着空气一阵乱舞,还以为她遭不住打击情绪太过。 何年赶紧去拉她,柳氏急道,“老爷,你看不到吗?这些丝线在吸东儿的命啊,快,快帮我斩断它们。” 何年听得浑身发毛。 江清婉解释,“他们看不到,通灵符对一般人有损,不过阴日阴月出生的人例外,所以你能看到。” 这一下,柳氏哪还会不信,当即就跪了下来。 “求仙姑救救我儿,我愿一生食素为你供奉长明灯,世世代代,只要何家还有人,就绝不断香火。” 何年也红了眼眶,也要跟着跪。 江清婉迅速避开。 有些人的命格极强,就比如墨云寒。 这世间,怕没人能撑得住他的一跪。 就连她也不行。 何年的命格虽然没有墨云寒强势,但她也不愿被波及。 “我不是仙姑,你们也不用跪,扶她起来。” 何年看了眼钟大夫,见他点头,忙将柳氏扶起。 江清婉又道,“诊金一千两,一文都不能少,你们同意,我救人。” 柳氏立刻吩咐丫鬟。 “快去取银子,快去。” 丫鬟赶紧往外跑。 江清婉又从荷包里取出三道空白符纸,画了符箓分别在东西北的位置贴在了床沿上。 随后她看向柳氏。 “令郎气血将近,若死了,我再救就是跟阎王抢人,有损我的修为,所以,我需要给他借命。” 柳氏瞬间明白。 “好,多少我都借,只要我儿能活,我愿一命抵一命。” “夫人。” 何年急得哽咽,“江娘子,我夫人体弱,你借我的可以吗?” “不行,你的命格太硬,借不了。” 江清婉直接拒绝,抬手指了指最后一个方位。 “何夫人,你坐在那里。” 何年不肯松手,当年被贬黜出京他都没掉一滴眼泪,此刻眼泪却似不要钱般往下落。 柳氏垫着脚替他擦干。 “老爷,等我去了,你再找个好女人照顾你和东儿,别让我挂念。” 江清婉看着二人生死离别的相对,又想起自己和秦明朗。 那日她一袭红妆,也是这般泪眼婆娑地送他出征。 期盼着他回来那日,与她共白头。 可惜…… “只是借她三个月的寿命,她不会死。” 柳氏和何年愣住,气氛顿时尴尬不已。 钟大夫低咳一声。 “何大人和夫人鹣鲽情深,实在难得。” 柳氏赶紧将手松开,快速去了江清婉指定的地方。 片刻后感觉到有什么东西从身体内流出,很难受,可又有一种血脉突然连通的温暖。 她的脸色渐渐发白。 又等了一会,江清婉开口。 “可以了,起来。” 何年赶紧上前扶她。 “夫人。” 柳氏摆摆手,立刻看向床帏。 可那些红色丝线并没有减少。 “江娘子,它们还在吸。” 江清婉点点头。 “对,源头没找到。” 少年脱得只剩下内衫,并没有任何巫蛊之物。 检查之后,她看向柳氏。 “他这种症状持续了多久?” 柳氏忙道,“月余,我们在回京的路上,东儿就觉得不舒服。我和老爷以为是路程颠簸,再加上吃食与南境有差,他才会如此。” “确切是什么时候?最好你能回忆起哪一天,我需要知道他那天接触过什么,或者做过什么事情?” 柳氏最近疲于照顾孩子,根本没怎么休息,这会儿又被抽走三个月的寿命,脑袋更加混乱。 何年忽地道, “小福,叫小福进来。” “小福是我儿的书童,从不离身。” 很快一个小厮就躬身走了进来,年龄和床上的少年差不多大。 跪在地上磕头,起身的时候低低咳嗽了几声。 柳氏道,“他染了风寒,所以这几日,都不曾在屋里伺候,不过回京的途中,他一直是跟着东儿的。” 小福的身上并没有红色丝线,但是江清婉看到他的双手指尖是黑的。 “你在回京的路上,有捡到什么东西吗?” 小福的身体抖了抖。 “不曾。” 江清婉声音渐冷。 “你最好如实回答,否则你的风寒会要了你的命。” 何年听出其中含义,厉声喝道,“小福,我何家带你不薄,是你害我东儿?” 小福吓得立刻摇头。 “没有,小的没有害少爷。” “那还不如实招来,到底捡了什么?” 何年威慑极重。 小福眼见瞒不住,只能交代。 “是……是一个金锁。小人去给少爷买书的时候,在巷子里捡的,小人等了一会也没人来寻,又怕耽误脚程便带了回来,告知了少爷。少爷见那金锁精致,应是富贵人家定做的,让小人拿去最大的金店问问,实在找不到失主,便送去衙门。” “小人转了几家金店也没问到,便去了衙门,却看到那些贪吏在欺压百姓,小人又不愿便宜了那些畜生,便瞒着少爷留了下来。” 他说着再次磕头。 “老爷,夫人,小的没想贪下金锁,打算来了京城后去换些银子,买些吃食送去破庙给那些乞儿,求您不要撵我出府。” 他家本也有良田有房屋,是被贪官污吏抢走,害得他沦为乞丐,混迹在破庙之中。 那是他年龄太小,若不是其他乞丐施舍口饭给他,他活不到现在。 更不可能有幸成为少爷的书童。 他的身世,何年知道,一时也不知该如何责罚。 江清婉问,“金锁可还在?” 小福又咳嗽了两声才回,“在,小的染了风寒不敢出门,未曾当掉,被小的藏在被褥里。” “拿过来。” 等小福离开,何年忙问,“是那金锁的问题?” “不确定,看过才知。” 柳氏不解,“那为何是我儿被吸了气血,而小福却无事?” 这时小福急匆匆的跑了回来,手里拿着一把橙黄的金锁。 不等江清婉开口,柳氏就惊呼出声。 “这哪里是金锁?这明明是一把黑锁。” 第37章 斗法 何年、钟大夫和小福全都呆愣当场。 “黑色的?” 钟大夫忍不住揉了揉眼睛,“难道是我老眼昏花了?” 江清婉走过去,指尖在金锁上点了一下。 一股黑气闪过,那金锁瞬间变得通体黝黑。 吓得小福立刻丢了出去,只觉指尖灼烧般的疼。 “怎么会这样?” 江清婉将黑锁捡起放在桌子上,隔空画了道符箓狠狠拍在上面。 金锁应声而裂,露出里面一撮头发,绑上头发的红绳上还贴着黄符,在那黄符之上,好像有一块红色的活物,跟人在呼吸一般,一起一伏。 “这……这是什么东西?” 柳氏盯着那东西,忽地反应过来。 “是它在吸我儿的气血是不是?” 江清婉点了点头。 “有人以金锁做局,流通于市,但凡遇到命格相符的,便会吸走此人的血气以滋养黑发的主人,就如河中撒网捞鱼,总会碰到像令郎这样,命格极为相符之人,那就是夺命了。” 柳氏听闻,气得去踹小福。 “你害苦了我儿。” 小福瘫坐在地,脸色一片死灰,心里愧疚的恨不得去死。 江清婉道,“他应是无心之举,否则自己也不会沾染了邪气。宋夫人应该能看到他指尖上的黑。” 柳氏这才注意到。 可此刻也没心思去管,“江娘子,是不是毁掉这个金锁,我儿就能好了?” “不行,要把命夺回来。” 江清婉说了几样东西让何年去准备。 这种跟人斗法抢命的活儿她也好久没干了,莫名有点兴奋。 离京城百里之外的一处村落内。 闲散游荡的猫狗,忽然间狂吠不止,全朝着一处院子飞奔而去,却又不敢靠近,围在外面低哑嘶吼。 引得周围村民侧目,却又不知出了何事。 院子内升起出一张硕大的黑色符箓,笼罩在整个院落之上,刚刚成阵不过几个呼吸,就被一道金光狠狠撞碎。 院落内的杂物散落一地,房间内踉踉跄跄冲出一个女人,头发一半黑一半白,五官狰狞,满嘴鲜血却来不及擦,未走几步就摔在地上,不甘心的双目圆瞪,用最后一丝力气试图再次结阵。 阵法未成,就再次喷出一口鲜血,身体痛苦地蜷缩成团,另一半黑发也彻底变白。 “胆敢破我道行,天涯海角,我必杀你!” “主人,主人救我。” 一只乌鸦歪着头在墙边叫了两声,飞速朝着京城方向而去。 何府内,柳氏惊喜的看着缠绕在儿子身边的血色丝线一根根断掉,少年的呼吸也从似有若无逐渐变得沉稳有力。 “东儿,东儿……” 她激动的扑到床边,只是看着,没敢去碰。 随着斗法的完结,黑锁内的头发和符纸化作一道黑烟企图逃走,江清婉抬手压着,金丝缠绕捆了个结结实实。 那道黑烟挣扎片刻,彻底消散。 “可以了。” 江清婉抬手轻挥,床沿上的符纸随之飘落。 已经昏迷了十多天的何意东缓缓睁开了双眼。 看着围在床边的柳氏和何年,哑声开口。 “爹,娘,你们怎么了?” 柳氏再也忍不住,捂着嘴痛哭出声。 何年红着眼眶轻轻揉了揉儿子的脑袋,“东儿,你现在感觉如何?可还有哪里不适?” 何意东摇摇头,竟自己挣扎着坐了起来。 “儿子觉得有些饿。” 柳氏担心的扶住他,急忙回头看向江清婉。 “江娘子,我儿能吃东西吗?” 顺着她的视线,何意东也看向了江清婉,眼底露出惊艳之色。 “这个姐姐,好生漂亮。” “莫要胡言乱语!”何年轻嗤,“这位江娘子可是你的救命恩人,万不可无礼冲撞。” 何年回神,闹了个大红脸,忙跪在床上规规矩矩冲着江清婉行了个礼。 江清婉摆了摆手。 “不用谢,我收了钱的。” “至于他能不能吃东西,要吃什么,这个要问钟大夫,我不会医病。” 她说完退到一旁坐在椅子上休息。 钟大夫忙去诊脉,何年带着柳氏来到江清婉面前躬身行礼。 “江娘子大恩,何某铭记于心,只要不违背本心,不伤害大周百姓,将来若有用得到何某的地方,您尽管开口,何某一定遵从。” 他说完又有些不放心地揽过柳氏。 “我夫人的双眼以后会一直能看见那些东西吗?” 江清婉摇摇头, “符纸的功效已消,你也不必担心,她虽命格有些特殊,容易沾染些不干净的东西。但与你天造地设,你的命格可护她周全。” 何年和柳氏对望,心意相融。 夫妻情爱,最好的便是如此。 江清婉心有触动,忽又想到什么,低头从荷包里摸出个空白符纸画了符箓后递给何年。 “那个叫小福的,让他将符纸贴在胸口位置,三日不可摘也不能碰水,三日后,他的手就会恢复。至于救还是不救,何大人自己定。” 何年怔住。 若说刚刚的致谢,是一个父亲为了儿子,那此刻,他对江清婉又多了一份敬重。 他双手接过,再次拱了拱手。 “我替小福谢过江娘子大恩。” 钟大夫开了药方,叮嘱之后,便和江清婉一起离开了何府。 何年和柳氏亲自相送。 等马车离开,守在门口的小厮这才将之前秦明朗和苏玉兰在门口纠缠辱骂的事情详细说了一遍。 柳氏脸色一沉。 “哼,真是错把鱼目当珍珠,丢了真正的宝贝。以后有他们后悔的。” 她又看向何年。 “老爷,他们怕是看中了你的职位,想要拉拢,这种人,莫要理会,免得脏了眼。” 何年笑着拍了拍她。 “夫人放心,为夫别的没有,一身傲骨,至死也不会弯。官场之事,夫人不必挂心,等东儿的身体养好,还是要早些送去书院,不可误了学业。” 柳氏想了想。 “你若任职,东儿应是有资格去太学院的,可那里……等过几日,我去问问青蕊郡主,自回京,我还没去拜会,她可要说我了。” 青蕊郡主的母亲,和柳氏是族亲,都来自新安。 当年何年被贬黜,京中官员无一人送行,墨青蕊却带了个大包袱一直送他们出了京城。 虽平日两家并无多少来往,但这份情谊,柳氏一直铭记。 第38章 生疮 江清婉是坐钟大夫的马车来的何府,他本要亲自将人送回去,可马车途径回春堂的时候,店门口已经乱作一团。 学徒看是他的马车,忙拦了下来。 “师父,又来了几个浑身生疮的,疼的厉害,我们实在是没有法子了。” 钟大夫心急病患,冲着江清婉拱了拱手,让车夫务必将人好生送回,这才匆匆下了马车。 马车外传来熙熙攘攘的议论声。 “东郊马家村这是怎么了?中邪了?” “会不会是受了什么诅咒,要不然怎么那么多人浑身生疮,还有一股恶臭,太吓人了。” “也就是钟大夫心善,其他医馆都不肯收,说怕是瘟疫。” “咱们快走,被真的染了病。” …… 马车渐行渐远,议论声也渐渐听不清楚。 江清婉又想起那日观星看到的,大周怕是会越来越不太平。 马车驶入长安区,停在王府后院门口。 江清婉下了车,车夫着急回去帮忙,行了礼,就赶紧走了。 她还未回身,就看到了长街对面站着的秦明朗。 阳光下,男人比初见时更加俊朗,换了身月牙白的长衫,多了几分清雅,嘴角噙着柔情的笑大步走来。 “清婉。” 江清婉皱了皱眉,却并没有躲。 “如果你想让我帮你进何府,就不必开这个口了。” 不知是不是因为苏玉兰的骄横,秦明朗如今看着江清婉,只觉得比五年前还要让他心动。 “清婉,还记得我们初见时的河岸吗?那时惊鸿一瞥,我记忆犹新,时常午夜梦回,缠绵不舍……” “秦明朗!”江清婉冷声打断,“你说这些,是来恶心我吗?” 秦明朗急切上前,伸手想去抱江清婉,却被她侧身避开。 “你再敢逾矩,我让你和苏玉兰一个下场。” 秦明朗下意识挡了下鼻子,又想起苏玉兰满身恶臭的画面,只能往后退了退。 “清婉,我知道你现在对我有诸多误会,我说再多你也不愿信我自始至终都是为了保护你。苏家势力强大,我一心想要变强,到那时便可护你周全。” 他垂下眸子,满眼落寞。 “许是你我分开太久,你不懂我,我也越发看不懂你。没想到当年那个柔弱的女子,竟有通天的本事,住进九王府后院,让京兆府尹俯首,连刚刚入京履职的何年,你也能随意出入其府邸,清婉……” 他缓缓抬头,灼灼的看着她。 “你到底瞒了我多少事?” 江清婉无语至极。 “秦明朗,这与你另娶新妇,抛弃我,甚至要在府中将我杀了,有什么干系?” 秦明朗脸色微变。 被精准的剥开了深情的伪装,他的表情变得有些凶狠。 “我在一次又一次的给你机会,你为什么不珍惜?你以为九王爷会真心对你?他什么身份,你什么身份,被他玩腻了,不还是要被一脚踹开?” “在这个世上,唯一能接受你的只有我。” 他深吸一口气再次上前逼近。 “清婉,我知道你爱我,帮我达成所愿,我发誓十里红妆来娶你,好不好?” 江清婉忍着恶心刚要出手,就听到一声嗤笑。 “我还是第一次看见这么不要脸皮的男人?竟然跑来长安区丢人现眼!” 江清婉回头,意外的看到宋玉书带着玉英走了过来。 秦明朗并不认识,但能在长安区出入的必然不是普通妇人。 他僵硬行礼,话却说得强硬。 “我家娘子与我闹性子,见笑了。” “你家娘子?”宋玉书走到江清婉身边站定,“你不是为了苏家的县主与她和离了吗?还把人赶了出来。现在又说是自家娘子了?脸皮当真是厚。” 这话扇的秦明朗脸生疼。 “你到底是什么人?凭什么管我的家事。” 宋玉书冷道,“你都跑到我王府门前撕闹了,我还管不得了?告诉你,江娘子是我九王府的贵客,再敢欺辱她,我打烂你的嘴!” 秦明朗虽不认得宋玉书,可也知道九王有个舅母,军武出身,不仅被封一品诰命,更深得墨云寒敬重,可为半个母亲。 他心下一凛,赶紧又行了一礼。 “原来是宋夫人,下官秦……” “还不滚!” 不等他说完,宋玉书就下了逐客令。 玉英更是撸起了袖子。 秦明朗的脸紧紧绷着,不敢反驳,只能再次看向江清婉。 “清婉,好好想想我刚刚跟你说的话,我等你来找我。” 他自认潇洒的转身,迎面就遭了一拳。 “你又来欺负我家小姐,我揍死你。” 李斗比前些时日身手要凌厉许多,力气又大,秦明朗忌惮宋玉书也不敢还手,连滚带爬的跑了。 莲儿赶紧跑到江清婉身边,“小姐,你没事?” 江清婉摇了摇头,冲着宋玉书拱了拱手。 “多谢。” 其实江清婉的马车入了巷子,宋玉书就看到了。 刚刚秦明朗说的那些话,还有江清婉的回复,她都听的一清二楚,越发觉得和脾气。 “云寒给你的玉牌呢?为何不带在腰间?” 江清婉不明所以,指了指腰间其中一个荷包,“在这里面,为何要挂出来?” 她腰间挂了不少东西,跟那男子的玉牌实在不搭。 宋玉书有种暴殄天物的无力感。 “若哪日有人欺负你,别管是谁,拿出玉牌打回去便是,莫要忍着。” 江清婉心里怪怪的。 不仅仅是因为宋玉书的态度转变,而是从小除了师父和师兄们,她还是第一次感受来自于长辈的关爱护佑。 这种感觉,有点奇妙。 像枯黄的山头,冒出了青青的绿牙。 蓬勃着一种生命力。 这时玉桃走了过来,福了福身。 “夫人,马车已经备好。” 宋玉书点点头。 自那日离开王府,云筱然就病了。 玉桃去送了几次东西,回来说情况日渐严重。 太后派了太医过去,她理应要去看看。 目送她离开,莲儿才小声问道,“小姐,她怎么态度变化这么大?奴婢和李斗看好了几个宅子,还想让你选一个,那我们是不是不用搬了?” 江清婉推门而入。 花香扑面而来,令人心旷神怡。 她确实很喜欢这个后院。 “都挑了哪几个我瞧瞧,等回头问问墨云寒这些花能不能卖我一些。” 李斗打了井水给江清婉净手。 莲儿一边说着一边准备茶点,又将刚刚买的新鲜出炉的肉铺放好。 “奴婢瞧着还是镇安区的宅子最好,能做买卖,后院也不小,周围热闹,小姐最爱吃的点心果铺零嘴儿,那几家铺子都在附近。” 咕噜噜的水很快烧开。 李斗提着块牛肉过来。 “这几天都没鱼吃了,牛肉要烤吗?烤起来不好吃。” 李斗爱吃鱼,江清婉也喜欢喝莲儿做的鱼头汤。 闻言随口问道,“为何没鱼吃了?市集上没人卖给你?” 莲儿摇头。 “那些流言蜚语都没人说了,不知是不是被警告了。市集上倒是还有几家卖鱼的,不过他们的鱼不好吃,最好吃的是东郊马家村打上来的鱼,不过马家村好像出事了,没人打鱼了。” “马家村?” 江清婉若有所思。 “你们上一次挖的黄泥,是不是就来自马家村?” 第39章 已故之人 李斗点头,忽然将牛肉往桌上一放。 “对啊,我们买不到可以去打鱼啊。” 他大眼亮晶晶的看着江清婉。 莲儿拉了他一下。 “我听说马家村可能闹瘟疫,还是不去为好,我给你们煲牛肉吃,一样很好吃。” 说着提了牛肉拽着李斗去了小厨房。 江清婉从起来就没吃东西,这会儿正饿着。 倒了杯热茶吃起了肉铺。 李斗挖开的黄泥中,染了些不好的气息,当时她只以为是河滩久经岁月,才会如此,并未多想。 现在看来,似乎并非如此。 小厨房里很快闻到了牛肉的香味,勾的她越发饿了,索性提着裙摆跑去看。 厨房外,李斗正嘟着嘴摆弄土瓮。 江清婉想起在山上的日子,丢了几块番薯在火里,跟他一起拿着木棍烤。 “这个不好吃,吃多了肚子胀。吃鱼好,吃鱼聪明。我娘告诉我的。” 李斗低声说着,火光照的脸庞红扑扑的。 江清婉捡到李斗的时候他伤的不轻,若是大师兄在,或许能治好他。 可惜,她在山上的时候,最不喜欢的就是被大师兄拽着去研究药材,针灸之术更是没学多少,为此,大师兄没少数落她。 从李斗面相上看,他应已无双亲。 再加上记忆残缺,与她一般,不知出身,不知从何而来。 “等吃饱,我带你去抓鱼。” 李斗大喜。 “小姐不许骗人。” 江清婉笑道,“不骗你。” …… 县主府内,宋玉书看着脸颊消瘦的云筱然甚是吃惊。 她原还以为是那日闹了性子才会病倒,却不想这般严重。 太医正在施针,结束后,宋玉书立刻起身问道,“她怎么样?可是心中郁结所致?” 来的人是太医院的院判,专门伺候太后的。 平日里鲜少出宫,不过也认得宋玉书,拱了拱手才道,“县主的确是心有郁结才会病体难消,老夫虽以针灸附以汤药调理,可治标不治本,还是要县主自己多多疏导解了心结才好。” 他说完又带着人去熬药。 宋玉书坐在床边,此刻也甚是心疼。 毕竟是从小看着长大的,即便那日闹得不愉快,她也真的当云筱然是半个女儿。 “你这孩子怎么还钻了牛角尖?是怪我不让你去王府了吗?云寒最近军政繁忙,你就算去了,也难见到。” 云筱然红着眼眶落泪。 “舅夫人不知,云寒哥哥他跟皇上说,他不会娶我。” 宋玉书怔住。 对于云筱然和墨云寒两个人的婚事,即便太后询问,她也一直不愿松口,就是因为她实在摸不透墨云寒的心思。 可这些年,能在他身边出现,还被特殊对待的就只有云筱然。 所以她也一直觉得墨云寒是喜欢云筱然的。 可如今又冒出个江清婉,墨云寒对那女子的态度又跟云筱然截然不同,她也实在不知该如何是好。 “舅夫人,云寒哥哥喜欢上江清婉了是不是?” 云筱然一把攥住了宋玉书的手臂,冰冷的触感凉的她惊呼出声。 “你的手怎么会这么冰?” 云筱然不知想到什么,迅速将手收了回去,脸也快速别开。 这时李嬷嬷走了进去,一只手垂着,另一只手端了碳火进来。 “回夫人的话,县主心结难消,身体极弱,夜里更觉得冷。” 她将火盆放在床边。 云筱然哭着抹泪。 “李嬷嬷,你的手残了,还是去歇着。” 宋玉书诧异的看向李嬷嬷。 “你的手……” 李嬷嬷将袖子翻起来,露出了一条青黑的手臂,一直蔓延到手肘处。 “老奴得罪了江娘子,活该受罚,老奴不怨。可是我家县主无辜,遭小人手段陷害失了王爷的心,如今王爷竟为了旁人舍弃与我家县主多年情分,面圣说不娶,夫人,我家县主本就孤苦无依,您让她如何活得下去。” 她说的声泪俱下。 宋玉书听得心里也不是滋味。 有些事,她不愿提,可看云筱然如此,犹豫片刻还是开了口。 “筱然,云寒如此,或许并不是因为江清婉,而是因为……杳杳。” 哐当! 寝卧的房门猛地被大力甩上。 可外面并没有风。 宋玉书狐疑的看向外面,并没有注意到云筱然死死盯着角落一个位置,浑身都在颤抖。 在那个位置,有一道若有似无的黑影,看不真切。 “你们怎么伺候的?县主身体这么弱,还不将门关好。” 玉英立刻上前去关门,走到门口的时候,总觉得后背一阵阵发凉,她往那个角落里看去,那道黑影也在此刻诡异的消失,她什么都没有看见。 云筱然将自己缩在被子里,不肯再说话。 李嬷嬷立刻冲着宋玉书磕头。 “夫人,县主已经很痛苦,您又何必提更令人伤心的事情,难道您还要告诉县主,这些年王爷对她的情分都是假的吗,都是因为一个死人吗?您不觉得太过残忍吗?” 宋玉书想说的话全被噎了回去,只能无奈起身。 “筱然,你好好休息,我明日再来看你。” 等她和玉英离开,云筱然猛地将被子掀开,抓起手里的黑色荷包狠狠的丢进角落,双眼赤红像一个疯子。 “云杳杳,你已经死了,为什么还要阴魂不散的缠着我。” “我告诉你,我不怕你,你活着的时候斗不过我,你死了依旧斗不过我。你出现了更好,我要让你亲眼看着你最爱的男人娶我,与我夜夜缠绵,琴瑟和鸣,一生一世都在一起。” 寝卧的房门哐当哐当乱响。 李嬷嬷吓得脸色惨白,云筱然却张狂大笑。 “你没有办法的,你要是有办法,就不会只是用这些小手段吓我了,有种你过来掐死我啊。” 空气中似有呜咽声响起。 云筱然笑的浑身虚脱,她已经好几夜睡不着了,抖着胳膊撑着身体。 “李嬷嬷,去她埋骨的地方,再赏给她一盆黑狗血。” “我的好姐姐,你可千万要撑住啊,千万别烟消云散,要不然,我做九王妃的时候,会不高兴的。” …… 县主府门外,玉英回头看了眼,小声道,“夫人,奴婢怎么觉得筱然县主的房间里怪怪的,有一股很阴冷的气息。” 宋玉书刚刚只顾着担心,倒没察觉,便转头看向玉桃。 “你这几日常来,可有察觉不对?” 玉桃欲言又止。 宋玉书有些着急。 “你倒是说话啊。” 玉桃这才开口,“夫人,奴婢说了你可不要怪奴婢多事,您也瞧见了李嬷嬷的胳膊,奴婢觉得,筱然县主的病和李嬷嬷的胳膊一样,都跟江娘子脱不了干系。她实在是有些太狠了。” 第40章 坐地起价 从长安区到东郊的马家村,马车要走一个多时辰。 江清婉正好睡了一觉。 快到的时候,莲儿将她叫醒。 “小姐,车夫不肯再往前走,怕染了病。” 江清婉稍稍活动了一下四肢,弯腰走出马车。 空气中能闻到河滩的泥土味。 车夫还在跟李斗拉扯。 “村里好多病的,都是喝了这大洞河的水,你们还敢来抓鱼?不行不行,再多银子也不行。” “我们吃过,根本不会生病。” 李斗最笨,急的面红耳赤。 江清婉叫住他,让莲儿给了钱。 “劳烦大叔在此处等着,我们一会还要回城。” 车夫想了想答应下来,将马车牵到一边栓了马。 江清婉看向还有段距离的河滩。 “莲儿,李斗,你们将左手伸过来。” 二人忙照做。 江清婉在两人掌心各画了一个驱邪符。 她有修为傍身,就算是瘟疫,也伤不到她。 有了驱邪符,可保莲儿和李斗无恙。 “走,去看看。” 李斗开心地往河滩跑,像个撒了欢的小孩子。 莲儿又好笑又好气。 “小姐您不知道,以前在秦家的时候,李斗就喜欢来这边。有一次奴婢炖了鱼汤,少爷……秦润闹脾气不肯喝,您尝了半碗,说味道很鲜,李斗听见了,就常常跑去抓鱼,还有次差点掉进河里。” 听着她说起这些,江清婉心里传来一阵暖意,嘴角也不由扬了扬。 这时李斗已经脱了鞋下了水,冲着她们扬起手。 两个人快走了几步。 河滩附近有不少鹅卵石,因为长期有人踩踏,很是光滑。 大洞河很大,流经好几个村,不过靠着打鱼为生的,就只有马家村。 为了方便渔船靠岸,村长还带人盖了几个木栈码头。 她们下车的地方就离其中一个码头不远,那里停了几艘木船,并没有人,显得有些怪异的冷寂。 “鱼,有鱼。” 李斗忽然大喊了一声,江清婉立刻看过去,就见一条肥嘟嘟的鱼儿从李斗的手里脱困而出,溅了他一脸的水。 莲儿被逗的哈哈大笑。 “你笨死了,快去抓回来啊。” 江清婉找了块平稳的石头站上去,撩着衣摆将手伸进水里。 一丝凉意袭来,除此之外,再无其他。 河水并没有问题。 她抬头看向莲儿,“你们上次在哪里挖的黄泥?” 莲儿朝着前方指了指。 “码头那边,那边挖了几个大坑,离河岸远点的地方有黄泥。小姐要去看吗?奴婢陪您。” 江清婉见他们玩的开心,甩了甩手站起身。 “不用,你们多抓几条,今晚做份辣的,我想吃辣的烤鱼。” 李斗啪啪拍着胸口。 “小姐,我一定抓一条最大的。” 江清婉冲他笑笑,抬步往码头走,哪里果然有几个人工挖掘出来的大坑,在河滩上,坑底都是黄泥,挖出来的泥应该是去建了码头。 剩下的大坑,因为靠近河岸,会有地下水渗出来,混着黄泥,很是浑浊。 江清婉伸长了手臂往里够黄泥,还没够到就被人领着脖子给拽了出来。 一股淡淡的冷香袭来,她抬头就看到了墨云寒那张漂亮的不像话的脸。 “怎么是你?” “你怎么在这里?” 两个人同时发问。 江清婉挣开禁锢,小脸一绷。 “我要去哪里跟你没关系,也不需要跟你交代。” 她说着再次蹲下去够黄泥。 下一刻一柄长剑抽出,她只觉眼前亮光一闪,下一刻,一小坨黄泥就被剑尖托着送到了她面前。 “也不怕一头栽进去。” 男人语气透着嫌弃。 江清婉瞥他一眼,也不难为自己,伸手过去捻了一些在掌心。 果然,她再次感受到了一股死气。 比上一次李斗挖回去的黄泥中的死气更浓郁了。 她低头又看了看面前的大坑。 “你再往下挖,最好接近坑底。” 墨云寒手持长剑,如雨燕轻飞,半点泥点都没沾到,就轻松取到,这一次,黄泥还滴着水。 江清婉有些羡慕。 三师兄武功最好,运用轻功可轻松拂过山上的青松,抓鸟摸鸟蛋,甚至能拿到半山腰上长着的药草。 可她体质受损,不能练武。 不爽的瞪了男人一眼,她再次捻了些黄泥。 如她所料,黄泥中死气更深。 “查出什么?” 墨云寒低头问她。 江清婉没回他,站起身拿了帕子擦手。 “马家村在哪个方向?” 一旁的夜七抬手指了指。 江清婉往那边看了看,问题不在大河,而在村里。 如果不查出来,很快整个大河就会从地下水渗出的死气侵袭,到那时,不只是马家村,整条大洞河流经的所有村庄,都会遭殃。 可这事,麻烦。 李斗忽然朝这边喊。 “小姐,我抓到了。” 莲儿也跟着喊,“小姐,这条好大。” 两个人光着脚往这边跑,一眼看到杵在江清婉身边的墨云寒吓得莲儿一个踉跄差点摔倒。 李斗着急去扶她,手里的大鱼再次脱手而出。 “我的鱼。” 他想去捞,莲儿赶紧拽住他给墨云寒行礼。 王爷将手里的长剑掷回夜七手里的剑鞘中。 “去帮忙。” 夜七应下,脚下一点,飞驰想河滩,几个起落将鱼给拍回了李斗怀里。 李斗抱着鱼一脸诧异。 “你……你这招好厉害,能教教我吗?我……我让莲儿做烤鱼给你吃,可好吃了。” 莲儿无语的翻了个白眼。 江清婉想到那些肥美的鱼汤,抬眸看向墨云寒。 “你来这里做什么?” 墨云寒挑眉看她。 “我需要跟你交代?” 江清婉噎了噎。 “两千两,我帮你。” 墨云寒黑沉的眼底隐着几分笑。 “那你说说,我来此做什么?你又要怎么帮?” 江清婉将小手收回,凉凉开口, “你不说,那我走了。等到这条大河全毁了,百姓遭殃流离失所全围去京城,到那时你们这些高高在上的皇亲会怎么处理?派兵镇压,还是全杀了?” 墨云寒眉心微皱。 “河水真的有问题?” 他是收到钟大夫的消息才想过来看看,马家村在东郊,大洞河又是京城郊外最大的一条河,若真的有瘟疫爆发,必会危机京城安危。 必须防患于未然。 江清婉再次将手伸过去。 “三千两,帮你解决。” 墨云寒…… 第41章 鱼鳞怪 最后两人讨价还价,以二千二百两成交。 因为没有现银也没有银票,墨云寒答应事情办完回京后直接去普恒钱庄拿银子。 江清婉这才拍拍小手,“问题不在大河,在马家村。” 要进村,不确定什么时候出来,江清婉便让莲儿和李斗带着捉到的鱼先回去,她随后上了墨云寒的马车。 相比于她临时叫的马车,墨云寒的马车奢华太多。 就连装茶盏的木盒子雕刻的花纹都是能工巧匠做的。 江清婉扫了几眼。 “你仇人很多吗?” 墨云寒不解,“为什么这么问。” 江清婉随手指了个位置,“连茶盏都装了机关匣,你这个车里至少七处,车辕外面应该也有不少?” 墨云寒愣住,又想起那日在洛九给的图纸上闻到的金山花的味道,心尖轻颤。 “你懂的机关术?” “懂点皮毛。” 江清婉没多解释,抬手掀开侧面的布帘往外看了看。 马家村所出的位置很奇特,单看河流走势,它似在龙蛇七寸,以渔为生,富庶祥和,可若再加上后面的群山,整体风水去看,却又成了最阴之所,水能养阴,一旦有怨气凝聚,必出大事。 马车很快停在村口,有两个拿着鱼叉的人守在村碑前不让进。 夜七拿了京兆府的腰牌,“有人怀疑马家村出了瘟疫,我家大人奉命来查,还不速速让开。” 见是官差,两个人不敢拦,一人继续守着,一人飞速往村里跑。 江清婉转头看向墨云寒。 “这么大张旗鼓,你不怕村里隐瞒?” 男人黑沉的眸子微微眯着。 “原本没打算大张旗鼓,本王计划和夜七暗查,不过现在,瞧江娘子胸有成竹,本王自然不必再费那些心思。” 江清婉不爽的冲他撇了撇嘴。 “我当你在夸我。” 男人低低闷笑。 “本就是夸你。” 马车没走多远,村长就带着一群村民迎了上来,乌压压跪了一片。 “参见府尹大人。” 墨云寒弯腰走下车,敛了周身气场,像个儒雅温和的书生。 “诸位请起,鄙人姓郑,不是京兆府尹,只是个小小师爷,奉命来此调查,还请诸位行个方便。” 江清婉紧跟在他后面也下了马车。 脚刚沾地,就被墨云寒伸手扶住。 “娘子小心些,不让你跟来,你偏不听话,真以为懂点医术就天不怕地不怕了?” 温柔的嗓音带着些许宠溺的训责。 江清婉听得耳朵发麻,抬眸凶巴巴的瞪了回去。 见不是京兆府尹亲自过来,村长便带着村民都站了起来,明显松了口气的。 “原来是郑师爷,草民马林,是马家村的村长,您可别听外面的人瞎说,我们村可没有瘟疫。” 他身后的村民也跟着高声附和,气焰渐渐嚣张,大有拦着不让再进的意思。 夜七握紧长剑时刻等着动手。 墨云寒淡淡扫过众人,周身威压陡降。 “马村长,今日我奉命来此,若不看一遍,回京后无法交差,莫不是诸位想让府尹大人亲自带兵来查?” 他声音不大,可威慑力十足。 马林的脸色变了又变,抬手制止了村民的哄闹,冲着墨云寒做了个请的动作。 “郑师爷,我陪您在村子里转转,您想去哪里看?” 江清婉道,“村里有水井吗?” 马林又瞧了她两眼,见是个娇弱的小娘子,也没有多心,堆着笑回应,“自然是有的,村里吃水都要用,马家村虽不大,这水井却也不少,大大小小十几个要有的,夫人要全看吗?” “全看。”江清婉回的坚决。 墨云寒自然没意见。 “带路。” 马林点点头,让其他村民散了,一个人带着墨云寒三人穿梭在马家村,将所有水井都看了个遍,却什么都没有查到。 按理说,地下水中渗出怨气,村中井水肯定会有所影响,为何什么也没有? 江清婉抬头环顾四周。 “再没有了?” 马林年龄已过半百,此刻喘着粗气道,“没了,村民吃水的井全看过了,我就说了,我们村没有瘟疫,你们这下总该信了?” 墨云寒看向江清婉,语气低柔,“还要看什么?” 这时一个小姑娘哭着跑了过来。 “村长爷爷,救救我阿爹,求求你,救救我阿爹。” “水娃子,你怎么跑出来了?” 马林一把拽住小姑娘,“出了什么事?你阿爹不是拿了药回来,已经大好了吗?” 水娃子描述不清楚,拽着马林就往家跑。 江清婉想了想跟了上去。 水娃子的家离得不远,院子很是宽敞,到处挂着渔网,还晒着一些鱼干,鱼腥味弥漫了整个院子。 敞开的屋子里,传来男人痛苦的声音。 水娃子拽着马林还没进去,马林就尖叫一声连滚带爬的跑了出来。 “夜七!” 墨云寒沉声吩咐。 下一刻夜七就冲了进去,眨眼的功夫单手抱着水娃子又落回院子,紧随着传来破窗声,一个浑身长满鱼鳞的男人窜了出来,手脚着地双眼赤红,冲着几人发出不似人类的嘶吼。 江清婉刚想再看两眼,身前就多了一道挺拔的声音,将她挡的严严实实。 她不得不伸手推了推,却被一只大手轻轻拨开。 “等着。” 男人的声音压得很低。 江清婉都没听明白等什么。 夜七已经将水娃子丢给马林手持长剑冲了过去。 水娃子哭的上气不接下气。 “阿爹,阿爹……” 马林吓得脸色惨白。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 这边的动静很快引起了不少村民,全围在墙头上往里看。 “这水根怎么变成了鱼啊?” “那些生了疮的,不会最后都要变成这样?” “造孽啊,我就说那个地方碰不得,偏不信,这下好了,我们全村人都要遭殃了。” 江清婉刚想去打听一下,忽然腰间一紧,只听“砰!”的一声巨响,她和墨云寒刚刚站着的位置,被一块圆形磨石砸中。 夜七迅速躲闪开,额头上都冒了汗。 “这是什么怪物,劲儿这么大!” 江清婉从墨云寒身后探出头来,“夜七,剑给我。” 夜七一不留神,差点被水根的手抓到。 他几个侧身闪躲,将长剑掷给江清婉。 墨云寒抬手接过递到她面前。 “你要做什么?” 江清婉指尖凝着金线迅速画符,“你就是累死夜七,他也拿不下。” “好了,扔回去。” “夜七,用剑身打他四肢和后背,快。” 随着她的吩咐,墨云寒已经将剑掷回夜七手中。 夜七二话没说立刻照做。 啪啪几下,打的又凶又狠。 每每落在身上,便又符箓压下,水根很快狰狞着被死死压在了地上动弹不得。 第42章 龙珠 马林看出些门道。 “你……你是天师?” 可天师不都是男子吗?怎么会是个娇滴滴的小姑娘? 江清婉没理会,快步走到水根面前。 墨云寒紧随其后,将她拽了拽。 “小心些。” “他动不了了。”江清婉抽回手,颇为不满地瞥了他一眼,“我发现你很不相信我?再有下次,我要加钱。” 墨云寒气结。 这女人,实在是不识趣。 夜七抹了把汗凑过来。 “江娘子,你可真厉害,我这剑刚刚砍他都砍不进去。” 江清婉很是满意的点点头。 “还是夜七会说话,我自然是很厉害的。” 夜七嘿嘿笑着,一眼瞥见自家王爷极为凌厉的审视,下意识又往边上挪了挪,不敢再放肆。 江清婉没注意到他,看着冲着她龇牙咧嘴的水根,抬手轻轻点在他的眉心,拧着一股无形的金线竟拽出来一块鱼鳞模样的印记。 她捻在手心看了看,忽地抬头看向马林。 “你们村里,镇着什么?” 马林的脸色大变,下意识摇头。 “没有,什么都没有。” 此刻的水根身上的鱼鳞全部消散,又露出了生疮的肌肤,神志却已经清醒。 听到江清婉的询问,哑声道,“镇着……镇着一颗龙珠。” 马林急的大喊。 “你休要胡言乱语。” 夜七一脸诧异。 “龙珠?是夜明珠吗?” 江清婉将指尖鱼鳞模样的印记往上抛去,那印记如长了翅膀,朝着马家村后山而去。 “去看看。” 她看了眼墨云寒,转身往外走。 马林却陡然变了脸。 “你们要去哪里?” 夜七手中长剑瞬间抵在他脖子上。 “好大的胆子,京兆府办案,你也敢拦?” 马林吓得身体僵住,江清婉和墨云寒已经出了院子朝着后山而去。 夜七等了片刻后追上。 “王爷,属下觉得那个村长一会肯定要来闹,万一堵着村子,咱们怕不好脱身。” 墨云寒眸色沉了沉。 “江清婉,你能走快些吗?” 不说这句还好,江清婉瞬间有些炸毛。 她不想快吗? 爬山啊,她两条腿已经在努力了。 “位置在哪?” 墨云寒又问。 江清婉索性停下脚步,插着腰反问,“我指给你你找得到吗?” 下一刻她整个人就腾空而起,被男人牢牢抱在了怀里。 低沉的嗓音蹭过她的耳尖。 “指路。” 周围的风景在急速后退,山风刮过耳朵,她想起三师兄带着她游山的场景。 仗着轻功好,忽上忽下忽快忽慢,好几次都给她晃吐了。 她抬手死死抱住了墨云寒的脖子,“你走稳些,要不然我吐你一身。” 墨云寒的身体明显僵了僵。 耳尖不受控的微微发烫,声音连带着也有些哑,“位置”。 江清婉立刻给了方向。 三人很快来到一处山洞前,周围光秃秃的,洞口前摆了八卦阵,阵眼的地方供奉着牛羊的头,鲜血淋漓,显然刚被砍下不久。 江清婉从墨云寒怀里下来,径直进了山洞。 一只黑乌鸦陡然飞出,嘶吼着差点挠到江清婉的脸,幸好墨云寒拉了她一下。 那乌鸦擦着墨云寒的肩膀飞了出去。 江清婉并没有看到乌鸦的眼睛是血红色的。 “山洞里不该住着蝙蝠吗?怎么是乌鸦?” 夜七好奇。 江清婉忽然抓住他的左手,在他掌心快速画了符箓。 “里面有点邪性,这个符能保你平安。” 夜七觉得掌心都快被自家王爷盯得着了火,颤巍巍的指了指,“王爷不用吗?” “他不用,他命硬。” 江清婉一句话噎的墨云寒的脸又黑了几分。 三人很快进到洞底。 洞底很宽,地上散落着六七口破烂的棺材,露出了些已经风化的白骨。 除此之外,洞底正中还有一口漆黑的棺木,看样子被运进来不久,整个棺木萦绕着浓郁的怨气。 一层一层缠绕在棺木上。 在聚阴之地葬着这样一个怨气浓重的尸体,倒有些像是养尸。 可江清婉总觉得不对。 这些怨气有些散。 “夜七,把棺材打开。” 夜七后背有些发紧,闻言却没有迟疑,长剑凝着真气,猛地插进棺盖之下,猛地用力上翘,那棺木却纹丝不动。 “打不开吗?是不是有镇魂钉?” 江清婉正准备上前查看,就被墨云寒拦住。 “夜七,让开。” 夜七忙将剑抽回,墨云寒掌心凝出真气漩涡猛地拍在棺盖上。 棺木发出刺耳的咯吱声,棺盖……开了。 他收回手掌淡淡的瞥了江清婉一眼。 “你应该更相信我。” 江清婉看了看他萦绕着黑气的双腿。 如她所想,墨云寒身上的黑气,可以抵挡大部分邪气。 棺木上的怨气似乎也在害怕,不停的游走着想要逃走,却又身不由己。 夜七忽地惊呼。 “王爷,真有龙珠。” 墨云寒和江清婉二人齐齐朝着棺内看去。 里面躺着一个身穿大红嫁衣的女子,双目紧闭已经死去多时。 而她的脸上,用朱砂画着复杂的符咒,裸露在外的肌肤全都有,看上去甚是恐怖。 夜七说的龙珠,就悬在她眉心的位置,发着柔和的白光。 女子身上的怨气,正一点点润泽着这颗珠子。 凑近细看,珠子之中,似有一尾鱼在缓缓游动。 夜七满脸诧异,“太神奇了,江娘子,龙珠是不是龙的内丹?这世上真的有龙?” 墨云寒的神色却很复杂。 他盯着那颗珠子,黑沉的眼底旋着惊涛骇浪。 “它……是活的?” 难道这世间,真的有妖? 江清婉一把将珠子抓了下来。 “什么龙的内胆,全是骗人的把戏。” 那颗珠子被她抓在手中时光芒瞬间消散,里面的鱼儿也再看不到,很快失去了原有的光泽,变成了一个黑色的铁球。 “铁的?” 夜七下巴都快惊掉了。 “可刚刚……” 江清婉刚要解释,马林就带着一群人冲了进来。 “你敢毁了马家村的供奉!” “龙珠被毁,马家村必将面临灭村之灾啊!” 村民激愤。 一个个举着刀叉,凶神恶煞。 “杀了他们,血祭龙珠!” “杀了他们,血祭龙珠!” 森然的杀气,在空寂的的山洞内显得异常诡异恐怖。 山洞外,传来乌鸦嘶哑的叫声。 第43章 真相 江清婉将手里的黑色小铁球举起。 “你们看清楚,这根本不是什么龙珠,而是一个吸人运气的法器。是有人骗你们放在这里,受你们全村世代供应。” 马林根本不接受。 “龙珠不是这样的,是你毁了龙珠!” 村民被他煽动,情绪更加激动,已经准备冲上来。 山洞内一下子涌进来这么多人,显得空间异常逼仄,夜七挡在前面,神情冷肃,“主上,若冲出去,定会伤到百姓。” 江清婉抬手拍开他,眸色冷冽的扫过所有村民。 “既然你们这么喜欢这颗龙珠,那我还给你们。” 她抬手将龙珠扔向棺木上方,如丝如缕的怨气重新缠绕,那颗铁珠重新漂浮起来,再次散发出圣洁的光晕。 情绪激愤的村民顿时面面相觑。 “龙珠……没毁啊?” “她怎么能随意拿到龙珠?” “圣僧说过,这龙珠一旦被凡人碰到就会失去法力,再也不能护佑马家村,这怎么又……又好了?” “村长,这到底怎么回事啊?” 马林也是一脸懵。 这时人群中有人咦了一声抬手挠自己的脖子。 “好痒啊。” 紧接着其他人也都开始觉得痒。 从脖子到胳膊,再到周身,越挠越痒。 “鱼鳞!鱼鳞!” 一个村民指着身边的人惊呼,其他人也吓得不轻,立刻掀起自己的衣服去查看。 肉眼可见的鱼鳞在村民的身上开始往外冒。 刺痒之后是刺痛。 惨叫声在山洞内回荡着,甚是骇人。 夜七想起水根,心下大惊。 “都变怪物了,江娘子,这可怎么办?” 江清婉丝毫不慌,小手从荷包里摸出一张空白符纸,迅速画了符箓,随后指尖凝出灵力,符纸瞬间燃起。 “夜七,将纸灰拍到空中。” 随着她抬手扬起燃烧的符纸,夜七凝出真气,一剑扫过。 纸灰化作星星点点,弥散在空中。 片刻后有人尖叫。 “这是什么东西?” 他一边喊一边往自己的胸口位置打,那里无端出现了一条红色的线,而这条线正连着漂浮在棺木上空的珠子。 其他村民身上的线也陆续呈现,无一幸免。 江清婉冷声道,“如今可看清楚了?” “若我猜的没错,这山洞应是马家村的禁地,在最近开启过一次,开启之后,村里才开始有人生疮,而那些生疮的,应都曾来过禁地。村长,我说的是与不是?” 不等马林回答,就有村民举手。 “对,水根、老三、马虎子……他们都来过禁地。” “不对,是村长领着进来的,为什么村长没事?” 所有人齐刷刷看向马林,只见马林身上并没有那根线。 村民愤怒的苗头瞬间转了方向。 “是你害我们?” 马林吓得脸色惨白不停摇头。 “我没有,我所做的事情一切都是按照圣僧交代,你们……你们莫要听信这女子的妖言啊。” 江清婉抬手就将珠子给拿在了手里。 痛苦不已的村民只觉身体被掏空了一般,全都虚弱地往地上瘫,一个个满头大汗。 “咦,不痒了,也不疼了。” “鱼鳞没了。” “这根本不是圣物,是妖物。” “仙姑,她是仙姑。” 村民冲着江清婉磕头。 江清婉拽着墨云寒挡在了前面,仅露出半个脑袋。 “村长,圣僧是谁?此人在何处?还有,这具女尸又来自哪里?若不交代,京兆府可要拿人了。” 马林看着倒了满地的村民,又想起刚刚惊悚诡异的一幕,顿时如霜打了的茄子一般,颤巍巍站起身冲着江清婉鞠了一躬。 “多谢仙姑救了我们大家。” “如您所料,此处的确是我马家村的禁地,我也是听我祖上说的,禁地之内供奉着龙珠,可保马家村子嗣昌盛,风调雨顺。” “每年我们都会供奉活猪活牛活羊,村里也的确没有出过什么灾祸。前些时日,村里二癞子欠了赌债还不上,跑来禁地想偷龙珠拿去卖,也不知他从何处弄来的炸药,毁了禁地的石门。” “我带着村民上来,却怎么也堵不上山洞,便杀牛宰羊重新供奉,可那日后,村里就开始出现有人生疮,二癞子是第一个死了的,我不敢告诉大家,偷偷埋了。” “埋尸那天遇见了一个和尚,他当即算出了马家村的困境,还说龙珠内封印着妖神,因被冲撞而发怒,他还指引我去乱葬岗找来了那个女尸,说八字极配,可为妖神配阴魂。只要安抚住妖神,龙珠依旧能继续护佑马家村。” 他说得激动,“我真的没有害人,这女尸我也不知是谁?至于圣僧,他只说需要他出现的时候,他自会出现,我……我再没见过他啊。” 江清婉不确定此人话里的真假。 那和尚摆明了是看中了马家村的阴气穴想要养尸。 只是不知他是不是当初在马家村留下铁球法器的人。 她将手里的小铁球塞进自己的荷包。 这法器虽比不过她在山里玩的那些,不过也有些用处。 她抬眸看向墨云寒,“事情已了,村民生疮是因为气运被夺怨气侵袭所致,洞内阵法消除,他们只要好好调理就会没事。不过这具女尸怨气极深,应是枉死,让京兆府去查查。” 她说完拍拍小手往外走,村民自不敢拦。 经过马林身边时她忽又问道,“天色不早了,能留宿吃个便饭吗?” 马林愣了愣,赶紧擦了擦脸,“自然可以,仙姑喜欢吃什么?我让我家娘子即刻去准备。” “吃鱼,要辣的。” 她说完径直出了洞口。 站在外面看着地上的八卦阵若有所思。 很快村民也都陆陆续续出来,有人担心再出事,小声问道,“仙姑,这地方您能给封住吗?” 不少人也跟着附和,全眼巴巴的看着她。 江清婉淡淡笑道,“不必,你们世代供奉,虽被利用,可也足够虔诚,怨气散尽,这残留的阵法会将这些世代供奉的信仰反哺给你们,对你们有好处。” 众人一听这才放了心,在马林的指引下搀扶着下了山。 江清婉告诉马林还要收个尾,让他先去准备饭菜。 夜七也被墨云寒遣走去京兆府找人来抬尸。 空寂的山洞外,只剩下墨云寒和江清婉。 男人的声音在她头顶响起,沉沉的, “事情没解决,对吗?” 第44章 揍到他说 江清婉正蹲在地上检查阵法,闻言扬起小脸。 “村民没事了,大洞河也没事了,你别想赖账。” 墨云寒替她挡住有些刺眼的夕阳,俯下身看她,“既然解决了为何不走?这么想吃鱼?” 江清婉撇撇嘴。 “我想看看那和尚长什么模样?” 还有一点她没说,黄泥之中的死气,似乎跟马家村没关系。 她将阵眼中蕴藏的灵气抽走,整个阵法算是彻底废了。 就算是再有人想故技重施,也成不了气候。 接下来就要看看那和尚来不来了? 她站起身往山下走。 墨云寒没有跟,声音淡淡,“需要本王留下吗?” 江清婉头都没回,摆摆手。 “不必。” 墨云寒盯着她纤瘦的背影消失在山林之间,眉宇皱了皱。 这女人,当真是半点不知道害怕。 怎么偏偏就能让一个秦明朗给欺负了去。 江清婉走到半山腰就看到了上山的马林,见到她后快走了两步。 “仙姑。” 说着往她身后看了眼。 “那位郑师爷没下来吗?” 江清婉脚步未停,“女尸还在山中,他自然要等着府衙的人过来接手。” 马林讪讪笑道,“实在是辛苦,我原还想着一起叫下来吃顿饭,等衙役上山抬尸天都要黑了。” 山中虫鸣鸟兽似寂静下来,听不到声音。 江清婉瞥了他一眼。 “天黑了才好,顺便看看马家村还有没有遗漏的游魂野鬼。” 马林后背一阵发凉,抬手抹了把汗。 “仙姑有心了。” 两个人很快到了马林的家。 马家村虽靠捕鱼为生,但还算富庶。 相比于水根家的院子,马林的院子更加宽敞。 一个衣着利落的妇人正在忙着布菜,听见动静忙看了过来。 “老头子,你带仙姑回来了?” “叨扰了。”江清婉微微颔首,眸光扫过妇人的肚子,眼底闪过一抹亮色。 妇人似有些拘谨冲着她行了礼,将她请入上座。 桌上摆的全都是鱼,清蒸,红烧,闷烤,还有一盆白嫩嫩的鱼头汤。 无论哪种上面都飘着辣子,被白生生的鱼肉衬的宛若滴了血,看上去有些怪。 妇人亲自给她舀了一碗鱼汤递过去。 “仙姑尝尝合不合口味,我第一次做放了辣子的鱼汤,也不知道调的好不好喝。” 江清婉接过,道了谢也没犹豫,凑到嘴边喝了半碗。 “入口醇香微辣,极好。” 妇人大喜,又招呼她吃其他菜,甚是热情。 江清婉也没有拒绝,每样菜都吃了一些,第二碗鱼汤递过来的时候,她忽觉视线模糊,手还没碰到,人就歪倒在桌上。 “仙姑?仙姑?” 妇人急切地唤她几声,见她未答,缓缓将碗放下。 刚刚还温柔细腻的声音陡然间变得又粗又沉。 “东西在哪?” 马林抖着手指了指江清婉的腰间。 “我看见她把东西收进第……第三个荷包里了。” 妇人弯腰去够,下一刻房门就被人踹飞。 墨云寒阴沉着脸站在门口,看着昏迷不醒的江清婉眼中厉色陡升。 “早就看出你不对劲。” 说话间朝着马林攻去。 马林吓得哭爹喊娘地往后缩,那妇人却已经扛起江清婉几个飞落就出了院子。 墨云寒怔住。 他只是怀疑村长,并没想过这村长的娘子有问题。 等意识到,眼看人已经快跑没了影,他迅速收力转身去追。 瘫在地上的马林垂着大腿,“别伤我娘子,别伤我娘子啊!” 夜幕落下,各家各户本也不会这么早睡。 可今日几乎所有的男人都受到了山洞怨气的侵害,全躺在了家里休养。 街上空无一人。 那妇人一路疾驰往大洞河跑,刚到河岸就被墨云寒拦下。 “放开她。” 妇人狞笑一声,忽地往怀里一掏,抓出一个铁盘朝着墨云寒飞掷而去。 低沉的嗡鸣声如梵音降世,无数符箓从铁盘上坠落,在墨云寒周围形成了桶装的阵法将其牢牢困在其中。 “区区凡人,也敢跟本大仙斗。” 墨云寒怔住。 这人怎么是个男人? 可明明是个妇人啊? 妇人自以为将人困住,随手将江清婉丢在地上,搓了搓手。 “让本大仙看看,你这漂亮的小仙姑都藏了什么宝贝。” 她说着伸手摸向江清婉的腰间。 “你真是该死!” 下一刻耳边就传来宛若地府阎罗般森然冷厉的声音,等他回过神来,人已经被一掌拍飞。 “咳咳咳咳……”她哇哇吐出两口血,看着已经将江清婉抱在怀里的墨云寒,一脸的难以置信,“不可能,我的法器怎么会困不住你?” “是因为你蠢!” 那江清婉实在演不下去了,悠悠睁开双眸嫌弃地瞥了墨云寒一眼。 “不是不让你来吗?碍事。” 墨云寒气的伸手捏在她的腰上。 “能有点良心吗?” 江清婉吃痛,快速从他怀里挣开,随后小手一扬,做了几个结阵的手势,轻松将那个铁盘抓在了手中。 “大和尚,这东西你从哪里得来的?” 墨云寒看向地上的妇人。 “她……是和尚?” 妇人一脸诧异。 “你怎知我身份?” 江清婉指了指自己的肚子。 “你的障眼法学的不错,若变作男子还能瞒一瞒,可若变作女子,最好把你的阳火给斩了。” 妇人吓得立刻锁紧双腿,也瞬间恢复成大和尚模样,扯下了胸口用以变形的符纸。 “小娘子有些本事,今日算我认栽,东西还我,以后这马家村,我绝不再来。” 江清婉轻轻勾了勾唇角,从荷包里拿出山洞里的那颗铁珠子,逼近两步笑的眉眼弯弯。 “你这铁盘和这颗珠子是同一人炼制的,可看你的年龄,却又跟山洞内的阵法布置的年份对不上,所以,你不是布阵的人,你只是来修复阵法的人,说罢,炼制这些法器的人是谁?” 和尚眼珠子一转。 “将东西还我,我就告诉你。” 江清婉看了他两眼,慢条斯理的将珠子塞进荷包,铁盘太大塞不进去,她索性塞进了袖子,随后拍拍小手冲着墨云寒扬了下小脸。 “揍到他说!” 她吩咐的理所当然。 墨云寒神色不明的瞥了她一眼,却也极为听话。 出手如电,一双长腿,踢人的动作如行云流水,看得人赏心悦目。 下手的位置却极度刁钻,不会飙出多少鲜血,却巨疼。 那和尚根本没有半点招架之力,疼的杀猪一样地喊。 “我说,我说!” 第45章 相携 墨云寒收回手,退到江清婉身边,身上衣服连褶都没起一个。 “夜七那些招都是你教的,够狠。” 江清婉冲他竖起根大拇指,看着那和尚说,“老实交代,要不然他真能揍死你。” 大和尚浑身疼得骨头都快裂开了。 他刚刚还暗暗用了罡气,可屁用都没有。 他有些忿忿的打量着墨云寒。 “阁下也是修士?” “少打岔,赶紧说。” 江清婉凶巴巴瞪他。 大和尚往后缩了缩,说的委屈又可怜。 “仙姑,我就是个游方和尚,因为不守戒律,没有哪家寺庙肯收,便靠着些手段为生。那个八卦盘是我偶然所得,仙姑法力高深应该能看得出,那东西能寻宝。我找来马家村就是为了那山里的宝贝。” “可那阵法太过厉害,我破不了,正好遇见村里的二癞子来盗宝,我就……就顺手帮了一下。” 江清婉听明白了,眸色骤然凌厉。 “你不是顺手帮的,你是用他的命生祭了阵法才破了石门?” 大和尚眼神闪躲。 “我……我先前并不知道后果严重。” “你不知道?”江清婉一巴掌拍了过去,她力气不大,可拍过去的时候掌心带着符箓,抽的大和尚半张脸都歪了。 “不知道你敢养尸?那女人也是你杀的?” 她说一句,抽一巴掌。 大和尚躲都没地方躲,牙都吐出了好几颗。 看的墨云寒忍不住倒抽了一口凉气。 这女人还好意思说他狠? 大和尚是真的怕了,举着手跪在地上,说话嘴里都漏风。 “仙姑明鉴啊,那女人真不是我杀的,我只是算到她尸身有怨气,才让马林抬去洞内,您应该看得出来,那地方适合养尸,若我能得一美颜鬼侍,也不必再做苦修僧。” 他哭的眼泪鼻涕横流,甚是凄惨。 江清婉缓缓站起身。 “不管是不是你杀的,你敢用活人血祭,我就留你不得。” 她指尖凝出金色罡阵。 大和尚面如死灰,眼底骤然闪过一抹狠辣。 “仙姑手下留情啊!” 这时村长马林连滚带爬的冲了过来, “我娘子还在他手里,他不能死啊。” 电光火石间,大和尚忽然怒喝一声。 “臭女人,去死。” 利刃飞刺而来,墨云寒迅速将江清婉拽到身后,凌厉的掌风扫落所有暗器。 眨眼的功夫,大和尚一头扎进了大洞河里。 猖狂的大笑声在河面上响起。 “老子不仅会障眼法还会水遁,有本事抓我啊,哈哈哈哈……啊!” 水面上炸开数道水花。 大和尚惨叫着飞出水面又连滚带爬的如河豚一样翻滚数道终于落在了对岸。 一张脸都冒起了黑烟。 “你……你给我等着。” 江清婉手里的符箓还在泛着金光,可惜距离太远,以她现在的功力实在甩不过去。 她拿出八卦盘在手中颠了颠。 “你的宝贝我帮你留着,想拿回去记得来找我。” 大和尚气的呜哇乱叫,这一遭亏大了。不仅丢了法器,连修为也被折损了个精光,能保住命已是万幸,他哪还敢再待,飞速窜进林子跑没了影。 马林跌坐在河边捶地大哭。 “你把我娘子还给我。” 江清婉被他哭的心烦。 “你娘子就在你家,别嚎了。” 马林打了个哭嗝回头看她。 “我……我家?” 那大和尚的能力本就不强,障眼法用的也并不精妙。 要想长时间维持女人形态,最好的办法就是玩灯下黑。 “我说在就在,你去找。” 听了江清婉的话,马林立刻爬了起来,抹了一把脸就准备往外村里跑,跑了两步又折返回来,噗通跪在了江清婉面前。 “仙姑,您是大善人是活菩萨,求您好人做到底,想个法子庇佑我们村子,若那妖僧再来,我们万难抵挡啊。” 他说着啪啪磕着响头,脑袋都被鹅卵石碰出了血。 此人虽多番阻拦,可对村民却是真心。 江清婉懒得计较,颇为嫌弃的瞪了他一眼。 “你们村子什么宝贝都没了,他来做什么?抢你娘子吗?” 墨云寒忍不住低笑出声。 马林被噎的呆愣住,想了想是这个道理,又道了谢这才匆匆离开。 江清婉将八卦盘塞回袖子,指尖结印轻拍在河滩上。 随着金光拂过河滩,丝丝缕缕的死气从地下冒出来,像无根的浮萍,很快消散在空中。 她抬头看向大洞河周围的群山,脑海中又想起马家村后山石洞外的那个阵法,片刻后收回手。 择一风水宝地,汇聚天地灵气。 可这浊世凡间,哪会那么容易得到纯净的天地灵气。 大洞河,马家村,群山,甚至包括周围的其他村舍。 其实就是一个巨大的天然法阵。 而马家村的那个山洞,就是阵中灵气最盛之地。 可是, 真的有人会这么大费周章、耗费数十年以法器布阵只为了汇聚那一点点天地灵气吗? 就那么一点,能做什么? “喂,你在干吗?” 眼前月色被挡住。 墨云寒居高临下的看着她一脸狐疑。 这女人蹲在这里半天了,一句话也不说,时而皱眉时而摇头,实在诡异。 江清婉想不通,心情很不爽,抬眸瞪了回去。 “这跟你没关系,少打听。” 她话音刚落,肚子就响起了不合时宜的“咕噜”声。 夜色已渐深,为了三千两银子,她就吃了几口加了料的鱼肉,外加一碗难吃到极点的鱼汤,实在太亏。 她尴尬的起身拍了拍小手,月色下,漂亮的小脸被照的晶透明媚。 “事情了结了,回城,让你的人把马车牵来,我走不动了。” 墨云寒站在她边没说话。 静谧良久,江清婉忍不住问,“你等什么?” “等马车,本王也走不动了。” 男人回的无比诚恳。 江清婉无语的瞪着他。 这混蛋,绝对是在看她笑话。 她转身往河滩外走,脚下乱石遍布,她走的步履踉跄,时不时崴一下,没走出几丈远,男人就步履轻松的来到她身侧。 “需要帮忙吗?” 狗东西! 她磨着牙走的更快。 奈何男人不仅武功高腿还长,她走的气喘吁吁,他走的云淡风轻。 江清婉站定,歪着头睨了他一眼,然后缓缓抬手一只手,并起两根手指,指尖金丝缠绕。 墨云寒虽看不到那些金丝,却莫名有种感应,识趣的抬起了自己的手臂。 “本王知道一处酒家,辣卤的羊腿特别好吃,还有最正宗的秋月白,要不要去尝尝?” 江清婉白嫩指尖上的金丝消散,掌心随即落在男人金丝纹绣的袖袍上,总算走的平稳了些。 “饭钱你出,我的酬劳一文都不能少。” 墨云寒的薄唇忍不住浅浅勾起,低低嗯了一声。 第46章 窃贼 坤宁宫内,带着黑色帽围的人影出现在寝殿内。 肩头停着一直赤红着双眼的乌鸦。 他微微俯身,喉咙里如裹着石头。 “又毁了一处,灵气收集不佳,下个月的丹药怕是不够。” 太后掐着手里的佛珠,脸色异常难看。 “查清楚是何人所为,杀了。” 男人的声音低哑响起。 “是。” …… 三日后,墨云昭率众臣亲临巡防营视察军政。 墨云寒陪同在侧。 巡防营一众将领全部到齐。 因首将之位空缺,副将王昊和刚刚接任监理的何年站在最前方,行完礼后随侍一旁,介绍军务。 一众人很快到了演武场。 王昊带领军中好手表演了一场实地对抗,演练了最新的兵器和进攻防守的阵法,引得墨云昭拍手称赞。 “小九,这个王昊当年是不是在你麾下做事?” 墨云寒微微颔首, “曾为先锋,立过战功。” “果然有些本事。”墨云昭再次赞许的点了点头。 站在人群中的秦明朗心急如焚。 他早就打听过,巡防营中王昊呼声极高,不少人都看好他,若他在今日出了风头,从副将升为首将也不是不可能。 这时王昊已经演练完毕,招手让士兵推来了攻城的各类战车。 眼见机会来了,秦明朗立刻从人群中走了出来。 “启奏皇上,微臣兵部监造郎秦明朗愿为皇上解说。” 何年冷冷的看了他一眼,正准备站出来反驳,墨云寒却淡淡开口。 “秦将军这般着急,不如皇兄就给他个机会。” 墨云昭瞥了他一眼,似有几分无奈揶揄。 “准了。” “谢皇上。” 秦明朗此刻已无暇去想墨云寒的用意。 他满心满眼都是不远处陈列着的战车,这几日的准备,他已将那副图纸牢记于心,每一个细节都不会出错。 在众人的注视下,他走到战车前,装模作样的看了一圈,随后故作深沉地连连摇头。 王昊不爽。 “秦大人何意?我这战车有问题?” 两个人同在军中,却并未一起打过仗。 王昊跟着墨云寒为先锋的时候,秦明朗还只是个无名小卒,如今倒成了二品,虽未得重用,可品级却比他高。 他自然不服。 秦明朗的腰板挺得笔直。 “王副将,这些战车都是兵部监造下发,自然不会有问题。我只是见有所感。随军征战边境的这五年,我经历大大小小的战役数十场,我们这些杀敌的士兵与京中驻军不同,对军需了解的更为直白。” “比如战车,除了结实,可攻城门,兵将们最渴望的还有防御。” 周围士兵窃窃私语,似引起热议。 秦明朗要的就是这种效果。 他要更贴近兵将们的内心,才能掀起更多共情。 “我曾亲眼见着身边兄弟战死沙场,也曾亲眼看到推着战车攻城时被敌方利剑穿透胸膛时的无奈痛惜。我们是大周的好儿郎,保家卫国,肝脑涂地,绝不后悔,可我们也是为人父,为人子,为人夫的男儿,若能护卫家国的时候,能更好地保住性命,我想这才是军需兵器最该发挥的作用。” 他讲的激情昂扬,现场一片死寂。 墨云寒缓缓抬手,第一个啪啪鼓起掌。 薄唇勾起,话说极冷。 “秦将军竟还记得为人夫君。” 一句话惹得满堂哄笑。 军中之人本就多是糙汉。 秦明朗入京后好多人都传他要做巡防营的首将,下面的人自然多番打听。 前几日闹得沸沸扬扬的当朝九王强占民妇给二品将军穿小鞋的事情,他们都听过。 他们根本不信墨云寒会抢一个民妇为外室,打听之下,自然知道了秦明朗抛弃糟糠攀附县主的事儿。 如今墨云寒当场点破,简直是啪啪的在打秦明朗的脸,让他刚刚激情昂扬的表演变得异常可笑。 秦明朗一张俊脸涨得通红,他仰起头看向墨云寒,拱手回应,“王爷,下官奉旨解说,所言是为所有兵将,不为自己。” “秦将军真是大义。”墨云寒凉凉开口,“你继续。” 秦明朗噎的半死。 王昊冷哼一声,“秦大人还记得奉旨解说啊?废话那么多,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在天桥说书。” 现场再一次曝出大笑声。 秦明朗狠狠地瞪了他一眼,暗道等自己做了首将,必定好好压压他的锐气。 他敛了下衣袖,冲着墨云昭躬身行礼。 “皇上,微臣并非刻意耽搁,只是这段时间在监造处学习,结合微臣征战沙场的经验,对战车等军需物品有了些新的想法。” 他说完开始将背过的图纸细节一一透露。 看着周围人全都变了神态,心中无比得意。 都好好的震惊。 越震惊,他那一万两白银才花的越值得。 等权势到手,他必将那个画图的工匠拉入麾下,只要掌控了兵器改造的能力,区区一个巡防营的首将位置,也只会是他登天的垫脚石。 兵部侍郎张沂水的脸色变得很难看。 秦明朗说的这些东西,他根本就没有看到递交的文书。 站在他身边的何年淡笑着夸他。 “张大人还真是深藏不露,既有这般好主意,为何新送来的战车还是如原先一般无二?莫不是觉得巡防营不配用?” 他声音不大,可周围的人也都听得真切。 张沂水的脑门上冒了汗,巡防营肩负着京城的安危,谁敢马虎分毫,吓得他赶紧仓皇俯身跪在了地上。 “皇上,此事,微臣毫不知情。” 秦明朗还以为他要抢功,立刻也跟着跪下。 “皇上,微臣刚刚所言只是临时灵光,张大人的确不知。” 何年接话, “秦大人说的如此详细,竟然是临时所想,能力超凡真是令我等佩服。” 秦明朗此刻已经当自己是首将,面对何年是态度极好。 “何大人谬赞,军中将士安,才能更好的护卫我大周。” 他说着再次看向墨云昭。 “皇上,微臣虽临时所想,可所有修改的细节微臣都心中有数,绝对可以做出微臣所说的战车,微臣愿领此任务,绝不辜负皇上厚爱。” 他说的意志铮铮。 周围却再次陷入死寂。 墨云昭轻咳一声。 “秦爱卿能有此心,朕很是欣慰。朕原还担心你常年随军会不习惯监造处的职位,如今看来,这个安排竟是极好,以后,你就多多在兵部学习。” 秦明朗听得一头雾水。 “皇……皇上,战车制成后如何使用,如何更好的应用在军营,微臣也有很多想法,想投身巡防营更好的护卫京城。” 王昊切了一声。 “秦明朗,你索性直接跟皇上要了首将的官职,算盘珠子打的震天响。” 秦明朗气道,“王副将,我一心在为巡防营的兵将着想,并未觊觎官职,你别把自己的心思扣在我的头上。” 王昊翻了个大白眼,指了指最边上的那辆战车。 “你要不要看看这辆战车再说?还临时起意,灵光乍现,我看你就是个窃贼!不知从何处剽窃了新型战车的图纸,跑来皇上面前显摆,真是不要脸皮!” 第47章 哐哐被打脸 秦明朗听得一脸懵,快速跑到王昊所指的那辆战车前,一番检查发现他所说的很多细节,全都对上了。 这……这怎么可能? 难道那厮一张图纸卖了两个人? 竟然还敢跟他要一万两银子! 该死的鬼面! 王昊在旁戏谑, “秦大人继续说啊?怎么哑了?偷了别人的东西还言辞凿凿,你这脸皮简直比盾牌还厚。” 秦明朗此刻一张俊脸一阵青一阵白,半天憋不住一句反驳的话。 何年缓缓站出来。 “皇上,这辆战车是九王爷昨日刚刚派人送来,准备今日给皇上和诸位大臣们演示的,大周只此一辆,还未报于兵部备案建造,知晓此事的只有微臣与王副将。秦大人却将改造之处说了个七七八八,微臣以为,绝非巧合,理应严查,杜绝一切奸细潜入的可能!” 秦明朗此刻是真的慌了。 噗通一声跪在地上。 “皇上,臣不是奸细。” 墨云寒眸色淡淡。 “看来秦大人当真是天纵奇才。本王所得战车图,结合精妙机关,绝非一朝一夕的功夫。秦大人竟能只看着普通战车便能有此灵感,那不如再给我们表演一下。” “来人,上机关铠甲和弓弩。” 王昊亲自将东西给抬了上来,摆在了秦明朗面前。 “秦大人,请。” 何年附和。 “那般复杂的战车改造,秦大人都能当场轻松点出,铠甲和弓弩上的改造自当手到擒来。” 秦明朗此刻宛若被架在了火上烤,退无可退,只能硬着头皮站起来上前查看。 他哪里懂什么机关术。 但是这些年在边境,他是见过机关弩的,也用过几次,只期待着能蒙混过关。 可等他想要去拿弓弩的时候,却被王昊挡住。 “秦大人,你看战车的时候可没上手,只是扫了两眼。这小小的弓弩,还需要摸吗?” 秦明朗气的狠狠瞪了他一眼,心里慌得额头都冒了冷汗。 可他知道,这会儿不能露怯,只能拼命回忆之前在军中用过的弓弩机关,故作沉静的朗朗开口。 乍一听倒是言语流畅,说的头头是道。 若骗骗文官倒还可以,可今日场合,就连周围的士兵都听出了问题。 “他在说什么?那不是咱们上次发的装备吗?都用半年了用得着他介绍?” “就是啊,而且还说错了两个地方。” “我看他什么也不懂,你没发现他光说弓弩,不说铠甲吗?我听说铠甲的改制是最新的,其他时候没有。” 议论声越来越大,有不少支持王昊的人开始嗷嗷着起哄。 秦明朗臊得满脸通红,脑门上的汗珠子冒的更猛,滚过眉毛落进眼睛里,他都不敢擦。 说话的声音也越来越小,最后在起哄声中哑然闭嘴,慌得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王昊大笑,半点脸面没给留,当场哐哐打脸。 “我们秦大人的灵感这是用光了啊!” 围观士兵笑得越发放肆。 墨云昭轻轻摇了摇头。 贵妃还有意推举。 可这人,着实是没什么本事。 也不知道那些战功是怎么得来的。 何年再次站了出来。 “皇上,秦大人这番表现实在难以服众,新型战车关乎大周兵力配置,微臣恳请皇上彻查,还所有兵将一个安心。” 他说着跪了下来。 张沂水身为兵部侍郎,这个责任可不敢担,立刻也跟着跪了下来。 “臣附议,恳请皇上在事情未查清楚之前,暂免秦明朗职位,以免泄露更多兵部机密。” 王昊一掀铠甲,率领周围所有士兵乌压压也跪在了地上。 声音气势如虹。 “求皇上彻查。” 秦明朗面如死灰,不甘心的跪行几步连连解释。 “皇上明鉴,微臣真的是临时起意,绝没有盗窃战车图纸,更不可能泄露兵部机密啊!只是这会儿灵感没了而已,这……这也不能算微臣的错啊。” 墨云昭眼底闪过嫌弃,随后抬眸看向墨云寒。 “九王,最新战车,是你提供的图纸,此事如何处置,朕想听听你的意见。” 墨云寒还没开口,秦明朗就再次磕头。 “皇上,微臣与九王殿下之间有些误会,臣出征五年未归家,回来不到数日,臣的夫人便被九王殿下接去了王府后院,此事京中人尽皆知,微臣……” “放肆!” 他话没说完就被墨云昭厉声打断。 “你是在跟朕说,朕的九弟抢了你的夫人吗?诋毁皇亲,若无实证,朕今日决不轻饶。” 皇上震怒,其他人都不敢出声。 墨云寒却神色淡淡的开口。 “皇兄,重点跑偏了。臣弟的私事,无需皇兄费心。新型战车关乎整个大周的兵力,诸位大臣和巡防营将士所担心之事,也不无道理。” “在皇兄决断之前,还是先看一下实际效果。” “王昊,演练战车、铠甲和弓弩。” 王昊高声应喝。 “是!” 这辆战车是洛九亲手做出来的,想要呈报兵部大范围监造,自然要皇上首肯。 接下来的演练,再一次哐哐将秦明朗的脸打的稀碎。 他说的那些让他无比得意的功效,在这辆战车上被数倍呈现。 就算他的所谓灵感成为了现实,也比不过。 结束后,张沂水率先称赞。 “秦明朗所言只是虚有其表啊,这战车威力,比他所说的更强更全面。皇上,臣提议全面监造发往各处。” 何年等人也跟着附和启奏。 墨云昭的眼底闪过晦暗不明的光,随即露出欣慰之色。 “这世间大才,唯朕的九弟无人可及。兵部所请,朕准了。至于秦明朗……” 他略作沉思。 “张侍郎,此事交由你彻查,务必给朕查个清楚明白,在此之前,秦将军就不必去兵部了。” 秦明朗跌坐在地上,仿佛被抽走了所有力量。 该死的墨云寒,该死的鬼面,该死的江清婉! 完了,一切全完了。 墨云昭在众人齐声高呼中起驾回宫,临上銮驾时忽然看向墨云寒。 “小九,你觉得王昊此人如何?能担巡防营首将之位吗?” 其他朝臣离得有些远,并没有听到。 墨云寒眸色未改,回的异常干脆。 “无论忠心还是能力,他都可以。” 一个小小的首将之位,墨云寒的话都说到这里了,理应当场就给了。 可墨云昭只是嗯了一声便上了銮驾,并未表态。 马车咕噜噜而去。 墨云寒站在原地,眸色深浓如暗夜的海。 不远处的何年看着这一幕,一张冷峭的脸神色很沉。 旁边有人小声议论。 “皇上今日为何没封首将?我看王副将有些失望啊。” “少议论,巡防营关乎京城安危,那是悬在皇上头上的刀,岂能随便给。” “是因为王副将是九王爷的人。” “慎言!” 何年心里一阵阵发紧。 此番回京,怕是比之前的水更要深。 第48章 妖妃祸国 京城贵妇最喜欢去的白玉茶舍门口。 江清婉坐着宋玉书的马车刚到,就被一个珠圆玉润的女人热情的挽住了胳膊。 “哎呀,我的小仙姑,可是见着你了。你不知道我央了多久,姐姐才肯带你出来,好像怕我会抢了去。” 江清婉盯着她发髻上只有皇室之人才能佩戴的汉白玉的簪子,使劲的想把手抽回来,却又再次被抱了住。 似感觉到她的抵触,墨青蕊冲着宋玉书噘了噘嘴。 “姐姐,你没跟小仙姑提起我啊?” 宋玉书刚要解释,墨青蕊已经自己开口。 “小仙姑,我叫墨青蕊,要是你跟了我小九叔,那以后就是我长辈,我要喊你一声小王婶的。” 江清婉听得一脸惊悚, “我跟墨云寒没关系。” 墨青蕊怔了怔,神色转变的从善如流。 “那正好,你这般娇嫩模样,比我小了那么多,我也实在叫不出长辈的称谓,咱们各论各的。小仙姑,你那个护身符,可否再给我一个,我还有几个好友,也想要,多少银子你随便开,她们有的是钱。” 宋玉书怕江清婉不悦,将墨青蕊拉开这才低声解释了一遍。 原来那日墨青蕊抢走了一张符纸踹在怀里,本来是当安眠静心用的。 谁成想那日去打马吊时遇到了小偷飞窜惊了马车,车辕从中间断了,她从马车上摔出来,当时情况危急,她又不会武功,摔得结结实实。 本以为要伤筋动骨,没想到落地时感觉到有股无形的力量托举在腰侧,竟是连点擦伤都没有。 而被她踹在怀里的符纸却碎了。 她以为是护国寺的高僧有神通,找到宋玉书要她陪着一起去添香油钱再要个,这才知道原是后院她看不上的那位小娇娘所画。 如此本事,她当即就要去拜会。 却被宋玉书拦下,说是墨云寒下了命令,不准任何人去惊扰。 她求了几次,这才有了今日的茶话会。 宋玉书在马车上只说了茶话会的事,请江清婉出门饮茶散心。 如今墨青蕊这般热情主动,倒显得她此行目的性太强。 她不好训责墨青蕊,只得道,“清婉,若你不喜欢,我们现在就回府。” 一听这话,墨青蕊就急了。 “姐姐,要走你走,小仙姑可不能走。我又不是什么坏人。再说了,小仙姑的事情我听了不少,秦家不要脸,小仙姑又没错,为何要日日憋在府中藏着。女子和离怎么了?离开了男人,又不是要殉了命。” 她说着殷切的看着江清婉。 “我的姐妹中便有和离的,与你一般,被夫家嫌弃出生商贾,可那又如何,和离之后,她一样活得自如,手里有铺子有银子,府中还养了不少美男子,前些日她那夫君上门求着复合,被好一顿打了去。” “小仙姑这般漂亮绝色又有这等能力,将来后悔的一准是秦家。” 她声音又娇又脆,说话直白却又在理,眉宇之间更是坦荡。 单从性格上,江清婉并不排斥。 她也明白宋玉书想带她多认识一些人的用心。 无外乎还是保她的名声,护九王府的声誉。 她并非不通人情世故,淡笑着没再抗拒。 “先说好,符我可以画,但明码标价,莫要说我坑你们。” 墨青蕊闻言畅快大笑,拉着她便往茶舍里走。 “小仙姑放心,谁敢昧你银子,我第一个不饶她。” 宋玉书见此也松了口气,噙着笑一起往里走。 刚入大厅,迎面就撞上了程氏和苏玉兰,正簇拥着一位身穿团花锦绣襦裙的妇人说着什么。 热络的气氛在碰面的瞬间凝滞。 倒是那妇人最先开口,笑着微微颔首见礼。 “青蕊郡主,宋夫人,好巧,你们也来饮茶?” 此人是朝中左丞家嫡长媳霍氏,其母也是郡主。 单论她的位分,却是比不过一品诰命的宋玉书,更别提真正的皇亲墨青蕊。 只不过他夫君身为嫡长子在府中甚是得宠,又有幸成了皇嫡子的老师,旁人自会高看她几眼。 宋玉书淡淡回了一礼,没打算攀谈。 墨青蕊却很不喜霍氏。 当年她夫君蒋钊科考,就是被左丞嫡长子压了一头,只得了个解元。 不过今日,她没心思跟她扯嘴皮子,只冷冷哼了一声便准备带江清婉走。 苏玉兰却忽地露出诧异之色,“郡主怎么跟这种女人混在一起,也不怕坏了蒋夫子的名声。” 霍氏微微挑眉。 “玉兰县主说的是谁?” 苏玉兰抬手指向江清婉。 “就是被郡主挽着的这位江娘子啊,夫人不知京中传闻吗?我夫君明朗就是被这个女子算计背叛的。我曾亲眼见她出入朝臣府邸,妖媚惑人,也不知是在为谁做事。” 在朝中,墨云寒执掌军政。 而左丞主领文臣。 京中传闻闹得沸沸扬扬那几日,左丞还带人写过不少奏折,却被皇上压下,因而憋了一肚子的气,在府中没少骂人。 霍氏也被波及。 对传闻中的这位江娘子,可没什么好印象。 闻言上下打量着江清婉,眸色锐利。 “身为女子,却沦落到以色惑人为生,实在是可悲可怜。这京中风气,就是因有这种腌臜之人才会被败坏至此。我夫君那日与三皇子辩道,便提过此事,三皇子对此甚是气愤。且等着看,总有一日,会好好肃清的。” 墨青蕊根本忍不了一点。 “你早上吃粪了吗嘴巴这么臭,要不要本郡主给你灌一壶龙井洗洗肚子?” 霍氏气的目瞪口呆。 “你……你怎么如此粗鄙!” 墨青蕊切了一声。 “本郡主再粗鄙也是皇亲,是郡主,你一个朝臣的儿媳,屁的官衔的都没有,还敢在本郡主面前大放厥词,跪下,给本郡主行礼。” 霍氏的脸都气白了。 可按照礼制,她还真要给墨青蕊规规矩矩行大礼,根本反驳不得。 程氏立刻上前解围。 “青蕊郡主的脾气还是一如既往的火爆。这么多年了也不知道改改,你虽不管不顾,但也该好好为你的夫君想一想,他刚刚升了副首院,将来若想再升,可还要左丞大人的举荐,为了一个下堂妇,不值得。” 苏玉兰面露得意,准备再加一把火。 “宋夫人,您是九王殿下的舅母,也多为殿下考虑考虑。我可听说,因为江清婉,太后她老人家发了好大的脾气。我们做小辈的不知,您这位舅母应该很清楚妖妃祸国的事。” “你放肆!” 宋玉书脸色剧变。 第49章 龙牌 江清婉好奇的看向她,对于自己被诋毁的事倒不怎么在意。 她想起上一次问及墨云寒母亲的时候,夜七的表现同样很奇怪。 难道他母妃真的有什么问题,才会让墨云寒的体内出现了镇妖? 这时程氏拉了苏玉兰一下,神色同样凝重。 “兰儿慎言,此事莫要乱提。” 苏玉兰见好就收。 “母亲,我只是不愿宋夫人被人蛊惑,才会出言提醒,事关皇家,兰儿岂会乱说。” 她笃定,无论是墨青蕊还是宋玉书,此刻都会跟江清婉迅速撇清关系。 她迫切的想看到江清婉被人扔出茶舍的狼狈样子。 宋玉书的情绪来得快,走的也快,很快就压了下去。 她抬眸看向程氏,再无刚刚的客气,辞色锋利。 “如果你管不住自己女儿的嘴,那我就辛苦点亲自去一趟皇宫,问一问太后她老人家究竟被我家云寒气成了什么样,才会准许玉兰县主在大庭广众之下说出这种话来!” “若此事不是太后准许,那就请二位自己入宫请罪!太上皇亲自下的禁令,二位莫不是要抗旨不尊?” 程氏脸色微变。 “宋夫人,兰儿也是为了九王殿下着想,实在……” “哼,九王府用得着你们好心?真当自己是皇室血脉?就算老王爷来了,也不会这般不知轻重!” 宋玉书的冷斥抽的程氏一张脸生疼。 苏家仗着的全是老王爷的恩泽庇佑,可老王爷却也只是个异姓王爷。 跟皇亲半点不沾边。 墨青蕊笑的阴阳怪气。 “大周皇室姓墨的,什么时候改姓苏了?我这个郡主怎么不知道?” 程氏的脸更加难看。 苏玉兰气不过,“你们一个个是不是都疯了,利害关系如此明显,你们竟然还联手维护一个下堂妇,还不赶紧将她扔出去。” 墨青蕊满脸鄙夷。 “少跟我扯上狗屁的利害关系,我们交往是我们交往,跟朝堂有什么关系?若按你所言,妇人之间的琐事,全要跟自家男人联系起来,那你们身为苏家人放着贵妃娘娘不巴结,却跟皇后娘娘嫡子老师的夫人私交甚密,他日本郡主入宫,定要跟贵妃娘娘说两句闲话。” 这一下,程氏的脸色肉眼可见的慌了。 苏家三小姐入宫,一路恩宠升任贵妃位同副后,可不知为何,明明承恩最多,却一直不曾怀孕。 为了求子,这些年没少想法子。 可宫中禁忌太多,她便时常托程氏送些偏方进宫。 因而两人关系极好,也算是程氏在苏家最大的依仗。 若是被她知晓自己跟霍氏私交,定然会多想。 她忙伸手拧了一下苏玉兰。 “你这孩子,说话莽莽撞撞,还不跟郡主致歉。” 苏玉兰气的跺脚。 “母亲,我又没说错,为什么要道歉?江清婉一个商籍贱种,被秦家赶出来的下堂妇,她们还当个宝,图什么?还不是图她不要脸,买身子伺候男人,为九王爷拉拢朝臣……” “啪!” 程氏急的一巴掌呼在了她的脸上。 “越发放肆了,什么话都往外说,立刻滚回去反省,不知道错在哪里不准出门!” 苏玉兰捂着脸难以置信,眼睛都气红了。 她不懂为什么母亲也不站在她这边。 竟然在大庭广众之下打她让她丢脸。 她转头狠狠地瞪着江清婉。 今天,秦明朗就能凭借战车图拿到巡防营首将的职位得到皇上的器重。 到那时,整个京城的治安就全在他的手里握着。 她有的是法子弄死这个贱人。 “你给我等着!” 说完就想拂袖而去。 却被墨青蕊冷声叫住。 “苏家的孩子,连做错事要跟人道歉的道理都不懂吗?还是说,仗着老王爷的威名,就可以耀武扬威连大周的礼数都不用遵守?” 苏玉兰一张脸涨得通红。 程氏没办法,墨青蕊连老王爷都搬出来了,她只能将苏玉兰又拽了回来。 “快给青蕊郡主赔礼道歉。” 苏玉兰都快气哭了。 墨青蕊此刻还挽着江清婉的胳膊,跟墨青蕊行礼,简直就像是在给江清婉行礼。 她如何咽得下这口气。 程氏急的在后面推她,压低了声音哄。 “先息事宁人,之后再谋划。” 苏玉兰无奈,拢了拢袖袍冲着墨青蕊躬身行礼。 “玉兰给青蕊郡主……” “不是给我,是给我家江妹子。” 墨青蕊的话瞬间燃炸了苏玉兰的脾气。 “跟她赔礼?凭什么?我是皇上亲封的县主,我夫君是二品武将,她一个什么都不是的商籍,还想让本县主低头?别说本县主骂她,就算本县主打她两巴掌又能如何?” 霍氏附和。 “青蕊县主刚刚提及大周礼制,江清婉身为平民,见到我们不该先行跪拜之礼吗?就算玉兰县主有什么不对,也要有个先来后到。” 闻言,苏玉兰立刻扬起下巴。 “夫人说的没错,江清婉,还不跪下!” 墨青蕊本想护着江清婉,如今倒连累她要行跪拜之礼,脸色顿时有些急,刚要说什么就被宋玉书伸手拦住。 “那今日我们就按大周礼制论。” “清婉,把玉牌挂出来。” 江清婉想起那日宋玉书说的话,微微挑了下眉角,依言照做。 从荷包里掏出黄冈玉牌系在了束腰上。 苏玉兰耻笑出声。 “我还以为是什么东西,不就是快成色还可以的玉牌吗?这跟大周礼制有什么关系?” 程氏却惊出了冷汗。 “这……这是龙牌?” 整个大周只有两块龙牌,一块在皇上墨云昭身上,另一块就在九王墨云寒身上。 等同半个玉玺。 就算皇子见了都要行半礼。 几人脸色大变。 苏玉兰根本不信。 “不可能,九王殿下怎么会将这么重要的东西送给她,说不定是她偷的。” 这话,半点说服力都没有。 宋玉书轻笑。 “玉兰县主是当本夫人不在吗?” 墨青蕊也不由对江清婉高看了几眼。 她原是因她的本事才想结交。 如今看来,她那个小九叔,对这江妹子是真的用了心思。 此刻便更加维护。 “诸位,不是刚刚还嫌弃我这妹子没有身份吗?如今见了龙牌,还不行礼?” 苏玉兰恨得要死。 却又半点法子都没有,被程氏拽着跪在了地上。 墨青蕊冲着霍氏扬了扬下巴。 “怎么?你的脸比苏家的还大?” 霍氏快要气死了,愤愤地拂开衣裙跪了下来。 她第一次在墨青蕊面前丢尽了脸面。 都怪苏玉兰莽撞,也不弄清楚怎么回事就惹是生非连累她。 墨青蕊开心的直接笑弯了腰。 “哎呦呦,非要欺负我们江妹子,这下都看看清楚了?以后见到我家妹子都滚得远远的,莫要碍眼。” 说完,她亲切的挽着江清婉往二楼走。 宋玉书冷冷的瞥了三人一眼。 经过程氏时忽地俯下身,声音裹着冰冷的杀意。 “管好你女儿的嘴,别等到哪天身首异处,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程氏的瞳孔骤然收紧。 宋玉书不可怕,可墨云寒却惹不得。 那句“妖妃祸国”万不该说出口。 第50章 求子 进出白玉茶舍的都是京中的贵妇贵女。 如今三人跪在大厅,引得不少人侧目议论,颜面尽失。 等江清婉她们上了楼。 霍氏立刻扶着丫鬟的手站了起来,脸色铁青。 “苏二夫人真是教了个好女儿。” 说完冷哼一声,转身走了。 苏玉兰此刻憋了一肚子火,闻言气道,“这跟我有什么关系?是那江清婉……” “你闭嘴!” 程氏狠狠瞪了她一眼,快步去追霍氏。 讨好的软言细语不断传来,苏玉兰更觉没面子。 该死的江清婉! …… 二楼雅间内,墨青蕊给江清婉介绍了里面的三个姐妹,却没有说刚刚在大厅的是非,也没有提那块龙牌。 江清婉不由对墨青蕊这个人又多了几分好感。 虽直白泼辣,却又把着应有的分寸,不会逾矩,也不会以权压人。 几人相处,有一种极为平等的祥和温馨。 这在女子之间,颇为难得。 头上簪了牡丹花的女子叫傅安安,就是墨青蕊提过的那个商贾出身被和离的女子。 在镇安区有半条街的铺子。 在江清婉进门之后,就认出了她。 “江娘子你那几间铺子我还买下了两间,原还想怎么是秦家那位大人签的字,没想到竟还有这些内情。姐姐有法子让他们把买铺子的钱全吐出来,还要再赔我一分钱,你看如何?” 墨青蕊笑道,“安安经商手段奇绝,江妹子你怎么想?要不要打回去?” 江清婉摆摆手。 “他们自有人收拾,不用我动手。二位好意,清婉心领。” 闻言,墨青蕊倒也不强求。 “也对,以江妹子的本事,若想收拾那群人,自然有的是法子。” 她正说着,一旁以为身穿浅紫衣裙的妇人忽地掩唇低低咳了几声,本就很白的一张脸,更多了几分病态的虚弱。 江清婉看了一眼,没有说话,低头品茶。 以前她就听说白玉茶舍的茶仅次于皇宫的贡品。 今日一品,的确极好。 宋玉书与几人显然也很熟悉。 抬手轻轻帮那妇人顺了顺背。 “妹妹这咳疾拖了许久了,怎的还不见好?” 那人柔柔笑笑。 “老毛病了,劳姐姐挂念。府中大夫一直有改善方子,只是这几日有些虚,过了这几日,陪着你们打马吊熬上一日也不会有事。” 傅安安闻言道,“我刚得了一颗百年老参,明日差人送你府上。” “多谢傅姐姐。” “与我客气什么,上次赢了你三百两银子,我可没跟你客气。” 傅安安的性子跟墨青蕊相似,两句话就将气氛拉了起来。 众人大笑。 墨青蕊亲自给江清婉添了茶。 看了看其他三人,娇嗔地翻了个白眼。 “好,你们都憋着,那我替你们问。” “江妹子,陆宁身子一直不好,总怀不上孩子,你可有法子让她如愿?” 陆宁就是刚刚咳嗽的紫衣妇人。 所有人的目光全都汇聚在江清婉的身上。 虽墨青蕊亲自说过那符的神通,可这种事,她们没有亲身经历,自然不敢全信。 陆宁冲着她浅浅笑道,“若是无法也不要紧,只是我有愧于夫君,不能为他诞下麟儿。若是死了,怕也难以瞑目。” “你胡说什么?” 墨青蕊轻嗤,眼眶都有些红。 江清婉轻轻转了转手里的茶杯,茶香顺着水汽萦绕在鼻尖。 赚钱的事,她倒是不嫌多。 若能赚得百万黄金,到时候就可回祁连山为八位祖师爷重塑金身。 师父定也不会再生她的气。 思及此,她缓缓开口。 “你命中有双子。” 陆宁黯淡下去的眸子瞬间亮了起来。 “小仙姑,你所言可真?我……我真的能有孩子?” 江清婉点点头。 “这是命数,但人的命数会被很多事物改变,不一定会成为既定的事实。” 陆宁有些听不懂。 却是立刻起身冲着江清婉行了个礼。 “还请小仙姑明示。” 江清婉轻轻敲了敲桌面。 “五千两,我可以把改变这个命数的事情解决了,至于其他,看你自己怎么选。” 陆宁依旧听得不是很明白。 不过五千两对于她来说并不算多,当即点头。 “我让人去取。” 说罢走到门口跟守在外面的丫鬟低语了几句,这才折返回来,又冲着江清婉福了福身。 “小仙姑是要给我画送子的符吗?” 江清婉摇头。 “我又不是送子观音。” “你那些药别喝了,百年人参也不能吃,虚不受补,身体只会越来越空。” 陆宁皱眉。 “小仙姑的意思是,我那些药,有问题?这不可能,那府医是我的人,他绝不敢在药里动手脚。” 江清婉指了指她手腕处。 “这镯子,是谁送你的?” 陆宁低头,越发觉得一头雾水。 “这是我表妹送我的,是我外婆的遗物,小时候我曾见我外婆带过,不会有错。” 江清婉笑了笑,又抬手指了指她的耳坠子。 “这么说,你那对耳坠子也是你表妹送的?” 陆宁愣住,直觉后背一阵发凉,迅速将耳坠子给摘了下来,慌乱的丢在了桌子上。 外婆的遗物不会作假,可这耳坠子,却的的确确是她表妹来京城之后才买了送她的。 如今被一起提起,哪有这般巧合。 她想了想,又将镯子也给撸了下来,这次放得很小心,显然极为不舍。 “小仙姑,这两样东西就是害我不能怀孕的元凶吗?” 江清婉抬手,指尖凝着金色丝线,轻轻点在了手镯上。 好好的镯子瞬间龟裂。 一股阴寒的气息四散而出,离的最近的陆宁忍不住打了个冷颤,用帕子捂着嘴剧烈的咳嗽起来。 江清婉如法炮制,又点在了耳坠子上。 那坠子下面的玉石也龟裂开来。 这下连墨青蕊也感觉到了异常。 “房间里怎么突然这么冷啊?” 事到如今,陆宁哪里还不明白,恨声道,“她孤苦无依来投奔我,我好心照料,给她吃穿,供她花销,她竟然害我!” 雅间内一直没有说话的另一位夫人轻叹了一口气。 “陆宁,你还记得去年花灯节的时候,我问过你,你夫君有没有陪你?你当时回我,他一直在府中陪着你。我便只当自己看错了,如今看来,那日我并没有瞧错。” 墨青蕊急道,“淮君,你看见了什么?” 第51章 寻骨 朱淮君看着脸色苍白的陆宁心有不忍。 “我瞧见你夫君跟你那个表妹一起去了洞林巷的客栈。当时我只瞧见一个背影,不敢确定,所以才会去问你。” 洞林巷中的客栈,全是民舍,与其他客栈不同。 这些客栈不在商会登记,只在晚上营业,去那里的十有八九都是去偷情幽会的。 陆宁根本承受不住这个打击,踉跄着差点昏死过去。 宋玉书慌忙将她扶住安置在了软榻上,又给她递了杯热茶。 傅安安气的一巴掌拍在了桌子上。 “狗男人,他现在的一切可都是陆家扶持起来的,他怎敢……” 江清婉见众人激愤难平,也没插嘴,等众人发完脾气才开口。 “这事,或许也怨不得他夫君。” 陆宁刚缓过一口气来,闻言激动坐起。 “小仙姑何意。” 江清婉指了指桌上碎掉的物件。 “五千两,我帮你解决了这些,再附赠你一个护身符,保证你不会再被这些东西所损,但我也说了,要如何选,看你自己。” “到底他是背叛你,还是受了蛊惑身不由己,要你自己去查清楚。毕竟人心……我算不了。” 本来伤心欲绝的陆宁忽然就安定下来。 她是陆家独女,陆家老爷子曾为太师,伴读太上皇身边,就连当今左丞,也要尊一声老师,更别提满朝文臣。 陆宁自幼是老爷子教导,无论胆识,魄力和格局都非一般女子可比。 虽造此变故,心性却依旧坚韧。 她扶着宋玉书的手走下软塌,又冲江清婉福了福身。 “多谢小仙姑提点,我想跟小仙姑多要一个护身符,多少银子都可以,还请成全。” 江清婉没说话,小手从荷包里摸出两个空白符纸,手指刻画符箓,片刻后折成三角形状递了过去。 “切忌,不可杀生!” 陆宁的心咯噔一下。 她刚刚在得知真相的那一瞬间,是真的动了杀心。 江清婉这句话如醍醐灌顶,将她有些失控的理智拉了回来。 这时丫鬟在门外福身行礼。 “夫人,银票取来了。” 陆宁亲自过去将银票拿过来,双手递给江清婉,这才接过符纸小心塞进怀里。 “姐姐们,我还有事,今日失陪了。” 傅安安有些担心。 可这毕竟是家世,她们关系再好,也不便插手。 除非真的闹到和离的地步。 陆宁离开后,朱淮君忽地问道,“小仙姑,听说行善之人可积德,积德之人必有福报,不知是真是假?” 江清婉看向她。 “是,可福报也有不同,有些人一世忠良,为民请命,却惨死荒野,不得善终。他的福报便会延续到他所挂念之人的身上,亦或者延续到他后人身上,这便是你们常说的祖辈福荫。” 朱淮君的眼眶突然有些红,微微垂着头,片刻后又抬起。 “那他会转世轮回吗?” 江清婉很想翻个白眼。 “我只是会些法术,能卜算吉凶,不是神棍。” 这世上,哪有轮回转世。 若真有,祁连山的祖祠里供奉的那八尊石像还需要天天托梦缠着她师父重塑金身吗? 朱淮君苦笑。 墨青蕊有些不忍。 “江妹子,当年大周和大隋开战,她哥哥负责军需运输,本不会入战场,可一整个小队却全都死在了边境,连根骨头都没有找回来。她啊,这些年都睡不安生。” 江清婉看了朱淮君一眼。 “你要寻骨?一百两。” 朱淮君大喜。 二话没说就摸了银票出来。 这么多年过去,她已经不期待人还活着。 若能找到尸骨,对她来说已是满足。 江清婉给朱淮君要了个随身的手帕,又让她滴了滴鲜血在帕子上。 随后开始画符。 本来以血亲之血凝住她一丝灵力,就可带着这帕子将人找到。 可符箓形成的瞬间,那血珠,却散了。 她眉心皱起。 “你兄长的生辰八字是多少?” 朱淮君忙说了一遍。 江清婉手指掐算,片刻后道,“他没死。” “什么?” 朱淮君急道,“小仙姑是说,我兄长还活着?可知道他在哪里?为何不来京城寻我?可是受了伤,不方便行动?还是……还是遭人囚禁,不能回来?” 宋玉书怕把人吓着,赶紧伸手拦了一下。 “你一下子问这么多,让她如何答啊?” 朱淮君也意识到自己失态,忙稳了稳情绪。 “小仙姑莫怪,我……我只是太激动。” 江清婉将那张帕子丢进了煮茶的火炉里。 随着燃烧,泛点青色。 “他为何没回来我不知道,但他没死,这一点我可以肯定。至于你们何时能相见……” 她顿了顿,眼底闪过一抹凝重。 “不会过了今年的年关。” 朱淮君大喜。 又给江清婉行了个礼。 “我信小仙姑所言,今日回去便给你设下供台,日日供奉香火,绝不间断。” 江清婉赶紧摆手。 “你还是等我哪天归西了再设。” 宋玉书轻拍她的肩膀。 “莫要胡言乱语,你才多大。” 墨青蕊也跟着笑骂,“江妹子,今日之后,我们几个斗胆,便做了你的姐姐,以后有任何事,姐姐们替你担着,莫要说这些晦气的话。” 江清婉心中一暖。 祁连山中倒是有女修,可跟她修炼的地方隔绝在外。 她能见的人也只有师父和师兄们,来了秦家以后,张氏也没有给过她女性长辈的温暖,此刻与这几人相处,倒是觉得新奇。 墨青蕊和傅安安各要了个护身符,自然塞了银两给她。 茶话会结束的时候,天都要黑了。 宋玉书的马车刚到府门外,玉桃就匆匆迎了上来。 “夫人,筱然县主咳血了,您快去看看。” 她说完还不忘瞪了江清婉一眼。 宋玉书倒是想到一件事。 “清婉,你能陪我去看看筱然吗?我总觉得她不是生了病。” 江清婉已经下车,闻言冷道,“她当然不是病,我说过,她会看到那个人的。” 说完头也不回地往后院的巷子走。 显然拒绝了宋玉书的提议。 玉桃忍不住低语,“夫人,您看她什么态度?筱然县主病成现在这样,说不定真是她在搞鬼。要不要告诉王爷?” “多事!” 宋玉书冷斥一声,又看了眼江清婉的背影,随即上了马车。 “去县主府。” 第52章 霉运符 秦家, 张氏实在拦不住秦家公,一个没注意,人就跑没了影。 急得她正差人四处找,苏玉兰就黑着脸回来了,一个小厮走的急,差点冲撞,被她一脚给踹在地上。 “狗东西,没长眼睛吗?” 春梅自是知道她生气,上去啪啪就是两巴掌,打的小厮脸都肿了。 “着急忙慌去干什么?见了县主,还不跪下磕头。” 小厮捂着脸委屈至极,却也不敢多言,整个人趴跪在地上瑟瑟发抖。 心里无比怀念以前江清婉为主母的日子。 月银给的痛快,吃食也好。 只要手脚勤快,根本不会无端挨骂。 现如今整个秦府整日人心惶惶,若不是签了卖身契,早就全跑了。 这时张氏的谩骂声传来。 “找不回老爷,看我怎么收拾你们,一个个没用的东西,真以为我管不了你们吗?告诉你们,不管我儿子娶了谁,在秦家内宅,都是我说了算!” 春梅冷哼一声。 “县主,我去教训她!” 苏玉兰却伸手将她拦住,低头看向地上的小厮。 “秦家公又跑了?” 小厮忙点头。 “跑了,还偷走了老夫人的私房钱。” 苏玉兰眼中满是厌恶。 一群上不得台面的下贱种,跟他们住在一起,简直是拉低了她的身份。 想到江清婉腰间的龙牌,她就更加不爽。 不过,以墨云寒的身份,绝对不可能娶她,最多是眼下喜欢,才会给她龙牌护着。 一旦玩腻了,只有被丢弃的下场。 到那时,没有任何身份的江清婉,只会成为过街老鼠。 可她实在等不到那个时候。 既然秦家公一次次作死,那她就帮他一把。 招招手,让春梅附耳过来,她侧头低语了几句,春梅眸光一闪,立刻躬身离开。 等她走了,苏玉兰才淡淡道,“既然是老夫人吩咐的,那你就起来去找人。” 小厮闻言赶紧爬起来连滚带爬地往外走,生怕走晚了又要挨骂。 另一边,从巡防营出来的秦明朗根本不敢回家。 铺子没了,宅子没了,如今连兵部的职位也没了。 短短数日,他回京之时的雄心壮志,此刻全成了霜打的茄子。 他不敢想,若是被苏玉兰知道,又要闹出什么风波。 心烦意乱间忽然闻到一股惑人的幽香。 浓妆艳抹的娇俏美人衣着暴露的扬起手里的帕子,笑颜如花。 “郎君,酒能解千愁,奴家陪你喝两杯好不好?” 秦明朗抬头。 眼前是京城出了名的花楼。 出征前他没机会来,回京后,他更不敢来。 此刻心中实在压得难受,脚步不受控制的走了进去。 酒肉穿肠,眼前舞动的女人越来越模糊。 恍惚间他好像看到了江清婉,猛地伸手将人拽进了怀里。 “清婉,我好想你啊。” 他怀中的风尘女子岂会在意被换错了名字,娇羞的往他怀里扎。 “郎君,奴家也好想你。” 秦明朗浑身燥热滚烫,再也压制不住,抱起女人滚进了床榻。 半个时辰后,女人衣衫不整的掀开床帏,气的俏脸煞白。 “原来是个不中用的,浪费老娘的手段。” 她将秦明朗身上翻了个遍,除了兵部监造郎的腰牌外,只有碎银子不过十两,别说是过夜费,连酒钱都不够。 她当即叫来了老鸨。 老鸨掀开床幔往里看了一眼,笑的一脸鄙夷。 “让他好好睡,他没银子,他家里难道也没有吗?让人去查查这位兵部监造郎的府邸在哪?” 女人有些担心。 “可他毕竟是官。” 老鸨耻笑。 “官怎么了?官喝了花酒玩了姑娘就能不给钱吗?那我可要去京兆衙门击鼓鸣冤了。” 女人一听捻着帕子笑的娇艳如花。 “还是您有手段。” 此刻床上已经醉死过去的秦明朗丝毫不知,嘴里还呢喃着江清婉的名字,做着不知是何的美梦。 …… 四方赌场内, 秦家公此刻已经赌上了头。 从他进场,就一把没赢过。 不仅如此,但凡他押大,那必然会开小。 后来他不信邪,大小都押,结果却开出了难得一见的豹子。 几把下去,手里的那点银子很快就输光了,气得一顿骂。 六儿眼尖的过去将他拉开。 “哎呦,谁惹我们秦家公生气了?这是手气不好把银子输没了?多大点儿事啊,您儿子可是二品将军,威风着呢,还缺您这点花销吗?” 秦家公本就上头,闻言更上头。 “你给我拿一两千银子,我就不信今天这么邪门,一把都不赢。” 六儿依旧笑的谄媚。 “银子当然能给您,可您拿什么抵押啊。我瞧您身上,好像没什么物件能当。” 秦家公最恨别人瞧不起。 梗着脖子冷哼,“我儿二品,你觉得我银子还?” “呦,瞧您说的,小的可不敢,但赌场有赌场的规矩,还得劳您画个押。” 六儿引着他去了柜台,签了张借据,因没有东西作抵押,他又签了张卖身契。 将他自己和张氏全卖了。 看着他拿着银子一头扎进赌桌的背影。 六儿摇了摇头,转身出门去了后巷。 春梅戴着帽围已经在等。 看到卖身契后将一袋子银子丢了过去。 “知道该怎么说?” 六儿颠了颠钱袋子,笑的见牙不见眼。 “小的明白,一切都是被赶走的那位江娘子怀恨在心,设局而为,跟赌场可没关系。” 春梅满意点头,转身走了。 六儿忍不住感叹。 “这江娘子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了。” 不过在这个场子里混的,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他门儿清。 只认银子不认人情。 不到一个时辰。 秦家公再次输了个精光,垂头丧气的走出赌场。 蹲在角落里等了半天的小厮急得嘴上都快冒了火。 “老爷,您可算出来了,小的进不去,老夫人快要急死了。” “急急急,急个屁!都是你们这群狗东西念叨的,害老子输钱。” 秦家公气的踹了小厮一脚。 这时又有两人结伴从赌场出来,一个个面露红光。 “今日手气是真好,白白赚了几百两银子,走,去喝花酒。” “说起来,多亏了那个输钱的老头,也不知道是不是被人贴了霉运符,赌什么输什么,我跟着他下注,只要反着来,保准赚钱。” “哈哈哈哈哈,霉运符?真有这东西啊?” …… 两人议论着渐行渐远。 被踹了两脚的小厮兀自嘟囔。 “难道江清婉真有这本事?” 秦家公想起这一夜一把都没赢,顿时瞪圆了眼。 “你说什么本事?” 小厮不敢瞒着。 “回老爷,小的也是听说的,好像被你们赶走的那个江娘子,懂点法术。” 秦家公闻言顿时暴跳如雷。 大街上就开始解衣服。 脱了外衫之后,竟真的看到衣服的一角用红色朱砂画了个怪异的符咒。 他身上的绫罗绸缎,全都是江清婉在秦家的时候买的布匹差人做的。 对刚刚听到的“霉运符”他深信不疑。 又想起上次江清婉明明看到他输钱被押,也不帮忙,越发生气。 “该死的东西,看老子不弄死你。” 第53章 太后饶不了她 县主府内, 宋玉书被床上形若枯槁般的云筱然吓了一跳。 “怎么会这样?” 只见床上的人瘦的几乎脱了相,眼眶深陷,哪里还有半点娇俏少女的模样。 就连头发的发根处都有些发灰。 宛若几天之内老了十几岁一般。 李嬷嬷跪在床边哭的上气不接下气。 “宋夫人,我家县主是被人害的,您可一定要为我家县主做主啊。” 眼见为实,宋玉书此刻也觉得玉桃和李嬷嬷说的可能没错。 云筱然应是被江清婉惩罚才会变得如此。 她见识过江清婉的本事,也多少了解她的脾性,忍不住坐在床边哄劝。 “筱然,你听话,去跟清婉道个歉,让她帮你解了此事,你二人化干戈为玉帛,你也不必再受这样的罪。毕竟之前,你我做事冲动,的确愧对于她。我也设宴亲自跟她道过谦,她并非心眼小的女子,还给了我保命符回礼,只要你真心悔改,我保证,她绝不会为难你。” 床上的云筱然已经虚弱的几乎说不出话。 闻言一双眼睛瞪得老大,看上去有些吓人。 干涩又愤怒的吐出两个字。 “我不!” 宋玉书又急又心疼。 “你这孩子怎么这般不听劝,你瞧瞧你现在的样子,再这样下去,你会死的。” 云筱然跟鬼一样掀起嘴角。 眼中恶毒而又疯狂。 “她不敢……太后饶不了她。” 宋玉书被她眼中的怨毒惊得心里的疼惜消散大半。 现如今江清婉住在九王府,京城几乎无人不知。 若太后追责,承担此事的断然也是墨云寒。 她没想到,云筱然的心思竟会如此偏执疯狂。 竟然连墨云寒也要算计伤害,甚至不惜将身体熬成这般模样。 她又想起张嬷嬷的死,心里的隔阂更深。 这时被褥下伸出一只手忽地握住了她的手腕。 冰块一样的触感,让宋玉书差点叫出声。 云筱然干裂的嘴唇再次张开。 这一次却发不出声音,只啊啊的叫了两声,更觉诡异恐怖。 宋玉书后背一阵发毛,定了定神才将手挣开,帮她掖好被子站起身,看向跪在地上的李嬷嬷。 “好生照看着,若县主改变主意,立刻着人来王府告诉我。” 说完,她转身走了。 府门外,玉英担心道,“夫人,这样下去,筱然县主不会真的出事?” 一旁的玉桃附和。 “听说这两日,太医都被赶了出去,不准入内诊脉。太后定然已经知晓此事,万一……” 她话没说完。 可意思,三人都懂。 宋玉书沉着脸上了马车。 “去皇宫。” 既然墨云寒跟皇上提了不娶云筱然,那这桩婚事,她身为长辈也要正儿八经的表个态,断然不能让旁人以为,寻死觅活的就能赖进王府做九王妃。 这个责任,他们家云寒可不担。 …… 秦家。 苏玉兰听完春梅的汇报,眼中满是得意。 “这两日就不要禁着后院了,他想做什么就让他去做。” 春梅笑道,“刚刚奴婢特意去问过门房,秦家公回来的时候嘴里就没停下骂人,骂的可脏了。” 苏玉兰噗嗤一声掩唇娇笑。 “活该。一个贱种也敢在我面前耀武扬威。这种粗鄙的人,就得让比她更粗鄙下贱的人去惩治,那样才能更热闹。” “对了,明朗还没回来吗?” 春梅摇头。 苏玉兰抬头看了看外面已经黑下来的天,不由皱了皱眉。 “这个时辰还不回来?莫不是被皇上叫去宫中夜宴了?这个混账东西,这般出彩的时候,也不知道叫上我一起,说不定我还能趁机带他去见见贵妃娘娘,真是榆木脑袋,半点不知变通。” 春梅见她生气,赶紧帮她捏起肩膀。 “这不是有县主您提点吗?说不定等会就有人来请了。” 她话音刚落,门口就传来小厮的声音。 “县主大人,外面有人送来了将军的腰牌,请您过去一趟。” 苏玉兰登时喜上眉梢。 “还不笨,知道差人来请我。” “春梅,去把本县主的县主宫服取出来,这种场合,断然不能失了礼数。” 一番盛装打扮,苏玉兰扶着春梅的手走出府门。 门口停着一辆宽敞又奢华的马车,没有木制的车厢,车顶簪着一朵硕大的牡丹花,四周围着的是最朦胧的月纱,浅紫色的,人坐进去隐约能见到身影,若隐若现。 苏玉兰皱眉不悦。 “怎地安排这般花哨的车马?” 马夫已经摆好了脚蹬,躬身笑道,“秦大人已经等候多时,夫人请。” 春梅小声低语。 “会不会不是去宫里,是将军要给您制造惊喜啊?” 闻言苏玉兰也觉得有道理。 今日秦明朗得了官职,也算是扬眉吐气。 又准备了这种暧昧缱绻的马车,说不定真的是要与她私会。 想到这几日秦明朗总是力不从心,她脸上不由泛起春色,扶着春梅的手上了马车。 马夫将春梅拦下。 “秦大人只请了夫人一人。” 这就更加明显了。 苏玉兰红着脸低咳。 “春梅,你不必跟着了。走。” 马车很快驶离秦府。 一路上,苏玉兰都在想象着接下来会发生的事情,只觉得身体都有些发烫。 满脑子都是和秦明朗的幽会,根本没注意到马车行到了哪里,外面又传来怎样的窃窃私语。 “这不是春香院的花车吗?又从哪里寻来的美人,瞧着身段不错啊。” “不知道够不够骚,听说春香院里的姑娘最大胆,这看着衣服穿得有点多啊。” “可能是新花招,老鸨的手段多得是,你怎么知道这外衫下面穿没穿啊。” 淫荡的笑声不断传来。 有不少男子忍不住跟在花车后面,想一亲芳泽。 苏玉兰对此浑然不知,直到马车停在了春香楼的后门。 她才诧异回神。 掀开月纱娇叱道,“这是哪里?怎地如此简陋?秦明朗呢?” 马夫肆意的打量着她,笑的阴阳怪气。 “秦大人已经在厢房等,请。” 后院大门打开,一股怪异的味道和乱糟糟的场景让苏玉兰一路上的浴火全都灭了。 几个洗衣服的婆子齐齐看向她。 还有人忍不住淬了口痰。 出了后院,上了楼阁,脂粉气和满场的歌舞声,还有抱着女人又揉又亲的画面瞬间让苏玉兰意识到这里是什么地方。 该死的秦明朗,竟然敢来花楼。 还差人叫她过来! 真是有了点权势就忘本,狗东西! 第54章 亲手杀了她 雅间的门被苏玉兰一脚踹开。 “秦明朗,你给我滚出来。” 坐着喝茶的阿娇衣衫半露。 “哎呦,怎么这般凶?吓着奴家了。” 苏玉兰愤怒的环顾四周,很快就看到被扒的精光躺在床上呼呼大睡的秦明朗。 她只觉一团火全烧到了头顶,冲过去啪啪就是几个大嘴巴子。 秦明朗吃痛,脑袋还在迷糊中。 一把攥住苏玉兰的手往自己嘴上蹭。 “清婉,你打完就不准再生我气了好不好,我爱你,我疼你……” 说着就拽着人往怀里摁。 苏玉兰真的要气疯了。 她没想到秦明朗不仅逛窑子,竟然还心心念念全都是江清婉那个贱人。 当即拔下金钗,狠狠的扎在了他的肩膀。 这一下,秦明朗是真的醒了。 惶恐的看着盛怒的苏玉兰,下意识地就跪在了床上,周身凉飕飕的感觉让他立刻低头。 这才发现身上衣服全被扒了。 不仅如此,还有一堆女人亲过留下的红印子。 阿娇摇着帕子冲他抛媚眼。 “郎君你醒了,奴家伺候的可好?” 记忆汹涌而来。 秦明朗大急。 “你闭嘴!” 他胡乱的快速将裤子套上,外衫穿的乱七八糟此刻也顾不得。 “夫人,兰儿,你听我解释,我……我只是喝了点酒,我什么都没做。” 苏玉兰一张脸气的铁青。 手里还攥着带血的簪子,眼眶通红,恨不得此刻就杀了他。 一旁的阿娇笑的花枝乱颤。 “秦大人说的没错,他的确什么都没做,因为,他不中用啊。” 放肆的嘲笑让秦明朗愤怒至极,冲过去一把扼住了她的脖子。 “你找死!” 阿娇被整个提起,眼看就要翻白眼。 老鸨带着两个护院冲了进来。 “你敢在我春香院杀人,就不怕我报官吗?” 房门没关,已经有不少人围在了门口。 苏玉兰只觉丢人,立刻用袖子挡住了脸,冲着秦明朗恨声交代。 “还不放手。” 秦明朗也知道此事闹大了的后果。 气愤的将人丢在地上。 老鸨倒也识趣,命护院将门一关,径直走到桌前坐下。 阿娇哭哭啼啼的趴在她腿边。 “嬷嬷,您可要为阿娇做主啊。” 老鸨捏着她的小脸啧啧两声。 “你瞧瞧,把我们阿娇的脖子弄成什么样了?秦大人,您虽然是朝臣,可也不能这般不讲理。” “喝了花酒,玩了姑娘却不给银子,如今被夫人堵在床上,却又要杀了姑娘灭口。这可是京城,天子脚下,您也太枉顾律法了?” “退一万步讲,就算您没那个能力,可阿娇身上,可全是您捏出来的痕迹,就算没做到那一步,玩,可玩了个遍。” 阿娇闻言立刻扯开了上衣,只留了个肚兜。 胸口锁骨,腰间,全都是吻痕和手印。 足见之前的激烈。 阿娇哭的梨花带雨。 “秦大人,您一边亲我摸我,还一边喊我清婉,我可有说错?” 秦明朗一张脸涨得通红。 “你放屁!我没说,我什么都没说。” 苏玉兰已经快背过气去。 可眼下,不能让更多人知道秦明朗不行,更不能让人知道秦明朗逛窑子不给钱。 她死死攥着簪子问。 “说,你们要多少银子?” 老鸨笑的满脸褶子,脂粉都快挂不住了。 “还是夫人识大体。我们这些卖身的,最懂得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我们已经这般可怜,只要银子给够数,我保证,秦大人在春香院里发生了一切事情,都不会有外人知晓。” 她说着伸出一只手。 “五千两。” 这个数额简直是在秦明朗心上挖了一刀。 他刚刚白花了一万两银子买了个废图,什么也没有捞到。 现如今正焦头烂额的不知从哪里凑钱。 哪成想喝了个酒,竟然又被讹诈五千两。 怎么这般倒霉。 他可怜巴巴的看向苏玉兰。 “兰儿,我……我知道错了。” 苏玉兰现在看见他就想弄死他。 死死绷着脸道,“我没那么多银子,明日让人送来。” 老鸨笑道,“那就让秦大人在我们这里住一宿,若是明日天亮了出门被人看到,就不能怪我们多嘴了。” 苏玉兰恶狠狠的瞪着她。 “你在威胁我?你知不知道我是谁?” 老鸨将兵部监造郎的牌子放在桌上。 “既然我们派人去秦家请您,自然知道您的身份贵胄,莫不是这银子,要我们去苏家要?” 苏玉兰顿时慌了神。 最后掏空了钱袋子,又将满头满身的珠翠全部摘下,这才勉强让老鸨答应。 “恭送秦大人,秦大人以后常来哦。” 阿娇和老鸨的话差点没让秦明朗一头栽在地上。 他紧跟着苏玉兰又从后门出了春香院。 马车早就不在,他们只能步行回家。 秦明朗也不敢解释,小心翼翼地跟在后面。 苏玉兰穿过热闹的长街,拐进僻静的巷子,忽地蹲在地上嚎啕大哭。 那些金簪是她封县主的时候,程氏花重金给她打造的。 还有她脖子上戴的那串玉珠,那是贵妃娘娘赐她的。 现如今竟然为了赎秦明朗,全砸进了花楼里。 她怎么能不憋屈难过。 更让她无法接受的是,秦明朗竟然还在想着江清婉那个贱人! “兰儿!” 秦明朗伸手去碰她,被她连踢带踹,哐哐甩了十几个嘴巴子。 最后脱力一般靠着墙,死死盯着他。 “秦明朗,我要你亲手杀了江清婉,否则,我一定让你,让你们秦家所有人死无葬身之地!” 她不能让苏家大房的人看不起。 她不能成为京城的笑话。 唯一的办法就是杀了江清婉,断了秦明朗的念头。 秦明朗此刻一心想哄好苏玉兰,哪会不答应。 “我发誓,一定亲手杀了她。” …… 深夜,九王府。 未到子时,墨云寒就来了后院。 拎着两壶酒,和两个油纸包,放在了院子的凉亭里。 江清婉正准备过去找他,推门就看到人杵在凉亭里看月亮,一身墨绿长衫几乎和夜色融为一体。 更衬得一张冷白的脸,如翩然飞升的仙。 她不由再次感叹于此人的姿容绝顶。 脚步轻快的走进凉亭。 “观星?看的懂吗?” “夜七怎么没跟过来?” 她兀自说着,鼻尖闻到了辣卤羊腿肉的味道,又看到了石桌上摆着的秋月白,顿时眉眼都弯了起来。 “你怎知我正想这一口。” 她开心坐下打开油纸包发现还温热着,立刻捏了一片塞进嘴里。 又辣又香,又软又嫩。 那日吃过后,她特意让莲儿买了羊腿试着做,却实在做不出这个味道。 她又喝了口秋月白,这才再次看向墨云寒。 “今日这般讨好,有事求我?” 第55章 非生非死 男人没有回头,黑沉如海的眸子依旧看着天边那弯皎白的月。 “无事。” 江清婉不由又看了他一眼。 想了想,用手指轻轻敲了敲桌面。 “过来,有东西送你。” 墨云寒这才转过身,逆着月光看不清神色。 “送我?” 江清婉将之前在马家村得来的那颗铁珠子放在了桌上。 原本的黑色已经消散,变成了一种哑光的白,宛若一块玉石。 其上打了孔,系上了红樱子和一个怪异的盘扣。 “这个你随身戴着,对你的身体有益。之后,从每日一次改成每三日一次,若无变故,或许可提前一月结束。” 到那时…… 若这人真是妖,她可不会手软。 墨云寒将那颗珠子拿在手里,指尖感觉到有一股清凉的气息渗入皮肤,连带着整个人的情绪都跟着有所平复。 他知道,这是个宝贝。 没有拒绝,低头系在了腰上。 “多谢。” “客气。” 江清婉又喝了口酒,慵懒的像一只猫儿。 “问你件事。大周当年和大隋打了多久?战况如何?” 那个时候,她应该还被师父关在山里学习法术,实在是一无所知。 墨云寒凝眉看着她。 “你怎么会问起此事?” 江清婉吃了口肉,“今日给人卜卦,有个人的生辰八字很奇怪,非生,非死。” 她碾了碾手指尖。 又回忆起朱淮君燃烧起来的那个手帕。 以前,她曾遇见过一次。 那个非生非死的人,被夺走了命格。 算八字,人是活着的。 可以血亲之血寻找,人却是死的。 按照朱淮君的说法,她的兄长是死在战事。 一整个小队全部尸骨无存。 而且还不是在战场上,这就太奇怪了。 若是有人想借别人的命格做恶,战场上要死的人多不胜数,为什么偏要选一个押送粮草军需的人。 而且她看过那个八字。 连纯阴纯阳都不是,更别说是稀有的金木水火土属性,普通的没有任何特别之处。 这也是她最想不通的。 夺人命格,可不是简单的法术。 位列诸葛门十大禁令之一。 师父曾说过,这种法术一旦实施,若遇命格相抵,夺命格之人很有可能成为被掠夺者。 危险性极大。 那人命格毫不稀奇,又有谁会大费周章去夺? 她的好奇心被勾起。 更想知道,是谁掌握了这个法术。 是诸葛门人,亦或者师父口中说过的叛徒! 墨云寒问,“此人参与了那场大战?” 江清婉点点头。 “有没有当时的卷宗可以查看?” 墨云寒微微沉思片刻。 “明日我带你去。” 江清婉顿觉开心,明眸噙着笑,将小酒坛举了举。 “作为人情,我可以送你几张救命的符。” 月色下,女人绝美的小脸晶透白皙,如染了一层圣洁的神光。 墨云寒骨节分明的大手轻轻转动着腰间的珠子,双眸却一直锁在对面。 “江清婉,治好了我的腿,你有什么打算?” 入口的肉唇齿留香,江清婉此刻心情极好,回的也干脆。 “云游四海。” 肆意,洒脱。 不受任何束缚。 墨云寒压在心尖上的石头又重了几分。 今日巡防营门口的那一问,他很清楚,皇上对他起了忌惮。 他又想起被江清婉摔碎的玉雕。 或者说,这种忌惮早就已经存在。 只是最近更甚。 当年,将他从军中调回京城,不准他再上战场。 是太上皇最后一道圣旨。 或许是心疼他,但更多的,是为了安新皇的心。 可现在大周群狼环伺,早已不是当年那般稳固。 若再内斗,大周危矣。 敛下情绪,他眸色又沉了几分。 等他了却母妃的事,他会自请出征永世护卫边境再不入京。 如此,总可消了帝王的猜忌。 “江清婉,你走之前,能否让我见一见云天机?无论什么条件我都答应。” 江清婉喝酒的动作顿了顿,满眼狐疑的看着他。 “你找她不就是为了治你的腿吗?你不信我能治好?” 后半句已经很不爽。 墨云寒忽地盯着她问了句。 “你是不是云天机?” 这话问的突兀,却又含着几分肯定。 江清婉怔住,眼神明显有些不自在。 倒不是她故意隐瞒身份。 而是云天机是诸葛门出来的天下第一神算。 而她,因为秦明朗,已经自请出山门。 还惹得师父大发雷霆不肯认她。 在没得到师父原谅之前,她没办法做回诸葛门的云天机。 “我不是。” 她仰头连喝了几口酒。 “时辰快到了,走,去你的房间。” 她起身出了凉亭,月色下,纤细的背影,透着一种难言的孤寂。 墨云寒低头看着腰间的珠子,声音低沉,如捻着无尽的苦。 “江清婉,你觉得这世上有妖吗?” 江清婉已经走出很远,并没有听清。 只依稀听到他在说话,停下回头看了过来。 “你说什么?” 墨云寒抬眸,片刻后摇了摇头。 “没什么。” …… 秦明朗在苏玉兰的房间里跪了一整夜。 他实在不敢说自己没有拿到巡防营首将一职,第二天掐着上朝的时间赶紧出了门。 那张图废了,但是一万两银子,他必须找鬼面要回来。 要是他敢不给,他就找人抄了他暗渠的老窝。 春梅端着水进屋伺候的时候,才看到苏玉兰哭红的眼睛。 昨夜两个人回来时情况就不对劲,她也没敢多问,小心拿着帕子在旁伺候。 “县主,再过几日是老王妃的寿辰,以往咱们不在京城,都是提前备了礼,今年回来了,理应要当面贺寿的。” 苏玉兰用冰水浸泡过的帕子敷着眼睛,缓解疼痛。 闻言嗯了一声。 “今年的礼,不能轻了。” 可她身上能用的银子不多了。 好在秦明朗顺利拿下了巡防营首将的职位,也算能带出门去,给祖父看一看。 否则不知道大房那边要怎么嘲笑她。 “你去库房将那几个铺子的地契拿过来,今日陪我去一趟商会。” 她准备卖掉铺子好好备一份大礼,在寿宴上狠狠压一压大房的风头。 将这些年,她跟母亲受得气全都还回去。 这时门外传来秦润的声音。 “儿子给母亲请安。” 苏玉兰扶着春梅的手坐起身。 对,她不仅有秦明朗,还有入了太学院的秦润。 当即露出几分喜色。 “快进来。” 秦润穿着青色长衫,一副温雅少年的模样很能博人好感。 “母亲。” 再一次恭敬行礼让苏玉兰眸光又多了些笑意。 招了招手让他坐在身边。 “在太学院可还习惯?” “习惯,夫子还夸我功课好,儿子也交了些好友一起研读学问,甚是开心。” 秦润的话哄得苏玉兰心情无比舒畅。 “好,润儿争气。我记得这两日要有次丙班会考,你争取拿个好名次,母亲就带你回王府见见你曾祖父好不好?” 秦润一听,当即跪了下来。 “儿子一定努力。” 第56章 我不会让你有事 见二人说话,春梅便躬身退下,吩咐后厨准备开饭,自己又去了一趟库房。 可她翻找了半天也没有看到商铺的地契,心中暗道不好,立刻折返回来。 “县主,不好了,商铺的地契不在库房里,可您刚入府的那两天,奴婢亲自整理过啊。” 此刻的秦润正准备离开,闻言脸色一变。 上一次在书局买墨石被江清婉气到之后,他就去找秦明朗问过铺子的事情。 可秦明朗训斥他大人的事情小孩子不准管。 但他不傻,已经知道铺子被秦明朗卖掉。 可他没想到,这件事苏玉兰竟然不知情。 那秦明朗卖掉铺子换来的银子都拿去做什么了? 难不成给了江清婉那个贱妇? 他心里气恼自己父亲不知上进,看不清秦家以后要靠着谁,可眼下他也不敢多言,忙拱了拱手。 “母亲,儿子要去太学院晨读,就不陪您用膳了。” 苏玉兰正想铺子的事,闻言摆了摆手让他离开。 等秦润走了,春梅才急声道,“县主,会不会是秦家公偷了地契去赌?他连张氏的私房钱都偷。” 苏玉兰沉着脸冷哼。 “他没那么大的胆子。吃过饭,我亲自去商铺看看,到底谁在我背后动手脚。” …… 九王府后院外的巷子里,一辆黑色马车停在了门口。 带着毡帽的马夫上前敲门,不多时李斗将门打开,看着他问,“你是谁?来干什么?” 马夫往里探了探头,瞥见了凉亭内正喝粥的江清婉立刻高声道,“江娘子,有人请您去个地方,让小的来接您。” 江清婉怔了怔,侧头看向门口。 莲儿诧异。 “小姐,您要出门啊?奴婢收拾一下。” 江清婉想起昨夜墨云寒答应她的事情,轻轻摇了摇头。 “不必,我自己去,你和李斗都不用跟着。” 记录战事的卷宗存放的地方,多半在兵部内。 以她的身份进去已是不方便,更不能带着丫鬟仆人。 她将粥喝完,用帕子擦了擦嘴角,让莲儿取了个深色的披风系好,这才出了门。 车夫恭敬的摆好脚蹬,又殷勤的帮她撩开了布帘。 等她上了马车,立刻坐在车辕边扬起马鞭匆匆离开。 帽檐之下的眼睛里,却透着算计得意。 …… 另一边,墨云寒下了早朝便回了府,换下朝服后就准备去后院找江清婉。 刚走出房间,就看到了宋玉书神色凝重地带着玉英玉桃走了过来。 “舅母。”他颔首见礼。 宋玉书摆手让玉英和玉桃停在远处,自己拉着墨云寒进了内堂。 “你要出门?” “是,有些私事。” 墨云寒没提江清婉,见宋玉书脸色不对,又问了句,“出了什么事,舅母不妨直说。” 宋玉书轻叹一声。 “去忙之前,陪舅母去看看筱然。” 墨云寒眉心微皱。 “因为拒婚的事,她跟您闹了?也好,本王与她说清楚便是。” 宋玉书伸手拦下他。 “去后院叫上清婉一起。” “这跟江清婉没有关系。”墨云寒声色微沉。 昨夜谈话,那女人说过,她要肆意江湖。 其实从初见到如今,他能看出,她对朝堂,对内宅争斗诸多事宜的抵触。 他与云筱然之间,牵扯太后,本就不该波及她。 宋玉书心急如焚,声音压得很低。 “筱然的病只有江清婉能救,若是筱然出事,太后定会以此为契机责难王府,无论你愿不愿娶筱然,都很难收场。” 她情绪有些激动,胸口也跟着上下起伏。 “云寒,我昨天入宫见过太后了,你要真想护着江清婉,这事要从长计议,不可强硬。” 墨云寒眉心皱的更紧。 “筱然生病了?” 宋玉书又长长的叹了口气。 “自那日离开便病了,原以为是受不住打击,心中郁结,昨日我去看过,很不好。县主府的人又都统一口径,说是清婉所害,太后也已得到风声。” 其中利害,墨云寒怎会不知。 他沉思片刻。 “本王去县主府看看。” “我随你一起。” 宋玉书已经请过江清婉被拒,自知是说服不动的,现如今也只能指望墨云寒看过云筱然的情况后,能亲自去请。 二人很快坐着马车去了县主府。 云筱然一听墨云寒来了,立刻用被子掩住了脸。 可墨云寒还是看到了她枯黄消瘦的脸,心中大吃一惊。 被子下传来云筱然低低的哭声,凄婉委屈。 “云寒哥哥,你不要再入我的梦了,你不肯娶我,又何苦来折磨我。我真的好痛苦好痛苦,恨不得随了姐姐去,也好过留在这世上孤苦无依,生不如死。” 一阵阴冷的风旋在堂内。 墨云寒腰间挂着的珠子忽地一明一暗的闪了闪,那风顷刻间便停了。 李嬷嬷趁机跪在地上,抬着半截青黑的手臂哭诉。 “王爷,求您救救县主,若是江娘子要出气,老奴愿意把另一条手臂也给她,求她不要再用法术让县主陷入痛苦之中,食不下咽,夜不能寐。她……她竟然还用大小姐的惨死来让县主沉入梦魇,这对县主实在太过残忍了。” 墨云寒的脑海中浮现出一道身影。 遥遥站在桃花树下,泪眼婆娑的看着他。 那是云杳杳。 是他至今都无法原谅自己的心魔。 他深吸一口气盯着床帏沉声道,“本王不会让你有事。” 说完转身而去。 躲在被子下的云筱然,嘴角露出诡异的笑。 手里死死攥着一个黑色的荷包,指甲苍白。 心中无比畅快。 “云杳杳啊,云杳杳。我还真是多谢你这般折腾。你看,你最爱的云寒哥哥根本舍不得我死。很快,我就会成为九王妃,和你最爱的人,享尽鱼水之欢。你可一定要好好看着啊。” 堂内停下来的风,再一次旋了起来。 吹得床帏不停飘荡。 半敞开的窗子,发出咯吱的呜咽,像女人在哭。 宋玉书起身过去将窗子关好,她心里也很无奈。 可眼下,要先医治好云筱然再做打算。 …… 黑色马车接走江清婉一路疾驰片刻没停,出了城门七拐八拐,直接停进了一处荒废的破院子里。 “把那个贱妇给我拉下来!” 秦家公坐在太师椅上,喝着茶一脸愤恨。 六个彪形大汉围在马车四周,车夫直接一把扯碎了布帘。 众人在看到端坐在里面,绝色倾城的江清婉后,一个个都像打了鸡血般亢奋,如狼似虎。 第57章 被绑 从出城门那刻起,江清婉就已经意识到不对。 可马车行的太快,若强行跳车,定会受伤。 而且,她也想看看,这马车背后之人,到底要干什么? 只是她万万没想到,此人会是秦家公。 晃神中,一个男人的手已经伸了过来,一把攥住了她的手腕,猛地将她往下拽。 她没有提防,被拽的一个踉跄,落地的时候脚腕扭了一下,疼的她倒吸了一口凉气。 看她如此狼狈,秦家公顿觉出了一口恶气。 “江清婉,你可真是我的好儿媳,竟然敢算计老子,还给老子用霉运符,让老子输了那么多钱,这笔账,你说怎么算。” 江清婉还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的秦家公。 如地痞流氓一般,没了长辈的故作威严,五官狰狞阴毒。 五年相处,这一家子,可真会伪装。 也怪她太过自信。 以为自己镇着秦家的宅子,无论秦家人的命格如何,都不会翻起浪花来。 倒是没有细细给他们推过卦。 如今再看此人面相,早已大改。 她冷冷开口,“你想怎么算?” 秦家公一听这话,顿时气的砸了手里的茶盏。 “还真的是你在搞鬼让我输钱?” 他撸起袖子,冲过来朝着江清婉的脸就想打,却被身边一个彪形大汉拦住。 “说好的,这人最后归我们哥几个,这么漂亮的脸蛋,打坏了,可买不上好价钱。” 秦家公愤恨地收回手,指着江清婉的鼻子,一脸的颐指气使。 “听到了?今日之后你会是什么下场不用我多说了。想活命也不是不行,你不是懂法术吗?那你给我写个逢赌必赢的符,再把你存在钱庄的银子全拿出来给我,我就饶了你。” 江清婉的脚踝有些疼,她索性靠在了车辕边支撑着身体,整个人显得几分慵懒,并不着急。 “你们秦家都已经把我扫地出门了,还想要我钱庄里的银子,我存了五年,足有十五万两,你说要我就给你?想得美。” 几个彪形大汉立刻对视,眼中皆是贪婪。 其中一人厉声问道,“小娘子,你真有十五万两。” 江清婉微微挑眉。 “自然,就存在普恒钱庄,你们不信可以去打听。各位兄弟,不知他给你们多少银子,你们又打算把我卖多少钱?一百两?一千两?还是一万两?我给你们五万两,放我走,如何?” 秦家公登时急了。 “江清婉,那些银子都是我们秦家的,你凭什么给他们?再不听话,我可真要动手了。” 他话音刚落就被一个彪形大汉拽开。 “你闭嘴。” 秦家公被拽的一个踉跄,越发上火。 “你们拿了我的银子,竟然敢不听我的话。” “啪!” 蒲扇似的巴掌呼了过去。 打的秦家公直接摔在了地上,半张脸都肿了。 “你们……你们不讲道义。” 打人的汉子淬了一口唾沫在他身上。 “我们在暗渠里苟活的人,自然是讲道义的,可这小娘子给的实在太多。要我们听话也不是不行,五万两之上,您再加点。” 秦家公浑身上下就十两银子,闻言气的嗷嗷叫。 “我要是有这么多银子还用得着绑她吗?” 片刻后又咬牙喊道, “行,五万两就五万两,只要你们帮我拿到十五万两银子,我给你们五万两,决不食言。” 那汉子大笑。 “我们为什么不直接拿这十五万两,非要你给的那五万两?” 他说着伸手捏住江清婉的下巴,笑的淫荡又疯狂。 “小娘子,你还是涉世未深啊,不知道财不可外露的道理吗?十五万两买你这条命,你觉得值不值?” 眼见到手的银子要从眼前飞走,秦家公急的一咕噜爬了起来。 “江清婉,只要你把银子给我,再给我画个能赢钱的符,我就让我儿子接你回家。” 他一咬牙又加了一句。 “让你和苏玉兰那个县主一起,做我儿子的平妻,润儿还可继续叫你母亲。” 他笃定,这样的条件,江清婉绝对会一口答应。 可他完全忘了。 这会儿抢银子的不是江清婉,而是他找来的这群亡命徒。 他话刚说完,就被一脚踹飞。 “把他绑起来,再敢废话一句,割了他的舌头。” 一个背后插着两把大刀的人拿着粗麻绳过去绑人,动作粗鲁,力气也极大。 疼的秦家公龇牙咧嘴却不敢乱喊,只慌乱的看向江清婉。 “儿媳妇,你救我,你救我啊。” 江清婉在心里翻了个白眼。 绑完人,背刀的汉子又踹了一脚。 “大哥,这小娘子还能卖钱,这老家伙能干什么?还不如直接杀了了事。” 为首的人摆摆手。 “命案少沾,咱们是图钱。” 他说着又转向江清婉。 “小娘子,考虑的怎么样了?你这条命,买还是不买?” 江清婉抬眸。 “你刚刚听见他说我会法术的话了?” 那人大笑。 “看来小娘子是不见棺材不落泪啊。” 说话间,他猛地用力,一把扯碎了江清婉的袖子。 白皙的皮肤暴露在空气中,引得其他男人眼都瞪圆了。 “哥几个,既然小娘子不肯低头,咱们就先玩玩,收着点力,别弄死了。” 众人哄笑,一个个擦着口水搓着手。 被捆成粽子的秦家公哪会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涨红了脸低声骂, “不要脸皮的贱人,伤风败俗,烂货一个,就算你把银子给他们,他们也不会饶了你,早晚送进窑子被千人骑万人枕。” 好几双粗粝的大手伸向江清婉,下一刻,却又全部僵在了原地。 一个金色的八卦阵,自江清婉的脚下缓缓散开,正好将所有靠近他的人困在其中。 她抬手扯了扯自己碎掉的袖子,颇为惋惜。 一百两的成衣,这布料实在太不结实。 她收了收披风挡住,一瘸一拐的走向秦家公,居高临下的看着他。 秦家公刚刚从惊愕中回过神来,立刻扭动着身体厉声命令。 “还不赶紧把我解开。” 他完全忘了。 如今的困境,本就是他自作自受。 江清婉缓缓勾了勾唇角。 “你出多少钱买你这条命?” 秦家公气的肺都要炸了。 “我是你公爹,你这个不孝媳!” 江清婉懒得理他。 敢绑人勒索,自然要移交京兆府。 还有那群…… 她还未回头,一声愤怒戏谑便从身后传来。 “小娘子,你真是好手段!” 第58章 送官 江清婉顿觉诧异。 有人竟然能突破她的阵法。 虽因修为折损,阵法威力大不如前,可困住几个武功不怎么样的人绰绰有余。 怎么会…… 一把利刃破风而来,根本容不得她细想。 她抬手,指尖凝着金线挡住攻势。 可金线撑起的符箓,竟然在几个呼吸间出现了裂痕。 与此同时,她看到了攻击她的绑匪老大,胸前有一道暗红色的光晕在闪烁。 法器! 这人竟然有法器。 晃神间符箓防御的裂痕更大,她刚要再行加持,一道身影飞袭而来,扣着她的腰将那人踢飞出去,砸在了车马前的八卦阵中,撞翻了被困住的几人。 阵法瞬间被破坏。 熟悉的冷香袭来,江清婉抬眸撞上男人深邃的眸子,裹着担忧。 “可有受伤?” 墨云寒从县主府离开便回了王府后院找江清婉,从莲儿口中得知,江清婉被他的人接走了。 他顿感不妙,幸好寻得及时。 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为首的绑匪捂着胸口咳了口血。 “奶奶的,给我上,除了那小娘子,其他两个全给老子砍了。” 几人嚎叫着冲过来,却被紧随而至的夜七一剑给挡了回去。 江清婉扶着墨云寒的手臂喊道,“夜七,留他们性命。” 闻言,夜七本要抽出的剑又插回剑鞘。 几个飞落点了所有人的穴道。 秦家公大喜。 “你们是我儿媳妇的人,快过来给我松绑。” 夜七瞥了他一眼。 “你是秦明朗的父亲?” 秦家公更加得意。 “对对对,我儿是二品将军,你们救了我,我让他好好赏赐你们。” 夜七嫌弃的撇撇嘴,随即冲着墨云寒拱了拱手。 “王爷,江娘子,这些人怎么处理?” “王爷?” 秦家公呆愣当场,立刻看向揽着江清婉的俊逸男人,心中大骇。 张氏曾跟他念叨过,说江清婉不守妇道,勾搭上了当朝九王爷,还住进了九王府的后院。 难道此人便是? 他吓得将脸转向地面装死,再不敢说一个字。 江清婉也没理会他刚刚的话,一瘸一拐的走向绑匪的老大,伸手一把将人的衣领给拽开。 夜七对她过分大胆的行为已经习以为常,只是鬼鬼祟祟的看了眼自家王爷。 果然,自家王爷的脸色不咋好看。 “你想做什么?” 墨云寒已经来到江清婉身边,也看到了绑匪敞开的胸膛上挂着的那块很小的八卦镜。 看绳子的磨损和沾染的脏污,应该已经有些年岁。 江清婉看了眼墨云寒。 “弄下来。” 墨云寒依言照做,将东西拽下来递了过去。 江清婉示意他放在掌心的帕子上,这才细细查看。 这八卦镜做的很精致,相当于护身符一样的存在。 她抬眸问劫匪。 “这东西哪里来的?” 那人眼珠子转了转。 “如果我告诉你,你们能放我们兄弟几人走吗?” 江清婉笑盈盈的点点头。 “可以,只要你如实回答,我放你们出这个院子。” 那人刚刚见识了夜七的本事,哪敢得罪,立刻道,“我一开始是在暗渠是帮人运尸的,那活晦气,我就在老树头那里买了这个戴着。” “暗渠?” 江清婉面露疑惑。 墨云寒道,“暗渠就是鬼市,藏于京城地下,鱼龙混杂。” 那人见江清婉似乎对八卦镜有兴趣,立刻又开始揽起了生意。 “小娘子,你要见老树头吗?我可以带你进暗渠找到他,你给我一百两,怎么样?” 江清婉合上小手。 “你们可以走了。” 夜七看了墨云寒一眼,见他没反对,便上前帮他们解开了穴道。 几人大喜,立刻捡起工具拽上马车飞窜出去。 江清婉缓缓开口。 “一、二、三……夜七,拿人。” 夜七差点绷不住笑出声。 他刚刚还在想,江娘子今日怎么这般好说话。 果然,江娘子还是那个江娘子。 睚眦必报。 很快院子外就传来惨叫声和谩骂声,片刻后归于平静。 夜七拍拍手进来。 这一次没问墨云寒,而是直接看向江清婉。 “接下来怎么处理?” 江清婉又抬手指了指地上装死的秦家公。 “他是买凶者,试图绑架我勒索钱财十五万两白银,并要将我卖去妓馆换钱,如此恶行,自然要移交京兆府,交给柳大人严查。至于判罚,依律法而定,我们不可徇私。” 她的声音清脆而娇。 可听在秦家公的耳朵里,却如催命的咒语。 “你不能把我送官,我儿是二品将军啊,你们怎么能这么对他的父亲,放我走,快点放我走。” 夜七捡起绑匪掉落的汗巾塞进他嘴里。 一把拎了起来。 “你绑架江娘子的时候怎么不想想你儿子是二品将军?这些话,去衙门说罢。” 江清婉用帕子将八卦镜包好塞进荷包里。 刚往前走了一步,脚踝处就传来一阵抽疼。 下一刻整个人就被打横抱起。 墨云寒下颌紧绷,语气并不好。 “若是本王派人,会用夜七,而不是随便一个仆人,你长没长脑子,谁的马车都敢上。” 江清婉也没挣扎,乖顺的窝在他怀里,悠然开口。 “今日是我大意,好在有惊无险。” 先前绑她的黑色马车已经被夜七赶走。 江清婉被墨云寒抱上了马。 “我带你去钟大夫的回春堂。” 说话间,也翻身上马,温热的胸膛紧贴着江清婉,双手从后方伸来握住了缰绳,几乎整个将她圈在了怀里。 如此亲密的姿势让江清婉略有些不适。 她想往前挪一挪,腰间就被一只大手摁住。 “别乱动,猎鹰不喜他人,你再动被它摔下去本王可不负责。” 猎鹰是他身下的黑色骏马。 是当年墨云寒在边境时亲自驯服的野马。 血统极正,而且认主。 除了墨云寒,谁都不让骑。 此刻嗅到了其他人的气味,已经张大了鼻孔在哼哧哼哧喘。 显然墨云寒并非夸张。 江清婉无奈,正骨的手法,她倒是懂一些,可她自己实在不好下手去弄,也怕伤上加伤。 索性接受现状,将披风的帽子扣在脑袋上,往下一拉遮住了半张脸,整个人靠近了男人的怀里。 “走。” 女人柔软馨香的身体完全放松依赖。 墨云寒的心尖抑制不住漏跳了半拍,不自主的收紧了手臂,长腿一夹,猎鹰扬蹄疾驰而去。 第59章 求一个人情 钟大夫看着被墨云寒打横抱进来的女子,心下吃惊,他还是第一次见墨云寒对一个女人这般小心珍视,还以为出了大事,赶紧将人迎进内室。 等江清婉将帽子摘下露出真容,钟大夫张大了嘴巴愣在了当场。 “江……江娘子?” “钟大夫,叨扰了,崴了脚,劳您正一下骨。” 江清婉浅笑着打了招呼,将裙摆往上拽了拽,露出了纤细白净的脚踝,正准备弯腰去脱鞋袜。 一只大手就托住了她的小腿。 骨节分明的手指轻轻一拽,便露出了莹白如玉的小脚丫,每一个脚趾都透着健康的粉白。 一掌可握。 给大夫看,江清婉不觉得有什么问题。 可如今被一个男人握着小腿露出了脚趾,这让她心头莫名升起一股难言的羞耻感,下意识往后缩。 “别乱动。” 男人低叱了一声。 眸光并没有看她,而是落在她红肿微微变形的脚踝,深邃的眉宇轻轻皱着。 “钟大夫。” 钟大夫慌忙回神。 一时间不知道是感叹只是崴了脚,还是该惊讶墨云寒的反应。 他没敢直接上手,从药箱里取出棉质的手套戴上,这才小心翼翼的查看。 “只是错位,我现在帮你正骨,会有些疼,你忍一下。” 江清婉自然知晓,并没有多紧张。 “有劳。” 随着一声骨头正位的细微咔嚓声,她还是忍不住疼的闷哼,一把攥在了男人的手臂上。 钟大夫又细致的检查了一边确定无碍后起身拿了一瓶药膏递给墨云寒。 “王爷,将药膏细细涂抹在扭伤处,和缓解淤肿和疼痛。老朽还有病患,失陪了。” 他说完低头匆匆离开。 内室再无其他人在。 江清婉疼过之后,那种难为情再次涌来。 “我自己来。” 她微微用力想将自己的小腿从男人的掌心挣脱,却再次被制止。 “不要乱动。” 棕褐色的药膏被挖出,带着凉意轻轻涂在了肌肤上。 江清婉不由咬住了唇瓣。 一阵阵酥麻感从脚踝处传来。 男人的手指内侧因为常年握兵器带着薄薄的茧子,一下一下剐蹭着从未被外人碰触过的肌肤。 那种怪异的感觉实在让她难以抵抗。 一颗心狂跳着,眸光不由自主地落在男人的身上。 此刻男人半跪在地上,一条腿撑着她的脚踝,涂药涂的认真。 本就俊美如仙的脸,侧颜冲击力更强。 挺如山脉的鼻梁下,薄唇微微抿着。 下颌弧线优美性感,像一把极为漂亮的刀。 她有些失神,小手忍不住伸过去,指尖离那滚动的喉结只有咫尺的距离。 男人却在这时抬起头,她的指腹落在了他挺翘的鼻尖上。 一时间,两个人的呼吸都有些急。 江清婉慌忙将手指收回,暗道美色误国,道心不可摧,这才稳住心神。 趁机将小腿移开,迅速穿好了鞋袜。 “今日,多谢你。” 她低声开口,正犹豫着要怎么还这个人情,忽听男人说,“替我救一个人当做谢礼,行吗?” 这还是墨云寒第一次跟她主动要谢礼。 她不由好奇。 “救谁?” 当猎鹰驮着她来到县主府门前,看着上面朱红的大字裹着金色写着的“云府”二字后,所有的涟漪心动在此刻烟消云散。 “你想让我救云筱然?” 不知为何,面对她陡然凌厉的询问,墨云寒莫名有些不自在,思索着该如何开口解释,江清婉已经迈步走了进去。 “我答应了。” 披风微展,墨云寒看着她的背影,总觉得这女人在生气。 他忙大步追上。 “江清婉,筱然与我的关系……” “这跟我无关。” 依旧冰冷的语气,打断了他几乎脱口而出的解释。 守在外面的玉英和玉桃已经看到他们,立刻齐齐俯身行礼。 寝卧内的宋玉书也听见了动静,立刻迎了出来。 “清婉,你可来了,筱然的情况实在是不好,你快些……” 江清婉微微颔首算作跟她打招呼,脚步没停径直走了进去。 宋玉书不由看向跟在一步之外的墨云寒。 “你惹她生气了?” 墨云寒一时之间也不知该怎么解释,只能闷声道,“先医治筱然。” 二人忙快步跟了进去。 刚进门就看到云筱然将李嬷嬷端来的药愤恨的扫落在地上。 溅起的药渣落在了江清婉的裙摆下方。 她躲都没躲冷冷的看着眉心和头顶都萦绕着满满怨气的云筱然。 “你快死了。” 云筱然哪里会信她。 用被子捂住半截脸泪眼婆娑的朝着墨云寒哭喊。 “云寒哥哥,是你叫她来看我笑话的吗?你听见她刚刚说的话了,她要我死啊。为什么,你不喜欢我,也不要这般折辱我,怎么可以这么对,咳咳咳咳……” 她气息不稳,情绪激动下咳的整个身体都拱了起来。 宋玉书不忍心,忙上前哄劝,“筱然,我们都在这里,你听话一些,让清婉帮你看看,莫要再执拗了。” 云筱然却根本不听。 咳的浑身都在颤抖,更显柔弱可怜。 她趴在床上,双手攥着被子,哭的语无伦次。 “是她害我,云寒哥哥,筱然好痛苦。你真的不心疼筱然了吗?” 宋玉书求助的看向江清婉。 这时墨云寒忽然开口,“来人,将县主绑在床上。” 一旁的李嬷嬷立刻跪在地上。 “求王爷怜惜县主啊。” “本王是在救她的命!” 墨云寒冷声喝止,宋玉书立刻看向玉英。 玉英心领神会,转身让县主府的下人去找松软些的布带子。 而此刻趴在床上的云筱然却抽抽搭搭地止住了哭声,似终于妥协般红着眼看向墨云寒。 “云寒哥哥,我知道你是为了我好,筱然听你的话,但是,我要她给我跪下赔罪,否则……否则筱然宁愿去死,宁愿去找姐姐和父亲母亲,也不愿再受这般苦楚。” 江清婉忍不住冷笑出声,转头看向墨云寒。 “你来这里,便是还了你的人情。可惜她自己找死不让我救,我也没有办法,告辞。” 她说完就准备往外走,走了两步忽又看向角落。 “能成这个气候,看来你死的很冤,想报仇?” 第60章 白慈山庄 房间内的温度急剧下降。 有风从四面八方吹来。 宋玉书的脸色都有些发白。 “清……清婉,你……你在跟谁说话?” 江清婉凉凉的笑了笑。 并没有回答她,依旧看着那个角落,明媚的小脸透着几分诡异的神秘。 “虽然阳间人不管阴间事,但只要给得起价,我可了却你的心愿,送你离开。” 风中似乎传来了女人呜咽的哭声。 墨云寒的心尖抖的厉害,说话时声音都在发颤。 “江清婉,你看见了谁?” 床上的云筱然心中大骇。 “看在云寒哥哥的面子上,我让你救,你莫要再胡言乱语。” 江清婉缓缓回头。 眼底一朵金色莲花一闪而过。 “救你可以,墨云寒的人情已经用完,你想活命,就拿东西换。我要……白慈山庄。” 此话一出,在场所有人都不淡定了。 白慈山庄,是当年云家的旧宅。 云筱然的祖父和父亲战死沙场之后,只留下一对孤苦的姐妹跟着体弱的祖母生活。 祖母亡故后,姐姐也莫名死去,太后念及与祖母的旧日情分,怜惜云家遗孤,接她入宫养在膝下,及笄之后,册封云筱然为县主,赐了她新的府邸。 而云筱然为了追思亲人,将云家旧宅翻新盖了极为气派的白慈山庄,在里面供奉着云家故去之人的牌位。 算起来,称得上是云家的祖祠。 江清婉索要这个,实在显得过分。 云筱然再次滚下泪来。 “云寒哥哥,她是要逼死我啊。” 墨云寒的声音也压着火。 云杳杳的牌位就供奉在里面。 活着的时候,他已经对她不起。 如今怎可再扰了她的清净。 “江清婉,你要多少银子都可以,其他条件,只要本王能做到,本王都会应允,但这白慈山庄,实在不能给你。” 江清婉再次看向角落的那团黑影,笑的异常凉薄。 “人心最难卜测,我已帮你问过,是他们不许。” 她话音刚落,手腕就被墨云寒死死握住。 “江清婉!你到底在跟谁说话?谁在那里?” 有个名字呼之欲出。 他腰间挂着的珠子再次闪烁其淡淡的光,忽明忽暗。 江清婉想将手抽回,使了力,却没能成功,烦躁的直接凝着灵力狠狠拍在了他的胸口。 男人没有防备,结结实实挨了打,闷哼一声,一股腥甜涌出,嘴角竟溢出了一丝鲜血。 “云寒?”宋玉书急的变了脸色,“清婉,你……” 墨云寒拉住她,眸色凝着复杂的情绪。 “舅母,不管她的事。” 云筱然正想再添把火,忽然眼前一道黑影闪过,一张狰狞的满是鲜血刀痕的脸骤然出现在她面前。 不似之前看到的模糊的影子。 这一次无比的清晰。 她甚至能看到那双染了鲜血的眼睛,正愤恨的瞪着她。 “啊!” 她登时吓得尖叫。 抓起藏在枕头下的黑色荷包高高举起。 “我不怕你,你走来,走开!” 其他人并不能看到。 只看到云筱然像个疯子一样在床上大叫,再无半点贵女的体态。 江清婉看向她手里的荷包。 绣着符箓,里面应藏着符纸。 虽有灵力,却并不强。 “你也知道做了亏心事害怕鬼敲门,瞧这荷包的磨损,早在你发病之前,就应该看到过她的身影。我告诉你,你这荷包没有用。” 云筱然气的正想怼她,一抬头再次看到了那张脸。 吓得她捂着被子浑身瑟瑟发抖,哪里还敢嚣张,声嘶力竭的喊, “江清婉,你把她灭了,白慈山庄我送给你。” 江清婉悠然而立。 “现在不是刚刚的价钱了,再加一万两白银。” 云筱然快气炸了,猛地掀开被子。 “你怎么不去抢!” “啊!” 一张满是鲜血的脸再次飘来,被暴力碾碎掌骨的双手带着恶臭味朝她脖子掐来。 她本就整天整夜的睡不着,精神疲惫紧绷,要不是靠着太后给的圣水支撑,早就撑不住了。 这会儿虚弱的浑身冒汗,瘫软在床上,头发散乱,像个溺水的疯子。 连神志都被刺激的有些疯。 “云杳杳,你到底想干什么,你想干什么?我不怕你,你有种来杀我啊,来报仇啊!” 李嬷嬷扑过去捂住了她的嘴。 “县主……县主思念亡姐,已经疯魔。王爷,宋夫人,江娘子,求你们发发善心,救救她。” 云筱然喊完双眼一番昏死了过去。 宋玉书此刻没心思去看她如何,而是一脸担忧的看向墨云寒,小心翼翼开口。 “云寒,你……” 墨云寒缓缓转头看向刚刚江清婉看过的角落。 其实那里什么都没有。 可他仿佛看到了桃花树下对着他哭的女孩。 “云杳杳,是你吗?” 呜咽声似有若无。 江清婉心中有些烦闷。 “人还救不救了?” 在场的没有人敢回答,墨云寒沉默良久沉沉道,“救!” “一万两,谁给?” “本王给。” 江清婉瞥了他一眼,小手一伸。 “银子直接从钱庄划,把白慈山庄的地契拿给我,我即刻救人。” 有了墨云寒的首肯,李嬷嬷很快将地契拿了出来递到了江清婉的手上。 看过之后,江清婉随手塞进荷包,秉承着拿人钱财替人消灾的原则,立刻开始布阵画符。 不到半炷香的时间,便将云筱然身上被侵染的怨气消除。 许久没睡的云筱然此刻虚弱的躺在床上睡得异常安详。 “好了。” 她拍拍手,谁都没理转身就走。 李嬷嬷急道,“这便好了吗?那个厉鬼可送走了?” 她想追出去问,却被墨云寒冷厉的眼神骇住,眼神闪躲的低下头,心里慌得厉害。 墨云寒并没有审问她,只是看了眼床上的云筱然,随即冲着宋玉书微微颔首。 “劳烦舅母等她醒来。” 宋玉书知道她要做什么。 “去,好生与她说。” 墨云寒点点头,转身匆匆去追江清婉。 在县主府门口将人拦住。 “江清婉!” 男人身高臂长,江清婉避不开,不耐的抬眸看他。 “九王殿下有事?” 墨云寒被噎住。 江清婉缓缓抬手手腕,轻轻活动着。 上面被墨云寒握出的青紫手印,异常的醒目。 男人的眸色又沉了几分。 “抱歉,我刚刚一时情急。你想怎么报复回来,我绝不还手,现在,你能不能让我见见她。” 自从认识这个男人以来。 她还是第一次见他这般失控。 想必那个已经不在人世的女人,与他极为不同。 她心里有些闷。 莫名的好像压这块石头,她很不喜欢。 许是因为这张脸太过漂亮,又或许是刚刚涂药的手,引起了点点涟漪。 她迅速压下情绪,别开脸看向那匹不停踢着地面的黑色骏马。 “你见不了。” 第61章 比死更痛苦 墨云寒凝着眉,眼底闪过悲痛。 “什么意思?她不愿见我吗?” 江清婉瞥了眼他头顶的功德圣光,通灵符对他没用。 那团黑影是怨气所化,更不可能接近他。 见她不语,男人双眸微垂。 “那她就在附近吗?可能听见我说话?” 江清婉忽地有些气,抬手指向身后的县主府。 “杀她的人就是云筱然,我可以肯定。你既如此不舍心疼,那就去问该问的人,在一个死人面前演什么深情!” 她说完拂袖而去。 没走两步,却又拦腰抱起,一个飞跃稳稳落在了马背上。 猎鹰不爽的扬起马蹄,却又很快在缰绳的指引下朝着前方疾驰而去。 “放手!” 江清婉是真有些怒了。 奈何力量悬殊太大,若用法术反击,她会直接从马背上摔出去,只能扬起脸怒视着他。 男人的脸色裹着寒霜。 单手收紧在她腰间,马骑的又快又稳,并不说要带她去哪里? 这一路上,江清婉拧了他腰间的肉无数下,仍觉不解气。 猎鹰最后停在了白慈山庄的大门外,被她从县主府带出来的那股怨气,瞬间变得躁动不安。 江清婉没心情再搭理墨云寒,抬头看向山庄的上空。 怨气滔滔,黑云压顶。 隔着门她都能听见哀怨的哭声,似要穿破黑云而去,却又挣扎的无能为力。 “要进去吗?” 男人朝她伸出手。 明明什么都不清楚,却又能精准的猜到她要做什么。 这让江清婉心口的烦闷更胜,伸手拍开,自己翻身下马。 猎鹰似乎察觉到,马屁股一撅,差点把她掀飞。 她踉踉跄跄的落在地上,要不是墨云寒在后面拽了下她的束腰,她能一脑袋磕在地上。 堪堪稳住身形,她气得一巴掌打在了马身上。 “你这匹臭马!” 猎鹰哼哧哼哧吹着气,呲着牙好像在嘲笑她。 江清婉不爽的又踹了它一脚,抬眸看向墨云寒。 “你给我烤了它,我给你个真相。” 猎鹰发出呜呜声。 男人安抚的轻轻揉了揉马头。 “她说说而已。” 再次被猜中心事,江清婉的小脸更臭,气鼓鼓的上前推门。 这才发现门是上了锁的,她只有地契,没有钥匙。 “我带你翻墙进?” “砸了!” 江清婉抬手一指,眸色冷冽的看着他。 墨云寒顿了顿,依言照做。 锁头被他用内力震,江清婉抬手推门,吱呀一声,随着木门打开,一股怪异的木香味扑面而来。 细闻之下,还夹杂着腐臭味。 好像上好的木头被水浸泡发潮后散发出来的味道。 看似巍峨的山庄,内里建造的却极为简单。 没有亭台楼阁,也没有花圃树丛。 正对着门是一整排并立的房子,四四方方的回廊,乍一看上去,就像是陈列的墓碑,透着诡异的阴森之感。 “看来是专门找了个风水师建造,要不然这漫天的怨气也压不住。” 墨云寒看向角落里一棵孤零零的桃树,依稀又看到了白衣浅笑的少女,冲着他喊,“云寒哥哥。” 眨眼间,少女就红了眼眶,哭的泣不成声。 “云寒哥哥真的不能娶我吗?杳杳宁愿死,也不愿嫁给别人。” 彼时的少年手持长枪立在白马之前,这是他第二次上战场,生死不知。 所有人都说他母妃是妖妃,而他是大周的煞神。 他的存在,会折损大周的气运,他就该被抬上玉琼台,焚烧祭天。 可他不信,不信母妃是妖,不信他生来就该死。 他要用他自己的方式去证明,他不是大周的煞神恶魔,他可以护佑大周,成为大周的战神。 只要他成功了,他的母妃才可正名。 少年用冷硬的心肠说着最残忍的话。 “那你就去死。” 他翻身上马,走的决然。 不愿被少女幼时陪伴的情意羁绊住脚步。 他没想到,云杳杳真的死了。 吊死在能看到他出征的山坡上,被歹人凌辱了尸体,划烂了脸,直到三日后尸体发臭了才被找到。 而那时,他已经走出京城上百里。 再回来的时候,只看她诀别的信,字字泣血。 “江清婉!” 他低低唤了一句,声音哑的想被石子磨砺着刀刃。 江清婉正在勘察风水,寻找阵眼,闻言随意嗯了声。 “说。” “云杳杳真的是云筱然杀的吗?” 空旷的院子里有风在肆虐,在地上打着璇儿,将枯黄的落叶,破败的桃花,一并卷起,绕过他的脚踝,又不舍而去。 江清婉此刻站到了那棵桃树下,回头看他。 深灰色的披风下一张小脸素白如玉。 “墨云寒,你过来。” 时光仿佛在这一瞬间被折叠。 他又看到当年的少女。 男人的脚步下意识靠近,漂亮的眼尾泛着红,停在两步开外,声音哽咽嘶哑。 “杳杳,对不起。” 桃树摇曳,似在回应。 江清婉忽地轻轻歪了下头,难以理解。 “你竟不想报仇?难道这么多年,你只是在等他跟你说这句话?” 有轻声低语在她耳边细细倾诉。 “他本就不爱我,这世间痴缠之人,又何止云筱然,可她,也不会被云寒哥哥所爱,永远不会。我比任何人都了解她,这比杀了她更要痛苦。” “大师,求您助院子里的其他无辜之人脱困,杳杳凭您处置。” 一个积怨成形的灵体,对修行者来说,用途极广。 可炼丹,可淬灵,可将其依附于法器之上成为绝对的忠仆,杀人于无形。 江清婉有些烦躁的摆了摆手。 “我不是邪修。” 她转身围着桃树看了一圈,从荷包里摸出一条系着铜钱的红绳,缠绕其上。 随后道,“墨云寒,用你的内力将这树从中斩断。” 男人这才回神,怔怔的看着江清婉。 他刚刚,似乎真的看到了云杳杳,好像还听到了她的声音。 压在心里数年的石头,不再那般的沉。 他没犹豫,掌心凝聚内里朝着树干猛轰两掌。 “咔嚓!” 树干龟裂数道缝隙,鲜红类似于血液的汁水流了出来,一股怪异的恶臭扑面而来。 江清婉站在上风口,用帕子掩住口鼻,看着被呛得差点吐了的墨云寒,眼尾弯起。 “还没断,继续。” 墨云寒看出她眼底的狡黠戏谑,心尖上的沉闷又散了几分。 他虽在战场上见惯了死尸,可这股味道实在太冲。 屏气凝神,再次轰出两掌。 人腰粗的树干彻底断开。 鲜红的汁水将整个树干全部染红,随着树干落地,院内狂风肆虐而起,吹得人几乎睁不开眼。 江清婉抬手刚要挡住双眼,视线中就出现了一道挺拔的背影。 男人将她严严实实护在了身后。 第62章 你倒是真护着她 等风尘停了,江清婉看到院子里飘着数道或深或浅的怨灵。 云杳杳也站在其中。 看来当年,云筱然杀的不止云杳杳一人。 许是因为血亲的缘故,唯有云杳杳的怨气能从这风水局中脱困而出,汇聚靠近云筱然。 怨灵虚弱飘忽不定。 似有完全愤恨争吵刺破耳膜,却又很快归于死寂,齐齐朝着江清婉的方向跪拜行礼,随即消散在风中,无影无踪。 笼罩在山庄上方的黑云也被日头照穿,金色的光芒撒在院子里的枯叶和落花上。 她轻叹一声,错身往后院走。 在一片荒草丛中找到了被石头压着的枯井。 井边的石头上还落着干涸的黑狗血。 “把石头移开。” 跟着她进来的墨云寒问都没问,直接照做。 石头挪开后的腥臭味再次扑面而来。 他无语的看向江清婉。 见她面色平静,连帕子都没捂,好像完全闻不到一样。 似是感觉到他的疑惑,江清婉抬手给他看了看掌心。 在她白净的掌心中攥着一个黄色的符纸,显然早有预料,用符纸屏蔽了气味。 这小女人,心眼着实是小。 他低头往井里看,只见井底全是黑色淤泥,有半截森白人骨,露在外面。 江清婉收起了眼底的戏谑,“一共十三具,要不要报官,你自己决定。” 男人似乎意识到什么,难以置信的看向她。 “云杳杳,也在井里?” “不然呢?” 江清婉不悦的瞪了他一眼。 “云筱然杀了人,你还指望她好生安葬供奉起来?” 墨云寒被怼的半句话都说不出来,脸色阴沉地看着井底淤泥里露出的那半截白骨。 京兆府的人是和夜七一起来的。 一直没再说话的墨云寒让夜七带江清婉去兵部查阅大周和大隋那场大战的卷宗,而他留下来配合京兆府查案。 离开之前,江清婉又看了眼枯井。 “时间太久,若无实证,我可以帮忙让云筱然自己认罪。” 让怨灵从风水局中脱困,为他们找回尸身,这已经做完了她要做的事,再多,她本不愿参合。 可十三条人命横死,十三条怨灵被困数载,即便因此惹了权贵扰了清净,也该为他们要一个清白真相。 墨云寒依旧没有说话。 气氛僵持沉默。 江清婉有些烦,冷哼一声,“你倒是真护着她。” 说完转身离开。 在门口遇到了刚刚坐马车赶来的柳如知。 前有绑架案,后有枯井埋尸案,这位京兆府尹忙的脚不沾地,见到她微微俯身行礼。 “江娘子,您也在啊,莫不是这命案又与邪修有关?” 江清婉此刻心情极差。 从怀中摸出地契展开,“这山庄是云筱然抵给我的,今日我刚拿到,请柳大人尽快查清命案,还我宅子安宁。若有问题,去问墨云寒,不用来寻我。” 瞧着她一脸气恼模样,柳如知倍感意外。 他所认识的江娘子,沉稳冷静,今日这是…… 不过命案要紧,他也没敢耽搁,匆匆进了山庄。 江清婉扶着夜七的手上了王府的马车,布帘放下时她忽地顿了顿,凝眉看向长街尽头。 不知为何,她总觉得有人在盯着她看。 夜七注意到她神色不对,立刻也看了过去,却并无异常。 他忙回头问了句,“怎么了?” 江清婉摇摇头,将布帘放了下来。 马车离开后,一道人影从长街尽头的墙后走出,青色月牙长袍,长长的帷帽几乎挡住了整个身体。 一双阴戾的眸子看着马车消失,才缓缓收回目光又看向了白慈山庄的方向。 粗哑的声音低沉地磨着喉咙。 “倒有些本事。” 这时一只黑色赤眼乌鸦飞来落在他的肩膀上,歪着鸟头靠近他的耳朵,发出奇怪的声音。 他听完抬手摸了摸鸟身,嘴巴轻轻开合,片刻后乌鸦似得到了指令很快飞走。 …… 马车赶到兵部的时候,已经临近下值。 因门口不让停马车,江清婉便率先下来等着夜七栓好马去与人交涉。 蹲了半天的秦润一眼看见,立刻从角落里冲了出来,气得双眼圆瞪,没好气的直接上手推搡了一把。 “你来这个干什么?赶紧走!” 江清婉侧身避开。 “我今日心情不好,你莫要惹我。” 秦润被她宠溺惯了,记吃不记打,眉毛一挑冷哼道,“你还心情不好?我告诉你,我今天心情才是真不好。你已经被我父亲休掉,我母亲心善也没有要你性命,你还不知足,处处害秦家,你非要我过得不舒心才高兴吗?” 秦家会持续走霉运,江清婉早就料到。 她无心听他抱怨,准备自己去找兵部的守卫交涉。 有龙牌在,应不会太麻烦。 见她要走,秦润一把拽住了她的披风。 她被扯碎了袖子的半截手臂露了出来。 秦润还看到了她手腕处被人握出来的淤青,少年俊俏的脸瞬间涨得通红。 “你这个娼妇!” 江清婉忍无可忍,抬手一巴掌扇了过去。 啪的一声,无比清脆。 秦润白净的脸上瞬间红肿。 他捂着脸难以置信。 “你……你竟然敢打我?” 这一巴掌,江清婉早就想打了。 她不计较,不代表她还念着往日的母子之缘。 只不过不愿理会罢了。 可今日,她满身的火气半点不想压。 “打你便打了,你言语侮辱,我不打你打谁?” 秦润气的肺炸。 “你这个娼妇,四处勾引男人,与人鬼混,借机报复秦家,报复我父亲,离间他与我母亲的关系。如今还敢堂而皇之的来兵部找我父亲,你简直不知羞耻。” 他愤怒的环顾四周,竟从地上找了块石头,朝着江清婉狠狠砸去。 夜七已经栓好马过来,一脚踹开,长剑顷刻飞出抵在了他的脖子上。 “你找死!” 兵部守卫看到这一幕立刻举着长矛跑了过来。 “你们是什么人?胆敢在兵部门前造次,都不想活了?” 本吓得脸色惨白的秦润立刻开始告状。 “两位官差大人,我是兵部二品将军秦大人的儿子,这个女人欲行不轨,还带着大手想硬闯兵部,你们还不将她速速拿下!” 守卫立刻警惕的看向夜七和江清婉,刚要呵斥,就看到了夜七腰间挂着的王府金字腰牌,吓得立刻收回长矛。 “小的有眼无珠,请大人见谅。” 夜七没理,猛的用剑身下压,秦润受力扑通跪在了地上,膝盖磕的生疼。 “江娘子,此子如何处置?” 江清婉还未开口,秦润就急声道,“你们大胆,我父亲可是二品将军,我母亲可是县主,让他们知道你们胆敢这么欺辱我,定不会饶了你们。” 守卫忙问,“你说的可是监造郎秦大人?” 秦润立刻得意起来。 “知道就好,还不速速将这贼子拿下。” 守卫一脸无语。 “你不知道你父亲已经被停职查办了吗?” 第63章 异姓王 秦润难以置信。 “你胡说什么?我父亲乃二品将军,战功赫赫,屈居兵部已是委屈,怎么会被查办。你一个小小的卫兵竟然敢诋毁我父亲,就不怕掉脑袋吗?” 守卫不屑的翻了个白眼。 “此事兵部内都传遍了,是皇上亲自下的命令,难道皇上也诋毁你父亲吗?真是无知。” 秦润登时吓坏了。 难不成父亲得罪了皇上? 这可如何是好。 他不敢再纠缠, 想从地上跑起来回秦家问问,却又被夜七架在他脖子上的长剑狠狠拍在了脸上,火辣辣的疼。 “你……你们不要欺人太甚,我母亲可是县主,她背后可是苏家。” 江清婉懒得理他。 “夜七,让他滚。” 夜七立刻收回长剑。 秦润还以为苏家震慑住了江清婉,得意冷哼。 “怕了?江清婉,今天的事你给我记着,我母亲定会为我讨回公道。” 他刚叫嚣完,屁股上就挨了一脚。 “再废一句话,我就拧断你的腿。” 夜七本就是气场凶残,此刻更是面若修罗。 秦润疼的哇哇叫,捂着屁股连滚带爬的跑了。 “怂货!” 夜七偷偷看了眼江清婉。 不太理解为什么她会被秦家人欺负了五年都不知反抗,实在不像她的性子。 难不成中了邪? 他鬼鬼祟祟的眼神让江清婉异常无语。 “做事!” 夜七被瞪了一眼立刻回神,跟守卫简单交涉了几句,很快带着江清婉进了兵部的大门。 战事所有的卷宗都陈列的专门的库房内,有专人看守,要想翻阅需要兵部侍郎的文书。 夜七轻松拿到,守在门口,没有跟进去。 江清婉找到挂着大隋木牌的书架前,看着层叠在一起的竹简,足有上千。 就是看上几日也不一定能看完。 想起朱淮君给的她兄长的八字和姓名,指尖捻着金线,迅速刻画符箓,裹着八字的金色蝴蝶很快停在一份竹简上。 她垫着脚抽出。 带出一片灰尘,显然竹简被放在此处,已经久没人动过。 展开竹简,里面记录的是从开战以来四次粮草军需押运的备案。 按照备案所提,粮草军需的押运一共六支小队,间隔运送,以满足战场所需。 她又翻看了附近的其他竹简,记录军需运送的一共十二份竹简,而唯一出事的就是朱淮君兄长的那个小队。 从记录上看,是说遇到了恶劣天气,未能按时抵达。 军中派了人去找,车队的痕迹消失的雪崩之下,根本挖不出来,只找到了雪崖边残留的三辆马车。 可朱淮君调查过。 正常的路线,她兄长的车队根本不会绕行雪崖。 所以对于兵部给出的说辞,她一直无法接受。 翻看许久也未找到其他可疑之处,江清婉将竹简放回原位正准备离开,最上方的一个竹简忽然砸落在地上。 束着的绳子断开,竹简随之展开了一截。 “大周将帅苏巍川孤身潜入大隋,直捣大隋皇宫,设天门阵法,破机关……” 天门阵法? 那场大战,用了玄学阵法? 她俯身捡起将竹简完全展开。 这应该是一份呈报给皇上的军情简报。 上面写了苏巍川如何英勇不凡,如何大破大隋引以为傲的机关阵,如何屠戮大隋皇室,斩杀大隋皇帝的人头悬挂于大隋皇城之上。 不知为何,读到此处,江清婉的心仿佛被刀子刮了一下,疼的厉害。 她不适的捂住胸口,缓和了好一会儿才平复。 将卷宗放回,她便离开了库房。 夜七诧异道,“江娘子,你的脸色怎么这么白?出什么事了?” 王爷交代他一路保护,万不可在他这里出意外。 江清婉摆摆手,等出了兵部她才问道,“谁是苏巍川?” 夜七怔住。 “老王爷啊,就是那位玉兰县主的祖父。” “苏家?” 江清婉眉心皱起。 能布下天门阵法的人绝不会是普通的修士,以她现在残存的修为,若是遇上胜算只有三成。 难道,夺走朱淮君兄长命格的人,是苏家的老王爷? 那他目的为何? 此刻,苏家的佛心堂内。 兵部侍郎张沂水正恭敬的立在书案之前。 一位灰白头发的老者正在摆弄书案后的书架,用一张鹿皮绒布细心的擦拭着竹简上的灰尘。 正是大周唯一的异姓王爷苏巍川。 “九王府的人?” 张沂水拱手回答,“九王殿下亲自找微臣要了文书,说是调阅大周和大隋的战事卷宗,并未说原因。” 他犹豫片刻,又道,“王爷,当年的事……” 一道锐利的眸光扫了过来。 “当年什么事?” 张沂水心里咯噔一下,立刻跪在地上。 “微臣说错了话,当年王爷战功赫赫,一人力破大隋,功不可没,全军将士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苏巍川轻轻笑了笑,神色晦暗不明。 “做了那么久的兵部侍郎,一点风吹草动就慌,莫不是觉得本王年迈,已到了谁都能踩上一脚的地步?” 强势的威压让张沂水额头上的冷汗都冒了出来,却不敢擦。 苏巍川并没有为难他。 “九王殿下是太上皇最宠爱的幼子,又被皇上信赖执掌军政,他想查任何事情,就让他去查,你一个兵部侍郎做好该做的事情,回去。” 张沂水慌忙起身。 刚准备躬身离开,苏巍川忽又问道,“秦明朗的事,早些查清楚上表皇上,莫要耽搁。” 张沂水心里一怔,立刻躬身应下。 等他离开,外间煮茶的老仆才低头进来。 “主人,二房有私心,怕是不敢来求您庇佑。” 苏巍川看向书案上铺着的最新战车、机关铠甲和弓弩等六份兵器图纸,如鹰般的眸子里闪动着异样的光彩。 “能有这等本事的,应是洛家人。若是当年机关营也能制造出这类兵器……” 他缓缓握紧双手。 脑海中浮现一道身影,遥遥立于石阶之上。 暗红华服,赤金头面,嘶哑着嗓子声声质问。 “苏巍川,为什么?” 若不是皇上忌惮大隋精妙入神的机关阵法,或许也不会生出必须歼灭的狼子野心。 那一战,他也不会失去挚爱,一生痛苦。 指甲掐得掌心生疼,他抬眸看向老仆。 “二房想要什么自会争取,随他们去。” 这个大周,他打下了半壁江山,若他们守不住,又与他何干。 第64章 能骗一时是一时 苏玉兰查遍了所有的商铺。 终于不得不接受现实。 秦明朗背着她将所有商铺全都卖掉了。 春梅费了些功夫才打听到消息,“县主,这六间铺子,姑爷一共买了上万两银子,他背着您弄这么多银子要做什么?难道是在养江清婉?” 苏玉兰的脸色难看至极。 如今铺子没了,她只能另想法子。 原想偷偷当掉些首饰准备礼物,可看着首饰盒里剩下的那些拿不出手的东西,越发生气。 “该死的秦明朗,若不是你,本县主何至于落得如此地步!” 院子里传来张氏的吵闹声。 “都滚出去找,连个人都看不住,要你们何用!要是老爷有个三长两短,你们都不用活了。” 苏玉兰烦的要死。 “那个老东西又跑出去了?” 春梅小声道,“应是去找江清婉了,奴婢今早去库房的时候远远听见小厮议论。这都一天了还没回来,也不知发生了什么事。” 她神色怪异,苏玉兰立刻明白过来。 顿时气都顺了不少。 “这老东西倒是压不住火,昨日刚知道今日就行动,倒不知谁赢谁输,进行到了哪一步?” 春梅笑道,“昔日公公与儿媳大战,不管他们两个谁赢,那可都是一出好戏。瞧那位江娘子狐媚子的样儿,若是真干出什么出格的事情,那才叫妙。” 苏玉兰忍不住用帕子掩着唇,笑的花枝乱颤。 “当真是不知羞。” 春梅又道,“县主,这等腌臜之人,实在是污了您的眼,咱要不还是搬回县主府,如今姑爷高升,您又何必再屈居于此。正好,拿了这宅子的地契给老王妃换一份好礼,至于秦家公和张氏,随便找个宅子安置给口吃的便是,正好眼不见为净。” 这个提议,倒是让苏玉兰心中一明。 如今秦明朗已经升任巡防营首将一职,她自当可以风风光光回到县主府。 祖父知晓定然也不会再训斥,会对她对他们二房高看一眼。 这时她听见张氏在外面喊,“儿子啊,你可回来了,你爹又不知跑去了哪里,一天都没有回家,万不可再出事了啊。” 秦明朗此刻心烦意乱,哪有心思去管。 “我说了不准他出门,你自己看不住怪得了谁,再出事,我也没力气去管。” 他烦躁的拂袖往正堂走,一抬眼就看到苏玉兰站在门口,虽笑着,可眼里却裹着刀。 他心里瞬间咯噔一下,努力敛下情绪柔声道,“兰儿,我刚刚下值,今日第一天只是熟悉了下公务,明日开始,我需要职夜几日,晚上就住在军营了。” 他在暗渠找了一夜都没找到鬼面。 多方打探才知道鬼面只在夜里活动,他便只能说谎暂时瞒住苏玉兰。 苏玉兰冷冷道,“你进来,我有话问你。” 秦明朗心里发慌。 刚刚经历花楼之事,他心里没底,只能硬着头皮走了进去。 春梅立刻将门关了,守在外面拦住了还想说什么的张氏。 “我家县主要跟姑爷好好说说话,您别不知趣打扰。秦家公找不见了,不如问问府内所有小厮,可有人知晓他去了哪里?是不是背着您去见了什么人?” 张氏一听顿时急了。 她忽地想到什么,急匆匆往后院跑。 正卧内,秦明朗看着端坐在椅子上的苏玉兰,心虚的过去半跪在地上给她捶腿。 “兰儿,我这不是为了我们的将来吗?我刚刚任职,当然要好好表现一番,等战车改造执行下去,我的地位也就稳固了,到那时,我定日日夜夜陪着你,好不好?” 苏玉兰伸脚踹在他身上。 “到了现在,你还在瞒我?” 难道她知道了? 秦明朗心里越发慌了,也不敢躲,大手握着她的绣鞋哄,“兰儿,你就是想要我的命,我眼睛都不带眨的全给你,可你总要让我死个明白?” 苏玉兰最是受不了他这般痴缠。 恼恨地嗔了他一眼。 “我问你,你卖掉那些铺子换来的银子是不是拿去卖那张战车图了?上万两银子啊,你怎么就不知道跟我商量一下?以我苏家的门面,再许他些好处,何需要花这般多?” 原来是这事。 秦明朗心下稍松,委屈低垂着头抵在苏玉兰的膝盖处装可怜。 “我知道兰儿为我付出良多,我不想让兰儿失望,只想早些做出点成绩,让苏家人看得上。” 见他承认,苏云兰心里的气消了不少。 抬手轻轻拧在他的耳朵上,“虽多花了些银子,但好在成了事,我便不与你计较了。你将秦家的房契拿过来给我。” 秦明朗登时大惊。 “你要房契做什么?” 苏玉兰没看出他的异常,嗔笑道,“再过几日是我祖母的生辰,你现在也有了像样的官职,我准备带你和润儿一起去苏家贺寿。” 她说着坐直身,脚尖点在秦明朗的胸口。 “我可告诉你,我们二房跟大房不合,这一次的礼一定要顶好的。我原想卖掉两间铺子去置办,如今铺子没了,只能拿房契去换。而且这里我们也不会再住下去,等你得了祖父的认可,我们自然搬去县主府。这么关键的时候,你要是胆敢跟我说舍不得,我可不饶你。” 秦明朗心中叫苦连天。 房契早就被抵押出去,如今他又找不到鬼面要不回银子,根本赎不回来。 哪里还能再去换银子用。 可这是第一次苏玉兰决定带他回苏家,到时他就能见到老王爷。 官职的事情,说不定还能有转机。 这份礼,他必须好好准备才行。 “兰儿,这种跑腿的辛苦事,哪里用得着你操心,我来办,绝不会让你在大房面前丢面子。” 苏玉兰对他的态度甚是满意。 忽又想到秦家公的事,抿着嘴笑道,“你知道你爹去干什么了吗?” 话题转换太快,秦明朗此刻满脑子都是怎么去弄钱,闻言表情有些呆,“他去做什么了?” 苏玉兰一想到可能发生的事情,又恶心又觉畅快。 “他凶神恶煞地去找江清婉了,说要让她好看,去了一整日了,也不知道两个人在折腾什么?” 她笑容有些忍不住。 秦明朗听明白了,心下不安。 现在的江清婉和五年前乖顺懂事的少女完全不同。 他都吃了亏,父亲怎么可能斗得过。 他立刻站起身准备出去问问,门外就响起小厮焦急的声音。 “将军,不好了,老爷被京兆府的人抓起来了,说是买凶杀人,要下大狱。” 第65章 衙门要人 不等秦明朗回神,张氏就疯了般冲了进来。 “儿啊,是江清婉那个贱人,是那个贱人在报复我们秦家啊。” 苏玉兰也没想到会是这个结果,登时气的猛拍桌子。 “江清婉是要翻天吗?一点小矛盾竟然闹去了京兆府。还有那个柳如知,身为京城父母官,竟然为了一个贱妇,欺辱朝廷命官的亲人,实在可恶。” “明朗,你现在可是巡防营首将,掌管京城治安,有人恶意闹事,本就在你职责之内,即刻带兵去京兆府要人,我倒要看看,柳如知敢不敢为了一个江清婉肆意妄为!” 自从苏玉兰入了秦家,张氏还是第一次把她看顺了眼。 “还是我儿媳妇霸气,明朗,你还在等什么啊。” 秦明朗此刻有苦难言。 这时急匆匆跑回来的秦润在门外听到了一切,赶紧冲了进来,冲着苏玉兰行了个礼。 “母亲,儿子觉得此事不可。” 张氏急道,“大人说是,你一个小孩子懂什么啊?难不成还要眼睁睁你祖父在牢里受苦吗?” 秦润抬起头,众人这才看到他脸上还带着个鲜红的巴掌印,顿时都愣了愣。 “润儿,你在太学院受欺负了?” 苏玉兰的询问越发让秦润觉得她比江清婉好了千倍万倍,想要弄死江清婉的心思已经达到了顶点。 “母亲,儿子并非在太学院被打,而是被江清婉那个贱妇打的。我撞见她衣衫不整,只是训责了两句让她不要丢人现眼,毕竟她曾是父亲的发妻,可她不仅不认错还掌掴我,实在可恶。” “衣衫不整?” 张氏气的跺脚。 “贱人!竟然连自己的公爹都勾引,不要脸!” 苏玉兰瞬间没那么气了,差点没憋住想笑。 果然是个会勾人的狐媚子。 秦润又道,“母亲,我陪着父亲去衙门将事情说清楚最合适,若是动用了兵力,旁人要说父亲滥用职权了,实在对父亲不好,也会损了苏家的威名。” 这话让苏云兰很是意外,却也更觉惊喜。 “没想到润儿有次见地,将来成就定然不可估量。明朗,那你带着润儿去一趟。记住,你是苏家的孙女婿,他柳如知还不配与你为敌。” 秦明朗哪会不同意。 只要不让他去调兵,一切就都能瞒得住。 “我也一起去。” 张氏说着跟了出来,却被秦明朗拦下。 “娘,您等着,别将事情闹大了。” 说罢快速拉着秦润出了府,避开人后才低声问,“润儿,你当真看到你祖父和江清婉……” “父亲,你真的被兵部停职查办了吗?” 这话惊得秦明朗立刻捂住了他的嘴,眼神也有些凶。 “你胡言乱语什么?” 秦润见此比他还急,用力将捂在脸上的手拽下来。 “到底怎么回事啊?您卖了铺子,还丢了官,母亲若是知晓……” 到手的富贵,可就要从指尖溜走了。 秦明朗定了定神,“你听谁说为父被停职查办?” 皇上没有撤他的职,只是让兵部侍郎查清楚图纸的事情,因为并没有贴皇榜。 除了军营的那些粗人,谁也不会乱说。 难不成秦润去了军营? 秦润将在兵部外发生的事情说了一遍,越发心急,“父亲,这事怕瞒不住母亲啊,您快想想办法,我……我不想回榆林书院。” 牛皮都吹出去了,如今刚在太学院几日若是被撵回去,他的脸往哪搁。 秦明朗岂会不知事情一旦被拆穿的后果,他忙定了定神。 “先去接你祖父。” 二人很快到了京兆府衙门。 说明来意后,有衙役引着他们去了后院,见到了正在跟仵作讨论枯井案的柳如知。 “柳大人!” 秦明朗拱手上前。 柳如知瞥了他一眼,摆手让仵作下去,这才理了理袖袍淡淡回了一礼。 “秦大人是来探监的?这边请。” 秦明朗怔了怔,忙快走两步拦下他,端着二品将军的官威沉声道, “柳大人,我们明人不说暗话,既然您放出消息让我过来,不如有话直说。” 柳如知一脸怪异。 “秦大人难道不是看了判决文书才过来的吗?怎么成了是本官有意叫你过来?” “判决文书?” 秦明朗大惊。 “此案疑点重重,柳大人不上交刑部审查直接张贴判决文书,是否欠妥?难道柳大人就不怕百姓议论,您为了一个浪荡女子而失了律法公正吗?” 柳如知闻言冷笑,“你父亲和那些匪徒当场被抓,匪徒全部招供,所有细节皆对的上,手中更有你父亲的信物为证。秦大人说此案疑点重重,不知疑点在何处?” 一旁的秦润立刻道,“是江清婉那个贱妇不守妇道四处勾引男人,我祖父看不下去,才会出手惩治,说到底,不过是家事,你身为父母官,理应调和为主,岂能随意下狱?” 慌了神的秦明朗忙附和点头。 “此事我可以作证,江清婉自从与我和离后,便处处针对秦家。她现在有九王殿下撑腰,我们避之不及。我父亲不过是一时气愤,他身为长辈,为儿孙出气,无可厚非,或许行为冲动,但罪不至此。” “柳大人只审我父亲,却不审江清婉,莫不是不敢得罪九王殿下?” 柳如知真要给气笑了。 这一家人,还真是无耻至极。 到了此时,竟还敢攀咬九王爷。 “本官也怕冤枉了秦老爷子,特意派人去暗渠调查了接头人,拿到了他亲笔签名画押的名录,在那份证词中,你父亲不仅要讹诈江娘子存在普恒钱庄的银子,还因为自己身上能拿出的银子不够给那群绑匪,进而抵押了江娘子,让那些人将她卖给妓馆作为绑资。” “若不是江娘子聪慧,自曝巨额银两,让两方内斗,此刻怕早就遭了毒手,成了妓院里命运悲惨的女子,如此恶行,难道秦大人还以为,只是稍作惩治吗?” 秦明朗被怼的哑口无言。 秦润忽地道,“身为女子,出嫁从夫,她江清婉即便做了一日的秦家妇,也要唤我祖父一声公爹,公爹教训媳妇,天经地义,说破天也是民事,就该调和,这是大周的律法。” 他自我得意。 暗自庆幸前些日在太学院内听人聊起律法规则,记了几句。 柳如知冷冷的看了他一眼,没有理会,抬眸又看向秦明朗。 “既然秦大人对此案有异议,那本官即刻起草文书呈报刑部,择日,由刑部派人监察,本官公开重申此案,也请周围百姓一起做个见证,衙门外的判决文书,在重审之后若有改动,本官自会让人再行张贴。” “本官还有要事,不送!” 第66章 就是要所有人知道 秦明朗登时慌了。 他原以为稍作施压能找到转圜余地。 若是上报刑部再二审,丢的脸会更大。 秦润却以为他们辩赢了。 笑着冲秦明朗道,“父亲,重审之日,咱们定要让江清婉那个贱妇名誉扫地,滚出京城。” 秦明朗气的咬牙,“你闭嘴。” 说罢快速追上柳如知,声音比之前卑微许多。 “柳大人,你我同朝为官,还望卖些情面给我。我父亲脾气暴躁,惹了祸事,理应惩罚,可这事闹大了,对江清婉的名誉也有损,不如柳大人给我指条明路。” 柳如知停下脚步,凝眉打量着他,脑海中想起墨云寒的交代,顿了顿道,“若是江娘子能撤案谅解,秦老爷的刑罚倒是可商量。” 秦明朗顿时听明白了,拱手作揖。 “谢过柳大人,还请柳大人准我见一见父亲。” …… 潮湿的监牢内,到处都是老鼠蟑螂。 秦家公一见到秦明朗就开始骂,“江清婉那个贱人,儿子,你立刻带兵将她抓起来好好教训一顿。” 说着还不忘跟旁边的狱友嘚瑟。 “看到了?我就说,京兆府关不了我,我儿二品大将军,比府尹老爷还要高一级,他敢关我。” 周围响起艳羡声。 他越发得意,插着腰指挥狱卒,“还不赶紧给我开门!” 秦明朗觉得丢脸,示意狱卒开门。 门一打开,秦家公就准备出去,却被秦明朗一把又给拽了进去。 “儿啊,你干什么?这里臭烘烘的,有什么事出去说。” “你暂时出不去!” 秦明朗压低声音解释,话没说完就被秦家公给甩开。 “你胡说什么?你可是二品将军,自己的爹被关进了大牢,你不救?我养你有什么用!你这个不孝子!” 周围牢房里的囚犯都在起哄看热闹。 秦明朗的脸涨得通红,耐心也随之用尽。 “你再闹,我现在立刻走。” 秦家公顿时有些怂,气呼呼的冲着隔壁牢房的人骂了两句,一屁股坐在了干草堆里,低着头生闷气。 秦明朗缓了缓才走过去蹲在他身前。 “爹,你把今天发生事情一五一十地说一遍,不要漏掉细节。你放心,我定会想法子的。” 听他这么说,秦家公才给了好脸。 将事情说了一遍。 秦明朗听出问题,又仔细问了几处,眼中露出算计。 “爹,你等着,我很快就会救你出来。” 他安抚过秦家公便离开了衙门。 等在外面的秦润着急道,“父亲,得想法子让京兆府揭走判决文书啊,要不然很快整个京城的人都会知道这件事。” 秦明朗却丝毫不着急。 “我就是要所有人都知道。” 他附耳低语了几句。 秦润顿时喜上眉梢。 “父亲,您这招不错,写戏文这事交给我,我一定好好润色。” 秦明朗抬手揉了揉他的脑袋,心下得意。 他正愁没有银子花。 根据父亲的供述,墨云寒参与了这件事。 那就别想摆脱干净。 他要让所有知道,江清婉利用九王针对秦家,如今还把前公爹下了狱。 上一次墨云寒强抢民妇的事情虽没人敢议论,可在心里已有痕迹。 这一次,绝对能引起不小的风波。 闹大了丢的可是九王殿下的脸。 到那时,江清婉定然会来求他和谈。 否则墨云寒连番惹了一身骚,岂会再要她。 自己正好可以以此为要挟,不仅要柳如知放出父亲,还要江清婉将她存在钱庄的银子,悉数交还秦家。 有了银子,他现在的困局将会迎刃而解。 …… 王府后院内, 晚膳后, 莲儿在小厨房收拾,李斗在空地上呼哧呼哧打着拳。 江清婉坐在凉亭想事情。 石桌上放着从绑匪手中得来的那块八卦镜。 拿回来后她清理了脏东西,此刻八卦镜呈现出漂亮的金色,能从镂空处看到里面刻画的朱红色的符箓。 她以为这就是个普通的护身法器。 可清理干净仔细瞧过之后才发现,那里面的符箓,竟然是半张镇妖。 镇妖符箓她只在师父手里那本天书上见过一次。 若不是她记性好,根本就记不住。 师父只告诉她那叫镇妖,能灭一切妖灵,但对人无效。 还特意告诉她不能用,因为无解。 若是有妖灵附身人体后用了镇妖符箓,那么伴随着妖灵的消失,人也会死。 而第二次见到,是在墨云寒的眼睛里。 这是第三次。 “砰!” 李斗一个招式没练对,自己把自己给绊了一跟头。 气呼呼的爬起来挠着头却不知道哪里出了错。 江清婉回神。 “李斗,你去前院看看夜七在不在,就说我找他。” 李斗哦了一声,一边比划着招式一边往前院走。 不多时就折返回来。 “你这招不对,要先收腿,别光顾着手臂的力量,这套拳法,重在下盘,你最好先练马步。” 夜七一路解释,又在空地上跟李斗示范了一遍,这才走到江清婉面前拱了拱手。 “江娘子,你寻我有事?” 江清婉抬手,指尖凝着金丝点在八卦镜上,将其中半截镇妖符箓抹掉,随后拿起丢了过去。 “这个比一般护身符好用,你拿着。若是遇到修士或迷魂阵,也可抵挡。” 夜七慌忙接下,心中又喜又意外。 “江娘子要把它送给我?” 江清婉点点头,托着腮看他。 “当做今晚的报酬。” 这话怎么听怎么像去小官里点了英俊小生后会说的话。 夜七拿着八卦镜往脖子上挂也不是不挂也不是,只能讪讪笑着问,“今晚我……我也没干什么啊。” “我想让你陪我去一趟暗渠。” 江清婉依旧保持着刚刚的姿态。 夜七的脸色却是变了变。 “王爷知道吗?” “我去哪里与他何干?” 夜七被噎住。 手里的八卦镜都有点烫手。 江清婉敲着桌面看他,“你不敢去,那算了,我自己去。” 一听这话,夜七立刻梗直脖子。 “去,我收了礼,拿人手短,怎么能不去。” 开玩笑。 要是被王爷知道,他拒绝保护,让江娘子一个人夜闯暗渠那种鬼地方。 万一出了事,他的脑袋也不用要了。 “我回去准备一下。” 他说完将八卦镜往脖子上一卦匆匆走了。 到了前院,他抬手招了招。 “十六。” 一道黑影落下。 “七哥。” 夜字牌暗卫是墨云寒最亲近也最常用的一支小队。 其中夜七武功最高,也最受信任,便从暗卫改成了明卫。 “十三跟着王爷去了皇宫,你去宫门口等,王爷一旦出来就告诉他,我陪江娘子去了暗渠。” 十六年虽小,好奇心正重。 闻言凑过去问,“七哥,咱家主上真看上后院那小娇娘了?” 夜七一巴掌拍在他脑袋上。 “别乱问,记住,以后长点心眼,护着王府的同时也要看好后院。” 第67章 求娶 养心殿外。 墨云寒已经跪了一个多时辰。 看完奏折的墨云昭姗姗来迟。 推开扶着他的太监总管的手,快步上前。 “小九,你怎不派人通知朕?都愣着做什么,还不快把九王殿下扶起来。” 太监总管刚准备上前,却被墨云寒抬手制止。 “皇兄,父皇罚跪,与你无关。等他消了气,本王自会起身。” 墨云昭眸色微沉。 摆摆手让所有人都退后,一身明黄龙袍悠然站在墨云寒身边,看着养心殿紧闭的大门,轻叹一声。 “你啊,总是不理解父皇的苦心。你却不知,朕有多羡慕你。自幼父皇便护着你,处处为你着想。即便这些年朕做的再多,在父皇眼里,仍觉将来朕会害你。” 墨云寒眉心皱起,抬头看向他,低沉的音线掷地有声。 “皇兄,你是君,我是臣,这一点,永远不会变。” 墨云昭眼底闪过一抹异色,随即笑着俯身拍了拍他的肩膀。 “你是朕最疼爱的幼弟,朕岂会不信你。朕是劝你,父皇年事已高,一心为你好,你也莫要再执拗。筱然是太后看着长大的,品性纯良,可为正妃。” 墨云寒垂在身侧的手缓缓握紧。 “本王说了,不会娶她。” 墨云昭脸色微变。 “你可知,太后那里,朕已经拦不住。你还要闹到何时?” “云筱然,杀了云杳杳。”墨云寒再次抬眸,眸色冷厉如刀。 墨云昭心头剧颤。 “你在胡说什么?朕知道,这些年,因你母妃的事,你对太后始终存有芥蒂,可也不能为了躲避太后赐婚说出这种荒唐话。” “云家乃是忠臣,筱然县主是忠臣遗孤,你肆意妄为也要有个度,莫要寒了忠臣的心。” 墨云寒沉默不语。 枯井里的白骨此刻就摆在京兆府的仵作房里。 可是柳如知说了。 断骨无法查证是谁,更没有凶杀痕迹。 从白骨判断出的年份无法精准到哪一年,哪一月,更别妄想知晓是哪一天。 想从时间上下手根本不可能。 他在县主府等到云筱然苏醒,可并没有问出任何结果。 云筱然哭着说是江清婉诬告,寻死觅活,更要告到太后面前对峙,最后在床上昏死过去。 所有的路只剩下一条,让江清婉用术法揭露当年的真相。 可是…… 他想起墨云昭亲自送他的庆贺生辰的玉雕。 将江清婉的能力彻底摆在墨云昭面前,他又有几分把握护住她? 亦或者, 大周皇室还能落得几分安宁。 “吱呀” 养心殿的门在这时打开。 伺候太上皇的老太监躬身行礼。 “九王殿下,太上皇请您进去。” 墨云昭眸色微沉。 “朕也去看看父皇。” 老太监却再次躬了躬身。 “太上皇一切安好,皇上不必挂念。” 这就是不见。 墨云昭袖袍里的手紧了紧,淡笑着看向刚刚起身的墨云寒。 “小九,那你替朕陪父皇好好说说话,莫要惹他老人家生气。” 他说完又看了眼养心殿的方向。 隔着长长的院墙回廊,依稀能看到正殿内晃动的烛火。 他心口如爬上了荒草,片刻后转身而去。 墨云寒随着老太监进了正殿。 房间内,太上皇披散着头发,只用一根木簪别了个发髻在耳后,整个人半靠在软榻上翻看着手里发黄的札记。 见他进来头都没抬。 “想好了吗?不娶云家那丫头想娶谁?左丞家的姑娘?还是老苏家的孙女?京城那些贵女们,你看中了谁就娶谁,不必在意皇上有意许给他哪个儿子。自家小叔还没有王妃,那些人急个屁。” 墨云寒寻了个椅子坐下。 “就非得给我安排个王妃不可?” 太上皇烦躁的将手里的札记丢开。 “你是想等老子死了,跟着我一块去皇陵吗?” 墨云寒垂眸盯着墨色长袍上四爪龙蟒,轻声回了句。 “皇兄不是那样的人。” “哼,他是不是那样的人,老子比你清楚。有了虎符,有了外戚,你想反便能反。你若没这个心,那便是护你周全的保命符,懂吗?” 太上皇训斥完,又捡起札记翻看,语气缓了缓。 “还有,太后那里,你不必理会。” 所有后路全部铺好,坚不可摧。 墨云寒沉默良久。 “父皇,我母妃……” “闭嘴!” 发黄的札记狠狠丢了过来,落在地上,展开那一页上写着:狐妖,生九尾,可惑人心智,可幻化人形,与人结合,可与常人般育子…… 殿内一片死寂。 太上皇呼哧呼哧喘着粗气,消瘦的背微微弓着,半天也没有顺过气来,压抑不住开始咳嗽,越咳越重。 老太监闻声进来,一边帮他顺气,一边道,“殿下,太上皇该熏香休息了,您回。” 墨云寒从椅子上站起来,盯着咳的快蜷缩成团的老者,终是什么也没再问,行了礼,退了出去。 他刚离开。 太上皇就忍不住哇的吐出一口鲜血,虚弱的瘫在软榻上。 老太监急的跪在地上。 “太上皇,您莫要动气,有话好好与殿下说,他是您儿子,父子之间有什么不能聊的。” 太上皇疲惫的闭上双眼。 任由老太监给他擦干净嘴角,许久后哑声道,“明日,宣钟元入宫。” …… 墨云昭离开养心殿便去见了太后,两个人聊了许久,出来的时候,意外看到墨云寒站在殿外,肩上落了夜露,显然等了有一阵了。 他忙快走了两步。 “小九,你来了为何不进去?” 墨云寒拱手行礼。 “皇兄,臣弟有一事相求。” 瞧他这般架势,墨云昭又想起太后刚刚说的话,眉心瞬时皱了起来。 顿了顿抬手虚虚扶了一把。 “小九,朕是你皇兄,你有事直说便是,不用求。” 墨云寒也没推辞。 直起身道,“臣弟请皇兄赐婚,本王要娶江清婉为正妃。” “咳……咳,你,你说什么?” 墨云昭始料未及。 太后说太上皇已经叫了几位家里有贵女的重臣去了养心殿密谈。 无论哪一个跟墨云寒结亲,都会让他如虎添翼。 他最忌惮的是,太上皇始终没有交给他的虎符。 若是墨云寒成婚之后再被赐了虎符,这大周的江山,哪里还是他墨云昭的。 太后一直想让云筱然嫁去九王府,就是因为除去县主名声之外,云家再无他人。 虽门当户对,可对墨云寒毫无助益。 这已经是他能想到最好的结局。 可没想到,墨云寒竟然要求娶被人和离的下堂妇,还要做正妃。 这完全超出他的预料。 墨云昭定了定神。 “你说的江清婉,就是你养在后院的那个小娇娘,秦明朗以前的夫人?” “是!” 墨云寒眸色清冽, “臣弟与她心意相通,此生再不会爱上第二个人,奈何父皇嫌她身份,说什么也不肯答应。可这大周,如今是皇兄的大周,臣弟只此一个心愿,还请皇兄成全。” 他说完掀起长衫竟直直跪在了地上。 第68章 很急 太上皇赐下象征半块玉玺的龙牌,普天之下,除了太上皇,墨云寒可以不跪任何人。 他性子孤傲,自小又在军中历练,刚毅不弯。 回京入朝堂后,也从未行过跪拜之礼。 墨云昭心有触动,结结实实握住他的手臂将他拽了起来。 “小九,朕若答应,父皇定会怪朕。” “皇兄也不肯护着臣弟吗?” 墨云寒罕见的示弱。 墨云昭最大的儿子已经快和墨云寒同岁,为兄之情在此刻突然间爆发出来。 “你就这么喜欢她?” “是,很喜欢,求皇兄成全,赐婚与我二人。我已答应她,此生不会再娶旁人。” 墨云寒的话像是羽毛轻轻扫过墨云昭的心尖。 那种下贱女子的种,如何当得了皇室传承。 满朝文武也没有人会答应。 此举既断了太上皇的心思,也断了那些暗中支持墨云寒的朝臣的心。 更会让墨云寒和太上皇之间生出嫌隙,简直一举多得。 他故作为难的叹了口气。 “你容朕想想。” 墨云寒却催促道,“皇兄,父皇刚刚唤我进去,已给了最后期限,让我明日必须选出王妃,我现在陪皇兄回御书房,你即刻写给臣弟,盖了玉玺,将此事定了。” “这么急?” 墨云昭总觉得怪怪的。 墨云寒却没给他时间思考,敛下眉宇,似满心无奈。 “臣弟离开养心殿的时候,父皇在咳嗽,若是他以身体想逼,臣弟也只好顺从,不过是落得一世悲苦,我不怨你。” 此话一出,墨云昭也急了。 整个大周,最能拿捏墨云寒的只有太上皇一人。 当年也是太上皇一纸诏书将他从战场上叫了回来,还收走了兵权,改为执掌军政。 否则以墨云寒的能力,大周一大半的兵力都能被他收服。 若是太上皇真的以病相逼,墨云寒定会顺了他的意,娶了朝臣的贵女为妃。 这是他最不愿看到的。 “小九,皇兄绝不会让你孤苦一生。走,跟皇兄去御书房。” 墨云寒眼底闪过一抹亮色,抬步而行。 躲在暗处的夜十三已经被自家主上一番操作惊得目瞪口呆,差点没屏住气,露了馅。 …… 坤宁宫内殿中。 带着帷帽的男人再次出现在寝殿内。 “太后,破坏法阵的人找到了,名唤江清婉,便是京城最近闹得沸沸扬扬的九王强抢民妇中的那位民妇。” 正在净手的太后闻言抬起头。 “这么说,筱然那里发生的事情,也是她所为了?” “正是。” 太后冷冷勾了勾唇角。 “那就杀了,你亲自去。” 这时一团黑气飘然而来,落在他肩头化作一只乌鸦。 他微微侧头,眼中笑意渐浓。 “我有更好的法子,她折了我的人,那我就拿她填这个窟窿。” 太后倦倦的摆摆手。 “你做什么,哀家不管,给皇上的丹药绝不能停。” “是!” 男人微微颔首,转身悄无声息的消失在床幔之后。 太后叫来桂嬷嬷。 “明日哀家设宴,请筱然县主和宋夫人入宫赏花,这桩婚事,也该订下了。” 桂嬷嬷犹豫道,“太上皇能允吗?” 太后轻嗤。 “筱然的祖父当年曾随太上皇南征北战,还曾舍命为他当过刀,如今人死了,家族没落了,便高攀不起了?这世间,可没有这样凉薄的君王。” 桂嬷嬷眼波流转,瞬间明白过来。 “遵懿旨。” …… 暗渠在京中由来已久。 百年前曾出现过一次大的天灾。 在原有的地下暗渠中又裂开了无数天然坑洞,再加上暗渠出入口繁多,许多身份不明之人藏匿其中谋生。 经过几十年的变迁更迭,形成了颇具规模的鬼市。 夜七和江清婉各提着一个白灯笼照着路。 “江娘子,鬼市有鬼市的规矩,来这里的就必须遵守。所以无论您要做什么,都提前知会我一声。” “好。” 江清婉还是第一次来这种地方。 她与其他人看到的不同。 暗渠之中除了腌臜之物外,还飘着不少死气、怨气和煞气。 丝丝缕缕乱七八糟,并非一人或者一物形成,倒是很有趣。 “夜七,若是暗渠中死了人,官府会查吗?” 夜七摇头。 “暗渠中的人在官府中没有备案。但若是暗渠之外的人死在这里,若有证据线索,官府会调查。” 他狐疑的看过去。 “你想来这里杀谁?” 江清婉嫌弃的瞥了他一眼。 她是有多邪恶,大半夜跑这里来杀人。 “我只是觉得,这里的孤魂野鬼挺多。” 知道她能看到些旁人看不到的东西,夜七被这话说的浑身发凉。 “有……有鬼?” “你有护身符,你怕什么?” 江清婉又瞥了他一眼,随后从荷包里摸出一张空白符纸,捻了今年缠绕其上,片刻后化作一只小小的金色蝴蝶,脱离指尖朝着黑暗中飞去。 “跟上。” 她交代了一句,率先往前走。 夜七摸了摸脖子上的八卦镜,顿觉尴尬,低咳一声赶紧追了上去。 行过时,衣摆下边飘起一阵淡淡的药草味。 那是暗卫营独有的追踪术,是他留给墨云寒的线索。 若他来寻,便可轻松找到他们的位置。 两个人七转八转,那只蝴蝶在一棵树墩子搭建的破房子前消散无踪。 江清婉打量着四周。 她记得,那个绑匪说过,八卦镜是从一个叫老树的人手里得来的。 应该就是这里。 她刚要上前,忽听里面传来一声熟悉的怒喝。 “你信不信我砸了你的房子。” 江清婉怔住。 这是……秦明朗的声音? 夜七也听出来了,靠近低语,“要进去还是避一避?” 江清婉想了想,将手里的白灯笼丢在一边,躲进了暗处。 夜七紧随其后。 破房子内,一个岣嵝着腰的男人戴着厚厚的黑色毡帽,乱七八糟的头发挡住了半截脸根本看不清无关。 粗噶的声音,异常刺耳难听。 “这位客官,你给钱,我帮你寻人,这是我的规矩。鬼面既已与你见过面,你再来我这里寻他,定然是因为他不肯再见你,你二人之间发生了什么与我无关,我不会自找麻烦,你要砸我的房子,那要看你有没有那个本事再出鬼市。” 秦明朗气得肺都要炸了。 他根本不信什么狗屁规矩。 不就是要银子吗? “实话告诉你,鬼面卖给我假的图纸,骗走了我一万两白银,如果你能告诉我在哪里可找到他,事成之后,我分你一千两,如何?” 银子的确大过天。 驼背男人眯了眯眼。 忽地生出一只手。 “五千两!” “你怎么不去抢!” 秦明朗气的猛拍桌子。 驼背男人嘎嘎笑道,“我就是在抢啊,你可以不答应。” 他说着从柜子下面摸出一张符烧了化在一碗酒里。 “你若答应,就喝了这符水,若你遵守承诺,它自然不会害你,还能保你性命。你要知道,鬼面最善机关。但若你拿到银子不来结账,那你的命,可就归我了。” 第69章 差点名节不保 片刻后,秦明朗摔门而出。 江清婉看到他周身散发着一道淡淡的金光,那的确是护身符箓的效果。 不过…… 她正走神,一道光影忽地砸向她的位置。 夜七看不到,在攻击落下的瞬间,却被他脖子上的八卦镜挡了回去。 “吱呀” 破房子的门很快被推开,驼背男走了出来。 看了眼他们所站的位置, “原来是同行,进来说话。” 江清婉回神,从暗处走出来径直进了破房子。 踏入的那一刻,她就感觉到灵气在窜动。 这房子虽破,可里面却摆了阵法。 她刚要开口,驼背男却抬手指向夜七。 “你是哪个门派的,师从何人?来找我有什么事?” 夜七听得一脸懵。 驼背男又看到了他脖子上的八卦镜,眼神闪了闪。 “看来陈大死了,这宝贝便落在了你手里,怪不得能挡住我的符咒攻击。说,你想求什么?” 夜七往江清婉身侧退了半步。 “这位才是客。” 驼背男有些诧异。 看向披风帽檐下江清婉那张略显稚嫩娇媚的小脸,桀桀笑了两声。 “小美人儿,你的桃花要开了。” 江清婉无语的撇撇嘴。 她的姻缘早就从根上烂掉了,开个什么花? 诸葛门有铁律,算人,算天,算地,算鬼神,但绝不能算自己。 所以她从不给自己卜卦,也从不让旁人给她卜卦。 这话,她半个字都不信。 抬手从荷包里摸出折好的纸,将其展开铺在了黑漆漆破旧的看不出什么材质的桌子上。 “我要这个符的另一半。” 那是她从八卦镜中原封不动抄下来的镇妖。 驼背男乱发之下的眸子瞳孔猛地收紧,一把攥起那张纸细看,神色如鬼魅般死死盯着江清婉。 “你从何处得来的?” 江清婉被他问得一愣。 难道这人不知道八卦镜中的镇妖符箓? 她将纸猛地抽回去快速塞进荷包。 “你的规矩,不是拿钱办事吗?至于我怎么得来的,又与你何干?” 驼背男的呼吸有些急。 黑黢黢的手僵在半空,沉默良久才收回。 “小姑娘,这东西我劝你别沾,惹祸上身,可没人能救你。” 江清婉俯身凑近。 “你知道这符箓是什么?” 她眸色清冽,如一汪荡涤千年的湖。 驼背男很快躲开,岣嵝着背收拾杂物。 “我不知道,但我能感知到危险。听劝,别找死。” 江清婉回忆他刚刚的反应。 丝毫没有说谎的痕迹。 难道他真的不知道镇妖符箓? 思及此,她又问,“陈大身上的法器你还有吗?我买。” 驼背男停下手上的动作歪头看了过来。 笑的露出满嘴的黄牙。 “那东西可邪性,要不是陈大搬尸身上煞气重,根本压不住。可现在,那股邪性却没了,你们找了高人清洗。” 江清婉没解释。 师父在她幼时的时候,用无根水在她后背上画过一道符,至于是什么符,她不知道。 只知道除非她自己暴露能力,在一般修士眼里,她就是个普通人。 他们看不到她的修为深浅,除非能力能远超于她。 眼前的驼背男自然没这个本事。 见她不说话,驼背男又道,“你刚刚写的那个符纸,也是你背后的高人让问的?我这庙小,供不起菩萨,二位请回。” 江清婉微微挑了挑眉,没再追问,带着夜七离开了破屋。 他们前脚刚走,破屋就一阵天摇地动,咔嚓咔嚓塌了个彻底。 驼背男嗷嗷叫着从破碎的木棍子里出来,满头满脸都是灰。 一边来回踱着步子一边破口大骂。 夜七小声问,“你弄的?” 江清婉回的云淡风轻。 “你哪只眼睛看见了?” 夜七噎住,心道果然世间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 可江娘子为什么不惩罚秦家人? 难不成是舍不得? 他又想起自家王爷对这江娘子如何的上心,顿觉情情爱爱的拉扯着实令人头疼。 江清婉走出不远又停了下来,他们手里没提灯,又穿着暗色的披风,倒不用刻意隐藏也不容易发现。 停了好一会儿,驼背男还在骂骂咧咧的收拾残局。 夜七忍不住又小声问道,“咱们在等什么?” 江清婉抬手指了指驼背男。 “等他去找他的主人。” 夜七不解。 “只是这破房子塌了,你怎么笃定他会去找他的主子?” 这时驼背男忽地将手上的东西狠狠砸在了地上。 刚刚扶起来的半截树桩瞬间炸成了一堆废木片子,周围散落着不少物件。 他又气恼的用脚疯狂的踩着。 发泄完又转头看向江清婉他们刚刚离开的方向,没见到人,越发生气。 呼哧呼哧喘了半天,丢下一堆破烂东西,岣嵝着背走了。 夜七惊住。 “他真走了?” 江清婉冲他笑了笑。 “所有值钱的都被我毁了,这责任他可担不起。” 夜七朝着她竖起大拇指。 “咱们跟吗?” “当然。” 江清婉说完忽地朝着他张开双臂。 “你抱着我还是背着我?” 夜七吓得一哆嗦,手里的剑差点掉在地上。 “江娘子,我是不是哪里得罪了你,你想我死可以直接说,不用拐弯抹角的,怪吓人的。” 江清婉无语。 “这里是暗渠鬼市,路那么难走,他熟悉,我不熟悉,怎么跟?要不是看你轻功好,我干嘛叫你过来?” 夜七又往后退了半步,急的连连摇头。 “那你用刚刚那蝴蝶,咱们跟着蝴蝶追。” “不行,老树懂得术法,他的主人一定更懂,灵力蝴蝶很容易暴露。人都跑没影了,别墨迹,赶紧的。” 她越催,夜七越觉得自己的脑袋越不安稳,吓得又开始往后退。 江清婉小手一指。 “你非要让我用强?” 她从荷包里摸出一张空白的符咒。 “傀儡符听说过,贴了符你就会乖乖听话了。” 夜七跑也不是,从也不是,一张冷脸憋得通红,差点给她跪下。 “你会的东西倒是不少。” 一道低沉的男声骤然响起。 似远似近。 夜七如释重负,差点哭出来,朝着发声的方向躬身行礼。 “主上,您可来了。” 他差点名节不保啊。 第70章 半真半假 江清婉懒懒地将符纸塞回荷包。 她不太想搭理墨云寒,转身朝着驼背男离开的方向走去。 脚下不平,又没有灯光,着实不好追。 墨云寒的声音在她身后,带着几分戏谑。 “抱还是背?” 江清婉回头,夜七立刻背过身当看不见。 男人冷隽如仙的脸隐在昏暗的光影之中,眸光灼灼,神情却看不真切。 再拖,怕是真的就追不上了。 这鬼地方实在太脏,她并不喜欢待的太久,随即张开双手,像一只软绵绵随意是谁都能轻易揉捏的小兽。 “背。” 墨云寒眼底隐着笑,依言上前,大手一捞将人打横抱起,脚下轻点发力,已经窜出数步远。 他前后吃了两颗江清婉炼的丹药。 武功修为比之前高了一大截。 轻功更是犹如雨燕翩飞,连衣摆滑过的声音都很轻很轻。 江清婉不爽,伸手捏他的腰,在他低头看的时候,挑衅的耸了耸鼻尖以示反抗。 却根本不知道,自己乖乖窝着不挣扎不吵闹的小模样,有多勾人。 男人眼底笑意更浓,大手稍稍收紧,腰间肌肉却松了松。 前面的驼背男走的很快。 显然手脚上也懂些功夫,再加上环境熟悉,七拐八拐,一个不留神就能追丢。 暗渠之中高处能落脚的地方少之又少,视野受阻严重。 连着跑出半炷香的时间,墨云寒忽地停了在了一处破损的石头墙上。 石墙能站的地方很窄,他索性猫下腰,并没有将人放开,而是让江清婉稳稳的坐在了他弯曲的大腿上。 不远处,驼背男正对着黑漆漆的位置比划着什么,说的异常激动。 距离有些远,以江清婉的听力什么都听不到。 她正想找个老鼠蟑螂,用符纸做成傀儡送过去,耳边就传来温热的气息,撩的耳根发麻。 她下意识躲避,却听见墨云寒说, “有人问镇妖?” “手段很厉害,法器全毁了。” “……” 江清婉知道他是听见了驼背男的话,强忍着酥麻不适等着他继续。 等了半天却再没了声音。 她着急抬头,男人却在这时低头,两个人的唇几乎碰到了一起。 男性气息扑面而来,带着幽寒如腊梅般的冷香。 近在咫尺的那张脸,过于好看。 那双眼睛,像银河中包罗万象的星海,一眼沉沦。 江清婉一颗心混乱地狂跳着,忘记了躲,思绪乱飞,不受控制。 “什么是镇妖?” 男人声音蛊惑低沉。 她下意识回答,“一种符箓,可镇所有妖灵,无解,是诸葛门……” 话没说完,她猛地定了定神,精准的捕捉到男人眼底一闪而过的森然冷厉。 这时,前方忽然响起鸟类展翅的声音。 她迅速转头,就看到驼背男对面黑漆漆的地方飞出上百黑影。 无数双赤红色的小眼睛带着嗜血的阴毒,朝着她和墨云寒所在的位置扑来。 “别动手!” 她一手拦下准备挥掌击飞的墨云寒,另一只手快速凝聚灵气。 一道无形的屏障在二人面前迅速展开。 那些乌鸦就那样穿过屏障,穿过他们的身体,如过无人之境一般,飞扑向他们身后不远处刚刚落下脚的夜七。 夜七手忙脚乱的拔剑就砍。 可被砍中的乌鸦却化作一缕黑烟消散却又很快凝聚成新的乌鸦,血红的眼睛围攻在周围,更觉骇人。 墨云寒从刚刚看到的乌鸦洞穿身体的怪异现象中回过神来。 “是幻境吗?” “不是,有实体。” 江清婉随口解释着,眼睛却看着乌鸦刚刚飞出的地方。 驼背男还站在那里,半截身体被黑暗吞噬,乱发之下,那双眼睛似乎也在隐隐泛起红光。 “墨云寒,去救人。” 她猛地攥住男人的手腕。 墨云寒点头。 “你站好,我去把夜七带过来。” “不是夜七,是那个驼背的,带着我一起,快。” 江清婉有些急。 墨云寒没耽搁,揽着她的腰飞速掠去。 “将他从黑暗中抓出来。” 快靠近的时候,江清婉抱着他的脖子提示。 与此同时,小手搭在他的手肘处,一道金光随之蔓延向探出去的那只手。 黑暗被金色刺穿,墨云寒的手刚刚碰到驼背男,驼背男就惨叫一声,整个身体诡异的四分五裂。 鲜血飞溅而出,一只硕大的乌鸦发出刺耳的鸣叫从血肉横飞中冲出,又在墨云寒和江清婉面前消散。 那双血红色的眼睛,如小孩的拳头般大,清晰的映出了江清婉的脸。 “这到底是什么东西?” 墨云寒紧紧抱着江清婉迅速避开飞溅的血肉。 随着大乌鸦的消失,那些攻击夜七的小乌鸦也全部消散。 夜七立刻提着剑冲了过来。 “主上,你们没事?” 墨云寒摇摇头。 夜七又冲着江清婉抱了抱拳。 “江娘子你送的这玩意还真管用,那些乌鸦根本不能近我的身。” 墨云寒这才注意到他脖子上挂着的镂空金色八卦镜,眸色微微凝了凝。 江清婉没理他们,挣开墨云寒的手走向那堆碎肉。 夜七刚要跟过去,忽听墨云寒道,“你戴着,挺漂亮。” 刚刚还很兴奋的夜七瞬间觉得后背一阵发凉。 脖子上的八卦镜宛若瞬间重了千金。 墨云寒却已经移开了目光走向江清婉。 “有什么发现吗?” 江清婉没回答,而是抬眸问道,“你刚刚还听见了什么?” 墨云寒的眼底闪过晦暗不明的光。 顿了顿,沉声开口。 “皇宫。” “皇宫?” 江清婉皱眉。 “是驼背男说的?” 墨云寒摇摇头。 江清婉的神色变得越发凝重。 难道镇妖,真的来自皇室? 墨云寒看着她皱起的眉宇。 “江清婉,你来暗渠,要查什么?告诉我,我或许能帮你。” 地上的碎肉没有留下任何可追踪的痕迹。 她敛下情绪站起身拍了拍裙摆。 “想看看八卦镜是谁做的,既然人死了,那就算了,走。” 墨云寒一把攥住她的胳膊,下颌紧紧绷着,周身气压骤降,连声音都有些哑。 “江清婉,你为什么要查镇妖?它到底是什么?” 气氛忽然变得剑拔弩张。 夜七不敢上前,背过身又远离了两步警惕四周。 江清婉想了想。 如果镇妖真的来自于皇宫。 这男人,可谓危机四伏。 思索片刻,她缓缓开口。 “镇妖就是害你双腿疼痛难忍的元凶,如今线索直指皇宫,我不便去查,你多加小心,别我救了你,最后却还要被这镇妖背后的人害死。” 她说的半真半假。 墨云寒一时之间也摸不准。 几步之外的夜七忽然警觉。 “有暗器!” 破空声紧随而来。 墨云寒下意识将江清婉捞进怀里。 凭借听觉迅速躲避,几个起落后脚步忽地有片刻迟疑。 护着江清婉的肩头,瞬间被一柄短箭刺中,鲜血浸染衣袍,深可见骨。 第71章 都得死 “主上!” 夜七大惊,立刻冲过来护在二人前面。 一个戴着半截面具的男人飞窜而来,手里拿着一个类似于弓弩的武器,弩弓之后是一个圆盘形的机关,装满黑黝黝的短箭。 “滚开!” “不想死的就快滚开!” 夜七正要拿人。 江清婉却厉声道,“夜七,箭上有毒,我们先走。” 一听有毒,夜七哪还有心思去抓人,立刻护着他们很快出了暗渠。 夜十三就在外面看守马车。 见情况不对,立刻从暗处落在地面。 “主上怎么了?” “中了毒。” 夜七扶着墨云寒上了马车。 “十三,去请军医入府,小心些别走露风声。” 江清婉急道,“来不及了,夜七,斩断箭尾,直接从箭头方向拔下来。” 夜七愣住。 “硬……硬拔?” 他跟墨云寒去过战场,比这更惨烈的伤他也经历过。 可那毕竟是许多年前的事情了。 “不用他,本王自己来。” 墨云寒靠在车内,俊逸的脸因为失血呈现灰白色,说话间调整了姿势,抬手折断了箭尾,随后掌心凝着内力,猛地拍在了断箭处。 断箭带着血肉飞刺而出,叮的一声扎进了身后的车厢板上。 他闷哼一声,黑如墨染的眸子抬起看向江清婉。 “进来,给我止血包扎。” 夜七忙从怀里摸出金疮药递给江清婉, “江娘子,毒您能解吗?” “试试。” 江清婉微微用力爬上车,钻进了车厢内。 夜七跟夜十三对视一眼,分列不同方位警戒四周。 静谧的车厢内。 男人的喘息有些重。 衣袍已经解开,露出精壮的上身。 血还在不停地往外涌,已被毒浸染成了黑色,滚落胸口,一直滑向腹肌。 江清婉的脸莫名有些燥热。 以前在祁连山上,几位师兄也常常会光膀子练功,她不是没见过男人的身体,可此刻,心跳的却有些快。 她垂眸凑过去,小心地在伤口上洒了金疮药粉。 感觉到男人紧绷的身体,下意识的轻轻吹了吹。 吹完之后才意识到,眼前的,并不是秦润那样的少年孩子,她顿觉尴尬,忙直起身,抬手搭在男人的腕脉上。 她跟大师兄学过搭脉,实在是不怎么精通。 只觉脉象杂乱,显然如她所料,毒性极强,已在入侵五脏六腑,等到了回春堂,怕人早死了。 墨云寒盯着她的侧脸怔怔问。 “你懂医?” “不懂。” 江清婉收回手,抬眸瞥了他一眼。 “放心,不懂也能救你。” 说话间她从荷包里摸出几张空的符纸,这一却不是凌空画符,而是咬破了自己的指尖以灵血为引。 四张符纸画成以后分配贴在了男人的四肢。 化作一股金色灵气瞬间扎进了男人的身体里。 一种难言的感觉骤然侵袭而来,墨云寒忍不住低低呻吟。 低沉的嗓音滚过喉咙,性感而又蛊惑。 江清婉听得心跳越发混乱。 “闭嘴,忍着。” 墨云寒忍过更疼的,可现在的感觉却并不像是疼。 仿佛一只小手带着温度在不停抚慰着他所有的经脉。 偏偏他知道,那只小手,是江清婉的。 而这女人此刻就坐在他的身边,散发着诱人的沁香,一伸手便能抱住。 喘息声,压抑的呻吟声溢出车厢外。 夜七和夜十三齐齐往外又撤了数步远,眼观鼻鼻观心,只当瞎子聋子,什么都看不见,也什么都听不见。 可心里却都泛着嘀咕。 不是解毒吗? 难道中的不是毒,是媚药? 江清婉实在听不下去了,抬手捂住了男人的嘴。 一张小脸气鼓鼓的,眼尾却泛起了潮红。 “你再吵,我就不治了。” 墨云寒浑身都冒出了细细密密的汗珠。 鬓发也有些湿,那双黑沉的眸子越发的幽暗,直直的看着她,似有千言万语。 江清婉被他看得浑身发毛,怒瞪了回去,惹得男人低低闷笑出声,温热的气息烫的她掌心发颤,只能慌乱的别开脸,只等这一炷香的时间赶紧过去。 另一边,秦明朗发现老树给他喝的符水还真有神效,竟然能轻易抵挡鬼面的机关弩。 这等神人,花五千两结交也值了。 他本就是武将,再加上符水的加持,追的毫无顾忌。 很快将机关弩用尽的鬼面给堵在了死胡同里。 周围全是岩壁,根本躲无可躲。 秦明朗喘着粗气,冷笑着插起腰。 “现在,可以好好算算这笔账了吗?” 鬼面气的跺脚。 “该死的老树怪,竟然敢坏鬼市的规矩。” 他将机关弩收好。 “我给你的图纸,绝对没问题,兵部那些废物,根本拿不出更好的,你自己没用对,怪的了谁?” 秦明朗想起自己在巡防营丢的脸就火冒三丈。 “狗屁的图纸,你不是说你机关改造的本领天下第一吗?可你给我的图纸其中的所有机关,都已经有人做了出来,而且远超与你,你怎么解释?” “不可能!” 鬼面根本不信。 秦明朗从怀里摸出鬼面交给他的那份图纸,“上面我标注了改动,你自己看。” 羊皮纸落在了地上渗出的污水里。 鬼面面露狐疑,见秦明朗并没有要再攻击他的意思,便往前走了两步从污水里捡起展开。 羊皮卷防水,里面的图并没有受损。 秦明朗不会画画,便在改动的机关位置上标注了功能,粗略的画了几笔。 可对于熟知机关术的鬼面来讲,却已经足够。 他反复看了三遍,难以置信的看向秦明朗。 “这图纸,是谁拿出来的?洛九吗?他怎么可能有这样的奇思妙想?” 秦明朗冷哼。 “是九王爷墨云寒。” “九王?”鬼面踉跄一步,面具之下的嘴唇都在哆嗦,像是一瞬间得了失心疯,攥着图纸疯狂嘶吼。 “怎么会是洛九,为什么是他?” “不,他瞎了,废了,洛家所有的人都完蛋了,他不可能赢得了我。” “可是机关营是九王的,洛九是九王的人,肯定是他。” “哈哈哈哈,师父,你很开心,他又赢了,又赢了!我不甘心,我不甘心!” 他疯了般去撕扯羊皮卷,撕不开就用牙咬,咬的满嘴都是鲜血。 秦明朗被他疯癫的举动惊到。 “喂,你不要以为这样,就不用还我银子,我告诉你,一万两少一文都不行。你害我差点丢了官,还要补偿我新的机关兵器图,这一次不要战车的,我要……” 他话没说完,鬼面忽然双眼赤红着扑了过来。 “不,就要战车的。” 他双手攥着羊皮卷,满嘴都是血,笑的跟恶鬼一般。 “人要从哪里跌倒再从哪里爬起来,如果这些战车,在战场上迎敌的时候全垮了,你猜猜,会归罪到谁身上?哈哈哈哈哈,所有牵连在其中的,都得死。哈哈哈哈哈,都得死!” 秦明朗的心剧烈的跳动起来。 很快他从鬼面手里拿回了没花完的七千两,急匆匆去找老树。 看着已经塌掉的破房子,整个人都不好了。 刚刚还庆幸符水如有神助,此刻只觉得如千万只蚂蚁在身体里爬,他慌乱的抬手去抠自己的嘴,却哪还能吐得出来。 干呕半天,眼泪鼻涕糊了一脸。 几步之外忽然出现一道黑影,肩头站着一只赤眼乌鸦,整个人被黑色披风罩住,看不出样貌,帽檐下传出的声音粗哑难听。 “你身上的符咒,我能解。” 第72章 赐婚圣旨 难熬的一炷香的时间终于过去。 墨云寒肩膀的伤口,再次涌出黑色的血,却又很快见了红。 那种又疼又爽又酥麻的感觉也随之消失。 江清婉凑上去看了看,颇为满意的点了点头。 “毒被逼出来了。我的符,果然天下无敌。” 挑眉间,带着点难掩的小骄傲。 灵动又可爱。 “我让夜七过来帮你包扎。” 她转身要下车,却被墨云寒一把攥住了手腕。 “你给我包。” 隔着薄薄的云纱,男人掌心的温度和刚刚唇瓣蹭在她掌心的温度一样的烫人。 江清婉挣扎着想躲。 “本王是为了救你才受的伤。” 这话惹得江清婉嫌弃的瞥了他一眼。 “夜七脖子上挂着的八卦镜,那些短箭都刺不破,你觉得我会没法子?” 男人皱眉。 “所以,你为什么给他不给我?” 江清婉噎住。 想说他命格特殊,一般的法器在他身上根本没效果。 可话到嘴边又转了个弯。 “我愿意给谁给谁,跟你有什么关系?你连云筱然的事情都处理不清楚,还想管我?放开。” 她趁着男人晃神,猛地用力将手臂抽了回来。 一个明黄的卷轴从男人的袖口随之被带出,滚落在地上,在她的绣鞋边展开。 “……江氏清婉,温婉柔美,性情……” 一只大手迅速将卷轴捡起塞回袖中,神色极不自然,也不再缠着让她包扎,自己低头去撕身上穿在里面的白色长衫,笨拙的单手处理伤口。 可因为位置在肩膀靠近前胸,单手根本没法绑,他试了两次都不行,索性只垫了一块白布就准备将衣服拢起来。 自始至终,江清婉都没有帮手。 毒已经解了,功德这么厚的人,流点血死不了。 她环抱双臂冷冷地看着。 墨云寒穿好衣服,沉声吩咐道,“夜七,回府。” 夜七应了一声,马车很快动了起来。 又过了一会,江清婉终是没忍住,气的一脚踹在男人的小腿上。 “东西给我。” 墨云寒黑沉的眸子这才望向她。 “你确定要?” “当然!” 江清婉清楚的看到了自己的名字,怎么可能不弄明白卷轴是什么? 墨云寒面露难色,又似拗不过她,犹豫了片刻,从袖口抽出卷轴递了过去。 “江清婉,接着。” 最后一个字说的很轻,语气也有些怪异。 江清婉一心想看清楚,并没有多想,立刻伸手拿了过去,将卷轴完全展开。 等看完以后,整个人都呆住了,脑袋里嗡嗡作响,又空又乱。 这竟然是一份赐婚圣旨。 盖了大周的玉玺大印。 赐婚的对象,是她和墨云寒。 而且是正妃。 她一时间不知道该说皇帝的脑子坏掉了,还是该骂墨云寒是不是发了疯,竟然要娶她一个和离的妇女。 男人却悠然地靠在车厢看着她的表情变了又变,心里并不如表面那般平静。 气氛诡异的安静。 安静的彼此都能听见对方的心跳声。 又过了好一会儿,江清婉深吸一口气将卷轴卷起,抬眸冷冷的看着他。 “你要算计我什么?” 墨云寒眸色微怔。 他并没打算这么快告诉她这件事。 如果太上皇和太后没有行动,他可以当这份圣旨永远不存在。 他也想过,如果被江清婉看到这份赐婚诏书,她会是什么反应。 可却没想过她会这么平静的问他在算计什么。 好像所有的一切,她都能通过看似繁华热闹的表象,一下子戳中实质。 他的确在算计她。 可嫁给他,她似乎没有半点喜悦。 心口沉了沉,墨云寒道,“太后在查云家的事,云筱然一口咬定是你害了她,你的本事也瞒不住了,成为九王妃,本王能护着你。” 江清婉眸光清冽的盯着他不说话。 墨云寒又道,“本王知道,你有的是本事,可这里是京城,不是江湖。规矩之下,皇权在上,谁都不可能自由随性。” “至于算计,这道赐婚圣旨是本王要来的,本王不想娶云筱然,也不想被太上皇逼婚娶朝臣之女,惹得皇上猜忌,朝堂不稳。” 他顿了顿,抬眸看着江清婉那张漂亮的眼睛。 “为什么选你,因为之前京城的传闻,本王顺水推舟,可信度更高。” 一切合理的让江清婉找不到半点破绽。 可所有的解释却又让她听得很不爽,反手将圣旨丢了回去。 “我抗旨。” 墨云寒似乎早就料到她会如此,神色淡淡道,“本王问过你要不要,你确定要,并接了圣旨。” 江清婉响起他刚刚说的那句“接着”,其实说的是“接旨”! 登时更觉恼火。 “我怎么知道是赐婚圣旨!” 男人却很悠然的将圣旨收好。 “这旨意是本王求的,若你实在不愿,本王只能褪去王冠,入宫自请谢罪,不过一死而已,你不必愧疚在意。” 江清婉只觉一口气堵在了胸口,吐也吐不出来,咽也咽不回去,憋了半天,又伸出脚踹在男人的小腿上,凶巴巴威胁。 “交易结束后,我假死离开,你不准拦,要不然,杀了你。” 墨云寒眼底闪过一抹很浅的笑,音色裹着些惑人的撩拨。 只沉沉一个字落下。 “好。” 却又仿佛落在了人的心尖上,惊起一层又一层涟漪。 江清婉往车厢上靠了靠。 已经快到宵禁时分,她有些倦。 一整天都没有睡,刚刚给墨云寒逼毒,灵力消耗,精神也异常的累。 师父曾训责过。 一旦入了红尘,便要守红尘的规矩。 诸葛门的道法本领,不能凌驾于这些规矩之上,一旦无端害了普通人造了业果,便如坠了魔道,入了邪修,人人得而诛之,再难回头。 既然圣旨难改,她也不愿再多费心思去想。 左右她想走,有的是办法走。 思绪放下,她随着车厢的晃动困意袭来,整个人越来越迷糊,没一会人就睡了过去,身子一歪靠在了墨云寒的肩膀上,正好压到了他只垫了块白布的伤口处。 他清晰的感觉到伤口崩裂,有温热的液体在往外渗。 如果不是听出这女人的呼吸异常沉稳均匀,他都要怀疑她是不是故意为之在报复她没经她同意就赐婚的事。 僵了片刻,他稍稍活动了一下肩膀,另一只手抬起,在江清婉从她肩膀上滑落的瞬间,大手一撑托住了她的小脸。 本就睡得不舒服的江清婉似乎感觉到姿势的转变,迷迷糊糊寻找更合适的方位,最后整个人窝进他怀里,呼吸变得更加绵长。 第73章 民愤 一夜之后,八区内最热闹的菜市场又传出了新的故事。 “你们听说了吗?前段时间被九王爷抢了发妻的那位秦将军,他老爹被人陷害进了大牢。你们猜猜是因为什么?” 卖山蘑的胖大婶凑到卖竹筐的摊子上,捂着嘴笑的一脸猥琐,更引得人想听下文。 “因为什么啊?你赶紧说啊。” 胖大婶压低了声音私语了两句。 卖竹筐的是个大嗓门,登时喊道,“媳妇勾引自家公爹?真的假的啊?” 这一喊,周围十几个摊位的人全听见了,一个个伸长了脖子问。 “哪家的媳妇啊?这么不要脸。该拉出去浸猪笼。” 胖大婶成了焦点,掩饰不住脸上的得意,却还故意虎着脸警告。 “咱们这头说了,你们可不要传。” 众人忙点头催促。 她这才又道, “就是之前被抢了发妻的那位秦将军。真的是好生可怜!自己出去打了五年的仗,好不容易得了军功,一回来才发现,自个娘子早就攀上了王爷。” “这秦将军也抢不过啊,只能认栽,眼睁睁看着自己喜欢的娘子成了别的男人的身下人,自己也没落得好官职。” “如今,又成了官官相斗的牺牲品,那不要脸的娘子将他爹叫去偏远的地方,非要诬告他绑架,还意图不轨,自己把衣服撕的稀巴烂,说是公爹所为,把秦将军的父亲送去了监牢。” “京兆府哪敢得罪那位王爷,直接就判了刑,张贴了文书,这秦将军怕是做不成官了,可怜他为大周征战五年,落得这个下场。” 众人听了顿时摇头叹息愤愤不平。 “这也太欺负人了。” “谁让人家是皇家的,咱们这平头老百姓能做什么啊。” “话可不能这么说,难道要让为国为民的大将军平白蒙了冤吗?” “就是,咱们把这恶行传下去,不都说民心最大吗?总有正义的大臣上书奏禀皇上,除了这恶贼。” “可是这九王爷以前可是咱们大周的战神,也保家卫国啊。” “……定然是那个恶心的娘子狐媚勾引,这种祸国殃民的女人,就该被五马分尸。” “扒光了游街,看看谁还敢这么不守妇道!” 众人越讨论越激动。 “谁的山蘑啊?” 正说得口沫横飞的胖大婶闻言举起手。 “我的我的,小姑娘你……咦,是你,大家伙快来看,是那个贱人荡妇的丫鬟。” 周围的人正义愤填膺。 闻言瞬间炸了锅。 有人举着白菜,有人拿着箩筐,还有人抓起了路边的大石头,朝着莲儿就扑了过去。 “扒光她的衣服,让全京城的人都看看他们主仆都多不要脸!” 莲儿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丢过来的石子打中了额头,登时冒出了血。 不远处刚刚买到鱼的李斗欢喜的提着草绳跑过来。 “莲儿,鱼好肥的。” 莲儿捂着额头想冲过去找他,却被人一把扯碎了衣服,半截袖子都碎了。 她吓得大叫。 捂着胳膊往后缩。 李斗顿时气红了眼,抡起手里的鱼就冲了过去,莲儿根本拦都拦不住。 那群买菜的虽然也都有把子力气,可是李斗这段时间跟夜七学了不少狠招,打起人来,比以前更凶。 没几下就把围着的人给打飞出去。 一时间惨叫声此起彼伏。 混乱中根本听不见是谁在喊。 “报官,赶紧去报官。” “我的胳膊断了……” “我的腿,他们是要杀人啊。” …… 江清婉是被一个陌生的丫鬟叫醒的。 “奴婢青穗见过江娘子,刚刚京兆府衙门派人送信,说莲儿姑娘出了事,让娘子尽快去一趟衙门。” 她虽穿着浅绿色裙褂,用彩绳扎着双髻,可眉目凌厉,并不似普通丫鬟。 突然在睡梦中惊醒,江清婉的头有些发胀,皱眉坐起,抬手拧了拧眉心。 “你是谁?” 青穗道,“我是夜十九,暗卫夜字牌第十九个侍卫,王爷昨夜赐名,从今以后奴婢青穗,护卫江娘子安全。” 暗卫? 江清婉想起昨晚看到的赐婚圣旨,心下了然,并没有撵人。 “你刚刚说莲儿怎么了?” “莲儿姑娘与人械斗,被人告上了府衙。” 江清婉的脑袋终于清醒。 “帮我打盆水。” “是,奴婢这就去。” 青穗转身往外走。 江清婉道,“换回你平日的装扮即可,这个样子不适合你。” 虽寥寥两眼,她也能看出这姑娘浑身的不自在。 已经走到门口的青穗猛地僵了下。 “是!” 水很快打来,可显然青穗并不懂得照顾人,杵在一边只知道递汗巾。 江清婉让她先去换衣服,自己简单收拾了一下,用一根蝴蝶流苏的金簪随意别了个发髻,又拿了件披风走了出去。 青穗已经站在门口等。 二人一起出了后院,江清婉看着空空的路面转头问她,“没叫马车?” 青穗怔住。 一时间忘了,她以后要伺候的主子,是个柔弱的肩不能挑手不能扛,连走路都会觉得累的小娇娘。 “骑马行吗?属下,不,奴婢去前院牵。” 江清婉扶额。 “无论墨云寒跟你说过什么,若你想留在我身边,就不用守他的规矩,说话随意些就好。” 青穗低咳一声脸有些发红。 “那我去牵马。” 骑马,江清婉倒是会,只是不太熟练,好在去京兆府的路程并不算太远。 她下马的时候,大腿内侧磨得有些疼,走路的姿势略显得不太舒服。 衙门口围了一堆人,青穗在前面开路,很快她们就挤了进去。 莲儿和李斗都跪在公堂之上,除此之外,还有七八个人,有的脑袋上的血还没有干。 “柳大人。” 江清婉喊了一声。 莲儿回头,委屈的瞬间落了泪。 “小姐。” 另外几人一听这话,全都齐刷刷看了过来。 见到江清婉后立刻指着开始七嘴八舌的骂。 “她就是那个荡妇,大人,你赶紧把她抓起来砍了,她就是个祸害啊。” “勾引自己的公爹,不要脸皮的贱人,呸!” “你看她走路的姿势,不知道昨晚又睡在哪个男人的床上,真够脏的。” “陷害咱们大周忠良的大将军,还勾引九王爷,说不定她是敌国派来的奸细。” 李斗气的撸起袖子。 “我揍死你们!” 那几个人都尝过李斗的拳头,吓得齐齐往后躲,又开始冲着柳如知磕头喊冤。 “大人,您要为我做主啊,他把我的腿打断了。” “大人,他把我的胳膊打断了。” “还有我的头。” “我浑身都疼啊大人。” 柳如知被吵得头发晕。 为了找出枯井案的蛛丝马迹,他一夜没合眼。 这会儿累的想死,赶紧招招手让门口的衙役放江清婉进来。 “你的丫鬟小厮伤了人,此事人证物证俱全,你可有辩解?” 门外看热闹的人群里忽然有人高喊了一声。 “柳大人,这个不要脸的女人才是罪孽的根源啊,杀了她杀了她!” 围过来的不少都是菜市场上的人,也有被打的家人。 情绪瞬间被煽动,一个个高举着手,喊得一阵一比一阵大声。 第74章 我也在骗人 柳如知做府尹多年,大大小小的案子破了无数。 什么场面没见过。 当即拿起惊堂木重重一拍。 “威武……” 威严的压迫感瞬间让门口的喧闹停了下来。 江清婉脱下披风盖在了莲儿的身上,轻柔的拍了拍。 “告诉我,发生了什么事?” 莲儿虽受了惊吓,可是比李斗心细。 当即小声快速的说了事情的经过。 江清婉看了看她额头上红肿的伤口,缓缓起身朝着堂上的柳如知福了福身。 “柳大人,刚刚您说,我的丫鬟和小厮伤了人,可率先动手的并不是李斗。您可有问?” 柳如知还没说话。 李斗就怒吼道,“他们打莲儿,还骂小姐,我要打死他们。” 旁边跪着的几人登时又开始嚷嚷,句句都是没王法。 “肃静!” 柳如知再次拍下惊堂木,随后略带歉意看着江清婉。 “本官自然问过,双方各执一词,李斗说不清楚过程,莲儿一人之言,无法自证,铺快问了整条街上的人,皆指认是李斗逞凶。” “依大周律法,伤人致残者,轻则关押一年,重则流放三年,若双方可调解赔偿,可另行考量。” 闻言,断了胳膊的人立刻开始喊疼。 其他几个也不甘示弱,整个公堂又开始变得闹哄哄的。 打架斗殴这种事,最难判决谁对谁错。 现如今摆明了菜市场的人都在帮腔,再加上李斗冲动,柳如知也很难当场判罚。 这也是他让人叫江清婉前来的原因。 门口的人一听可以赔银子,心思都开始转了起来。 有个安耐不住喊,“我家男人被打破了头,没有一……两千两这事没完。” 登时其他人也忍不住了。 “我家断了腿,你要两千两,那我们也必须赔两千两。” 一时间再次乱成了一锅粥。 江清婉冷冷看向公堂上正捂着伤处喊疼的人,忽地朗声道,“既然你们的伤都是我的小厮打的,我自然不能不管。” “一人两千两,没问题,我在普恒钱庄存了银子,够赔你们的。” 莲儿一听心急如焚。 “小姐,这么多人要赔上万了,奴婢……” 江清婉抬手制止。 “做错了事,必须要承担后果,区区万两,我有。” 一听这话,门外看热闹的各个眼红。 最先挑事的胖大婶撸起胳膊喊,“我也被打了,我被你的丫鬟挠出了血印子。” 江清婉远远看了一眼。 “哦,你这个伤得轻,只能赔一百两。” 胖大婶旁边的女人亲眼看着刚刚胖大婶自己挠出的印子竟然能得一百两,哪里肯放过这个赚钱的机会。 狠狠拧了自己两下也举起胳膊。 “我被你的丫鬟拧紫了。” 江清婉还是远远看了一眼。 “你也赔一百两。” “还有别人吗?府尹大人在此,我不会不认账。有伤者就进来,劳烦府尹大人叫师爷帮忙记录,只要是被我的丫鬟和仆从伤到的,我都认。” 登时乌压压涌进来十几个人,全都说有伤,全都要赔偿。 柳如知示意师爷记录。 莲儿心疼的脸都白了。 “这要花多少银子啊。” 一直跟在江清婉身边的青穗对此嗤之以鼻。 那群人摆明了讹诈,这女人可真够蠢的。 也不知道王爷看上她什么? 除了身子软,长得娇,简直是一无是处。 师爷将记录呈报给柳如知。 胖大婶忍不住问,“那我们什么时候能拿到银子?” 江清婉冲她柔柔笑了笑,转头问,“柳大人,不知一共多少银子?” 师爷在旁道,“共计一万三千六百五十两。” “这么多?” 莲儿都快哭了,气的打了李斗一下。 “以后不准再莽撞出手,听没听见。” 李斗气的眼睛瞪得像头牛。 “是他们打你。” 莲儿听着心软,又忍不住怪自己不该去那边买菜。 江清婉从腰间荷包里拿出私人印章递给青穗。 “劳烦柳大人派个衙役随我的丫鬟去钱庄取钱,当场分发。” 众人一听当场拿钱,各个开心的脸都笑成了花。 顿时觉得江清婉虽长得像个狐媚子,却很是通情达理。 青穗实在是忍不了了,趁着接印章时俯身靠近。 “他们在骗人。” “我知道,我也在骗人。” 江清婉低声回了句,漂亮的眸子轻轻眨了眨。 “去外面守着。” 青穗心下狐疑,也没有多问,拿着私章和一个衙役一同离开。 江清婉抬手示意莲儿起身,走过去帮她系上了披风的带子,随后看向柳如知,声音很是平和。 “伤人的事情可算解决了?” 柳如知拍下惊堂木看向堂下其他人。 “你们可愿意?” 一下子拿到那么多银子,他们哪里还记得那点因为八卦而掀起的热血,争先恐后的点着头。 柳如知再次敲下惊堂木。 “既然双方达成共识,伤人案不再另行处罚。” 随着他话音落下,江清婉缓缓道,“李斗,去敲鸣冤鼓,我要申冤!” 李斗最是听话。 当即转身冲到外面抡起鼓槌就砸。 咚咚咚的声音,震得在场所有人都面面相觑。 柳如知却似明白过来,手中惊堂木落下,朗声喝道,“堂下之人,有何冤情,速速禀来。” 江清婉抬手指了指堂上的伤者,还有外面院子里记录在册等着分银子的人。 “民妇要状告他们,诋毁民妇名声,刚刚声声句句,大人全都听得见,想必师爷也有记录。身为女子,被污蔑至此,若非民妇心性坚强,早就被逼而死。” “虽是恶言,却等同杀人。” “他们更是煽动人心,要借大人之手处斩民妇,今日,民妇便要在这公堂之上要个说法,更要问一问,这般逼人去死,依大周律法,又要判什么刑罚?” 她声音铮铮,神色凌厉,哪还有刚刚赔银子时软弱可欺的样子。 柳如知看向师爷。 师爷了然,高声说道,“依大周律,教唆杀人者,轻者流放永世为奴,重者斩首示众。” 堂上的几人顿时吓得脸色发白。 “我们没有教唆杀人,我们只是……” 不等他们辩驳,江清婉冷声喝道,“你们刚刚没有说让我去死吗?没有说让柳大人砍了我?没有说我勾引公爹,没有说我是敌国奸细?” 经她引导,立刻有人喊道,“可你就是勾引了你公爹,还联合王爷把他送进了监狱,我们刚刚进来的时候看到判决公文了,跟胖婶说的一模一样,还能有假。” 其他人连声附和。 “就是,自己做的腌臜事,还不让人说了?” 柳如知却已经抓到关键。 惊堂木猛地一敲。 “谁是胖婶?” 第75章 自曝罪行 众人全指向了卖山蘑的胖大婶。 胖大婶脸上闪过惊慌,“我……我也是听别人说的,可不是我胡编乱造,而且这公廨的文书都贴了,也没有假啊。” 柳如知再次敲下惊堂木。 “公廨的文书判决跟你所言可大有不同,秦家公为钱财绑架勒索,甚至要卖掉自己已经离家和离的儿媳妇,到你的嘴里却编排成江娘子勾引秦家公,是为帮助王爷针对秦将军,更被冠以敌国奸细之名,这些话,可不像一个卖菜的妇人能想得出来的。” “来啊,将此人押进公堂,大刑伺候!” 衙役立刻上前,拖拽着奋力挣扎的胖大婶摁跪在公堂之上。 无论是院子里还是公堂上的几人,全都吓傻了。 先前骂得最凶的那几日赶紧撇清关系。 “都是胖婶说的,这些话都是她说的,我们……我们就是学话。” “对对对,还有上一次,上一次说九王爷强抢民妇的话,也是胖婶传出来的,说得有鼻子有眼的。” “胖婶还说她有个远方亲戚在秦府当差,都是亲眼所见亲耳所听。” 几人七嘴八舌将事情全翻了个底朝天。 胖婶急的面红耳赤,气的破口大骂。 “你们这群挨千刀的,出了事全怪在老娘头上,在菜市场打人的时候,也是老娘让你们打的吗?” “我可没承认这话是真的,跟你们讲的时候我就说了,就这头说,不能外传,我可没让你们在公堂上跟官家老爷瞎说。” 她怕挨打。 说完冲着柳如知磕头。 “府尹老爷,我有罪,我不该乱嚼舌根子,我将功赎罪,是他们先动手打人,我作证。” 她又转头指着院子里站着的人。 “还有他们,根本没受伤,都是刚刚自己掐的。” 院子里的多是妇女,眼看到手的银子没了,全指着胖婶骂。 一时间整个公廨全是吵闹声。 越骂间隙越大,该说的不该说的全冒了出来。 一个个自打自脸。 等他们对骂的差不多了,柳如知才猛地拍下惊堂木。 “肃静!” 在威压其中的“威武”声中,所有人都气呼呼地停了下来。 江清婉悠然道,“柳大人,事实真相已然明了。我家丫鬟莲儿才是受害者,李斗护卫伤人何错之有?还请柳大人还他们公道!” 莲儿这会儿也回过神来。 噗通一声跪在了地上。 “大人,我疼啊,我浑身都疼,我脑袋也晕!我要他们给我道歉,给我家小姐道歉,还要赔我银子,我也不多要,就按他们的要求,给两千两。” 她本就受了伤,娇柔虚弱的模样比那群想讹银子的更像。 柳如知眼里憋着笑,极其配合。 “莲儿姑娘的意思是愿意私下调和,既如此,那你们是什么意思?要依律判罚,还是赔钱?” 刚刚还骂的起劲的众人一个个目瞪口呆。 这怎么还成了他们赔银子。 其中一人忍不住道,“大老爷,伤人的案子不是已经结了吗?” 柳如知抬手指了指自己的头顶。 “本府上面这块牌子,是皇上亲笔所提,明镜高悬,岂能有冤假错案?你们自己供述伤人真相,难道还要本府错判乱判,让伤人者得利?” 他神色冷峭,又一身官服,威压极重。 吓得众人一个个心惊胆颤,可那是两千两啊,怎么赔?谁赔啊。 他们一日也赚不到多少银子,哪里赔得起。 “都是该死的李黑胖惹的祸,这两千两,就该她赔!” “对,就该李黑胖赔,还有我们的伤药,她也得负责。要不是她煽动我们,我们怎么会动手。” “府尹老爷,李黑胖是带头的,擒贼擒王,该判她啊。我们都是无辜的啊。” 所有参与者一致对外。 哭喊着齐齐跪在地上磕头。 李黑胖气的跳脚,却又被衙役狠狠摁在地上,半点法子都没有,急的嗷嗷哭了出来。 她哪有两千两银子赔啊。 江清婉却没打算这么轻易放过她。 “柳大人,伤人事小,诋毁朝臣权色交易,无辜打压有功之臣,此事才是最大。这里是京城,天子脚下,民心乃国之根本,菜市场更是百姓汇聚之地,如此肆意妄为,是要折了国本啊,请大人,严查严判!” 这话虽多半人听不懂,可说到了国本,那就是顶了天的大事。 李黑胖的脸都吓白了。 “我……我就是随便乱说的,府尹老爷……” “啪!” 柳如知猛拍惊堂木,随之厉声喝道,“两次都是你,所牵扯之人一位是九王爷,一位当朝二品将军,你告诉本府只是随便说说,谁给你的胆子!” 李黑胖吓得浑身哆嗦,却还死咬着不松口。 “我……我记不得听谁说了几句,最先传话的人不是我,府尹老爷您去查啊,真不是我。” 江清婉冲着柳如知拱了拱手。 “大人,百姓误会朝廷,那是大忌,此等大罪民妇也担不起,请大人将秦家公带上公堂,民妇还大家一个真相。” 柳如知眸色微闪。 当即摆手让铺头亲自去牢里带人出来,同时将堂下跪着的所有人都带到了一侧的屏风后。 很快秦家公就被带了上来。 看到堂上的江清婉后,登时扬起了脸。 他儿子果真是有办法,这么快就办好了事情,还让这个贱妇亲自来接他。 他颐指气使的抬起手。 “还不赶紧把这些镣铐给我打开?不孝的狗东西,现在知道怕了?我儿二品武将,军功赫赫,我儿媳是当朝县主,你一个下堂妇,真以为靠这点不知羞耻的手段攀上个王爷就能为所欲为?” 屏风后,县衙门口, 所有围观的百姓都听得真真切切。 登时传来窃窃私语。 “还真是这女人不要脸诬陷秦家啊?” “胖婶没说错啊。” “再听听,要真是这样,这女人为什么还要跟秦家人当堂对峙啊。” …… 江清婉太清楚秦家公的无耻,并没有打算跟他浪费唇舌对峙。 指尖微动,一道金光顷刻间打进了秦家公的体内。 金光入体,秦家公更加张狂。 指着堂上的柳如知大骂,“你一个破三品的府尹,竟然还敢拿我下狱,我儿可是二品,你见到要磕头的。抓了我又能怎么样?还不是要乖乖把我放了?” “我就是绑架了那个贱妇,我就是要卖了她进窑子。谁让她不听话,害我赌钱赌输了,还不肯把存在钱庄的银子全拿给我,” “等我出去,我还干!这一次我一定弄死她,让她连告府衙的机会都没有!” 围观的众人听的皆是目瞪口呆。 他们虽是平民百姓,可生在京城长在京城,见到的听到的事情自然不少。 如此咆哮公堂,仗势欺人,自曝罪行,还当场将京兆府尹骂的狗血淋头的,还是第一次见。 第76章 你要杀谁 这一下,众人也不议论了。 全都看着秦家公,像看一个死人。 江清婉适时收回符箓的力量,秦家公的脑袋猛地恢复清明。 可刚刚说的话,却清晰回荡在脑海中。 他登时吓得面如死灰,带着镣铐的手指着江清婉就扑了上去。 “你这个贱妇害我,你敢害我!” 他没冲半步就被衙役一把薅住,啪啪几个嘴巴子上去,打的嘴都出了血。 现场所有人没一个可怜他。 柳如知抬手扔下刑罚令。 “诋毁本府,死不悔改,杖刑二十。” 押着他的衙役早就忍不住了,连拖带拽将人摁在了地上,哐哐哐哐,每一板子都打得结结实实。 江清婉在秦家的这五年,秦家公养尊处优惯了,哪里受得了这个苦,前两下还嗷嗷的骂,后面全成了哭爹喊娘,最后出气多入气少,没撑住就昏死了过去。 可刑罚一下没少。 打完后,衙役直接托着他走了。 公堂上血腥味浓重,地上还森然留下两条被拖拽的血痕。 在一声声“威武”之下,屏风后的人全都吓得瑟瑟发抖。 李黑胖连滚带爬地跑出来趴跪在地上,全交代了。 “我收了五两银子,是天桥下黑瞎子给我的,那些话都是他教我说的,他是照着一张戏文告诉我的,我还偷了一张出来,我真的不是主谋啊。” 她哆哆嗦嗦的从怀里摸出一张叠好的宣纸高高举起展开。 江清婉一眼就认出,那是秦润的字迹。 她脑海中浮现小小的孩童,握不住毛笔,笨拙的趴在桌子上。 是她一笔一划,亲手教的他写字。 没想到今日,竟然全成了捅向她的刀子。 宣纸被师爷亲自接过去递到了柳如知的桌案上,他看过之后,让衙役去天桥下抓人。 此刻其他人也全都从屏风后跑了出来,齐刷刷跪在了江清婉面前。 院子里的人也全跪下了。 “我们实在没有银子赔,求您大人大量,放过我们。” “我们不该鬼迷心窍讹您银子,求您高抬贵手。” “我们再也不敢了。” 门口围观众人指指点点。 “真是活该!” “他们先动的手,竟然还有脸闹到衙门,刚刚我看他们自己在拧自己,真够丢人的。” 在场男男女女皆是臊红了脸,恨不得将头扎进裤裆里。 江清婉有无数种方式惩治惹了她的人。 故意闹这一出,不过是要让所有人看清真相。 不要再因流言蜚语牵连到莲儿和李斗。 如今事了,她看向莲儿。 “想如何,你来定。” 莲儿怔住。 那些人一听又齐齐给莲儿磕头。 莲儿出身卑贱,自幼就没得过尊重,哪见过这种架势。 可跟在江清婉身边,也经历过一些事情,她不愿给自家小姐丢脸,强撑着脊背挺得笔直。 “你们打我,李斗又打了你们,我可以不计较,但是,你们以后不准再诋毁我家小姐,我家小姐是这世上最好的人。” 众人哪会不答应,连连发誓保证。 莲儿这才看向江清婉。 江清婉淡淡笑了笑。 “那就听莲儿的,柳大人,放他们走。” 院子里的妇人有多半都是堂内受伤男人的家眷,闻言赶紧冲过来扶自家男人,又连连冲着江清婉鞠躬道谢。 柳如知摆了摆手让衙役放人。 李黑胖趁乱也想走,却被衙役一把拽住。 “你的事还没完。” 几个伤重的恨恨的淬了口唾沫。 “活该,让你乱嚼舌根子,还连累我们,等着挨板子。” 李黑胖摊在地上,悔的肠子都青了。 去抓黑瞎子的衙役很快回来,却并没有带回人。 “大人,黑瞎子不见了。” “不见了?” 柳如知皱眉,“说清楚。” 衙役道,“家里,天桥下都没人,属下打听了四周,有人看到,黑瞎子追着一只黑色乌鸦出了村,再没回来。” 黑色乌鸦? 江清婉眸色微闪。 “派人继续找。” 柳如知下了令,又杖责了惹事的李黑胖。 等衙役散去,他走到江清婉面前,将那张宣纸递了过去。 “江娘子可能看出这宣纸是谁写的?” 江清婉没接,抬眸淡淡望过去,眸色冷冽。 “秦润。” 柳如知心口一跳。 “你确定?” 江清婉却忽地轻轻笑了笑。 “柳大人问了,我也答了,是与不是,柳大人一查便知。” 她眸色清冽,看的柳如知略有些不自在。 这话他信,可这事却难做。 秦明朗背靠苏家,虽现在还看不出苗头,可他是实打实的苏家孙女婿。 朝中诸臣都知道,秦明朗和九王不睦,猜测皆因江清婉。 秦家公又是九王爷的人送来的衙门,无论事实真相为何,旁人都会觉得,是九王故意打压。 如今若凭一张戏文再缉拿秦润,舆论只会更糟。 他一时犹豫不决,江清婉却什么都没再说,也没再追问,拱了拱手,带着莲儿和李斗走了。 这场闹剧,她想要的已经得到。 至于秦润所为,幕后不是苏玉兰就是秦明朗。 她住在九王府,本就是所有流言的根本。 以墨云寒的身份,被秦明朗那种人咬一口,她都嫌弃。 她理解柳如知的处境和选择。 这件事,继续查还是不查,她都无所谓。 但是那只黑乌鸦…… 一直守在外面的青穗迎了上来,将私印递还回去。 围观了一切,她心中对眼前娇弱的女子,有了几分认可。 “小姐,要去秦家吗?” 江清婉看向她,眸光之中透着打量和审视,片刻后问,“几个你能打过一个夜七?” 青穗怔住。 稍作思索后回得很认真。 “三个,若是单论暗器和轻功,两个。” 江清婉有些诧异。 她以为青穗就是普通的暗卫,没想到武功造诣竟然这么高。 她将私印放回荷包,又从另一个荷包里拿出一张黄符,凌空画了符箓后轻拍在青穗的胸口。 青穗身体一僵,下意识想躲,却感觉到一股凉意渗入心尖,有些怪。 “小姐,王爷既然将我赐给了你,也除了我夜十九的名牌,我的生死便由小姐做主,小姐不必给我下蛊下毒那么麻烦。” 江清婉收回手。 “这符能保你一条命,去给我办件事。” 青穗抬手摸着自己的胸口,还没从所谓的符咒护体的话中回过神来,下意识问道,“你要杀谁?” 江清婉噎住。 夜字牌的人,都张口闭口就是杀人吗? 这时莲儿将脑袋探过来。 “小姐,您要杀秦润?” 她的表情多少有些复杂。 毕竟,她亲眼见过江清婉有多么宠爱那个少年。 她不可惜少年早夭,她只是担心江清婉内心再遭痛苦。 江清婉无奈的瞥了她一眼。 “我就这么好杀生?” 莲儿吐吐舌头赶紧缩了回去。 江清婉再次看向青穗,语气略沉。 “你去找黑瞎子,无论是生还是死,我要知道他在哪里?如果遇到黑乌鸦袭击你,记得不要反击纠缠,立刻折返回来见我,明白吗?” 青穗没多问,冲着她拱了拱手,几个呼吸人就消失在屋檐之外。 第77章 雷霆之怒 坤宁宫内, 云筱然乖顺的扶着太后,虽精气神已经恢复,可脸色依旧很苍白,人也消瘦了不少,脸颊都凹了进去。 她化了淡妆,一身乳白锦缎长裙,陪着头上点缀的粉色珠翠,与百花之间,更显娇弱可怜。 太后紧了紧她的小手,声音淡淡。 “今年这宫里的花开的甚好,宋氏,哀家记得九王府后院的花比这宫里的品种还要多,不知开的如何?” 跟在太后另一侧的宋玉书,心中一激灵,忙躬身回道,“太后您知道我是军武出身,对那些花花草草实在不感兴趣。” 太后冷冷瞥了她一眼。 “你是王府主母,无论感不感兴趣,后院都是你管辖之地,疏忽管理,那些个野草野花可要生出不该有的心思了。” 宋玉书知道她在点什么,却只能装什么都不知。 福了福身,垂眸应下。 “太后教训的是,等我回府,定好好去瞧一瞧。” 凉亭内,桂嬷嬷已经摆好了茶盏点心。 浅蓝色幕纱被微风吹起,太后搭着桂嬷嬷的手臂半躺在软榻上,指了指一旁的古琴。 “许久没听筱然抚琴了,弹一曲凤求凰给哀家听听。” 云筱然眸光一颤,心中顿时明了,娇羞着应下,撩起裙摆端坐在琴架前。 与此同时,养心殿内,钟大夫刚刚给太上皇取下银针,收进盒内,却是俯身跪在了地上。 “草民有罪,求太上皇饶恕。” 太上皇瞥他一眼。 “有屁就放,少在老子面前装。” 朝臣更迭,除了一些老臣,鲜少有人知晓钟元曾为太上皇的军医,陪太上皇南征北战数年,有着过命的交情。 他不愿入太医院,太上皇卸甲后便在京中开了回春堂。 一心追求医者面前,人人平等,不分贵贱,最讨厌权贵之人仗势欺人。 曾有皇子看中他的医术,要强行将他掠进府中伺候家中娇妾,见他不从便命人砸了回春堂,第二日就乖乖前去道歉,亲自带人重修了回春堂。 自那以后,京中权贵皆被家中警告,上至皇子都不敢再去回春堂放肆。 闻言,钟元抬起头,眼眶却是红的。 “您的病,我医不了。” 老太监急道,“钟大夫,您休要胡言乱语,太上皇定会长命百岁。” 太上皇嫌弃的瞪了一眼老太监。 “你少糊弄我,我能活多久,我自己知道。整个皇宫没人敢跟我说句实话,太医院那群废物更是只会捡好听的说,还是钟元,最得我心。” 他说着又忍不住低低咳嗽起来,忙拿着帕子捂住了嘴,再移开时,上面已落了血珠。 钟元还想再诊脉,却被太上皇避开。 “行了,人都会死,我又不是神仙。” 钟元眼中闪过一抹亮色。 “神仙?若能找到那位赛神仙,定有法子救您。” 老太监心急如焚。 “钟大夫有赛神仙的消息吗?听闻那人甚少出世,有活死人肉白骨的本事,好像是出自神秘的诸葛门。” 太上皇对此却半点不信,一双眼中闪过晦暗不明的光。 “这世间根本没有起死回生之术,就算真有人看到死人复活,也不过昙花一现的幻境罢了。沉溺其中,又有何意义?” 气氛凝滞片刻,太上皇冲着老太监招了招手。 “去给九王传信,就说我病入膏肓,不日归天,让他来见我,再把之前朝臣送来的画像都拿过来,今日就把王妃的人选定了。” “钟元,你留下,到时候看我眼色行事,必要时扎到我吐血,吐得越惨越好。” 老太监的嘴角狠狠抽了抽,又心疼又无奈。 这时,守在院子里的一个小太监匆匆走了进来,站在门口跪下行礼。 “太上皇,皇上派人递了折子,请您过目。” “什么折子?老子不看,给他扔回去。” 太上皇厌烦的摆摆手,小太监赶紧解释,“说是请罪的折子。” 一听这话,太上皇瞪圆了眼,“请罪?他又背着我干了什么?拿过来。” 折子很快递到他手边,他打开一看登时火冒三丈。 “啪”的一下狠狠丢在了地上。 “混账东西!给我把那个混账东西叫过来,我的小九,他凭什么赐婚,谁给他的权利,我看这玉玺和龙椅他是不想要了。” 老太监吓得赶紧摆手让小太监出去,又弯腰将折子捡了起来,瞥了眼里面的内容吓得差点跪下。 这江氏清婉不会就是那个…… 手中的折子被太上皇一把拽过去,气的喘息都有些重, “这个江清婉是谁家的女儿?低于二品就让她全家滚出京城。” 钟元也愣住。 江清婉? 是他认识的那个江清婉吗? 老太监哆哆嗦嗦回答,“太上皇,这位江……江小姐,不是朝臣之女。” “不是?不是还敢赐婚给我的小九?扶老子起来,拿上虎符,让御林军把昭阳殿围了,我倒要看看,他这个皇帝想干什么?” 老太监吓得跪在地上拦着。 “太上皇,这怕是九王爷自己求来的,您再看看这折子。” “看个屁!”太上皇一脚将他踹开,“我早就知道他容不下小九,没想到老子还活着,他就敢下手。” 钟元忍不住问道,“这个江清婉是住在九王府后院的那位江娘子吗?” 他问的小声,更像是自言自语。 太上皇却整个愣在当场,停顿片刻一把抓起折子又细细看了一遍,随后一头躺在了软榻上,捂着胸口眼看着就要翻白眼。 钟元和老太监赶紧扑过去,一个扎针,一个顺气,好半天太上皇才缓过来,盯着房梁看了好久。 忽地冷声道,“赤森!” 一道黑影落下,跪在不远处,脸上赤金色的面具,狰狞恐怖。 赤甲卫,专属于太上皇的死士。 多少人?身份为何? 无人知晓。 赤甲卫有一个规矩,一旦出现,那就是必杀。 钟元顿时大惊失色。 “太上皇,万万不可杀。” 太上皇眼中杀气凌然,缓缓侧头看向他,“你敢拦我?” 钟元立刻跪匐在地。 “太上皇,草民亲眼见过九王殿下对那位江娘子呵护备至,疼惜万分,绝对情真意切。而且,那位江娘子身怀异能,觉不是外界传闻不守妇道的下堂妇,求您三思。” 老太监也赶紧跪下。 “此事还是召来皇上和九王爷问个清楚,莫要伤了你们父子之情啊。” 太上皇急促的深呼吸了几下,抬手让赤森退下。 “钟元,你刚刚说,这位江氏,身怀异能,是何意思?” 钟元忙将江清婉帮何年的儿子驱邪一事说了。 听完他的讲述,太上皇的脸色露出几分怪异。 老太监心思微动,“太上皇,要不宣进宫里您瞧瞧?” 太上皇刚要点头,忽又道,“不,钟元,找个时机,你安排一下,我去见她。” 第78章 太后赐婚 坤宁宫的凉亭内,一曲凤求凰弹完,太后甚是满意的点点头。 桂嬷嬷将温好的茶递到她手边。 “太后,钟大夫入了养心殿已有些时间,您要不要去瞧瞧太上皇?” 太后抿了口茶,露出几分忧色。 “竟招了钟元入宫,看来太上皇这病,又重了。” 云筱然眼中露过诧异之色,没想到那个不起眼的钟大夫竟然是太上皇的人。 她想起那日联合死去的张嬷嬷算计宋玉书处置江清婉的事,心下有些慌。 正捏着帕子忐忑,太后却忽地道,“皇室太久没有喜事了,也该办一办给太上皇冲冲喜。” “宋氏,如今郑擎还没回京,他为长辈,缺席婚宴多有失礼,可太上皇圣体为重,也就顾不得这些了,哀家今日便做主,三日后良辰吉日,让筱然和云寒把婚事办了。” 宋玉书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里,刚要跪下拒绝,云筱然却先一步跪下。 “筱然谢太后隆恩。” 太后笑着抬了抬手,“桂嬷嬷,拟旨。” 宋玉书急得也赶紧跪下,还没开口,就又被太后打断。 “该谢恩的是云寒,你跪什么?快起来。哀家知道三日有些急,不过筱然是哀家养大的,嫁妆哀家来备,成婚那日,哀家赐她郡主之位,抬抬身份,也不会亏了九王。” 她说着又幽幽叹了口气。 “太上皇最是疼爱九王,想必九王也愿意为太上皇的身体冲喜祈福,宋氏,你可还有异议?” 宋玉书所有的话都被硬生生噎在了喉咙里。 她如何反驳? 但凡说一句,就是对太上皇大不敬。 若当真因拒婚让太上皇病体更重,这个罪责太大了,她如何担得。 可是墨云寒又岂会听话。 云筱然乖顺地过来扶她。 “筱然要改口叫您舅母了,往后余生,还请舅母照拂。” 她柔柔福身行了一礼。 太后顿觉欣慰,亲自从腰间解下一个绣包递过去。 “筱然,来,这是哀家亲自绣的,戴了许久,寓意合欢吉祥,今日便赐予你。希望日后你与九王琴瑟和鸣,多子多福。” 云筱然忙跪行两步双手接过。 入手那一刻,熟悉的力量渗入掌心,比之前那个绣包的力量更强大。 她的心顿时更定了几分。 “谢太后赐福,筱然定会日日戴着,绝不离身。” 跪下时的眸子,闪过阴戾狠辣。 有太后在,谁也不能拿她如何。 就算云杳杳的尸骨被找到,只要她咬死不认,京兆府又有什么办法? 三日后她做了九王妃,定要江清婉那个贱人好看! 桂嬷嬷已经拟好了懿旨,拿过来请太后盖印。 一旦凤印落下,这婚事必成。 宋玉书心急如焚。 虽然墨云寒并没有跟她细说云杳杳身死真相,可她多少能猜得到跟云筱然脱不了干系。 否则,以墨云寒的性子,也不会在云筱然病重的时候那般逼问。 若当真是云筱然害死了云杳杳,这婚事绝不能成。 “太后!” 她再次跪下,带着破釜沉舟的决然。 云筱然心下一惊,立刻转过头想拦,这时一个宫女急匆匆的跑了过来,连礼都忘了行,径直跑到桂嬷嬷身边低语了两句。 “什么?” 桂嬷嬷大吃一惊,快速伸手拦下了太后落印的手臂。 “太后,不能盖。” 宋玉书和云筱然同时抬头。 一个惊喜,一个着急。 太后面露不悦,桂嬷嬷立刻俯身低语。 “养心殿传来消息,皇上赐婚九王,圣旨已下。” “什么?” 太后气的一巴掌拍在了桌子上。 “是何人?” 桂嬷嬷看了眼跪在地上的宋玉书,这才低声道,“养在九王府后院的那位江氏娘子。” 太后的脸色阴沉的可怕,缓了好一会儿,再次拿起凤印。 “皇上赐他的,哀家赐哀家的,同为正妃,三日后一同入门。” 桂嬷嬷再次拦下,这下声音都有些抖。 “九王殿下亲自求得圣旨,此生不再娶旁人。” “混账!” 太后将桌案上的卷轴扫落在地,手中凤印也丢在一旁。 “真是鬼迷心窍,娶一个下堂妇为正妃,仗着太上皇恩宠,皇帝偏袒,简直丢尽了皇家的颜面。” “竟还在旨意上特意写下此生不娶二人,难不成让哀家的筱然入府为姨娘不成?” 桂嬷嬷本是低语,除却太后没人听见。 如今太后直接发火将话说开,宋玉书和云筱然二人皆是惊得目瞪口呆。 宋玉书万万没想到墨云寒会去求旨娶江清婉。 可转眼一想,娶江清婉总比娶云筱然好太多,而且也避了今日之祸。 云筱然却已经快要气疯了。 她爬到太后身边难以置信地追问,“太后祖母,您在说什么啊?云寒哥哥要娶江清婉吗?这怎么可能!那女人是别人不要的,怎可为皇室正妃?” 太后怜悯的握着她的手安抚。 “筱然你莫要着急,九王此举实在是过于荒唐,你放心,哀家定会给你想法子。” 云筱然急道,“皇上已经下旨了吗?太后祖母,您快些将圣旨追回来啊。” 太后叹了口气。 “昨日圣旨便给了九王,如何追回啊。他虽未当众宣读,可玉玺已盖,便是无力回天。筱然你莫要着急,哀家绝不会让你去给九王做姨娘辱了云家。” “九王如此荒唐,实非良人,京中贵子无数,哀家再为你……” 不等她说完,云筱然就跪匐在地。 “太后,筱然只喜欢云寒哥哥,此生绝不嫁他人,求太后成全。” 她声声泣血,惹人怜爱,倒逼得太后似没了法子。 “这可如何是好,九王荒唐,皇上竟也跟着胡闹,赐婚圣旨盖了玉玺,哀家这凤印再印下,那便是抗旨啊。” 云筱然恨得咬牙切齿。 片刻后猛地抬起头。 “太后祖母,筱然愿为姨娘。” 宋玉书被惊得长大了嘴。 堂堂县主去做姨娘? 这是打皇家的脸还是打墨云寒的脸啊? “此事万万使不得。” 太后眼中却闪过一抹异色,抬手制止她继续说,双眸看向跪在她面前的云筱然,语气略沉, “你真的决定了?” 云筱然心中的不甘已经达到了顶点。 “筱然绝不后悔,只盼我这片痴心,能换得云寒哥哥半点柔情,此生便也值了。” 太后长舒一口气。 “既如此,哀家便允了你。” “桂嬷嬷,重新拟旨。筱然已经受了这般委屈,哀家绝不会让任何人轻贱了她,赐凤冠霞帔,赐皇家仪帐,以姨娘之身,坐哀家的凤銮,三日后自正门入王府。” 桂嬷嬷忙福身离开。 云筱然大喜,立刻跪地谢恩。 管是什么身份入府,能坐上凤銮出嫁,如此恩宠,整个京城独她这一份,谁敢轻待。 太后将她扶起,随后冷冷看向宋玉书。 “宋氏,哀家将筱然交给你,你若让她在王府受了罪,哀家可不饶你。” 宋玉书在心里长长地叹了口气。 事到如今,她也只能领旨。 第79章 还没捂热 云筱然看着凤印落下,却再次跪了下去。 “太后祖母,筱然还有一事相求。” “你说。” “筱然希望入府前,封锁这封懿旨的消息,等到那日,筱然要亲自带着懿旨上门,给云寒哥哥一个惊喜。” 太后眼尾轻弯。 “这有何难,懿旨给你,谁敢泄露半分,以抗旨论处。” 云筱然欢喜接过,又转头看向宋玉书。 “那就劳烦舅母在那日留住云寒哥哥,莫要让筱然坐着凤銮一人入府,失了体面。” 至此,宋玉书清清楚楚地看到了真正的云筱然。 机关算尽,阴戾狠决。 她眸色冷沉,冲着太后福了福身。 “臣妇,谨遵懿旨。” …… 秦府内, 苏玉兰刚用完午膳,就见秦明朗春风得意的从府外走了进来。 她正想问问礼物选的如何,就被拦腰抱起。 “你做什么?” 她惊呼出声,秦明朗却如饿狼一般在她嘴上狠狠亲了一口。 “为夫今日,毒排清了。” 苏玉兰愣了愣,忽然意识到什么,立刻伸手环住了他的脖子。 “你……你行了?” 这段时间,秦明朗憋屈的要死。 将人摁在床上门都没关就折腾了起来。 春梅羞的脸通红,赶紧将门关了守在外面。 张氏听见秦明朗回府,立刻找了过来,却被春梅拦在外面。 “我家县主与姑爷有正事要做,您请回。” “老爷还在监牢里受苦,救人才是正事,快让开。” 张氏蛮横的想要硬闯,就听见了苏玉兰放浪的声音,登时气的脸红脖子粗。 “不要脸,大白天干这种事!秦明朗,你爹还在受苦,你赶紧给我出来。” 床幔中正热闹的二人哪听得见,苏玉兰更是恨不得缠死对方。 张氏喊了几声都没人应,里面传来的放浪声却更大。 她再也听不下去,气呼呼的出了院子,迎面就看到门房着急忙慌地往这边走。 见到她匆忙福了福身脚步都没停。 张氏怒道,“你给我站住,出了何事?” 门房一脸为难,“老夫人,这事得禀告将军和县主夫人,您做不了主。” 张氏气的一巴掌呼了过去。 “在秦家,就没有我做不了的主,说,到底怎么了?” 门房捂着脸朝着府门的方向努了努嘴。 “那您自己去看。” 张氏憋了一肚子火,带着丫鬟婆子往府门外走。 四方赌场的张标带着六儿和几个打手站在门外,见她出来都忍不住乐了起来。 张标道,“秦将军这是知道还不上赌债,撵自个老娘出来了?” 张氏认出他的身份,心里有些发虚,却又不想丢了二品将军老夫人的架子,冷着脸骂道,“你们来干什么?之前的赌债可都还清了,再敢来秦府闹事,信不信我打断你们的腿!” 张标切了一声,瞥了眼六儿。 六儿立刻将卖身契和欠条拿了出来。 “老夫人,秦家公在赌场欠了银子,如今人被下了狱,我们只能登门,这白纸黑字按了手印的条子,您想不认可不行。” “若您拿不出银子,今儿个就得跟我们走,去赌场端茶倒水当丫鬟奴婢,这后院老爷们的衣衫,你也得好好洗干净了。” 张氏气的破口大骂。 “混账东西,满嘴放屁!我儿是二品大将军,你敢让我给你们当丫鬟奴婢,脑袋不想要了。来人,给我狠狠地打。” 赌场里养的打手可不是吃素的,三两下摁住了冲上来的护院。 张标上前,卖身契几乎怼到了张氏的脸上。 “看清楚,这可是秦家公亲自签的卖身契。” 张氏眼见势头不妙,立刻狠狠的踹了身边丫鬟一脚。 “还不赶紧去请将军出来!” “是。” 丫鬟捂着腿哪敢耽搁,踉踉跄跄的赶紧往前院冲。 不出意外还是被春梅拦住,可事关老夫人,丫鬟怕担责任,扯着嗓子喊。 “赌坊的人要把老夫人带走当奴婢,将军,您快出来看看啊。” 春梅猛地愣住。 这才想起忘了这茬。 手上一松,丫鬟就已经冲进了门里。 正舒爽的苏玉兰勾着秦明朗的腰不准他走。 垂下来的床幔被二人晃的几乎要飘起来。 丫鬟根本没看清,只听见了些许声音,此刻却也没心思细想,跪在门口再次喊了起来。 “将军,老爷将老夫人输给了赌坊当丫鬟,赌坊的人已经到府门口拿人了。” 秦明朗被这消息炸的脑子嗡嗡作响,瞬间偃旗息鼓。 哪还顾得上苏玉兰,当下抽身离开,一边穿衣服一边往外走。 苏玉兰未得纾解,感觉不上不下,被钓得恨不得杀人。 “该死的老东西!” 春梅急匆匆跑到床边跪下。 “县主,奴婢大意了,秦家公被抓,奴婢一时忘了卖身契的事,怕是要姑爷又平白丢了银子。” 苏玉兰面色驼红,伸手扯过锦被盖住身体。 声音沙哑慵懒。 “这偌大的秦府至少能抵万两银子,他不是才借了一千两吗?丢了便丢了,正好再加把火,让秦家所有人更恨江清婉。” 此刻府门口,秦明朗看着卖身契和欠条,只觉脑袋一阵发晕。 他原还对老父亲在监牢里受苦心存愧疚,此刻却觉得万幸,甚至希望能永生永世关着他,也免得再给他闯下这种祸端,丢人现眼。 张氏在旁急道,“儿啊,你快想想办法,我可是你娘,要是我去赌坊伺候人,丢的可是你的脸啊。” 秦明朗岂会不知。 他刚从鬼面那里要回七千两,还没捂热,就折损了一千二百两。 一千两赌资,二百两利息。 他心里窝着火,却又一点办法都没有,暗暗下决心,等拿到兵权,第一个就要铲掉四方赌场,将这些天受的窝囊气全洒出去。 送走了张标等人。 张氏立刻盯上了秦明朗收进怀里的银票,两眼都在放光。 “儿子,娘存的私房钱全被你爹拿去赌了,你给娘一些,娘平日花销也需要的。” 秦明朗气得心口生疼,压着火训责。 “娘,您吃穿用度都在府中,要什么银子。儿子求您,老实待在府中,莫要再给我惹事。” 张氏一听这话就不乐意了。 “什么叫我给你惹事啊?你不在这五年里,你爹也去赌坊,可人江清婉怎么就能让家宅平安,什么事都没发生过,还月月给我们银子,吃的好的全送到我们屋里来。” “你再瞧瞧你现在娶的这个,银子没有,后院的活儿不做,现如今,连你娘夜里的安神茶、早上的燕窝粥都没有,这日子过得还没有江清婉在的时候舒坦。” 秦明朗也来了气。 “是你们来信撺掇我一定要将江清婉休了,莫要让她卑贱的出身影响了秦家,现如今你后悔了,你自己去求人回来啊。” 他也没了回去跟苏玉兰缠绵的心情,转身拂袖而去,一个人出了府。 鬼使神差的竟跑到了九王府后院的巷子里。 隔着一道门,闻着里面传来阵阵的花香,又想起江清婉娇美的模样,更觉心猿意马。 第80章 高攀不起 秦明朗回忆着往日情意,越想越后悔。 当即抬手叩响了院门。 不多时里面穿来脚步声,还有江清婉轻柔的回话。 “莲儿,我去开,你将点心早些弄好,煮茶的炭火也早些备下。” 眼前的院门很快被打开。 江清婉穿着一身浅绿衣裙,略施粉黛,满头乌发盘了未出阁的女子发髻,别着精致金色镂空的流云簪,簪子最上面镶嵌着硕大的明珠。 高贵奢华,衬着那张绝美的小脸更显明艳动人。 秦明朗心中悸动难耐,激动的上前去握江清婉的手。 “婉儿。” 江清婉脸上的笑意瞬间消失,侧身冷冷避开。 “你来做什么?” 秦明朗安耐住想将人一把拥入怀中狠狠疼爱的冲动,一双桃花眼含着万般深情。 “我来看看你过的好不好?上次分别,我虽把话说得狠厉,可这几日,我日日都在想着你担心你。” 他一副恨不得刨出一颗真心给江清婉看架势。 江清婉却厌恶的想吐。 “说完了吗?说完滚。” 秦明朗立刻抬手撑在门上,一脸的苦口婆心。 “婉儿,你莫要在我面前故作坚强了。你知不知道,看见你打扮成这样子,只为了讨好九王让他收留你在这后院做个见不得人的禁脔,我真的很心碎。” “我爹入狱的事,我已经查清楚。九王爷的人来的那么巧,你就没怀疑过吗?他在利用你的手铲除异己,你跟我爹都是受害者。” “他故意煽动舆论,其实真正要对付的是苏家。因为老王爷在军中威望极高,是他最大的威胁。否则,他怎么会容忍你一个下堂妇住进王府,现如今,你还认不清现实吗?” “乖,跟我走,不要再助纣为虐,当你没有了利用价值,他会杀了你的。” 他说的情真意切,那张俊朗的脸,仿佛五年前初见时,正义凛然,护卫幼小。 江清婉眸色清冽的看着他。 等他说完,才冷冷开口。 “你让秦润编排了戏文,交给天桥下的黑瞎子让他找人散播出去,试图抹黑王府,诋毁墨云寒,你真当没人查得到吗?” 秦明朗的脸色瞬间慌了。 眼神不自然地开始闪躲。 “你……你在说什么,我听不懂。润儿现在可是太学院的好学生,怎么会干这种事情。” “太学院里可不一定都是好学生。” 一道慵懒娇媚的声音传来。 墨青蕊扶着丫鬟的手从马车上下来,在她后面还停了三辆马车,各个奢华大气,一看就不是普通人家。 秦明朗忙拱手作揖。 “不知是谁家夫人,何时结交的我家婉儿。” 墨青蕊嫌弃的瞥了他一眼。 “你家婉儿?” 秦明朗立刻自报家门。 “在下秦明朗,是与婉儿有过媒妁之言的夫君。” “哎呦,秦大人您这话说的可不严谨,您跟婉儿妹子可早就和离了,再称夫君,多少有点不要脸皮!” 傅安安从第二辆马车上下来,笑的一脸鄙夷。 秦明朗登时认出了她,想起买铺子的事,脸臊的通红。 可傅安安只是一介商籍,他自是不怕。 腰杆也很快挺得笔直。 “原来是傅老板,这是我与婉儿的私事,与你无关。” 傅安安也不恼,娇笑着看向墨青蕊。 “青蕊郡主,你瞧,这男人啊就得脸皮厚,明明是自个攀龙附凤娶了新妇,抛弃了婉儿妹子,现如今看婉儿妹子有了本事又跑来纠缠,我若是有这等脸皮,这京城的买卖,哪还有做不成的。” 秦明朗心中一惊。 傅安安出来的那一刻,他以为这几辆马车里坐的都是些商贾妇人。 没想到还有位郡主,忙又朝着墨青蕊拱了拱手。 “原来是青蕊郡主,失敬。” 朱淮君和陆宁也相继走下马车。 秦明朗不认识陆宁,但却见过朱淮君。 再次震惊不已。 朱淮君的父亲可是赫赫有名的大将军,五年前他那个队伍奉旨出征,还是朱大将军亲自去军营祭的旗。 听说朱将军现在镇守着南境,已经是一品军侯。 江清婉竟然能认识这般多的权贵妇人。 秦明朗心中狂喜,敛了敛袖袍再次躬身行礼。 “朱小姐,我曾与你父亲有过几面之缘,没想到我家婉儿与你也有这般缘分。” 朱淮君面色寡淡,理都没理。 墨青蕊眼波流转,娇笑道,“我给秦将军介绍一下,最后那位是陆家独女,户部右侍郎萧平的夫人陆宁。” 秦明朗此刻已经震惊的无以复加。 户部尚书已年迈,最有可能升任的就是右侍郎萧平。 而且陆家家学渊源深厚,更是旁人不能比的。 他心中越发激动,行礼的腰几乎要压到了底。 “见过萧夫人。我家婉儿能得诸位青睐,真是她三生修来的福分。” 他说往起身,急切地看向江清婉。 “婉儿,快快请贵客进门。” 仿佛此刻他成了这王府后院的主子,张罗着让妻子待客。 话音刚落,墨青蕊就再次笑出了声。 “姐妹们,你们瞧瞧这乐子,不知道的还以为我这小九叔的家改姓秦了。” 秦明朗登时闹了个大红脸。 墨青蕊又道,“既然是要请我们进门,不如请我们去秦家坐坐?毕竟这里,你也做不得主。” 秦明朗倒是想啊。 可秦家还有个苏玉兰,他哪敢。 “姐姐们莫要逗我了,不如我和婉儿请诸位去最好的酒楼一聚。” 刚刚还笑颜如花的墨青蕊瞬间冷了脸。 “谁是你姐姐,不要脸皮的狗东西,欺负了我家妹子,还有脸在这里讨好,立刻夹着尾巴滚。若是滚慢了,本郡主即刻带人打去秦家,让苏家那个什么狗屁县主出来看看,自家男人拴不住,我可以帮她阉了省事。” 她本就泼辣,说起话来也毫无避讳。 再加上身份尊贵,哪会给秦明朗留脸。 秦明朗一张俊脸都快烫熟了。 急得赶紧去看江清婉。 “婉儿,我是真心想与你重修旧好的,你……” “滚!” 江清婉冷冷打断,半句话都懒得再说。 傅安安噗嗤一声笑的花枝乱颤。 “哎呦呦,秦将军啊,青蕊郡主可是个眼里容不得沙子的人,说到做到。你还是快些走,要真被扒了裤子,可就不好看了。” 秦明朗眼见讨不得好处。 只能讪讪笑着拱了拱手,极其狼狈的出了巷子,身后传来的爆笑声更是啪啪打得他脸疼。 可他心里又痒的厉害。 江清婉怎么会有这本事认识这么多权贵,就算是苏玉兰怕也不行。 早知道她有这际遇,当初说什么也不能和离啊。 他懊恼的直捶墙,心里越发打定主意要将江清婉重新拉回身边。 而此刻苏玉兰还满身浴火的等着秦明朗回去灭。 左等右等不见人,让春梅出去找,这才得知又被张氏给气跑了。 她憋了一肚子火没处发,直接下令断了张氏的饭菜,又将其关进了后院。 第81章 关心则乱 王府后院内,百花争鸣,绚烂夺目。 引得四人惊叹不已。 墨青蕊啧啧道, “小九叔还真是舍得,你们瞧见那株赤山了吗?整个京城,就这么一株,当时小九叔亲自照料半月才存活,现如今竟让江妹子住了进来,若是旁人,怕是损了一朵半枝的都能被拧掉脑袋。” 傅安安经营的诸多商铺中就有一间花房。 闻言点头附和。 “郡主说的那株自是千金难求,不过这满院子的花啊,可没有一株便宜的。江妹子,你平日怎么照料的这些花,竟开的如此之好,我那花房里的花匠要是能学的一招半式,也不至于日日将我气的心口疼。” 莲儿正送点心进凉亭,听了这话,笑着道,“贵人们,我家小姐哪会侍弄花草,更何况这些都是王爷的宝贝,平日里都不敢碰的。” 墨青蕊抿着帕子娇声打趣。 “小九叔这般苛责吗?江妹子,你莫要跟他住了,去我的郡主府,我定日日好酒好菜的招待你。” 傅安安也跟着揶揄。 “郡主可不能仗势抢人,我那府邸虽比不得县主府,可我府邸的美男多啊,江妹子定会喜欢。” 二人一个娇媚风流,一个泼辣娇蛮,打趣起人来,听得哪个不脸红。 饶是江清婉也有些扛不住,微红了耳尖。 这时朱淮君诧异地指了指不远处还在冒着烟的土瓮。 “九王殿下不许你们碰花,却许你们在花园里烧土瓮?” 傅安安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淮君,你可算说到了点子上,这烟熏火燎的,可是养花的大忌,你瞧着王爷是心疼这花呢,还是宠着我们江妹子呢?” 这下江清婉的脸也跟着红了。 再闹下去,真要说不清了。 “各位递了帖子来访,是要赏花吗?那我可回屋了。” 墨青蕊忙挽住她的胳膊。 “你们可不许再打趣我妹子了,瞧给人羞的,走走走,尝尝妹子家的点心和香茶,定然是别处吃不到的。” 几人这才一起入了凉亭。 炭火上咕嘟嘟煮着茶,算起来,这几人都是主顾,江清婉对她们印象也不错,便特意在茶水里加了一丝灵气,亲自给她们倒了一杯。 陆宁的咳疾已经好了不少,饮了一口后眸光登时亮了起来。 “这是天山雪芽?怎的这般清香,比宫中贡品还要好上许多。” 几人虽身份各有不同,却都是富贵出身,唯一商籍的傅安安也是京城中颇有名气的女富商,祖辈更是江南富庶商贾,家中好东西自然不少。 此刻也是颇为惊艳。 墨青蕊也饮了一口,她虽没有陆宁品茶的本事,却也能喝出那股清香味来,沁人心脾。 “妹子这茶果真与众不同。” 其余三人心思微动,瞬间明白过来。 傅安安将茶一饮而尽,自己动手又添了一杯。 “我也算是沾了诸位的光,今日定要多饮几杯,你们莫要与我争。” 墨青蕊嗔笑着拍她一下。 “咱们既认了江妹子,以后有的是时间见面,瞧你猴急的模样,是被府中美男吸了精气神虚了,要不要求江妹子给你再多来几张护身符?” 傅安安被她这话呛了一下,捂着帕子低低咳着。 江清婉让莲儿重新续了水。 这一次什么都没加。 “你们的身体受不住太多,换成红茶。” 朱淮君微怔,神色颇有些担心, “安安,你可要注意些,别真的搞垮了身子。” 傅安安被她一本正经的关心搞得俏脸通红。 江清婉悠然开口。 “她身体很好,府中不过摆设,真正的桃花还未到,不用急。” 傅安安愣住,回神急切的看着她。 “我……我还有正缘?” 她被那人伤透了心,可内心深处,却并非铁石般冷硬。 至于府中美男,多是护院小厮账房管家,也有被她豢养的小官美姬。 她一个女人经营偌大的家业,识人用人的手段自不会与外人道。 江清婉眼中闪过狡黠。 小手一伸,“姻缘符,一千两。” 傅安安看出她故意的,羞恼地哼哼着告状。 “你们可瞧着了,万不敢再调侃江妹子与九王殿下的事,这不就给欺负回来了。” 众人登时大笑。 江清婉虽有通天的本事。 可论起生活阅历,人间百态,心思的七巧玲珑,她又哪里是这几位姐姐的对手。 耳尖再次泛起绯红,像被轻轻戳了小尾巴的猫儿,蜷起的利爪,可心里却是软的。 提起符箓,陆宁忽地起身冲着江清婉行了一礼。 “姐姐谢过妹妹的护身符。” 嬉笑的气氛瞬间散了不少。 江清婉抬手扶了她一下。 “我收了银子,你不再谢。” 这几日,墨青蕊她们虽都担心,却也不好追问。 见她提及,傅安安忙追问,“那小贱蹄子撵出去了吗?” 陆宁摇头,本来娇柔的眸子,多了几分坚毅冷厉。 “人心生出恶疮,直接剜去,鲜血淋漓不仅会留了疤,一旦恶疮拼死挣扎,污水染了他处,反倒会将伤病扩大。倒不如让它从根里坏掉,自掘坟墓,绝望而死,再无生恶的可能。” 气氛静默。 江清婉轻轻转动着手里的茶盏,忽地想起秦家。 那不就是一块恶疮吗? 她挖了去,以为一刀两断,算准了这恶疮必死。 可污水却染了四周。 莲儿李斗,还有如今的墨云寒,都跟着遭了秧。 朱淮君握住陆宁的手安抚。 “那你夫君可知晓了?” 陆宁点点头。 “不怕姐姐们笑话,他戴上护身符后才清醒,将自己关进浴池内,搓洗的浑身冒了血,最后让小厮拿了刀,差点……” 墨青蕊冷哼。 “他倒是挺狠。” 陆宁轻轻叹了声, “事关陆家,我不得不思虑周全。” 其余人自然知晓这个中难处,没再多问。 江清婉却忽地抬头看向她。 “若污水蔓延了,又当如何?” 这话问得突兀。 陆宁的小脸猛地僵了一下,还以为家中仍有她不知的内情。 “江妹子……何意?” 江清婉敛下情绪。 “我说的不是你。” 陆宁心思灵动,想起刚刚在院门外发生的事,顿时了然。 “先不说有江妹子在,单九王殿下那样尊贵之人,何惧一个秦家?” 江清婉心尖轻颤。 陡然浮现在眼前的乌云也顷刻散去。 这便是灯下黑。 关心则乱。 “我说的是我的丫鬟和小厮,与九王何干?” 陆宁瞧着她再次泛红的耳尖,忍不住掩唇轻笑。 “是是是,姐姐多言,妹妹莫怪。” 众人全都齐齐看向她,满眼揶揄。 这一下,江清婉整个身子都有些燥。 第1章 惨遭背弃 “我是将军府唯一嫡长子,我认的娘亲,才配做将军府的主母。她一个商籍,如何配得?” 九岁的少年已初见挺拔之姿,一身月牙白纹绣青竹长衫尽显知礼秀雅,可说出的话,却字字凉薄寒心。 江清婉难以置信,手死死握着丫鬟莲儿才堪堪稳住身形。 端庄夫人装扮的小脸,不见半点血色。 她的丈夫出征五年,一朝回归,却带了新妇入门,当堂逼她让位做妾。 婆母公爹全都倒戈,她原以为掏心掏肺养护五年的儿子会跟她站在一起,却不想,竟会在这时,反手捅她一刀,不认她这个养母! 秦家老夫人张氏轻嗤一声,对此甚是满意。 “我孙儿的态度你也问过了,不想被扫地出门就立刻磕头敬茶。” 已被请入上座的新妇一身华贵,染了精致蔻丹的手指轻敲了下桌面,神色鄙夷。 “皇榜已下,等明日面圣后,明朗就是大周正儿八经的二品武将。你虽身份低贱,可明朗心善,怜你在府中伺候多年,许你妾室名分。你虽为妾,却不许与明朗同房,本县主嫌脏!” “我儿二品,她也配生秦家的种。”威严的秦家公嫌弃冷哼。 江清婉心如刀割,清隽如画的眼角被逼的通红。 这便是她当做亲生爹娘尽心伺候了五年的公婆。 在这之前,她还是他们口中赞不绝口的好儿媳,是秦润撒娇尊敬的好母亲。 就因为她是商籍,而新妇是大周的玉兰县主,就能让他们全都改了嘴脸吗? 那这五年的相处到底算什么? 她缓缓转身看向身侧的男人, 边境风霜,将曾经的少年郎雕刻的更加挺拔高大。 那双曾温柔看着她的眸子里,与她对视时不自在的闪躲开,声音又急又燥。 “清婉,该说的话我已经说尽,你又何苦非要争这个名分?” 竟是她要争吗? 最后一丝希望也彻底破灭。 江清婉苦涩的扯了扯嘴角,心底的疼让她的声音都在发颤。 “秦明朗,五年前是你承诺与我一生一世,白头偕老。拜堂当日你随军出征,让我照料公婆,爱护幼子,我做到了,可你呢?” 她话音刚落,苏玉兰便娇声接起。 “将军府中仆役数人,到成了全是你的功劳?即便如此,明朗也给了你妾室的身份,你还有什么不满意?你是想要拿你的这点恩情捆绑明朗一生吗?” “秦润已九岁,若能入太学,未来一片大好。这是你一个只会伺候人的内宅妇人能帮到的吗?” “既然生来卑贱,就当认命!别给脸不要!” 羞辱直白而又残酷,试图撕碎江清婉所有的挣扎。 她没有理,清冽的眼底染着悲情,倔强而平静的注视着秦明朗,索要一个答案。 “你也是这么想的吗?” 男人被她看的心底发紧。 当初,他的确对江清婉动过情,可如今…… 是苏玉兰以县主的身份让他有了如今的地位,有她相助,秦家的未来也定然会更高。 说不定,太爷当年一品军侯的封爵还能在他手中重归秦家。 那是何等的荣光。 他绝不能让一个孤女毁掉这一切。 思及此,他再不犹豫,从怀中摸出早就写好的休书劈头盖脸扔了出去,冷声喝道, “江清婉,你自己选,要么自请为妾,要么,我休了你!” 数年情意如绷紧的琴弦,戛然而断。 江清婉如遭雷劈,木然而立。 扶着她的莲儿红着眼眶将休书捡起,愤怒的据理力争。 “犯七出者才可休妻,夫人勤勉温婉,上孝下贤,你……你们不能休!” 是啊,凭何休她? 江清婉将休书接过。 纸墨痕迹早已干涉渗透,绝非回程才写。 她缓缓绽开,读得细致。 “……犯七出之,无子……” 秦明朗从没碰过她,她如何有子? 她为爱苦守多年,此刻却成了被人逼迫休弃的把柄。 当真是讽刺。 师父说的没错。 她天资绝顶,自称神算。 可即便算尽天下万物,却唯独算不到人心。 她曾不信。 如今亲眼所见,才知人心诡变,肮脏的令人作呕。 发黄的纸被她一点点撕碎从指尖落下。 苏玉兰以为她不接受,耐心用尽,猛拍了一下桌子,厉声娇喝。 “秦明朗,休书已下,她已经不是你的妻子,你还不动手把人扔出去!” 毕竟是自己曾经喜欢过的人,秦明朗踌躇没动,站在秦老夫人身边的秦润,忽地冲到江清婉身边,抬手就是一巴掌。 打完后转身跪在了苏玉兰的面前。 “兰姨,不,母亲,您不必生气。她既不愿做妾,不如就让她做下人婆子。她烧菜的手艺不错,还懂按摩推拿,将来定能伺候好您。” 半大的小子,力气不弱。 江清婉没防备,躲闪不及,结结实实挨了一下。 又麻又疼。 可让她更疼的却是那声“兰姨”。 入府之时,秦润才刚刚启蒙。 为了增进两个人的感情,她日日陪着读书写字。 他房内一切事务,也都是她亲手操持。 两年前,她曾看到他书桌上有半封未写完的书信,上面便有“兰姨”之称,她当时还以为是秦明朗老家什么人,并未在意。 再想今日一早,得知秦明朗即将入京,他便心神不宁挑了许久的衣服,公婆二人更是热络的让人准备点心瓜果,甚至还去库房拿出了最好的丝绸棉被。 她还好奇,秦明朗一个上阵杀敌的将军,何至于如此娇待。 原来,他们早就知道秦明朗娶了苏玉兰,常有书信往来,今日更是会以正妻之名带她入府,却唯独瞒了她一人。 过往一切伪装被血淋淋的撕开。 她后悔了。 她不该不听师父和师兄们的话,执意脱离诸葛门传承,嫁为人妇,被人欺辱至此。 秦润的投名状让苏玉兰甚是开心,亲手将人扶起,得意地瞥了江清婉一眼。 “既然润儿替你求情,本县主就留你口饭吃,明朗,让她签下卖身契,从今以后,沦为奴籍。” 张氏也觉有理。 毕竟江清婉做了五年的秦家妇,若是出了门凭着那身段和样貌再跟了别的男人,多晦气。 倒不如留在府中当条狗使唤。 她顿时喜笑颜开的附和。 “还是玉兰想的周到,就这么办。” 自始至终,连问江清婉一句都没有。 他们笃定,一个做了下堂妇的孤女,离开秦家,只有死路一条。 “你们欺人太甚!夫人,我们去报官。”莲儿气的跺脚,心疼的眼泪扑簌簌往下掉。 得到苏玉兰的认可,秦润越发趾高气扬。 “我母亲是县主,我父亲是二品大将军,今晚他们还会在秦家宴请朝臣庆功,就你们这身份,还想报官?” 莲儿无法,愤恨的抹掉眼泪。 沉默良久的江清婉缓缓抬起眸子。 悲恸消散,取而代之的是冰冷的漠然。 她缓缓顶了顶胀疼的脸颊,看着自己一手养大的儿子,眼中再无半点温情。 冷厉的声音,重重砸在堂内。 “当朝县主利用权势,抢人夫君,毁人家宅,天子脚下,律法之上,我为何不能报官?” 记忆中温顺乖巧的少女仿佛变了一个人。 秦明朗的心,莫名有些慌。 第2章 动了杀心 江清婉冷冷扫过众人。 “秦府虽比不得县主府,可在京中也不是无名之所。当年秦明朗娶我,用的八抬大轿。这五年中,街坊邻里皆知我是何人。想用一个无所出的罪名休了我?我为何要答应?我若不答应,就算是当朝县主,也只能是妾!” “你放肆!” 一个“妾”字差点没把苏玉兰气炸。 江清婉却丝毫不惧,悠然抬手指了指外面。 “县主将人全留在府外,不也觉得抢人夫君甚是丢脸吗?若此事闹大,传到圣人的耳朵里,结果会如何,你们比我更清楚。左右不过我赌上一条命,可你们……敢下注吗?” 苏玉兰噎了个半死,抓起茶盏砸在了秦明朗的身上。 “你是死人吗?” 秦家公看不惯,刚要训斥就被张氏拦下。 她虽也不喜苏玉兰骄横,可现如今,自家儿子的官职还没定,还要靠着苏家才行。 一旁的秦润气的撸起了袖子。 “父亲,她要发疯,咱们就把她关起来!看她还怎么去报官!” 此话倒是提醒了秦明朗。 刚刚一时被骇住,他差点忘了,对付一个什么背景都没有的江清婉,哪里用得着大费周章? 庆功宴的帖子早就下了,府中要准备的事情良多。 他没时间纠缠不清,索性不再伪装,杀气尽显。 “江清婉,你觉得我没有办法让你无声无息的消失在所有人的视线中吗?” 江清婉怔住,眼底荒芜的仿佛一瞬间失去了所有的力气。 一个男人变了心,又哪里只是权势所迫。 她看向秦明朗的腰间。 那里挂着一块半血赤玉。 是她送他的定情之物。 上面有她赌上半条命刻下的符箓,保他在战场逢凶化吉,保他仕途一路昌盛。 若他身死,她必会反噬,吐血而亡。 这是诸葛门下的最高秘术。 师父曾千叮万嘱绝不能用。 这五年,她无缘无故病了三次,差点死掉。 她知道,那三次,秦明朗重伤。 即便濒死之时,她都不曾后悔。 可她当年认定的命定良配,成了赫赫威名的将军,却对她动了杀心。 所有情意在此刻尽数化为乌有。 她懒得再多解释,伸手过去。 “将赤玉还我,你我和离。” 她态度的骤然转变让秦明朗愣了一下,低头看向那块玉,却忽地生出不舍。 倒不是这玉质多好,而是不知为何,每次上阵杀敌,只要带着这玉,他便会觉得心安。 苏玉兰一听这玉竟然是江清婉的,不等他回神,上前一把拽下狠狠丢在了地上。 “什么破东西,还当了宝贝!” 赤玉碎裂,符箓作废。 江清婉的身体轻轻晃了一下,反噬骤然袭来,强烈的眩晕刚让她的唇色几乎在瞬间变得惨白如纸。 莲儿以为她是悲伤过度,赶紧扶住她,噙着泪小声安抚, “夫人,您要保重自己。” 见她如此,苏玉兰得意的挽上秦明朗的胳膊。 一个贱民,也配跟她争,简直不自量力。 “明朗,写和离书给她。” 秦润立刻跑去内室拿了文房四宝。 张氏在旁提醒。 “写清楚,她的那些嫁妆,可一件都不许带走!” 当初要不是看嫁妆礼单那么丰厚,她根本不会让江清婉进门。 虽然她看不起江清婉的出身,可又不得不承认,江清婉挺会赚钱,那几个铺子被她操持的红红火火,当初破旧的府邸也变得奢华宽敞。 在这条街上都找不出第二家。 不过现在这一切,都是他们秦家的了。 最后还得了一个县主儿媳,她当真是天生的富贵命啊。 莲儿快被这家人的不要脸气疯了。 “那都是夫人自己的东西,凭什么给你们?” 张氏一瞪眼,“小贱蹄子,你给我闭嘴,再敢多事,立刻拉出去杖毙!” 莲儿还想争辩,江清婉虚弱的抬手拉了她一下,示意她不必再说。 和离书很快写好,双方签字画押,自此之后一别两宽,再无瓜葛。 秦明朗看着江清婉那张苍白的小脸,心有不忍。 “去院内收拾些用的带上,若真的活不下去,也可留在秦府为……为奴。” “秦将军还真是心善!” 江清婉冷讽一声,再没看他,拿过属于她的那份和离书,强撑着力气扶着莲儿往外走。 还没跨出堂门,苏玉兰忽地冷斥。 “谁让你走了?来人,这个贱妇诋毁本县主,杖责三十!” “什么?” 莲儿大惊失色。 “杖责三十,你是要把我家夫人活生生打死吗?” 苏玉兰柳眉一横,“本县主就要打死她,谁敢说个不字!” 江清婉签下和离书的那一刻,她就没打算让她活。 在京城,只要这女人还活着,就是她和秦明朗婚事上的污点。 她被发配封地数年,好不容易求得爷爷恩准回京,她决不能在苏家人面前抬不起头来。 秦润不懂其中诸多道理,一味攀附讨好。 “都愣着作什么,还不动手!” 莲儿简直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少爷,您叫了夫人五年的娘亲啊,怎么能如此狠心!” 她不提还好,一提秦润更恼火。 “她也配!给我打!” 府内众人看的真切,这是更换了主子啊! 虽然江清婉以前待他们不错,可谁让她得罪了县主啊。 立刻有两个小厮冲了出来,伸手就要去抓江清婉。 下一刻就被人提溜着脖子扔了出去。 扔人的叫李斗,是江清婉去年捡回来的。 力大无穷,平日里只听江清婉的话。 为人很轴,。 他扔人不往外面扔,偏偏往堂内扔,还冲着苏玉兰扔。 苏玉兰吓得花容失色,立刻躲到了秦明朗的身后。 去拿棍子准备行刑的小厮刚跑过来,手里的棍子就被李斗抢去。 他指着苏玉兰喊,“你要打夫人,我就揍你!” 说话间抡着棍子就冲。 秦明朗是武将,虽未防备,却也轻松避开。 几招下来,李斗并没有讨到好处。 可他力大,肉糙,也抗揍,秦明朗一时半刻也拿他不得。 堂内物件被砸了个稀巴烂。 张氏肉疼的破口大骂,苏玉兰趁机指使人去抓江清婉,莲儿哪里护得住。 江清婉虽然一身本事,可独独不会武功。 师父说她幼时受过极重的伤,毁了根骨。 其实,就算是不会武功,若秦明朗要杀她,她也有的是法子对付。 可现如今,她被赤玉符箓反噬严重,再加上这秦府内有她设的风水大阵,在这里,她什么法术都施展不了。 眼见着就要被拖拽在地上。 忽然眼前“砰”的一声,李斗鼻青脸肿的抱着秦明朗摔倒过来,顺势冲散了围着她的那些人。 他似不知疼一般,嘴里带着血冲着江清婉喊,“夫人,我打不过,你快跑。” 话刚出口就被秦明朗逮住机会一肘砸在鼻梁上,不得不松了手。 秦明朗已经打上了头。 他堂堂二品武将,竟被一个低贱的下人缠的无法脱身,若传出去,他脸面往哪里搁。 “该死!” 他抽出随身的匕首就要结果了李斗。 “秦明朗!”江清婉怒极。 这一府凉薄无情之人,竟被她护在心尖五年。 简直可恨至极。 她急火攻心,嗓子里一阵腥甜上涌。 正欲拼个鱼死网破,府门外忽然传来门房的高声呼喊,“京兆府尹柳大人请见!” 第3章 谁也逃不掉 剑拔弩张的气氛瞬间被打破。 秦明朗愣了愣,迅速将匕首收回。 不等院子里收拾好,一个清瘦干练的男人就走了进来。 三十几岁,肤色略黑,穿着一身浅灰色长衫,腰间挂着府尹的腰牌,并没有着官服,显然不是公办。 柳如知看着满院子的混乱,略显诧异。 出征前,秦明朗只是个六品侍卫长,下意识的就想行礼,苏玉兰却冷傲开口,“都说京兆府尹柳如知,两袖清风,最不喜做攀附之事。今日一见倒让本县主倍感意外。” 她扶着秦润的手姿态凌厉的站到了秦明朗的身边。 “明朗,你虽未面圣,可二品晋封的皇榜已下。柳大人区区三品,即是父母官,更应通晓大周礼制。” 三品叩拜二品,理所应当。 秦明朗的腰杆瞬间挺的笔直。 秦润更是将头恨不得扬到天上。 这等荣光,可是江清婉一辈子也不可能给他的。 柳如知眉角微挑,也不推托,俯身恭恭敬敬的行了个礼。 “见过秦将军,苏县主。” 秦明朗顿觉浑身舒畅,大手一抬施恩般说,“今夜庆功宴,本将军准你……” 他话没说完,柳如知却已经转向了江清婉,虽只是拱了拱手,可语气却比刚才行礼时更显敬重。 “秦夫人,柳某有事相求,不知能否移步府外说话。” 秦明朗噎在当场,手还举在半空,滑稽又尴尬。 苏玉兰的脸色也不太好看。 扶着她的秦润立刻解释。 “她不是秦夫人,我母亲苏县主才是真正的秦夫人,江清婉现在只是个没人要的个下堂妇!” 柳如知甚是意外。 难道秦家人不知江清婉的本事? 这时莲儿噗通一声跪在了地上砰砰开始磕头。 “求大人为我家夫人做主!秦家逼夫人和离,抢走了夫人的嫁妆,还要打死夫人!” “你这贱婢!”苏玉兰上去就是一脚。 “啪!” 下一刻,她脸上就结结实实挨了一巴掌。 江清婉身体发虚,可这一巴掌打的却用了全力。 苏玉兰差点被甩飞出去,捂着红肿的脸暴跳如雷。 “你这个贱人敢打我,秦明朗,给我杀了她!” 李斗已经站起来,和莲儿一左一右护在江清婉前面。 江清婉抬手将二人拨开,面色森然冷厉。 “莲儿说的有哪一句不对?一个县主,一个二品武将,却在府中蓄意杀人。皇城脚下,藐视律法,即便我们是平民百姓,难道见了父母官,还喊不得冤吗?” 秦家众人皆被骇住。 苏玉兰自小娇纵,何时受过这等屈辱,见秦明朗不动,愤怒的抽出他身上的匕首就要杀了江清婉。 柳如知却侧身挡在前方, “你们是当本官不在吗?” 声音虽不大,可威慑力十足。 京兆府尹虽是三品,却是皇帝钦点,就算是一品朝臣,他也审得。 秦明朗立刻将苏玉兰死死拽住。 他虽不知柳如知为何要站在江清婉那一边。 可好汉不吃眼前亏。 此事若闹到府衙,他要履职巡防营守将的事怕要黄。 “柳大人误会了,江氏被我休弃,心有不甘,言语冲撞了县主,才会发生厮斗,绝无她口中杀人之事。” 他说完又低声哄苏玉兰。 “别为了一个贱妇损了苏家颜面。” 这其中利害关系,苏玉兰自然清楚,她恨恨的将匕首丢在地上,只能暂压这口恶气。 柳如知转身看向江清婉。 “秦夫人……不,江娘子,你可要诉讼状告秦家?” 秦明朗心头巨震,立刻沉声呵斥,“江清婉,你非要撕破脸皮吗?” “难道还没有撕破吗?”江清婉冷笑一声,“我刚刚给了我选择,现在,我也给你一个选择,让李斗揍回来,或者,一起去府衙!” “什么?” 秦明朗气的肺都要炸了。 秦润年幼,想的没那么深,气却极盛。 插着腰,手指快戳到了江清婉的鼻子上。 “我给你最后一个机会,跪下给我母亲磕头赔罪,要不然,这辈子你也别想再看见我。” 这五年,没有人比他更清楚江清婉有多喜欢他。 他撒个娇发个脾气,她都会买一堆东西哄他。 他等着江清婉乖乖听话。 也笃定,他可以随意丢弃江清婉,但江清婉绝对舍不得不要他。 江清婉漠然的看着他。 眼前少年,再不似从前模样。 只这一会,眉心已经开始聚集黑气,若没了府中阵法相护,出事是迟早的事。 “你放心,就算将来你死在我面前,我都不会掉一滴眼泪。” 秦润惊住。 江清婉却不再理会,侧身冲着柳如知福了福身。 “请府尹大人为我……” “申冤”二字还没说完,就被秦明朗急声打断。 “等等!” 此刻他周身杀气爆膨,压都压不住。 一张俊脸更是黑成了锅底。 憋了半天,从牙缝里挤出四个字。 “我选前者!” 江清婉缓缓直起身,平静的看向李斗。 “打回去!” 李斗很听话,轴的无比实在。 一拳一脚,没收半点力。 将秦明朗揍得和他一样惨烈。 “这里还差一点!” “哐!” 秦明朗不能反抗,在李斗的拳头下,飙出了两条鼻血。 恩怨结清,江清婉随着柳如知出了府。 跨出府门的那一刻,周身似有金光缠绕。 她缓缓转身,袖袍轻抚。 一道符箓扎进了府内地面,化作千丝万缕的蜘线,迅速蔓延全府。 整个府邸,仿佛在一瞬间失去了光泽,变得死气沉沉。 莲儿看着缓缓关闭的朱门,心中仍气愤难平。 “夫……小姐,您的嫁妆就这么白白给了他们吗?” 江清婉的脸色正肉眼可见的恢复。 唇上染了血色,艳若桃花。 她轻轻笑了笑,没多解释。 那几间铺子,本就是她伪造身份临时买的,这些年所赚的银钱,都存到了她在钱庄开的户头里。 嫁给秦明朗的时候,她就算过秦家人的命数。 一家子都是散财命,若强行留下财宝,只会厄运缠身,难以寿终。 她将赤玉交给秦明朗,一是护他周全、保他晋升,第二便是改他命格。 只要他回京后与她做了真正的夫妻,命格就能彻底改变。 从此以后,一世通达。 可如今,他们既然非要强留,给他们便是。 至于带来的灾厄,他们都得受着。 谁也逃不掉。 第4章 神算云天机 “江娘子,这边请。” 身侧的柳如知出声提醒,打断了她的思绪。 她循声望去,街对面不远处停了辆黑色的马车,绣着鎏金的暗纹,奢华而又低调。 其上隐隐有龙气缠绕,里面坐着的人,必与皇室有关。 她顿时明白柳如知出现在秦府的原因。 半月前,柳如知遇一奇案,怎么也破解不了。 眼看皇帝给的期限马上到了,再不破案,乌纱不保。 她并没想插手朝廷的事,但那个凶手是个邪修。 诸葛门有铁律,凡遇邪修者必杀之。 她要维系秦家阵法和赤玉上的符箓,不能沾染人命,这才跟柳如知合作。 那件事他们互不相欠。 可刚刚在秦府,柳如知却是的的确确帮了她。 轻叹了口气,她随着柳如知走向马车,却并没有上去,冲着布帘方向福了福身。 “官人所问之事,恕我不能解答。师门有令,门下弟子,不得涉足朝堂,还请见谅。” 布帘被一只骨节如玉的手缓缓揭开半截。 逆着光,看不清里面男子的样貌,只瞧得见半截玄色的长袍。 可那种被人审视打量的压迫感,却极强。 片刻后车内飘出一道慵懒低沉的声音,透着几分天生贵胄的冷冽。 “你是云天机的徒弟?” 天下神算云天机,行踪诡谲,可算天下任何事,却未有人见过真容。 有人说是个妙龄少女,有人说是百岁老妪。 传闻颇多。 除了师父和三位师兄,无人知晓,那是江清婉未嫁人之前的江湖称号。 跟柳如知合作捉拿邪修时出了些意外,她不得不施展了些真本事,被问及,当时随口回了句谎话。 如今倒是骑虎难下,不好推脱。 稍作思考,她抬眸回道,“只是外门弟子,虽行了拜师礼,却没有那个福分追随师父,只学了些皮毛,刚刚推辞,是不敢污了师父盛名。” 她话中滴水不漏。 男人似失了兴致,帘子随之放下。 江清婉刚松了口气,里面却又传来声音,冷厉沉稳,不容抗拒。 “上来!” 袖袍下,江清婉的小手下意识勾了勾,符箓金线缠绕其上。 脱离了秦家的自我束缚,她现在谁的话都不想听,更别说是胁迫。 可指尖金线却在符箓即将形成的时候,散了。 胸口气闷滞疼,又有腥甜的味道在往上涌。 赤玉虽毁,可她的修为还是折了多半。 刚刚散去秦家护法大阵,已是身体极限,跟人硬刚胜算不大。 思索片刻,她扶着莲儿的手踩上了脚凳,弯腰坐进马车。 车内诡异的阴寒气息激的她皮肤汗毛竖起,抬眸间,看到了一张冷隽俊雅的脸。 眉如远山青黛,眼若流星追月,鼻挺而翘,男生女相,那双冷峭如刀的薄唇却又将这种阴阳不均调和得极致完美。 相比于容貌的经验,江清婉更诧异于对方头上堆积的功德金光,高的吓人。 如此命格,又生在皇家,怎会…… 她低下头看向男人的双腿。 那里正散发着黑气,车内的阴寒气息便是源自于此。 如果不是这人功德够高,命格够硬,早就死了。 也难怪她在车外感知不到。 她抬头对上男人审视的黑眸, “你寻我师父,是要治腿?” 墨云寒瞳孔微怔。 他的确在找云天机,可为的却并不是治腿。 原本再无波澜的心湖,又掀起微微的波澜。 他故意反问,“我的腿有何问题?” 江清婉从未见过这种圣与魔的结合体,兴趣十足。 “每日子时和辰时初,你的双腿会剧痛如虫噬,药剂针灸都没有用,只能硬挺过去,之后便如常人一般无二。只是最近,这种疼痛的时间在不断延长。当子时和辰时的间隔消失,你会死。” 墨云寒心下大惊,眸色深浓的如墨晕染开来。 柳如知说过此人有些本事。 他原还不信,一个深宅妇人,怎会跟云天机扯上关系。 今日一见,倒令他很意外。 “你能治?” “能!” 江清婉回得干脆,让墨云寒的眉心皱了皱。 这女人刚刚在车外还说学艺不精,句句推托。 见了他却又改了态度。 他想起上车后女人看他的眼神和此刻灼灼的目光,心下生厌。 又是因为他的容貌! “你想要什么?” 江清婉此刻已经有些急不可耐。 师父曾说,物极必反,反之亦然。 虽正道不耻邪修,但归根究底,两者的术法为同宗。 如阴阳两面。 她动了师门禁令,反噬惨重。 男人身上的黑气纯度极高,若能附以圣光符箓调配,就能炼出纯度极高的复元丹。 对她的修为恢复大有助益。 “我要住在你邻舍,想见你时,你不得让人阻拦。三月之内,我保你痊愈。” 墨云寒的眼底闪过讥讽。 果然如他所料。 不过,三月? “若你治不好……” “我若治不好,带你去见云天机。” 这个理由,墨云寒根本无法拒绝。 …… 秦府内, 江清婉曾住过的院子里所有的东西,都被苏玉兰找人砸了。 知她有气,秦明朗也不敢劝。 等再没东西可砸后,他才柔声哄道,“兰儿,你既不喜欢这里,不如我们搬去县主府。” 苏玉兰抬手在他腰上狠狠拧了一下。 “你少打我县主府的主意,没得到爷爷认可前,我们回不去。今晚庆功宴,要好生准备,明日面圣,定要拿下巡防营守将一职,到那时有了兵权和军功,我才能堂堂正正回苏家。” 这时管家拿着几个账本匆匆跑了过来。 “将军,夫人,月底了,欠的货钱还有做工的工钱都该结了,这是六个铺子的开销,您过目。” 苏玉兰自小养尊处优,虽被迫去封地,却也锦衣玉食,何时操心过这些。 她厌烦的摆了摆手。 “这些小事,你自己不会处理吗?以前怎么结,今日还怎么结,要是敢昧一两银子,本县主打断你的腿。” 管家急道,“夫人,以前都是江……江娘子到日子给的。” 秦明朗怕她再发脾气,立刻沉声道,“库房钥匙在老夫人手里,你去取了银子便是。” 管家刚要说话,张氏就骂骂咧咧地冲进院子,手里还拎着库房钥匙,看到秦明朗立刻嚷嚷起来。 “江清婉那个贱人,她是不是早就听到了风声,把家里的银子全都拿走了?这库房里怎么一张银票都找不到?” 她又看向管家。 “你说,是不是你跟她私通,把秦家的银子都昧了去?” 管家噗通跪在地上喊冤。 “铺子的盈利江娘子每日都会派人清点入账,内宅事务也都是江娘子一手操办,我只是听吩咐做事,根本不知道库房没有钱啊。” 他忽又想到什么。 “对了,江娘子在普恒钱庄开了户,应该是把银子存在了钱庄。” 张氏心急如焚。 “你快随我去取,好好的银子放在钱庄做什么。” 管家一脸为难。 “老夫人,取不了,普恒钱庄有规矩,必须拿着私印和票据才能取银子。” 张氏气的又开始骂。 “明朗你看见了,那个贱人就是跟秦家不是一条心,那可是秦家的钱,一个破钱庄,我就不信他敢跟二品将军府作对。” 她作势就要带人去闹。 秦明朗赶紧拦下。 “娘,这事容后再处理。等我明日面圣拿到官职,有的是办法。何必去闹丢了颜面?” 张氏顿觉有理。 管家举了举手里的账本。 “那这些该如何是好?这可拖不得。” 秦明朗看向苏玉兰。 苏玉兰气的冷哼一声,满眼讥讽, “怎么?我刚进门,你就想让我贴补秦家?偌大的将军府,连这点银子都拿不出吗?” 第5章 你更重要 秦明朗顿觉丢脸。 可这些年,秦家的确是靠着江清婉的嫁妆才有了如今的奢华宅院。 他遣退了管家,又哄走了张氏,半跪在苏玉兰面前服软。 “兰儿,铺子的事你不用操心,可今晚的宴席,我实在没钱。” 苏玉兰气得肺都要炸了。 若是让她苏家大房那些人知道她不仅给人当后娘,还要贴补家用,她的脸往哪里搁。 可她回京,苏家人肯定在看着,她绝不能丢脸。 虽不甘,她却还是从袖子里摸了张银票出来。 “这一千两你拿着,今晚的庆功宴,必须办的隆重,明日领了官职,你即刻去钱庄让他们把钱全吐出来,一个铜板都不准给江清婉留!” 秦明朗大喜。 “兰儿,你放心,江清婉敢算计秦家,我不会让她好过,我立刻派人去盯着普恒钱庄。” 一个下堂妇,银钱傍身只会死的更快。 这京城十八区,可多的是亡命徒。 真以为拿了银子就能安稳度日? 她很快就会明白,在秦家做家奴,是她唯一的活路! …… 此时,莲儿看着偌大的宅院,惊得嘴巴半天没合上。 “小……小姐,您可太神了?就上了马车说了几句话,那贵人就赐了这么大的宅子给您?” 京城有三区,最是贵人云集。 其中长安区,更是皇亲贵胄才能住的地方。 江清婉此刻所站的位置,是九王府的后院。 墨云寒作为皇帝最宠爱的幼弟,即便是后院,依旧比普通的商贾宅院大了很多,而且风水绝佳。 视线所及之处,花团锦簇,亭台楼阁,十步一景。 能住人的房间却不多,反倒是有不少酒窖。 酒香四溢,甚是醉人。 显然此处是墨云寒平时休闲玩乐的地方。 江清婉深深吸了口气,酒香和花香糅合在一起,让她恍惚间好像回到了祁连山,回到了跟师父师兄斗法抢酒抢肉的日子。 这个安排,她很满意。 她从荷包里取出一叠银票递给莲儿。 “你让李斗陪你去采购些日常所需,锦被成衣都要顶好的,回来后收拾个厨房,我们要在这里住一段时间。” 二人应下,兴冲冲走了。 江清婉背着小手转了一圈,又想到正事,便径直推开了连接王府和后院的木门。 一群光着膀子锻炼的侍卫呆愣当场。 有人的狼牙棒砸在了脚上,有人的飞镖射偏了位置,惨叫声此起彼伏。 闻讯赶来的墨云寒喝退众人,凝着眉看着刚够到他胸口的女人。 “不是夜里才开始吗?” 江清婉不由自主的瞟向他的腿。 这么看,黑气更浓郁了。 她不由抿了抿唇瓣,眼底蠢蠢欲动。 墨云寒有一种被人当街扒了裤子的错觉,阴沉着脸,声音冷的如冰。 “你到底要做什么?” 江清婉依依不舍的回神,小手从另一个荷包里翻出私印和钱庄收据递了过去。 “你派个人去普恒钱庄帮我全部取出。” 江清婉被人扫地出门的事,墨云寒已经知道。 原以为这是女人藏得私房钱,没被秦家人知晓。 他虽给了落脚地,可吃穿用度都需要银子,取钱定然是为了维持生计。 等他瞥见收据上的数额后,否定了一切猜想。 这女人,很有钱。 果然,她看似丧家之犬,要求毗邻而居,就是为了接近他,缠着他。 真是心机叵测! 他没有接,冷冷勾了勾唇角。 “这么多银票你准备随身带着?” “是挺麻烦。”江清婉皱了下眉,“普恒的掌柜人不错,秦家很快会知道这笔钱,定会去为难。我赚的银子,就算打水漂,也不能留给那群人。” 她说的坦诚。 给私印和收据给的也坦诚。 好像完全不担心他会做什么。 毕竟,那上面的数额可不小。 这种初次见面却又怪异的信任感让墨云寒心里怪怪的。 “普恒是本王开的,你不点头,没人能取走你的银子。” 江清婉的眸子瞬时亮了下,利索的将私印和收据全都塞回荷包,又抬手指了指不远处已经穿好衣服的侍卫。 “多派点人过去,秦家去闹的时候,打的狠点。” 墨云寒居高临下的睨了她一眼。 “既有恨,当时本王问你要什么,你为何不提返回秦家,区区一个县主,就是她爷爷,本王也不惧。” 江清婉摇了摇头,“他们怎么能跟你相提并论,你更重要。” 说完转身走了,走了两步又回头叮嘱了一声。 “子时,等我。” 木门咔嚓关上。 一群吃瓜侍卫目瞪口呆。 他们家王爷号称不近女色的万年铁树,竟然在王府后院养了个小娇娘? 还要在半夜子时缠绵相会? 如此劲爆吗? 墨云寒一声玄色长袍杵在原地,风雅如仙,心口噗通噗通传来陌生的悸动, 那句“你更重要!”撩的人耳尖发烫。 这女人,竟如此大胆! 等他回身,又见所有侍卫皆搓着手满脸亢奋,更加不悦。 果然,漂亮的女人最会蛊惑人心,连他养的侍卫都不放过。 “夜七,以后此处,不得训练。” 夜七是墨云寒的贴身侍从,他知道江清婉是秦家的下堂妇,并没有其他人的猜疑,恭敬应下。 “是!” …… 拿着秦明朗给的银票出门采买的管家正好看到了大包小包扛在身上的李斗,和手里提的满满当当的莲儿。 他刚要叫人,又想起秦明朗吩咐的事情。 立刻让府中小厮将采买的东西送回府,一路尾随,追到了长安区,吓得不敢再往前,立刻折返回秦府,气喘吁吁的跑去找秦明朗汇报。 秦明朗正在书房写明日面圣的简报,闻言根本不信。 江清婉怎么可能住进长安区? 那里面寸土寸金不说,所有府邸有钱也买不到。 “会不会是京兆府尹的那位柳大人引荐?” 管家虽不知江清婉具体存了多少银子,可一定不是小数目。 再有大官引荐,也不是不可能。 秦明朗面露不屑。 “柳如知算什么东西,就连县主府都没资格建在其中。” 他的神情又浮现出几丝向往。 苏家的老王爷府就在长安区,等他得到老王爷的认可,借着王府的人脉关系,定能平步青云。 说不定将来还真的能住进长安区。 眼下,收拾江清婉并不是最要紧的。 他厌烦的摆摆手,“时辰不早了,快去后厨准备,今日贵客多,切不可怠慢。” 第6章 一波又一波 王府后院, 莲儿手脚利索,很快将房间都收拾妥当了。 李斗帮不上这个忙,被她安排去弄厨房干苦力。 江清婉吃着莲儿买的点心肉干在花团环绕的亭子里悠闲地晃着脚丫。 石桌上已经空了两小坛子女儿红。 不得不说,墨云寒的藏酒,是真的极好。 莲儿跑过来问她晚上想吃什么,见到空酒坛心里一惊。 “小姐,您……您喝了那位贵人的酒啊?我们不会被撵出去。” 江清婉已经有了几分醉意,慵懒地支着小脸盯着莲儿看,片刻后淡淡开口。 “你想家吗?” 莲儿摇头。 她是被亲生爹娘卖掉的,遭了很多罪,怎么可能想那些狠心之人。 江清婉将目光移开,声音透着些委屈。 “可我想了。” 从记事起,她就跟着师父师兄长大,因为一个秦明朗,惹了他们失望。 她还记得,师父生气闭门不见时甩出的那句话。 “走了就不准回来!” 见她眼圈发红,莲儿还以为她在想秦家的人,忍不住规劝。 “小姐,他们不值得,奴婢给您做醉鸡吃好不好?” 她说着顺势顺走了江清婉手里剩下的半坛子酒。 上好的女儿红随着火光的炙烤将鸡肉的香味提到了极点。 隔壁一群糙汉子聚在一起正吃着饭,被这味道勾的恨不能爬墙。 “太香了。” “没想到那小娘子还有这手艺啊?不知道什么时候咱们能吃上一口。” “这酒香……是女儿红?” “后院的女儿红不是王爷给筱然县主自小埋下的嫁妆吗?” 众人齐齐噤声,各个面面相觑。 完蛋了! 王府上下谁不知道王爷最疼筱然县主。 等县主陪着舅老夫人祈福回京,怕那后院能着了火。 香味很快飘到了正厅。 侍卫们还在惋惜感叹,墨云寒就卷着一阵凌厉的杀气踹开了后院的房门。 彼时,江清婉三人正围在一起猜拳分鸡腿。 见人来势汹汹,李斗立刻站了起来,“你不能抢!” 他话没落地,夜七的长剑就抵在了他的脖子上。 莲儿吓得尖叫一声,伸开双臂颤巍巍的挡在江清婉前面。 “……酒,酒是我喝的,跟我家小姐没关系。” 江清婉还蹲在李斗特制的土瓮旁,慢条斯理的抬起头,一张小脸被火光映的红扑扑的。 那双眸子却没有丝毫的慌张。 “抱歉,心情不太好,动了你的酒。多少银子你直接在钱庄扣。” 夜七怕墨云寒压不住火,再把人杀了耽误治病,抢先一步训斥道,“那么多酒,你为什么非要动女儿红?那是王爷准备……” 江清婉怔了怔,心下了然。 “准备娶妻的?” 夜七噎住。 筱然县主跟王爷的关系略有些复杂,他一时也不知该如何解释。 江清婉顿觉惭愧。 师父最爱女儿红。 那么多间酒窖,存放了那么多种酒,她只当是墨云寒好酒,并未多想。 那知他是为心爱之人准备的。 她站起身理了理袖袍周周正正的行了个礼,却又因为喝了不少酒脚步有些晃。 “我会去找同年份的酒补上,不过有件事我还是要提醒一下。这三个月内,你不能与女子同房,治愈之后,一年内也不行。在这期间,我定会补齐那些酒,不会延误你们成婚。” 月色下,男人的脸色很沉。 眼底旋着的怒火,像寒冬腊月刮来的风雪。 盯着她看了好一会儿,拂袖而去。 没说行,也没说不行。 夜七收起长剑,不放心又警告了一句。 “其他酒都可以,女儿红绝不能再碰!” 已经走没影的男人,声音却在这时传了过来。 “扣十万两!” 江清婉顿时急了。 “我就是把酒窖的酒全喝光了也不值十万两,你也太黑了!” 回应她的是一阵裹挟着花香的风。 夜七震惊不已。 就……就光扣钱? 王爷何时这么好脾气了? 江清婉啃着鸡腿越想越生气,带着李斗又去另一个酒窖里搬来了两坛子照殿红。 十万两,她早晚赚回来。 …… 此刻的秦府内,一派喜庆。 秦明朗虽还未领官职,可二品武将,在朝堂那可是炙手可热。 有人想拉拢,有人想巴结。 偌大的院子里,送礼的人络绎不绝。 秦家刻意掩盖了江清婉的存在过,所有人都觉得秦明朗走了狗屎运,征战五年不仅拿了军功,还娶了个县主。 秦润全程跟在苏玉兰身边,一口一个母亲的唤着,酒喝了,肉也吃了不少。 鱼虾蟹更是没有忌口。 小厮都在忙,根本没人提醒。 他也早就忘了江清婉的饮食嘱托,一整晚都在做着去太学院的美梦。 秦家公眼馋送的贺礼,假装醉酒离席,摸进厢房一阵翻,揣了几样东西就从后门跑去了赌场。 江清婉管他管的严。 每个月只准他去赌坊一次。 而且还要李斗跟着,输到一百两就不准再玩。 他早就憋不住了。 如今江清婉的嫁妆全归了秦家,他有的是钱玩。 庆功宴结束已入亥时。 苏玉兰正缠着秦明朗上床,衣服都脱得只剩肚兜了,张氏忽然莽莽撞撞的推门闯了进来。 “明朗,你爹不见了。” 苏玉兰立刻用盖被子捂住身体,气的脸色铁青。 “他不见了你去找啊,外面那群下人都是死的吗?” 张氏今日被奉承的多了,腰杆都挺了起来。 “你怎么能这么说话?他可是你公爹,你做儿媳的怎么一点都不着急?还有啊,江清婉每天晚上都会给我和老爷熬安神汤,我不喝睡不着。” 苏玉兰都给气笑了。 “你的意思是让本县主给你熬安神汤?谁给你的脸!” 张氏撸着袖子就想发作,秦明朗系好腰带推着她出了门。 “娘,兰儿是县主,金枝玉叶,您想喝安神汤,让下人去煮,爹那么大人了,不会丢的,以后进我房间要敲门。” 张氏气的不轻,转身一巴掌甩在了丫鬟脸上,话里有话。 “该死的东西,认不清自己的身份吗?进了秦家的门就要守秦家的规矩,还不滚去熬汤!” 房间里的传来砸东西的声音。 “秦明朗,你给我滚进来!” 秦明朗一个头两个大,赶紧催着佣人将张氏带走,这才急匆匆进了房间。 “兰儿,我……” “啪啪!” 他话没说完就挨了两巴掌。 “秦明朗,管好你爹娘,我不是江清婉,惹急了我,我可不会客气。” 秦明朗有苦难言,只能用最原始的办法解决,扯开腰带把人往床上压。 两个人正闹得欢,房门再次被人砸响。 “将军,将军,少爷出事了。” 第7章 狼心狗肺 又一次被打断,苏玉兰真的想杀人。 可事关秦润,秦明朗没管苏玉兰的不满急匆匆跑了出去。 西院内,秦润正疼的在床上打滚,满头满脸都是汗珠子,嘴唇都紫了。 秦明朗看的着急。 当年他把秦润私藏家中做儿子,只是想着找机会用他的身世谋划将来,却没有看护过一天。 以前有母亲,后来便是江清婉接手。 他根本不知道要怎么弄,只能将气撒在小厮身上。 “你们是怎么伺候的?” 小厮跪在地上瑟瑟发抖。 “少爷平日的吃食都是夫人……不……江娘子专门做的,她以前叮嘱过少爷不能乱吃东西,奴才以为少爷记得,” 秦润疼的五官都扭曲了,握着拳头不停砸床。 “该死的江清婉,是她害我。一定是她给我下了慢性毒药,让我不能吃别的东西,这样就永远受她控制!” 秦明朗此刻也无法判断这话的真伪。 立刻让小厮去请郎中。 苏玉兰披着外衫站在门口,将手里的一块玉牌递给小厮。 “去回春堂请钟大夫,他是京城最好的郎中,与我母亲有些旧交,否则,就算是皇子也难请得动。” 小厮忙接过跑了出去。 秦润顿时感动涕零。 “母亲待我最好,润儿将来入了太学院,定会给母亲争光。” 苏玉兰甚是满意。 秦润已九岁,书读的不错,好好调教,将来必有大用。 又一阵的绞疼传来,秦润嗷嗷乱叫,憋不住一泻千里。 房间内臭味弥漫,熏得苏玉兰差点吐了。 秦润却还在眼巴巴的看着她,疼的意识都有些不清了。 “母亲,母亲,我好难受,你给我揉揉肚子,你以前常常给我揉的。” 苏玉兰哪里会理,捂着鼻子退到了院子里。 秦明朗又叫了两个小厮过来,才将秦润擦洗干净。 可屋内的味道却一直不散。 年过半百的钟大夫大半夜的被拽过来诊病,本就有气。 诊完之后直接开骂。 “喝酒吃肉,还吃冷蟹?你想死不如直接吃砒霜!你娘千辛万苦的给你找药配药调理身体,眼看着已经转好,你却自己作死!” 秦润根本不信。 “江清婉那个贱妇才不是我娘,我娘是县主!” 钟大夫愣了愣,又想起请他的小厮说的话,还有什么不明白。 他行医数十载,生死离别的事见多了。 抛妻弃子更是多不胜数,可父子一起的,却还是第一次见。 前两年,江清婉为凑齐药方,花了大把的时间和银子,整个京城药店里的人几乎都知道。 没想到一片真心被辜负。 他冷笑着摇了摇头。 “还真是狼心狗肺!” 秦润刚要怼回去,就被他一针扎晕。 行完针,又留了药方,钟大夫提着药箱经过苏玉兰身边时掏出玉牌丢了过去。 “从今以后,我与你娘再无亏欠。” 说完头也不回的走了。 苏玉兰根本没当回事。 这人就是个医术不错的大夫,在她面前,还没资格托大。 殊不知她这县主的封赏,都是靠着这位不起眼的钟大夫讨来的。 秦润虽然扎了针昏睡过去,可根本控制不住大小便,被褥全染了脏污。 苏玉兰懒得再管,扔下秦明朗自己回了房。 这边秦府乱的鸡飞狗跳。 江清婉却吃饱喝足,睡得极好。 正梦见回到了祁连山上被师父揍,迷迷糊糊感觉得床边有人,那股凌厉的杀气让她瞬间惊醒坐了起来。 “谁?” 夜七站在床边,离床数步远,抱着一把寒光凌凌的剑,冷冷开口。 “快到子时了。” 如果这女人治不好王爷,他一定剁碎了她。 江清婉这才回神,想起今晚还有正事。 “走。” 她翻身下床,拿了件披风裹在身上,跟着夜七穿过后院木门进了王府正殿。 刚进去,江清婉就打了个冷颤。 还未入秋,即便是夜里也并不觉得冷。 她停下脚步环顾四周。 墨云寒的住所,并无鲜活的颜色,连一盆绿植都没有,和后院的花团锦簇截然相反。 沙盘,书札,兵器,摆件…… 江清婉很快被一个通体墨绿的玉雕吸引,下意识走上前,还没看清楚,夜七就挡在了她前面。 “王爷在等。” 江清婉没理他,抬手指了指他身后。 “这个玉雕放了多久了?” 夜七不说话。 在没见识到这女人的本事之前,他对她所有的言行举止持有绝对怀疑的态度。 江清婉也没再追问。 “拿上它,我有用。” 说完径直进了内室。 烛火中,男人正在看折子,月牙白的长衫,衬的人芝兰玉树,甚是好看。 头上玉冠移除,满头青丝被一根湛蓝布条散散束着,没了白天的凌厉威慑,多了几分儒雅贵气。 听见动静也没抬头,只单单说了句,“等着。” 江清婉兀自坐下。 “是要等着,你不发病我也没法医。” 她说着冲夜七招了招手。 “把那东西拿过来我瞧瞧。” 墨云寒这才抬眸看过来,见到夜七抱着的玉雕后微微皱眉。 “这个不能给你。” 江清婉觉得这人对她有些误会。 她何时说要了? 她只是思家情切喝了他的酒,又不是强盗。 “这玉雕内封了东西,长期相伴,对身体有损。” “不可能!”夜七吼完又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立刻看向墨云寒,“王爷,这可是皇上送您的生辰礼。” 皇上? 江清婉的小脸沉了沉。 她治墨云寒,是为他身上的纯粹如魔的黑气。 可不想参合皇家内斗。 “许是我看错了。” 她立刻找补。 男人的眸光却凌厉的扫向她。 “出尔反尔,还是能力有限?若是后者……本王凭何信你能治我的腿?” 夜七的剑发出铮铮低鸣。 一副她敢骗人,绝对会脑袋落地的架势。 江清婉很不爽。 她抬起小手伸出一根手指。 “十万两,我证明给你看,但后续我不管。” 墨云寒觉得这女人当真是睚眦必报。 敢情他那些女儿红就白喝了。 他看了眼玉雕,心中微颤。 “好,夜七,东西给她。” 玉雕触手的那一瞬间,江清婉感觉到那股异样的寒气更加明显。 果然不对劲。 她凝神以指画符,连续三道,随后猛地将玉雕摔在了地上。 玉雕碎的七零八落。 一道黑雾瞬间腾空而起,又被三道符箓束的死死的,惨叫着烟消云散。 与此同时。 坤宁宫中,正安睡着的太后猛地坐起,一口鲜血喷涌而出。 床前伺候的嬷嬷惊得尖叫,刚要叫太医,就被太后制止。 “不要声张。” 她抬手擦了擦嘴角上的血,本就灰白的头发似一瞬间全白了。 “明日晨省免了,早朝之后,请皇帝来见哀家。” 第8章 漂亮红狐狸 王府内, 在玉雕摔碎的瞬间,墨云寒和夜七同时感觉到屋内刮起一股极冷的风。 冻得人骨头发疼。 他们齐齐看向玉雕的碎片,却只看到一截黄符。 “这是什么?” 墨云寒凑近,看到上面又朱砂写了几个字。 似是一人的生辰,可却看不全。 江清婉弯腰捡起在掌心铺平。 “这是你的生辰八字?” 墨云寒摇头。 虽只能看到年份,但确定与他不同。 江清婉微微挑了下眉角。 “那就有趣了,看来不是想毁你气运,而是这个生辰之人在夺你气运。” 夜七大骇。 “是皇上?” 墨云寒一个眼刀过去,他立刻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忙低下头退到一边。 江清婉将黄符递过去。 “我说了,后续之事我不管。该到时辰了。” 墨云寒还在思索是谁,一时没明白江清婉话中的意思。 可很快他就闷哼出声,双腿陡然传来蚀骨的疼让他无法站稳,下意识往前倾,整个人将江清婉牢牢压在了椅子里。 江清婉下意识想躲,抬头的瞬间亲在了男人滚动的喉结上。 温热而又陌生的触感让她脑袋一阵发空,下一刻就被男人死死抱住,痛苦而又压抑的喘息蹭过她的脖子,激得她半截身体都麻了。 “夜七,你愣着干什么?” 她伸着双臂,艰难求救。 夜七终于从震惊中回过神来。 手忙脚乱的将痛苦的墨云寒放在了床上,随后无比娴熟的从床下扯出一个箱子,里面全是韧性十足的布带。 他绑人的手法又快又准。 几个呼吸的时间,墨云寒已经成了一只大粽子。 疼痛让他冷白的肌肤泛起了潮红,漂亮的眼尾也跟着变得殷红。 本就男生女相的美,此刻更是美的性感撩人。 像极了江清婉在祁连山上养的一只红狐狸。 “好了,很快就不疼了,要乖。” 她抬手摸了摸墨云寒的头。 夜七僵在床边,如遭雷劈。 墨云寒虽然疼的生不如死,却偏偏晕不过去,意识也无比清醒。 可此刻,他恨不得自己不清醒。 这女人,是疯了不成? 当他是狗吗? 江清婉从贴身的荷包里拿出一个刻满怪异符箓的小葫芦,目光牢牢锁在男人的双腿上,眼中难掩兴奋。 果然,随着疼痛越发剧烈。 双腿上的黑气忽然像活了一般。 凝成了一条又一条的丝线,不停的往上游走,又被墨云寒的功德金光一次次挡住。 每一次的冲撞,都会让男人痛不欲生。 可除了最开始的那声猝不及防的闷哼,墨云寒死咬着牙关,脸色疼的煞白,却一声没叫。 “你到底在等什么?” 夜七实在忍不住了,急的小声提醒。 经过玉雕的事情,他现在对江清婉已经有了几分信任。 江清婉摆摆手。 “别吵,我等他们游的更快一点。” 夜七根本听不懂,也看不到那些黑气。 从他的视线里,就只看到江清婉像个痴汉一样死死盯着他家王爷的两条大长腿,而且还是靠近大腿根的位置。 这也太…… 江清婉忽然出手。 指尖如电,几条金色丝线,在男人的大腿小腹指尖形成三角困阵。 正专注冲撞功德金光的几条黑线瞬间被困住,如有人指挥一般往反向逃窜,却正中江清婉的计划,游进了她提前放置的小葫芦里。 如此反复,收走了十数条。 如活物般的黑气受创,很快偃旗息鼓再次变得死气沉沉。 江清婉意犹未尽地将葫芦收好。 “夜七,解开。” 夜七光看到江清婉在自家王爷双腿之间这样那样,完全没注意到,墨云寒的脸色不再苍白,连嘴唇都恢复了几分血色。 他立刻上前解开束缚。 “王爷,您感觉如何?” 曾经要持续一两个时辰的疼痛,竟然消了。 虽然还有些痛麻,却完全在可忍耐的程度内。 这女人,竟然真的能治他的腿。 他扶着夜七站起来,朝着江清婉很认真的拱了拱手。 “多谢。” 江清婉还沉浸在收集到黑魔气的喜悦中,敷衍着回了句。 “不必。” 说完头也不回的走了,再没看男人一眼。 夜七忍不住嘟囔了一句。 “怎么感觉她喜欢那葫芦比喜欢王爷您更多。” 墨云寒冷冷睨着他。 “你哪只眼睛看到她喜欢本王?出去。” 夜七赶紧将布带收拾好,退出了房间。 墨云寒的脸色阴晴不定,片刻后抬起手,缓缓摸了摸自己的喉结。 又似被烫到一般迅速移开。 回到后院的江清婉却睡意全无。 她迫不及待的开始炼化黑魔气,只是此刻她修为折损太大,忙活半天,才得了一颗不怎么完美的丹药。 好在聊胜于无。 …… 第二天一大早,秦明朗就沐浴更衣换了朝服,气势如虹的准备出府。 刚走出院子,秦家公就火急火燎的跑了进来。 看见他又立刻摆出严父模样,手一伸,“给我五百两。” 说的理所当然。 秦明朗不明所以。 “爹,你不会是一晚上没回府?为什么要这么多钱?你昨晚干什么了?” 秦家公哼了一声。 “我去四方赌场玩了玩。以前江清婉管着我,现在你还要管着你老子吗?我赌输了钱,写了借据,你赶紧给我!” 秦明朗的火瞬间窜到了头顶。 昨天他舔着脸跟苏玉兰借了一千两度日,他爹竟然一晚上输了五百两。 “我没有银子,家里也没有银子,你自己赌输的钱,自己想办法。” 说完拂袖而去,心里却忍不住抱怨。 该死的江清婉,他将家人交给她,她竟给他养成这般模样? 秦家公没要到钱,急的跳脚。 忽又想起昨晚上收的那些礼品,顿时又有了主意。 不给银子,他就拿东西抵。 反正都是他秦家的。 对此,秦明朗一无所知。 他正意气风发的跨进了宫墙。 随着诸多朝臣一起往正阳殿走。 这还是他第一次参加早朝。 以前官职低微,根本没机会面圣。 几个昨夜入府庆贺的官员笑着过来打招呼,句句讨好恭维,只说的秦明朗满脸红光。 正聊得尽兴,那几个谈笑的官员忽然如猫见了老鼠一样齐齐躬身行礼。 “微臣参见九王爷。” 九王爷? 那位在朝中权势滔天的九千岁? 秦明朗吓得赶紧转身一同行礼。 第9章 沦为笑话 墨云寒一声墨绿长袍,其上金线绣着腾云的龙,威压极重。 他的目光扫过众人,落在秦明朗身上。 直白的打量着。 铠甲之下,身形修长,眉宇之间,亦有英朗之姿。 长得不丑。 他将目光收回,语气寡淡,听不出喜怒。 “秦将军在边境浴血杀敌军功昭昭,倒不用攀附苏家抛弃糟糠求一个前程。” 秦明朗一张俊脸瞬间涨得通红,急忙辩解。 “王爷误会了,我与县主在边境相识,情投意合,绝非攀附,至于家中娘子,她只是一个孤女,当年我年少怜她无家可归,才收留她在府中,并未……” “并未八抬大轿迎她入门?” 墨云寒尾音上挑,威压更甚。 一双勾人的狐狸眼越看此人越不耻,除了一副还不错的皮囊,也不知江清婉看上他什么? 难道就只是喜欢皮囊如此肤浅? 秦明朗被噎了个半死,还想再解释,墨云寒却已经面色冷然的走了。 诸位朝臣齐齐躬身相送,片刻后才抬起头,对视几眼,各自心思百转。 能入朝为官多年的,又有哪一个不是人精。 他们冲着秦明朗尬笑两声,皆拂袖而去。 刚刚还巴结讨好,此刻全避如蛇蝎。 明眼人都看得出来,那位九王爷不喜这位新晋的二品将军。 谁也不想触这个霉头,惹了那尊大神不愉。 秦明朗又急又气,大步追上想重新缓和与朝臣之间的气氛,却无人搭理。 踏进昭阳殿的那一瞬间,他心里忽然升起一种极不好的预感。 那种强烈的不安在战场上他曾有过三次。 下意识的,他摸向腰间,却并没有摸到熟悉的赤玉。 心里瞬间咯噔一下,慌得厉害。 果不其然,册封官职的时候,墨云寒当场提了反对意见,理由是,秦明朗品行不端。 最后只封了一个兵部监造郎的职位。 所谓监造郎就是兵器改进维修督建的管事,根本没有实权。 堂堂二品成了满朝的笑话。 …… 秦府东厢房内。 苏玉兰昨夜睡得极差,不知为何,她一直在做噩梦。 晚上还感觉有阴风在床边吹。 可她却怎么也醒不过来。 这一夜折腾,双眼无光,眼下更是呈现青灰色。 她恨恨的用金簪戳着木桌。 “贱种住的地方风水就是差,春梅,你今日去找个道士来家里做做法。” 春梅是她从封地带来的贴身丫鬟,自小跟她在县主府生活,对秦家的一切也甚是不满。 “小姐,咱们为何不搬去县主府。这地方实在太委屈您了。奴婢今早去厨房看了,连燕窝人参都没有,一大早竟然准备的只有下等人才吃的咸菜包子。那个张氏,竟然还派丫鬟过来催您去行晨安礼,真是可笑!” 苏玉兰冷笑一声。 “两个老不死的东西!眼下还不是收拾他们的时候。你扶我去看看秦润。” 秦润此刻已经醒了,正苦着脸在喝白粥。 经历昨夜,他有点后悔没有谨记江清婉的叮嘱,才会遭了这么大的罪。 苏玉兰刚进门就被一屋子酸臭的味道熏得差点吐了。 下意识就想退出去,秦润却已经看到她,满脸开心的迎了上来。 “见过母亲,昨夜辛劳母亲为我寻得神医,儿子已经不疼了。” 离得近了,他身上那股子屎臭味越发明显。 连春梅都有些忍不住捂鼻子。 苏玉兰强压下恶心,笑得很是勉强。 “病去如抽丝,还是要好生将养着。” 说着拿了张百两的银票递过去。 “想吃什么让小厮去买,莫要受昨夜的影响。当朝皇子,也会尝百家菜肴,若是惧怕生病就什么都不敢吃,岂能成长?” 秦润顿觉有理,刚刚的后悔一扫而空,满腔都是对江清婉的埋怨。 一个乡野孤女,什么都不懂,但真是误他良多。 他接了银子又讨好道,“母亲,我何时可入太学?” 苏玉兰当然想将他早些送进去,这样她在苏家,会多了一个长脸的筹码。 可她不能借苏家的脸送,必须要秦明朗领下官职,才能名正言顺。 “不急,等你痊愈,母亲便送你去。” 随后又叮嘱几声便走了。 等走出院子她才忍不住连续深呼吸了好几口气,眼中满是厌烦,刚缓过来张氏就带着丫鬟走了过来。 已是半老徐娘,却穿着大红绣花的裙褂,满头珠翠,恨不得将所有首饰都插在头上,像个开了屏的老孔雀。 春梅忍不住嗤笑出声。 张氏却不以为然,端着婆母的架子看着苏玉兰。 “身为儿媳,晨昏定省的规矩要守,我可怜你昨天奔波,不与你计较,但以后,早晚请安,伺候汤药,一样都不许少,这是秦家的规矩。” “还有,我让人请了舞狮队,还买了炮竹红绸,正在府门外布置,你拿些银子出来,等会要散些喜钱恭贺我儿大喜,莫要让外人觉得秦府寒酸,丢了秦家的脸。” 不等苏玉兰吩咐,早就看不惯的春梅上去就是一巴掌。 “你什么身份也敢这么跟县主说话?我现在就教教你什么是县主的规矩!” 张氏被打的原地转了个圈,捂着脸难以置信。 “你……你这个贱奴敢打我?我可是你们县主的婆母!” 苏玉兰虚虚拦了下春梅。 “你也莫怪,春梅从小学的是皇家的规矩,你是平民,我是县主,说话前要行礼跪拜,不尊者,掌嘴!” 张氏本就是小门小户出身,闻言心里有些慌。 这时外面忽然响起了敲锣声,是秦明朗回来了。 她登时有了依靠,捂着脸哭喊着冲了出去。 骤然响起的鞭炮声惊的马车差点掀翻。 秦明朗阴沉着脸刚下车,就看到张氏跟个鬼一样扑了过来。 “儿啊,你总算回来了。” 锣鼓喧天,狮子乱舞。 周围看热闹的围了里三层外三层,全是被张氏让小厮招呼过来见证秦家光宗耀祖时刻的街坊邻居。 见此场景,顿时哄堂大笑。 “秦家老夫人这是开心疯了吗?老脸还抹上胭脂了,好像还有巴掌印,儿媳妇打的吗?” “不能,我记得她那儿媳很温顺啊?” “那个温顺的儿媳被这一家子给撵走了,说是娶了个县主当新妇。” “真够没良心的,那江娘子可是尽心尽力的伺候了五年啊。” “说说不是呢,没德没品的人,老天爷都看不下去。人家县主可是皇亲,还能由着她耀武扬威,以后有她受的。” “别说了,人家不是要封大将军了吗?小心抓你去砍头。” …… 议论声传进耳朵,秦明朗又想起在朝堂上众人看他的眼神,越发觉得丢人现眼。 忍得额间青筋暴突,粗鲁的拽着张氏进了府。 “娘,您又在闹什么啊?” 张氏却着急询问, “儿啊,你是不是封大将军了?你给娘讨一个诰命的身份,要一品的。这样谁也别想欺负娘。” 见秦明朗不说话,她立刻又开始哭天抹泪。 “儿啊,早知道你这新媳妇如此不听话,还不如让江清婉留下,至少那贱妇会赚钱,会伺候我和你爹!” 秦明朗此刻肺都要气炸了。 他才二品,连个心仪的官职都没有拿到。 竟然还要他去讨一品诰命? 他烦躁的一点耐心都没了。 “娘,我已经很忙了,你能不能安分些,不要给我惹事。还有外面那是什么?街坊邻里谁不知道江清婉昨天被赶出去的事,你还嫌事情闹得不够大吗?” 他沉着脸让丫鬟把张氏领走,立刻去找了苏玉兰。 第10章 经商的天才 苏玉兰正悠然的喝着参茶,见他进来,冷哼一声,“你娘跟你告状了?” 秦明朗此刻哪有心思想这个。 “她一个内宅老妇,你不必理会。兰儿,我被分去了兵部,任职监造郎。” 苏玉兰大惊。 “这怎么可能?我娘给宫里的贵妃递了信,她不可能不帮的。” 秦明朗将墨云寒从中作梗的事提了一句。 苏玉兰的脸色骤变。 “你怎么惹了那个煞神?” 秦明朗也是一头雾水。 九王威名在外,十三岁披甲上阵,战功赫赫。 曾一人屠十城守卫,血染长枪,令周边诸国无一不胆颤。 后来被太上皇叫回京入朝堂参政,文韬斐然,推行的国政见效极佳。 大周境内无人不知,九王文能治国,武能安邦。 可偏偏这样的人,在皇亲国戚口中,却只落得一句煞神,再多,没人敢提。 他急的解释,“我没惹,我也不知九王为何要针对我?” 苏玉兰却很快想明白。 “一定是柳如知!江清婉真是好本事,竟然真勾搭上了京兆府尹。她知道你今日要面圣册封,竟然哄得柳如知将话递到了九王的耳朵里。九王执掌军政,听了这些诬告,哪里还能看到你舍命拼来的军功。” 秦明朗恨得咬牙切齿,心下越发焦虑。 他苦熬了五年,可不是想要这个结果。 “咱们现在去见你爷爷行吗?只要他能跟皇上递句话……” 苏玉兰却立刻摇了摇头。 她爷爷是大周唯一的异姓王,当年陪太上皇征战沙场,立下过汗马功劳。 可以说大周有一半的江山是他陪着太上皇打下来的。 他一生无子,只生了三个女儿。 小女儿入了宫现如今做了宠冠后宫的贵妃,也保了苏家的权势地位稳如磐石。 苏玉兰的母亲是二女儿,招了赘婿,却不中用,在苏家毫无话语权,好不容易给苏玉兰争了个县主的名头,可却出了那件事,害她不得不离京数年。 如今一回来就去求爷爷要官职,岂不是会被大房的人笑死。 要想堂堂正正回苏家,必须要做出点成绩不可。 “明朗,你知道洛九吗?” 秦明朗想了想,“你是说天下机关之祖洛九大师?” 苏玉兰点点头。 “你毕竟是二品,跟兵部侍郎同级,皇上怎么可能让你一直做一个监造郎。巡防营守将事关京中安危,皇上若直接给了,其他人要作何感想。依我看,监造郎只是个过渡,只要咱们能说动洛九讨几张兵器改造的图纸,再立大功,皇上还有什么理由不赏?” 秦明朗顿觉有理。 “可我听闻洛九是个怪人,谁的面子都不给。” 苏玉兰却不以为然。 “再怪也是人,是人就有贪念,几张图纸而已,咱们就用银子砸到他点头。江清婉不是存了不少钱吗?正好用在此处,也不枉秦家养她多年。” …… 江清婉一觉睡到大天亮。 不用晨昏定省,不用伺候老小,她只觉浑身舒畅。 昨夜的丹药虽起了作用,可助益不多。 看来以她现在的能力直接以修为炼丹行不通,她需要个特制的炼丹炉。 莲儿煮了莲子桂圆粥,又蒸了虾饺和糯米藕,见她醒了立刻端了进来。 “小姐,李斗说昨日烤鸡的土瓮裂了,想去弄些黄土回来。那东西只有东郊河滩才有,小姐跟我们一起去呗,正好抓几尾鱼回来吃。” 她担心江清婉还放不下秦家人,这才故意提起散心。 江清婉对抓鱼没什么兴趣。 而且她惧水。 “今日我有事,要去拜访一人,你与李斗去,替我叫辆马车。” 莲儿忙道,“那我陪您。” “不必。” 江清婉美滋滋的吃了个虾饺,心情极好。 洛九那个人脾气怪,就算莲儿陪她,也进不去。 她忽又想起什么,冲着不远处的李斗道,“去挖两坛子将军行,在东边第二个酒窖里。” 莲儿的嘴角忍不住抽了抽。 “小姐,还挖啊。” 江清婉挑眉。 “我给过银子了。” 十万两,能买多少酒。 至于她昨夜赚回来的那十万两,纯粹凭她本事,一码归一码。 …… 京城繁华的冒安区的一角, 忽然传来一声惨叫,混杂着谩骂不绝于耳。 惊得街上行走的路人纷纷侧目看向一旁的普恒钱庄,好奇这冒安区最大的钱庄出了何事。 不消片刻,秦明朗一身狼狈的从里面被扔了出来。 李斗砸过还未痊愈的鼻子,此刻再次飙出鼻血。 他仰着头胡乱擦着,气急败坏地指着钱庄内大喊。 “你们知不知道本将军是谁?胆敢殴打朝廷命官,你们不想活了!” 钱庄掌柜庄豪迈着四方步走了出来,腰缠金带,头戴金冠,圆乎乎的一张脸尽是鄙夷。 “连我的护院打手都打不过,你是哪门子将军,报上名号?” 秦明朗刚要说自己是二品武将,话到嘴边又赶紧憋了回去。 若是被人知道他堂堂二品,沙场浴血五年,竟然被一个小小钱庄的小小护院揍成这样,岂不是丢尽了脸。 “本将军的名号,尔等没资格听。速速把银子拿出来,否则,你们钱庄就别想开了。” 他一甩袖子,官威摆的十足。 庄豪却丝毫没给面子,朝他伸出手。 “只要阁下能拿出私印和收据,本钱庄即刻原数奉上,绝不少你半个铜板。” 围观众人也有在钱庄存钱的。 闻言附和。 “对啊,普恒钱庄很守信用的,从没有出现过被人追着要银子的事,兄台,你确定是你存的银子吗?” 秦明朗一张俊脸涨的通红。 他实在没想到,一个商贾钱庄,竟然敢跟官斗。 见他不动,庄豪冷笑一声。 “大家伙都来看看,此人既没有收据,又没有私印,明明姓秦,却要取走一位江姓娘子的数万两银子,我们不给,他便动手抢,皇城之内,天子脚下,竟还有人敢做如此强盗行为,简直无耻至极。” 众人一片唏嘘。 秦明朗却兴奋的两眼放光。 他没想到江清婉竟然能存下这么多银子。 数万两啊! 就算他任职了巡防营守将,一年也就得几百两白银。 这女人,莫不是经商的天才? 怪不得连柳如知都护着她,定然是吃了不少好处。 该死的,那些可都是他秦家的银子啊! 第11章 齐人之福 街边停着的马车旁,春梅也是吃了一惊,立刻小声问道,“小姐,要不要去帮帮姑爷?” 毕竟是数万两银子,可不是小数目。 苏玉兰也有些坐不住。 可这会儿下去,万一不成,丢的可是苏家的脸。 “不用,这么点小事他都办不好,有何脸面做县主府的姑爷。” 此刻的秦明朗已经收起了官威,擦干净鼻血,走到庄豪面前温声解释了几句,还将江清婉签过的和离书拿了出来,以证明自己的身份。 庄豪了然点头。 接过和离书,又让人拿来登记的账本核对字迹。 片刻后道,“签字是对的。” 秦明朗大喜,绷着脸冷傲开口。 “既已弄清楚,那便去取钱。先取走五千两,其余的我重新开户,存到我的户头里,也免得下次过来还要如此麻烦。” 看着他一副理所应当的表情,庄豪心中只觉无耻。 可惜了江娘子那样的妙人,竟找了这么一个不折不扣的伪君子白眼狼。 他将和离书递还回去,还冲着秦明朗拱了拱手,声音提高数倍。 “原来你真是将军啊!小人有眼不识泰山,失敬失敬。” “不过我有一事不明,想问秦将军。你为娶新妇,逼着江娘子和离,夺走了她的嫁妆,还将她残忍的赶出家门,狠心之事做绝,又如何舔着皮以她夫君之名强取她辛苦攒下的银钱?” 围观者众人虽不知各种缘由,可单单听此言论已觉义愤填膺。 “真够不要脸的,负心薄幸还眼巴巴馋人的银子!” “长得人模狗样,没想到是个烂心肝的玩意。” “刚刚还说自己是官,是将军,真给咱们大周朝丢脸!” 秦明朗俊脸发黑,这掌柜的怎会知道这么多。 一定是江清婉! 那女人的心思竟然如此恶毒,知道月底铺子要钱,库房里没有,他定然会查到钱庄前来取钱,便早早与掌柜的合谋让他难堪。 如此煽动民众真就以为他无计可施了? 他愤恨的指着庄豪威胁。 “你既知我的身份,就好好掂量掂量,为了一个下堂妇与我作对值不值得!我等着你乖乖把银子送到我面前。” 说完拂袖而去。 他倒要看看,江清婉能硬撑到什么时候! 他心里窝着一团火。 谁知刚爬上马车,苏玉兰就一巴掌扇在了他脸上。 “怪不得江清婉那个贱人那么爽快的给了铺子!原来是背着你背着秦家偷偷存了几万两银子!秦明朗,这笔钱,你必须拿回来。” 秦明朗心里更加憋屈,捂着脸强压怒火。 “兰儿,你能不能别总是打我的脸,我现在好歹也是……” “秦明朗!”苏玉兰拧住他的耳朵,“你是说我骄横不讲理?江清婉温柔体贴啊,伺候你爹娘给你养着儿子,还能帮你赚钱,你去找她啊!” 闻言,秦明朗心里还真的有几分后悔。 当日和离处理的的确过于急躁了。 若是能好好哄哄,以江清婉对他的痴恋,必然能享齐人之福,那些银子也可以轻易拿到。 他心思越发抑制不住悸动。 江清婉五年就赚了这么多,若将铺子再交给她,哄她做个外室,以后那可就是他一个人的摇钱树了。 再想到江清婉的温柔和那张绝美的小脸,就更是蠢蠢欲动。 苏玉兰见他不反抗,还以为他知道错了,趾高气扬的将手收回。 “今日我就让你看看,一个商贾贱籍跟本县主的差距,春梅,去洛府!” 秦明朗匆忙回神。 “没拿到银子,我们如何说服洛大师?” 苏玉兰不屑冷哼。 “我虽不能直接求爷爷,可苏家的威望岂会敲不开一个机巧工匠的嘴?我只是不想多事而已。” 苏家! 那可是多少官员挤破了头都想投诚的门第啊。 秦明朗看着苏玉兰,想着江清婉。 两女各有千秋,一个主内,一个主外,他定要寻个机会促成二女共侍一夫之事。 …… 坤宁宫内, 大周皇帝墨云昭隔着床幔行了礼。 “母后身体欠佳,为何不请太医诊脉?” “皇上来了。” 床幔内传来太后低沉苍老的声音,气有些虚。 “哀家只是睡得不好,并无大碍。桂嬷嬷,将东西取来。” 服侍在旁的嬷嬷忙躬身应下,片刻后双手捧着一个浅棕色的圆形木盒出来,跪在墨云昭面前。 一股淡淡的丹药的清香味从木盒中传来。 墨云昭只觉神清气爽,疲累尽消。 “母后,这次的……” 他话没说完,就被太后打断。 “桂嬷嬷,出去守着。” 等人走了,太后才缓缓开口。 “昭儿,你自幼体弱,哀家寻遍能人异世,才得此方,数年见效极佳,这丹药珍贵,连太上皇,哀家也不曾提过,你切记,不可于外人说。” 墨云昭吃了多年,自是知道丹药的好处。 闻言将盒子收好。 “母后,这次的似乎有些不同。” 床幔内沉默片刻,悠悠叹道,“老九……不想认命。” 墨云昭心里咯噔一下。 整个殿内彻底陷入一片死寂,似有阳光穿不透黑暗,将所有吞噬。 …… 洛九的住宅很偏。 已在六区之外。 破旧的木门上挂这个掉了红漆的门匾。 门口没有石狮子,却放了两个形状怪异的大木桶。 “春梅,递拜帖。” 烫金的拜帖上面,放了苏氏本家的腰牌。 春梅上前准备敲门,刚靠近两个木桶,木桶内就发出咯吱咯吱的响动。 她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一棍子抡在地上。 两个木桶竟是机巧人偶,转动着手柄挡在门前。 秦明朗在军中也见过一些机巧兵器,多为弓弩暗器,此类人偶却是第一次见。 “洛大师果然才学非凡。” 一个卖货郎经过,脚步不停,好心提醒了一句。 “劝你们别费劲了,洛大师不见外人的。” 春梅疼的弓着腰从地上爬起来,手都摔破了。 “小姐,这可如何是好?” 苏玉兰冷嗤。 “两个死物而已,明朗,冲进去,让洛大师见识见识你的本事。” 秦明朗刚刚在普恒钱庄受了气,正想证明自己,当即飞身朝着其中一个木桶踹去。 他原以为这两个木桶就是靠伸出的木棍和特定的转动方向来攻击,可他的脚还没踢到桶身,桶的上方就突然打开,一盆不知道存放了多久的污水劈头盖脸的拍了他一脸一声。 发怄了的味道让苏玉兰想起了秦润房间的屎臭味,用帕子掩着嘴才没有吐出来。 秦明朗睚眦欲裂,大喝一声再攻。 “我看你能藏几盆!” 果然,木桶只剩下棍子还在抡,可这点攻击,对秦明朗来说完全不够看的。 他正得意,忽觉屁股一紧。 一杆削尖了的竹竿直插而来。 他惨叫一声转头,另一只木桶的那盆水,精准无误的倒在了他的脸上,灌进了他大张开的嘴巴里。 “呕!” 苏玉兰再也忍不住,扶着马车吐了出来。 秦明朗比她更惨,一手捂着屁股一手往嘴里抠,想把污水全吐出来。 两个人正各自吐的热闹,一辆马车悠然而来。 布帘掀开,露出江清婉那张未施粉黛却足够倾城的小脸。 她叫停马夫,单手托着腮看戏。 空气中飘来的恶臭味被她本身的护体金光挡住,她丝毫闻不到。 秦家没了法阵的守护,所有人都会厄运缠身。 秦明朗作为赤玉的享受者,比其他人只会更惨。 这种场面,只是刚刚开始而已。 第12章 力不从心 苏玉兰正吐得眼泪鼻涕横流。 一抬头就看到江清婉姿态慵懒的坐在马车上。 阳光似乎格外偏宠她,照的她整个人仿佛散发着圣洁的美。 相比于此刻的她,简直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她眼中嫉恨的几乎冒了火。 这个贱人,不应该痛哭流涕,憔悴不堪吗? 她又瞥见了江清婉穿着的衣服。 江南云锦,只一套外衫就要近百两。 那可都是秦明朗的钱! 该死的贱种! 她扶着春梅的手,强压下胃里的翻滚,眼睛死死盯着江清婉。 “昨日没杀你,你今日竟还敢出现在本县主面前,春梅,把她给我拉下来!” 春梅撸着袖子就往这边冲。 车夫一见这架势,吓的抓紧缰绳,“姑娘,要跑吗?” 江清婉摆摆小手。 “不用!” 眼看着春梅的手就要抓到她的前襟,在一用力就能把她整个人拖到地上。 可就在这时,春梅好像忽然间被定住一般,四肢动弹不得。 在她的脚下,有一个旁人看不到的八卦阵正徐徐展开,牢牢将她困在其中。 “你……你对我做了什么?” 春梅惊恐万分。 江清婉拎着两个酒坛子走下车。 妇人发髻已经散下,柔顺的长发随风而展,被一支雕刻精美的碧玉簪挽了半截在耳侧,慵懒清冽。 她越过春梅,越过吐的虚弱站不稳的苏玉兰,越过正努力维持自己伟岸形象的秦明朗,走向那两个依旧张牙舞爪的木桶。 二师兄最善机巧制造,名躁天下。 以前在山里的时候,因她不能练武,三个师兄总想让她多学点法术之外的东西傍身。 她拆了不知多少个机关人偶,虽算不得精通,可这两个木桶的机关所在,却是一眼看出。 她没费多大力气,就越过人偶敲响了门。 木门几乎立刻就开了,一个小童看着她,又看了看外面两个不动的木桶。 什么都没说做了个请的动作。 眼见能进去了,秦明朗立刻转身去招呼苏玉兰。 “兰儿,快过来,我们一同入内。” 苏玉兰的脸都要气绿了。 “为什么木桶不攻击她?你还要跟她一起进去?我现在才是你的夫人!” 她说着怒视江清婉,早就没了端庄理智。 “你还真是好手段,勾引了柳如知,现在连洛九的府门都能随意进出。我可听说洛九已经年过半百,你还真是谁都不嫌弃啊!简直娼妓都不如!” 门内小童气的跺脚。 “满嘴胡言,你们滚!” 说着往两个木桶身上啪啪拍了几下,木桶很快恢复原样。 小童似乎还不满意, 又打开木桶上面,各倒了一包药粉进去。 “再敢闯,毒死你们。” 苏玉兰指着江清婉怒斥, “你让一个卑贱的下堂妇入门,却将本县主挡在外面,你可知我是苏家的人!” 小童却根本不给面子。 “我管你是谁,师父说了,闯过木桶阵,就可扣门一见,你们有本事,自己闯啊。要是弄坏了师父的木桶,就算进了门,也无用!” 秦明朗根本不相信江清婉有本事破阵,肯定是他刚刚打败了两个人偶才让她捡了便宜,当即着急争辩, “破阵的是我,不是她。” 江清婉回头看他,“既如此,那你就再破一次。” 说完踏门而入, 小童在她进来后气鼓鼓的关上了门。 在关上门的瞬间,木桶再次被启动。 苏玉兰哪能忍受被江清婉压了一头。 “你还愣着做什么?快去破阵!” 秦明朗没办法,只能硬着头皮再去闯。 他在边境五年。 虽不是日日上阵杀敌,却也有过几次英勇时刻。 可不知为何,自从回了京,他时时感觉力不从心。 上一次跟那个叫李斗的奴才打的时候他就感觉到了,很多招式明明脑袋里有,可却打不出来。 他下意识地往腰上摸。 却没有摸得熟悉的那块赤玉,心里越发的不安稳。 已经恢复如常的春梅满脸惊恐的回到苏玉兰身边。 “小姐,你觉不觉得江清婉身上有点邪性?” 苏玉兰正在气头上,闻言瞪了她一眼。 “你刚刚杵在那里做什么?别告诉我她给你下了定身咒!” 在封地时,他们常请人去府里唱戏。 这些花里胡哨的东西,听过不少,却从来不信。 春梅赶紧解释。 “小姐,奴婢动不了啊,好像有鬼抓着奴婢的胳膊。” 苏玉兰被她说的心里有些发毛。 忽然想起昨夜的噩梦,脸色更难看了几分。 这时秦明朗气喘吁吁的跑了回来。 “兰儿,要不你再想想办法,我……” 苏玉兰气的快炸了。 “你不是二品将军吗?连两个木桶都对付不了?” 秦明朗心里发虚。 “那小童说了,不能损伤了人偶,我这不是投鼠忌器嘛。” “我们不如等江清婉出来,她来这里,定然是为了我,让她先去探探口风也好,若是不能请动洛九,我们再想旁的法子。” 说话间,他握住她的双手,声音更柔了几分。 “兰儿,还有一事,为夫想与你商量,你听了切莫生气。” 苏玉兰最吃他这一套。 冷哼一声,“你说。” “兰儿金枝玉叶,江清婉只是地上草芥,命不值钱。既然她放不下秦家的荣光,倒不如加以利用。无论是洛九,还是钱庄里的数万两银子,先拿下再说。” 苏玉兰听出他言外之意,伸手拧在他腰间。 “你还想纳她为妾?” “怎么可能?”秦明朗将她往怀里拽, “我从身到心都是你的,可我实在不想你为秦家内宅烦忧,更无法看着你在外为铺面奔波。倒不如交给她,许她一个空名,中馈仍在你手里,岂不是能平息一切?” 苏玉兰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 秦明朗赶紧又加了句。 “我绝不碰她一根手指头,如违此誓,为夫任由你处置,绝无二话。咱就当养了一条狗。” 苏玉兰想到秦家公和张氏,眼波微动。 让江清婉继续留在秦府伺候人,她有的是法子让那贱人生不如死。 “好,本县主给她个机会,但是,她要跪下给我磕三个响头,在我面前自称为奴。” 秦明朗大喜。 “兰儿果然蕙质兰心,心胸豁达,一个下贱的孤女,倒时你让她生便生,让她死便死。等为夫拿到好的官职,便随你去县主府单住,让她留在秦府伺候爹娘,岂不妙哉。” 他打着如意算盘。 此刻的江清婉却正在跟人博弈。 第13章 深情款款 前方的桌子放着六个小机关匣。 小童在一旁点了一炷香,小脸仰着,很是兴奋。 “第三关,香燃尽,破开三个就能见到我师父了。” 江清婉拿起来挨个看了看。 这种级别的,她十岁就能随便解了。 她今日过来不是为砸场子,便给留了些颜面。 煞有介事的研究了一会,在香烧了一半的时候,解开了第三个,顺利完成任务。 小童惊喜拍手。 “你是第一个闯关成功的女子,好生聪明啊。” 江清婉刚要说话,前方木门徐徐打开。 小童立刻变得毕恭毕敬。 “师父请您入内。” 江清婉微微颔首,侧身越过面前的桌子走了进去。 整个房间内,全是机关摆件和机关图。 在一堆零件里,坐着一个灰白头发的老者,正在叮叮当当敲着什么。 “小姑娘,你会的不止那三个。” 他缓缓抬头,左眼上戴着一个奇怪的镜子,右眼无光,似是瞎的。 此人面相孤寡,眉心凝着淡淡的死气。 江清婉浅浅笑了下并没接这个话茬,而是看向了东侧的窗子。 死气的来源就在那边,却并非害人的东西。 想来应是有亲近之人埋骨所在。 她收回目光走上前微微福身见礼。 “洛大师,我想请你帮我做一个东西,这是图纸。” 洛九看都没看,脸色也冷了几分。 “能破我的机关匣,就是同道中人,若你想与我探讨机关术,我欢迎,但要是让我做东西,那就请回。” 他说完继续敲着手里的东西,摆明了不想再理会。 江清婉也不着急。 将叠好的图纸放在桌边。 寻了个位置悠然坐下,看着洛九身边的零件,淡淡开口。 “战车的改造,应归兵部监造处,大周律法,平民不能私自进行。” 洛九冷哼。 “你想报官,尽可去报。老夫已经土埋脖子,岂会受你威胁。” 江清婉将其中一坛子酒往他的方向推了推,随即打开了另一坛子单手抓起喝了一口。 开了封的酒香,醇厚浓郁。 洛九下意识舔了舔嘴唇。 “将军行?” “十年以上,尝尝?” 江清婉举着酒坛子示意。 洛九眼馋,瞅了好几眼又将目光收回,烦躁的摆摆手,“酒拿走,说了不给你做就是不做,赶紧离开。” 这老头,还挺倔。 “用机关术改造战车,让其具有更强防御性的同时兼具进攻性,的确是一个极好的点子,可你墙上的图纸,有问题。” “你放屁!” 洛九瞬间暴跳如雷。 “我的图纸会有问题?你不要以为破开几个小玩意就能懂得这些?如果你真懂的,还用求我给你做东西吗?” 其实那个炉鼎,江清婉也能做。 但是太费时费力,而且在王府后院冶炼实在是条件不允许。 她将酒坛放下,在一堆杂物里找来了纸笔,一边画一边解释。 洛九初始嗤之以鼻,可越听脸色越沉,最后直接凑了过去,眼巴巴趴在对面盯着看,还时不时捋着小胡子感叹两声。 图画到一半,江清婉忽地停了手,抓起图纸刷刷撕了个粉碎。 “你你你……” 洛九急的跳脚。 江清婉却道,“给你画,是告诉你我没说谎,不给你完成,是因为,战车制造杀戮,因果不宜结。” 若她修为恢复,自不会在意这点因果。 可现在,不行。 洛九急红了眼。 “你……你无知!若战车改造成功,不知要救下我大周多少士兵,那些人可都是百姓的儿子、夫君、父亲、兄弟!” 江清婉眸色微怔, 任何事都是双刃剑,功过自有天道论断。 心头萦绕的苦涩让她不得不承认,不想结这个因果,还有一部分原因,是因为秦明朗。 她逆天而行,以赤玉助他,他在战场上的一切功过如今全反噬在她身上。 代价惨烈。 可这两件事,却并不能相提并论。 没想到离开秦家,她竟还能因那人而困于情绪之中。 实在过于可笑。 她挑了下眼角,恢复如常。 “你给我做鼎,我给你画图,成交吗?” 洛九噎住,气的呼哧呼哧喘粗气,愤怒转身去拿桌上的图纸,等看清楚后,脸色变得异常古怪。 “你会炼丹?” 江清婉生出好奇。 “你还懂这些?” 洛九的眼底闪了闪,没做解释。 “五日内做好。” 江清婉也没追问, “取鼎之日,我把图纸完整的画给你。” 说罢弯腰提着酒往外走。 洛九不爽。 “不是给我送的酒吗?” “你不是不要吗?” 江清婉头都没回,小手晃了晃,身影消失在门外。 小童亲自相送,见秦明朗还没走,插着腰冷哼一声,万般嫌弃的将门关了。 砰的一声,仿佛一巴掌甩在秦明朗的脸上,让他酝酿了半天的情绪全卡在了喉咙里。 眼见江清婉没主动搭理他,立刻快步上前将人拦住。 “清婉,我跟兰儿商量好了,你可以回秦家了。” 江清婉用一种你是不是有病的眼神瞄了他一眼,粉润的唇冷冷勾了勾。 “滚!” 秦明朗以为她在生气,立刻压低了声音哄道,“清婉,你怎么不理解我的苦心啊!我岂是那种狼心狗肺之人,苏家权势滔天,我只有用这种法子才能护住你啊。” “我们这么多年的感情,你就为了我忍一忍,好吗?” 他自认只要他低头,江清婉一定会顺杆爬。 毕竟五年前,江清婉可是爱他爱的要死。 想起刚刚还因此人翻滚起的情绪,江清婉索性站定,抬眸看了眼不远处的苏玉兰,“她真让我回府?” 见她松动,秦明朗心中得意又欢喜。 这女人,果然没有他不行。 他俯下身,一脸的深情款款。 “兰儿不仅同意你回府,还会把那几个铺子继续交给你搭理,你的地位在秦府还和从前一般无二。” “只是兰儿毕竟是县主,爱面子,中馈要交给她。那日和离闹得不愉快,你去给她磕个头赔个不是,以后大家就是一家人。” 江清婉恨不得自戳双目。 她怎么怎会被这种无耻之人吸引,真心付出这么多年。 莫不是在山中待的太久,下山后看见只外面的狗都觉得英俊? 苏玉兰走上前端着正宫的架子站在了秦明朗的身边。 “我虽同意你进门,但尊卑有别,以后你在我面前,要自称奴婢,出门在外,不得以秦夫人自居,明白吗?” 第14章 不中用的秦家郎 闻言,秦明朗拼命使眼色让江清婉赶紧磕头赔罪。 江清婉却往后退了一步,上上下下打量了他几眼。 许是因为见过墨云寒那样的绝色,如今再看,就连这副皮囊也变得毫无吸引力。 她清冽的眼底,平静无波,淡淡开口,“要我回去经营铺子给你们赚钱,而我没有名分,以奴婢自称,继续伺候你们一家老小,是这样吗?” 秦明朗丝毫没察觉有什么不妥,仍一副施恩的姿态劝她,“兰儿是怜你对我这么多年的情意才同意给你一个安身立命之所,你要懂得感恩!否则你一个孤女,又是下堂妇,将来……” “秦明朗!” 江清婉冷冷抬眸打断他,眼尾凌厉讽刺。 “你去过普恒钱庄了!” 所有伪善被瞬间撕破,男人的脸涨得通红,噎的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江清婉转头看向苏玉兰,“为了银白之物,配合自己的夫君想出这种办法,你好歹是皇帝亲封的县主,不觉丢脸吗?” 苏玉兰气的浑身发抖。 “不知好歹的贱妇,你在找死!” 江清婉看都没再看她,转身上了马车。 车夫正准备驾车离开,车辕却被大步上前的秦明朗一把攥住。 马车被迫停下。 他阴沉的脸上,经历过战场杀伐的人,周身尽是嗜血的残暴。 “江清婉,我好话说尽,你是给脸不要吗?” 车夫吓得脸色发白,死死攥着缰绳又挣脱不开。 片刻后,江清婉掀起布帘冷淡的看着他。 “你想干什么?” 秦明朗原以为能轻易把人哄住,如今倒是低估了这女人的脾气。 软的不行,那就来硬的。 等他断了她所有的退路,看她还怎么跟他闹。 “乖乖随我去钱庄取钱,否则,别怪我不念旧情。” 苏玉兰得意冷哼。 “明朗,把她和银子一起带回秦家,本县主要让她知道,一个贱妇,该怎么活着。” 吩咐完她便扶着春梅的手上了秦府的马车扬长而去。 秦明朗摸出一锭银子。 “驾车,去普恒钱庄!敢多嘴,本将军要你好看。” 车夫仓皇结果,哪敢不从,扬起马鞭乖乖驾车。 秦明朗一个翻身,利落的钻进马车,坐在了江清婉的对面。 并不宽敞的空间弥散着女人淡雅的幽香,颠簸间,女人柔软的腰肢随着摇摆。 那张小脸毫无攻击性,美的让人心猿意马。 他忽觉口干舌燥。 想起五年前拜堂那日,凤冠霞帔映的女人如娇艳盛开的牡丹。 可惜,他没来及洞房就被叫走。 如今,这女人比五年前更美,身段如有媚骨,也不知这五年内有没有被人染指。 他越看身体越热,越想身体越燥。 一个女人,但凡被男人占了身子,肯定会言听计从。 他一把扯开自己的腰带,声音沙哑急切。 “清婉,你若回秦府,苏玉兰定会让你生不如死。不如你从了我,我在郊外给你置办个宅子,我们做真正的夫妻可好?” 他说的激动,又开始扯自己的外衫。 “你知道,我心里是有你的,你心里也有我,你为我苦守五年,我岂会无动于衷。刚刚只是在做戏给苏玉兰看,我……我现在就想要你。” 他潮红着脸扑向江清婉,嘴还没亲上去,忽觉小腹一紧。 刚刚还无比炙热活跃的某处仿佛掉进了冰水里,冻得没了知觉。 他握着江清婉的肩头,难以置信的看向自己的双腿之间。 不可能啊。 他昨夜还用过。 马车已经驶入热闹的街道,周围传来熙熙攘攘的谈话声和小贩的叫卖声。 完全沉浸在自证中的秦明朗丝毫没有察觉,仍在一遍遍尝试运气调动。 江清婉很庆幸昨晚炼出了一粒丹药,虽然不完美,却积攒了些法力。 她手指凝着金色丝线在袖口中画出符箓,趁着秦明朗失神,狠狠抽了过去。 秦明朗正急的满头大汗面如死灰,猝不及防间被一股大力掀飞,衣衫不整的从马车中滚落在地,电光火石间他本能稳住身形,却根本来不及系上腰带,裤子顺着两条大白腿滑落下来,其间秘密,一览无余。 此处正是春香院的大门口,楼上刚刚上妆准备迎客的女子捂着帕子笑的格外欢。 “大官人怎地如此焦急,裤子都没穿好就来寻欢?” “大官人别走啊,屁股还没遮好。” “瞧他双腿发软,一看就是纵欲过度,那嘴唇都白的哆嗦了,啧啧,定然是没有伺候好人被踹下了车!” 围观众人哄堂大笑。 秦明朗哪还有心思去抓江清婉,仓皇起身拽着裤子闷头飞窜。 一条腰带在身后风骚飘动,惹得路人纷纷侧目围观。 不消片刻,有人在街头光屁股飞奔的事情就传的人尽皆知,茶楼里,酒馆中,各个谈论的有滋有味。 甚至有好事者一路追踪,愣是查到了光屁股男人进了汇安区的秦姓府邸。 这一下,热闹又翻了一波。 “汇安区秦府,听说还是个将军。” “将军大白天跟人在马车上偷情啊?那怎么还光着屁股被人从马车上踹了下来了?” “还能为什么,银样镴枪头中看不中用呗!” 玉轩阁内,苏玉兰正给自己挑着金饰,听着门口的议论,气的差点吐血。 该死的秦明朗,他果然对那个贱妇没死心。 她前脚刚离开,他后脚就迫不及待的在马车上跟那贱人鬼混! “春梅,回府!” …… 教训了不知廉耻的秦明朗,江清婉嫌弃马车里味道不好,让车夫停在街角就下了车。 正悠闲的逛着,忽然一个伙计打扮的人急匆匆的冲到了她面前,笑的谄媚。 “江娘子,这不赶巧了。” 她愣了下,倒是很快认出对方。 “你是四方赌场的人?” 伙计冲着她作揖。 “江娘子贵眼,小的六儿跟您问安,您这边请。” 江清婉看向他指的方向,飘摇的“赌”字旗下写着朱红的大字“四方”! 她约莫猜到出了何事。 “是秦家公又输了钱。” 六儿笑着附和。 “要不说您能当家作主,这一猜一个准。这次输的不多,六千两银子,您看……” 他正说着,两个彪形大汉就揪着秦家公的脖领子走了出来。 “奶奶的熊,你个老不死的大言不惭,还想封我们赌场,今天这钱要是拿不出来,老子卸了你的腿。” 秦家公被揍得脸都肿了,一抬眼看到江清婉,顿时气急败坏的大吼,“你这个贱妇,怎么现在才来,害得我被打成这样,还不赶紧给钱!” 第15章 里外不是人 摁着秦家公的两个彪形大汉也都认出了江清婉,稍稍松了些力。 “江娘子,既然您来了,那就入内一叙。除了银子,他还抵了不少东西,如果您要赎回去,需要跟东家商定个价钱。” 江清婉看着秦家公。 只一夜的功夫,此人身上再无祥瑞之气。 霉运缠绕,逢赌必输。 她有些好奇,秦家有什么东西能抵。 当初为了防着秦家公烂赌,她很少在府内添置贵重的物品,就连库房内,也都是些常用的,不值几个钱。 秦家公见她迟迟不给银子,急的跺脚。 “你个不孝的东西,还不让他们松手。” 江清婉对他的叫嚣视若无睹,冲着六儿招招手。 “他都抵了什么?” 六儿最会看人眼色。 瞧着这江娘子的态度和以往不同,怕她不给银子,立刻说,“那可都是精巧物件,玉石,字画,摆件,对了还有块砚台,东家还说只有王孙大臣才用得起,这都是府里的宝贝。” 江清婉神色淡淡,“秦家可没有这些东西,你们也不怕收了偷盗的赃物受牵连。” “你放屁!” 秦家公黑着脸怒喝。 “那是我儿明朗设庆功宴时官员送的贺礼,你这个卑贱的下堂妇,没见识。” “哦……”江清婉的唇边缓缓绽开笑颜,“若被那些官员知晓,他们送的贺礼,竟被你拿来赌,不知会作何感想。” 秦家公心里发虚,急的低声催促。 “你知道还不赶紧给银子?” 六儿在意的却是另一句话,“江娘子,秦家公说的下堂妇是……” 江清婉微微挑眉,“如你所听到的,我已不是秦家人,他欠的银子我不会再管。跟你们东家带句话,有些东西不宜收,早早换成银子才稳妥。秦家家大业大,又要脸面,不会缺了你们的。” 说完转身走了。 秦家公见她真的不管,又急又气,“你给我回来!只要你把银子给了,我就准你再做回秦家妇。” 江清婉头都没回,悠然的摆了摆小手。 馊了的饭,谁爱吃谁吃。 见她竟然不答应,秦家公再次破口大骂。 “你别后悔,我儿不要你,以后也没有人要你,这个贱妇……啊!别打,别打脸。” 两个彪形大汉拽着人又回了赌场。 六儿跑到东家张标房里将刚刚的事说了一遍。 能在这京城里开得起来赌场的,哪里会看不透这些,当即一拍桌子,“走,带上人和东西,去秦府。” …… 此刻秦府内一片混乱。 苏玉兰阴沉着脸坐在主位,堂下跪着被五花大绑的秦明朗。 张氏拦了几次都被拦下,气的坐在地上撒泼,又哭又喊。 秦明朗被吵得头疼欲裂,却不敢挣脱绳子,跪行两步靠近苏玉兰。 “兰儿,我真的没有撒谎,是江清婉,都是那个贱人勾引我。我……我也不知怎么就脱了衣服,可我发誓,我真的没碰她。” 春梅惊道,“小姐,姑爷会不会跟我一样,也一下子不能动了,这个江清婉真的很邪性啊。” 本来就怕苏玉兰不信,闻言,秦明朗立刻顺坡下驴。 “我不是不能动,我是浑身发软,我身上的衣服,定然是被那个贱人扒开的,我真的是想着兰儿才有了力气挣脱跳下了马车保住了清白之身啊。” 苏玉兰的脸色依旧很难看。 “江清婉一个乡野孤女,她真有这本事能让你一个二品武将动弹不得?” 一直忐忑不敢劝说的秦润眼珠子一转立刻道,“母亲,会不会是用了毒药?她给我做的药膳说是对我身体好,却害得我吃什么吐什么,父亲是不是也是中了招?” 这样倒是都说得通了。 苏玉兰神色稍缓,愤恨的将手里打人的戒尺丢在地上。 “你好歹上过战场,怎么这点警惕性都没有。就这根绳子也能困的住你?别给我装可怜。” 见她消了气,秦明朗赶紧讨好。 “你是我的兰儿,我的娘子,我惹了你生气,你不开口,我哪敢起身。” 见自家儿子毫无英武霸气,张氏气的直捶胸口。 她一直被江清婉供着,哪里受过这种憋屈。 “造孽啊,简直造孽啊。就算我儿真的做了那事又能怎么样?我儿是秦家的天啊!” 秦润很有眼力见的赶紧过去扶她。 “祖母,您就别添乱了,父亲和母亲自会处理,孙儿扶您回去。” 说着示意丫鬟帮手。 刚将人拽起来,就听到府门外传来震天的锣鼓声。 紧接着管家就连滚打爬的冲了进来。 “不好了不好了,四方赌场的人押着老爷来要钱了,还带了一堆打手,就在外面吆喝,将军,您赶紧去看看。” 秦明朗被连番刺激,只觉眼前一阵发黑。 可毕竟是他亲爹,他又不能不管,只能硬着头皮求助地看向苏玉兰。 苏玉兰刚消下的火瞬间又窜到了头顶,“又想要钱,门都没有!” 她满脸嫌弃的理都不肯再理,起身往自己的院子走,秦润赶紧跟上,说着逗趣的话讨她开心。 秦明朗无奈,只能带着心急如焚的张氏出门处理。 两人问清金额,人都被吓傻了。 “多少?六千两?” 张标笑眯眯的又让人端来一个托盘,上面全是秦家公抵债的物品。 “这是你爹从家里拿去我赌场换钱的,抵押的凭据都在。听说这都是各处官员送给秦将军的贺礼,我们可不敢出手,您就一并结算了,合计九千三百零五两,零头就当我孝敬秦将军了。” 秦明朗踉跄着几乎站不稳。 竟然还拿了贺礼去赌! 张标态度很恭敬,一双倒三角的眼睛里却满是狡诈。 “若是秦将军不肯给,那我也只能告上衙门求青天大老爷替我做主了,到时损了将军的威名,可不太好。” 秦明朗脸色惨白,死死抿着嘴唇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九千多两银子。 他哪里有这么多钱。 可苏玉兰连出来管都不肯出来,又哪里会愿意拿这么多钱给他父亲还赌债。 眼下再闹,还不知道要出多少笑话。 他冷声开口,“既然是我父亲输的钱,我不会不还,只是府中没有这么多银子,这样,你给我三天时间,三天后,我亲自送去赌场。” 张标嘿嘿笑了两声。 “秦将军,咱俩没交情,您红口白牙一说,我可不能当真。要么,我把这些东西呈报给衙门,要么,您拿些实打实的东西抵押,比如地契房契,只要不是这些不能出手的东西,咱都好说。” 秦明朗气的他一口血卡在嗓子里,可眼下无奈,他只能手写了欠条,按了手印,又让张氏偷偷将房契拿出来,交给了张标,这才换回了秦家公和那些被他偷出去的东西。 等将人打发了,秦家公气的大骂。 “都怪那个该死的江清婉,明明在赌场看到我,却不肯给钱。我可是她公爹,不孝的玩意。” 见他仍不知悔改,秦明朗忍无可忍。 “我已经跟江清婉和离,人家凭什么给你还赌债!没钱,你去赌什么啊!” 秦家公被喝斥的呆愣原地。 张氏心疼,扶着自家老头子的手急声骂, “你有这本事怎么不冲着你那个好娘子吼,被人绑着教训,连一个屁都不敢放。人家江清婉哪一次不是拿着银子去好好把你爹带回家,何时受过这等罪!你个不孝子!” 里外都不是人的秦明朗快被逼疯了。 可眼下最要紧的是三天内凑齐九千两银子,要是秦府没了,还不知道苏玉兰要闹成什么样。 若是能哄得江清婉将钱庄的钱拿出来,一切便迎刃而解。 第16章 什么关系 江清婉回了王府后院就开始补觉,睡得迷迷糊糊中,被外面的吵闹声惊醒。 “你们不能进去!” “是这府邸的主人让我们住进来的,我们不是擅闯。” “李斗!” “你们怎么能随便打人!” 莲儿的声音越来越急。 江清婉忙披了件外衫推门走了出去。 原本安静的庭院中来了不少人。 李斗刚刚垒起来的土瓮被踹翻了, 满身是泥的正跟人扭打在了一起。 莲儿伸开手臂挡在她的寝卧前面,跟她对峙的是一个面色凌厉的丫鬟,只是呵斥她让开,并未动手。 “莲儿。” 她轻唤一声。 所有人的目光齐齐看了过去。 跟莲儿对峙的丫鬟见她出来,立刻退开,一个绿衣袅袅的妙龄少女扶着一位端庄贵气的妇人走上前。 那妇人眉宇英朗,面色肃穆,正是九王墨云寒的亲舅母宋玉书,也是自小养大他的人,在府中地位极高。 宋玉书神色凌厉地上下打量着江清婉。 衣衫不整,发髻松散,腰软酥胸,媚骨天成,一看就不是正经女子。 她年少时在军中长大,最看不上的便是这种出卖身体求得一餐温饱之人,当即冷声问道,“你叫什么名字?跟王爷什么关系?” 江清婉同样打量着她,此人天庭润泽,满身正气,眉宇之间的福气光晕却时强时弱。 “王爷舅母乃是皇帝亲封的一品诰命,又是这王府主母,还不速速行礼回话!” 一声娇喝打断了她的思绪。 她看向贵妇人身边的绿衣少女。 十七八的年龄,粉面娇俏,梳着流云双髻配着顶好的鎏金钗。 满身的珠光宝气,却掩盖不了她眉宇间的凶相,还有绕在身上的那股怨念极深的黑气,已有些年份。 她没有点破,眸光重新转向宋玉书,微微颔首。 “我叫江清婉,与墨云寒之间……” 她正思索二人算何种关系,就被绿衣少女厉声喝止。 “大胆!你怎敢直呼王爷的名讳!” 江清婉抿了下唇角,这女子从见到她那一刻就满身敌意,实在不讨喜。 她懒得理会,漫不经心的看向一旁。 “李斗,住手。” 李斗力气极大,一般护院根本制服不了。 他凶巴巴的将人甩开,满身是泥的走到江清婉身边,气鼓鼓告状。 “小姐,他们弄坏了我的土瓮,没法做烤鱼了。” 莲儿急的去拉他。 “你别说话!” 江清婉却不以为然,看了眼塌掉的土瓮温声安抚,“莲儿,再放点水重新和一下泥,将土瓮补好。” “是,小姐。” 莲儿应下,拉着李斗就要走。 “站住!” 被完全无视的云筱然气的俏脸阴沉,却又极力维持着表面的端庄矜贵。 “你们好大的胆子,私闯王府后院,还要生火烤鱼!这里的每一株花,都是精心培育,全是王爷心爱之物,折损一支你们也赔不起!不想被责罚,就如实招来,否则,舅夫人和本县主决不轻饶。” 又一个县主? 江清婉本就嫌弃她身上沾了杀孽,闻言更加不喜。 “我为何在此,我的丫鬟已经说过,若你不信,尽可去问墨云寒。你既知这些花珍贵,就不要在这里撕闹个没完,丢了你身为县主的体面!” 云筱然被怼的哑口无言,满脸的难以置信。 一个下贱的狐媚子,竟然敢跟她这么说话? 难不成,这女人真的跟墨云寒有了……才会如此恃宠而骄? 不! 绝不可能! 她的云寒哥哥绝对不会碰这种女人。 “舅夫人,”她强压怒火,立刻转头看向宋玉书,柔柔行了一礼,“此处虽是王府后院,可也不能大意,若是闹出些乱七八糟的传闻,岂不是有损王爷英名。” 宋玉书本就对江清婉的观感不好,闻言疼惜地握着云筱然的手拍了拍。 “还是我家筱然最识大体,不亏是太后亲自教养。” 她又抬眸看向江清婉,语气森然冷厉。 “看你长的娇媚,却不想是个牙尖嘴利之人。我最是不喜欢。不管你与云寒是何关系,他既然将王府内务交给我,我就有责任管好。这里,你不能住,来人,请他们出去!” 云筱然眼底闪过一抹得意,立刻看向身侧的婆子。 婆子自小跟着她,心下了然,冲她点了点头。 云筱然乖巧的扶着宋玉书道,“舅夫人,一路颠簸,我扶您回正院休息,这些事,交给下人就是。” “也好。” 二人转身刚要走,忽听身后传来凄厉的惨叫声。 那名婆子不知怎地,手臂上扎了数根银针,僵直的举着,疼的脸都白了。 云筱然眼波一转,急声喝道,“你对李嬷嬷做了什么?舅夫人心善,只是请你们出去,你竟下此毒手,心肠也太狠了!” 宋玉书的脸色也沉了下去, “谁给你的胆子敢在王府后院撒野!” 她掌管王府多年,气势凌人,自有威压。 江清婉却似没有察觉,小手抬起指向李嬷嬷。 “你刚刚过来拉我,手指缝里藏着针,而且这针上,淬了毒。” 宋玉书一听立刻怒了,挣开云筱然的搀扶,上前查看。 果然,李嬷嬷手臂上被针扎的位置,已经泛起了青紫色,还在不断往外蔓延。 “混账东西!你是要在我王府内杀人吗?” 李嬷嬷此刻心急如焚。 她手臂动不了,拿不了解药啊。 可她不想死啊。 “县主,县主救我。” 云筱然心里气得要死。 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家伙。 可眼下,她也不能不管。 “你莫要唤我,难不成你还要告诉舅母,是我指使你吗?” 李嬷嬷哪会不懂她话中意思,顿时痛哭流涕的开始解释。 “舅夫人,是奴婢心疼县主,您也知道,奴婢是看着县主长大的,实在不能看着她被这种下贱坯子欺辱。这毒,死不了人的,只是……” “只是会让人的皮肤慢慢溃烂,从内到外,痛不欲生而已。” 江清婉替她说完,抬手一挥,解了她的禁锢。 耽误了这些时间,李嬷嬷就算吃了解药,这条手臂也废了。 她没打算制造杀孽。 宋玉书不由皱起了眉。 这毒也太狠了些。 云筱然忽地噗通一声跪在了地上。 “舅夫人,您就怜她护主心切,饶了她。要不然,我跟这位姐姐道歉……” 她说着竟真的要朝江清婉的方向磕头。 下一刻就被宋玉书给拉了起来。 “筱然,你是堂堂县主,她哪有资格承你的歉。你呀,就是心善,罢了,此事不必再提。以后这毒,可不许再用!” 李嬷嬷赶紧跪下谢恩。 这时后院和前院连通的木门被人急匆匆推开。 墨云寒穿着一身朝服大步而来,本就挺拔的身姿,越发显得俊逸矜贵。 “云寒哥哥。” 云筱然乳燕投林般欢喜地迎了过去,抬眼间却红了眼尾,娇俏中透出楚楚可怜的依恋。 第17章 又蠢又浪荡 宋玉书笑着打趣。 “你们这才分开几日,倒显得我碍事不该带着筱然去护国寺进香了。” “舅夫人!” 云筱然娇羞的扭了下腰,从怀里摸出一个叠成三角形状的护身符,献宝一样递给墨云寒。 “云寒哥哥,这是我在庙里跪了许久才求来的,你一定要时时刻刻带着,能保你平安的。” 看着二人互动,江清婉这才想明白刚刚云筱然眼底对她的恨意源自何处? 原来是误会了她跟墨云寒的关系。 她不由想起酒窖里存着的十几坛子品相绝佳的女儿红,再看向二人,只觉“人心”果然很有趣。 她自诩聪明绝顶,却被秦明朗那种男人迷了心智,白白耗费五年时光,伤身伤情。 而这个筱然县主,心性凶残,表里不一,却能与墨云寒这种命格贵胄之人相爱。 师父说的没错,人心,在玄门卦象之外,最难窥探。 她收回目光,垂眸沉思。 那张瓷白的小脸看上去脆弱又落寞。 这一幕,恰好被墨云寒尽收眼底。 回府路上,他跟夜七都听到了有关秦家郎君的艳色传闻。 夜七还特意打听过,传闻中的秦家郎就是秦明朗。 一个抛弃她、又好色滥情的男人,这个女人竟然还在念念不忘,真够蠢的。 “云寒哥哥。” 云筱然惊觉墨云寒竟然在看江清婉,急的立刻拉了拉他的袖子,“你不喜欢我求的护身符吗?” 男人回神,抬手接过塞到腰间,声音温和许多,“我会带着。” 说罢错身越过她走到宋玉书面前行了个礼。 “舅母怎么这么快就从护国寺回来了?不是定的还有几日吗?” 宋玉书看了眼江清婉没有说话。 云筱然却不甘心的巴巴过来,故意亲昵的与他并肩而立。 “云寒哥哥,宫里传来消息,说是太后她老人家身体欠安,我和舅夫人这才着急回来的。” 她说着又故意看了眼江清婉,似受了万般委屈。 “入府时看到后院有马车停下,担心出事才进来看看,没想到……云寒哥哥你请了客人。” 马车? 墨云寒猛地看向江清婉,眸色又冷又沉, “你今日坐马车出门了?” 江清婉一脸懵, “与你何干?” 直白的反问惊得宋玉书半张着嘴,脑袋炸的嗡嗡响。 一个被养在后院的外室小娇娘,胆子这么大的吗? 周围一片死寂,墨云寒紧抿着薄唇,嫌弃又恼火。 有些话,他又不能直接问,显得他多在意一般。 他只是单纯忍不了她又蠢又浪荡,玷污了他满园的好景致。 站在不远处的夜七狠狠抽了抽嘴角。 在场只有他知道为什么墨云寒会这么问。 跟那位秦家郎君传出艳色绯闻的,怕就是这位江娘子。 吃惊之后的云筱然心里越发嫉恨难平,“云寒哥哥,她到底是什么人啊?好生无礼!刚刚与舅夫人说话,也是这般目中无人!” 江清婉懒得多言。 “墨云寒,她们要撵我出去,你来解释!” 治腿一事许会牵扯到朝堂,如何说,要不要说,那是墨云寒该考虑的,她不会参与。 说完懒懒散散的走向李斗和莲儿,寻了个石凳坐着。 “我饿了,怎地还没垒好。” 此刻刚刚回过神来的宋玉书,一口气提到嗓子眼,怎么也顺不下去。 她指着江清婉,又看着墨云寒,颇有些恨铁不成钢。 “云寒,你是大周的王爷,身份尊贵,未娶正妃之前,养个女人在府中伺候,不是什么大事。可你也要好好挑一挑,至少挑个贴心些、温柔些的。你瞧瞧你找的这个,实在是……” 这时江清婉忽地捏起块黄泥巴凑到鼻尖闻了闻。 松松垮垮的衣裙因这个动作荡在地上,满头青丝挽不住,随意的散在肩头,连脑后的簪子都是歪的。 宋玉书越发觉得胸口发闷,“实在是粗鄙,邋遢,难登大雅之堂。” 云筱然乖巧的帮她顺气,眼眸却含春带怯又晕着几分哀怨的看着墨云寒。 “云寒哥哥,你真的与她有了……有了肌肤之亲吗?” 墨云寒忽觉喉结处有些烫人,又想起那日抱在怀中的娇柔,心下烦闷。 “舅母您误会了,我怎会与她这种人发生男女之情,又不是饥不择食。她是我请来的天师,暂时安置在后院。” “天师?” 宋玉书的脸色骤变,袖袍中的手也不由握紧。 云筱然暗松一口气。 不过,那女人一看就是个会勾人的狐媚子,绝不能留在这里。 她立刻柔声规劝, “云寒哥哥,她真的是天师吗?可是怎么不穿道袍,也没有法器,你瞧她那坐姿,怕连禅坐都不会。反倒是像招摇撞骗,另有所图。” 江清婉本不想再理会。 可当着她主顾的面质疑她的能力,这她忍不了。 “筱然县主,近日你是不是睡眠极差,噩梦不断,还会听见奇怪的声音在你耳边说话,可你却又找不到人?” 云筱然只觉一股寒气自脚底升起,直钻骨头。 她梗着脖子强装镇定。 “简直胡说八道,本县主夜夜安眠,不知道睡得多好,更没有听过什么鬼话。你自称天师欺骗王爷,被我点破后,就在此妖言惑众,实在可恶!” 江清婉最不怕嘴硬的。 她在石墩上坐直,还沾着黄泥的手指隔空指了指她周身。 “你身上有一股经年未散的怨气,已成气候。劝你一句,杀孽难消,那个人,回来寻你了。” 冷然的声音如催命的咒语,激的云筱然差点尖叫出声。 本来粉润娇俏的脸此刻煞白如纸,连声音都是抖的。 “云寒哥哥,此人……此人谎话连篇,断不能留在府中。” 她抬头想寻求墨云寒的安抚,却不其然撞上他黑沉的眸子,带着几分凌厉的探究。 她越发心慌,赶紧又看向宋玉书,“舅夫人……” 自从听说江清婉是天师,宋玉书就有些心不在焉。 此刻被她拽了下才回过神来,根本没听见江清婉刚刚说的话,神色凝重的拍了拍云筱然。 “你先回去,我乏了。” 云筱然不甘心,刚要再劝,就被李嬷嬷低咳一声打断。 “县主,老奴扶您。” 她半条手臂抬不起来,冲着她轻轻摇了摇头。 云筱然无奈,恨恨的瞪了江清婉一眼,这才乖顺的冲着宋玉书施了一礼,带着丫鬟婆子走了。 刚走出几步远,身后就传来江清婉催命般的声音。 “最迟半月,你会看到那个人的影子。” 第18章 又不是去偷情 云筱然吓得一个踉跄,差点栽倒,幸好被李嬷嬷拽住,两个人走的越发仓皇,几乎要跑起来,仿佛真的有鬼在追。 江清婉拍拍小手,一转头看见墨云寒正盯着她看,眼底似有不悦。 这是嫌她多事欺负他心上人了? 她无心拆人姻缘,双手一摊,“我没有说谎,信不信由你,到时候千万别求我帮忙。” 宋玉书无心听他们在说什么,急切的拽着墨云寒走开数步远压低声音追问。 “她真的是天师?” 墨云寒默了默,“算是。” “你怎地还没死心?”宋玉书面露悲痛,“你母妃的事情不要再查了,既然大家都已经忘记,你又何必执念,再起风波。” “舅母,您真的相信我母妃是妖?”墨云寒的胸口剧烈起伏,显然隐忍到极点,却又强行压制住情绪,只是声音有些哑, “舅母,无论如何,我要一个真相。” “你这孩子……” 宋玉书知道劝不住,忍不住又回头看向江清婉。 就见江清婉对着刚刚垒好的土瓮伸出手指,鬼画符一般划拉了几下,点在上面。 举止如同儿戏,哪有半点天师的样子。 怎么看怎么像被娇养在外室的小娘子,只有身段和脸能入得男人的眼。 若真没本事也好,失败的次数多了,墨云寒应该就不会再查。 她叹了口气。 “你既喜欢,那就留着,回头我找人教教她规矩,也好让她伺候的你舒服些。” 说完难掩疲惫,扶着丫鬟的手回了正院。 墨云寒还沉浸在情绪中,没听出她后半句的含义。 硕长的身形,明明站在阳光中,却满身透着孤寂和与世隔绝般的冷。 不远处的江清婉正晃悠着小脚在躺椅上吃着蜜桃。 一旁的土瓮火势正旺,将肥硕的鱼儿烤的滋滋作响。 莲儿最会调味道,油和佐料一层层刷上去,满园都是鱼肉的清香。 嗅到香味,墨云寒抬眸看去。 浓浓的烟火气扑面而来。 在这花团锦簇的小院里,显得祥和宁静,又透着他似乎永远也抓不到的幸福。 他盯着看了一会,转身走了。 夜七赶紧跟上。 …… 云筱然的县主府并不在长安区。 马车碾过马路,发出咕噜噜的响动。 她缩在车厢一角,浑身都在抖,手里死死攥着一个黑色的荷包,刚刚明媚的眼底此刻满是阴毒。 李嬷嬷就坐在她身边,一条手臂依旧抬不起来,脸上同样透着阴狠。 “县主,那女人有些手段,或许真的学过些道行。” 云筱然恶狠狠的盯着她。 “我要你杀了她。” 李嬷嬷面露难色。 “她能识破老奴的毒,要另外想法子。县主放心,她活不成。” 云筱然这才松了口气。 耳边忽然传来飘忽的声音,宛若鬼魅。 “我好冷啊。” “谁!” 她尖声厉喝,“滚出来,给本县主滚出来。” 她举着手里的荷包警惕的四处查看。 那声音却再次消失。 李嬷嬷急声安抚。 “县主,您冷静点,那个女人在故意吓您,目的肯定是想破坏您在舅夫人和九王爷心里的形象,再用些下作的手段勾引九王爷,你可千万别上当。” 云筱然心有余悸。 “她不会回来的对不对?” 李嬷嬷自然知晓这个“她”是谁。 “不会,她死的透透的,尸体还是老奴去埋的。” 云筱然仍不放心,恨声道,“去把她的尸骨挖出来烧掉,再用黑狗血灌进井里,敢吓本县主,我要她永生永世不得超生。” …… 入夜后, 夜七带着洛九进了墨云寒的书房。 “主上。” 洛九将新的图纸铺开,难掩兴奋,“困扰我许久的问题,解了,您看看。” 他将江清婉的解说原封不动的说了一遍。 夜七震惊不已。 “老洛,这么说,新型战车成了?” 墨云寒骨节如玉的手指轻轻敲了敲桌面。 “这图纸缺了一半。” “主上慧眼,的确缺了一般,不过五日后,我便能拿到完整的图纸。” 洛九难掩兴奋,墨云寒的眉心却皱了皱。 “这图纸出自旁人之手?” 夜七一脸诧异。 “王爷,这不可能,老洛可是当今最厉害的机关术大师,还有谁比他厉害?” 想到江清婉,洛九气的哼哼两声,却不吝夸赞。 “她的确厉害,若不是因为她是女子,我都要怀疑,她是不是那位传闻中的神机班鲁。” “女子?” 墨云寒心尖轻颤。 神机班鲁和神算云天机好像都来自神秘的诸葛门。 “五日后,本王随你一起去会会她。” …… 江清婉白日补了觉,夜里怎么也睡不着,索性就拎了壶酒去了凉亭。 院内虫鸣寂寥,花香随风,甚是舒服。 她仰靠在护栏上,隔着半截凉亭的菱角,看向夜空。 恰在此时,一道流星滑过,转身即逝。 东北方向,星光孱弱,似有泯灭之势。 大周的龙气,开始散了。 新的紫微星…… 眼前阴影落下,挡住了她的视线。 淡淡的酒香混杂着冷傲的梅香传入鼻尖,男人声音有些沉。 “你在做什么?” 江清婉定睛看着眼前那张冷隽如仙的脸,还有他脑袋上厚厚的功德金光。 片刻后收回目光,直起身往柱子上靠了靠。 王朝更迭,与她无关。 此人的未来,亦与她无关。 “在等时辰,还未到子时,你来后院做什么?” 墨云寒居高临下的瞥了眼石桌上的酒坛。 这女人又挖他酒。 “以后每夜子时,本王来寻你,你不必再去前院。” “为何?” 江清婉很抵触。 给他治腿,必须要在床上,而且那种痛苦之下,必然会出很多汗。 她新买的锦缎被褥都是顶顶好的,莲儿还给她熏了香,凭什么让他躺。 男人又睨了她一眼。 “本王的舅母回来了,你再去前院,略有不便。” “又不是去偷情!” 江清婉只觉莫名其妙。 男人被怼的低咳出声,脸都黑了几分,“你休要胡言!本王只是不想引起不必要的误会……” 江清婉呵呵两声打断他, “所以你夜闯女子闺房,孤男寡女共处一室,就不会引起什么误会了?” “本王的身手比你好。” 这理由,江清婉完全没法反驳。 她有种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的烦闷! 她决定今晚治腿的时候,收双倍魔气。 至于他扛不扛得住疼,与她何干! 第19章 失控 一个时辰后。 江清婉看着昏死过去的男人,还有脖子上冰冷冷的长剑,无语至极。 她也没料到男人身上的两股力量在平衡破坏太大的时候,会撕咬的这么猛。 可眼下只能努力的耐着性子解释, “他只是睡着了,明天一早就能醒,你赶紧把他背回去啊。” “我凭什么信你?万一你跑了怎么办?” 夜七激动的几乎失去理智。 江清婉还着急去炼化魔气,索性放弃劝说。 “那你就在这里守着,能放开我了吗?” 夜七冷哼一声。 “不可能!” “你是要打算就这样把剑抵在我脖子上站一夜?” “对,王爷没醒之前,你哪里也别想去!” 江清婉真的想抓狂了。 夜七的功夫极好,若是她的修为没减,倒也有法子,可如今…… “我要去茅厕。” “不行!” “那我就地解决?” “你怎地如此不要脸?” “人有三急,我又不是神仙!” “喂喂喂,你怎么能脱衣服……” 夜七慌张闭眼,下一刻人就僵直的倒在了地上,除了眼珠子,什么都动不了。 江清婉弯腰上前,冲着他撇撇嘴。 “放心,不是毒药,死不了的。” 说罢环顾四周,想坐在椅子上炼化魔气,可实在硌人。 找了一圈,还是自个的床最好。 她抬起脚把人往里面踢了踢,盘膝而坐,双手交握置于腿上,掌心放着那只小葫芦。 夜七内心已经将她砍了十七八段。 该死的,竟然敢踹他家王爷。 不对,该死的,竟然敢与他家王爷同床共枕,果然是贪恋王爷的美色。 难道一会她要脱衣服与王爷行鱼水之欢? 完了完了,他脑海中已经预想到明天自己因守卫失职被砍掉脑袋的血腥画面。 理智告诉他不能看。 可他的脸就对着床,眼珠子转半天也没办法合眼,不看都不行。 江清婉此刻已经完全沉浸在符箓之中。 周身金光环绕,一个个字符从眉心飘向她掌心的葫芦。 一次又一次淬炼。 她白净的额头渐渐冒出了薄薄的汗。 而在夜七眼里,就只看她像个老僧一样坐着,久到他都怀疑她是不是要坐化升仙了。 直到天蒙蒙亮了,江清婉才缓缓睁开了双眼,漂亮的眼眸中,透着疲惫和兴奋。 一粒泛着白色光晕的小小丹丸从小葫芦里徐徐升起。 不枉费她循环了九九八十一次,这丹药已达五成。 她开心的张开嘴巴刚要吸收,忽然一条长腿袭来,将她直接给踹下了床。 她被摔得四脚朝天,本就灵力耗尽浑身发虚,挣扎半天才爬起来,就看到她辛苦了一夜的丹药,就那样飘飘忽忽钻进了墨云寒的嘴里,消失的无影无踪。 她瞬间如遭雷劈,呆愣当场。 片刻后拔地而起,手脚并用的扑到床上,掐着墨云寒的脖子强迫他张嘴伸手就要去抠。 “你给我吐出来,吐出来!” 此刻的墨云寒正陷入一种奇妙的梦境之中。 周遭仙气萦绕,桃香四溢,有泉水叮咛,有仙鹤展翅,美的不似人间。 不远处传来清脆的欢声笑语。 他下意识追寻而去,迷雾之中,一个身披霞光的女人撞进他怀里。 他看不清楚她的样貌,只觉得女人的身体异常娇软。 “给我……” 魅惑的声音传来,他唇上似有柔软贴合。 沁人心脾的幽香勾的他彻底失去控制。 “你好香!” 他紧紧扣着女人的腰吻了回去。 夜七刚刚恢复行动,还没来得及扑过去救自家王爷。 就看到自家王爷宛若登徒子一般将江清婉压在身下,亲吻的时候,哑声哄着。 “你好香。” 这…… 这好像是他家王爷先动的手。 双唇相撞的瞬间,江清婉只觉脑袋一片空白,甚至忘记了挣扎。 她与秦明朗最亲密的举动就是被他轻轻抱住,眼前的一切对她来讲,仿佛是设想过无数次的洞房花烛夜。 一切都变得模糊混乱。 她呆呆的被扣着下巴,亲吻的声音热烈而又令人脸红心跳。 男人的大手正探进她的衣襟。 夜七仓皇而逃,连滚带爬,刚在门口站定,就跟院子里打着哈欠的李斗大眼瞪小眼。 “你为什么从我家小姐房间里出来?” 他嗓门不小,夜七心虚,脚下一点飞驰过去想点人穴道。 莲儿在这时拉开房门,看到这一幕尖声而起。 “啊!” 墨云寒从梦境中惊醒。 看着被他扣在怀里的江清婉,还有被他亲的潋滟动人的唇,以及女人被欺负的发红的眼尾,僵愣当场。 他……做了什么? “小姐,小姐您没事……” 莲儿冲进卧室,看到床上的场景,立刻捂住了眼,迅速跑出门还很懂事的将门带上,捂着胸口呼哧呼哧喘着气。 反应过来的墨云寒迅速下了床。 “你……,夜七!” 夜七一阵风般冲进房间。 “王爷,属下在。” “解释!” 墨云寒坐在椅子上,只觉口干舌燥,脸上冷白的肌肤已经烧得通红。 夜七不敢隐瞒,将事情原原本本说了一遍。 墨云寒眯了眯眼。 “所以,是她算计了本王?” 夜七觉得这个结论不太准确。 “……后来是您压着江娘子……” “闭嘴!” 他猛地拍了下桌子,显然无法接受这个事实。 “江清婉,你我的交易,就此作罢。” 说完,拂袖而去。 夜七赶紧跟上。 莲儿急的跺脚。 “你就算是王爷,也不能吃了不认啊!” 墨云寒的脚步一个踉跄,走得更快了,眨眼间消失在前后院连接的木门处。 莲儿心急如焚,却又无可奈何,赶紧折返回去查看江清婉的情况。 “小姐,您没事?” 江清婉的衣衫是凌乱的,都露出了里面粉白的肚兜,那副生无可恋的模样,可不就是被人强行轻薄了吗? 莲儿眼眶通红。 “他们怎么能这么欺负人?” 杵在门口的李斗握紧了拳头。 他脑袋里只接受了一个信息。 江清婉被人欺负了,他紧绷着脸二话不说闷头冲向前院。 此刻的江清婉想的却是另一件事。 为什么她的丹药会被墨云寒吸收。 就算他天生功德圣光,可相对于修士,还是普通人。 普通人怎么能吸收她炼出的丹药。 她百思不得其解,一夜未睡,再加上耗掉的修为没有及时补充,整个人困乏难耐。 就那样昏昏沉沉睡了过去。 第20章 不许欺负 宋玉书起了个大早,换上了诰命的朝服,正往前厅走,一眼就看到了行色匆匆的墨云寒,立刻叫住了他。 “云寒,今日我与筱然要去给太后……” 她话没说完就看到了墨云寒嘴上的痕迹,心下一紧。 “你昨夜宿在后院?可有赐汤药?” 事情被家里长辈撞破,墨云寒的脸又红了几分。 “舅母,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 “你这孩子,还想骗我。”宋玉书急的不行,“你喜欢她,养着她没问题,可皇室血脉不可儿戏,你血气方刚的不懂分寸,若是留了种……” 墨云寒刚要解释。 忽然两个侍卫压着奋力挣扎的李斗走了过来。 “王爷,他从后院闯进来,杀气腾腾的说要揍您,我们不好下手,您看怎么处置?” 李斗看见墨云寒立刻怒声喊道,“你欺负我家小姐,你吃了不认,你是坏人!” 墨云寒拧了拧眉心。 “夜七,你处理。” 说完转身离开。 夜七忙拉着李斗往后院走,宋玉书想了想,叫来自己的贴身丫鬟玉桃。 “你去看看。” 玉桃应下,不多时就折返回来。 “舅夫人,江娘子昏睡着,已经下不来床了。” 宋玉书听得又臊又气。 “王爷也实在太……” 玉桃又道,“奴婢探了探口风,似乎是王爷强行……” 她羞的没说下去。 这时云筱然前来请安,两人约好一起入宫。 宋玉书怕她听见心里不舒服,忙拉着她往外走。 “云寒哥哥去上朝了吗?”云筱然眼巴巴地探着头往墨云寒所在的正殿看。 “已经去了。” 宋玉书说着给玉桃使了个眼色。 玉桃心领神会,很快交代下去,昨夜的事,谁都不许提。 …… 宋玉书和云筱然走到坤宁宫外才得知太后又免了晨昏定省, 各宫嫔妃都在门外行了礼就走了,连皇后和贵妃也是如此。 宋玉书只是一品诰命,自然不例外。 她和云筱然刚准备行礼,桂嬷嬷却走了出来。 “宋夫人,筱然县主,太后有请。” 寝殿内,太后的脸色依旧不太好看,半躺在贵妃椅上慈爱地朝着云筱然招了招手。 “来哀家身边。” “太后祖母。” 云筱然乖巧跪坐在地上,红着眼眶满脸担忧,“您好些了吗?” “看到我们筱然,哀家就好多了。” 她轻轻拍了拍云筱然的手臂,甚是宠爱,随即抬眸看向宋玉书。 “郑擎还要些时日才能返京?” 郑擎是宋玉书的夫君,也是墨云寒的舅舅。 前段时间奉旨护卫使团去了大峪国。 宋玉书忙回道,“劳太后挂念,按照脚程,还要月余。” 太后点点头,“等他回来,也该商议一下筱然和云寒的事了。” 云筱然顿时羞红了脸。 “太后祖母,筱然不嫁,一辈子陪着您。” 太后笑着点了点她的额头。 “你爹娘都是为大周国捐躯的,你奶奶与哀家情同姐妹,哀家答应过她,一定好好照料你。你对云寒的心思,哀家知道,玉书啊,筱然嫁去王府,你可不能欺负她。” 宋玉书刚要应答。 太后又道,“更不许旁的女子惹她不愉。” 这话意有所指。 她心里咯噔一下,想到墨云寒对后院养着的小娇娘的痴迷,一时间不知如何作答。 太后微微眯了眯眼,“怎么,云寒身边有人了?” 宋玉书只能硬着头皮开口。 “倒也不是。您知道,云寒虽是我养大的,但是他做事有他自己的主张,我的话他多半是不听的。但他对筱然是极好的,这一点我是看在眼里的。” “那便好。”太后眸色闪了闪,“筱然,你姐姐没有这个福气,你可要抓住。” 云筱然的脸色骤然变了变,本想跟太后提一句墨云寒养外室的事,闻言赶紧低下头谢恩,没敢再多说。 …… 江清婉连续睡了两天,才总算从疲惫中恢复过来。 这两夜,墨云寒也没再过来。 莲儿将温度刚刚好的血燕粥递给她, “小姐,我们是不是要搬走了?” 江清婉活动了一下僵硬的肩膀,将粥一股脑喝完才回她,“为何要搬?他们欺负你和李斗了?” 莲儿摇头。 “没有,奴婢是担心您跟王爷……” 她欲言又止。 江清婉肚子还是觉得饿,自己动手拿过一旁的白胖肉包子塞进嘴里。 “想说什么就直接说。” 莲儿深吸一口气,“小姐,王爷的确长得极好,您会心动奴婢理解。可是他根本没打算认您,把您折腾成这般模样,却不闻不问,绝非良人。而且,还半夜翻墙闯入您的房间,实在是登徒子所为。您千万莫要陷进去。” 那夜的记忆清晰地浮现在脑海中。 江清婉甚至还能感觉到唇瓣被人碾压的悸动。 唇舌之间丹药灵气的纠缠,更是令身体都在战栗,很奇妙。 不过这两日半睡半醒的时候,她约莫明白了问题出在哪里。 丹药是用墨云寒体内的魔气锤炼出来的,对他本身有极强的亲和力,在失去操控之后,轻易会反哺回去。 而墨云寒是受了丹药的作用,才会对她做出那种事情。 至于对错,她懒得深究。 但这身体,急需大补。 墨云寒是最便捷的滋补圣品,而且,这混蛋还吞了她的丹药。 这亏,她可不吃。 眼见还未到中午,外面天气极好,她吃饱饭梳洗完后换了身衣服,带着莲儿和李斗出了门。 三人没叫马车,本也是随便逛逛,便去了镇安区的商业街。 莲儿仍不死心,再次提议,“小姐,我听说这边有铺子连着后面的院子,既能做生意,又能住,不如我们买一个搬出来?” 李斗却罕见的摇了摇头。 “我不想搬。” 江清婉好奇。 “为何?” 李斗抬手挠了挠头,眼睛里却放着光。 “那个叫夜七的教我武功,我想都学会,下次就能替小姐揍回去。我会变得很厉害,不会再让人欺负小姐,还有莲儿。” 夜七? 江清婉有些意外。 这时前面铺子忽然传来一阵喧闹,几个书生模样的人被赶了出来。 “走走走,没银子来这里装什么大爷。” 险些摔了个狗啃泥的秦润气的涨红了脸。 “你这个狗奴才,看清楚,本少爷可是你们的少东家!” “少东家?”伙计指了指自家掌柜的,一脸鄙夷, “你连我们东家都不认识,竟然说自己是少东家?还读书人呢?文房四宝都要骗,真是给书生丢脸!” 第21章 你不就是来哄我的吗 秦润难以置信。 “他是你们的东家?怎么可能,这是我秦家的产业。” “秦家?” 伙计明白过来。 “你说的那人把铺子买了,今早刚刚转的手。有银子就进来,没银子赶紧走。” 莲儿一听气的跺脚。 “小姐,这可都是您精心打理的铺子,落他们手里才几天就给卖了,太糟蹋您的心血了。” 江清婉却并无多少波澜。 这些铺子赚不赚钱,秦明朗但凡查过账本就知道,不到万不得已,他不可能那么着急出手。 看来,苏玉兰并没有帮秦家公还赌债。 那么多银子,秦家是拿不出来的。 这时候一个同伴看到了站在几步外的江清婉,立刻扯了扯秦润的胳膊。 “秦润,那不是你那个后娘吗?” 秦润立刻转头,在看到江清婉后,顿时露出得意神情。 他就知道,这女人根本舍不得不见他。 前两天没去秦府求他,一定是怕被撵,才会跑来这条街上堵他。 他扬起脖子,一脸的颐指气使。 “你看看你都找的什么伙计?连自己的少东家都认不出来,竟然还敢撵我,我回去就告诉父亲,让他把你养得这群人全都赶走。” 围在秦润身边的都是他学院的同窗,对秦家的事知道不少。 闻言小声议论着, “你后娘不是被休了吗?怎么铺子的伙计还是你后娘的人?你那个县主母亲不生气啊?” “对啊,小心她不给你转去太学,你牛皮都吹出去了,真不能转,你可丢大脸了。” “还说来这里文房四宝随便拿,结果人家掌柜的都不认识你。” 秦润顿觉丢面子,大手一挥,“谁说不能随便拿,想要什么就去拿什么,自然会有人结账。” 有江清婉在,他何时需要考虑银两的事。 说完冲着江清婉冷哼一声,率先大步走进店铺。 他笃定,江清婉会乖乖跟着进来哄他。 伙计想拦,又瞥见江清婉身上价值百两的云秀锦缎,将手又收了回来。 莲儿一想到这五年江清婉对秦润的付出,就气的牙痒痒。 “白眼狼,小姐咱们走,别理他。” 李斗更直接。 “夜七教了我一个地方,揍人很疼,我学会了。” 莲儿好奇追问是哪个地方。 江清婉没说话,径直走到门口往里面看了看。 这家铺面原本是胭脂铺,后来秦润进了私塾,她便改成了书局,进的纸笔墨砚都是顶顶好的,只希望秦润读书时能用得舒心。 没想到最后却被秦明朗变卖换钱给秦家公还赌债。 真是讽刺。 秦润瞥见她出现在门口,心中更是笃定,故意大声道,“这都是什么破东西,也配招待本少爷,把你们最好的墨石统统拿出来。” 一旁的同窗眼中满是惊喜。 “秦润,这上好的墨石可要十几两银子,你真要送我们?” 秦润又看了眼江清婉。 “当然,你们不要,本少爷可是会不开心的。” 几人大喜,奉承的话一句接一句,听得秦润尾巴都要翘到天上去了。 很快几人就挑好了,宣纸,狼毫笔,墨石,砚台,一样不差。 掌柜笑眯眯的打着算盘,噼里啪啦得出数额。 “一共九十六两。” 秦润不屑。 才这么点银子。 他又给自己拿了两块平日用的墨石,转头冲着门口喊,“你愣着做什么?还不进来给钱?” 江清婉回神,眸色渐渐转淡。 “你是谁?我们认识吗?” 秦润怔住。 几个同窗面面相觑,齐齐看向他。 “秦润,什么意思啊?她怎么不认你啊?那谁给银子啊?我们可没有,你要是送不起就别喊我们来,还连累我们被撵被骂。” “就是,东西放下咱们走。” “再不跟他玩了,就会吹牛皮。” 少年最重颜面,秦润瞬间涨红了脸,抓起东西往他们怀里塞。 “谁说不送了,统统拿走。” 几个同窗怕等会跟他们要银子,抱着东西一溜烟跑了。 等他们走了,秦润才走向江清婉。 “你不就是来看我哄我的吗?现在我给你机会了,你却在我同窗面前让我难堪,真是不知好歹!” 店里的伙计怕他跑,警惕的堵在门口。 江清婉很平静的看了他一眼,什么都没再说,转身走了。 秦润顿时有些慌。 “你干什么去?我告诉你,我真的要生气了,你赶紧给我回来!” 莲儿忍无可忍,冲着伙计脆声喊道, “他连养他五年的娘都能翻脸不认人,你们竟然让他拿走那么多东西,倒时候要不回银子,记得去汇安区的秦府闹去,哦,对了,他在榆林书院读书,你们也可以扭送过去,让夫子们看看他们教出了个什么玩意。” 秦润气的破口大骂。 “你个贱婢,这里有你说话的份吗?信不信我打你板子!” 莲儿翻了个白眼,切了一声,扭头去追江清婉。 秦润想去拉她,却被伙计一把拽住胳膊。 “想跑?快给银子。” 秦润急道,“你去找那个女人要,她是……” “你都不认人家,人家凭什么给你银子花?” 掌柜的一句话噎的秦润差点背过气去。 “要么给银子,要么押你去游街,你是想去书院,还是想去你家?” 秦润恨得要死。 “不就是九十六两吗?小爷有钱。” 他弯腰脱下靴子,从里面抽出一张一百两的银票。 那还是苏玉兰之前给他的。 虽然江清婉平时不缺他吃喝用度,可从不让他在身上揣银两,总说他年纪还小,有了银子不安全。 这还是他第一次拥有这么大额的银票。 现在却要给那群穷同窗买东西,他一脸肉疼的递过去,无比懊恼自己刚刚的冲动。 对江清婉更加恨得牙痒痒。 掌柜嫌弃地一把拽过,查验无误后却再次将手伸来。 “还差五十两。” 秦润气的跳脚,哪还由半点俊雅书生的气质。 “你刚刚还说九十六两?怎么又多了五十两?你们是黑店吗?我要去衙门告你们,让我爹带兵抄了你们的铺子。” 掌柜顿觉无语,“你手里的墨石刚刚没有算。两块墨石五十四两?” 秦润愣住,难以置信的看着那两块魔石。 他忽然想起以前因为写不出文章发脾气,光摔碎的墨石就七八块之多。 每次江清婉都会拿新的给他,他从没想过这东西竟然这么贵? 想到过去,再想到刚刚江清婉对他的态度。 他更加气不过,愤怒地将墨石丢了回去。 “我马上要去太学院了,这种便宜货,根本配不上我。” 离开书局,他越想越气。 满大街找江清婉的踪影,却没有找到。 彼时的江清婉,正在淮楼雅座,喝着小酒,吃着牛肉。 “小姐,咱们来这里做什么?” 莲儿好奇的四处看着。 只觉富丽堂皇布置的极为漂亮。 就连雅座的围栏都是雕花描金的。 江清婉仰头点了点下面。 “听说来这里什么都能买得到,我答应过墨云寒,要给她把女儿红补齐。” 莲儿表情一滞。 她家小姐果然被那个貌美如花的男人迷了心。 这可如何是好? 她刚想劝两句,下面就响起了悠扬的琴声,和紧随而至的叫喊声。 一个身着红裙的漂亮女人从天而降,如一朵绚烂的大花在众人面前徐徐展开,美的引人遐想。 莲儿看的眼都直了。 “小姐,他们还请了花魁献艺啊?” 江清婉瞥了一眼。 这女人满身煞气,手上有功夫,绝非普通花魁。 苏柳儿媚笑扫视全场,盈盈一拜。 “诸位,竞宝大会,即刻开始。” 第22章 俊俏小侯爷 名贵药材,珍稀玉器,兵器字画,琳琅满目。 楼下激烈叫价,莲儿和李斗趴在围栏上看热闹,不时啧啧感叹。 直到最后一个拍品卖完,也没有听到女儿红。 莲儿回头看向都快睡着的江清婉。 “小姐,要不然咱们去酒楼问问?” 十三年的女儿红,酒楼怎么可能会有。 江清婉舒展了一下,起身走了出去。 既然这里没有,那就再找。 她说过补齐,就一定会补齐。 李斗赶紧跟上,莲儿见桌上吃食还有,赶紧一样样全包了起来塞进了衣服里,这可花了不少银子。 因为收拾东西,她晚了一会,脚步走的有些急,在拐角处撞上了正从雅座里出来的客人,客人刚刚拿到的玉瓶脱手而出,碎了一地。 “我的宝贝!” 男人大惊失色,一把攥住吓得脸色惨白的莲儿,“你是何人?胆敢撞碎我的宝贝,找死!” 说着抬手要打。 前面的李斗已经冲了过来,一拳轰在了男人的腰侧。 正是夜七跟他说打人最疼的地方。 男人惨叫一声摔回雅座,狠狠砸在了桌子上。 陪着的众人全部呆愣当场,反应过来乌压压全跑进去扶人。 “小侯爷!” 李斗梗着脖子也不跑,气鼓鼓的冲着里面的人解释。 “莲儿很好,你们不能打她。” 莲儿急的都快哭了,无措的攥着李斗的衣角,自知闯了大祸,看到江清婉过来噗通一声跪在地上。 “小姐,奴婢不是故意的。” 被揍的人已经坐起来,疼的一张俊脸都皱成了包子,一身华贵的蓝色锦缎长衫也被染了污垢,一把挥开扶他的人,正要发作,就看到了江清婉那张清雅绝色的脸,瞬间心跳加快,眼都直了,话也忘了说。 站在他身侧的男子同样是锦衣华服,指着江清婉三人怒斥。 “大胆刁民,竟然敢袭击威远候府的世子爷,你们的脑袋不想要了!” 大周武侯本就不多,大多都留在四周边境守卫疆土。 这位威远候已入花甲,被恩准在京履职,老来得子,养的极为娇纵,完全没有承继祖志从戎的打算,整天花天酒地,吃喝玩乐。 莲儿一听惹了这么厉害的人物更是面如死灰。 “此事与他们无关,求小侯爷责罚我一人。” 她冲着里面哐哐磕头。 “李斗,扶她起来。” 江清婉淡淡开口,随即看向小侯爷。 “她是我的丫鬟,事情既已发生,该怎么赔,便怎么赔。” 先前说话的人满脸不屑的冷哼一声。 “赔?你们伤了小侯爷,那就把脑袋拧下来赔。” 他话音刚落,就被身边的小侯爷拍了一巴掌。 “玉川,怎么跟美人说话的。”他冲江清婉作了个揖,故作潇洒的一甩扇子,“在下郭浩,不知小娘子怎么称呼?” 江清婉盯着他的脸看了看,又低头看了看碎掉的玉瓶。 “这东西,你花了多少银子?” 郭浩无所谓的摆摆手。 “小物件,相比美人你,不值一提。只要小娘子陪我去画舫喝两杯,此事就此作罢。” “小姐!” 莲儿急的想拦,她宁愿死也不愿自家小姐受这等屈辱。 江清婉抬手制止,再次看向郭浩的眉心,“你今日,需避水。” 高玉川笑着起哄。 “小侯爷,这小娘子是拿这话折您的面儿啊。” 郭浩长期流连花丛,凭着俊俏的样貌和出手大方,还没被谁拒绝过。 当即觉得没面子,脸色也沉了下来。 “若我偏要你陪呢?” 这时苏柳儿从一旁走了过来,娇笑着打岔。 “呦,这是谁惹了我们小侯爷不高兴了?啧啧,这漂亮的玉瓶儿怎么碎了,一千两银子听了个响,在淮楼,谁砸碎的,可是要照价赔偿的。” 她说着看了眼江清婉,眼波流转之间多了些意味不明的打量。 “这位娘子若是没银子……” “一千两,我赔。” 江清婉拿出银票很爽快的递了过去。 “我的人打你,是因为你要打我的人,若小侯爷非要论个是非对错,我奉陪到底。” 她越是不卑不亢,郭浩就越是兴奋,纸扇挡开递来的银票,还故意在江清婉的手背上蹭了蹭。 “本世子说了,今日,你要陪我饮酒,否则……” “小侯爷是打算在我这淮楼闹事了?”苏柳儿忽地开口,虽笑的妩媚,眼中却盈着杀气。 淮楼的幕后东家是谁,没有人知晓。 但是,但凡在淮楼使坏以次充好亦或者强买强卖的,都下场凄惨。 郭浩刚要发脾气,就被高玉川拦住。 他们虽都是世家子弟,但比不得郭浩祖荫庇佑,淮楼的水太深,万一惹了祸端可不好收尾。 “小侯爷大度可以不跟你们计较冲撞之事,但这一拳,也不能白挨。” 李斗上前哐哐拍了拍胸口。 “那你揍回来。” 苏柳儿掩唇而笑,只觉这法子甚好。 “也行,小侯爷,您揍回来,我给您作证,定然不让他躲一下。” 郭浩看了看自己的手,又看了看李斗石头一样的身板,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算了,小娘子,你告诉我你叫什么,这事就此作罢。” 江清婉也没扭捏,直接报了名字。 郭浩嘴里念了两遍,折扇隔空挑了下,尽显风流。 “本世子喜欢你,我们一定会很快再见。” 他说着抽走了江清婉手里的银票,行为浪荡的放在鼻翼间闻了闻,一脸的陶醉。 “走,今儿本世子高兴,让画舫的舫长把他存了十三年的女儿红搬来几坛,咱们今晚,不醉不归。” 几人扬长而去。 江清婉看着他们的背影若有所思。 长睫低垂,说不出的柔媚动人。 苏柳儿瞧着她漂亮的侧脸,语气淡了几分。 “事情已了,江娘子还是早些回。” 江清婉忽地侧头问道,“苏掌柜可知小侯爷去的画舫是那一艘?” 苏柳儿愣住, “你什么意思?人家都放过你了,你还要眼巴巴追过去?江娘子这是想玩欲擒故纵?” 江清婉不答反问。 “你们淮楼可有十三年的女儿红?” 苏柳儿越发嫌弃她。 “没有。” “那小侯爷的画舫……” “你去护城河上问一问就知,真是无可救药。” 她扭身离开,真不知道自己东家为何要她前来解围。 难不成也看上了这位江娘子? 只不过脸蛋和身段娇媚些,有什么值得人喜欢。 她烦闷的去了三楼,在最大的雅间外躬身行礼。 “主上,小侯爷走了。” 里面很快传来低沉的声音,透着几分散漫, “她呢?” 苏柳儿实在忍不住,娇哼一声道,“人家小侯爷不为难她,她却要巴巴的追着人去画舫,还跟属下打听位置,实在是……” “下去!” 她话没说完就被冷声打断。 房间内,正看账本的墨云寒脸色沉着。 守在一旁的夜七心里只觉无语。 他刚刚正好看到莲儿出事,紧急过来汇报,还刻意添油加醋就是想缓解王爷和江清婉之间的关系。 实在是这两夜王爷腿疼的厉害,却碍着那日的误会,死活不准他去喊人治。 他好不容易逮到的机会,这江娘子到底在搞什么啊? 难不成是看上了小侯爷长得俊俏? 他正想的出神,忽听墨云寒淡淡问道,“威远候的世子,长的很好看吗?” 第23章 我不喜欢他 夜幕落下的那一刻,护城河上亮起了无数灯火。 映的整个河岸,透着祥和繁华。 欢笑声,丝竹声,宛若整个大周,都歌舞升平。 一艘不起眼的画舫船舱内,秦明朗带了半扇面具正与人饮酒。 他细致的看着桌子上的半幅战车改造的画稿,只觉热血沸腾。 “先生大才啊!” 有了这个,他哪里还需要去求洛九。 对面坐着的人披着一身黑袍,遮住了眼睛,一道伤疤从鼻梁上贯穿而下直到嘴边,闻言邪笑一声,“东西我做到极致,但银子,一文都不能少。” 一万两。 秦明朗只觉肉疼。 该死的江清婉,这几日没了踪影,害得他只能卖掉铺子赎回了房契。 眼下手里哪还能拿出一万两。 对面的男人见他犹豫,一把将图纸收走。 “没银子,一切免谈。” 说罢就准备走。 秦明朗赶紧将人拉住。 “一万两就一万两,但是我要完整的战车改造图,而且必须保证做的出来。” 那人端起酒杯喝干。 “准备好银子,我会再联系你。” 说完躬身出了船舱,上了一艘很普通的木板船,消失的夜色之中。 不远处的最漂亮最大的画舫内,郭浩正搂着两个歌姬在喝酒。 “十三年的女儿红味道就是绝,不愧百两一坛。” 高玉川跟着陪了一杯,已有些醉意。 “只可惜了,就剩两坛了,舫长说剩下的都被一个漂亮的女子买走了。能有这品味的女子,定然是个妙人。” 郭浩眯着眼,又想起了江清婉。 “今儿这酒不是白喝的,你们必须把人给我找出来,本世子一定要好好会会那个小娘子。” 众人哄笑,齐齐应和。 正热闹的时候,船身忽然一个颠簸停了下来。 “怎么回事?” 郭浩踉踉跄跄站起来往外走,其他人也都跟在他身后,刚到了甲板上,一条臭鱼就从天而降,啪嗒正好砸在郭浩的脑袋上,流了他一脸的内脏。 对面船上曝出大笑, “哈哈哈哈,郭浩,让你抢老子的女人,都给我扔。” 说话的是尚书府的公子霍震,跟郭浩两个人一个出身武侯,一个出身文豪世家,又全都是家里独子,各个骄横,谁也不服谁。 臭鱼一条接一条。 郭浩狼狈躲开,指着对面破口大骂。 “你有种别跑。” 他虽然不愿意习武,但是武侯世家的根骨不差,拿起甲板上的一根杆子,朝着对面就打。 趁着对面手忙脚乱的时候,让高玉川放上横板,带着人冲了过去。 两边人都喝了酒,打架虽都是花架子,可都是血气方刚的年龄,连滚带爬扭打的不可开交。 忽然噗通一声。 有人紧接着喊道,“不好了,小侯爷和霍公子都掉水里了。” 画舫正在河中央,水很深,俩人都不会水,互相拖拽着,咕咚咕咚连喝了好几口河水,混杂着臭鱼的味道,令人作呕。 霍震抓住从船上伸出来的杆子往上爬,顺势一脚踹在了郭浩的肚子上。 “等本少爷上去,你就在水里好好给本少爷认个错,以后在太学院里见到本少爷必须掉头躲着……” 郭浩被踹的又喝了好几口,哪肯认输,奋力去拽霍震的腿,本就不稳的杆子被拽的晃晃悠悠,甲板上个木桶滚落下去,正好砸在了郭浩的脑袋上,瞬间鲜血直流。 眼前视线一片模糊,他忽然想起江清婉说的那句话,“你今日,需避水”。 眼看人昏死着往水里沉,下一刻又被霍震给一把拽住。 “你怎么这么沉。” 他拼了命撑着身体,喊得撕心裂肺。 “救人啊。” …… 离开护城河后的秦明朗怀揣着半幅图稿,心事重重。 正想着怎么筹钱,就看到李斗和莲儿跟在一辆马车的旁边说说笑笑着往前走。 那马车内定然就是江清婉。 他下意识就想过去抓人。 转念一想又停了动作。 他派去守着普恒钱庄的小厮说一直没看见江清婉去取钱。 这两日他还让人查了不少客栈,也没有江清婉的影子。 今晚他定要看看,这女人究竟藏在了何处。 一路尾随,直到马车驶入长安区,他才猛地想起,管家早就说过,江清婉可能住在长安区。 这怎么可能? 一个卑贱的商籍,一个被休弃的孤女,怎么能住进京城权贵所在的长安区? 一定不是这样的。 肯定另有隐情。 他一直追到马车停下,看着莲儿扶着江清婉走了进去,李斗则从马车里抱下来几坛子酒,搬进了院子。 秦明朗对长安区的地形并不熟悉,半路截停车夫。 “刚刚那女人进的院子是什么地方?” 黑灯瞎火的,车夫吓了一跳。 见他像个捉奸的莽夫一般面红耳赤,赶紧小声劝道,“那是九王府的后院,你可别去找死。” 说完赶紧走了。 秦明朗愣住。 九王府? 墨云寒! 江清婉竟然进了墨云寒的后院,难道……难道是通过柳如知的关系,自荐枕席? 贱人! 荡妇! 不知廉耻! 怪不得九王爷会针对他,所有一切全都对上了。 他恨不得冲进去将江清婉给拽出来。 他摸了摸怀里的图纸,又很快冷静下来。 一个贱妇,真以为能攀上皇亲? 等被赶出来,他一定要好好看看她的惨状,让她后悔那日拒绝跟他欢好。 他要让她知道,他才是她江清婉这辈子能抓到的最大的依仗。 …… 补齐了酒,还剩了两坛。 江清婉看了眼木门,若有所思。 莲儿端着茶炉过来,见她如此,在心里叹了口气。 “小姐,您真的就那么喜欢王爷吗?” “啊?” 江清婉思绪还没收回,表情有些呆。 可落在莲儿眼里,那就是爱而不得的失落。 她心下一横,噗通跪在地上。 “奴婢今日原该死在淮楼,是小姐救了奴婢,奴婢知道,小姐是有办法的人,您说怎么做,奴婢定会为您达成所愿。” 江清婉总算明白过来她在说什么,拿了小铁铲子戳了戳煮茶的炭火。 “你既跟着我,我自会保你无恙,而且,我并不喜欢墨云寒。” 正准备推门进来的墨云寒瞬间冷了脸。 夜七内心已经抓狂。 天知道他废了多少脑子才旁敲侧击的说服墨云寒来后院看看。 江清婉的声音再次响起,“那晚只是个意外,而且,他有心爱之人,我还不至于为了一张不错的皮囊棒打鸳鸯。再者,他对我来讲,只不过是个……” 她思索着怎么形容能更通俗易懂让莲儿不做傻事,目光落在前方,她缓缓开口, “像这个烧水的壶,我需要用墨云寒这个壶来烧开里面的水,才能冲茶。” 莲儿捂着嘴巴一脸惊悚。 “采阳补阴?” 第24章 美色太惑 夜七脑门上全是冷汗。 墨云寒直接给气笑了。 他这几日,一直在想那晚的事情。 梦里的涟漪,梦外的娇软,每每掀起狂热的浪潮,欲色难平。 他虽然一直怀疑是江清婉对他动了手脚,可仍心存愧疚,怕是自己一时情动失控损了她的清白。 可如今,听着这女人亲口承认利用他,显得他这几日的自我纠结无比讽刺。 “今晚,带她过来。” 他说完转身离开。 夜七有点没反应过来。 他明明感觉到自己王爷压抑不住的杀气,还担心那位江娘子怕是难活,怎么转而又让人给治病了? 后院内, 江清婉伸手拍了下莲儿的头, “莫要胡言乱语。” 她又不是邪修! …… 秦府内, 苏玉兰穿着轻纱半躺在软榻上,白皙的脚勾着秦明朗腰间的束带。 “你这几日忙于公务,今日可不许再躲。” 秦明朗心里着急。 他哪里是躲,自那日从马车上被摔下来,也不知怎的,那里就不能用了。 明明已经燥热难耐,可那处,却依旧死气沉沉。 苏玉兰直起身依偎进他怀里。 “今日我去见了母亲,母亲已经让人办妥了秦润进太学院的事情,你要怎么谢我。” 她媚眼如丝的伸手往下探去,吓得秦明朗立刻站了起来。 可还是被察觉出异样。 “你……” 秦明朗窘的满脸通红。 苏玉兰扑过去再次确认,脸色难看至极,伸手拧住他的耳朵, “是哪个小妖精勾了你的魂?让你对本县主都没了兴致!” 秦明朗膝盖一软直接跪了。 “兰儿,我……我都是被江清婉那个贱人害的,自那日,我便……” 他有些难以启齿。 苏玉兰气的咬牙切齿。 “又是江清婉!” 秦明朗立刻举手保证,“兰儿,应是慢性毒药,我需慢慢化解,此事太丢人,实在不能去看大夫,辛苦兰儿忍一忍。” 他说着又垂下头,将脸埋在了苏玉兰的身上。 “我堂堂二品武将,屡立战功,却遭那贱人诋毁只得了个监造郎的官职,多少人等着看我笑话,我不想再丢人。” 苏玉兰虽欲求不满,却还是心软了,抬手揉了揉他的头。 “你放心,巡防营的兵权,一定会是你的。” …… 子时未到,夜七再次出现在江清婉的房间内。 意外的,江清婉并没有睡,穿戴整齐的坐在灯下看书。 见他出现,也没着急走。 “墨云寒让你来的?” 夜七点头。 “江娘子请。” 江清婉悠然的翻了一页书。 “他不是说,交易作废吗?” “可你也没从后院搬走啊。”夜七回了一嘴。 江清婉颇有兴致的放下书转头看他。 “你该趁我昏睡不醒的时候把我丢出去。” 夜七被她盯得浑身发毛。 “那是我家王爷心善。” “你家王爷是觉得我买不起一个宅院?” 江清婉依旧神色淡淡,却怼的夜七半天说不出一句话来。 她重新拿起书翻看。 “回去告诉你们王爷,要么疼死,要么自己过来。” 夜七顿时急了。 “江娘子,王爷是主子,怎么能……” “他是你的主子,不是我的。” 江清婉冷声打断他。 要完全治愈双腿,至少三个月。 先前是她想的简单,以为后院僻静,谁也碍不着谁。 可墨云寒身份摆在那里,那日是他舅母和未来的王妃来闹,谁敢保以后会来什么人。 两个人的关系必须要摆正。 她眼神示意他看看外面。 “时辰差不多了。” 眼见劝不动,夜七忽地噗通跪在了地上。 “那晚是我鲁莽得罪姑娘,您要杀要剐都成,求您去看看王爷,他这两日疼的越发厉害,其实……其实王爷对您……” 他想说淮楼解围的事情,也想说这两日墨云寒不准人来后院打扰的事,可话到最后又咽了回去。 外面响起更夫的声音,他眼尾通红的冲着江清婉磕了个头。 “得罪了。” 江清婉还未回神,眼前就掠过一阵风。 等她眨眼,人已经在墨云寒的寝殿内。 那天她能顺利给夜七下毒,完全是因为这家伙没防备。 若真的硬碰硬,以她现在的修为,半点胜算都没有。 合作关系必须板上钉钉,她可不想事事被威胁,连点自由都没有。 一声厉喝打断她的思绪。 “谁让你来的,滚出去!” 男人脸色苍白,紧绷着身体死死攥着手里的布带,显然夜七不在,他准备自己把自己绑上。 江清婉抬脚就往外走。 不识好歹,反正疼的也不是她。 夜七砰的一声又跪在了门口。 “江娘子……” 身后传来男人急促的喘息声,疼痛来的越发汹涌,他双腿根本站不住,踉跄地扶着床边,手却抖得根本缠不住布带。 “夜七!” 他压抑着低吼。 夜七没动,红着眼眶看着江清婉。 江清婉很不爽。 “没听见他叫你吗?还不绑起来。” 夜七大喜。 “多谢江娘子。” 他立刻起身,还没靠近墨云寒就被一掌扇飞。 “当着本王的面背主,你倒是够胆。” 夜七被这一掌震的口吐鲜血,停都没停再次靠近,很快将墨云寒给绑了个结结实实。 “王爷,等您好了,您就算砍了属下,属下都不会眨一下眼睛。” 江清婉站在床边嫌弃地瞥了他一眼。 “他对你忠心耿耿,你没长眼吗?生了病就乱发脾气,你是小孩子啊。” 男人别开脸不看她,因为痛苦微微扬起脖子,冷白的肌肤渗出晶莹的汗珠,性感的喉结滚动着,随着呼吸的急促,衣衫微微敞开,锁骨绯红一片,漂亮的让人移不开眼。 江清婉不由感叹美色误国。 这男人实在长得太好看。 她迅速压下心头的悸动,正色道,“墨云寒,是你说了交易结束,既然要重新开始,有些事,我要先说明。” “本王不用你救!” 墨云寒虽叫她过来,可却被她这不服软的态度气到。 又想到那句“采阳补阴”就更生气。 江清婉也来了脾气。 手指迅速在他腰间点了几下。 疼痛剧增,迅速朝着腰间蔓延,宛若腰斩一般。 饶是墨云寒能忍,此刻也忍不住痛呼出声,又用牙齿死死咬住唇瓣,血珠浸染,将薄唇染得殷红一片。 痛苦太重,他索性闭上了眼。 长而密的睫毛,轻轻颤着。 那是一种破碎到极致的美。 江清婉的心再次不受控的跟着颤了颤,下意识抬手摸向他咬着的唇。 等她回过神来,拇指已经蹭过了血珠,在殷红的唇瓣上揉了两下。 男人的眸子骤然睁开,其内血红一片。 “本王会杀了你!” 第25章 镇妖 江清婉在他猩红的眼底看到了一个复杂的符箓一闪而过。 她根本来不及去抓。 没再理会墨云寒的抵触,她厉声喝道,“夜七,摁住他。” 夜七下意识照做。 江清婉直接爬上床,骑在男人的腰间,俯身扒开了他领口位置,咬破手指迅速画符。 她的动作很快,那双清冽的眸子里有着不同于平常的冷静。 符箓形成的瞬间,化作一道金光渗入皮肤。 男人痛苦出声,双眼再次泛起猩红。 这一次,江清婉看的一清二楚。 镇妖! 这人……是妖? 她呆愣当场,身体缓缓坐下,只一心想着事情,根本忘记了此刻两人的姿势有多不和礼数。 夜七惊得咕咚咽了下口水,手上力道一个不注意,被墨云寒挣脱。 男人一个翻身将江清婉压在身下,大手直接扼住了她的脖子。 “本王说过,本王会杀了……” “收!” 江清婉迅速握紧左手,刚刚还凶残如野兽的男人瞬间瘫软在她身上。 意识依旧清醒,却浑身无力,粗重的呼吸紧贴着她的耳朵,激起一阵又一阵的酥麻感。 “你……对本王……做了什么!” “下了咒!你不听话,我就弄死你。” 江清婉烦躁的奋力将他推开。 “以后都不用绑了。” 这句话是说给夜七听得。 她爬下床从随身的荷包里摸出小葫芦,开始收集黑气。 接下来进展的很顺利。 墨云寒也很快控制住了疼,只是依旧浑身无力,冷汗将额前的鬓发都打湿了,越发像个任人欺负的漂亮狐狸。 江清婉此刻却没有心情调侃。 她将小葫芦塞回荷包。 “墨云寒,你母亲是什么人?我能见见吗?” 寝殿内的气压骤降。 夜七吓的赶紧恨不得去捂她的嘴。 “江娘子,王爷的母妃早已仙逝。” 江清婉的眼底闪过失望。 脑海中又想起那日观星时看到的,若有所思。 墨云寒冷冷的看着她,周身的凌厉诡异的褪去,眼底甚至多了几分急切。 “你为什么要问我母妃?” 死者为大,江清婉回神,没有多做解释。 “想看看你的情况是不是母体带来的,抱歉,提起你的伤心事。” 她起身拱了拱手。 “你的双腿我会治好,但是,有一点我要说清楚,在这件事上,你我平等,你无权干涉我的一切,你身边的人也一样,我不想再闹得不愉快。” 说完,她没再逗留,转身走了。 离开墨云寒院子的时候,正好被守夜的玉桃看到。 她嫉妒的看着江清婉纤细曼妙的背影,狠狠地揪着自己的帕子。 “果然是上不得台面的外室,勾栏的手段,太不要脸!” …… 墨云寒缓了一会,身体便恢复过来。 夜七很自觉地跪在地上等着领罚。 沉默良久,墨云寒忽地问,“你觉得,江清婉为什么要给本王治腿?” 夜七愣了愣,下意识回答, “您是大周的九王爷,天生贵胄,她一个无家可归的小女子,自然是想依附受您庇护。” “想让本王庇佑?” 墨云寒冷冷的看向他,“这话你自己信吗?” 夜七想到江清婉对自家王爷做的那些换个人必会被砍脑袋的事儿,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墨云寒又问,“她今夜当真去了画舫?” “是,不过江娘子下船下的早,还搬了几坛子酒回来,好像是女儿红。” 夜七忽地一拍大腿, “原来江娘子不是看上了小侯爷长得俊俏,而是去给王爷您买酒了。江娘子真是有心。属下就觉得不可能,若论姿容,小侯爷怎比得上王爷您……” 一个凌厉的眼刀扫过,他瞬间闭嘴。 “自己去领罚!” “是!” 等夜七离开,墨云寒才抬手摸了摸自己锁骨下。 刚刚浑身无力的时候,这里似乎有什么东西渗入,很凉,却又极舒服。 他转头看向窗外幽暗的夜色,沉静的眸子旋着复杂的情愫。 “江清婉,你到底想从本王身上得到什么?” …… 回到后院的江清婉没着急炼化,而是趴在桌子上开始画符。 男人瞳孔里一闪而过的符箓,她很确定就是镇妖! 祁连山中有精怪,百年修炼,可通人性。 她养的那只红狐狸,便是其一。 她虽从未见过精怪化为人形,可师父说,这世间之事,未得见,不代表不会有。 难不成墨云寒真的是一只化了形的妖? 她看着画好的符箓,片刻后碾在指尖又烧了。 怪不得长那么好看,体质又那么特殊,即便吸收了她炼的丹药也没什么损伤。 等将黑气全部驱散,她一定要好好验看他体内是否存有妖丹。 要当真是化了形的妖,她就抓去祁连山送给师父当做赔罪,这么稀罕的东西,说不定师父就能原谅她。 想到这里,她顿觉心情舒畅。 一边炼化黑气一边畅想着美好的未来, 当晚在梦里叉着腰抓着一堆符纸贱兮兮的威胁墨云寒露出原形,那男人被欺负的眼尾通红,咬着唇,死不低头,当真是……漂亮极了。 …… 到了与洛九约定好的日子。 李斗早早的叫了车在门外候着,江清婉带着莲儿刚准备出门,宋玉书就领着几个丫鬟婆子走了进来。 瞧见她时,脸上多有不满。 “你要出去?” 江清婉皱了皱眉,“我不能出去?” 姿容英朗的丫鬟玉英搬来椅子,宋玉书端坐其上,抬手指了指一个身穿灰衣的婆子。 “这是张嬷嬷,以后,她负责教你怎么伺候王爷,怎么做一个懂事乖巧的王府外室。只要你听话,我不会为难你,将来,筱然和云寒大婚之后,我也会保你一个姨娘的身份,让你这辈子衣食无忧。” 张嬷嬷冲着宋玉书福了福身,径直走到江清婉身边,眸色凌厉的上下左右打量着,如审视一件等待估价的物品,更像是妓院嬷嬷挑选合适女子般赤裸直白。 “模样身段都不错,肤如凝脂,自带幽香……” 她说着,忽然一把拍在了江清婉的屁股上,还捏了捏。 “圆润而又弹性,的确是个妙人儿。” 莲儿气得刚要上前,江清婉就抬手拉住了她。 “你去外面等我。” “小姐!” 莲儿担心,见江清婉坚持,只能福了福身先出了门,跟李斗一人一边贴着门框偷听,准备一旦有不对劲,就立刻冲进去救人。 张嬷嬷看了一圈,又身手去勾江清婉的下巴,下一刻人就僵在了原地。 在她脚下,徐徐绽开一个圆形八卦阵。 江清婉往侧边挪了挪,平静的看向宋玉书。 “我敬您是长辈,今日之事,不与您计较。我与墨云寒的关系,您去问他,若他不能跟您解释清楚,我即刻搬走,若他能解释清楚,就请您以后,不要再随意踏入后院。” 说完,她浅浅点了点头,转身走了,半点不愿伏低周旋。 第26章 看好你家的狗 宋玉书的脸色又沉了几分。 玉桃气道,“夫人,您看看她怎么如此猖狂,连您都不放在眼里。” 玉英却说,“夫人,王爷曾跟您提过不必教这位江娘子规矩,您是不是再问问王爷?” 玉桃当即反驳,“玉英,你一个习武的对男女之事懂什么啊,依我看,她就是觉得王爷宠着她,才会无法无天。” 这时张嬷嬷终于恢复了自由,踉跄两步,转身噗通一声跪在了宋玉书的面前。 “夫人,此女身怀妖术啊。” “胡言乱语!”宋玉书冷嗤,“这世上哪里有什么妖术。” 玉桃小声附和。 “夫人,王爷说过,她好像是个天师,会不会真的是用了什么法术,才迷得王爷准她住在后院,还与她夜夜私会,如是真的,岂不是有损王爷贵体!” 宋玉书盯着敞开的院门,双眸微微眯了眯。 若当真如此,这女子断不可留。 “玉英,跟着她。” “是,夫人。” …… 莲儿陪着江清婉坐在马车内,气得小脸通红。 “他们太欺负人了。” 江清婉并不会纠结这些事。 “明日你与李斗去看看宅子,若有合适的,咱们买下来。” 莲儿大喜。 “小姐,您……您终于放下王爷了?” 江清婉顿觉无语。 她什么时候喜欢了。 她懒得解释,靠在车厢内闭目养神。 莲儿贴心地坐到了外面的车辕上以免打扰她。 马车驶出长安区,拐向镇安区的时候,车子猛地停下,冲击力让江清婉差点从车厢里滚出来。 “小贱蹄子,来人,给我拿下。” 车外传来熟悉的叫嚣声,紧接着是李斗的怒喝。 “又是你!” 江清婉立刻掀开布帘,果然看到趾高气扬的苏玉兰,意外的是,站在她身边的还有云筱然。 两个人的马车正停在一家酒楼前,阵仗极大。 不仅有丫鬟小厮,还带了不少护院。 苏玉兰看到江清婉,火气瞬间窜到了头顶。 “不要脸皮的狐媚子,做了下堂妇,就该乖乖缩起来当老鼠,在阴沟里孤独终老!你偏要招摇过市的作死,本县主就成全你。把他们三个全部带回府,关进柴房,别污了筱然县主的眼。” 云筱然心下震惊。 “玉兰姐,你认识她?” 苏玉兰今日有求于云筱然,态度极好。 “筱然妹妹,此事我容后跟你说。” “还不动手!” 几个护院立刻围了上去,云筱然已从震惊中回过神来,没有再问。 苏玉兰的脾气可不好。 她好整以暇的等着看江清婉出丑。 李斗大吼一声冲向围攻而来的护院。 莲儿挡在江清婉前面,前后的路都被堵着,他们成了瓮中之鳖。 如果李斗打不过,他们就只有挨欺负的份儿。 她急得脸色发白,“你们还有没有王法了,凭什么抓我们?我家小姐把男人让你了,铺子给你了,你还要赶尽杀绝,县主就能不讲道理吗?” 她站在车辕上,声音又亮又脆。 周围很快围了看热闹的人。 苏玉兰顿觉丢面子,“给我撕烂她的嘴!” 话音刚落,一个护院就被李斗砸飞到她面前,吓得她花容失色,拽着春梅的手臂往后退。 这么好的机会,云筱然岂会放过。 她故作担心的扶了苏玉兰一下,冲着身后招了招手。 “还不去帮忙。” 两个人虽然同为县主,可级别却不同。 苏家有老王爷在,威望极高。 可那是老王爷的权势,不是她苏玉兰的。 而云筱然自幼被太后养在宫里,后来建了县主府,太后不仅让皇帝亲自题字落匾,还准云筱然行使郡主的仪阵。 因此,她府中不是护院,而是府兵,身手要强很多。 李斗眼看招架不住,脸上挨了两拳,可他皮糙,跟不知道疼一样,撑着双臂往前拥,试图冲出一条路让江清婉的马车过去。 奈何对面人多,他根本拥不动。 有人瞅准机会,抽出兵器,朝着他的肩膀狠狠砍去。 这种群殴的场面,对于此刻的江清婉来说,实在不利。 她仅剩的修为,扛不住大型的阵法。 不过眼下,也没有更好的办法。 指尖碾了血丝,绕着金线自,符箓自她脚下迅速铺向四周。 周围的空气瞬间变得凝滞。 挥刀的府兵动作也随之变得迟缓。 江清婉的脸色以肉眼可见的苍白。 她猛地沉下一口气,手掌下压。 阵法成。 阵眼的所有力量汇聚在李斗的脚下,瞬间将押着他的数人弹飞出去。 李斗愣住。 完全没反应过来自己怎么做到的。 云筱然大吃一惊。 她原以为李斗就是个力气大点的小厮,没想到竟然能扛住她的府兵。 这群废物! 苏玉兰忽地娇喝一声。 “江清婉,你竟然敢伤筱然县主的人,她可是太后娘娘最疼爱的小辈,谁给你的狗胆!” 她迫切的希望江清婉能搬出柳如知来,这样她连那日和离时受得气都能一并报。 “江清婉!” 一道清朗的男声从酒楼上方响起,透着狂喜。 紧接着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脑袋上抱着块纱布的郭浩从酒楼内一路小跑出来,环顾四周,快步冲到了江清婉的马车前。 “小美人,我们又见面了。” 莲儿一眼认出他,浑身更加紧绷,“你……你别过来。” 苏玉兰没看清来人是谁,闻言耻笑道,“江清婉,你可真够不要脸的,这才几日,就又勾搭了一个男人!这位公子,她可比妓子还要令人不齿。你都不嫌脏吗?” 郭浩转头直接骂了回去。 “你算个什么东西!就你长得那歪瓜裂枣的模样,你让本世子看你一眼,本世子都觉得脏了眼。” “你!” 苏玉兰气的快炸了。 她多年没回京,一时没认出郭浩是谁。 可云筱然却认得,立刻拉了她一下,冲着郭浩笑的淡雅贵气。 “小侯爷还是如此肆意洒然,不知威远候他老人家可还安好?” 苏玉兰心头一惊,脸色变得很难看。 威远候家的世子? 江清婉怎么又攀上了威远候? 郭浩瞥了瞥云筱然,语气不咸不淡,“原来是你啊,看好你家的狗,本世子的人,还轮不到她来乱咬,赶紧滚。” 苏玉兰本还想压下火气禀明身份,没想到直接被冠以“云筱然的狗”,气得她差点破口大骂。 云筱然死死拉住她,浅笑着冲郭浩点了点头。 “那我们不打扰了。” 说着硬拽着苏云兰进了酒楼。 她虽是县主,可她父亲,曾是威远候的部下。 云家的很多事,这位小侯爷都知道。 她可不敢跟他在街上撕。 第27章 结盟 路很快被让开,郭浩抬头看向江清婉,叉着腰,颇有几分得意。 “小美人,你怎么谢我。” 江清婉的身体一阵发虚,扶着莲儿的手臂微微颔首。 “多谢。” 说完掀开车帘坐回车内。 郭浩急道,“就没了?我还有很多话要跟你,不如我们去酒楼坐坐。” 他探着身子攥住布帘不松手。 “你若不愿吃酒,我们不吃也行,我就想知道,你那日为何要让我避水?” 江清婉靠坐着,总算有了些力气。 她看了眼郭浩,“你脑袋上的伤不是已经验证了吗?” 郭浩乐道,“对啊,所以我更好奇啊,小娘子是会给人看相测吉凶吗?不如帮我测测,你我是否有姻缘?” 江清婉摇摇头。 “你的姻缘不在大周。” “啊?” 郭浩听得一脸懵,江清婉却没再细说,“李斗,走了。” 李斗哦了一声,壮硕的身体挤开郭浩,车夫扬起鞭子驾着马车很快消失在街角。 …… 楼上雅间内,注视着这一幕的云筱然眼底闪过一抹嫉恨。 她已经从苏玉兰的口中知道了江清婉的身份。 一个给人当了五年后娘、守着个男人五年最后被下了堂的贱妇,竟然能住进九王府的后院,还能被郭浩这厮护着,凭什么! 苏玉兰见她迟迟不说话,有些心急。 “筱然,姐姐的处境已经跟你掏心掏肺的说了,你这一次可一定要帮帮姐姐,不能因为江清婉这个贱人勾搭上京兆府尹借以挑拨,让九王爷误会了我家明朗。” “姐姐知道,九王爷平日最是宠爱你,他又执掌军政,若是明朗能成为王爷的左膀右臂,定会忠心维护。” 她没说维护谁,但是其中含义却又很清楚。 有太后在,云筱然将来十有八九是要嫁给墨云寒的。 一个王府正妃,若想稳固地位,岂能没一点外戚帮衬。 可太后毕竟不是她的亲祖母。 将来若有其他机缘,皇帝需要平衡九王手中的兵权,再娶旁人与她平起平坐,都有可能。 想要稳住自己主母的身份,除了可怜的身世让太后怜惜,自然还要有其他傍身。 秦明朗身为二品武将,会是以个很不错的选择。 云筱然沉思片刻,她很清楚苏玉兰在苏家的地位和迫切攀附的心。 “姐姐待我诚心诚意,筱然知道,不过我毕竟还不是九王妃,只能尽力试试。” 这便是答应了。 苏玉兰欣喜若狂,拉着她说着贴己的话。 云筱然又故意跟她聊起江清婉,详细的知道了一切。 那个贱人,果然不是什么天师。 …… 洛九家, 江清婉拿到了小小的炉鼎,检查之后也不由赞叹洛九的手艺。 她将炉鼎包好,交给李斗送去马车,随后坐在桌前,让莲儿研磨。 “我现在给你画稿。” 洛九却一反常态,搓着手提议,“我家中藏了好久,姑娘要不要尝尝?” 江清婉愣了愣。 她的脸色还是有些发白,眼底透着些许疲惫。 “你不着急?” “也不是很急。”洛九说着又看了看后院方向,却迟迟没听到动静。 墨云寒还没来,他只能尽力拖一拖。 江清婉随着他的目光也看向后院,手中狼毫笔沾了墨汁,利落的落笔开画。 “洛大师,你给我做鼎,我给你画图,今日之后,你我互不相欠。您老的藏酒,就留着跟你等的人喝。” 被人点破心思,洛九尴尬的挠挠头。 “姑娘误会了,我家主上惜才,想见见姑娘,若是姑娘有意,可以……” “我无意。” 江清婉画的极快,似乎不需要思考。 看得莲儿目瞪口呆,连研磨都忘了。 以前她只知道她家小姐很会做生意,旁人赚不到的银子,她很轻松就能赚到,无论卖什么,从没亏过本。 可自从离开秦家以后,她越发觉得,她家小姐,简直就是无所不能。 虽然她也看不懂画的是什么,但本能就觉得,超级厉害。 不到半炷香的时间,江清婉就落下了最后一笔。 “洛大师过来看看。” 洛九正寻思再拖些时间,却被手中的图稿惊得忘记了一切。 “妙,妙啊,姑娘竟然能想到这一层?敢问姑娘与神机班鲁是什么关系?老夫斗胆,不知能不能请姑娘代为引荐,若能见到他老人家,我此生死而无憾了。” 想到二师兄那张宛若呆板书生的脸,每每被她气的跳脚的时候,才有几分活气。 她实在无法跟洛九嘴里被誉为神机的老人家形象相对应。 她用帕子擦了擦手指上的墨汁,站起身往外走。 “我不认识班鲁,今日之后,洛大师就当没见过我。” 莲儿紧随其后,腰板都挺得笔直。 看着江清婉的后背,双眼冒起了星星。 她家小姐,真神! 洛九眼见留不住人,也不再纠结,全神贯注地研究起图纸。 等他看得差不多了,墨云寒才带着夜七姗姗来迟。 夜七环顾四周没看到人。 “老洛,那位很厉害的姑娘呢?” 洛九刚行完礼,也不好说墨云寒来的太晚,只是将图稿恭恭敬敬递过去。 “主上,那姑娘不愿多待,已经走了。这图,比我想的还要精妙,您看看这里……” 他凑过去指着图稿讲解,整个人都显得异常兴奋。 墨云寒却闻到了图纸上一股很淡很淡的清香。 “金山。” “什么?” 洛九没听明白,满脸疑惑。 墨云寒回神。 “没事。” “你尽快将东西做出来,通过演练无误就可交给兵部监造处大规模制作。” 洛九点点头,又想到什么,跑到一堆物品中搬出一个盒子递给墨云寒。 “主上,这是我改制的弓弩和袖箭靴箭,您可先试试威力。” 夜七开心的凑上去。 “老洛,我们暗卫营又有新东西了?” 洛九仍有些惋惜。 “若那位姑娘肯帮忙,我们大周的兵力储备,定会更加强盛。” 他神色忧伤的看向窗外。 夜七收起嬉笑,抬手拍了拍他的肩膀。 洛九的哥哥,侄子,洛家十九个族人,全都是机关营的将领,当年随军攻占大隋,却惨遭大隋机关碾压,无一人生还。 听闻这个消息时,洛九正在研制机关匣,因失神毁了一只眼睛,从此隐退,再未出山。 “老洛,大隋已灭国,他们的亡灵会安息的。” 洛九收回目光,眼眶还有些红。 “我只希望,洛家家学,能助力大周军政,让兵将们少些伤亡。” “主上,您是大周的战神,您会护卫大周的对不对?” 墨云寒看着洛九殷切的眼神,郑重的点了点头。 “本王一定做到。” 第28章 围困 长安区,九王府。 江清婉走下马车,推开王府后院的大门,就看到了里面再次乌压压站了一群人。 宋玉书端坐在太师椅上,在她身边站着云筱然。 除去脸熟的几个丫鬟婆子外,院子里还站了十几个府兵,位列两旁,宛若私设的公堂,带着森然的威压。 莲儿和李斗皆是一脸警惕。 “小姐,要不我们现在就走。” “我挡着他们,你们走。” 李斗将炉鼎塞进莲儿怀里,横在江清婉前面,撸起袖子就准备开打。 江清婉抬手推开他,径直走了进去。 李斗和莲儿很快被两个府兵拦在院中。 “江娘子,请。” 李斗急的攥拳,“小姐,要揍他们吗?” “不用!” 江清婉摇摇头,一人上前。 先不说后院的这些府兵,隔着一堵墙就是王府正院,一旦发生械斗,墨云寒的人绝不会坐视不理,她现在灵力匮乏,正面冲突,不是良策。 她走到离宋玉书几步远的位置,还未站定,云筱然就娇声喝道,“跪下!” 江清婉没说话,眸色淡然的看向宋玉书。 “夫人找我有事?” 宋玉书此刻的脸气的铁青。 “我问你,你是不是与人和离过?” 江清婉怔了怔,想到之前见苏玉兰和云筱然在一起,瞬间就明白是怎么回事,回的云淡风轻。 “是。” “好,真是好极了!” 宋玉书一巴掌排在扶手处,“一个被男人抛弃的下堂妇,摇身一变说自己是天师,来王府混吃混喝,还要用下作的手段勾引王爷,你可知罪!” 这时张嬷嬷和玉桃从江清婉房间里走了出来。 “夫人,寻到了。” 玉桃将一个小药包呈上,张嬷嬷斩钉截铁地说,“夫人,老奴确定,这就是妓馆里的妓子才会用的媚药,混入香炉之中,可迷人心智。” 宋玉书暴跳如雷。 “混账东西!你还有何话说?” 江清婉神色不变,只是眸光有些冷。 “你们凭什么进我的房间?” “这么说,你承认这东西是你的了?” 云筱然冲着宋玉书福了福身,“舅夫人,这女人实在肮脏可怖,我今日还瞧见她与威远候的世子眉来眼去,那位是什么人啊,专在风月场所混迹玩乐,也不知……” 她欲言又止,话里的意思却显而易见。 宋玉书气的胸口一阵闷疼。 一想到王爷那般霁月清风的贵雅之人,竟然被江清婉这种浪荡不知廉耻的骗子玷污,她就有些喘不上气。 “来人,罚十杖,逐出府去。” 云筱然心有不甘。 区区十杖,实在太便宜她了。 “舅夫人,此事万不可轻饶。她接近王爷,就是为了惩治不要她的男人,这已经涉及到朝堂,如此狂妄胆大之人,难保她被逐出府后不会做出更疯狂的事情,若是被人知晓,王爷竟然为了这样下贱的人针对有军功的朝臣,惹得皇上彻查下来,事情可就大了。” 宋玉书自然知晓其中利害。 “既如此,那就将她送去郊外囚禁起来,永世不得再见光明,至于她的丫鬟仆人,也一并锁了。” 云筱然大喜。 被送出京城,不用她动手,苏玉兰就能撕了她。 此刻江清婉在她眼里,宛若死人。 “舅夫人心善不忍杀你,江清婉,你别做无谓的挣扎了,好自为之。来人,动手。” 李斗急的往外冲。 “不准你们欺负小姐。” 可拦着他的府兵是九王府的,各个都精心调教,身手极为凌厉,手中又有兵器,三两下就将人摁在了地上。 许是因为这两日李斗经常去找夜七,他们没下死手,全都留了力,只是强行困住。 李斗却察觉不出来,怒吼着试图挣扎,牙都咬破了。 莲儿冲过去帮忙,被推搡在地上。 手里抱着炉鼎的包裹飞落到花丛,正好砸在了那株今早刚刚盛开的名唤“金山”的牡丹上,花苞直接被砸进了泥里。 玉英走向江清婉准备动手押人,脚下忽然好想被粘了东西,任她如何使力都拔不动。 看出她的异常,云筱然立刻道,“舅夫人,我听玉兰县主说,这女人会下毒,懂些阴诡邪术,您看玉英也中了招。” 玉英解释。 “夫人,我动不了了。” 宋玉书并不是弑杀之人,此刻却难压戾气。 “江清婉,到了现在,你还要伤人!真当我王府之内,任由你肆意吗?来人,拿下。” 府兵高声应喝。 气氛瞬间剑拔弩张。 江清婉此刻根本无法施展大型阵法。 眸色一凛,指尖金线直冲前方。 擒贼先擒王! 宋玉书忽然感觉到一股奇怪的压迫感,她本就觉得胸口发闷,这一下直接捂着胸口,咳出了一口鲜血。 “你……” 江清婉眸色微凝。 她并没有攻击,只是想以阵法控制,以此震慑,再让人去请墨云寒,把事情说清。 为何会吐血? “江清婉,你竟然敢伤舅夫人!” 云筱然猛地扑过去抱住宋玉书。 “你们还愣着干什么,就地杖杀!” 墨云寒的母妃早逝,舅夫人等同于王府的老王妃。 府兵见此,再不敢留手,手持兵刃朝着江清婉袭去。 江清婉总觉得哪里出了问题,却来不及细想。 周身金线缠绕,却因灵力不足,在阵法形成的瞬间溃散而逝。 “小姐!” 李斗和莲儿急得大喊。 一阵冷冽的寒风骤然刮过江清婉的脸颊,下一刻,熟悉的身影出现在她前方,以真气震开了所有府兵。 “参见王爷。” 其余人齐齐跪地行礼。 墨云寒收回袖袍背在身后,黑沉的眸子透着不悦。 “谁让你们在后院胡闹!” “云寒哥哥,江清婉伤了舅夫人,你怎么还护着她!” 云筱然带着哭腔让开了一些位置,墨云寒这才看到脸色惨白已经昏死过去的宋玉书,立刻大步上前查看。 “舅母。” “不是我伤的。” 江清婉冷声解释,话没说完就被云筱然打断。 “我们这么多双眼睛看着,你还想抵赖哄骗王爷!” “夜七!去请钟大夫!快!” 墨云寒抱起宋玉书往前院走,走出几步又停下脚步,眸光冷厉的扫向江清婉。 “封锁后院,不准任何人出去。” 收回目光时,他看到了仍旧没有开花的金山,心中自嘲。 他竟然会因为图纸上有金山的花香而怀疑被洛九称为经世之才的女子是江清婉! 真是可笑! 若她真的心思歹毒伤了舅母,他决不轻饶。 脚下再未停留,他的身影很快消失在院墙之后。 所有府兵全部退到了后院外守着。 云筱然鄙夷又得意地看了眼江清婉。 “你今日,死定了!” 第29章 贼喊捉贼 夜七的动作很快,几乎是将钟大夫给扛着回来的。 诊完脉后,钟大夫却一脸的凝重。 守在床边的云筱然故意拱火,“大夫,舅夫人的情况怎么样了?她为什么还不醒啊,刚刚还吐了血,会很严重吗?” 钟大夫又诊了一次,皱着眉摇了摇头。 云筱然顿时站起来走到墨云寒身边,红着眼眶泪眼婆娑。 “云寒哥哥,舅夫人已经知道了江清婉的身份,而且,还查到了她善用毒药,会些阴诡的手段,舅夫人定然是被她用见不得人的手段伤到的。” “她怎么能这么心狠手辣,舅夫人就算不喜她欺骗你、不喜她的身份,可也没有要伤她性命,她怎么能下这样的狠手。” 张嬷嬷忽然跪在地上。 “今日早些时候,夫人带老奴去给那位娘子教规矩,没想到她那般嚣张跋扈,根本不将夫人放在眼里。刚刚老奴又在她房间里搜出了媚药这种肮脏下作的东西,她定然是担心舅夫人跟您告状赶她出去,才会下此毒手。” 原本墨云寒已经信了几分。 可提到了媚药,他的眸色瞬间闪了闪。 那日在她房间里失控,他也曾怀疑过是否是中了药。 可运功后却发现,他内力突然增强了一大截,完全没有中药的症状。 这时钟大夫开了口。 “王爷,宋夫人的症状不是中毒,也不是被外力所伤……” “那就是妖术!”云筱然急着下定论。 钟大夫摇摇头,“回县主,老朽只是个大夫,是不是妖术,老朽不知。” 说着又冲墨云寒拱了拱手。 “老朽只能开些温补的方子给宋夫人调理,至于她何时能醒,恕老朽无能为力。” 云筱然立刻哭出了声音。 “云寒哥哥,你一定要给舅夫人报仇啊。” 墨云寒避开她抱过来的双手。 “夜七,把江清婉带过来。” 正准备开方子的钟大夫不由愣了愣。 江娘子? 她怎么会在九王府? 夜七应下,脚下疾驰很快到了后院,刚推门进去,就看到江清婉站在门口,仿佛早就料到他会来。 神色淡然,丝毫不见慌乱,也并无任何愧疚惶恐。 夜七很是不理解。 “你为何要伤舅夫人,您可知,她在王爷心中的地位胜过半个娘。” 江清婉冷冷的看了他一眼。 “我说了,我没伤她。” 夜七被盯的后背莫名发紧,下意识的就觉得这话可信。 两个人一前一后进了宋玉书的房间。 江清婉刚想走近查看,就被云筱然挡住。 “你干什么?当着王爷的面,你难道还要加害舅夫人?你个心肠歹毒的女人,我死也不会让你得逞。” 她摆出一副悲愤决绝的模样,江清婉懒得跟她纠缠,抬眸看向墨云寒。 “你要不要让我救?” “云寒哥哥,你不要再相信她了,她一直都在骗你。”云筱然着急得抓住墨云寒的袖子,“舅夫人已经被她害的昏迷不醒,怎么能再交到这种歹人手里。” 男人的眸子沉沉的落在江清婉瓷白的小脸上。 片刻后抬手拽开云筱然,让出了位置。 “她对我有养育之恩。” 他的嗓音很低,也说不出是警告还是请求。 江清婉嫌弃的瞥了一眼。 “那与我何干!” 她很不爽。 随他回来原本图个方便清闲,各取所需。 等交易结束,她自会潇洒离开,回归江湖。 如今倒好,事情一桩又一桩。 这狗男人还吞了她的丹,害得她现在灵力只出不补。 墨云寒抿着薄唇没有说话,一双眼睛始终落在江清婉的身上。 云筱然又嫉又恨。 “云寒哥哥,你为什么要一再纵容她,那可是您的舅母啊。” “让她闭嘴!” 江清婉坐在床边,小手搭在宋玉书的眉心几寸之上,眉宇透着凌厉。 这话是说给墨云寒听得。 墨云寒直接将云筱然塞给了夜七。 夜七可不敢接,上手点了哑穴。 房间内归于平静。 一缕很浅的黑气自宋玉书的眉心缓缓被吸出。 江清婉的脸色也随着指尖符箓金线的汇聚而变得越来越苍白。 果然不出她所料。 在她施以阵法压制之前,宋玉书就已经被人下了邪术。 她会吐血,也是因为江清婉阵法压制的时候,两方力量相撞所致。 黑气被抽出的瞬间,响起诡异的嘶吼,又在符箓之下被绞杀殆尽。 江清婉身形微微踉跄,下意识抬手想抓住些什么平稳一下。 触手一片温热。 是墨云寒的手掌,修长干燥,带着薄薄的茧子,并不柔软。 四目相对,江清婉的心尖猛地颤了颤。 一个男人太过好看,实在是种考验。 两个人旁若无人的气场,让被点了哑穴的云筱然气的想冲过去,夜七一把拽住,侧身挡了个严严实实。 江清婉很快将手抽回,眸光扫过四周,却什么都没有发现。 这种邪术有些怪,并不是要宋玉书的性命。 就算她不施加阵法,宋玉书也会昏迷不醒,除非有人帮她解了,否则,她会昏迷至少四天,四天后,会自己转醒。 若是将这个罪责扣在江清婉的头上,她又无脱身之法,四天,足够她死很多次了。 这太过巧合。 床上的宋玉书嘤咛一声悠悠醒来,睁开眼的时候有一瞬间的茫然。 “舅母。” 墨云寒立刻上前查看。 “这是怎么了?” 宋玉书扶着他的手臂坐起,云筱然猛地推开夜七冲到了床边,刚准备掉眼泪,就发现哑穴已经解开,嗓子发痒,她忍不住咳嗽起来。 一边咳还不忘一边告状。 “舅夫人,江清婉害你,云寒哥哥还护着她,还让夜七点我的穴道,你要给我做主啊。” 她哭的泣不成声。 宋玉书也已经回忆起来,脸色骤然沉了沉,指着江清婉道, “云寒,这个女人绝对不能留在王府。你若还认我这个舅母,就把她赶出京城,这辈子都不能再见她。” 一直没说话的钟大夫忽然开口,“宋夫人,您的命是这位江娘子救的。” 江清婉刚刚就注意到他,闻言微微颔首,算是打了招呼。 宋玉书一脸疑惑。 “你救了我?” 云筱然急道,“只不过是贼喊捉贼的把戏,她先伤了您,再用些手段把您唤醒,江清婉,你真是好算计,不要以为能骗得过我们所有人。” 她说着又去拽墨云寒的衣角。 “云寒哥哥,你信她不信我吗?是我亲眼看到她伤害了舅夫人,我们所有人都看到了。” 江清婉没理会。 邪术根源没找到,之后还会反噬。 她盯着宋玉书问,“夫人可有心悸之症?” 宋玉书虽不喜她,却还是诚实摇头。 “没有。” 云筱然冷笑一声。 “你还想将舅夫人的情况推到其他病症上吗?钟大夫就在这里,他是京城最好的大夫,他已经诊断过,舅夫人根本不是生病。” 屡次被打断,江清婉黛眉微皱,辞色锋利。 “筱然县主,我不喜欢墨云寒,你不必对我如此大的敌意,我也不想撕了你的脸皮,让你难堪,所以,能闭嘴吗?” 第30章 流言可杀人 云筱然和墨云寒两个人的脸色各有各的难看。 一个因为被点破了心思,一个因为那句“不喜欢”。 不过倒是都听话地安静下来。 江清婉再次看向宋玉书。 “宋夫人,你最近从什么时候开始感觉到心口滞闷呼吸不畅的?” 宋玉书本还不太信江清婉救了她。 闻言倒真的想起了一件事。 “昨日。” “昨日起床后,就开始心口发闷,我以为是没有睡好,也没在意。刚刚在后院被你……被你气吐血的时候,心口针扎似的疼了一下。” 江清婉纠正。 “你不是被我气吐血的。” 宋玉书刚想点头,她又道,“是我被的阵法打出血的。” 宋玉书点了半截的头僵住,表情都有些收不住。 “打……打出血的?” 云筱然如抓到了天大的把柄。 “云寒哥哥,她承认了,你还要相信她吗?” 江清婉连个眼神都没给她,继续看着宋玉书。 “既然是昨日起床后不适的,那前天夜里,是谁服侍的你,你有没有吃过或者接触过什么异常的东西,闻到也算。” 经她提醒,宋玉书立刻看向玉桃。 “去把书简拿出来。” 玉桃应下,很快从书案上拿过来一个极为古旧的书简。 宋玉书做着解释。 “这是我在桃园书店寻来的,是一本极为难得的兵法布局札记,我前夜吃喝用度都正常,临睡前看了这个,当时翻阅的时候,闻到了一股很奇怪的香味,我还以为是藏书时沾染的,并未多想。这书,有问题吗?” 江清婉刚刚看过屋内陈设,并无任何不妥。 这书简…… 她伸手接过,在触手的瞬间,忽然感觉到一股浅淡的凉意,是邪气流连过后极其微弱的残留。 若不是时间间隔太短,早就自己消散,查无可查。 怪不得刚刚她扫视整个房间也没察觉到。 看来宋玉书身上的邪气,的确来自于书简。 难道一切真的只是巧合,并不是特意针对? “这书简已无碍。” 她将物品还回去。 既然源头找到,并非邪物作祟,她便准备离开。 云筱然却凉凉开口。 “弄这么大阵仗,却什么结果都查不出来。戏,终于演不下去了吗?真以为做做样子,再说自己治好了舅夫人,就能在王爷和舅夫人面前邀功吗?” 宋玉书最不喜府中有这种乱七八糟的勾当,当即沉下脸。 “江清婉,你今日必须给我说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我眼里可容不得沙子!” 见她发火,云筱然立刻娇喝附和。 “事已至此,你还不认罪!” 江清婉都给气笑了。 “也好,那就说清楚。” 她抬手从随身的荷包里拿出一张空白的黄符,指尖凝聚灵气,迅速画好符箓,随手一扬,那黄符飘忽而起,以极快的速度飞贴在张嬷嬷的额头,眨眼间消失不见。 这一举动让众人都有些意外,还没反应过来,张嬷嬷就噗通一声跪在了地上,爬行几步扑倒在宋玉书的面前。 “夫人,我有罪,我不该听从筱然县主的命令,用媚药诬陷江娘子。我更不该贪县主给的那些赏银。可我儿子要娶妻,老婆子缺钱啊。我对不起夫人,对不起王爷,我还偷了王府的东西拿去卖,我真该死,我真该死啊!” 她一边说一边扇自己巴掌,哭的眼泪鼻涕横流。 云筱然脸色大变。 “你这刁奴胡言乱语什么,来人,拉出去割了她的舌头,即刻杖毙!” 她情急之下难掩心中藏匿的阴戾,吼完才意识到不对。 看着墨云寒和宋玉书齐齐望过来的眼神,暗中狠狠拧了下大腿,瞬间哭的梨花带雨。 “云寒哥哥,这女人刚刚一定给张嬷嬷下了什么咒,才会让她如此大胆攀咬于我。我只是气不过才会……难道我们一起长大的情分,还比不过这些阴损的妖术蛊惑吗?” 她虽极力挽回,可刚刚狰狞可怖的模样,却让宋玉书心里掀起极大的震动。 江清婉将符箓的力量消除。 啪啪打脸的张嬷嬷猛地停下动作, 整个人面如死灰瘫坐在地,连反驳一句的力气都没了。 江清婉懒得再纠缠在这内宅纷争中。 “墨云寒,你舅母的身体因这书简染了邪气,我已经去除,至于身体的损伤慢慢调理即可。后院的闹剧源自于筱然县主对你我关系的误解,这事,请你解决干净。” “还有,我昨夜跟你说的事情,你若做不到,便直言告诉我,我绝不多留一日。” 她说完飒然而去,没再看任何人一眼。 云筱然不甘心,却也不敢再闹,怕张嬷嬷说的事情再被提及,只泪眼婆娑地看着墨云寒,似受了多大委屈。 看着那张和已故之人有几分相似的脸,墨云寒心中烦闷,撇开她伸过来的手冲着宋玉书微微颔首。 “舅母,王府内宅之事,我从不过问,此间事情交由你来处置。至于江清婉……” “夜七,传令下去,江清婉在王府之中可自由进出,任何人不得欺辱不敬。” 他说完没再理会痴痴看着他的云筱然,转身走了。 宋玉书让人将张嬷嬷拉出去,随后看向钟大夫。 “今日有劳钟神医了,玉桃,好生送送。” 钟大夫开了方子后背上药箱往外走,临到门口又回头道, “宋夫人,那位江娘子嫁人以后,夫君出征,五年未归。她一人伺候公婆,照料夫君养子,为给他们调理身体,四处求药,老夫曾亲眼所见。至于她为何被抛弃,为何出现再此,老夫不知,可老夫知道,流言,可杀人。” 说罢他躬了躬身,随着玉桃而去。 宋夫人心绪翻滚,一时难平。 她是听了云筱然的话才会冲动的去了后院,并没有去印证。 那句“流言可杀人”更如警钟一般,让她恍然意识到,从始至终,她对江清婉的一切认知都带着偏见。 “筱然。” 带着轻叹的一声低唤,惊得云筱然心头发慌,立刻可怜巴巴的凑到床边半跪在地上。 “舅夫人,我真的没有指使张嬷嬷。” “是,我承认,我因为那个女人住在了后院而不舒服,我怕她勾走了云寒哥哥。可您是了解我的,我怎么可能做那种下作的事情。” 她说着,眼泪扑簌簌往下掉。 “我没有亲人了,虽有幸得太后祖母教养,可建府后,我便一人独住,是您和云寒哥哥多年照料,我心中早已将你们当做我最亲的人,我会生妒,可我不会害你们的,我发誓。” 她举起手,楚楚动人的模样惹得宋玉书心疼不已,可今日发生的事情,始终是起了隔阂。 她拍了拍云筱然的手背,温声劝哄。 “乖孩子,要记得自己的身份,你是皇上亲封的县主,身份贵胄,要懂得识人辨事。” “以后我会常去看你,这王府,近日就不要再来了。毕竟你们婚事还未定,长久下去,对你名声不好。” “你也累了,先回去好好休息,听话。” 云筱然心中恨得要死,却也只能乖顺忍着,行了礼,走出房间。 门外地上跪着瑟瑟发抖的张嬷嬷。 她走过去的时候很轻很轻的说了一句。 “你儿子,总要活的。” 第31章 都不是好东西 等云筱然离开,宋玉书抬眸看向玉英。 “江清婉当真跟威远候世子不清不楚吗?” 玉英摇头,将自己所见所闻说了一遍。 “江娘子并没有让小侯爷上马车就走了,奴婢想查一查玉兰县主和江娘子的恩怨,便没有再跟。等奴婢回来,正好赶上您和筱然县主一起去了后院,奴婢没来得及禀告。” “钟大夫所言和奴婢调查的分毫不差,江娘子的夫君为了攀上玉兰县主,在回京后便休了她,还霸占了她的铺子,将她赶出秦家。她那个养子也是狼心狗肺,认了县主不认她,其实……江娘子挺可怜的。” 宋玉书听完心中五味杂陈。 她为人妇,最是明白被心爱之人背弃是何等感受。 她抬手又摸了摸胸口,那种滞闷之感真的消失了。 看来,江清婉是真的有些本事的。 这时外面传来一声惊呼。 玉桃惊慌失措的跑了进来。 “夫人,张嬷嬷咬舌自尽了。” 宋玉书脸色骤变,沉默良久摆了摆手。 “拿些银子,好生安葬了。” …… 秦明朗在监造处受了一肚子气。 刚回到家,管家就跑了过来。 “老爷在闹绝食,将军,您快些去看看。” 秦明朗哪有心思去处理这些,烦躁拂袖,“不用管,他们不吃,就一直送,饿了总会吃的。” 说完快步走进正堂。 还没踏进门,一盏滚烫的茶水就砸了过来。 “真是没用的东西!” 秦明朗的脸色变得很难看,摆摆手让春梅下去。 他原还思索着怎么跟苏玉兰张口借钱,可如今这嘴是没法开了。 见他进门都不一句,苏玉兰再也憋不住火。 “秦明朗,你看不到我在生气吗?为了你,我低三下四的去求人,你是瞎了吗?” 秦明朗强压了脾气问,“你去求谁了?求你爷爷吗?” “你想的倒美。”苏玉兰没看出秦明朗的异常,冷哼一声,“我去找人缓解你和九王爷的关系了,她刚刚传信给我,让我另寻他法。我实在想不明白,墨云寒怎么会连她的话都不听,就为了针对你吗?” 秦明朗却冷笑一声。 “有什么想不明白的,江清婉现在就住在九王府的后院,成了墨云寒养的外室小娇娘。” “你说什么?” 苏玉兰霍地站了起来,忽又忍不住嗤笑出声。 “云筱然啊云筱然,你在我面前摆出一副高高在上的姿态,竟然被一个下堂妇偷了人,真是太可笑了。” 她嘲笑完,心里却涌起难言的嫉恨。 脑海中想起小时候第一次见墨云寒的场面。 那个清雅如松的少年,气场还没有张开,穿着紫金纹龙的长衫站在云杉之下,美的像天上的神仙。 她忍不住凑过去,夸他长得好看。 少年冷冷的睨了她一眼,说,“滚”! 后来,那人成了大周的煞神。 成了谁都不敢忤逆接近的存在。 可为什么那样的一个人,竟然会要江清婉那个贱妇! 她看向秦明朗,“此事,你确定吗?” “当然,我亲眼所见。原本想抓她回来给你出气,没想到……如今是半点法子都没了。” 秦明朗长叹一口气。 苏云兰眼中却闪过算计。 “谁说没有法子了,你且等着看。九王不是说你品行不端不能委以重任吗?那就让大家伙都好好看看,他的品行又如何。” …… 眼巴巴等着的秦家公听到管家的汇报,气得一脚踹在了张氏的身上。 “你真是养了个好儿子。” 张氏委屈。 “这跟我有什么关系,要我说,都怪苏玉兰那个女人太过嚣张跋扈。以前江清婉在的时候,什么事都顺着我们,银子,好东西,哪一样不是亲自送过来孝敬,早知道就不让儿子休了她。” 她揉着腰,才几天的时间,就憔悴的老了好几岁。 丫鬟炖的安神汤根本不对,她睡不好,又受秦家公的气,心里越苦,就越觉得还是江清婉好。 秦家公黑着脸,想到那天赌场的事,恨恨的说了句,“江清婉也不是个好东西!” …… 到了晚上,江清婉照旧给墨云寒治腿。 自始至终,没有半点交流,甚至看都没看他一眼。 完事后直接离开。 这让墨云寒酝酿了许久的话,硬生生全卡在了嗓子里,周身气压低的吓人,黑沉着脸上完早朝,被墨云昭留在了御书房用膳。 “这是谁惹我们小九生气了?” 墨云昭亲自给他夹了玉酥糕,笑的一脸慈爱。 两个人虽是兄弟,可差了将近二十岁。 相比于墨云寒的冷厉寡言,墨云昭更显温和敦厚。 在朝臣心中一直是个睿智又胸怀宽广的帝王。 因而大周内政,颇为稳固,就连皇子之间的争斗也没有掀起过什么大的风浪。 墨云寒避开这个话题,“皇兄,南境军营装备更换的事情,您为何不应?大周虽与大峪是邦交,可大峪战马战力极强,这两年并不安稳,咱们不得不防。” 他话音刚落,墨云昭就抬手制止。 “早朝已下,你陪为兄吃个饭,不谈国事。” 墨云寒皱了皱眉。 墨云昭却笑着打趣。 “今日风和日丽,你后院的百花也都开了,那株金山还是太后赐你的,朕倒想去看看你养的如何了。” 墨云寒的脸色微变,抬眸问的直接,“皇兄想说什么?” 墨云昭轻轻摇了摇头,脸上多了几分身为长兄的威严,“你啊,自小聪慧,无人可及,朕在说什么,你岂会猜不出?” “你是朕的皇弟,是大周最尊贵的九王爷,你想要什么女人,只要你说,朕一定指给你,你又何故非要去抢别人的娘子。” “此事,整个京城都传遍了,朕能听到,太后也能听到,在养心殿里潜心礼佛的父皇也能听到,你自己说,要怎么处理?” 墨云寒骨节分明的手指捏着瓷白的勺子,眸色晦暗不明。 “皇兄是因为这些传闻,才不同意南境的兵器改制?” 墨云昭气的将手里的玉石筷子拍在了桌上。 “你少跟朕提其他,朕从不过问你的私事,可这次你做的实在过分,朕就问你,你对云家那小丫头到底怎么打算的?” 墨云寒喝完最后一口粥,优雅地擦了擦嘴角。 “本王不会娶她,臣弟告退。” 他起身往外走。 “老九!”墨云昭眸色沉沉的看着他的背影,“你知道,朕拦不住太后。” 墨云寒的脚步微顿,什么也没说,大步离开。 …… 江清婉炼了一夜的丹,睡到午后才醒。 用炉鼎炼制的丹药虽品质接近完美,可灵气却差了一些。 不过一次成丹三颗,极为轻松。 她吃了一颗,另外两颗塞进了随身的荷包里,这才走出寝卧。 看了一圈,也没看到莲儿和李斗。 她正想疑惑,就见二人急匆匆地跑了进来,还警惕地关上了院门。 “你们在干吗?” 第32章 结为姐妹 莲儿吓了一跳,头上的烂菜叶子都没来得及摘。 “小姐,你怎么起来了?” “都这个时辰了,我饿也饿醒了。” 江清婉打量着他们,“出事了?” 莲儿拼命摇头。 李斗却憨直道,“卖菜的大婶,说小姐不要脸,莲儿骂她们,她们抓什么扔什么,莲儿还不准我揍回去。” 江清婉皱眉。 “莲儿你说,到底发生了什么?” 莲儿只能如实交代,话刚出口就已经气红了眼。 “小姐,外面传闻,王爷强抢民妇,将你掳来王府养在后院当……当脔宠,还有人说,是小姐你生性浪荡,勾引王爷抛夫弃子,她们说的实在太难听了。” 江清婉还当是怎么了。 名声一事,她并不在意。 这时连接前后院的木门被人推开,玉英快步走了过来,冲着江清婉福了福身。 “江娘子,夫人请您入府。” 莲儿心急如焚。 “小姐,是不是因为外面的传闻?他们又要撵人吗?” 玉英忙解释。 “莲儿姑娘误会了,夫人没有这个意思,只是想好好跟江娘子说说话,请。” 江清婉肚子有些饿。 眼见莲儿也没买来什么好吃的东西,便抬眸看向玉英。 “有饭吗?” 玉英愣住,对这个外界传闻颇多的江娘子莫名生出些好感。 “有的。” “那走。” 江清婉没犹豫,跟着玉英进了王府的舒雅院。 一进拱门,就闻到了一股香喷喷的烤鸡味,带着浓郁的辛辣香,勾的人直流口水。 在祁连山上的时候,师父和大师兄最爱吃辣,她每次吃的眼睛鼻子都是红的,再喝上一壶酒,更觉美哉。 只是嫁入秦府以后,秦润身子弱,公婆也不吃辣,她便再没碰过。 以至于莲儿都不知道,她其实最喜辣。 “发什么呆,过来啊。” 一道温和的声音打断了她的思绪。 她定神看去,只见温婉贵气的宋玉书此刻换了一身青色劲装,撸着袖子,正在拍一大块土。 下面的碳火不算旺,却还是映的她额头上冒了汗,整个脸颊都显得红润许多。 “夫人气色恢复的不错。” 宋玉书笑道,“谢谢你关心。” 如此态度让江清婉都有些不适应,黛眉轻轻皱了皱,并未上前。 端着温好的酒壶走过来的玉桃面露不爽,“你还要等着夫人请你入席吗?架子这般大。” “玉桃!” 宋玉书沉下脸不悦,“你将我准备的补品送去县主府,这里交给玉英伺候。” “是。” 玉桃心里虽然闹着性子,却也不敢再多言,将酒壶放下,行了礼,匆匆走了。 宋玉书手里的泥块也终于破开,荷叶的香味伴随着鸡肉的香味扑面而来,不似刚刚的浓郁香辣,多了几分荷叶的清甜。 “我不知道你的口味,做了叫花鸡和辣味烧鸡,等会你都尝尝,看看喜不喜欢。” 她将剩下的事情交给玉英,净了手后,率先入席,并招呼江清婉也坐下。 “其他的菜我也不会做,以前跟着父亲呆在军营,也就烤个野味比较拿手。” 很快玉英就将烤鸡和叫花鸡摆放好,除此之外,还有些精致的小菜和点心。 温过得酒香味更醇厚,倒入瓷白的杯中,勾着人的味觉。 江清婉顿觉肚子更饿了。 她稳了稳心神道, “那日救你,是因为你体内沾染的邪气正好被我施加的阵法冲击导致你吐血,不过你这顿谢礼,我受了,现在可以吃了吗?” 她眸色清冽的看着宋玉书,因为饿了也因为的确味道太好,粉润的唇抿着,明显看出咽了下口水。 宋玉书点头。 “当然可以。你不必拘谨,这样撕着吃味道会更好。” 她演示了一下,外焦里嫩的烤鸡被扯下一只腿,泛着晶莹的汁水,随后被送入口中。 只看着,就极馋人。 江清婉也没客气,小手伸过去拽下另一只鸡腿,迫不及待的咬了一口,只觉唇齿留香。 她又端起酒杯顺了口酒,更觉美妙,漂亮的眸子微微眯起,弯成了月牙儿。 娇媚之中,多了几分纯真的娇憨之态,像一只慵懒的猫儿。 宋玉书忍不住闷笑出声。 “原来你喜欢吃辣啊,倒是跟我对脾气。” 江清婉很快吃掉手里的鸡腿,唇瓣被染得红彤彤的。 她又盯上了鸡翅膀。 宋玉书笑着将盘子往前推了推。 “专门给你做的,你放开了吃。” 吃了半只鸡,又喝了半壶酒,江清婉心情舒畅,话也多了起来。 “我不会在后院住太久,你也不用找我的麻烦针对我。只要你们不惹我,咱们可以井水不犯河水,相安无事。等事情结束,我自会离开。” “至于墨云寒……” 她再次眯了眯眼,甚至还抿了抿唇,似在回味。 “虽然他长得很好看,像只漂亮的红狐狸,但我不喜欢他。你让那个云筱然别总烦我,再有下次,我可真的会动手。” 她吮了下手指,又伸向那只热腾腾的叫花鸡。 这时身边落下一道阴影。 淡淡的冷香传来,一只骨节分明的大手拿走了她面前的酒壶,还端走了那只她还没来得及吃的叫花鸡。 她急的转头,险些撞进墨云寒的怀里。 “你给我拿回来。” 她伸着手去够,奈何手臂没有男人的长,气的瞪圆了眼睛,一张被辣的绯红的小脸几乎蹭到男人的肩膀。 墨云寒微微挑眉, “若本王不呢?” 酒劲儿上涌,江清婉翻了个可爱的白眼。 小手举起,凝出金色丝线,朝着那只叫花鸡而去。 旁人看不到那些丝线,只看到盘子里的叫花鸡好像又活了过来,支棱起已经熟透的骨头和翅膀,噗嗤噗嗤飞到了江清婉的面前,还伸长了鸡翅膀往她嘴边送。 江清婉得意的扬了下小脸。 “你再抢一个试试?” 玉英看的目瞪口呆,抬手使劲揉自己的眼睛。 宋玉书也吃惊不已。 先前江清婉说给她驱除邪气,虽身体的确转好,但毕竟是玄而未见的东西。 如今真切的感受到江清婉的能力,她不知是喜是忧。 再看墨云寒的神态,她心中已有答案。 看来他是无论如何,都要调查当年的事了。 若江清婉真能助他,她必须要好好留住此人才可。 “江娘子,府外流言纷飞,对你名声有损,不如,你我结为异姓姐妹。” “噗!咳咳咳……” 江清婉被鸡肉卡在了嗓子里,一边咳一边惊悚的看向宋玉书。 她……疯了? 第33章 强抢民妇 两个人的年龄差了不少。 宋玉书之所以这么说,是因为江清婉嫁过人。 在她眼里,无法跟云筱然这样的少女相提并论,算是妇人。 同为妇人,她总不好直接大一辈份。 墨云寒也被她这个提议雷得有些呆。 下一刻手里的酒壶就被江清婉拿走,她咕咚咕咚连灌了好几口,终于压住了咳嗽。 宋玉书并不觉得自己的提议有什么不对。 “我这是为了你们二人的名声考量,有了这层关系,旁人便也说不出什么。他日我再办个赏花会,带着江娘子一起给那些人认认。” 江清婉虽觉荒谬,可忽又想到什么,抬手故意指向墨云寒。 “那他唤我什么?” “自然从我的辈分论,可以唤姑……” 宋玉书话没说完,就被墨云寒黑着脸打断。 那女人的眼神明显在看戏。 看来府外的那些流言,她是真的一点都不在乎。 “舅母,她既愿随我入府,要面对什么自当知晓,此事莫要再提。” 他霍然起身,从腰间拽下一块黄冈玉牌丢在江清婉面前,什么都没解释就走了。 夜七看的咋舌,也不敢多言。 江清婉手上沾着油,不方便拿,便低头看了一眼,心下顿时一喜。 这玉牌竟然浸润着不少命格龙气,看来是墨云寒长期佩戴之物。 若是辅以符箓加持,对她修为的恢复便会如春雨润物。 “你站住。” 她起身快追了两步,张着小手轻轻晃了下纤细的小腰。 “左边第二个绿色绣荷花的荷包,打开里面有个棕色的小瓷瓶。” 墨云寒居高临下的看着她,不明白她话里的意思。 见他不动,江清婉又往前凑了凑。 “快点啊,你那块玉牌不错,我收了,这里面是回礼,你要不要?” “真麻烦,夜七,你来。” 夜七哦了一声,正要动,就被墨云寒冷冷的瞥了一眼。 他赶紧背过身当没听见。 墨云寒轻咳一声,修长的手指伸了过去,尽量不去碰到江清婉。 可荷包就拴在腰间束带上挂着,拽是拽不下来,只能以挂着的状态打开。 他从没带过这种东西,拆得有些笨拙。 指骨无意间蹭过,隔着衣服,能感觉到肌肤的温软。 他脑海中不自主地浮现那日荒诞的行为,耳尖微微发红。 好在很快摸到了瓷瓶拿了出来。 “这里面是什么?” 江清婉没解释。 “你打开,倒一颗出来。” 墨云寒照做。 一颗晶莹剔透却又仿佛散发着浅淡光晕的小药丸滚入掌心,带着沁人心脾的气息。 在触碰肌肤的瞬间。 梦中曾出现过的桃源仙境,一闪而过。 “吃了它。” 江清婉此刻莫名有些兴奋,甚至想跑去男人身后掀开他衣服看看有没有尾巴曝出来。 墨云寒同样很兴奋。 他想知道,那个宛若仙境的地方,到底是幻觉还是真实。 没再询问,他抬手将丹药放进了嘴里。 入口即化,一股清凉以极快的速度渗透四肢百骸。 江清婉不好去看后面,便盯着他的双腿看。 上一次没机会,这一次她看的很清楚。 在丹药入体的瞬间,那些黑气在没有发病的情况下活了起来,却不似发病时的汹涌攻击,而是在四散而逃。 与此同时,一道金光从上而下,罩住了全身。 江清婉立刻抬头,墨云寒头顶的功德圣光竟然弱了一些。 她再看向男人的双腿。 那些黑气好像受到了安抚,再次沉寂。 怎么会这样? 她一直以为,是这圣光在保护墨云寒。 可如今倒更像是种圣光在保护那股黑气。 难道之前的压制,只是在减缓黑气的侵袭? 若真是如此,那想要害墨云寒的人,并不着急让他死,而是要按照他们的节奏去死。 够邪恶的。 “这是什么东西?” 墨云寒又将另一颗倒了出来。 刚刚他真的再次看到了那个仙境,却又与那日不同。 他意识是清醒的,桃林之中,也并没有女人,只有一汪仙泉在潺潺流水。 江清婉刚刚回神,就看到这男人竟然又想吃她的丹药。 她毫不犹豫的张嘴,直接凑过去率先一步将丹药吃了。 温软的唇结结实实地亲在了男人的掌心,还留下了水印子。 可她完全没意识到,扬起小脸满是警告。 “一颗还不够,还吃,很珍贵的好不好?” 说完转身回去,净了手后开心的拿起玉牌。 一颗丹药换一块玉牌,两不相欠。 她根本没注意到男人整个人都僵在了原地。 举着手掌,表情变了又变,最后无比嫌弃的拿出蓝色的汗巾狠狠地擦了擦掌心,拂袖而去。 全程看戏的宋玉书整个人都有些不好。 这怎么看都是墨云寒动了情,而江清婉却完全在情况之外啊。 她脑袋里瞬间冒出“强抢民妇”四个大字。 “江清婉,你的确是跟人和离的对?” “自然。” 江清婉想回去研究玉牌,看了看桌上没吃完的叫花鸡,想了想从另一个荷包里拿出两道空白黄符,张开后,指尖凝着金线迅速画符,片刻后折叠成三角模样递过去。 “一道符保你一次平安,算作今天这两只鸡的谢礼。” 她说着利索的将叫花鸡包好。 “告辞。” 直到她都走没了影,玉英才小声道,“夫人,那块玉牌是不是太上皇赐的那块?” 宋玉书木然的点点头。 “是,就算是皇子见了,也得行半礼。” 她又低头看了看手里的那个符纸。 “你觉得这东西真的有用吗?要不然,咱们试试?” 她环顾四周,指了指一个手臂粗的棍子。 玉英吓得立刻摇头。 “夫人,您别吓我,万一不行,您受了伤,王爷会杀了奴婢的。” 两人正说着话,外面就传来一道娇笑声。 “是谁舍得杀我们玉英啊?” 话音刚落,一个带着翠玉步摇的妇人便走了进来,一眼便看到了她手里的黄符,直接上手拿了一个。 “这是从护国寺求来的,好姐姐你送我一个,我近日不知怎地,总觉心神不宁,那些太医也诊不出什么,当真是恼火。” 玉英福身行礼。 “见过青蕊郡主。” 墨青蕊摆摆手,“起来。” 她说着看向后院方向,一脸的八卦, “那个小贱妇还在吗?” 第34章 抢政绩 青蕊郡主是三王爷的独女。 三王爷过世后,她招了赘婿在京,所住的郡主府离九王府不远。 与宋玉书私交颇多。 两个人年龄差了不到十岁,但若是论辈分,她要称呼墨云寒为九叔,称她为老舅母。 可毕竟宋玉书不是皇家血脉,这声老舅母她担不起,墨青蕊也知趣,便每次喊声姐姐。 宋玉书自然不能托大,将剩下的符纸收好,笑容中多了几分维护。 “郡主,江娘子可是你小九叔带回来的人,你确定要这么说她?” 墨青蕊抿抿嘴。 她夫君是太学院副首院,书呆子一个,也不懂得趋炎附势。 她父王去世的早,更没有留下什么权势给她。 她平日里最喜欢的就是打马吊和跟人胡侃,来此也是好奇。 “那算我多事,姐姐莫怪。我这小九叔啊,除了太上皇,旁人也是管不了的。” 玉英已经收拾好桌子,煮了香茶。 墨青蕊接过茶盏便也转了话题。 “你家成业这次会考成绩很不错,说是要转去三甲班,与皇子们一起读书,将来定然是个有出息的。” 提到儿子,宋玉书脸上的神情温和许多。 “过两日休沐,成业应该就能回来,倒时我带他登门致谢。” 墨青蕊咯咯笑道。 “姐姐以为我来要谢礼啊,我家夫君那脾气,除了书还是书,若成业功课不好,他也不可能给他调班。” 她忽又敛下了几分笑。 “姐姐应该还不知道,后院住着的那位小娘子,她那个养子,被苏家送进了太学院,你啊,早些跟成业说一说,万一这外面的流言传进成业的耳朵里,那孩子纯净,容不得沙子,再闹出祸端来。” 宋玉书心头一紧。 两个人又聊了一会,墨青蕊就走了。 …… 连着几天的流言蜚语,苏玉兰一直等着江清婉被扔出来。 可却迟迟没有等到。 反而等来了苏家的训斥。 老王爷亲自将她叫去祠堂,罚跪了三个时辰,跪得她双腿差点直不起来,更是被大房的人围着嘲笑。 母亲程氏扶着她出来,脸色难看得紧。 “这就是你选的路吗?真是和你的父亲一样窝囊。” 苏玉兰气红了眼。 “那您要我如何?爷爷为什么不帮我,其中缘由您不是最清楚吗?我那么努力的做这些,你还要反过来说我,能不能替我想想办法?” 程氏无奈叹气。 “只要秦明朗能在兵部做出点成绩,我立刻带他去见贵妃娘娘。兰儿你要记住,只有将权力握在手里了,才能在苏家有底气说话。” 苏玉兰心烦。 这个道理她岂能不懂。 可眼下墨云寒因为一个江清婉处处针对,就算秦明朗有战功也无法有大的作为。 正心急,忽听哒哒的马蹄声由远及近。 秦明朗一身青灰色长衫,意气风发的勒马停在了她们面前。 苏玉兰本就有气,看到他更觉腿疼。 “这里是长安区,你是疯了不成来这里策马?” 秦明朗满面红光,冲着程氏行了礼,立刻从怀里掏出了战车改造的图纸。 “兰儿,我愿以此呈报老王爷,他定会见我。” 苏玉兰伸手狠狠拧在他胳膊上。 “这是价值万两,还是什么藏宝密图,你是嫌我还不够丢脸吗?” 程氏现在看他也甚是不悦。 “明朗,你莫要再莽撞行事连累兰儿,还是多想想如何尽快做出些政绩来。” 秦明朗举着手里的图纸。 “岳母大人,兰儿,这便是我的政绩,你们看。” 他环顾四周,神秘兮兮的将图纸展开。 苏玉兰什么都看不出来,但是程氏是苏家老二,幼时虽不起眼,不得老王爷喜爱,可耳濡目染多年,见识自然更广。 “这是战车图?” 秦明朗细细说了改进之后的威力,这一下连苏玉兰的眼睛都亮了起来。 “母亲,我现在就带明朗去见祖父。” 程氏却摇了摇头。 “兰儿,你堂哥可在军中,这种功劳若直接交给你爷爷,你觉得还能落在明朗头上吗?” 大房有子有女,儿子被老王爷送去军中,跟其父亲一起,已成前锋将军。 而女儿同样被封县主,是京城出了名的才女闺秀,早就入了各位娘娘的眼,只等着时机一到选个皇子为妃。 他们二房,拿什么去比。 若非如此,程氏又岂会同意苏玉兰嫁给秦明朗。 不就是想让一辈子操心军政的老王爷高看一眼吗? 秦明朗心中焦急。 “岳母大人,不交给老王爷,难不成要我交给兵部侍郎,我只是一个小小的监造郎,改制战车必须要他的同意才可。” 程氏胸有成竹。 “此事不必经过兵部,直接上奏皇上。” 秦明朗的心狂热的跳了起来,冲着苏玉兰作了一揖。 “还请岳母指点。” 程氏伸手将他扶起。 “你好好记住这张图,过几日,皇上会去巡防营视察,你作为监造郎,一定会被派去陪同,你不必拿出图纸,当场讲解给皇上听,这样的效果才是最好的。” “到那时,就算兵部侍郎想抢功,也没有任何办法。” 秦明朗大喜。 “多谢岳母大人。” 程氏不放心的又问了句。 “你确定这个图纸做出的战车,能有你口中所说的威力?” 秦明朗毫不犹豫的点了点头。 他可是花了一万两银子啊。 为了这张图纸,他把好刚刚赎回的房子又抵押了出去。 若是不能成功,他就真的完了。 …… 这两日,江清婉过得很悠闲。 前院无人再来打扰,炉鼎炼丹也越发顺利,再加上那块玉牌的滋养,她的修为每日都在恢复。 莲儿和李斗买菜回来,意外的带回来一人。 “江娘子。” 钟大夫站在门口拱了拱手。 他没有带药箱,显然不是来给宋玉书诊病,而是特意来寻她。 以前因为秦润的身体,二人交往颇多。 有几味极难寻的药材,还是托了钟大夫的关系才找到。 江清婉笑着回了一礼。 “莲儿,备茶。” 钟大夫忙摇了摇手,“莲儿姑娘不必麻烦了,我这事有些急。” “江娘子,今日贸然登门,实在抱歉,我便直言了。” “老夫遇到一个奇怪的病人,耗尽平生所学依旧束手无措。那日瞧见你给宋夫人诊治,手法奇绝,不知能否请您过去瞧一眼是否并非生病?” 第35章 奇怪的病人 济安区,何府。 一名小厮推门出来,冲着杵在外面的秦明朗和苏玉兰拱了拱手,递还拜帖。 “我家大人说了,今日不见客,请二位回去。” 秦明朗急道,“你可说了是苏家的人?” 小厮点头。 “说过了。” 随后转身匆匆关门回府。 苏玉兰的脸色有些难看。 “这个何年还真是不识抬举,要不是母亲说此人有可能出任巡防营监理,还有些用处,就凭他这破落的门庭,也配让我们亲自前来结交。” 巡防营监理与巡防营守将联合掌管巡防营,一个主军政,一个主内务,若那件事成,将来必要收服才可。 他正思索对策,一辆马车便停在了他们前面。 钟大夫率先下车,拾阶而上去敲门。 刚刚回应他们的小厮很快出来,态度陡转。 “钟大夫您来了,大人正在等您。” 苏玉兰心中一喜,立刻上前打招呼。 “是钟大夫啊,真是好巧,我母亲前些日还跟我提起过您。” 钟大夫皱眉看了看二人。 自那日半夜被叫去为秦润诊病后,他对这二人是半点好感都没有。 小厮怔了怔,怕耽误了正事,忙躬身问道,“钟大夫,这二位贵人您认识?” 不等钟大夫回答,秦明朗立刻道,“认识,他与我岳母大人是旧识,我们很相熟。既然都是来见何大人的,不如一同入府。” 小厮正犹豫,钟大夫却冷冷地看向苏玉兰。 “玉兰县主,那日我已说清,玉佩归还,我与苏家的恩怨已了。二位想入何府,别用老夫的名义。” 他说完撇下二人,快步走到马车前,亲自扶好脚蹬。 “江娘子,可以下车了。” 布帘被一只素手撩开。 秦明朗和苏玉兰惊愕地看着江清婉从马车上下来,一身浅青色襦裙,美的如仙如画,看的秦明朗心跳加快,有些痴迷。 苏玉兰恨得一脚踩在他鞋背上,娇声怒喝,“一个下贱坯子,不知廉耻的招摇过市,江清婉,你这脸皮可真够厚的。” 钟大夫气的怒斥。 “你好歹是堂堂县主,受苏家家学教养,怎地如此蛮横粗鄙,真是丢尽了老王爷的脸。” 苏玉兰被怼的脸通红,指着苏玉兰冲着钟大夫大骂, “你自诩京城神医,济世为民,竟然做起了皮肉生意,带着这种女人出入朝臣府邸,和妓院里的老鸨有何分别。” 钟大夫何时受过这种屈辱,一根银针下去,苏玉兰忽然腹痛难忍,一股秽气眼看着憋不住。 “你……你对我做了什么?” “嘴巴太臭,我帮你治治。”钟大夫冷哼一声,引着江清婉往府门走。 苏玉兰捂着肚子动都不敢动一下。 “该死的,你敢伤我,我一定砸了你的药铺。” 钟大夫根本不惧。 “砸之前去问问你的母亲,看她敢是不敢!” “噗!” 伴随着一声极响的屁声,一股恶臭袭来。 熏得一旁扶着她的秦明朗差点吐出来,连车夫和春梅都捂住了鼻子。 江清婉遥遥站在何府门口,憋着笑提醒。 “快去找个茅厕,堂堂县主拉在大街上,实在有失体面。” 说完抬脚走了进去。 秦明朗看着她窈窕的背影和从容自若的姿态,再看一旁一手捂着肚子,一手捂着后方的苏玉兰,心中越发后悔当日一时上头将江清婉给赶了出去。 “噗!” 又一声响屁,苏玉兰已经憋不住,涨红着脸,双腿之间一股热流涌出。 她哆嗦着朝秦明朗伸出手。 “还不扶我上车。” 秦明朗还在回味曾经跟江清婉的甜蜜过往,转头看向她时眼底闪过厌恶,硬着头皮过去将人抱上了车。 春梅赶紧吩咐车夫赶车。 一进车厢,苏玉兰彻底憋不住。 攥着秦明朗的胳膊骂,“该死的江清婉,我一定要杀了她。” “噗!噗!” 那股臭味让秦明朗实在待不下去,在半路找了个理由匆匆下了车。 …… 何府内,一脸冷峭的何年看着江清婉,剑眉皱成了山。 “钟大夫,这……这便是您请的帮手?” 钟大夫点点头。 “何大人,人不可貌相,您可慎言。” 他能看出江清婉并不愿意多管闲事,只是因他的人情才愿意来这一趟。 刚刚在外面还惹了些不快,他实在怕何年一个冲动把人给气走。 何年很清楚钟大夫的本事,闻言冲着江清婉拱了拱手。 “请随我来。” 东侧寝卧内传来女人声声低泣。 听见开门声立刻迎了上来,双眼都是肿的。 “老爷,东儿……东儿他……” 憔悴的夫人捂着胸口说不出话来,看到钟大夫后噗通一声跪在了地上。 “求您救救东儿,看在您跟老爷数年的交情上,我求您了。” 钟大夫赶紧伸手去扶,刚想介绍江清婉。 江清婉已经走向床边。 床上躺着一个干瘦的少年,约莫十二三岁。 满头白发,行若枯槁,眼眶周围呈现暗红色,嘴唇却苍白的一点颜色都没有,乍一看像一只从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鬼。 而在整个床的四周,萦绕着旁人看不到的血色蛛网。 千丝万缕全扎在了少年的身体里。 “你是谁?你想干什么?” 刚刚站起身的柳氏激动地冲了过来,孩子是母亲最大的软肋,她此刻就像只刺猬。 何年赶紧将她拉开。 “夫人,她是钟大夫请来的。” 钟大夫忙做解释。 “江娘子有医术之外的能力,令郎的病……” “你是……仙姑?” 柳氏愣了愣,着急的打量着江清婉,“哪里有这么年轻的仙姑。” 她陪着何年在南境僻壤之地当了几年的苦差,因为条件太差,药材和大夫也不精良,很多百姓更相信一些仙姑和道长的能力。 她出身书香门第,对此本就很抵触。 又见江清婉水嫩娇媚,看上去也就十八九岁,如何能信。 “钟大夫,还请您再想想办法,不能信这些玄而不知的能力啊。我儿,我儿快撑不住了。” 她说着再次垂泪,哭的整个人几乎脱力,依靠着何年才不至于瘫倒。 江清婉转头看向她。 “你说的没错,令郎的确撑不住了。” 何年一听立刻问,“你看出什么了?” 江清婉直言道,“他的气血即将被吸干,活不过一炷香。” “你胡说!” 柳氏激动的想去推她,却又因为无力险些摔倒。 “我儿才十二岁,他才十二岁,你怎可如此咒他。老爷,你把她撵走,快把她撵走。” 钟大夫心有不忍。 “江娘子,何大人是个好官,不该遭此苦难,当真没有法子吗?” “有。”江清婉第一眼见何年,就看过他的面相。 正气凛然。 那句“好官”她信。 何年大喜。 “您真的能救我儿?” 江清婉再次看向柳氏。 “我不能,但她能。” 第36章 一把金锁 柳氏泪眼婆娑的看着她。 “我……我能?” “对。”江清婉从随身的荷包里拿出一张空白的符纸,“若我猜的没错,夫人应该是阴日阴月生的。” 柳氏闻言怔住。 她没测过生辰八字,不过在南境时,曾遇过一个仙姑,说她是阴日阴月生的,易招邪气。 她当时根本不信。 如今却仿佛抓到了最后一根稻草。 “我是。” 江清婉手指点在符纸上迅速画着,随后捻起符纸点在了柳氏的眉心。 柳氏只觉一股凉意袭来,双眼一阵刺疼,再睁开的时候,她诧异的看到床上遍布的红色丝线。 “这……这是什么东西?” 她扑到床边拼命拍打,可手掌穿过红线,毫无作用。 钟大夫和何年只看到她对着空气一阵乱舞,还以为她遭不住打击情绪太过。 何年赶紧去拉她,柳氏急道,“老爷,你看不到吗?这些丝线在吸东儿的命啊,快,快帮我斩断它们。” 何年听得浑身发毛。 江清婉解释,“他们看不到,通灵符对一般人有损,不过阴日阴月出生的人例外,所以你能看到。” 这一下,柳氏哪还会不信,当即就跪了下来。 “求仙姑救救我儿,我愿一生食素为你供奉长明灯,世世代代,只要何家还有人,就绝不断香火。” 何年也红了眼眶,也要跟着跪。 江清婉迅速避开。 有些人的命格极强,就比如墨云寒。 这世间,怕没人能撑得住他的一跪。 就连她也不行。 何年的命格虽然没有墨云寒强势,但她也不愿被波及。 “我不是仙姑,你们也不用跪,扶她起来。” 何年看了眼钟大夫,见他点头,忙将柳氏扶起。 江清婉又道,“诊金一千两,一文都不能少,你们同意,我救人。” 柳氏立刻吩咐丫鬟。 “快去取银子,快去。” 丫鬟赶紧往外跑。 江清婉又从荷包里取出三道空白符纸,画了符箓分别在东西北的位置贴在了床沿上。 随后她看向柳氏。 “令郎气血将近,若死了,我再救就是跟阎王抢人,有损我的修为,所以,我需要给他借命。” 柳氏瞬间明白。 “好,多少我都借,只要我儿能活,我愿一命抵一命。” “夫人。” 何年急得哽咽,“江娘子,我夫人体弱,你借我的可以吗?” “不行,你的命格太硬,借不了。” 江清婉直接拒绝,抬手指了指最后一个方位。 “何夫人,你坐在那里。” 何年不肯松手,当年被贬黜出京他都没掉一滴眼泪,此刻眼泪却似不要钱般往下落。 柳氏垫着脚替他擦干。 “老爷,等我去了,你再找个好女人照顾你和东儿,别让我挂念。” 江清婉看着二人生死离别的相对,又想起自己和秦明朗。 那日她一袭红妆,也是这般泪眼婆娑地送他出征。 期盼着他回来那日,与她共白头。 可惜…… “只是借她三个月的寿命,她不会死。” 柳氏和何年愣住,气氛顿时尴尬不已。 钟大夫低咳一声。 “何大人和夫人鹣鲽情深,实在难得。” 柳氏赶紧将手松开,快速去了江清婉指定的地方。 片刻后感觉到有什么东西从身体内流出,很难受,可又有一种血脉突然连通的温暖。 她的脸色渐渐发白。 又等了一会,江清婉开口。 “可以了,起来。” 何年赶紧上前扶她。 “夫人。” 柳氏摆摆手,立刻看向床帏。 可那些红色丝线并没有减少。 “江娘子,它们还在吸。” 江清婉点点头。 “对,源头没找到。” 少年脱得只剩下内衫,并没有任何巫蛊之物。 检查之后,她看向柳氏。 “他这种症状持续了多久?” 柳氏忙道,“月余,我们在回京的路上,东儿就觉得不舒服。我和老爷以为是路程颠簸,再加上吃食与南境有差,他才会如此。” “确切是什么时候?最好你能回忆起哪一天,我需要知道他那天接触过什么,或者做过什么事情?” 柳氏最近疲于照顾孩子,根本没怎么休息,这会儿又被抽走三个月的寿命,脑袋更加混乱。 何年忽地道, “小福,叫小福进来。” “小福是我儿的书童,从不离身。” 很快一个小厮就躬身走了进来,年龄和床上的少年差不多大。 跪在地上磕头,起身的时候低低咳嗽了几声。 柳氏道,“他染了风寒,所以这几日,都不曾在屋里伺候,不过回京的途中,他一直是跟着东儿的。” 小福的身上并没有红色丝线,但是江清婉看到他的双手指尖是黑的。 “你在回京的路上,有捡到什么东西吗?” 小福的身体抖了抖。 “不曾。” 江清婉声音渐冷。 “你最好如实回答,否则你的风寒会要了你的命。” 何年听出其中含义,厉声喝道,“小福,我何家带你不薄,是你害我东儿?” 小福吓得立刻摇头。 “没有,小的没有害少爷。” “那还不如实招来,到底捡了什么?” 何年威慑极重。 小福眼见瞒不住,只能交代。 “是……是一个金锁。小人去给少爷买书的时候,在巷子里捡的,小人等了一会也没人来寻,又怕耽误脚程便带了回来,告知了少爷。少爷见那金锁精致,应是富贵人家定做的,让小人拿去最大的金店问问,实在找不到失主,便送去衙门。” “小人转了几家金店也没问到,便去了衙门,却看到那些贪吏在欺压百姓,小人又不愿便宜了那些畜生,便瞒着少爷留了下来。” 他说着再次磕头。 “老爷,夫人,小的没想贪下金锁,打算来了京城后去换些银子,买些吃食送去破庙给那些乞儿,求您不要撵我出府。” 他家本也有良田有房屋,是被贪官污吏抢走,害得他沦为乞丐,混迹在破庙之中。 那是他年龄太小,若不是其他乞丐施舍口饭给他,他活不到现在。 更不可能有幸成为少爷的书童。 他的身世,何年知道,一时也不知该如何责罚。 江清婉问,“金锁可还在?” 小福又咳嗽了两声才回,“在,小的染了风寒不敢出门,未曾当掉,被小的藏在被褥里。” “拿过来。” 等小福离开,何年忙问,“是那金锁的问题?” “不确定,看过才知。” 柳氏不解,“那为何是我儿被吸了气血,而小福却无事?” 这时小福急匆匆的跑了回来,手里拿着一把橙黄的金锁。 不等江清婉开口,柳氏就惊呼出声。 “这哪里是金锁?这明明是一把黑锁。” 第37章 斗法 何年、钟大夫和小福全都呆愣当场。 “黑色的?” 钟大夫忍不住揉了揉眼睛,“难道是我老眼昏花了?” 江清婉走过去,指尖在金锁上点了一下。 一股黑气闪过,那金锁瞬间变得通体黝黑。 吓得小福立刻丢了出去,只觉指尖灼烧般的疼。 “怎么会这样?” 江清婉将黑锁捡起放在桌子上,隔空画了道符箓狠狠拍在上面。 金锁应声而裂,露出里面一撮头发,绑上头发的红绳上还贴着黄符,在那黄符之上,好像有一块红色的活物,跟人在呼吸一般,一起一伏。 “这……这是什么东西?” 柳氏盯着那东西,忽地反应过来。 “是它在吸我儿的气血是不是?” 江清婉点了点头。 “有人以金锁做局,流通于市,但凡遇到命格相符的,便会吸走此人的血气以滋养黑发的主人,就如河中撒网捞鱼,总会碰到像令郎这样,命格极为相符之人,那就是夺命了。” 柳氏听闻,气得去踹小福。 “你害苦了我儿。” 小福瘫坐在地,脸色一片死灰,心里愧疚的恨不得去死。 江清婉道,“他应是无心之举,否则自己也不会沾染了邪气。宋夫人应该能看到他指尖上的黑。” 柳氏这才注意到。 可此刻也没心思去管,“江娘子,是不是毁掉这个金锁,我儿就能好了?” “不行,要把命夺回来。” 江清婉说了几样东西让何年去准备。 这种跟人斗法抢命的活儿她也好久没干了,莫名有点兴奋。 离京城百里之外的一处村落内。 闲散游荡的猫狗,忽然间狂吠不止,全朝着一处院子飞奔而去,却又不敢靠近,围在外面低哑嘶吼。 引得周围村民侧目,却又不知出了何事。 院子内升起出一张硕大的黑色符箓,笼罩在整个院落之上,刚刚成阵不过几个呼吸,就被一道金光狠狠撞碎。 院落内的杂物散落一地,房间内踉踉跄跄冲出一个女人,头发一半黑一半白,五官狰狞,满嘴鲜血却来不及擦,未走几步就摔在地上,不甘心的双目圆瞪,用最后一丝力气试图再次结阵。 阵法未成,就再次喷出一口鲜血,身体痛苦地蜷缩成团,另一半黑发也彻底变白。 “胆敢破我道行,天涯海角,我必杀你!” “主人,主人救我。” 一只乌鸦歪着头在墙边叫了两声,飞速朝着京城方向而去。 何府内,柳氏惊喜的看着缠绕在儿子身边的血色丝线一根根断掉,少年的呼吸也从似有若无逐渐变得沉稳有力。 “东儿,东儿……” 她激动的扑到床边,只是看着,没敢去碰。 随着斗法的完结,黑锁内的头发和符纸化作一道黑烟企图逃走,江清婉抬手压着,金丝缠绕捆了个结结实实。 那道黑烟挣扎片刻,彻底消散。 “可以了。” 江清婉抬手轻挥,床沿上的符纸随之飘落。 已经昏迷了十多天的何意东缓缓睁开了双眼。 看着围在床边的柳氏和何年,哑声开口。 “爹,娘,你们怎么了?” 柳氏再也忍不住,捂着嘴痛哭出声。 何年红着眼眶轻轻揉了揉儿子的脑袋,“东儿,你现在感觉如何?可还有哪里不适?” 何意东摇摇头,竟自己挣扎着坐了起来。 “儿子觉得有些饿。” 柳氏担心的扶住他,急忙回头看向江清婉。 “江娘子,我儿能吃东西吗?” 顺着她的视线,何意东也看向了江清婉,眼底露出惊艳之色。 “这个姐姐,好生漂亮。” “莫要胡言乱语!”何年轻嗤,“这位江娘子可是你的救命恩人,万不可无礼冲撞。” 何年回神,闹了个大红脸,忙跪在床上规规矩矩冲着江清婉行了个礼。 江清婉摆了摆手。 “不用谢,我收了钱的。” “至于他能不能吃东西,要吃什么,这个要问钟大夫,我不会医病。” 她说完退到一旁坐在椅子上休息。 钟大夫忙去诊脉,何年带着柳氏来到江清婉面前躬身行礼。 “江娘子大恩,何某铭记于心,只要不违背本心,不伤害大周百姓,将来若有用得到何某的地方,您尽管开口,何某一定遵从。” 他说完又有些不放心地揽过柳氏。 “我夫人的双眼以后会一直能看见那些东西吗?” 江清婉摇摇头, “符纸的功效已消,你也不必担心,她虽命格有些特殊,容易沾染些不干净的东西。但与你天造地设,你的命格可护她周全。” 何年和柳氏对望,心意相融。 夫妻情爱,最好的便是如此。 江清婉心有触动,忽又想到什么,低头从荷包里摸出个空白符纸画了符箓后递给何年。 “那个叫小福的,让他将符纸贴在胸口位置,三日不可摘也不能碰水,三日后,他的手就会恢复。至于救还是不救,何大人自己定。” 何年怔住。 若说刚刚的致谢,是一个父亲为了儿子,那此刻,他对江清婉又多了一份敬重。 他双手接过,再次拱了拱手。 “我替小福谢过江娘子大恩。” 钟大夫开了药方,叮嘱之后,便和江清婉一起离开了何府。 何年和柳氏亲自相送。 等马车离开,守在门口的小厮这才将之前秦明朗和苏玉兰在门口纠缠辱骂的事情详细说了一遍。 柳氏脸色一沉。 “哼,真是错把鱼目当珍珠,丢了真正的宝贝。以后有他们后悔的。” 她又看向何年。 “老爷,他们怕是看中了你的职位,想要拉拢,这种人,莫要理会,免得脏了眼。” 何年笑着拍了拍她。 “夫人放心,为夫别的没有,一身傲骨,至死也不会弯。官场之事,夫人不必挂心,等东儿的身体养好,还是要早些送去书院,不可误了学业。” 柳氏想了想。 “你若任职,东儿应是有资格去太学院的,可那里……等过几日,我去问问青蕊郡主,自回京,我还没去拜会,她可要说我了。” 青蕊郡主的母亲,和柳氏是族亲,都来自新安。 当年何年被贬黜,京中官员无一人送行,墨青蕊却带了个大包袱一直送他们出了京城。 虽平日两家并无多少来往,但这份情谊,柳氏一直铭记。 第38章 生疮 江清婉是坐钟大夫的马车来的何府,他本要亲自将人送回去,可马车途径回春堂的时候,店门口已经乱作一团。 学徒看是他的马车,忙拦了下来。 “师父,又来了几个浑身生疮的,疼的厉害,我们实在是没有法子了。” 钟大夫心急病患,冲着江清婉拱了拱手,让车夫务必将人好生送回,这才匆匆下了马车。 马车外传来熙熙攘攘的议论声。 “东郊马家村这是怎么了?中邪了?” “会不会是受了什么诅咒,要不然怎么那么多人浑身生疮,还有一股恶臭,太吓人了。” “也就是钟大夫心善,其他医馆都不肯收,说怕是瘟疫。” “咱们快走,被真的染了病。” …… 马车渐行渐远,议论声也渐渐听不清楚。 江清婉又想起那日观星看到的,大周怕是会越来越不太平。 马车驶入长安区,停在王府后院门口。 江清婉下了车,车夫着急回去帮忙,行了礼,就赶紧走了。 她还未回身,就看到了长街对面站着的秦明朗。 阳光下,男人比初见时更加俊朗,换了身月牙白的长衫,多了几分清雅,嘴角噙着柔情的笑大步走来。 “清婉。” 江清婉皱了皱眉,却并没有躲。 “如果你想让我帮你进何府,就不必开这个口了。” 不知是不是因为苏玉兰的骄横,秦明朗如今看着江清婉,只觉得比五年前还要让他心动。 “清婉,还记得我们初见时的河岸吗?那时惊鸿一瞥,我记忆犹新,时常午夜梦回,缠绵不舍……” “秦明朗!”江清婉冷声打断,“你说这些,是来恶心我吗?” 秦明朗急切上前,伸手想去抱江清婉,却被她侧身避开。 “你再敢逾矩,我让你和苏玉兰一个下场。” 秦明朗下意识挡了下鼻子,又想起苏玉兰满身恶臭的画面,只能往后退了退。 “清婉,我知道你现在对我有诸多误会,我说再多你也不愿信我自始至终都是为了保护你。苏家势力强大,我一心想要变强,到那时便可护你周全。” 他垂下眸子,满眼落寞。 “许是你我分开太久,你不懂我,我也越发看不懂你。没想到当年那个柔弱的女子,竟有通天的本事,住进九王府后院,让京兆府尹俯首,连刚刚入京履职的何年,你也能随意出入其府邸,清婉……” 他缓缓抬头,灼灼的看着她。 “你到底瞒了我多少事?” 江清婉无语至极。 “秦明朗,这与你另娶新妇,抛弃我,甚至要在府中将我杀了,有什么干系?” 秦明朗脸色微变。 被精准的剥开了深情的伪装,他的表情变得有些凶狠。 “我在一次又一次的给你机会,你为什么不珍惜?你以为九王爷会真心对你?他什么身份,你什么身份,被他玩腻了,不还是要被一脚踹开?” “在这个世上,唯一能接受你的只有我。” 他深吸一口气再次上前逼近。 “清婉,我知道你爱我,帮我达成所愿,我发誓十里红妆来娶你,好不好?” 江清婉忍着恶心刚要出手,就听到一声嗤笑。 “我还是第一次看见这么不要脸皮的男人?竟然跑来长安区丢人现眼!” 江清婉回头,意外的看到宋玉书带着玉英走了过来。 秦明朗并不认识,但能在长安区出入的必然不是普通妇人。 他僵硬行礼,话却说得强硬。 “我家娘子与我闹性子,见笑了。” “你家娘子?”宋玉书走到江清婉身边站定,“你不是为了苏家的县主与她和离了吗?还把人赶了出来。现在又说是自家娘子了?脸皮当真是厚。” 这话扇的秦明朗脸生疼。 “你到底是什么人?凭什么管我的家事。” 宋玉书冷道,“你都跑到我王府门前撕闹了,我还管不得了?告诉你,江娘子是我九王府的贵客,再敢欺辱她,我打烂你的嘴!” 秦明朗虽不认得宋玉书,可也知道九王有个舅母,军武出身,不仅被封一品诰命,更深得墨云寒敬重,可为半个母亲。 他心下一凛,赶紧又行了一礼。 “原来是宋夫人,下官秦……” “还不滚!” 不等他说完,宋玉书就下了逐客令。 玉英更是撸起了袖子。 秦明朗的脸紧紧绷着,不敢反驳,只能再次看向江清婉。 “清婉,好好想想我刚刚跟你说的话,我等你来找我。” 他自认潇洒的转身,迎面就遭了一拳。 “你又来欺负我家小姐,我揍死你。” 李斗比前些时日身手要凌厉许多,力气又大,秦明朗忌惮宋玉书也不敢还手,连滚带爬的跑了。 莲儿赶紧跑到江清婉身边,“小姐,你没事?” 江清婉摇了摇头,冲着宋玉书拱了拱手。 “多谢。” 其实江清婉的马车入了巷子,宋玉书就看到了。 刚刚秦明朗说的那些话,还有江清婉的回复,她都听的一清二楚,越发觉得和脾气。 “云寒给你的玉牌呢?为何不带在腰间?” 江清婉不明所以,指了指腰间其中一个荷包,“在这里面,为何要挂出来?” 她腰间挂了不少东西,跟那男子的玉牌实在不搭。 宋玉书有种暴殄天物的无力感。 “若哪日有人欺负你,别管是谁,拿出玉牌打回去便是,莫要忍着。” 江清婉心里怪怪的。 不仅仅是因为宋玉书的态度转变,而是从小除了师父和师兄们,她还是第一次感受来自于长辈的关爱护佑。 这种感觉,有点奇妙。 像枯黄的山头,冒出了青青的绿牙。 蓬勃着一种生命力。 这时玉桃走了过来,福了福身。 “夫人,马车已经备好。” 宋玉书点点头。 自那日离开王府,云筱然就病了。 玉桃去送了几次东西,回来说情况日渐严重。 太后派了太医过去,她理应要去看看。 目送她离开,莲儿才小声问道,“小姐,她怎么态度变化这么大?奴婢和李斗看好了几个宅子,还想让你选一个,那我们是不是不用搬了?” 江清婉推门而入。 花香扑面而来,令人心旷神怡。 她确实很喜欢这个后院。 “都挑了哪几个我瞧瞧,等回头问问墨云寒这些花能不能卖我一些。” 李斗打了井水给江清婉净手。 莲儿一边说着一边准备茶点,又将刚刚买的新鲜出炉的肉铺放好。 “奴婢瞧着还是镇安区的宅子最好,能做买卖,后院也不小,周围热闹,小姐最爱吃的点心果铺零嘴儿,那几家铺子都在附近。” 咕噜噜的水很快烧开。 李斗提着块牛肉过来。 “这几天都没鱼吃了,牛肉要烤吗?烤起来不好吃。” 李斗爱吃鱼,江清婉也喜欢喝莲儿做的鱼头汤。 闻言随口问道,“为何没鱼吃了?市集上没人卖给你?” 莲儿摇头。 “那些流言蜚语都没人说了,不知是不是被警告了。市集上倒是还有几家卖鱼的,不过他们的鱼不好吃,最好吃的是东郊马家村打上来的鱼,不过马家村好像出事了,没人打鱼了。” “马家村?” 江清婉若有所思。 “你们上一次挖的黄泥,是不是就来自马家村?” 第39章 已故之人 李斗点头,忽然将牛肉往桌上一放。 “对啊,我们买不到可以去打鱼啊。” 他大眼亮晶晶的看着江清婉。 莲儿拉了他一下。 “我听说马家村可能闹瘟疫,还是不去为好,我给你们煲牛肉吃,一样很好吃。” 说着提了牛肉拽着李斗去了小厨房。 江清婉从起来就没吃东西,这会儿正饿着。 倒了杯热茶吃起了肉铺。 李斗挖开的黄泥中,染了些不好的气息,当时她只以为是河滩久经岁月,才会如此,并未多想。 现在看来,似乎并非如此。 小厨房里很快闻到了牛肉的香味,勾的她越发饿了,索性提着裙摆跑去看。 厨房外,李斗正嘟着嘴摆弄土瓮。 江清婉想起在山上的日子,丢了几块番薯在火里,跟他一起拿着木棍烤。 “这个不好吃,吃多了肚子胀。吃鱼好,吃鱼聪明。我娘告诉我的。” 李斗低声说着,火光照的脸庞红扑扑的。 江清婉捡到李斗的时候他伤的不轻,若是大师兄在,或许能治好他。 可惜,她在山上的时候,最不喜欢的就是被大师兄拽着去研究药材,针灸之术更是没学多少,为此,大师兄没少数落她。 从李斗面相上看,他应已无双亲。 再加上记忆残缺,与她一般,不知出身,不知从何而来。 “等吃饱,我带你去抓鱼。” 李斗大喜。 “小姐不许骗人。” 江清婉笑道,“不骗你。” …… 县主府内,宋玉书看着脸颊消瘦的云筱然甚是吃惊。 她原还以为是那日闹了性子才会病倒,却不想这般严重。 太医正在施针,结束后,宋玉书立刻起身问道,“她怎么样?可是心中郁结所致?” 来的人是太医院的院判,专门伺候太后的。 平日里鲜少出宫,不过也认得宋玉书,拱了拱手才道,“县主的确是心有郁结才会病体难消,老夫虽以针灸附以汤药调理,可治标不治本,还是要县主自己多多疏导解了心结才好。” 他说完又带着人去熬药。 宋玉书坐在床边,此刻也甚是心疼。 毕竟是从小看着长大的,即便那日闹得不愉快,她也真的当云筱然是半个女儿。 “你这孩子怎么还钻了牛角尖?是怪我不让你去王府了吗?云寒最近军政繁忙,你就算去了,也难见到。” 云筱然红着眼眶落泪。 “舅夫人不知,云寒哥哥他跟皇上说,他不会娶我。” 宋玉书怔住。 对于云筱然和墨云寒两个人的婚事,即便太后询问,她也一直不愿松口,就是因为她实在摸不透墨云寒的心思。 可这些年,能在他身边出现,还被特殊对待的就只有云筱然。 所以她也一直觉得墨云寒是喜欢云筱然的。 可如今又冒出个江清婉,墨云寒对那女子的态度又跟云筱然截然不同,她也实在不知该如何是好。 “舅夫人,云寒哥哥喜欢上江清婉了是不是?” 云筱然一把攥住了宋玉书的手臂,冰冷的触感凉的她惊呼出声。 “你的手怎么会这么冰?” 云筱然不知想到什么,迅速将手收了回去,脸也快速别开。 这时李嬷嬷走了进去,一只手垂着,另一只手端了碳火进来。 “回夫人的话,县主心结难消,身体极弱,夜里更觉得冷。” 她将火盆放在床边。 云筱然哭着抹泪。 “李嬷嬷,你的手残了,还是去歇着。” 宋玉书诧异的看向李嬷嬷。 “你的手……” 李嬷嬷将袖子翻起来,露出了一条青黑的手臂,一直蔓延到手肘处。 “老奴得罪了江娘子,活该受罚,老奴不怨。可是我家县主无辜,遭小人手段陷害失了王爷的心,如今王爷竟为了旁人舍弃与我家县主多年情分,面圣说不娶,夫人,我家县主本就孤苦无依,您让她如何活得下去。” 她说的声泪俱下。 宋玉书听得心里也不是滋味。 有些事,她不愿提,可看云筱然如此,犹豫片刻还是开了口。 “筱然,云寒如此,或许并不是因为江清婉,而是因为……杳杳。” 哐当! 寝卧的房门猛地被大力甩上。 可外面并没有风。 宋玉书狐疑的看向外面,并没有注意到云筱然死死盯着角落一个位置,浑身都在颤抖。 在那个位置,有一道若有似无的黑影,看不真切。 “你们怎么伺候的?县主身体这么弱,还不将门关好。” 玉英立刻上前去关门,走到门口的时候,总觉得后背一阵阵发凉,她往那个角落里看去,那道黑影也在此刻诡异的消失,她什么都没有看见。 云筱然将自己缩在被子里,不肯再说话。 李嬷嬷立刻冲着宋玉书磕头。 “夫人,县主已经很痛苦,您又何必提更令人伤心的事情,难道您还要告诉县主,这些年王爷对她的情分都是假的吗,都是因为一个死人吗?您不觉得太过残忍吗?” 宋玉书想说的话全被噎了回去,只能无奈起身。 “筱然,你好好休息,我明日再来看你。” 等她和玉英离开,云筱然猛地将被子掀开,抓起手里的黑色荷包狠狠的丢进角落,双眼赤红像一个疯子。 “云杳杳,你已经死了,为什么还要阴魂不散的缠着我。” “我告诉你,我不怕你,你活着的时候斗不过我,你死了依旧斗不过我。你出现了更好,我要让你亲眼看着你最爱的男人娶我,与我夜夜缠绵,琴瑟和鸣,一生一世都在一起。” 寝卧的房门哐当哐当乱响。 李嬷嬷吓得脸色惨白,云筱然却张狂大笑。 “你没有办法的,你要是有办法,就不会只是用这些小手段吓我了,有种你过来掐死我啊。” 空气中似有呜咽声响起。 云筱然笑的浑身虚脱,她已经好几夜睡不着了,抖着胳膊撑着身体。 “李嬷嬷,去她埋骨的地方,再赏给她一盆黑狗血。” “我的好姐姐,你可千万要撑住啊,千万别烟消云散,要不然,我做九王妃的时候,会不高兴的。” …… 县主府门外,玉英回头看了眼,小声道,“夫人,奴婢怎么觉得筱然县主的房间里怪怪的,有一股很阴冷的气息。” 宋玉书刚刚只顾着担心,倒没察觉,便转头看向玉桃。 “你这几日常来,可有察觉不对?” 玉桃欲言又止。 宋玉书有些着急。 “你倒是说话啊。” 玉桃这才开口,“夫人,奴婢说了你可不要怪奴婢多事,您也瞧见了李嬷嬷的胳膊,奴婢觉得,筱然县主的病和李嬷嬷的胳膊一样,都跟江娘子脱不了干系。她实在是有些太狠了。” 第40章 坐地起价 从长安区到东郊的马家村,马车要走一个多时辰。 江清婉正好睡了一觉。 快到的时候,莲儿将她叫醒。 “小姐,车夫不肯再往前走,怕染了病。” 江清婉稍稍活动了一下四肢,弯腰走出马车。 空气中能闻到河滩的泥土味。 车夫还在跟李斗拉扯。 “村里好多病的,都是喝了这大洞河的水,你们还敢来抓鱼?不行不行,再多银子也不行。” “我们吃过,根本不会生病。” 李斗最笨,急的面红耳赤。 江清婉叫住他,让莲儿给了钱。 “劳烦大叔在此处等着,我们一会还要回城。” 车夫想了想答应下来,将马车牵到一边栓了马。 江清婉看向还有段距离的河滩。 “莲儿,李斗,你们将左手伸过来。” 二人忙照做。 江清婉在两人掌心各画了一个驱邪符。 她有修为傍身,就算是瘟疫,也伤不到她。 有了驱邪符,可保莲儿和李斗无恙。 “走,去看看。” 李斗开心地往河滩跑,像个撒了欢的小孩子。 莲儿又好笑又好气。 “小姐您不知道,以前在秦家的时候,李斗就喜欢来这边。有一次奴婢炖了鱼汤,少爷……秦润闹脾气不肯喝,您尝了半碗,说味道很鲜,李斗听见了,就常常跑去抓鱼,还有次差点掉进河里。” 听着她说起这些,江清婉心里传来一阵暖意,嘴角也不由扬了扬。 这时李斗已经脱了鞋下了水,冲着她们扬起手。 两个人快走了几步。 河滩附近有不少鹅卵石,因为长期有人踩踏,很是光滑。 大洞河很大,流经好几个村,不过靠着打鱼为生的,就只有马家村。 为了方便渔船靠岸,村长还带人盖了几个木栈码头。 她们下车的地方就离其中一个码头不远,那里停了几艘木船,并没有人,显得有些怪异的冷寂。 “鱼,有鱼。” 李斗忽然大喊了一声,江清婉立刻看过去,就见一条肥嘟嘟的鱼儿从李斗的手里脱困而出,溅了他一脸的水。 莲儿被逗的哈哈大笑。 “你笨死了,快去抓回来啊。” 江清婉找了块平稳的石头站上去,撩着衣摆将手伸进水里。 一丝凉意袭来,除此之外,再无其他。 河水并没有问题。 她抬头看向莲儿,“你们上次在哪里挖的黄泥?” 莲儿朝着前方指了指。 “码头那边,那边挖了几个大坑,离河岸远点的地方有黄泥。小姐要去看吗?奴婢陪您。” 江清婉见他们玩的开心,甩了甩手站起身。 “不用,你们多抓几条,今晚做份辣的,我想吃辣的烤鱼。” 李斗啪啪拍着胸口。 “小姐,我一定抓一条最大的。” 江清婉冲他笑笑,抬步往码头走,哪里果然有几个人工挖掘出来的大坑,在河滩上,坑底都是黄泥,挖出来的泥应该是去建了码头。 剩下的大坑,因为靠近河岸,会有地下水渗出来,混着黄泥,很是浑浊。 江清婉伸长了手臂往里够黄泥,还没够到就被人领着脖子给拽了出来。 一股淡淡的冷香袭来,她抬头就看到了墨云寒那张漂亮的不像话的脸。 “怎么是你?” “你怎么在这里?” 两个人同时发问。 江清婉挣开禁锢,小脸一绷。 “我要去哪里跟你没关系,也不需要跟你交代。” 她说着再次蹲下去够黄泥。 下一刻一柄长剑抽出,她只觉眼前亮光一闪,下一刻,一小坨黄泥就被剑尖托着送到了她面前。 “也不怕一头栽进去。” 男人语气透着嫌弃。 江清婉瞥他一眼,也不难为自己,伸手过去捻了一些在掌心。 果然,她再次感受到了一股死气。 比上一次李斗挖回去的黄泥中的死气更浓郁了。 她低头又看了看面前的大坑。 “你再往下挖,最好接近坑底。” 墨云寒手持长剑,如雨燕轻飞,半点泥点都没沾到,就轻松取到,这一次,黄泥还滴着水。 江清婉有些羡慕。 三师兄武功最好,运用轻功可轻松拂过山上的青松,抓鸟摸鸟蛋,甚至能拿到半山腰上长着的药草。 可她体质受损,不能练武。 不爽的瞪了男人一眼,她再次捻了些黄泥。 如她所料,黄泥中死气更深。 “查出什么?” 墨云寒低头问她。 江清婉没回他,站起身拿了帕子擦手。 “马家村在哪个方向?” 一旁的夜七抬手指了指。 江清婉往那边看了看,问题不在大河,而在村里。 如果不查出来,很快整个大河就会从地下水渗出的死气侵袭,到那时,不只是马家村,整条大洞河流经的所有村庄,都会遭殃。 可这事,麻烦。 李斗忽然朝这边喊。 “小姐,我抓到了。” 莲儿也跟着喊,“小姐,这条好大。” 两个人光着脚往这边跑,一眼看到杵在江清婉身边的墨云寒吓得莲儿一个踉跄差点摔倒。 李斗着急去扶她,手里的大鱼再次脱手而出。 “我的鱼。” 他想去捞,莲儿赶紧拽住他给墨云寒行礼。 王爷将手里的长剑掷回夜七手里的剑鞘中。 “去帮忙。” 夜七应下,脚下一点,飞驰想河滩,几个起落将鱼给拍回了李斗怀里。 李斗抱着鱼一脸诧异。 “你……你这招好厉害,能教教我吗?我……我让莲儿做烤鱼给你吃,可好吃了。” 莲儿无语的翻了个白眼。 江清婉想到那些肥美的鱼汤,抬眸看向墨云寒。 “你来这里做什么?” 墨云寒挑眉看她。 “我需要跟你交代?” 江清婉噎了噎。 “两千两,我帮你。” 墨云寒黑沉的眼底隐着几分笑。 “那你说说,我来此做什么?你又要怎么帮?” 江清婉将小手收回,凉凉开口, “你不说,那我走了。等到这条大河全毁了,百姓遭殃流离失所全围去京城,到那时你们这些高高在上的皇亲会怎么处理?派兵镇压,还是全杀了?” 墨云寒眉心微皱。 “河水真的有问题?” 他是收到钟大夫的消息才想过来看看,马家村在东郊,大洞河又是京城郊外最大的一条河,若真的有瘟疫爆发,必会危机京城安危。 必须防患于未然。 江清婉再次将手伸过去。 “三千两,帮你解决。” 墨云寒…… 第41章 鱼鳞怪 最后两人讨价还价,以二千二百两成交。 因为没有现银也没有银票,墨云寒答应事情办完回京后直接去普恒钱庄拿银子。 江清婉这才拍拍小手,“问题不在大河,在马家村。” 要进村,不确定什么时候出来,江清婉便让莲儿和李斗带着捉到的鱼先回去,她随后上了墨云寒的马车。 相比于她临时叫的马车,墨云寒的马车奢华太多。 就连装茶盏的木盒子雕刻的花纹都是能工巧匠做的。 江清婉扫了几眼。 “你仇人很多吗?” 墨云寒不解,“为什么这么问。” 江清婉随手指了个位置,“连茶盏都装了机关匣,你这个车里至少七处,车辕外面应该也有不少?” 墨云寒愣住,又想起那日在洛九给的图纸上闻到的金山花的味道,心尖轻颤。 “你懂的机关术?” “懂点皮毛。” 江清婉没多解释,抬手掀开侧面的布帘往外看了看。 马家村所出的位置很奇特,单看河流走势,它似在龙蛇七寸,以渔为生,富庶祥和,可若再加上后面的群山,整体风水去看,却又成了最阴之所,水能养阴,一旦有怨气凝聚,必出大事。 马车很快停在村口,有两个拿着鱼叉的人守在村碑前不让进。 夜七拿了京兆府的腰牌,“有人怀疑马家村出了瘟疫,我家大人奉命来查,还不速速让开。” 见是官差,两个人不敢拦,一人继续守着,一人飞速往村里跑。 江清婉转头看向墨云寒。 “这么大张旗鼓,你不怕村里隐瞒?” 男人黑沉的眸子微微眯着。 “原本没打算大张旗鼓,本王计划和夜七暗查,不过现在,瞧江娘子胸有成竹,本王自然不必再费那些心思。” 江清婉不爽的冲他撇了撇嘴。 “我当你在夸我。” 男人低低闷笑。 “本就是夸你。” 马车没走多远,村长就带着一群村民迎了上来,乌压压跪了一片。 “参见府尹大人。” 墨云寒弯腰走下车,敛了周身气场,像个儒雅温和的书生。 “诸位请起,鄙人姓郑,不是京兆府尹,只是个小小师爷,奉命来此调查,还请诸位行个方便。” 江清婉紧跟在他后面也下了马车。 脚刚沾地,就被墨云寒伸手扶住。 “娘子小心些,不让你跟来,你偏不听话,真以为懂点医术就天不怕地不怕了?” 温柔的嗓音带着些许宠溺的训责。 江清婉听得耳朵发麻,抬眸凶巴巴的瞪了回去。 见不是京兆府尹亲自过来,村长便带着村民都站了起来,明显松了口气的。 “原来是郑师爷,草民马林,是马家村的村长,您可别听外面的人瞎说,我们村可没有瘟疫。” 他身后的村民也跟着高声附和,气焰渐渐嚣张,大有拦着不让再进的意思。 夜七握紧长剑时刻等着动手。 墨云寒淡淡扫过众人,周身威压陡降。 “马村长,今日我奉命来此,若不看一遍,回京后无法交差,莫不是诸位想让府尹大人亲自带兵来查?” 他声音不大,可威慑力十足。 马林的脸色变了又变,抬手制止了村民的哄闹,冲着墨云寒做了个请的动作。 “郑师爷,我陪您在村子里转转,您想去哪里看?” 江清婉道,“村里有水井吗?” 马林又瞧了她两眼,见是个娇弱的小娘子,也没有多心,堆着笑回应,“自然是有的,村里吃水都要用,马家村虽不大,这水井却也不少,大大小小十几个要有的,夫人要全看吗?” “全看。”江清婉回的坚决。 墨云寒自然没意见。 “带路。” 马林点点头,让其他村民散了,一个人带着墨云寒三人穿梭在马家村,将所有水井都看了个遍,却什么都没有查到。 按理说,地下水中渗出怨气,村中井水肯定会有所影响,为何什么也没有? 江清婉抬头环顾四周。 “再没有了?” 马林年龄已过半百,此刻喘着粗气道,“没了,村民吃水的井全看过了,我就说了,我们村没有瘟疫,你们这下总该信了?” 墨云寒看向江清婉,语气低柔,“还要看什么?” 这时一个小姑娘哭着跑了过来。 “村长爷爷,救救我阿爹,求求你,救救我阿爹。” “水娃子,你怎么跑出来了?” 马林一把拽住小姑娘,“出了什么事?你阿爹不是拿了药回来,已经大好了吗?” 水娃子描述不清楚,拽着马林就往家跑。 江清婉想了想跟了上去。 水娃子的家离得不远,院子很是宽敞,到处挂着渔网,还晒着一些鱼干,鱼腥味弥漫了整个院子。 敞开的屋子里,传来男人痛苦的声音。 水娃子拽着马林还没进去,马林就尖叫一声连滚带爬的跑了出来。 “夜七!” 墨云寒沉声吩咐。 下一刻夜七就冲了进去,眨眼的功夫单手抱着水娃子又落回院子,紧随着传来破窗声,一个浑身长满鱼鳞的男人窜了出来,手脚着地双眼赤红,冲着几人发出不似人类的嘶吼。 江清婉刚想再看两眼,身前就多了一道挺拔的声音,将她挡的严严实实。 她不得不伸手推了推,却被一只大手轻轻拨开。 “等着。” 男人的声音压得很低。 江清婉都没听明白等什么。 夜七已经将水娃子丢给马林手持长剑冲了过去。 水娃子哭的上气不接下气。 “阿爹,阿爹……” 马林吓得脸色惨白。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 这边的动静很快引起了不少村民,全围在墙头上往里看。 “这水根怎么变成了鱼啊?” “那些生了疮的,不会最后都要变成这样?” “造孽啊,我就说那个地方碰不得,偏不信,这下好了,我们全村人都要遭殃了。” 江清婉刚想去打听一下,忽然腰间一紧,只听“砰!”的一声巨响,她和墨云寒刚刚站着的位置,被一块圆形磨石砸中。 夜七迅速躲闪开,额头上都冒了汗。 “这是什么怪物,劲儿这么大!” 江清婉从墨云寒身后探出头来,“夜七,剑给我。” 夜七一不留神,差点被水根的手抓到。 他几个侧身闪躲,将长剑掷给江清婉。 墨云寒抬手接过递到她面前。 “你要做什么?” 江清婉指尖凝着金线迅速画符,“你就是累死夜七,他也拿不下。” “好了,扔回去。” “夜七,用剑身打他四肢和后背,快。” 随着她的吩咐,墨云寒已经将剑掷回夜七手中。 夜七二话没说立刻照做。 啪啪几下,打的又凶又狠。 每每落在身上,便又符箓压下,水根很快狰狞着被死死压在了地上动弹不得。 第42章 龙珠 马林看出些门道。 “你……你是天师?” 可天师不都是男子吗?怎么会是个娇滴滴的小姑娘? 江清婉没理会,快步走到水根面前。 墨云寒紧随其后,将她拽了拽。 “小心些。” “他动不了了。”江清婉抽回手,颇为不满地瞥了他一眼,“我发现你很不相信我?再有下次,我要加钱。” 墨云寒气结。 这女人,实在是不识趣。 夜七抹了把汗凑过来。 “江娘子,你可真厉害,我这剑刚刚砍他都砍不进去。” 江清婉很是满意的点点头。 “还是夜七会说话,我自然是很厉害的。” 夜七嘿嘿笑着,一眼瞥见自家王爷极为凌厉的审视,下意识又往边上挪了挪,不敢再放肆。 江清婉没注意到他,看着冲着她龇牙咧嘴的水根,抬手轻轻点在他的眉心,拧着一股无形的金线竟拽出来一块鱼鳞模样的印记。 她捻在手心看了看,忽地抬头看向马林。 “你们村里,镇着什么?” 马林的脸色大变,下意识摇头。 “没有,什么都没有。” 此刻的水根身上的鱼鳞全部消散,又露出了生疮的肌肤,神志却已经清醒。 听到江清婉的询问,哑声道,“镇着……镇着一颗龙珠。” 马林急的大喊。 “你休要胡言乱语。” 夜七一脸诧异。 “龙珠?是夜明珠吗?” 江清婉将指尖鱼鳞模样的印记往上抛去,那印记如长了翅膀,朝着马家村后山而去。 “去看看。” 她看了眼墨云寒,转身往外走。 马林却陡然变了脸。 “你们要去哪里?” 夜七手中长剑瞬间抵在他脖子上。 “好大的胆子,京兆府办案,你也敢拦?” 马林吓得身体僵住,江清婉和墨云寒已经出了院子朝着后山而去。 夜七等了片刻后追上。 “王爷,属下觉得那个村长一会肯定要来闹,万一堵着村子,咱们怕不好脱身。” 墨云寒眸色沉了沉。 “江清婉,你能走快些吗?” 不说这句还好,江清婉瞬间有些炸毛。 她不想快吗? 爬山啊,她两条腿已经在努力了。 “位置在哪?” 墨云寒又问。 江清婉索性停下脚步,插着腰反问,“我指给你你找得到吗?” 下一刻她整个人就腾空而起,被男人牢牢抱在了怀里。 低沉的嗓音蹭过她的耳尖。 “指路。” 周围的风景在急速后退,山风刮过耳朵,她想起三师兄带着她游山的场景。 仗着轻功好,忽上忽下忽快忽慢,好几次都给她晃吐了。 她抬手死死抱住了墨云寒的脖子,“你走稳些,要不然我吐你一身。” 墨云寒的身体明显僵了僵。 耳尖不受控的微微发烫,声音连带着也有些哑,“位置”。 江清婉立刻给了方向。 三人很快来到一处山洞前,周围光秃秃的,洞口前摆了八卦阵,阵眼的地方供奉着牛羊的头,鲜血淋漓,显然刚被砍下不久。 江清婉从墨云寒怀里下来,径直进了山洞。 一只黑乌鸦陡然飞出,嘶吼着差点挠到江清婉的脸,幸好墨云寒拉了她一下。 那乌鸦擦着墨云寒的肩膀飞了出去。 江清婉并没有看到乌鸦的眼睛是血红色的。 “山洞里不该住着蝙蝠吗?怎么是乌鸦?” 夜七好奇。 江清婉忽然抓住他的左手,在他掌心快速画了符箓。 “里面有点邪性,这个符能保你平安。” 夜七觉得掌心都快被自家王爷盯得着了火,颤巍巍的指了指,“王爷不用吗?” “他不用,他命硬。” 江清婉一句话噎的墨云寒的脸又黑了几分。 三人很快进到洞底。 洞底很宽,地上散落着六七口破烂的棺材,露出了些已经风化的白骨。 除此之外,洞底正中还有一口漆黑的棺木,看样子被运进来不久,整个棺木萦绕着浓郁的怨气。 一层一层缠绕在棺木上。 在聚阴之地葬着这样一个怨气浓重的尸体,倒有些像是养尸。 可江清婉总觉得不对。 这些怨气有些散。 “夜七,把棺材打开。” 夜七后背有些发紧,闻言却没有迟疑,长剑凝着真气,猛地插进棺盖之下,猛地用力上翘,那棺木却纹丝不动。 “打不开吗?是不是有镇魂钉?” 江清婉正准备上前查看,就被墨云寒拦住。 “夜七,让开。” 夜七忙将剑抽回,墨云寒掌心凝出真气漩涡猛地拍在棺盖上。 棺木发出刺耳的咯吱声,棺盖……开了。 他收回手掌淡淡的瞥了江清婉一眼。 “你应该更相信我。” 江清婉看了看他萦绕着黑气的双腿。 如她所想,墨云寒身上的黑气,可以抵挡大部分邪气。 棺木上的怨气似乎也在害怕,不停的游走着想要逃走,却又身不由己。 夜七忽地惊呼。 “王爷,真有龙珠。” 墨云寒和江清婉二人齐齐朝着棺内看去。 里面躺着一个身穿大红嫁衣的女子,双目紧闭已经死去多时。 而她的脸上,用朱砂画着复杂的符咒,裸露在外的肌肤全都有,看上去甚是恐怖。 夜七说的龙珠,就悬在她眉心的位置,发着柔和的白光。 女子身上的怨气,正一点点润泽着这颗珠子。 凑近细看,珠子之中,似有一尾鱼在缓缓游动。 夜七满脸诧异,“太神奇了,江娘子,龙珠是不是龙的内丹?这世上真的有龙?” 墨云寒的神色却很复杂。 他盯着那颗珠子,黑沉的眼底旋着惊涛骇浪。 “它……是活的?” 难道这世间,真的有妖? 江清婉一把将珠子抓了下来。 “什么龙的内胆,全是骗人的把戏。” 那颗珠子被她抓在手中时光芒瞬间消散,里面的鱼儿也再看不到,很快失去了原有的光泽,变成了一个黑色的铁球。 “铁的?” 夜七下巴都快惊掉了。 “可刚刚……” 江清婉刚要解释,马林就带着一群人冲了进来。 “你敢毁了马家村的供奉!” “龙珠被毁,马家村必将面临灭村之灾啊!” 村民激愤。 一个个举着刀叉,凶神恶煞。 “杀了他们,血祭龙珠!” “杀了他们,血祭龙珠!” 森然的杀气,在空寂的的山洞内显得异常诡异恐怖。 山洞外,传来乌鸦嘶哑的叫声。 第43章 真相 江清婉将手里的黑色小铁球举起。 “你们看清楚,这根本不是什么龙珠,而是一个吸人运气的法器。是有人骗你们放在这里,受你们全村世代供应。” 马林根本不接受。 “龙珠不是这样的,是你毁了龙珠!” 村民被他煽动,情绪更加激动,已经准备冲上来。 山洞内一下子涌进来这么多人,显得空间异常逼仄,夜七挡在前面,神情冷肃,“主上,若冲出去,定会伤到百姓。” 江清婉抬手拍开他,眸色冷冽的扫过所有村民。 “既然你们这么喜欢这颗龙珠,那我还给你们。” 她抬手将龙珠扔向棺木上方,如丝如缕的怨气重新缠绕,那颗铁珠重新漂浮起来,再次散发出圣洁的光晕。 情绪激愤的村民顿时面面相觑。 “龙珠……没毁啊?” “她怎么能随意拿到龙珠?” “圣僧说过,这龙珠一旦被凡人碰到就会失去法力,再也不能护佑马家村,这怎么又……又好了?” “村长,这到底怎么回事啊?” 马林也是一脸懵。 这时人群中有人咦了一声抬手挠自己的脖子。 “好痒啊。” 紧接着其他人也都开始觉得痒。 从脖子到胳膊,再到周身,越挠越痒。 “鱼鳞!鱼鳞!” 一个村民指着身边的人惊呼,其他人也吓得不轻,立刻掀起自己的衣服去查看。 肉眼可见的鱼鳞在村民的身上开始往外冒。 刺痒之后是刺痛。 惨叫声在山洞内回荡着,甚是骇人。 夜七想起水根,心下大惊。 “都变怪物了,江娘子,这可怎么办?” 江清婉丝毫不慌,小手从荷包里摸出一张空白符纸,迅速画了符箓,随后指尖凝出灵力,符纸瞬间燃起。 “夜七,将纸灰拍到空中。” 随着她抬手扬起燃烧的符纸,夜七凝出真气,一剑扫过。 纸灰化作星星点点,弥散在空中。 片刻后有人尖叫。 “这是什么东西?” 他一边喊一边往自己的胸口位置打,那里无端出现了一条红色的线,而这条线正连着漂浮在棺木上空的珠子。 其他村民身上的线也陆续呈现,无一幸免。 江清婉冷声道,“如今可看清楚了?” “若我猜的没错,这山洞应是马家村的禁地,在最近开启过一次,开启之后,村里才开始有人生疮,而那些生疮的,应都曾来过禁地。村长,我说的是与不是?” 不等马林回答,就有村民举手。 “对,水根、老三、马虎子……他们都来过禁地。” “不对,是村长领着进来的,为什么村长没事?” 所有人齐刷刷看向马林,只见马林身上并没有那根线。 村民愤怒的苗头瞬间转了方向。 “是你害我们?” 马林吓得脸色惨白不停摇头。 “我没有,我所做的事情一切都是按照圣僧交代,你们……你们莫要听信这女子的妖言啊。” 江清婉抬手就将珠子给拿在了手里。 痛苦不已的村民只觉身体被掏空了一般,全都虚弱地往地上瘫,一个个满头大汗。 “咦,不痒了,也不疼了。” “鱼鳞没了。” “这根本不是圣物,是妖物。” “仙姑,她是仙姑。” 村民冲着江清婉磕头。 江清婉拽着墨云寒挡在了前面,仅露出半个脑袋。 “村长,圣僧是谁?此人在何处?还有,这具女尸又来自哪里?若不交代,京兆府可要拿人了。” 马林看着倒了满地的村民,又想起刚刚惊悚诡异的一幕,顿时如霜打了的茄子一般,颤巍巍站起身冲着江清婉鞠了一躬。 “多谢仙姑救了我们大家。” “如您所料,此处的确是我马家村的禁地,我也是听我祖上说的,禁地之内供奉着龙珠,可保马家村子嗣昌盛,风调雨顺。” “每年我们都会供奉活猪活牛活羊,村里也的确没有出过什么灾祸。前些时日,村里二癞子欠了赌债还不上,跑来禁地想偷龙珠拿去卖,也不知他从何处弄来的炸药,毁了禁地的石门。” “我带着村民上来,却怎么也堵不上山洞,便杀牛宰羊重新供奉,可那日后,村里就开始出现有人生疮,二癞子是第一个死了的,我不敢告诉大家,偷偷埋了。” “埋尸那天遇见了一个和尚,他当即算出了马家村的困境,还说龙珠内封印着妖神,因被冲撞而发怒,他还指引我去乱葬岗找来了那个女尸,说八字极配,可为妖神配阴魂。只要安抚住妖神,龙珠依旧能继续护佑马家村。” 他说得激动,“我真的没有害人,这女尸我也不知是谁?至于圣僧,他只说需要他出现的时候,他自会出现,我……我再没见过他啊。” 江清婉不确定此人话里的真假。 那和尚摆明了是看中了马家村的阴气穴想要养尸。 只是不知他是不是当初在马家村留下铁球法器的人。 她将手里的小铁球塞进自己的荷包。 这法器虽比不过她在山里玩的那些,不过也有些用处。 她抬眸看向墨云寒,“事情已了,村民生疮是因为气运被夺怨气侵袭所致,洞内阵法消除,他们只要好好调理就会没事。不过这具女尸怨气极深,应是枉死,让京兆府去查查。” 她说完拍拍小手往外走,村民自不敢拦。 经过马林身边时她忽又问道,“天色不早了,能留宿吃个便饭吗?” 马林愣了愣,赶紧擦了擦脸,“自然可以,仙姑喜欢吃什么?我让我家娘子即刻去准备。” “吃鱼,要辣的。” 她说完径直出了洞口。 站在外面看着地上的八卦阵若有所思。 很快村民也都陆陆续续出来,有人担心再出事,小声问道,“仙姑,这地方您能给封住吗?” 不少人也跟着附和,全眼巴巴的看着她。 江清婉淡淡笑道,“不必,你们世代供奉,虽被利用,可也足够虔诚,怨气散尽,这残留的阵法会将这些世代供奉的信仰反哺给你们,对你们有好处。” 众人一听这才放了心,在马林的指引下搀扶着下了山。 江清婉告诉马林还要收个尾,让他先去准备饭菜。 夜七也被墨云寒遣走去京兆府找人来抬尸。 空寂的山洞外,只剩下墨云寒和江清婉。 男人的声音在她头顶响起,沉沉的, “事情没解决,对吗?” 第44章 揍到他说 江清婉正蹲在地上检查阵法,闻言扬起小脸。 “村民没事了,大洞河也没事了,你别想赖账。” 墨云寒替她挡住有些刺眼的夕阳,俯下身看她,“既然解决了为何不走?这么想吃鱼?” 江清婉撇撇嘴。 “我想看看那和尚长什么模样?” 还有一点她没说,黄泥之中的死气,似乎跟马家村没关系。 她将阵眼中蕴藏的灵气抽走,整个阵法算是彻底废了。 就算是再有人想故技重施,也成不了气候。 接下来就要看看那和尚来不来了? 她站起身往山下走。 墨云寒没有跟,声音淡淡,“需要本王留下吗?” 江清婉头都没回,摆摆手。 “不必。” 墨云寒盯着她纤瘦的背影消失在山林之间,眉宇皱了皱。 这女人,当真是半点不知道害怕。 怎么偏偏就能让一个秦明朗给欺负了去。 江清婉走到半山腰就看到了上山的马林,见到她后快走了两步。 “仙姑。” 说着往她身后看了眼。 “那位郑师爷没下来吗?” 江清婉脚步未停,“女尸还在山中,他自然要等着府衙的人过来接手。” 马林讪讪笑道,“实在是辛苦,我原还想着一起叫下来吃顿饭,等衙役上山抬尸天都要黑了。” 山中虫鸣鸟兽似寂静下来,听不到声音。 江清婉瞥了他一眼。 “天黑了才好,顺便看看马家村还有没有遗漏的游魂野鬼。” 马林后背一阵发凉,抬手抹了把汗。 “仙姑有心了。” 两个人很快到了马林的家。 马家村虽靠捕鱼为生,但还算富庶。 相比于水根家的院子,马林的院子更加宽敞。 一个衣着利落的妇人正在忙着布菜,听见动静忙看了过来。 “老头子,你带仙姑回来了?” “叨扰了。”江清婉微微颔首,眸光扫过妇人的肚子,眼底闪过一抹亮色。 妇人似有些拘谨冲着她行了礼,将她请入上座。 桌上摆的全都是鱼,清蒸,红烧,闷烤,还有一盆白嫩嫩的鱼头汤。 无论哪种上面都飘着辣子,被白生生的鱼肉衬的宛若滴了血,看上去有些怪。 妇人亲自给她舀了一碗鱼汤递过去。 “仙姑尝尝合不合口味,我第一次做放了辣子的鱼汤,也不知道调的好不好喝。” 江清婉接过,道了谢也没犹豫,凑到嘴边喝了半碗。 “入口醇香微辣,极好。” 妇人大喜,又招呼她吃其他菜,甚是热情。 江清婉也没有拒绝,每样菜都吃了一些,第二碗鱼汤递过来的时候,她忽觉视线模糊,手还没碰到,人就歪倒在桌上。 “仙姑?仙姑?” 妇人急切地唤她几声,见她未答,缓缓将碗放下。 刚刚还温柔细腻的声音陡然间变得又粗又沉。 “东西在哪?” 马林抖着手指了指江清婉的腰间。 “我看见她把东西收进第……第三个荷包里了。” 妇人弯腰去够,下一刻房门就被人踹飞。 墨云寒阴沉着脸站在门口,看着昏迷不醒的江清婉眼中厉色陡升。 “早就看出你不对劲。” 说话间朝着马林攻去。 马林吓得哭爹喊娘地往后缩,那妇人却已经扛起江清婉几个飞落就出了院子。 墨云寒怔住。 他只是怀疑村长,并没想过这村长的娘子有问题。 等意识到,眼看人已经快跑没了影,他迅速收力转身去追。 瘫在地上的马林垂着大腿,“别伤我娘子,别伤我娘子啊!” 夜幕落下,各家各户本也不会这么早睡。 可今日几乎所有的男人都受到了山洞怨气的侵害,全躺在了家里休养。 街上空无一人。 那妇人一路疾驰往大洞河跑,刚到河岸就被墨云寒拦下。 “放开她。” 妇人狞笑一声,忽地往怀里一掏,抓出一个铁盘朝着墨云寒飞掷而去。 低沉的嗡鸣声如梵音降世,无数符箓从铁盘上坠落,在墨云寒周围形成了桶装的阵法将其牢牢困在其中。 “区区凡人,也敢跟本大仙斗。” 墨云寒怔住。 这人怎么是个男人? 可明明是个妇人啊? 妇人自以为将人困住,随手将江清婉丢在地上,搓了搓手。 “让本大仙看看,你这漂亮的小仙姑都藏了什么宝贝。” 她说着伸手摸向江清婉的腰间。 “你真是该死!” 下一刻耳边就传来宛若地府阎罗般森然冷厉的声音,等他回过神来,人已经被一掌拍飞。 “咳咳咳咳……”她哇哇吐出两口血,看着已经将江清婉抱在怀里的墨云寒,一脸的难以置信,“不可能,我的法器怎么会困不住你?” “是因为你蠢!” 那江清婉实在演不下去了,悠悠睁开双眸嫌弃地瞥了墨云寒一眼。 “不是不让你来吗?碍事。” 墨云寒气的伸手捏在她的腰上。 “能有点良心吗?” 江清婉吃痛,快速从他怀里挣开,随后小手一扬,做了几个结阵的手势,轻松将那个铁盘抓在了手中。 “大和尚,这东西你从哪里得来的?” 墨云寒看向地上的妇人。 “她……是和尚?” 妇人一脸诧异。 “你怎知我身份?” 江清婉指了指自己的肚子。 “你的障眼法学的不错,若变作男子还能瞒一瞒,可若变作女子,最好把你的阳火给斩了。” 妇人吓得立刻锁紧双腿,也瞬间恢复成大和尚模样,扯下了胸口用以变形的符纸。 “小娘子有些本事,今日算我认栽,东西还我,以后这马家村,我绝不再来。” 江清婉轻轻勾了勾唇角,从荷包里拿出山洞里的那颗铁珠子,逼近两步笑的眉眼弯弯。 “你这铁盘和这颗珠子是同一人炼制的,可看你的年龄,却又跟山洞内的阵法布置的年份对不上,所以,你不是布阵的人,你只是来修复阵法的人,说罢,炼制这些法器的人是谁?” 和尚眼珠子一转。 “将东西还我,我就告诉你。” 江清婉看了他两眼,慢条斯理的将珠子塞进荷包,铁盘太大塞不进去,她索性塞进了袖子,随后拍拍小手冲着墨云寒扬了下小脸。 “揍到他说!” 她吩咐的理所当然。 墨云寒神色不明的瞥了她一眼,却也极为听话。 出手如电,一双长腿,踢人的动作如行云流水,看得人赏心悦目。 下手的位置却极度刁钻,不会飙出多少鲜血,却巨疼。 那和尚根本没有半点招架之力,疼的杀猪一样地喊。 “我说,我说!” 第45章 相携 墨云寒收回手,退到江清婉身边,身上衣服连褶都没起一个。 “夜七那些招都是你教的,够狠。” 江清婉冲他竖起根大拇指,看着那和尚说,“老实交代,要不然他真能揍死你。” 大和尚浑身疼得骨头都快裂开了。 他刚刚还暗暗用了罡气,可屁用都没有。 他有些忿忿的打量着墨云寒。 “阁下也是修士?” “少打岔,赶紧说。” 江清婉凶巴巴瞪他。 大和尚往后缩了缩,说的委屈又可怜。 “仙姑,我就是个游方和尚,因为不守戒律,没有哪家寺庙肯收,便靠着些手段为生。那个八卦盘是我偶然所得,仙姑法力高深应该能看得出,那东西能寻宝。我找来马家村就是为了那山里的宝贝。” “可那阵法太过厉害,我破不了,正好遇见村里的二癞子来盗宝,我就……就顺手帮了一下。” 江清婉听明白了,眸色骤然凌厉。 “你不是顺手帮的,你是用他的命生祭了阵法才破了石门?” 大和尚眼神闪躲。 “我……我先前并不知道后果严重。” “你不知道?”江清婉一巴掌拍了过去,她力气不大,可拍过去的时候掌心带着符箓,抽的大和尚半张脸都歪了。 “不知道你敢养尸?那女人也是你杀的?” 她说一句,抽一巴掌。 大和尚躲都没地方躲,牙都吐出了好几颗。 看的墨云寒忍不住倒抽了一口凉气。 这女人还好意思说他狠? 大和尚是真的怕了,举着手跪在地上,说话嘴里都漏风。 “仙姑明鉴啊,那女人真不是我杀的,我只是算到她尸身有怨气,才让马林抬去洞内,您应该看得出来,那地方适合养尸,若我能得一美颜鬼侍,也不必再做苦修僧。” 他哭的眼泪鼻涕横流,甚是凄惨。 江清婉缓缓站起身。 “不管是不是你杀的,你敢用活人血祭,我就留你不得。” 她指尖凝出金色罡阵。 大和尚面如死灰,眼底骤然闪过一抹狠辣。 “仙姑手下留情啊!” 这时村长马林连滚带爬的冲了过来, “我娘子还在他手里,他不能死啊。” 电光火石间,大和尚忽然怒喝一声。 “臭女人,去死。” 利刃飞刺而来,墨云寒迅速将江清婉拽到身后,凌厉的掌风扫落所有暗器。 眨眼的功夫,大和尚一头扎进了大洞河里。 猖狂的大笑声在河面上响起。 “老子不仅会障眼法还会水遁,有本事抓我啊,哈哈哈哈……啊!” 水面上炸开数道水花。 大和尚惨叫着飞出水面又连滚带爬的如河豚一样翻滚数道终于落在了对岸。 一张脸都冒起了黑烟。 “你……你给我等着。” 江清婉手里的符箓还在泛着金光,可惜距离太远,以她现在的功力实在甩不过去。 她拿出八卦盘在手中颠了颠。 “你的宝贝我帮你留着,想拿回去记得来找我。” 大和尚气的呜哇乱叫,这一遭亏大了。不仅丢了法器,连修为也被折损了个精光,能保住命已是万幸,他哪还敢再待,飞速窜进林子跑没了影。 马林跌坐在河边捶地大哭。 “你把我娘子还给我。” 江清婉被他哭的心烦。 “你娘子就在你家,别嚎了。” 马林打了个哭嗝回头看她。 “我……我家?” 那大和尚的能力本就不强,障眼法用的也并不精妙。 要想长时间维持女人形态,最好的办法就是玩灯下黑。 “我说在就在,你去找。” 听了江清婉的话,马林立刻爬了起来,抹了一把脸就准备往外村里跑,跑了两步又折返回来,噗通跪在了江清婉面前。 “仙姑,您是大善人是活菩萨,求您好人做到底,想个法子庇佑我们村子,若那妖僧再来,我们万难抵挡啊。” 他说着啪啪磕着响头,脑袋都被鹅卵石碰出了血。 此人虽多番阻拦,可对村民却是真心。 江清婉懒得计较,颇为嫌弃的瞪了他一眼。 “你们村子什么宝贝都没了,他来做什么?抢你娘子吗?” 墨云寒忍不住低笑出声。 马林被噎的呆愣住,想了想是这个道理,又道了谢这才匆匆离开。 江清婉将八卦盘塞回袖子,指尖结印轻拍在河滩上。 随着金光拂过河滩,丝丝缕缕的死气从地下冒出来,像无根的浮萍,很快消散在空中。 她抬头看向大洞河周围的群山,脑海中又想起马家村后山石洞外的那个阵法,片刻后收回手。 择一风水宝地,汇聚天地灵气。 可这浊世凡间,哪会那么容易得到纯净的天地灵气。 大洞河,马家村,群山,甚至包括周围的其他村舍。 其实就是一个巨大的天然法阵。 而马家村的那个山洞,就是阵中灵气最盛之地。 可是, 真的有人会这么大费周章、耗费数十年以法器布阵只为了汇聚那一点点天地灵气吗? 就那么一点,能做什么? “喂,你在干吗?” 眼前月色被挡住。 墨云寒居高临下的看着她一脸狐疑。 这女人蹲在这里半天了,一句话也不说,时而皱眉时而摇头,实在诡异。 江清婉想不通,心情很不爽,抬眸瞪了回去。 “这跟你没关系,少打听。” 她话音刚落,肚子就响起了不合时宜的“咕噜”声。 夜色已渐深,为了三千两银子,她就吃了几口加了料的鱼肉,外加一碗难吃到极点的鱼汤,实在太亏。 她尴尬的起身拍了拍小手,月色下,漂亮的小脸被照的晶透明媚。 “事情了结了,回城,让你的人把马车牵来,我走不动了。” 墨云寒站在她边没说话。 静谧良久,江清婉忍不住问,“你等什么?” “等马车,本王也走不动了。” 男人回的无比诚恳。 江清婉无语的瞪着他。 这混蛋,绝对是在看她笑话。 她转身往河滩外走,脚下乱石遍布,她走的步履踉跄,时不时崴一下,没走出几丈远,男人就步履轻松的来到她身侧。 “需要帮忙吗?” 狗东西! 她磨着牙走的更快。 奈何男人不仅武功高腿还长,她走的气喘吁吁,他走的云淡风轻。 江清婉站定,歪着头睨了他一眼,然后缓缓抬手一只手,并起两根手指,指尖金丝缠绕。 墨云寒虽看不到那些金丝,却莫名有种感应,识趣的抬起了自己的手臂。 “本王知道一处酒家,辣卤的羊腿特别好吃,还有最正宗的秋月白,要不要去尝尝?” 江清婉白嫩指尖上的金丝消散,掌心随即落在男人金丝纹绣的袖袍上,总算走的平稳了些。 “饭钱你出,我的酬劳一文都不能少。” 墨云寒的薄唇忍不住浅浅勾起,低低嗯了一声。 第46章 窃贼 坤宁宫内,带着黑色帽围的人影出现在寝殿内。 肩头停着一直赤红着双眼的乌鸦。 他微微俯身,喉咙里如裹着石头。 “又毁了一处,灵气收集不佳,下个月的丹药怕是不够。” 太后掐着手里的佛珠,脸色异常难看。 “查清楚是何人所为,杀了。” 男人的声音低哑响起。 “是。” …… 三日后,墨云昭率众臣亲临巡防营视察军政。 墨云寒陪同在侧。 巡防营一众将领全部到齐。 因首将之位空缺,副将王昊和刚刚接任监理的何年站在最前方,行完礼后随侍一旁,介绍军务。 一众人很快到了演武场。 王昊带领军中好手表演了一场实地对抗,演练了最新的兵器和进攻防守的阵法,引得墨云昭拍手称赞。 “小九,这个王昊当年是不是在你麾下做事?” 墨云寒微微颔首, “曾为先锋,立过战功。” “果然有些本事。”墨云昭再次赞许的点了点头。 站在人群中的秦明朗心急如焚。 他早就打听过,巡防营中王昊呼声极高,不少人都看好他,若他在今日出了风头,从副将升为首将也不是不可能。 这时王昊已经演练完毕,招手让士兵推来了攻城的各类战车。 眼见机会来了,秦明朗立刻从人群中走了出来。 “启奏皇上,微臣兵部监造郎秦明朗愿为皇上解说。” 何年冷冷的看了他一眼,正准备站出来反驳,墨云寒却淡淡开口。 “秦将军这般着急,不如皇兄就给他个机会。” 墨云昭瞥了他一眼,似有几分无奈揶揄。 “准了。” “谢皇上。” 秦明朗此刻已无暇去想墨云寒的用意。 他满心满眼都是不远处陈列着的战车,这几日的准备,他已将那副图纸牢记于心,每一个细节都不会出错。 在众人的注视下,他走到战车前,装模作样的看了一圈,随后故作深沉地连连摇头。 王昊不爽。 “秦大人何意?我这战车有问题?” 两个人同在军中,却并未一起打过仗。 王昊跟着墨云寒为先锋的时候,秦明朗还只是个无名小卒,如今倒成了二品,虽未得重用,可品级却比他高。 他自然不服。 秦明朗的腰板挺得笔直。 “王副将,这些战车都是兵部监造下发,自然不会有问题。我只是见有所感。随军征战边境的这五年,我经历大大小小的战役数十场,我们这些杀敌的士兵与京中驻军不同,对军需了解的更为直白。” “比如战车,除了结实,可攻城门,兵将们最渴望的还有防御。” 周围士兵窃窃私语,似引起热议。 秦明朗要的就是这种效果。 他要更贴近兵将们的内心,才能掀起更多共情。 “我曾亲眼见着身边兄弟战死沙场,也曾亲眼看到推着战车攻城时被敌方利剑穿透胸膛时的无奈痛惜。我们是大周的好儿郎,保家卫国,肝脑涂地,绝不后悔,可我们也是为人父,为人子,为人夫的男儿,若能护卫家国的时候,能更好地保住性命,我想这才是军需兵器最该发挥的作用。” 他讲的激情昂扬,现场一片死寂。 墨云寒缓缓抬手,第一个啪啪鼓起掌。 薄唇勾起,话说极冷。 “秦将军竟还记得为人夫君。” 一句话惹得满堂哄笑。 军中之人本就多是糙汉。 秦明朗入京后好多人都传他要做巡防营的首将,下面的人自然多番打听。 前几日闹得沸沸扬扬的当朝九王强占民妇给二品将军穿小鞋的事情,他们都听过。 他们根本不信墨云寒会抢一个民妇为外室,打听之下,自然知道了秦明朗抛弃糟糠攀附县主的事儿。 如今墨云寒当场点破,简直是啪啪的在打秦明朗的脸,让他刚刚激情昂扬的表演变得异常可笑。 秦明朗一张俊脸涨得通红,他仰起头看向墨云寒,拱手回应,“王爷,下官奉旨解说,所言是为所有兵将,不为自己。” “秦将军真是大义。”墨云寒凉凉开口,“你继续。” 秦明朗噎的半死。 王昊冷哼一声,“秦大人还记得奉旨解说啊?废话那么多,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在天桥说书。” 现场再一次曝出大笑声。 秦明朗狠狠地瞪了他一眼,暗道等自己做了首将,必定好好压压他的锐气。 他敛了下衣袖,冲着墨云昭躬身行礼。 “皇上,微臣并非刻意耽搁,只是这段时间在监造处学习,结合微臣征战沙场的经验,对战车等军需物品有了些新的想法。” 他说完开始将背过的图纸细节一一透露。 看着周围人全都变了神态,心中无比得意。 都好好的震惊。 越震惊,他那一万两白银才花的越值得。 等权势到手,他必将那个画图的工匠拉入麾下,只要掌控了兵器改造的能力,区区一个巡防营的首将位置,也只会是他登天的垫脚石。 兵部侍郎张沂水的脸色变得很难看。 秦明朗说的这些东西,他根本就没有看到递交的文书。 站在他身边的何年淡笑着夸他。 “张大人还真是深藏不露,既有这般好主意,为何新送来的战车还是如原先一般无二?莫不是觉得巡防营不配用?” 他声音不大,可周围的人也都听得真切。 张沂水的脑门上冒了汗,巡防营肩负着京城的安危,谁敢马虎分毫,吓得他赶紧仓皇俯身跪在了地上。 “皇上,此事,微臣毫不知情。” 秦明朗还以为他要抢功,立刻也跟着跪下。 “皇上,微臣刚刚所言只是临时灵光,张大人的确不知。” 何年接话, “秦大人说的如此详细,竟然是临时所想,能力超凡真是令我等佩服。” 秦明朗此刻已经当自己是首将,面对何年是态度极好。 “何大人谬赞,军中将士安,才能更好的护卫我大周。” 他说着再次看向墨云昭。 “皇上,微臣虽临时所想,可所有修改的细节微臣都心中有数,绝对可以做出微臣所说的战车,微臣愿领此任务,绝不辜负皇上厚爱。” 他说的意志铮铮。 周围却再次陷入死寂。 墨云昭轻咳一声。 “秦爱卿能有此心,朕很是欣慰。朕原还担心你常年随军会不习惯监造处的职位,如今看来,这个安排竟是极好,以后,你就多多在兵部学习。” 秦明朗听得一头雾水。 “皇……皇上,战车制成后如何使用,如何更好的应用在军营,微臣也有很多想法,想投身巡防营更好的护卫京城。” 王昊切了一声。 “秦明朗,你索性直接跟皇上要了首将的官职,算盘珠子打的震天响。” 秦明朗气道,“王副将,我一心在为巡防营的兵将着想,并未觊觎官职,你别把自己的心思扣在我的头上。” 王昊翻了个大白眼,指了指最边上的那辆战车。 “你要不要看看这辆战车再说?还临时起意,灵光乍现,我看你就是个窃贼!不知从何处剽窃了新型战车的图纸,跑来皇上面前显摆,真是不要脸皮!” 第47章 哐哐被打脸 秦明朗听得一脸懵,快速跑到王昊所指的那辆战车前,一番检查发现他所说的很多细节,全都对上了。 这……这怎么可能? 难道那厮一张图纸卖了两个人? 竟然还敢跟他要一万两银子! 该死的鬼面! 王昊在旁戏谑, “秦大人继续说啊?怎么哑了?偷了别人的东西还言辞凿凿,你这脸皮简直比盾牌还厚。” 秦明朗此刻一张俊脸一阵青一阵白,半天憋不住一句反驳的话。 何年缓缓站出来。 “皇上,这辆战车是九王爷昨日刚刚派人送来,准备今日给皇上和诸位大臣们演示的,大周只此一辆,还未报于兵部备案建造,知晓此事的只有微臣与王副将。秦大人却将改造之处说了个七七八八,微臣以为,绝非巧合,理应严查,杜绝一切奸细潜入的可能!” 秦明朗此刻是真的慌了。 噗通一声跪在地上。 “皇上,臣不是奸细。” 墨云寒眸色淡淡。 “看来秦大人当真是天纵奇才。本王所得战车图,结合精妙机关,绝非一朝一夕的功夫。秦大人竟能只看着普通战车便能有此灵感,那不如再给我们表演一下。” “来人,上机关铠甲和弓弩。” 王昊亲自将东西给抬了上来,摆在了秦明朗面前。 “秦大人,请。” 何年附和。 “那般复杂的战车改造,秦大人都能当场轻松点出,铠甲和弓弩上的改造自当手到擒来。” 秦明朗此刻宛若被架在了火上烤,退无可退,只能硬着头皮站起来上前查看。 他哪里懂什么机关术。 但是这些年在边境,他是见过机关弩的,也用过几次,只期待着能蒙混过关。 可等他想要去拿弓弩的时候,却被王昊挡住。 “秦大人,你看战车的时候可没上手,只是扫了两眼。这小小的弓弩,还需要摸吗?” 秦明朗气的狠狠瞪了他一眼,心里慌得额头都冒了冷汗。 可他知道,这会儿不能露怯,只能拼命回忆之前在军中用过的弓弩机关,故作沉静的朗朗开口。 乍一听倒是言语流畅,说的头头是道。 若骗骗文官倒还可以,可今日场合,就连周围的士兵都听出了问题。 “他在说什么?那不是咱们上次发的装备吗?都用半年了用得着他介绍?” “就是啊,而且还说错了两个地方。” “我看他什么也不懂,你没发现他光说弓弩,不说铠甲吗?我听说铠甲的改制是最新的,其他时候没有。” 议论声越来越大,有不少支持王昊的人开始嗷嗷着起哄。 秦明朗臊得满脸通红,脑门上的汗珠子冒的更猛,滚过眉毛落进眼睛里,他都不敢擦。 说话的声音也越来越小,最后在起哄声中哑然闭嘴,慌得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王昊大笑,半点脸面没给留,当场哐哐打脸。 “我们秦大人的灵感这是用光了啊!” 围观士兵笑得越发放肆。 墨云昭轻轻摇了摇头。 贵妃还有意推举。 可这人,着实是没什么本事。 也不知道那些战功是怎么得来的。 何年再次站了出来。 “皇上,秦大人这番表现实在难以服众,新型战车关乎大周兵力配置,微臣恳请皇上彻查,还所有兵将一个安心。” 他说着跪了下来。 张沂水身为兵部侍郎,这个责任可不敢担,立刻也跟着跪了下来。 “臣附议,恳请皇上在事情未查清楚之前,暂免秦明朗职位,以免泄露更多兵部机密。” 王昊一掀铠甲,率领周围所有士兵乌压压也跪在了地上。 声音气势如虹。 “求皇上彻查。” 秦明朗面如死灰,不甘心的跪行几步连连解释。 “皇上明鉴,微臣真的是临时起意,绝没有盗窃战车图纸,更不可能泄露兵部机密啊!只是这会儿灵感没了而已,这……这也不能算微臣的错啊。” 墨云昭眼底闪过嫌弃,随后抬眸看向墨云寒。 “九王,最新战车,是你提供的图纸,此事如何处置,朕想听听你的意见。” 墨云寒还没开口,秦明朗就再次磕头。 “皇上,微臣与九王殿下之间有些误会,臣出征五年未归家,回来不到数日,臣的夫人便被九王殿下接去了王府后院,此事京中人尽皆知,微臣……” “放肆!” 他话没说完就被墨云昭厉声打断。 “你是在跟朕说,朕的九弟抢了你的夫人吗?诋毁皇亲,若无实证,朕今日决不轻饶。” 皇上震怒,其他人都不敢出声。 墨云寒却神色淡淡的开口。 “皇兄,重点跑偏了。臣弟的私事,无需皇兄费心。新型战车关乎整个大周的兵力,诸位大臣和巡防营将士所担心之事,也不无道理。” “在皇兄决断之前,还是先看一下实际效果。” “王昊,演练战车、铠甲和弓弩。” 王昊高声应喝。 “是!” 这辆战车是洛九亲手做出来的,想要呈报兵部大范围监造,自然要皇上首肯。 接下来的演练,再一次哐哐将秦明朗的脸打的稀碎。 他说的那些让他无比得意的功效,在这辆战车上被数倍呈现。 就算他的所谓灵感成为了现实,也比不过。 结束后,张沂水率先称赞。 “秦明朗所言只是虚有其表啊,这战车威力,比他所说的更强更全面。皇上,臣提议全面监造发往各处。” 何年等人也跟着附和启奏。 墨云昭的眼底闪过晦暗不明的光,随即露出欣慰之色。 “这世间大才,唯朕的九弟无人可及。兵部所请,朕准了。至于秦明朗……” 他略作沉思。 “张侍郎,此事交由你彻查,务必给朕查个清楚明白,在此之前,秦将军就不必去兵部了。” 秦明朗跌坐在地上,仿佛被抽走了所有力量。 该死的墨云寒,该死的鬼面,该死的江清婉! 完了,一切全完了。 墨云昭在众人齐声高呼中起驾回宫,临上銮驾时忽然看向墨云寒。 “小九,你觉得王昊此人如何?能担巡防营首将之位吗?” 其他朝臣离得有些远,并没有听到。 墨云寒眸色未改,回的异常干脆。 “无论忠心还是能力,他都可以。” 一个小小的首将之位,墨云寒的话都说到这里了,理应当场就给了。 可墨云昭只是嗯了一声便上了銮驾,并未表态。 马车咕噜噜而去。 墨云寒站在原地,眸色深浓如暗夜的海。 不远处的何年看着这一幕,一张冷峭的脸神色很沉。 旁边有人小声议论。 “皇上今日为何没封首将?我看王副将有些失望啊。” “少议论,巡防营关乎京城安危,那是悬在皇上头上的刀,岂能随便给。” “是因为王副将是九王爷的人。” “慎言!” 何年心里一阵阵发紧。 此番回京,怕是比之前的水更要深。 第48章 妖妃祸国 京城贵妇最喜欢去的白玉茶舍门口。 江清婉坐着宋玉书的马车刚到,就被一个珠圆玉润的女人热情的挽住了胳膊。 “哎呀,我的小仙姑,可是见着你了。你不知道我央了多久,姐姐才肯带你出来,好像怕我会抢了去。” 江清婉盯着她发髻上只有皇室之人才能佩戴的汉白玉的簪子,使劲的想把手抽回来,却又再次被抱了住。 似感觉到她的抵触,墨青蕊冲着宋玉书噘了噘嘴。 “姐姐,你没跟小仙姑提起我啊?” 宋玉书刚要解释,墨青蕊已经自己开口。 “小仙姑,我叫墨青蕊,要是你跟了我小九叔,那以后就是我长辈,我要喊你一声小王婶的。” 江清婉听得一脸惊悚, “我跟墨云寒没关系。” 墨青蕊怔了怔,神色转变的从善如流。 “那正好,你这般娇嫩模样,比我小了那么多,我也实在叫不出长辈的称谓,咱们各论各的。小仙姑,你那个护身符,可否再给我一个,我还有几个好友,也想要,多少银子你随便开,她们有的是钱。” 宋玉书怕江清婉不悦,将墨青蕊拉开这才低声解释了一遍。 原来那日墨青蕊抢走了一张符纸踹在怀里,本来是当安眠静心用的。 谁成想那日去打马吊时遇到了小偷飞窜惊了马车,车辕从中间断了,她从马车上摔出来,当时情况危急,她又不会武功,摔得结结实实。 本以为要伤筋动骨,没想到落地时感觉到有股无形的力量托举在腰侧,竟是连点擦伤都没有。 而被她踹在怀里的符纸却碎了。 她以为是护国寺的高僧有神通,找到宋玉书要她陪着一起去添香油钱再要个,这才知道原是后院她看不上的那位小娇娘所画。 如此本事,她当即就要去拜会。 却被宋玉书拦下,说是墨云寒下了命令,不准任何人去惊扰。 她求了几次,这才有了今日的茶话会。 宋玉书在马车上只说了茶话会的事,请江清婉出门饮茶散心。 如今墨青蕊这般热情主动,倒显得她此行目的性太强。 她不好训责墨青蕊,只得道,“清婉,若你不喜欢,我们现在就回府。” 一听这话,墨青蕊就急了。 “姐姐,要走你走,小仙姑可不能走。我又不是什么坏人。再说了,小仙姑的事情我听了不少,秦家不要脸,小仙姑又没错,为何要日日憋在府中藏着。女子和离怎么了?离开了男人,又不是要殉了命。” 她说着殷切的看着江清婉。 “我的姐妹中便有和离的,与你一般,被夫家嫌弃出生商贾,可那又如何,和离之后,她一样活得自如,手里有铺子有银子,府中还养了不少美男子,前些日她那夫君上门求着复合,被好一顿打了去。” “小仙姑这般漂亮绝色又有这等能力,将来后悔的一准是秦家。” 她声音又娇又脆,说话直白却又在理,眉宇之间更是坦荡。 单从性格上,江清婉并不排斥。 她也明白宋玉书想带她多认识一些人的用心。 无外乎还是保她的名声,护九王府的声誉。 她并非不通人情世故,淡笑着没再抗拒。 “先说好,符我可以画,但明码标价,莫要说我坑你们。” 墨青蕊闻言畅快大笑,拉着她便往茶舍里走。 “小仙姑放心,谁敢昧你银子,我第一个不饶她。” 宋玉书见此也松了口气,噙着笑一起往里走。 刚入大厅,迎面就撞上了程氏和苏玉兰,正簇拥着一位身穿团花锦绣襦裙的妇人说着什么。 热络的气氛在碰面的瞬间凝滞。 倒是那妇人最先开口,笑着微微颔首见礼。 “青蕊郡主,宋夫人,好巧,你们也来饮茶?” 此人是朝中左丞家嫡长媳霍氏,其母也是郡主。 单论她的位分,却是比不过一品诰命的宋玉书,更别提真正的皇亲墨青蕊。 只不过他夫君身为嫡长子在府中甚是得宠,又有幸成了皇嫡子的老师,旁人自会高看她几眼。 宋玉书淡淡回了一礼,没打算攀谈。 墨青蕊却很不喜霍氏。 当年她夫君蒋钊科考,就是被左丞嫡长子压了一头,只得了个解元。 不过今日,她没心思跟她扯嘴皮子,只冷冷哼了一声便准备带江清婉走。 苏玉兰却忽地露出诧异之色,“郡主怎么跟这种女人混在一起,也不怕坏了蒋夫子的名声。” 霍氏微微挑眉。 “玉兰县主说的是谁?” 苏玉兰抬手指向江清婉。 “就是被郡主挽着的这位江娘子啊,夫人不知京中传闻吗?我夫君明朗就是被这个女子算计背叛的。我曾亲眼见她出入朝臣府邸,妖媚惑人,也不知是在为谁做事。” 在朝中,墨云寒执掌军政。 而左丞主领文臣。 京中传闻闹得沸沸扬扬那几日,左丞还带人写过不少奏折,却被皇上压下,因而憋了一肚子的气,在府中没少骂人。 霍氏也被波及。 对传闻中的这位江娘子,可没什么好印象。 闻言上下打量着江清婉,眸色锐利。 “身为女子,却沦落到以色惑人为生,实在是可悲可怜。这京中风气,就是因有这种腌臜之人才会被败坏至此。我夫君那日与三皇子辩道,便提过此事,三皇子对此甚是气愤。且等着看,总有一日,会好好肃清的。” 墨青蕊根本忍不了一点。 “你早上吃粪了吗嘴巴这么臭,要不要本郡主给你灌一壶龙井洗洗肚子?” 霍氏气的目瞪口呆。 “你……你怎么如此粗鄙!” 墨青蕊切了一声。 “本郡主再粗鄙也是皇亲,是郡主,你一个朝臣的儿媳,屁的官衔的都没有,还敢在本郡主面前大放厥词,跪下,给本郡主行礼。” 霍氏的脸都气白了。 可按照礼制,她还真要给墨青蕊规规矩矩行大礼,根本反驳不得。 程氏立刻上前解围。 “青蕊郡主的脾气还是一如既往的火爆。这么多年了也不知道改改,你虽不管不顾,但也该好好为你的夫君想一想,他刚刚升了副首院,将来若想再升,可还要左丞大人的举荐,为了一个下堂妇,不值得。” 苏玉兰面露得意,准备再加一把火。 “宋夫人,您是九王殿下的舅母,也多为殿下考虑考虑。我可听说,因为江清婉,太后她老人家发了好大的脾气。我们做小辈的不知,您这位舅母应该很清楚妖妃祸国的事。” “你放肆!” 宋玉书脸色剧变。 第49章 龙牌 江清婉好奇的看向她,对于自己被诋毁的事倒不怎么在意。 她想起上一次问及墨云寒母亲的时候,夜七的表现同样很奇怪。 难道他母妃真的有什么问题,才会让墨云寒的体内出现了镇妖? 这时程氏拉了苏玉兰一下,神色同样凝重。 “兰儿慎言,此事莫要乱提。” 苏玉兰见好就收。 “母亲,我只是不愿宋夫人被人蛊惑,才会出言提醒,事关皇家,兰儿岂会乱说。” 她笃定,无论是墨青蕊还是宋玉书,此刻都会跟江清婉迅速撇清关系。 她迫切的想看到江清婉被人扔出茶舍的狼狈样子。 宋玉书的情绪来得快,走的也快,很快就压了下去。 她抬眸看向程氏,再无刚刚的客气,辞色锋利。 “如果你管不住自己女儿的嘴,那我就辛苦点亲自去一趟皇宫,问一问太后她老人家究竟被我家云寒气成了什么样,才会准许玉兰县主在大庭广众之下说出这种话来!” “若此事不是太后准许,那就请二位自己入宫请罪!太上皇亲自下的禁令,二位莫不是要抗旨不尊?” 程氏脸色微变。 “宋夫人,兰儿也是为了九王殿下着想,实在……” “哼,九王府用得着你们好心?真当自己是皇室血脉?就算老王爷来了,也不会这般不知轻重!” 宋玉书的冷斥抽的程氏一张脸生疼。 苏家仗着的全是老王爷的恩泽庇佑,可老王爷却也只是个异姓王爷。 跟皇亲半点不沾边。 墨青蕊笑的阴阳怪气。 “大周皇室姓墨的,什么时候改姓苏了?我这个郡主怎么不知道?” 程氏的脸更加难看。 苏玉兰气不过,“你们一个个是不是都疯了,利害关系如此明显,你们竟然还联手维护一个下堂妇,还不赶紧将她扔出去。” 墨青蕊满脸鄙夷。 “少跟我扯上狗屁的利害关系,我们交往是我们交往,跟朝堂有什么关系?若按你所言,妇人之间的琐事,全要跟自家男人联系起来,那你们身为苏家人放着贵妃娘娘不巴结,却跟皇后娘娘嫡子老师的夫人私交甚密,他日本郡主入宫,定要跟贵妃娘娘说两句闲话。” 这一下,程氏的脸色肉眼可见的慌了。 苏家三小姐入宫,一路恩宠升任贵妃位同副后,可不知为何,明明承恩最多,却一直不曾怀孕。 为了求子,这些年没少想法子。 可宫中禁忌太多,她便时常托程氏送些偏方进宫。 因而两人关系极好,也算是程氏在苏家最大的依仗。 若是被她知晓自己跟霍氏私交,定然会多想。 她忙伸手拧了一下苏玉兰。 “你这孩子,说话莽莽撞撞,还不跟郡主致歉。” 苏玉兰气的跺脚。 “母亲,我又没说错,为什么要道歉?江清婉一个商籍贱种,被秦家赶出来的下堂妇,她们还当个宝,图什么?还不是图她不要脸,买身子伺候男人,为九王爷拉拢朝臣……” “啪!” 程氏急的一巴掌呼在了她的脸上。 “越发放肆了,什么话都往外说,立刻滚回去反省,不知道错在哪里不准出门!” 苏玉兰捂着脸难以置信,眼睛都气红了。 她不懂为什么母亲也不站在她这边。 竟然在大庭广众之下打她让她丢脸。 她转头狠狠地瞪着江清婉。 今天,秦明朗就能凭借战车图拿到巡防营首将的职位得到皇上的器重。 到那时,整个京城的治安就全在他的手里握着。 她有的是法子弄死这个贱人。 “你给我等着!” 说完就想拂袖而去。 却被墨青蕊冷声叫住。 “苏家的孩子,连做错事要跟人道歉的道理都不懂吗?还是说,仗着老王爷的威名,就可以耀武扬威连大周的礼数都不用遵守?” 苏玉兰一张脸涨得通红。 程氏没办法,墨青蕊连老王爷都搬出来了,她只能将苏玉兰又拽了回来。 “快给青蕊郡主赔礼道歉。” 苏玉兰都快气哭了。 墨青蕊此刻还挽着江清婉的胳膊,跟墨青蕊行礼,简直就像是在给江清婉行礼。 她如何咽得下这口气。 程氏急的在后面推她,压低了声音哄。 “先息事宁人,之后再谋划。” 苏玉兰无奈,拢了拢袖袍冲着墨青蕊躬身行礼。 “玉兰给青蕊郡主……” “不是给我,是给我家江妹子。” 墨青蕊的话瞬间燃炸了苏玉兰的脾气。 “跟她赔礼?凭什么?我是皇上亲封的县主,我夫君是二品武将,她一个什么都不是的商籍,还想让本县主低头?别说本县主骂她,就算本县主打她两巴掌又能如何?” 霍氏附和。 “青蕊县主刚刚提及大周礼制,江清婉身为平民,见到我们不该先行跪拜之礼吗?就算玉兰县主有什么不对,也要有个先来后到。” 闻言,苏玉兰立刻扬起下巴。 “夫人说的没错,江清婉,还不跪下!” 墨青蕊本想护着江清婉,如今倒连累她要行跪拜之礼,脸色顿时有些急,刚要说什么就被宋玉书伸手拦住。 “那今日我们就按大周礼制论。” “清婉,把玉牌挂出来。” 江清婉想起那日宋玉书说的话,微微挑了下眉角,依言照做。 从荷包里掏出黄冈玉牌系在了束腰上。 苏玉兰耻笑出声。 “我还以为是什么东西,不就是快成色还可以的玉牌吗?这跟大周礼制有什么关系?” 程氏却惊出了冷汗。 “这……这是龙牌?” 整个大周只有两块龙牌,一块在皇上墨云昭身上,另一块就在九王墨云寒身上。 等同半个玉玺。 就算皇子见了都要行半礼。 几人脸色大变。 苏玉兰根本不信。 “不可能,九王殿下怎么会将这么重要的东西送给她,说不定是她偷的。” 这话,半点说服力都没有。 宋玉书轻笑。 “玉兰县主是当本夫人不在吗?” 墨青蕊也不由对江清婉高看了几眼。 她原是因她的本事才想结交。 如今看来,她那个小九叔,对这江妹子是真的用了心思。 此刻便更加维护。 “诸位,不是刚刚还嫌弃我这妹子没有身份吗?如今见了龙牌,还不行礼?” 苏玉兰恨得要死。 却又半点法子都没有,被程氏拽着跪在了地上。 墨青蕊冲着霍氏扬了扬下巴。 “怎么?你的脸比苏家的还大?” 霍氏快要气死了,愤愤地拂开衣裙跪了下来。 她第一次在墨青蕊面前丢尽了脸面。 都怪苏玉兰莽撞,也不弄清楚怎么回事就惹是生非连累她。 墨青蕊开心的直接笑弯了腰。 “哎呦呦,非要欺负我们江妹子,这下都看看清楚了?以后见到我家妹子都滚得远远的,莫要碍眼。” 说完,她亲切的挽着江清婉往二楼走。 宋玉书冷冷的瞥了三人一眼。 经过程氏时忽地俯下身,声音裹着冰冷的杀意。 “管好你女儿的嘴,别等到哪天身首异处,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程氏的瞳孔骤然收紧。 宋玉书不可怕,可墨云寒却惹不得。 那句“妖妃祸国”万不该说出口。 第50章 求子 进出白玉茶舍的都是京中的贵妇贵女。 如今三人跪在大厅,引得不少人侧目议论,颜面尽失。 等江清婉她们上了楼。 霍氏立刻扶着丫鬟的手站了起来,脸色铁青。 “苏二夫人真是教了个好女儿。” 说完冷哼一声,转身走了。 苏玉兰此刻憋了一肚子火,闻言气道,“这跟我有什么关系?是那江清婉……” “你闭嘴!” 程氏狠狠瞪了她一眼,快步去追霍氏。 讨好的软言细语不断传来,苏玉兰更觉没面子。 该死的江清婉! …… 二楼雅间内,墨青蕊给江清婉介绍了里面的三个姐妹,却没有说刚刚在大厅的是非,也没有提那块龙牌。 江清婉不由对墨青蕊这个人又多了几分好感。 虽直白泼辣,却又把着应有的分寸,不会逾矩,也不会以权压人。 几人相处,有一种极为平等的祥和温馨。 这在女子之间,颇为难得。 头上簪了牡丹花的女子叫傅安安,就是墨青蕊提过的那个商贾出身被和离的女子。 在镇安区有半条街的铺子。 在江清婉进门之后,就认出了她。 “江娘子你那几间铺子我还买下了两间,原还想怎么是秦家那位大人签的字,没想到竟还有这些内情。姐姐有法子让他们把买铺子的钱全吐出来,还要再赔我一分钱,你看如何?” 墨青蕊笑道,“安安经商手段奇绝,江妹子你怎么想?要不要打回去?” 江清婉摆摆手。 “他们自有人收拾,不用我动手。二位好意,清婉心领。” 闻言,墨青蕊倒也不强求。 “也对,以江妹子的本事,若想收拾那群人,自然有的是法子。” 她正说着,一旁以为身穿浅紫衣裙的妇人忽地掩唇低低咳了几声,本就很白的一张脸,更多了几分病态的虚弱。 江清婉看了一眼,没有说话,低头品茶。 以前她就听说白玉茶舍的茶仅次于皇宫的贡品。 今日一品,的确极好。 宋玉书与几人显然也很熟悉。 抬手轻轻帮那妇人顺了顺背。 “妹妹这咳疾拖了许久了,怎的还不见好?” 那人柔柔笑笑。 “老毛病了,劳姐姐挂念。府中大夫一直有改善方子,只是这几日有些虚,过了这几日,陪着你们打马吊熬上一日也不会有事。” 傅安安闻言道,“我刚得了一颗百年老参,明日差人送你府上。” “多谢傅姐姐。” “与我客气什么,上次赢了你三百两银子,我可没跟你客气。” 傅安安的性子跟墨青蕊相似,两句话就将气氛拉了起来。 众人大笑。 墨青蕊亲自给江清婉添了茶。 看了看其他三人,娇嗔地翻了个白眼。 “好,你们都憋着,那我替你们问。” “江妹子,陆宁身子一直不好,总怀不上孩子,你可有法子让她如愿?” 陆宁就是刚刚咳嗽的紫衣妇人。 所有人的目光全都汇聚在江清婉的身上。 虽墨青蕊亲自说过那符的神通,可这种事,她们没有亲身经历,自然不敢全信。 陆宁冲着她浅浅笑道,“若是无法也不要紧,只是我有愧于夫君,不能为他诞下麟儿。若是死了,怕也难以瞑目。” “你胡说什么?” 墨青蕊轻嗤,眼眶都有些红。 江清婉轻轻转了转手里的茶杯,茶香顺着水汽萦绕在鼻尖。 赚钱的事,她倒是不嫌多。 若能赚得百万黄金,到时候就可回祁连山为八位祖师爷重塑金身。 师父定也不会再生她的气。 思及此,她缓缓开口。 “你命中有双子。” 陆宁黯淡下去的眸子瞬间亮了起来。 “小仙姑,你所言可真?我……我真的能有孩子?” 江清婉点点头。 “这是命数,但人的命数会被很多事物改变,不一定会成为既定的事实。” 陆宁有些听不懂。 却是立刻起身冲着江清婉行了个礼。 “还请小仙姑明示。” 江清婉轻轻敲了敲桌面。 “五千两,我可以把改变这个命数的事情解决了,至于其他,看你自己怎么选。” 陆宁依旧听得不是很明白。 不过五千两对于她来说并不算多,当即点头。 “我让人去取。” 说罢走到门口跟守在外面的丫鬟低语了几句,这才折返回来,又冲着江清婉福了福身。 “小仙姑是要给我画送子的符吗?” 江清婉摇头。 “我又不是送子观音。” “你那些药别喝了,百年人参也不能吃,虚不受补,身体只会越来越空。” 陆宁皱眉。 “小仙姑的意思是,我那些药,有问题?这不可能,那府医是我的人,他绝不敢在药里动手脚。” 江清婉指了指她手腕处。 “这镯子,是谁送你的?” 陆宁低头,越发觉得一头雾水。 “这是我表妹送我的,是我外婆的遗物,小时候我曾见我外婆带过,不会有错。” 江清婉笑了笑,又抬手指了指她的耳坠子。 “这么说,你那对耳坠子也是你表妹送的?” 陆宁愣住,直觉后背一阵发凉,迅速将耳坠子给摘了下来,慌乱的丢在了桌子上。 外婆的遗物不会作假,可这耳坠子,却的的确确是她表妹来京城之后才买了送她的。 如今被一起提起,哪有这般巧合。 她想了想,又将镯子也给撸了下来,这次放得很小心,显然极为不舍。 “小仙姑,这两样东西就是害我不能怀孕的元凶吗?” 江清婉抬手,指尖凝着金色丝线,轻轻点在了手镯上。 好好的镯子瞬间龟裂。 一股阴寒的气息四散而出,离的最近的陆宁忍不住打了个冷颤,用帕子捂着嘴剧烈的咳嗽起来。 江清婉如法炮制,又点在了耳坠子上。 那坠子下面的玉石也龟裂开来。 这下连墨青蕊也感觉到了异常。 “房间里怎么突然这么冷啊?” 事到如今,陆宁哪里还不明白,恨声道,“她孤苦无依来投奔我,我好心照料,给她吃穿,供她花销,她竟然害我!” 雅间内一直没有说话的另一位夫人轻叹了一口气。 “陆宁,你还记得去年花灯节的时候,我问过你,你夫君有没有陪你?你当时回我,他一直在府中陪着你。我便只当自己看错了,如今看来,那日我并没有瞧错。” 墨青蕊急道,“淮君,你看见了什么?” 第51章 寻骨 朱淮君看着脸色苍白的陆宁心有不忍。 “我瞧见你夫君跟你那个表妹一起去了洞林巷的客栈。当时我只瞧见一个背影,不敢确定,所以才会去问你。” 洞林巷中的客栈,全是民舍,与其他客栈不同。 这些客栈不在商会登记,只在晚上营业,去那里的十有八九都是去偷情幽会的。 陆宁根本承受不住这个打击,踉跄着差点昏死过去。 宋玉书慌忙将她扶住安置在了软榻上,又给她递了杯热茶。 傅安安气的一巴掌拍在了桌子上。 “狗男人,他现在的一切可都是陆家扶持起来的,他怎敢……” 江清婉见众人激愤难平,也没插嘴,等众人发完脾气才开口。 “这事,或许也怨不得他夫君。” 陆宁刚缓过一口气来,闻言激动坐起。 “小仙姑何意。” 江清婉指了指桌上碎掉的物件。 “五千两,我帮你解决了这些,再附赠你一个护身符,保证你不会再被这些东西所损,但我也说了,要如何选,看你自己。” “到底他是背叛你,还是受了蛊惑身不由己,要你自己去查清楚。毕竟人心……我算不了。” 本来伤心欲绝的陆宁忽然就安定下来。 她是陆家独女,陆家老爷子曾为太师,伴读太上皇身边,就连当今左丞,也要尊一声老师,更别提满朝文臣。 陆宁自幼是老爷子教导,无论胆识,魄力和格局都非一般女子可比。 虽造此变故,心性却依旧坚韧。 她扶着宋玉书的手走下软塌,又冲江清婉福了福身。 “多谢小仙姑提点,我想跟小仙姑多要一个护身符,多少银子都可以,还请成全。” 江清婉没说话,小手从荷包里摸出两个空白符纸,手指刻画符箓,片刻后折成三角形状递了过去。 “切忌,不可杀生!” 陆宁的心咯噔一下。 她刚刚在得知真相的那一瞬间,是真的动了杀心。 江清婉这句话如醍醐灌顶,将她有些失控的理智拉了回来。 这时丫鬟在门外福身行礼。 “夫人,银票取来了。” 陆宁亲自过去将银票拿过来,双手递给江清婉,这才接过符纸小心塞进怀里。 “姐姐们,我还有事,今日失陪了。” 傅安安有些担心。 可这毕竟是家世,她们关系再好,也不便插手。 除非真的闹到和离的地步。 陆宁离开后,朱淮君忽地问道,“小仙姑,听说行善之人可积德,积德之人必有福报,不知是真是假?” 江清婉看向她。 “是,可福报也有不同,有些人一世忠良,为民请命,却惨死荒野,不得善终。他的福报便会延续到他所挂念之人的身上,亦或者延续到他后人身上,这便是你们常说的祖辈福荫。” 朱淮君的眼眶突然有些红,微微垂着头,片刻后又抬起。 “那他会转世轮回吗?” 江清婉很想翻个白眼。 “我只是会些法术,能卜算吉凶,不是神棍。” 这世上,哪有轮回转世。 若真有,祁连山的祖祠里供奉的那八尊石像还需要天天托梦缠着她师父重塑金身吗? 朱淮君苦笑。 墨青蕊有些不忍。 “江妹子,当年大周和大隋开战,她哥哥负责军需运输,本不会入战场,可一整个小队却全都死在了边境,连根骨头都没有找回来。她啊,这些年都睡不安生。” 江清婉看了朱淮君一眼。 “你要寻骨?一百两。” 朱淮君大喜。 二话没说就摸了银票出来。 这么多年过去,她已经不期待人还活着。 若能找到尸骨,对她来说已是满足。 江清婉给朱淮君要了个随身的手帕,又让她滴了滴鲜血在帕子上。 随后开始画符。 本来以血亲之血凝住她一丝灵力,就可带着这帕子将人找到。 可符箓形成的瞬间,那血珠,却散了。 她眉心皱起。 “你兄长的生辰八字是多少?” 朱淮君忙说了一遍。 江清婉手指掐算,片刻后道,“他没死。” “什么?” 朱淮君急道,“小仙姑是说,我兄长还活着?可知道他在哪里?为何不来京城寻我?可是受了伤,不方便行动?还是……还是遭人囚禁,不能回来?” 宋玉书怕把人吓着,赶紧伸手拦了一下。 “你一下子问这么多,让她如何答啊?” 朱淮君也意识到自己失态,忙稳了稳情绪。 “小仙姑莫怪,我……我只是太激动。” 江清婉将那张帕子丢进了煮茶的火炉里。 随着燃烧,泛点青色。 “他为何没回来我不知道,但他没死,这一点我可以肯定。至于你们何时能相见……” 她顿了顿,眼底闪过一抹凝重。 “不会过了今年的年关。” 朱淮君大喜。 又给江清婉行了个礼。 “我信小仙姑所言,今日回去便给你设下供台,日日供奉香火,绝不间断。” 江清婉赶紧摆手。 “你还是等我哪天归西了再设。” 宋玉书轻拍她的肩膀。 “莫要胡言乱语,你才多大。” 墨青蕊也跟着笑骂,“江妹子,今日之后,我们几个斗胆,便做了你的姐姐,以后有任何事,姐姐们替你担着,莫要说这些晦气的话。” 江清婉心中一暖。 祁连山中倒是有女修,可跟她修炼的地方隔绝在外。 她能见的人也只有师父和师兄们,来了秦家以后,张氏也没有给过她女性长辈的温暖,此刻与这几人相处,倒是觉得新奇。 墨青蕊和傅安安各要了个护身符,自然塞了银两给她。 茶话会结束的时候,天都要黑了。 宋玉书的马车刚到府门外,玉桃就匆匆迎了上来。 “夫人,筱然县主咳血了,您快去看看。” 她说完还不忘瞪了江清婉一眼。 宋玉书倒是想到一件事。 “清婉,你能陪我去看看筱然吗?我总觉得她不是生了病。” 江清婉已经下车,闻言冷道,“她当然不是病,我说过,她会看到那个人的。” 说完头也不回地往后院的巷子走。 显然拒绝了宋玉书的提议。 玉桃忍不住低语,“夫人,您看她什么态度?筱然县主病成现在这样,说不定真是她在搞鬼。要不要告诉王爷?” “多事!” 宋玉书冷斥一声,又看了眼江清婉的背影,随即上了马车。 “去县主府。” 第52章 霉运符 秦家, 张氏实在拦不住秦家公,一个没注意,人就跑没了影。 急得她正差人四处找,苏玉兰就黑着脸回来了,一个小厮走的急,差点冲撞,被她一脚给踹在地上。 “狗东西,没长眼睛吗?” 春梅自是知道她生气,上去啪啪就是两巴掌,打的小厮脸都肿了。 “着急忙慌去干什么?见了县主,还不跪下磕头。” 小厮捂着脸委屈至极,却也不敢多言,整个人趴跪在地上瑟瑟发抖。 心里无比怀念以前江清婉为主母的日子。 月银给的痛快,吃食也好。 只要手脚勤快,根本不会无端挨骂。 现如今整个秦府整日人心惶惶,若不是签了卖身契,早就全跑了。 这时张氏的谩骂声传来。 “找不回老爷,看我怎么收拾你们,一个个没用的东西,真以为我管不了你们吗?告诉你们,不管我儿子娶了谁,在秦家内宅,都是我说了算!” 春梅冷哼一声。 “县主,我去教训她!” 苏玉兰却伸手将她拦住,低头看向地上的小厮。 “秦家公又跑了?” 小厮忙点头。 “跑了,还偷走了老夫人的私房钱。” 苏玉兰眼中满是厌恶。 一群上不得台面的下贱种,跟他们住在一起,简直是拉低了她的身份。 想到江清婉腰间的龙牌,她就更加不爽。 不过,以墨云寒的身份,绝对不可能娶她,最多是眼下喜欢,才会给她龙牌护着。 一旦玩腻了,只有被丢弃的下场。 到那时,没有任何身份的江清婉,只会成为过街老鼠。 可她实在等不到那个时候。 既然秦家公一次次作死,那她就帮他一把。 招招手,让春梅附耳过来,她侧头低语了几句,春梅眸光一闪,立刻躬身离开。 等她走了,苏玉兰才淡淡道,“既然是老夫人吩咐的,那你就起来去找人。” 小厮闻言赶紧爬起来连滚带爬地往外走,生怕走晚了又要挨骂。 另一边,从巡防营出来的秦明朗根本不敢回家。 铺子没了,宅子没了,如今连兵部的职位也没了。 短短数日,他回京之时的雄心壮志,此刻全成了霜打的茄子。 他不敢想,若是被苏玉兰知道,又要闹出什么风波。 心烦意乱间忽然闻到一股惑人的幽香。 浓妆艳抹的娇俏美人衣着暴露的扬起手里的帕子,笑颜如花。 “郎君,酒能解千愁,奴家陪你喝两杯好不好?” 秦明朗抬头。 眼前是京城出了名的花楼。 出征前他没机会来,回京后,他更不敢来。 此刻心中实在压得难受,脚步不受控制的走了进去。 酒肉穿肠,眼前舞动的女人越来越模糊。 恍惚间他好像看到了江清婉,猛地伸手将人拽进了怀里。 “清婉,我好想你啊。” 他怀中的风尘女子岂会在意被换错了名字,娇羞的往他怀里扎。 “郎君,奴家也好想你。” 秦明朗浑身燥热滚烫,再也压制不住,抱起女人滚进了床榻。 半个时辰后,女人衣衫不整的掀开床帏,气的俏脸煞白。 “原来是个不中用的,浪费老娘的手段。” 她将秦明朗身上翻了个遍,除了兵部监造郎的腰牌外,只有碎银子不过十两,别说是过夜费,连酒钱都不够。 她当即叫来了老鸨。 老鸨掀开床幔往里看了一眼,笑的一脸鄙夷。 “让他好好睡,他没银子,他家里难道也没有吗?让人去查查这位兵部监造郎的府邸在哪?” 女人有些担心。 “可他毕竟是官。” 老鸨耻笑。 “官怎么了?官喝了花酒玩了姑娘就能不给钱吗?那我可要去京兆衙门击鼓鸣冤了。” 女人一听捻着帕子笑的娇艳如花。 “还是您有手段。” 此刻床上已经醉死过去的秦明朗丝毫不知,嘴里还呢喃着江清婉的名字,做着不知是何的美梦。 …… 四方赌场内, 秦家公此刻已经赌上了头。 从他进场,就一把没赢过。 不仅如此,但凡他押大,那必然会开小。 后来他不信邪,大小都押,结果却开出了难得一见的豹子。 几把下去,手里的那点银子很快就输光了,气得一顿骂。 六儿眼尖的过去将他拉开。 “哎呦,谁惹我们秦家公生气了?这是手气不好把银子输没了?多大点儿事啊,您儿子可是二品将军,威风着呢,还缺您这点花销吗?” 秦家公本就上头,闻言更上头。 “你给我拿一两千银子,我就不信今天这么邪门,一把都不赢。” 六儿依旧笑的谄媚。 “银子当然能给您,可您拿什么抵押啊。我瞧您身上,好像没什么物件能当。” 秦家公最恨别人瞧不起。 梗着脖子冷哼,“我儿二品,你觉得我银子还?” “呦,瞧您说的,小的可不敢,但赌场有赌场的规矩,还得劳您画个押。” 六儿引着他去了柜台,签了张借据,因没有东西作抵押,他又签了张卖身契。 将他自己和张氏全卖了。 看着他拿着银子一头扎进赌桌的背影。 六儿摇了摇头,转身出门去了后巷。 春梅戴着帽围已经在等。 看到卖身契后将一袋子银子丢了过去。 “知道该怎么说?” 六儿颠了颠钱袋子,笑的见牙不见眼。 “小的明白,一切都是被赶走的那位江娘子怀恨在心,设局而为,跟赌场可没关系。” 春梅满意点头,转身走了。 六儿忍不住感叹。 “这江娘子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了。” 不过在这个场子里混的,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他门儿清。 只认银子不认人情。 不到一个时辰。 秦家公再次输了个精光,垂头丧气的走出赌场。 蹲在角落里等了半天的小厮急得嘴上都快冒了火。 “老爷,您可算出来了,小的进不去,老夫人快要急死了。” “急急急,急个屁!都是你们这群狗东西念叨的,害老子输钱。” 秦家公气的踹了小厮一脚。 这时又有两人结伴从赌场出来,一个个面露红光。 “今日手气是真好,白白赚了几百两银子,走,去喝花酒。” “说起来,多亏了那个输钱的老头,也不知道是不是被人贴了霉运符,赌什么输什么,我跟着他下注,只要反着来,保准赚钱。” “哈哈哈哈哈,霉运符?真有这东西啊?” …… 两人议论着渐行渐远。 被踹了两脚的小厮兀自嘟囔。 “难道江清婉真有这本事?” 秦家公想起这一夜一把都没赢,顿时瞪圆了眼。 “你说什么本事?” 小厮不敢瞒着。 “回老爷,小的也是听说的,好像被你们赶走的那个江娘子,懂点法术。” 秦家公闻言顿时暴跳如雷。 大街上就开始解衣服。 脱了外衫之后,竟真的看到衣服的一角用红色朱砂画了个怪异的符咒。 他身上的绫罗绸缎,全都是江清婉在秦家的时候买的布匹差人做的。 对刚刚听到的“霉运符”他深信不疑。 又想起上次江清婉明明看到他输钱被押,也不帮忙,越发生气。 “该死的东西,看老子不弄死你。” 第53章 太后饶不了她 县主府内, 宋玉书被床上形若枯槁般的云筱然吓了一跳。 “怎么会这样?” 只见床上的人瘦的几乎脱了相,眼眶深陷,哪里还有半点娇俏少女的模样。 就连头发的发根处都有些发灰。 宛若几天之内老了十几岁一般。 李嬷嬷跪在床边哭的上气不接下气。 “宋夫人,我家县主是被人害的,您可一定要为我家县主做主啊。” 眼见为实,宋玉书此刻也觉得玉桃和李嬷嬷说的可能没错。 云筱然应是被江清婉惩罚才会变得如此。 她见识过江清婉的本事,也多少了解她的脾性,忍不住坐在床边哄劝。 “筱然,你听话,去跟清婉道个歉,让她帮你解了此事,你二人化干戈为玉帛,你也不必再受这样的罪。毕竟之前,你我做事冲动,的确愧对于她。我也设宴亲自跟她道过谦,她并非心眼小的女子,还给了我保命符回礼,只要你真心悔改,我保证,她绝不会为难你。” 床上的云筱然已经虚弱的几乎说不出话。 闻言一双眼睛瞪得老大,看上去有些吓人。 干涩又愤怒的吐出两个字。 “我不!” 宋玉书又急又心疼。 “你这孩子怎么这般不听劝,你瞧瞧你现在的样子,再这样下去,你会死的。” 云筱然跟鬼一样掀起嘴角。 眼中恶毒而又疯狂。 “她不敢……太后饶不了她。” 宋玉书被她眼中的怨毒惊得心里的疼惜消散大半。 现如今江清婉住在九王府,京城几乎无人不知。 若太后追责,承担此事的断然也是墨云寒。 她没想到,云筱然的心思竟会如此偏执疯狂。 竟然连墨云寒也要算计伤害,甚至不惜将身体熬成这般模样。 她又想起张嬷嬷的死,心里的隔阂更深。 这时被褥下伸出一只手忽地握住了她的手腕。 冰块一样的触感,让宋玉书差点叫出声。 云筱然干裂的嘴唇再次张开。 这一次却发不出声音,只啊啊的叫了两声,更觉诡异恐怖。 宋玉书后背一阵发毛,定了定神才将手挣开,帮她掖好被子站起身,看向跪在地上的李嬷嬷。 “好生照看着,若县主改变主意,立刻着人来王府告诉我。” 说完,她转身走了。 府门外,玉英担心道,“夫人,这样下去,筱然县主不会真的出事?” 一旁的玉桃附和。 “听说这两日,太医都被赶了出去,不准入内诊脉。太后定然已经知晓此事,万一……” 她话没说完。 可意思,三人都懂。 宋玉书沉着脸上了马车。 “去皇宫。” 既然墨云寒跟皇上提了不娶云筱然,那这桩婚事,她身为长辈也要正儿八经的表个态,断然不能让旁人以为,寻死觅活的就能赖进王府做九王妃。 这个责任,他们家云寒可不担。 …… 秦家。 苏玉兰听完春梅的汇报,眼中满是得意。 “这两日就不要禁着后院了,他想做什么就让他去做。” 春梅笑道,“刚刚奴婢特意去问过门房,秦家公回来的时候嘴里就没停下骂人,骂的可脏了。” 苏玉兰噗嗤一声掩唇娇笑。 “活该。一个贱种也敢在我面前耀武扬威。这种粗鄙的人,就得让比她更粗鄙下贱的人去惩治,那样才能更热闹。” “对了,明朗还没回来吗?” 春梅摇头。 苏玉兰抬头看了看外面已经黑下来的天,不由皱了皱眉。 “这个时辰还不回来?莫不是被皇上叫去宫中夜宴了?这个混账东西,这般出彩的时候,也不知道叫上我一起,说不定我还能趁机带他去见见贵妃娘娘,真是榆木脑袋,半点不知变通。” 春梅见她生气,赶紧帮她捏起肩膀。 “这不是有县主您提点吗?说不定等会就有人来请了。” 她话音刚落,门口就传来小厮的声音。 “县主大人,外面有人送来了将军的腰牌,请您过去一趟。” 苏玉兰登时喜上眉梢。 “还不笨,知道差人来请我。” “春梅,去把本县主的县主宫服取出来,这种场合,断然不能失了礼数。” 一番盛装打扮,苏玉兰扶着春梅的手走出府门。 门口停着一辆宽敞又奢华的马车,没有木制的车厢,车顶簪着一朵硕大的牡丹花,四周围着的是最朦胧的月纱,浅紫色的,人坐进去隐约能见到身影,若隐若现。 苏玉兰皱眉不悦。 “怎地安排这般花哨的车马?” 马夫已经摆好了脚蹬,躬身笑道,“秦大人已经等候多时,夫人请。” 春梅小声低语。 “会不会不是去宫里,是将军要给您制造惊喜啊?” 闻言苏玉兰也觉得有道理。 今日秦明朗得了官职,也算是扬眉吐气。 又准备了这种暧昧缱绻的马车,说不定真的是要与她私会。 想到这几日秦明朗总是力不从心,她脸上不由泛起春色,扶着春梅的手上了马车。 马夫将春梅拦下。 “秦大人只请了夫人一人。” 这就更加明显了。 苏玉兰红着脸低咳。 “春梅,你不必跟着了。走。” 马车很快驶离秦府。 一路上,苏玉兰都在想象着接下来会发生的事情,只觉得身体都有些发烫。 满脑子都是和秦明朗的幽会,根本没注意到马车行到了哪里,外面又传来怎样的窃窃私语。 “这不是春香院的花车吗?又从哪里寻来的美人,瞧着身段不错啊。” “不知道够不够骚,听说春香院里的姑娘最大胆,这看着衣服穿得有点多啊。” “可能是新花招,老鸨的手段多得是,你怎么知道这外衫下面穿没穿啊。” 淫荡的笑声不断传来。 有不少男子忍不住跟在花车后面,想一亲芳泽。 苏玉兰对此浑然不知,直到马车停在了春香楼的后门。 她才诧异回神。 掀开月纱娇叱道,“这是哪里?怎地如此简陋?秦明朗呢?” 马夫肆意的打量着她,笑的阴阳怪气。 “秦大人已经在厢房等,请。” 后院大门打开,一股怪异的味道和乱糟糟的场景让苏玉兰一路上的浴火全都灭了。 几个洗衣服的婆子齐齐看向她。 还有人忍不住淬了口痰。 出了后院,上了楼阁,脂粉气和满场的歌舞声,还有抱着女人又揉又亲的画面瞬间让苏玉兰意识到这里是什么地方。 该死的秦明朗,竟然敢来花楼。 还差人叫她过来! 真是有了点权势就忘本,狗东西! 第54章 亲手杀了她 雅间的门被苏玉兰一脚踹开。 “秦明朗,你给我滚出来。” 坐着喝茶的阿娇衣衫半露。 “哎呦,怎么这般凶?吓着奴家了。” 苏玉兰愤怒的环顾四周,很快就看到被扒的精光躺在床上呼呼大睡的秦明朗。 她只觉一团火全烧到了头顶,冲过去啪啪就是几个大嘴巴子。 秦明朗吃痛,脑袋还在迷糊中。 一把攥住苏玉兰的手往自己嘴上蹭。 “清婉,你打完就不准再生我气了好不好,我爱你,我疼你……” 说着就拽着人往怀里摁。 苏玉兰真的要气疯了。 她没想到秦明朗不仅逛窑子,竟然还心心念念全都是江清婉那个贱人。 当即拔下金钗,狠狠的扎在了他的肩膀。 这一下,秦明朗是真的醒了。 惶恐的看着盛怒的苏玉兰,下意识地就跪在了床上,周身凉飕飕的感觉让他立刻低头。 这才发现身上衣服全被扒了。 不仅如此,还有一堆女人亲过留下的红印子。 阿娇摇着帕子冲他抛媚眼。 “郎君你醒了,奴家伺候的可好?” 记忆汹涌而来。 秦明朗大急。 “你闭嘴!” 他胡乱的快速将裤子套上,外衫穿的乱七八糟此刻也顾不得。 “夫人,兰儿,你听我解释,我……我只是喝了点酒,我什么都没做。” 苏玉兰一张脸气的铁青。 手里还攥着带血的簪子,眼眶通红,恨不得此刻就杀了他。 一旁的阿娇笑的花枝乱颤。 “秦大人说的没错,他的确什么都没做,因为,他不中用啊。” 放肆的嘲笑让秦明朗愤怒至极,冲过去一把扼住了她的脖子。 “你找死!” 阿娇被整个提起,眼看就要翻白眼。 老鸨带着两个护院冲了进来。 “你敢在我春香院杀人,就不怕我报官吗?” 房门没关,已经有不少人围在了门口。 苏玉兰只觉丢人,立刻用袖子挡住了脸,冲着秦明朗恨声交代。 “还不放手。” 秦明朗也知道此事闹大了的后果。 气愤的将人丢在地上。 老鸨倒也识趣,命护院将门一关,径直走到桌前坐下。 阿娇哭哭啼啼的趴在她腿边。 “嬷嬷,您可要为阿娇做主啊。” 老鸨捏着她的小脸啧啧两声。 “你瞧瞧,把我们阿娇的脖子弄成什么样了?秦大人,您虽然是朝臣,可也不能这般不讲理。” “喝了花酒,玩了姑娘却不给银子,如今被夫人堵在床上,却又要杀了姑娘灭口。这可是京城,天子脚下,您也太枉顾律法了?” “退一万步讲,就算您没那个能力,可阿娇身上,可全是您捏出来的痕迹,就算没做到那一步,玩,可玩了个遍。” 阿娇闻言立刻扯开了上衣,只留了个肚兜。 胸口锁骨,腰间,全都是吻痕和手印。 足见之前的激烈。 阿娇哭的梨花带雨。 “秦大人,您一边亲我摸我,还一边喊我清婉,我可有说错?” 秦明朗一张脸涨得通红。 “你放屁!我没说,我什么都没说。” 苏玉兰已经快背过气去。 可眼下,不能让更多人知道秦明朗不行,更不能让人知道秦明朗逛窑子不给钱。 她死死攥着簪子问。 “说,你们要多少银子?” 老鸨笑的满脸褶子,脂粉都快挂不住了。 “还是夫人识大体。我们这些卖身的,最懂得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我们已经这般可怜,只要银子给够数,我保证,秦大人在春香院里发生了一切事情,都不会有外人知晓。” 她说着伸出一只手。 “五千两。” 这个数额简直是在秦明朗心上挖了一刀。 他刚刚白花了一万两银子买了个废图,什么也没有捞到。 现如今正焦头烂额的不知从哪里凑钱。 哪成想喝了个酒,竟然又被讹诈五千两。 怎么这般倒霉。 他可怜巴巴的看向苏玉兰。 “兰儿,我……我知道错了。” 苏玉兰现在看见他就想弄死他。 死死绷着脸道,“我没那么多银子,明日让人送来。” 老鸨笑道,“那就让秦大人在我们这里住一宿,若是明日天亮了出门被人看到,就不能怪我们多嘴了。” 苏玉兰恶狠狠的瞪着她。 “你在威胁我?你知不知道我是谁?” 老鸨将兵部监造郎的牌子放在桌上。 “既然我们派人去秦家请您,自然知道您的身份贵胄,莫不是这银子,要我们去苏家要?” 苏玉兰顿时慌了神。 最后掏空了钱袋子,又将满头满身的珠翠全部摘下,这才勉强让老鸨答应。 “恭送秦大人,秦大人以后常来哦。” 阿娇和老鸨的话差点没让秦明朗一头栽在地上。 他紧跟着苏玉兰又从后门出了春香院。 马车早就不在,他们只能步行回家。 秦明朗也不敢解释,小心翼翼地跟在后面。 苏玉兰穿过热闹的长街,拐进僻静的巷子,忽地蹲在地上嚎啕大哭。 那些金簪是她封县主的时候,程氏花重金给她打造的。 还有她脖子上戴的那串玉珠,那是贵妃娘娘赐她的。 现如今竟然为了赎秦明朗,全砸进了花楼里。 她怎么能不憋屈难过。 更让她无法接受的是,秦明朗竟然还在想着江清婉那个贱人! “兰儿!” 秦明朗伸手去碰她,被她连踢带踹,哐哐甩了十几个嘴巴子。 最后脱力一般靠着墙,死死盯着他。 “秦明朗,我要你亲手杀了江清婉,否则,我一定让你,让你们秦家所有人死无葬身之地!” 她不能让苏家大房的人看不起。 她不能成为京城的笑话。 唯一的办法就是杀了江清婉,断了秦明朗的念头。 秦明朗此刻一心想哄好苏玉兰,哪会不答应。 “我发誓,一定亲手杀了她。” …… 深夜,九王府。 未到子时,墨云寒就来了后院。 拎着两壶酒,和两个油纸包,放在了院子的凉亭里。 江清婉正准备过去找他,推门就看到人杵在凉亭里看月亮,一身墨绿长衫几乎和夜色融为一体。 更衬得一张冷白的脸,如翩然飞升的仙。 她不由再次感叹于此人的姿容绝顶。 脚步轻快的走进凉亭。 “观星?看的懂吗?” “夜七怎么没跟过来?” 她兀自说着,鼻尖闻到了辣卤羊腿肉的味道,又看到了石桌上摆着的秋月白,顿时眉眼都弯了起来。 “你怎知我正想这一口。” 她开心坐下打开油纸包发现还温热着,立刻捏了一片塞进嘴里。 又辣又香,又软又嫩。 那日吃过后,她特意让莲儿买了羊腿试着做,却实在做不出这个味道。 她又喝了口秋月白,这才再次看向墨云寒。 “今日这般讨好,有事求我?” 第55章 非生非死 男人没有回头,黑沉如海的眸子依旧看着天边那弯皎白的月。 “无事。” 江清婉不由又看了他一眼。 想了想,用手指轻轻敲了敲桌面。 “过来,有东西送你。” 墨云寒这才转过身,逆着月光看不清神色。 “送我?” 江清婉将之前在马家村得来的那颗铁珠子放在了桌上。 原本的黑色已经消散,变成了一种哑光的白,宛若一块玉石。 其上打了孔,系上了红樱子和一个怪异的盘扣。 “这个你随身戴着,对你的身体有益。之后,从每日一次改成每三日一次,若无变故,或许可提前一月结束。” 到那时…… 若这人真是妖,她可不会手软。 墨云寒将那颗珠子拿在手里,指尖感觉到有一股清凉的气息渗入皮肤,连带着整个人的情绪都跟着有所平复。 他知道,这是个宝贝。 没有拒绝,低头系在了腰上。 “多谢。” “客气。” 江清婉又喝了口酒,慵懒的像一只猫儿。 “问你件事。大周当年和大隋打了多久?战况如何?” 那个时候,她应该还被师父关在山里学习法术,实在是一无所知。 墨云寒凝眉看着她。 “你怎么会问起此事?” 江清婉吃了口肉,“今日给人卜卦,有个人的生辰八字很奇怪,非生,非死。” 她碾了碾手指尖。 又回忆起朱淮君燃烧起来的那个手帕。 以前,她曾遇见过一次。 那个非生非死的人,被夺走了命格。 算八字,人是活着的。 可以血亲之血寻找,人却是死的。 按照朱淮君的说法,她的兄长是死在战事。 一整个小队全部尸骨无存。 而且还不是在战场上,这就太奇怪了。 若是有人想借别人的命格做恶,战场上要死的人多不胜数,为什么偏要选一个押送粮草军需的人。 而且她看过那个八字。 连纯阴纯阳都不是,更别说是稀有的金木水火土属性,普通的没有任何特别之处。 这也是她最想不通的。 夺人命格,可不是简单的法术。 位列诸葛门十大禁令之一。 师父曾说过,这种法术一旦实施,若遇命格相抵,夺命格之人很有可能成为被掠夺者。 危险性极大。 那人命格毫不稀奇,又有谁会大费周章去夺? 她的好奇心被勾起。 更想知道,是谁掌握了这个法术。 是诸葛门人,亦或者师父口中说过的叛徒! 墨云寒问,“此人参与了那场大战?” 江清婉点点头。 “有没有当时的卷宗可以查看?” 墨云寒微微沉思片刻。 “明日我带你去。” 江清婉顿觉开心,明眸噙着笑,将小酒坛举了举。 “作为人情,我可以送你几张救命的符。” 月色下,女人绝美的小脸晶透白皙,如染了一层圣洁的神光。 墨云寒骨节分明的大手轻轻转动着腰间的珠子,双眸却一直锁在对面。 “江清婉,治好了我的腿,你有什么打算?” 入口的肉唇齿留香,江清婉此刻心情极好,回的也干脆。 “云游四海。” 肆意,洒脱。 不受任何束缚。 墨云寒压在心尖上的石头又重了几分。 今日巡防营门口的那一问,他很清楚,皇上对他起了忌惮。 他又想起被江清婉摔碎的玉雕。 或者说,这种忌惮早就已经存在。 只是最近更甚。 当年,将他从军中调回京城,不准他再上战场。 是太上皇最后一道圣旨。 或许是心疼他,但更多的,是为了安新皇的心。 可现在大周群狼环伺,早已不是当年那般稳固。 若再内斗,大周危矣。 敛下情绪,他眸色又沉了几分。 等他了却母妃的事,他会自请出征永世护卫边境再不入京。 如此,总可消了帝王的猜忌。 “江清婉,你走之前,能否让我见一见云天机?无论什么条件我都答应。” 江清婉喝酒的动作顿了顿,满眼狐疑的看着他。 “你找她不就是为了治你的腿吗?你不信我能治好?” 后半句已经很不爽。 墨云寒忽地盯着她问了句。 “你是不是云天机?” 这话问的突兀,却又含着几分肯定。 江清婉怔住,眼神明显有些不自在。 倒不是她故意隐瞒身份。 而是云天机是诸葛门出来的天下第一神算。 而她,因为秦明朗,已经自请出山门。 还惹得师父大发雷霆不肯认她。 在没得到师父原谅之前,她没办法做回诸葛门的云天机。 “我不是。” 她仰头连喝了几口酒。 “时辰快到了,走,去你的房间。” 她起身出了凉亭,月色下,纤细的背影,透着一种难言的孤寂。 墨云寒低头看着腰间的珠子,声音低沉,如捻着无尽的苦。 “江清婉,你觉得这世上有妖吗?” 江清婉已经走出很远,并没有听清。 只依稀听到他在说话,停下回头看了过来。 “你说什么?” 墨云寒抬眸,片刻后摇了摇头。 “没什么。” …… 秦明朗在苏玉兰的房间里跪了一整夜。 他实在不敢说自己没有拿到巡防营首将一职,第二天掐着上朝的时间赶紧出了门。 那张图废了,但是一万两银子,他必须找鬼面要回来。 要是他敢不给,他就找人抄了他暗渠的老窝。 春梅端着水进屋伺候的时候,才看到苏玉兰哭红的眼睛。 昨夜两个人回来时情况就不对劲,她也没敢多问,小心拿着帕子在旁伺候。 “县主,再过几日是老王妃的寿辰,以往咱们不在京城,都是提前备了礼,今年回来了,理应要当面贺寿的。” 苏玉兰用冰水浸泡过的帕子敷着眼睛,缓解疼痛。 闻言嗯了一声。 “今年的礼,不能轻了。” 可她身上能用的银子不多了。 好在秦明朗顺利拿下了巡防营首将的职位,也算能带出门去,给祖父看一看。 否则不知道大房那边要怎么嘲笑她。 “你去库房将那几个铺子的地契拿过来,今日陪我去一趟商会。” 她准备卖掉铺子好好备一份大礼,在寿宴上狠狠压一压大房的风头。 将这些年,她跟母亲受得气全都还回去。 这时门外传来秦润的声音。 “儿子给母亲请安。” 苏玉兰扶着春梅的手坐起身。 对,她不仅有秦明朗,还有入了太学院的秦润。 当即露出几分喜色。 “快进来。” 秦润穿着青色长衫,一副温雅少年的模样很能博人好感。 “母亲。” 再一次恭敬行礼让苏玉兰眸光又多了些笑意。 招了招手让他坐在身边。 “在太学院可还习惯?” “习惯,夫子还夸我功课好,儿子也交了些好友一起研读学问,甚是开心。” 秦润的话哄得苏玉兰心情无比舒畅。 “好,润儿争气。我记得这两日要有次丙班会考,你争取拿个好名次,母亲就带你回王府见见你曾祖父好不好?” 秦润一听,当即跪了下来。 “儿子一定努力。” 第56章 我不会让你有事 见二人说话,春梅便躬身退下,吩咐后厨准备开饭,自己又去了一趟库房。 可她翻找了半天也没有看到商铺的地契,心中暗道不好,立刻折返回来。 “县主,不好了,商铺的地契不在库房里,可您刚入府的那两天,奴婢亲自整理过啊。” 此刻的秦润正准备离开,闻言脸色一变。 上一次在书局买墨石被江清婉气到之后,他就去找秦明朗问过铺子的事情。 可秦明朗训斥他大人的事情小孩子不准管。 但他不傻,已经知道铺子被秦明朗卖掉。 可他没想到,这件事苏玉兰竟然不知情。 那秦明朗卖掉铺子换来的银子都拿去做什么了? 难不成给了江清婉那个贱妇? 他心里气恼自己父亲不知上进,看不清秦家以后要靠着谁,可眼下他也不敢多言,忙拱了拱手。 “母亲,儿子要去太学院晨读,就不陪您用膳了。” 苏玉兰正想铺子的事,闻言摆了摆手让他离开。 等秦润走了,春梅才急声道,“县主,会不会是秦家公偷了地契去赌?他连张氏的私房钱都偷。” 苏玉兰沉着脸冷哼。 “他没那么大的胆子。吃过饭,我亲自去商铺看看,到底谁在我背后动手脚。” …… 九王府后院外的巷子里,一辆黑色马车停在了门口。 带着毡帽的马夫上前敲门,不多时李斗将门打开,看着他问,“你是谁?来干什么?” 马夫往里探了探头,瞥见了凉亭内正喝粥的江清婉立刻高声道,“江娘子,有人请您去个地方,让小的来接您。” 江清婉怔了怔,侧头看向门口。 莲儿诧异。 “小姐,您要出门啊?奴婢收拾一下。” 江清婉想起昨夜墨云寒答应她的事情,轻轻摇了摇头。 “不必,我自己去,你和李斗都不用跟着。” 记录战事的卷宗存放的地方,多半在兵部内。 以她的身份进去已是不方便,更不能带着丫鬟仆人。 她将粥喝完,用帕子擦了擦嘴角,让莲儿取了个深色的披风系好,这才出了门。 车夫恭敬的摆好脚蹬,又殷勤的帮她撩开了布帘。 等她上了马车,立刻坐在车辕边扬起马鞭匆匆离开。 帽檐之下的眼睛里,却透着算计得意。 …… 另一边,墨云寒下了早朝便回了府,换下朝服后就准备去后院找江清婉。 刚走出房间,就看到了宋玉书神色凝重地带着玉英玉桃走了过来。 “舅母。”他颔首见礼。 宋玉书摆手让玉英和玉桃停在远处,自己拉着墨云寒进了内堂。 “你要出门?” “是,有些私事。” 墨云寒没提江清婉,见宋玉书脸色不对,又问了句,“出了什么事,舅母不妨直说。” 宋玉书轻叹一声。 “去忙之前,陪舅母去看看筱然。” 墨云寒眉心微皱。 “因为拒婚的事,她跟您闹了?也好,本王与她说清楚便是。” 宋玉书伸手拦下他。 “去后院叫上清婉一起。” “这跟江清婉没有关系。”墨云寒声色微沉。 昨夜谈话,那女人说过,她要肆意江湖。 其实从初见到如今,他能看出,她对朝堂,对内宅争斗诸多事宜的抵触。 他与云筱然之间,牵扯太后,本就不该波及她。 宋玉书心急如焚,声音压得很低。 “筱然的病只有江清婉能救,若是筱然出事,太后定会以此为契机责难王府,无论你愿不愿娶筱然,都很难收场。” 她情绪有些激动,胸口也跟着上下起伏。 “云寒,我昨天入宫见过太后了,你要真想护着江清婉,这事要从长计议,不可强硬。” 墨云寒眉心皱的更紧。 “筱然生病了?” 宋玉书又长长的叹了口气。 “自那日离开便病了,原以为是受不住打击,心中郁结,昨日我去看过,很不好。县主府的人又都统一口径,说是清婉所害,太后也已得到风声。” 其中利害,墨云寒怎会不知。 他沉思片刻。 “本王去县主府看看。” “我随你一起。” 宋玉书已经请过江清婉被拒,自知是说服不动的,现如今也只能指望墨云寒看过云筱然的情况后,能亲自去请。 二人很快坐着马车去了县主府。 云筱然一听墨云寒来了,立刻用被子掩住了脸。 可墨云寒还是看到了她枯黄消瘦的脸,心中大吃一惊。 被子下传来云筱然低低的哭声,凄婉委屈。 “云寒哥哥,你不要再入我的梦了,你不肯娶我,又何苦来折磨我。我真的好痛苦好痛苦,恨不得随了姐姐去,也好过留在这世上孤苦无依,生不如死。” 一阵阴冷的风旋在堂内。 墨云寒腰间挂着的珠子忽地一明一暗的闪了闪,那风顷刻间便停了。 李嬷嬷趁机跪在地上,抬着半截青黑的手臂哭诉。 “王爷,求您救救县主,若是江娘子要出气,老奴愿意把另一条手臂也给她,求她不要再用法术让县主陷入痛苦之中,食不下咽,夜不能寐。她……她竟然还用大小姐的惨死来让县主沉入梦魇,这对县主实在太过残忍了。” 墨云寒的脑海中浮现出一道身影。 遥遥站在桃花树下,泪眼婆娑的看着他。 那是云杳杳。 是他至今都无法原谅自己的心魔。 他深吸一口气盯着床帏沉声道,“本王不会让你有事。” 说完转身而去。 躲在被子下的云筱然,嘴角露出诡异的笑。 手里死死攥着一个黑色的荷包,指甲苍白。 心中无比畅快。 “云杳杳啊,云杳杳。我还真是多谢你这般折腾。你看,你最爱的云寒哥哥根本舍不得我死。很快,我就会成为九王妃,和你最爱的人,享尽鱼水之欢。你可一定要好好看着啊。” 堂内停下来的风,再一次旋了起来。 吹得床帏不停飘荡。 半敞开的窗子,发出咯吱的呜咽,像女人在哭。 宋玉书起身过去将窗子关好,她心里也很无奈。 可眼下,要先医治好云筱然再做打算。 …… 黑色马车接走江清婉一路疾驰片刻没停,出了城门七拐八拐,直接停进了一处荒废的破院子里。 “把那个贱妇给我拉下来!” 秦家公坐在太师椅上,喝着茶一脸愤恨。 六个彪形大汉围在马车四周,车夫直接一把扯碎了布帘。 众人在看到端坐在里面,绝色倾城的江清婉后,一个个都像打了鸡血般亢奋,如狼似虎。 第57章 被绑 从出城门那刻起,江清婉就已经意识到不对。 可马车行的太快,若强行跳车,定会受伤。 而且,她也想看看,这马车背后之人,到底要干什么? 只是她万万没想到,此人会是秦家公。 晃神中,一个男人的手已经伸了过来,一把攥住了她的手腕,猛地将她往下拽。 她没有提防,被拽的一个踉跄,落地的时候脚腕扭了一下,疼的她倒吸了一口凉气。 看她如此狼狈,秦家公顿觉出了一口恶气。 “江清婉,你可真是我的好儿媳,竟然敢算计老子,还给老子用霉运符,让老子输了那么多钱,这笔账,你说怎么算。” 江清婉还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的秦家公。 如地痞流氓一般,没了长辈的故作威严,五官狰狞阴毒。 五年相处,这一家子,可真会伪装。 也怪她太过自信。 以为自己镇着秦家的宅子,无论秦家人的命格如何,都不会翻起浪花来。 倒是没有细细给他们推过卦。 如今再看此人面相,早已大改。 她冷冷开口,“你想怎么算?” 秦家公一听这话,顿时气的砸了手里的茶盏。 “还真的是你在搞鬼让我输钱?” 他撸起袖子,冲过来朝着江清婉的脸就想打,却被身边一个彪形大汉拦住。 “说好的,这人最后归我们哥几个,这么漂亮的脸蛋,打坏了,可买不上好价钱。” 秦家公愤恨地收回手,指着江清婉的鼻子,一脸的颐指气使。 “听到了?今日之后你会是什么下场不用我多说了。想活命也不是不行,你不是懂法术吗?那你给我写个逢赌必赢的符,再把你存在钱庄的银子全拿出来给我,我就饶了你。” 江清婉的脚踝有些疼,她索性靠在了车辕边支撑着身体,整个人显得几分慵懒,并不着急。 “你们秦家都已经把我扫地出门了,还想要我钱庄里的银子,我存了五年,足有十五万两,你说要我就给你?想得美。” 几个彪形大汉立刻对视,眼中皆是贪婪。 其中一人厉声问道,“小娘子,你真有十五万两。” 江清婉微微挑眉。 “自然,就存在普恒钱庄,你们不信可以去打听。各位兄弟,不知他给你们多少银子,你们又打算把我卖多少钱?一百两?一千两?还是一万两?我给你们五万两,放我走,如何?” 秦家公登时急了。 “江清婉,那些银子都是我们秦家的,你凭什么给他们?再不听话,我可真要动手了。” 他话音刚落就被一个彪形大汉拽开。 “你闭嘴。” 秦家公被拽的一个踉跄,越发上火。 “你们拿了我的银子,竟然敢不听我的话。” “啪!” 蒲扇似的巴掌呼了过去。 打的秦家公直接摔在了地上,半张脸都肿了。 “你们……你们不讲道义。” 打人的汉子淬了一口唾沫在他身上。 “我们在暗渠里苟活的人,自然是讲道义的,可这小娘子给的实在太多。要我们听话也不是不行,五万两之上,您再加点。” 秦家公浑身上下就十两银子,闻言气的嗷嗷叫。 “我要是有这么多银子还用得着绑她吗?” 片刻后又咬牙喊道, “行,五万两就五万两,只要你们帮我拿到十五万两银子,我给你们五万两,决不食言。” 那汉子大笑。 “我们为什么不直接拿这十五万两,非要你给的那五万两?” 他说着伸手捏住江清婉的下巴,笑的淫荡又疯狂。 “小娘子,你还是涉世未深啊,不知道财不可外露的道理吗?十五万两买你这条命,你觉得值不值?” 眼见到手的银子要从眼前飞走,秦家公急的一咕噜爬了起来。 “江清婉,只要你把银子给我,再给我画个能赢钱的符,我就让我儿子接你回家。” 他一咬牙又加了一句。 “让你和苏玉兰那个县主一起,做我儿子的平妻,润儿还可继续叫你母亲。” 他笃定,这样的条件,江清婉绝对会一口答应。 可他完全忘了。 这会儿抢银子的不是江清婉,而是他找来的这群亡命徒。 他话刚说完,就被一脚踹飞。 “把他绑起来,再敢废话一句,割了他的舌头。” 一个背后插着两把大刀的人拿着粗麻绳过去绑人,动作粗鲁,力气也极大。 疼的秦家公龇牙咧嘴却不敢乱喊,只慌乱的看向江清婉。 “儿媳妇,你救我,你救我啊。” 江清婉在心里翻了个白眼。 绑完人,背刀的汉子又踹了一脚。 “大哥,这小娘子还能卖钱,这老家伙能干什么?还不如直接杀了了事。” 为首的人摆摆手。 “命案少沾,咱们是图钱。” 他说着又转向江清婉。 “小娘子,考虑的怎么样了?你这条命,买还是不买?” 江清婉抬眸。 “你刚刚听见他说我会法术的话了?” 那人大笑。 “看来小娘子是不见棺材不落泪啊。” 说话间,他猛地用力,一把扯碎了江清婉的袖子。 白皙的皮肤暴露在空气中,引得其他男人眼都瞪圆了。 “哥几个,既然小娘子不肯低头,咱们就先玩玩,收着点力,别弄死了。” 众人哄笑,一个个擦着口水搓着手。 被捆成粽子的秦家公哪会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涨红了脸低声骂, “不要脸皮的贱人,伤风败俗,烂货一个,就算你把银子给他们,他们也不会饶了你,早晚送进窑子被千人骑万人枕。” 好几双粗粝的大手伸向江清婉,下一刻,却又全部僵在了原地。 一个金色的八卦阵,自江清婉的脚下缓缓散开,正好将所有靠近他的人困在其中。 她抬手扯了扯自己碎掉的袖子,颇为惋惜。 一百两的成衣,这布料实在太不结实。 她收了收披风挡住,一瘸一拐的走向秦家公,居高临下的看着他。 秦家公刚刚从惊愕中回过神来,立刻扭动着身体厉声命令。 “还不赶紧把我解开。” 他完全忘了。 如今的困境,本就是他自作自受。 江清婉缓缓勾了勾唇角。 “你出多少钱买你这条命?” 秦家公气的肺都要炸了。 “我是你公爹,你这个不孝媳!” 江清婉懒得理他。 敢绑人勒索,自然要移交京兆府。 还有那群…… 她还未回头,一声愤怒戏谑便从身后传来。 “小娘子,你真是好手段!” 第58章 送官 江清婉顿觉诧异。 有人竟然能突破她的阵法。 虽因修为折损,阵法威力大不如前,可困住几个武功不怎么样的人绰绰有余。 怎么会…… 一把利刃破风而来,根本容不得她细想。 她抬手,指尖凝着金线挡住攻势。 可金线撑起的符箓,竟然在几个呼吸间出现了裂痕。 与此同时,她看到了攻击她的绑匪老大,胸前有一道暗红色的光晕在闪烁。 法器! 这人竟然有法器。 晃神间符箓防御的裂痕更大,她刚要再行加持,一道身影飞袭而来,扣着她的腰将那人踢飞出去,砸在了车马前的八卦阵中,撞翻了被困住的几人。 阵法瞬间被破坏。 熟悉的冷香袭来,江清婉抬眸撞上男人深邃的眸子,裹着担忧。 “可有受伤?” 墨云寒从县主府离开便回了王府后院找江清婉,从莲儿口中得知,江清婉被他的人接走了。 他顿感不妙,幸好寻得及时。 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为首的绑匪捂着胸口咳了口血。 “奶奶的,给我上,除了那小娘子,其他两个全给老子砍了。” 几人嚎叫着冲过来,却被紧随而至的夜七一剑给挡了回去。 江清婉扶着墨云寒的手臂喊道,“夜七,留他们性命。” 闻言,夜七本要抽出的剑又插回剑鞘。 几个飞落点了所有人的穴道。 秦家公大喜。 “你们是我儿媳妇的人,快过来给我松绑。” 夜七瞥了他一眼。 “你是秦明朗的父亲?” 秦家公更加得意。 “对对对,我儿是二品将军,你们救了我,我让他好好赏赐你们。” 夜七嫌弃的撇撇嘴,随即冲着墨云寒拱了拱手。 “王爷,江娘子,这些人怎么处理?” “王爷?” 秦家公呆愣当场,立刻看向揽着江清婉的俊逸男人,心中大骇。 张氏曾跟他念叨过,说江清婉不守妇道,勾搭上了当朝九王爷,还住进了九王府的后院。 难道此人便是? 他吓得将脸转向地面装死,再不敢说一个字。 江清婉也没理会他刚刚的话,一瘸一拐的走向绑匪的老大,伸手一把将人的衣领给拽开。 夜七对她过分大胆的行为已经习以为常,只是鬼鬼祟祟的看了眼自家王爷。 果然,自家王爷的脸色不咋好看。 “你想做什么?” 墨云寒已经来到江清婉身边,也看到了绑匪敞开的胸膛上挂着的那块很小的八卦镜。 看绳子的磨损和沾染的脏污,应该已经有些年岁。 江清婉看了眼墨云寒。 “弄下来。” 墨云寒依言照做,将东西拽下来递了过去。 江清婉示意他放在掌心的帕子上,这才细细查看。 这八卦镜做的很精致,相当于护身符一样的存在。 她抬眸问劫匪。 “这东西哪里来的?” 那人眼珠子转了转。 “如果我告诉你,你们能放我们兄弟几人走吗?” 江清婉笑盈盈的点点头。 “可以,只要你如实回答,我放你们出这个院子。” 那人刚刚见识了夜七的本事,哪敢得罪,立刻道,“我一开始是在暗渠是帮人运尸的,那活晦气,我就在老树头那里买了这个戴着。” “暗渠?” 江清婉面露疑惑。 墨云寒道,“暗渠就是鬼市,藏于京城地下,鱼龙混杂。” 那人见江清婉似乎对八卦镜有兴趣,立刻又开始揽起了生意。 “小娘子,你要见老树头吗?我可以带你进暗渠找到他,你给我一百两,怎么样?” 江清婉合上小手。 “你们可以走了。” 夜七看了墨云寒一眼,见他没反对,便上前帮他们解开了穴道。 几人大喜,立刻捡起工具拽上马车飞窜出去。 江清婉缓缓开口。 “一、二、三……夜七,拿人。” 夜七差点绷不住笑出声。 他刚刚还在想,江娘子今日怎么这般好说话。 果然,江娘子还是那个江娘子。 睚眦必报。 很快院子外就传来惨叫声和谩骂声,片刻后归于平静。 夜七拍拍手进来。 这一次没问墨云寒,而是直接看向江清婉。 “接下来怎么处理?” 江清婉又抬手指了指地上装死的秦家公。 “他是买凶者,试图绑架我勒索钱财十五万两白银,并要将我卖去妓馆换钱,如此恶行,自然要移交京兆府,交给柳大人严查。至于判罚,依律法而定,我们不可徇私。” 她的声音清脆而娇。 可听在秦家公的耳朵里,却如催命的咒语。 “你不能把我送官,我儿是二品将军啊,你们怎么能这么对他的父亲,放我走,快点放我走。” 夜七捡起绑匪掉落的汗巾塞进他嘴里。 一把拎了起来。 “你绑架江娘子的时候怎么不想想你儿子是二品将军?这些话,去衙门说罢。” 江清婉用帕子将八卦镜包好塞进荷包里。 刚往前走了一步,脚踝处就传来一阵抽疼。 下一刻整个人就被打横抱起。 墨云寒下颌紧绷,语气并不好。 “若是本王派人,会用夜七,而不是随便一个仆人,你长没长脑子,谁的马车都敢上。” 江清婉也没挣扎,乖顺的窝在他怀里,悠然开口。 “今日是我大意,好在有惊无险。” 先前绑她的黑色马车已经被夜七赶走。 江清婉被墨云寒抱上了马。 “我带你去钟大夫的回春堂。” 说话间,也翻身上马,温热的胸膛紧贴着江清婉,双手从后方伸来握住了缰绳,几乎整个将她圈在了怀里。 如此亲密的姿势让江清婉略有些不适。 她想往前挪一挪,腰间就被一只大手摁住。 “别乱动,猎鹰不喜他人,你再动被它摔下去本王可不负责。” 猎鹰是他身下的黑色骏马。 是当年墨云寒在边境时亲自驯服的野马。 血统极正,而且认主。 除了墨云寒,谁都不让骑。 此刻嗅到了其他人的气味,已经张大了鼻孔在哼哧哼哧喘。 显然墨云寒并非夸张。 江清婉无奈,正骨的手法,她倒是懂一些,可她自己实在不好下手去弄,也怕伤上加伤。 索性接受现状,将披风的帽子扣在脑袋上,往下一拉遮住了半张脸,整个人靠近了男人的怀里。 “走。” 女人柔软馨香的身体完全放松依赖。 墨云寒的心尖抑制不住漏跳了半拍,不自主的收紧了手臂,长腿一夹,猎鹰扬蹄疾驰而去。 第59章 求一个人情 钟大夫看着被墨云寒打横抱进来的女子,心下吃惊,他还是第一次见墨云寒对一个女人这般小心珍视,还以为出了大事,赶紧将人迎进内室。 等江清婉将帽子摘下露出真容,钟大夫张大了嘴巴愣在了当场。 “江……江娘子?” “钟大夫,叨扰了,崴了脚,劳您正一下骨。” 江清婉浅笑着打了招呼,将裙摆往上拽了拽,露出了纤细白净的脚踝,正准备弯腰去脱鞋袜。 一只大手就托住了她的小腿。 骨节分明的手指轻轻一拽,便露出了莹白如玉的小脚丫,每一个脚趾都透着健康的粉白。 一掌可握。 给大夫看,江清婉不觉得有什么问题。 可如今被一个男人握着小腿露出了脚趾,这让她心头莫名升起一股难言的羞耻感,下意识往后缩。 “别乱动。” 男人低叱了一声。 眸光并没有看她,而是落在她红肿微微变形的脚踝,深邃的眉宇轻轻皱着。 “钟大夫。” 钟大夫慌忙回神。 一时间不知道是感叹只是崴了脚,还是该惊讶墨云寒的反应。 他没敢直接上手,从药箱里取出棉质的手套戴上,这才小心翼翼的查看。 “只是错位,我现在帮你正骨,会有些疼,你忍一下。” 江清婉自然知晓,并没有多紧张。 “有劳。” 随着一声骨头正位的细微咔嚓声,她还是忍不住疼的闷哼,一把攥在了男人的手臂上。 钟大夫又细致的检查了一边确定无碍后起身拿了一瓶药膏递给墨云寒。 “王爷,将药膏细细涂抹在扭伤处,和缓解淤肿和疼痛。老朽还有病患,失陪了。” 他说完低头匆匆离开。 内室再无其他人在。 江清婉疼过之后,那种难为情再次涌来。 “我自己来。” 她微微用力想将自己的小腿从男人的掌心挣脱,却再次被制止。 “不要乱动。” 棕褐色的药膏被挖出,带着凉意轻轻涂在了肌肤上。 江清婉不由咬住了唇瓣。 一阵阵酥麻感从脚踝处传来。 男人的手指内侧因为常年握兵器带着薄薄的茧子,一下一下剐蹭着从未被外人碰触过的肌肤。 那种怪异的感觉实在让她难以抵抗。 一颗心狂跳着,眸光不由自主地落在男人的身上。 此刻男人半跪在地上,一条腿撑着她的脚踝,涂药涂的认真。 本就俊美如仙的脸,侧颜冲击力更强。 挺如山脉的鼻梁下,薄唇微微抿着。 下颌弧线优美性感,像一把极为漂亮的刀。 她有些失神,小手忍不住伸过去,指尖离那滚动的喉结只有咫尺的距离。 男人却在这时抬起头,她的指腹落在了他挺翘的鼻尖上。 一时间,两个人的呼吸都有些急。 江清婉慌忙将手指收回,暗道美色误国,道心不可摧,这才稳住心神。 趁机将小腿移开,迅速穿好了鞋袜。 “今日,多谢你。” 她低声开口,正犹豫着要怎么还这个人情,忽听男人说,“替我救一个人当做谢礼,行吗?” 这还是墨云寒第一次跟她主动要谢礼。 她不由好奇。 “救谁?” 当猎鹰驮着她来到县主府门前,看着上面朱红的大字裹着金色写着的“云府”二字后,所有的涟漪心动在此刻烟消云散。 “你想让我救云筱然?” 不知为何,面对她陡然凌厉的询问,墨云寒莫名有些不自在,思索着该如何开口解释,江清婉已经迈步走了进去。 “我答应了。” 披风微展,墨云寒看着她的背影,总觉得这女人在生气。 他忙大步追上。 “江清婉,筱然与我的关系……” “这跟我无关。” 依旧冰冷的语气,打断了他几乎脱口而出的解释。 守在外面的玉英和玉桃已经看到他们,立刻齐齐俯身行礼。 寝卧内的宋玉书也听见了动静,立刻迎了出来。 “清婉,你可来了,筱然的情况实在是不好,你快些……” 江清婉微微颔首算作跟她打招呼,脚步没停径直走了进去。 宋玉书不由看向跟在一步之外的墨云寒。 “你惹她生气了?” 墨云寒一时之间也不知该怎么解释,只能闷声道,“先医治筱然。” 二人忙快步跟了进去。 刚进门就看到云筱然将李嬷嬷端来的药愤恨的扫落在地上。 溅起的药渣落在了江清婉的裙摆下方。 她躲都没躲冷冷的看着眉心和头顶都萦绕着满满怨气的云筱然。 “你快死了。” 云筱然哪里会信她。 用被子捂住半截脸泪眼婆娑的朝着墨云寒哭喊。 “云寒哥哥,是你叫她来看我笑话的吗?你听见她刚刚说的话了,她要我死啊。为什么,你不喜欢我,也不要这般折辱我,怎么可以这么对,咳咳咳咳……” 她气息不稳,情绪激动下咳的整个身体都拱了起来。 宋玉书不忍心,忙上前哄劝,“筱然,我们都在这里,你听话一些,让清婉帮你看看,莫要再执拗了。” 云筱然却根本不听。 咳的浑身都在颤抖,更显柔弱可怜。 她趴在床上,双手攥着被子,哭的语无伦次。 “是她害我,云寒哥哥,筱然好痛苦。你真的不心疼筱然了吗?” 宋玉书求助的看向江清婉。 这时墨云寒忽然开口,“来人,将县主绑在床上。” 一旁的李嬷嬷立刻跪在地上。 “求王爷怜惜县主啊。” “本王是在救她的命!” 墨云寒冷声喝止,宋玉书立刻看向玉英。 玉英心领神会,转身让县主府的下人去找松软些的布带子。 而此刻趴在床上的云筱然却抽抽搭搭地止住了哭声,似终于妥协般红着眼看向墨云寒。 “云寒哥哥,我知道你是为了我好,筱然听你的话,但是,我要她给我跪下赔罪,否则……否则筱然宁愿去死,宁愿去找姐姐和父亲母亲,也不愿再受这般苦楚。” 江清婉忍不住冷笑出声,转头看向墨云寒。 “你来这里,便是还了你的人情。可惜她自己找死不让我救,我也没有办法,告辞。” 她说完就准备往外走,走了两步忽又看向角落。 “能成这个气候,看来你死的很冤,想报仇?” 第60章 白慈山庄 房间内的温度急剧下降。 有风从四面八方吹来。 宋玉书的脸色都有些发白。 “清……清婉,你……你在跟谁说话?” 江清婉凉凉的笑了笑。 并没有回答她,依旧看着那个角落,明媚的小脸透着几分诡异的神秘。 “虽然阳间人不管阴间事,但只要给得起价,我可了却你的心愿,送你离开。” 风中似乎传来了女人呜咽的哭声。 墨云寒的心尖抖的厉害,说话时声音都在发颤。 “江清婉,你看见了谁?” 床上的云筱然心中大骇。 “看在云寒哥哥的面子上,我让你救,你莫要再胡言乱语。” 江清婉缓缓回头。 眼底一朵金色莲花一闪而过。 “救你可以,墨云寒的人情已经用完,你想活命,就拿东西换。我要……白慈山庄。” 此话一出,在场所有人都不淡定了。 白慈山庄,是当年云家的旧宅。 云筱然的祖父和父亲战死沙场之后,只留下一对孤苦的姐妹跟着体弱的祖母生活。 祖母亡故后,姐姐也莫名死去,太后念及与祖母的旧日情分,怜惜云家遗孤,接她入宫养在膝下,及笄之后,册封云筱然为县主,赐了她新的府邸。 而云筱然为了追思亲人,将云家旧宅翻新盖了极为气派的白慈山庄,在里面供奉着云家故去之人的牌位。 算起来,称得上是云家的祖祠。 江清婉索要这个,实在显得过分。 云筱然再次滚下泪来。 “云寒哥哥,她是要逼死我啊。” 墨云寒的声音也压着火。 云杳杳的牌位就供奉在里面。 活着的时候,他已经对她不起。 如今怎可再扰了她的清净。 “江清婉,你要多少银子都可以,其他条件,只要本王能做到,本王都会应允,但这白慈山庄,实在不能给你。” 江清婉再次看向角落的那团黑影,笑的异常凉薄。 “人心最难卜测,我已帮你问过,是他们不许。” 她话音刚落,手腕就被墨云寒死死握住。 “江清婉!你到底在跟谁说话?谁在那里?” 有个名字呼之欲出。 他腰间挂着的珠子再次闪烁其淡淡的光,忽明忽暗。 江清婉想将手抽回,使了力,却没能成功,烦躁的直接凝着灵力狠狠拍在了他的胸口。 男人没有防备,结结实实挨了打,闷哼一声,一股腥甜涌出,嘴角竟溢出了一丝鲜血。 “云寒?”宋玉书急的变了脸色,“清婉,你……” 墨云寒拉住她,眸色凝着复杂的情绪。 “舅母,不管她的事。” 云筱然正想再添把火,忽然眼前一道黑影闪过,一张狰狞的满是鲜血刀痕的脸骤然出现在她面前。 不似之前看到的模糊的影子。 这一次无比的清晰。 她甚至能看到那双染了鲜血的眼睛,正愤恨的瞪着她。 “啊!” 她登时吓得尖叫。 抓起藏在枕头下的黑色荷包高高举起。 “我不怕你,你走来,走开!” 其他人并不能看到。 只看到云筱然像个疯子一样在床上大叫,再无半点贵女的体态。 江清婉看向她手里的荷包。 绣着符箓,里面应藏着符纸。 虽有灵力,却并不强。 “你也知道做了亏心事害怕鬼敲门,瞧这荷包的磨损,早在你发病之前,就应该看到过她的身影。我告诉你,你这荷包没有用。” 云筱然气的正想怼她,一抬头再次看到了那张脸。 吓得她捂着被子浑身瑟瑟发抖,哪里还敢嚣张,声嘶力竭的喊, “江清婉,你把她灭了,白慈山庄我送给你。” 江清婉悠然而立。 “现在不是刚刚的价钱了,再加一万两白银。” 云筱然快气炸了,猛地掀开被子。 “你怎么不去抢!” “啊!” 一张满是鲜血的脸再次飘来,被暴力碾碎掌骨的双手带着恶臭味朝她脖子掐来。 她本就整天整夜的睡不着,精神疲惫紧绷,要不是靠着太后给的圣水支撑,早就撑不住了。 这会儿虚弱的浑身冒汗,瘫软在床上,头发散乱,像个溺水的疯子。 连神志都被刺激的有些疯。 “云杳杳,你到底想干什么,你想干什么?我不怕你,你有种来杀我啊,来报仇啊!” 李嬷嬷扑过去捂住了她的嘴。 “县主……县主思念亡姐,已经疯魔。王爷,宋夫人,江娘子,求你们发发善心,救救她。” 云筱然喊完双眼一番昏死了过去。 宋玉书此刻没心思去看她如何,而是一脸担忧的看向墨云寒,小心翼翼开口。 “云寒,你……” 墨云寒缓缓转头看向刚刚江清婉看过的角落。 其实那里什么都没有。 可他仿佛看到了桃花树下对着他哭的女孩。 “云杳杳,是你吗?” 呜咽声似有若无。 江清婉心中有些烦闷。 “人还救不救了?” 在场的没有人敢回答,墨云寒沉默良久沉沉道,“救!” “一万两,谁给?” “本王给。” 江清婉瞥了他一眼,小手一伸。 “银子直接从钱庄划,把白慈山庄的地契拿给我,我即刻救人。” 有了墨云寒的首肯,李嬷嬷很快将地契拿了出来递到了江清婉的手上。 看过之后,江清婉随手塞进荷包,秉承着拿人钱财替人消灾的原则,立刻开始布阵画符。 不到半炷香的时间,便将云筱然身上被侵染的怨气消除。 许久没睡的云筱然此刻虚弱的躺在床上睡得异常安详。 “好了。” 她拍拍手,谁都没理转身就走。 李嬷嬷急道,“这便好了吗?那个厉鬼可送走了?” 她想追出去问,却被墨云寒冷厉的眼神骇住,眼神闪躲的低下头,心里慌得厉害。 墨云寒并没有审问她,只是看了眼床上的云筱然,随即冲着宋玉书微微颔首。 “劳烦舅母等她醒来。” 宋玉书知道她要做什么。 “去,好生与她说。” 墨云寒点点头,转身匆匆去追江清婉。 在县主府门口将人拦住。 “江清婉!” 男人身高臂长,江清婉避不开,不耐的抬眸看他。 “九王殿下有事?” 墨云寒被噎住。 江清婉缓缓抬手手腕,轻轻活动着。 上面被墨云寒握出的青紫手印,异常的醒目。 男人的眸色又沉了几分。 “抱歉,我刚刚一时情急。你想怎么报复回来,我绝不还手,现在,你能不能让我见见她。” 自从认识这个男人以来。 她还是第一次见他这般失控。 想必那个已经不在人世的女人,与他极为不同。 她心里有些闷。 莫名的好像压这块石头,她很不喜欢。 许是因为这张脸太过漂亮,又或许是刚刚涂药的手,引起了点点涟漪。 她迅速压下情绪,别开脸看向那匹不停踢着地面的黑色骏马。 “你见不了。” 第61章 比死更痛苦 墨云寒凝着眉,眼底闪过悲痛。 “什么意思?她不愿见我吗?” 江清婉瞥了眼他头顶的功德圣光,通灵符对他没用。 那团黑影是怨气所化,更不可能接近他。 见她不语,男人双眸微垂。 “那她就在附近吗?可能听见我说话?” 江清婉忽地有些气,抬手指向身后的县主府。 “杀她的人就是云筱然,我可以肯定。你既如此不舍心疼,那就去问该问的人,在一个死人面前演什么深情!” 她说完拂袖而去。 没走两步,却又拦腰抱起,一个飞跃稳稳落在了马背上。 猎鹰不爽的扬起马蹄,却又很快在缰绳的指引下朝着前方疾驰而去。 “放手!” 江清婉是真有些怒了。 奈何力量悬殊太大,若用法术反击,她会直接从马背上摔出去,只能扬起脸怒视着他。 男人的脸色裹着寒霜。 单手收紧在她腰间,马骑的又快又稳,并不说要带她去哪里? 这一路上,江清婉拧了他腰间的肉无数下,仍觉不解气。 猎鹰最后停在了白慈山庄的大门外,被她从县主府带出来的那股怨气,瞬间变得躁动不安。 江清婉没心情再搭理墨云寒,抬头看向山庄的上空。 怨气滔滔,黑云压顶。 隔着门她都能听见哀怨的哭声,似要穿破黑云而去,却又挣扎的无能为力。 “要进去吗?” 男人朝她伸出手。 明明什么都不清楚,却又能精准的猜到她要做什么。 这让江清婉心口的烦闷更胜,伸手拍开,自己翻身下马。 猎鹰似乎察觉到,马屁股一撅,差点把她掀飞。 她踉踉跄跄的落在地上,要不是墨云寒在后面拽了下她的束腰,她能一脑袋磕在地上。 堪堪稳住身形,她气得一巴掌打在了马身上。 “你这匹臭马!” 猎鹰哼哧哼哧吹着气,呲着牙好像在嘲笑她。 江清婉不爽的又踹了它一脚,抬眸看向墨云寒。 “你给我烤了它,我给你个真相。” 猎鹰发出呜呜声。 男人安抚的轻轻揉了揉马头。 “她说说而已。” 再次被猜中心事,江清婉的小脸更臭,气鼓鼓的上前推门。 这才发现门是上了锁的,她只有地契,没有钥匙。 “我带你翻墙进?” “砸了!” 江清婉抬手一指,眸色冷冽的看着他。 墨云寒顿了顿,依言照做。 锁头被他用内力震,江清婉抬手推门,吱呀一声,随着木门打开,一股怪异的木香味扑面而来。 细闻之下,还夹杂着腐臭味。 好像上好的木头被水浸泡发潮后散发出来的味道。 看似巍峨的山庄,内里建造的却极为简单。 没有亭台楼阁,也没有花圃树丛。 正对着门是一整排并立的房子,四四方方的回廊,乍一看上去,就像是陈列的墓碑,透着诡异的阴森之感。 “看来是专门找了个风水师建造,要不然这漫天的怨气也压不住。” 墨云寒看向角落里一棵孤零零的桃树,依稀又看到了白衣浅笑的少女,冲着他喊,“云寒哥哥。” 眨眼间,少女就红了眼眶,哭的泣不成声。 “云寒哥哥真的不能娶我吗?杳杳宁愿死,也不愿嫁给别人。” 彼时的少年手持长枪立在白马之前,这是他第二次上战场,生死不知。 所有人都说他母妃是妖妃,而他是大周的煞神。 他的存在,会折损大周的气运,他就该被抬上玉琼台,焚烧祭天。 可他不信,不信母妃是妖,不信他生来就该死。 他要用他自己的方式去证明,他不是大周的煞神恶魔,他可以护佑大周,成为大周的战神。 只要他成功了,他的母妃才可正名。 少年用冷硬的心肠说着最残忍的话。 “那你就去死。” 他翻身上马,走的决然。 不愿被少女幼时陪伴的情意羁绊住脚步。 他没想到,云杳杳真的死了。 吊死在能看到他出征的山坡上,被歹人凌辱了尸体,划烂了脸,直到三日后尸体发臭了才被找到。 而那时,他已经走出京城上百里。 再回来的时候,只看她诀别的信,字字泣血。 “江清婉!” 他低低唤了一句,声音哑的想被石子磨砺着刀刃。 江清婉正在勘察风水,寻找阵眼,闻言随意嗯了声。 “说。” “云杳杳真的是云筱然杀的吗?” 空旷的院子里有风在肆虐,在地上打着璇儿,将枯黄的落叶,破败的桃花,一并卷起,绕过他的脚踝,又不舍而去。 江清婉此刻站到了那棵桃树下,回头看他。 深灰色的披风下一张小脸素白如玉。 “墨云寒,你过来。” 时光仿佛在这一瞬间被折叠。 他又看到当年的少女。 男人的脚步下意识靠近,漂亮的眼尾泛着红,停在两步开外,声音哽咽嘶哑。 “杳杳,对不起。” 桃树摇曳,似在回应。 江清婉忽地轻轻歪了下头,难以理解。 “你竟不想报仇?难道这么多年,你只是在等他跟你说这句话?” 有轻声低语在她耳边细细倾诉。 “他本就不爱我,这世间痴缠之人,又何止云筱然,可她,也不会被云寒哥哥所爱,永远不会。我比任何人都了解她,这比杀了她更要痛苦。” “大师,求您助院子里的其他无辜之人脱困,杳杳凭您处置。” 一个积怨成形的灵体,对修行者来说,用途极广。 可炼丹,可淬灵,可将其依附于法器之上成为绝对的忠仆,杀人于无形。 江清婉有些烦躁的摆了摆手。 “我不是邪修。” 她转身围着桃树看了一圈,从荷包里摸出一条系着铜钱的红绳,缠绕其上。 随后道,“墨云寒,用你的内力将这树从中斩断。” 男人这才回神,怔怔的看着江清婉。 他刚刚,似乎真的看到了云杳杳,好像还听到了她的声音。 压在心里数年的石头,不再那般的沉。 他没犹豫,掌心凝聚内里朝着树干猛轰两掌。 “咔嚓!” 树干龟裂数道缝隙,鲜红类似于血液的汁水流了出来,一股怪异的恶臭扑面而来。 江清婉站在上风口,用帕子掩住口鼻,看着被呛得差点吐了的墨云寒,眼尾弯起。 “还没断,继续。” 墨云寒看出她眼底的狡黠戏谑,心尖上的沉闷又散了几分。 他虽在战场上见惯了死尸,可这股味道实在太冲。 屏气凝神,再次轰出两掌。 人腰粗的树干彻底断开。 鲜红的汁水将整个树干全部染红,随着树干落地,院内狂风肆虐而起,吹得人几乎睁不开眼。 江清婉抬手刚要挡住双眼,视线中就出现了一道挺拔的背影。 男人将她严严实实护在了身后。 第62章 你倒是真护着她 等风尘停了,江清婉看到院子里飘着数道或深或浅的怨灵。 云杳杳也站在其中。 看来当年,云筱然杀的不止云杳杳一人。 许是因为血亲的缘故,唯有云杳杳的怨气能从这风水局中脱困而出,汇聚靠近云筱然。 怨灵虚弱飘忽不定。 似有完全愤恨争吵刺破耳膜,却又很快归于死寂,齐齐朝着江清婉的方向跪拜行礼,随即消散在风中,无影无踪。 笼罩在山庄上方的黑云也被日头照穿,金色的光芒撒在院子里的枯叶和落花上。 她轻叹一声,错身往后院走。 在一片荒草丛中找到了被石头压着的枯井。 井边的石头上还落着干涸的黑狗血。 “把石头移开。” 跟着她进来的墨云寒问都没问,直接照做。 石头挪开后的腥臭味再次扑面而来。 他无语的看向江清婉。 见她面色平静,连帕子都没捂,好像完全闻不到一样。 似是感觉到他的疑惑,江清婉抬手给他看了看掌心。 在她白净的掌心中攥着一个黄色的符纸,显然早有预料,用符纸屏蔽了气味。 这小女人,心眼着实是小。 他低头往井里看,只见井底全是黑色淤泥,有半截森白人骨,露在外面。 江清婉收起了眼底的戏谑,“一共十三具,要不要报官,你自己决定。” 男人似乎意识到什么,难以置信的看向她。 “云杳杳,也在井里?” “不然呢?” 江清婉不悦的瞪了他一眼。 “云筱然杀了人,你还指望她好生安葬供奉起来?” 墨云寒被怼的半句话都说不出来,脸色阴沉地看着井底淤泥里露出的那半截白骨。 京兆府的人是和夜七一起来的。 一直没再说话的墨云寒让夜七带江清婉去兵部查阅大周和大隋那场大战的卷宗,而他留下来配合京兆府查案。 离开之前,江清婉又看了眼枯井。 “时间太久,若无实证,我可以帮忙让云筱然自己认罪。” 让怨灵从风水局中脱困,为他们找回尸身,这已经做完了她要做的事,再多,她本不愿参合。 可十三条人命横死,十三条怨灵被困数载,即便因此惹了权贵扰了清净,也该为他们要一个清白真相。 墨云寒依旧没有说话。 气氛僵持沉默。 江清婉有些烦,冷哼一声,“你倒是真护着她。” 说完转身离开。 在门口遇到了刚刚坐马车赶来的柳如知。 前有绑架案,后有枯井埋尸案,这位京兆府尹忙的脚不沾地,见到她微微俯身行礼。 “江娘子,您也在啊,莫不是这命案又与邪修有关?” 江清婉此刻心情极差。 从怀中摸出地契展开,“这山庄是云筱然抵给我的,今日我刚拿到,请柳大人尽快查清命案,还我宅子安宁。若有问题,去问墨云寒,不用来寻我。” 瞧着她一脸气恼模样,柳如知倍感意外。 他所认识的江娘子,沉稳冷静,今日这是…… 不过命案要紧,他也没敢耽搁,匆匆进了山庄。 江清婉扶着夜七的手上了王府的马车,布帘放下时她忽地顿了顿,凝眉看向长街尽头。 不知为何,她总觉得有人在盯着她看。 夜七注意到她神色不对,立刻也看了过去,却并无异常。 他忙回头问了句,“怎么了?” 江清婉摇摇头,将布帘放了下来。 马车离开后,一道人影从长街尽头的墙后走出,青色月牙长袍,长长的帷帽几乎挡住了整个身体。 一双阴戾的眸子看着马车消失,才缓缓收回目光又看向了白慈山庄的方向。 粗哑的声音低沉地磨着喉咙。 “倒有些本事。” 这时一只黑色赤眼乌鸦飞来落在他的肩膀上,歪着鸟头靠近他的耳朵,发出奇怪的声音。 他听完抬手摸了摸鸟身,嘴巴轻轻开合,片刻后乌鸦似得到了指令很快飞走。 …… 马车赶到兵部的时候,已经临近下值。 因门口不让停马车,江清婉便率先下来等着夜七栓好马去与人交涉。 蹲了半天的秦润一眼看见,立刻从角落里冲了出来,气得双眼圆瞪,没好气的直接上手推搡了一把。 “你来这个干什么?赶紧走!” 江清婉侧身避开。 “我今日心情不好,你莫要惹我。” 秦润被她宠溺惯了,记吃不记打,眉毛一挑冷哼道,“你还心情不好?我告诉你,我今天心情才是真不好。你已经被我父亲休掉,我母亲心善也没有要你性命,你还不知足,处处害秦家,你非要我过得不舒心才高兴吗?” 秦家会持续走霉运,江清婉早就料到。 她无心听他抱怨,准备自己去找兵部的守卫交涉。 有龙牌在,应不会太麻烦。 见她要走,秦润一把拽住了她的披风。 她被扯碎了袖子的半截手臂露了出来。 秦润还看到了她手腕处被人握出来的淤青,少年俊俏的脸瞬间涨得通红。 “你这个娼妇!” 江清婉忍无可忍,抬手一巴掌扇了过去。 啪的一声,无比清脆。 秦润白净的脸上瞬间红肿。 他捂着脸难以置信。 “你……你竟然敢打我?” 这一巴掌,江清婉早就想打了。 她不计较,不代表她还念着往日的母子之缘。 只不过不愿理会罢了。 可今日,她满身的火气半点不想压。 “打你便打了,你言语侮辱,我不打你打谁?” 秦润气的肺炸。 “你这个娼妇,四处勾引男人,与人鬼混,借机报复秦家,报复我父亲,离间他与我母亲的关系。如今还敢堂而皇之的来兵部找我父亲,你简直不知羞耻。” 他愤怒的环顾四周,竟从地上找了块石头,朝着江清婉狠狠砸去。 夜七已经栓好马过来,一脚踹开,长剑顷刻飞出抵在了他的脖子上。 “你找死!” 兵部守卫看到这一幕立刻举着长矛跑了过来。 “你们是什么人?胆敢在兵部门前造次,都不想活了?” 本吓得脸色惨白的秦润立刻开始告状。 “两位官差大人,我是兵部二品将军秦大人的儿子,这个女人欲行不轨,还带着大手想硬闯兵部,你们还不将她速速拿下!” 守卫立刻警惕的看向夜七和江清婉,刚要呵斥,就看到了夜七腰间挂着的王府金字腰牌,吓得立刻收回长矛。 “小的有眼无珠,请大人见谅。” 夜七没理,猛的用剑身下压,秦润受力扑通跪在了地上,膝盖磕的生疼。 “江娘子,此子如何处置?” 江清婉还未开口,秦润就急声道,“你们大胆,我父亲可是二品将军,我母亲可是县主,让他们知道你们胆敢这么欺辱我,定不会饶了你们。” 守卫忙问,“你说的可是监造郎秦大人?” 秦润立刻得意起来。 “知道就好,还不速速将这贼子拿下。” 守卫一脸无语。 “你不知道你父亲已经被停职查办了吗?” 第63章 异姓王 秦润难以置信。 “你胡说什么?我父亲乃二品将军,战功赫赫,屈居兵部已是委屈,怎么会被查办。你一个小小的卫兵竟然敢诋毁我父亲,就不怕掉脑袋吗?” 守卫不屑的翻了个白眼。 “此事兵部内都传遍了,是皇上亲自下的命令,难道皇上也诋毁你父亲吗?真是无知。” 秦润登时吓坏了。 难不成父亲得罪了皇上? 这可如何是好。 他不敢再纠缠, 想从地上跑起来回秦家问问,却又被夜七架在他脖子上的长剑狠狠拍在了脸上,火辣辣的疼。 “你……你们不要欺人太甚,我母亲可是县主,她背后可是苏家。” 江清婉懒得理他。 “夜七,让他滚。” 夜七立刻收回长剑。 秦润还以为苏家震慑住了江清婉,得意冷哼。 “怕了?江清婉,今天的事你给我记着,我母亲定会为我讨回公道。” 他刚叫嚣完,屁股上就挨了一脚。 “再废一句话,我就拧断你的腿。” 夜七本就是气场凶残,此刻更是面若修罗。 秦润疼的哇哇叫,捂着屁股连滚带爬的跑了。 “怂货!” 夜七偷偷看了眼江清婉。 不太理解为什么她会被秦家人欺负了五年都不知反抗,实在不像她的性子。 难不成中了邪? 他鬼鬼祟祟的眼神让江清婉异常无语。 “做事!” 夜七被瞪了一眼立刻回神,跟守卫简单交涉了几句,很快带着江清婉进了兵部的大门。 战事所有的卷宗都陈列的专门的库房内,有专人看守,要想翻阅需要兵部侍郎的文书。 夜七轻松拿到,守在门口,没有跟进去。 江清婉找到挂着大隋木牌的书架前,看着层叠在一起的竹简,足有上千。 就是看上几日也不一定能看完。 想起朱淮君给的她兄长的八字和姓名,指尖捻着金线,迅速刻画符箓,裹着八字的金色蝴蝶很快停在一份竹简上。 她垫着脚抽出。 带出一片灰尘,显然竹简被放在此处,已经久没人动过。 展开竹简,里面记录的是从开战以来四次粮草军需押运的备案。 按照备案所提,粮草军需的押运一共六支小队,间隔运送,以满足战场所需。 她又翻看了附近的其他竹简,记录军需运送的一共十二份竹简,而唯一出事的就是朱淮君兄长的那个小队。 从记录上看,是说遇到了恶劣天气,未能按时抵达。 军中派了人去找,车队的痕迹消失的雪崩之下,根本挖不出来,只找到了雪崖边残留的三辆马车。 可朱淮君调查过。 正常的路线,她兄长的车队根本不会绕行雪崖。 所以对于兵部给出的说辞,她一直无法接受。 翻看许久也未找到其他可疑之处,江清婉将竹简放回原位正准备离开,最上方的一个竹简忽然砸落在地上。 束着的绳子断开,竹简随之展开了一截。 “大周将帅苏巍川孤身潜入大隋,直捣大隋皇宫,设天门阵法,破机关……” 天门阵法? 那场大战,用了玄学阵法? 她俯身捡起将竹简完全展开。 这应该是一份呈报给皇上的军情简报。 上面写了苏巍川如何英勇不凡,如何大破大隋引以为傲的机关阵,如何屠戮大隋皇室,斩杀大隋皇帝的人头悬挂于大隋皇城之上。 不知为何,读到此处,江清婉的心仿佛被刀子刮了一下,疼的厉害。 她不适的捂住胸口,缓和了好一会儿才平复。 将卷宗放回,她便离开了库房。 夜七诧异道,“江娘子,你的脸色怎么这么白?出什么事了?” 王爷交代他一路保护,万不可在他这里出意外。 江清婉摆摆手,等出了兵部她才问道,“谁是苏巍川?” 夜七怔住。 “老王爷啊,就是那位玉兰县主的祖父。” “苏家?” 江清婉眉心皱起。 能布下天门阵法的人绝不会是普通的修士,以她现在残存的修为,若是遇上胜算只有三成。 难道,夺走朱淮君兄长命格的人,是苏家的老王爷? 那他目的为何? 此刻,苏家的佛心堂内。 兵部侍郎张沂水正恭敬的立在书案之前。 一位灰白头发的老者正在摆弄书案后的书架,用一张鹿皮绒布细心的擦拭着竹简上的灰尘。 正是大周唯一的异姓王爷苏巍川。 “九王府的人?” 张沂水拱手回答,“九王殿下亲自找微臣要了文书,说是调阅大周和大隋的战事卷宗,并未说原因。” 他犹豫片刻,又道,“王爷,当年的事……” 一道锐利的眸光扫了过来。 “当年什么事?” 张沂水心里咯噔一下,立刻跪在地上。 “微臣说错了话,当年王爷战功赫赫,一人力破大隋,功不可没,全军将士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苏巍川轻轻笑了笑,神色晦暗不明。 “做了那么久的兵部侍郎,一点风吹草动就慌,莫不是觉得本王年迈,已到了谁都能踩上一脚的地步?” 强势的威压让张沂水额头上的冷汗都冒了出来,却不敢擦。 苏巍川并没有为难他。 “九王殿下是太上皇最宠爱的幼子,又被皇上信赖执掌军政,他想查任何事情,就让他去查,你一个兵部侍郎做好该做的事情,回去。” 张沂水慌忙起身。 刚准备躬身离开,苏巍川忽又问道,“秦明朗的事,早些查清楚上表皇上,莫要耽搁。” 张沂水心里一怔,立刻躬身应下。 等他离开,外间煮茶的老仆才低头进来。 “主人,二房有私心,怕是不敢来求您庇佑。” 苏巍川看向书案上铺着的最新战车、机关铠甲和弓弩等六份兵器图纸,如鹰般的眸子里闪动着异样的光彩。 “能有这等本事的,应是洛家人。若是当年机关营也能制造出这类兵器……” 他缓缓握紧双手。 脑海中浮现一道身影,遥遥立于石阶之上。 暗红华服,赤金头面,嘶哑着嗓子声声质问。 “苏巍川,为什么?” 若不是皇上忌惮大隋精妙入神的机关阵法,或许也不会生出必须歼灭的狼子野心。 那一战,他也不会失去挚爱,一生痛苦。 指甲掐得掌心生疼,他抬眸看向老仆。 “二房想要什么自会争取,随他们去。” 这个大周,他打下了半壁江山,若他们守不住,又与他何干。 第64章 能骗一时是一时 苏玉兰查遍了所有的商铺。 终于不得不接受现实。 秦明朗背着她将所有商铺全都卖掉了。 春梅费了些功夫才打听到消息,“县主,这六间铺子,姑爷一共买了上万两银子,他背着您弄这么多银子要做什么?难道是在养江清婉?” 苏玉兰的脸色难看至极。 如今铺子没了,她只能另想法子。 原想偷偷当掉些首饰准备礼物,可看着首饰盒里剩下的那些拿不出手的东西,越发生气。 “该死的秦明朗,若不是你,本县主何至于落得如此地步!” 院子里传来张氏的吵闹声。 “都滚出去找,连个人都看不住,要你们何用!要是老爷有个三长两短,你们都不用活了。” 苏玉兰烦的要死。 “那个老东西又跑出去了?” 春梅小声道,“应是去找江清婉了,奴婢今早去库房的时候远远听见小厮议论。这都一天了还没回来,也不知发生了什么事。” 她神色怪异,苏玉兰立刻明白过来。 顿时气都顺了不少。 “这老东西倒是压不住火,昨日刚知道今日就行动,倒不知谁赢谁输,进行到了哪一步?” 春梅笑道,“昔日公公与儿媳大战,不管他们两个谁赢,那可都是一出好戏。瞧那位江娘子狐媚子的样儿,若是真干出什么出格的事情,那才叫妙。” 苏玉兰忍不住用帕子掩着唇,笑的花枝乱颤。 “当真是不知羞。” 春梅又道,“县主,这等腌臜之人,实在是污了您的眼,咱要不还是搬回县主府,如今姑爷高升,您又何必再屈居于此。正好,拿了这宅子的地契给老王妃换一份好礼,至于秦家公和张氏,随便找个宅子安置给口吃的便是,正好眼不见为净。” 这个提议,倒是让苏玉兰心中一明。 如今秦明朗已经升任巡防营首将一职,她自当可以风风光光回到县主府。 祖父知晓定然也不会再训斥,会对她对他们二房高看一眼。 这时她听见张氏在外面喊,“儿子啊,你可回来了,你爹又不知跑去了哪里,一天都没有回家,万不可再出事了啊。” 秦明朗此刻心烦意乱,哪有心思去管。 “我说了不准他出门,你自己看不住怪得了谁,再出事,我也没力气去管。” 他烦躁的拂袖往正堂走,一抬眼就看到苏玉兰站在门口,虽笑着,可眼里却裹着刀。 他心里瞬间咯噔一下,努力敛下情绪柔声道,“兰儿,我刚刚下值,今日第一天只是熟悉了下公务,明日开始,我需要职夜几日,晚上就住在军营了。” 他在暗渠找了一夜都没找到鬼面。 多方打探才知道鬼面只在夜里活动,他便只能说谎暂时瞒住苏玉兰。 苏玉兰冷冷道,“你进来,我有话问你。” 秦明朗心里发慌。 刚刚经历花楼之事,他心里没底,只能硬着头皮走了进去。 春梅立刻将门关了,守在外面拦住了还想说什么的张氏。 “我家县主要跟姑爷好好说说话,您别不知趣打扰。秦家公找不见了,不如问问府内所有小厮,可有人知晓他去了哪里?是不是背着您去见了什么人?” 张氏一听顿时急了。 她忽地想到什么,急匆匆往后院跑。 正卧内,秦明朗看着端坐在椅子上的苏玉兰,心虚的过去半跪在地上给她捶腿。 “兰儿,我这不是为了我们的将来吗?我刚刚任职,当然要好好表现一番,等战车改造执行下去,我的地位也就稳固了,到那时,我定日日夜夜陪着你,好不好?” 苏玉兰伸脚踹在他身上。 “到了现在,你还在瞒我?” 难道她知道了? 秦明朗心里越发慌了,也不敢躲,大手握着她的绣鞋哄,“兰儿,你就是想要我的命,我眼睛都不带眨的全给你,可你总要让我死个明白?” 苏玉兰最是受不了他这般痴缠。 恼恨地嗔了他一眼。 “我问你,你卖掉那些铺子换来的银子是不是拿去卖那张战车图了?上万两银子啊,你怎么就不知道跟我商量一下?以我苏家的门面,再许他些好处,何需要花这般多?” 原来是这事。 秦明朗心下稍松,委屈低垂着头抵在苏玉兰的膝盖处装可怜。 “我知道兰儿为我付出良多,我不想让兰儿失望,只想早些做出点成绩,让苏家人看得上。” 见他承认,苏云兰心里的气消了不少。 抬手轻轻拧在他的耳朵上,“虽多花了些银子,但好在成了事,我便不与你计较了。你将秦家的房契拿过来给我。” 秦明朗登时大惊。 “你要房契做什么?” 苏玉兰没看出他的异常,嗔笑道,“再过几日是我祖母的生辰,你现在也有了像样的官职,我准备带你和润儿一起去苏家贺寿。” 她说着坐直身,脚尖点在秦明朗的胸口。 “我可告诉你,我们二房跟大房不合,这一次的礼一定要顶好的。我原想卖掉两间铺子去置办,如今铺子没了,只能拿房契去换。而且这里我们也不会再住下去,等你得了祖父的认可,我们自然搬去县主府。这么关键的时候,你要是胆敢跟我说舍不得,我可不饶你。” 秦明朗心中叫苦连天。 房契早就被抵押出去,如今他又找不到鬼面要不回银子,根本赎不回来。 哪里还能再去换银子用。 可这是第一次苏玉兰决定带他回苏家,到时他就能见到老王爷。 官职的事情,说不定还能有转机。 这份礼,他必须好好准备才行。 “兰儿,这种跑腿的辛苦事,哪里用得着你操心,我来办,绝不会让你在大房面前丢面子。” 苏玉兰对他的态度甚是满意。 忽又想到秦家公的事,抿着嘴笑道,“你知道你爹去干什么了吗?” 话题转换太快,秦明朗此刻满脑子都是怎么去弄钱,闻言表情有些呆,“他去做什么了?” 苏玉兰一想到可能发生的事情,又恶心又觉畅快。 “他凶神恶煞地去找江清婉了,说要让她好看,去了一整日了,也不知道两个人在折腾什么?” 她笑容有些忍不住。 秦明朗听明白了,心下不安。 现在的江清婉和五年前乖顺懂事的少女完全不同。 他都吃了亏,父亲怎么可能斗得过。 他立刻站起身准备出去问问,门外就响起小厮焦急的声音。 “将军,不好了,老爷被京兆府的人抓起来了,说是买凶杀人,要下大狱。” 第65章 衙门要人 不等秦明朗回神,张氏就疯了般冲了进来。 “儿啊,是江清婉那个贱人,是那个贱人在报复我们秦家啊。” 苏玉兰也没想到会是这个结果,登时气的猛拍桌子。 “江清婉是要翻天吗?一点小矛盾竟然闹去了京兆府。还有那个柳如知,身为京城父母官,竟然为了一个贱妇,欺辱朝廷命官的亲人,实在可恶。” “明朗,你现在可是巡防营首将,掌管京城治安,有人恶意闹事,本就在你职责之内,即刻带兵去京兆府要人,我倒要看看,柳如知敢不敢为了一个江清婉肆意妄为!” 自从苏玉兰入了秦家,张氏还是第一次把她看顺了眼。 “还是我儿媳妇霸气,明朗,你还在等什么啊。” 秦明朗此刻有苦难言。 这时急匆匆跑回来的秦润在门外听到了一切,赶紧冲了进来,冲着苏玉兰行了个礼。 “母亲,儿子觉得此事不可。” 张氏急道,“大人说是,你一个小孩子懂什么啊?难不成还要眼睁睁你祖父在牢里受苦吗?” 秦润抬起头,众人这才看到他脸上还带着个鲜红的巴掌印,顿时都愣了愣。 “润儿,你在太学院受欺负了?” 苏玉兰的询问越发让秦润觉得她比江清婉好了千倍万倍,想要弄死江清婉的心思已经达到了顶点。 “母亲,儿子并非在太学院被打,而是被江清婉那个贱妇打的。我撞见她衣衫不整,只是训责了两句让她不要丢人现眼,毕竟她曾是父亲的发妻,可她不仅不认错还掌掴我,实在可恶。” “衣衫不整?” 张氏气的跺脚。 “贱人!竟然连自己的公爹都勾引,不要脸!” 苏玉兰瞬间没那么气了,差点没憋住想笑。 果然是个会勾人的狐媚子。 秦润又道,“母亲,我陪着父亲去衙门将事情说清楚最合适,若是动用了兵力,旁人要说父亲滥用职权了,实在对父亲不好,也会损了苏家的威名。” 这话让苏云兰很是意外,却也更觉惊喜。 “没想到润儿有次见地,将来成就定然不可估量。明朗,那你带着润儿去一趟。记住,你是苏家的孙女婿,他柳如知还不配与你为敌。” 秦明朗哪会不同意。 只要不让他去调兵,一切就都能瞒得住。 “我也一起去。” 张氏说着跟了出来,却被秦明朗拦下。 “娘,您等着,别将事情闹大了。” 说罢快速拉着秦润出了府,避开人后才低声问,“润儿,你当真看到你祖父和江清婉……” “父亲,你真的被兵部停职查办了吗?” 这话惊得秦明朗立刻捂住了他的嘴,眼神也有些凶。 “你胡言乱语什么?” 秦润见此比他还急,用力将捂在脸上的手拽下来。 “到底怎么回事啊?您卖了铺子,还丢了官,母亲若是知晓……” 到手的富贵,可就要从指尖溜走了。 秦明朗定了定神,“你听谁说为父被停职查办?” 皇上没有撤他的职,只是让兵部侍郎查清楚图纸的事情,因为并没有贴皇榜。 除了军营的那些粗人,谁也不会乱说。 难不成秦润去了军营? 秦润将在兵部外发生的事情说了一遍,越发心急,“父亲,这事怕瞒不住母亲啊,您快想想办法,我……我不想回榆林书院。” 牛皮都吹出去了,如今刚在太学院几日若是被撵回去,他的脸往哪搁。 秦明朗岂会不知事情一旦被拆穿的后果,他忙定了定神。 “先去接你祖父。” 二人很快到了京兆府衙门。 说明来意后,有衙役引着他们去了后院,见到了正在跟仵作讨论枯井案的柳如知。 “柳大人!” 秦明朗拱手上前。 柳如知瞥了他一眼,摆手让仵作下去,这才理了理袖袍淡淡回了一礼。 “秦大人是来探监的?这边请。” 秦明朗怔了怔,忙快走两步拦下他,端着二品将军的官威沉声道, “柳大人,我们明人不说暗话,既然您放出消息让我过来,不如有话直说。” 柳如知一脸怪异。 “秦大人难道不是看了判决文书才过来的吗?怎么成了是本官有意叫你过来?” “判决文书?” 秦明朗大惊。 “此案疑点重重,柳大人不上交刑部审查直接张贴判决文书,是否欠妥?难道柳大人就不怕百姓议论,您为了一个浪荡女子而失了律法公正吗?” 柳如知闻言冷笑,“你父亲和那些匪徒当场被抓,匪徒全部招供,所有细节皆对的上,手中更有你父亲的信物为证。秦大人说此案疑点重重,不知疑点在何处?” 一旁的秦润立刻道,“是江清婉那个贱妇不守妇道四处勾引男人,我祖父看不下去,才会出手惩治,说到底,不过是家事,你身为父母官,理应调和为主,岂能随意下狱?” 慌了神的秦明朗忙附和点头。 “此事我可以作证,江清婉自从与我和离后,便处处针对秦家。她现在有九王殿下撑腰,我们避之不及。我父亲不过是一时气愤,他身为长辈,为儿孙出气,无可厚非,或许行为冲动,但罪不至此。” “柳大人只审我父亲,却不审江清婉,莫不是不敢得罪九王殿下?” 柳如知真要给气笑了。 这一家人,还真是无耻至极。 到了此时,竟还敢攀咬九王爷。 “本官也怕冤枉了秦老爷子,特意派人去暗渠调查了接头人,拿到了他亲笔签名画押的名录,在那份证词中,你父亲不仅要讹诈江娘子存在普恒钱庄的银子,还因为自己身上能拿出的银子不够给那群绑匪,进而抵押了江娘子,让那些人将她卖给妓馆作为绑资。” “若不是江娘子聪慧,自曝巨额银两,让两方内斗,此刻怕早就遭了毒手,成了妓院里命运悲惨的女子,如此恶行,难道秦大人还以为,只是稍作惩治吗?” 秦明朗被怼的哑口无言。 秦润忽地道,“身为女子,出嫁从夫,她江清婉即便做了一日的秦家妇,也要唤我祖父一声公爹,公爹教训媳妇,天经地义,说破天也是民事,就该调和,这是大周的律法。” 他自我得意。 暗自庆幸前些日在太学院内听人聊起律法规则,记了几句。 柳如知冷冷的看了他一眼,没有理会,抬眸又看向秦明朗。 “既然秦大人对此案有异议,那本官即刻起草文书呈报刑部,择日,由刑部派人监察,本官公开重申此案,也请周围百姓一起做个见证,衙门外的判决文书,在重审之后若有改动,本官自会让人再行张贴。” “本官还有要事,不送!” 第66章 就是要所有人知道 秦明朗登时慌了。 他原以为稍作施压能找到转圜余地。 若是上报刑部再二审,丢的脸会更大。 秦润却以为他们辩赢了。 笑着冲秦明朗道,“父亲,重审之日,咱们定要让江清婉那个贱妇名誉扫地,滚出京城。” 秦明朗气的咬牙,“你闭嘴。” 说罢快速追上柳如知,声音比之前卑微许多。 “柳大人,你我同朝为官,还望卖些情面给我。我父亲脾气暴躁,惹了祸事,理应惩罚,可这事闹大了,对江清婉的名誉也有损,不如柳大人给我指条明路。” 柳如知停下脚步,凝眉打量着他,脑海中想起墨云寒的交代,顿了顿道,“若是江娘子能撤案谅解,秦老爷的刑罚倒是可商量。” 秦明朗顿时听明白了,拱手作揖。 “谢过柳大人,还请柳大人准我见一见父亲。” …… 潮湿的监牢内,到处都是老鼠蟑螂。 秦家公一见到秦明朗就开始骂,“江清婉那个贱人,儿子,你立刻带兵将她抓起来好好教训一顿。” 说着还不忘跟旁边的狱友嘚瑟。 “看到了?我就说,京兆府关不了我,我儿二品大将军,比府尹老爷还要高一级,他敢关我。” 周围响起艳羡声。 他越发得意,插着腰指挥狱卒,“还不赶紧给我开门!” 秦明朗觉得丢脸,示意狱卒开门。 门一打开,秦家公就准备出去,却被秦明朗一把又给拽了进去。 “儿啊,你干什么?这里臭烘烘的,有什么事出去说。” “你暂时出不去!” 秦明朗压低声音解释,话没说完就被秦家公给甩开。 “你胡说什么?你可是二品将军,自己的爹被关进了大牢,你不救?我养你有什么用!你这个不孝子!” 周围牢房里的囚犯都在起哄看热闹。 秦明朗的脸涨得通红,耐心也随之用尽。 “你再闹,我现在立刻走。” 秦家公顿时有些怂,气呼呼的冲着隔壁牢房的人骂了两句,一屁股坐在了干草堆里,低着头生闷气。 秦明朗缓了缓才走过去蹲在他身前。 “爹,你把今天发生事情一五一十地说一遍,不要漏掉细节。你放心,我定会想法子的。” 听他这么说,秦家公才给了好脸。 将事情说了一遍。 秦明朗听出问题,又仔细问了几处,眼中露出算计。 “爹,你等着,我很快就会救你出来。” 他安抚过秦家公便离开了衙门。 等在外面的秦润着急道,“父亲,得想法子让京兆府揭走判决文书啊,要不然很快整个京城的人都会知道这件事。” 秦明朗却丝毫不着急。 “我就是要所有人都知道。” 他附耳低语了几句。 秦润顿时喜上眉梢。 “父亲,您这招不错,写戏文这事交给我,我一定好好润色。” 秦明朗抬手揉了揉他的脑袋,心下得意。 他正愁没有银子花。 根据父亲的供述,墨云寒参与了这件事。 那就别想摆脱干净。 他要让所有知道,江清婉利用九王针对秦家,如今还把前公爹下了狱。 上一次墨云寒强抢民妇的事情虽没人敢议论,可在心里已有痕迹。 这一次,绝对能引起不小的风波。 闹大了丢的可是九王殿下的脸。 到那时,江清婉定然会来求他和谈。 否则墨云寒连番惹了一身骚,岂会再要她。 自己正好可以以此为要挟,不仅要柳如知放出父亲,还要江清婉将她存在钱庄的银子,悉数交还秦家。 有了银子,他现在的困局将会迎刃而解。 …… 王府后院内, 晚膳后, 莲儿在小厨房收拾,李斗在空地上呼哧呼哧打着拳。 江清婉坐在凉亭想事情。 石桌上放着从绑匪手中得来的那块八卦镜。 拿回来后她清理了脏东西,此刻八卦镜呈现出漂亮的金色,能从镂空处看到里面刻画的朱红色的符箓。 她以为这就是个普通的护身法器。 可清理干净仔细瞧过之后才发现,那里面的符箓,竟然是半张镇妖。 镇妖符箓她只在师父手里那本天书上见过一次。 若不是她记性好,根本就记不住。 师父只告诉她那叫镇妖,能灭一切妖灵,但对人无效。 还特意告诉她不能用,因为无解。 若是有妖灵附身人体后用了镇妖符箓,那么伴随着妖灵的消失,人也会死。 而第二次见到,是在墨云寒的眼睛里。 这是第三次。 “砰!” 李斗一个招式没练对,自己把自己给绊了一跟头。 气呼呼的爬起来挠着头却不知道哪里出了错。 江清婉回神。 “李斗,你去前院看看夜七在不在,就说我找他。” 李斗哦了一声,一边比划着招式一边往前院走。 不多时就折返回来。 “你这招不对,要先收腿,别光顾着手臂的力量,这套拳法,重在下盘,你最好先练马步。” 夜七一路解释,又在空地上跟李斗示范了一遍,这才走到江清婉面前拱了拱手。 “江娘子,你寻我有事?” 江清婉抬手,指尖凝着金丝点在八卦镜上,将其中半截镇妖符箓抹掉,随后拿起丢了过去。 “这个比一般护身符好用,你拿着。若是遇到修士或迷魂阵,也可抵挡。” 夜七慌忙接下,心中又喜又意外。 “江娘子要把它送给我?” 江清婉点点头,托着腮看他。 “当做今晚的报酬。” 这话怎么听怎么像去小官里点了英俊小生后会说的话。 夜七拿着八卦镜往脖子上挂也不是不挂也不是,只能讪讪笑着问,“今晚我……我也没干什么啊。” “我想让你陪我去一趟暗渠。” 江清婉依旧保持着刚刚的姿态。 夜七的脸色却是变了变。 “王爷知道吗?” “我去哪里与他何干?” 夜七被噎住。 手里的八卦镜都有点烫手。 江清婉敲着桌面看他,“你不敢去,那算了,我自己去。” 一听这话,夜七立刻梗直脖子。 “去,我收了礼,拿人手短,怎么能不去。” 开玩笑。 要是被王爷知道,他拒绝保护,让江娘子一个人夜闯暗渠那种鬼地方。 万一出了事,他的脑袋也不用要了。 “我回去准备一下。” 他说完将八卦镜往脖子上一卦匆匆走了。 到了前院,他抬手招了招。 “十六。” 一道黑影落下。 “七哥。” 夜字牌暗卫是墨云寒最亲近也最常用的一支小队。 其中夜七武功最高,也最受信任,便从暗卫改成了明卫。 “十三跟着王爷去了皇宫,你去宫门口等,王爷一旦出来就告诉他,我陪江娘子去了暗渠。” 十六年虽小,好奇心正重。 闻言凑过去问,“七哥,咱家主上真看上后院那小娇娘了?” 夜七一巴掌拍在他脑袋上。 “别乱问,记住,以后长点心眼,护着王府的同时也要看好后院。” 第67章 求娶 养心殿外。 墨云寒已经跪了一个多时辰。 看完奏折的墨云昭姗姗来迟。 推开扶着他的太监总管的手,快步上前。 “小九,你怎不派人通知朕?都愣着做什么,还不快把九王殿下扶起来。” 太监总管刚准备上前,却被墨云寒抬手制止。 “皇兄,父皇罚跪,与你无关。等他消了气,本王自会起身。” 墨云昭眸色微沉。 摆摆手让所有人都退后,一身明黄龙袍悠然站在墨云寒身边,看着养心殿紧闭的大门,轻叹一声。 “你啊,总是不理解父皇的苦心。你却不知,朕有多羡慕你。自幼父皇便护着你,处处为你着想。即便这些年朕做的再多,在父皇眼里,仍觉将来朕会害你。” 墨云寒眉心皱起,抬头看向他,低沉的音线掷地有声。 “皇兄,你是君,我是臣,这一点,永远不会变。” 墨云昭眼底闪过一抹异色,随即笑着俯身拍了拍他的肩膀。 “你是朕最疼爱的幼弟,朕岂会不信你。朕是劝你,父皇年事已高,一心为你好,你也莫要再执拗。筱然是太后看着长大的,品性纯良,可为正妃。” 墨云寒垂在身侧的手缓缓握紧。 “本王说了,不会娶她。” 墨云昭脸色微变。 “你可知,太后那里,朕已经拦不住。你还要闹到何时?” “云筱然,杀了云杳杳。”墨云寒再次抬眸,眸色冷厉如刀。 墨云昭心头剧颤。 “你在胡说什么?朕知道,这些年,因你母妃的事,你对太后始终存有芥蒂,可也不能为了躲避太后赐婚说出这种荒唐话。” “云家乃是忠臣,筱然县主是忠臣遗孤,你肆意妄为也要有个度,莫要寒了忠臣的心。” 墨云寒沉默不语。 枯井里的白骨此刻就摆在京兆府的仵作房里。 可是柳如知说了。 断骨无法查证是谁,更没有凶杀痕迹。 从白骨判断出的年份无法精准到哪一年,哪一月,更别妄想知晓是哪一天。 想从时间上下手根本不可能。 他在县主府等到云筱然苏醒,可并没有问出任何结果。 云筱然哭着说是江清婉诬告,寻死觅活,更要告到太后面前对峙,最后在床上昏死过去。 所有的路只剩下一条,让江清婉用术法揭露当年的真相。 可是…… 他想起墨云昭亲自送他的庆贺生辰的玉雕。 将江清婉的能力彻底摆在墨云昭面前,他又有几分把握护住她? 亦或者, 大周皇室还能落得几分安宁。 “吱呀” 养心殿的门在这时打开。 伺候太上皇的老太监躬身行礼。 “九王殿下,太上皇请您进去。” 墨云昭眸色微沉。 “朕也去看看父皇。” 老太监却再次躬了躬身。 “太上皇一切安好,皇上不必挂念。” 这就是不见。 墨云昭袖袍里的手紧了紧,淡笑着看向刚刚起身的墨云寒。 “小九,那你替朕陪父皇好好说说话,莫要惹他老人家生气。” 他说完又看了眼养心殿的方向。 隔着长长的院墙回廊,依稀能看到正殿内晃动的烛火。 他心口如爬上了荒草,片刻后转身而去。 墨云寒随着老太监进了正殿。 房间内,太上皇披散着头发,只用一根木簪别了个发髻在耳后,整个人半靠在软榻上翻看着手里发黄的札记。 见他进来头都没抬。 “想好了吗?不娶云家那丫头想娶谁?左丞家的姑娘?还是老苏家的孙女?京城那些贵女们,你看中了谁就娶谁,不必在意皇上有意许给他哪个儿子。自家小叔还没有王妃,那些人急个屁。” 墨云寒寻了个椅子坐下。 “就非得给我安排个王妃不可?” 太上皇烦躁的将手里的札记丢开。 “你是想等老子死了,跟着我一块去皇陵吗?” 墨云寒垂眸盯着墨色长袍上四爪龙蟒,轻声回了句。 “皇兄不是那样的人。” “哼,他是不是那样的人,老子比你清楚。有了虎符,有了外戚,你想反便能反。你若没这个心,那便是护你周全的保命符,懂吗?” 太上皇训斥完,又捡起札记翻看,语气缓了缓。 “还有,太后那里,你不必理会。” 所有后路全部铺好,坚不可摧。 墨云寒沉默良久。 “父皇,我母妃……” “闭嘴!” 发黄的札记狠狠丢了过来,落在地上,展开那一页上写着:狐妖,生九尾,可惑人心智,可幻化人形,与人结合,可与常人般育子…… 殿内一片死寂。 太上皇呼哧呼哧喘着粗气,消瘦的背微微弓着,半天也没有顺过气来,压抑不住开始咳嗽,越咳越重。 老太监闻声进来,一边帮他顺气,一边道,“殿下,太上皇该熏香休息了,您回。” 墨云寒从椅子上站起来,盯着咳的快蜷缩成团的老者,终是什么也没再问,行了礼,退了出去。 他刚离开。 太上皇就忍不住哇的吐出一口鲜血,虚弱的瘫在软榻上。 老太监急的跪在地上。 “太上皇,您莫要动气,有话好好与殿下说,他是您儿子,父子之间有什么不能聊的。” 太上皇疲惫的闭上双眼。 任由老太监给他擦干净嘴角,许久后哑声道,“明日,宣钟元入宫。” …… 墨云昭离开养心殿便去见了太后,两个人聊了许久,出来的时候,意外看到墨云寒站在殿外,肩上落了夜露,显然等了有一阵了。 他忙快走了两步。 “小九,你来了为何不进去?” 墨云寒拱手行礼。 “皇兄,臣弟有一事相求。” 瞧他这般架势,墨云昭又想起太后刚刚说的话,眉心瞬时皱了起来。 顿了顿抬手虚虚扶了一把。 “小九,朕是你皇兄,你有事直说便是,不用求。” 墨云寒也没推辞。 直起身道,“臣弟请皇兄赐婚,本王要娶江清婉为正妃。” “咳……咳,你,你说什么?” 墨云昭始料未及。 太后说太上皇已经叫了几位家里有贵女的重臣去了养心殿密谈。 无论哪一个跟墨云寒结亲,都会让他如虎添翼。 他最忌惮的是,太上皇始终没有交给他的虎符。 若是墨云寒成婚之后再被赐了虎符,这大周的江山,哪里还是他墨云昭的。 太后一直想让云筱然嫁去九王府,就是因为除去县主名声之外,云家再无他人。 虽门当户对,可对墨云寒毫无助益。 这已经是他能想到最好的结局。 可没想到,墨云寒竟然要求娶被人和离的下堂妇,还要做正妃。 这完全超出他的预料。 墨云昭定了定神。 “你说的江清婉,就是你养在后院的那个小娇娘,秦明朗以前的夫人?” “是!” 墨云寒眸色清冽, “臣弟与她心意相通,此生再不会爱上第二个人,奈何父皇嫌她身份,说什么也不肯答应。可这大周,如今是皇兄的大周,臣弟只此一个心愿,还请皇兄成全。” 他说完掀起长衫竟直直跪在了地上。 第68章 很急 太上皇赐下象征半块玉玺的龙牌,普天之下,除了太上皇,墨云寒可以不跪任何人。 他性子孤傲,自小又在军中历练,刚毅不弯。 回京入朝堂后,也从未行过跪拜之礼。 墨云昭心有触动,结结实实握住他的手臂将他拽了起来。 “小九,朕若答应,父皇定会怪朕。” “皇兄也不肯护着臣弟吗?” 墨云寒罕见的示弱。 墨云昭最大的儿子已经快和墨云寒同岁,为兄之情在此刻突然间爆发出来。 “你就这么喜欢她?” “是,很喜欢,求皇兄成全,赐婚与我二人。我已答应她,此生不会再娶旁人。” 墨云寒的话像是羽毛轻轻扫过墨云昭的心尖。 那种下贱女子的种,如何当得了皇室传承。 满朝文武也没有人会答应。 此举既断了太上皇的心思,也断了那些暗中支持墨云寒的朝臣的心。 更会让墨云寒和太上皇之间生出嫌隙,简直一举多得。 他故作为难的叹了口气。 “你容朕想想。” 墨云寒却催促道,“皇兄,父皇刚刚唤我进去,已给了最后期限,让我明日必须选出王妃,我现在陪皇兄回御书房,你即刻写给臣弟,盖了玉玺,将此事定了。” “这么急?” 墨云昭总觉得怪怪的。 墨云寒却没给他时间思考,敛下眉宇,似满心无奈。 “臣弟离开养心殿的时候,父皇在咳嗽,若是他以身体想逼,臣弟也只好顺从,不过是落得一世悲苦,我不怨你。” 此话一出,墨云昭也急了。 整个大周,最能拿捏墨云寒的只有太上皇一人。 当年也是太上皇一纸诏书将他从战场上叫了回来,还收走了兵权,改为执掌军政。 否则以墨云寒的能力,大周一大半的兵力都能被他收服。 若是太上皇真的以病相逼,墨云寒定会顺了他的意,娶了朝臣的贵女为妃。 这是他最不愿看到的。 “小九,皇兄绝不会让你孤苦一生。走,跟皇兄去御书房。” 墨云寒眼底闪过一抹亮色,抬步而行。 躲在暗处的夜十三已经被自家主上一番操作惊得目瞪口呆,差点没屏住气,露了馅。 …… 坤宁宫内殿中。 带着帷帽的男人再次出现在寝殿内。 “太后,破坏法阵的人找到了,名唤江清婉,便是京城最近闹得沸沸扬扬的九王强抢民妇中的那位民妇。” 正在净手的太后闻言抬起头。 “这么说,筱然那里发生的事情,也是她所为了?” “正是。” 太后冷冷勾了勾唇角。 “那就杀了,你亲自去。” 这时一团黑气飘然而来,落在他肩头化作一只乌鸦。 他微微侧头,眼中笑意渐浓。 “我有更好的法子,她折了我的人,那我就拿她填这个窟窿。” 太后倦倦的摆摆手。 “你做什么,哀家不管,给皇上的丹药绝不能停。” “是!” 男人微微颔首,转身悄无声息的消失在床幔之后。 太后叫来桂嬷嬷。 “明日哀家设宴,请筱然县主和宋夫人入宫赏花,这桩婚事,也该订下了。” 桂嬷嬷犹豫道,“太上皇能允吗?” 太后轻嗤。 “筱然的祖父当年曾随太上皇南征北战,还曾舍命为他当过刀,如今人死了,家族没落了,便高攀不起了?这世间,可没有这样凉薄的君王。” 桂嬷嬷眼波流转,瞬间明白过来。 “遵懿旨。” …… 暗渠在京中由来已久。 百年前曾出现过一次大的天灾。 在原有的地下暗渠中又裂开了无数天然坑洞,再加上暗渠出入口繁多,许多身份不明之人藏匿其中谋生。 经过几十年的变迁更迭,形成了颇具规模的鬼市。 夜七和江清婉各提着一个白灯笼照着路。 “江娘子,鬼市有鬼市的规矩,来这里的就必须遵守。所以无论您要做什么,都提前知会我一声。” “好。” 江清婉还是第一次来这种地方。 她与其他人看到的不同。 暗渠之中除了腌臜之物外,还飘着不少死气、怨气和煞气。 丝丝缕缕乱七八糟,并非一人或者一物形成,倒是很有趣。 “夜七,若是暗渠中死了人,官府会查吗?” 夜七摇头。 “暗渠中的人在官府中没有备案。但若是暗渠之外的人死在这里,若有证据线索,官府会调查。” 他狐疑的看过去。 “你想来这里杀谁?” 江清婉嫌弃的瞥了他一眼。 她是有多邪恶,大半夜跑这里来杀人。 “我只是觉得,这里的孤魂野鬼挺多。” 知道她能看到些旁人看不到的东西,夜七被这话说的浑身发凉。 “有……有鬼?” “你有护身符,你怕什么?” 江清婉又瞥了他一眼,随后从荷包里摸出一张空白符纸,捻了今年缠绕其上,片刻后化作一只小小的金色蝴蝶,脱离指尖朝着黑暗中飞去。 “跟上。” 她交代了一句,率先往前走。 夜七摸了摸脖子上的八卦镜,顿觉尴尬,低咳一声赶紧追了上去。 行过时,衣摆下边飘起一阵淡淡的药草味。 那是暗卫营独有的追踪术,是他留给墨云寒的线索。 若他来寻,便可轻松找到他们的位置。 两个人七转八转,那只蝴蝶在一棵树墩子搭建的破房子前消散无踪。 江清婉打量着四周。 她记得,那个绑匪说过,八卦镜是从一个叫老树的人手里得来的。 应该就是这里。 她刚要上前,忽听里面传来一声熟悉的怒喝。 “你信不信我砸了你的房子。” 江清婉怔住。 这是……秦明朗的声音? 夜七也听出来了,靠近低语,“要进去还是避一避?” 江清婉想了想,将手里的白灯笼丢在一边,躲进了暗处。 夜七紧随其后。 破房子内,一个岣嵝着腰的男人戴着厚厚的黑色毡帽,乱七八糟的头发挡住了半截脸根本看不清无关。 粗噶的声音,异常刺耳难听。 “这位客官,你给钱,我帮你寻人,这是我的规矩。鬼面既已与你见过面,你再来我这里寻他,定然是因为他不肯再见你,你二人之间发生了什么与我无关,我不会自找麻烦,你要砸我的房子,那要看你有没有那个本事再出鬼市。” 秦明朗气得肺都要炸了。 他根本不信什么狗屁规矩。 不就是要银子吗? “实话告诉你,鬼面卖给我假的图纸,骗走了我一万两白银,如果你能告诉我在哪里可找到他,事成之后,我分你一千两,如何?” 银子的确大过天。 驼背男人眯了眯眼。 忽地生出一只手。 “五千两!” “你怎么不去抢!” 秦明朗气的猛拍桌子。 驼背男人嘎嘎笑道,“我就是在抢啊,你可以不答应。” 他说着从柜子下面摸出一张符烧了化在一碗酒里。 “你若答应,就喝了这符水,若你遵守承诺,它自然不会害你,还能保你性命。你要知道,鬼面最善机关。但若你拿到银子不来结账,那你的命,可就归我了。” 第69章 差点名节不保 片刻后,秦明朗摔门而出。 江清婉看到他周身散发着一道淡淡的金光,那的确是护身符箓的效果。 不过…… 她正走神,一道光影忽地砸向她的位置。 夜七看不到,在攻击落下的瞬间,却被他脖子上的八卦镜挡了回去。 “吱呀” 破房子的门很快被推开,驼背男走了出来。 看了眼他们所站的位置, “原来是同行,进来说话。” 江清婉回神,从暗处走出来径直进了破房子。 踏入的那一刻,她就感觉到灵气在窜动。 这房子虽破,可里面却摆了阵法。 她刚要开口,驼背男却抬手指向夜七。 “你是哪个门派的,师从何人?来找我有什么事?” 夜七听得一脸懵。 驼背男又看到了他脖子上的八卦镜,眼神闪了闪。 “看来陈大死了,这宝贝便落在了你手里,怪不得能挡住我的符咒攻击。说,你想求什么?” 夜七往江清婉身侧退了半步。 “这位才是客。” 驼背男有些诧异。 看向披风帽檐下江清婉那张略显稚嫩娇媚的小脸,桀桀笑了两声。 “小美人儿,你的桃花要开了。” 江清婉无语的撇撇嘴。 她的姻缘早就从根上烂掉了,开个什么花? 诸葛门有铁律,算人,算天,算地,算鬼神,但绝不能算自己。 所以她从不给自己卜卦,也从不让旁人给她卜卦。 这话,她半个字都不信。 抬手从荷包里摸出折好的纸,将其展开铺在了黑漆漆破旧的看不出什么材质的桌子上。 “我要这个符的另一半。” 那是她从八卦镜中原封不动抄下来的镇妖。 驼背男乱发之下的眸子瞳孔猛地收紧,一把攥起那张纸细看,神色如鬼魅般死死盯着江清婉。 “你从何处得来的?” 江清婉被他问得一愣。 难道这人不知道八卦镜中的镇妖符箓? 她将纸猛地抽回去快速塞进荷包。 “你的规矩,不是拿钱办事吗?至于我怎么得来的,又与你何干?” 驼背男的呼吸有些急。 黑黢黢的手僵在半空,沉默良久才收回。 “小姑娘,这东西我劝你别沾,惹祸上身,可没人能救你。” 江清婉俯身凑近。 “你知道这符箓是什么?” 她眸色清冽,如一汪荡涤千年的湖。 驼背男很快躲开,岣嵝着背收拾杂物。 “我不知道,但我能感知到危险。听劝,别找死。” 江清婉回忆他刚刚的反应。 丝毫没有说谎的痕迹。 难道他真的不知道镇妖符箓? 思及此,她又问,“陈大身上的法器你还有吗?我买。” 驼背男停下手上的动作歪头看了过来。 笑的露出满嘴的黄牙。 “那东西可邪性,要不是陈大搬尸身上煞气重,根本压不住。可现在,那股邪性却没了,你们找了高人清洗。” 江清婉没解释。 师父在她幼时的时候,用无根水在她后背上画过一道符,至于是什么符,她不知道。 只知道除非她自己暴露能力,在一般修士眼里,她就是个普通人。 他们看不到她的修为深浅,除非能力能远超于她。 眼前的驼背男自然没这个本事。 见她不说话,驼背男又道,“你刚刚写的那个符纸,也是你背后的高人让问的?我这庙小,供不起菩萨,二位请回。” 江清婉微微挑了挑眉,没再追问,带着夜七离开了破屋。 他们前脚刚走,破屋就一阵天摇地动,咔嚓咔嚓塌了个彻底。 驼背男嗷嗷叫着从破碎的木棍子里出来,满头满脸都是灰。 一边来回踱着步子一边破口大骂。 夜七小声问,“你弄的?” 江清婉回的云淡风轻。 “你哪只眼睛看见了?” 夜七噎住,心道果然世间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 可江娘子为什么不惩罚秦家人? 难不成是舍不得? 他又想起自家王爷对这江娘子如何的上心,顿觉情情爱爱的拉扯着实令人头疼。 江清婉走出不远又停了下来,他们手里没提灯,又穿着暗色的披风,倒不用刻意隐藏也不容易发现。 停了好一会儿,驼背男还在骂骂咧咧的收拾残局。 夜七忍不住又小声问道,“咱们在等什么?” 江清婉抬手指了指驼背男。 “等他去找他的主人。” 夜七不解。 “只是这破房子塌了,你怎么笃定他会去找他的主子?” 这时驼背男忽地将手上的东西狠狠砸在了地上。 刚刚扶起来的半截树桩瞬间炸成了一堆废木片子,周围散落着不少物件。 他又气恼的用脚疯狂的踩着。 发泄完又转头看向江清婉他们刚刚离开的方向,没见到人,越发生气。 呼哧呼哧喘了半天,丢下一堆破烂东西,岣嵝着背走了。 夜七惊住。 “他真走了?” 江清婉冲他笑了笑。 “所有值钱的都被我毁了,这责任他可担不起。” 夜七朝着她竖起大拇指。 “咱们跟吗?” “当然。” 江清婉说完忽地朝着他张开双臂。 “你抱着我还是背着我?” 夜七吓得一哆嗦,手里的剑差点掉在地上。 “江娘子,我是不是哪里得罪了你,你想我死可以直接说,不用拐弯抹角的,怪吓人的。” 江清婉无语。 “这里是暗渠鬼市,路那么难走,他熟悉,我不熟悉,怎么跟?要不是看你轻功好,我干嘛叫你过来?” 夜七又往后退了半步,急的连连摇头。 “那你用刚刚那蝴蝶,咱们跟着蝴蝶追。” “不行,老树懂得术法,他的主人一定更懂,灵力蝴蝶很容易暴露。人都跑没影了,别墨迹,赶紧的。” 她越催,夜七越觉得自己的脑袋越不安稳,吓得又开始往后退。 江清婉小手一指。 “你非要让我用强?” 她从荷包里摸出一张空白的符咒。 “傀儡符听说过,贴了符你就会乖乖听话了。” 夜七跑也不是,从也不是,一张冷脸憋得通红,差点给她跪下。 “你会的东西倒是不少。” 一道低沉的男声骤然响起。 似远似近。 夜七如释重负,差点哭出来,朝着发声的方向躬身行礼。 “主上,您可来了。” 他差点名节不保啊。 第70章 半真半假 江清婉懒懒地将符纸塞回荷包。 她不太想搭理墨云寒,转身朝着驼背男离开的方向走去。 脚下不平,又没有灯光,着实不好追。 墨云寒的声音在她身后,带着几分戏谑。 “抱还是背?” 江清婉回头,夜七立刻背过身当看不见。 男人冷隽如仙的脸隐在昏暗的光影之中,眸光灼灼,神情却看不真切。 再拖,怕是真的就追不上了。 这鬼地方实在太脏,她并不喜欢待的太久,随即张开双手,像一只软绵绵随意是谁都能轻易揉捏的小兽。 “背。” 墨云寒眼底隐着笑,依言上前,大手一捞将人打横抱起,脚下轻点发力,已经窜出数步远。 他前后吃了两颗江清婉炼的丹药。 武功修为比之前高了一大截。 轻功更是犹如雨燕翩飞,连衣摆滑过的声音都很轻很轻。 江清婉不爽,伸手捏他的腰,在他低头看的时候,挑衅的耸了耸鼻尖以示反抗。 却根本不知道,自己乖乖窝着不挣扎不吵闹的小模样,有多勾人。 男人眼底笑意更浓,大手稍稍收紧,腰间肌肉却松了松。 前面的驼背男走的很快。 显然手脚上也懂些功夫,再加上环境熟悉,七拐八拐,一个不留神就能追丢。 暗渠之中高处能落脚的地方少之又少,视野受阻严重。 连着跑出半炷香的时间,墨云寒忽地停了在了一处破损的石头墙上。 石墙能站的地方很窄,他索性猫下腰,并没有将人放开,而是让江清婉稳稳的坐在了他弯曲的大腿上。 不远处,驼背男正对着黑漆漆的位置比划着什么,说的异常激动。 距离有些远,以江清婉的听力什么都听不到。 她正想找个老鼠蟑螂,用符纸做成傀儡送过去,耳边就传来温热的气息,撩的耳根发麻。 她下意识躲避,却听见墨云寒说, “有人问镇妖?” “手段很厉害,法器全毁了。” “……” 江清婉知道他是听见了驼背男的话,强忍着酥麻不适等着他继续。 等了半天却再没了声音。 她着急抬头,男人却在这时低头,两个人的唇几乎碰到了一起。 男性气息扑面而来,带着幽寒如腊梅般的冷香。 近在咫尺的那张脸,过于好看。 那双眼睛,像银河中包罗万象的星海,一眼沉沦。 江清婉一颗心混乱地狂跳着,忘记了躲,思绪乱飞,不受控制。 “什么是镇妖?” 男人声音蛊惑低沉。 她下意识回答,“一种符箓,可镇所有妖灵,无解,是诸葛门……” 话没说完,她猛地定了定神,精准的捕捉到男人眼底一闪而过的森然冷厉。 这时,前方忽然响起鸟类展翅的声音。 她迅速转头,就看到驼背男对面黑漆漆的地方飞出上百黑影。 无数双赤红色的小眼睛带着嗜血的阴毒,朝着她和墨云寒所在的位置扑来。 “别动手!” 她一手拦下准备挥掌击飞的墨云寒,另一只手快速凝聚灵气。 一道无形的屏障在二人面前迅速展开。 那些乌鸦就那样穿过屏障,穿过他们的身体,如过无人之境一般,飞扑向他们身后不远处刚刚落下脚的夜七。 夜七手忙脚乱的拔剑就砍。 可被砍中的乌鸦却化作一缕黑烟消散却又很快凝聚成新的乌鸦,血红的眼睛围攻在周围,更觉骇人。 墨云寒从刚刚看到的乌鸦洞穿身体的怪异现象中回过神来。 “是幻境吗?” “不是,有实体。” 江清婉随口解释着,眼睛却看着乌鸦刚刚飞出的地方。 驼背男还站在那里,半截身体被黑暗吞噬,乱发之下,那双眼睛似乎也在隐隐泛起红光。 “墨云寒,去救人。” 她猛地攥住男人的手腕。 墨云寒点头。 “你站好,我去把夜七带过来。” “不是夜七,是那个驼背的,带着我一起,快。” 江清婉有些急。 墨云寒没耽搁,揽着她的腰飞速掠去。 “将他从黑暗中抓出来。” 快靠近的时候,江清婉抱着他的脖子提示。 与此同时,小手搭在他的手肘处,一道金光随之蔓延向探出去的那只手。 黑暗被金色刺穿,墨云寒的手刚刚碰到驼背男,驼背男就惨叫一声,整个身体诡异的四分五裂。 鲜血飞溅而出,一只硕大的乌鸦发出刺耳的鸣叫从血肉横飞中冲出,又在墨云寒和江清婉面前消散。 那双血红色的眼睛,如小孩的拳头般大,清晰的映出了江清婉的脸。 “这到底是什么东西?” 墨云寒紧紧抱着江清婉迅速避开飞溅的血肉。 随着大乌鸦的消失,那些攻击夜七的小乌鸦也全部消散。 夜七立刻提着剑冲了过来。 “主上,你们没事?” 墨云寒摇摇头。 夜七又冲着江清婉抱了抱拳。 “江娘子你送的这玩意还真管用,那些乌鸦根本不能近我的身。” 墨云寒这才注意到他脖子上挂着的镂空金色八卦镜,眸色微微凝了凝。 江清婉没理他们,挣开墨云寒的手走向那堆碎肉。 夜七刚要跟过去,忽听墨云寒道,“你戴着,挺漂亮。” 刚刚还很兴奋的夜七瞬间觉得后背一阵发凉。 脖子上的八卦镜宛若瞬间重了千金。 墨云寒却已经移开了目光走向江清婉。 “有什么发现吗?” 江清婉没回答,而是抬眸问道,“你刚刚还听见了什么?” 墨云寒的眼底闪过晦暗不明的光。 顿了顿,沉声开口。 “皇宫。” “皇宫?” 江清婉皱眉。 “是驼背男说的?” 墨云寒摇摇头。 江清婉的神色变得越发凝重。 难道镇妖,真的来自皇室? 墨云寒看着她皱起的眉宇。 “江清婉,你来暗渠,要查什么?告诉我,我或许能帮你。” 地上的碎肉没有留下任何可追踪的痕迹。 她敛下情绪站起身拍了拍裙摆。 “想看看八卦镜是谁做的,既然人死了,那就算了,走。” 墨云寒一把攥住她的胳膊,下颌紧紧绷着,周身气压骤降,连声音都有些哑。 “江清婉,你为什么要查镇妖?它到底是什么?” 气氛忽然变得剑拔弩张。 夜七不敢上前,背过身又远离了两步警惕四周。 江清婉想了想。 如果镇妖真的来自于皇宫。 这男人,可谓危机四伏。 思索片刻,她缓缓开口。 “镇妖就是害你双腿疼痛难忍的元凶,如今线索直指皇宫,我不便去查,你多加小心,别我救了你,最后却还要被这镇妖背后的人害死。” 她说的半真半假。 墨云寒一时之间也摸不准。 几步之外的夜七忽然警觉。 “有暗器!” 破空声紧随而来。 墨云寒下意识将江清婉捞进怀里。 凭借听觉迅速躲避,几个起落后脚步忽地有片刻迟疑。 护着江清婉的肩头,瞬间被一柄短箭刺中,鲜血浸染衣袍,深可见骨。 第71章 都得死 “主上!” 夜七大惊,立刻冲过来护在二人前面。 一个戴着半截面具的男人飞窜而来,手里拿着一个类似于弓弩的武器,弩弓之后是一个圆盘形的机关,装满黑黝黝的短箭。 “滚开!” “不想死的就快滚开!” 夜七正要拿人。 江清婉却厉声道,“夜七,箭上有毒,我们先走。” 一听有毒,夜七哪还有心思去抓人,立刻护着他们很快出了暗渠。 夜十三就在外面看守马车。 见情况不对,立刻从暗处落在地面。 “主上怎么了?” “中了毒。” 夜七扶着墨云寒上了马车。 “十三,去请军医入府,小心些别走露风声。” 江清婉急道,“来不及了,夜七,斩断箭尾,直接从箭头方向拔下来。” 夜七愣住。 “硬……硬拔?” 他跟墨云寒去过战场,比这更惨烈的伤他也经历过。 可那毕竟是许多年前的事情了。 “不用他,本王自己来。” 墨云寒靠在车内,俊逸的脸因为失血呈现灰白色,说话间调整了姿势,抬手折断了箭尾,随后掌心凝着内力,猛地拍在了断箭处。 断箭带着血肉飞刺而出,叮的一声扎进了身后的车厢板上。 他闷哼一声,黑如墨染的眸子抬起看向江清婉。 “进来,给我止血包扎。” 夜七忙从怀里摸出金疮药递给江清婉, “江娘子,毒您能解吗?” “试试。” 江清婉微微用力爬上车,钻进了车厢内。 夜七跟夜十三对视一眼,分列不同方位警戒四周。 静谧的车厢内。 男人的喘息有些重。 衣袍已经解开,露出精壮的上身。 血还在不停地往外涌,已被毒浸染成了黑色,滚落胸口,一直滑向腹肌。 江清婉的脸莫名有些燥热。 以前在祁连山上,几位师兄也常常会光膀子练功,她不是没见过男人的身体,可此刻,心跳的却有些快。 她垂眸凑过去,小心地在伤口上洒了金疮药粉。 感觉到男人紧绷的身体,下意识的轻轻吹了吹。 吹完之后才意识到,眼前的,并不是秦润那样的少年孩子,她顿觉尴尬,忙直起身,抬手搭在男人的腕脉上。 她跟大师兄学过搭脉,实在是不怎么精通。 只觉脉象杂乱,显然如她所料,毒性极强,已在入侵五脏六腑,等到了回春堂,怕人早死了。 墨云寒盯着她的侧脸怔怔问。 “你懂医?” “不懂。” 江清婉收回手,抬眸瞥了他一眼。 “放心,不懂也能救你。” 说话间她从荷包里摸出几张空的符纸,这一却不是凌空画符,而是咬破了自己的指尖以灵血为引。 四张符纸画成以后分配贴在了男人的四肢。 化作一股金色灵气瞬间扎进了男人的身体里。 一种难言的感觉骤然侵袭而来,墨云寒忍不住低低呻吟。 低沉的嗓音滚过喉咙,性感而又蛊惑。 江清婉听得心跳越发混乱。 “闭嘴,忍着。” 墨云寒忍过更疼的,可现在的感觉却并不像是疼。 仿佛一只小手带着温度在不停抚慰着他所有的经脉。 偏偏他知道,那只小手,是江清婉的。 而这女人此刻就坐在他的身边,散发着诱人的沁香,一伸手便能抱住。 喘息声,压抑的呻吟声溢出车厢外。 夜七和夜十三齐齐往外又撤了数步远,眼观鼻鼻观心,只当瞎子聋子,什么都看不见,也什么都听不见。 可心里却都泛着嘀咕。 不是解毒吗? 难道中的不是毒,是媚药? 江清婉实在听不下去了,抬手捂住了男人的嘴。 一张小脸气鼓鼓的,眼尾却泛起了潮红。 “你再吵,我就不治了。” 墨云寒浑身都冒出了细细密密的汗珠。 鬓发也有些湿,那双黑沉的眸子越发的幽暗,直直的看着她,似有千言万语。 江清婉被他看得浑身发毛,怒瞪了回去,惹得男人低低闷笑出声,温热的气息烫的她掌心发颤,只能慌乱的别开脸,只等这一炷香的时间赶紧过去。 另一边,秦明朗发现老树给他喝的符水还真有神效,竟然能轻易抵挡鬼面的机关弩。 这等神人,花五千两结交也值了。 他本就是武将,再加上符水的加持,追的毫无顾忌。 很快将机关弩用尽的鬼面给堵在了死胡同里。 周围全是岩壁,根本躲无可躲。 秦明朗喘着粗气,冷笑着插起腰。 “现在,可以好好算算这笔账了吗?” 鬼面气的跺脚。 “该死的老树怪,竟然敢坏鬼市的规矩。” 他将机关弩收好。 “我给你的图纸,绝对没问题,兵部那些废物,根本拿不出更好的,你自己没用对,怪的了谁?” 秦明朗想起自己在巡防营丢的脸就火冒三丈。 “狗屁的图纸,你不是说你机关改造的本领天下第一吗?可你给我的图纸其中的所有机关,都已经有人做了出来,而且远超与你,你怎么解释?” “不可能!” 鬼面根本不信。 秦明朗从怀里摸出鬼面交给他的那份图纸,“上面我标注了改动,你自己看。” 羊皮纸落在了地上渗出的污水里。 鬼面面露狐疑,见秦明朗并没有要再攻击他的意思,便往前走了两步从污水里捡起展开。 羊皮卷防水,里面的图并没有受损。 秦明朗不会画画,便在改动的机关位置上标注了功能,粗略的画了几笔。 可对于熟知机关术的鬼面来讲,却已经足够。 他反复看了三遍,难以置信的看向秦明朗。 “这图纸,是谁拿出来的?洛九吗?他怎么可能有这样的奇思妙想?” 秦明朗冷哼。 “是九王爷墨云寒。” “九王?”鬼面踉跄一步,面具之下的嘴唇都在哆嗦,像是一瞬间得了失心疯,攥着图纸疯狂嘶吼。 “怎么会是洛九,为什么是他?” “不,他瞎了,废了,洛家所有的人都完蛋了,他不可能赢得了我。” “可是机关营是九王的,洛九是九王的人,肯定是他。” “哈哈哈哈,师父,你很开心,他又赢了,又赢了!我不甘心,我不甘心!” 他疯了般去撕扯羊皮卷,撕不开就用牙咬,咬的满嘴都是鲜血。 秦明朗被他疯癫的举动惊到。 “喂,你不要以为这样,就不用还我银子,我告诉你,一万两少一文都不行。你害我差点丢了官,还要补偿我新的机关兵器图,这一次不要战车的,我要……” 他话没说完,鬼面忽然双眼赤红着扑了过来。 “不,就要战车的。” 他双手攥着羊皮卷,满嘴都是血,笑的跟恶鬼一般。 “人要从哪里跌倒再从哪里爬起来,如果这些战车,在战场上迎敌的时候全垮了,你猜猜,会归罪到谁身上?哈哈哈哈哈,所有牵连在其中的,都得死。哈哈哈哈哈,都得死!” 秦明朗的心剧烈的跳动起来。 很快他从鬼面手里拿回了没花完的七千两,急匆匆去找老树。 看着已经塌掉的破房子,整个人都不好了。 刚刚还庆幸符水如有神助,此刻只觉得如千万只蚂蚁在身体里爬,他慌乱的抬手去抠自己的嘴,却哪还能吐得出来。 干呕半天,眼泪鼻涕糊了一脸。 几步之外忽然出现一道黑影,肩头站着一只赤眼乌鸦,整个人被黑色披风罩住,看不出样貌,帽檐下传出的声音粗哑难听。 “你身上的符咒,我能解。” 第72章 赐婚圣旨 难熬的一炷香的时间终于过去。 墨云寒肩膀的伤口,再次涌出黑色的血,却又很快见了红。 那种又疼又爽又酥麻的感觉也随之消失。 江清婉凑上去看了看,颇为满意的点了点头。 “毒被逼出来了。我的符,果然天下无敌。” 挑眉间,带着点难掩的小骄傲。 灵动又可爱。 “我让夜七过来帮你包扎。” 她转身要下车,却被墨云寒一把攥住了手腕。 “你给我包。” 隔着薄薄的云纱,男人掌心的温度和刚刚唇瓣蹭在她掌心的温度一样的烫人。 江清婉挣扎着想躲。 “本王是为了救你才受的伤。” 这话惹得江清婉嫌弃的瞥了他一眼。 “夜七脖子上挂着的八卦镜,那些短箭都刺不破,你觉得我会没法子?” 男人皱眉。 “所以,你为什么给他不给我?” 江清婉噎住。 想说他命格特殊,一般的法器在他身上根本没效果。 可话到嘴边又转了个弯。 “我愿意给谁给谁,跟你有什么关系?你连云筱然的事情都处理不清楚,还想管我?放开。” 她趁着男人晃神,猛地用力将手臂抽了回来。 一个明黄的卷轴从男人的袖口随之被带出,滚落在地上,在她的绣鞋边展开。 “……江氏清婉,温婉柔美,性情……” 一只大手迅速将卷轴捡起塞回袖中,神色极不自然,也不再缠着让她包扎,自己低头去撕身上穿在里面的白色长衫,笨拙的单手处理伤口。 可因为位置在肩膀靠近前胸,单手根本没法绑,他试了两次都不行,索性只垫了一块白布就准备将衣服拢起来。 自始至终,江清婉都没有帮手。 毒已经解了,功德这么厚的人,流点血死不了。 她环抱双臂冷冷地看着。 墨云寒穿好衣服,沉声吩咐道,“夜七,回府。” 夜七应了一声,马车很快动了起来。 又过了一会,江清婉终是没忍住,气的一脚踹在男人的小腿上。 “东西给我。” 墨云寒黑沉的眸子这才望向她。 “你确定要?” “当然!” 江清婉清楚的看到了自己的名字,怎么可能不弄明白卷轴是什么? 墨云寒面露难色,又似拗不过她,犹豫了片刻,从袖口抽出卷轴递了过去。 “江清婉,接着。” 最后一个字说的很轻,语气也有些怪异。 江清婉一心想看清楚,并没有多想,立刻伸手拿了过去,将卷轴完全展开。 等看完以后,整个人都呆住了,脑袋里嗡嗡作响,又空又乱。 这竟然是一份赐婚圣旨。 盖了大周的玉玺大印。 赐婚的对象,是她和墨云寒。 而且是正妃。 她一时间不知道该说皇帝的脑子坏掉了,还是该骂墨云寒是不是发了疯,竟然要娶她一个和离的妇女。 男人却悠然地靠在车厢看着她的表情变了又变,心里并不如表面那般平静。 气氛诡异的安静。 安静的彼此都能听见对方的心跳声。 又过了好一会儿,江清婉深吸一口气将卷轴卷起,抬眸冷冷的看着他。 “你要算计我什么?” 墨云寒眸色微怔。 他并没打算这么快告诉她这件事。 如果太上皇和太后没有行动,他可以当这份圣旨永远不存在。 他也想过,如果被江清婉看到这份赐婚诏书,她会是什么反应。 可却没想过她会这么平静的问他在算计什么。 好像所有的一切,她都能通过看似繁华热闹的表象,一下子戳中实质。 他的确在算计她。 可嫁给他,她似乎没有半点喜悦。 心口沉了沉,墨云寒道,“太后在查云家的事,云筱然一口咬定是你害了她,你的本事也瞒不住了,成为九王妃,本王能护着你。” 江清婉眸光清冽的盯着他不说话。 墨云寒又道,“本王知道,你有的是本事,可这里是京城,不是江湖。规矩之下,皇权在上,谁都不可能自由随性。” “至于算计,这道赐婚圣旨是本王要来的,本王不想娶云筱然,也不想被太上皇逼婚娶朝臣之女,惹得皇上猜忌,朝堂不稳。” 他顿了顿,抬眸看着江清婉那张漂亮的眼睛。 “为什么选你,因为之前京城的传闻,本王顺水推舟,可信度更高。” 一切合理的让江清婉找不到半点破绽。 可所有的解释却又让她听得很不爽,反手将圣旨丢了回去。 “我抗旨。” 墨云寒似乎早就料到她会如此,神色淡淡道,“本王问过你要不要,你确定要,并接了圣旨。” 江清婉响起他刚刚说的那句“接着”,其实说的是“接旨”! 登时更觉恼火。 “我怎么知道是赐婚圣旨!” 男人却很悠然的将圣旨收好。 “这旨意是本王求的,若你实在不愿,本王只能褪去王冠,入宫自请谢罪,不过一死而已,你不必愧疚在意。” 江清婉只觉一口气堵在了胸口,吐也吐不出来,咽也咽不回去,憋了半天,又伸出脚踹在男人的小腿上,凶巴巴威胁。 “交易结束后,我假死离开,你不准拦,要不然,杀了你。” 墨云寒眼底闪过一抹很浅的笑,音色裹着些惑人的撩拨。 只沉沉一个字落下。 “好。” 却又仿佛落在了人的心尖上,惊起一层又一层涟漪。 江清婉往车厢上靠了靠。 已经快到宵禁时分,她有些倦。 一整天都没有睡,刚刚给墨云寒逼毒,灵力消耗,精神也异常的累。 师父曾训责过。 一旦入了红尘,便要守红尘的规矩。 诸葛门的道法本领,不能凌驾于这些规矩之上,一旦无端害了普通人造了业果,便如坠了魔道,入了邪修,人人得而诛之,再难回头。 既然圣旨难改,她也不愿再多费心思去想。 左右她想走,有的是办法走。 思绪放下,她随着车厢的晃动困意袭来,整个人越来越迷糊,没一会人就睡了过去,身子一歪靠在了墨云寒的肩膀上,正好压到了他只垫了块白布的伤口处。 他清晰的感觉到伤口崩裂,有温热的液体在往外渗。 如果不是听出这女人的呼吸异常沉稳均匀,他都要怀疑她是不是故意为之在报复她没经她同意就赐婚的事。 僵了片刻,他稍稍活动了一下肩膀,另一只手抬起,在江清婉从她肩膀上滑落的瞬间,大手一撑托住了她的小脸。 本就睡得不舒服的江清婉似乎感觉到姿势的转变,迷迷糊糊寻找更合适的方位,最后整个人窝进他怀里,呼吸变得更加绵长。 第73章 民愤 一夜之后,八区内最热闹的菜市场又传出了新的故事。 “你们听说了吗?前段时间被九王爷抢了发妻的那位秦将军,他老爹被人陷害进了大牢。你们猜猜是因为什么?” 卖山蘑的胖大婶凑到卖竹筐的摊子上,捂着嘴笑的一脸猥琐,更引得人想听下文。 “因为什么啊?你赶紧说啊。” 胖大婶压低了声音私语了两句。 卖竹筐的是个大嗓门,登时喊道,“媳妇勾引自家公爹?真的假的啊?” 这一喊,周围十几个摊位的人全听见了,一个个伸长了脖子问。 “哪家的媳妇啊?这么不要脸。该拉出去浸猪笼。” 胖大婶成了焦点,掩饰不住脸上的得意,却还故意虎着脸警告。 “咱们这头说了,你们可不要传。” 众人忙点头催促。 她这才又道, “就是之前被抢了发妻的那位秦将军。真的是好生可怜!自己出去打了五年的仗,好不容易得了军功,一回来才发现,自个娘子早就攀上了王爷。” “这秦将军也抢不过啊,只能认栽,眼睁睁看着自己喜欢的娘子成了别的男人的身下人,自己也没落得好官职。” “如今,又成了官官相斗的牺牲品,那不要脸的娘子将他爹叫去偏远的地方,非要诬告他绑架,还意图不轨,自己把衣服撕的稀巴烂,说是公爹所为,把秦将军的父亲送去了监牢。” “京兆府哪敢得罪那位王爷,直接就判了刑,张贴了文书,这秦将军怕是做不成官了,可怜他为大周征战五年,落得这个下场。” 众人听了顿时摇头叹息愤愤不平。 “这也太欺负人了。” “谁让人家是皇家的,咱们这平头老百姓能做什么啊。” “话可不能这么说,难道要让为国为民的大将军平白蒙了冤吗?” “就是,咱们把这恶行传下去,不都说民心最大吗?总有正义的大臣上书奏禀皇上,除了这恶贼。” “可是这九王爷以前可是咱们大周的战神,也保家卫国啊。” “……定然是那个恶心的娘子狐媚勾引,这种祸国殃民的女人,就该被五马分尸。” “扒光了游街,看看谁还敢这么不守妇道!” 众人越讨论越激动。 “谁的山蘑啊?” 正说得口沫横飞的胖大婶闻言举起手。 “我的我的,小姑娘你……咦,是你,大家伙快来看,是那个贱人荡妇的丫鬟。” 周围的人正义愤填膺。 闻言瞬间炸了锅。 有人举着白菜,有人拿着箩筐,还有人抓起了路边的大石头,朝着莲儿就扑了过去。 “扒光她的衣服,让全京城的人都看看他们主仆都多不要脸!” 莲儿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丢过来的石子打中了额头,登时冒出了血。 不远处刚刚买到鱼的李斗欢喜的提着草绳跑过来。 “莲儿,鱼好肥的。” 莲儿捂着额头想冲过去找他,却被人一把扯碎了衣服,半截袖子都碎了。 她吓得大叫。 捂着胳膊往后缩。 李斗顿时气红了眼,抡起手里的鱼就冲了过去,莲儿根本拦都拦不住。 那群买菜的虽然也都有把子力气,可是李斗这段时间跟夜七学了不少狠招,打起人来,比以前更凶。 没几下就把围着的人给打飞出去。 一时间惨叫声此起彼伏。 混乱中根本听不见是谁在喊。 “报官,赶紧去报官。” “我的胳膊断了……” “我的腿,他们是要杀人啊。” …… 江清婉是被一个陌生的丫鬟叫醒的。 “奴婢青穗见过江娘子,刚刚京兆府衙门派人送信,说莲儿姑娘出了事,让娘子尽快去一趟衙门。” 她虽穿着浅绿色裙褂,用彩绳扎着双髻,可眉目凌厉,并不似普通丫鬟。 突然在睡梦中惊醒,江清婉的头有些发胀,皱眉坐起,抬手拧了拧眉心。 “你是谁?” 青穗道,“我是夜十九,暗卫夜字牌第十九个侍卫,王爷昨夜赐名,从今以后奴婢青穗,护卫江娘子安全。” 暗卫? 江清婉想起昨晚看到的赐婚圣旨,心下了然,并没有撵人。 “你刚刚说莲儿怎么了?” “莲儿姑娘与人械斗,被人告上了府衙。” 江清婉的脑袋终于清醒。 “帮我打盆水。” “是,奴婢这就去。” 青穗转身往外走。 江清婉道,“换回你平日的装扮即可,这个样子不适合你。” 虽寥寥两眼,她也能看出这姑娘浑身的不自在。 已经走到门口的青穗猛地僵了下。 “是!” 水很快打来,可显然青穗并不懂得照顾人,杵在一边只知道递汗巾。 江清婉让她先去换衣服,自己简单收拾了一下,用一根蝴蝶流苏的金簪随意别了个发髻,又拿了件披风走了出去。 青穗已经站在门口等。 二人一起出了后院,江清婉看着空空的路面转头问她,“没叫马车?” 青穗怔住。 一时间忘了,她以后要伺候的主子,是个柔弱的肩不能挑手不能扛,连走路都会觉得累的小娇娘。 “骑马行吗?属下,不,奴婢去前院牵。” 江清婉扶额。 “无论墨云寒跟你说过什么,若你想留在我身边,就不用守他的规矩,说话随意些就好。” 青穗低咳一声脸有些发红。 “那我去牵马。” 骑马,江清婉倒是会,只是不太熟练,好在去京兆府的路程并不算太远。 她下马的时候,大腿内侧磨得有些疼,走路的姿势略显得不太舒服。 衙门口围了一堆人,青穗在前面开路,很快她们就挤了进去。 莲儿和李斗都跪在公堂之上,除此之外,还有七八个人,有的脑袋上的血还没有干。 “柳大人。” 江清婉喊了一声。 莲儿回头,委屈的瞬间落了泪。 “小姐。” 另外几人一听这话,全都齐刷刷看了过来。 见到江清婉后立刻指着开始七嘴八舌的骂。 “她就是那个荡妇,大人,你赶紧把她抓起来砍了,她就是个祸害啊。” “勾引自己的公爹,不要脸皮的贱人,呸!” “你看她走路的姿势,不知道昨晚又睡在哪个男人的床上,真够脏的。” “陷害咱们大周忠良的大将军,还勾引九王爷,说不定她是敌国派来的奸细。” 李斗气的撸起袖子。 “我揍死你们!” 那几个人都尝过李斗的拳头,吓得齐齐往后躲,又开始冲着柳如知磕头喊冤。 “大人,您要为我做主啊,他把我的腿打断了。” “大人,他把我的胳膊打断了。” “还有我的头。” “我浑身都疼啊大人。” 柳如知被吵得头发晕。 为了找出枯井案的蛛丝马迹,他一夜没合眼。 这会儿累的想死,赶紧招招手让门口的衙役放江清婉进来。 “你的丫鬟小厮伤了人,此事人证物证俱全,你可有辩解?” 门外看热闹的人群里忽然有人高喊了一声。 “柳大人,这个不要脸的女人才是罪孽的根源啊,杀了她杀了她!” 围过来的不少都是菜市场上的人,也有被打的家人。 情绪瞬间被煽动,一个个高举着手,喊得一阵一比一阵大声。 第74章 我也在骗人 柳如知做府尹多年,大大小小的案子破了无数。 什么场面没见过。 当即拿起惊堂木重重一拍。 “威武……” 威严的压迫感瞬间让门口的喧闹停了下来。 江清婉脱下披风盖在了莲儿的身上,轻柔的拍了拍。 “告诉我,发生了什么事?” 莲儿虽受了惊吓,可是比李斗心细。 当即小声快速的说了事情的经过。 江清婉看了看她额头上红肿的伤口,缓缓起身朝着堂上的柳如知福了福身。 “柳大人,刚刚您说,我的丫鬟和小厮伤了人,可率先动手的并不是李斗。您可有问?” 柳如知还没说话。 李斗就怒吼道,“他们打莲儿,还骂小姐,我要打死他们。” 旁边跪着的几人登时又开始嚷嚷,句句都是没王法。 “肃静!” 柳如知再次拍下惊堂木,随后略带歉意看着江清婉。 “本官自然问过,双方各执一词,李斗说不清楚过程,莲儿一人之言,无法自证,铺快问了整条街上的人,皆指认是李斗逞凶。” “依大周律法,伤人致残者,轻则关押一年,重则流放三年,若双方可调解赔偿,可另行考量。” 闻言,断了胳膊的人立刻开始喊疼。 其他几个也不甘示弱,整个公堂又开始变得闹哄哄的。 打架斗殴这种事,最难判决谁对谁错。 现如今摆明了菜市场的人都在帮腔,再加上李斗冲动,柳如知也很难当场判罚。 这也是他让人叫江清婉前来的原因。 门口的人一听可以赔银子,心思都开始转了起来。 有个安耐不住喊,“我家男人被打破了头,没有一……两千两这事没完。” 登时其他人也忍不住了。 “我家断了腿,你要两千两,那我们也必须赔两千两。” 一时间再次乱成了一锅粥。 江清婉冷冷看向公堂上正捂着伤处喊疼的人,忽地朗声道,“既然你们的伤都是我的小厮打的,我自然不能不管。” “一人两千两,没问题,我在普恒钱庄存了银子,够赔你们的。” 莲儿一听心急如焚。 “小姐,这么多人要赔上万了,奴婢……” 江清婉抬手制止。 “做错了事,必须要承担后果,区区万两,我有。” 一听这话,门外看热闹的各个眼红。 最先挑事的胖大婶撸起胳膊喊,“我也被打了,我被你的丫鬟挠出了血印子。” 江清婉远远看了一眼。 “哦,你这个伤得轻,只能赔一百两。” 胖大婶旁边的女人亲眼看着刚刚胖大婶自己挠出的印子竟然能得一百两,哪里肯放过这个赚钱的机会。 狠狠拧了自己两下也举起胳膊。 “我被你的丫鬟拧紫了。” 江清婉还是远远看了一眼。 “你也赔一百两。” “还有别人吗?府尹大人在此,我不会不认账。有伤者就进来,劳烦府尹大人叫师爷帮忙记录,只要是被我的丫鬟和仆从伤到的,我都认。” 登时乌压压涌进来十几个人,全都说有伤,全都要赔偿。 柳如知示意师爷记录。 莲儿心疼的脸都白了。 “这要花多少银子啊。” 一直跟在江清婉身边的青穗对此嗤之以鼻。 那群人摆明了讹诈,这女人可真够蠢的。 也不知道王爷看上她什么? 除了身子软,长得娇,简直是一无是处。 师爷将记录呈报给柳如知。 胖大婶忍不住问,“那我们什么时候能拿到银子?” 江清婉冲她柔柔笑了笑,转头问,“柳大人,不知一共多少银子?” 师爷在旁道,“共计一万三千六百五十两。” “这么多?” 莲儿都快哭了,气的打了李斗一下。 “以后不准再莽撞出手,听没听见。” 李斗气的眼睛瞪得像头牛。 “是他们打你。” 莲儿听着心软,又忍不住怪自己不该去那边买菜。 江清婉从腰间荷包里拿出私人印章递给青穗。 “劳烦柳大人派个衙役随我的丫鬟去钱庄取钱,当场分发。” 众人一听当场拿钱,各个开心的脸都笑成了花。 顿时觉得江清婉虽长得像个狐媚子,却很是通情达理。 青穗实在是忍不了了,趁着接印章时俯身靠近。 “他们在骗人。” “我知道,我也在骗人。” 江清婉低声回了句,漂亮的眸子轻轻眨了眨。 “去外面守着。” 青穗心下狐疑,也没有多问,拿着私章和一个衙役一同离开。 江清婉抬手示意莲儿起身,走过去帮她系上了披风的带子,随后看向柳如知,声音很是平和。 “伤人的事情可算解决了?” 柳如知拍下惊堂木看向堂下其他人。 “你们可愿意?” 一下子拿到那么多银子,他们哪里还记得那点因为八卦而掀起的热血,争先恐后的点着头。 柳如知再次敲下惊堂木。 “既然双方达成共识,伤人案不再另行处罚。” 随着他话音落下,江清婉缓缓道,“李斗,去敲鸣冤鼓,我要申冤!” 李斗最是听话。 当即转身冲到外面抡起鼓槌就砸。 咚咚咚的声音,震得在场所有人都面面相觑。 柳如知却似明白过来,手中惊堂木落下,朗声喝道,“堂下之人,有何冤情,速速禀来。” 江清婉抬手指了指堂上的伤者,还有外面院子里记录在册等着分银子的人。 “民妇要状告他们,诋毁民妇名声,刚刚声声句句,大人全都听得见,想必师爷也有记录。身为女子,被污蔑至此,若非民妇心性坚强,早就被逼而死。” “虽是恶言,却等同杀人。” “他们更是煽动人心,要借大人之手处斩民妇,今日,民妇便要在这公堂之上要个说法,更要问一问,这般逼人去死,依大周律法,又要判什么刑罚?” 她声音铮铮,神色凌厉,哪还有刚刚赔银子时软弱可欺的样子。 柳如知看向师爷。 师爷了然,高声说道,“依大周律,教唆杀人者,轻者流放永世为奴,重者斩首示众。” 堂上的几人顿时吓得脸色发白。 “我们没有教唆杀人,我们只是……” 不等他们辩驳,江清婉冷声喝道,“你们刚刚没有说让我去死吗?没有说让柳大人砍了我?没有说我勾引公爹,没有说我是敌国奸细?” 经她引导,立刻有人喊道,“可你就是勾引了你公爹,还联合王爷把他送进了监狱,我们刚刚进来的时候看到判决公文了,跟胖婶说的一模一样,还能有假。” 其他人连声附和。 “就是,自己做的腌臜事,还不让人说了?” 柳如知却已经抓到关键。 惊堂木猛地一敲。 “谁是胖婶?” 第75章 自曝罪行 众人全指向了卖山蘑的胖大婶。 胖大婶脸上闪过惊慌,“我……我也是听别人说的,可不是我胡编乱造,而且这公廨的文书都贴了,也没有假啊。” 柳如知再次敲下惊堂木。 “公廨的文书判决跟你所言可大有不同,秦家公为钱财绑架勒索,甚至要卖掉自己已经离家和离的儿媳妇,到你的嘴里却编排成江娘子勾引秦家公,是为帮助王爷针对秦将军,更被冠以敌国奸细之名,这些话,可不像一个卖菜的妇人能想得出来的。” “来啊,将此人押进公堂,大刑伺候!” 衙役立刻上前,拖拽着奋力挣扎的胖大婶摁跪在公堂之上。 无论是院子里还是公堂上的几人,全都吓傻了。 先前骂得最凶的那几日赶紧撇清关系。 “都是胖婶说的,这些话都是她说的,我们……我们就是学话。” “对对对,还有上一次,上一次说九王爷强抢民妇的话,也是胖婶传出来的,说得有鼻子有眼的。” “胖婶还说她有个远方亲戚在秦府当差,都是亲眼所见亲耳所听。” 几人七嘴八舌将事情全翻了个底朝天。 胖婶急的面红耳赤,气的破口大骂。 “你们这群挨千刀的,出了事全怪在老娘头上,在菜市场打人的时候,也是老娘让你们打的吗?” “我可没承认这话是真的,跟你们讲的时候我就说了,就这头说,不能外传,我可没让你们在公堂上跟官家老爷瞎说。” 她怕挨打。 说完冲着柳如知磕头。 “府尹老爷,我有罪,我不该乱嚼舌根子,我将功赎罪,是他们先动手打人,我作证。” 她又转头指着院子里站着的人。 “还有他们,根本没受伤,都是刚刚自己掐的。” 院子里的多是妇女,眼看到手的银子没了,全指着胖婶骂。 一时间整个公廨全是吵闹声。 越骂间隙越大,该说的不该说的全冒了出来。 一个个自打自脸。 等他们对骂的差不多了,柳如知才猛地拍下惊堂木。 “肃静!” 在威压其中的“威武”声中,所有人都气呼呼地停了下来。 江清婉悠然道,“柳大人,事实真相已然明了。我家丫鬟莲儿才是受害者,李斗护卫伤人何错之有?还请柳大人还他们公道!” 莲儿这会儿也回过神来。 噗通一声跪在了地上。 “大人,我疼啊,我浑身都疼,我脑袋也晕!我要他们给我道歉,给我家小姐道歉,还要赔我银子,我也不多要,就按他们的要求,给两千两。” 她本就受了伤,娇柔虚弱的模样比那群想讹银子的更像。 柳如知眼里憋着笑,极其配合。 “莲儿姑娘的意思是愿意私下调和,既如此,那你们是什么意思?要依律判罚,还是赔钱?” 刚刚还骂的起劲的众人一个个目瞪口呆。 这怎么还成了他们赔银子。 其中一人忍不住道,“大老爷,伤人的案子不是已经结了吗?” 柳如知抬手指了指自己的头顶。 “本府上面这块牌子,是皇上亲笔所提,明镜高悬,岂能有冤假错案?你们自己供述伤人真相,难道还要本府错判乱判,让伤人者得利?” 他神色冷峭,又一身官服,威压极重。 吓得众人一个个心惊胆颤,可那是两千两啊,怎么赔?谁赔啊。 他们一日也赚不到多少银子,哪里赔得起。 “都是该死的李黑胖惹的祸,这两千两,就该她赔!” “对,就该李黑胖赔,还有我们的伤药,她也得负责。要不是她煽动我们,我们怎么会动手。” “府尹老爷,李黑胖是带头的,擒贼擒王,该判她啊。我们都是无辜的啊。” 所有参与者一致对外。 哭喊着齐齐跪在地上磕头。 李黑胖气的跳脚,却又被衙役狠狠摁在地上,半点法子都没有,急的嗷嗷哭了出来。 她哪有两千两银子赔啊。 江清婉却没打算这么轻易放过她。 “柳大人,伤人事小,诋毁朝臣权色交易,无辜打压有功之臣,此事才是最大。这里是京城,天子脚下,民心乃国之根本,菜市场更是百姓汇聚之地,如此肆意妄为,是要折了国本啊,请大人,严查严判!” 这话虽多半人听不懂,可说到了国本,那就是顶了天的大事。 李黑胖的脸都吓白了。 “我……我就是随便乱说的,府尹老爷……” “啪!” 柳如知猛拍惊堂木,随之厉声喝道,“两次都是你,所牵扯之人一位是九王爷,一位当朝二品将军,你告诉本府只是随便说说,谁给你的胆子!” 李黑胖吓得浑身哆嗦,却还死咬着不松口。 “我……我记不得听谁说了几句,最先传话的人不是我,府尹老爷您去查啊,真不是我。” 江清婉冲着柳如知拱了拱手。 “大人,百姓误会朝廷,那是大忌,此等大罪民妇也担不起,请大人将秦家公带上公堂,民妇还大家一个真相。” 柳如知眸色微闪。 当即摆手让铺头亲自去牢里带人出来,同时将堂下跪着的所有人都带到了一侧的屏风后。 很快秦家公就被带了上来。 看到堂上的江清婉后,登时扬起了脸。 他儿子果真是有办法,这么快就办好了事情,还让这个贱妇亲自来接他。 他颐指气使的抬起手。 “还不赶紧把这些镣铐给我打开?不孝的狗东西,现在知道怕了?我儿二品武将,军功赫赫,我儿媳是当朝县主,你一个下堂妇,真以为靠这点不知羞耻的手段攀上个王爷就能为所欲为?” 屏风后,县衙门口, 所有围观的百姓都听得真真切切。 登时传来窃窃私语。 “还真是这女人不要脸诬陷秦家啊?” “胖婶没说错啊。” “再听听,要真是这样,这女人为什么还要跟秦家人当堂对峙啊。” …… 江清婉太清楚秦家公的无耻,并没有打算跟他浪费唇舌对峙。 指尖微动,一道金光顷刻间打进了秦家公的体内。 金光入体,秦家公更加张狂。 指着堂上的柳如知大骂,“你一个破三品的府尹,竟然还敢拿我下狱,我儿可是二品,你见到要磕头的。抓了我又能怎么样?还不是要乖乖把我放了?” “我就是绑架了那个贱妇,我就是要卖了她进窑子。谁让她不听话,害我赌钱赌输了,还不肯把存在钱庄的银子全拿给我,” “等我出去,我还干!这一次我一定弄死她,让她连告府衙的机会都没有!” 围观的众人听的皆是目瞪口呆。 他们虽是平民百姓,可生在京城长在京城,见到的听到的事情自然不少。 如此咆哮公堂,仗势欺人,自曝罪行,还当场将京兆府尹骂的狗血淋头的,还是第一次见。 第76章 你要杀谁 这一下,众人也不议论了。 全都看着秦家公,像看一个死人。 江清婉适时收回符箓的力量,秦家公的脑袋猛地恢复清明。 可刚刚说的话,却清晰回荡在脑海中。 他登时吓得面如死灰,带着镣铐的手指着江清婉就扑了上去。 “你这个贱妇害我,你敢害我!” 他没冲半步就被衙役一把薅住,啪啪几个嘴巴子上去,打的嘴都出了血。 现场所有人没一个可怜他。 柳如知抬手扔下刑罚令。 “诋毁本府,死不悔改,杖刑二十。” 押着他的衙役早就忍不住了,连拖带拽将人摁在了地上,哐哐哐哐,每一板子都打得结结实实。 江清婉在秦家的这五年,秦家公养尊处优惯了,哪里受得了这个苦,前两下还嗷嗷的骂,后面全成了哭爹喊娘,最后出气多入气少,没撑住就昏死了过去。 可刑罚一下没少。 打完后,衙役直接托着他走了。 公堂上血腥味浓重,地上还森然留下两条被拖拽的血痕。 在一声声“威武”之下,屏风后的人全都吓得瑟瑟发抖。 李黑胖连滚带爬地跑出来趴跪在地上,全交代了。 “我收了五两银子,是天桥下黑瞎子给我的,那些话都是他教我说的,他是照着一张戏文告诉我的,我还偷了一张出来,我真的不是主谋啊。” 她哆哆嗦嗦的从怀里摸出一张叠好的宣纸高高举起展开。 江清婉一眼就认出,那是秦润的字迹。 她脑海中浮现小小的孩童,握不住毛笔,笨拙的趴在桌子上。 是她一笔一划,亲手教的他写字。 没想到今日,竟然全成了捅向她的刀子。 宣纸被师爷亲自接过去递到了柳如知的桌案上,他看过之后,让衙役去天桥下抓人。 此刻其他人也全都从屏风后跑了出来,齐刷刷跪在了江清婉面前。 院子里的人也全跪下了。 “我们实在没有银子赔,求您大人大量,放过我们。” “我们不该鬼迷心窍讹您银子,求您高抬贵手。” “我们再也不敢了。” 门口围观众人指指点点。 “真是活该!” “他们先动的手,竟然还有脸闹到衙门,刚刚我看他们自己在拧自己,真够丢人的。” 在场男男女女皆是臊红了脸,恨不得将头扎进裤裆里。 江清婉有无数种方式惩治惹了她的人。 故意闹这一出,不过是要让所有人看清真相。 不要再因流言蜚语牵连到莲儿和李斗。 如今事了,她看向莲儿。 “想如何,你来定。” 莲儿怔住。 那些人一听又齐齐给莲儿磕头。 莲儿出身卑贱,自幼就没得过尊重,哪见过这种架势。 可跟在江清婉身边,也经历过一些事情,她不愿给自家小姐丢脸,强撑着脊背挺得笔直。 “你们打我,李斗又打了你们,我可以不计较,但是,你们以后不准再诋毁我家小姐,我家小姐是这世上最好的人。” 众人哪会不答应,连连发誓保证。 莲儿这才看向江清婉。 江清婉淡淡笑了笑。 “那就听莲儿的,柳大人,放他们走。” 院子里的妇人有多半都是堂内受伤男人的家眷,闻言赶紧冲过来扶自家男人,又连连冲着江清婉鞠躬道谢。 柳如知摆了摆手让衙役放人。 李黑胖趁乱也想走,却被衙役一把拽住。 “你的事还没完。” 几个伤重的恨恨的淬了口唾沫。 “活该,让你乱嚼舌根子,还连累我们,等着挨板子。” 李黑胖摊在地上,悔的肠子都青了。 去抓黑瞎子的衙役很快回来,却并没有带回人。 “大人,黑瞎子不见了。” “不见了?” 柳如知皱眉,“说清楚。” 衙役道,“家里,天桥下都没人,属下打听了四周,有人看到,黑瞎子追着一只黑色乌鸦出了村,再没回来。” 黑色乌鸦? 江清婉眸色微闪。 “派人继续找。” 柳如知下了令,又杖责了惹事的李黑胖。 等衙役散去,他走到江清婉面前,将那张宣纸递了过去。 “江娘子可能看出这宣纸是谁写的?” 江清婉没接,抬眸淡淡望过去,眸色冷冽。 “秦润。” 柳如知心口一跳。 “你确定?” 江清婉却忽地轻轻笑了笑。 “柳大人问了,我也答了,是与不是,柳大人一查便知。” 她眸色清冽,看的柳如知略有些不自在。 这话他信,可这事却难做。 秦明朗背靠苏家,虽现在还看不出苗头,可他是实打实的苏家孙女婿。 朝中诸臣都知道,秦明朗和九王不睦,猜测皆因江清婉。 秦家公又是九王爷的人送来的衙门,无论事实真相为何,旁人都会觉得,是九王故意打压。 如今若凭一张戏文再缉拿秦润,舆论只会更糟。 他一时犹豫不决,江清婉却什么都没再说,也没再追问,拱了拱手,带着莲儿和李斗走了。 这场闹剧,她想要的已经得到。 至于秦润所为,幕后不是苏玉兰就是秦明朗。 她住在九王府,本就是所有流言的根本。 以墨云寒的身份,被秦明朗那种人咬一口,她都嫌弃。 她理解柳如知的处境和选择。 这件事,继续查还是不查,她都无所谓。 但是那只黑乌鸦…… 一直守在外面的青穗迎了上来,将私印递还回去。 围观了一切,她心中对眼前娇弱的女子,有了几分认可。 “小姐,要去秦家吗?” 江清婉看向她,眸光之中透着打量和审视,片刻后问,“几个你能打过一个夜七?” 青穗怔住。 稍作思索后回得很认真。 “三个,若是单论暗器和轻功,两个。” 江清婉有些诧异。 她以为青穗就是普通的暗卫,没想到武功造诣竟然这么高。 她将私印放回荷包,又从另一个荷包里拿出一张黄符,凌空画了符箓后轻拍在青穗的胸口。 青穗身体一僵,下意识想躲,却感觉到一股凉意渗入心尖,有些怪。 “小姐,王爷既然将我赐给了你,也除了我夜十九的名牌,我的生死便由小姐做主,小姐不必给我下蛊下毒那么麻烦。” 江清婉收回手。 “这符能保你一条命,去给我办件事。” 青穗抬手摸着自己的胸口,还没从所谓的符咒护体的话中回过神来,下意识问道,“你要杀谁?” 江清婉噎住。 夜字牌的人,都张口闭口就是杀人吗? 这时莲儿将脑袋探过来。 “小姐,您要杀秦润?” 她的表情多少有些复杂。 毕竟,她亲眼见过江清婉有多么宠爱那个少年。 她不可惜少年早夭,她只是担心江清婉内心再遭痛苦。 江清婉无奈的瞥了她一眼。 “我就这么好杀生?” 莲儿吐吐舌头赶紧缩了回去。 江清婉再次看向青穗,语气略沉。 “你去找黑瞎子,无论是生还是死,我要知道他在哪里?如果遇到黑乌鸦袭击你,记得不要反击纠缠,立刻折返回来见我,明白吗?” 青穗没多问,冲着她拱了拱手,几个呼吸人就消失在屋檐之外。 第77章 雷霆之怒 坤宁宫内, 云筱然乖顺的扶着太后,虽精气神已经恢复,可脸色依旧很苍白,人也消瘦了不少,脸颊都凹了进去。 她化了淡妆,一身乳白锦缎长裙,陪着头上点缀的粉色珠翠,与百花之间,更显娇弱可怜。 太后紧了紧她的小手,声音淡淡。 “今年这宫里的花开的甚好,宋氏,哀家记得九王府后院的花比这宫里的品种还要多,不知开的如何?” 跟在太后另一侧的宋玉书,心中一激灵,忙躬身回道,“太后您知道我是军武出身,对那些花花草草实在不感兴趣。” 太后冷冷瞥了她一眼。 “你是王府主母,无论感不感兴趣,后院都是你管辖之地,疏忽管理,那些个野草野花可要生出不该有的心思了。” 宋玉书知道她在点什么,却只能装什么都不知。 福了福身,垂眸应下。 “太后教训的是,等我回府,定好好去瞧一瞧。” 凉亭内,桂嬷嬷已经摆好了茶盏点心。 浅蓝色幕纱被微风吹起,太后搭着桂嬷嬷的手臂半躺在软榻上,指了指一旁的古琴。 “许久没听筱然抚琴了,弹一曲凤求凰给哀家听听。” 云筱然眸光一颤,心中顿时明了,娇羞着应下,撩起裙摆端坐在琴架前。 与此同时,养心殿内,钟大夫刚刚给太上皇取下银针,收进盒内,却是俯身跪在了地上。 “草民有罪,求太上皇饶恕。” 太上皇瞥他一眼。 “有屁就放,少在老子面前装。” 朝臣更迭,除了一些老臣,鲜少有人知晓钟元曾为太上皇的军医,陪太上皇南征北战数年,有着过命的交情。 他不愿入太医院,太上皇卸甲后便在京中开了回春堂。 一心追求医者面前,人人平等,不分贵贱,最讨厌权贵之人仗势欺人。 曾有皇子看中他的医术,要强行将他掠进府中伺候家中娇妾,见他不从便命人砸了回春堂,第二日就乖乖前去道歉,亲自带人重修了回春堂。 自那以后,京中权贵皆被家中警告,上至皇子都不敢再去回春堂放肆。 闻言,钟元抬起头,眼眶却是红的。 “您的病,我医不了。” 老太监急道,“钟大夫,您休要胡言乱语,太上皇定会长命百岁。” 太上皇嫌弃的瞪了一眼老太监。 “你少糊弄我,我能活多久,我自己知道。整个皇宫没人敢跟我说句实话,太医院那群废物更是只会捡好听的说,还是钟元,最得我心。” 他说着又忍不住低低咳嗽起来,忙拿着帕子捂住了嘴,再移开时,上面已落了血珠。 钟元还想再诊脉,却被太上皇避开。 “行了,人都会死,我又不是神仙。” 钟元眼中闪过一抹亮色。 “神仙?若能找到那位赛神仙,定有法子救您。” 老太监心急如焚。 “钟大夫有赛神仙的消息吗?听闻那人甚少出世,有活死人肉白骨的本事,好像是出自神秘的诸葛门。” 太上皇对此却半点不信,一双眼中闪过晦暗不明的光。 “这世间根本没有起死回生之术,就算真有人看到死人复活,也不过昙花一现的幻境罢了。沉溺其中,又有何意义?” 气氛凝滞片刻,太上皇冲着老太监招了招手。 “去给九王传信,就说我病入膏肓,不日归天,让他来见我,再把之前朝臣送来的画像都拿过来,今日就把王妃的人选定了。” “钟元,你留下,到时候看我眼色行事,必要时扎到我吐血,吐得越惨越好。” 老太监的嘴角狠狠抽了抽,又心疼又无奈。 这时,守在院子里的一个小太监匆匆走了进来,站在门口跪下行礼。 “太上皇,皇上派人递了折子,请您过目。” “什么折子?老子不看,给他扔回去。” 太上皇厌烦的摆摆手,小太监赶紧解释,“说是请罪的折子。” 一听这话,太上皇瞪圆了眼,“请罪?他又背着我干了什么?拿过来。” 折子很快递到他手边,他打开一看登时火冒三丈。 “啪”的一下狠狠丢在了地上。 “混账东西!给我把那个混账东西叫过来,我的小九,他凭什么赐婚,谁给他的权利,我看这玉玺和龙椅他是不想要了。” 老太监吓得赶紧摆手让小太监出去,又弯腰将折子捡了起来,瞥了眼里面的内容吓得差点跪下。 这江氏清婉不会就是那个…… 手中的折子被太上皇一把拽过去,气的喘息都有些重, “这个江清婉是谁家的女儿?低于二品就让她全家滚出京城。” 钟元也愣住。 江清婉? 是他认识的那个江清婉吗? 老太监哆哆嗦嗦回答,“太上皇,这位江……江小姐,不是朝臣之女。” “不是?不是还敢赐婚给我的小九?扶老子起来,拿上虎符,让御林军把昭阳殿围了,我倒要看看,他这个皇帝想干什么?” 老太监吓得跪在地上拦着。 “太上皇,这怕是九王爷自己求来的,您再看看这折子。” “看个屁!”太上皇一脚将他踹开,“我早就知道他容不下小九,没想到老子还活着,他就敢下手。” 钟元忍不住问道,“这个江清婉是住在九王府后院的那位江娘子吗?” 他问的小声,更像是自言自语。 太上皇却整个愣在当场,停顿片刻一把抓起折子又细细看了一遍,随后一头躺在了软榻上,捂着胸口眼看着就要翻白眼。 钟元和老太监赶紧扑过去,一个扎针,一个顺气,好半天太上皇才缓过来,盯着房梁看了好久。 忽地冷声道,“赤森!” 一道黑影落下,跪在不远处,脸上赤金色的面具,狰狞恐怖。 赤甲卫,专属于太上皇的死士。 多少人?身份为何? 无人知晓。 赤甲卫有一个规矩,一旦出现,那就是必杀。 钟元顿时大惊失色。 “太上皇,万万不可杀。” 太上皇眼中杀气凌然,缓缓侧头看向他,“你敢拦我?” 钟元立刻跪匐在地。 “太上皇,草民亲眼见过九王殿下对那位江娘子呵护备至,疼惜万分,绝对情真意切。而且,那位江娘子身怀异能,觉不是外界传闻不守妇道的下堂妇,求您三思。” 老太监也赶紧跪下。 “此事还是召来皇上和九王爷问个清楚,莫要伤了你们父子之情啊。” 太上皇急促的深呼吸了几下,抬手让赤森退下。 “钟元,你刚刚说,这位江氏,身怀异能,是何意思?” 钟元忙将江清婉帮何年的儿子驱邪一事说了。 听完他的讲述,太上皇的脸色露出几分怪异。 老太监心思微动,“太上皇,要不宣进宫里您瞧瞧?” 太上皇刚要点头,忽又道,“不,钟元,找个时机,你安排一下,我去见她。” 第78章 太后赐婚 坤宁宫的凉亭内,一曲凤求凰弹完,太后甚是满意的点点头。 桂嬷嬷将温好的茶递到她手边。 “太后,钟大夫入了养心殿已有些时间,您要不要去瞧瞧太上皇?” 太后抿了口茶,露出几分忧色。 “竟招了钟元入宫,看来太上皇这病,又重了。” 云筱然眼中露过诧异之色,没想到那个不起眼的钟大夫竟然是太上皇的人。 她想起那日联合死去的张嬷嬷算计宋玉书处置江清婉的事,心下有些慌。 正捏着帕子忐忑,太后却忽地道,“皇室太久没有喜事了,也该办一办给太上皇冲冲喜。” “宋氏,如今郑擎还没回京,他为长辈,缺席婚宴多有失礼,可太上皇圣体为重,也就顾不得这些了,哀家今日便做主,三日后良辰吉日,让筱然和云寒把婚事办了。” 宋玉书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里,刚要跪下拒绝,云筱然却先一步跪下。 “筱然谢太后隆恩。” 太后笑着抬了抬手,“桂嬷嬷,拟旨。” 宋玉书急得也赶紧跪下,还没开口,就又被太后打断。 “该谢恩的是云寒,你跪什么?快起来。哀家知道三日有些急,不过筱然是哀家养大的,嫁妆哀家来备,成婚那日,哀家赐她郡主之位,抬抬身份,也不会亏了九王。” 她说着又幽幽叹了口气。 “太上皇最是疼爱九王,想必九王也愿意为太上皇的身体冲喜祈福,宋氏,你可还有异议?” 宋玉书所有的话都被硬生生噎在了喉咙里。 她如何反驳? 但凡说一句,就是对太上皇大不敬。 若当真因拒婚让太上皇病体更重,这个罪责太大了,她如何担得。 可是墨云寒又岂会听话。 云筱然乖顺地过来扶她。 “筱然要改口叫您舅母了,往后余生,还请舅母照拂。” 她柔柔福身行了一礼。 太后顿觉欣慰,亲自从腰间解下一个绣包递过去。 “筱然,来,这是哀家亲自绣的,戴了许久,寓意合欢吉祥,今日便赐予你。希望日后你与九王琴瑟和鸣,多子多福。” 云筱然忙跪行两步双手接过。 入手那一刻,熟悉的力量渗入掌心,比之前那个绣包的力量更强大。 她的心顿时更定了几分。 “谢太后赐福,筱然定会日日戴着,绝不离身。” 跪下时的眸子,闪过阴戾狠辣。 有太后在,谁也不能拿她如何。 就算云杳杳的尸骨被找到,只要她咬死不认,京兆府又有什么办法? 三日后她做了九王妃,定要江清婉那个贱人好看! 桂嬷嬷已经拟好了懿旨,拿过来请太后盖印。 一旦凤印落下,这婚事必成。 宋玉书心急如焚。 虽然墨云寒并没有跟她细说云杳杳身死真相,可她多少能猜得到跟云筱然脱不了干系。 否则,以墨云寒的性子,也不会在云筱然病重的时候那般逼问。 若当真是云筱然害死了云杳杳,这婚事绝不能成。 “太后!” 她再次跪下,带着破釜沉舟的决然。 云筱然心下一惊,立刻转过头想拦,这时一个宫女急匆匆的跑了过来,连礼都忘了行,径直跑到桂嬷嬷身边低语了两句。 “什么?” 桂嬷嬷大吃一惊,快速伸手拦下了太后落印的手臂。 “太后,不能盖。” 宋玉书和云筱然同时抬头。 一个惊喜,一个着急。 太后面露不悦,桂嬷嬷立刻俯身低语。 “养心殿传来消息,皇上赐婚九王,圣旨已下。” “什么?” 太后气的一巴掌拍在了桌子上。 “是何人?” 桂嬷嬷看了眼跪在地上的宋玉书,这才低声道,“养在九王府后院的那位江氏娘子。” 太后的脸色阴沉的可怕,缓了好一会儿,再次拿起凤印。 “皇上赐他的,哀家赐哀家的,同为正妃,三日后一同入门。” 桂嬷嬷再次拦下,这下声音都有些抖。 “九王殿下亲自求得圣旨,此生不再娶旁人。” “混账!” 太后将桌案上的卷轴扫落在地,手中凤印也丢在一旁。 “真是鬼迷心窍,娶一个下堂妇为正妃,仗着太上皇恩宠,皇帝偏袒,简直丢尽了皇家的颜面。” “竟还在旨意上特意写下此生不娶二人,难不成让哀家的筱然入府为姨娘不成?” 桂嬷嬷本是低语,除却太后没人听见。 如今太后直接发火将话说开,宋玉书和云筱然二人皆是惊得目瞪口呆。 宋玉书万万没想到墨云寒会去求旨娶江清婉。 可转眼一想,娶江清婉总比娶云筱然好太多,而且也避了今日之祸。 云筱然却已经快要气疯了。 她爬到太后身边难以置信地追问,“太后祖母,您在说什么啊?云寒哥哥要娶江清婉吗?这怎么可能!那女人是别人不要的,怎可为皇室正妃?” 太后怜悯的握着她的手安抚。 “筱然你莫要着急,九王此举实在是过于荒唐,你放心,哀家定会给你想法子。” 云筱然急道,“皇上已经下旨了吗?太后祖母,您快些将圣旨追回来啊。” 太后叹了口气。 “昨日圣旨便给了九王,如何追回啊。他虽未当众宣读,可玉玺已盖,便是无力回天。筱然你莫要着急,哀家绝不会让你去给九王做姨娘辱了云家。” “九王如此荒唐,实非良人,京中贵子无数,哀家再为你……” 不等她说完,云筱然就跪匐在地。 “太后,筱然只喜欢云寒哥哥,此生绝不嫁他人,求太后成全。” 她声声泣血,惹人怜爱,倒逼得太后似没了法子。 “这可如何是好,九王荒唐,皇上竟也跟着胡闹,赐婚圣旨盖了玉玺,哀家这凤印再印下,那便是抗旨啊。” 云筱然恨得咬牙切齿。 片刻后猛地抬起头。 “太后祖母,筱然愿为姨娘。” 宋玉书被惊得长大了嘴。 堂堂县主去做姨娘? 这是打皇家的脸还是打墨云寒的脸啊? “此事万万使不得。” 太后眼中却闪过一抹异色,抬手制止她继续说,双眸看向跪在她面前的云筱然,语气略沉, “你真的决定了?” 云筱然心中的不甘已经达到了顶点。 “筱然绝不后悔,只盼我这片痴心,能换得云寒哥哥半点柔情,此生便也值了。” 太后长舒一口气。 “既如此,哀家便允了你。” “桂嬷嬷,重新拟旨。筱然已经受了这般委屈,哀家绝不会让任何人轻贱了她,赐凤冠霞帔,赐皇家仪帐,以姨娘之身,坐哀家的凤銮,三日后自正门入王府。” 桂嬷嬷忙福身离开。 云筱然大喜,立刻跪地谢恩。 管是什么身份入府,能坐上凤銮出嫁,如此恩宠,整个京城独她这一份,谁敢轻待。 太后将她扶起,随后冷冷看向宋玉书。 “宋氏,哀家将筱然交给你,你若让她在王府受了罪,哀家可不饶你。” 宋玉书在心里长长地叹了口气。 事到如今,她也只能领旨。 第79章 还没捂热 云筱然看着凤印落下,却再次跪了下去。 “太后祖母,筱然还有一事相求。” “你说。” “筱然希望入府前,封锁这封懿旨的消息,等到那日,筱然要亲自带着懿旨上门,给云寒哥哥一个惊喜。” 太后眼尾轻弯。 “这有何难,懿旨给你,谁敢泄露半分,以抗旨论处。” 云筱然欢喜接过,又转头看向宋玉书。 “那就劳烦舅母在那日留住云寒哥哥,莫要让筱然坐着凤銮一人入府,失了体面。” 至此,宋玉书清清楚楚地看到了真正的云筱然。 机关算尽,阴戾狠决。 她眸色冷沉,冲着太后福了福身。 “臣妇,谨遵懿旨。” …… 秦府内, 苏玉兰刚用完午膳,就见秦明朗春风得意的从府外走了进来。 她正想问问礼物选的如何,就被拦腰抱起。 “你做什么?” 她惊呼出声,秦明朗却如饿狼一般在她嘴上狠狠亲了一口。 “为夫今日,毒排清了。” 苏玉兰愣了愣,忽然意识到什么,立刻伸手环住了他的脖子。 “你……你行了?” 这段时间,秦明朗憋屈的要死。 将人摁在床上门都没关就折腾了起来。 春梅羞的脸通红,赶紧将门关了守在外面。 张氏听见秦明朗回府,立刻找了过来,却被春梅拦在外面。 “我家县主与姑爷有正事要做,您请回。” “老爷还在监牢里受苦,救人才是正事,快让开。” 张氏蛮横的想要硬闯,就听见了苏玉兰放浪的声音,登时气的脸红脖子粗。 “不要脸,大白天干这种事!秦明朗,你爹还在受苦,你赶紧给我出来。” 床幔中正热闹的二人哪听得见,苏玉兰更是恨不得缠死对方。 张氏喊了几声都没人应,里面传来的放浪声却更大。 她再也听不下去,气呼呼的出了院子,迎面就看到门房着急忙慌地往这边走。 见到她匆忙福了福身脚步都没停。 张氏怒道,“你给我站住,出了何事?” 门房一脸为难,“老夫人,这事得禀告将军和县主夫人,您做不了主。” 张氏气的一巴掌呼了过去。 “在秦家,就没有我做不了的主,说,到底怎么了?” 门房捂着脸朝着府门的方向努了努嘴。 “那您自己去看。” 张氏憋了一肚子火,带着丫鬟婆子往府门外走。 四方赌场的张标带着六儿和几个打手站在门外,见她出来都忍不住乐了起来。 张标道,“秦将军这是知道还不上赌债,撵自个老娘出来了?” 张氏认出他的身份,心里有些发虚,却又不想丢了二品将军老夫人的架子,冷着脸骂道,“你们来干什么?之前的赌债可都还清了,再敢来秦府闹事,信不信我打断你们的腿!” 张标切了一声,瞥了眼六儿。 六儿立刻将卖身契和欠条拿了出来。 “老夫人,秦家公在赌场欠了银子,如今人被下了狱,我们只能登门,这白纸黑字按了手印的条子,您想不认可不行。” “若您拿不出银子,今儿个就得跟我们走,去赌场端茶倒水当丫鬟奴婢,这后院老爷们的衣衫,你也得好好洗干净了。” 张氏气的破口大骂。 “混账东西,满嘴放屁!我儿是二品大将军,你敢让我给你们当丫鬟奴婢,脑袋不想要了。来人,给我狠狠地打。” 赌场里养的打手可不是吃素的,三两下摁住了冲上来的护院。 张标上前,卖身契几乎怼到了张氏的脸上。 “看清楚,这可是秦家公亲自签的卖身契。” 张氏眼见势头不妙,立刻狠狠的踹了身边丫鬟一脚。 “还不赶紧去请将军出来!” “是。” 丫鬟捂着腿哪敢耽搁,踉踉跄跄的赶紧往前院冲。 不出意外还是被春梅拦住,可事关老夫人,丫鬟怕担责任,扯着嗓子喊。 “赌坊的人要把老夫人带走当奴婢,将军,您快出来看看啊。” 春梅猛地愣住。 这才想起忘了这茬。 手上一松,丫鬟就已经冲进了门里。 正舒爽的苏玉兰勾着秦明朗的腰不准他走。 垂下来的床幔被二人晃的几乎要飘起来。 丫鬟根本没看清,只听见了些许声音,此刻却也没心思细想,跪在门口再次喊了起来。 “将军,老爷将老夫人输给了赌坊当丫鬟,赌坊的人已经到府门口拿人了。” 秦明朗被这消息炸的脑子嗡嗡作响,瞬间偃旗息鼓。 哪还顾得上苏玉兰,当下抽身离开,一边穿衣服一边往外走。 苏玉兰未得纾解,感觉不上不下,被钓得恨不得杀人。 “该死的老东西!” 春梅急匆匆跑到床边跪下。 “县主,奴婢大意了,秦家公被抓,奴婢一时忘了卖身契的事,怕是要姑爷又平白丢了银子。” 苏玉兰面色驼红,伸手扯过锦被盖住身体。 声音沙哑慵懒。 “这偌大的秦府至少能抵万两银子,他不是才借了一千两吗?丢了便丢了,正好再加把火,让秦家所有人更恨江清婉。” 此刻府门口,秦明朗看着卖身契和欠条,只觉脑袋一阵发晕。 他原还对老父亲在监牢里受苦心存愧疚,此刻却觉得万幸,甚至希望能永生永世关着他,也免得再给他闯下这种祸端,丢人现眼。 张氏在旁急道,“儿啊,你快想想办法,我可是你娘,要是我去赌坊伺候人,丢的可是你的脸啊。” 秦明朗岂会不知。 他刚从鬼面那里要回七千两,还没捂热,就折损了一千二百两。 一千两赌资,二百两利息。 他心里窝着火,却又一点办法都没有,暗暗下决心,等拿到兵权,第一个就要铲掉四方赌场,将这些天受的窝囊气全洒出去。 送走了张标等人。 张氏立刻盯上了秦明朗收进怀里的银票,两眼都在放光。 “儿子,娘存的私房钱全被你爹拿去赌了,你给娘一些,娘平日花销也需要的。” 秦明朗气得心口生疼,压着火训责。 “娘,您吃穿用度都在府中,要什么银子。儿子求您,老实待在府中,莫要再给我惹事。” 张氏一听这话就不乐意了。 “什么叫我给你惹事啊?你不在这五年里,你爹也去赌坊,可人江清婉怎么就能让家宅平安,什么事都没发生过,还月月给我们银子,吃的好的全送到我们屋里来。” “你再瞧瞧你现在娶的这个,银子没有,后院的活儿不做,现如今,连你娘夜里的安神茶、早上的燕窝粥都没有,这日子过得还没有江清婉在的时候舒坦。” 秦明朗也来了气。 “是你们来信撺掇我一定要将江清婉休了,莫要让她卑贱的出身影响了秦家,现如今你后悔了,你自己去求人回来啊。” 他也没了回去跟苏玉兰缠绵的心情,转身拂袖而去,一个人出了府。 鬼使神差的竟跑到了九王府后院的巷子里。 隔着一道门,闻着里面传来阵阵的花香,又想起江清婉娇美的模样,更觉心猿意马。 第80章 高攀不起 秦明朗回忆着往日情意,越想越后悔。 当即抬手叩响了院门。 不多时里面穿来脚步声,还有江清婉轻柔的回话。 “莲儿,我去开,你将点心早些弄好,煮茶的炭火也早些备下。” 眼前的院门很快被打开。 江清婉穿着一身浅绿衣裙,略施粉黛,满头乌发盘了未出阁的女子发髻,别着精致金色镂空的流云簪,簪子最上面镶嵌着硕大的明珠。 高贵奢华,衬着那张绝美的小脸更显明艳动人。 秦明朗心中悸动难耐,激动的上前去握江清婉的手。 “婉儿。” 江清婉脸上的笑意瞬间消失,侧身冷冷避开。 “你来做什么?” 秦明朗安耐住想将人一把拥入怀中狠狠疼爱的冲动,一双桃花眼含着万般深情。 “我来看看你过的好不好?上次分别,我虽把话说得狠厉,可这几日,我日日都在想着你担心你。” 他一副恨不得刨出一颗真心给江清婉看架势。 江清婉却厌恶的想吐。 “说完了吗?说完滚。” 秦明朗立刻抬手撑在门上,一脸的苦口婆心。 “婉儿,你莫要在我面前故作坚强了。你知不知道,看见你打扮成这样子,只为了讨好九王让他收留你在这后院做个见不得人的禁脔,我真的很心碎。” “我爹入狱的事,我已经查清楚。九王爷的人来的那么巧,你就没怀疑过吗?他在利用你的手铲除异己,你跟我爹都是受害者。” “他故意煽动舆论,其实真正要对付的是苏家。因为老王爷在军中威望极高,是他最大的威胁。否则,他怎么会容忍你一个下堂妇住进王府,现如今,你还认不清现实吗?” “乖,跟我走,不要再助纣为虐,当你没有了利用价值,他会杀了你的。” 他说的情真意切,那张俊朗的脸,仿佛五年前初见时,正义凛然,护卫幼小。 江清婉眸色清冽的看着他。 等他说完,才冷冷开口。 “你让秦润编排了戏文,交给天桥下的黑瞎子让他找人散播出去,试图抹黑王府,诋毁墨云寒,你真当没人查得到吗?” 秦明朗的脸色瞬间慌了。 眼神不自然地开始闪躲。 “你……你在说什么,我听不懂。润儿现在可是太学院的好学生,怎么会干这种事情。” “太学院里可不一定都是好学生。” 一道慵懒娇媚的声音传来。 墨青蕊扶着丫鬟的手从马车上下来,在她后面还停了三辆马车,各个奢华大气,一看就不是普通人家。 秦明朗忙拱手作揖。 “不知是谁家夫人,何时结交的我家婉儿。” 墨青蕊嫌弃的瞥了他一眼。 “你家婉儿?” 秦明朗立刻自报家门。 “在下秦明朗,是与婉儿有过媒妁之言的夫君。” “哎呦,秦大人您这话说的可不严谨,您跟婉儿妹子可早就和离了,再称夫君,多少有点不要脸皮!” 傅安安从第二辆马车上下来,笑的一脸鄙夷。 秦明朗登时认出了她,想起买铺子的事,脸臊的通红。 可傅安安只是一介商籍,他自是不怕。 腰杆也很快挺得笔直。 “原来是傅老板,这是我与婉儿的私事,与你无关。” 傅安安也不恼,娇笑着看向墨青蕊。 “青蕊郡主,你瞧,这男人啊就得脸皮厚,明明是自个攀龙附凤娶了新妇,抛弃了婉儿妹子,现如今看婉儿妹子有了本事又跑来纠缠,我若是有这等脸皮,这京城的买卖,哪还有做不成的。” 秦明朗心中一惊。 傅安安出来的那一刻,他以为这几辆马车里坐的都是些商贾妇人。 没想到还有位郡主,忙又朝着墨青蕊拱了拱手。 “原来是青蕊郡主,失敬。” 朱淮君和陆宁也相继走下马车。 秦明朗不认识陆宁,但却见过朱淮君。 再次震惊不已。 朱淮君的父亲可是赫赫有名的大将军,五年前他那个队伍奉旨出征,还是朱大将军亲自去军营祭的旗。 听说朱将军现在镇守着南境,已经是一品军侯。 江清婉竟然能认识这般多的权贵妇人。 秦明朗心中狂喜,敛了敛袖袍再次躬身行礼。 “朱小姐,我曾与你父亲有过几面之缘,没想到我家婉儿与你也有这般缘分。” 朱淮君面色寡淡,理都没理。 墨青蕊眼波流转,娇笑道,“我给秦将军介绍一下,最后那位是陆家独女,户部右侍郎萧平的夫人陆宁。” 秦明朗此刻已经震惊的无以复加。 户部尚书已年迈,最有可能升任的就是右侍郎萧平。 而且陆家家学渊源深厚,更是旁人不能比的。 他心中越发激动,行礼的腰几乎要压到了底。 “见过萧夫人。我家婉儿能得诸位青睐,真是她三生修来的福分。” 他说往起身,急切地看向江清婉。 “婉儿,快快请贵客进门。” 仿佛此刻他成了这王府后院的主子,张罗着让妻子待客。 话音刚落,墨青蕊就再次笑出了声。 “姐妹们,你们瞧瞧这乐子,不知道的还以为我这小九叔的家改姓秦了。” 秦明朗登时闹了个大红脸。 墨青蕊又道,“既然是要请我们进门,不如请我们去秦家坐坐?毕竟这里,你也做不得主。” 秦明朗倒是想啊。 可秦家还有个苏玉兰,他哪敢。 “姐姐们莫要逗我了,不如我和婉儿请诸位去最好的酒楼一聚。” 刚刚还笑颜如花的墨青蕊瞬间冷了脸。 “谁是你姐姐,不要脸皮的狗东西,欺负了我家妹子,还有脸在这里讨好,立刻夹着尾巴滚。若是滚慢了,本郡主即刻带人打去秦家,让苏家那个什么狗屁县主出来看看,自家男人拴不住,我可以帮她阉了省事。” 她本就泼辣,说起话来也毫无避讳。 再加上身份尊贵,哪会给秦明朗留脸。 秦明朗一张俊脸都快烫熟了。 急得赶紧去看江清婉。 “婉儿,我是真心想与你重修旧好的,你……” “滚!” 江清婉冷冷打断,半句话都懒得再说。 傅安安噗嗤一声笑的花枝乱颤。 “哎呦呦,秦将军啊,青蕊郡主可是个眼里容不得沙子的人,说到做到。你还是快些走,要真被扒了裤子,可就不好看了。” 秦明朗眼见讨不得好处。 只能讪讪笑着拱了拱手,极其狼狈的出了巷子,身后传来的爆笑声更是啪啪打得他脸疼。 可他心里又痒的厉害。 江清婉怎么会有这本事认识这么多权贵,就算是苏玉兰怕也不行。 早知道她有这际遇,当初说什么也不能和离啊。 他懊恼的直捶墙,心里越发打定主意要将江清婉重新拉回身边。 而此刻苏玉兰还满身浴火的等着秦明朗回去灭。 左等右等不见人,让春梅出去找,这才得知又被张氏给气跑了。 她憋了一肚子火没处发,直接下令断了张氏的饭菜,又将其关进了后院。 第81章 关心则乱 王府后院内,百花争鸣,绚烂夺目。 引得四人惊叹不已。 墨青蕊啧啧道, “小九叔还真是舍得,你们瞧见那株赤山了吗?整个京城,就这么一株,当时小九叔亲自照料半月才存活,现如今竟让江妹子住了进来,若是旁人,怕是损了一朵半枝的都能被拧掉脑袋。” 傅安安经营的诸多商铺中就有一间花房。 闻言点头附和。 “郡主说的那株自是千金难求,不过这满院子的花啊,可没有一株便宜的。江妹子,你平日怎么照料的这些花,竟开的如此之好,我那花房里的花匠要是能学的一招半式,也不至于日日将我气的心口疼。” 莲儿正送点心进凉亭,听了这话,笑着道,“贵人们,我家小姐哪会侍弄花草,更何况这些都是王爷的宝贝,平日里都不敢碰的。” 墨青蕊抿着帕子娇声打趣。 “小九叔这般苛责吗?江妹子,你莫要跟他住了,去我的郡主府,我定日日好酒好菜的招待你。” 傅安安也跟着揶揄。 “郡主可不能仗势抢人,我那府邸虽比不得县主府,可我府邸的美男多啊,江妹子定会喜欢。” 二人一个娇媚风流,一个泼辣娇蛮,打趣起人来,听得哪个不脸红。 饶是江清婉也有些扛不住,微红了耳尖。 这时朱淮君诧异地指了指不远处还在冒着烟的土瓮。 “九王殿下不许你们碰花,却许你们在花园里烧土瓮?” 傅安安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淮君,你可算说到了点子上,这烟熏火燎的,可是养花的大忌,你瞧着王爷是心疼这花呢,还是宠着我们江妹子呢?” 这下江清婉的脸也跟着红了。 再闹下去,真要说不清了。 “各位递了帖子来访,是要赏花吗?那我可回屋了。” 墨青蕊忙挽住她的胳膊。 “你们可不许再打趣我妹子了,瞧给人羞的,走走走,尝尝妹子家的点心和香茶,定然是别处吃不到的。” 几人这才一起入了凉亭。 炭火上咕嘟嘟煮着茶,算起来,这几人都是主顾,江清婉对她们印象也不错,便特意在茶水里加了一丝灵气,亲自给她们倒了一杯。 陆宁的咳疾已经好了不少,饮了一口后眸光登时亮了起来。 “这是天山雪芽?怎的这般清香,比宫中贡品还要好上许多。” 几人虽身份各有不同,却都是富贵出身,唯一商籍的傅安安也是京城中颇有名气的女富商,祖辈更是江南富庶商贾,家中好东西自然不少。 此刻也是颇为惊艳。 墨青蕊也饮了一口,她虽没有陆宁品茶的本事,却也能喝出那股清香味来,沁人心脾。 “妹子这茶果真与众不同。” 其余三人心思微动,瞬间明白过来。 傅安安将茶一饮而尽,自己动手又添了一杯。 “我也算是沾了诸位的光,今日定要多饮几杯,你们莫要与我争。” 墨青蕊嗔笑着拍她一下。 “咱们既认了江妹子,以后有的是时间见面,瞧你猴急的模样,是被府中美男吸了精气神虚了,要不要求江妹子给你再多来几张护身符?” 傅安安被她这话呛了一下,捂着帕子低低咳着。 江清婉让莲儿重新续了水。 这一次什么都没加。 “你们的身体受不住太多,换成红茶。” 朱淮君微怔,神色颇有些担心, “安安,你可要注意些,别真的搞垮了身子。” 傅安安被她一本正经的关心搞得俏脸通红。 江清婉悠然开口。 “她身体很好,府中不过摆设,真正的桃花还未到,不用急。” 傅安安愣住,回神急切的看着她。 “我……我还有正缘?” 她被那人伤透了心,可内心深处,却并非铁石般冷硬。 至于府中美男,多是护院小厮账房管家,也有被她豢养的小官美姬。 她一个女人经营偌大的家业,识人用人的手段自不会与外人道。 江清婉眼中闪过狡黠。 小手一伸,“姻缘符,一千两。” 傅安安看出她故意的,羞恼地哼哼着告状。 “你们可瞧着了,万不敢再调侃江妹子与九王殿下的事,这不就给欺负回来了。” 众人登时大笑。 江清婉虽有通天的本事。 可论起生活阅历,人间百态,心思的七巧玲珑,她又哪里是这几位姐姐的对手。 耳尖再次泛起绯红,像被轻轻戳了小尾巴的猫儿,蜷起的利爪,可心里却是软的。 提起符箓,陆宁忽地起身冲着江清婉行了一礼。 “姐姐谢过妹妹的护身符。” 嬉笑的气氛瞬间散了不少。 江清婉抬手扶了她一下。 “我收了银子,你不再谢。” 这几日,墨青蕊她们虽都担心,却也不好追问。 见她提及,傅安安忙追问,“那小贱蹄子撵出去了吗?” 陆宁摇头,本来娇柔的眸子,多了几分坚毅冷厉。 “人心生出恶疮,直接剜去,鲜血淋漓不仅会留了疤,一旦恶疮拼死挣扎,污水染了他处,反倒会将伤病扩大。倒不如让它从根里坏掉,自掘坟墓,绝望而死,再无生恶的可能。” 气氛静默。 江清婉轻轻转动着手里的茶盏,忽地想起秦家。 那不就是一块恶疮吗? 她挖了去,以为一刀两断,算准了这恶疮必死。 可污水却染了四周。 莲儿李斗,还有如今的墨云寒,都跟着遭了秧。 朱淮君握住陆宁的手安抚。 “那你夫君可知晓了?” 陆宁点点头。 “不怕姐姐们笑话,他戴上护身符后才清醒,将自己关进浴池内,搓洗的浑身冒了血,最后让小厮拿了刀,差点……” 墨青蕊冷哼。 “他倒是挺狠。” 陆宁轻轻叹了声, “事关陆家,我不得不思虑周全。” 其余人自然知晓这个中难处,没再多问。 江清婉却忽地抬头看向她。 “若污水蔓延了,又当如何?” 这话问得突兀。 陆宁的小脸猛地僵了一下,还以为家中仍有她不知的内情。 “江妹子……何意?” 江清婉敛下情绪。 “我说的不是你。” 陆宁心思灵动,想起刚刚在院门外发生的事,顿时了然。 “先不说有江妹子在,单九王殿下那样尊贵之人,何惧一个秦家?” 江清婉心尖轻颤。 陡然浮现在眼前的乌云也顷刻散去。 这便是灯下黑。 关心则乱。 “我说的是我的丫鬟和小厮,与九王何干?” 陆宁瞧着她再次泛红的耳尖,忍不住掩唇轻笑。 “是是是,姐姐多言,妹妹莫怪。” 众人全都齐齐看向她,满眼揶揄。 这一下,江清婉整个身子都有些燥。 第82章 太学院闹鬼 还是墨青蕊帮她解了围。 “宋姐姐怎么还没过来?” 话音刚落,玉英便推开了前院和后院连接的木门,匆匆走到凉亭边俯身行礼。 “见过郡主,见过诸位贵人娘子,我家夫人有事,让奴婢传话,今日就不聚了。” 墨青蕊皱了皱眉。 “可是云家那丫头病又重了?” 她的府邸并不挨着云府。 不过云筱然生病的事她是知道的,两家虽不亲厚,可那毕竟是太后亲养的县主,也算沾了点皇亲。 玉英却没回答,只低着头道,“夫人还等着奴婢,奴婢告退。” 说完匆匆走了。 墨青蕊觉得奇怪,正想将人叫住,江清婉却伸手拦下。 “云筱然的病没事了。” 墨青蕊登时收回目光,急急看向她。 神色很是复杂。 “妹子,你对我有救命之恩,姐姐多言一句,云家那丫头对我小九叔极为痴迷,又有太后撑腰,若她入了王府,你要早做打算。” 虽众人都觉得江清婉是个有大本事的人。 可是以墨云寒的身份,又怎么可能许她一生一世一双人的承诺。 就算是墨云寒答应,皇室也不会应允。 陆宁最能体会,立刻转移了话题。 “江妹子会打马吊吗?” 江清婉摇头。 “不曾打过。” 傅安安也心领神会,笑着附和。 “这等好玩的妹子竟不会,来啊,去我马车上将马吊拿来,今日我们几个好好教教你。咱先说好,你可不能用符,要不然这不是伸手进我钱袋子直接拿银子吗?” 众人大笑,气氛随之回暖,再次热闹起来。 江清婉并不抵触,以前没机会玩,倒也想见识见识。 这一玩玩到了夜幕降临才散场,几人又吃了莲儿做的饭菜和李斗烤的鱼,这才依依不舍的告了别。 简单洗漱后,江清婉披了件外衫,站在院子里随意让晚风吹干潮湿的长发,眸光不由看向前院。 今夜不用治腿,也不知那人伤势如何。 不知是不是墨青蕊几人的笑闹,她心里莫名不静。 莲儿走过来福了福身。 “小姐,青穗姑娘还没回来,要不要给她留饭?” 江清婉回神,随即摆了摆手。 “不必,去睡。” 说完,她也转身回房练功。 浅淡的灵力自房间溢出,轻轻扩散在百花之上。 得了滋润的花,开的越发的娇艳动人。 夜色渐渐深浓,整个京城陷入一片安详宁静。 刚入三更。 太学院内,忽然传来一声凄厉的惨叫声。 甲班寝室内很快窜出一个光着上身的男人,披头散发的拼命往外跑,一把抱住了院子里的一棵大槐树,脸色苍白,嚎的像被掐住了脖子的公鸭。 “有鬼啊。” 周围寝室的灯一盏盏亮起。 甲班不少人都提着灯笼推门走了出来。 能入甲班的都是京中贵子,身份不凡,住的也都是单独的寝卧,还有书童伺候。 只是单寝分别围在几个大院子里,间隔不远。 很快有人认出抱着槐树的人。 “这不霍震吗?你大半夜不睡嚎什么呢?” 霍震哆哆嗦嗦的指着自己的房间。 “有鬼,有女鬼。” 众人齐齐看去。 就见霍震的书童歪倒在门口,也不只是睡着了还是晕倒了,黑漆漆的门内,什么也看不清楚,莫名透着些阴森恐怖。 郭浩一把推开围观的人,斜着眼瞥了霍震一眼。 “呦,霍公子够风流的啊,画舫乐姬还不够你玩的,竟然还玩起了女鬼。啧啧,瞧这身上,都留了脂膏印子,够激烈的啊。” 数个灯笼将霍震周围照的宛若白昼。 果然看到了他身上特别是脖子位置遍布着红色的脂膏印记。 一看就是女子激情时吻上去的。 经郭浩调侃,众人都忍不住笑出了声。 “霍震,你爹是礼部尚书,教的可是大周礼数,你倒是学到了精髓,在太学院跟女鬼缠绵。” “郭小侯爷,你和霍震的房间挨着,没听见点动静?” “小侯爷和霍大公子平日事事都争,如今这等艳福,不如也争一争?” 霍震忽地反应过来,猛地松开槐树冲到郭浩身边一把攥住了他的衣服。 “是你派人塞了个女子在我房里吓我是不是?老子跟你拼了。” 两个人平时就好斗,周围人见怪不怪,打着哈欠往房里走。 “你们动静小点,再吵到人,小心我们告去戒律司。” 戒律司是太学院树规矩的地方,首院亲自请了皇命建立的,皇子虽不用住在学院内,但是,只要入了太学,该守的规矩一样都不少,谁都没有特权。 霍震认定了是郭浩戏耍他,扭着他就要去戒律司告状。 “亏得老子上次在护城河里还救了你一条狗命,你竟然这么玩我,今天我非要戒律司的板子打在你身上不可。” 郭浩也不甘示弱,双腿夹着他的腰跟他在地上滚。 “少往自己脸上贴金,你那是救我吗?你那是怕老子死了,霍家不饶你。自己惹了风流债被女鬼缠上,还敢赖我,走啊,去戒律司,看谁挨板子。” 一旁的书童急的跳脚,赶紧低声劝。 “两位爷啊,已经过了宵禁,你们再闹,戒律司的人就真的来查了,到时候你们都得挨板子啊。” 郭浩和霍震对视一眼,鼻孔里齐齐哼出声。 “放手!” “你先放!” “一起放!” 两个人忿忿不平的各自松开。 打了这一架,霍震倒是没那么怕了,一把抢过郭浩书童手里的灯笼提着走到门口,一脚踹在了自家书童的身上。 “睡睡睡,你家少爷都快被女鬼偷了,你还睡?” 连踹了两脚,书童都没反应。 郭浩也察觉到不对劲,赶紧凑了过去。 “不会死了?” 霍震吓得一把攥住了他的胳膊。 “你……你去探探。” 郭浩也怕。 不过见霍震那怂样,咽了下口水硬着头皮往前走。 “就这点胆子还敢跟老子斗,下次再敢惹我,我就把你吓尿裤子的事抖出去。” “你快试啊。” 霍震猛地往前推了他一下。 郭浩的手指碰到了书童的鼻尖。 感觉到温热的呼吸后一脚踹在了霍震身上。 “人没死,估计跟你一样胆子小,被吓晕了。” 霍震立刻又紧张起来。 “我就说,屋子里有女鬼。” 此刻郭浩就半躺在门口,手都碰到了门边,不知是不是被霍震影响,他莫名觉得后背一阵阴森森的冷风袭来。 鸡皮疙瘩起了一背。 第83章 花房偶遇 霍震躲在郭浩书童的后面,探出头使激将法。 “小侯爷你不是天不怕地不怕吗?你进去啊,要是你不敢,就是承认你算计老子。” 郭浩被激的梗起脖子。 “要是老子敢,以后你见到老子就喊大哥,听见没有?” 霍震这会儿是真被吓着了。 那种凉飕飕的触感仿佛还在脖子上缠绕。 “你要是真能抓到女鬼,我喊你大哥。” 郭浩从地上爬起来,活动了活动肩膀,看着黑漆漆的房间,连着咽了好几下口水,伸手抢过灯笼照着路面走了进去。 一进去,那种凉意更加浓烈。 他努力将灯笼高高举起。 可能照亮的地方并不大,好在他们两个人的房间布局一样,他很快摸到了书案前,将烛火点亮。 屋子里的黑暗被驱散。 郭浩壮着胆子环顾四周,确定什么都没有后,长松了一口气,指着还杵在门口的霍震道,“跟老子滚进来,哪里有鬼?胡说八道。” 见他没事,霍震立刻跑了进去。 果然,房间里什么都没有。 他的床榻上,只有他散落的衣服和被掀开的被子。 “难道是做梦?” 郭浩嫌弃的撇撇嘴。 “想女人想得做这种梦?明日休沐,晚上去画舫,你请客。” 霍震烦躁地挠挠头。 “请客就请客,谁差你那点银子,赶紧滚。” 二人谁都没注意到,在黑漆漆的房梁上,蹲着一只黑漆漆的乌鸦,一双赤红色的眼睛,正直勾勾的盯着霍震。 里面宛若真的藏着一只艳丽的女鬼。 …… 青穗是在第二天早上吃早饭的时候回来的。 肩膀上还带着夜露的潮湿,那双英气十足的眸子里却没有丝毫疲态。 “小姐,黑瞎子死了。” 江清婉皱了皱眉,却并没有着急问。 “我让莲儿给你准备了房间,去洗一下换身衣服出来吃饭再详细说。” 身为暗卫,青穗早就习惯了彻夜警惕盯梢的生活,并不觉得如何。 闻言刚要摇头,莲儿已经笑盈盈道,“青穗姑娘,我带你过去,小姐还给你备了几件衣服,都是暗色的,你瞧瞧喜不喜欢,若是不喜欢,我再去给你买。” 青穗明显有些不适应。 僵了片刻才低着头跟着莲儿回了房间。 很快收拾好换了身灰色的劲装走了出来。 李斗将金黄焦嫩的鸡腿放在她盘子里。 “小姐说你武功很厉害,练武的人都要多吃肉,你吃。” 莲儿又盛了一碗蔬菜粥递给她。 “你喜欢吃什么跟我说,我给你做。” 连番的热情让青穗心里又酸又胀。 她并不习惯这种相处方式。 暗卫需要沉着冷静,杀伐果断。 江清婉死瞧出她的不自然,声音淡淡开口,“边吃边说,黑瞎子死在何处,死因为何。” 青穗忙敛下情绪正色道,“死在一处荒坡上,是上山采药的药农发现的,已经报官,我看了尸体,没有任何外伤,也不是中毒,好像是被吓死的。那双瞎眼被什么东西啄出了两个血窟窿,我在上面发现了这个。” 她从袖子里掏出手帕打开。 里面是一片黑色的羽毛。 “我打听了乌鸦的踪迹,没人看到,便先回来报你,等会我再去查。” 江清婉拿着帕子凑近看了看那根羽毛。 沾了人血,毛根位置,似凝着一丝很淡的黑气。 青穗吃饭很快。 不多时便放下了筷子。 “小姐,我去了。” “等等。” 江清婉叫住她,将刚刚刻了符箓的羽毛递还回去。 “它会指引你找到它的主人,查到地方就回,不要靠近。” 说完手一松,那根羽毛竟翩然而起,如没有任何重量般漂浮在空中,受着某种召唤而去。 青穗不敢有半点停顿,立刻施展轻功追了上去。 李斗看得兴奋不已,紧跟着追了两步,呆呆看着青穗离开的方向,带着满眼的崇拜。 “她好厉害。” 莲儿酸溜溜来了一句。 “人也很漂亮。” “嗯,和莲儿一样漂亮。” 李斗完全没反应过来,傻兮兮的点头回应。 这下,莲儿更气,呼哧呼哧将粥喝完起身回了厨房。 江清婉觉得好玩,也没点破。 昨晚打马吊,她输了傅安安三次,答应今日帮她去看看那朵快死了的牡丹花。 吃过饭,她让李斗留在家里练功等青穗,便带着莲儿去了傅安安的花房。 春日里正是赏花簪花的好时节。 花房的生意很不错,门口连停马车的位置都没了。 江清婉索性让莲儿给了银子打发了车夫,不必等她们。 正准备往里走,一辆奢华的云锦马车就猛地停在了她们前面。 若非她们躲闪及时,那扬起的马蹄子都要踩踏上来。 莲儿护着江清婉气的小脸通红。 “你驾车怎么不看着人啊。” 车夫从鼻子里哼了一声,满眼不屑。 “看看清楚,这是县主专用的马车,尔等平民,见了自当速速回避。若是被踩伤,也是你们自己不长眼。” “你……” 莲儿气的跺脚。 这时布帘被人从里面掀开,云筱然缓缓走了下来。 脸上仍有几分苍白病态,却被胭脂水粉遮挡,眉宇点了花钿,云鬓之上插着一支摇摆的金钗,如凤凰展翅般,端庄雍容。 衣裙一改往日素雅的装扮,穿了一身大红团绣的裙褂,袖口和锁边全用的金线,贵气逼人。 她扶着李嬷嬷的手臂抬眸看向江清婉。 “原来是江娘子啊,还真是巧,你也来选花?” 江清婉见过很多心里藏污纳垢的人,恶事被挑明之后,有的陷入疯癫,有的惶惶不可终日。 鲜少见到这般,将恶咬碎了咽进肚子里,硬是能装作什么都不知。 她收回目光转头看向莲儿。 “忘记跟你说,宅子不用挑了,前两日有人送了我一座,叫白慈山庄,有时间带你和李斗过去认认门。” “白慈山庄?”莲儿不清楚云家的事,一听白得了个宅子,乐的眉眼弯弯,“一听就很大,到时候奴婢开个小菜园,养些鸡鸭,再挖个小池塘,养些鱼。” 云筱然的脸色瞬间变得难看至极,可一想到再过两日就能嫁给墨云寒,又将情绪压了下去。 “江娘子,既然遇到了,就一同进去,正好,你帮本县主选几朵好一些的花,本县主要用在重要场合。” 她故意咬紧最后几个字,颇有几分得意。 这时傅安安从里面急匆匆的跑了出来,娇笑着直接冲着江清婉而去。 “江妹子,你来了怎么不唤我一声,这不怠慢了?” 李嬷嬷冷哼道,“掌柜的,谁是贵客,你睁开眼好好看看,耽误了我们县主的大事,有你好看。” 傅安安这才注意到云筱然。 脸色微微一变,立刻福了福身。 “原来是筱然县主大驾光临啊,今日真是不巧,怕是不能……” 江清婉抬手轻轻拉了她一下。 “傅老板,上门的生意岂有赶出去的道理,一起进去。” 她率先迈步而入。 随性的家常打扮,愣是将云筱然的庄重华贵给压了去。 云筱然恨恨的攥紧双手,却又不甘心弱了半分,凶狠的瞪了傅安安一眼,扶着李嬷嬷的手,让随行的人前方开道,排场摆的极大,如一只高傲的孔雀,迈步而入。 第84章 抢花 傅安安来不及问江清婉到底怎么回事。 李嬷嬷就已经嚷嚷开了。 “都停下,今日我家筱然县主选花,闲杂人等,莫要碍事。” 亲自来花房选花的基本都是闲赋在家的妇人和女子,多为商籍,也有些是官宦人家,但官职都不会太高。 一听是县主,又看着架势,皆有些怕,不由齐齐噤了声。 云筱然很是满意。 环顾四周,一脸的颐指气使。 “掌柜的,我听说你们花房培育出了一株新的牡丹品种,叫万紫千红,拿上来给本县主瞧瞧。” 那株万紫千红便是今日江清婉要过来救治的牡丹花。 此刻就在后院,花苞蔫了,根本不能见客。 若是真搬了出来,岂不是砸了花房的招牌。 傅安安很快缓过神来,娇笑着上前招呼。 “县主大人,万紫千红太过妖娆,不配您雍容华贵的气质,你是要簪花,还是要养在家里观赏,若是簪花,我推荐被看,衬您这身衣服,若是观赏,那定是要买玉芙蓉的,最是娇贵,也只有您这种身份的也才养得住。” 她多年经商,场面话说的滴水不漏。 云筱然毕竟年少,听得有些飘飘然。 李嬷嬷却冷嗤道,“你好大的胆子,我家县主要选什么,还需要你来决定?速速将万紫千红搬出来供我家县主欣赏。” 经她这一提醒,云筱然立刻回神。 “听说这株万紫千红极难求,也算是个稀罕物,即便不适合本县主,也应该观赏一番。若是实在漂亮,买回去放在县主府养着,也不是不行。” 本想避事离开的客人,一听要看万紫千红,顿时又都不走了。 人聚在一起,都有些激动。 “听说万紫千红是一株花茎上开出好几种颜色的牡丹,甚是漂亮,不知是真是假?” “我怎么听说是一朵牡丹上面有万千种颜色啊?” “不管是哪种,能在一株花苗上看见万千种颜色,绝对是一大奇观,今日若是能见到,也算是三生有幸了。” “那可真是托了县主大人的福。” 听着这些议论,云筱然越发高傲。 见傅安安迟迟不动,心下狐疑。 “掌柜的,你一再推脱是何意思?莫不是觉得本县主买不起?李嬷嬷。” 李嬷嬷当即拿出一叠银票,在掌心猛拍了几下。 “还不搬花?” 傅安安实在没料到云筱然进门就要看万紫千红,态度还如此强势。 饶是她心思百转,一时间也找不到应对的办法。 正左右为难,江清婉忽地娇声道,“这株花,傅老板已经卖给了我,今日我便是来取花的,既然是我的东西,便是私藏,我有权利不展示。” 傅安安顿时松了口气,立刻附和点头。 “对,万紫千红已经卖了。” 云筱然现在笃定,那株花绝对有问题。 “我与江娘子一同进来,你先前不说卖了,只说不适合本县主,我让你搬出来展示,你立刻便改口说卖了。瞧你二人关系亲密,应是闺中好友。莫不是在联合诓骗于我?” “县主大人,我……” 傅安安刚要解释。 云筱然却看向四周。 “大家伙也听过这云来花房培育出了万紫千红?她们联手欺骗我,也便是欺骗了大家,怕不是以此为噱头,骗你们来这里选花。如此卑劣的行径,还谈何诚信?” 本就有些失望的众人登时被煽动的都有了些情绪。 “傅掌柜,就算这花卖了,我们瞧上一眼也不会少一个花骨朵,今日你怎的这般不干脆了?” “对啊,傅掌柜你先前不还说,要寻一个良辰吉日,开个赏花宴,让大家伙一睹万紫千红的真容吗?怎么这就卖给了旁人。” “不会真的没有这株花,在骗我们?怎可如此?” “我们可都是相信你才来你的花房的,你可万万不能骗人。” 傅安安着急的看向云筱然。 云筱然却很是淡然。 “这花是昨日傅老板口头应承卖给我的,价钱还未商定,既然诸位喜欢,那不如就定个日子,照常开赏花宴,等宴席结束,我再将花搬走。” 她说着问道,“傅老板,一千两银子可够?” 云筱然立刻给李嬷嬷使眼色。 李嬷嬷当即喊道,“我家县主出一千两百两。既然还未定价,旁人自然可以加价。” 此刻的傅安安完全被搞糊涂了。 她原以为刚刚江清婉是在帮她解围才会那样说,可这会儿怎么又叫起了价? 江清婉似有些恼, “一千五百两。” “两千两。” 云筱然悠然的抬手拨弄着身旁的花。 “江清婉,你这是要跟我比家当吗?你比得起吗?继续加啊?” 莲儿心疼不已。 再贵重也就是一朵花而已,她忍不住小声劝道,“小姐,算了。” 江清婉却有些上头。 “我出五千两。” 一朵花买到了五千两,已经是天价。 云筱然也有些心疼。 不过看着江清婉那副难受的模样,她顿时觉得再多花一些也没什么。 “六千两。” 江清婉此刻的眼尾都有些发红。 “云筱然,这花可不好养,你非要买回去,若是枯了死了,岂不浪费了傅老板的一番心血?” 她越是舍不得,云筱然就越是开心。 “本县主就算只看一眼,明日它枯了死了,我埋进土里做花肥,又与你何干。有银子就加,没银子就乖乖把花拿出来。” 江清婉似有些委屈。 “傅老板,我今日没拿这么多银子,那株万紫千红,你搬出来给她。” 傅安安一脸懵,下意识伸手握住她的小手拼命使眼色,想问问这到底是要做什么? 却忽觉手心被塞进一个小小的物品。 她稍作摸索便知是一个被折成三角的符,心下顿时明朗。 脸上愁云尽散。 “县主大人稍等,我现在就搬来。” 她说着福了福身,快步进了后院,不多时亲自用木板车推着一个蒙着红布的物品走了出来。 奇异的花香从红布下弥散出来。 将整个花房内的花香都给压了下去。 云筱然本还有些心疼六千两银子,此刻却是完全被吸引。 “快将红布移开。” 傅安安有些担忧地看向江清婉,见她点头,这才小心翼翼掀开了红布。 五颜六色的硕大牡丹,争奇斗艳,仿佛在瞬间,春日在冬眠之中裂开,所有春色涌动,拼命想要释放。 那种生命之感,震慑人心。 周围不断响起吸气声和惊叹声。 傅安安趁机说道,“县主大人,此花极难养育,我迟迟不肯搬出来,也是因为这个原因。您花了六千两,若是明日就死了,我这不是让您打了水漂。这花您也看了,不如就这样算了,这花还是归花房,如何?” 云筱然从惊艳中回神,冷冷瞟了她一眼。 这花才初开,还有十几个花苞未全开,若是全都开了,景致定会更上一层楼。 太后赐她銮驾,她正好借花献佛,孝敬一番。 “别以为我不知你打的什么主意,不就是怕我将花拿走,你开不成赏花宴,赚不到更多的银子吗?” “李嬷嬷,给银子,将花小心搬上车。” 她说完亲自盖上了红布,再不许任何人看。 第85章 祈福 等出了花房,云筱然立刻让人往宫里递了贴子。 本想着直接去宫里,在宫门口却得到太后派人传回来的消息。 “今晚九王殿下从西山换防回京,会入宫,届时太后设宴留人。” 云筱然顿时喜上眉梢。 墨云寒最是喜欢珍稀花种,若是见到那株万紫千红,定会开心。 她当即又折返回了府,只等夜幕降临。 花房这边, 送走了云筱然,傅安安又招呼了一会客人这才拉着四处看花的江清婉回了后院。 “妹子,那花……” 江清婉知道她要问什么,淡淡解释, “强行以我的灵符灌注,虽刹那芳华,却撑不过今晚。” 傅安安噎了下,忽又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妹子,你可真够坏的,故意引她入局,骗了六千两银子,却又在大庭广众之下展示了万紫千红,让所有人做了见证,就算那花死了,也与花房无关。那位筱然县主,怕是要怄死。” 她说着将银票掏出来就要塞给江清婉。 江清婉抬手制止。 “你也赔了一株名贵的花,若是细细调理,那花应是死不了。” 傅安安眸色流转,忽地转身去了不远处的花架子,从上面搬下来一盆只长了一根枝丫的花,连同六千两银子全塞给了江清婉。 “既然妹子觉得亏欠我,那便再赔我一株万紫千红。” 这次换江清婉傻了眼。 “你不止一株?” 傅安安笑道,“我何时说过只有一株?” 江清婉忍不住挑眉,“傅老板一样的坏。” 二人对视,同时笑出了声。 …… 墨云寒隐瞒了肩膀上的伤,一路从西山赶回京城。 没来得及回府,就被召进了宫。 汇报了军情,递交了简报,便准备回府。 却被墨云昭叫住。 “瞧你这一身的土,走,陪皇兄去汤池沐浴,记得小时候,皇兄还给你搓过背。” 墨云寒担心肩膀上的伤被发现,刚要拒绝,墨云昭已经走下龙椅,不由分说拉着他的手臂就往外走。 “自从朕登基,小九跟朕也越发不亲近了,朕常觉孤单,如果皇权和兄弟之间必须要选一个,朕宁愿当年,父皇让你坐那个位置。” 墨云寒的身体猛地僵住。 脚步也下意识停下。 “皇兄……” 墨云昭回头,儒雅温和的眸子看着他。 “小九,朕说的是真心话,连你也不信皇兄了吗?” 自出生,墨云寒就背负着必死的厄运。 他拼命将自己蜷缩成刺猬,冷待所有人。 父皇因母妃的消失而萎靡不振,朝臣们上书要火祭他的折子递了一桌又一桌。 偌大的宫殿黑漆漆的,他很饿很怕。 后来,墨云昭提着一笼包子推门进来,远远的放在了门口。 他说,“小九,我是你哥。” 过往记忆如云雾消散。 墨云寒的心口仿佛被巨石压住,难受的厉害,声音又哑又沉。 “你永远是我皇兄。” 墨云昭笑着拉紧他的手臂。 “那就陪陪皇兄。” …… 云筱然的马车,由桂嬷嬷引着,一路行到了坤宁宫的殿门外。 几个太监小心翼翼的将蒙着红布的万紫千红抬了进去。 花香掩不住,飘进鼻尖,只觉心旷神怡。 桂嬷嬷忍不住赞叹,“太后今日还说这院子里的花看的有些腻了,筱然县主便送了新品入宫,真是有心了。” 云筱然换上了县主的宫服,头戴金冠,发髻两侧坠着珍珠流苏,美颜娇俏。 “太后祖母待我亲厚,近日又忧思太上皇的圣体,筱然能做的实在太少,若能博得太后祖母一笑,筱然做什么都是值得的。” 她乖巧的说着好听的话,眉眼却忍不住四下瞧。 桂嬷嬷知她心思,小声提醒。 “皇上会带九王殿下来用晚膳,太后特意准备了上好的美酒,赐婚一事,县主切记要忍一忍。” 云筱然听到“美酒”二字,已是心花怒放,忙点了点头。 “筱然记下了。” …… 汤池中,水汽袅袅。 墨云寒穿着单衣,懒懒的靠在玉石堆砌的池壁上,用黑发遮了肩膀的伤,隐在水汽之中。 他隔着几步远看向喋喋不休的墨云昭,偶尔回应两句,总觉得有些怪异。 直到原本去养心殿的轿辇,停在了坤宁宫外,墨云寒才缓缓皱了起来眉。 墨云昭却先他一步开口。 “朕知道你的心结,岂会强迫于你,今日是真的有正事。” “你去西山之前不是跟朕提过太上皇身体欠安吗?朕让太医院的人好生调理,却见效甚微,父皇又不愿见朕,太后也是挂念,今日特意请了法师入宫祈福。父皇最宠爱你,朕想着由你在祈福幡上题字,才最为合适。” “小九,一切为了父皇的身子着想。” 墨云寒冷冷看着前方的殿门。 坤宁宫以前并不叫坤宁宫。 而是中宫皇后所居的椒房殿。 他的母妃,便是在椒房殿内化妖而去,而他,也是在这椒房殿内,被一次又一次试探真身,被刀子割的伤痕累累。 隐藏在黑暗处的记忆蜂拥而来。 那殿门似乎也在扭曲,成了一张血盆大口,带着狰狞的血腥味扑面而来。 又是法师! 他轻敛眉宇,淡淡道,“既是为了父皇,臣弟无异议。” 二人一前一后入内,正忙碌的一众宫女太监齐齐跪下行礼。 高呼声惊动了殿内正说话的人。 云筱然神情娇羞激动。 有了太后的懿旨,她如今身份不同,自然多了份小女儿家的娇嗔,还隐着一份有恃无恐的得意。 “扶哀家出去。” 太后抬手,桂嬷嬷和云筱然忙上前搀扶。 墨云昭和墨云寒未入得正殿的门,便迎了上去。 “母后。” 墨云昭恭敬行礼,云筱然立刻福身。 “筱然见过皇上,皇上万福。” 她说着又抬眸看向墨云寒。 “云寒哥哥,筱然见礼。” 自那日质问无果,墨云寒再没踏入过县主府。 两人之间的情意也早就因云杳杳的死亡真相被撕的粉碎。 他看都没看,只淡淡颔首。 “参见太后。” 太后神色温和,“来了便好,晚膳还要等会,先去祈福。祭台设在花园,你们随哀家一起过去。” 墨云昭似是看出墨云寒的不喜,好心提醒。 “母后,既然是为父皇祈福,我们自家人去便是,筱然县主留在这。” 太后瞥他一眼。 “皇上还和从前一般,处处护着九王。小辈之间打打闹闹,实属平常。哀家不管在宫外如何,今日筱然带着珍稀花种为祈福法事点缀,孝心可表,岂有不在场的道理。” 她说完牵着云筱然的手腕径直往前走。 墨云昭有些无奈的看向墨云寒。 “小九,朕……” “无妨。” 墨云寒迈步跟了上去。 第86章 诛杀邪祟 花园内插了八道红幡,其上写着复杂的符箓,正随风而展。 红幡围着祭台,祭台之后,站着一个身穿八卦袍的男人,白发佛尘,颇有几分仙风道骨之感。 听见脚步声缓缓转过头来。 脸上圣神面具,在月光下闪着冷白的光晕。 墨云寒的心猛地颤了颤。 仿佛有万千蚂蚁从双腿飞速蔓延过腰间,侵袭着五脏六腑,却又在同时,感觉到一股暖意自头顶而下,压制着这份痛苦。 他脑海中想起江清婉说过的话。 他的双腿是因“镇妖”而疼。 而这“镇妖”就在皇宫。 模糊混乱的记忆碎片刺穿黑暗浮现却又转瞬即逝,什么都抓不到也看不清。 腰间挂着的珠子,忽然轻轻荡了荡。 一波又一波很柔和的光晕,在往腰下双腿扩散。 那份难言的痛苦,也渐渐随之消失。 圣神面具下的那双眼睛里,诡异的闪过一抹红光。 法师微微躬了躬身。 粗哑的嗓音从面具之后传来。 “时辰已到,可还有人来?” 太后看了眼墨云寒,眸光微闪, “齐了,开始。” 一通怪异的乱舞之后,法师拿着一支通体漆黑的毛笔,沾了红色朱砂研成的墨,恭敬的双手递向众人。 “哪位题字?” 墨云昭立刻轻轻推了下墨云寒。 “小九,去。” 墨云寒没犹豫,迈步上前,抬手拿过那支笔,盯着那张面具,声音极冷。 “题在何处?” 面具下传来回答。 “每一张红幡右下角,题一字。” 他说着从袖中拿出一张纸展开。 其上写着八个字:仁心孝德,禀呈天地。 墨云寒盯着他面具之下的那双眼睛,二人离的很近。 他闻到了一股鲜血的腥甜。 法师却已经侧身,做了个请的动作。 墨云寒拿着笔走向红幡。 以他的身高,足以轻松够到红幡的下摆。 一心题字,却并未看到,在他踏进红幡围成的圈子后,地面黑气涌动,以红幡插着的位置蔓延出一张硕大的符箓。 随着他的踏入,整张符箓似成了活物,贪婪的吸收着他的气息。 墨云寒没察觉到任何异常。 他腰间的那颗珠子,却一点点裂了。 在写第八个字的时候,珠子外面江清婉亲手编织的绳结骤然断开。 早就四分五裂的珠子顷刻间掉在了地上,几乎碎成了粉末。 于此同时,地上黑色的符箓疯狂扭动。 墨云寒感觉到东西掉了,下意识低头,在看到那颗碎裂的珠子后,眉心瞬间皱起,正要弯腰去捡,手中黑色的笔,啪的一声,断成了两截。 法师惊呼一声,袖袍飞舞,大喊不好。 太后急声问道,“出了何事?” 法师指着墨云寒,好像受了多大的刺激。 “他……他身上有邪祟!” 墨云昭怒喝,“胡言乱语,他是朕的九弟,是人,何来邪祟?” 太后附和。 “法师你再看清楚些,九王不会是邪祟,许是在旁处沾染了什么?” 云筱然登时大喊,“是江清婉,那个女人浑身邪性,一定是她住在王府,才让云寒哥哥沾染了邪祟的气息。” 法师抬手掐指推算,片刻后摇头叹气。 “笔已断,字却没有写完。邪祟坏了祈福的阵法,贫道也无能为力。” 墨云昭面色一沉。 “可有挽救之法?朕的九弟,可有危险?” 法师收回佛尘。 “回皇上,若邪祟常伴王爷身边,定然对他身体有损,只是邪祟为何,却要好生找一找。” “找,必须找。” 墨云昭刚要下旨,却被墨云寒打断。 他依旧蹲在地上小心捡着珠子的碎片和断裂的红绳,声音裹着冰碴子,周身杀气盈满。 “祈福失败,罪该万死。你倒是会找理由,将所有责任推到了本王的头上,还编排出看不见摸不着的邪祟。本王倒觉得,是你道法太浅,难堪重任,入宫骗钱!” 尾音落下,他已经一掌挥出。 法师没料到他会突然出手,紧急避开,身后的祭台被掌风劈了个稀碎。 云筱然惊呼一声立刻挡在了太后前面。 “云寒哥哥,你快住手。我早就跟你说过,江清婉手段不干净,你偏不信,如今法师也说了,你若还不信,将她带来宫中,让法师验看……” “闭嘴!” 墨云寒长身玉立,墨色长袍被残破的阵法旋起的风吹得猎猎作响,森然幽暗的眸子,眼尾通红的看向太后。 “让法师验看?如何验看?像当年一般,割破了手腕脚腕,让血流满院子吗?” “小九!” 墨云昭厉声喝止。 “当年之事,罪不在太后,朕与你说过多次,你为何不信皇兄。” 他喊的声颤,兄弟情义真挚感人。 墨云寒却冷冷勾了勾唇。 “那就请皇兄也信一次臣弟,若这法师真有本事,臣弟如何杀的。” 说话间,他身形如鬼魅,再次攻向戴着圣神面具的男人。 招招必杀。 接二连三的防御符箓在男人周身浮现。 却又被墨云寒强势震碎。 他被逼的退无可退,眼中红光闪过,掌心凝出黑色风暴,风暴中心一只赤红色的乌鸦正在一点点变大。 电光火石间,忽听云筱然惊呼。 “小心我的万紫千红。” 盖在牡丹花上的红布被风吹开。 香气四溢下,满目破败。 法师掌心红色乌鸦顷刻间又被收回,急急避开墨云寒的攻击,指着万紫千红怒声喝问,“为何要搬来这样的花祭祀神明?如此大不敬!” 云筱然也傻了眼,噗通跪在了地上。 “我……我不知道啊,我搬来的时候是好的啊。太后祖母,一定是邪祟作怪,一定是她毁了我的花。” 她忽又想起在花房中的事。 “对,我买花的时候见到了江清婉,是她算计我。” “她一定就是邪祟,太后,皇上,快派人抓她进宫处死祭天,万不可伤了太上皇他老人家的圣体啊。” 她哭喊着跪趴在地上。 太后震怒。 “筱然,你说的可是真的?” 云筱然立刻举手发誓。 “筱然绝无半句虚言。” 太后冷斥,“皇上!即刻去拿人,若敢反抗,就地格杀。” 云筱然心中大喜。 虽不能手刃江清婉,可今夜,皇上太后都在,又牵扯到太上皇的圣体,那贱人断然是逃不过了。 就连墨云寒,也救不了。 第87章 另有所谋 剑拔弩张的气氛中。 墨云寒却悠然的笑了一声。 很轻,却又很冷。 像一把刀子,刮过所有心怀不轨的人的心尖。 云筱然怕他阻拦,立刻劝道,“云寒哥哥,你不要再被那女人迷惑了,杀了她……” 她话没说完,就被墨云寒冷声打断。 “这么说,是江清婉逼着你将这败落的残花搬进皇宫,献给太上皇祈福?” 云筱然噎住,急急解释,“我并不知这是残花,是江清婉居心叵测,设计陷害我……” “她如何设计?可有碰过这花?” 墨云寒再次逼问,云筱然心里慌得厉害。 花房里所有人都看到了,江清婉根本没有碰这株花。 可如今局面,她岂能如实交代。 “碰过,我肯定,她碰过。” 墨云寒薄唇勾起。 “这么说,你知道她碰过,知道她居心叵测手段肮脏,却还是将她碰过的花搬进坤宁宫,进献给了神明祈福?” 江清婉瞬间被怼的哑口无言,只能泪眼婆娑的装无辜。 “太后祖母,皇上,臣女的一切,都是皇上和太后恩赐的,臣女怎么可能做出这种大逆不道的事情,臣女真的冤枉啊。” 她不停磕着头。 太后心有不忍,弯腰把人扶了起来。 “哀家相信筱然绝不是故意为之。” 墨云寒凉凉开口。 “事实摆在眼前,太后却选择相信,跟刚刚认定邪祟一事的态度还真是天差地别。本王瞧着,今日这祭台,不是为了祈福,而是为了杀人。” “皇兄,这阵仗和用心,臣弟见识了。” 他说完拂袖而去。 谁的脸都没给。 “小九。” 墨云昭急的追了两步,月色下的眸子火气已经压不住。 之前回忆往昔兄弟情谊的温馨,在此刻全成了笑话。 他猛地转身看向太后。 声音里裹着火。 “母后,您若有新的计划,还请跟朕明说。闹成这般,要如何收场。小九又不是傻子。” 说完,他也愤愤地转身走了。 云筱然自知惹了祸。 跪在地上哭的泣不成声。 “太后祖母,是筱然大意酿下祸端,求您开恩,原谅筱然。” 太后此刻心绪起伏,抬眸看向桂嬷嬷。 桂嬷嬷立刻心领神会,过去将云筱然搀扶起来。 “县主,老奴带您去洗洗脸,平复一下情绪,有什么事,等平复后再慢慢跟太后讲。” 等众人都走了,太后才看向飘摇的红幡。 在夜色里,诡异神秘。 “有效果吗?” 法师微微躬身。 “太上皇的命,活不过三月。至于九王,刚刚法阵并没有失败,那个女子虽有些本事,但不足为惧。这个月咱们缺少的灵气,也已从九王身上补齐了。” 太后甚是满意,眸光转向那株破败的花。 花骨朵虽都已经蔫巴了,却依旧能看出繁花盛开时的影子。 “哀家不会过问你的计划,但她若是再碍事,杀了她,明白吗?” 法师轻笑。 “今日这一闹,九王绝不会察觉我们真正的目的是要他身上的龙气,此举倒要多谢那位江娘子。” 他说着也看向那株花。 “此花极香,我有法子让它重新盛开,等收集了香蜜融进圣水之中,您的容貌定会更上一层。” 太后抬手抚上鬓发。 上一次夜里被莫名反噬,她的头发白了不少,饮了几次圣水才恢复。 如今眼角处的细纹依旧纵横,着实令人恼火。 “那就早些炼制好送来。” “是!” …… 墨云寒离开皇宫后直奔王府后院。 江清婉刚刚吃过晚饭,正拿着个小木铲子戳花泥。 思考着将那株新的万紫千红种在何处比较好,抬眸间,对面就落了一人。 裹挟而过的风,带着熟悉的冷香,还夹杂着一丝极淡的血腥味。 她不由皱了下眉, “伤口还没好?” 墨云寒将攥了一路的帕子递过去。 “碎了。” “什么碎了?” 江清婉抬眸看去,在看到他张开的掌心中平躺着的碎片后黛眉轻皱。 灵力散尽,符箓尽毁。 一看就是遇到了行家。 她立刻抬手搭在了男人的手腕上,片刻后收回。 “只是毁了法器,却没伤你?那人是谁?” 墨云寒顿了下,他不确定,今天看到的法师,是不是小时候见过的那个法师。 “戴着面具,我没看到脸。” “人在哪里?” 江清婉又问。 这一次,墨云寒再次抿了抿唇。 江清婉眉角微挑。 “皇宫?” 墨云寒忽道,“明日,我让人宣读赐婚圣旨。” 他什么都没解释,可江清婉却已经猜的差不多。 看来她的本事,皇宫里的人知道了,想要杀了她以绝后患。 她勾唇笑了笑。 “墨云寒,你为什么会觉得,区区一道赐婚圣旨就能护我?” 男人眸色深浓。 “因为他们怕我谋反。” 他赌他皇兄的忌惮顺利拿下圣旨,更赌太后的野心,除去云筱然,绝不会让他迎娶任何朝臣的女儿壮大势力。 所以这婚,一定能成。 江清婉是搅动这一池春水的矛。 他要看到,藏匿在池水之下的真相。 他母妃化妖的真相,还有,他是谁! 而对于江清婉,他唯一能给的,就是护她周全。 江清婉听着稀奇。 “他们不会觉得,我成了你的王妃,若是被他们所害,你就会一怒为红颜挑了整个皇室?这也太……” “本王会!” 男人低沉的嗓音仿佛含着万钧之力,猛地敲在了江清婉的心尖。 她有些疼,又有些酥麻,眸光不由闪了闪。 “你莫要胡说八道。” 这时院门被人大力敲响。 莲儿急匆匆跑过去开门,见到来人惊得连连后退。 “你……你这登徒子怎的来了?” 郭浩这会儿可没有窃玉偷香的心情,大步冲了进来。 “江小娘子,美人姐姐,你……” 他一转头看到了凉亭内的江清婉,欣喜的刚要上前,却又撞上一双森冷的眸子。 待看清是谁后,吓得他小腿都有点抽筋,慌乱的赶紧行礼。 “见过九王爷。” 墨云寒在皇室的辈分很高。 再加上名声在外,远远看一眼就已觉骇人。 有一次春猎,各家都派了嫡子少爷参加,他身为武侯世子,自然推不掉。 原想混迹在人群中偷个懒,偏被这煞神撞见,好一顿修理。 自那日,他看见墨云寒腿肚子就打转。 若非如此,他早就在打听出江清婉的住所后上门纠缠偷香了。 墨云寒冷冷开口。 “你刚刚叫她什么?” 郭浩心里暗暗叫苦,赶紧规规矩矩又给江清婉行了个礼。 “小生见过江娘子。” 第88章 伥 江清婉看了他两眼。 衣衫有些乱,下摆还沾着些水,显然遇到了事,来得很匆忙。 此人曾帮她解过围。 她便直接问道,“寻我有事?” 郭浩立刻抬头刚想说话又看到杵在那里浑身散发着冷气的墨云寒,到嘴的话又咽了回去。 只眼巴巴可怜兮兮的看着江清婉。 “你能跟我……出去一趟吗?” “不能。” 墨云寒直接否决。 郭浩心急,却又不敢大声反驳,低头嘟囔了一句。 “我又没问你。” 江清婉瞥了墨云寒一眼。 “他是来找我,你答的什么话?回你的前院去。” 郭浩猛地抬头,眼睛瞪的老大,一脸的难以置信。 此刻的江清婉在他眼里,已经不是个娇媚动人的美人儿,而是形象高大伟岸的如山一样的巾帼英雄。 竟然敢怼墨云寒。 够胆啊! 墨云寒黑着脸不说话,人也不动。 江清婉索性站起来走向郭浩。 “有轿子吗?我随你去。” 郭浩立刻回神,点头如捣蒜。 “有有有,我那轿子又大又宽,还铺了软垫,躺着也舒服……” “啪!” 墨云寒手边半尺厚的石桌裂开了一道深深的痕迹。 上面的花盆摇摇欲坠。 郭浩吓得缩了缩脖子,竟一把拉过江清婉挡在了前面。 这一举动看得墨云寒脸又冷了几分。 眼刀如裹着冰碴子的寒风。 江清婉却丝毫不查,神色淡然的看向莲儿。 “去把我的花收好。” “小侯爷,我们走。” 天已经全黑了,先不说墨云寒不爽,莲儿也很是担心。 那样的登徒子,大半夜的谁知会干出什么事来。 “小姐,奴婢和李斗陪你一起。” “不用,本王陪她去。” 墨云寒也站了起来,径直走到了郭浩身边。 “小侯爷,走。” 郭浩的腿肚子又开始打转。 笑的嘴角都有些抖。 “这……这使不得。” 这时院墙一角传来很轻的落地声。 青穗从暗处走了进来,神色匆匆,显然是刚从外面回来。 见到院内情景愣了愣,刚要跪下行礼,江清婉就招了招手。 “青穗,随我出趟门。” 青穗看了眼墨云寒,忙躬身应下。 江清婉又道,“墨云寒,你别跟着碍事。” 说话间人已经快走到门口。 郭浩闻言赶紧错了错身,拔腿就跑。 莲儿知晓青穗会武功,心下稍安,跑去凉亭将花抱走。 本来准备跟着出门的李斗有点委屈。 “莲儿,小姐是不是喜欢她不喜欢我了。” 他说的是青穗。 可落在墨云寒的耳朵里,这个“她”自然而然就成了郭浩,他冷峭的下颌死死绷着。 这个女人,果真贪慕男色。 瞧他一人还不够,竟敢当着他的面跟别的男人大半夜出去鬼混! 夜七悄悄走近。 “主上,追吗?” “追什么?跟去碍眼吗?” 墨云寒斜他一眼,攥着一手帕碎片,转身回了前院。 …… 青穗不习惯坐马车,跟着车夫坐在了车辕上。 郭浩则钻进了车厢,马车行出好远才缓了口气。 “小娘子,你若是没地方去,我给你安排住处,为何要住在那煞神的府邸,害得我见你一面都难。” 江清婉悠然的靠在车厢,闻言淡淡扫了他一眼。 “墨云寒不是煞神。” 郭浩噎了下。 忽有些八卦往前凑了凑。 “你喜欢他啊?” 江清婉不语,只冷冷的看着他。 郭浩被盯得不自在,挠挠头,又坐回原处。 车厢内空间虽然不逼仄,但是突然间多了一个娇媚的娘子,周身散发着令人迷醉的幽香。 郭浩罕见的有些难为情。 坐也不是,站也不是,浑身都刺挠。 江清婉无语。 “你找我到底有没有事,如果没事我下车了。” 郭浩这才想起来来这里的目的,一拍脑门赶紧说道, “有有有,天大的事。我一个朋友,中了邪,现在还在画舫里,抱着枕头喊美人,又亲又揉,怎么叫都叫不醒,最吓人的是,他身上莫名其妙的就出现了手印子,还有脂膏印子,就那么明晃晃的在我们眼皮子底下出现的。可我们却看不见人。” “这事不是第一次,昨天晚上,他在太学院的寝舍里也喊了,说有女鬼,但是我们都没见着。” “他要是在我手里出了事,我爹能打死我。小娘子,你不是会给人看相吗?你去帮我瞧瞧,到底是女鬼缠身,还是他自己发癔症。” 江清婉想了想问。 “他的生辰八字知道吗?” 郭浩摇头,“具体的不清楚,只知道跟我同岁。” “那就见到人再看。” 江清婉说完没再理,靠在车厢上假寐。 很快马车就到了护城河边,有小船将他们运送到了画舫上。 歌姬都被送去了一旁的小舱。 几个一起喝酒的正围坐着讨论不停。 高玉川见到江清婉一眼认出,立刻迎了上来。 “小侯爷,您不是去请天师了吗?怎么把这小娘子叫来了?” 郭浩摆摆手。 “你懂什么啊?这位江小娘子就是天师,都让让。” 本来众人还都有些紧张,一听这话,全来了精神。 “这么漂亮的小娇娘竟然是天师?真的假的啊?” “还是小侯爷会玩,干正经事也忘不了美色,真是两不误啊。” 周围顿时嬉笑不止。 却忽听破空声骤然袭来。 一根木筷子在他们的眼前狠狠扎进船舱的木柱子,进去了足有一半多。 而那木筷子却是半点没裂。 所有人齐齐噤声,齐齐看向跟在江清婉身边的青穗,又齐齐咕咚咽了下口水。 “再敢碎嘴子,割了你们的舌头。” 青穗满身杀气,震慑全场。 江清婉颇为羡慕。 若是自己也能习武,练就绝世的轻功,这天下之大,何处去不得。 晃神间已跟着郭浩进了内舱。 看到了厢房内,还在抱着被子不停耸动的霍震。 此刻他已经眼圈发黑,嘴唇发白,虚汗淋漓,跟水洗的一般。 却偏偏停不下来。 房间内弥散着一股怪异的腥味。 郭浩小声问道,“小娘子,有鬼吗?” 在江清婉的眼里,床上除了霍震,的确还有一个黑影。 就紧紧缠在霍震的身上。 化作女人的身段,脸上的五官被一团雾气萦绕,四肢纠缠着,吸食者他身上的精气。 但那并不是所谓的艳鬼。 而是一只吸了天地灵气的伥。 伥类似于妖灵。 但却比妖灵要低等许多。 一旦开了心智的伥,就能依人心所想幻化万物,被缠上之后,不吸干精气是绝不会走的。 但是伥不会无缘无故缠上一个人。 它们最喜人的七情六欲,所有阴暗面的情绪,它都喜欢。 但想吸引伥,要极恶。 否则根本达不成连接。 她不由嫌弃的往后退了半步。 “小侯爷,你这朋友,到底是有多色?” 第89章 排队献殷勤 郭浩被问的红了脸。 他们都是世家嫡子嫡孙,虽风流之名在外,放浪形骸,可事实上,家中对于男女之事管的极严苛。 就是怕他们在外拈花惹草留了种,坏了子嗣传承。 因而他们也就是抱着美人亲两口摸两把,再过分也就是美人儿自己扑上来想法子帮他们泻个火,他们断然是不敢真刀真枪地上的。 可这事,哪能跟别人说。 更何况这个人还是江清婉。 他尴尬的清了清嗓子。 “他……他其实还好。” 江清婉清冽的眸子看着他,仿佛在说,你继续编。 郭浩有种被人当街扒了裤子的尴尬。 他呼哧呼哧挠了挠头。 “你就说能不能救,实在救不了,我再想别的招,总不能让老爷子把我一棍子闷死送到霍家谢罪去。” 江清婉也懒得细问。 “能救,五千两。” 高玉川听得瞪大了眼睛。 “五千两,小娘子你也太敢……” 郭浩一把拽住他。 “五千两,我给。” 江清婉小手一伸,“先给钱,后救人。” 郭浩虽是纨绔子弟,日常钱袋子里都会揣着不少银子,可一下子也没有五千两。 他也不犹豫,转身朝高玉川喊道,“去外面叫人凑钱,记我账上,明日还他们。” 高玉川看着江清婉那张漂亮的不像话的小脸,半点都不信。 “小侯爷,您一掷千金博美人一笑都没问题,可现在不是博美人笑的时候啊,万一霍震真的死了……” “少废话,赶紧去,江小娘子有的是本事。” 郭浩不耐烦的踹了他一脚。 不知为何,他就是觉得,江清婉说的话,一定做得到。 高玉川没办法,跺了跺脚转身去筹钱。 有郭浩担保,这钱凑得也快,零零散散的银票还有碎银子装了好几个钱袋子。 江清婉示意青穗收好。 又问了一遍霍震的生辰八字。 高玉川是个记事的,清晰地说出了年月时辰。 江清婉这才走到床边,用两根手指扯下霍震松松垮垮的腰带,随即凝着灵力在腰带上写下了他的生辰八字,又让郭浩割了一缕霍震的头发和腰带系在了一起。 “去给我拿个酒瓮,能封口的。” 高玉川立刻去办。 很快抱着一个空酒瓮走了进来。 江清婉将酒瓮的塞子打开,将系着头发的腰带丢了进去,随后滴入一滴自己的指尖血。 灵气骤然凝聚的瞬间,那只缠着霍震的伥飞速扑了过来。 “收!” 江清婉娇喝一声,随着伥入酒瓮,她立刻将塞子盖住。 “抱住了。” 高玉川还没反应过来,就感觉空空的酒瓮忽然间仿佛装进了一个活物,正拼命挣扎着要破瓮而出。 他吓得腿软,差点将酒瓮给扔出去。 郭浩眼疾手快,双手摁在酒瓮边和他一起死死抱住。 与此同时,江清婉也已经将符箓画好,拍在了塞子上。 酒瓮晃动的更加急促,还能听见刺耳的嘶吼声,似乎真的有一只厉鬼被困在了里面,引得外面的人也全探过来头看。 高玉川和郭浩死死抱着酒瓮,吓得屏住呼吸,脸都是白的。 整个船舱内,一个说话的都没有,静的吓人。 过了好一会儿,酒瓮不再晃动。 郭浩艰难的咽了下口水,看向一旁让青穗取了水正在净手的江清婉。 “鬼……鬼灭了吗?” 江清婉也懒得解释何为伥,只淡淡嗯了一声。 高玉川看向床上的霍震。 “那他怎么还没醒。” 这会儿他没有半点怀疑江清婉,只是下意识发问。 江清婉拿了帕子在细致的擦着手,抬眸看着青穗朝着床的方向扬了下小脸。 青穗什么都没问题,端起盆子直接泼了过去。 河水很凉。 激的霍震瞬间醒了过来。 他睁开眼急切喊道,“美人,我的美人。” 视线定格,他看到了江清婉那张五官绝美,又带着几分清冷气质的脸。 艳丽诡谲的梦中,那个销魂蚀骨的女子仿佛在瞬间有了清晰的模样。 他痴迷的朝着江清婉伸出手。 “我的美人。” “啪啪啪啪!” 青穗毫不犹豫的甩了他四个大嘴巴子。 打得他一张脸瞬间肿了。 郭浩让高玉川自己抱着酒瓮,冲过去又多赏了他两巴掌。 “美人个屁,那是你的救命恩人,你还敢肖想,老子还没敢呢。” 霍震被打的捂着脸一副可怜样。 脑子却渐渐清醒了过来,连滚带爬的从床上下来,双腿软的又直接跪在了床边,满眼惊悚。 “女鬼,那个女鬼又来了。” 郭浩环抱双臂幸灾乐祸的看着他。 “你刚刚抱着女鬼缠绵的可开心了,那腰动的,比船桨划得都快,这会儿知道害怕了,要不是老子叫来了江小娘子帮你除鬼,你早就被女鬼吸干了。” “还有啊,一共花了五千两,一文你也别想赖。” 霍震的精神还是很萎靡。 “那我现在是没事了吗?” 郭浩也好奇,忙转头看向江清婉。 “他死不了了?” 江清婉抬手指了指高玉川抱着的酒瓮。 “事是你招惹的,自然有你去解决。找个太阳好的地方将这酒瓮晒个七日后埋入地下,它便不会再出来生事。至于你,需禁女色三个月,以后若再这般好色,还会招惹旁的。” 霍震现在浑身发虚。 感觉整个人都快被掏空了,闻言立刻点头。 却还是小声反驳了一句,“我……我也不好色啊。” 郭浩见没事了,终于松了口气,嘚瑟的哼哼两声。 “霍震,以后老子也是你的救命恩人,见到我,喊大哥。” “滚!我之前救你不算数吗?你不也是怕我出了事,我爹会去找你爹算账?” 霍震嘴上半点不吃亏,喊完却是哆哆嗦嗦站起身,理了理衣服冲着江清婉规规矩矩行了个礼。 “江小娘子才是我的救命恩人,以后我听小娘子差遣。” 郭浩立刻挡在江清婉前面。 “少献殷勤,听她差遣,你要排队,老子先来的。” 说完转头笑眯眯的看着江清婉。 “画舫上的酒好,歌好,舞也好,还有外面买不到的甜酒酿,你喜不喜欢吃?” 以前,江清婉也曾一叶扁舟游荡江湖,肆意潇洒过几日。 可她抓鱼烤鱼的手艺实在太差,飘了几日便断了这念头。 后来有一次水逆,差点掉进漩涡淹死。 自此便对这水上生活极为抗拒。 不过…… 她看了眼封着伥的酒瓮。 若它还有同类,定会在今夜现身。 倒是值得等一等。 “那便尝尝。” 第90章 你可真会玩 见她应下,郭浩开心的像个孩子,立刻引着她坐在了主位上,又让人叫回歌舞伎,重新上了好酒好菜,亲自在旁边作陪。 其他人刚刚见识了江清婉的本领,她又长得这般好看,一个个也极为亢奋。 若不是青穗如杀神一般杵在江清婉身后,他们早就借着敬酒凑过去套近乎了。 被留在内舱的霍震跟酒瓮作伴,眼巴巴瞧着外面的热闹,却是有心无力,浑身虚的站一会就爆了满头的汗,只能作罢,恨恨的冲着酒瓮将里面的伥当做女鬼骂了个狗血淋头。 骂着骂着实在累了,又倒头睡了过去。 江清婉的修为比之前恢复了不少,酒量掌控的也更为自如,单单这么多人来敬酒,并不会觉得头晕有醉意。 可架不住她一直在分散灵力监视着整个画舫,倒是喝的有些上头,一张瓷白的小脸也染了绯红,单手支着额头,少了清冷,多了几分憨态可掬。 其他人之前本就喝了半场,这会儿不少都已经醉得趴在了桌子上。 这些个富家公子哥在画舫中玩个彻夜是常有的事,并没有人提上岸的事情。 很快时辰就入了子时。 周围的画舫乐声渐消。 水声渐渐大了起来。 停在河面上的画舫也被吹得有些晃,更加催人入眠。 江清婉的小脑袋轻轻点了点,眼睛都快闭上了。 唯一清醒着的就是青穗。 眼中凌厉的杀气半点没减。 又过了一会,就在青穗以为江清婉要睡着的时候,她忽地睁大了双眼,扶着桌面缓缓站了起来。 青穗刚要去扶她,江清婉就做了个噤声的动作,随后转头看向了内舱。 此刻所有人都睡着了,鼾声此起彼伏。 青穗的耳朵轻轻动了动,她似乎听见了鸟的翅膀在煽动的声音。 瞬间想起了黑乌鸦,整个人立刻做出防御战斗的准备。 江清婉的指尖已经在偷偷画符。 内舱中,一只黑色的赤眼乌鸦落在了酒瓮上。 双脚顷刻被塞子上的符箓灼伤直接烧掉,可那乌鸦却似没有痛感,诡异的歪着脑袋往塞子上看。 赤红色的眼睛里,似有符箓在迅速闪动。 酒瓮上符箓似乎得到感应,一下一下浮现出来,就在符箓即将全部浮现的瞬间,一道金光骤然打了进来,猛地招呼在了它的身上。 黑色乌鸦被这道金光炸的烟消云散。 江清婉和青穗进来的时候,只看到一只黑色羽毛落在了酒瓮上面。 “果然是黑乌鸦,小姐,我现在去追,是不是能在附近抓到它的主人?” 江清婉拿着那根羽毛摇了摇头。 “在黑瞎子身上找到的那根羽毛,你确定追踪到的人进了苏府?” 青穗点点头。 “那人的轻功很怪,我不敢跟的太紧,他去了不少地方,还去过府衙,估计是去处理黑瞎子的尸体,最后进了苏府后再没出来。” 江清婉看着那只还残留着些微灵气的羽毛,想起那日在兵部翻看战地资料时读到的话。 苏巍川,天门阵! 难道幕后之人真的是那位赫赫威名的异姓王。 她指尖微动,将那根羽毛燃烬。 “此事,不必再往下查。” 青穗微微凝了凝眉,低声问道,“小姐是怕连累王爷?” 江清婉瞥她一眼。 “我怕连累我自己。” 这话说的,颇有些气呼呼的。 听得青穗一脸懵。 江清婉知道对方不会再来解救伥,便准备回岸上,去前面一看,所有人都睡死了过去。 她抬脚踹了踹郭浩。 郭浩抱着个酒坛子往旁边一歪,嘴里念念有词。 “小娘子,你就从了我。” 江清婉嘴角忍不住抽了抽,正想用点手段把人叫醒。 一旁的青穗忽然一把将她拉到了身后,同时拔出了随身的短刀。 “有人来了。” 江清婉疑惑的看向船舱口。 很快那里出现了一道挺拔如松的身影,一身墨色长袍绣着金丝龙蟒。 不是墨云寒还能是谁。 男人站在光影流转之间,看不清神色。 周身的寒气,却能把人活活冻死。 青穗认出,立刻收回短刀跪在地上。 “见过主上。” 看着满屋子躺倒的男男女女,有些女子衣衫不整的还窝在男人怀里。 墨云寒的肺都要气炸了。 “江清婉,你可真会玩。” 低沉的声音如裹着冰。 听得青穗浑身发毛。 她亲身经历过墨云寒是怎么锻炼暗卫的,那手段残暴的她都不敢回想。 此刻脑海中已经在思考自己会有什么惩罚。 江清婉却从她身后走了出去,悠然的打了个哈欠,酒劲也在不断往上涌。 “你来的正好,我刚还发愁怎么上岸,你的船在外面吗?” 她避开几个醉倒的歌舞姬走到了墨云寒身边,看都没看他那张冰块脸径直错身去了甲板。 站在夜风里看了一圈,画舫周围根本就没有靠近的船。 整个护城河都异常寂静。 她转头茫然的看着已经逼近的男人。 “你飞过来的?” 墨云寒看着她那张极为无辜的小脸,莫名想掐死她。 什么话都没说,脚下步法忽如鬼魅般一把将人捞进怀里,竟直冲着水面飞跃而下。 江清婉迅速抱住了他的脖子,却连惊呼都没有。 眼见二人就要落水,墨云寒却一掌轻拍水面,身形调转,衣袂翩飞,接力横陈在水面的几艘画舫,轻松落在了岸上。 “不怕本王溺死你?” 冷冷的声音从头顶传来。 江清婉抬眸,微凉的额头蹭过男人冷硬的下巴。 娇俏的小脸带着有恃无恐的挑衅。 “咱俩现在是一根绳上的蚂蚱。” 墨云寒被噎的难受,扣在小腰上的大手猛地收紧,故意用了力。 果然听到怀中女人发出不悦的轻哼。 “疼,松开。” 几分慵懒,几分娇媚。 在深浓的夜色里,撩的人心发颤。 墨云寒稍稍松了几分力,凉凉问道,“你准备走回去?” 江清婉这才注意到,河岸上并没有王府的马车。 她一脸无语。 “你跑来的?” 真是脑子坏掉了,大半夜不睡觉跑这里来? 看风景啊。 墨云寒悠然的将她放开,背着手往前走。 “跟紧了,宵禁的卫兵认得本王,可不认得你,被弓箭穿成刺猬,可不要怪本王没提醒。” 江清婉盯着前面的背影,气的想揍人。 她是坐郭浩的马车来的,这个时辰根本找不到别的马车。 她回头看向远远飘在河面上的画舫。 并没有看到青穗的影子,左右没人,她只能跟上墨云寒的脚步。 不远处藏匿在河岸拐角处的夜七捂着青穗的嘴缩在马车边,等人走远了才道,“傻不傻,这个时候凑上去,主上能拧掉你脑袋。” 青穗看了看马车又看了看越走越远的两个人,直接翻了个白眼。 “主上何时变得这般幼稚了。” 夜七呵呵两声。 “你怎么不凑主上面前说。” 青穗不语,只一味磨刀。 她是打不过夜七,可溅他一身血还是有这个本事的。 说话实在太气人。 第91章 捅不破的窗户纸 从护城河到王府,坐马车都要一个时辰,走路回去,脚都能磨破。 没走多远,江清婉就停了下来。 前面男人也跟着停下脚步,好整以暇的侧头看向她, “想变刺猬?” 江清婉眸光清亮。 “你生什么气?” 男人顿觉不自在,避开她的眸子轻哼一声。 “并没有。” 江清婉逼近站定在他对面,仰着脖子看他。 月色之下,男人冷白的肌肤仿佛蒙着一层圣洁的神光。 本就俊美无双的脸,更像个能惑人心神的妖。 饶是看过很多次,此刻,江清婉的心跳依旧有些不受控制。 她不得不承认,这是她见过最好看的一张脸。 许是鬼迷心窍,又许是气氛使然。 她忽地又往前凑了凑,垫着脚,一张小脸,几乎接近男人的唇。 “墨云寒,你是专门来接我回去的吗?” 她身上的幽香和男人身上的冷香纠缠在一起,像是催化了一切情绪。 墨云寒本想后退的脚尖停在了原处,低头看去,黑沉如海的眼底旋着未可知的风暴。 片刻后哑声开口。 “你是本王御赐的王妃,与男子混迹画舫,成何体统。” 江清婉眼底的光渐渐淡了下去。 她有些懊恼,有些烦躁。 从秦府离开后,她是真的挺伤心。 情情爱爱于她像一把扎进身体里的刀,拔出来,伤口愈合了,还留着疤,嘲笑着她堂堂诸葛门天下第一神算当年的愚蠢。 可是眼前的男人,过分的好看,过分的纵容,过分的维护。 似乎待她与旁人不同。 像极了陪她一起长大的师兄们,可她又知道,这和师兄们并不同。 又许是今日调侃她的人有些多,让她心里生出了一些莫名的情愫。 可男人的话却在此刻,又一次嘲笑她记吃不记打的愚蠢。 她眼中的柔光彻底消散。 凶巴巴吸了吸鼻尖。 “总有一日抓你回山,养在笼子里。” “你说什么?” 墨云寒听得一头雾水。 江清婉撤回脚站定在一步开外。 “我累了,你背我。” 男人都给气乐了,冷峭的唇角勾起,醉人的像酿了百年的酒。 “本王为何要背?” “因为我是你御赐的王妃,夫君背娘子,理所应当。” 江清婉依旧仰着小脸,带着些她自己都不易察觉的娇纵。 那声夫君听得人耳尖发麻。 男人喉结滚动,繁杂的情绪挤压在心口,几乎脱困而出。 “全城宵禁,谁在哪里?” 忽有厉喝传来。 是巡防京城的卫兵。 江清婉只觉眼前一花,慌乱中来不及抱住男人的脖子,脑袋差点被甩出去。 本就酒劲上涌,这会儿晕的想吐。 等站定在高高的房顶,月色下,男人的双手钳在她的肩膀上,有些用力。 声音沉沉的,带着几分的哑。 “江清婉,本王好像对你……” “墨云寒,我想吐!” 所有涟漪的气氛都在此刻被敲了个粉碎。 墨云寒看着她苍白着的小脸还有因为忍耐而潮红着的眼角,很无奈的在心里叹了口气,大手运了些内力轻轻抚上她的后背。 没几下,那种眩晕反胃的感觉就消了下去。 巡逻的卫兵没看到人就走了,周围寂静的偶尔能听见几声虫鸣。 皎白月光映衬中,星星都显得有些少。 墨云寒怕她不舒服,并没有着急继续走,想让她稍稍缓一缓。 夜风微凉,吹得人心渐渐从刚刚的情感的浮躁中平静下来。 “江清婉,你还能见到云杳杳吗?” 后背上还残留着男人掌心的温度,江清婉侧头看他。 “要给她报仇?我随时可以让云筱然认罪。” 墨云寒也转过头看着她,眸色深浓,却并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只是重复问了一遍。 “你还能看见她吗?” 江清婉摇头。 “她的怨念散了。” 能成怨灵,是因执念。 人死之后的怨,源自于执念,可以是恨,是爱,是牵挂,是不舍,也可以是不甘,愤怒等等情绪。 可由怨成灵,却还需机缘。 白慈山庄的风水局就是机缘, 如今云杳杳执念已消,就算是江清婉,也不可能将她的怨再汇聚成灵。 “散了?” 墨云寒语气很轻。 好像有些遗憾,又好像有些释然。 “她不想让云筱然死吗?” 江清婉似乎读懂了,粉润的唇冷冷勾起。 “你也不想让云筱然死,不是吗?” 墨云寒长而微卷的睫毛微不可查地颤了颤。 忽地笑了下。 眸色极冷。 “当然。” 在坤宁宫的时候,他就改变了主意。 即便没有江清婉的符,他也有法子让云筱然去给云杳杳赎罪。 可是,就这么让她死了。 太便宜她了。 以太后的精明和城府,墨云寒不相信,她对白慈山庄旧居内曾经发生的事情丝毫没有怀疑过。 云杳杳和云筱然同样都是云家的女儿。 一样是她手帕交姐妹云家祖母的孙女。 江清婉提过,白慈山庄内的风水局并非一般道人能够做到。 还有云筱然手里那个怪异的荷包,今日他在坤宁宫的时候,见她腰间又戴了一个新的。 镇妖! 皇宫! 太后! 法师! 他深深呼出一口浊气。 “柳如知说,枯井中的白骨,已无法分辨出谁是谁,经年散落的断骨,也分不清来自哪具尸骨,既然云杳杳心愿已了怨念已散,此事便就此作罢,请你寻个好地方,送她们一程。” 江清婉刚要反驳。 一叠银票却递了过去。 “三千两,够吗?不够的话,你去普恒钱庄,让庄豪给你拨,多少都可以。” 江清婉一口气堵在心口。 猛地抬手一把接过。 “你就这么喜欢云筱然,明知道她什么心肠,还护着她?” 墨云寒没解释。 眸光幽幽的看向遥远的天边。 “死者已矣,活着的人,有他们该做的事。” 江清婉烦闷的别开头。 她不懂。 像秦明朗那样的背信弃义的男人,就算将整颗心刨出来放在她面前,她也绝不可能再去喜欢他半分。 可眼前这个混账,却在知道了云筱然做下那么多恶事之后,却还容着她。 真是愚不可及。 混蛋王八蛋! “我要回去。” 她站起来,因为动作太急,身形不稳,脚下瓦片滑落,她差点一头栽下去。 墨云寒迅速将她捞进怀里。 还未说话脸上就挨了一巴掌。 “放开!” 怀中的女人眨眼间变成了一只竖起了满身尖刺的刺猬。 哪还有刚刚垫着脚尖问他是不是专门接她回家的娇俏灵动。 墨云寒知道她在气什么,心头发软,却故意绷着脸训斥。 “真是越发放肆了。” 话虽说的冷硬,手上的力道却半点没减。 将人打横抱起,飞跃过高低不平的屋檐,朝着王府而去。 第92章 筹备婚礼 用早膳的时候,莲儿就发现了自家小姐有些不对劲。 虽然依旧表情淡淡的,好像对什么都漠不关心。 可她就是能看出她不开心。 用脚尖碰了碰还在傻乎乎啃鸡腿的李斗,在他看过来的时候,往江清婉那边使了个眼色。 李斗没看懂,憨憨的给江清婉夹了块鸡肉放在了碗里。 “小姐多吃肉。” 江清婉搅动粥的动作停了下来,随即放开瓷勺。 “青穗,吃过饭你去一趟棺材铺,订一口大棺材,要槐木的,不要上红漆,做一般棺材的两倍大小,再备些元宝蜡烛。加钱给他们,今天就要。你看着现场做,不能偷工减料,也不可换其他木材,整个棺材不许用钉,老师傅能做到。” “莲儿,李斗,你们去集市上买一只活鸡,要红嘴公鸡,三年以上的,再去买十三条红尾鲤鱼,要活的,用盛了水的缸装上,弄好以后,去京兆府衙门,我在那里等你们。” 她说完没再吃一口饭,起身回了房间。 莲儿心中担忧,自从离开秦家,她还从未见过自家小姐这般。 “青穗姑娘,昨夜是不是出了事?小姐她怎么……” 青穗回想了一下,随即摇了摇头。 “没有。” 在画舫喝酒吃肉开心的不行,后来一路回府都是被自家主上抱在怀里的,能遇什么事? 难不成是走了那不远的一段路累着了? 实在是太过娇气。 “我吃好了,先走一步。” 话音未消,人就没了影。 莲儿无奈,又踹了李斗一脚。 “你就看不出咱家小姐不开心吗?” 李斗闷闷道,“要买棺材还要买活鸡,肯定是要祭什么人的,这个时候小姐肯定不开心的。是不是秦家的人都死了?” 莲儿猛地噎住。 竟有那么一瞬间觉得,李斗这话是不是成真了。 随即一想怎么可能。 要真是全府被灭,早就传出动静了。 她摇摇头,快速收拾好碗筷,拉着李斗也出了门。 经过前院的时候,看到平时鲜少人进出的大门,今日却格外热闹,来来回回好些人,还有不少人抬着些木箱子进去。 莲儿正疑惑,就看到天和成衣铺的掌柜带着老裁缝从里面走了出来,正好跟他们走了个对头。 她忙福了福身。 “掌柜的好。” 天和成衣铺在京城很出名。 不仅成衣做的漂亮,什么珍稀的布料,都能在他们铺子里找到。 搬去王府后院时,莲儿就是在天和成衣铺给江清婉买了两身暮云纱,花了几百两银子。 后来又去订过几次。 她嘴巴甜,又买过不少上好的布料,出手阔绰,掌柜的自然认得,当即笑容可掬的回道,“原来是莲儿姑娘啊,好巧。” 莲儿立刻又福了福身。 “掌柜的好营生,是来王府做衣服吗?近日店里有什么好布料,可要给我家姑娘留一些。” 开门做生意的,话都比较的密。 掌柜又接了这单大生意,自然是开心,闻言笑着说, “这个月不行了,要等下个月。王府要办喜事,上好的料子全包了,也不知是哪家姑娘有这般福气,连小衣的用料都是顶顶好的江南丝绸,那可是一块帕子就能顶的上一身成衣的料子。” 莲儿暗暗心焦。 怪不得自家小姐情绪不佳。 原来是王爷要娶妻了。 看来娶的一定是那位筱然县主。 小姐与她多有不睦,那位县主进了门,哪还有她们好果子吃。 她不能看着小姐刚出狼窝,又进了虎区。 定要劝着早早搬出去才好。 掌柜的和老裁缝都着急回去忙活,拱了拱手告辞离开。 莲儿忙福身送别,再回头看着巍峨的王府正门,又想起这段时日墨云寒对江清婉做过的事情,气的连连跺脚。 她原还以为,王爷待小姐有所不同。 可如今才知,夜闯闺房,促膝饮酒,不过是权贵皇族一时兴起的玩乐而已。 她愤愤道,“李斗,我们走。” …… 云杳杳横死前并未出嫁,按照大周礼制,应葬在云家祖祠的边上。 受云家祖宗庇佑。 只是云家本就人丁凋零,后来云筱然封了县主,又将牌位全搬去了白慈山庄,鲜少来墓地祭拜,早就荒芜。 江清婉带着人寻了好半天才找到,看着大片的枯草,让人全都拔了。 毕竟收了银子,这点事,就当赠送。 等枯草除去后,墓碑和坟冢便也露了出来。 下葬看风水这种活儿,江清婉已经许久不做。 她拿着罗盘,点着小手来回走着,刚刚确定好方位,就听见远处传来马蹄声。 墨云寒骑着猎鹰踏风而来,身后跟着形影不离的夜七。 莲儿紧张的看向江清婉,果然见她脸色瞬间沉了下来,心下越发笃定自己的猜想,忙大步走到江清婉身前挡着,福身高声行礼。 “见过王爷。” 话音刚落就被青穗一把拽开,声音压得很低。 “你找死啊。” 看不到她家主上冲着江娘子去了吗,还敢在中间挡着? 莲儿气的挣扎,却又不能明说,毕竟墨云寒并未给她家小姐任何承诺,也未有婚书,实在是拈酸吃醋都没有名分。 这才是最憋屈的。 江清婉狐疑地看了眼莲儿。 以往见到墨云寒,莲儿从不会主动靠近。 今日这是怎么了? 那眼神怎么像是要刮了他? “抱歉,退朝后有些公务耽搁了,累不累?” 墨云寒温和的声音淡淡响起。 骤然袭来的冷香丝丝缕缕将她包裹。 江清婉往侧边移了一步。 “王爷不必亲自过来监工,我既收了银子,自会将事情办好。” “李斗,带人来这里起坟。” 李斗和几个伙计拿着铁锹走过来干活。 墨云寒便也让开位置,站到了江清婉的身边。 那股气息似甩不开般,扰得江清婉心烦,她不爽抬头,“你能离我远点吗?” 男人的瞳孔猛地收紧,显然没料到她会突然凶他。 怔了怔道,“不能。” 江清婉噎了个半死。 墨云寒忽又开口。 “你昨夜唤我夫君!” “咚!” “啊!我的脚,疼疼疼,怎么这么多石头啊。” “继续挖,都别停啊。” 李斗将铁锹铲的震天响。 被青穗拽着的莲儿,此刻已经放弃了挣扎,目瞪口呆、难以置信的咕咚咽了下口水。 所以,王爷要娶的人……是她家小姐? 第93章 遇蛇 江清婉被墨云寒如此大胆的言辞吓了一跳。 小脸瞬间涨得通红。 “你……你疯了。” 昨夜喝了不少酒,有些话说得过了界。 今日一早起来,她就有些恼。 这会儿却又被墨云寒当面点了出来,实在是让人浑身都有些燥 墨云寒却似浑不在意。 一双深邃又寡情的眸子里,噙着笑。 “本就是事实,如何说不得?” 江清婉气的一脚踹在了他金丝纹绣的黑色靴子上,毫不客气地将鞋底的泥巴蹭脏了他的鞋面。 “啊!蛇,有蛇!” 挖坑的人忽然大叫一声,吓得四散而逃。 只见他们刚刚挖开的半人高的坑洞内忽然蜂拥而出无数条色彩各异的小蛇。 密密麻麻地往外游走。 地面没了枯草的遮挡,看的清晰又渗人。 莲儿吓的尖叫,往青穗的身上蹦。 青穗拔出短刀沉声提醒。 “里面有毒蛇,避开。” 李斗举着铁锹护着那几个伙计往后退。 夜七也已经落在了他的身前以防不测。 头皮发麻的紧张时刻,却响起江清婉不悦的嗔怒。 “墨云寒,你放我下去。” 众人齐齐看去。 就见墨云寒将人打横抱起,身形已经退到了几步之外。 而被他抱着的江清婉正一脸嫌弃地瞪着她。 那气氛没有半点涟漪暧昧,甚至还有几分好笑。 墨云寒尴尬的低咳一声。 “有蛇。” “我不怕。” 江清婉猛地挣开他腰间的手落在地上,气呼呼的又踹了他小腿一脚。 祁连山中蛇虫鼠蚁无数,她岂会怕这些东西。 落地之后,手中已经摸出空白符纸,快速刻画后扔进了蛇堆。 蛇群似乎受到感召,蜂拥围上落地的符纸,纠缠成巨大的蛇团,却又很快朝着一个方向滚去,片刻后消失在乱石山中。 跟着李斗挖坑的几个伙计吓得腿软。 “坟地出蛇窝,可是大凶啊,咱还挖吗?” “就是啊,这么多蛇,风水怕是早就破了。” 夜七凑到土坑边往下看,干燥的山土之下,竟因蛇群的出入,而变得潮湿泥泞,还能看到挤出蛇钻出来的小坑洞,正往外渗着水。 饶是他不懂风水,也看出这地方怕是不能埋人。 “江娘子,这地方不太对。” 江清婉也已经走过去,看了看坑底,又看了看自己手里的罗盘。 这玩意她不常用,可不至于连给查个墓穴看个风水都能出岔子。 思及此,她弯下腰伸手够了点泥土在指尖碾了碾。 潮湿中透着一股凉意。 她转头看向墨云寒。 “云家以前也是朝臣?” 墨云寒来到她身边,同她一样蹲下身。 “是,云筱然的父亲和祖父都是军武出身,曾随威远候南征北战,就是郭浩的父亲,立了战功之后,封了官职建了云府,后来在大周灭大隋的时候,云家祖父带领一支先锋队,突袭时遭遇大隋机关营火攻暗算,战死沙场。” 江清婉皱眉。 怎么又是死在那场大战中。 “尸骨可有运回?” 墨云寒摇头。 “大隋机关术很厉害,火势太大,尸体焚烧严重,根本分不清谁是谁,便就地掩埋立了英雄冢。至于云家祖祠墓地,只是立了衣冠冢让生人追思。” 江清婉冷笑一声。 “荒草遍布,这生人也没怎么追思。” 墨云寒知她提的是云筱然,抿了抿唇转移话题。 “出现这么多蛇,是不是有人在墓地动了手脚?” 江清婉白了他一眼。 “没有。” “香火断,亡灵寒,如这漫山的荒草一般,久而久之,变成了无主之地,蛇虫鼠蚁想来便来,也无须请示天地,问询亲人。” 她转头朝青穗和莲儿招了招手。 “把那只活公鸡拿来,割了脖子,用鸡血围着墓地周围淋上一圈。” “再将那缸鱼搬过来,放在……” 她看了看,指了个位置。 李斗扔下铁锨过去帮忙,很快弄好一切。 夜七忽地咦了一声。 “水,渗下去了。” 几个伙计探头往下面看,忍不住啧啧称奇。 他们都是干白活的,也见过下葬时遇见的稀奇古怪的事儿,但凡遇过蛇,风水师都不会惊动蛇群,而是选择避让。 这还是第一次见蛇给死人腾了窝,主人家还要继续下葬的。 江清婉过去又捞了一撮土碾了碾。 那股凉意依旧没散,但却不再如先前那般恶意的往肌肤里扎。 她颇为满意的点了点头。 棺材里装着的白骨,全都是横死,又长埋枯井淤泥之中,本就不能按常人的方式去埋,如今这蛇群倒是帮了忙。 让这位置不仅背阴还多了寒气,只需用公鸡血的阳气避了水,便是最合适这些怨灵残骨的落地之处。 师父说,世间阴阳,是一个大的轮回。 虽没有人真的见过,人死后入轮回道,但若是真的能有轮回,一个好的葬身之地,对他们来说,许是这世间正义最后的一次庇佑。 “继续挖。” 她站起身,退到水缸处,等棺材被抬入坑中点了蜡烛撒了纸钱后,她才将一道符贴在了水缸之上。 墨云寒看清水中鱼儿数量,正好是白骨数,不由侧头问她。 “这鱼也要一同埋进去吗?” 江清婉抬眸。 “不,等把棺材埋好,找个地方让厨子做成麻辣鱼,我们一起吃。” 墨云寒噎住,声音都变得有些怪。 “吃掉?” 李斗呼哧呼哧铲着土。 “不能吃,那是锦鲤,又小又柴刺还多,肉也不好吃。” 夜七忍不住抽了抽嘴角。 这是好吃不好吃的事儿吗? 在墓地摆出的贡品,还恰好跟白骨同数,想想都瘆得慌,还怎么下嘴。 “江娘子,真吃啊?” 江清婉凉凉笑了笑。 “你喜欢吃?那送你吃。” 夜七连连摆手,总觉得今日的江娘子比平日更难琢磨。 话里都带着刺儿,比他家王爷还阴晴不定。 难不成昨夜跟自家主子聊得不愉快? 棺材埋好,几个伙计竖了块无字的石碑。 江清婉再次看向墨云寒。 “要题字吗?” 墨云寒沉思片刻,走上前跟夜七要了剑。 手腕游动,很快在石碑上刻下了一行字。 “云杳杳及云家仆从一十三人祭。” 落款:墨云寒。 看着他深深刻在石碑上的名字,江清婉心里不由紧了紧。 原是他知道死的都是什么人。 可为何偏偏不让该赎罪的前来赎罪? 不过这终究是别人的事情,她不愿再为此多费心神,让莲儿给伙计分了钱,等人走散了才道,“李斗,你陪莲儿出城,找条干净的大河,将这些鱼放生。” 李斗却还惦记着江清婉刚刚说要吃麻辣鱼的事情。 “小姐,去东郊的河里放生,我给你抓几条草鱼回来,那个好吃。” 东郊? 江清婉想了想。 那个地方倒很合适。 “可以,绕开渔船和码头,免得刚放生就又被捞上来。” 墨云寒提议。 “王府有池塘,养在其中是否更为稳妥安全。 李斗和莲儿刚准备走,闻言齐齐抬头看向他,又齐刷刷转向江清婉。 既然怕被捞,圈养在府中池塘的确更稳妥。 似知道他在意什么。 江清婉眸色清冽。 “鱼儿身上并没有云杳杳的魂灵,只是吸收了白骨中残留的怨念,与天地之间寻个方式散去,你就算养十年二十年,云杳杳也不会再回来。” 说完,她转身离开。 生的时候护不住,又何必执念于死了的时候。 到底是感动了自己,还是慰藉了愧疚。 于亡灵而言,不过徒劳! 第94章 匪患 青穗冲着墨云寒行了一礼,匆匆跟上。 莲儿和李斗见气氛不对,也抱着水缸走了。 墨云寒怔怔的看着江清婉纤瘦的背影,片刻后收回目光落在面前的石碑上,孤寂如崖边劲松,站了许久。 对亡者的无力愧疚,是这世间最难拔出的刀。 带着血肉,难平伤口。 初始云杳杳的那年,他八岁。 刚刚被法师放了血,单薄的外衫遮着满身的伤痕,踉跄着走在大雪之中,冻得瑟瑟发抖。 他的父皇已久不上朝,也不愿见他,只用一句话挡住要将他火祭的朝臣。 “朕的小九,绝不能死!” 父皇留他命,却对他不闻不问。 天地之大,他像一条任人宰割的刍狗。 云杳杳跟着云家祖母入宫给太后请安,在殿外僻静的假山处遇到了几乎疼昏过去的他。 给了他一瓶金疮药,和一块梨花糕。 他那时恨极了整个世界。 嘶吼着将金疮药扔在了她的身上,梨花糕捏的粉碎。 云杳杳吓得哇哇大哭,寻她来的太监拉着她离开,细细碎碎说着警告的话。 “他是瘟神,云小姐离远些,会染了灾厄。” 后来父皇准他去太学院旁听,云杳杳一眼认出他,日日往他手里塞各式各样的点心。 他那时一心改命,对少女的好意视而不见。 那些点心倒是让他裹了腹,不至于在夜里偷偷练功的时候饿肚子。 有一次,云杳杳被几个男生欺负,他将那些人揍得鼻青脸肿,只当还了她送点心的恩情,自此两清。 因那次打架,他被父皇责罚关在宫里三个月。 之后,他便入了军营,再没去过太学院,偶有两次被云杳杳堵住,红着眼问他可好。 他也从未放在心上。 再见,便是那次出征…… 若是时光倒流,他但凡多些关注,云杳杳或许就不用死。 可正如江清婉所言。 无论他如何做,那些锦鲤不会变成云杳杳,那些遗憾,也不会被弥补。 一切不过他心中梦魇,跨不去那道坎罢了。 “主上,该启程了。” 夜七上前提醒。 墨云寒回神,眸色微微沉了沉。 早朝之后,皇上留他在御书房。 京郊之外三十里,有匪患出没。 已杀了十数人。 根据简报所述,杀人所用的兵器,为大隋的金钩弯刀。 机关精妙,更胜从前。 此事关乎京中安危,皇上命他密查。 “洛九来了吗?” “已在黄皮子坡等候。” 墨云寒最后看了眼石碑,转身上马疾驰而去。 …… 江清婉坐着马车刚进王府后院的巷子,就听见一道熟悉的声音。 “江妹子,你可让姐姐好等。” 马车停下,江清婉掀起布帘,就见墨青蕊带着一个妇人和一个少年站在院门口。 那少年看到她立刻欢喜的迎了上来。 “见过恩人姐姐。” 正是她前些日子救的何年的儿子何意东。 而陪在墨青蕊身边的妇人,自然便是柳氏。 “江娘子。” 她福身见礼。 江清婉扶着青穗的手腕走下车,颇有些疑惑。 “你们认识?” 墨青蕊笑着挽上他的手臂。 “我娘与她娘是族亲,若论辈分,她应唤我一声表姐,她那夫君性子耿直,我们平日往来的也少。今日她带着儿子来拜会我,聊起家常才知她竟和江妹子另有缘分。既然人都到了长安区,岂有不见见救命恩人的道理。” 她一边说着,一边娴熟地招呼柳氏和何意东往院子里走。 “东儿,你可小心这些花儿,莫要折了。” 何意东的身体恢复的极好。 穿着一件湛蓝色长衫,头发用同色的布巾扎着,很是精神。 闻言施礼应答。 “东儿知晓了。” “这些都是恩人姐姐种的吗?好生漂亮。” 墨青蕊噗嗤一声笑道。 “不是你恩人姐姐种的,是你恩人姐姐未来的夫君种的。” 江清婉眉宇微冷。 “青蕊县主不要乱说。” 墨青蕊嗔了她一眼。 “你还要瞒我啊?这几日宋姐姐那么忙你是半点不知吗?我可听说了,王府偷偷采买了不少成婚用的东西,还给我小九叔定做了婚服。我小九叔身边除了你,哪还有旁的女人。这东西自然是给你准备的。” 闻言,江清婉很是意外。 那张赐婚圣旨并未公开宣读,她猜到是墨云寒想应对不时之需的后招。 怎么会真的准备成婚物品。 一旁的柳氏听得大为震惊。 “郡主是说,九王爷要娶江娘子?可是为妻?” 她这段时日都在府中照顾儿子,鲜少去问询外面的事情。 她本也不是喜欢四处八卦之人,关于江清婉跟秦明朗的事,还是那日听门房小厮说过。 今日得知江清婉竟然住在了九王府的后院,还与九王爷关系颇深,已够她震惊,如今竟要与九王成婚。 虽她知晓江清婉是有大本事的人,可礼制门第森严的皇室,成婚岂是儿戏? 她这话问的墨青蕊也有些愣,差点脱口而出“怎么可能是妻。” 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似怕江清婉不悦,忙柔声安抚。 “江妹子,名分一事,要看怎么论。若能得一男子真心相待,一世恩宠,就算不是妻,其实也无妨。” 站在凉亭外观花的何意东忽地朗声道,“姨母这话说的不对,若男子真心对待女子,又怎会娶他人为妻,让自己心爱之人为妾。恩人姐姐,若他真这般待你,你莫要嫁他,等我长大,我娶你。” 墨青蕊忍不住噗嗤笑出了声。 “果然初生牛犊不怕虎,东儿好本事,竟然敢跟当朝九王爷争女子,姨母看好你。” 柳氏急道。 “郡主说笑了。” “东儿,休要再胡言。” 本有些沉重的气氛被少年这一闹倒是散了不少。 柳氏站起福了福身。 “江娘子,今日我来的匆忙,并未备礼,实在有失礼数。既认了门,他日我再带东儿正式来谢恩。” 墨青蕊最受不得她这一板一眼的模样,伸手将她拽坐在石凳上。 “江妹子,她自小就如此,好生没趣,我平日都不爱跟她玩。” “对了,安安让人传话说是寻了几坛罕见的葡萄酒,择日不如撞日,就今晚,我们一起去品尝一番。” 柳氏瞧她一眼。 “郡主表姐,今晚苏家老王妃寿宴,你不是要去送寿礼吗?” 墨青蕊这才想起,猛拍了一下脑门。 “瞧我这记性,那就改为明日。” 江清婉眸光闪了闪。 “苏府今晚办寿宴?” 第95章 寿宴上被挑衅 秦府。 正对镜理云鬓的苏玉兰不悦地在秦明朗腰间拧了一把。 “在想什么,心不在焉的,今晚祖母大寿,你可要给我好好表现。” 秦明朗回神,俯身靠近,殷勤地帮她挽了下耳边的碎发。 “兰儿,祖母大寿,你祖父应该会出面?” 苏玉兰歪头看向他。 “怎么?担心见不到我祖父?” 秦明朗拉了一旁的椅子坐下。 “毕竟这是我第一次登门,是不是该为祖父也准备一份厚礼,才显得尊重。” 见他这般用心,苏玉兰立时弯起嘴角。 “祖父和祖母的感情的确不算好,平日祖父一人住在佛心堂,后宅诸事,都是祖母在料理,鲜少会烦到祖父。往年寿宴,祖父偶尔会出席,我不确定他今年去不去,就算他不去,我也可以带你去佛心堂见他老人家,你这般本事,怕什么?” 秦明朗心里发虚,只能讪讪笑笑。 他回忆起那日在暗渠遇到的神秘男人。 帮他解了老树的符咒,还让他重振了雄风。 他的一切事情,对方似乎都了如指掌。 “拿到大隋皇陵地图,我会给你想要的一切,包括权势!” 这是那人消失前留下的话。 他想不通,能在暗渠中来无影去无踪的人,为何还需要他去偷东西? 而且老王爷为什么会藏匿大隋皇陵的地图? “你又在想什么?” 苏玉兰不满的拧住他的耳朵。 秦明朗忙侧头求饶,“兰儿,你与我说说王府内各院的位置,到时男女眷若分开,我怕万一莽撞了给你丢脸。” “你倒是挺细心。” 苏玉兰嗔了他一眼,松开手让他去拿了宣纸和笔墨,一边画一边介绍。 说的差不多的时候,秦润一脸亢奋的走了进来。 “父亲,母亲,孩儿准备好了。” 苏玉兰回头,上下打量着他的衣着和头上的金冠,忍不住又刮了秦明朗一眼。 “你倒是舍得花银子。” “润儿这身,甚是矜贵,极好。” 秦明朗越发心虚。 他手里只剩下五千多两,本想全花在寿礼上,却又被借债的蛇头堵住要利息,不给就去收秦家的房子。 交了利息,买寿礼都紧紧巴巴,哪还有银子给秦润置办行头,便随便买了套成衣凑合,谁知去了他院子才知道,他的衣橱里还有好几套没穿的成衣,全是顶好的料子。 铜镜前的匣子里,更是放了好几个做工精良的头冠。 一问才知,这些东西都是之前江清婉给他买的。 两相对比,秦润更觉江清婉比苏玉兰贤惠,也能赚钱。 若是不将人撵走,他何至于过这般窘迫难捱的苦日子。 秦润也不敢说衣服和金冠是江清婉买的,只紧张的又行了一礼。 “润儿不想给母亲丢脸的。” 苏玉兰虽有些心疼银子,不过一想到秦润这次会考拿到的成绩,顿时又展开了笑颜。 “今日你就跟在我身边,也好让苏家人都认认你。” 秦润心中雀跃。 “润儿去院外等着。” 苏玉兰点点头,又对着铜镜整理了一下,也站起了身。 “时辰不早了,我们走。” 秦明朗忙牵住她的手。 苏玉兰忽又想到什么,压低声音警告。 “今日在苏家,万不可提你父亲的事情。若大房挑衅,也不必理会。一切等见到祖父再开口,将所有罪责全扣在江清婉勾引九王陷害忠良上,懂了吗?” 秦明朗心中一动。 “兰儿,老王爷真能跟墨云寒抗衡?” 苏玉兰脚步停了停,眼中带着不可一世的骄傲。 “你太小瞧祖父在军中的威望了。” …… 夜幕降临,平日庄严肃穆的长安区变得热闹非凡。 一辆辆马车沿长街而入,规整的排在路边,场面极为震撼。 下车的客人却无一人身着朝服,全都是锦衣华服的便装,夫人端庄,女子娇俏,各府遣来送礼的少爷嫡子们,自是风流倜傥,不甘落人下风。 威远候已年迈,也早不理朝政,来这种场合的自然是唯一的世子小侯爷郭浩。 苏府管家拿过拜帖躬身行礼。 “老侯爷身体可还康健。” 郭浩虽平素乖张,此刻却也敛了性子。 “还不错,上礼。” 身后小厮低垂着眉眼上前,将手中大大你的红色的锦盒递了过去。 管家双手接过,高声喊道,“威远候府上礼……” 随着他的高喊,郭浩摇开折扇大步走了进去。 入府后脚步立刻缓了半步,侧头小声低语。 “九王府的宋夫人也会来送礼,你为何不跟她一起?” 抹黑了小脸,又点了雀斑的江清婉嘴唇微动。 喉咙刻意紧着,声音透着几分少年的粗哑。 “这是我自己的事,与王府何干。” 郭浩丝毫没有怕被连累的担忧。 笑的眉眼都弯了起来。 “看来在你心里,我比九王更好,要不要今夜搬去我府上住?” 江清婉嫌弃的瞥他一眼。 “我可以让你永远不说话。” 郭浩立刻闭嘴。 一时得意忘形,差点忘了这小娘子的本事。 院子里已经来了不少人。 成群聊着天。 郭浩虽是小侯爷,可没有任何官职。 靠的是老侯爷的祖荫庇佑,混着富贵日子,在外面那群少爷堆里,玩的很开。但是在这里,真正看得上他的人却极少。 他也不愿虚与委蛇跟那些心眼子比他头发丝都多的朝臣攀谈,正准备寻个位置坐下等着开席,一个锦衣公子却走了过来。 “呦,这不是我们甲班考了零蛋被夫子罚站顶水盆的小侯爷吗?我瞧瞧这脑袋有没有顶秃?” 说话的是太学院甲一班的夏宇。 父亲官拜三品,是个言官。 此人手无缚鸡之力,只会咬文嚼字拽穷酸。 是甲班优等生。 一路会考拿了高分才从丙班一点点升入的甲班。 像郭浩这种不学无水,连篇政策都写不出来的白痴,却靠着侯爵之位轻松就入了甲班,他最是看不上。 平日在太学院遇见,总要酸上几句。 郭浩被戳了短处,还当着江清婉的面提这么丢脸的事,当即恼火, 攥着折扇指着对方的鼻子就开始骂,“你再说一句,老子揍死你。” 夏宇一把将他的扇子拍开,丝毫不惧。 “小点声,蛮横莽夫的样子被人看的很光彩吗?我提醒你,这里可是苏府。” “你不要以为仗着有侯府爵位继承,真当自己是个人物了?我劝你,乖乖从甲班滚出去,跟你那已经老的拿不动刀枪的侯爷爹学几招本事,也别丢了你武侯的家学。” 他身后两个锦袍的公子哥,也是官宦之子,看热闹的耻笑出声。 郭浩气的脸红脖子粗,却又不能当场打人。 “你们有种跟我出去,一对三,老子也打你们满地找牙。” 夏宇鄙夷的撇撇嘴。 “你们瞧瞧,莽夫就是莽夫,老侯爷舔着脸送他入太学院,一样没用。废物,就该有废物的自觉。” 郭浩忍无可忍,一巴掌扇在了对方的脸上。 “你再敢说我爹,我打断你的腿。” 夏宇眼中闪过狠厉,忽地捂着脸愤恨指控,声音陡然大了许多。 “小侯爷,我与你好生说话,你怎可如此蛮横动手打人?今天可是老王妃的寿辰,莫不是威远候府连苏老王爷都不放在眼里了吗?” 第96章 碾压的决心 这罪名可大了。 威远候虽是一品军侯,可相比于苏巍川的威望,那就差了太多。 这满院子的人全都看了过来。 “那位就是威远候家的小世子吗?真是半点侯爷的风范都没有。” “竟然在这种场合动手打人,简直无法无天。” “被打的是夏大人的儿子?这夏大人最是护短,怕是明天早朝就能参上一本。” 郭浩又急又气。 指着夏宇发着狠。 “你给我等着。” 说着就想先离开,却被江清婉拉住了手腕。 “世子,你这一走,旁人便会认定是你错,这罪名扣下来,岂不冤枉?” 郭浩愣住。 手腕处传来柔软温热的触感,似一下平复了他所有上头的情绪。 他停下脚步,有些委屈的看着江清婉。 江清婉依旧垂眸而立,灰布长衫,带着小厮的布巾,衬的人瘦弱矮小,毫无存在感。 颇有几分少年音色的清朗语调,却又朗朗的让在场不少人听得一清二楚。 “刚刚这位夏公子嘲笑老侯爷年迈,连刀枪都拿不住,还说他老人家舔着脸跪着求着才让您入了太学。可老侯爷一生为大周披肝沥胆,护卫一方太平,连皇上都感念其军功赫赫,特赐侯爵传承,如今却被人这般羞辱,难道您打回去有错吗?” “就算您目不识丁不通政策,写不出让人拍案叫绝的文章又如何,您护卫自己的父亲,孝心可表,错了吗?难道任由皇上敬重万民爱戴的侯爷,您生身父亲被侮辱也不言不语吗?” 一时间,现场寂静无声。 之前还嘲笑郭浩鲁莽冲动的众人顿时脸上都有些烫。 虽然老侯爷已退出朝堂,可当年的那些战功,却是被记录史册的。 如今大周的和平盛世,老侯爷当得起浓墨重彩。 郭浩也回过神来,腰杆瞬间挺得笔直。 “夏宇,我是没你能言善辩,会写文章,我也承认我脾气不好,暴躁易怒。你与我同窗数载,对我了如指掌,却偏要在这种场合羞辱我父,激我动手,居心何在?到底是我不敬重苏老王爷,还是你们夏家别有用心!” 夏宇登时慌了。 他没想到一向冲动做事的郭浩会说出这般话,急的嘴都不利索了。 “我……你休要胡言乱语,我何时羞辱过老侯爷?” 江清婉却抬手一指,“小人听见了,你身后的那两位也听见了,你藐视皇恩,难道以为别人也会跟你一样肆无忌惮连累家族吗?” 夏宇闻言,心瞬间定了下来。 那二人与他关系极好,定不会背叛他向着郭浩。 可这时,背后却传来略带木然的声音。 “是,夏宇辱骂老侯爷,郭浩气不过才动手的。” “夏宇嫉恨郭浩有个好爹,而他爹只是三品言官,还要他一点点往上爬才能进甲班,在太学院里,他骂的比这还难听……” “闭嘴!你们疯了!” 夏宇急的脸红脖子粗,一手攥着一人的衣领恶狠狠警告。 二人却似如梦初醒般,神色呆滞完全的一头雾水。 郭浩呵呵两声。 “夏少爷注意一下形象和场合,你这样怎的比我这不学无术的莽夫还要莽夫?” 这时刚和几个同僚去佛心堂拜会了苏巍川的夏世辉急匆匆赶来,黑着脸怒喝。 “夏宇,你在胡闹什么?” 夏宇见自个老爹来了,立刻开始告状。 “爹,是郭浩……” “放肆!出了太学院,便不能再以同窗处之,该有的规矩不懂吗?那是小侯爷,岂能直呼其名,坏了礼数?” 夏世辉说着冲郭浩微微拱了拱手。 “小侯爷,小儿礼数不周,老夫跟你致歉。老侯爷为大周鞠躬尽瘁,想必小侯爷也是心胸宽广之人,不会不知场合的乱来。” 言官就是言官,话一出口,便将所有路全给堵死了。 郭浩忍不住又看向江清婉。 这一次,江清婉却并没有打算再帮。 刚刚帮,是不想郭浩受不得气直接离开坏了她的计划。 至于现在, 受点气就受点气,总那么冲动行事,早晚会吃亏。 见她垂眸不语。 郭浩定了定神,抱拳回了一礼。 “夏大人说的对,我不会给我爹丢脸的。” 风波消散。 夏世辉依旧笑的温和亲民,眼底却尽是戾色,随即带着夏宇去了别处。 …… 苏府后宅。 老王妃的院子里, 苏家大房苏容安正陪着说话。 “贵妃真是有心,早上送了礼,晚上又赐了御膳,只是宫规森严,不能亲自前来给母亲贺寿。” 老王妃穿着深红色锦缎袍子,发髻束的整整齐齐,别着根碧玉簪子,并无过分奢华的装饰。 一双眸子透着凌厉威严,说话时,语气却又显得极其温和亲切。 “三儿一向懂事,只是一直未得子嗣,你做大姐的,也要多想想法子。” 苏容安点头应下,这时门外传来程氏的娇笑声。 “娘,我带兰儿和您孙女婿来给您贺寿了。” 说话间已经掀开帘子走了进来。 见到苏容安在,脸色微微变了变。 “大姐也在啊。” 苏容安眼中闪过讥讽。 “娘过大寿,我不在这里能去哪里?倒是你,这个时候才过来,难不成娘过寿,府中一切还要娘来张罗?夫君没本事,自己也越发懒惰,明明招的赘婿,却偏要在外让人称呼程夫人,真是丢尽了苏家的脸。” 程氏脸上挂不住,狠狠瞪了眼自家男人一眼。 “我们姐妹说话,你杵在这里做什么,还不滚去外面招呼客人。” 程楠唯唯诺诺的拱了拱手。 话都没敢说就低头走了。 程氏厌烦的收回目光,又恢复笑颜。 “我自然比不过大姐,虽夫君不争气,可好在日日夜夜陪在身边,不像大姐夫,带着儿子常宿军中,大姐夫这夜里也落得清静没人扰。” 苏容安气的脸色有些难看。 眸光忽地落在程氏身后。 看着相携而来亲密无间的秦明朗和苏玉兰,还有跟在二人身侧的秦润,再次勾起唇角。 “兰儿还真是跟二妹一模一样,找男人光看脸,好好的一个县主,偏去自降身份做人的后娘。” 苏玉兰自幼受大房挤压,今日是带着碾压的决心来的,哪里忍得住。 “我夫君为二品将军,和大伯父同级。现已任巡防营首将,掌管京中治安,兵权在握,更是改建了战车,受皇上器重……” 秦明朗心虚的去拉她,却根本拦不住。 苏玉兰越说越得意。 “军需兵器,是战场必备,一批好的机关战车,足可增强防御战力数倍。说不定将来大伯父和堂哥还要仰仗我夫君。我劝大伯母说话,还是客气些好。” 她又将秦润拉到身边。 “还有我家润儿,听话乖巧,对我恭敬有加,更是在太学院会考中取得了优等的成绩,如此优秀的儿子,再来几个,我都欢喜。” 苏容安满眼不屑的看向秦明朗。 “你现在是巡防营首将?” 秦明朗额头的冷汗都冒了出来。 苏玉兰冷嗤道,“我夫君改建战车有功,皇上亲赏,岂会有假?” “可我怎么听说……”苏容安话未说话,帘子外忽然传来一道娇媚动人的声音,酥的人心尖发颤。 第97章 势在必得 “母亲,兰儿自然不会骗祖母。” 苏容安的女儿苏青禾掀帘而入。 一袭浅清锦绣,幽香惑人,极为明艳的一张脸,五官和苏玉兰并不相像,无论姿容还是身段,都更胜一筹。 苏容安并不是招的赘婿,但夫家虽是军武出身,却并无强势背景。 而苏容安作为苏家嫡女,所生子女,若为苏姓,自然是王府世子和嫡女。 为保名分,虽不是赘婿,儿女也都姓了苏。 苏青禾作为嫡长孙女,出生当天就被封了县主,更是自幼得苏巍川亲自启蒙。 这也是苏玉兰最嫉恨难平却又无可奈何的地方。 苏青禾入内后冲着老王妃福了福身。 “青禾祝祖母福寿绵长,安康极乐。” 老王妃笑着招了招手。 “你母亲来了半日都不见你,跑去哪里了?” 苏青禾依言上前,亲昵的依偎在老王妃身边,笑的有几分娇羞。 “我陪二皇子给祖母选了寿礼,刚刚又陪着去见了祖父,两个人聊了好一阵子,这才耽搁了半日,祖母莫怪。” 闻言,老王妃的眼底闪了闪。 苏容安满脸骄傲,倒也忘了刚刚要说的事。 “母亲,青禾与二皇子的婚事也该定了,听说这两日,皇上准他入朝,与三皇子一起理政,甚是器重,更有意册封珠冠,除却三皇子,这可是皇子中的头一份恩宠,实属难得。” 倒不是她不愿苏青禾结交三皇子。 奈何三皇子生母是皇后,又怎会要苏家人为正妃。 这二皇子的母妃早亡,族亲又不强,就算他自己争气,也难出头。 而苏家能给他的帮衬极大。 将来能精进到哪一步,谁也难说。 最主要的是,二皇子长相俊逸清雅,是难得的文武全才,对苏青禾更是钟情已久,连老王爷对其都赞赏有加。 苏青禾自己也很是满意。 这桩婚事只差一道赐婚圣旨,便可玉成。 遭受冷待的程氏几人脸色难看至极。 苏玉兰更是气的跺脚。 秦润瞅准机会,忽地掀起衣袍扑通跪在了地上。 朗声将自己准备了许久的祝寿词喊了出来,喊得抑扬顿挫,情真意切。 室内死一般寂静。 苏容安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笑的眼泪都溢出了眼角。 “哎呦,二妹,你这个便宜孙子可真逗,上来就喊太祖母,谁认他了。” 笑容未消,语气却陡然凌厉。 “真是不知所谓,来啊,扔出去,莫要脏了老祖宗的眼。” 门口立刻进来了两个小厮,作势就要拿人。 秦润一看没讨到好处,吓得赶紧去抓苏玉兰的裙摆。 “母亲,儿子只是想表表孝心,绝无他意啊。” 苏玉兰顿觉丢人。 气的将裙摆给扯了回来,刚要训斥,程氏却道,“大姐,你在一个孩子面前威风什么?母亲还未发话,到底认不认他,还轮不到你来定?” 苏容安正要发火,身侧的苏青禾却伸手拦下, “母亲,兰儿与她夫君已缔结了婚书,虽未叩拜祖宗,可在律法上是正经夫妻的。这孩子要不要认,自然要祖父来定。” 她说着又抬眸看向老王妃。 “二皇子不便多待,拜访了祖父后便回去了。礼物落在了祖父的佛心堂,祖父定会拿了礼物陪祖母一起用膳的,到那时再说这孩子的事情也不迟。” 老王妃眼底闪过一抹惊喜,却又很快沉寂。 却也知她好意,欣慰的拍了拍她的手背。 这时管家在外面躬身道,“老夫人,贵客都到了,该移步前厅了。” “知道了。” 老王妃回了一声。 苏容安立刻扶着她站了起来,而另一边,则是苏青禾搭着手臂。 三人径直往外走,经过程氏几人时,老王妃脚步都没停。 明显的区别对待让苏玉兰恨得牙痒痒。 今天她定要苏家所有人对她刮目相看。 等人走了她头上的火再也压不住,伸手狠狠拧在秦明朗的腰间。 “一个屁都不放,我要你有什么用!” 秦明朗哪敢反抗,心里连连叫苦。 程氏虽也不悦,却更沉得住气。 “你祖父没点头之前,你祖母是什么决定都不敢做的。走,外面贵客云集,都给我精神着点。” 她说着率先跟了出去。 苏玉兰无奈,只能拽着秦明朗往外走。 秦润连滚带爬地追了上去,虽这五年被江清婉娇养着,可毕竟是小门小户的出身,在这王府高院内,实在难有自在。 又经历刚刚的糗事,这会儿恨不得将尾巴夹起来。 即便一身华服,依旧难掩小家子气。 老王妃院子里伺候的人,都忍不住抿嘴偷笑,臊的他脸红成了猴子屁股。 想去苏玉兰身边找点安慰,却被冷冷瞪了一眼。 他忍不住委屈,心里莫名想起江清婉。 无处安放的情绪,竟让他扭曲的心里发恨。 为什么江清婉不能是县主。 如果她是县主,如果她有高高在上的权势,他就不用这么战战兢兢。 …… 宴席上,如苏青禾所料,苏巍川真的出了佛心堂。 并亲自将二皇子送的礼物交给了老王妃。 老王妃的脸上罕见的浮现几分娇羞,夫妻常年难见一面的寂寥似乎都消散不少。 众宾客齐齐跪拜行礼。 “叩见王爷,王爷千岁千岁千千岁。” “祝王妃寿比南山!” 小侯爷躲在人群里小声吐槽。 “不知道的还以为见了皇上皇后,这么大排场。” 江清婉身为随行小厮,自然没资格入席。 按照规矩,应该跪在自家主子身侧伺候。 好在郭浩选的位置比较偏,旁边又有盆栽遮挡,她身形娇小,索性席地而坐也没人注意。 郭浩怕她饿着,将桌上的美酒和烤鸡全放到了她面前。 老王妃年岁已长,自然没有歌舞班子祝寿。 苏容安请了琴娘献艺,不会太吵又极为风雅。 就连苏巍川都赞了声好琴。 而程氏精心寻来的玉观音,还有秦明朗花光了身上所有的银子买的老山参,老王妃却连盒子都没有打开就随意交给了一旁的嬷嬷。 她心中不平,眼神示意苏玉兰。 今日无论如何,秦明朗这个孙女婿,苏家认也得认,不认也得认。 就算父亲偏心大房不想帮扶,只要秦明朗正式入了苏家的门庭,外面那些个朝臣的脸必然要改改。 以他二品官阶,还有如今手里的兵权,将来定能压过大房。 苏玉兰早就安耐不住。 立刻给秦润使了个眼色,没等他回过神来,就被一把推了出去。 第98章 崩溃 秦润踉跄着杵在中央,心里慌得厉害。 众人顿时议论纷纷。 “这是谁家的孩子?” 秦润倒也反应极快,噗通一声跪在了地上。 “润儿给太祖父请安,祝太祖父身体康健,也祝太祖母福寿绵长。” 趁着众人全都被吸引了目光。 苏玉兰当即拽着秦明朗走出来,跪在了秦润的前面。 “祖父,润儿对您敬慕已久,情急无状,兰儿替他跟您赔罪。” 她俯身跪拜,眼神示意秦明朗说话。 秦明朗从进王府开始就慌得不行。 这会儿更是慌张到了极点,可箭在弦上不能不发,索性硬着头皮在苏巍川冷淡的审视下朗声开口。 “孙婿秦明朗拜见祖父。” 秦明朗虽为二品将军,可他是从边境回来的路上论功封赏的。 之前在朝中毫无水花。 而秦家,在京城内更是连名门都算不上。 就连苏玉兰上门逼着江清婉和离的闹剧,也是后来市井之中传闻渐多又牵扯到九王的桃色绯闻才被人关注。 苏家从未对外承认过秦明朗的身份。 因而朝臣对秦明朗的态度都是模棱两可,甚至尽量回避。 如今苏玉兰带着秦明朗还有个孩子在寿宴上来这么一出,颇有点逼着秦家为其正名的意思。 郭浩兴奋地伸手戳了戳江清婉。 “别啃鸡腿了,快看好戏。你猜猜老王爷会不会一怒之下把你那个渣男夫君给咔嚓了。” 江清婉悠然的倒了一杯酒,抿了一口,味醇,香而不辣,很是好喝。 “我与他已经和离,他死不死跟我有什么关系。” 郭浩看着她慵懒小猫儿的模样越发心动。 “我就喜欢你这劲儿。” 回应他的是江清婉一个大白眼。 郭浩却乐的不行。 “虽然你和离了,但要是秦明朗得了苏家的势,还不定怎么欺负你。左右九王不会娶你,要不然你嫁给我做侯爷夫人怎么样?” 江清婉一脚踹在了他屁股上。 差点没把郭浩给踹出去,吓得他赶紧正襟危坐不敢再造次。 整个宴席上,窃窃私语不断,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等着接下来要发生的事情。 江清婉将酒杯一放,悄无声息地退了出去。 主位上的苏巍川脸色并不好看。 “小孩子坐不住正常,带下去。” 他丝毫没有接苏玉兰和秦明朗的话茬。 陪坐在苏容安身边的苏青禾忽地轻声提醒。 “母亲,现在可以说了。” 苏容安怔了怔,很快回过神来,憋着笑立刻起身冲着苏巍川行了一礼。 “父亲,刚刚二妹带着兰儿他们一家去跟母亲请安,兰儿甚是骄傲,说她的夫君是二品将军,已经升任巡防营首将,将整个京城的治安尽数握在手中,还说我夫君和儿子将来要仰仗他们,如此成就,还真是光耀门楣。” 在场朝臣各个面面相觑。 兵部主薄一脸懵。 “秦将军不是暂时被停职了吗?何时升任的巡防营首将?我怎不知?” 旁边有人低声打趣。 “怕是故意编了个名头来王爷面前讨喜,真是什么谎话都敢说,这不自打自脸吗?” 议论声渐渐大了起来。 秦明朗俊脸通红,恨不得找个地缝钻下去。 苏玉兰却以为众人惧怕苏家大房的威压,冷哼一声,“大伯母,我知道你一向看不起我们二房,如今我夫君有本事,你心生嫉恨我可以理解,但你万不该在祖父面前嚼舌根,还当着这么多贵客的面。” 苏容安巴不得她闹大,故意摆出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惋惜表情。 “兰儿,你母亲识人不明,已让你祖父祖母操碎了心,没想到你自小伶俐也跟你母亲一样犯浑,找了个谎话连篇的男人,还当成了宝。” “这位秦将军,你到底是不是巡防营首将,今日你觉得还瞒得住吗?” 苏玉兰猛地呆住。 心头猛地升起一股极不好的预感,转身狠狠瞪着秦明朗。 “你说话啊。” 事到如今,秦明朗索性把心一横。 “祖父,我与兰儿缔结了婚书,呈报了府衙,因那时我尚在边疆无法拜祖,是孙婿失礼。今日莽撞,愿想接着祖母寿辰的大喜之日,身披官袍正式拜见。可是……” “九王殿下将孙婿的结发妻子接去王府,更在朝堂之上诋毁孙婿品性不端,是以孙婿虽为二品却只落得一个监造郎的官职。孙婿不愿兰儿受委屈,一心想要做出成绩,却再被打压。” 他俯身跪地。 “是孙婿无能。” 苏玉兰跌坐在地上,面如死灰。 郭浩看的津津有味,顺势将手里的干果碟子递到了身后。 等了半天也不见人接,不由回头一看,登时吓出一身冷汗。 他身后哪还有江清婉的人影。 想到今日他来送寿礼之前,被江清婉堵在了侯府门口要求同往,还将昨日救霍震的五千两银子还了回来,说是抵消人情。 银子他自然不会要回。 能多跟江清婉待着,他已是很开心。 原以为她就是想凑个热闹,如今苏玉兰一家的热闹正盛,她人却不见了。 难不成她跟着来苏府,不是为了报复让苏玉兰出糗报复,而是另有所图? 他一颗心都提溜了起来。 这可是苏府啊? 少不得府兵暗卫隐藏在暗处护佑平安,她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人,若是闯了祸,被人当场给杀了…… 思及此,他腿都开始打哆嗦。 可眼下这气氛剑拔弩张,他若是此时起身,必定引人注意。 说不定还会坏了江清婉的事情。 他只能一遍一遍安慰自己,以江清婉的本事,不可能会出事。 可脑袋里墨云寒煞神一般的影子却不时浮现,让他连热闹都看不下去了。 此刻的苏玉兰,眼前一阵阵发黑。 她苦心经营了这么多年,终于能回京。 她设想了无数次今天的场景。 苏家所有人都会对她刮目相看,再不敢轻贱。 就连对她少有言语的祖父,以后也会器重她的夫君,对她疼爱有加。 可这一切,全完了。 她再也安耐不住,一巴掌呼在了秦明朗的脸上。 “你为何骗我!” “你为何骗我!” 秦润吓得缩在地上瑟瑟发抖。 秦明朗不敢躲,被打的异常狼狈,场面滑稽又可笑。 程氏身旁的程楠忽地小声道,“别提九王啊,提身份。” 正陷入困局的程氏如醍醐灌顶,瞬间清醒。 她立刻起身。 “父亲,明朗是我女婿,是苏家的孙婿,他的困境,我看在眼里疼在心里,今日这场闹剧,的确是我们不对。实在是我们走投无路,想让父亲帮上一帮。” 她并未急着求一个结果。 而是转头看向被秦明朗扣在怀里的苏玉兰。 “兰儿,我知你悲痛,但胳膊扭不过大腿,你要相信你祖父会为你们主持公道,快回席位,今日是你们祖母寿辰,莫要扫了大家的兴致。” 第99章 守阵 秦明朗和秦润赶紧将苏玉兰扶拽着回了位子上坐下。 他心里头的一块石头沉沉地放了下来。 事情败露了又能怎么样。 当着这么多朝臣宾客的面,苏巍川不想认他这个孙女婿也得认,不仅要认,将来定然还会帮他筹谋,让他有机会出人头地。 否则,跟随苏家的那些朝臣心里可要泛起嘀咕,认为苏巍川没了往日的权势,怕了墨云寒。 可苏玉兰却想不到他这么远。 只知道自己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丢尽了脸。 更是让大房和苏青禾看够了笑话。 一落座她就猛地挣开手,猩红着眼睛死死瞪着秦明朗。 这时苏青禾悠然站起,冲着主位上的苏巍川福了福身。 “祖父,青禾为祖母准备了一份特殊的礼物,这最后一步,还要祖父帮忙。” 她说着拍了拍手。 立刻有小厮抬着一个红布盖着的东西走了进来。 苏青禾上前揭开。 堂内顿时响起一阵吸气声,紧接着不绝于耳的惊叹。 竟是极难培育的寿山桃,果子色泽粉润饱满,还长在树枝之上。 她再次福身。 “请祖父摘寿桃,青禾祝愿祖父祖母康泰如寿山不老,喜乐常伴!” 刚刚的阴霾气氛一扫而空。 苏巍川大喜。 堂内宾客也是连声夸赞。 刚刚苏玉兰有多丢人,此刻的苏青禾就有多耀眼。 看着那处的热闹,苏玉兰恨得牙都快咬碎了,起身就要走,却被程氏拦下。 “你祖父祖母尚未离席,你还要胡闹?” 秦明朗心思一动。 “岳母,是我让兰儿失望了,小婿无脸再呆,自去外面反省等候。” “润儿,好生陪着你母亲。” 他说完低着头匆匆走了。 旁人只当他受不住苏玉兰的打骂才离席,并不知他心中另有打算。 程氏叹了口气,侧头看向程楠。 “你可还有主意?” 程楠依旧一副懦弱模样,讨好的将剥好的虾放在程氏的碗碟里。 “夫人,岳父不会让一个二品将军闲置的。” 本还心焦的程氏,顿时定了心神。 大房之所有受宠,一是因为嫡出,这二,自然是因为他们给苏家生了孙儿,而且入了军武,能为苏家的将来撑起一片天。 如今的秦明朗不回京便是二品,一点不比大房差。 她将虾又夹给了程楠。 “你这脑子倒还没被玩物丧志所磨灭,也该好好动一动了。” 程楠低垂着眉没说话。 前厅热闹非凡,后院就显得异常安静。 只有从厨房酒窖前往前厅送食材的丫鬟小厮,行色匆匆。 江清婉混迹其中,从后厨接了个果盘在手里端着。 诸葛门中倒是有隐匿身形的法术。 可她现在的修为若用起来,耗费太大。 她听青穗说过,暗卫盯梢,并不会全天候的睁着眼四处看,大都是靠听觉。 除非武功高过他们很多,否则就算轻功很厉害,落地的那点细微波动,他们也能捕捉。 对此,他们有着足够的自信。 所以她选择了隐匿气息,冒一次险,若真的出事,再隐匿身形也不迟。 她并不熟悉王府地形。 可她要找的是阵法。 有阵法的地方自然会有灵力波动,对她来说很容易找。 转了几条回廊,她站在了佛心堂的前面。 紧闭的院门有丝丝缕缕的红线缠绕。 是守阵。 威力不大,但是一旦有外人闯入,布阵之人会立刻察觉。 而且破阵也会被发现。 她抬头看向院墙。 红线丝丝缕缕绕过了整个院子。 这守阵,守的并不仅仅是门口。 她越发好奇。 到底藏着什么秘密用得着如此? 正思考着怎么进去不被人察觉, 忽然一个鬼鬼祟祟的人影出现在佛心堂门口。 一身黑衣蒙着面巾,似乎会武,环顾四周后直接一个飞跃,跳进了院子里。 门口的守阵丝线瞬间动了起来。 江清婉立刻来了精神,蹲在黑暗的树荫下,用小木叉子插着瓜果,吃的津津有味。 几个呼吸的时间,佛心堂内就传来了打斗声。 于此同时, 前院正被敬酒的苏巍川眸色陡沉。 “诸位吃好,王府进了只老鼠,老夫去看看。” 说罢将酒盏放下径直走了。 众人齐齐躬身相送。 郭浩心里又慌又急。 那只小老鼠不会就是江清婉? 若真的被逮住,可要如何是好。 苏巍川一走,整个宴席就变得轻松很多。 不少人串着桌敬酒说话,也有不少人往老王妃那一桌去贺寿。 郭浩趁乱遛了出去。 一直盯着他忿忿难平的夏宇立刻带着小厮偷偷跟在后面,伺机而动。 佛心堂前, 江清婉原以为闯入的人会被扭送出来治罪。 却没想到打了一会,里面却没了动静。 而整个佛心堂外围的守阵正在急剧的膨胀。 有几处红线已经崩裂。 里面有什么带着强大灵力的东西破了壳。 江清婉此刻也顾不得修为损伤,立刻隐匿身形迅速冲了进去。 隐匿身形的法术坚持不太久,她进了佛心堂就直接朝着灵力释放最浓郁的书房而去。 书房门口,倒了两个黑衣人。 不知是之前进来的,还是佛心堂本身的暗卫。 她正要进去, 就听见佛心堂的院门被人推开,苏巍川沉稳浑厚的声音随即响起。 “围起来,一只苍蝇也不准放过。” 府兵迅速聚集,连同府中其他暗卫全都汇聚到了佛心堂周围。 江清婉正犹豫要不要现在离开,一只赤红色乌鸦忽然从书房内冲了出来。 裹挟着强大的灵力,让整个守阵彻底崩裂。 原来是这东西。 江清婉的指尖迅速凝聚符箓,朝着借助隐匿术法,手指迅速结阵,掌心猛地上台,在乌鸦飞向高空的瞬间,收阵下压。 那赤色乌鸦发出刺耳的鸣叫,迅速被拍回地上。 化作一道人影。 双眼赤红,带着乌鸦面具,显然没想到会被术法攻击,被撞击的哇的吐了口鲜血,四处查看施法之人所在。 而这时苏巍川已经带人冲了进来。 见此场景眸色森然,“抓活的。” 他身后暗卫迅速飞身围攻。 江清婉怔住。 难道这赤眼乌鸦不是苏巍川养的? 她转头看向书房内,心思微动,正要冲进去看看,一道黑影却又在这时冲了出来。 那人看不到她,差点直冲她面门而来,幸好她躲闪及时,错身而过的瞬间,她看到了一双熟悉至极的眸子。 秦明朗? “还有一个,抓住他。” 院子里已经乱作一团。 江清婉趁乱进了书房,一眼就看到一处密室的门大敞开着,似因走的匆忙,来不及关,她刚要进去看看,苏巍川已经疾步而来,先她一步冲进了密室。 她立刻紧随其后。 刚进去就感觉到一股彻骨的寒意,她差点冻得打出喷嚏。 第100章 敢捅了天的胆 苏巍川却似浑然不觉,进了密室后又打开了另一道密室,而那道密室是通往地下的。 江清婉不确定是密道还是密室,算着时间,没敢冒险跟,站在原地环顾当下所在的密室四周。 脚下寒气上涌。 她低头一看,整个密室的地面竟铺满了大块的寒冰玉石。 这种玉石造价昂贵,极其稀少。 更别说这么大面积的用在密室之中。 怪不得会这么冷。 可整个密室内却又没有放置什么容易腐坏的东西。 反而是一些极为陈旧的物品,有好多都沾着煞气。 不是死人用的,就是曾历经过惨烈的杀戮,被喊冤的鲜血尽染过。 苏巍川这是什么癖好,竟收藏着这些东西。 看了一圈,她的目光落在墙边的沙盘上。 苏巍川是武将。 家中设有沙盘再正常不过。 可江清婉一眼就看出,那是双龙斗的风水对抗局。 她好奇凑近细看。 果然发现不对劲。 双龙斗已经结束,其中一龙看似消亡,实则隐于暗潮之下,在反向破坏另一条龙脉的气运。 此消彼长,此长彼消。 她一时间竟分不出,到底是哪条龙胜了,而设沙盘之人,又是站在哪条龙的身边。 透明的指尖忽地闪了闪。 提醒着她隐匿法术即将过时。 她不敢再逗留,迅速往外走。 忽听有人敲锣打鼓。 “走水了,走水了。” 王府一角,冒起滚滚浓烟。 江清婉已经跑出了书房,而她的一只手已经藏不住。 好在这时,所有人都被浓烟吸引,并没有人注意一只忽明忽暗的手。 “不好了,是祠堂,着火的是祠堂!” 佛心堂的老仆心急如焚, “快去救火!” 整个王府全都乱了套。 呛得满脸都是灰的郭浩从小厮丫鬟的院墙内找了个狗洞奋力的爬了出来。 听着里面吵吵闹闹的声音,心有余悸地连连拍着胸口。 “但愿能帮到你,可千万别被抓了啊。” 他觉得还是不保险,想了想从地上爬起来准备去九王府报信。 可一抬头却撞上了夏宇带着四个家丁从逼仄的巷子围了过来。 “小侯爷,你可真是好大的手笔啊,连苏家的祠堂都敢烧!” 郭浩吓了一跳。 强装镇定的梗起脖子。 “夏宇,你胡说八道什么?仗着人多想动手吗?我警告你,伤了我,你爹也护不住你。” 夏宇大笑。 一想到刚刚在王府内受气丢脸,这会儿顿觉舒爽。 “我亲眼看到你放火烧了祠堂,你猜猜,如果我把你扭送到老王爷的面前,你爹护不护的住你?” 郭浩脸色瞬间变得异常难看。 浑身也紧绷起来,像被踩了尾巴却又不敢反抗。 夏宇越发得意。 “跪下,从小爷的裤裆里钻过去,再喊几声爷爷,本少爷考虑考虑给你一条活路。” 郭浩长这么大都没受过这委屈。 登时气的肺炸。 “狗东西,你也配爷爷跪你,我杀了你们,就没人知道了。” 他说着撸起袖子就要动手。 可他从小就不爱习武,虽然亲爹是武将,也只是落得个身体素质不错,要动起真格来,根本不顶用。 三两下就被家丁摁在了地上。 夏宇蹲在他身前,一巴掌呼在他脑袋上。 “你再能耐啊?最后问你一次,跪,还是不跪?” 郭浩愤怒挣扎却根本挣不开,反而蹭了一脸的泥。 “夏宇,你有种放开我咱俩单挑,老子要是输了,任凭你处置。” 夏宇悠然起身。 “我一介书生,才不跟你这莽夫斗狠。既然不愿意跪,那好,我送你回苏府,让老王爷发落。” 郭浩心里着急。 在老王妃寿宴上点了苏家的祠堂,就算他老爹来了,这事怕也翻不了篇。 “不就是给你跪下钻裤裆吗?我答应了,放开我。” 夏宇本就意在折辱他,当即让人松手。 随即撩起下摆,跨立在前。 “来,小侯爷。” 郭浩瞅准机会,抬脚朝着他的裤裆狠狠踹了过去。 “你娘的,老子是你爷爷,是你祖爷爷。” 夏宇没想到到了这个时候,郭浩竟然还不怕。 惨叫一声捂着裤裆跪倒在地。 郭浩瞅准机会撒腿就跑。 “给我抓住他!” 夏宇疼的都成了太监腔,咬牙切齿的从地上爬起来。 “郭浩,我要弄死你,我今天要弄死你。” 郭浩原以为能跑出巷子,谁知后面的人不讲武德,抓起石头砸在了他的小腿上。 他踉跄着摔趴在地上,鼻子被摔得飙出两道鲜血。 双腿被后面的人拽着,顷刻间又拉回到夏宇的面前。 夏宇抬手啪啪就是两巴掌。 “给我把他的腿分开,我要废了他。” 他依旧弓着腰,夹着腿,声音又尖又细。 郭浩本想嘲笑两声,可自个双腿却被强行打开,眼见着要遭遇同等的事情,登时后背一阵发紧,声音都有点抖。 “夏宇,你过分了,断了我郭家的根,我爹一定杀上夏家,咱们谁也别想活,万事好商量,你别……喂喂喂……” 夏宇的脚已经抬起,“敢踢我裆,我让你断子绝孙!” “啊!” 预想的巨疼并没有传来。 郭浩喊了半天,猛地睁开眼,就看到眼前所有人都不动了。 他迅速挣脱开束缚手脚并用的从地上爬了起来。 “哪位英雄……” “闭嘴,过来扶我。” 几人身后传来虚弱的声音。 郭浩赶紧探头,这才看到几步之外靠在墙上即便脸上刻意抹黑依旧就看出苍白的江清婉。 “你没事啊?太好了,不枉费我冒险烧了苏家的祠堂。” 他小跑着过去扶她。 “受伤了吗?” 江清婉摇摇头。 隐匿法术有点耗费灵力,她只是有点虚。 刚刚又紧急释放了阵法保住郭浩,这会儿腿都有点站不住。 “赶紧走,一会苏家的人该搜过来了。” 郭浩摇头。 “你先走,我得回去,要不然他们搜查谁没在宴席上,一查就能查到我。到时候会连累我爹的。” 江清婉指了指站定在阵法中的几人。 “不怕他们?” 郭浩笑笑。 “他们有他们的说辞,我有我的,真敢告我状,我就反咬他们一口说亲眼看到他们烧了祠堂,我追出来拿人。就算要严刑逼供,他们也逃不脱,而且,威远候府在皇上那里还是有点面子的,不至于真的拿我如何。” 江清婉很是意外。 这人虽混不吝,关键时刻,倒是想的很通透。 她从腰间荷包里摸出一道空白符纸,刻了符箓后递给他。 这会儿她实在没什么力气。 “有火折子?烧了符纸,在他们鼻翼间过一遍,他们会忘记一个时辰前发生的所有事情,之后就算再想起,也已时过境迁。” 郭浩顿觉新奇。 “小娘子,你竟还有这等通天的本事?快给我试试。” 他立刻接过符纸,摸出火折子点着,照着江清婉所说的挨个熏了一遍,等符纸燃尽后,插着腰站在那里等。 江清婉无语至极。 “你在等什么啊?还不赶紧走。” “啊?我想看看他们是不是真的会失忆?” 江清婉翻了个白眼。 “擦干净你的鼻血收拾一下,我也跟你一起回去。” 第101章 指控 王府另一侧,佛心堂的后方院墙窜出一道黑气。 急速朝着四下散开。 随着一声重物落地的声音,秦明朗狠狠掉在地上,砸烂了僻巷里堆砌的破旧箩筐。 他捂着胸口吐了口血。 一道黑影落在他面前,依旧戴着长长的黑色帷帽,看不到半点长相。 “东西拿到了吗?” 秦明朗挣扎坐起,依旧惊魂未定。 刚刚如果不是这人突然出现,又用诡异的乌鸦幻化之术吸引了兵力,他必将困于佛心堂被逮个正着。 攥着偷来的地图,他并没有递出去。 “你到底是什么人?你答应我的事……” “三日后,太后会去护国寺为太上皇祈福,大隋余孽计划在那日诛杀太后。” 他伸出手,掌心托着一个黑漆漆的丹药。 “它可以让你的武功在瞬间提升十倍,一日后失效。记住,既是拼命救人,自然要伤的越重效果越好。” 秦明朗看着那颗丹药,片刻后拿起,将手里的地图放下。 …… 另一边,江清婉稍稍恢复了些力气,和郭浩两个人从狗洞钻回去,一人拿着桶一人端着盆,很快加入了救火的队伍之中。 宴席中的不少人也都参与其中。 女眷并没有过来。 等大火灭了,,每个人的脸上都多多少少沾了灰尘,尽显狼狈,哪还有入府时的贵气。 整个祠堂烧的黑漆漆的。 虽救的及时,可里面本就供奉着长明灯,挂着黄幡,香火更是从不灭,极易燃。 苏巍川看着仆人小心搬出来的牌位,哪还有一个能看得清字迹。 他的脸色难看至极。 周围朝臣各个愤慨。 “哪里来的贼人,如此胆大包天,竟然敢在苏府放火,还偏偏少了祠堂,居心何在?” “必须将贼人给揪出来,实在太可恶了。” “苏府守卫森严,贼人怕是趁着老王妃的寿宴混进来的。你们可有看到谁离席未归?” 众人皆是四下查看。 这时老仆匆匆走到苏巍川身边小声低语了几句。 苏巍川的脸色又沉了几分。 “诸位,今日贼人入府,放火盗窃,竟偷了皇上亲赐的金龙杯。” 他话刚说完就有人站了出来。 “王爷,此等贼子实在可恶,正好不知何人离席,不如就地搜身检查,定能将贼子揪出。” 众人齐齐附和,竟全都主动要求搜身。 江清婉皱眉。 赤眼乌鸦不是被抓住了吗? 为何要搜身? 这时老仆端来一个碧玉盘,盘内放着一颗类似于夜明珠的东西。 正散发着温润的光。 “诸位大人,王爷为保护金龙杯,在外面涂了特制的药粉,只要谁接触过,被此物一照,即刻能显现出来。不知哪位大人先请?” 当下有人站出来过去检验。 江清婉却心下一惊。 那东西,根本不是照什么药粉的。 而是专测灵力的法器。 苏巍川竟然连这等法器都有。 在场众人都想自证清白。 无论是贵客朝臣,还是跟来的小厮仆从,都乖乖过去自动接受检查。 排队的郭浩用肩膀轻轻碰了碰江清婉。 “真是天助我们,放火的罪扣在了盗贼的身上。” 他一脸轻松,带着江清婉跑过去检查。 刚轮到他们,夏宇忽然冲了过来。 “是郭浩。” 郭浩吓得一哆嗦,手直接摁在了圆球上,差点把圆球从托盘里给扒拉出来。 老仆也吓了一跳,慌忙伸手接了一下。 苏巍川的目光落在圆球上,其上光晕并没有任何变化。 夏世辉沉声道,“宇儿,王爷面前休要胡言。郭浩身为侯府世子,怎会赶出忤逆皇权的事情。” 此刻郭浩心里慌得一批。 他偷偷看向江清婉,眼神询问怎么回事? 不是说好会失忆的吗? 怎么还记得? 江清婉示意他稍安勿躁。 她的符不会有问题。 不过,当时她灵力几乎耗尽,这符到底会达成什么效果,她也没把握。 夏宇一听事情这么大,又见郭浩站在所有人前面,还以为已经抓到了把柄,顿时大声道,“爹,我没有胡说,我亲眼看到郭浩离席往这边走,一定就是他点的火。” 众人齐齐看向郭浩。 郭浩只心虚了一下就插起腰反击了回去。 “夏宇,你不就是气我在宴席前打了你一巴掌吗?那也是你诋毁我爹在前,我才动的手。你父亲也已经替你道歉,你怎么还揪着不放,竟还攀咬我放火?” “刚刚大家伙都在这里帮忙灭火,你却是从外面跑回来的,你说我有嫌疑,我还觉得你有嫌疑呢?对了,那个失窃的金龙杯不会是你拿走的,趁乱放到了王府外面,再进来诬告我一通,真是好歹毒的计谋。” 论泼皮无赖,郭浩手到擒来。 以前小时候为了从老侯爷手里骗银子花,他可没少说谎编瞎话。 这会儿说起来,无论语气还有神态,半点破绽都没有。 要不是江清婉知道内情,听着都能相信。 更何况一群不知内情的人,顿时又全都狐疑的看向了夏宇。 夏宇一脸懵。 “什么九龙杯,我没偷九龙杯,我是跟着郭浩往这边走的,我亲眼看见他……” 记忆骤然空白。 他想了半天也没想出来看见了什么,整个人表情有些呆。 夏世辉急的踹他。 “你倒是说清楚啊。” 夏宇被踹的一个踉跄,委屈至极。 “爹,你信我,一定就是郭浩干的,要不然他往这边跑干什么?” 郭浩见他说不出个所以然了,顿时底气更足。 “我一个小辈,陪着老王爷饮酒紧张,老王爷离席后我出来松口气不行啊。你这个混蛋,非攀咬我放火,那你说,你是亲眼看见了,还是找到了什么证据,要是没有,我一定让我爹去你们夏家讨个说法。” 夏世辉心里咯噔一下。 老侯爷虽已失势,可有军功在,又只生了郭浩一根独苗,平日就护的紧。若真把事情闹去了皇家面前,夏家讨不到半点便宜。 “宇儿,你到底有没有证据?” “爹,肯定是他,你信我。”夏宇依旧信誓旦旦。 夏世辉气的差点翻白眼。 没有证据,就算他信有什么用! 剑拔弩张时,江清婉忽地小声道,“世子,不是偷九龙杯的人放的火吗?夏少爷怎么老说是你放的,可你又没偷九龙杯。咱们都测完了啊,要不然他也测测,万一是贼喊捉贼呢?” 第102章 佛心堂的秘密 夏宇气的撸起袖子。 “你这奴才,这里有你说话的份吗?” 郭浩立刻挡在江清婉前面。 “我的人,你少吆五喝六的。若没做亏心事,你测一测怕什么?心虚啊?” 人群中也有人附和。 “夏大人,让令郎测一测自证清白。” 夏世辉哪会不同意,催促夏宇赶紧上前。 夏宇狠狠瞪了一眼郭浩。 “等我测完,咱们再说放火的事,敢烧王府的祠堂,你今天死定了。” 他说着将手放在了圆球上。 一直散发着白光的圆球,忽然间变了颜色。 所有人都看到他的手指在光晕中染了幽幽的蓝色。 “真的是他偷了九龙杯啊!” 夏宇难以置信的看着自己的手。 “我……我没偷。” 夏世辉气的一巴掌呼在了他的脸上。 “混账东西,你怎么敢干出这等事情来,九龙杯在哪里,那可是御赐的东西,还不赶紧交出来。” 夏宇捂着脸都快哭了。 “我没偷,我就没见过那什么九龙杯啊。我是冤枉的。” 夏世辉又想到什么,急声问道,“你刚刚出府去了哪里?” 夏宇想到什么,立刻指着院墙的方向。 “我……我明明记得跟着郭浩来了这边,可后面发生了什么就全记不得了,再之后就出现在了外面的小巷子里。我听见王府里喊走水了,才跑回来的。” 郭浩立刻哦了一声。 “原来你什么都没看见,满嘴谎言的冤枉我。夏大人,这事,你必须给我个说法。” 夏世辉此刻一个头两个大,忙不迭的拱手致歉。 “小侯爷,犬子之事等查清,我定让他给你跪下赔罪。” 这时苏巍川缓缓开口。 “不必等查清了,既没亲眼看到,就已算攀咬,这罪,该赔。” 夏世辉心头一颤,猛地拽着夏宇摁跪在地上。 “给小侯爷磕头,磕到他原谅你为止。” 夏宇心里恨得要死,却也怕的要死。 郭浩眼见事情已脱身,立刻大度的摆摆手。 “我们都是同窗,知道你看不起我才会处处针对我,算了,本世子心胸大,不与你计较。” 此举瞬间引得众人称赞。 苏巍川也欣慰的拍了拍他的肩膀。 “不愧是老侯爷的儿子,识大体,有胸襟。” 他说完又看向众人。 “诸位,今日宴席到此结束,本王就不送了,夏大人,你和令郎留一下。” 夏世辉此刻只觉天都塌了。 等着众人全都散去,噗通一声跪在了地上。 “老王爷,犬子罪不可恕,求您看在他是夏家独苗的份上,饶他一命,我愿肝脑涂地,为王爷马首是瞻。” 苏巍川却并没有回应他,而是走到了夏宇面前,微微俯下身。 “你刚刚说,不知道为何出现在了府外,也不记得这期间发生了什么,是吗?” 夏宇不明所以,胆怯的抬起头。 “王爷,我说的都是真的,我没有说谎。” 夏世辉气的要死。 “都到了这个时候,你还敢嘴硬,看我不打死你。” 他作势要动手,却被苏巍川拦下。 “我信他。” 夏世辉父子齐齐看着苏巍川,皆是一脸震惊。 “王爷,您……您信?” 夏世辉呆呆发问。 说实话,他都不信。 夏宇却激动起来。 “王爷,我说的句句属实。虽我未曾看到郭浩那厮点火烧祠堂,但是我就是觉得是他,您信我,立刻派兵将那厮给擒来知罪。” 他话音刚落,就被夏世辉一巴掌呼在头上。 他为官多年,脑子自然比夏宇转得快。 若是王爷想拿人,刚刚就不可能让郭浩走。 他拢了拢袖袍道,“王爷,下官以为,小侯爷性情顽劣,不知天高地厚,或许真的能做出此事,但目的为何,实难猜想,而且眼下证据不足。既然王爷愿意给犬子机会,信他所言,不如就让他将此事调查清楚,” 说着跪俯在地。 苏巍川直起身,眸色冷厉。 “老侯爷与本王曾同沐战场,无凭无据,本王不会伤及同僚。” 夏世辉心领神会。 “下官明白。” 说着拽着还一头雾水的夏宇匆匆走了。 府门外车马已经散去,二人上了车,夏世辉才道,“你明日去太学院后主动去找郭浩赔礼道歉。” 夏宇登时急红了脸。 “爹,王爷都信我,你为什么还不信我,我不去道歉。” “啪!” 夏世辉气的一巴掌抽在他胳膊上。 “你懂个屁!王爷有心去查郭浩,针对的定然是郭家。你真以为王爷只是丢了九龙杯吗?” 夏宇也不是傻子。 此刻听出些意味,揉着胳膊道,“爹,你的意思是让我借着赔礼道歉的机会,接近郭浩?可我要调查什么?总不能直接问他有没有放火?” “愚钝!” 夏世辉恨铁不成钢的点在他额头。 “你要摆好姿态正常与之交往,将他日常发生的事情记录好,交于为父,至于其他,你无需多问。” …… 另一边,苏巍川带着老仆来到了夏宇说过的被袭击的后巷。 空气中似乎还残留着黄符焚烧过的烟火味,很淡。 “王爷,真的有!” 老仆捧着混杂着泥土的符灰举到苏巍川面前。 苏巍川用指尖轻轻碾了碾符灰。 “的确是玄门道人的手段。时隔多年,黑鸦竟然再次出现,还直接闯进我的佛心堂盗走了大隋皇陵的地图,真是有趣。” 老仆心下诧异。 “王爷,若夏公子所言不虚,那遁走的盗贼和黑鸦都跟威远候府有关?” 苏巍川将手中符灰丢掉。 “有没有关系很快就会知晓,回府。” …… 后院内,老王妃受到了惊吓,气息不稳,歪在软榻上却迟迟不肯休息。 外面有小厮低头进来。 “老夫人,事情处理完了,王爷已经回了佛心堂,传话让您尽快修缮好祠堂。” 老王妃扶着近身伺候的嬷嬷直起身,有些急切道,“还说了其他什么话吗?” 小厮摇头。 “没有了。” 老王妃的脸上闪过一抹失望,整个人好像都老了几岁。 发生这么大的事情,府兵和暗卫全都去守佛心堂了,他却连来看看她都不肯。 二十年了。 那个女人死了二十年了! 他为她建了佛心堂,神神秘秘守了二十年,到底眼里还有没有她这个结发妻子! “咳咳咳咳!” 她急火攻心,一口腥甜涌上喉咙。 苏容安等人惊呼出声,齐齐上前,却被老王妃抬手制止。 “我乏了,都散了。” 众人只得行礼离开。 出了院子,苏容安看向一旁的程氏,笑的鄙夷不屑。 “二妹,这些年你这脸皮是越发的厚了,若我大房出了这种丢人的事,早就找块豆腐撞死了。” 苏玉兰此刻像是一只斗败的公鸡,垂头耷拉脸的,哪还有之前的半点盛气凌人。 程氏怒其不争,拉着她就走。 苏青禾在后面娇声提醒。 “兰儿,等我和二皇子成婚的时候,你一定带着你夫君和你儿子来喝杯喜酒。” 苏玉兰被刺激的整个人都快疯了。 第103章 绣嫁衣 苏玉兰冲出苏府一眼看到守在马车边的秦明朗,伸手去掐他脖子。 “我怎么就选了你,我怎么就选了你!” 秦明朗也不躲,任由她掐的只咳嗽。 程氏上前将人拽开。 “兰儿,你还嫌今日丢的脸不够吗?安心回家,既然明朗已经入了苏家的门,将来的事,你祖父自有安排。” 苏玉兰失魂落魄的推开她。 踉踉跄跄的往前走。 “我才不要回秦家,我要回我的县主府。” 秦明朗眸光一闪,立刻躬身行礼。 “岳父岳母,小婿这几日左右是不能上值的,定会好好在县主府内守着她,任她打骂,哄到她消气为止,请二老放心。” 秦润也想去住县主府,却被秦明朗塞进了秦府的马车。 …… 江清婉被郭浩送回王府后,刚想推门进去,院门就从里面被打开。 青穗一身夜行衣站在门内,冷冷地看着她。 片刻后直接跪在地上,从靴子里抽出匕首递了过来。 “出暗卫营的暗卫,没有回去的可能,若小姐不愿留我在身边,直说便是,一把匕首便可了结我性命免去一切麻烦,又何必编谎话诓骗于我。” 江清婉此刻困乏的厉害。 刚刚在车上碍于郭浩在没法睡,这会儿眼皮都睁不开了。 她抬手去扶青穗,却拽不动,只得道,“我今晚去了长安区的苏家,你应知道苏家在京城的地位,不愿你跟着,是不想牵连王府,并非故意骗你。” 青穗皱眉,感觉到抓着自己手腕的那只手都在发虚的轻颤。 她立刻起身扶住江清婉摇摇欲坠的身体。 “你受伤了?” “没有,就是有点累了,扶我回房。” 青穗并不懂得怎么照顾人,忙去叫了莲儿过来伺候,自己杵在角落里一直盯着看。 见江清婉的确没有受外伤这才松了口气。 简单洗漱之后,江清婉就沉沉的睡了过去。 这一觉睡到了第二天的下午。 精神恢复过来,她饿的不行,叫来青穗让她去找莲儿那吃的进来,自己则靠在床边想事情。 她原本以为,苏巍川就是黑乌鸦背后的人。 可照寿宴那天的情景来看,却并不是。 之所以青穗看到黑乌鸦去了苏府,应该就是为了苏巍川密室里的东西。 那秦明朗为什么也会恰好出现在书房,难道跟黑乌鸦是一伙的? 他们到底在找什么? 她又想起了那个怪异的双龙头风水局沙盘,心里隐隐有些不安。 青穗很快端着两个馒头一碟小炒进来。 江清婉饿的厉害,当下起身,吃了几口忽地顿了顿。 “青穗,你去梳妆台取个帕子,再将笔墨拿来。” 青穗不明所以,却听话照做。 江清婉将筷子放下,狼毫笔沾了墨在粉白的帕子上写了一句话。 “找到秦明朗,将这东西偷偷给他,不要让第二个人知道。” 青穗点头,下意识收进怀里就要行动,走出两步又折返回来。 “你又要去哪里?” 江清婉咬着半截馒头一脸懵。 青穗冷着脸有些气恼,“我的任务是贴身保护你,别再用这种拙劣的手段把我支开。” 江清婉无语,咽下嘴里的饭菜道,“我没把你支开,快去做事,等你回来还得陪我赴约。” 见她神色不像有假。 青穗犹豫片刻再次强调。 “这是我最后一次信你,莫要再诓骗我。” 江清婉摆摆小手表示知道。 青穗无奈,转身匆匆离开。 她刚走,莲儿和李斗就回来了。 手里提着大包小包,显然买了很多东西。 “小姐你醒了。” 莲儿让李斗将东西都放在江清婉的房间里,看了眼桌上的饭菜不由咦了一声。 “奴婢在土瓮里留了包子温着,您怎么吃馒头?” 说完她忽地拍了下头。 “怪奴婢没跟青穗姑娘说,害的小姐自己炒菜,是奴婢的错。” 江清婉怔住。 看着快吃完的那碟菜,刚刚饿的太厉害没品出不同,这会儿才回味出,的确不是莲儿的手艺。 她不由笑了下。 “是青穗炒的。你都买了什么?” 莲儿立刻被转移了注意力,开心的将所有东西全部打开。 “小姐,虽然王府不缺别的,但是咱们也不能什么都不准备,鸳鸯枕头,嫁衣,绣鞋,还有男子的束腰,这些还是要小姐自己亲手做才能讨个彩头。” 江清婉盯着那一堆基本全是大红的材料皱了皱眉。 “谁要出嫁?” 莲儿捂嘴偷笑。 “当然是小姐你啊,奴婢让李斗去偷偷看过,王府那边可布置了好多东西。不过王爷有军务不在京中,想必过两日就会送聘书过来。” 那日在云家祖坟处,墨云寒亲口承认了二人的关系,莲儿再无半点怀疑,一心只想着到底该准备些什么东西才好。 “对了小姐,玉器店金饰店奴婢都去看过了,瞧见了不少顶顶好的款式,您得空去选一选。” 她喋喋不休的安排着事情。 江清婉总觉得这事有些乱,若当真要办婚事,墨云寒理应跟她说一声,就算他忙于政务没时间,宋玉书也理应来一趟。 “莲儿,你去前院请宋夫人过来,说我请她品茶。” 莲儿连连摆手。 “那怎么行啊,以前还好,现如今事情到了这个节骨眼上,按照大周礼制,男方没有三媒六聘亲自上门,您是不能去婆家的。” 她想了想又道,“虽说现在只是前后院,可规矩就是规矩。成婚是大事,还是莫要坏了规矩,事事求个吉祥为好。” 江清婉被她这紧张的样子整的异常无语。 莲儿见她吃完,手脚麻利的将碗碟收拾好,拿了一堆各色的丝线要她绣鸳鸯。 这时院门却被人从外面推开。 云筱然带着李嬷嬷和几个丫鬟小厮走了进来。 李斗立刻挡在前面。 莲儿也急急忙忙跑了出来,拽了下李斗防止他打人,这才冲着云筱然福了福身。 “王爷有令,未的允许不准任何人进后院打扰我家小姐,县主大人,您还是快快请回,莫要惹了王爷不快。” 云筱然这几日精神养的极好,又恰逢喜事,心愿即将达成,更是面若桃花般娇俏。 她看着院子里盛开的百花,笑盈盈的冲着依在门边的江清婉道,“江姐姐,你莫要误会,我不是来扰你清净的,我是来搬几盆花用用。” 江清婉皱眉。 莲儿急道,“县主大人,这些花都是王爷府的,若没有王爷同意,您不能搬。” 云筱然的心情极好,看都没看莲儿,目光依旧落在江清婉身上。 “都怪那天我在花房没有选到合适的花,可眼下实在着急要用,太后娘娘便准许我来这里搬几盆先用着,懿旨已经宣到了舅母那边,江姐姐若是不信尽可派人去问问。” 江清婉心里忽然生出一种感觉,前院的一切,是给云筱然准备的。 可细看之下,云筱然身上却又没有缔结连理的喜气。 “既然宋夫人同意,那你自便。” 她说完转身回房。 云筱然忽又道,“江姐姐,明日,我请你吃酒,你可一定不要离开王府。” 第104章 约见 云筱然离开后,莲儿很是不解。 “小姐,她刚刚说那话什么意思啊?是不是又要害您。” 江清婉看了眼桌上的红布。 心里刚刚一瞬间的不适已经消散,她忽然觉得很有趣。 世间情爱到底为何? 如傅安安的原谅, 如秦明朗的纠缠不甘, 如云筱然的执拗疯狂, 还有,死去多年却又执念不散的云杳杳。 好似情爱有万千种,却又似乎没有一种,能纯净的只剩情爱。 换成墨云寒, 他又会如何选? “小姐,我们不管她,继续绣。” 江清婉在一堆布料中选了个暗红的缎面。 摸了摸质感,又从那堆丝线里选了一扎明黄颜色的绣线递给莲儿。 “我记得你绣工不错,给我绣个荷包,款式简单些就好。” 莲儿瞧了眼她腰间常年系上的那几个荷包。 从她跟在江清婉身边,那些荷包就在了。 边缘和上面的纹绣已经有些磨损。 “小姐要替换掉你那些荷包吗?” 江清婉下意识低头。 手指摸向荷包,轻轻碾了碾。 这几个全都是大师兄给她做的,上面是师父给她设计的符箓。 她很轻很轻的呼出一口气,抬眸道, “不是,送人的,你做,做快些。” 说完转身去拿了纸笔画了一张符箓放在了莲儿面前。 “将这个绣在荷包的内层。” 莲儿这段时日见过江清婉画过不少这怪异的符,倒也没多想。 …… 县主府内, 秦明朗被当下人一样指使了两天,这会儿正在后厨给苏玉兰炖燕窝。 回京以后的日子,他算是看明白了。 一个人只有自己有本事了,抓到了机会,攀上了高峰,才能真正的出人头地。 苏家的权势,对他只能是锦上添花,绝不可能雪中送炭。 他一定要抓住太后这条线。 正出神,忽觉身后有杀气,破空声几乎瞬间袭来。 他侧身避开,铮的一声。 一根筷子插着一块帕子刺进了他刚刚所占的地面。 他没有出声,迅速追出后厨环顾四周却没发现任何异常。 他以为是神秘人有事联系他。 立刻退回厨房将地上插着的帕子拽了下来,展开一看,脸色顿时的大喜。 又反复看了好几遍,忽地将帕子放到鼻尖深深的嗅了嗅。 目露痴迷。 他就知道。 江清婉根本放不下他。 青穗回到王府后院,莲儿的荷包也已经做好。 江清婉检查无误后,便带着青穗出了门。 莲儿急的在后面跳脚。 “小姐,嫁衣奴婢可以帮忙,鸳鸯枕您一定要亲手做啊。” 青穗闻言皱了皱眉,欲言又止。 她曾为王府暗卫,前院的事,的确瞒的很紧。 宋玉书谁都不说,只让准备东西。 王爷又外出未归,府中内务这些琐事,自不会往他耳朵里传。 但青穗毕竟是女子,更为敏锐。 她昨日坐在屋脊上,看到前院的风雅筑挂了红灯笼。 依照大周规制,就算是侧妃,也不可能住在妾室通房规格的风雅筑。 而大红布料,只有正妃才有资格用,莲儿准备的那些,都已经逾矩。 “怎么,没找到人?” 江清婉注意到她神情异常,侧头问了句。 青穗忙回神。 “找到了,帕子已经送到他手里,茶楼的包间也订好了。” “那就好,走,咱们去茶楼。” 临时起意,青穗并没准备马车。 好在茶楼离长安区不远,江清婉刚刚吃过饭,倒也愿意走一走。 从后院巷子出长安区,最近的会经过王府正门。 鬼使神差的,青穗指了另一个方向。 “小姐走这边,这边人少。” 江清婉也未多想。 两个人出了长安区,刚穿过一条长街,忽听一声娇喝。 “敢骗老娘,找死!” 两道人影自屋脊之上飞掠而过。 速度太快,江清婉并没有看到是谁。 只是那个声音,莫名有些熟悉。 好像在什么地方听到过。 走了不到一炷香的时间,江清婉在订好的茶楼前的巷子停下。 “青穗,左手给我。” 青穗不解,却乖乖照做。 江清婉划破指尖在她掌心迅速画了一道金色的符箓。 光芒一闪即逝,鲜血如朱砂般凝固在皮肤上。 醒目诡异的纹路透着一种神秘的力量。 青穗感觉到一股很奇特的凉意在掌心蔓延。 她不由想起那根会翩然起飞的黑羽毛。 “小姐,这东西有什么神通?” 江清婉用帕子擦了擦指尖,勾了勾手让她附耳过去。 随即低语了几声。 青穗当下点点头迅速离开。 江清婉这才悠悠然往茶楼走,屏退了小厮,径直去了二楼的雅座包厢。 正准备推门,门就从里面被拉开。 一袭湖蓝长衫的秦明朗,冷峻之中尽显儒雅。 那双眼睛灼灼的盯着她,难掩兴奋。 “婉儿,我已等你多时。” 说着伸手就将她给拽了进去,急色的想将人摁在怀里亲,却被江清婉灵活躲开。 感受着指尖肌肤的嫩滑。 秦明朗越发的心猿意马。 “婉儿,你能主动约我想见,显然已经相通,想要重新投入我的怀抱。既如此,你就不能怜我多年思念,先让我……” 江清婉实在恶心他再说出更露骨的话,转身冷道,“我来找你,是有事要问,你若是想做苟且之事,我即刻就走。” 看着她娇俏绝色的小脸挂着寒霜。 秦明朗虽心下不爽,却还是压住了情绪。 亲自煮了茶给江清婉倒了一杯。 “是不是九王因为那些坊间传闻跟你生了嫌隙?” 当初让秦润写了戏文传播出去只是其一,老王妃寿宴上闹得那一出,才是最重要的。 只有得了苏老王爷的首肯,那些朝臣才会暗中推波助澜。 墨云寒虽受宠,可若是扣上了在朝中结党、假借美色之名行打压异己之事,再加上他在军中的赫赫威信,皇上岂能不疑心针对。 “你想多了。” 江清婉将袖中的荷包拿出来放在桌上。 “里面有张护身符,我给你求的,你贴身带着,这是我最后一次救你。” 她说完就要离开。 秦明朗听得一头雾水,攥着荷包将人拦下。 “婉儿,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江清婉抬眸。 “你应该听旁人说过,我懂些玄学风水之术。” 这话,秦明朗的确听过。 但他从未高看过江清婉。 此刻心里却忽地生出些怪异之感。 “你真的会法术?” “是。”江清婉神色坚定,“虽比不过真正的天师,但的确能比旁人看的到更多的东西。你现在身上的东西,就很不好。” 术法对于门外汉来说,都蒙着神秘诡谲的面纱。 一旦被提及,就会生出无数种怀疑的恐惧,并会不断在心中蔓延扩大。 秦明朗也不例外。 第105章 幻境 他亲眼见识过老树符水的能力,也见识过乌鸦幻化人形的神秘人, 这种怀疑就更添了几分惊悚之感。 他下意识摸了摸身上。 “有……有什么东西不好?” 江清婉煞有介事的摇了摇头。 “我看不出,但它能要了你的命。你虽负了我,可我们毕竟有过夫妻之缘,我能做的也就这么多了。” 她伸手去拉门。 这时一股冷风骤然袭来 紧跟着想追问清楚的秦明朗也察觉到了,心头一紧,下意识转头。 就看到熟悉的身影不知何时出现在厢房内,黑色的帷帽几乎垂到地上,依旧看不到样貌。 他心里慌得厉害。 江清婉却指着黑影惊呼出声。 “是他!” 秦明朗浑身发毛。 “你认识?” 江清婉急的瞪他。 “我岂会认识,应该是你认识。你身上不好的东西就源自于他,我能看得见。” 秦明朗心中的怀疑瞬间得到印证,他心里突突直跳。 神秘人忽地抬手,一只赤眼黑色乌鸦从掌中飞出,嘶哑着冲了过来。 秦明朗只觉脑袋一疼,整个身体跟着晃了晃。 下一刻熟悉的粗哑声音就冷冷响起。 “她必须死。我们之间的事情不能被第二个人知道!” “啊!” 身后传来江清婉的惨叫声,似乎她的手拽住了他的衣襟。 “救我。” 混乱的画面和声音,秦明朗整个神魂都在动荡。 他紧绷着身体下意识开口。 “你别杀她。她什么都不知道。” 神秘人骤然袭到他眼前,手从他耳边伸到后方。 “咔嚓” 是脖子被捏碎的声音。 清晰的传进他耳朵里,秦明朗浑身僵硬,后背一阵又一阵发凉。 整个人却似被定住,根本动弹不懂。 无尽的恐惧袭来,更多的是一种难以纾解的愤怒。 他似乎看到了娇媚的江清婉脖子扭曲的尸体。 而下一刻,尸体的脸便成了他的。 神秘人的声音还在继续。 “我们的事,不能让任何人知道,所有知情人,都得死。你要舍不得,那死的就是你!” 秦明朗死死攥着双手。 眼里却流出泪来。 嘴里不停的解释着, “我没有告诉她那个计划,我什么都没说。” 他耳边一遍又一遍响起重复的如鬼魅一般的话。 “她不死,死的就是你!” “她不死,死的就是你!” …… 秦明朗的眼睛渐渐变得赤红。 他不能死。 他还有大好的前程。 只要将权力握在手中,将来还会有第二个第三个江清婉。 他整个变得疯魔,忽然胳膊上传来一阵刺疼。 视线一晃,他惊愕的发现自己正掐着江清婉的脖子发力。 掌心的温热和挣扎让他意识到江清婉并没有死,吓得赶紧松开。 江清婉举着带血的簪子大口的喘着气。 “你刚刚入了幻境!” “什么?” 秦明朗此刻神志混乱,白着脸往后腿了两步,连胳膊上的伤都顾不得,只惊慌的四处查看。 那个神秘人早已不在。 江清婉将簪子丢在地上,捂着脖子依旧难掩害怕。 “秦明朗,幻境源自心魔,皆因你沾染了不好的东西,你好自为之。” 说完她拉开门匆匆走了。 这一次秦明朗没有追。 他还沉浸在刚刚幻境带来的惊惧之中。 茶楼后巷停着的马车内, 青穗已经脱掉了长长的黑色帷帽,看着江清婉脖子上醒目的掐痕,皱了皱眉,从怀里摸出金疮药递了过去。 “非要用这种法子吗?抓起来狠狠拷打一顿什么问不出来。” 江清婉看不清伤的具体位置。 微微扬起小脸,将金疮药又递了回去。 “你帮我涂。” 青穗看了看自己带着茧子的手,又看了看江清婉细滑如羊脂白玉的肌肤。 没好气的低语了一句。 “疼了别怪我。” 江清婉笑了下,没理这句,却是回答了她上一个问题。 “抓起来打一顿倒也不是不行,可蛇惊了,我还怎么抓?” 青穗不解。 “你让我穿着那身衣服出现在包间内,并朝着秦明朗隔空挥出一掌,他就忽然疯了一样,到底是怎么回事?” 将人拉入幻境,需要有一个实物做引子。 江清婉让青穗模仿暗渠中操纵黑乌鸦之人的形象,若秦明朗背后真是此人,他必入幻境,若不是,他一定会攻击青穗。 事实证明,秦明朗的确和此人在密谋什么。 今日这一出戏,她要的不仅仅是试探,还有在秦明朗心里种下怀疑的种子。 鹬蚌相争,她才更有机会挖出幕后的人,找到“镇妖”的真相。 “嘶,有点疼。” 她娇娇的皱了皱眉,本就漂亮的桃花眼蒙了水雾,盈盈的,波光潋滟般动人。 饶是青穗是个女子,对视的那一刻,心跳竟也控制不住加快。 真是个会勾人的妖精。 她红着脸将药膏丢给江清婉。 “我手粗,劲大,说了会疼。” 江清婉刚要说话,青穗忽然整个人变得紧绷。 可不等她抽出靴间匕首,一抹幽香已经袭入车内,伴随着浓重的血腥味。 江清婉刚刚涂了药的脖子被一只三角锥的暗器抵住。 “别动,否则杀了她!” 来人对着青穗狠厉威胁,“去赶车,往人多的地方走。” 青穗思考着一击致命的可能。 刚刚此人掠进来时的轻功不弱,她并不敢冒险。 江清婉却认出来人。 “你是淮楼的苏掌柜?” 苏柳儿怔住,猛地回头看向她,漂亮的眸子凝着,满眼的难以置信。 她带着黑丝面纱,与平日装扮不同,只余一双眼睛在外面。 鬼能认得出她啊。 江清婉却抬眸看向青穗。 “苏掌柜曾帮我解过围,你去外面赶车,往淮楼后门走,送掌柜的回去。” 听到“淮楼”的那一刻,青穗就已经卸下满身杀气,什么都没说撩开布帘离开。 马车也很快行驶起来,出了巷子,汇入了长街。 不远处的屋脊上,落下几道身影正四处查看。 江清婉的马车四周,缓缓升起一道金色的八卦阵,如莲花一般收紧包裹住所有的气息和血腥味。 那些人寻觅无踪很快离开。 车内,苏柳儿已经将面纱扯掉,整个人也放松下来。 “你怎么知道是我?” 江清婉道,“我会识人骨像,下次你可以带帷帽,这样我就认不出了。” 苏柳儿的嘴角狠狠抽了抽。 她带帷帽还怎么跟人干架。 收回三角锥,她靠在车厢解开了腰间的衣服。 猩红的伤口还在涓涓地流着血。 她忍不住低咒了一声。 江清婉将刚刚青穗扔在她怀里的金疮药递过去。 “需要我帮你包扎吗?” 苏柳儿觉得这女人当真是有些不寻常。 淮楼那次初见,她并没有什么好印象,却也记得面对郭浩那种混不吝的权贵公子,这女人没有半点惊慌。 即便是最后要追去画舫,也不见谄媚之色。 今日遇事,更是不慌不忙。 她拿起金疮药往伤口上涂抹,疼的脸都白了,却死咬着牙一声不吭。 看的江清婉都觉得头皮发麻。 这得多疼。 随意做了简单包扎,苏柳儿抬头看向江清婉。 “你就不怕我杀人灭口摸了你的脖子?这个距离,就算外面驾车的小丫头武功不错,也没有我快。” 江清婉将打开的金疮药重新封好。 随后从荷包里摸出一道空白符纸,简单刻画之后忽地伸手贴在了苏柳儿还未来得及放下衣衫遮挡的伤口上。 第106章 百两黄金 突如其来的动作,惊得苏柳儿差点叫出来,凶狠的一把攥住了她的手腕。 “你想干什么?” “帮你止疼。” 江清婉任由她握着,眸色纯净。 “顺便帮你清一清你伤口上的死气,就当还你那日在淮楼帮我解围的人情。” 苏柳儿这才发现,伤口竟真的不疼了。 她松开手狐疑的低头查看,只见那处并没有黄色的符纸。 也不知那符纸去了何处。 她惊愕抬头。 “你懂术法?” 江清婉点点头。 “懂点皮毛,伤你的武器应该是从死人墓里挖出来的,死气入体,对你的气运会有影响。” 苏柳儿听得新奇。 “影响了会如何?” 江清婉想了想。 “可能会让淮楼赔钱。” 苏柳儿越发来了兴致。 “你还有什么别的本事?能寻宝吗?” 江清婉忽地想起之前去茶楼的路上听到的那个女声,联系到此刻的苏柳儿,约莫猜到了一些。 淮楼里常开竞宝大会。 有人拿着白花花的银子进去找宝贝,自然也有人偷偷花重金请人寻宝。 要维系淮楼的繁盛,宝物绝不能少,能让苏柳儿亲自出动的,定然不会是凡物。 而伤她的人用的兵器来自死人墓。 或许这宝贝,也来自于墓中。 “挖坟掘墓这种事损阴德,我不接。” 苏柳儿眸光都亮了起来。 “你还真是有点本事。好,那我换个方式,寻人,我要把这群敢骗我的王八蛋一窝端了。你若是能帮我找到他们的老巢,我给你一百两黄金。” 江清婉眸子亮了亮。 金子,总归是比银子更有吸引力。 这桩买卖倒是可以聊一聊。 淮楼的后院厢房内, 苏柳儿衣衫半解,曼妙的身姿,妩媚的半躺在贵妃椅上。 一百两黄金摆在江清婉面前。 橙黄的小金条,很是好看。 江清婉颇为满意,摆手让青穗拿去车上,随后开始起卦。 “有没有那些人身上的东西,任何东西都行。” 苏柳儿想了想,指了指丢在一旁染血的铁针。 “他们用的暗器,可以吗?” 江清婉用清水洗过之后,将四根铁针依次放在桌上,四道符纸,震四方,起卦以后,她又从荷包里拿出一个柑橘大小的小罗盘。 其上纹路复杂,色泽如浸染了无数鲜血一般呈现黑褐色。 随着卦象的改变,罗盘上的针在不停的摆动。 江清婉拿起旁边的纸笔开始写。 罗盘寻人,有距离限制。 和血脉寻骨不同。 但更为详尽。 只要在距离范围以内,再对比京城地图,就能找的大差不差。 但有一点,不能受灵力干扰。 片刻后,江清婉结束卜卦,拿着手里写下的方位对比京城的地图,很快用指尖点了个位置。 “暗器之人,在此处。你若想找到他们的老巢,单单只有这一个人的暗器不行,最好再抓一人取到常用之物,两者路线交叉,方可寻到他们常驻的位置。” 苏柳儿已经来到她身边。 看着她点出的位置,缓缓勾起冷笑。 “那就先抓这一只。” 要不是惨遭暗算,她也不会败的这么狼狈。 “今日多谢江娘子,若有需要,我再派人去请你,价钱可以另算。” 江清婉将罗盘收好。 “放心,金子我不白收,只要你拿到我要的东西,地方我一定给你找到。” 她说完微微颔首转身往外走。 苏柳儿盯着她的背影瞧,直到人消失在门口才缓缓收回。 她似乎有点理解,墨云寒为何对江清婉有所不同。 自那日淮楼一见,她好奇打听过。 一个被人撵出家的下堂妇,又没有显赫的母家维护,竟可以活的这般自在随性,若非有大能,又岂能做到。 今日再见,倒真是让人刮目相看。 马车从淮楼后巷出来,刚往左边拐,江清婉就听见了钟大夫的声音,似是在跟人争执。 “你有银子吗你就进?你都不知道这里是干什么的,你赶紧跟我走。” 另一道声音耍着赖。 “我就要进,京城还有我不能进的地方。你当了那么多年神医,怎么那么穷,我不管,你去弄银子,今晚我必须进去。” 钟大夫气的脸红脖子粗。 “淮楼随便一件宝贝都要上千两,你杀了我我也没有!” 江清婉示意青穗将马车停过去,掀开侧边的布帘单手搭在窗边淡淡道,“今晚淮楼不竞宝。” 抓人要趁热。 苏柳儿绝对不会拖着,免得夜长梦多。 所以今晚,淮楼不会竞宝。 钟元愣了愣。 被他双手拽着的老者瞥了江清婉一眼。 “你怎么知道不竞宝,你是淮楼的掌柜?” 钟元表情怪异,赶紧收回手行了一礼。 “江娘子,好巧。” 老者眉角微挑,狐疑的看向钟元。 钟元狂使眼色。 老者的目光再次落在江清婉身上,骤然强大的威慑感,让坐在车辕上的青穗头皮发麻,下意识紧绷起身体,警惕四周。 江清婉被肆意打量的时候,也在打量着老者。 此人内里亏虚,已经油尽灯枯。 若不是周身淡淡的龙气滋养,他此刻怕早就入了土。 又是皇室中人。 她语气又冷淡了几分。 “你若不信可再等等。” 说着就想放下布帘离开。 老者却喊道,“你等会。” 不等江清婉有所反应,老者就走到了马车前。 “你就是钟元口中那位懂些术法的江娘子,倒是长得不错,你可懂看相卜卦?” 江清婉摇头。 “不懂。” 老者噎住。 钟元不是说此人有大能吗?怎么连看相卜卦都不会。 莫不是就仗着长了张好看的脸勾引了他的小九? 他语露嫌弃。 “那你会什么?” 江清婉笑容疏离。 “捉鬼祈福跳大绳,民间仙姑会的那些,我都会些。” 老者的嘴角忍不住抽了抽,极为不悦的回头看向钟元。 这会的都是什么破玩意。 钟元忙上前,冲着江清婉拱了拱手。 “江娘子,何家一事,我还未曾道谢,今日偶遇,老朽请你吃饭,就在前面的福园酒楼,如何?” 对于钟元,既是长者,又是善人。 江清婉不好拒绝。 她又看了眼那位气度非凡的老者。 想了想点了点头。 “那就让钟大夫破费了。” 长者相邀,岂有她坐马车让人走着的道理。 江清婉放下布帘用帕子改成丝巾系在脖子上遮住了掐痕,这才扶着青穗的手下了马车,陪着两人一起步行去了酒楼。 第107章 旧事 福园酒楼内, 钟元本想包个厢房说话。 可没料到要五十两。 他的回春堂本就是多救治普通百姓,盈利不多,刚刚又陪着太上皇逛了一圈。 许是在皇宫憋的太久,这次太上皇出门愣是一个人都不带。 不带人也就算了,还不带银子。 不带银子还见什么买什么。 钟元花钱花的肉疼,却又半点办法都没有。 将点的唯一一份肉菜放在了江清婉面前,而太上皇面前全是青菜。 绿油油的看的太上皇直瞪眼。 “老子又不是牛,我不吃这个,为什么没有酒,小二,上最好的酒。” 钟元根本拦不住。 “太……老爷子,您现在的身体,吃不了荤腥,更不能饮酒。” 太上皇瞥他一眼。 “我不喝酒,也不吃肉,能多活几天?” 一句话将钟元所有的劝说全部噎了回去。 江清婉倒是挺欣赏。 能将生死看淡的人不多。 在皇室中就更少。 否则也不会出现那么多皇帝密谋寻找长生之法的荒诞之事。 小二很快送来最好的梨花酿。 钟元急的想退掉。 江清婉却径直打开了塞子,亲自给太上皇倒了一碗。 “钟大夫,人活一世,最难得的便是自在从心,这顿我请。” “小二,加一份烤乳鸽,一份清江鱼,一份辣炒黄鳝,一份西芹河蟹,再加一份冬瓜盅。” 小二开心的应声离开。 太上皇抿了口酒,贪婪的在唇齿之间回味。 片刻后睁开双眸,再次打量起江清婉。 “你当真不会相面?” 江清婉笑道,“若有银子赚,我也可以会,相面卜卦,信者信,不信者,便也没什么可信。” 太上皇听得愣了愣。 这不是随便说骗人吗? 他的手指摩挲着酒碗,眼底旋着复杂晦暗,声音幽幽,更像是自言自语。 “我曾见过一个很厉害的天师,她一眼便能看穿人心,读懂你心中所想,分毫不差。” 江清婉生出几分好奇。 刚要问问人在何处,老者的眸子忽地抬起直直看了过来。 “这样厉害的人,也会算不出自己的吉凶吗?” 江清婉的心头莫名颤了颤。 她能清晰的感觉到对方的悲伤,还夹杂着愤怒。 她沉声道,“卜卦着,不算自己,这是规矩,一旦去算自己的吉凶,命数会遭反噬而大改,也就是说,算了也是白算。” 老者依旧怔怔的盯着她。 仿佛想将她看穿一般。 “你听过……活人化妖吗?” “砰!” 钟元手里的酒碗没抓好滚落到了地上。 他慌忙弯腰去捡。 太上皇回神,敛下眸子端起酒碗仰头喝干。 却又因为气息不稳开始咳嗽,一时间停都停不下来。 捂着嘴巴的手背上都染了些血。 钟元心急如焚,立刻伸手搭脉,却被太上皇避开。 他急的跺脚,眼眶都是红的。 “我说了您不能喝酒不能喝酒!” 江清婉却在这时,抬手又倒了一杯酒递了过去。 “顺顺!” “江娘子。”钟元急声阻止。 太上皇一口血卡在嗓子里,难受的紧,没理会钟元伸手接过,咕咚咕咚喝了下去。 酒如肺腑,胸口滞闷疼痛的感觉竟神奇般消散了。 仿佛有一缕冰泉自心尖散开,满眼四肢。 这种通体舒爽的感觉,他只在慕容嫣嫣那里感受过。 带着几分期待和慌张,他猛地抬头看向江清婉。 “你加了什么?” 钟元诧异,趁着空档立刻诊脉,几个呼吸后收回手,撩开衣袍直接跪在了江清婉面前。 “江娘子,老朽求您救治老爷子。” 太上皇沉寂许久的心,也跟着狂跳起来。 “你真的能治我的病?” 他早就油尽灯枯,药石无依。 只是心有执念仍放不下。 他没有长生不老的心,可他想再找找,再寻寻,或许那人,真的还能回来。 不都说妖能活上千岁吗? 江清婉刚刚递过去的酒,加了一丝灵力。 只不过能让对方好受些,并不能治病。 若是她大师兄在,或许还有机会。 当然,若是非要强行续命,她也能做到。 可这种逆天之举,反噬极重,她怕是要丢掉半条命。 她不会为一个陌生人这么做。 “抱歉,我治不了。” 她不愿受钟元的礼,起身换了个位置。 “钟大夫您起来。” 钟元不死心。 “我刚刚诊过脉,老爷子的脉象强劲了不少,我用了好多方子都没有做到,你一定有法子的,只要你说,无论什么条件我都答应。” 太上皇却已经从刚刚的激动重平复了下来。 “钟元,起来。人的寿数不可改,你也别难为她。” “可是……” 钟元当然知道寿数难改。 可若是还有些机会,他又怎么能眼睁睁看着太上皇去死。 他扶着桌子重新坐好,忍不住抬手抹了下眼泪。 这时小二吆喝着上菜,打破了此间的压抑的气氛。 鲜香麻辣的味道扑面而来,带着浓浓的人间烟火气。 太上皇夹了一块辣炒黄鳝放进嘴里。 许是因为刚刚那杯酒的缘故,他竟不觉得难受,罕见的胃口大开。 “钟元,莫要哭丧着脸,陪我多饮几杯。还有你这小丫头,你今日请我的这顿饭,我会报答你的。” 之后,谁也没再提让江清婉治病的事。 太上皇饮了酒,再加上罕见的精神充沛,天南海北的聊了许多,丰富的见闻和独特的见地,让江清婉饱了耳福。 两坛子梨花酿全干空了。 钟元没敢喝多,扶着已经站不稳的太上皇往外走。 江清婉结了账,跟着一起出来。 “这里离回春堂不远,我用马车送你们。” 太上皇却摆摆手,醉红的脸上少了病态,倒有些强弩之末时的坚韧。 “不用,我觉得,我现在能骑马行千里。” 江清婉没再说什么,扶着青穗的手准备上车。 袖子却被人轻轻扯住。 她回头,干瘦的老头,头发已经灰白,醉了酒的眼透着茫然,很委屈,也很无助。 “嫣嫣,你能回来看看我吗?就一眼,一眼就成。” 钟元吓得赶紧将他拉开。 还警惕的望向了四周,好像一句“嫣嫣”会引来什么可怕的事情。 “江娘子,我……我们先告辞了。” 看着二人搀扶着踉踉跄跄的背影。 江清婉轻轻摇了摇头。 并未多想“嫣嫣”是谁。 她和青穗一起去了趟钱庄,将黄金存上,这才折返回王府。 下了马车,却没着急推门进去。 “青穗,这几日你辛苦些,去盯着秦明朗,不管他做了什么见了什么人或者说了什么话,你只要看着记着就行,不要靠近,也不要阻止。每日清晨汇报给我,为期七天。” 青穗不解。 “为什么是七天?” 江清婉道,“因为那个符,只有七天的效用。” 今天的幻境,是她留在秦明朗心里的饵。 恐惧和怀疑一定会催促他再去见黑鸦的主人。 这一次,她要好好会会那人。 第108章 逼婚 早朝之后,又过了好一会儿,墨云寒才脸色凝重的从皇宫出来。 候在外面的夜七立刻迎了上去。 “王爷,皇上怎么说?要发兵吗?” 墨云寒摇摇头。 “先回府。” 夜七急道,“还要等啊?万一真的闯进了京城,这事情可就麻烦了。” 他们去调查金钩弯刀的事情。 却查到了大隋余孽的踪影。 依照规模,绝对百人以上。 再加上新型机关术的加持,若暗藏行踪潜入京城,后果不堪设想。 墨云寒翻身上马。 “让人尽量盯,有消息再报。” 夜七也紧跟着上马。 “皇上怎么想的啊,就算不确定是不是大隋余孽,非兵将却私造机甲兵器已触犯律法,为何不出兵?” 墨云寒是连夜回京的,赶在早朝入了宫。 可没想到,一上朝,就有不少言官开始攻击他执掌的军政问题。 字字珠玑,直指太上皇手里一直没交出来的虎符。 句句为了大周的稳定。 为了朝局稳固。 自从那日在巡防营内,墨云昭没有晋封王昊开始,墨云寒就知道,他心中那个皇兄,早就对他生出芥蒂。 “夜七,你不必跟我回府,去找京城最好的裁缝绣娘和最好的金匠,来王府,为未来的九王妃打造婚服头饰。” “啊?” 话题转换太快,夜七一时没反应过来。 墨云寒却已经策马而去。 此刻九王府门口,一支长长的的送亲队伍在长街上一字排开,声势浩大。 锣鼓声,鞭炮声,不绝于耳。 十八担嫁妆之前,是龙凤呈祥的大红嫁衣,被人形木架子撑着,绣工奇绝,其上交织的金线和串上的翠珠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嫁衣之前,是一个圆形的红色托盘,其上是更为奢华的凤冠。 硕大的夜明珠在凤冠最顶上,世所罕见。 这边热闹吸引了不少人。 就连住在长安区外围的苏玉兰也来了。 看着那嫁衣和凤冠,眼中羡慕,嘴上却勾起讽刺。 “九王娶王妃,这事倒是瞒的挺严实,送亲的队伍都来了,也不知道这王妃是何许人。” 在她一旁伺候的春梅小声道,“如果不是云家的县主,肯定就是朝中重臣之女,总不可能是江清婉那小贱蹄子。” 苏玉兰冷嗤。 “就她那种贱妇,也配穿凤冠霞帔!” 春梅偷笑,眼中满是不屑。 “县主,这么大排场的正妃一入府,第一件事肯定就是将那小贱蹄子给赶出来。不如我们找人好好招待招待她?” 苏玉兰眼波流转带着春意和狠辣。 这两日秦明朗为了哄她,在床笫之事上颇为卖力,滋养的她甚是舒坦。 可那日在苏家丢脸的事情,始终还是窝着一股火。 “让人去找几个乞丐,越脏越丑越好。” 春梅福了福身。 “是。” 那边,墨青蕊站在宋玉书的身边,笑的满面春光,语带揶揄。 “我小九叔还真的是大手笔,虽不是正妃,却给足了江妹子颜面,等我下次见了江妹子,可就真的要规规矩矩行个礼叫一声小九婶了。” 宋玉书的脸色却紧紧绷着。 这时一道高呼声传来。 “太后銮驾到。” 墨青蕊吓了一跳,赶紧规规矩矩跪下行礼。 “太后不是在宫中养病一直身体不适吗?怎么会来贺喜?” 周围命妇侍女们也都齐齐跪了下来。 挂着特制凤头灯笼的銮驾,被八人抬着缓缓停在了九王府门口。 李嬷嬷站在銮驾一侧,扬起脖子再次高声喊道,“太后娘娘圣恩,特赐銮驾送亲筱然县主,请九王殿下出来接亲。” 墨青蕊呆住,急忙转头看向宋玉书,满眼惊愕。 “是云筱然?何时赐的婚,为何一点消息都没有?” 她之所以一直以为是江清婉,就是因为朝中半点消息都没传出来。 若是云筱然赐婚给了墨云寒,这么大的喜事,早就贴了皇榜昭告天下。 也不可能这般着急。 宋玉书已经站起身,声音淡淡,“不是赐婚。” 墨青蕊听到一头雾水。 李嬷嬷和另一个丫鬟分立銮驾两侧,抬手用金杖拉开了銮驾的帘子。 里面的云筱然身穿红色长裙,盘发而坐。 未穿嫁衣,未带凤冠。 她淡淡笑着看向宋玉书。 “舅母,筱然没有母亲,出嫁凄凉,蒙太后娘娘疼爱,亲赐的凤冠和嫁衣,却无有福之人帮筱然戴上,还请舅母移步,为筱然披嫁衣。” 这么大的排场引得围观众人议论纷纷。 不过也都知道云筱然孤苦,家里已无亲人。 让未来亲家舅母帮忙披嫁衣寓意未来婆媳和睦一家亲,倒也无可厚非。 人群中的苏玉兰有些不爽地拧着帕子。 前些日她听说云筱然和墨云寒两个人闹了别扭。 还以为以墨云寒的性子,绝对不可能再娶云筱然,没想到。 不过这样也好,以云筱然的脾气,更不可能容得下江清婉。 这时,马蹄声由远及近。 墨云寒一身金色铠甲,骑着黑色战马,逆光而来。 挺拔冷傲,俊美如神。 猎鹰的马蹄穿过长长的送亲队伍停在了太后的銮驾旁。 云筱然坐在銮驾中,眸光盈盈地看着她,心跳如擂鼓。 “云寒哥哥,今日筱然来嫁你了。” 她说着从袖子里拿出了紫凤懿旨,端放在掌心。 “太后祖母已经下旨,筱然父母双亡,正求舅母帮我披上嫁衣,云寒哥哥来得及时,不如就请云寒哥哥给筱然戴上凤冠。” 墨云寒坐在马背上眸色渐冷。 盯着她手里的懿旨看了一眼,漠然开口,“舅母,劳您去后院把江清婉带过来。” 宋玉书眸色渐亮。 多日来的担心,终于消散。 她就知道,墨云寒绝对不会屈从太后。 “好,我现在就去。” 云筱然大急。 “舅母,太后銮驾在此,你要这般舍下筱然而去吗?” 太后銮驾等同于太后亲临。 身为王府主母,宋玉书若是离开,就是藐视太后天威。 这罪,可大可小。 云筱然又举起手中懿旨。 “云寒哥哥,筱然再胆大也不敢假传懿旨,如今銮驾懿旨还有太后祖母亲赏的凤冠霞帔都在,吉时将到,你该接旨了。” 她故意不宣读其中内容,就是想用太后给的依仗骇住墨云寒。 她要墨云寒以正妃之礼,迎她入门! 第109章 唯她一人 墨云寒从墨云昭那里拿来的圣旨放在了书房。 他翻身下马。 “接旨之前,本王有圣旨要宣读。” 云筱然却再次叫住了他。 “太后懿旨已到,云寒哥哥还是要走?” 墨青蕊身在皇室,比旁人更清楚太后和墨云寒之间的嫌隙,立刻伸手轻轻拽了拽宋玉书的袖子。 “宋姐姐,你先让小九叔接旨。这是长安区,这么多人看着,岂能懿旨到了眼前而不接的,这可是大不敬。” 宋玉书心中对云筱然更为不喜。 懿旨的内容她一清二楚,云筱然闹这么一出,就是为了颜面算计墨云寒。 若是如此浩浩荡荡的将人迎进府中,将来江清婉再入府,风头全被压住,再加上江清婉的出身本就比不过云筱然,将来定会被人诟病。 可偏偏,在懿旨宣读前,她什么都不能说。 但也不愿由着云筱然算计。 “筱然,王府不会不接懿旨,但云寒所说的圣旨在懿旨之前,无论从哪一方来论,都应该先宣圣旨。” 云筱然的脸色骤变,心里不由发恨。 她已经赌上了所有,没想到如今,连宋玉书都不肯站在她身边。 她死死攥着手里的懿旨。 指尖泛白。 忽然送亲队伍后面传来尖细的嗓音。 “太上皇赐礼。” 她已沉入谷底的心,瞬间又得意起来。 “云寒哥哥,太上皇也来为我们的喜事赐礼了,我这般模样实在有失礼数。舅母,还请快些为我穿上嫁衣。” 宋玉书眉心紧皱。 太上皇怎么也派了人来,这下,是半点法子都没了。 她不由担心地看向墨云寒。 墨云寒此刻的脸色异常难看。 太后逼迫也就算了,当年母妃之事,他童年遭受的痛苦,全都来自太后,而这些,父皇明明都知道。 为何还要帮着太后! 他缓缓握紧双手。 那边,云筱然已经扶着李嬷嬷的手走了下来,手里攥着懿旨,等待宋玉书上前穿衣。 气氛僵持。 宋玉书只得温声劝,“云寒,既然太上皇也有此意,那你没得选。” 凤冠和嫁衣已经抬了过来。 宋玉书叹了口气,正准备去拿嫁衣,常年伺候在养心殿的老太监就已经走了过来。 躬身冲着墨云寒行了一礼。 “见过九殿下。” “父皇让你来的?” 墨云寒冷冷问道。 老太监笑弯了眼,“是,太上皇听闻了九殿下的婚事,甚是满意,特意赐了礼物让老奴送来。” 云筱然立刻上前, “云寒哥哥,你快些给我戴上凤冠,我们一起跪谢父皇隆恩。” 她自动改了称呼。 老太监脸上的笑意骤然消失,微微躬身道,“县主,您虽是太后亲自教养,却并非皇家之人,岂可称呼太上皇为父皇,乱了规矩。” 云筱然表情一僵,努力笑着挽尊。 “多谢公公提醒,礼还未成,筱然的确不能改称呼。” 老太监没理她再次笑眯眯的冲着墨云寒拱了拱手。 “殿下,未来的九王妃何在,要请出来一起谢恩的。” 墨云寒本还紧绷的眸子瞬间松了松。 “这礼,是赐给未来王妃的?” “那是自然。”老太监躬着身子,笑的异常慈爱。 宋玉书顿觉心下大安,立刻将准备拿嫁衣的手给收了回来,整个人喜笑颜开。 “云寒,我即刻去请人过来。” 说罢头也不回往后院方向疾走。 墨青蕊听得一头雾水。 “筱然县主不在这里吗?宋姐姐还要去请谁?” 云筱然死死攥着懿旨,脸色都白了,楚楚可怜地抬眸看着墨云寒。 “云寒哥哥,你就不能先迎筱然入了门吗?” 周围议论声更大。 “难道九王妃不是云县主?那还能是谁?” “听说九王殿下在后院还养着一个小娇娘,不会是她?” “怎么可能,那不是别人不要的女人吗?怎可做九王妃?” 春梅已经回来。 听着周围的议论脸色大变。 “县主,不会真的是江清婉那个贱妇?九王爷还真是什么都不嫌。” 苏玉兰死死瞪着人群中宛若天神般的男人,心里又不接有郁结,极其的不痛快。 那边宋玉书已经拽着江清婉过来了。 身后还跟着满脸愤恨哭红了眼睛的莲儿。 “你们不可以这么欺负人。” 都已经大张旗鼓的娶妻了,却还要钓着他们家小姐,喊什么娘子。 就因为他们家小姐曾与人和离过便可这般所以轻贱吗? 这天底下,他们家小姐一等一的好。 而愤怒的李斗此刻被跟着宋玉书的玉英拦着,根本出不来后院。 作为当事人的江清婉却一脸淡然,只是被拽的有些踉跄。 实在是宋玉书的力气太大。 请人的间隙,墨云寒也已经让人取来了装圣旨的盒子。 等江清婉被拉过来以后,便将圣旨递给了老太监。 “还请公公替我二人宣读圣旨。” 他说着握住江清婉的小手拉着她齐齐跪在了地上。 江清婉侧头低语,甚是嫌弃。 “你非要闹这么大吗?” 墨云寒心里压着火。 “别人都逼婚到门前了,你倒是在家里坐得住?” 江清婉小小的翻了个白眼。 “谁知道是不是你急着接人进门,我何必出来看你们的热闹。” 她话音刚落,小手就被男人使力攥住。 她挣了挣,没挣开,气鼓鼓的瞪她。 前面的老太监却已经打开了圣旨开始宣读。 “奉天承运皇帝昭曰……” 寥寥数行,震慑全场。 苏玉兰踉跄着几乎站不住。 “此生……唯她一人?” 她想不通,记忆中芝兰玉树、冷酷无情的少年,怎么就会要一个下堂妇,还此生唯她一人。 凭什么! 凭什么她江清婉的日子越过越好,还成了九王爷的正妃。 而她费尽心思抢来的秦明朗却处处给她丢人。 圣旨宣读完,便是赐礼。 玉器,珍珠,绸缎,玛瑙…… 六个小箱子一字排开,其中珍宝令人咋舌。 单单那一壶紫色的珍珠,各个鸽子蛋大小,实属罕见。 所有礼物尽数报完以后,老太监又道,“九殿下,九王妃,太上皇已下旨让制衣局的司官为你们材质婚服,凤冠和头冠交给了尚工局,不日将派人入府量尺寸。老奴差事办完,先告退了。” 宋玉书立刻起身拿了银子塞进老太监手里。 “辛苦公公。” 老太监也没推辞,笑笑走了。 自始至终,都没有对太后的銮驾多看半眼。 莲儿已经惊得目瞪口呆。 她家小姐真的成了九王妃,还是皇上亲赐的九王妃? 她有一种苦尽甘来的狂喜,眼泪夺眶而出,转身往后院跑,去跟李斗报喜。 墨青蕊同样惊得不轻。 她怎么也没想到墨云寒竟然敢直接娶江清婉为正妃。 可是想想墨云寒的个性,却又觉得,这也没什么大不了。 忽然人群中有人咦了一声。 “那云县主闹这一出是什么意思?” 第110章 从未爱过 看热闹的人齐刷刷全看向了云筱然。 她刚刚有多艳羡多风光,此刻就有多尴尬。 那奢华的嫁衣和凤冠,也好像失去了颜色。 人群中的苏玉兰看着眼底狰狞的云筱然,心中莫名畅快。 恨! 越恨,江清婉的日子就越不会好过。 太后可是皇上的亲娘。 今日闹成这般,摆明了是打了太后的脸。 她就不信,太后会放过江清婉。 墨云寒牵着江清婉的手看向云筱然。 “圣旨已下,无论太后的懿旨为何,本王都不会接。舅母,送客。” 他说的是客,摆明了亲疏关系。 言毕就准备带江清婉从正门入府。 云筱然的心彻底坠入冰窟。 冷到极致后是扭曲的疯狂。 她抬手将懿旨展开,当着所有人的面朗声读完。 现场一片死寂。 却又很快热烈的议论起来。 “堂堂县主去做姨娘?云县主不是一直养在太后膝下备受恩宠吗?怎么会这样?” “可怜县主一片痴心,怕是早就知道九王殿下要娶后院的小娇娘,所以才求了太后懿旨,甘愿入府为姨娘。” 围观多为长安区闲在家中的贵妇,久居深闺,对此事更为感触。 纷纷抱起不平。 “宋夫人,云县主自降身价皆因所爱,如此痴心忠烈的好女子,你可不能因为云家没落而另眼相待。” “就是,云县主这些年没少入王府孝敬你,你们常结伴而行宛若母子,王爷性情凉薄也就罢了,你怎可如此相待。” “云家一门忠烈,为大周捐躯,留下云县主一个孤女,竟被九王府这般欺凌,真是令人心寒。” 云筱然心中得意。 她就是要整个长安区的人知道,墨云寒辜负了她,愧对了她。 被一个不要脸的狐媚子勾引,成了一个色令智昏的王爷。 能住在长安区的,背后哪一个不是高门。 吹吹枕边风,朝堂内的风向就能变。 她要墨云寒为他求赐婚圣旨的举动后悔,转过头重新求她谅解。 她将懿旨卷起。 泪眼婆娑的看向墨云寒,忽地撩起红裙,跪地盈盈一拜。 声音哽咽,更显单薄可怜。 “姨娘筱然,见过王爷,见过王妃。请王妃准筱然入府。” 在她身后,太后的銮驾,亲赐的嫁衣和凤冠,无一不是太后的颜面。 墨青蕊此刻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皇祖父宠溺九王,京城无人不知。 刚刚老太监来送礼包括皇上的赐婚圣旨,在外人看来全是纵容九王爷,自然没人敢有异议。 可现如今,赐婚圣旨已下。 江清婉就是正儿八经的九王妃。 本就身份引人诟病,却还要太后亲封的县主跪在她面前,若不识趣,小了是善妒上不得台面,大了便是藐视太后。 她焦急地想过去提醒两句。 宋玉书却已经上前。 并不是去搀扶云筱然,而是站在了江清婉的身侧。 “云县主,你求太后懿旨的时候,我就在当场。旁人不知,我却一清二楚。” “你压着这道懿旨三天不许任何人透露半个字,又坐着太后銮驾,声势浩大的前来王府,让我给你披嫁衣,让云寒为你戴凤冠。到底意欲何为,你当所有人都是傻子吗?” “若你真的是委屈下嫁,痴心忠贞,一切为九王。为何刚刚不直接宣读懿旨,偏要在太上皇的赐礼之后,皇上的圣旨之后,跪地求着入府。我且问你,若为姨娘,从后门悄然入府,你手握懿旨,我岂敢拦着?” 她本就出身将门。 自有风骨,虽也是内宅妇人,气势却又与旁人不同。 音色铮铮,狠狠捶在众人心头。 刚刚还在指责王府薄情的贵妇人脸上都有些难看。 云筱然依旧跪在地上,抬起头的瞬间,眼泪夺眶而出。 “舅母,筱然为何如此您不知道吗?我自小爱慕云寒哥哥,明知丢脸,却还求了懿旨,带着嫁衣和头冠,自备了丰厚的嫁妆前来,只不过是想圆了儿时的心愿。我敬您为母,所以希望您为我披上嫁衣,我爱云寒哥哥,以他为夫,所以想让他为我戴上凤冠,仅此而已啊。” 这般撕心裂肺,谁能不动容。 墨云寒却在这时冷冷开口。 “身为姨娘,没资格穿红,既然太后有旨,本王也不会拦你。将这些碍眼的东西全部抬走,姨娘无需嫁妆,也无需聘礼。你去换身衣服,从后门入府,九王府中自会安置你。” 既敢逼婚,这脸面他也没打算给。 说罢揽上江清婉的腰就往府内走。 墨云寒亲自发话,周围人虽觉怜悯,却也没人敢再多事议论。 再加上之前宋玉书的说辞,也只能各自在心里叹上一声。 眼见一切仍成了空。 云筱然猩红着眼睛扶着李嬷嬷的手缓缓站起。 声音又冷又恨。 “江姐姐,正妃入玉蝶,你可知自己的身份,会给云寒哥哥带来什么样的灾难。你若真的爱他,真的为他好,就不该执意如此,让云寒哥哥成为皇室的笑柄。” 江清婉的脚步停在府门前。 她缓缓转身。 暮云纱的裙子滑过浅淡的弧度,漂亮的如天边的云。 乌黑的发髻只别了一根雕刻精致的玉簪,连点流苏点缀都没有。 素白的小脸更是未施粉黛,立在光影之中,居高临下的看了过去。 明明是个谁都看不上的孤女。 这一刻,淡雅出尘的气场,竟然比一身红衣、立在奢华嫁衣前的云筱然更加贵气天成。 她唇瓣轻启,声音清冽悦耳。 “那你的爱是什么?浩浩荡荡前来逼婚,让今日之事传遍整个长安区,只为了满足你儿时幻想?在明知他已经拿了赐婚圣旨以后,仍执意去找太后要来懿旨,赐了凤鸾,赐了嫁衣,在大庭广众之下宣扬墨云寒凉薄无情,辜负于你。可他,从未说过爱你,不是吗?” 最后一句狠狠撞飞所有伪装。 云筱然的脸色难看至极。 她恨得心头滴血,满腔不甘。 “可云寒哥哥也不爱你,他选你为妃,不过是受你挑唆,与我置气,我们青梅竹马一起长大,感情深厚岂能是你……” 她话没说完,现场就响起了一阵盖过一阵的惊呼声。 江清婉瞪大了双眼,看着忽然压过来的那张俊脸,脑袋一片空白。 唇瓣被人噙住,带着令人迷醉的冷香,柔软挤压的悸动疯狂传进身体。 她的心,跳得像要失控。 第111章 不纯粹 墨云寒浅尝辄止,看着近在咫尺的那双眸子,澄清茫然还带着几分迷离,他眼底噙着笑将人松开。 声音低哑蛊惑。 “谁说本王不爱本王的王妃?” 云筱然彻底站不住,踉跄着险些栽倒。 好在被李嬷嬷扶住。 她低声哄着,“县主,以后的事以后再谋划,先入府再说。” 送亲队伍来时多气派,走时就多狼狈。 看热闹的众人也渐渐散去,有些识趣的上前跟宋玉书礼貌贺喜。 墨青蕊在旁帮衬,先前的担忧此刻全成了熨帖的舒爽。 除了出身,她觉得江清婉哪哪都配得上自家小九叔。 如今正儿八经地赐了婚,简直不要太圆满。 王府正殿内。 墨云寒将手松开,神情很是不自然,眼神都不知该落在哪里,却又不愿失了主动。 “圣旨既已宣读,你今日就搬来前院,想住哪里都可以,你跟舅母商议便可,至于云筱然,你不必理会,本王自有用意。” 说完等了半天未见回应。 他忍不住转头看去。 就见江清婉不知何时坐在了椅子上,手指正轻轻摸着唇瓣。 刚刚香软的触感此刻再次在他的心头撩起了涟漪,墨云寒欺身逼近,将人困在椅中。 “没亲够?本王可以……” “墨云寒!” 江清婉在这时抬头,眼底并没有刚刚被亲吻的迷离沉醉,明亮锐利的像一把磨了很久的刀。 墨云寒怔住,收起戏谑逗弄正色回应。 “我在。” 江清婉盯着眼前那张漂亮的不像话的脸。 心里沉了又沉。 对付一个云筱然,她不信这男人没有旁的法子。 何至于牺牲这么大。 她神色微凝。 “你是不是喜欢我?” 这话问的正经又直白。 没有小女儿家的怯懦,也没有即将为人妻的娇羞。 墨云寒一时间拿不准。 犹豫的几息,江清婉却已经再次开口。 “你并不纯粹。” 无论是喜欢还是利用,都不纯粹。 江清婉忽然发现了一个很奇特的点。 摒弃了爱与不爱的界限,她不会再难受谁的负心,谁的利用,谁的算计。 她伸出手在墨云寒惊愕的目光中勾住了他的脖子仰着小脸亲了上去。 这是她第一次亲人。 以前跟秦明朗在一起,发乎情止乎礼,就连大婚之夜送他出征,也只是轻轻抱了一下。 柔软的唇瓣混合着冷香的气息,再次侵袭在唇间。 她很确定,自己不讨厌,还觉得新奇悸动。 正探索的开心,肩膀就被人握住猛地推开。 墨云寒的眸子睁的很大,难以置信。 “你……你怎么伸舌头?” 江清婉抿了抿唇意犹未尽。 “墨云寒,我不会喜欢你,但是你长得极好看,我喜欢你这张脸,你的身材也……” 她的目光随着小手一起落在了男人的胸口。 墨云寒的脸瞬间黑了下来。 “你想说什么?” 江清婉白嫩的指尖戳了戳墨云寒的胸口。 因为那句不会喜欢,心跳竟变得异常的平静,再不会扰乱思绪。 她再次仰起头,目光落在墨云寒被亲的潋滟动人的唇上。 “治好你的腿我就走,你想对云筱然做什么,又要利用我达成什么样的目的,还有皇宫里的那些糟心事我都不会管。在这期间你要是勾我,我不一定能把持的住。” 举止言语浪荡的如去妓馆了点了小官一般。 墨云寒气的肺都快炸了。 “你当本王是什么?” 江清婉轻轻耸了下肩。 “难不成你真的对我情根深种,喜欢的不得了才去请皇上赐婚?” 这话噎的墨云寒哑口无言。 如江清婉所说。 他并不纯粹。 墨云寒站起身,冷傲的站在一步之外。 “本王的确不喜欢你,本王娶你,一是护你不至于在本王的腿没好之前被人弄死,至于其他,你也不必知道。” 他说完拂袖而去。 差点和刚进院子里的宋玉书和墨青蕊撞上。 “小九叔……” 墨青蕊赶紧行礼,礼还没成,墨云寒的人就没了影。 她一脸懵。 “这什么情况啊?” 这时江清婉也从殿内走了出来。 墨青蕊立刻迎了上去,“江妹子……呸呸呸,是小九婶。” 她揶揄地娇笑着福了福身。 江清婉将她拉起。 “你我之间单论。” 墨青蕊对着那么一张娇嫩的小脸也实在叫不出长辈的称呼,当即笑着又唤了声江妹子。 “宋姐姐,赐婚圣旨已下,今天又被人抢了风头,江妹子这婚事,咱们可要好好准备着。” 宋玉书点头。 “这几日可是憋坏我了,又不能让太后起疑心,又不能让云寒提前知晓,这忙里忙外的准备了不少东西,也不知道清婉喜不喜欢,现在好了,咱们一起去选选,缺了什么要早些买来。” 墨青蕊没好气的轻轻瞥她一眼。 “宋姐姐,你真是连我都瞒着,下次饮酒,必须自罚三杯。” 两人笑闹着,气氛极好。 江清婉却淡淡开口。 “宋夫人不必准备东西,这婚礼暂时是不办的。” 宋玉书愣住。 “不办?为何不办?这婚事都订了还等什么?” 她说着又悄悄往前凑了凑压低了些声音。 “你可不能拖,太后的意思都摆在那里,必须礼成了才安心。” 墨青蕊也跟着附和。 “皇祖父的身体一日不如一日,万一哪天……光守孝都要三年,三年内会发生什么,谁都不知道,所以这婚,必须早早的成。” …… 皇宫,御书房内。 太监总管躬身入内。 “皇上,筱然县主坐着太后的銮驾已经入王府,九王殿下也的确当场宣读了圣旨,只是……太上皇他老人家派人送了厚礼贺喜,认了那位江娘子为九王正妃。” 批奏折的手猛地顿住,狼毫笔滴下来的墨染黑了一块。 墨云昭皱眉。 “太上皇准了?” “准了,挑了不少好东西,还下了旨意,让制衣局和尚工局的人按照亲王礼制准备婚服,并着礼部准备祭祖入册的一应事务。” “啪!”的一声,墨云昭将晕染了的折子丢在一边。 太监总管吓得立刻跪在地上,颤巍巍道, “太后那边也得了消息,正生着气,皇上您不去瞧瞧?” 墨云昭连着深呼吸了好几下,又随手拿了份奏折打开。 “既然连太上皇都准了,那就贴皇榜,昭告天下,当朝九王娶了谁做九王正妃。” 太监总管眼底闪了闪。 “遵旨!” 第112章 皇榜 皇榜一出,整个京城都沸腾了。 淮楼三楼, 墨云寒站在窗前看着不远处张贴皇榜的布告栏前围着的人群,唇角勾起冷笑。 “我这皇兄还真是急不可耐。” 夜七抱剑而立。 “王爷您这恶名算是摘不掉了。江娘子估计也会挨不少的骂。” 提及江清婉,墨云寒微微皱了下眉,心口略有些烦闷。 “她才不会在意。” 夜七没注意到他的神色,跟着附和了声。 “王爷说的没错,江娘子活的随心肆意,定然是不会在乎这些俗事。” 他话音刚落,墨云寒的眼神就冷冷的扫了过来。 “你很了解她?” 夜七怔住。 超强的求生欲让他立刻改口。 “属下一点也不了解江娘子,除了王爷交代的事情,属下没有跟江娘子单独说过话。” “叫王妃!” 墨云寒冷着脸移开目光。 夜七憋着笑。 “是。” 墨云寒忽又想到什么,侧头问道,“今日未见青穗,她在忙什么?不是让她贴身护着王妃吗?” 夜七挠了挠头。 “王爷您不是说,以后青穗的一应事务都交由王妃掌管,不必再跟您汇报了吗?” 墨云寒再次被噎住,心下很不痛快。 这时门外传来声音。 “主上。” 是苏柳儿。 “进来。” 墨云寒敛下心神转头望去。 门开的瞬间,他闻到了淡淡的血腥味。 “出了何事?” 苏柳儿摇头。 “一切顺利,暗渠的钉子传来消息,金钩弯刀并不是产自暗渠,也没有人在其中交易过这类兵器。不过,有个叫鬼面的,擅长机关术,听说最近在到处收集稀有精铁,不知是否是制造金钩弯刀。” 夜七道,“王爷,我记得金钩弯刀其中最精妙的机关零件好像就是精铁。” 苏柳儿眉宇一凛。 “我现在传信让人盯紧。” 墨云寒叫住她。 “谁伤的你?” 苏柳儿心中一暖。 “寻宝人,已经好的差不多了。” 她想了想,虽不太情愿,却还是说提了句。 “恰好遇到江娘子,她帮了忙,等我将那群浑蛋全抓起来,淮楼将会有一大批宝贝可以竞宝。” 夜七赶紧咳嗽了一声。 “你还不知,现在要改口了,要唤王妃。” 苏柳儿一脸懵。 “王妃?谁?江清婉吗?她……” 她刚想说“她怎么配。” 可又紧急闭了嘴。 墨云寒状似不在意的问道,“她能帮你什么?” 苏柳儿还没从墨云寒要娶江清婉为正妃的震惊中回过神来,下意识说起那天的事情。 “一百两黄金?”夜七听完只觉哭笑不得。 这算是从左边兜里赚了银子,转到了右边兜里吗? “王妃是不是知道这淮楼是王爷的?” 苏柳儿摇头。 “我不清楚,但她的确是看在黄金的份上才开的卦。” “准吗?人找到了吗?” 夜七自从戴上那个八卦镜挡了次黑乌鸦,对江清婉的本事越发佩服。 苏柳儿偷偷看了眼墨云寒,见他没什么表情这才道,“人找到了,不过没抓到活的,服毒死了。” “那就是什么都没问出来?” 夜七顿觉无趣。 “你这宝贝怕是找不到了。” 苏柳儿抿了抿唇没说话。 墨云寒却在这时开口。 “去请她过来,重新卜卦。” 苏柳儿惊愕抬头。 “主上,你怎么知道我还……” 她的话瞬间噎死在喉咙里。 要找的人死了,宝贝怕是要胎死腹中。 差事办成这样实在丢人。 她本想瞒着再起卦的事,没想到墨云寒竟然能精准猜到。 墨云寒返回桌案前重新拿起了账本。 淮楼是京城的一个据点。 以竞宝为住,收罗各方消息,也是他最常待的地方。 苏柳儿踌躇片刻。 “主上,要请来这里,还是去属下的房间。” 夜七无语的翻了个白眼,拽着她的胳膊出了门。 “自然是这里,这点眼力见都没有了?你怎么做这淮楼的掌柜。王爷是想看卦吗?王爷是想找个机会跟王妃亲近。” 看了眼关上的房门,苏柳儿的脸色瞬间冷了下来,一把抽回手臂。 “我做事还用不到你来指手画脚。” 说完转身走了。 夜七盯着她的背影想干架。 不过淮楼和暗卫营分属不同,论起级别,他和苏柳儿算是同级。 他还真没资格管。 …… 太学院内的花园回廊上。 郭浩的书童跑的气喘吁吁的将从外面买来的肉干递了过去。 “小侯爷,外面可热闹了。” 这几天霍震都在家中养身体没来太学院。 这让郭浩觉得人生异常寡淡,天天被夫子们追着背书写文章,戒律司的人也犯神经,说是最近京郊不太平,除了休沐的日子不准出学院。 京郊不太平还有巡防营的人挡着,拴着他们这些学子做什么。 郭浩烦躁的往嘴里塞了块肉干,翘着腿靠在石柱上。 “什么热闹?偷情的被抓了,还是哪个贪官被满门抄斩砍了脑袋?” 书童连连摆手。 “都不是,是江娘子。” 郭浩立刻坐了起来。 “她怎么了?” 书童忙道,“她要嫁给九王殿下了,已经发了皇榜,这事传的沸沸扬扬,都说江娘子生来就是个狐媚子,勾的九王殿下为了她排挤朝臣硬抢回府,还闹到了太上皇那里,非要娶她,就连太后的面子都不给,硬是让云家的那个县主,入府做了姨娘,连侧妃的位分都不给。不少人都在骂呢,说什么战神成了色鬼,不顾伦理,违背礼制。” 郭浩听得目瞪口呆。 反应了好一会儿才喃喃问道, “她……她答应了?” 书童一脸不解。 “给九王正妃的位分她还能不答应,肯定是欢欢喜喜的答应了啊。” 郭浩心里发堵。 “怎么就会答应了,明明说过不喜欢的啊。” “谁不喜欢啊?” 这时夏宇笑盈盈地走了过来,将手里新抄的政策卷子递了过去。 “我用左手写的,夫子肯定看不出来。你们在聊什么?” 他顺势坐在了郭浩身边。 郭浩为人并非心胸狭窄。 苏家一事后,夏宇亲自当着不少人的面跟他道了歉,还下了跪。 之后更是主动帮他解了被夫子刁难的围。 再加上霍震不在,对于他的示好,郭浩并没有排斥。 不过他也留了心眼,未做深交。 将卷子塞进袖子里,他丢了把肉干过去,“谢了。” 夏宇接过歪在对面的柱子上。 “刚刚我听见不少人在议论皇榜的事,那位江娘子是什么人啊,竟然能嫁给九王做正妃,真是好手段。” 书童常听郭浩提及江清婉,闻言顺口说了句。 “那自然是厉害,连我家小侯爷都……” “闭嘴,那是九王妃,莫要乱嚼舌根子。” 郭浩冷声喝止,起身拍拍屁股走了。 夏宇眼底闪过算计,打趣着追了上去。 “小侯爷,你这怎么还吊人胃口,话说了一半,好生难受啊。” 他们谁都没有看到,不远处站着一个清瘦俊俏的少年,在听了他们所说的话后,脸色大变。 第113章 示好 苏柳儿来到王府后院的时候,江清婉正在摆弄她那株万紫千红。 袖子挽着,露出素白纤细的手臂。 拿着个小木铲子,一边培土,一边指使蹲着的李斗往里面放黑乎乎的肥料。 听见落地声,李斗警惕的窜了出来。 “你是谁?” 江清婉歪头看了眼。 “东西找到了?” 苏柳儿点点头。 “找到了,你现在跟我走。” 见她们认识,李斗这才退到了江清婉身边继续蹲着。 江清婉将手里的木铲子递给他。 “你小心些将这些料都掺进去,别伤了根。” 灵力灌注会矫枉过正,需要小心把握尺度。 混杂着养料一起培育,应该成效不错。 莲儿端了清水过来,她净了手,指了指凉亭的位置,“我们去那里开卦。” 苏柳儿愣住。 “你不用跟我走吗?” “江清婉皱眉。 “你东西没在身上?” 苏柳儿下意识想去摸袖口,又急急停住。 “没有。” “你去拿,我等你。”江清婉让莲儿准备火炉,“你要喝茶还是喝酒?” 苏柳儿又被噎了一下。 “你还是跟我走,我着急。” “着急你不把东西带着?” 江清婉眯了眯漂亮了的大眼,满是狐疑。 平日里最是懂得与人周旋的苏柳儿被堵得哑口无言。 她心情很不美丽。 在她心里如神只一般的主子竟然娶了眼前这个连刀剑都不会用的弱女子。 还是正妃。 现下皇榜出了,王妃的位分也给了,自家主子要见人,何必要她来请。 她有种不想见人恩爱,却偏要被掐着脖子撑开眼睛逼着她看的暴躁。 “我家主上想见见你,所以请你去淮楼开卦。” “我不见。” 江清婉毫不犹豫的拒绝,让苏柳儿越发抓狂。 “你知道我家主上是谁吗?为何就不见。” 莲儿已经端了火炉过来。 江清婉道,“去把青蕊郡主送来的花茶取来。” 等莲儿离开她这才看向苏柳儿。 “不管是谁,我不愿见便不见。百两黄金我收了,我也答应过给你开卦,但没说过非要在淮楼,你若是真着急,还是早些将东西拿来,莫要耽搁。” 苏柳儿这暴脾气实在快炸了,呼哧呼哧走进凉亭坐在了江清婉对面,将袖子里取来的东西和直前的铁针一起放在了桌子上。 “开卦。” 江清婉挑眉。 “不是没带吗?” 苏柳儿抿着唇不说话。 江清婉忽有些好奇。 “你非骗我去淮楼做什么?你的主上又是谁?我认识?” 苏柳儿呵呵了两声。 “开卦,还要黄金吗?我可以加两百两。” 江清婉低咳了一声,差点被自己呛到。 一边从荷包里拿出小罗盘一边感慨,“你们淮楼这么赚钱吗?” 她以前的几个铺子虽然也赚的不错,可也不是随随便便几百两黄金的往外出。 苏柳儿又呵呵了两声。 有一种被人偷了家,却还要殷勤的四处捞银子巴巴送过来憋屈感。 江清婉没读懂她的表情,让莲儿送了纸笔过来,敛下情绪开始卜卦。 做交叉卦象的对比稍复杂。 等她将所有卦象都看完之后,才发现家里并没有京城和京郊的地图。 她将宣纸递过去,“我告诉你如何解卦,你能在地图上找到位置吗?” 看着她写的晦涩难懂的字,单个的甚至都连不成句子,苏柳儿狠狠抽了抽嘴角,干脆利索的回了句。 “不能。” 江清婉也觉得有些为难她。 毕竟师父说过,她是万中无一的修习道法的天才。 百年难得一遇。 自然不是随便拉出来一个人就能看得懂她的卦书。 可皇榜一发,外面乱哄哄的,莲儿说不少人都想看看她这位九王妃的真容,是不是天生狐媚子,会勾魂摄魄。 她实在懒得出门,被人当猴子观赏。 稍作思考,她站起身往凉亭外走。 她记得,墨云寒的寝卧中有一幅很详尽的京城地图。 比淮楼里挂着的覆盖方位更广更详细。 “我去趟前院,你稍等。” 前院? 苏柳儿看向那座王府。 她从未来过。 以她的身份,也没资格来。 鬼使神差的,她也跟着站了起来。 “我也去。” 江清婉诧异回头,眼神狐疑。 苏柳儿被她盯得浑身不自在,梗着脖子找了个理由。 “一百两黄金,你万一跑了怎么办?” 江清婉越发觉得她奇怪。 “你既能找到这里,应该知晓我跟墨云寒的关系。前院是他的地盘,外面传闻他是喜怒无常的煞神,你这么跟我过去,就不怕他一个不开心砍了你的脑袋?” 苏柳儿不自然的别开脸。 “不去就不去,我也没多想去。” 江清婉又盯着她看了一会。 “你刚刚的担心也不无道理,毕竟一百两黄金不是个小数目,那就一起。” 她率先出了凉亭,往前院方向走。 苏柳儿被她突然的改变主意弄的一愣,犹豫了一会快步跟了上去。 王府中忙碌着的丫鬟小厮,府兵侍卫,都已经认识了这位新主子,见到她皆是行礼问安。 同时对跟在她身侧的苏柳儿生出几分好奇。 主要是苏柳儿长得太美,不同于江清婉的清雅之美,多了女子的妩媚妖娆之感。 衣服更是穿的大胆,白皙的小腰露了半截,随着走动,水蛇一般扭着。 窃窃私语声不断传进耳朵。 “好漂亮的女子,不会是王妃特意寻来伺候王爷的?” “王妃还未大婚怎么可能送别的美人入府。” “你懂什么啊,云县主已经住进了风雅筑,那可是太后娘娘选的人,今晚王爷肯定要去那边洞房的。王妃还没正式入府,难不成还敢拦着。找这么个美人进来,铁定是为了对付云姨娘,让她难堪的。” 苏柳儿的听力比江清婉好,这些话听的一清二楚,柳眉不由皱了皱。 正想用内劲教训一下,前方岔道忽然走来一群人,被簇拥在中间的娇俏女子,正是云筱然。 二人之前在淮楼见过, 她低头将脖子上丝帕挂在了耳边遮住了半张脸。 几个呼吸间,双方已经走对面。 云筱然笑颜如花的打着招呼。 “江姐姐。” 江清婉不想理,嗯了一声侧身要走。 云筱然却挪着步子挡在了前面,热情的像是之前所有的不快都没有发生过。 “江姐姐,咱们现在也算是真正的姐妹了,这王府内外我熟,以后府内诸事,姐姐不懂的尽可问我。” 她说着指向一旁的竹林。 “姐姐瞧瞧,这是最好的碧云竹。是云寒哥哥带着我去山上亲手挖了移栽过来的,每年出了春笋,他都会让人摘了送去县主府给我尝鲜。” “还有那棵合欢树,是我在皇宫里瞧见的,说漂亮,他便找人挖了种在了王府,说是这样我能经常看到。” 苏柳儿听得一阵无语。 “想你经常看到不如直接种你家,何必多此一举。” 笑意嫣然的云筱然骤然变了脸。 “你是何人?我们姐妹说话,有你插嘴的份吗?李嬷嬷,教教她规矩。” 第114章 蛇口玉 李嬷嬷扬起手就要打。 苏柳儿可不是吃亏的主儿,以前她就很不喜欢云筱然。 她亲眼见过此女当着墨云寒的面是什么样,背地里又是什么样。 如此两面三刀跋扈狠毒,若不是墨云寒护着,她早就出手教训了。 可没等她动手,江清婉忽地冷道,“来人。” 离得最近的两个小厮应声上前。 云筱然的嘴角再次勾起。 “姐姐不会因为我刚刚说的话心里不痛快要以王妃的身份欺辱我?” 她将手腕往下垂了垂,露出了一只橙黄的金镯子,雕刻着繁杂的纹路,甚是精致。 “这是太后祖母亲自着人雕刻赐予我的,她告诉我,虽因圣旨让我无奈做了姨娘,却万不可受了旁人的欺辱,这便是她护我的黄马褂,姐姐做事还是三思为好。” 苏柳儿觉得自己拳头都有些痒。 却又有点看好戏的瞥向江清婉。 心中暗道,不是很本事吗?打回去啊?可别气哭了丢人。 江清婉特意多瞧了两眼那镯子,总觉得上面的纹路有些奇怪。 奈何云筱然很快用袖子挡住,她并没有看清。 索性也没再多想,指了指刚刚云筱然特意介绍过的竹林和合欢树。 “全挖了,丢出去。” 云筱然脸色陡变。 “你敢!” 两个小厮也是一脸的胆战心惊。 江清婉却很是悠然。 “我是皇上下旨亲封的九王妃,墨云寒说了,整个王府都是我的,区区一片竹林和一棵破树,我如何动不得。去叫人,现在就挖,谁不听话,即刻让府兵拉出去打板子。” 她做了秦府五年的主母。 这点气势手到擒来。 小厮哪敢不从。 宣读圣旨的时候,他们都跪在院子里,听得真切也看的真切。 王爷对这位未来王妃极为看重。 几声招呼很快叫来不少人,拿着铁锨就开始挖。 云筱然气的跳脚。 “江清婉你完蛋了,云寒哥哥最讨厌别人碰府中的格局,你还没入府就敢如此,他定不饶你。” 江清婉切了一声。 “我们两夫妻的事情与你一个姨娘何干?” 说完走了。 苏柳儿惊得瞪圆了美眸,差点笑出声。 这江娘子的性格着实有趣。 她喜欢。 云筱然整个人都快炸了。 李嬷嬷赶紧拉住她避开干活的小厮小声劝道,“县主,您现在最要紧的不是跟江清婉做口舌之争,而是尽快跟王爷圆房,怀上王爷的孩子。太上皇现在病的不轻,若是能在驾崩前看到九王殿下的孩子,您想想,他能让这孩子只是个庶出吗?” 云筱然的情绪总算被安抚下来。 “云寒哥哥本就对我有情,今夜万事俱备,我就不信他不就范。” “走,去拜见宋夫人,今晚还要靠他留下王爷。” 身后的竹子一根根倒下,她死死攥紧帕子。 今日这竹子怎么倒的,他日就要怎么给她种回去。 另一边,江清婉带着苏柳儿一直走到了墨云寒的寝殿外。 “你在此稍等。” 她并没有让苏柳儿跟进去。 淮楼幕后是谁她不清楚,但苏柳儿明显对墨云寒有兴趣。 带她在王府转转就是给她机会熟悉地形,若是她想做什么,自然有暗卫擒拿。 但这寝殿,毕竟是私人地盘,是万不能进的。 她也没有进内室,只去了外间,对着墙上的地图核对卦象。 卦象汇聚之地在地图的左上方,有些高,她垫着脚趴在墙上细看,刚找到位置,手下的墙忽然颤了颤。 咯吱一声,转了方位。 显然后面另有机关。 她立刻抽身闪躲。 却并没有暗器射出。 她这才发现,那幅地图后还藏着一个暗格。 暗格并不大,也没有什么宝物,只有一个很破旧的卷轴。 江清婉的好奇心被完全勾起。 既然墨云寒可以不经她同意能去要赐婚圣旨,她为什么不能偷偷看一眼。 她垫着脚尖将卷轴拿了出来。 上面并没有灰尘,显然常被拿出来看。 卷轴的边缘都有些起毛。 她缓缓展开。 没想到里面竟然是张美人图。 美人乌发如墨头戴红宝石额饰,穿着暗红色服饰,绣工和剪裁并不是大周的款式。 曼妙身姿跃然纸上,却独独没有五官。 好奇怪。 她扫视一圈,目光落在女子腰间的束带上。 因为卷轴不大,画得不是很清晰。 她凑近细细看了好一会儿也不是太能确定,那上面的绘着的是不是一块蛇口玉。 她师父也有一块蛇口玉。 宝贝的紧,连她都没摸到过。 大师兄偷偷告诉她,那是师父跟一个女子的定情信物,世界上就一对儿,是师父去极寒之地寻来的宝玉亲手雕刻的。 看这形状很像,可实在看不清楚。 若真是蛇口玉,难不成墨云寒和她那个未曾见过面的师娘有关系? 正想得出神,外面忽然传来苏柳儿的声音。 “你这小屁孩……” 她立刻将东西归位,刚转身走到门口就撞上了一个蓝衣少年,头上戴着蓝白的帽巾,瞧装扮像是太学院的学子。 “你是……” “你就是江清婉?” 少年冷冷开口,语气透着不爽。 江清婉点点头,“我是,你是谁?” 少年却一把将她给拽了出来,随即关上了门。 “我告诉你,我是绝对不会让你这种行为放浪之人玷污了我表哥的英名,你给我从王府里滚出去。” 江清婉恍然回神。 “你是宋夫人的儿子?” 郑成业傲气的扬起头。 “知道就好。” “虽然贴了皇榜,但你还未行礼祭祖便不是王妃,如此鬼祟的摸到我表哥的房间里,举止猥琐不雅,实在令人厌恶。我定会告知表哥,揭穿你狐媚的伪装,让你原形毕露。” 江清婉呵呵两声。 “那我等你。” 说完错身走向苏柳儿,将写着地址的宣纸递了过去。 可下一刻,宣纸就被郑成业先一步抢走打开。 “这是你偷的我表哥的机密,被我抓个正着,你还有何话辩解。” 苏柳儿瞥见了其上标注的位置,微微福了下身。 “多谢江娘子,告辞。” 说罢转身离开,身姿如柳,步步生莲。 那小腰晃得人眼晕。 郑成业瞬间涨红了脸。 “光天化日下袒露皮肉,不知羞耻!” 第115章 玄术惑人 江清婉也懒得要回那张解卦的纸,转身往后院走。 郑成业盯着她的背影又急又气。 一般女子,他这样说,肯定要羞愤难当的。 可这江氏如此淡然,定是脸皮极厚,半点礼义廉耻都不懂。 他将宣纸塞进怀里,只等着找个机会交给墨云寒,好好惩治一番。 直至看着江清婉彻底离开,他这才回去了宋氏所在的舒雅院。 刚走到院门口就看到了云筱然。 他欢喜的立刻迎了上去。 “筱然姐。” 云筱然刚在宋玉书那里碰了一鼻子灰,心里正压着火,看到他眼波一转,故意掩着帕子侧头擦了擦眼角,这才强颜欢笑的打了招呼,“是成业啊,今日太学院休沐吗?怎的这个时辰回来了?” 两个人相差不到三岁,关系颇为亲近。 见她如此凄婉,再想到皇榜上的言论,还有刚刚遇见的江清婉,郑成业更觉心疼愤怒。 “筱然姐,表哥那般喜欢你,定然是一时被人蒙蔽了眼睛才会如此,你莫要伤心,我一定会帮你的,绝对不会让那个江氏欺负你。” 云筱然心下正愁该怎么进展,闻言却故意红着眼眶摇了摇头。 “有你这句话,我就已经很开心了。这件事你不要参合了,我怕影响你和你母亲的感情。” “我母亲?”郑成业不解,“我母亲一直当你是亲生女儿,定然也是盼着你做正妃的。” 他年纪小,又在太学院读书,一心扑在学业上,平日休沐也只是回府拿些换洗的衣物,活的简单。 云家的事,宋玉书没跟他透露过半分。 因此他对其中恩怨,毫不知情。 云筱然的神态越发期期艾艾。 “舅母对我有些误会,以为我要逼婚云寒哥哥,不顾王府颜面。我只是不甘心做一个姨娘,太后又心疼我,便赐了銮驾和嫁衣凤冠,送我过来,却……却是好心办了坏事。” 她再次拿起帕子擦了擦眼角。 郑成业越发心疼。 “母亲为人宽厚,怎会对你这般苛责,我去问清楚。” 他想往院子里冲。 云筱然立刻拉住他。 “你不懂,成业,这件事,你真的不要管了,我怕……我怕你受到伤害。” 她如此这般,郑成业更觉疑心。 “筱然姐,你们怎么都变得这么奇怪,表哥为什么突然要娶那样一个浪荡女子为正妃,母亲又为何不拦着,还有你,为何就成了姨娘。你告诉我好不好,到底怎么了?” 云筱然似被他问得无可奈何,拉着他的袖子刻意压低了声音道,“江氏……会玄门之术,手段诡谲,你听我的,切莫惹她。” 郑成业震惊不已。 可所有谜团却也在此刻解开。 “原来如此。表哥知晓吗?为何不告诉表哥。他那般英明神武,定能察觉。” 云筱然摇头。 “她就是云寒哥哥请来的天师,为的什么,没人知道。我总觉得,云寒哥哥与她认识之后,性情大变,实在令人担忧。” 郑成业一直当墨云寒是心中无所不能的神,比对父亲郑擎还要敬重仰慕。 可眼下,这个神竟然被品行不端的江氏拉进泥沼而不自知,如何不令他心惊肉跳。 “那要如何是好?” 云筱然见他上套立刻安抚道,“这事急不来,若不是担心云寒哥哥和你们,我定不会这么着急以姨娘的身份要入府。我刚刚去找你母亲,原想今日吃个团圆饭,亲手做一道云寒哥哥以前爱吃的菜,或许能唤回他的心,可却被拒绝了,我……再找机会。” 她轻叹一声就准备离开。 郑成业此刻一心想帮忙,哪会怀疑她的用心。 “这有何难,我来帮你,你且等我好消息。” 云筱然却一脸担忧。 “不行,你母亲若知道,会生你气的。” “我不是小孩子了,此事你知我知,绝不会有第二人知晓。” 郑成业伸出尾指像小时候那般跟云筱然拉了钩,这才匆匆进了舒雅院。 看着自己的尾指,云筱然缓缓勾起唇角。 还真是柳暗花明又一村。 有了郑成业的帮忙,晚上的事,就成了一半。 …… 淮楼内,墨云寒没等来江清婉,只等来一封飞鸽传书。 “王妃不来,卦象已成,属下前去办事!” 连位置都没提。 夜七察言观色后一本正经下结论。 “定然是苏柳儿没加钱。” 墨云寒无语的瞥了他一眼。 这时身后参差不齐的书架墙内传来咯吱咯吱机关卡扣连接转动的声音,片刻后,其中一个书格啪的一下打开。 夜七立刻上前将里面的密函拿出来递给了墨云寒。 墨云寒展开,看完里面的内容,眉心瞬间皱起。 “去玄灵山。” 夜七愣住。 “玄灵山,那不是皇陵所在吗?王爷您去哪里做什么?” 墨云寒没解释,将手中的密函丢入火炭中。 其上字迹被火舌吞没。 “玄灵山有灵狐出没,可化形。” 夜七隐约看到了,快步拦在前面。 “王爷,现在去玄灵山的话,今晚子时赶不回来。” 经他提醒,墨云寒这才想起,每三日一次治腿,因上次急着去查金钩弯刀的事情,已经耽搁了一天。 已许久没疼的腿,昨夜就犯了毛病。 他忽又有些生气。 “她倒是半点不记得。” 夜七挠挠头,没敢搭话。 入夜后,宋玉书张罗了一桌子饭菜,让玉英去后院请江清婉,想将郑成业正式介绍给她认识。 以前不方便是因为名分未定,现在既然皇榜都贴了,一家人自然要多交流。 江清婉毫不客气地从酒窖里挖了两坛子女儿红,李斗和莲儿一人抱着一坛子,三人很快到场。 郑成业一改之前的态度,恭恭敬敬的行了礼。 清秀的脸显得异常的乖巧。 江清婉也只当之前不曾见过,从荷包里摸出个黄符刻了符箓折叠好递给他。 “这个护身符,当见面礼。” 旁人不知珍贵,宋玉书却很清楚,立刻开心的催促郑成业接过,还不忘叮嘱,“成业,你可一定要贴身守着,你表嫂的符很灵的。” 郑成业心中越发相信云筱然所言。 这个江氏心术不正,潜入王府用这种诡谲的法子迷惑别人。 他将符塞进衣襟内,准备找个机会寻个懂得的人问问到底是什么符。 几人刚坐下,墨云寒就从外面走了进来。 冷冽的音色带着几分温和,显然和这个表弟的关系极为融洽。 “成业回来了。” 郑成业立刻起身。 “表哥。” 迎上去的时候偷偷看了眼角落里的一名小厮。 那小厮本就站在人群外,悄无声息地退了出去。 第116章 不负春宵 墨云寒摸了摸郑成业的头,正准备在江清婉身边落座。 郑成业却先他一步坐下。 “我要跟表哥表嫂一起坐。” 宋玉书愣了一下,只以为小孩子喜欢新鲜人,也没当回事,抬手让玉桃和玉英立刻布菜。 “上次你爱吃的烧鸡我也准备了,今晚咱们再喝两盅,庆贺你和我们成了一家人。” 她是真心喜欢江清婉,却也知道墨云寒着急赐婚应另有深意。 至于将来会如何,她却是极看好的。 毕竟,她从未见过墨云寒对一个女子如此上心维护。 莲儿和李斗也忙将酒坛子启开放在了桌上。 女儿红的醇厚清香瞬间弥散开来。 宋玉书眉角不由跳了跳,神色有些怪。 “这是后院的女儿红?今日怎么想着喝这个酒?” 这酒是墨云寒为云筱然出嫁准备的。 今日云筱然以姨娘身份入府,他们在席间开了这个酒,多少有些怪异。 郑成业却道,“母亲不是说今日是喜事吗?喜事喝女儿红有什么问题吗?” 宋玉书虽觉不妥,却也没法解释,只讪讪笑了笑。 江清婉却在这时转头看向墨云寒,眸色清冽带着几分玩味。 “这酒现在还是喝不得吗?” 不知为何,墨云寒总觉得这话,含着刀子。 听进耳朵里,却又莫名让人觉得极为舒爽。 似拈了醋,味道恰到好处。 他黑眸扫过去,声音淡淡,“都送你了,你想喝便喝。” 江清婉收回目光,颇为满意的点点头,故意道,“应值不少银子。” 郑成业只觉市侩,越发看不上她。 各式各样的菜很快上齐,那盘橙黄酥香的烧鸡摆在了江清婉面前,其上的辣子经过火烧,香香辣辣的味道更加的让人食指大动。 宋玉书作为长辈刚准备提一杯酒,院门外就响起云筱然娇娇的声音。 “舅母,云寒哥哥。” 月色下,云筱然一袭素色淡青长裙,挽了夫人的发髻,褪去了白天的粉黛只描了花钿,少了几分娇纵多了几分清水出芙蓉的美。 手里提着一个食盒,身形袅袅的走了进来,距离几步远停下柔柔行礼。 “见过江姐姐。” 旁人还未反应过来,郑成业就已经站起来迎了上去。 “筱然姐你来了,正好,我们还没有吃,你这做的什么好吃的,一起摆上来的。” 他热情的招呼着,硬是将云筱然摁坐在了墨云寒的左手边,自己又坐回原处。 “母亲,儿子觉得这女儿红开的极好。当初表哥给筱然姐埋下的嫁妆,今日打开痛饮庆贺筱然姐入府,可谓是天地玉成。” 他说完转向江清婉。 “表嫂,你觉得呢?” 江清婉瞥了他一眼,又瞥了眼云筱然。 事不关己的揪下来一根鸡腿,“这酒,后院里还有不少,若不够我再让人去取,不过这烧鸡,你们不能抢。” 她说着送到嘴边咬了一口,顿觉唇齿留香。 莲儿不愿自家小姐受欺负,走过去给她斟酒。 “奴婢孤陋寡闻,还是第一次听说用女儿红庆贺姨娘入府的。” 气氛本就僵持,这话一出,更显剑拔弩张。 郑成业年少压不住脾气。 只觉这主仆二人都太过跋扈,一个小小丫鬟也敢欺负他的筱然姐姐,当下就要训斥。 云筱然却凄婉抬眸。 “江姐姐也觉得筱然不配吗?” 恰如其分的泪珠滚落过脸颊,她眼角余光一直盯着墨云寒,只等他心疼维护。 墨云寒却在这时看向郑业成,黑眸之中蕴着未知的情绪,沉郁压抑。 “今日不是休沐的日子,你为何突然回府?” 郑成业心下一凛,刚刚升起的怒火瞬间灭了,连眼神都不敢对视,低着头小声道,“我想母亲了,就回来看看。” 是真话还是假话,墨云寒一眼便知,但终究是不舍得苛责。 “你现在的任务是好好读书,外面的事都跟你无关,莫要分心多思。” 说完,他便站起身准备离席。 云筱然却急急拉住他的手腕,一双眸子含着盈盈春色。 “云寒哥哥,我已经是你的姨娘,太后亲自下的旨意,还赐了龙凤盏,今晚,你会陪筱然的对不对?” 墨云寒侧头,居高临下的看着她。 “太后赐的?” 云筱然立刻点头。 “是,让桂嬷嬷亲自送来的,我们小辈万万不可辜负她老人家的心意的。” 她说着松开手,打开食盒,端出一叠白玉蒸糕,再次痴痴的看向墨云寒。 “你还记得这个吗?” 墨云寒的眼底闪过一丝异样。 云杳杳给他塞的点心,每一次都有白玉蒸糕。 经过刚刚墨云寒的敲打,郑成业不敢再乱说话,怕被识破了和云筱然的里应外合,只低着头戳面前的碗碟。 江清婉瞥了他一眼,忽地淡淡开口。 “既然是太后亲赐的姨娘,今夜理应洞房花烛。” “宋夫人,送些酒菜过去,不能失了礼数。” 宋玉书顿觉一个头两个大。 “清婉,你怎么……” 江清婉实在不想浪费了这么好吃的烤鸡。 也不愿意看到厌烦的人跟自己同席,虚与委蛇,令人作呕。 直接忽视掉墨云寒落在她身上的灼热目光,让李斗将另一坛子酒封好。 “这酒赐给苏姨娘,祝二位龙凤呈祥,不负春宵。” 墨云寒周身寒气凌厉,那眼神落过去能将人凌迟。 “本王多谢王妃体恤,夜七,接酒,去风雅筑。” 说完拂袖而去。 云筱然大喜。 冲着江清婉福了福身,“多谢姐姐成全,这碟白玉蒸糕是云寒哥哥最爱吃的点心,送你尝尝。” 她将碟子放下,转身快步去追墨云寒,娇媚的声音还不忘吩咐守在院子里的下人。 “李嬷嬷,今晚多备些热水。” 江清婉吃鸡腿的动作猛地停了一下。 莲儿急的在旁跺脚。 “小姐,您怎么还把王爷往外推。” 江清婉啃完鸡腿才道,“我是王妃,不是皇上,岂能抗旨?” 一句话噎的莲儿不知如何是好。 墨云寒一走,周围那股威慑力也随之消散。 郑成业忽然拿起筷子给江清婉夹了块小排。 “表嫂多吃些,等正式成婚那日,表哥定然也会如待筱然姐一般待你。” 他故意如此,就是想江清婉吃醋发脾气。 最好掀了桌子,撒泼打滚。 越泼辣,就越显得筱然姐端庄贵气。 江清婉果然停下了动作,拿起帕子轻轻擦着手。 漂亮的眸子看向郑成业,清洌却又凌厉。 宋玉书知道她的脾气,忙解释道, “清婉,成业还小很多事都不知道,你莫要怪他。” 江清婉浅浅勾起唇角。 “不会,我只是有些好奇,你这个年龄,似乎对情爱之事颇为了解,太学院连男欢女爱都教吗?” 郑成业瞬间涨红了脸。 “你胡说什么,太学院乃神圣之地,怎会教这些污秽东西。” 江清婉点点头。 “听青蕊郡主提起,你父母二人鹣鲽情深,是难得的伉俪佳侣。” 闻言,郑成业立刻得意的扬起头。 “那是自然。” 江清婉收回目光,悠然的端起酒杯抿了一口。 “你受教于情感忠贞的父母,却如此欢喜的接受二女共侍一夫,理念如此相悖,若不是太学院所教,倒不知从何处学来。” 说罢,她将酒一饮而尽。 周围瞬时陷入一片死寂。 第117章 少年叛逆 郑成业聪慧,所以在太学院很快就升了甲班。 此刻满腹经纶,却找不到半句反驳的话。 一张清秀白净的脸涨得通红,羞愤又无措。 宋玉书本也是个心思通透之人,这会儿哪还能反应不过来。 气的一把将郑成业从椅子上拽起。 “清婉,我等会再过来与你赔罪。” 说罢便拉着儿子离开了舒雅院回了他的听涛小筑。 “你给我老实交代,云筱然是你叫去的?” 事情被拆穿,郑成业索性也不装了,梗着脖子怒道,“是又怎么样,本来表嫂的位置就是筱然姐的,你和表哥都被那个浪荡的女人给迷惑了。” “你给我闭嘴!” 宋玉书气的肺都快炸了。 “你才多大年纪,能看得清什么,有些事情不是表面你所看到的。云筱然她……” “母亲!” 郑成业此刻极为震怒,“您是王府的主母,心如明镜一般,父亲常夸您秀外慧中,您怎么就相信一个陌生女子,却偏不信从小看着长大的筱然姐呢?” 宋玉书不知该怎么解释。 云筱然杀了云家十三口的事情,并没有定论。 她可以不去猜测。 可是之前云筱然用媚药设局陷害江清婉,随手杀了张嬷嬷,逼迫墨云寒娶她等等事情,她都亲眼所见。 真实性情暴露无遗。 即便没有云杳杳的死,她也不愿意如此蛇蝎之人嫁给墨云寒。 但是这些话,她实在不愿告诉郑成业。 “是非对错,你将来自会明白,但以后云筱然的任何事,你都不许参合。” 她越是严令,半大的小伙子就越是叛逆。 郑成业从怀里摸出那张解卦的宣纸。 “今日我回府去找表哥,正好撞见那女人鬼鬼祟祟去了表哥的房间,偷拿了这个,母亲,铁证如山,她来王府绝对心怀不轨。” 宋玉书接过展开,却完全看不懂。 “这是什么?” 郑成业将纸又夺了回去塞进怀里。 “肯定是她摘录的密文,以为我们都看不懂,给我些时间,我定能查出真相。” 他又摸出那个护身符。 “母亲,你是不是也有一份,她定然是靠着这种手段才迷惑了你和表哥,把符给我,切莫再带着。” 宋玉书抬手敲在了他的脑门上。 “你太过偏见了。清婉心思纯净,是有大能之人,以后接触的多了,你自会看清。娘给你收拾换洗的衣物,趁着还未宵禁,即刻返回太学院,莫要再忧思家中事。” 她又让小厮去后厨单独端了饭菜过来。 另一边, 刚刚还热闹的餐桌,只剩下江清婉一人。 莲儿心里难受,眼眶都是红的。 李斗不懂这些,只杵在一旁守着。 热腾腾香辣酥嫩的烧鸡似乎也变得难以下咽。 江清婉连着喝了好几杯酒,站起身道,“李斗,我想喝鱼汤了。” 莲儿早就待不下去,立刻扶住她的手臂道,“小姐,莲儿还闷了牛肉,我们回去。” 江清婉侧头看着她。 “你也觉得我很可怜?” 莲儿赶紧吸了吸鼻子。 “没有,小姐是未来的九王妃,京城多少人羡慕着呢,怎么会可怜。奴婢……奴婢只是被酒气辣了眼睛。” 江清婉有些头晕。 轻声道,“我不喜欢墨云寒,一点都不喜欢。” …… 风雅筑内,浅黄暖帐,芙蓉锦被。 太后御赐的龙凤盏盛满了美酒,在烛火下泛着波光潋滟。 云筱然已经脱掉了外衫,薄如蝉翼的裙子遮不住胸前的风情,若隐若现的高耸,尽显女子之美。 她媚眼如丝的看着坐在桌前的男人,俊美如神只,高不可攀。 曾经,她只在云杳杳的言谈中探得只言片语。 云杳杳是嫡长女,事事都先她一步。 她本就嫉恨。 后又从那一首首藏着少女心事的诗文和一张张不敢描绘五官的画中读到爱而不得的悲伤。 她当时就想,若是她能让墨云寒爱上,便是摘走了云杳杳最最宝贝的东西。 那才最是爽快。 可她找不到机会接近。 有一次她偷偷跟着云杳杳出门,看到她在大街上拦住墨云寒让他娶她。 哭的那么狼狈,却还是被拒绝。 少年手持长枪,鲜衣怒马,若天上坠入凡间的战神。 那一刻她就发誓,这一生,她一定要得到墨云寒,无论用什么样的手段。 如今,她终于得偿所愿。 “云寒哥哥,今天是筱然最开心最幸福的日子,难为桂嬷嬷还守在外面,我们不要让太后她老人家等太久,喝交杯。” 墨云寒的眸光终于落在她脸上。 平静无波,不喜不怒。 因为对云杳杳的愧疚,他照拂云筱然多年,却没想到养了只毒蛇。 他的目光从云筱然的脸上移到胸口落在腰间。 云筱然被他看得浑身轻颤,呼吸都变得急促,身体软的想往他怀里靠。 “衣服脱成这样,怎么还挂着荷包,谁送你的。” 冷淡的询问让云筱然稍稍恢复了些思绪。 “是太后所赠,她老人家祝愿我们情意缠绵,多子多福。云寒哥哥……” 她抬起手臂想去勾男人的脖子,下一刻人就瘫软在桌子上昏睡过去。 夜色越发深浓,直至红烛燃烬。 李嬷嬷进来送水,瞥见了墨云寒挂在床边的外衫,还有床边杂乱脱掉的长靴,抿着嘴偷偷退了出去,走到桂嬷嬷身边行了一礼。 “辛苦嬷嬷跑这一趟,事儿成了。” 桂嬷嬷年岁已高,此刻困倦不已,闻言点点头。 “如此,我也能回去交差了。” 她说完转身离开。 临近子时。 墨云寒悄无声息的出现在江清婉的房间。 看着她沉沉睡去的小脸,气的伸手捏了上去。 江清婉喝了酒睡得很沉,软软的抬手打开,丝毫没有要醒的意思。 墨云寒气的脸都黑了。 这女人到底有没有心? 将他送给别人去洞房,自己却还能安然的呼呼大睡。 他越想越气,索性弯起手指捏住了江清婉挺翘的琼鼻。 突然的呼吸不畅,让江清婉很快被憋醒,悠悠醒来,在看到床边坐着的墨云寒后有片刻的怔愣。 随后撑着手臂坐了起来,抬手揉了揉还有些沉胀的眉心。 “你完事了?” 墨云寒不说话,抿着唇冷冷的看着她。 缓解了胀疼,江清婉才又抬眸看向他。 “你去那边的小塌子上躺下,我一会给你治腿,我先醒醒酒。” 见她还记得治腿,墨云寒心里稍稍舒坦了一些,黑沉的眸子盯着她粉润的唇瓣,忽地哑声道, “本王有个法子能让你快速醒酒。” 第118章 一百两黄金 江清婉迷迷糊糊仰起头。 “什么?” 下一刻只觉眼前有阴影落下,鼻尖传来微凉的触感。 男人的气息袭来。 他的鼻尖抵着她的。 四目相对,她能看见男人眼底闪过的戏谑。 酒劲和睡意果然顷刻间消失。 她本能的迅速往后退。 小脸也跟着皱了起来。 “沐浴之后再来。” 墨云寒却偏不,反而往前又凑了凑。 “本王不脏,为何要去沐浴。” “脏不脏我说了算,你不要坐我的床。” 江清婉伸手去拽被他压住的被子,气鼓鼓的。 墨云寒的心情终于彻底回暖,噙着笑欺身上前,将人困在双臂之间。 “江清婉,你很在意为什么还要把我推出去,就不怕我真的碰了云筱然?” 江清婉身体后仰,闻言愣住。 “你没碰?” 墨云寒刚刚转晴的心情瞬间又跌入低谷,薄唇紧抿,很想伸手掐死她。 江清婉却又忽地哦了一声,似乎想明白了。 “你怕死,还记得我说过一年内不能近女色。” 墨云寒差点噎吐血。 起身离开坐在了小塌上。 江清婉也从床上走了下来。 她身上就穿了一件单衣,外衫都被莲儿收走明早要洗。 她穿上鞋拉开衣柜随便找了一件。 墨云寒的目光追随过去,看到了柜子上面摆放着的小小炉鼎,觉得有几分眼熟。 “那是什么?” 江清婉看他指的方向,随口回了句。 “炼丹的。” 墨云寒想起之前吃过的丹药,脑海中莫名浮现出江清婉像皇室祖祠壁画里的南极仙翁一样,挥动着佛尘,满脸慈悲地蹲在炉鼎前烧火炼丹的模样。 他快速收回目光低低笑出了声。 江清婉系好腰间束带走过来极不爽的看着他。 “你笑什么?我那炉鼎可是特制的,你这种凡夫俗子岂能看得懂。” 墨云寒低咳一声收了笑。 “你用什么炼丹,药材吗?” 江清婉的神情略有些不自然, “我为什么要告诉你,想拜师啊?以你的资质完全没希望。” 对此,墨云寒没反驳。 他从怀里摸出一张绢纸递过去,“你帮我看看上面的纹路,可有什么问题?” 江清婉正准备出门看看时辰,闻言凑过去。 绢纸在墨云寒的掌心展开,其上画着清晰的符箓,显然是个门外汉所画,许多该连接起来的地方,生硬的毫无灵气可言。 不过这符箓…… “东西哪来的?” 这是墨云寒在云筱然荷包的内层看到后描绘下来的。 他没解释,江清婉也没再追问。 去书案前拿了纸笔和宣纸又重新画了一副。 和墨云寒描绘的纹路一模一样,却在符箓刻画完成的瞬间,一股灵气跃然纸上。 即便墨云寒看不到,也能感觉到那股神秘的力量。 “这是什么符?” 江清婉用白嫩的手指轻轻点了点。 “是从云筱然身上得来的?” 墨云寒震惊不已。 “你是如何得知?” 江清婉撇撇唇角。 “这符箓只会是女子用,戴着这个与男子同房之后,这男子便如吸食了上瘾的毒药一般,对其欲罢不能,神思倦怠,长久下来,便会唯她是从。” “竟如此恶毒!” 墨云寒心中一寒。 江清婉轻哼。 “我告诉过你,是她杀了云杳杳,你还真当她是娇弱小美人?” 墨云寒没多解释,看着那张符箓道,“我记得你说过,世间万物相生相克,既有这等害人的符箓,定然有相克之法。” 江清婉顿时目露欣赏。 “你还是有几分天赋的。” 她眼底闪过狡黠。 “我告诉你,这符箓不仅有相克的法子,还有反噬的法子。你听过苗疆的情蛊吗?被种蛊之人,也会听命于下蛊之人,可若是被种蛊之人心志坚定,不被其控制,那么下蛊之人就会遭其反噬自食恶果。你舍得吗?” 墨云寒看着她娇俏灵动的模样,忽然伸手在她下巴上轻轻勾了一下。 “要怎么做?还请江天师赐教。” 指腹上的薄茧刮过肌肤,传来一阵酥麻。 江清婉直起身避开。 小手一伸,“一百两黄金。” 她发现,金子比银子更漂亮。 而且,等到有机会回祁连山,金子比银子更有用处。 墨云寒想起苏柳儿提过的一百两黄金,忍不住又勾了勾唇。 “行,就一百两。不过我身上没有,回头让夜七给你。” 江清婉没想到他真的同意。 小手收回在衣摆处轻轻搓了搓。 “我可不白收你的金子。” 她从腰间荷包里摸出两张空白符纸,指尖凝着灵力迅速刻画。 画好之后,又从另一个荷包里摸出两枚铜钱,以红线缠绕,分别包在黄符之中。 做完这些,她看向墨云寒。 “用点你的血。” 墨云寒的心猛地颤了颤。 遥远的记忆扑面而来。 “妖孽之子,即便是半妖,其血与人血也不同,只要启动特殊的阵法,一定能逼出原形。” 冰冷残忍的话在耳边响起。 皮肉被生生割开的疼,一下子将他拉回到曾经的椒房殿。 “快点啊。” 江清婉的催促让墨云寒回神,他沉默地用内力为刃划破了手指,递了过去。 江清婉握着他的手指在黄符上画了最后一道封印。 “好了!夜七,进来。” 守在外面的夜七顷刻间到了屋内。 “王妃。” 江清婉不太习惯。 “你还是叫我江娘子,我也没打算跟你家王爷白头到老。” 夜七愕然。 这话能随便说的吗? 他小心翼翼的看向自家主上,却发现墨云寒不知在想什么,神色肃穆,好像根本没有听见这句。 可那表情,绝对不是开心。 他忙拱手再次强调。 “王妃,府里的规矩不能乱。” 江清婉也懒得再纠正。 将两个折好的符纸递过去。 “一个丢在她的床下,另一个,丢在她所睡寝卧房顶的东南角,用瓦片盖住不可见阳光。” 夜七应下,接过符纸很快消失在夜色之中。 等房门再次关上。 墨云寒忽地问道,“江清婉,我的血,有什么问题吗?” 江清婉被问的一愣。 “能有什么问题?” 墨云寒盯着她的脸,试图从上面看出些端倪,却一无所获。 他有些失望,低头看着手指上残留的血,低低呢喃。 “那为什么要用我的血画符。” 江清婉顿觉无语。 “这是你跟云筱然的孽缘,难不成还要我去沾染因果?一百两黄金,你要的有点多了。” 墨云寒顿时怔愣当场。 原因就这么简单吗? 第119章 玄灵山有灵狐 坤宁宫内, 太后听完桂嬷嬷的陈述,甚是满意的点了点头。 “也不枉费哀家给了她这么多恩宠,总算是有些用处。” 桂嬷嬷又躬了躬身。 “您该休息,明日还要启程去护国寺为太上皇祈福。” 太后今日刚刚用了新的圣水沐浴,只觉连手指上的皱纹都少了许多,肌肤也变得细滑白嫩。 她满眼欣赏的看着,声音幽幽, “他现在已成了糟老头子,没多久可活,哀家一定好好求求菩萨,让他多活一日是一日,也好让他看看,他一心护着的小九,最后是什么样的结局。” …… 墨云寒是连夜出的王府,马匹在城外已有人准备,他和夜七御轻功飞跃的屋脊之上,如灵猫猎豹。 他们离开后的,两只赤眼乌鸦化作人形落在王府外无人的街道上。 黑色面具遮挡住五官,双眼诡异的泛着红色。 不似人一般。 粗哑的声音在面具之后传来。 “圣人算的还真准,这九王还真的是迫不及待。” “只可惜,灵狐化形是我们制造出来的,他终将一无所获。” “他不去,皇陵外的护山阵我们破不了,等拿到大周皇陵秘宝,圣人将带我们返回大隋皇陵旧址取得无根水,我们的诅咒必将解除。” “下一次的赤阳日还不知道何时出现,机会千载难逢,圣人交代,此次只许成功不许失败。” 二人都很激动。 身形很快化作乌鸦,一只追着墨云寒的方向而去,另一只直飞皇宫。 …… 玄灵山是京郊百里之外最大的一座山。 山峰陡峭险峻,据传曾有仙人在此坐化飞升。 百年前大周稳固,确立京都。 皇陵便迁至山中,周围建了护灵卫兵营。 十里之内,不准任何人靠近。 翌日正午。 玄灵山外最近的一处客栈内。 苏柳儿穿着黑色劲装正在用锋利的匕首切肉,一双漂亮的眼睛如鹰般锐利。 因地处偏远,即便是晌午时分,客栈里也没几个人。 掌柜的趴在柜台前打瞌睡。 这时一人匆匆跑了进来,凑到苏柳儿身边低语了几句。 苏柳儿眸色微眯。 “确定了吗?这一次要是再被他们逃跑,我都没脸回京了。” “确定了,不过那地离玄灵山太近了,万一……” 来人面色为难,苏柳儿将匕首擦拭赶紧塞回腰间。 “我们不敢进,他们一样不敢进,叫上兄弟们,走。” 玄灵山下护灵卫的主营帐内。 首领张衡水正要用午膳,一名卫兵就冲了进来。 “报!” 他手里的酒盏都惊掉在地上。 “报什么报?大白天的,皇陵还能闹鬼吗?说。” 卫兵气息都没来得及平复。 “将军,护山大阵动了。” 张衡水捡起的酒盏再次惊掉在了地上。 “你说什么?” 他家世代守灵,从爷爷辈到现在,每日生活枯燥,养的心性懒散。 毕竟玄灵山离京城不算太远,周围兵营众多,更是被四方城池包裹其中,根本没有人敢闯皇陵。 从他接任以来,护山大阵就没有动过。 不过父亲临终时告诉他,护山大阵是当年羽化成仙的仙人所设,一般玄门道人根本打不开,只有大周历代皇室人的血才能让护山大阵振动。 意识到发生了了不得的大事,张衡水急的脸上的肥肉都在颤。 “完了完了,这是哪个皇子要造反吗?怎么不去皇宫闹事,跑来皇陵做什么啊?赶紧集中兵力去皇陵守着,无论是谁都不准放进去。” 卫兵赶紧拦住他。 “将军,阵法异动的方位在后山,不在皇陵。” “后山?”张衡水瞪着他,“你是说,他们是想从后山攻进来,那可是有天险的啊!” 卫兵一脸神秘地凑过去。 “属下不知,但是属下今日听去采买的人说,有山外村中百姓有看到化形的灵狐朝着玄灵山的方向去了,这异动会不会是灵狐闯入?” 张衡水眼底闪了闪,紧绷的神经也松弛下来。 “有道理,后山险峻,根本就没有路,就算是想闯皇陵也不可能选择那里。看来这玄灵山真的是灵山啊,这狐狸最是精明,定然是寻到了旧日仙人坐化所在,想要借机成精啊。” 卫兵怂恿。 “将军,护山大阵异动,咱们也能入后山,何不趁机将这狐狸抓到,进献给皇上,皇上定然龙颜大悦,说不定您就不用守灵了。这山外的美人可是多不胜数,还求将军升迁之后带着小人一起离开。” 张衡水闻言大喜。 “此事若成,本将军少不得你的好处,召集人马,去后山抓狐狸。” …… 王府后院内。 练了一夜丹药的江清婉刚刚醒来。 莲儿听见她起床的动静,立刻推门而入。 手里端着一盆温水,湿了帕子递了过去。 “小姐,您先擦擦脸,可有觉得哪里不舒服?” 江清婉摇头。 莲儿叹了口气,这时李斗在外面喊了声。 她忙接过帕子搭在一边急匆匆出去端了一个汤盅进来,喋喋不休的说着。 “奴婢给您熬的醒酒汤,温度刚刚好,您快喝了。” “您心里介怀,宿醉成这般,昨夜为何还要王爷去苏姨娘那里。奴婢虽不曾嫁过人,不懂这其中道理。可却见识过娶了姨娘忘了正妻的,您万万不可大意啊。” 江清婉喝了半盅汤润了润喉。 “我喝酒不是为了墨云寒。” 莲儿岂会相信。 “您听奴婢的,今日就搬去前院住,王爷心里有您,只要您主动些,早早怀上孩子,那便是王府嫡子,谁也别想撼动您的位置。” 在秦家的遭遇让她有些杯弓蛇影。 毕竟江清婉的出身无法跟云筱然比,难保将来墨云寒会为了其他事情如秦明朗般始乱终弃。 即便是赐了婚也不可说万无一失,但若是能生下嫡子,那就不一样了。 江清婉被她一通灌输,听得阵阵无奈。 瞥了眼外面有些刺眼的光,眯着眸子问,“青穗可有回来?” 莲儿这才想起,忙从腰间束带中摸出一张折叠着的纸递了过去。 “未到辰时便来了,见您没醒,留了字条就又匆匆走了。奴婢留她吃饭她也没理。小姐您让她去做什么了?怎的日日见不到。” 江清婉展开字条看了眼。 其上写着:护国寺,黑鸦未现身。 “护国寺?” 秦明朗去护国寺干什么? 莲儿正给她整理床铺,闻言说道, “小姐要去护国寺吗?今日怕是不行。奴婢去给您排队买烤乳鸽的时候听见有人议论,说是太后去护国寺为太上皇祈福,半截山路都封了,只留了几个小庙宇给百姓上香,您就算去了也见不到那些得道高僧。” 江清婉将纸条焚烧在灯盏中。 “把烤乳鸽端上来,我饿了。” 莲儿应了一声,手脚利索端着汤盅离开,不多时就将热好的烤乳鸽还有一盘青菜,一碟肉包,外加一碗米粥放在了桌子上。 “李斗怕烤乳鸽凉了一直在土瓮里闷着,您尝尝味道变没变。” 早饭吃到一半,外面忽然传来喧闹声。 李斗的声音透着愤怒。 “不准你们进去!” 第120章 妻妾和睦 莲儿赶紧走了出去。 看到来人后脸色顿时一变,快跑了两步将李斗拉开,冲着云筱然福了福身。 “见过云姨娘。” 这个称呼让云筱然的表情僵了僵,却又很快笑着往屋内走。 “江姐姐,昨夜多谢江姐姐成全,我来给你见礼了。” 她身后还浩浩荡荡跟着几个丫鬟婆子。 李斗急道,“莲儿,她们是坏人,会欺负小姐。” 莲儿却摇了摇头。 姨娘入府要拜见正妻主母,这是规矩。 他们不能拦,只能赶紧跟着守在门口,以防不测。 云筱然衣着华贵,头上戴着春团鎏金簪,流苏坠下来的那块碧玉,色泽通透,一看就价值不菲。 她施施然走进寝卧,双眼环顾四周,故作惋惜。 “云寒哥哥实在不该,即便知道姐姐是和离之人,出身贫瘠也不该如此慢待,怎么能让姐姐住在这种简陋之地。李嬷嬷啊,等会去风雅筑的库房,在我的嫁妆里找些贵气的摆件过来给江姐姐装装门面。” 李嬷嬷憋着笑福身应下。 “是,老奴定会好好挑些相配之物。只是这屋子太小,只怕是要糟践了您给的那些好物件。” 莲儿气的咬牙。 姨娘入府拜见主母正妻时,不仅要跪拜敬茶,还要恭恭敬敬的接受主母正妻的赏赐。 她一个姨娘,却要反过来给东西,简直是倒翻天罡故意压江清婉一头。 她附耳跟李斗说了一声,愤怒的一把推开挡在门口的丫鬟,挤进房内。 对着江清婉福了福身,故意高声道, “王妃,按照规矩,云姨娘应跪着给您敬茶,既然是见礼,万不可坏了规矩。让有心之人传扬出去,还以为王府内区区一个姨娘都要当家作主了。” 云筱然的脸色陡沉。 门外李斗端着热水大力扒开了众人冲了进去。 莲儿立刻拿了茶盏沏了茶,端到了云筱然面前。 “云姨娘,请。” 李嬷嬷正要训斥,云筱然却忽地身形一晃,娇嗔着扶住了她的胳膊。 “我这腰,酸软的厉害。” 李嬷嬷心领神会。 扶着她坐在江清婉的对面。 “王爷也是,您是初次,也不知道疼惜一些,一整晚叫了那么多次水,听得老奴都有些脸红。” 云筱然的脸越发娇俏妩媚。 “嬷嬷,当着江姐姐的面莫要多嘴。云寒哥哥只是情难自禁,一时失控,毕竟……我是云寒哥哥的第一个女人,他初次尝了滋味,自然难以把控。” 莲儿气的肺都要炸了。 怎么如此不要脸皮! 还将这闺房之乐的细节当面说出。 她担心的看向江清婉,怕她受不住太过难受。 江清婉却神色淡淡。 “帕子怎么没送来。” 云筱然怔了怔,完全没料到江清婉会问这个。 李嬷嬷反应极快。 “太后娘娘挂念县主,白帕一早就送进了宫。” 云筱然也回过神来,红着脸羞涩的笑道,“江姐姐嫁过人果然经验丰富懂得多,不像我,昨夜那帕子还是云寒哥哥帮我垫上的,实在让姐姐笑话了。” 莲儿想把那杯热茶泼她脸上。 这么私密的事情,竟能坦然说出。 真是不知羞! 江清婉哦了一声。 “那敬茶。” 莲儿气愤的将茶盏递过去。 云筱然却再次露出了手腕上戴着的金镯子。 “江姐姐,不是筱然不懂事,实在是太后娘娘垂怜,我虽是姨娘,却是不用晨昏定省的行礼跪拜的。若我戴着这镯子跪拜姐姐,怕是要让姐姐折寿呢。” 这一次离得近。 江清婉清晰的看到了上面的纹路。 那并不是匠人为了美化镂空雕刻出的漂亮花纹,而是符箓。 与昨晚墨云寒描绘给她的那个符箓并不是同一个。 那个类似于情蛊,掌控的是与云筱然行房的人。 而这个,却是掌控的云筱然自己。 长久的戴下去,云筱然自身的命格气运,都被会这镯子上的符箓吸收,为他人所用。 而与云筱然行房的男人,也会在两个符箓的相互配合下,成为附属的吸收品。 至于被吸走的运气给谁用。 那要看镯子内里中刻着谁的生辰八字。 单看表面是看不到的。 他日定要让青穗偷来细细看看。 太后能赐这么个东西给云筱然,怕也不是真的待她亲厚。 她收回目光,摆了摆手让莲儿退下。 “不跪就不跪,莲儿,去把之前剩的那盒绿茶赐给云姨娘吗?清新口气,还能消火,配她正好。” 莲儿差点没忍住笑喷出来。 立刻福了福身转头从架子上将半盒绿茶拿了过来。 “王妃亲赐的礼物,还望云姨娘好好敬着,以彰显王府内妻妾和睦。” 云筱然恨恨地瞪了她一眼,再次娇声道, “那就多谢江姐姐了,我一定亲自沏好给王爷共饮,灭灭王爷的火,也免得王爷不知节制,折腾的我睡到日上三竿才能起身,实在是辛苦。” 江清婉煞有介事地点点头。 “你的确该好好努努力,省得他大半夜还要跑来我房间影响我睡觉。” 她说着还打了个哈欠。 “行了,礼也见了赶紧回,我还要躺一会。” 云筱然差点把帕子扯碎。 “姐姐胡说什么,王爷昨夜一直在我房间,怎么会来找姐姐。” 莲儿也只当是自家小姐故意这般说,虽希望是真的,可依旧心虚,没敢在这时搭话。 江清婉眸色清洌地落在云筱然脸上。 “太后娘娘这般挂念你与王爷是否同房,想必月余之后会请太医来诊脉,若那是查出你仍为处子,不知会作何感想。” 云筱然的脸色瞬间大变。 “你胡说什么?” 莲儿惊得目瞪口呆。 “处……处子?那昨晚……” 难道王爷昨晚真的宿在小姐房里。 她顿时开心的脑袋里烟花肆虐,脊背都挺得笔直,说话更是底气十足。 “牛不喝水强按头果然没什么用。” 云筱然的脸一阵红一阵白。 “姐姐真是养了个好丫鬟,牙尖嘴利。只不过姐姐怕是要失望了,王爷昨晚神勇,事后我睡得极沉,他有没有离开,我是不知的。” “或者担心姐姐闹,半夜过来看看姐姐也不是不可能。至于一月后,我定不会让太后和姐姐失望,早早怀上王爷的孩子,为王府绵延子嗣。” 她说完站起身敷衍地轻福了下身,扭头走了。 等出了后院的门,她一巴掌呼在了李嬷嬷的脸上。 “你不是说昨晚王爷不曾离开吗?” 李嬷嬷甚是委屈。 “县主,老奴真的没看到,而且桂嬷嬷也在,老奴进去送水的时候,王爷的外衫就挂在床头,鞋也脱了。” 对于昨晚的事,云筱然半点记忆都没有。 可身子骗不了人,墨云寒根本碰都没有碰她一下。 她恨得牙痒痒。 “该死的江清婉,一定是这贱人用了什么手段将王爷给召唤了去,不行,太后已经知晓我们二人同房,断然不能出岔子,还是得用我的法子,你即刻去西市把那东西买回来。” 第121章 惨烈 莲儿欢喜的追着询问。 “小姐,王爷昨晚真的宿在您这里吗?” 江清婉敷衍的嗯了一声。 “把东西撤了,我要再睡一会,你们不要进来打扰。” 莲儿开心的福了福身。 “是!” “不过小姐,您怎么没用白帕。万一将来大婚之夜,皇室索要,您岂不是拿不出来,那可是要坏了名声的。” 江清婉坐在床边懒得再说话。 莲儿虽然知道秦明朗是在成婚当日离开的,但二人之间有没有肌肤之亲,她是不敢确定的。 万一…… 她以为自己说错了,心里忐忑没敢再问。 收拾好碗碟匆匆离开。 房门被关上隔绝了外面的阳光。 江清婉摸出三枚丹药放在掌心吸收。 丹田内逐渐被丰盈的灵气填充,她损失掉的修为也在一点点恢复。 此时,太学院内的书库中, 夏宇找到了正埋头翻书的郑成业,故做随意的打着招呼。 “你们王府不是办喜事吗?你怎么还在学院?” 郑成业手里拿着那张解卦纸,头都没抬。 继续翻找着手里晦涩难懂的古书。 夏宇看了一眼。 “你这是要驱魔啊,写的鬼画符一样,要是驱魔,我建议你去护国寺求那里的方丈,听说很灵的。” 郑成业翻书的动作猛地停了下来。 对啊,他竟忘了还有这个地方。 母亲以前就常说护国寺方丈是得道高僧,也时常去那里祭拜添香。 想必方丈一定能看得懂这张纸上的内容,也一定能知道那张护身符到底是什么用处。 “多谢夏公子解惑。” 他将书放回书架,冲着夏宇拱了拱手,急匆匆往外走。 夏宇忙跟了两步。 “你等休沐的日子再去,戒律司的人最近查的严。” 郑成业没理,身影很快消失在书库外。 夏宇转头将郑成业刚刚看的书拿了下来,翻看看了看。 自那日他偷听到郭浩的书童提过的江娘子,便偷偷在学院里打听过,几个跟霍震关系不错的人说,霍震中了邪,是郭浩找了个女天师才治好的。 那女天师就是姓江。 现在夏宇这幅神秘兮兮的样子,看来外面传的九王爷的正妃,真的是个玄门天师,还跟郭浩不清不楚。 他将书放回原位,立刻回了自己的寝卧,写了密函交给了书童送了出去。 …… 三枚丹药吸收完,江清婉仍觉还有空余,又多加了两颗。 等她打坐结束,外面的阳光依旧很炙热。 她好奇起身,打开门看着已经快西沉的太阳,微微皱了皱眉。 日落月升,这个时辰的阳光不该这么刺眼。 她当即掐指算了算,心下不由不惊。 “赤阳日?怪不得她能连续吸收五枚丹药。” 赤阳日天地灵气纯化,修行之人若能寻得宝地打坐,可事半功倍。一切真阳阵法和玄术都会威力大增,但同样的,至阴玄术则会被压制。 她忽然想起那只黑乌鸦。 他的术法皆是至阴。 在赤阳日当天功力最弱。 但当阴阳交汇的时候,阳盛阴衰的极限转换时。 又是他功力最强之时。 她眼波流转,立刻叫来莲儿和李斗。 “你们去买些东西回来,太阳落山之前回来。” 与此同时,坤宁宫的地下暗室隔绝了一切光线。 幽暗的烛火中盘膝坐着一人。 帷帽摘下,露出了一张满是红色符箓的脸。 白发赤瞳,在光影中犹如一只修罗恶鬼。 在他四周摆放着诡异数个黑色的骷髅头,那骷髅头的眼睛位置,与他的双眼一样泛着赤红的光。 他转头看向一旁的沙漏。 时辰还未到。 等日月交汇,便是闯皇陵之时。 此刻,玄灵山中, 墨云寒和夜七已经过了半山腰。 山路崎岖不平,蛇虫鼠蚁汇聚,很多地方连插脚处都没有。 夜七挥舞着剑砍动树枝。 “王爷,听闻玄灵山中有位坐化的神仙,在山顶之上,吸收了日月精华后飞升,您信不信?” 墨云寒没说话,薄唇抿着脸色有些难看。 不知为何,他入山之后,身体就开始一阵一阵的眩晕,连运起轻功登山都有些困难。 可夜七却并无异常。 他想起江清婉提过的镇妖。 若这山中真有仙灵压制了他的血脉,那是不是说明,灵狐化形也是真的。 他稍作喘息。 “那我们就去山顶。” 夜七点点头,继续在前面开路。 峰会路转的时机,忽然看到一处山脚有人影窜动。 “王爷,你看。” 墨云寒循声望去,剑眉紧皱。 “应该是护灵卫的人,他们怎会往山上走?” 夜七道,“会不会也是来找灵狐的?” 墨云寒心下一凛。 “脚程快一些。” 二人闷头往山上爬,速度也随之加快。 玄灵山下十几里外。 苏柳儿正在与人厮杀。 她带了六个好手,已经折了一半。 而敌人手中的金钩弯刀让她异常心惊。 大隋的余孽,竟然已经到了玄灵山附近。 他们拿出宝贝变卖,更是设局黑吃黑,怕不是要筹集军需,意图不轨。 她的人不能全折在这里,必须把消息传回去。 她奋起一刀挡在一个瘦个男人前面。 “小武,走,去找夜七。” 小武是这些人里轻功最好的。 闻言急道, “掌柜的,我们一起走。” 晃神间有一个兄弟又被金钩弯刀的机关射中。 倒钩的弩箭扯掉了一大块皮肉。 惨叫声响起,那人朝着小武喊。 “带掌柜的走,快!” 苏柳儿看着自家兄弟的惨状,气的柳眉倒竖,正想去救人,小武却一把拽住她,运气轻功就准备突围。 半截弯刀通过机关弩飞射而来。 小武反应不及时,眼看就要被消掉了脑袋。 苏柳儿猛地拽了他一把,自己的后背被刀尖划破,鲜血喷涌而出。 另一把弯刀也在这时飞刺而来,摆明了要杀人灭口,不给他们活路。 刚刚被倒钩的弩箭割下皮肉的人冲过来奋力挡下,满嘴鲜血咬牙怒吼。 “快跑!” 他狰狞着五官猛地攻向对方,给小武和苏柳儿争取了片刻的时间。 二人都是身经百战,知道多留无义,当下运起轻功疾驰而去。 身后的人紧追不舍,射出的飞弩,几乎擦着他们的后脑勺。 这时远处忽然响起一阵哨声,所有人都停了下来,又训练有素的齐齐后撤离开。 苏柳儿先前的伤就不轻,这会儿更是强行提气,精神一松懈,哇哇的连续吐了好几口鲜血。 小武拽着她的胳膊往身上背。 “掌柜的,我一定送您回去。” 苏柳儿摇摇头。 从脖子上拽下一块玉塞他手里。 “拿着这个你去王府找夜七,告诉他,金钩弯刀的人已到玄灵山,快去。” 小武拼命摇头。 “不行,你留在这里会死的。” “听话,快去。” 苏柳儿推他,却被小武伸手点了穴位,直接背在身上,再次运功冲了出去。 随着太阳落下,夜幕一点点吞噬热度。 黑暗渐渐侵袭整个大地。 若白天有多炙热,这入夜就有多阴冷。 仿佛一瞬间,将炙烤在大地上的光拽入了深不见底的幽暗地府。 第122章 进攻皇陵 莲儿和李斗蹲在角落,看着挥舞着一把桃木剑的江清婉,皆是一脸懵逼。 “小姐怎么跟跳大绳的似的?” “跳大绳都是骗人的,连我都知道。” 李斗想了想又加了一句。 “小姐肯定不骗人。” 莲儿冲他翻了个白眼。 这时江清婉忽地娇喝一声,小手捻着符咒猛地朝糯米碗中一拍。 手中桃木剑飞扬而起,飘在半空,四方符咒包裹旋转。 江清婉确定好方位,立刻起阵。 以前找不到黑乌鸦是因为寻踪术会被对方的功力干扰,现在,她不是在找,而是在杀。 这么个难遇的日子,她赌,在日月交汇的时候,操控黑乌鸦的人一定不会放过这个练功的时机。 只要她攻击京城内至阴玄术最强盛之地,一定就是那人。 与此同时, 皇陵中守灵的士兵早早收到阵法异动的消息,全都严阵以待的看护着入陵之处。 忽然间传来破空声,一截短箭飞刺而来。 等士兵反应过来,已经被刺穿了脖子当场死去。 其他人瞬间警觉。 “敌袭,敌袭!” 警号声刚要吹响,数枚短箭再次射来。 将吹号的士兵接连斩杀。 好在守灵的人并不少,有占领高出的看到了短箭射来的位置给出了方向。 执勤的千户当下让人去兵营传信,另外的人则聚集力量准备迎敌。 剑拔弩张的时候,十数只黑乌鸦扑闪着翅膀冲进了皇陵的入口。 可眼下也没有人去关注乌鸦,全都全神贯注的迎战试图攻进皇陵的贼人。 场面异常混乱。 乌鸦一路冲进皇陵密道。 似乎早就摸清了地形一般,很快抵达最里面。 乌鸦幻化成人形。 皆戴着黑色面具。 其中一人抬手低喝, “找!” 坤宁宫地下暗室内,神秘人脸上的红色符箓如活了一般,在身上快速游走。 身侧围着的血眼骷髅也不停散发着红光。 而在皇陵中的黑衣人身上,也随之行动更加灵敏。 “找到了,在这里。” 一人大喊。 所有人全都聚集过去。 飞腾着栩栩如生的巨龙的龙嘴里,叼着一个黑色的盒子。 盒子外面雕刻着清晰的蛇口玉图案。 可巨龙高悬,围在四周的八条龙更是虎视眈眈,其间机关到底是什么无人知晓。 动一发而牵全身。 这时去营地报信的人已经抵达,营地的内的号角立刻吹响,振动了整座玄灵山。 快到山顶的墨云寒和夜七齐齐停下。 “有人攻皇陵?” 还在半山腰搜寻灵狐的张衡水也听到了号角声,急的一脚踹在身边卫兵的身上。 “老子就说是有人攻皇陵,你非提灵狐,要是皇陵出了乱子,咱们所有的脑袋都得搬家,赶紧下山,快!” 山顶的月,异常的清冷。 仿佛高悬在天空,又仿佛下一刻就能触手可及。 墨云寒抬头看去,眸色深浓,片刻后道,“我们下山,支援皇陵。” 夜七也知兹事体大,点点头当下提气运起轻功。 上山时他们蹚出一条模糊的路,下山时只要方位不错,应无危险。 可他飞掠出几丈远,却听到身后传来一声闷哼。 他急急回头,就看到墨云寒扶着一块岩石躬着身吐出了一大口鲜血。 “王爷!” 夜七大惊,迅速折返回来。 “您怎么了?受伤了?” 墨云寒此刻力气已经用尽,强撑着意志靠在岩石上大口的喘着气。 月色下,那张俊美无双的脸,苍白的如天山皑皑的白雪。 夜七心急如焚。 “王妃昨夜不是帮您治腿了吗?怎么会如此,我现在背您回去找王妃。” 他从未见墨云寒这般模样,第一反应就是腿又开始疼了。 墨云寒缓缓摇了摇头。 他也说不清楚,就好像这座大山在吸收他的气血一般。 可这般诡异的言论,他连自己都无法说服。 “夜七,下去支援护灵卫,不可让人惊扰皇陵。事情办完,再来寻我。” “王爷!” 夜七不肯。 墨云寒当即冷下脸。 “下山!” 号角声还在持续响着,一声声催的人心焦。 夜七死死攥着长剑,片刻后转身飞驰而去。 他的身影刚刚消失,墨云寒就忍不住再次吐了血。 连靠在岩石上的力气都没了,意识也变得模糊起来。 不知是不是幻觉。 他竟看到不远处的山顶上,在皎白的月光下,一只漂亮的红狐狸扬起脖子姿势妖娆的晃动着尾巴。 仿佛在下一刻,它就会幻化成人形飞升而去。 “狐……妖?” 墨云寒心中的执念让他恢复了稍许的意识,艰难的朝着山顶一步步爬去。 于此同时,皇陵最里面的机关被触动。 几只黑乌鸦终于将龙嘴里的盒子叼了出来,可在黑色盒子离开龙嘴的瞬间,龙嘴里竟喷出了水银。 黑乌鸦惨叫着坠落,又有新的黑乌鸦扑上去接黑盒子,前仆后继。 坤宁宫内的男人整个身体都在不停地颤抖,身上的红色符箓疯狂流转,自指尖游动到周围的黑色骷髅之上。 那骷髅逐渐被符箓侵染成血红色。 泛着诡异又森然的光。 陡然间,从地下钻出一道雷光毫无征兆的劈在了他的头顶。 不等他有所反应,接二连三的雷噼里啪啦的炸开。 铺满符箓的黑色骷髅被炸的翻滚而出,离开了阵法之后,红光消散,顷刻间化成了灰烬。 “不!” 男人大惊。 飞速想收回刚刚释放出去的红色符箓而自保。 可从地下翻滚而来的雷,却好像知晓他的想法一般,根本不给他任何喘息的机会。 一个个骷髅头被炸飞出去,而男人被困在阵法之中,护不住骷髅头也护不住自己,惨叫着皮开肉绽。 与此同时,皇陵内折损了大半的黑乌鸦终于带着黑盒子成功脱离九龙阵,疯狂的往外飞。 可就在冲出皇陵入口的时候,身上的法术竟全数消散。 一个个人影狠狠坠落在地上,都是哇的吐了血。 张衡水大喊一声。 “你们这群混账,怎么把人给放进去了,拦住,快点拦住。” 卫兵们蜂拥而上。 夜七正抵挡在外围,那群人全用的远距离进攻的机关术,弩箭,飞刺,铁针,毒气弹…… 护灵卫的人根本冲不过去,只能被动防守。 夜七觉得奇怪。 若是为了进攻皇陵,怎么可能迟迟不上前。 以这种攻势,护灵卫的人怕是挡不住。 他当下运气轻功,长剑破开飞射而来的弩箭找到隐秘处藏着的人,一掌攻去。 那人没料到护卫灵中有这么厉害的人,狼狈躲闪中弓弩掉在了地上。 夜七手里的长剑已经攻向他的脖子,紧急关头,忽听机关卡扣相连的声音。 半截弯刀飞驰而来狠狠挡住长剑。 “金钩弯刀!你们是大隋人。” 第123章 九龙阵 夜七大吃一惊。 这群人何时来到的玄灵山。 难道他们的目的并不是京城,而是皇陵? “你今天必死!”蒙着黑色面巾的男人眼中露出狠厉之色,攻势越发猛烈。 夜七丝毫不惧,招招致命。 皇陵入口处,黑乌鸦化成的人形遭受重创,毫无还手之力,很快被张衡水的人斩杀,只留了两个活口。 卫兵将掉在地上的黑盒子递给张衡水。 “将军,这是他们偷的东西。” 张衡水刚刚松的一口气瞬间又提了起来。 看着盒子上雕刻的蛇口玉图案,他差点撅过去。 “这这这……完了完了,全完了。” 张家祖辈守灵,也有些规矩偷偷传了下来。 张衡水的父亲交代过,皇陵最深处有个九龙阵,巨龙的嘴里叼着个宝贝,一旦这宝贝出事,必须快马加鞭上报朝廷。 他没见过宝贝。 可他父亲给画了宝贝盒子上的图案,可不就是手里这个吗? “快,快备马,我要入宫!” 夜七本想抓个活口,可没想到这群人竟临时撤退,所有暗器全冲他而来。 他只等躲闪规避,等再想追,人已经没了影。 这时负责外围的千户跑了过来,眼中并无感谢,而是满眼警惕。 “兄台,你是何人,为何会出现在玄灵山。” 夜七心中记挂山中的墨云寒,并未说什么,只道,“围攻皇陵的是大隋余孽,快快上报朝廷。” 说完脚下一点飞驰而去。 看他所去的方向,千户大惊。 “站住!” 可眨眼的功夫哪里还有人影。 他身边的一个卫兵小声道,“大人,他腰间挂着的令牌好像是九王府的。” “九王府?” 千户心中一惊,立刻去追张衡水汇报情况。 而此刻坤宁宫的地下暗室内,神秘人被劈的奄奄一息,靠近心口的位置,一颗红色的类似于心脏的东西在闪烁着红光,将他已经快烧焦的皮肤一点点复原。 “该死的!别让我抓到你!” 王府后院内,江清婉小手一拍完美收工。 管他是谁,先劈个半死解解气。 这种地中雷威力极强,幸好她今日吸收了五枚丹药,要不然,还真启动不了这么强的阵法。 她抬手擦了擦额头上冒出的虚汗,看向一旁已经蹲了很久的两个人。 “我饿了,要吃肉。” 莲儿咕咚咽了下口水,小心翼翼问,“小姐,抓到了吗?” 江清婉狐疑的看着她。 “抓什么?” 李斗举手。 “鬼啊,跳大绳的不都是抓鬼吗?” 江清婉被他无比真诚又直白的话呛得差点吐血。 她乃诸葛门天赋最高人称天下第一神算的云天机啊,才不是跳大绳的。 见她神色不对,莲儿拉下李斗的手臂。 “这次没抓到下次一定能抓到,小姐很厉害的。我去炖肉。” 李斗煞有介事的跟着点点头,却是紧拽着莲儿的胳膊不松。 “可我有点怕。” 莲儿看着他那么大的块头,在那里瑟瑟发抖,忍不住白眼都快翻上了天。 这时院门忽然被人大力推开。 血腥味瞬间弥散而来。 李斗和莲儿吓得连声尖叫。 “鬼来了。” 江清婉皱眉看去。 月色之下看不清来人。 只看到一个岣嵝的人影踉跄了两步摔趴在地上一动不动。 可她知道,那不是鬼,也不是什么邪祟。 当下快步上前。 莲儿虽害怕,却还是拽着李斗跟了上去。 “小姐,不拿桃木剑吗?” 还离一步远的时候,那人影忽然动了起来。 莲儿和李斗再次抱在一起瑟瑟发抖。 江清婉却已经看清了人。 “苏掌柜?莲儿,过来扶人。” 一听是人,还认识。 莲儿赶紧回神,拍开还死死抱着她的李斗小跑过去。 “小姐,是两个人,李斗,快帮忙。” 李斗力气大,将被苏柳儿压在身下的小武给提溜了起来。 “小姐,他晕了。” 苏柳儿瘫在莲儿的肩膀上,话几乎说不出来。 “累……累晕的。” 江清婉让李斗带小武去休息,随后和莲儿一起将苏柳儿扶进了自己的寝卧。 “你伤的不轻,莲儿,去回春堂请钟大夫来一趟。” “是!” 莲儿将手里的温水和帕子放下,拿了灯笼急匆匆离开。 苏柳儿靠在床边握着江清婉的手总算是缓过了一口气。 “去告诉王爷,大隋余孽已到玄灵山。” 江清婉惊住。 “你……你是墨云寒的人?” 她还以为苏柳儿是按照她的指令去找人才受的伤,没想到竟然还另有牵扯。 苏柳儿点点头。 “淮楼是王爷的。” 江清婉一时之间不知该作何反应。 苏柳儿急的催她。 “你快去啊,王爷一直在查此事,万不可耽搁。” 江清婉对他们做的事并不知晓,但苏柳儿拼死带回来的消息一定很重要。 她点点头。 “我现在就去。” 她的身份去前院没人敢拦也没人敢问。 很快就到了正殿,可里面连盏灯都没有。 她叫来值夜的小厮。 “墨云寒没回来吗?” 小厮忙躬身行礼。 “王爷未归。” 江清婉皱眉,摆摆手让人下去。 随后抬头看向寂静的四周,尝试着喊了一声, “夜十三?” 一道黑影很快落在她面前。 “王妃。” 江清婉松了口气。 果然有暗卫潜伏。 “你知道墨云寒去了哪里吗?” 夜十三摇头。 “不知。” 江清婉想了想,干等着也不行。 “你能出府?” 夜十三想起夜七的交代,拱手道,“请王妃吩咐。” 江清婉走近了一些。 “去找夜七或者墨云寒,告诉他们,大隋余孽已到玄灵山,是苏柳儿传的信。” 夜十三听到苏柳儿的名字瞳孔猛地一震。 心知事情紧急,当即应下,眨眼间就消失在夜色之中。 江清婉目露羡慕。 什么时候她也能有这本事。 事情交代完,她便离开了正殿的院门准备回后院,却在出来的时候撞上了穿着薄纱提着灯笼一脸娇羞的云筱然。 她来的匆忙并没有提灯笼。 两个人差点撞在一起。 云筱然还以为是哪个不长眼的丫鬟,当即怒喝。 “瞎眼的狗东西,还不让开。” 江清婉实在瞧不上她人前一面人后一面的模样,环抱双臂冷冷笑道,“云姨娘今日还娇滴滴的与我见礼,喊我姐姐,怎的突然变得这般蛮横粗鄙?” 云筱然将灯笼稍稍提高了一些,这才看清是江清婉。 又往她身后看了看,见并无他人,脸色依旧跋扈。 “江清婉,你少在我面前装,你不是说云寒哥哥昨夜去哄你了吗?怎么今天还这么着急的舔着脸来找人?” 江清婉啧了一声。 “你知道王府中有暗卫?” 云筱然脸色骤变。 江清婉却悠然错身离开。 “要装就装得像一点,挺丢人的。” 云筱然气的咬牙切齿,却不敢再乱说,眼神警惕的看向四周,片刻后挺了挺胸,迈进了院门。 第124章 很不喜欢你 钟大夫来的很快。 诊断之后,面露难色。 “江娘子,她后背上的伤口太深,最好能缝合一下,否则极难愈合。可看位置,若是缝合,要褪去全部衣衫,老夫实在……不方便。” 苏柳儿趴在床上,脸色惨白如纸。 闻言道,“那就不缝,包扎一下,我还有事。” 钟大夫连连摆手。 “你现在不能乱动,若失血过多,就算是缝合了伤口也是神仙难救。” 江清婉想了想。 “我来。” 钟大夫和苏柳儿齐齐看向她。 莲儿也是满脸诧异。 “小姐,您连荷包都不会绣。” 江清婉瞥她一眼。 “这跟绣荷包不一样,我以前给山中的兔子缝合过伤口。” 莲儿顿时露出崇拜之色。 “那兔子被小姐救活了?” “没救它。” 江清婉已经开始净手,“不过往肚子里塞上调味料然后缝合好再烤着吃,味道极好。” 屋内三人齐齐瞪大了双眼。 苏柳儿一个气息不稳,连着咳嗽起来。 后背上的伤再次渗出衣衫。 “放心,我手很稳的。” 江清婉示意钟大夫准备。 以前大师兄逼着她拿针刺穴的时候,小柳条儿都抽断了好几根。 虽然抽的是木头桩子,但对幼年的她还是很具震慑力的。 钟大夫想不出旁的办法,心里更信任江清婉的本领。 便将银针鱼线和药全都准备后。 “这是麻沸散,止疼的,但要少用,对身体不好。” 他喋喋不休的交代时,江清婉已经摸出空白符纸刻画完符箓,直接拍在了苏柳儿的后背。 剧烈的疼痛几乎在瞬间消散。 苏柳儿虚弱的看着她。 “为何你刚刚不帮我止疼?” “你又没给银子。” “那为何现在帮了?” “我缝针你乱动怕扎到我。” 苏柳儿被这话气的想昏死过去。 偏偏她浑身虚弱,感觉却又异常清晰,皮肉被针一下下刺破,鱼线穿过的拉拽,只让她头皮一阵发麻。 这时门外响起李斗的声音。 “小姐,那个人吐血了,你快去看看,可能要死了。” “小武!” 苏柳儿急的想起身,可却发现除了脑袋清醒能转动能说话,身体完全动弹不得。 钟大夫见江清婉缝针的动作还挺顺畅,便站起身道,“老夫去看看。” “多谢。” 苏柳儿这才松了口气。 莲儿也跟着出去了,房间里只剩下江清婉和苏柳儿二人。 气氛异常静谧。 苏柳儿看着她半弓着身体给自己缝针,苍白的唇角勾了勾。 “初次见你,我很不喜欢。” 江清婉依旧全神贯注,闻言笑着回了句。 “为何?因我太漂亮?” 苏柳儿瞥了个白眼。 “那是我第一次见主上对一个女子如此上心,与对待云筱然并不同。” 江清婉缝针的动作顿住。 “那日在淮楼你帮我解围是墨云寒让你去的?” “是。” 苏柳儿将脸趴在枕头上,鼻翼间能闻到江清婉身上淡淡的清香。 “我承认对你存在偏见,总觉得一个下堂妇,旁的男人不要的女子,凭什么站在主上的身边。可小武背我来到王府门外,我想到第一个能帮我传话的人,竟然是你。” 江清婉收了最后一针,用干净的纱布将血擦掉,上了药,便去净手。 洗干净之后才扶着她坐起,前后缠绕,给她将伤口牢牢包扎好。 刚弄好,莲儿就快步走了进来。 “小姐,那个人情况不太好,钟大夫请您忙完过去一趟。” “小武怎么了?” 苏柳儿急声问道,奈何身体还是不受控。 莲儿看了眼江清婉,见她点头才如实说道,“钟大夫的意思是他背着你一直赶路,伤到了肺腑,这会儿还在吐血。” “江清婉,不,王妃,求你救救她。”苏柳儿红着眼眶,死命忍着眼泪,“我带去六个兄弟,只有我们两个活着回来了,小武不能死。” 治病救人的事,江清婉是真的没有把握。 她将被子给她拉到肩膀。 “你现在什么也做不了,踏实休息,我去看看,若能帮忙,我会尽力,莲儿,守着她,别让她乱动。” “是,小姐。” 小武被安置在李斗的房间。 江清婉进去的时候,人果然还在吐血。 眼见着气息微弱,死气已经萦绕在眉心。 钟大夫见她进来,忍不住摇了摇头。 “五脏六腑皆已受损,怕是难救。” 江清婉走过去看了眼。 “我有法子让他停止呕血,您尽力而为。” 她不会行针,但是她可以用灵气催动符箓的力量暂时护住脏腑上的伤,关键还是在于钟大夫的本事。 以灵力输送符箓的力量有些费神。 结束的时候,江清婉的脸色也变得有些苍白。 好在这法子惯用,小武没再吐血,钟大夫用药叼着最后一口气,至于能不能活,只能尽人事听天命。 因伤情棘手,钟大夫便没有离开,一直守着。 李斗和莲儿在旁帮忙,江清婉便回了自己的房间,躺在小塌上休息。 折腾了一晚,她损耗不小,也没精力想其他。 左右暗卫之间肯定有办法联系,就算夜十三找不到墨云寒也一定找得到夜七。 消息传出去至于接下来会发生什么,她并不关心。 睡得迷迷糊糊的时候,忽然感觉有人拽自己。 她猛地睁开双眼,就看到脸色惨白的苏柳儿正蹲在小塌前,手握着她的胳膊,声音压得很低。 “有人来了!武功不弱,不是王爷!” 太阳还没出来,外面透进来的光依旧有些暗。 这个点如果不是王爷,深入江清婉的闺房定然图谋不轨。 苏柳儿拔下江清婉头上的簪子。 “若有危险我拦着你去前院搬人。” 说完快步藏到门口,等着一击致命。 江清婉的脑子总算回过神来,忽然想起可能是青穗,立刻抬手制止,“小心。” 门已打开,进来的青穗虽未防备却伸手敏锐。 还以为江清婉遇到危险,直接下了杀招。 好在江清婉及时喊了声,停下的时候,她的手还掐在苏柳儿的脖子上,只需一下就能折断。 “是你!” 苏柳儿认出青穗,虚弱的差点站不住。 江清婉已经下了小塌。 “青穗,扶她回床上躺着。” 等安顿好苏柳儿,江清婉也没避着。 昨天是赤阳日,黑乌鸦肯定肯定不可能联系秦明朗。 便直接问道,“秦明朗去护国寺做什么?” 青穗低语。 “太后在护国寺遇袭,秦明朗救驾有功,连夜护送太后回了皇宫,袭杀太后之人,据说是大隋余孽。” “什么?” 刚刚趴下的苏柳儿惊得撑起身子,心里忽然生出不好的预感。 第125章 封禁王府 青穗自退出暗卫营,暗卫营内的消息便不能再接触。 她诧异的看向苏柳儿。 “你吃惊什么?” 苏柳儿没理她,只低声嘟囔。 “大隋余孽去了玄灵山,却也去了护国寺,他们到底想干什么?” “江清婉,王爷有消息了吗?” 江清婉皱了皱眉。 “青穗,你去前院找夜十三,若他在,让他来见我,若他不在,问问守卫,王爷昨夜可回去了?” “是!” 青穗应下匆匆离开,很快就折返回来。 “小姐,王爷昨夜没回府,夜十三也不在。是不是出事了?” 江清婉想起那夜治腿之后,墨云寒形色匆匆的离开,心里也升起不安。 “苏掌柜,你还知道些什么?” 苏柳儿急道,“我只知道王爷在调查这群贼子,他们手中用的兵器叫金钩弯刀极为厉害。我让你帮我寻的那群卖宝之人也是这群贼子,我怀疑他们在用各种方式搜刮银两储备军需,他们出现在玄灵山,一定是贪图皇陵中的宝贝。护国寺怕只是掩人耳目,王爷定然是查到什么,遇上了危险,否则怎会迟迟不见踪影。” 她越想越有这个可能,一把拉住江清婉的手腕催促。 “你不是能寻人吗?你开卦找找王爷在何处?” 江清婉手边并没有墨云寒的贴身之物。 想了想从荷包里将那块龙牌拿了出来,开始起卦。 苏柳儿看到龙牌后心中一惊。 “王爷竟把这个给你了?” 江清婉没说话,凝神起卦。 手中小小的罗盘上的指针却纹丝不动。 她的脸色越发凝重。 出现这种情况只有一种可能,墨云寒被困在某个极强的阵法之中,灵气干扰,卦象不显。 难道是黑乌鸦的主人? 可昨晚她二人斗法,那人必受重创,怎么可能还会有这么大的能力能困住墨云寒,让她的罗盘动都不动。 “怎么样?能找到吗?” 苏柳儿急的催促。 青穗刚要上前,忽地警惕的拔出腰间匕首,快步冲到门口。 同时对着江清婉二人做了个噤声的动作。 苏柳儿下意识挡在了江清婉前面。 她能察觉到,来人杀气极重。 推门而入的瞬间,青穗的匕首飞刺而出,却被一柄长剑挡住。 “夜七?” 夜七满身的风尘仆仆,气息不稳,眼角通红,脸色更是难看至极。 在他身后跟着蒙着面巾的夜十三。 江清婉的心顿时沉了下去。 “墨云寒出事了?” 虽是询问,可语气却异常肯定。 夜七顾不得行礼,快步走到苏柳儿身边一把攥住了她的肩膀。 “你为什么会出现在玄灵山附近,到底发生了什么?” 苏柳儿刚要解释,就被江清婉打断。 “夜七,你与墨云寒在何处分开?” 能困住墨云寒的地方,夜七不可能冲的出来。 “玄灵山后山。”夜七死死握着剑柄,“皇陵遭遇大隋余孽袭击,王爷让我支援,等我返回山中寻他,却再也寻不到,后来看到夜十三释放的烟花暗号,我还以为王爷已经下山。” 他越说越心急。 “王妃,王爷在山中吐了几次血,身体很是虚弱,是不是你那晚……” 周围还有人,他没法说的太过直白。 江清婉问道,“玄灵山可有阵法?” 夜七点头,“有护山大阵,不过皇室中人以血为祭便可以进出。” “去玄灵山。” 江清婉将罗盘塞进荷包,随便拿了件披风就准备走。 夜七几人自然跟随。 苏柳儿也想去,却被喝止。 莲儿和李斗听见动静此刻都在院子里。 “小姐,出什么事了?” 江清婉还未回答,外界的街道上忽然传来整齐划一的马蹄声。 夜十三已经飞跃到墙头查看,眨眼间又落在江清婉面前,脸色异常凝重。 “是御林军,朝着王府来的。” “御林军?”夜七皱眉,“哪个首领?” “燕云青!” 夜七心中一凛。 竟然动用了御林军统领。 “来者不善,青穗,十三,你们先护着王妃离开去玄灵山,我去吸引燕云青的注意力。” 此时,燕云青已经勒住马缰停在了王府门口。 手持黑金令牌沉声喝道,“奉旨,封禁九王府,任何人不得离开,抗旨者格杀勿论!” 青穗脸色微变。 “燕云青是大周第一高手,你去吸引注意力,纯纯找死!” “王爷的性命最重要。”夜七却丝毫没犹豫,转身冲着江清婉鞠了一躬,“请您务必将王爷带回。” 后院门外,也响起了御林军整齐的脚步声和弓弩拉满的声音。 江清婉叫住准备离开的夜七。 “你一旦暴露,后院里所有人都得死。” 夜七怔住,看了眼站在一旁完全不知发生了何事的莲儿和李斗。 那是江清婉的人,他无权决定他们的生死。 “那怎么办?王爷现在生死未卜,我们岂能被困在王府干等着?” 江清婉想了想。 “莲儿李斗,你们呆在后院,照顾伤员,青穗,你留在这里护着他们,十三,你回自己该待的地方,告诉所有暗卫不可妄动。” “夜七,你随我去前院。” 众人对视一眼,心中皆定了定。 此刻前院内也已经乱作一团。 王府内的府兵全都围去了前厅,与御林军的人双双对峙。 宋玉书显然是被匆忙吵醒的,发髻都没有梳好,只披了件外衫。 “燕统领,这里是九王府,你想干什么?” 燕云青一身浅棕铠甲,居高临下的坐在黑色骏马之上,严肃冰冷的脸上没有半点表情。 “九王殿下何在?下官奉旨宣召入宫,还请出来一见。” 宋玉书看向正殿伺候的小厮。 “王爷呢?” 小厮吓得浑身哆嗦。 “回夫人,王爷昨夜没有回府。” 宋玉书心里有些不安。 “燕统领,到底出了什么事?” 燕云青冷冷抬手,“九王殿下未露面之前,王府封禁,若有妄动就地诛杀!” 宋玉书扶着玉英的手踉跄着差点站不住。 王府建府以来,从未遇到过这种情况,定然是出了大事。 人群中的云筱然眼波流转。 这么大阵仗,一定是惹了皇帝震怒。 可太上皇还在,皇帝就绝不可能真的对墨云寒如何。 若是她能在这个时候稳住局面,与他共进退,救他于水火。 他们的感情必定会和好如初。 思及此,她立刻高高举起带着金镯子的手腕,从人群中走了出来。 “燕统领,此物乃太后娘娘亲赐,允我入宫不必另行请旨,还请放行。” 第126章 入宫 宋玉书立刻看向她。 府兵和各处的丫鬟小厮也都齐刷刷投去目光。 这让云筱然很是受用。 她一定会让王府内所有人以后以她为尊,就算江清婉是王妃,也只能空顶着一个破名分,仰人鼻息的苟活。 燕云青的也在这时看了过去。 冰冷的声音没有任何起伏,严肃的像一柄只会听命杀敌的刀。 “本统领说了,谁敢妄动,就地诛杀!” 云筱然高傲的仰起头。 “你看清楚,这是太后亲赐!” 燕云青拿过身侧侍卫的弓箭,毫不犹豫拉弓射出。 “砰!”的一声,那只羽箭直直刺在云筱然的绣鞋边,再进半寸,脚就废了。 云筱然吓得连连后退。 “你……你大胆,竟然连太后娘娘都不放在眼里,他日我定要禀明太后,治你个大不敬之罪。” 燕云青冷哼。 “请便!” 摆明了油盐不进。 这时宋玉书看到了从后院过来的江清婉,立刻迎了上去握住了她的手。 “清婉,你可知王爷去了哪里?” 云筱然不屑的轻嗤道,“舅母,就算她真的知道又有什么用。外面的人连太后娘娘的面子都不给,你还指望她能出去不成?” 江清婉没功夫理会她的阴阳怪气,轻轻拍了拍宋玉书的手背。 “放心,我会找他回来。” 说罢抽回手走向府门口。 破空声再次袭来,夜七长剑飞出直接将羽箭劈开。 “这是我们九王妃,你好大的胆子!” 燕云青微微眯了眯眼。 “夜七,九王殿下最得力的侍卫,你手持利刃,阻挠本统领公务,可是想公然抗旨?” 夜七气的刚要动手就被江清婉拉住。 “燕统领,我要见皇上!” 云筱然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李嬷嬷你听听,她要见皇上?她以为自己是谁?真当宣了赐婚的圣旨就真的成了九王妃吗?还未行礼,还未祭祖,谁认她王妃的身份!连我都出不去,她凭什么?真是自不量力。” 燕云青缓缓抽出了挂在马鞍山的长剑,三尺青峰,在晨曦中泛着冰冷的杀意。 “擅闯者,死!” 云筱然忽地兴奋起来。 迫切的希望那把剑直接砍掉江清婉的脑袋。 江清婉从荷包中摸出龙牌高高举起。 “我要见皇上!” 燕云青握着长剑的手猛地一僵。 “你竟有龙牌?” 江清婉将龙牌系在了腰间。 再次迈步往前走。 即便有圣旨在,燕云青也不敢拦。 他将长剑猛地收回剑鞘,抬手下令。 “让路。” 宋玉书心中长松了一口气。 还好,还不是死局。 云筱然恨的银牙都快咬碎了。 不行,机会难得,她绝不能让这贱妇一个人抢了功劳。 当下又走了出来。 “姐姐,你带我一起入宫?我能去找太后帮忙,我们姐妹齐心协力,一定能帮云寒哥哥化解危机的。” 江清婉回头瞥了她一眼。 “你不是有太后赐的镯子吗?还用求我?” 说罢抬步踏出府门。 云筱然被当场打脸,气的肺都要炸了。 她就不信,一个平民贱妇,没了墨云寒的保护,到了皇上面前,能泛起什么浪花。 若是惹了祸端,被当场砍了脑袋也不是不可能。 她立刻笑盈盈福了下身。 “那我们就在次等候王妃姐姐的好消息了,你可万万不要让我们失望。” 江清婉没理,带着夜七出了府,经过燕云青身边时。 她再次听见了长剑出鞘的声音。 随之是夜七愤怒的质问。 “你想动手?我不怕你。” 燕云青却道,“持龙牌者本统领拦不得,可你若是敢妄动,就是抗旨,必死无疑!” “你!” 夜七怒极却又半点办法都没有。 江清婉深吸一口气。 “夜七,你留下,我自己入宫。” “王妃!” 夜七忧心忡忡,谁也不知皇上让御林军封府到底意欲何为,她一个弱女子,就算有龙牌护体,进了皇宫,谁也不敢保证会出什么意外。 更何况还要去玄灵山找人。 可眼下,他能带人血拼硬闯,可造反的罪名就成了板上钉钉。 “相信我。” 江清婉冲他淡淡笑了笑。 远处猎鹰疾驰而来,似有感应般停到她身边,硕大的马头呜咽着蹭她的脸。 江清婉笨拙的爬上马,又听见燕云青的声音从背后传来。 “你们两个,护送九王妃入宫,不得有误!” 江清婉早就知道,她若不能说服皇上,根本去不了玄灵山。 刚入辰时,长安区各府邸已陆续有人出府上朝,见到这么大的热闹,皆是立在马车前侧目。 江清婉将披风系好,双腿一夹马腹,猎鹰疾驰而去。 他们的速度很快,可到了皇宫的时候,还是已经有朝臣陆续入宫。 进了宣武门,必须下马。 猎鹰被留在外面,那两个护送的侍卫也留在了外面。 江清婉第一次入宫,周围环境全是陌生的。 她想找个小公公引个路,这是一个锦衣公子歪头看了过来。 “你是哪个宫里的?怎么在此徘徊?” 江清婉闻言转身,腰间龙牌轻轻荡了荡,在阳光下异常显眼。 锦衣公子的眼底闪过一抹诧异,再次上下打量着江清婉。 难道这位就是九皇叔坚持要娶的那位江娘子? 倒真是个美人。 江清婉此刻也顾不上其他,微微福了福身。 “你知道皇上在哪儿吗?” 锦衣公子点点头。 “我带你去。” 江清婉心中一喜。 “多谢。” 二人并肩往前走,绕开上朝的朝臣,进了僻静的小路。 “这边人少,绕过御花园就能到昭阳殿,不过这会儿父……皇上马上要上朝了,你怕是见不到,就在御书房外等,下朝之后,便能看见。” 江清婉虽有些着急却也知道不能乱了手脚,忙点了点头。 “好。” 她没再开口,气氛有片刻的沉默,锦衣公子忽又问,“你不怕我是恶人,将你带到无人之地意图不轨?” 江清婉愣了愣。 这才又抬眸看向他。 刚刚没仔细看,此刻瞧的细致一些,才发现此人竟隐隐有帝王之相,只是初见苗头,并不显山露水。 而且身上龙气极淡,远不如墨云寒。 师父曾严令诸葛门人插手皇朝更迭,原因就在于此。 皇室权势之争瞬息万变,冗杂天道,不可估卦。 若是强行参与其中,一旦触了天道,会遭反噬。 她收回目光淡淡回了句。 “我看得出,你是个好人。” 锦衣公子愣住,片刻后大笑出声。 “我长这么大,第一次听见有人这么评价我,倒是新鲜。” 第127章 对峙 快到御书房的时候,隔着长长的石阶,锦衣公子便停下了脚步。 “那就是御书房,我还有事,不方便再送,姑娘自便。” 说着微微颔首后转身走了。 江清婉对其印象不错,从荷包里摸出一张空白符纸,刻了符箓后折叠成三角状,追了两步将人叫住。 “这个护身符送给你,就当还今日人情。” 锦衣公子看了眼,伸手接过。 “多谢。” 两清之后,江清婉没再多言,快步踏上石阶。 锦衣公子站在无人的角落看着她拿着龙牌跟守在御书房外的太监交涉,嘴角缓缓勾了勾,手指摩挲着护身符片刻后塞进腰间束带。 这时身后有人急匆匆跑来,气喘吁吁。 “四殿下,奴才一眨眼的功夫您就没了影,真是让奴才好找,咱们快去坤宁宫,若是最后一人,又要被责罚了。” 昨夜太后遇袭的事情,虽消息未曾外传,可皇室子弟都已知晓。 离得近的,得宠的皇子,昨夜就已经入宫问安。 这种时候谁落了最后,定会被扣上一个不孝的帽子。 墨少泽轻哼一声。 “我被父皇遣送别院内自生自灭,消息自然知晓的晚,从别院过来也需时间,若太后真要责罚,就算我第一个问安,也依旧会罚。” “殿下,皇宫重地,切莫妄言。” 多年服侍他的小江子急的跺脚。 墨少泽却并不当回事,长腿迈动朝着坤宁宫而去。 …… 御书房外守着的太监多的是各宫的眼线。 等皇上下朝看到江清婉时,消息早就传了出去。 太后遇袭,九王府被封,其中干系,没人敢乱猜多言。 此刻江清婉已经站在了御书房内。 墨云昭的声音淡淡,“你就是小九非要娶的那位江氏?抬起头来让朕瞧瞧。” 江清婉并不喜欢这种皇朝中鲜明的高低贵贱之分。 可眼下事态紧急,她也只能守着规矩。 墨云昭坐在书案前,将她从上到下细细打量了好一会儿才抬了下手。 “起来说话。” 江清婉站起身,眸光清冽的看向上方。 “多谢皇上体恤,民妇莽撞前来,是想知晓墨云寒究竟所犯何罪,皇上为何要封禁王府?” 墨云昭抬手屏退了所有太监。 指尖轻轻敲着桌案,帝王的威慑力让殿内的气氛异常压抑。 他的眸子落在江清婉的腰间。 “若不是那块龙牌,就你刚刚说的话,朕可以让你死一百次。” 江清婉神色渐冷。 “墨云寒是我夫君,赐婚的圣旨是皇上亲自拟的,盖的是大周的玉玺印章,既如此,我夫君出了事,我这个做夫人前来问一问,不知罪在何处需要死上一百次?” 墨云昭眸色微凛,很是意外。 一个被和离抛弃过的商籍妇人,第一次面圣,竟有如此心态。 倒是有些过人之处。 他语气稍缓, “朕不是暴君,小九是朕最疼爱的幼弟,可他这次,实在做的过火。前几日朕命他密查大隋余孽之事,他呈上的简报中并未提及贼子入京,累及太后在护国寺遭袭,朕也只当是他疏忽,未想过责罚。” “可皇陵守卫连夜入宫,上奏大隋余孽闯入皇陵盗宝,更有千户亲眼所见,小九的侍卫出现在玄灵山,假意对敌后,那群人便撤了。如此巧合,朕不能不怀疑他私通叛贼,欲破坏大周龙运,更想借叛贼之手,除掉太后为他死去的母妃报仇。” 江清婉听得无语至极。 “任何人做任何事,都有所图,您说墨云寒私通叛贼,那他目的为何?他身为大周皇子,破坏了大周龙运,不是自取灭亡吗?至于护国寺的事……” 她在听说太后在护国寺遇袭被秦明朗所救之后,便知晓这一切都是秦明朗所策划。 可现在她并没有证据。 “可有证据能证明与墨云寒有关?至于夜七为何会出现在皇陵,是因为他们去了玄灵山后山,恰好看到有人闯皇陵所以……” “啪!” 墨云昭猛地一拍桌子,龙颜震怒周身杀气飙升。 “小九去了玄灵山?怪不得那些贼子能闯入皇陵,原来是他先去破坏了护山大阵!皇子私入玄灵山是大忌,小九明知故犯,其心可诛。江氏,事实真相已然大白,你还有何话为他辩解!” 江清婉并不知道,皇子私入玄灵山会是这么大的罪。 她也没来得及问夜七,墨云寒为什么要去玄灵山。 可眼下,所有事情全都指向了墨云寒。 她知道,再多争辩,都不及找回墨云寒当面问清楚更能自证清白。 她敛下情绪抬眸道,“你让我去玄灵山,我一定让护山大阵恢复原样,在此之前,还请你不要针对王府中人,至于你说的罪责,等墨云寒回来,让他与你交代。” 墨云昭的眼底闪过一次狐疑。 “你能修复护山大阵?” “能!” 江清婉斩钉截铁的回答震得墨云昭心尖一颤。 这女人,莫非真有大能? “江氏,你可知护山大阵对皇陵的重要性?口出狂言,是要论罪的。” 江清婉不愿涉足皇室就是讨厌这些规矩。 动不动就要砍头,动不动就要论罪论处,连个道理都不给讲。 她从腰间拽下龙牌。 “我把这个押给你,若我做不到,任由你处置,这总行了?” 这时,御书房的门却被人缓缓推开。 墨云昭刚要发火。 入内的老太监已朗声开口。 “传太上皇口谕,九王妃所求即我所求,不可阻挠。” 说完才躬身行礼。 “老奴给皇上请安,吾皇万岁。” 墨云昭一口气卡在嗓子里,脸色憋得异常难看。 “父皇身居养心殿不出,倒是对皇宫诸事了如指掌,却不知母后遭次劫难,他是否肯去慈宁宫探望。” 老太监淡笑回应。 “太上皇他老人家的心思,老奴不敢猜,口谕已传达,老奴告退!” 御书房的门再次被关上。 殿内一片死寂。 江清婉能清晰的感觉到墨云昭落在她身上的杀气。 片刻后,却又敛去的无影无踪。 “既然太上皇恩准,那朕便给你三日,三日后,若你不能修复护山大阵,就算小九回来,也护不住你。” 江清婉拱手应下。 “好,那就三日。” 她说完重新将龙牌挂在腰间,转身出了殿门。 意外的是,老太监并没有走,而等在了石阶之下,见她出来,笑眯眯的躬身行礼。 第128章 乱扣罪名 江清婉并不知晓太上皇跟墨云寒真正的关系是否如外界传闻那般纵容宠爱。 但无论是上次府门外赐礼,还是今日御书房帮忙,他都是护着墨云寒的,甚至不惜跟皇上太后不睦。 她快走几步,浅浅回了一礼。 “替我谢过太上皇。” 老太监忙谦卑的往侧面移了移,并没有受江清婉的礼。 “九王妃要谢,他日等九王殿下回来,再去养心殿谢恩。太上皇知晓您入宫并未带随从,特赐了侍卫在宫门外等,希望能帮到王妃。” 江清婉有些意外,没想到太上皇连这个都考虑到了。 她一人去玄灵山的确有些困难。 夜七等人被困在王府,也帮不上忙。 稍作停顿,她没有拒绝。 “多谢!” 说罢微微颔首转身离开。 出宫的时候有小太监引路,并没有费多少功夫。 猎鹰见到她立刻踢踏着马蹄迎了上来,江清婉看到,猎鹰所在的位置,站着一个黑衣劲装的男子,脸上带着赤金色的面具,面具之下的眸子,冰冷如刀。 而燕云青派来的两个侍卫全都不见了。 见她看过去,男人抬手拱了拱。 “赤森,奉太上皇之名护你周全。” 江清婉瞥向他身后。 “你的马呢?” “我不用。” 赤森说完,身形一展,人已经轻跃上屋脊,眨眼的功夫就没了影。 江清婉怔了怔,心中略有些烦躁。 怎么那么多可以神出鬼没轻功绝尘的人。 她忍着双腿间摩擦的疼痛,再次翻身上马。 她决定解决完这件事后,就找人定制一副软马鞍,太硌屁股了。 …… 坤宁宫内, 太后半靠在床上,听完桂嬷嬷的话,猛地将手中药盏砸在地上。 “哀家为他祈福遭劫,他却连见都不肯见哀家一面,一个还未入门的王妃,到让他这般上心。” 桂嬷嬷让宫女收拾干净退下,这才跪在床榻边一边给她捏腿一边劝,“太后您多保重凤体,皇陵一事,就算太上皇也是要求着您的。” 太后的脸色这才好看了一些。 “若不是九龙阵护着大周的气运,他哪有力气插手皇帝的决策。此事不急,那个江氏不是懂些术法吗?太上皇这般器重她,那就让她去试试。” “对了,秦明朗的伤势如何了?” 桂嬷嬷忙道,“太医院的人传话过来,说伤的不轻,有丧命之险,正在全力救治。” 太后想起护国寺的危险。 眸中闪过狠厉。 “墨云寒始终是恨着哀家,为了那个贱妇,太上皇也恨着哀家。可若不是哀家心慈,又岂能容一个贱种活到现在!” “那江氏不是秦明朗的旧相好吗?九王高贵看不上秦明朗,哀家就抬抬秦明朗的位分,去请皇上过来。” …… 护国寺所属县衙内, 县令忙的脚不沾地,从昨晚到现在连口水都没喝。 刚坐下打了个盹,师爷就急匆匆走了进来。 “大人,被秦将军生擒的那个贼子服毒死了。” “什么?” 县令急的从椅子上给摔了下来。 “死了?你们怎么办差的,太后在我们的地界遭遇袭杀,要是交不出一份合理的解释,本官这乌纱帽就要被摘了。废物东西!” 师爷也知事情严重, “大人,要不然把罪名扣在护国寺僧人的头上。抓几个回来严刑拷打,定然能呈上一份供词。” 县令停下转悠的脚步,抬眸看向他。 “护国寺的那群高僧可是很受京城权贵们的追捧,这事要做的毫无漏洞。” 师爷低语。 “大人,高僧咱们不懂,小沙弥死几个应无大碍。” 县令眼中亮光一闪。 这时铺快急匆匆进来,“大人,师爷,抓到一个可疑的书生,说是九王府的人,叫郑成业。” “九王?” 县令和师爷对视一眼齐齐问道,“他做了什么?” 捕快道,“我们巡山,看到他躲在护国寺的后山,身上还沾了血,衣服也是破的,显然贼人打斗的时候他就在现场,因撤退不及时,才躲在后山被我们擒到。” 县令大喜。 当下沉声喝道,“皇子犯法尚且与庶民同罪,不能因为此人来自九王府就徇私舞弊,定然要好好问询,查个水落石出!” …… “”去玄灵山的路,江清婉并不认识。 可猎鹰认识,根本不需要她掌管缰绳,一路疾驰,朝着目的地狂奔,停都没停下。 几个时辰的颠簸。 到了玄灵山下的时候, 江清婉感觉半条命都没了,双腿发软的从马背上滑下来,连滚带爬的走到路边扶着一棵树哇哇一阵吐。 她早上就没吃饭,又紧绷着神经连番折腾,这会让肚子里空空如也。 虚的她额头上冒了一层又一层的虚汗。 别说去找墨云寒了,她连站都站不住。 “赤森,你……你在吗?” 一道黑影从不远处的树上一跃而下,完全没有上前帮她的意思。 声音更是毫无波澜,连气息都稳得吓人。 “此处,并未有敌袭!” 意思很明显。 除了有人来杀江清婉,否则其他事,他不会插手。 江清婉连骂人的力气都没了。 伸着小手问,“有吃的吗?” 赤森摇头。 “水呢?” 赤森依旧摇头。 江清婉生无可恋的看着天空。 顿了好一会儿幽幽开口。 “太上皇也不想墨云寒死。” 赤森依旧没动。 江清婉又道,“我很饿,很渴,很累,你要是不管我,我可能撑不过今天,到时候墨云寒也得死。” 她眸子转向赤森。 “你信也好,不信也好。除了我,没有人找得到他。” 四目相对,赤森从腰间摸出水囊和一包肉干,上前几步放在了她面前。 江清婉也没客气。 可那肉干不仅硬,除了咸再没别的味道。 简直难以下咽。 她就着水勉强吃了几块。 “太难吃了,等会去山上抓只兔子烤了吃。” 赤森面无表情的看着她将水袋和包着肉干的油纸包塞进了怀里。 嘴角终于忍不住抽了抽。 所以,很难吃却还占为了己有。 这女人,又弱又不要脸皮。 稍稍恢复了些力气。 江清婉这才看向不远处的玄灵山。 自山下望去,一眼看不到顶。 巍峨的山峰,透着清澈稀薄的灵气, 一道淡淡的金光自山脉之下如莲花般聚拢而起,一路绵延到山顶,却并未有闭合之势。 这护山大阵,竟然是个活的阵法。 第129章 奇妙的阵法 猎鹰识途,停的地方肯定就是墨云寒和夜七上山的位置。 可江清婉看了半天,也没看见强行闯入破坏的痕迹。 难道这阵法还会自动复原? 若真是如此,设阵之人,绝对是个高手。 要想确认阵法是否真的完好,必须登顶。 居高而视,方能看出些端倪。 “进山。” 她站起身,一活动双腿就疼的她发颤。 双腿内侧肯定被马鞍磨破了皮。 等救了墨云寒,必须要他一千两黄金的报酬,否则亏大了。 她给自己用了止疼的符,总算不那么难受了。 赤森跟在她身后,却被一道强大的力量弹飞出去。 他见江清婉进的轻松,并没有防备,踉跄着险些仰面摔倒。 江清婉站在阵法中看着他。 “哎呦,忘记了,你虽然武功很高,可你进不来。” 赤森总觉得这女人在报复他刚刚的不管不问。 掌心猛地汇聚内力,抬手就要砸。 江清婉赶紧叫停。 “这阵法蛮力破不开。” 她从荷包里摸出一张空白符纸,隔空画了几下,将手伸出阵法外。 “贴在身上。” 赤森看着那张依旧空白的符纸,抿了抿唇。 “快点啊!” 江清婉催促,小手也跟着抖了抖。 赤森接过往身上一拍,指尖的符纸竟神奇消失,连半点灰尘都没有留下。 他面具之下的眼睛里透出诧异之色。 “你……你真的是天师?” 江清婉扬起下巴。 “那当然,我超级厉害,所以别在我面前耍心机,我有一百种方法神不知鬼不觉的弄死你。” 有这个一个高手在身边,不知目的。 实在是一件不怎么舒服的事情。 赤森只觉好笑。 就连燕云青跟他过招也得好好打起精神来。 这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人,竟然威胁上他了。 他再次抬步上前,这一次,果然没有了阻力。 他活动了一下肩膀,从腰间抽出一把通体幽暗的匕首。 “你知道这只匕首杀过多少人吗?” 江清婉下意识的往后退了半步。 那匕首之上,森然戾气已泛起了红光。 绝对沾染了百人以上的血。 她低咳一声,“劝你别随身携带这种凶器,上面的煞气会侵入你的身体,影响你的命格。” 赤森从六岁开始杀人。 对这些话半点不忌讳。 他故意将匕首合上重新塞进了腰间。 江清婉暗暗翻了个小白眼,再次抬头看向高耸的山。 有些认命的叹了口气,“爬。” 玄灵山根本没有路,就算是山脚下,也是植被丛生乱石堆砌。 就算是身手敏捷的猎人,也不好往上爬,更别说是江清婉。 走了半炷香的时间,一回头,依旧能清晰的看到猎鹰的大马头。 赤森很是无语。 “以你的脚程,三天也上不到山顶。” 江清婉气喘吁吁的停下脚步,扶着一旁的小树抹了把汗,样子极为狼狈。 反观赤森,周身连半根小杂草都没沾染,身轻如燕的站在一块石头上,居高临下又颇为嫌弃的看着她。 面具之下的薄唇掀了掀,“好厉害的天师。” 江清婉呵呵两声。 忽地朝他张开双臂。 “背我。” 赤森被惊得往后退了一步。 这女人是疯了不成。 身为未来的九王妃,连点礼义廉耻女德女训都不知。 他冷声拒绝。 “太上皇命我护你周全,未曾交代此事。” 说罢转身要走,忽觉胸口一阵滞疼,脚步都钉在了地上。 他眯了眯眼,周身杀气陡升。 “你算计我?” 江清婉白嫩的手指夹着一张符纸。 “是啊,你那么厉害,万一不听话,我岂不是要把命交给你。现在给你三条路选,要么杀了我,要么闭嘴背我上山,最后一条,我慢慢爬,你慢慢疼,三日之后墨云寒连同九王府众人齐齐被砍了脑袋,我送你回太上皇那里交差。” 赤森十岁入赤甲卫,跟随太上皇杀伐二十一年,如今身为赤甲卫首领,还是第一次被人成功胁迫。 还是这么一个他一根手指就能把骨头碾碎的小丫头片子。 江清婉再次碾动手指。 那股钻心的疼随之袭来。 显然,威胁真实存在。 “好,我背你。” 江清婉在他的注视下,指尖凝着灵气让夹着的那张符纸凭空消失。 断了他抢走的念头后再次张开双臂。 赤森的双腿恢复了行动力,大步逼近。 在江清婉惊呼声中一把扛在了肩膀上,脚下一点,将轻功施展到最快,朝着山顶疾驰而去。 杂乱的树枝,铺头盖脸地砸来。 江清婉紧急启动了周身的防护阵法,才不至于被抽成猪头。 可免去了这个,却没法免去颠簸。 忍了半天,实在忍不住,哇的一口,全吐在赤森的身上。 疾驰的脚步骤然停下。 江清婉能感觉到身下男人僵硬而又冰冷的杀意。 她艰难的掏出帕子擦了擦嘴。 “好不容易咽下去的肉干,可惜了。” 此刻,赤森真的想杀人。 两个人互相嫌弃互相警惕着折腾了两个多时辰,天都黑了,才看到了山顶。 饶是赤森轻功超绝,此刻也被折腾的有些疲惫。 江清婉却恢复了些力气,一边朝着山顶走一边观察这四周灵气的流动。 此刻她已经可以确定,这个活的护山大阵并没有任何损坏,应该是吸收了山中灵气自动复原。 她半步没停,硬撑着爬上了山顶,站在最高处往下看。 越发惊艳于布阵之人的手法。 既大胆又自信。 以天地山为三社,拘灵于阵中,却又将阵眼与生门、死门三门合一。 若想真的破掉护山大阵,唯一的方法就是从天而降,攻破未闭合的阵眼。 可这么高的山,除非真的是天外飞仙。 当然,像她这样从山下入阵,登临山顶一样可以破阵。 但是且不说上山有多难,这护山大阵要以皇家血脉血祭才可入阵,若非她身上有无根水的符箓,也不能带人进来。 皇家之人破皇家的护山大阵,本就相驳。 她蹲下身,单手抚上地面。 金色的纹路细细密密的在掌心下蔓延。 果然,死门必杀。 一旦真有人突破了一切前来破阵,血祭之人将会被护山大阵吸收殆尽,成为枯尸,而随其入阵的人,也难逃一死。 这就是一个循环的死局。 实在精妙! 她将手收回,赤森也已经上来。 “这一路也没见你寻人,九王在何处?” 江清婉只顾着感叹阵法奇妙,闻言这才回神。 护山大阵自动复原,难不成吸收的是墨云寒的生机? 她心头一紧,赶紧拿出罗盘。 正准备找人,耳边忽然听见一道极为熟悉的鸣叫声。 第130章 下崖 江清婉立刻环顾四周,却什么都没有看到。 难道是幻听了? 她看向赤森。 “你有听到什么吗?” “你指的是什么?” “狐狸的叫声,你听见了吗?” 赤森摇头,“没有。” 以赤森的耳力,应该比她更为敏锐。 江清婉敛下心神,再次准备起卦。 可耳边却再次听见了熟悉的鸣叫。 这一次比刚刚的更要清晰。 就是她的小红。 可它不是在祁连山中修炼吗?怎么会跑来这里? 她立刻闭上双眼,白净的眉间一朵金莲一闪而逝。 狐狸的低鸣自山崖下而来。 确定好方位后她立刻睁开眼冲了过去。 玄灵山断崖极陡,崖底常年弥散着云雾,根本什么都看不清。 “你干什么?” 赤森快速走到她身边,跟她一样看向崖底。 “九王在下面?” 江清婉的脸色冷凝如霜。 “去找藤蔓,把我送下去。” 赤森不语,捡起一块石子飞射而出。 许久许久都没有听到回声。 “你知道这崖底多深吗?你下去,必死无疑。” 江清婉再次听到了小红的求救声。 她转头看向赤森,眸色冷厉。 “我说了,去找藤蔓!” 赤森被她眼底的凌厉惊了一下。 片刻后回神。 “藤蔓没用!会被断崖上的石头隔断。” 江清婉也看向崖壁,的确遍布着不规则的石头,有些异常锋利。 她的眉心瞬间皱起。 “我必须下去。” 她正想用什么法子,腰间忽然多了一只大手,猛地上提,她便到了赤森的后背。 “抓稳,我试试。” 江清婉知道,他背她下去,冒了极大的风险,一个不慎,就会死无葬身之地。 她收紧手臂尽量让自己贴紧不妨碍赤森行动。 “多谢,我不会让你有事。” 温软的语调蹭过耳边,真挚诚恳。 赤森不由怔了怔,什么话都没说,左右手各抽出一把匕首,飞身跃下。 好在崖壁上林立的石头,给了他们支撑。 他如猿猴一般靠着匕首扎入石头的着力平稳往下走。 很快两个人的身影就淹没在云雾之中。 潮湿的空气让视线变得不太清楚,而常年浸润在这种空气中的崖壁生出了密密麻麻的绿苔,异常湿滑。 赤森的脚根本站不稳,完全靠着手臂的力量才能稳住身形。 刚刚一路上山也没有停歇,这会儿内力消耗大半,喘气也变得很粗。 江清婉并没有关注他的情况,而是一直在聆听小红的召唤。 “快了,再往下走走。” 赤森也不知自己为什么疯了一样竟然同意这般下崖。 若一个失足,谁也别想活。 他稍稍活动了一下脚尖。 湿滑的石头凸起让他的身形又危险的踉跄了一下。 好在有往下走了一会,江清婉看到了一只红色狐狸趴在一块伸出来的巨石上。 似乎感应到她的靠近,立刻仰起头再次发出低鸣。 这一次赤森也听到了。 “真的有狐狸?” 为什么这女人的听力比他还厉害? “我们快过去。” 江清婉在后面催他,赤森也没再费神多想,看清位置,朝着巨石飞跃而下。 好在石头上的苔藓有擦过的痕迹,两个人虽踉跄了一下,却并没有出现意外。 “小红。” 江清婉从赤森身上下来,立刻走到红狐狸身边查看。 见它后腿骨折,又被人用木棍和布条包扎过,伤势不算太重。 红狐狸已有百年寿数,早就通了人性。 虽暂时无法化形,也不能言语,但是江清婉曾与它有个契约,可听懂它的话。 她没想到小红会私自下山来找她。 要知道山下的灵气远不及祁连山,对它修行无益。 它来玄灵山估计也是看中了山中的灵气,想滋补一下,没想到会坠崖。 小红的大脑袋扎进江清婉怀里告状。 小爪子还往身后的山洞内指了指。 江清婉抬头,幽暗的山洞内什么光都没有。 再加上云雾缭绕,什么都看不清。 她拍了拍小红的脑袋,“我知道了,等下我去看看是谁把我们这么可爱的小红推下了山崖,我给你报仇。” 红狐狸仿佛找到了依靠,扬起脑袋得意的晃动着尾巴。 那姿态真的像是听懂了人言。 看着这一幕,赤森脑海中忽然浮现出另外一个女人。 穿着异族的长裙,头上戴着红宝石的额饰,冷艳如仙。 她养了一只可通人言的小老虎,和眼前这只红狐狸被驯服的样子,几乎一模一样。 “赤森,你有火折子吗?” 江清婉的声音将他的思绪拉回,他将火折子摸出吹出火焰,并没有交给江清婉。 “我在前面。” 两人外加一只瘸腿的红狐狸沿着黑漆漆又狭窄的甬道往里走。 滴滴答答的水声,不断传来。 走了没多久,就看到一个男人狼狈的靠坐在地上,身上的衣服是破的,一条手臂上全是血,早已昏死过去,不是墨云寒,还能是谁。 红狐狸呜咽着继续告状。 它正开心的吞噬者天地灵气,这男人就跟魔怔了一样扑了过来。 绝对是要杀狐。 要不是他临时幡然醒悟,拽着它上了巨石,它一定咬死他以报此仇。 它摇着尾巴等着江清婉给它出气。 江清婉看清墨云寒的脸后心中猛地一紧,仿佛被一只大手死死攥住,疼的厉害。 赤森上前查看。 “脉搏很弱,必须尽快回京。” 江清婉连续深吸几口气让自己的情绪冷静下来,这才上前蹲在墨云寒身边。 她猜的没错,这护山大阵的确在吸收墨云寒的生机。 她能看到那些丝丝缕缕的线从他身上抽离。 他双腿的黑气和他头顶的功德圣光在疯狂的互相餐食,同样在损耗着他的生机。 她抬手轻轻摸了摸男人冰冷的脸颊,眼眶通红。 “我说过会救你,交易没结束之前,你不能砸我招牌,接下来,你咬牙给我撑住。” 她从腰间荷包里将剩余的三颗丹药全倒了出来。 红狐狸闻到味道,晃动着大脑袋凑了过来。 江清婉一把将它推开。 “你只是断了条腿,死不了。” 说着掰开墨云寒的嘴将三颗丹药一股脑的塞了进去。 红狐狸急的往前扑。 说好的给它报仇呢,为什么还把好东西给这个臭男人。 它没抢到半颗丹药,气的仰起肚皮横在二人之间,大有一种我不干,我耍赖,我哄不好的架势。 第131章 放下屠刀的魔 江清婉拍了拍它的大脑袋。 “出去乖乖守着,我就带你回家。” 本来还耷拉着脑袋耍赖的红狐狸瞬间支棱起耳朵,二话不说拖着伤腿一瘸一拐的出了山洞。 江清婉抬头看向赤森。 “火折子留下,你也出去。” 赤森看了眼依旧昏迷的墨云寒。 想起太上皇的交代,没有反驳,将火折子递过去转身走了。 山洞外,火狐狸这会儿没有趴着,而是雄赳赳气昂昂的蹲坐着,漂亮的毛发被崖边的风吹得异常柔顺。 听见脚步声还回头警惕的看了一眼,在看到是赤森而不是江清婉后,又高傲的扬起大脑袋,半点眼神都没给。 天已经彻底黑了下来。 圆月高悬,却因为崖底的雾看不真切。 那只红色狐狸仰头望月的姿态,更是透着诡异的神秘感。 赤森忽然开口。 “小狐狸,你能听得懂人言?” 红狐狸只是耳朵动了动,并没有回头看他。 山洞内,火折子的光照在墨云寒苍白的脸上。 他依旧毫无反应。 江清婉的指尖一直搭在他的手腕处,能清晰的感觉到他脉搏的变动。 一双眸子透着冷静的凝重。 在她身下,赤金色的八卦阵缓缓绽开。 形成一个小小的莲花包,将二人包裹在其中。 与此同时,护灵卫再次收到护山大阵异动的消息。 可张衡水还没回来,副将和几个千户急的团团转,立刻召集精锐去皇陵入口防守,同时派人快马加鞭将消息送进皇城。 此刻的墨云寒,再次看到了那片宛若世外桃源般的仙境之地。 桃香,溪流,仙鹤,灵草…… 可这一次,他感觉自己走了很久,却再没看到那个仙子。 周围仿佛有无数种声音,却又静谧的连只言片语都达不到心底。 恍惚中,一只红色的狐狸出现在远处。 在他的注视下,缓缓褪去了皮毛,幻化成一道曼妙的身影。 未着寸缕,肤如凝脂白雪,却独独不见五官,脚下生莲,踩着月光一步步走近。 有声音在耳畔响起,清晰入心,千娇百媚,勾魂摄魄。 “你在寻我?” “你是妖?”墨云寒一眨不眨的盯着,声音低哑,听不出任何情绪的起伏。 女子笑着冲他勾勾手指。 “你不是亲眼所见吗?” 下一刻,一只大手猛然袭来,狠狠掐住了她的脖子。 “你怎么能是妖!” 烟雾散去。 墨云寒的双眸赤红,手上力度没有半分怜香惜玉,甚至能听见骨头错位的咯吱声。 妖的五官依旧模糊,似镜花水月一般。 他努力想看清,却依旧一无所获。 那妖似乎不知道疼,抓着他的手腕声音依旧无比清晰。 “你到底在找什么?” “你到底在找什么?” 这句话如魔咒一般在四周响起。 一字字敲进墨云寒的心底。 是啊,他到底在找什么? 他已经找到了化妖的证据,已经亲眼看到了妖化人形,可他为什么愤怒。 是愤怒母妃舍他而去,还是愤怒,原来他真的是妖人之子。 幼时所受的苦,少年手持长枪奋勇杀敌时心中坚守着的信念,双腿被疼痛折磨知道命不久矣的不甘…… 密密麻麻如一张又一张网将他层层笼住。 所有坚持渴望的一切,都彻底崩塌。 他如失去了一飞冲天执念的风筝,绳子断裂的那一瞬间,被四处而来的风,撕扯了个粉碎。 “噗!” 鲜血喷涌而出。 指尖下的脉搏已经彻底乱了。 江清婉心急如焚,已经顾不得脖子上被掐住的青紫,盘腿坐在了脏污潮湿的地上,双手迅速结印,一朵小小的金莲自心口而出,被她猛地点在了墨云寒的眉心。 洞外守着的红狐狸察觉到异常,迅速转头冲着洞内呜咽不停。 赤森意识到不对劲,正准备冲进去看看,红狐狸却在眨眼间挡在了他前面,呲着牙,满眼凶狠,仿佛下一刻就能扑上来咬断他的脖子,再没有之前的温顺。 赤森看向洞内。 一股股异常的气流涌动翻滚,吹得他衣袍翩飞。 他的眼底闪过昏暗不明的光,脚步停住没有硬闯。 此刻的墨云寒已经被黑暗彻底吞噬,意识被蚕食殆尽的瞬间,忽听有人唤他。 声音轻而急。 他感觉到一只小手穿过黑暗的深渊,拉住了他的衣襟。 拼尽了全力试图将他拉出去。 他不想出去。 他是妖,是邪祟,是大周所有人眼里不能容忍的恶煞,是会毁掉一切的罪孽根源。 早该在他出生那年就应送去玉琼台火刑祭天。 “墨云寒,你不准死,你死了,我怎么办!” 那轻而急的声音再次响起。 拽着他的小手,已经在颤抖,显然即将力竭。 他死了,皆大欢喜。 没有人需要他! 百姓不需要,皇室不需要,周围任何人都不需要…… 忽然一道清雅隽秀的身影在脑海中缓缓浮现,满头乌发被一只碧玉簪别着,慵懒随性,似对任何人都不曾入心。 她拿着明黄的圣旨倾身过来。 “墨云寒,你为什么要娶我?” “墨云寒,他日我要离开,你不许拿着赐婚的圣旨拦我!” “墨云寒,你的腿我一定治好。” “墨云寒……” “咳……咳咳咳咳咳……” 腥甜的鲜血呛得人气道几乎窒息,却又被陡然涌进来的冰冷潮湿的空气刺激的无法正常呼吸。 他接连咳出好几口鲜血,整个胸腔才顺畅起来。 混沌的视线也随之变得清醒。 眼前是昏暗潮湿的山洞,地上微弱的火折子散发着淡黄色的光,只能照得见半尺的范围。 “江清婉?” 他下意识伸手。 触碰到一截裙摆。 江清婉靠坐在他的对面,此刻脸色白的像鬼,身上的衣服更是脏污不堪,有血,有泥水。 她的发髻都已经被汗水浸湿,藏在袖子里的手,轻轻的颤抖着。 这一次,真的亏大发了。 墨云寒顺着裙摆摸到她的小腿,温热的触感终于让他有了回到现实的踏实心安。 他急切的想要确认,却被那只小腿轻轻踹在了胸口。 “别乱摸。” 熟悉的声音,也只有那女人才敢做的动作,让他心中如拨云见日。 他重新跌坐在地上,忽地吃吃笑了起来。 冷峭的唇沾着鲜红的血,冷如神只的脸上在微弱的光线里,透着释然的松弛,仿佛放下了屠刀的魔,在这一瞬间,有了成佛的神韵。 低沉磁性的声音,此刻变得干涩沙哑。 “江清婉,无论你要什么,本王都允你。” 第132章 小红是公的 山洞内一片静谧。 有风裹挟而来,又湿又冷。 江清婉扶着墙壁颤颤巍巍的站了起来,什么都没说,转身往外走。 刚走了一步,就被拽进了一个硬实的怀抱里。 微凉的唇落在她脖颈处轻轻蹭了蹭。 “江清婉,你说话。” 腰上的手一下下收紧,好像要将她嵌进骨肉之中。 本就损耗了大半修为才把人救活的江清婉气的翻了个白眼。 推又推不开,被他这般抱着,站都快站不稳。 男人还不自知,唇瓣在她脖颈处一阵造次,呼吸又急又喘。 刺激的她半截身体一阵阵酥麻。 她实在受不了,张口咬在了男人的耳垂上。 “墨云寒,放手!” 男人身体僵住,下一刻,忽地疯了一般噙住她的下巴凶狠而又霸道的吻上了她的唇。 裹挟着鲜血的味道,汹涌的吸走了所有的空气,像是在确定什么又像是在寻找什么,疯狂的,不知餍足的拼命亲着她。 她挣脱不开,窒息感一阵阵袭来,只能发出呜咽的低泣。 伴随着打着旋儿的风吹进了赤森和红狐狸的耳朵里。 相对峙的一人一狐全都转向洞口。 赤森总觉得这声音有点…… 不等他反应过来,红狐狸已经飞窜了进去。 他怕出意外,也紧跟着冲了进去。 霸王硬上弓的场景被一只红狐狸尖锐的鸣叫打破,场面一度混乱。 半炷香之后,三人一狐全站在了崖边突出的巨石上。 红狐狸紧挨着江清婉,气的用爪子在咯吱咯吱挠着地。 两步之外的墨云寒低低咳嗽一声,不太清澈的月光照在他冷峻的左脸上。 其上多了几道被抓出来的红痕。 赤森环抱双臂靠在洞口的位置,面具之下明显憋着笑。 尴尬又诡异的气氛僵持了许久。 江清婉一把拍在红狐狸的脑袋上,“别挠了,吵死人。” 红狐狸委屈的往她怀里钻,差点直接给她推下去。 惊呼声还未出口,墨云寒就闪现在她身边,大手一捞将人扣在了怀里。 指着又想扑上来的红狐狸道,“你一个女妖,还想抢本王的王妃,活腻了!” 江清婉用一种你有病的眼神看向他。 “女妖?” 红狐狸这次不磨爪子了,呲着牙眯着眼,杀气盈满。 墨云寒冲着它微微扬起脖子,大有一种破罐子破摔之后的无惧无畏,又故意用力将江清婉往怀里带了带。 “她是我的!” 江清婉无语的翻了个白眼。 “小红是公的。” 墨云寒反应了好一会儿才意识到她说的小红是谁,难以置信的低头看向她。 “男妖?” 不对啊,他明明看见的是化形的女妖。 难不成这妖怪可以男女随意变形? 那他的母妃…… 江清婉再次无语的给了他一个白眼。 “小红是一只公狐狸,不是男妖。” 周围云雾缭绕,墨云寒再次产生了一种不真实的错觉。 难道他还再幻境之中? 他下意识的抱紧怀里的人,伸手急切的去抚摸江清婉的小脸,拇指蹭过她被亲的红肿的唇,俯身又想继续…… 赤森低咳一声。 “九王殿下,我们是不是先想办法出去。” 墨云寒的思绪被骤然拉回,他抬头看向赤森。 眼底的忐忑柔情瞬间消失。 一颗七上八下的心也渐渐回归原位。 无论是幻境还是梦境,赤甲卫都绝对不可能出现。 所以眼下,就是现实世界。 他抬头看了看上方,回忆着坠下来时的高度,冷冷开口,“你带着那只公狐狸。” 说罢脚下一点,抱着江清婉,飞跃而上。 赤森大吃一惊。 “你的伤……” 视线中,墨云寒即便抱着一人,依旧身轻如燕,甚至连用兵器借力都不需要。 踏雪无痕的轻功造诣让赤森不由眯了眯眼。 一个伤重到快死的人,怎么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恢复功力。 刚刚山洞内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他正思索,脚边袍子就被狠狠拽了下。 他回神低头,就看到红狐狸急的在催他。 那双漂亮的眼睛里,真的透着人性。 今夜发生的所有事情都异常诡异,他想不通,也没敢耽搁,单手抱起红狐狸也飞跃而上。 下崖时不知深度和危险自然要谨慎,上崖时却并不算难。 很快三人一狐在玄灵山山顶汇聚。 皎白月光下,一切都看的更加真切。 墨云寒看到了江清婉脖子上被掐出来的青紫痕迹。 还有那只瘸了腿的狐狸,它并没有化形,气鼓鼓撅起来的屁股,也的确看出是一只公狐狸。 他压下繁杂的思绪看向躲开他坐在石头上休息的江清婉。 “夜七呢?怎么会让你一个人来这种地方?” 赤森出言提醒。 “九王殿下,卑职还在。” 墨云寒抬手指了指下山的路。 “本王没死,你可以回去复命了。” 江清婉抓起脚边的石头丢了过去,正好砸中他的腰。 “如果不是赤森背我上山,等我找到你,你已经死在山洞里了。” “他背你?” 墨云寒眸色一凛,周身气压骤降。 赤森感觉到许久未曾有过的危险,经年累月的杀气也随之被激发。 两相碰撞,红狐狸的毛发都被刺激的竖了起来,发出低声鸣叫,身体又往江清婉旁边靠了靠。 感受到它的不安,江清婉抬手揉了揉那颗大脑袋。 “不用怕,他们打不起来,就是耍耍威风,找找存在感,是不是又傻又幼稚?” 刀光剑影的杀气瞬间消散。 又傻又幼稚的两个男人对视一眼,齐齐别开了头。 “下山,找个地方我休息一下,明天再回京。” 她需要看看,等他们离开后,护山大阵还能否完好。 若是存在残缺,以她现在所剩无几的修为,怕是真的补不好。 她烦躁的朝墨云寒张开手。 “背我。” 刚刚还低气压的男人闻言眉宇瞬间染了喜色。 上前两步将人打横抱起,狭长的黑眸随意扫过赤森。 “你不是喜欢背人吗?那只公狐狸交给你了,背它下山。” 赤森面具之下的表情再次出现龟裂。 这还是那个煞神九殿下吗? 不过他更奇怪,这人的伤,真的全好了吗? 他抱起红狐狸运起轻功,提气到极致飞驰而去。 可无论他怎么追,墨云寒的身影都在前方。 此时此刻他无比清晰的确认了一点。 墨云寒的气息平稳,那么重的伤全好了。 不仅如此,他的实力,竟然远超他之上。 曾几何时,那个倔强瘦弱的少年,在他的手中走不过二十招。 武功可以精进,这无可厚非。 可这伤绝不可能在朝夕之间复原。 他想起江清婉喂给墨云寒吃的那三颗药丸,有一种真相,在脑海中呼之欲出。 第133章 干尸 护国寺所属县衙, 彻夜灯火未熄。 寅时一刻,县令正困倦的打着瞌睡,师爷拿着一张供纸匆匆走了进来。 “大人,成了。” 县令的困意顿消。 “快快呈来。” 看完供纸内容和下面画押的名字手印,他顿时松了口气,又急忙问了句。 “可有伤着?” 师爷立刻摇头,“放心大人,绝对不会让人找出屈打成招的任何端倪,郑小少爷完好无损。” 县令这才放下心来。 “如此,总算是能够交差了。天亮以后,我即刻入京。” 师爷却仍有些担心。 “大人,此事一旦呈报,便是得罪了九王爷,属下以为,还是再等一等,若是九王爷未失势,事态仍有转机,这状纸便也用不着了。” 县令闻言捋了捋山羊胡。 “你说的对,可若是皇上怪罪本官办事拖沓,又当如何应对?” 师爷正要开口,忽被咕咕声打断。 窗边有鸽子落下,腿上绑着竹筒密信。 二人对视一眼,皆是心中一凛。 此刻传信,怕是已有定夺。 …… 皇宫内, 一处偏僻的宫殿中传来一阵异响。 似有野兽在啃食骨头。 外殿守夜的小江子被惊醒,揉着眼睛看向黑暗的角落。 以为是久不住人,殿里来了野猫,便提着脚边的灯笼准备上前驱赶。 刚靠近,忽然瞥见茂盛的杂草遮挡的石山后伸出一只枯瘦的手。 紧接着一个皮肉包裹着的骷髅头也歪斜了出来。 死鱼一样的眼睛,在灯光下照的异常骇人。 他吓得尖叫一声,整个人跌坐在地上,手里的灯笼也掉了,连滚带爬的往后面躲。 石山后发出不似人声的低低喘息。 一只干尸被丢了出来。 地上滚落燃烧起来的灯笼,照亮了石山后的影子。 小江子惊愕的看着那张满是诡异符箓的脸,还有那双赤红色的眼睛,长大了嘴巴,连声音都发不出。 那人歪了下头,赤红的双眼死死盯着小江子,忽地如豹子一般扑了过来。 电光火石之间,连外衫都没来得及披的墨少泽飞奔而来,一脚将人踹飞出去。 同时拽着已经瘫软在地上的小江子,迅速往后退了几步。 “殿……殿下,怪……怪物!吸人精血的怪物!” 墨少泽不受宠,这次是因为太后遇袭,太上皇又病重,这才有机会被召见入宫,又因昨日未得机会见太上皇,奏请了皇上,被准许留宿一夜。 而这处宫殿,是他幼时随母亲住过的地方。 不仅偏远,又因长久无人居住荒废至今,连个伺候的宫人都没有。 他顺着燃烧的灯笼也看见了那具干尸。 从衣着上判断,应该是个宫女。 这偌大的皇宫死个宫女再稀松平常不过,可这死法着实诡异。 而这人…… 他看着那张满是符箓的脸,不由咽了下口水。 “小江子,我拖住他,你去喊御林军过来。” 二人在别院相依为命多年,情谊深厚。 小江子急的摇头。 “殿下,您会功夫,您走!” 他咬牙从地上爬起来就想冲出去拦着逼近的鬼面怪物,却被墨少泽拎住脖领子拽了回来。 “本王的话你都不听了,快去!” 一道粗噶的声音桀桀响起。 “你们都得死!” 小江子吓得浑身汗毛都竖了起来。 “殿下……这怪物会说人话。” 话音刚落,那怪物就扑了过来。 裹挟着腥臭的味道,那手黑漆漆的,抓过来的时候,渗出骇人的阴冷。 墨少泽拽着小江子飞速躲闪。 很快就被逼到外殿的石阶处。 眼见无法逃脱,墨少泽厉声道,“去殿内给我找个兵器。” 小江子当下应声,连滚打爬的往殿内跑。 自从墨少泽被遣送到别院,这宫殿再没人进来。 小江子熟门熟路的冲进书房,从架子上拿下一把落了灰尘的长刀,快速折返回来。 刚跑出殿门,就看到那怪物已经将墨少泽压在身下,张开大嘴冲着他的脖子狠狠咬了上去。 “殿下!” 小江子心神俱裂,凄厉大喊,抽出刀高高举起拼了命的朝怪物砍去。 人还没跑过去就被一股大力掀飞。 自墨少泽腰间闪现出一道金光,瞬间将怪物弹飞数丈远狠狠撞在了山石之上。 他似极为惧怕那道光,嘶吼着转身遁入黑暗之中。 墨少泽大喘着气,空气中腥臭的味道还在,他缓缓抬手,摸到了脖子上滴落的粘稠的涎液。 “殿下!殿下!” 小江子跪趴在他面前,扔掉大刀手忙脚乱的检查他是否受伤。 墨少泽推开他坐起身。 “我没事。” 他手指探进腰间束带,摸出里面的护身符。 那符咒触手的瞬间化成了灰烬,自指尖飘落。 小江子一脸诧异。 “殿下,这是什么东西?” 墨少泽没解释,劫后余生的声音还有些抖, “去把那具干尸处理掉。此事,不得向任何人透露。” 小江子自然清楚在这皇宫中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可还是忍不住劝道,“殿下,那怪物万一再来怎么办?不如我们将干尸交给御林军,让他们加紧防御。” 墨少泽摇了摇头,眸色清冷的看向怪物离开的方向。 “他很熟悉皇宫的布置,否则也不会来这种偏僻的地方吸食宫人,这说明他在宫中绝非一朝一夕,御林军是否知情,这怪物背后又是否藏有更大的秘密,你与我,都没这个命去查。” 燃烧着的纸灯笼彻底没了火苗。 周围再次陷入一片黑暗,只有淡淡的月光倾泻而下。 照在那具死状诡异的干尸上,更显恐惧。 小江子赶紧去杂物间找了个铁锨出来,就地挖了个坑,将干尸推了进去,只期待着今晚能安稳渡过,等明日朝见过太上皇,他们就可返回别院。 回到殿内的墨少泽,却再无半点睡意。 他刚刚清晰的感觉到,是那道符救了他的命。 否则今晚,他必死无疑。 后背被冷汗浸透,此刻透着冰冷潮湿。 他不知道,那怪物是无意闯入,还是故意为之在他的殿中杀人。 可此事一出,他怕是再难安稳度日。 …… 坤宁宫的内殿。 细微的异动,还是惊醒了浅眠的太后。 桂嬷嬷守在门外并未进来。 太后拿着一盏油灯缓缓走进暗室。 扑面而来的血腥味让她不由皱起眉头。 看着角落里满身狼狈的男人,她冷声开口。 “哀家出事,却寻不到你。你去了何处?怎么弄成这副鬼样子?” 第134章 孽缘深厚 男人仓皇戴上了面具,挡住了丑陋的符文。 低哑的声音透着躲避抵触。 “我没事。” 太后居高临下的看着他,片刻后问,“是谁伤的你?” 男人低着头,面具之下的眸子,透着嗜血的疯狂。 “我会找到他,然后将他碎尸万段。” 太后嗯了一声。 “皇陵护山大阵出了问题,其内九龙阵也被破了,太上皇定会来求哀家,到时你要给哀家好好修复。” 面具男缓缓握紧双手没说话。 太后愠怒。 “你做不到?” 面具男猛地抬起头。 赤红的眼睛盯着太后那张几乎看不到皱纹的脸。 “我要快速恢复功力,需要吸食一百个活人的性命。” 太后眼中的不悦散去。 “区区百人而已,别闹出太大动静即可。” 说完拿着灯盏就准备离开。 面具男忽地问,“云水宫里住着的是谁?” 太后停住脚步疑惑地侧头看向他。 “云水宫?哦,今夜皇帝的四子墨少泽宿在其中。” 她眸色微凛。 以为面具男要吸食墨少泽的性命,顿了稍许,并未阻止。 “一个下等宫女与皇帝醉酒后生下的孽种,你若喜欢,那便随你。” 无限的纵容让面具男赤红的眼底掀起晦暗隐忍的风暴。 随着暗室的门被重新关上。 面具男发出低哑如乌鸦般的鸣叫。 胸口红光闪烁,周身的黑气一点点加深。 他裂开嘴无声的笑了起来。 能伤他至此的,除了诸葛门门人,再无其他可能。 慕容嫣嫣已经死了。 诸葛门也早就遁世,难寻踪迹。 他原以为复仇无望。 没想到,诸葛门的人竟然来了京城,再次打乱了他的计划。 还真是孽缘深厚。 不过也好,宝物已经被送至皇宫,他有的是法子拿到。 只要吸足百人,再借皇陵的龙气催生。 他的魔功定能大成。 到时候,这世间再无人能挡的住他。 至于藏匿在京城中的诸葛门人。 他要这群自诩光明的人,永坠黑暗。 …… 江清婉醒来的时候,已经临近第二天的正午。 她睁开双眼看着四周陌生的环境,皱了皱眉。 身体的疲乏已经恢复,可修为的耗损却是极大,以至于丹田发出阵阵的酸胀刺疼,极不舒服。 紧闭的房门外被爪子挠开。 红狐狸欢脱的窜了进来。 那条伤腿已经好了大半,摇晃着大尾巴冲到了床边,四肢并用的往床上爬,爬到一半就又被人提溜起来,毫不客气的丢了出去。 “再有下次,本王扒了你的皮做成披风!” 他话刚说完,腰上就挨了一脚。 “谁准你欺负小红!” 墨云寒被踹的无比委屈。 转头看着半躺在床上,招手将红狐狸叫过去一阵揉的女人,气的心口发酸。 “本王还比不得一只狐狸?” 江清婉斜了他一眼。 “你是凡人,拿什么跟魅惑人心的男妖比?” 墨云寒被揶揄的俊脸泛红。 休整的一夜,他的脑子已经彻底恢复过来。 此刻满肚子的问题要问,身体挪了挪也想坐在床边。 红狐狸显然看出他的意图,屁股一歪,将整个床边全部占满。 顺势得意洋洋的朝他扬起脑袋晃了晃,带着一种“你能奈我何”的猖狂。 墨云寒眯了眯黑眸。 相处半日,他虽确定此狐不能化形,可这狐狸,绝非一般禽类。 定能通人言。 他索性退开半步,环抱双臂凉凉开口。 “你再争宠也无用,她是本王的王妃,日日夜夜,也只能睡在本王的塌上。” “咳!” 江清婉差点被这话呛死。 “墨云寒,你不要胡说八道。” 男人却摊了摊手。 “你说的,我若勾你,你不一定把持的住。鉴于昨晚你救我性命,本王恩准你不必违心把持,尽可随心所欲。” 江清婉半张着小嘴,一时之间都不知道该说什么? 总觉得从山洞内出来,这男人的脑子就疯掉了。 她连续深呼吸了几下才道,“墨云寒,你到底在玄灵山上看到了什么?” 墨云寒抬手指向小红。 “我看到了它变成了一个身姿曼妙的女人。” 江清婉…… “所以,你就生扑过去,坠了崖?” 她忽然觉得,自己耗费了那么多修为救他,实在是浪费。 就该让这色心包天的狗东西烂死在山洞里。 墨云寒的眸子落在她白净的脖子上,即便涂了药膏,上面的掐痕依旧明显。 他忽地正色道,“江清婉,这世间没有妖,对不对?” 江清婉怔住。 她忽然间似乎明白过来,为什么墨云寒会这么执着于妖这件事。 难道他已经知道了镇妖的真实作用? 这时门外有卫兵躬身行礼。 “殿下,饭食好了,您是移步厅外,还是在房内用膳?” 墨云寒依旧盯着江清婉,声音淡淡。 “端进来。” “是!” 几个卫兵很快在屏风外布菜。 江清婉有些着急。 “我们已经回京了?” 昨晚下山,她心神俱疲,没到半路人就昏睡了过去。 墨云寒解释。 “这里是护灵卫的军营,军中无女子,我让人去山下的村舍找了些干净的衣服,你先将就穿着。” 见还在玄灵山,江清婉松了口气。 “吃完饭我还要去玄灵山看一看。” 她拿过衣服,拍开还赖在床上的红狐狸,放下了床幔。 曼妙的身影模糊的从薄薄的床幔透出来,红狐狸兴致勃勃的趴在床边,将大脑袋搁在床沿上,尾巴摇的像条狗。 正看得起劲,下一刻就被提溜起脖颈处的皮毛丢了出去。 它气的龇牙咧嘴的意图告状,墨云寒却挡在前面,将江清婉的身影挡的严严实实,抬手冷傲的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 红狐狸收起委屈巴巴的样子,眯着大眼睛,呲着牙,杀气腾腾。 一人一狐沉默对峙,又在床幔被掀开的瞬间,全都恢复如常。 粗布麻衣穿在江清婉身上,少了几分娇俏,多了几分温婉妇人的美感,别有一番味道。 感受到男人过分炙热的目光,江清婉不自在的扯了扯衣摆。 “你看什么?再看眼睛给你挖下来喂小红。” 红狐狸闻言拼命晃动着脑袋无比期待,连舌头都伸了出来。 墨云寒错身将它的大脑袋挤开。 硕长身形,挡了个严严实实。 俯身低语,声音温柔中透着几分半真半假的戏谑宠溺。 “王妃美色,还不许本王看上两眼,这是哪来的道理?” 第135章 本王很欢喜 屏风外几个卫兵听得面红耳赤、目瞪口呆。 这还是传闻中厄运缠身、冷血无情、茹毛饮血的那尊煞神吗? 竟然这般浪荡风流,怪不得会强抢朝臣的娘子据为己有。 倒是不知这位九王妃是何等绝色。 昨晚九王爷抱着一女子闯入军营的事早就在护灵卫中传来,可没有人看清那女子的长相。 几人伸长了脖子等着。 江清婉羞恼的瞪了墨云寒一眼,带着小红走了出来,一抬头就撞上几双直勾勾的眼睛,顿时惊了一下,却又很快恢复如常,随意的坐在圆桌前夹了块肉喂给小红。 护灵卫中除了几个采买能够定期下山,其他人是不准离营的。 他们常年不见女子,如今一个水灵灵的绝色美人出现,虽未施粉黛,身着布衣,可如凝脂白玉的一张小脸,却足以惑人心魂。 咕咚! 咽口水的声音异常的响亮。 紧跟着走出来的墨云寒听得真切,瞬间黑了脸。 “都活腻歪了?” 几个卫兵仓皇回神,有的行礼有的磕头,手忙脚乱连滚带爬的窜飞出去。 红狐狸歪着脑袋乐。 爪子毫不客气地去扒拉酱牛肉的盘子。 江清婉抬起筷子不轻不重的敲了上去。 “少吃些,不利于修行。” 红狐狸哀怨地呜咽着撒娇。 江清婉不理他,抬头看向落座在对面的墨云寒。 “赤森回去了?” “你管他作甚?” 男人声音冷硬,态度极不好。 可却拿着筷子夹了个白胖的肉包子放在了她的碟子里。 “刚刚你说要再去一次玄灵山,去做什么?” 江清婉往外看了眼,没见到赤森的影子,猜测他已经回去复命。 “九王府被封的事你知道了?我答应皇上,修复好护山大阵,这是来救你的条件。” 墨云寒握着筷子的手猛地一僵。 黑沉的眼底又阴了几分。 “哼,他倒是会难为人。这护山大阵始于何时,源自何人之手,早已无处追溯。你不必理会,阵是本王破的,无需他人为我承担责任。” 江清婉盯着他看了一会。 继续不紧不慢喝着手里的汤。 那个白胖的肉包子早就进了小红的嘴。 她只当没看见,喝了半碗后才淡淡道,“墨云寒,布阵之人与给你种下镇妖之人应是同一人。” “你说什么?” 墨云寒霍地站了起来。 忽又想到什么,俯身压近。 “也就是说,谁能修复护山大阵,谁就是害我之人,对吗?” 他眼底旋着的杀意,肆虐偏执。 让江清婉的心都跟着一惊。 这一瞬,她仿佛看到了从地狱里爬出来的修罗,将会血洗整个大周。 她下意识抬起手,捂住了墨云寒的双眼。 强压着如擂鼓般的心跳,沉声解释,“我也能修复这座大阵。墨云寒,给你种下镇妖之人,或许不是害你,而是想护你性命。” 墨云寒没有躲。 由着她捂着他的双眼,闻言冷冽的勾起薄唇。 “护我性命?” “你知道本王为何执着于妖吗?因为本王的母妃,曾当众化妖而去。因为本王自幼便是半妖之体,视为灾祸。本王全身的鲜血被一次次放出,在无数个阵法中艰难活到现在。” “在你之前,本王寻过很多天师,也有人曾看出我体内藏了东西,那东西让我活不过今年。而你告诉我,那东西叫镇妖。” “护我性命?它便是这般护我性命的吗?” 这是第一次,江清婉看到墨云寒的失控。 掌心传来潮湿的触感。 烫的江清婉心里有些发疼。 她曾听人评论。 大周九王,血染沙场,震慑边疆,立下赫赫战功,只可惜…… 只可惜后面,便是欲言又止的摇头。 是厌弃,是畏而不尊。 是从心底里无法接受的抵触。 哪怕这人护了他们和平周全。 她深吸一口气,声音清洌平和。 “墨云寒,我并非故意骗你。护山大阵会吸收血祭之人的生机,在山洞内,你的生机已被吸收的所剩无几。害你双腿痛不欲生的东西也在餐食你的生命,可镇妖,在护着你。” 墨云寒急促的喘息着。 忽地抬手将江清婉的小手拉下,一双潮红的眼睛,漂亮的令人心悸。 “我体内,还有旁的东西?” 江清婉点点头。 “镇妖很复杂,我无法解释你是不是半妖这件事。但眼下,平了私闯玄灵山、勾结大隋余孽意图残害太后的罪名,才是最紧要的。” “至于其他,我会想办法。” 她疼惜地反握住男人修长的手指。 “即便你真的是妖哪又如何?你若不愿留在人间,我带你走。” 自入玄灵山,墨云寒所有的茫然忐忑无助在此刻终于尽数消散。 眼底猩红的暴戾也已经隐去。 凉薄的唇角,甚至还噙了一丝浅淡的笑。 “王妃的坦诚,本王很欢喜。” 江清婉怔了怔。 猛地意识到自己被耍,气的想抽回自己的手,奈何力量悬殊,根本抽不动。 四目相对,男人眼中的侵略性危险又致命。 她决定了。 等将来离开京城,定要带这厮回祁连山,还要将他所有的钱一并卷走,打造一座漂亮的金色笼子,将他关在里面。 日日让他变尾巴出来给她玩,敢不变,就用小鞭子抽他。 抽的他这双漂亮的眼睛掉下泪珠儿,期期艾艾的求她,跟她撒娇! 墨云寒被她突然怪异的眼神盯得浑身发毛。 忍不住伸手捏住了她的下巴。 “你这眼神……在肖想什么?” “当然是肖想你!” 直白到露骨的话让墨云寒的耳尖爆红。 他迅速松手坐了回去。 这女人,说让他一年之内禁欲,却还敢如此大胆的肖想他! 心火燥热的蔓延四肢。 他忙转移话题。 “想看护山大阵,不必再跑去玄灵山,护灵卫内就能看。” 吃过饭,墨云寒带她去了护灵卫营地内的守阵坛。 也就是当年护山大阵起阵的地方。 窜动的灵气,在守阵坛中流动。 其上闪烁着金色的符箓,映射出天宫八阵。 而这结阵的手法…… 江清婉看的脑袋一阵发蒙。 这怎么会是诸葛门的独有手法啊。 难道这护山大阵是诸葛门人设的? 有这本事的,怕也只有师父一人。 可师父为什么要给大周的皇陵设护山大阵? 他不是最讨厌门人插足朝堂涉足红尘的吗? 难道大周的皇陵中有什么了不得的东西,不得不让他破了戒? 她抬头看向墨云寒。 “我能去皇陵看看吗?” 第136章 踏皇威 墨云寒挑了下眉。 “你要提前祭祖?” 江清婉一时间没反应过来。 等回神后忍不住白了他一眼。 “我是想看看皇陵里到底有什么宝贝,值得这么大阵仗。” 墨云寒对宝物并不敢兴趣。 稍作回忆后道,“没什么特别的,父皇曾说过皇陵最深处有九龙阵,关联着大周的龙脉国运,想必大隋余孽为的就是这个。” 江清婉了然。 “怪不得皇帝急眼,我能去看看吗?” 墨云寒刚要回答,外面忽然传来熙攘声,显然是出了事。 二人立刻走了出来。 就见夜七正与人争论。 江清婉诧异。 “夜七,王府解禁了?” 夜七立刻推开拦截的卫兵上前行礼。 “王爷,您没事太好了,府中出了大事,您和王妃快些回去。” 三日未到,皇帝不可能言而无信。 江清婉实在猜不到还会出何事。 而且,以赤森的脚程,应该也已经回了皇宫。 既然墨云寒无事,皇帝就算要为难九王府,也定然要等他们回去,绝不可能提前动手。 她沉声问道,“你说清楚些,到底怎么了?” 夜七急的额头都冒了汗,也顾不得场合了。 “小少爷在护国寺中被抓,罪名涉嫌谋杀太后,还说……还说此事皆有王妃指使。本已解禁的王府,再次被封,燕云青亲自带队前来玄灵山缉拿王妃,这会儿怕是快到了。” 他话音刚落。 又有卫兵匆匆而来。 “副将大人,御林军前来宣旨!” 周围护灵卫的副将和几个千户,全都虎视眈眈的看向墨云寒三人。 刚刚夜七的话他们听的一清二楚。 夜七警惕的拔出长剑,却被江清婉拦下。 “我没做过的事情,不怕对质,九王府既已染了嫌疑,此刻动手,只会让事情变得更糟。” 副将上前拱手一礼。 “王妃大义,我等身份卑微,武功更是不能与九王殿下相提并论,还请王爷王妃莫要为难我们。” 几个千户带着周围的卫兵也跟着行礼摆明了态度。 而此时,燕云青已经带着御林军的人冲了进来。 看到墨云寒也在,燕云青拱了拱手。 “见过九王殿下。” 说完直起腰将皇帝的金色令牌高高举起。 “宣皇上口谕,缉拿疑犯江清婉,即刻入宫不得有误,阻拦者,以谋逆罪就地论处。” 他身后的御林卫已经拿出了沉重的铁镣铐。 夜七气急。 “事情还未有定论,燕统领就着急用刑具,是否太过羞辱人!” 燕云青黑沉着脸冷哼一声。 “你要抗旨?” 夜七被噎住。 他不怕死。 可不能连累九王府。 江清婉轻叹了口气。 “我一介女流,又跑不了,这刑具就免了,我跟你们走便是。” 她说着上前一步。 燕云青却微微抬了下眸子。 身侧侍卫立刻将手中镣铐丢了过来。 砰的一声砸在地上,其上朱砂描绘的符咒,一览无余。 “皇上知道你会些玄门道术,这镣铐是专为你准备,请。” 小红呲着牙窜了出来,冲着燕云青嘶吼着。 一支羽箭破空而出,直刺红狐狸的面门。 下一刻却被人徒手接住,反手一掷,只听人群中惨叫一声,一个御林卫应声倒地,胸口就插着他刚刚射出的那把羽箭,没了气息。 所有御林卫全都举起了武器。 墨云寒散漫的拍了下衣袖,转身挡在江清婉和小红前面,深邃狭长的黑眸睥睨的看向对面。 “本王的王妃,也是你们能欺负的。” 燕云青的手缓缓握紧了剑柄,眼中杀气森冷。 “九王殿下,你要公然抗旨吗?” 墨云寒低头看了眼脚边的铁镣铐,很轻很轻的笑了一下。 “本王抗了,你又能奈我何?” 尾音轻挑,眸子已经抬起。 嗜血的杀戮尽显无遗。 “杀我吗?那要看你有没有这个资格!” 他掌心内力凝聚,护灵卫副将腰间的佩刀便飞到了他的手中。 江清婉伸手拉住他的袖子。 刚要劝,却听他淡淡开口。 “本王不死,这世间便没人能要你的命。这是本王给你的承诺,永远作数。” 刀身嗡鸣,下一刻,墨云寒猛地抬手挥出。 强悍的内力化作无数刀剑横扫而去。 前方御林卫惨叫声此起彼伏。 等气阵散去,唯有燕云青还站在原地。 只是脚步也退了半步。 手中长剑杵在地上,显然是全力抵挡。 此刻他心中已经掀起惊涛骇浪。 三个月前,他曾在皇宫的演武场跟墨云寒交过手。 二人拆了百招,未见胜负。 那个时候的墨云寒绝没有现在的功力。 怎么会在短短三个月内,变得如此恐怖。 他压下胸口翻滚的气血。 “九王,你今日这般行为,要如何跟皇上交代!” 墨云寒将刀丢在地上,反手牵起江清婉的小手。 “本王要如何交代,与你何干!” “若本王要杀太后,直接冲进坤宁宫杀了便是,还需拐外抹角做这些麻烦事?” “郑成业所言,本王会陪王妃亲自面圣,谁再敢靠近,本王绝不留他性命!” 踏着所有人惨烈的叫声,他牵着江清婉径直走了出去。 小红紧随其后,临了还在那个丢出镣铐的御林卫脸上抓了一把解气。 夜七也觉浑身舒畅,故意冲燕云青抱了抱拳。 “燕统领,好好练着,莫要丢了你大周第一高手的尊称。” 说完提剑跟上。 燕云青本就被刚刚的内力震得血脉逆行,此刻被气的差点一口鲜血喷出来。 他强行压下,死死攥着金色令牌。 也不知是不服还是提醒。 “如此莽撞行事,早晚会出大祸端。” …… 京城内, 几家欢喜几家忧。 九王府内残云密布,苏玉兰的县主府却是喜气洋洋。 苏玉兰一改之前的态度,亲自炖了参汤端到了床榻前伺候。 “明朗,太后亲赏了你大理寺代司正的官职,只要政绩考核合格,便是正二品,这一次我们总算可以扬眉吐气了。你真是给我长脸。” 秦明朗受伤不轻,大爷一样靠在软枕上享受着。 “听说九王府被封了?” 提到此事,苏玉兰更加得意。 “我早就说了江清婉那个女人心术不正,竟然因为云筱然入府心生嫉妒,用些不入流的手段勾结逆贼谋害太后,真是不知死活。九王绝对不会为了这么一个女人跟皇上闹翻,她死定了。” 思及此,她忽又伸手拧了一下秦明朗。 “你要是敢帮忙,我跟你没完。” 秦明朗眼中浮现不耐,敷衍着摆了摆手。 “九王都护不住她,我能做什么?再说了,她也不配。” 这话哄的苏玉兰眉开眼笑,娇媚的扎进他怀里。 秦明朗一手揽着她,眼底却满是算计。 等那女人入了天牢,他一定去她面前好好让她看看,她愚蠢的选择最后落得什么下场。 第137章 温柔亦凉薄 九王府,风雅筑内。 云筱然半躺在贵妃椅上,正吃着葡萄。 李嬷嬷低头走了进来,屏退了其他丫鬟后低声道,“县主,宋夫人已经急火攻心吐了血,您不去瞧瞧?” 云筱然冷哼一声。 “瞧什么?她心里向着江清婉那个扫把星,这就是报应。” 李嬷嬷不放心的劝道,“可这事必然会连累到王府,若是……” 云筱然却丝毫不慌,随手将盛着葡萄的琉璃盏丢给她,悠然的坐了起来。 “急什么?太上皇不死,这九王府就塌不了天。” “我就是要让墨云寒看清楚,他选的那女人究竟会给他带来了什么样的灾祸?等适当的时候,我会去太后那里求情。” “至于郑成业扛不扛得住刑罚,那就不是我能控制的。最好打死了,把这责任背在江清婉身上,让墨云寒亲手杀了她!” 一想到这个结果,她就忍不住癫狂般大笑起来。 李嬷嬷急忙制止。 “县主,老奴对外声称您忧心王爷起不得身,样子还是要装一装的。” 云筱然不爽的甩了下袖子。 “再去探,江清婉被押入皇宫时,本县主要即刻去求见太后。” …… 江清婉还在回京的路上。 递到墨云昭桌案上的折子就已经有十几份。 他随意扒拉着看了看。 都是些言官冗繁的陈词,夏宇更是连续上了三份折子,字字血泪皆怒指九王府的罪行。 甚至还搜集了些江清婉懂玄门道术的证据,其中一张就是秦明朗父亲呈表的供词,可信度极高。 墨云昭盯着他折子里最后一句。 “恳请皇上顺应天道,诛邪灾祸,护卫大周百世绵长。” 他的手指一下一下敲着桌面。 御书房殿外,他的贴身太监总管脚步匆匆的躬身走了进来。 墨云昭立刻抬头。 “如何了?” 总管太监摇了摇头。 “太上皇还是那句话,您是大周的皇帝。” “啪!” 墨云昭狠狠的将手里的奏折摔在了桌案上。 “又是如此敷衍朕,真当朕怕了那枚虎符吗?” 总管太监吓得跪在地上。 “皇上息怒,九王殿下终归是您最疼爱的幼弟,一时为情所困,犯了错,您打骂教训便是,莫要伤了龙体。” 墨云昭起伏不定的胸口缓缓沉了下去,又重新拿起一份奏折随意翻开,却并未看上面的内容,儒雅的面容上带着几分冰冷的杀意。 “未行礼祭祖,那江氏,还算不得皇家媳。” …… 两匹快马,三人一狐。 临近京城的时候,墨云寒拉住了缰绳。 猎鹰嘶鸣一声扬起前蹄,随即晃动了一下马头。 鬃毛顺滑晃动,如一只准备迎战的黑色雄狮。 墨云寒眸色冷厉的看着不远处的城门。 这一路他想了许多,从让他去调查金钩弯刀的匪患,事情便是一环扣着一环。 他原先以为,是墨云昭扛不住太后威压,借此将他支开,好趁机让云筱然入府。 可到了如今,这所有矛头针对的都是九王府。 演了这么多的兄友弟恭,表面的浮华平和,终于是要破了。 身旁夜七凑近低语。 “王爷,暗卫营已经准备就绪,苏掌柜也通过淮楼散出消息,若皇上真要动您,我们就反给他看。” 江清婉皱了皱眉。 一路颠簸,她双腿疼的厉害。 好在腰能靠着墨云寒,倒是影响不大。 否则这会儿身体都能散了架。 她抱着小红仰起头看向墨云寒。 “是为了我,还是其他?” 男人回神低头,黑沉的眸子略有不解。 “你想说什么?” 江清婉移开目光,看向城门口进出的百姓。 “若为我,大可不必。此事还没到血流成河的地步。若为其他……墨云寒,别拿我当借口,这个孽债,我背不起。” 她的声音很柔和,可又说不出的凉薄。 夜七听得有些不舒服。 “王妃,王爷自然是为了你。燕云青深得皇上信任,今日之事,他定会告状,而且王爷跟御林军已经动了手,此事本就无法善了,我们必须早做……” 墨云寒却抬手制止他继续说下去。 随即探身将窝在江清婉怀里的红狐狸提起丢给了他。 “此事听王妃的,所有人按兵不动,等本王消息。入城后,你不用跟了。” 他说完双腿一夹马腹,猎鹰扬蹄而去。 夜七手忙脚乱地接住红狐狸,心急如焚。 “王爷,您不能就这样入宫啊。” 一直不远不近跟着的燕云青已经踏马而来,经过他身边的时候并没有为难他。 只是停住马瞥了他一眼。 “公然抗旨已属忤逆,你还准备带上兵马随九王杀入皇宫不成?” 被说中心事,夜七气的干瞪眼,却又不能反驳。 只能眼睁睁看着燕云青带着大批御林军紧跟着猎鹰入了城门。 城门口数个探子看的真切,当下隐在人群中,去汇报各自的主子。 墨云寒扫了一眼,缓缓放慢速度。 “你知道这座京城,有多少人希望本王死吗?” 两个人贴的很近。 江清婉能清晰的感觉到他气息的压抑。 他在生气。 可她有她要遵守的原则。 轻抿了下唇,没有说话。 头顶又传来低沉的笑声,极尽张扬,又极尽讽刺。 “从本王出生,便有无数人想要本王死,那时本王只是一个任人宰割的孩童,可你知道本王为什么没死吗?” 即便有太上皇力保他一条命,可在吃人不吐骨头的皇宫,想弄死一个婴儿,轻而易举。 江清婉依旧没有回答,只是心口莫名扯得有些疼。 头顶的声音收了笑,透着几许自嘲。 “其实本王也不知。京中无数双手比战场上的刀剑斧戟更难抵挡,可本王却活到了现在。江清婉,你说,是本王难杀,还是他们另有所图?” 江清婉的心头一紧。 从初次见墨云寒,她就知道,这个男人绝不是暴戾的莽夫。 她抬手,轻轻握住了身前牵着缰绳的那只大手。 “我师父曾说过,人心若生出贪念,便如阿鼻地狱的无尽深渊,永不会消融,所以真相,一定会出现。” 墨云寒反手牵住她。 “云天机说的?” 怀中身体僵了僵。 “快走,你那表弟身子孱弱,若扛不住刑罚,会出事的。” 墨云寒低低笑了笑,没再追问,拉紧缰绳,加快了速度。 半个时辰后,猎鹰停在了宣武门前。 御林军手拿长枪横挡在前面。 墨云寒坐在马上,居高临下的看着他们身上的金色铠甲。 “连皇兄的御用亲卫队都用上了,真是好大的阵仗!给本王让开!” 他话音刚落,弓箭拉动的咯吱声就在左上方响起。 宫墙哨岗处立着一排同样身穿金色铠甲的人,手持长弓,已经拉满。 态度很明显。 若有异动,格杀勿论。 第138章 情咒 燕云青也已经跟近。 “九王殿下,你真要为了一个女子,武力闯宫吗?就算殿下不惧,九王府满门抄斩的责罚,您也不担心吗?” 皇权威威,能压一切。 墨云寒护不住所有人。 马蹄声越过他们。 燕云青来到他们身前,从马鞍山取下带着符箓的铁镣铐。 “江氏,请。” 江清婉感觉到墨云寒周身骇人的气压,揽着她的那条手臂,绷的很紧。 她抬手轻轻拍了拍,随即看向燕云青。 “龙牌现在是不是没用了?” 燕云青抬着铁镣铐的手并没有放下,闻言淡淡回了句。 “除了皇上,无人可要你性命,至于其他,无用。” 谋害太后,动摇国本,这是大罪。 眼下,只有戴上镣铐自入皇宫谢罪这一条路。 江清婉撇了撇唇角。 “那就有请燕统领前去告诉皇上,护山大阵我已经修复,问问他,到底是杀我一人重要,还是大周龙运重要。” 在护灵卫军营中。 墨云寒带着她去看守阵坛的时候,她听卫兵提了一嘴。 乌鸦化人,入了皇陵之内。 她虽没来得及亲眼一看,可她赌,墨云寒入玄灵山能让皇上如此动怒,绝对跟国运有关。 若如此,他在意的就绝不仅仅是护山大阵。 至于郑成业的说辞,她没做过,自是不怕。 燕云青跟随皇帝多年,其“云青”之名还是皇上所赐,奖赏他救驾有功。 他虽不似总管太监日夜陪伴,可皇上的心思,却也能摸个七七八八。 片刻后,他将镣铐重新挂在马鞍山,翻身下马,什么都没说,径直入了宣武门。 江清婉抬头看向墨云寒,眸色清冽纯净,并无半点紧张惧怕。 “告诉你一件事,你入玄灵山时,我与人斗了一场。” 墨云寒没有听懂,却也从剑拔弩张的气氛中稍稍抽离,嗓音低沉的问了句, “斗什么?” “斗法。” 江清婉颇有些得意的扬起小脑袋,娇憨灵动。 “我赢了,他败的很惨。” 墨云寒的心尖微颤。 “他是谁?” 江清婉抬手指向威威宫墙。 “里面那个。” 墨云寒愣住,片刻后闷笑出声,抬手轻轻捏了下她的小脸。 “你竟能赢?” 江清婉不爽的拍开他逾矩的手。 “告诉你,是想让你知道,我答应你的事,绝不会失言,你只需信我便是。” 一切如她所料。 燕云青进去没多久,就有个小太监拿着令牌走了出来。 冲着墨云寒躬身行礼。 “九王殿下,您可以带王妃进去了。” 猎鹰硕大的鼻孔喷出热气,抬脚踏进宣武门,一路疾驰,停在了御书房外长长的石阶前。 这一路,十步一岗,重兵把守,全换了墨云昭御用的金甲侍卫。 墨云寒固执的牵着江清婉拾阶而上。 御书房的殿门打开。 里面跪着一人,正是郑成业。 他穿着儒衫,全身上下并无任何外伤。 精神硕硕,也不见疲惫萎靡。 在看到江清婉后,立刻指着她怒声控诉。 “你这个害人精,竟骗我前去护国寺送信,给那群逆贼引路,差点害死太后娘娘。” 他说着又看向墨云寒,慌慌张张的从怀里摸出之前江清婉解卦的纸。 “表哥,我有证据。这是那女人从你房间里偷出来的,上面标注的位置,就在玄灵山附近,她还写了符箓咒语,结果皇陵就遭逆贼闯入。” “表哥,你是大周的战神,是护卫大周的英雄,怎么能留这种吃里扒外的叛贼在身边,污了一世英名。” 他言辞凿凿。 江清婉盯着他看了一会,确定他并没有被任何人操控。 所言皆是从心。 她暗暗叹了口气。 原以为这小孩只是不喜她,却没想到,为了撵她走,竟能当堂说出这样的胡话。 她忍不住摇头。 “郑成业,为了逼我离开王府,你连你母亲的性命都不顾了吗?” 郑成业怒喝。 “此事与我母亲何干,我只是要揭穿你的真面目而已。皇上定会辨明是非,狠狠治你的罪,还王府清净。” “胡闹!” 墨云寒冷斥一声。 吓得郑成业浑身哆嗦了一下。 “表哥,你不要再被她迷惑,她是反贼啊。” 墨云寒气的胸口生疼。 “你都在太学院学了些什么?立刻滚回王府,去见你母亲。” 一直没说话的墨云昭却淡淡开口。 “小九,成业已不是孩童,事关太后,事关玄灵山,朕不能不问。” “江氏,朕在等你的辩解。” 江清婉有些无奈。 关于那份卦纸,她没法说。 若解释了,便是将淮楼暴露。 而苏柳儿与大隋余孽有交集,一旦查明,更会将这私通外敌的罪名扣在墨云寒的头上。 可若不解释,玄灵山的位置又太过巧合。 她略作沉思,抬眸回道,“那夜,云县主入府为姨娘,张灯结彩,甚是热闹。我身份本就低微,又曾嫁过他人,虽承蒙王爷垂怜,坚持娶我为正妃,可我心惶恐,惴惴难安,随写了符箓情咒,只愿王爷莫要因为新人对我失了恩宠。” “至于上面标注的位置,是因我知王爷要去玄灵山,才选了最佳祈福位置,祈求王爷平安。” 话音刚结,郑成业就急了。 “你在说谎,当时我撞破你鬼鬼祟祟,想将此物交给一女子传信与外面,若不是我抢下……” “既然已被你抢下,那就是未曾传信出去,皇陵出事又与我何干?” 江清婉的话噎的郑成业一怔,急赤白脸的喊道,“只要找来那女子对峙,一问便知。” 墨云昭沉声问,“江氏,那女子是谁?” 空旷的殿内,这声威压极重。 郑成业如抓到了把柄般略带了些得意。 “你不要不承认,她能入王府,定然有不少人看见,你不如实交代,王府中的门房下人也定会交代,肯定能将人揪出来。” 江清婉真的很想一巴掌呼过去。 这小孩,到底知不知道再挖下去,九王府要遭多大的罪责。 苏柳儿绝不能入宫。 她一咬牙,似下了万般决心。 “好,我如实交代。” 郑成业长松一口气。 只觉撵走江清婉这事已成定局。 他像是做了件天大的伟绩,挺直了脊背看向墨云寒。 心中有种护卫了英雄的骄傲。 可接下来,江清婉一开口,却是炸裂全场。 第139章 我带你走 “那是我请来的教娘,出身风尘,教授我房中之术。” “噗!咳咳咳咳……” 墨云寒握拳抵着唇难以置信的看着她。 龙椅上的墨云昭也差点呛到。 江清婉却极为坦然。 “郑成业,你那日见她的时候,不也评论了一句光天化日袒露皮肉不知羞耻吗?” 经她提醒,郑成业回忆见到苏柳儿的场景。 晃眼细白的腰身,扭的风骚妩媚,的确不像是正经女子。 一想到江清婉竟然跟风尘女子学这等东西,用来玷污他心目中伟岸的战神,顿时气不打一处来。 “你……你怎地如此不要脸!” 他这般反应,让江清婉绷着的神经缓缓松了下来。 “我曾被秦家抛弃,如今再遇良人,却又因身份不得不接受夫君另娶姨娘暖床,我这也是为了多得恩宠,保住我的地位。要不然,如今日这般,你一个无知的少年郎三两句言语就能将我撵走。” 郑成业憋得脸通红,也不知该怎么反驳。 墨云昭轻咳一声, “此事倒也解释的通,可成业说受你蛊惑前去护国寺带路,你又如何辩驳?” 江清婉再次看向郑成业。 “真的是我让你去的护国寺吗?” 郑成业的眼底明显闪过慌张。 再不似刚刚那般坚定。 他毕竟年岁不大,又从未经受过风霜。 加上对江清婉的成见极深,在护国寺县衙被一通讯问后,想法早就顺着旁人的指引,一门心思的怪责在江清婉头上,甚至不惜说了些谎。 此刻被当面对峙,心里不由发虚。 “还不如实交代!” 墨云寒一声厉喝,吓得他双腿发软,直接跪在了地上。 小脸惨白,眼泪憋不住往下掉。 “表哥,母亲和你都被这女人迷惑,我怀疑她会妖术,正好那日我回府时她给了我一个护身符,我想着去护国寺找方丈大师问问,我不知道太后在寺中祈福,等我从小路摸进去的时候,就撞见里面在打架,我吓得没敢进去,就躲在了树丛里,后来……后来被衙役找到。” “我又听说皇陵遭劫,想起那张纸上写的地址就在玄灵山附近,所以才会……” 墨云寒气的抬手想打,看他可怜躲闪的模样,又实在不忍心,只能恨恨收回,拱手冲墨云昭行了一礼。 “还请皇兄原谅他年少无知,被偏见蒙蔽了双眼,准许臣弟带回好好教训。” 他话刚说完,殿外就传来一声急报。 “皇上,九王府中搜出一具干尸,经查,为云县主陪嫁丫鬟小翠。” “什么?” 墨云昭大惊。 “干尸何在?抬上来。” 两个侍卫很快入内。 抬着的担架上,身穿翠绿衣裙的女子,头发珠花皆在,甚至皮肉还是鲜活的颜色,却已经干枯的紧贴着骨头,眼窝凹陷,行若骷髅,死状极其恐怖。 郑成业吓得跌坐在地上。 手指颤巍巍的指着江清婉,“你……你真的会妖术?” 江清婉此刻没空理他。 她盯着那句干尸,心中掀起惊涛骇浪。 玄门邪修有很多邪术,吸人精血助长修为的也大有人在。 可是这具干尸却又不同。 不仅被吸了精血,连活人气运魂灵也一并吸了去。 这人死后,就真的算是魂飞魄散,就算起坛做法都不可能找到任何痕迹。 而这种手段,和她曾在交给秦明朗的那块赤玉上下的符箓一样,同为诸葛门禁术。 因太过阴毒,她虽看过,却不耻修习。 难道诸葛门有人偷偷学成了? 她正晃神,殿外传来哀怨哭诉。 “求皇上替臣妇做主!” 云筱然一身素衣,哭红了双眼,凄婉的跪在殿外,一头磕在了地上。 墨云昭沉喝,“进殿回话,到底出了何事?” 云筱然泪眼婆娑的起身走到殿内再次跪下。 “皇上,小翠自幼照顾我,在我孤苦无依时陪伴左右,她虽是丫鬟,却与我情同姐妹。随嫁王府的第二日,我便再未见过,后来王府出事,所有人不得外出,我还以为她是早起出了门被拦在了外面,谁成想,她竟死在了姐姐的后院,还变成了这般模样。” 她哭着看向江清婉。 “江姐姐,你抢了我的白慈山庄,跟云寒哥哥污蔑是我害了我亲姐姐,还将她丢进了枯井中。我也不知怎么了,你说什么我便应什么,仿佛我不是我自己了。那几日我枯瘦如柴,险些死去,幸得太后娘娘垂怜,派了太医日夜照拂。如今我也不敢与你争,哪怕是做个姨娘,只要能陪着云寒哥哥,我都认了命,可你为什么还要害死翠儿。” 本已觉得自己做错的郑成业闻言顿时又梗起脖子。 “你这毒妇,竟然对筱然姐做了这么多恶事。表哥,你看看清楚,不要再被她迷惑了。” 云筱然哭的凄婉。 干尸为证,再加上郑成业的煽风点火。 妖术害人的帽子就这么牢牢的扣在了江清婉的头上。 即便她现在再用真言符也于事无补。 皇上依旧会觉得,是她用妖术迷惑才让云筱然胡言乱语。 江清婉气的一脚踹在了墨云寒的小腿上。 若当时他能听话,报官之后,直接定了云筱然的罪责,又哪有今日的麻烦。 墨云寒知她意思,任由她踹也不躲闪。 这一幕看在郑成业眼里,却是容不得,当即怒道。 “你竟然还敢当着皇上的面对我表哥行凶,简直太大胆了。” “你闭嘴!” 江清婉没了耐心,冷冷瞪了他一眼。 随即抬头看向墨云昭。 “皇上,这具干尸刚死不久,而我离开京城已有两日,此人断不会是我杀的。” 云筱然掩着口鼻,凄婉反驳。 “小翠都变成这样了,怎能看出是何时被害?你通妖术,自然是什么都由着你说,可小翠的尸体是在你房里发现的,你总抵赖不了。” 她再次跪匐在地。 “求皇上为我做主。” 墨云寒攥着江清婉的小手低声道,“你可还有旁的法子证明?” 江清婉轻轻摇了摇头。 这次,她是真的没法子。 而且眼下她的修为几乎归零,想要恢复还需要一段时间,连缉凶都做不到。 墨云寒眸色沉了沉。 “我带你走。” 此刻突围,谋逆之罪就再难洗清。 江清婉攥住他的手掌制止,冲着高位上坐着的墨云昭扬声道,“此事我会查出真相,眼下,护佑皇陵阵法更为重要,请皇上容我几日。” 她话音刚落,一个茶盏就横空飞来。 墨云寒眼疾手快,将她一把拉到身后,茶盏碎在半步之外,劈裂的瓷片飞溅而起,生生割在了墨云寒的脸颊上,留下一道血痕。 第140章 诛杀妖妇 墨云昭气的脸色铁青。 “你还护着她。” “你听到她刚刚说了什么吗?到了如今,她自知罪责难逃,竟然还在肖想用大周国运与朕谈判。真以为懂些玄门道术就能为所欲为吗?皇陵圣地,岂容她如此歹毒之人玷污。” “来人,将江氏拿下!” 殿内落下六名金甲侍卫。 江清婉的确是想跟他谈判,以国运龙脉来喘口气,这已经是破了诸葛门的戒律,插手了朝堂更迭。 她只是不想墨云寒因她谋逆。 也想找机会查出使用诸葛门禁术之人。 可眼下似乎,将事情弄的更糟。 “墨云寒……” 挡在她身前的男人却先她一步开口,“皇兄,你不能动她!” 墨云昭眸色阴沉。 “小九,你知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 跪在地上的云筱然恨得牙痒痒,她没想到事实都摆在了眼前,墨云寒竟然还敢忤逆皇上护着江清婉。 她哽咽着拼命劝道, “云寒哥哥,为了这个女人,你要在大殿之上谋逆吗?就算你不在乎筱然的死活,难道你连舅母的生死都不顾了吗?筱然求你醒一醒好不好,不要再被她的妖术所迷惑了!” 郑成业也是急红了眼。 “表哥,你看看筱然姐,你们二人青梅竹马,多年相伴,她才是你最喜爱的女子,你怎可都忘了?” 剑拔弩张之时,外面忽然响起洪亮的齐声高呼。 “恳请陛下,诛杀妖妇,还天道清明!” 总管太监急匆匆跑了进来。 “皇上,不少朝臣跪在外面请旨,情绪很是激动。” 墨云昭长叹一声。 “九王,护国寺所属县衙的县令,是在早朝时入的宫呈报的问询诉状,并在殿内陈述了事发的搜查过程。满朝文武皆听得真切。” “朕这桌案上,全是大臣们参你九王府的奏折,都被朕压下。就连今日对峙,朕也不曾让外人旁听,你还要朕如何维护。” “为了此女,你能斩杀朕的亲卫,难道你还要提剑连外面的朝臣也一并杀了吗?” 云筱然心中大喜。 果然还是太后娘娘谋划精密,今日,江清婉这贱人,必死无疑,谁也救不了。 墨云寒周身气压极低,一双漂亮的狐狸眼,眼尾都已被逼的猩红。 他冷冷看着上位,声音却出奇的平静。 “皇兄准备拿下她后如何处置?火祭?还是如同对待幼时的我一般,全身放血,求助于玄门阵法寻一个所谓的真相!” “你放肆!” 墨云昭的脸色异常难看。 墨云寒却低低笑了起来,肆意,疯魔。 “皇兄一直没问臣弟,为何要去玄灵山。是早就知道原因,还是觉得无足轻重?” “若说巧合,臣弟与那群大隋余孽的交集更甚,与太后的积怨更深。可入殿以后,皇兄却只字未提。” “成业年少无知轻易可被挑唆不知事态深浅,字字句句皆为驱赶江清婉,可皇兄知道,有本事反的,是臣弟,跟一个妇人有何关系。她不过拼力在玄灵山中救我性命,一心想要修补护山阵法兑现与皇兄的承诺,仅此而已。” “皇兄若要杀臣弟,不必绕这么多弯子,直接动手便是。” “墨云寒!” 墨云昭霍地站了起来。 儒雅的一张脸,双眉紧皱,显然已是动了雷霆之怒。 “闯入皇陵的是一群黑乌鸦,可幻化人形,与外围的大隋余孽配合得当,必是玄门高人所为,你有这本事吗?” 墨云寒勾唇。 “臣弟没有。若皇兄是因为江清婉懂些术法就怀疑是她所为,那坤宁宫里藏着的那位天师岂不是嫌疑更大!” 墨云昭眼中的杀气,前所未有的浓烈。 字字句句,噙着刀光剑影。 “小九,你真的是越发放肆!” 墨云寒却视若无睹。 “臣弟前往玄灵山,是因听闻有灵狐入山,可化妖为人形,才会追踪查探。可那灵狐就是一只普通的红狐狸,是有人引我前去,破了护山大阵,借机闯入皇陵。臣弟为何会被灵狐化妖这种荒诞之言吸引,当今太后,最为清楚。” 这一次墨云昭没有说话,双眼寒气能血染十丈。 墨云寒直直盯着他。 声音朗朗,毫不避讳忌惮。 “郑成业出现在护国寺虽有嫌疑,但秦明朗不仅恰好出现在护国寺,还舍命救下了太后,不更显可疑?他与臣弟的积怨,可也不浅。” “若护国寺一事只是太后自导自演掩人耳目的戏码,一切便都可说得通。” 御书房的殿门并没有关。 门内门外,皆听得一清二楚。 皇帝为何纵容九王,百姓皆以为是宠溺幼弟,可朝臣不傻。 他们都知道,是因为太上皇手中的虎符属意墨云寒,那张龙椅宝座,也属意墨云寒。 如墨云寒所言。 若想反,他就能反。 周围死一般寂静,唯有墨云寒的声音冷幽响起。 “皇兄并无实证,臣弟也无实证。可桩桩件件,皆指向坤宁宫,臣弟的怀疑,皇兄觉得可有道理?” 江清婉愕然的看向墨云寒。 这厮,像个冷静的疯子! 却又诡异的迷人,让她的心跳不受控制的悸动难压。 龙骑前的墨云昭从未像此刻这般,想要杀了他这个九弟。 可他不能。 强压下心头的怒火,他沉声道,“既有怀疑,理当彻查,那就将江氏暂押天牢候审。” 不等墨云寒再开口,他又冷声加了一句。 “小九,这是朕能做到的极限。” 江清婉轻轻扯了扯墨云寒。 既有转机,便可再想办法。 总好过生灵涂炭,连累诸多无辜人的性命。 墨云寒并没有看她。 “既不能定罪,为何要去天牢,臣弟的宫殿还空着,臣弟陪她囚于宫中,等候皇兄彻查结案。” 随即微微颔首。 “臣弟告退!” 转身时,目光看向郑成业。 “立刻回府去见你母亲,事情未解决之前,不准再回太学院,也不准离开王府半步!” 他牵着江清婉还未跨出殿门。 身后忽然响起太监总管的声音。 尖细悠长。 “郑成业因私心报复呈辞欺君,证据确凿,念其年少,有自检之举,并未铸成大错,罚,鞭刑二十,即刻行刑!” 墨云寒的脚步猛地顿住。 宫中鞭刑比军中鞭刑更重,二十鞭,郑成业绝没有机会活下来。 终于知道害怕的郑成业吓的瘫软在地上。 “表……表哥。” “筱然姐。” 云筱然心里巴不得郑成业因江清婉的事真被打死,却还是故意跪下求情。 “皇上,成业年少却也心思通透,绝非故意说谎,如今真相未明,还请饶他性命,少打几鞭。” 墨云昭重新坐在龙椅上,神态已经恢复如常。 “小九刚刚的话提醒了朕,有些事不能因为牵涉皇亲,便一叶障目,大周礼法,人人都应遵守,朕为皇帝,也不能徇私。” 墨云寒缓缓呼出一口气。 他知道,墨云昭不是想要郑成业死,而是在训责他的不恭。 撕破了伪装,一切倒也变得简单。 他转身,规规矩矩的跪下行了一礼。 “此事因臣弟而起,皇兄曾在幼时告诉臣弟,长兄如父,必护我周全。臣弟是成业的堂哥,其母宋氏教养臣弟,恩同生母,还请皇兄准许臣弟代成业受罚。” 两兄弟四目相对。 气氛凝滞片刻,墨云昭淡淡开口。 “加十鞭,去!” 第141章 游说 三十长鞭抽的墨云寒的后背皮开肉绽。 荒凉的宫殿内,连一个伺候的宫人都没有。 殿门被金甲亲卫关上,隔绝了哭喊的嗓子都哑了个郑成业。 他跪在地上,不管不顾地喊着。 身上的锦袍都染了土,还有刚刚扶着墨云寒过来时染上的温热的血。 “表哥,表哥!” 跟过来的云筱然见也不能在墨云寒面前表现,眼中闪过不耐。 “成业,我们做不了什么的,你若不愿回家,我带你去坤宁宫求太后祖母收留。” 郑成业盯着自己染了鲜血的手,想起刚刚墨云寒在他耳边说的话。 “你不信江清婉,也该信我和你母亲。” 隐约间,他觉得,自己好像真的做错了。 他吸了吸鼻子站起来。 “筱然姐,母亲已经知晓此事,我若不回去,她要担心的。你带我出宫,我不认得路。” 他委屈又懊悔,眼泪不受控制的往下掉。 他觉得丢脸,却越哭越伤心,只能拼命抬手擦,擦的满脸都是血。 云筱然的眼底闪过嫌弃,敷衍的安慰着带着他走了。 等上了马车又忍不住游说。 “成业,你别担心,只要我们不放弃,云寒哥哥终有一天会看清楚那个女人的真面目。我也一定会尽我最大的力量,保护你跟舅母。可那女人的妖术实在太厉害,若还留她在府中,也不知道下一个遭殃的会是谁。” 想到小翠的尸体,郑成业害怕的攥紧了双手。 云筱然隔着帕子拍在他的肩膀。 “你这次真的很勇敢。” 郑成业僵硬的冲她笑了笑,却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等到了王府,御林军已经撤了。 墨青蕊正在宋玉书的房里宽慰她,突见云筱然带着郑成业进来,二人登时欣喜若狂。 宋玉书却又看到他满身血污,急的踉跄下床。 “成业,你哪里受伤了?” 郑成业连番遭受惊吓,此刻见到母亲情绪彻底失控,跪在地上抱着她的腿嚎啕大哭。 墨青蕊见他这副狼狈模样,也心疼的红了眼。 一旁的玉桃吸了吸鼻子。 “还是县主有办法,入宫没多久就将少爷接了回来,还让外面的御林军都撤走了。” 正沉浸在重逢喜悦中的宋玉书闻言忙抬起头胡乱的擦了擦眼泪。 “筱然,这次真的多谢你。” 云筱然自然不会提及她入宫的目的,故意模棱两可的说道,“我们都是一家人,不说客套的话。成业能平安回来,已是万幸。” 宋玉书点点头,忙又问道,“王爷如何了?” 闻言云筱然故意抽泣了几下,拿着帕子擦着眼泪。 “王爷为护成业受了鞭刑,情况很不好。他执意要护着江氏,我也没有法子,只能先带成业回来。” 郑成业哭的上气不接下气,跪趴在宋玉书怀里抽搐着连话都说不出来。 玉桃跟着抹着眼泪,气的狠狠跺了跺脚。 “都怪那女人惹出这等祸事连累王爷。夫人,她的丫鬟和小厮还在后院,不如抓起来好好审问一番,谁知道他们还藏着什么害人的主意。” 云筱然立刻凄婉附和。 “筱然知道舅母为成业焦心缠绵病榻,也未敢打扰。筱然的丫鬟小翠,已成了具干尸,死在了王府后院江氏的房间里。” “什么?” 宋氏大惊,“此言当真?” 云筱然忙道,“此事被御林卫搜到,已禀明皇上,若非如此,王爷又怎可能被连累的回不来,我们出宫时,许多朝臣还在御书房外跪着,求皇上惩治妖妇。此事,成业也是亲眼所见的。” 宋氏赶紧低头询问,却发现郑成业已经经受不住连番的情绪波动,在她怀里哭睡过去。 玉桃急道,“夫人,奴婢现在就带人去后院,将那对恶奴控制起来,严刑拷打,定要问出个一二。” 一直没说话的墨青蕊忽地道,“既然此事已经禀告了皇上,皇上却并没有旨意下发,宋姐姐还是先照顾成业,莫要操之过急。” 宋玉书混乱的心稍稍定了定。 “郡主所言有理,你们都下去,王爷没回来之前,谁都不许妄动。” 云筱然心里气愤不甘。 所有证据都指向江清婉,这群人为什么一个个都还要护着那贱人! 她故意福了福身,声音幽怨。 “舅母不信筱然,筱然不怪您。毕竟连云寒哥哥都被她迷惑,更何况我们这些普通人。筱然只希望舅母好好想想自她入府后发生的事情,是否太过诡异难测,她控制人心的本事实在太厉害。” “如今筱然已经一无所有,看着我长大的您和陪着我多年的云寒哥哥也对我心生厌弃,我仍不要脸皮地以姨娘身份入府,成了长安区的笑话,可我只是想找回曾经疼爱我的亲人啊。” 她哽咽的似泣不成声,身形也故意踉跄了一下。 李嬷嬷眼疾手快的扶住她,心疼的只叹气。 “县主,您为了救人在太后殿前跪了许久,老奴扶您去休息。” 宋玉书心有不忍。 “筱然,你……” 云筱然见游说的差不多了,再次福了福身。 “舅母,您还是听郡主的。现在照顾成业是最要紧的,筱然就不打扰了。” 说罢由着李嬷嬷搀扶着,可怜又无助的一瘸一拐的走了。 玉桃心酸的吸了吸鼻子。 “夫人,县主是您看着长大的,自从江氏入府,她却像变了性子般,或许真的是妖术作祟。而且这一次县主为救少爷,付出这么多,您为何还不信她?” 此刻宋玉书的心里情绪纷杂,再加上这两日都没有合眼,只觉头疼欲裂,脸色白的吓人。 墨青蕊摆摆手,让所有人都退下,又让玉英将郑成业带去听涛小筑休息。 等四下无人,才轻声问道,“宋姐姐,你觉得江清婉真的是害人的妖妇吗?” 宋玉书抬手揉着眉心摇了摇头。 “我不知道。我现在心里很乱,郑擎还没回京,王爷又被困宫中,我实在没心思想这些。” 墨青蕊理解的拍了拍她的手背。 “那就好好休息一下,宫里的事,我去打听看看。不过,你若问我,我却是不信江妹子会行那害人之举。” 宋玉书诧异抬头。 论认识交往的时间,墨青蕊也只跟江清婉见过几面,为何会如此笃定。 难道只因那符无意间救过她? 墨青蕊笑道,“我小九叔是什么样的人啊,冷傲,孤僻,外人嘴里的煞神修罗,战场上令外敌闻风丧胆的战神。十四岁披甲,满身杀伐暴戾,在鬼门关都过了几遭的人,会被区区妖术迷惑?” 宋玉书沉郁的心,豁然开朗。 第142章 实践一下 荒凉的宫殿内,满地灰尘。 被尘封了太久的寝殿根本没法住人。 江清婉翻找出几床发霉的被子,扯掉外面的布料,总算简单收拾出来一个能躺的地方。 她赶紧折返回院子,微风拂过,男人带着满身的血污强撑着意识坐在石阶之上。 鲜血滴答滴答,顺着玄色的衣服,落在石转上,透着骇人的红。 他微微仰着头,不知道在看什么? 冷峭的侧脸上,有着难以形容的落寞。 江清婉快步上前,弯腰去拉他的胳膊。 “去里面趴着,我想办法给你治伤。” 墨云寒没有动,他抬手指了指庭院里一棵长得无比茂盛的杨桃树。 不到结果的季节,只有葱葱绿绿的叶子,随着风的吹动,响起稀碎的哗啦声。 “不太熟的杨桃,很酸很涩,但是汁水还算多,等稍稍成熟后,涩味少了,却依旧很酸,再等一等,彻底成熟后,那果子才变得又甜又多汁。可这果子放不住,我想了很多种方法,埋进土里,藏在瓮里,包在被子里,可依旧很快会坏掉。其实坏掉的杨桃也不算难吃,至少……比饿肚子好。” 江清婉的视野中,仿佛出现了一个满身带着血污倔强的垫着脚尖举着树枝,拼命够杨桃果腹的小小少年。 那还管得了果子是生是熟,还是已经烂掉。 她鼻子有些发酸,倔强的再次用力想将人拽起。 可她的力气实在不足以支撑。 “墨云寒,你站起来!” 话出口才发现哑的厉害,还带着些许哽咽。 墨云寒终于转过头看她。 “我受伤,算不到你的头上。倒是你,被冠上妖妇的骂名,是因我所累。抱歉。” “墨云寒!” 江清婉气的红了眼眶,“我让你站起来。” 见她这般模样,墨云寒轻声笑了笑。 “好,我听你的。” 他紧握着她的手臂,稍稍用力,从石阶上站了起来。 眩晕感骤然袭来,他踉跄着没有支撑,重重的压向江清婉。 好在后面就是石柱子。 江清婉的后背撞在上面勉强支撑住仰到的力度,她忙抬头查看,却撞进一双深邃幽暗的眸子里。 凝重的冷寂之后,是炙热的渴望。 她的心跳有些乱,慌不择路的移开目光。 扶着他一步一步往殿内走,“这次是我失算,没想到除了宫里的那个,这京城里还有个玄门高手。不过他把干尸丢在王府后院,是想害我还是想利用我害你?” 头顶传来男人虚弱的回应。 “江清婉,我不喜欢这里。” 江清婉以为他嫌弃脏。 “不喜欢也得忍着,这三十鞭一点没收力,你的伤口都见骨头了,如果不好好的治,你会死的。” 她絮絮叨叨的念着,脑袋里快速思索着身上能用的东西。 却听头顶再次传来墨云寒的声音。 “若是你陪着,倒也不是太讨厌。” 江清婉愣了愣,一张小脸烧的有些红。 “我看你是伤的糊涂了。” 墨云寒此刻的意识都有些模糊。 浑身疼的厉害,仿佛又回到被人抓着放血的小时候。 那种无边无际的恐惧,像黑暗的魔鬼将他吞噬。 可身侧的温软却又带着蓬勃的生命力,如一缕光,硬生生撕开黑暗照了进来。 给他一种莫名的心安。 总觉得,有她在,他好像就不用再惧怕。 “江清婉……” “嗯?” “你学的怎么样了?要不要跟我实践一下?” “学什么?” “房中术。” “墨云寒!” 跳脚的气恼夹杂着闷哼的低笑,在这荒芜的宫殿内,染了一抹鲜活。 将人扶着趴在床上,江清婉小心的将粘在伤口处碎掉的衣服拨开。 上一次青穗丢给她的金疮药还剩了一点,可这么多的伤口,根本不够用。 止疼的符咒作用也不大,她现在灵力耗费太狠,否则之前墨云寒受刑她就可以用符咒替他挡一挡。 见她久久没动,墨云寒微微侧了侧脸。 “等什么?不是要包扎吗?” 江清婉举着只剩了半瓶的药。 有些许愧疚委屈。 “不够了。” 本就强撑着意识的墨云寒忽地皱了皱眉,又用力撑起了一些身体,扭过头看她。 “你的符……不能用了?” 江清婉抿着唇不说话。 墨云寒的目光落在她脖子上还没有消退的掐痕上。 忽然间明白了在御书房中问她可还有没有法子的时候,她为何摇头了。 在玄灵山的那个破山洞里,她定然是做了极危险的事才救下他。 他重新趴好,语气尽量放松。 “没事,你随便包一包就可以,本王常年在沙场历练,这点伤不会要了我的命,我睡一觉便会好。” “咚!” 院子里忽又重物落地的声音。 “有人进来了?” 江清婉立刻起身想去查看,却被墨云寒一把拽住。 “我陪你。” “不用。”江清婉轻轻挣开,“若是想杀我,何必弄出动静来。你现在这个样子,也没法护我。” 她说完快步走出殿门。 就见院子里多了一个包袱。 四下并没有其他人。 她疑惑上前,打开一看,里面全是上好的伤药,还有干净的纱布,一个水袋,和用油纸包包着的肉干。 色泽暗沉,和那日在玄灵山下她在赤森手中吃到的一模一样。 她收好包袱冲着院墙外的方向拱了拱手。 “多谢。” 说完赶紧拿着东西回了殿内。 墨云寒正扶着床幔准备起身,见她回来才松了口气。 “是谁?” “应该是赤森。”江清婉将水袋和肉干放在枕头边,“你饿了便吃,我给你上药。” 她忽又想到什么,“赤森过来,会不会是太上皇的主意?你现在这么惨,他这个当父亲的也不管吗?” 墨云寒歪在枕头上。 鼻翼间全是发霉的味道,他索性扯了一截江清婉的裙摆放在了鼻尖嗅着,似乎这样能缓解痛苦。 闻言也只是随口回了句。 “我被太后放血的时候,他也没有管过,只给了一句话,不能让我死。” 这实在让江清婉有些意外。 不由啧啧两声, “这还是亲爹吗?那你觉得这次,他还是会一如既往的不许你死吗?” 伤药小心的一点点涂在伤口上,沾染着鲜血,弄了她一手。 她小口小口吹着气,希望能缓解些疼痛。 等了好一会儿没听到声音,忙起身看去。 就见墨云寒攥着她的裙摆贴在脸上,已经昏睡过去。 第143章 威慑 坤宁宫内, 太后正悠闲的喝着血燕粥,外面候着的小太监连滚带爬的冲了进来,激动的话都说不利索。 “太……太后,太……太上皇传旨,召您候驾。” “啪嗒!” 太后手里的玉瓷碗掉在了地上,满脸的难以置信。 桂嬷嬷大喜,立刻打发了小太监去外面守着,又让宫女收拾好地面全都去了外面。 这才俯身跪在地上。 “老奴给太后道喜。” 太后已经回过神来,凤眸微挑,冷冷哼了一声。 “有什么可喜的?哀家早就知道,他定然会来求哀家,只是没想到会早了些时辰。” 她看着手指上精致奢华的护甲,眸光渐冷。 “不就是打了三十鞭吗?又没有打死,也要他这么急赤白脸的走出养心殿!” 桂嬷嬷知她心思,忙低声道,“太后娘娘,老奴为您梳妆?” 太后嗯了一声,扶着她的手臂坐在了铜镜前。 看着镜子里不见老态的脸,眼中更加得意。 “去把哀家那套金丝雪云缎拿来。” 她似又想起什么,“还有那套凤求凰的头面,一并拿来。” 桂嬷嬷怔了怔。 那套金丝雪云缎是太上皇册封皇后时赐的宫装,那套头面,是太后精心准备的嫁妆,亲手设计,找了最好的工匠打造。 她心里又酸又疼。 这么多年了,太后对太上皇的情意,并没有放下。 刚刚收拾好妆容,外面就响起了小太监尖细的声音。 “太上皇驾到。” 太后转动佛珠的手猛地顿住,随即抬手扶着桂嬷嬷站了起来,摇曳生姿的流苏坠子轻轻荡着鬓发。 她看向殿门口逆着光走进来的男人。 恍惚中似乎又回到了大婚那年。 她隔着龙凤呈祥的喜帕,模糊的透出一双绣金纹龙的靴子。 那人用喜秤挑起她的盖头,她看到一双俊逸飞扬的眸子,一眼万年。 “咳咳咳咳……” 低沉的咳嗽声打断了所有回忆。 视线中的太上皇随意的穿了件明黄的便装,头发散乱披在脑后,连最起码的玉冠都没有戴。 常年被病痛折磨的脸,苍白发青,虽威仪仍在,却再不是当年英俊的儿郎。 太后只觉所有美好都被打破,心中万念繁杂,只剩空洞的荒芜,以至于连行礼都忘了。 桂嬷嬷忙跪下高呼。 “见过太上皇,吾皇万岁。” 说着还不着痕迹的轻轻扯了扯太后的衣摆。 太后恍惚着想要福身。 太上皇已经从她身边经过,淡漠的拂了下衣袖。 “不必行礼了。” 他坐在主位上,行了这几步又忍不住低低咳嗽了两声,气息很杂乱。 “你也坐。” 桂嬷嬷赶紧扶着太后坐在了左下首的位置。 太上皇的目光再次落了过去,从上到下看了看,忽地很冷的笑了声。 “已快入土的年纪,还穿这个颜色,看来太后在这坤宁宫中的日子倒是过得不寂寞。” 太后心中纷杂肆意的情绪骤然间炸裂。 “臣妾过得如何,太上皇会关心吗?您有多少年不曾跨进坤宁宫中,您自己算过吗?” 太上皇切了一声。 “难不成还要朕宣你侍寝?” 太后的脸瞬间涨得通红,却并不是羞的,而是气的。 她微微扬起仍具姿色的脸。 “臣妾可以,太上皇还行吗?” 四目相对,谁也不肯让出半步。 周围死一般寂静,宫女太监全都吓得垂下头,连呼吸都不敢大声。 最后还是太上皇先移开了目光,冲着老太监示意了一下。 老太监立刻朝门口喊道, “把送给太后的礼物抬进来。” 两个侍卫扛着一个大红箱子走了进来。 刚入宫的那几年,还是皇后的太后宠冠六宫,恩赐不断。 隔三岔五的,就会有装满礼物的大箱子送进那时的椒房殿。 有些是四方小国进贡的稀奇玩意,也有些朝臣进献的宝贝。 这么多年过去,再一次看到这一幕,太后的心头发酸,故意瞥了一眼。 “臣妾这坤宁宫内什么都不缺,太上皇的礼还是拿回去。” 太上皇懒散的靠在椅背上。 “太后还是看一眼,打开。” 即便时过境迁,这种强势不容拒绝的傲气,依旧让太后的心忍不住乱了节奏。 随着箱子掀开,里面却并不是什么珠光宝气的宝贝,而是一具干枯到令人作呕的尸体。 一张骷髅头包裹着皮囊的脸正对着太后,双眼凹陷的深坑,仿佛含着无数冤死的魂灵,正嘶吼着张牙舞爪的扑来。 太后吓得脸色惨白,整个人僵硬的坐着,迅速别开了脸。 强压下想吐的冲动,她恨声质问,“你把这恶心人的东西抬来做什么?是你最喜欢的小九选的妖妇做下的孽障,难不成你还要哀家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当做没发生吗?” 她抬手指了指殿门,愤恨难平。 “你去御书房外看看,满朝文武跪了一地,都在请旨诛杀妖妇,你一心护着你的小九,可曾在乎过皇帝的难处,他也是你的亲生儿子!” 太上皇等着她情绪发泄完才淡淡开口。 “这是在水云宫里发现的干尸。” 太后所有的表情都凝滞在脸上。 用圣水洗涤过的脸皮,紧致的好像没一点细纹,可在此刻,表情里依旧露出了苍老的疲态。 太上皇盯着她。 眼中没有半点惊艳亦或者温柔,平静的像一潭死水。 “小四昨夜宿在水云宫,半夜亲眼看到怪物吸食活人,若不是九王妃的护身符救了他一命,他也会变成这样的干尸,那孩子害怕,半夜求到了养心殿外。而怪物吸食活人的时候,九王妃正在玄灵山中。” 太后的脸色变了又变。 许久后抬头问道,“你想我做什么?” 两个人做了几十年的夫妻。 虽早就反目,水火难容。 可却彼此最为了解。 太上皇抬手,老太监立刻躬身伸出手臂。 他缓缓搭上,微微用力站了起来。 “这件事到此为止,三日内补好九龙阵。他若再敢对皇室中人下手,你和你的儿子,都不必活了。” 他再没看太后一眼,迈步离开。 门外宫人跪了一片,殿内只剩下桂嬷嬷一人,还有红箱子里的干尸。 她看着太后满头的珠翠,心头一酸,跪在她面前扶着她微微躬着的身体。 “太后娘娘,万事都有办法,您切勿伤了凤体啊。” 半晌,太后吃吃笑了笑。 “你听见了?为了那个女人生的贱种,他可以连大周的江山都不顾,随随便便便可要了我儿的命。” 她猩红着眼睛看向殿外。 “也好,等他死的那日,哀家绝不会为他留半滴眼泪。” 第144章 病急乱投医 坤宁宫外,老太监扶着太上皇慢慢往养心殿走。 “九王殿下还在受苦,您不派人接出来吗?” 太上皇深深吸了口气。 看着天边的晚霞和闲散的白云。 “只是受了些外伤,哪里有这么娇气。” 老太监讪讪笑了笑,继续劝着, “三十下鞭刑,再好的身子骨,也经不住,若真的伤了内里,还不是您心疼。” 太上皇瞥了他一眼。 “小九自己选的女人,不是有通天的本事吗?一点皮外伤治不了?” 老太监被噎了一下不敢再搭话。 …… 王府后院内, 莲儿哭的眼睛都快睁不开了。 李斗急嘴上都长了泡,无头苍蝇一样,围着莲儿一会站一会顿,唉声叹气的快把头发都薅秃了。 这时连接前后院的小门打开。 云筱然带着几个丫鬟小厮走了进来。 二人顿时如临大敌。 李斗顺手拿起铁锨挡在莲儿前面,“你又想干什么?” 云筱然悠然的看着周围的花团锦簇,笑的无比得意。 “你们对我这么大敌意做什么?本县主只是好心过来告诉你们皇宫里的消息,既然不想听,那就算了。” 莲儿急忙拽开李斗,毫不犹豫的跪在了地上。 “奴婢给苏县主请安。” 云筱然轻哼了一声。 “你倒是识时务。” 说完却不再做声。 莲儿赶紧又拽了拽李斗,示意他也跪下。 李斗虽不愿还是听话的跪了下来。 云筱然这才满意,故意叹了口气。 “皇上已查明江氏以玄门道术吸食活人性命,罪大恶极,她还连累王爷受了刑罚,满朝文武激愤不平,皆在请旨诛杀妖妇,若不是太后怜惜我,这偌大的王府早就被她连累抄了家。” 莲儿瘫坐在地上。 连王爷都受了刑罚,那小姐岂不是凶多吉少。 李斗梗着脖子解释。 “我家小姐不会害人。” 云筱然鄙夷的瞥他一眼。 “你是说皇上冤枉她?” 莲儿心思转的比李斗快,赶紧冲着云筱然磕头。 “求云县主救救我家小姐,奴婢愿做牛做马报答您。” 她知道眼前的这位并不是良善。 视她家小姐如眼中钉。 可她身份低微,又能去求谁。 自从那些人从小姐房里搜出了干尸,青穗姑娘走了,苏姑娘也走了,就连钟大夫也趁着撤兵后又封府的间隙带着还没醒来的小武离开了。 她本想和李斗去前院问问。 可前院的府兵拦着不准去,所有人好像都很忙。 根本没有人担心在乎小姐的死活。 哪怕只有一丝可能,也总比她焦心的干熬着要好。 李斗急的去拦她却拦不住,只能跟着一起磕。 眼看着额头都磕出了血。 云筱然才悠然开口, “本县主并不是弑杀的人,经此一遭,江氏王妃的名分是保不住了,她一个下堂妇,对我并没有什么威胁,留她一命也算是给自己积福。” “若是现在有人能拿出实证,证明吸食活人的另有其人,为了王府的声誉,为了王爷不再受牵连,本县主可以再去求太后宽宥。” 莲儿抓住重点,立刻拍着胸口道,“是奴婢吸食活人,那干尸是奴婢杀的,跟我家小姐没有任何关系。” 云筱然摇头。 “说话要有证据,这件事可是皇上亲自在查,不容敷衍。” 她厉声喝问后缓缓俯下身故意引导,“你是江氏的贴身丫鬟,如果你真的想为她抵命,就要找些能说服人的东西出来,到时候你再来个死无对证,这事自然翻篇。” 莲儿的脸一阵惨白。 哭的红肿的眼底,闪过决绝的死志。 她缓缓抬头,直勾勾的盯着云筱然。 “奴婢身份低贱,死不足惜,可若县主大人不能信守承诺,欺骗于我,我定化作厉鬼,永生永世缠着你。” 那骇人的气势惊得云筱然猛地直起身,下意识的攥住了腰间挂着的荷包,突突乱跳的心杀意陡升。 莲儿却已经起身,快步走去江清婉的寝卧,将她放在衣橱上方的炉鼎拿了下来。 有天夜里她肚子不适,起来如厕的时候无意间撞见过江清婉用这东西。 昏暗的房间里旋着诡异的气流,这炉鼎内却溢出奇异的光芒。 她不懂这东西的作用,但定然是跟玄门道术有关。 犹豫良久,她深吸一口气,抱着炉鼎正准备出去。 院子里却响起青穗的声音。 “苏姨娘,你趁着王妃不在,冲着下人耍威风,算什么本事。” 紧接着是云筱然的怒喝。 “放肆!李嬷嬷,掌嘴!” 莲儿心中一动,立刻将炉鼎放下快步跑了出来。 “青穗姑娘。” 院子里,青穗一把扇飞了试图掌掴她的李嬷嬷,并将还跪在地上脑袋磕出大包的李斗拽了起来。 李嬷嬷本就残了一只胳膊,此刻被摔得连声惨叫。 云筱然气的脸色铁青。 见莲儿出来立刻质问,“你到底还想不想救江清婉?” 莲儿未开口就被青穗打断。 “王妃好的很,何须我们搭救,你再欺负他们,别怪我出手狠!” 青穗杀过人,周身的气场萧杀凌厉。 再加上常年习武,眸色冷硬,哪里是莲儿那般好糊弄的。 云筱然不甘心的冷声骂道,“江清婉还真是养了不少好狗,既然你们不识抬举,那就等着她被五马分尸。到时候,千万别来求我。” 她说完拂袖而去。 李嬷嬷紧跟着站起来,朝着莲儿三人淬了一口唾沫。 “我家县主刚从宫中将郑少爷救出,这宫里的消息,还有谁比我家县主更清楚,真是浪费我家县主的仁厚之心!” 莲儿心急如焚。 “青穗姑娘,我家小姐……” 青穗轻轻摇了摇头。 等云筱然几人走了才道,“现在王爷和王妃待在一起,我们都在想办法,你二人切勿急躁被人利用。” 闻言莲儿登时有些后怕,眼泪扑簌簌往下掉。 她只一心救人,若是因而连累了小姐,她就算是死了也难赎大罪。 “青穗姑娘,你们都走了,前院还不许我们去求宋夫人,我们真的是没办法了。” 青穗安抚的拍了拍她的肩膀。 却也无法给一句绝无危险的准话。 墨青蕊从王府离开刚到家门外,就看到了几辆马车停在府门外,不知等了多久。 除了她熟悉的那几人,柳氏也来了。 见到她皆迎了上去,面色都有些着急。 第145章 暗夜鬼影 九王府出了事,整个长安区的气氛都有些压抑。 好在墨青蕊常年喜欢呼朋唤友的来府中玩耍,倒也不会太引人注意。 她将众人请进府中,沏了茶,屏退了所有丫鬟侍从才道,“几位这么着急过来,是害怕之前种种会被这妖妇连累吗?” 傅安安性子最是着急。 “郡主姐姐,你就别开玩笑了,我们若是怕,就不会过来了。江妹子到底怎么样了?这群人想干什么啊?我这消息听得稀里糊涂,一会说江妹子要杀太后,一会又说江妹子勾结大隋余孽要谋反,还有说江妹子被活人吸成了干尸,这传闻听得我是心惊肉跳的。” 朱淮君道,“我听说不少言官都去了宫里,那些人的嘴,能把死人说活,如今九王府都封了,局势怕是不妙。” 陆宁也跟着点点头附和。 “我夫君萧平早朝时在场,是宋夫人的儿子亲自检举了江妹子,单单以妖术谋害太后这一条,就足以要命了。朝中支持九王的人,这次都没有站出来的,有消息在传,皇上这次有意拿下九王,谁也不敢触这个霉头。但江妹子对我有恩,我不做点什么,心中实在难安。” 傅安安忽地一拍巴掌。 “这里是京城,民心作用最大。要不然咱们煽动民众,给江妹子按一个救世活菩萨的美名,只要除了这妖妇的名声,是不是就能有转机?” 一直没说话的柳氏却摇了摇头。 “此举怕也无用。” 傅安安和她不熟,没敢搭话。 朱淮君却认识柳氏,忙问道,“何夫人为何这么说?” 墨青蕊则是一脸惊愕。 “何年把江妹子救你儿子意东的事情呈报给皇上了?” 柳氏点头。 “我夫君那人你是了解的,他从不肯低头说谎,出了事以后,他便写了奏折递交了上去,却是石沉大海。几位应该都知道回春堂的钟大夫,他与太上皇关系匪浅,可也没能说上话。若连太上皇都不肯出手,九王爷和江娘子这一关,怕是真的难过了。” 众人一听皆是沉默。 若只是遭了诬陷,她们毫不犹豫的都会站出来作证。 可如今,若是皇上铁了心算计查办,谁又能帮得上忙。 墨青蕊抿了口茶。 她生在皇室,虽平日里不太着调,只顾着享乐贪玩,可很多事,却比旁人看的更细致更精准。 “这个时候,咱们谁也别动,若真的联络朝臣去跟那群言官对峙,皇上该怎么想?他只会觉得九王府要反,到那时,不仅帮不了江妹子,所有出头的都会跟着遭殃。” 她说着看向柳氏。 “你家何年,被发配多年,还是跟块石头一样,又冷又硬,就不怕再被发配?” 柳氏笑了下。 “倒也不是不怕,只是救命之恩,我们若什么事都不做,余生难安,倒还不如去苦寒之地过活来的清净。” 几人虽与她不熟,却也不由钦佩其人品。 墨青蕊道,“几位都先回去,明日我入宫去探探消息,既然现在没有圣旨下来,今夜,应当无事。” …… 夜半时分,墨云寒发起了高烧。 江清婉将仅有的水全都喂给了他,可烧依旧没退。 他全身滚烫着,瑟缩在破旧的被子里发抖,一只手却还死死的攥着江清婉的裙摆不肯松,被烧的发白的唇轻颤着呢喃。 “我母妃不是妖,不是……妖。” 江清婉一遍遍用所剩无几的灵力帮他缓解,好在有些效果,一番折腾下来,她累的浑身都冒了汗,比床上躺着的墨云寒还要狼狈。 她又心疼又烦躁。 “加上玄灵山救你的账,普恒钱庄里的钱你必须分我三成,我真是亏大了。” 她摸了摸墨云寒的额头,见温度不再那么烫,心里也松了口气。 疲惫和困倦袭来,她连起身都没了力气,歪在床边就想睡觉。 这时忽然听见有脚步声响起。 很轻。 可在空旷的宫殿内却又异常的清楚。 虽然宫殿常年不住人,灯架上的油脂却并没有燃尽,此刻寝殿内燃着几盏,昏黄的灯光影影卓卓,更显诡异冷森。 空气中有一丝丝寒气袭来。 阴冷的直往人骨头里钻。 江清婉心里咯噔一下,强撑着身体站了起来。 门外惨白的窗户纸上映出一道黑影,就杵在门口没有动,也似乎没有进来的意思。 可寝殿内阴冷的寒气却又越来越重。 有黑色的触手,如丝线一般从门缝里钻进来,试探着朝江清婉而去。 却并没有着急动手,只是围着她,盘旋着,如一条又一条剧毒的蛇。 有几条触手转向床的方向,蓄势待发。 下一刻就被江清婉丢出的符纸灼伤,瑟缩而逃,而其他触手却开始躁动起来,围着她的距离越来越近。 江清婉此刻丹田空乏的一阵阵刺痛,根本使不出更多的法术。 她回头看了眼墨云寒,随后抬步朝外走。 随着她的动作,那些触手齐齐后撤,又齐齐跟上。 江清婉一直走到门口,隔着门缝,她闻到了外面黑影散发出一种奇怪的腥臭味。 像是腐烂了很久的尸体,却又夹杂着一些木香。 那些触手全爬到了门上,在江清婉的面前汇聚出一个人影的形状,歪着头裂开嘴冲着她笑。 场面无比的诡异恐怖。 若是换个人怕是要被吓破了胆。 可江清婉却突然以迅雷之势,猛地拉开了门,随后抬脚狠狠地踹了出去。 外面的人影猝不及防,被踹了个正着。 江清婉用了全力,可对方的身体却纹丝不动。 反倒是她被力道反弹的踉跄后退了两步,差点摔倒。 门框上的黑色触手缓缓回到那人体内,黑色的面具下赤红着一双眼睛,如鬼影一般歪着头。 嘴里发出桀桀的笑声。 嘲笑着江清婉挠痒痒般的偷袭力道。 江清婉大喘着气,白净的额头上冒出细细密密的汗珠。 清冽明亮的眸子在月色和灯光的交汇下,却透出一丝冷笑。 鬼面人嘴角的弧度猛地僵住。 忽觉腹部一阵灼烧般的疼。 他下意识低头,就看到刚刚被江清婉踹到的地方,竟燃起了一团灵火。 万千黑色触手如丝网一般扑向那团火,一缕缕黑气从火中冒出,伴随着只有他们二人能听见的凄厉惨叫。 虽如此,可黑色蛛网却还是速度很快的将那团火给灭了。 刚刚起身的时候,江清婉用指尖血在脚底画了符箓。 可她现在能调动的灵力实在太少,虽符箓本身强大,可攻击力依旧太弱。 黑丝散去,鬼面人的腹部露出一块烧的血肉模糊的皮肤。 他缓缓抬起头,赤红色的眼睛里满是杀意,咯吱咯吱活动着肩膀。 在他的胸口有红光闪烁,那块血肉模糊的皮肤竟肉眼可见的愈合了。 江清婉心中一惊。 这人的身体内竟然嵌着法器? 晃神间,她的脖子被猛地扼住,大力提起。 鬼面人粗哑的声音如钝刀磨着石头。 “就这点本事可活不成。” 第146章 带你去见太上皇 随着力道的收紧,窒息感袭来。 江清婉的脚尖渐渐脱离地面,一张瓷白的小脸也被憋得通红。 她想用符纸将人打飞,可指尖根本凝不出灵力。 意识在窒息中慢慢模糊,她艰难地想回头看一眼墨云寒。 可脖子在禁锢中根本转不过去,她只能看到,几缕丝线化作触手越过她再次朝床帏的方向游去。 “不准动他!” 江清婉艰难开口,干枯的丹田再次被她拼命催动,有一种撕裂般的疼痛自腹部传来,在她的后背,一道隐形的符箓正若隐若现。 “嗖!” 破空声袭来,一柄长剑从黑暗中而来,直刺面具人的后脑。 他紧急扯手,拽着江清婉朝着长剑刺来的方向狠狠砸去。 江清婉如同断了线的风筝,眼见长剑就要刺穿她的喉咙,下一刻剑柄就被人握住,赤森的身影自黑夜中跃出,揽住江清婉的腰旋落在地的瞬间,长剑再次飞刺而去。 速度之快,面具人躲无可躲,凝出一团黑气抵挡。 剑身如碰撞到坚硬的金属,发出刺耳的摩擦。 等黑气被劈开,鬼面人已经跑了。 江清婉拽住赤森的胳膊。 “别追了。” 赤森将剑收回剑鞘,侧头看他。 “我没打算追。” 江清婉被噎了一下。 忽地问道,“你知道那鬼面人是谁?” 赤森没理,转头看向殿内。 闹出这么大的动静,墨云寒却没有起身,看来伤势比他预想的还重。 他微微皱了皱眉,再次将目光落在江清婉身上。 “我带你去见太上皇。” …… 养心殿内,只点了一盏灯。 江清婉被赤森扔到院子里的时候,差点摔了个狗啃泥。 虽然这厮刚刚救了她,但这行为实在让人抓狂。 她理着裙子想骂人,殿前的老太监就躬身走了过来。 “见过九王妃。” 这老太监江清婉见过,忙敛下情绪微微颔首回了礼,随着他的脚步进了内殿。 她脚刚踏进去,就嗅到了一股灵兽的气息。 她好奇的探头看向一个方向,并没有注意到老太监已经退到了门外。 她的脚步下意识朝着那个方向走。 这股气息和小红异常的相似。 难道太上皇养了一只即将化形的野兽? “你在找什么?” 一道苍老的声音在另一侧响起,带着几分熟悉感,打断了江清婉的思绪。 她下意识回头,在看清软榻上靠坐着的老者后猛地一惊。 “是你?” 怪不得那日钟大夫带着他在淮楼出现的时候,她会感觉到龙气。 没想到看似寻常的钟大夫,竟然跟太上皇有这等渊源。 “大胆江氏,藏匿王府,谋害无辜之人的性命,以玄门道术连通大隋余孽意图谋反,其心可诛,还不跪下认罪!” 老者的冷声怒斥,虽气势威慑,却中气不足。 江清婉福了福身算作行礼。 “您有话就直说,若要杀我,赤森的剑,我也没本事躲得开。” 太上皇盯着她瞧了好一会儿,满脸的肃杀骤然消失。 “倒是有些胆识,坐。” 江清婉看了眼不远处摆满了菜肴和点心的桌子,也没客气,走过去跪坐在软垫上。 “那日我请你吃了一顿,这一顿,算你还我。” 她说完直接开吃。 实在了一天一夜没进食,连口水都没喝。 温度适中的饭菜味道绝佳,太上皇也不着急,一直等她吃完用帕子净了手擦了嘴,这才道,“赤森说,你可以随意进出玄灵山的护山大阵?” 江清婉想了想,不答反问。 “你和皇帝,谁能做主?” 太上皇微微挑眉。 “有什么不同吗?” 江清婉平静的看着他。 “你连墨云寒的命都护不住,我凭什么相信你愿意护我的命,更何况对手还是皇帝和太后。” “你为什么觉得,对手会是皇帝和太后?” 江清婉微微顿了顿。 “若您不能坦诚,那我不认为咱们有交流的必要,若您想我死,现在即可动手。” 太上皇缓缓坐直了身体。 “小丫头,这里是皇宫,有比死更痛苦百倍的手段。” 江清婉轻抿着唇没说话。 现在摆明了皇帝跟墨云寒已经撕破了脸面,这三十鞭是警告也是开局。 最糟糕的是她现在的灵力耗损太严重,别说是离开京城,想从这皇宫中脱身都难。 既到了绝境,那不如就破釜沉舟。 如果真的无路可走,她可以给这老头续一年的命。 她相信,没有哪个人,不想活。 沉默的四目相对。 太上皇却率先打破了僵局。 “你听说过九龙阵吗?” 江清婉点头。 回答了他最想知道的问题。 “我能设。” 太上皇的眸子骤然亮了起来。 “当真?” 江清婉耸了耸纤细的肩头。 “我的命都在您手里,如何骗得?不过现在不行,为了救您的儿子,我损耗太大,需要恢复一段时间。” “多久?” “一个月。” 殿内再次陷入一片死寂。 太上皇低头碾着衣襟的一角,沉默良久后道,“我知道了,你回去。” 江清婉一脸无语。 “回哪?九王府?” 太上皇脸上的神色已经恢复如常。 “皇帝准了吗?” 江清婉气的差点吐血。 说半天,这皇宫还是皇帝说了算。 她气鼓鼓的站了起来,往外走了两步又极不爽的折返回来。 “我救了您儿子,您没点赏赐?” 太上皇被她问的一愣。 “你要什么?” “黄金万两!” 江清婉小手一伸,要的理直气壮。 太上皇眼底闪过一抹笑意,悠然的又靠在了软垫上。 “他是你男人,他死了你要么成寡妇,要么被恩赐殉葬,我已经黄土埋了半截脖子的人,管不了这么多,跪安。” 江清婉气的肺都快炸了。 这老狐狸,套了她的话却翻脸不认账,太可恶了。 她甩了下袖子,转身往殿外走。 耳边呼听一声虎啸,隔着什么都东西透了过来。 她猛地顿住,狐疑的眯了眯眼。 那股灵兽的气息越发浓烈。 老太监却已经进来。 “王妃,老奴送您回去。” 江清婉嗯了一声,快步出门。 一颗心却是七上八下,再难平静。 皇宫内的鬼面人背后的主子不会是太上皇? 在这灵气稀薄的皇宫之中,若非有玄门高手豢养,又怎可让野兽成为灵兽? 难道墨云寒幼时的遭遇,是这个亲爹授意的? 若真是如此,岂不是真的无路可走! 第147章 脱了让你看清楚 养心殿后殿内。 太上皇拧动龙床上的机关。 随着暗室门的打开,露出一道贴满符箓的铁墙,墙上只留了一个碗大的四方小口,小口被锁着,四周沾着早就干枯的血痕。 内有虎啸低鸣。 他站在门外,双眼看着这诡异的门,却如同看一个挚爱的少女,满是柔光追思。 “你陪了我这么多年,眼看着我都快死了,你就安生些好不好?等我去找嫣嫣后,一定给你自由。” 听到“嫣嫣”这两个字,里面的虎啸声终于停了下来,传出似人般的呜咽声。 …… 鬼面人又跑去吸了两个宫女的精气,刚回到坤宁宫,就看到太后穿着内衫披散着长发提着一盏灯坐在地下暗室内。 她旁边是浸泡在血水中的窟窿头。 光影一明一暗,一边圣洁如观音降临,一边血腥如地府炼狱。 这幅画面却让鬼面人赤红的双眼骤然兴奋起来。 他不受控制的靠近,手还没碰到太后的衣襟,一个凌厉的巴掌就扇了过来。 他愕然抬头,紧接着又是一巴掌。 “废物!跪下!” 鬼面人缓缓跪在地上,脚边是洁白的衣裙,蛊惑着人心。 他的手很痒,心更痒。 太后居高临下的看着他,眼中尽是厌恶。 周围腥臭的味道更是令她作呕。 “当年若不是哀家救你,你岂能活到现在。如今连这点事都做不好,竟然能让墨少泽将干尸搬到太上皇面前,你是干什么吃的?不是要杀他吗?哀家准了,你为何不动手?” 一想到太上皇的羞辱,太后心中愤恨难平,再次抬手啪啪又是两巴掌。 鬼面人的面具都被她扇掉在地上。 黑色头巾下的白发溢出,满脸的符箓更显骇人。 他死死盯着地上滚落的面具,粗噶的声音异常刺耳。 “我现在去杀了他。” “啪!” 又是一巴掌。 太后的手都打的生疼,一张毫无皱纹的脸,此刻也变得狰狞可怖。 “这件事到此为止,哀家不管你去哪里吃人,再敢动到明面上,哀家要你的命。” 鬼面人不说话低着头,在黑暗中像一头喘着粗气的野兽。 太后稍作冷静,忽地弯腰俯下身。 素白的手轻轻摸在了他满是符箓的脸上。 “太上皇活不多久了,等他死了,你就是这大周的暗皇,到那时想杀谁,哀家都不拦你。” 她说完拿起灯笼直起身,“三日后,去把九龙阵修好。” 灯笼的光照着她的脚步缓缓走上木质的楼梯。 鬼面人抬起头,赤红的眼睛盯着她的背影忽地问了句。 “太后,九龙阵中的宝物可要放回?” 太后的脚步没停。 “当然,你何时启程,哀家让人取来。” 鬼面人缓缓戴上面具。 “那就明日。” …… 这一夜,皇宫内外,鲜少有人能安眠。 燕云青亲自去了一趟刑部死囚牢房,被连夜拉走了好几个人。 晨曦的光撕开黑暗照在荒凉的宫殿内, 墨云寒终于缓缓睁开了双眸。 被烧的干哑的嗓子如刀子在割,他轻轻舔了舔唇瓣挣扎着想爬起来,手一动才发现身侧有人。 他稍稍活动了一下脖子,转过头看向床的另一侧。 江清婉合衣蜷在一角,气息平稳,正睡得很香。 只是一张素白的小脸透着疲惫,脆弱的唇色几乎都要看不出。 墨云寒心里五味杂陈。 当日他急着要赐婚的圣旨,存着很大的私心的。 躲避皇帝和太后的赐婚是其一,更重要的是,在没见到云天机之前,他不能让江清婉有理由离开。 至于说的保护,其实他知道,就算是他武力强拦,也不一定拦的下,这女人多的是办法遁走。 反倒是现在,被他接二连三的拖累。 无论是郑家三人,还是云家姐妹。 他有他报恩的方式,可眼前的江清婉,他发现自己什么都给不了。 晃神间,对上一双初醒时懵懂的眸子。 江清婉抬手抵在他的额头,掌心微凉。 试了试又贴回自己的额头,片刻后道,“总算退烧了,趴好我看看伤口有没有感染。” 墨云寒收回目光,很乖的照做。 江清婉跪坐在他身边扒开纱布检查,不由啧啧两声。 “你这身体还真的不一般,这才过了一夜竟然好了个七七八八。” 墨云寒对此并无意外。 以前在战场上受伤是家常便饭的事,可每次他几乎都用不到金疮药。 也正因为这个,在他心里一直存着怀疑。 若非是妖生,他为何与旁人不同。 可现在,这份经年累月的执念,却淡了许多。 “江清婉,你想要什么?” 江清婉愣了一下。 这个问题,在玄灵山的山洞内她听到过一次。 那时她耗尽了灵力才将墨云寒给救活,正上头的时候听到这话,自然气恼。 不过此一时彼一次。 她歪着头看向墨云寒,“什么都可以?” 墨云寒噙着笑答,“对,什么都可以。” 江清婉开心的搓了搓手,连带着小脸也染了几分红润,苍白的唇瓣也恢复了些血色,整个人好像又鲜活起来。 “我要普恒钱庄一半的银子。” 墨云寒没说话,继续等着。 江清婉还以为他舍不得,想了想又退了一步。 “你是王爷,命很值钱的好不好?算了,看在相识一场的份上,我少要点,三分之一的银子,不能再少了。” 墨云寒有些无奈。 “你就只想要银子?” 江清婉回的干脆。 “当然,谁会嫌银子烫手。再说了,我不要银子要什么?要权势?你堂堂王爷,跟皇上闹崩了都会被随时砍掉脑袋,更何况我一介平民。至于其他,你也没有啊。你瞧瞧你现在,也就一张脸能看,身材也马马虎虎……” 她话还没说完,就被墨云寒一把拽过来翻身压在了床上。 男人的脸气的铁青。 “本王的身材马马虎虎?看来王妃对此有很大的误解,本王现在就脱了让你看个清楚。” 他单手轻松擒住江清婉的双手反剪过头顶,空出来的一只手直接扯开了领口。 昨晚为了上药,他腰间的束带早就松了,他这一扯,整个上半身都露了出来。 斑驳的陈旧伤痕下是精壮的胸肌和完美的腹肌,每一块都集聚着超强的爆发力和男性的强横气息。 腰腹之下,极为性感的弧线隐在裤子边缘。 江清婉很没出息的咕咚咽了下口水,在凝滞的气氛中,声音极大。 第148章 郎情妾意 四目相对,周围的空气似乎都被炙热点燃。 彼此的呼吸和心跳杂乱的交织在一起,已分不出是谁动情更多。 这时殿外传来太监尖细的喊音。 “九殿下,皇上召见,奴才来替您更衣。” 江清婉迅速回神,心神乱的厉害,扭着腰躲闪。 “墨云寒,你赶紧下去。” 可扭了两下她整个人就僵住了。 大腿处清晰的触感让她浑身都有些发毛。 “你你你……” 墨云寒忽地俯身压下,彼此紧贴的身体,那种感知更加的明显。 柔软的唇落在江清婉白皙纤细的脖子上。 墨云寒的声音哑的厉害。 “看清楚了吗?如果没看清,你还可以摸一摸。” 他作势拉着江清婉的手往腰腹处去。 江清婉又急又羞。 潋滟动人的眸子里裹着火。 “你敢乱来,我就阉了你。” 殿外,小太监又喊了一声。 “九殿下?您起了吗?” 墨云寒微微抬头,眸光灼灼的看着江清婉,好似要把她印在脑子里。 片刻后,起身朝着殿外而去。 背后衣衫褴褛,身上锦袍早就破败不堪。 可那挺拔的身形,却如一杆永远也不会倒下的长枪。 迎着光,如神只降世。 殿门打开,小太监带着几个太监宫女鱼贯而入。 净面,束发,重新换上了玄色的朝服,戴上了象征着身份的金色玉珠冠。 而江清婉也在几个宫女的帮助下换上了一套极为华贵的宫服。 墨云寒朝她伸出手。 “走,去看看我那皇兄今日又行什么章程?” 江清婉实在不习惯高耸繁杂的发髻,还有这满头的珠翠。 感觉整个脑袋都被压低了半截。 她将小手搭在墨云寒的掌心,尝试着往前走了一步,只觉头重脚轻。 墨云寒将她的手包裹住,微微侧身道,“戴在你头上的东西,都归你。” 江清婉立刻抬头确定。 “真的?” “当然,皇兄是大周的天子,不会这般小气。” 江清婉立刻看向端着托盘的宫女。 “你过来,把首饰都给我插上,那几个手镯我也喜欢,不用选了,我两个手腕都能戴。” 那宫女心中鄙夷。 真是个上不得台面的乡下人,丢脸丢到了皇宫里。 她刚想找理由拒绝,墨云寒冰冷的眸光就扫了过来。 “王妃的话你没听到吗?耳朵不能用本王可以帮你割了。” 众人吓得齐齐跪在地上。 端着托盘的宫女哪敢不从,跪行着来到江清婉身边高高举起了首饰。 另一个宫女赶紧起身上前,将所有的金钗和镯子全都给江清婉戴在了身上。 虽然又重了几分,可江清婉喜欢那金子。 到时候融了给祖师爷塑金身正当用。 她满意的重新看向墨云寒。 “走,但愿有饭吃。” 墨云寒憋着笑,一手牵着她,另一只手抬起轻轻帮她正了正鬓角上的一朵鎏金含珠的夹子。 “本王的王妃长得极美。” 江清婉冲他毫不犹豫的翻了个白眼。 引路的太监将二人带到了皇帝寝宫的外殿。 御膳房的总管正张罗着布菜。 穿着明黄龙袍的墨云昭从内殿出来,温和笑着招呼他们坐下。 “小九,伤势如何?可要传太医?” 仿佛那要了命的三十鞭,不是他下旨打的。 墨云寒拱手行礼。 “臣弟皮糙肉厚,已无大碍,劳皇兄挂念。” “那就好,这时朕让御书房特意给你熬得鸽子汤,愈合伤口的。” 江清婉也算是见过不少形形色色的人,可这皇家的虚与委蛇实在是令她叹为观止。 不过有饭吃,对她来说已是好消息,她低眉顺眼不言不语,无比乖顺的坐在墨云寒旁边。 太监试过毒之后才开动。 墨云寒似是怕她不好意思,拿着筷子将所有的菜挨个夹了一遍,全放在了她面前的碟子上,叠成了小山。 还有煞有介事的一通解释。 “皇兄莫怪,臣弟的王妃挨饿受冻了一夜,实在辛苦。” 墨云昭的嘴角抽了抽,“那就多吃些。” 江清婉悄悄伸手到桌下,狠狠拧在了墨云寒的大腿上,面上却不动声色的喝着粥。 墨云昭闷哼了一声,本就磁性的声音更显撩人。 “别闹,皇兄还在呢。” 江清婉恨不得将手里的碗呼他脸上。 这男人,真是疯的不轻。 二人之间大眼瞪小眼,落在旁人眼里就是郎情妾意的缠绵。 墨云昭低咳一声。 “小九不想知道袭杀太后陷害王妃的歹人是谁吗?” 江清婉立刻抬起头。 一夜之间,就查清真相了? 墨云寒却比她淡定太多。 又夹了一块水晶饺放在她碗里。 “皇兄既已查明真相,臣弟二人吃过饭是不是就可以出宫了?” 墨云昭抬了抬手。 一旁服侍的太监总管立刻上前,从袖子里摸出一个折子递了过去。 “这是昨夜燕统领刚刚得到的消息,已经核实,小九你看看。” 墨云寒接过,江清婉立刻凑了上去。 折子里是一份简报,护国寺和玄灵山中出现的大隋余孽并不是真正的大隋人,而是三年前定罪的逆臣的部下。 而这名逆臣官拜一品,其妹还曾入宫做了一品妃子。 大隋和大周的那次激战,逆臣参与其中,并收缴了部分金钩弯刀藏匿府中,找了能工巧匠加以修改。 可还未来得及实施,其妹就因在宫中与侍卫勾搭处斩,更搜出谋逆密信。 家族被也连累,流放的流放,下狱的下狱。 这些年他的部下逐渐汇聚,又四处寻觅了玄门道人意图再次谋反,要救出被判刑的主人。 嫁祸九王府是因为知晓九王府与皇上关系亲厚,借机挑拨,意图瓦解朝堂稳固。 这简报虽字字句句皆是合理,下方更有罪臣的亲笔画押,可就连江清婉都能看得出来,这绝不是真相。 墨云昭却一脸的深信不疑。 “你是朕最疼爱的幼弟,爱之深责之切,倒是让朕也迷了眼。如今事情已经查明,贼人就藏匿在百里之外的清风寨,小九,此事你受了委屈,也惹得朝臣非议,绞杀叛贼一事,非你莫属。” 墨云寒将折子合上放在桌上。 “皇兄,臣弟伤重怕难堪重任。” 墨云昭却抬手拍了拍他的肩膀。 “这次无需你出力,朕让你去,一是要让朝臣知道,你是被冤枉的,这二吗,自然是要让你出口恶气,帮手朕都已经给你找好了。” 他抬眸看了眼太监总管。 后者会意,当即冲着殿外高声喊道,“宣大理寺代司正觐见。” 随着这声高呼落下,殿外走进来一人,身穿暗紫色朝服,头戴官帽,英姿俊朗,意气风发。 “臣秦明朗叩见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第149章 共同剿匪 墨云昭淡淡抬了下手。 “也无外人,秦爱卿起来回话。” “谢皇上。” 秦明朗起身,又冲着墨云寒的方向拱了拱手。 “下官见过九王殿下。” 说罢直起身,眸光灼热的落在了江清婉的小脸上,声音裹着万般柔情,缠缠绵绵的唤了声, “清婉……” “啪!” 墨云寒手里的筷子猛地拍在了桌子上,上好的玉石拍了个粉碎。 周围气压骤降。 秦明朗却只是微微弯下了身,敛着眉眼,透着委屈和强权之下的敢怒不敢言。 剑拔弩张间,江清婉抽出帕子握住墨云寒的那只大手温柔擦拭。 “这巴掌要打在该打的人身上,跟筷子置什么气,若伤到了自己,我会心疼的。” 她说着还俯身过去轻轻吹了吹。 温热的气息蹭过手掌,墨云寒满身的杀气瞬间消了,大手一收将江清婉的小手扣在掌心。 “是我不好,让夫人担心了。” 一句“夫人”扇的秦明朗脸都绿了。 墨云昭再次低咳一声。 “如今九王和九王妃琴瑟和鸣,也算是佳偶天成,过往种种就不要再提了。” “秦爱卿此番在护国寺中舍命救了太后,可朝中却也有人怀疑秦爱卿出现在护国寺的目的,所以此番剿匪,便有你辅佐九王一起进行,也算是消了朝臣的疑虑,若能顺利完成,你头上这个‘代’字,朕便给你消了。” 秦明朗闻言大喜,立刻跪下谢恩。 墨云昭笑着看向墨云寒。 “小九,朕的安排你可还满意?” 江清婉心中忍不住冷笑。 这皇帝还真是一只老狐狸。 昨日墨云寒为她据理力争,提到秦明朗和郑成业都出现在护国寺各有怀疑,今日他便拿这话堵墨云昭的嘴。 这样墨云寒连拒绝都不能。 跪在地上的秦明朗忽地又道,“皇上,臣愿为大周披肝沥胆,可臣身上还有些伤,若遇强敌,怕护不住九王殿下,所以,臣想举荐一人同往。此人便是巡防营副将王昊,听闻王将军曾是九王殿下的部下,定能忠心不二的护主,臣也便可再无后顾之忧。” 一句“忠心不二的护主”让墨云昭的眸色凉了凉,可唇角的笑却依旧温和。 “如此也好,否则太上皇知晓朕不顾小九的伤遣派他去剿匪,定要怪朕。” “来人,拟旨。” 墨云寒起身,居高临下的看着依旧跪在地上的秦明朗。 冷厉的黑眸中,杀心毫不掩饰。 “秦将军处处为本王着想,实在令本王感动,在外刀剑无眼,还望秦将军珍重。” 说罢,他牵着江清婉的小手头也不回的走了,连旨都没领。 秦明朗转头看着二人的身影消失在殿门外,眼底闪过一丝阴狠。 明黄的圣旨落在他手中时,他再次一跪到底。 “皇上,清风寨中藏匿的反贼已掌握了金钩弯刀这种了不得的机关术,还不知有无其他机关陷阱,臣恳请从巡防营中调集所有可用的新型机关战车和机关甲、机关弩,以保万无一失。” 墨云昭的手指轻轻敲着桌面,默了几息后道,“准了。” …… 墨云寒和江清婉刚到王府门口,正好碰到墨青蕊的马车,她正要进宫去请安顺便打听一下消息。 见到二人立刻叫停了马车,急匆匆的跳了下来,冲到江清婉身边握住了她的手。 “江妹子,你没事了?” 江清婉被她的热情吓了一跳,见她眼眶微红满眼焦急,心中也不由一暖。 “郡主放心,我和你小九叔都没事。” 墨青蕊这才意识到墨云寒还在,忙松了手规规矩矩行了礼。 “见过小九叔。” 墨云寒嗯了一声,“去忙你的。” 墨青蕊本就讨厌进宫跟里面的贵人们打哈哈,笑的脸皮子都僵了,也没一句真心话。 眼见江清婉都无事回来了,自然不肯再往宫里跑,当即摆摆手。 “我本就想进宫打听一下江妹子的消息,现在看来不用我操心了。小九叔有事便去忙,我那几个好姐妹都惦记着江妹子,等会肯定要聚聚,给江妹子压压惊。对了,我先带她去见宋姐姐。” 她说着都不等墨云寒回话,拉着江清婉率先进了府。 墨云寒原以为江清婉会叮嘱他几句,可对方连头都没回,满脸带笑的跟墨青蕊说着话往舒雅院的方向去了。 他绷着脸,气的心口疼。 这女人,就不担心他的伤?也不担心他跟秦明朗一起剿匪会出事? 真是铁石心肠! 二人回府的消息很快传开。 剿匪的圣旨还没出宫,长安区各府就已经知晓。 所有蠢蠢欲动的心思再次按捺下去。 莲儿和李斗跑去舒雅院,看到完好无损的江清婉后,莲儿绷不住又哭又笑。 江清婉好一顿安抚,才哄着李斗带她回去休息。 风雅筑内,此刻却是满厅狼藉。 云筱然气的脸色铁青。 “这么快就回来了?我就不信一夜之间能查出什么真相,那么大的罪名,皇帝怎么能说放人就放人!太后又在干什么?这么好的机会就这么白白流走了?” 李嬷嬷急的想去捂她的嘴。 “县主慎言啊。” 云筱然气的柳眉倒竖。 “整个风雅筑都是我的人,你怕什么?不行,立刻给我梳妆,我要去见太后问清楚。” 李嬷嬷忙拦下她。 “县主,宫里传来消息,王爷要奉旨去剿匪了,说这些事都是清风寨内藏匿的叛贼所做,老奴觉着,这事儿还没完,您稍安勿躁,现在,您该收拾些东西去为王爷践行。” 云筱然满腔的怒火终于压了压。 王府正殿内。 夜七抱着红狐狸,一脸的生不如死。 一人一狐还在较着劲儿,一个想挣脱,一个不准挣脱,夜七还不能下死手,脑门上都急冒了汗。 “王爷,王妃呢,这东西属下实在看不住。” 墨云寒看了眼小红。 “它自己会去找,放开。” 夜七如获大赦,立刻松手,还没松口气,就被狐狸爪子一把挠在了脸上。 虽不怎么疼,却偏偏是最显眼的鼻梁处,三道痕迹,不轻不重,绝对滑稽招笑。 “你这小畜生!” 夜七气的跳脚,眨眼的功夫,却哪里还有红狐狸的影子。 墨云寒眸光微闪。 刚刚那狐狸的动作快如闪电,绝非一般兽类能够做到。 不过眼下,他并没有时间去想。 “金钩弯刀的破解之法,洛九有消息了吗?” 第150章 践行 夜七摇头。 “属下去过,看护的小童说老洛闭关,谁都不见,每日只让小童在门口放下吃食,不准打扰。也不知是谁有这般本事,改造的金钩弯刀能让老洛这般头疼。” 他忽又想起什么, “对了王爷,您还记得之前给过老洛战车图纸的人吗?若是能找到此人,是不是就能解了这弯刀的秘密?” 墨云寒眸色微冷, “现如今再找人怕是来不及了。” 他抬手招了招,等夜七靠近,俯身低语了几句。 夜七眸色一凛,立刻拱手离开。 舒雅院内,宋玉书已经问清楚了所有事情,让小厮将郑成业给叫了过来,上去就是一脚。 她虽不是武将,但也会些手脚功夫,力气也不小。 这一脚踹的郑成业整个人都飞了出去,狠狠的撞在了门上,疼的差点哭出来。 “母亲!” “你别叫我!” 宋玉书气的肺都要炸了。 她千想万想也没有想到,自己精心教养的儿子,竟然能干出这种事来。 “说谎骗人,差点连累王府上百条人命,你是眼瞎还是心盲,我说过不准你再插手王府的事情,好好读书,你这圣贤书都读到了狗肚子里吗?” 墨青蕊赶紧拉她坐下。 “姐姐,成业还小,你这一脚踹坏了还不是自己心疼。江妹子若怨你,还会登你的门吗?” 宋玉书气的胸口剧烈起伏。 指着郑成业骂道,“给我跪好!等你父亲回京,知晓了你干的这些混账事,看他不打烂你的腿。” 郑成业不敢忤逆母亲,规规矩矩跪在了门口,眼神却很不爽的瞪了江清婉一眼,小声嘀咕, “我犯的错,我表哥已经替我受了,你这女人竟然还来告状!” 他话刚说完,一个滚烫的茶盏就砸了过来。 好在他躲得及时才没有被砸到脑袋。 宋玉书拉着墨青蕊的手气的浑身都在抖。 “你听听,你听听他说的这话,可有半点悔过之意。” “若不是云寒生受了那三十鞭,他还能活?” “到了现在,一点惧怕都没有,做错了事,污蔑了清婉,他连句道歉都没有,你说我怎么生出这种混账东西。” 墨青蕊赶紧帮她顺气,同时看向郑成业。 “还不去给你表嫂道歉?你要将你母亲气病不成?” 郑成业虽心有不甘,却还是跪着转了方向,冲着江清婉磕了个头,硬邦邦的说了句, “我错了,请你原谅。” 江清婉看着他淡淡问道,“是你自己想到要去护国寺的吗?” 郑成业觉得丢脸,抿着嘴不作答。 宋玉书气的又想找东西砸他,看了一圈没找到,只能怒喝,“你好好待在太学院,怎么会突然跑去护国寺,是谁让你去的?” 墨青蕊也觉奇怪。 “我夫君说太学院戒律司最近管的极严苛,若非要事请假,不准外出,连他这两日都宿在了太学院里。成业,你不是那种会不顾学业肆意乱跑的孩子,这到底怎么回事啊?” 被连番问询,郑成业只好交代。 “我怀疑那张护身符有问题,在太学院内翻阅古书的时候碰到了夏宇,他说护国寺的方丈很有本事,我这才偷跑去的。我就是想找出这女人蛊惑人心的证据!” 宋玉书气的咬牙。 “为娘的话你是半句都没有听进心里,你真是要气死我。” 墨青蕊却皱眉问道,“夏宇?可是言官夏世辉家的孩子?” 正在气头上的宋玉书也敏锐的察觉到不对。 “言官?难道……” 她跟墨青蕊对视一眼,心里皆是一惊。 江清婉也已经想起了这个夏宇是谁。 她站起身道,“事情既已明了,也莫要罚他了。我还有事,先告辞。” 墨青蕊急忙叫住她。 “江妹子,安安她们几个还在等你。” 江清婉回头福了福身。 “劳郡主替我带个话,诸位姐妹的情意,清婉记下了。” 这时门外有侍卫前来。 “王妃,王爷请您去正殿一趟。” “我没空。” 江清婉摆摆手径直往前走,侍卫被噎的愣在当场,回过神来赶紧追了几步。 “王妃,王爷传令小人不能不从,您还是亲自回了王爷,莫要为难小人。” 看着他身上的铠甲,应是府兵。 江清婉想了想只得随他前往。 前厅院子内,已经站了几十卫兵,皆是全副铠甲,墨云寒也已经换上战袍,红色披风如血般热烈。 映着他那张俊美绝伦的脸,在悬挂的朝阳下当真如天神一般。 江清婉的心漏跳了半拍,正要上前,忽觉胸口一滞,右侧的眼睛迅速挑了几下,整个人慌得厉害。 一种极不好的预感骤然袭来。 她下意识想抬指掐算,却又急急停下。 她接了墨云寒递来的赐婚诏书,就不能再掐算墨云寒的未来。 如这五年,因赤玉符箓她病了几次,却没有一次敢去卜卦秦明朗的生死。 晃神间墨云寒已经走了过来。 “傻站在这里不动做什么?你夫君要出征,虽路程不算远,你这个夫人也给为亲手为夫君整理行囊送行至门口。” 他话音刚落,云筱然就娇声道,“江姐姐曾送秦将军出征,这些礼数应当极为熟悉,怎的还会误了时辰。” 站在院子里的兵将,都是墨云寒的亲卫。 三人之间的事,往常他们都是看个热闹。 像江清婉这般漂亮的小娇娘,给他们王爷做个暖房的妾室,哪怕是做个侧妃,他们都能欣然接受。 可一道赐婚的圣旨下来,江清婉却成了九王府的正妃。 一个下堂妇,一个毫无家世背景的下堂妇,竟成了王爷将来所有子嗣的嫡母。 这对满腔抱负的所有人来讲,都难以接受。 如今当场被云筱然提及,众人脸上都不好看。 江清婉完全没有听见云筱然的挑衅,她着急的一把攥住墨云寒的手腕。 “你能不去吗?” 其中一个将士冷哼一声。 “王妃,您是要王爷公然抗旨吗?我们不求您帮上王爷,但还请您将眼界放开,莫要拖累王爷。” “闭嘴!” 墨云寒冷冷扫视一眼,轻柔的揽过江清婉,“她是本王亲自选的王妃,便是你们的主母,再有不尊,军法处置!” 云筱然看着这一幕,嫉恨的银牙都快咬碎了。 这等荣耀,本应是她的。 “云寒哥哥,众位将士都是跟随你南征北战的铁血男儿,心中自有家国大业,看不惯小女儿家的纠缠也属正常,出征在即,万不可寒了将士们的心。” 她说着又上前去拉江清婉。 “江姐姐,你平日怎么任性都行,可现在不是儿女私情的时候,你快些……” 她手上故意用了力。 江清婉本就在想事情,吃痛后下意识甩开。 云筱然“啊”的一声惨叫,直接跌倒在地。 第151章 冷硬绝情 以往,墨云寒身边唯一的女人就是云筱然。 虽二人不曾有过亲密关系,但是在许多亲卫眼里,云筱然是特殊的。 曾被他们当做未来的主母看待。 如今不仅沦落成姨娘,还被人这般欺辱。 有个耿直的汉子忍不住喊道,“王爷,王妃如此善妒,您得管管。” 云筱然也楚楚可怜的抬头看着墨云寒。 “云寒哥哥,筱然的脚好疼。” 墨云寒却神色淡淡。 “风雅筑的下人何在?听不到你们姨娘说脚疼吗?” 李嬷嬷忙应了一声,和另一个丫鬟一起过去搀扶。 被当场冷待,云筱然的脸色异常难看,心有不甘的继续劝着, “江姐姐,等王爷走了,你想怎么罚我都可以,为何非要当着众将士的面闹成这般来动摇军心,你到底存了什么……” “啪!” 一记响亮的巴掌狠狠的抽了过来。 所有人都没有预料到,齐刷刷全看向江清婉,神色各异。 那个耿直的将士急喝。 “王爷,您不是一直都护着云县主吗?为何现在让人如此欺凌?” 妖妇害人的事,虽最终没有定论,可也传出不少消息。 如今墨云寒的作为,更让众人都觉得,是不是真的被妖妇所惑,迷了心智。 眼见将士骚动,江清婉却视若无睹,而是转头看向楚楚可怜的云筱然,冷冷开口, “到底是谁在动摇军心?从我出现,你便一再言语挑唆。你一个小小的姨娘,谁给你的资格为王爷践行。” 她说着撸起刚刚被云筱然攥住的袖子。 雪白的手臂上赫然是清晰的掐痕。 最中心的位置已经青紫,可见力道之大。 “你借故拉我,却对我暗下毒手,我失手甩开,你又倒在地上哭喊装可怜。云筱然,你好歹也是大周的县主,教养在太后膝下,行事作风还不如我这个下堂妇干脆利索。你若真要与我为敌,直接来便是,用这等蝇营狗苟的卑劣手段,令人不耻。” 本还骚动的将士们瞬间哑口。 他们不同于普通人,常年打打杀杀,对这些伤一眼便能洞穿是如何造成的。 墨云寒攥住那截手臂,眉心死死皱着。 “来人,云姨娘残害王妃,杖十。” 云筱然大惊, “云寒哥哥,我没有故意掐她,我只是想拉她过来,不想她缠着你耽误了政务,许是手上没控制好,力气大了些。” 李嬷嬷也赶紧跪在地上。 “王爷,县主对您情根深种,一心为您,更是太后亲赐给您的姨娘,十杖下去,要丢了半条命的,求王爷开恩啊。” 江清婉将袖子拉下,此刻并不愿计较这些。 “墨云寒,我有话跟你说,让他们都退下。” 墨云寒鲜少见她慌乱,心中微动,手臂滑下牵住她往外走。 “边走边说,圣旨已下,秦将军就在门外等着。” 众将士分列两旁候着,墨云寒走出几步又停了一下。 “还不行刑?” 此言一出,云筱然吓得再次跌坐在地上。 “云寒哥哥,云寒哥哥……” 所有亲卫全部跟着走了,留下的府兵不敢不从,为首的立刻叫来小厮,亲自取了刑杖。 “云姨娘,得罪了。” 凄厉的惨叫声传进江清婉的耳朵里,她的身体僵了僵,本就凌乱的心绪更加凌乱。 这时身侧传来墨云寒低沉的声音,平静无波。 “她杀了云杳杳,我不会让她这么轻易的死去。” 伴随着更为凄厉的喊声,这句话让江清婉第一次见识到墨云寒的本心。 冷硬绝情,残暴狠厉。 一如外界传闻那般,宛若煞神。 她正晃神,墨云寒忽地将她抱进了怀里。 “夫人莫要担心,为夫很快就会回来,乖乖等我。” 说话间,温热的唇落在了她的耳尖。 激的江清婉猛地缩了一下将她推开,粉白的小脸已经涨得通红,正要说什么,一转头看到秦明朗骑在高头大马上正一脸幽怨的看着这边。 宛若怨妇。 江清婉瞬间被墨云寒的幼稚行为搞得无语,心跳的悸动也随之平复。 “夫人没有什么要对为夫说的吗?” 男人带着薄茧的手指勾起她耳边的碎发,顺势将她的小脸摆正。 江清婉忍着一巴掌拍过去的冲动低声道,“此次剿匪会有意外,你多多注意,凡事留步后路,明白吗?” 她没法卜卦,只能说出自己的大体感受。 墨云寒眸光闪了闪。 “好,为夫记下了。” 他微微俯下身,鼻尖几乎碰过来。 温热的气息纠缠着,暧昧撩拨。 江清婉灵动的眸子瞪着他,用只有两个人能听见的声音警告。 “你不要太过分。” 墨云寒倒也没再继续,指尖蹭过她的下巴,音色低沉。 “等我回来。” 说罢大步走出府门,翻身骑上猎鹰,慵懒开口, “秦将军,走!” 秦明朗似有千言万语要说,却实在场合不对。 却无声的也冲着站在府门内的江清婉说了句。 “等我回来。” 江清婉根本没注意到。 她正看着浩浩荡荡离开的队伍,心里的不安越来越强烈。 等所有人都离开,青穗出现在街对面。 她不知站了多久,目光也刚从离开的队伍中收回,看到江清婉后,立刻走了过来,眼底还带着疲惫的青色,似乎很久没有好好睡一觉。 “小姐。” 江清婉回神看向她,“你怎么没在府中?” “我去盯着秦明朗了。” 青穗不着痕迹的打量着江清婉,她盛装华贵,脸色红润,显然没有在宫中受伤。 江清婉想起从她的院子里搜出来的干尸,眸色微冷,“操控黑鸦的人可曾出现?” 青穗摇摇头。 “没有。他是跟随太后去的皇宫,出宫后便在县主府养伤,期间没有一只乌鸦出现,也没有什么奇怪的人,不过今日未到辰时,有跑腿的小厮送了个匣子入府,距离太远,我看不清里面是什么,好像是几页纸,画这些图,我问过那小厮,并不知道是何人所送。” 江清婉没多想。 若是剿匪失败,秦明朗也讨不到好处,应不会在这期间动手脚。 问题应出现在外因上。 “你回去休息,我出府一趟。” 青穗立刻跟上。 “我不需要休息,但你要不要去换身衣服。” 江清婉这才想起自己满身满头都戴着珠翠金饰,身上也穿着繁重的宫服。 她没有折返回府,而是转去小巷子直接回了后院换了身利索的便服,跟莲儿和李斗说了一声带着青穗很着急的出了门。 第152章 与苏家有关 风雅筑正堂的屋脊上, 小红踏碎了瓦片,找到了藏匿在其上的符箓,得意的咬进嘴里嚼嚼吃了,还意犹未尽的舔了舔舌头。 它常年在祁连山上流窜。 这种沾染了灵力的符箓,对它来说,算是一种美味的小点心。 它耸了耸鼻子,又嗅到了些味道,飞跃而下冲进了云筱然的寝卧,一头扎进了床底。 这时一众下人扶着脸色惨白的云筱然颤巍巍地走了进来。 整整十杖,虽然后面侍卫收了些力气,可也没敢减少数量。 她现在屁股和大腿都在往外渗血。 “该死的江清婉,总有一天我要扒了她的皮!哎呦,狗东西,轻着点扶。” 眼看着快要到床榻,小红忽然从里面猛窜出来,朝着她的面门扑了过去。 呲着牙流着涎液,在云筱然惊呼声中一爪子挠在她脸上,左右开弓,留下十几道血痕扭扭屁股后扬长而去。 房间内一阵兵荒马乱。 云筱然被扑倒,伤口狠狠撞在地上,疼的惨叫声都快尖成了太监。 等被扶起来想抓始作俑者的时候,哪里还有红狐狸的影子。 “该死的畜生,去给我找,谁找到赏百两,我要活扒下它的狐狸皮做披风。” 丫鬟小厮乌压压全都散去,只剩下李嬷嬷扶着她趴在了床上。 “县主,老奴给您上药。” 云筱然恨得咬牙切齿。 “你打听清楚了吗?王爷这一次要几天回来?” 李嬷嬷想了想道,“加上来回脚程,就算顺利的话也要七八天。” 云筱然眼底闪过狠厉。 “你去把张嬷嬷的死因告诉他儿子,就说本县主体恤他丧母之痛,又被悔婚,给他在王府内安排个差事做工。” 李嬷嬷瞬间明白。 “是。” …… 青穗驾着马车刚出长安区,就碰到了骑着马往这边飞奔的郭浩。 风流倜傥的小侯爷,这会儿头发都是乱的,衣襟也绑的乱七八糟,甚至下巴上都冒了青色的胡茬。 擦肩而过时,他一眼瞥见了青穗,立刻拽住缰绳掉头追了两步。 “江娘子可在车内?” 听到声音,江清婉掀开侧面的布帘看过来。 见他这般模样不由问道,“又出事了?” 小侯爷见江清婉面色红润,神色淡然,顿时委屈的红了眼眶,不管不顾丢了马就往马车上爬。 青穗拎着他的脖领子给拽了下来。 “找揍啊,娘子的马车你也敢钻?” 郭浩急的手脚并用的挣扎,一边挣扎一边喊,“我这几日都快急死了,现在一肚子话要跟娘子说,你快放开我让我进去。” 长安区附近虽闲杂人不多,可也不是没人。 江清婉想起要做的事情,说道,“青穗,让他上车。” 青穗虽觉得不合礼数,可习惯性服从让她没犹豫就松了手。 郭浩如获大赦,猴子般窜了进去。 动作太大,整个马车都跟着晃动起来。 这一幕正好被不远处准备出门的苏玉兰看了个真真切切。 “好大的贼胆,墨云寒刚出征,这个小贱人就迫不及待的勾引男人,真是浪荡下贱。” 春梅也瞧见了,低声附和道,“县主,要不要派人拦下来当街揭穿,让她丢尽脸面。” 说话间,青穗已经驾车离开。 苏玉兰哪里舍得放过这看戏的机会,当即上了马车跟了上去。 郭浩攥着江清婉的袖子喋喋不休的说了这几日跟自家老爹斗智斗勇的悲惨经历,说到愤慨之处,气的哐哐捶腿。 “你与我有恩,你出了事,我帮你说句话不是理所应当的吗?我爹还堂堂武侯,越老越胆小,竟然让人把我关了起来,连太学院都不许我去,你不知道我担心你担心的茶不思饭不想,还好你没事,否则我定然这辈子都心中难安。” 江清婉将自己的袖子抽了回来。 虽觉聒噪吵闹,却也觉得有几分暖心。 她理了理袖子冲郭浩拱了拱手。 “多谢小侯爷挂念。” “你干什么?” 郭浩一脸惊悚,忽地凑近伸手想摸她的额头,“你被人夺舍了?” 下一刻就被啪的一声打开。 火辣辣的疼却让郭浩嘿嘿笑出了声。 “这才对嘛,突然那么客气,我都不习惯了。” 他懒散的靠在车厢上,长长的呼出一口气。 “我虽不愿你嫁给那煞神,不过这一次,他肯护着你,我便勉强同意了。” 江清婉听着他无厘头的话轻轻摇了摇头,转开了话题。 “我有一事请你帮忙。” 郭浩立刻来了精神。 “你说,上刀山下火海,我眼睛都不会眨一下。” …… 半个时辰后, 太学院外不远处的一处空置的宅院中。 青穗飞身跃入,将扛在肩上的麻袋狠狠丢在了地上。 郭浩扶了扶脸上的鬼面具,抡起手里捡来的粗柳条就开始抽。 抽的那叫一个落花流水。 麻袋里的人惨叫着挣扎求饶,疼的在地上来回翻滚。 郭浩抽爽了,才弯腰将麻袋的束口解开。 被抽的满脸淤痕的夏宇从里面钻了出来,贪婪的大口大口喘着粗气。 郭浩抬手一巴掌呼在他脸上。 “就是你坏了老子的好事。” 夏宇本就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看到郭浩脸上青面獠牙的鬼面具后吓的连连后退。 “你……你是何人?京城重地胆敢绑架朝臣之子,你……你不要命了吗?” 隔着面具,郭浩的声音压得很低,阴森森的,说话时猛地从腰间抽出明晃晃的匕首狠狠拍在了夏宇的脸上。 “护国寺袭杀太后的事本来天衣无缝,可你竟然指使九王府的小子前去护国寺,引来官兵围剿,导致我的计划全盘失败,狗东西,你好大的狗胆啊!” 尖锐的刀刃微微侧了侧,一个用力就能隔断喉咙。 夏宇吓得大气都不敢喘。 “好汉……好汉你误会了,我真不知道太后去了护国寺,巧合,纯属巧合!” “放屁,你当老子傻吗?” 郭浩一喊,声音差点露馅,又赶紧低咳一声一脚踹在了夏宇的肚子上。 “事到如今还不老实交代,姓郑的那小子有九王罩着,我暂时拿他不得,杀你,却是毫不费力。” 他高举起手里的匕首就要刺。 夏宇吓得心都快跳出来了,闭着眼大喊, “你不能动我,我可是苏王爷的人,你敢伤我,苏王爷和我爹一定会追杀你的!” 郭浩愣住,躲在房内的江清婉推门走了出来。 “刺杀太后与苏家有关?” 第153章 捉奸 夏宇认出江清婉,表情呆滞,又似想到什么,迅速转头看向戴着鬼面具的人。 郭浩顺势将面具扯下,笑的又贱又痞。 “柳条抽的舒服吗?有没有吓尿裤子?” 夏宇夹紧双腿,腿间的凉意让他气的暴跳如雷。 “郭浩你个混账王八蛋,我……” 发狠的话还没说完,就被郭浩手中的匕首抵在了嘴上。 “前几天在我身边当孙子,我还以为你真的要跟我交好,没想到憋着这么多坏心眼子,跟你那个当言官只会胡说八道的爹一样是黑心肝,赶紧交代清楚,要不然,爷爷割了你的舌头。” 面对郭浩的威胁,夏宇不似先前那么紧张。 他冷哼一声,“你敢动我,我爹绕不了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上一次苏家丢东西的事,就是你爹让你干的。你爹早就投奔了九王,想要谋害苏王爷,还好王爷英名识破了你们的奸计……” 江清婉忽地打断他。 “所以,你引导郑成业去护国寺就是帮苏巍川算计九王府?” 夏宇下意识差点将真相脱口而出,忽又想起父亲夏世辉的交代,立刻死死抿住了嘴。 见他不说,郭浩又想揍他。 江清婉却走上前俯身靠近,一张绝美的小脸,冷若冰霜,那双漂亮的眸子里,却似隐着神秘的力量。 “夏公子,你应该知道,我精通玄门道法,有无数种方式让你神魂失常,吐露所有真相,只是让小侯爷抽你一顿,是念在你年少无知,被人蛊惑利用,既然你不愿说,那我也不必跟你废话。” 她抬起手,食指缓缓抵在夏宇的额头。 夏宇早就查过江清婉的本事,那日画舫中,江清婉除色鬼的事,很多人都看见了,传的异常惊悚邪门。 他心中本就惊惧,随着指尖落在他额头,他瞬间感觉到一股凉意往皮下钻,有一种灵魂被抽离身体的错觉。 他霎时慌了。 “是……是苏王爷让我监视郭浩身边的异常,我只负责收集信息交给我爹,郑成业去护国寺的事,是我爹让我说的!” 他语速极快的脱口而出。 江清婉能调动的灵力也已经枯竭,脸色苍白的收回手。 黑鸦曾袭击过苏巍川的佛心堂,也就是说,苏巍川早就知道黑鸦与大隋余孽有关。 设计让郑成业去护国寺是为了算计墨云寒。 秦明朗去救太后应是黑鸦的主人所授意,所以在护国寺中,并没有出现黑鸦。 黑鸦的目的,从始至终都不是太后,而是皇陵。 可苏巍川是怎么知道这一切的? 她又想起了兵部的记载,苏巍川以天门阵法大破大隋的机关营,还有藏匿在王府后院的那具干尸。 如果苏巍川身边有一个玄门高手,这一切便就说的通了。 可他到底什么目的? 杀了墨云寒吗? 可这诸多事情,却并不是最佳的方法,倒有些像是在挑拨皇室内斗? 她正百思不得其解,青穗悄无声息的落在她身后俯身低语。 “苏玉兰煽动了不少人往这边来,吆喝着有太学院学子与人偷情。” 江清婉愣住。 转头看了看地上的夏宇。 “你抓他过来的时候被人看到了?” 青穗立刻扬起脖子,“不可能。” 她的能力,绝不容置疑。 一旁的郭浩忽地戳了戳她的肩膀。 “会不会说的咱俩?” 江清婉噎住。 郭浩的确是在大街上上的她的马车,还嚷嚷了半天,被人听到也不足为奇。 青穗握住她的手腕。 “我先带你离开,妖妇害人的传闻还没消停,若再出点乱子,王爷又不在,恐怕不好收场。” 郭浩顿时气的一瞪眼。 “这苏玉兰也不是个什么好东西,苏家算计咱们的事,她肯定也参与了,要不然秦明朗那渣滓怎么可能那么巧的去救了太后。想捉奸是,我让他们好好捉。” …… 苏玉兰看到门口停的马车,心中大喜。 这个小贱蹄子,以为找个偏僻的无人居住的宅子就没人能发现了? 她特意耽误了点时间,就是让春梅去找了几个天桥下说书的秀才。 今日之后,整个京城的人都会知道江清婉是个人尽可夫的骚货。 眼见着春梅已经带着人过来,她立刻退到巷子里等着看戏,下一刻忽觉一阵劲风拂过,她还未反应过来,人就已经落在了庭院内,手里还多了一根柳条。 她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忽觉腰间束带一松,身上的外衫被一道黑影扒去。 白花花的肩膀和半截后背都露了出来。 惊呼声和踹门声几乎同时响起。 春梅无比满意身后所有人瞪大了眼睛的惊诧模样,故意大声吆喝 “大家快来看看,这对败坏风气的狗男女,竟然在太学院外偷情,青天白日,朗朗乾坤,简直有辱斯文。” 有人认出地上被抽的衣服大敞,只剩下一条内裤,表情呆滞,似回味似享受的夏宇。 “那不是夏大人家的公子吗?听闻是个品学兼优的才子,人称清雅居士,没想到背地玩得这么花啊。” 春梅怔了怔,迅速回头去看。 院子里衣衫不整的男女,哪里是小侯爷和江清婉。 分明是自家县主和一个外男啊。 她吓得呆愣当场。 苏玉兰也已经回过神来,惊慌失措的捂住胸口指着院门口怒喝。 “滚,都给我滚!” 她忘记手里还被塞了一根柳条,如今这架势,越发显得是被人打断了好事后的泼辣风骚。 此刻院门大开,看热闹的不光是春梅叫来的那几个说书秀才,更多的是跟着她一路吆喝来看热闹的百姓,乌泱泱全议论开了。 “太不要脸了,没隔多远就是太学院啊,他们竟然敢在此白日宣淫,简直是侮辱了太学院的门楣。” “这女子怎么有些熟悉?难不成是烟花妓子?” “什么烟花妓子啊,这不是苏家那位县主吗?前段时间跟抢了别人的夫君,还将那位姓江的娘子赶出了家门。” “哎呀,你说的是九王爷强抢民妇的那位江娘子吗?我原以为是那江娘子浪荡不堪,没想到是这苏县主娇淫跋扈。” “若那江娘子不好,人家九王爷能求了旨娶为正妃吗?倒是这位苏县主,抢了别人的夫君还不满意,竟然当街跟俊俏书生玩的这么激烈,想必这些年在外面养了多少面首。” “贱蹄子,不要脸!” “呸!” 混在在其中的不少妇女,恨不得用唾沫星子淹死她。 第154章 法师白硕 苏玉兰急的怒喝,“春梅,你是死人吗?” 春梅这才回过神来,奋力的往外撵人,单凭她自己,哪里能撵的动。 她没法子,又赶紧折返回来,挡在了裸露的苏玉兰面前。 “你们别看了,赶紧走,得罪了县主府,你们想掉脑袋吗?” 人群里响起男人的哄笑。 “是你吆喝着让我们来看的,现在又说要治我们的罪,天子脚下,不顾礼义廉耻的是你们,与我们何干?” “就是,明明是你家县主觉得一个人玩不尽兴,招我们来围观欣赏,莫不是嫌我们没有拍手叫好?” 来凑这种热闹的,除了碎嘴子,就是街上流窜的纨绔,说起荤话来哪有重样的。 眼见事态越发失控,苏玉兰又急又羞,扯下春梅的外衫裹在身上,狼狈的往人群外挤,这期间不知被多少男人摸了胸掐了腰,吆喝声更是不绝于耳。 她根本挤不出去,反倒被几个胆大的男人起哄着压在了门上。 甚至有人顺着裙摆摸到了她的大腿根。 幸好有巡逻的一队士兵经过,这才让那群看热闹的纷纷散开。 她衣衫不整的狼狈模样却已经全被看了去。 院门关上,苏玉兰一肚子气没处发,抬手疯狂的扇了春梅好几巴掌,扇的她一张脸都肿成了猪头。 春梅不敢反抗,跪在地上哭。 “县主,奴婢真的不知道里面是您,咱们定然是被江清婉那个贱人给算计了。” “还用你说!” 苏玉兰怒骂,忽地回头看向瘫坐在地上的夏宇。 当即冲过去啪啪甩了两巴掌。 “说,你为什么会在这里?江清婉和郭浩又去了哪里?” 神游天外的夏宇只觉脑袋里有根弦砰的一声断了。 一段记忆瞬间冲了出来。 他哦的一声猛地窜了起来,“郭浩,我就知道是你!” 苏玉兰被他的举动吓了一跳。 “你在说什么?” 夏宇回神,看到衣衫不整的苏玉兰也吓了一跳。 刚刚江清婉输入他眉心的灵气,正好撞碎了之前残留的符箓力量,所以刚刚,他根本什么都没有听见,也不知发生了何事。 还以为只是过了一眨眼的功夫。 他涨红了脸往后躲,礼义廉耻让他根本不敢往苏玉兰身上看,仓皇着行了个礼,一低头却瞥见自己全身上下就只剩了条内裤。 他嗷嗷叫着抓起地上的衣服往身上套。 “苏县主,虽然我长得俊俏,又有才子之名,可你也不能对我做这种事情啊。” 他忽又想起什么,顿时气的跳脚。 定然是江清婉又对他用了妖术,然后故意引来苏玉兰与他行不轨之事,挑唆他与苏王爷的关系。 不过他已经记起那日在苏府发生的事,江清婉和郭浩都得死。 他裹紧衣服又冲着苏玉兰微微拱了拱手。 “苏县主,家父与我都在为你祖父做事,你若想寻乐子,请找别人。” 说完,他头也不回的走了。 苏玉兰噎了个半死,却敏锐的听出异常。 夏家在给祖父办事? 若是如此,郭浩和江清婉抓他过来严刑拷打,难道是要对付祖父? 还真是不知死活! 只要夏宇去告状,今日之事,所有罪责都会扣在威远候府和九王府的头上。 祖父那般在意苏家颜面,定然不会轻饶。 “春梅,回府。” 春梅赶紧从地上爬起来,“县主,此事怕会闹出不少流言,我们要不要做点什么?” 苏玉兰冷笑。 “江清婉那个贱人不就仗着有九王这个靠山吗?这次剿匪,他能不能回来还未可知。一个乡野村姑,竟然跟威远候府勾结,搅合到朝堂内斗中,我看她这次怎么死。” …… 郭浩并没有再跟着江清婉。 他要赶回侯府跟自家老爹提前说一声,早做防范。 马车内,江清婉一直沉默着想事情。 行至半路,她掀开帘子叫住青穗。 “墨云寒有没有搜集各路消息的地方?” 青穗怔住。 “你想知道什么?” 江清婉道,“我想知道苏巍川这个人的生平,越详细越好,能查到吗?” 苏巍川在大周,名声赫赫。 传闻多不胜数,可哪些是真哪些是假,却早就无人追溯。 真要去细查,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我尽力去查,王妃什么时候要?” “越快越好。” 江清婉总觉得有些事,就在她眼前蒙着一层纱,却是怎么也看不清楚。 青穗点点头,继续驾车前行。 马车刚回到王府后院的巷子,就看到一辆纯黑色的马车停在门口。 马车的车顶上,盘着金龙帽扣,除此之外,再无任何装饰。 听到她们的马车声,养心殿的老太监从车后走来,微微躬身行礼拦下了他们的车。 江清婉掀开车帘,抬眸看了看那辆黑色的马车。 原以为里面坐着太上皇,却不想老太监走近两步道,“王妃,老奴奉太上皇口谕,来接您,请移步上车。” 江清婉沉思片刻并没有拒绝反抗。 入过宫后,很多事变得身不由己。 如今墨云寒不在京城,她的修为又消耗的所剩无几,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青穗,去找夜七,我养的红狐狸在他那里,让他送去后院交给莲儿照料。” 青穗应下,抬起手臂扶着她下了马车,又目送她上了那辆黑色的马车,这才转身离开。 黑色马车碾过长街,却并没有转去皇宫的方向,反而朝着城外而去。 江清婉察觉出异常,本要问问,可一想,若是太上皇想杀她,就不会派他的心腹太监来接她。 她压下心头疑虑,没做任何行动。 驾车的老太监回头看了一眼,眼底不由滑过一抹欣赏。 怪不得能得太上皇的青睐。 这性子,沉稳的比宫中那几位深藏不露的贵人都不差。 又行了好一会儿,马车出了城门,停在了一处僻静的矮坡前。 “王妃,您可以下来了。” 江清婉掀开帘子,意外的瞥见不远处燕云青一身铠甲骑在高头大马上,正森然的往这边看。 几十人的御林军押送着一辆宽敞的马车就停在那边。 那马车可容七八人,周围并没有用木板钉住,而是围着灰色的帏幔,随风轻轻飘荡。 隐约可见里面只坐着一人,白发如雪,身着淡蓝道袍,黑金色的面具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江清婉想起那日在宫中遇到的鬼面。 “公公,马车内坐着的是谁?” 老太监躬着身解释。 “法师白硕,是皇上和太后请来前往玄灵山修复九龙阵的玄门高人。太上皇对此事极为重视,特下口谕准你同行。” 第155章 被捉 江清婉心头微动。 太上皇这是怕皇上和太后动手脚吗? 也好,她正好奇皇陵中到底藏着什么宝贝。 她冲着老太监微微福了福身。 “若当日不能回,还请公公去王府传话说一声。” “是!” 老太监亲自带着她去见了燕云青。 “燕统领,太上皇有令,务必保护好九王妃的安全,有劳了。” 燕云青冷冷瞥了江清婉一眼。 “皇上忧心此事,命我等务必尽快赶去玄灵山,路途颠簸,请王妃上车。” 江清婉微微颔首算作打了招呼,随即径直走向马车,踩着脚凳走了上去。 马车上铺着柔软的毛毯,中间放着茶盏果盘,除此之外还有个黑色的匣子,被一个奇怪的锁锁着。 那锁虽看上去机关复杂,解起来却并不麻烦。 她多看了两眼,马车骤然行驶,让她的身形不由晃了晃,险些一头栽倒,忙就地坐下,和白硕正好东西角斜对着。 似察觉到她的审视,白硕缓缓睁开了双眸,那双眼睛却并不是红色的。 江清婉心头一怔,目光不由落在白硕的胸口。 那晚她记得,鬼面的胸口融了一个神秘的法器。 不知是不是她修为枯竭,此刻却是什么都没有看到。 莫非这人真的不是宫里藏匿着的鬼面? 这时白硕缓缓开口,声色略哑。 “听闻,九王妃也懂玄门道术?” 江清婉敛眸回道,“懂些皮毛。” “不止。”白硕淡淡勾起唇角,面具下的眼神看不出情绪波动,如死水一般冰冷诡异。 “你能让护山大阵恢复如初,怎会是只懂些皮毛?” 江清婉顿生狐疑。 这人若是高手,岂会不知护山大阵是活阵。 她不动声色的解释着,“在您面前不敢班门弄斧,当时满腔豪言的请旨去玄灵山,全是为了寻找王爷,许是老天爷不忍心看我死,那护山大阵的阵法布置,我恰好在一本古书上看到过,修复起来还算顺利,只是不知皇陵内的九龙阵是何布局,法师可愿跟我讲讲?” 白硕盯着江清婉看了好一会儿,似乎在确定她的话是真是假。 片刻后冷冷开口。 “不愿。” 说完直接闭上了双眼。 江清婉感觉到他的嫌弃,也没再说话,靠着车厢休息,随着颠簸很快开始昏昏欲睡。 恍惚中,竟看到了一座熟悉的山脉。 灵气缭绕,云雾盘旋。 一只火红的狐狸在山顶对着皎白的月光扬起漂亮的脖颈。 有人影缓缓从它身后走来。 腰间挂着打呼噜的老者,背着药篓的儒雅郎君,翩若惊鸿青衣剑客,脚踏飞鸢疾驰而过的洒然少年,笑声荡漾在山谷。 自由,幸福! 江清婉红了眼眶。 那是祁连山,是她长大的家。 那些人,是她的师父和师兄们。 她激动的想要伸手触碰。 模糊的人影随着她的靠近,也逐渐变得清晰。 她忽然闻到了幻夜草的香味,脚步骤然停下。 前方的人影还在,已经能看到模糊的五官。 江清婉却猛地闭上双眼,心中迅速默念静心咒,很快身体再次感觉到马车急速行进的颠簸。 她缓缓睁开双眼。 对面的白硕依旧在闭目养神,车内也没有任何香炉。 而他身上也没有佩戴任何荷包。 若不是外物的作用,幻夜草又是怎么入了她的身体,企图读取她的记忆。 此刻她已经确定,白硕绝不是宫里那个鬼面人。 配合幻夜草读取她记忆的灵力,很纯净。 毫无阴邪之气。 她没敢再闭眼,索性盘腿坐好运行周天。 她有种预感,皇陵之行,绝不顺利。 …… 夏世辉刚下值回府,就看到一脸淤青痕迹的夏宇急匆匆地迎了上来,二话不说拽着他就去了书房。 神秘兮兮的将门一关,这才开口。 “父亲,苏家祠堂就是郭浩烧的,他是为了帮江清婉打掩护,二人里应外合,偷了苏府的宝贝,此事我亲眼所见。” “那日我之所以想不起来,是因为在苏府的后巷里,我将二人堵住的时候,江清婉给我下了咒。那女人真的是个妖妇,她竟然能用符纸让我失去了记忆,今日她跟郭浩那厮将我掳去严刑逼问,我才意外恢复……” 夏世辉急声打断,“你都说了什么?” “我说……说了……” 见他眼神闪烁,夏世辉的脸瞬间沉了下来。 “你到底说了什么?” 夏宇见瞒不住,赶忙辩解。 “父亲,我说了什么不重要,现在我们应该去见苏王爷,把这件事情告诉他,让他老人家挑了威远候府,将江清婉那女人抓起来审问,说不定能套出九王府的秘密,一举歼灭。” “啪!” 夏世辉忍无可忍的一巴掌呼在了他的头上。 “你给我老实交代,你有没有跟他们提苏王爷?” 夏宇并没有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梗着脖子道,“我要是不提出来震慑他们,您就见不到我了。” 夏世辉的脸色难看至极。 “你这个蠢货!” 他来回踱着步子,又不确定的问了句。 “你刚刚说郭浩和江氏联合盗窃的事,没有参假?” 夏宇立刻摇头。 “当然没有,那天还有几个护院也中了招。您要是不信,去找个天师回来,给他们治好一问便知。” 夏世辉眸色一凝。 “我现在就去一趟苏府,这几日你就留在府中养伤,暂时别回太学院了。” 夏宇一听急了。 “不行,马上要会考了,这次会考关乎首院选人参加大比武的名单,机会难得,若到时我能大放异彩,入了皇家的眼,必然前途无量。” 夏世辉却没有理他,开门叫来管家。 “看好少爷,没有我的允许,不许他出府。” …… 风雅筑内, 为了捉住红狐狸拿赏钱,几个小厮买了只活公鸡,割断脖子挂在院子里任由它滴答滴答的流血。 在王府内外窜了一圈的红狐狸正饿的肚子咕咕叫, 闻到了鸡血的味道,很快就落在了庭院内。 垫着脚往前凑了凑, 正想一口咬下,等待多时的几个小厮猛地扯着一张网扑了过去,将它牢牢困在其中。 “小畜生,看你往哪里跑。” 几个小厮分工明确,用网将红狐狸给吊在了半空,支着几根粗棍子抬着去了前厅。 云筱然刚喝下药,听说红狐狸抓到了,登时来了兴致。 “将软塌抬到门口,我要亲眼看着这小畜生被扒皮抽筋。” 第156章 活剥 这时李嬷嬷带着一个粗壮的汉子走了进来。 此人正是死去的张嬷嬷的儿子王铁柱。 四方脸,短打装,长得又土又丑。 走路时黑粗的手指常常不自主地摸着裤子的边缘,这个动作是嗜赌如命之人才会有的。 他一进院子就看见了被网住的红狐狸,眼中顿时露出贪婪之色。 “好漂亮的皮毛。” 李嬷嬷狠狠瞪了他一眼,“放肆!县主还未问话,做下人的岂能随意张嘴,没规矩!” 王铁柱赶紧跪在地上解释。 “小人有个猎户朋友,我与他曾一起捕过狐狸剥皮售卖赚个酒钱,却从没见过这么漂亮的,一时情急,求县主大人赎罪。” 小红一听这话,气的呲牙冲着他一阵嘶吼,奈何那网又韧又结实,它根本挣脱不开。 因为生气,毛炸的更显蓬松漂亮。 云筱然瞥了王铁柱一眼。 “你会杀狐狸?” 王铁柱大着胆子太了下头,一眼就看出她脸上的抓痕是狐狸造成的。 心下了然,眼珠子一转,立刻讨好道, “回县主大人,我是跟猎户学的剥皮的手法,这里面门道很多,要想得到一块上好的皮毛,最好的方式就是活剥,将这小畜生的四肢绑住,头悬上绳子,动弹不得,这样剥下来的皮毛,又鲜亮又不会皱。” 他说的血腥,云筱然却听的津津有味,双眼从上到下的打量着他,眼底透着算计。 “李嬷嬷,给他刀。” 王铁柱撸起袖子,在丫鬟去拿刀的空档招呼着几个小厮一人抓一只狐狸腿固定。 而自己则熟练的打着绳结,准备去套狐狸的头。 “都松着点力道,要是掰断了骨头容易刺破了皮,卖相可就不好看了。” 小厮没他有经验,又恼恨他抢了风头。 心不齐,力道有的紧有的松。 等王铁柱拿着绳结靠过去的时候,小红一个猛蹿,直接挣脱了禁锢,一爪子狠狠挠在王铁柱的脸上。 力道之大,直接抓下了好几条肉。 王铁柱惨叫一声破口大骂。 “该死的骚狐狸,看老子不弄死你。” 他拔腿就追,常跑山的速度不可谓不快,可红狐狸的速度更快。 那爪子跟利剑一般,将那几个哄骗他的小厮挨个抓了个遍,不仅没让人摸到狐狸毛,还戏耍的众人栽了好几个跟头。 最后它飞跃到屋脊上看着满院子东倒西歪的人,歪着头咧着嘴笑。 一双狐狸眼忽然又瞥见了云筱然腰间的荷包,顿时如发现了什么绝世美食一般,嗷的一声飞扑过去。 云筱然吓得立刻捂脸,惨叫着大喊。 “杀了它,快给我杀了它。” 小红的嘴都快咬上了荷包,忽然又顿了顿,鼻子往上凑了凑嫌弃的打了个喷嚏,一腚蹲在云筱然的脸上借力一蹬,再次飞窜出去。 这时风雅筑的院门打开。 宋玉书带着玉英玉桃走了进来。 看到这场景也是吓了一跳。 恰好红狐狸往这边扑来,玉英立刻挡在前面,飞起一脚就想将其踹开。 小红躲不及,勉强转了方向,落地的时候速度减慢,被追上来王铁柱直接用绳子套住了脖子猛地一拉,将它给提了起来。 饶是它动作再灵活,此刻也毫无办法,只能拼命扭动着身体嘶吼着挣扎。 “小畜生,敢抓爷爷,看我怎么活剥了你。” 云筱然嘴里全是狐狸的毛骚味,气的怒喝, “给你剁了它,现在就给我剁了它。” 王铁柱有点舍不得。 这身皮毛,绝对能值百两。 他立刻劝道,“县主大人,直接剁了便宜这畜生了,我有法子让它生不如死,活活疼上几个时辰才咽气。” 宋玉书不由皱眉。 “只是一只小狐狸,何至于如此残忍。” 云筱然冷道, “舅母,这里是我的风雅筑,这孽畜在我的地方弄伤了我的脸,我就算将它五马分尸也不为过。难道在王府,我连这点小小的权利都没有了吗?太后祖母许我入府的时候,可不是这般说的。” 又是拿太后施压。 宋玉书听得心烦,对红狐狸虽有不忍,可看云筱然脸上的确有数道抓痕,一时间也不好强硬。 见她不语,云筱然眼底闪过得意。 墨云寒不在,郑擎也不在。 偌大的王府,谁的靠山大,谁说了才算。 前几日受得气,她定要好好算一算。 她抬眸看向王铁柱。 “你不是说有法子吗?那就开始,先割了它的舌头再动手,我可不愿意听见那么吵的叫声。” 丫鬟端着个盘子走过来,上面放着好几把寒光淋漓的刀。 王铁柱心中盘算这怎么能昧下这狐狸皮,手上动作却没停,选了把刀朝着小红的狐狸嘴削去。 他力气很大。 就算小红咬紧牙关,也难抵挡。 宋玉书正想抬手制止,一支短箭飞刺而来,狠狠扎在那柄菜刀上。 砰的一声,力道极大,王铁柱根本握不住刀柄,直接脱手而出。 青穗迅速冲了过来抢过小红摘掉了它脖子上的绳子抱在怀里。 小红嗅到她身上江清婉的气息,委屈巴巴的往她怀里拱。 云筱然脸色铁青。 “你们一个个的都当我这里是什么地方?随随便便进出,随随便便就抢东西,就算我是个姨娘,也是太后娘娘赐婚的姨娘,岂容你一个丫鬟放肆。” “来人,给我掌嘴!” 李嬷嬷尝过青穗的手段,犹豫着不敢上前,索性拽了个丫鬟推了出去。 青穗抱着红狐狸冷冷道,“苏姨娘,这狐狸是我家王妃的宠物,你们杀不得。” “什么?” 云筱然立刻从软榻上起身,却扯疼了伤口,呲牙咧嘴的五官变得异常狰狞。 “你是说这畜生是江清婉养的?” “好啊,她活活吸干了我的丫鬟,现如今又纵容一个畜生欺辱我到这般地步。我可是太后娘娘亲赐入府的,如此这般,她将太后娘娘的威仪放在何处?李嬷嬷,找轿夫,抬我入宫,今日之事,我绝不会就轻易算了。” 宋玉书过来就是听说墨云寒让人打了云筱然十板子,想着安抚两句,以免再闹到太后面前,再横生事端。 闻言立刻上前规劝。 “干尸一事,尚未又定论。太后遇袭本就心神难宁,为了一只不通人性的小狐狸,没必要入宫兹扰。许是它不小心闯进你院子里又被你们抓住这才会反击。” 云筱然冷哼。 “若我偏要杀了它呢?舅母是拦我还是帮我?” 宋玉书本也不是个能强压性子的人。 自从知晓云筱然干的那些事,就更难伪装。 此刻没了耐心,态度也冷了下来。 “玉桃,将伤药和补品留下,让苏姨娘好好养伤。” 说完转身走了。 摆明了不参合,爱如何便如何。 云筱然愣住。 完全没料到宋玉书连太后的面子都不给,竟然敢撒手不管。 青穗摸了摸小红的脑袋。 “今日你们伤了它,就当是赔了它擅闯风雅筑的罪责,我不会跟我家王妃告状。” 说完转身也走了。 自始至终,都没有把云筱然放在眼里。 云筱然气的整个人都快炸了。 第157章 没有心跳 苏府,佛心堂。 夏世辉躬身立在书房内,将从夏宇口中得到的消息说了一遍。 “王爷,小儿满身是伤,的确是被人掳劫,至于他说的失忆一事,下官对此事了解甚少,不敢猜测,若您要验证,我让小儿配合。” 苏巍川正在看桌案上一副地图,有一处地方做了特殊的标注,用红笔圈出了清风寨三个字。 闻言抬头。 “如今看来,这位未来的九王妃,的确懂得不少东西。干尸一案,皇上既无表决,我们这些做臣子的,自然不能忤逆圣心。” 夏世辉有些猜不准。 “王爷,威远候府怕是会上奏参您,皇上若是问责……” 苏巍川轻笑了一声。 “你太不了解郭侯爷了,他啊,刀斧不砍在脑袋上是断然不会做任何反应的。至于皇上……大隋余孽的事不还没结束吗?真相自会明了,下去,无事不必再来王府。” 夏世辉的心里七上八下的。 他做言官多年,却一直无晋升机会。 本以为这次能攀上苏巍川往上升一升。 可眼下,却实在没底。 他正心焦。 苏巍川忽地淡淡开口。 “户部侍郎已递交了归乡的辞表,户部右侍郎萧平背靠陆家,受老太师的恩泽,若无意外,应会上任。” 夏世辉心中一紧。 “若是有意外呢?” 苏巍川眸光扫向他,似笑非笑,抬手指了指桌角放着的一个木盒子。 “送你的,拿去。” 夏世辉的心狂跳起来,眼中兴奋难掩。 他知道,苏巍川这棵大树,他是攀上了,随即俯身跪地叩拜行礼。 “下官谢王爷赏。” 说完拿走盒子躬身退了出去。 等离开了苏家上了马车,他才打开。 盒子里装着一块红色的玉,雕刻成了金鱼的样子,看材质更像是琥珀石,迎着光能看到流动的丝线。 品相极为不错。 金鱼下面还压着一页纸。 纸上写着五个字:陆府,金琉璃。 …… 从京城一路疾驰到玄灵山,燕云青的行军速度极快,比上次江清婉骑马过来快了将近一半的时辰。 马车停在护灵卫营区内,江清婉再也忍不住,冲下马车跑到一边扶着根柱子哇哇吐了半天。 燕云青将马缰交给下属,冷嗤一声,“来人,给王妃端盆水清洗,休整半炷香的时间,即刻入皇陵。” 半炷香根本缓不过来。 江清婉感觉身上的骨头都快散了架。 她根本没力气走,蹲在地上很不爽地拨弄石子。 一截蓝色长袍映入眼帘。 白硕的声音冷冰冰的在她头顶响起,依旧带着沙哑。 “你是我见过修行者之中,体质最差的一人。” 江清婉越发不爽。 她体质差是因为幼时受过重伤,死里逃生。 师父说她是万中无一的天才。 一个连护山大阵是活阵都看不出来人,还评价上她了。 她扶着腰站起来,仰着脖子瞪了过去。 “体质差不代表资质差,而且我只是随行监察,修复九龙阵的是你不是我。” 两个人距离很近。 江清婉的身高刚刚够到他的肩膀。 她忽然发现,竟感觉不到白硕身上的热气。 这人,就和他的眼神一样,冰冷的不像个活物。 她忽然生出一个大胆的念头。 抬手朝着他的胸口摸去。 还没碰到,就被一柄长剑拦下。 燕云青居高临下的冷冷睨着她。 “九王妃,众目睽睽之下,还请自重。” 周围士兵齐齐看了过来。 京中关于江清婉的传闻众多。 可无论是个浪荡的下堂妇,还是能蛊惑人心的妖妇。 都有一个共同点。 那就是身娇腰软,风情万种,是个美人坯子。 可传闻终究只是传闻,如今被扣上了未来九王妃的名分,谁也不敢多加揣测觊觎。 然而刚刚这一举动,却引得众士兵频频侧目。 有几个糙汉子已经吆喝起来。 姝色王妃当街调戏冷情法师,这可比艳色话本好看的多。 江清婉却置若罔闻,抬头盯着白硕的那双眼睛,忽地又往前凑近了一步。 “白硕法师,你……” 燕云青像根柱子一样挡在了前面,本就黑的一张脸更显阴沉。 “九王妃,你好歹给九王爷留点颜面!” 江清婉本想凑近感受一下对方的呼吸,眼见不成了,便也没再行动,往后退了两步。 “不是着急要进皇陵,那就别耽搁了。” 她总能找到机会试一试。 一行人从护灵卫内前去皇陵。 张衡水亲自带队护送,一双眼睛不停地往江清婉身上瞟。 他是随着车队一起返回的玄灵山。 这一路上可没少往马车上瞧。 他被闷在护灵卫中多年,看见个母猪都觉得俏丽,更别说是江清婉。 只是这次回京一直被安置在御林军军衙中,根本没机会见美人,此刻早就心馋。 再加上刚刚江清婉的所为,让他认定对方是个浪荡女子。 心里越发蠢蠢欲动。 燕云青似是怕江清婉真的会对白硕不轨,愣是插在二人中间,脚步走的也极快,不多时就拉开了距离。 张衡水顺势凑了过来。 “这山路不平,下官扶着王妃可好?” 他抬起袖子,笑的一脸谄媚。 江清婉瞥了他一眼。 见他额头上那油腻腻的粉红气息都快溢出来了,典型的色鬼,她正想躲开,忽地想到什么,抬手搭了上去。 “多谢大人。” 张衡水觉得自个的骨头都要酥了。 恨不得现在就握住那只搭在他袖子上的白嫩小手,把玩一翻。 咽口水的声音大的让燕云青不由回了下头。 江清婉挑眉看向他。 “燕统领也想扶我?” 燕云青迅速转了回去,只冷硬的说了一声。 “太上皇有令,要保九王妃完好无损的回去。” 听了这话,张衡水后背一阵发凉,脑袋上的粉红泡泡瞬间碎了,吓得赶紧低头,正要收回手。 却感觉到手臂上那只小手正在勾引般滑动着。 那感觉简直要把他的魂都要吸了去。 他哪还舍得收回,这下连呼吸都变得急促起来,又粗又重。 前面的燕云青忍无可忍。 “张大人,近前带路。” 张衡水猛地回神,表情都是呆滞的。 江清婉收回小手,似有惋惜般轻叹道,“那我就不劳烦张大人了。” 张衡水虽舍不得,却不敢不听燕云青的话。 赶紧小跑上前。 因路并不宽敞,再加上他体型肥硕,经过白硕时,手臂几乎是擦着白硕的身体过去的。 江清婉凝神细听,眉心瞬间皱了起来。 白硕真的没有心跳。 他绝不是人! 第158章 危机 皇陵入口很快到了。 江清婉以为所有人都会跟进去,没想到连燕云青都不跟。 只有她跟白硕两个人入内,这让她刚刚在张衡水身上画符箓借机试探的事,显得有些多余。 她抬手指了指白硕问,“燕统领,万一他在皇陵内把我杀了你怎么护?” 燕云青淡淡道,“白硕法师不会杀人。” 江清婉无语,“你就不怕我在里面把他扑倒?” 这个倒是极有可能。 燕云青的脸色变得很臭。 “九王妃,您还记得自己是九王妃吗?” “当然。” 江清婉面不改色,“所以你进吗?” 燕云青死死攥着长剑,实在想不明白,为何太上皇要让这女人跟来。 论修为道行,白硕法师一人足矣。 他咬着后槽牙解释,“我非皇室中人,未得宣召不能入内。” 江清婉也不再催,漂亮的眼眸看向白硕,笑盈盈做了个请的动作。 “法师先行。” 这怎么看怎么有种羊入虎口的错觉。 待江清婉跟随进去,燕云青忽地拱手行礼。 “九王妃,可要下官随行?” 江清婉已经站在皇陵内,闻言瞥了他一眼。 “燕统领要进谁还拦的住吗?” 说完再次看向白硕。 “皇陵内昏暗,我实在害怕,可否牵着你的衣袖?” 燕云青死死绷着脸拱手的动作幅度又大了几分,再次高声问询。 “九王妃,可要下官随行保护?” 江清婉在心里翻了个白眼。 “你带十名侍卫入内保护,其余人候在外面。” 燕云青磨了磨牙。 “是。” 皇陵内其实并不是目不能视。 四周点着长明灯,虽不如外面明亮,却也比得上夜晚的月色。 白硕自始至终没有说话,脚步熟练的往里走。 在他入内之后,就从袖袍里拿出了那个带着机关锁的匣子。 有了燕云青在, 江清婉略松了口气,这才有心思感受皇陵内窜流的灵气。 无论是外面的护山大阵,还是此刻的皇陵,灵气都比其他地方丰裕。 但不知道为何,这皇陵内的灵气却有些杂乱。 仿佛是被什么东西特意困住的,而并非靠着风水龙穴吸收天地灵气所得。 七拐八拐地走了好一会儿,避开了主墓正殿,绕过了几个偏侍侧墓,再往里,四周石壁插着的长明灯更多了。 灵气也不似外面那般杂乱,透着一股很冷的气息,似有龙吟低鸣。 江清婉下意识搓了搓手臂从燕云青的后方探出头来。 前方的白硕也在这时停了下来。 她一个没注意,脑袋直接撞在了燕云青的后背。 这位号称大周第一高手的燕统领几乎瞬间弹起,撤开了数步,眼神极为复杂又愤怒地瞪着她。 仿佛她做了什么大逆不道的举动。 江清婉抬手揉着额头,一脸懵。 “九王妃。” 白硕忽然喊她,将她的目光拉了过去。 她下意识往前走了两步。 也看见了九龙阵的外貌,九龙汇聚,高悬半空,各有不同。 她还没来得及细看,白硕已经指着前方下令,“你处理一下坑内的水银。” 江清婉低头去看。 高悬的九龙之下,有个深坑,深坑内流动着水银,还在缓慢上涨。 若是突破界限,按照地势,便会倒灌整个皇陵。 怪不得皇室会这么着急来修整。 这应是阵法被破之后的陷阱。 她诚恳的摇了摇头。 “我弄不了。” 白硕转头看她,“那你会做什么?” 江清婉指了指他双手捧着的盒子。 “我可以帮你拿着盒子,让你腾出双手施展法术。” 见他不语,她又加了句。 “太上皇的口谕是准我随行,却并未要我插手修补一事,还望法师莫要为难。” 白硕的目光冰冷的看着她,看了好一会儿,竟真的将盒子递了过来。 自始至终,没有任何的情绪波动。 江清婉抬手去接的时候,无意碰到了白硕的指尖。 柔软的触感却毫无温度,却带着一股很强烈的灵力。 纯粹,干净。 江清婉不由皱了皱眉。 白硕递完匣子便往前走去,脚下不停竟在水银坑之上踏空而起,九龙阵内的灵气吹着他的衣袍翩飞,白发扬起,越发像个遗世独立的仙人。 跟进来的士兵皆是第一次看见这场景,全都目露崇拜,竟不受控制的双腿跪在了地上,如参见天神。 燕云青意志极强,只是晃了下神,依旧笔挺地站着。 江清婉仰着头看着白硕结印,随着一道又一道金色的阵法落下,她心里的疑虑却越来越重。 在护灵卫营区内的守阵坛中残留的结印痕迹明明是诸葛门的独有手法,而白硕的结印却并非出自诸葛门。 所以,这护山大阵和九龙阵,并不是白硕所布。 伴随着金色法阵的落下,坑内水银竟在倒流回机关内。 与此同时,九龙之间浮现出丝丝缕缕的金色丝线,又汇聚成一个又一个金色的符箓,打进九龙体内。 龙吟声呼啸而来。 似痛苦,似悲鸣。 江清婉心里莫名扯得生疼,灵力汇聚让她有种感同身受的折磨。 她脸色苍白地低下头,深呼吸着想稍作缓解。 手里的匣子却在这时飞离出去,吸入到白硕的身侧。 江清婉的目光追随,忽然发现,灵气风暴中的白硕骤然间像变了一个人。 法阵之中渗出阴戾之气,刚刚结阵稳住的灵力全部反吸。 “不对。” 她急声喊道,“燕云青,阻止他。” 她话还未落地,就被一股强大的气波掀飞,整个人狠狠撞在了石壁上。 没有金光护体,她整个后背传来巨疼,撞击让她的胸口也涌起一股腥甜。 无数符箓在灵气风暴中汇聚,白硕面具之下的眼睛也变得一片赤红,胸口红光耀眼,疯狂吸收着皇陵之内的灵气。 龙吟声更重。 整个九龙阵岌岌可危。 江清婉捂着胸口再次喊道,“所有人,攻击他,快。” 不远处跪着的侍卫,却完全没有反应。 而燕云青单手持剑,只是迅速移动到她身前挡住,并没有行动。 显然不信她。 江清婉心急如焚。 这个白硕根本不是来修复九龙阵的,而是借助阵法和皇陵的灵气修炼邪功。 她虽看不出是什么邪功,可一旦成功,先不说皇陵倒灌,大周气运被吸食殆尽,跟进来的他们都得死。 第159章 你杀死了白硕 这时,跪在最前面的一个卫兵,忽然间被吸入漩涡。 眨眼的功夫,就成了一具干尸,连反抗的机会都没有。 随着那具干尸被扔在地上,所有人都清醒了过来。 “统领,这是怎么回事啊?难道白硕法师才是把活人吸食成干尸的凶手吗?” 江清婉急声催促。 “燕统领,你还愣着做什么,想办法打断他。” 燕云青虽满心疑惑,却也知,眼下事情有些不对劲。 当即朗声喝道,“白硕法师,你在做什么?” 灵气漩涡中的人,大手一伸,又一个卫兵被吸了进去。 燕云青眸色一沉,长剑瞬间出鞘,飞身去救。 大周第一高手的名头,并不是吹嘘来的。 这一剑劈过去,剑气锋利旋起气流。 两相碰撞,巨大的气波在空档的墓室内震荡。 周围石壁有碎石落下。 若单以武力比拼,白硕并不是燕云青的对手。 可现在天时地利,全都倾向于白硕。 玄门道术压制,燕云青撑不了多久。 江清婉现在能用的灵力实在少之又少,想攻破阵法根本不可能。 稍作思考,她将荷包里所有的空白符纸全都拿了出来,缩在角落用身体挡住气流刮起的风,咬破手指快速画符。 如她所料,燕云青很快被反挡回来,长剑插进地面才勉强维持住身形。 可眨眼的功夫,又有两名卫兵被吸走成了干尸。 这一次来的都是燕云青亲自挑选的好手,跟了他多年。 眼见情况不对,立刻呈半包围状护住燕云青。 “统领,我们挡着,你快走。” 说话间又有一人被吸走。 燕云青气的眼角通红。 “八斤,六和,你们带九王妃离开,让张衡水叫所有护灵卫速速救援皇陵,快!” 八斤和六和齐齐咒骂了一声,却也没有犹豫,立刻转头跑去江清婉身边。 此刻,江清婉已经画完了符箓,脸白的比鬼都吓人。 人只能靠在石壁上,站都站不起来。 八斤二人还以为她是被吓的,都是面露不屑。 六和脾气急,直接伸手拽她。 “真不知道太上皇让这女人来做什么?” 江清婉却扭身避开,冲着不远处的燕云青喊。 “燕统领,你过来。” 八斤急的跺脚。 “你不要命我们还想活,能不能不要拖后腿。” 说着就想把江清婉给扛起来。 江清婉一巴掌拍在了他的脑袋上,力气不大,气势却很足。 “燕云青,你过来!” 说话间又有一人被吸走。 燕云青的脸色已经黑成了锅底,冲过来怒喝道,“都什么时候了你还要闹?看清楚眼下的形势,我没时间管你,不想死立刻走。” 江清婉没理会他的态度,攥着符纸递过去。 “单靠武力,你打不过。想办法把这些扔进风暴漩涡之中,或能破阵。” 这是她如今能想到唯一破局的办法。 虽然她灵力枯竭了,可她的血和旁人的不同。 师父说当年为了救活她,用了不少好东西。 小时候她还学不会用灵力画符的时候,就可以用自己的血混合朱砂刻符,效用极好。 白硕周围的灵阵从外面攻不破,若燕云青能劈开一道缝隙将这些符纸送进去,应该可以扰乱灵阵平衡,进而破阵。 燕云青眼底闪过犹豫。 他并不全然相信江清婉。 江清婉这会儿嘴唇都是白的,额头冒出了细细密密的虚汗,急得瞪他。 “你还愣着干什么,你们都死了,我一样要死,快去。” 干尸再次砸落地面。 燕云青再没说什么一把拽过符箓飞身再次冲去。 江清婉稍稍缓了口气,朝着身侧二人伸出手。 “你们两个,不是要护我离开吗?” 八斤一脸懵。 “你不是说那符能破阵吗?” 江清婉翻了个白眼。 “我说的是或能破阵,机会五五开。呆在这里要被吸成干尸,就算死,我也不想死得那么难看。” 刚刚还因为她冷静的给出符纸做出决断而生出一分震撼钦佩的二人,齐齐露出嫌弃表情,却又不能不管,皆是一脸苦命表情。 江清婉却完全无视,抬手催促。 “扶我啊,我腿软。” 八斤和六和恨不得这会儿转回头去冲锋陷阵。 却只能认命的一人伸一个胳膊给江清婉着力。 她刚费力站起,动作忽地顿了一下,迅速转头看向灵气漩涡的方向。 只见那个被机关锁锁着的匣子不知何时被打开。 一道刺眼的光瞬间炸裂。 带着强大的灵气冲击,撕裂开白硕周身的气流,而在这时,燕云青已经逼近,二话不说将符劈头盖脸的拍了进去。 白硕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无数红色符箓在周身流转。 灵气漩涡碎裂成块,无法支撑,他直直朝着水银池跌去。 燕云青脚下一点,扯掉腰间束带,飞甩出去,缠住了白硕的腰。 此人是太后和皇上都极其器重的人,今日发生的一切,他必须带着此人回去面圣交代一切。 可下一刻,束带却嘶啦一声断开,白硕在他眼前直直坠入水银池,被彻底腐化淹没。 所有震动全部消停下来。 八斤和六和没再管江清婉,立刻冲过去查看。 几具干尸证明着刚刚发生的事情,真实存在。 可突然的变故又让所有人都呆愣当场。 一块半截木制碎片从天而降,砸落在江清婉的脚边,带着被烧焦的黑色痕迹。 她俯身捡起凑到鼻尖闻了闻。 “雷劫符?” 这匣子里不是放着皇陵的宝贝吗? 怎么会变成了雷劫符? 谁放的? 皇上?太后? 她随即摇了摇头。 这个白硕是皇上和太后的人,也是他们命他来修复九龙阵,岂会用雷劫符要他性命? 这么说只有一个可能,那个人是太上皇! 她注意到断裂的木头外壳有一个奇怪的痕迹,好像是镶嵌着什么,像半条蛇尾。 她伸着脖子往四周查看,却什么都没有找到。 这时燕云青走了过来,脸色异常凝重。 “白硕死了。” 江清婉哦了一声。 这雷劫符的威力极强,还是当着面打开的,没有被炸的魂飞魄散完全是因为灵气凝聚做了盾牌。 如今人又掉进了水银池中,断无活着的可能。 燕云青接着又道,“是你的符打死的。” 江清婉瞬时瞪大了双眸。 “什么意思?是我救了你们。” 她耗费了好多血,这人转过头来给她定罪。 怎的如此不要脸皮。 燕云青没有否认,而是又重复了刚刚的话。 “你的符打死了法师白硕。” 这一次江清婉听明白了。 敢情是没法跟皇上交代,要拉她当替死鬼。 她指了指不远处的九龙阵。 “阵法中的灵气已经被白硕吸收的差不多了,九龙阵修复不了,你的任务也完不成,要砍头,咱们谁也跑不掉。” 第160章 最合适的人选 墓室内一片死寂。 燕云青看着地上的干尸,他想起来江清婉对白硕的多番不寻常的举动,心中刀割一般疼。 “你早就知道白硕有问题,为什么不提前告诉我,若我们有所防范,他们就不用死。” 江清婉凉凉开口。 “我说了你会信吗?” 答案显而易见。 燕云青默了好一会儿,忽地转身冲着江清婉一躬到底。 “九龙阵对大周而言关系重大,请王妃全力修复,此间诸事,我会向皇上一一表明,绝不隐瞒半句。” 他态度极好。 可强势弱势之分,却又异常明显。 江清婉被几个男人围着,虽靠的不近,可威压极重。 似乎只要她摇一下头,下一刻就会给她安排一个结局。 江清婉清冽的眸子看着燕云青,诚恳的没有半点犹豫。 “我不会修!” 燕云青的眸色瞬间沉了下去。 江清婉抬手,晃了晃被雷劈的剩半截的木匣子。 “如果有这里面的东西,或许可以试一试。” 燕云青看向她手里的盒子。 以为在耍他,刚要发火,忽又想明白了。 “你是说,盒子里的东西本就不在?” 他自幼就被选做了墨云昭的亲卫,陪着他从皇子成为皇帝。 这宫中的一切,朝堂的纷争,他虽从不多言,可却看的很清楚。 张衡水绝不敢私藏宝物,能碰到那匣子的人,屈指可数。 他死死握着剑柄,一时间不知该如何是好。 江清婉将那半截盒子塞入袖中,拍了拍小手道,“白硕法师也不算什么好事都没做,至少修补了一半,不会让水银池倒灌进皇陵,毁掉一切。现在我们什么也做不了,打道回府。” 她说完率先往外走。 六和和八斤凑到燕云青身边。 “统领,怎么办?” 他们心里都清楚,出了这么大事,必须有人承担责任。 江清婉是最合适的人选。 而且,太后被袭,九王府搜出干尸,皇上杖责九王三十鞭,所有释放出的信号,他们这些常年在宫中值岗的人,心里都门清。 坐实一切罪名,既顺了皇上的意,还救了眼下的火,百利而无一害。 燕云青抿着唇,晦暗不明的眸子看着前方纤瘦的背影。 沉默良久轻轻摇了摇头。 他心里莫名生出一个念头。 这位看上去娇弱无比,又行为浪荡的九王妃,比那位宛若天神的白硕法师,还要厉害。 他回头看了眼九龙阵。 虽他是肉眼凡胎,却也能看出,九条龙,都像是沉寂了一般,再无之前的威压之气。 甚至有一条龙的龙尾处,已经出现了明显的纹裂。 顿了稍许,他朗声道,“回京。” 所有人都没有注意到, 在其中一只龙角后面的阴影里,缩着一只奄奄一息的黑乌鸦。 身体几乎与黑暗融为一体,只有腹部散发着极其微弱的红光,却又被周围石壁上的长明灯的灯光遮挡,从地面朝上看,根本看不出来。 江清婉回京后随着燕云青去了皇宫,呈明了墓穴中发生的一切。 隐藏了雷劫符,和自己对白硕非人的猜想。 至于她的符杀了白硕这件事,她咬死不认。 只说白硕想利用九龙阵中的灵气修炼邪功,她的符恰好打乱了他的节奏,让他遭遇反噬经脉爆裂而亡。 这个说辞,就算是燕云青亲身经历了全部过程,也无法反驳半句。 再加上不少人看到了白硕吸食活人成干尸的事实,她妖妇的罪名消除,又戴着龙牌,墨云昭拿她没法子,只能让她回府。 等她走了,墨云昭看向燕云青。 “白硕真的死了?” 燕云青拱手回答,“死了,臣亲眼看着他掉进了水银池中,断无活着的机会!” 墨云昭的脸色难看至极,后背死死绷着,顿了许久才又问,“真的不是江氏所杀?” 这一次,燕云青没有直接回答,犹豫几息后道,“皇上,那个匣子内可放着宝物?” 墨云昭眯了眯眼。 燕云青立刻跪在地上。 “九王妃说,若有宝物,她应能重新修复九龙镇。” 殿内一片死寂。 墨云昭心中掀起惊涛骇浪。 不是因为宝物,而是因为燕云青转述的江清婉的这句话。 没有人比他更清楚白硕的本事,还有那九龙阵的来源。 若江清婉真的有这样的能力,绝不可让她活着留在墨云寒的身边。 他缓缓握紧双手,眼中杀气森冷。 燕云青敏锐的察觉到,下意识抬头。 在看到墨云昭眼底的意思后,心下一惊。 这江氏,怕再无机会了。 …… 江清婉离开御书房后,却并没有看到预想到的老太监。 她摩挲着袖子里的半截盒子,微微皱了皱眉。 太上皇到底藏着什么心思? 他不是一直很在意九龙阵吗? 如今白硕死了,九龙阵也未曾修复,这老头却半点动静都没有。 真是奇怪! 直到她离开皇宫,也没见到养心殿的人。 倒是听到消息的青穗,驾着马车等在了宫门外。 她还未靠近,一只火红的狐狸就从马车内飞窜出来,没头没脑地扎进她怀里,委屈呜咽像只大狗般喋喋不休地告着状。 江清婉听了几句,脸色就冷了下来。 “谁要扒你的皮?” 青穗一惊。 “王妃你能听懂它说什么?难道你懂兽语?” 江清婉没回答,而是问道,“是云筱然?” 青穗点了点头。 “是,不过您养的狐狸挺厉害,把她院子里的人全挠了一遍,没一个能出门的了。” 江清婉抬手拍了下小红的大脑袋。 “以后少嘚瑟,这里不是山上,有些规矩是人说了算,不是谁厉害谁做主,明白吗?” 小红哼哼了两声,忽地冲着皇宫的方向发出一声长长的嗷叫。 江清婉回头,看向它注视的方位。 她现在灵力弱,很多东西感应不精准,但小红常年受师父熏陶,又生在祁连山灵气富饶之地,对一些阵法符箓的敏锐度比她更强。 她在它身上揉了一把。 “里面的东西你不能吃,会脏了心烂了肺。” 说罢抱着她上了马车。 落下布帘时又问了句,“青穗,此去清风寨往返剿匪要几日能回?” 青穗调转车头。 “若顺利也要七八日。” “七八日?” 江清婉沉思片刻放下帘子坐回车内。 墨云寒的腿恢复的不错,日还能撑住,可这七八日,有些久了。 与此同时,养心殿内,虎啸连绵。 却又被什么东西隔绝着,鲜少能有人听见。 第161章 生辰八字 等马车回到王府的时候,天已经黑了下来。 莲儿和李斗准备了很丰盛的饭菜。 江清婉拉着青穗一起坐下。 看着漂亮的庭院,嗅着百花的芬芳,紧绷着的神经终于松了松。 她让李斗去开了两坛好酒。 几个人都沾了杯。 莲儿抱着她的一个胳膊又哭又笑。 “小姐你不知道,听到赐婚圣旨的时候,奴婢真的开心死了。我想着要气死秦家那些忘恩负义的人,让他们瞧不起小姐,欺负小姐,以后见到小姐都要下跪行礼。” “可紧接着就出了事,说封府就封府,说抓人就抓人,我跟李斗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我害怕急了。我想着,如果小姐能平安回来,就逃走,离京城远远的,太吓人。” 李斗虽笨拙,却还知道给她拍了拍后背顺气。 青穗平静的喝着酒。 对这种事见怪不怪。 皇城是权利的中心,你有一步登天的机会,也随时都有万劫不复的危机。 人命在这里,最不值钱。 莲儿喝的不少,情绪又太多激动,没多久人就往桌子底下滑。 江清婉让李斗抱她回房休息。 月色清冷照在石亭内。 青穗问道,“你好像都不怕。” 江清婉反问,“怕什么?怕死吗?我当然怕,只不过我会装,你看不出来。” 青穗被噎住。 江清婉又看了看天色, 似乎在等什么。 一旁的红狐狸优雅的啃完了一只烤鸡,又喝了半坛子酒,在江清婉常常休息的软榻上,睡得四脚朝天,不知天地为何物。 一只蹄子偶尔抽抽两下,极为悠闲。 这时李斗走了回来。 端起桌上的酒碗噗通跪在了青穗面前。 饶是青穗冷静惯了,也被他这突如其来的一跪吓到。 嘴里的一口酒直接喷了出来,连忙站起身立在了江清婉的身后。 “你要干什么?” 李斗耿直的转了个方向虽然对着江清婉,可话却是对着青穗说的。 “我想拜你为师,请你教我武功,我也想像你一样飞檐走壁,保护小姐,保护莲儿。” 这一次的变故,让他无比懊恼自己的无能。 生出强烈的想要变强大的决心。 青穗被他弄得一阵无语。 “我的本事你学不了。” “为什么?我能吃苦,我有的是力气。” 李斗急的表态。 青穗上上下下的指着他。 “你的身形怎么学我的功夫?” 李斗看了看自己,又看了看青穗,沮丧的垮了肩膀,跪坐在地上。 “那怎么办?我不想这么没用。” 这段时间相处,青穗也知道李斗轴,若是钻了牛角尖,是很难走的出来的。 “这样,我帮你去找几本适合你的硬气功,靠着你的力气练好了虽然不能飞檐走壁,但一样很厉害。” 李斗惊喜抬起头。 “真的?” “真的!” 青穗肯定的回答,让李斗开心的将酒碗一放哐哐磕了好几个响头。 江清婉其实记得一些三师兄的功法。 但是三师兄身形缥缈,所学功法根本不适合李斗。 她也一直没上心。 如今看着李斗磕的红肿的脑门,心中也有些触动。 “青穗送你功法,那我就送你个武器,等我去找洛九给你打。” 青穗的表情猛地一怔。 王爷竟然连洛九的身份都告诉了王妃? 看来是真的极其的信任了。 李斗开心的像个孩子,为表诚意,抱着个酒坛子喝了个酩酊大醉,歪在石亭的柱子睡得昏天暗地。 青穗这才拍了拍胸口。 “我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被人这么跪。” 江清婉鲜少见她这幅表情,忍不住乐出了声。 青穗难为情,酒也不喝了。 “我去屋脊,你慢慢喝。” 说着就要走。 江清婉却叫住她。 “再等等。” “等?等什么?” 江清婉指了指皎白的月光。 “等宵禁。” 青穗不明所以,却没再追问,又坐了回去。 她看出江清婉似乎有事要做,没再沾酒。 又过了一会。 街上响起了更夫的梆子声。 江清婉看向青穗。 “双手伸过来。” 青穗照做。 江清婉看着手指上在皇陵咬破还没有愈合的伤口,内心深深叹了口气。 必须尽快想法子恢复些灵力,实在是有点疼。 血珠点在青穗的掌心,一双手各自画了一个卍字。 “你去风雅筑,将云筱然手里的金镯子取下来给我,不要让任何人看到。” 青穗一头雾水。 “偷个镯子而已,无须等到宵禁,即便是白日,我也能神不知鬼不觉的拿到。” 云筱然拿着帕子在擦拭伤口。 闻言头也没抬。 “那镯子有问题,不是轻易能取下的,小心点,取来后等会还要送回去。” 青穗虽不理解,却习惯性听话照做,身形很快消失在屋脊之后。 没等太久,她就拿着金镯子折返回来。 “我刚刚碰这东西的时候,掌心传来灼烧感,你看。” 她将双手展开。 鲜红的卍字至上呈现出浅浅的灰色。 江清婉拿过镯子走进烛火,顺口解释道,“因为这桌子被人下了符,认了主。” 烛火的光亮透过镂空的缝隙,随着江清婉手指的转动,终于在内里一处找到了一行镌刻的小字。 “周元二十六年五月初九寅时二刻。” 她忽然间想起,第一次给墨云寒治腿的那晚,砸碎的那个玉雕。 内里也有一张符纸,同样写着生辰八字。 只不过被烧掉了一半,看不全,但前面的年份却是一模一样。 都是周元二十六年。 她抬手掐算。 片刻后脸色一沉。 这个时辰出生的人,对应帝星,却偏离紫薇星。 通俗些说,就是可称帝,却并没有皇帝的命格。 她转头看向青穗。 “你知道当今皇帝的生辰吗?” 青穗愣住,立刻摇头。 “这是皇室辛秘,怕是连王爷也不知道。” 江清婉收回目光,又细细检查了一遍,确定再无第二个人的生辰八字后便将金镯子递给青穗。 “还回去,我乏了。” 她说完起身离开了石亭,凝白的小脸异常沉重。 既是帝星,这镯子又是太后所赏,几乎已经明晃晃指向了皇上墨云昭。 看来,将云筱然送入王府,并不是太后怜惜她痴心一片的成全,而是另有所图。 墨云寒啊墨云寒,你这命,还真不是一般的苦。 他们让你活着,就是要吸你的气运,扭转帝星和紫微星的偏差。 可真够毒的。 第162章 暗杀 顺利将手镯送回去,青穗刚回到后院,就看到三道黑影飞落到院中。 落地时一点声音都没有,绝对是高手。 而他们的目的直冲江清婉的寝卧。 青穗大急,袖中短箭飞速刺出,同时高呼,想引起前院府兵的注意。 可她的声音还没响起。 一人就已经逼近她面前,带着钢爪的手直击面门。 她不得不凝气躲闪。 而另外两人已经踹开了寝卧的门口。 “江清婉,跑!” 青穗再次掷出短箭,挡住了那二人要冲进去的动作。 可自己却因为气息外泄,动作延迟,被那钢爪狠狠抓中了肩膀,鲜血瞬间染红了衣服,人也狼狈的从屋脊上滚落下来。 来不及理自己的伤口,她爬起来就想去救人。 钢爪却再次袭来。 若是夜七几人在前院,这么大动静应已察觉出异常。 可是墨云寒出征,夜七随行前给暗卫营的人不知道下达了什么任务。 京中暗卫几乎全部出动。 王府中只剩下府兵,敏锐感自然差些。 而这时,另外两人已经冲进了屋内。 青穗知道江清婉有些本事,可这样的高手,她不知道她能挡多久。 心下也发了狠,咬牙站起,以诡异的身形避开再次袭来的钢爪,瞅准机会一脚狠狠踹在了对方的腰侧。 她的靴子上有尖刀。 对方显然没料到她这幅惨样竟然还能反击,被刺了个正着。 动作瞬间变得迟缓。 青穗找准机会,迅速冲去寝卧方向,试图先将江清婉带去前院。 可她还没冲到门口,那两个冲进去的黑衣人就被一柄长剑逼了出来。 一个戴着赤金面具的男人走了出来。 长剑嗡鸣收回掌心,背手立在门口,大有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之势。 正是赤森。 青穗晃神间,身后钢爪却再次袭来。 她并不认识赤森,却能看出对方是在保护江清婉,而且武功极高。 她心下大安,立刻专心迎战钢爪。 墨云寒选中她离开暗卫营保护江清婉,并不仅仅是因她女子的身份,而是因为她的武功和轻功的确超群。 一对一,钢爪也受了伤,对抗起来并不多占优势。 而另一边,赤森一对二,也丝毫不落下风。 长剑招招致命。 眼见一时拿不下,若引起前院注意再想脱身绝不可能。 三人中有人吹起暗哨,立刻开始默契后退。 青穗憋了一肚子气,那肯放行。 脚下运起轻功再次缠斗上去,却险些被另外一人飞射而来的暗箭伤到。 赤森冷冷的看着三人飞离院墙。 “你留守,我去灭口。” 毫无感情的一句话落下,他人已经飞驰而去。 除了墨云寒,青穗还是第一次看见武功如此之高的人。 这时小红迷迷瞪瞪醒来。 因贪酒脑袋晕乎乎的,身体一歪从藤椅上掉了下来,再次呼呼睡去。 青穗赶紧转身跑去寝卧,正好和走出来的江清婉撞上。 “你没事?” “你没事?” 两个人几乎同时开口。 江清婉也注意到青穗的肩膀,立刻侧身让她进屋,又瞥向院子里的李斗和小红。 青穗忙道,“都睡着,没醒。” 江清婉点点头,这才将门关了。 “衣服脱下来我给你上药。” 上一次苏柳儿受伤,钟大夫留下的药还剩下不少,正好合用。 青穗也没扭捏,直接将肩膀上的布料扯开。 “我自己来。” 江清婉看着她深可见骨的伤,皱了皱眉。 “不用这么拼命。” 青穗怔了怔,伸手抢过她手里的纱布和药膏。 一边闷头处理一边解释,“不是为你,王爷交代的任务,完不成,我回暗卫营也是个死。” 江清婉一时不知该说什么。 青穗又道,“王爷还是不放心我,又给你安排了别的护卫,今日若不是她,我根本护不住你们。” 江清婉摇头。 “他不是墨云寒的人。” 至于是谁,她没解释,青穗也很识趣的没问。 只是感叹了一声。 “他武功造诣真高。” 青穗处理伤口的手法很利落,显然这事常做,上了金疮药随意包扎了几下。 江清婉实在看不下去,过去帮她重新整理。 刚系好,口鼻就被青穗捂住。 她做了个噤声的动作,眼神示意外面。 江清婉转头,就看到窗户纸上插着一根木管子,正在往里面吹烟。 她无语的翻了个白眼。 她的身体早就百毒不侵。 这种拙劣的手段,绝对不会是刚刚那群暗杀的高手杀了回来。 她看向青穗,二人眼神对视,片刻后齐齐倒在了地上。 很快,房门就被人鬼鬼祟祟的推开。 一个粗壮的汉子猫着腰走了进来,看到地上躺着两个人愣了愣。 “这怎么还多了一个。” 说话间嘴里连续吐了好几口唾沫。 “奶奶的,连个狗洞都没有,还让老子费那么大劲挖通酒窖才进来。” 他蹲在下身一时间也分不清哪个才是江清婉。 “管你们谁是谁,杀了我娘,这仇不共戴天,不过你们放心,我怜香惜玉绝不杀你们,等我喂你们吃下这最烈的药,今晚你们就会醉生梦死沦为娼妇,明天一早,再想活命,可就只有听话这一条路了。” 他嘿嘿笑着,看了看青穗傲人的胸口,又贪婪的看向江清婉绝美的身段,吸溜了一下口水,从怀里掏出了一个小瓷瓶。 刚要拔开塞子,就看到地上的两个人全睁开了眼睛,正直勾勾的看着他。 他被吓了一跳。 一屁股跌在了地上,差点喊出声。 要不是这迷烟的功效他了如指掌,还真以为闹了鬼。 拍了拍胸口,他又骂了声,扒开塞子拿着药瓶就去捏青穗的嘴。 下一刻就被掐住了脖子摁在了地上,一整瓶的药全倒进了他的嘴里。 青穗本就因今晚江清婉被暗杀的事情火大。 这会儿哪里压得住脾气,满身的暴戾杀气展露无疑。 “好吃吗?不够的话姑奶奶送你去小官那里,有多少,塞给你吃多少!” 王铁柱被扼住喉咙,五大三粗的身形却是半点都挣脱不开。 烈药已经开始起反应,他红着脸大着舌头怒骂。 “我可是有云县主罩着的,我娘被你们害死,无论我对你们做什么,都是你们活该。” 江清婉好奇。 “你一直说我杀了你娘,你娘是谁?” “张嬷嬷!王府里当差的张嬷嬷。” 面对王铁柱的指控。 江清婉想了好半天才模糊的想到确实有这么一个人。 可她死了吗? 何时死的? 与她又有什么关系? 青穗却已经没了耐心,一把将人提溜起来。 “我早就看那个狗屁县主不顺眼,这种腌臜主意都能想的出来,等东窗事发她拍拍屁股撇个干净,说是王妃你惹的私仇引火烧身,王爷一怒之下肯定杀了这厮,坏了名声的还不是王妃您。既然她这么喜欢折腾,我满足她。” 她伸手点了王铁柱的哑穴,拽着人冲出了房间。 第163章 朕要兵变 昭阳殿内。 墨云昭批完当日奏折刚刚躺下。 忽然有重物砸落在地,带着浓烈的血腥味。 “什么人?” 总管太监立刻冲了进来。 “皇上,出什么事了?” 殿内灯油挑亮,地上赫然三个带血的包袱。 不用看也知道是什么。 总管太监吓得双腿一软跪在地上,又连滚带爬的跑到龙床前挡着墨云昭前面,尖声大喊。 “有刺客。” 御林军立刻冲入殿内,却被墨云昭森冷喝退。 “都滚!” 燕云青皱了皱眉,抬手让卫兵退出殿外,随即将殿门关上。 八斤小声问,“统领,里面那么重的血腥味,皇上不会出事?” 六和也凑了过来。 “怕是亲卫队又干了什么秘密的活,不想让咱们知道。” 燕云青心中有了几分猜测,低叱着让他们散开不要多言。 殿内。 总管太监跪在地上,不敢说话。 墨云昭脸色铁青,周身散发骇人的杀气。 “去,揭开。” 总管太监不敢不从。 抖着手过去将包袱打开。 三张死不瞑目的脸立刻暴露出来。 他自幼跟着墨云昭,岂会认不出皇上亲卫的脸,心中登时大骇。 他不是惊讶对方连杀三人,而是竟然神不知鬼不觉的送到了龙床前。 这跟在墨云昭的脖子上架一把随时会砍下来的刀没有什么两样。 另一边, 养心殿内, 太上皇并没有睡,靠在软榻上,正对着烛火翻看着书。 血腥味飘来的时候,他抬眸看了眼。 下一刻赤森就落在他面前几步之外,单膝跪在地上。 “一切都在您的预料之中,派去刺杀九王妃的正是皇上的亲卫心腹,我已将那三人的人头送还回去。” 太上皇闲散的翻了下书页。 闻言勾了勾嘴角。 “我那儿子可要气的跳脚了。” 赤森没说话。 太上皇又道,“江氏什么态度?” 赤森稍作回忆。 那两人凶神恶煞的冲进房间时,江清婉正拿着狼毫笔在作画。 至于画的什么,他没看出来,但表情并没有多少吃惊,也没有吓得尖叫。 他斟酌后道,“不太害怕。” 太上皇笑意更甚。 “原以为小九眼瞎,那江氏也就皮相不错,乡野出身,实在一无是处。没想到,几番事情下来,倒是有几分母仪天下的气韵。” 赤森的脑海中却浮现出江清婉抢他肉干转头又嫌弃难吃,还吐了他一身的画面,抿着唇没有答话。 太上皇悠然的翻了一页书。 “下去,警告已成,不必再去守着了。” …… 坤宁宫的暗室内, 太后提着灯笼看着蜷缩在角落里已经奄奄一息的白硕,眼中情绪复杂。 所有人都说白硕死了。 可她知道,白硕不会死。 他拼死也会回来见她一面。 果然今夜就有了动静。 她胸中翻滚着难压的愤怒。 “为什么要骗哀家?你去玄灵山,根本不是去修复九龙阵的,你是想毁了大周的龙脉吗?” 白硕此刻满身符箓,裸着身体,鬼一样蜷着。 满头的白发也被灼烧干净,越发的丑陋狼狈。 他盯着地面没有去看太后的脸,气息凌乱,声音也在颤抖。 “我去吸活人的精血,是因为我被人用雷劈了,修为尽毁,我带着宝物去玄灵山,是想利用皇陵内的灵阵恢复修为,可……” 他猛地转头,赤红的眼睛死死盯着太后那张细滑的连半点皱纹都看不见的脸。 “你给我的匣子里,放着的不是宝物,而是雷劫符。” 太后大吃一惊。 “雷劫符?你竟然还能……” 她忽然注意到,白硕身上流窜这的红色符箓,都源自于胸口位置的一个物品。 可那东西在皮肉之下,她看不到。 眼底闪过一丝晦暗不明的光,她压了压情绪解释, “哀家从未打开过那个匣子,杀了你,对哀家没有任何好处。” 白硕赤红的眼睛缓缓收回,依旧盯着地面。 太后又加了一句。 “皇帝更不会杀你。” 是谁算计害他,已经不言而喻。 白硕阴恻恻的笑了起来。 “我留他三月的命,是不想坏了天道规则,他是真想死啊。” 太后的目光又落在他的胸口位置,幽幽问,“你还能活吗?” 白硕已经放下怀疑。 太后绝不会杀他。 而他此刻能依靠相信的也只有太后。 他又蜷了蜷身体。 “我跟你说过,我不会死。但一时半刻,修为难以恢复如初。我要在这里休养一段时间,劳烦太后娘娘为我寻至阴之人助我双修复原,也免得耽搁了为皇上炼丹。” 太后心底闪过一抹杀意。 应了一声,提着灯笼走了。 刚走会殿内,就看到墨云昭满身寒气的坐在椅子上。 见她出来,冷冷地看过去。 “母后大晚上穿成这样去做什么了?” 太后怔了怔,殿内一个伺候的宫人都没有。 她抬眼看了看殿外。 隔着紧闭的殿门,依稀能看到月色。 “这个时辰,皇上为何过来。” 墨云昭沉着脸默了许久。 忽地道,“朕要兵变。” 太后大吃一惊。 “你疯了!历来皇帝不可弑父,此等骂名,你岂可背负?” 墨云昭冷笑一声。 “朕不能弑父,可朕的父皇,却时时刻刻都要杀朕。你知不知道,今夜朕的三个亲卫被他的人砍了脑袋,又扔在了朕的龙床前他在告诉朕,但凡朕有一点不听话,他随时就可以抹了朕的脖子!你叫朕如何安眠,如何治国,如何做这大周的天子!” 他气的胸口几乎炸裂。 太后却听出异常。 “你让你的亲卫去做了什么?” 墨云昭也没打算瞒着。 “去暗杀江清婉。” 太后不悦。 “一个女子,用得着兴师动众吗?她若是能翻起什么浪花,又岂会被秦家欺辱赶走?” 墨云昭愤怒的情绪稍稍平复。 “此去玄灵山,太上皇命她跟随,在皇陵内,她亲口告诉燕云青,她可以修复九龙阵。这样的人,怎可留在老九身边?” 太后对此却半点都不信。 “不过是骗骗太上皇的把戏,她若真有这本事,那日你打了老九三十鞭,她会半点办法都没有吗?更何况秦家人不也活得好好的?” 见墨云昭脸上寒气消散,她又温声道,“此事你不要再有行动,一个女子而已,母后自会处理。” 第164章 你是青穗 天刚蒙蒙亮。 李嬷嬷就着急忙慌的去叫云筱然起床。 她本就是奶娘出身,自不会有那么多规矩,又商议的是如何坑害别人的私密事情,便径直推门走了进去。 “县主,您醒了吗?该去捉奸了,咱们得叫上宋氏,才能将这事……啊!” 看到床上糜乱的场景,她吓得大叫一声赶紧捂住了嘴。 云筱然被吵醒,皱着眉想翻个身,却忽然感觉到异常。 昨夜混乱的记忆袭来。 她惊恐的睁开双眼,身下泥泞和半趴在她胸口的男人都证明昨晚根本不是什么涟漪的春梦。 “美人!” 王铁柱意犹未尽地拱进她胸口上开始嘬。 云筱然如遭雷劈,根本受不了这刺激,双眼一翻直接昏死过去。 一大早就蹲在墙角看完了热闹的青穗,神清气爽地回了后院。 她是暗卫,盯梢的事常做。 整夜不睡的时候都常有,若不是受了伤,她能盯一夜。 莲儿打着哈欠在打水,见她落在院子里也已经见怪不怪,笑盈盈的打着招呼。 “青穗姑娘,早啊。昨夜你喝醉了没有?我起来头疼的厉害。这酒真不是什么好东西。” 青穗冲她点点头。 “李斗呢?” 莲儿指了指小菜园的方向。 “去给我劈柴了,姑娘找她有事?” 青穗实在不太习惯。 “你以后唤我青穗即可。” 她从怀里摸出三本武功的招式秘籍递过去。 “你给他,让他照着上面练,若有精进,我再帮他多寻几本。” 莲儿和李斗关系一直很好。 也知道他对武功极为渴望,惊喜的擦了擦手赶紧接过。 “我替李斗谢谢姑娘,不对,是谢谢青穗。” 这时江清婉推门出来。 发髻没梳,满头青丝随意披在肩头。 素白的小脸,肌肤被刚刚升起的朝霞镀了层光,如凝脂白玉般漂亮。 “都起了?小红呢?” 青穗环顾四周也没看见红狐狸。 不由一惊。 “不会又去风雅筑了?我去把它带回来。” 江清婉却忽地做了个噤声的动作,这下青穗也听见了动静,转头看向了酒窖方向。 等几人跑过去找的时候,就看到红狐狸撅着个屁股扎在酒瓮里,喝完了酒却被卡住了脑袋,醉的四肢不听使唤,蛤蟆一样趴在地上乱扒拉。 莲儿憋不出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江清婉觉得它太丢人,一脚踹在了狐狸屁股上。 “怎么不醉死你。” 青穗忙上前打碎了酒瓮,才将小红给救了出来。 它满身的毛都湿透了,一张狐狸脸歪着脑袋冲着江清婉咧嘴笑。 莲儿拿着帕子给它擦。 “小姐,这狐狸好像通人性。” 江清婉呵呵了两声,满眼嫌弃。 “它纯属贪嘴。你抱它出去醒醒酒。” 莲儿应下,从青穗手里接过小红出了酒窖。 江清婉看向角落。 散落的酒坛,碎了好几个,有个土坑依稀能透出些光,又被散落的泥土遮挡了大半。 应该就是昨晚被挖开的。 “这王府的院墙实在不安全,轻易就能被人挖开。这酒要是被偷光了,可是不小的损失。” 青穗无声地翻了个白眼。 “王妃,您该担心的不是酒。” 江清婉瞥她一眼。 “你不懂,世间好酒难寻。” 等她有朝一日能回祁连山,她要把这些酒全部带上。 吃过早饭,莲儿和李斗在家重新规整酒窖。 江清婉带着青穗出门去找洛九。 青穗受了伤,江清婉特意叫了马夫驾车,让她坐在轿内休息。 刚上车,青穗就忍不住问。 “王妃要去给李斗锻造武器吗?是大刀还是斧子?可要加机关暗器?” 她对武器有所了解,但更倾向于暗器一类。 洛九是出了名的机关大师。 以前机关营里所有机关类暗器都是出自他手。 她心中向往,却因身份,不能当面请教。 江清婉从袖中抽出几张画稿递过去。 “不是大刀也不是斧子,这套兵器有一个很漂亮的名字,叫流星追月锤。需要精铁打造,既有重量,适合李斗的力气,还可以变幻形态,可攻可防。加以你给的那些招数,应该就够用了。” 此刻青穗根本听不见江清婉说什么。 整个人沉浸在图纸之中。 直到江清婉拍了拍她的肩膀,她才猛地回神,难以置信地问道,“这是你一夜所画?” 江清婉不太懂她的激动。 “只是画个图纸而已,又费不了太多力气。” 青穗一时之间不知道该作何反应。 如此精妙的设计,哪里是有把子力气就可以做到的。 她虽没见过洛大师的手稿,可这流星追月锤真的做出来,绝对比暗卫营中的那些兵器都要厉害。 她有些羡慕地摸了摸图纸上的锤子,心中对江清婉已经是完全的信服崇拜。 见她低着头不语,只一味摩挲那图纸。 江清婉憋着笑,故意挑了下眉道,“我还画了其他一些小物件,你要是不嫌弃,就送你了。” “送我?在哪里?” 青穗心急的四处看。 江清婉还是第一次看她这么灵动可爱的表情,忍不住咯咯笑了起来。 “你这个样子才更像青穗。” 青穗怔住。 心里骤然掀起惊涛骇浪。 自从离开暗卫营被赐名青穗,她以为她就是青穗了。 可此刻她才意识到,其实她依旧照着夜十九的样子在活。 江清婉从另一个袖子里又抽出了两页图纸递过去。 “我看你习惯用短箭类的暗器,给你设计了一套,你瞧瞧喜不喜欢。” 青穗立刻打开。 两页图纸,画的是一整套的暗器。 针刺簪,袖中弩,束腰剑,腿间刃。 还有两个戒指,一个可放毒药,一个可扯出钢丝,杀人于无形。 藏于衣衫之下的都极为细小精致,而戴在外面的,却又漂亮的宛若上等的精雕首饰。 江清婉懒懒地歪在车厢上。 “咱先说好,我只负责画图,锻造的银子你可得自己出。” 她又有些好奇,小脚轻轻踢了踢青穗的小腿。 “喂,你们做暗卫的,每月能领多少俸禄?” 青穗此刻感动的厉害。 眼眶都有些发酸,也不敢抬头,闷闷回了句。 “一月一百两。” 江清婉哦了一声。 “那你跟了我,他还给你银子吗?” 青穗忽地愣了愣,抬起头一脸愕然。 “我未曾问过。” 江清婉看着她有些红的鼻尖,笑的像一只老神在在的狐狸。 “你是我的随从青穗,不是夜十九,月银自然有我给你发。” 第165章 看热闹不嫌事大 马车刚刚驶出长安区,忽地停了下来。 青穗警惕地将图纸递给你江清婉让她收好,撩开侧面布帘往外看。 长安区外的长街上,多半都是朝臣府邸,也有些权贵的族亲,非富即贵。 这条街和长安区是没有商铺的。 可这会儿,前面却跟菜市场一样热闹,里里外外围了好几圈。 各府出门采买的丫鬟小厮,全都伸长了脖子往里看,一个个脸上全都是看好戏的兴奋。 已经堵了好几辆马车。 青穗放下布帘道,“是苏玉兰的县主府,不知道出了什么事,围了好多人,咱们的马车绕不开,要等。” 江清婉倒也不赶时间。 “走,去听个热闹。” 县主府的大门并没有打开。 两个门房也躲了起来,入府的石阶上,半趴着一个人,正捶胸顿足的哭喊着,眼泪鼻涕糊了一脸,正是秦明朗的母亲张氏。 “大家都来评评理啊?我儿子前脚刚出征,苏玉兰这个女人就在外面跟人勾三搭四,被那么多人看光了身子,简直是伤风败俗。我来找她要个解释,却连面都见不到,就被她的恶仆撵了出来。” “这个不孝的女人,嫌弃我们老两口年迈,将我儿骗来县主府居住,扔下我不管不顾,连每月的月银都不给啊。如今我家老爷被人陷害陷入牢狱,她却不闻不问,我求她给些银子疏通,她也不肯,还说让我家老爷死在牢里更省事。简直是丧尽天良啊!” 苏玉兰跟人私会的事早有传闻,如今又苛待公婆。 周围自是骂声不断。 县主府内,着急返回太学院的秦润急的跳脚。 他得知秦明朗出征,特意前来讨好,顺势在县主府内住了一夜,想借机留下,不再回秦府。 哪成想会被堵在家里。 他怒视门房。 “你们两个还愣着干什么,出去把人拉走啊?” 门房也很无奈。 一人道,“我们拉了,可一碰她,她就哎呦哎呦地翻白眼。毕竟是姑爷的亲生母亲,小的也不敢硬拉啊,若是伤到,姑爷回来可如何交代。” 另一人提议,“外面的是您亲祖母,不如您出去劝劝,都是一家人,再这般闹下去,丢的可是县主府的脸面。” 秦润气的磨牙。 厌烦极了这种下贱的人。 昨夜他陪着苏玉兰吃晚膳的时候,张氏就来闹了一回,张口就是要银子。 连前厅都没能进来,就被下令扔了出去。 当时苏玉兰的脸色就很难看,下令谁也不准再放张氏进府,并骂了句老不死的。 转头就问秦润,“你是要母亲,还是要祖母?” 秦润想到苏玉兰的眼神,心里就发憷。 他当然要做县主的儿子。 思及此,秦润示意门房开门。 外面哭喊的嗓子干哑的张氏,一听门开了,立刻就爬了起来。 看到出来的秦润后愣了一下,再次一屁股跌坐在了地上,朝着他悲苦的伸出手。 “我的宝贝孙儿,你可是祖母一把屎一把尿拉扯大的,你可不能向着那个女人,要替祖母做主啊。” 秦润却并没有去搀扶她,站在石阶之上居高临下的看着。 “你来这里闹不就是为了要银子吗?秦家的宅子都祖父给赌没了,要不是我县主母亲拿了银子给我父亲还了账,你现在连住的地方都没有,怎还有脸来这里撕闹诋毁?” “祖父为何入狱你不知道吗?是那个妖妇江氏所为,她背靠九王,你让父亲和母亲如何去救。” 青穗双眼一眯。 “狗东西,我去让他闭嘴。” 江清婉却一拉拉住她。 “不急,让他说。” 秦润言辞激情,神色真挚,带着怒其不争的愤慨。 “祖母,父亲和母亲已经去牢里送了银子拜托狱卒加以照料,你还想怎样?你该去闹的是九王府,而不是趁着父亲出征,来逼迫勒索母亲,你实在太让我失望了。” 张氏被骂的一脸懵。 周围刚刚还在指责县主不仁义的,此刻纷纷将矛头指向了江清婉。 “我听说那江氏是个吸人的妖怪,秦将军不要她,她定然是怀恨在心报复秦家,才会把自己的前公爹送去衙门蹲牢狱,心可真够狠的。” “我觉得这苏县主做的也够仁义了,没想到这秦将军的父母是这种人,一个烂赌,一个泼妇,摊上这家人也是倒了大霉。” 江清婉站在人群里啧啧了两声。 “这江氏也是蠢笨,早些将秦家这群人都吸成干尸不就一了百了了吗?还让他们活到现在?” 青穗惊愕的看向她。 却见她冲着自己眨巴了眨巴眼睛。 周围全都是人,也没有去看是谁说的话。 此言一出立刻有人附和点头。 “也对,我要是江氏,有这通天的本事,哪会被欺负的成了下堂妇。” 青穗心下了然,立刻加入。 “再怎么说,这也是他祖母,有养育之恩,他怎么连扶都不扶一下?” 众人注意力瞬间转了方向。 “对啊,孝字当先,这秦家少爷一出府就开始训斥,说老夫人的不是,你瞧他锦衣华服的,可老夫人连根像样的簪子都没有。” 江清婉看着青穗,憋着笑玩的开心。 “你没听见他一口一声县主母亲吗?我听说人家江氏养了他五年,可转头就被骂妖妇。不就是因为江氏是个商籍,没有县主权势大吗?” 青穗紧接着道,“还真是谁有本事跪舔谁,将这孝敬长辈的礼义道德都丢光了,你们瞧这老夫人哭喊的嘴皮子都白了,也讨不到一口水喝,真是可怜。” 当下义愤填膺的人更多。 江清婉悠然的又加了一句。 “这秦少爷可是在太学院读书呢,都学了些什么?” 忽有人一拍脑门,恍然大悟。 “哎呀,我想起来了,跟苏县主苟合的那个人,就是太学院的书生,两个人被人捉奸的地方,离太学院很近,难不成为了讨好这县主母亲,秦少爷做起了皮肉生意?” 这一嗓子喊的极大声。 秦润的脸瞬间爆红,再端不住温雅激愤的架子,颐指气使的指向众人。 “你们在这里乱说话,可是得罪了苏家,脑袋都不想要了?” 看热闹的很多都是周围府邸伺候的人。 达官贵人见得多了,谁会在乎他这不轻不重的威胁,指责声不仅没消,反而越来越大。 第166章 寻死 秦润终归是个半大的少年,哪能镇得住场子,顿时将怒火全发在了张氏身上。 “你看看你让我丢了多大的脸,我可是你孙子,你就这么见不得我好吗?还不赶紧离开!” 张氏心中戚戚。 儿子,孙子,一个个全都被苏玉兰给哄了去。 她现在在秦家,别说是安神茶,燕窝粥,连荤腥都吃不上。 以前手里存下的银子,也早就被秦家公霍霍没了。 若再发不出月银,谁伺候她。 以前江清婉在的时候,她日子过得太舒坦,现在是半点罪都不愿受。 “我不走,我是苏玉兰的婆母,她不赡养我,我就搬来县主府住,你们一个个的这么不孝顺,信不信我一头撞死这里,咱们谁也别好过。” 她说着竟真的往县主府的大门冲去。 她笃定,秦润一定会拦她,而苏玉兰也不可能真的让她在府门口受伤。 所以她冲的势头并不快,只是趴在地上半天,腿脚有点不利索,显得脚步踉踉跄跄的像是真的受不住打击要寻死。 秦润太了解自己的祖母。 撇了撇嘴,根本就没想拦。 青穗看出二人博弈,手指一弹,一道气劲朝着张氏的后背打去。 她刚好跑上石阶经过秦润的身边,还没来得及再装一下,后背就感觉到一股大力猛推,直接一头撞上了府门。 府门上扎着铁质护钉,磕的她脑袋鲜血直流,一阵眩晕后,一头栽倒在地上昏死了过去。 参了白发的发髻散落,满头是血,额头红肿。 那模样,要多凄惨有多凄惨。 周围的议论指责声此起彼伏。 更有甚者提议报官,场面瞬间失控。 江清婉拉着青穗离开了人群上了马车,二人对视一眼齐齐笑出了声。 笑过之后,青穗还是忍不住问了句。 “王妃当初离开秦家,为何不惩治那群杂碎?” 江清婉悠然的靠在车厢,笑的随意洒然。 “师门有令,修行者不可枉造杀孽。” 青穗气道,“难不成被欺负了就当什么事没发生?” 江清婉眸光清冽的瞥向她。 “在你眼中,我是这般良善之人?” 青穗噎住,一时之间不知该点头还是该摇头。 江清婉心情好,便多解释了两句。 “我收回了一些东西,与秦家已是两清,若他们不招惹到我面前,可老死不相往来。若是他们不肯,非要找死,我也不介意送他们一程。” 她说完轻轻歪了下头。 “你看,我一直都很良善。” 青穗的嘴角狠狠的抽了抽。 这时前面堵着的马车已经可以穿行,她们坐着的马车也再次动了起来。 经过县主府时,青穗又掀开了侧边的帘子看了看。 苏玉兰已经出来,还围了一圈府兵,铁青着脸将秦润骂了个狗血淋头,还扇了他一巴掌。 而张氏最终还是被抬进了县主府。 秦润只觉颜面扫地,冲着已经转身回府的苏玉兰躬身告辞,却没换来一个眼神,只得尴尬的在众人的指指点点下跑向府门外拴着的马车。 车夫是县主府的家声奴,马鞭一拦,说县主等会要用车,不能送他去太学院。 秦润气的肺都要炸了。 “我可是县主府的少爷。” 车夫躬着身,态度很恭敬,话却说的很直白。 “县主大人未曾提过。” 刚刚看热闹的人顿时哄堂大笑。 秦润气的脸绿,恨恨威胁。 “狗眼看人低的臭奴才,你给我等着。” 恰好这时,江清婉的马车从他身边路过。 半掀起的布帘让他清晰地看到了里面坐着的江清婉,心中一动,立刻跑着追了上来,将马车拦在了长街上,气喘吁吁地就要上车。 马夫坐在车辕上不肯让。 “你谁呀,你想干什么?” 秦润插着腰指着马车内道,“说话前先问问你的主子,看看我是什么人?” 他是江清婉养大的,五年的朝夕相处,他根本不信江清婉会真的不管他。 这不就跑来县主府外看他了吗? 如今他受了这般委屈,倒是可以给她一个机会安慰他,亲近他。 布帘在他的注视下被撩起。 青穗冷着一张脸问,“想死?” 秦润根本不理会,探着头往里看。 “江清婉,你看看你养的这些下人,一点规矩都不懂。我知道你担心我,惦念我,我现在人就站在这里,你还不让这些不懂事的下人让开。” 青穗从成为青穗以后,第一次迫切的想抹人脖子。 她回头。 “王妃,我杀,是不是就跟你无关了?” 江清婉轻拍了下她的肩膀,让她坐了回去,这才神色淡淡的看向秦润。 “脸上挨了一巴掌啊,疼吗?” 秦润心下越发得意。 相比于苏玉兰的骄横跋扈,江清婉更好。 而相对于县主的权势,九王府也更强。 他虽不是江清婉的亲生儿子,可江清婉待他掏心掏肺,他能得到的东西只会更多。 思及此,他抬手捂住脸,眼神透出了几分委屈。 “自然是疼,她是县主,父亲公事繁忙,将我交给她,难道我能不听吗?若是你在,我又岂会受苦。你未瞧出,我都瘦了吗?” 他知道江清婉定会心疼。 果然,听完他的倾诉,江清婉皱着眉颇为感同身受的点了点头。 “原来你过得这般辛苦啊。” 秦润心下大喜,刚要再接再厉。 江清婉却先他一步开口。 “如此,我便放心了。” 秦润愣住。 “放……放心?放心什么?” 江清婉嫌弃的瞥了他两眼。 “你命中本就无贵字,却偏要削尖了脑袋去求,自然该辛苦些,习惯就好了。” “还有啊,以后有苦咽不下去的时候,就去京兆衙门告状,跟我说除了能让我开心一下,也没什么用。” 青穗实在憋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秦润后知后觉的发现自己被耍弄了,顿时气的破口大骂。 “你这妖妇,我是看你可怜给你机会讨好我,你还真是不识抬举。真以为自己能成王妃啊?商籍贱民就是见识短,皇家怎么可能要你这种下贱的血脉传承,等你将来被赶出来,我可是你唯一能依靠的,你确定不跪下来求我回头吗?” 青穗忍无可忍。 冲出来啪啪就是几个大嘴巴子,抽的秦润的后槽牙都掉了一颗。 “驾车,他再敢挡在前面,直接撞死,再告他当街行刺王妃,判他个满门抄斩。” 秦润双手捂着脸,吓得迅速往后退了两步。 眼睁睁看着马车绝尘而去,又不甘心又有点怂的跺了跺脚。 “早晚有一天你会来求我。” 第167章 你可得负责啊 青穗还是觉得不爽。 “真不能杀?” 江清婉倒是对那些谩骂无动于衷。 “墨云寒此刻正与秦明朗一起前往清风寨剿匪,你觉得能杀?” 青穗噎住。 “王妃睿智,是我想的不周全。” 江清婉摆了摆小手。 “能神不知鬼不觉要了他命的方法很多,与周不周全无关,这是我的孽缘,本也不该牵扯到墨云寒的身上。” 一路再无波折,马车很快停在了洛府门前。 机关木桶还在,除此之外,又多了两处机关匣,就镶嵌在门上。 就算是过了机关人偶,一旦敲门,必然会触动机关匣。 江清婉环顾四周院墙,未见其他机关暗匣,便指了个屋脊的方位。 “青穗,你飞上去看看有无一个小童,问问可是出了事?切莫落进院子里,以免触了院内机关。” 青穗点点头,脚下一点稳稳落在了江清婉所指的方位,果然看到一名小童正蹲在地上玩几个很小的机关人偶。 “小孩,我家王妃问你,洛大师可是出了什么事?” 小童头都没抬。 “不管你是王妃还是贵妃,师父闭关,不见任何人,你回去。” 青穗还以为自己没说清楚,又加了一句。 “我说的王妃是……” 小童不耐抬头。 “我说了,不管是谁,师父都不见,你要不怕死就硬闯,别怪我没提醒。” 他说着拿起地上的小人偶站起来摊了摊手,走到了屋檐下。 一副你有本事闯进来,就随意你的架势。 青穗实在不知墨云寒到底跟洛九怎么介绍的江清婉,明知王妃到了,怎么如此大的架子。 她飞身落回江清婉身边。 “那小童说洛大师在闭关,不见任何人,您也不行。” 她不确定该不该劝一下,以免二人之间伤了和气。 江清婉想了想。 “我还有旁的事要做,既然来了,也不能白来。” 她将图纸和几张银票递给青穗。 “丢在院子里,让小童拿给洛九,若三日内能做成,酬金可再加。” 青穗眸光微凝。 “您还用给钱?” 江清婉怔住。 “我不用给银子吗?为何?” 她忽地反应过来,指着洛九的府邸,有些忿忿,“这地方也是墨云寒的?” 前有普恒钱庄,后有淮楼,再多一个机关大师洛九,也不足为奇。 青穗的表情比她还要诧异。 “您不知道?” 据她所知,洛九早就避世,从不给旁人锻造机关武器。 “那您怎么那么理所当然的要找洛大师锻造兵器?好像只要您来,他就一定给您锻造一般?” 江清婉点着一个白嫩嫩的小手指顿觉醍醐灌顶。 “对,告诉他,三日内能做出来,图纸就归他。” 说着又从那几张银票中抽走了金额最大的一张。 “只给他材料费。” 青穗无语的看着她。 人家不知道你王妃的身份,你还信誓旦旦以为人家会给你做武器,还少给钱? 这合适吗? 江清婉却示意她照做。 青穗无奈,心道千万别被洛大师骂出来,否则将来身份解开,可有的尴尬。 她再次落在屋脊上,将画稿和银票卷在一起丢在了小童面前,并传了话。 小童瞥了一眼,连捡都不捡,完全一副懒得搭理的态度。 青穗眼波一转,短箭射出,划开了画稿上系着的绳子。 几张画稿当即打开。 小童又瞥了一眼,人立刻凑了过去,银票丢在院子里也不捡,只拿着画稿看了起来。 青穗心中大安,如此精妙的机关设计,洛大师定能答应所求。 见事已成,她刚要催促小童进去禀报。 小童已经尖叫一声门都没叩就冲了进去。 “师父,有人给了你这个,一定是那个……” “我说了谁都不见,天王老子来了也不见,无论给了什么,老子都不看,滚滚滚,让他们都滚。” 咆哮声震耳欲聋。 青穗尴尬的杵在墙头上看向江清婉。 洛九也不知受了什么刺激,骂人的话就没有停下过。 青穗觉得,再听下去,她家良善的王妃可真的要动手了,当下落回地面,拉着江清婉往马车上走。 “我们还是先走。” 她一边走一边解释。 “可能洛大师心情不好,等我晚间再过来一趟问一问。” 她都已经在脑子里计算起自己存的银子够不够平息此事。 江清婉却愈发觉得出了事。 她虽只见过洛九两面,可那人,并不是如此暴戾狂躁之人。 她制止住青穗的举动,看向洛府的门口。 “拆机关。” 那门上的机关匣是无法正向突破的,一旦闯进去,就必然会毁掉。 所以她才会让青穗跳房顶。 青穗心中大惊。 完了完了,果然要动手了。 江清婉已经走到了木桶前,伸手正准备拆。 房门忽然从里面打开。 随着门打开的瞬间,一个疯癫无状,满头乱发,身上还冒着一股极为难为的臭味的人影直扑江清婉。 嘴里还发出一声怪叫。 青穗以为是洛九不满被打扰派出来撵人的打手,迅速上前,一把拽住江清婉后退的同时,飞起一脚狠狠踹在对方的胸口,将人踢回了院子里,哐当一声摔在了地上。 小童嗷嗷叫着冲过来跪在洛九面前大喊。 “师父,师父。” 青穗整个人如遭雷劈。 她虽崇拜洛九的本事,可从未见过。 没想到第一次见面还没来得及请教,就一脚给人踹飞了出去。 她刚刚的力道虽收着了,可也不轻啊。 洛九捂着肚子疼的脸都皱在一起,胡子拉碴比破庙里的乞丐都不如。 青穗噗通一声跪在了地上。 “是我鲁莽,请洛大师赎罪。” 江清婉也是没料到是这种局面,快步走了进去。 “青穗,去请大夫。” 青穗立刻从地上爬起来,洛九却摆了摆手。 “不用,老朽死不了。” 他说着一把攥住了江清婉的手。 那激动的神情,似乎怕她跑了一般,喊得略有些凄惨。 “姑娘,你的人伤了我,你可得负责啊。” 这话听着无比怪异。 就好像是被看了身子的美娇娘,哭唧唧的扯着郎君的袖子委屈的一再确认,“你可要娶我啊。” 江清婉被盯的浑身发毛,艰难的想抽回自己的手,奈何洛九的手劲极大。 她只好放弃。 “我答应了,你说,要什么?” 第168章 胜算为零 洛九也不揉肚子里,拽着她就往室内走。 那架势怎么看怎么不对。 青穗急的在后面喊,“洛大师,那可是我们九王妃,您莫要伤着。” 洛九此刻脑袋里根本没有其他,也听不见旁人的话,一门心思都在机关上。 拽着江清婉进了门,不等青穗跟进来就猛地将门踹上。 要不是青穗躲得及,鼻子都能撞上面。 她刚要再推,就被小童扯住了裙摆。 “不能进去,师父发起火来太吓人。” 青穗急道,“可是我家王妃……” 小童煞有介事的拍拍她。 “放心!我师父很满意她的。” 青穗表情呆滞。 这对吗? 她不放心的隔着门喊。 “王妃,我就在外面,您有事喊我。” “好。” 江清婉回了一声。 此刻屋内,洛九正对着一桌子的零件喋喋不休的说着。 在一旁还放着一把未拆解的金钩弯刀。 江清婉拿起仔细看了看,再对照洛九摆放在桌子上的各个机关零件,不由皱了皱眉。 有几个地方的机关连接扣,跟他二师兄做的一模一样。 二师兄曾说过,越顶级的机关大师,在做一些顶级机关匣的时候,都会有自己的一些小习惯,是旁人学不会的。 为此他还得意显摆,这世间只有一个神机班鲁,绝没有人能模仿。 可二师兄怎么会跟大隋的人搅在一起。 她将金钩弯刀放下,伸手去拿其中一个机关连接扣。 指尖摸着上面的弧形,若有所思。 洛九急道,“此事关系重大,姑娘若帮我,无论你让我做什么,我都答应。” 江清婉没有点头,而是问了句。 “墨云寒让你破这个机关?” 洛九怔住。 “你……你知道我与王爷……” 他的脑袋终于接收到青穗之前喊的那声九王妃。 “你……你是九王妃?” 江清婉还没作何反应,洛九就噗通一声跪了下来,却不是跪江清婉,而是朝着窗户的方向。 而那边,是洛家死在大隋那场大战中所有人的坟。 “天佑大周,天佑王爷啊。” 他激动的热泪盈眶,随后又转向江清婉,那只健全的眼睛布满血丝,带着偏执的疯狂。 “大隋的机关术闻名天下,原以为那场大战已经结束,没想到大隋余孽竟能死灰复燃。还将机关术进化成诸多模式,双刀,三刀,甚至我还看到了六刀的融合,杀伤范围极广,若无法解开,对我大周威胁太大。王爷应该会很快请兵出战,还请王妃助我在王爷出征前破解此机关。” 江清婉叹了口气。 “墨云寒已经走了两日。” “什么?” 洛九霍地站了起来,他专注研究,早忘了日升日落了多久。 “已经去剿灭叛贼了?这可如何是好?王爷定然要吃大亏的。” 他拿起一个小手指大小的铁管递给江清婉。 “你看看这个。” 江清婉接过,看到了铁管的边缘有火药残留。 “竟然把机关术和火药结合在了一起?” 洛九点头。 “我拿到的这几把刀里面全都是空的,没有火药。大周境内火药管控,我便用小铁球试了试威力,你看看那边……” 他指着不远处的一副铠甲。 “这是我设计的最新机关铠甲,护心镜用了最好的精铁,可小铁球竟然能将护心镜打成这样,这太吓人了。” 江清婉走近,果然看到铠甲内隐藏的护心镜已经凹陷进去,以这个冲击力,普通士兵即便不死也绝对重伤。 若是再加上火药,在剧烈的撞击下肯定会炸裂,根本无生还的可能。 送墨云寒出征时的不安再次袭来。 洛九在旁殷切催问,“王妃可有法子破局?” 江清婉刚刚看了。 金钩弯刀的内部机关环环相扣,绝对是顶尖的机关大师才能做到。 而且,很多痕迹都有二师兄的影子。 其中缘由她无从得知。 但是以机关对阵机关,短时间内,他们胜算几乎为零。 就算是她能做出更精密的机关武器,也不可能大批量交给士兵,无疑杯水车薪。 她没有给洛九不可能的希望。 “放弃,这局,破不了。” 洛九愣住,片刻后整个人却激动起来。 “破不了?你还没尝试怎知破不了?你知不知道,在战场上,武器的碾压会死多少人?” 他气愤的冲到窗台,一把推开木窗,指着外面林立的墓碑,声音喊得越来越大。 “你看看,埋在这里的就是我们大周机关营最精锐的战士,他们胸怀热血,一心为国,可是他们打不过大隋的机关,在武器的压制下,只能死,你懂吗?只能死!” 听见动静的青穗紧张的冲了进来。 看着剑拔弩张的气氛,快步来到了江清婉身边。 她虽敬重洛九,可眼前的老者,实在是太吓人。 江清婉看着坟茔上萦绕着不散的死气,轻叹了一口气。 “他们去清风寨了,你收拾一下,今晚,我们出城。” 洛九激动的神情凝在脸上。 “你……你要去战场?那……那我准备些什么?” 他慌乱的在屋子里打转,像个无头苍蝇。 江清婉道,“就拿个工具箱,就算你能在今天做出最厉害的机关武器,难不成还能一夫当关吗?洗个澡,准备点吃食,等我来接你。” 她说完转身走了。 青穗赶紧冲着洛九拱手行了个礼,这才追了出去。 等出了院门她急忙问道,“王妃,您要去清风寨?带多少人去?暗卫营里现在调不出人手,王府的府兵倒是可以。” 江清婉摇头。 “咱们偷偷走,不带侍卫。” “不带?”青穗皱眉,“昨夜护着您的那个高手跟着吗?” 江清婉想了想。 赤森是太上皇的人,护着她的原因一定是九龙阵。 不过,她并不相信那老头。 她总觉得好多事都是那老头在幕后推动。 “不管他,咱们去清风寨这事越少人知道越好。先不着急回府,去趟淮楼。” …… 王府, 风雅筑内, 云筱然已经将自己搓洗了三遍,依旧觉得恶心。 这时李嬷嬷从屏风外走了进来。 “县主……” “滚出去!”云筱然恨的咬牙切齿,“不中用的狗东西,连人都看不住,竟然让那腌臜的贱种爬上了我的床,占了我的身子,我真想连你也一并刮了。” 等她骂痛快了,李嬷嬷才躬身道,“太后派了人过来,已在厅内候着,是位天师。” 第169章 帮手 风雅筑的正厅内, 云筱然扶着李嬷嬷的手坐在主位上,看着几步外站着的女人。 宫里姑姑打扮,年岁已经不小了,那双眼睛锐利的如刀一般。 和这府里的丫鬟下人截然不同。 云筱然靠在椅背上,身上的不适让她的情绪依旧很暴躁。 “叫什么名字?” “木真!” “太后让你来这里做什么?” “太后娘娘担心县主在府中孤苦无依,让我前来相助,铲除江氏,挽回九王爷的心,保县主一世富贵。” 木真说着抬起头。 “但有一点,我不做奴才,若县主应允,我便留下,若县主不允,我即刻离开。” 云筱然上下打量着她。 “既然你是太后祖母推荐的人,应有些真本事,若是想糊弄本县主,本县主定会……” 木真微微颔首。 “县主还是先让下人去准备一碗避子汤。” 云筱然大吃一惊,猛地坐了起来,又因为腰间酸软疼的五官都有些扭曲。 “你……你胡说什么?” 木真抬手指了指自己的腹部。 “县主此处已有孕气凝聚,若不喝避子汤,必会珠胎暗结,后患无穷。” 李嬷嬷急忙想去准备,却被云筱然叫住。 她眼神阴毒的看着木真。 “你要是敢说出去,我有一百种方法弄死你。” 木真微微躬身。 “我既投奔县主,便是县主的人,自会为县主扫清一切障碍,您平步青云,我才能更好。我们……是一根绳上的蚂蚱。” 这话,云筱然很受用。 她缓缓抚上小腹,虽恶心,却又莫名兴奋。 “若我要这个孩子,成为九王府的嫡长子,你可有法子?” 李嬷嬷噗通跪在地上。 “县主,混淆皇室血脉,可是诛九族的大罪。” 云筱然怒极,一脚踹在她脸上。 “谁告诉你本县主要生下他?我要这个孩子最终胎死腹中,更要江清婉那个贱人为这个孩子偿命!” 木真看着云筱然眼底闪过的戾气,缓缓勾起唇角。 “可以!不过此事要等九王爷回京再做打算,不可操之过急,在此之前,县主切忌轻举妄动。” 云筱然不耐的撇撇嘴。 “这还用你提醒。但惩治江清婉,刻不容缓。” 木真却再次摇头。 “此事我自有计划,以九王的脾气,杀江清婉的手,绝不能查到您的头上,如此,才可扭转局势。” 这一点,云筱然没反驳。 木真眼珠子转了转,俯身问道,“昨夜那男人,可还活着?” 提到昨晚,云筱然就犯恶心。 “割了舌头,断了手脚,命根子也被我剪了,我要让他尝尽所有酷刑扒皮抽筋后再送他归西。” 她越邪性,木真听着就越欣赏。 “将此人交给我,我有更好的办法。” 她说着从怀里摸出一个瓷瓶拱手递了过去。 “此丹丸服用十日,可令女子的身体与完璧无疑。十日后,九王也该回来了。” 云筱然大喜,立刻接过打开闻了闻,果然药香沁人心脾,一看就不是凡品。 “李嬷嬷,带她去见那个废人,莫要让他再出现在我眼前。” 木真躬身行礼,捕捉痕迹的看了眼云筱然的腹部,眼底闪过一抹诡异的黑,好像有一瞬间,将眼白都给吞噬掉了。 真是天赐的鬼婴材料,用亲生父亲献祭喂养,待成功出世,即刻杀人于无形。 破旧的柴房内, 王铁柱瘫在一个大瓮里,血腥味被土腥味掩盖,并不浓烈。 李嬷嬷不敢进,领到了位置就走了。 柴房在风雅筑最破旧的小院里,木真叫住李嬷嬷。 “我以后就住在这里,不需要丫鬟小厮,一日三餐按时放在门口即可。以后这里,不许外人进来。” 能成为天师的人,多半都有些古怪的规矩。 此人又是太后派来的,李嬷嬷自然不会多想,应下后转身去吩咐人入内清扫,送日常用具。 木真将柴房的门关上,这才重新看向装着王铁柱的大瓮。 眼底的兴奋越发的强烈。 “你竟然中了符纸的反噬,又被砍掉了命根子锁住了欲念,真是不用我费力淬炼,便是绝佳的滋养品。看来,是那江氏在这风雅筑里做了局,倒是真有些本事。” …… 临近傍晚,江清婉才回了王府,却并未去后院,而是去了舒雅院见宋玉书。 两个人在里面聊了好一会儿,还一起吃了饭喝了酒。 后厨张罗了不少人前去上菜,还当场烤了两只鸡,热闹到天彻底黑了下来。 玉英叫来了莲儿和李斗,说是王妃醉酒,宿在舒雅院,叫他们前去伺候。 赶在宵禁之前,一辆走货的车队,经过检查出了城门。 一路疾驰停在了郊外一处无人的树林。 停了没多久,又来了两辆马车前来汇合。 一辆坐着洛九和一堆工具箱,另一辆坐着青穗、莲儿和李斗三人,还有瘫在莲儿怀里啃着鸡腿的小红。 驾车的都是苏柳儿的心腹,淮楼的探子。 此刻苏柳儿一身男子装扮,英姿不凡。 “此去路途不近,我们中途不进驿站,一路疾驰,诸位若有不适,车队里备了药,尽管与我说。” 青穗起身要下车。 “我去陪王妃。” 莲儿也嚷嚷要去,却被苏柳儿拦下。 那边洛九也有些急。 “我去给王妃坐一辆,我还有一堆问题要问。” 众人齐刷刷看向他。 洛九已经洗过澡换过衣服,头发也梳的平整,倒有几分世外高人的气韵。 “你们瞧着我作甚?这次机关破局,还要指望着王妃,必须利用一切能利用的时间。” 他说着抱着一个工具箱就准备往下跳。 苏柳儿扶额。 她已知晓洛九身份,态度自然恭敬 “老先生,您精力充沛,可王妃饮了酒刚刚一路颠簸过来,已经睡了,您一个男子,不合适?” 洛九瞬时涨红了脸,嘟嘟囔囔又坐了回去。 “你也没说她睡了啊。” 随即又有些不满。 “王爷如今身陷困境,她竟然还有心情饮酒,还能安心入睡?” 苏柳儿抿了抿唇没有再说什么转身回了前面的马车。 车队在黑夜中朝着清风寨的方向疾驰而去。 第170章 战车毁 清风寨,背靠大山,却并不全数建在山中,而是三面围了高高的城墙,挂了寨旗,看上去更像个小一点的城池。 此刻,清风寨十里外的山坡上。 众将士已经安营扎寨。 山坡高处,夜七将水袋递过去,低声道,“王爷,昨夜您的腿又疼了,咱们不能在此处耽搁太久,需速战速决。” 墨云寒后背的伤已经好了七七八八,脸色并无异常,冷厉的眸子看向清风寨的方向,若有所思。 这时,王昊快步走了过来,躬身行礼。 “王爷,已探查清楚清风寨周边军情,岗哨位置,随时可以强攻。” 他们带的都是精锐,虽说清风寨内可能藏匿着大隋余孽,或有机关暗器,但他们同样配备了最新的机关铠甲和各类武器,万无一失。 夜七附和。 “王爷,属下愿做先锋官。” 王昊曾经跟着墨云寒打过仗,自然认得夜七。 闻言伸手拍在他肩膀上。 “先锋官还轮不到你,我被调去巡防营多年,这手痒的很,如今好不容易能再随王爷征战,谁也别跟我抢。” 说着他又忍不住吐槽。 “王爷,皇上到底是怎么想的,咱们来杀敌带着姓秦的做什么?这一路上叫了六趟军医,这会儿还窝在营帐里,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坐月子。” 夜七也很是不爽。 “人家现在是功臣,舍命救了太后娘娘,谁敢说他。跟着过来能为什么?不就是要占一份功劳好升官吗?奶奶个熊,等会混战的时候丢他下去,让人砍死算了。” 王昊嘿嘿笑着竖起根大拇指。 “这招行。” 这时不远处的营帐前,秦明朗竟然走了出来。 用帕子捂着嘴,虽穿着铠甲,却哪里有半点将军的风采,苍白着脸冲这边喊。 “王爷,可否入账一叙。” 夜七和王昊齐齐翻了个白眼。 墨云寒将望远镜塞入袖中,“去看看他要做什么?” 入账内,意外的看到桌子上摆着临时的沙盘。 秦明朗态度恭敬谦卑,还请了两个随队的副将。 “不瞒各位,我以前做百夫长的时候,曾在这附近办过公差,虽未曾进入过清风寨,可多少有些了解。” “安营之后,我遣了几人去附近打听,再加上我这么多年行军打仗的经验,约莫估算出清风寨内的大体格局。请王爷过目。” 他指着沙盘讲的极为细致。 讲完又因为气息不稳捂着帕子连连咳嗽了几声。 “王爷,下官原以为伤势不重,可这一路赶来,却是反反复复,一直烧着,是我连累诸位,只能尽己所能做些事情。” 他这番姿态,倒是弄的众人面面相觑。 王昊是个直肠子,虽觉意外,却仍不喜他,指着沙盘道,“若你所料有三分是真,对我们此番强攻入寨自是大有裨益。可若是你敢糊弄,等回京以后,我定会带人参你一本。” 秦明朗竟冲着王昊拱手一礼。 “若能助力各位拿下清风寨完成皇上交代的任务,与我也有益处,王将军何故怀疑?” 这话堵得王昊哑然。 秦明朗又转向墨云寒。 “王爷以为,攻还是不攻?” 众人齐齐看向墨云寒。 见他抿着唇不语,其中一人道,“王爷,就算里面藏兵比秦将军预想的多一倍,咱们武器装备齐全,定然也能拿下。若再等,引得清风寨内提前防御,反倒是对我们不利。” 王昊也点点头。 “王爷,攻!” 墨云寒最终同意。 以王昊为首发起正面强攻,利用最新型的战车破门入内。 夜七带一队,另外两个副将各带一队。 三面围攻,一队殿后谨防爆炒。 因机关铠甲数额有限,此次强攻,各队分五十人,其余士兵随墨云寒,在先锋军破局以后,全力碾压占领清风寨。 对此,众人无异议。 号角声起。 王昊一行人,直捣黄龙,冲过暗哨,砍瓜切菜般顺利。 可就在战车攻城门的时候,第一次撞击之下,战车竟成分崩离析之态。 机关暗扣呼啦啦散了一地。 这让攻城的士兵都愣在当场。 城门上本已慌了神成溃败之势的守卫立刻反应过来,举起弓箭疯狂射击。 推着战车攻城的士兵瞬间全歼,王昊这一队的整个气势都在这突如其来的变故下散了。 好在王昊也曾身经百战,很快回神,怒喝一声道,“防御!” 手持盾牌的几人齐齐挡在前面,掩护后退。 整个队伍都乱了。 王昊气的咬牙。 好在这时两侧以天梯攻城墙的小队得到了突破。 倒是没费多大力气,就从里面将城门打开。 王昊推开挡在前面的盾牌大喝一声,“冲!” 率先举着长枪杀了进去。 等四个小队全部在城内汇合,却都是面面相觑。 整个寨子住着的都是些普通老百姓,全都惊慌失措的跪在地上,菜篮子,鸡蛋筐,豆腐摊……一片狼藉。 墨云寒也带着人进来。 看着周围的情景脸色绷的很紧。 “全城搜寻,不要落单。” 夜七等人齐齐应下,很快带着人四散而去。 留下来的人打扫战场,重新关闭了城门。 不多时,十几具尸体都并排摆放在街上。 两辆散架的战车残骸也被收拾到尸体的一旁。 有人高声汇报。 “王爷,秦将军,敌方守卫全歼,无一人存活。我方战死14人。” 秦明朗指着战车残害怒喝,“这到底怎么回事?好好的战车为什么会弄成这个样子?只是撞击了一下就散了架,害死了这么多兄弟,兵部下发时都不曾检查过吗?这可都是活生生的人命啊!” 墨云寒已经走过去查看。 一旁汇报的士兵道,“这战车在巡防营内一直看管得很严密,不可能有问题的,而且我们还演练过,攻击防御都是绝佳,这怎么推出来行军不过百里,撞击了一次城门就便散了啊。” 周围士兵也都议论纷纷。 “会不会是建造有问题?” “还不如咱们之前的战车,虽然没那么多功能,但是耐用,被说是百里行军,就是去边境,也不在话下。” “这东西号称能保护我们,结果反倒是折了这么多人命!” “小声些,这战车可是王爷亲自设计的图稿所建!” 秦明朗眼中闪过得意,却故意痛心疾首道,“我相信王爷的图纸绝不会有问题,难道是有人在途中动了手脚,还是兵部督建疏漏,待我回京,定要上书皇上,彻查此事,还这些死去的兄弟一个公道!” 第171章 杀错了人 散落的机关战车看不出任何认为破坏的痕迹。 而且对于机关术,墨云寒知道的并不多。 可他绝不相信,洛九的图有任何问题,兵部也绝不可能敢在这种事上动手脚。 他缓缓站起。 “就按秦将军所言,将所有零件全部装箱封存,等回京后叫起牵涉其中的所有人,入昭阳殿对峙。” 众士兵见他坦然,再加上他战神的威慑,不再多疑,齐声应下。 秦明朗眸光闪了闪,没再说什么。 这时一个老者拄着拐杖颤巍巍过来。 “你……你是领头的?” 秦明朗冷斥。 “大胆,这是当朝九王爷,奉命来攻城的。拿你们土匪头子的称谓胡言,小心自己的脑袋!” 周围百姓越发诚惶诚恐。 老者敲着拐杖争辩。 “你们为何要攻城,我们犯了什么罪?就算是大周的王爷,也不能不讲道理!” 有士兵想上前将人拿下。 墨云寒却抬手制止。 “老人家,你是什么人?” 老者衣袍干净,看上去像个老秀才。 闻言拱了拱手。 “我是这里的街长。看你也像个明事理的人,你为什么要带兵攻打我们,还杀了城中守卫?” 墨云寒打量着他。 此人无论神态还是言语,都不像说谎。 他想了想,从怀中拿出画着金钩弯刀的图纸展开。 “老人家,你可在城中见到过此物?” 老者上前细看,随后摇了摇头。 “不曾见过。” 他随即又招呼周围的百姓来认,皆是摇头不知。 墨云寒听他们的气息,观他们的步法,都不是会武功之人。 的确就是普通的百姓。 可墨云昭大费周章地让他带兵出京围剿,岂会给这样错误的信息? 就算是另有所图,至少表面功夫要做,给他一个真正的土匪窝,也好过现在。 他将图纸收好。 “老人家,城中可有铁匠铺子?” 老者见他态度极好,立刻点头。 “有,有三家,手艺最好的是城东张铁匠家。” “劳烦带我去看看。” 墨云寒说完看向秦明朗,“秦将军在此守候,不准任何人出城,也不准伤害城中百姓。” 秦明朗想跟着去。 “王爷,下官陪您一起。” 墨云寒淡淡瞥了他一眼, “秦将军伤势未愈,还是休息。” 老者带着墨云寒往东城走,一路上,墨云寒语气温和,聊了些家常,又观察着周围街道,并无任何异常。 从老者的口中得知,这清风寨以前就是个普通的寨子,后来因遭了一次土匪,被洗劫了不少财宝,还死了人。 寨子里的百姓商议后自发盖起了城墙,渐渐成了现在的清风寨。 寨子里住着的多为本土人,也有些身世凄苦无家可归的流民。 这里民风简朴,自给自足,虽受制于当地县衙,但每年街长都会按时送孝敬的银子上去,寨子里的人又嫌少外出招惹是非,不会给县衙增加负担,县令自然满意。 等到了城东的铁匠铺,却发现门上挂了歇业的木牌子。 上了锁,张铁匠并不在家。 老者一脸懵。 “张铁匠莫不是出城去做工了?” 隔着窗户,墨云寒看到里面锻造的工具都在,炉火都还没有灭。 上面还扔着一块锻造了一般的铁片。 显然,张铁匠走得极为匆忙。 墨云寒看向老者。 “寨子除了城门可还有别的出去的路?” 老者摇头。 “那没有,当初我们建城墙就是为了保护自己,不可能留那么多门。再说了,若是有门,你们攻城的时候,我们肯定逃了。” 墨云寒冷道,“既是为保护自己,又曾遭了土匪洗劫,建造城墙的时候却连条后路都不留?” 老者的眼神有些不自在,下意识的看向了后山方向。 却又立刻收回眼神,粗声解释,“现在不同以往,现在这里有衙门,我们寨子里也培养了护卫守着大门,土匪不敢轻易来的。” 墨云寒没有再问他,抬脚猛地踹开了铁匠家的门走了进去。 老者急的跺脚。 “你是王爷,怎么能干土匪干的事情,私闯民宅啊,你这样……你这样可是要引起民愤的啊!” 墨云寒懒得理他。 进去以后检查了一圈,却并没有找到金钩弯刀的线索,只翻出了一些机巧零件,不知作何用的。 他各种装了一个后看向老者。 “朝廷收到密函,清风寨内私藏逆贼,屯兵过百,此事未查清楚之前,我们要在寨子里住下,并接管寨子中的一切,劳烦街长给找个大些的宅院。” 老者虽有些不情愿,却也没有拒绝。 “寨子里有个议事堂,是村民平时议事的地方,宅子够大,但是能住人的房间却不够多,你们这么多兵,估计住不下。” “不妨事。” 墨云寒回了句。 二人折返回城门处,夜七等人也已经回来。 墨云寒看向众人,“可有踪迹?” 众人皆是摇头。 王昊忍不住骂了声,“奶奶的,这就是个普通的寨子,皇上是从哪里得来的消息?” 另外两个副将却是一脸担忧。 “如果这里没有逆贼,那我们岂不是杀错了人?” 秦明朗指了指不远处摆放的尸体。 “不止,我们还因为战车事故,死了十四个精锐士兵,此事……责任大了。” 此话一出,众人的脸色都很难看。 墨云寒看了眼老者,忽地问向周围百姓。 “城门上的守卫可是寨子里的人,你们可有谁认识他们的亲眷?” 所有人都下意识摇头,目光却又都本能地看向街长。 显然此间一切事务,都是这老者做主。 老者立刻解释。 “守城的卫兵是我们集资请来的打手,并无亲眷在寨子里。” 墨云寒冲他拱了拱手。 “既如此,就将尸体一并运去议事堂。等事情查明,再另行处理。” 他说完看向王昊。 “你带兵守住城门,其他人一起前往议事堂内休整。” 等一切安顿好,已近黄昏。 简单吃过饭后,墨云寒回了自己临时的房间,看着从张铁匠家搜来的机巧零件出神。 这个寨子平静的太过诡异。 不多时,夜七推门进来。 “王爷,后山无路,没见有踩踏的痕迹。而且那山很奇怪,光秃秃的,全是乱石,连点树木都没有。一眼就能望到顶,实在也没什么能藏人的地方。” 他话音刚落,窗台上就落了一只信鸽。 咕咕叫着,迈了进来。 第172章 夜袭 “是暗卫营的信鸽。” 夜七上前将密信解下递给了墨云寒。 信件展开,其上写着: “玄灵山逃走的大隋余孽并没有前往清风寨,而是分散在京城外,正在逐个捉拿。署:夜二。” “匪患窝点人去楼空,未查到线索。署:夜四。” “兵部监造处有人偷运火药,也有线索。署:夜十三。” 墨云寒将信递给了夜七。 夜七阅过之后立刻放在火上焚烧。 “王爷,可要调集暗卫过来辅助?” 墨云寒摇摇头,忽地抬眸问道,“你对清风寨怎么看?” 夜七欲言又止。 墨云寒眸色一凛“说,恕你无罪。” “王爷,那我可真说了。” 夜七低咳一声,畅所欲言。 “我觉得这个清风寨就是皇上找来害您的。好好的战车来了这里就出了问题,现如今死了人,如果这里真的没有逆贼,这个罪责可都要您来担。” “还有那个秦明朗,说什么提前探查过,还弄了沙盘煞有介事的说了一通骗您攻城,造成这样的结果,他一甩屁股还要为死去的士兵上书皇上,刚刚我回来的时候,看见他在房间里写奏折呢,绝对没憋什么好屁!” 墨云寒修长的手指轻轻敲着桌面。 眸光再次落在那些机巧零件上。 他有种直觉,这些东西就是制造金钩弯刀的。 而那个张铁匠,也绝没有飞天遁地的本事,定然还在这清风寨中。 夜七见他不语,忽地往前倾了倾身,声音也压得很低。 “属下把姓秦的杀了,到时候大家统一口径,责任扣在他头上,皇上心虚,定不会再查。” 墨云寒冷哼了一声。 漂亮的眸子里闪过嗜血的暴戾。 “本王觉得一个秦明朗不够,为绝后患,所有知情的都该死在这里。再将清风寨夷为平地,此事才算彻底了结。” 夜七愣在当场。 “可城中百姓……王爷,会不会杀的太多了?” 他的声音越来越弱。 墨云寒却邪魅的勾了勾唇角。 “本王是大周人人惧怕的恶鬼煞神,杀几个人而已,有何不可?” 夜七瞬时知道自己说错了话,立刻跪在了地上。 “属下错了。” 墨云寒瞥了他一眼。 “若当真是消息有误,错的是皇上,执行的是本王,与他人无关。” 当晚子时三刻, 整个清风寨内一片死寂。 城门口上值夜的卫兵都有些困倦。 忽然前方传来凌厉的破空声。 最先反应过来的人,还没来得及喊,就觉脖子一凉,鲜血喷涌而出。 周围人逐渐回神,却根本没有任何反抗的机会。 数个怪异的宛若巨大黑蝙蝠的武器,横扫了整个城楼。 王昊奋力挡了一下,却被巨大的冲击力创飞。 他也是唯一一个看清楚了武器的模样的人。 弯刀依靠机关组合成圆盘模样,不知是被什么操控,速度极快,横扫千军。 他强撑着身体冲向城楼上鼓,想要敲响通知所有人。 可他刚拿起鼓槌,弯刀圆盘再次袭来,甩飞在空气中是周围士兵温热的鲜血。 王昊知道自己必死,索性不躲了,闭着眼抡起了鼓槌狠狠敲了上去。 金属相撞的声音异常刺耳,堪堪滑过他的头顶。 数枚短箭飞射而来,刺入了鼓槌之上,让他的敲击只发出了极为沉默的低鸣。 他心中绝望,却听到城楼下传来数道马蹄声。 两条铁索一般的东西,带着小铁爪飞向半空缠斗弯刀圆盘。 但凡被缠住,就会搅在旋转的圆盘之中,致使机关卡扣出现凝滞。 “砰!” 其中一个圆盘砸落在地,其他数道圆盘皆迅速撤离。 马蹄声也已到城楼之下。 王昊撑着身体往下看。 头马上坐着一个英姿飒爽的身影,一张极为绝色的脸在月色下扬起,如玉面将军一般,正是苏柳儿。 她观察着城楼周围,脚下一点马背,飞身跃起,落在了城楼之上。 看着横陈的尸体身上的铠甲,瞬间皱起眉头,急声问道, “王爷可还安好?” 一听是自己人,王昊瘫坐在地上,肚子上的伤口还在不停流血。 “王爷他们在议事堂,你们带了多少人支援?” 苏柳儿竖起一根手指。 王昊大喜。 “一千?太好了,我现在就带你们去见王爷。” “我说的是十人。” 苏柳儿纠正。 王昊一个踉跄又栽倒在地上,眼睛瞪得如铜铃。 “你说多少?十个?那你们来干什么?够那玩意一刀砍的吗?” 苏柳儿环抱双臂,居高临下的看着他。 “王妃思念王爷,我们是护送王妃前来与王爷会面的,不是来打架的。” 王昊差点被自己的胸口窜出的一口老血呛死。 城楼下,青穗和李斗合力将掉落在地的弯刀圆盘捡回了马车上,交给了江清婉。 洛九提溜着两根铁索钩子就窜上了她的马车。 “以弓弩射出飞钩缠绕,看来我这个办法还是有点用的。” 江清婉却没这么乐观。 “命中率太低,只适合偷袭,若是正面交锋,敌人不会给你这个机会。” 洛九有些沮丧,低头去看那圆盘。 圆盘很大,几乎占了半个车厢。 细数之下,竟有八柄刀。 他看的眉心皱的更紧。 “竟然能结合八柄刀了?” 李斗探着脑袋往里看。 看到刀尖上染着的鲜血,只觉头皮一阵阵的发麻,有什么模糊的记忆在脑海中疯狂翻滚,却又什么也想不起来。 王昊捂着肚子坐上了马车,看了眼手无缚鸡之力,还抱着一只红狐狸的莲儿后,双眼直翻。 在他眼里,女子多累赘。 什么本事都没有只会儿女私情的女子,更是累赘。 莲儿扯了扯李斗的手臂,声音很轻。 “要不要给他包扎一下?” 王昊毫不客气的拒绝。 “不用,战场杀敌,刀剑无眼,这可不是什么游玩的地方!” 莲儿没听出阴阳的话,李斗自然也听不到,齐齐听话的点了点头。 还忍不住感叹了一声。 “受这么重的伤还没晕,真厉害。” 王昊再次将白眼翻上了天。 江清婉在另一辆马车上掀开布帘望着外面黑漆漆的街道,所有门窗都未曾有灯亮起,似乎都在安睡。 空气中浓重的血腥味却已经袭击半条街。 她放下布帘,心里有些沉。 车队刚到议事堂,里面已是灯火通明。 显然城楼上的动静,传了过来,有位副将正调集兵马准备前往,看到有车队入内,齐刷刷全看了过去。 待青穗扶着江清婉走下马车时。 墨云寒正从房间里出来,四目相对,男人的脸色瞬间铁青。 “谁让你来这种地方的?” 侧边的厢房内,秦明朗也披着外衫出来了,看到灯火中宛若月中仙子般漂亮的江清婉,情难自禁的喊了声, “婉婉。” 这一声,情意百转,却让院内气氛骤然凝滞。 第173章 与你未交心 墨云寒一张冷脸更黑了。 周围士兵瞬间忘了要干什么,齐刷刷全眨巴着眼看热闹。 直到王昊被李斗扶下车,满身的鲜血才将众人拉回神思。 “军医!” 墨云寒喊了一声,大步走向江清婉,伸手牵着她往自己的房间去。 洛九着急谈事情,举着铁钩紧跟着追了两步,被苏柳儿一把拽住。 “老先生,人家夫妻夜话,你跟着去做什么?” 声音并未压低,周围的人全听见了。 秦明朗眼巴巴的看着,心里很不是滋味。 房间内,墨云寒的脸色依旧未回暖。 “明日一早就回去,这里不安全。” 江清婉却挣脱他的手寻了个椅子坐下,漂亮的小脸皱着, “知道不安全所以才来的,这么远的路程连夜奔袭,你倒是一句好听的话都没有。” 墨云寒心口一软。 可眼下外面的事太棘手,他也没时间温存。 “去床上躺会,我处理完事情就回。” 江清婉叫住他。 “你去给我弄一幅清风寨的地形图,越详细越好。” 墨云寒点了点头,这才转身出了房间,随即叫了莲儿进去伺候。 军医已经处理好王昊的伤口,手上的血都没来得及擦。 “王爷,王副将福星高照,没有伤及脏腑,但失血过多,还需好好静养。” 王昊赤裸着上身,腰间缠着纱布从临时搭建的营帐里冲了出来。 “我不用静养,这群混账杀了我那么多兄弟,这场仗,我必须参加。” 这时洛九急的打断。 “现在不是打不打的事,现在的关键是破这个机关阵。” 秦明朗狐疑地看向他。 “这位老先生是什么人?似乎对机关很是了解?” 洛九此刻全身心都在机关上,根本没多想,下意识就要介绍自己。 苏柳儿忽地打断他。 “老先生和我都是王妃请来的,他会些机关术,人称水爷,我叫相柳,少年侠客。” 夜七无声看天,杵在一旁不说话。 秦明朗总觉得有问题,可他从未见过洛九,自然认不得。 闻言也只能暂压疑惑。 墨云寒神色却极为淡定。 “夜七,你带几人去城门前守着,小心隐蔽,如有敌情,立刻燃放烟花。” “是!” 夜七领命,点了几人匆匆走了。 等他走了,墨云寒才带着众人看向院子里被李斗等人抬进来的金钩弯刀组成的圆盘。 王昊看着这东西就上火。 上面的血更是刺激的他眼眶都红了。 “这玩意转的很快,也不知道被什么东西掌控,竟能躲避和转弯追踪袭击。若是大批量应用在战场上,真的是要所向披靡,威胁太大。” 众人一听脸色都不太好看。 此次调兵剿匪,虽没有带足够多的士兵,但有最新机关装备的配置,他们原本信心十足。 可是现在,机关战车没撞开城门就折损了,还害死了十几个士兵。 现如今半夜守城门的小队,就被人用如此高超的机关圆盘全歼。 这对士气,是绝对的打击。 其中一名副将看向洛九。 “水爷,您是机关高手,可有法子破这怪东西?” 洛九瞪了他一眼。 自从洛家人全死了以后,他鲜少出门,也鲜少理会旁人。 闻言并未回答,只是冲着墨云寒拱了拱手。 “王妃带我前来,就是助王爷破局的,但具体法子,还要看王妃。” 众将士面面相觑。 墨云寒娶了秦明朗不要的下堂妇为王妃这事,早就不新鲜。 刚刚他们也亲眼看到,那位九王妃弱柳扶风的身姿。 难不成还是位深藏不露的高手? 不少人齐刷刷地看向秦明朗,显然是想他这里得到印证。 秦明朗状似未曾发现,皱着眉一本正经道, “我与婉婉相识多年,她只是一个懂得些经商之道的商贾之女,我从未听说过她懂得机关术。水爷,事关众将士暗卫,若您真的有真本事就拿出来,切不可为了彰显王妃身份胡言乱语。” 一听这话,众将士的心又沉了下去。 墨云寒冷冷睨了秦明朗一眼。 “你不曾听说,是因为本王的王妃与你并未交心。” 秦明朗不甘心,敷衍的拱了拱手。 “依王爷所言,婉婉定然是能破此局了?” “唰!” 一道劲风拂过,秦明朗垂在耳边的头发被生生削去。 刮过的杀气,仿佛扇了他一巴掌般凌厉。 “再敢唤王妃乳名,下一掌,本王不知会打在何处!” 秦明朗故作被欺压的委屈模样,红着眼眶躬身行了一礼。 “下官一时情切,请王爷以大局为重,莫要延误军情。” 两名副将皆为秦明朗帮腔。 “是啊王爷,现在解决眼前的麻烦才最重要。” “不如请王妃出来商议一下应对之策。” 王昊气的瞪眼。 “怎么,血染沙场本是男儿本色,你们这是怕死到要指望一个女人了?丢不丢人!要我说,严审城中百姓,他们绝对隐瞒了什么,否则今晚敌人不会那么巧夜袭城门。” 此话引得众人点头。 墨云寒也跟着称赞,“本王也正有此怀疑。那就请秦将军全力审查此事,务必在最短的时间内套出消息,莫要延误了军情。” 秦明朗怔住。 墨云寒却不给他反驳的机会,眸色淡淡的看着他。 “毕竟秦将军身体欠佳,也不能上阵守城。皇兄命你前来,许你大理寺司正一职,想必秦将军定会殚精竭虑,不会让众将士失望。” 这高帽子一戴,秦明朗哪里还能拒绝。 他心里打着算盘,正要叫一队人跟着自己,顺便再暗中制造些舆论,让墨云寒成为众矢之的。 墨云寒却再次开口。 “相柳侠士,有劳你保护秦将军,本王便不另派他人了,也免得士兵上门,引起百姓恐慌,更难套出真话。” 苏柳儿眼中憋着笑,瞥了秦明朗一样,拱手应下。 “你是王妃的男人,便也是我的主家,我定会保他不死。” 说罢做了个请的动作。 “秦将军,请,趁着月黑风高,大家都睡得迷迷糊糊,说不定能问出更多消息。” 秦明朗气的脸都绿了,心里已经在骂娘。 大半夜去敲门审人套消息,谁能想出这馊主意。 他正想找个理由推辞一下等天亮。 墨云寒却已看向众将士,“诸位随本王去议事厅商量一下应对之策。青穗,去请王妃。” 众将士更想知道如何破这怪机关,闻言全都跟着墨云寒往议事厅走,自不会有人再搭理秦明朗。 第174章 千孔锁 议事厅内空间有限, 大部分士兵都在院子里候着, 副官带着几个千户入内议事。 围着桌子看着被抬上去的暗器圆盘,看着洛九用工具小心分解,脸色都异常凝重。 这时外面传来骚动。 江清婉披着白色披风走了过来,灯光昏暗,月色撩人,身姿袅袅如仙。 还未到门口,墨云寒就走了出来,神色淡然的朝她伸出手。 “如今军心浮躁,你若有破局之法,就跟大家伙好好说说。” 城楼惨状,江清婉虽未亲眼所见,可听苏柳儿说了,此刻自然知道墨云寒在担心什么。 她将自己的小手搭在男人的掌心,绝美的小脸,神情冷冽平静,自有一番威仪之态。 “此圆盘也并非坚不可摧。” 见她如此说,守在院子里的卫兵竟都下意识松了口气。 江清婉看了眼墨云寒,二人相携入内。 洛九已经等急,立刻抬手招呼,“王妃,我已经拆解下来三把弯刀,你快过来看看这个衔接处,似乎跟我们之前看到的有些不同。” 江清婉当下松开墨云寒的手快步上前。 此刻被拆解开的弯刀规整地放在桌面上,衔接处的机关扣的确和在洛九家看到的不一样。 洛九又拆了一个,越发笃定。 “看来这些人的身份还有待考察,这应该不是真正的金钩弯刀。” 王昊听得一脸懵。 “什么意思啊?难道这群逆贼不是大隋余孽?” 墨云寒也不由皱眉。 “不是吗?” 若不是,便有可能真的是大周内部的毒瘤。 这会更加麻烦。 江清婉将机关扣放在桌上,心情也有些沉重。 “你把所有弯刀全部取下,看看里面是不是有一个千孔锁。” 洛九的动作猛地顿住。 “千孔锁?” 他脸色大变,再不说一句话,哼哧哼哧将所有弯刀一并拆开。 果然看到,所有连接的机关扣的操控盘,真的是千孔锁。 一个能称得上是鬼斧神工的机关锁。 可以随着机关扣运行的力道,遭遇的阻击,甚至是风向等等细微的变化,自行反向控制机关扣。 也就是说,若是被这东西盯上,它能随着你呼吸或者奔跑产生的气流,紧追不舍,直到将你杀死。 而且这种控制,无需太近的距离。 真的有种千里取人项上人头的恐惧感。 洛九拿起千孔锁,声音都在抖。 “神机班鲁,这是神机班鲁才能做出来的神机。难道,那些逆贼的背后,是神机班鲁在操控?” “不可能。” 江清婉毫不犹豫的否决。 墨云寒立刻转头看向她,眼中审视渐浓,却并没有开口询问。 江清婉知道他在想什么。 既然查过天下第一神算云天机,就一定知道,她与神机班鲁同出一门。 眼下,她比他们所有人都渴望找出幕后真凶。 绝不能让诸葛门成为众矢之的。 她拿过千孔锁细细查看。 随着她手指的活动,千孔锁内发出咔嚓咔嚓机关转动的声音。 洛九惊得目瞪口呆。 “王妃……你,你竟会操作千孔锁?” 他忽又想起之前江清婉给的战车图,还有她第二次拿来的机关武器的图稿,心中大凛。 “难道你就是班鲁?” 众将士齐刷刷看过去,皆是惊掉了下巴。 江清婉无语的瞥了他一眼。 “你既然知晓神机班鲁,难道他是男是女都不知道?” 洛九愣住,抬手猛地拍了下自己的头。 “是我糊涂,是我糊涂。” 江清婉手上试了不下百次,却无一次卡扣停滞。 千孔锁不是一千个孔。 而是内部有一千道机关,每错一步,就会全盘皆输。 只有制造的人,才能解开。 二师兄就曾跟她显摆过,若她能破了这千孔锁,以后偷酒烤鸡这种活,全他干。 为此,她拿着千孔锁闷在房间里折腾了七天。 最后一怒之下,拿着那东西塞进了他炼铁的锅炉里。 两个人在机关房里大打出手,最后以大师兄一人给了一板子告一段落。 大师兄得知二师兄所为,命他将千孔锁的制作方法手把手教给她。 “咔嚓!” 随着记忆蔓延,江清婉手里的千孔锁骤然打开。 如一朵徐徐盛开的莲花一般,甚是好看。 “你……你竟然打开了?” 洛九揉着唯一的一只眼睛,整个人都亢奋起来。 “这世上能打开千孔锁的人,必定就是神机班鲁。” 他说着噗通一声跪在了地上。 “我此生最大的心愿就是拜神机班鲁为师,恳求王妃收下我,了却我此生残愿。” 一群人面面相觑。 王昊忍不住道,“既然王妃是制造这个千孔锁的人,那这锁王妃给了谁,谁就是这群逆贼的头目。” 他这个思路毫无问题。 其他人皆是附和点了点头。 唯有墨云寒一言不发,抿着冷峭的唇角,黑沉的眸子,晦暗不明的落在江清婉身上。 江清婉并未注意其他人,而是凑近去看千孔锁开莲之后的底座上。 其上刻着一个“鲁”字。 她不由深吸一口气。 铁板钉钉的事实,这个千孔锁就是二师兄所造。 这一刻,她的心第一次有些慌。 一旦被认定这些逆贼跟二师兄有关,诸葛门就会成为朝堂的敌人。 她抬手,迅速将千孔锁复位。 随着莲花一般般锁死,也将那个线索牢牢遮住。 做完这一切,她抬头想缓和一下情绪,却不期然撞上墨云寒冷厉的眸子,仿佛洞穿了一切。 她心里咯噔一下,再回神,那双眸子却又恢复了之前的温和平静。 “你真的是神机班鲁?” 江清婉下意识摇头,随即迅速冷静下来。 “千孔锁的确难解,却也不是不能解,只要计算好每一步,但凡有点天赋的人,基本都能做到。” 洛九闻言呆愣当场。 整个人都有些丧气。 “我的天赋的确比不上王妃,我连给王爷的战车图都需要靠你才能完成。” 此话一出,现场鸦雀无声。 众将士的脸色都异常的难看。 王昊的脸色更是铁青。 他带去攻城士兵,都是在巡防营里跟着他的。 战死可以,可那么憋屈的战死,最难以接受。 众人议论,他却坚信,是有人要用此事陷害墨云寒。 可现在…… 他难压怒火,冲过去一把攥着洛九的衣襟将人提了起来。 “那破战车是你设计的?你知不知道害死了我多少兄弟。” 第175章 心思缜密 刚刚被江清婉的话打击,如今竟然还被人说自己精心设计的战车是破战车。 洛九瞬间就恼了。 一巴掌呼在了王昊的脑袋上。 “你可以杀了我,但你不能侮辱我的手艺!” 王昊刚折了那么多弟兄,正上火,被抽了一巴掌当下更怒了,抽出腰间匕首就要结果了对方。 “那战车的图纸,是我画的。” 江清婉淡淡开口,却比墨云寒先一步制止了失控的局面。 所有人都看向了她。 江清婉的神情却比刚刚更加的放松,将千孔锁丢在桌上,眸色凌厉地注视着王昊。 “如果是按照我的图纸造出来的战车,绝不会出任何问题!” 墨云寒的心里掀起了惊涛骇浪。 原来惊艳了他的战车图纸,竟然真的是出自江清婉的手。 “来人,去把战车残骸全部搬进来,一个零件也不许落下。” 很快士兵就将东西抬进了厅内,放在了地上。 洛九看到残破不堪的战车整个人都呆了。 “这……这怎么可能?” 他迅速上前检查。 虽然是江清婉给的图纸,可战车是他亲手打造出来的啊。 谁知他还没摸到零件,就被王昊一把提了起来。 “你不要试图销毁证据。” 有墨云寒在,他们不敢去逼江清婉,只能虎视眈眈地盯着洛九。 江清婉没理会剑拔弩张的气氛,蹲在残骸面前检查各处。 防御和进攻为一体的战车,要比普通的机关战车多出很多机关扣,以便进行精密的机关变化。 而越是精密的机关术,破坏的时候,却又最为容易。 就如同被称之为神机的千孔锁,只要你知道如何制造,就知道如何推演解开。 但若是一无所知,单纯靠所学机关术去试图解锁,却又比登天还难。 所以,若是战车被人动了手脚,动手脚的位置,一定会是机关扣。 她蹲在地上用簪子扒拉着。 脑海中清晰的浮现出那张战车图纸,将所有散落的机关扣一点点全部拼凑到图画上。 这是一件极费脑子的事情。 等她拼凑结束,额头都已经冒了细细密密的汗珠。 她抬手,从一堆看似极为相似的机关扣中,分拣出十几个不同形状不同大小的,摆放在地上。 然后示意洛九。 “你过来看看。” 洛九终于挣开王昊的禁锢,立刻凑过来查看。 片刻后怒极。 “王爷,这战车不是我造的那一辆。” 墨云寒并没有亲自去巡防营点兵。 前去点兵的是秦明朗。 “王昊,这战车其中可有本王最先送去的那一辆?” 王昊摇头。 “末将不知道啊,当时秦明朗带着圣旨来点兵,点了末将之后,又让末将去点其他人,等队伍集结完毕,战车铠甲等等军需已经调集完。” 身后几人不解议论。 “难道说,这事是秦将军所为?” “不可能,战车是从兵部送来的,一直在巡防营放着,秦将军带着圣旨去了没有多久,岂能做到?” 院外有人小声嘀咕。 “不会是为了推卸责任?” 洛九气的吹胡子瞪眼。 刚要理论,就被江清婉抬手拦下。 “若这两辆毁掉的战车不是你造的那辆,回去将这些机关扣做一个对比,顷刻便知真相。” 她说完让青穗将东西分装了三份,交给了王昊在内的三名副将。 “有你们各自保管一部分,回京后也有你们见证真相。你们放心,我既然是皇上亲赐的九王妃,断然没有逃的可能。” 众人对视,皆无言语,将东西收好,冲着江清婉拱了拱手。 气氛平和下来,江清婉又道,“现如今,最要紧的事情便是破了这机关圆盘,找出那群贼人。可我虽会解千孔锁,却没办法在战场上,弯刀圆盘袭来的瞬间瓦解掉,所以,此法行不通。” 她上前拿起被洛九丢在一旁的铁索。 “此物倒是能阻挡一二,我们找个现成的铁匠铺子多做几条,分给手上功夫不错的士兵,以八卦阵训练,若再遇圆盘来袭,至少有反击的机会。” 墨云寒看着她稳定军心,看着她轻松解决战车一事,又顺势巧妙掩盖过大家对神机班鲁的好奇猜测,所有人的神思皆被拉到眼下破局招数上。 如此心思灵动,缜密细致,让他眼中不由闪过欣赏。 “那就去城东张铁匠家,他人不在,今夜应不会回来。青穗,你陪着洛……水爷前往。” 说着又指向三名副将,“王昊留下休整,你二人带几个好手前去帮忙,就地取材,一切听水爷吩咐。” 事关破阵,两名副将自不会多言,拱手应下,随着青穗和洛九一起往外走。 墨云寒又想到什么,加了一句。 “若那铁匠回来了,将人直接打晕控制住,无需废话。” 众人很快离开。 江清婉再次将目光看向千孔锁,眸色幽暗,若有所思。 墨云寒忽然递了个布袋过来,“帮我看看这是什么?” 江清婉回神,下意识接过打开,看着里面零散的机关扣诧异抬头。 “你也知道千孔锁?” 墨云寒手里的零件,就是千孔锁最基础的外层机关扣结。 “本王不知。” 墨云寒淡淡开口,“这是在张铁匠家发现的,出事以后,他很凑巧的并不在家。” 江清婉了然。 “你怀疑他?” “我的怀疑,你已经印证了。” 墨云寒拿起一块机关扣结。 “若张铁匠参与制造了这机关圆盘,那这个清风寨,就绝不是表面看上去的这么简单。” 这一点,江清婉认同。 她现在更担心的是二师兄是否真的跟这群人混在了一起。 “我需要看一下清风寨的地形图,刚刚入城的时候,城门血腥,街上却诡异安静,而且空气中很凉。” 墨云寒点点头。 “你先回房休息,我弄来地图给你送去。” 江清婉嗯了一声,瞟向了他的双腿。 “今夜,你的腿没疼吗?” 经她提醒,墨云寒才忽然反应过来,入清风寨之前,他的腿已经疼了一夜,可今晚子时已过,他却什么感觉都没有。 “昨夜疼了一阵,今夜未曾觉察,我无碍,你不必挂心,去休息,养好了精神,明日才能做其他事。我有预感,清风寨平静不了两日。” 江清婉又看向他的双腿。 不知是不是在玄灵山中丹药和她的血契起了作用,墨云寒双腿上的黑气,竟少了很多,淡得几乎看不到。 她正出神。 墨云寒忽地附身靠近。 “怎么?还要本王陪你睡?” 第176章 风水局 江清婉直接翻了个白眼给他,满脸嫌弃的走了。 站在原处的墨云寒低低闷笑出声,笑意却又很快敛下,眸色也变得很冷。 他拿起桌上的千孔锁。 刚刚旁人没有看到,他却看得很清楚。 这千孔锁的最里面,刻了一个“鲁”字。 无论是云天机,还是神机班鲁,两个人都跟江清婉牵扯上了联系,这绝对不是巧合。 他将千孔锁和从张铁匠家搜来的机关扣结都收了起来。 这一夜,谁都没有合眼。 好在城楼处并没有再出现暗袭之事。 天刚蒙蒙亮的时候。 墨云寒拿着一幅地图走进房间。 莲儿正在煮茶,茶香清雅,却异常提神。 看他进来立刻俯身行礼。 “见过王爷。” 墨云寒摆摆手,“这茶不错,给本王也沏一盏。” “是!” 莲儿应下,沏好茶便退了出去。 江清婉合衣靠在床边眯了一会,听见动静起身走过来坐在了墨云寒的旁边,懒懒的打了个哈欠。 “地图找到了吗?” 墨云寒将东西递过去。 “后面山脉费了些力气,画的还不是太全。” 江清婉看着上面新鲜的墨汁。 “你跑了一圈自己画的?” 墨云寒抿了口茶。 “若不自己跑一圈,我倒不知,秦明朗说谎的胆子如此之大。” “你提他做什么?” 江清婉展开细看,随意回了句。 墨云寒煞有介事的瞧了她几眼。 “攻城前,他弄了个沙盘,说是几年前曾来过这附近,对此有所了解,然而事实却是大相径庭,整个寨子内并无任何屯兵训练的痕迹。” 江清婉头都没抬,只勾唇笑了一下。 “你竟会信他!” 墨云寒哑然。 江清婉又道,“若是说,此番前来清风寨剿匪,是秦明朗撺掇皇上给你下套,我都觉得没什么奇怪。” 她抬眸。 “你是一军主帅,他做的那些腌臜事,你在京城知晓的也不少,岂可轻信?” 男人黑沉的双眸与她对视。 “那我能信你吗?” 江清婉的心跳再次乱了。 神情不自然的避开。 这混蛋,挖了坑在这里等着试探她啊。 她真的是多余担心。 “我也不是什么好人,你千万别信。” 她没好气的怼了句,敛下心神专注地图,却是越看,眉心皱得越紧。 墨云寒见她神色不对,忙问道,“有什么问题吗?” 江清婉没有回答他,而是伸手点在了山脉附近。 “这个山你没有画完?” 墨云寒点点头。 “没有,这个山堵住了清风寨的整个北面,没有绕行的地方。山石松散,也没有登山的路,不过山并不算太高,我靠着轻功能登顶,不过山的背后面斜坡很陡,并无任何藏人的可能。” 江清婉盯着地图喃喃自语。 “堵住了整个北面?这不对啊。” 墨云寒追问。 “哪里不对?” 江清婉问,“你知道墓碑为什么要立在坟墓之前吗?” 墨云寒被问的一愣,下意识回答,“许是因为祭拜方便,若在后面,被坟茔挡住,看不到石碑上的字。” 江清婉道,“那是你们的想法,在风水师的眼里,墓碑立于坟茔前,是为了震煞镇魂。无论亡者因何而亡,对着世间总有执念,执念若肆意汇聚,便会成煞。更别说是枉死之人。立碑、亲人祭拜,都是安魂之法。” 她说着再次点在山脉上。 随后将地图转了个方向。 “如此,你再看。” 当思维突破固定想法,再去整体审视,墨云寒也跟着皱了下眉。 “整个清风寨背靠大山,就好像一座坟茔,背靠石碑。” 可活人怎么会按照坟茔的风水方位建造寨子? 江清婉点点头,又将手指挪到了寨子里唯一的一条河上。 “困局之中无活水。这条河,可是流动的?” 墨云寒稍作回忆后点了点头。 “对,那应该是村子里另外一条出口。我试过,水不浅,其下有暗流。” 江清婉眯了眯眼睛。 “若是活水,便不是死局,那就只有一个可能,葫芦风水局。” 墨云寒刚要问仔细,这时外面忽然传来一阵骚动。 紧接着响起莲儿的声音。 “小红,你从哪里弄来这么多活鱼?” 不少士兵的声音乱糟糟的响起。 “哎呦,看来今天能改善伙食了。” “这红狐狸挺厉害啊,长得也俊俏。” “它还知道用网兜子捞着,真是聪明的成了精了。” 被夸的不知天高地厚小红,翘着尾巴迈着六亲不认的步子走进了寝卧。 仰着头极为不屑的冲着墨云寒哼了一声,转向江清婉的时候又瞬间换了一张狐狸脸,咧着嘴笑的蹭在她脚边撒欢。 墨云寒一阵无语。 江清婉敷衍的揉了两把。 “看来还真的是活水。墨云寒,你站在山顶,可看到山后面是不是另有村舍?” 墨云寒将目光从红狐狸上收回。 “山后面不能住人,不过,在几里之外,倒是有个小村子。” 他骤然意识到什么。 “你是说,山中有暗道,眼前的清风寨只是个空壳子,而真正的清风寨其实是那个小村子?” 江清婉倒是没有直接给出肯定答复。 “若当真如此,昨日夜袭城门,是想撵我们走。今日找个机会,避开百姓,我带青穗去一趟那个小村子。” “不行!” 墨云寒毫不犹豫的拒绝。 “既然两个村子有可能相通,那这里,定然有通往那村子的密道,找出来便是。我不会给他第二次夜袭的机会。” 很快,外面就传来了烤鱼的香味。 莲儿端着一碗鱼汤进来。 “小姐,您先暖暖肚子,等会吃烤鱼,李斗专门给你烤了。” 红狐狸跳着脚提醒。 莲儿笑道,“有你的,李斗也给你烤了。” 红狐狸却依旧不算,还是跳着脚。 这下莲儿就蒙了。 “小姐,它想表达什么?” 江清婉抬手压住它的脑袋。 “小红是想告诉你,这鱼,不给墨云寒吃。” 刚刚还乱蹦跶的红狐狸立刻安静下来,尾巴疯狂摇动。 显然江清婉所言既它所想。 墨云寒都给气笑了,他站起身,朝小红勾了勾手指。 “你是公狐狸是?我不用内力,让你一只手,十招之内,你如果能抓到我的脸,就算你赢,你可以继续呆在王妃身边,本王不阻拦。但若是抓不到……” 被江清婉摁着的小红,四蹄一蹬,朝着墨云寒那张冷隽俊雅的脸狠狠的抓了过去。 速度之快,江清婉拦都没来得及。 可它快,墨云寒更快。 仿佛故意气它一般,躲避的同时,大手一捞将江清婉给捞进了怀里。 蓬头垢面,眼底泛青的秦明朗正好在此刻推开院门走了进来,被人骂了一晚上,又说了一晚上的话,此刻嗓子快烧冒烟了,精神更是濒临崩溃,一抬眼又看到这一幕,气的差点吐血。 第177章 内虚之症 小红扑了几次都没碰到墨云寒的衣角。 气的跳上了桌子准备来个奋力一击。 这时候秦明朗已经压不住火冲了进来。 “九王爷,下官为查一点线索,嘴皮子都磨破了,您却在这里沉浸儿女私情,是不是太过分了……啊!” 墨云寒以一个诡异的速度闪躲过来。 小红的爪子正好挠在了秦明朗的脸上。 结结实实,从左侧额头,完完整整斜跨整个脸颊,停在了下巴位置。 爪印清晰,血痕明显。 小红见抓错了人,停在秦明朗面前蹲坐着有点不知所措。 秦明朗只觉脸火辣辣的疼,再加上胸中怒火,抬脚狠狠踹了过去。 “哪里来的小畜生!” 江清婉急声喊道,“住手!” 小红却还在眼巴巴的看着她,怕她生气,根本没有躲。 下一刻,墨云寒已经出手。 掌风劈开秦明朗的攻势,将还在发愣的小红抓起来塞到了江清婉的怀里。 秦明朗被打的一个踉跄,他本就伤势未愈,这会儿被气的急火攻心,捂着胸口怒极。 “九王殿下,你是要杀了我吗?” 门口已经围了不少人,皆伸长了脖子往里看。 “不会是为了争夺王妃打起来了?” “有可能,你没看见王爷昨晚很不高兴吗?秦将军也是,都和离了,还喊王妃的乳名,不合礼数啊。” 墨云寒冷冷的扫视过去。 所有人只觉后背一阵发凉,赶紧散了。 墨云寒这才将目光落在秦明朗身上,缓缓逼近,周身凌厉的杀气骤然暴增。 “我若想杀你,你又能如何?” 秦明朗心下一紧。 因为那丹药反噬,他现在根本提不起多少力。 可江清婉就在旁边,他岂可认怂,当下梗起脖子。 “虽然你是王爷,我是臣子,可我出来是为皇上办差,我效忠之人也是皇上,你竟要杀我?莫非是要谋逆不成!” 墨云寒缓缓勾起唇角。 “你现在所踏的位置,是本王的寝卧,内室睡着本王的王妃,未经传召,你私自闯入,意图行凶,知道是何罪吗?” 秦明朗噎住。 这时江清婉抱着小红走到墨云寒身边,眸光盈盈。 “秦将军,小红是我养的宠物,我与王爷正在训练它,你怎可这般莽撞的进来。即便是小红误伤了你,你也应该也问清楚,而不该直接下死手杀了它。你真的太让我失望了。” 最后这句,简直是将从前秦明朗自以为是的优越感尽数摔回,气得他一张脸涨得通红,却说不出半句反驳的话。 江清婉却又悠然开口。 “不过我相信秦将军应该不会将皇上的命令当做儿戏,如此焦急无礼地冲进来定然是有了重大发现,那就汇报,我与王爷原谅你的莽撞。” 站在门外的苏柳儿憋不住想笑。 谁说这位江氏是个懦弱性子,被秦家欺负了五年落了个下堂妇的下场。 这明明睚眦必报,还会当场报。 她低咳一声。 忽地冲着江清婉拱手一礼。 “王妃,我先汇报我的。今夜无人刺杀秦大人,秦大人敲了二十三户人家,被三人泼了洗脚水,不过秦将军手脚利索,没被泼中,还被两人骂是流氓,因为他直接踹开了人家的房门威胁人家老实交代,而正好人家两口子在床上……” “你给我闭嘴!” 秦明朗气的跳脚。 外面却传来哄堂大笑。 显然苏柳儿的话,所有人都听见了。 看他青筋暴突的模样,苏柳儿又道,“秦将军你怎么还恼了,我是在跟众人说你的辛苦,既然你这么不识抬举,那我不说了。反正你不过是被人用顶门的棍子砸了几下,又踩了两脚狗屎。” 秦明朗脸色铁青。 苏柳儿却又作了揖。 “王妃,任务完成,我去吃饭了。” 说完看都没看秦明朗的臭脸转身走了。 秦明朗只觉颜面扫地,死死攥着拳头,恨不得当场杀了所有人。 “秦将军,你到底有什么要汇报的?” 墨云寒清理冷傲的声音简直是压垮他的最后一根稻草。 他愤怒低吼。 “没有,没有什么汇报的。” 说完拂袖而去。 江清婉叹了口气。 “既然秦将军问不出什么,那我们只能另寻其他办法,先吃饭。” 她抱着红狐狸走了出去。 “有那几位兄弟辛苦一下,去铁匠铺送些吃食过去,他们为了我们大家也辛苦熬了一夜。” 她长得漂亮,声音温柔,一颦一笑,不失高雅端庄,周身气势,却又带着几分难得的亲和。 当下有人举手附和。 “我去。” “我们也去。” 江清婉微微颔首。 “莲儿,李斗,你二人帮忙装一装。” 简单的餐食,众人共用。 无高低贵贱之分,甚至在外人眼里,高冷孤傲的墨云寒,竟也毫无架子的坐在了逼仄矮小的木凳上,还会帮江清婉撕开有些硬的干饼泡进了粥里。 他做得随意。 可却大大改观了众人眼中对他与江清婉关系的猜忌。 本来涣散的军心,也在朝阳升起间,缓缓凝聚。 侧边厢房内,秦明朗看着这一幕,恨得牙痒痒。 可肚子却咕噜噜传来一阵叫唤,他抿了抿嘴唇,还是没忍住,黑着脸走了出去。 “莲儿,还不去给我盛饭,一个做丫鬟的,半点眼力见都没有。当初秦家买你入府,这些年真是白养了你。” 本来温馨的气氛被瞬间打破。 莲儿气的冷哼。 “秦将军,奴婢是我们家九王妃买来的丫鬟,与秦家何干?再说了,你离开秦家出征的这五年,可是我家王妃在养家,要说谁才是白养的,奴婢看,是秦家人。” 秦明朗气的抬手要打。 却被李斗一把攥住了手腕,猛地掀开。 他一个不稳,直接摔了个屁股蹲。 “好啊,一个奴才,也敢对我动手?” 李斗将半张饼塞进嘴里,一抹嘴,直接撸起了袖子。 “你们秦家不要脸欺负小姐,现在还想欺负莲儿,动手就动手,揍死了谁也不准喊冤。” 秦明朗刚要再骂,沙包大的拳头就砸在了眼眶上。 他惨叫一声,却没能躲开。 左眼瞬间就青了。 苏柳儿看热闹不嫌事大。 “听说秦将军是二品大将军,这武功底子怎的这般差?” 在她旁边坐着的一个士兵解释。 “可能是伤势未愈。” 苏柳儿“哦”了一声。 “是我这江湖人浅薄了,闻他气息,倒不像是伤重,更像是内虚之症。我有一江湖郎中,手中有虎鞭,秦将军可需要?” “噗!” 不少人直接喷了饭。 秦明朗一张脸都憋紫了。 第178章 脱成这样可行 眼见没脸再待下去吃饭,秦明朗冷哼一声站起。 “九王殿下,下官伤重,实在有心无力,就在此期盼殿下能力挽狂澜,剿灭逆贼。回京之后,下官必会上奏朝廷,将发生的所有事全部详细汇报。” 江清婉拿着帕子轻轻擦了擦嘴角。 “为了颜面,你闯入百姓房间打扰旁人夫妻生活被打出来又踩了狗屎的事情,就不要写了。” 噗! 苏柳儿拍着桌子大笑。 秦明朗指着江清婉刚要训斥,却对上了墨云寒冰冷的眸光。 他心里发虚,再次拂袖而去。 心中恨恨想着,战车一事,无论逆贼抓不抓得到,等回京之后,也够墨云寒喝一壶的。 这时街长带着一群人冲进了议事堂。 指着还没有回房间的秦明朗一个个义愤填膺。 “街长就是他。” “对,他还说自己是将军,我们得罪不起,还要动手打我们。” “我娘子的身子都被这浑蛋看光了。” 秦明朗心思一动,抬手指向墨云寒的方向。 “都是王爷让我去做的。” 摆明了祸水东引。 可这一次,却有士兵先站起来反驳。 “秦将军,殿下让去你查线索,不是让你去摆官威的,你自己行事作风不严谨,怎可怪在王爷的头上。” 不少人都在附和指责。 秦明朗恼羞成怒地冷哼一声,“你们不过是惧怕九王,才给我泼脏水,我一定会上奏皇上禀明此事。” 他说完气呼呼地走了,脚步却极为匆忙,好像被鬼撵。 士兵全都维护墨云寒,可百姓却不信,还在嘟嘟囔囔的要街长给做主。 “他们凭什么住在咱们的寨子里。” “就是啊,打扰我们的生活,还杀了我们请来的护卫,咱们去衙门讨个说法。” …… 墨云寒眸色渐冷。 周身难压冷煞之气,正想下令把所有人都拘起来,江清婉却忽然握住了他的手腕,先他一步开口。 声音柔和,毫无威压,听的人心里格外舒服。 “你们这个寨子的风水出了大问题,若我没有算错的话,已有三年,你们未出一子。” 喧闹的众人瞬间鸦雀无声。 显然,她说对了。 娘子被看光了身子的汉子安耐不住急的上前一步。 “姑娘,你会算命啊?那我一直要不上孩子,也是因为这寨子的风水吗?” 江清婉将目光落在他的脸上。 此人子女宫黯淡无光,可却有两个小小的漩涡,忽明忽灭。 “你曾有过两个孩子,只是全都未能降生。” 汉子一听顿时红了眼。 随即噗通一声跪在了地上。 “仙姑,求您指点。” 一旁的街长猛地敲了敲拐杖。 “东子,起来。” 东子还想再说什么,可显然畏惧街长,却又不甘心的小声说了句,“我娘子真的掉过两个孩子。” 江清婉倒也不急,眸光看向街长。 “您儿媳快临盆了。” 街长沉声道,“大夫看过了,是男孩,所以我们寨子的风水没有任何问题。” 江清婉摇了摇头。 “你印堂黑气萦绕,家中必有血光之灾,这孩子……” “你敢诅咒我孙儿!” 街长气的抡起拐杖气的就要冲过去打,却被苏柳儿一把攥住。 这时,外面又跑来一个汉子,嗷嗷哭着冲了进来。 “爹,爹,小云出事了,您快去看看。” 街长一听脸色大变。 “昨夜不还好好的吗?” 那汉子指着墨云寒等人,怒目而视,“一定是这群人闯进寨子惊到了小云,要是我儿子有意外,我就跟你们拼了。” 街长也觉有理。 “若真出事,我就带着寨子里所有人去京城告御状。” 他放下狠话就赶紧往外走。 江清婉还是提醒了一句。 “孩子只有一个时辰能活,过了时辰,大罗神仙也救不了。” 寨子里的人都跟着街长走了。 东子却犹豫着落在最后,回头看了眼江清婉欲言又止,可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 苏柳儿见识过江清婉的本事,忍不住问道,“王妃,这宅子的风水真有问题啊?那老头的孙子真的只能活一个时辰?” 其他人也都好奇探头。 江清婉道,“很快就会见分晓。诸位吃过了饭,就派一队人替换城楼上的兄弟,他们值了一整夜。” 她说完拽了下墨云寒的袖子。 “你跟我回屋。” 墨云寒低咳一声,耳尖微微泛红,板着脸加了一句。 “都听王妃的。” 苏柳儿翘着脚跟着起哄,引得不少士兵也跟着闹。 侧厢房内,秦明朗气的直跺脚。 他还以为那些村民会闹一闹,没想到三两句就被打发了。 他转身回了书案前,重新拿了一张宣纸。 “欺辱朝臣,领导有误,还用风水妖言惑众诅咒百姓……” 一桩桩一件件,他全部写了下来。 而另一边,墨云寒跟着江清婉回了房间,正要问问她有什么打算。 江清婉却关上了房门,拽着他的袖子往内室走。 “去床上,你把衣服脱一脱。” 墨云寒一张俊脸瞬间红了,脚步却没停,乖顺的任由她拉着摁在了床上。 冷峭的唇抿了抿,憋出四个字。 “天都亮了。” “不妨碍。” 江清婉头也没抬的回了句。 这次她过来,她准备了不少符纸。 连她炼丹的炉鼎都带来了。 从包袱里将炉鼎拿出来放在床边,见墨云寒还未宽衣,不由皱眉。 “快脱啊。” 墨云寒隐约觉得,可能不是自己想的那样。 他指了指炉鼎。 “你要对我做什么?” 江清婉不爽的插着小腰。 “你还好意思问我?玄灵山上我救了你,你在宫中答应我给我银子,我却一两没见着,如今又为了你跑来清风寨,眼下这风水局不好破,我不得抽回点灵力傍身吗?要不然一会那老头来找人救他孙子,你去救?” 墨云寒微微挑眉。 骨节分明的大手缓缓抬起落在腰间束带上,轻轻一扯,放在床边。 松开的外衫和里衬,领口处露出性感的锁骨。 他黑沉的眸子牢牢锁着江清婉,一眨不眨,随即双手一拉,整个上衣完全打开,疤痕之下,肌肉弧线带着强势而又霸道的男性气息。 “本王脱成这样可行?” 第179章 对你动情并不难 江清婉的小脸有些发烫。 “倒也不必脱得这么光。” 墨云寒被她闪躲的目光逗的闷笑出声。 “你是本王的王妃,自可随意处置本王的身体,本王绝不反抗。” 这话越发说的过火。 江清婉气恼的瞪了他一眼。 那双潋滟动人的眸子,却实在毫无威慑。 看得墨云寒的心尖传来一阵酥麻的跳动。 很痒。 江清婉见他眸色越来越炙热,极不自在的再次别开脸,脱了绣鞋坐在了床上。 “你也上来。” “好。” 这一声有些哑。 江清婉不敢看他,摆弄着炉鼎放在了两人之间。 这才将双手朝前伸去。 “跟着我学,掌心相对,我警告你,不要有任何杂念,要不然……” 她轻咬了一下唇角。 男人带着薄茧的手已经抵了上来。 她的心跳也不由有些乱,忙敛下心神闭上了双眼。 灵契相连。 江清婉的周身缓缓萦绕出淡淡的浅白光晕,从双手传到了墨云寒的身上。 墨云寒正心猿意马。 忽觉脑海中似有一根弦被拉动,猛地疼了一下。 再次回神,他竟又来到了那片宛若仙境的桃园之中。 只不过这一次,他并没有站在桃林之中,而是浮沉在水池内。 袅袅仙气的水池中,有仙鹤翩然而舞。 波纹荡漾在胸口,前方与他双掌相抵的女子,衣衫尽褪,白皙如玉的肩头,凝脂一般细滑娇嫩。 同样的水纹荡漾在胸口,几乎遮不住其下的风光。 这是墨云寒第一次在这个地方看清楚仙子的模样。 眉如远山青黛,琼鼻翘挺,粉润的唇在水雾之中,如一颗娇艳欲滴的樱桃,引人采撷。 江清婉。 那个仙子,竟然是江清婉。 所以,他前面几次闯入这个地方,都是因为江清婉。 他心绪翻滚,万般倾诉蜂拥而来。 呼吸都变得极重。 江清婉却在这时缓缓睁开了双眸。 长睫宛若蝴蝶轻颤,勾的人魂魄悸动。 那盈盈黑眸中升腾的水汽,带着娇媚的柔弱,让人恨不得顷刻间扑上去,拆分入肚。 “你是不是想变成太监!” 江清婉恼羞的瞪他,自己的小脸却也已经涨得通红。 墨云寒有些抑制不住。 骨节分明的大手微微一动钻进了白嫩小手的指缝,与她十指交握。 声音更是哑的不像话。 “你这个样子,我真的很难忍。” 江清婉这下,眼尾都变得潮红,越发的勾人。 “忍不住也得忍,把你脑子里那些念头都压下去,不准再出现。” 墨云寒怔了怔。 “你能看到我在想什么?” 江清婉不想解释。 当时在玄灵山中为了救他,不得不用了灵契。 才能让他的身体接受她的灵气修为。 可要想通过灵契反哺,就要进入识海。 而识海中,两个人都是不着寸缕的,而且,布下灵契的人,会可以完全精准分毫不差的感受到另一个人的想法。 此刻她就清晰的感受到墨云寒想扑过来把她压在身下,这样那样。 似是觉得有趣,墨云寒故意一般,越发不控制自己。 只看到江清婉的小脸,脖子,锁骨,最后是整个身体都变成了红虾子一般。 江清婉再也忍不住,迅速结束回到现实,抬手一巴掌扇了过去。 “啪”的一声,无比清脆。 墨云寒还在回味,突然被打,神情也只是愣了愣,偏过脸,用舌尖顶了顶腮。 下一刻,欺身上前,强势将人压在了床上吻了上去。 滚烫的呼吸夺走了江清婉的所有的惊呼。 唇舌纠缠间,脑海中的理智冷静全成了浆糊。 任由男人的一只大手顺着腰间袭上胸口。 她迷迷糊糊地拱起身体,生涩回应。 下一刻,男人忽然抽身稍稍离开。 粗重的呼吸喷在她的脸颊上,黑沉的眸子里染了欲,异常骇人。 “江清婉,你莫要勾我,我是个正常男人,真的会忍不住。” 江清婉只觉这话有几分熟悉,脑袋却理不清,胸口还在剧烈起伏着。 走失的理智终于缓缓回笼。 她红着眼尾瞪他。 “是你过分,偏还要赖我,讲不讲理。” 墨云寒又在她唇上啄了一下。 “对你动情,并不难。” 这好像是两个人之间第一次提到“情”这个字。 江清婉的心乱的厉害。 伸手奋力的将他推开,起身坐了起来低头整理衣裙。 墨云寒努力平复着身体上的反应,目光一眨不眨盯着江清婉的后背。 “刚刚那个地方,是哪里?” 江清婉此刻脑袋还有些乱,闻言随意回了句。 “我的识海。” “识海?” 墨云寒也坐了起来。 “什么是识海?” 江清婉眼见说的有些多,敷衍着摆了摆小手。 “每一个修习者都会开发的东西,你们普通人没有。” 说完端着炉鼎跑去一旁炼化刚刚收集到的那点灵气。 墨云寒怔在原地。 “你每次治腿也是把我带进识海吗?” 江清婉瞥他一眼。 “你想到倒美,如果不是玄灵山上我……” 她懒得解释,气鼓鼓的不再理会。 此刻,墨云寒的心中已是巨震。 普通人没有? 治腿也不在识海中。 那他之前为什么也能看到那个地方? 毕竟是自己的东西,江清婉炼化的速度很快。 干枯的丹田总算是舒服了一些。 她刚吸收完,院子里再次传来骚动。 “仙姑,仙姑救命啊。” 莲儿在外敲门。 “小姐,街长的儿子来了。” 江清婉得意的扬起下巴。 “你看,我不会算错。” 说罢走了出去。 见她出来,街长的儿子立刻喊道,“东子说您是仙姑,有本事,你真的能救活我儿子吗?小云已经昏死过去,大夫没办法,稳婆说……说会一尸两命,如果……如果你真的能救他们,我给你磕头,我给你点长明灯,这辈子都供奉你。” 他这一路不知摔了几脚,身上全是土,胳膊上和脸上也带了伤。 江清婉抬起小手煞有介事地掐算一番。 “时辰有些晚了,我只能尽力而为。” 见她真有办法。 街长的儿子噗通跪下。 “多谢仙姑,多谢仙姑。” 莲儿扶额。 “什么仙姑,这是我们王妃。” 对方呆住。 “王……王妃?” 竟然有这么亲和的王妃? 第180章 红绸 江清婉叫上了墨云寒一起,并未再带其他人。 虽然墨云寒是个男人,街长的儿子此刻也顾忌不了太多,立刻在前面带路。 街长的院子,里里外外围了不少百姓。 三年无子,如今好不容易有新生命出现,他们都是翘首以盼。 而且,今日辰时江清婉在议事堂中说的那些话,早已在寨子里传遍。 他们都想看看,到底是不是真的。 “让开,都让开。” 街长儿子大喊一声。 人群立刻让开了一条路。 江清婉和墨云寒径直走了进去。 村民小声议论。 “端了好几盆血水出来了,真能救活,那不成神仙了?” “我瞧着悬,她要真能救活,我也得去求个孩子。” “街长他儿媳妇都脱光了,让我男人跟进去看了身子,这还能活?” 七嘴八舌的讨论,让街长的儿子也拦在了门口。 “仙姑,他……他不能进的。” 江清婉往里看了一眼,最终点了点头。 “他是王爷,虽不是天子,却也是诞于皇家,身上自然沾染了龙气,能镇住宅子内的乱局。不过,男女有别,此刻闯入的确失礼。这样,你把村民全都赶出去,至少要十丈之外,才能不混淆王爷的气场。” 街长儿子一听,立刻照做。 转身就去轰人。 这时街长从侧边耳房里出来,手里那这个红绸。 “你这混账,谁让你把他们叫来的?” 街长儿子急道,“小云快死了,仙姑能救。” 街长却不同意。 “我刚刚求了祖宗保佑,只要将这红绸系在小云的腰上,孩子自会顺利降世。” 见他说的笃定,街长的儿子有些犹豫。 江清婉却抓过墨云寒的手在他掌心画了个符,冲着那红绸使了个眼色。 墨云寒心领神会,轻轻一掌挥出,众人都没看到他的动作,只觉有风吹过,等回神立刻有人惊呼。 “你们看红绸上是什么?” “怎么黑乎乎的,而且你们闻没闻到臭味?” 街长低头一看吓得直接扔了出去。 “这……怎会这样?” 江清婉适时解释。 “你这条红绸上面全是死气,生产时的女子,以及临盆的孩子,都可横跨阴阳,你用这条红绸引孩子出来,你引出来的,是不是活人都有待商榷。” 结账儿子吓坏了。 他盼了好久才得一子,断不可出事。 这时稳婆双手沾着血急急走了出来。 “完了完了,小云没呼吸了。” 街长儿子大急。 “仙姑,你快进去救人啊。” 江清婉指了指街长。 “包括他,所有人都出去,莫要坏了院内气场。” 街长儿子哪还敢不听,连拖带拽地将街长给拉了出去,其他人也不敢担这个责,也都推开。 江清婉看向稳婆。 “去净手,端一盆热水进来,再弄个烧得极旺的炭炉。” 稳婆见街长儿子都听话,自然没有意见。 赶紧跑去后厨。 江清婉这才看向墨云寒,“这院子有破局之相,暗道一定就在这里,去搜。” 墨云寒点点头,又有些不放心。 “你确定能救活吗?若是不能,今日怕不会善了。” 江清婉不悦瞪她。 “你不信我?” 墨云寒失笑。 “信,大不了我送你出寨子。” 江清婉轻哼一声。 “街长的儿子,子女宫很强,这孩子不会出事,快去。” 说完她也转身进了内室。 房间内一片血腥味。 床上女子脸色苍白,衣衫不整的昏死着。 高高隆起的腹部,已被鲜血染红。 江清婉立刻着手布阵。 她不会接生,但大师兄说过,女子生产,多半的功劳在女子,而非医者。 医者能做的事情少之又少,而所做的事情几乎也都是让女子集聚力量。 她不会用药物提气,但却可用阵法聚气。 清风寨本就是个风水局。 内里气息流窜,若能汇聚周围可用的灵气,注入生产之人的体内,自当迎刃而解。 阵法起,有四面八方的气流在涌动。 这时稳婆端着热水进来,急忙喊道,“产妇不可吹风啊。” “无碍,她已经如此,更差也就是个死。” 江清婉的话让稳婆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 “热水放下,去准备炭炉,快些。” 稳婆见她既不坐在床后检查,也不诊脉喂汤,反而是拿着几张黄符在床的周围转,不由摇头叹气。 看来小云母子是救不活了。 她转身出门去准备炭炉。 江清婉将最后一道符贴在了小云的眉心。 灵气入体,消失不见。 小云的脸色却肉眼可见的红润起来,呼吸也越发平稳。 忽地痛呼一声,睁开了双眼。 “啊!” 她捂着肚子大喊。 “六婆,六婆……” “她在外面,准备炭炉,你平复一下情绪,感受一下孩子的位置,你可以的。” 江清婉温柔安抚。 小云虽没见过江清婉,可能察觉到善意。 而且此刻也没时间去问,因为肚子再次传来一阵抽疼。 她双手捂着连连做着深呼吸。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 她竟觉得,自己能和孩子达成了某种共识。 能感觉到肚子里的孩子在往外有节奏地拱。 她不是第一次怀孕,虽未生产,也可问过六婆生产时的事情。 知道这是孩子要出来的征兆,立刻随着孩子的节奏拼命使劲。 那孩子还在肚子里打着转。 翻来覆去的,很不安稳。 疼痛袭来,折磨的她大汗淋漓。 江清婉抬手,又贴了一张符纸在她肚子上。 那股疼痛瞬间减弱。 等六婆端着炭炉冲进来的时候,一声洪亮的啼哭声在房间内乍然响起。 惊得她差点将火炉丢出去。 “生……生了?” 江清婉不会收拾,赶紧示意她去处理。 六婆此刻对再对江清婉有一百个的敬重。 “仙姑,您可真是神仙啊,我做了几十年的接生婆,小云这个样子,那是很难活下来的,就算是大人活了,孩子也活不成啊。没想到,您用这么短的时间内,就把孩子接出来了。” 江清婉看向小云。 “是她这个做母亲的有毅力。” 小云冲她虚弱的笑了笑。 “多谢仙姑大恩。” 包裹好孩子的六婆包着襁褓放在了小云面前。 “你看,大胖小子,可这是咱们清风寨三年来第一个孩子。将来一定有福气。” 小云的脸色再次肉眼可见的白了下去。 “六婆,我好冷啊。” 六婆愣住,赶紧放下孩子跑去床边查看。 只见涓涓的鲜血正从小云的体内涌出,浸湿了全部的被褥。 第181章 心疼 “仙姑,仙姑,血崩了,血崩了啊!” 六婆吓得六神无主。 生产完最怕的就是血崩,一旦血崩,神仙难救,只有一死。 江清婉却神色未改。 眸光中多了几分悲悯。 从她进来看到小云的那一刻起,她就已经料到这个结局。 生机全部聚集在腹部,作为母亲的小云,早就生机枯萎。 她聚集灵气注入她的体内,也只能让孩子出生。 但小云…… 似是感觉到母亲即将离开,襁褓内的孩子再次嗷嗷大哭起来。 哭的异常的伤心。 江清婉不是心慈之人,她也从不愿去做有违天道的事情。 人各有命,生死在天。 “六婆,去叫她夫君进来一趟,我给她吊着一口气,让他们二人能说几句话。” 热水的水气,和炭火的火气萦绕在阵法之外。 被她抬手轻轻引了进来。 水火似阴阳,因能拖住一时。 随着六婆的离开,孩子的哭声越发的悲伤。 小云已经快要闭上的眼睛,再次缓缓睁开。 “好孩子,不哭,娘在呢。” 她艰难抬起手想触摸一下孩子。 下一刻,孩子的小手就抓住了她的手指。 就在此时,江清婉忽然看到,小云已经枯竭的生机,似有复燃的迹象。 其实,这是她第一次为一个生产的妇人布阵。 如此景象,完全超出了她的经验。 或许,还有法子。 听说孩子生下来了,可小云却快死了。 这一喜一悲的消息让街长的儿子哭的泣不成声。 “娘子,娘子……” 江清婉转头看向他。 “你去问问,外面的村民,可有硕阳日出生的?” 街长的儿子愣住。 脑子反应了一会才猛地拍了拍自己的胸脯。 “我就是,正午生的,我爹说我阳气很旺的,我能救我娘子吗?” 江清婉了然。 风水局中,每个人的气运都受到了影响。 她并没有看出此人阳气鼎盛。 怪不得他的娘子会怀孕,刚刚折腾这么久,孩子的生机还依旧还在。 “我试试。” 这三个字,对街长的儿子来说简直是天籁之音。 孩子暂时被六婆抱了出去。 江清婉让街长的儿子站在了水盆和炭炉中间,成三角对峙之局。 以其身上的阳气为引,混淆阴阳平衡。 可以瞒天过海将小云的生机拉回。 只要拉回少许,她就能活。 江清婉看向床上又没了力气的女人,沉声说道, “你儿子和你夫君都在等你,你为他们试着拼一次。” 街长的儿子也在喊。 “小云,我们的儿子还在等着你,你不能死啊。” 在他的呼喊下,小云终于有了一丝求生的力气。 江清婉立刻抓住。 水气和火气在不断消减。 炭火也在一点点熄灭。 街长儿子的脸色也变得异常苍白。 随着一声娇喝,“收”! 事成。 街长的儿子踉跄着跪在了地上,立刻爬行道床边握住了小云的手。 “娘子……娘子?” 江清婉长长的松了口气,面色也不太好看。 “她在睡,熬过今夜,就无大碍了。” 街长的儿子像个孩子一般抱着小云的手嚎啕大哭。 那么壮实的汉子,哭成这样,让江清婉都有些动容。 她没有打扰,转身出了房门。 墨云寒已经过来,见她小脸苍白,顿时一紧,立刻伸手扶住她。 “你没事?” 江清婉摆摆手,裂开嘴冲他笑。 “没事,功德一件,救了两条命。” 墨云寒扶着她的手腕,都能感觉到她身体在颤抖,心疼的厉害,抬手将人打横抱起。 “我们回去。” 早就安耐不住的村民蜂拥而入,齐刷刷跪在了地上。 “求仙姑赐子,求仙姑赐子。” 墨云寒冷喝。 “本王的王妃不是你们的送子娘娘,她说过,清风寨的风水有问题,这才是根本,有人欺上瞒下,害你们无子,与我们无关,让开。” 他气势太强。 骇得众人没有一个敢拦,吓得立刻让开了一条路。 等二人离开,所有人齐齐看向了街长。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人家仙姑说的全都应验了,这清风寨当初可是你们几个老街长一起找人建造的,现在就剩你一个了,你今天必须跟我们说清楚。” “对,必须说清楚。” “肯定是你动了手脚,要不然凭啥你儿子就能崽,我们都全没有,不仅我们没有,这牲畜都不抱窝。” 街长气的猛敲拐杖。 “我跟你说清楚什么?我也是受害者,我孙子今天也差点死了,你们没看见吗?” 周围众人面面相觑。 忽然有人喊道,“那你拿的那个红绸子是怎么回事?人仙姑说能招鬼。” 人群中立刻传来附和声。 “对啊,这么邪性的东西,肯定有问题。” “他是从耳房出来的,咱们进去看看。” 街长一听大急。 “不行,你们不能进!” 他拄着拐杖去拦,可哪里懒得下上头的村民,很快就被推搡到一边,耳房的门也被打开。 围在门口的众人齐齐倒吸了一口凉气。 里面竟供奉着一个青面獠牙的鬼头石像。 “这……这是什么鬼东西?” “对啊,这是什么?就是这东西害的我们没孩子?” “砸了,立刻砸了。” 街长奋力挤了进去。 “你们谁敢砸,就把我也砸死!” “爹!” 街长的儿子不知道什么时候走了过来。 “事到如今,我也很想知道,您整日不准我们进去的这道门,到底藏着神秘秘,让您连自己孙子的命都不顾了。” “赵挺,你也不懂事了吗?”街长气得大骂。 赵挺苦笑。 “我娘子差点死了,仙姑说今晚若是渡不过,就活不成了,您有考虑过我的感受吗?” 众人皆是义愤填膺。 街长却依旧死咬着不松口。 “我不怕告诉你们,清风寨压着邪祟,这东西要是砸了,大家都得死。” 以前村民不信,可今天看着江清婉把将死的人救活,还顺利接生,心里都这些鬼神又生出了不少敬畏之心。 谁也不敢去赌大家伙的命。 “要不然咱们去问问仙姑怎么解。” “对,我看仙姑脸色不好,许是救人累了,我家里还存着腊肉,我去拿上送过去,说不定能得到福泽恩赐。” 这种孝敬神明的机会,谁也不肯放过。 人群很快散了。 院子里只剩下赵挺父子。 “爹,您骗不过我的,清风寨根本就没有邪祟,我见过您半夜跟一个拿着一把弯刀的男人见面,他……” “你给老子闭嘴!” 街长气的脸红脖子粗。 “你记住,要不是我,寨子里所有人都别想活。我不管你心里怎么想的,那群士兵,都不能再待下去。” 第182章 谋杀亲夫 离开街长家之后, 江清婉就拍了拍墨云寒的肩膀让他放下。 “你知不知道你现在的脸色有多差!” 墨云寒凝着眉有些气。 江清婉看出他的担心,心中一暖,却依旧坚持。 “为了救那孩子,我动了风水局里的平衡,他们很快会察觉,我们没时间了。你找到位置了对吗?” 墨云寒点头。 “找到了,送你回去后我就进去探探。” “我和你一起。” 江清婉握住他的手腕,知道他会拒绝,却没给机会。 “能布下这个风水局的人,一定有些本事,你一个人或许能闯过机关圆盘,可你会玄术吗?” 墨云寒哑然。 却还是有些不愿。 “那也要回去跟众人说一声,免得他们来寻。” “不用。” 江清婉唇瓣嘟起吹了声低低的哨因。 几个呼吸的时间,小红就窜了过来。 歪着大脑袋,有些嫌弃,又有些不自在的踱步过来。 这一次却没有缠着江清婉,反而用爪子轻轻的踩了下墨云寒的脚面。 “它又要打架?” 墨云寒问。 江清婉失笑。 “它在接纳你。” 她从怀里摸出个帕子,拿起墨云寒的手指狠狠一咬,洋洋洒洒写了几行字递给小红。 “去交给莲儿。” 小红点点头,张嘴衔住,又瞥了眼墨云寒,转身几个飞跃就不见了影子。 “现在可以走了。” 江清婉抬眸看向墨云寒,却见男人将被咬破的手指递过来。 “疼,吹吹。” 江清婉冲他毫不客气的翻了个白眼。 “要不要给你剁掉?” 不知为何,相比于最初见到的那个端庄温雅的小妇人,墨云寒觉得,现在这个时而娇纵,时而灵动的小女子,更让人心动,也更加真实。 他似幽怨的叹了口气,手指却不肯收回去。 “王妃舍得剁就剁。” 江清婉无比惊悚的看着他那副好像受了多大委屈的表情,却依旧好看的让人移不开眼的脸,嗔怒的瞪着她。 墨云寒却又将手指往她唇边送了送,大有她不吹,他就不走的架势。 这时村民已经陆陆续续从街长的院子里出来,也有往这边来的人。 江清婉有些着急,不情不愿的凑过去吹了一下。 “可以了吗?” 墨云寒煞有介事的点点头。 “好一些了。” 江清婉想揍死他。 这狗男人,在宫里被抽了三十鞭也没见喊疼。 街长去看孙子,街长的儿子赵挺去守着小云。 以墨云寒的轻功,瞒过所有人进入暗道轻而易举。 只是路过那尊供奉的石像时,江清婉多看了一眼。 总觉得那东西有点熟悉,好像记忆中在哪里看到过。 不过一时间又想不起来。 她只当是之前游历江湖的时候曾遇到过类似的,并未多在意。 暗道内,隔着不远的距离就有一盏油灯,光线有些暗。 江清婉刚要去摸墙壁,一只大手就伸了过来。 “牵着。” “不用,我自己可以。” “我手指头疼。” “……牵着!” 江清婉几乎要磨牙。 看着前面挺拔如松的身影,眼底又忍不住噙住了笑意。 走了没多远,墨云寒忽地停下,回头做了个噤声的动作。 江清婉刚点了下头,就被一把揽进怀里,衣裙一收,下一刻,直接腾空,竟被墨云寒压在了暗道的顶上。 他手脚都有支撑点。 可江清婉不行啊。 身体的重量完全压进墨云寒的怀里,她正要问要做什么? 就听见了不远处传来脚步声。 紧接着是两个男人的抱怨。 “咱们在这里呆了多年,从未出过事,怎么会被皇室的人发现,还派了个王爷来重兵围剿,实在是麻烦。” “你说先生为什么要让人夜里暗袭城门?本来他们攻打寨子,寨子里全是百姓,弄死的那几个也都是能在户籍中查到的护卫。他们找不到其他线索自然就走了,现在倒好,死了这么多士兵,不摆明了清风寨里藏有猫腻让人查吗?” “你懂个屁!先生是高人,一手机关术堪称神机,不震慑一番岂不失了威风。皇庭的那些酒囊饭袋,看到那么厉害的机关,早就吓尿了,估计再来个两次,全都得撤兵。再说了,清风寨的人请来的那些护卫,可不能白死。” …… 两个普通村民打扮的男人一边说着话一边从下面经过。 光线正好处在拐角和两盏灯之间,他们并没有注意到上方的墨云寒二人。 等他们的脚步扯掉消失,江清婉立刻拍了拍墨云寒的胸口示意他下去。 墨云寒却凑到她耳边低语。 “还没走远。” 江清婉的听力没有墨云寒的厉害,信以为真,又等了一会。 再次询问。 “现在可以了吗?” 墨云寒的呼吸依旧在她的耳尖处,敏感的半截身体都有些发麻。 “还没有!” …… “现在呢?” “王妃的呼吸好重!” 男人作乱的在她耳尖处轻轻咬了一下。 江清婉激的浑身一抖,气的想要起身躲开,奈何这个姿势,根本不可能。 反倒是因为撑起小脸,鼻子碰到了墨云寒的。 黑暗中,呼吸纠缠,她清晰的看到墨云寒眼底的笑。 绝对的不怀好意。 江清婉伸手摸向他的腰,毫不犹豫的狠狠一拧。 墨云寒假意吃痛,抱着她落回地面。 “你谋杀亲夫啊?” “等你腿好了,就不是了。” 江清婉也不许他再牵着,继续闷头往里走。 墨云寒悠然跟上。 “你这么说的话,那本王可要想想法子。” “难不成你还要把腿给敲断了?” 江清婉回头斜了他一眼。 墨云寒笑而不语,伸手牵住她的袖口。 “有点黑,我害怕。” 江清婉很想一巴掌呼过去。 这条暗道直通寨外,出口处有人影走动,显然是有看守的人。 墨云寒正准备动手解决。 江清婉却拉住他示意他不要。 随后从荷包里摸出三张符纸,刻画符箓之后,又蹲在地上,招呼墨云寒过去。 墨云寒不明所以,乖乖蹲下,江清婉再次抓起他的大手,再次咬在了他受伤的手指上,在他难以置信的表情中挤出血珠在地上画下阵法图。 随着三张符纸腾空而起,一个金色的阵法自下而上蔓延而去。 第183章 活砚台 “可以走了。” 江清婉站起身等着。 墨云寒也跟着站起身,盯着自己的手指尖看,却迟迟没有动作。 暗道有深坑,有没有脚梯,显然进出的人都会些功夫。 可江清婉不行啊。 她蹦不上去。 习惯性以为墨云寒会抱她上去,却见他一直低着头看手也不动弹,便有些着急,拽过他的手指放在唇边吹了两下。 “可以了?迷魂阵撑不了太久,带我上去。” 墨云寒回神,神色却依旧古怪,不似刚刚的轻松撩拨。 却还是听话的照做,大手揽住她飞身落在外面。 果然,几个守卫正在原地踱步,似乎在巡逻,眼神落在他们身上,却是好像什么都没看到,空空的。 江清婉拍了拍墨云寒的肩膀。 “林子后就是清风寨中大山隔绝的那个小村子吗?” 墨云寒随着她的目光看过去。 “是。” “走,去看看。” 密林遮挡,那村子看上去平平无常。 周围却并无菜园子庄稼地,也没有水渠,只有一条蜿蜒的小路通向远处,目的地因为距离太远看不到。 “这村子怎么这么孤?” 人是群居的动物,与山中的狮子老虎不同。 在一个村子长久的生活下去,必然会有人间烟火的气息。 可不远处的那个村庄,却完全没有。 冷冰冰的,孤零零的。 “江清婉。” 身侧忽然传来墨云寒的声音。 “嗯?”江清婉疑惑转头,“怎么了?” 她这才注意到,墨云寒的神色不对。 她立刻环顾四周,并未发现异常。 “你是看到还是听到什么了?” 墨云寒缓缓举起自己的手指。 “为什么用我的血你能画出阵法?” 江清婉噎住。 还以为出了何事。 “你的血只是媒介,和墨汁没什么区别,关键在我用。” 她不想让他知道灵契的事情。 这话说的随意,似不参假。 可墨云寒还是看出她眼底的闪烁。 他压下心头怀疑,看向前面的村庄。 片刻后道,“虽没有哨岗,但你看东边那个茅草垛,那边一直有人。” 江清婉往那处看了看,却看的不是很清楚。 “有入村的方位吗?” 墨云寒点点头。 “有!不过要等天黑。” 从密林到村舍,还有段距离。 中间无任何遮挡,就这么冲过去,就算墨云寒轻功再高也做不到不被人发现。 江清婉却摇了摇头。 “不行,等不到晚上。今晚他们还会行动,我要知道他们到底有哪些机关武器,那个圆盘,绝不是终极的。” 二师兄曾说过,千孔锁是叠加各类机关的关键,但凡用上千孔锁,就一定不会是单一类攻击。 而那个圆盘上的弯刀里并没有之前在京中洛九拿给他看过的那个装火药的小铁筒。 她说着低头看向墨云寒的手指。 墨云寒被她盯得浑身发毛。 “还要画?” 江清婉抿了抿唇。 “如果这个距离的话,咬手指不够。” 她的目光往上移,落在墨云寒白净的手腕处。 墨云寒扶额。 “你当我是什么?砚台吗?” 江清婉抬眸看着他,目光盈盈。 “我也可以用我的,但我不忍心割,你用刀子帮我割。” 她将自己素白纤细的手腕递过去。 墨云寒瞪着她,整个人给气笑了。 这女人绝对纯纯地在报复他刚刚让她帮他吹手指的事情。 他从腰间抽出匕首。 二话不说就要划开手掌,江清婉忽又幽幽道,“倒是还有个法子。” 墨云寒一个晃神差点将手掌扎透。 血珠已经从刀尖上滚落。 江清婉默不作声地从荷包里又摸出两个空白符纸,随后粘着墨云寒掌心的血珠画了两个符。 一个贴在了自己的胸口,另一个贴在了墨云寒的胸口。 “可隐身半个时辰。” 墨云寒很深很深的吸了口气。 将刀子别好,拿了帕子粗略的包好手掌。 “今日本王真切的学了一句话,王妃想听吗?” “不想,走。” 江清婉率先走出密林。 墨云寒的声音紧跟其后。 “这世间唯小人与女子难养也。” 江清婉不搭理他。 两个人顺利进入村庄。 刚踏进去,江清婉就感觉到一股很诡异的气流从身上扫过。 这村子里果然住着风水师。 风水师的功法和玄门道术又有些不同。 他们多靠天地之气,以周围风水引动阵法,汇聚灵气,为阵法所用。 而单纯的符箓攻击却并不太多,也没有玄门的更深奥。 此刻,一处宅院中。 小溪亭台瓜果藤蔓样样都有。 绿意葱葱,果香肆意。 葡萄藤下的茶舍里,一个身穿浅蓝色长衫的男人正悠然的躺在藤椅上,轻轻晃动着假寐。 腰上挂着一个小小的藤木酒壶,酒壶上刻着一个朱红的“曰”字。 身后的正堂内,穿着黄色道袍的男人急冲冲的跑了出来。 “先生,有人闯村。” 男人猛地挣开双目,锐利的精光一闪而过。 “为何没有铜锣声?” 穿着道袍的男人忙解释。 “刚刚清风寨内灵气异动,我原还猜不出是为何,看来闯入清风寨的那群人里有位玄门高手。” 蓝衫男人冷冷勾了勾唇,又懒懒的躺了回去。 “既然来了,那就好好招待。玄门高手对上我的机关术,也没有几成胜算。” 除非那人,是他小师妹。 道袍男躬身道,“先生,能否活捉留她性命,清风寨的风水局维系不易,若能将此人控制住,定有妙用。” 蓝衫男人已经闭上了眼。 “随你。” 道袍男大喜。 “多谢先生。” 说罢快速离开了院子。 墨云寒只觉神奇。 周围过往都是人。 可他们却似看不见一般。 这等神通,怎么会是区区懂些皮毛。 他不由再次看向江清婉。 江清婉也在此刻看向他,小手朝一个位置指了指。 那个院子的门口堆放了一些生锈的铁皮。 还有一些零星煅烧过的残块。 院子里一定是锻造房。 他们正要进去,忽然看到穿着道袍的男人带着一群大手气势冲冲地往这边走。 “封锁整个村子,把人找出来。两个,一男一女。” 江清婉拉着墨云寒避开,看着他们往村口走。 可刚过去没几步,道袍男就停了下来,眯着眼朝着他们这个方向看了过来。 第184章 让它吸一会 二人的心齐齐咯噔一下。 墨云寒立刻审视此刻的战局。 周围并无其他厉害的机关,只有道袍男身后那十几人手里的金钩弯刀,抽身离开不成问题。 道袍男看了一会却又转身走了。 显然只是察觉到灵力有些异常,并不能看破隐身符。 等他们走远,江清婉二人立刻去了锻造房。 刚进去就听到有人喊。 “张铁匠,把这批货送进去。” “好!” 一个汉子应了一声。 接货的时候那人又道,“你寨子里还剩有不少材料?今晚搬回来。” 张铁匠又应了一声。 “好。” 随即板着那一箱子机关扣结往里面走。 江清婉拉着墨云寒立刻跟了上去。 穿过弄堂后面变得很开阔,有几个男人正在光着膀子拼装圆盘。 看动作,他们似乎并不懂得机关的奥妙。 半成品的机关武器中并没有千孔锁。 显然,他们也不是最终的成就机关的人。 可再往里面,就是个盛放武器的仓房,连门都没有。 江清婉带着墨云寒走了进去。 看着满屋子的弯刀,墨云寒只觉头疼。 他们从哪里得来这么多铁? 虽然生铁在大周并没有被管控,但这么大量的绝对有问题。 江清婉发现除了那些圆盘弯刀,还有一堆看不出是什么形状的东西。 有倒钩,衔接处是空着的,她联想了一下千孔锁的连接,心中一凛。 她曾在二师兄的手绘稿子里看到过一种武器。 有倒钩,借助千孔锁,组成波浪扇形,祁连山中的天湖里好多鱼都遭受过凌迟。 后背师父不许他再用这法子钓鱼,罚他在思过堂跪了三天。 当时的那个扇形很小,约莫两个巴掌大。 就已经可以将近十斤的鱼瞬间绞杀成烂泥,而眼前的东西,若组合起来要大上数倍,用在人的身上,下场难以形象。 她正看的入神,墨云寒忽然来到她身边将她拉住。 隐身符虽可隐藏气息和身形,但声音还是会透出去。 她没说话,眼神询问怎么了? 却见墨云寒指了指外面, 她转头,只见刚刚还热闹的弄堂里此刻一个人都没了。 目光穿过弄堂,看向门口,那道袍男人正手持拂尘拿出了罗盘。 “你们走不了了。” 他大喝一声,手中拂尘猛地砸向地面,一个巨大阵法在他脚下生成,有风起,吹进院子。 江清婉心中骤然不安。 她感觉到整个锻造房都在跟着轻轻的颤。 这种情况只会有一个可能,这里被下了风水阵。 只怪她刚刚进来的时候一心查看机关扣结,忽略了这一点。 果然,院落四角,有光柱升起。 与道袍男人脚下的阵法成合拢之势。 江清婉和墨云寒身上的隐身符也随之失去了功效。 好在这次,用的是墨云寒的血,不是她的灵气,反噬不大。 她只是胸口滞闷了一下。 可如今,却是没有时间再去想办法隐身逃离。 “墨云寒,破局在东,冲出去,快!” 若她修为还在,区区一个风水师她岂会这般狼狈。 墨云寒没有任何犹豫,抱着她朝着东边疾驰而去。 “还想逃!” 道袍男子冷嗤一声,手中罗盘顷刻飞出,直击江清婉的后背。 随着罗盘的掷出,罗盘上飞出数枚金针,每一个金针上都淬了尸水,呈现出幽暗的蓝光。 只要被扎中,即刻尸毒满眼,再配合他独家功法,就可将人炼化为行尸,只听他一人号令。 再看江清婉那张绝美的小脸,道袍男子不由淫笑了一声。 下一刻一道劲风袭来。 金针被直接扇飞回来。 道袍男子大吃一惊。 立刻结印控制,可被扇过来的金针却丝毫没有停下的意思,直冲而来。 他惊慌失措的往后躲闪,却根本躲不开,情急之下一把抓过了身边一个打铁的汉子挡在了前面。 金针尽数没入他体内。 那汉子惨叫一声,当场就昏死过去。 道袍男子却没时间理会。 看着刚刚出掌的墨云寒一脸的难以置信。 “不可能,怎么可能?怎么会两个人都是玄门高手!毁了我的罗盘,你们谁都别想走。” 他拽下腰间的瓶子打开,立刻有一群黑色的飞虫飞出,朝着江清婉二人的方向袭来,速度极快,而且呈分散性,根本没法躲。 风水阵已经合阵,想要破开,还要一点时间。 墨云寒不得已,只能抱着江清婉迅速闪躲。 那虫子飞的很快,可墨云寒的速度也不慢。 江清婉知道这不是个办法,低声道, “这是尸火虫,幼虫靠死尸养出来,一旦破壳就一定刚要吸活人血,咱们被盯住了,不戏干,它们绝不会飞走。而且,它们速度极快,想武力攻击极难。” 墨云寒皱眉。 “你直接说,怎么做?” 江清婉看向他的手掌。 “要不,你让它们吸一会。” 墨云寒的眸色微凝了一下,却没有多做犹豫,“好,你来破阵。” 二人落在地面,墨云寒将江清婉挡在身后,抽出匕首再次划破手掌,将伤口扩大。 随后高高抬起。 那些尸火虫瞬间疯了一般涌了过来。 道袍男人大笑。 “蠢货,你以为那点鲜血就够了吗?他们的繁衍比你想象的还要快,一旦入体,不用半炷香的时间你就会吸成空壳,就算那小娘子破了我的风水阵又能如何,她不会你武功,能逃去哪里?” 掌心传来钻心一般的疼,一股极寒的亮起瞬间渗入进去,整个四肢都动弹不得。 墨云寒忍不住闷哼出声。 真的感觉到那些虫子在顺着他的伤口往里面钻。 他回头看向江清婉,“你快点,半炷香之内,我要送你回去。” 刚刚那些话,江清婉也听见了。 她正凝着所剩不多的灵气隔空画着符箓,闻言头也没回,轻轻笑了一下。 “你不怕死吗?被尸火虫吸干血肉,会变成一副烂皮囊包括着骨头,又丑又臭。” 墨云寒皱了下眉头。 “娘子,我再舍命救你,你这样我会很伤心。” 一声“娘子”差点让江清婉的符箓画错,她气鼓鼓的咬着唇瓣。 “吸干更好,我才不会伤心。” 就在道袍男人得意洋洋的时候,忽然发现,围堵在墨云寒掌心的那团尸火虫竟扑簌簌全掉在了地上。 而本该被吸干了血的墨云寒,掌心的伤口还一片鲜红,哪有半点发黄干枯的样子。 第185章 情绪异常 “不可能,这怎么可能!” 道袍男人此刻震惊得完全呆住。 墨云寒瞅准机会,凝气一掌劈了过去。 与此同时,有凌厉的破空声袭来。 几十只铁针直冲这边。 墨云寒担心江清婉,只能收掌后撤。 只见一只巴掌大的机关鸟飘在半空,下盘正是旋转着的千孔锁。 “先生!” 门口众人齐齐跪地高呼。 青衫男人戴着一块赤红色獠牙面具走了出来。 江清婉已经以符箓攻破了风水阵,转身拉住墨云寒的手,“走。” 却在这时看到了那只机关鸟,还有立在人群前带着面具的男人腰上挂着的藤木酒葫芦。 她整个人呆愣当场。 墨云寒却已经听到了她的指令,抱着她飞速登上东侧的土墙,眨眼间消失在墙外。 “去追!” 道袍男人气的大喝。 “不必,让他们走。” 青衫男人缓缓转身看着远去的背影,直到再也看不见,也没有摘下面具。 一旁的道袍男人气得跺脚。 “先生,他们毁了我的宝贝,我要他们成为我的奴隶,还有那个女子,我要她……” “啪!” 毫无预兆的一巴掌。 扇的道袍男人连转了好几个圈才停下,半张脸红肿,牙都掉了一颗。 “先……先生?” “就你,也配提她?再有下次,我要你变成干尸。” 他说完拂袖而去,声音悠然传来。 “今晚子时,屠城门!” 其他人吓得大气都不敢喘,齐齐跪下。 “是!” 道袍男人心里打鼓。 这还是他第一次见识到先生生这么大的气。 可他没听出到底是因为那女子,还是因为那男子。 这一路,江清婉都没有说话。 二人刚到议事堂,就看到一群村民都堵在外面,手里有拿鸡蛋的,又拿熏肉的,一个个翘首以盼。 “仙姑来了。” 有人喊了一声,所有人齐刷刷冲了过来。 墨云寒立刻挡在前面,他气势本就强横,再加上这一路江清婉的脸色都不好看,他以为她不舒服,此刻一张俊脸越发的萧杀。 大有谁敢靠近就一把拧断谁脖子的意思。 东子举着两只大鹅噗通跪在地上。 “仙姑,仙姑,求您赐我个孩子,您要我做什么都行。” 其他人一看他如此,也纷纷跪了下来。 “求仙姑赐我家一个孩子。” “还有我家,求求仙姑了。” “我们愿为仙姑打造祠堂供奉。” “对对对,我们愿供奉仙姑。” 江清婉从墨云寒身后走出来。 看着众人,眸光异常平静。 平静中带着一丝悲悯和愧疚。 许久后道,“你们先回去,离开之前,我会破了清风寨的风水局,还你们自由。” 众人听不懂她最后的那句话,东子急忙问, “那是不是以后我们都能有孩子。” 江清婉点点头,“我不会治病,只要你们身体无恙,便可。” 众人顿时大喜,齐齐磕头谢恩。 这时又有人想起街长的话。 “仙姑,街长家里供奉了一个鬼面石像,说是压邪祟的,您也一并给除了。” 那石像又在江清婉的脑海中闪了一下。 她却还是没有记起到底在哪里见过。 不过有一点她能确定。 “清风寨内没有邪祟,风水与那石头无关。” 打散了村民,江清婉就进了院子,径直回了房间。 莲儿抱着小红过去,却被挡在了外面。 小红能敏锐地察觉到她的情绪,从莲儿的怀里蹦下来蹲在门口发出低低的呜呜声。 莲儿担心的冲着墨云寒福了福身。 “王爷,我家小姐出了什么事?脸色怎么那么差?可是受伤了?” 墨云寒心里觉得有些奇怪。 “本王进去看看。” 他刚要推门,小红却忽地发出警告般的低吼,牙齿都呲了起来。 显然是不许他进去。 “你不是与我和解了吗?还要打一架?” 小红还是不许。 秦明朗在不远处阴阳怪气道,“九王殿下这是怎么了?连门也进不去了?要不要下官帮你敲一敲说个情,毕竟以前……” 墨云寒低头看了眼小红。 小红好似真的读懂了一般,一个飞跃而去,啪啪就是两爪子。 这一下,秦明朗那张脸全是爪印了,连一块好皮都看不到。 秦明朗大怒,正要发作,小红却已经稳稳的跳到了墨云寒的怀里。 得意地仰起头,颇有种狐假虎威之感。 “九王殿下,您就任由这东西袭击下官吗?还是说,您要借一个畜生的手杀了我?” 墨云寒抬手摸了摸狐狸头。 “杀你,还用借它的手吗?秦将军何必跟一只狐狸计较,显得很没风度。” 秦明朗指着自己伤痕累累的脸都快气炸了。 “我没风度?此事,我绝不会就这么算了。” 这时房门打开。 江清婉表情木然的站在门口。 “都闭嘴,要么都滚!” 她鲜少发这么大的脾气,周身没有墨云寒那么强势的气场,但却有一种令人胆颤的寂冷。 秦明朗下意识就闭了嘴。 房门再次关上。 外面一片静谧,好一会儿,墨云寒才低咳一声,转身看向同样呆愣的士兵们。 所有人齐刷刷转头,假装很忙。 这时青穗带着几个士兵抬着个木箱子走了进来。 “王爷!” 青穗没看出院内诡异的气氛,拱手行礼。 “洛……水爷让我把这几条铁索先拿回来,演练给大家使用。” 议事堂的院子很大。 众人规划出一片演武场,青穗带着几个士兵上场演练如何使用,其他人如何配合才能尽量减少伤亡。 巡防营的士兵身手都不差,学了几次很快就上手。 可演练了两遍有人提出疑问。 “如果这钩子没办法成功勾住那圆盘,这一个小队,岂不是要被全灭?” 众人瞬间面面相觑。 青穗冷冷看向说话的人。 “没有任何暗器能有十成的把握完全保护你,既然怕被全灭,就好好练习,只要精准度够了,就不会死。若没有这铁索,就算你们轻功再高,又有几成逃生的可能?” 她是女子,却声音铮铮,英气飒然,顿时令周围的男人汗颜,没有人再敢沮丧乱说。 这时,江清婉打开门走了出来。 墨云寒正准备上前,她却喊道,“青穗!” “王妃!” 青穗立刻跑了过来,直愣愣地挡在了墨云寒的前面。 完全没看到男人的脸又黑又沉,还带着几分难以言表的委屈。 第186章 不能强攻 江清婉将手里的几张宣纸递过去。 “把这个拿给洛九,如何破除我已经画得很清楚,若生铁不够,就去各家各户借,就说仙姑要用,他们会给。” 青穗想提醒不是洛九是水爷,却已经太晚。 等她看到宣纸上画出来的图以后,又彻底忘了这一茬。 整个人都被吸引进去。 “这……这是新型的机关武器吗?” 她越看越心惊,自知事情严重,没敢耽搁,转身急匆匆的走了。 秦明朗冷笑一声开口。 “洛九?九王殿下您倒是瞒得紧,看来那战车的问题跟这位传闻中的机关大师有着密不可分的关系,才会让王爷连同王妃一起瞒着护着。” 不远处的士兵也都听说过洛九。 皆是面面相觑。 “原来是那位机关大师啊。” “看来战车的责任,他是逃脱不来了。” 江清婉这才回神,她转头平静地看向一脸得意的秦明朗。 “倒也不是故意瞒着,只不过秦将军当初前往洛九的府邸逼着他与你合作,被拒之门外后破口大骂,还和那位苏县主闹得不可开交,以苏家老王爷的权势胁迫放下狠话,如今好好的战车出了这么大的乱子,难保不是因为秦将军没能得洛九所助,暗下手脚,此事回京后,我们不会查个水落石出。” 她话音刚落,墨云寒就已经站到她身边。 “秦将军,本王与王妃一次次给你颜面,你是半点都不要脸啊。当日在巡防营中你干的事情,莫不是忘了?” 来此的士兵皆是巡防营的人。 那日皇上亲临巡防营,所有人都到齐了。 秦明朗自导自演的那场戏,他们也都看了。 如今所有线索全都对上,他们看向秦明朗的眼神顿时变得不耻。 秦明朗气得想解释,可江清婉提到了苏家。 这事,他总归有些心虚,不敢托大。 只能气鼓鼓的甩袖回了房间。 墨云寒低头看向江清婉。 “你到底怎么了?” 江清婉摇摇头,“那些人不会给我们太多时间,去忙,我没事。” 说完再次将人拒之门外。 回到房间,她枯坐在椅子上,心绪依旧难平。 即便那人戴着面具,衣着改了,可那个藤木葫芦她不会认错。 那是她送给二师兄的生辰礼物,上面的那个“曰”还是她刻上去的。 本来想刻一个“鲁”字,不过她那时年岁小,力气不大,实在嫌弃笔画太多。 那群人的头领,被称之为先生的人,真的是她的二师兄人称神机班鲁的萧然厝(cuo)。 可是为什么啊? 诸葛门铁律,弟子不可插手朝堂之事。 即便是她,已被牵扯入局,也尽力避免插手朝堂更迭的国运之中。 二师兄又为什么做这样的事情? 她想不通。 可这场战争,无论谁赢谁输,那些精妙的机关都会被抬到皇帝面前。 必然会引起轩然大波。 到时候神机班鲁还有诸葛门都会被卷进去。 难不成是祁连山出了事? 她立刻起身将小红招了进来。 询问之后,它却知之甚少,只说自己是从闭关的山洞里跑出来的,没见到众人的身影,便下山寻她。 可山中聚灵阵并没有被破坏,飞禽走兽也并无异常。 江清婉这才稍稍松了口气。 一直到天色全部暗下来,洛九那边还在忙。 墨云寒已经将兵力全部安排下去,以防被人从暗道袭入。 铁匠铺子那边也安排了人手保护,只是洛九好没有将破掉新的机关武器的暗器弄出来。 夜七站在墨云寒身边低声道,“老洛说材料有限,村民的那些农具质量不行,那个暗器需要精铁。既然您和王妃已经查到了位置,不如咱们主动进攻,左右是打一场,我不信咱们能输!” 这一提议,墨云寒在带着江清婉从那个小村子回来的时候就提过。 江清婉当时没说话,只是摇了摇头。 墨云寒初始还以为是那村子还有什么大能量的阵法,可如今…… 他将刚刚收到的暗卫密信递了过去。 “你自己看。” 夜七展开,顿觉心惊。 “火药?您怀疑那批被运出来的火药藏在那个村子里?” 这一点墨云寒还无法完全确定。 当时进去,只顾着查看暗器,并没有去查这个。 可是从运送方向追查的线索来看,火药的确来了清风寨。 但是,街长的家里没有任何火药痕迹。 他刚刚也让士兵搜查了不少住户,因有江清婉仙姑的名声震慑,他们都很配合,可依旧没有火药痕迹。 火药既然不在这里,那被必然是被存放在真正的清风寨中。 强攻,不是良策。 谁知道他们将火药埋在何处。 夜色又沉了几分。 夜七也带着人出门巡视。 墨云寒转身走回院子。 莲儿苦着脸站在寝卧门口,见他过来立刻道,“王爷,小姐还是不开门,奴婢实在担心,要不然,咱们闯进去?” 李斗不在,也跟着那些士兵出去了。 门里面上了栓,单凭莲儿一人根本撞不开。 房间里有烛火一直亮着。 墨云寒皱了皱眉,抬手猛地用力。 随着咔嚓一声,门栓瞬间断裂。 莲儿立刻冲了进去,“小姐……” 房间内,江清婉正在伏案画着什么,听见动静头也没抬。 莲儿将热好的饭菜放在桌上。 “小姐,先吃点东西好不好?” 墨云寒也走上前,他以为江清婉又在画机关图纸,却发现她正在画一种很奇怪的符。 旁边还放着几页纸,也是同样的符箓。 直到最后一笔落下,江清婉才终于从凝神状态中抽离。 抬头看到杵在桌前的二人略有些诧异。 “你们怎么进来了?” 这时她肚子传来咕噜噜的响动。 饭香味也在此刻侵袭五感。 她揉了揉肚子放下笔。 “都这么晚了吗?莲儿取水,我要洗手。” 莲儿忙应下跑了出去,很快端着一盆清水进来。 江清婉洗了手,便坐下开始吃饭。 莲儿见她无碍,心中大安,便退了出去。 墨云寒在她对面落座,并没有说话,只是沉默的看着她吃东西。 江清婉也实在饿得厉害,吃了半饱后才开口。 “清风寨的风水局有些麻烦,范围太广,而且我现在的修为实在太差,我思前想后,唯一可行的就是用符箓反将一军,一月后,这个局就会破。不过到时候还得用你的血才行,墨汁没用。” 这一次墨云寒没有再问他的血为什么又和墨汁不同了。 他盯着她那张瓷白的小脸,轻叹了一声。 “那只狐狸离开了寨子,你是知道的对?” 第187章 心有隔阂 江清婉停下了动作,抬眸看他。 她知道,以墨云寒的敏锐,绝对能察觉到。 可若是在诸葛门和墨云寒之间选,她会毫不犹豫选择前者。 “小红又乱跑?随它,玩够了自己会回来的。” 她淡淡回了句,继续低头吃饭。 墨云寒的心酸胀的厉害,似要证明什么般道,“若我想知道它去了哪里,我会派人跟着,可我没这么做,我以为你会说。” 江清婉再次抬眸,眸色很淡。 “墨云寒,那只是你以为。” 气氛变得异常的僵持。 谁都没让,谁都没再开口。 房间里只剩下江清婉吃饭的声音,她动作很轻柔,吃的很乖很柔顺,漂亮娇媚的像个特别听话的小娇妻。 可事实却截然不同。 她冷硬的比刀剑还伤人。 墨云寒忽地抬手,手掌一紧一松。 掌心的伤被粗鲁而强势的崩开,鲜血滚落。 “画符,本王很忙,没时间陪你等。” 手掌伸过来,血珠毫无预兆地滴在了江清婉的手背上。 白皙和殷红,鲜明刺目。 江清婉什么都没说,推开碗筷,拿出符纸,取了干净的狼毫笔,粘着血,细致的画着图。 她画的很快,那么复杂奇怪的线路,在她笔尖如行云流水般丝滑。 看的人赏心悦目。 直到最后一笔落下,墨云寒依旧没有等来解释。 他心中失望,攥起手,起身走了。 莲儿就守在外面,并没有听见争吵声,却在福身的时候看到了拂袖而去的墨云寒铁青的侧脸。 骇的她心中一凛,立刻走进房间。 “小姐,您和王爷……” 她话没说完就被江清婉打断。 “青穗在哪?” 莲儿忙道,“还在铁匠铺,奴婢把她找来?” “不必!” 江清婉将画好的符小心收好。 “掌灯,随我出门。” “是!” 莲儿跟着江清婉多年,自是能看出她情绪不对。 可也知道,若她不肯说,问也是白问。 两个人刚出门,就被秦明朗拦住。 他称病什么事都不参与就在房间里养着,可这心思却一直不净。 刚刚瞧见墨云寒脸色不善的离开,就又开始蠢蠢欲动。 “婉婉……” 莲儿立刻挡在前面。 “秦将军,我家王爷可就在院外。” 秦明朗低声冷嗤。 “本将军与你家小姐言语,何时轮到你一个丫鬟插嘴,还不滚开?” 莲儿气的想反驳,江清婉已经淡淡开口。 “秦明朗,我心情不太好。” 清雅的嗓音,低缓柔和。 在月色之下,绝美的小脸眸光盈盈。 似是有万般委屈,要与人倾诉。 秦明朗本就骚动的心,顷刻间掀起惊涛骇浪。 一把推开莲儿上前靠近。 “婉婉,无论何时何地,我都愿意做你最坚实的依靠,你有任何不开心都可以跟我说,我一定会好好安抚你。” 他的手已经伸向了江清婉的肩膀,似要将她抱在怀里。 杵在院外的墨云寒死死抿着冷峭的唇角,墨色的眸光中杀气腾腾,却并没有转身回去阻止。 他心里裹着气。 执拗而倔强的等江清婉自己喊救命。 可里面却始终没有声音,他又等了几息,最终还是妥协,转身想回去看看,迎面却差点和准备出远门的江清婉撞上。 怪他一门心思担心,连警觉性都变差了。 竟没注意到有人出来。 四目相对,他立刻抬头错开,看向了江清婉的身后。 秦明朗还站在原地,手臂还是抬着的,却僵在了半空一动不动。 似乎被点了穴定住一般。 “他怎么了?” 江清婉见他没有让开的意思,不爽的抬头瞪了过去。 “我告诉秦将军我心情不好,他偏要招惹,王爷是不是也想试试定身咒贴在身上的感觉?” 她如此气恼,却比平淡冷漠更让墨云寒心里舒畅。 他瞥了眼一旁提着灯笼的莲儿。 “你们要去哪?” 江清婉此刻的心情是真的极不好。 仿佛有石头压着在胸口,呼吸都觉得沉。 “我想去哪里,做什么,需要事事跟王爷交代吗?让开!” 这炸毛发脾气的模样,惹得墨云寒心痒,差点伸手在她的小脑袋上揉两下。 可鉴于定身符已经有人试验过,他强压着冲动没敢惹。 “夜里不安全,我陪着你。” “不用!”江清婉冷声拒绝,“在王爷心中,我这等妖女,应是无所不能,更何况整个寨子都在王爷的布局之中,还怕我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凭空逃了不成?” 她说完抬手,猛地推开墨云寒径直出了门。 墨云寒抬手摸了摸鼻尖。 “你这女人,该生气的是我,你倒是发起了脾气。” 他声音很低,似是自个嘟囔抱怨。 江清婉却忽地转身一脚踹在了他的小腿上,踹的结结实实。 一双水盈盈的眸子,被怒火烧的越发的潋滟动人。 “我除了会用定身咒,我还会用哑咒,你再嘟囔一句,我立刻给你试试。” 凶巴巴的放完狠话,这才转身离开。 墨云寒下意识想跟。 江清婉却又立刻看了过来,白嫩嫩的小手抬起,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 威胁意味明显。 院外守着的士兵看的目瞪口呆,又齐刷刷低下头,只当自己什么都没看见。 心里却都在讶异,在战场上令人吓破胆的煞神王爷,竟然会被一个女子治的服服帖帖,连句狠话都不敢正大光明的说。 走出很远,莲儿才小声道,“小姐,其实王爷说得对,寨子里不安全,要不然奴婢还是先把青穗叫来保护您。” “你也不信我?” 江清婉站住转头看她。 莲儿立刻摇头。 “我自然是相信小姐的。” 江清婉又问。 “那你觉得我是不是无所不能?” 莲儿停顿了一下,极为郑重的点了点头。 江清婉盯着她瞧了一会,忽地展颜一笑。 “我也觉得我无所不能。” 即便二师兄真的参与了此事,她定然也能找到两全其美的办法,不让诸葛门参与其中,也不让二师兄和墨云寒站在生死对决的两面。 思及此,压在心口的那块石头终于不那么重了。 她朝着寨子里唯一的大河走去。 想破风水局,那河水便是关键。 活水引渡,却能倒翻天罡,让风水反噬倒灌,此局也就破了 第188章 一侧欢愉,一侧痛苦 寨子里晚上挂灯笼的人家很少,再加上这两日外人入侵,家家户户早就闭了门。 这一路行至大河,也没有遇到任何村民,倒是遇到了两队巡逻的,见识她,也没有多问。 唯一的灯笼照着河岸,显得整条河幽暗而又神秘。 夜风袭来,给人一种阴恻恻的恐惧感。 莲儿不由搓了搓胳膊。 “小姐,您冷不冷?出门的时候该披上披风的,是奴婢粗心了。” 江清婉没说话,双眼直直看着整条大河。 河岸两侧并不算宽,但是河堤蔓延的却很长很长。 在这种风水局中,有一刀斩的凶狠之气。 她想起那个身穿道袍的男人。 能养得出尸火虫,并在暗器中用尸毒的风水师,和邪修没什么两样。 不过小红能入河抓鱼,那就说明这河中并无腐尸或者尸气,倒也省了她再行检查。 “莲儿,灯笼放下,你退到十步之外。” “是!” 莲儿没敢多问,将灯笼的竹竿插在了松软的地面上便退了出去。 这大河周围并无杂草,她能清晰的看到江清婉的身影,退开十步之后,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竟觉得这夜风吹来舒爽无比,再无冷意。 江清婉独自站在河岸前凝神起阵。 与此同时,萧然厝的小院里,道袍男人也在起阵。 黄色八卦布上,四方各摆了生禽的头颅。 他正焚了香,用一根桃木剑插着符纸围着八卦布快速的走着。 随着他念念有词的声音。 八卦布的正中央竟出现了一团明火。 明火炽白,似有人影窜动舒展着四肢,踉踉跄跄的似乎要从明火中走出。 可却不知道为什么,始终没办法成功,好像明火之中有什么东西在拉扯。 道袍男人气的大喝一声,脚下猛地一跺,再次用力。 明火中的人影被他拽的都快弯成了一张弓,可脑袋和双脚依旧在明火中不得出。 一旁藤椅上坐着的萧然厝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别费力了,你不可能成功。” 似是为了印证这句话。 那人影就被拉扯的分崩离析,明火瞬间熄灭。 道袍男人被反噬的连连后退了好几步,一脸的难以置信。 “这风水局是我利用了地势之灵巧而设下,范围之光,蔓延整个寨子,又得寨子内所有生灵供养,岂会轻易被破?我再试试。” 他准备再次起阵。 萧然厝却悠然起身。 “行了,快到时辰了,收拾收拾要撤了。” 道袍男人有些不甘心。 “先生,属下不懂,您不杀那两人,却又让咱们的人夜袭寨子,还要放弃咱们经营了数年的地方,到底是为何?” 萧然厝比他高了半个头,清冷的眸子冷冷扫过他。 “道三,你跟了我几年了?” 道三怔了怔,稍作回忆后答,“六年。” 萧然厝缓缓勾起唇角。 “六年而已,我要做的事,你也配插嘴?” 冷厉的训斥让道三的后背瞬间起了一层冷汗,吓得他立刻跪在了地上。 “属下知错。” 萧然厝将目光收回,抬眸看向遥遥的星空。 “一个小破村子,几百条人命而已,有什么可惜的?京城里的那位不是一直都很想将事情闹大吗?我不过是帮他提前了而已。金钩弯刀,大隋余孽,哼,大周这天,也该变一变了。” …… 河岸前,随着一声娇喝,“阵法起!” 一道金光以极快的速度蔓延在河面上,复杂的符箓在阵法中游走,如活物一般,最终将整条河全部笼罩住。 在莲儿的眼中,这河和刚刚的样子并无任何差别。 她什么也看不出来,刚回神,就看到江清婉身形晃动,跌跌撞撞的似要往河水里栽。 “小姐。” 她大惊失色,迅速往前跑。 以她的距离,根本来不及拉住江清婉。 眼睁睁看着她朝前栽去。 耳边却在这时有疾风袭来,下一刻,一道人影便已经到了江清婉身边,将人一把捞进了怀里。 不是墨云寒还能是谁。 莲儿惊魂未定的拍了拍胸口,没有再上前,又往后退了退。 月色照在江清婉苍白的小脸上,有一层细细密密的汗珠在额头。 她看向墨云寒,仍有些头晕脱力。 “你怎么来了?” “我不来,你就要喂鱼了。”墨云寒气恼又心疼,“非要这么急着把事情做了吗?不能休息一夜,明日再弄?” 江清婉没有解释。 抬手推了推想挣脱,却反被抱得更紧。 头顶传来凶狠的低叱。 “你要是想进去洗个澡,本王成全你将你丢的远一些。” 江清婉实在没力气跟他吵,软软的趴在了他胸口。 “累了,抱我回去。” 墨云寒的胸口压着一股火,烧得人心肝都疼。 可看着怀里的小女人,却又无处宣泄。 认命的将人打横抱起,却还是很不爽。 “我们在吵架,你倒是指使的顺嘴。” 江清婉轻轻笑了笑。 “因为王爷嘴硬心软,舍不得将我丢进河里喂鱼。” 这下,墨云寒直接给气笑了。 转身抱着她朝着河中央掠去。 莲儿吓得大叫,紧跟着往前跑了几步。 “王爷,小姐。” 江清婉的身体也被这突如其来的腾空感吓得僵了僵,下意识环上了墨云寒的脖子。 感受着夜风飞驰,她的身体却又很快松弛下来,乖顺的软在他怀里,大有一种,你敢扔,那就扔的随性。 倒是把准备好好折腾她一番的墨云寒弄的没了半点脾气。 再次回到岸边,他没好气的在她腰上轻轻捏了一把。 “本王上辈子也不知造了什么孽,这辈子竟失心疯般求娶了你。” 江清婉被他逗笑,小手勾他的前襟。 “我不好吗?” 墨云寒低头瞪她。 “别乱摸。” 莲儿提着灯笼跟在后面,被这话惊得差点栽个跟头。 赶紧又往后退了两步。 江清婉低低笑了起来,小手又蹭了蹭。 “就摸。” 两个人之间凝滞的气氛似乎烟消云散。 可彼此的心里,却又竖起了隔阂,仿佛一层纱,一侧欢愉,一侧痛苦,却谁也不肯将那层纱掀开。 墨云寒抱着她刚回到小院还未进门,夜七就脸色紧绷的飞驰而来。 “王爷,城外有动静。” 第189章 传音石 江清婉立刻从他怀里下来,神色肃穆。 “去迎战!” 墨云寒点点头。 “夜七,你留下……” “我不需要人保护。” 江清婉不等他说完,便已经知晓他的用意。 “夜七,你去找洛九,将能用上的机关武器都带好,无论如何,诸位保重。” 她出现在那个小村子,被二师兄看到。 此次夜袭,绝对是那群人的最后一击。 夜七看向墨云寒。 墨云寒攥住江清婉的手腕,沉声道,“照王妃说的做,叫青穗即刻回来护卫王妃,不得有误。” “是!” 夜七应声离开,眨眼间消失在黑夜中。 墨云寒低头看向江清婉。 “多一个人对战局影响不大,你身边没有人陪着,我不放心。” 江清婉没再拒绝,目送他离开。 议事堂虽离寨子的城门不近,可依稀间,她似乎也能听到紧促的脚步声,能感觉到机关暗器袭来的威压。 沉默良久,她转身回了房间。 推开门就看到小红蹲坐在桌上,嘴里叼着一个木制圆球。 她眸色闪了闪。 “莲儿,我饿了,去做点汤面,暖暖身子。” 莲儿以为她在河岸吹了风有些不适,忙躬身应下,将门管好去了临时搭建的小厨房。 小红歪着脑袋冲着她摇着尾巴,将嘴里木制的圆球放在了桌子上,爪子一拍,圆球传来机关锁转动的声音,随即徐徐打开。 里面躺着一颗石头。 其上用朱砂刻着一个“玄”字。 这是诸葛门的传音石。 她深吸一口气,指尖凝聚灵力点在了那个“玄”字上。 一道虚影闪过,半空中浮现出萧然厝那张玩世不恭的脸。 “小师妹,好久不见。” 江清婉轻声叹道,“你为什么这么做?” 萧然厝似有些受伤般捂住胸口。 “这么多年没见,小师妹都不问问我过的好不好吗?” 江清婉坐在一旁的椅子上,单手托着腮。 “那日虽匆匆一瞥,可观你气色,应过的极好。” 萧然厝大笑。 “那日我戴着面具,你如何看得?小骗子!” 江清婉的心口似被针扎了一下。 除去师父,三个师兄是陪伴她最长的人。 大师兄稳重,三师兄潇洒,唯有二师兄,总给人一种亦正亦邪之感。 可待她,却又极好。 好到就算她为了个男人,执意离开诸葛门下祁连山,惹得所有人震怒,唯有他只红着眼眶骂了句小骗子,偷偷塞给他银子,鼓励她去过她想过的人生。 时过境迁,似恍如隔世。 江清婉吸了吸发酸的鼻子。 “师父他老人家怎么样?大师兄和三师兄怎么样?” 萧然厝的声音依旧懒散。 “都很好,祁连山无事,诸葛门亦无事。” “所以,你也离开了诸葛门是吗?” 这是江清婉能想到的,唯一一种可能。 若非如此,师父绝不会纵容他如此行事。 萧然厝低低笑了笑。 却没有回答这个问题。 “我记得你离开祁连山时曾说,你的人生,要自己把握,即便有刀山火海,也要趟过踏过才知酸甜苦辣,才不枉来人间走一遭。如今,你可后悔过?” 江清婉抿着唇没有说话。 后悔过吗? 被秦明朗和秦家人连番捅刀子的时候,她的确悔过。 可再回头,却清晰的知道,悔的只是自己眼瞎心盲,却并不是当初的选择。 若失去记忆再重活一世,她或许还会选择下山入凡尘。 “没有。” 她回的斩钉截铁。 萧然厝再次大笑。 “我一直知道,这世间,唯有小师妹一人能给我答案。如你曾言,刀山火海,要趟过踏过,才知结果,我在做的事情,便是我想做的事情。小师妹无需因为你我情意,改变任何你想做的事情,我亦然。” 江清婉缓缓攥紧了小手。 这个结果,她一早就猜到。 若萧然厝持刀和墨云寒相对而立。 他绝对会拼尽全力击杀。 正如今夜,他绝不会因为她的出现,而取消夜袭攻击。 她低着头,拼命憋着眼泪。 “是因为你的身世吗?” 传音石中似乎已经中断,可那石头却并没有裂开。 就在江清婉以为他不会再解释的时候。 萧然厝的声音却再次传来。 “你看到那尊石像了吗?” 江清婉怔住。 恍惚间似乎有什么东西,从指尖溜走,她想抓都抓不到,急的她立刻追问, “石像?石像怎么了?” 那边再次沉默。 随即响起萧然厝很轻的一声长叹。 “不记得了也好。” 传音石咔嚓一声碎裂成数块,其上朱红的“玄”字也随之消散如烟。 江清婉心中千头万绪,却始终理不清。 小时候,她曾央着师父问自己是从哪里来的? 知道自己是从乱葬岗里捡回来的后伤心了好几天。 二师兄带她去捉山鸡,跟她提过,三个师兄都是孤儿,都没有父母。 那时她问,“你也是从乱葬岗里捡回来的吗?” 他说,“差不多,一样是尸山血海。” 尸山血海? 江清婉心头一凛。 难道,是战场吗? 大隋和大周的那场大战吗? 门外传来青穗的声音。 “王妃,我守在外面,您有事唤我。” 江清婉回神,将她叫进了房间。 “青穗,我让你查苏巍川的资料,你可有查到什么?” 青穗愣了下才道,“资料还未去拿,就随您来了清风寨,等回京我再去看看。您怎么突然提到苏巍川?难道清风寨的事,跟苏巍川有关?” 江清婉摇了摇头。 “不是,我随便问问。” 这时莲儿端着热腾腾的面走了进来,见到青穗立刻笑盈盈道,“正好我多做了一碗,等下我端过来给你,你多吃些,万一有敌人打进来,我家小姐还要指着你。” 她将碗筷放好,又问了句。 “李斗没回来吗?” 青穗道,“他非要跟着人上阵杀敌,我也叫不住。” 莲儿不由跺了跺脚,脸上闪过一抹担忧。 “这个愣头青,以为自己有把子力气就能杀敌了,一点经验都没有,莫要出事才好。” 她话音刚落。 忽然“轰”的一声巨响。 三人立刻走出房间,只见一道火光,在城门方向炸开。 江清婉与青穗齐齐皱眉。 “火药!” 第190章 护体金光 火药爆裂的声音还在不断响起。 虽不似最开始的那道火光的冲击力,但却极其频繁。 江清婉知道。 是在洛九家看到的那个圆盘中的火药桶发挥了作用。 那个力度,普通的铠甲根本无法抵挡。 秦明朗也从房间里走了出来。 听着不断响起的炸裂声,还有城门方向的火光,眼底不由闪过一丝得意。 故意朗声说道,“王爷不愧是大周的战神,虽在宫中受了三十鞭刑,却还能奋勇杀敌,实在是吾辈楷模,若今夜英勇就义,我定当颂歌广昭天下。” 青穗气的想弄死他。 却被江清婉拦下。 “墨云寒若是死了,逆贼冲入清风寨,你又有几分把握能活?” 秦明朗冷笑一声。 “你现在知道求我了吗?看在往日情分上,我可以给你这个机会。我身上的伤该换药了,你来我房间,替我换药。” 他一脸的颐指气使、胸有成竹。 江清婉心中起疑。 “秦明朗,已到此刻,你还尚有保留?” 秦明朗挑眉。 “想套我话?之前墨云寒欺辱我的时候,你怎么半句都不为我说话?想知道,就跟我进来,我浑身都有伤,换药需脱光了衣服,王妃的丫鬟下人,还是不要跟进来为好。” 青穗忍无可忍的撸起了袖子。 江清婉却神色淡然。 “我与我夫君,生死与共,他若战死,我自会随他而去,无需秦将军挂念。” 秦明朗瞬间气的脸色铁青。 “你要跟他生死相随?江清婉,你怎么这么贱!你告诉我,是不是五年前,我离开了京城以后,你们两个就搞在了一起?你其实早就背叛了我是不是?” 他激动上前,恨不得攥住江清婉的脖领子,却又忌惮青穗的武功,恨得眼角都红了。 江清婉只觉得可笑。 “我愿与他生死相随自然是因为爱他敬他,你一个狼心狗肺的东西,岂能体会?” 她越是说对墨云寒情真意切,秦明朗越是气恼。 他根本就无法接受,江清婉在情感上先他一步舍弃他。 “好,很好。你就等着看他死在这里?我会让你跪在我面前求我带你离开。” 他愤怒转身回了房间,将门摔得震天响。 青穗低声道,“王妃,这厮怕是另外安排了人马,想捡渔翁之利。不如我进去严刑逼供,问出实情。” 江清婉摆摆手。 “不必。墨云寒不会输。” 城门前, 王昊的伤早就绷出了血,挥舞着大刀却分毫不退。 挡在他前面的士兵再次被弯刀割断了脖子,鲜血喷了他一脸。 温热,腥甜。 刺激的他双眼赤红。 “奶奶的,老子跟你们拼了。” 紧随圆盘之后的是火药铁球。 砰的一声砸向他的胸口。 被洞穿过的已有不少,王昊奋力用大刀抵挡。 眼看挡不住,一道剑光袭来,将那火药石生生劈开。 炸裂的火花飞溅而起,炸在来人的脸颊上,在肌肤上烫出了好几处血泡。 王昊得以缓了口气。 看着墨云寒急声道,“王爷,这东西着实厉害,再这样下去,咱们的人根本扛不住。” 墨云寒根本没在意脸上的血泡,黑沉的眸子异常凌厉。 “夜七,王昊……” 他连续叫了好几个人名,皆是此次前来有官职的人员。 “与本王破阵,其余人退到城墙后,等候号令。” 洛九研究出来的破除机关的几种武器全都到了这几人手中。 墨云寒、夜七、苏柳儿三人轻功最好,飞跃期间相互配合破坏机关阵,给其他人投掷铁索的机会。 此法倒是很见成效。 可很快远处就掷来一个火弹。 比最初的那个还要大。 士兵都退到了城门后,这火弹的轰击范围,完全笼罩住墨云寒几人。 一旦落下,顷刻间就会被炸成碎片。 城门后的士兵皆是大急。 “王爷!” 苏柳儿将速度提到最快,和夜七一左一右冲过来想帮墨云寒挡一下。 “王爷快走!” 火光炙烤着皮肤。 就在所有人都以为要完蛋的时候,墨云寒忽地大喝一声,手中长剑朝着那火弹劈了过去。 剑气和火弹的冲击力相撞。 顷刻间墨云寒的虎口就被崩开,掌心也被震出了鲜血。 鲜血抵在地上,滴在火光中,竟凝出一道又一道红色的丝线。 他周身似乎蒙上了一层血雾。 那些丝线凝出无人可见的金色符箓,飞速旋转在四周,随着墨云寒内力的再一次爆发。 符箓四散,护体金光大成。 墨云寒只感觉到一股大力相助,竟将那火弹朝着来时的方向砸了回去。 “轰!” 火光撕裂黑暗,远处传来一阵又一阵的惨叫声。 墨云寒飞速转身。 “合力破阵!快!” 电光火石之间,盘旋在半空中的暗器机关被尽数控制,狠狠砸落地面。 等在城门内的士兵再也安耐不住。 “冲啊!” 血肉飞溅,战局以压倒性的势头结束。 另一个方向。 道三指着那道金光惊道,“先生,你看。” 萧然厝背着手站在马车上,眸色冷冷的看着那道冲天的金光。 其上符箓疯狂流转。 过了好一会儿,他弯腰进了车厢。 “走。” 道三心有余悸。 “如此灵力,实在是世所罕见,没想到如今大周皇室,还有这等高人。” 萧然厝放下布帘,声音低沉慵懒。 “有她在,此局必败。不过这场血腥杀戮,才刚刚开始。谁也别想逃脱。” 道三听不懂,也没敢问。 坐上马车扬起马鞭。 黑色的马车咕噜噜驶进黑暗,踏着月色消失不见。 城门口的硝烟和声响终于停歇。 街上陆陆续续有村民探出头来看。 街长家的门也在这时打开。 他拄着拐杖站在门口,看着那扇敞开的城门,若有所思。 周围乡邻传来小声议论。 “是谁赢了?” “肯定是仙姑这边赢了,人还能赢得过神仙吗?” “你们瞧,城门上的旗子没有换。真的是仙姑他们赢了。” 众人皆是欢呼。 街长的心却是沉了又沉。 他匆匆转身关上了院门。 儿子赵挺从西边厢房出来。 “爹,小云醒了,喝了碗鸡汤,已经下奶。” 街长似一下子老了许多。 “那就好。” 赵挺又道,“爹,您去找仙姑说清楚,仙姑心善,一定会理解您的苦衷,乡亲们不会怪你的。” 街长轻轻摇了摇头。 “儿啊,此事你不要管,好好照顾你的妻儿。” 他说着走完去了耳房,关上门,跪在了石像前。 看着那狰狞的石像,却是老泪纵横。 “老东家啊,我该去陪您了。” 第191章 抢功 城门口再次响起的炸裂声,让秦明朗的心里越发笃定,墨云寒这一战,必输。 他推开后窗,凝神聆听着外面的动静。 空气中的血腥味极重,而城门口的厮杀声却越来越低。 街上已有灯笼亮起,似在迎接这个寨子真正的主人。 他眼中泛起冷笑。 “等的就是这个时候。” 说着抽出腰间信号弹拔出,朝着天空飞射而去。 随后快速穿上铠甲,拿起长枪,英姿勃发地走了出去。 江清婉站在院子里,看着烟花弹飞上天空,眸子微微凝了凝。 莲儿道,“小姐,那是什么?” 江清婉还未说话,就被秦明朗打断。 “那是你们的救命稻草。” 说着眸光扫向江清婉,这一次却没有问她的选择,只是冷冷哼了一声,带着一种志在必得的神武,扯开拴在院子里的战马马缰,翻身而上,一夹马腹,冲了出去。 莲儿一脸懵。 “小姐,不是都打完了吗?他这是要去做什么?” 江清婉悠然的打了个哈欠。 “去作死。困了,回房睡觉。” 此刻,城门口已经在扫到战场,火弹的威力极大,逆贼死伤大半,只余下十几人灰头土脸的被押扣在角落。 洛九正招呼人收拾散落的暗器,小心检查是否还有火药残留。 众人各司其职,忽听马蹄声响,均齐齐抬头看去。 只见街上有战马狂奔,所到之处,朗朗之声威慑而下。 “尔等私通叛贼,罪不容恕,谁敢阻挠本将军,本将军必将其斩于马下。” 各家各户的村民吓得齐齐后退,皆不知发生了何事。 秦明朗一路疾驰到城门口,满腔热血在看到墨云寒等人完好无损地站在那里后吓得差点从马背上跌下来。 王昊扛着大刀,脸上还挂着血,笑的森冷。 “秦将军不是病重的厉害难以作战吗?我瞧着骑马骑得挺好。” 另一名副将也呵呵两声。 “何止骑马骑得好,刚刚这一路喊来的声音,这气很足啊。” 刚刚经历生死的士兵,看过来的眼神也皆是不耻。 墨云寒虽已经久没有上战场,可刚刚,一人护卫百人的胸襟和能力,早就令所有人叹服。 相比而言,秦明朗身为皇上钦点的将军,却假装病痛逃避责任,反而在事情结束以后,再来抢功,实在是小人之举。 墨云寒冷冷看着他,凉凉开口。 “秦将军何意?” 王昊最憋不住话。 “王爷,还能何意啊,来抢功劳呗,回去红口白牙一说,是他击退了贼子,多不要脸啊。” 秦明朗被当场揭穿心思,一张脸涨得通红,强装镇定的解释道,“我只是想来助各位一臂之力,并无抢功的意思。” 他话音刚落。 就听见不远处传来窸窸窣窣的脚步声,伴随着刻意压低的说话声。 “看来秦将军已经控制了局面,我们快与他汇合,今日这大功,就是我们兄弟的了。冲啊!” 骤然的厮杀声震天响,几十个身穿夜行衣的人冲了过来,手里全拿着机关弩。 刚要射杀,就发现不对劲。 再想缩回去根本不可能,后面前赴后继的人将前面停下的人撞得踉踉跄跄,尽数暴露在所有人眼前。 王昊没反应过来。 还以为又有逆贼,提着刀就要杀过去。 另一名副将却反应极快。 “秦明朗,你可真够贼的,我们在这里拼死拼活,你竟然还藏了兵力?” 另一名副将怒喝。 “给我包围起来,一个也不准放过。” 那几十人眼看情况不妙,立刻转身想作鸟兽散。 墨云寒却冷冷开口。 “只要你们身在军籍,一个也跑不掉!” 那些人只是愣了下,脚步却更快了起来。 “嗖!” 墨云寒抬手,一柄长剑飞刺而去,其中一人,应声而倒。 “再敢逃,格杀勿论!” 这一下所有人都不敢再跑。 秦明朗心急如焚,立刻下马拦住要上前审问的墨云寒。 “九王殿下,他们是我的旧部,并非末将私藏后路,末将只是想多一分保障,以免出现意外之事,还请殿下看在他们前来相助的份上,莫要为难。” 王昊呸了一口唾沫。 “你当老子聋啊,他们刚刚喊的可是来抢功。” 夜七附和。 “先不说他们来的目的,这么多人,绝不是这一路从京城跟来的,现在却突然出现在清风寨外,王爷,这算不算是私调兵马!” 秦明朗的冷汗都流了下来。 “此等大罪,岂可说扣就扣。他们……他们并非士兵,只是我的旧部,我回京之后,他们联系我,想要投奔,可我任职之事处处受阻,一直未能安置,如今奉命前来绞杀逆贼,我知机会难得,便通知了他们汇聚到此,绝非私调兵马,还请殿下明鉴。” 他说的情真意切,似身怀大义,对旧部残兵不离不弃。 那群人也都赶紧迎合。 “对对对,是秦将军大义,我们都是因为各种原因离开军籍的士兵,我们对大周忠心不二,可是我们遭人打压没有机会报国,我们只是想谋一个将来,求殿下开恩,接纳我们,我们愿肝脑涂地。” “对,我们愿肝脑涂地。” “愿肝脑涂地!” 声声附和让秦明朗心里松了松,赶紧又加了把火。 “殿下,这群贼子胆子太大,这寨子里的人怕是一个也脱不了干系,如今正是用人之际,还请殿下给他们一次机会为国效力。” 墨云寒眸色冰冷。 忽地噙着三分笑意的勾了勾唇角。 “也好。” 王昊顿时急了。 “殿下,此人不可轻信,太孙子了。” 秦明朗心中大石已落,立刻直起身反驳,“王副将,剿杀逆贼一事,皇上命我辅佐殿下,这里没有你反驳的权利。” 他当下又回头招了招手。 “你们还不快快过来拜见殿下。” 那群人立刻上前齐齐跪拜。 “见过九王爷,王爷千岁千岁千千岁。” 这时洛九走了过来,正准备跟墨云寒说一声机关暗器已全部收缴完毕,话没开口,却瞥见了那群人手里的弓弩。 顿时咦了一声。 “你们这弓弩?” 秦明朗心里咯噔一下,立刻低声喝道,“老先生,你制造的战车害死了不少士兵,此事,本将军还未上报朝廷,你休要再参合军中之事。” 第192章 不肯坦诚 一旁的王昊也意识到有问题。 “不对啊,他们既然已经不是士兵,怎会有兵器?而且人手一个。秦明朗,你还私藏兵器?” 洛九摆摆手。 “你说的不对。这不是你们兵部出的弓弩。” 他说着伸手就要去拿,却被秦明朗一刀劈下,差点削掉了手腕。 幸好墨云寒眼疾手快拦了一下。 王昊怒极。 “秦明朗,你想干什么?当着王爷的面杀人吗?要不是这老先生出谋划策,这机关阵我们根本破不了,你敢伤他,老子第一个不答应。” 其他人也都忿忿不平。 众人争议间,另一个副将已经拿起了弓弩查看。 “王爷,这东西的确和咱们兵部发的不一样。” 秦明朗心里慌得厉害,赶紧解释,“他们中有人是铁匠,又在军中多年,接触过弓弩,自己改造出来的又有什么不可?” 墨云寒看了看手中弓弩,又将弓弩递给洛九。 “你怎么看?” 洛九三两下就将弓弩拆了,脸色却极不好看。 “王爷,这是洛家的手法,只有洛家的人才懂,外人绝不可能会。” 他说着怒视秦明朗。 “说,这东西谁给你的?” 秦明朗眼中慌乱不已,态度却异常强烈。 “我凭什么回答你的问题,我是将军,是二品司正,你无权问我。” 墨云寒抬手拍了拍洛九的肩膀示意他不必再问。 “来人,卸掉秦明朗的铠甲,押回京城候审!” “是!” 王昊最先应下,上去就要动手。 秦明朗大急。 “九王爷,你没权利处置我!” 墨云寒抬手,指着那群人道,“以大周律,非官邸,私自囤兵超二十人者,处斩刑!秦将军要不要亲自数一数?” 秦明朗此刻已经彻底慌了神。 “他们未入军籍,并不是士兵,而且,也绝非是我圈养,何来囤兵一说。” 墨云寒似了然般点了点头。 “秦将军所言极是,既如此,那将这群非兵非民却又私囤兵器、干涉军政、意图不轨之人,就地格杀。” 一听要被砍头,那群人顿时都急了。 “秦将军救命啊,我们可都是听你差遣啊。” “对啊秦将军,这兵器可是你发给我们的,是你说让我们跟着你干,将来都能大富大贵,你不能不管我们啊。” 几人的控诉,气得秦明朗肺都要炸了。 “你们这群蠢货不要胡言乱语,真以为这样就能脱罪吗?他摆明了要杀你们立威。” 他试图煽动那群人暴乱。 无论谁死了,对他都有好处。 可他高估了那群人的心性。 唯利所图的人,又有几分敢拼的血性。 而且这些大部分都是在军中混不下去的人,哪敢反抗。 此刻根本不理会他的挑拨,依旧跪在地上求墨云寒饶命。 秦明朗恨得咬牙切齿。 奈何双臂被王昊和夜七摁着,他根本没法行动去灭口。 墨云寒神色淡淡。 “行了,都别磕了,既然你们说自己有冤,那本王给你们一个自清的机会,用绳索绑了,一同押回京城候审。” 众人一听不用丧命,齐齐磕头谢恩。 这时苏柳儿从暗处走来,拱手一礼。 “王爷,已探查过那个村子,如您所料,里面已空无一人。” 她话音刚落,青穗就从寨子里走了出来。 手里还提着一人,那人被卸了胳膊,布偶一样耷拉着被丢在地上。 正是张铁匠。 刚刚江清婉命她过来查看战况,被墨云寒临时调用去铁匠铺抓人,没想到还真的抓到了一个漏网之鱼。 墨云寒低头看了看,确定了其身份。 随后吩咐王昊等三名副将,各带一队,守城、看守犯人、巡查四周。 洛九则带着苏柳儿和青穗、李斗几人将东西全都搬回了议事堂。 夜七指着地上的铁匠问,“王爷,此人如何处置。” 墨云寒的眼底闪过晦暗不明的光。 “带着他,跟我来。” 各家各户的灯笼亮了一夜。 直到天边露出鱼肚白才逐一熄灭。 江清婉这一觉睡得并不踏实,梦魇中,她看到萧然厝站在雾气弥漫之中,笑容不羁地望着她。 似有千言万语,却一直不说话。 她正要靠近,却看到萧然厝的七窍流出了鲜红的血。 “不要!” 她尖叫一声,猛地坐了起来,汗水已经将鬓发打湿,却来不及擦。 剧烈的喘息让她的胸口一起一伏,她抬手掐算了一遍又一遍。 每一次都在半途停顿,却又不甘心的重新来过。 可始终不敢掐算到最后。 一种强烈的不安挥之不去,她烦躁的抬手敲着额头。 下一刻,就被一只大手握住。 她缓缓抬眸,墨云寒就坐在她床边,肩膀上带着一丝晨露,显然刚刚回来不久。 稍稍缓和了一下情绪,她哑声开口。 “事情都办完了?” 墨云寒黑沉的眸子看着她,片刻后松开手,扯着自己赶紧的白色内衫帮她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珠。 “是在担心我吗?” 江清婉没说话,敷衍地点了点头。 垂下的眸子隐藏着所有情绪,瓷白的小脸因为晨曦的透入,更显得苍白通透。 墨云寒从袖子里摸出一张纸。 “昨晚,我抓到了一名铁匠,他有幸见过那位先生的样貌,我照着他的描述画了一幅肖像画,准备回京以后交于皇上,张贴于……” 不等他说完,江清婉就一把将宣纸夺了过去迅速打开。 里面却什么都没有。 她只觉手心发凉,后背也一阵发紧。 墨云寒黑沉的眼底又冷了几分,眸光牢牢的将她锁住。 “铁匠并没有见到过那个面具人,也根本问不出任何线索,只知道那人是个机关高手,天下无双。” 江清婉死死攥着那页纸没有抬头。 墨云寒却不肯让她再逃避,伸手攥着她的肩膀将她拉进。 “他是神机班鲁对不对?你们本就认识是吗?” 江清婉依旧不愿回答。 两相对峙,还是墨云寒不忍心。 他将手松开,站起身。 “起来吃饭,稍作休整,我们回京。” 走出两步他忽又停了下来。 “对了,忘记告诉你,街长自缢了,死在了那尊鬼面石像前,留了一封信,你要看吗?” 江清婉终于将头抬起来,许是噩梦未消,眼尾有些红。 漂亮的模样,带着几分凄楚可怜。 “要看。” 第193章 新的异姓王 信件展开。 江清婉在其中找到了她心里一直怀疑的答案。 此间诸事,的确与大隋有关。 街长将所有事都揽在了自己的身上,也承认了自己的身份。 他是大隋人,而他的老东家,曾为大隋的一个文官,后国破之后,他随老东家流落清风寨附近。 老东家一心复国报仇,奈何年岁已老,郁郁而终。 他安葬了老东家之后,便以流民的身份带着才四岁的儿子落户清风寨。 后清风寨遭匪患,原住民死了不少,他凭着以前做管家的本领渐渐做了街长。 三年前,有人找到他,以他大隋的身份相要挟。 他瞒着所有人,包括他的儿子,配合对方暗修地道、私囤兵器…… 至于那些人做了什么,他一无所知,也无复国之心,只想子孙安稳度日。 信的末尾,他画了一张地图。 那是一处铁矿山的所在,用这个秘密,求墨云寒放他儿子一命。 江清婉将信合上递还给墨云寒。 “清风寨的百姓,皆被困在风水局中,气运受损,子嗣几乎断绝,老街长的话应是可信,百姓并不知情。” 墨云寒轻笑了一声。 “王妃担心本王会屠城?” 这话极凉。 江清婉知道他在生气,却并不想哄。 “大隋和大周的那场大战,王爷可曾参与?” 墨云寒心里气得要死。 “你是怎么觉得,你瞒着本王那么多事情,本王还会毫不保留地回答你的问题?” 江清婉抬眸盯着他。 微红的眼眶,噩梦惊醒后的水光还未消失。 “那我找别人打听。” 墨云寒只觉一拳砸在了棉花上,胸口滞闷发疼,转身拂袖而去。 莲儿很快进来。 端着一盆温水伺候她洗漱。 梳头时忍不住小声劝着, “小姐,王爷一夜没合眼,回来就去了您房间守着,挺辛苦的。” 江清婉正在想事情,闻言没理,摆摆手自己用一根簪子随意别了个发髻。 “去把笔墨纸砚拿过来。” 莲儿心里叹了口气。 她实在想不明白,这大好的姻缘,为什么自家小姐一个劲的往外推。 明眼人都看的出来,王爷很喜欢她。 事事顺着纵着,连这军政大事,都许她参与。 这般良缘,还是皇亲贵胄,还有何不满意的? 江清婉接过毛笔低头作画,很快将在街长家里看到的鬼面石像画了出来。 莲儿惊道,“小姐,这是什么镇宅的符吗?如此吓人。” 江清婉摇了摇头。 “不知道,等回京后寻人问问。” 吃过早饭后,附近县衙的人便来了。 双方交涉之后,墨云寒便带队离开了清风寨。 与此同时, 京城茶楼内, 苏玉兰正跟云筱然在喝茶。 两个人同为县主,可云筱然背后有太后撑腰,一直高了苏玉兰一头,可现在,苏玉兰的脖子却是恨不得抬到天上去。 满头珠翠,更是耀眼夺目。 “筱然啊,我家夫君虽然比不得王爷的身份地位,可却为了我休妻,扶我一人稳坐主母之位,如今又得太后赏赐,皇上亲封大理寺司正一职,等这次回来,再等新功,以后在朝中便稳如磐石。我只是可怜你,同为县主,也曾风光无限,现如今却要被一个下堂妇压在头上一辈子,实在太过憋屈。” 云筱然心里恨不得抽她两巴掌。 面上却笑的谦和。 “玉兰姐,你的日子是好起来了,可若是那江氏真的与王爷大婚成了皇家名副其实的九王妃,切不说秦将军在朝中的晋升之路会不会受阻,单单以后见到江氏都要行叩拜之礼,姐姐能忍吗?” 苏玉兰脸上的笑意渐消。 云筱然又道,“我听太后祖母说,二皇子已经准备迎娶你堂姐,写了折子奏请皇上赐婚,皇上也无不满,这赐婚的圣旨怕是过两日就会下来。以后姐姐也不能唤堂姐了,要叫王妃娘娘。” 这下,苏玉兰脸上的得意再也挂不住。 “云筱然,你什么心思,我一清二楚,你今日叫我出来,不就是想联合我对付江氏稳固你的地位吗?说到底,这件事,我可以参与,也可以不参与。你想求人,就拿出点求人的诚意。” 云筱然捏着帕子擦了擦嘴角。 “苏老王爷曾经也只是一名将军,老王妃曾经也同姐姐一般,只是一个当家主母。可如今,不也是被尊为王爷王妃吗?若是这大周,再出一个异姓王爷,不知姐姐有没有兴趣?” 苏玉兰眼神凌厉的扫过去。 “凭你?” 云筱然笑道,“凭我自然不行,此事必须有太后和皇上才能决断。但左右不过是功劳的累积,权势的叠加。我有个计划,姐姐要不要听?” 苏玉兰犹豫片刻,将身体往前倾了倾。 “你讲。” 云筱然也俯身凑近。 “秦明朗和王爷之间怕难以和解,既如此,不如就成敌对之势。我可以助力秦明朗在朝堂上与九王分庭抗礼,得皇上重用,但你要替我解决掉江清婉,而且绝不牵连到我的身上,如此,我才可挽回王爷的心。你得到你想要我,我得到我想要的,如何?” 苏玉兰皱眉。 “让我夫君与九王分庭抗礼?怕是难做?” 云筱然坐回椅子上,笑的晦暗不明。 “姐姐离开京城多年,不知皇上早就忌惮九王,托举一人与九王抗衡,绝对是皇上乐见其成的,所以此事,必成。” 苏玉兰心中大动。 云筱然端起茶盏。 “预祝姐姐成功成为异姓王妃,也预祝我,夺回本该属于我的地位。” “王妃”二字让苏玉兰彻底迷失。 既然祖父看不上他们二房,那她就做和他一样的人。 到那时,秦家便会在她的手中成为第二个苏家。 她端起茶盏跟云筱然碰了碰。 “好,我答应了。” …… 行了一日,墨云寒命人在荒郊扎营,并没有走官道驿站。 以防消息提前暴露。 莲儿叫上李斗去河边取水,墨云寒看了眼江清婉的马车,脸色一直阴沉着。 夜七早就看出不对劲,小心翼翼道,“王爷,要不要给王妃送些肉干?” 墨云寒不悦的瞥他一眼。 “她未曾说要,你去献什么殷勤?” 夜七被怼的在心里翻了个白眼。 这台阶,不给也罢。 他拿着肉干准备去别处警戒,小红不知从哪里窜了出来,跳到他肩膀上张嘴咬走了他为数不多的肉干。 “你这小混蛋……” 夜七伸手去抓,却只摸到一撮滑溜的皮毛。 不由惊叹。 “速度还真快。” 小红叼着肉干跳到了墨云寒的怀里,仰着狐狸脑袋盯着他看。 在它的脖子上,多了一个用红绳拴着的小圆球,类似于铃铛一般,却是木制的,其上用红色朱砂写了一个“玄”字。 第194章 脉象不对 墨云寒以为是江清婉给挂上的,随手晃了下,却并没有声音发出。 似找到了理由,他抱着小红往马车走。 还没走到就听见洛九的声音。 “王妃,您看这个机关……” 紧随着是江清婉轻柔的细语,解释的很认真很详尽。 墨云寒心里越发不是滋味。 这女人能同别人知无不言,偏偏到他这里就藏着掖着。 明明他才是她最该亲近的人。 这时不远处忽然传来落水声,还有莲儿的尖叫声。 “李斗,李斗你怎么了?” 夜七已经跑过去救人。 江清婉听见动静从马车上探出头来,却撞上墨云寒黑沉的眸子。 她心里咯噔一下,下意识别开。 “青穗,去看看。” “是。” 守在马车边的青穗立刻往河边走。 苏柳儿也跟了过去。 临走还不忘看了眼洛九。 “老先生,说了一路口渴,下车喝口水。” 洛九却头也没抬。 “我不渴。” 显然完全没听懂苏柳儿的提示。 墨云寒的脸又臭了几分。 “老洛,有什么事回京再问。” 听见他的声音,洛九总算抬起头来,却并没有下马车,而是私下看了看,低声道,“王爷,我思来想去,终于想到是谁做的那些弓弩。我哥以前有个师弟,手艺极好,可心思不正,被逐出洛家后流落江湖,掀起了不小的风波,后来听说被人杀了,尸骨无存。” “这一路上我跟王妃又重演了战车崩裂的过程,再加上那些弓弩的出现,我可以肯定,就是老鬼所为,也只有他精通洛家手法,能想出这种阴损的主意。” 江清婉微微皱眉。 “剿匪一事,不过几日前才下令。弓弩的制造倒还简单,但是想破坏战车,却并不是易事。怕秦明朗早就有此计划,无论谁领命剿匪,都会因为战车而出事,责任自然会怪在提供战车的人头上。这个名叫老鬼的人,应该就在京城。” 墨云寒忽然想起苏柳儿曾调查金钩弯刀时说过的话。 鬼市之中有精通机关之人。 怕就是这个老鬼。 江清婉也想起一事,立刻抬眸道,“墨云寒,你还记得你在鬼市受伤的事吗?机关弓弩,淬了毒的短箭,看来那天那人就是鬼面。” 两个人的心思几乎瞬间想到了一起。 墨云寒的眸光幽幽的落在她的小脸上,多了几分炙热。 这时,莲儿和青穗扶着湿漉漉的李斗走了过来。 夜七呲着个白牙乐。 “王爷,王妃,这家伙去捉鱼,一头扎进了河里,我把他给拔上来的时候,他嘴里还真咬了一条。” 那条鱼个头还真不小,白胖的肚皮上有个大牙印,估计鱼这辈子也没想过自己会被这么咬死。 苏柳儿嫌弃地瞥他一眼。 “吃了一路的肉干嘴都淡了,你那么有本事,再去抓几条,一起烤了吃。” 夜七切了一声。 “要不要比一场,一炷香的时间看谁抓的最多,一百两银子,敢赌吗?” 暗卫营和淮楼不一样。 淮楼有的是银子,苏柳儿每次跟夜七互怼,必提一句“暗卫营的俸禄都是淮楼赚的。” 这话夜七不服,却又无法反驳。 虽二人算是同级,却处处矮了一头。 苏柳儿轻挑眉角。 “比就比,一百两太少了,加一倍,你有吗?” 夜七的脸都绿了。 两百两银子,是他半年的俸禄。 王昊不嫌事大的开始起哄。 “大男人可不能认怂啊,兄弟可等着烤鱼吃呢。” 不少人也跟着附声吆喝。 夜七将长剑一提。 “谁怂谁孙子,走!” 一群人乌泱泱的去了河岸捉鱼。 小红哪里肯放过这热闹,跳出墨云寒的怀抱也跟着窜了出去。 莲儿将李斗放在马车旁的石头边,拿着帕子帮李斗擦拭脸上的淤泥。 青穗拍了拍手上的水渍走到江清婉身边道,“王妃,李斗的脉象不太对。” 江清婉抬手想扶着她下车。 青穗袖子都是湿的,正想往上撸一撸,一只手臂就先她一步伸了过去。 黑色纹着金绣龙蟒的袖口,自然是墨云寒。 江清婉微微怔了怔,并没有抬头,小手搭上去微微用力,跳下了马车。 落地时腰间被轻轻扶了一下,掌心的温热烫得人肌肤有些发麻。 她有些不自在的只当没注意,收回手臂走到李斗身边蹲下。 此刻莲儿已经给李斗清理干净。 一张国字脸上,浓眉紧皱,似乎正经历着什么痛苦。 她抬手用手背轻轻抵在李斗的额头上,触感微凉,并没有发烧。 她刚要收回,李斗忽地一把攥住了她的手腕,闭着双眼,情绪异常激动。 “不要杀我,不要杀我!” 李斗本就神力,江清婉痛呼一声感觉到自己的手腕都要碎了。 墨云寒一个手刀劈了过去。 李斗瞬时昏死,手也随之卸了力。 而江清婉白皙的手腕已经被握的青紫。 莲儿吓了一跳,立刻跪在地上。 “小姐,王爷,李斗不是故意的,他若清醒,就算是死也绝不会伤害小姐的。” 江清婉的手腕被墨云寒托着,她疼的厉害,实在挣不开,便也没再挣扎。 “青穗,去叫军医。莲儿,起来,我知道李斗不是故意的。” 莲儿有些担心的看向墨云寒。 江清婉沉声道,“他无权处置我的人。” 莲儿还是有些不放心。 墨云寒被这话气的不轻,大手一捞将江清婉抱起。 “本王不处置他们,处置你!” 说话间已经上了马车,布帘一落,直接欺身压了上去。 洛九急的在下面喊。 “我的图……图……” 青穗扶额。 “洛大师,您还是寻个地方休息会。” 她说完快步去找军医过来。 马车内,江清婉被攥着手腕牢牢困在身下动弹不得。 心里又委屈,又不爽。 漂亮的眼尾一片潮红。 “你放开!” “你倒还气上了?” 墨云寒心里一软,将人拉起摁在了怀里。 看着她手腕上的青紫红痕,又心疼,又无奈。 “瓷娃娃一般,就这点本事还想闯荡江湖,事事往自己身上揽,江清婉,你什么时候能明白,你若是入了这个局,便再也没有离开的机会。” 江清婉气呼呼的瞪他。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我想走,你也拦不住。” 墨云寒黑沉的眸子看着她。 “那你的师门呢?” 第195章 你露了 江清婉的身体猛地僵住。 小脸忽然冷了下来。 竟让身经百战的墨云寒感觉到一丝凌厉的杀气。 他又好气又想笑,伸手捏着她的下巴轻轻用了些力。 “你还想杀我不成?小没良心!” 说罢松了手,从怀里摸出药膏拧开,挖了一些轻轻涂在她的手腕处。 夜色已沉。 虽有火光照耀,依旧有些东西看不清。 比如墨云寒眼底晦暗不明的神色。 江清婉任由他帮自己揉搓瘀血,咬牙忍着疼,不肯吭声。 手臂被揉的热乎乎的,不似先前那般酸疼。 “好了。” 墨云寒停下动作,大手稳稳落在她的小腰上。 她此刻就坐在他的双腿上,一低头一抬头的动作间,呼吸都能纠缠在一起。 “回答我刚刚的问题。” 江清婉不自在的想挪开,却被他大力扣着腰身又往腿间摁了摁。 这个举动,几乎将身体紧贴。 江清婉窘迫的红了脸,抬眸凶巴巴的瞪了过去。 “回答什么?你再不松开,我现在就杀了你。” 墨云寒眸光灼灼的看着她,带着几分无可奈何。 “就不能跟我说一说吗?江清婉,我说过,我会护着你。” 江清婉的心口抑制不住阵阵悸动。 理智似乎要沉溺在那双黑沉的眼底。 车外忽地响起一阵高过一阵的欢呼声。 “时辰快到了,还差三条,赶紧抓啊。” 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即便墨云寒不是第二个秦明朗,诸葛门的事,也与他无关。 “我没什么要跟你说的,放我下去,我去看看李斗。” 怀里的温软被挣脱而去,墨云寒轻轻碾了碾指尖,失望至极。 军医已经检查完。 见江清婉过来,俯身行了个礼。 “王妃,他只是忧思过重,好好休息便可,不必吃药。” 说罢提着药箱走了。 莲儿急道,“李斗怎么会忧思过重?他除了吃就是练武,还会忧思什么?” 江清婉想起李斗刚刚攥着她手臂喊得那句话。 “或许是在战场上受了刺激才会如此。” 莲儿气的一拳头砸在李斗的胸口。 “都说了别逞能,非要去,被吓到了?” 江清婉也没多想。 那边苏柳儿和夜七还在比试,她不愿跟墨云寒独处,带着青穗过去看热闹。 香已经快燃尽。 夜七也已经追平鱼数,现在谁能再捉一条鱼,谁就是赢家。 可他们这番折腾,鱼儿早就跑没了影。 单靠轻功和内力击打根本捉不到。 夜七忽地狡黠一笑,迅速扒光了上衣。 “相柳兄,准备好银子。” 说着一个猛子扎了下去。 很快就从河底捉了条肥硕的鱼窜出了水面,笑的肆意张扬。 “哈哈哈哈哈,你输了。” 王昊并不知道苏柳儿是女人。 回头看了一眼燃烧的香,见还有一点,当即推了她一把。 “兄弟助你一臂之力,下水来个一箭双雕。” 苏柳儿正准备用轻功再找一找,一个没防备被推了个结结实实,噗通扎进了水里,连呛了好几口水。 狼狈的窜出水面。 她虽胸前裹了布,可一湿水还是显现出不同。 王昊捂着肚子哈哈笑。 “相柳兄看着瘦,这胸肌却不小啊。” 其他人也跟着大笑。 苏柳儿心下一惊,立刻转过身缩回水里,却被正对面的夜七看了个正着。 她气的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忽地一个漂亮的猛子扎下去,在夜七愣神之际,迅速抢过了他手里的鱼,飞掷到属于她的水桶里。 随着大鱼应声落入,香也燃尽。 苏柳儿只露出一个头,勉力浮着水,声音被水位压的都有些闷,却依旧得意洋洋。 “你输了,两百两银子,少一文,我扒了你的皮!” 岸上众人拍手起哄。 却并不知道,河水很清,因为浮水的动作,苏柳儿裹在胸前的白布已经散开,她胸前的风光被夜七看了个清清楚楚。 夜七一张脸都涨得通红。 尴尬的用手指了指,声音细如蚊蝇。 “你露了。” 苏柳儿怔住,低头一看,顿时花容失色,迅速背过身整理好,转头猛地朝着夜七攻去。 夜七没防备,被一拳砸在了眼眶上。 “你这人怎么不识好歹。” “我识个屁的好歹,今天不是你死,就是老娘亡。” 二人在水里打的不可开交。 王昊已经张罗众人去收拾烤鱼。 见到江清婉还不忘招呼。 “王妃喜欢是什么口味?我做辣的一绝,您要不要尝尝。” 经此一役,众人都对江清婉有所改观。 再加上她不仅漂亮还为人亲和,自然好感倍增。 江清婉淡淡笑道。 “那我一定要尝尝。” …… 夜里,子时三刻, 江清婉正在马车中睡得迷迷糊糊。 忽然感觉有人拽她。 睁开眼一看,竟是夜七。 青穗一直守在外面,绝不会让人随便进来。 她当即坐了起来。 “出事了?” 夜七点头。 “王妃,王爷已经疼了半个时辰,他还不许我来叫您,属下实在心疼。” 江清婉没说话,跟着夜七去了墨云寒的营帐。 营帐简易,能睡人的地方,只有一个毛毡,并不如马车上舒服。 此刻墨云寒就蜷在毛毡上面,压抑的喘息如一只独自舔舐伤口的孤狼。 狂暴,危险,却又孤寂可怜。 江清婉叹了口气。 “夜七,去外面守着,不准任何人进来。” “是!” 夜七立刻退到外面。 墨云寒听见她的声音,沙哑开口。 “我不用你管,一样死不了。” 江清婉不说话,也不靠近。 墨云寒不死心的又道,“你想走便走,我绝不拦你,不必找借口为我治腿而留下。” 沉闷的痛哼,压抑在唇边,却又故意般溢出。 江清婉依旧没有说话,也没有靠近。 如墨云寒所言,疼,是疼不死的。 有她的灵契在,他不仅不会死,修为还会攀升的很快,即便黑气和功德金光早就失去了平衡,他依旧不会因为这些东西而死。 可钝刀子割肉的痛苦,却也非常人能忍。 江清婉气恼的想看他到底能忍到何时。 蜷着身体的墨云寒却在这时抬起头来。 满是薄汗的一张俊脸,眼尾潮红,双眼委屈又倔强,美的不可方物。 被折腾的半敞开的衣襟,露出性感的锁骨。 冷白的肌肤上蒙着一层晶莹的汗珠,整个人都透着一股勾着人上前摧残蹂躏的魅惑。 第196章 艳色撩人 江清婉下意识的咽了下口水。 这男人,太危险。 墨云寒却并不自知,见她竟然别开脸,一副冷漠以待的表情,心中凉了半截。 长久以来的骄傲维系着的自尊让他无法低头。 冷着声呵斥。 “滚出去!” 新一轮的疼疯狂袭来,比刚刚更痛苦万分。 他闷哼着咬破了唇瓣,死死攥着双手,低着头,不肯再看江清婉一眼。 江清婉却在这时走了过去。 半跪在毛毡上,伸手去握他的大手。 “墨云寒,我实话告诉你,那日在玄灵山中为了救你,我几乎所有的修为都转到了你的身上。现在,我并没有法子缓解你的痛苦。同样的,也没有法子如你所愿全身而退。你还要撵我走,到底谁没良心。” 墨云寒一把将她拽进了怀里死死抱住。 汗津津的身体,胸口的心跳,跳动的很快。 滚烫的呼吸蹭在她的脖颈,小兽一般贪恋的嗅着。 “那你陪陪我。” 江清婉被他的呼吸烫的半截身体传来一阵又一阵的酥麻感,她想挣脱,却半点缝隙都挣不开。 “你的修为,有什么法子能传回去吗?用那个识海行吗?” 墨云寒低低问着,似乎抱着她真的就不那么疼了。 想起识海中发生的事,江清婉涨红了脸,艰难的摇了下头。 “不行吗?” 墨云寒又抱紧了几分。 “那要怎么办?需要我做什么,你告诉我。” 江清婉无声的翻了个白眼。 “没办法。” 如果她收回灵契,墨云寒必死无疑。 或许等找出黑气和功德圣光的源头,解开他身上镇妖的秘密,一切才能有转机。 墨云寒愣了好一会儿,忽地松开她。 额头几乎抵着她的。 “收不回去了?” 江清婉不爽的瞪他。 “你得意什么?疼死你算了。” 墨云寒低低闷笑出声。 再次将她狠狠抱在怀里。 “怎么办啊,以后,你只能依靠我了,所以王妃,对本王好一些。” 江清婉真的不想搭理他。 墨云寒开心了没一会,巨疼再次袭来。 他闷哼一声,死死忍着。 却又怕控制不住力道怕伤着人,仓皇的将江清婉推开。 “你等我缓一缓。” 他不想喊疼,但真的太疼。 江清婉看着他唇上溢出的血珠,终究还是不忍心。 认命般握住他的双手。 “我警告你,进入识海以后再敢想乱七八糟的事情,我真的会阉了你。” 双掌交握。 她凝神静气,拽着墨云寒再次跌入池水之中。 在进入识海的那一瞬间,疼痛缓解。 双腿有热气自脚底蔓延而上。 他正疑惑。 江清婉却已经开始解释。 “这和福祸相依一个道理,你难道没发现最近自己的武功强了不少吗?试试看。” 墨云寒又想开口。 江清婉再次不爽打断。 “用什么功法我怎么知道,我又不会武功。” 墨云寒想起识海之中,他所有的心理活动,江清婉都能准确读取。 当下在心中喋喋不休的开始说话。 一边运功调息,一边将这几天憋在心里的抱怨一股脑的全说了出来。 说到后边就又变了味。 什么荤话都开始往外冒。 只听的江清婉的小脸都快烧冒烟了。 “你闭嘴!调息好了没有?” “还不行,还疼。” 墨云寒老神在在的解释着。 “你不是能读到我心里的想法吗?你仔细听听我还疼不疼。” 江清婉就是因为感觉到他还没有结束,才没有离开识海。 可这混蛋,已经开始评价她的胸。 诗词歌赋都要被他玷污。 倒是半点没了矜贵王爷的冷傲,完全一副军中糙汉的模样。 再继续,竟然开始遐想同房的姿势。 江清婉再也撑不住,迅速抽身离开。 气的抬手就打。 可墨云寒却早就察觉,快速扣住她的手腕将她压在了身下。 毛毡之下有些硌人。 却远不及压着她的身体更硌人。 墨云寒委屈开口,“这不公平。” 这话气的江清婉瞬间炸毛。 “什么不公平?” 墨云寒煞有介事的解释。 “你都能看到我在想什么,可我却看不到你在想什么,不过,你的心跳还有身上的温度都告诉你,你和我想的大差不差。” 江清婉磨着牙想咬人。 “差别大了去,我才不会像你这么……这么不要脸。” 墨云寒挑了下眉角。 “嗯,我承认。” 他如此坦诚的让江清婉噎的都不知道该怎么骂。 索性闭上眼装死。 却又细细密密的吻落在她侧边的脖颈处,男人的声音哑的吓人。 “我到底什么时候能破戒。” 江清婉深吸一口气,忽地转过头冲着他展颜一笑,声音又娇又媚。 “云寒哥哥……” 墨云寒的身体猛地一僵。 江清婉瞅准机会,猛地抬膝顶了上去。 “嗯……” 突如其来的痛击让墨云寒松了手。 江清婉立刻从毛毡上爬了起来,又不爽的踹了他两脚。 “再敢欺负人,下次入识海,我就带把剪刀。” 说完转身往外走。 墨云寒坐在毛毡上,疼的脸都白了。 嘴上却又不饶人。 “这才刚刚结束,王妃就开始期待下一次了吗?” 江清婉被闪了一跟头,恼羞的回头瞪他。 烛火之后,男人姿态懒散,衣服早就松散开来,堪堪挂在肩头。 邪魅撩人,美艳如妖。 江清婉脑海中再次浮现在识海中读到的,男人扣着她的腰将她摁在书案上的艳色画面,瞬时落荒而逃。 被关押在外,连帐子都没得住的秦明朗,看着江清婉娇羞的从墨云寒的营帐里跑了出来,衣衫不整,发髻都散了,恨得是抓心挠肝。 不要脸的贱人,行军打仗还不忘承欢。 竟然还主动跑去承欢,果然是个浪荡贱货。 这是一封卷起来的密信从黑暗处丢了进来,就落在他的脚边。 他愣了一下迅速捡起死死攥着手里,悄悄看了眼几步之外的守卫,并没发现任何异常。 他藏在袖口偷偷展开,借着月色看清了上面的字。 “认罪,可活!” 落款:苏。 苏家的人? 秦明朗冷笑一声,将纸粗鲁的塞进嘴里一下一下嚼着,眼底是疯狂的偏执算计。 他不是白在兵部待了这段时日。 军需输送的流程他很清楚。 清风寨内出现的那些机关暗器暂且不论,单单那些火药,绝非一般人能够拿到。 再加上黑鸦的主子想要的那张地图,还有大隋余孽的出现,太多巧合都跟苏家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如今这封密信,印证了他所有的猜想。 以前他想攀附苏家,现在,他要和苏家好好谈谈条件! 第197章 骟了 昨夜做了一场荒诞涟漪的梦。 江清婉醒来的时候,马车已经在行走。 她呆呆的看着车顶,小脸绯红蒙着一层薄薄的汗,那双漂亮的眸子闪动着潋滟动人的春色。 她抬手扶额。 想起梦里自己对墨云寒做的那些事情,简直羞耻至极。 “你梦见了什么?” 一道低沉的男声忽然袭来,如梦中被她压在身下痴缠时低低的呻吟。 江清婉猛地睁开双眼下意识反驳。 “我没有梦到你。” 等回神,就看到墨云寒坐在她的马车内,正用一种怪异又戏谑玩味的眼神盯着她。 “原来你刚刚的反应是因为在梦里与我……” 江清婉不知道梦中肆意的时候在现实中自己是什么反应,心虚的扑过去捂住了他的嘴。 “不准说。” 墨云寒本也只是逗逗她。 可看着她绯红的脸颊,和已经红透的耳朵,眼底欲色渐浓。 也不躲闪,任由江清婉捂着嘴。 沉闷低哑的声音吻在她的掌心。 “原来王妃一直在肖想本王!” 江清婉整个人几乎骑在他身上,闻言凶巴巴的瞪他。 “没有!” 墨云寒似是而非的点了点头。 江清婉以为他信了,刚松了口气,就被他捉住小手在唇边亲了亲。 “让王妃想成这般是本王的错,本王虽不能破戒,但用其他法子帮王妃慰藉也不是不可!” 其他法子? 江清婉的脑袋里轰的一声。 昨夜糜乱的梦境清晰的浮现,她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身体竟因为墨云寒的话而抑制不住轻轻的颤抖,像一只一碰就软的小猫儿,敏感的要命。 墨云寒顿觉自找罪受。 大手扣着那截小腰,极力平复着呼吸。 这时小红忽地从外面窜了进来,裹着布帘摔在车内。 周围不少人都看向这边,又被车内缠绵的抱在一起的两个人齐齐惊到,迅速将脸扭开。 青穗慌忙整理好布帘。 可王爷和王妃一大早就憋不住在马车内亲热的事,还是很快在队伍里传开。 被拽着铁链子跟在队伍后面脚底都快磨破的秦明朗听得大为恼火。 愤恨不甘的骂了句。 “荒淫无道,不知廉耻。” 他刚骂完,一鞭子就抽了过来。 王昊骑在马上居高临下的看着他。 “你一个阶下囚还敢大放厥词,王爷王妃是恩爱夫妻,跟你有个毛的关系。你羡慕嫉妒恨也没辙,谁让你攀附苏家,丢了明珠,最后落得这个下场也是你纯纯活该。” 周围士兵齐齐嗤笑。 秦明朗恨得差点咬碎了牙。 此刻马车内,江清婉已经从墨云寒身上下来。 抱着小红胡乱的揉了一把来平复心情。 墨云寒从车内小茶几下面拿出食盒。 “先吃些东西,今日午后就能入京。” 江清婉哦了一声,倾身过去拿,手指碰到了小红脖子上挂着的圆球,不由愣了一下,立刻低头查看。 墨云寒随口问道,“你给它做的铃铛吗?怎么也不响?” 江清婉看着传音石上的“玄”字,心情有些复杂,敷衍的解释了一句,“不是铃铛,是饰品。” 墨云寒又瞧了一眼。 “有些丑!” 小红瞬间冲着他呲牙咧嘴表示不赞同。 墨云寒挑眉。 “你打不过我。” 小红气的炸毛。 低吼着身体弓起,做出要攻击的姿势。 江清婉无语的将它摁在怀里。 “老实点,再胡闹,就出去。” 小红委屈的发出呜呜声。 墨云寒却再次挑眉。 “看到了吗?她是我娘子,自然向着我。” “你也一样!” 江清婉气的瞪他。 小红闻言乐得四蹄朝天,还故意将屁股对着墨云寒。 扭完往江清婉怀里一扎,示威一般拱了拱,眼看着就要拱到江清婉的胸口。 下一刻就被墨云寒提溜着后脖颈抱了过去,毫不费力的摁在了腿上。 “我们该好好沟通一下感情。” 小红试图挣脱,却是徒劳无功。 墨云寒动作温柔的抚摸它的毛发,语气淡淡。 “有一年我带兵行军,路过一个村子,遇到一个养猪的大叔,他养的猪膘肥体壮,我与他闲聊问起秘诀,他告诉我,骟了它,断了它不该有的念头,就会听话只长肉了。” 说着低头。 “小红啊,你是有些瘦的。” 小红顿时瑟瑟发抖。 江清婉一本正经的点了点头。 “那人说的没错,骟了,就能彻底断了念头,您觉得呢王爷?” 墨云寒撸毛的动作一僵,后背一阵发凉。 抬眸难以置信的看向江清婉。 四目相对,江清婉憋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墨云寒伸手捏她的小脸,“还敢笑,真是越发的胆大。” 不用跟洛九讨论机关兵器,接下来的路程,江清婉过得异常轻松。 她发现墨云寒是个很好的聊天对象,风趣多闻,随性淡雅。 临近京城的时候,墨云寒叫停了马车。 让青穗和苏柳儿分别护着江清婉和洛九的马车先行入城。 他们要直接入宫。 临走前,江清婉拉住墨云寒的袖子小声说了句。 “小心苏家。” 墨云寒点点头,抬手理了理她额前的碎发。 “在府中等我回去。” 说罢下了马车。 李斗和莲儿也过来了,不知是行军太累,还是昨夜没睡好,两个人的精神都极差。 墨云寒也没在意,目送两辆马车离开,随即叫来夜七。 “你去趟暗卫营,拿好物证,在宫门口汇合。” “是!” 夜七拱手应下,骑上马朝另一个方向而去。 江清婉的马车跟洛九的马车在入城后就分开了。 从城门去王府,走的路都是主街。 马车刚行了半条街,就听见热闹的喧嚣声在前面响起,熙熙攘攘又吵吵闹闹。 “都让开,让开!不长眼的东西!” 训斥声不绝于耳。 江清婉的马车是淮楼找来的,没有任何标识,很普通的黑色马车。 当即就被拦了下来。 “这条街不能走,拐到别的街上去,快点!” 有个小厮拿着马鞭拦在前面,颐指气使,身上挂着县主府的腰牌,倒是不知是哪家县主。 李斗沉着脸上前,二话不说,提溜起人直接扔了出去。 那人被摔得四仰八叉,哎呦叫着坐在地上,指着李斗发狠话。 “你完蛋了,知不知道老子是谁,我是县主府的人,苏家苏县主知道吗?今天可是我们县主姑爷凯旋回京的大日子,你敢在这个时候闹事,老子抽死你!” 第198章 娇弱美人 坐在车边上的青穗乐道,“真是好大的威风,那你又知不知道,这马车里坐的是谁?” 小厮一挥手。 “我管你是谁,我奉我家县主之名,列道恭迎我家县主姑爷凯旋,闲杂人等,不得占道,赶紧滚蛋!” 青穗刚要说江清婉的身份。 后面车帘就伸出一只素白的小手,掀开半截帘子,声音温柔响起。 “我们让路。” 那小厮得意叉腰。 “早这样不就完了。” 他手里的马鞭拍在李斗的肩膀上,“傻大个子,还没有你家主人懂事,瞪我干什么?还不跪下给我赔罪!” 莲儿急道,“我们已经答应让路,你不要太过分!” 小厮却不依不饶。 “他当街扔我,损的可是我家县主的脸面,不赔罪,信不信我让你们吃不了兜着走。” 江清婉本不想闹事,毕竟天大的笑话一会就要上演,她是很愿意腾出地方,给苏玉兰表演。 可眼下,这人实在聒噪。 “李斗,既然他要让我们吃不了兜着走,那就把他的牙砸碎了让他咽下去。” 小厮哈哈大笑。 只当是她发了疯,可还没笑完,沙包大的拳头就砸了过来,一拳碎了门牙,咕咚一声连着血水真的咽进了肚子里。 他捂着嘴巴指着李斗怒目而视,漏风的嘴里说的话都不太清楚,但绝对是在骂人。 就在这时,苏玉兰坐着轿子走了过来。 前边开路的府兵气势汹汹地推搡着周围看热闹的百姓。 小厮回头,顿时大喜,立刻扑跪在地上露出了满嘴的鲜血,指着身后的马车含糊不清的告状。 “县主大人,她们不让,还行凶。” 府兵一看这架势,当即就要动手。 苏玉兰却认出了青穗和莲儿,抬手制止。 “停轿!” 随后扶着春梅的手走了下来。 小厮还等这她给出气,刚站起身,就被她一巴掌扇回地上。 “不长眼的狗东西,连九王妃都敢惹!小心她摄了你的魂,让你变成干尸!” 妖妃吸人精血变成干尸的传闻在京城中早就传来。 可这九王妃的模样,却并不是谁都见过。 闻言所有人都看向了江清婉的马车。 苏玉兰故意面露诧异。 “莫不是九王妃不在里面,本县主瞧着这马车也不是王府的马车,若王妃不在,你们身为下人,却当街殴打本县主的人,实在说不过去。” 摆明了,江清婉不露面,今日这事,就不能善了。 江清婉本想早些回府休息,这会儿反倒是来了兴致。 撩开车帘扶着青穗的手臂走了下来。 她连日行军,小脸并未化妆,略显苍白,却更显弱柳扶风之美,江南丝质的裙摆随风而展,长发如墨,被一根碧玉簪子随意别在耳后,小而精致的流苏轻轻荡着。 眸如烟波流转,唇如初春青涩盛开的娇花。 哪里有半点妖妇歹毒的模样。 围观众人皆是惊叹。 “这就是九王妃啊,长得像画里的美人一样。” “传闻果然有假,这样的女子,怕是连只鸡都不敢杀,怎么会是妖妇。” “怪不得九王爷为之倾倒,当真是国色天香。要说她害人,我倒觉得,煞神王爷更有嫌疑。” 苏玉兰听着周围的议论,心中冷笑。 一群肤浅的贱民,区区皮囊而已,等她做了异姓王妃,必让这群贱民自戳双目。 她上前敷衍的行了个礼。 “见过王妃,王爷出征多日,听闻你一直窝在宅院中不曾出门,此番来城门应该是来接王爷的,那不如一起。王爷神勇,必是剿匪成功,回城见到你,定然欢喜的。” 她是今日午后才收到的消息,说是秦明朗即将回京。 而出征之前,秦明朗曾跟她说过,这一役,墨云寒必会受挫,将会有他力挽狂澜。而皇上也有扶持他打压墨云寒之意。 对此,她曾找母亲印证过,宫里的贵妃姑姑也曾亲耳听见皇上对墨云寒的不满。 云筱然那日在茶楼说的话,更是印证了这点。 她有绝对的信心,这一次,墨云寒会惨遭挫败。 他回京后肯定憋着火,见到江清婉又岂会欢喜,说不定会当街辱骂,最好能扇两巴掌,那才解气。 她心里越是盘算越是兴奋。 正想怎么让江清婉留在这里,城门外已经传来守城卫兵的喊声。 “九王殿下班师回朝,开城门!” 她顿时大喜。 “你们这些做下人的,还不将马车移开,莫要拦了王妃看王爷的路。” 江清婉冲着青穗使了个眼色。 她立刻叫回李斗。拉着马车拐进不远处的小巷子腾出了位置。 而苏玉兰的轿子也挪到了同一个小巷子里。 四名轿夫全是鼻孔出气。 “我们县主说了,这一次县主姑爷可是要大出风头,你们就等着丢人。” 青穗呵呵两声,懒得搭理。 莲儿也无心还击,紧张的看向李斗,心里擂鼓一般。 现在的李斗,让她既害怕又担心。 可却没机会跟江清婉细说,只能等着此间事了回府之后再做打算。 外面的长街上,军队已经入城。 浩浩荡荡的战马,威风凛凛。 苏玉兰翘首以盼,原以为头马会是秦明朗,可看了一圈也没有看到他人。 周围百姓皆被骑着猎鹰一身玄色铠甲的墨云寒吸引。 大周战神之威,让不少人都跟着跪了下来。 “王爷千岁。” 此起彼伏的声音让苏玉兰越发心焦。 忍不住怒声道,“堂堂王爷,竟然以权势抢人功劳,实在过分。” 江清婉淡笑着看她。 “苏县主怎知是王爷抢功,而不是秦明朗不行!” “怎么可能,他早有计划,绝不会……” 苏玉兰差点脱口而出,却又紧急憋了回去,神色有些慌张。 江清婉微微皱了下眉。 看来战车被毁,真的是秦明朗所为。 苏玉兰既然知晓,苏家便肯定知晓。 苏巍川到底想干什么? 针对墨云寒吗? 这时人群中忽然炸开了锅。 “那后面被马拴着的人不是秦将军吗?出征前我见过的。” “什么?这将军怎么还成了俘虏?” “还真是秦将军啊,苏县主还大张旗鼓的前来迎接,真是丢人。” 苏玉兰也在这时看到了秦明朗,难以置信的踉跄两步,忽地冲到了猎鹰的前面猛地伸开了双臂。 若不是行军速度并不快,猎鹰的蹄子都能踩她脸上。 第199章 丢尽了脸面 “墨云寒,就算你是九王爷,也不能这样对待剿匪功臣。” 苏玉兰情绪失控地扬声喝问,“天子脚下,你以为自己真的能只手遮天吗?为了一个女人,你一再打压我的夫君,如今还这般凌辱于他,你到底想干什么?” 当朝九王抢了当朝二品将军的妻子据为己有,这桃色流言早就不是新鲜事。 这会儿,当事人全在,周围百姓围了一堆,面面相觑,却都不敢出声。 墨云寒骑着猎鹰,居高临下的看着她。 “本王刚刚入城,战报还未递交圣听,你怎知是我打压于他,而不是他做了违法乱纪之事?” 苏玉兰急道,“不可能,我夫君一心报国,定然是被你陷害暗算!” 墨云寒冷冷勾了勾唇角。 马蹄轻踏,手中马鞭轻轻敲着掌心。 “本王一路未走官道,未过官驿,战况消息未曾泄露半分,你却张口说是本王构陷,证据何在?” 苏玉兰心头一慌。 抬手指着队伍后面无比狼狈的秦明朗。 “我夫君走时还是二品将军,大理寺司正,现如今却是这般模样,若不是你……” 墨云寒轻哼一声打断她。 “秦明朗私自囤兵,在剿匪当日,藏有私心,欲学螳螂捕蝉坐收渔翁之利,本王未当场斩杀,已是给苏家留了颜面,你若不服,尽可入宫告状。” 他声音铮铮,朗朗而下。 周围百姓皆是指指点点。 “竟然敢私自囤兵啊,这可是诛九族的大罪啊。” “秦将军是一声都不吭,看来是真的了,苏县主还大张旗鼓地来接,这下完蛋了。” …… 苏玉兰彻底呆住。 私自囤兵这样的罪名,墨云寒若无证据绝不会随意攀咬。 再结合临行前秦明朗得意洋洋的说辞,她只觉整个人如遭雷劈。 “让开!” 一声厉喝,惊得她下意识往旁边退,脚步踉跄着直接摔坐在地上。 墨云寒踏马而过,悠然的行至江清婉身边俯身轻轻靠近,眸光深浓多情,声色撩人。 “回府等我,我办完差事就回。” 说罢再未停留,带着队伍扬长而去。 很快空旷下来的街道上,众人面面相觑。 忽有人惊叹疑惑。 “原来九王爷和九王妃这么恩爱啊,真是令人艳羡。” 一人声起,众声附和。 哪里还有人看得见苏玉兰盛装而来的风光。 江清婉却故意般,偏要将风光他移。 笑容清浅的看向狼狈起身的苏玉兰。 “苏县主说的没错,王爷见到我很是欢喜。只是可惜了县主准备的锣鼓炮竹,没能派上用场,还是拿回府中再放,毕竟从将军变成阶下囚,也不是什么值得在大众面前锣鼓喧天去庆贺的事情。” 苏玉兰的脸气的都快扭曲了。 这时青穗牵着马车已经过来。 闻言又添了把火,“王妃,县主府的轿夫刚刚在巷子里提醒我们等着看怎么丢人现眼,没想到,我们还真的看到了,是挺丢人的。” 紧随其后的死命轿夫抬着轿子面色惨白,低着头哪还有刚刚的威风。 苏玉兰不甘怒视,“江清婉,你得意什么?皇上还未对此事做决断,一切结果未可知,若是被我查到王爷构陷,我定然……” “啪!” 狠狠的一巴掌抽了过去。 青穗活动着手腕,笑的森然骇人。 “一个小小的县主,竟然敢屡次直呼我家王妃的名讳,实在该打。” 苏玉兰被抽的半张脸都肿了,难以置信的捂着脸怒斥,“你……你敢打我?” 江清婉漂亮的眸子无辜的看着她。 “苏县主背靠苏老王爷,娇纵蛮横,竟然敢带着府兵骚扰百姓,强行占道,当街拦截班师回朝的军队质问,如此粗野无状,实在有损老王爷的威名,若传到宫中,可要如何收场。你可知,民心才是天下,而非权势。” 说罢似无奈的轻轻叹息了一声,扶着青穗的手臂上了马车,很快走了。 周围百姓却是被她最后一句话激荡起阵阵涟漪。 有几个刚刚被苏玉兰的府兵推倒碰伤的人,顿时安耐不住。 “这可是城门长街,何时成了县主府的官道,倚仗权势横行强占,当我们百姓为刍狗不成。” “苏老王爷也曾为大周披肝沥胆,怎地就教养出这样的孙女。我们日日供奉,缴纳税收养出来的贵人县主,却这般凌辱我们,太过分了。” “还我们公道,还我们公道!” 人群激愤愈演愈烈。 苏玉兰气的咬牙切齿。 “一群贱种杂碎,也敢欺辱到本县主的头上,你们还愣着干什么,给我打,打死了算本县主的。” 此话一出,百姓更加气愤。 场面彻底失控,县主府的府兵正要动手,程氏匆匆赶来。 “住手,都给我住手!” 苏玉兰正在气头上,哪里肯这么丢脸的收场。 “母亲,只是一群贱民……” “啪!” 程氏一巴掌呼了过去,苏玉兰的另一边脸也肿了起来。 “混账东西,你还嫌丢脸丢的不够吗?立刻滚回县主府,再敢胡闹半分,我立刻让你祖父遣送你出京,这辈子你也别想再回来。” 苏玉兰捂着脸死死咬着牙。 她不明白,为什么连母亲也不站在她这一边,非要看着她颜面扫地,被所有人嘲笑。 她心里恨得要死,被春梅拉着快速上了轿子。 程氏强压心头怒火,冲着周围激愤的百姓微微颔首。 “诸位,今日之事,是小女的错,我代她给诸位致歉。” 高高在上的贵妇人忽然给他们道歉,百姓顿时都有些惊住,情绪也瞬间被安抚下来。 已经走远的苏玉兰回头看着这一幕,恨得眼眶通红。 等回到县主府,她径直去了柴房,抓起门边挂着的鞭子,猛地踹来了房门。 被锁在里面的张氏吓得一哆嗦。 见她进来立刻谄媚讨好,“儿媳妇,我真的知道错了,你先放我出去,明朗回来我绝不告状。” “啪!” 苏玉兰二话不说一鞭子抽了过去。 心中的怒火再也压制不住。 “贱人,一群狗杂碎,一个个全欺负到我的头上来,我让你们都不得好死。” 她手里的鞭子不停。 抽的张氏嗷嗷惨叫着满地打滚的躲。 可柴房本就窄小,又哪里躲的过,很快身上就见了血。 张氏疼的厉害,顿时破口大骂。 “等我儿回来,我定要让他休了你这悍妇!” 苏玉兰顿了顿,心中恨意更浓。 “秦明朗这个废物,最好死在宫里!” 第200章 李斗不是李斗 江清婉的马车刚到王府,宋玉书就来了。 显然城门口的事情,她已经听说。 “秦明朗的事,是真的?” 江清婉点点头,“这几日府中可有异常?” 宋玉书随着她往后院走。 “没有,风雅筑那边很平静,云筱然倒是过来问询过几次,都被我打发了,她并不知道你去了清风寨。” 江清婉刚走过石亭,忽地就停下了脚步。 莲儿怀里的小红也在这时警觉地窜了下来,四处嗅着。 青穗已经飞跃到屋檐上查看。 骤然紧绷的气氛让宋玉书心中一惊。 “怎么了?” 江清婉抬手轻轻碾了碾指尖的风。 花香是暖的,阳光也是暖的。 可这风中,却又一丝很浅很淡的寒意。 “有谁来过后院?” 宋玉书摇头。 “我特意叮嘱过府兵,不准人擅闯。” 这时青穗落回她身边。 “王妃,没人。” 小红却朝着一个位置,刨起了土。 速度极快,不一会就扒拉出一道黄符,张口要吃,凑近了却又极其嫌弃的呸了一口,用爪子扒拉到一边。 莲儿过去想捡起来,却被江清婉叫住。 “别碰。” 说话间她已经上前,俯身看着那道符,只见上面萦绕着一层血色红光。 “巫蛊降头?” 玄门道术中有一旁支。 结合了西域巫蛊之术,与邪修类似,手段却更为毒辣。 宋玉书显然曾听说过,闻言脸色大变。 “是降头师吗?到底是何人要害你?” 江清婉凝了一丝灵气笼罩在符纸之上,让莲儿重新埋了进去。 莲儿不解。 “小姐,这东西害人,为何还要埋回去,不如烧了。” “烧了,那人便知道了。” 江清婉淡淡看向四周。 随着符纸被重新埋进去,周围飘荡着的阴气也淡了不少。 敌人在暗,还不是打草惊蛇的时候。 宋玉书不放心。 “清婉,你还是搬去前院住,府中人多,不好动手,也安全些。” 江清婉这一次没有拒绝。 “那就劳烦夫人帮我收拾个院子。” 宋玉书笑着打趣。 “你与云寒已经赐婚,自然要住在正殿,前些日我张罗了不少成婚的物品,正好合用。我现在就让人铺上,你收拾一下,今晚就搬过去。” 她喜滋滋的转身走了。 江清婉还在想事情,等回过神来,哪里还有她的影子。 现如今,她修为全在墨云寒的身上,与他同住是最好的选择。 只是那人…… 她又想到在识海中的荒淫,小脸不由红了红。 莲儿埋了符,才终于找到机会跟江清婉独处说话。 “小姐,李斗……不太对劲。” 江清婉愣了下。 回头看向角落里沉默的收拾着东西的李斗,并未在他身上看到任何邪祟之气。 “他怎么了?还没恢复吗?” 莲儿不知该怎么形容,急的有些抓耳挠腮。 “小姐,奴婢说不清楚,就是他的眼神,眼神很吓人。” 江清婉又看了一眼李斗。 无比确定,他并没有沾染任何不好的东西。 就在这时,李斗抬起头看了过来。 江清婉还未收回的目光与之相撞,心下顿时一凛。 那人……不是李斗。 或者说,不是曾经的李斗。 莲儿见她不说话,心中更加焦急。 “小姐,他是不是被鬼附身了啊?从那天掉进河里之后,奴婢就一直觉得他阴森森的,会不会是水鬼找替身?那李斗……李斗是不是还在那个河里?” 她越说越心惊,声音都在抖。 江清婉没理她,扬声唤道,“李斗,你过来。” 李斗听话照做,低着头杵在一步之外。 “小姐。” “抬起头来!” 江清婉平静的注视着他,距离近了,她依旧没感觉到任何不对,可那双眼睛,却大有问题。 “你是不是想起了什么?” 既然不是被夺舍,那么恢复了神志便是唯一合理的解释。 李斗的眼底闪过一丝犹豫,抿着唇没有说话。 江清婉心中却已经明了。 “你是我捡回来的,并没有卖身契,你随时可以离开。” 莲儿一听顿时急了,噗通一下跪在了地上。 “小姐,您不能放弃他啊,求您不要撵他走。” 江清婉叹了口气。 “莲儿,我并没有撵他走,只是给他一个选择,每一个人都有自己选择自己要走的路的权利,你也一样。若他日你有不得不离开的理由,我也不会拦你。” 莲儿听得一知半解,抬头看向李斗。 李斗此刻依旧垂着眸子,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是垂在身侧的手死死握着。 莲儿不知他心里在想什么,急的去拽他胳膊。 “你说话啊,小姐待你这么好,你有什么难处不能跟小姐说啊。” 李斗僵着身体,依旧一言不发。 见他如此,江清婉也没有再追问。 “我还是那句话,在我这里,你是自由身,想好了告诉我一声便可,下去。” 她摆了摆袖子。 一页宣纸从袖中滑落,墨汁印染出来的半截鬼面,让李斗大惊失色,迅速捡起展开。 他从来不会做这么无状的举动。 莲儿都惊了一下,赶紧去夺。 “小姐的东西不要随便看。” 李斗却无比激动的将纸展开冲着江清婉喊,“这是什么?你告诉我这是什么?” 他太过激动。 青穗担心他会伤到江清婉,立刻跑了过来警惕的挡在前面。 江清婉看了看纸上的鬼面,又抬头看向睚眦俱裂的李斗。 “这是清风寨老街长家里供奉的鬼面石像,若我没有猜错,这东西,应跟大隋有关。” 李斗的双眼猛地睁大。 “大……大隋?” 莲儿已经将纸抢了过来,小心叠好递给江清婉。 “小姐,您别怪他,他脑子坏掉了。” 李斗喃喃自语,嘴里念叨着大隋,忽地抬手猛地砸向自己的脑袋。 用力极大。 莲儿吓坏了,抬手去拦,却被他直接甩飞在地上。 青穗立刻上前,一个手刀,李斗瞬时昏死过去。 “他这是怎么了?” 江清婉没解释,将手中的鬼面石像图塞回腰间。 若这石像真的与大隋有关,李斗的异常,或许也是因为大隋。 “先将他扶到石亭内休息,等他情绪平复我再问问。” 第201章 如何将军 程氏回到程府,脸色难看至极。 程楠正在院子里逗着鸟,见此,赶紧将鸟笼塞给小厮让他离开,这才笑眯眯的过去扶她。 “夫人莫急。” 程氏的火气哪还压得住,一巴掌呼在了他的身上。 “我能不急吗?秦明朗那个蠢货,竟然敢私自囤兵,他这不是找死吗?我刚去见了王府,想见见父亲,却被拒之门外,这个坎,怕是过不去了。” “还有你那个闺女,和秦明朗一样的蠢!竟然大张旗鼓的带人去城门口迎接,真是不知死活,丢尽了脸面。” 她越说越气,又使劲拧了程楠一把。 “你倒是想想法子啊,实在不行,让兰儿尽快跟秦明朗和离,总好过和他一起去死。” 程楠疼的呲牙咧嘴,却也不敢躲。 “夫人,事情还未到如此糟糕的地步。” “还不糟糕?我看你就是心大!”程氏气的咬牙,片刻后又看向程楠,“你是不是有法子?” 程楠扶着她坐在石亭中,这才道,“老王爷的心思,咱们不要乱猜,若咱们女婿真的在劫难逃,被九王爷死死咬住,你觉得苏家真的能独善其身吗?” 程氏怔了怔。 旁人只知程楠靠着祖荫的几间铺子活着,是个十足十的闲散人,不务正业,毫无建树。 可鲜少有人知道,程楠的父亲,曾是苏巍川的心腹军师。 当年大隋与大周大战之前,是苏巍川授意,让程氏嫁给了程楠,本想共赴辉煌,成就霸业,可谁知程父却在那一场大战中惨死。 苏巍川只给了银两补偿,却拒绝了程楠子承父业。 为此,程氏跟苏巍川闹过几次,反倒是让父女关系变得更差,更引得大房嘲讽,全当是她品性不端,跟军师的儿子私通,才不得不下嫁。 程氏吃了哑巴亏,这些年也憋着口气。 才会与苏玉兰一般,一心想要出人头地。 夫妻数十栽,没有人比程氏更清楚程楠与程父一般,都有一颗七巧玲珑心。 她稳了稳情绪,拉着程楠的手追问。 “你是谁,秦明朗做的所有事情,我父亲都知晓?” 程楠浅浅笑道,“夫人,京城诸事,又有哪一件能瞒得过老王爷?” 程氏沉思片刻,恍然大悟。 “我明白了,大姐的儿子和夫君,在军中已有建树。可在军政之中,想成就和父亲一样的地位,九王便是这肉中钉眼中刺。他这是拿秦明朗当枪使啊。这么多年了,父亲到底当我和一脉是什么?随手可弃的棋子吗?当年如此,现在亦如此!” 她气的眼眶通红。 程楠眼底闪了闪,安抚的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背。 “夫人,我倒觉得,此事也非全然是坏处。若女婿能窥探其中一二,倒是能趁势反击,说不定,效果会很好。” 程氏急道,“若他蠢笨不能窥探一二呢?岂不是死局?” 程楠耸耸肩。 “若他当真蠢笨至此,为夫支持夫人所言,让兰儿与他和离,如此蠢人,实在担负不起夫人和兰儿的大志。” 女子和离岂是随便能为的事,更何况苏玉兰和秦明朗二人的婚事本就被人多方诟病。 “不行,我得去见见秦明朗提醒一二。” 她说着就往外走。 程楠伸手拦她。 “九王押运直入宫门,你岂能见到?” 程氏却挣开。 “三妹在宫中尊为贵妃,总能想到些办法,你莫要管了。” 说罢招呼丫鬟叫了马车迅速出了府。 程楠看着她的背影,很轻很轻的勾了下唇角。 “苏家这水啊,也该搅一搅了。” …… 夜幕渐沉之时,墨云寒才从皇宫中出来。 夜七早就憋不住。 “王爷,皇上摆明了要保姓秦的,若是这都给他逃脱了,岂不是便宜了那厮。” 长长的宫墙外,侍卫无步一岗,森严威慑。 夕阳的余晖早就消散无踪,只余下斑驳的光影落在城墙上。 照的砖石明暗交错,像极了干涸了太多年的血。 墨云寒脚步未停,闻言轻哼了一声。 “战车,火药,铁器,弓弩,每一条线索,皆出自兵部。你觉得区区一个秦明朗,入职不过月余,便能完全掌控六部之一?” 夜七愣了一下。 “王爷您说的是苏……” 他看了眼四周,没敢直呼名讳。 墨云寒也没点破,眼中噙着几分玩味冷漠。 “比大隋机关营更精巧的机关武器,大周军政核心的兵部,本王也很期待到底是大周的太平江山重要,还是那座龙椅的唯我独尊的权势更重要。” 夜七没听懂。 只是有些不甘心的嘟囔。 “那我们抓秦明朗入京,岂不是白抓了?” 墨云寒有些嫌弃的瞥他一眼。 忽然有些想念江清婉。 若是她,定然知晓,引蛇出洞并不在诱饵,而在于蛇。 秦明朗本就不是这场对弈的那个“将军”! …… 回到王府,墨云寒直接去了后院,却发现只有莲儿一人正抱着一个小包袱正往前院走。 “王妃呢?” 莲儿赶紧行礼。 “见过王爷,王妃搬去了前院正殿,说床上的纱幔不好,让奴婢来取这边的纱幔过去换掉。” 墨云寒的表情有些控制不住,冷峭的唇角不自主的往上翘起。 “嗯,知道了。” 说罢率先大步去了前院。 正殿的庭院内。 各处的灯笼已经高高挂起,本来肃穆冷情的院子,此刻热闹非凡。 舒雅院的丫鬟小厮全都来了,正张罗着布菜。 郑成业也被宋氏放了出来,此刻正拘谨的杵在一旁。 见到墨云寒进来,立刻跑了过去。 “堂哥。” 众人齐齐行礼。 “王爷!” 墨云寒随手摆了摆,抬眸扫过四周却并没有看到江清婉。 正疑惑,就见宋玉书和江清婉挽着手从殿内走了出来,有说有笑,甚是亲密。 墨云寒的唇角再次勾起,低咳一声,迎了上去。 “舅母,怎么想着来我院内设宴?” 宋玉书笑着打趣。 “你也是要成家的人了,以后这院内的事情,我自然要跟王妃商量,哪里用得着你出主意?” 墨云寒这才将眸子落在江清婉的身上。 虽压着情愫,可炙热之感,却又如实质般牢牢紧锁。 江清婉被他看得浑身不自在,抬眸瞪了过去。 却又不自知地带着几分娇嗔,几分小女儿家的羞赧。 那张绝美的小脸,让人爱不释手。 墨云寒下意识抬手,却在这时,院门外传来小厮的高呼。 “云姨娘到。” 第202章 你有何冤 热闹的气氛戛然而止。 唯有郑成业甚是开心。 “筱然姐。” 云筱然穿着粉紫的裙褂,挽着妇人的发髻,露出白净的脖颈和胸前特意挤压过的饱满。 风情万种的盈盈行礼。 “云寒哥哥。” 墨云寒的脸色瞬间冷了下来。 “今日设宴,是为王妃迁入正殿而设,你身为姨娘,未得宣召,擅自来此,是嫌那十杖打的轻了吗?” 云筱然似受了惊吓般缩了缩,更显我见犹怜。 江清婉走到墨云寒身边浅笑解释,“是我叫她来的。” 墨云寒皱眉低头。 “为何?” 这女人不会又想将他推出去? 她若敢,今夜他定然…… 江清婉并没有注意到墨云寒眼底的变化,忽地抬手挽住了他的手臂,眸光看向云筱然,一身素雅,却似贵气天成,即便站在墨云寒身边,仍毫不逊色。 “云姨娘虽只是姨娘,却是太后所赏,今日我正式搬入正殿,筹备与王爷的大婚,她理应在场,祝我们一杯酒。” 说话间,她的眸子扫向云筱然的身后。 此番跟来伺候的,依旧是李嬷嬷和一个贴身的丫鬟,并无其他陌生面孔。 她将目光收回,再次落在云筱然的身上。 每一个降头师,都有自己特有的生蛊。 和识海一般,是修行的根本。 而这种生蛊的气息,随着修为的增加,是可以完全掩盖的。 不过现在云筱然身上,多了一层不属于她的气息。 很阴,如一层浅浅的黑气,萦绕在她的腰腹部。 这也是让江清婉最奇怪的。 为什么会是腰腹部? 云筱然被看得心中发虚,故意将手挡在小腹位置再次盈盈拜了拜。 “云寒哥哥,筱然真的知错了,以后会谨言慎行,做好本分,好好服侍你……还有王妃姐姐。” 她不甘的看着二人亲昵的身影。 眼底的恨意却也是转瞬即逝,将表面的乖巧做到了极致。 郑成业心疼不已。 “表哥,你不要再难为筱然姐了。” 宋玉书气的压不住火。 “有你表哥和表嫂在,哪里有你说话的份,给我滚过来。” 郑成业被关了好几日,连第一阶段的会考大比都错过了。 他将这一切都怪在江清婉的身上,气鼓鼓的跺了跺脚。 可有墨云寒在,他也不敢造次,只能乖乖回到了宋玉书的身边。 气氛凝滞尴尬,江清婉却并不在意。 招呼众人落座,竟亲自给云筱然斟了一杯酒递了过去。 “说祝辞。” 云筱然还在想尽浑身解数,计划着今夜怎么将墨云寒骗去她的风雅筑,闻言愣了愣。 江清婉挑眉。 “莫不是云姨娘并不祝福我跟王爷?” 云筱然心里恨不得将酒泼在江清婉脸上,可却又不得不忍耐。 恭敬接过,故意冲着墨云寒福了福身,那个高度,那个距离,胸前风光展露无疑。 “筱然祝愿云寒哥哥此生幸福顺遂。” 说罢就要饮酒,墨云寒却忽地道,“说错了。” 云筱然愣住。 江清婉却在看那杯酒。 一个没注意就被墨云寒给抱了起来直接摁在了腿上。 “你干什么?” 她微微皱眉挣扎,墨云寒却忽地唧一口亲在了她的脸蛋子上。 异常响亮。 “云姨娘应该祝愿本王与王妃琴瑟和鸣,鸾凤和谐。” 云筱然差点咬碎了牙。 气的五官都有些扭曲。 江清婉无语。 要说杀人诛心,谁能有这男人会。 她没再挣扎,乖顺的往他怀里一靠。 又娇又媚。 “云姨娘还是快些说罢,你若不说,还不知他要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这么多人在,我的脸皮可受不住。” 云筱然的胸口剧烈起伏。 咬牙切齿的勉强扬起小脸,却因为太过紧绷,比哭还要难看。 “云寒哥哥的愿望,便是筱然的愿望。” 说完似再也撑不住一般,仰头将酒喝干,眼泪也随之滚落。 谁见了不心疼几分。 郑成业都已经快憋不住了,疼惜的恨不得过去扶她。 云筱然却痴痴地看着墨云寒。 期盼着得到一丝垂怜疼惜。 可墨云寒此刻正跟江清婉斗智斗勇。 一个想逃,一个不准,哪里有时间去看她的楚楚可怜。 云筱然恨得眼角都红了,只得自己站起来期期艾艾的抹着眼泪坐在椅子上,状似无意的看了眼郑成业,故意摆出一副欲哭无泪的哀怨。 郑成业更觉心疼。 刚要帮她说两句话,就被宋玉书一把拽住。 威慑的目光扫过来,带着警告。 郑成业气鼓鼓地晃了下身子,却没敢再开口。 云筱然拿起筷子正准备给墨云寒夹菜,江清婉忽地道,“你怎么还不走?” 嗒。 夹在筷子中的糖醋小排掉在了桌子上。 云筱然难以置信的看着她。 已经是忍无可忍。 “王妃,我已经祝了酒,您还要欺负我吗?” 江清婉拍开墨云寒的手坐回椅子上,眸色悠然。 “是啊,你已经祝了酒,为什么还在这里?莫不是还想吃饭?那不行,我看见你就犯恶心,下去。” 她摆摆小手。 如遣散侍奉的丫鬟小厮。 云筱然肺都要炸了。 “云寒哥哥,你看看她……” 不等她告完状,就被墨云寒冷冷打断。 “王妃的话你没听到吗?一个姨娘本就没有与本王同桌的资格,还不滚?” 云筱然愤恨难平。 “云寒哥哥,她故意戏耍我,我可是太后……” 墨云寒冷笑一声。 “你央求太后以姨娘身份入府的时候,不是应该猜到会有这个结果吗?你若不喜,尽可求了太后出府,一个姨娘,连和离书都用不上。无人拦你。” 云筱然只觉自己所有的算计全都被剥开摆在了明面上。 郑成业再也憋不住。 他站起身道,“筱然姐,我支持你,你是尊贵的县主,何必因为情情爱爱自贱身份。堂哥不爱你,你回县主府便是,也免得再受这般委屈。” 旁人不说,云筱然还能有个台阶下。 如今被郑成业直接喊了出来。 她只觉双脸滚烫,随即噗通一下跪在地上,做最后的挣扎。 “云寒哥哥,那日我入府,整个长安街的人都看见了,我若是离开,旁人怎么看我?还不如我一死了之。” 墨云寒漠然的看着她。 “这不是你自己求来的结果吗?你有何冤?” 云筱然顿时噎了个半死。 第203章 死脑筋 回到风雅筑, 云筱然将能砸的东西全砸了个遍。 木真平静的看着她。 等她发泄完后才道,“县主,您现在所做的事,只能是无用功,您今日去正殿前我就说过,您去,是自取其辱。” 云筱然恨恨的猛拍桌子。 “墨云寒已经回来了,你不是要帮我达成所愿吗?还不动手!” 木真看了眼她的肚子,神情诡异的笑了一下。 “这几日,你安分等着便是。” 她说完转身走了,根本理都不理身后发脾气的云筱然。 李嬷嬷让丫鬟将地面收拾干净,扶着云筱然往内室走。 “县主,您稍安勿躁,您想想今日城门之事,苏县主肯定比您更安耐不住,何不等她冲锋陷阵,咱们再坐收渔利,您这样闹,王爷只会更偏袒江氏那个小贱人,越到这个时候,您应该越表现的不争不抢,方为上策。” 云筱然瞥她一眼,情绪却是稳定了不少。 “我就是看不得那个小贱蹄子得意,一个下贱的下堂妇,也不知道被秦明朗玩过多少次了,王爷竟然当成宝,气死我了。” 她忽又想起什么,拉住李嬷嬷的胳膊问,“宫里可有消息传来?” 李嬷嬷小声道,“皇上将秦将军暂押天牢,但并未降罪,应还有转机。老奴觉得,苏家肯定出手。” 云筱然冷笑一声。 “那就看看苏玉兰的本事。” …… 用过膳之后,宋玉书就带着郑成业走了。 回到听涛小筑后,宋玉书屏退了小厮,语重心长道,“成业,有些事,母亲不愿你知晓,是想护着你一片赤子之心,可你实在是黑白不分,再这般胡闹下去,怕是要惹出祸端。” 憋了一顿饭的郑成业此刻再也压不住火。 “娘,我知道你想说什么?无非就是筱然姐做了什么错事,让我不要护着她。可是娘,我跟筱然姐认识了这么多年,我很了解她,她只是喜欢堂哥而已,仅此而已,你们是不是对她太过苛责了。” 他抬手指了指外面。 “整个王府的人,随便一个下人,都敢嘲笑她,她是县主啊,是英烈之后,是该被我们敬重的,你们这样诋毁欺辱她,能心安吗?” 宋玉书此刻是万分后悔没有早点跟郑成业说清楚云筱然做的那些事情。 如今再解释,反倒真的成了众人污蔑构陷。 郑成业烦闷的坐在书桌前。 “娘,我已经不是以前的小孩子了。经历上次的事情以后我想了很多,太学院内常有人议论朝局,过去,我也只是听听,偶尔借鉴两句摘抄于政策论中,可并未入心。上次朝堂对峙,让我明白了你们为什么排斥筱然姐,因为筱然姐的背后是太后,是皇上……” “成业!” 宋玉书紧急叫停他,神色异常凝重。 “你胡乱想这些东西做什么?” 郑成业却并不认为是自己多想。 “娘,您劝劝表哥,筱然姐虽是太后教养,可她是真的喜欢表哥,若表哥真的不能做她的良人,还请给她一个好的归处,莫要如此待她。” 宋玉书气的想抽她。 “你知道什么啊?是她在明知你表哥请旨赐婚后还要太后赐嫁,坐着太后的銮驾带着凤冠上门逼婚,是她屡次要害人性命,被戳穿后仍不思悔改,是她……” “娘!” 郑成业气的跺了跺脚。 “她为什么非要自取其辱,不就是因为江清婉妖妇之名吗?她是担心您和表哥的安危才忍气吞声,您也是女子,怎么也不理解她?” 宋玉书捂着胸口,指着他半天说不出话来。 “你明日就给我回太学院中,我会跟首院交代,没有我的允许,你不准请假回家,府中诸事,你不准再理,否则,我就送你回你外祖母家,莫要再回京。” 说完她拂袖而去。 却并未注意到,一个小纸人趴在听涛小筑的墙上,将这一切都听了去。 …… 正殿的庭院内, 丫鬟小厮已经将院子收拾干净。 江清婉坐在李斗搬来的藤椅上,轻轻晃动着小脚,眸光懒懒地看着天空,淡蓝色的衣裙,衬着小小的一团。 脚边位置,蜷着一只火红的狐狸,不是摇着尾巴假寐。 书房内,墨云寒正在处理军务。 抬眸间,从敞开的窗子正好能看到这一幕。 莫名觉得安宁。 这时莲儿端着茶具,李斗端着茶炉一前一后地走了过来。 “小姐,宋夫人送的花茶,您尝尝?” 江清婉还在看着天空,零星的星星已经从夜幕中冒了出来。 闪烁着淡淡的光芒,忽明忽暗。 紫微星被乌云遮住,连一点光芒都看不到。 江清婉心里叹了口气,摆了摆小手道, “搬两个小凳过来,你们陪我一起品品。” 李斗放下茶炉,闷声照做。 炉火烧的滚烫。 茶壶咕噜噜冒起了白烟,莲儿正要冲茶,江清婉忽地坐了起来。 “我来。你们这一路跟着我,也辛苦了。” 莲儿怔了怔。 “小姐,您怎么说话怪怪的?” 江清婉笑道,“我正心疼你们,想着给你们的月银加一加……” “加!”莲儿开心的起身福了福,“多谢小姐体恤。” 江清婉嗔怪的看了她一眼,给他们各人倒了一杯。 “尝尝。” 莲儿端起,见李斗不动,忙用肩膀碰了碰他。 李斗回神,猛地将茶盏端起一饮而尽。 “李斗,烫!” 莲儿急的阻止却没来得及。 李斗被烫的呲牙咧嘴吐着舌头一阵哈气。 小红无比嫌弃的看了一眼。 屁股一扭,调转了个方向,忽地发现了什么,整个人都变得精神起来,四蹄一蹬朝着屋脊的方向飞跃而去。 江清婉瞥了一眼,并没有去管。 看着莲儿用帕子帮李斗擦拭,没两下忽地身体晃了晃,一头扎进了李斗的怀里。 李斗吓了一跳,手忙脚乱的扶住她,紧急的去看江清婉。 “别喝,有毒。” 江清婉的眼神,和小红的眼神如出一辙。 “这是我沏的茶,我又没准备自杀。” 李斗愣住,又低头看了看莲儿,见她小脸红润,只是睡着了,顿时松了口气。 “小的先送她回去。” “不急!” 江清婉抿了口茶,花香四溢,新鲜采摘炒制,的确是佳品。 李斗的身体明显僵了僵。 低着脑袋不敢去看江清婉。 江清婉将茶盏放下,目光落在他身上并没有去猜。 “跟我说说,你在何处见过那鬼面石像。” 第204章 斗法小纸人 李斗的呼吸骤然重了几分。 姿势却始终没有动。 江清婉倒也不等他开口,继续说道,“鬼面石像应是大隋之物,你若认识,应当……” “我不知道。” 李斗忽然抬头,似被踩到了尾巴的猫,神情异常紧张,“我……我真的记不得了。” 他说完又快速把头低下。 犹豫了好一会儿才再次开口。 “在清风寨里,我看到了好多血,脑子就开始疼,后来,就出现了很多模糊的画面,听到了很多很吵的声音。到处都是血,我……我很害怕。” 他的身体抑制不住轻轻的发着抖。 “那个石像,我在记忆中看到过,但是我不记得它代表什么,我真的,真的看不清楚。” 江清婉知道,他没有说谎。 当初救他回府,江清婉找了钟元给他看过。 他的脑袋受过重击,又受了很大的刺激,因而神志不清。 她问过钟元可有复原的可能。 钟元给她的回答是除非场景重现。 但谁也不知道李斗受刺激的场景是什么,又如何能重现。 可李斗受伤的时间跟大隋和大周那场大战的时间并不符合。 一时间,江清婉也想不出,到底还有什么大战跟着鬼面石像有关。 她敛下心神,抬手轻轻拍了拍李斗的肩膀。 “既然想不起来就不要再想,如果老天想让你知晓前尘往事,一定会给你机会知晓,在这之前,你想再多也没有用。” 李斗红了眼眶。 抿着唇半天憋出一句话。 “我怕连累小姐和莲儿。” 江清婉轻轻笑了笑。 “若是为此纠结,那大可不必。你和莲儿是我的人,只要你们不走,没有人能撵你们走,记住了吗?” 李斗慌了许久的心,终于缓缓落下。 他重重的点了点头。 江清婉摆摆小手。 “带莲儿去休息,若再想起什么,直接跟我说,不要自己钻牛角尖。” “好。” 李斗抱着莲儿站起身,朝着江清婉鞠了一躬。 他刚离开,小红就窜了过来,将一个小纸人啪的一爪子拍在了地上,却又很快松开,等那小纸人颤颤巍巍地站起来想跑,它却再次扑过去一爪子拍死。 如猫玩老鼠一般戏耍,偏偏就不弄死你。 风雅筑的小院里,木真都快被折腾吐血了,愤怒的再次施法。 小红刚一松爪子,小纸人忽地继续跃起。 速度比之前几次快了很多,小红一爪子没捞到,呲着牙发出低吼飞窜而去。 没几下就又追上,啪啪连拍了好几爪子。 那小纸人的脑袋都给拍裂了,蔫蔫的在地上挣扎了几次,头一歪,彻底没了动静。 此刻的木真被闪的一个踉跄,气息一阵翻滚。 眼中黑瞳覆盖,转瞬即逝。 她深吸一口气冷笑一声。 “这女人,果然有些本事,那就让我再试试你到底有几斤几两。” 她并不知道,出手的,会是一只狐狸。 剑指虚空环绕,腰间束带内再次探出两个小纸人,闪身飞了出去。 小红用爪子扒拉着碎掉的纸人很是不爽。 江清婉又窝回躺椅上。 “谁让你不收着点力,没得玩了。” 小红呲着牙准备将小纸人吃掉。 江清婉忙提醒了一声。 “降头师的东西别吃,小心拉肚子。” 小红被呛得打了个喷嚏,耷拉着脑袋正准备趴回江清婉身边,忽地耳朵一抖,再次朝着屋脊方向飞跃而去。 江清婉朝这个方向看了一眼,憋不住想笑。 一回头,眼前却落下一片阴影。 墨云寒单手撑在藤椅的边上,俯身看着她,逆着月光的脸神色晦暗难测,冷峭的唇噙着笑,低沉的嗓音说不出的温柔。 “在跟它玩什么?” 江清婉顿时乐开了花。 俏皮狡黠的眨巴眨巴眼睛。 “在玩捉老鼠的游戏。” 墨云寒被她的笑容晃得心痒。 握着藤椅边缘的手指不由紧了紧。 “老鼠在哪?” 从清风寨回京的路上,江清婉跟他聊得很好。 彼此之间关系拉近很多,而且她发现,有些话,似乎也只有跟他能聊。 当下并未隐瞒。 “王府进来了一只老鼠,我还没找到在哪,不过饵料已经准备好,她应该很快出现。” 墨云寒微微皱了下眉。 “冲你来的?” 江清婉微挑了一下漂亮的眼尾。 “你不会真以为我没了修为就会任人宰割?” 墨云寒没说话,眸光灼灼的看着她。 她还是不习惯他这种眼神,抬手轻轻推了推,顺势坐起。 “喝茶吗?味道还不错。” 墨云寒收回目光,坐在了刚刚李斗做过的小凳子上。 那么大个身形,莫名显得有几分委屈。 江清婉心有不忍。 拍了拍身侧的位置道,“你坐这边。” 墨云寒眼底闪过一丝笑意,却故意道,“坐那边喝茶就不会被你迷晕吗?” 他话中有话,显然刚刚莲儿突然昏睡过去他是看到的。 可江清婉却又听出另一层撩拨。 抬脚踹在他的小腿上。 “你爱坐不坐。” 墨云寒这才低低笑了出来。 坐在她身边,看着沏茶递到他手边。 却是连那只小手一起握住。 “我说过,任何事,你都可以依靠我,我会护着你,这个承诺,永远都不会变。” 掌心的温热烫的手臂都有些发麻,江清婉快速抽回。 “知道了,我很惜命,用不着你提醒。” 墨云寒将茶盏凑到唇边轻轻喝了一口。 香醇清甜,更适合女子去饮。 他握在手中没再继续,顿了顿还是忍不住问道, “江清婉,你怎么不问问秦明朗是如何被处置的?” 江清婉瞥他一眼。 “这一次还死不了,他的寿数还有起伏。” 墨云寒不由好奇。 “那我的寿数你可算得出?” 江清婉摇头。 “没算过。” “为何不算?”墨云寒略有些不爽,“我现在是你的夫君。你给秦明朗算不给我算?” 江清婉无语的瞪着他。 “你很想死吗?” 墨云寒噎了一下。 这时小红从屋脊上飞落而下。 一爪子一个,啪啪将两个小纸人摁在了地上。 得意的翘起尾巴,忽地转过大脑袋,咧着嘴冲墨云寒笑,笑得甚是不怀好意。 墨云寒还未反应过来。 忽然小红抓起两个奋力挣扎的小纸人,直接扔了过来。 墨云寒还以为它要扑过来,刚要伸手接,忽觉两道阴寒之气扑面而来。 不等他回神,两个小纸人就已经爬上了他的肩膀。 似乎嗅到了什么对他们有着极致吸引的气息,动作灵活如小鬼一般,贪婪的竟顺着他的领口方向试图钻进去。 第205章 王妃才是第一位 墨云寒只觉那股阴寒之气往皮肤里钻。 不等他有所行动。 两个小纸人却又似受到了巨大的惊吓,连滚带爬的从他领口滚落,飞奔着往天上窜。 下一刻,又被小红一爪子拍在摁在地上。 小红歪着脑袋盯着墨云寒看。 显然很不解他刚刚是怎么做到的。 墨云寒诧异的看向江清婉。 “这东西就是你说的老鼠?” 江清婉没解释,小手隔空点了点小红的方向。 “行了,放回去。” 小红不甘心的扒拉了两下,松开了爪子。 那两个小纸人得了自由,立刻飞窜着跑了。 于此同时,一道黑影也随之一闪而过。 是夜十三。 江清婉并没有看到。 经此一遭,那纸人是断然不会再过来。 不过那只小老鼠会不会再有其他动作,她并不确定。 她从藤椅上站起身往寝殿内走。 “小红,守在外面。” 小红冲着墨云寒扬起脑袋,跳到藤椅上,支棱起耳朵环顾四周,威风凛凛。 颇有一种,你不行,只有我才会被重用的得意。 墨云寒也站起身,抬手呼噜了一下它的脑袋。 “听话,好好守着,我要陪我的娘子就寝了。” 远处树杈上守着的暗卫一个趔趄,差点一头栽下来。 他家冷面神一样的王爷,竟然跟一只狐狸争宠。 果然七统领所言不虚,以后这王府内,王妃才是第一位。 刚刚还威风凛凛的小红,整个表情都龟裂在那张狐狸脸上,显得特别滑稽可笑。 正准备关门的江清婉看着紧跟着进来的墨云寒,愣了愣。 忽地想起这并不是后院自己一人的寝卧,便将手松开,伸了个懒腰坦然自若的往床榻走。 随口解释着她为什么会搬来。 “后院被人动了风水,我跟你住会安全些,从今天起,你睡地上。” 她坐在床边指了指莲儿分开整理好的被褥。 一套昂贵的丝质云朵锦棉绒被,浅蓝色绣花工艺,另一套是皇室专供,绣着龙蟒五爪的浅灰色锦缎被,可质地,要比绒被偏硬一些。 墨云寒看了一眼,侧身也坐在了床边。 “你我还未大婚,自然不能同房。” 江清婉下意识的抬起身往旁边挪了挪,下一刻就被男人大手一捞摁进了怀里。 “你怕什么?” “谁怕了!” 江清婉被戳破了伪装,气鼓鼓的瞪着他。 像一只炸了毛的猫儿。 墨云寒噙着笑欺身压下。 “真不怕?” 炙热的呼吸蹭着脸颊。 两个人的身体几乎紧贴。 江清婉梗着脖子想怼回去,敏感的耳垂却忽地被墨云寒修长的指骨轻轻的掐住。 力道不大,有一丝疼,却更多的是无法遏制的酥麻感。 “嗯!” 江清婉没忍住发出一声呻吟。 等自己听到之后,整个人僵在原地,片刻后手脚并用的从男人身上爬下来,直接钻进了被子里。 怀中骤然一空。 墨云寒的心突突乱跳,忽地低头闷闷的笑了起来。 胸腔的气鼓动着嗓音,低哑撩人。 江清婉恼羞的跳脚踹了过来。 “你再笑就滚出去睡。” 墨云寒也不躲,被她结结实实踹在腰间,大手一捞,擒住了她的脚踝。 “绣鞋还没脱。” “不用你管!” 虽不爽,却还是乖乖任由男人将鞋子脱下放在了床榻边。 江清婉以为墨云寒会耍赖跟着上床。 没想到他竟真的很听话的拿了被褥铺在了床边地上,倾身躺了上去。 江清婉侧过头看他。 屋内只在屏风位置点了一盏夜灯。 光线并不亮,倒是显得月光更加皎白,照在男人的侧脸上,投下浅淡的阴影。 “地上……凉吗?” 墨云寒转过身对着她,双眸却是闭着的。 “你可千万别心软可怜我,要不然我容易得寸进尺,到时候哭的可是你。” 江清婉心里最后一丝愧疚也没了。 背过身哼了一声,很快沉沉睡了过去。 听着她均匀的呼吸声,墨云寒缓缓睁开双眼,悄无声息的起身走到窗边。 夜十三的声音在窗外响起。 “纸人去了风雅筑,要动手吗?” 墨云寒沉思片刻后道,“不急,此事只当不知,吩咐暗卫营所有人,无论何时何地,护好王妃为首要任务。” “是!” 回京后的第三天。 早朝开了整整两个时辰,吵得昭阳殿的房顶几乎被掀翻。 一个个消息,如雨后春笋般呼呼冒了出来。 “大隋余孽渗透进兵部当值,欲从内部瓦解大周军政,幸得九王睿智,挖出幕后真凶,还京城安宁。” “秦明朗将军,以身试险,假意投敌,与九王配合,绞杀逆贼于清风寨中,更假意被擒,忍辱负重,引藏匿于京城中的逆贼一网打尽。” “三十三名逆贼,于明日在菜市口斩首示众,秦明朗将军监斩,以彰显大周国威。” “兵部左侍郎通敌叛国,私运火药,私造兵器,畏罪自缢于家中,其亲眷发配边关以儆效尤。” “为嘉奖有功之臣,明日宫中设晚宴,赐百席于民间,君民同乐。” 一时间在京中掀起惊涛骇浪。 而此时,江清婉正陪着墨青蕊和傅安安在茶楼饮茶。 听着楼下热烈的讨论,墨青蕊忍不住摇了摇头。 “这大周的天,是越来越黑喽。” 傅安安娇笑着用帕子掩着红唇。 “我的县主姐姐,您什么时候开始忧思朝政了。” 墨青蕊看向江清婉。 “江妹子,秦明朗是我小九叔亲自押回京城的,当时城门口的事情闹得是沸沸扬扬,如今这个结局,怕是在朝中会引起轩然大波。” 江清婉吃着晶莹剔透的果铺,闻言笑了笑。 “天塌不下来。” 傅安安点头,给她重新倒了一杯茶。 “江妹子说的没错,这天塌不下来。” 墨青蕊急道,“你们不懂。我虽从不去理会朝堂上的事情,可我毕竟比我小九叔大了几岁,他这一路走来,我都是看在眼里的。他的位置实在……” 她一时之间不知道该怎么表达。 傅安安好奇。 “九王爷可是大周威名赫赫的战神,又是太上皇最宠爱的小儿子,就连皇上不也是很宠爱他吗?而且听下面人的议论,此番功劳最大的便是九王爷,有何可担心的?” 墨青蕊轻轻摇了摇头,也没多做解释。 世人的理解,与傅安安无疑。 可只有身在皇家的人才最清楚。 皇权之下,并无亲情。 所谓的宠爱也不过是权衡利弊之后的权宜之计。 若这权宜之计不再需要,又能有多少真情。 这时花店的小厮急匆匆的跑了过来。 “掌柜的,有大生意上门,小的们不敢定夺,您快回去一趟。” 第206章 你有血光之灾 傅安安有些意犹未尽。 “今日怕是见不到淮君和陆宁了。” 墨青蕊摆摆手。 “她们皆有亲人身在朝堂,这时候怕是没时间出门,你快去忙。” 等傅安安离开,墨青蕊起身坐在了江清婉的身边压低了声音道,“你劝劝小九叔,太上皇年迈,不知何时就撒手人寰。这以后的大周,自然是以皇帝为尊。人在屋檐下,莫要强出头啊。” 江清婉对此并不担心。 那是墨云寒该考虑的事情,与她何干。 她更好奇的是另一点。 “你见过墨云寒的母妃吗?” 墨青蕊的脸色骤变,下意识的摇头。 “没有,我……我没见过。” 江清婉单手托腮。 “墨云寒的母妃是一只妖?” “噗!” 正喝茶压惊的墨青蕊惊得直接将茶水喷了出来。 江清婉拿出帕子递给她。 “看来真的是一只妖。” 墨青蕊恨不得过去捂她的嘴。 “小九婶,此事你万不可提。” 江清婉盯着她的眸子,再次开口。 “我在墨云寒的书房内曾看到一幅画像,一个很漂亮的女人,戴着华丽的额饰……” 墨青蕊猛地站了起来,脸色惨白如纸。 “小九婶,我忽然想起还有些事情要忙,就……就不陪你了。” 说完仓皇离开。 江清婉歪着脑袋注视着她离开,一只小手轻轻敲着桌面。 “青穗!” 守在厢房外的青穗立刻走了进来。 “王妃。” 江清婉抬眸,“我让你调查苏巍川的事,墨云寒可知晓?” 青穗想了想,很诚恳的点了点头。 “若王爷问询,那些人是不会不答的。您不愿王爷知道?” 江清婉摇头。 “没想瞒他,只是他易多心,做起事来反倒麻烦。” 她站起身。 “走,我们去一趟苏王府。” 青穗大惊。 “您要去见苏巍川?不行,太危险了。” 江清婉笑道,“我又不是去闯府门,也不是偷窃杀人,光明正大地去拜会,有何危险?” 青穗挡在前面。 “还是通知王爷。” “青穗,你不是夜十九。” 江清婉一句话噎的青穗再也没法拦。 夜十九的主子是墨云寒。 而青穗的主子是江清婉。 青穗无奈,只能陪着。 门房拿着九王府的拜帖,跌跌撞撞的跑去了佛心堂。 险些撞倒刚刚从里面出来的苏玉兰。 苏玉兰此刻早就没了前几日的惶恐。 一脸的红光满面,得意洋洋。 看到为躲闪她而跌倒的门房,厌烦的一脚踹了上去。 “不长眼的狗东西,弄脏了本县主的裙摆,还不自己掌嘴。” 春梅捡起了地上掉落的拜帖,看了眼上面烫金的字眼,立刻递给了苏玉兰。 “县主,是九王府的拜帖。” 苏玉兰立刻接了过去,展开一看,不由的笑出了声。 “是九王爷吗?” 门房摇头。 “不是,是九王妃。” 苏玉兰将拜帖撕碎扔在地上还狠狠的踩了两脚。 “什么狗屁的九王妃,还没有大婚,没有祭祖,她算个什么东西,竟然还敢跑来苏王府见祖父,本县主倒要看看她在打着什么主意。” 听到开门声,江清婉回头。 看着气势汹汹走出来的苏玉兰,微微怔了怔。 青穗警惕地上前一步侧身挡在江清婉身前,小声道,“王妃,不如先回府,他日再来。” 江清婉抬手将她推开。 “不用那么麻烦。我今日是一定刚要见到苏老王爷的。” “见我祖父?你也配!”苏玉兰居高临下的站在石阶之上,满眼讽刺。 “我知道你是来干什么的?不就是因为秦明朗没有如九王所愿被皇上惩处吗?你竟然能想出找我祖父告状的这个法子,还真是愚不可及。” 江清婉没说话。 苏玉兰更加得意。 “九王为了你这么一个贱人,一再陷害我夫君,可惜朗朗乾坤,终有真相大白的一天,皇上英名,岂会受你等小人的挑拨。现如今皇上体恤我夫君忍辱负重,已拟旨让我夫君做真正的大理寺司正。从今以后,我夫君便是受皇上庇护之人。欺负我夫君,便是跟皇上对抗,江清婉,你的好日子,到头了。” 江清婉依旧没有说话。 苏玉兰看着她过于平静的小脸,仿佛一拳砸在了棉花上,莫名窜起一股怒火。 “你是哑巴了吗?我们苏家不缺站岗门房,赶紧给我滚。” 江清婉这才轻声叹了口气。 “你今日有血光之灾。” 苏玉兰愣了愣,咯咯娇笑起来。 “哎呦呦,你真还当自己是无所不能可预知未来的天师了?那你有没有算到,我夫君会绝地逢生,富贵临门,九王爷会竹篮子打水一场空?” 江清婉淡淡笑道。 “每一个看见镜花水月的人,也都如你这般癫狂欢喜。” 苏玉兰脸上的笑瞬间凝住。 “什么镜花水月?你再敢胡说八道,信不信我撕烂你的嘴。” 青穗冷嗤。 “那你试试是你快还是我快?” 苏玉兰被她森冷的目光骇道,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 春梅赶紧扶住她。 “县主,您现在可是在王府门口,她若敢行凶,必死无疑。” 苏玉兰的心瞬间定了定。 故意往前挺了挺胸。 “你有种就动手啊?” 只要对方先动手,她便是遇袭。 到时候就可光明正大的叫王府的府兵出来,将这二人毒打一顿。 江清婉抬手拍了拍青穗的手臂。 “她很快就会被揍的很惨,无需你动手。” 苏玉兰被她神神鬼鬼的话弄的火冒三丈。 “江清婉,你不要以为我真的不敢对你动手?” “胡闹!” 一声低喝从府内传来。 苏玉兰吓得后背一紧立刻回头。 只见苏巍川大步走了过来。 她心下一惊,想起刚刚江清婉的预言急急辩解。 “祖父,是她胡言乱语,诅咒我与明朗,还要对我动手。明朗现在深得皇上恩宠,她如此行径,岂不是有辱皇恩,我只是一时气不过。” 苏巍川冷冷的看了她一眼,却并未发作。 而是冲着江清婉做了个请的动作。 “请九王妃入内一叙。” 江清婉微微福身算是见礼,脚步抬起踏上石阶。 经过苏玉兰身边时忽地道,“苏老王爷,您是大周两代功臣,自是礼数周全,倒是不知苏家家教如何?” 苏巍川的眼底骤然闪了闪,脸色也随之一沉。 “兰儿,行礼。” 第207章 摊开来战 苏玉兰气得跺脚。 可自幼在苏巍川的威慑下长大却又根本不敢反抗,只能不情不愿地福了福身。 “见过九王妃。” 江清婉悠然的看向她,片刻后抬起手。 “起来,苏县主久离京都,这礼数生疏了不少,秦将军现在也是正儿八经的二品朝臣,身为朝臣主母,可要好好学学。” 苏玉兰下意识反驳。 “你一个商籍贱民,也配……” 她话没说完就被苏巍川厉声打断。 “跪下!” “祖父!” 苏玉兰急得想哭。 苏巍川却冰冷的看着她。 “跪足一个时辰,否则以后就不要再登苏家的门!” 说完再次做了个请的动作。 江清婉淡笑着称赞。 “老王爷果然是朝臣楷模,怪不得深得圣心。” 随后跟着苏巍川入了苏王府的门。 两个门房杵在门口看着她。 刚刚被她踹了一脚命令其掌嘴的门房小声说道,“县主,您快跪,王爷问起我们也好交差!” 苏玉兰恶狠狠地瞪了过去。 “用得着你催!狗东西!” 她心里恨得要死,却又不得不跪。 一路行至佛心堂,苏巍川忽地道,“九王妃觉得我这院子风水如何?” 江清婉煞有介事地环顾四周,看得很是认真,一边看还一边点头。 “王爷应该是请了挺厉害的风水师,这院子有虎威之势,与您的身份极为相符,还能保佑子孙后代,必出武将。” 苏巍川哈哈大笑。 “早就听闻九王妃懂玄门之术,没想到对风水也深谙其道,如此看来,秦将军的确配不上你。” 江清婉在心里翻了个白眼。 什么虎威之势。 这佛心堂中阵法繁琐叠加,哪还有风水插足之地。 而且,佛心堂建在了整个王府的风水穴上,如此怪异之举,但凡找个风水师看一眼,也不至于会如此。 可见,佛心堂所建,就是苏巍川故意为之。 以此断绝风水干扰,让其间阵法完全人为掌控,不受任何影响。 她只当什么也没看出来,浅浅颔首。 “过往之事,我已放下,也请王爷代为转达,让苏县主和秦将军好生过活,莫要再与我为难。” 佛心堂正厅内。 老仆端着茶盏放在了江清婉的面前。 “请王妃用茶。” 江清婉瞥了眼他腰间挂着的一块老旧的玉牌,其上,有浅浅黑气萦绕。 “多谢。” 她浅笑端起,似一个不稳,直接泼向了老仆身上。 老仆竟神奇的稳稳接住,滴水没漏。 “有些烫,王妃小心些。” 他将茶杯又放回桌上,躬声退到一边。 脚步蹒跚,仿佛刚刚的举动都是错觉。 青穗的眸子凝了凝。 整个人更加警觉。 江清婉收回目光,再次端起茶盏,袅袅水汽中,并未参杂任何东西。 她抿了一口。 只觉苦涩难喝,还有些许发霉的味道。 苏巍川却喝得甚是有滋味。 “这茶,还是太上皇赐的,我留存多年,一直没舍得喝。九王妃觉得如何?” 江清婉无语。 陈茶多年,怪不得有霉味。 她将茶盏放下,自袖中摸出那张画着鬼面石像的宣纸。 “茶很好,多谢王爷款待,今日我登门拜访,是有一事,想请教王爷,还请解惑。” 老仆上前将宣纸接过递给了苏巍川。 苏巍川打开,看到鬼面石像的那一瞬间,眸色猛地冷凝住,唇角也下意识下压。 江清婉目光灼灼。 盯得异常仔细。 “不瞒王爷,我身份不敢与京中贵女相攀比,那日九王殿下奉旨出征,我实在不想再发生曾经之事,让他在外面再带个女娇娘回来,便一路追了过去贴身照料。这石像,便是在清风寨中所见,恰好拥有此石像之人,便是逆贼同党,私通大隋之人。整个京城人人都知,大隋与大周之战,是王爷最显赫的功勋,若此物真与大隋有关,王爷定然知晓一二。” 苏巍川将纸细细叠好,轻轻放在桌上。 眸光这才扫向江清婉,锐利如淬了毒的刀。 “九王殿下怎么不自己来问?” 江清婉笑道,“您误会了,九王军政繁忙,要查的事情太多,并未在意石像之事,是我想为殿下做点事情,特来叨扰,还望苏王爷莫怪。” 苏巍川打量着江清婉。 此女似乎将野心和贪念表露无意。 可那双眼睛里,却又藏着让人看不透的深意。 默了几息,他淡淡开口。 “这的确是大隋之物,名为镇山石像,是出征之时,家中亲眷为出征之人助威祈福所用,也有将领将会带士兵碎碗祭石。” 江清婉心口轻颤。 若是如此,李斗提及的尸山血海,难道真是大隋和大周的那场大战。 如果按照这个时间推演,他会失智,也并非她救他之时所创,而应该是在幼时。 她正晃神,主位上传来问询。 “我已为你解惑,不知九王妃可否也为我解惑?” “我还能帮到苏王爷?请讲。” 江清婉敛下情绪抬眸看去,神色并无闪躲,不卑不亢,还带着几分随性的慵懒。 半点没有一个商籍之身一跃成为凤凰的诚惶诚恐。 苏巍川抬手招了下。 老仆走到一旁端了个托盘过来,其上放着一张黄色的符纸,符纸旁边是朱砂研成的红色墨汁。 而在符纸上,画着一半的符箓,正是那天,在苏王府外面的小巷子里,江清婉给夏宇使用过的记忆符。 “这张符箓关乎我府内失窃的宝物,不知九王妃可能帮我复原?” 彼此心知肚明的试探。 江清婉知道,那日教训过夏宇,他一定会来苏家告状。 如今,苏巍川直接坦白地问到她脸上,倒也省了很多麻烦。 她抬手拿起毛笔,沾着朱砂将符箓完美补充。 毛笔一放,淡笑着看向苏巍川。 “苏王爷没有别的要问我的?比如,那日的大火。” 老仆刚要将东西端回去,闻言愣在原地。 显然没料到,江清婉会如此坦诚地在此刻说出来。 有恃无恐一般。 苏巍川眯了眯眼。 “老夫记得,那日苏家祖祠突生大火,九王妃并不在场。难道还知其他内情?” 江清婉神色悠然。 “王爷不是已经知道了吗?我跟小侯爷将夏宇揍了一顿,他没有跟你告状?” 苏巍川也被她直白的话噎了一下。 似乎所有的算计试探,在此刻都成了无法拿出手的可笑手段。 你想要知道的真相,已经摆在眼前。 可你要接受这个真相,便要揭开更多的真相给她观看。 妥妥的杀敌一千自损百八。 还是被强迫的去杀敌。 第208章 可他没动 看着她略显几分稚嫩的小脸,苏巍川忍不住笑了一下。 “九王妃是觉得,有九王殿下为你撑腰,有九王妃的封号,便可以在老夫的王府肆意妄为,无法无天?” 青穗已经全身紧绷戒备。 佛心堂的院子里至少有六名高手,武功都不弱,她要突出重围平安带走江清婉机会很小。 更何况还有外面的府兵。 这可是苏巍川的府邸! 她已经开始后悔顺着江清婉的任性而行事。 江清婉却丝毫不紧张。 小手轻轻敲着桌面,不答反问。 “那苏王爷您呢?得皇帝恩泽庇佑,册封异姓王,虽退出朝堂,却又在短短几年,辅佐女婿和外孙成为军政要员,手握兵权。皇上更是看在苏家的颜面上,连秦明朗做下的恶事都能抹掉。可如此恩宠,王爷为何还要派人刺杀太后?” 老仆怒喝。 “王妃慎言。” 江清婉看向他,目光落在他腰间的古玉上。 “你又是谁?急什么?” 老仆噎的老脸通红。 苏巍川冷哼一声。 “九王妃,老夫虽已离朝,但你诋毁于我,即便你身后站着的是九王殿下,老夫也一样会告到御前。” 江清婉点点头。 “告,我陪你一起,再叫上小侯爷和夏家那对父子,哦,对了,还有护国寺的方丈,听说,那人跟王爷是旧识。还有秦明朗,是黑鸦与他合谋,让他前去护国寺救人,可那黑鸦,王爷似乎也知晓。” 苏巍川的脸色已经难看至极。 他在朝中多年,老谋深算,说话三分浅。 那群察言观色的,自然会摸透其中利害。 可突然面对将所有饵料全部抛出坦然的等你出招的江清婉,竟有些措手不及。 江清婉似忽然又想起什么,小手一指。 “你知道法师白硕,太后亲自选的天师,前往皇陵,却行盗窃之事,而他所盗之物,竟然就是黑鸦和拿着金钩弯刀的大隋余孽想要的宝盒,王爷您说巧不巧,将此事与护国寺太后被袭一事交叉在一起,那就更有趣了。” “此事一出,我为妖妇,吸食活人精血将人变成干尸,人人得而诛之。而九王殿下遭刑罚三十鞭,当真是……天下乌鸦一般黑,想要吃人的目的盖都盖不住。” 冷洌的声音掷地有声。 落下之后,厅内死一般寂静。 青穗怔在当场,心里翻滚着惊涛好浪。 她曾被江清婉玄门手段和机关巧手所震慑信服,可如今,更生出一种誓死追随的热血沸腾。 谁敢想。 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小女子,被人诟病下堂妇,商籍贱民,却敢孤身一人,瞒着九王,为他争一个真相公平。 她的手摸向了腰间的短刀。 预感着会有一场恶战。 就算是死,她也要带着江清婉离开。 可主位上阴沉着双眸的苏巍川,却并没有招手叫人。 两相对峙之后,他缓缓开口。 “你可知,此事搬到朝堂,会引来什么霍乱?皇上忌惮九王功高盖主,早就想杀,你这么一闹,岂不是理由充足?” 江清婉很轻很轻的笑了一下。 极尽讽刺。 “既然早就想杀,为何迟迟不杀?还有,苏王爷,你敢与我同往昭阳殿吗?” 苏巍川的手缓缓握紧。 他已经很久很久没有这么渴望的去杀掉一个人了。 看似所有的底牌全部抛出,可是,那张被补齐的符纸又清晰的摆在那里。 让人根本猜不透,到底,还有没有其他更为炸裂让人无法掌控的底牌。 那就像个黑洞。 若无底牌,她怎敢如此。 若有,又是什么? 苏巍川发现,他还真的不敢! 这让他无比懊恼。 眸色骤然阴戾下来。 “我可以让你死在这里。” 唰! 青穗从腰间抽出了短刀。 江清婉缓缓站起身。 “苏王爷,我与你无仇,也不关心你们苏家想要达成什么样的地位。至于秦明朗和苏玉兰,只要他们不寻死,我不会对他们下手。唯一的一条,不要试图算计墨云寒,要打,便光明正大的与他开战,生与死,他都认,但若是用其他手段,别怪我,将你苏家,撕个粉碎!” 她说完,竟转身往门外走。 纤瘦的背影,一掌可摧的单薄身姿,却又冷飒的无视身后将她剥皮抽筋的眼神。 坦然自若地出了正厅,穿过佛心堂的石子路。 直到踏出佛心堂,青穗都有些难以置信。 那可是苏巍川啊。 被威胁之后,竟然什么都没做就这么放她们走了? 正厅内,苏巍川的脸色已经铁青。 老仆急道,“主人,不动手吗?” 苏巍川看向那张符纸。 “她虽猜的真假参半,可有些事,不能在昭阳殿上被揭开。” 老仆担忧。 “这女人岂能查到这么多事情,肯定是九王让她前来试探威慑,主人,若我们毫无反击,九王下一步就能对您动手。” 苏巍川却并不这么想。 “你不了解墨云寒这个人,自傲,自负,他被诬陷为妖孽煞神,也只会提枪上阵杀敌自证,而不是用其他诡谲的手段。这一点,他比所有皇子包括皇上,都要好。” 老仆深深叹了口气。 “主人,您对大周的付出,无人可及,你不该被如此不敬。老奴,实在看不下去。” 苏巍川的情绪却已经平复。 “我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传令下去,我身体不适谢绝一切访客,诸事,皆不必问询。” “是!” 苏王府的门口近在咫尺。 青穗终于松了口气。 “王妃,刚刚太危险了,您胆子实在是大。这苏巍川可不是善茬。” 江清婉的神色没多大变化,眼底的忧思却又重了几分。 她一直以为,苏巍川的目的是墨云寒。 可今日之后,她却发现自己想错了。 京中如此局面,苏巍川以她为饵弹劾墨云寒,今日便是绝佳的机会。 可他没动! 正如青穗所言,苏巍川可不是什么善茬。 可他偏偏就是没动! “江清婉!” 一声怒喝打断了她的思绪。 她回神,就看到跪在门口的苏玉兰正满眼愤恨地瞪着她,讽刺的冷哼。 “看你这表情就知道,我祖父没有答应你任何事情,仗着王妃的身份气压朝臣贵妇,你的所言所行都在给九王丢脸,我倒要看看,九王还能护你到几时,等你失宠,你连街上的野狗都不如。” 江清婉居高临下的看着她。 她心情很不爽。 忽地抬手。 “青穗,掌嘴!” 苏玉兰还没反应过来,两个大嘴巴子就扇了过去。 青穗的力气可比丫鬟婆子的大了太多。 清晰的掌印让皮肤下面渗出了血,却又因为没有破皮而出不来,呈现出紫红的痕迹。 没有个三天是消不下去。 第209章 民妇有冤 等苏玉兰跪足一个时辰肿着脸回到县主府的时候, 就看到府内多了不少陌生的面孔,几个侍卫的腰间都挂着大理寺的牌子,整个县主府,比以往更显威严。 春梅欢喜道,“一定是姑爷接了圣旨赴任回来了。” 闻言,苏玉兰有一种守得云开见月明的委屈,松开春梅的手急匆匆进了正厅,看到一声官袍加身,气宇轩昂的秦明朗后,心神激荡,立刻扑了过去。 “明朗,你可回来了,今日江氏那个贱人竟然敢在……” “啪!” 她话没说完,秦明朗忽地转身狠狠的一巴掌抽在了她的脸上。 力道之大,将她整个人都掀翻在地上。 春梅惊慌失措的过去扶她。 “姑爷,您干什么啊?” 苏玉兰被打懵了,瞪大了双眼捂着脸难以置信的看着秦明朗。 “你……你敢打我?” 自从两个人在一起后,秦明朗事事顺着她哄着她。 她万万没想到,一朝得势,竟然敢对她动手。 秦明朗却是丝毫不惧,居高临下的冷冷哼了一声。 “苏玉兰,你是不是觉得,我一定回不来了?” 他神情阴狠,宛若一个凶残的屠夫,骇得苏玉兰下意识地往后缩。 “明朗,你……你在胡说什么啊?为了救你出来,我与母亲四处奔走,今日我还去了祖父那里打探消息,为你铺路,你……你怎么能这么对我?你怎么敢这么对我?” 她越说越气,刚刚被削减下的凌人盛气也找了回来,当下爬起来抬手就要抽,却被秦明朗一把攥住了手腕,硬拽着拖进了内室。 春梅大惊失色,下意识想跟进去,苏玉兰的衣服却从屏风后丢了出来。 如此诡异的场面,让她不敢再进,只能退出来关上了房门。 这时她看见一个小厮带着一个大夫往府外走,心中顿时咯噔一下,立刻跑去了柴房。 果然,张氏已经不在里面了。 再联想刚刚秦明朗的态度,她心知不好,想跑出府去找程氏过来做主,却被两个侍卫拦下。 “大人有令,你哪里也不能去。” 房间内,苏玉兰被扒光了衣服扔在床上,她原还以为秦明朗也知道错了,要在床上哄她开心。 正羞恼的想要推拒一番,一抬头却看到秦明朗不知何时拿起了一条带血的马鞭,顿时明白过来。 “秦明朗,你敢对我动手,我祖父不会放过你!” “啪!” 秦明朗狠狠一鞭子抽了过去,皮开肉绽。 “你不就是仗着苏家的势看不起我吗?那是我亲娘,她再不好,你也不能将她打成那副样子。” “啪!” 又是一鞭。 苏玉兰被抽的哇哇直哭。 “秦明朗,你个混账王八蛋,我可是县主,你有今天的地位,全是我的功劳,你怎么敢……” “啪啪!” 秦明朗又甩了两鞭子。 看着鞭痕沾满了鲜血横陈在苏玉兰雪白的身子上,他突然间生出极大的征服欲和满足感。 以往,即便是在床上,苏玉兰也喜欢颐指气使。 重了不行,轻了也不行。 她不许动弹的时候,他就必须听话。 而且苏玉兰有个很变态的癖好,喜欢秦明朗亲吻她的脚趾。 还是踩在他脸上的那种亲吻。 每每此刻,秦明朗都有着一口气卡在嗓子眼里,憋屈又压抑的愤怒。 积年累月的情绪,在此刻似乎彻底释放。 他攥着沾了血的鞭子抵在苏玉兰的胸口。 “你以为是你救了我吗?我告诉你,清风寨的事情,你祖父也有参与,包括兵部火药的事,他根本就不敢让我伏法。从今以后,这个家,我说了算,你好好跟江清婉学学怎么做一个贤妻良母,若学不会,我这鞭子,可不会饶人。” 他说完拂袖而去。 不一会春梅就跑了进来。 看着瑟缩在床头满身血痕的苏玉兰,心里头想的竟是江清婉说过的话。 “竟……竟真的有血光之灾。” 苏玉兰又惊又惧,闻言情绪彻底绷不住。 “江清婉,她一个贱妇,凭什么要我去学她。我可是县主,是县主啊。我绝对不会让任何人威胁到我的地位,绝对不行!” 春梅拿了药箱过来给她上药。 “县主,姑爷怎么能这么对您?这里可是县主府,您才是主人,真的是太过分了,您必须把这件事告诉老夫人,让她为您做主,好好调教一下姑爷。” 苏玉兰疼的厉害,忽地一巴掌扇在她脸上。 “你给我轻点!” 春梅很是委屈,只能更加小心的伺候。 苏玉兰恨声道,“张氏被秦明朗给接出来了?” 春梅点头,“一定是她乱嚼舌根,让姑爷误会您。” “哼,老不死的狗东西!”苏玉兰眼睛通红,“这件事,绝不能让母亲知道,你要烂在肚子里听到没有?” 春梅又被狠狠踹了一脚,赶紧跪在地上应下。 苏玉兰扯过被子盖在身上。 “去想办法让我的脸尽快恢复,明晚宫宴,我要让江清婉,声名狼藉!” …… 第二天午时三刻,城东菜市口刑场外,早早的就围满了看热闹的人。 秦明朗穿着深蓝色的官服,无比威严的坐在监斩台上。 周围站着的全是大理寺的侍卫。 自从回京,今日可称得上他最为荣光的时刻。 三十多人戴着沉重的镣铐被押入刑场,一个个嘴里全被破布堵住,身上鲜血淋漓,头发脏乱染着血呼在脸上,五官都看不真切,显然受过了严刑拷打。 踉踉跄跄着,全被摁在了砍头的木桩上。 周围百姓指指点点议论纷纷。 “这就是大隋人啊,跟咱们大周人长得也没什么差别。” “你们年岁小不知道,大隋人极为凶残,当年那场大战,我们大周折损了好多兵将,没想到这么多年,这群人还没有死绝,还在兴风作浪。” “我也听说过,他们的机关术可厉害了,能杀人于无形,你们看他们的嘴都被捂着,说不定里面就藏着杀人的机关。” 众人随之惊叹不已。 “得亏秦大人忍辱负重跟九王殿下配合擒住这群恶贼,要不然还不知道还要闹出多少乱子。” “看来秦大人已经放下夺妻之恨,真是个为民为国的好官啊。” “秦大人威武!” 有人喊就有人跟随。 一时间整个菜市口都响起了对秦明朗的追捧声。 秦明朗心中万分得意。 故作深沉的抬手。 “为民除害,是本官心中信仰。本官在外征战沙场五年之久,今日得皇上恩沐,执掌大理寺,伺候必会恪守本分,为民请命。” 众人齐齐欢呼鼓掌。 一时间风头无二。 秦明朗甚是满意,抬眼看了看日头,拿起斩立决的木牌正准备扔。 忽然人群外有人大喊。 “民妇有冤!” 第210章 当街杀人 紧接着又有人喊。 “草民有冤!” “民妇有冤!” …… 此起彼伏的声音似从四面八方而来。 围观百姓纷纷让开路。 只见十几个男男女女老老少少从外围走了进来,带着视死如归的悲壮,噗通一声跪在了刑场之下。 “求秦大人为我等申冤!” 刑场上被摁在木桩上的囚犯一个个变得激动起来,发出呜呜的哀鸣。 秦明朗猛地一拍桌子。 “尔等有冤也不可擅闯刑场,午时三刻一到,行刑!” “不可行刑!” 其中一怀着孩子的孕妇人急切跪行两步。 “大人刚刚信誓旦旦说要为民请命,难道要当着所有百姓的面食言吗?” 她抬手高高举起一几张发黄的宣纸,其上盖着硕大的红色印章。 “我名李翠,生于大周渭河石头村,年21。我夫君张虎,生于大周渭河甲午村,年25。此为县衙户籍登记文书,上至祖籍三代,皆盖有渭河县大印,足可证明,我夫君张虎,并非大隋余孽!” 另一人也同她一般高高举起文书。 “我大哥赵高,生于大周渭河春植村,年31,此为县衙户籍文书,上至祖籍三代,盖有渭河县大印,他是大周人,不是大隋余孽!” 其他人也都纷纷效仿申诉。 一时间,围观百姓皆是目瞪口呆。 “这……这怎么全都是大周的人啊,那为何会被当做大隋余孽押上刑台?”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议论声越演越烈。 场面逐渐失控。 秦明朗比任何人都清楚今日斩杀之人并非全然都是大隋余孽。 可那些人,不能活。 他猛拍桌子站起身厉声喝道,“谁告诉你们今日所斩逆贼都是大隋人?皇上宽厚仁慈,不曾祸及家人,你们竟然敢闹到刑场来?” 他抬手指着刑场上的犯人。 “你们的夫君,兄弟,儿子,父亲,他们贪慕钱财权势,配合那些大隋余孽,在大周行复仇之事,被当场擒获,证据确凿,岂容你们在这里颠倒黑白。时辰已到,动手!” 斩立决的木牌被扔在地上。 刽子手当即抡起大刀。 所有跪着喊冤的人没想到他竟然会不顾冤情当场斩杀,皆是心急如焚的想要冲上去,却被大理寺的侍卫死死拦住。 一个个冒着鲜血的头颅咕噜噜滚在地上。 有受不了刺激的人已经昏死过去。 一个老者颤巍巍的举着手里的文书怒喝, “秦明朗,你这个背信弃义的小人,我儿受你挑唆,前往清风寨助你杀敌立功,你却反而将他打为死囚斩首示众,我手中有你二人来往私信,就算拼了我这把老骨头,我也要让你为我儿陪葬。” 秦明朗脸色微变,却认不出对方是谁的父亲,可“来往私信”几个字却让他心下一惊,立刻抬手下令。 “将所有试图劫死囚的人全部控制起来,本官定要好好查查,是谁在搬弄是非,诋毁皇权。” 大理寺的侍卫立刻照做。 有人试图反击,冲破侍卫围堵爬上了刑台,高举着手大喊。 “我哥哥也是被秦明朗骗的,我亲耳听见他们密谈,说让他联系当年与他一起在军部共侍的旧部残兵助力他在清风寨剿匪,还要试图杀了九王殿下,抢夺功劳……” 他话没说完,一柄长剑直刺他的胸口,横穿而过。 鲜血喷涌而出,他瞬时瘫软在地上,艰难转身指着掷出长剑的秦明朗,一个字都没再说的出口,就倒了下去。 围观百姓惊得齐齐后退。 这群喊冤的并不是死囚,甚至还有孕妇人。 怎么可以当场就斩杀。 难不成真的是另有隐情,这群喊冤之人说的话都是真的才会让秦明朗杀人灭口。 秦明朗将长剑收回厉声沉喝。 “此等逆贼造谣生事,欲劫死囚,再敢反抗,格杀勿论!” 喊冤众人全部被押跪在地上。 那个手持私信的老者死死护着手里的东西弓着腰不肯让人抢走。 秦明朗迈着官步走了过来。 居高临下的看着宛若蝼蚁的贱民,眼中鄙夷,缓缓俯下身,声音压得很低,满满讽刺。 “你以为你拿着这些私信有什么用?你儿子回信的那些话,足够诛九族。更何况,是他自己贪婪主动请缨并非受我蛊惑,被擒以后却立刻倒戈想弄死我。人不为己天诛地灭,既如此,我为何要让他活?” 老者怒极。 瞪着猩红的眼睛死死盯着他。 “要不是你许了他什么,他怎么可能跟随你,灭九族又怎么了?我不怕死,我要拉你一起下地狱,我要去告御状。” 见他油盐不进。 秦明朗正准备弄死他,柳如知忽然带着一帮压抑急匆匆而来。 “秦大人!” 大理寺和京兆府算是同宗。 都有维护京中治安之职。 但大理寺的位置却更高,与刑部同级。 大理寺司正的官阶,和刑部侍郎的官阶一样,皆为正二品。 而柳如知,却只是三品。 秦明朗缓缓直起身,忽地想起初回京城是在秦府见到柳如知时的场景。 那时他虽也为二品,却空有品阶,并无任何官职。 如今境况,却大不相同。 他单手背后冷哼一声。 “柳大人这么清闲,京兆衙门没有案子查了吗?” 柳如知举着一份状纸道,“秦大人,有人去京兆府递交了诉讼状,本官不得不来,何人是朱老三?” 那个抱着私信文书的老者立刻高举起手。 “是我,是我,我要状告秦明朗,背信弃义,残害大周百姓,意图谋害九王爷,我有证据!” “噗!” 秦明朗手持长剑直接抹了他的脖子。 喷涌而出的鲜血,撒在了他高举的书信之上,随着他气息消失而无力的散落在地上。 “秦明朗!你好大的胆子!” 柳如知愤怒上前。 “此人诉讼状纸本官已收,你凭什么当街斩杀未曾问罪之人,你当大周律法为何物?” 秦明朗冷笑一声。 “这老头摆明了要诬陷,还大言不惭诋毁我与九王殿下的关系,更是煽动民众前来劫死囚,罪不容恕,此案在大理寺,事态紧急,本官有斩杀恶徒之权!” 柳如知气得脸色铁青。 深吸一口气将状纸塞入袖中。 “秦大人身为大理寺司正,所言所行下官无权干涉,但你的案子是案子,下官的案子也是案子,既然状纸已收,下官定会一查到底。” 他说完弯腰将地上沾了血的文书私信捡起。 “原告已死,可这证据,是他生前所交,百姓亲眼所见,可为呈堂证供!师爷,收好!” 第211章 当场扇回去 其他被大理寺押解的人顿时如看到了曙光一般,全都高举起手中文书。 “大人,我有冤,我要报官。” “我也要报官!” “我要告秦明朗这个畜生!” 所有人都高喊着看向柳如知。 秦明朗怒极。 “来人,将他们押回大理寺。” “慢着!” 柳如知抬手拦住。 还未说话就被秦明朗狠狠瞪了一眼。 “柳如知,这是我们大理寺的事,谁给你的胆子插手?” 柳如知却不理他。 朝着喊冤的众人道,“你们可认识朱老三?可知他儿子失踪之事?” 群起激愤,情绪都很紧绷。 一时间没有理解柳如知所言为何。 倒是有几个纷纷攘攘的说认识朱老三。 那位孕妇人却很快反应过来,高举文书道,“我认识朱爷,我的夫君与他儿子是一起失踪的,还请大人为我做主。” 柳如知立刻走到她面前,亲手将她扶了起来。 “来人,这位夫人现在是朱老三一案最重要的人证,务必请回京兆府好生照看。” 其他人顿时回过神来,一个个全说自己的亲人失踪了,要柳如知为他们做主。 柳如知大手一挥。 “都带回京兆府衙门。” 众捕快上前要人,跟大理寺的侍卫呈对峙之势。 秦明朗眸色森冷。 “柳如知,大理寺办案,你无权从我手上要人。不过,我也不会让你难做,等我审查完之后,自会将这些人送去京兆府。” 等他审查完,哪还有人能活。 就算是活,也不会再有人说真话。 柳如知似是极为为难。 沉思片刻后道,“既然如此,那就现场审理,请秦大人上座,请诸位百姓在旁听审。师爷,开堂!” 衙役分列两旁,杵着剑柄戳在地上,高呼“威威!” 柳如知轻撩官袍,冲着秦明朗拱了拱手。 “秦大人,请!” 满地的头颅,满地的鲜血。 数以百计围观的百姓。 手持文书,愤恨的红了眼眶的原告。 还有该死的柳如知。 秦明朗怎可能让他当场开审。 “既然柳大人如此着急,那便将人带回去,本官也很期待柳大人能审出一个什么结果!” 他说完拂袖而去。 他现在背后是整个苏家,又有何惧? 大理寺的侍卫紧随其后。 见侍卫散了,那群人再也安耐不住心中悲愤,纷纷冲上了刑场,寻找亲人的头颅。 …… 王府内, 刚刚午睡结束。 江清婉就被宋玉书给叫了起来。 “这是你第一次参加宫宴,着装礼仪都有考究,切不可出乱子。” 她转头指了指几个丫鬟手里的托盘。 “你正式的王妃宫服需要你跟云寒大婚前几日才会和吉服一起送来,这是前段时间,我假意给风雅筑那边置办婚嫁之物是特意给你做的衣裙,一共十套,我挑了三套过来,还有配套的首饰鞋子,你看看哪个合意?” 江清婉实在对这些不怎么敢兴趣。 而且那些头饰多为翠玉碧玺,金银之物只有稍许点缀,实在不够吸引人。 她不好拂面子,便抬手分别摸了摸,选了套藕粉坠紫的纱裙。 宋玉书立刻摆了摆手,让端着饰品的几个丫鬟上前。 “你那套衣服着实素雅了一些,这头饰要贵重些才能彰显九王府的威仪。不如就这个富贵吉祥的头面,外加这套碧玉胸盘。” 江清婉没意见。 宋玉书又帮她选了绣鞋,张罗着给她泡了鲜花浴,亲自给她擦干了头发梳理发髻。 同时喋喋不休的跟她讲着宫中贵人的事情。 等墨云寒下值来接她的时候,她已经听得昏昏欲睡。 奢华的头面衬着她那张精致绝色的小脸,巴掌般大,瓷白如玉的肌肤仿佛能掐出水来一般娇嫩。 看到他如看到救星一般,潋滟动人的眸子里裹着狡黠灵动。 “时辰到了吗?那我们快走。” 她提着裙子站起身,又被宋玉书拉住。 “我说的规矩,你可都记住了?” 墨云寒看她敷衍的点着头的乖巧模样,忍不住握着拳抵在唇边轻轻笑出了声。 “你不要不当回事!” 宋玉书又急又气。 “你不要当我一个妇人什么都不知道,这朝中局势,我也听到不少。皇上此举,已经是摆明了态度,朝臣们岂会猜不透。今晚这宴席,只怕是场鸿门宴。我又不能陪同,你可要看好清婉。” 墨云寒收了笑认真的点了点头。 “放心!” 江清婉也拍了拍宋玉书的肩膀。 “放心!” 也不知为何,墨云寒说放心,宋玉书却只松了半口气。 可听着江清婉淡雅笃定的语气,就莫名心安下来。 小红在得知自己不能跟着入宫之后,就一直撅着屁股趴在院子的藤椅上,谁都不搭理。 莲儿哄了好久也没用。 见江清婉和墨云寒出来,立刻上前见礼。 “小姐,小红不开心,您要不然哄哄它?” 墨云寒不爽的揽住江清婉的小腰。 “不哄。” 小红的屁股撅的更高了,尾巴还翘着,着实不雅观。 宋玉书掩着帕子轻笑。 “这小东西,好像真的能通人性,实在不行,给它做条裤子。” 江清婉没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小红顿觉羞耻的卷起了尾巴,可怜巴巴的耷拉着脑袋。 江清婉走过去俯身在它耳边低语了几句。 小红的尾巴再次翘了起来,来回摇晃着,甚至还得意的冲着墨云寒扬起了狐狸脑袋。 等二人上了马车,墨云寒实在没忍住。 “你跟那头狐狸说了什么?” 江清婉瞥他一眼。 “你怎么和妇人一般八卦。” 墨云寒噎住。 又有些不爽的往她身边凑了凑。 “我是你夫君,你与任何雄性之间的交往,我都有权知晓。” 江清婉再次抬眸,眼底的嫌弃显而易见。 四目相对,墨云寒率先不自在的坐直身体,假意整理了一下衣摆。 “不说便不说,今日夜宴,百官齐至,贵妇家眷也不会少,你好生跟在我身边,莫要乱跑。” 江清婉嗯了一声。 “知道,要我忍气吞声做个乖巧娘子,我懂得。” 墨云寒给气笑了。 “谁跟你说要你做个乖巧娘子?舅母说的?那她还真是不了解你,你哪次的委屈不是当场就扇了回去,连本王的脸面也没给过。” 江清婉噙着笑瞪他,“你倒是委屈了?那大可不必,我换人欺负便是。” 墨云寒是半点招都没有。 伸手轻轻捏在她的小腰上,语气也随之严肃起来。 “我认真的,受了欺负打回去便是,但不可私下行动。” 江清婉怔了怔。 “我去苏王府,也不全然为你。” 墨云寒冷峭的唇角微微抿了抿,并为追问。 第212章 没有富贵命 风雅筑内, 云筱然也已经穿戴好。 看着镜子里越发娇嫩的肌肤,甚是满意。 “木真,你的丹药效果不错,我感觉身体比以往还要紧致细滑。” 木真站在不远处,换了个装扮,与一般姑姑无疑,端着手淡淡笑道,“希望今夜,县主能如愿以偿。” 云筱然眼波妩媚的扫向她。 “若我如愿,你想要什么,我都许你。” 木真的目光看向她的腹部,微微躬了躬身。 “谢县主。” 刘嬷嬷被留在府中。 云筱然带着木真往府外走,恰好碰到了正准备回舒雅院的宋玉书。 见她一身盛装,宋玉书心中顿时升起一丝不安,沉着脸将人拦下。 “你要去哪里?” 云筱然再没了往日假意的敬重,敷衍的行了礼。 “太后召见,舅母不许我去吗?那我让丫鬟去宫中回话,就说九王府不许我不出府。” 宋玉书的脸色沉了沉。 看着这个渐渐长大的姑娘,终究有些舍不下心。 “筱然,云寒将话已经说绝,你又何必执着,若你还当我是长辈,听我一劝,收了心,呆在王府也好,回去县主府也要,你都会有不一样的人生。” 云筱然鼻子一阵发酸,红着眼眶看着她。 “当您是长辈?宋夫人,您可有如您所言,当我是您的女儿吗?您没有!你眼睁睁看着江清婉一个下贱的妇人欺负我,你不仅置之不理,还帮她害我。到了如今,你还想用所谓的亲情绑架我,不觉得可笑吗?” 她说完,拂袖而去。 宋玉书失望的轻轻摇了摇头。 玉英叹道,“夫人,以筱然县主这性子,怕是今晚又要惹风波。” 玉桃却小声反驳。 “也不能怪县主,她也只是深爱王爷而已。” 玉英皱眉,“那也不能害人啊。” 玉桃揪着手低着头没说话。 …… 墨云寒的马车一路行至宫门,亮了腰牌之后,入了宣武门,一直走到了昭阳殿外长长的石阶前,才停了下来。 青穗和夜七守在两侧。 墨云寒撩开布帘下了车,来往朝臣已有不少。 见到他齐齐恭敬行礼。 “见过九王殿下。” 墨云寒没理,转身朝着车内伸出手,将江清婉扶了下来。 传闻中的九王妃第一次正式入宫参加夜宴,行礼众人不由多看了两眼。 日头未落,连阳光似乎都带了几分偏爱。 柔和地照在江清婉的小脸上,端庄贵气,倾城之姿。 哪里是外界传闻那种妖媚妇人的模样。 有几位一时没收住眼神。 墨云寒冰冷的眸光已经扫了过去。 “眼睛不想要了?” 骇人的气场吓得众人齐齐低头,赶紧拱手告辞。 看着如鸟兽散的朝臣,江清婉抬眸瞥了他一眼。 “九王殿下还真是威武。” 墨云寒牵住她的小手,有几分霸道强势。 “狮子老虎若是笑眯眯的,早就被野狼吃了。” 江清婉也已摸准他脾气,由着他拉着手并未挣脱,刚走两步,身后忽然传来略急的脚步声。 “九王殿下!” 来人是秦明朗。 他一身官服与往日不同,整个人意气风发,五官都英挺了不少。 “见过九王妃。” 他的目光落在二人交握着的手上,眼底闪了闪,礼数却做得很是周全,让人挑不出毛病。 “下官任职监斩,一直忙于公务,未曾登门亲自拜谢王爷在城门时配合演得那出戏,若非如此,也挖不出兵部毒瘤,为皇上分忧。” 他故意提及城门之事。 意图再明显不过。 无非就是嘲讽墨云寒大张旗鼓最终却拿他不得。 江清婉冷冷瞥他一眼。 其眉心黑气萦绕,霉运已成实质。 她心中冷笑,淡淡开口,“秦大人道谢的诚意可不够,跪下。” 秦明朗怔住。 抬眸时眼中带着一种颇为受伤的悲痛,似乎难以接受他已如此优秀,江清婉却要这般伤他一样。 如此眼神,不清不白。 江清婉却在他的注视下,抬起头温柔深情的看向墨云寒。 “王爷,我就说这人是个彻头彻尾的伪君子,他刚刚说要谢你,一不送礼,二不下跪,嘴皮子动动就算了事,要么是穷酸的拿不出半两黄金,要么就是笑里藏刀故意算计您。” 她说着忽又扫向秦明朗。 “秦大人你竟然敢当庭算计王爷?谁给你的狗胆?” 秦明朗下意识反驳。 “我并没有……” “哦,原来是真的穷酸。” 江清婉打断他,悠然给出结论,随即亲昵的挽住墨云寒的手臂,故作小声道,“王爷,我悄悄告诉你,他没有富贵命,很快要倒霉了,咱离他远点。” 墨云寒憋笑都快憋不住了。 江清婉对他明目张胆的维护,让他很是受用。 那还会在意秦明朗话里有话的挑拨。 配合着拍了拍臂弯处那只白嫩嫩的小手。 “都听王妃的。今日晨起还说腰疼,刚刚又坐了许久的车,为夫给你揉揉。” 说罢抽回胳膊强势的揽上了江清婉的小腰,很是体贴的将人摁在怀里揉着。 那架势恨不得将人整个抱起来。 江清婉有些痒,娇嗔的瞪他一眼,却并没有躲开。 “你轻一些。” 暧昧缱绻的话渐行渐远,却如一把有一把刀子割在秦明朗的眼睛里。 该死的! 他死死握着拳头,大步去追,脚下却不知踩到了什么,一个趔趄,跌趴在地上,狼狈至极。 夜七和青穗对视一眼。 皆事不关己的转开头,谁也不承认自己动过手脚。 不少朝臣都看到了秦明朗的糗样,低咳一声憋着笑,一边往前走一边调侃。 “新晋大理寺司正这官服怕是还没穿习惯,竟被自个绊了一脚。” “大功臣不要太激动,皇宫夜宴虽不常有,一年也有个几次,倒不用进了宫就行五体投地之礼。” …… 秦明朗一张脸涨得通红。 终于追上来的苏玉兰有些恼。 “你怎么不等我?今日庆功夜宴,朝臣不少命妇都会来,我可是来给你长脸的。” 她话音刚落,秦明朗森冷的眸子就扫了过来。 “晦气的东西,脸上的脂粉涂的都快有城墙厚,你到底是给我来长脸的还是给我来丢脸的?” 苏玉兰又委屈又气愤。 “我的脸红肿未消,是谁的责任?还有江清婉那个贱人,她……” “你拿什么跟她比?” 秦明朗忽然逼近,看着她那张护着厚厚脂粉和腮红的脸,脑海中全是江清婉灵动绝美的笑颜,厌恶更甚。 第213章 贴心宠溺 夜宴设在昭阳殿正殿。 以品阶和身份入席。 龙椅之下,设八席,依次为王爷和诸位皇子,之后便是威远候和青蕊郡主。 八席之后,才是朝臣,分列两侧。 墨云寒牵着江清婉的小手越过朝臣和命妇贵女们,一路登上八席之首的位置。 不少人的目光都看了过来。 威远候郭长弘头发已经花白,今日郭浩并未来,可对于江清婉的大名,他早就从儿子口中听过无数遍。 虽苍老却依旧睿智的眼睛好奇的看了两眼,却很快便收了回去。 江清婉抬头,听见侧边有人轻声唤她。 她转头就看到墨青蕊正跟她眨巴眼睛。 在她身边坐着一个儒雅的书生,应该就是那位身在做副首院的郡驸马蒋钊。 此人五官清秀,透着一份隔绝于凡尘的淡漠,眉宇之间书卷气极重,天庭气运微有红光。 是个有福气之人。 似察觉到她的注视,蒋钊抬头看了过来。 显然也听墨青蕊提过她,微微颔首点了点头算作打了招呼。 江清婉浅笑回礼,一转头,忽地对上一双冷沉的眸子。 对面坐着的是当朝三皇子墨少擎,皇后嫡子,也是现如今所有在京皇子中最为受宠的皇子。 此刻正碾着酒盏肆意地打量着她。 江清婉没理,垂下眸子看向桌上的吃食。 正餐还未上,只有瓜果甜点和酒。 她正想闻闻是什么酒,墨云寒忽地伸手将酒壶拿了过去。 “你今日不许饮酒。” 江清婉不爽的侧头瞥他一眼。 墨云寒却将自己那边的荔枝端了过来,骨节如玉的手指轻轻剥开外壳递到了她的唇边。 这一举动引得不少人低声议论。 本就是焦点中心,此刻更成了万众瞩目。 江清婉将手伸到桌下捏在男人紧实的大腿上,漂亮的眸子隐着火,声音压得很低, “你不要太过分。” 张口说话间,将荔枝吃进了嘴里。 贡品荔枝的确与市集上买来的不同,甘甜多汁,核极小。 她正思考吐在哪里,墨云寒的手掌就在她面前张开。 “吐。” 这一下,是真的没眼看了。 谁能想到有朝一日,冷煞战神墨云寒会对一个女子如此贴心宠溺。 而这女子,还是人人诟病的下堂妇,贱民商籍。 不少贵女都投来艳羡嫉恨的目光。 这时一道娇媚的女声在对面响起。 “九王殿下和王妃的感情还真是好,谁能看得出,王妃在一个月前还是旁人的妻子,眼巴巴等着夫君凯旋而归啊。” 此话一出,殿内一片死寂。 那些原还羡慕嫉妒恨的贵女们,齐齐抿嘴偷笑。 江清婉缓缓吐出荔枝的核,抬眸看了过去。 说话的是苏青禾,一身浅色碧绿裙褂,金饰头面,显得无比华贵,只是五官透出几分刻薄。 她与二皇子墨少郡的婚事已经订下,这才有资格陪同参加宫宴,与皇子同坐。 江清婉还未开口,墨青蕊便冷笑出声。 “我当时谁这么没大没小,原来是苏家的另一个县主啊?如今也算披了层华衣,能等大雅之堂,称得上人模狗样了,可一张嘴却全露了馅。二殿下娶你,可不是让你出来丢人现眼的。” 墨少郡的脸色也微微变了变。 苏青禾却没有看见,阴阳怪气的道,“青蕊郡主,皇上的赐婚圣旨已经宣读,我现在是未来的二皇子妃,你还是不要一口一个县主的唤我为好。” 蒋钊将剥好一小碟荔枝放在墨青蕊面前。 “还未大婚,便有诸多可能,是县主还是皇妃,可不是嘴皮子动动就能定的。” 苏青禾冷嗤。 “你在朝中未有官职,沾了郡主的光彩才有资格来此夜宴,竟也敢胡言乱语。” 敛着眉宇看热闹的郭长虹在心里轻轻摇了摇头。 苏巍川老谋深算聪明绝顶,可惜,儿孙一茬不如一茬。 闻言,蒋钊忽地起身,规规矩矩躬身行了一礼。 “见过县主。” 苏青禾冷哼,正要再嘲讽两句,墨少郡却已经站了起来,很正式的回了一礼。 “老师莫怪。” 他喊得是老师,而不是夫子。 苏青禾的心里咯噔一下。 一旁饮酒的墨少擎大笑出声。 “三弟,你还真是千挑万选选了个好女人。当初要不是蒋钊在太学院给你补课,你怕是过不了父皇的统考。这刚被恩准参与朝政,就开始卸磨杀驴,实在过于凉薄了。” 苏青禾心知不妙,赶紧起身找补。 “青蕊郡主,郡驸马,是我失言,给二位赔罪了。” 说话间她眼角余光瞥见秦明朗带着苏玉兰正准备落座,立刻娇笑着道,“我是真心祝福九王爷和九王妃的,你们瞧我兰儿妹子和秦大人如今也琴瑟和鸣很是恩爱,这点错了的鸳鸯重新匹配,只要不嫌弃,一样能过好日子。” 墨少擎再次曝出大笑。 阴戾的眸子忽地扫向墨云寒。 “小九叔,三皇子妃在问你,嫌不嫌弃呢?” 墨少郡立刻拽了苏青禾一把,赶紧给墨云寒行礼。 “九皇叔,青禾并无此意……” “那她何意啊?”墨少擎收了笑,懒懒散散的瞥了过去,“父皇常夸三弟聪慧,比我更高瞻远瞩,让我多向你学习,不如三弟跟我好好解释解释。” 嫡长子虽未立为太子。 可上有皇后,下有族亲朝臣拥护。 本一家独大,迟早登临储君之位,如今却突然冒出了三皇子与之争宠。 朝堂上早就吵得纷纷攘攘,这会儿气氛也变得剑拔弩张。 可被议论的中心人物江清婉此刻正悠然的捧着去了核的荔枝碟子,举着小木叉子吃的津津有味。 一边吃还一边看热闹。 似乎,这些人说的并不是她。 墨云寒悠然的靠在椅背上,单手撑着额头,宠溺的看着她。 对于两个皇子的针锋相对,视若罔闻。 墨少郡深吸一口气,冲着江清婉的方向鞠了一躬,随即拿起酒杯和酒壶。 “青禾言语冲撞了九王妃,侄儿代她致歉。” 说罢连喝了三杯,重新坐下,并没有去跟墨少擎继续对峙。 墨少擎轻哼一声。 “啧啧,还真是苏家养出来的一条好狗。” 墨少郡握着酒盏的手猛地收紧,手背上青筋暴凸,面色如常好似没有听到一般。 苏青禾有些不悦。 正要回击却被墨少郡拽住,皱着眉冲她摇了摇头。 气氛一时死寂。 江清婉拿过帕子擦了擦小手,很是诧异。 “这怎么唱戏唱了一半就不唱了呢?好生无趣。我还准备等会御前哭诉,求皇上为我做主。若这赐婚的圣旨不作数,我跟这位趾高气扬的苏县主都得滚蛋,若是这圣旨作数……” 她忽地停顿下来。 漂亮的狐狸眼扫过几位皇子,明明是个娇弱可欺的小姑娘,可骤然冷厉的气场,却堪比外界传闻的煞神一般。 “你们这群晚辈,难道不该给我见礼吗?” 第214章 心里的那根刺 墨青蕊差点没笑出声。 将小碟子一丢,拽着蒋钊站起身。 “给小九婶请安。” 江清婉点点头。 “乖。” 她从怀里摸出两道符纸折好。 “青穗,回礼。” 墨青蕊知道那是好东西,欢喜的上前接过,立刻给蒋钊的腰间塞了一个。 苏青禾鄙夷冷笑。 这贱妇还真当自己是…… 内心吐槽还未说完,墨云寒忽地开口。 “你们是准备让本王亲自动手吗?” 几个皇子的脸色骤变。 在年龄上,墨云寒比最大的墨少擎只大了不过三岁。 在这群皇子的幼时,墨云寒只是个随意能碾死的蚂蚁。 可是后来,墨云寒找了无数个机会,无数个理由,将他们挨个收拾了一遍。 而那时的墨云寒,已经是提枪上阵的少年将军。 更有太上皇恩宠庇佑,谁敢反抗,多番下来,心里怎么会没有阴影。 墨少郡忙拽着苏青禾站了起来。 “给小九婶请安。” 苏青禾哪肯低头,正要耍性子,墨少郡忽地沉着脸看了她一眼。 她这才不情不愿地敷衍着行了礼,话却是不肯称呼。 见墨少郡起身见礼,其他几个年幼的皇子一个个跟着起身,都恭恭敬敬的见了礼。 江清婉煞有介事的点了点头。 漂亮的眸子扫过众人。 “空手请安啊。” 墨少郡怔住。 神情有些难以置信,罕见的没有控制住惊愕的神态。 苏青禾低声嘟囔。 “真是穷酸,难不成还要给银子不成?” 这话,江清婉没有听见,墨云寒却听得很清楚。 “皇室重礼,岂能空手,就拿你们身上最贵的东西孝敬。” 青穗端着托盘走了过去。 要东西要的理直气壮。 几人哪敢不给,乖乖放血。 走到苏青禾面前时,江清婉加了一句。 “那套金饰头面不错,我很喜欢。” 苏青禾忍无可忍。 “江清婉,你不要太过分!” 江清婉挑眉,凉凉开口。 “过分吗?比你直呼我姓名还要过分吗?” “你!” 苏青禾被噎了个半死,墨少郡却已经上手,直接摘了她的头面放在了托盘上。 原本华贵的妆容,瞬间失了颜色。 殿内多的是命妇贵女,有的掩面轻笑,没的摇头轻叹。 陪坐在秦明朗身边的苏玉兰满心畅快,恨不得现在就冲上去嘲笑一番。 正在这时,有太监高呼。 “皇上驾到!” 墨云昭从后殿走了进来,身边一左一右跟着雍容华贵的皇后和体态娇媚的苏贵妃。 朝臣跪拜,高呼万岁。 墨云昭坐在龙椅上,瞥见了跪在正中间的青穗,还有她手里举着的盘子。 “你是何人?手中是何物啊?” 苏青禾逮着机会刚准备告状,江清婉就已经先她一步开口。 “回皇上,几个小辈说初次见面非要给我送礼,各个懂得敬重长辈,可见皇上教导有方,真是大周之福,百姓之幸。” 墨云昭虽听着怪异,却很顺耳朵。 “孝乃礼制之本,理当如此。” 江清婉直起身看向墨少擎。 “二皇子殿下,只剩你还没有送了。” 皇后的脸色微变。 苏贵妃瞥了眼很是委屈的苏青禾,娇声道,“皇后娘娘还是早些给二殿下寻一门亲事,有了主母操持内宅,也不至于疏漏礼数让人笑话。” 她又娇媚地望向墨云昭。 “皇上,您瞧瞧青禾,临场应变,割舍自己最喜欢的头面,全了三殿下的孝心,真是个极好的孩子。” 墨云昭甚是赞同的点了点头。 “也不能委屈了老三家,回头你再赏赐一套。” 苏青禾大喜,立刻跪下谢恩,甚至有点感谢江清婉的蛮不讲理,给了她出风头的机会。 皇后忙给墨少擎使眼色。 墨少擎取下拇指上金镶玉的扳指亲自放在了青穗举着的托盘里。 冲着江清婉拱手行礼。 “我刚刚只是在想,要送什么东西给小九婶才算敬重。毕竟,我没机会学三弟那般强行摘了自己王妃的头面表孝心,更学不来三弟妹那般,一边谩骂小九婶是什么被人嫌弃的下堂妇,一边还要装知书达理。” 气氛诡异的安静。 江清婉都想给他拍手称赞。 这一招祸首动引,反杀打脸,玩的是真绝。 只可惜,他并没有帝王之相。 身上自出生就带着的龙气也已成溃散之势头。 终究是,机关算尽一场空。 苏青禾听得是脸色惨白如纸,下意识的摇头试图解释反驳。 却因为太过紧张,嗓子卡了音,说不出话。 可她惊慌失措的态度,却已经言明了一切。 皇后掩唇轻笑。 “苏家家教,还真是令人叹为观止。” 苏贵妃的脸色难看至极。 墨云昭低咳一声。 “好了,都是有孝心的孩子,落座。” 夜宴开始,歌舞升平。 衣着清凉的女子,垫着白嫩的脚尖,在男子的酒意之中翩然扭动。 各色菜品也一一摆在了桌上。 晶莹剔透的琉璃丸子,造型奇特的松子桂鱼,层叠如亭台楼阁的海鲜四季春…… 琳琅满目,看得江清婉甚是欢喜,吃得优雅认真,根本无暇他顾。 酒已半酣。 借着这个机会想在皇上面前露脸的各家贵女们依次登场。 才艺辈出,引得阵阵喝彩。 江清婉正认真的挑着蟹肉,墨少擎忽然起身举杯。 “父皇,儿臣听闻小九婶懂得奇门玄术,甚是奇妙,能通天遁地,幻化无形,更能召唤真龙。今日夜宴,为庆贺小九叔和秦大人为大周斩杀余孽,更为庆贺大周江山永固,若能让真龙现世,必能震慑四方,扬我大周国威。” 他话音刚落,立刻有不少言官附和。 “皇上乃真龙天子,若能得见真龙,必可载入史册,流芳百世。” “有皇上在,真龙必会相见。” 请愿之声此起彼伏。 墨云寒站起身。 “皇兄,传闻不可信,这世间没有人见过真龙。” 墨少擎立刻反驳。 “小九叔,此言差矣。父皇乃大周的天子,龙气汇聚,自是天选。难道在小九叔的心中,并不承认此事?” 郭长虹的脸色微变。 他是老臣,当年之事,比旁人知晓的要多一些。 太上皇传位,本来属意的是墨云寒,是墨云寒不肯接手,才轮到墨云昭。 而且,时至今日,调集大周十万兵马的虎符,一直都没有给墨云昭。 此事就是一根尖刺,扎在墨云昭的心中,谁都不能碰。 果然,龙椅上的男人,脸色肉眼可见的阴沉下来。 墨少擎继续煽风点火。 “小九婶的本领,就连皇祖父都甚是信服,如今却是不肯为父皇所用吗?” 苏玉兰绞着帕子,心中冷笑。 还是母亲有办法,联系上霍氏将话递到了二皇子的面前。 如此煽动下去,这真龙必须要招来。 若是招不来,那就等同于说皇上并非真龙天子,不配得真龙相见。 这些年,皇上对九王的不满忌惮必会当场爆发。 她倒要看看,墨云寒还怎么护着江清婉。 她仿佛已经看到江清婉被当场车裂而死的惨状。 第215章 真龙认主 墨云寒脸色很沉。 身后的夜七和青穗,也同样全身警惕。 反倒是深陷漩涡中的江清婉,很悠闲的将最后一口肉吃完,拿着帕子一点点擦着小手,清脆的声音,响彻整个大殿。 “倒也不是不可。” 她说着站起身,冲着担忧的墨云寒淡淡笑了一下,随后拱手一礼。 “皇上,我虽是平民妇人,却也是您亲自赐婚的九王妃,是皇家之媳,而非戏班杂耍。若为家宴,渲染气氛,自不会推辞。可这并非家宴,诸位大臣煽动当朝王妃助兴实在是有损皇家威仪。” 皇后面露不屑。 “九王妃若不能召唤真龙,直言便是,倒也不必将话说的这般严重。皇家夜宴,是皇上与众臣同欢,诸位大臣为我大周的肱骨栋梁,自然也是皇上的家人,此夜宴可称为大周家宴,各府贵女也都有才艺展示,难不成都成了戏班杂耍?” 江清婉哦了一声。 “这样我便放心了,我还以为你们合伙欺负我。” 众人皆被此过于直白的话噎的愣住。 江清婉再次看向龙椅上的墨云昭。 “既然皆为助兴,那不如讨些彩头。听闻今日皇上还设了百席于宫外,与民同乐,可京城百姓数以万计,怕是不能同沐皇恩,不如在场每人出一千两,以皇上真龙天子之名,在十八区贫民最多的六区广施米面。” 她说着抬手招了招。 “青穗。” 青穗心领神会,立刻端着托盘上前两步。 江清婉指了指托盘上的物品。 “这些首饰足够千两,我第一个报名。” 随即看向殿下百官。 “你们刚刚不是都喊得很大声吗?想必不会让皇上失望。” “哦,还有二殿下,此计是你起的,你定然绝对拥护,那就加倍,五千两。” 不等所有人反应,她以盈盈拜下。 “我以百姓之名,跪谢皇上隆恩。” 所有人都被架在了台子上,不做都不行。 墨青蕊起身行礼附和。 “青蕊的一切都是皇上所赐,我与夫君,愿做第二人。” 苏贵妃也趁机卖乖。 “那臣妾,便做第三人。” …… 殿下朝臣各个肉疼,却又不敢不从。 一时间一呼百应,高呼万岁。 墨云昭大喜。 “九王妃心怀百姓,朕心甚慰,” 墨少擎气的牙疼。 “小九婶,我们都等着看真龙现世,开始。” 江清婉笑盈盈的看着他。 “皇上作证,诸位可都不要赖账。” 说罢走出席位。 墨云寒紧跟着也要出来,却被她抬手制止。 眼神示意,自己无碍。 墨云寒眼底的担心深浓。 她修为几乎尽失,如何召唤真龙。 若是不能…… 江清婉却已经摸出了几张空白符箓。 咬破指尖开始画符,动作如行云流水般丝滑。 每刻画一张,那符箓便会飘向空中。 无风而舞。 苏玉兰小声冷笑。 “故弄玄虚,等会看你怎么死。” 秦明朗侧头看了她一眼,狐疑的刚要发问,前方就传来江清婉的声音,将他的思绪拉了回去。 “皇上,真龙现世后,会被龙气汇聚之人吸引,若直冲向您,还请不必惊慌,它并不会伤害您。” 墨云昭的忽地看了眼墨云寒。 眼底的寒意如幽深的潭水。 声音沉沉响起。 “好!” 下一刻,江清婉娇喝一声。 “起阵!” 漂浮在空中的符箓迅速旋转。 整个殿内,骤然刮起凌厉的寒风。 似骤然间到了寒冬腊月。 奇怪的是,这寒风,却并不是从地面而来。 他们的衣袂皆未吹动。 那寒意旋于上空,似真的从天而降。 寒风汇聚成云,有雷电横空劈来。 响彻整个大殿。 场下惊呼不断,齐齐仰头看着越来越浓烈的云层。 隐约间,似乎真的有龙影在云层之中穿梭,若隐若现。 “你们看,真的有龙。” “没想到九王妃真的有这本能耐,好生厉害啊。” 苏玉兰气的咬牙。 “不可能,她怎么可能真的能召唤真龙?” 秦明朗不屑冷嗤。 “你愚蠢,也觉得别人愚蠢吗?” 他心中越发后悔,若是当初他没有丢弃江清婉,凭借她的本事,自己又何止于走这么多弯路。 墨少擎看着云雾中的龙影,眼底却闪过一抹冷笑。 他还真担心这女人没这本事。 如今好了,父皇本就忌惮九王,如今九王妃还能召唤真龙,此事传扬出去,国本必会动摇。 到时候,他便可坐收渔利。 他给自己倒了杯酒,悠然品着。 一旁的郭长虹有些担忧的看向墨云寒,想提醒藏拙,可对方并没看他。 他有心无力,只能轻轻摇了摇头。 随着雷电渐浓,云雾之中传来了低吼的龙吟。 所有人屏气凝神,江清婉也没有让人失望,在一阵擂鼓似的雷声中,一条金龙自云团中飞窜而出。 与大殿内盘旋飞舞。 引得一阵又一阵惊呼。 江清婉转身,冲着墨云昭福身行礼。 “真龙现世,扬我国威,恭贺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所有朝臣也跟着齐齐跪拜。 墨云昭从震惊中回过神来,端起酒杯道,“来,与朕一起,敬大周!” “敬大周!” “敬大周!” 高呼声齐齐响彻昭阳殿。 声音刚消,墨少擎忽地道,“九王叔,您可真是为大周皇室找了一位好王妃啊,竟能让真龙临时,这般呼风唤雨的本事,实在令侄儿叹服。” 墨云昭脸上的笑意渐消。 眸光落在江清婉那张绝美的小脸上,缓缓皱起眉。 他忽地有些后悔,给墨云寒赐婚。 气氛变得有些怪异起来。 就在这时,盘旋飞舞的金龙忽地朝着龙椅方向直冲而来。 江清婉立刻往旁边躲了躲,墨云寒也已紧急将她拉入怀中。 虽气势看着吓人,但是江清婉提前说过此事。 镇守在龙椅侧下方的御林军统领燕云青,也只是握紧了佩剑,并未上前护驾。 那金龙呼啸着冲向墨云昭。 不少朝臣已经开始欢呼。 “皇上是真龙天子,果真能吸引真龙,当真是天命所归啊。” 墨云昭的心情也变得极好。 天命所归,真龙现世,此番景象,可让那些觊觎皇位,暗中支持墨云寒的人彻底死了心。 他缓缓张开双臂,如神君降世迎接一切朝拜。 可那金龙冲到他面前后忽地调转了方向,龙头一转,直接朝着墨少擎而去。 龙吟震天,化作金光直接冲进了他的身体内。 一瞬间,墨少擎整个人都蒙上了一层金光。 如仙,如神。 昭阳殿内,死一般寂静。 第216章 细思极恐 苏青禾霍地站了起来,指着江清婉怒喝,“九王妃,你真是好大的胆子,竟然联合二殿下设下如此歹毒的计谋,以虚化的真龙来替二皇子争夺储君之位,皇上正值盛年,你们是不是太着急了些?” 本就死寂的殿内,只回荡着她的声音。 所有朝臣吓得大气都不敢出。 皇后气急。 “皇上还未发话,你倒是站了出来,到底是谁更着急!” 苏青禾还想说什么,却看到苏贵妃眸色凌厉的冲她摇了摇头,自知失言,赶紧坐回位子上。 皇后起身跪在墨云昭面前。 “皇上,少擎是您亲手教养长大,品性如何,您比我这个做母亲的更了解。他一心为大周,一心做好政绩,辅佐您治理天下,如何干明目张胆做如此大逆不道的事情,这不是将自己拉入万劫不复之地吗?求皇上明察!” 墨少擎也赶紧跪下。 “父皇,儿臣不知为何会如此。小九婶,您让侄儿见礼孝敬,侄儿也已经照做,为何你要唤出金龙,害我至此?” 金龙是江清婉唤出来的,所有矛头全有指向了她。 墨云寒冷笑一声。 “老二,你这话说的奇怪,召唤金龙不是你一直煽动要本王的王妃做的吗?若本王的王妃不做,便是不敬皇兄。如今本王的王妃做了,你又不满意?” 墨少擎急道,“可金龙为何会进入我的体内?” 江清婉淡淡解释,“召唤金龙之前,我已言明,昭阳殿内汇聚龙气,可召金龙,而金龙也会被龙气吸引,何去何从,并非我能掌控。” 她又看向墨云昭。 “皇上若要因此治我的罪,我不服。” 众朝臣心中汗颜。 这是服不服的事情吗? 太子未立,皇上正值壮年,却出了一个皇子,在众目睽睽之下吸收了真龙之气。 这要如何收场啊! 墨云寒低头轻轻拍了拍江清婉的后背。 “王妃不必担心,皇兄身为一国之君,岂会因为这些虚无缥缈的小戏法而升起。再者说,大周龙气有传承,皇兄该高兴才对,这说明大周江山永固,可绵延百世。” 这话简直是直戳墨云昭的肺管子。 哪个在位的皇帝,会愿意看到真龙择他人为主? 墨云昭的脸色难看至极,却不能当场发作,显得不够大气。 憋了半天,才勉强扬起一丝僵硬的笑。 “金龙现世乃是祥瑞之照,值得众爱卿同饮一杯。” 众大臣赶紧顺着台阶下,高举酒杯高呼万岁。 气氛刚刚被拉回来,外面却传来急报。 “皇上,宫外百宴上出事了。” 侍卫踉跄的冲进殿内,跪趴在地上。 墨云昭压着的火终于找到了宣泄口,猛地将手里的酒盏砸了出去。 “混账东西,谁敢在朕赐的百宴上闹事,燕云青,统统抓起来,凌迟处死!” 燕云青躬身接令,正准备离开,郭长虹忽地起身道,“皇上,百宴是您与民同乐之盛举,定会聚集京中名士汇聚一堂。若不问缘由直接抓人凌迟,怕会引起民心动荡,还请皇上派人彻查,揪出宵小之辈,再行严惩。” 闻言,墨云昭心中一凛。 在百宴上闹事,挑战的可是他的威严。 再想想刚刚金龙一事,他眼底寒意更甚。 强压怒火,恢复了以往睿智温雅的明君模样。 “还是郭侯思虑周祥。” 秦明朗忽地站了出来。 “皇上,微臣愿为皇上分忧,带大理寺众人陪同燕统领一起,前去查明真相。” 墨云昭目露欣慰,刚要准奏,跪趴在地上的士兵就急声道,“皇上,那些闹事的人控诉的正是秦大人,已吸引千人围堵求皇上做主,如果秦大人去,怕是……” 墨云昭怔了怔。 “控诉秦大人?何事控诉?” 士兵忙答。 “说是秦大人为谋政绩,残害大周百姓。之前大理寺监斩的那些囚犯并不是大隋余孽,而是大周的良民,有一些是秦大人之前随军征战时的战友,还曝出秦大人在出征时做的一些恶事,桩桩件件,证词证供全都对的上,百姓全都跪在百宴前申诉。” 正如郭长虹所言,能参加百宴的人,都是各方名士,还有一些没有资历入宫的官吏。 这事闹成这般,如何压? 秦明朗怒极。 立刻跪在地上申诉。 “皇上,微臣知道是谁在惹事,是京兆府尹柳如知……” 他话没说完,柳如知就从角落里站了起来。 “秦大人,你怎可将这脏水随意泼在下官的身上?下官如何分身去谋划此事,再说了,下官谋划此事有何目的啊?” 秦明朗气的脸色铁青。 “柳大人,那日大理寺斩杀逆贼,来了一群闹事自称逆贼家属的人,全被你带去了京兆府衙门,如今却又出现在百宴上,你敢说不是你干的?” 柳如知立刻反驳。 “自然不是。” “秦大人,逆贼一案是你大理寺的,下官接的案子,是人口失踪案,下官做了数年的京兆府尹,各部公务不可交叉,这点规矩还是懂的。” “那日你离开刑场之后,他们就开始认尸,所有失踪之人全部找到,也已经全部死亡,案子成了死案,下官自然没必要再带他们走,你若不信,尽可去查问,下官绝没有说谎。” “你不能因为你父亲捋劫九王妃勒索钱财被下官关押下狱,而对下官心生恨意,公报私仇啊。” 他说着悲愤的跪在地上。 “皇上,你要为下官做主啊,求皇上明察此事,还下官清白。” 秦家公干的那些事,不少人也都听闻过。 殿内窃窃私语声不断。 秦明朗气得想吐血,也立刻跟着跪了下来。 “皇上,逆贼一案是皇上亲自下的旨,难不成……” 这时有一言官忽地出列打断了他的话。 “皇上,此事若为真的,秦大人可是蒙蔽了圣听啊。下官记得那日早朝激辨,秦大人字字珠玑,言之凿凿,更有不少朝臣附和认同。可那时,秦大人还没有正式任职大理寺。倒是九王殿下多次举证,都被秦大人言语避开,更被多名言官针对。如今想来,能有这般阵仗,蒙骗皇上,针对九王殿下,其背后究竟有谁,细思极恐啊皇上!” 墨云昭的目光猛地看向陪同秦明朗而来的苏玉兰,又缓缓落在了墨少郡身边的苏青禾身上。 顿觉如芒在背。 身侧最宠爱的苏贵妃的幽香都变得冰冷可怖。 第217章 双层算计 墨云昭的脸色彻底阴沉下来。 没有人比那个人更清楚,他对墨云寒有多在意。 原来,一个贵妃,一个二皇子,仍不够满足苏家的胃口。 他多年恩宠,倒是养出了一条野心勃勃的豺狼。 这时皇后忽地道,“皇上,既然有冤,那自当调查清楚。只是这群人已经闹到百宴之上,影响太坏,若无皇室震场,怕是难以平息。少擎倒是可以分忧,只是这金龙风波刚起,臣妾实在惶恐,若再有功勋还不知招惹多少是非。您不是常跟臣妾说,二殿下沉稳干练,不如就派二殿下主理此事。” 墨云昭第一次觉得皇后贴心。 以苏家的矛刺向苏家的盾,的确极妙。 “来人,将秦明朗暂押天牢,此案有二皇子主理审查,七日之内还百姓一个公道。” 御林军立刻上前拿人。 刚刚光鲜亮丽荣升大理寺司正的秦明朗眨眼间又成了阶下囚。 他如何能接受,奋力挣扎着不肯就范。 “皇上,臣冤枉啊!是有人陷害微臣!求皇上明鉴!” 苏玉兰也没料到会出此变故,她原还等着江清婉被五马分尸,怎么转眼间这灾祸又落在了她的头上。 她慌张的站起来想阻止,却又根本不知道能说什么? 心急如焚的只能去拉秦明朗的袖子。 她虽恼恨秦明朗近日的表现,可却不能失去这个依仗。 “明朗,你别着急,我会去找祖父救你,祖父一定会救你的。” 说话间秦明朗已经被拖拽出去。 官靴都给拉掉了一只,甚是狼狈。 龙椅上传来墨云昭的冷哼。 “案子还没审,你就笃定你祖父能救他?苏巍川何时有这般本事了!” 苏贵妃吓得心惊肉跳,赶紧跪下行礼。 “皇上喜怒,玉兰只是担心夫君,才会口不择言。” 皇后冷笑道,“苏贵妃,她好歹是个县主,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不知道吗?在昭阳殿内大放厥词,本宫倒是觉得是苏家给了她太多的纵容和底气。” “都闭嘴!” 墨云昭烦躁起身。 “小九,陪朕去御书房,其他人都散了!” 他说完拂袖而去。 朝臣跪拜恭送,墨云寒微微皱了皱眉。 江清婉知道他担心什么,轻轻拍了拍他的手。 “我和青穗先回府。” 墨云寒道,“夜七,你护着王妃,若有人胆敢欺辱行凶,直接打残,一切有本王在。” “是!” 夜七躬身领命。 交代完这些,墨云寒又深深看了眼江清婉,这才转身离开。 热闹非凡的夜宴,仓促收场。 江清婉三人随着人群刚走出昭阳殿,一个干练的姑姑就躬身拦在了前面。 “九王妃,皇后有请。” 夜七和青穗对视一眼,同时警惕。 江清婉打量着她。 “你去回了皇后,金龙入体,不会伤及二皇子。而金龙为何会选择二皇子,也并非我能控制,我给不了她答案。” 姑姑怔住。 有些难以置信的看着她。 江清婉却已经错身而去。 青穗小声道,“咱们快点走,感觉这皇宫里到处都是吃人的妖怪。” 夜七赞同点头。 那姑姑却再次追了上来。 “九王妃,还请跟奴婢走一趟,莫要让奴婢为难。” 江清婉冷冷瞥她一眼。 “若我偏不去呢?” 姑姑再次愣住。 难以置信这女人怎么敢在皇宫说出这样的话。 刚要冷脸训斥,身后就传来略显苍老的尖细声音。 “九王妃,太上皇有请。” 老太监躬身行礼,眸光淡淡地落在姑姑身上。 “金盏姑姑,去回了皇后娘娘,若她真的有急事,就去养心殿见。” 金盏知其身份,哪敢硬刚,忙福了福身,匆匆走了。 老太监再次看向江清婉,噙着笑做了个请的动作。 夜七有些紧张。 “王妃……” 江清婉略微沉思片刻后道,“太上皇召见岂能不去,走。” 夜七眼底闪过一丝担忧,却也不敢多言语。 另一边,金盏很快将话传到了皇后耳边。 皇后摆摆手让她退下,这才看向对面坐着的墨少擎。 “皇儿,这江氏到底什么来头,你可有查过?” 墨少擎摇头。 “儿臣只知道她是个懂些玄门道法的天师,可今日看来,怕不止于此。” 皇后面露忧色。 “皇上多疑,对皇位看的极重,才会抬了老三来与你抗衡。如今金龙选了你,怕会触了你父皇的霉头。这段时间,你切莫再露风头,一切低调行事。” 墨少擎却凉凉的勾了勾唇。 “母后,该担心的老三,他以为背靠苏家便能与我平起平坐,真是异想天开,逆贼一案,无论怎么办,都会得罪苏家。” 皇后心中一惊。 “逆贼闯百宴的事,是你安排的?” 墨少擎得意的笑了笑。 “本来今日,我安排了两处大戏,一是针对墨云寒,这二便是针对墨少郡,只是没想到金龙会窜到我的体内,不过正好借此机会告诉所有朝臣,什么是天命所归。” “可你父皇那里……” 皇后欲言又止。 墨少擎俯身给她斟了一杯茶。 “母后,相比于九王叔,父皇还未将我放在眼里。您想想,一个能召唤金龙的女子,却不是自己的妃嫔,而是曾与自己一起争夺皇位之人的妻子,您若是父皇,会不会更加忌惮,想要摧毁亦或者据为己有。” 皇后的脸色顿时凝住。 脑海中浮现出江清婉那张绝对称得上绝色的小脸。 …… 江清婉一行人穿过大半个皇宫到了养心殿外。 老太监抬手将夜七和青穗挡在外面。 “太上皇圣体欠安,不能见杀气,两位在此候着。” 夜七立刻给青穗使眼色。 青穗刚要说话,就被江清婉抬手制止。 “太上皇不会对我如何。” 说完随着老太监走入殿内。 刚进去,她就感觉到一股越发浓烈的死气。 抬头看了看养心殿的上空,似有漩涡盘旋其上,灰色不明。 老太监停在正殿外,冲着里面躬身喊了声。 “太上皇,九王妃到了。” 片刻后里面出来一人,一身布衣,面容憔悴忧虑,正是钟元。 钟元躬身一礼。 “见过九王妃,太上皇请您进去。” 江清婉微微颔首,迈步而入。 那股凝而不散的死气透着一股怪异的阴寒。 吹过肌肤,掀起一层鸡皮疙瘩,仿佛要往骨头里钻。 第218章 真相为何 软塌上,太上皇的头发比之前更白了,整个人也越发不精神。 看到江清婉进来,勉力撑起身体。 钟元立刻上前,给他在身后垫了个软垫,让他能靠的舒服一些。 他冲江清婉笑了笑。 “来了,坐。” 江清婉福身见礼后落座。 “太上皇召我前来是想问皇陵中九龙阵的事情?” 太上皇点点头。 “我快死了,此事若不能解决,我死不瞑目。” 钟元红了眼眶。 “太上皇,您不要如此丧气,我一定能想到办法。” 江清婉看着他眉宇间凝聚出来的淡淡黑气,轻轻皱了下眉。 若此人寿数如此,天意不可违,即便是墨云寒的亲爹,她也不愿多事插手。 可如今,却并非如此。 从刚刚踏进养心殿她就发现了,有东西在吞噬太上皇的寿命。 对于一个早就油尽灯枯的人,为何还要如此大费周章。 “钟大夫,你先出去。” 钟元怔了怔,抬头看向太上皇,见他点头,这才退到了殿外。 江清婉走到软榻前,抬手凝了一丝灵气点在了太上皇的眉心,驱散了那股淡淡的黑气。 太上皇大喘了一口气,眸光比之前精神了少许。 他看着江清婉,心中仍有些不甘心。 “你真的不能帮我续命吗?哪怕一年!” 江清婉退后几步坐在圆凳上,回的干脆绝对。 “不能,你气血已枯,活不过三个月,但是,有人在吸收你的寿元,这件事,你知道是谁做的?” 太上皇轻轻叹了口气。 “你这丫头,是真不怕死啊。” 他是大周最尊贵的人,就算已不是主君,可手中兵权还在。 可以说,他要谁死,谁就没有活的机会。 但不知为何,听着江清婉的回答,却又让他生出一种难以名状的安心。 他稍稍坐直身体,幽幽开口。 “丫头,谁在吸收我的寿命不重要,你跟我说句真话,九龙阵,你能修复吗?” 江清婉没有回答他这个问题,反而问道,“那你也给我一句真话,宝盒之中的雷符是谁给你的?又是谁,帮你设的护山大阵和九龙阵?” 似乎因为知道自己命不久矣,眼中有释然,也有不甘散去后的无可奈何。 “已经很久很久没有人跟我说起过她,她叫慕容嫣嫣,是一个很厉害很厉害的天师。我认识她的时候,她与你差不多大小,带着一只小老虎,从丛林中走来,像一个不食人间烟火的精灵。” 慕容嫣嫣? 江清婉并没有听过这个名字。 心里却忽地生出一个极为大胆的念头。 “她就是墨云寒的母亲对吗?” 凡人化妖不可能。 但若是天师,却可以制造出这种幻术。 太上皇从回忆中抽离,神情更显苍老。 沉默良久,缓缓点了点头。 “是!” 江清婉心中一沉。 “这么说,墨云寒的母妃并没有死?她制造化妖传闻只是离开?为什么?你做了什么事情,让她连自己的亲生儿子都不要了?” 太上皇惨然一笑,却并没有多做解释。 “丫头,这件事,不要告诉他。修缮好九龙阵,我便将大周虎符交给你,十万兵马可保你们一世平安富贵。” 江清婉只觉可笑又可悲。 “你知不知道,墨云寒因为他母妃的事情受了多少苦?” 太上皇垂下眸子。 “当年的事太复杂,你只需知道,我不会害他,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他好。” 江清婉心口沉的难受。 从腰间荷包摸出一张黄符,以血珠刻画符箓后折成三角放在了软塌边的小桌上。 “这东西能保你寿终正寝。” 说完转身往外走。 走到门口忽又回头,看着软榻上行若枯槁的老人问,“皇上的生辰八字是多少?” …… 离开养心殿正殿,江清婉站在院子里,小脸在月色下沉静如水。 云筱然的镯子,墨云寒书房中摔碎的玉雕,里面涉及的生辰八字应该都是墨云昭的。 果然啊,皇权之下亲情凉薄。 可她没想到,处处皆是算计。 怕是连太上皇这个亲爹,也在其中。 若设置九龙阵的人就是慕容嫣嫣,那墨云寒书房内腰间缠着蛇口玉的无脸女子应该也是慕容嫣嫣。 那师父心仪的女子…… 她抬手扶额,深深的叹了口气。 甚至开始怀疑,二师兄萧然厝在清风寨所做的一切都是遵从师命,因慕容嫣嫣的被抢而对大周的报复之举。 这荒诞的念头,只冒了个头就被她掐灭。 走出养心殿,意外的却并没有看到守在外面的夜七和青穗。 她心中烦闷,又往外走了几步,依旧没看到人影。 正疑惑,一个小太监提着一盏灯笼,躬身走了过来。 “九王妃,九王殿下今日留宿宫中,夜七大人和青穗姑娘担心王爷和王妃住的不习惯,已去奎合殿收拾物品,命奴才候在此处等您。” 江清婉有些奇怪,墨云寒对奎合殿并不喜欢,怎会突然留宿? 难道又被皇上为难了? 想到昭阳殿内发生的事情,她没有多怀疑。 “前面带路。” “是!” 小太监躬着身小心用灯笼照着路。 烛火越近,周围的事物便会在光影之外,显得越发的幽暗不可视。 此刻御书房内, 墨云寒喝的已有些醉意。 墨云昭并没有跟他提逆贼的案子,只是苦闷皇子争宠、朝臣分党而立,抱怨太上皇一直不认可他,连兵权都不肯放手,以至于朝臣心中有诸多猜想。 说话间,连朕都不自称了。 似乎前些日子的撕破脸的剑拔弩张都不曾发生。 他醉意惺忪絮絮叨叨说着心里的苦楚,将墨云寒当做最信任,也最能吐露心声的弟弟,直到整个人醉趴在桌案上。 墨云寒将最后一碗酒喝光,踉跄起身叫来了总管太监伺候,自己一个人往殿外走。 刚出殿门,一个提着灯笼的小太监就迎了上来。 “王爷,九王妃被太上皇叫去说话,陪着饮了几杯酒,有些醉意,已送去奎合殿休息,命奴才前来候着。” “奎合殿?” 墨云寒抬手拧了下发沉的眉心,醉意在夜风的吹拂下有些上头。 小太监再次躬身解释。 “自那日您受刑后暂住,奎合殿已收拾妥当。” 墨云寒嗯了一声。 有夜七和青穗在,江清婉应不会出事。 “不必带路了,本王自己过去。” 小太监侧身退到一旁。 “是!” 灯笼上的火光照在他低垂的双眼上,泛着诡异的绿光。 第219章 秽乱后宫 江清婉心里想着师父和二师兄的事情, 下意识跟着眼前的火光往前走,等再回神,人已经站在了一个陌生的房间内。 身后的门砰的一声关上。 香炉中袅袅香气弥漫而来,其中夹杂着纯度极高的魅香。 江清婉无语。 怎么又是这种破招数。 她刚想假装中招,看看是谁敢在皇宫中玩这种下作的把戏。 忽然听见屏风后传来一声压抑至极的闷哼。 江清婉立刻警觉。 “谁在里面?” “滚出去!” 一声嘶哑的怒喝几乎同时传来。 江清婉确定,那是个男人。 空气中魅香的味道越发浓烈。 这种场景,孤男寡女在一起,实在说不清楚。 她很听话的转身就往外走。 可门却在外面上了锁,她拉扯半天也没打开。 想了想又转头去了窗台边,结果窗台也被封死了。 一番活动,即便她不会受媚药控制,也感觉到一股又一股的热浪袭来。 她很不爽。 正抿着唇想法子,身后忽然传来宛若野兽般的粗重喘息。 伴随着沉重的脚步声步步逼近。 江清婉迅速回头。 意外的看到一张认识的脸。 “怎么是你?” 墨少泽猩红着双眼,清隽的脸上潮红一片,冷白的肌肤上蒙着一层细细密密的汗珠,衣服前襟已经被撕扯开,显然早就失去了理智。 鼻翼间嗅到令人迷醉的女人的幽香。 他像一只豹子一般扑了过去。 “啊!” 江清婉大叫一声。 外面守着的小太监心中一喜,立刻提着灯笼匆匆走了。 另一边,墨云寒很快回了奎合殿。 庭院内果然已经打扫干净,夜风垂着那棵杨桃树哗哗作响。 墨云寒踉跄着走进院子,只觉酒劲更加上头。 他晃了晃脑袋,看着正殿内朦胧的灯光,脑海中不由浮现出江清婉慵懒地靠在躺椅上就着灯光看书的画面。 温馨,而让他心安。 他的脚步不由加快了几分。 却并没有注意到,在屋脊的隐蔽处站着一个黑色的人影。 手中端着一个奇怪的黑色罐子,罐子中一只泛着绿光的怪异虫子,正在缓慢爬行。 殿内灯火昏黄,朦胧的细纱之上映出女子曼妙的身影。 低喘,细吟,素白的手臂从细纱后缓缓探出,妖精一般勾动着指尖。 墨云寒站在几步之外,黑沉的眸子并不清明,似被一层绿色的云雾萦绕。 他只觉口干舌燥,忍不住哑声询问。 “江清婉,是你吗?” 罗衫半解的云筱然眼底闪过一丝嫉恨。 可眼下,将生米煮成熟饭最为重要。 她娇媚回应。 “王爷,是我,你快来啊,我在等你,等的好辛苦。” 墨云寒的脚步不受控制般朝着床幔的方向而去。 云筱然听着脚步声逼近,心跳如擂鼓一般。 她娇羞的已经做好了生扑过去的准备,墨云寒却停在一步之外,不再上前。 她顿时心急如焚。 木真说过,只要墨云寒近身,沾染了她的体香,从今以后就再也离不开她。 只查最后一步,这种心焦的滋味让她再也安耐不住,猛地掀开床幔,娇媚的扑了上去。 “云寒哥哥!” 明明只有一步的距离,光影昏暗,根本不足以在此刻认清是谁。 可在她扑过去的瞬间,却连墨云寒的一片衣角都没有碰到,整个人狼狈的摔趴在地上。 她楚楚可怜的抬起头,酥胸半露泪眼婆娑。 “云寒哥哥,我好疼啊。” 那声音在降头师的辅助下,任何男人听了都会酥麻掉半截身体。 可现在的墨云寒并没有任何反应,酒劲反而都清醒了许多。 他居高临下的看着,如看一只随手可捏死的蝼蚁。 “谁安排的?太后?” 云筱然心下一凛,不甘心的伸手想去抓墨云寒的衣角,下一刻,手就被狠狠碾在了脚下。 力道丝毫没有半点留情,她能清晰的感觉到自己的手骨断掉的声音。 她痛苦的惨叫出声。 “云寒哥哥,是太后安排的,她只是心疼我,希望我们能在宫中渡过一个美好的夜晚,你不能伤了她老人家的心啊。” 墨云寒将脚移开。 “再有下次,本王就碾碎你一条腿。” 他说完转身离开。 云筱然疼的浑身颤抖的,这才发现,她整个手骨都断了,却并没有破皮流血。 显然是用了内力。 剧烈的疼痛让她整个五官都扭曲在一起。 “墨云寒,你为什么要这么对我,你为什么要这么对我!” 歇斯底里的控诉响彻在空旷的殿内,让她一切的美好计划都成了笑话。 她死死咬着嘴唇,忽地阴恻恻地笑了起来。 “我的云寒哥哥啊,你最好快点出宫回府,等你发现江清婉并没有回去再折返回来寻人的时候,她怕是早就与人苟且在一切,你也一定会尝到生不如死的滋味。” 这时木真悄无声息地落在殿内。 看着像个疯子一般的云筱然皱眉道,“九王爷身上不对劲。” 云筱然举起那只已经残了的手,无心去想其他,惨白着脸森然质问。 “你不是说一切万无一失吗?” 木真立刻上前检查,心头忍不住剧颤。 这人的手段也太狠了些。 所有骨头全碎了,偏偏皮肉没有破。 无法医治,一动就疼,等碎骨一点点刺破了血肉,血肉就会随之腐败变臭。 若想活命,唯一的法子就是剁掉。 “郡主,你的手……废了!” 云筱然忽地拔出头上的簪子狠狠的扎在了她的肩膀。 “办事不利,这一次,我留你性命!” 木真没防备,被扎的鲜血直流。 心道此人真是个疯子,可眼下任务还未完成,她也只能忍下这口气。 “眼下事情不成,我们还是先回坤宁宫。” 云筱然疼的厉害。 恶狠狠的瞪了她一眼,“还不扶我!” “先不回坤宁宫,我要去亲眼看着江清婉跌入泥潭。” 此刻,水云宫外,太后叫来了所有的嫔妃,脸色阴沉如水。 “你们一个个真是好大的胆子,宫女与侍卫私通近日已经严惩数个,如今竟然还将主意打到了皇子的身上,从哀家这里探听到四皇子的行踪,来水云宫中行污秽之事,今日不管这人来自谁的宫里,连同主子一并处死。” 众嫔妃心中大惊。 太后抬手一挥。 “冲进去!” 第220章 难以收场 一众太监气势汹汹的破门而入。 正殿内影影卓卓,似有女子被人掐着腰摁在了窗沿之上,正激烈缠绵。 皇后眼中闪过厌弃之色,拿着锦帕掩唇冷嗤, “秽乱后宫,当真是不要脸!” 众嫔妃议论纷纷。 “今日夜宴来了不少人,这不要脸的小贱蹄子,也不一定就是各宫里出来的。” “难道是哪家的贵女?怎的如此大胆!” 人群中有个小太监小声嘟囔,“不会是九王妃?” 他声音不大,可附近的嫔妃却听了个真切。 “什么?九王妃?这……这皇婶跟自己的侄儿……” 太后怒喝,“你可亲眼所见?” 那小太监赶紧跪在地上。 “回太后娘娘,奴才被调去夜宴传菜,结束后收拾东西回御膳房,绕了小道,亲眼看到九王妃一人偷偷摸摸进了水云宫。” 众人皆是面面相觑。 刚被训完话,还没来得及离宫的苏玉兰站在苏贵妃身边,忍不住冷笑出声。 “这个女人还真是浪荡,骗得九王爷恩宠,却还不知感恩,处处惹是生非,如今竟然还敢趁着九王爷陪着皇上无暇顾及,偷偷跟人厮混,简直太恶心了。” 皇后的眸光不由闪了闪。 “是真是假,进去便知。金盏,你留在外面守着,无论里面传出什么动静,都不许御林军闯入。事关皇家,多少要给九王留些颜面。” 太后点点头。 “还是皇后思虑周祥。” 已有人安耐不住。 “咱们还是快些进去,免得被人跑了,这事可就说不清楚了。” 其余人连声附和。 苏贵妃似有惋惜的摇了摇头。 “这水云宫没有后门,只有一处正殿,又能跑到哪里去?” 很快正殿的大门就被一群太监撞开。 所有人鱼贯而入,争先恐后的想看看捉奸现场。 可那窗台前却并没有人。 殿内焚烧的魅香随着大门的打开,迅速飘散出来。 有人很快闻出味道,赶紧掩住了口鼻。 “竟然还用了这种下作的东西,快些将窗户和门都打开。” 她话音刚落,大氅的房门骤然关闭。 砰的一声,惹得众人心中一惊。 太后掩着帕子急声道,“快开门,开窗,去找水灭了香炉。” 一时间场面大乱。 并不怎么大的房间里,所有的窗子早就被钉死。 从里面哪里打得开。 有太监找来椅子想强行破窗,可抡起的胳膊却无力的垂下,吸入太多魅香让他浑身燥热双腿发软。 “好热啊!” 他像魔怔了一般扯开自己的衣襟,超红着脸看向了一旁帮忙的小宫女。 忽地淫笑一声扑了上去。 “啊!” 宫女吓得大叫,因为激动呼吸急促,身体也很快软了下来。 众嫔妃皆是大惊失色,捂着口鼻慌乱的躲成一团。 “怎么办?快喊人啊。” 太后的脸色难看至极。 “皇后,你带几人四处去搜,务必把人给哀家找出来。” “苏贵妃,你想办法破门,快点!” 众人立刻照做。 可寻遍了整个房间也没看到墨少泽和江清婉的影子。 而破窗的却始终没能成功,即便用帕子掩住了口鼻,所有人的呼吸也都开始急促起来,滚烫的热浪一层高过一层。 此刻水云宫外, 云筱然强忍着疼痛,硬是叫来了墨云昭。 墨云昭喝了醒酒汤,此刻头疼的厉害,可一听江清婉在水云宫中与人私通,倒是没有半点拖拉。 看到金盏后皱眉道,“皇后也在里面?” 金盏心思灵动,立刻将大门打开。 一边随着往里走一边解释。 “太后娘娘接到密报,有人潜入水云宫中勾引四皇子殿下,甚是震怒,带了所有贵人娘娘来捉奸,誓要找出是谁宫里的人如此大胆,皇后娘娘自然不敢懈怠。” 墨云昭脚步顿住。 “不是说九王妃私通吗?” 金盏怔了怔赶紧解释。 “是有个小太监说看到九王妃进了水云宫。” 墨云昭冷嗤。 “朕叫走小九,倒给了她胡作非为的机会。” 太监总管已经来到门口,推了推没推开。 侧耳一听,顿时面红耳赤。 “皇上,这里面……” 墨云昭的耳力比他要好太多,此刻脸色已经铁青。 “撞门!” 随着木门四分五裂,里面淫乱的画面惊掉了所有人的下巴。 整个大周最尊贵的女人们,衣衫不整的纠缠在一起,有的的女子抱着女子在互相舔舐抚慰,有的是女子抱着裸着身体的太监疯狂的所求。 场面简直不堪入目。 夜风冷冷地刮进房间,吹散了里面浓重的魅香。 众人陆续恢复神智,看到眼前的场面惊恐尖叫的收拾衣衫,又被站在门口已经被气得快吐血的墨云昭吓得神魂俱裂。 还在意乱情迷的一群太监,全被提溜着脖子拉出院子。 太后喘息着愤怒大吼。 “杀了,都给哀家杀了!” 直到被砍掉了脑袋,那群太监还在做着春色美梦。 云筱然脸色惨白的几乎站不住。 “怎么会这样?江清婉为什么不在?” 太监总管战战兢兢道,“皇上,是魅香,屋子里点了浓度极高的魅香。怕是有人故意设局陷害啊。” 墨云昭心里想吞了一万只苍蝇。 “墨少泽在何处?” 话音刚落,殿外就响起墨少泽的声音。 “咦,怎么这么多人?” “父皇?您怎么来了?” 他慌忙跪在地上行礼,手中刚刚折下的莲蓬还沾着水汽,随着他的动作滚落在地。 身后的小江子怀里还抱着好几朵盛开的极好的莲花,踉踉跄跄跟着一起跪了下来。 墨云昭居高临下的看着他。 “你殿内为什么会燃魅香?你不知这是禁药吗?” 墨少泽一脸惊恐。 “魅香?父皇您在说什么啊?儿臣今日被太后召见入宫侍奉汤药,自知没资格去昭阳殿,离开坤宁宫后,便去了御花园闲逛,后看到荷花池内鱼肥花香,便折了一些,还湿了鞋袜,这才刚刚回来。” 他的靴子和衣服下摆的确沾染了泥水。 惨被一个太监舔遍全身的苏玉兰忍着恶心大喊出声。 “一定是江清婉这个贱人设的局,她会玄门道法,骗得小太监报信,引我们过来捉奸。” 墨少泽一脸疑惑。 “报信?捉奸?父皇,这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啊?” “皇祖母,难道您以为孙儿与旁人在水云宫内苟合吗?可今日,是皇祖母临时特令孙儿入宫的啊。孙儿直入的坤宁宫,一直到亥时才离开啊!” “父皇,求您为我做主啊。” 他一跪到底。 墨云昭的脸色发绿,心下已经猜到了,今日诸事怕是太后一手策划。 可无论如何,今日必须有人担下此责。 “魅香是在你宫中发现,你说自己一无所知,让朕如何相信,来人……” 命令还未下完,殿外忽然传来略显苍老的尖细声音。 “皇上,太上皇请您移步养心殿。” 第221章 黑色虫子 墨云昭语气很差。 “此事,太上皇也要管吗?” 老太监一脸错愕。 “皇上说的何事?” 他看了眼院子里的尸体和跪在地上的墨少泽,又看了眼殿内乱七八糟的场景 忙颤巍巍的冲着殿内行礼。 “老奴见过太后娘娘和诸位贵人。” “老奴该死,无意打扰。只是九王妃酒宴结束后一直陪着太上皇说话,刚刚才被九王殿下接走。太上皇听闻了金龙一事,所以才会急招。” 墨云昭怔住。 “你是说,九王妃一直在养心殿?” 老太监躬身回道,“是老奴亲自去昭阳殿外等的九王妃,当时皇后娘娘宫里的金盏姑姑也在,她可作证。” 金盏忙跪在地上,冷汗直流。 “回皇上,奴婢的确见到了,只是不知九王妃不曾离开养心殿。” 云筱然急道,“不可能,江清婉明明来了云水宫,怎么会……” 墨少泽打断她。 “云县主,你怎会知道的这般清楚,难道是你的人传出的消息?你怎可如此栽赃?这不是要害死我吗?我与你无冤无仇啊。” 云筱然心里一肚子话想说,却又没法说。 急的去看太后。 有个嫔妃哭的上气不接下气。 “那个说看到九王妃的小太监已经死了,皇上,臣妾的清白,可要怎么办?” 不少人也跟着哭哭啼啼的跪了下来。 “臣妾冤枉啊,求皇上明鉴。” “太后娘娘,您快说句话啊。” 太后此刻快被恶心的想吐了。 她刚刚竟然被一没了根的男人亲了大腿。 长久没有被人碰触的身体,竟然还产生了奇妙的感觉。 这简直恨的想将身上的皮都扒下来洗一遍。 可所有证据都证明了墨少泽和江清婉的清白。 这戏根本没法唱,真相根不能揭开。 她沉着脸扶着走了出去。 “今日之事,若有人胆敢传出去半个字,格杀勿论。” 她谁都没理,径直离开。 墨少泽高声呼喊。 “恭送祖母。” 太后脚步踉跄,差点一头栽在地上。 森冷的看了他一眼。 “以后不要再出现在皇宫之中,滚。” “孙儿遵旨。” 墨少泽乖顺的磕了头,又给墨云昭行了礼,殿门都没进,带着小江子抱着莲蓬和荷花就走了。 直到走出很远,到了无人之处,他才猛地呼出一口气。 小江子小声道。 “殿下,奴才腿软。” 今日之事,若真的被那些人算计到,他们的命都要留在水云宫。 墨少泽没了刚刚的唯唯诺诺,眼底闪过寒光,自嘲的扯了扯嘴角。 “真是没想到,我都躲到别院了,还能被人惦记,今日若不是她……” 想到江清婉,他心口的悸动似乎还未消散。 手指下意识轻轻碾了碾,却又如被蛰到一般立刻松开。 “走,今日之事,只当什么都没有发生。” 此刻宫墙外, 夜七和青穗正驾着马车往王府的方向赶。 两个人身上都沾了泥水。 半个时辰前,他们被江清婉唤醒,意外的发现自己竟然深陷在荷花池中,水已经没过了胸口。 而他们竟然如魔怔了一般一无所知。 此刻想起,仍心有余悸。 夜七更是后悔,没有随身带着江清婉给他的八卦镜,暗暗发誓,以后就算被王爷的眼神杀死,也绝不离身。 马车内, 墨云寒看着悠然靠在车厢内的江清婉,很是无奈。 “以后不要再进宫了。” 江清婉抬眸看了他一眼。 “你是皇帝吗?这事你能说了算?当初瞒着我去赐婚的时候,怎么没想过这一点?” 墨云寒被怼的哑口。 低声嘟囔了一句。 “对不起。” 江清婉轻叹了一口气。 “我是修行的,那些普通的毒粉药粉对我没用,你也无需操心这些事情。内宅女子的争风吃醋,与你无关。” 墨云寒心下不爽。 “你是我的王妃。” 江清婉又瞥了他一眼。 想到慕容嫣嫣,心情很是复杂。 又心疼,更有担忧。 她不愿沉浸在这种情绪中,慵懒的靠在车厢上问,“秦明朗的事,是你安排的?” 本就不爽的墨云寒更加委屈,深浓的眸子如染了秋色般落在江清婉的身上,凉凉开口。 “你很担心他吗?” 下一刻,小腿就被踹了一脚。 “好好说话。” 不知为何,墨云寒被踹的心里竟有些甜,故作不在意的整理了一下衣袍。 “我收到消息,有人联系了那些人的家眷去闹刑场,所以我安排了柳如知去救人。只是没想到,这群人竟又被撺掇着去了百席宴上胡闹,损了皇家颜面,哪有活路。” 他轻声叹了口气。 “我会尽力周旋,保下妇孺性命。” 江清婉的心变得很柔软。 外人都说墨云寒是煞神,是冷血无情的妖人之子,是大周的祸害。 可她却只看到一颗,为大周、为百姓的赤子之心。 如此难得,却又被人随意践踏冷待。 真是……该死啊! 注意到她神色不对。 墨云寒微微俯身,噙着笑,带着几分逗弄。 “王妃为何这么看我?” 江清婉回神,眼波流转,笑的妩媚动人。 “只是诧异于王爷的行为,这可不该是冷面煞神的作风,我有点不习惯。” 墨云寒抬手轻轻捏在她的脸颊上,略带薄茧的拇指缱绻的蹭着。 “那王妃是喜欢这样的我,还是喜欢别人口中的那个我?” 江清婉被撩拨的心跳有些快。 微微嘟起唇瓣反驳。 “没有其他选项了吗?” 墨云寒被气笑。 “你还想要什么选项?识海中我光着身子的样子?” 江清婉的小脸瞬间通红。 气鼓鼓的伸手将那只在她脸颊上作乱的大手拍开,又不解气的抬脚去踹他。 正嬉闹着,墨云寒的脸色骤变。 马车也在同时停了下来。 空空荡荡的长街,各处的灯火都已经熄灭。 只有马车上挂着的两盏灯笼照亮着周围不大的空间。 前方黑暗处,有几道寒光一闪而过。 窸窸窣窣的声音好像从四面八方传来。 夜七听得头皮发麻。 “是虫子吗?” 青穗冷哼一声,从腰间摸出短刀。 “管他是什么,全杀了。” 她今日不仅没护住人,还差点被人算计的溺死在荷花池里。 这口气她早就憋不住,朝着暗处飞袭而去。 夜七摸了摸胸口位置。 那里是江清婉在他们出荷花池以后给他们的护身符。 “管你们是神是鬼,今天都得死。” 车内有墨云寒,他并无后顾之忧。 杀气腾腾的冲了出去。 暗处的寒光是钩子形状的武器。 兵器碰撞间的火花照出杀手的身影,全都蒙着黑色的袍子,从上到下,只留一双眼睛。 夜七一剑辟出,那人竟直接化成了成千上万的黑色虫子,密密麻麻地沿着长剑往夜七身上爬。 第222章 花妖之术 夜七大惊,立刻挥掌,想以掌风将这些虫子扇飞。 可虫子太多,已经从他的袖口钻进了皮肤。 下一刻,却又像是受到了惊吓一般,纷纷逃离,咕噜噜全掉在地上。 显然是符纸起了作用。 可不等他喘口气,那些虫子又开始重新堆积,以极快的速度恢复成人形。 夜七痞气的哼了一声。 “一群砸碎,看你们往哪里跑。” 来的杀手有七八个,全隐在黑暗中,一会化成飞舞的虫子一会又化成人形,利用钩子袭杀,一时间他跟青穗并不能顺利拿下。 这边激战时,马车后方忽然传来破空声。 一道绳索如蛇一般缠在了马车上。 整个马车似乎都闪烁其怪异的绿光。 车内,江清婉猛地痛呼了一声。 后背无根水刻下的符箓又开始泛起淡淡的金色光芒。 墨云寒立刻扶住她。 “别怕,我带你出去。” 他迅速将人揽在怀里,一掌劈向车顶。 以他的功力,这是再轻松不过的事情。 可凌厉的掌风竟猛地反噬回来,若非他闪躲的及时,必会受伤。 奇怪的是,被这么大的力道冲击,马车竟然纹丝不动。 江清婉抬手拦住他试图继续攻击的手。 “没用的,是捆仙索。” “捆仙索?” 墨云寒皱眉,“对付神仙的?” 江清婉也没想到,这种法器竟然也能让她遇到。 “不是对付神仙的,是专门对付修行者的。” 她白净的额头已经冒出了细细密密的汗珠,浑身疼的厉害。 “墨云寒,按我说的做。” 有灵契在,江清婉可以辅助墨云寒使用她的灵力。 捆仙索虽然是好东西,但是,也有个很大的缺点。 它不认主。 除非你有绝对掌控它的能力,否则,一旦就有可能被别人夺走掌控力。 黑暗中,正洋洋得意的木真眼底闪动着绿光。 她已经拿出了压箱底的宝物,今夜必能试出墨云寒究竟是个什么东西。 到时候在太后面前得了赏,就能恢复自由身了。 可就在这时,捆仙索却忽然失控,松了力道,滋溜溜滑落在地上。 上好的马车瞬间四分五裂。 墨云寒护着江清婉自碎片中飞出,稳稳落在了地上。 江清婉小手一勾,捆仙索无比听话的窜到了她的手腕上,乖的像一条训化过的小蛇。 她抬眸看向黑暗处,笑的人畜无害。 “多谢阁下送来的好东西。” “还我捆仙索。” 木真的声音闷在面具之后,她恨声大喝,双手猛地甩出。 嗡嗡的飞虫声扑面而来。 墨云寒一掌排出,掌心处画的符箓加持着凌厉强势的内力,横穿过那些虫子,直接轰向木真。 木真躲闪不及,被重重击中。 惨叫一声,哇的吐出了一口血,站在屋脊上摇摇欲坠。 江清婉正想让墨云寒将人擒住,忽然不远处传来急声呵斥。 “什么人在此械斗!全部不准动!” 是巡城的卫兵。 木真吹起哨子,迅速撤退。 青穗和夜七想活捉个杀手,可那群人竟全都化成了虫子,根本拿不住。 “这到底是什么玩意?” 夜七无语至极。 青穗也觉头疼,赶紧收起短刀回到了江清婉身边。 “王妃,您没事?” 江清婉摇摇头,忽地瞥见她领口位置死掉的一只虫子。 “别动。” 她抽出帕子小心捏了起来,夜七立刻捡起灯笼给她照光。 “就是这种虫子,怎么还能变成人?” 墨云寒也好奇的凑过去看。 江清婉微微用力碾了碾,那虫子竟然在碾压下变得微微发红,却又很快恢复成黑色。 “这种蛊虫倒是挺罕见,群居,受母虫的召唤指挥,但是要成人形攻击,还需要降头术辅助。” “你们是什么人?立刻钻过来放下武器,否则就地格杀。” 寻常的士兵已经围了上来,手持弓箭,蓄势待发。 夜七头都没抬,拽下腰间的令牌举起。 “九王府办事,滚!” 士兵却不依不饶。 “你们说是九王府的人就是吗?立刻伏法,别想侥幸。” 江清婉将虫子包好塞到了荷包里。 “走,回府。” 墨云寒点点头。 “累不累?背你?” 江清婉瞥他一眼。 “不是有马吗?” 她指了指拉马车的两匹马,正想说和青穗共骑。 就被墨云寒一把捞进怀里,打横抱起。 “这种马不好骑。” “放下,将人放下,否则我就……” 巡城的士兵首领正吆喝,却在夜七举着的灯笼照耀下看清了墨云寒的脸。 他并不认识。 可却认识墨云寒身上的衣服。 那上面绣着的龙蟒,只有当朝九王爷才能使用。 当即吓得立刻跪在地上。 “参见王爷。” 墨云寒淡淡的嗯了一声。 “夜里加紧巡逻力度,今日本王被袭一事,严查!” “是!” …… 京城富平区一处院落内。 石亭中,一男一女正在对饮。 女子衣着暴露,只披了件透肉的细纱,勾人的眼睛不停扫向对面。 “夏大人来我这里也有几次了,却还是不敢正眼看我,你在怕什么?” 夏世辉抬手抹了下额头上的汗珠。 口干舌燥的又喝了一杯酒。 今晚夜宴本就喝了不少,这会儿脑袋越发昏沉。 “金姑娘,你大晚上差人叫我过来到底什么事?再晚,就要宵禁了。” 金琉璃抬手托着香腮媚眼如丝。 “回不去就留下,奴家还能吃了你不成?” 夏世辉死死守着读书人最后的原则,慌张的站了起来。 “金姑娘,你若再戏耍本官,我们的约定,就此作罢。” 金琉璃颇为无趣的翻了个白眼。 “急什么,有些事要慢慢来。” 她说着拍了拍手。 “傅掌柜出来。” 回廊中走出一道人影。 正是傅安安。 只是此刻,她神情呆滞,双眼无神,再无往日的精明能干。 走到金琉璃面前,竟如奴仆一般双膝跪在了地上。 夏世辉皱眉。 “这人是谁?” 金琉璃道,“陆宁的好姐妹,也是能自由出入陆府的人。一个下堂妇,仗着些赚钱的铺子,结交权贵,混得风生水起。这种人啊,最适合我们的计划。” 夏世辉看出傅安安的不对劲。 “她怎么了?” “中了花妖之术。迷了心智,现在我就是她的主子,让她做什么她就得做什么。” 金琉璃的话让夏世辉心中一惊,立刻看向石亭外满院子的花,赶紧晃了晃自己的脑袋。 这个举动惹得金琉璃咯咯笑了起来。 “夏大人,现在知道我对你好了?若我想吃了你,不需要经过你同意,等你做了户部侍郎,我要你八抬大轿迎我入府,做你夏家正儿八经的主母。” 第223章 洛九失踪 这一天,墨云寒下了早朝,特意赶回来陪江清婉吃早饭。 惹得宋玉书好一顿调侃。 “我这个做舅母的,可从没有享受过这种待遇。” “清婉啊,我早就跟你说过,他就是个面冷心热的,你瞧瞧,刚说两句耳朵还红了。” 江清婉的脸皮先扛不住。 抬眸就想撵人。 话还没说出来,宋玉书已经站起身。 “我可不做不知趣的人,就不打扰你们小夫妻了,我去看看成业,给他送些换洗的衣服。” 江清婉想去拦她,又被她摁坐在椅子上。 笑的揶揄又亲切。 “可不要辜负了我家云寒。” 等她离开,餐桌上气氛变得怪异尴尬。 江清婉只觉小脸滚烫,不爽的瞪了墨云寒一眼。 “你没事回来做什么?” 墨云寒噙着笑给她夹了菜。 “这似乎是我的府邸。” “那我走?” 江清婉眉角微挑。 墨云寒嗯了一声。 “你若是走,我便昭告天下,说你辜负了我的真心,天涯海角追杀你。” 江清婉气鼓鼓的一脚踩在了他的脚面上。 绣鞋还故意碾了碾。 墨云寒也不躲,面色如常地凑过去低声说道,“有些想你了,便回来了。” 这一下,江清婉的脸更红了起来。 一顿饭吃的倒是熨帖。 莲儿刚将餐盘撤下去。 夜七就走了进来。 “王爷,有人递了拜帖要见王妃。” 江清婉好奇,抬手接过拜帖打开。 看了署名后有些意外。 “陆宁?青穗,你去门口将人请进来。” “是。” 青穗应下匆匆离开。 墨云寒也看到了拜帖的内容。 “你何时认识的陆家人?” 江清婉瞥他一眼。 “我认识什么人还要跟王爷你交代吗?饭也吃完了,你怎的还不走?没有政务要忙吗?” 墨云寒颇有些委屈的看着他。 “陆家人本王也认识,无需避让。” 江清婉越发嫌弃。 “我们女孩子之间说的话,你一个大男人听什么?” 杵在一旁的夜七憋不住想笑。 被墨云寒瞪了一眼。 这时,青穗带着两女一男走了进来。 墨云寒看着那个青衣小厮打扮的人,剑眉皱起。 等人走进毫不客气的冷哼出声。 “萧大人真是清闲,装扮成这幅模样来本王的王府有何贵干?” 萧平没想到墨云寒在。 原本低着头的,此刻也不得不躬身行礼。 “下官参见王爷。” 陆宁和傅安安也齐齐行了礼。 江清婉的目光落在傅安安的身上,眸光微沉。 “墨云寒,你出去。” 墨云寒气的俊脸更冷了几分。 “不行,让外男入门,本王必须在场。” 他强硬的坐在椅子上不肯动。 江清婉却起身过来,拽着他的胳膊将他给推了出去。 “青穗,门口守着,不许他进来。” 墨云寒惨遭冷落浑身不爽,又不愿在外人面前失了面子,黑着脸哼了一声。 “不用守,本王很忙,没时间与你们说话。” 说完拂袖而去。 傅安安忍不住小声嘟囔,“没想到九王殿下是这样的脾气。” 江清婉再次看向她。 “你怎么回事?” 傅安安急忙回神。 “江妹子,你都看出来了,我中了邪。” 她急忙拉开椅子坐在了江清婉身边。 “前些日我接了个大订单,给一处府邸松了好些花,不知怎么的,竟断断续续失去了一些记忆,昨夜我回府,一直戴着的护身符忽然着了,差点把我烧着。我这脑子才突然间醒了过来,回忆起一些吓人的事情,那人竟然要通过我的手坐实萧大人行贿一事,这在户部中可是大忌啊。” 她连连拍了拍胸口。 “我当时就被吓出了一身冷汗,一大早就去找了陆宁,我怕我还会犯浑,真的做出追悔莫及的事情。江妹子,你快给我看看,到底是怎么了?” 江清婉看着她眉心的一抹粉红。 “把手伸出来。” …… 墨云寒一路走到书房门口,忽地冷冷瞥了眼夜七。 “本王是不是太纵着她了,私联朝臣这种事她都干得出来,还敢在本王的眼皮子底下干,还把本王给撵了出来!” 他越说越气。 夜七忍不住在心里翻了个白眼。 却哪敢表现出来,木着脸一本正经地提议。 “要不然咱们回去?” 墨云寒目露嫌弃。 “是她犯错,本王为何要自己回去?” 夜七无语腹诽。 难不成还要王妃过来哄你不成? 可这话,他可不敢说。 这时夜十三忽然落在地上。 “主上,洛九去了鬼市,失踪了。” 夜七一怔。 “王爷,他怕是去找那个帮秦明朗设计机关弩的人了。” 墨云寒面色微沉。 “走,去鬼市。” …… 江清婉刚刚收回指尖灵力。 在外面野了半天的小红就窜了进来。 身上的毛发有几处被露珠打湿,沾染了一些不太好的气味。 莲儿闻不到,却怕它打扰,忙弯腰去抱它。 小红却一个飞窜跳到了傅安安的身上,仰着脖子冲着她的脸一阵嗅。 惊得傅安安差点将它掀飞,张着双手有些无措。 江清婉抬手提溜起小红的后颈毛皮将它拽开,丢给了一旁的莲儿。 “去给它洗干净。” 小红倒腾着前爪还想去够傅安安,那急切的模样倒像是认识傅安安一般热情。 看得陆宁有些奇怪。 “这小狐狸好像很喜欢安安?” 江清婉嫌弃的一巴掌拍在狐狸脑袋上。 “再胡闹就不给你吃了。” 小红这才听话地被莲儿抱走。 江清婉看向傅安安。 “它是喜欢你身上的花妖之气。” “花妖?” 傅安安一脸震惊。 “你……你是说我被妖怪附体了?” 陆宁的身体也紧绷起来。 “这个世上真的有妖?” 站在他身后的萧平轻轻拍了拍她的后背。 “古书有记载,世间万物皆有灵性,在天地之间,除了人,还存在于另一种灵智者,应该是就百姓口口相传的妖。” 江清婉摆了摆小手。 “安安身上的不是妖,是花妖之术,利用百花的灵性,辅以道法玄术,你之前说中邪了,这个表达更为直白。” 傅安安没听懂。 着急地握着她的手腕问,“那要如何去除?多少银子都可以,你尽管说。” 她此刻心有余悸,实在是慌得很。 “我在京城经商多年,不仅结交了不少商贾,也结交了不少贵妇人。那女人太阴狠了,竟然想出这种法子来算计萧大人,户部掌管大周银钱,但凡出点错,惹了圣人大怒,我真的是死一万次也不够。” 陆宁道,“安安,此事不怪你,若论连累,也是因为我们夫妻,我也没想到我那个表妹金琉璃竟然有如此大的能量,跟夏世辉勾结在了一起。” 第224章 太岁 江清婉心头一紧。 “夏世辉?” 傅安安点点头。 “对,我曾见过此人,所有有印象。” 江清婉淡淡道,“夏世辉是苏巍川的人。” 陆宁立刻看向身后的萧平。 二人眼中皆有些震惊。 萧平的脸色异常凝重。 “苏巍川已经退出朝堂,没想到暗中竟然还在联络朝臣,如今还将最得意的孙女赐给了三皇子,宫中又有贵妃,这苏家真是野心勃勃啊。” 这时刚刚在外面冲了水的小红撒着欢又跑了进来。 湿漉漉的毛发随着它的甩动,已是半干。 莲儿在后面紧追,拿着一大块干布巾给它擦。 江清婉从腰间荷包里摸出一张空白符纸,凝着微弱的灵力重新刻画了符箓后折成三角形递给了傅安安。 “你闭上眼。” 傅安安不明所以,却乖乖照做。 江清婉抬手招来小红。 它就蹲在桌子上,伸长了脖子对着傅安安的脸深深吸了好几口气。 嘴巴还不住的咀嚼着。 旁人只会觉得怪异。 可江清婉却能清晰的看到从傅安安眉心被吸出的粉色如雾一样的东西,被小红撕扯开吃肉一般咽进了嘴里。 等所有粉色雾气全部吃光,小红打了个饱嗝,跳进莲儿的怀里歪着脑袋开始打盹。 陆宁和萧平看的目瞪口呆。 傅安安也在江清婉的指示下睁开了双眼。 “是不是结束了,我感觉身子轻松了很多?” 江清婉点点头。 傅安安登时来了精神。 “我现在就找人将那个地方给砸了,免得他们再害人。” 江清婉却抬眸看向萧平。 “萧大人觉得呢?” 萧平被她那双过分清冽的眸子看的有些眉头发紧,想了想还是诚恳作答,“斩草不除根,并不是良策。” 陆宁提议。 “我找人将金琉璃送走,不准她再入京。若还是不行,那就囚于府中。” 萧平看着她。 “夫人,关键不在金琉璃,而在夏世辉。” 傅安安顿觉醍醐灌顶。 “我懂了,那我们就来个瓮中捉鳖。我做饵。陆宁是我姐妹,我又被牵连其中,此事,必然要斩个干净才行。” 陆宁心中感动,握住她的手腕仍有担忧。 “此事危险。” 江清婉指了指傅安安手中的护身符。 “这个我改良过,可保你无恙。至于那处宅院的花,等事情办妥,我可将小红借你,你带它走一遭,那些话便不会再起作用。” “能凝出化妖之气的地方,想来风水不错。今日酬金,便是那栋寨子,傅老板买给我。” 她要的理直气壮。 傅安安只愣了一下就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江妹子,你若是不要些东西,我这心里还真不踏实。放心,那宅子包在我身上。” 陆宁也是松了口气。 “买宅子的钱,我出一半。” 她说罢起身冲着江清婉很正式的福跪下行了个礼。 “王妃救我陆家和我夫君,陆宁感激不尽,请受我一拜。” 萧平也跟着躬身致谢。 江清婉懒懒道,“我收了宅子,并无人情亏欠,道谢就不必了。萧大人还是快些将你夫人扶起来,她已有身孕,要好生养着。” “什么?” 陆宁大喜,猛地站了起来,却差点闪到腰。 吓得萧平手忙脚乱的将她扶住。 “夫人,你可有不舒服?” 陆宁却没时间理他,急急看向江清婉。 “江妹子,我……我真的有孕了?” 傅安安也是替她欢喜。 “江妹子说的话何时出过错,你肯定有了。” 江清婉指了指她小腹位置。 “此处已有孕气凝聚,但时间尚早,再过几日,大夫便能诊出喜脉。养胎之事我不懂,一切听大夫的。” 陆宁激动的已经红了眼眶。 她想了多年的事情,没想到竟真的如愿了。 她伸手拍着萧平的手臂。 “你快给江妹子磕头,她是小神仙。” 萧平无比听话,噗通一声就跪了下来。 “多谢小神仙。” 江清婉被他过于憨直的举动惊了一下。 又想到之前陆宁说过这人在得知被金琉璃迷惑后曾将自己身子搓洗的出了血,顿觉好笑。 “你快起来。” 萧平却抬眸看向她。 “小神仙对我与夫人有大恩,按理说,您有任何吩咐,萧某都应无条件答应。只不过,萧某身在朝堂,此心忠于大周,忠于万民,还请小神仙见谅。” 江清婉听出其中意思。 神情略淡了几分。 “萧大人多虑了,大周朝堂之事,我不感兴趣。大周将来国运走向,我也不会参与,至于墨云寒,萧大人自有分辨,又何须我来多事?” 萧平心中一惊。 从一开始,陆宁跟他提及江清婉的时候,他并没有多想。 可后来,江清婉却被赐婚给墨云寒。 这朝中局势,千变万化。 他不能不怀疑,江清婉的拉拢之心。 可此刻,看着这个明明有大能,却又冷清浅淡的仿佛跳脱在一切纷争之外的女子,他心中是真的敬服。 “是我忧思多虑,下官,叩谢王妃。” 陆宁眼底闪过一丝震惊。 她自己的夫君,她最清楚。 虽背靠陆家,可萧平的所有政绩,都是他自己埋头做出来的。 那身傲骨,也是她最为喜欢的。 此刻,这种臣服,却又是心甘情愿的。 她不由对江清婉又多了几分钦佩。 她弯腰将萧平扶起来。 “夫君,以后熟悉了你就会知道,王妃是个很好相处的人,你不必如此紧绷。” 萧平理了理衣袍,神色比之前轻松许多。 “夫人不知,最近京城怪事频发,朝中同僚议论纷纷。这又出了化妖之事,剑指政务,怕是有人暗中操戈引发动荡。” 傅安安好奇,“还有别的妖怪。” 萧平摇头。 “倒不是妖,说起来,应是一件天降祥瑞的事情,在京城外二十里的大坡村,出了个太岁,被人挖出供养在祠堂,谁知从那天起村子里就怪事频繁,还有人大半夜看到过祠堂上空出现了凶神修罗的虚影,传闻纷纷,闹得人心惶惶。” 江清婉的眸子却亮了起来。 那日在养心殿她虽答应修复九龙阵,可阵法已毁,龙气更是所剩无几,想要重建并不容易。 这太岁的出现,倒是给了她新的思路。 第225章 强娶 萧平三人离开后,江清婉带着青穗去了淮楼。 淮楼今日有竞宝大会,很是热闹。 他们从后门入内,去了苏柳儿的厢房。 小武过来送茶,看到江清婉后跪在地上磕头。 “多谢王妃救命之恩,小的一直没机会跟您当面道谢,还请赎罪。” 江清婉观他气色已经大好,笑着摆了摆手。 “起来,我只是顺手帮忙,不必如此,跟你们掌柜的说一声,我寻她有事。” 小武躬身应下。 不一会儿苏柳儿就扭着水蛇腰走了进来。 这段时间的相处,她对这个极有本事,又特别有趣的王妃很是信服。 娇笑着坐在江清婉的对面。 “找我什么事?要不要去全面玩玩,今天的好东西不少。” 江清婉摇摇头。 “你这里寻宝,是要给钱的吗?” 苏柳儿愣了愣。 美眸都瞪大了不少。 “你要给我银子帮你寻宝?” 江清婉点点头。 苏柳儿噗嗤一声笑了起来。 笑的眼泪都沾湿了睫毛。 “王妃,整个淮楼都是王爷的,您想要什么直接说便是,哪还用得着给银子。再者说,就算您给了银子,最后还是要归总到淮楼的账目中,不还是王爷的吗?” 江清婉从荷包里拿出了一张千元的银票放在桌上。 “墨云寒的也不全都是我的,他只答应把普恒钱庄的银子分我,也没说全给我,亲兄弟还要明算账的,这个便宜我不能占。” 苏柳儿愣住。 片刻后抿了抿唇。 忽然有点可怜他们家主上。 瞧着这样子,人家王妃好像没打算跟他过日子,有一种随时抬屁股走人的潇洒。 她忽又觉得特别有趣。 心里竟生出几分畅快感。 墨云寒一向是高不可攀的,连她都没有正眼看过。 如今自家的王妃也不喜欢他,当真是极妙。 她抬手将银票拿了过去。 “行,你这单生意我接了,说,找什么?” 江清婉道,“海龙之心,和一种蓝色的陨石。” 苏柳儿一脸懵。 “这是什么东西?” 她好歹在这一行干了多年,见识过的宝贝多不胜数。 可这两个东西却是听都没听过。 江清婉示意青穗拿过笔墨纸砚。 随后将东西的大概轮廓画了出来。 海龙之心为极阴之物,而陨石为极阳,以水火阴阳借助太岁寿数或许能重启九龙阵法。 只要重启,她就可以修复。 画完之后将她宣纸递了过去。 “你既能寻到这么多宝贝,定有你的门路,将消息散播出去,酬劳,黄金万两。” 苏柳儿听得肉疼。 感觉自己呼啦啦扫进怀里一兜子钱,又被自家败家的王妃给一把扬了出去。 她将宣纸折好塞进腰间。 “我不敢保证找到,不过,重金之下必有勇夫,有消息我告诉你。” 她话音刚落,外面忽然传来一阵喧闹声。 “让开让开,我是你们掌柜的老熟人,拦我作甚。柳儿妹妹,想煞我也。” “砰!” 苏柳儿闺房的门被人从外面粗鲁推开。 一个衣襟华贵的粗壮汉子冲了进来。 酒糟鼻子红彤彤的,满身色气。 张昊天没想到苏柳儿房间里还有客,一眼瞅见江清婉那张绝美的小脸,口水差点流出来。 相比于苏柳儿的风情万种,江清婉的美更有一种脱俗的仙气。 简直都是绝品。 张昊天兴奋的搓了搓手。 “柳儿妹妹,那件事,你何时答应我?我可耐心有限,虽然我很喜欢你,但要是你一直不点头,我不保证不会动粗。” 苏柳儿眼中闪过厌恶。 却还是娇笑着起身。 “张爷,我可没那个福气成为你的妾室,今日淮楼竞宝,我让人给你安排雅座。” 张昊天不耐烦的摆摆手。 “我不去。这淮楼最大的宝贝就是你,我可来了七八趟了,今天你说什么也得应我。” 江清婉知道苏柳儿的本事,也懒得管。 站起身道,“苏掌柜有客,那我就不打扰了。告辞。” 说着就准备离开。 张昊天却伸手拦住。 “小娘子别着急走啊。” 青穗刚要动手,苏柳儿立刻侧身挡住,低声解释道,“他是张皇后的亲弟弟,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我拦着,你们先走。” 她说完冲着张昊天浅浅福了福身。 “张爷,这位娘子是良家女子,已经嫁做人妇,您可不能乱开玩笑。” 张昊天没想到江清婉这么年轻竟然已经嫁人。 心中很是不爽。 “嫁人了也不妨碍。小娘子,你休了你夫君跟我,和柳儿妹妹一起入府,做我的第六和第七小妾,只要把我伺候好了,我保证让你们吃香的喝辣的。你男人要是敢不同意,我帮你解决他。” 听着这些污言秽语,青穗想现在就弄死他。 江清婉却不由想起墨云寒那张冷冰冰的臭脸。 若是此刻在这里,到不知会作何反应。 她没忍住,轻轻笑了笑。 本就绝美的小脸更加的风情万种。 看的张昊天眼都直了。 “小娘子你这是允了?柳儿妹妹,你看看人家小娘子多识趣,快些让我抱抱。” 他说着伸手就要去抱苏柳儿。 苏柳儿扭身避开。 “张爷,我劝您还是慎言,她夫君您可招惹不起。” 张昊天不屑冷笑。 “在这京城,还没有我招惹不起的人。不怕告诉你们,我们张家的地位不止于此。二皇子,也是就我外甥,很快就会成为太子,也就是未来的皇上,到时候我就是国舅公。你们跟了我,就算只是小妾,那身份也是贵不可攀。” 他目光肆意的打量着江清婉的全身。 “我是看你长得俊俏,才给你这个机会。一般,非处子,我是不碰的。你和柳儿妹妹,都是特例。” 他一副施恩的态度。 像是等着旁人感恩戴德跪地谢恩一般。 苏柳儿看向江清婉。 二人对视一眼,一个杀气闪过,一个狡黠的眨巴了下眼睛,已经是心照不宣。 很快,京宝大会的擂鼓声敲响。 扭动身姿的舞姬齐齐撤退,在众人万众瞩目下,一个裸着身子的粗壮男人从上方一跃而下。 肥猪一般在地上滚了两圈。 忽地高举双手大喊一声,“二皇子万岁,恭祝二殿下登基称帝,吾皇万岁。” 说着就不管不顾的哦哦冲了出去。 淮楼身处最热闹的商业街,又因今日淮楼竞宝,早就围满了人。 一个个被惊得瞪大了双眼。 第226章 太心急了 站在楼上看着这一幕的苏柳儿捂着帕子笑弯了腰。 “太狠了,这招太狠了。” 江清婉颇为惋惜。 “青穗,下次不要捂住我的眼睛,妨碍我看热闹。” 青穗扶额。 “王妃,如此丑陋之人有何好看,您要看去看王爷的不更好?” 江清婉闹了个大红脸。 故作凶巴巴的道, “青穗,你是越发的大胆了。” 竞宝已经开始,苏柳儿道,“今日有几人出深海的蚌珠,硕大无比,你说的那个海龙之心,不知道他们有没有知道的。既然来了,不如去雅座坐坐。” 左右无事,江清婉便应了下来。 皇宫,观星台上, 钦天监监正手持罗盘正在测算。 此刻天边,本是晴空万里,却有一道血色的长长的痕迹横跨东西,仿佛将天空给割裂开。 如此异象,实属罕见。 一番推演之后,监正躬身走到墨云昭面前。 “皇上,方位在玄灵山,此异象怕是皇陵之乱引起的龙气外泄,若不尽早修缮,恐生变故。” 墨云昭的脸色很是凝重。 “今日早朝后你递交过一份奏折,说紫微星变,可是真的?” 监正吓得立刻跪在地上。 “微臣不敢欺瞒皇上,此事关乎国运,微臣只能将所观之事实呈报皇上,还请皇上定夺。” 墨云昭又想起夜宴上的那条金龙,面色又沉了几分。 “紫微星变,是否与今日异像也有关系?” 监正忙点了点头。 “按推理,应有关系的。” 这时金盏姑姑快步走了过来。 “皇上,皇后娘娘亲手做了御膳,请您过去品尝。” 墨云昭深吸一口气。 “皇后有心了,走。” 他又深深看了眼钦天监,转身离开。 慈安宫中,皇后精心装扮,翘首以盼。 看到墨云昭进来,心中大喜。 那日水云宫中混乱之事,唯有她没有被太监近身。 虽露了些皮肉,可抱着她的是一个宫女。 昨夜苏贵妃求了几次,皇上都没有前去,怕是生了厌恶之心。 这个时候不争宠,等待何时? 她盈盈跪拜。 “臣妾给皇上请安。” 墨云昭淡淡的抬了下手。 “起来。皇后今日怎么有此雅兴亲手做饭?” 皇后立刻上前亲自伺候。 “皇上您忘了,以前在王府的时候,您常常读书到半夜,臣妾担心您的身体,便日日做宵夜送过去。又怕您吃腻了不愿入口,便学了诸多花样。” 思及过往,墨云昭的脸上也有些动容。 他看着桌上丰盛的餐食,每一种都有过往的情分。 那时,他一心报国,没有如今的诸多烦心事,虽累,却也幸福。 他轻轻握住皇后的手捏了捏。 “皇后辛苦了,坐下一起吃。” “是。” 皇后心中大喜。 她的姿容本就比不过苏贵妃,能稳坐皇后之位,全赖墨云昭对她的一份敬爱之心。 如今她想重获得盛宠,自然靠的也要是这份敬爱。 墨云昭亲自给她夹了菜。 “老二今年也不小了,皇后可有寻到合适的女子与他婚配?” 皇后心里咯噔一下,赶紧道,“他府中有两个姨娘伺候,倒也不急。皇上是他的父皇,若有看中的,指给他便是,臣妾实在不愿操这个心。” 墨云昭没有再说话。 在他这些皇子中,也只有墨少擎的天赋最好。 只是这性子,却不像他。 不够隐忍蛰伏。 但是眼下局势又和他那时不同,无人压着他,自然是张狂了些。 “右丞的女儿听说温婉沉稳,是个能静下来的人,才气自不用说,皇后觉得如何?” 皇后的心跳飞快。 左丞的嫡长子是墨少擎的启蒙老师,众人皆知,左丞是偏向二皇子的。 如今若再娶了右丞的女儿,文官之首的两位便都成了二皇子的拥护者,这等同于将朝政的半壁江山给了他。 皇后藏在袖中的手死死攥住。 强压兴奋回道,“一切听皇上的安排,臣妾只想少擎能多帮皇上分忧,至于其他,有您在,臣妾不愁。” 她的反应让墨云昭很是满意。 刚要叫来太监总管去拟旨,忽然一个小太监急匆匆的跑了过来,附耳跟太监总管说了几句话。 太监总管的脸色大变。 “此事属实?” 小太监点了点头。 “一条街的人都听见了。” 墨云昭冷声问道,“出了何事?” 太监总管立刻踹了小太监一脚,“还不御前禀告。” 那小太监连滚带爬的趴跪在地上。 “回皇上,张……张家二爷在玉林街上大喊二皇子要被立太子了,很快会登基称帝,还喊二皇子万岁万岁……” “放肆!” 皇后气的一巴掌拍在了桌子上。 “你好大的胆子,敢在皇上面前胡言乱语,来人,拉出去杖毙。” 墨云昭冷冷抬手。 “皇后急什么,让他说完。” 小太监吓得浑身都在哆嗦。 “皇上,奴才不敢说谎,外面都传遍了,而且……而且正好有几位御史在附近吃酒,听了个正着。” 皇后面色惨白地跌坐在椅子上。 忽又反应过来,赶紧起身跪下。 “皇上,此事臣妾会让父亲查明,若真是臣妾二弟醉酒胡言,臣妾第一个不饶他。” 墨云昭看着满桌子别有用心的饭菜,忽地愤怒的一把掀翻。 满桌子的碗碟碎了一地。 皇后精心准备的裙褂上沾满了汤汁,也不敢夺。 墨云昭恨得牙痒痒。 “好啊,你们一个个都是好样的。金龙一出,满朝文武都在试探朕何时册封太子,钦天监更是算出紫微星移位。朕一直忌惮老九,可有些人,竟然暗夜袭杀他,闹得百官都在议论是朕不想让他活。” “这是要把朕塑造成一个不仁不义的暴君,为他登基做铺垫啊。皇后,你这个儿子,也太过心急了。” 他说完拂袖而去。 皇后急的跪行几步拽住了墨云昭的龙袍衣摆。 “皇上,此事与少擎无关啊。” 墨云昭猛地将她掀飞。 “拟旨,命二皇子墨少擎斋戒七日,于府中为太上皇抄写祈福经文,非诏不得外出,也不必参议朝政。让他好好静静心。” 皇后无力地跌坐在地上。 墨云昭出了慈安宫,满脸的杀气压都压不住。 太监总管不敢说话,只能低着头跟着。 走了一段路,墨云昭忽地停下,“去,召墨少泽即刻入宫。” 第227章 当面劝劝我夫君 张昊天光着屁股跑遍了周围三个区,才被府中的小厮追上。 却是怎么拉都拉不住,小厮害怕出事,只能捂着嘴往裹上衣服想先拖拽回府内。 正拉扯时,被楼上一人泼下的洗衣水给浇了个满身。 张昊天瞬时就清醒过来。 一巴掌呼在最近的小厮脸上。 “你个狗东西敢对老子不敬!” 几个小厮一看这情况,吓得齐齐松了手,裹在他身上的衣服立刻又掉在了地上。 被打的小厮捂着脸问,“二爷,您醒了?” 张昊天浑身凉飕飕的,一脸懵的看着自己光溜溜的身子。 恼怒的啪啪又给了几人几个大嘴巴子。 “你们扒我衣服作甚?该死的狗奴才!” 最先被打的小厮躲得很远,急声解释了在淮楼的事情。 张昊天这才回过神来,气的火冒三丈。 “苏柳儿这个小贱蹄子,真是活腻歪了。去府中叫人,老子要砸了这淮楼。” 竞宝大会刚刚结束。 江清婉在屏风后面听了苏柳儿和那个卖深海蚌珠的人谈话。 几人果然是常年在海上讨营生的,一听赏金如此之多,当下就答应去找海龙之心。 送走几人,苏柳儿陪着江清婉往外走。 “陨石为天外来石,近几年没有听说过哪里有这东西。不过我听几个走商聊过,在当年和大隋的边境处,曾有过天外来石的传闻,我尽快联系他们问清楚此事。” 江清婉知道急不得,道了谢就准备上马车离开。 这时张昊天带着一群打手气势汹汹的冲了过来,将淮楼的大门堵了个水泄不通。 “苏柳儿,你要么今天跟老子乖乖回去,要么,老子砸了你这淮楼抓你回去,还有你!” 他手指向江清婉。 “你也跑不掉。” 青穗眯了眯眼,低声道,“王妃,我先送你上车。” 江清婉轻轻摇了摇头。 “不必。” 她眸光盈盈的看着张昊天,“我劝你还是赶紧回府,说了那么大逆不道的话,还敢跑出来行凶,就算你是当朝皇后的弟弟,也大不过皇上。” 张昊天此刻已经气得脑袋快炸了。 闻言淬了口唾沫。 “少拿我皇上姐夫来压我,我们是一家人,就算是我犯了错,也轮不到你一个贱妇来指手画脚。来人,给我砸。我倒要看看,你们能拿我如何?” 他身后的打手举着棍子就往里冲。 苏柳儿一脚踹飞一个,抢过其手中棍子横扫而过,指着张昊天冷嗤,“听人劝吃饱饭,张二爷,天子脚下,朗朗乾坤,还请三思。” 张昊天越发来劲。 一双眼睛色眯眯的看着苏柳儿的小腰,还有因为刚刚的舞动而微微起伏的胸口。 “老子说了,今天一定要得到你,你越是这样,老子就越兴奋。我看看你能打几个人,继续上!” 此人毕竟身份特殊,苏柳儿出手留了分寸,并未打伤人,而只是打退。 张昊天却以为她也就会这点拳脚功夫,胆子更大。 朝着立在一旁看似柔弱可欺的江清婉伸出肥硕的大手。 “小娘子,你不想挨打,乖乖让我疼疼。” 青穗当下就准备拔刀剁了这人的爪子,却有一道人影比她更快。 咔嚓一声,骨头被折断的清脆响声,伴随着张昊天杀猪一般的嚎叫。 “啊!” 变故来的极快,那些还在围攻苏柳儿的打手瞬间停手看了过来。 张昊天此刻手腕被人擒住,反向折断,惨叫着却又挣脱不开,只能破口大骂。 “你个混账东西,赶紧放开老子,老子一定要扒了你的皮!” 墨云寒冷笑一声,真的听话的放开了,抬手接过夜七递过来的帕子优雅的擦着手指。 冷沉的眸子淡淡扫过去。 “本王等着看你怎么扒了本王的皮。” 张昊天愣住。 小厮已经上前扶住他,吓得浑身都在哆嗦。 “二爷,他……他衣服上有龙蟒。” 张昊天立刻去看,果然看到了龙蟒纹路。 “你……你是九王爷?” 他虽然是皇后内弟,可并无官职,身为外男又不是长辈,自然没资格入宫。 可却听大哥和父亲聊过朝中局势。 知道九王现在大不如前,前些日还被皇上罚了鞭子。 当下气势又立了起来,仰起头冷哼一声,“九王爷,我劝你不要多管闲事,招惹了张家,对你可没什么好处。” 苏柳儿将棍子一扔。 “什么叫多管闲事,二爷不知吗?你想要强抢回府的这位小娘子,便是九王妃。我已经告知于你,她的夫君不好惹,是你偏不听,仗着是皇后弟弟的身份恃强凌弱,我好言相劝,你却要砸了我这淮楼,将大周律法视作无物,难不成这大周是你们张家的不成?” 张昊天立刻看向江清婉。 “你……你是王妃?” 江清婉颇为认真的点了点头。 “是啊,你不是要我劝我夫君识趣些,将我送给你吗?我夫君就在这里,你自己劝一劝。” 张昊天被骇的咕咚咽了下口水,双腿吓得几乎站不住。 可忽地又灵光一闪。 “你是王妃,就是那个妖妇。怪不得我会被扒光了满街跑,还说了那些乱七八糟的话,是你给我下了妖术,让我迷了心智,那些大逆不道的话,一定也是你教的。我一定要告诉皇后,告诉二皇子,他们一定会治你们的罪!” 他满脸得意。 以为这样便能唬住人。 满头冒出来的虚汗却又显示着他内心的慌乱。 江清婉清脆的声音“哦”了一下。 “原来,这么大的事情,是不需要呈报皇上,直接让皇后和二皇子,就可以治一个王爷的罪,好吓人啊。” 墨云寒见她没受惊吓,便由着她戏弄。 挺拔如山的身影就护在身侧,冷冷看戏。 苏柳儿掩唇憋笑。 “二爷,你冲进淮楼要强娶我和九王妃为小妾的时候,可是亲口提过二皇子一登基,你就是国舅公,给我们二人荣华富贵,难不成这话也是我们教的?” 周围看热闹的全都在窃窃私语。 有好多是刚刚散去还没有来得及离开的竞宝者,不乏权贵。 “这张家可真够大胆的。” “皇上正值壮年,他们就想谋朝篡位啊。” “我听说二皇子在夜宴上被金龙附体,怕是等不及皇上退位就跟家里人说要登基了,真是大胆包天。就算他是真龙天子,那也要皇上亲口传位了才能算。” 张昊天急的大骂, “你们懂个屁。我外甥就是真龙,早晚会当皇上,老子提前庆祝是给你们讨好的机会,谁再敢置喙,老子扇烂你们的嘴。” “你给我住口!” 一声急喝在人群外响起。 张家老爷子,曾经的右丞相拄着拐杖颤巍巍的走了进来。 身边跟着张家老大,现任吏部侍郎的张怀安。 第228章 吻得虔诚 二人近前立刻恭恭敬敬的给墨云寒行了礼。 “参见九王殿下,参加九王妃。” 张老爷子曾辅佐过太上皇,墨云寒虚虚抬了下手。 “老爷子不必多礼。” 张老爷子谢恩起身,转头啪的一巴掌呼在了张昊天的脸上。 “混账东西,立刻跪下给九王妃磕头,磕到她满意为止,否则,我现在就将你逐出张家。” 张昊天平日嚣张惯了,眼见着自己的靠山来了,没想到却被打。 气的举起自己已经变形的手腕。 “爹,大哥,我受伤了。” 张怀安沉着脸训斥,“没死已是九王殿下法外开恩,还不跪下。” 张昊天还想辩解。 老爷子一拐杖砸在了他身上。 “给我打断他的双腿,拖回府中,不准他在出门。” 张昊天吓得噗通跪在地上。 “爹,我可是你亲儿子,你不能这么对我。我皇后姐姐最是疼我,你这样,她会生气的。” 张怀安摇了摇头。 “你还有脸提皇后,这件事已经被几个御史台的人传到了宫中,你是要害死张家所有人才开心吗?” 张昊天大惊失色。 忽地抬手指着江清婉道,“是这个妖妇故意陷害我的。” “啪!” 老爷子的拐杖直接砸在了他的嘴上,登时鲜血直流。 “你还敢诋毁旁人,都愣着干什么,还不动手!怀安,你来!” 张怀安拿过一人手里的棍子,毫不犹豫的朝着张昊天的腿就砸。 砸的张昊天嗷嗷惨叫。 没两下,血就染红了裤子。 张老爷子黑着脸敲着拐杖。 “还不赶紧跟九王妃道歉,若她不原谅你,你这条命就不必要了。” 张昊天这会儿早就怂成了蛋,哪敢不从。 当下就跪在地上。 “我道歉,我道歉!” 张怀安也停了手,等着江清婉发话。 江清婉眸色微凉。 “你们瞧着我作甚?这与我又有何干?” “她要强娶我为小妾一事,我夫君已经折了他的手腕以示惩戒。他要扒了我夫君的皮,我夫君脾气好,也未曾再责罚。我更是不曾说过要他跪下磕头认错。” “至于他急着做国舅公,朝拜二皇子高呼万岁,那是你们张家的事。既然你们要表忠心,惩戒忤逆之辈,动手便是,不知为什么要拉着我与王爷?” 如此清醒直白的话,将张家这番举动的剖析的淋漓尽致。 周围围观众人瞬时了然。 张家这是准备模糊罪责,将今日闹剧全权当成是张昊天得罪了九王府,掩盖张昊天说的那些狂悖之言。 张老爷子的双眼不由眯了眯。 有些意外传闻中只是个商籍下堂妇的女子,竟有这般眼界。 如今却成了他们骑虎难下。 他看了眼地上狼狈的二儿子,心一狠。 “怀安,动手。” 张怀安有些着急。 “爹,这……” 显然,他们玩这一出,根本就没有真打算真的下死手。 江清婉却在这时冲着苏柳儿微微颔首。 “苏掌柜,今日竞宝大会甚是精彩,若下次再遇这种不公骚扰,尽可去京兆府衙门告状。我相信,天子脚下,那些枉顾律法之人,定会受到应有的惩戒。” 说着又转头看向墨云寒。 “王爷,这里不关我们的事了,人家老子教训惹了天祸的儿子自是要给皇家看的,我实在瞧不得这血腥场面,我们回府。” 墨云寒看着她宛若小狐狸般的狡黠,宠溺的点点头。 “好。” 苏柳儿眼波流转立刻福身送别。 “恭送王爷王妃。” 墨云寒二人看都没再看张家人一眼,直接上了马车走了。 车子开出一段距离,江清婉听到一声凄厉的惨叫。 她微微挑了下眉。 “这张家老爷子,倒是个心狠的。” 当街断了腿,也算是给皇上明了志。 至少表示张家人,并无忤逆之心。 一切罪责都是张昊天一人所为。 墨云寒拿起车上的柑橘给她扒了一个递过去。 “不是跟你说过,谁惹你打回去便是,怎么不让青穗动手。” 江清婉瞥他一眼。 “毕竟是皇后的弟弟,我还不是怕给你惹麻烦。” 墨云寒微微俯身靠近。 “是吗?那他光着屁股喊了三条街的事,不是你干的?” 江清婉吃着甘甜的橘子一脸无辜。 “你莫要冤枉好人。” 墨云寒没忍住,指骨弯起,轻轻捏了捏她的小脸。 “干的漂亮。” 江清婉却嗅到他指尖上淡淡的血腥味,眉心微皱。 “你去做什么了?可有受伤?” 墨云寒的脸色微微沉了沉。 “去了趟鬼市,洛九失踪了。” 江清婉愣住。 “他去找那个鬼面了?” 墨云寒点点头。 “没人知道那鬼面的踪迹,我和夜七在鬼市找了一圈也没找到人,只能今晚再去,见一见鬼王。” 江清婉“哦”了一声没有说话。 墨云寒还以为她会要求一起去,有些意外的看着她。 又等了几息,见她依旧没提。 心里莫名空落落的。 忽又想起一事。 “今日天空的异像你看到了吗?” 江清婉一直在淮楼中,并没有注意到。 “什么异像?” 墨云寒掀开侧边的帘子,指了指外面还有些痕迹的红色。 江清婉立刻凑过去查看。 虽然痕迹已经淡的看不真切。 可那上面的红却仍能看出惨败之状。 看来修复九龙阵迫在眉睫,但是这事,算不算插手了大周的国运。 她的眉心轻轻皱起。 耳边忽然传来墨云寒低沉的声音。 “那日金龙钻入墨少擎体内,是你故意为之,还是金龙的选择?” 江清婉转头。 鼻尖蹭过他的脸颊。 四目相对,她看到男人黑沉的眼底,映照出她的模样。 清晰的如镜子一般。 她忽然间意识到,她已经身在局中。 并不是坚守着诸葛门的原则,不去理会紫微星移位、大周龙气涣散等等诸多事情,便可当做自己没有干涉国运。 如那日夜宴。 金龙的确会寻龙气而舞。 可在场的所有人中,龙气最盛的那个人不是墨云昭,也不是墨少擎,而是墨云寒。 她护了墨云寒,惩治了出言不逊的墨少擎。 这何尝不是一种干预。 墨云寒看着她眼中翻滚着的情绪。 复杂的让他心慌。 他忽地抬手,掌心扣住江清婉的后脑勺吻了上去。 吻的虔诚,吻得炙热。 透着无法掌控的不安。 第229章 富贵命格 坤宁宫暗室内, 新鲜的头骨从黑暗的角落里滚落, 鲜红的皮肉似乎被野兽啃食掉一般,留下血淋淋的痕迹。 太后一袭素衣,站在木制的楼梯口前,用帕子掩着口鼻,满眼的厌恶嫌弃。 “已经第六个了,还不行吗?” 角落里传来呜噜噜的喘息声,片刻后响起白硕嘶哑的声音。 “时辰不对。” 太后皱眉,“不可能,哀家按照你给的生辰八字去找的阴女,岂会不对?” 白硕从暗处缓缓走了出来。 面具依旧戴在脸上,身上透着阴森的鬼气,却比之前,有了实体。 胸口红色的光也被隐藏起来。 他艰难地盘坐在地上,从袖子里摸出一张陈旧的地图。 那是京城十八区的地图,很是详尽。 染了血的手指在上面缓缓滑过。 “生辰细分,会各有不同,效果自然也有不同,这几日我功力有所恢复,六个阴女的精血也让我对纯阴之女的感应更为敏锐。” 说话间,他的手指停在了一处。 “这个地方,阴气极盛。” 太后往前走了几步,俯身看了眼。 “济安区,何府?” 她似想到什么,眉宇皱了皱。 “阴女不需要处子之身吗?” 白硕摇摇头。 “处子之身的阴女,效果自然是最好,但若已破身,对我也没有多大影响。” 太后直起身,居高临下的看着他。 “吸收完这一个,无论你能恢复成何种程度,必须罢手。皇陵有异象,朝堂内人心惶惶,九龙阵,你到底能否修复?” 白硕缓缓抬起头。 深深的看着太后,过了好一会儿才道,“能,但我还需要一物。” “什么?” 太后已很是不耐。 若非皇上所吃的丹药配方她还未研究透彻,哪里用得着再养着此人。 白硕似没有察觉到她眼底的杀意, 重新低下头,沉沉回道。 “太岁!” …… 江清婉跟墨云寒说了修复九龙阵的办法。 一大早,夜七就将府中所有男人的属相和生辰八字统计好,交给了江清婉。 江清婉让莲儿取了一支毛笔,偶尔勾画两下。 墨云寒将舀好的粥放在她面前。 “这太岁,不就是一块肉吗?既然那些村民能供养起来,本王以官家名义收来便是,何须如此麻烦?” 一旁的宋玉书也是一脸好奇。 “这太岁真的是天上掉下来的活肉吗?听说吃了能延年益寿。若真是如此,皇家为何不行动?” 墨云寒解释,“在外打仗时,我曾听人说过。皇太祖的年代,战乱频发,也出现过太岁,当时有首领信以为真,取来生食,初始的确有效,可不过七日,就爆体而亡。据说被吃进去的太岁肉,如活物一般,又汇聚在一起。士兵们亲眼所见,说是这太岁肉是朝圣之物,谁吃谁死。” 江清婉一边看一边轻轻笑道,“倒也没有这么玄乎。太岁肉的确不宜生食,若泡酒,泡水,常年饮用,倒是的确可以让人的精气神饱满,看上去比同龄人要年轻。可这不是一朝一夕的事,至少五年十年才有效果。” 她看完手里的折子,重新递给了夜七。 “凡是我画勾的人都挑选出来,我要再筛选一次,以防万一。” 夜七领命离开。 莲儿不解。 “小姐,那肉这么大吗?要找这么多人去抬?” 江清婉被她逗笑,抬手将毛笔递回去。 “我要找的不是那块肉。” 墨云寒更觉疑惑。 “你不是要找太岁吗?为何不是那块肉,难道还有第二个太岁?” 江清婉端着白瓷碗小口吃着。 “你们所熟知的那块肉,被称为阳太岁,还有一物,被称为阴太岁,常与阳太岁一起降临人间,二者距离不会太远。这两个东西,我都需要。阳太岁就靠王爷您的官威了,至于阴太岁,就需要今日选出来的这些人。” 宋玉书了然。 心思微动。 “我把成业的生辰八字也给你,他错过了太学院的会考大比武,正闹情绪,不如跟着你们去见见世面。” 江清婉没有拒绝。 “夫人放心就行。” “那有什么不放心,你是他亲表嫂,将来我和他爹陪着他的时间,肯定没有你们多,还需你们照拂。他若不听话,你尽管敲打,莫要客气。” 她说着起身将生辰八字写下。 江清婉掐指算了算,眉宇之间闪过一丝意外。 这少年的命格倒是罕见的富贵。 只是面相上又有几分缺陷,二十岁之前,波折不会少,若是渡过去,往后余生,倒是平顺喜乐。 见她不说话,宋玉书心里有些慌。 “怎么了?成业他的八字不好吗?” 江清婉回神笑道,“没有,二十岁之前多加管束即可。” 为母心急。 宋玉书立刻握住她的手连声问道,“为什么是二十岁啊?是不是有什么大坎?你快些跟我说一说,要怎么化解才好?” 墨云寒忙制止。 “舅母,她已经说了。” 宋玉书这才意识到自己有些失态。 忙松开了江清婉的手。 “抱歉,没抓疼你?” 江清婉摇头。 “夫人不必如此心焦,若有大劫,我自会告知与你。” 宋玉书这才松了口气。 江清婉又道,“他的生辰八字符合,你若放心,叫他来。” 宋玉书岂会不答应。 她巴不得郑成业多跟江清婉接触,这样不仅能缓和二人关系,还能让江清婉对郑成业有所庇护。 她当即起身道,“我现在就去太学院。” 饭都没吃完,就火急火燎地走了。 墨云寒有些歉意。 “若你为难,我与舅母解释。” 江清婉嗔怪地瞥他一眼。 “那少年命格不错,你无需替你舅母试探。” 墨云寒一脸无辜。 “你莫要冤枉我,你是我娘子,我自然是担心你。” 那声娘子,让江清婉又想起昨夜滚烫的吻,脸颊不由绯红一片。 气鼓鼓的微微嘟了嘟唇。 “你闭嘴。” 墨云寒弟弟闷笑出声。 “好,等夜里,我再动嘴。” 两人正笑闹,门房带着一个小太监急匆匆的进了院子。 尖细的声音高高扬起。 “王爷,皇上口谕,宣王爷携王妃去太和宫参加大比武盛典!” 第230章 圣宠 太和宫并不在皇宫,也不是一处宫殿。 而是类似于狩猎场的围场。 常常有此类盛典在其中举行。 因为不在皇宫,也非正式宴席,江清婉并没有穿的太隆重,只让莲儿束了个简单的发髻,别了个粉水晶的流苏簪子。 倒是衬的越发灵动漂亮。 梳头的时候,她用朱砂画了几张符纸,和一张八卦图。 分别交给了李斗和青穗。 “李斗,你按照这个八卦图我标注的红点,打六根桃木桩。” “莲儿,去准备六禽的血,要新鲜的。猪,狗,鸡,鼠,牛,马,各一碗,等李斗打完木桩之后,将血倒入木桩之下,让血慢慢渗进去。” “青穗,今日你不必随行,和夜七一起帮我选人,等莲儿和李斗做完,你将符纸分别贴在桃木桩上。让我选出的那些人依次进去。” “要注意,有些不符的人,会在里面发狂,你二人及时制止,迅速将人带出,不要让他们在里面待得太久,以免受伤。” 几人应下。 江清婉这才跟着墨云寒出了门。 太和宫外, 苏玉兰正拉着秦润紧张叮嘱。 “你父亲出了事,现在要靠你为我们家争光,你若能得到大比武的魁首,皇上便可允你一个条件,到时候,你要为你父亲说话,救他出来,懂吗?” 秦润心中极为不耐。 秦明朗被下狱,害得他被同窗嘲笑。 现如今,他好不容易进入最终的大比武,还要为秦明朗谋生路。 原本还想靠着他们为自己谋前程,现如今反倒被连累。 “我知道了。观赛的在旁听席,我先进去准备了。” 苏玉兰这才放他离开。 他步行进去,刚走进宫门,就看到江清婉正由着墨云寒扶着下了马车,周围的侍卫和太监,全都躬身行礼。 无比气派。 他心中无比后悔。 若当初他跟着江清婉离开秦家,现如今,早就入住九王府,说不定还能成为王府的世子,何须还要考成绩贴补他人。 他脚步加快,迅速跟了上去。 找准机会,在江清婉入席之前叫住了她。 “母亲。” 他唤的满眼真诚。 因激动眼眶都有些微微的发红。 见江清婉停下看向他,他心中越发的有些几分笃定。 五年的朝夕相处,细心照料,怎么可能轻易割舍。 他再次痴痴唤道,“母亲,只要你愿意,我这辈子都可以只做你的儿子。若你不喜,我还可为你改姓,与秦家再无联系。” 江清婉无语的微微挑了下眉。 那五年,她是真的付出了全部心血照料他,教养他,实在是想不通,为何这少年,会长成这般畸形模样。 秦润还以为她被说动。 立刻故意压着嗓子似带哽咽。 “母亲,我知道,您也很想念我,让我们忘记过去的事情,重塑母子情分。” 他朝着江清婉热烈的伸出了手。 期待着她会像曾经一样宠溺的抱住他。 可他等了半天,江清婉还是凉凉地站在几步之外看着他。 眼中并没有他以为的情绪波动,反而带着几分显而易见的嫌弃。 他的脸皮有些扛不住,恼羞道,“我都这已经这样了,你还在等什么?我知道你顾念什么?我现在在太学院很优秀,都已经能参加大比武,你将我接入王府,只会给你挣来荣光,你可要把握住机会。” 江清婉缓缓勾了下粉润的唇角,吐出两个字。 “你谁?” 秦润被这两个字炸的脑袋嗡嗡作响。 “你……你什么意思啊?” 江清婉看都懒得再看他,转身走了。 秦润不甘心。 “我告诉你,我会在这次大比武中一举夺魁,你会后悔的。” 不远处的几个小太监掩着嘴嫌弃的偷笑。 秦润没等来江清婉回头,气愤的连连跺脚,愤恨的瞪了几个小太监一眼,拂袖而去。 墨云寒牵住江清婉的小手往秦润离开的方向看了一眼。 “他招惹你?” 江清婉摇头。 “不必理会。” 皇上的皇账遮住了阳光,宽敞又凉快。 墨云昭坐在主位上,见到二人出现立刻招呼他们入内。 而其他人,无论是观赛的,还是监考的,全都没有这个资格,只能在阳光下坐着。 墨云寒带着江清婉行了礼,坐在了侧方位上。 桌子上摆了几盘很珍稀的水果,和御膳房新做的几份点心。 墨云昭看着江清婉那张绝美的小脸淡淡道,“九王妃尝尝看,那日夜宴,朕瞧着你喜欢这类甜食,便特意让人准备的。” 江清婉没在意他突然的热情。 低垂着眉宇道了谢,拿着小叉子插了块冰镇的香瓜,美美享受的弯起眼角。 显然极是喜欢。 墨云寒的目光却淡淡扫过墨云昭的脸。 总觉得这份盛宠,有些古怪。 而这时,太学院的首院已经上前。 “皇上,时辰已到,可以开始了。” 墨云昭将目光从江清婉身上移开,抬下了手。 “那就开始。” 比试文韬,甚是无趣。 好在瓜果甜点不错。 墨云寒随手帮她剥着坚果,放在她面前的小碟子上。 互动亲密而又宠溺。 坐在烈日下的苏玉兰看的咬牙切齿。 与她同坐的苏青禾由丫鬟撑了把伞,讽刺的瞥了她一眼。 “兰儿啊,这就是同人不同命啊。你之前不是最瞧不上人家吗?现在人家可坐在皇账内,被王爷宠着,不像某些人,夫君还在大狱内蹲着,还连累的三殿下也没时间过来,只能让我代为出席。” 她说着又扶了扶苏贵妃新赐的牡丹金簪。 “唉,这簪子戴着是真重啊,想必兰儿是体会不到的。” 苏玉兰气的牙疼。 “苏青禾你得意什么?当日被人在夜宴中抢了头面,你那三殿下的夫君可哄过你半句?” 苏青禾的脸色微变。 “那也比你强。自个夫君蹲大牢,当着文武百官的面丢了那么大的人,若是我,早就躲在家里没脸出门了。” “那是因为你没有这么出息的儿子。” 苏玉兰看着奋笔疾书的秦润,得意的扬起下巴。 “我儿争气,一路杀进终极的大比武,今日定能拿到魁首,扬眉吐气。” 苏青禾切了一声,没再搭理。 天牢内, 身穿黑色披风的程楠给了狱卒一大袋银子,顺利见到了牢内的秦明朗。 他将食盒和酒摆在地上,一脸的惋惜心疼,眼底却闪过一抹晦暗不明的光。 “这里环境如此之差,明朗啊,你受苦了。” 第231章 合作 秦明朗很是意外。 在苏家,最没有存在感的就是他这个岳父。 没想到出事以后,他竟会来探望自己。 冒着热气的烧鸡和乳鸽,还有上好的高粱红。 秦明朗拖动着手上的链子坐在地上,扯下一根鸡腿塞进嘴里。 程楠将酒塞打开,递了过去。 秦明朗没有接,从乱发中看向他。 忽地很冷很冷的笑了一声。 “苏巍川让你来的?没想到他竟然会选你来谈判。” 程楠一脸怔愣。 “谈判?什么谈判?王爷并未找我。” 秦明朗胡乱的撩开头发,死死盯着程楠。 “不是苏巍川让你来的?” 程楠摇摇头。 “你岳母和兰儿都去求过老王爷,可他闭门不见。贤婿啊,兰儿应该跟你说过我们这一房在苏家的地位。不怕你笑话,这些年,我连主桌吃饭都没资格。” “老王爷现在虽不在朝中,可文武百官中的势力却依旧牢牢抓在手中。如果他想救一个人,有的是法子。可同样的,如果他要舍弃一个人,那旁人也是断然不敢施救宽容的。” “你这一遭,怕是难过。可你毕竟是兰儿的夫君,是苏家的孙女婿,若你认下所有的罪,不连累苏家,我想,老王爷不会赶尽杀绝,会感念你的付出,留你一条性命。” “为了兰儿,你……” 他劝说未完,秦明朗就嗤笑出声。 “让我认罪?凭什么?他苏巍川干的那些事情,真当我不知道吗?如果论罪,他比我更重。你回去告诉他,要么让我无罪释放,要么,大家一起死。” 他狠狠咬掉一块肉,眼中尽是阴狠疯狂。 程楠垂下眸子,默了几息,深深叹了口气。 “贤婿啊,你真的太小看老王爷了。他闭门不见,已经说明了态度。他根本不怕你有任何证据。你是武将,应该比我更清楚,老王爷和九王爷是大周军政的两座大山,分庭抗礼,此消彼长。” “可老王爷毕竟是异姓,对皇家的威胁不大,你觉得皇上会为了你这么一个没有实权的二品将军,搬走苏家这座山让九王爷一人独大吗?” 秦明朗的脸色变得异常难看。 程楠又道,“我说这么多,已经是逾矩了,若被老王爷知道,定然要责罚的。贤婿,你就听我一句劝,听话认罪,先把命保住。留着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大不了,我们一家迁居兰儿的封地,也能悠闲过完下半辈子,你莫要做无用功。” 这时外面响起狱卒不耐的催促。 “赶紧走,三皇子一会来提人了,快点!” 程楠不敢耽搁,手忙脚乱的提着食盒站起来。 “酒和肉你藏着吃,别被发现了。” 他连声嘱咐着,又被狱卒拽着踉踉跄跄的离开。 显得窝囊又胆怯。 秦明朗死死攥着手里的烧鸡,恨得眼眶通红。 很快,他就被如死狗一般拖拽着去了刑室,被五花大绑的捆在了行刑的柱子上。 血迹斑斑的各类刑具一字排开。 泛着腥臭的味道,一旁的火炭上烧着红彤彤的烙铁,落在肌肤上能疼的人死去活来,最后被生生烧焦一块皮肉,黏在烙铁上被活活拽下来。 秦明朗的后背起了一层的鸡皮疙瘩。 不多时,墨少郡穿着紫色朝服走了进来,立刻有人给搬了凳子坐下。 他打量着秦明朗,抬手让身边的侍卫将一叠供纸端到秦明朗面前。 “这是那群闹事之人的口供,每一个人都指控你杀人,更有来往私信和密函作证,证明他们的亲人是有你召集在一起,发放违禁武器,意图强攻谋杀九王爷。” “秦大人,证据确凿,你现在还不交代吗?于公,大家同朝为官,于私,你我都娶了苏家女,本王实在不愿对你对用这等酷刑。可父皇给了期限,本王也不得不加紧办差。” 秦明朗看都没看那些供词,目光盯着墨少郡的脸。 难道就因为他是皇子,同为苏家的孙女婿,便会被区别对待吗? 苏巍川不愿施救,不就是因为大房的人在军中担任要职,能撑得起苏家的军政江山,不需要他吗? 既然如此,他就打破这个平衡。 看谁能笑到最后。 “三殿下,我要与你一个人说。” 墨少郡微微皱眉。 沉默片刻后抬手让所有人退了出去,还关上了门。 刑室内,空气越发的难闻。 他抬手用帕子轻轻掩了下口鼻。 声音有些闷。 “你要说什么?” 秦明朗盯着他华贵的衣服,忽地吃吃笑了起来。 “苏家两个孙女婿内斗,旁人都会觉得,这是皇上在敲打苏家。苏巍川闭门不出,你以为他是站在你这一边,舍弃我这个孙女婿来成全你的任务,让你觉得,他一心辅佐你上位,不会因为任何人任何事而动摇。” “可是三殿下,我是一个弃子,而你又何尝不是一个随意可以更换的棋子?在他将苏青禾许配给你以后,却还暗中让苏玉兰的母亲借助左丞嫡长媳霍氏私联二皇子。在苏巍川眼里,你并不是唯一的选择。又或者说,你和我一样,只是又一层障眼法,而他真正拥护的,另有其人。” 墨少郡的脸色变得凝重起来。 “你为了脱罪而说的话,本王凭什么信你。” 秦明朗再次冷笑起来。 “太后护国寺遇袭,是我受人指引前去营救,而那个人,跟苏巍川有关。皇陵中出现的大隋余孽,也与苏家有关。剿灭清风寨时险些让墨云寒全军覆没的火药,就是苏巍川授意运出的。” 墨少郡立刻站起。 “你有实证?” 秦明朗摇头。 “没有!” 墨少郡冷道,“既无实证,便是诬告,秦大人还是不要再做无用功。” 秦明朗却胸有成竹。 “证据而已,只要用心做,就能做出来。” “我们合作,我帮你绊倒二皇子,让你成为苏巍川不得不选的唯一,你帮我跨过眼前这道坎,如何?” 墨少郡皱眉。 “本王还以为,你要绊倒苏家。” 秦明朗忍不住低低笑出了声。 “能绊倒苏家的人,只有皇上,或者,未来的皇上,我倒是很期待,将来的苏家被秦家而取代。” 墨少郡的眼底闪过一丝难掩的激动。 第232章 有过之而无不及 太和宫内, 笔试已过,现在是对诗词的时候。 秦润的表现尤为亮眼。 墨云昭看了眼歪坐在墨云寒身边低头吃着瓜果的江清婉,忽地淡淡道,“九王妃,听说那个叫秦润的学子,幼时在你身边长大,受你教导,如今这般优秀,足见当初,你是花了不少心血。” 被忽然点名的江清婉怔愣抬头。 皇帐之外的不少文臣,也都听到了。 皆是投来探究的目光。 江清婉拿着帕子仔细的擦着小手,就在所有人都觉得,她是窘迫难安的时候,她再次抬眸直直看向了墨云昭。 “皇上在这种场合当着我夫君的面提及这种事情,不合适?” 文臣齐齐倒吸了一口凉气。 那可是皇帝。 这女子着实胆大。 墨云昭勾了勾唇角,笑的有几分意味不明。 “朕只是随后一说,九王妃这性子,倒是和九王越发的像了。” 文臣皆是摇头。 谁人不知,九王墨云寒深受太上皇恩宠,最是嚣张跋扈,不懂礼数。 更是目无尊长,蛮横行事。 如今,江清婉一个小小女子,出身贫贱,一朝飞升成了王妃,这才短短时日,便也养成这般娇纵的性子。 不用想也知道是受了墨云寒的教唆。 墨云寒拿过帕子握住江清婉的小手,帮她继续清理。 “皇兄谬赞,我二人是夫妻,自然相像。还要多谢皇兄赐婚,全了臣弟的心愿。” 江清婉由着他擦,声音压低了少许。 “难道是我多心了,我还以为皇上故意提及我的过往,让你我难堪!” 这声音不大,可临近皇帐的人却还是听得一清二楚。 墨云昭的脸色瞬间黑了几分,只觉头疼。 以往墨云寒的性格就够他不悦,现在这个江清婉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怼的人更是哑口。 这时铜锣声敲响。 大比武结果已出。 魁首之名,秦润。 苏玉兰激动的差点跳起来。 手拍的都红了。 满脸得意的瞥向一旁。 “苏青禾,看到了吗?我的儿子得了魁首,将来晋升之路,一片坦途。就算你父亲和你哥哥在军中担任要职,哪又如何?在文官中,祖父可没有人能用。而我的儿子,是最好的选择。” 苏青禾没想到秦润会这么整齐。 冷着脸哼了一声。 “只是得个大比武的魁首而已,又不是中了状元,难不成他还能明日就入仕?真是想得久远。” 苏玉兰此刻心情好的要飞起来,根本不将她放在眼里。 只等着秦润按照她的指使跪谢皇恩后,为秦明朗求情。 到时候文武皆可出自她手,她已经想象到将所有人踩在脚底下的幸福感。 大比武前三的人跪下接受皇上嘉奖。 秦润激动的面红耳赤,又故意看了眼随着皇上走出皇帐的江清婉。 心中暗暗得意。 如此荣光,还不让这女人羡慕死。 估计等到散场,这女人就会巴巴的过来找他,要认回他这个儿子。 象征荣耀的金盘有太监总管端着,等待墨云昭亲自授予。 可就在这时,忽然有人喊道,“父皇,且慢。” 说话的是年仅十二岁的六皇子墨少烨。 他并没有被选中参与大比武。 此次是来围观的。 他走上前跪在地上行了礼,“父皇,儿臣要告发,有人抄袭,以卑劣无耻的手段夺得魁首之位。” 全场哗然。 秦润急道,“六皇子殿下,您怎么可以随意诬告。我知道我平日功课好,常得夫子夸奖,惹你不快,可此次大比,是首院亲自出题,当庭考核,皇上在上,你怎可如此。” 他似受了万般委屈的红了眼眶。 墨云昭微微皱眉。 “老六,这种场合,不可妄言,你既然要告发,可有证据?” “儿臣有。” 墨少烨抬手拍了拍,立刻有人带着三个书生走了进来。 看衣着并不是太学院的学子。 秦润脸色大变。 三个书生齐齐跪地朝拜。 “参见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墨少烨忙做解释,“父皇,这三人是榆林书院的学子,曾是秦润的同窗好友,各个都是优等生,只是家庭贫寒。秦润入太学院以后,便仗着苏家的权势气压三人,逼他们为他写文章。秦润能入大比武,皆是这三人的功劳。” 墨云昭的脸色难看至极。 “汪首院,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汪首院已经年过半百,在太学院做事十几年,极有威信。 他不慌不忙的行了礼,沉声道,“六皇子殿下,大比武的逐层选拔,直至今日比试,老夫都是按照规矩行事,不可能有人提前准备,抄袭抢功,您怕是被这些寒门学子骗了。” 他目光冷厉的看向跪着的三个书生。 “榆林书院只是个名不见经传的私塾,你们竟然也敢诋毁太学院,欺瞒当朝皇子,好大的胆子。” 三人吓得浑身哆嗦。 其中一人年岁大些,立刻从怀里拿出几页宣纸。 “我们没有骗人,这是证据。” 立刻有小太监过去将宣纸拿过恭恭敬敬的递送到墨云昭的面前。 上面的确是今日笔试的考题。 “汪首院,你这又作何解释?” 汪首院的脸色大变。 忽地怒声喝道,“是谁?是谁偷了老夫的考题散播出去?” 太学院众人无一人敢应声。 他训斥完又转头冲着墨云昭躬身一礼。 “皇上,此事老臣必定严查,还请皇上将这三人交给老臣,若当真是太学院有人吃里扒外拿考题换银子,行抄袭之事,老臣定将其揪出。” 墨少烨急道,“父皇,既然考题散播出去,那秦润抄袭一事就是事实,你快些惩治于他。” 苏玉兰一听这话,立刻急了。 当即从观众席上冲了过来。 “皇上,秦润考入太学院,引得旧日同窗嫉恨,才会编下这滔天的谎言针对,求皇上明鉴啊。” 秦润也跟着跪下喊冤。 “皇上,求您为我做主。” 墨少烨气的跳脚。 “你就是抄袭,证人都在场,你怎么有脸不认?而且那些考题,本来就是……” 汪首院急声打断他。 “殿下,老夫知道您着急学业,担心皇室考核,此次大比武忙完成以后,老夫的时空余,可亲自辅导你,到时定能通过。” 皇室考核极为严苛。 但凡考核不过者,是没有资格开府的,也没有资格受封封地。 更是会成为皇室的笑话,连累母族抬不起头来。 墨少烨的生母只是个嫔位,本就不受宠,他又资质平平,最在意的就是皇室考核。 闻言,神色顿时松动。 这时一道冷斥在角落中响起。 “皇上,微臣检举,终极大比武的考试题目,在前日就已经秘密下发给学子。” 第233章 讽刺的孝心 众人齐齐望去。 青衣儒衫的蒋钊缓缓走了出来。 冲着墨云昭拱手一礼。 “皇上,不止比试考题,包括今日诗词歌赋的对决,题意他们也早就知晓。为的就是,在皇上面前上演一场精彩对抗,以彰显太学院学子的才能,还有汪首院引以为傲的荣耀。” 汪首院气的胡子都翘了起来。 “蒋钊,你在胡言乱语些什么?” 按照辈分,蒋钊算是墨云昭的侄女婿,再加上身负才华,为人冷清不喜社交,在太学院内,无人排挤为难,也无人讨好攀附。 就连汪首院都觉得,他只是个一门心思读书的呆书生。 平日里鲜少关注,当他空气。 哪里会想到他今日会如此大胆。 敢在这种场合,在皇上面前告他的状。 他的眼神恨不得将他凌迟。 蒋钊却丝毫不惧。 “皇上,太学院是大周最具权威的学府,承载着所有求学者一腔报国成才之心,可如今,却行这等欺上瞒下之事,实在令人心寒。” “更甚者,就连入学考核的规矩,汪首院也会因人而异。就因为这位秦公子,背靠苏家,便被破例招入太学院。微臣恳求皇上,重塑太学院规矩。” 他掀开衣袍跪在了地上。 朗朗之声依旧震在每一个人心中。 虽太学院中多为贵子,但身世却也高低不同。 有不少人心里是存着纯真的求学之心,期待公平公正的。 汪首院已经涨红了脸。 “皇上,老臣冤枉啊。老臣任职太学院十六载,矜矜业业,从不敢懈怠,求皇上明鉴!” 对于太学院的一些不为人知的规矩,墨云昭自然清楚。 那本就是为皇室宗亲,高官朝臣的子弟专门准备的学院,若真按照蒋钊所言,依照考核规矩收人,岂不是要筛出去一大半。 那和普通的私塾学府又有何不同。 “行了,都起来。既然试题有泄露的嫌疑,那今日大比武的结果便不予采纳。” 苏玉兰还指着这个荣光,闻言急急跪在地上, “皇上,我儿挑灯夜读,所有努力岂能因人嫉恨遭次诬陷便要付诸东流,这实在是不公平啊。若是今日就此作罢,旁人要怎么看待我儿。臣妇提议,当场出题考核,真金不怕火炼,我相信,秦润仍可拔得头筹。” 她一脸的信誓旦旦。 却吓得秦润已经冒了冷汗。 他哪敢当场测验。 心中急的要死,赶紧跪匐在地。 “皇上,政策学问,诗词歌赋,都要看灵感,此一时彼一时。我知道,今日之祸,多半是因为我父亲之事,才遭人针对。可父是父,子是子,罪责不可转移。” “而且,我自幼受教于九王妃,我唤了她五年母亲。我的启蒙教育全来自于她,我能有今日的成就,她功不可没。” 他说着抬起头冲江清婉殷切喊道,“母亲,您要为我做主啊。” 这一变故让苏玉兰一脸的难以置信。 一旁在花伞下站着的苏青禾忍不住掩唇偷笑。 “哎呦呦,真是笑死人了,兰儿你为你儿子据理力争,一口一个我儿。结果人家转头喊别的女人母亲,还将功劳全部归于对方,看都不曾看你一眼,你可真是个笑话。” 转念间,苏玉兰却并没有生气。 反而有点赞赏秦润的机敏。 在这个时候拉江清婉下水,以墨云寒的身份地位,绝对能保住他的荣耀。 她正欣喜,江清婉却平静的看向神情激动的秦润。 “当日我出秦府,你为讨好县主新母,令小厮护院将我杖毙以彰显你对新母的忠诚,此事只不过月余,你年纪轻轻倒是忘性极大。” 她说的平淡,却听的全场哗然。 虽秦明朗抛弃结发妻子令娶他人,已经是人尽皆知。 可江清婉的名声也被败坏的所剩无几。 如今再闻真相,却是如此这般。 周围顿时议论纷纷。 墨云昭冷声喝问。 “此事当真?” 秦明朗吓坏了,赶紧重新跪匐在地。 “学生年少无知,被人蛊惑才会口不择言,如今早已改过自新,绝无不敬之心。” 苏玉兰眼见计划行不通,心中暗骂秦润愚蠢,还整日说自己能拿捏江清婉,结果却被啪啪打脸。 更有不少陪同的贵妇人对她指指点点。 显然那个蛊惑旁人儿子的恶人就是她。 可眼下她也顾不得这许多,立刻再提当场测验一事。 这一次,墨云昭竟然同意了。 找来太监总管准备文房四宝,提笔写了“孝与国”三个字。 命当场自述策论。 秦润心里气的要死,越急脑子越乱,根本做不出文章。 而两外被选中的两人磕磕绊绊说得七零八落,和之前的风采简直判若两人。 足见蒋钊所言,浮华虚于表面绝非诬告。 墨云昭听得脸色铁青。 他可以容忍太学院有些灰色规矩,可却不容许他们将国之根本的育才之路,视作儿戏。 “汪首院!” 刚刚还一脸正义的汪首院此刻脑门上的汗都滴到了眼睛里。 慌忙上前正思考如何辩解,就被墨砚劈头盖脸的砸了过来。 “这就是你们大比武选出的才子吗?” 汪首院颤巍巍的跪在地上。 “老臣,老臣以为,此命题范围甚广,若是能再多给些时间构思,或许可以发挥他们应有的才能。” 墨云昭冷哼一声,眸光扫向其他学子。 “谁能做此策论?” 这个时候,谁也不敢站出来做这个出头鸟。 说好了要得罪首院,说不好,便会被皇上责罚,两边都不讨好。 一片死寂中,有人举起了手。 “学生可以。” 江清婉温声看过去,有些意外。 “何意东?” 墨云寒低头问道,“是谁?” “他父亲是何年。” 江清婉低声解释。 何意东单薄的身体笔挺地站着,声音异常清亮。 虽时间简短,构思也绝对称不上惊艳。 可思路缜密,承上启下,引古据典,情意真挚,极富感染力。 若书于纸上,绝对称得上佳作。 最主要的是,他可顶着这般压力,站出来表达自己所感所思,已经是脱颖而出。 墨云昭大喜。 连说了三声好。 “孺子可教。你叫什么名字。” “学生,何意东。” 苏玉兰心急如焚。 已顾不得礼仪,冲到秦润身边拽着他的胳膊连声催促,“你快说啊,平日里读的那些书都忘了吗?你可是魁首啊。” 秦润本就压不住性子,气的一把甩开她。 “都怪你,什么都不懂,非要当面测验。” 苏玉兰没防备,被他摔倒跌坐在地上。 一旁太监高举着的墨云昭亲笔写下的“孝与国”三个龙飞凤舞的大字,在此刻显得尤为讽刺。 第234章 惹了圣心欢愉 墨云昭气的额头青筋都爆了出来。 “混账东西!你可真是将孝心演绎到极致,就你这种品德,简直污了太学院的名声。” 汪首院赶紧附和。 “皇上,老臣回去定会严加看管教育,绝不会再出现今日之事。” 墨云昭怒火更胜。 “你还有脸开口,一年一次的大比武,朕如此信任你,你却给朕这个结果。若不是看在你多年辛劳的份上,朕定要割去你首院的紫金领带。” 他如此说,便已是宽容了汪首院的所作所为。 汪首院心中大石落下,赶紧跪地认错。 “老臣谢主隆恩。” 不远处跪着的蒋钊心中叹了口气。 他原还期待能经过此事,重塑太学院规矩,还真正好学之人一个清朗环境。 没想到,还是没有任何改变。 他实在不懂,皇上为何还要维护汪首院。 墨云昭的目光冷冷的落在秦润身上。 “自今日起,将秦润从太学院除名,永不准参加科考。” 这话,简直是判了一个书生的死刑。 秦润呆呆的跌坐在地上,面如死灰。 苏玉兰顿觉所有希望都破灭了。 气的一脚踹在了他身上。 “你这个没用的东西,我能指着你做什么?” 秦润此刻比她更难受。 他渴望着一朝腾飞成龙的愿望再也不可能实现。 而这一切都怪苏玉兰,非要当面测验,若不是她煽风点火,汪首院为保颜面,定能将此事敷衍过去。 他被连踹了两脚,发疯一把猛地推开苏玉兰,恨得咬牙切齿。 “我没用,那你还求着我拿到魁首给你夫君求情,你有考虑过我吗?你们苏家那么能耐,为什么你还要指着我?是你害的我没法科考,都是你。” 两个人撕破脸皮的互相指责,惹得众人纷纷摇头嗤笑。 墨云昭黑着脸怒喝,“把这二人扔出水云宫,真是丢人现眼。” 刚刚还荣光万丈的两个人被拖死狗一般拽了出去。 好好的大比武,却闹得颜面尽失。 墨云昭心情很差,眸光扫过垂头丧气的众学子,最后落在何意东身上。 “真才实学者,永远有机会报国,也永远有机会发光。今日大比,虽波折不断,但仍有魁首,何意东,上前接金盘。” 何意东愣住。 清秀的脸上瞬间露出惊喜之色,快步上前直直跪在了墨云昭的面前接受了最高荣誉的授礼。 众学子羡慕不已,心中寂冷之情,此刻也渐渐重新燃烧起来。 太和宫外。 狼狈不堪的被狠狠丢出来的苏玉兰发髻都乱了。 候在外面的不少车夫小厮全看到了,交头接耳的议论纷纷。 苏玉兰直觉脸都丢尽了,气得指着秦润骂, “你看看你干的好事,成事不足的狗东西,竟然还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去跪舔江清婉那个贱人,既然你这么看不上苏家的门庭,就滚回秦家,不要再出现在我面前,否则,我打死你。” 她说完叫来春梅,上了马车,头也不回的走了。 秦润被丢下,心中根本不服。 不能科考又能怎么样,只要他哄好江清婉,就是九王府的世子,一样做人上人。 他拍了拍身上的灰尘,蹲在角落守株待兔。 太和宫内,大比武仓促结束,众人恭送墨云昭回宫。 挂着皇帐绣着龙纹的銮车稳稳停下。 太监总管扶着墨云昭的手缓缓登上脚梯。 这时,墨云昭忽地停了下来,站在銮车上转身看向江清婉。 “九王妃也一起上来。” 众人皆是一脸惊愕。 皇上的銮驾,只有帝后才有资格同坐。 就算墨云寒身份尊贵,可江清婉毕竟还没有跟其大婚,并不算真正的九王妃,而且,就算是做了真正的九王妃,也断然没有这个资格做皇上的銮驾。 墨云昭却似没有看到周围人的神色,竟朝着江清婉伸出了手。 “来,朕扶你。” 全场哗然。 除了墨云寒,所有人的目光都齐刷刷落在了江清婉的身上。 姿色倾城,腰身柔媚。 绝对是不可多得的美人。 若是惹了圣心欢愉,也不是不可能。 墨云寒的脸又冷又沉。 “皇兄何意?” 气氛骤然剑拔弩张。 墨云昭却缓缓勾了勾唇角。 “小九,你这么紧张做什么?朕并无他意。昨日太上皇跟朕提起九龙阵一事,朕有诸多疑惑,想问一问九王妃。你应知此事对大周多重要,总不能让朕当着这么多人的面直接问。” “还是说,小九觉得,朕会对你的王妃做什么出格的举动?你如此想,皇兄真要伤心了。” 他说的真挚,毫无挑衅强势。 却又偏偏如扎进人心的针,令人难受至极。 墨云寒缓缓握紧双手。 下一刻,怀中就偎入柔软沁香的身子。 江清婉噙着笑,靠着他的肩膀,扬起小脸看向墨云昭。 眸色清冽,不卑不亢。 “九龙阵一事,我已跟太上皇详说,若皇上还有疑惑,可多去陪陪太上皇,陪他老人家聊聊天,自然什么都知晓了。” “刚刚皇上写下‘孝与国’三个字,警醒众人,也理应身体力行,为万民做榜样,如此,比直接问我不是更有意义。” 墨云昭尴尬的将手收回,冷冷道, “九王妃还真是为朕考虑。” 江清婉笑道,“皇上不必言谢,等我大婚,还要称呼您一声皇兄。都是一家人,那我也就不说两家话了,我已想到九龙阵修复的办法,可所需材料实在昂贵,九王府实在难以支撑,还请皇上拨款相助。” 墨云昭的嘴角抽了抽。 “所需多少,小九竟然拿不出?” “两万两黄金。” 众人惊呼。 两万两黄金,那可是半年的国税所收。 江清婉却不等墨云昭作答,毫不客气的盈盈福了福身。 “太上皇对此事忧心忡忡,皇上孝感天下,定会全力支持。” 墨云昭使劲抿了抿嘴,只听得心肝都疼。 可眼下高帽子都戴上了,一层又一层的,他若是不给,之前写下的“孝与国”岂不是要抽回自己的脸上。 “等新的户部侍郎就任,朕会立刻下旨。” 江清婉再次福身。 “谢皇上。” 墨云昭再没停留,上了銮驾匆匆走了。 第235章 求助无门 墨云寒躬身送别,等銮车离开,他缓缓直起身,伸手牵住了江清婉的小手,微微侧头俯身。 “你又骗人银子?” 江清婉可爱的耸了耸鼻尖。 “知道你现在很开心,不必谢恩了。” 墨云寒被她撩的心尖发麻,忍不住伸手捏了捏她的小脸。 二人亲昵互动,让周围文臣皆是没眼看,全都低着头拱手行礼后散了。 墨云寒牵着江清婉的小手刚走出太和宫。 秦润就从角落里窜了出来。 不管不顾的噗通跪在了二人面前。 “父亲,母亲,请受孩儿一拜。” 墨云寒揽着江清婉差点一脚踹出去。 听着那声“父亲”的称呼,表情很是难评。 他鲜少看到如此不要脸皮的人,还是个少年郎。 当下嫌弃冷斥。 “谁是你父亲,眼不要就挖了。” 秦润抬起头,殷切的看着他。 “江清婉是我母亲,我是她养大的,您现在是她的夫君,自然可做我父亲。若您介意我的姓氏,我可改姓墨。” 墨云寒都给整笑了。 “就你,还想要改皇家墨姓?” 江清婉也是无语至极。 “你还真是个令人叹为观止的墙头草,脸皮堪比城墙。当日你配合苏玉兰撵我出府的时候,可曾想过会有一日跪在我面前求我当你母亲?可惜,像你这种廉价的儿子,我看着恶心。” 秦润被骂的颜面扫地。 不甘心的强势威胁。 “我已经把态度放到最低,你不要错失良机。” 当年,这女人可是连他生病吃不下饭都要心疼的红了眼眶。 怎会真的狠心不要他。 江清婉冷切一声,拉着墨云寒走了。 临了提醒了一句。 “你近日会有血光之灾,好好回家反省,这几天不要出门。” 秦润根本没听出其中警示,还以为江清婉依旧挂心他,急的跪行两步。 “江清婉,我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你现在应一声,我立刻跟你走。” “母亲,母亲……” 江清婉被墨云寒宠溺的扶着上了奢华的马车,扬长而去。 秦润恨得捶地。 身后却忽地响起耻笑声。 “真丢人,像只丧家犬。” 秦润回头,看到六皇子墨少烨带着榆林书院的三个人走了出来。 三人全都鄙夷的看着他。 “真是恶有恶报,让你这狗东西欺负人。” “还以为攀上苏家就真的成了苏家的种了?我听说他亲生母亲是个妓女,被千人骑的。” “天生贱种,还奢望成龙,呸!” 墨少烨插着腰甚是得意。 “今日本皇子开心,所有人都有赏。” 得了银子的三人开心的躬身行礼谢恩。 等墨少烨离开后,三人商量着去买什么东西。 秦润却忽地追上他们。 “这一次大比武的文章,我还没有给你们结清银子,今晚,我们在桦树林见。” 三人疑惑。 秦润神色不明的解释。 “我被赶出太学院了,虽不能科考,但也想继续学习,到时候三位帮我求求榆林书院的院长,容我回去。” 三人对视一眼,答应下来。 却要各多加了五两银子。 秦润没有拒绝,看着他们离开的背影,眼中闪过阴恻恻的杀气。 一群杂碎贱种,也敢嘲笑他! …… 长安区,苏王府。 苏玉兰急的跪在佛心堂前磕头。 “祖父,求您见见兰儿,给兰儿指条明路。” 不多时,老管家从里面走出来。 躬了躬身,“兰儿小姐,老王爷身体欠安,不宜吵闹,您还是回去。” 苏玉兰此刻已经没了任何办法。 如果秦明朗被定罪,她这些年的筹划就全都要竹篮子打水一场空。 还会成为京城贵女们口中的谈资笑柄。 所以无论如何,她得保住秦明朗,保住她的富贵未来。 她不顾老管家阻拦,冲着里面喊道,“祖父,我已知晓,近日京城中的诸多事情,包括太后被袭,都与您拖不了干系,您如果不救,也会受到牵连啊。” 里面依旧寂静无声。 老管家的脸却是沉了沉。 “兰儿小姐,您是在威胁自己的祖父吗?就不怕伤了老王爷的心吗?” 苏玉兰听出威慑,心中咯噔一下,赶紧解释。 “我……我只是一时心急。” 老管家没了刚刚的恭谨。 “送兰儿小姐回去。” 有侍卫上前去拽她。 苏玉兰气的一把甩开,想起在太和宫被丢出来的场景,一张脸涨得通红。 “这是苏家,本县主还用不着你们动手!” 她站起身,挺直着脊背,维持着身为县主最后一点自尊,昂首挺胸地走了出去。 刚走到前院,就碰到了大房苏容安。 身后跟着的丫鬟婆子,端着珍稀的云南锦织,其上金线绣着龙凤呈祥,显然是在为苏青禾准备婚礼用品。 还有两个托盘里放着而不少金饰头面的图稿,各个奢华无比。 相比之下,此刻的苏玉兰,不止狼狈,还异常的寒酸。 苏容安掩着帕子冷嘲热讽。 “兰儿啊,你好歹也是县主,怎么弄成这幅模样。就算你夫君入了狱,有你祖父在,也能保你不受牵连。不过,你还是早早和离,跟秦家断绝关系,就算是成了下堂妇,也好过丢了荣华富贵。” 苏玉兰心里窝着一团火,闻言冷哼。 “我的事,用不到你们大房管。” 苏容安笑着点头。 “我也没时间操心你们,这宫里的赏赐一波又一波,我实在忙的很。你祖父又重视青禾的婚事,命你祖母一切都给好的。你瞧这云南锦织,每年的贡品也就百尺,倒是穿在青禾身上,定然好看的紧。” 苏玉兰的眼睛嫉妒的发红。 恨恨的转身而去。 一出门,就看到了程氏。 心里的委屈逼着眼泪夺眶而出,再也忍不住扑进了她怀里。 “母亲。” 程氏抱着她轻轻拍了拍,随即抬手跟身侧的丫鬟交代,“将这些鞋样送进去给老王妃和大小姐选。” “是!” 丫鬟托着托盘躬身入了府。 苏玉兰吸了吸鼻子。 “母亲弄那些个鞋样做什么?” 程氏叹了口气。 “你祖母说我做的靴子漂亮,让我多做几双给青禾备嫁。” 苏玉兰顿时气的跳脚。 “你就由着他们这般作践我们二房吗?难道我们就不是祖父的血脉吗?” 程氏赶忙制止。 “你莫要在苏府胡言乱语。” “你父亲去天牢看过秦明朗了,本想劝他认罪,再由苏家保他性命,找机会东山再起。可他根本不顾及你的处境,得知你祖父不肯出面,竟然要跟苏家对着干。” “以他的根基,怎么可能是你祖父的对手。我们二房处境艰难,绝不能再被他连累,听娘的,跟他和离。” 第236章 追悔莫及 苏玉兰连连摇头。 “不,还没有到认输的时候,我还有筹码。” 她挣开程氏的手就要离开。 程氏怕她做傻事,急急又拽住她。 “你还能有什么筹码?” “云筱然!”苏玉兰得意冷笑,“大周的军政可不是祖父一手遮天。云筱然已经跟我合作,只要我帮她除掉江清婉,她就能用墨云寒的势助力我们。” 程氏更觉恨铁不成钢。 “兰儿,你怎么能这么天真?云筱然在利用你而已。你姑姑跟我说了,云筱然在宫里闯了大祸,连太后现在都不愿见她。而且,她勾引墨云寒不成,被墨云寒亲手折断了手腕,你觉得她现在能帮你什么?” 苏玉兰彻底绝望。 这时丫鬟从府内匆匆跑出来。 “夫人,老王妃让您进去选做靴子的布料。” 程氏点了点头,再次叮嘱道,“兰儿,听娘的话,早早写了文书,让你父亲带去牢里给他签字。恢复了自由身,以你县主的身份,再寻一个良婿并不难。” 她怕老王妃等得及再发脾气,说了两句就走了。 苏玉兰呆呆的站在原地。 感觉整个世界都抛弃了她。 黑暗几乎将她拉入深渊,她似乎看到自己这辈子都只能屈居在苏青禾的下面,卑躬屈膝的讨好。 再也翻不了身。 还有江清婉。 那个商籍贱妇,竟然还好好的被墨云寒那样的人疼着宠着。 成了能坐在皇帐中的九王妃。 凭什么! 她疯了般冲去了二皇子的府邸。 不顾门房阻拦,硬闯了进去。 她是县主的身份,又是苏家人。 没有墨少擎的命令,门房也不敢下死手去拦。 只能紧跟着她来到了墨少擎抄写经文的石亭。 “二殿下,求您救救秦明朗,只要你帮他渡过这次难关,他一定会对你忠心辅佐,祝您登临宝座。” 苏玉兰大喊着跪在地上。 却不知这话对于墨少擎来说,简直是火上浇油。 他刚被下旨困在家中抄写佛经,正是恼火,闻言气得一脚踹翻了面前的书案。 墨汁洒了满地。 吓得一种伺候的下人齐齐跪在了地上。 苏玉兰也吓得一哆嗦。 赶紧解释。 “七日之期很快要到了,二殿下,我跟秦明朗对你有用,求你施于援手。” 墨少擎站在石亭内居高临下的看着她,笑容带了几分邪气。 “苏县主,你怎地跑来我府中说这种狂妄之言,本王跟秦大人可不熟。而且,审理此案的是老三,你求错门庭了。” 苏玉兰急道,“二殿下,您就别跟我开这种玩笑了。你知道的,我们这一房,暗中是支持你的。” “放肆!” 墨少擎怒声喝止。 “苏家的人这是要来诬告本王私联朝臣吗?念你是个无知妇人,本王不与你计较,滚出去。” 苏玉兰今天已经受够了太多的冷嘲热讽。 气的五官都有些扭曲。 霍地站起来指着墨少擎喝道,“你们一个个的都不帮我,信不信我去皇上面前告状,跟你们鱼死网破。” 一瞬间,院内死一般寂静。 墨少擎冷冷的笑了起来。 “苏县主好血性。来人,助苏县主一臂之力,掌嘴二十!带着伤去告御状,说服力岂不是更强。” 苏玉兰根本没机会反抗,才知墨少擎根本就不惧。 而她手里根本没有证据。 啪啪啪的巴掌声,凌厉清脆。 她很快被人打成了猪头再次被扔在了大街上。 发髻凌乱,狼狈不堪,像是得了失心疯一般,喃喃自语。 “我一定会救我夫君,我一定救他出来。” 有人认出她的身份,啧啧摇头。 “没想到苏县主这么痴情啊,自己夫君都入了狱,还这么不离不弃。也不枉费秦将军舍弃了糟糠妻娶了她。” “只是可惜啊,同人不同命,人家江氏现在可是风光无限的九王妃了。” 这话简直像刀子一般狠狠的扎在了苏玉兰的心上。 当初她赶走江清婉的时候有多得意,此刻就有多后悔。 被秦明朗抽在身上的伤还没完全好,和脸上的疼一起,嘲笑着她如今的惨败和可悲。 九王府,风雅筑内的后面的小院内。 木真终于结束打坐调息。 整整两天,她才勉强恢复过来。 如今师父给的捆仙索丢了,她还不知要如何交差。 必须想办法尽快拿回来。 她起身去了临时搭建的暗室,想去看看人蛊被她炼化的怎么样了。 谁知一进去却发现,封存罐子的封印竟然没了,罐子的人蛊也没了。 她顿时火冒三丈。 那可是她耗费了不少好东西才炼出来的,只要等拿到云筱然肚子里的孩子,就大功告成了。 “谁?是谁来了我的房间,动了我的东西!” 她冲出来见人就问。 问不出就劈头盖脸的一阵打。 动静很快惊扰了云筱然。 她的手腕缠着厚厚的纱布,正被碎骨折磨的痛不欲生,扶着李嬷嬷的胳膊走出来怒声骂道,“你发什么神经?” 木真握着腰间拽下来的黑漆漆的鞭子指着她。 “说,是不是你动了我房内的尸体?” 她的态度让云筱然瞬间冷了脸。 “你算个什么东西?也敢在本县主面前耀武扬威,活腻了吗?” 木真根本不惧。 半点面子也没给。 “云县主,此一时彼一时。我说过,我不是你的下人。如今在太后面前,我比你更有用。少在我面前耍你县主的威风。” 云筱然被噎的不知如何反驳。 李嬷嬷赶紧打岔。 “王铁柱的尸体还在你房间里放着吗?还没臭吗?” 云筱然冷哼一声满脸厌恶。 “真恶心。” 风雅筑不算大,所有佣人都聚集到了前厅。 木真一个个凑过去嗅了嗅,却都没有闻到人蛊的气味。 “不是你们,还能是谁?” 其中一个小厮忽然想起什么。 “是不是那只狐狸?” “什么狐狸?”木真立刻问道。 云筱然眼中闪过一丝算计。 “江清婉养的一只红狐狸。” “红狐狸?” 木真忽然回忆起罐子边缘沾染的几根红色的毛发。 气的一鞭子甩在地上。 “一只畜生,怎么可能破得了我的符。” 云筱然冷笑。 “畜生不行,可江清婉行啊。” “人家这是已经发现了你,还准备骑在你头上撒泼了。木真,你不是说自己很能耐吗?有本事打回去啊。你要是报了这个仇,以后风雅筑,都听你的。” 木真却根本不受这个挑拨。 她并不惧怕江清婉,而是摸不准墨云寒的修为。 在她眼里,云筱然就是个识人不明的蠢货。 连谁更厉害都搞不清楚,只会拈酸吃醋,一门心思跟江清婉争风吃醋。 却不知真正掌控一切的是墨云寒。 怪不得在太后眼里都快成弃子了。 她收回鞭子什么都没说,转身往小院走。 她得好好想个法子将墨云寒抓住,一探究竟。 第237章 柳氏失踪 夜幕渐浓。 东三区的桦树林中,秦润攥着手里的棍子等待良久。 很快就看到三个人影说说笑笑的走了过来。 “等会见到秦润,咱们就这样好好修理他一番,让他整天瞎嘚瑟。” “对,还想返回榆林书院,真是白日做梦。” “整个京城的私塾学院谁也不会收他,我听说,他是第一个被皇上亲口下旨不许科考的学子,真是开了先河了。” 秦润躲在暗处,恨得咬牙切齿。 趁着三人不备,猛地窜了出来,轮子棍子就打。 “一群贱民,也敢笑话本少爷,我打死你们。” 都是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 三人被打了个搓手不及,狠狠挨了好几下。 疼的嗷嗷直叫。 可终究是寡不敌众。 很快三人就反应过来,局势骤变。 秦润被摁在地上狠狠的修理了一顿。 脸上都被踩了好几脚。 三人依旧不解气。 “竟然敢搞偷袭,打的我牙都快掉了。” “我后脑勺都起了个大包,他下手太狠了。” “这个混蛋,他身上根本没带银子,他故意骗我们过来挨打。” 秦润又被三个气急败坏的踹了好几脚。 捂着肚子疼的蜷缩成团。 那三人还是觉得不痛快,可又不敢闹出人命。 其中一人忽地提议。 “我给你们看场好戏。” 他说着就开始解裤腰带。 淫笑着冲秦润撒了泡尿,一滴不剩全尿在了他的脸上。 看着这一幕,三人抑制不住大笑着离开。 腥臊味熏得秦润一阵干呕。 他发狠的拽下头上尖锐的簪子死死攥在手里,挣扎了好一会儿才爬起来。 抄小路追上了刚刚在他脸上撒尿的穆天恒,此刻他刚跟两外两个人分开,正哼着歌朝着自己的家走。 已经被刺激的失去了理智秦润,猛地扑过去勒住他的脖子狠狠一簪子扎进了他的胸口,又拔出来狠狠的扎了十几下才停手。 等他回过神来。 怀里的人已经没了气,软趴趴的歪倒在一边。 秦润吓得连滚带爬的往后躲,呼哧呼哧喘着粗气,忽然又很快冷静下来。 他将簪子擦干净重新插在了发髻上,随后将穆天恒的尸体拖进了不远处的枯井里扔了进去。 做完这一些,天空忽然炸响一道惊雷。 瓢泼大雨倾盆而下。 他再不敢停留,爬起来就跑。 大雨冲刷了他身上的血迹,街上一个人都没有。 他不敢回县主府,摸黑回了秦家。 可黑漆漆的院子和房间又吓得他浑身发抖,鬼使神差的,她推开了江清婉以前住着的房间。 江清婉离开后,房间里的东西都被砸了个稀巴烂,早就成了废宅。 不知道是不是他心理作祟,竟然觉得空气中还残留着江清婉身上淡淡的香味。 让他紧绷着的恐惧心理渐渐的放松下来。 他爬上床,蜷缩着身体,闭着眼,低低的喊道。 “母亲,我怕。” …… 一大早,九王府的门就被人敲响。 拜帖很快就递到了墨云寒的手里。 此时,他正在演武场跟夜七对战,收了招式接过帖子看了一眼,眉心瞬间皱起。 “又是要见王妃?” 上一次是妇人署名,他还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如今这帖子上明晃晃写着“何年”两个人,他怎么忍? “把人带到前厅。” 墨云寒换了身衣服,沉着脸来到前厅。 何年和何意东父子俩已经在等,看到他后立刻齐齐的又望向他身后。 却没有看到江清婉。 正要问,墨云寒已经凉凉开口。 “王妃还没醒。” “何大人身为朝臣,一大早跑来本王的府邸要见本王的王妃,不觉于礼不合吗?” 何年眼底发青,显然昨晚并没有休息好,整个人都异常疲惫。 闻言赶紧拉着何意东跪在了地上。 “叩见王爷。” “请王爷恕罪,臣实在是没有别的办法,只能来求王妃。等事情解决,王爷要打要罚,臣绝无二话。” 墨云寒眯了眯眼。 “什么事这么急?” 何意东已经忍不住。 哭过的眼睛肿的跟核桃一样。 “我娘,我娘被纸人掳走了。” “纸人?” 墨云寒愣住,忽然想到那天出现在王府正殿内被小红戏耍的纸人,沉思片刻后起身道,“你二人等着。” 何年赶紧再次拱手。 “多谢王爷。” 很快江清婉就迷迷糊糊的披着披风被墨云寒半抱着进了前厅。 头发都没有束,柔顺的随意披散着,绝美的小脸颇有几分妖妃祸国的模样。 只是衣服穿得很周正。 连半点风情都没有露出来。 她就着墨云寒的手喝了两口茶,人也醒了不少,声音还稍稍有些哑。 “把事情详细说一遍。” 何意东立刻接话。 “昨日爹娘为了庆祝我在大比武上获得了金盘,特意许我喝些果酒。入了亥时,我有些头晕又不愿离席,就歪在躺椅上休息,爹和娘都有些醉意,聊着将来的事情,我感觉房间里忽然变得很冷。迷迷糊糊中,我喊娘给我盖个被子,等了一会不见娘应,睁开眼就看到娘被一群纸人簇拥着往外走。” “我当即就吓醒了,喊爹去追。可那纸人飘得很快,眨眼的功夫,就没了影。我跟爹出去找,还跟巡城的士兵说了,他们却说我们是醉酒胡言,不予理会,还逼着我们回府。我跟爹偷偷寻了一夜,都没有找到。江姐姐,你救救我娘,她一定是被妖怪抓走了。” 何年亲眼见过江清婉的本事,对其深信不疑。 他从怀里掏出一个盒子,打开,里面除了一张房契还有一叠银票和一些碎银子。 “我知道王妃的规矩,这是我能拿出来的所有钱财,求王妃救救我夫人。” 江清婉跟柳氏有些交情,自然不能坐视不理。 而且这事诡异,倒不知是不是府内那个降头师所为。 她抬手,素白的指尖捏了一张百两的银票。 “酬劳我收了,有没有你夫人常用的物品。” 何年心中感激。 赶紧拿出一个手帕递过去。 “这是我娘子常用的丝帕,昨日被纸人带走时掉在了地上,可以用吗?” 江清婉点点头。 “可以。” 她接过帕子开始寻人。 柳氏的生辰八字她知道,加上这丝帕,原本找人并不困难,可那丝帕上却蒙上了一层薄薄的云雾。 根本什么都看不到。 这就说明,柳氏所在的位置,同样有阵法护佑。 而且是极具针对性的阵法。 见她皱眉,何年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上,呼吸都不敢大声。 江清婉收回手。 “找不到,这法子不行。” 何年心急如焚。 “那怎么办?” 若连江清婉都没有法子,茫茫人海,他要如何去寻? 江清婉看向何意东。 “我需要用你的心头血做引,有点疼,你怕不怕?” 第238章 跟人抢命 何意东立刻挺直脊背。 “我不怕。” 何年心疼又欣慰的伸手轻轻拍了拍他单薄的肩膀。 “好孩子。” 江清婉解释,“你母亲现在被人困住,普通法子找不到具体位置。当初你母亲借你寿命,你又是她血脉传承之子,本命相连。取你心头血之后你会有些虚弱,稍作调整就好,不必太过紧张。” 何意东拍拍胸口。 少年的脸上满是不顾一切的决然。 “江姐姐,你来。” 江清婉没浪费时间,手指凝出一丝灵力点在何意东的心口位置,牵引出一条红色的丝线。 何意东只觉一阵钻心似的疼。 好像有细长的银针直接扎进了他的心尖。 他死死咬着牙还是疼的闷哼出声,却攥着双手没有动一下。 很快手帕上的雾随着红色丝线的介入,缓缓消散。 江清婉看请了方位,不用去查看京城地图也知道那是何地。 “人在皇宫。” “什么?” 何年被这个结果震得脑袋嗡嗡作响。 “是……是皇上掠走了我夫人?” “那倒未必。”墨云寒打断了他紧张的胡思乱想,“后宫佳丽颇多,以现在的形势,皇兄应无此癖好。” 何年的脸涨得通红。 “是臣心急了。那我现在去皇宫找人。” 墨云寒又问,“你要如何找?你可有证据证明,你夫人就在皇宫?” 何年愣住,随即抬手狠狠拍了拍脑袋,强迫自己冷静。 “那……那要如何办?” 墨云寒没回答,而是看向了江清婉。 江清婉摇摇头。 “查不到具体在哪个宫中,若我猜得无误,一是太后的坤宁宫,另一处便是养心殿。” 何年顿觉天都要塌了。 这两处地方,他哪一处都不敢闯啊。 墨云寒的眉心皱了皱。 “养心殿?” 江清婉没多解释。 “人是昨夜抓走的,再耽搁,怕是会凶多吉少。” 一听这话,何年哪还管其他。 他霍地站起来,将装着银票和房契的盒子放在江清婉手边。 一躬到底。 “我现在就进宫。若我遇不测,求王妃照拂一下犬子。” “爹,我跟你一起去。” 何意东脸色苍白,整个人摇摇欲坠。 江清婉喊来李斗,将何意东抱了下去。 墨云寒沉思片刻后道。 “何年,今日休沐,不过这个时辰皇上应该在御书房批奏折,你去告御状,就说夫人被邪祟抓走,消失在宫墙附近。多拖延些时间,本王去养心殿和坤宁宫内查探。” “好。”何年郑重行礼,“二位大恩,何年没齿难忘。” 江清婉将小红召唤过来,抬手揉了揉它的脑袋。 “你跟着墨云寒去皇宫,一切听他的话,把事办好了,我给你炼丹吃。” 一听有丹吃,小红直接窜到了墨云寒怀里,讨乖一般往他脖颈处扎,一副哥俩好的模样。 惹得墨云寒嫌弃的将他提溜出来。 “你掉毛。” 小红很不爽,看着丹药的份上没有冲他呲牙。 嘴唇却很人性化的勾了勾,以表示自己不屑。 它怎么可能掉毛! 它已经很久很久不换皮毛了。 这身毛皮被它养得溜光水滑,不知道有多漂亮。 墨云寒现在已经很了解它的眼神举止,手往它身上撸了一把,摊开在他面前。 小红看着上面零星的几根毛,顿觉天都塌了,冲着江清婉发出呜呜的声音。 江清婉站起身。 “谁让你吃那么多肉又天天去偷喝酒,修行者最忌讳这些你不知道?” 小红被训的耷拉着脑袋。 下一刻就被江清婉抱起递给了一旁听得满头雾水,却又因为担心柳氏不敢插嘴显得神情极为紧绷的何年。 “劳烦何大人和小红一起在院子里稍等片刻。” 遣走了所有人,江清婉拉着墨云寒进了内室。 “何夫人的情况很不好,我要跟人抢命,你给我点灵力。” 墨云寒皱眉。 “有危险?” “你不信我?” 墨云寒噎住。 江清婉却拽着他上了临时休息的塌子。 “快点,再晚人就死了。” 不等墨云寒再问,就已经被拉进了识海之中。 水波荡漾,春色无限。 墨云寒此刻却没有心思逗她。 凝神配合。 等从识海出来,他才开口。 “你跟何夫人交情很深?” 江清婉解释。 “她人不错,何大人也是个不错的官。” 她话音刚落,就被男人猛地拉进怀里。 “你是为了我是吗?” 江清婉艰难的仰着小脑袋搁在他的肩膀处,眼波流转。 却已经明白墨云寒在说什么。 他以为,她是在帮他拉拢忠臣。 她还真不是。 男人的声音闷闷的。 “我不需要,我对那个位置,并不感兴趣,如果有危险,你的第一要务就是保护好你自己,其他人,都无所谓。” 江清婉的心里有些触动,缓缓勾起粉唇。 “墨云寒,若你当了皇帝,一定是个昏君。” 墨云寒低低笑了笑,忽地侧头,很轻很轻的吻在了她的耳尖。 随后将人放开。 “我走了。” 说罢转身出了门。 却惹得江清婉的耳尖发烫,心口又酥又麻。 …… 皇宫内, 墨云寒和何年分坐不同马车前后脚到了宣武门前。 休沐之日,但凡没有要紧事,朝臣是不能随意进去的。 但墨云寒却没有这种禁忌。 在何年站在门口等候召见的时候,他已经一路畅通无阻的走去了后宫。 小红为了丹药很是卖力,一路上不停审视着四周,鼻尖不停嗅着。 快到坤宁宫的时候,墨云寒特意放缓了脚步。 小红果然竖起了耳朵,身体也从他怀里站了起来。 “是不是在那个方向?” 墨云寒指了指宫门。 小红裂开嘴,正要行动,忽然耳朵动了动,鼻头迅速缩了缩,猛地挣开墨云寒的怀抱,朝着另一个方向疾驰而出。 而那个方向,却是养心殿。 墨云寒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 没敢耽搁,迅速追去。 这时,宣武门前,一个小太监走到门口冲着何年躬身道,“皇上召见,何大人请。” 何年深吸一口气快步走了进去。 …… 养心殿内, 红狐狸畅通无阻的窜到了内殿,暗处的赤甲卫并没有出现。 赤森在看到它以后,已经传话给太上皇。 等墨云寒也进了内殿,就看到小红正冲着屏风后发出低低的呜咽。 情绪很是激动。 而太上皇,刚刚洗漱完,正在喝参汤。 看到他进来问道,“这红狐狸是你带进来的?” 墨云寒没回答,抬手指着小红冲着的方向问。 “你在里面藏了什么?” 第239章 无比熟悉的场景 太上皇瞥了内室一眼,低头将参汤喝完。 老太监立刻将碗接过去,躬身退到了外面。 太上皇抬起手。 “过来,扶我。” 墨云寒并不愿相信何夫人会在这里。 可江清婉既然有所怀疑,养心殿内必然有跟玄术有关的东西。 他又想起化妖而去母妃,心绪很是复杂。 默了几息,走过去配合太上皇的手躬下身。 纹绣龙蟒的精致锦袍轻轻扫过地面。 太上皇的气息很是浮乱,搭在他手腕处的掌心都在微微发颤。 他心里不由一阵酸胀难受。 有一年,大雪纷飞,他再一次从坤宁宫中死里逃生。 瘦小的身体躲在空旷的宫殿石阶后用冰水清理伤口。 从出生就鲜少出现的父亲,站在宫门口的风雪中,披着黑色的披风遥遥的看着他。 没有上前,没有安抚,只是冷冷的吩咐道,“给他处理干净,三日后,大周九王,封珠冠。” 他是唯一一个,未过十岁便获封珠冠的王爷。 那个时候,在墨云寒的心里。 这个父亲,伟岸如神,可以轻易决定他的生与死,荣光还是破败。 可今日。 他衰老的已经连行走都变得颤巍巍的。 太上皇带着墨云寒走到了密室前。 打开第一层,血腥味几乎是扑面而来。 小红激动的扑了过去。 趴在铁门前用爪子在挠。 墨云寒听到了铁门后似有若无的传来虎啸声 可凝神细听,却又似乎只是幻觉。 “这里面是什么?” 太上皇没回答,抬手转动铁门上的机关锁。 伴随着齿轮转动的咔嚓声。 第一道封印被打开。 墨云寒看着里面趴在地上的老虎,脑海中似有什么东西破土而出,混乱的画面一闪而过,他根本抓不住。 他轻轻晃了晃头,环顾里面,却并没有看到人的尸体或者残骨。 难道来晚了? 他皱眉质问。 “你抓人进来就是喂养这只老虎?” 太上皇一脸懵。 “抓人?抓了谁?” 墨云寒也是一脸懵,低头看向地上激动的又是摇头又是摇尾巴的红狐狸,顿觉无语至极。 “它是老虎,不是母狐狸,你那么激动干什么?忘了你主子让你跟着我进来是干什么的了?” 小红根本不搭理,完全沉浸在兴奋之中。 那尾巴摇的像一把漂亮的红扇子。 太上皇问,“不是江清婉那丫头让你们来要我老虎的?” 墨云寒扶额。 什么没解释抓起小红就走了。 一边往外走一边训。 “江清婉还在护着那人性命,你却一门心思找母老虎,要是她因为你的耽搁受了伤,我一定把你的毛全拔光,你一颗丹药也别想吃到。” 小红顿时打起了精神,跳下墨云寒的怀抱朝着坤宁宫的方向跑去。 太上皇站在殿门口看着一人一狐离开,随即抬手。 “赤森,去看看。” “是!” 半空中传来赤森的回应。 小红很快窜到了坤宁宫殿外,根本不用墨云寒指使,一个飞跃就窜上了屋脊。 墨云寒立刻走向殿门口。 小太监看见他吓得赶紧跪下行礼。 “见过九王殿下。” “让开,本王养的宠物跑了进去,若有差池,本王砍了你们的脑袋。” 墨云寒周身气场凌厉。 两个小太监吓得腿软,哪敢去拦。 只能朝着殿内高喊,“九王殿下到。” 这个时辰,嫔妃朝见已经结束。 太后正准备用膳。 闻言脸色骤变,扶着桂嬷嬷的手快步走了出来。 “九王,你要干什么?这里是哀家的坤宁宫,未经传召,岂容你擅闯。” 墨云寒微微颔首见礼。 “本王养了一只通灵性的红狐狸,刚刚去见过父皇之后,它不知为何,似乎嗅到了什么,径直冲到了坤宁宫中,本王实在担心,若有冒犯,在此赔罪。” 这时东侧飞掠过一抹红色。 墨云寒根本不理太后,朝着那个方向就要冲过去。 太后怒喝。 “你放肆!” “来人,九王私闯坤宁宫,给哀家拿下。” 坤宁宫中侍卫全都围了上来。 墨云寒单手背后冷冷扫过众人。 “你们要跟本王动手?” 几年前,墨云寒还未过二十的时候,曾跟燕云青在皇宫的演武场内打了一场。 当时的燕云青,已是大周闻名的武功第一。 两个人打了两百招,都没有分出胜负。 区区宫中守殿的侍卫,怎么可能拦得下。 众人被他凌厉森然的眼神吓得往后退。 太后气道,“墨云寒,你敢在这里动手,是要造反吗?” 墨云寒切了一声。 脚下一点,人已经飞掠而去。 而那个方向…… 太后急喝,“射箭!” 侍卫不得不从,立刻拉弓。 十几道羽箭朝着墨云寒的背后射去,却被墨云寒反身一道掌风全部扫落。 而射箭的侍卫被掌风波及,呼啦啦倒了一片。 太后担心暗室的另一个出口被暴露,急的立刻带人冲了过去。 “墨云寒,你要找狐狸,哀家帮你找,你这般无礼擅闯,就不怕你父皇责罚吗?” 此时,九王府内。 江清婉正在迅速刻画符箓,一道又一道金光,朝着院子里的阵法中央飞袭而去。 夜七和青穗在外围护法。 莲儿和李斗则守在了正殿外的门口,以防止有人突然闯入。 随着符箓一道又一道地打入。 暗室内正吸收柳氏精气的白硕感受到一阵又一阵灼烧般的疼。 忽地地下窜出一道惊雷,直接劈在了他的身上。 如此熟悉的感觉,如此熟悉的场景。 让他瞬间想起了那天快被劈死的画面。 他气的嗷嗷叫。 “又是你这个混蛋!” 可如今他根本没法反击。 只能停下所有动作,努力去隐藏自己的气息,连呼吸都几乎停住,以此躲避。 原以为对方寻不到他就会停歇。 然而这时,藏匿在后院被他封印处的暗室出口处,正有什么东西在抓挠。 他清晰的感受到阵法在松动。 他顿时慌了。 若是被人冲进来发现了昏迷的女人肯定没法收场。 而且以他现在所剩的修为若被抓到,岂不是真的要被雷活活劈死? 他顾不得隐藏气息,迅速加固封印。 正啃得欢快的小红没防备,被陡然袭来的灵力打飞出去。 嗷的惨叫了一声。 好在墨云寒赶来的及时,一把捞住,没让它狠狠摔在地上。 他立刻问道,“哪个位置?” 小红蔫蔫的抬起爪子。 墨云寒看到他爪子上土,眸光扫寻四周很快发现了被它闹出来的一个小土坑。 随即掌心凝着内力狠狠打了过去。 轰的一声,小土坑扩大了数倍。 墨云寒明显感觉到一股奇怪的力量在反弹。 他想起之前江清婉教给他的调动识海灵力的口诀,再次挥掌。 “砰”的一声,两道力道各有反噬。 墨云寒毕竟不是江清婉,而且也是第一次自己调动识海灵力,根本不好掌控,被封印震得连连往后退了好几步。 第240章 封宫 这时太后已经赶了过来。 看到那个坑吓得魂都快没了。 强压下情绪,沉声道,“九王殿下的狐狸既然找到了就尽快离开,哀家也不再与你计较。” 墨云寒低头看着怀里大喘气的小狐狸,冷声问,“这坤宁宫的后院藏着什么机关,竟然伤了本王的爱宠。” 为配合他,小红脑袋一歪,舌头伸了出来,一副受了重伤马上要断气的模样。 不过演技实在太差。 墨云寒却只当看不见。 “去给本王挖开,本王倒要看看,是个什么东西。” 太后双眼几乎冒了火。 “你是不是忘了,这是哀家的坤宁宫。” 墨云寒云淡风轻的“哦”了一声,“也对,太后的侍卫自然不能听从本王的诏令,既如此,本王自己来。” 他说着上前真的准备再动手。 吓得太后一口气都提到了嗓子眼上。 这时外面忽然传来一声惊呼。 “这女人是谁?怎么会凭空出现在这里?” “不会是闹鬼了?” 墨云寒心中一动。 “看来太后这坤宁宫藏着不少秘密,竟然有妖魔鬼怪出没,不知道当年用在本王身上的那些阵法,有没有困住这些邪祟。” 太后紧绷着脸站在土坑前面。 “你再敢胡闹,哀家可要叫来宋氏,好好问问她这些年是怎么教养你的。” 墨云寒看了眼她身后的土坑,什么都没说转身抱着小狐狸走了。 他正想去看看前面出现的女人是不是何夫人。 见他离开,太后这才松了口气。 立刻转身看向那个土坑。 好在并没有露出暗室的入口。 可她总觉得今天的墨云寒有些奇怪。 好像是故意闯宫,那只狐狸,或许只是个幌子。 难不成白硕藏匿在暗室吸食活人的事被发现了? 她眼中闪过一丝狠厉。 若真是如此,她要加快脚步,今早拿到白硕体内的法器,还有炼制丹药的法子。 正沉思,有个小太监急匆匆的跑了过来。 “太后娘娘,皇上来了。” 太后忍不住骂道,“皇上来了就来了,你慌什么?” 她敛下情绪,带着人又折回到正殿。 刚进院子,就看到何年抱着昏迷不醒的柳氏跪倒在墨云昭的面前。 “皇上,臣的夫人为什么会在这里?到底是谁把她带进来的。昨夜我夫人失踪之时出现的纸人又是怎么回事?而且,我夫人失踪时很快就宵禁了,又怎么有人胆敢在宵禁的时辰将人运到皇宫中,更是进了太后娘娘的坤宁宫,细思极恐啊,皇上。” 他本就悲怆,此刻红着眼眶,声声如锤。 墨云昭被问得一句话都答不出来。 墨云寒抱着小红一脸无辜的附和。 “这是何大人的夫人?本王记得她并非诰命,绝不可能自己跑进皇宫,莫不是……” 他故意看向太后。 “莫不是太后半夜召见?” 太后气的肺都要炸了,谁会大半夜召见大臣的夫人? 这摆明了挖坑给她跳。 可她只能抿了抿唇,装不知道。 “你问哀家,哀家怎会知晓。一早闹哄哄的,吵得哀家头疼。皇上,带他们离开,哀家要休息。” 墨云昭当然知晓此事绝对跟太后脱不了干系。 可这事,是绝密。 断然不可能让任何其他人知晓。 闻言,他立刻顺势道,“何大人,你先带你夫人回去,等人苏醒,发生了什么,一问便知。” 他话音刚落,太后寝殿内突然如火药炸开一般,又似晴天霹雳裂开了一道惊雷。 所有人齐刷刷地看过去,就见一个赤条条的男人,戴着面具,从寝殿内冲了出来。 速度极快,脚法奇特,眨眼间就消失在众人面前。 太后的寝卧内竟然跑出来一个裸男! 宫女太监吓得大气都不敢喘。 慌里慌张的全部跪匐在地上。 墨云寒啧了一声。 故意询问,“皇兄,需要臣弟去追吗?” 墨云昭的脸已经铁青。 “燕云青,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殿外候着的燕云青立刻躬身应下,迅速离开。 墨云寒很是体贴地劝道,“皇兄保重龙体,此事,也不能全怪太后。听闻父皇多年不来坤宁宫,这深宫寂寞,难免……” 他欲言又止,似难以启齿。 “只是没想到太后年有五十,却还有此雅兴。但是父皇健在,如此行径,失了贞洁,若在民间,可是要被浸猪笼的。” 墨云昭的脸一阵热浪滚过。 虽刚刚那人逃得迅速。 可他还是一眼就看出,那是白硕法师。 他早就知道太后跟白硕交情匪浅,却没想到二人竟胆敢在宫中苟合。 他恨的咬牙切齿。 死死瞪着太后。 太后并无苟合之心,此刻与他完全不在一个思路上。 她满脑子都是白硕出了何事?为何会有雷击之声?白硕体内的神秘法器还有炼丹的方子要怎么拿到? 连墨云寒阴阳怪气的讽刺都没有听到,紧张的下达命令。 “皇上,抓到人立刻给哀家送回来。” 这话简直是在墨云昭满腔怒火上泼了一通桐油。 他气的差点吐血。 已经偷情偷的如此明目张胆了吗? 将他身为皇帝的尊严视作何物! 就在这时,门外忽然传来一声苍老的厉喝。 “你还真是不知礼义廉耻!” 墨云昭大惊,立刻回头。 就看见太上皇扶着老太监的手臂走了进来。 也不知听去了多少。 他刚要上前行礼,太上皇已经走到了太后面前。 “掌嘴!” 老太监微微躬身,一巴掌呼在了太后的脸上。 太后被打的踉跄着差点摔倒。 她一大早被接二连三的事情闹得神经紧绷,这一巴掌像是打断了一根弦。 她呆呆愣在原地,捂着脸,一时间不知如何是好。 桂嬷嬷吓得噗通跪在地上。 “太上皇,太后有冤,求太上皇开恩明鉴。” 太上皇冷笑一声。 “她有冤?这满院子的人都看见了,那个光屁股的男人是从她的寝卧中出来的。她冤在哪里?” 太后这会回过神来。 顿时又急又气。 “你怎么能如此冤枉我?你明知……” “我明知什么?” 太上皇平静的看着她。 太后哑然住口。 白硕的存在,太上皇一直都知道。 可此处,还有墨云寒,还有朝臣何年,她根本没办法说更多。 只能愤恨的垂下了头。 原以为太上皇也就训斥几句,没想到,头顶却响起苍老冰冷的诏令。 “自今日起,收回太后宝册金印,封禁坤宁宫,所有宫女太监一并封禁,着赤甲卫接手。” 太后面如死灰,难以置信地跌坐在地上。 太上皇再次将目光落在她几乎毫无皱纹的脸上。 “你是皇帝的生母,为大周颜面,朕,不下诏书,你也好自为之。” 说罢扶着老太监的手走了。 经过墨云寒身边时淡淡道,“随我来。” 第241章 霸道凌厉 墨云寒看了眼何年。 何年心领神会,赶紧抱起柳氏跟着走了。 院子里, 太后眼神复杂的看向墨云昭,还没说话, 戴着面具的赤森就落在了院子里。 隔着数步之外,冷冷的冲着墨云昭行了一礼。 “恭送皇上。” 墨云昭的脸色很难看。 他愤怒太上皇的霸道,更愤怒太后的不知廉耻。 看着太后的目光,他什么都没说,转身拂袖而去。 在坤宁宫外,何年先带着柳氏告辞离开。 墨云寒抱着小红跟着太上皇去了养心殿。 刚进去,小红就自来熟地窜到了内殿。 密室没有被重新关上,隔着铁栅栏,它歪着头看着里面趴着的老虎。 墨云寒扶着太上皇也走了进来。 目光同样落在老虎的身上。 “这只老虎……” 他想问,可话到嘴边,却又不知道要问什么。 那种明明有疑问,却又无从问起的感觉让他很无措。 太上皇低低咳嗽了两声。 气息更喘了。 “你带走养着。我封了太后的坤宁宫,皇上不会甘心的。等江清婉那丫头修复好九龙阵,你给父皇一句话,要不要登基?” 墨云寒立刻摇头。 太上皇却似早就知道他的意思。 缓缓走上前,伸手摸向门旁边的一个凸起的圆球。 随着转动,他的掌心渗出了鲜血,被圆球一点点吸走。 他却似感觉不到疼一般,声音依旧淡淡的。 “即便是做了皇帝,想保护的人,也不一定能护得住,但是,若你不是这世间权利最高的人,可能你连护的机会都没有。小九,将来,千万别走朕的老路。” 墨云寒刚要追问。 忽觉眼前一道金光闪过。 最后一道封印,就此打开。 震天的虎啸声,响彻在整个养心殿内。 小红已经窜了进去,像一只哈巴狗一般,蹲坐在老虎的面前摇着尾巴。 虎啸声消失,那老虎却忽然身体拱起,整个人抽搐的咳嗽出好几口血,四肢站起时,抖个不停,显然深受重伤。 小红焦急的围着它打转,却又无能为力。 墨云寒问,“它这是怎么了?” 太上皇话没出口,忽地剧烈的咳嗽起来,连手帕都没来得及拿,就哇的吐了口血。 听到动静的老太监立刻冲了进来。 “太上皇。” “药,快吃颗药。” 墨云寒怔怔地着看着他将药吞下,由老太监扶着半躺在软塌上。 一张脸呈现灰白的死气,声音虚弱的几乎听不到。 “你带它走,好好养着,好好……” 话没说完,人就睡了过去。 老太监红着眼眶跪在塌子边小心的帮他盖上了被子。 墨云寒的心里很难受。 可却又不知道该怎么跟这样一个油尽灯枯的人诉说满腔的话语。 过去十几年,他一直想问的问题,却也再开不了口。 …… 此刻王府内, 江清婉并没有停止阵法。 她已经感应到阵法对面的就是白硕。 这个结论让她的眼中兴趣大起。 先是被雷劫符当头劈中,又落入水银池中,怎么可能不死。 到底是什么东西护住了他。 让他还能继续藏在皇宫中为非作歹。 她再次加重符箓输出,势要将人弄死一了百了。 风雅筑内,木真看着王府正殿上方炫动的灵气阵法,心中又惊又喜。 惊的是,不知是谁竟有如此能力,喜的是,在这种情况之下,是最易被夺魂的时候。 她迅速盘膝坐地,召唤出四道纸人,朝着正殿迅速飞去。 等她摄了此人的魂魄制成傀儡,无论是江清婉还是墨云寒,都会成为她囊中之物。 整个九王府也必然被她掌控。 逃离皇宫的白硕无论怎么移形换影,都没办法躲掉天雷的攻击。 百姓看不到他。 可这雷击声却又很响。 一路从皇宫炸裂而来,再加上之前天空出现的血红异象,越发闹得人心惶惶,议论纷纷。 江清婉正杀的起劲,忽然感觉到一阵阴冷之气袭来。 她猛地抬头,就看到四道纸人,以诡谲的速度,飞掠过前方站着护阵的青穗和夜七朝着她而来。 在即将靠近她的时候,四个纸人的眼睛竟然全部亮起,呈现血月一般的红。 “摄魂术!” 江清婉心中一惊,不得不收回手迅速开启护体金光防御。 四个纸人虽然来势汹汹,可功力却并不强。 金光一闪,直接碎了三个。 最后一个见势头不对转身就要跑。 却被江清婉伸手捏住。 这时面前的阵法出现大片龟裂。 显然,白硕已经脱困而逃。 再想修复阵法重新击杀已经来不及。 电光火石之间,江清婉将手中纸人迅速拍在还未破裂的阵法位置,金色符箓迅速压下。 纸人随着金色符箓消失在阵法彻底破裂之前。 摄魂术也并非只有摄人心魂迷人心智这一点,依照道法气息寻其踪迹也是极好的能力。 风雅筑内, 感觉到纸人失控的木真不信邪,再次召唤出三个纸人朝着正殿飞去。 与此同时,青穗和夜七都围了过去。 看着地上残破的符纸,一脸懵。 “王妃,这是成功了还是失败了?” 江清婉活动了活动手腕。 “算是成功了一半,罪魁祸首还没弄死。” 夜七看着她巴掌大的小脸,娇媚的像朵一碰就折的花儿,可说出的话却又如此的霸气凌厉。 他不由咽了下口水。 “那还继续吗?” 江清婉摇头。 正想让他们收拾下残局,就看到又飞来三个纸人,还是血红着眼睛。 这一次,青穗和夜七全都看到了。 皆是吓了一跳。 一个抽出短刀,一个拔出长剑。 几乎同时开口。 “这是什么东西?” 二人身上都带着江清婉给的护身符。 虽不会被摄走心魂,可还是在红光扫过来的时候,身形齐齐晃了晃,又同时捂住了胸口。 那里传来滞闷之感。 “闭眼!” 江清婉冷声吩咐,随后抬手,手腕处的捆仙索顷刻飞出,撕碎了纸人后飞了出去。 正等着纸人回来的木真,忽听熟悉的破空声袭来。 她惊喜抬头,看到失而复得的捆仙索后立刻激动起来。 迅速坐着手印想将捆仙索收回。 可捆仙索半点都没有减速,朝着她一鞭子抽了过去。 木真吓得一哆嗦,就地一滚勉强避开。 可不等她喘口气,第二鞭子又抽了过来。 捆仙索本就是等级极高的法器,她哪里躲得开。 狼狈的连滚带爬的躲了两次,就被结结实实抽在了后背上。 原以为会直接将她束缚住,可捆仙索这会儿却不是捆仙索,就是个鞭子。 冲着她啪啪就是抽。 她又躲不开,被打的在地上嗷嗷叫着打滚。 这惨烈的声音很快吸引了风雅筑其他人。 云筱然还以为又出了什么事,扶着李嬷嬷的手就想过来骂,看到这一幕整个人都呆住了。 第242章 以身相许 只见空气中一个鞭子在没有人挥动的情况下,飘在半空,一下又一下狠狠的抽着。 她先是惊悚到底是谁干的。 可看着皮开肉绽的木真,又莫名觉得心口异常舒畅。 活该! 一个下人,也敢在她面前耀武扬威。 就算太后暂时生她的气,可她堂堂县主,身份尊贵,也容不得一个下人翻到天上去。 木真被抽的无比暴躁,浑身疼得她像一头暴怒的狼。 “啊!混蛋!混蛋!” 她忽地大喝一声,忍着剧痛,再次盘腿坐在地上,试图曝出自己全部的能量来收回捆仙索。 可惜捆仙索根本不给她机会,啪啪将她直接抽飞,抽的她趴在地上再没了反抗的力气。 捆仙索似觉得没了趣味,悠然地晃了晃飞走了。 木真满脸都是血痕,趴在地上呼哧呼哧喘着粗气,呸的吐出一口血水。 “欺人太甚,简直欺人太甚。” 她一直没有对王府其他普通人使用摄魂咒,就是不屑于如此。 可现在,她要挣个王府的人去给她报今日之耻辱。 就在她像个疯子一般准备拼个鱼死网破的时候,一只黑色的鸽子落在了她手边。 其上绑着一道加了封印的密信。 密信上,一闪而过的金色枫叶。 “师父?” 她迅速打开密信,看到内容后心中大骇,什么都没说爬起来回到房间拿起东西头也不回的走了。 王府正殿内。 江清婉收了力气,歪在李斗搬来的竹椅上,喝着莲儿泡的花茶。 青穗和夜七已经将阵法残余清扫干净。 这时何年抱着柳氏在小厮的带领下冲了进来。 “王妃救命。” 江清婉坐起身。 让李斗又搬来一张椅子。 已经醒过来的何意东听见声音,跟在李斗身后也跑了过来。 看到这一幕急声喊道,“爹,我娘怎么了?” 何年小心的将柳氏放在椅子上。 也没时间跟自家儿子解释,噗通又跪在了江清婉面前。 这一路上,无论他怎么喊,柳氏都没有醒,而且体温越来越低,手怎么都捂不热。 两个人流落边境,生活困苦,也见过生死离别之人。 如今事情落在他头上,这个硬气的汉子却是止不住落了泪。 “求王妃救救我夫人!” 何意东毕竟还是个孩子,吓得也跟着跪下磕头。 “江姐姐,我娘怎么了?” 江清婉实在不愿受何年的跪拜之礼。 这人命硬,又有功德在,跪她实在损她气运。 她侧了侧身。 “都别哭了,人又没死。” 她将茶盏递给莲儿,俯身查看。 “幸好我们救得及时,要不然,她还真就成干尸了。” 她说着指尖凝出一缕金线,轻轻点在了柳氏的眉心。 虽未将其唤醒,可呼吸和气息明显好了不少。 “回去找个大夫,开一些补气血的药,养几天就好了。” 何年愣住。 眼泪还挂在脸上。 “就,就完了?” 江清婉看着他。 “不然呢?我还得拿着桃木剑围着她跳两圈?” 何年一时不知如何作答。 莲儿抿着嘴想笑,忙赶紧憋住,福了福身道,“何大人,我家小姐不会骗人的。” 何年忙回神,又要磕头道谢。 江清婉赶紧挥手让李斗把人拽起来。 再磕下去,她要头晕了。 “莲儿,把何大人的盒子拿过来。” “是!” 莲儿很快拿过那个木盒。 江清婉打开,又从里面拿了一张百两的银票。 “我可不白救,这是酬金,你也不必觉得欠我人情。” 盒子重新盖上,递还给何年。 何年心中百感交集。 如此困局,若江清婉真的要强迫他为墨云寒做些什么,他是不可能不答应的。 可她却主动撇清了关系,不让他夹在情义之间为难。 他知道区区百两,又哪里够还救命之恩的。 他没说什么,抿着唇将盒子收好。 江清婉握住柳氏的手,咬破了自己的指尖,在她掌心画了一个符。 随着最后一笔落下。 符箓瞬间化作一道金光融进掌心。 江清婉的脸色也变得异常苍白。 “以后,不会再出现纸人掳她的情况,你们回去。” 青穗眼疾手快的扶住她。 “王妃,您没事?” 莲儿也惊呼道,“小姐,您脸色怎么这么差。” 何年父子虽看不出那符箓是什么,可却都看出,江清婉在画出符箓后脸色的改变。 心中皆是泛起阵阵酸胀。 何意东抬手抹了下眼泪。 “江姐姐,你对我娘的恩情,我这辈子都不会忘的。” 江清婉重新坐回竹椅上。 冲着他淡淡笑了笑。 “那你好好读书,将来无论是做了大官还是赚了大钱,再好好报答我。” “我一定听话。” 何意东如发誓般郑重。 江清婉笑了笑,并没往心里去。 何年不好再打扰,抱起柳氏告辞离开。 何意东走了两步忽地又转过身来。 冲着江清婉喊道,“江姐姐,书中说,恩情大过天,若无以为报,可以身相许,这个承诺此生都作数。” 院子里死一般寂静。 何年看着前面脸色铁青,身后跟着一只红狐,一只老虎的墨云寒,吓得立刻行礼。 “王爷,犬子无状,还请赎罪。” 说着又踹了何意东一脚。 “休要胡言乱语,还不给王爷赔罪。” 何意东规规矩矩的跪下行礼。 却不肯认错。 “王爷,若你待江姐姐不好,将来等我出息了,我一定带她走。” 墨云寒微微眯起双眼。 冷沉的眸光寒的人心发颤。 何意东吓得肩膀缩了缩,却没有躲,站起身又拱了拱手。 抖着嗓子认认真真道, “学生告退。” 何年赶紧带他离开,走出数步仍不忘小声训斥。 “那是九王妃,你怎敢如此僭越规矩。” “那是我江姐姐,当初她从鬼门关救我出来,我第一眼便喜欢她,如今她又救了母亲,我这一生,定要为她而活。” 稚嫩却又执拗的声音渐行渐远。 夜七低咳一声,扯了扯青穗的胳膊,示意该闪身了。 莲儿却好奇道,“怎么多了一只老虎?” 墨云寒的目光牢牢锁在江清婉的身上,冷声道,“莲儿,你去给他们洗个澡,再带过来。” 夜七立刻举手。 “莲儿姑娘,我帮你。” 李斗黑着脸也挤了过去。 “我力气更大。” 青穗看着你争我抢的二人,无语抱起小红跟着莲儿走了。 偌大的庭院内,只剩下臭着脸的墨云寒,和悠然地喝着茶的江清婉。 第243章 遁入鬼市 墨云寒挤过去坐在她身边。 伸手捏她的一只小手,却不说话。 那么大个人,连头发丝都透着委屈和不开心。 摆明了,让她哄。 江清婉倒了杯花茶递过去。 “那老虎是太上皇让你带回来的?” 墨云寒接过喝了一口。 “你就只关心老虎?” 江清婉却似没看出他的情绪,悠然作答,“嗯,那老虎,比小红还要厉害。年岁应该早就过百了。” 这话让墨云寒震住,差点被茶水呛到。 “过百?成妖了?” 江清婉颇为嫌弃的看他一眼 “你以为成妖很简单啊?不过,若是不受伤,我倒是真有机会看到成妖。” 刚刚老虎一进来,她就察觉到,这老虎腹中竟然结了妖丹。 师父说过,灵兽结出妖丹,是化妖的基础。 可惜,这老虎的妖丹,被人生生挖了,只留下一些残余。 墨云寒皱起眉头。 “父皇让我带回来养着,先前却说是你跟他要的,是何意?” 江清婉心尖微动。 猜测这老虎应该是慕容嫣嫣养的那一只。 她没有点破。 “那就养着呗,跟小红做个伴。” 墨云寒瞧着她的眼睛,却也没瞧出什么。 另一边,白硕艰难逃离。 并没有再回皇宫,化作一只黑色乌鸦,很快飞入鬼市。 穿梭在狭窄的溶洞之间, 最后钻进一座极为森冷恐怖的小楼中,化作人形走了进去。 其上门匾写着朱红色的两个大字,“鬼楼”,每一个笔画,都似有鲜血滴滴答答落下。 …… 洗完澡的老虎,比之前精神了一些。 迈着散漫的步子,走向江清婉,不似小红那般欢脱的凑上前,而是站在几步之外,歪着硕大的虎头看着她。 那双眼睛里,饱含着无人能读的情绪。 江清婉将小红塞给墨云寒。 起身走到老虎身边。 老虎也不怕她,并没有往后躲。 她指尖凝着灵力,在老虎的额头上轻轻刻画了一道通灵符。 将二人灵识连接,便可如小红一般,轻松读到它心中所想。 灵符消失的瞬间,江清婉的瞳孔内,有金色的莲花徐徐展开。 她背对着墨云寒,并没有注意到,在同一时间,墨云寒的瞳孔内,也有两朵金色莲花徐徐展开。 她抬手揉了揉老虎的脑袋。 “你的伤,我想办法给你治。若你不愿留下,等治好你,我放你走。” 老虎瞪着大眼睛看着她。 忽又越过她看了眼墨云寒。 墨云寒的脑袋里忽然响起一道陌生的声音。 “他身上有我主人的味道。” 江清婉的手顿了顿。 “是。” 老虎的眼睛忽然间红了,收回目光,低着头,大脑袋抵在了江清婉的肩膀上,似呜咽一般。 “主人,不要我了。” “主人,死了。” 江清婉伸手抱住它轻轻拍着。 身后忽然传来小红“嗷”一声惨叫。 四蹄并用的从墨云寒怀里挣脱,跳到了地上,小爪子挠着地,冲着墨云寒呲着牙发出阵阵低鸣。 江清婉回头。 “怎么了?” 小红瞬间委屈,拱着脑袋过去,寻求安慰。 墨云寒低垂着眉宇,整个人都透着一种冷寂之感。 摊开手淡淡道,“它掉毛。” 江清婉看向他的指尖。 修长的手指上沾染了一些红色的毛发。 她还以为这一人一狐又在闹。 这时莲儿出现在门口福了福身。 “小姐,小红喜欢吃烧鸡,那老虎喜欢吃什么?生的还是熟的?” 一听有烧鸡吃,小红哪里还能想得起来刚刚被拽疼的事。 撒丫子冲向莲儿,尾巴跟狗一样摇得欢。 江清婉站起身凉凉开口。 “你掉毛,辟谷三日。” 小红摇动的尾巴瞬间僵住,片刻后耷拉下来,扭过头可怜巴巴的看着她。 莲儿问。 “小姐,什么是……辟谷?” 江清婉解释。 “就是连口水都不准喝。” “啊?” 莲儿惊得呆住, “三天,岂不是要饿死了?” 小红拼命点头,大脑袋杵在莲儿的怀里讨乖。 莲儿舍不得。 “小姐你不要罚它,小红多怪啊。” 小红再次拼命点头。 这时墨云寒忽然站起身走到了江清婉面前,低头看着那只老虎淡淡道,“小红今日帮了大忙,奖励它三只烧鸡。至于这只老虎……” 这时老虎仰起头看着他。 墨云寒继续道,“烤牛肉给它吃。” 江清婉一脸诧异。 “你怎么知道它想吃烤牛肉。” 墨云寒抬眸,很轻很轻的勾了下唇。 “我以前在外领兵,也曾遇到了虎狼,这点常识不该有吗?” 江清婉总觉得有些怪,却也没有多想。 揉了揉老虎的脑袋道,“以后就叫你小花。” 老虎摇头。 它叫若水。 多好听的名字。 江清婉鼓着小脸摇头。 “你既然从皇宫出来,就代表新生,新生当然就该有新的名字,小花,去吃烤肉。” 小红窜下来凑过去用尾巴扫老虎的屁股。 端的是勾栏的骚举动。 墨云寒的脑袋里听见小花的声音。 “还能喝酒?我好久没喝过了。” 显然是小红勾搭着小花去后院偷挖酒喝。 这声音响起后,老虎就屁颠屁颠的跟着小红走了。 莲儿福了福身,也快速离开。 墨云寒看着渐行渐远的老虎,心中翻滚着巨浪,几乎要将他淹没。 母妃……死了吗? 在这一刻,他宁愿那化妖的传闻是真的。 一只温软的小手忽地握住他的大手。 “怎么这么凉?在想什么?” 江清婉探究的目光看着他。 那种怪异的感觉越发强烈。 墨云寒努力敛下情绪,正想着怎么说,夜七匆匆从外面走了进来,拱手道,“王爷,今夜鬼王开市。” 洛九一直没有找到。 鬼市地形复杂,藏污纳垢。 除非带兵全方位去剿,否则毫无目的地的想找一个人,无疑大海捞针。 而鬼王,是最熟悉地形的。 每一个想在鬼市活下去的人,第一件事都是去拜访鬼王。 所以鬼市中,无论多一人还是少一人,鬼王了如指掌。 墨云寒点头, “好,今夜再入鬼市。” 他又看向江清婉。 “你要去吗?” 江清婉懒懒的摆摆手。 “我又不会武功,去了做什么?” 话音刚落,一个小纸人踉踉跄跄的飞了进来。 江清婉立刻伸手指引。 小纸人落在小茶几上,捻了茶就开始写字。 颤巍巍的写了一个“鬼”字,一个“木”字,显然第二个字还没写完,就彻底崩碎。 夜七好奇的探着头看。 “王妃,这纸人怎么会听你的话了,之前不还攻击咱们吗?” 江清婉盯着那两个字摸着白嫩的下巴。 “当时我阵法破了,临时用来追踪的,京城有鬼木这个地方吗?” 夜七摇头。 忽又道,“会不会是鬼楼?” “鬼楼?” 江清婉疑惑转头。 “什么地方?” 墨云寒道,“鬼王的老窝。” 第244章 贵不可言的身世 汇安区,秦府。 浑浑噩噩睡了一夜,秦润发起了高烧。 他又冷又饿,捂着被子熬到中午,才有了点精神。 他不敢回县主府。 怕以苏玉兰的性子,真的会找人打死他。 毕竟,连他祖母都被抽的死去活来。 他挣扎着起身,跑去后厨找吃的。 张氏发不出月银,整个秦府的佣人早就散了。 他翻了半天,倒是有些米面,可他不会做饭。 想了想又折返回东厢房。 那是苏玉兰和秦明朗住的地方。 他想找点值钱的东西出去吃顿好的。 可显然,张氏被困县主府的时候,还没跑的佣人早就翻找过。 根本什么都没留下。 他又游荡到秦明朗的书房,依旧一无所获。 就连砚台都给拿跑了。 秦润找的满身汗,什么都没找到,又累又饿,头更是一阵阵发晕,气的狠狠的跺了跺脚。 忽然听到一阵空洞的怪异声音从脚下传来。 他低头看向地面。 狐疑的蹲下敲了敲。 那声音的确和周围的不一样。 他心中一喜,立刻开挖。 掀开一层石板,下面露出一个四方的暗格,暗格内放着一个木盒子。 一看就很有年份了。 藏得这么严密,肯定是宝贝。 他欣喜若狂的拿出来,打开一看,里面有一块材质极好的玉牌。 双鱼戏珠的雕刻。 双鱼之间还有一朵并蒂莲。 玉牌下压着一封信。 他狐疑打开,上面的字迹极为娟秀,一看就是出自女子之手。 等他读完上面的内容,整个人呈现出一种癫狂之态。 “贵人之子?” “我不是妓女的儿子,哈哈哈哈哈,贵不可言,贵不可言!” “还真是柳暗花明又一村啊,县主又如何,王妃又如何,等我找到我的母族,定要你们好看。” 他攥着玉牌和信,浑身充满了力量。 也顾不得收拾自己,拔腿就往外走,闷头往前冲,一路来到了天牢外。 却被外面的狱卒拦住。 “放肆,你是什么人,胆敢闯天牢,不想活了?” 狱卒见是个少年,倒也没有直接动手。 秦润急道,“我要见秦明朗,他是我父亲,我要见他。” 狱卒一把将他推开。 “这里面关着的可都是犯了大罪的,将来会不会株连九族都未可知,你还上赶着来认亲,滚,赶紧滚!” 秦润的力气哪里是狱卒的对手。 被推的狠狠摔在了地上,连滚了好几圈。 这时程楠提着个食盒从天牢里走了出来,谦卑的冲着两个狱卒点头哈腰的道谢,又各塞了个银锭子。 秦润认出他,立刻讨巧的喊道,“外公。” 程楠一怔。 “秦润?” 秦润大喜,忙从地上爬起来,“外公,你跟他们说说,让我进去见见父亲,我有很重要的事情要问他。” 程楠不知他要做什么,心下一动,忙拉着他走到一边无人处。 “你这孩子不是胡闹吗?知不知道这是天牢,我是担心明朗,花了不少银子才送些饭菜进去,哪里是随便就能见得到的?” 秦润急道,“那你再给他们些银子,等我找到我母族,定然百倍还你?” “你母族?” 程楠皱眉一脸疑惑地看着他。 秦润怕他不信,立刻将木盒打开递了过去。 “这是我在父亲的书房暗格里发现的,父亲说我的身世贵不可言,还有信物。若能找到我母族,说不定还能把父亲救出。” 程楠看着盒子里的玉牌,总觉得有些眼熟。 故作随意的拿起翻看。 在看到那玉牌最侧边一道很浅的划痕后,整个人都不好了。 那年父亲还在世,身为苏巍川最得力最信任的门生,自然常伴左右。 有一次吃酒,他偷偷跑去找父亲,钻进了桌子下面,碰撒了连苏巍川都要拱手行礼的贵人的酒杯。 那酒杯就砸在了同样一块玉牌上。 还划出了痕迹。 虽当时并未责罚于他,可回到家,父亲还是狠狠抽了他好几板子,将他禁足了七日。 后来他才知道,这玉牌的主人是当朝皇子,也就是如今金銮殿上坐着的那位。 可皇上的玉牌怎么会在秦家人手里? 秦润见他神色有疑,立刻追问。 “外公,您认识这玉牌吗?” 程楠回神,强压下心头巨震,低声问他,“你确定这东西跟你的身世有关?” 秦润此刻满心满眼都是找到自己贵不可言的母族,当即将那封信打开递给程楠。 “这上面写的很清楚,是我母亲留下的绝笔信。” 看过信后,程楠的心里掀起惊涛骇浪。 难道秦润真的是皇上留在民间的沧海遗珠? 他迅速敛下情绪,将新建和玉牌重新放在盒子里。 “润儿,今日你幸好遇到了我。若是旁人知道,可是要惹了大祸。” 秦润不解。 “我只是寻我身世,会惹什么祸端?” 程楠哄道,“这玉牌的雕工一看就不是普通人家的东西,可现如今你父亲正在被调查,你也知道,九王爷根本不想让你父亲活,若这时传到他耳朵里,你觉得你还能活着找到你母族吗?” 秦润毕竟年岁小。 三两句就被唬住,急的像个没头苍蝇般, “那要如何是好?” 程楠抬手揉了揉他的头,满眼慈爱。 “你先回县主府,此事外公帮你查。切记,连你母亲也不可说,兰儿的脾气暴躁,又心急救人,若她知道,又不知要闹出什么乱子来。” 此话完全熨帖了秦润的想法。 他同样嫌弃苏玉兰的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他恳切的看着程楠。 “外公,我能跟你住几天吗?” 太和宫的事情早就传遍。 程楠岂会不知道苏玉兰对秦润有多失望。 他俯下身宽慰的拍了拍秦润的肩膀。 “你外祖母脾气也不好,不过外公有法子。” 他带着秦润坐上马车,来到了一处静谧的院子。 里面住着一个老仆一个嬷嬷。 庭院内干净整洁,甚是温馨。 “这是程家的宅子,你母亲和你外祖母都不会过来,你安心住着。” 他说着又从怀里摸出一叠不菲的银票。 “喜欢什么就去买,但是切记,寻人的事情不可与外人说,外租暗中打听一下眉目,等有了消息,即刻接你去认亲。” 看着那叠银票,秦润那还会不信。 当即点头应下。 程楠安顿好秦润就走了。 坐在马车中看着那些东西,心情极为复杂。 事情已有序进行,他绝不能让秦润的身世横生事端。 第245章 沉溺幻境 夜幕降临,黑暗在寂静中慢慢复苏,喧闹而又透着腐败。 鬼市一如既往的阴森。 即便烛火遍布蔓延如星辰,可也掩盖不住,四处飘荡的死气。 墨云寒和江清婉,带着夜七和青穗按照鬼王开市的时辰,站在了鬼楼的前面。 看出鬼楼的大门打开。 门边挂着血红的灯笼。 似有鬼哭狼嚎自里面溢出。 不少戴着面具的人都走了进去。 鬼王开市,可问万事。 只要你付得起相应的酬劳。 江清婉义正言辞道,“我不会出一两银子。” 关于白硕。 她在路上已经跟墨云寒说过。 墨云寒颇为赞同的点了点头。 “都听娘子的。” 江清婉伸手拧在他的腰上。 夜七环抱着长剑,颇为担忧。 “咱们带的人少了,听说鬼王是个高手,手底下还有十八阎罗。” 青穗低头摸着锋利的短刀。 “一人九个,谁怂谁孙子。” 四个人气势汹汹地走了进去。 要见鬼王,还要闯关。 夜七和青穗都已经摩拳擦掌了,没想到会是文斗。 俩人败的那叫一个凄惨。 连见到十八阎罗跟人大干一场的机会都没有。 直到进入最后一轮,现场竟只剩下江清婉和墨云寒两个人。 面前是一个极为空旷的房间,房间内,光线很暗 有风,从四面八方间歇性飘了进来。 不知吹动了什么,发出阵阵诡异的低鸣。 引得人更加想去听得仔细些。 墨云寒忽觉手心一凉。 他整整抬手张开查看,一片雪花落在了他的掌心。 房间里又怎么会有雪花? 可紧接着,又落下一片。 一片接着一片,黑沉沉的视野中,雪花漫天而下。 他的身上疼的厉害。 有温热的血,滴滴答答落下。 “继续放,污秽的妖人之血,也敢玷污大周皇室血脉。” “怕什么,又死不了。” “听说了吗?九皇子的母亲是妖,要借龙血渡劫才跟了皇上,生下这妖物,怪不得皇上理都不理他的死活。” 洁白的雪地上蔓延出长长的血痕。 一只老虎在风霜中探出头来,有音铃声响起。 红衫女子穿着异族服饰站在老虎身后,漂亮的额饰被风吹动。 她缓缓抬起手。 “来,我带你走。” 墨云寒的脚步下意识上前。 迈过被鲜血染得污秽不堪的雪,迈过一道有一道诡谲如地狱的阵法,迈过过往痛苦的回忆,只要牵住那只手,就能获得他所渴望的幸福平和。 另一处房间里。 水晶球的光映照出一切。 白硕的胸口散发着诡异的红色,面具下的眼睛,赤红如血。 “窥探人内心最痛苦的记忆,便可轻易将人拉入幻境之中,再厉害的人,也难以挣脱,当困于其中无法自拔后,便如傀儡一般,任人为所欲为。” 鬼王阴恻恻的笑了起来。 “这男人长得比娘们还漂亮,我是鬼市的皇帝,驯养一个权势滔天的王爷做傀儡,想想就爽。” 白硕摇头。 “这个人暂时不能做成傀儡,他的命格极为奇特,需要些时日才可,否则一旦脱困,都不是你我能够抵挡。” 鬼王不屑冷哼。 “这里是鬼楼,是老子的地盘,来了这里,没有老子的允许,谁也别想自由,包括你!” 白硕微微躬身。 “是,我甘愿效忠,所提建议,也是为了鬼王您,等过些时日,我消耗掉他的命数,您再制傀儡也不迟。” 对于他的态度,鬼王很是满意。 “那另一个女人呢?也不行吗?” 提到江清婉,白硕笑的森冷骇人。 “她,今晚就会成为你的人。” 说着抬手转动水晶球。 光影中映照出江清婉那张绝美的小脸。 此刻她的脸上满是惊恐,好像眼前,出现了什么恐怖至极的画面。 遍地横陈的尸体,从脚下,蔓延到很远很远的宫殿。 鲜血汇集成涓涓细流。 沾染了粉白纹金的绣花鞋。 江清婉觉得自己变成了一个小小的女孩,站在石阶之上,哭的声嘶力竭。 “父皇,母后……” 刀剑碰撞的刺耳声,伴随着惨烈的痛苦哀鸣。 有人急急跑向她,满身的鲜血,双眼急切而又悲怆。 “小公主,臣护你离开。” 谁是……小公主? “国……灭了!小公主,跑!一定要逃出去!” 长刀横过人的血肉之躯,温热的液体飞溅在她的脸上。 她害怕极了。 她想逃,可脚却拔不动。 似有无数双手,拉着她拼命往地狱里拽。 江清婉此刻的脑袋一半清醒一半沉沦。 她清醒的知道,现在的画面不对劲。 她应该是入了幻境。 可另一半的思绪却在拼命的想要找寻一个答案。 没有幻境可以无缘无故的将人拉入其中。 她所看到的那些画面到底是什么? 她不顾一切的朝着远处的宫殿跑。 心中生出坚定的一个信念,那宫殿里有她要知道的真相。 当这个执念产生的那一刻,理性的一般清醒便瞬间分崩离析。 她整个人被拉入幻境。 白硕大喜。 “成了!” “等我吸光了这女人的修为,她便成了案板上的鱼再无翻身的机会。鬼王倒是不仅得了美人,我恢复修为后,即刻为你开启鬼火地狱,拿到你梦寐以求的宝贝。” 听他这话,鬼王大喜。 笑的粗狂,内力外放,整个房间都刮起了怪异的风。 足见其武功深不可测。 就在二人等着收网的时候。 幻境中的小女孩,忽然被一只大手拉住。 下一刻,所有幻境在急速后撤。 “是谁?” 白硕大急,立刻挥动水晶球,下一刻就被墨云寒一掌劈来。 虽隔着空间,可那凌厉的攻势还是吓了他一跳。 手中水晶球咔嚓一声,裂了。 “这怎么可能!” 没有人比他更清楚墨云寒内心最恐怖的是什么,最执念的是什么。 他绝不可能自己脱离他专门为他设计的幻境。 可他并不知道。 现在的墨云寒,并不是曾经的墨云寒了。 江清婉治愈了他。 而那只老虎的出现,也让他彻底从执拗于过去的梦魇中清醒过来。 他不是妖人之子。 他的母妃,也绝不是妖。 他的母妃死了。 再也不会接他离开。 白硕紧急修复水晶球,想重新将二人再拉入幻境之中。 房间的门却被人大力轰开。 墨云寒单手抱着江清婉,宛若地狱修罗一般,周身杀气凌然如刀。 第246章 地狱圣莲 江清婉还在昏迷之中。 显然,神思仍自我束缚,困在幻境的冲击之中。 墨云寒看到了拿着水晶球的白硕。 脚下一点急速逼近,一把扼住了他的脖子。 “告诉我,怎么让她醒过来。” 白硕被掐的几乎翻了白眼。 鬼王哪里受得了有人在他的地盘叫嚣,挑战他的权威,当即脚下一跺,单手抓过墙上挂着的鬼头刀,大喝一声劈向墨云寒。 他练得不知道是什么功法。 挥动过来的鬼头刀上,竟燃着一层炙热的火光。 墨云寒护着江清婉,抓起白硕砸了过去。 鬼王身形诡谲的避开,再次挥刀的速度极快,比墨云寒预想的还要快。 其上的火光,伴随着杀气,漂浮不散。 温度之高,隔着一掌距离,依旧感觉到皮肤被灼的生疼。 墨云寒从未见过有人的武功是这个样子。 江清婉还没有醒,软软的靠在他怀里。 眼看局势不利,他怕伤到江清婉,准备先将人送进去,再折返回来拿人。 可鬼王显然看出了他的意图。 如鬼魅般挡在前面。 一把鬼头刀挥的如行云流水般丝滑。 其上火光,竟形成了一道漩涡,将墨云寒二人困在其中。 水晶球彻底裂掉的白硕怒气冲冲的跑了过来。 面具之后的双眼,阴戾恐怖。 “今天,你们谁也别想跑。” 说话间,他抬手,如江清婉一般,在空中不停刻画着符箓。 一道又一道飞驰到火球漩涡之中。 火球的温度越发的高。 窝在墨云寒怀中的江清婉忽然痛苦皱起眉头。 显然那符箓对她有极大的伤害。 墨云寒心中焦急。 试图催动识海中的灵力,却发现,这一次,他自己进不去。 眼下去路已被堵死。 硬闯没用,他周身爆发出强大的内力,猛地朝着漩涡轰去。 炸裂开一条路后,他立刻朝着后侧方飞速而去。 鬼楼地势复杂,如整个鬼市一般,光线极暗。 眨眼间,二人就没了影子。 白硕大急。 “绝不能让他们逃出去。” 否则他必死。 不等鬼王反应,他大喊一声,朝着墨云寒消失的方向而去。 鬼王看着那个方向,忽地咧嘴笑了起来。 “竟然跑去了鬼火地狱,那就在地狱门前,一并将事情解决了。” 他提着鬼头刀也跟了进去。 墨云寒脚法极快。 却又故意露出些身影,引得白硕紧追不舍。 在一处空旷之地,他小心翼翼的将江清婉暂时放下。 随后转身,飞速迎上白硕,劈头盖脸就是一顿揍。 白硕的那些符箓对他根本没用。 “唤醒她,否则,本王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墨云寒的一只手掐着他的脖子,另一只手化作利爪死死嵌入了白硕的胸口。 每一次用力,都足以让人痛不欲生。 直到将整颗心脏捏碎,人才会死。 令白硕惊恐的并不是心脏被捏碎,而是隐藏其中的法器。 他不确定,墨云寒到底有没有那个本事拿到法器。 毕竟那些符箓,竟然对他无用。 “好,你……你放开我,我把她唤醒。” 墨云寒的手指再次用力。 “你觉得本王还会信你?当年你加注在本王身上的痛苦,本王无一刻忘记。今天你活不成,但看你想要怎么死?” 白硕感觉墨云寒几乎要碰到法器所在。 惊惧的急声大喊。 “她自己沉溺在幻境之中,别人没有办法的。我知道我罪孽深重,用我的刀割了我的脑袋,给我个痛快。” 只要法器不毁,他将永生。 墨云寒想到自己看到了那些画面,知道那的确是幻境。 可江清婉一向冷静,是什么样的幻境,能让她沉溺其中不肯醒来。 晃神间,忽然一道火光飞袭而来。 他知道鬼王来了。 当即抬脚就踢。 可火光闪过的时候却看到,另一把黑色的长刀正劈向一旁的江清婉。 他再想转换招式去抵抗已经来不及。 电光火石之间,他本能扑了过去。 长刀噗嗤一声,刺穿了他的胸腹。 鲜血滴滴答答落在了江清婉的瓷白的小脸上。 白硕急的捂着脖子跺脚。 “我不是说过暂时不能杀他吗?” 鬼王冷冷的抽出长剑。 “前方就是鬼火地狱,这男人一时半刻也还死不了。你现在就吸了这女人的修为去给老子寻宝,寻的快了,你还能救这男人,至于他对你有什么用,老子不管。但若是寻不到,老子将你们所有人都扔进鬼火地狱化成灰。” 自始至终,他也没稀罕什么傀儡,什么美人。 他要的,一直都是鬼火地狱里的宝物。 说话间,他猛地一拍石墙。 前方热浪滚来,大片的岩浆自地下翻滚而出,在断崖的边缘,如浪花一般拍打。 可神奇的是,在如此高温的烈焰之下,竟然盛开着一朵诡异的红色莲花。 周围岩浆滚动,它却栩栩如生。 鲜活而又灵动。 如此奇观,烈焰之下,必有宝贝。 而且绝非凡品。 鬼王将白硕拽到断崖前。 “拿到它,你想要的一切,我都满足你。” 白硕看着那朵莲花,忽觉胸口一阵一阵发烫。 好像他体内的法器在受到感召一般。 让他痛苦的跪在了地上。 就在这时,一道破空声袭来。 鬼王冷嗤。 “被捅穿了身体还有反抗之力,真是找死!” 手中鬼头刀毫不犹豫的砍出却在下一刻,被一根绳子连刀带人死死捆住, 整个人栽倒在地上,差一点就掉进了岩浆之中。 吓得他如虫子一样往外拼命蠕动,这才缩回安全地带。 定睛一看,那个昏迷柔弱的小女人,此刻缓缓走了过来。 一张绝美的小脸冷若冰霜,挂着几滴鲜红的血,宛若修罗杀神,又美的如仙。 抬手间,竟隔空将白硕给悬掉了起来,挂在了岩浆之上。 “幻境之中,到底是什么?” 滚烫的岩浆沸腾着几乎烧到了白硕的脚。 他不得不滑稽的缩起,像一只青蛙一样,试图挣脱,却被符箓困住,动弹不等。 “说!” 江清婉的小手缓缓往下压。 就算白硕再缩,双脚还是碰到了岩浆。 刚刚恢复过来的肉身被烧的滋滋冒烟。 疼得他鬼哭狼嚎一般。 “幻境源自于人心中最深的记忆,你也是修炼者,你怎会不知。” 江清婉可根本不信。 她根本没有那段记忆。 看到他胸口的红光再一次疯狂闪烁。 她冷冽的勾起唇角。 “就是这个东西,让你在雷劫符中都没死?” 白硕感觉到有一只手正在挖他的心。 他低头,看到泛着金色光芒的符箓,正在往他胸口的肉里钻。 多少年不曾有过的恐惧疯狂袭来。 “不要!我死了,墨云寒也得死!” 第247章 防御 江清婉怔了怔。 忽然猛地用力。 “你死一千次,墨云寒也会活得好好的。” 此刻扶着石墙已经站起来的墨云寒看着那道纤细的背影,虽伤口疼的厉害,可心中却被暖意包裹。 白硕害怕的大声解释。 “太后和皇上一直在吸收墨云寒的气运,等太上皇一死,墨云寒也会被吸光气运而亡,天底下只有我能救他。” 墨云寒从小到大,想过很多种可能。 江清婉出现之后, 他也猜测过是太后和皇上在背地里搞鬼。 可如今亲耳听见,依旧震怒。 染血的手指死死扣着石墙上的石块,很低很低的粗喘着气。 江清婉听到了,却没有回头。 她极冷极冷的勾起红唇,不屑的看着白硕。 “你太自信了,这个世上,没有我解不开的禁术。墨云寒的命,旁人收不走,你可以去死了!” 胸前符箓彻底钻进了胸口。 生生被挖开心脏的疼,让白硕惨叫着剧烈挣扎。 可下面的岩浆已经蔓延到小腿。 卓烧掉皮肉,露出了森森白骨。 鬼王没想到这看上去娇软的小美人竟然这么狠毒,吓得想挣开身上的绳子逃走,却越是挣扎,那捆仙索绑的越紧。 他只能拼命蠕动身体想逃离此处。 脑袋却猛地碰到了一只绣金的靴子。 抬头一看,墨云寒黑沉的眸子正盯着他。 如同在看一个死人。 “你……你杀了我,你们就别想走出鬼市了。” 墨云寒正准备废了他那身怪异的武功,忽听身后传来破空之声。 目标直冲江清婉的后背。 “婉儿小心。” 他奋力上前抵挡。 江清婉却担心他伤势,手上力道一松,白硕惨叫着往下坠落。 却在这时,被一条黑色的鞭子缠住了胸口迅速拽走。 江清婉冷嗤。 “哪里走?” 手中符箓已经飞出。 却被一道怪异的光波挡住。 等她再想追,哪里还有白硕的影子。 而那道光波也随之消散。 竟是一种防御法器! 江清婉微微眯了眯眼。 猛地转头看向地上的鬼王。 不等她询问,鬼王立刻摇头。 “我真不知道是谁?戴面具的这小子来找我,说自己是玄门高人,只要我帮他引你们过来,他就帮我打开鬼火地狱,拿到里面的宝贝,我真不知道他还有同伙。” 他脸上涂着不知道什么材质的颜料,看上去狰狞恐怖,那双眼睛,此刻却满是诚恳。 江清婉回头看向岩浆中的那朵莲花,若有所思。 墨云寒捂着伤口站在她身边。 “这会不会也是幻境?我从未听说过有莲花能生长在烈焰之中。” 江清婉却摇了摇头。 “不是幻境,这底下的确有东西。” 鬼王眼底闪过算计。 立刻讨好道,“这鬼火地狱是鬼市中最神秘的地方,你们如果能打开,宝贝随便拿。” 他眼中的贪婪却是一闪而过。 只要能打开。 里面的东西,一样也别想拿走。 江清婉转身,从自己腰间的荷包里,摸出一张空白符纸,之间凝着一丝灵气迅速画符,随后直接贴在了鬼王的额头上。 随即小手一转。 捆仙索就再次如灵蛇般缠到了她的手腕处。 得了自由的鬼王立刻抬手去摸额头。 可刚刚贴上去的符纸却没了。 他觉得有一股凉意,从他的眉心钻了进去。 “你给我用了什么?” 江清婉道,“当然是下了咒。” 她说着,小手结印。 鬼王只觉整个脑子都要炸了。 疼得他嗷嗷叫着捂住了头。 心里又惊又惧,更是恨得牙痒痒。 江清婉微微俯下身,笑得人畜无害。 “原本,我想把你直接丢进岩浆中的,烧的尸骨无存,不过……你献宝有功,我便饶你一命,等我拿到宝物,会自给你解除封印。现在我男人要治伤休息,就去你住的地方。” 鬼王哪敢不听话。 一路陪着笑,心里却在盘算着等江清婉二人打开了鬼火地狱取得宝物后,再将二人控制中。 在鬼楼,他说了算。 鬼王虽长得糙,可所住的地方,却极为雅致。 就连茶盏都是极为罕见的琉璃盏。 江清婉扶着墨云寒坐在床边。 鬼王立刻殷勤地将药箱拿了过来。 “这里有上好的金疮药,千金难求,您尽管用。” 江清婉摆摆小手。 “你去鬼楼外,把我带来的小厮和丫鬟叫进来。” 她没说名字。 鬼王也没问,应下后转身离开时时眼底的阴戾几乎要冒出来。 江清婉一边给墨云寒上药一边小声道, “等给你包扎好,我取一些灵力,便让夜七先送你回去,我带着青穗……” 她的小手猛地被握住。 男人的声音低沉坚决。 “你觉得我可能让你一个人留在这里吗?” 江清婉抬头。 眉心微微皱了皱。 “青穗不是人吗?” “那也不行!” 墨云寒沉着脸,从江清婉手里将金疮药拿过去,胡乱洒了洒。 “我的伤没事,死不了。” 江清婉被他倔强的脾气弄的有些无奈。 “你当然死不了。” “就算白硕死了,就算太上皇死了,就算皇上和太后再怎么算计你,有我在,你就死不了。” 墨云寒垂下的眸子缓缓抬起。 眸光沉沉的落在她的小脸上。 “那你会一直在吗?” 江清婉怔了怔。 片刻的犹豫伤了墨云寒刚刚升起的希望。 他再次敛下眉宇。 “那本王死不死又有什么区别?” 江清婉气的伸手抢过他刚刚拿起的纱布。 “你的命是你自己的,你可以为民死,为大周死,为你自己死,但没必要为我而死。” 墨云寒气的想吐血。 这个女人是真的要气死他。 他抿着唇不说话。 伤口在腰腹处,要包扎,需要双手绕到后面。 江清婉本就比他矮了很多,胳膊绕过去的时候,几乎整个人都贴进他的怀里。 小脸被他胸口的温度烫的绯红。 水嫩娇俏的像一只机会要爆汁的水蜜桃。 墨云寒的鼻尖绣着她发间的幽香。 不受控制的缓缓俯身靠近。 鼻尖几乎要碰到的时候,怀中传来小女人抱怨的嘟囔。 “你别乱动,又冒血了。” 她用了止血符,但伤口横穿,实在伤的太严重。 男人的大手却已经捞在她小腰上。 低沉的声音滚过喉咙。 “好,我不动。” 江清婉迅速包扎系好,扬起小脸气鼓鼓的瞪她。 却不知她此刻的模样,有多么勾人。 墨云寒忍不住,摁着她的小腰,低头吻了上去。 第248章 我下了毒 一听墨云寒受了伤。 夜七提着剑冒冒失失的就冲了进来。 “主上,您……” 江清婉从迷醉中清醒,迅速将紧抱着她越发过分的男人推开。 墨云寒闷哼一声,如刀的眸子冷冷的看向夜七。 夜七只觉脖子一阵发凉。 他迅速低头转身,跟在他后面的青穗,早就识趣的站在了门外。 “都进来。” 江清婉坐在茶几前,状似随意的摆弄着茶盏。 只是耳朵上的红晕,显示着她此刻的不自在。 不过语气并没有不悦。 闻言,夜七这才松了口气。 可却还是不敢看自家王爷,讨乖的冲着江清婉鞠了一躬。 “夫人,主上的伤没事?” “死不了。” 江清婉淡淡三个字,又噎的七后背发凉。 完了,还是生气了。 江清婉打开其中一个茶盒,闻着里面的茶香,终于满意。 一边往茶壶里放,一边淡笑着开口。 “我有个朋友在鬼市失踪,劳烦鬼王大人,带他二人前去寻找,可一定要找到!” 这最后一句,纯纯威胁。 鬼王几乎咬碎了牙,却还是微微躬身。 “只要人没死,就一定找得到。” 夜七和青穗对视一眼,完全不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怎么还让这鬼市的主人,变成了这个态度。 不过洛九还生死未卜,二人也没敢耽搁。 很快跟着鬼王走了。 与此同时, 鬼市另一个出口不远处的荒林中。 白硕被狠狠丢在了地上。 本就伤痕累累,被地上的乱石扎的更是痛苦不堪。 他却吃吃笑了起来。 “师兄,原来,你还活着啊。” 穿着黑色披风的男人缓缓转过身摘掉了头上的帽子,月光下露出一张有些老态的脸。 鬓角的头发,都已经染了白。 另一人也摘掉了帽子。 正是木真。 她脸上的还带着被捆仙索抽过的血痕,本就不怎么漂亮,此刻更多了几分狠厉贪婪,目光死死盯着白硕胸口闪烁的红色。 “师父,他怕是活不成了,要动手吗?” 男人也盯着白硕的胸口看,忽地单手化爪,朝着那团红光抓去。 手指扎进血肉之中,却猛地被反弹出来。 他不死心的再次尝试,却依旧无果。 白硕的胸口本来就被江清婉的符纸撕裂,鲜血一个劲往外冒,这会儿更是惨不忍睹。 甚至能从伤口处,看到他心脏的跳动。 如此惨烈,他却笑的越发疯癫。 “师兄,多试几次,可不要想当年那样,弃我而去啊。” 提到当年,男人的脸色异常难看。 “你我皆是叛徒,你有什么资格审判我?” 白硕笑的更大声,一双血红的眼睛死死盯着他。 “白树,当年你我受师父之名,跟着使团出使大周,为的是想办法摸清大周龙脉所在。如果不是慕容嫣嫣,或许当年,我们就已经成功,那场大战,灭的就是大周。” “别以为我不知道,当初是你贪心慕容嫣嫣身上的宝贝,骗我联手想弄死她,可惜啊,最后被大周的太后得了利。你我任务失败,反而让大周发难大隋,你又怕师父责罚,骗我跟你一起设局想盗走师父的宝物遁世。” “师父发现而震怒,你带着你的徒子徒孙逃之夭夭,留我一人困于地狱遭受万蛇啃食,我们中了师父的禁忌诅咒,原本该魂飞魄散的,可我命不该绝,竟无意和师父的法宝融合,白树,你想不到,你最想得到的东西,却成了我不死的神器。” 他缓缓摘掉了面具。 颤抖着手卸下了脸上横陈的符箓,露出了一张清隽俊美的脸。 “白树,师父的宝贝不仅可以让我不死,还可以让我永葆容颜,你看看你现在老的模样,真的是太丑了。” 他话刚说完就被死死扼住了脖子。 白树气的额头青筋暴凸。 “你真以为我没有法子吗?” 白硕连挣扎都不挣扎。 “你觊觎良久,很清楚这法器的本领。以你的本事,挖不走,就算把我砍得稀碎,这东西,你也用不了。” 看着白硕气急败坏的模样,他再次畅快大笑。 他已经很久很久,没有这么爽了。 白树还真的没有别的法子,恨恨的将他松开。 “木真,带他回总坛,囚禁在忘川水牢之中。为师很快会想的办法,将法器取走,到那时,尔等修为,都可飞速提升。” 木真立刻跪在地上。 “是,师父!” …… 鬼王办差行动力很快。 江清婉煮第二种茶的时候,外面就有了动静。 靠在床边眯着眼休息的墨云寒也坐了起来。 门外传来洛九愤怒至极的声音。 “忘恩负义的狗东西,到了现在还不肯认错,竟然还囚禁我,逼我给你制机关暗器,你不是很牛吗?不是说不靠洛家的本事吗?那你自己造啊!” 推搡着,几人进了门。 洛九身上衣服满是赃物。 脸上带着伤,显然受了不少的罪。 看到房间里的墨云寒和江清婉后,噗通就跪在了地上。 “老朽该死!” 他在路上已经听说墨云寒为了来救他受了伤。 他只一心想找出叛徒,清理门户,没想到墨云寒会亲自来鬼市找他。 墨云寒抬手。 “起来,你伤的如何?严重吗?” 洛九摇头。 “没事,就是被揍了一顿。” 他说着又压不住火,冲着被夜七摁压在地上的鬼面狠狠踹了一脚。 “就是这狗东西跟秦明朗联合造出了那些暗器,我还问清楚了,秦明朗手里的战车图稿,也是这混账东西弄的。” 鬼面奋力挣扎,却没有挣开,气得大骂。 “洛九,你有本事别找外人啊,我就不信,那个新的机车图,能是你自己想出来的。从小到大,你哪次不是输给我!我才是你们洛家的天才,天才!” 鬼王凑到江清婉身边,端起茶盏想看热闹。 江清婉淡淡道,“我下了毒。” 鬼王送到嘴边的茶水直接给扯了回来。 “我这茶叶,百两银子才得一钱啊。你……你竟然下毒?” 江清婉愣住。 “这么贵吗?那我可要收起来。” 她说着用手帕将几盒茶全包了起来, 随即抬头,“你还有吗?” 鬼王差点没被噎死。 鬼面的叫嚣被如此打断,气的他火冒三丈。 “啊啊啊,你们太侮辱人了,放开我,放开我,我要杀了你们!” 江清婉却迈着步子走了过来。 “你是天才?” 鬼面此刻的半截面具已经被扯掉,露出了半张满是烧伤的疤痕,丑陋而又狰狞。 他不屑的死死瞪着江清婉。 “一个无知妇人,懂得什么是机关吗?” 在洛九心中,江清婉王妃的身份并没有什么,她精妙绝伦的机关术才是他最为敬重,甘愿俯首称臣的所在。 岂容得一个叛徒诋毁。 当下一巴掌呼了过去。 “你研究半天,却只能想出拆解破坏,却想不出如何升级的战车图,就是她画的。你还有脸自称天才,天才个屁!” 第249章 我是天才 鬼面根本不信。 “洛九,你可真是跟洛家丢脸,为了骗我,连老祖宗的脸都不要了,拉一个小丫头片子出来说是大宗师,你死了都没脸见你爹。” 江清婉往后退了一步。 环抱着胳膊上下打量着鬼面。 随后道,“洛大师,卸了他身上的所有机关。” 洛九一想也对。 万一一个抓不住,让他得了自由,肯定会用暗器伤人。 当即将他藏匿在身上的机关暗器全找了出来,当场拆了。 “弄干净了,要怎么处置他?送官吗?” 江清婉淡淡道,“还有一处。” 洛九怔住,正洋洋得意的鬼面也愣住。 皆是难以置信的看着她。 “还有一处?”洛九皱眉,“不可能啊,我都找过了啊。” 江清婉抬起自己的左手。 洛九立刻去查看鬼面的左手。 仍没发现异常。 江清婉道,“在他手肘处有机关。” 洛九刚要去碰,鬼面忽然剧烈的挣扎起来。 幸好夜七身手好,牢牢将其摁在地上。 洛九摸索了半天,忽然,咔嚓一声,鬼面的一只胳膊,掉了下来。 带有温度的人皮,做的和真人一般无二。 鬼面的脸被摁在地上,急的眼眶赤红。 “还给我,还给我!” 江清婉没理。 抬手道,“青穗,刀。” 青穗立刻抽出短刀放在了她的掌心。 江清婉握住,轻轻插在肉皮之上,奋力划开了一道口子。 鬼面嗷嗷叫的越发凄惨。 “我承认你厉害,我什么都答应你,不要毁了它,求你不要毁了它!” 洛九看着他空荡荡的袖口,心里很难受,也很悲凉。 一个失去了胳膊的机关师,就等同于失去了生命。 他没想到,鬼面竟然能制造出这种和人的胳膊一样的机关手臂。 而洛家,根本做不到。 江清婉没有彻底毁掉,刀尖挑起一块肉皮。 肉皮之下,贴着无数类似鱼鳞的小石片。 和血肉一样泛着淡淡的红。 而这些小石片,可以发热。 事实摆在眼前,她无法再自我否定。 江清婉很轻很轻的叹了口气。 “你……见过班鲁?” 鬼面愣住。 神情呆呆的,没有说话。 江清婉抬眸看向他。 没有再追问。 这东西,只有她二师兄能够做的出来,连她都没有学会。 她将匕首递给青穗,转身坐回原处。 “墨云寒,你来处理。” 墨云寒有些担心的看着她。 片刻后道,“夜七,把他交给何年,严查兵部对于兵器运送的所有流程。” “是!” 夜七应下。 拽着鬼面就要走。 鬼面自知躲不过,眼下也没有半点法子,急的冲着江清婉哀求。 “我会把我知道的全部告诉你们,我也可以发誓,这辈子再不做伤天害理的事情,再不跟洛九作对,这条手臂,求你一定不要毁掉。” 他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泪。 洛九不忍,将手臂捡了起来噗通跪在了地上。 “等事情了结,我会将他永生永世困在洛府。他这身本事是洛家教的,我死之前,一定带他去见我爹,给洛家赔罪,求您恩准!” 师门之义,并非能轻易割舍。 是非对错,有时候也无法真的分清。 如同鬼面,将洛九囚禁多日。 却也只是揍了他一顿而已。 他恨他,可也知道,这个世上,只有他,能懂得他心中所想,所愿。 江清婉摆摆手。 “既如此,那这条手臂就交给你处置。青穗,护送洛大师回府。” …… 墨云寒又休整了两个时辰。 人已经可以起身活动。 挥出的掌风与之前不差多少。 完全不像被人洞穿了身体伤重的模样。 鬼王忍不住啧啧称奇。 “怪不得白硕说你体质特殊,就算是我练得神功,体质与普通人大不相同,可受了这样的伤,至少也要休息三天才敢运功。” 墨云寒收回掌力,狭长的黑眸扫了过去。 “我是天才!” “噗!” 鬼王被刚刚喝进嘴里的茶水呛得直接喷了出来。 好在江清婉嫌弃他,不愿与他同桌,遣他去了角落饮茶。 要不然,这满桌子的鬼市特制点心都要废了。 墨云寒没再搭理,径直走到江清婉面前,俯下身道,“我可以了。” 江清婉用帕子净了手。 “伤口还流血吗?” “你自己看。” 墨云寒骨节分明的手指轻轻撩开了腰间松松的细长带子。 刚刚为了方便包扎,他已经脱掉了外衫。 此刻就穿着一件黑色的内衬。 衬着冷白的肌肤,欲色十足。 随着带子的绳结松开,露出了漂亮的腹肌,沾染着点点红色的血痕,带着几分残破的美感。 江清婉抿了抿唇,不受控制地咽了下口水。 包扎时光顾着担心,这会儿再看,小脸都有些发烫。 “摸摸看。” 男人低哑的嗓音轻拂而来。 江清婉痴痴的下意识伸手,还没碰到,就听见男人闷闷的低笑出声。 烧的她耳朵也跟着红了起来。 “谁要摸。” 她气鼓鼓抬眸瞪了过去。 “既然这么有精神那就来,一会可别喊停。” 端着茶盏的鬼王眼睛瞪得溜圆。 这么刺激的吗? 都伤成这样了还能干那事? 不是要去挖宝贝吗? 他正晃神。 江清婉抬手指了过来。 “你,出去!” 鬼王忍不住规劝。 “我这地方虽然环境还不错,可毕竟是客居。你们两个要不然忍一忍,等取了宝贝回家以后再……” “不妨碍。” 江清婉没听出他话里的意思。 再次摆了摆小手。 忽又眯着眼警告,“离远点,敢偷看,挖了你的眼睛。” 鬼王无语至极。 他修的是纯阳功。 女色对于他来说,就跟漂亮的琉璃盏一样。 把玩尚可,那种事,他不感兴趣。 见二人如此急不可耐。 鬼王站起身离开。 沉思片刻,叫来了一个鬼影。 附耳低语了几句。 等宝贝取出,他就在房间里燃起媚药。 让这二人颠鸾倒凤神志失常。 到那时,所有宝贝就都是他的了。 等鬼王离开,江清婉便拉着墨云寒进了识海。 水波荡漾之下,墨云寒觉得伤口有些痒。 他下意识低头看了一眼。 竟发现伤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 “婉儿,我的身体……” “闭嘴!” 江清婉红着小脸轻轻咬着唇瓣。 伤口愈合的酥麻感,她在此刻感同身受。 可心境却又跟墨云寒不同。 墨云寒诧异于灵泉水的作用。 可江清婉却只能感受到直击心灵的刺激。 若不是咬着唇瓣,呻吟声几乎要溢出来。 第250章 各有宝贝 墨云寒这才注意到她的呼吸有些急,整个身体,都透着风情的桃色。 可奈何他无法感知江清婉此刻心中所想。 可看着如此动人的一幕。 有些心思,再次冒了出来。 又很快被江清婉精准捕捉。 等从识海出来的时候,江清婉整个身体还在战栗的余温之中。 大喘着气,浑身是汗的瘫软在了墨云寒的怀里。 “这一次反应怎么这么大?” 墨云寒憋着笑逗她,大手故意抚上她纤细的小腰。 又引得身下人抑制不住再次轻轻战栗,压抑的呻吟,低低响起。 “嗯……” 墨云寒有些情难自禁,俯身勾着她的下巴就想亲。 “啪!” 一个响亮的巴掌软绵绵的拍在了他的脸上。 江清婉潮红着眼睛瞪着他。 凶巴巴的,声音却委屈至极。 “你欺负人。” 这一刻,墨云寒恨不得将命都给她。 虔诚缱绻的轻轻吻她的额头,鼻尖,辗转在唇瓣上,依依不舍。 “我忍不住。” 江清婉觉得自己要完蛋了。 她竟然会觉得很爽。 果然,美色误人。 她绝不能沉溺在这种事情中。 当下手脚并用地从墨云寒怀里爬起来,拼命深呼吸着调整情绪。 “婉儿……” 墨云寒也站了起来,伸手过来想拉她。 吓得江清婉快步走到了门口,猛地拉开了门。 “鬼王,出发!” 鬼王立刻从暗影中走出来,看着她的神态,再看了眼屋内的墨云寒。 心中不屑。 竟然如此短的时间就结束了,看来是个中看不中用的软脚虾。 对此,江清婉二人一无所知。 再次来到鬼火地狱。 江清婉让墨云寒控制捆仙索,将她整个人卷起带到了熔岩的正上方。 俯瞰着下面盛开的莲花。 江清婉的眼底也在此刻闪过一朵金色莲花。 她凝神结印。 一道又一道符箓打入岩浆之中。 岩浆越发沸腾起来。 咕噜噜似乎是要把整个空间全部淹没。 鬼王吓的往后退。 可奇怪的是,那岩浆已经没过了断崖的边缘,却又不往外流。 就好像是被人牵引着掌控着。 如此神奇的一幕看的鬼王目瞪口呆,他下意识往前凑,忽然感觉到以前滚烫的热浪此刻也消减下去。 可那岩浆冒出的火苗却依旧旺盛。 就好像,那些岩浆,都是假的一般。 这时,自江清婉身上骤然绽放出一朵金色的圣莲,十六道花瓣徐徐展开,而她站在其中,衣袂翩飞,宛若天神。 随着十六道花瓣全部展开。 滚烫的岩浆竟然在倒退。 仿佛被什么迅速抽干了一般。 没过多长时间,整个崖底就再无一点,只残留下被灼烧过的黑灰色,遍布四周。 “没……没了?” 鬼王呆若木鸡。 而随着岩浆的褪去,那朵莲花也不见了。 墨云寒已经飞身过去,在那朵金莲消散的瞬间,将江清婉揽进怀里,轻轻落在了崖底。 眼见二人进去了,鬼王立刻看向身后做了个手势,随后人也跟着跳了下来。 鬼王地狱外唯一的出入口,已经埋伏了一群杀手。 随时准备听命行事。 落地时,脚下尚有余温。 断崖底,除了一些石头,并无任何宝物。 鬼王不甘心的立刻四处翻找。 “宝贝不会是被岩浆带走了?怎么可能什么都没有。” 江清婉却蹲在地上,盯着一块巴掌大的黑色石头看。 墨云寒也跟着她一起蹲下。 低声问,“你在看什么?” 江清婉指了指那块黑漆漆看上去再普通不过的石头,小声回答, “这就是那朵莲花。” “啊?” 墨云寒赶紧又仔细看了看,依旧什么都没有看到。 “这东西,能开花?” 另一边,鬼王呼哧呼哧一阵翻找,忽然整个人僵在原地。 一块被他掀开的石头中,赫然出现了六只全是赤红虫子。 正缓慢的蠕动着,显然不习惯没有岩浆的环境。 血火虫? 鬼王激动的面红耳赤。 他的血月神功,一直没有登临第九层。 就是因为缺了至阳之物的辅助,世间奇虫之一的血火虫竟然都被他找到了,简直是天命所归。 等他神功大成,就杀出鬼市,屠了整个京城,入驻皇宫,从今做天上地下所有人的皇帝。 他在心中张狂大笑。 面上却不敢有一丝表现,小心翼翼的回头看了眼还蹲在地上的江清婉两个人,见他们没注意到这边,立刻摸出一个特质的盒子,小心翼翼的将血火虫收了进去。 随后假装什么都没找到的懊恼开口,“竟然什么宝贝都没有,实在是我误判了啊。” 江清婉迅速将刚刚弄下来的石头塞进了墨云寒的怀里。 随后起身背着小手连连摇头。 “竟真的没有宝贝,看来那莲花盛开的异像,只是这岩浆制造出来的虚幻之像。害我费了这么大的力气。” 鬼王赶紧躬身致歉。 “是小人的错,还请仙姑原谅。” 江清婉似很是满意他的表现。 “算了,你这等凡人,看不准也正常,既然没有宝贝,那你亲自送我们出鬼市,我们离开,我解开你的禁咒。” 鬼王赶紧道,“都听仙姑的。” 墨云寒快被怀里的石头冻死了。 也不知道是什么玩意,竟然能在烈焰之中,还有如此寒意。 他只能暗暗运起内力抵挡。 鬼王一路跟江清婉笑呵呵的聊着天,恭恭敬敬地将人送出了鬼市。 江清婉也遵守承诺,凝着灵气在他眉心点了一下。 “好了,解了。” 鬼王只觉那股凉气从身体内抽了出去。 顿时大喜。 “欢迎仙姑随时来鬼市玩耍。” 他再次躬身送别。 江清婉摆摆小手,跟着墨云寒上了马,疾驰而去。 鬼王目送二人离开,迅速折返回去。 他安排的杀手都一脸懵地想问他要不要追杀。 鬼王此刻哪有心情管其他,摆摆手让所有人都退下,谁也不准靠近他的住所。 随后关上门迅速拿出血火虫,盘膝而坐,准备练功吸收。 却并没有注意到燃烧的香炉内,他安排的人早就点上了魅香。 正袅袅升腾,缓缓弥散在整个房间。 随着鬼王运转周天,魅香侵入周身气息,一点点渗入他的体内。 血火虫的至阳之气,被鬼王贪婪的全部吸收进体内。 第251章 无比荡漾 回王府的路上,猎鹰跑的并不快,墨云寒小心圈着江清婉。 他怀里的那块石头,已经被贴上了符咒,不再那么冰寒。 “这到底是什么东西?” 江清婉心情很好,歪在他怀里懒懒解释。 “陨石!大周的气运还真的很有趣。” 明明已呈衰亡之相,可是却又在衰亡之中隐隐冒出一丝新生。 那九龙阵就算她师父来了,也难修复。 可偏偏,太岁出现了。 这陨石,也出现了。 墨云寒等了一会,不见她继续,低头追问,“大周的气运,怎么有趣了?” 江清婉仰起头瞥他一眼。 “少打听,天机不可泄露。” 月色下,那张绝美的小脸,白皙娇媚。 眸光几分狡黠,几分灵动。 甚是撩人。 墨云寒忍不住抬手轻轻捏了捏,被凶巴巴打开也不恼。 默了几息,他又问, “我父皇……是真的快死了吗?” 江清婉没说话。 她没有父母兄弟。 但若是师父归天,她定会痛彻心扉。 可有些事,并不能逆天去改。 否则,谁也承担不了后果。 她似承诺般道,“相信我,你不会有事。” 墨云寒笑了笑。 对此,他并不怀疑。 “在认识你之前,其实我早就知道,我应该活不久了。那时我唯一的执念,就是找到我是谁?” 江清婉的心尖不由颤了颤。 黛眉微微皱起,语气带了些许不悦训斥。 “你自然是你,不然还能是谁?” 墨云寒的心,从未有过的安静。 环抱着喜欢的女子,月色下骑行,耳边有风,有虫鸣。 回到王府时,江清婉已经在他怀里睡着。 他小心翼翼将人打横抱起进了府。 莲儿忙打了盆温水跟进寝卧。 看着墨云寒那样矜贵的男子,正给江清婉脱着鞋袜,心中顿时充斥着欣慰和感动。 她家小姐,终于找到了一个真心待她的人。 她福了福身。 “王爷,奴婢给小姐擦一擦。” 墨云寒嗯了一声侧身让开。 “小心些,别吵醒了她。” 说完转身出了门。 “夜七,叫几个人,随本王出去一趟。” “是!” 夜七什么都没问,冲着暗处喊了几个名字。 有几道黑影落下,随着墨云寒出了门。 很快几人跟着墨云寒折返回了鬼市,鬼魅一般,出现在鬼王的住所。 鬼王的护卫全部鬼王自己遣走,住所内寂静无声。 夜七拔出长剑。 “王爷,属下打前阵。” 墨云寒抬手。 “不用,本王亲自来,你们几个,守在外面。” 他腹部那一刀,可不能白挨。 房间门被掌风劈开。 一股怪异的味道扑面而来。 墨云寒下意识闭气。 夜七也闻到了,掩住口鼻窜到了墨云寒身边警惕的看向里面。 “怎么会是媚药?难不成鬼王是女人假扮的,想用这种下作的手段陷害王爷?” 墨云寒嫌弃的瞥了他一天。 “是男是女你分不清吗?” 那鬼王五大三粗的,嗓音,喉结,还有胡茬,哪哪都是男人,再怎么女扮男装也不可能做到那副模样。 门劈开半天,里面却一直没有动静。 夜七忽地指着角落位置。 “在那。” 二人快步进入,就看到鬼王赤裸着上半身,肌肤如被烙铁烧红了一般,在他的腹部位置,生生撕开了一个口子,肠子流了一地,人已经奄奄一息。 夜七看着他双手上的血痕,皱眉道,“王爷,这人疯了不成,竟然自己把自己的肚子给撕开了。” 等走近,墨云寒却道,“你再仔细看看他的伤口。” 夜七忍着恶心往前凑了凑。 这才发现,除了那一堆肠子外,还有好几条肥硕的大虫子正在缓缓蠕动。 因为都被鲜血染红,他还以为是肠子的一截,并未注意。 这时墨云寒看到了被丢在一旁的武功秘籍。 “血月神功?” 夜七咦了一声。 “真是血月神功啊?” 墨云寒想起鬼王那怪异的武功招式,问道,“你听说过?” 夜七点点头。 “暗卫营的老人闲聊,说过这门功法,邪门得很,但是一旦练成,便可天下无敌。好像这套功法,来源自神秘的诸葛门。” “诸葛门?” 墨云寒皱起眉心。 抽出帕子将那本秘籍捡了起来。 “还给我!” 鬼王忽地挣扎着想过来抢,却已经挪不动身体。 喘息着恶狠狠地瞪着墨云寒。 “你们……你们不讲信用。” 墨云寒优雅的包好秘籍塞进怀里。 语气淡淡。 “本王从来没说饶你不死,折返回来就是要取你性命,可你好像是被自己弄死的,何故说我们不守信用?” 鬼王气的浑身颤抖。 “我说的是那个女人。她根本没有给我解咒。她害的我走火入魔,害的我落得这般惨状,我做鬼也绝不会……” 咳咳咳咳! 一阵剧烈的咳嗽声,他瞪圆了大眼,似乎所有力气都用在了刚刚的愤慨之上。 头一歪,再没了气息。 夜七抿了抿唇。 “真是王妃动的手脚啊?” 墨云寒看了眼鬼王的伤口,忽地勾起冷峭的唇角,笑的甚是愉悦。 “和我伤口的位置,一模一样,你觉得呢?” 夜七怔住。 看着他无比荡漾的模样,顺势附和。 “王妃这是在给您报仇啊!” “自然!”墨云寒满意的又扫了他一眼。 随即加了一句。 “婉儿是本王的王妃,自然舍不得本王受苦。” 夜七回想了一下江清婉的性子,大抵能干得出这事来。 这时一只虫子咕噜噜滚了下来。 掉在了夜七的脚面上。 恶心的他迅速躲开,却忽地惊奇道,“王爷,这虫子竟然长了张鬼脸。” 此刻虫子是仰在地上,无数小脚在不停踢打,试图翻过身,却因为太胖动不了。 在他腹部和头连接处,张着一张清晰的鬼脸图像。 墨云寒立刻道,“看看其他几只。” 夜七用刀剑扒拉下来。 果然,六只虫子全都长着鬼脸,随着身体的蠕动,那鬼脸还做着怪异的表情,看上去甚是骇人。 墨云寒不认识这虫子是何物,但想到血月神功来自诸葛门,这虫子怕也是,便让夜七找个器皿装了起来,随后处理掉了尸体。 做完这一切,夜七提议。 “王爷,如今鬼王已死,要不趁机将鬼市捣毁,彻底消了这个藏污纳垢的地方。” 墨云寒轻叹一声, “这鬼市的存在又与鬼王何干?若朝堂清明,若天下大同,和平昌盛,又有谁愿意永世生活在暗无天日的地方,过着人不人鬼不鬼的日子。” 夜七有些担心。 “可是现在鬼市群龙无首,若不捣毁,怕不知要闹出什么乱子。” “那就选出新的鬼王。” 墨云寒神色冷沉,“从暗卫营调人过来,掌控鬼市。” 夜七心中一凛。 立刻拱手应下。 第252章 反水 这日早朝。 墨云昭第一件事就要升任萧平为户部尚书,想尽快拨款,催促江清婉早些修复九龙阵。 他话音刚落,夏世辉就走了出来。 “启奏皇上,臣有本上奏。” “经人检举,萧平萧大人利用职位之便,行贿赂之事,更为京中多个商户开通税收专属通道,严重损害国库充盈,更有动摇国本之害,请皇上明察!” 他说着跪在地上,双手呈上了奏折。 此话一出,朝堂顿时议论纷纷。 “户部掌管大周银钱,断然不可交给这样的人负责。” “萧大人平日极为简朴,待人接物,也异常谦逊,怎会犯下这等大罪?” “人心不是一朝变得,他背靠陆家,可终究身世不配平,这些年,虽走到右侍郎的位子,可却依旧摆脱不了陆老太师的阴影,他怕是想早些做出成绩,升任尚书扬眉吐气。” …… 墨云昭看过奏折脸色铁青,重重将奏折摔在地上。 “萧平,你看看你干的好事!” 萧平跪行几步,将奏折捡起,细细看过之后,朗声道,“回皇上,臣也有本上奏。” 他从袖子里摸出奏折高高举起。 太监总管小步跑下来接过,恭恭敬敬递给了墨云昭。 墨云昭暂压怒火,将奏折打开。 看完后脸色不由又沉了几分。 “萧平,奏折所言之事,可有实证?” “有!” 萧平再次躬身。 “人证就在殿外,请皇上恩准他们入内对峙。” “传!” 墨云昭将奏折丢在桌案上,冷冷看向殿门口。 随着太监尖细的声音。 傅安安和金琉璃并肩走了进来,垂首跪在了地上。 见此情景,夏世辉心急如焚。 赶紧用眼神询问金琉璃跑来干什么? 可金琉璃却根本看都不看他。 墨云昭扫过二人,冷声问。 “谁是傅安安?” 傅安安忙跪匐在地。 “民妇傅安安叩见吾皇,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墨云昭的目光缓缓扫向夏世辉,将他脸上的焦急尽收眼底。 “傅安安,将你所知,一五一十说出来。” 随着傅安安的供述,夏世辉的脸色已经变得灰白一片。 双手死死攥着。 他不明白,明明被控制住的人,怎么突然间反了水。 还被带到了昭阳殿内。 傅安安的供述,将夏世辉所有的指控全部推翻。 而接下来金琉璃的话,则是将夏世辉指控的背后阴谋,彻底揭开。 全场哗然。 “竟然是苏老王爷的手笔?他怎可插手朝臣任命,实在是胆大包天啊。” “他的孙婿秦明朗跟兵部的一些勾当,不也是苏家的手笔吗?看来这位老王爷虽已远离朝堂,可野心,却是越来越大了。” “兵部掌管大周兵需供给,户部掌管大周钱财,这苏家到底想干什么?” “他的孙子而大女婿,可都在军中担任要职,算起来,可不仅仅是兵需和钱财,还有军政啊!” …… 这些话源源不断的传进了墨云昭的耳朵里。 他气的抓起砚台直接砸向了夏世辉,又因为距离有些远,差了些准头,只溅了夏世辉一脸的墨汁。 “混账东西,给朕说,到底是不是苏巍川给你下的指令,说!” 夏世辉此刻已有死志。 若道出苏巍川,他不能活,他儿子也得死。 而苏巍川,却不一定会有事。 可若是保住苏巍川,他死,至少他儿子还能活。 思及此,他深深跪下。 “皇上,此事是臣一人所为,臣与萧平曾为同窗,他事事压我一头,我仕途不顺,只得一个言官御史,而他,却靠着陆家平步青云,若他做了户部尚书,臣这一世也拿他不得,所以,臣才想出这个法子,拉他下马。” 墨云昭直接给气笑了。 “你是聋吗?还是当朕和文武百官都是聋子。名唤金琉璃的女子,自己承认是苏巍川的钉子,而且是你主动找的她,若不是苏巍川指使,你如何知道她的身份。” 夏世辉此刻已经没了慌乱。 “皇上,微臣的确不知道金琉璃跟苏老王爷的关系,臣要对付萧平,自然会去查他身边的人,金琉璃是萧平夫人的远亲表妹,更是萧平养在外面的外室女子,却惨遭陆家迫害,对萧平恨之入骨,自然可为微臣所用。” 此话一出,诸臣再次惊掉了下巴。 萧平有此地位,全赖陆家提拔,如今竟然还敢养外室。 墨云昭没想到还有这层关系。 皱眉看向萧平。 “此话可是真的?” 萧平没有反驳。 “是,臣被金琉璃蛊惑,与她有过私情,夫人知晓后,微臣便于她断了联系,夫人也未曾苛待她,给了她金银送她离京归家,好好生活。直到前些日,她找到微臣,逼迫微臣娶她为正妻,微臣才知,她竟从了夏世辉夏大人。” 他坦诚而言,反倒是没人再猜疑。 而且,男子有个三妻四妾实在稀松平常。 并不会影响什么。 可这些话再配合夏世辉的供述,倒是完美闭环。 似乎呈现了事实真相的全貌 墨云昭阴沉着脸。 “来人,夏世辉构陷朝臣,其心可诛,判流刑,带下去。” 立刻有御林卫上前拿人。 夏世辉没有挣扎,面如死灰的被拖拽出昭阳殿。 墨云昭看向萧平。 “萧平,金琉璃与陆家沾亲,却又自称是苏巍川的钉子,此事,你怎么看?” 萧平心头一紧,面色却努力保持平静。 “回皇上,臣以为,应押入大牢彻查真相,还朝堂清朗。” 对此,墨云昭很是满意。 陆家是文臣世家。 陆老太师更是德高望重。 他并不怀疑金琉璃是为陆家所用。 他更倾向于,苏巍川将这样一颗钉子,安插在陆府,其中心思,才是最令他震怒之处。 “那就依爱卿所言,将金琉璃押送京兆府,交给柳如知,务必彻查清楚。” 朝臣纷纷下跪,高呼万岁,高呼皇上仁德睿智。 可各中心思,却有千万。 萧平顺利成为了户部尚书,接旨第一件要办的事情,就是拨款修复皇陵。 下朝时,墨云昭叫住了自始至终都没有说话的墨云寒。 “小九,陪朕走走。” 从昭阳殿到御花园。 因太后被软禁,之前各嫔妃贵人又遭媚药丑事,整个皇宫一片惨淡。 太监总管隔开距离带着一种下人小心跟随。 沉默良久,墨云昭问,“小九,你是朕最信任的人,你告诉朕,要如何处置苏家?如何处置苏巍川才不会引起朝政动荡。” 第253章 虎狐威慑 大周军政。 一侧苏巍川,一侧墨云寒。 墨云寒的身后,是忠于太上皇的十万精锐。 而苏巍川的身后,其实,就是墨云昭。 墨云昭却在问他,如何处置苏家,处置苏巍川。 墨云寒心中冷笑。 这些年,对这个幼时曾给予他片刻温暖的皇兄,敬重与恩情,如云烟般渐渐消散。 他后退半步拱手行礼。 “皇兄是大周的天子,如何处置朝臣心中自有定夺,臣弟一介武夫,就不妄加评论了。” 墨云昭噙着笑,眸光温和的看着他。 看了好一会儿,这才抬手将他扶起。 “你啊,总是介怀着幼时太后对你做的事情,不愿与朕亲近。可这一生,能陪在朕身边时间最久的,不是太后,也不是咱们的父皇,而是你我兄弟。” 墨云寒没说话。 墨云昭又道,“朕瞧着父皇的身体越发的孱弱了,前日唤我过去。拉着我的手叮嘱良久,让朕好生照顾你。朕应了。除去担心你,父皇唯一放不下的就是玄灵山九龙阵。九王妃,到底有无把握,你跟朕交个底。” 对于此事,墨云寒不会给江清婉托大。 “皇兄赎罪,此事,臣弟实在不知,婉儿的性子也不许臣弟插手,玄门道法,臣弟又一窍不通。” 墨云昭没问出什么,面色凉了几分。 “如今户部尚书已经选定,银钱朕给了,让九王妃早些行动,也好圆了父皇的心愿。” 墨云寒拱手应下。 “臣弟告退。” 走了两步,忽又停了下来。 “皇兄,臣弟昨夜忽然梦魇,回忆起幼时经历。恍惚中有位戴着面具的法师用鸽子血在臣弟的心口作画。他笑的狰狞,说要怪就怪臣弟命格特殊,才会沦为滋养旁人气运寿数的基石,总有一日,会气运枯竭而死。” 墨云昭的眼底闪过一丝晦暗不明的寒意。 “梦魇之事,岂可当真,有皇兄在,谁敢取你性命?” 墨云寒看着他义正言辞的承诺,心中只觉荒凉。 他拱手深深鞠了一躬。 “臣弟……谢过!” 说罢起身离开,再未回头。 墨云昭盯着他的背影看。 直到那道背影彻底消失,他才轻轻呼出一口气。 浊气呼出的瞬间,忽觉心口一阵刺痛。 他还没掏出帕子,就哇的突出了一大口鲜血。 吓得身后众人齐刷刷跪在了地上。 太监总管迅速跑了过去。 “皇上……” 墨云昭抖着手从怀里摸出一个药瓶,打开往外倒。 曾经满满的丹药,此时只剩下三颗。 他似乎感觉到有什么东西,在从他身体里缓缓流逝。 他慌忙吃了一颗,又将另外两颗小心翼翼放回瓷瓶。 眼底是狰狞的愤怒和极度的慌张。 …… 九王府内, 江清婉正在院子里溜虎。 长期被囚禁的小花,性子有些沉闷。 也不怎么爱动。 小红上蹿下跳的逗着它,倒是让它的精神变得不错。 正悠闲,前面训练场内忽然传来一声怒骂。 “你这个狗奴才,也敢来训斥我,小爷我不练了。” 江清婉带着小花和小红走了过去。 那日被选出生辰八字和属相相符的人,正在练习莲花八卦阵。 闹脾气的是被宋玉书送过来的郑成业。 白净的脸被晒的有些发红,此刻正横眉冷对的冲着李斗发脾气。 自从李斗恢复了部分意识,便如变了一个人一般。 对很多事情的领悟力,极高。 这八卦阵,他是最先练会的。 江清婉便让他带着其他人一遍遍练习。 阴太岁性暴虐,并不好对付。 需要将阵法秘诀牢记于心,方有胜算。 而李斗也越发有模有样。 好像天生是做将才的命。 正闹脾气的郑成业瞥见了江清婉,立刻气鼓鼓的冲了过去。 “江清婉,你故意折腾人是不是?” 李斗拎着他的脖领子给扯了回去,黑着脸没什么表情。 “练!” 郑成业哪肯听话。 如今见江清婉过来,他闹得更欢。 他自己都没有发现。 面对江清婉的时候,明明两个人并不亲近,可他心里却总有一种笃定。 无论他怎么胡闹,江清婉都不会伤害他。 他并未深究这种笃定。 只是一屁股坐在地上。 也不管锦袍沾了泥,指着江清婉怒喝, “你这个毒妇,欺负完筱然姐,又开始欺负我,不要以为我表哥向着你,你就无法无天,我就不练,你有种打死我。” 江清婉缓缓走上石阶,示意青穗给她搬了个凳子放在回廊阴影下。 坐下后,小花就蹲在了她手边。 沉稳如王,即便没有凌厉的血腥杀气,却依旧骇人。 而小红也一改之前慵懒散漫的模样,威风淋漓的坐在另一边,身上火红的皮毛殷红如血。 一双狐狸眼盯着还在撒泼的郑成业,缓慢的抓挠了一下地面。 伴随着咯吱咯吱的声音。 地上铺着的石板竟然留下了一道深深的抓痕,若是这一爪子挠在人的身上又会是何种滋味。 郑成业吓得咕咚咽下了口水。 江清婉抬手,轻轻揉了揉小花的脑袋。 小花舒服的晃动了一下脖子,忽地张开大嘴,用舌头舔了舔尖锐的獠牙。 郑成业吓得唰的站了起来。 “你……你不要以为我怕你。等表哥回来,我一定告诉她你欺负我,还欺骗我母亲的事。” 他虽还在叫嚣。 可脚步却很诚实,乖乖站在了固定的阵法点上。 接过了李斗扔过来的桃木剑。 江清婉悠然的接过莲儿准备的果盘, “好好练,练不好,我就让小红抓花你的脸,再让小花当你沙包一样丢来丢去。” 郑成业感觉到自己好像出现了幻觉。 竟然觉得那狐狸和那老虎,都在歪着嘴嘲笑她。 吓得他每一步都害怕做的不标准, 脊背都挺得笔直, 只有满是汗珠子的脸上,还带着几分稚嫩的不服气。 江清婉看了一会,正准备回去, 有小厮过来汇报。 “王妃,四皇子殿下请见。” 江清婉想起那张被媚药折腾的绯红俊美的脸。 微微挑了下眉角。 虽说那人比不过墨云寒的姿色,却也极为赏心悦目。 最主要的是,那人身上的龙气,很有趣。 “带去前厅凉亭,我随后就到。” 第254章 小公主 前厅凉亭,是平日小红最喜欢待的地方。 莲儿闲来无事做了些漂亮的架子,摆了香炉和炭台,偶尔江清婉会煮茶小憩。 墨少泽看了眼藤椅上叠放着的毛毯,无论材质还是色泽,都应是女子之物。 他没有贸然进去,站在凉亭外等。 修长身形,贵气却又透着几分谨慎孤冷。 五官跟墨云昭并不相似。 听见脚步声,他立刻回头。 阳光下,女子身穿紫白轻纱罗裙,长发半挽别着流苏步摇,未施粉黛,却又慵懒倾城。 一狐一虎,伴身左右。 透着神秘的蛊惑,令人心生向往,又心生敬畏。 墨少泽有些失神。 脑海中不由想起那日宫中,他被媚药控制了心神,将人揽进怀里的那一刻狂乱的心悸。 “你寻我有事?” 清冽的女声将他的心神迅速扯了回来。 他忙拱手行礼。 “见过九王妃。” 江清婉对他的印象还可以,淡淡摆了摆手。 “坐。” “莲儿,煮茶。” 莲儿忙福了福身。 青穗一身劲装,上下打量了几眼墨少泽,背手站在了江清婉的身后。 凉亭四处透风,并无遮拦。 墨少泽敛下情绪,坐在了对面。 “今日叨扰,是封了皇命。前几日,父皇召我入宫,将那夜九王叔被刺一事交由我调查。” 江清婉有些疑惑。 “那为何今日才来问询?” 墨少泽笑了笑。 与初见时不同。 少了不羁的随性,多了几分恭谨。 “我长这么大,这是父皇第一次命我做事,又是事关九王叔,我不敢怠慢,便先去查了些资料,再来拜访。” 江清婉缓缓勾了下唇角。 那夜袭击她和墨云寒的人,初始她并未确定是不是云筱然身边的降头师。 不过,之前跟纸人斗法,用捆仙索教训的时候。 却感受到捆仙索被人干扰。 所以她可以肯定,捆仙索的前一个主人,就是云筱然身边的降头师。 而青穗说, 那个叫木真的人,已经离开了王府不知所踪。 而恰好又跟太后被软禁的时间吻合。 所以江清婉猜测,袭杀他们的人,就是太后。 她懒懒问道,“你查到了什么?” 墨少泽从怀中拿出几页宣纸递了过去。 “这是我翻阅藏书阁古籍时摘抄下来的,与我所查的线索,极为吻合。” 江清婉翻着看了一遍,眉心微微皱起。 “黑鸦、蛊虫……毒宗?” 墨少泽道,“你听说过毒宗吗?” 江清婉暗道,她何止听说过。 在所有修行者中,相比于诸葛门神秘莫测的传闻,毒宗的传闻可谓是异常精彩。 有人说毒宗是苗疆女子所建,专为惩治不忠男子,手段狠辣,堪比阿鼻地狱。 也有人说,毒宗之内功法万千,前身是魔教教众,所有修炼者,都不单纯修炼武功,而是与玄门道法一起修炼,以毒打破修炼潜质,获得无上神通。 少时,江清婉性子野。 撺掇三师兄带她去踢山门,势必要探探毒宗的深浅。 没想到毒宗弟子不堪一击,她和三师兄配合,直捣黄龙,差点让人宗门覆灭。 后被师父揪回山中,思过三个月。 之后,就再没听说过毒宗的消息。 估计是威名不再,开不下去,早就散了。 可墨少泽抄录的这些东西,却跟她记忆中的毒宗,截然不同。 “你这是抄的哪本野史?根本不准。” 墨少泽闻言又从怀里摸出一个小瓶子,瓶子里装着的正是那晚出现过的黑色虫子。 “这是我在你们遇袭的马车碎片中找到的,这跟我在那本古籍中看到的图画一模一样,应不会如此巧合。” “而且,我还查到一事,这毒虫,在十九年前,曾出现在大周京城。” 他又拿出一本册子,翻开数页后递给江清婉。 “这是宫中编撰所写,记录了宫中大大小小的事情,你看看这一页。十九年前,大隋派使团入大周,随行两位幻术大师为大周皇帝献艺,以求两国和平相处,共享繁华。据记载,献艺其中一个环节,就用到了这黑色的虫子,其上没有画图,我就又查了十九年前的民间杂记。” 他像是怀里有个百宝箱一般,又摸出了一本发黄破损的书。 “果然,有百姓写了志怪录,其上就有这个黑色的虫子,与古籍中和这瓶子中的虫子一模一样,从时间上推算,这志怪录上画这虫子的时间,正是大隋出使大周的时间,这绝不是巧合。” 江清婉看着他所指出的线索。 眉心缓缓皱了皱。 “毒宗,跟大隋有关?” 墨少泽点头。 “这也是我的结论。九王叔奉命去清风寨剿匪,捣毁了他们辛苦多年的机关阵营,破获了那么多机关武器,那夜暗杀,应是他们前来报复。” 江清婉还真没想到这人能查到这么多。 她状似不经意的问道,“你的意思是,尚有大隋余孽藏匿四周,而毒宗也是大隋据点?” 墨少泽再次点头。 “大隋当年亡国,并非从外而破,而是从内而破,京城先被拿下,后才四散歼灭其他部队,如此,逃匿之人必然无法估量。” 江清婉心中一动。 “你好像对大隋,了解颇多。” 墨少泽顿了顿,眼底闪过一丝痛苦。 默了几息后才答,“我的母亲是大隋人。” 江清婉怔住。 墨少泽抬眸看着她继续说道,“我祖父为走商,常年来往边境,后遭了难,死在路上,文书被毁,母亲回不去大隋,辗转被人卖入皇宫成了宫女,后又被父皇强行临幸,有了我。大周和大隋开战不久,大隋亡国,母亲自缢宫中殉国而去,父亲本就厌恶我的出身,得知真相后更是不愿再见我,将我丢弃别院自生自灭。” 生而为人,各有难处。 江清婉心中感触,却并未安慰。 脑海中却想起那日在鬼市沉溺的幻境。 “你母亲可曾跟你提过大隋皇室?” 墨少泽同样沉浸在过往记忆,并未多心她为何有此一问。 只是点了点头。 “提过。祖父一家本就住在大隋京城,也算是富庶人家。大隋皇家子嗣凋零,听母亲说,皇上只生有一个小公主,视为大隋未来的皇女,由当时摄政的长公主亲自教养……” “小公主……跑!” 幻境中凄厉的喊声在脑海中炸开。 江清婉心神巨震,手碰翻了滚烫的茶盏。 茶水倾倒而下。 “小心!” 墨少泽眼疾手快的上前握住了她的手腕,挡下了大部分茶水。 刚刚下朝归来,特意转了两条街,去给江清婉买了新出炉烤乳鸽,欢欢喜喜进门的墨云寒就看到了这一幕。 一张俊脸,瞬间黑成了锅底。 “你们在干什么?” 第255章 国破家亡 墨少泽后背一僵。 而这时,莲儿已经上前。 “小姐,这可如何是好,都起泡了。” 青穗半跪在地上拿出金疮药,“用这个能行吗?” 墨少泽着急忙慌的躬身行礼。 “九王叔,王妃刚刚烫伤了……” 他话没说完,一道身影已经越过他。 青穗忙起身让开。 墨云寒看着江清婉手背上一小片红,眉心狠狠皱起。 “去请大夫。” 跟在他身后的夜七立刻应下。 “不用了,我没事。” 江清婉拿过莲儿的帕子,皱着小脸将手背上被烫伤的水泡掐破。 “金疮药给我。” 青穗忙递过去。 她直接倒了些在上面,莲儿已经小跑着拿过来药箱,小心用纱布给她包好。 “是奴婢的错,奴婢该等茶水凉一些再端给小姐。” “王爷,您罚我。” 她噗通跪在地上,眼眶通红。 江清婉摆摆手,“多大点事,跪什么,起来。” 说着眸光看向墨云寒,眼尾弯起弧度。 “你买了烤乳鸽?蜜汁味的,刚烤出来没多久。” 夜七看了眼杵在一旁的墨少泽,立刻拱手道,“王妃,王爷下朝后特意赶过去的,等着新出炉才买,说王妃爱吃。” 江清婉伸手轻轻扯了扯气压极低的男人。 语气带着几分撒娇。 “正觉得饿了,王爷真好。” 墨云寒是被她哄得半点脾气都没有。 忽地冷冷看向一旁的墨少泽。 “你来做什么?” 这些皇子中,唯有墨少泽因为不受宠,年龄很小就被送去别院,而没有被墨云寒折腾过。 可长大后,关于墨云寒的传闻也着实让他对着个小九叔,心中敬畏无法亲近。 “他来问那晚咱们遇袭的事情,皇上让他负责。” 江清婉顺口解释,随即伸手从墨云寒手里将装着烤乳鸽的牛皮纸袋拿过去,因为其中一只手包扎的不方便,正由莲儿拆开。 烤乳鸽的香味飘散,几乎眨眼的功夫,江清婉的身后就冒出两颗大脑袋。 全伸着舌头,大眼瞪得溜圆。 正是小红和小花。 墨云寒的目光不咸不淡的扫了过去,威慑十足。 一狐和一虎齐齐将头缩了回去,可眼珠子却还盯着烤乳鸽看。 江清婉各自丢了一只过去。 嘟着唇抱怨。 “你还好意思怪它们,明知道家里有这么多张嘴等着,你还买这么少?” 墨云寒无奈。 “我脑子里想着你,哪还有空地给它俩?” 如此撩人的情话,听得莲儿和青穗齐齐低下头。 江清婉却脸不红心不跳,转头跟正唧唧嚼肉的小红和小花轻声告状,“以后你们都别听他的话,连肉都不给你们买,这么抠。” 墨云寒气的伸手捏她的脸。 “我还在这里你就敢编排我的坏话?” 墨少泽眼中暗淡,敛下眉眼拱手告辞。 “九王叔,王妃,侄儿已经问完,就不打扰了。” 墨云寒看都没看他一眼,只沉沉的嗯了一声。 倒是夜七,做了个请的动作,一路将他送到了门外,故意站在石阶上道,“我家王爷性子冷,也唯有王妃的事情,极为上心,容不得半点闪失,四皇子殿下见谅。” 墨少泽微微颔首并未说什么。 随着府门关闭。 他的表情却渐渐冷凝起来。 他缓缓摸向腰间,摸出一个掌心大小的木雕。 五官栩栩如生,就连衣摆的弧度都极为精致。 一眼就能看出,那正是九王妃江清婉。 他的手指轻轻抚上木雕的小脸。 小江子瞧见,吓得脸色惨白,赶紧拉着他的胳膊往前行了几步。 压低了声音劝道,“我的殿下啊,此事万万不可被旁人知晓,九王爷的脾气,那真的会闹翻天的。” 墨少泽将小木雕又塞回腰间。 抬眸看向楼宇层叠的长街。 这里是整个京城,除去皇宫,最能彰显身份的地方。 而他身为皇子,却还是第一次踏入。 很讽刺。 也如重锤一般,让他更清醒。 “小江子,我想成为真正的皇子。” 小江子怔了怔。 墨少泽又道,“皇室争斗,从来都是血流成河,我什么都没有,败了也不过是一条命而已。” “可即便我苟延残喘,依旧会被人利用。上一次在水云宫中,如果不是她救我,我早就死了。如今,父皇给我机会,我要抓住,堂堂正正站在朝堂之中。” 小江子心中剧烈翻滚。 “殿下,您……您要夺权?” 墨少泽的眼底从未有过的坚定。 “父皇之所以能想起我,无非是因为老二最近做的事情,触了父皇的底线,也让他警觉,朝堂之中,绝不可一人独大。抬我上来,是在警告老二,分庭抗礼的棋子,不一定非他不可。若三颗棋子,能用的,只剩两颗,父皇便没得选。” 小江子听得一知半解。 “殿下,您要做什么?” 墨少泽轻轻笑了笑。 “去帮帮三殿下。” …… 凉亭内,墨云寒发现江清婉的胃口并不好。 似有心事一般。 “老四跟你说什么了?” 江清婉将桌案上的东西推给他。 “四殿下查了不少资料,那些黑虫子应该跟大隋有关,怀疑我们那晚遇袭,是大隋余孽在报复。” 墨云寒一一看过。 “出现在玄灵山中的那批人,还有在护国寺袭击太后的那批人,并不全是大隋人,还有很多散落大周四处的匪患,身份无从查找,他们所图,并非复国,而是为了皇陵宝藏。” “皇陵宝藏?” 江清婉去过大周皇陵。 虽的确有些宝贝,可有护灵卫重兵把守,反倒不如去路上抢劫来得更快更安全。 除非,这宝藏,珍贵的让他们甘愿冒险。 “你们皇家到底藏了什么东西?” 墨云寒摇摇头。 “不是大周皇陵,而是大隋皇陵。” “大隋?” 江清婉不解,心里却陌生升起一股怒火。 “大隋不是被大周灭国了吗?难道还能留着宝贝不拿?” 墨云寒并未察觉她情绪的不对。 而是沉浸在思绪之中。 “当年带兵的是苏巍川,大隋皇陵到底藏了什么,又跟大周皇陵有何关系,怕只有他最为清楚。” 他又轻叹了一声。 “一个王国的皇陵,即便没有被大周洗劫一空,也注定会被盗墓者潜入。只是国破家亡,大隋人,竟打起了自家皇陵的注意,难道是想挖宝复国不成?” 一句国破家亡,让江清婉的心尖猛地一疼。 脑海中再次浮现幻境中尸山血海的宫城。 她猛地站了起来。 抱起正准备偷吃的小红,转身回了房间。 墨云寒不知她怎么了,却看出她的不悦,紧跟着想进去,却被砰的一声摔门声,直接挡在了外面。 第256章 表哥相信你 房间内, 江清婉将小红放在桌子上。 盯着它脖子上的传音石看。 她有很多疑问想问问二师兄。 眼前好像有一层纱,只要她抬手去戳,就能戳破。 她想知道一个答案。 可那颗传音石,是她跟师门如今唯一能有的联系。 一旦用了,就碎了。 她甚至隐隐有种预感。 二师兄留下传音石,就是有朝一日,会联系她。 犹豫良久,她深深呼出一口气,最终选择再等一等。 等她找到更确凿的证据,或许该回诸葛门一趟。 房门被轻轻敲响。 “江清婉……” 男人的声音透着几分担忧。 “我没事,只是有点乏了。” 墨云寒知道她没说真话,却也没有追问。 “若你不愿与我说,那就好好休息,我去书房处理军政,有事的话让青穗来找我。” “好!” 房间里传来回应。 墨云寒稍稍放下心。 正准备离开,府兵拿着一封信走了进来。 其上有淮楼的梅花印记。 一般只有紧急的事情需要立刻处置才会送明信过来。 夜七立刻接过转递给墨云寒。 墨云寒展开。 看了上面的内容脸色微变。 立刻冲着房内喊道,“江清婉,太岁杀人了。” 房门很快打开。 “你说什么?” 江清婉面露诧异,“太岁不可能杀人。” 阳太岁只是一块活的肉而已。 哪有本事杀人。 墨云寒将手里的信递了过去。 “太岁生吞活人,肉色变得鲜红,村里有人亲眼所见,村长已经报了当地县衙,众乡绅商议,觉得那不是太岁,而是天降妖邪,准备用火刑彻底销毁。” “不行。”江清婉的脸色变得异常凝重,“阳太岁不能杀,一旦杀了,他们整个村子都要陪葬。” “青穗,去告诉李斗,所有练习莲花八卦阵的人,即刻准备,一炷香后,门外集合,一个都不能少。” 青穗应下,立刻转身离开。 江清婉又看向莲儿。 “你也一起去,收拾些要用的物品,多备些肉干,小花和小红也要去。” “是!” 莲儿也赶紧离开。 墨云寒见她神色如此紧张,忙伸手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以示安抚。 “放心,不会有事。” “夜七,你骑快马,拿本王令牌,告诉当地县衙,本王未到,绝不可点火。” “好,属下立刻启程。” 夜七提剑拱了拱手,率先出了府。 一炷香后,所有人集合在府门外。 墨云寒扶着江清婉上了马车。 莲儿带着小红和小花坐在了另一辆马车。 青穗骑马随侍一侧。 一行人浩浩荡荡离开。 风雅筑内。 听到丫鬟的汇报,云筱然愤恨地锤了锤身下的被褥。 “又带她出门,该死的贱人,惯会用那些邪门歪道的手段迷惑王爷。木真呢?还没回来吗?” 李嬷嬷摇头。 “还没有。” 她摆摆手让丫鬟下去,这才小声劝道,“县主,太后如今被封禁在坤宁宫中,您也该安静些日子,还有您的手……” 此刻云筱然的手,已经出现了不同程度的青紫色。 是碎骨在里面扎破了皮肉而出现的瘀血。 云筱然一直期望着它能自己好。 可这几天的痛苦,却让她不得不相信李嬷嬷的话。 她不想死,也绝不能死。 “去找大夫给我开刀取骨。” 李嬷嬷松了口气。 “奴婢这就去。” 云筱然忽又叫住她,“郑成业这次也跟着去了?” 李嬷嬷道,“是!还是宋玉书亲自求了江清婉带去的,说是跟着历练历练。” 云筱然冷笑一声。 “等他们回来,我送他们一份大礼,上一次留下的媚药,去找人做成上好的檀香,成业读书辛苦,焚些檀香也好提提神。” 李嬷嬷眸光闪了闪,躬身应下。 …… 江清婉等人出了京城,就加快了步伐。 没跑多远,郑成业就不干了。 嗷一嗓子,坐在了地上。 “我跑不动了。” 众人不得不停下脚步,青穗扯着马缰俯身凑到车前跟江清婉说了一声。 江清婉伸出脚丫子踹在了墨云寒的小腿上,意思很简单。 “你家的人,你自己去管。” 墨云寒瞧着她懒懒的小模样,整颗身心都极为愉悦。 他喜欢江清婉对他没大没小。 更喜欢江清婉对着他发脾气,而不是将他隔绝在房门之外。 队伍中,李斗正虎着脸看着郑成业。 “小姐紧急让我们出发,肯定是事情很棘手,你不要在这个时候闹脾气。” 郑成业此刻累的双腿如绑着巨石。 指着前面的马车喊, “我可是王府的表少爷,凭什么我走着,一个丫鬟还有两个畜生能做马车?我知道你是江清婉的奴才,一朝得势连本少爷也敢欺负,信不信我……” “你要干什么?”墨云寒冷冷打断他。 大步上前,周身压迫感十足。 郑成业却如看到了救星一般一骨碌爬了起来,指着李斗就开始告状。 “表哥,这个家伙借势欺负我,当我是士兵一样训练,你看看我的手。” 他伸出双手给墨云寒看。 白嫩嫩的手掌,此刻都磨出了茧子。 粗糙了许多。 自幼,他都是被宋玉书宠着长大的,不问世事,一心读书。 平日里,衣食住行都有人照料,何时受过这种苦。 墨云寒扫了一眼。 “之前磨出过血泡?” 郑成业委屈巴巴的点了点头。 “磨破过两次。” 说着又如找到了依靠的孩子般气鼓鼓地瞪着李斗。 “你完蛋了,敢欺负我,我表哥不会放过你。” 李斗刚要解释。 墨云寒却又道。 “没有留疤,而是这么快成了茧子,应该是他帮你处理过,上过药。” 郑成业哼了一声。 “要不是他不准停歇的连续练习,我也不用受这么多苦,就算他给我处理上药,我也不原谅他。” 墨云寒附和。 “不需要你原谅。” 郑成业大喜,立刻提要求,“表哥,我好累,我要坐马车。” 墨云寒单手背后。 “像你这么大的时候,我已经可以单枪匹马杀入敌营。你是郑家男儿,军武世家,即便不曾习武,可骨子里的傲气不可灭。区区莲花阵,旁人练得,你又如何练不得?难道你要承认比旁人笨?” 郑成业噎住,胸中莫名燃起熊熊斗志。 墨云寒抬手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 满眼长辈的欣慰敦实, “表哥相信你!” 说完,转身走了。 同时吩咐,“继续赶路!” 郑成业眨巴眨巴眼睛,总觉得哪里不对。 第257章 民愤激荡 大坡村祠堂。 几乎所有村民都挤在了院子里,被官兵挡在外围。 村长和几个有头有脸的乡绅正围坐在正堂中。 县令坐在主位,白胖的脸上已经冒了汗珠子。 “郝村长,这太岁,真的杀了人?可这尸身何在啊?” 郝村长正值壮年,此刻脸上也有些憔悴。 “县令大人,这太岁太过邪乎,吃人不吐骨头。值夜的那几个小子亲眼所见,它将我们村刘达给生吞了,吃完之后,整个人就变成了血红色,此物不除,我们村子怕要遭大劫。” 他话音刚落,便听两声高呼。 “金蝉法师到!” “抬太岁!” 院子里所有人都骚动起来。 刘达的父母更是激愤难平。 “杀了这邪祟,为我而报仇雪恨!” 一个穿着金色八卦袍,带着四方八卦帽的中年男人走了出来,鬓发泛白,手持拂尘,仙风道骨。 正是那日,从鬼市劫走白硕的白树,化名金蝉。 郝村长激动起来。 “县令大人,这位金蝉法师道法高深,更是慈悲为怀,福泽天下。正好在此间修行,察觉到太岁成了邪祟,我大坡村驱邪避祸,而且,之前几个受了这鬼太岁影响的村民,也在渐渐好转,真是普度众生的神仙啊。” 县令也不由多看了几眼。 白树身后,四个村民抬着一个用大大的黄布盖着的物品走了出来。 黄布之上,用血红朱砂写着复杂的符箓,更显诡异神秘。 白树指挥四个村民将太岁抬到了提前搭好的火架子上。 周围弥漫着桐油的味道。 只需一点火,就可将一切焚烧。 白树眼底闪过一丝算计。 阳太岁一死,阴太岁必会出现。 到时荼毒生灵,他再降服,既得了美誉,又得了宝贝。 简直一箭双雕。 用阴太岁炼出的丹药,定能让他的神功大进。 从白硕体内取走法器,指日可待。 “金蝉法师,可要等时辰?” 郝村长恭敬询问。 白树回神,敛下情绪冲着堂内众人微微颔首。 “此物已成祸害,必尽快销毁,否则,还会吃人。虽当下不是最好的时辰,贫道多费些心力,必将起镇压焚烧。” 众村民早就对其信服不已。 闻言齐齐真臂高呼。 白树抬手。 “点火!” 李达的父亲高喊,“我来,我要亲自为我儿报仇。” 说着手持火把走出人群。 村民都在呐喊助威,眼看着火把就要投入火架子之中。 夜七骑马赶到,飞身落在火架子前,高举手中王府令牌。 “九王爷有令,火祭仪式,延后。” 村民面面相觑。 夜七转头看向堂内。 瞥见穿着官袍的县令,再次举起令牌。 “九王爷已在赶来的路上,王爷有令,他不到,不得点火,请县令大人,维持秩序,不得有误。” 县令虽官职小,可毕竟也在京郊附近为官,对京中权贵见过不少。 眼见令牌非假,赶紧颤巍巍地跪下。 “下官领命。” “快,将所有火把熄灭,村民退后,不得上前。” 李达的父亲气的跺脚。 “为什么还要等?这东西害死我儿,法师都说不烧死它,还会死人。” 他说着急切的看向白树。 “金蝉法师,我只信您,您快跟他们说说?这东西,留不得啊!” 白树皱眉看向夜七。 “你口中的九王爷,还要多久到大坡村?” 夜七是一路疾驰而来的,并不确定墨云寒他们的脚程如何,何时出城。 而且还要带着其他人一起。 稍作思考后说道,“两个时辰之后,一定会到。” “不行!” 白树直接拒绝。 他抬手指着天上的太阳。 “此物吸收天地日月之精华,我虽用符咒盖着,可日头一旦过了正午,它的威力就会大增,到时候,极难压制,若再祸害百姓,难道九王爷能让死去的人再活过来吗?” 他的话让村民再次激愤起来。 纷纷质问指责。 李达的父亲尤为激动。 “不等了,现在就点火。” 其他人也高声附和, “点火,点火!” 夜七不喜欢跟人讲道理,抽出长剑冷冷站在火架子前,“我看谁敢?” 县令急的脑门子上的汗更多。 “郝村长,你倒是说句话啊?” 郝村长面露难色。 “县令大人,不是我不管,你知道的,郝村人心齐,如今这邪祟吃了人,民愤民怨已起,如何拦?” 县令来回踱着步子。 大坡村是附近最富庶的村子,县令里的补给,多半都是大坡村的人提供的。 算是县衙的半个衣食父母。 有些面子,县令也是要给的。 可另一边却是九王爷,他也吃罪不起啊。 思来想去,索性就装和事佬,煞有介事的冲过来喊道,“别起冲突,九王爷亲临现场,定然也是体恤民心,担心诸位安危,有九王殿下坐镇现场,岂不是更好?” 人群中有人大喊,“谁知道他是不是想要这太岁肉?” 白树故作忧虑地叹了口气。 “太岁肉为天地之活肉,若使用得当,的确可延年益寿,可这一块,却不行。它生吞活人,已生邪祟之心,若被强行带走,控制不住,将来,它会回到它降临之地,屠杀掉所有人。” 这一下,村民更急了。 官兵几乎拦不住。 嗷嗷全嚷嚷着让现在就杀了太岁。 夜七长剑一转,直指白树。 “危言耸听,你既有这本事,再多压一个时辰又有何妨?” 白树看了眼日头。 “不能再等了,速速让开。” 夜七可不听这些,眼见说不通,那自然不必再废话。 当即出手如电,朝着白树攻去。 白树根本没将夜七放在眼里。 就算他武功再高,轻功再厉害,也逃不过术法的围困。 他堪堪避开夜七长剑的同时,手指已经凝结出一道黑色的符箓狠狠打向夜七。 一旦中招,必然会行动受阻。 到时候还不是任由他拿捏。 可是那符箓在打向夜七的时候,忽然间被一道金光挡开。 “法器?” 白树心中一惊,晃神间,夜七的长剑已经劈来。 他没想伤人,紧急关头掉转长剑,只是用剑身抽在了白树的身上。 白树一时摸不准夜七身上的法器为何物。 顺势倒在了地上。 捂着肩膀痛呼出声,还假意吐了口血出来。 村民见状愣了一下,顿时愤怒飙升。 指着夜七大喊,那架势,恨不得将他扒皮抽筋一般。 第258章 平息怒火 夜七皱眉。 他收着力了,不可能将人打成重伤,顶多是在肩膀上抽出点血痕,如何会吐血? 白树缓缓从地上站起来,抹了一把嘴角似失望透顶般摇了摇头。 “贫道一心降妖除魔,没想到却被如此对待。既有权贵强行插手,那此事,贫道不管便是!” 说着就要走。 这一下连村长都急了,快步上前将他拉住。 “金蝉法师,您可不能走啊!您若走了,我们大坡村可怎么办啊?” 白树气呼呼的指着夜七道,“他不是说九王殿下要来吗?既是担心村民安危前来坐镇,必然是带着能人异士的,贫道就不在此讨嫌了。” 二人纠缠间,白树藏在袖子里的手忽然动了动。 盖在太岁上面的写满符箓的黄布无风而起,露出了缸口大的一块圆圆的红肉,正以肉眼可见的坡度上下浮动,甚是骇人。 所有人都吓了一跳。 有村民惊惧大喊。 “太岁又要行动了。” 白树趁机道,“正午时辰马上就到,太岁的威力必然剧增,诸位不要再次逗留,免得它狂性大发,再吃人。” 见此情况,郝村长黑着脸看向夜七。 “我不管你是谁的人,这是我们大坡村自己的事情,你要是再敢拦,就杀了我们所有人。” 村民已经冲破官兵的拦截,全围了上来。 “对,有种就杀了我们所有人。” “绝不能让金蝉法师离开。” 夜七皱眉,熙攘间,忽然有人惨叫一声,高喊救命。 众人纷纷看去。 就见离的最近的李达的父亲忽然被太岁咬住了脑袋。 手中火把已经掉在地上熄灭了。 整个人被拖拽在火架子上,全身抽搐,眼见就要没命。 “太岁吃人了!” 村民大惊失色。 白树故作着急的跺脚。 “完了完了,它每吃一人,功力都会增加,如今又临近正午,如何拦得住?” 李达的娘急的大喊救命。 可谁也不敢靠近。 夜七怒道,“都愣着干什么,救人啊。” 说着手持长剑就要砍向那太岁。 却被白树的拂尘急急捆在腰间,将人拦下。 “万万不可,刀剑相向,只会激发它更多血性,会吃更多人的,只有点火方可威胁一二。” 郝村长一听这话,立刻喊道。 “点火,快点火。” 李达的母亲哭着想拦, “老头子,老头子还在里面啊。” 却被两个村民拉住。 “李达她娘,你节哀顺变,再不点火,咱们村里其他人还得死。” 好几束火把砸向火架子。 火架子上的桐油瞬间被点燃。 紧急关头,一道黑影急速闪过。 凌厉的掌风伴随着至寒的气息,将火全部熄灭。 夜七大喜。 “王爷!” 县令看到墨云寒后,吓得噗通跪在了地上。 “参见王爷!” 其他官兵也赶紧行礼。 反倒是大坡村的村民,激愤难平。 一个个梗着脖子,大有要拼个你死我活的地步。 墨云寒却谁都没理,手中捏着两道符纸,迅速点在了太岁的身上。 太岁身上的血红色迅速退散,恢复了正常的肉色。 而李达的父亲也被他拽了出来。 虽满脸粘液,却并没有死。 李达的母亲抱着他冲墨云寒磕头。 “多谢王爷,多谢王爷!” 墨云寒冷冷的扫向院子里的众人。 “人还没死就要点火,你们是想杀人吗?” 村民也没想到墨云寒竟然救出了李达,顿时没有先前那般激愤。 郝村长赶紧带头行礼。 其他村民零零散散也跪了下来。 白树眸光阴戾的打量着墨云寒。 木真说,此人身上有异象。 果然不假。 竟能轻松安抚住太岁。 他立刻上前试探,“九王殿下,您对太岁也有了解?” 墨云寒淡淡的瞥了他一眼。 什么话都没说,大步走到了门口。 众人都不知他要做什么齐齐看了过去。 片刻后,有马车骨碌碌而来,缓缓停在了门口。 所有人翘首以盼,那布帘之后却猛地窜出一只威风凛凛的老虎,后又窜出一只火红的狐狸。 村民皆是齐齐倒吸一口凉气。 白树的眼睛却骤然亮了起来。 他一眼就看出,它们绝非凡品。 心里不由盘算起,怎么能将这两个畜生给掳走。 人群中忽又传来惊叹。 “好漂亮啊!” 这时,江清婉扶着墨云寒的手从第二辆马车中缓缓走了下来。 睡眼惺忪,透着几分妩媚的慵懒。 杨柳扶风般的腰肢,走起路来,尽显娇弱。 可那凶猛的老虎和灵动的狐狸,却偏偏听话地在她前面带路。 县令回过神来,赶紧再次行礼。 “见过九王妃。” 大坡村的人很多都是来往京城做生意的,自然听过京中关于九王妃的传闻。 顿时小声议论起来。 “这就是九王妃啊,长得跟天仙似的。” “怪不得会让九王爷亲自请旨赐婚,这谁看了不迷糊啊。” “那只老虎和狐狸,那么听话,你们说,这九王妃不会真的懂妖术?” …… 江清婉来到火架子前。 忽地在众人惊呼声中,抬手轻轻摸了摸太岁。 李达的父亲已经缓过气来,见此,急声提醒。 “别碰,会吃人的。” 江清婉冲他淡淡笑了笑。 “多谢。” 这一笑,宛若清水芙蓉花开,令人心旷神怡。 没有高人一等的冷傲,亲和力十足。 引得不少百姓,都跟着弯起唇角。 显然好感度倍增。 江清婉收回手转头看向白树。 上下打量了几眼,忽地微微颔首道,“法师想用火攻杀了这太岁,怕是不行。” 郝村长一脸诧异。 “九王妃也懂得法术?” 江清婉勾了勾唇角。 似自嘲般道, “你们没听过我的是妖妇的传闻吗?” 郝村长的脸色不由变了变,哪敢接这个话茬,赶紧躬了躬身。 “不知九王妃有何提议?” 刚刚墨云寒将李达的父亲救出这事,所有人都看在眼里。 对他们的出现,心中并不再排斥。 江清婉轻轻挽上墨云寒的手臂。 “王爷得知太岁出现在大坡村,闹出不少事情,一直忧心忡忡,与我翻遍古籍寻得莲花八卦阵,可让太岁神魂俱灭,消散在天地之间。” 县令闻言立刻拍马屁。 “九王殿下,一心为民,真让下官感动涕零啊。下官代大坡村百姓,多谢王爷洪恩。” 村民一听有办法,也跟着跪地谢恩。 墨云寒的大手轻轻捏了捏江清婉腰侧的软肉,黑沉的眸子牢牢锁着她,有几分无奈,亦有几分宠溺的欢喜。 第259章 被下了降头 江清婉却看向白树。 “法师什么意见?若想试试我的能力,我愿与法师斗法。” 修炼者若因某事起了争执,可用这种方式决定听谁的。 白树却一改之前的态度,轻摆佛尘,冲着江清婉行了个道礼。 “贫道不求名利,亦是为这大坡村的百姓斩杀妖邪,莲花八卦阵,贫道略有耳闻,愿留下祝你一臂之力。” 郝村长一听大喜。 连连拱手道谢。 县令也松了口气。 “金蝉法师仁心慈悲,此事了解,本官定张贴通告,表彰法师大义。” 白树谦虚的摆摆手。 江清婉又看了他几眼。 “既然法师也同意,那便如此。莲花八卦阵需要入夜才能发挥最大威力,王爷已用符箓控制住太岁不会再暴动,等到天黑,再行消灭。” “李斗,布阵。” 李东应下,将带来的桃木装等等物品从马车上卸下,和众人一起布置八卦阵。 江清婉走到小红和小花面前,指了指火架子上的太岁。 “你们守在这里,谁也不许靠近那东西!” 一狐一虎皆是点了点脑袋。 看到众人无不称奇。 江清婉又让夜七和青穗护卫,交代完之后,抬眸看向墨云寒。 “你陪我去村里四处看看。” 墨云寒点了点头。 县令殷勤的走上前。 “王爷,王妃,下官对大坡村颇为了解,愿做向导。” “不必!” 墨云寒冷声拒绝,拉着江清婉的小手走了。 等出了祠堂,墨云寒才问,“那道士有问题?” 江清婉点点头。 “只是怀疑。” “太岁分阴阳,阳太岁只是一块活肉,你也可以将其看作是阴太岁的肉身。阴太岁至邪,阳太岁本身却是没有任何攻击性的,绝不会出现暴动吃人的情况。刚刚我摸它的时候发现,它之所以全身血红,躁动不安,是因为里面被人注入了毒物。若不是村子里有人动手脚,便只有那个叫金蝉的法师了。” 墨云寒皱了皱眉。 “那阴太岁……是什么东西?” 江清婉观察着村里的风水布局,随口回了句。 “我也没见过。” “没见过?” 墨云寒的嘴角忍不住抽了抽。 “没见过你还敢来抓?” 江清婉白他一眼。 “我不来抓,怎么修复九龙阵,我这么辛苦,你必须加钱。” 墨云寒被她逗笑。 伸手轻轻捏了捏她的小脸。 “我将私印给你,你要多少自己取。为夫的一切,都是娘子的。” 江清婉听得耳尖发红,抬脚踹在他小腿上。 “油嘴滑舌,小心我给你搬空。” 墨云寒悠然的背着手。 “搬空便搬空,大不了将来我靠娘子养着。” 江清婉抿了抿唇瓣,嗔怪地骂道,“堂堂九王,真是不要脸皮!” 墨云寒大笑。 这时街边一个院子里,忽然爆发出一阵凄厉的惨叫声。 二人面色一凛,立刻冲了过去。 院子里已经乱作一团。 一个七八岁的小女孩被绑在椅子上,面目狰狞,浑身抽搐,一个年轻的妇人跪在她面前正压着她的腿,急声催促着旁边的老妇人。 “娘,你快点烧。” 那老妇人正在烧几张符纸,并用一个升满水的碗接着掉落的符纸灰。 嘴里絮絮叨叨的嘟囔着。 “快了,快了,你摁住,喝了这一剂符水,小麦一定能好,金蝉法师不会骗人的。” 叫小麦的女孩正承受着剧烈的痛苦,脸上的青筋都爆了出来。 嘴里更是时不时发出不似人声的惨叫。 江清婉看了眼没烧完的半截符纸,立刻上前制止。 “老人家,这东西没用。” 老妇人此刻根本没工夫搭理别人,快速将符纸灰融进碗里,捏着小麦的下巴就灌了进去。 随着符纸入肚。 小麦真的很快就平复下来。 年轻的妇人也是累得一身汗,大松了口气,这才转头看向江清婉。 满脸狐疑的打量着, “你们不是大坡村的人?” 老妇人也转身打量着,好心劝道, “外乡人,最近大坡村不安宁,你们要是来这里进货的,先去县里住几日再来。” 大坡村人家家户户都会手工。 灯笼陶器,木雕泥塑等等应有尽有。 常年都有不少走商前来进货。 显然,老妇人把江清婉二人当成了走商。 江清婉没解释,只是看着紧闭双眼的小麦。 “她是什么时候出现这种情况的?” 老妇人不愿解释,摆摆手撵人。 这时家里的汉子回来了。 看到墨云寒和江清婉后赶紧跑过来行礼。 “王爷王妃,您怎么来小的家里了?” 两个妇人也是一惊,赶紧跟着见礼。 江清婉又问了一遍。 “这孩子是什么时候开始发狂的?” 闻言,那汉子顿时满脸气愤。 “就是太岁出现以后,那个害人的东西,要不是金蝉法师的符水有效,我们村好多人都被那东西害死了。” 他话音刚落,椅子上的小麦忽然再次发狂。 两个妇人都没有回过神来。 小麦竟然挣脱了绳子,手臂勒出了血,却跟不知道疼一般,嘶吼着,张牙舞爪的朝着最近的年轻妇人扑去,张口就咬。 “墨云寒!” 江清婉大喊。 墨云寒几乎同时动作,一个手刀劈在了小麦的后颈。 小麦再次昏迷过去,被他扶到椅子上。 汉子三人吓得不轻。 “这是怎么回事?最后一剂符水没喝吗?” “用了啊,刚刚用过,这怎么没好啊?” 江清婉上前查看。 片刻后收回手。 这女孩被人下了降头。 她看向那汉子。 “你说你们村还有几人也出现了同样的症状?” 那汉子点点头。 “对,一共六个。我家小麦是年龄最小的一个,是不是因为是女娃儿又年龄小,所以不容易好啊?” 江清婉没多解释。 从腰间荷包里摸出一张空白符纸。 正要咬手指,墨云寒已经将自己的手递了过来,以内力轻轻划开指肚,示意她用。 江清婉瞥他一眼,也没客气。 握着他的手指迅速画符。 随后凝出一丝灵力将符轻轻点在了小麦的眉心。 那符很快消失,化作一缕金色的细丝扎进了小麦的眉心。 随着江清婉的手指抽离。 小麦浑身再次抽搐起来。 年轻的妇人心急的想上前,却被江清婉拦下。 “等着。” 汉子在祠堂见识过江清婉二人的本事,忙将自家娘子拉住。 “王妃有本事,一定能治好女儿。” 他话音刚落,小麦抽搐的更加厉害。 忽地拱起身体哇的吐出一口黑色的血水。 血水之中,一条白胖的虫子正在疯狂蠕动。 却又似失去了养分般,很快枯竭死去。 随着虫子被吐出,小麦也幽幽醒来。 睁开眼睛,哑声喊道,“爹,娘。” 第260章 黑狗血 汉子三人大喜。 年轻妇人扑过去将她搂在怀里,哭的泣不成声。 汉子也是红了眼眶。 噗通跪在地上给江清婉磕头。 “王妃,您真是观音菩萨在世!” 江清婉可承不起这么大的帽子,忙抬手虚扶了一下。 “将孩子抱去房间休息。” 两个妇人也是赶紧道了谢,带着孩子回了房间。 江清婉捡了根树枝扒拉着那只虫子,若有所思。 墨云寒问道,“这是什么东西?” “蛊虫。” 江清婉指了指正堂的方向。 “那女孩被人下了降头。将降头和蛊虫联合起来,还给太岁用了毒,幕后之人,定然是一个道行不错的降头师。” “降头师?” 墨云寒皱眉,“我记得你说过,王府中的那个人也是降头师,二者可有联系?” 江清婉此刻也不好下定论。 “今晚就知道了。走,再去别处看看。” 她站起身刚要离开,汉子就从房间里跑了出来,手里还那这个钱袋子。 “王妃留步!” 他躬身一礼。 “小人知道王妃府中定然不缺银两,可您救了我女儿一命,我总要有所表示,否则我这心中实在难安。” 他恭敬的将钱袋子递过去。 江清婉想了想,打开钱袋子,从里面取了两枚铜钱。 “酬金我收了,劳烦小哥带个路,我们想去发现太岁的地方看一看。” 那汉子看着她手指间拿着的两枚铜钱,心中对二人的好感更加强烈,立刻点头答应。 “我回屋头说一声。” 很快,汉子就带着江清婉和墨云寒到了太岁出现的田里。 一边引着二人往里走一边解释, “那东西就出现在前面,当时是大晚上,天边好像炸开一般,跟打雷闪电似的,等消停了,那太岁就出现了,初始浑身泛着白光,像一颗大仙丹,我们全村人都当做了祥瑞供养,也不知怎么就成了吃人的邪祟。” “咦,村长怎么也在。” “村长!” 汉子快走了几步过去。 江清婉的鼻尖微微耸了耸。 “黑狗血的味道。” 村长见到二人忙停下手里的活,笑着迎了上来。 “王爷王妃,您怎么还到这地里来了,小心脏了鞋子。” 江清婉看向他身后。 两个村民正在挖坑。 坑的旁边放着一整盆黑狗血。 “村长,那个坑就是太岁出现的地方?” 村长点头。 “对,就是这里。” “不瞒二位,这坑是金蝉法师让我们挖的。你们都是为我大坡村除恶,我们所有人都感激不尽。金蝉法师说,在村里挖几个坑,用黑狗血,公牛血,公鸡血等挨个倒进坑里埋上,到了今晚,要是你们那个八卦阵出了问题,这东西可以起一个什么大阵,保护村里人不受伤。” 他说着又赶紧解释。 “王爷王妃,我们不是不信任你们,就是想着,反正挖几个坑也不费劲,多一重保障也好。金蝉法师还说,这黑狗血能断了太岁的根,让它以后再也不敢来我们村了。” 江清婉心道,这金蝉法师果然有问题。 黑狗血,公鸡血,全都是至阳之物。 不用猜她也知道,对方一定在村子里的风水四穴处挖的坑。 一旦形成阵法,必将转换阴阳气场。 看来,那法师也知道阴太岁的存在。 怕是目的就是这阴太岁。 她没有再多问。 轻笑着点点头。 “村长说的没错,多一重保障也好。我看看这坑的深浅?” 她故意扶着墨云寒上前查看。 经过黑狗血的盆时,捏着墨云寒刚刚割破的手指挤了好几滴血进去。 …… 京城,春香楼。 午后刚过没多久,就已经客人云集。 太学院大比武结束,放了两天假。 早就憋坏了的郭浩带着跟班高玉川约了霍震吃酒。 霍震刚刚恢复没多久,倒是养得珠圆玉润的,因为女鬼的事情,他都不敢晚上出门了。 几人嬉笑着进了厅内。 老鸨立刻谄媚上前。 “哎呦我的小侯爷啊,您可是多少日子没来了?” 郭浩斜眼看着霍震。 “上一次我救你可是花了不少银子,今儿你不请客?” 霍震心里也着实感激。 当即大手一挥。 “行,今儿各位兄弟随意,别跟我客气。” 郭浩大笑,冲着老鸨招招手。 “把玉娆玉娇两个美人给我送到包厢里。” 玉娇和玉娆是一对双生子,长得千娇百媚,琴艺双绝。 是春香楼的头牌。 郭浩每次来必点二人伺候。 老鸨闻言脸色却是微变,忙笑着摇着团扇解释。 “哎呦我的小侯爷啊,您来的不巧,这玉娇和玉娆已经有客了。” 郭浩是个性子张扬的。 闻言不爽。 “我们霍公子加钱,让他们换人。” 老鸨眼珠子一转。 “加钱当然行啊,可那位小少爷可给了一千两。” 霍震一听,也不由好奇。 “谁家的小少爷啊,这么大手笔?” 同龄的人里面,除了皇子,郭浩还没怕过谁。 当即带着霍震等人就冲进了雅间。 看到左拥右抱的人后,郭浩都愣了一下。 “秦润?” 此刻的秦润像个悠闲的浪荡公子哥。 房间里除了玉娇和玉娆外,还有三个舞姬正在跳舞。 秦润正端着一杯凉茶,摇头晃脑的享受着。 房间被突然闯入,他当即就开始发脾气。 “滚出去,别打扰本少爷的雅兴。” 老鸨刚想解释,就被郭浩一把拽开。 “秦润,你爹被下了狱,你也被赶出了太学院,还有雅兴在这里享乐?你是不是得了失心疯了?” 高玉川帮腔。 “老鸨,他就是个穷鬼,小心你这一千两银子,不能兑现。” 老鸨一听,赶紧摸出银票查看。 秦润睁开眼,看着平日里高不可攀的几人,此刻心中却悠然而起一种高高在上的不屑。 “好好看看,那是天宝钱庄的印章,谁敢造假?” 天宝钱庄是官家钱庄,的确没有人敢造假。 霍震也是一脸疑惑。 “你哪来的银子?” 秦润得意的仰头将凉茶喝干。 “你们想要美人啊,那要看看你们有没有这么大的财力,要是没银子,就赶紧滚蛋。” 郭浩环抱双臂凉凉开口。 “你还真是个奇葩。大比武当着皇上的面抄袭,丢尽了苏家的脸面。如今就连夏世辉那厮都在四处送银子求人,想救他爹。你倒在这里花钱如流水,将你亲爹的命弃之不顾,可真是大孝啊。” 第261章 拉裤子里了 众人大笑。 秦润现在身上有钱,还有个贵不可言的身世,早就嘚瑟的尾巴恨不得翘到天上去。 自以为已经是人上人了,当即一拍桌子,学着贵人们骄横的模样端起茶盏仰头喝干,气势如虹的狠狠砸在了地上。 茶盏咕噜噜滚到郭浩身边。 现场一片死寂。 就在秦润以为自己震慑住全场的时候。 郭浩忽然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笑的整个人都弯下了腰。 紧接着霍震也开始笑。 高玉川指着地上的茶盏。 “秦小少爷,你学别人逍遥快活,却来春香楼喝果茶,哈哈哈哈哈,我还是第一次见人来这种地方叫了美人陪喝茶的。” 秦润白净的脸瞬间涨得通红。 他身体不好。 自幼被江清婉照顾着,好不容易养的健康了一些。 可自从上一次,在秦家庆功宴上嘚瑟的吃了些虾蟹喝了些酒,腹疼了一天一夜,自此他再不敢放肆。 “本少爷喜欢喝茶怎么了?你们知不知道这果茶有多贵?” 一杯要十两银子。 什么酒比得过。 郭浩笑的眼泪都出来了。 “果茶?哈哈哈哈,原来财大气粗的秦小少爷竟然是个毛都没长齐的软蛋。” 众人再次哄堂大笑。 秦润气的跳脚。 “上酒,给老子上酒!” 老鸨眼见有钱赚,才不管这群人斗不斗。 当即让人上了一壶最贵的酒。 “秦少爷,这可是我这春香楼最好的酒,一壶一百两,您真的要喝吗?” 秦润此刻被刺激的上了头。 从怀里摸出一张银票扔了过去。 “老子当然要喝。” 说完抓起酒壶,扒开盖子仰头灌了下去。 咕咚咕咚,刚喝了两口,辛辣的味道刺激的他就停了下来,别开头剧烈的咳嗽起来。 郭浩啧啧两声。 “哎呦,不能喝就不要装,认怂也不过就是丢脸的事儿,算了算了,美人让给你,可别一会辣哭了还要喊娘。” 秦润哪会领情。 强撑着一股气,硬是将一整壶酒都灌进了肚子里。 烈酒刺激的人晕乎乎的。 他晃悠着身子,将酒壶丢在地上。 “我看谁敢再说老子是软蛋。我告诉你们,老子的身份,贵不可言。尔等宵小张狂不了几日,等我恢复了身份,谁敢得罪我,我就弄死谁。” 他的表情逐渐狰狞起来。 抬手拔下手里的簪子攥在掌心。 咧着嘴吃吃笑道,“反正老子已经杀了一个。” 来春香楼调查金琉璃的柳如知正好经过门口。 闻言沉声喝问,“秦小少爷杀了谁?” 众人回头,虽然柳如知穿的是便服,老鸨却是一眼认出,当即摇着团扇笑着打哈哈。 “原来是京兆府尹柳大人啊,没谁杀人,几位贵客少爷喝了酒在逗趣罢了。” 柳如知却没有理会。 眸光沉沉的看着秦润。 “秦小少爷,本官在问你话,你刚刚说杀了谁?” 秦润顷刻间吓醒了酒,下意识的将攥着簪子的手背到了身后。 “我……我就是故意吓唬他们,不想让他们欺负我。” 郭浩吊儿郎当的说道,“柳大人,你看他那怂蛋的模样,别说杀人了,估计杀鸡都不敢。” 这时捕快过来,在他耳边低声道,“大人,东三区桦树林子附近的枯井里发现了一具男尸。” 怎么又出了人命案? 柳如知眉心紧皱,再没心思多问,迅速离开。 秦润吓得差点跌坐在地上。 全身神经一松,肚子里忽然翻江倒海地搅了起来。 噗噗噗噗,连着放了好几个臭屁。 熏得一旁的玉娆和玉娇两个美人全都掩着帕子站起身躲了开来。 这臭味很快也飘到了门口。 郭浩跳着脚往后退。 “秦润,你不会拉裤子里了?” 秦润想解释,可腹中疼得他脸都白了,手中的簪子也掉落在地上不知所踪。 他哪还有心思顾及,一手捂着肚子,一手捂着屁股艰难的往外走。 浑身臭气更是不断往外弥散。 经过郭浩等人的时候,忽然后庭夹不住,只听一阵异响,他蓝白色的长衫后面很快浸出了一大片明黄的液体。 郭浩被熏得差点吐出来。 捂着鼻子迅速窜到了走廊上。 “你真拉裤子里了!” 这臭味已经飘到了出来,大厅里都有人开始骚动。 老鸨一看这样,满脸嫌弃的摆着手。 “还不赶紧把秦少爷给请出去!” 很快两个护院就冲过来,一手架着一边将秦润给丢了出去。 这一路上,秦润都不敢挣扎,可他身下的黄汤子还是滴滴答答落在了地上。 引得一群人指指点点,捏着鼻子骂。 他臊的一张脸都快胀成了猪肝。 好在春香楼附近有个医馆。 他也顾不得丢脸了,连滚带爬的冲了进去。 医馆里的几个病人全都熏的捂住了鼻子。 病人上门,也没有往外撵的道理。 老大夫立刻招呼一个学徒,让他带秦润去了后院。 等给几个病人写好了方子,才拿着诊箱跟去了后院。 秦润已经疼得脸色发青了。 身上全是脏污实在是没法坐。 他见四下再无其他人,当即从怀里摸出一张银票扔过去。 “给我去买件干净的衣服,再准备个浴桶。” 老大夫看了眼,冲学徒点了点头。 等学徒走了,老大夫才过去诊脉救治。 折腾了一个时辰。 秦润才终于缓过来,换上干净的衣服躺在临时的塌子上,脱力地闭上了眼睛。 学徒扔掉了脏衣服,好学的询问。 “师父,他这是什么病?” 老大夫捋着胡子道,“不是病,是胎里带出来的,他娘怀他的时候,怕是吃过什么不好的东西。” 学徒不解。 “瞧这位公子,衣着华贵,出手阔绰,也不像是贫寒家庭出生,怎会让孕妇吃坏东西?” 二人以为秦润睡着了,说话也没有避着。 老大夫指了指墙外。 “那是什么地方?” 学徒呆呆看了眼。 “春香楼啊?” 老大夫笑道,“春香楼可是京城最老的妓馆,我这药铺,在这妓馆建成的时候就在了,这里面发生的风流韵事,我可听过太多。” “有好多姑娘,被高门贵子骗了身体,怀了身孕,这高门中的原配夫人,自然是不愿珠胎暗结的事情发生,带人给姑娘们灌红花汤的比比皆是。” 学徒惊道,“如此大胆吗?难道那贵人也不管自己的孩子吗?” 老大夫一边检查着晾晒的药材,一边道,“有些是知道的,也有些是不知道这姑娘怀了孩子的。这么多年,春香楼里什么贵人没来过,就连当朝皇帝,都来消遣过。不过是露水姻缘,谁会在意。” 第262章 阴太岁 学徒听得啧啧称奇。 “师父,您连皇上都见过啊。” 老大夫停下动作回忆往昔。 “那个时候并不知道他是皇帝,当时的老鸨还不是现在的这个,派人请我去给姑娘瞧病,说起有个贵公子对花魁绣娘一见倾心,豪掷千金博美人一笑。两人情意缠绵,那贵公子还要接绣娘回府,并送了定情信物,好像是个雕工极好的并蒂莲玉牌……” 塌子上的秦润猛地坐了起来。 “是……是皇上?” 老大夫和学徒都吓了一跳。 秦润急的上前一把攥住老大夫的手臂。 “那个人是皇上!” 老大夫见他鼻翼煽动,激动的双眼圆瞪,还以为是又犯了什么病,抬手刚要诊脉。 秦润却头也不回的窜了出去。 整个人像是疯了一般。 绣娘,并蒂莲玉牌! 对上了,一切都对上了。 怪不得会说他的身份贵不可言。 原来,他竟然是皇子。 是皇子啊! 秦润的眼前,一片花路,金碧辉煌的宫殿就在不远处,好像在跟他招手一般。 县主府,苏王爷,九王爷…… 都算的了什么? 他可是皇上最爱的女人的儿子。 必须尽快找机会入宫与父皇相认。 等他认祖归宗,必能得到太子之位。 到那时,他要所有欺辱过他的人,全都跪在他面前磕头赔罪。 …… 夜幕降临。 整个大坡村的上空,都弥漫着一种神秘而压抑的气氛。 祠堂内, 灯火通明。 江清婉站在石阶上。 “凡是我刚刚说过的属相,不得靠近祠堂一里之外,以免影响阵法威力。其余人愿留在此处观看的,许举着火把,不得骚乱。” 说完又看向墨云寒。 “王爷,你阳气太盛,至少要退出二里才可。还有夜七,你身上杀气重,陪着你们王爷也退出去。” 墨云寒点点头,眸光落在青穗身上。 “护着王妃!” “是!” 一切准备就绪。 江清婉启动了莲花八卦阵。 小花和小红分守在阵法之外,隔绝村民。 郝村长和县令的属相都不在之列,带着官兵帮着维持着秩序。 随着阵法的启动,数道金光汇聚而来,众人全都看到一个硕大的莲花,在八卦阵中徐徐展开。 随着江清婉手指结印,缓缓上升。 漂浮在半空中。 江清婉站在莲花之下,手中符箓飞转。 阵法中的所有人的心口都飞出一道红色丝线,被牵引着注入莲花之中。 那金色莲花似乎有了生命。 金色的花瓣上开始有红色血丝缠绕。 这时江清婉大喊,“青穗,贴符!” 青穗应下,飞身将手中三张黄符贴在了火架子上的太岁身上。 随着黄符渗入。 太岁周身散发出一种诡异的红光。 猛地窜入天际。 村民的目光全都仰起头看了过去。 白树立在阵法之外,一直注视着江清婉的动作,并没有插手。 随着红光射出,祠堂内忽然刮起了一阵又一阵阴风。 似有鬼哭狼嚎从四面八方而来。 就在村民紧张的屏住呼吸的时候。 忽然一声尖锐的嘶吼划破天际。 一道黑影飞窜而来,直扑泛着红光的太岁。 那黑影状若狸猫大小。 长着黑色尖锐的利爪,浑身却并无毛发,疙疙瘩瘩的鼓着无数个包。 在扑向太岁瞬间。 金色莲花骤然发动,将它牢牢吸入蕊心,花瓣聚拢,落入八卦阵之中。 金色莲花化成透明的牢笼,将那东西牢牢困住。 白树的眼底闪过惊喜。 阴太岁,出现了! 这时村民们才看清那狸猫状的东西,竟然长了一张婴童的脸。 他们正疑惑,那婴童的脸忽然狰狞起来,裂开了血盆大嘴,露出了满嘴的獠牙。 发出尖锐刺耳的声音。 村民吓得不轻。 齐齐往回退。 “这是什么鬼东西?” “邪祟,这一定就是太岁身上的邪祟!” “太吓人了,它身上的那些包是什么?” 话音刚落。 阴太岁再次发出一声嘶吼。 它身上的包,竟全都变成了鬼婴的脸,蠕动着,嘶吼着,露出尖锐错综的獠牙。 忽地从它身上脱离而出,疯狂撞击莲花花瓣。 村民吓得尖叫。 随着它的撞击,八卦阵中的人都受到了影响。 郑成业吓得浑身发毛。 正努力坚持,忽然一个鬼婴的脑袋直冲他而来,那狰狞的獠牙和瘆人的狞笑隔着莲花花瓣,似乎下一刻就会撕破禁锢扑向他。 他吓的浑身一哆嗦。 手中的桃木剑掉在了地上。 金莲的花瓣瞬间裂开。 那个鬼婴般的脑袋撕开花瓣,张开大嘴直冲郑成业的面门。 吓得他脸色惨白,几乎神魂出窍。 就在他以为自己要死了的时候,一道声音忽然挡在她前面,双手结印奋力帮他挡开了鬼婴的冲击。 “江清婉!” 他呆呆喊道,几乎是下意识的。 江清婉却没空理他。 一道花瓣碎裂,整个阵法就已经开始瓦解。 阴太岁随之破阵而出。 无数鬼婴也疯狂的冲向村民。 白树立刻一甩佛尘飞身抵挡。 青穗担心江清婉受伤,立刻过去想护着她。 可她并非八卦阵中的人,骤然闯入,让阵法彻底崩裂。 阴太岁猛地冲向江清婉。 青穗想挡,却根本不是对手,直接被掀飞出去。 急的她大声喊,“王妃,快躲!” 江清婉如果要躲,她身后的郑成业必死无疑。 她只能凝神抵挡。 可却还是低估了阴太岁的力量。 竟然直接撞破了她的护体金光。 两方皆被力道反噬,江清婉捂着胸口哇的吐了口血。 正好喷在了阴太岁的那张鬼脸上。 阴太岁惨叫一声。 迅速召回了所有的鬼婴脑袋,想逃。 刚冲出八卦阵。 小红和小花就嘶吼着挡住了去路。 郑成业看着吐血的江清婉,心中既震惊又无助。 伸着手想去扶她。 却意外看到她背后,泛起了淡淡的金光。 似乎是一张巨大的符箓。 可他还没看清,那符箓就消失了。 小红和小花的阻挡让江清婉缓了一口气。 飞速掷出捆仙索将阴太岁捆住。 可阴太岁刚刚被她的血灼疼,此刻异常暴躁。 嘶吼着奋力挣扎。 她灵力即将枯竭,根本抵挡不了太久。 这时白树忽然窜了过来。 飞出数道黄符,化作长鞭形状,包裹在捆仙索上,一起捆住了阴太岁。 旁人看去,好似他在帮忙,与江清婉一起协力对抗邪祟。 可江清婉却感觉到,在黄符贴上捆仙索的瞬间。 她凝聚在捆仙索上的灵力正在被迅速吸走。 这狗东西,根本是在帮倒忙。 第263章 群殴 村民们却不知情。 皆是满脸欣喜感恩。 “有金蝉法师一起相助,一定能杀了这邪祟。” “还好金蝉法师肚量大,没有离开,否则今晚就危险了。” “是啊,金蝉法师真是个活神仙。” 白树也似不负众望,迅速念动着咒语,加持在黄符之上,累得薄汗都冒了出来。 可江清婉却再次感受到捆仙索上的灵力,正跟她剧烈的拉扯。 显然,不止是黄符。 白树的咒语更是针对捆仙索。 她越发怀疑,此人跟木真是一伙的。 这时白树忽然似体力不支一般,身形晃悠着喊道, “王妃,你到底想干什么?明明消除太岁即可,你却用这什么阵法,引来鬼婴害人,难道你的目的不是为百姓消除太岁,而是要捕获这鬼婴吗?” “你知不知道,一旦鬼婴逃脱,整个村子都要被屠戮殆尽。” 这一下,所有人都慌了。 村民熙熙攘攘的吵吵起来。 祠堂内本就混乱的气场,变得更加混乱。 江清婉已经撑不住。 唇角都溢出了鲜血。 丹田灵力更是耗尽,疼的厉害。 李斗忽然大喊一声。 “结阵!” 郑成业也回过神来,率先拿起桃木剑。 “结阵!” 其他人也被激励,迅速重组八卦阵。 随着金莲再次绽开。 江清婉终于得以喘口气。 而白树也被八卦阵的金光挡在了外面。 白树心急。 再次煽动百姓。 “王妃,贫道劝你悬崖勒马,不要再贪图鬼婴的力量,你这样会害死全村人的。” 人群中,小麦的父亲疑惑道,“可是王妃已经控制住了那东西,只要消灭了不就没事了吗?” 此话一出,立刻得到附和。 “对啊,这太岁既然能引来怪东西,还是一并消灭了最好。万一太岁消灭了,这东西还在,我们岂不是更遭殃。” 眼见煽动不成,阴太岁又在阵法中惨叫连连。 他不敢再等。 忽地抓起身边两个村民,直接飞身落在太岁身边,一掌穿心,血祭太岁。 鲜血淋漓在阳太岁身上。 变故来得太快。 根本没有人反应过来。 村民都被震惊的张大了嘴巴说不出话。 白树迅速施法将月光照在了阳太岁身上。 阵法中的阴太岁忽然浑身冒出血色红光,威力大增。 “坏了!” 江清婉来不及补救,阴太岁就已经破阵而出,眨眼间没入黑暗。 李斗迅速跑到江清婉身边。 “小姐,怎么办?” 江清婉怒视白树。 “你到底是什么人?” 郝村长和县令也都反应过来。 “你这恶道,竟然残害百姓!” “乡亲们,把他抓起来。” 白树一摆佛尘,直接扫落一片。 青穗护着江清婉,没有上前。 小花和小红冲着他发出嗜血的低吼。 白树却根本不惧。 他的五行阵已经布好。 阴太岁必然是他囊中之物。 眼前所有人,在他眼里,都只是蝼蚁。 不过…… 他看向江清婉。 “吾乃鬼宗宗主,你的天赋不错,若你愿拜我为师,加入鬼宗,我可以倾尽所有地教授你,阴太岁炼出的丹药,我也可以让你与我一同享用,如何?” 竟然是鬼宗的宗主。 江清婉冷笑一声。 “要我拜你为师,你也配!” 白树心系阴太岁,也没有多纠缠。 “不知天高地厚,真是浪费!” 说完化作一缕青烟,飘飞而去。 郝村长急了。 “王妃,您可一定要抓住那恶道和那邪物,我们大坡村村民的性命,可就全指着您了。” 其他村民也是一拥而上。 整个祠堂乱作一团。 白树离开后迅速感应五行阵的阵法变动,想看看阴太岁去了哪里? 忽然脸色大变。 “怎么会破了一角?” 他迅速朝着阳太岁出土的田间而去。 此刻,墨云寒带着夜七,正严阵以待。 果然如江清婉所料。 一团泛着血色红光的东西朝着这个方位疾驰而来。 “夜七,让开。” 墨云寒低喝一声,抽出腰间软剑,剑身之上早就刻下符箓,朝着阴太岁攻去。 待阴太岁靠近。 夜七才看清它的模样,登时被丑的有点犯恶心。 这是什么鬼东西啊。 他紧张的盯着战况,随时准备加入。 “不准碰我的宝贝!” 白树急闪而来。 夜七持剑横在前方。 “王妃算得还真准,你这个臭道士,小爷等你多时了。” 他身上的法器不同于其他人身上的符箓,护卫的作用会更大。 再加上身后墨云寒还在激战阴太岁,他自然不会有一丝放松。 当即招式狠厉的冲向白树。 二人瞬间扭打在一起。 阴太岁此刻是狂躁状态,身上无数鬼脸飞出,嘶吼着朝墨云寒咬去。 墨云寒内力深厚,出手如电,虽不会被伤到,可一时半刻,也拿它不得。 这时,他忽然感觉到心湖轻轻颤了颤。 似乎无形中有一只手朝他伸来,指引着他,从丹田处迸发出汹涌的力量。 随着他凌厉的剑招,那些鬼脸竟惨叫着被撕裂开来。 阴太岁连遭重创,想逃又逃不掉。 很快被墨云寒用江清婉给他的一个画满符箓的黑色瓷瓶收了进去。 白树没想到墨云寒竟然还是玄门修者。 而且比江清婉更厉害。 他心中大惊,猛地不管不顾地朝着他冲了过去。 “将阴太岁还给我。” 夜七冷笑一声。 “你当小爷的剑是吃素的吗?” 说着全力劈去。 汹涌的捡起却被一道怪异的光波挡住。 恰在这时,江清婉也赶到了。 正好看到了这道光波。 “你是鬼市带走白硕的人!” “墨云寒,抓住他!” 她一声令下。 夜七和墨云寒二人全都朝着白树攻去。 可白树身上的防御法器却极为厉害。 就连墨云寒画了符箓的剑都砍不透。 可如此,白树也根本没办法攻击。 只能被动防守。 再耗下去,灵力消散,必死无疑。 江清婉也算到这点。 “继续攻击,我看他能撑多久。” “青穗,你也上。” “小红小花,你们也一起,咬死这狗东西!” 白树急的跳脚。 “你这女子,不讲武德。” 江清婉冷嗤。 “跟你这种货色,讲什么武德,抓到你,我废了你的修为!” 白树大惊。 波光防御罩的忽然被墨云寒刺出了一道裂痕。 他手指快速结印。 村子里忽然传来一阵凄厉不似人声的惨叫。 第264章 衡量利弊 惊得在场所有百姓都浑身发毛。 “什么东西?” 这时,一直跟在郝村长身边的一个汉子,忽然两眼发红,面部狰狞,扑过去一把掐住了村长的脖子。 力道大得吓人。 江清婉迅速跑过去,查看其情况后,忽然想起一件事。 小麦的父亲说过,像小麦一样出现那种症状的人,还有五个。 只不过已经被治好。 她当时没在意,此刻才意识到不对劲。 如今这边有一个,村里还有四个。 白硕阴恻恻地笑道,“四个嗜血傀儡正在屠村,你们救还是不救?” 村里的狗也在狂吠。 显然情况极为紧急。 江清婉迅速喊道,“李斗,困住他。” 李斗立刻照做。 江清婉摸出符纸,此刻灵力已尽,只能咬破手指画符救人。 众人晃神的瞬间,白树抓住机会,借道法迅速遁走。 江清婉有些气喘。 “别追了,回村!” 墨云寒迅速来到她身边将她揽在怀里。 “撑得住吗?” 江清婉扬起小脸冲他笑了笑。 “不是还有你吗?” 好在回村及时,并没有造成伤亡,只是有几人被腰伤,中了蛊毒。 等处理完一切。 已经快到亥时。 县令带着白树的画像已经回县衙,准备发布通缉令。 郝村长很是感激,热情的让村民准备的牛羊肉,点了篝火。 又挖了埋了多年的女儿红招待。 虽比不得王府珍藏,可味道却也极好。 江清婉贪杯多喝了几杯。 郝村长在旁陪着,仍有些担心。 “这太岁还在,要如何处置?” 江清婉道,“太岁吃了人,不可再供奉,明日我带走,寻个地方封印,便可无恙。没了太岁,那恶道也不会再来你们村。” 闻言,郝村长总算是放下心来。 村民有善舞者,踩着锣鼓的点子,在火堆前翩然舞动。 不少人都加入进去。 江清婉也来了兴致,拽着一旁高冷的墨云寒站起身。 “我也去跳舞。” 墨云寒愣住。 “跳……跳舞?” 江清婉不由分说拉着他混入人群中。 “你不会跳吗?” “跟他们学就可以啊,很简单的。” 村民的舞蹈不复杂,节奏感很强。 很快江清婉就适应过来,随着节拍,在墨云寒眼前跳着。 漂亮的小脸,被火光映照的更加灵动迷人。 墨云寒只觉一颗心,悸动难耐。 周围一切喧闹都变得模糊起来,唯有眼前的人,真实存在于他的世界。 莲儿站在李斗身边抿嘴偷笑。 “王爷扭的好僵硬,太好玩了。” 李斗抿着唇低头看她。 “你……你要不要去玩?” 这段时间李斗的改变让莲儿一颗芳心早就乱了。 闻言娇嗔的瞥他一眼。 “你陪我?” “好。” 李斗竟真的拉着她也混入了人群中。 夜七抱着剑看向青穗。 还未开口,青穗就翻了个白眼。 “我不跳。” 夜七噎了一下,也翻了个白眼回击。 “我也没叫你去跳。” 青穗瞪他。 “那你看我作甚?想打架?” 夜七晃了下长剑。 “怕你不成?” 两个人大眼瞪小眼,最后齐齐转头,谁也不理谁。 角落里的郑成业,看着人群中跟墨云寒共舞的江清婉。 眼神很是复杂。 他不傻。 今天要不是江清婉舍身相救,他早就死了。 可他之前,还纳闷对她。 他身边的是王府的府兵。 经过今天的事情,又在这种场景,倒也没了少爷和侍卫的隔阂。 他用肩膀碰了碰郑成业。 “沮丧着脸做什么?我们今天多厉害,跟着王妃斗邪祟,够刺激啊。你也真让我刮目相看,竟然还能第二次站起来结阵,说实话,我当时吓得腿都软了。” 郑成业收回目光。 忽地转头问道,“我是不是挺差劲的?” 府兵立刻摇头。 “比我勇敢多了。” 郑成业苦笑。 “可是第一次结阵,是因为我才坏了事,还差点连累你们。” 那府兵极为豁达。 拍了拍他的肩膀。 “可是第二次,也是你的勇敢,让我们提了气啊。” 郑成业再次将目光落在江清婉的身上。 “那她……也会这么想吗?” “谁?王妃吗?那我不知道,你可以去问问啊,那是你家人,怕什么?” 府兵的话让郑成业的内心极具震动。 低声喃喃自语。 “家人?” 篝火晚会闹到很晚。 江清婉最后醉了酒,被墨云寒抱去马车上休息。 其他人也没有打扰村民,全部临时宿在祠堂内。 第二天天刚蒙蒙亮。 墨云寒就叫醒众人,抬上太岁,跟村长说了一声便离开了大坡村。 江清婉还在呼呼睡着。 小脸红扑扑被披风包裹着,像一只又软又乖的小兔子。 …… 京城,皇宫。 御书房内。 柳如知和何年正站在殿中汇报。 “皇上,微臣已经查清楚,金琉璃的确是苏巍川的钉子,已经养了多年。此番入京,冒充萧平夫人陆宁的表妹进入陆府,就是想用邪术控制萧平为己所用。” “微臣也去陆府核实过,萧大人的确被其迷惑过,不过很快就因心中对夫人的真情破了局,坦诚了一切,陆宁将金琉璃赶出惊,却不知怎么又跟夏大人联系到一起。” “若按夏大人供述,若苏巍川当真一无所知,倒是有些太过凑巧了。” 一旁的何年也躬身一礼。 “皇上,巡防营战车被毁一事,臣也抓到了真凶。此人叫鬼面,常年混迹在鬼市。那次皇上去巡防营视察,秦明朗信誓旦旦解说战车,就是因为从鬼面手中买到了一副战车图纸。” “只可惜,当日,九王爷有更好的建造图纸,让秦明朗未能得逞。后清风寨战车出事,是秦明朗找了鬼面,鬼面提供了弓弩和图稿,但兵部的兵器输出,他却不知。” “但他却供述,第一次卖给秦明朗战车图,是苏家指使。此事牵扯苏老王爷,微臣无法入府求证,还请皇上明示。” 墨云昭的脸色难看至极。 无论是萧平一案,还是秦明朗一案,全都是苏巍川在背后操纵。 如今苏家暗中把持朝政的事,几乎是板上钉钉。 可墨云昭却不能杀。 一旦杀了苏巍川,大周的军政便真的是墨云寒一人独大。 至少,现在不能杀! 这时门外守着的太监躬身走了进来。 “皇上,三殿下说您交代的事情办完了,正在殿外求见。” 墨云昭的眼底瞬间亮了一下。 “宣!” 第265章 谁做弃子 很快墨少郡就走了进来。 躬身行礼。 “儿臣叩见父皇。” “起来说话。” 墨云昭压了压心头的火气,淡淡摆了摆手。 “谢父皇!” 墨少郡站起身,将手里的折子递了过去。 太监总管忙走下来接过,恭敬的递到墨云昭的手中。 一旁站着的何年和柳如知忙行了礼。 “见过三殿下。” 墨少郡笑着点了点头。 “二位大人也在,那就一起听听。” “父皇,秦明朗一案已经查明,秦大人只是被人所惑,才会犯下大错,真正的幕后推手,是二哥。” 他一脸痛心疾首,将设定好的证据链一并说完。 “二哥糊涂,他最得皇上宠爱,在朝中更是有许多大臣支持,何必非要苏家辅佐?威逼不成,竟想出利用秦明朗跟九王叔之间的私人恩怨,挑拨事端,想让九王叔跟苏家残杀。更为了成事,跟大隋余孽勾结在一起。这损害的可是我大周的基业啊!” 何年和柳如知面面相觑。 皆觉得这三殿下脑子坏掉了,刚刚参与朝政,就直指二殿下墨少擎,这针对性也太明显了。 而且他们所查的事情,也都跟苏家有关,调查时多少也会查到秦明朗这一条线上。 根本就是苏巍川的手笔,这三殿下不仅当面针对墨少擎,还明目张胆地保秦家。 如此愚蠢大胆。 皇上必然震怒。 墨云昭看完奏折后果然大怒。 却不是对墨少郡,而是阵对墨少擎。 “这个逆子,真是胆大包天,是朕太过纵容溺爱,竟养出了他的狼子野心,传旨,二皇子墨少擎政心不净,剥去四颗珠冠,在府中思过,非召不得入宫。” 柳如知和何年对视,二人皆是一惊。 何年躬身道,“皇上,此事罪在苏家,是否……” 他话没说完,墨云昭就冷冷的看了过去。 “何爱卿,你是在怀疑三殿下的审查结果?” 何年噎住。 这时门外看守太监再次低头匆匆走了进来。 “皇上,四殿下求见,说您交代的差事已经查有线索。” 墨云昭正心烦。 本想不见,墨少郡却道,“父皇,可是九王叔被刺杀一事有眉目了?儿臣原本还怀疑过是秦大人所为,可用了刑他也不认,儿臣倒是也想知道,是谁做的。” 闻言,墨云昭微微扬了下头。 “宣。” 随着太监尖细的声音响起,墨少泽迈步走了进来。 恭恭敬敬的跪在地上行礼。 “儿臣拜见父皇,父皇万岁。” 对这个儿子,墨云昭始终提不起半点喜欢。 “你查到什么了?” 墨少泽道,“儿臣查到,九王叔被刺是鬼宗所为,而鬼宗的创立,源于大隋。” “又是大隋?” 墨少郡凝眉道,“父皇,这些逆贼实在可恶。一听这宗门就不是正经宗门,还请父皇严惩。” 墨少泽立刻拱手请旨。 “父皇,儿臣得父皇庇佑,却一直没机会为父皇分忧,请父皇给儿臣一个机会,儿臣愿带人搜寻鬼宗踪迹,一旦发现,必全力歼灭逆贼。” 墨云昭没听过这个鬼宗是什么,此刻也并不关心。 秦明朗摘除苏家,无非就是想保命。 针对墨少擎,就是为墨少郡铺路。 暗中把持朝政还不满足,竟然连未来的主子都选好了,提前效忠。 真当他这个皇帝是死的吗? 不过,眼下能做事的皇子,就这么几个,墨少泽…… 既有用,那就先用着。 他露出几分赞许之色。 “你久不在朕身边受教,倒也懂得为朕分忧。好,朕赐你少史一职,可在巡防营调兵一千,追凶一事,就交给你全权负责,务必寻到,斩草除根。” 墨少泽心中顿时松了口气。 “谢父皇隆恩,儿臣定会好好办差。” 他要的就是从无人问津的别院走到朝臣眼前。 让他们知道,还有他这个皇子在。 至于给的官职大小,他并不在乎。 等墨少泽谢恩之后,墨少郡立刻追问道,“父皇,事情既已查明,秦明朗秦大人该如何处置?他虽做错了事,但也是心胸嫉妒所致,并非十恶不赦……” 求情的话还没说完。 墨云昭已经冷声打断。 “押入死牢,秋后处斩。” 他要用秦明朗的死给苏巍川一个警告,别不知好歹。 墨少郡心中一惊。 他答应给秦明朗活路的,可如今…… 他正想再劝,墨云昭已经露出疲态。 “散了。” 旨意很快下放。 刚刚结束软禁准备入宫请安的墨少擎,气得火冒三丈。 “不可能,本王什么都没做,父皇为什么要摘本王的王珠?本王也去见父皇!” 师爷吓得赶紧拦住。 “殿下,圣旨上说了,非召您不能入宫,否则就是抗旨。” “您稍安勿躁,属下先派人去查查到底出了何事?” 墨少擎只能作罢,恨得咬牙切齿。 “要是被本王知道是谁敢给本王使绊子,本王定要杀了她。” 另一边,一辆马车停在程府门前。 刚停稳,霍氏就怒气冲冲地走了进去。 程氏听见下人汇报,赶紧迎了上来,还没寒暄,霍氏一巴掌就扇了过来。 结结实实打在了程氏的脸上。 程氏好歹也是县主。 就算夫君没本事,没有个一官半职傍身,可退一万步,她也是苏家的女儿。 霍氏就算沾了夫家的光,顶天了也就是个诰命。 哪有权利掌掴她。 苏玉兰当即怒声训斥。 “你干什么?你自己什么身份,敢打我母亲?” 霍氏冷哼。 “你们求着我帮你们暗中联系皇后,投奔二皇子殿下谋划将来,可现在,秦明朗竟然勾结三殿下,给二殿下泼脏水。皇后震怒,你们又能有什么好果子吃。还有秦明朗,皇帝已经下了秋后处斩,他没几天可活了。” 苏玉兰震惊的踉跄数步,若不是丫鬟扶着,早就瘫软在地。 霍氏发了好大一通脾气,扬长而去。 程氏捂着红肿的脸,气的胸口都快炸开。 苏玉兰却还在无措的拽着她的胳膊哀求,“母亲,明朗真的要被斩首了吗?您快想个法子啊。” 她气的一把甩开。 “到了现在,你还在想着那个废物。你看看他都给你带来了什么?半点福气没享受到,却惹了一身骚。和离,必须立刻跟他和离,绝不能在他死了成为寡妇,一辈子沦为京中笑柄。” 第266章 张弛有度 苏玉兰此刻心中充满了绝望。 她想不通。 当初回京,她跟秦明朗是何等的风光。 怎么撵走了江清婉那个碍眼的贱人,日子却越过越差。 反而江清婉攀上了九王爷,成了人人艳羡的九王妃。 而她,却被秦明朗连累,甚至会成为寡妇。 她还年轻,绝不能成为寡妇。 “母亲,我要跟秦明朗和离!” 她话音刚落,门口却传来熙攘声。 秦润推开门房大摇大摆地走了进来。 “去,给本少爷准备最好的房间,最好的锦被,叫厨娘过来,记一下本少爷的饮食习惯,若伺候的不好,小心你们的脑袋。” 程氏和苏玉兰此刻都在气头上。 特别是苏玉兰。 看着不争气的秦润,顿时火冒三丈,撸着袖子冲了过去,扬手就要打。 秦润阴狠的瞪了她一眼。 “你知道我现在什么身份吗?敢打我,我让你们程家满门抄斩!” 苏玉兰愣了一下。 觉得秦润是不是得了失心疯。 “你一个妓女生的种,如今秦明朗也被判了斩刑,你还有什么身份在这里吆五喝六。” 秦润忽地抬手,一巴掌扇在了苏玉兰的脸上。 这一下,所有人都惊了。 秦润却一脸得意。 “混账东西,再敢诋毁我娘,仔细脑袋!” 苏玉兰捂着脸,气的整个人都要炸了。 “来人,把这个小畜生给我乱棍打死。” 秦润大喝。 “都听好了,我是当朝皇子,我的亲生母亲是皇上最爱的女人,你们敢动我一根汗毛,我诛你们九族!” 他喊得气势如虹。 倒还真把人给震慑住了。 程氏一脸错愕。 “你……你说什么?你是皇子?” 苏玉兰却根本不信。 “什么皇子啊,我看他就是疯了,连我都敢打,今天必须好好收拾收拾这小浑蛋!给我动手!” 几个小厮凶神恶煞的上前。 正准备将人拿下,程楠急匆匆的从外面走了进来。 “住手!” “你们都下去。” 说着走到程氏身边扶着她的手臂道,“夫人,我们屋内说话。” 他说完又看向秦润。 “你也进来。” 秦润很不满意他的态度,不过眼下,他还得靠着这几个人帮他回宫认亲。 当即大步走在了前面,毫不客气的大刺刺坐在了主位上。 苏玉兰气上前就要拧他耳朵。 “给我滚下来!” “兰儿,他真的是皇子。” 苏玉兰的手僵在半空。 难以置信的回头看向程楠。 “父亲,你……你胡说什么?” 程楠将玉牌和信拿了出来。 “我这几天调查了,当年皇上微服私访,曾在春香楼流连半月之久,与花魁绣娘有过鱼水之欢,还留下玉牌当做定情信物。秦润,便是绣娘之子。” 程氏登时面露喜色。 “夫君,你说的都是真的?” 程楠点点头。 程氏顿时拍了拍胸口。 “真是天不亡我们这一房,柳暗花明又一村了。有了皇子这个身份,秦明朗的事情应该还有转圜的余地。到时候,父亲那边也定然会有所改变。” 秦润冷哼一声。 “你们现在知道指望我了?以前是怎么对我的!” 苏玉兰忙哄道,“润儿,我们是一家人,你将来当了皇子,也需要一个母族扶持才能稳住根基。” 这个道理,秦润自然知道。 他端坐在椅子上,气派十足的如施恩一般,“你们好好效忠,将来,我不会亏待你们的。” 苏玉兰的嘴角狠狠抽了抽。 程楠道,“眼下还是要想个完全的法子,让润儿能顺利认亲。” 苏玉兰当即提议,“去找祖父,以祖父的名义带润儿入宫,岂不是水到渠成。” 程氏摇头。 “兰儿,你想的太简单了,你祖父未必希望润儿成为皇子。” 程楠附和,“对,成事之前,谁都不准透露出去,以免惹来杀身之祸,皇子身份非同小可,如今苏家已经结亲三殿下,三殿下肯定不愿再多一人争权。” 他说着叹了口气。 “我们要辅佐润儿,可是冒着天大的危险啊。” 秦润大急。 “你们放心,只要我能认祖归宗,你们这一脉,必会脱离苏家,成为单独的最贵气的一脉。” 程楠这才满意的冲着他拱了拱手。 “那便提前谢过皇子殿下。” 秦润被哄的尾巴都要摇起来了。 程楠张弛有度,完全拿捏着秦润。 可他想的,却并不是程氏的未来。 秦明朗的案子,已经让苏家和墨少擎撕破了脸。 墨少郡以为整个苏家都在支持他,如果这个时候,苏家再出一位皇子,局势大变,墨少郡定然会怀疑,秦明朗故意演这出戏就是为了借他的手拉下墨少擎,好辅佐秦润上位。到那时,大房也会跟苏巍川离心。 他要苏家,家破,更要苏巍川,彻底成为孤家寡人! …… 一路颠簸。 马车到了王府的时候,江清婉还在睡着。 墨云寒也没舍得叫醒她,直接拦腰将她抱回了府。 宋玉书听到下人来报,忙从舒雅院小跑着迎了出来。 “清婉这是怎么了?” 墨云寒忙道,“睡着了,等醒了,再与舅母见礼。” 江清婉只是有些迷糊,倒也没有睡得那么沉。 挣扎着要下来。 墨云寒却执拗的抱得很紧。 “昨夜都吐了血,莫要大意。” 宋玉书顿时有些担心。 “那你好生照料着,我接到书信,郑擎回京了,按照脚程,此刻应去了皇宫复命。” 墨云寒怔了怔。 想起兵器改革的事情。 “好,我换身衣服也入宫一趟。” 他说完冲宋玉书微微颔首后抱着江清婉回了正殿。 将人放在软榻上,吩咐莲儿去准备热水沐浴。 随后握着江清婉的小手问,“真不碍事吗?要不要请大夫来看看?” 江清婉睡得浑身骨头发酥,人也有点懒。 闻言白了他一眼。 “大夫没用,我把你身上的灵力吸干,就恢复了。” 墨云寒摆出一副任君采撷的表情。 “你随便吸。” 江清婉不爽的抬手拍了他一下。 “快滚,莫要惹我烦。” 墨云寒笑了笑,也没再逗她。 起身去汤池里简单洗了洗,换了朝服便出了府。 …… 舒雅院内, 宋玉书正拉着郑成业上下检查。 确定没受伤后才舒了口气。 “这一行,可有收获?” 郑成业有些蔫巴。 低着头不说话。 宋玉书又问,“你以后多找机会跟你表哥表嫂出门长长见识,也好过听别人嚼舌根自胡言乱语迷了心智。” “娘!”郑成业打断她,抬头说道,“江清婉吐血,是因为救我受了伤。” 宋玉书愣住。 看着郑成业,知道他心有感触。 又欣慰又后怕。 “还好你们都没事。” 郑成业被她抱在怀里,闷闷道,“江清婉……也没有那么不好。” 这时玉桃匆匆走了进来。 “夫人,门房传话,说有个姑娘要见您。” 第267章 红粉知己 宋玉书有些意外。 让小厮带着郑成业去休息,随后领着玉英和玉桃来到了府门外。 门口停着一辆简易的马车。 看上去风尘仆仆,似乎赶了很远的路。 车前站着一个扎着双髻的丫鬟,皮肤有些糙,礼数也有些粗鄙。 “您就是郑夫人?” 宋玉书是被皇帝亲封的诰命。 再加上墨云寒的身份,一般都会直接称呼她宋夫人,而不是郑夫人。 这么称呼,显然不是冲她,而是冲郑擎。 宋玉书的心里不由咯噔了一下。 “你是谁?与我夫君郑擎有何关系?” 那丫鬟没理,转身冲着马车内唤道,“姑娘,找对地方了。” 布帘子被掀开,一个披着黑色披风的柔弱女子扶着丫鬟的手走了下来。 苍白的小脸一阵风都能被吹倒一般,走了两步就用帕子掩着唇低低咳嗽起来。 丫鬟忙将披风收紧。 玉桃眼尖,指着那披风道,“夫人,这是老爷的披风,您看边缘,是您亲手绣的暗花。” 宋玉书也看到了。 这女子身上的披风的确是郑擎的。 她的脸色不由沉了沉,还未发难。 那女子已经柔柔地行了礼。 “妹妹罗如烟,见过姐姐。” 玉英冷嗤。 “谁是你姐姐,休要胡言乱语。” 罗如烟似被玉英的态度吓到,捂着帕子又开始咳。 她身边的丫鬟虎着脸道,“你们干什么这么凶?我家姑娘一路陪着郑擎老爷吃了那么多苦,郑老爷答应接我家姑娘来京中享福,若不是要先去皇宫,郑老爷定然会亲自送姑娘回府,还用得着受你们这些气?” 此话一出,事情几乎板上钉钉。 宋玉书气的握紧了拳头,脸色难看至极。 好你个郑擎。 出使一趟,竟然还带个外室回来! 罗如烟止了咳,忙拽了下丫鬟的胳膊。 “翠芽,不要冲撞姐姐,我们将来,还要跟姐姐一起生活,你这样会让老爷为难的。” 宋玉书忍无可忍。 “玉英,去拿我的枪!” 她许久为动过筋骨,可今日是真的快气炸了。 郑擎敢让别的女子入府,连他一起砍。 玉英很快扛着一把长枪冲了回来。 见此,罗如烟吓得连连后退。 眼泪扑簌簌的就往下掉,哭的梨花带雨我见犹怜。 “姐姐,如烟替翠芽给您赔罪,我们初来京城,不懂规矩,冲撞了姐姐。” 翠芽急道,“姑娘,您可是老爷的救命恩人,更是在山洞内贴身照料老爷一日一夜,老爷将信物都给了您,她不能因为咱们来自乡野就这般折辱!” 翠芽一看就是个粗使丫鬟,嗓门很大。 周围不少人探头看热闹。 宋玉书已经压不住脾气,长枪狠狠戳在地上。 “你们哪里来的就滚哪里去,郑擎承诺给你们的,你们去找郑擎,我倒要看看,他有没有胆子来我面前给你争名分。” 罗如烟给翠芽使了个眼色。 翠芽立刻嗷嗷哭喊起来。 “原来你们京城里的老爷敢做不敢认,竟这么薄情寡义!” 周围指指点点的议论越来越多。 宋玉书气得脸色铁青。 正要关府门,云筱然却扶着李嬷嬷的手走了过来。 似是病了一场,脸色蜡黄。 却满脸都是看热闹的兴奋。 “如烟姑娘,你要真有证据,就拿出来,红口白牙的,可哄骗不了我舅母。” 罗如烟眼波一转。 立刻从怀中摸出了一块令牌和一个玉雕的私章。 “这是老爷给我的,你们应当认识。” 那令牌是郑擎官职的铁令,其上铸着大周官印,绝不可能作假。 而那私印,更是郑擎的个人物品。 凭此印记,甚至可以代替郑擎书写文书奏折。 云筱然憋着笑啧啧两声,“舅母,看来舅舅对这位如烟姑娘真的是全身心信赖啊,连这些东西都交给她代为保管,足见真心。” 玉桃和玉英都气的跺脚。 却事实胜于雄辩,她们根本无法反驳。 玉英担心的看着宋玉书。 “夫人,我把她们撵出去,等老爷回来再说。” 云筱然却道,“人家都找到门上来了,撵出去,王府的颜面何在啊?舅母,您想发脾气也关上门再发,这种事在门口吵吵,丢的可是云寒哥哥的脸。” 她说着又冲罗如烟招了招手。 “既然是舅舅的红颜知己,那就是自家人了,快请进府。” 罗如烟忙福身道,“多谢姐姐。” 云筱然掩嘴笑道,“这称呼错了,我是王爷的女人,论起辈分,要喊您一声小舅母的。” 这声小舅母让罗如烟羞红了脸。 “老爷还未下聘,算不得的。” 二人旁若无人地入了府。 翠芽更是大摇大摆的吩咐门房。 “还不去把我家姑娘和老爷的行李拿下来?” 玉英恨不得一拳砸过去。 宋玉书铁青着脸道,“照做。” 门房这才行动。 看着从马车内卸下来的行李,果然有郑擎的书籍和箱子,显然两人一路,是做同一辆马车回京的。 宋玉书的一颗心都在滴血。 她万万没想到,青梅竹马曾在军旅中生死相伴的夫君,竟然会背叛她。 “夫人,您……您还好?” 玉英红着眼眶扶着她的胳膊。 才发现宋玉书整个人都在颤抖。 看着外面那群看热闹的人。 宋玉书强撑着稳住心神。 “没事,回府!” 云筱然竟然一路引领着罗如烟去了舒雅院。 一群丫鬟小厮都是看的一脸懵。 见宋玉书进来,云筱然笑着道,“舅母,如烟姑娘既然是舅舅那么信赖心仪之人,还救过舅舅的性命,如此恩情,您可不能怠慢了。这舒雅院院子大,大家住在一起也方便照顾,舅舅定然也会夸舅母心胸宽广,是个知心知情的人。” 玉英气得想上前直接把人扔出去。 宋玉书抬手制止,冷冷打量着罗如烟,并没有真的发脾气砍人。 “舒雅院是王爷赐给我的院子,不是赐给郑擎的。我不管你跟郑擎什么关系,就算是他,也没资格要我的院子。” “玉桃,带她们去隔壁的空院子住下。” 玉桃福身应下。 毫不客气地上前撵人。 “走。” 翠芽刚要反驳,罗如烟却笑着拦下。 “多谢姐姐,还请姐姐容我将与老爷的衣服分开装好,总不好带去我的院子。以后姐姐立的规矩,如烟一定遵从。” 她说完示意翠芽当面收拾行李。 那粉色的肚兜混在灰色的长衫中尤为显眼。 宋玉书再也压不住情绪,提着枪回了房间。 身后传来云筱然阴阳怪气的宽慰。 “舅母,男人三妻四妾很正常的,您可要看开些。” 第268章 挑拨是非 皇宫,御书房内, 郑擎将简报呈上。 说完出使的一些事宜,便提到了南境军需整改的事情。 “皇上,此事还需早早开始,南境蠢蠢欲动,大峪国的兵力不可小觑。若边境危,所殃及城池,不下十三座,实在是军政之要务!” 墨云昭神色骤然淡了几分。 合上简报淡淡道,“你刚为朕办完了差事回京,还是先回家团聚,军政之事,小九一直很用心,若真的如你所言,如此紧急,朕会派小九亲自前往南境,监督此事,有他镇守,断不会给大峪国机会。” 郑擎愣住。 “皇上打算派九王去镇守南境?” 墨云寒被太上皇召回京都,不许再出去四处征战,回京后,更是将军政大权交在他的手里。 可谓是握着大周的半壁江山。 真被派去镇守南境,那不是等同于直接削权吗? 皇上当真是容不下墨云寒了吗? 他不由垂下眸子。 入宫的时候他就听闻,太上皇已经病入膏肓,怕是难撑过这个年头。 一旦墨云寒真的被调去南境,又紧邻大峪国,多的是机会暗杀埋伏,怕是再难回来。 思及此,他立刻拱手跪在了地上,“皇上,臣此去大峪国,对南境情况也已多有了解,臣愿自请前往南境,监督军需改造一事,求皇上恩准!” 他话音刚落,御书房外就响起墨云寒的声音。 “舅舅,你刚回来就要自请去南境,若皇兄真的允了,旁人可要说皇兄不仁慈,光折腾九王府的人。” 说话间,人已经大步走了进来。 “见过皇兄。” 墨云昭的脸色微微收了收,笑盈盈的辩驳。 “朕刚要派你去南境,郑擎就急了,可南境军需继续整改一事,是他自己提的,小九你倒是又怪在了朕的头上。” 语气温和得如同无限纵容幼弟的好哥哥。 墨云寒心中讽刺。 “皇兄若真需要臣弟镇守南境,监督军需改制,臣弟绝不推辞。” 他言辞铮铮。 墨云昭微微眯了眯眼,笑意微敛。 “此事容后再议。户部尚书已经任职拨了银钱,九王妃修复九龙镇一事,可有眉目了?切不可一拖再拖!” 墨云寒神色淡淡。 “已准备的差不多,皇兄不要急,此事做起来风险极大,并不容易,还请宽限些时日。” 白硕已经指望不上。 眼下,只有江清婉承诺能修复九龙阵。 这关乎大周未来的国运,墨云昭点点头倒也没再催,忽地话锋一转, “秦明朗已被判死刑,不日将被斩。九王妃与他毕竟曾成婚五年,有过一段姻缘。玄门修炼不是讲究因果纠缠吗?朕便恩准她去见秦明朗最后一面,将未了的情,一并斩断。” 郑擎听得一脸懵, 他家风姿卓绝,英雄无敌,贵胄天成的外甥,竟然娶了一个下堂妇? 难不成是皇上威逼吗? 他正要质问,墨云寒却冷冷开口。 “多谢皇兄体恤,婉儿与他的姻缘早就断了,不然臣弟如何求娶,难不成皇兄也信了那些谣言,以为臣弟强抢民妇不成?” 气氛骤然紧绷。 郑擎的心都提了起来。 一个与人和离的下堂妇,竟然让一向冷情寡言的墨云寒当面顶撞皇上? 他心中已有的成见之上,更多了几分不喜。 这女子,定然是个会手段的。 墨云昭并未计较墨云寒的顶撞。 闲话几句便放二人离开。 出了御书房,郑擎急声问道,“云寒,婚姻大事,要选的女子定然是能与你心意相通,能陪你共同进退的知性之人,你千万不要冲动行事。” 墨云寒正要解释。 夜七匆匆走了过来。 “王爷,铁矿有消息了。” 墨云寒心头一凛。 清风寨的街长临死前留下的线索,他一直派人在找。 如今终于有了消息。 他朝郑擎微微颔首,“舅舅你先回去,舅母和成业都在等你,至于婉儿的事,稍后我再跟你说。” 说完,他便带着夜七匆匆走了。 郑擎叹了口气。 他是个军旅粗汉子,虽然一直陪着墨云寒长大。 可他毕竟不敢自称父亲,甚至于长辈。 身份尊卑压着,墨云寒又是那个性子。 很多话,倒是宋玉书更能说得上。 他只能先回府,路上特意买了宋玉书最喜欢用的那家胭脂。 多日未见,心中甚是思念。 一路回到王府,刚下马就看到了熟悉的马车。 这才想起,入京后,他着急去皇宫复命,便让罗如烟自己坐车过来。 看来是已经入府。 门房见是他,赶紧上前牵住缰绳。 郑擎一边往里走一边道,“罗姑娘被安置在哪里?” 门房心下一惊。 看来老爷是真的对这位罗姑娘极为上心,这一回府就惦记着问。 再想到宋玉书的脾气。 门房讨好道,“老爷,罗姑娘被夫人安置在了偏房别院,那地方,空置许久了,罗姑娘看着身体有些虚,也不知道能不能撑得住。” 郑擎不由皱眉。 “玉书此番做事怎么如此欠妥,罗姑娘身上还有伤,岂能住在别院。” 他大步流星地冲了进去,径直推开了别院的门。 去而看到罗如烟正捂着帕子一边咳嗽着一边用湿布擦拭着桌椅。 院子里只有翠芽一人在忙前忙后。 “罗姑娘,你快停下。” 郑擎急的走了过去一把将湿布夺下。 “大夫让你静养,我接你来京,也是为了治好你的病,谁让你劳累做这些琐事。” 翠芽立刻扑通跪在了他面前。 “老爷,您可要为我们姑娘做主啊。夫人不准我们进府,还拿了长枪威胁,后来看到老爷信物才放行,可却让姑娘住在这种地方,还不许任何人帮忙打扫,奴婢忙不过来,姑娘才不得不动手帮忙。” 等她说完,罗如烟才白着脸虚弱的呵斥。 “不许再说。我们初来乍到,姐姐能接纳我们,我们就应该感恩戴德了,岂敢再提要求。旁的奴婢能做的事情,我又如何做不得。” 翠芽红着眼眶满脸愤慨。 “可姑娘不是奴婢啊,他们怎可如此欺负人!” 郑擎气的脸色铁青。 “太过分了,我去找玉书。” 他说着就要走,院门却在这时被一脚踹开。 宋玉书冷着脸走了进来。 “你要寻我?” 罗如烟受惊的一把抱住了郑擎的手腕,胸口紧紧相贴。 “老爷,我怕!” 第269章 一个粗狂一个娇柔 如此亲密的举动,郑擎都没有推开。 宋玉书的眼睛几乎冒了火。 “郑擎,你可真有脸。” 郑擎太清楚宋玉书的脾气,当即伸出手挡在了罗如烟的前面。 “玉书,罗姑娘是我带回来的,你有什么事冲我,何必欺负她一个弱女子。你看看这偌大的院子,你怎可让她干这些粗使丫鬟的活!” 罗如烟立刻搭话。 “老爷,您别生姐姐的气,我贸然出现,姐姐定然不愿接受,给我些下马威也是应该的,如烟都理解!” 她越是乖顺,越显得宋玉书跋扈不讲理。 郑擎急道,“玉书,你以往很是阔达,今日怎的这般小心眼。” 宋玉书本就在气头上,听闻这些话,更是肺都要炸了。 “是,我偏要折腾她,那又如何。这舒雅院是我的地方,郑擎,你也没资格在这里指手画脚。” 郑擎出身行伍,本身就是个不太会转弯说情话的糙汉子,大男子主义极重,英雄主义更是根深蒂固。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被宋玉书如此训斥,他脸上一阵发烫,更显得黑沉。 罗如烟眼波一转,忽地扑通跪在了地上。 “老爷,姐姐,你们万万不要因为如烟吵架伤了夫妻感情,求你们了。” 她说着就要磕头,却又因为身体虚,捂着帕子接连咳嗽起来。 郑擎此刻火气也已经上头,弯下腰去扶罗如烟,袖口里的胭脂在这时滚落到罗如烟的怀里。 她惊喜接住,仰起头泪眼婆娑地看着郑擎。 “老爷,你回来这么晚,是给如烟去买胭脂了吗?你曾答应如烟,入京后定会事事都给如烟最好的,如烟还以为老爷只是说说,没想到……” 她弱柳扶风一般搀着郑擎的手臂站了起来。 脸上还带着泪花,人却娇娇的笑了起来。 一旁的翠芽见机道,“姑娘,老爷待您真好。” 罗如烟更加娇羞。 捻着帕子擦拭着眼泪。 “老爷,如烟真的很开心。那夜在山洞,您攥着我的手许下的承诺,铭心刻骨。” 郑擎一时间被赶鸭子上架,实在无法说出这胭脂是给宋玉书买的,只能点头。 “答应你的事情,我定会做到。” 二人一个粗狂,一个娇柔。 四目相对,似有万般柔情纠缠期间。 仿若周围无物。 宋玉书看着那盒胭脂,是舒玉斋的胭脂。 是她最常用最喜欢的胭脂。 没想到入京后,这混蛋第一件事就是买来送给了别人。 她愤怒至极的心,如当头泼了一盆冰水。 身子几乎站不住,却又不肯在郑擎面前落半点眼泪。 什么话都没说,拂袖而去。 狠狠的砸门声听得郑擎心头乱颤,他下意识想去追。 罗如烟忽地晃悠着似要栽在地上,手却死死攥着郑擎的袖子没有放。 翠芽急呼,“姑娘!” 郑擎也顾不得去追宋玉书,忙将人一把抱住。 “快去请大夫。” 罗如烟却抬手制止。 “老爷,我只是有些眩晕,许是伤势没好,又一路颠簸所致,没事的,不要再惊动大夫了,否则,姐姐更要对我不喜,你……你陪我待一会可好?” 不等郑擎回答,翠芽就说道,“老爷,您陪着姑娘,奴婢先去把伤药熬上。” 郑擎一时间也走不得。 不由有些忧心的看向被甩上的院门。 心里多少有些埋怨。 他不懂为何宋玉书要如此对待排挤救他的恩人。 以往她与自己一般恩怨分明。 难不成也是被那个下堂妇给影响了? 宋玉书寒着一颗心,跑去了正殿。 江清婉正喝着莲儿刚煮的血燕,见她脸色难看不由皱眉,“出了何事?” 这一问,宋玉书憋不住,眼泪终是掉了下来。 江清婉还是第一次看到宋玉书如此模样,摆摆手让莲儿下去。 厅内没有了旁人,宋玉书噼里啪啦倒豆子一般将郑擎好一个骂。 “我要跟他和离!这种朝三暮四之人,我断然难容。” 江清婉虽还未见过郑擎。 不过,从墨云寒提及时的语气便可了解,对于宋氏和郑擎,他都是极为尊敬的。 皇家亲情凉薄,这二人对他来说,便是至亲。 她盯着宋玉书的面相看了一会道,“夫人的婚姻宫很平稳,此事可能另有误会。” 宋玉书愣了愣。 若是江清婉和旁的女子一般规劝,她反倒是听不进去。 可这话,倒是让她冒火的胸口,有了一丝清凉之感。 情绪也比刚刚稳定许多。 只是仍有不快。 “他对那女子体贴入微,能有什么误会。当着我的面都敢如此,这在外面还不知道做下什么龌龊腌臜事来。” 江清婉不太会劝人。 闻言道,“舅公的生辰八字为何?” 等宋玉书说完,她掐指算了算。 “夫人放心,舅公此生只有成业一个儿子,再无旁出。” 宋玉书都给气笑了。 “他不能生不代表没有干那种事!” 江清婉没了主意。 “那你当真要和离?” 宋玉书此刻的火气倒是消了大半。 心情也好了很多。 “既然你说或许有误会在里面,那我便给他机会解释一二。若他真敢纳妾,我定然不容。” 江清婉浅浅笑道。 “理应如此。” 宋玉书烦躁地摆摆手,“不想此事了,我去找青蕊县主打马吊,你去吗?” 江清婉不爱动,刚想拒绝,青穗从外面走了进来。 “王妃,苏柳儿派人寻您,说有事相告。” 宋氏见她要忙,便站起身告辞离开。 等她走了,江清婉抬手让莲儿帮她换了身衣服,带着青穗出了门。 本想去淮楼,没想到苏柳儿就在马车之中等她。 见她出来,立刻从侧面的门帘处冲她神秘兮兮地招了招手。 江清婉上了马车。 “可是海龙之心有消息了?” 苏柳儿点点头,吩咐马车驾车。 “我带你去个地方。” …… 舒雅院侧边别院内, 云筱然带着一堆礼物走了进去。 “如烟姑娘,我瞧你这屋子简陋,便让人收拾了一些能用的物品,你……” 她一抬头看到郑擎在,眼底顿时闪过一丝算计。 当即俯身行礼。 “见过舅公。” 见她是妇人装扮,郑擎不由皱眉。 “筱然县主,你……嫁人了?” 李嬷嬷立刻道,“舅老爷,我们县主是王爷娶进门的姨娘。” “姨娘?” 郑擎霍地站了起来,一脸的难以置信。 “这不是胡闹吗?” 第270章 说话过过脑子 他离京多日,因位置不固定,并没有互通家书。 回京后也没有跟宋玉书和墨云寒聊上几句,对着府中事情知之甚少。 在他的印象中,云筱然可是皇家给墨云寒准备的王妃,而且墨云寒一直都对她疼爱有加,怎么会娶做姨娘。 这不是打皇家的脸吗? 云筱然捏着帕子红着眼眶解释,“舅公有所不知,现如今王府内,是江氏一人说了算,王爷……事事都听她的。就连太后她老人家,王爷也是不放在眼里的。” 郑擎已经震惊的说不出话。 云筱然故意抬手想去拿东西给罗如烟。 李嬷嬷立刻扶住她的手腕。 她的左手已经软绵绵的没了生机,只能戴着一个黑色的手套作为掩饰。 “县主,您为了王爷在府中忍气吞声,如今还被那女人弄残了一只手,王爷却不闻不问,实在太令人心寒了。” 郑擎看着那只手。 他也曾在战场上杀敌无数,自然看得出那伤势不是装的。 没想到,他走了两个多月,王府却变成如此模样。 更没想到,墨云寒竟然为了一个女子,顶撞皇上,蔑视太后,将照顾疼惜了这么多年的云筱然伤残至此。 这一切,断然都是那女子所蛊惑。 云筱然见郑擎的脸色已经火冒三丈,立刻又加了一把火。 “李嬷嬷你不要再说了,我坚持留在王府是为了陪伴王爷,江氏懂得玄门道法,最会迷惑人心,否则王爷怎会性情大变。” 郑擎想到宋玉书的异常,更加坚信,是江清婉搅的王府天翻地覆。 他恨恨的一拳砸在了石柱上。 “罗姑娘,云县主,今日府中晚宴,我会给你们一个位分,绝不能让一个下堂妇在王府中胡作非为。” 罗如烟眼底闪过狂喜,立刻福身道,“都听老爷的。” 云筱然也福了福身。 “舅公来了,一切定然会好转。” …… 苏柳儿的马车停在了一处僻静的院子附近。 她撩开侧边的帘子指了指不远处的院门。 “我查到,在几年前,有位贵人花重金买过一件宝物,听说是一个装着蓝色海水的匣子,那匣子里似乎藏着一颗龙珠,不知是不是你找的海龙之心。” “我辗转几人查到那贵人的住址,就在此处,可这院子是记在苏巍川名下的,里面有高手把守,我不能硬闯。” 江清婉看着那宅院。 表面上很是普通,可其上空,却萦绕着很充裕的灵气,定有宝物。 “海龙之心我也没有亲眼所见,不过,依你所述,那东西应该就是。” 苏柳儿顿时面露难色。 “那可怎么办?若带人硬闯去偷,一旦被抓定然会连累王爷。苏巍川那人,实在不好对付。” 江清婉忽地莞尔一笑。 “为什么要去偷,直接去要便是。” 苏柳儿愣住。 “去要?我听说那东西卖了万两银子,苏巍川能轻易给你?” 江清婉挑眉。 “我是奉旨办差,他不给,难不成是要跟皇帝对着干?” “此事你不用管了,我带青穗去。” 她说着便下了车,上了跟在后面青穗驾着的马车。 很快便又折返回长安区,停在了苏府门前。 她扶着青穗的手走上石阶,递了帖子给门房。 门房认得她的身份,不敢怠慢,拿着帖子立刻躬身道,“小人这便去佛心堂传话,请贵人稍等。” 他刚转身离开,江清婉身后就传来一声不屑的冷哼。 “九王妃来我苏王府做什么?还要见我祖父,难道有什么事情,是九王爷不能给你办非要求我祖父的吗?” 说话的人是苏青禾,满头珠翠,贵气逼人。 正扶着丫鬟的手缓缓上了石阶。 忽又似想到什么,抿唇乐道,“你不会是来求祖父饶过秦明朗的?你可真是痴情,人家都不要你了,还巴巴的四处奔走,倒是比人家亲娘子更着急。若是九王爷知晓你背着他干这种事情,脸面都要丢尽了。” 江清婉眸光淡漠的瞥了她一眼,甚是嫌弃。 “身为皇子妃,说话过过脑子。” 这种长辈的架子,让苏青禾又想起那日宫宴上,她被当场摘了头面的狼狈,美眸中泛起森然的冷意,当即扬起下巴,满脸高高在上的鄙夷不屑。 “这个时辰,我祖父正在跟三殿下谈论国事,哪有时间见你。你想瞒着九王爷救人,还不如多备些银两,去牢里跟秦明朗多私会几日,放心,你给九王爷戴绿帽子的事情,我定然不会外传。” 江清婉看着她。 什么反驳的话都没说,只是低头从怀里摸出龙牌慢悠悠地挂在了腰间。 “青穗,掌嘴!” 青穗早就安耐不住,闻言上前啪啪啪啪,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甩出了四个无比响亮的巴掌。 力道掌握的极好,巴掌印留的清晰可见,瘀血全在下面。 好几日都消不了。 等苏青禾反应过来,巴掌印已经打完了。 她捂着脸难以置信的瞪大了双眼。 “你……你敢打我?你这个下贱的女人竟然敢打我,你知不知道,我将来是要做皇后的人!” 她愤恨的甩开手怒目而视。 “不想死就立刻给我跪下!” “住口!” 墨少郡从府内疾步走来。 气的一张清秀的脸涨得通红。 上前一把将苏青禾拽开。 “你在胡言乱语什么?” 苏青禾急得跺脚,“殿下,是江清婉欺负人,还在苏家的门前打我,这可是打苏家和殿下的脸啊!” 墨少郡此刻的脸色异常难看。 压低声音呵斥,“你安分些。” 说完敛下情绪冲着江清婉拱手一礼。 “见过小九婶。” “小九婶怎会来此?” 苏青禾冷哼一声,“来求祖父救秦明朗,真是不知廉耻。” 闻言,墨少郡眸色微动,“小九婶那日在宫宴中召唤金龙,本事可通天,应该算到秦大人的劫难,怎么还会来此求人?” 说着忽又话锋一转。 “不过,那日金龙选的人,却是倒了大霉。倒不知是小九婶故意为之,还是玄术出了差错?” 如今满京城的人都知道二殿下墨少擎失了势。 朝堂之中,墨少郡风头正劲。 江清婉瞥了他一眼。 相比于墨少擎,此人身上的龙气更少。 “你们两人还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我何时说过来见苏巍川是为了秦明朗,臆想是种病,早些吃药看看,莫要总说些让人啼笑皆非的话,丢的是大周皇室的脸。” 墨少郡的脸色骤变。 “小九婶怕是要失望了,老王爷身体不适不见客。” 他话音刚落,佛心堂的老仆就匆匆而来。 见到江清婉后躬身行礼。 “九王妃,请!” 第271章 忠心耿耿 江清婉淡淡的看了墨少郡一眼。 带着青穗错身而入。 苏青禾满脸不解。 “祖父不是不见客吗?为什么会见江清婉?” 墨少郡冷冷的看向她。 “没想到你们苏家到了现在还在看人下碟,本王刚刚去佛心堂等了许久,都被拒之门外,你祖父却亲自派人来接九王妃,这不是在打本王的脸吗?” 苏青禾也不知为何,心急如焚的想要解释,墨少郡却已经拂袖而去。 她脸上还残留着火辣辣的疼, 气得咬牙切齿。 她身侧的丫鬟也是一脸愤恨。 “这个江清婉还真是个妖妇巫女,手段了得!” 苏青禾心有不甘。 “总有一天,我要她跪在我面前!” …… 佛心堂内, 青穗被拦在正厅外。 苏巍川看着径直而入的江清婉,眼中不由浮现出几分欣赏。 他虽不喜欢。 可她的胆识,却非一般人能比。 他很好奇,这一次,她来的目的。 江清婉坐都没坐直接道,“我奉太上皇命令负责修复皇陵之中的九龙阵,急需王爷手中的海龙之心,您是直接给我,还是我请旨之后再来问你要?” 苏巍川都给气笑了。 “九王妃这是明抢啊!” 江清婉点点头。 “是!” 苏巍川噎住。 默了几息道,“看来我不给也得给了。” 江清婉微微颔首。 “一切为了大周。” 这帽子扣得结实。 苏巍川眼中闪过一丝晦暗不明的光,缓缓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既然九王妃都这么说了,我若不给,倒成了大周的罪人,走,我带你去取。” 他没问江清婉是如何得知的,温和笑着似乎真的对此番强抢没有任何异议。 两人分乘坐两辆马车。 一路又回到了那处院子。 青穗再次被拦在了门外。 这一次她冷着脸抽出了短刀。 “王妃,我必须跟着。” 整个京城谁不知道苏巍川和墨云寒二人不对付,在佛心堂她虽未入内,却也站在厅外看着,如今苏巍川要单独带着江清婉去一个陌生的院子。 说什么她也不能答应。 苏巍川已经率先进去,站在两步之外,回头看向江清婉。 “九王妃为大周修复九龙阵,我苏家受皇恩数年,自然会全力配合,否则老夫也不会带你们来此。可这院子,是老夫的秘密,容王妃一人入内,已是老夫的极限。若王妃担心老夫会对你做什么,可去请旨,带兵围了我这院子,到时我再带王妃入内去取。” 光天化日,江清婉并不认为苏巍川会有不轨之举。 她此番前来取宝物,是为大周,奉的也是皇命。 她拍拍青穗。 “放心,若有事,我会喊,你不必担心。” 说罢转头。 “苏老王爷,请。” 苏巍川眼底再次闪了闪。 “九王妃好胆识。” 江清婉已经来到他身边,闻言淡淡笑道,“我只是相信,苏老王爷对大周的忠心。” 这话,让苏巍川的眸光凝了凝。 似乎想起了什么不太好的往事,似笑非笑地扯了扯嘴角。 “我对大周,自然忠心耿耿!” 院子里并无侍卫。 甚至连阵法都没有。 可在踏入院子的那一瞬间,她却感觉到从脚底升起的寒意。 不是周围气场的改变,而是,这院子本身,就很冷。 怪不得苏巍川出门的时候,让老仆拿了厚厚的披风。 这厮,也不知道提醒一句。 江清婉忍不住抬手搓了搓胳膊。 苏巍川侧头看她。 “九王妃深谙玄门道法,却不能抵挡寒意吗?若是如此,这海龙之心,你怕是拿不到。” 江清婉原还不明白苏巍川此话的意思。 可等到了目的地,看着寒玉堆砌的坑池内,漂浮在蓝色海水中的匣子时不由一阵诧异。 海水泛着有蓝色的光,那匣子似是活物一般轻轻荡着。 其中硕大的珠子,灵气盈满,整个房间都被这种灵气侵袭,甚至墙壁都结了一层厚厚的冰霜,经年累月。 这寒冰玉石极为珍贵。 之前在佛心堂的密室内,她也见过。 难不成苏巍川得到海龙之心以后,耗巨资放在这里观赏不成? 似看出她的疑虑。 苏巍川指着那水中的匣子道,“这匣子外面设有重重禁忌,饶是老夫找了无数奇门异士,却无一人能打开。” “老夫当初得此宝物,是为了治我的顽疾,更为了延长寿命。如今风烛残年,也无此心愿,若能助力大周国运绵延,也不枉费老夫花了这么多心血。” “九王妃,你想要,便去取。” 他说完往后退了几步。 此刻江清婉并没有注意到苏巍川眼底的异样。 她完全被匣子外复杂繁琐的符箓禁忌所吸引。 一共十道,每一道都环环相扣。 就算是她,也不可能轻易看出,第一道禁忌是哪个? 而一旦解错一道,这匣子就会自毁。 其中宝物,谁也别想拿到。 符箓禁忌的纠缠,倒是有点像二师兄沉迷的机关术。 要一点点去捋着解,万万不可急躁。 又看了好一会儿,江清婉的手指开始快速结印。 身上金光缓缓浮现。 随着她结印的动作,一个又一个怪异的符箓缓缓注入到匣子之上。 苏巍川微微眯了眯眼。 心中暗道,“这女人竟然练出了护体金光,而且这手法……难道,她是诸葛门的门人?” 随着第一道禁忌的打开。 周围寒气大胜。 墙壁上的霜冻又厚了一层。 那匣子也似乎感知到禁忌被打开,灵力催动着池子中的海水翻滚着,旋转着。 随着海水的翻滚和旋转,余下的九道禁忌更加看不真切。 而灵气和寒意疯狂袭来。 苏巍川裹紧了身上厚重的披风,又往后退开好几步。 匣子的转动对江清婉来说并无影响。 她在解开第一道禁忌的时候,已经看清楚其余九道的顺序。 她没做任何犹豫停留,小手结印的动作越发的迅速。 周身金光也在拼命抵挡着寒气和灵气的双重侵袭。 苏巍川忽然看到,在她背后,一道硕大的金色符箓若隐若现。 在随着这个符箓的浮现,江清婉的护体金光更加厚重,结印而出的符箓灵力也更加浓郁。 而且最诡异的是,那扑面而来的寒气和灵力,竟然在被那道符箓而吸引。 这……到底是什么东西? 他正疑惑不解。 忽然池子里发出砰的一声响。 他立刻定睛去看,那匣子上,只剩下最后一道禁忌。 他的眼底瞬间亮起。 披风下的手,缓缓凝起一团淡黑色的雾气。 第272章 影子 江清婉此刻正全神贯注。 随着最后一道禁忌被打开,一股蓬勃的灵力迅速袭来。 那种冲击力,如寒冬腊月的冰锥子一般。 隔着护体金光都能感觉到皮肤的刺痛。 一颗蓝色的珠子自匣子中缓缓升起。 江清婉心中舒了口气,几乎冻僵的手笨拙地从腰间荷包里摸出一个小瓷瓶。 正准备将东西收入其中。 身后忽又一道黑影略过,一把握住了那颗蓝色的珠子。 却又瞬间被其上强大的灵力刺痛,惨叫一声撤回了手。 这房间里除了她就只有苏巍川。 江清婉冷着小脸骂,“苏老头,你也太不要脸了,说过的话是等于放屁吗?” 她一边骂,一边快速将珠子收好。 转过身,就看到苏巍川整个人的气场都变了。 哪里还有半点温和的模样,凌厉得像一把尘封多年的剑,一朝出鞘,依旧无比锋利。 “把东西给我。” 江清婉皱眉。 “你就不怕皇家震怒吗?” 苏巍川的眼眶都是红的。 显然极为渴望这颗珠子。 “我说了,把东西给我,否则,我杀了你!” 江清婉将瓶子塞进荷包。 小脸一扬,“不可能!” 苏巍川冷笑。 “你真以为你的护体金光,能护得住你!” 他忽地从袖中抽出一根漆黑的铁棒,一尺左右。 我再掌中时,那铁棒忽然浮现起无数血色的符箓。 随着他猛地一甩,铁棒顷刻间变成了铁鞭,墙上的寒冰被他这一甩,瞬间震碎了一道裂痕。 “我再说最后一遍,把东西交出来!” 江清婉眯了眯眼。 “你竟然会用玄门法器?你果然也是同道中人!” 她迅速结印。 刚刚她解除禁忌的时候就发现了,她的丹田,正在吸收这珠子释放出的灵力。 而且是自动吸收,不是她主动去吸收。 此刻她也没时间去想原因,调动灵力迅速反击想先离开此处。 可她掷出的阵法符箓竟然被铁鞭轻易打碎。 “看来你是不见棺材不掉泪了!” 苏巍川杀心肆意。 江清婉心中一惊。 “你就不怕皇家责罚吗?” 苏巍川嗤笑一声。 “本王从未在乎过,既然你不从,那就去死!” 他抡起长鞭朝着江清婉狠狠劈下。 江清婉此刻所有的防御阵法都无法抵挡。 接连被破了数道,再撑下去,只有死路一条。 她死死咬着唇瓣,没有喊青穗的名字。 以青穗的身手,绝对无法抗衡苏巍川,叫她进来也只是会搭上一条人命。 眼看那长鞭就要攻破最后一道防御,她一咬牙,伸手入荷包,想将那珠子拿出来扔过去再另想办法。 就在这时,一声怒喝从门口传来。 “苏巍川,你找死!” 凌厉霸道的掌风轰向苏巍川的后背。 他不得不调转身形抵挡。 江清婉得以喘息,下一刻就落入一个温热的怀抱中。 她顿时松了口气。 “你怎么来了?” 墨云寒的脸色冷得吓人。 “我若不来,你就死了。” 江清婉此刻没时间跟他顶嘴,立刻看向苏巍川道,“你再打,可就真是谋反了!” 苏巍川紧紧握着手中长鞭。 “既然如此,那你们两个都得死在这里。” 江清婉虽然玄术高超,却实在是不懂武功。 闻言哼哼两声,推了一把墨云寒。 “去,狠狠揍他一顿。” 墨云寒看着那长鞭,缓缓从腰间抽出软剑。 手腕一转,剑气嗡鸣。 “许久未战,就让本王好好领教一下当年苏战神的威风。” 说罢率先攻了过去。 苏巍川原来并未将墨云寒看在眼里。 即便是对方武功再厉害,也绝不可能跟玄门法器相抗衡。 可当他第三次抽出的鞭子被轻易挡开后,他的脸色大变。 “你体内为何会有玄门修者的灵气?” 墨云寒冷峭的唇缓缓勾起。 “苏老王爷真是老了,不记得本王是妖人之子了吗?” 苏巍川被噎了一下。 晃神间,墨云寒已经一剑穿心而过。 若不是他躲得及时,这一剑,绝对会咬了他的命。 苏巍川被刺中腹部,鲜血喷溅而出。 手中铁鞭也缩回成铁棍的模样,他喘息着大喝一声,“影子!” 就在墨云寒再次攻去的时候,一道黑影凭空而现, 竟然任由墨云寒的长剑刺穿而去,就好像真的只是一团影子。 “墨云寒,回来!” 江清婉急的冲过去,扔出数道符箓。 而墨云寒晃神的这一瞬间,影子的手直接一掌扎进他的胸口。 明明只是一团影子,可攻击却又实实在在。 若不是江清婉紧急扔出的数道符箓,他必会重伤。 “我们走!” 东西已经拿到,江清婉一时间也看不透这影子是什么东西,拉着墨云寒就往外跑。 那影子却没有追。 仿佛被困在了房间里的鬼魅。 幽幽的站在苏巍川身前,双脚好似都没有占地一般。 青穗已经拉来了马车,等二人上车后,立刻驾车而去。 江清婉靠在车厢中深深呼出一口气。 “好在有惊无险。” “有惊无险?” 身侧响起男人冰冷低沉的嗓音。 江清婉响起刚刚那影子的动作,立刻坐起。 “你受伤了是吗?快给我看看。那东西也不知道是什么,若是……” 她话没说完,就被狠狠噙住了唇瓣。 墨云寒似疯了一般,强势霸道的将人压在了车厢上,大手扣着她的后脑勺,唇舌纠缠的恨不得将她整个人都吃进肚子里。 窒息感和酥麻的刺激让江清婉呜咽出声。 眼角流出晶莹的泪珠儿,整个身体都是软的。 小手拼命挡在两人之间,想寻得一点自由。 换来的却是更凶猛的攻势。 江清婉感觉自己真的要憋死了,气的猛地咬在了在她嘴里翻滚作乱的某人的舌尖。 血腥味充斥而来。 拉回了墨云寒的一丝理智。 他将人松开,别开脸没有再看她。 坐的更是远远的。 要不是他起伏的胸口,和通红的耳朵,好像刚刚欺负人的另有其人一般。 江清婉呼哧呼哧大喘着气,水盈盈的眸子染着潮红气鼓鼓地瞪着他。 见他不做反应,气得一脚踹了过去。 “你是属狗的吗?要把我生吞活剥了不成?” 墨云寒依旧不说话。 薄唇死死抿着,下颌绷得很紧。 江清婉知道他在气什么。 屁股往他那边挪了挪。 “我这不没事吗?我也没想到苏巍川竟然敢明目张胆地跟皇家作对,完全不顾及整个苏家,太疯狂了。” 墨云寒终于有了一丝松动。 狭长的眸子落在她艳色娇媚的小脸上。 “你把苏巍川想的太简单了!” 第273章 主母姿态 老仆冲进来将苏巍川扶了起来。 半跪在地上帮他包扎。 影子就站在一旁,像没有生命的一团黑雾。 老仆却对此见怪不怪。 只低着头忙碌着并未说话。 苏巍川阴沉着脸,许久后,忽地道,“无根水。” 老仆诧异抬头。 “主子,您说什么?” 苏巍川没解释。 只有无根水写下的符箓,才能吸收这世间万物的灵力。 没想到江清婉竟有这样的体质能撑住无根水的侵袭。 可用无根水给她画符的又是谁? 难道是诸葛门的人。 “去给鬼宗的人传话,说他们要找的无根水,就在诸葛门中。” 老仆躬身应下。 …… 另一边,墨少泽一大早就跑去了大坡村。 刚刚经历劫难的大坡村对外人的出现很是排斥抵触,墨少泽花了些银子也没打听出多少消息,便去了一趟县衙。 县令耳聪目明,倒是知道现在墨少泽的身份与过去不同,也不敢怠慢。 将事情详细说了一遍,并将白树的画像给了墨少泽一份。 离开之后小江子问,“殿下,这鬼宗听起来着实怪异,您真的要继续查啊?” 墨少泽将画像仔仔细细看了好一会儿。 忽地问道,“小江子,我记得,你师傅曾在昭阳殿前伺候,因为腿瘸了而被恩准回家养老,他可还活着?” 小江子点点头。 “活着,已有六十,上个月奴才还去看过他老人家。” 墨少泽当下一喜。 “走,带我去见见,我有事问他。” 他怀疑,鬼宗宗主就是当年大隋朝使团中的两个幻术师之一。 若当真如此,一切就都联系到了一起。 …… 墨云寒和江清婉刚回到王府,舒雅院的小厮就已经等在门口。 “王爷,王妃,舅老爷请二位入舒雅院用餐。” 墨云寒这才想起,郑擎回来的,是该正式介绍江清婉认识。 “本王知道了。” 说罢低头看向江清婉。 “舅舅出使大峪国,刚刚回京,你还未见过,可要先回去换衣服?” 江清婉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衣裙,刚刚在取海龙之心的时候,裙摆沾染了衣角。 既然是见长辈,自然要得体。 “你也换身,有血腥味。” 此刻舒雅院内, 罗如烟正像个女主人一样招呼这布菜。 郑擎觉得不合适,多次让她坐下,她才施施然落座在他身边的位置。 额头上带着些薄汗,笑得娇媚动人。 “老爷,我跟王爷初次见面,他会不会嫌弃我的出身,不愿与我同桌而食?” 郑擎笑的豁达。 “不会!云寒虽然性子冷,但是极为重情,你是我的恩人,自然是王府的贵客。” 他说着又有些心不在焉的看向门口。 “玉桃,夫人怎么还没到?” 玉桃的脸色很不好看,不情不愿的福了福身。 “夫人去了青蕊郡主府上,许是郡主留了吃饭也未可知。” 罗如烟立刻紧张的握住了郑擎的手臂。 “老爷,姐姐是不是还在生我的气,不如让玉桃姑娘带我过去,我求姐姐回来。” 郑擎觉得宋玉书是真的半点颜面都不给他留,铁青着脸一巴掌拍在桌子上。 “我看她能在外面待多久!” “舅舅这是在生谁的气?” 一身蓝色锦缎长衫的墨云寒牵着同样蓝色襦裙的江清婉走了进来。 一个芝兰玉树,贵气天成。 一个娇小淡雅,绝色娇媚。 竟是出奇的般配。 罗如烟忙站了起来,像是这舒雅院的主母一般招呼着,“老爷,这就是您跟我提及的王爷和王妃,真是一对养眼的璧人,快快入席。” 江清婉不是喜欢嚼舌根的人,所以并没有提及过罗如烟。 墨云寒闻言冷冷皱眉。 “你是何人?” 罗如烟娇羞的扯了扯郑擎的胳膊。 声音千转百回般娇嗔的喊了声, “老爷……” 郑擎此刻正在气头上,没处发火,目光便不悦的落在了江清婉身上。 上下刮了几眼,才再次看向墨云寒。 “这是罗姑娘,是我接来府中……” 罗如烟没等他说完立刻又道,“王爷,还是带王妃先入席,我亲手做了几样家乡的小菜,一会您好好尝尝,若是喜欢,以后我常做给你们吃。” 言语间,完全将自己摆在了自家人的身份上。 墨云寒却半点没给脸。 “原来是舅舅请的厨娘,此事舅母知道吗?” 江清婉差点没笑出来。 这男人绝对是故意的。 她才不信他看不出这二人之间的猫腻。 罗如烟的脸色骤变。 翠芽急道,“我家姑娘不是厨娘,她是老爷的……” “放肆!” 墨云寒目光森严落去,吓得翠芽浑身发抖,直接噗通跪在了地上。 “一个奴才,本王没问你,谁准你搭话的?” 罗如烟赶紧去拉郑擎的胳膊。 “老爷。” 郑擎一把将罗如烟拉坐到身边。 “云寒,我在出使大峪的路上,误入沼泽山林,幸得罗姑娘相救,她是我的恩人,并非下人。人生在世,情义绝不可违背。就像你当年,因为筱然姐姐的事情,而决意照料筱然一般,舅舅也不会做忘恩负义凉薄之人。” 这话,明显在点墨云寒凉薄。 江清婉看了眼捏着帕子一脸柔善的罗如烟。 此人身上并无异常之物。 她随即将目光又落在郑擎脸上。 面相耿直,眉心泛红,倒是真的惹了桃花。 她淡淡扯了扯唇角。 “舅舅说得极是,若是有恩,自然该好好报答,这话本中不是常有英雄救美后美人以身相许的桥段吗?舅舅将人带来府中,莫非是想效仿话本佳话,也要以身相许吗?” 郑擎愣了下。 刚要解释,却被罗如烟打断。 “老爷,这菜凉了就不好吃了。” 郑擎立刻又看向门口,依旧没看到宋玉书出现。 “既然她不愿回来,那我们就开席。” 话音刚落,云筱然便提着食盒走了进来。 一身浅绿罗裙,虽画了妆容,去依旧难掩憔悴。 近前后,直接噗通一声跪在了江清婉面前。 “贱妾筱然,见过王爷,见过王妃。” 说着一跪到底,姿势低到尘埃之中。 江清婉被她这操作弄的一懵。 郑擎却已经大手敲在了桌子上。 “快将筱然县主扶起来,被外人瞧见,这成何体统。” 云筱然期期艾艾的站起身,泪眼婆娑的解释,“舅老爷,筱然在王府之中只是姨娘的位分,理应行跪拜之礼,筱然已经习惯。” 说完将食盒放下。 用一只残了的手,小心翼翼的端出汤盅。 “云寒哥哥,这是筱然特意找人寻来的药膳方子,你尝尝,若是不喜欢,筱然再重新去做。” 她努力递过去,却似身体支撑不住,踉跄着一歪,汤盅直接朝着江清婉泼去。 第274章 娶为平妻 “啊!” 下一刻,所有的汤全部被墨云寒一袖子甩了回来,直接甩了云筱然一脸。 她特意保着温,此刻烫的脸上都起了水泡。 尖叫着刚要骂,忽又想起什么,再次噗通一声跪在了地上。 “云寒哥哥,筱然的手还伤着,没有力气,我不是故意的。” 说着又转向江清婉磕头。 “求王妃饶了筱然这一次!” 郑擎再也忍不住,迅速起身走到云筱然身边亲自将她扶了起来。 “云寒,你就眼睁睁看着你疼了那么多年的人,被如此欺凌对待吗?你如今怎的变得这般不明是非。” 他又想到今日入宫皇上说的那些话,更加心焦墨云寒的将来。 “今日我回来了,断然不能看着你一错再错,看着好不容易平顺下来的日子再因朝堂之事掀起风波。你唤我一声舅舅,那我便以长辈的身份,抬一抬筱然的位分。” 墨云寒紧皱眉心,正要拒绝。 江清婉却轻轻拍了拍他的手背,示意他稍安勿躁,随后淡淡看向郑擎。 “自我们进来,舅公可曾问过墨云寒,为何会让云筱然以姨娘身份留在王府?难道他不知道云筱然是太后的人?他傻到不清楚,轻贱了云筱然是在打太后的脸?” “你端着长辈的架子,偏听偏信,却唯独不问墨云寒半句,倒真是做的各好长辈。” 郑擎被噎了个半死。 他心中本就存有偏见,此刻更加不喜。 “个中原因还不是因为你!” 云筱然眼中闪过得意,故意摸着眼泪劝阻,实则拱火。 “舅公,千错万错都是筱然的错,是筱然舍不下跟云寒哥哥的感情,才会不要脸地硬以姨娘的身份让太后将我送来。筱然只是没想到,区区数月,云寒哥哥不知为何会跟变了一个人一样。” 这时院门被一脚踹开。 宋玉书带着玉英走了进来。 二话不说,抬手就是一巴掌。 狠狠地扇在了云筱然的脸上。 “整日乱嚼舌根搬弄是非,你还有脸提太后,你对得起太后数年的教养吗?” 云筱然被打的脸都肿了,捂着脸哀怨的看向郑擎。 “舅公……” 郑擎气道,“玉书,你怎么能不分青红皂白就打人?” 罗如烟立刻冲过来挽住了郑擎的胳膊,小手往他胸口上顺。 “老爷你别动气,有什么事好好跟姐姐说。” “姐姐,我们都是一家人,何必如此动粗。” 宋玉书冷冷的看着她。 “你算个什么身份,也配管我的事!” 郑擎此刻火气都冒到了头顶。 头脑发热的一把攥住了罗如烟的手,“我要娶她做我的平妻,你说她什么身份?” 罗如烟心中大喜,死死绷着才没有表露出来。 只深情款款的依偎进了郑擎的怀里。 此话一出,现场一片死寂。 墨云寒冷声道,“舅舅,你说话过过脑子。” 宋玉书抬手,声音都有些抖。 “云寒,你不要说话。” 她死死盯着郑擎的脸。 “我再给你一次机会,你当真要娶她做平妻?” 郑擎此刻心里发虚。 可有不想认怂。 硬着头皮狠狠点了点头。 “对,你能拿我如何?” 宋玉书深吸一口气,转身往外走。 玉英心急如焚的跟上。 “夫人,您不是答应青蕊县主跟老爷好好谈谈吗?” 宋玉书也想到了刚刚青蕊县主的叮嘱。 夫妻之事,最忌讳一个不信任。 纵有完全错处,即便是死,也要亲口听那人说一句真相。 而不是在愤怒中,将好好的良人拱手相让。 思及此,她大步冲到一旁,拿起一根棍子,转身朝着郑擎狠狠的打了过去。 吓得罗如烟尖叫一声,竟迅速从郑擎的怀里躲了出去。 墨云寒和江清婉都看的真切,二人对视一眼,齐齐摇了摇头,将椅子往后一拉,坐下看戏。 罗如烟吓得瑟瑟发抖。 “王爷,王妃,你们不劝一劝吗?难道就看着姐姐这么欺负老爷吗?” 江清婉瞥她一眼。 “姑娘要不冲过去替舅公挡一挡?” 罗如烟看着宋玉书舞的虎虎生风的棍子,吓得双腿发软哪敢上前。 急的只能在一旁喊,“老爷小心啊,您若出了事,如烟可要怎么办啊。” 她越喊,宋玉书打的越凶。 郑擎根本不敢还手,躲得无比狼狈。 肩膀和后背挨了好几下,疼得他一阵呲牙裂嘴。 可看着英姿飒爽的宋玉书,心里隐忍多时的思念早就浓得化不开。 一个侧滑从背后将人抱住,双手扣住了宋玉书的腰,微微用了力,让人动弹不得,却还贱兮兮的道,“玉书,你这棍法退步了。” 宋玉书气红了脸。 “郑擎你个混蛋给我放手,看老娘不揍死你。” 郑擎又捏了一下。 “夫人,莫要如此粗鲁。” 宋玉书一个肘击挣脱,扔了棍子,直接上手拧住了郑擎的耳朵。 “你跟我进来。” 说罢硬拽着他进了寝卧。 罗如烟看的一愣一愣的,紧跟着往前追。 “老爷,老爷。” 玉英玉桃一边一个将人拦下。 “姑娘,我家夫人和老爷要在寝卧内谈的事情,你也要一起参与吗?” “就是,要点脸面可以吗?就算老爷真要娶你,那也要等你真的过了门,敬了我家夫人茶再说。” 罗如烟脸色变了又变。 却也只能隐忍着。 “我只是怕老爷受伤。” 墨云寒冷笑一声。 “你若真是怕,刚刚那棍子落下时,你为何躲得比谁都快?” 罗如烟的脸瞬间涨得通红。 “我……我没有。” 墨云寒却懒得搭理。 “看来今天这饭是吃不成了,婉儿,我们走了。” 他揽着江清婉起身,经过云筱然时停下脚步,居高临下的的看着她。 “夜七,云姨娘在府中搬弄是非,禁足风雅筑,不得外出。” 云筱然跌坐在地上。 所有算计再次落空。 她看着被小心护着宠着的江清婉。 恨得眼底猩红。 这一切荣光,本该是属于她的。 为什么偏偏多出个江清婉! 见墨云寒离开,玉英直接撵人。 “罗姑娘,回你的别院,还赖在这里做什么?” 翠芽气的想反驳,罗如烟立刻瞪了她一眼。 故意装作不在意的娇声道,“老爷和姐姐多日未见,也该好好叙叙旧。翠芽,扶我回去,老爷说过要娶我,我相信,他定然不会骗我,等明日去买些布料,我要亲自绣一对鸳鸯枕。” 第275章 大功一件 南洪区一处极为僻静的小院内, 小江子引着墨少泽走了进去。 “师父,我来看您了。” 院子的藤椅上躺着个白瘦的老者。 听见声音睁开了双眼。 “小江子……” 在看到墨少泽后,立刻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习惯性的躬身行礼。 “不知是哪位贵人主子,老奴有礼了。” 即便是已经从那座宫墙内出来,根深蒂固的奴性,也让他下意识做出了反应。 小江子忙道,“这是四殿下。” “四殿下?” 老太监怔了怔,显然没有任何印象。 墨少泽上前将人扶起。 “我养在别院,最近才开始为父皇分忧,你不认识,也正常。” 老太监一辈子在昭阳殿伺候,心里明镜似的。 当即就听出其中意思,赶紧又行了礼。 “老奴见过殿下,殿下千岁。” 墨少泽这次让小江子将人扶了起来,随意拿了个凳子坐下。 “今日没有主仆,我来找你问些事情。” 老太监还想躬身站着,却被小江子扶着坐下。 “殿下为人亲和,师父你不必拘礼,我们要问的,也不是什么朝中大事。” 虽如此,老太监也之感在椅子的边缘落了半个屁股。 “殿下要问什么?” 墨少泽道,“当年大隋出使大周的时候,来过两个幻术师,公公可还有印象?” 老太监见也不是什么大事,这才松了口气点了点头。 “老奴记得,他们的手法很绝,当时皇上也就是现在的太上皇,看得很开心。” 墨少泽从袖中摸出白树的画像递过去。 “公公瞧瞧,这个人可是其中之一?” 老太监忙双手接过。 瞧了好一阵子才道,“虽然上了些年岁,不过这眉眼有八分像,应该就是此人。” 所有猜测都成了真。 墨少泽心中定了定。 看来一切都是大隋余孽在搞鬼。 他们应该是一直都有人在京中活动。 若是想法子全部挖出来,扫除所有逆党,无论是对父皇,还是对九王叔,都是大功一件。 小江子好奇道,“师父,这人真的这么厉害吗?如果他能通天遁地,为什么大隋还是被我们大周给轻易灭了?” 老太监斜了他一眼。 “你懂什么啊,当年大隋使团入京,就是为了修好,奈何,出了件邪乎的事情,后宫好端端的一个妃子,成了妖,死了,那可是皇上最爱的女子,皇上震怒,严查京中所有懂奇门之术的人,这两个幻术师首当其冲,大隋使团的人就开始闹,这修好一事,哪里还能成。” 墨少泽微微皱眉。 “成了妖?可是九王叔的母妃?公公可有亲眼所见?” 老太监这才察觉失言,噗通一声跪在了地上。 “殿下,老奴年迈,这脑子越发糊涂了,说了什么话,全是老奴胡言,您可千万别往心里记。” 墨少泽知道再问也问不出什么,便没有再为难。 留了一锭银子,带着小江子告辞离开。 …… 程府内, 秦润这几日过得无比滋润。 程氏和苏玉兰恨不得将他当皇帝一般伺候着,半点不敢怠慢。 全都眼巴巴等着他认祖归宗,好为程家带来无限荣光。 此刻秦润正躺在花园凉亭内悠闲地吃着葡萄。 这时门房匆匆跑了进来。 “少爷,不好了,京兆府尹柳大人要见你,说是有案子要找您核查。” 秦润吓得差点从藤椅上摔下去。 “就说我不在。” 他话音刚落,程楠却已经引着柳如知走了进来。 “润儿,柳大人问你些事,你不必紧张,如实作答便可。” 秦润心里急得跳脚。 绷着脸怒道,“他什么身份,也配找我问话,撵出去!” 柳如知被他这态度弄得一愣。 不由看向程楠,“秦小少爷这是怎么了?” 认亲一事还未筹划好,程楠怕节外生枝,赶紧走过去拽了秦润一下,低声提醒。 “事以密成,切记不要节外生枝。” 秦润只能压下心慌不耐烦的摆摆手。 “那你问。” 柳如知抬手招了招。 身侧捕快立刻将一副画像展开。 柳如知指着上面的人问,“秦小少爷,你可认识此人?” 秦润只看了一眼就慌乱地别开了头。 几乎是不假思索的否定。 “我不认识。” 柳如知微微挑了下眉。 “哦,此人是榆林书院的学子穆天恒,跟你是同窗,曾在太和宫大比武的时候,当着皇上的面,举报你抄袭,你竟不认识他?” 秦润心里突突直跳。 梗着脖子喝道,“他什么身份,区区一个贱民,本少爷什么身份,为何要认识他?他敢诋毁本少爷,早晚都是个死!” 柳如知眼底闪过一丝锐利。 “你怎知他死了?” 秦润噎住,脸色变了又变。 柳如知沉声问,“七日前入夜,穆天恒的同窗招供,与你曾在东三区桦树林中发生口角,后穆天恒被害。那夜正好大雨,你在东三区逗留到几时,后又去了何处?” 在他强大的逼问气场中,秦润的双腿一阵发软。 说话都不利索了。 “我……我忘了,反……反正我没杀。” 柳如知又道,“那日春香楼中,本官亲耳听见你说自己杀了人,可是杀的穆天恒,还不速速招供!” 秦润的一颗心都要跳了出来。 程楠忽地挡在他前面。 “柳大人,这里是程家,不是京兆府衙门,润儿小小年纪,怎会经得住大人的审问。我知道大人急着破案,但若有实证,程家绝不包庇,若没有,程家虽及不上苏家的威望,却也绝不会任人欺负。” 柳如知稍稍收了收情绪。 他多年查案,几乎可以断定,秦润跟穆天恒的死有关。 可他却实在是没有证据。 想到仵作的判断,他抬头看向秦润。 “秦小少爷,不知本官能不能看看你的簪子。” 秦润心中大惊。 下意识捂住了头上的发簪。 触手后才意识到,他头上戴着的发簪,并不是当日杀死穆天恒的那根。 心下略安,拔下来直接扔了过去。 “小爷赏给你了。” 柳如知弯下腰将簪子捡起。 细细的看了看,随后上前放在了凉亭的桌子上。 “抱歉,打扰了。” 说完行了个礼,转身走了。 第276章 父皇,我是您的润儿啊 等人离开,程楠猛地转身看向秦润。 “你杀人了?” 秦润刚松了口气,突然被质问,登时吓了一跳。 一看是程楠问的,又瞬间梗起了脖子。 “你什么身份敢问我?认亲的事情做的怎么样了?如果你做不到,我有的是人可以去做这件事,到时候,泼天的富贵可就轮不到你们程家了。” 程楠死死皱着眉头。 “你跟我交个底,那人到底是不是你杀的?可有留下证据?” 他越是如此,秦润就越觉得他烦。 “是不是我杀的有什么打紧,一个贱民的命,值得你这么大惊小怪的吗?等我做了皇子,谁不听话,我就杀谁,柳如知还能管得了我?” 程楠的心里咯噔一下。 气的猛地一拍桌子。 “你将来做了皇子会是什么光景,那是将来的事情。现在你还是秦家人,你爹还在大牢里蹲着,如果这个时候被坐实了杀人的罪名,你觉得你还能认亲吗?” 秦润眼底有些慌。 他怕程楠知道真相后不帮他,烦躁的挥了挥袖子。 “我都说了我没杀人,你爱信不信。” 程楠仍觉不踏实。 “你老实呆在府中,我去探探案情消息。” 等他离开,秦润急的在凉亭内团团转。 如果让程楠知道他杀了人,这认亲的事情就算是成了,也会落了把柄在他手中,将来还不知道要怎么威胁。 思及此,他有些坐不住了。 转身出了凉亭跑去了程楠的书房。 这段时间程家上下以他为尊,自然是没人敢拦。 …… 九王府门口, 夜七正张罗着人整装待发。 除了府兵,还带了几个暗卫营的人,全扮做贴身侍从随行。 墨云寒一身玄色铠甲大步出府。 郑擎紧跟在他身侧满脸的担忧。 昨夜跟宋玉书一夜欢好,聊了许多事。 对府中诸事也有了新的认知。 早朝时,听闻墨云寒要带着江清婉去皇陵修复九龙阵,他这心却还是高高地提了起来。 “太上皇的身体一天不如一天,朝中最近也风波渐起,皇上心思难测,钦天监也多次上书,闹得人心惶惶。现在所有人都在盯着皇陵的事,她到底有几成把握?” “若是不成,这可是大罪啊,就算是你怕也护不住!” 墨云寒在门口站定。 “舅舅,此事婉儿会尽力,若真的修复不好,这大周国运,也没有理由压在她一个女子身上,难不成我等儿郎,还要全仰仗她才能立国不成?” 郑擎噎住。 这时一虎一狐从他身后窜了出来,无比默契的直接窜上了其中一辆马车,吓了他一跳。 “如此重要的事情,怎地还带着它们?” 江清婉裹着白色绒毛披风扶着莲儿的手臂缓缓走了出来。 闻言浅笑道,“舅公,小红小花很有本事,许能帮上大忙。” 郑擎看她还是有些不喜。 绷着脸刚要训几句话。 忽然街上传来尖细高亢的声音。 “皇上驾到。” 众人齐刷刷跪下行礼。 墨云寒带着江清婉来到最前面,躬身相迎。 墨云昭扶着太监总管的手从龙撵上下来,故意走到江清婉身边,虚虚扶了一把。 “九王妃,此番辛劳,朕理应相送,若有任何需求,尽管跟朕说。若不是宫中事务繁多,朕,真想跟你同行,亲眼看看这九龙阵复原的盛况。” 墨云寒抬手揽着江清婉的小腰将人往怀里带了带。 “皇兄只道她辛苦,难道臣弟就不辛苦了?” 墨云昭这才将目光落在他身上,带着几分长兄的纵容。 “你只是去做护卫,出力辛苦的是弟妹,难不成你还要跟朕邀功。” 气氛看似祥和温馨,却又暗潮汹涌。 江清婉懒得参与这些尔虞我诈。 “时辰不早了,出发。” 说着冲墨云昭浅浅福了福身就准备上车,这时人群外冲出一人。 “父皇,父皇,我是您的润儿啊。” 来人正是秦润,他不管不顾的直冲着墨云昭而去。 却被燕云青一把扭住摁在了地上。 太监总管气的怒斥。 “哪里来的野小子,竟敢冲撞圣驾。” 刚骂完却又认出了秦润。 “这……这不是大比武时抄袭的苏县主的儿子吗?” 墨云昭等人的目光也看了过去。 秦润艰难的高高举起手中信物。 “父皇,我娘乳名绣娘,这是您当年留给她的信物啊,我真的是您的儿子啊父皇!” 众人大吃一惊。 就连江清婉也停下了上车的动作,呆呆的看着他。 秦润是皇上的儿子? 这怎么可能。 他命格至穷,半点富贵之气都没有。 更别说是皇子龙孙的气韵。 墨云昭却摆了摆手,示意燕云青放手。 “你上前来。” 秦润大喜,立刻爬了起来举着信物往前冲,脸上更是难掩激动。 太监总管立刻侧身拦下。 将信物和信件接过去递给了墨云昭。 墨云昭翻看之后,问道,“你当真是绣娘的孩子?” 秦润此刻已经激动的面红耳赤,噗通跪了下来。 “父皇,儿子真的是您跟绣娘的孩子,这么多年,儿子被瞒的好苦啊。” 墨云寒转头看向江清婉。 表情怪异。 “这是……真的?” 江清婉微不可查的摇了摇头,却并没有多言。 墨云昭眼底闪过晦暗不明的神情,片刻后忽地弯腰将人扶了起来。 “这信物的确是朕留给绣娘的,没想到,她竟为朕生了个孩子。” 秦润此刻狂喜的想跳起来。 “父皇,您……您认下我了?那我何时能随您入宫?” 墨云昭拍了拍他的肩膀。 “不急,朕让人安排你住在皇家别院,等过些日子,朕再接你入宫。” 秦润根本听不出其中不妥。 立刻躬身行礼,“儿臣谢父皇隆恩。” 说完起身,心中难掩得意,转头看了江清婉一眼。 故意上前道,“现如今,我身份不同,你想要认我,也是不可能了。” 江清婉轻笑了一声。 “下次再见我,记得行礼唤我一声小九婶,若礼数不周,我可是会打人的。” “你!” 秦润气的肺炸。 一转眼却又看到墨云寒煞神一般的杵在那里,登时又没了脾气。 江清婉并未戳破他的身世,轻拽了下墨云寒,扶着他的手腕上了马车。 墨云寒见此也拱了拱手。 “祝贺皇兄找回皇室遗珠,臣弟重任在身,先行告辞。” 说完大手一挥。 “出发!” 随后也上了马车。 一行人浩浩荡荡很快消失在长安区的街口。 第277章 六丁卫 墨云昭让御林卫将秦润送到了别院看管。 随后叫来太监总管附耳低语。 “去把秦明朗带去御书房,朕要亲审!” “遵旨!” 九王府外皇子认亲的事情很快传的沸沸扬扬。 再加上秦润的身份,更是被人编排出一场旷世大戏。 猜忌纷纷,各说纷纭。 秦明朗穿着囚服,随着太监总管入了御书房。 自从死刑判决以来,他心中并不慌。 程楠早就跟他通过信,认亲的事,也一直是在他给程楠线索去印证调查。 只要确定了秦润的身份。 他就不可能死。 不仅不会死,还会得到无上荣光。 毕竟当年,是他护住了皇上心爱之人留下的孩子。 这是他最后一张底牌,稳如磐石。 入殿以后,他双膝跪地,腰板挺得笔直。 “罪臣叩见吾皇,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说着深深拜下。 墨云昭抬手屏退左右,这才缓缓开口。 “秦润是朕的儿子,你是何时知道的?” 果然是为了秦润的身世。 秦明朗心中得意,直起身故作诧异。 “润儿是皇上您的孩子?我竟不知……当年将他抱回秦家,为了他的名声,才对外称是我亲生之子,数年来更是当做亲儿子对待,没想到他的生父竟然是皇上您,罪臣该死!” 墨云昭微微皱了下眉。 “你是在何处见到的绣娘?” 秦明朗忙将心中早就盘旋了很多年的话,脱口而出。 “天武十二年正月初九月,西郊一处别院外。那日大雪。微臣当时为百夫长,前去巡逻办差,恰逢绣娘难产,昏倒在院门口,满身鲜血,微臣不忍,替她找了稳婆接生,却没想到她生下孩子后没撑过三日就死了。” “临死之前,她托孤与我,却并没有跟微臣说过孩子的生父是谁,只是拜托微臣照顾,微臣没想到竟有幸抚养皇子,微臣惶恐。” 他已从罪臣自称改为微臣自居。 墨云昭眸色微冷。 “你既对皇家有恩,朕便免了你的死刑。你还想要什么恩赐?” 秦明朗心中大喜。 一切尽在掌控。 他再次俯身跪在地上。 “微臣不敢邀功。此番祸事,皆因微臣娶妻不贤,鬼迷了心窍。以为攀着苏家,定能为自己谋一个前程。如今却是……” 他故意哀叹着轻轻摇了摇头。 “微臣没有他念,只想一心为陛下做事,建功立业,若有朝一日,得皇上赏识,真的能做到苏家如今的位置,那微臣此生死而无憾!” 虽诸多事情,三皇子墨少郡力护苏家。 看似磨平了一切。 可他笃定,皇上不可能不对苏巍川产生隔阂。 如今秦润是皇子,而他,有教养皇子之恩,若能趁机将他提拔上去取代苏家,对皇上来讲绝对有百利。 而他,只需要表忠心即可。 墨云昭盯着他看了好一会儿。 “你真的只一心为朕办事,一心忠于大周?” 秦明朗心中雀跃,高呼道,“微臣必当呕心沥血,为皇上办差,此生忠于皇上,绝无二心!” 他期待着,今日赦免死罪之后的大封。 这才是置之死地而后生! “好!” 墨云昭拍了下桌子,神情似乎激动。 “来人,传旨!” 太监总管躬身而入。 秦明朗整了整衣袍,容光满面的准备听封。 墨云昭道,“罪臣秦明朗收养皇子有功,死罪可免,封六丁卫,即日上任不得有误!” 大殿内,一片死寂。 秦明朗张着嘴,脸上的欢喜还未消,又被难以置信的震惊覆盖,表情怪异可笑。 “六……六丁卫?” 六丁卫是城门守卫中最次等级的士兵,需要做最苦的差事,最脏的杂役。 “皇上,您……您是不是说错了?” 太监总管厉喝。 “秦丁卫,你好大的胆子,你是在质疑皇上的口谕吗?看来这大牢还没有做够啊!” 秦明朗赶紧摇头。 “微臣没有,微臣只是觉得,这六丁卫实在……实在……” “嫌弃官职太小?” 墨云昭淡淡接话,“可你的功劳已经换了你一条命,这个官职,是朕额外赏的。而且,据朕了解,润儿在秦家这些年,多是九王妃亲自教养,若论恩情,朕是该好好赏赐她一番。” 秦明朗被噎的无话可说。 一张脸一阵青一阵白。 太监总管催促道,“秦丁卫,还不磕头谢恩?” 秦明朗心有万般不甘,可也知道,只有出了死牢,才有翻身的机会。 他只能跪下谢恩,哪里还有入殿前的春风得意。 …… 秦润是皇子的消息,很快也传到了苏家大房的耳朵里。 苏容安带着苏青禾急匆匆的去了苏家佛心堂要见苏老王爷。 却正好遇到了同样前来求见的程氏和苏玉兰。 程氏笑的阴阳怪气。 “大姐怎么这么着急,我刚刚问了,父亲在静修,不见任何人。” 苏青禾急的跺脚。 “不可能,祖父前两日还见了江清婉,是你们没有这个脸面资格。” 说着她便要往里面冲。 却被门口侍卫拦下。 “王爷有令,谁也不见,小姐请回。” 苏玉兰捏着帕子咯咯笑了起来。 “哎呦,堂堂未来三皇子妃,竟然也被拒之门外了。说我们没有脸面资格,你不也是一样的待遇?” 苏青禾怒斥。 “好,既然祖父谁也不见,那我们就好好算算账。秦润的事你们怎么解释?” 苏玉兰嗤笑一声。 “解释什么?只能说我们这一房上天庇佑,我随随便便认下的养子,竟然是皇子,如今身份已明,你是皇子妃又能如何,我还是皇子的养母呢。” 程氏也是满脸畅快得意。 “宫里传来消息,皇上派人将明朗带去了御书房密谈。教养皇子数年,此等大恩,皇上必然大赏。你们大房有三皇子,我们二房也有了新的皇子,未来这苏家,到底支持谁,还未可知。” 苏容安气的咬牙。 “你们真以为一个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野皇子,能跟三皇子相提并论?别忘了,现在整个朝堂,二皇子失势,唯有三皇子一人参与朝政。父亲怎么可能选你们。” 这几日,自从秦润住进了程家。 程氏和苏玉兰没少跟程楠讨论朝局未来。 此刻二人丝毫不慌。 苏玉兰更是得意的挑了下眉。 “辅佐皇子,到底是选个听话好控制的,还是选个有本事有能力的,倒也不知祖父会依照哪个标准。” 程氏又加了把火。 “朝堂之上,皇上最忌一人独大,好好劝劝你们家三皇子,枪打出头鸟。” 第278章 皇陵遇袭 苏青禾这两日本就被墨少郡冷落,此刻心中火急火燎的难受。 她担忧的扯了扯苏容安的袖子。 “母亲,我们……” 苏容安瞪了她一眼,故意冲着佛心堂内高声喊道, “青禾你急什么?有你父亲和你大哥在,我们这一房,就算没有苏家的门楣,也一样撑得起。走,既然你祖父不肯见我们,那我们去三皇子府。” 说完拽着苏青禾匆匆走了。 苏玉兰冲着她们的背影淬了一口,得意万分。 “终于压了她们一头,痛快!” 程氏又看了眼佛心堂的方向。 “你祖父摆明了是想坐山观虎斗,咱们这一局,绝不能输,走,咱们去皇宫外等着明朗出来,你夫妻二人的关系,定要好好维系。” 苏玉兰立刻点头。 此刻佛心堂内,老仆将事情说了一遍。 “主子,没想到秦润还有这等造化,怕是三殿下那边会生出嫌隙,您要不要传信过去安抚一下?” 苏巍川摆了摆手。 “不用管,让他们闹。” 他此刻根本没有心思去管这些事。 他要夺回海龙之心。 他滋养了那么久的宝贝,绝不能让江清婉给独吞了。 否则他这么多年的筹谋,全都要功亏一篑。 程氏和苏玉兰驾着马车往宫中赶。 给了不少银子打听消息。 等了好半天,才有个小太监出来。 冲着二人虚虚福了福身。 “二位夫人是来接秦丁卫的?” 苏玉兰听得一头雾水。 “秦丁卫?什么秦丁卫?我们是来接秦明朗秦将军的。他可是皇上的大恩人,你小心着说话,仔细脑袋。” 小太监讽刺的笑了笑。 “奴才不知道什么恩情不恩情,只知道秦丁卫被总管大人带着去了城门口,宣读口谕,从今以后从二品将军降为六丁卫。” 苏玉兰踉跄着差点摔坐在地上。 “不可能,这怎么可能。他是二品将军啊,是大理寺司正啊,是教养了皇子的大恩人啊,怎么可能去守城门?一定是你胡说八道!” 小太监翻了个白眼,转身走了。 苏玉兰急的要去抓她,被程氏急急拦住。 “这是皇宫,休要胡闹,我们去城门口,一看便知真假。” 等她们火急火燎的赶到城门口,就看见秦明朗换了杂役的衣服,正拿着个破旧的茶壶给城门守将点头哈腰地倒着茶。 苏玉兰的指望,彻底灭了。 …… 前往玄灵山的马车内, 墨云寒越想越觉得怪异。 “皇上这认儿子的速度也太快了些,连调查都没有调查,单凭信物就直接当街认了,太不对劲了。” 江清婉慵懒的歪在柔软的垫子上,正悠闲的看着杂书。 闻言瞥了他一眼。 “你觉得秦润长得和皇上有几分像?” 墨云寒摇头。 “一分也没有。” 江清婉用脚丫踢了踢他的小腿。 小脸朝着点心盒子努了努。 墨云寒失笑,一边给她拿一边道,“你少吃些,路上颠簸,待会要难受了。” “用你管!” 小腿上又挨了一下。 墨云寒笑着说出猜测。 “所以,秦润并不是皇子对吗?” 江清婉没回答,只是说了句,“看来皇帝是真的很喜欢那位绣娘。” 墨云寒却并不这么想。 “帝王无情,更何况一个妓子。” 江清婉咬着芙蓉糕的动作顿了一下。 “那若是你做了皇帝,也会后宫三千吗?” 墨云寒本想说他志不在此,忽地瞥见江清婉偷偷瞄他的小动作,故意低咳一声, “若真的坐上了那个位置,环肥燕瘦,各种美色齐聚任我挑选,即便凉薄无情,怕也难以把持。” 他话没说完,小腿就被重重的踹了一脚。 似是不解气,江清婉踹完又抬起脚想再踹一下,脚踝却被一把握住。 男人掌心炙热的温度隔着布袜依旧难以忽略。 江清婉挣了挣没挣开,气的瞪他。 “松手。” “娘子在吃味?” “哼,你少自作多情!” “那你因何而气?” “我只是因为天下男儿皆薄幸,为女子不值而已。” “哦……” 男人的尾音欺压而来。 本来宽敞的马车瞬间变得异常逼仄。 江清婉鼓着小脸极为不爽,漂亮的眸子却又闪动着潋滟动人的波光。 令人迷醉,深陷其中,难以自拔。 墨云寒缓缓俯身。 温热的气息撩动着心跳。 江清婉有些受不住,下意识的闭上双眼,颤抖着睫毛,期待,却又慌乱。 “有血腥味!” 墨云寒忽地起身掀开了侧面的帘子。 “夜七,停车!” 夜七也闻到了不对。 当下抬手叫停了众人。 马车刚听稳,前面就传来了急促的马蹄声。 几个呼吸的时间已经到了近前,一个满身是血的士兵,正将自己绑在马背上疾驰 可方向掌控不住,眼看着就要撞上来。 夜七飞身过去将人控制住。 那人睁开眼,一把攥住了夜七的手。 “皇陵遇袭,皇陵遇袭,救人,快去救人!” 墨云寒也已经下车过来。 皱眉问道,“你是护灵卫的人?” 那人虚弱的抬手指了指京城的方向。 吐出“报信!”两个字,头一歪彻底没了气息,身体也随之从马背上翻了下来。 夜七指着他胸口处的伤惊呼道,“王爷,你快看这刀口。和清风寨时咱们遇袭的那些机关暗器留下的痕迹一模一样。” 墨云寒也看到了。 “难道那些从清风寨逃走的人,又去袭击玄灵山了?” 夜七急道,“王爷,若真是如此,玄灵山护灵卫的战斗力怕是扛不住。” 江清婉趴在马车侧窗前喊,“墨云寒,出了什么事?” 墨云寒转身回到马车前。 “玄灵山遇袭,死伤未知,我担心他们是冲着皇陵去的。” 江清婉想到了已经破损的九龙阵,也有些着急。 “你带人骑马先行,务必护好九龙阵,我们随后到,留下青穗李斗即可。” 墨云寒嗯了一声。 转身看向夜七,“你随我先去玄灵山。” 随后又叫来一个府兵。 “带上那具尸体折返回京,将玄灵山遇袭的事情告知皇上。” “是!” 那人不敢耽搁,立刻行动,快马加鞭而去。 墨云寒扫视众人。 “护好王妃!” 江清婉见他只带夜七一人,有些担心。 “墨云寒,我说了,只留青穗和李斗便可,其他人你都带着,敌方人力不明,你不要逞强。” 墨云寒翻身上马,大手在她鼻尖轻轻蹭了一下。 “放心,本王还要正式迎娶你,绝不会让自己出事。” “夜七,走!” 说完不等江清婉再劝阻,双腿一夹马腹,疾驰而去。 江清婉无奈,只能让所有人加紧脚程尽快赶去汇合。 第279章 突降暴雪 墨云寒走了不到一个时辰。 马车再次停下。 青穗的声音在布帘外响起。 “王妃,有敌袭。” 此刻众人正在过一处山谷小道。 几人高的山坡上,十几个黑衣杀手飞身落下。 二话不说就开始进攻。 青穗脚下一点,从马背落在江清婉的马车之上,如燕子展翅,手持短刀紧密防守。 紧随后面马车的李斗敲了敲车厢。 “莲儿,别出来。” 莲儿掀开侧边帘子急声道,“你快去护着小姐。” 李斗点头。 他刚刚拿到江清婉专门给他做的流星锤,他虽不会轻功,可力气极大,流星锤被他舞的一路横扫而去。 好几个杀手都被隔绝在外,进攻不得。 小花和小红摇晃着脑袋,也来了兴致,一声虎啸震天,猛地窜出马车,将正跟其中一个府兵打斗的杀手一爪子给拍飞了出去。 小红也不甘示弱,靠着灵活的走位,专往人脸上和头上抓。 而其他人顺势补刀。 十几个训练有素的杀手,一时间竟无法攻破任何一处。 青穗大喊一声,“动作快点,留一个活口,其余全杀了!” 众人高喝附和,声势更猛。 李斗的流星锤上的暗器随之喷射出去,就近的几个杀手瞬间命中到底。 又有府兵趁势上前,一刀割了对方的脖子。 鲜血味道刺激的小花更加暴虐。 一爪子将其中一人的脑浆子都给拍了出来。 眼看着胜利在望,忽然山谷之上响起了弓箭拉满的声音。 “小心!” 青穗大喊一声。 数枚羽箭飞射而来。 李斗大喝一声,奋力舞动双锤,硬生生给砸飞出去。 可山谷之中并无可遮挡的地方。 根本避无可避。 所有人都是活靶子。 青穗心急如焚。 “夜十三,夜十五,护王妃离开,快!” “其他人,随我断后。” 她飞身想攀上山谷打乱弓箭队的袭击。 却被另一侧射出的弓弩逼退。 其中一把短刀都被折断。 肩膀也受了伤。 夜十三和夜十五刚跳上马车,三枚羽箭就飞射到马前,狠狠钉在地上。 要不是二人经验丰富死死压住了马缰。 马车都要被掀翻。 “谁敢乱动,即刻诛杀!” 山谷之上出现一个披着黑色斗篷的人。 抬手一招,山谷下还活着的杀手尽数跳撤回山谷之上。 所有弓弩全部拉满。 黑色斗篷的男人再次喊道,“九王妃,把海龙之心交出来,他们还可活命,否则,全部都要死!” 旁人不知海龙之心是什么。 青穗却知道。 她迅速跑回到马车旁,捂着肩膀道,“王妃,一定是苏王爷派来的人?海龙之心得来不易,更关乎您与王爷的大事,您不必管我们的死活,我们拼死护您离开!” 这时江清婉从车厢内走了出来。 纤细身姿,冷冷立于车辕之上。 “我们走不了。” “山谷的长度不算短,想要逃出弓箭手的射程范围,根本不可能。” “而且,就算逃出,死伤也会过半,余下的人又怎么可能扛得住紧随而至的杀手追杀,最后结局还是死。” 夜十三急道,“王妃你快进去,我们来想办法。” 小花和小红也已经窜到了马车前,冲着山谷上的人发出阵阵嘶吼。 江清婉摆摆手,制止了夜十三的冲动。 随即抬眸看向山谷。 “你们想要的东西,我可以给你们,但是我要看着我的人,先活着离开。” 青穗大急。 “王妃,我们不怕死!” 其余人也齐声喊道,“愿为王妃赴死。” 江清婉摇摇头。 “你们护我是为忠义,可若是能有机会活着,绝不可枉死。” 她从荷包中将装着海龙之心的法器瓶拿了出来。 结印将海龙之心放出。 有蓝色的光晕之中,似有瀚海之海运转期间。 “这上面我下了禁忌,你们既然来寻,也应知道我有些本事。若我不答应,你们就算抢过去,也破不了我这禁忌。” 穿着黑色斗篷的男人默了几息。 “好,除了你,其他人都可以离开。” 青穗无奈跺脚,“王妃,我不走。” 江清婉点点头。 “那你留下陪着我。” 青穗立刻道,“好!” 她已做好打算,等其他人安全,她必想办法护江清婉冲出去。 夜十三和夜十五对视一眼。 “王妃,我们也留下。” 江清婉嫌弃地瞥他们一眼。 “留下干什么?看谁挡得羽箭多?这辆马车留下,你们带后面那辆马车立刻离开,护好上面的太岁。所有人,听令!” 她虽纤瘦,可气势上却堪比墨云寒。 众人心中皆是一凛。 她说完又蹲下身摸了摸小花的脑袋。 小花似有感知,收起戾气,带着小红屁颠屁颠的回了后面的马车。 李斗木着脸走过来,“小姐,我……” 江清婉给他使了个眼色。 李斗没再说什么,大喊一声,“接王妃令!” 夜十三和夜十五死活不肯走。 叮嘱其他人全速离开山谷。 一直到那辆马车消失在山谷外,穿着黑色斗篷的男人,耐心也彻底用尽。 “我们只求宝,乖乖解开禁忌,你们都可以活。” 江清婉点点头。 “青穗你看,人家很好说话的。不过劫匪的话也不能全信,你们都上马车,等会我交了宝贝以后咱们立刻逃。” 见她语气轻松。 三人对视一眼,皆是很听话的上了车辕。 江清婉立刻结印,手指凝着灵气迅速指向海龙之心。 其上蔚蓝色的光,骤然扩散。 变得耀眼夺目。 所有人都被这珠子吸引。 等回神,眼前却已经是漫天大雪,不可视物。 夜十三一脸懵。 “这什么情况?这种月份怎么会突然下暴雪?” 夜十五的声音有些闷。 似乎是塞了口雪在嘴巴里尝味道。 “这雪怎么一股汗味?一点也不冰?” 青穗一心担忧江清婉,努力的扇动着周围的雪花,想看清江清婉的身影。 忽然眉心一凉。 下一刻,漫天大雪便尽数消失。 江清婉又在夜十三和夜十五眉心各点了一下。 脸色有些苍白的催促道,“愣什么,赶紧走,这幻境撑不太久!” 青穗最先反应过来,猛地一马鞭下去。 马车立刻疾驰而去,江清婉都差点被甩下去。 好在夜十三和夜十五身手够敏捷。 她都没看清动作,就已经被平安送进车厢。 第280章 人偶阵 李斗等人全杵在山谷出口往里看。 “那群人在干什么?怎么张牙舞爪的。” “对啊,王妃好像也没把东西给他们,他们怎么就放行了?” 莲儿本来心急如焚,见此无比骄傲的扬起下巴。 “我们家小姐可厉害了,一定是用法术把他们全给困住了。” 这时有人咦了一声。 “马车冲过来了,怎么没停的意思啊?” 这时夜十三站在车辕上喊,“快上车,走走走!” 一群人火急火燎的再次跑了起来。 一直跑到了宽阔之地,才停下休整。 府兵全围到夜十三和夜十五身边询问怎么回事。 夜十三噼里啪啦讲得是绘声绘色。 临了还指着夜十五道,“这家伙中了幻术,把汗巾塞到嘴里当雪吃,还跟我说,雪怎么是汗臭味。” 众人捧腹大笑。 马车内,江清婉此刻却异常难受。 不知道为什么,她觉得很热。 不是浑身热,是后背热。 好像紧贴着滚烫的火柱子一般,却又没有灼烧感,仿佛这股热是从里往外渗出的。 可她探手过去抚摸,肌肤的温度却又没有任何异常。 到底怎么回事? 脑海中忽然再次闪现那次在鬼楼中看到的幻境。 那个被人喊做小公主的女孩正在染了鲜血的石阶上奔跑。 她仓皇地喊着父皇母后,身边的残肢断臂,猩红恐怖。 这些画面,在脑海中闪现,消失,再闪现再消失。 折磨的江清婉的脑袋如被锯开一般的疼。 所有问题都出在后背,她掀开帘子将莲儿叫了进来。 “小姐,您是要如厕吗?还是渴了饿了?” 江清婉摇摇头,她虽很热,可身上却半点汗都没有,脸色也并没有任何潮红之感。 “你看看我后背上有什么?” 她说着解开了自己腰间的束带,将上衣缓缓扒开,滑至腰间。 光洁如玉的肌肤,腰窝诱人。 其上,却赫然浮现出一道赤金色的符箓,几乎遍布了整个后背。 莲儿不由捂住嘴惊呼,“小姐,您……您怎么在后背画符啊?可这个角度,您怎么做到的?” “符?” 江清婉黛眉微皱。 小时候,师父的确在她背后画过符,用的是无根水,说是可以淬炼她的肉身,百毒不侵,百病全消。 无根水画下的符箓是不可能浮现的,更别说是被莲儿这样的普通人看到。 她抬手指了指桌案下放着的盒子。 “那里面有文房四宝,把符箓描绘下来。” 莲儿忙点了点头。 她虽不懂玄门道法,更不会画符,可她是个做事细致的人,每一处细节都画的很精准。 画好后,她忙递给江清婉。 “小姐,大体就是这个样子。” 江清婉将衣衫拢好这才接过。 看了好一会儿也没看懂。 这符箓竟然是她从未见过的。 师父说她是修炼天才,师门中的那些道法天书,她全学会了,就连师门禁术她也一样不差的都学了。 可如今,却出现了一张她看不懂的符箓。 但有一点她可以肯定,这绝不是师父说的百消千淬符。 师父到底给她画了个什么? 她脑海中反复闪现的画面又是什么? 马车外传来青穗的声音。 “王妃,我们还是尽快赶去玄灵山跟王爷汇合,那群杀手不知道还会不会追来设伏?” 江清婉敛下情绪。 尽力不去理会身后的灼热。 “好,启程。” “莲儿,去照顾小红小花,我想睡一会。” 莲儿俯身应下,弯腰出了马车。 …… 墨云寒和夜七一路疾驰赶到了玄灵山下的护灵卫营内。 此刻军营的大门早就被踹飞,两具尸体死得惨烈,鲜血染红了周围的地面。 一眼往里面看去,横七竖八躺着的全是尸体。 死一般的寂静。 夜七恨得一拳捶在腿上。 “王爷,看来我们来晚了。” 墨云寒阴沉着脸翻身下马,小心越过尸身快步走了进去。 整个护灵卫几乎全死了,到处都是被锋利的刀刃切断的四肢头颅,堪比阿鼻地狱。 越往里走,就连夜七久经杀伐也有些扛不住。 胃里泛起一阵又一阵的恶心。 “这群人,太狠了。” 墨云寒沉声道,“去皇陵。” 二人迅速穿过军营后的山路,到了皇陵后发现,这里也一样被屠戮过。 惨烈程度和玄灵山不相上下。 墨云寒心中一紧。 快步冲进皇陵之内,夜七想了想此刻也顾不得尊卑规制,赶紧跟了上去。 两个人来到了九龙阵前。 硕大的石雕龙身,全部被火药炸毁。 碎裂的石块堆砌在水银池中。 已经没入大半。 墨云寒的脸色瞬时苍白了几分。 “九龙阵……碎了!” 夜七急问,“王爷,难道他们闯入玄灵山屠杀众人就是为了彻底破坏九龙阵?” 墨云寒死死攥着双手,忽地心口巨震。 “不好!他们既然不想让九龙阵恢复,定然不会放过江清婉。” 他运气轻功急速朝山下掠。 夜七也大喊不妙。 “是调虎离山,这群贼子!” 虽说玄灵山护灵卫战力不强,可整体比起来,人数占多,也远比他们带来的那些人的战斗力更持久。 如今却被屠戮殆尽,江清婉那边岂不是更糟。 两个人以最快的速度回到护灵卫大营外。 刚准备上门。 忽然感觉到一股强烈的杀气。 二人迅速迎战。 只见一阵疾风而来。 八个精铁铸就的人偶齐齐将二人围住。 人偶脚下不知安装了什么机关,滑动的速度极快,围的四周密不透风,根本找不到任何缝隙突围。 夜七知道墨云寒担心江清婉,手持长剑狠狠砍向人偶。 那人偶通体精铁,但凭着强大的内力和剑气,倒也不是真的坚不可摧。 可偏偏,在剑气逼近的时候,那人偶却启动了另一道机关。 数枚细长的铁针急速刺来。 距离太短,饶是夜七迅速收回的剑势抵挡,还是有两枚铁针扎进了他的肩膀。 那铁针异常奇怪,扎进去后,却如小伞一般挣开,小伞上每一处都有着倒钩,扎进皮肉中又被细如毛发的钨丝撤回,竟生生从肩膀里面掏出了数道血肉。 夜七疼的痛呼出声。 “王爷,小心人偶里面的机关!” 他眼中迸发出狠厉之色。 “我倒要看看你们能射出多少针,王爷,我破局,您冲出去。” 他说完再次攻去。 虽那人偶转的快,可他还是算准了刚刚射出铁针的那只。 长剑再次狠狠劈去。 那人偶的胸口位置,咔嚓一声打开。 伸出一个冒着火星子的黑通通的拇指大小的铁筒。 是火药! 第281章 不分伯仲 这个距离。 根本不可能躲开。 铁针顶多是拽下块皮肉,这火药要是轰在身上,他们必死无疑。 “王爷,小心!” 夜七根本不能躲。 人偶阵中的位置本就不宽敞,他躲了,那火药就会轰在墨云寒的身上。 墨云寒此刻也注意到那火药筒,拽着夜七大喊一声,“往上走,快!” 两个人将内力发挥到极致,迅速想从上方突袭,可就在这时,一只银丝状的网从天而降。 眼看着就要将二人笼罩在其中。 墨云寒猛地一掌拍在了夜七的后腰处。 “你先出去!去找王妃!” 夜七被送出阵外,在地上滚了好几圈才停下。 肩膀上的伤被拉扯的鲜血直流,他却来不及喘息。 “王爷!” 那银丝坚韧无比,落下正好扣在人偶阵的上方,断了最后一条生路。 墨云寒被牢牢困死在其中。 夜七睚眦剧裂,拔剑就要攻。 “夜七,听令!” 墨云寒冷厉的声音让他不得不止住脚步。 默了几息扑通跪在地上。 “属下接令,万望殿下撑住。” 他说完再不敢耽搁,翻身上马疾驰而去。 人偶并没有去追他,也没有其他人出现。 显然目的就是墨云寒。 墨云寒站在人偶阵中,长身玉立,缓缓从腰间抽出软剑。 此阵之中,再无他人,他也没有任何顾忌。 身形如鬼魅一般,攻向机关人偶的关节之处。 八个人偶也不甘示弱,各色机关暗器频发。 阵中一时间电光闪现,只余下刺耳的兵器摩擦声,连墨云寒玄色长衫的衣袂都有些看不清。 一炷香的时间,双方竟谁也没占到便宜。 阵中,阵外全是散落的零件。 墨云寒只是气息有些喘,冷峭的唇角缓缓勾起。 凌厉而又张扬讽刺。 “阁下,暗器用完了吗?” 一道人影从不远处走来。 缓缓摘下黑色斗篷的帽子,露出一张戴着赤红色獠牙面具的脸。 腰间挂着个陈旧的藤木葫芦上,其上刻着一个扭扭歪歪的“曰”字。 墨云寒眯了眯眼。 此人正是在清风寨后小村子里被人称作先生的人。 他周身杀气疯狂生长,握剑的手青筋暴凸。 “你到底是何人?为何要残忍屠戮护灵卫破坏皇陵?你们在图谋什么?” 萧然厝冷冷笑了起来。 “残忍吗?你们大军攻城,烧杀抢掠,屠戮无辜百姓的时候,可有想过残忍二字?” 答案几乎呼之欲出。 “你是大隋人?” 萧然厝没有否定。 墨云寒沉声喝道,“你想破了大周龙脉以此复仇?” 萧然厝抬手,八个人偶滑动身形,很快撤回到了他身边。 冰冷的铁人偶,在他眼里却似有了温度一般。 他抬手轻轻摸了摸其中一个人偶的头。 “复仇便可以让死去的人全部活过来吗?我只不过拿回原本就属于我们的东西。” 墨云寒心中一凛。 果然,这皇陵中有大隋想要的东西。 他刚刚一路冲进九龙阵中,并未注意到皇陵中有什么东西丢失。 萧然厝将手收回,面具下的目光带着复杂的情绪落在墨云寒的身上。 “你能在我的人偶阵中活下来,说明的确有些本事。” 说完这句莫名其妙的话,他转身离开。 墨云寒没有追。 他不确定,这个到底跟江清婉有什么关系。 此人能残暴地让玄灵山尸横遍野,江清婉那里,他不敢赌。 收起长剑,他迅速翻身上马,朝着来时路疾驰而去。 此刻,马车内,江清婉正睡得迷迷糊糊。 忽然感觉到有一颗毛茸茸的脑袋在拱她。 “别闹!好困!” 紧接着是一条温热的舌头在舔她的脸。 江清婉瞬间受不了了,一巴掌拍了过去。 “小红,你舌头是不是不想要了?” 小红被她揍得满脸委屈,蹲坐在一旁耷拉着耳朵。 脖子上挂着的传音石,正散发着红色的光晕。 江清婉瞬间清醒。 立刻抬手凝住灵气,点在了传音石上。 萧然厝的声音随之传来。 “小师妹。” 江清婉满肚子疑问,正想一股脑的问出来,却被萧然厝打断。 “你不要去皇陵了。” 江清婉的心里咯噔一下。 “为什么?你带人去了皇陵?” 她想起那个死去的护灵卫。 整个身体都僵在原地。 “你到底干了什么?” 传音石中想起萧然厝慵懒的笑声。 “小师妹,你在担心我,还是在担心他?” 江清婉的心再次提了起来。 “你见到了墨云寒?” 萧然厝似是有些伤心般戏谑道,“小师妹,你就只在乎墨云寒吗?” 江清婉气的想把手伸进去将人给薅出来打一顿。 “萧然厝,你到底干了什么?” 那边的笑声再次响起,变得异常愉悦。 “我新研究了很多机关暗器,杀人如切菜砍瓜,很是厉害,等下次见面,看看师妹能破几个?” 江清婉一时之间不知道该说什么该问什么。 萧然厝的语气忽然变得凝重。 “九龙阵我毁掉了,大周的存亡跟你没关系,你若真的喜欢墨云寒,就带他远离京城,逍遥江湖不是你最想做的事情吗?” 江清婉的心此刻揪了起来。 “你做的事情,师父都知道对不对?诸葛门跟大隋到底有什么关系?” 那边一时无声。 就在江清婉以为他要结束谈话的时候,萧然厝忽然哑声问,“你记起了什么?” 果然是她丢失的那些记忆吗? 江清婉立刻道,“我全都记起来了,我还看到了小公主。” 这次的沉默更久。 久的江清婉都失去了耐心。 “小公主到底是谁?我又是谁?你快说啊。” 萧然厝似松了口气,悠然叹道, “小师妹又想诓骗我,你猜猜我现在在做什么?” 江清婉没好气道,“不是在跟我说话吗?” 耳边互相想起了机关转动的声音。 萧然厝幽幽道,“错了!小师妹再猜猜,我新改良的八卦人偶阵和墨云寒之间,谁能赢?” 江清婉瞬间急了。 “萧然厝,你不要伤他。” 八卦人偶阵不仅仅是机关阵,还结合了八卦风水的阵法,最初设计时,是她帮忙画的图纸。 她比谁都清楚,那东西的厉害之处。 传音石中响起一声轻叹。 “既然选了他,就好好跟他在一起。” 说完,传音石上的光晕彻底暗淡下来。 咔嚓一声,传音石碎裂,断了所有联系。 第282章 业果难受 江清婉急的一把扯开布帘。 “青穗,扶我上马,我不坐车了。” 青穗立刻一夹马腹,扯着缰绳靠近了一些。 “王妃,是出什么事了吗?” 江清婉根本没法跟她解释,行驶中就要从马车中钻出来。 她本就不会武功。 又着急让众人赶路,这马车的速度,她哪里稳得住身形。 踉跄着连站都站不稳。 她却不管不顾的就往青穗的方向扑。 “接住我。” 青穗手忙脚乱的伸手去接。 马车也火急火燎的停了下来。 所有人全都看向这边,忽然前方又传来急促的马蹄声。 众人顿时大惊。 青穗立刻抱着江清婉又将她往车厢内塞。 “全体戒备!” 夜十三大喊了一声。 李斗立刻冲到了江清婉的马车前,双手持锤,死死盯着前面。 夜十三最先看清楚。 大喜道,“是王爷!” 江清婉立刻又从马车中钻了出来。 看着前方飒然骑马而来的男人,一颗心彻底落了回去。 “墨云寒!” 青穗识趣的让开位置,猎鹰停在马车前,江清婉张着手被墨云寒一把捞进怀里。 “你有没有受伤?” “你有没有受伤?” 两个人几乎同时开口。 四目相对,眼中激情闪动,墨云寒将人拢住,一夹马腹朝前而去。 行出半里,才放慢了速度。 不等江清婉抬头问,就被掐着下巴狠狠的噙住了唇瓣。 身下的猎鹰踢踏着草地。 江清婉娇小的身形整个人被困在墨云寒的怀里。 男人亲的急促霸道,不容她半点躲闪。 似乎要将她融进自己的身体一般。 江清婉感觉到胸口的空气都被吸光,酥麻窒息,刺激的她身体都在发颤。 小手无力的推搡着男人的胸口,撩人而不自知的呜咽呻吟,几乎让人失控。 亲了好一会儿,墨云寒才将她松开,鼻尖抵在她的脖颈处,粗重的喘息着。 江清婉浑身都是软的。 气鼓鼓的伸手去掐男人腰间的软肉,却根本使不上力气。 生理性眼泪溢出眼角,潋滟动人的眸子更显的楚楚可怜。 “你混蛋!嘴疼!” 墨云寒低低笑了起来。 悬了一路上的心总算是安稳下来。 “江清婉,如果离开京城,你想去哪里?” 他问的奇怪。 江清婉想挣脱出来,却依旧被她死死抱在怀里。 “回答我,除了京城,你最想去哪里?” 江清婉想了想道,“听说很远的地方有个小国,叫雪国,一年四季有大半的时间都在下雪。百姓不多,却民风淳朴,崇尚和平,未有杀戮,若有机会,我想去看看。” 墨云寒答应。 “好,我将暗卫营调给你,送你去雪国住下。” 江清婉愣住。 “墨云寒,你什么意思?” 男人这才将她松开。 黑沉的眸子旋着浓重的担忧。 “九龙阵彻底毁了,根本不可能再复原。玄灵山护灵卫被全灭,尸横遍野,皇上一定彻查此事。如今朝堂动荡,都在盯着大周国运,京中更有各国暗探时刻传递消息。皇上为稳定人心,肯定要找人为国运一事负责,你首当其冲。” 江清婉的小脸煞白。 “护灵卫全灭?” 墨云寒没有提那个鬼面人。 闻言只是点了点头,“我跟夜七赶到的时候,已经晚了,那群贼人也已经撤离,查无可查。” 江清婉仿佛又看到了幻境中尸横遍野的惨烈。 她下意识攥住墨云寒的衣襟,似乎想寻求片刻的安抚。 萧然厝你到底在干什么? 诸葛门门规,不可随意造杀孽,这种业果是很难除的。 她又想起萧然厝说的那些怪异的话。 大周国运的确已经凋零,但却有新的生机冒头。 说明,气运之中存有变数。 而强行破坏九龙阵,斩断其中变数,这后果必然会是生灵涂炭。 她不知因果源于什么。 可却知道,这些那事情所有的业果,都会报应在萧然厝身上,亦或者说,诸葛门门人的身上。 思及此,她深吸一口气抬眸看向墨云寒。 “先去皇陵看看情况,或许还有补救的法子。” “婉儿!” 墨云寒眸色冷凝,若大周祸乱,那是墨家人的宿命,不该将她拉入其中。 江清婉却异常坚定。 “我要去。” 墨云寒无奈,只得答应下来。 身后众人也已经撵上。 他叫来夜七,带几个府兵先行去打扫战场。 等所有人汇合到护灵卫营地时,尸体已经没了,血水渗入地下,空气中浓厚的血腥味却久久不散。 同样接到护灵卫消息的附近的驻军已经带了百人过来临时驻守。 见到墨云寒后,邵先锋上前行礼。 “末将参见殿下,殿下千岁。” 邵先锋曾更墨云寒有过几面之缘,对其很是敬重。 “护灵卫存活只有十三人,敌军残暴,侵我大周疆土,我等听候殿下差遣。” 墨云寒知道,既然那群人要的东西已经得手,就不会再出现。 “你们派人围守军营和玄灵山外,分小队巡逻,若有异常立即来军营汇报,不可擅自处理。” “是!” 邵先锋应下,忽又问道,“皇陵处可要派人?” 毕竟那地方特殊,没有皇命,是不能随意驻军的。 墨云寒摆了摆手。 “不必。” “遵命!” 邵先锋带人离开。 墨云寒走到江清婉身边,一握她的小手才发现她的手异常的冰,身体也在微微的发抖。 他忙将人带进怀里。 “我都说了不要来此。” 无论江清婉有多大的本事,毕竟年龄不大,还是女子。 哪里见过这等场面。 他自是心疼。 江清婉轻轻摇了摇头。 “走,去皇陵。” 皇陵虽已破,残存的威仪尚在。 其余人守在外面,墨云寒带着江清婉走了进去,身后跟着一虎和一狐。 这一次走的慢,墨云寒仔细看了看周围。 那些值钱的陪葬品多数已经不见,长明灯熄了大半,几个墓室内也有闯入的痕迹,但棺木上的红色朱砂铜钱绳却并没有断。 就连供奉的牌位也并没有被毁掉。 难不成就为了那点陪葬品? 这绝不可能。 思索未果,二人已经到了九龙阵前。 看着残破的龙身,江清婉不由皱起了眉头。 大周国运本就弥散,如今九龙阵彻底损毁,其中龙气溃散的连点龙形都汇聚不成。 再等半日,所有龙气散尽。 大周便再无新主。 不出五年,必会灭国。 第283章 起阵 观察之后,江清婉抬头看向墨云寒。 “九龙阵复原不了,但我可以再造一个小九龙阵。” 墨云寒眸色微凝。 “小九龙阵?要如何做?可有危险?” 江清婉摇了摇头。 “你身上龙气会有影响,退远一些,让小花和小红为我护法。” 墨云寒一把攥住她的小手。 “你有几成把握?” 江清婉冲他笑了笑。 “放心,若无把握,我是不会冒险的。不过,这小九龙阵的威力抵不过原来阵法的三成,大周国运未来如何……” “这些事,你不必在乎。” 墨云寒轻声打断他。 “未见你之前,我从不信这些事。男儿立国平天下,靠的是智谋是手中的长枪羽箭,若世间之事,皆依赖于天命,那还有谁肯抛头颅洒热血,为疆土而战?” “遇到你之后,你让我看到了很多我曾经从不相信的事物。但我仍相信,人定胜天,万事皆在人为,而非天命。” 这些话,让江清婉的内心掀起阵阵波澜。 入门之后,初学成才。 她曾傲视万物,觉得玄学道法凌驾于一切生灵。 她可以轻松通过改掉一个人的命格,让他拥有不一样的人生。 穷人变得富有,愚笨之人变得聪慧。 神念,似乎在那一刻,变得真实。 可师父在得知她有这个念头后,罚她在山门前跪了七天。 那是她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受此重罚。 后来师父带她去山下一个村子里见了几个人。 皆是被他改过命数之人。 其中一个疯子,江清婉记得尤为清晰。 变成聪慧之人的他的确有了不一样的人生,借着贵人命格从乞丐从了富甲一方的商贾大户。 可他却子嗣凋零,娶了十几房女人,诞下九个孩子,没一个能活不过一月。 而且死的都很凄惨。 后来这些因他而造出的业果缠上他,他若想活命,就要散尽家财,重新沦为乞丐,并且百病缠身,似乎将这些年积攒的苦难全部还了回来。 他连自杀都做不到。 每日活在生不如死的煎熬之中。 师父让她给他算一下寿数。 江清婉原本以为这种境况,他定会早死,没想到那人竟还有四十年的寿命。 也就是说,他还要活活痛苦四十年。 师父说,这便是业果。 而玄门之人,最该敬畏的不是手中呼风唤雨的能力,而是,肉体凡胎之人心中不灭的信念。 脸颊忽地传来温热的触感。 墨云寒抬手正在捏她的脸。 “干嘛用这种眼神看我?我说的不对?” 江清婉忽地踮起脚尖,在他唇角吻了一下。 “你说的很对。” 墨云寒的心瞬间漏跳了半拍。 若不是场合不合适,他非要好好亲回去不可。 低咳一声,他柔声叮嘱。 “有事唤我,别逞强。” 说完转身退到了墓室门口。 江清婉交代了一下小红和小花的站位。 随后迅速结印,用一朵赤金色圣莲,将她整个人托举进九龙阵之中。 她盘膝而坐,双目缓缓闭上。 阵法之中,龙气已所剩无几。 她能做的就是借助原九龙阵的阵法布局,以海龙之心和阴太岁的力量,汇聚出新的阵眼。 时间一点点过去。 墨云寒等的心焦,这时皇陵外却忽然传来打斗声。 难道是那群人又折返回来阻止九龙阵复原吗? 他尝试过人偶阵的厉害,夜七他们怕是抵挡不住。 当下抽出软剑,深深看了一眼江清婉,迅速折返回入口。 果然看到夜七等人正在跟人缠斗。 而为首之人,正是在大坡村出现的法师金蝉。 “你们果然来了皇陵!” 白树看着从皇陵内出来的墨云寒冷笑一声,“我的宝贝就在里面,交出来,或许我还能饶你们一命。” 墨云寒手持长剑直接抽了过去。 白树紧急释放防御法器。 站在波光之中得意道,“想杀我?那要看看你有没有这个本事。上一次大坡村是我大意,这一次让你们尝尝我鬼宗的厉害。” “弟子们,布阵!” 这一次他带了二十六个好手。 各个身上都有法器。 武功底子也很不错,在借助灵力辅助,夜七等人一时间根本无法作为。 随着他一声大喊。 二十六人全部呈背靠背的姿势,法器和手势结印同时进行。 一张张泛着波光的网,如水中泡泡一般,将他们分别护在其中。 青穗的短刀刺过去,如扎进了棉花,对里面的人半点伤害都没有。 白树再次爆发出大笑。 “我早就防着你们的招数了。你们再厉害有什么用,我这个防御阵,就连火药都轰不破,你们打不穿,看怎么拦,我们走!” 他大手一挥,带着人大摇大摆的就要冲进去。 夜七等人急的全站到了墨云寒身后。 “王爷,这可如何是好?” 墨云寒忽然想起江清婉之前用他的血当墨砚用的场景。 还有他的血让那些蛊虫丧命的画面。 他虽不会画符,但是,他的血,应该也能有点作用。 “你们退后。” 他低喝一声,剑身猛地滑向掌心,鲜血瞬间迸出。 夜七大急。 “王爷!” 墨云寒手握染了鲜血的长剑,凝聚强大内力猛地横劈而去。 最前面的白树忽然感觉到防御波光外传来炽热的剑气。 下意识拽住身侧两名弟子挡在了前面。 那两名弟子身上的防御泡瞬间碎裂。 夜七大喜。 瞬间上前补刀,当场结果了对方。 墨云寒轻敲了一下染血的剑,眸光森然地扫过白树等人。 “还闯吗?” 白树心下惧怕。 却又不甘心再次落败而归。 “我看你有多少血能用,联合防御。” “是,师父!” 三个弟子站做一排,同时结印。 三个防御泡泡渐渐汇合为一。 白树张狂大笑。 “三倍防御,看你怎么……” “轰!” 不等泡泡合并,墨云寒已经横劈过来。 这一次青穗和夜十三也眼疾手快的迅速不到。 三人几乎同时被抹了脖子。 这一下,鬼宗弟子是真的吓到了。 齐刷刷全退开了好几步。 “师父,不如我们先撤,再寻机会!” 白树气的跺脚。 “你们懂什么?阴太岁被带来这里,定是为了修复九龙阵,再晚了,为师上哪里去找我的宝贝,你们一个个的,还想不想延年益寿了?” 众弟子一听这话又都来了斗志。 其中一人道,“咱们全都联合起来,倒要看看他能破几层!” 第284章 但愿 此话一出,白树大喜。 他并不在乎这群弟子的死活。 只要他在,鬼宗自会长盛不衰。 到时候有的是弟子慕名而来。 夜七抓起长剑唰的一下也划破了自己的手掌。 “王爷,这些泡泡既然怕血,那属下来,您补刀。” 夜十三和夜十五也很利索地割破了手掌。 唯有青穗翻了个大白眼看着他们。 夜七已经急不可耐。 扎稳马步,用沾了血的长剑学着墨云寒的样子横劈过去。 剑气碰撞,他直接给弹飞的倒退了好几步,差点摔个屁股墩。 “这……这为什么不行啊?” 夜十三和夜十五齐齐上前也尝试着攻击,皆被弹飞过来。 墨云寒无语的看着三人。 “你们的血没用。” 他正准备再攻,忽然听到有人喊道,“九王叔,您回避!” 话音落下,一个燃烧成火团的东西就砸了过来。 那火团不知道烧的是什么,泛起的烟竟然是诡异的七彩色。 浓重的药味,混杂着硫磺的苦味,呛得众人齐齐掩住了口鼻。 墨云寒迅速示意夜七等人后退。 浓烟之中,鬼宗的弟子本还没当回事,会让发现那浓烟竟能钻过防御波光冲进里面。 他们一个个被呛得眼泪鼻涕横流。 不得不快速将防御波光给扯掉。 掏水袋的掏水袋,往眼睛上贴符箓的贴符箓,现场一片大乱。 唯有白树一个人的防御波光,没有任何影响。 他站在其中,气得跳脚。 “谁偷了老子的七色团!” 墨少泽带着一队人马冲了上来。 “全都抓起来。” 夜七等人也立刻冲过去帮忙。 白树一看情况不对,忽地从腰间拽下一个葫芦,猛地拽下塞子。 随着咒语念动,里面飞出无数只黑色的虫子。 正是那晚,墨云寒和江清婉受袭的时候出现的黑色蛊虫。 虫子落在最近的官兵身上,瞬间钻进了七窍之中。 那些官兵的双眼很快变得猩红一片。 如被控制了的僵尸般,见着活人就撕咬。 局势瞬间大变。 夜七大喊一声,“我不怕这东西。” 说着再次用血抹在了剑身上,噼里啪啦的砍了过去。 他的血没什么用,但那些虫子,却也奈何不得他。 墨云寒再起身后迅速张开受伤的手掌。 那些蛊虫如嗅到了这世间最美味之物,疯狂朝着他掌心飞去。 白树冷哼。 “九王,你今日必死。” 他说着就往皇陵内冲,想趁机去取走阴太岁。 青穗和夜十三几人迅速拦截,却又奈何不了他的防御光波。 眼看就要被他闯进去。 皇陵之内忽然飞出一根绳索,眨眼间将白树捆了个结结实实。 他周身的防御光波也瞬间消散。 青穗气的想一刀结果了他。 却被墨少泽拦下。 “姑娘且慢,我还有话要问。” 青穗皱眉冷冷的看向他。 墨少泽忙解释,“此人是大隋人,更是大隋当年出使大周的使团中地位崇高的幻术师之一,他身上还有秘密未解,暂不能死。” “他是当年的幻术师?” 墨云寒转身走了过来。 白树愣住。 “你……你怎么没事?” 墨云寒抬手。 他掌心的伤还在,却一只蛊虫都没有。 “我的血有毒,你的虫子都毒死了。” 他这个解释让白树根本无法接受。 “不可能,我的蛊虫百毒不侵,你……你到底……” 墨云寒的长剑猛地指向他的脖子。 “现在是本王问你,不是你问本王。夜七,看好他,本王等会要亲自审问。在此之前,不准任何人靠近审问。” 说完他看了一眼墨少泽,大步进了皇陵。 “九王叔……” 墨少泽想跟进去,却被夜七拦住。 “四殿下,九王妃在里面,您进去不太合适。” 墨少泽只得停下,又转头看向白树。 “鬼宗宗门到底在何处?另一个幻术师又在哪里?你们逗留京城之中有何图谋?” 一连三问,白树还未作答,夜七就又挡在了前面。 “四殿下,很抱歉,人是我们家王爷抓住的,我们家王爷有令,一会要亲自审理,四殿下还是不要为难我了。” 墨少泽也不恼。 指了指被官兵摁压在不远处的鬼宗弟子,“那些,我可以问吗?” 他的态度,让夜七不由多看了几眼。 夜七跟在墨云寒身边,见过太多形形色色的官僚,皇室那些拜高踩低的人比比皆是,皇子最甚。 当着墨云寒的时候是一个模样,单独对他们这些做下属的时候又是另一幅模样。 基本没有正眼看过。 可墨少泽,似乎不太一样。 他拱了拱手。 “四殿下请便。” “多谢!” 墨少泽回了一礼,这才离开。 皇陵内, 江清婉正在结阵的关键时刻。 阴太岁和海龙之心,化作两团灵气,一阴一阳在她周身盘旋,形成了阴阳灵气漩涡。 隐约间,似有龙吟沉沉响起。 墨云寒谨记她的叮嘱,站在墓门外紧张的看着。 那些碎掉的龙形石雕残存的地方,有虚虚的龙影盘旋。 似被阴阳龙气漩涡吸引,全都缓慢地往江清婉的身边游动。 与此同时,玄灵山上空,骤显异象。 雷电轰鸣,乌云密布,好像要下大雨。 可在玄灵山之外,却又晴空万里。 不见半点云彩。 十里之外,一个骑行小队护着一辆马车正往南行。 马车中闭目养神的萧然厝缓缓睁开了双眼,素白的手撩开侧边的布帘,目光看向那片怪异的天空。 略显慵懒的眸子里,闪过一丝难解的悲伤。 “小师妹,但愿你这一生,永远也不要恢复记忆。” 皇宫观星台前。 钦天监监正遥遥看着那片异象,心中胆颤,面色却透着惊喜。 大周已经涣散殆尽的龙气国运正在被人重塑。 这是何等的本事啊。 若能成功,将紫微星扶入正位, 这大周的未来,定能绵延不断。 只是,此人为何偏偏是九王妃。 “怀璧其罪,但愿,九王殿下不会走太上皇的路。” 一道雷电凶狠劈下。 整个玄灵山中都响起了震天的龙吟声。 圣莲之上的江清婉,忽然缓缓飘起,阴太岁化作赤红色灵气自沉而下,与这皇陵之阴地,几乎融为一体。 龙影受到感召,齐聚其上。 九龙汇聚。 圣莲消。 阵法成。 海龙之心化作的蓝色灵气,忽然在这时猛地冲进了江清婉的体内。 第285章 小女孩 墨云寒大吃一惊。 想上前却又担心自己的出现会影响到江清婉,只能死死攥着拳头,一眨不眨的盯着。 江清婉的脸上并没有出现任何痛苦之色。 蓝色灵气让她整个人都蒙上了一层淡淡的蓝色光晕。 在这层光晕下,五官都看不太真切。 那样圣洁,神秘! 仿佛根本不是这凡尘上的人。 墨云寒的心莫名有些慌。 脚步下意识踏入墓门。 这时,江清婉的后背忽然升腾去巨大的符箓。 将那些蓝色光晕全部都吸了进去,骤然间,符箓展开硕大的翅膀,如化蝶一般。 墨云寒看的都痴了。 皇陵之外却传来一阵骚乱。 “快拦住他!” 夜七大喝一声。 墨云寒立刻回神,正要转身往外冲,就感觉到眼前一道黑影掠过。 速度之快,连他都没有看清楚长相。 身后嘈杂的脚步声中,夹杂着夜七的焦急的喊声。 “殿下,那混蛋把他徒弟都吸成干尸了,功力大增!” 白树已经冲到了阵法之外。 看着漂浮在空中的江清婉,还有她背后说的的蓝色翅膀。 双眼之中迸发出亢奋至极的贪念。 “无根水,竟然是无根水!” 他不管不顾的飞扑过去,下一刻忽觉头顶传来一阵强大的气旋。 他没来得及抬头,就被墨云寒一巴掌拍进了水银池中。 随着他的坠入,江清婉周身的蓝色光晕也随之消失。 整个人也跟着往水银池中落去。 墨云寒忙伸手将她拽入怀中,也不确定阵法成没成,此刻也是顾不得,直接抱着她回到了地面上。 “婉儿!” 墨云寒轻声唤着。 江清婉却并没有醒。 他快速伸手探向她的脉搏。 脉搏平稳,好似只是睡着了一般。 可为什么不醒? 墨少泽等人全都冲了进来。 小红和小花围着水银池狂叫。 而水银池中,白树的肉身已经被一点点腐蚀。 他不甘心的举着手试图喊着什么,却很快被水银淹没,彻底没了生息。 夜七恨恨骂道,“活该,连自己的徒弟都不放过,活该死无全尸。” 青穗急问,“王爷,王妃是受伤了吗?” 墨云寒摇摇头。 “许是累了。” 小花和小红跑过来,两个大脑袋蹭着江清婉的胳膊。 却始终没有把人唤醒。 墨少泽插不上手,心中担忧,忙提议道,“九王叔,此地不适合养伤,还是先带九王妃回护灵卫再做打算。” 墨云寒沉着脸看了眼九龙阵的位置。 此刻,龙影已经消散。 水银池上似乎有层叠的光晕闪过,却又看不真切。 这小九龙阵到底成还是没成? 他心里仿佛压了块石头。 拦腰将人抱起。 “墨少泽,将外面的干尸收拾干净,关闭皇陵。” “是!” 墨少泽躬身应下。 夜七等人都跟着墨云寒走了。 空旷的墓室内,他抬头看向那巍峨却破碎的九龙石雕,心中震惊。 他从未被准许入皇陵参拜。 就连成年之后,依照祖制来皇陵祭拜,也不准进入这里。 但是九龙阵关乎大周国运一事,他却是知道的。 他不由想起刚刚在外面看到的天空异象,心中如擂鼓一般的响。 …… 皇宫观星台上。 钦天监监正看着天空隐去的雷电和龙影。 眼中震惊已然消散。 “事情可成了?” 墨云昭的声音在他身后不远处响起。 他忙回神上前,躬身行礼。 “回皇上,事情成了,眼下要等的是紫微星入位。” 墨云昭眯了眯眼。 脸你上看不出喜怒,声音却有些冷。 “没想到九王妃还真是有大本事。” 钦天监监正心里咯噔一下,却不敢乱说一言。 墨云昭忽又冷冷笑了一下。 “朕真是给小九赐了个好婚。” 这声杀气已经盈满。 钦天监监正垂眸而立,心下戚戚,却又无能为力。 皇权在上,其余皆是蝼蚁。 当年太上皇那般宠爱玉妃,结局不一样令人唏嘘吗? 坤宁宫中, 昏沉的殿内,染着浓郁的檀香。 李嬷嬷躬身走了进去,俯身跪在了翠玉珠帘外。 “太后娘娘,玄灵山的事,成了。” 片刻后,珠帘内探出一只苍老的手。 滑动珠帘,太后缓缓坐起。 灰白的头发没有挽发髻,散落在肩膀上,看上去像是被吸走了精气般枯槁。 “白硕找到了吗?” 李嬷嬷摇头。 “还在找,黑鸦感应不到他的位置。” “一群废物!” 太后猛地将手中的书狠狠砸在地上。 散落的书页上,画着狰狞血腥的符箓,还有一颗血红色类似于骷髅的石头。 “时间没剩多少了,必须尽快找到白硕,将东西拿回来。” 她忽地想到什么。 “木真何在?” 李嬷嬷怔了怔。 “不在王府吗?老奴这就去查。” 太后将她叫住。 “不必那么麻烦了。去把哀家梳妆台下的木盒子拿过来。” 李嬷嬷照做。 等木盒子打开。 里面躺着一个宛若盘子般大小的罗盘。 这木盒分三层。 第一层是罗盘,第二层便是数个写了生辰八字的用符纸叠成的小纸人。 太后拿出一个小纸人,咬破手指点在其上,又将血珠滴在了罗盘上。 罗盘上的指针疯狂转动起来。 那小纸人也似活了一般,开始在桌子上走动。 过了好一会儿。 纸人停下。 太后取来香粉往桌面上撒去。 一行字,赫然出现。 李嬷嬷忙看了一眼,立刻躬身退下。 …… 护灵卫军营的厢房内。 墨云寒将所有人屏退在外,脱了靴子上了床,扶着昏迷不醒的江清婉靠坐在他怀里,双手抵在她的掌心,尝试着进入识海找到她昏迷不醒的原因。 试了几次,竟真的成功了。 可这一次,他出现的地方并不在灵泉之中。 好像回到了他第一次进入这个神秘之地的场景。 桃花漫天,春色盎然。 有仙鹤低鸣,泉水叮当,惬意而又宁静。 他环顾四周,又跑到灵泉边,却都没有看到江清婉。 难道,这并不是江清婉的识海,而是他自己的吗? 正疑惑,前面忽然传来一个小女孩的呼救声。 清脆而又急切。 墨云寒来不及细想,快步冲了过去。 桃林另一端,不知为何出现了一张硕大符箓。 反正有蓝色的光。 与在皇陵之中,江清婉背后浮现出的那张符箓,竟一模一样。 晃神间,一个穿着粉白裙褂的小女孩从符箓中冲了出来,满脸泪痕焦急万分地朝着他的方向狂奔。 “救我,救救我。” 第286章 涟漪 墨云寒疑惑的看着这小女孩。 莫名生出一种熟悉感。 那五官长相,竟和江清婉很是相似。 难不成是她的孩子? 是她跟秦明朗的孩子? 醋意升腾却又很快被自我打散。 不可能。 年龄对不上啊。 “哥哥!” 小女孩已经冲到了他面前,温软的小手抱住了他的大手,仰着泪眼婆娑的小脸哭喊着求救。 “哥哥,有坏人要杀我,求你带我出去好不好?” 墨云寒抬头看向她身后,她身后却并没有其他人。 “杀你的人是谁?在哪里?” 小女孩指着那个蓝色的符箓喊,小身板不知是因为恐惧还是其他,正在微微的颤抖着。 “在那里面,他们杀了我的父皇和母后,还屠戮了整个皇宫,好多血,好可怕!” 父皇? 母后? 墨云寒听得一头雾水。 “你是公主?” 小女孩点点头。 “本宫是大隋唯一的公主,本宫的姑姑是摄政长公主,她告诉我,本宫会成为大隋的女皇。你只要把我带出去,本宫可以答应你任何条件。等本宫复国,你便可做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墨云寒震惊的双眼圆睁。 瞳孔之中如炸开了千道天雷。 大隋的小公主? 为什么会存在于识海之中。 他脑袋一片空白。 “它来了,它又来了,你快救救我,快带我出去。” 小女孩哭喊着晃着他胳膊。 墨云寒随着她的目光看去,刚刚还离得很远的蓝色符箓,不知道为什么,竟骤然间近了许多。 小女孩吓得已经往他身后躲。 “我不要被关进去,我要报仇,我要报仇!” 随着她喋喋不休的控诉,那道符箓,再次逼近。 墨云寒甚至感觉到其中极冷极强的寒意。 一个念头在脑海中呼之欲出。 难道,这个小女孩,是江清婉的记忆? 而那道符,是封存这个记忆的? 他忍不住大喊。 “江清婉!” “江清婉你出来!” 小女孩呜咽着再次拽住他。 “大哥哥你在喊谁的名字?这里只有我啊,没有你要找的人,你快带我走。” 墨云寒心中大惊。 没有他要找的人? 如果这个小女孩脱离了掌控,是不是江清婉就不再是江清婉了。 这会儿,他甚至都不能确定,这小女孩到底是识海中江清婉的记忆,还是她本身就封印的某个东西。 强行定了定心神。 他抬手握住了小女孩的小手。 看着那张跟江清婉极其相似的小脸,柔声问,“是谁把你关在这里的?” 小女孩警惕的看了眼他背后的那道符。 见它没有再靠近,这才说道,“我也不知道。我们的国家没了,父皇和母后也没了,将士们让我跑,让我快点跑。我就一直跑一直跑,我感觉我的双脚好疼,我身上也疼,然后我就掉进了这里面。” “大哥哥,你快点把我带出去,我大隋的将士一定还在等着我回去,本宫要带着他们杀回大周。” 墨云寒的后背激起了一层寒意。 他再未犹豫。 猛地抱起小女孩,直接丢进了那道蓝色的符箓之中。 符箓内强大的气流将小女孩卷走。 隐约间墨云寒还能听到她在呼喊。 “放我出去,放我出去!我要杀光大周的贼人。” 随着小女孩被吞噬,那道符箓眨眼间消失。 仿佛从来没有出现过一般。 墨云寒慌张的再次跑到灵泉边。 水汽袅袅之间,他看到江清婉正闭目坐在池边。 他怔怔的站在原地,动都不敢动。 默了许久,哑声喊道,“江清婉?” 江清婉眉角微微颤了颤,缓缓睁开了双眸。 水盈盈的眸子里,闪动着波光潋滟的妩媚。 没有仇恨,没有血腥的痛苦。 漂亮灵动的像世间最漂亮的星辰。 墨云寒的心疯狂悸动,一种后怕却又如影随形,让他迫不及待的冲过去一把将人抱在了怀里。 “江清婉!江清婉!” 江清婉被他抱的小脸只能仰着,下巴搁在他的肩膀上,笑的温柔又戏谑。 “干什么?你想勒死我啊?快放开。” 熟悉的声调,熟悉的感觉。 墨云寒再也控制不住,俯身吻了上去。 吻的杂乱无章,又急切疯狂。。 大手滑入池水之中,顺着她的腰线,轻松抚上了大腿。 “墨……云寒!” 江清婉被他撩拨得浑身酸软,酥麻刺激的她抑制不住用贝齿咬住唇瓣,却依旧压不住呻吟。 “你……你现在还不能……” 她急切地想去制止。 可手却没有力气。 整个人软软的被男人牢牢的困在怀里,只能任由他为所欲为。 好在墨云寒守住了最后一丝理智,只是将她从上到下亲了个遍,却并没有真的做到底。 即便如此。 江清婉还是被一次次送上了云端。 整个人仿佛灵魂出窍似的。 舒服的要死,却又如上瘾的毒药,令人欲罢不能。 “江清婉!” 墨云寒喘息着不肯离开,大手紧贴着她的后背将人死死摁在怀里。 他的衣服也已经除尽。 肌肤相贴间,两颗心跳动的异常的快。 “还没闹够,再闹,你可真要死了。” 江清婉此刻浑身无力,忍不住冲他翻了个白眼,嘟囔着娇娇地抱怨着。 墨云寒不知道该说什么,那个问题在嘴边踌躇了许久,却始终不敢问。 若那个小女孩真实存在。 若他们之间真的隔着国仇家恨。 若是有一天…… “江清婉,这是你的识海对吗?” 江清婉有些昏昏欲睡,闻言掀了下唇角。 “你这不废话吗?不是我的还能是你的?” “那你的识海中,会出现另一个人吗?” 墨云寒微微起身,双臂撑在她的身侧。 黑沉的眸子裹着沉浓的欲望。 好像要把身下的女人给活活吞了。 江清婉被他看得浑身发烫。 “你……你不要再过分了。” 说着就想起身。 墨云寒却再次将她扣住。 “你的识海中,还会出现其他人吗?” 江清婉不明所以,很不爽的回道,“你算吗?” 墨云寒噎了下。 不知该怎么追问下去。 愣神间,江清婉已经从他臂弯处滑入池水里。 下一刻,涟漪的水池消失不见。 墨云寒已经回到了现实。 他此刻的大手,正探入江清婉的衣襟里,揉捏着浑圆的柔软。 还未反应过来,江清婉已经在他怀里睁开了双眼。 随即“啪”的一巴掌,结结实实扇在了他的脸上。 “墨云寒,你是不是真想死!” 第287章 灭鬼宗 门外响起墨少泽的声音。 “九王叔,侄儿问出了鬼宗位置,既然小九婶身体抱恙,那侄儿便不打扰了,先行告辞。” 墨云寒微微微微皱了下眉。 鬼宗宗主是当年的幻术师之一,鬼宗之中或许还能找到更多真相。 “你等会。” 他说着低头看向江清婉,“你说的小九龙阵可建成了?” 江清婉傲娇的扬起绯红的小脸。 “自然!只可惜……” 她摸了摸自己腰间的几个荷包。 “阴太岁和海龙之心这两个宝贝都给阵法吸收了,倒是有些可惜了。” 墨云寒怔了怔。 “那海龙之心的灵气是不是蓝色的?” 江清婉点点头。 墨云寒又道,“海龙之心应该是被你吸收了。” 江清婉蓦地睁大的眸子。 “被我吸收了?怪不得,我会觉得识海里面怪怪的,我丹田的灵气也很充沛,我还以为是你在识海中对我……” 她想起那些涟漪酥麻的画面立刻闭上了嘴。 墨云寒故意逗她。 “若王妃喜欢,我们可常入识海……” 江清婉气鼓鼓的捂住他的嘴。 “你想都别想,我现在灵气充沛,用不到再去识海要你渡气,你就死了这条心。” 墨云寒提着的一颗心终于放下。 只要不入识海。 她应该就见不到那个被封印的小女孩。 思及此,他忙转移了话题。 “鬼宗始终是大周的祸害,此番又来皇陵闹事,既然已经查到了位置,我陪老四走一遭,让夜七带队护送你先回京。” 江清婉点了点头。 “鬼宗修的都是些害人的巫蛊之术,的确该杀。阴太岁被小九龙阵吸收,我需要将阳太岁置于玄灵山中,寻个好的方位,与之呼应,方可维系。做完此事我便回京,你去忙你的。” 她从床上下来。 忽又想起什么,率先出了门。 众人见她脸色红润并无异样,都松了口气。 江清婉从荷包里几道符,让莲儿取了笔墨过来,将符纸灰混入其中,又滴了两滴自己的血,端着笔墨递给了墨少泽, “点在你带来的那些人的掌心,可保你们不会被蛊虫毒虫侵害。” 众人都见过江清婉的本事,自然欣喜应下,齐齐高呼王妃千岁。 墨少泽也躬身行礼。 “多谢小九婶相助。” 俊脸上的激动,显而易见。 墨云寒低咳一声,走过去将人拉到自己怀里。 “夫人,我也要去,你没什么要送我的吗?” 江清婉没好气地抓起他受伤的手掌。 “你的血都这么厉害了,还用得着我送你东西?” 夜七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又赶紧假装无事的看向别处。 虽不爽墨云寒的举动,江清婉还是动了下手腕,将捆仙索给了他。 并说了用法。 之前墨云寒就和她一起控制过捆仙索,自然听得懂。 却又故意低咳一声,大刺刺的显摆出来。 “还是我家夫人心疼我。” 江清婉一脚踹在他的小腿上。 “你快些走,碍眼。” 墨云寒也没再闹她,骑上猎鹰带队离开。 李斗等人已经收拾好马车。 莲儿正在喂小花和小红。 夜七道,“王妃,护灵卫暂时有人看守,衬着天色尚早,我们尽快起程。” 江清婉点点头。 “你们去玄灵山下等。” 说着走向李斗。 “李斗,你背上太岁,跟我上山一趟。” 李斗忙应下。 夜七和青穗担心有危险齐齐喊道,“我们也去。” 江清婉摇头。 玄灵山上的护山大阵并没有破。 她一个人也带不去太多人上去。 李斗力气大,最合适。 “放心,我只是去把太岁肉找个地方埋一下,不会有事。” 说完也没过多解释,带着李斗从皇陵后的小路绕行,穿过大阵缓步往山上走。 李斗背着竹筐问,“小姐,要走多久?您累不累?要不然我背您。” 江清婉摆摆手。 “不用登顶,埋在半山腰即可。” 她一边说着一边观察着周围的风水。 寻觅了好一会儿,找到了个不错的位置。 五行皆全,白天阳和风,夜里映照月色,最为适宜。 清理了乱石杂草,放好太岁。 江清婉以灵气彻底清除了太岁体内因吸食人血而残留的戾气。 做完这一切她拍拍小手,抬眸看向远处。 连绵的群山之下,是雾气昭昭的丛林。 一眼望不到底。 似有仙人住于其间,透着神秘和未知。 江清婉看向李斗。 “你最近可有记起什么?” 李斗摇摇头。 “做过几次梦魇,但醒来却什么都记不得了。” 江清婉想了想道,“若你记起大隋的事情,记得告知于我。” 李斗眼底闪过一丝犹疑。 退后半步冲着江清婉躬身行礼。 “是,小姐。” 江清婉拍了拍他的肩膀。 “你这个样子我还真不习惯,好了,下山回京!” …… 墨少泽问询出来的鬼宗位置,竟离玄灵山不远。 与京城和玄灵山呈三角之态。 建于一座山中,宗门外挂着的牌面上却并不是鬼宗。 而是写着“逍遥剑宗”四个大字。 墨少泽解释道,“按照鬼宗弟子的意思是,鬼宗是逍遥剑宗的分支,只有鬼宗最优秀的人才,才能被送往逍遥剑宗继续修习。” 墨云寒看着眼前的山门。 他行军多年,也曾接触过江湖上的门派。 却从未听说过逍遥剑宗的所在。 以鬼宗这个规模,至少弟子数百上千。 若是鬼宗只是分支,那逍遥剑宗的弟子的数量,堪比一支战力极强的军队了。 若是再配备上机关武器,攻入京城也绝非难事。 他心中不由一沉。 这时山中有人发现了他们,站在石阶之上厉声问道,“官府的人竟然赶来鬼宗闹事,真是活得不耐烦了。” 说话间,那人抬袖释出一大片黑色的虫子。 嗡鸣着朝墨少泽等人飞来。 这类虫子,在皇陵中让官兵们吃了不少苦头。 此刻再见,心里仍有余悸,下意识就慌了手脚。 “都怕什么,我们上山有护身符,这些虫子伤不到我们。” 墨少泽大喊一声,率先攻去。 那些黑色的虫子扑向他的脸上,往他的七窍中钻。 却又在靠近的瞬间,享受到了什么惊吓,慌乱地转了方向。 见真的有效,其他官兵顿时定了心神。 高举武器,大喊道,“杀!” 第288章 反吸 鬼宗弟子本就仗着邪术才得占住上风。 如今这些东西对官兵都没有用,他们很快就乱了阵脚。 墨少泽带队直捣黄龙。 墨云寒正准备四处看看,忽然瞥见一道鬼鬼祟祟的身影消失在回廊一角。 他当即跟上。 并未追得太紧,一路跟着对方到了鬼宗后山的禁地。 硕大的血红骷髅,透着诡异的阴森。 那人穿过吊桥,走进一处山洞。 墨云寒刚靠近,就听见里面传来说话声。 “白硕法师,我听师父说,你深得皇室重用,如果我救你出去,你能给我什么?” 白硕的声音很是虚弱。 沙哑的像刀子在石头上磨。 “荣华富贵,权势美色,你想要什么,我就给你什么,近前些,我告诉你怎么打开这道封印。” 下一刻,里面就传来凄厉的惨叫声,片刻后又归于平静。 白硕粗噶的笑声传来。 “白树,你还真是什么都不嫌,这么低微的灵力也能收为徒弟,还不够我塞牙缝的。外面那位,既然来了,不如我们谈谈条件,只要你……” 墨云寒迈步走了进去。 看到他,白硕的眼睛瞬间睁的老大。 “墨云寒!” 他灵力涣散,早就不如之前敏锐。 只感觉到有人,却没感应到墨云寒的气息。 “你是法师白硕?” 墨云寒看着他那张半人半鬼的脸,很难将曾经见到过的白硕相提并论。 白硕此刻亢奋的有些疯癫。 “天不亡我,真的是天不亡我啊。墨云寒,只要你救我出去,你想知道什么,我都可以告诉你。” 墨云寒居高临下的看着他。 “好啊,那就从大隋出使大周开始说起。” 白硕愣住。 眼底闪过慌乱,却又很快镇定下来。 “我的确是大隋使团的幻术师,我知道你想问什么,但我现在没有力气说太多的话,我身上的符箓禁忌,正在吸收我的生命,你帮我解开,我什么都告诉你。” 墨云寒看着他周身缠绕着的黑色符箓,虽能看清,可他却并不知道怎么解。 “我不懂玄术,这东西,我解不开,但我可将你带走,找人给你解。” 白硕嘿嘿笑道。 “你怎么把我带走?” 他挪动了一下残破的身体。 墨云寒这才看到,他的臀部位置竟然跟山石融为了一体。 显然这个符箓禁忌,也包括他坐着的那片石头。 他总不能将整个山洞都挖走。 白硕冲他招了招手。 “其实还有个法子,你让我吸一点精气,我有了力气,就能自行冲破禁忌。” 墨云寒冷冷瞥了眼一旁的干尸。 “你觉得我是傻子吗?” 白硕也瞥了眼那干尸。 “九王殿下,你可不是普通人,否则,太后和皇帝这些年处心积虑的吸收你的气运,铸就皇帝的真龙之气,你哪里还能活。他们吸了二十多年你都没死,我可没有那个本事把你吸成干尸,况且……” 他阴恻恻的看向墨云寒的手腕处。 “你可以用鬼宗法器捆仙索绑住我,但凡我有任何不轨,你可以直接收紧捆仙索将我勒死。” 墨云寒眼底闪过犹豫。 白硕又加了一把火。 “你难道不想知道你的母妃到底怎么死的吗?” 多年夙愿,终于得见真相。 墨云寒猛地释出捆仙索将白硕捆出。 “好,我答应你。” 他依照白硕的指令盘膝坐在他对面。 将双手抵在白硕手掌上。 骤然间,身上有什么东西,被生生剥离,四肢百骸又麻又疼,整个经脉都像是被人拽着,极其痛苦。 白硕贪婪的吸收着。 胸前红光闪烁。 不愧是天命之人,这气运蓬勃雄厚。 等他将墨云寒吸干,区区禁忌,能奈他何。 墨云寒冷嗤。 “说。” 白硕心情大好,只当他是个死人,并未再隐瞒。 “玉妃名唤慕容嫣嫣,是一个玄门高人,不仅帮着太上皇稳固大周的江山,更是建造了九龙阵,为大周国运续命。太上皇极其宠爱信赖她,更是承诺,他们的孩子未来继承大统。” “可惜啊,当时的皇后,也就是现在的太后,母家权势滔天,更是生了嫡亲儿子,深得朝臣拥护,又怎么甘心为别人做嫁衣。” “我跟我师兄倒霉,奉命来大周寻找破除龙运的法子,却撞上了慕容嫣嫣,我们合力才与她打成两败俱伤。使命未达成,我们都准备返回大隋了,没想到太后竟然杀了慕容嫣嫣嫁祸给我们,大隋和大周一战,起因便是如此。” “太后助力现在的皇帝登基称帝,又担心你会威胁到帝位,本想杀之而后快,谁成想,慕容嫣嫣在你体内下了一道很怪异的禁忌,跟大周国运联系到一起,也就是说,你死,大周护国龙气消亡,大周也必亡。” “这娘们的心思够细,就算太上皇薄情寡义,她也护你此生富贵。可惜啊,再好的算计等人死了都是徒劳,你还不是成了太后和皇帝吸食气运的活炉鼎?” 他此刻已经感觉到身体内充沛的灵气在翻滚。 就连已经成了白骨的双腿,也在胸内法器的加持下生出了新的皮肉。 他眼底的狠厉尽显。 “你想知道的都知道了,那就安心的去死。” 他疯狂大笑着加速吸收。 墨云寒的脸色已经苍白如纸,想要将手撤回,可惜,双掌似乎被黏住了一般。 而捆仙索虽还绑在白硕身上,他却根本无法控制。 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的生机在迅速消融。 而白硕的苍白如鬼的脸色却已经圆润起来。 看上去气色极好。 “别费力气了,在我的法术中,不被我吸干,你是挣脱不开的。等杀了你,我要去好好会会你的娘子,她多番害我,我定要让她尝尝生不如死的滋味。” 墨云寒怒极。 “你找死!” 白硕猖狂大笑。 “你能奈我何?” 他正笑的得意,忽然面色一变。 震惊的看向两人抵在一起的手掌。 “你……你做了什么?” 墨云寒对此一无所知。 只是觉得被抽干了精血导致丹田传来一阵剧痛,紧接着,被吸走的东西又都开始疯狂回流。 甚至比吸走时更快。 白硕吓得面如死灰。 “不要,不要,快松开,松开!” 他解除了咒语,可手掌却依旧抽不回。 他的身体和脸上,也在迅速地变得萎靡。 刚刚充沛的灵力,全都又被吸了回去,不仅如此。 他感觉到有什么东西,在挖他的胸口的红色法器。 那种恐惧比死更可怕。 “墨云寒,你住手,住手!” 第289章 亲自迎接 此刻墨云寒同样无法控制自己。 他感觉丹田处似乎成了一片汪洋大海,无论如何都填不满。 那种渴求,异常疯狂。 在白硕惊恐绝望的大叫声中,他胸口那块红色的法器彻底消失。 墨云寒的双眼绽放出血色的莲花。 庞大的力量几乎要将他整个身体撑破。 木真带着太后的人在此时找来。 正好看到白硕像一滩烂肉一般,瘫软在地上,顷刻间化成了森森白骨。 “捆仙索?” 木真眼疾手快地想将捆仙索收回。 却被一阵掌风直接拍飞。 墨云寒缓缓转身,捆仙索如灵蛇般缠绕到他的手腕处。 那双血色的眸子,让他俊美的容颜更显邪魅张狂。 木真捂着胸口哇的吐出一口鲜血。 她想起白树的交代,急声喊道,“太后要的东西被他抢走了,快动手。” 那几人一听立刻攻向墨云寒。 下一刻就被墨云寒直接给活撕了。 鲜血和残肢吓得木真几乎昏厥。 她连滚带爬的往外跑。 嘴里失神一般的喊着, “妖孽,妖孽!” 刚跑出洞口,就被墨云寒一拳洞穿了身体。 墨少泽也已经带兵追踪到这里,所有人都被眼前的一幕惊住。 木真瞪圆了双眼,艰难吐出一个字“妖……” 墨少泽身后的官兵吓得齐齐后退。 “妖!” “真的是妖吗?” “九王殿下真的变成了杀人的妖怪!” 关于墨云寒身世的传闻,就算不在京城也都有人听过。 墨少泽一颗心也提了起来。 闻言厉声喝道,“都闭嘴!” 他看着满眼赤红缓缓逼近的墨云寒,急声呼唤。 “九王叔,您清醒一下,九王妃还在等着你。” 墨云寒的脚步微微顿了一下。 墨少泽立刻又喊,“九王叔,江清婉在等你回去。” 这一次真的有了反应。 墨云寒瞳孔中的血气在缓缓消散,他痛苦的捂住头。 无数画面在他脑海中疯狂肆虐。 他看到自己举着一把鬼头刀,看向了那个哭喊着跪在石阶之上的小女孩。 那小女孩还在求他。 “哥哥,你带我走,求你带我走。” “哥哥,我要复仇,我要杀光大周贼人。” 鬼头刀落下,那女孩发出凄厉的惨叫声,化作了江清婉的样子。 双眸染着血,冷冷的看着他。 “墨云寒,你要杀我吗?” 墨云寒痛苦的扬天大叫一声,眨眼间消失在众人面前。 几个胆小的士兵被刚刚的怒吼吓得双腿发软,跪在了地上。 好半天都缓不过神来。 “原来传闻是真的啊,九王爷真的是个杀人不眨眼的阎罗,太吓人了。” “那个女孩被撕成碎片了,呕……” “怪不得朝臣都不推拒他当皇上,这要是发起疯来,还不得屠城啊。” 墨少泽敛下情绪,转身冷冷的看着他们。 “今天发生的事情,但凡从你们嘴里说出去,包括你们的家人,一个也别想活命。” 这些人是临时调给墨少泽用的,并不是他的亲兵。 闻言都有些不服。 “我们也没有乱说,我们都看到了。” “就是啊,万一九王爷失控,杀了无辜百姓,这事最好还是让皇上知道,早做饭防啊。” 众人皆是点头。 墨少泽冷声道,“那你们都没有想过,等九王叔恢复清醒,得知是从你们嘴里传出去的,会如何处置?” 众人全都吓得一激灵,皆是闭了嘴。 …… 从玄灵山回京。 江清婉一直在打坐修习。 海龙之心的确到了她的体内,其蕴含的灵力,还需要慢慢打磨。 等车子驶入京城,已经是几个时辰之后。 夜七忽然在布帘外道,“王妃,皇上来了,在城门口,带着不少朝臣。” 江清婉皱眉。 这皇帝又要干什么? 她整理了一下衣服和发髻,马车很快停下。 青穗过来将帘子打开,扶着她走了下去。 墨云昭一身明黄龙袍,威仪地站在百官前面。 见她下来笑着迎了上去。 “九王妃一路辛苦,此番你可是立了大功啊。” 江清婉不知道他葫芦里买的什么药,俯身行礼。 “参见皇上。” 墨云昭忙将她扶起,忽地与她并肩而立。 “诸位爱卿应该都听说了,皇陵遭贼人破坏,幸得九王妃修缮,才得以保住护国龙气不外泄。” 朝臣立刻跪下朝拜。 “吾皇万岁,王妃千岁。” 在城门口站岗的秦明朗也跟着跪在了地上,他看着朝臣簇拥着的江清婉,嫉妒得眼眶发烫。 如果当初他不把江清婉赶走,如今江清婉的一切荣光就都是他的。 在加上秦润这个皇子。 未来简直无法估量。 他恨的磨牙,却牵动了嘴角上的伤口,疼得他不停吸气。 一旁的跪着的守将忍不住冷哼。 “有些人,到手的富贵白白丢了出去,用一颗明珠换了一个泼妇,真是笑死人了。” 秦明朗被发卖到城门口的当天晚上,下值后他就跑去了县主府,没找到人就又转去程府。 本想商议一下将来的事,却被苏玉兰带着小厮在门口狠狠的抽了十几鞭。 要不是程楠拦着,他早就成了下堂夫,连最后一片遮风挡雨的瓦片都没了。 今早起来,他才听下人说,母亲张氏又被送回到秦家老宅。 他买了几个肉包子过去看,张氏已经饿得瘦骨嶙峋,浑身沾满脏污,趴在床头啃着野菜,精神都有些不好。 看到他后,张氏疯了般嚎啕大哭。 说的最多的一句话就是,要江清婉回秦家。 他再次抬头看向人群中贵气如仙的女子。 悔的肠子都青了。 江清婉看着乌压压跪在地上的朝臣,淡淡道,“皇上谬赞了,我没有这么大的胸襟和格局,我做这一切都是为了我夫君。您若真有心奖赏,还是派人多去安抚护灵卫的家眷。” 她说完福了福身。 “臣妇,先行回府。” 墨云昭的脸色微微变了变,忽地抬手将她拦下。 “九王妃所言之事,朕已派人处理,有功者朕也不能赏,朕在宫中为九王妃安排了宴席,只可惜小九不在,那就有九王妃代为受赏。” 他说着做了个请的动作。 指向竟然是皇帝九五之尊的龙撵。 显然是让江清婉与他同坐。 周围人心思各异,对这位九王妃的身份定位,又多了一层含义。 第290章 太上皇病危 百官之前,江清婉不好拂了墨云昭的面子,福了福身道,“请皇上先上轿撵,臣妇坐王府马车跟在后面。” 说完不等墨云昭在说什么,便招来了青穗和夜七。 “青穗你驾车随我入宫,夜七,你带人回府,若王爷回来,告知他我在皇宫便可。” 夜七压低声音道,“王妃,小心些。” 江清婉点点头,扶着青穗的手回到马车中。 墨云昭倒也没再强迫,在百官的朝拜中也上了轿撵。 太监总管尖细的声音高高响起。 “起驾回宫!” 夜七看着马车远去,心里总有些不安。 此刻却是无可奈何,只得先带人回府。 …… 江清婉原以为是群臣设宴,没想到,竟是私宴。 偌大的桌子前,只有她跟墨云昭。 宫女们布完菜,墨云昭摆摆手屏退了左右,连太监总管都没有留。 “弟妹辛苦了,朕让御膳房特意准备的佳肴,你快尝尝看合不合胃口。” 江清婉行了一路也的确饿了。 她并不害怕对方下毒或者下药,大大方方的开始吃。 不得不说御厨的手艺极好。 肉食松软汁水鲜美,素食又精致清爽。 墨云昭亲自给她倒了酒。 “弟妹跟朕说句实话,九龙阵真的恢复了吗?” 江清婉不客气的喝了酒。 “九龙石雕已经毁了,这么短的时间内,我不可能重新让人雕刻出来,不过阵法已成,涣散的龙气也已经渐渐聚拢,皇上若不信,可派人去查看。” 墨云昭大喜。 “弟妹亲口所言,朕自然相信,再饮一杯。” 说着又给她倒了一杯。 江清婉喝着新奇。 “这是什么酒?” 她跟着师父也算是品鉴过很多种酒水,可眼下这个,却是喝不出来。 墨云昭见她喜欢,将一整坛都放在她手边。 “御厨自己酿制的果酒,可调养身体,女子最是喜欢。以往只专送太后的坤宁宫……” 他话没说完。 墨云寒来宫中寻柳氏的事情,已经详细告知了江清婉。 她自然知道太后被囚禁的事情,也懒得多言,连喝了好几杯道,又吃了小半碗饭,站起身道,“臣妇多谢皇上款待,天色已暗,我也酒足饭饱,就此告辞。” 墨云昭指了指那坛子酒。 “这个,弟妹带回去。” 江清婉微微眯了眯眼。 她实在猜不透这人到底何意。 再次福身谢恩后就准备抱着酒坛子离开。 墨云昭却忽的幽幽开口。 “若朕死了,这皇位,便由小九坐,还请弟妹多多庇佑他,庇佑大周。” 这话听得人后背发凉。 江清婉不知该如何作答。 默了几息后,微微颔首说着面子话。 “皇上正值壮年,必会寿数绵长。” 墨云昭再次叹了口气。 “此间只有你我二人,弟妹又何必诓骗朕。” 江清婉的目光落在墨云昭的脸上。 此人命格怪异,有其他因素干扰,她还真算不出。 她想起之前白硕说过的话,心下一凛。 难不成这人在试探她的口风? 她顿时耐心用尽。 “皇上,有什么事您不妨直说。” 墨云昭对她的直白并未生气,反而有些欣喜。 “既如此,朕便直说了。” “弟妹应该知道白硕法师,之前与你同修九龙阵,却包藏祸心,殒命在皇陵之中,此事不怪弟妹。只是,弟妹或许不止,这白硕法师一直在为朕炼制养生的丹药,朕常年服用,如今已经断了多日,朕这身体,是越发的倦怠不醒。” “跟弟妹说,朕死了让小九继位是真心话。可朕也知道小九志不在此,弟妹也应不喜这皇宫生活。既然弟妹能比肩白硕,不知可否为朕再行炼制丹药?” 原来是为了这个。 江清婉重新坐下。 “行不行,检查之后才知。” 她示意墨云昭将手腕伸出,素白的指尖凝着丝丝缕缕的灵气搭了上去。 她正愁没法子近身检查这墨云昭到底对墨云寒做了什么,这机会不就来了吗? 灵气游走在墨云昭的经脉之中。 墨云昭感觉浑身都有些酥麻,目光不由凝在江清婉那张极为绝色的小脸上。 眼底,是男人对女人的一种强占欲。 江清婉此刻全神贯注,并未注意到他眼神的怪异。 果然,墨云昭体内真的被人下了吸灵的符咒。 估计白硕给他的丹药,是用旁人的命格做引。 而那个做引的人,恐怕就是墨云寒。 她心中冷笑。 既然被她找到了,她就断了这道符咒。 说不定大周的国运还能拨乱反正,回归正途。 她立刻再调灵力,正准备动手,门外忽然响起小太监慌乱的声音。 “不好了,太上皇病危!” 墨云昭迅速站了起来。 江清婉也不得不收回了手。 太监总管已经躬身走了进来。 “皇上,养心殿传来消息,太上皇吐了好几口血,人已经昏迷不醒。钟元和太医院的人都在,说是……危矣。” 江清婉心中有些着急。 墨云寒还没有回来,若太上皇这时死去,他定有遗憾。 “我去看看。” 虽不能改他寿数,但钓着几天并不难。 可墨云昭却抬手将她挡下。 “弟妹,朕虽已赐婚,但你还未祭祖行礼,算不得是皇家媳。这个时候,你去床榻前不合规矩。来人,安排九王妃去奎合殿住下。” 江清婉皱眉。 “既然我不能去养心殿,那我回府便是,为何要留在宫中。” 墨云昭红了眼眶。 “若父皇真的归天,需跪拜守灵。朕会派人通知所有皇亲,你就在奎合殿等着小九。” 他说完大步走向殿外。 “燕云青,封禁宫门,除皇子和王爷之外,不许任何人进出。” “遵旨!” 燕云青沉声应下,眸光有意无意地扫过江清婉。 神情略有些复杂。 太上皇已经带着总管太监往养心殿而去。 门口一个小太监进来冲江清婉福了福身。 “奴才带王妃去奎合殿。” 青穗也已经进来,刚刚的话她都听见了。 凑到江清婉耳边低语,“王妃,我带你闯出去。” 江清婉摆摆手。 墨云昭并未伤害她,所言所为,也都说得通。 若她非要硬闯出宫,必会连累九王府。 如今,也只有等墨云寒入宫了。 “走,去奎合殿。” 第291章 白硕已死 养心殿内, 太上皇已经彻底昏迷。 老太监跪在一旁掉眼泪,却又无能为力。 不远处的钟元还在翻查医术,几日的时间,头发已经半白。 连皇上进来,也只是在原地行了个礼,并未上前。 太医院的院判躬身跪在墨云昭面前。 “皇上,太上皇的身体已经病入膏肓,如今只是用老参汤钓着一口气,怕是……醒不过来了。” 墨云昭眼底闪了闪。 忽地抬眸看向一旁跪着的老太监。 “凌公公,父皇昏睡前可说过什么?” 老太监跪行了两步,垂泪摇头。 “没有。太上皇午休起来忽然咳嗽,怎么止也止不住,根本没法说话。” 墨云昭的唇角微不可查地勾了勾。 随即招手让太医院院判近前来。 “父皇当真醒不过来了?” 院判点了点头。 “老臣无能,请皇上赎罪。” 墨云昭心中定了定,忽地抬手指了指不远处的钟元。 “他也不行?” 院判的眼底闪过愤恨不平。 太医院院判一职,当年太上皇是属意钟元的。 可钟元志不在此,一心想做为民者医。 所以至今,这个院判的位置,仍有人诟病是钟元不要了才被他捡了便宜。 这么多年,太上皇但凡有个急病不适,都是从宫外叫钟元入内诊治,更是让他没脸。 如今太上皇即将宾天,眼下是他们比试的最后一局,他绝不会输。 思及此,他再次跪拜在地上。 “太上皇的身体,一直都是钟大夫在调养,老臣不知他做了什么努力,还有什么良策,但是依臣半辈子行医的经验看,太上皇如今的身体情况,绝无回天的可能。” 墨云昭收回目光淡淡落在太上皇那张死气沉沉的脸上。 这么多年,心里藏着的压着无法宣泄的情绪,隐隐冒出疯狂的火苗。 他所争的,此刻也似终于有了结果。 这大周皇朝,以后便唯他独尊。 “无论如何,好生照顾着,或许上天垂怜,能让太上皇等到九王回来。” 太医院院判的内心颤了颤。 再次跪伏在地。 “老臣遵旨。” 墨云昭守了一会便起身走了。 经过坤宁宫的时候,他脚步停了停。 总管太监拱着手小声道,“皇上,太上皇病重,依礼,太后应去床前衣不解带的伺候。” 月的下,墨云昭的脸上看不出喜怒。 默了几息后淡淡道,“母后毕竟是父皇的发妻,如今他病成这般模样,母后的确该去伺候。去宣旨,准太后前往养心殿伺候,吃住皆在养心殿内,不许踏出宫门,如此,也算全了父皇软禁母后让她静心的本意。” 太监总管立刻躬身道,“皇上孝心感天,真乃大周之福。老奴这便去。” 墨云昭嗯了一声,站在殿外的石头小径中,并未离开。 口谕宣读完,两个赤甲卫就落在了院子里。 带着赤红色的鬼面,阴森恐惧。 “太上皇有令,任何人不得解封坤宁宫,包括皇上。” “大胆!” 太监总管怒声喝道,“来人,将这两个不敬祖宗规矩的人给咱家拿下。” 御林卫立刻上前。 乌压压围了十几个。 赤甲卫也不再说话。 皆是从腰间抽出长剑,森然的刀锋,在月色下异常的骇人。 剑拔弩张之时。 赤森悄无声息地出现在坤宁宫的宫门口,离墨云昭只有几步之远。 他罕见的没有戴面具,在宫中以真容示人。 冷硬的五官,透着天生的杀伐狠厉。 “太上皇还在,皇上是准备硬来吗?” 赤甲卫到底有多少人,墨云昭不知。 藏匿于宫中何处,他亦不知。 就连燕云青,都摸不清楚。 他盯着赤森腰间挂着的赤甲卫首领的令牌。 面色异常平静。 四目相对,无声的对决持续了好一会儿。 墨云昭忽地抬了下手。 “回来,既然是太上皇的意思,那就不辛劳母后了。” 他说完,转身离开。 等,也无须在等多久。 他没必要背上不敬生父的罪名。 可赤甲卫…… 所有人都必须死。 坤宁宫的宫门再次关上。 一切归于平静。 内室中,桂嬷嬷正在给太后小心翼翼的梳着长发。 没了圣水的滋养,她不仅皮肤变得苍老,连头发也失去了往日的光泽。 刚刚外面那些声音,她都听到了。 她盯着铜镜里的影子忽地阴恻恻的笑了笑。 “他果然要死在哀家的前面。变成枯骨,葬于皇陵,最后还要等着哀家身死后,与他合葬。” “桂嬷嬷。”她转过头,眼眶通红,带着偏执的疯狂。“你说等我们在地府相见,他做了鬼也只能与哀家同穴而眠,会是什么反应?” 桂嬷嬷眼底闪过心疼。 “太后娘娘,您该放下了。” 太后冷冷哼了一声。 “哀家早就放下,玉妃死的时候,哀家就放下了。” 她抬起手轻轻挽起耳边鬓丝,满是皱纹的手背,依旧能看出当年的青葱修长。 “大周初定京城,朝局不稳,各方势力虎视眈眈,更有敌国环伺羊群。他骑着高头大马,于我府前求娶,许我一国之母的尊荣。出嫁那日,十里红妆,整个京城的贵女都在羡慕我。祖父,父兄,皆为大周披肝沥胆,耗尽所有稳固朝堂,成就了大周的繁荣盛世。我诞下麟儿,贵为嫡子,从出生那日起,便是朝臣眼中未来的国君。他骑马射箭,学富五车,文武皆称得上优秀,亦努力做到最好。” 她说着,手指缓缓握紧。 死死攥着梳妆台的桌面,指尖发白,皱纹纵横的脸上,五官也跟着逐渐扭曲。 “哀家搭起来的高台,决不允许旁人登临。区区一个孤女,一个会些妖术的狐媚子,也想与哀家平起平坐,还想压过哀家的儿子,做这未来的国君,不自量力!不自量力!” 她狠狠的一巴掌拍在了桌子上。 这时一只黑色的鸽子悄无声息的落在了她的手边。 左腿上绑着一个细小的竹筒。 桂嬷嬷忙将竹筒取下。 “鬼宗传来的消息,看来,应该是找到了白硕。” 她将密信恭敬的递给太后。 太后看着镜子里自己那张脸,厌恶至极。 “这个该死的白硕,哀家养了他多年,他却半点正经差事都没有办成,此番抓回来,哀家定要……” 说话间,密信打开。 其上只有一句话。 “白硕已死,宝物被九王所得。” 第292章 九王疯了 “啪!” 太后抓起金钗狠狠的砸在铜镜上。 整个人疯癫一般跺着脚。 “废物,全都是废物!” “墨云寒这个小畜生,当初哀家就不该留他性命。” “立刻安排下去,只要墨云寒出现在京城,即刻擒拿,无论付出什么代价!” 桂嬷嬷立刻应下。 苏家佛心堂内, 苏巍川看着简报,脸色难看至极。 “老大家还真是蠢透了。” 他狠狠将简报丢在一边。 老仆看到上面的内容,心下一惊。 “主人,大房可是您在军中布置的重要依仗,他们这是要干什么?” 苏巍川冷笑。 “还能干什么?辅佐三皇子墨少郡当太子啊!如今老二失势,其他皇子都不成器,唯有三皇子还能拿得出手,就因为一个不知道真假皇子的秦润,他们就这般沉不住气,真是愚不可及难成大事。” 老仆急道,“主人,您还是劝劝。钦天监说什么紫微星弱,急需推入正位,已经有不少御史上奏请求皇上立太子,本就是风口浪尖的时候,老大家的这般张扬明确的站位,实在不妥。” 苏巍川疲惫的摆摆手。 “他们太不了解墨云昭了!一个正值壮年,常年被太上皇威压着的皇帝,又怎么可能再着急立太子。让他们去闹,闹到最后无法收场,苏家绝不保他。” “对了,去玄灵山的人回来了吗?” 他话音刚落,外面就传来了踉跄的脚步声。 老仆立刻上前开门。 一个戴着黑色斗篷的人快步进来噗通跪在了地上。 “王爷,皇陵封门,我们闯不进去。属下打听到九王妃已经修复好九龙阵,并在玄灵山中埋了宝物,但并不是海龙之心。等我们追回京城,九王妃已经被皇上亲自接进了皇宫,属下无能,求王爷责罚。” 苏巍川皱眉。 “墨云寒也入宫了?” 那人摇头。 “没有,九王……疯了。” …… 奎合殿内。 江清婉突然从梦中惊醒。 青穗听见动静,立刻走了过来。 “王妃,怎么了?” 殿内掌了两盏灯,江清婉瓷白的额头渗出了细密的汗珠。 她抬手擦了擦,问,“墨云寒可入宫了?” 青穗摇头。 “没有。您别担心,若王爷入宫,定然回来寻您?” 江清婉抬手摸了摸胸口。 心脏跳得很乱。 她定了定心。 “太上皇怎么样了?” 青穗道,“未敲丧钟,应该没事。” 她刚说完忽然对江清婉做了个噤声的动作,缓缓弯腰抽出短刀,悄无声息的躲到了门口。 “你在等我?” 窗台前传来低沉的男声。 并不是墨云寒。 青穗立刻急攻而去。 手中短刀直刺对方的脖子。 来人却身手奇绝,动作鬼魅一般闪躲开,三两下,将青穗击退。 “是你!” 青穗踉跄几步站定,脸上却没有之前的警惕。 “你是当初在王府后院救过王妃的高手。” 赤森缓缓从暗影中走来。 冲着青穗微微颔首,随后转身看向已经披上外衫的江清婉。 “太上皇让我来给你送点东西。” 他从怀里摸出一个木盒递出。 青穗立刻收了短刀,将木盒接过快步走到床边。 “王妃。” 江清婉抬手打开。 木盒中躺着一个一份明黄圣旨,还有一个漆黑玄铁做成的虎符。 “这是什么?” “兵符,可调集大周十万精兵,三日行程便可入京。无论是巡防营还是御林卫,都不是对手。那份圣旨,是太上皇的遗诏。” 江清婉将盒子盖上。 “是要给墨云寒的?我会代为转交。” 赤森摇头。 “不是,是给你的。” 他说完忽然撩起衣摆双膝跪在了地上。 “赤甲卫二十六人,太上皇归天之后,听命效忠九王妃江清婉,誓死不叛。” “赤甲卫首领赤森,参见王妃。” 两个人也算是旧识。 这还是江清婉第一次看到赤森这种态度。 她起身走了过去。 罗裙轻轻扫在鞋面上,柔色的裙摆,在烛光中透着几分温润。 “太上皇下的命令?” 赤森拱手应答, “是!” 江清婉缓缓勾起唇角。 “这么说,我可以拿着兵符,带着十万大军屠光京城做这大周的皇帝?” 青穗被她大逆不道的话吓得心颤。 转而又想,自家王妃乃是神人,区区女皇又有何不可。 不过,若王妃成了女皇,那王爷岂不是成了皇夫。 一想到这里,她憋不住想笑。 赤森看着眼前不大点的小姑娘。 很是无语的抿了抿唇,好心提点。 “要不,你先看看那道遗诏。” 遗诏? 江清婉狐疑的招了招手,青穗立刻上前将盒子重新打开。 江清婉将遗诏拿出。 展开看清上面的内容后,脸色瞬间涨得通红。 “那么大岁数的人,怎地如此……如此……” 她一时之间,不知该怎么骂。 赤森并不知道遗诏中的内容,只是太上皇落笔的时候,曾一本正经的说,“江清婉那小丫头还是太嫩了点。” 显然,他有轻易拿捏她的法子。 倒是让赤森好奇的心痒痒。 “王妃要现在宣读吗?” “读个屁!” 江清婉气的跺脚。 凶巴巴的瞪了他一眼。 不情不愿的从荷包里摸出一个瓷瓶晃了晃。 “这里面有颗丹药,你想办法让太上皇吃下,虽不能救他,但多活几日是够的。墨云寒还没回来,这最后一面,还是见一见为好。” 赤森看着她递过来的瓷瓶,正色道,“一颗丹药可续命几日,那若是这一整瓶……” “你想什么呢?”江清婉无语的瞥了他一眼,“你以为这丹药很容易得到吗?我自己都没舍得吃。赶紧去,衬着月黑风高,把事办了。” 说完嫌弃的摆了摆手。 赤森毫不客气的接过瓷瓶,眨眼间消失在窗外。 青穗忍不住感叹。 “此人的功夫真是一绝,有他护卫,以后王妃的安全便更有保障了。” 江清婉看了眼那个木盒。 拽着裙子坐回床上。 “睡觉,明日太上皇醒了,我们便可出宫。” 这皇宫内的算计,她是一点也不想沾。 …… 墨少泽是连夜入的京城。 本来已经过了宵禁的时间。 可御林军亲自在城门口等着,直接带他进了宫。 御书房内的灯彻夜亮着。 墨云昭正在处理奏折。 见他进来,抬眸看了眼。 “朕让人煮了新茶,你尝尝。” 墨少泽受宠若惊,忙躬身应下。 屁股还没坐稳,墨云昭忽地道,“听说,小九疯了?” 第293章 围城活捉 墨少泽常年住在别院,虽然从未参与过朝政,但是墨云昭和墨云寒之间的那些事情,他也听过一些隐晦的传说。 再加上墨云寒不比他大多少。 幼年时的遭遇,他听得更多。 沉思片刻后,他躬身道,“回父皇,九王叔的情况的确很不对劲。我追踪鬼宗的人,去了皇陵,遇到了九王叔和九王妃,亲眼看到鬼宗的宗主将数十名徒孙吸成了白骨,足见鬼宗弟子修炼的邪性。” “后来儿臣查到鬼宗所在,央求九王叔与儿臣一同前往,九王叔在杀敌之时定然是受了邪术影响,但他能分清敌我,并没有伤害我们任何人,只是将鬼宗弟子给活撕了几人便走了。所以儿臣以为,九王叔并未疯。” 他话音刚落,墨少郡就火急火燎地走了进来。 “父皇,出大事了,九王叔疯了,已在外面乱杀无辜,士兵死伤过十人。” 墨少泽大吃一惊。 “这不可能啊。” 墨少郡瞥了他一眼。 “四弟难道觉得三哥会拿这种事情编排九王叔吗?” 墨少泽赶紧解释。 “三哥误会了,我只是觉得,若九王叔真的疯了,怎会在鬼宗放过我们那些人。” 墨云昭忽地道,“那时疯得不彻底,尚有理智,你能保证他一直存有理智吗?” 墨少泽噎住。 再想解释,墨云昭却没再给机会。 “老三,此事事关皇家,万不可让小九有脱身的机会。巡防营中的兵将多与他相熟,怕是会心软,你带朕的口谕让孙科调兵围住京城,只要小九露面,立刻活捉,不要伤了他。太上皇病重,已到弥留之际,定然要见上一面才行。” 孙科是苏家大房苏容安的丈夫。 最近已经站队墨少郡,而且跟墨云寒在军政上是对立的,派他围捉,自然会全心全力。 墨少郡立刻跪在地上。 “父皇仁孝,儿臣领命,定会想办法和孙将军一起,好好将九王叔带来皇宫。” 墨云昭满意地点了点头。 “如此甚好。” “对了,还有一事,你着手张贴皇榜,务必在天亮之前完成,让京城所有百姓全部知晓,九王疯魔,见人就杀,让他们知道避险,切勿平白丢了性命。” 墨少泽心下一紧。 墨云寒被当成妖孽祸害已经多年,最近风评才有些好转。 即便是前几年舆论最疯狂的时候,也只是传闻他在军中打仗时的生猛,从没有人亲眼见过他失控杀人。 若是这皇榜一贴,可就坐实了那些流言蜚语。 在围捕的时候,如果再当街杀了人,怕是再难收场。 他心下焦急,思索着该怎么劝一劝。 墨云昭却突然看向他。 “老四,你皇祖父身体抱恙。往年你也没有近前伺候过,快去养心殿跪着为你皇祖父祈福。朕乏了,退下。” 墨少泽无奈,只能躬身退出了殿外。 御书房的石阶上。 墨少郡意味不明地看着他。 “四弟似乎很在乎九王叔的安危,难不成是有意交好?” 墨少泽面色微沉。 “三哥这是何意?九王叔是我们的王叔,我自然尊重。更何况九王叔还是我大周的战神,震慑四周小国,身为皇子,当然希望国泰民安,难道三哥另有看法?” 墨少郡冷哼一声拂袖而去。 一个贱婢生的种,被养在外面多年,一朝有些恩宠倒是变得牙尖嘴利。 不过他现在没时间收拾这些杂草。 扳倒墨云寒,军政平衡必崩塌。 无论是抬谁上来,都无法跟苏巍川相提并论。 到那时,唯有去掉两个龙头,重新抬新人出来。 跟苏家已然开始闹翻的孙科,便是最好的取而代之的人选。 墨少泽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长街之外。 心情很是复杂。 若是能将此事通知江清婉,是否还有转圜的余地。 这时一个小太监走过来冲着墨少泽行了个礼。 “殿下,奴才送您去养心殿。” 小江子也被留在了皇宫外,墨少泽实在无人可用。 状似无意问道,“来宫里给皇祖父祈福的还有谁?” 小太监一边带路一边答道,“除了几个养在后宫的皇子外,还有九王妃也在,不过没在养心殿,在奎合殿。” 墨少泽立刻道。 “既然小九婶在,我理应去见礼,带我去奎合殿。” “殿下!” 小太监吓得一个哆嗦,立刻跪在了地上。 “已过三更天,殿下怎可闯入后宫,奴才可是要掉脑袋的。” 墨少泽才想起时辰不对。 他心中着急,却也没有旁的法子。 只盼着明日一早再过去。 这一夜,江清婉睡得并不踏实。 第二天天刚蒙蒙亮,她就醒了。 青穗打了水给她净手,她不太会梳复杂的发髻,江清婉便用簪子随意挽了个。 “走,太上皇应该醒了。” 以赤森的伸手,那丹药不可能送不到太上皇的嘴里。 青穗打开殿门,外面乌压压站着十几个御林卫。 两个守门的,另外的全都严阵以待,候在几步之外。 听到开门声,立刻有人过来,一脸的凶神恶煞。 “皇上有令,九王妃不得外出。” 江清婉的小脸瞬间沉了下来。 “皇上要软禁我?理由是什么?” “属下不知。” 御林卫态度冷硬,作势就要关门。 青穗压不住火,直接抽出短刀狠狠扎在了木门上。 “我看谁敢。” 所有御林卫立刻拔刀。 江清婉抬手拍了拍青穗的肩膀。 转头看着刚刚说话的人。 “天色已亮,我想去看看太上皇。若你们不放心,可随我一同前往。” 那人摇头。 “太上皇病重,未到辰时,又吐了血,现在情况危急,皇子都在祈福,你不能去。” “没醒吗?” 江清婉皱眉。 那个丹药虽不能治好他,但是足以补充几日的气血。 让他走的能体面些舒服些。 难不成赤森昨晚没机会给他吃? “墨云寒可曾入宫?” 那人眼神闪了闪。 “不曾。” 江清婉心中越发不安。 再这样耗下去,太上皇怕是等不来见墨云寒最后一面。 “我要去养心殿,你们不放那就杀了我。” 她说着就往前走。 御林卫举着刀不得不往后退,却并没打算放行。 “若王妃执意前去,就请杀了我们。” 第294章 龌龊心思 他们一个个刀直接架在了自己的脖子上。 青穗冷哼一声。 “用这个威胁我们王妃,我现在就送你们上路。” 她说着就要动手。 江清婉立刻出声制止。 “青穗,不可。” 就算这些人命不是死在她的手里,造不成业果。 可一旦青穗在皇宫里动手,九王府必受连累。 墨云寒说过,太上皇一死,皇帝必定会有所行动。 他没回来之前,不能节外生枝。 青穗气的跺脚。 “王妃,他们欺人太甚!” “出什么事了?” 一道明黄声音出现在不远处。 太监总管尖细的呵斥随之响起。 “都干什么,还不放下武器,仔细吓到九王妃。” 墨云昭大步上前,一脸担忧的看着江清婉。 “可有吓到?怎么这么早就起来了?昨夜睡得不踏实吗?” 江清婉凉凉抬眸。 “太上皇病重我夫君未归,皇上觉得臣妇会睡得踏实?” 墨云昭的眸光微微闪了闪,似乎心情很好。 闻言也不在意她的态度,声音依旧温柔。 “是朕说错了,既没睡好那就回去再休息片刻。” “不必了。” 江清婉实在猜不准这人到底想干什么? 莫不是想强留她在宫中帮他炼丹。 那这种方式实在不怎么明智。 “臣妇要回府,皇上若不是想软禁我,那就让开路。” 墨云昭顿时脸色一沉。 “是谁胡言乱语,说朕软禁九王妃?” 周围人呼啦啦跪了一地。 江清婉气结,连敬语也懒得再说。 “没有人说,我要回去,你放还是不放。” 墨云昭闻言叹了口气。 “弟妹,你还不知道,小九……疯了。” 他语气沉重,似是真的担忧心疼。 江清婉顿时急了。 “你胡说八道什么?” “九王妃,注意您的态度。” 太监总管在旁提醒。 江清婉直接一脚踹了过去。 “滚!” 太监总管被踹的一愣一愣的,见皇上态度却也不敢反驳,垂首躬身退到一旁。 墨云昭的手却忽然握住了江清婉的胳膊。 “弟妹,你要发脾气冲朕来,莫要伤了自己。” 江清婉一把甩开。 用了最大的耐心才将情绪压了下去。 “皇上刚刚说的是什么意思?” 墨云昭道,“此事说来话长,我们入内细聊。” “就在这里说?你不说我自己去查。” 江清婉连与他废话都不愿。 墨云昭的眼底闪过冷意。 语气却依旧温和。 “好,都依你。朕就在这里说。小九幼时遇到些事,曾疯魔妖化,将奎合殿内所有的太监宫女全部杀光,宛若恶鬼修罗。这么多年过去,朕倒是没有再见他犯过病。可是昨夜,老四入宫,说小九在鬼宗将人直接活撕了。后消失无踪,又跑去了城外军营,杀了十几个人,所有兵将皆是亲眼所见。” 江清婉面色苍白。 这不可能。 如果墨云寒出现异常,她的识海定会感知。 她立刻凝神屏气,识海之中毫无异常。 她试着用识海感应墨云寒的情况。 意外的事,二人之间的灵契,竟然被什么东西隔绝了。 不是斩断而是隔绝?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她心中焦急一把攥住了墨云昭的手腕。 “他现在在哪,我要见他。” 墨云昭的目光落在那只嫩白的小手上,眼角挑了下,抬手轻轻拍了拍。 “朕答应你,等找到小九,朕立刻带他来见你。在这之前,为保你的安全,你还是留在皇宫为好。你现在可不不止是你自己,你还代表着大周的国运,万万马虎不得。” 江清婉感觉到手背的温热,猛地回神将手抽了回去。 墨云昭却并未表现出任何异常,依旧温和的像是一个疼爱幼弟的好哥哥。 “你放心,九王府中,朕已经派人送过信,你就安心在奎合殿住下。” 江清婉垂着长睫,没有说话。 她在计算从这里走出宫门需要多久。 以她现在的灵力,隐身符应该没问题。 可青穗不能留在这里。 青穗和墨云寒不同,没有灵契连接,她没办法把人悄无声息的带走。 思及此,她抬眸看向墨云昭。 “皇上,你说的没错,那我留在皇宫等殿下回来。让青穗回王府,若是王爷入京后不是来皇宫而是去了王府,王府众人怕是危险,青穗也能护着些。” 青穗那肯自己走。 急的刚要反驳,却被江清婉瞪了一眼,示意她不许说话。 墨云昭并未多想。 区区一个丫鬟护卫,也翻不起什么风浪,走了,反而更好。 “弟妹考虑周详,那边如此。来人,送这位姑娘出宫。” 立刻有御林卫上前做了个请的动作。 青穗知道江清婉的本事,虽担心,却也怕自己帮了倒忙。 立刻拱了拱手。 “王妃保重。” 江清婉点点头,“皇上在此,岂会让我出事,好好去做你该做的。” 青穗心思微动,收好短刀大步离开。 她刚走,墨云昭就抬了下手。 “按贵妃礼制,安排人伺候九王妃,寸步不离,觉不可出任何差错。” 江清婉无语。 这狗皇帝果然是要软禁她。 看来墨云寒怕是难入这皇宫。 “父皇!” 忽然一道少年清朗的声音传来。 锦衣华服头戴玉冠的秦润在太监的指引下快步走了过来。 噗通跪在地上。 “儿臣给父皇请安,给母亲请安。” 这话说的着实怪异。 江清婉皱了皱眉。 墨云昭却欣然接受。 “平身,正好到了用膳的时间,你就陪父皇和你母亲一起用!” 秦润大喜。 “谢父皇,谢母亲。” 江清婉冷冷笑了一声。 “没想到当年养的一只白眼狼有了今日的造化,我可没这个福气做皇子的母亲,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我跟皇上生的,岂不闹了笑话。” 她竟如此直白的点出了那点小心思。 气氛瞬间变得异常尴尬。 墨云昭唇角的笑僵了僵。 “弟妹误会了。” “是吗?”江清婉凉凉的看着他,“既然是误会,皇上还是说清楚的比较好,难不成在皇上心里,臣妇和皇上游历民间时出入花丛结交的风尘女子一样?” 这一下,墨云昭的脸面彻底挂不住。 “朕叫他入宫是为了给太上皇祈福,弟妹既没休息好,那就好好休息,朕便不打扰了,秦润,随朕来。” 第295章 骑虎难下 秦润还是第一次入这皇宫内宅。 新奇的四处观望。 越看心里的贪念越重。 更觉刚刚的江清婉太过不识趣,不给他面子也就算了,竟然还敢拂了皇上的面子。 真是该死。 “父皇。” 他小跑着上前。 “江清婉那个女人实在太可恶了,父皇可是真龙天子,看上她是她的福气,她不感恩戴德,竟然还敢甩脸子,依儿臣所见,这女人就是欠收拾,只要父皇……” 他话没说完,就被墨云昭一脚给踹了出去。 整个身体飞出好几步,撞的满脸都是泥。 “父……父皇!” 墨云昭居高临下的看着他。 “再敢胡言乱语编排九王妃,朕就直接摘了你的脑袋。” 秦润吓得心神剧颤。 畏畏缩缩的跪在地上。 “儿臣记下了。” 墨云昭厌烦的看着他。 “来人,带他换身衣服,送去养心殿给太上皇祈福。” 说完,他忽地微微俯下身。 “你要记住,在这皇宫大院里想要好好活下去,第一要务就是,不要随便开口说话,懂吗?” 秦润赶紧点头。 等墨云昭带着人浩浩荡荡地走了。 他才一屁股跌坐在地上。 心里扑通扑通跳得厉害。 留下的小太监忙上前扶他。 “殿下,您还未认祖归宗,皇上便已准您去养心殿祈福,可见器重。” 这话熨帖了秦润的紧张。 他顿时开心起来。 是啊,若不在意,怎么会亲自教导他。 他以后定要好好表现。 看父皇对江清婉的在意,他打定注定找机会再巴结一番。 等他稳定了地位,将来登基称帝。 区区九王,他一个屠他们满门。 …… 九王府内, 郑擎正在演武场练功。 罗如烟扭着腰娇滴滴的走了过来。 “老爷,你累不累啊,我做了甜汤给你喝,你以前最喜欢喝我做的甜汤了,快来尝尝。” 郑擎吓得一个踉跄,差点扭伤了老腰。 “老爷!” 罗如烟惊呼一声赶紧跑过去扶他,更捏着帕子替他擦着汗,人也往他怀里扎。 郑擎涨红了脸,手忙脚乱的躲。 “罗姑娘,你……你不要这样,男女授受不亲,你这样实在不合礼数。” 罗如烟闻言瞬间红了眼眶。 捏着帕子开始擦着眼泪。 “老爷,你怎可这样说我。那日是你亲口说要娶我为平妻。我知道,我只是一介孤女,实在配不上你大将军的名头。可女子名声大过天,若老爷薄情寡义出尔反尔,如烟便只能以死明志了。” 她说着就要去拿武器架上的大刀。 郑擎赶紧一把将她拉住。 “罗姑娘,那日是我……” 他话没说完,罗如烟就有扎进了他的怀里,哭的委屈又可怜。 “我就知道,老爷终究是舍不得我。是不是姐姐跟你闹,不让你娶我,我可以去堂前跪着,求姐姐成全我跟老爷,就算是我这双腿废了,也定然不让老爷为难。” 郑擎双手张开,生无可恋地望着天空。 他恨不得给自己两拳。 那日怎么就鬼使神差的说出娶平妻的事情,现如今骑虎难下,可要如何收场啊。 过来送水的玉桃看到这一幕气的跺脚。 转身去告状。 正好与买东西回来的翠芽碰到一起。 两个人谁也看不上谁,皆是冷哼一声,错身分开。 翠芽快步跑到你演武场。 “姑娘,姑娘出大事了。” 郑擎借机赶紧将人从怀里拽出来。 “翠芽,出了什么事?” 罗如烟心有不悦,拽着帕子道,“你不是去买菜了吗?买菜能出什么大事?” 翠芽拍了拍胸口仍是心有余悸。 “老爷,姑娘,外面都快翻天了。皇上让人贴了皇榜,说九王爷疯了,见人就杀,百姓们都传他是妖孽……” “你闭嘴!” 郑擎气得大怒。 翠芽吓得立刻跪在了地上,赶紧去看罗如烟的眼神。 罗如烟心思百转,柔声劝道,“老爷,你先听翠芽说完,她跟着我多年,绝不会随意撒谎,更何况是关乎九王爷。” “翠芽,你快将事情说清楚,当真是贴了皇榜吗?” 翠芽立刻点头。 “千真万确,奴婢看得真真的,而且那皇榜贴得满城都是,连衙门口都有,周围人都在议论,还说……还说九王爷的母亲是……” “轰!” 郑擎一拳打了出去,隔空打翻了兵器架。 刀枪剑斧倒了一地。 “皇上到底在干什么?” 他脸色铁青地要走。 罗如烟立刻拦住。 “老爷,九王殿下风姿不凡,怎么可能是妖孽,是疯子。定然是被人陷害所致。” 郑擎冷哼。 “那群奸人还不死心,时隔那么久竟然还要害他,我现在就进宫面圣。” “老爷。” 罗如烟侧身挡住他的去路。 “你就真的没有其他怀疑的人了吗?” 郑擎此刻脑袋都是乱的,皱眉不耐。 “你到底想说什么,直接说。” 罗如烟压低了声音故意往他身前凑了凑。 “老爷,筱然县主说九王妃会妖术,如今王爷出事,她却不见,怕是脱不得干系。” 郑擎对江清婉本就存有偏见,闻言立刻信了几分。 “这妖妇……” “你骂谁妖妇?” 宋玉书气势汹汹地走了过来。 见二人举止如此亲密,顿时气得火冒三丈。 “郑擎,滚过来。” 郑擎刚要过去。 罗如烟忽然扑通跪在了地上。 “姐姐,我与老爷情投意合,求您成全我们。” 她说着一跪到底。 哭的要多凄婉就多凄婉。 宋玉书捂着胸口,恨不得直接过去将人踹飞出府。 可此人救了郑擎是真,郑擎犯糊涂说要娶她也是真。 这件事憋得她心口都疼。 不过眼下,墨云寒的事情最为重要。 “如烟姑娘,我与老爷有要事要谈,就算他要娶你,也不可能急在这一时。” “夫君,过来。” 她招了招手。 郑擎立刻屁颠屁颠的跑了过去。 留下罗如烟捏着帕子干瞪眼。 “夫人,不是我叫她过来的,我练功练的好好的,哪知道她会来。” “等云寒回府,我再收拾你。” 宋玉书冷冷刮了他一眼,快步往舒雅院去。 “夫人,云寒到底怎么了?” 郑擎急的追问,青穗已经等不及走了过来。 看到二人立刻行礼。 “见过将军。” 宋玉书道,“不用多礼了,快将你知道的说与他听。” 第296章 翻身的机会 听了青穗的话,郑擎更加坐不住。 “皇上什么意思?竟然要活捉云寒!” 宋玉书的脸色也异常的凝重。 “围城活捉我倒是不担心,我担心的是皇榜。皇上这招太狠了点,这是要直接毁了他啊。” 她转头看向青穗。 “清婉可有说什么?” 青穗摇摇头。 “王妃让我先回来,想必她有法子离开皇宫。” 郑擎哼了哼。 “皇宫内戒备森严,她一介女流,就算是懂些玄术怕也出不来。而且这一次,我到时觉得,就是这女人连累的云寒。” “你给我闭嘴!” 宋玉书气得一把拧在了他的耳朵上。 “别再让我听见你说半句清婉不好的话,否则老娘要你好看。” 郑擎不服气,却也理亏不敢惹。 “现在怎么办?” 青穗道,“我已经通知夜七他们去找,我也去打探一下消息,如果能提前找到王爷,一切就都好办了。” 宋玉书点点头。 “好,你去。” 青穗告辞离开。 郑擎正色道,“夫人,我现在就入宫探探皇上的口风。” 宋玉书摇摇头。 “你刚刚没听见青穗说的吗?皇宫封禁,你根本进不去。而且太上皇病危,皇上被压了这么多年,怕是再也忍不了了。” 郑擎气的一拳砸在一旁的石柱子上。 “墨云昭这厮,太不知感恩了。当年如果不是云寒坚决不做这个皇帝,哪里有他登基的机会。” 宋玉书嗔了他一眼。 “那是大周的皇帝,这话你也敢说?” 郑擎梗着脖子,一脸不忿。 “我有什么不敢说的。我虽然不是云寒的亲舅舅,但我是嫣嫣的义兄。当年嫣嫣跟太上皇的事情,我也知道不少。嫣嫣是为了大周殚精竭虑而死的,可太上皇却连尸体都护不住。更是任由云寒在皇宫被欺凌多年,可惜我那时身在边境,无能为力,现如今,绝不能让他们再害云寒。” 宋玉书叹了口气。 “此事不能急躁,暂且先看看,若云寒真的出现被捉拿入宫,我们拼死也要一战。” 因为皇榜的事情,整个京城都异常紧绷。 城门口已经被孙科的人接手,沿着城墙围了不少精锐的士兵。 他坐在城门口喝茶的茶摊边,不屑地瞥了眼不远处的秦明朗。 忽地将手里的茶盏丢了过去。 “废物,你怎么泡的茶?重新泡!” 城门口的守将立刻踹了秦明朗一脚,谄媚讨好地冲着孙科点头哈腰。 “孙将军,这厮被罚来守城门,一直心有不甘,实在是欠收拾。” 说着转头冲着秦明朗怒喝,“还不滚过去泡茶?想挨揍吗?” 秦明朗心里恨得要死。 却又没有法子,只能忍气吞声的过去重新沏茶。 孙科却故意一把攥住他的手腕摁在了桌子上,让滚烫的开水直接浇在了他的手背上。 秦明朗疼得大叫。 惹得孙科哈哈笑了起来。 “就这点本事,还当二品将军啊?真是瞎猫碰见死耗子,一回京城就露了馅,本将军瞧着,也就是看城门的命。” 秦明朗气的一把挣开。 “大家同是苏家的人,你想干什么?” 啪! 孙科一脚踹在了他肚子上。 “就你还有脸提苏家?小算盘打的挺响啊,背着老王爷藏了个私生子,现在落得看城门的下场,你那个私生子怎么不来救你?” 秦明朗岂会没想过去找秦润,可他进不去皇家别院啊。 他攥着手,忍着肚子上的疼,咬牙切齿的瞪着孙科。 孙科冷笑一声。 指了指桌上的茶壶,冲着守将道,“给他灌下去。” 守将愣住。 这一壶热水滚进去,嗓子肯定会烫坏。 孙科见他不懂,斜眼看他。 “怎么?你还指望他将来飞黄腾达回报你?只不过是一壶热水,又要不了他的命,还是说,你要因为一个废人,跟本将军作对?” 守将吓得赶紧摆手。 “孙将军说的哪里话,他哪还有本事飞黄腾达,连将军的封号都给扯了,现在就是个六丁卫,给您提鞋都不够格。” 他说着撸起袖子提起茶壶。 “秦明朗,你可别怪我,谁让你不长眼呢。” 秦明朗吓得连连往后退,却被孙科的人直接摁住了肩膀动弹不得。 眼看着茶壶越来越近,他惊恐的瞪大了双眼,死死咬着嘴唇摇着头抗拒。 “住手!” 程楠小跑着过来,累的有些气喘。 秦明朗此刻看见谁都能当做救星,立刻大喊,“岳丈大人救我啊。” 孙科不屑的瞥了程楠一眼。 “又来一个废物。” 被骂废物,程楠已经习以为常,他冲着孙科拱了拱手。 “姐夫,别开无恙啊。” 孙科没理。 程楠立刻从袖子里掏出一大叠银票递了过去。 “姐夫常年在外,为大周的安稳奔波,才给了我们这些商户的一些赚钱过安稳日子的机会,这是小弟孝敬的,您可万万不要拒绝。” 孙科看了眼那叠银票,粗略估计也有大几千两。 他抬手让人将秦明朗松开。 “行了,你们二房的事情,我也懒得管。废物配废物,以后出门在外,别打着苏家的名头,我可丢不起这个脸。” 程楠赶紧拽起秦明朗连连点头道谢。 又给了守将两锭银元宝,这才带着秦明朗走到无人的小角落说话。 “还好我来的及时,你怎么得罪了他?” 秦明朗委屈又愤恨。 “我没有。” 程楠叹了口气。 “现在大房得势,老王爷又闭门谢恩,谁也猜不准心思,你能从牢里出来将来便有机会,切记要沉得住气。” “你母亲张氏我已经安排了新的住所,找了两个丫鬟伺候,你不必担心。” 秦明朗没想到最后竟然是这个他以前看不上的岳丈在帮他。 鼻子一酸,眼泪都掉了下来。 “多谢岳丈大人。” 程楠拍拍他的肩膀。 神秘兮兮的看了看四周,将一叠符纸塞到了他的手里。 “这个东西你拿着,你能翻身的机会马上就来了。” 秦明朗倒也不笨,当即反应过来。 “这东西可以对付墨云寒?” 程楠点点头。 “看如今的架势,皇上怕是没准备让墨云寒再活。可墨云寒不是一般人,孙科那群人根本不是对手,只要你能在这场围剿中立下大功,再加上润儿的身份,定能重回巅峰。” 秦明朗心中大喜。 冲着程楠一躬到底。 “我定不负岳丈所望。” 新仇旧恨,他必要墨云寒好看! 第297章 被劫 日头过晌。 城内依旧没传来任何消息。 墨云昭无心批改奏折,抬手叫太监总管近前。 “再去张贴皇榜,太上皇病重,全国急寻名义入城救治。让人在京城四周举旗吆喝,务必人尽皆知。” 太监总管心下了然立刻领命离开。 传膳的太监躬身走了进来。 “皇上,要在御书房用膳吗?” 墨云昭想了想站起身。 “带上御膳,去奎合殿。” 他就不信,江清婉还能次次把他拒之门外。 “是!” 传膳太监躬身应下。 一群人浩浩荡荡去了奎合殿,惹得不少想要找机会讨好的嫔妃们都恨得牙痒痒。 这宫里的女人,最是敏感。 如今墨云寒疯了的事情闹得沸沸扬扬,再加上墨云昭的行动。 各个都在骂江清婉是个会勾人的狐媚子。 墨云昭对这几乎摆到明面上的心思却并不隐瞒半分。 大刺刺的走进殿门。 “她还在睡吗?不必惊扰,朕去唤她。” 一众宫女太监各个面面相觑,跪在地上大气都不敢喘。 墨云昭站在寝殿前整理了一下衣襟,这才推门走了进去。 想象中的睡美人并没有看到。 床上空无一人,守在床榻边伺候的宫女却是呼呼大睡。 墨云昭的脸色大变。 一脚踹飞宫女,“人呢?” 宫女疼得惨叫一声,却不敢躲,爬起来跪在地上连连磕头。 “奴婢不知,求皇上饶命。” 门口守着的宫女也都愣住。 看清楚状况后也跟着齐刷刷跪在了地上。 “皇上恕罪!” 墨云昭气的脸色铁青,御林卫很快被招进来,确定没有人进出过,连殿门都没有打开过。 无人看见江清婉揣着隐身符大摇大摆的顺着敞开的殿门走了出去。 心里还忍不住骂了句, “狗皇帝,连寝殿都敢闯,要不要脸。” 另一边,新的皇榜很快张贴出来。 瞬间又掀起了一阵浪潮。 十六骑举着龙旗浩浩荡荡飞驰过长街。 一个个全都高喊着,“太上皇病重,若能救治者,赏金万两。” 淮楼三楼的包厢内,夜七站在窗前,气的一拳砸在了墙上。 “皇上这一招太阴险了,无论王爷现在身在何处,一定会赶来京城。” 苏柳儿俏脸紧绷。 “到现在,所有钉子都没有消息,我们怎么办?” 一旁的青穗着急的看了眼长街。 “王妃不知道能不能出宫,皇帝的心思不纯,我怕……” 夜七越听越上火。 “不管了,我带人去劫了龙旗,能瞒一时是一时。” 苏柳儿点点头。 “好,我赞成。” 青穗伸手拦住她。 “我们要不要再等等王妃,龙旗既代表皇家,劫龙旗就等于谋反,若王爷和王妃另有打算,我们岂不是帮了倒忙。” 夜七低咒一声。 “真恨不得直接反了,受这等窝囊气。” 等在王府的郑擎也等不下去了。 带着王府中所有府兵还有自己的近卫全跑去了城门口。 孙科过来撵人。 “郑擎,你想干什么?带这么多人过来,是要谋反吗?” 郑擎和孙科曾经在军中有过交集。 他最是看不上这个攀高踩低的混账东西。 闻言将手中大刀往地上一杵。 落座在茶棚木椅上。 “老子爱干什么干什么,你说老子谋反,那你拿出证据来,没证据就滚蛋,有种去告御状,砍了老子的头!” 孙科气的干瞪眼。 “我知道你想干什么,不就是想找机会救走墨云寒吗?别怪我没提醒你,现在是皇上要拿人,不是我要跟他对着干,你要是真捣乱,郑家人会死无全尸!” 唰! 长刀挥动直指孙科的脖子。 郑擎冷冷的瞪着他。 “你区区二品,也敢直呼九王的名讳,找死吗?” 孙科被拂了面子,铁青着脸喝道,“副将,九王出现之时,若有人胆敢阻挠我们的行动,就地诛杀!” 说完拂袖而去。 …… 皇宫外,江清婉走到无人处扯掉了隐身符。 正准备先回王府,忽然一辆马车疾驰而来。 她下意识躲闪,那马车经过的瞬间,一根铁索忽地伸出,直接将她卷了进去。 她连惊呼都没来得及,就闻到了一股熟悉的迷迭香的味道。 “大师兄……” 她的意识很快陷入黑暗。 这世上,只有大师兄的迷香对她有用。 马车疾驰而去,很快消失在长街尽头。 日落西山,晚霞将整个皇城照得血红一片。 夜七等人刚刚巡查回来,正在交换消息,忽然街上人影窜动,有不少人从城门口方向朝这边跑。 “九王爷杀进来了,大家快跑!” 不知道是谁喊了一声。 夜七几人大惊,立刻从淮楼冲了出去。 此刻城门口一片混乱,几个戴着斗篷的黑衣人被团团围住。 根本看不出是不是墨云寒。 守在城门口的郑擎也抡着大刀带着人冲了过去。 “贼人闯城,我等誓死保卫皇城,杀啊。” 他这一嗓门喊得正气凛然。 现如今墨云寒也根本没有露面,孙科气的跳脚却又不能动手。 若这几个黑衣人不是墨云寒,杀了郑擎的人,麻烦不会小。 “活捉,赶紧活捉,别让人跑了。” 他一边大喊着一边阻挠郑擎上前。 手中长剑被郑擎的砍刀砸的握刀的手腕都疼。 “郑擎,今日之事,我定要禀明皇上,治你的罪。” 郑擎再攻。 “有本事打赢我再说,哔哔赖赖的看见你就烦。” 两个人打的不可开交。 秦明朗却注意到,有人趁乱飞跃城墙而去。 他心中一动,立刻攥着腰间的黄符追了出去。 连追了三个巷子,秦明朗用飞刀将手中黄符刺入巷子的墙内,一道屏障腾空而起。 秦明朗气喘吁吁的看着被困在巷子中的人,阴狠的嘿嘿笑了两声。 “墨云寒,我知道是你!” 墨云寒缓缓摘掉面具。 一双血红色的眼睛,如嗜血的猛兽。 “你找本王何事?” 秦明朗吓得双腿一软,差点跪下。 手里举着符纸故作镇定。 “你怕这些东西,乖乖束手就擒,我给你留些体面,否则……” “否则……如何?” 墨云寒长腿逼近。 周身杀气隐瞒,如森冷的刀,生生割着空气。 秦明朗后背冒了一层密密麻麻的汗珠。 “你……你别过来,我……我弄死你!” 墨云寒很冷很冷的勾起唇角。 “不是你叫住本王的吗?” 下一刻,一道掌风袭来啪啪啪啪就是几嘴巴子,打的秦明朗的后槽牙都掉了好几颗。 第298章 能救而不肯救 墙上的符纸,也随之自燃起来化作灰烬消失不见。 显然,根本不能对墨云寒造成任何伤害。 秦明朗哪里还顾得上疼。 嗷嗷叫着往城门口跑。 “来人,快来人,墨云寒在这里,九王在这里。” 这处巷子离城门并不远。 正跟郑擎对打的孙科一听这话,立刻扔下郑擎跑了过来。 郑擎紧跟其后,所有士兵乌压压全来了。 刚刚赶到城门口准备动手救人的夜七看的一脸懵。 眼见城门口几人趁乱逃了,立刻折返回来紧跟在士兵后跑去巷子口,伺机而动。 可那巷子里,包括周围的巷子里都没有墨云寒的声音。 孙科搜了半天,一无所获,气的一巴掌呼在了秦明朗的脸上。 “人呢?” 秦明朗此刻已经是满嘴血,急的指着墙上他的飞刀解释,“我把人困在这里了,我真的看见了,他双眼通红,跟妖怪一样。” 郑擎抬手也给了他一巴掌。 “放屁!我们这么多双眼睛都没看见,就你看见了?竟然还敢攀咬九王,谁给你的狗胆。” 秦明朗被打的脸都肿成了猪头。 捂着脸委屈的蹲在地上。 “他真的进城了!” 不远处的小院内。 墨云寒紧盯着面前的男人,强压着胸口翻滚的杀气,冷声质问,“你是谁?婉儿的东西为什么在你手里?” 窦司晨轻抚过手里的荷包。 清隽的脸上似在追忆。 “这东西,是我绣给清婉的。” 墨云寒黑色的瞳孔骤然收紧。 他从来没听说过江清婉有什么亲人。 可能送江清婉贴身之物的,关系一定匪浅。 “是不是婉儿不方便过来,所以让你来此等我?” 窦司晨摇摇头。 “不是,她并不知道。” 墨云寒皱眉, “那你特意引我过来,到底想干什么?” 窦司晨打量着他。 虽然此刻的墨云寒,血红双眼,面色阴戾,可仍不失姿容绝尘。 这模样,是小师妹会喜欢的样子。 只可惜,却是个皇子。 他从袖中摸出一个盒子打开,里面是一颗药香味浓郁的丹丸。 “这颗药,可以让太上皇延寿半年。你应该知道,他的病,神仙来了也治不好。” 墨云寒微微眯了下眼。 “你想要什么?” 窦司晨轻轻扯了下唇角。 他本就满身书卷气,看上去人畜无害,似乎没有任何攻击性。 让人下意识生出几分亲近之感。 这也是他常年行医滋养出来的气场。 可此刻说出的话,却比任何人都要冷漠绝情。 “拿了药,你这一生,再不许见江清婉。” “不可能!” 墨云寒毫不犹豫的拒绝。 窦司晨挑眉。 “哦?那你还真是大孝子,看着你的亲生父亲死却能救也不肯救。” 墨云寒却丝毫不为所动。 “我幼时被人放血,昏死扔在雪窝里,三日三夜没人理。他是我亲生父亲,同样能救而不肯救。你用孝心捆绑我,没用。” 人心多变。 窦司晨见过太多。 如此冷硬心肠的,倒是少见。 他忽地有了几分兴致。 “若有一日,清婉要覆灭大周,你又当如何选?” 墨云寒冷峭的唇抿了抿。 片刻后抬头看着窦司晨,语气坚定。 “她不会。” 窦司晨觉得可笑。 “你怎么会这般笃定?你对她的了解如冰山一角也敢……” 墨云寒打断他。 “是,我连你是谁与她什么关系都不知道,但是有一点我很清楚。婉儿不是弑杀之人,她虽对人情淡漠,从不愿插手乱局,但她心中,对人命,对百姓,极为敬重。但你若是问她要杀了大周皇室中那些虚伪视人命为草芥的狗东西,那我帮她递刀。” 窦司晨噎住。 他无论如何也没想到墨云寒会这样回答。 可似乎,这样的回答,才是他最满意的回答。 不得不承认,眼前的男人,比那个秦明朗,更懂小师妹。 他抬手将药递了过去。 “去救你父亲。” 墨云寒没有接,而是问道, “江清婉在哪?” …… 墨云寒进城的消息很快传进了宫。 彼时,墨云昭正在满皇宫找人。 他不相信,江清婉真的能做到凭空消失。 从奎合殿到出宫的大门,无论哪条路上都有御林卫把守。 可却没有一个人见过她。 甚至宫门口连一个做事的小太监都没有出去过。 人到底去了哪里? 他烦躁的背着手,心里莫名发紧。 “取朕的铠甲来。” 太监总管愣住。 “皇上,您这是要……” 墨云昭冷哼一声,“小九发疯都攻城了,朕岂能让他一错再错。燕云青,着急最精锐的御林卫随朕出宫。朕倒要看看,他是不是也会凭空消失!” 墨少郡得到消息,早早的在宫门口等。 除他之外,还有一些朝臣。 面色各异的议论纷纷。 墨云昭骑马而出。 “众爱卿,为了京城安危,若有小九的消息,立刻出声警示,朕……决不允许他在京城中疯狂弑杀。” “吾皇万岁!” 众朝臣跪地相送。 等墨云昭带队离开,众人才成群的各自散去。 何年的脸色异常凝重,看这架势,墨云寒怕是难逃被擒。 萧平不知何时走了过来,冲着他拱了拱手。 “何大人可信九王疯魔一说?” 何年回礼。 “萧大人信吗?” 萧平遥遥看着墨云昭离开的方向。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但愿九王殿下莫要入局才好。” 墨云昭的出现让城门口的气氛更加的森严。 墨少郡招来孙科汇报情况。 孙科又拽来了被揍得鼻青脸肿的秦明朗。 “皇上在此,赶紧如实交代,若敢有隐瞒,仔细你的脑袋啊。” 秦明朗正愁没地方邀功。 见此跪行两步立刻喊道,“皇上,小人亲眼所见,九王爷双眼赤红,宛若阎罗,先是找人在城门口闹事引起混乱,后趁乱飞身跃进城门。小人恰好瞧见,追踪三个巷子却还是拦不住,还被他打成这样。若非孙将军带人及时赶到,小人怕要被他活撕了。” 他拉着孙科下水,就是为了让墨云昭相信,他是真的看到了墨云寒。 孙科气的想踹他,却又不敢反驳,否则岂不是承认他带了那么多人还比不上一个秦明朗警惕? 不少围观的百姓,缩在街边窃窃私语。 “这也太吓人了,早就听闻九王爷是妖孽祸害转世,没想到是真的。” “皇上都带着御林卫出来围剿的,这一次他一定逃脱不了。” “此人不除,谁还敢在京城住啊。” 墨云昭心下甚是满意。 他要的就是所有人都要墨云寒死。 当即抬手正要下令全城围剿就地诛杀。 忽然不远处来阵阵惊呼声。 “九……九王,九王出现了。” 第299章 入城 所有人都看向城门口。 只见一声蔚蓝长衫的墨云寒,正骑马而入。 翩若惊鸿,风姿卓绝,如神如仙。 那双黑沉的眸子,哪里有半点疯魔的猩红。 现场一片死寂。 城门口的士兵目瞪口呆,手里的兵器都掉下了地上。 啪嗒一声,似平湖之中落下石子。 涟漪泛起,周围的死寂也被彻底打破。 “谁说九王殿下疯了的?这不没疯吗?” “也不能光看表面,说不定一会就发疯。” 众人议论间,墨云寒已经轻夹马腹,猎鹰的大鼻子喷着热气,气势如虹的踏进了城门,朝着墨云昭而去。 墨少郡大喝一声,“护驾!” 孙科立刻带人挡在了前面,抽出了佩剑。 郑擎抬手示意自己的人不要动,他也没有上前,多年相处,他猜测如今墨云寒这般归来,定有计划。 士兵和御林卫将墨云寒围了个里三层外三层。 他坐在马背上,看着墨云昭悠然开口。 “皇兄,你发的皇榜臣弟看到了,臣弟只是为给父皇求药迟了些时辰,皇兄也不必找御林卫围剿臣弟,不知道的,还以为臣弟犯下了什么大罪,让皇兄这么急不可耐的除之而后快。” 他话音刚落,秦明朗忽然大喊。 “九王,你双眼赤红滥杀无辜的事情,我已经告诉皇上了,你逃不掉的,还不束手就擒!” “啪!” 他话刚说完,墨云寒就一掌扇了过去。 秦明朗那张本就红肿的脸瞬时起了血包,惨叫着摔在地上,吐的血混杂着两颗牙齿。 惨烈无比。 众人全都吓了一跳。 秦明朗指着他大喊,“皇上,你看他真的疯了。” 墨云寒单手敲着马缰居高临下的睨着他。 “皇上都没搭话,你算个什么东西竟然来指责本王,不该打吗?” 秦明朗噎了个半死。 不甘心的跪在地上。 “皇上,您快发号施令,莫要等他发疯,无法控制。” 墨少郡也躬身道,“父皇,儿臣所得军报绝无差错。就王氏的确疯魔杀了十几人。” 孙科也赶紧附和。 “是啊皇上,那些人的尸体都是残缺的,求皇上为那些枉死的士兵讨个公道。” 墨云寒的目光扫过众人,落在墨云昭的脸上。 “皇兄便是听了他们的话,才如此大张旗鼓地要围剿臣弟吗?都不愿给臣弟一个解释?” 墨云昭的脸色微微沉了沉。 “小九,事已至此,你……” 他话没说完,就被墨云寒冷声打断。 “三皇子所说军报可是石墨村惨死的十一人?” 墨少郡心里一紧,立刻扬声道,“九王叔承认了?” 墨云寒点头。 “那些人的确是本王杀的。” 孙科一听大喜,再次躬身请旨。 “皇上,事情已然真相大白,求您下令!” 墨云寒冷笑一声,“孙将军,那十一人是你的兵。” 孙科梗起脖子。 “是,九王殿下草菅人命,此事,我定要为兄弟们讨个说法。” 墨云寒从怀里摸出一页绢纸唰的打开。 其上,有官府县衙的大印,更有成百上千百姓的手印签名。 “皇兄,孙科治兵不严,纵容手下士兵,凌辱石墨村四名妇女,导致其中二人当场死亡。这是县衙回执,还有石墨村所有村民联名上书的状纸,臣弟杀了那十一人虽护住了皇家颜面,可此事性质恶劣,还请皇兄给石墨村村民一个公道。” 全场哗然。 孙科急的脸红脖子粗。 “这不可能,一定是你威胁他们,单凭你一面之词,莫要污蔑孙家军。” 墨云寒抬手,那状纸飞过众人,稳稳落在了太监总管的身上。 “单凭你们的一面之词,皇兄不也带着御林卫来城门口围剿我吗?单凭我的一面之词,我相信皇兄也不会厚此薄彼,定会去石墨村查个清楚,给这些勤勤恳恳,努力生活的老百姓一个交代。” 此话惹得街上围观百姓频频点头。 “当兵的也不能这么肆意妄为,竟然侮辱妇女,真是太无耻了。” “怪不得那个孙将军这么着急地要皇上处决九王殿下,原来是藏着私心啊。” “这算不算构陷皇子啊。” “可三皇子也说了,难道三皇子也不想九王殿下活吗?” “我倒觉得三皇子温文尔雅,定然是被姓孙的将军给蒙骗了。” 孙科和墨少郡的脸色都异常难看。 墨云昭的脸面也有些挂不住。 这会儿闹得这么大,就算是他想要隐瞒,亦或者孙科想从中做些手脚,都不行。 那么多双眼睛看着。 稍有差池,失的可是民心。 “此事,朕定会查明真相。孙科,若小九所言不虚,看朕怎么收拾你。” 孙科吓得噗通一声跪在了地上。 “皇……皇上,就算……就算真如九王殿下所言,也不能掩盖他疯魔杀人的事实。” 一直没说话的郑擎冷哼一声。 “孙科,你的意思是,九王殿下愤怒惩治了欺凌百姓的恶兵,到你嘴里,却成了疯魔杀人?要按你这个标准,我们上阵杀敌,保家卫国,血战沙场的时候,也是疯魔了?” 孙科被怼的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墨云寒似失望般轻叹。 “皇兄,你素来爱护臣弟,自幼,臣弟也将你当做最敬重的哥哥。臣弟未归,皇兄却将这皇榜贴得满城皆是,难道,皇兄真的就信了这些人的话,要直接杀了臣弟吗?” 墨云昭的脸色越发难看。 当即转移了话题。 “小九,你说去给父皇寻药,可寻到了?” 墨云寒默了两息没再追问。 从怀里摸出一个盒子。 “祖宗保佑,臣弟寻到了一味药,虽不能让父皇万寿,可也可暂缓病症,延续数月。” 墨云昭的心里咯噔一下。 延续数月,如何得了。 他抬手,“将药呈上来,朕需问过太医之后才可给父皇使用。” 墨云寒却将药盒塞回怀中。 “不必如此麻烦,臣弟既然回来了,自然要随皇兄一同入宫见父皇的。” “胡闹!” 墨云昭厉声喝止,“父皇龙体岂能儿戏,更何况你现在的情况未明,朕决不允许,那父皇的性命做赌,再生事端。” “为保万无一失,你暂去别院休整,不得入宫。来人,上前取药。” 燕云青立刻上前。 “九王殿下,将药叫出来。莫要让我等为难。” 墨云寒看都没看他,目光晦暗不明地落在墨云昭身上。 “若本王不给呢?” 第300章 诛杀妖邪 “小九!” 墨云昭一脸的恨铁不成钢。 “皇兄处处护你,你莫要不识好歹。” 墨云寒黑沉的眼底再无半点不舍。 “皇兄啊,你当真是在护我吗?父皇命在旦夕,你不在塌前照料,却带兵来围剿臣弟。臣弟将事实说清,你仍不信,仍阻拦我入宫见父皇。你到底是在害怕臣弟的药对父皇不利,还是在害怕臣弟的药对父皇有利?” “墨云寒!” 墨云昭气的浑身都在颤抖。 “你竟敢疑朕?” 墨云寒很轻很轻的笑了一下。 “皇兄不妨给臣弟一个准话,父皇的病还能撑多久?” 墨云昭抿着唇沉默不语。 人群外有人喊道,“回殿下,皇上已命礼部着手丧葬之事。” 说话的是萧平。 身侧还跟着何年。 二人挤过人群,拱手行礼。 萧平又道,“礼部申请银钱的文书已到户部。” 墨云寒鼻子一阵发酸。 眼眶微红。 “皇兄,你既已做好最坏的打算,那吃了臣弟的药,最坏也不过是这个结局,您到底在疑什么?难道,你连臣弟见父皇一面的权利,也要剥夺吗?若臣弟的药真的害死父皇,臣弟愿一死。” 周围议论声起,虽小,却仍旧传进了墨云昭的耳朵里。 大周以孝治天下,若他再拦,怕是会引人诟病。 他正犹豫。 夜七和青穗也挤了进来。 扑通一声齐齐跪在了墨云寒的面前。 “王爷您可回来了。” 墨云寒皱眉。 “如此惊慌,出了何事?” 青穗立刻道,“王爷,皇上强留王妃于宫中,说王爷疯魔已无理智,留她在宫中是为保护她,王妃想要出来寻您,可皇上不准,还派御林卫将殿门围的水泄不通。是王妃求了皇上,才准奴婢出来,奴婢等您等得好苦啊。” 她喊声凄厉。 夜七忍不住在心里给她竖起个大拇指。 这声控诉之后。 周围的议论声更大了起来。 “这是怎么回事啊,怎么还把人王妃留在宫里不准出来啊?” “强留九王妃在宫里,却又如此大阵仗地来城门口绞杀九王爷,这寻思一下,有点不对劲啊。” 一个酒蒙子乞丐喝的烂醉。 窝在角落一脚闻言哈哈大笑。 “那还有什么想不通的,肯定是要抢走呗。” 他虽未说是九王妃,可这话,却撕开了旁人不敢点破的真相。 一时间气氛鸦雀无声。 墨云昭的脸却一阵青一阵红。 最要命的是,江清婉在奎合殿内失踪了。 活不见人死不见尸的。 这要是闹到了,如何收场? 墨云寒故意顿了一会才道,“皇兄是不会对我的王妃如何的,对吗皇兄?” 墨云昭僵硬地扯了扯嘴角。 知道今日围剿,怕是再难成事。 虽有不甘,却也只能暂且压下。 “那是自然。既然小九对自己所求的药那么有信心,那就一同入宫。” 太监总管高呼起驾。 这是屋脊上污染冒出十几个黑衣杀手。 无数暗器朝着毫无征兆的朝着墨云寒而去。 太监总管吓得大叫。 “护驾,所有人护驾。” 燕云青立刻带着御林卫扯开包围圈。 孙科和墨少郡也全都跟着退了出去。 孙科故意一般,将郑擎的人挡的严严实实。 就连夜七和青穗,也被墨少郡给挡住。 “你们还愣着作甚,还不速去护佑皇上。” 夜七和青穗想去帮忙都没有办法。 眼看着那些淬了毒的暗器往墨云寒的身上招呼,只能急得大喊。 “王爷小心。” 所有人都觉得墨云寒此次必死。 可那些毒箭却又在靠近墨云寒身侧不到三寸的时候,齐刷刷被他的内力震飞。 黑衣杀手不管不顾。 在毒箭射回之时,直接横七竖八的打向四周。 根本不顾任何人的死活。 所有士兵全都护着皇上,周围看热闹的百姓却成了活靶子。 “救命啊。” 有人惨叫着往后退,现场一片混乱。 一只毒箭眼看就要射中一人的面门。 却被墨云寒急速赶来,一把握住。 速记所有射向百姓的毒箭全都被他拦下。 看着他滴血的手掌。 那人心有余悸,却噗通跪在地上。 “多谢九王殿下救命之恩。” 墨云寒没理。 只冷冷道,“躲远点。” 杀手首领看着他的伤阴笑一声。 “穿肠的毒箭,你必死无疑,杀!” 十几名杀手齐齐攻了上来。 墨云寒抽出腰间软剑,以一敌十几,却丝毫不落下风。 墨云昭忽地看向燕云青。 眼神示意。 燕云青心中略有迟疑,可也不敢忤逆。 手指微动,立刻几根飞针分射而去。 墨云寒正全心应敌,根本没注意到会有别的暗器。 眼见着那飞针就要从后心射入。 忽然一道红光在墨云寒周边闪现。 飞针撞在上面,发出兵器相撞的清脆声音。 墨云寒下意识回头。 看着掉落在地的飞针,眼神森冷地看向墨云昭周围。 燕云青心下一凛。 下意识低下头。 “法器果然在他身上,速速将他拿下。” 杀手首领大喝一声,再次猛攻。 墨云寒的双眼在红光闪现的瞬间,也染了猩红,动作如野兽一般。 竟将杀手横七竖八的撕了个粉碎。 残肢断臂零落在地。 唯独杀手首领被他掐着脖子摁在了地上留了活口。 “说,是谁派你们来的。” 杀手首领看着他那双血红的眼睛,此刻已经恐惧到极点。 声音嘶吼着大喊。 “妖孽,妖孽,你是妖孽。” 墨云寒猛地用力直接将人打晕。 “多少年的把戏了,到现在还在用!” 他松开手站起身,眼底的猩红还没有消散。 周围百姓吓得连连后退。 “你们看他的眼睛,真的变成了红色。” “难道他真的是妖孽吗?好吓人啊。” 混迹在人群中的秦明朗立刻高举起手, “大家都看清楚,九王已经疯魔,求皇上诛杀妖邪,为民除害。” 孙科立刻带人也乌压压跪了一地。 “求皇上为民除害,诛杀妖邪。” 有人起头,就有人呼应。 不少百姓也跟着跪了下来,全都高呼诛杀妖邪。 墨少郡也站了出来。 “父皇,九王叔自幼便与常人不同,如今场面谁也不想看到,可事实如此,还请父皇为大周百姓着想,诛杀妖邪!” 一时间,声势震天,浩荡不绝。 第301章 此药性烈 郑擎气的火冒三丈。 “你们一个个的还要不要脸!九王十四岁提枪上阵杀敌,那年大峪国进犯边境,百姓士兵死伤无数,是他带领先锋小队,勇杀大峪国千人骑兵,换得一线生机。十六岁那年,益州十八城池自立为国,意图谋反,周遭城池皆被连累,粮草断绝,京中重兵过不了天险长峡关,又是九王以一己之力,不顾安危硬闯天险,将消息送达,更是夜擒造反之人,护卫了十八城池百姓的安全,你们现在高居庙堂,过着天下太平的日子,却将曾经的功臣视为妖邪,你们的良心不疼吗?” 他说着一脚踹在了孙科的身上。 “还有你个混账王八蛋,刚刚那些杀手射出的毒箭,全朝着百姓而去,你拦着我们不说,自己也不上前忽又,何以有脸受百姓供养!” 这时刚刚被救的几个百姓也站了出来。 “九王殿下是好人,他宁愿自己受伤也帮我挡了剑,这样的人怎么会是妖孽啊。” “对,是他保护了我们老百姓。” 百姓拥护, 众人议论不止。 何年上前。 “孙将军,这些年,搜刮民脂民膏,纵容部下欺凌弱小的恶行罄竹难书,本官已整理好折子,只等上朝参你一本。如今更是亲眼所见,你放任百姓不管不顾,何以为将?” 孙科没想到这把全冲他来了。 登时急眼。 “本将军是带兵保护皇上,难道皇上的安慰还比不过这群百姓吗?” “混账东西!” 墨云昭气的怒喝。 “民乃国之根本,无百姓,何来国君!” 何年看了萧平一眼,二人齐齐跪下。 “吾皇睿智,仁慈天下,乃我大周之福。” 所有百姓也跟着跪拜。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总算之找回了一些颜面。 墨云昭面色温和的抬了下手。 “都起来,小九,随朕入宫。” 墨少郡急道,“父皇,是否再考量……” “闭嘴!” 他话没说完,墨云昭的一击眼刀就扫了扫了过来。 “看看你都带的什么人,孙科一事,朕定会严查!” 墨少郡的脸色大变。 心里突突直跳。 一行人浩浩荡荡入了宫。 墨云寒却要先去奎合殿接人。 却被墨云昭拦下。 “小九,父皇的身体已经撑不了太久,此刻你就休要儿女私情了。” 墨云寒瞥他一眼。 “皇兄刚刚在城门口怎的半点不着急?” 这话噎得墨云昭差点吐血。 只能眼睁睁看着墨云寒一把掀飞守在奎合殿的人,冲了进去。 “燕云青,带人去坤宁宫,就说太上皇病危,无论如何要带出太后去养心殿。赤甲卫若敢阻拦,直接杀进去。” 燕云青躬身应下。 墨云昭收拾好情绪大步走了进去。 “小九,九王妃的事……” 他正欲解释,却看到墨云寒牵着江清婉从寝卧中走了出来。 江清婉全须全尾,没有丝毫损伤。 凭空消失,又凭空出现。 墨云昭的心里,升腾起从未有过的恐慌。 他看着亲密无间并肩而来的两个人,忽然觉得,如果哪一晚,他明明被人在龙床上割掉了脑袋,也不是不可能。 这比墨云寒背后太上皇手中的十万精兵还让他寝食难安。 “皇兄,臣弟就知道,你定然不会伤害婉儿。” 墨云寒的话将他的思绪拉回。 他不动声色的笑了笑,目光紧紧锁在江清婉的脸上。 “九王妃一直在奎合殿内吗?为什么朕寻了许久都没有找到?倒是不知王妃藏在了何处?” 江清婉笑道,“我就在寝殿睡觉,难道皇上连寝殿也去了?” 墨云昭的脸色臊得有些红。 他的确去了,但被当着墨云寒的面说出来,实在让人面子上挂不住。 他讪讪笑了笑,立刻转移了话题。 “既然都无事,那就一起去养心殿。” 这一路上,江清婉都没有机会跟墨云寒叙旧。 等到了养心殿。 江清婉看着死气萦绕的床榻,还有已经生机枯槁的老人,心中不免也有些酸涩。 她没有上前,乖顺的松开了墨云寒的手。 太医院院判带着太医院的众位太医齐刷刷跪在地上行礼。 焦头烂额的钟元看到江清婉如看到了救星一般,连滚带爬的跑到她脚边。 “求王妃想法子救救太上皇!” 太医院院判冷哼一声。 “钟元,你是不是老糊涂了,我们这么多杏林圣手都不行,你求一名女子?” 钟元根本不理。 在他眼里,只有江清婉能救太上皇。 虽然被拒了多次,可他很清楚江清婉的本事。 定然能让太上皇再多活些日子。 他正哭求,眼前忽然多了一个木盒。 “将此药喂给父皇,可让父皇延寿三个月。” 钟元愣住,抬头呆滞的看着墨云寒。 “这是……九王妃给的药吗?” 墨云寒怔了怔。 下意识看向身侧的江清婉。 此刻的江清婉眉心微皱,目光正落在药盒的暗纹上,随即抬头看向墨云寒。 四目相对,墨云寒读懂她眼底的震惊,顿觉意外。 他以为,整件事,江清婉都知道。 毕竟那人帮他平息了体内随时会暴动的真气,送他救命的药丸,还跟他说,江清婉已经配合他在皇宫内等他。 若不是江清婉同意,又怎么会乖乖听他的话? 而且刚刚在奎合殿内,江清婉也回应了他的所有猜测。 难不成,其他都对,只是这药,她并不知情? 若是如此,那这药…… 他正犹豫,钟元却已经欢喜的接了过去,踉踉跄跄的就往床榻边跑。 “太上皇有救了,太上皇有救了。” 太医院院判立刻看向墨云昭。 见他眼色,小跑着挡在了钟元前面,一把将木盒抢了过去。 “太上皇的身体现在很虚弱,这药没有经过验查怎么可以随意服用。” 钟元大急。 “九王妃是不会害太上皇的,你快拿给我。” 院判立刻示意,其他太医迅速拦住了钟元。 墨云寒脸色微沉,刚要开口,墨云昭却先他一步道,“小九,不是皇兄不信你,毕竟是要给父皇吃的,多检查检查也是必须的,陈院判,这药可有问题?” 陈院判推开盒子,凑到鼻尖嗅了嗅。 他一辈子从医,很多药材一闻便知。 只闻了两息便将盒子关上,躬身道,“回皇上,此药性烈,太上皇一旦吃了,必会血崩而死。” 第302章 意图谋反 “什么?” 钟元大惊。 “这不可能。” 陈院判冷哼。 “钟元,你我也算同门,这么多年来,我什么本事,你应该知道,若没有十成把握,我岂会乱说。你若不信,让其他人也闻一闻。” 太医院一共来了六名太医。 闻言当即凑上前,细细闻了闻药性。 无一不同意陈院判的判断。 “如此烈的药性,太上皇的身体怎么可能受得住,这是想要太上皇的命啊。” “此药入体,五脏六腑必如火烧,太残忍了。” 众人目光皆看向江清婉。 摇头议论。 墨云寒侧身将人挡在身后。 “此药是本王所求,与王妃无关。” 墨云昭叹了口气。 “小九,朕知道你记挂父皇身体,可也不能病急乱投医,若朕真的纵着你,将药喂给父皇吃,岂不是让父皇最后一程也走的无比痛苦,朕知道你孝,可此事传到朝臣耳朵里,还以为小九你嫉恨在幼年时父皇对你不管不问而伺机报复,若再传出弑父之言,你要朕如何护你?” 他说的言辞凿凿,情真意切。 江清婉无语,她虽不懂为什么大师兄要用这种百年难寻的灵药延续太上皇的命,改变此人命数,但她决不允许有人诋毁大师兄的药害人。 她上前正要辩驳,却被墨云寒轻轻拉了一下。 无论这药有没有效果,他都不能让江清婉成为众矢之的。 此时钟元气的跳脚。 奋力的甩来拉着他的两名太医。 “你们胡说,你们都在胡说。” “你们看清楚这盒子上的花纹,都给我看清楚。这可是神医洛天的标识。皇上不认识,难道陈院判你也不认识吗?还有你们这群眼瞎的东西,人云亦云,连神医洛天的药也敢怀疑,你们一辈子行医,也比不上洛天神医的一根手指头。” 墨云寒心下一惊。 神医洛天? 又是诸葛门的传奇人物。 和那位神机班鲁同出一门。 却又全都认识江清婉。 怎会如此之巧。 难道,江清婉真的如他初见时的怀疑一般,就是天下第一神算云天机吗? 钟元愤怒的要去抢药。 陈院判下意识侧身避开,仔细去看木盒上的花纹,心下也是一惊。 竟真的是神医洛天的标识。 其他太医皆是面面相觑。 “听闻神医洛天可活死人肉白骨,难道这药真的能救太上皇?” “可这药的成分,明明相克啊。” “也说不定,有几位药我没闻出来,足见珍惜。听闻洛天神医用药诡谲,或许能有奇效?” 陈院判的心里嫉恨的几乎要扭曲变形。 神医洛天的药,竟然被九王找到了,还给了钟元让其喂给太上皇。 若太上皇真的因为神药苏醒,延续寿命,那他之前跟皇上所承诺的那些话,岂不是全成了笑话。 不行,绝不可让太上皇服药。 “钟元,这盒子的确是神医洛天的标识,但你怎么就保证这里面的药丸是神医洛天调配的?” 他说着又转头看向墨云寒。 微微躬身行礼。 “敢问九王殿下,给你药的人,可有表明他是神医洛天?” 墨云昭也问道,“小九,给你药的人,到底是谁?防人之心不可无,切莫被人骗了?” 钟元急急跪在地上。 “皇上,神医洛天的标识,全天下无人敢模仿。而且这药,小人刚刚也嗅到了味道,若非神医洛天,又怎能配得出连我们都嗅不出的药物成分?” 陈院判怒喝。 “天下之大无奇不有,难道我们闻不出的药物,就一定是神医洛天的药吗?” 钟元气的肺都要炸了。 “你千方百计的不肯给太上皇用药,到底有何居心?太上皇的病情可拖不得了。你快把药给我。” 他撸着袖子就往陈院判身上扑。 现场一片混乱,房门忽然被人一脚踹开。 “就算这药真的是神医洛天调配的,也绝不能给太上皇服用!” 太后拿着一把镶嵌了宝石的剑走了进来。 墨云昭看到立刻跪下行礼。 “母后,您怎么把大周祖传的尚方宝剑拿来了?” 其他人见此也纷纷跪了下来。 太后冷冷的看向墨云寒。 “哀家不拿来,怕是镇不住某些逆子。九王,见此宝剑,还不跪下,难道你要谋反吗?” 说话间,她的目光落在了墨云寒的胸口。 又游弋到丹田位置。 果然,白硕体内的法器,竟真的转移到了墨云寒的体内。 祖制不能违逆。 墨云寒撩起衣袍正准备拉着江清婉下跪。 忽然一道蓝光骤然袭向他的。 “小心!” 江清婉娇喝一声,立刻用力将他往身侧拽了一下,同时指尖凝聚灵力狠狠砸向了那束蓝光。 电光火石之间,两道灵气砰的撞在一起。 太后的身体踉跄的往后退了两步。 气血翻涌,难以置信的看向江清婉。 “你要对哀家做什么?皇上在此,难不成你还要当众杀了哀家?” 墨云昭立刻起身扶住太后的手臂。 气的脸色阴沉如水。 “小九,九王妃,你们何意?” 江清婉却丝毫不慌,漂亮的狐狸眼里全是萧杀的冷意,“没想到太后竟然也是玄门中人。” 墨云昭愣住。 眼底闪过一丝慌乱。 “胡言乱语,朕的母后,朕怎么不知她懂得玄门道法?” 太后抬手。 “皇上,不必多言。哀家已得到确凿消息,诸葛门跟大隋余孽有着密不可分的联系。清风寨死了那么多人,都是诸葛门门人神机班鲁所为,现在神医洛天的药竟然也进了宫,还是经过九王的手。刚刚,九王妃更是连哀家也敢下手。看来,你与那诸葛门也脱不了干系,故意接近九王,亦或者,是九王早就与你们暗中联系,目的都是以谋大业。” “皇上,立刻下旨让御林卫围了养心殿,召集所有重臣入宫,以防墨云寒谋逆篡位!” 皇上当即叫来太监总管。 “立刻去传旨。” “是!” 随着太监总管的离开,殿内气氛越发剑拔弩张。 江清婉被太后的这通说辞刺激到。 她无心去想,二师兄和大师兄的目的, 也不愿去深究,师父是不是知道这一切。 相对于大周皇室这群人,师父和师兄们才是她最亲最亲的人。 当下冷着小脸抬起手。 “既然如此,把药还回来,让太上皇就这么病死,不用吃了。” 钟元急的挠头。 却不知该怎么劝。 太后却冷笑一声。 “江清婉,你和九王并未大婚,算不得皇家媳。而且,这药是九王带入宫的,你以为你这样说就能掩盖他的罪行了吗?” “哀家怀疑,九王此举,皆是受了你的蛊惑,来人,先将这妖妇拿下!” 第303章 父子撕破脸 门外御林卫高声应喝。 墨云寒将人往怀里一揽。 “我看谁敢!” 太后将手中宝剑在地上狠狠敲了敲。 “九王,看清楚哀家手里的宝剑,老祖宗有令,持此剑者,下斩逆臣,上斩昏君,你有多大的脸面,敢忤逆老祖宗?难道,你真要为了一个妖妇背叛大周吗?” 若此刻兵戎相见,那就真的坐实了谋逆叛国之罪。 不仅郑家所有人会被株连,诸葛门所有门徒也会被扣上大隋余孽的帽子,无论真相如何,都会成为通缉要饭。 墨云寒周身绷得很紧。 眼底隐隐有红色肆虐。 江清婉拉着他的手臂低声道,“我不用你救,我要走,他们拦不住。” 墨云寒信。 可他在意的是走了之后呢? 难道两个人将永世不得相见了吗? 他绝不要这样的结局。 “你无错,为何要走。” 他收紧手臂将人有抱紧了几分。 墨云昭看到他摸向腰间软剑,急声喝道,“小九,你莫要再胡闹!” 说话间,忽然殿内一阵疾风刮过。 紧接着是太后惊恐的叫声。 “放肆!” 赤森不知何时出现在殿内,手中长剑,直接横陈在太后脆弱的脖颈处。 “太后违抗太上皇圣命,私自出坤宁宫,按律当斩!” “你敢!” 墨云昭气的睚眦剧裂。 当着他的面杀他的母后,他这个皇帝的威仪,荡然无存。 太后感觉到自己脖子上的肌肤已经被刺破。 心中又惊又惧。 “你看不到哀家手中的尚方宝剑吗?混账东西,还不将哀家放开?” 燕云青也已经带着不少御林卫堵在了殿门口。 养心殿的庭院里,乌压压围了一群弓箭手。 赤森对此却视若无睹,冰冷的扯了下嘴角。 “赤甲卫,只听太上皇令!” 他说着竟真的要当场抹了太后的脖子。 如此疯批的举动,吓得墨云昭心肝乱颤。 “等……等等,不就是喂药吗?朕同意了。” 他说着看向墨云寒。 “小九,你真的太让朕失望了。太上皇待你不薄。这些年更是护着你纵着你,可你却连他最后一程都让他老人家不得安息。此药喂下,若太上皇有任何差池,你自己去列祖列宗面前谢罪。” 江清婉都被无语笑了。 “敢情喂不喂都是墨云寒的责任?你这是逼着他反啊,好啊,那我们就反了,我倒要看看,你们这些人,能奈我何?” 她鲜少动怒。 即便当初被秦家欺辱,更多是哀莫大于心死。 如今,她是真的想将这几个颠倒黑白的人全都弄死。 “赤甲卫何在?” 随着她一声娇喝。 殿外,殿内,数道人影落下。 各个悄无声息,足见功力深厚。 燕云青的神经瞬间紧绷。 无论是赤森还是墨云寒,二人身手都非一般人能抗衡。 再加上神出鬼没的赤甲卫。 这必然是一场硬仗。 他站在殿门口大声喊道。 “弓箭手准备,护驾!” 弓弩被拉满的咯吱声,如催命一般,将殿内的气氛压得更加紧绷。 跪在床边的老太监忽地哭了出来。 “太上皇,太上皇……没气了。” 钟元大惊。 哪里还顾得上其他,撑着陈院判不注意,直接扑过去将木盒抢在手中,快跑到床榻前,将药丸迅速塞进了太上皇的嘴里。 又赶紧去端水。 等他回头一看,那药丸竟已经融进了太上皇的嘴里。 钟元更加有信心。 “是,这就是洛天神医的药,入口即化,是为仙品,太上皇有救了。” 墨云寒的脸色,阴沉的可怕。 忽地低低笑了两声。 “小九,为了今日,你到底筹谋了多久?连太上皇的赤甲卫都收买了。朕听闻,父皇最宝贝的那只老虎,也被你带去了九王府,交给了九王妃抚养。你们二人,真真是好手段啊。” 他抬眸死死盯着墨云寒和江清婉。 “怪不得,那么多朝中重臣的女儿你都看不上,却偏偏要朕给你下旨,娶一个毫无背景的下堂妇。你就是为了借她的手段,迷惑父皇。父皇的身子骨虽不好,可也不至于差到如今地步,回溯过往,皆是在你二人婚配之后。就连九龙阵的损毁和修复,也与你二人密不可分。” “大逆不道,简直大逆不道啊。” 此时,已有不少朝臣候在了养心殿外。 殿内的场景看不真切,可这声声控诉却能听得一清二楚。 再加上庭院内剑拔弩张的对峙,众人心中皆是惶恐难安。 “这九王真的要谋反吗?” “皇上一向温和,对九王更是恩宠有加,若不是抓到了实证,怎会如此动怒?” “御林军的好手全在这里了,连弓箭手都用上了,岂能有假。这九王,实在太不是东西了。” “你放屁!” 郑擎气的想揍人。 却被何年拉住。 “郑将军稍安勿躁,我相信,九王殿下并无反心。我们能做的也只有相信他,若您在此时闹事,只会雪上加霜。” 郑擎无奈,只得恨恨的一脚踹在了墙上。 殿内,墨云昭抬手。 “赤甲卫协助九王谋反,挟持太后,危害太上皇性命,依律当诛九族。只要你们放了太后,朕饶你们不死,放你们离宫。” 他话音刚落。 床榻中突然传来低低的咳嗽声。 昏迷多日的太上皇缓缓睁开了双眼。 老太监大喜。 “太上皇醒了,太上皇醒了。” 钟元脱力般跌坐在地上。 豆大的汗珠滚落下来,狼狈的像是从水塘里捞出来一般。 “药没有问题,九王爷和九王妃没有害太上皇。” 陈院判的脸色难看至极。 其他几个太医却赞叹出声。 “没想到洛天神医真的这么厉害,竟然能让太上皇醒了过来,简直是奇迹。” “真想知道那药到底如何炼成的,怎会有这等奇效?” 太上皇示意老太监扶他坐了起来。 看着殿内的场景皱了皱眉。 “睡个觉都睡不安稳,皇帝,我还没死呢,你就准备给小九扣上谋逆的帽子杀了他?” 墨云昭的脸色已经难看到极点。 事已至此,似乎,他连回头的路都没有了。 多年积压的不公愤怒不甘在此刻彻底爆发。 “赤甲卫挟持着母后,您没看到吗?父皇,在您眼中,儿子是不是做什么都是错的?都要收您处处提防。儿子拼命建功立业,只为得到您的认可。可自从玉妃入宫,您心里眼里便只有那个女人,您看不到幕后,也看不到朕,小九出生以后,您更是断言他就是大周的未来国君,那儿子这些年的努力又算什么?” 第304章 仍以你为尊 太上皇猛地一巴掌拍在了床上。 “混账!” “我告诉你,就你和你母后干的那些腌臜事,你们这辈子,也不够给小九赎罪的。就算我现在废了你,让小九继位,你也没资格有任何怨言!” 殿内外一片死寂。 墨云寒皱眉。 “我从没想过做皇帝,若您真有爱护我的心,那就告诉我,我母妃到底是怎么死的?” 太后的脸色变得异常苍白。 她此刻心如死灰。 白硕死了,炼丹的配方没有拿到。 如今法器也落在了墨云寒的手里。 闹到现在这个地步,若没有个交代,根本无法收场。 慕容嫣嫣啊,慕容嫣嫣, 这么多年了,她绝不能败。 无人在意的地方,她咬破嘴唇,舔舐着鲜血,低低念了一串咒语。 太上皇忽然哇的吐出了一大口鲜血,直挺挺的倒了下去。 陈院判最先嚎了一嗓子。 “这药有问题,刚刚怕只是回光返照。” 他说着上前把脉。 片刻后抽回手。 “太上皇,殁了!” “墨云寒!”墨云昭红着眼眶怒斥,“你竟然真的对父皇下死手,你怎么敢!” 江清婉根本不相信大师兄的药会有问题。 “我去看看。” 墨云寒怕她担责,轻轻拽住她的手腕。 这时钟元忽地拔出头上的簪子。 “是我对不起太上皇,与九王和九王妃无关!” 说着就要自戕谢罪。 江清婉和墨云寒立刻上前阻止。 “药不可能出问题。” 江清婉看着墨云寒将簪子打飞,便坐在床边抬手检查。 所有人关注的点都在太上皇的生死上。 就连赤森,也松了力道。 谁也没有料到,太后会再次对墨云寒出手。 强大的灵气冲击,太后竟然挣开了赤森的束缚,双手化爪,白发飘飞,宛若修罗恶鬼,朝着墨云寒的后腰处狠狠抓去。 尖锐的指甲宛若短刀刺入皮肤,却又在下一刻,被墨云寒周身释放出的血色红光给弹飞出去,狠狠跌落在地上。 哇哇的连续吐了好几口血。 “怎么可能?这怎么可能?” 短短两日,法器怎么可能完全融合,发挥出如此大的威力? 墨云昭迅速跑过去将她抱在怀里。 “母后,您这是做什么?” 太后此刻已无心再去想其他。 她死死攥着墨云昭的袖子将他拉进,声音压得很低。 谁也没听见说了什么? 更没有人注意到,低垂着双眸的墨云昭眼底,闪过一朵纯黑色的莲花,迅速弥漫整个眼球,直到双眼彻底变黑,却又很快恢复如常。 江清婉已经将太上皇救醒。 白净的额头冒了细密的汗珠,脸色极冷。 “没想到会是子母生死蛊!太后也太狠了,竟然给太上皇下了生死蛊,母蛊在太后体内,也就是说,太后若死,太上皇必死。而且这蛊,下了至少三十年之久。” 太后像是疯癫了一般在墨云昭的怀里大笑了起来。 苍老的脸上依稀可见往日的雍容华贵。 “这蛊虫是当年大婚之夜喝交杯酒的时候我下的,算起来,何止三十年。乘舟啊,你可还记得,当初你给我的承诺?” 乘舟是太上皇的小字。 他看着太后,眼底旋着复杂的情愫。 凝视许久,咬牙说道,“你个疯子。” 太后痴痴笑了笑。 眼泪划过脸颊,她没再看太上皇,目光颤巍巍转向了墨云寒。 “你母妃是哀家杀的。他被大隋的人打成了重伤,哀家恨透了她,夺了她的功法,吸了她的精血,她变成了一具枯尸。可笑的是,你的好父皇,口口声声说爱她,却不肯承认那枯尸便是他的爱人,竟相信哀家所编造的化妖传闻,甚至纵容着哀家对你下死手,他以为,只要你痛苦,你的母妃就会出现,哈哈哈哈,墨乘舟,你又何尝是个痴情人!” 太上皇气的破口大骂。 “你这个恶毒的女人,赤森,给我杀了她,现在就杀了她。” 他疯狂地捶着被子,不知是恼羞还是虚弱,出了满头满脸的汗。 太后听着他的失控的怒吼,心中讽刺,嘴角溢出最后一丝笑,生机彻底消散。 墨云昭似乎早就料到这个结果,只呆呆抱着她,没有喊。 很平静的说了句。 “不劳父皇动手了,母后已去,她将命还给了玉妃娘娘。若父皇仍不解气,那便把儿子的命也拿去。” 陈院判带着太医院的人齐刷刷跪在了地上。 “皇上,万万不可啊。” 门口的燕云青也单膝跪地。 “求太上皇三思,皇上乃国之根本,轻动不得啊。” 所有御林卫也都听清了殿内的话,跟着起身高喊,“求太上皇三思。” 这话一字不落地全传到了殿外的朝臣耳朵里。 事关国本。 所有人都跪了下来。 “求太上皇三思,为大周万民着想啊!” 太上皇呼哧呼哧喘着粗气。 沉默了好一会儿问,“小九,他们欠你的,你来定。” 江清婉有些恼。 这不是把墨云寒架在火上烤吗? 这老头,也不知道大师兄为何要救他。 还不惜暴露了诸葛门的踪迹。 她直接怼了回去。 “您想杀便杀,何必问墨云寒?你要他如何作答?” 老太监急的提醒。 “九王妃,您是晚辈。” 江清婉耻笑一声,“这个晚辈我可以不做。某些人为父不慈,为夫不信,为君不仁,还不许旁人说了?” 老太监差点没背过气去。 太上皇的脸本就发白发黄,此刻更是难看。 殿内落针可闻。 守在殿门口的御林卫更是面面相觑。 这九王妃也太虎了些,竟然敢这么说太上皇? 墨云寒却在这时牵起江清婉的小手。 朝着太上皇微微躬了躬身。 “这颗药,是儿臣为人子最后能为您做的。自今日起,儿臣卸军政,自请入封地,再不回宫,万望父皇和皇兄成全。” 江清婉怔住。 “墨云寒你……” 墨云寒冲她轻轻摇了摇头。 “我愿护卫大周百姓,却也无意周旋在权力的纷争之中。” 江清婉莞尔一笑。 由着他牵着手,并肩离开。 无论是赤甲卫还是御林卫,无一人敢拦。 出了殿门口,郑擎立刻迎了上去。 “云寒……” “回府再说。” 墨云寒示意他不要多言。 此刻养心殿内。 所有人都被屏退。 太上皇看着被放平在地上的太后,还有垂头不语的皇上,只觉胸口气血翻涌,有口气想吐却又吐不出来。 死寂之后,他摆了摆手。 “人死债消,将你母后好生安葬。这大周的天下……仍以你为尊。” 第305章 一样无情 苏府,佛心堂。 苏巍川听完老仆的汇报,忍不住冷笑一声。 “太上皇当年为了大周立京都稳固局势,高调迎娶了太后,十里红妆,谁人不知。当时京中贵女,无一不羡慕。帝后之情,更是成为一代佳话。任谁不说一句帝王是个痴情种。你以为太上皇就真的那么爱玉妃吗?” 他站起身走到窗边。 看着佛心堂后面,一座静默的祠堂。 石径小路,被风水日晒早已如镜子般发白。 过往种种重现眼前。 他想起风姿卓绝的慕容嫣嫣。 “那是个如星辰般夺目的女子,红衣翩飞,站在那里,便能吸引所有人的目光。一手玄门道法,更是能掀动天地风云变幻。太上皇怎么可能允许这样的女子,被他人所俘虏。而且那时,大周和大隋局势紧张,大隋国师的手段,令大周将士们吃了不少苦。若得慕容嫣嫣,便犹如神助。” 他抬手,轻轻握住了窗棂。 眼底有痛苦闪过。 “左右不过是为了权势,情与爱,仁与义自唇齿之间流出,却无半点可信。太上皇如此,皇上亦如此,一样的凉薄,一样的……无情!” 老仆心下戚戚,低着头没有说话。 这是门外传来声音。 “王爷,有密信。” 老仆立刻开门出去,不多时拿着一封印了朱砂红泥的信走了进来。 苏巍川接过拆开看了看。 眉宇之间多了几分喜色。 “传闻中的神医洛天是诸葛门门主座下大弟子,而诸葛门门主有一个关门弟子,是这位神医的小师妹,人称天下第一神算云天机,你猜猜是谁?” 老仆怔住。 “主子查到了?不会是那位手段诡谲的九王妃?” 苏巍川冷冷笑了笑。 “还就是这位九王妃。” 老仆有些难以置信。 “天下第一神算,竟然选了秦明朗为夫?甘心照顾那一家人耗了五年,被抛弃背叛赶出家门,却没有报复?这……这可能吗?” 苏巍川摩挲着信封里装着的一个红线编织的吉祥环。 “天下第一神算,可算天地,可查吉凶,却唯独不能干涉自身命数,否则必遭天谴。秦明朗虽是个小人,可皮囊却长得不错。江清婉五年前涉世未深,被其蒙骗也不是不可能,至于为何不杀,自然是不愿造就业果。至于她是不是真的云天机,试试便知。” “走,我们先去会会这位洛天神医。” 老仆立刻拿了件披风给他裹上。 二人刚出了佛心堂的门,苏容安和孙科就跑了过来。 “父亲,这一次您一定要帮帮我夫君。” 苏容安跪在地上,捏着帕子抹着眼泪。 孙科也躬身行礼。 “岳丈大人,小婿奉命在城门围剿九王,却惹怒了那群背后支持九王的朝臣,特别是那个何年,他不知从哪里搜寻了一些子虚乌有的证据编排小婿的不是,诬告小婿治军不严,搜刮民脂民膏。小婿是个粗人,不懂得这些朝臣嘴里的弯弯绕绕,只知道若让他们做事这些罪证,定然是误了苏家的门楣。” 苏容安立刻附和。 “是啊父亲,孙科有什么不对的地方,有您训斥即可,何时轮到那群人说三道四。您找些关系,把这些事都抹掉。” 孙科再次躬身一礼。 “小婿多谢岳丈大人。” 苏巍川冷冷的看着二人。 “你们做的那些破事,我懒得查也不会再管。既然孙科已经投靠三皇子,那就好好辅佐,成与不成都是你们自己的造化,与苏家无关。” 苏容安脸色微变。 以往,大房可是苏家的香饽饽。 任何事,苏巍川都会罩着。 如今这是怎么了? “父亲,您是在生孙科的气吗?孙科的确是有意为三皇子效劳,可三皇子不也是您选的吗?要不然您怎么会答应青禾嫁过去?” 她说着拽了下孙科的胳膊。“定然是你说了父亲不高兴的话,还不跪下道歉。” 孙科心里不爽。 可也知道硬刚不得,立刻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 “小婿心中只有岳丈大人,请岳丈大人明鉴。” 这种话,苏巍川根本懒得听。 “既已成家立业,就学会自力更生,若想真被人瞧得起,可不是光靠一个苏家门庭。” 他说完拂袖而去。 半点面子都没给。 孙科气的双拳紧握。 “夫人,岳丈到底是何意?我和儿子,可都是在矜矜业业为苏家做事。如今三皇子已然是朝中最得力的皇子,九王也已经跟皇上闹翻,形势大好,他为何在这时不帮手,难不成怕我抢了他的地位不成?” 苏容安忙柔声劝道,“父亲走的匆忙,许是有急事,我们去找母亲探探口风,再做定夺。” 孙科气愤不已,却也不好发火。 二人来到后院正厅,给老王妃行了礼。 面子自己的母亲,苏容安放的更开一些。 直接过去开始告状。 “母亲,父亲到底怎么想的啊,孙科在帮着苏家辅佐三皇子,延续苏家的权势地位,如今遭人嫉妒被弹劾,父亲倒是半点忙不帮,他究竟打的什么主意?” “还有这王府里里外外,都是您在张罗。就连祖祠被烧后的改建,也是您操持的,为此这身体都累坏了。父亲却整日憋在佛心堂内,不知要守着什么过日子。如今连家里人都不帮了。” 老王妃的眼底闪过悲苦。 “你父亲跟你们说了什么?” 孙科拱了拱手。 “回岳母的话,父亲说让我们自力更生,成与败都跟苏家无关。我的两个孩子,您的两个孙儿,可都是姓了苏姓!” 老王妃缓缓吸了口气。 “那你们就按照他说的做,早早为自己谋条新的路。若做成了,你们孙府,便是你们孙家的荣耀。” 苏容安愣住。 “母亲,您这话是什么意思啊?” 老王妃摆摆手,却不愿多解释。 “我会修书给我母家和宫里的贵妃,让她们帮你们一把。” 孙科一听心中大喜。 他虽不是入赘,可孩子都姓了苏,在旁人眼里和入赘没什么分别。 究其原因还不是因为没有过硬的母族支撑。 如今有三皇子,有苏贵妃,再加上老王妃母族的相携。 他定可让孙府成为无人敢欺辱的存在。 思及此,他立刻长揖到底。 “小婿谢过岳母大人,将来无论成就多少,定会如亲生母亲一般侍奉岳母。” 第306章 被灌了迷魂汤 墨云寒陪着江清婉回了王府。 一路上各怀心事,谁都没有多言。 入了正厅,他便没再往里走。 “我还有事处理,让莲儿给你烧水洗洗,好好睡一觉。一切有我在,你不必多思多虑。” 江清婉点了点头。 养心殿内彻底撕破了脸。 虽然墨云寒表了态,无心皇位,可墨云昭会不会信还另说。 帝王心不可猜,有些事的确该好好打算打算。 “你去,我等你回来吃晚饭。” 墨云寒抬手轻轻捏了捏她的小脸转身离开。 刚出了正殿,郑擎就从一旁追了过来。 拉着他往无人处走。 “云寒,你到底怎么打算的?真的要辞了军政?还是缓兵之计?以后有何打断,你提前跟舅舅说,舅舅全力配合你。” 墨云寒叹了口气。 “舅舅,我说的是真的,并不是缓兵之计。” 郑擎愣住。 随即是恨铁不成钢的愤怒。 “就为了一个女人?” “就为了一个女人,你要辞了军政,抛弃大周的黎明百姓?你是军人啊,是大周的战神,你怎么能如此儿女情长?” 他越说越气。 背着手来回踱着步子。 “我就知道那个女人给你下了迷魂汤,让你失了心智,连心中的军魂都灭了。” 墨云寒无奈。 “舅舅,对大周,我无愧,对黎明百姓,我也无愧。此事跟婉儿无关。” 郑擎却是根本听不进去。 “怎么可能无关?你当舅舅真的什么都没听见吗?我问你,江清婉是诸葛门的人你是不是早就知道?是她的人给你的药对不对?” “我从大峪国回来的路上就听说过,这诸葛门和大隋关系匪浅,你身为大周的皇子,万不可陷进这里面啊。” 刚从府外打探消息回来的李嬷嬷正从小路往风雅筑走,闻言心里咯噔一下。 江清婉竟然是诸葛门的人? 墨云寒此刻心绪繁杂并未注意到。 对于郑擎的质问,也不知从何解释。 连他自己也还没有彻底确认,他更不愿郑家,受此牵连。 “舅舅,以后这王府,你若喜欢,依旧可以住在此处,若不喜欢,便搬出来住回郑家祖宅,无论如何,我定不会连累郑家。” 他说完就走了。 郑擎急的跺脚。 却又了解墨云寒的脾气。 他决定的事情,十头牛也拉不回来。 “一定就是江清婉这个女人连累了云寒,让他竟然丧失了斗志,甘愿退出京城,连军政也不要了。” “莫要让我抓到把柄,否则,定要当场揭穿。” 李嬷嬷小跑着回来风雅筑。 两个小丫鬟吓得正从堂内连滚带爬的出来,脸上都带着伤。 她不由问道,“县主又发脾气了?” 两个小丫鬟哭着点了点头。 李嬷嬷摆摆手。 “去,不要声张。” “是!” 等丫鬟退下,李嬷嬷才快步进了堂内,关上门一转头,一个茶盏就砸在了她的脚边。 “都是废物,一群都是废物,半点用也帮不上本县主。” “县主,您就别闹了,太后……太后殁了。” 云筱然猛地呆住。 身体直挺挺地跌坐在床边。 “你……你胡说八道什么?那可是太后。” 李嬷嬷避开脚边碎片走上前。 “宫里的消息不会有假,木真也肯定不会再回来,我们该想想接下来怎么办?” 她的目光落在云筱然的小腹上。 那里虽还没有显怀,可也隐瞒不了多久。 云筱然呆呆的落下泪来。 一张本就苍白的脸,现在连脸颊都凹陷了下去。 好像是被什么吸去了精血一般。 “怎么办?还能怎么办?太后祖母没了,云寒哥哥也被江清婉那个贱人迷惑,我什么都没有了,什么都没有了。” 她似被抽走了灵魂般,呆滞呢喃。 李嬷嬷上前劝道,“县主,您要振作起来。九王殿下不曾真的要您性命,定然还是存着些情分的。我刚刚听见王爷跟郑老爷说话,原来江清婉是诸葛门的门人,这诸葛门跟大隋有关。我还听见,王爷为了保护江清婉,竟然要带她离开京城。我猜这其中,定有秘密。” 云筱然缓了下情绪。 “你的意思是,江清婉是大隋余孽?” “八九不离十。” 李嬷嬷信誓旦旦,让云筱然终于有了几分精神。 这时腹部忽然传来一阵绞疼。 疼得她惨叫一声倒在床上,连滚带爬的去枕头下拿药。 那是木真当时给她留的药。 说是恢复身体的。 可如今,她但凡不吃,就要疼得如被什么东西在肚子里啃噬一般。 “只有三颗了。” 她颤抖的吃完一颗,豆大的汗珠滚落下来。 如果找不到木真,她怕是会被活活疼死。 门外忽然传来小厮的声音。 “县主,小人在木真的小院里翻出来一些东西。” 云筱然大喜。 “李嬷嬷,快拿过来,快!” 很快李嬷嬷就从门外抱进来一个小木盒子。 云筱然心急如焚地打开。 里面竟真的有一瓶和她手里差不多的药。 除此之外还有一个装着浅紫色粉末的小瓶子。 瓶子外面写了一个大大的“瘟”字。 “难道这是能制造瘟疫的毒?” 李嬷嬷对此也不懂。 “老奴可以找几个人试试。” 云筱然有了新的药,心也定了下来,想了想,忽地阴冷地笑了笑。 “不要在附近找,你去京郊找一个小村子,将这东西投进他们的吃水井里。如果真的是瘟毒,必会引起混乱,到时候,我们就将这些全部扣在江清婉的头上。” “一个大隋余孽,靠着邪祟手段勾引了九王,祸乱京城,如今还带来的瘟疫,我就不信,这一次,还弄不死她。” 李嬷嬷大喜。 “老奴这就去办。” 云筱然又道,“等事情一爆发,就立刻把消息散播出去。就说江清婉是诸葛门的妖女,会给大周带来灾祸,太后就是她克死的。到那时,我要她成为京城里的过街老鼠,人人喊打。” 正殿内,江清婉洗完澡,刚准备吃些东西。 门房忽然拿着一封信走了进来。 “王妃,有人送到府门口,说是王妃的故人让代为转达的。” 江清婉摆了摆手,青穗立刻接过送到她手边。 她刚一打开,就从里面掉出了一个用红绳编织的吉祥环,登时脸色骤变。 大师兄的东西! 她立刻将信展开。 信上只写了一个地址,约她见一面,其他什么都没有。 从字迹上来,并不是大师兄所写。 如果不是大师兄邀约,那定然是大师兄被人控制。 无论哪一种,她都要去一趟。 第306章 被灌了迷魂汤 墨云寒陪着江清婉回了王府。 一路上各怀心事,谁都没有多言。 入了正厅,他便没再往里走。 “我还有事处理,让莲儿给你烧水洗洗,好好睡一觉。一切有我在,你不必多思多虑。” 江清婉点了点头。 养心殿内彻底撕破了脸。 虽然墨云寒表了态,无心皇位,可墨云昭会不会信还另说。 帝王心不可猜,有些事的确该好好打算打算。 “你去,我等你回来吃晚饭。” 墨云寒抬手轻轻捏了捏她的小脸转身离开。 刚出了正殿,郑擎就从一旁追了过来。 拉着他往无人处走。 “云寒,你到底怎么打算的?真的要辞了军政?还是缓兵之计?以后有何打断,你提前跟舅舅说,舅舅全力配合你。” 墨云寒叹了口气。 “舅舅,我说的是真的,并不是缓兵之计。” 郑擎愣住。 随即是恨铁不成钢的愤怒。 “就为了一个女人?” “就为了一个女人,你要辞了军政,抛弃大周的黎明百姓?你是军人啊,是大周的战神,你怎么能如此儿女情长?” 他越说越气。 背着手来回踱着步子。 “我就知道那个女人给你下了迷魂汤,让你失了心智,连心中的军魂都灭了。” 墨云寒无奈。 “舅舅,对大周,我无愧,对黎明百姓,我也无愧。此事跟婉儿无关。” 郑擎却是根本听不进去。 “怎么可能无关?你当舅舅真的什么都没听见吗?我问你,江清婉是诸葛门的人你是不是早就知道?是她的人给你的药对不对?” “我从大峪国回来的路上就听说过,这诸葛门和大隋关系匪浅,你身为大周的皇子,万不可陷进这里面啊。” 刚从府外打探消息回来的李嬷嬷正从小路往风雅筑走,闻言心里咯噔一下。 江清婉竟然是诸葛门的人? 墨云寒此刻心绪繁杂并未注意到。 对于郑擎的质问,也不知从何解释。 连他自己也还没有彻底确认,他更不愿郑家,受此牵连。 “舅舅,以后这王府,你若喜欢,依旧可以住在此处,若不喜欢,便搬出来住回郑家祖宅,无论如何,我定不会连累郑家。” 他说完就走了。 郑擎急的跺脚。 却又了解墨云寒的脾气。 他决定的事情,十头牛也拉不回来。 “一定就是江清婉这个女人连累了云寒,让他竟然丧失了斗志,甘愿退出京城,连军政也不要了。” “莫要让我抓到把柄,否则,定要当场揭穿。” 李嬷嬷小跑着回来风雅筑。 两个小丫鬟吓得正从堂内连滚带爬的出来,脸上都带着伤。 她不由问道,“县主又发脾气了?” 两个小丫鬟哭着点了点头。 李嬷嬷摆摆手。 “去,不要声张。” “是!” 等丫鬟退下,李嬷嬷才快步进了堂内,关上门一转头,一个茶盏就砸在了她的脚边。 “都是废物,一群都是废物,半点用也帮不上本县主。” “县主,您就别闹了,太后……太后殁了。” 云筱然猛地呆住。 身体直挺挺地跌坐在床边。 “你……你胡说八道什么?那可是太后。” 李嬷嬷避开脚边碎片走上前。 “宫里的消息不会有假,木真也肯定不会再回来,我们该想想接下来怎么办?” 她的目光落在云筱然的小腹上。 那里虽还没有显怀,可也隐瞒不了多久。 云筱然呆呆的落下泪来。 一张本就苍白的脸,现在连脸颊都凹陷了下去。 好像是被什么吸去了精血一般。 “怎么办?还能怎么办?太后祖母没了,云寒哥哥也被江清婉那个贱人迷惑,我什么都没有了,什么都没有了。” 她似被抽走了灵魂般,呆滞呢喃。 李嬷嬷上前劝道,“县主,您要振作起来。九王殿下不曾真的要您性命,定然还是存着些情分的。我刚刚听见王爷跟郑老爷说话,原来江清婉是诸葛门的门人,这诸葛门跟大隋有关。我还听见,王爷为了保护江清婉,竟然要带她离开京城。我猜这其中,定有秘密。” 云筱然缓了下情绪。 “你的意思是,江清婉是大隋余孽?” “八九不离十。” 李嬷嬷信誓旦旦,让云筱然终于有了几分精神。 这时腹部忽然传来一阵绞疼。 疼得她惨叫一声倒在床上,连滚带爬的去枕头下拿药。 那是木真当时给她留的药。 说是恢复身体的。 可如今,她但凡不吃,就要疼得如被什么东西在肚子里啃噬一般。 “只有三颗了。” 她颤抖的吃完一颗,豆大的汗珠滚落下来。 如果找不到木真,她怕是会被活活疼死。 门外忽然传来小厮的声音。 “县主,小人在木真的小院里翻出来一些东西。” 云筱然大喜。 “李嬷嬷,快拿过来,快!” 很快李嬷嬷就从门外抱进来一个小木盒子。 云筱然心急如焚地打开。 里面竟真的有一瓶和她手里差不多的药。 除此之外还有一个装着浅紫色粉末的小瓶子。 瓶子外面写了一个大大的“瘟”字。 “难道这是能制造瘟疫的毒?” 李嬷嬷对此也不懂。 “老奴可以找几个人试试。” 云筱然有了新的药,心也定了下来,想了想,忽地阴冷地笑了笑。 “不要在附近找,你去京郊找一个小村子,将这东西投进他们的吃水井里。如果真的是瘟毒,必会引起混乱,到时候,我们就将这些全部扣在江清婉的头上。” “一个大隋余孽,靠着邪祟手段勾引了九王,祸乱京城,如今还带来的瘟疫,我就不信,这一次,还弄不死她。” 李嬷嬷大喜。 “老奴这就去办。” 云筱然又道,“等事情一爆发,就立刻把消息散播出去。就说江清婉是诸葛门的妖女,会给大周带来灾祸,太后就是她克死的。到那时,我要她成为京城里的过街老鼠,人人喊打。” 正殿内,江清婉洗完澡,刚准备吃些东西。 门房忽然拿着一封信走了进来。 “王妃,有人送到府门口,说是王妃的故人让代为转达的。” 江清婉摆了摆手,青穗立刻接过送到她手边。 她刚一打开,就从里面掉出了一个用红绳编织的吉祥环,登时脸色骤变。 大师兄的东西! 她立刻将信展开。 信上只写了一个地址,约她见一面,其他什么都没有。 从字迹上来,并不是大师兄所写。 如果不是大师兄邀约,那定然是大师兄被人控制。 无论哪一种,她都要去一趟。 第307章 把衣服脱光 “小姐,燕窝鸡汤,您先暖暖身子。” 莲儿端着瓷碗递了过来。 汤的温度刚刚好,江清婉接过一饮而尽。 “其他不必准备了,我出去一趟。” 莲儿立刻道,“是奴婢陪您还是青穗姑娘陪您?” 江清婉摇头,“我自己,你们谁都不用跟。” 事关诸葛门,越少人知道越好。 “不可。” 青穗立刻横在前面,绷着脸态度坚决, “最近不太平,我必须保证您的安全。” 江清婉知道青穗的性子,闻言也没有多解释。 指尖凝着灵力,抬手点在了青穗的眉间。 青穗只觉浑身一僵,四肢都动弹不得,连嘴也张不开。 只能急得瞪着双眼以示反抗。 江清婉轻叹了口气。 “我不会让自己有事,这是定身咒,两个时辰后会自动解开,到时我也回来了,放心。” 莲儿忙道,“小姐,要不然让李斗跟着?” 江清婉摆摆手,“不必,你去备车。” 她说完回房间穿了件黑色披风,匆匆走了。 离开府门时正好被郑擎看到。 “这女人鬼鬼祟祟要去干什么?云寒前脚刚走,她后脚就出府,定然有古怪。” 他当即追了出去。 …… 淮楼三楼, 夜七,苏柳儿和普恒钱庄的庄豪都在。 墨云寒正在书案上写着文书,片刻后将三封加密的信封各自递给三人。 “派人手去封地按照信中所述进行准备。” 苏柳儿已经听说了宫里的消息。 闻言道,“主上,您真的要离京吗?您为大周天下披肝沥胆多年,凭什么要让出军政?若是皇帝真有意对您下手,咱们反了便是,还怕他不成?” 庄豪也躬身一礼。 “主上,银钱兵器矿石等储备,我们一直都很充裕,硬碰硬,咱也不占下风。” 夜七却持不同意见。 “你们还真想让咱们王爷反啊?那群虚伪的朝臣们,一个个的还以为现在的天下太平大周盛世是他们的功劳,我倒是想看看,咱们王爷卸掉军政的消息传到四周敌国,这大周还有谁能震慑边境。再说了,去封地有什么不好?那地方冬暖夏凉,除了位置偏点没任何毛病。” 苏柳儿瞥了他一眼。 “那是偏一点吗?那都要到边境了。” 夜七耸耸肩。 “天高皇帝远,边境又如何,到时候咱们拥立新皇,逍遥快活,谁也不能那我们如何,好过在这里受这等鸟气。” 苏柳儿和庄豪对视一眼,竟觉得不错。 “到时候再收服周围城池,造出第二个大周国,岂不快哉?” 墨云寒听着几人大逆不道的畅想,无奈的轻轻摇了摇头。 “你们想的,真以为墨云昭想不到?他是绝不会让本王离开京城的,哪怕本王卸掉了军政,也绝不可能。” 夜七怔住。 “那您让我们先去封地做准备是为了什么?为了王妃?不行,以王妃的性子,绝不可能舍下您独自去封地。” 苏柳儿也点了点头。 “王妃虽看上去柔弱,可骨头比我还硬。就算您真的强行将她送去,我保证,她一定会带着所有人杀回来。” 墨云寒想起江清婉凶巴巴的那张小脸,忍不住勾了勾唇角。 “这件事,你们无须担心,本王自有打算。苏掌柜,继续派钉子严查大隋人的动向,夜七,通知暗卫营紧密配合。” “是!” 二人齐齐应下。 …… 马车穿过几条街,停在了一处僻静的院子外。 江清婉站在门外看了看,并没有任何阵法防御。 院门虚掩,她没有敲门,直接推开走了进去。 院子里并没有大师兄窦司晨的身影,而是站着亦或者说飘着一个宛若鬼影的人。 是那日去取海龙之心时跟在苏巍川身边的影子。 看来那封信是苏巍川给她的。 难道大师兄被苏巍川给擒住了吗? 她正要发问,影子忽然毫无征兆地朝她攻来。 江清婉立刻结阵防御,同时以灵力画符反攻。 可那影子极为怪异。 她的攻击灵符竟然对他没有一点用。 就好像打进了空气之中。 江清婉从没有见过这种修者。 两个人对了十几个来回,那影子半点事都没有,反倒是她累的脑门上出了一层细细密密的薄汗,灵力也消耗不少。 这到底是个什么鬼东西。 晃神间,江清婉忽然发现周围空气有些凝滞。 她暗道不好,刚要行动,忽然手臂上缠上了黑色如树枝般的绳子,眨眼间将她绑了个结结实实。 更可恶的是,那树枝似乎有生命一般,竟在解她腰间的束带。 “喂,你住手,不准脱我衣服。” 她暗中凝聚灵力准备一鼓作气击破。 郑擎刚走到门口。 就听见里面在喊脱衣服,顿时气的脸都绿了,飞起一脚踹在了门上。 “你这女人,竟然敢出来偷汉子,你对得起云寒吗?” 江清婉刚刚爆发出灵力将束缚挣脱,下一刻,郑擎就被黑色树枝给捆了个结结实实。 她顿觉无语至极。 “你跑来干什么?” 郑擎见她腰间束带都送了,根本没意识到此刻的危机。 火冒三丈的怒喝,“你还有脸问我?云寒为了你付出那么多,你竟然背着他跟人私会,连衣服都脱了,要不是我冲进来,你们是不是把能干的不能干的全干了?你这个不守妇道之人,我绝不同意云寒娶你为妻!” 他奋力挣扎,却越挣扎,那树枝捆的越紧。 气的他再次大骂。 “赶紧让你的姘头给我松绑,只要你离开王府,你做的这些事情,我可以不公之于众给你留些脸面。” 江清婉扶额,抬手指了指对面的影子。 “舅公,您要不要看看现在的局面,我是多想不开,放弃墨云寒找这么个不人不鬼的玩意?” 郑擎循着她的手指看去,登时也吓了一跳。 “你……你是人是鬼?” 影子抬手猛地缩紧。 郑擎的骨头被挤压的咯吱咯吱作响。 疼得他一张脸都快扭曲成包子。 江清婉急道,“他只是一个凡人,不是修者,可扛不住你这么折腾。若是你杀了他,你的主子可不好交代。” 影子缓缓看向了她。 斗篷下依旧看不到五官。 低沉沙哑的声音像长剑磨砺着石子,异常刺耳。 “脱,把衣服全部脱光。” 第307章 把衣服脱光 “小姐,燕窝鸡汤,您先暖暖身子。” 莲儿端着瓷碗递了过来。 汤的温度刚刚好,江清婉接过一饮而尽。 “其他不必准备了,我出去一趟。” 莲儿立刻道,“是奴婢陪您还是青穗姑娘陪您?” 江清婉摇头,“我自己,你们谁都不用跟。” 事关诸葛门,越少人知道越好。 “不可。” 青穗立刻横在前面,绷着脸态度坚决, “最近不太平,我必须保证您的安全。” 江清婉知道青穗的性子,闻言也没有多解释。 指尖凝着灵力,抬手点在了青穗的眉间。 青穗只觉浑身一僵,四肢都动弹不得,连嘴也张不开。 只能急得瞪着双眼以示反抗。 江清婉轻叹了口气。 “我不会让自己有事,这是定身咒,两个时辰后会自动解开,到时我也回来了,放心。” 莲儿忙道,“小姐,要不然让李斗跟着?” 江清婉摆摆手,“不必,你去备车。” 她说完回房间穿了件黑色披风,匆匆走了。 离开府门时正好被郑擎看到。 “这女人鬼鬼祟祟要去干什么?云寒前脚刚走,她后脚就出府,定然有古怪。” 他当即追了出去。 …… 淮楼三楼, 夜七,苏柳儿和普恒钱庄的庄豪都在。 墨云寒正在书案上写着文书,片刻后将三封加密的信封各自递给三人。 “派人手去封地按照信中所述进行准备。” 苏柳儿已经听说了宫里的消息。 闻言道,“主上,您真的要离京吗?您为大周天下披肝沥胆多年,凭什么要让出军政?若是皇帝真有意对您下手,咱们反了便是,还怕他不成?” 庄豪也躬身一礼。 “主上,银钱兵器矿石等储备,我们一直都很充裕,硬碰硬,咱也不占下风。” 夜七却持不同意见。 “你们还真想让咱们王爷反啊?那群虚伪的朝臣们,一个个的还以为现在的天下太平大周盛世是他们的功劳,我倒是想看看,咱们王爷卸掉军政的消息传到四周敌国,这大周还有谁能震慑边境。再说了,去封地有什么不好?那地方冬暖夏凉,除了位置偏点没任何毛病。” 苏柳儿瞥了他一眼。 “那是偏一点吗?那都要到边境了。” 夜七耸耸肩。 “天高皇帝远,边境又如何,到时候咱们拥立新皇,逍遥快活,谁也不能那我们如何,好过在这里受这等鸟气。” 苏柳儿和庄豪对视一眼,竟觉得不错。 “到时候再收服周围城池,造出第二个大周国,岂不快哉?” 墨云寒听着几人大逆不道的畅想,无奈的轻轻摇了摇头。 “你们想的,真以为墨云昭想不到?他是绝不会让本王离开京城的,哪怕本王卸掉了军政,也绝不可能。” 夜七怔住。 “那您让我们先去封地做准备是为了什么?为了王妃?不行,以王妃的性子,绝不可能舍下您独自去封地。” 苏柳儿也点了点头。 “王妃虽看上去柔弱,可骨头比我还硬。就算您真的强行将她送去,我保证,她一定会带着所有人杀回来。” 墨云寒想起江清婉凶巴巴的那张小脸,忍不住勾了勾唇角。 “这件事,你们无须担心,本王自有打算。苏掌柜,继续派钉子严查大隋人的动向,夜七,通知暗卫营紧密配合。” “是!” 二人齐齐应下。 …… 马车穿过几条街,停在了一处僻静的院子外。 江清婉站在门外看了看,并没有任何阵法防御。 院门虚掩,她没有敲门,直接推开走了进去。 院子里并没有大师兄窦司晨的身影,而是站着亦或者说飘着一个宛若鬼影的人。 是那日去取海龙之心时跟在苏巍川身边的影子。 看来那封信是苏巍川给她的。 难道大师兄被苏巍川给擒住了吗? 她正要发问,影子忽然毫无征兆地朝她攻来。 江清婉立刻结阵防御,同时以灵力画符反攻。 可那影子极为怪异。 她的攻击灵符竟然对他没有一点用。 就好像打进了空气之中。 江清婉从没有见过这种修者。 两个人对了十几个来回,那影子半点事都没有,反倒是她累的脑门上出了一层细细密密的薄汗,灵力也消耗不少。 这到底是个什么鬼东西。 晃神间,江清婉忽然发现周围空气有些凝滞。 她暗道不好,刚要行动,忽然手臂上缠上了黑色如树枝般的绳子,眨眼间将她绑了个结结实实。 更可恶的是,那树枝似乎有生命一般,竟在解她腰间的束带。 “喂,你住手,不准脱我衣服。” 她暗中凝聚灵力准备一鼓作气击破。 郑擎刚走到门口。 就听见里面在喊脱衣服,顿时气的脸都绿了,飞起一脚踹在了门上。 “你这女人,竟然敢出来偷汉子,你对得起云寒吗?” 江清婉刚刚爆发出灵力将束缚挣脱,下一刻,郑擎就被黑色树枝给捆了个结结实实。 她顿觉无语至极。 “你跑来干什么?” 郑擎见她腰间束带都送了,根本没意识到此刻的危机。 火冒三丈的怒喝,“你还有脸问我?云寒为了你付出那么多,你竟然背着他跟人私会,连衣服都脱了,要不是我冲进来,你们是不是把能干的不能干的全干了?你这个不守妇道之人,我绝不同意云寒娶你为妻!” 他奋力挣扎,却越挣扎,那树枝捆的越紧。 气的他再次大骂。 “赶紧让你的姘头给我松绑,只要你离开王府,你做的这些事情,我可以不公之于众给你留些脸面。” 江清婉扶额,抬手指了指对面的影子。 “舅公,您要不要看看现在的局面,我是多想不开,放弃墨云寒找这么个不人不鬼的玩意?” 郑擎循着她的手指看去,登时也吓了一跳。 “你……你是人是鬼?” 影子抬手猛地缩紧。 郑擎的骨头被挤压的咯吱咯吱作响。 疼得他一张脸都快扭曲成包子。 江清婉急道,“他只是一个凡人,不是修者,可扛不住你这么折腾。若是你杀了他,你的主子可不好交代。” 影子缓缓看向了她。 斗篷下依旧看不到五官。 低沉沙哑的声音像长剑磨砺着石子,异常刺耳。 “脱,把衣服全部脱光。” 第308章 疯魔的苏巍川 郑擎大急。 虽此刻疼的如万箭穿心,可仍有着钢铁般的意志力。 “不许脱!江清婉我警告你,你已经是皇家赐给云寒的王妃,你要是敢做出对不起云寒的事,我变成鬼也不会放过你。” 他艰难转头,死死等着影子。 “杀啊!老子不怕死,有种就杀了我,拿我威胁女人算什么本事。老子要是皱一下眉头,都不叫男人。” 树枝再次收紧。 江清婉气的冷声喝道,“我知道你想要什么?出来!” 郑擎正想问还有谁,忽然眼前一黑,昏死过去。 江清婉见他周身树枝已经退散,心里松了口气。 影子缓缓退到一步,苏巍川从回廊一角走了出来。 “九王妃,别来无恙啊。” 江清婉冷笑。 “你派人在去玄灵山的路上截杀我,现如今又骗我来此,不就是为了海龙之心吗?” 苏巍川笑了笑。 “是,我有确凿的消息,海龙之心不在皇陵,那就肯定在你身上。东西交出来,我保证,你们谁都不会死。” 江清婉好奇。 “海龙之心的确是难得的宝物,但是也不至于让苏王爷你如此大费周章的也要得到,你到底有何用途?” 苏巍川抬手。 “东西本就是我的,我要如何用,与九王妃无关。借人东西,还回来是理所应当。” 这海龙之心的确是归属苏巍川的。 用完归还,也的确是理所应当。 江清婉眸光微凛。 “苏王爷,东西可以给你,但有件事你要搞清楚。这东西可不是我借的,是大周皇室借的。还有,别以为我年龄小就活该被算计。你当初带我去取宝物,只不过是想利用我破开上面的禁忌,可从来都没打算借给我。若不是王爷救我,怕我早就被你杀了。既如此,这借字便不成立,江湖规矩,宝贝谁抢到算谁的。” 苏巍川不明白这丫头在这里论辩“借”字何意。 他耐心不多,沉声催促。 “不要再废话,把东西交出来。” 江清婉小手一背。 “既然不是借的,这便是我的东西,你要,我可以给,但要交换。我大师兄人呢?若他有任何闪失,你这辈子也别想得到海龙之心。” 苏巍川闻言也不墨迹。 冲影子示意了一下。 很快影子就从房间里将捆绑在椅子上的窦司晨给抱了出来。 在江清婉的印象中,大师兄是个严肃古板之人。 除了逼着她学习药理的时候会发脾气,其他时候情绪都极为稳定。 可此刻,他竟眼角赤红的死死盯着苏巍川,愤恨的嘴唇都咬出了血,奋力挣扎着想要扑过去。 似乎有着无法化解的深仇大恨。 “大师兄,你没事?” 江清婉的声音将窦司晨的神思从仇恨中拉回。 他转过头,目光却并无任何温情。 “谁让你来的,快走!走啊!” 江清婉愣了愣。 完全不清楚大师兄到底怎么了。 可看他周身,却并无受伤,也没有被用什么手段。 此刻也不容她多想。 “苏王爷,放了我大师兄,海龙之心,我双手奉上。” 苏巍川忽地阴恻恻的笑了笑。 “诸葛门的手段,诡谲,防不胜防。江清婉,我不喜欢别人跟我耍花招。” 他说着忽地抽出一把匕首狠狠刺在了窦司晨的肩膀上。 玄学瞬间染红了青色的长衫。 窦司晨疼得闷哼,却死死咬着牙没有喊。 术业有专攻。 在诸葛门中,并不是所有人都如江清婉这般,能将门内所有道法掌握。 也不是所有人都如三师兄一般,可在浪涛长河之中如履平地。 窦司晨是个医学奇才,可武功修为平平,道法修为也平平。 唯一能拿得出手的,就是轻功还算可以。 但这些手段,用在平日是够了,可在苏巍川这里却是完全不够用。 江清婉心急如焚。 “你敢伤我师兄,我就……” 苏巍川再次举起了刀,“看你嘴硬,还是我刀快。” “好!”江清婉不敢赌,只能如实说。 “不是我不给你,在修复九龙阵的时候,机缘巧合,那海龙之心已被我吸收,与我融为了一体,我的血中蕴含海龙之心的灵气,你放了我师兄,我留在这里,任你处置!” 窦司晨急的大喊。 “江清婉你疯了吗?我不用你救,你快走,听话,快走!” 喊到最后,他声音里已经透出几分哀求。 江清婉越发觉得奇怪。 记忆中的大师兄从来不会露出这种神态。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还是诸葛门出事了? 她思绪繁杂,一回神,苏巍川已经到了她面前。 她正想着将人控制住,四肢就被黑色树枝再次捆住。 窦司晨奋力挣扎大喊。 “不许碰她,你不许碰她!” 江清婉只觉丹田一阵刺疼传来。 低头就见苏巍川的手隔着衣服抵在了她的小腹位置。 有一股极其强大的力量想从她体内吸出什么。 试了几次都失败告终。 而她的丹田好似被刀子生生的刮了三次。 在苏巍川再一次想要尝试的时候,她实在忍不了了。 “我都告诉你了,海龙之心已被我吸收,你再试一百遍也取不出来,你到底要用它做什么?我的血完全可以……” 她话没说完,手腕就被人割开。 鲜血滴滴答答落了下来。 其中蓝色的灵气,在离体后瞬间消失。 苏巍川难以置信的摇头。 “不……不可能,为什么取不出来,为什么血不能用!” 他猛地攥住江清婉的领口,像得了失心疯。 窦司晨挣扎的手腕身上都勒出了血痕,似乎感觉不到疼。 “你放开她,你这个浑蛋!畜生!” 江清婉此刻是一头雾水。 理智却无比的冷静。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灵气离体会消散,但是你告诉我你要做什么,我可以协助你。但是现在,你能不能先给我包扎,再这样下去,你拿不到海龙之心,我也会失血而死,咱俩都得不偿失。” “死?” 苏巍川想逆水之人忽然抓到了救命的稻草。 他缓缓举起染血的短刀。 整个人彻底疯魔。 “海龙之心取不出,你的血也没有,但是我可以生挖你的丹田,修者的丹田跟旁人不同,我知道的,这个法子一定有用。” 说着高举起短刀,朝着江清婉的小腹处狠狠扎去。 第308章 疯魔的苏巍川 郑擎大急。 虽此刻疼的如万箭穿心,可仍有着钢铁般的意志力。 “不许脱!江清婉我警告你,你已经是皇家赐给云寒的王妃,你要是敢做出对不起云寒的事,我变成鬼也不会放过你。” 他艰难转头,死死等着影子。 “杀啊!老子不怕死,有种就杀了我,拿我威胁女人算什么本事。老子要是皱一下眉头,都不叫男人。” 树枝再次收紧。 江清婉气的冷声喝道,“我知道你想要什么?出来!” 郑擎正想问还有谁,忽然眼前一黑,昏死过去。 江清婉见他周身树枝已经退散,心里松了口气。 影子缓缓退到一步,苏巍川从回廊一角走了出来。 “九王妃,别来无恙啊。” 江清婉冷笑。 “你派人在去玄灵山的路上截杀我,现如今又骗我来此,不就是为了海龙之心吗?” 苏巍川笑了笑。 “是,我有确凿的消息,海龙之心不在皇陵,那就肯定在你身上。东西交出来,我保证,你们谁都不会死。” 江清婉好奇。 “海龙之心的确是难得的宝物,但是也不至于让苏王爷你如此大费周章的也要得到,你到底有何用途?” 苏巍川抬手。 “东西本就是我的,我要如何用,与九王妃无关。借人东西,还回来是理所应当。” 这海龙之心的确是归属苏巍川的。 用完归还,也的确是理所应当。 江清婉眸光微凛。 “苏王爷,东西可以给你,但有件事你要搞清楚。这东西可不是我借的,是大周皇室借的。还有,别以为我年龄小就活该被算计。你当初带我去取宝物,只不过是想利用我破开上面的禁忌,可从来都没打算借给我。若不是王爷救我,怕我早就被你杀了。既如此,这借字便不成立,江湖规矩,宝贝谁抢到算谁的。” 苏巍川不明白这丫头在这里论辩“借”字何意。 他耐心不多,沉声催促。 “不要再废话,把东西交出来。” 江清婉小手一背。 “既然不是借的,这便是我的东西,你要,我可以给,但要交换。我大师兄人呢?若他有任何闪失,你这辈子也别想得到海龙之心。” 苏巍川闻言也不墨迹。 冲影子示意了一下。 很快影子就从房间里将捆绑在椅子上的窦司晨给抱了出来。 在江清婉的印象中,大师兄是个严肃古板之人。 除了逼着她学习药理的时候会发脾气,其他时候情绪都极为稳定。 可此刻,他竟眼角赤红的死死盯着苏巍川,愤恨的嘴唇都咬出了血,奋力挣扎着想要扑过去。 似乎有着无法化解的深仇大恨。 “大师兄,你没事?” 江清婉的声音将窦司晨的神思从仇恨中拉回。 他转过头,目光却并无任何温情。 “谁让你来的,快走!走啊!” 江清婉愣了愣。 完全不清楚大师兄到底怎么了。 可看他周身,却并无受伤,也没有被用什么手段。 此刻也不容她多想。 “苏王爷,放了我大师兄,海龙之心,我双手奉上。” 苏巍川忽地阴恻恻的笑了笑。 “诸葛门的手段,诡谲,防不胜防。江清婉,我不喜欢别人跟我耍花招。” 他说着忽地抽出一把匕首狠狠刺在了窦司晨的肩膀上。 玄学瞬间染红了青色的长衫。 窦司晨疼得闷哼,却死死咬着牙没有喊。 术业有专攻。 在诸葛门中,并不是所有人都如江清婉这般,能将门内所有道法掌握。 也不是所有人都如三师兄一般,可在浪涛长河之中如履平地。 窦司晨是个医学奇才,可武功修为平平,道法修为也平平。 唯一能拿得出手的,就是轻功还算可以。 但这些手段,用在平日是够了,可在苏巍川这里却是完全不够用。 江清婉心急如焚。 “你敢伤我师兄,我就……” 苏巍川再次举起了刀,“看你嘴硬,还是我刀快。” “好!”江清婉不敢赌,只能如实说。 “不是我不给你,在修复九龙阵的时候,机缘巧合,那海龙之心已被我吸收,与我融为了一体,我的血中蕴含海龙之心的灵气,你放了我师兄,我留在这里,任你处置!” 窦司晨急的大喊。 “江清婉你疯了吗?我不用你救,你快走,听话,快走!” 喊到最后,他声音里已经透出几分哀求。 江清婉越发觉得奇怪。 记忆中的大师兄从来不会露出这种神态。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还是诸葛门出事了? 她思绪繁杂,一回神,苏巍川已经到了她面前。 她正想着将人控制住,四肢就被黑色树枝再次捆住。 窦司晨奋力挣扎大喊。 “不许碰她,你不许碰她!” 江清婉只觉丹田一阵刺疼传来。 低头就见苏巍川的手隔着衣服抵在了她的小腹位置。 有一股极其强大的力量想从她体内吸出什么。 试了几次都失败告终。 而她的丹田好似被刀子生生的刮了三次。 在苏巍川再一次想要尝试的时候,她实在忍不了了。 “我都告诉你了,海龙之心已被我吸收,你再试一百遍也取不出来,你到底要用它做什么?我的血完全可以……” 她话没说完,手腕就被人割开。 鲜血滴滴答答落了下来。 其中蓝色的灵气,在离体后瞬间消失。 苏巍川难以置信的摇头。 “不……不可能,为什么取不出来,为什么血不能用!” 他猛地攥住江清婉的领口,像得了失心疯。 窦司晨挣扎的手腕身上都勒出了血痕,似乎感觉不到疼。 “你放开她,你这个浑蛋!畜生!” 江清婉此刻是一头雾水。 理智却无比的冷静。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灵气离体会消散,但是你告诉我你要做什么,我可以协助你。但是现在,你能不能先给我包扎,再这样下去,你拿不到海龙之心,我也会失血而死,咱俩都得不偿失。” “死?” 苏巍川想逆水之人忽然抓到了救命的稻草。 他缓缓举起染血的短刀。 整个人彻底疯魔。 “海龙之心取不出,你的血也没有,但是我可以生挖你的丹田,修者的丹田跟旁人不同,我知道的,这个法子一定有用。” 说着高举起短刀,朝着江清婉的小腹处狠狠扎去。 第309章 胜之不武 窦司晨心神俱裂。 “不要!” 电光火石之间,一道黑影急速袭来,一掌重重拍在了苏巍川的胸口。 咔嚓。 胸骨碎裂的声音,清晰可闻。 苏巍川惨叫一声,鲜血飙出。 影子飞身接住,正要反击,夜七也冲了进来。 “贼子休跑!” 苏巍川不知说了什么。 影子立刻抱着他几个闪身就消失不见。 饶是夜七轻功也算称绝,追到屋脊上却什么都没有看到。 好像两个人凭空消失了一般。 他不得不飞回地面。 “王爷,人不见了。” 墨云寒此刻没时间理他,他正快速点血帮江清婉止血。 江清婉摆摆手,自己从荷包里摸出一张符贴在了伤口处,止血止疼。 随后推开他的手臂快速走到窦司晨面前。 影子消失,窦司晨身上的束缚也散了。 江清婉又拿出一道符帮窦司晨止血。 还没张嘴说话,就被一通训斥。 “你怎么这么不听话?我都让你走了,你是听不到吗?刚刚有多危险,你如果出了事,你让我怎么跟师父交代?” 他又急又气又心疼。 眼眶都是红的。 江清婉有一肚子问题要问,张了张嘴又想起现场还有其他人。 立刻转头道,“墨云寒,你和夜七先带舅公回去。” 墨云寒眼底闪了闪。 沉默着没说话。 江清婉知道他担心,正欲再解释两句。 窦司晨忽地道,“你出去,我有话跟他说。” 江清婉附和。 “我知道,这不是在劝了吗,你再等等。” 窦司晨叹了口气,起身拍在了江清婉的肩膀上。 “我说的是你。” 江清婉愕然回头。 “我……我出去?那你跟谁说话?” 窦司晨抬手指向墨云寒。 “跟他。” 夜七扛着昏迷的郑擎率先出了门。 江清婉也被窦司晨直接推了出去,还指了指街对面的位置。 “走远些,不许偷听。” 江清婉气的小脸都鼓了起来,却异常的听话。 看得夜七目瞪口呆。 他家王妃何时这么乖了? 重新关上了院门。 窦司晨看向墨云寒。 “刚刚的危险你也看到了,我要你立刻送清婉离开京城,如果你做不到,我即刻带她回诸葛门。” 关于送江清婉离京这件事,墨云寒没有任何异议。 他重重的点了点头。 “我已让人准备,送走不是目的,我希望她能有更好的生活,这一点我可以向你保证。” 对此,窦司晨算是有几分满意,沉沉的嗯了一声。 墨云寒更在意的是另一件事。 “您是婉儿的大师兄,能不能告诉我,诸葛门和大隋之间到底什么关系?” 时至今日,窦司晨没打算隐瞒。 特别是看到苏巍川那个老贼还活着的时候。 可他也没打算跟大周的皇子坦诚相见。 “大周欠大隋的,我们会亲自来取,到那时,你我各凭本事,死生无怨!若你当真爱护清婉,这件事,不要告诉她。” 墨云寒的心瞬间沉入了谷底。 他有所猜测,可如今被证实,还是难以接受。 皇室百官,与黎民百姓不同。 一旦开战,死的最多的就是百姓。 可他无权去要求对方不复仇。 毕竟当年大隋灭国,死的人又何止千万。 他朝着窦司晨拱了拱手。 “你所想,亦是我所想。” “还有一事,烦请告知。既然与大周有仇,为何还要赐药救我父皇?” 窦司晨的脸色变了又变。 “若我知道……若我知道……” 他愤恨的没有说完。 若他知道,导致大隋灭国的那位儒雅书生,竟然是踏破大隋防御屠戮整个皇宫的苏巍川苏王爷,他又岂会因为江清婉和墨云寒的关系而赐药。 若大周只是与大隋火拼,成败各凭本事,即便隔着家国仇恨,谁也说不得一个错字。 毕竟,弱肉强食,既然开战,那就要承受开战后失败的结局。 可是,这大周太过阴险,竟然用这种不要脸的手段骗得执政长公主的感情,盗取机关营的核心资料,更是专门设计了天门阵。 这么多年,他一直以为,那个骗子已死。 虽不甘,可好在皇室血脉尚存。 来日方长,他们的目的不是复仇而是复国。 可如今…… 他再次看向墨云寒。 他不知道,江清婉会不会重蹈当年长公主的覆辙。 他真恨不得也学当年大周不要脸的做法,将毒药下进京城护城河里,毒死所有人。 墨云寒见他不愿说,便也没有追问。 “你去何处?我让人送你。” “不必!” 窦司晨深吸一口气,再没多言,转身打开了院门,径直走到了江清婉身边。 眼中翻滚着万千情绪,最终归于平静。 如往常般,抬手轻轻揉了揉她的小脑袋。 “我要回祁连山了,你要跟我一起回去吗?” 江清婉怔住。 “师父准我回去?” 窦司晨无奈笑道,“若你愿意,谁又能不许?” 江清婉有些羞赧的错过他的肩膀看向立在不远处的墨云寒。 男人一身墨色长衫,风姿卓绝,如仙如魔。 那张脸,着实是太过吸引人。 毕竟是面对自己的大师兄,她敛下眉眼,多了几分小女儿家的羞涩。 “等我处理完你京城的事,一定会去看师父。” 窦司晨在心里叹了口气。 却也没多说。 “好。一切以安全为主,像今日的事情,休要再做。下次再遇到那个疯子,提高警惕。” “你说的是苏巍川吗?放心,他打不过我。” 江清婉拍了拍胸口。 仰着小脸,依旧是当初在祁连山中傲娇的无法无天的小姑娘。 窦司晨心情复杂。 “人心最难测,你要时刻记着,要有防人之心。” 他说完伸手入怀,从里面摸出一个很小的机关匣。 几下打开后递了过去。 “师父让我给你的,你收好。” 江清婉低头看去。 机关匣中放着一个用皮绳系着的残破玉环。 只有一半,断口都是参差不齐的。 好像是别人摔碎的。 其上一点图案都没有,看不出是什么材质。 她抬手拿了出来。 “这是什么宝贝法器吗?怎么一点符箓都没有?” 窦司晨摇头。 “我也不知,只是师父交代的时候很是严肃,想必定然是重要之物。你好生收着便是。” 江清婉点点头也没再多想。 抬手系在了自己的脖子上。 “我定会好好保管。” “对了大师兄,你回去问问师父,我们那个素未蒙面的师娘,是不是叫慕容嫣嫣?我见到了那块蛇口玉,而且……” 她指了指墨云寒的方向。 “我已经确定,墨云寒就是慕容嫣嫣的儿子。” 第309章 胜之不武 窦司晨心神俱裂。 “不要!” 电光火石之间,一道黑影急速袭来,一掌重重拍在了苏巍川的胸口。 咔嚓。 胸骨碎裂的声音,清晰可闻。 苏巍川惨叫一声,鲜血飙出。 影子飞身接住,正要反击,夜七也冲了进来。 “贼子休跑!” 苏巍川不知说了什么。 影子立刻抱着他几个闪身就消失不见。 饶是夜七轻功也算称绝,追到屋脊上却什么都没有看到。 好像两个人凭空消失了一般。 他不得不飞回地面。 “王爷,人不见了。” 墨云寒此刻没时间理他,他正快速点血帮江清婉止血。 江清婉摆摆手,自己从荷包里摸出一张符贴在了伤口处,止血止疼。 随后推开他的手臂快速走到窦司晨面前。 影子消失,窦司晨身上的束缚也散了。 江清婉又拿出一道符帮窦司晨止血。 还没张嘴说话,就被一通训斥。 “你怎么这么不听话?我都让你走了,你是听不到吗?刚刚有多危险,你如果出了事,你让我怎么跟师父交代?” 他又急又气又心疼。 眼眶都是红的。 江清婉有一肚子问题要问,张了张嘴又想起现场还有其他人。 立刻转头道,“墨云寒,你和夜七先带舅公回去。” 墨云寒眼底闪了闪。 沉默着没说话。 江清婉知道他担心,正欲再解释两句。 窦司晨忽地道,“你出去,我有话跟他说。” 江清婉附和。 “我知道,这不是在劝了吗,你再等等。” 窦司晨叹了口气,起身拍在了江清婉的肩膀上。 “我说的是你。” 江清婉愕然回头。 “我……我出去?那你跟谁说话?” 窦司晨抬手指向墨云寒。 “跟他。” 夜七扛着昏迷的郑擎率先出了门。 江清婉也被窦司晨直接推了出去,还指了指街对面的位置。 “走远些,不许偷听。” 江清婉气的小脸都鼓了起来,却异常的听话。 看得夜七目瞪口呆。 他家王妃何时这么乖了? 重新关上了院门。 窦司晨看向墨云寒。 “刚刚的危险你也看到了,我要你立刻送清婉离开京城,如果你做不到,我即刻带她回诸葛门。” 关于送江清婉离京这件事,墨云寒没有任何异议。 他重重的点了点头。 “我已让人准备,送走不是目的,我希望她能有更好的生活,这一点我可以向你保证。” 对此,窦司晨算是有几分满意,沉沉的嗯了一声。 墨云寒更在意的是另一件事。 “您是婉儿的大师兄,能不能告诉我,诸葛门和大隋之间到底什么关系?” 时至今日,窦司晨没打算隐瞒。 特别是看到苏巍川那个老贼还活着的时候。 可他也没打算跟大周的皇子坦诚相见。 “大周欠大隋的,我们会亲自来取,到那时,你我各凭本事,死生无怨!若你当真爱护清婉,这件事,不要告诉她。” 墨云寒的心瞬间沉入了谷底。 他有所猜测,可如今被证实,还是难以接受。 皇室百官,与黎民百姓不同。 一旦开战,死的最多的就是百姓。 可他无权去要求对方不复仇。 毕竟当年大隋灭国,死的人又何止千万。 他朝着窦司晨拱了拱手。 “你所想,亦是我所想。” “还有一事,烦请告知。既然与大周有仇,为何还要赐药救我父皇?” 窦司晨的脸色变了又变。 “若我知道……若我知道……” 他愤恨的没有说完。 若他知道,导致大隋灭国的那位儒雅书生,竟然是踏破大隋防御屠戮整个皇宫的苏巍川苏王爷,他又岂会因为江清婉和墨云寒的关系而赐药。 若大周只是与大隋火拼,成败各凭本事,即便隔着家国仇恨,谁也说不得一个错字。 毕竟,弱肉强食,既然开战,那就要承受开战后失败的结局。 可是,这大周太过阴险,竟然用这种不要脸的手段骗得执政长公主的感情,盗取机关营的核心资料,更是专门设计了天门阵。 这么多年,他一直以为,那个骗子已死。 虽不甘,可好在皇室血脉尚存。 来日方长,他们的目的不是复仇而是复国。 可如今…… 他再次看向墨云寒。 他不知道,江清婉会不会重蹈当年长公主的覆辙。 他真恨不得也学当年大周不要脸的做法,将毒药下进京城护城河里,毒死所有人。 墨云寒见他不愿说,便也没有追问。 “你去何处?我让人送你。” “不必!” 窦司晨深吸一口气,再没多言,转身打开了院门,径直走到了江清婉身边。 眼中翻滚着万千情绪,最终归于平静。 如往常般,抬手轻轻揉了揉她的小脑袋。 “我要回祁连山了,你要跟我一起回去吗?” 江清婉怔住。 “师父准我回去?” 窦司晨无奈笑道,“若你愿意,谁又能不许?” 江清婉有些羞赧的错过他的肩膀看向立在不远处的墨云寒。 男人一身墨色长衫,风姿卓绝,如仙如魔。 那张脸,着实是太过吸引人。 毕竟是面对自己的大师兄,她敛下眉眼,多了几分小女儿家的羞涩。 “等我处理完你京城的事,一定会去看师父。” 窦司晨在心里叹了口气。 却也没多说。 “好。一切以安全为主,像今日的事情,休要再做。下次再遇到那个疯子,提高警惕。” “你说的是苏巍川吗?放心,他打不过我。” 江清婉拍了拍胸口。 仰着小脸,依旧是当初在祁连山中傲娇的无法无天的小姑娘。 窦司晨心情复杂。 “人心最难测,你要时刻记着,要有防人之心。” 他说完伸手入怀,从里面摸出一个很小的机关匣。 几下打开后递了过去。 “师父让我给你的,你收好。” 江清婉低头看去。 机关匣中放着一个用皮绳系着的残破玉环。 只有一半,断口都是参差不齐的。 好像是别人摔碎的。 其上一点图案都没有,看不出是什么材质。 她抬手拿了出来。 “这是什么宝贝法器吗?怎么一点符箓都没有?” 窦司晨摇头。 “我也不知,只是师父交代的时候很是严肃,想必定然是重要之物。你好生收着便是。” 江清婉点点头也没再多想。 抬手系在了自己的脖子上。 “我定会好好保管。” “对了大师兄,你回去问问师父,我们那个素未蒙面的师娘,是不是叫慕容嫣嫣?我见到了那块蛇口玉,而且……” 她指了指墨云寒的方向。 “我已经确定,墨云寒就是慕容嫣嫣的儿子。” 第310章 披麻戴孝 窦司晨愣住。 回头又看了一眼墨云寒,眼底旋着晦暗不明的光。 “好,我知道了。” 他说完抬手在脸上抹了几下,立刻就换了副样貌,他没再停留,转身离开,身影很快消失在街口。 “大师兄这易容术是越发娴熟了。” 江清婉抬手捏了捏自己的小脸。 其实她以前学过,可却没有半点天赋。 也受不了捏骨之术的疼,便放弃了。 墨云寒见人离开,大步流星的走了过来,二话不说打横抱起,快速上了马车。 “喂,你放手,我没事。” 她挣扎着想从他怀里下去,却被啪的一巴掌不轻不重的拍在了浑圆的小屁股上。 从小到大,除了师父,还没有人打过她屁股。 更何况是用手打。 她顿时涨红了脸。 “墨云寒,你是不是皮痒了?” 墨云寒却不理她,固执的将人摁在怀里,摸出金疮药捉住她受伤的手腕。 “知道你有本事,能不让血流,能感觉不到疼,可你不是神仙,伤了就是伤了,不上药还是不会痊愈。” 他嘟嘟囔囔说着,骨节分明的大手勾着药膏小心翼翼的涂在伤口上。 浓而卷的睫毛下,眼角都是红的。 江清婉觉得皮肤有些痒,心里也有些痒。 乖顺的窝在他怀里任由他作为。 目光看着他挺括的侧脸,慢慢的有些痴迷。 这人……真好。 吐完药,墨云寒又撕了自己白色的内衬给她细细包扎好。 刚弄完,江清婉的小手就勾在了他的下巴上。 “包扎的不错,要什么奖励?” 那架势,像是逗弄小官儿。 墨云寒没有躲,目光黑沉的落在她嬉笑的小脸上。 “什么奖励都行吗?” 江清婉被他看得心跳如擂鼓。 浑身都有些燥热。 脑海中又想起在识海中被他折腾的欲仙欲死的欢愉。 红着小脸将手抽回。 “你别闹,都说了一年内你不能……” 她忽然发现。 墨云寒双腿上萦绕的黑气竟然全没了。 头顶上的功德圣光却还在。 本来是相互平衡制约的。 现在竟然一方完全消失。 她立刻抬手打腕。 疑惑的皱起了眉头。 “你体内的邪气竟然没了?好奇怪!” 而且镇妖还在,比之前更加稳固了。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灵力游走到丹田位置,她猛地张大了眸子。 难以置信的抬头看着墨云寒。 “你……你把白硕体内的法器给吸了?” 墨云寒点点头。 “嗯,之前在宫里没来得及跟你细说。白硕本想吸收我的气运,却不知怎么回事,被我反吸了。” 江清婉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活该!” “咱俩之间结了灵契,共用识海。他一个人怎么可能扛得住我们两个的修为,肯定会被反吸。只是没想到,你这身体这么奇怪,竟然能轻松融合法器。你要知道,法器是死物,想要融合进身体,不仅要经历极大的痛苦折磨,而且要经历漫长的时间,才能彻底契合。” “对了,太后在养心殿攻击你,也是为了这法器?” 墨云寒摇摇头。 “不确定。我吸收了这法器,会有什么影响吗?” 江清婉的小脸再次红了起来。 她总不能说,吸收完之后,他不必在禁欲一年。 如今身体倍棒,完全可以…… 那显得她很急色。 她攥起小手放在唇边低低咳了下。 “现在看来没什么影响,这法器会淬炼你的身体,用你们练武之人的说法来比喻,就是你一下子吸收了两个百年大佬的全部功力。” 墨云寒微微挑眉。 “那我岂不是天下无敌。” 江清婉白了他一眼。 “是是是,要不要现在杀进宫里夺了皇位,再召告天下,选上三宫六院好好伺候你?” 墨云寒伸手捏在她的小脸上。 “少编排我。再厉害的人,也抵挡不住千军万马。婉儿,我想让你先回封地,你觉得……” “不行。” 不等他说完,江清婉直接拒绝。 “你今天没看见苏巍川那个人有多疯魔,好像拿不到海龙之心就能要了他的命一般,我必须搞清楚他用海龙之心做什么?否则,我怕是走到天涯海角也摆脱不了。” “苏巍川我来处理。” 墨云寒还想再哄。 江清婉却再次摆手制止。 “苏巍川不可怕,那个影子才可怕。我的玄术对他一点用都没有,我感觉不到他是个活人,可又不是死人傀儡,实在太过古怪,你别仗着有法器傍身就去招惹,等我查清楚他是个什么东西后再行动。” 墨云寒还想再劝。 江清婉忽地扬起小脸逼近。 “我大师兄跟你说什么秘密了?竟然连我都不能听?还有你们两个是怎么认识的?” 墨云寒盯着她那张粉白娇嫩的小脸。 轻轻刮了刮她的鼻尖。 “我还没问你,你这位天下第一神算云天机可骗了我不少银钱。” 江清婉耸了耸鼻子。 “我不是,你别胡说八道。” “真的不是吗?” 墨云寒暗暗松了口气,故意逗她转移话题。 车厢内一时间充斥着暧昧涟漪。 此刻王府门口, 却是剑拔弩张。 锦袍玉冠的秦润手臂上缠着孝袖,正颐指气使地站在九王府门口。 在他身侧,是一身铠甲的秦明朗。 还有数十士兵。 “皇上口谕,太后大丧,命九王府高悬白绸,府内所有人,为太后娘娘披麻戴孝吃斋诵经直到出殡皇陵。” 整个京城谁不知道,九王和太后不和。 皇上这个旨意,明显是故意要九王难堪。 宋氏气的脸色铁青。 “不可能!” 太后毒害墨云寒多年,当年玉妃的死也与太后有关。 就是天塌下来,墨云寒也绝不会给太后披麻戴孝。 这一点,她无比确定。 秦润冷嗤。 “你算个什么东西,本皇子宣读皇上口谕,代表的是皇家威严,尔等胆敢违逆,是要抗旨造反吗?” 秦明朗将长剑往地上一杵。 “抗旨不尊,依律当斩。” 宋玉书却根本不惧。 “你说口谕就口谕?未见圣旨,我有理由怀疑你们假传圣意,公报私仇!” “放肆!” 秦润端的是一派皇子威仪。 “本殿下亲自来宣读,还能有假?无知妇人,也配与本殿下叫嚣!要么现在就乖乖挂起白绸,穿上孝衣,要么,本殿下现在就砍了你的脑袋!” 第310章 披麻戴孝 窦司晨愣住。 回头又看了一眼墨云寒,眼底旋着晦暗不明的光。 “好,我知道了。” 他说完抬手在脸上抹了几下,立刻就换了副样貌,他没再停留,转身离开,身影很快消失在街口。 “大师兄这易容术是越发娴熟了。” 江清婉抬手捏了捏自己的小脸。 其实她以前学过,可却没有半点天赋。 也受不了捏骨之术的疼,便放弃了。 墨云寒见人离开,大步流星的走了过来,二话不说打横抱起,快速上了马车。 “喂,你放手,我没事。” 她挣扎着想从他怀里下去,却被啪的一巴掌不轻不重的拍在了浑圆的小屁股上。 从小到大,除了师父,还没有人打过她屁股。 更何况是用手打。 她顿时涨红了脸。 “墨云寒,你是不是皮痒了?” 墨云寒却不理她,固执的将人摁在怀里,摸出金疮药捉住她受伤的手腕。 “知道你有本事,能不让血流,能感觉不到疼,可你不是神仙,伤了就是伤了,不上药还是不会痊愈。” 他嘟嘟囔囔说着,骨节分明的大手勾着药膏小心翼翼的涂在伤口上。 浓而卷的睫毛下,眼角都是红的。 江清婉觉得皮肤有些痒,心里也有些痒。 乖顺的窝在他怀里任由他作为。 目光看着他挺括的侧脸,慢慢的有些痴迷。 这人……真好。 吐完药,墨云寒又撕了自己白色的内衬给她细细包扎好。 刚弄完,江清婉的小手就勾在了他的下巴上。 “包扎的不错,要什么奖励?” 那架势,像是逗弄小官儿。 墨云寒没有躲,目光黑沉的落在她嬉笑的小脸上。 “什么奖励都行吗?” 江清婉被他看得心跳如擂鼓。 浑身都有些燥热。 脑海中又想起在识海中被他折腾的欲仙欲死的欢愉。 红着小脸将手抽回。 “你别闹,都说了一年内你不能……” 她忽然发现。 墨云寒双腿上萦绕的黑气竟然全没了。 头顶上的功德圣光却还在。 本来是相互平衡制约的。 现在竟然一方完全消失。 她立刻抬手打腕。 疑惑的皱起了眉头。 “你体内的邪气竟然没了?好奇怪!” 而且镇妖还在,比之前更加稳固了。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灵力游走到丹田位置,她猛地张大了眸子。 难以置信的抬头看着墨云寒。 “你……你把白硕体内的法器给吸了?” 墨云寒点点头。 “嗯,之前在宫里没来得及跟你细说。白硕本想吸收我的气运,却不知怎么回事,被我反吸了。” 江清婉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活该!” “咱俩之间结了灵契,共用识海。他一个人怎么可能扛得住我们两个的修为,肯定会被反吸。只是没想到,你这身体这么奇怪,竟然能轻松融合法器。你要知道,法器是死物,想要融合进身体,不仅要经历极大的痛苦折磨,而且要经历漫长的时间,才能彻底契合。” “对了,太后在养心殿攻击你,也是为了这法器?” 墨云寒摇摇头。 “不确定。我吸收了这法器,会有什么影响吗?” 江清婉的小脸再次红了起来。 她总不能说,吸收完之后,他不必在禁欲一年。 如今身体倍棒,完全可以…… 那显得她很急色。 她攥起小手放在唇边低低咳了下。 “现在看来没什么影响,这法器会淬炼你的身体,用你们练武之人的说法来比喻,就是你一下子吸收了两个百年大佬的全部功力。” 墨云寒微微挑眉。 “那我岂不是天下无敌。” 江清婉白了他一眼。 “是是是,要不要现在杀进宫里夺了皇位,再召告天下,选上三宫六院好好伺候你?” 墨云寒伸手捏在她的小脸上。 “少编排我。再厉害的人,也抵挡不住千军万马。婉儿,我想让你先回封地,你觉得……” “不行。” 不等他说完,江清婉直接拒绝。 “你今天没看见苏巍川那个人有多疯魔,好像拿不到海龙之心就能要了他的命一般,我必须搞清楚他用海龙之心做什么?否则,我怕是走到天涯海角也摆脱不了。” “苏巍川我来处理。” 墨云寒还想再哄。 江清婉却再次摆手制止。 “苏巍川不可怕,那个影子才可怕。我的玄术对他一点用都没有,我感觉不到他是个活人,可又不是死人傀儡,实在太过古怪,你别仗着有法器傍身就去招惹,等我查清楚他是个什么东西后再行动。” 墨云寒还想再劝。 江清婉忽地扬起小脸逼近。 “我大师兄跟你说什么秘密了?竟然连我都不能听?还有你们两个是怎么认识的?” 墨云寒盯着她那张粉白娇嫩的小脸。 轻轻刮了刮她的鼻尖。 “我还没问你,你这位天下第一神算云天机可骗了我不少银钱。” 江清婉耸了耸鼻子。 “我不是,你别胡说八道。” “真的不是吗?” 墨云寒暗暗松了口气,故意逗她转移话题。 车厢内一时间充斥着暧昧涟漪。 此刻王府门口, 却是剑拔弩张。 锦袍玉冠的秦润手臂上缠着孝袖,正颐指气使地站在九王府门口。 在他身侧,是一身铠甲的秦明朗。 还有数十士兵。 “皇上口谕,太后大丧,命九王府高悬白绸,府内所有人,为太后娘娘披麻戴孝吃斋诵经直到出殡皇陵。” 整个京城谁不知道,九王和太后不和。 皇上这个旨意,明显是故意要九王难堪。 宋氏气的脸色铁青。 “不可能!” 太后毒害墨云寒多年,当年玉妃的死也与太后有关。 就是天塌下来,墨云寒也绝不会给太后披麻戴孝。 这一点,她无比确定。 秦润冷嗤。 “你算个什么东西,本皇子宣读皇上口谕,代表的是皇家威严,尔等胆敢违逆,是要抗旨造反吗?” 秦明朗将长剑往地上一杵。 “抗旨不尊,依律当斩。” 宋玉书却根本不惧。 “你说口谕就口谕?未见圣旨,我有理由怀疑你们假传圣意,公报私仇!” “放肆!” 秦润端的是一派皇子威仪。 “本殿下亲自来宣读,还能有假?无知妇人,也配与本殿下叫嚣!要么现在就乖乖挂起白绸,穿上孝衣,要么,本殿下现在就砍了你的脑袋!” 第311章 立威 跟着出来看热闹的罗如烟,立刻娇声劝道,“姐姐,太后娘娘是皇上的母亲,也是整个大周子民的圣母皇太后,更何况王爷还是皇子,这披麻戴孝本就是本分,你为何要一再拒绝?” “姐姐整日嫌弃我是乡野来的,可即便如此,我也知道,孝字天大,您在府中娇纵跋扈也就算了,岂可在这种大事上糊涂,不识大体,为王府和老爷平白惹了事端。” 宋玉书本就有气。 闻言冷斥,“这里没你说话的份。” 翠芽梗起脖子。 “郑擎老爷已经说过要娶我家姑娘为平妻,既然是平妻就跟你平起平坐,哪里就没有说话的份了?” 苏玉兰带了一群人来看九王府的热闹。 闻言忍不住笑出声。 “哎呦,早就听闻宋夫人御夫有方,跟郑将军是自小在军中长大的情意,琴瑟和鸣,鹣鲽情深,惹得多少人羡慕,没想到,竟也有今日与人共侍一夫的结局。” 众人皆是指指点点。 宋玉书的脸气得铁青。 罗如烟却很高兴。 她就是要让所有人都知道,郑擎亲口答应娶她为妻。 就算郑擎想反悔,也绝没有这个机会。 她故意捏着帕子娇羞的轻轻嗔了翠芽一眼。 “翠芽,我与老爷两情相悦,老爷许我平妻的承诺,我已是感念上苍。我只是一介孤女,哪里能跟姐姐相提并论。” 她说着又冲着宋玉书福了福身。 “姐姐,我知道你生我跟老爷的气,可皇命大过天,府内的事情,关起来了怎么都好说,莫要耽误了大事。” 这时秦润看向她。 “你是郑擎的平妻?” 罗如烟立刻讨好的福身行礼。 “老爷以允诺娶我,只是还未正式婚娶。” 秦润学着达官贵人冷傲的模样嗯了一声。 “既有婚约,那便是了。她不接,你接旨也一样。” 罗如烟大喜。 这可是皇子啊。 她接了旨,岂不是就等同于被皇家认可了身份。 当即开心的跪在地上。 “是!” 行礼后起身宛若主母般便吩咐人去接白绸。 “你们几个把白绸接过来,小心些,就挂在门匾上,门匾屋脊,还有这门口的狮子可都要挂上,莫要疏漏。” 可周围仆人,除了翠芽无一人行动。 宋玉书冷声道,“罗如烟,郑家从未承认你的身份,这王府,也自有王妃主理,你擅自越权,是想掉脑袋吗?” 罗如烟吓了一跳。 立刻搬出秦润。 “姐姐你莫要给我扣这样的帽子。这是殿下亲自传旨,传的是皇上的口谕,您这是要驳了殿下的面子还是真的要冒着杀头的大罪抗旨吗?” 秦润毕竟年龄小,再加上刚刚被认回皇子身份,正是嚣张的时候。 当即抬手一挥,“秦护卫,把白绫挂上去,本殿下今日就要看看谁敢阻挠?” 秦明朗虽不爽被自个养大的儿子使唤。 不过有机会远离六丁卫的身份,他也没时间去在意这些。 当即拿着白绸就准备飞身挂在门匾上。 他脚下刚起,就被玉英一脚踹在了胸口。 “我家夫人说了,不许挂!” 秦明朗被踹在直接倒在了地上,正好砸在了秦润的脚边,手里的白绸掉在了他的头上。 狼狈的扯了半天才扯下来,顿时气的火冒三丈。 “狗东西,连本殿下的人也敢打,来人,给本殿下把这个不长眼的奴才砍了。” “我看谁敢!” 宋玉书怒声喝止。 罗如烟捂着胸口捏着帕子指着她,凄婉控诉。 “姐姐,你……你怎可如此自私,难道要因为你的脾气,而连累全府的人吗?老爷不在,你就是这样主理后院的,你根本不爱老爷。” 她似受了多大委屈。 眼眶通红,眼泪滚落下来,哭的楚楚可怜。 苏玉兰阴阳怪气道,“宋夫人是军武出身,脾气出了名的火爆,这跟自己老爷的红粉知己置气也不能拿全府人的性命当儿戏。如此不敬皇子,不敬太后,难不成都是九王爷给惯出来的毛病吗?” 众人全是来看热闹的。 闻言议论纷纷。 “早就听说九王爷是妖孽所化,仗着那点军功,嚣张跋扈,之前在城门口,当着皇上的面就杀了不少人,跟野兽似的,直接将人给撕碎了,太吓人了。现在府里的舅母竟然连圣旨都敢不接,简直胆大包天。” “我看传闻不假,这九王就是有心谋反。还有那个九王妃,也是个妖孽,手段了得,这京城怕是要乱了。” “这么明目张胆的忤逆皇命,直接杀了也没有错。” 秦明朗看向秦润。 低声提醒。 “既然是皇上亲口所言,那立威的机会来了。” 秦润一把抽出他腰间的佩剑,直指宋玉书。 “本殿下要你亲自把白绸挂上去。” 玉英和玉桃急的想挡在前面,却被宋玉书拦住。 她冷冷看着秦润。 “我说了,不挂!” 若她妥协挂了,这不是在墨云寒心里狠狠扎上一刀吗? 而且皇帝明明知道,却还偏要派人来此羞辱,简直是欺人太甚。 她绝不能退。 秦润面子上挂不住,气得大喝。 “不知死活的东西,真以为本殿下不敢杀你吗?” 他双手举着长剑就往宋玉书身上招呼。 玉英大急。 “夫人!” 那长剑虽毫无剑气,却来势汹汹。 眼看着就要砍到宋玉书身上,忽然被一锭银子直接打断。 秦润本就体弱不会武功,手腕被震得生疼,虎口都裂了。 疼得他嗷嗷叫着破口大骂。 “谁?哪个不要命的敢伤本殿下?给老子滚出来受死!” 他话刚说完,就被人一巴掌扇飞出去。 原地转了好几个圈,才被士兵扶住。 秦明朗正要怒喝,却看清来人,吓得双腿一阵发软,下意识闭了嘴。 墨云寒冷冷的站在宋玉书前面。 “谁给你们的胆子,敢在本王府前造次。” 有士兵装着胆子喊。 “我们殿下封皇命来此宣读口谕,是王府的人忤逆抗旨,我们殿下……” “啪!” 他话没说完,就被一股大力掀飞。 人狠狠跌落在地上,哇哇吐了好几口鲜血,气息全无。 全场一片死寂。 跟着苏玉兰来看热闹的人吓得面色惨白。 亲眼看到墨云寒如此残暴,谁还敢说半句话。 秦润也吓得不轻。 双腿哆嗦着往后退。 秦明朗扶住他的手臂小声提醒。 “你现在是皇子,不比他低多少,而且你可是奉命来的,背后是皇上,你怕什么?” 第311章 立威 跟着出来看热闹的罗如烟,立刻娇声劝道,“姐姐,太后娘娘是皇上的母亲,也是整个大周子民的圣母皇太后,更何况王爷还是皇子,这披麻戴孝本就是本分,你为何要一再拒绝?” “姐姐整日嫌弃我是乡野来的,可即便如此,我也知道,孝字天大,您在府中娇纵跋扈也就算了,岂可在这种大事上糊涂,不识大体,为王府和老爷平白惹了事端。” 宋玉书本就有气。 闻言冷斥,“这里没你说话的份。” 翠芽梗起脖子。 “郑擎老爷已经说过要娶我家姑娘为平妻,既然是平妻就跟你平起平坐,哪里就没有说话的份了?” 苏玉兰带了一群人来看九王府的热闹。 闻言忍不住笑出声。 “哎呦,早就听闻宋夫人御夫有方,跟郑将军是自小在军中长大的情意,琴瑟和鸣,鹣鲽情深,惹得多少人羡慕,没想到,竟也有今日与人共侍一夫的结局。” 众人皆是指指点点。 宋玉书的脸气得铁青。 罗如烟却很高兴。 她就是要让所有人都知道,郑擎亲口答应娶她为妻。 就算郑擎想反悔,也绝没有这个机会。 她故意捏着帕子娇羞的轻轻嗔了翠芽一眼。 “翠芽,我与老爷两情相悦,老爷许我平妻的承诺,我已是感念上苍。我只是一介孤女,哪里能跟姐姐相提并论。” 她说着又冲着宋玉书福了福身。 “姐姐,我知道你生我跟老爷的气,可皇命大过天,府内的事情,关起来了怎么都好说,莫要耽误了大事。” 这时秦润看向她。 “你是郑擎的平妻?” 罗如烟立刻讨好的福身行礼。 “老爷以允诺娶我,只是还未正式婚娶。” 秦润学着达官贵人冷傲的模样嗯了一声。 “既有婚约,那便是了。她不接,你接旨也一样。” 罗如烟大喜。 这可是皇子啊。 她接了旨,岂不是就等同于被皇家认可了身份。 当即开心的跪在地上。 “是!” 行礼后起身宛若主母般便吩咐人去接白绸。 “你们几个把白绸接过来,小心些,就挂在门匾上,门匾屋脊,还有这门口的狮子可都要挂上,莫要疏漏。” 可周围仆人,除了翠芽无一人行动。 宋玉书冷声道,“罗如烟,郑家从未承认你的身份,这王府,也自有王妃主理,你擅自越权,是想掉脑袋吗?” 罗如烟吓了一跳。 立刻搬出秦润。 “姐姐你莫要给我扣这样的帽子。这是殿下亲自传旨,传的是皇上的口谕,您这是要驳了殿下的面子还是真的要冒着杀头的大罪抗旨吗?” 秦润毕竟年龄小,再加上刚刚被认回皇子身份,正是嚣张的时候。 当即抬手一挥,“秦护卫,把白绫挂上去,本殿下今日就要看看谁敢阻挠?” 秦明朗虽不爽被自个养大的儿子使唤。 不过有机会远离六丁卫的身份,他也没时间去在意这些。 当即拿着白绸就准备飞身挂在门匾上。 他脚下刚起,就被玉英一脚踹在了胸口。 “我家夫人说了,不许挂!” 秦明朗被踹在直接倒在了地上,正好砸在了秦润的脚边,手里的白绸掉在了他的头上。 狼狈的扯了半天才扯下来,顿时气的火冒三丈。 “狗东西,连本殿下的人也敢打,来人,给本殿下把这个不长眼的奴才砍了。” “我看谁敢!” 宋玉书怒声喝止。 罗如烟捂着胸口捏着帕子指着她,凄婉控诉。 “姐姐,你……你怎可如此自私,难道要因为你的脾气,而连累全府的人吗?老爷不在,你就是这样主理后院的,你根本不爱老爷。” 她似受了多大委屈。 眼眶通红,眼泪滚落下来,哭的楚楚可怜。 苏玉兰阴阳怪气道,“宋夫人是军武出身,脾气出了名的火爆,这跟自己老爷的红粉知己置气也不能拿全府人的性命当儿戏。如此不敬皇子,不敬太后,难不成都是九王爷给惯出来的毛病吗?” 众人全是来看热闹的。 闻言议论纷纷。 “早就听说九王爷是妖孽所化,仗着那点军功,嚣张跋扈,之前在城门口,当着皇上的面就杀了不少人,跟野兽似的,直接将人给撕碎了,太吓人了。现在府里的舅母竟然连圣旨都敢不接,简直胆大包天。” “我看传闻不假,这九王就是有心谋反。还有那个九王妃,也是个妖孽,手段了得,这京城怕是要乱了。” “这么明目张胆的忤逆皇命,直接杀了也没有错。” 秦明朗看向秦润。 低声提醒。 “既然是皇上亲口所言,那立威的机会来了。” 秦润一把抽出他腰间的佩剑,直指宋玉书。 “本殿下要你亲自把白绸挂上去。” 玉英和玉桃急的想挡在前面,却被宋玉书拦住。 她冷冷看着秦润。 “我说了,不挂!” 若她妥协挂了,这不是在墨云寒心里狠狠扎上一刀吗? 而且皇帝明明知道,却还偏要派人来此羞辱,简直是欺人太甚。 她绝不能退。 秦润面子上挂不住,气得大喝。 “不知死活的东西,真以为本殿下不敢杀你吗?” 他双手举着长剑就往宋玉书身上招呼。 玉英大急。 “夫人!” 那长剑虽毫无剑气,却来势汹汹。 眼看着就要砍到宋玉书身上,忽然被一锭银子直接打断。 秦润本就体弱不会武功,手腕被震得生疼,虎口都裂了。 疼得他嗷嗷叫着破口大骂。 “谁?哪个不要命的敢伤本殿下?给老子滚出来受死!” 他话刚说完,就被人一巴掌扇飞出去。 原地转了好几个圈,才被士兵扶住。 秦明朗正要怒喝,却看清来人,吓得双腿一阵发软,下意识闭了嘴。 墨云寒冷冷的站在宋玉书前面。 “谁给你们的胆子,敢在本王府前造次。” 有士兵装着胆子喊。 “我们殿下封皇命来此宣读口谕,是王府的人忤逆抗旨,我们殿下……” “啪!” 他话没说完,就被一股大力掀飞。 人狠狠跌落在地上,哇哇吐了好几口鲜血,气息全无。 全场一片死寂。 跟着苏玉兰来看热闹的人吓得面色惨白。 亲眼看到墨云寒如此残暴,谁还敢说半句话。 秦润也吓得不轻。 双腿哆嗦着往后退。 秦明朗扶住他的手臂小声提醒。 “你现在是皇子,不比他低多少,而且你可是奉命来的,背后是皇上,你怕什么?” 第312章 端起长辈的架子 秦润登时腰杆又直了起来。 “九……九王,你……你休要放肆。本殿下是皇子,难不成你还敢杀皇子吗?” 墨云寒睨了他一眼。 杀气凌然。 秦润咕咚咽了下口水,根本没敢等墨云寒说话。 又急急加了一句,“我是前来宣读皇上口谕,你……你还不跪下接旨,难道要谋反不成?” 墨云寒抬手。 “圣旨拿来。” 见他没有要动手杀人的意思。 秦润还以为他怕了,胆子也打了起来。 插起腰道,“没有圣旨,只有口谕,让你们全府披麻戴孝,为太后……” “唰!” 一柄锋利的软剑带着嗡鸣声抵在了他的脖子上。 “没有圣旨就滚,再不滚,你试试本王敢不敢杀你?” 秦润瞬间吓尿了。 他穿的是锦缎的裤子。 滴滴答答在双腿间湿了一片。 苏玉兰身后看热闹的人全憋不住笑出了声。 苏玉兰顿觉丢脸。 气的在原地喊道,“皇上口谕既是圣旨,违逆圣旨等同造反,九王爷你可想好了。” 她刚说完。 江清婉就从马车上走了下来。 身姿如柳,袅袅生魅。 立在墨云寒身边淡淡道,“苏县主这么确定口谕是真的?以你们这一家子人的心性,本王妃有理由怀疑你们假传圣意,挑拨皇上与九王关系,居心叵测!” “你!”苏玉兰气得一时不知如何反驳。 秦明朗忽地上前两步眸光殷切。 “清婉,养心殿内发生的事情,我当时就在宫门外,听得一清二楚,你不要再执迷不悟了。皇上已经跟九王离心,就算他不主动卸掉军政,也会被皇上亲自撤走手里的军权。他大势已去,你跟着他不会有好结果,回头,我可以给你这个机会。” 墨云寒手中的长剑再次发出杀气腾腾的嗡鸣之声。 江清婉抬手抱住了他的手臂,安抚的轻轻拍了拍他的臂弯。 目光看都没看秦明朗,而是再次落在苏玉兰的身上。 “苏县主不愧是县主,心胸非常人能比。竟然能容忍自己的夫君当面勾搭前娘子,还带着一群人过来笑呵呵的看热闹,当是令人佩服。” 那群看热闹的都不是长安区的人。 多半是闲来无事,满大街说长道短的妇女。 对这种内宅之事,最为敏锐。 再加上之前的一些流言蜚语,更惹得议论不多。 有几分胆大的还凑过去问她。 “你也不管管你夫君,这也太不给你脸了。” 苏玉兰气得肺都要炸了,一张脸憋的发绿。 “秦明朗,你当本县主是死的吗?” 秦明朗现在全指望着程家和秦润,哪敢得罪。 刚刚只是一时情切,才会有些失态。 此刻回神,立刻冷下脸指着江清婉放狠话。 “你休要挑拨我们夫妻关系,我给你机会是让你迷途知返离开是非之地,是看在当初夫妻一场的份上。像你这种水性杨花之人,就算求我要你,我也不会……啊!” 他说的激情,话没说完,忽觉眼前一道白光闪过。 伸出去的食指瞬间被齐根削掉。 他捂着咕噜噜冒血的手,惨叫着跺脚。 秦润吓得已经不敢再待。 哆哆嗦嗦的往后退,根本没打算管秦明朗的死活。 “我……我现在就去求圣旨,到时候,看你还如何威风。” 说完似害怕被墨云寒的剑给砍到,连滚带爬的带着士兵跑了。 苏玉兰身边的人憋着笑故意撺掇。 “苏县主,你男人的手都断了,你还不赶紧去扶着点?” “虽说是他招惹人王妃活该,可毕竟是自家男人,这好不好的也得要啊。” “听说这男人还是苏县主用尽了手段抢来的,啧啧,什么眼神啊。” 热闹看完,众人成群地走了。 苏玉兰恨得跺脚。 上前去拧秦明朗的耳朵。 秦明朗这会儿丢尽了脸,面子上根本挂不住,扭头别开。 “我不用你照顾,我要去陪润儿面圣。” 说完竟扔下她也走了。 苏玉兰气的快吐血了。 江清婉却悠然道。 “我原以为苏县主是看上秦明朗二品将军的头衔才会将他抢走,如今秦明朗只是个看城门的,苏县主仍不离不弃,此等真情,实在是一段佳话,等明日本王妃寻几个说书的,给二位编上几处戏当街吟唱,苏县主不必道谢。” 苏玉兰抓心挠肝的恨不得扑过去咬死她。 可看着站在她身边的墨云寒正冷森森的用锦帕优雅的擦着剑上的血,哪里还有那个胆子,低着头灰溜溜的走了。 罗如烟忽地期期艾艾道,“这可如何是好,那皇子肯定去请圣旨了,也定然将今日府门口发生的事情禀告给皇上,皇上若知道王府不敬太后,还不知道要发多大的脾气。” 她抬眸看向墨云寒。 端着长辈的架子劝诫。 “王爷,胳膊扭不过大腿,您就算是王爷,可那是太后,算起来是您的嫡母……” “你给我闭嘴!” 宋玉书一巴掌扇在了她的脸上。 “我忍你很久了!装腔作势的在这里挑事,还想做王爷的主,你懂什么?你要是担心被王府连累,立刻收拾包袱滚蛋,你救郑擎的恩情,要多少亲自,我给你。” 她力气大。 这一巴掌扇肿了罗如烟的脸。 罗如烟捂着脸歪倒在翠芽身上。 恰好郑擎醒来,扶着夜七的胳膊走了过来。 看着闹哄哄的府门口问道,“出了何事?” 罗如烟顿时捂着帕子扑进了他的怀里。 “老爷……” 崔爷噗通一声跪在地上。 “老爷,您再不回来,我家姑娘就要被夫人活活打死了。” 罗如烟趴在郑擎胸口,哭的是上气不接下气。 宋玉书忍着火怒声喝道,“郑擎,你给我滚过来。” 郑擎刚要将怀里人推开,就扯疼了伤口,忍不住闷哼一声。 罗如烟眼尖发现,立刻扶住他。 “老爷,您受伤了?” 宋玉书眼中一颤,立刻看向墨云寒。 墨云寒道,“只是些皮外伤,不严重。” 宋玉书这才松了口气。 罗如烟却急哭了。 “什么不严重,老爷都疼的浑身在抖,敢情不是伤在你们身上。” “姐姐,老爷都这样了,你却还在那里吆五喝六,可曾心疼过老爷半分。翠芽,快过来扶老爷去我房间。” 郑擎吓得连连摆手。 “我没事,不用你……” “老爷!”罗如烟嗔怒的环住他的腰身,“上次你受伤,也是我贴身照料你的,你说过,我最细心,照顾的你也最是舒服。” 郑擎立刻看向宋玉书,刚要解释。 忽然一辆马车停在府门口。 郑成业从马车中走了下来。 来回看了几眼,诧异道,“父亲,这女子是谁?为何与你举止如此亲密?” 第312章 端起长辈的架子 秦润登时腰杆又直了起来。 “九……九王,你……你休要放肆。本殿下是皇子,难不成你还敢杀皇子吗?” 墨云寒睨了他一眼。 杀气凌然。 秦润咕咚咽了下口水,根本没敢等墨云寒说话。 又急急加了一句,“我是前来宣读皇上口谕,你……你还不跪下接旨,难道要谋反不成?” 墨云寒抬手。 “圣旨拿来。” 见他没有要动手杀人的意思。 秦润还以为他怕了,胆子也打了起来。 插起腰道,“没有圣旨,只有口谕,让你们全府披麻戴孝,为太后……” “唰!” 一柄锋利的软剑带着嗡鸣声抵在了他的脖子上。 “没有圣旨就滚,再不滚,你试试本王敢不敢杀你?” 秦润瞬间吓尿了。 他穿的是锦缎的裤子。 滴滴答答在双腿间湿了一片。 苏玉兰身后看热闹的人全憋不住笑出了声。 苏玉兰顿觉丢脸。 气的在原地喊道,“皇上口谕既是圣旨,违逆圣旨等同造反,九王爷你可想好了。” 她刚说完。 江清婉就从马车上走了下来。 身姿如柳,袅袅生魅。 立在墨云寒身边淡淡道,“苏县主这么确定口谕是真的?以你们这一家子人的心性,本王妃有理由怀疑你们假传圣意,挑拨皇上与九王关系,居心叵测!” “你!”苏玉兰气得一时不知如何反驳。 秦明朗忽地上前两步眸光殷切。 “清婉,养心殿内发生的事情,我当时就在宫门外,听得一清二楚,你不要再执迷不悟了。皇上已经跟九王离心,就算他不主动卸掉军政,也会被皇上亲自撤走手里的军权。他大势已去,你跟着他不会有好结果,回头,我可以给你这个机会。” 墨云寒手中的长剑再次发出杀气腾腾的嗡鸣之声。 江清婉抬手抱住了他的手臂,安抚的轻轻拍了拍他的臂弯。 目光看都没看秦明朗,而是再次落在苏玉兰的身上。 “苏县主不愧是县主,心胸非常人能比。竟然能容忍自己的夫君当面勾搭前娘子,还带着一群人过来笑呵呵的看热闹,当是令人佩服。” 那群看热闹的都不是长安区的人。 多半是闲来无事,满大街说长道短的妇女。 对这种内宅之事,最为敏锐。 再加上之前的一些流言蜚语,更惹得议论不多。 有几分胆大的还凑过去问她。 “你也不管管你夫君,这也太不给你脸了。” 苏玉兰气得肺都要炸了,一张脸憋的发绿。 “秦明朗,你当本县主是死的吗?” 秦明朗现在全指望着程家和秦润,哪敢得罪。 刚刚只是一时情切,才会有些失态。 此刻回神,立刻冷下脸指着江清婉放狠话。 “你休要挑拨我们夫妻关系,我给你机会是让你迷途知返离开是非之地,是看在当初夫妻一场的份上。像你这种水性杨花之人,就算求我要你,我也不会……啊!” 他说的激情,话没说完,忽觉眼前一道白光闪过。 伸出去的食指瞬间被齐根削掉。 他捂着咕噜噜冒血的手,惨叫着跺脚。 秦润吓得已经不敢再待。 哆哆嗦嗦的往后退,根本没打算管秦明朗的死活。 “我……我现在就去求圣旨,到时候,看你还如何威风。” 说完似害怕被墨云寒的剑给砍到,连滚带爬的带着士兵跑了。 苏玉兰身边的人憋着笑故意撺掇。 “苏县主,你男人的手都断了,你还不赶紧去扶着点?” “虽说是他招惹人王妃活该,可毕竟是自家男人,这好不好的也得要啊。” “听说这男人还是苏县主用尽了手段抢来的,啧啧,什么眼神啊。” 热闹看完,众人成群地走了。 苏玉兰恨得跺脚。 上前去拧秦明朗的耳朵。 秦明朗这会儿丢尽了脸,面子上根本挂不住,扭头别开。 “我不用你照顾,我要去陪润儿面圣。” 说完竟扔下她也走了。 苏玉兰气的快吐血了。 江清婉却悠然道。 “我原以为苏县主是看上秦明朗二品将军的头衔才会将他抢走,如今秦明朗只是个看城门的,苏县主仍不离不弃,此等真情,实在是一段佳话,等明日本王妃寻几个说书的,给二位编上几处戏当街吟唱,苏县主不必道谢。” 苏玉兰抓心挠肝的恨不得扑过去咬死她。 可看着站在她身边的墨云寒正冷森森的用锦帕优雅的擦着剑上的血,哪里还有那个胆子,低着头灰溜溜的走了。 罗如烟忽地期期艾艾道,“这可如何是好,那皇子肯定去请圣旨了,也定然将今日府门口发生的事情禀告给皇上,皇上若知道王府不敬太后,还不知道要发多大的脾气。” 她抬眸看向墨云寒。 端着长辈的架子劝诫。 “王爷,胳膊扭不过大腿,您就算是王爷,可那是太后,算起来是您的嫡母……” “你给我闭嘴!” 宋玉书一巴掌扇在了她的脸上。 “我忍你很久了!装腔作势的在这里挑事,还想做王爷的主,你懂什么?你要是担心被王府连累,立刻收拾包袱滚蛋,你救郑擎的恩情,要多少亲自,我给你。” 她力气大。 这一巴掌扇肿了罗如烟的脸。 罗如烟捂着脸歪倒在翠芽身上。 恰好郑擎醒来,扶着夜七的胳膊走了过来。 看着闹哄哄的府门口问道,“出了何事?” 罗如烟顿时捂着帕子扑进了他的怀里。 “老爷……” 崔爷噗通一声跪在地上。 “老爷,您再不回来,我家姑娘就要被夫人活活打死了。” 罗如烟趴在郑擎胸口,哭的是上气不接下气。 宋玉书忍着火怒声喝道,“郑擎,你给我滚过来。” 郑擎刚要将怀里人推开,就扯疼了伤口,忍不住闷哼一声。 罗如烟眼尖发现,立刻扶住他。 “老爷,您受伤了?” 宋玉书眼中一颤,立刻看向墨云寒。 墨云寒道,“只是些皮外伤,不严重。” 宋玉书这才松了口气。 罗如烟却急哭了。 “什么不严重,老爷都疼的浑身在抖,敢情不是伤在你们身上。” “姐姐,老爷都这样了,你却还在那里吆五喝六,可曾心疼过老爷半分。翠芽,快过来扶老爷去我房间。” 郑擎吓得连连摆手。 “我没事,不用你……” “老爷!”罗如烟嗔怒的环住他的腰身,“上次你受伤,也是我贴身照料你的,你说过,我最细心,照顾的你也最是舒服。” 郑擎立刻看向宋玉书,刚要解释。 忽然一辆马车停在府门口。 郑成业从马车中走了下来。 来回看了几眼,诧异道,“父亲,这女子是谁?为何与你举止如此亲密?” 第313章 告状 郑擎是个严肃古板的父亲形象。 闻言有种被自己儿子当场捉奸的羞耻感,慌得想将罗如烟推开,罗如烟却先他一步松手。 捏着帕子拭着眼角的眼泪,柔声解释, “你就是成业?老爷常常跟我提到你。我是你父亲新娶的平妻,从今以后,我一定尽一个做母亲的责任,好好照顾你。” 郑成业惊得目瞪口呆。 难以置信地看向宋玉书。 “母亲,这……这是真的吗?” 他最近都被关在太学院,郑擎回京的那天,他就想回府,可太学院内传闻有学子涉嫌杀人,戒律司正在全院戒严,他没能回来。今日还是因为太后大丧,太学院休沐几日。 他没通知府中人,本想给父亲一个惊喜,没想到,父亲先给了他一个惊吓。 这怎么还娶上平妻了? 怎么敢的啊! 不怕母亲扒了他的皮吗? 郑擎急道,“成业,为父与如烟姑娘……” 宋玉书怒目而视。 “郑擎,你还要不要脸?你那些桃花债还要在大街上细细讲给你儿子听吗?” “成业,回府!” 宋玉书说完拂袖而去。 郑成业知道自己母亲的脾气,赶紧冲着墨云寒和江清婉拱了拱手,急急忙忙的追了上去。 郑擎越急嘴越笨。 也想去追,却被罗如烟再次抱住了腰。 “老爷,我的身份想让成业接纳,可能还需要些时间。老爷放心,我有耐心的。” 郑擎想死的心都有了。 无措又无助地看向墨云寒。 此事毕竟是男女私事,墨云寒虽是王爷,可也是郑擎的外甥晚辈。 实在不方便插手。 他揽住江清婉的小腰道,“舅舅,你自己惹出来的事情自己处理好,不要让舅母难受。” 说罢没再多言,与江清婉并肩入了府。 郑擎心里彻底没了主意。 罗如烟却还殷勤的照顾翠芽搀着郑擎的另一边胳膊,一边抱怨着其他人心狠不知道心疼,一边又用自己的趴在给郑擎擦着脸颊。 从府门口进去,一路上下人婆子全看了去。 风雅筑里采买的丫鬟也看到了,憋着笑跑回去汇报。 云筱然听得捂着肚子笑的眼泪都出来了。 “宋玉书啊宋玉书,让你对我如此心狠,活该被人抢了男人。这个罗如烟虽是个乡下人,可这粘人的手段倒是真不错,若是真的成了郑擎的平妻,还不得把宋玉书给怄死。” 李嬷嬷摆摆手让丫鬟下去。 “县主,您之前让老奴准备的檀香,已经弄好了。” 云筱然挑眉看向她。 眼底的疯狂越发的邪性。 “魅香加了几成?” 李嬷嬷伸出三根手指。 “三成,就算是壮年的汉子,也别想保持理智。” 云筱然勾了勾唇。 “很好!既然人都凑齐了,那我们就再添把火,去。” 李嬷嬷点头离开。 郑成业一路追着宋玉书去了舒雅院。 看着红了眼眶的母亲,心疼不已。 跪在她身侧急声问道, “母亲,到底怎么回事啊?父亲与您的感情一直极好,怎么才出去办公两个月,就带回来一个女人,还要娶为平妻?这其中是不是有什么误会啊?” 宋玉书气的攥紧了双手。 虽说郑擎将事情都跟她说了一遍,并举手发誓,与罗如烟绝没有无媒苟合。 可她看着二人的举止,还是觉得,山洞内救命照顾的那一日一夜里,绝非郑擎说的那么单纯。 否则罗如烟也不可能如此有恃无恐。 可这些猜想和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她实在不知该怎么跟自己的儿子讲。 见她不语,郑成业越发着急。 “母亲若不方便说,那我去问父亲!” 他站起来就要往外走。 宋玉书一把拽住他。 “大人的事情,小孩子不要插手。玉英,送少爷回听涛小筑休息,吩咐下去,不许他随意出小院。” 玉英应下。 郑成业不肯听话,被玉英用巧劲拉走。 这一路上,他想打听点消息,玉英的嘴却很严,半点没有透露。 玉英将人送到,又转达了命令便走了。 郑成业气的跺脚。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什么单单瞒着我!” 一个小厮躬身走了过来。 “小少爷,这事奴才知道。” 郑成业转头看去。 总觉得有些眼生。 不过他经常在太学院一住就是半个月,并不常回来,府中换了下人也是常有的事情。 他并未在意,立刻追问,“快说。” 小厮躬了躬身,将自己知道的全说了出来。 郑成业听完,神经倒是放松了不少。 “我还以为是什么要命的大事,原来那女子对父亲有救命之恩,又因情势所迫而污了闺名,这才被父亲带回府。此事好办,我去找父亲说,可准那女子入府,但是需为妾,不可与母亲同为妻。如此,既报了恩,许她一世荣华,也能保全了母亲的地位,和家宅和平。” 他说着就要往外走。 小厮立刻伸手拦下。 “小少爷,事情没那么简单。老爷当众亲口承诺要娶罗姑娘为平妻,怕是不好反悔。而且这会儿夫人和老爷都在气头上,您等到晚上,大家都平静了,您再去劝劝说不定可行。” 郑成业想了想也有道理。 母亲那脾气,怕是纳妾也不会乐意。 必须要劝得父亲低头,带着那女子好后安抚母亲才可。 “那就等到入夜。去准备热水,本少爷要沐浴更衣。” 小厮眼波一转,立刻应下。 “小的这就去烧水焚香。” 皇宫内,御书房中。 秦润一进去就噗通跪在地上,哭着跪行数步,才匍匐在地。 “求父皇为儿臣做主啊。” 墨云昭抬眸看了眼。 嘴角溢出意思不屑的冷笑。 看如此惨状就知道肯定是被墨云寒的人修理了。 他放下手中奏折,淡淡问道,“何事需要朕给你做主?” 秦润立刻起身。 “父皇,这九王爷实在可恶,他根本没把您放在眼里。儿臣前去宣读您的口谕,他不仅不从还打了儿臣。儿臣受些委屈不算什么,可他打儿臣,那就是不敬您啊。当着那么多围观之人的面,他都敢抗旨不尊,可见早有逆反之心,求父皇给儿臣圣旨,儿臣定为父皇扳回此局,让九王府的人看看,这大周,是以父皇为尊。” 他说的激情昂扬。 心里盘算着此刻墨云昭一定是极度愤怒。 最好在盛怒之下写道圣旨诛杀的圣旨。 到那时,他带着御林军前去围剿九王府,以后这京城,谁还敢小瞧了他。 第313章 告状 郑擎是个严肃古板的父亲形象。 闻言有种被自己儿子当场捉奸的羞耻感,慌得想将罗如烟推开,罗如烟却先他一步松手。 捏着帕子拭着眼角的眼泪,柔声解释, “你就是成业?老爷常常跟我提到你。我是你父亲新娶的平妻,从今以后,我一定尽一个做母亲的责任,好好照顾你。” 郑成业惊得目瞪口呆。 难以置信地看向宋玉书。 “母亲,这……这是真的吗?” 他最近都被关在太学院,郑擎回京的那天,他就想回府,可太学院内传闻有学子涉嫌杀人,戒律司正在全院戒严,他没能回来。今日还是因为太后大丧,太学院休沐几日。 他没通知府中人,本想给父亲一个惊喜,没想到,父亲先给了他一个惊吓。 这怎么还娶上平妻了? 怎么敢的啊! 不怕母亲扒了他的皮吗? 郑擎急道,“成业,为父与如烟姑娘……” 宋玉书怒目而视。 “郑擎,你还要不要脸?你那些桃花债还要在大街上细细讲给你儿子听吗?” “成业,回府!” 宋玉书说完拂袖而去。 郑成业知道自己母亲的脾气,赶紧冲着墨云寒和江清婉拱了拱手,急急忙忙的追了上去。 郑擎越急嘴越笨。 也想去追,却被罗如烟再次抱住了腰。 “老爷,我的身份想让成业接纳,可能还需要些时间。老爷放心,我有耐心的。” 郑擎想死的心都有了。 无措又无助地看向墨云寒。 此事毕竟是男女私事,墨云寒虽是王爷,可也是郑擎的外甥晚辈。 实在不方便插手。 他揽住江清婉的小腰道,“舅舅,你自己惹出来的事情自己处理好,不要让舅母难受。” 说罢没再多言,与江清婉并肩入了府。 郑擎心里彻底没了主意。 罗如烟却还殷勤的照顾翠芽搀着郑擎的另一边胳膊,一边抱怨着其他人心狠不知道心疼,一边又用自己的趴在给郑擎擦着脸颊。 从府门口进去,一路上下人婆子全看了去。 风雅筑里采买的丫鬟也看到了,憋着笑跑回去汇报。 云筱然听得捂着肚子笑的眼泪都出来了。 “宋玉书啊宋玉书,让你对我如此心狠,活该被人抢了男人。这个罗如烟虽是个乡下人,可这粘人的手段倒是真不错,若是真的成了郑擎的平妻,还不得把宋玉书给怄死。” 李嬷嬷摆摆手让丫鬟下去。 “县主,您之前让老奴准备的檀香,已经弄好了。” 云筱然挑眉看向她。 眼底的疯狂越发的邪性。 “魅香加了几成?” 李嬷嬷伸出三根手指。 “三成,就算是壮年的汉子,也别想保持理智。” 云筱然勾了勾唇。 “很好!既然人都凑齐了,那我们就再添把火,去。” 李嬷嬷点头离开。 郑成业一路追着宋玉书去了舒雅院。 看着红了眼眶的母亲,心疼不已。 跪在她身侧急声问道, “母亲,到底怎么回事啊?父亲与您的感情一直极好,怎么才出去办公两个月,就带回来一个女人,还要娶为平妻?这其中是不是有什么误会啊?” 宋玉书气的攥紧了双手。 虽说郑擎将事情都跟她说了一遍,并举手发誓,与罗如烟绝没有无媒苟合。 可她看着二人的举止,还是觉得,山洞内救命照顾的那一日一夜里,绝非郑擎说的那么单纯。 否则罗如烟也不可能如此有恃无恐。 可这些猜想和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她实在不知该怎么跟自己的儿子讲。 见她不语,郑成业越发着急。 “母亲若不方便说,那我去问父亲!” 他站起来就要往外走。 宋玉书一把拽住他。 “大人的事情,小孩子不要插手。玉英,送少爷回听涛小筑休息,吩咐下去,不许他随意出小院。” 玉英应下。 郑成业不肯听话,被玉英用巧劲拉走。 这一路上,他想打听点消息,玉英的嘴却很严,半点没有透露。 玉英将人送到,又转达了命令便走了。 郑成业气的跺脚。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什么单单瞒着我!” 一个小厮躬身走了过来。 “小少爷,这事奴才知道。” 郑成业转头看去。 总觉得有些眼生。 不过他经常在太学院一住就是半个月,并不常回来,府中换了下人也是常有的事情。 他并未在意,立刻追问,“快说。” 小厮躬了躬身,将自己知道的全说了出来。 郑成业听完,神经倒是放松了不少。 “我还以为是什么要命的大事,原来那女子对父亲有救命之恩,又因情势所迫而污了闺名,这才被父亲带回府。此事好办,我去找父亲说,可准那女子入府,但是需为妾,不可与母亲同为妻。如此,既报了恩,许她一世荣华,也能保全了母亲的地位,和家宅和平。” 他说着就要往外走。 小厮立刻伸手拦下。 “小少爷,事情没那么简单。老爷当众亲口承诺要娶罗姑娘为平妻,怕是不好反悔。而且这会儿夫人和老爷都在气头上,您等到晚上,大家都平静了,您再去劝劝说不定可行。” 郑成业想了想也有道理。 母亲那脾气,怕是纳妾也不会乐意。 必须要劝得父亲低头,带着那女子好后安抚母亲才可。 “那就等到入夜。去准备热水,本少爷要沐浴更衣。” 小厮眼波一转,立刻应下。 “小的这就去烧水焚香。” 皇宫内,御书房中。 秦润一进去就噗通跪在地上,哭着跪行数步,才匍匐在地。 “求父皇为儿臣做主啊。” 墨云昭抬眸看了眼。 嘴角溢出意思不屑的冷笑。 看如此惨状就知道肯定是被墨云寒的人修理了。 他放下手中奏折,淡淡问道,“何事需要朕给你做主?” 秦润立刻起身。 “父皇,这九王爷实在可恶,他根本没把您放在眼里。儿臣前去宣读您的口谕,他不仅不从还打了儿臣。儿臣受些委屈不算什么,可他打儿臣,那就是不敬您啊。当着那么多围观之人的面,他都敢抗旨不尊,可见早有逆反之心,求父皇给儿臣圣旨,儿臣定为父皇扳回此局,让九王府的人看看,这大周,是以父皇为尊。” 他说的激情昂扬。 心里盘算着此刻墨云昭一定是极度愤怒。 最好在盛怒之下写道圣旨诛杀的圣旨。 到那时,他带着御林军前去围剿九王府,以后这京城,谁还敢小瞧了他。 第314章 重获激情 殿内默了几息。 墨云昭缓缓拿起了奏折继续翻看。 他岂会不知道墨云寒绝不会给太后披麻戴孝。 故意让秦润去闹一通就是为了给世人立下一个九王爷大不孝的罪名。 更要将太后的死,牢牢地扣在墨云寒的头上。 若这道圣旨下了,那便是打了太上皇的脸。 不过是几个月的寿命,他现在有的是时间等。 “小九这脾气,是朕和太上皇太惯着他了。如今太后大丧,朕实在没心情与他争吵,若他不愿尽这个孝心,那便罢了,朕强迫来的,也没有敬畏之情,你下去。” 秦润愣住。 怎么就能算了? 抗旨啊! 多大的罪名啊! 为何不趁此机会,将人一并拿下。 他急的想要再进言。 太监总管已经躬身撵人。 “殿下,皇上因太后一事心绪难平,您听话,莫要多言了。” 秦润心里不爽,却又不敢忤逆,只能作罢。 跪地又行了个礼。 “儿臣告退。” 等人离开,太监总管近前侍茶。 “皇上,老奴瞧您昨夜睡得沉,今日气色好了不少,看来陈院判的香,药用不错。” 墨云昭批阅奏折的动作顿了顿。 他知道,这不是香的原因。 太后临死前在他耳边说的话,如一刀刀刻在了他的心里。 他不由抬手轻轻抚在了自己的小腹位置。 丹田之中,除了内劲,还有一团热乎乎的灵力。 是太后临死前输入他体内的。 他不知道是什么,可有了这东西。 他再不需要去寻找什么丹药来维系身体。 思绪正乱。 忽然鼻翼间闻到一股淡淡的梅花香味。 他抬眸,就看到一个穿着粉桃色衣衫的宫女正低垂着眉眼跪在殿下。 “皇上,贵妃娘娘担心您的龙体,熬了补气汤派奴婢送来。” 太监总管敲了敲墨云昭的神色,见并未抵触不耐,便躬身道,“贵妃娘娘有心了。” 说着正要伸手去接。 墨云昭忽地道,“让她端过来。” 太监总管怔了怔。 这不管是宫女还是太监代表各宫主子前来送吃食,都没有近前伺候的资格。 今日这是…… 他立刻躬身退到一旁,眼神示意宫女上前。 宫女打开食盒,恭敬的端着汤盅走到了墨云昭的面前,再次跪在了地上。 “请皇上用膳。” 那股梅花香味越发浓郁。 墨云昭看着眼前年龄不大,像一朵娇媚未开的梅花般的宫女。 心中顿觉蠢蠢欲动。 丹田处的热浪一滚又一滚的抚过四肢百骸。 他好像找到了年轻时旺盛的精力。 忽地伸手一把将人猛拽进怀里。 宫女受惊不小,手里的汤盅都洒了。 惊慌失措的像一只兔子。 “皇上……” 温香软玉在怀,体内那种蠢动再也压制不住。 “你好香啊。” 墨云昭弯腰将人打横抱起,大步往内室走。 不多时里面就传来了粗重的喘息声,和啧啧的水声。 太监总管呆愣半天才反应过来。 立刻收拾了汤盅,快步出了殿门,让人将殿门关了个严严实实。 可里面淫乱的呻吟声还是丝丝缕缕的传了出来。 门外几个小太监皆是面面相觑。 这太后刚死,皇上不去守孝也就罢了,竟然在御书房内迫不及待的宠幸宫女。 实在是…… “都看什么?脑袋不想要了吗?” 太监总管冷厉的扫视众人。 “此事都给杂家烂在肚子里,谁敢透漏出去半个字,所有人都得死!” 几个小太监吓得立刻跪下。 太监总管狐疑的回头看了一眼殿门。 门内声音越演越烈。 他是墨云昭还是皇子的时候就伺候在身边的老人。 从未见过墨云昭如此失态。 刚刚那宫女他也瞧了几年,虽长得不错,却也没到让皇上迷醉的程度。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 秦润走出宫内。 就看到苏玉兰跟秦明朗在马车旁闹。 手时不时招呼在秦明朗的身上,尽显泼辣。 而秦明朗则是敢怒不敢言,憋得一张脸发紫。 看到这一幕,秦润只觉厌恶。 他现在身份尊贵,这两个人简直处处给他丢人现眼。 若不是还要靠着他们联系程家,联系苏家,他才懒得理。 “本殿下还要去坤宁宫为太后祖母守灵,你们二人回去。” 秦明朗立刻挣开苏玉兰的手上前两步。 “润儿,皇上怎么说?圣旨请下来了吗?” 秦润皱眉冷嗤。 “本殿下是皇子,你若再敢喊本殿下的乳名,本殿下定不轻饶。” 秦明朗愣了愣。 苏玉兰立刻附和。 “润儿说的没错,殿下就是殿下,可不是你们秦家的种,少往自己脸上贴金。” 她装模作样的福了福身。 “殿下,接下来是不是要带兵去抄了九王府?” 秦润瞥了她一眼。 对她的姿态很是受用。 却又想起在御书房内的事情,面露不甘。 “父皇因太后祖母的事悲痛不已,无心争论此事。” 苏玉兰一听就急了。 “这么好的机会,皇上竟然要白白放过?” 秦明朗心中却难得清明。 “不是白白放过,皇上是要墨云寒扣上不孝的骂名,咱们得把这事坐实了。” 秦润顿时如醍醐灌顶。 “你说,怎么做?” 秦明朗俯身低语了几句。 秦润登时双眸发亮。 “好,就敢你说的办。此事若办成,父皇定会奖赏本殿下,我发达了,你就是本殿下身边第一将军。” 秦明朗的眼底闪过一丝得意。 拱手应下。 …… 九王府正殿内, 墨云寒又重新给江清婉处理了一边伤口,上了药,换了干净透气的纱布包扎。 看着他小心翼翼的模样,江清婉忍不住笑道,“没有伤及经脉,养几天就好了,你这个样子,好像我要死了一般。” “呸呸呸!小姐休要胡言乱语。” 莲儿提着个食盒红着眼眶走了进来。 “这么大的伤口,还说没事,这得流多少血啊。” 她一边说一边打开食盒,将里面的菜全端了出来,摆在了江清婉面前。 血燕粥,红枣糕,清炒猪血,酱爆猪肝,鹿茸菇,猪血鸡蛋糕…… 清一色全是补血的。 江清婉看得头大。 “这有点夸张了?” 莲儿抬眸,眼泪都掉了出来。 “哪里夸张了?小姐您本来就瘦,这补血餐至少要吃七日。” 江清婉扶额。 她真的不需要! 墨云寒却端起一旁的猪血鸡蛋糕。 筋骨分明的手捏着烫金瓷勺挖了一块递到她嘴边。 “乖,我喂你。” 第314章 重获激情 殿内默了几息。 墨云昭缓缓拿起了奏折继续翻看。 他岂会不知道墨云寒绝不会给太后披麻戴孝。 故意让秦润去闹一通就是为了给世人立下一个九王爷大不孝的罪名。 更要将太后的死,牢牢地扣在墨云寒的头上。 若这道圣旨下了,那便是打了太上皇的脸。 不过是几个月的寿命,他现在有的是时间等。 “小九这脾气,是朕和太上皇太惯着他了。如今太后大丧,朕实在没心情与他争吵,若他不愿尽这个孝心,那便罢了,朕强迫来的,也没有敬畏之情,你下去。” 秦润愣住。 怎么就能算了? 抗旨啊! 多大的罪名啊! 为何不趁此机会,将人一并拿下。 他急的想要再进言。 太监总管已经躬身撵人。 “殿下,皇上因太后一事心绪难平,您听话,莫要多言了。” 秦润心里不爽,却又不敢忤逆,只能作罢。 跪地又行了个礼。 “儿臣告退。” 等人离开,太监总管近前侍茶。 “皇上,老奴瞧您昨夜睡得沉,今日气色好了不少,看来陈院判的香,药用不错。” 墨云昭批阅奏折的动作顿了顿。 他知道,这不是香的原因。 太后临死前在他耳边说的话,如一刀刀刻在了他的心里。 他不由抬手轻轻抚在了自己的小腹位置。 丹田之中,除了内劲,还有一团热乎乎的灵力。 是太后临死前输入他体内的。 他不知道是什么,可有了这东西。 他再不需要去寻找什么丹药来维系身体。 思绪正乱。 忽然鼻翼间闻到一股淡淡的梅花香味。 他抬眸,就看到一个穿着粉桃色衣衫的宫女正低垂着眉眼跪在殿下。 “皇上,贵妃娘娘担心您的龙体,熬了补气汤派奴婢送来。” 太监总管敲了敲墨云昭的神色,见并未抵触不耐,便躬身道,“贵妃娘娘有心了。” 说着正要伸手去接。 墨云昭忽地道,“让她端过来。” 太监总管怔了怔。 这不管是宫女还是太监代表各宫主子前来送吃食,都没有近前伺候的资格。 今日这是…… 他立刻躬身退到一旁,眼神示意宫女上前。 宫女打开食盒,恭敬的端着汤盅走到了墨云昭的面前,再次跪在了地上。 “请皇上用膳。” 那股梅花香味越发浓郁。 墨云昭看着眼前年龄不大,像一朵娇媚未开的梅花般的宫女。 心中顿觉蠢蠢欲动。 丹田处的热浪一滚又一滚的抚过四肢百骸。 他好像找到了年轻时旺盛的精力。 忽地伸手一把将人猛拽进怀里。 宫女受惊不小,手里的汤盅都洒了。 惊慌失措的像一只兔子。 “皇上……” 温香软玉在怀,体内那种蠢动再也压制不住。 “你好香啊。” 墨云昭弯腰将人打横抱起,大步往内室走。 不多时里面就传来了粗重的喘息声,和啧啧的水声。 太监总管呆愣半天才反应过来。 立刻收拾了汤盅,快步出了殿门,让人将殿门关了个严严实实。 可里面淫乱的呻吟声还是丝丝缕缕的传了出来。 门外几个小太监皆是面面相觑。 这太后刚死,皇上不去守孝也就罢了,竟然在御书房内迫不及待的宠幸宫女。 实在是…… “都看什么?脑袋不想要了吗?” 太监总管冷厉的扫视众人。 “此事都给杂家烂在肚子里,谁敢透漏出去半个字,所有人都得死!” 几个小太监吓得立刻跪下。 太监总管狐疑的回头看了一眼殿门。 门内声音越演越烈。 他是墨云昭还是皇子的时候就伺候在身边的老人。 从未见过墨云昭如此失态。 刚刚那宫女他也瞧了几年,虽长得不错,却也没到让皇上迷醉的程度。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 秦润走出宫内。 就看到苏玉兰跟秦明朗在马车旁闹。 手时不时招呼在秦明朗的身上,尽显泼辣。 而秦明朗则是敢怒不敢言,憋得一张脸发紫。 看到这一幕,秦润只觉厌恶。 他现在身份尊贵,这两个人简直处处给他丢人现眼。 若不是还要靠着他们联系程家,联系苏家,他才懒得理。 “本殿下还要去坤宁宫为太后祖母守灵,你们二人回去。” 秦明朗立刻挣开苏玉兰的手上前两步。 “润儿,皇上怎么说?圣旨请下来了吗?” 秦润皱眉冷嗤。 “本殿下是皇子,你若再敢喊本殿下的乳名,本殿下定不轻饶。” 秦明朗愣了愣。 苏玉兰立刻附和。 “润儿说的没错,殿下就是殿下,可不是你们秦家的种,少往自己脸上贴金。” 她装模作样的福了福身。 “殿下,接下来是不是要带兵去抄了九王府?” 秦润瞥了她一眼。 对她的姿态很是受用。 却又想起在御书房内的事情,面露不甘。 “父皇因太后祖母的事悲痛不已,无心争论此事。” 苏玉兰一听就急了。 “这么好的机会,皇上竟然要白白放过?” 秦明朗心中却难得清明。 “不是白白放过,皇上是要墨云寒扣上不孝的骂名,咱们得把这事坐实了。” 秦润顿时如醍醐灌顶。 “你说,怎么做?” 秦明朗俯身低语了几句。 秦润登时双眸发亮。 “好,就敢你说的办。此事若办成,父皇定会奖赏本殿下,我发达了,你就是本殿下身边第一将军。” 秦明朗的眼底闪过一丝得意。 拱手应下。 …… 九王府正殿内, 墨云寒又重新给江清婉处理了一边伤口,上了药,换了干净透气的纱布包扎。 看着他小心翼翼的模样,江清婉忍不住笑道,“没有伤及经脉,养几天就好了,你这个样子,好像我要死了一般。” “呸呸呸!小姐休要胡言乱语。” 莲儿提着个食盒红着眼眶走了进来。 “这么大的伤口,还说没事,这得流多少血啊。” 她一边说一边打开食盒,将里面的菜全端了出来,摆在了江清婉面前。 血燕粥,红枣糕,清炒猪血,酱爆猪肝,鹿茸菇,猪血鸡蛋糕…… 清一色全是补血的。 江清婉看得头大。 “这有点夸张了?” 莲儿抬眸,眼泪都掉了出来。 “哪里夸张了?小姐您本来就瘦,这补血餐至少要吃七日。” 江清婉扶额。 她真的不需要! 墨云寒却端起一旁的猪血鸡蛋糕。 筋骨分明的手捏着烫金瓷勺挖了一块递到她嘴边。 “乖,我喂你。” 第315章 祁白素 江清婉吃了两口实在吃不下去了。 鼓着小脸将勺子挡住。 “我要吃肉,我要吃烤乳鸽。” “烤乳鸽不行,鸽子汤可以,对刀口好。” 墨云寒噙着笑低哄。 江清婉冲他翻了个白眼。 “我又不是坐月子,喝什么鸽子汤。你不给我买,我让青穗给我买。” 她说着站起身走到门口,正要喊人就看到青穗直愣愣跪在不远处。 压不知道跪了多久。 江清婉皱眉。 “墨云寒,是你罚她?” 莲儿急忙解释。 “不是的小姐,王爷没有罚青穗,是青穗看到你受伤,自己跑去跪着的,说是自己没保护好小姐。” “还有李斗……” “李斗?” 江清婉这才注意到,李斗在院子的另一角正在练功。 一次又一次挥动着流星锤,身上的衣服已经被汗水打湿。 莲儿过去扶她。 “小姐,你不用管他。他觉得是自己武功不好,没有资格陪着保护小姐,一门心思在练功,我劝了几次也不听,这武功哪是能一天就练好的。” 江清婉心头又酸又胀。 墨云寒摆了下手。 “莲儿,你先下去。” 等莲儿福身离开,他才拉住江清婉的小手微微躬下身与她平视。 “我知道,你并不怕任何人,无论是皇上还是苏巍川。你有无数种法子,可以悄无声息的离开京城,谁也拦不住你。可是他们不行。” 江清婉的眼波颤了颤。 墨云寒精准捕获,继续哄道,“你想查的事情,去了封地也一样能查。如果苏巍川的人真的追到了封地,在那里动手比在京城更方便自如。” 江清婉的心头终于有了一丝松动。 她喜欢逍遥自在。 若这王府众人,皆跟秦家人一样凉薄无情,丢了也便丢了。 她回头看了一眼跪着的青穗和练功的李斗。 她心里头知道,若这些人因她而死,往后余生,她怕是再难真的逍遥。 “你让我考虑一下。” 墨云寒松了口气,伸手轻轻捏了捏她的小脸。 “好,别考虑太久,太后大丧之后,墨云昭必有行动。” 江清婉抬眸看他。 “那个药,也只能让太上皇撑三个月,三个月之后,神仙也没有法子。反与不反,你早做打算。” 墨云寒没多解释,只听话的点了点头。 父子情分已撕开,他并不认为,墨云昭有这个耐心。 …… 苏家,佛心堂内。 苏巍川迷迷糊糊醒来,感觉有人正在给自己擦拭额头。 那只手异常柔软,并不是老仆的手。 他心神激动,缓缓抬手握住抵在唇边,缱绻难舍。 “素素,你终于肯来看我了。” 眼泪顺着脸颊滚落下来。 老王妃浑身僵住。 死死抿着嘴唇,眼中恨意滔天。 她猛地抽回自己的手,恨不得将手里的帕子撕碎。 “素素,你别走。” 苏巍川急急吓醒,挣扎着坐了起来。 待看清床榻边照顾的人后,脸色骤变。 “谁准你进来的?” 老仆正端药进来,见此立刻解释。 “主人,您被送回府中时伤重,正好被王妃看到,王妃担心您,所以……” “滚出去!”苏巍川愤怒的猛拍床板,“我说过,佛心堂中不许你进来,你是老糊涂了,还是聋了!” 老王妃再也撑不住。 猛地将手中的帕子扔在了水盆之中。 “苏巍川,这么多年了,你还有没有点良心?你当我是什么?我又哪里对不起你。为了一个死人,你冷落我快二十年了,你够了!” 老仆噗通跪在地上,不敢在这时言语。 苏巍川死死盯着老王妃那张哭红的眼睛。 往日种种如过眼云烟。 他忽地很冷很冷的笑了笑。 “对你,我无愧。我给你了三个女儿,如今也各有所成。将来唯你一人敬养,不会有旁支兹扰。对林家,我亦无愧。我是个孤儿,当年的确是林家托举,才有了苏巍川将军。可这些年,我南征北战,杀敌立功,争的也是林家的功勋。你,还有林家,都没有资格质问我!如今林家和苏家有如此荣光,你们有什么不满足的。” 老王妃被噎心口发疼。 她有种一拳砸在棉花上的无力感。 当年那位英姿勃发的将军,给了她此生最大的满足。 可回顾过去,她却不知道恨他什么。 恨他薄情寡义? 可苏家,只有她一个妻,连个旁支姨娘都没有。 所有人都觉得她命好,一生一世一双人。 可又有谁知道这二十年来她的凄苦。 她每个孤寂的深夜里的难捱。 连着深呼吸了好几口气,她的声音仍是颤的。 “即便不为我,不为林家,难道你自己孩子的未来,你也不在乎吗?容安和孙科现在……” “我不在乎。” 平静的四个字,轻易打碎了她积蓄了许久的情绪。 她整个人呆愣在当场,双眼圆瞪。 苏巍川半靠在床边,眸色凉薄至极。 “她们将来是成凤还是成蝼蚁,是活成人上人还是身首异处,那都是他们自己的命数。我都不在乎。” 老王妃彻底崩溃。 整个人变得歇斯底里。 “就为了祁白素?就为了那个女人,你连自己的孩子都不顾了吗?苏巍川,你到底想干什么?祁白素已经死了,死了,就算你为她守一辈子,守到死,她也不会活过来。” “啪!” 苏巍川一掌劈来。 因为重伤,准头偏了,横擦过老王妃的耳鬓,截断了一截长发。 随着发丝落地。 老王妃依旧没回过神来。 她没想到,苏巍川是真的想杀了她。 苏巍川连续咳了好几声。 嘴角都溢出了血。 那双苍老却又锐利的眸子,气势却丝毫不减。 “你不配提她,你们所有人都不配提她。苏家,林家,你们所享受的一切,都是踩着她的鲜血,你们所有人都欠她,这辈子永远也还不清。滚!给我滚出去!” 老王妃脚步踉跄。 心头那簇火苗,彻底灭了。 她呆滞着转身,木然地往外走。 似走过这孤寂的二十年岁月,似走过青春貌美时琴瑟和鸣的幸福…… 眼泪毫无征兆的滚落下来。 只一瞬间。 她仿佛老了好几岁,头发肉眼可见的又白了几分。 佛心堂外候着的嬷嬷,见她出来立刻上前扶她。 “老夫人,您还好?” 老王妃怔怔的看着她。 这是她的陪嫁丫鬟,见证过她曾经有多么的欢喜。 她张嘴想说些什么,忽然哇的一声,吐出一大口血,整个人昏死过去。 第315章 祁白素 江清婉吃了两口实在吃不下去了。 鼓着小脸将勺子挡住。 “我要吃肉,我要吃烤乳鸽。” “烤乳鸽不行,鸽子汤可以,对刀口好。” 墨云寒噙着笑低哄。 江清婉冲他翻了个白眼。 “我又不是坐月子,喝什么鸽子汤。你不给我买,我让青穗给我买。” 她说着站起身走到门口,正要喊人就看到青穗直愣愣跪在不远处。 压不知道跪了多久。 江清婉皱眉。 “墨云寒,是你罚她?” 莲儿急忙解释。 “不是的小姐,王爷没有罚青穗,是青穗看到你受伤,自己跑去跪着的,说是自己没保护好小姐。” “还有李斗……” “李斗?” 江清婉这才注意到,李斗在院子的另一角正在练功。 一次又一次挥动着流星锤,身上的衣服已经被汗水打湿。 莲儿过去扶她。 “小姐,你不用管他。他觉得是自己武功不好,没有资格陪着保护小姐,一门心思在练功,我劝了几次也不听,这武功哪是能一天就练好的。” 江清婉心头又酸又胀。 墨云寒摆了下手。 “莲儿,你先下去。” 等莲儿福身离开,他才拉住江清婉的小手微微躬下身与她平视。 “我知道,你并不怕任何人,无论是皇上还是苏巍川。你有无数种法子,可以悄无声息的离开京城,谁也拦不住你。可是他们不行。” 江清婉的眼波颤了颤。 墨云寒精准捕获,继续哄道,“你想查的事情,去了封地也一样能查。如果苏巍川的人真的追到了封地,在那里动手比在京城更方便自如。” 江清婉的心头终于有了一丝松动。 她喜欢逍遥自在。 若这王府众人,皆跟秦家人一样凉薄无情,丢了也便丢了。 她回头看了一眼跪着的青穗和练功的李斗。 她心里头知道,若这些人因她而死,往后余生,她怕是再难真的逍遥。 “你让我考虑一下。” 墨云寒松了口气,伸手轻轻捏了捏她的小脸。 “好,别考虑太久,太后大丧之后,墨云昭必有行动。” 江清婉抬眸看他。 “那个药,也只能让太上皇撑三个月,三个月之后,神仙也没有法子。反与不反,你早做打算。” 墨云寒没多解释,只听话的点了点头。 父子情分已撕开,他并不认为,墨云昭有这个耐心。 …… 苏家,佛心堂内。 苏巍川迷迷糊糊醒来,感觉有人正在给自己擦拭额头。 那只手异常柔软,并不是老仆的手。 他心神激动,缓缓抬手握住抵在唇边,缱绻难舍。 “素素,你终于肯来看我了。” 眼泪顺着脸颊滚落下来。 老王妃浑身僵住。 死死抿着嘴唇,眼中恨意滔天。 她猛地抽回自己的手,恨不得将手里的帕子撕碎。 “素素,你别走。” 苏巍川急急吓醒,挣扎着坐了起来。 待看清床榻边照顾的人后,脸色骤变。 “谁准你进来的?” 老仆正端药进来,见此立刻解释。 “主人,您被送回府中时伤重,正好被王妃看到,王妃担心您,所以……” “滚出去!”苏巍川愤怒的猛拍床板,“我说过,佛心堂中不许你进来,你是老糊涂了,还是聋了!” 老王妃再也撑不住。 猛地将手中的帕子扔在了水盆之中。 “苏巍川,这么多年了,你还有没有点良心?你当我是什么?我又哪里对不起你。为了一个死人,你冷落我快二十年了,你够了!” 老仆噗通跪在地上,不敢在这时言语。 苏巍川死死盯着老王妃那张哭红的眼睛。 往日种种如过眼云烟。 他忽地很冷很冷的笑了笑。 “对你,我无愧。我给你了三个女儿,如今也各有所成。将来唯你一人敬养,不会有旁支兹扰。对林家,我亦无愧。我是个孤儿,当年的确是林家托举,才有了苏巍川将军。可这些年,我南征北战,杀敌立功,争的也是林家的功勋。你,还有林家,都没有资格质问我!如今林家和苏家有如此荣光,你们有什么不满足的。” 老王妃被噎心口发疼。 她有种一拳砸在棉花上的无力感。 当年那位英姿勃发的将军,给了她此生最大的满足。 可回顾过去,她却不知道恨他什么。 恨他薄情寡义? 可苏家,只有她一个妻,连个旁支姨娘都没有。 所有人都觉得她命好,一生一世一双人。 可又有谁知道这二十年来她的凄苦。 她每个孤寂的深夜里的难捱。 连着深呼吸了好几口气,她的声音仍是颤的。 “即便不为我,不为林家,难道你自己孩子的未来,你也不在乎吗?容安和孙科现在……” “我不在乎。” 平静的四个字,轻易打碎了她积蓄了许久的情绪。 她整个人呆愣在当场,双眼圆瞪。 苏巍川半靠在床边,眸色凉薄至极。 “她们将来是成凤还是成蝼蚁,是活成人上人还是身首异处,那都是他们自己的命数。我都不在乎。” 老王妃彻底崩溃。 整个人变得歇斯底里。 “就为了祁白素?就为了那个女人,你连自己的孩子都不顾了吗?苏巍川,你到底想干什么?祁白素已经死了,死了,就算你为她守一辈子,守到死,她也不会活过来。” “啪!” 苏巍川一掌劈来。 因为重伤,准头偏了,横擦过老王妃的耳鬓,截断了一截长发。 随着发丝落地。 老王妃依旧没回过神来。 她没想到,苏巍川是真的想杀了她。 苏巍川连续咳了好几声。 嘴角都溢出了血。 那双苍老却又锐利的眸子,气势却丝毫不减。 “你不配提她,你们所有人都不配提她。苏家,林家,你们所享受的一切,都是踩着她的鲜血,你们所有人都欠她,这辈子永远也还不清。滚!给我滚出去!” 老王妃脚步踉跄。 心头那簇火苗,彻底灭了。 她呆滞着转身,木然地往外走。 似走过这孤寂的二十年岁月,似走过青春貌美时琴瑟和鸣的幸福…… 眼泪毫无征兆的滚落下来。 只一瞬间。 她仿佛老了好几岁,头发肉眼可见的又白了几分。 佛心堂外候着的嬷嬷,见她出来立刻上前扶她。 “老夫人,您还好?” 老王妃怔怔的看着她。 这是她的陪嫁丫鬟,见证过她曾经有多么的欢喜。 她张嘴想说些什么,忽然哇的一声,吐出一大口血,整个人昏死过去。 第316章 姐姐,我好热 嬷嬷大喊救命。 苏巍川在房间内听得一清二楚,脸上却没有半点波动。 他撑着床板站了起来。 老仆立刻起身上前。 “主人,您要去看看吗?” “不去!” 苏巍川推开他的手臂,缓步往书房走。 “您的伤还没好……” 老仆急的在后面张着手却不敢再去扶。 苏巍川进了书房砰的将老仆关在门外。 打开密室,一层层走了下去。 寒冰玉石让空气宛若寒冬腊月的天。 苏巍川却似感觉不到冷一般。 他脚步踉跄的走到最下层,空旷的寒冰玉石上摆着一张冰棺。 冰棺之内,躺着一个身穿红色锦缎裙褂,胸口衣襟上,绣着凤舞九天的图案。 头上戴着翠玉珠冠,被龙凤呈祥的红纱遮住了面容。 倾城姿容,依稀可见。 苏巍川痴痴的走上前,颤抖着抚上冰棺。 “素素……” 哑声低唤,眼泪滚过而下。 砸在冰棺上。 他慌乱的扯住袖子一遍遍擦拭,没了堂堂苏王爷的威慑凌厉,像一个失去了心爱之人的普通男子。 岣嵝着背,低低倾诉。 “对不起,让你在这么冷的地方躺了这么多年。是我不好,等你出来的时候,你拿鞭子狠狠抽我,我绝不会再躲一下。” “海龙之心没了,不过你放心,我还有其他办法,哪怕整个大周生灵涂炭,我也一定会将你复活。” “你不要有任何负担,这些都是大周欠你的,是他们欠你的。” 他痴迷的隔着冰棺抚摸着。 目光落在女人交握着叠放在胸腹部的手。 苍白的手指间,露出一截断掉的玉环。 他的眼底闪过悲痛。 手指停在玉环之上。 默了很久,低低念着。 “素素,如果我们的女儿还活着,现在也该成家了?” …… 听涛小筑内。 小厮一路小跑着进了厅内。 气喘吁吁道,“小少爷,已经打听清楚了。” 郑成业心急如焚的放下手中的书。 “你快说。” 小厮缓了口气。 “老爷去陪夫人吃晚饭,却被夫人骂了一顿,两个人不欢而散。” 郑成业脸色顿时一变。 “母亲虽性格易急躁,可跟父亲的感情一直很好,怎的过了这么久连吃饭还能吵起来。看来这次,母亲不是那么容易接受那位罗姑娘的。” “我父亲去了哪里?罗姑娘的院子吗?” 小厮摇头。 “没有,老爷一个人去了书房,奴才听闻,一直在叹气,似乎很是焦虑。” 郑成业猛拍了一下桌子。 “父亲一心忙于政事,从不会管家宅内院之事,定然会因此心烦。看来,这事情的症结还是在那位罗姑娘身上。只要她能自降身份,主动愿意为妾,放低姿态去哄母亲,母亲心善,定然也能接受她。走,随我去罗姑娘的院子。” 小厮瞥了眼一直燃着的檀香,心下一喜。 “是。” 两个人出了听涛小筑,走了没多远就碰到了李嬷嬷。 李嬷嬷立刻见礼。 “小少爷,这么晚了要去哪里?” 李嬷嬷是县主府的老人。 郑成业幼时常见,不自觉的就放松了警惕。 “我去罗姑娘院子里,劝她不要争正妻的名分惹母亲不快,若她能自愿为妾,母亲定然不会再为难她。” 李嬷嬷点了点头。 “少爷心疼夫人,真是孝心可表。只是这事,罗姑娘说了不算,夫人说了也不算。” 郑成业愣住。 “嬷嬷这话何意?” 李嬷嬷神秘兮兮的看了看四周,确定无人后才道, “少爷不知,现在王府当家做主的是王妃。那位罗姑娘入府后言语上跟王妃有过过节,惹了王妃不快。老爷耿直却没有看得出来,还要因恩情娶为平妻,王妃自然不高兴。” “夫人对王爷犹如己出,更是对王妃的话言听计从,自然容不得这位罗姑娘。所以,要解决这件事,最关键的在王妃。若王妃在夫人面前说一句同意,以夫人对王妃的信服,怎会闹得家宅不宁。” 郑成业顿觉有理。 母亲虽脾气暴躁,却不是一个不讲理的人。 罗姑娘可是救了父亲性命之人,父亲既然带她回府,定然是承诺过什么。 以母亲的心性,绝不会是如今模样。 定然是因为江清婉。 这女人的话,母亲可是当做圣旨一般。 想起江清婉,他却又有些不认同李嬷嬷的猜想。 “以表嫂的性格,她应该不是故意为难。否则,罗姑娘不可能还留在府中。想来,是因为她曾经被秦家人欺负,担心父亲也如秦明朗那厮一样,辜负了母亲。” “不过这件事,跟秦家的不同。父亲受人大恩,怎可不报,我与她好好解释解释。” 他冲李嬷嬷微微颔首告辞。 大步朝着正殿而去。 李嬷嬷有些错愕郑成业的态度。 他不是一直都很厌恶江清婉吗? 怎会为她辩解,还称呼为表嫂? 不过,她才不管出于什么原因,只要把人引过去就行。 当下福了福身送别。 眸光却又看了眼那小厮。 小厮冲她微不可查的点了点头,二人心照不宣的错身分开。 正殿规矩森严,又有侍卫把守,小厮留在了外面等。 郑成业身份特殊,并没有人拦。 此刻江清婉刚刚睡饱,正张罗着让青穗和莲儿取茶去凉亭内煮着喝。 院子里掌了灯,照的宛若白昼般亮堂。 郑成业一眼就看到了坐在凉亭内悠然吹风的江清婉,大步流星的走了过去。 “你为什么……” 他话刚出口,忽觉脑袋一阵发晕。 身体忽然变得异常燥热。 好像有一团火累积到一定程度,在他体内骤然爆发一般。 他下意识扯了扯衣领。 一张清秀白皙的脸也变得通红。 呼吸更是逐渐急促。 眼前视线随之变得模糊不清。 依稀能看到前方有个女子,漂亮的像天上的仙女一般。 正关心的看着他。 “你没事?” 郑成业脑袋一片空白。 四肢根本不受控制,一把扯开了自己的衣襟,露出了单薄的胸口。 “姐姐,我好热。” 他赤红着眼眶不管不顾的朝着江清婉就扑了上去。 莲儿吓得尖叫。 “啊!” 青穗却已经飞身落在了江清婉的身前,一把扭住了郑成业的胳膊将人摁在了石柱上。 冰冷的石柱紧贴着郑成业的胸口。 一冰一火。 他不受控制的开始在石柱上蹭,一边蹭一边哼哼。 青穗一个手刀将他砍晕。 无比嫌弃的迅速拍了拍手。 “王妃,他好像中了媚药。” 莲儿已经跑进凉亭,闻言大吃一惊。 “媚药?小少爷不是才十几岁吗?什么人这么恶毒,竟然给他用这种下作的东西?还跑到小姐面前来?” 她话音刚落。 郑擎就带着宋玉书急匆匆跑了过来,紧随二人之后的是罗如烟。 三人齐刷刷看着凉亭,皆是满脸震惊。 第316章 姐姐,我好热 嬷嬷大喊救命。 苏巍川在房间内听得一清二楚,脸上却没有半点波动。 他撑着床板站了起来。 老仆立刻起身上前。 “主人,您要去看看吗?” “不去!” 苏巍川推开他的手臂,缓步往书房走。 “您的伤还没好……” 老仆急的在后面张着手却不敢再去扶。 苏巍川进了书房砰的将老仆关在门外。 打开密室,一层层走了下去。 寒冰玉石让空气宛若寒冬腊月的天。 苏巍川却似感觉不到冷一般。 他脚步踉跄的走到最下层,空旷的寒冰玉石上摆着一张冰棺。 冰棺之内,躺着一个身穿红色锦缎裙褂,胸口衣襟上,绣着凤舞九天的图案。 头上戴着翠玉珠冠,被龙凤呈祥的红纱遮住了面容。 倾城姿容,依稀可见。 苏巍川痴痴的走上前,颤抖着抚上冰棺。 “素素……” 哑声低唤,眼泪滚过而下。 砸在冰棺上。 他慌乱的扯住袖子一遍遍擦拭,没了堂堂苏王爷的威慑凌厉,像一个失去了心爱之人的普通男子。 岣嵝着背,低低倾诉。 “对不起,让你在这么冷的地方躺了这么多年。是我不好,等你出来的时候,你拿鞭子狠狠抽我,我绝不会再躲一下。” “海龙之心没了,不过你放心,我还有其他办法,哪怕整个大周生灵涂炭,我也一定会将你复活。” “你不要有任何负担,这些都是大周欠你的,是他们欠你的。” 他痴迷的隔着冰棺抚摸着。 目光落在女人交握着叠放在胸腹部的手。 苍白的手指间,露出一截断掉的玉环。 他的眼底闪过悲痛。 手指停在玉环之上。 默了很久,低低念着。 “素素,如果我们的女儿还活着,现在也该成家了?” …… 听涛小筑内。 小厮一路小跑着进了厅内。 气喘吁吁道,“小少爷,已经打听清楚了。” 郑成业心急如焚的放下手中的书。 “你快说。” 小厮缓了口气。 “老爷去陪夫人吃晚饭,却被夫人骂了一顿,两个人不欢而散。” 郑成业脸色顿时一变。 “母亲虽性格易急躁,可跟父亲的感情一直很好,怎的过了这么久连吃饭还能吵起来。看来这次,母亲不是那么容易接受那位罗姑娘的。” “我父亲去了哪里?罗姑娘的院子吗?” 小厮摇头。 “没有,老爷一个人去了书房,奴才听闻,一直在叹气,似乎很是焦虑。” 郑成业猛拍了一下桌子。 “父亲一心忙于政事,从不会管家宅内院之事,定然会因此心烦。看来,这事情的症结还是在那位罗姑娘身上。只要她能自降身份,主动愿意为妾,放低姿态去哄母亲,母亲心善,定然也能接受她。走,随我去罗姑娘的院子。” 小厮瞥了眼一直燃着的檀香,心下一喜。 “是。” 两个人出了听涛小筑,走了没多远就碰到了李嬷嬷。 李嬷嬷立刻见礼。 “小少爷,这么晚了要去哪里?” 李嬷嬷是县主府的老人。 郑成业幼时常见,不自觉的就放松了警惕。 “我去罗姑娘院子里,劝她不要争正妻的名分惹母亲不快,若她能自愿为妾,母亲定然不会再为难她。” 李嬷嬷点了点头。 “少爷心疼夫人,真是孝心可表。只是这事,罗姑娘说了不算,夫人说了也不算。” 郑成业愣住。 “嬷嬷这话何意?” 李嬷嬷神秘兮兮的看了看四周,确定无人后才道, “少爷不知,现在王府当家做主的是王妃。那位罗姑娘入府后言语上跟王妃有过过节,惹了王妃不快。老爷耿直却没有看得出来,还要因恩情娶为平妻,王妃自然不高兴。” “夫人对王爷犹如己出,更是对王妃的话言听计从,自然容不得这位罗姑娘。所以,要解决这件事,最关键的在王妃。若王妃在夫人面前说一句同意,以夫人对王妃的信服,怎会闹得家宅不宁。” 郑成业顿觉有理。 母亲虽脾气暴躁,却不是一个不讲理的人。 罗姑娘可是救了父亲性命之人,父亲既然带她回府,定然是承诺过什么。 以母亲的心性,绝不会是如今模样。 定然是因为江清婉。 这女人的话,母亲可是当做圣旨一般。 想起江清婉,他却又有些不认同李嬷嬷的猜想。 “以表嫂的性格,她应该不是故意为难。否则,罗姑娘不可能还留在府中。想来,是因为她曾经被秦家人欺负,担心父亲也如秦明朗那厮一样,辜负了母亲。” “不过这件事,跟秦家的不同。父亲受人大恩,怎可不报,我与她好好解释解释。” 他冲李嬷嬷微微颔首告辞。 大步朝着正殿而去。 李嬷嬷有些错愕郑成业的态度。 他不是一直都很厌恶江清婉吗? 怎会为她辩解,还称呼为表嫂? 不过,她才不管出于什么原因,只要把人引过去就行。 当下福了福身送别。 眸光却又看了眼那小厮。 小厮冲她微不可查的点了点头,二人心照不宣的错身分开。 正殿规矩森严,又有侍卫把守,小厮留在了外面等。 郑成业身份特殊,并没有人拦。 此刻江清婉刚刚睡饱,正张罗着让青穗和莲儿取茶去凉亭内煮着喝。 院子里掌了灯,照的宛若白昼般亮堂。 郑成业一眼就看到了坐在凉亭内悠然吹风的江清婉,大步流星的走了过去。 “你为什么……” 他话刚出口,忽觉脑袋一阵发晕。 身体忽然变得异常燥热。 好像有一团火累积到一定程度,在他体内骤然爆发一般。 他下意识扯了扯衣领。 一张清秀白皙的脸也变得通红。 呼吸更是逐渐急促。 眼前视线随之变得模糊不清。 依稀能看到前方有个女子,漂亮的像天上的仙女一般。 正关心的看着他。 “你没事?” 郑成业脑袋一片空白。 四肢根本不受控制,一把扯开了自己的衣襟,露出了单薄的胸口。 “姐姐,我好热。” 他赤红着眼眶不管不顾的朝着江清婉就扑了上去。 莲儿吓得尖叫。 “啊!” 青穗却已经飞身落在了江清婉的身前,一把扭住了郑成业的胳膊将人摁在了石柱上。 冰冷的石柱紧贴着郑成业的胸口。 一冰一火。 他不受控制的开始在石柱上蹭,一边蹭一边哼哼。 青穗一个手刀将他砍晕。 无比嫌弃的迅速拍了拍手。 “王妃,他好像中了媚药。” 莲儿已经跑进凉亭,闻言大吃一惊。 “媚药?小少爷不是才十几岁吗?什么人这么恶毒,竟然给他用这种下作的东西?还跑到小姐面前来?” 她话音刚落。 郑擎就带着宋玉书急匆匆跑了过来,紧随二人之后的是罗如烟。 三人齐刷刷看着凉亭,皆是满脸震惊。 第317章 撕烂她的嘴 “成业这是怎么了?怎么衣衫不整的躺在地上?脸色还这么红?不会是中邪了?” 罗如烟捏着帕子一脸担忧地用另一只手攥着郑擎的衣袖。 眸光却是看着凉亭里的江清婉。 “王妃不是懂得什么玄术吗?也没法子让成业苏醒吗?” 一旁的翠芽小声嘀咕了一声。 “谁知道是不是她害的小少爷。” “你想死吗?” 青穗的目光森冷的扫射过来。 翠芽吓得一哆嗦立刻跪在了地上。 “老爷,奴婢只是就事论事,她怎么那么凶啊,难不成是心虚?” 罗如烟故意瞪她一眼。 “这里哪有你说话的份?就算是因为王妃,那定然也不是故意的。更何况成业还是个孩子,又在太学院那么厉害的学府里读书,肯定知礼明事,怎么可能惹得王妃用这般手段教训?” 她字字句句都在影射江清婉。 莲儿气的撸袖子。 “小姐,我去撕烂她的嘴。” 江清婉抬手制止,眸色淡淡道,“郑成业中了媚药。” 宋玉书一听顿时火冒三丈。 “那个混账东西给少爷用这种下作的药,伺候的小厮呢?玉英,把听涛小筑里所有下人都给我叫来,一个都不许落下。” 玉英领命而去。 宋玉书跑进凉亭,将郑成业抱起来放在了一旁的竹椅上。 “清婉,成业身上这么烫该怎么办才好?” 凉亭内不大,而且都是女子。 郑擎不好上前,急的跺了跺脚。 “还愣着干什么,去找府医啊!” 立刻有小厮赶紧跑了出去。 玉英很快将听涛小筑内的下人全叫了过来,府医也来了,正在给郑成业行针。 郑擎沉声喝道,“今晚谁伺候的少爷?” 听涛小筑内的小厮都是宋玉书调过去的,并没有专门的管事。 闻言所有人面面相觑,都低着头不敢说话。 郑擎冷哼。 “都不交代是?那就全拉出去每个人先打二十大板!” 众人一听全吓坏了。 有人指着角落里跪着的小厮道,“是阿虎。” “阿虎!上前回话。” 郑擎目光如炬。 名唤阿虎的小厮就是在郑成业面前搬弄是非之人。 闻言心神俱颤。 跪行两步趴俯在地上。 “奴才阿虎见过老爷,今日……今日的确是奴才伺候的少爷。” 罗如烟站在郑擎身边,宛若主母般娇喝。 “还不从实招来,小少爷怎么就在你的伺候下被下了媚药?” 阿虎瑟缩颤抖。 “没有,奴才没有给小少爷下药啊。奴才就是平常伺候,吃食全都是从夫人院子里送过去的,直接送到了小少爷的厅内,奴才什么都没干啊。” “而且……而且,奴才陪小少爷来,来正殿的时候,小少爷的精神好好的,院门口的守卫都看见了啊。” “求老爷明察啊!” 他喊完再次跪在地上磕头。 罗如烟故作疑惑。 “老爷,如果是这样,那还真是有些奇怪,成业一直好好的,怎么单单进了正殿,见到了王妃就突然出事,实在是诡异。” 莲儿气不过。 “你这话什么意思?还是在怀疑我家小姐?我家小姐为什么要对成业少爷下手?” 翠芽撇撇嘴。 “那谁知道啊?说不定觉得少爷长得清秀,比王爷年少。” 她话音未落,一柄长剑就抽在了她的脸上。 “诋毁王爷,舌头不想要了?” 夜七不知何时站在了她身边。 翠芽的脸被直接抽出一道血痕,疼的哇一声哭了出来。 罗如烟立刻上前扶住她。 期期艾艾的看着郑擎控诉。 “老爷,翠芽不过是人直了些,说话粗了些,怎么能下此狠手,难不成被翠芽说中了,恼羞成怒了吗?” 墨云寒从夜七身后走来。 冷如寒刀的眸子淡淡的扫过去。 罗如烟有一种被人生生扒掉了人皮的恐惧。 吓得她立刻找靠山。 “老爷,您不是也一直怀疑王妃会用手段坑害家里人吗?翠芽也是听了您的抱怨才会如此说啊。” 郑擎的脸色涨得通红。 他的确是猜忌过江清婉。 可是那日,他见江清婉对付那能伸出无数树枝的妖人后,对这个看上去肩不能挑手不能提的女子已有改观。 以她的本事,若真的想对付郑成业,何须用这种下作的手段。 当下摇头否决。 “不会,她没有这么做的理由。” 罗如烟怔住。 她没想到,郑擎竟然会维护江清婉。 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办,只能低下头装可怜。 墨云寒走到阿虎面前。 “将你陪着成业从听涛小筑过来到正殿这一路发生的事情一字不落地说一遍,府中暗卫遍布,你若敢编一句谎话……” 他的手段,见识的人不多,但听说的人却太多。 更何况前几日,他还当街撕了几个武林高手。 此事传的更加邪乎。 阿虎吓得胆都快破了,哪敢瞒着,立刻将话全说了一遍。 “李嬷嬷?” 墨云寒微微挑了下眉角。 夜七立刻拱手离开。 墨云寒又道, “青穗,去听涛小筑,检查今夜成业用过的所有物品。” 青穗看了眼江清婉。 见其点头,脚下一点,直接掠墙而去。 这时,府医拔下最后一根银针。 郑成业连续咳了好几声缓缓睁开了双眼。 只觉口干舌燥,嗓子跟被撕裂了一般的疼。 “我这是怎么了?” 他捂着脖子一脸痛苦的坐了起来。 罗如烟忽地殷切大喊,“成业,你别怕,我与你父亲都在这里,发生了什么,你只管说,我们做长辈的会给你做主。” 莲儿直言。 “对,你如实说。免得有些人总要怀疑是我们家小姐给你下媚药祸害你。” “胡言乱语!” 郑成业羞恼的涨红了脸。 “表嫂岂会做这种事情。” 莲儿有些意外,没想到郑成业会维护自家小姐。 当即转头看向罗如烟。 “罗姑娘,你和你的丫鬟,都要给我家小姐道歉,不明真相,张口便是攀咬陷害,实在太过分了。” 罗如烟愣在当场。 她万万没想到,郑成业竟然一醒过来就开始维护江清婉。 明明那位云县主说过,郑成业最是讨厌江清婉啊。 这怎么……不一样啊。 郑成业这才看清楚凉亭内外的场景。 立刻拉住宋玉书的手腕道,“母亲,此事跟表嫂没关系,我也不知道怎么了,一进凉亭,就开始浑身燥热,定然是我在小院吃了什么脏东西。” 罗如烟不死心。 “成业是个孩子,一定不会说谎,那会不会是误中?难不成这媚药是王妃给其他人准备的?” 第317章 撕烂她的嘴 “成业这是怎么了?怎么衣衫不整的躺在地上?脸色还这么红?不会是中邪了?” 罗如烟捏着帕子一脸担忧地用另一只手攥着郑擎的衣袖。 眸光却是看着凉亭里的江清婉。 “王妃不是懂得什么玄术吗?也没法子让成业苏醒吗?” 一旁的翠芽小声嘀咕了一声。 “谁知道是不是她害的小少爷。” “你想死吗?” 青穗的目光森冷的扫射过来。 翠芽吓得一哆嗦立刻跪在了地上。 “老爷,奴婢只是就事论事,她怎么那么凶啊,难不成是心虚?” 罗如烟故意瞪她一眼。 “这里哪有你说话的份?就算是因为王妃,那定然也不是故意的。更何况成业还是个孩子,又在太学院那么厉害的学府里读书,肯定知礼明事,怎么可能惹得王妃用这般手段教训?” 她字字句句都在影射江清婉。 莲儿气的撸袖子。 “小姐,我去撕烂她的嘴。” 江清婉抬手制止,眸色淡淡道,“郑成业中了媚药。” 宋玉书一听顿时火冒三丈。 “那个混账东西给少爷用这种下作的药,伺候的小厮呢?玉英,把听涛小筑里所有下人都给我叫来,一个都不许落下。” 玉英领命而去。 宋玉书跑进凉亭,将郑成业抱起来放在了一旁的竹椅上。 “清婉,成业身上这么烫该怎么办才好?” 凉亭内不大,而且都是女子。 郑擎不好上前,急的跺了跺脚。 “还愣着干什么,去找府医啊!” 立刻有小厮赶紧跑了出去。 玉英很快将听涛小筑内的下人全叫了过来,府医也来了,正在给郑成业行针。 郑擎沉声喝道,“今晚谁伺候的少爷?” 听涛小筑内的小厮都是宋玉书调过去的,并没有专门的管事。 闻言所有人面面相觑,都低着头不敢说话。 郑擎冷哼。 “都不交代是?那就全拉出去每个人先打二十大板!” 众人一听全吓坏了。 有人指着角落里跪着的小厮道,“是阿虎。” “阿虎!上前回话。” 郑擎目光如炬。 名唤阿虎的小厮就是在郑成业面前搬弄是非之人。 闻言心神俱颤。 跪行两步趴俯在地上。 “奴才阿虎见过老爷,今日……今日的确是奴才伺候的少爷。” 罗如烟站在郑擎身边,宛若主母般娇喝。 “还不从实招来,小少爷怎么就在你的伺候下被下了媚药?” 阿虎瑟缩颤抖。 “没有,奴才没有给小少爷下药啊。奴才就是平常伺候,吃食全都是从夫人院子里送过去的,直接送到了小少爷的厅内,奴才什么都没干啊。” “而且……而且,奴才陪小少爷来,来正殿的时候,小少爷的精神好好的,院门口的守卫都看见了啊。” “求老爷明察啊!” 他喊完再次跪在地上磕头。 罗如烟故作疑惑。 “老爷,如果是这样,那还真是有些奇怪,成业一直好好的,怎么单单进了正殿,见到了王妃就突然出事,实在是诡异。” 莲儿气不过。 “你这话什么意思?还是在怀疑我家小姐?我家小姐为什么要对成业少爷下手?” 翠芽撇撇嘴。 “那谁知道啊?说不定觉得少爷长得清秀,比王爷年少。” 她话音未落,一柄长剑就抽在了她的脸上。 “诋毁王爷,舌头不想要了?” 夜七不知何时站在了她身边。 翠芽的脸被直接抽出一道血痕,疼的哇一声哭了出来。 罗如烟立刻上前扶住她。 期期艾艾的看着郑擎控诉。 “老爷,翠芽不过是人直了些,说话粗了些,怎么能下此狠手,难不成被翠芽说中了,恼羞成怒了吗?” 墨云寒从夜七身后走来。 冷如寒刀的眸子淡淡的扫过去。 罗如烟有一种被人生生扒掉了人皮的恐惧。 吓得她立刻找靠山。 “老爷,您不是也一直怀疑王妃会用手段坑害家里人吗?翠芽也是听了您的抱怨才会如此说啊。” 郑擎的脸色涨得通红。 他的确是猜忌过江清婉。 可是那日,他见江清婉对付那能伸出无数树枝的妖人后,对这个看上去肩不能挑手不能提的女子已有改观。 以她的本事,若真的想对付郑成业,何须用这种下作的手段。 当下摇头否决。 “不会,她没有这么做的理由。” 罗如烟怔住。 她没想到,郑擎竟然会维护江清婉。 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办,只能低下头装可怜。 墨云寒走到阿虎面前。 “将你陪着成业从听涛小筑过来到正殿这一路发生的事情一字不落地说一遍,府中暗卫遍布,你若敢编一句谎话……” 他的手段,见识的人不多,但听说的人却太多。 更何况前几日,他还当街撕了几个武林高手。 此事传的更加邪乎。 阿虎吓得胆都快破了,哪敢瞒着,立刻将话全说了一遍。 “李嬷嬷?” 墨云寒微微挑了下眉角。 夜七立刻拱手离开。 墨云寒又道, “青穗,去听涛小筑,检查今夜成业用过的所有物品。” 青穗看了眼江清婉。 见其点头,脚下一点,直接掠墙而去。 这时,府医拔下最后一根银针。 郑成业连续咳了好几声缓缓睁开了双眼。 只觉口干舌燥,嗓子跟被撕裂了一般的疼。 “我这是怎么了?” 他捂着脖子一脸痛苦的坐了起来。 罗如烟忽地殷切大喊,“成业,你别怕,我与你父亲都在这里,发生了什么,你只管说,我们做长辈的会给你做主。” 莲儿直言。 “对,你如实说。免得有些人总要怀疑是我们家小姐给你下媚药祸害你。” “胡言乱语!” 郑成业羞恼的涨红了脸。 “表嫂岂会做这种事情。” 莲儿有些意外,没想到郑成业会维护自家小姐。 当即转头看向罗如烟。 “罗姑娘,你和你的丫鬟,都要给我家小姐道歉,不明真相,张口便是攀咬陷害,实在太过分了。” 罗如烟愣在当场。 她万万没想到,郑成业竟然一醒过来就开始维护江清婉。 明明那位云县主说过,郑成业最是讨厌江清婉啊。 这怎么……不一样啊。 郑成业这才看清楚凉亭内外的场景。 立刻拉住宋玉书的手腕道,“母亲,此事跟表嫂没关系,我也不知道怎么了,一进凉亭,就开始浑身燥热,定然是我在小院吃了什么脏东西。” 罗如烟不死心。 “成业是个孩子,一定不会说谎,那会不会是误中?难不成这媚药是王妃给其他人准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