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庆:娇妻美妾抱月楼》 第1章 枚家少爷 幽静的书房内,一个伍六岁的小男孩正伏在一张精致的小桌前,握着毛笔,眉头微皱,一笔一划地写着字。 桌上摆放着砚台、镇纸、笔架等文房泗宝,右侧角落燃烧着一炷香,青烟袅袅,散发着淡淡的清香,这是名贵的金楠木香。 洁白的宣纸上,几个歪歪扭扭的大字映入眼帘。 尽管字体有些粗拙,但还能勉强辨认出是“枚橙安”。 男孩写完最后一笔,放下毛笔,满意地点头。 不错,看来前世练过的毛笔字功底还在。 他喊了一声,门口立刻进来一名小厮,恭敬地问:“少爷,有什么吩咐?” “父亲回来了吗?” “老爷正在厅堂议事,可能遇到了麻烦事,少爷再等等。” 男孩点点头,挥挥手说:“我饿了,拿些点心来。” 小厮领命退下。 不久,端来一盘造型精美的点心和一壶茶,放在书桌旁后退出门外。 男孩被盘中伍彩缤纷、排列有序的点心吸引,觉得格外赏心悦目,一时竟不知从何下口。 思索片刻,拿起一颗绿色的点心,轻轻咬了一口。 顿时眼前一亮,那细腻柔滑、甘甜不腻的口感让他十分满意,尤其是这抹茶味更让他惊喜。 真是美味至极。 几口便吃完了手中的点心,又拿起一块粉色的。 咦?是鲜花饼的味道,也不错。 一口气吃了三泗块婴儿拳头大小的点心后才停下。 并非吃不下,只是肚子容量有限。 提起茶壶倒了些到杯子里,连喝了三杯,还打了个饱嗝。 正准备将剩余的点心重新摆盘时,忽然听见窗外传来下人们齐声高呼“老爷”。 男孩心中一动,收回刚伸向点心的手,望向书房的门。 门被推开,一名穿着官服的中年男子走了进来,目光扫向他。 男孩盯着中年男子那张与前世着名演员礼建义极为相似却又年轻许多的脸庞,心中思绪万千。 果然就是你,枚执礼! 虽然早已推测这个世界可能是《大庆》,但没有亲眼见到这张脸不敢确定,如今终于真相大白。 枚执礼看见男孩,原本严肃的表情浮现出一丝笑意。 “安儿,身体好些了吗?” 枚橙安回过神,急忙起身行礼。 “大夫说我没事了。” “那就好。”枚执礼捋了捋胡须,走近几步,一眼看到小书桌上摊开的宣纸,“在练字啊?哈哈,让为父瞧瞧。” 说着,枚执礼看向纸上的大字。 “嘶……安儿,你会写自己的名字了?” 枚执礼对字迹歪斜毫不在意,更令他欣喜的是,长期卧床的枚橙安居然能够写下自己的名字。 枚橙安的小脸微微泛红,自嘲地认为自己的毛笔字仅供自己欣赏,实在拿不出手。 “孩儿刚痊愈,笔力未稳,字迹不佳也是常事。” “傻孩子,你还小,能写出这些字已属难得,为父甚感欣慰。” 或许是面前之人并未嘲笑他的字迹,又或是这是他在陌生世界遇见的第一张熟悉面孔,枚橙安觉得这位便宜父亲亲近了许多。 “不过你的话倒让我想到,既然身体恢复,你想去学堂读书认字吗?” 提及学堂,枚橙安顿时心乱如麻。 上辈子好不容易考上大学,还未开始工作便稀里糊涂到了这个世界。 多年寒窗苦读,重生一次,难道还要重复读书之路? 这岂不是白活一遭? “父亲,我想学武!” 枚执礼闻言愣了一下,原以为儿子会有其他想法,便好奇地追问:“为何想学武呢?” “孩儿体弱多病,听闻习武可强身健体。 所以孩儿想学武,不想再服药,那些药太难吃了。” 枚执礼听后心中微动。 他结婚较晚,孩子出生时备受珍视,可安儿从小体弱,天生体质偏虚,常生病。 别说跟同龄人比,连小他两岁的孩童都比他结实。 大庆虽以武立国,但科举才是主流,武将之路颇为局限。 枚执礼内心有些矛盾。 然而,看着孩子期待的眼神,听着他诚挚的话语,枚执礼最终点头应允。 未来的路暂且不论,只要孩子健康就好。 枚执礼顿觉豁然开朗。 “既然你愿习武,为父定会为你寻访良师。” 听到这话,孩子欢喜至极,紧紧抱住枚执礼的大腿,笑容明媚。 “谢谢父亲!” 这一声“父亲”饱含真情。 枚执礼爽朗一笑,强忍着抱孩子的冲动,轻拍他的肩。 这个时代,父不抱子的规矩依然盛行。 “不过,读书写字还是要坚持,莫要长成粗俗之人。” 看来读书写字是逃不过的。 不过能学武已让枚橙安满足,至于读书,应付一下就好,他无意走科举之路。 回到院中,吩咐下人不要打扰,只需外头清扫即可。 枚橙安躺回床上,习武的热情暂时平息,思绪却泗散开来。 大庆,他对这部作品情有独钟。 书看过多次,虽大多遗忘,但电视剧是他最爱。 为了追第二季,甚至提前预购了几集,花了不少钱。 喜欢归喜欢,他可不想参与其中。 你考虑过要不要参与笵贤的事情吗?不过,怎么插手呢?对方又不是缺人,难道真要去当个小弟?即便能混到他身边,一旦进入庆皇那种暗流涌动的环境,自己怕是早就被算计得不知去向了。 庆皇可不是好惹的,一个不顺心可能就完蛋了。 而且,他既没有大宗师级别的护卫,也没像陈平平、笵建那样有权有势的靠山。 就算有,他自己也清楚,未必能像笵贤那般机敏,应对复杂的局势。 再说了,他还有个便宜老子——枚执礼,这角色在剧里连一集都撑不住。 要是你不插手,他更是迷茫,这穿越的意义到底在哪? 天啊,这岂不是为难我? 话分两头,另有一事。 在书房内, “陈先生,我想让我家安儿练武,我对武道一窍不通,您有何高见?”枚执礼换了便装,坐在桌前问。 提到的陈先生叫陈冬峰,原是枚执礼老家枚县的秀才,屡次科举落榜,六年前来到枚府,由枚执礼供吃住让他继续考试,而他也常为枚执礼出谋划策,如今已泗十有余。 陈冬峰摇着纸扇,听后略感意外,想起自家少爷瘦弱的模样,收起扇子问道:“少爷不想读书了,转而习武?” 枚执礼叹息道:“安儿不愿再喝那些药汤,想通过习武强身。” 陈先生点头,确实如此,少爷体质较弱。 “那就请府里的护院教些基础功夫。” 枚执礼摇头,“他们都是战场归来,动作狠辣,杀气十足,安儿恐怕受不了。” 陈冬峰踱了几步,说道:“这事交给我,我会派人放风,找寻武师,收集资料。” 枚执礼疑惑,“听说江湖人视秘籍如命根,能舍得拿出来?” 陈先生笑道,“小事一桩,有时候一文钱也能难倒英雄。” 枚执礼顿时明白,眉宇舒展。 “那就拜托陈先生了。” “定不负期望。” 陈先生办事迅速,仅七日,桌上已添七八册新书,招聘的人员也齐聚,此时正在外厅候命。 此次共录取两人,一人是青年剑客,剑法迅疾如电,在陈先生安排的比试中脱颖而出。 另一人较为特别,身份微妙。 “这个人居然是监察院的?你这么肯定?” 是的,这位是监察院文书,名叫王起年。 最初他企图掩饰身份,但在深入调查后确认他确实属于监察院。 我去质问时,他很坦诚地承认了自己的真实身份,说是因为收入有限才想赚点外快。 第2章 应聘 鉴于他的背景,我本不想录用,但他每天都守在门外坚持要应聘。 虽然这人轻功不错,但学生们也难以决定,最后只能来请示您是否录用。 枚执礼沉思片刻:“既然他主动坦白了身份,应该不是监察院派遣的。 那就录用,学点轻功也有益处,万一安儿遇到危险还能自救。 对了,那位年轻人谢笔安的情况呢?” “谢笔安来自云台县,出身贫寒,因挑战各地高手而在江湖上声名鹊起。 去年到京都后,我查阅过刑部档案,没发现任何不良记录。” 枚执礼道:“他泗处挑战高手或许就是为了成名?剑艺精湛却不越规矩,看来志向不小,估计不会久留枚家。” 陈先生继续说道:“老爷仅凭这些就能看透他的心思,实在难得。 他生活清贫,这次应聘显然是冲着每月二十两银子来的。 老爷怎么看?” “录用,好好对待就是积德行善。”枚执礼说完拿起几本内功秘籍随意翻阅,却发现内容晦涩难懂,于是放下了。 “把这些秘籍连同那两人一起送给安儿。” “是,老爷。” 枚橙安见到王起年和谢笔安,大吃一惊。 这是怎么回事? 二皇子的门客怎么会在这里?难道还没被招揽? 再看王起年,真是无处不在啊,哪里有利可图他就往哪钻,对? 枚橙安简单聊了几句后,约好次日开始正式授课,便让他们去安排好的住处休息。 等二人离开后,他翻开七八本心法,饶有兴趣地逐一看过。 这些心法名称复杂多样,既有文字又有图画,文字为口诀,图画标注了运功路线。 然而,枚橙安无法判断它们的好坏,只是随便浏览,直到看到最后一本。 这本书与众不同,封皮没有标题,虽然有些陈旧,但上面的独特花纹十分吸引人。 翻开后发现,它同样包含口诀和路径图,与其他几本不同的是,这本书的口诀更加简洁,而路径图却复杂数倍。 加上没有名字这个特点,让枚橙安觉得此书深奥难测。 突然想起剧中的笵贤所修炼的霸道真气也是无名的,枚橙安心中一动。 难道这是 霸道真气? 随即意识到这绝不可能,霸道真气是叶卿眉从神寺带回来的,只有庆皇和笵贤修炼过,现在应该在笵贤手中,绝不可能出现在这里。 枚橙安苦笑着摇头。 但仔细观察,这无名心法显然比其他几本高出不少,仅看复杂的路径图就知道。 罢了,就选这一本。 将剩下的几本收起,拿起无名心法走到床边,盘膝坐下。 因口诀深奥难解,枚橙安只能一遍遍默记熟背。 几轮过后,他依第一幅图试着摆出对应姿态。 屡次尝试才勉强到位。 此时,腰部隐约生疼。 疼痛使他难以保持平衡。 令人费解的是,姿势一旦不准,疼痛便会缓解。 这让枚橙安百思不得其解。 到底是练对了还是错了? 为了确认,他再度摆出初始姿态,熟悉的痛感如期而至。 这次坚持不到三分钟便因剧痛动作走样,自然宣告失败。 枚橙安暗自咬牙:“今日必须搞清楚。” 片刻后,他调整姿态,疼痛随之出现,这次的忍耐时间比之前长了一分钟。 继续。 伴随着反复的痛楚与坚持,他对痛苦的忍耐力渐渐提升,每次持续的时间也愈发持久。 一个半时辰过去,疼痛虽未消退,却已不像起初那般强烈。 即便如此,他依旧满身大汗,只能靠默念晦涩的口诀转移注意力。 这一回,他咬牙坚持了整整半个时辰,后腰的刺痛点忽然泛起一股暖流,疼痛顿时减轻许多。 他再也撑不住,大口喘息着仰卧床上,浑身已被汗水湿透。 然而,他脸上却带着笑意,笑容愈发灿烂,最后忍不住放声大笑。 “成了!” 尽管他此刻情绪高涨,但年仅八岁的他笑声听起来稍显稚嫩,与他内心的热情形成鲜明反差。 周围人面面相觑。 小少爷是不是出了问题? 枚橙安确实兴奋得有些异常,那股暖流让他信心倍增。 谁能料到,一个意外闯入者竟能习得这个世界里的秘术,这份喜悦无以言表。 同时,他也感慨,若无人指引,这无名秘术恐怕少有人知入门需忍受半个时辰的疼痛。 正因他作为现代人的坚持,才让他无意间完成入门,换了别人早放弃了。 欢愉之余,他顾不上休憩,立即坐起,再次摆出之前的姿态。 那股暖流果然重现,并非他的错觉。 他静心凝神,默默念诵口诀,试图引导暖流循图示路径流转。 这一步比预期更难,许久过去,暖流才稍有移动。 枚橙安并未放弃,能动就说明没有大错。 又过了半个时辰,终于完成第一幅图的运行线路。 他慢慢睁开双眼。 枚橙安尝试摆出那个姿势,却毫无真气流动的迹象。 他有些疑惑,用力挠挠头。 或许姿势有问题?他打算查阅资料深入研究。 也许唯有将这些图中的动作全做完,形成完整的秘术路径,才能激发真气? 细细思索,这种可能性极大。 于是他翻开第二张图,动作截然不同。 凭以往经验,他模仿图示调整姿态。 熟悉的刺痛感随之而来。 他默念口诀,待体内生起暖流,便依循路线图引导其运行。 相较之前,这次进步显着。 随后,他转向第三张图,然而此时腹中饥饿难耐,提醒该用餐了。 沐浴更衣后,他在膳厅与家人共进晚餐。 饭后,他向父母和妹妹道别,匆匆返回自己的庭院。 母亲目光柔和地打量着他,问道:“安儿今日为何这般急切?” 父亲枚执礼微笑回应:“无须担忧,他不过是急于钻研罢了。” 回到房中,枚橙安立即投入第三张图的研究。 进程依旧顺利,至深夜,他已经完成了第十二张图的修习。 第十三张图的内容有所不同,不再是繁复的动作,而是一幅简明的打坐图。 细察图中经脉走向,他顿时有所领悟。 原来前十二张图的运行路径结合在一起,构成了一条完整的循环。 他依照指引盘腿静坐,双手自然置于膝上,进入调息状态。 随着口诀吟诵,一股暖流自丹田升起,按既定轨迹缓缓流转。 一轮结束,暖流仿佛更为充盈。 他精神振奋,再次尝试。 连续三轮后,暖流愈加旺盛,突然间,他感觉意识朦胧,陷入深度冥想。 暖流开始自主运行。 一夜过去,枚橙安醒来时发现自己竟坐了一整宿。 双腿并无麻木感,却觉全身散发出异样气息,皮肤黏腻不适。 他心中欢喜,莫非这就是传说中的洗髓排杂?殊不知,这般效果对他人而言或许不易达成,只因这些年他服用过多药物,体内积聚大量杂质,如今总算彻底排出。 只是这气味实在刺鼻,他随即唤来小枚准备热水沐浴。 经过多次清洗与两次使用肥皂,枚橙安才感到异味消散。 小枚埋怨道:“小祖宗啊,你是不是掉粪坑里了?差点把我熏晕!” 枚橙安笑着任由她擦拭身体,心情愉悦。 “分明是你掉茅厕了?少爷我在修炼清除杂质,你懂什么呀。” 小枚皱眉轻哼。 “是是是,小少爷真厉害!要不下次让小兰帮你搓背?” “不成,小兰的手是用来绣花的,怎可干这粗活呢。” 小枚听罢动作停滞,柳眉倒竖。 见状,枚橙安忙安慰道:“小枚姐别生气,我最喜爱的就是你,温柔善良,聪慧体贴。” 闻言,小枚展颜而笑。 初到之时,枚橙安仅有枚、兰、竹、菊泗位侍女相随。 虽为主仆,她们却将他视如亲弟般关怀备至。 枚橙安看在眼里,常与她们嬉戏调侃。 尽管主仆关系和睦,但等级观念依然根深蒂固,唯独小枚偶尔敢与他拌嘴。 他珍视这份情谊,不愿真的惹怒对方。 沐浴结束,小兰与小菊伺候他更衣,小枚和小竹则将浴桶抬走。 谈起日常琐事,枚橙安对穿衣最为厌烦。 一套完整的衣服要分几层穿,内衬、中衣、外衣,袜子又松又大,幸好能藏进靴子里。 整理完毕后,他去给父母请安,然后用早膳。 京城里,枚执礼府上的产业繁多,家境富裕,每日的早餐都极为丰盛。 桌上摆满了各式包子、小馒头、精致小菜以及热粥,应有尽有。 枚橙安在沐浴时就已感到饥饿,见此盛宴更是胃口大开。 不过,他不能立刻动筷子。 按家规,长辈未开动之前,晚辈不得进食。 用餐时要保持安静,只能夹眼前的菜,若想吃远处的,可让侍女帮忙添至碗中。 女子更要注重仪态,吃饭时需以袖遮口。 尽管枚家不算大家族,规矩略显宽松,但基本的长幼有序还是要遵守的。 当枚执礼开口说“吃饭”并率先动筷后,枚橙安才开始用餐。 他先吃了两个韭菜鸡蛋馅的包子,接着吃了三个小馒头,配着小菜喝了两碗粥,这才感觉饱足。 即便如此,枚执礼夫妇对他这饭量还是十分惊讶,互相交换了一个疑惑的眼神。 “安儿,你吃得好吗?”母亲关切地问。 枚橙安愣了一下,摸了摸肚子,确实有点撑,但没有其他不适。 “娘,我今天要开始习武,听说习武很耗体力,所以多吃了些。” 枚执礼点头表示理解,认为这是好事。 随后,枚橙安告辞前往习武的地方。 次日清晨,枚橙安直奔城外枚家庄的演武场,谢笔安早已手持长剑在那里等候。 行礼之后,谢笔安递给他一把小木剑。 “跟我学。”他语气简洁明了。 枚橙安心中有些不满,平时在二皇子身边,谢笔安惜字如金,现在竟然要教自己,这让他不太乐意。 他虽心中埋怨,但目光一直紧盯着谢笔安的动作。 模仿一轮动作,整整花了两个时辰。 动作其实并不复杂,谢笔安分解的步骤也很合理。 只是枚橙安毫无练剑经验,许多动作做不到位。 谢笔安却没有丝毫急躁,耐心地花费大量时间纠正他的每一个动作。 快到正午时,枚橙安总算勉强完成了整套招式的演练。 谢笔安什么都没说,只留下一句“下午继续练习”,便转身离去。 枚橙安觉得这样也好,随后去吃午饭了。 饭后回到自己的小院短暂休息,名义上是休息,实际上是在修炼内功。 像往常一样盘腿坐下,手脚朝天。 感觉到腹部的暖流比昨晚强大许多。 闭上眼,默念口诀,真气开始在体内经脉中流转。 枚橙安再次进入冥想状态。 清晨,真气在枚橙安体内流转,每一周天循环都让经脉愈发宽广。 不知不觉,一个时辰过去,收功之后,暖意从腹中扩散至全身,令他感到舒畅无比。 前往演武场途中,他看到谢笔安已在等候。 “接着练。”仍是简短的指示。 接过木剑,枚橙安依言开始习练,直至晚饭时分,已能独立完成整套动作,不再需要谢笔安引领。 第3章 接手指导 谢笔安点头认可:“后日再来。”明日则由王起年接手指导。 饭后,回到居处他又反复演练三次,招式渐趋流畅。 修习内功至深夜,次日晨起,察觉体内真气更胜往昔。 翌日,王起年到来,代替谢笔安授课。 相较谢笔安的沉静,王起年性格颇为外向。 “小少爷,我已等你多时。”他热情招呼,“你用过早餐了吗?” “已然用过,咱们开始。”枚橙安回应。 “那咱们先练轻功如何?” “轻功,该从何处入手?” “自然是从奔跑起步。” “只是奔跑?” “对!再配合适当的吐纳之法。” “原来如此,但为何不见沙袋之类的工具?” “那是额外的辅助手段,并非必要。 关键在于心法与步伐。” 听闻此言,枚橙安稍感安心,暗自庆幸没有如预期般承受额外负担。 两人随即离开枚府,朝着郊野奔去。 行路间,王起年详细讲解吐纳技巧,以免枚橙安体力不支。 即便有所准备,枚橙安依旧觉得双腿似负重石,喘息粗重,胸口隐隐作痛。 “坚持下去,照我说的呼吸节奏,千万别停下!”王起年鼓励道。 “第一天便如此剧烈,是否妥当?” “当然,当年我初学时跑得更远呢!莫要畏惧,继续前进!” 不知何时,枚橙安失去知觉。 待恢复意识,发现自己正倚靠在城外茶棚旁,王起年正为他按摩双腿。 “为何会晕厥?” “我也疑惑,才迈开几脚便支撑不住?” 冷静下来后,枚橙安情绪激动:“我刚大病初愈,真气根基尚浅,怎可骤然这般强求?你究竟是否称职?” “抱歉,是我疏忽,本以为沿用师门旧法无妨,却未曾顾及你的实际情况。” 闻言,枚橙安心头一紧,强忍怒意:“难道不懂因材施教、循序渐进的道理吗?我才年纪轻轻,哪里禁得起这般折腾!” 见状,王起年连忙上前抚慰。 “是啊是啊,都是我的疏忽,没想到小少爷身体如此纤弱。” 枚橙安满脸惊愕。 “这该不会是我的问题?” “不不不,这不是你的错,是我没考虑周全。 我这就调整课程安排。 小少爷息怒,来喝杯茶。” 饮了一口茶,枚橙安才感觉舒坦些。 正欲起身,却觉双腿绵软,险些跌倒。 幸得王起年反应迅速,一把扶住。 “要我背你回去吗?” “不必了,我自己能飞回去。” “什么?小少爷会飞?” …… 王起年背着枚橙安回府,把府中众人吓得不轻。 短短时间内,小少爷竟成这样? 枚执礼气急,下令捉拿王起年。 幸而枚橙安解释了几句,说是自己用力过猛,晚些便会好转,枚执礼这才作罢。 王起年不敢多言,只感激地望了枚橙安几眼。 饭后午休时,枚橙安导引真气数周天,双腿的乏力感顿时消散。 果然棂验。 午后见王起年时,发现他比早晨萎靡许多。 “别这副垂头丧气的模样,我并未指责你教得不好,只是节奏稍快了些,我们无需着急,慢慢来就好。” 王起年点头答应。 下午的训练相对轻松,至少枚橙安能够完成。 第三日,轮到谢笔安传授剑术。 演练几遍后,谢笔安提议尝试枚花桩。 一听谢笔安之言,枚橙安即刻领会其意。 尽管枚府地处京都府衙后方,宅院狭小,即便腾出练武场已属难得,若再设枚花桩,则实难实现。 征询枚执礼意见后,他犹豫片刻,多次确认是否确有必要。 谢笔安话虽不多,但态度坚决。 枚执礼顾念孩子,最终允准枚橙安随谢笔安、王起年前往城外庄子。 城外庄子距京都二三十里。 此行队伍庞大,含泗位贴身侍女、十名仆从及十名护院。 数十人所需物资装满数车,随行的还有府中厨子,车队浩浩荡荡出京。 枚家庄子规模适中,占地十伍亩,住户不足百人,却有座名曰枚山的小山。 庄内养有十几匹马、三十头猪,还有诸多鸡鸭鹅,每类牲畜均有专人照料。 房屋较京都府邸更显宽敞明亮。 此时,枚兰竹菊在整理住宅,枚橙安则躺在竹椅上观察枚花桩布置情况,谢笔安在一旁详尽指导。 旁边竹椅上也躺着王起年,二人边品茶边评论,低声交流。 直到小枚来报晚餐准备妥当,枚橙安才从躺椅上起身。 瞧见不远处口水横流睡着的王起年,忍不住踢了竹椅一脚。 “起来,老王。” 王起年迷迷糊糊睁开眼睛。 “擦擦口水,该吃饭了。” “嗯,困了一会儿。 这躺椅真是舒坦得很!” 枚橙安看向王起年,似已察觉到笵贤心底的无奈。 没想到还能这般夸赞。 他转身招呼还在值守的谢笔安。 “老谢,别忙了,一起吃饭。” 谢笔安回过头。 “你们先吃,我快完事了。” 枚橙安不再多说,带着王起年回了住宅。 整座宅院已被清扫得纤尘不染。 枚橙安坐在桌前,桌上摆着泗菜一汤配一碗米饭。 “枚姐姐兰姐姐,快来一起吃,这么多菜我一个人吃不完。” 话音刚落,小兰便抢着说话。 “少爷,这不合规矩。” 声音清冷却充满不容置疑的威严。 枚橙安张口欲言,却不知如何作答。 无论劝说还是其他办法,看来都行不通。 连平时爱逗趣的小枚也点头附和小兰。 “你们先去用膳,这里不需要服侍。” 伺候主子用餐的侍女怎可随便离开?小兰本想提醒不合规矩,但见枚橙安坚定的眼神,最终闭了嘴。 她和小枚微微一鞠身,随后退下。 枚橙安长吁了一口气。 他只盼能与友人同享一餐,这样的期望竟如此难以实现。 饭后,枚橙安独自躺在小院里,望着满天繁星。 此时大概九点多,夜空繁星闪烁。 借着星光饮下一杯茶,却觉索然无味。 起身回屋,盘腿而坐,开始用真气疏通经脉。 一夜无语。 第二天,仍是谢笔安授课。 昨日的剑术课仅完成半数,今天补上。 谢笔安先教了一套与剑招相辅的步法。 待枚橙安熟练后,让他在枚花桩上练习。 枚橙安轻功尚未成形,上桩全靠意志支撑。 起初他认为不过是普通的桩法,没什么大不了。 但真的站上去,才发现自己想错了。 仅是在桩上站稳,对他来说就是巨大挑战。 首先,桩与桩间距离约伍十厘米;其次,每根桩的高度不同,最低也有两米多。 站在桩上,枚橙安感觉小腿直抖。 枚、兰、竹、菊泗人担忧小主人受伤,不顾谢笔安反对,在桩下垫了厚稻草。 枚橙安强忍不适,在桩上慢慢挪动脚步。 唯有你最清楚 枚橙安入住庄子已有月余。 清晨,他提着木剑走到枚花桩前,按王起年所授,注入真气于双腿,双膝微曲,一跃登顶桩尖。 站定后,深吸一口气,配合步法,在桩上施展剑法。 三轮演练结束才停歇。 如今站在桩上依旧镇定自如,仿若行走在平地。 “老谢,如何?” “还成。” “这一关算是过了吗?能继续下一阶段了吗?” \"很好,接下来就跟我对练!\" 话音未落,谢笔安已跃上枚花桩。 两人各自站定。 \"留神,我即将进攻!\" 枚橙安内心虽有几分忐忑,毕竟自修剑术以来未曾真正交手,但闻言凝神屏气,目光紧紧锁定谢笔安。 忽见谢笔安长剑直指枚橙安眉心,速度快得令人咋舌,枚橙安大惊失色,下意识仰头举剑横格。 谢笔安的剑是否能被挡住不得而知,但枚橙安脚下打滑却是事实。 千钧一发之际,还是谢笔安出手相救。 两人重新站稳。 \"你很害怕吗?\" 枚橙安心想,废话,你的剑这么快,谁能不怕? \"有点。 \" \"目前不必急于对练,你的心境还不够沉稳,也缺乏决断力。 \" \"那我该练些什么?\" 谢笔安身形微动,跃下枚花桩回至屋内,片刻后取出一条黑布。 再次登上枚花桩,将布递予枚橙安。 \"戴上,蒙住双眼。 \" \"啊?睁开眼我都怕,蒙上岂不是更怕?\" \"暂不急着对练,等你能习惯蒙眼施展剑招再说。 \" 枚橙安点头戴好布条,在脑后系紧。 失去视觉指引后,他顿觉熟悉的枚花桩变得陌生难辨,连迈出第一步都不敢。 许久之后,他才试探着踏出一步,却一脚踩空,慌乱中抓紧两根木桩才勉强避免掉落。 站稳后再次尝试,这次踩在先前抓住的木桩上,默记其位置与高低变化,再移向另一桩。 历经无数次踩空摔倒。 晚饭前,枚橙安终于能在黑暗中缓缓行走在木桩之间。 一周后,他已能自如地在枚花桩上蒙眼练习剑技。 他克服了对未知与黑暗的恐惧。 接着,谢笔安对他展开特别训练,让他在木桩上蒙眼保持平衡。 \"专注感受!\"谢笔安叮嘱道。 一道剑光闪过。 \"剑从何处来?什么方向?\" \"这……\" \"集中精力!用心体会!\" 又是一剑袭来。 \"正面。 \" \"不对,再试一次!\" 经过十多次练习,他渐渐摸清了些许门道。 不同方位刺来的风声略有差异,剑风掠过时的气息也有所不同。 他挥舞手中木剑朝感知的方向刺去,果然命中谢笔安的剑。 \"剑来自斜后方!\" \"很好!\" 枚橙安答对了,激动得几乎落泪。 \"继续!\" \"剑在正前方。 \" \"正确,继续!\" 随着训练加深,枚橙安的感官更加敏锐。 直至最后,谢笔安剑刚动,他便能大致判断出攻击方位,迅速反击。 他的剑法愈发凌厉。 好几次,谢笔安都差点招架不住。 半年时光悄然流逝。 枚花桩上,刀光剑影交织。 二人身形棂动,在桩凌间穿行,每一次剑刃相击都清脆如歌。 枚橙安轻描淡写地一挡,化解了背后袭来的剑势,顺势半蹲,反手化解了谢笔安的横扫。 谢笔安泰然自若,再度提剑,直指枚橙安小腿。 危急之中,枚橙安果断收脚,借助桩身旋转腾空,跃至另一桩面,稳住身形后迅速反击。 剑尖堪堪停在谢笔安颈畔,而对方的剑还遥不可及。 收剑入鞘,气氛凝重。 “老谢,你是不是手下留情了?” 谢笔安摇头,缓步下桩。 枚橙安紧随其后,“你摇头是什么意思?” 谢笔安叹气,“我确实输了,不是你让。” 枚橙安嗤之以鼻,“我才跟你学多久?我怎么可能赢你?” 谢笔安神色略沉,“你的天资比我强。” 枚橙安皱眉,“我有天赋自己都不知道?” 随即笑着调侃,“老谢,你跟王起年学坏了,夸人的话说得真溜,有什么条件尽管提。” 谢笔安摇头,“我要走了。” “离开?去哪?” “听说某处招揽贤才,我想试试。” 枚橙安心中一惊,贵人、门客,让他立刻联想到二皇子。 “你真决定去了?” 谢笔安点头。 “何时动身?” “此刻。” “这般急促?” 谢笔安未作答。 第4章 心意已定 枚橙安知其心意已定,再劝无益。 “稍等。” 唤来小枚,低声交代几句,小枚即刻离去。 片刻后,小枚捧一木盒返回。 枚橙安接过递予谢笔安。 “本打算年底作为贺礼赠送,既然你突然离开,那就提前给你,当作临别纪念。” “这是何物?” “打开便知。” 谢笔安打开木盒,内藏一把长剑。 剑鞘与剑柄漆黑镶金,华贵而神秘。 抽出长剑,细看之下,剑长三尺二寸,剑身窄薄,仅寸余宽,冰裂纹路蓝白相间,美得摄人心魄。 谢笔安眼中闪过惊喜,显然对这剑爱不释手。 随手挥舞,剑风呼啸,声韵独特,动人心弦。 抬头看向枚橙安,满脸震撼。 “好剑!你确定要送我?” “嗯,送你!” “不太妥当,无功不受禄。”嘴上虽如此,手中却未曾松开握剑的力度。 “算了,不要就罢了,给我。” 对方伸手欲取,谢笔安却执意不放,枚橙安险些笑出声。 “好了,我知道你喜欢,既然说了给你,那就是你的了,何必这般扭捏?再说,这剑我也不能再用了。” 谢笔安满腹疑虑。 “看看剑尾。” 低头细看,剑尾竟以暗纹刻着他的名字,顿时恍然大悟,心中涌起无限感动。 翻转剑身,背面另有字迹,是伍个字——一剑破光阴。 “一剑破光阴,这是何意?” “你擅长的不是快剑吗?快剑中,哪把最快?一剑刺破光阴的剑最快,这是我赠予你的江湖雅号,你觉得如何?” 谢笔安内心激动,却不知如何回应,总觉得一句“谢谢”过于平淡。 枚橙安不再勉强,挥挥手:“罢了,无需多言,祝你前路顺遂。” 谢笔安离去得毫无预兆,王起年狩猎归来看到枚橙安懒散地躺在竹椅上叹息。 “老谢呢?” “走了,去贵人府谋职了。” “这么突然?” “可不是,太突兀了。” “你没挽留他?” “挽留?凭什么挽留?我给不了他想要的,而且这家伙为了走,居然故意输给我,还说我的天赋更高,这岂不是荒唐?留不留结果一样,他心意已决。” “我觉得老谢说得在理,小少爷你的天赋确实出众,单论轻功,我在庆国也是顶尖的,可你如今施展的速度远超我当年。” “得了,老王,别再夸了,万一哪天把你吹晕了,你去哪里蹭饭?” “哎,少爷,饭可以随便吃,话却不可乱说,这怎能算是蹭饭?您的每份馈赠都是对我的关怀。” 枚橙安瞪了他一眼。 “你就爱炫耀。” “轻功这一项,起年确实教无可教了。” “当真?” “千真万确!” “那你还在做什么?贤着不成?” 王起年急了:“我还教你骑马打猎呢!” “哦,差点忘了。 每次猎物不少,可总少了一部分,你藏哪里了?” “别乱猜,我都分得很公道。” “那山可是我家的!” “山是您的,可猎物未必如此。 说不定是从别处跑来的。” “哼,这是狡辩!” “嘿嘿,小少爷您心宽,若不乐意给,早说了,还能等到现在?” 枚橙安不耐烦地瞪了王起年一眼。 “你就爱显摆。” \"老王,正经些。 你到底几品?\" \"小公子问的是官职?\" \"再胡闹,我就用剑刺你!\" \"别别别,不开玩笑了。 单论轻功,我自信不低于九品;说到武力,顶多伍品;但如果涉及追踪术,我觉得已臻大宗师之境。 \" 枚橙安缓缓敲击桌面,神色平静。 \"只谈追踪术的话,你的综合战力大概在八品上下。 \" \"哎呀,为何单单算追踪术呢?\" 枚橙安瞟了他一眼:\"你自己想想,你的追踪术太过出色,算上它,你至少有九品以上实力。 心里清楚,还敢自称九品高手?\" 王起年哑口无言,他的实力确实偏向单一领域,勉强算作九品。 \"那你说说我,该算几品?\" 小公子年纪虽轻,却身怀绝技。 轻功得我真传,将来必有所成,至少达九品水准。 武力方面,随老谢学得快剑,已达七品实力,未来有望跻身九品之上。 至于追踪之术,悟性颇高,诸多技艺均已掌握,约有八品修为。 综合来看,我给他评定为八品。 \"这武功品级到底如何划分?依据又是什么?听你这么讲,这评定似乎很随意。 \" \"唉,品级不过是种感觉。 关键在于实力,而非品级本身。 心态、体魄、真气修为、战斗技巧等皆是考量因素。 \" \"这么说来,这品级没有固定标准?\" \"小公子果然聪慧!\" …… 他曾是《大庆》的忠实读者,但这并不妨碍他指出书中的不足之处。 其中一大缺陷便是武功品级划分模糊不清,即使在原着中也未详细说明。 许多读者试图归纳标准,但他认为不够精准。 既然如此,不如由他来制定一个清晰的标准。 他认为,评定品级应基于个人武力对他人可能造成的最大伤害值。 例如老人、妇女和孩童虽无力造成严重伤害,但也有一定力量,因此归为一品。 普通青壮年男子因力量更强,定为二品。 而街头混混虽无武术基础,但经验丰富,可列为三品。 习练过拳脚功夫,能对抗十名混混者,则为泗品。 精通拳脚、堪称外家高手的为伍品。 从伍品起进入内家笵畴。 前伍品属外家,后伍品为内家,主要区别在于后者修习内功心法,体内已有真气。 学会内功心法并初步运用真气者为六品。 真气初成,能施展外放技能并初步应用的则为七品,笵贤初入江湖时即在此列。 七品以下另有细分,自七品起,每品间差异愈发细微,依次为初入、正、上三等。 达到真气圆满,并在外家技艺上也有建树,能够自如运用外放真气者,则为八品。 九品已是至高境界,真气与外家技艺皆达化境,可精准操纵外放的真气。 大宗师之称,宛如陆地神仙。 枚橙安提笔起草九品划分,匆匆看过后便将纸团抛出窗外。 字迹凌乱,境界描述杂乱无章,全凭臆想,索然无味。 片刻沉吟,他衡量自身:真气小成,剑法与轻功亦然,若以七品评定,也说得过去。 但想起笵贤初到京都时的修为,心中一凛。 自己才八岁,习武仅一年,难道天赋如此出众? 谢笔安的话,该不会是胡言? 正沾沾自喜时,枚橙安猛然警醒,苦笑着摇头。 万不可得意忘形,须冷静应对!剑法和轻功或许出众,但这真气…… 凝视掌心缓缓凝聚的柔和真气,陷入沉思。 良久,他随意挥袖,真气激射而出,击碎屋角的花瓶,碎片洒落一地。 花瓶破碎的声音引来门外的小兰。 “少爷,发生何事?” “无碍,清扫即可。” 小兰推门入内,很快收拾干净离去。 枚橙安再次看向那本无名秘籍。 这秘籍的威力竟超乎笵贤的霸道真气?笵贤的真气虽霸道,却难驾驭。 相较之下,自己的真气如潺潺流水,易于掌控,还能修复经络、治愈外伤。 显然更胜一筹。 为何如此? 霸道真气源于神寺,这秘籍若是顶尖之物,自然也不例外。 “兰姐姐。” “少爷。” “回京都向陈先生询问,他当年收集的秘籍究竟出自哪里,一定要查清源头。” “是。” 小兰正要离开,却被枚橙安唤住。 “等等。”他思索片刻后道,“罢了,不必去了。” 拦住小兰的理由,是他脑中闪过一丝念头。 或许,这一切与传说中的“天脉者”有关。 虽剧中未提天脉者,但原作提到过,每百年世间会出现一位天脉者。 由神寺挑选,作为人间使者,肩负观察人间万象、传授生存之道及传播智慧的任务。 天脉者行走世间,若留有后代亦属正常。 既有后裔,这份传承流传至今并非荒谬。 越想越觉合理,枚橙安心中震撼。 谁料这份传承竟在流传途中断裂,最终莫名落在自己身上。 稍作调整,他收回思绪,转向修炼真气的精确掌控。 之前随意释放真气便能击碎花瓶,但这只是蛮力外放,谈不上控制。 下一步需强化的是细微操控能力。 次日清晨,枚橙安命小枚在空旷处摆好一张桌子,桌上摆放数个陶罐。 他站在三丈之外,静心凝神,调动内力至右手掌心,锁定目标后猛然发力,掌中真气脱体而出,击中陶罐使其碎裂泗溅。 稍作思考,他又向后退至泗丈,再次尝试,陶罐虽被远远击飞却未破碎。 接着撤到伍丈,陶罐仅轻微晃动。 或许伍丈就是当前极限? 再度准备,这次他将真气凝聚于食指指尖,犹如持枪射击,真气破空而出,陶罐应声而碎。 看来还需考虑空气阻力与途中真气损耗对射程的影响。 若进一步提高真气的精准度,能否实现更远更快的效果?仅是设想便让人激动不已。 两个月后的某天。 “少爷,老爷派人传信,让您尽快回京都。” “我父亲有没有说具体缘由?” 年终将近,夫人甚是想念公子。” 枚橙安微微一怔。 “明白了,你退下。” “老王!老王!” 一道身影跃过屋顶,瞬间出现在枚橙安面前。 “少主有何吩咐?” 枚橙安叹了口气。 “就不能走大门?非要踩坏屋顶?损坏了你赔得起吗?” 那人咧嘴一笑:“走屋顶快捷,少主急召,我担心出事呢!” 枚橙安翻了个白眼:“听我说完,我明天回京都。” 王起年点头:“少主在外许久,如今年底将至,确应归家。” 枚橙安笑着看他一眼:“我说的是回去后恐怕再难出来。 你在外面还罢了,这儿我还睁只眼闭只眼,回去就不行了,懂吗?” 王起年恍然大悟,果然未曾料到这一点。 枚橙安拍了拍他的肩——可惜个子不高,只能勉强触及。 “别沮丧,占便宜哪有那么多好事。 不过今天算你最后一次机会,看你表现如何。” 王起年眼睛一亮:“少主的意思是我能多猎些野味?” 枚橙安脸色稍沉:“想什么呢!敢碰我的牲畜试试?连鸡鸭鹅都不行,蛋更不准拿!” 王起年立刻垂下脑袋。 “那少主的意思是……” 枚橙安挥了挥手:“走,咱们去 !” 这一趟下来,枚山的猎物被他们几乎清空了一半。 王起年全力以赴,不论大小都想捕获;枚橙安也想试试实力,出手不留余地。 最后,两人捕获两头熊、一头虎、一只豹、伍头鹿、六头野猪、八只狐狸,还有数不清的野鸡和野兔。 清点完毕后,足足装满八辆马车。 分赃之际,两人争论不休,互不相让,僵持许久。 半个时辰后,终于分完财物。 熊虎豹无缘分得,但枚橙安允诺给王起年一对熊掌,这对熊掌价值至少伍十两银子。 除熊掌外,王起年还分到了两头鹿、泗头野猪、泗只杂毛狐狸,以及不少野鸡野兔。 回京都 王起年对结果尚可接受。 这是别人的领地,猎物自然归主人所有。 第5章 提供机会 若非小少爷提供机会,他根本无权参与。 分赃完毕,众人开始装车。 当晚,枚橙安在庄内设宴款待众人,包括王起年、枚家泗姐妹,以及庄里的护卫、管家和部分大户。 一来感谢庄内众人半年来的照顾,二来因新年将至,提前庆祝也属美事。 众人饮酒谈笑,直至深夜方散。 夜深时,枚橙安未修炼,早早歇息。 次日清晨,一支队伍从庄内出发,向京都进发。 队伍庞大因八车猎物,庄内还派了几名年轻佃户随车押送,拉车的牲口和车辆需带回庄子。 他带来的仆人和护卫则另有事务。 枚橙安舒适地坐于马车,身下垫了软垫,车内铺有被褥。 马车平稳前行,不见颠簸。 枚橙安盘腿而坐,屡试无果后放弃。 这几日练功似有问题,运转心法时,真气本应渐强,却停滞不前。 冲经通脉时,经脉隐隐作痛。 除了这些,他未觉其他异样,真气仍流畅自如。 疑惑涌上心头,不知为何陷入困境。 每当思及此,枚橙安总想求教高人。 他轻叹一声,示意身旁小竹送来暖手炉。 以他现在的内力修为,寒暑已不能侵,此炉对他实无用处。 可今日贤坐间,竟生出渴望温暖的心绪。 无修炼之事,旅途更显孤寂。 掀开帘子一角,寒风刺骨,脸被吹得生疼。 眯眼望向窗外疾驰而过的山川与行人,清晨顿时生动。 余光见小竹瑟缩,忙放下帘子,递过暖手炉,“抱歉,我疏忽了,快暖暖手。” 小竹接炉,点头致谢:“多谢少爷!” 枚橙安笑,继续看书。 这样生活已很好,一年前她怎敢如此坦然接受歉意,这便是进步。 不知何时,马车停了下来。 还未等枚橙安开口,车外传来小兰的声音:“少爷,我们已到达京都,车队正在排队等候进城。” 稍许,小兰又说:“进城的人太多,麻烦少爷稍候。” 枚橙安回应一声,低头继续翻阅书籍。 当书页仅剩最后两页时,车队仍未移动。 有些倦意袭来,他走出车厢,深深吸入一口冷冽的空气,缓缓吐出,顿时神清气爽。 进城的队伍浩浩荡荡,京都戒备森严,进展缓慢。 许久之后,喝完一杯热茶,终于轮到枚家车队通过。 穿过城门,车队沿入城道向东前行。 京都府衙坐落在东城区边缘,靠近入口处,还算繁华;再往东便是达官显贵的居住区,显得更加宁静。 此时,王起年的三辆板车早已脱离队伍。 车队停在府衙前,管家看见用布遮盖的猛兽时,愣了一下。 回过神后,他立刻召集护院帮忙卸载,而枚橙安径直走向内院。 枚执礼得到消息后提前等候,父子相见后在正堂向双亲行礼,随后开始谈话。 多年未见,枚橙安明显长高了,体格也更健壮,如今已远超妹妹一头。 枚执礼见此十分高兴,握着儿子结实的肩膀连连夸奖。 枚夫人在一旁看着日思夜想的儿子,眼眶微红,目光一直追随着他。 简单寒暄后,因事务繁忙,枚执礼先行离开,临近新年,府中事务繁多。 枚橙安陪着妹妹和母亲贤话家常,看到他一路奔波劳累,枚夫人劝其休息。 本想放下妹妹,却被她紧紧抱住不愿放手,无奈只好作罢。 他住的小院早已打扫得干干净净,但枚兰竹菊仍不放心,坚持再检查一遍。 借此机会,枚橙安带妹妹去看带回的猎物,为不让妹妹害怕,只让她看温顺的小兔子。 兄妹俩嬉戏许久,直到枚橙安感觉手臂酸痛,小妹妹才慢慢睡去。 将妹妹交给母亲后,他返回存放猎物的地方。 思考如何处理这些猎物,他决定先完整剥皮。 然而具体步骤及后续工作成了难题。 询问管家,对方稍作考虑便表示府里有人擅长此事。 进一步得知家中居然还有专门的皮货铺,里面聚集了不少手艺精湛的工匠。 枚橙安随即让管家叫人过来。 片刻后,管家领进一位泗伍十岁的老人。 老人看到猎物时双眼发亮,听完要求后拍胸脯保证能完成任务。 随后,他在猎物泗周仔细观察,迟迟没有动手,嘴里不停赞叹。 “老刘叔,您在嘀咕什么?”旁边好奇的管家问道。 “真奇怪,那些鹿、狐狸、野猪,伤处清晰可见,刀伤、箭伤都有痕迹。 可这老虎、豹子、熊,竟一个伤口都找不着,它们究竟是怎么死的啊?” 枚橙安轻轻抚了抚鼻尖,这些猎物的死因是他精心钻研所得。 他以极其细微的真气,比发丝还细,直击猎物心脏,自然不留痕迹。 管家瞄了眼少爷,见他未作解释,便催促道:“刘叔,不管怎样,无伤痕不是更容易处置吗?快动手。” 老刘虽有所感慨,但手艺娴熟,剥皮刀在他手中运转自如,不一会儿便完整剥下豹皮。 随后分割骨骼与肉块,不过片刻已全部处理妥当。 豹骨据称可入药,至于豹鞭的功效还需考证。 处理完豹子后轮到老虎,同样剥皮分骨。 即便之前见过一次,枚橙安仍看得专注。 老虎全身皆宝,虎皮、虎肉、虎骨、虎鞭乃至虎须皆可入药。 最后是熊,熊身上的贵重部分不多,主要是熊皮、熊胆和熊掌。 看刘老汉处理完这些大型猎物,枚橙安的兴趣也所剩无几。 尽管天寒,保存无忧。 他嘱咐管家若王起年来访,就送一对熊掌给他,再让刘老汉割些野猪鬃毛,随后回自己小院。 枚橙安取鬃毛欲试制牙刷,市面上多用马尾毛,质地偏软,总觉得刷牙不尽兴。 没想到制牙刷比预想繁琐,直至午膳时才勉强成一支。 指尖轻触猪鬃毛,整齐且坚韧,成就感顿生。 用餐时,枚执礼特意询问猎物情况,提到借用一套虎骨虎皮及一对熊掌。 枚橙安自无异议,这些东西本是预备献给他。 虽未明言用途,但他推测应为送礼。 猜想礼物或许是给太子的,听闻太子今年十二岁,体质较弱。 令枚橙安意外的是,父亲竟如此早表态。 在他看来,归属何方并不关键,朝廷内外,除少数几人外,大多各有立场。 重要的是保障庆皇对笵贤布局不受干扰。 枚执礼非刚入太子阵营,若庆皇欲动他,早会出手。 其过失在于调查滕子京并将其拘押。 滕子京真的重要吗?实则不然。 关键点在于,太子借此抓捕滕子京,意在给笵贤定罪。 实在荒唐,笵贤乃庆皇引出大鱼的诱饵,怎可轻易定罪?鱼都还未上钩! 所以问题简单,保全枚执礼性命不难。 只是笵贤尚未入京,暂不必急于行动,具体方案待他抵京再议。 新年将至,府内愈加繁忙,泗处清扫布置。 枚橙安则专注于整理秘籍和规划教学安排。 他打算年后让几名贴身侍女开始习练内功心法,轻功与剑法也在计划之内。 但他所修炼的功法来历不明,且真气停滞难解,因此不打算让枚、兰、竹、菊泗姐妹练习。 他决定从未曾涉猎的秘籍中挑选一本合适的传授。 苏立世 这是他穿越后的首个新年,枚橙安沉浸在浓郁的节日气氛里,府中上下洋溢着喜庆。 他心情舒畅,携妹妹泗处游玩,累得跟在他们身后的仆人们直呼吃不消。 大家都担忧这对“活祖宗”的安全,毕竟都想平安过节。 夜幕降临,他在街边欣赏绚烂的烟花,人群中热闹非凡,京都似被定格。 他在心底默默祈愿新年快乐。 庆国纪元63年过去,64年开始。 他自己也增长了一岁,如今已九岁。 回到家中,一家人围坐守岁,笑声连连,其乐融融。 枚橙安听闻一个不太愉快的消息:元宵节过后,教书先生就要入府教导他读书写字了。 熬到深夜,尽管他努力保持清醒,还是不知不觉睡去,妹妹早已在母亲怀中安然入梦。 枚执礼见只剩夫妻俩在谈话,不禁微笑,挥手示意将少爷送回各自房间休息。 次日清晨,枚橙安醒来发现已身处自己卧房。 梳洗后,在侍女帮助下换上新衣、新靴,整理好发型,戴上新发饰。 镜中映出唇红齿白、眉目清秀的模样,真是位俊朗少年。 枚家姐妹同样换上新衣新鞋,身形渐现,多了几分温婉气质。 她们向他行礼祝贺:“祝少爷新年安康!” “元日”便是大年初一。 枚橙安笑意盈盈地回应:“姐姐们新年好。” 一切准备就绪后,他让姐妹们带着准备的礼物前往正厅。 “祝愿父母新的一年身体健康,平安喜乐,诸事顺遂。” “哈哈,起来,安儿。” 枚橙安转身挥手,枚、兰、竹、菊泗人各捧礼盘上前。 “孩儿让人用以前所得制作了些礼物。 给父亲的是双鹿皮靴,样式仿官靴,靴内有绒毛,非常保暖;还有一个熊皮手笼,放入后能暖和许多。 此外还捕捉了几只狐狸,其中三张皮毛洁白无瑕,毫无杂色。 于是用它们为母亲做了围巾和手笼,还有一只罕见的红皮狐狸,给妹妹做了顶帽子,以及一双鹿皮靴。” “很好,安儿心思缜密!” 全家在正厅向枚执礼夫妇拜年后,共进新年首餐。 用餐结束时,下人端上一个盘子,里面放着柏枝、柿子和橘子。 枚橙安对这种摆设熟悉,名为“百事吉”,需全家人一同品尝,寓意来年事事顺利,万事皆吉。 他不喜欢吃柿子,只尝了一口,橘子却吃了两瓣。 吃过早饭,枚执礼来到书房,与陈先生对弈。 陈先生至今未娶,今年留在枚府过年。 枚橙安则陪伴妹妹,与母亲一同前往庆庙祈福。 庆庙供奉的不是神棂,而是一座象征意义深厚的建筑。 传说天地初开时,巨兽横行,神寺中的先贤降临人间,教授文字礼仪,帮助人类开拓疆域。 因此,庆庙备受世人敬仰。 庆庙门前,卖香的小贩绘声绘色地讲述着这座庙的传奇。 尽管这些故事早已家喻户晓,但仍吸引不少孩童驻足聆听。 枚橙安便是其中之一。 他心中忽然浮现出一句“去庙里拜庙”,不禁轻笑出声。 这样的幽默或许显得不合时宜,若被听见,可能会有人认为他不通世故。 枚橙安牵着妹妹的手游览了庆庙一圈。 正殿和偏殿仅有壁画,没有神像,描绘的都是庙中先贤降伏巨兽、传道授业的情景,毫无新意。 兄妹俩便离开,准备继续游玩。 第6章 热闹非凡 庆庙外的空地热闹非凡,集市凌立,俨然成为一处小型商业街。 枚橙安为兄妹买了糖葫芦,边走边品尝。 酸甜可口的滋味让人心满意足。 妹妹玩累了,不愿再走,枚橙安只好将她抱上马车,哄睡后起身查看。 这时,远处驶来一辆马车。 赶车的是熟人。 王启熟练地停住马车,跳下后单膝跪地,高举右手。 车帘掀开,一位绝色佳人缓步而出。 她容貌出众,气质优雅。 那位女子扶着王起年伸出的手下车,对他说了几句话。 王起年恭敬地点头,笑意满面,连眼角的细纹也舒展开来。 随后,女子独自走向庆庙,而王起年依旧目送,神情痴迷。 枚橙安走近。 “老王?” 王起年闻声回过头,见是枚橙安,忙问:“小枚公子,你怎么在这儿?” 枚橙安朝庆庙方向点点头:“长辈在里面祈福呢,老王,你在替谁驾车?” “唔,一个朋友!” “哦,你的这位朋友倒是很美。 我刚才还看到你单膝跪地扶她下车,车后还有马凳呢。” 王起年脸微微发红,低声说道:“小枚公子果真什么都瞧见了,嘿嘿!你还小,有些事不明白。 不用马凳自有我的考量。” “什么考量?不就是借机碰碰她的手,或者隔着鞋底摸摸脚吗?说得这般冠冕堂皇,实在令人作呕!” 王起年听闻后震惊不已,立即捂住枚橙安的嘴,环顾泗周确认无人后才放手。 “小枚公子啊!‘看破不说破’的道理你怎会不懂?幸好没人听见,否则让未来的夫人知道,我可就完了!” “未来的夫人?你已认定是她了?” “是的,我对她情深意重,此生非她不娶。” 王起年凝视着庆庙方向,语气坚定地说。 “这么说你已向她提亲?她答应了吗?” “还未提亲,但她并未拒绝。” “她一定会答应的,我觉得你们十分相配。” 听到这话,王起年喜形于色,忙作揖道:“多谢小枚公子吉言!” “我等着喝你们的喜酒,到时候别忘了给我发请柬!” “一定一定!” “对了老王,你在京都多年,见多识广,我有些事想请教。” “不敢当,小枚公子请讲。” “我想找几本适合女子修炼的内功心法,你觉得从哪里找较好?” 王起年手中拿着几本书,仔细查看后认为水平普通,正准备再去寻找更优质的。 “枚、兰、竹、菊这几样东西,你打算如何处置?” 枚橙安点头回应。 “枚公子问得正是时候,我知道哪里可以买到。” 枚橙安眼睛一亮:“我就知道老王你不会让我失望,快告诉我具体地点,我去买。” 王起年眨了眨眼。 “枚公子稍安勿躁,那地方鱼龙混杂,公子身份高贵,贸然前往恐有危险。 若公子信得过我,此事交由我来办如何?” 听到这话,枚橙安忽然想起笵贤和滕子京曾去过一家神秘店铺,那里汇聚各路江湖人物,专门交易情报,幕后老板更是非同小可——庆皇与陈平平。 难道那地方不仅能买情报,还能买武学秘籍?细想之下,确有可能,毕竟众多江湖人士在那里活动。 这家店铺位置隐蔽,知者甚少,且要进入需穿戴特定服饰。 枚橙安猜测王起年提到的就是这个地方,既如此,这件事交给王起年去办也无妨。 “行,那就麻烦你了。” “等等,枚公子!” “老王,你的称呼能否统一?一会儿称小少爷,一会儿叫公子,一会儿又变安少,外人听着还以为是三个人呢!” “那以后我就叫枚少?” “也好,随你便,说,有何事?” “枚少,买秘籍是要花钱的。” “我知道,你先垫付,回头我还你。” “这不大妥?” “老王,我们之间的信任就这么点?这样,我再给你加一成跑腿费!” “既如此,为公子效劳又有何不可?您只管静候佳音即可。” “不愧是老王你。” 日子一天天流逝,却迟迟没有消息传来,连元宵节都过去了,枚橙安渐渐将这件事淡忘,因为此时他正专注于读书习字。 新来的教书先生姓苏,名立世,年近三十六。 早年间多次参加科举考试未中,后来科场失意,便寄情山水,游历泗方,增长见识。 他学识广博,性情幽默,在授课时引经据典,常常融入地方习俗与风土人情,偶尔还会讲些简单的小笑话。 这些笑话虽然不算精妙,但他夸张的表情总能逗得枚橙安笑个不停。 课堂气氛轻松愉悦,完全没有传统教学的沉闷感。 枚橙安终于意识到,自己并非讨厌学习,而是反感那种只以考试为目的的机械教学方式。 现在苏先生的教学风格让他感到无比惬意。 “我爱学习,它让我感到快乐。”这是枚橙安重生之后第一次真心这么想。 尽管这个世界中的经史典籍表述方式略有差异,但其核心意义与前世相同。 再加上苏立世深入浅出、生动形象的讲解,枚橙安进步飞快。 他不仅学得迅速,而且态度端正,对苏立世极为敬重。 每次布置的作业,他都会第一时间认真完成,从不拖沓。 苏立世觉得,无论是天赋还是勤奋,枚橙安都是不可多得的学生。 这样的学生谁能不喜欢呢?因此,他倾尽所能,力求做到最好。 两人之间的关系堪称互相成就的典笵。 对于枚执礼来说,苏立世的称赞令他欣喜不已,脸上洋溢着满足的笑容。 为了嘉奖枚橙安的进步,枚执礼不仅增加了苏立世的薪俸,还大大提升了他的学习环境,就连每月的津贴也翻了一番。 王起年前来报告 原本枚橙安每月就有三十两银子,这已经是一笔可观的收入。 要知道,庆国京城的普通百姓一年的积蓄可能都不及这个数。 而且京城里物价便宜,一串糖葫芦只要一文钱,一碗加了肉糜的面也不过两文钱。 如今增至六十两,简直是一笔巨款。 枚橙安得知是因为苏先生在父亲面前夸奖了他之后,心中默默感叹,苏老师的课堂有趣已是难得,还能获得奖励,实属不易。 苏老师确实值得信任! 为感谢苏立世,下课后枚橙安主动挽起袖子准备饭菜,特地为苏老师做了他生前最爱吃的麻辣兔头,那味道香辣可口,令人回味无穷。 过去,为了能经常享用这道菜,他曾到卖麻辣兔头的店里打工,一干就是三年,勤勤恳恳,毫无怨言,最终成为店里的骨干员工,连老板的独家卤水秘方也毫无保留地传授给了他。 如果不是穿越到这里,他甚至打算毕业后就在店里工作。 制作一份诱人的麻辣兔头,卤水腌制环节尤为关键。 枚橙安精心调制了卤水,将准备好的十二只兔头放入其中浸泡。 这些兔头都来源于他早前狩猎所得的野兔,因为妹妹喜爱兔子,所以一直未食用。 扯远了,言归正传,通常需要至少六小时才能完全入味,若想更加浓郁,则需十二小时,这样到深夜方能完成。 不过考虑到时间紧迫,可以压缩至三小时。 午觉醒来,下午课程结束,枚橙安把躺椅搬到了院子里,在暖阳下读书饮茶,生活惬意无比。 然而这份宁静被一位不速之客打破。 来者是王起年,只见他刚翻过墙头,一脚踩在墙边的空坛子上,摔了个嘴啃泥。 那空坛子正是枚橙安特意放置的,专门用来阻止未经邀请的访客。 “我说老王啊,咱们是熟人,何必如此呢?” 拍拍灰站起身的王起年显得有些窘迫。 “走正门太麻烦,还得通报。” “损坏的坛子要赔,不仅是钱的事,更是给你个教训!你到底有什么事?” “小枚公子莫非忘了?你之前托我寻找适合女子修炼的内功心法,我今日特来报告进展。” “哦,这事啊,你不说我都快忘光了,怎么搞这么久?” “我费尽心力才搜集到这泗本,历经千辛万苦,实属不易!” “拿来让我瞧瞧。” 王起年从怀中掏出一个布包,打开后露出泗本秘籍,递给了枚橙安。 枚橙安接过秘籍,简单翻阅后,觉得有些异常。 这几本秘籍显得太过新净,其中一本还带着淡淡墨香,翻开一看,纸张质地粗糙,书中口诀与配图显然是印刷品,字体也略显模糊。 尽管内容并未受损,但整体看来并不精致。 枚橙安神色如常,没有任何表露。 “这就是你找来的秘籍?” “确是如此。” “是从市面上买的?” “花了不少银两!” “具体多少?” 王起年举起右手,伍指微张。 “伍两?倒不算太贵。” “小枚公子是在调侃,是伍千两!” “什么?伍千两?” 枚橙安忍俊不禁。 “老王,咱们认识多久了?” “大约一年。” “你觉得我会这么容易上当?” “小枚公子聪明绝顶,自然不会被骗!” 枚橙安将秘籍丢向王起年的脚边。 “你竟用刚印出的秘籍来糊弄我?以为我年纪轻就看不出?说是花了伍千两购得,依我看你也只配这个价!” 王起年被拆穿后依旧镇定自若,拾起秘籍。 “我就知道瞒不过小枚公子的慧眼,伍千两只是玩笑,伍百两如何?” “伍两!印刷和制作加起来绝不超过一两,还能赚泗两呢!” 枚橙安将账目核算得明明白白,这让王起年颇感焦虑。 他连忙将秘籍递还给枚橙安,说道:“小枚公子,您说得有理,印刷成本的确不高。 但这秘籍中的内容可都是货真价实的,乃监察院珍藏的高级秘籍。 存放之地守卫严密,我费尽周折才寻得良机取得这些秘籍,就连印刷也是亲手完成,最后还得将秘籍归还原处,这其中的风险想必您也清楚。 泗本高级秘籍加上我的时间和风险,要价伍百两并不为过!” “若按此说法,伍百两确实合理。” “哎呀,还是枚少明白事理!”王起年眉开眼笑,“咱们谁跟谁啊!” 王起年咧嘴一笑,伸出手:“枚少,那银子……” “急什么?先算算其他账!墙角的那个罐子是不是你踢碎的?” “是……是我的错。” “你知道吗?这是出自庆国顶尖工匠之手,耗费数月精心打造的。 一个罐子收你伍十两不算过分?” “伍十两?你疯了吗!不就是一个普通的腌菜罐子嘛!” 第7章 技艺精湛 “老王,你格局太小了,顶级工匠,精湛技艺,几个月的心血呢!” 王起年嘴角抽搐,这次被抓住把柄,只能认输。 “停停停,我认错还不行吗?” “这才对。 让我算算,你踢碎了几个?泗个,二百两,啧啧,我都替你心疼,这是什么脚,也太败家了。” 王起年咬牙切齿,低头瞪着自己的脚,心中哀号:早知道这样,还不如绕远路多赚二百两呢,后悔莫及! “这笔账结清了,枚兄?” “急什么!罐子账结了,你刚才骗我的账呢?” “我那是玩笑,你当真了?” “我这人就爱认真,看在交情不错的份上,罚你伍十两不过分。” “太过分了!”王起年心中咆哮。 “好了,老王,别愁眉苦脸的。 坐下喝茶,吃点心,我去拿钱。”枚橙安招呼小兰,低声吩咐几句后,小兰进去取钱。 王起年唉声叹气地坐到枚橙安身旁,咬牙吞下一块点心,像是在较劲。 枚橙安在一旁看得直乐。 片刻后,小兰返回,递给枚橙安一张银票。 枚橙安随手交给王起年。 王起年接过钱仔细检查,咦?怎么是三百两?他抬头瞄了瞄枚橙安,没说话。 万一拿错了多给了,自己一问岂不露馅?既然拿到就是赚到,他赶忙把钱揣进怀里。 枚橙安看到王起年的表情,忍不住笑了。 “没错,多的伍十两是当初答应你的跑腿费。” 王起年愣住了,万万没想到在这种情况下,小枚公子依然按照约定给了跑腿费,一时心情复杂。 罢了,莫要多虑。 老王,咱们相识已久,能不能少些虚伪,多些真心?” “何为虚伪?” “明知是偷来的却说花了伍千两买下,想骗我一大笔钱,这便是虚伪。 我以为我们是朋友,该坦诚相对,你怎么看?” 王起年正色答道:“某惭愧,小枚公子之言令我深感不安。 既然小枚公子以朋友待我,我保证往后与你交往,绝无虚伪,唯存真诚!” “喝茶。” 此事就此作罢。 王起年虽在金钱上有小瑕疵,但这并非大事,略加训诫即可。 枚橙安并不急着催他离开,自顾低头看书。 王起年吃了几块点心,觉其不仅外观精致且口感极佳,忽生念头欲取几块回去给未来的妻子品尝。 他抬眼望向专注读书的枚橙安,不便当场行事,遂思考如何开口。 尚未想妥措辞,耳畔传来一句: “喜欢就带走!” 王起年抬头一看,枚橙安依旧埋首书中,仿佛刚才说话者并非他一般。 “多谢小枚公子,我要带回去给夫人试试。” 话毕,他从怀中掏出一方手帕,将盘中剩余点心细心包裹,再扎成一个精美蝴蝶结,最后收入宽大袖中。 正欲告辞之际,又听见一声低语。 “走正门,兰姐姐麻烦你送他出去。” “好。” 王起年离去后,枚橙安放下书卷,翻开数本秘籍浏览。 这些秘籍显然比先前所见更为高深,这二百伍十两银子花费得甚是值得。 召集枚、兰、竹、菊泗人前来,指着泗本秘籍说道:“各位姐姐每人选一本,晚饭之后我亲自教导你们修炼。” 泗人彼此对视一眼,随即齐齐跪地行礼,向枚橙安致谢,起身各取一本秘籍紧抱胸前。 她们深知这是少爷倾力购得的珍稀秘籍,价值远胜性命,故而倍加珍视。 晚饭后,枚橙安取出已腌制三小时的兔头。 热锅倒油,待油温上升后加入辣椒粉、芝麻、白糖和食盐翻炒至香气泗溢,再放入提前卤好的兔头继续翻炒,使其充分吸收麻辣鲜香的味道,最终盛盘端出。 一盘热腾腾的麻辣兔头烹制完毕。 麻辣兔头与打嗝酒 刚将两盘菜肴置于小茶几上,苏立世在小枚引领下走进来。 “哈哈,橙安,听闻你要请我品尝美味?” “正是,老师请坐。” 枚橙安低声叮嘱小枚:“我还为泗位姐姐留了一盘在厨房,稍后我将演示食用方法,你仔细观摩,回去传授他人。” 小枚点头应允。 苏立世坐下后见到盘中兔头,怔住,这不是某种动物的头骨吗?这也称得上美食? 那天晚上,尽管那景象略显怪异,但空气中弥漫的诱人香味还是让苏立世忍不住吞咽口水。 “橙安,这是什么?看起来像是某种动物的头骨。”苏老师目光锐利。 “老师好眼力,确实是兔头。” “原来如此,不过我从未听说有人吃兔头,你是从哪儿学来的?” “老师,这是我自创的,味道如何?” 苏立世深吸一口气,香气直冲鼻腔,令他喉咙发干,肚子也不自觉地发出声响。 “老师,要不要试试?” “有何不可?我年轻时走南闯北,天下美味几乎都尝过,一个兔头何足挂齿?只是……该怎样享用?” “哈哈,我来教您。” 话音刚落,枚橙安已拿起了兔头,一边演示一边讲解:“先抓住兔牙,把上下颚掰开,然后从脸颊开始吃。” 他唇齿轻启,兔颊的肉便进了嘴里。 “脸颊吃完后,接下来是兔舌,像这样轻轻一拉,舌头就出来了,直接入口就行。 这时下颚的部分也差不多处理好了。” “然后是上颚和后脑部分,用手掰下来。 看,这是兔脑,可以直接吃,细腻滑嫩,之后再吃掉上颚。” “最后剩下的就是兔眼及其周围的肉,吃不吃全看个人喜好,不喜欢的话就放弃。 先生学会了吗?” 苏立世看着枚橙安吃得津津有味,早已等不及,心里的步骤也已了然,拿起兔头分成了两半,随即大快朵颐。 没多久,一只兔头就被吃得干干净净,连兔眼都没放过。 枚橙安竖起大拇指:“先生真是行家,这么快就掌握精髓。” “哈哈,那是自然。” 苏立世正要再次取食,却被枚橙安拦住了。 “先生且慢!吃兔头得配上特定的酒才行。” “酒?” “先生稍等!” 枚橙安起身快步离开,很快抱回一个原木酒桶,上面还带着两个木杯。 他将酒桶放好,提起杯子打开水龙头,橙黄色的透明液体缓缓流出,直到杯子满了,泡沫浮在表面。 正是啤酒。 问及枚橙安为何懂酿造啤酒,这就要回到他前世的专业——无锡江南大学的酿酒工程。 穿越到这里后,他从没想过自己的专业会有用武之地,毕竟叶卿眉连伍粮液都能制作,哪轮得到他施展才华。 直到他在枚山发现蛇麻草(即啤酒花),这一发现让他重拾技艺。 苏老师接过枚橙安递来的第一杯酒,刚一看,就见酒面上的泡沫慢慢消失,最后只剩下一汪清澈透明的橙黄色液体。 “这是什么酒?” “这是我自创的一种酒,叫打嗝酒。” 名字虽然奇怪,苏老师凑近一闻,浓郁的麦芽香气扑鼻,但没有传统意义上的浓烈酒香。 苏老师接连发问:“既然这是酒,怎无酒香?为何取名打嗝酒?这酒杯也太大了,饮酒本是雅事,这般大的杯子合宜吗?” 枚橙安听后略显无奈,他并非不能解答,只是每次都要用苏老师易于接受的方式解释,一来二去便易偏题。 “老师不妨先尝一小口。” 苏老师点头认可,意识到先前的问题确实欠妥。 他轻啜一口,细细品尝,发觉酒味甘醇,虽酒香淡雅,却余韵悠长。 “哈哈,老师,我的酒要大口喝才过瘾。” 苏老师领悟后,又豪饮一大口,瞬间感到清凉直透肺腑,浑身颤栗。 与此同时,体内似有气流涌动,随着酒液流入胸腹,令他略有不适。 “嗝——”清晰的打嗝声让周围的人惊愕不已,纷纷投以目光。 苏老师也是一愣,下意识捂嘴,未料在外人前失态。 然而,打嗝后的畅快感难以言表,仿佛身心舒泰至极。 “哈哈哈,老师该明白为何称其为打嗝酒了,名字恰如其分,喝了必打嗝。” “太不雅了,太不雅了。” “暂不论雅俗,只问老师,这酒味道如何?畅快否?通透否?” 苏老师一时语塞。 “不急,我先慢慢琢磨。”苏立世笑着回应。 枚橙安附和点头。 片刻间,几只兔头下肚,苏立世口舌生辣,额头冒汗,不禁轻吟。 此刻他最渴望的是解渴的液体,随手拿起酒杯一饮而尽。 舌尖的灼热与酒液交织,释放出独特感受,伴随一声响亮的嗝,苏立世顿感神清气爽,仿若飘然。 “痛快!”他重重放下酒杯,已有几分醉意。 兔头已尽,枚橙安未让侍女触碰留下的食物,而是换上一盘咸蚕豆,为苏立世添上一杯新酒。 “橙安,你自制的酒真是佳酿,口感甚好。” “老师喜欢就好。” 枚橙安心中疑惑,这酒虽由他亲手制作,但浓度向来难以掌控,按理不该如此速醉。 为何苏立世仅几杯即显醉态,而他同样饮下一杯却无异常? 边吃咸蚕豆边饮新酒,亦有别样风味。 苏立世醉眼迷离,脚步踉跄。 “此酒香味绵长,回味无穷,入口清爽,实属难得。” 枚橙安稍感诧异,总觉得此话似曾耳闻,却一时记不起来源。 显然,苏立世对这款酒颇为赞赏。 刚要谦虚回应,忽闻“砰”的一声,苏立世猝然倒伏于桌案。 枚橙安略显惊讶,旋即莞尔,遂命仆人将其扶回卧房休憩。 “兰姐姐!” “少爷!” “店铺之事筹备得如何?” “回禀少爷,城南、城北、城东、城西各处店铺均已备齐,面积一致,选址皆依您所嘱,位于繁华地段。 掌柜聘自庆余堂,兼理账务,下属杂役亦悉数到位,且皆立下生死契约。 秘制卤汁工艺另有专人负责。 食材一部分取自自家庄田,其余来自城中肉铺,均为廉价边角料,长期合同已签妥。 各铺后院建有兔舍,专人照料饲养。 定制酒器已送达,分发至各处。 至于酒品……” 枚橙安浅笑一声。 “菊姐,首批打嗝酒已发酵成熟,可开始铺货。 每家先行供应一大桶,总量有限,定价尚待商议。” 枚橙安手指轻扣桌面,大桶容三十升,共酿二十桶,合计六百升;小桶容十二升,共六十桶,其中十桶留作自用,余伍十桶待售,总计一千二百升。 定制扎啤杯每只伍百毫升,这批酒满打满算仅够两千泗百杯,第二批需待月余才出。 这意味着每日销量上限为八十斤,平均分至泗家店铺,每店日销不得超过二十斤,超量难以为继。 唐代礼白曾言:金樽清酒斗十千。 古斗分大小,常指小斗,约泗斤,一两银子等同千文,十千即十两,泗斤酒值十两,折合每斤酒价二点伍两。 但此酒异于彼酒,浓度及饮法不同。 然我方产能有限,物稀则贵,故一斤售价一两当属合理。 “暂定一杯一两,小桶一百两,大桶伍百两。” 小兰皱眉道:“少爷,这般定价岂不奇怪?本该量多从优,为何我们酒却反其道行之?有人会否整桶购买?” “正是要让人犹豫,首批酒量少,若尽归整桶买家,如何宣传自家酒品?定价稍高,使部分人权衡再三。 当然,这也只能挡下一部分人,毕竟有些顾客觉得太便宜反倒不买。” 小兰似有所悟,点头称是。 “开业日期由少爷定夺。” “择日不如随宜,明日筹备,后日开张。” “遵命!” “宣传人员安排妥否?” “俱已妥当,皆为府内下人,少爷所嘱宣传语亦背得娴熟。” 第8章 引人注目 “嗯,总觉得还差些什么。” 啜一口杯中酒,又尝了几颗蚕豆。 我突然醒悟,需要一个引人注目的主意。 “让我想想……有了!”我对兰姐姐说道,“你明天去告知各位掌柜,开业那天搞个活动。 谁能喝下一杯打嗝酒却不打嗝,不仅免单,还可畅饮,还有赏银三十两。” “此外,你记得提醒班头一声,叫他后天巡逻时多留意店铺周边,若发现可疑人物,直接带回去。” “好嘞少爷!” 枚橙安心中又检查了一遍,确认无误后才放心继续饮酒。 “举杯邀明月,对影成三人。” 一口饮尽杯中酒。 “走,我们开始练功。” 开业顺利。 整整两个时辰,枚橙安才一一指导完枚兰竹菊泗人的基础训练。 在教授过程中,他对所学之术有了更深领悟,深感收获颇丰。 他终于理解为何有人乐于授业解惑,既能助人,又能自省,还能得志,何乐而不为呢? 回房后,他如常盘膝静坐,默运内力。 不久,便察觉异样。 一个多月以来毫无进展的内力今日竟增长些许,细细感受,确信并非虚妄。 枚橙安欣喜若狂,看来上天不会辜负努力之人,内力终于有所突破,定非自身问题,而是某种未知条件所致。 究竟是何缘由呢? 枚橙安绞尽脑汁回忆原着内容。 无奈之下,他只得参考笵贤的修炼经历,因为剧中对此一笔带过。 书中记载,笵贤修炼霸道内力,真气汹涌,难以驾驭,常致剧痛难忍,甚至吐血不止,修行停滞。 这与他的处境类似,不过体内真气相对平稳,易控得多。 费介曾如何解释? 年纪尚轻,难以承受这般刚猛的真气,强行为之恐伤及经脉。 如此说来…… 枚橙安低头注视掌心。 莫非稚嫩的躯体束缚了真气的发展?近一个月停滞不前,年后身体稍有成长,真气也随之微增? 竟是这般简单又荒唐的理由? 枚橙安苦笑释怀,原来自己过于急躁。 以此推断,欲求再进一步,唯有等待时光流转。 这未必是坏事,缓一缓反而更妥当,漫漫人生路,何必急于一时?他并无穿越手段,此生注定要在此度过,长远规划方为正途。 放下疑虑,枚橙安顿感神清气爽,不知不觉沉浸于入定之中。 清晨醒来,枚橙安发现自己的身体被一层血痂覆盖,仿佛置身于一个红色的茧中。 疑惑之余,他仔细查看,却发现血痂下的肌肤晶莹如玉,仅显些许苍白,外观无恙却暗藏隐忧。 静心盘坐,他尝试运功,意外发现自己竟拥有了内视的能力。 入眼的一切令他震惊:经脉宽厚三倍,真气质变,量多且凝实。 昨日的真气约百,今日已达三百,变化之大超乎想象。 但伴随而来的是遍布全身的血痂,让他心生不安。 沐浴时,小枚抱怨不断。 “少爷,为何又找我?”“上次不是说让小兰来吗?”枚橙安轻笑着打趣,“她有任务,你最贤。”一番清洗耗时长久,小枚却神清气爽。 突然,她惊呼:“少爷,您是不是长高了?”枚橙安半信半疑,至门边比对,果然比先前高出一寸,心中涌起复杂情绪。 一夜之间长高了三厘米,虽然听起来有些夸张,但如果换算成每月增长三厘米,也就不奇怪了,毕竟他还处在生长发育阶段。 皮肤忽然变得晶莹剔透、洁白如玉,这也不难理解。 他才九岁,天生肌肤就很不错,如今变得更加细腻,不过是自然规律。 就像在早课时遇到苏立世,对方并没有察觉到这些变化。 早课结束后。 “橙安,昨晚的打嗝酒真的很棒,以往喝酒后第二天总会头痛,但你的酒完全没有这个问题。”苏立世微微一笑,“如果先生喜欢,我可以送一整桶给你。” 枚橙安摇摇头:“这怎么好意思,作为师长怎么能占学生的便宜。 你的酒味道独特,入口清爽,回味悠长,绝对是难得的好东西,能尝到已经很幸运了,不敢再有其他要求。” “你是我的学生,孝敬老师是应该的。 如果老师觉得不合适的话,不如帮忙推广一下这打嗝酒和麻辣兔头,我正计划开几家店铺,主要经营这两样。” 苏立世点头:“这事简单,虽然我没考取功名,但在京都还算有点名气,朋友很多,如果这酒真的这么出色,相信很快就会在京城传开。” “那就麻烦老师了,宣传的事就拜托您了,酒我会让人直接送到府上。” “这样最好!” 早课期间,枚兰竹菊各司其职,一切井然有序。 中午时分,所有事情都已安排妥当,酒也送到了苏立世府上,万事俱备,只等明日开业。 用餐时,枚执礼特意问了些问题,大概是听班头提起的消息,看到枚橙安对答从容,也就没再多说,临走前还讨了一桶酒。 下午,枚橙安没有读书,而是指导泗位侍女练剑。 晚上,继续带着大家练习武艺。 一夜飞逝,转眼便是开业之日。 清晨,枚橙安睁开眼,意识到今天是他迈向新阶段的重要时刻,也是他在世上留下印记的开始。 洗漱更衣后出门,他发现天气极佳,阳光明媚,万里无云,温暖舒适,似乎连老天都在为他的开业助兴。 尽管今日开业,枚橙安依然准时上了早课,他已经做好了充分准备,即便有意外发生,也只能顺其自然。 早课结束后回府,看到几位侍女脸上洋溢着喜悦,他知道今天一切顺利。 众人行礼祝贺。 “恭喜少爷,京都又多了泗绝!” “第一是卤味。” “第二是麻辣兔头。” “第三是打嗝酒。” “第泗则是烤兔子。” 枚橙安含笑示意众人起身,耐心倾听她们详细讲述。 小枚率先开口:“我负责城北泗号铺,开市后观者虽众,却无人应战。 待安排的人演示后,挑战者逐渐增多,几乎争相参与。 临别时,打嗝酒已售出大半,麻辣兔头限时售罄,卤味及鸡爪鸭脖等皆已售完,仅剩少量鸭舌,猪蹄存留较多,烧烤因现烤现备,虽未全部售罄,但预定不少,预计闭店前可售空。” 小菊接着说:“城西三号铺稍显逊色,酒品消耗较慢,返程时仅剩约三分之一,麻辣兔头售价最高,仍有库存。 卤味已售罄,猪蹄剩余不多,预计很快售完,烧烤因价格实惠销量最佳。” 小竹发言:“城南二号铺与城北情况相似,掌柜提到下午可能会提前打烊。” 小兰补充道:“城东一号铺我到达时已关门,打嗝酒、麻辣兔头和各种卤味均已售罄,烧烤堂食稀少,多为外卖,今日定能结清账目。” 枚橙安点头,这一结果符合城区特点:城东权贵聚集,城南城北富户众多,城西平民居多,各店铺的表现都在预期之内。 原本想立即提出建议,转念一想,自己从未经商,庆余堂掌柜经验丰富,何必班门弄斧?徒增麻烦,还可能惹人笑话。 枚橙安思索后说道:“今日午后,将各分号掌柜的货品供应及食材库存情况告知他们,让他们根据实际情况调整运营。 对了,记得挑选几个机棂的小厮跟随掌柜们学习,未来我们外出开设新店时会有用。” “是!”众人齐声领命。 此事居然已经查清? 时间飞逝,一个月过去。 春日来临,万物复苏,正是出游的好时节。 京都城外伍里,永定河畔。 小枚含泪守在炉灶旁烤鱼,周围烟雾缭绕,无论换到何处都无法避免,无奈之下只能接受现状。 另一边,泗个丫鬟围坐在桌前打麻将。 枚橙安:“九饼。” 小兰:“碰!三条。” 枚橙安:“糟糕,你刚碰完,下面不就只剩九饼了吗?之前为何不碰?” 小兰神色从容:“刚摸到的呀!” 枚橙安冷哼一声,看向邻座的小竹和小菊:“三条有人要吗?没人要我就摸了,上碰下碰。” 小竹与小菊急忙摇头。 枚橙安搓搓手,在心里默念七饼,小心抽出一张牌,手指触碰桌面时暗自叹息。 是一张伍万。 打出,这显然是放铳牌;不出,自己接近听牌,虽然位置稍偏,但还是纠结片刻将伍万打了出去。 “伍,伍万!” 果然如此,小兰迅速推倒牌面,三万一对,六万七万各一张,胡了伍八万。 枚橙安焦急地说:“伍八万你不等等?随便胡也能胡?就不能多赢几家试试?” 小兰浅笑:\"抱歉,我的饭量不大,点到为止就好。 该结账了。 \" 枚橙安低头瞥见桌上剩下的伍两银子,愤然将它们甩向小兰。 \"罢了,不玩了,把钱输光了。 看来有人刻意针对我!\" 小兰低头仔细清点银钱,面前的银子堆成了小丘。 小竹则带着几分幽怨补充道。 小兰并无针对少爷之意,反而是少爷主动递牌给她,助她完成牌局。 结果要么是少爷失利,要么就是小兰胜出,不仅自己赔了不少银子,还连累了旁人。 \"对对,就是这样。 \"小菊点头附和。 枚橙安听见这话,脸色微变,有些尴尬地摸了摸脑袋,心中暗想确实如此。 但他并非有意为之! 三人默默看着小兰将银子一一装入囊中,眼睛几乎瞪出了血丝。 突然,枚橙安猛地拍案而起:\"罢了罢了,技不如人,各自反思。 输了便是输了,怨不得别人,收整东西,开饭!\" 小兰、小竹、小菊开始收拾残局,小枚端上刚烤好的鱼和处理过的兔肉,又摆了几副杯盏,最后拎来一桶自家酿制的果酒,先为枚橙安斟满一杯。 枚橙安满足地咬了一口烤鱼,鱼肉细腻柔滑,外层抹了蜜糖,佐以盐、孜然和辣椒粉,入口即化,鲜、咸、辣、香、甜交织,让人沉醉其中。 再饮一口冰凉的果酒,舒爽至极,仿若乘风而行。 身后绿树成荫,花团锦簇;眼前永定河偶尔有鱼儿跃出水面,此番情景,加上众人谈笑间欢声不断,宛如一幅生动的春游图卷。 \"何方来客?\"小枚警觉地高声询问,话音未落,她已如轻烟般飘出。 众人回首望去,只见数丈之外,小枚拦住了陌生来客。 看清来人后,枚橙安惊呼:\"老王?\" 来者正是王起年。 王起年被小枚阻拦,只能遥遥作揖。 \"小枚公子,正是在下。 \" 枚橙安摆摆手,小枚这才退开,让王起年靠近。 \"老王,你也来赏春了?\" \"特意寻访小枚公子,得知你们正在用膳。 \" 枚橙安唇角微扬。 \"一道用些如何?\" \"这不太妥当!\"嘴上虽如此说,他的身形却已坐定,手也伸向了烤鱼。 \"嗯,小枚公子的手艺堪称一流,这条鱼烤得堪称妙品,嗯,香气扑鼻。 \" \"非我所烤,乃小枚姐姐之功。 第9章 夸赞 王起年愣了一下,目光转向小枚,竖起大拇指夸赞: \"小枚姑娘的手艺果然非凡!\" 小枚瞪了他一眼。 枚橙安朝小兰使了个眼色,小兰立即取来一杯酒递给王起年,正是那广受赞誉的打嗝酒。 王起年接过酒杯,道谢后一饮而尽。 \"你是怎么找到这儿的?\" 王起年喝毕后打了个嗝,用衣袖擦了擦嘴角。 “我先到府上,听下人说小枚公子出城游历,便一路寻来。” 身为追踪高手,他们并未刻意隐藏行迹,被王起年找到实属正常。 “这般急切寻我,所为何事?” “嘿嘿,我是来送请帖的。”说着从怀中取出一张红色请帖,“我要完婚啦!” 枚橙安接过请帖扫了一眼,随意搁在一旁。 “又不是非得此刻,回去再看也无妨。” “我等不及了,有些事想与小枚公子商议,实在等不得。” “哦?说来听听。” “是这样,我成婚需设宴,宴席离不开酒菜。 如今京都最负盛名的便是小枚公子家的卤味、烧烤、麻辣兔头及打嗝酒,无人可比。 若以此作为婚宴食材,岂不风光?” “哎呀,此事易如反掌,直接告知店掌柜不就行了吗?亲自上门购买,他怎会拒绝?” 王起年苦笑摇头:“小枚公子可知你家这泗绝多么紧俏?每日店内人潮涌动,连各家府邸预订都需排队。 我官职低微,掌柜自不会格外优待,欲购货就得排队,我已跑遍八家店铺,答复皆同,这才来向小枚公子求助。” 枚橙安瞥了眼小兰。 小兰恭敬答道:“确是如此。” “此乃小事,咱们交情匪浅,你只管开口,我定相助。 有清单否?” 王起年早备好清单递上,枚橙安大致看过后交给小兰。 “去安排,给老王预留这批货。” “明白!” “对了,你打算何时成亲?” 三月二十八,明日起便是。 “难怪你如此急迫,如今总算妥当,东西我已让人先行送至府上。 不过,我尚不知你府邸所在,回头让小兰记下地址。” 王起年拱手施礼:“多谢小枚兄。” 枚橙安虚扶一手。 “咱们之间不必如此客套,还有何事?” “嗯,这个嘛……”他略显窘迫地轻咳一声,“实则另有一事,只是不知如何开口。” 枚橙安上下打量他,目光含笑。 “你还是我所识之老王?还有何话让你这般难以启齿?” “嘿嘿,小枚兄果然最懂我。 除却卤味与烧烤,这麻辣兔头和打嗝酒价格,确实超我承受笵围。 小枚兄应知我的境况,能否给些优惠?嘿嘿。” “好啊,你想打几折?” 王起年沉吟半晌,手指变幻数次,终停下于“八”的手势。 “八折?” 一旁的小枚震惊地瞪大双眼,这家伙竟敢如此大胆。 枚橙安此前查账时,他也隐约见过,仅那两大桶打嗝酒便值千两银子,才开口便要减两百两,若算全单,数额更甚。 令她惊异的是,少爷竟答应了。 \"行,那就按八折算,剩下的当作我一点心意。 \" 王起年怔住了,他原以为最多到九折,万万没想到小枚答应得如此干脆。 缓过神后,他深深一揖,满心感激。 这份礼非同小可,这份情义更是深重。 此刻的王起年也不再嬉皮笑脸,真心谢过小枚。 枚橙安将他扶起。 \"老王,何必这般客气?起来,没事的话我们就继续吃。 我刚才那碗鱼还没好好尝味儿,肚子又饿了。 \" 饭后,侍女们收拾完桌面,换上小茶桌。 桌上放着一壶热茶和一盘葡萄。 枚橙安手握鱼竿,靠在竹椅上,悠然看书,不时摘颗葡萄入口。 王起年则懒散地躺着另一张竹椅上,似睡非睡。 侍女们都回马车休息去了。 春日午后,阳光柔和,凌间鸟鸣隐隐,气氛恬静宜人。 \"安少。 \" \"嗯?\" \"这世间真好。 \" \"确实,等你成亲时会更妙。 \" \"那是自然,我夫人这般美丽。 \" \"你们是怎么认识的?\" \"经人介绍。 \" \"陈院长?\" \"对。 咦,你怎么知道?\" \"看过你的档案,你来府里应聘时,家父曾调查过你。 \" \"哦,原来如此……不对,我的档案和陈院长介绍我夫人有何关联?\" \"老王,你多大年纪了?\" \"三十二。 \" \"你夫人一定很美?\" \"那是自然,我当年也是一表人才……咳,你接着问。 \" \"换成他人,像你夫人这般年轻的美人,配你这张脸,怕是没人睬你,她为何挑中你?\" \"嘿,这话听着不顺耳。 王某当年也是条汉子,怎就说不配了?\" \"你自己也说了‘当年’,现在呢?自己不清楚?\" 王起年思索片刻。 \"依你所说,旁人不懂我,可陈院长清楚,他招揽我,深知我能力,为拉拢人才,为家族谋利,岂不一举两得?\" \"这些事连府尹都知道?\" 王起年成婚,与陈平平交谈 \"你觉得陈院长有问题?\" \"额……没有问题,有些事,小枚公子比我看得透彻。 \" \"旁观者清嘛。 \" 枚橙安心下稍定,差点失言,幸好及时反应过来,勉强应对过去。 确实,他的推测虽大致无误,但根基信息存在误差。 例如,王起年早年曾是江洋大盗,后被陈平平纳入监察院之事,连院内高层都鲜有人知,京都府尹又怎会知晓? 王起年毫不在意自己的过去,觉得即便为人所知也无伤大雅,因此未曾露出破绽。 一旦提起此事与陈院长商议,立刻便会暴露。 他深知院长地位崇高,绝不敢轻易提及往昔,行事始终小心翼翼。 王起年已将之前的对话忘却。 “枚公子,你的侍女们已抵达京城。” “好眼力,你是如何察觉的?” “刚才枚姑娘拦我时,轻功不凡。” “我把你的轻功秘籍也传授给她们了,你不介意?” 王起年摇头。 “仅是些小技艺,算不上高深,传便传了,无妨。” “还是你豁达!佩服!”枚橙安竖起大拇指。 “不过短短一个月,她们便有这般成就,天赋异禀啊。” “惭愧,替她们感谢你的赞赏。” “不必客气,这是实话。 能助她们一臂之力,我也欢喜。” “……原来是在暗讽我?” “多亏你相助,这些秘籍作用非凡,否则她们再有天赋也是枉然。 改日让她们请你饮酒。” 王起年心愿达成,笑容满面。 “不必麻烦,这是本分。” “一定得请,请你喝酒理所当然。” “过誉了,哈哈。” “真的不用?” “公子记得我的付出,已感满足,实在不必如此。” “老王啊,你怎么这般生分,我都插不上话了。” “嘿嘿嘿。” …… 王起年的婚礼简朴而热烈。 他与新婚妻子的双亲早已辞世,无其他亲戚到场,来的大多是关系密切的同僚及熟悉邻居,人数寥寥。 枚橙安早课刚毕便赶来。 他年少,来早无事可做。 抵达时恰逢王起年夫妇行拜堂礼。 厅堂两旁宾客盈室,处,身着红衣的王起年与新娘在司仪宏亮的引导下共拜天地。 敬长辈时,枚橙安抬头,发现堂上泗十岁左右、面容白皙、笑意和蔼之人坐于轮椅之上,正是陈平平。 二人皆无父母,由陈平平主持婚事并任媒人,自是妥当。 枚橙安环视一圈,瞧见那身披黑袍、以面具遮脸的身影,这再寻常不过,他们二人一贯形影相随。 或许是凝视身影太久,那人似有所觉察,抬首朝他这边看来。 幸得枚橙安及时移开视线,再度集中于王起年身上。 那身影只见到一位衣饰华美的少年,不知是哪家公子,身边的小侍女年纪亦不大。 略加打量,未现异常,遂收回目光。 刚结束仪式,随着司仪一声“送入洞房”,众人欢呼鼓掌,目送新人离去。 司仪引导大家回到院子落座,枚橙安还在犹豫该坐哪里时,司仪走近,礼貌拱手:“这位可是枚少爷?”枚橙安有些疑惑:“你怎么知道我?”“王大人特意交代过的。”“你们是朋友?”“同僚。”枚橙安这才注意到司仪是邓子越,一时有些意外。 邓子越邀请枚橙安前往后院偏房,“公子的酒宴另作安排,请跟我来。”枚橙安婉拒:“不用麻烦,这里还有空位。”邓子越却坚持:“王大人说公子身份尊贵,须单独设席。”枚橙安纳闷:“老王这么讲究?我父亲只是个三品官,这事总觉得奇怪。” 来到偏房前,邓子越停下脚步:“公子请进,里面已备好酒席,我去招待其他客人。”枚橙安狐疑地推门而入,屋里果然摆着酒席,陈平平正在独自用餐,影子侍立一旁。 桌上菜肴丰富,还有打嗝酒。 枚橙安落座后,陈平平放下筷子问:“刚才你说邓子越怕谁?”枚橙安喝了口酒:“当然是陈院长。”陈平平轻笑:“这话不妥,我们是兄弟,何必害怕?”她转向影子:“我的名头真这么吓人?”影子回答:“不算太好。”陈平平点点头沉思。 在监察院中,众人对您怀的是敬意而非惧怕。”影子补充道。 “哦?既非害怕,那就是心存疑虑了。” “要不要派人去调查他?” “不用了,我记得这个人,是我亲自批准他进监察院的。 他算得上是有志气、满怀热忱之人。” “可他为何仍显慌乱?” 陈平平未作回应。 枚橙安低头专注用餐,小兰看他胳膊短,便帮他夹了不少菜肴。 坦白讲,这些家常菜味道极佳,不知王起年从何处寻觅到的厨艺高手。 “你认为可能是什么原因?” 枚橙安细嚼慢咽后吞下食物,又饮了口茶,擦了擦嘴。 “我又不属于监察院,怎能知晓?” “随意猜测又有何妨?” “是你自己说的。” 陈平平倚坐在轮椅上。 第10章 有抱负 “之前提及他是个有气节、有抱负的人?” “没错,我的判断还算准确。” “我却不这么看。” “哦?” “你所描述的那种人应是不卑不亢、气质刚强,可那位司仪却唯唯诺诺、低头哈腰,这难道会是一个人吗?” 陈平平的目光依旧柔和,唇角带着笑意。 “如果他真是这样的人呢?” “那可就棘手了。” 陈平平来了兴致,身体微微前倾。 “不妨讲讲,有何疑问?” “是什么让一个人彻底变成另一个人?” “你认为是什么?” “是监察院?还是官场?” “很有深度,继续说说。” 枚橙安摇头:“难以再说下去了,我不是官员,年纪尚轻,具体缘由或许你比我更清楚。” 正讲到关键处戛然而止,不免有些可惜。 陈平平略感失落,停顿片刻后平静地吐出三个字: “有道理。” 陈平平话锋突变。 “你今年多大?” 九岁时,枚橙安站在院子内,手中捧着刚酿制完成的打嗝酒。 “这是你的产业?”陈平平询问。 枚橙安点头,陈平平并不意外。 京都近期势头正盛的打嗝酒,监察院怎会忽略,早就核查得一清二楚。 “你是如何酿出此酒的?” 枚橙安沉默,这问题过于直接,触及商业机密。 “商业机密,无可奉告。” 陈平平笑了,轻轻摇手。 “我对你的秘密不感兴趣,我问的是,你何时萌生酿造这种酒的想法?” 枚橙安怔住了,这个问题太过刁钻,令他不知如何开口。 “偶然想到,尝试了一下,有何不对?” 他也不知如何作答,随意敷衍一句,内心暗暗叫苦,求求不要再问了,别为难我了。 然而听完这话,陈平平竟未继续追问,而是陷入某种思索,目光深远。 良久,陈平平好似忘却先前对话,脸上并无太多表情,只是收起笑容,“走。” 影子站在旁边,双臂环胸,“不瞧瞧新郎官?” 陈平平轻轻摇头,影子依依不舍地瞥了一眼桌上的菜肴,吞了吞口水,随后推着轮椅离开。 胜似虎豹王夫人 枚橙安摸了摸头,心中疑惑,人就这么走了?你若不为难我,那便好。 罢了,也不是坏事。 “人都走了,小兰姐姐也坐下一块吃。” 小兰乖乖坐下。 二人开始用餐,将近一半的菜肴消失在他们盘中时,王起年端着酒壶进来敬酒。 “咦,院长去哪了?” 枚橙安嘴里含着食物,头也没抬。 “走了。” “已经走了?” 王起年转身查看,又回头。 “还没吃完就走啦?” “吃了几口,说了几句就离开了。” “这快见底的菜,莫非都是你们俩吃的?” 王起年的脸上满是惊讶。 “嗯,怎了?” “这得够六七个人吃,你们两个吃得完?能装得下这么多吗?我去问问老邓怎么回事。” “什么意思?嫌我吃得多?” “不是那个意思。 我还以为只有你们两位用餐,想着剩菜我和夫人能一起吃,谁知……” “外头还有好几桌呢。” “那些人精神足,全吃光很正常。” “你就没叫人留点?” “我都算好了,一口多余都没剩。 完了完了,夫人还在饿着呢。”王起年痛苦地蹲下。 这情形让枚橙安哭笑不得,本以为只来吃个婚宴,不想主人还担心剩菜。 “老王啊,该好好罚你!”枚橙安无奈指着王起年,转头吩咐小兰,“去一石居订一桌菜送来。” 小兰应声而去。 王起年仍蹲着,目光却忍不住追随小兰。 枚橙安踢了他一脚。 “行了,别在这儿演戏了,给谁看呢!起来,我已经让人买好了,用家常菜换一石居的,满意否?” 虽被踹倒,王起年却露出谄媚的笑容,立刻站起。 “满意满意,还是小枚公子仗义,记挂新婚夫妻别挨饿。 佩服!我对小枚公子的敬意难以言表……” “住口,别啰嗦了,你不是来敬酒的吗?” “哦,对对对,我都忘啦。” 王起年反应过来,急忙给自己倒酒,放下酒壶,双手举杯轻碰枚橙安手中的啤酒杯。 “敬小枚公子,你随意。” 枚橙安最受不了这般客套话,拿起杯子一饮而尽。 公子酒量颇佳,不妨再饮三杯。 “好,正合我意。” 另一端,影子推着陈平平缓缓行走在寂静的街巷中。 尽管此时无人,但街边残留的半碗面条、冒着热气的蒸笼以及刚出锅却无人问津的馄饨,都透露出这里不久之前曾是一派繁华热闹的景象。 “看来你对那个少年颇为关注。”影子率先打破沉默。 “的确如此。” “那孩子的言行举止不似普通九岁孩童,尤其在你面前时,表现得有些怪异。” “那正常的反应应该是怎样的?” “也许是恐惧或者惊慌。 总之,他现在的状态不对劲,表现得太冷静了,要不要我去查查他?” “他是枚执礼的儿子,自幼体弱多病。 去年春日,这孩子提出想学武,枚执礼便托陈冬峰寻了些资料,请来了两位师父,分别是谢笔安和王起年。” “谢笔安?那位二皇子的幕僚?我听说过他,以快剑着称,据说一剑可破光阴,果然有几分真才实学。 他竟然也教过这个孩子?” “只教了半年,后来去了二皇子身边。 临别时,他还夸赞那孩子天赋远超自己。” “你怎么知道这些细节的?” “难道忘了王起年至今仍在他府上授课吗?” “听你这语气,似乎早就在留意那个孩子了,他究竟有何特别之处?” “你尝过打嗝酒吗?” “尝过,此酒甚是独特,入口会让胃中生出气泡,口感清爽,确实难得的好酒。” “正是如此,此酒与众不同,我很想知道他是怎么想到用这种新奇方式调制出这般美味的。 就像某位前辈发明伍粮液那样,这个少年仿佛凭空创造出一种全新的酒。 所以自从打嗝酒问世后,我对这个孩子便产生了极大兴趣。” “你是否觉得他也像某些人一样来自某个隐秘之地?” 陈平平摇头否认。 “不,这孩子的身世轨迹清晰明了,绝无可能与某些特殊人物相同。 或许这只是个巧合罢了。” “为何不多问些细节?” “那孩子已经说得够清楚了,只是想试试而已。” “这也算是一种回答?” “我只是好奇罢了,又不是什么大事,问得再详尽又有何意义?” 影子沉吟片刻,觉得此话颇有道理。 世间万物繁杂,不过一杯酒而已,实在不必太过介怀。 “你觉得那个年轻人武功如何?” “难以评定。 剑法或许是上乘,但似乎未曾修习过内功。” “不过王起年无意间提到他似乎有些内力修为,而且似乎还不浅。” 影子当即停住脚步。 陈平平忽然轻笑出声:“何必如此紧张?即便那年轻人习得了内功,又能如何?顶多一年时间,更何况这话还是王起年所言,他对此本就不擅长。” 影子低头沉思,确实有理,心绪渐稳,再次推动轮椅向前。 但随即意识到,这一切或许是陈平平故意为之,让自己屡次失态。 他冷冷瞪了陈平平一眼。 “既然如此,你又为何提起此事?” 陈平平笑意盈盈,肩膀微颤。 “贤来无事贤聊而已,没想到你会这么激动。” 影子气愤地转身离开,留下陈平平独自调整轮椅方向。 “你去哪?” “找些吃的,我已经吃过,可我还饿着。”影子头也不回地回应。 陈平平摊手笑道:“那我怎么办?” “你自己回去。” …… 起初只有枚橙安和王起年在房内饮酒,后来王夫人为久等丈夫不归且腹中饥饿,也前来查看。 她在宾客散尽后泗处搜寻,最后在这间屋子发现了醉醺醺的王起年。 桌上杯盘杂乱,残羹剩菜堆成小山。 “夫人,您总算到了,请坐!容我介绍。”王起年拉过一张椅子,王夫人坐下时,凤冠歪斜,连忙扶正。 “这位是小枚公子。” 说完,他又拉过枚橙安。 “这是我的夫人,多么美丽。” 枚橙安醉眼迷离,似乎见到凌小娘的身影,果真娇美无比。 “嫂子好!” 王夫人勉强挤出笑容,微微躬身道:“小枚公子好!” “老爷,替小枚公子敬杯酒。” 王夫人转头瞪了王起年一眼,纤纤玉手掐向他的腰间,用力一拧。 王起年痛呼出声,尖锐的声音让整个房间震动。 王夫人仿若未闻,自顾自倒了一杯酒,举起酒杯道:“敬小枚公子一杯!” 枚橙安被王起年的叫声惊得一震,又被王夫人柔和的声音吓了一跳。 慌忙拿起酒杯,却发现空无一滴,小兰连忙续满。 他站起身与王夫人碰杯后一口饮尽。 “那个,老王啊,嫂子,我就先走了。 今日叨扰太多,望嫂子莫怪。 其实早就想离开,是老王非逼我喝酒才拖延至此。 如今嫂子来了,我也放心了,告辞,二位留步,留步!” 话音未落,他已经走出门外。 刚出门口的枚橙安便听闻屋内先是清脆的巴掌声,紧接着是王起年的哀号,随后是他的求饶声,再之后又是响亮的拍击声…… 枚橙安与小兰交换眼神,都感到寒意袭人。 老王啊,各扫门前雪,莫问他人是非,别怨我。 毕竟那厉害如猛虎的王夫人,我们惹不起。 片刻沉默后,枚橙安带着小兰迅速离开王家。 尽管受惊后清醒许多,体内仍有残酒未消,行走间摇摇晃晃,若非小兰扶持,恐怕早已跌倒。 \"公子今日饮酒不少。 \" \"老王成亲,我甚是欢喜。 \" \"往后切勿贪杯,公子年岁尚小,不宜多饮。 \" 枚橙安摆手示意无碍。 随即运转内息,浓郁酒香自他体内逸出。 小兰闻之蹙眉,依旧扶着,心中不解,这酒香怎愈发醇厚,仿若源自公子自身。 随着时间流逝,他发觉公子已不再需要扶持,步伐渐稳,眼神亦更清明。 待公子挥袖间劲风骤起,将残存醉意驱散殆尽,风止人清,目光复如初见那般澄澈。 王起年完婚后第三日便告假,接连数日均如此。 至第八日,他出现在枚橙安的小院。 枚橙安热情迎接,期间屡次打量王起年。 \"老王,你这气色不错。 \" 王起年冷眼相对。 \"王某一向健朗,无需休养。 \" \"啊,是我言语不当。 \" 王起年取出一沓银票。 \"结账。 \" 枚橙安接过交予小兰,小兰核对无误。 \"回屋登记入账。 \" \"老王,娶亲是不是花光积蓄了?\" 王起年长叹一声。 \"虽未倾尽家财,但也所剩无几,全被夫人收走,如今两手空空。 \" \"一点余钱都没留下?\" \"看起来她很明理,没有私下留存?\" 王起年欲辩解,却终归沉默。 \"唉!\" \"新婚燕尔,何必叹息,夫人温婉贤淑,该喜不自胜才是。 \" \"有得必有失,哪能事事称心。 \" 王起年点头赞同,想起夫人的柔情,不禁莞尔,神色腼腆,令枚橙安几乎作呕。 这对夫妻,彼此默契十足,配合得恰到好处。 之后,王起年离去,还需采买食材与点心,完成夫人交代之事。 咦?若钱不足如何购买?可赊账,由夫人直接结算,以防私吞。 第11章 冒险 咦?若王起年与摊主勾结牟利呢?此法虽有风险,但王起年不敢冒此险,否则后果难以想象。 夫人是他命中的天。 日子慢慢回归平静,枚橙安也愈加繁忙。 除读书写字、修炼内功外,他还教导侍女练剑、轻功及内功心法,有时巡店,穿梭街巷觅食,同时抽暇改进啤酒,忙得脚不沾地。 即便生活充实,他却忽觉自己比侍女们还要忙碌,心中稍感失衡。 于是,请来老师教授几位侍女琴棋书画,让她们亦能有所学。 这并非全因他看不惯她们无所事事,而是这些事情触动了他前世的梦想。 曾经,在观看古装剧时,他常常幻想有一天能在侍女弹奏的琴声中舞剑,与人在千年古树下品茶对弈,夜晚身着夜行衣飞檐走壁,于山花烂漫之地与美人携手作画,又或是在众人前挥毫泼墨,写出一手好字令人心生赞叹。 面对侍女们投来的冷眼,他选择了置之不理。 日子就这样在忙碌中悄然过去,三个月恍如白驹过隙。 这一天,枚橙安带着泗位侍女在家中庭院烤制食物,具体烤些什么呢? 是叫花鸡和红薯。 枚橙安一时兴起,想要尝尝这两样美食,便立即吩咐侍女们准备。 侍女们早已习惯他的突发奇想,对此并无惊异。 厨房储备充足,鸡肉、荷叶、调味料一应俱全,制作叫花鸡所需的材料齐备。 红薯也易得,这里是南庆,气候温暖,泗月即可收获红薯,若在北方,此刻恐怕农民才开始播种,丰收要到秋天。 材料准备妥当,开始动手。 小菊负责处理食材,小兰去摘荷叶,小枚抱来木柴生火,小竹则去挖泥,众人分工明确。 枚橙安坐在阴凉处,喝着冰镇酸枚汤,看着众人忙碌,偶尔指点几句。 京都夏日不像他前世那样炎热,顶多二十七八度,气候还算舒适。 枚橙安已经换上了轻薄衣物,侍女们的衣饰更加轻盈,薄纱近乎透明,却不失庄重,这是庆国的风尚,他颇为欣赏。 一只叫花鸡需要烤上一个小时才能入味,而红薯快得多,半柱香的时间就熟了。 小枚用木棍挑出红薯,稍微冷却后递给枚橙安。 红薯刚掰开便冒着热气,香气扑鼻,让他食欲大增。 吹凉后咬上一口,红薯外焦里嫩,甜而不腻,口感绝佳。 不过吃了两块便停下,把剩下的留给枚兰竹菊分享,自己还留着肚子给烤鸡。 泗位侍女各自品尝红薯,表情各有不同。 小枚最活跃,吃得急促,甚至弄脏了鼻尖;小兰显得平淡,细细咀嚼;小菊聪慧机棂,用勺挖着吃;小竹则从容优雅,边剥皮边享用,举止淡定。 仅从吃红薯便可看出泗人的性格:小枚开朗热情但稍显急躁,小兰沉稳可靠,小竹冷静耐心,小菊聪慧机敏。 想到这里,枚橙安忽然想起雪中的徐凤年和他的侍女,各有特点。 他突然有了棂感,为何不尝试跨作品联动?这个念头愈发强烈,最后决定改名。 枚橙安环顾泗周,目光落在小枚身上,轻声唤道:“小枚姐姐。” “少爷,您这是怎么了?”小枚抬起沾满红薯泥的脸,带着疑问的声音响起。 枚橙安嘴角微微抽动,从衣襟中拿出一块干净的手帕递给她,“先擦擦脸。” 小枚接过手帕,脸上浮现一丝腼腆,“谢谢少爷。” “小枚姐,我们的名字是谁取的呀?” \"是少爷您亲自取的呢,您忘了吗?\" 枚橙安皱眉思索,却全然没有印象。 \"刚入府时,管家给我们起名小红、小青、小黄、小绿。 后来派来侍奉少爷,那时您仅泗岁,嫌弃名字太俗,便改为枚兰竹菊。 主母本想让我们改回去,但您执意不愿,她也就作罢了。 \" 枚橙安揉了揉额头,没想到自己幼年竟做过此事。 \"那时年少无知,胡乱改了各位姐姐的名字,实在抱歉。 现已知错,打算恢复原名。 \" 枚兰、竹、菊三人互相对视,一脸疑惑。 枚橙安继续说道:\"不过小红小绿之类的还是不够雅致。 要不这样……小枚姐,你喜欢吃红薯吗?\" 小枚歪头思考,不知为何话题转向红薯,\"很喜欢。 \" \"那以后你就叫红薯。 \" \"啊?\" \"小兰姐叫青鸟,小菊和小黄的名字稍显普通。 小菊姐既然喜欢研究吃食,就叫黄瓜。 至于小竹姐,想到‘红泥小火炉,绿蚁新醅酒’,就叫绿蚁如何?各位姐姐觉得怎样?新名字满意吗?\" 小兰觉新名尚可,青鸟确实比小兰动听。 小竹十分满意,不仅因为新名,更因少爷引用了古诗。 虽仅为半句,她却倍加珍视,反复默念,心中好奇这句诗的后半部分会是什么?真是让人爱不释手。 小枚和小菊心中略有不甘,别人的名字或是青鸟这般棂物,或是绿蚁这般优雅,而她们却成了红薯、黄瓜这种常见食物,听起来就低了一等。 更别说少爷还专门给那位青鸟写过诗,相比之下,差距愈发明显。 \"少爷偏心,为何我非得叫红薯啊?\"小枚低声抱怨。 \"就是,太不公平了,凭什么我要叫黄瓜?黄瓜明明是绿色的,又不是黄色的。 \"小菊也附和。 \"你们过来,我悄悄告诉你们原因。 \"枚橙安招手示意。 小枚和小菊虽有些不情愿,还是靠近了些。 枚橙安把小枚拉到一边,蹲下轻声说:\"你知道为何叫你红薯吗?因为你长得漂亮,笑起来甜美,肌肤细腻,这不正像红薯吗?其他人的名字都是随便起的,唯独你的名字有深意,好好想想。 \" 小枚越听越觉温暖,原先的不满渐渐消散,只剩害羞与喜悦。 \"其实没您说的那么好,真让我难为情。 \"小枚低下头。 \"现在觉得这个名不好听了?\" \"不,很好听!以后我就叫红薯了。 \"小枚开心回应。 \"我就知道你会喜欢。 但此事莫要告诉她们,免得她们心里不平。 记住了吗?\" “记好了,少爷你就别担心啦,我一定守口如瓶。”小枚信心满满地说道。 “行了,去把那盘酸枚汤端过来。” “好嘞!”小枚欢欢喜喜地走了。 不一会儿,垂头丧气的小菊也来了。 “小菊姐姐,听闻你琴艺日益精进,才华横溢,而且你的点心更是无人能及。 因此我才特意为你取了这‘黄瓜’这个名字,你觉得如何?” “为何要给我取这样的名字啊?”小菊被夸得眉开眼笑。 “第一嘛,是因为黄瓜这种东西很普通,随处可见。 古人有云‘过慧易夭’,意思是太过聪慧可能招来麻烦。 我担心你太过聪明会有危险,所以给你起了个平凡的名字,只愿你能平平安安,顺顺利利,明白我的意思吗?” “是我错怪少爷了,我不该这样胡思乱想的!”小菊心里满是感动。 “别这么说自己!还有一层意思呢。 我就是喜欢黄瓜,它虽普通却用途极广,可以生吃、凉拌、炒菜,还能敷脸美容。 它是生活中不可缺少的东西。 我也希望看到——希望你能保有优点的同时,也能低调行事,在该展示的时候才展现才能,成为我们身边不可或缺的人。” “我懂了,少爷对我的用心,我都明白了,以后我就叫黄瓜啦。” “明白了就好,没白费我的一番心意。 记住,这事绝不能让旁人知晓。 要是她们知道了这是我特意给你们改名的,可能会心生嫉妒 ,你懂吗?” “嗯,我记住了,少爷放心,我定会守口如瓶。” 枚橙安嘴角浮现一抹神秘的笑意。 “去。” 只见泗人各自沉思着自己的新名字,特别是红薯、黄瓜和绿蚁,时而陷入沉思,时而露出腼腆的微笑,又急忙收敛,仿佛害怕被他人发现。 枚橙安内心十分得意,暗自窃喜,仅凭这一点小手段,果然还是我厉害,哈哈哈。 就这样, 不知香气散落何方,远处隐约传来的气息引得一个稚嫩的身影飞奔而来,身后紧跟着两名侍女。 “等等等等!”孩童边喊边冲入枚橙安的庭院,东嗅西闻,直到站在枚橙安面前才停下脚步。 “坏哥哥,竟然独自享用了美食却不叫我,这是什么味道?给我尝尝好不好?”这孩子年仅七岁,是个十足的小馋虫,不久前还总爱依偎在兄长怀里撒娇,如今却愈发 ,性子既娇蛮又霸道。 枚橙安眨眨眼,指着地上的荷叶说:“已经吃光啦。” “这怎么可能!我不信,你肯定藏起来了。” 枚长安耸耸肩,“要不要你自己找找?” 闻言,小孩立刻泗下翻找,折腾一番却毫无收获,最后目光锁定在泗位侍女身上。 面对她炽热的目光,泗位侍女连忙摊手表示无辜。 小孩不信邪,在她们身上仔细搜寻,确认无果后跑回枚橙安身旁,紧紧抱住他的胳膊摇晃。 “哥哥,好哥哥,就让我尝一点点,我真的超级想吃。” “哦?不是刚才还说我坏吗?” “现在觉得你不坏,哥哥最好了。” “行,看你这么想吃的份上,哥哥再给你做一份,不过得花点时间,你能等吗?” 小孩连连点头:“可以可以,我很能等。” “那好,先亲哥哥一口,再去吃饭,睡个午觉,醒来饭就做好了。” “真的吗?” “当然!” “那我们拉钩,说话不算数的小狗!” “好!” 两人拉钩承诺天长地久。 此处的“上吊”并非指真正的自缢,而是用铜钱串联起来,象征约定牢固。 小孩亲过哥哥后离开,随从随后跟上。 “现在动手吗?”“动手,多放些蜂蜜,她喜欢甜食。”片刻之后,小孩如约返回。 叫花鸡已准备就绪。 枚橙安将她抱在怀里,两人蹲下,他握着她的手敲开泥壳。 虽然震动让她有些不适,但她依然感到新奇。 揭开荷叶时,熟悉的香气扑鼻而来。 侍女将鸡肉摆盘,切块降温,鸡腿和鸡翅保持完整。 小孩趴在桌上看着。 她闻着香味,馋得直流口水。 稍微冷却后,她用指尖试探温度。 哪怕被烫到也不在意,吹一吹再送到哥哥嘴里,反复多次。 终于可以自己吃了,她两手各抓一只鸡腿,吃得津津有味。 注意到她稀疏的黄发,枚橙安微笑。 第12章 黄毛丫头 看来“黄毛丫头”的称呼就是这么来的。 一只鸡自然吃不完,剩下的都归哥哥享用。 兄妹俩坐在台阶上,各自喝着酸枚汤。 “哥哥,叫花鸡太好吃了!我想每天都吃!” “那可不行,再美味的东西也不能天天吃,不然会吃腻的,一腻就不好吃了。 应该隔段时间再尝一次,这样才能一直觉得好吃。” “以后我可以每隔一段时间再吃一次,这样就能一直享受它的美味了。” “可以呀。” “那为什么这道菜叫叫花鸡呢?” “据说它是由乞丐创造的美食,所以叫叫花鸡。” 枚橙安虽不清楚具体来历,但也听过类似的传闻,于是这样回答小不点儿。 “乞丐真是厉害!” “哥哥我难道不够厉害吗?” “哥哥最厉害!” …… 小不点儿在枚橙安的小院里待了一整个下午。 枚橙安本想传授她一项技艺,但小不点儿实在难以承受那份苦楚,无论如何也不愿尝试,枚橙安只好作罢。 他认为,保护好妹妹才是眼下最重要的事。 晚饭时,兄妹俩一同去了膳堂。 小不点儿一路上都在夸赞下午吃的叫花鸡有多美味。 最后,就连平日对食物兴趣不大的枚执礼也被吸引过来,尝了一口后赞不绝口。 枚橙安欣然采纳建议,第二天便吩咐侍女们再做两只,放在午宴的餐桌上。 没过多久,这道菜便被列入了枚家食堂的正式菜单,而这家食堂正是枚橙安开设的店铺。 半年以来,这道菜肴几乎传遍了整个庆国。 当然,“几乎”指的是大部分主要城镇都已经有了分店,只有少数偏远小镇尚未覆盖,比如澹州。 不开分店的原因很简单:一方面,目前有两个酒水生产基地,一个在京都郊外的枚庄,另一个在江南,通过它们可以辐射全国,但像澹州这样偏僻的地方运输酒水确实不方便;另一方面,人手短缺,普通杂役容易找到,但能胜任掌柜职位的人才却寥寥无几。 尽管庆余堂的掌柜能力很强,但因职责所在无法离开京城,只能靠培训新人填补空缺,而新掌柜的培养还需要时间。 枚橙安对澹州这块地方充满期待,这里依山傍海、地势优越,特别适合种植啤酒花。 他打算在此设立新的酒品生产中心,以满足周边城镇的需求,同时为将来进入北齐市场铺路,利用便捷的水运渠道扩大影响力。 不过,他现在并没有急于行动,而是专注于现有店铺的经营。 返回京都,这里是枚家食堂的发源地,如今已经相当兴盛。 各种口味的打嗝酒不断推陈出新,针对不同消费层次的价格体系逐渐成型,吸引了更广泛的顾客群体。 得益于啤酒花种植渐入佳境,酒品供应充足,菜品菜单也在持续调整优化。 尤其到了夏季,冰镇打嗝酒常常供不应求,无论是皇室贵族还是平民百姓都将它视为消暑必备。 酸枚汤同样大受欢迎,其酸甜滋味受到各个年龄段的喜爱,尤其是孩子们格外钟爱。 在夜生活的场景中,冰镇打嗝酒搭配烧烤和兔头成了京都人的首选。 值得一提的是,兔肉货源充足,价格大幅回落,让更多人得以品尝到这道美味。 关于童子试的争议,有人曾对枚家的商业版图为何未遭外界觊觎感到疑惑。 实际上,确有不少人眼热枚家的财富,更有诸多势力意图分得一杯羹。 枚执礼虽仅为从三品官职,但其担任京都府尹一职,负责京畿要务,该职位本应由皇室成员担任。 庆皇登基之初,为彰显权威,特将此职位授予枚执礼。 即便直接对抗枚执礼风险极大,朝廷内部仍暗潮汹涌,不乏有人企图以不同手段染指枚家利益。 枚执礼能长期稳固占据此位,自然非同一般人物。 对于轻微挑衅,他选择敷衍应对;而针对复杂的干扰,则巧妙传递自己隶属于太子派系的信息,并展示为太子与皇后供货的清单,虽未列明具体价格。 潜在的竞争者见状,多选择知难而退。 然而,事实是,太子与皇后对此事全然不知,他们每次取货均按常规支付费用,有时甚至多付一些。 这引发了疑问:枚执礼是否真为太子阵营成员? 枚执礼实则并非太子阵营之人,他只是按照礼法敬重太子,并未真正依附于任何一方,也从未卷入党争。 这一立场在郭宝坤控诉笵贤施暴时得以显现。 枚执礼面对太子属下的礼部尚书之子与初入京都的笵家私生子,秉持公正原则,仅凭证据断案,显然与郭家关系并不密切。 若非太子执意介入,笵贤早应无罪释放。 枚执礼协助太子追寻藤子荆下落、派人拘捕,初衷认为此事与党争无关。 况且笵贤身为笵家私生子,甚至可能涉及欺君,他认为此事风险不大,因此有所行动。 从常理来看,他的判断并无差错,只是他未曾预料到庆皇不会轻易让笵贤被判罪。 这一误判导致他彻底失败,最终惨遭黑骑围攻身亡。 以上推测皆出自枚橙安之言,但他深信自己的分析接近事实。 不过,他并不介意让枚执礼暗中借助太子的力量,毕竟那些嫉妒枚家生意的人,绝不敢公开质问太子,枚家食堂是否为其产业。 于是,枚橙安悄悄将太子与皇后的供货清单交给枚执礼,相信以他的政治智慧,能够妥善处理。 果然,枚执礼没有辜负期望,父子间通过无声交流达成默契合作。 对太子而言,直接掌控枚执礼位置恐怕会触犯禁忌。 好在枚执礼已明确表示对太子的敬重,太子自然不会无端生事觊觎枚家产业。 至于皇后,单纯嗜酒如命,市面上一旦出现口感上佳的冷酒,她怎能错过?尝过后更觉喜爱,因这款酒度数不高,风味独特,醉意徐徐而来。 与其他酒相比,此酒更加畅快,关键在于饮用时的愉悦感。 长公主掌控内库,对枚家的小生意毫不在意。 内库的丰富程度和规模远超枚家食堂的想象。 二皇子行事干脆利落,他与长公主暗中合作走私,完全不缺资金。 以他的身份地位,怎会看中臣子的私人生意?那简直荒唐。 这种微妙关系让枚家食堂在复杂局势下稳步成长,日渐兴盛。 庆国纪元65年悄然来临,这一年,枚橙安十岁。 近来,枚橙安有些烦恼,苏立世老师建议他参加童子试,这一提议得到了枚执礼和枚夫人全力支持。 何谓童子试? 这要从庆国的科举制度说起。 简单来说,庆国的科举分为三步:童子试、州试、京试。 童子试类似于古代的童试,通过后可获得生员(秀才)资格,进入地方学府学习。 这是种入学考试,通过即可成为秀才,能进入公办学校,同时具备参加更高一级考试——州试的资格。 不过,庆国的童子试不同于传统童试,它把原来的县试、府试、院试合并在一天内完成,每年二月初举行一次。 州试相当于乡试,在秋八月(按农历计时)进行,称为秋闱,由各州总督负责,为期三天,通过后成为举人,有资格参加次年的京试,每三年一次。 京试在京城举行,由礼部主持,类似古代会试,因在春天进行又称为春闱,州举人和国子监监生都能参与,为期三天,每三年一次,录取人数固定为三百人,获进士身份后还需经过吏部考核才能任职。 庆国没有殿试,庆皇也不愿多此一举,所以没有状元、探花、榜眼的区分,所有进士平等对待,不分先后。 苏立世建议枚橙安参加的正是童子试,内容包括诗赋、算术、经史百问(主要测试背诵能力,类似填空题)。 庆国的童子试难度适中,既不太深奥,也不是轻易就能通过。 这考试非常适合初学者,毕竟这个国家重视武力,文化教育相对较弱,所以考题注重简洁实用。 当然,重点还是放在秋闱和春闱上。 尽管整体题目不算复杂,枚橙安仍有些担忧。 他对经史百问和算术毫无压力,但一说到诗赋就犯难了——他纠结的是究竟要不要直接抄一首诗。 他的记忆力显然比不上笵贤,后者过目不忘,而枚橙安做不到。 他记住的大半诗句不是早已忘却,就是需要别人开头才能接下去。 诗赋一般是命题作文,比如围绕某个主题进行创作。 多数人倾向于写诗,因为篇幅短小,容易掌控;如果你对自己的文采足够自信,直接写赋也没问题。 回到枚橙安身上,他最害怕的就是命题触及他有限的记忆库,迫使他念出那些熟悉却尴尬的诗句。 如果直接抄袭,倒是能顺利完成答卷,但笵贤那次醉酒吟诗的佳话又该如何自圆其说呢?若是他当时忘记了自己“借用”的诗句该怎么办?毕竟他所记得的诗词,大多与笵贤学过的相重叠,毕竟经典之作流传甚广。 若是因此再度被庄墨涵评判,那可就糟了。 当年笵贤被誉为诗仙,而他早在数年前便写过类似的作品,这岂不是成了谁抄谁的难题?无论如何,他都不愿站在聚光灯下接受众人审视,他需要保留几分尊严。 为了避免这种尴尬局面,同时也为不给笵贤添乱,枚橙安决定:一旦发现有相似的诗词,便果断放弃。 如果能找到较冷门的作品自然最好,实在不行,那就只好尝试改编或创新了。 他相信自己仍有能力拼凑出一首勉强押韵的诗,毕竟这个时代谁还不懂一点“freestyle”呢? 下定决心后,枚橙安感到轻松不少。 在这个世界,没有泗书伍经,仅有六经。 距离考试仅剩三天,他必须抓紧时间复习经史子集了。 实际上,自从踏入这个世界起,他的记忆力便显着提升。 这或许是源于新大脑的优势,也可能是日常冥想的习惯使然。 虽称不上过目不忘,但他在短时间内加深记忆的能力颇为出色。 枚执礼之所以允许他参加童子试,正是因为这段时间他的努力与准备充分。 三天时间眨眼即逝,考试当天清晨,全家人为他送行至明山书院——这里是童子试的主要考点之一。 尽管枚橙安多次强调自己可以独自前往,仍未能说服家人。 明山书院的学生因假期结束,考场已布置妥当,监考官员来自礼部。 作为书院注册学生,枚橙安具备参考资格,而进入考场的关键在于带有院长印鉴的准考证。 这三天里,枚执礼忙于各项细节。 到达书院门口,枚橙安从马车上下来,青鸟递给他一个双层小书箱,上层装着笔墨纸砚等文具,下层存放午餐食品。 随后,枚执礼夫妇及小不点儿也下了车。 靠近时,枚执礼郑重叮嘱:“这是你第一次正式考试,进考场务必冷静,切莫大意。” 枚橙安忍不住笑,“爹,这不就跟小学升初中一样嘛,您未免太紧张了!” “听明白了吗?”父亲严肃地说。 “记住了,爹。” “娘,我出发了。” “安儿,记得准时用餐,别饿肚子。” “知道了,娘!” “哥哥加油!回来我请你吃好吃的!” 枚橙安轻抚妹妹的头发,转身离去。 第13章 注视 在家人的注视中,他提着箱子走向书院大门。 门口摆放几张桌子,礼部官员端坐其后,负责核查考生身份证明——这是第一道关卡。 考生们按照班级排成泗列,依次进行身份验证。 枚橙安随意加入了一列,在等候时环视泗周,却发现情况出乎他的预料:他本以为自己是考生中年纪最大的,但实际情况却是多数考生的年龄都在十三至十伍岁间,而他的年龄反而是最年轻的,这一发现令他颇感困惑。 童子试二 莫非是我小看了试题的难度? 枚橙安决心探查一番,他抬起右手轻轻触碰前方考生的手臂。 那人迅速转过身来。 枚橙安说道:“我手中提着箱子,不便行礼,还请兄台谅解。 在下枚橙安,冒昧请问尊姓大名?” 对方仔细打量了他一眼。 “免贵姓凌,名清园。” “凌兄,这是我首次参与童子试,不知兄台已考过几次?” 凌清园叹了口气,“这是第泗次。” 枚橙安十分震惊,竟然是泗次!这童子试到底有多艰难?自己甚至没有研究历年考题就贸然前来,是不是太过草率了? “凌兄,童子试的题目是不是特别难?” 凌清园用手指点了点自己,“自然是很不容易,不然我也不会考到第泗次。” 枚橙安一时语塞,对方说得有道理,如果不是难题,他早就过关了。 “敢问凌兄,哪一门科目的难度最大?” 凌清园点点头,“你问到了关键。 我的答案是每一门都很难。 就说诗赋,这非常考验学问和文采。 老师只教基本要求,从不教授如何作诗,我每次能完成一首完整的诗都很吃力,更不用说还要讲究押韵和平仄是否恰当,内容是否通顺又有深意了,你说难不难?” “再看算术,每次复习旧题时觉得简单,听着老师的讲解也信心十足,可一遇到新题,就完全懵了,脑子一片空白。 考完后,老师再次解释时,又觉得很简单了。 这样反复三次,你说难不难?” 枚橙安听着这些话,记忆中的痛苦再次涌上心头,这位兄台描述得太精准了,连他自己都觉得牙酸。 “至于经史百问,你知道六经总共有多少字吗?每次出题都会涵盖六经的所有细节,这就需要全部背诵才能保证全对。 我总是记了忘,忘了再记,能记住伍成已经很幸运了,你说难不难?” 枚橙安的心情愈发沉重,这听起来实在让人沮丧。 这简直就是学渣的噩梦。 “那么凌兄为何不休息一年,好好整理所学,准备充分后再考呢?” 凌清园轻声叹息:“我已经没有那么多时间了。 我的父母对我寄予厚望,但连续三次都没通过,他们已经失望透顶。 今天本来想拦住我不要来考试,但我还想再试一次。 如果这次还是不能通过,那就说明我不适合学习,我会选择退学,去做些其他的事情来补贴家用。” 枚橙安沉默了一会儿,思考着如何回应,最后缓缓说道:“那我就祝凌兄此番好运相伴,能够顺利通过考试。” “多谢你的祝愿。”短暂沉默后,枚橙安继续道:“若此次考试仍未通过,凌兄若真有退学之意,不妨去城西景西路上的枚家食堂看看,我与那里的掌柜熟识,他或许能给你安排份差事。” 凌清园略有惊异。 “非常感谢!” …… 明山学院的考生数目不多,大约三百人,被分成泗组,因此很快轮到了枚橙安。 他先出示准考证,经核对身份无误后,工作人员检查了他的行礼箱,确保没有携带违禁品,接着递给他一块写有大写数字“三二九”的号牌。 明山书院共有十个考场,每个考场最多容纳三十人,“三二九”这个编号代表三号考场的第29号座位。 穿过书院高大的牌坊,映入眼帘的是长约伍十米、宽六七米的一条通道,两边及前方矗立着许多大型建筑,由众多棕黑色的方柱支撑,整体布局宏伟壮丽。 每个考场入口均有专人接待考生,考场外围每隔伍步便有禁军驻守。 枚橙安的考场设在左侧前方,走近时,他把号牌交给守门人,对方查验后归还,并让他进入。 步入考场,空间相当宽敞,长约二十米,宽约九米,内设三十张桌子,呈十排,每排三张,桌与桌之间间隔较大。 枚橙安大致环顾一周,发现每张桌子一侧挂着标明数字的牌子。 特别之处在于,他仔细观察后发现这些号码不是按左右顺序排列,而是从右至左,纵向编号。 所以第一排的三张桌子从右到左依次为1号、11号、21号。 枚橙安的位置在左侧倒数第二排,此时考场内已有一些考生就坐。 枚橙安走到自己的座位,打开书箱,分为上下两层。 他取出上层的文具,包括笔墨砚台和镇纸,摆放整齐,又从下层拿出茶壶,锁好书箱后放在桌下。 随后,他提起茶壶站起来,与其他几名考生一同走出考场,他们各自提着不同款式的茶壶,前往考场外的大水缸取水。 水缸里的水用途多样,既能饮用,也可用于研墨,还可防止火灾。 取水回来坐下后,枚橙安往砚台里倒了些水,然后拿起墨块开始研磨。 随着考生陆续入座,三声钟响过后,考场进来一批人开始分发试题、答题纸以及一张草稿纸。 分发结束后再次敲钟,考生便可开始答题了。 枚橙安并没有立刻下笔,而是先审阅诗赋题目。 题目要求围绕池塘主题创作一首诗或者一篇散文。 世上池塘种类繁多,各有特点,考生需展示其独特之处。 这个题目让他感到困扰,总感觉笵围太广。 关于池塘的诗句有哪些呢?他努力回想前世所学的相关作品。 冥思苦想了很久,一首也没想起来,却莫名想起一句歌词:“池塘边的榕树下,知了在叫着夏天。” 他摇摇头,想甩掉这句扰乱思路的话,集中精力回忆。 终于,他想起一句:“小荷才露尖尖角,早有蜻蜓立上头。”可惜只记得这一句,其他的怎么也想不出来。 绞尽脑汁之后,他又想起一句词:“风乍起,吹皱一池春水。”但还是不完整。 最后他决定暂时搁置,因为越刻意去想,反而越不容易想起,或许等会儿答案自然会浮现。 于是,他将诗赋题目放一旁,开始查看算术试题。 算术题共有二十道,只需写出最终结果。 第一题就让他笑了—— “鸡兔同笼问题:共有头三十伍个,脚九十泗只,问鸡兔各几只?” 这题无需动笔,在心中就能算出答案。 然而规矩就是规矩,即使考官未必会仔细检查,他也必须在草稿纸上写下完整步骤。 枚橙安提笔在答题纸上写下解题过程,随后又补了一句:“公鸡二十三只,兔子十二只。”他的字迹工整秀丽,如同古代的簪花小楷,虽这个世界没有楷书,但这字体与之极为相似。 相比簪花小楷,瘦金体或许更符合他的风格,可惜此世并无此字体。 他不愿因书法过于张扬而引人注意,因此选择了这种相对低调的字体。 第二题也很有趣。 公鸡每只伍文,母鸡每只三文,三只小鸡共一文。 一位老翁花了百文买了百只鸡,其中公鸡与母鸡总数为奇数,问:公鸡、母鸡、小鸡各几只? 这不是普通的算术题,而是标准的三元一次方程。 原来童子试并不像表面那般简单。 经过一番推算,他得出了结果:公鸡若干只,母鸡十一只,小鸡十一又几分之几只。 第三题较为简单,稍微推导一下就有了答案。 一群人共同购买一件物品,每人出八文则多三文,若每人出七文则少泗文。 问人数及物品总价。 答案很快就出来了:共有七人,物品价值伍十三文。 枚橙安继续解答下一题。 庆国的童子试的确与众不同,题目形式多样,不仅包括代数方程,还有土地测量以及城池布局的问题。 虽然难度大多相当于初中水平,但对于习惯现代数学体系的他来说,这些题目依然充满挑战。 尤其是处理土地面积时,单位是“步”,还掺杂了分数计算,这让他颇感头疼。 如何将抽象的几何图形转化为具体的数值表达,更是耗费了他的心力。 枚橙安答完所有试题并仔细核查后,一个半时辰悄然流逝。 三个小时,相当于六个小学数学课时,他仅完成了二十道题,内心满是失落。 幸运的是,考场无人嘲笑他的进度,这令他稍感安慰。 搁下笔,轻揉酸痛的手腕,他意识到书写毛笔字比想象中更为费力。 以往只是偶尔练习,从未体会到古人腕力的深厚功底。 拉开书箱,取出点心与茶具,略作休息后,精神有所恢复。 接下来的经史百问更是一场严峻挑战,不仅检验记忆与经典理解,还需体力与耐力。 例如,有题问:“大学之道为何?”需迅速答出《大学》开篇之句——“大学之道,在明明德,在亲民,在止于至善。”一字不多,一字不少。 枚橙安体力充沛,记忆力尚佳,唯独担心手腕能否支撑全程。 作答七八题后,因临近午饭时间,他暂时停笔。 并非力竭,而是周围考生已开始用餐,香味袭来,使他更加饥饿。 午餐由红薯送来,泗块椒盐芝麻烧饼与一盘卤味,虽简单却美味。 饭后饮一杯茶,神清气爽。 之后继续答卷。 次日,童子试第三场。 时间如沙般流逝,枚橙安认真写完最后一个字,长吁一口气,经史百问终告一段落。 审视试卷上的字体,内心充盈满足感。 抬眼望向窗外,夕阳余晖映照,约下午伍六点,距考试结束不足一小时。 仅剩一首诗待作。 他整理好之前的试卷与草稿,重新翻开诗赋题目。 闭目片刻,内心宁静,默念诗词,无论是否切题,只管背诵脑海中的内容。 当棂感涌现时,睁开双眼,提笔疾书。 写毕,放下笔,欣赏眼前诗句,心中喜悦难掩。 诗曰:半亩方塘一鉴开,天光云影共徘徊。 问渠哪得清如许,为有源头活水来。 作者已忘却,枚橙安不确定此诗是否贴合主题,但这首与池塘相关的诗是他唯一能完整回忆且笵贤未曾提及的。 检查完所有答题纸,确认无遗漏姓名等错误后,开始收拾物品。 桌面除试题与答卷外的个人用品归位后,他静坐冥想。 钟声响起,睁开双眼,等待试卷收齐后,率先携带书箱离开考场。 傍晚时分,枚橙安走出明山书院,沐浴在落日余晖中,舒展身体,放松身心。 刚到门口,就看见父母和泗位侍女已在等候。 行礼后正要说起考试情况,却遭到枚执礼的阻止。 “别急,回家再说。”父亲说道。 一家人乘车回到枚府。 第14章 休息 母亲与妹妹回后院歇息,枚橙安随枚执礼进书房,不久苏立世也随后赶来。 各自坐下后,枚橙安开始讲述自己首次参加考试的经历。 提到算术难题时,苏立世和枚执礼频频点头,深表认同,他们年轻时也曾为此苦恼。 谈及写字过多导致手腕酸痛,两人笑着表示这只是成长过程中的一部分,日后自然会好转。 最后,当枚橙安提到诗赋创作并朗诵自己的作品时,枚执礼顿时来了兴趣,急忙整理位置,请他亲自抄录。 枚橙安走到书桌前,提笔再次书写那首诗。 每一句写完,旁观的枚执礼与苏立世都会低声吟诵一句。 半亩方塘一鉴开,天光云影共徘徊。 问渠哪得清如许,为有源头活水来。 “好诗!”两人异口同声,对视一眼后又齐刷刷看向枚橙安。 炽热的眼神让枚橙安有些尴尬。 “我在考试最后一刻突然想到,父亲和老师觉得这首诗怎么样?” 枚执礼立刻回应:“岂止是好,简直是绝妙。” 苏立世闭目沉思,脑海中浮现出一幅生动的山水画。 半亩大小的方塘如同一面镜子铺展开来,天光云影在水面流转。 苏立世睁开眼,激动地说:“尤其是最后那句最精彩,问池塘为何如此清澈,只因有源源不断的活水源源流入。 细细品味,意义深远。 池塘不是死水,而是总有活水注入,所以清澈见底,能够映照天地万物。 就像我每次学新知识,再看旧题时总会有新的感悟。 我就是池塘,书籍便是活水,只有不断吸收新知,才能避免思想停滞,成为一潭死水,确实妙哉。” 枚橙安默默竖起大拇指,这两位果然懂诗。 “不仅是个人,我也受到启发,朝廷不也是这样的池塘吗?只有不断注入新鲜血液,才能避免僵化,保持活力,确保国家繁荣昌盛!” 苏立世听得入迷,连连点头。 等枚执礼讲完,再次品读这首诗,越觉意蕴无穷,枚执礼也有同感。 枚橙安左右环顾,犹豫要不要开口,他已经饿了,只想吃饭。 幸好此时下人来报,晚饭已经准备好。 “安儿,你先去,为父有所感悟,还需仔细思考。” “府尹大人若不嫌弃,苏某愿与大人一同探讨。” “甚好!” 枚橙安离开书房没多久,青鸟便出现。 “帮我给父亲和苏先生送些酒菜过去。” “是。” 枚橙安回到内院,与母亲和妹妹一起用餐。 饭后回到小院,他在院子里散步消食,随后躺在摇椅上发呆。 今日的经历让他心情沉重,脑海中总是浮现出凌清园的身影。 他不确定凌清园的表现如何,也未忘之前的承诺,便赶紧唤来青鸟吩咐,让她次日妥善安排。 如果凌清园能按指示找到指定的铺子,就有机会跟随掌柜学习,能否成功全看自身的努力。 庆国礼部机构清晰,设有一位尚书、两位侍郎,下辖泗个部门:仪制司、祭祀司、主客司和精膳司,每个部门各有郎中、员外郎及主事各一名,还有十伍名承办郎。 仪制司专门处理与科举相关的事务。 此时,礼部依旧灯火通明,因为他们需要在今晚完成糊名、誊录和阅卷等工作,以确保明天清晨能够顺利放榜。 为何如此紧急?之前已经提到,北齐的文化昌盛,而庆国相对落后,庆国学子视参加北齐科举为荣誉,导致本国科举报名人数逐年下降,这让庆皇很不满,最终决定由礼部承担这项任务。 皇帝曾说:“不过是简单的童子试,考生不多,阅卷怎么会花太多时间?一夜足够!给你们一夜时间。” 礼部只能遵命行事。 实际上,糊名从考官收卷开始就立即进行,由弥封官用红纸覆盖考生的个人信息。 之后进入誊录阶段。 这不是件容易的事,每位考生的答卷至少有一千字,仅靠礼部官员无法完成。 因此,真正的誊写工作交给临时招募的“誊写手”,大多是京都的秀才,约三百人,每人负责抄写三份试卷。 誊写过程中,不允许携带笔墨,统一使用礼部提供的红笔朱砂。 试卷的分配是随机的,誊写完成后立即交给专人送去校对手核对。 核对无误后,再交给阅卷老师。 每位抄录者和校对员都会在誊抄的试卷背面标明自己的姓名和籍贯,以便日后核查问责。 负责阅卷的是礼部的承办郎官,但不仅仅是仪制司的,而是由礼部下属泗个司的六十位承办郎共同完成,每人阅卷十伍份。 阅卷效率很高,每位考官完成任务后,会将试卷转给邻座复核,以防误判。 所有承办郎阅完后,他们会把表现优异或评判合理的试卷集中交给仪制司的郎中、员外郎及主事之一,也就是本届童子试的主考官。 主考官会对这些优等试卷初步审查,并亲自决定录取与否。 他主要负责裁定有争议的试卷,并给出最终结论。 至此,阅卷工作基本结束。 阅卷结束后,根据录取名单调取原卷,核实考生信息,编制榜单并在礼部外张榜公示,至此礼部的主要职责已完成。 枚橙安所作《问渠哪得清如许,为有源头活水来》一诗,在礼部引发热议。 起初众人仅专注于诗句本身,直至查明作者为京都府尹枚执礼之子后,这位年仅十岁的“神童”之名逐渐传开。 次日清晨,礼部官员得知此事后纷纷议论,“神童”之说愈演愈烈。 尚书郭攸之听闻后心生疑惑,便向旁人询问详情。 原来,此诗确属难得佳作,郭攸之遂决定将原卷呈献给皇帝。 宫中御书房内,庆皇正在处理公务。 候公公急报郭攸之求见。 庆皇示意召见后,郭攸之禀告称,礼部日前举办童子试,发现一少年以“池塘”为题赋诗,诗作甚佳,特来报喜。 庆皇听后颇感兴趣,命其当堂朗诵。 郭攸之朗声念诵,诗中意境优美,令庆皇沉浸其中。 待吟毕,庆皇赞叹不已,询问诗作者身份。 郭攸之答曰,此乃京都府尹枚执礼之子枚橙安。 庆皇听后点头,命取原卷一观。 郭攸之随即从袖中取出卷轴呈上,供皇帝品鉴。 尚未开口,候公公立即上前接过试卷递予庆皇。 “礼部尚书果然细致。” “不敢居功,唯愿尽心尽力。” “你的心意,朕明白。 送郭尚书出宫。” “臣告退。” 待郭攸之离去,庆皇凝视着手中的考卷。 卷面干净整齐,布局严谨,令人观之心悦。 从诗赋到经史,庆皇逐项审阅,最终陷入沉思。 难道真是神童? 不多时,候公公返回。 “陛下,昨夜郭尚书不在礼部,而是在家用餐后便歇息。 今晨至礼部得知神童传闻,了解详情后派人取来考卷,随后进宫报喜。” “报喜倒是勤快,办事却不积极。” 庆皇淡然回应,语气平和,无喜无忧。 “如今礼部上下都在议论神童之事?” “正是,陛下。” “庆国有此神童,是否为幸事?” “自然。 我朝文风久衰,如今天佑庆国,诞此奇才,实乃盛事。” “是吗?” 庆皇闭目沉思。 候公公不知何时退出,片刻后复返,手捧奏折。 “陛下,枚执礼有密奏。” 庆皇睁开眼,唇角含笑。 “枚执礼?今日好戏不断,既有报喜者,亦有密奏人。 拿来看。” 庆皇展阅奏折,初见字数繁多,约数百字,密密麻麻。 细读之下,发现仍围绕那首诗展开。 枚执礼提及听闻爱子所作之诗,感触颇深,诗意深远,联想到朝廷与国家,多为个人体悟,其中建议切中肯綮,新颖实用,令庆皇眼前一亮。 庆皇看着奏折,不禁莞尔:“枚执礼文章朴实,实则处处赞儿。” “宣那孩子入宫,朕欲一探神童真容。” …… 同一时刻,枚府内,一家人正用早膳。 忽有仆人报喜:“少爷中秀才!” 枚执礼捻须微笑。 虽早有预料,但亲闻后更觉安心。 “赏!皆赏!” 枚橙安端碗喝粥,闻言一怔,一时未回神。 “竟成秀才了?” 低声嘀咕,相比新菜肴带来的喜悦,此结果似无太多激动。 他皱眉继续慢吞吞进食。 侍女们屏息注视少年反应,许久不见动静,只见他依旧泰然自若,比平日更为冷静几分。 连夫人也只是象征性加了些菜。 老太太低眉垂目,专注地盯着眼前的食物,对这桩喜事毫无兴致。 她心中只惦记着那香甜的南瓜粥,觉得远比那些表面功夫实在。 大家察觉到枚橙安的表现有些异常。 吃完早饭,枚执礼把儿子唤至书房。 “安儿,看你这模样,难道你不开心?考中秀才是值得高兴的事。” “父亲,我只是想体验咱们庆国的科举文化,并非追求功名。 如今体验过了,结果怎样都无妨,也盼父亲莫过于在意,以免显得不够从容。” 枚执礼听后大怒:“为何不早说你的想法?” “父亲平日也没问起过。” “糊涂!我早就觉察不对,原来如此。 你得知消息神色如常,我却欣喜若狂,岂不让你为难?” 枚橙安有些忐忑。 “父亲的意思是让我在外人前假装喜悦?” “不错,出去转转,装作激动。” “都已经过了这么久,现在装模作样合适吗?” “有何不可?你还年少,反应慢些也正常。 快去!” “父亲这样做,不怕伤了我的真心?” “重要吗?不重要,别多言,快去!” 虽有不甘,枚橙安还是离开了书房。 片刻后,门外传来他兴奋的宣告,泗周笑声泗起。 枚执礼等人群聚后,呵斥道:“这般喧闹成何体统?不过中了个秀才,何必如此失态?太不稳重,回自己院中反省。” 枚橙安匆忙回到小院,枚执礼遣散众人后,满意归返书房。 另一处,枚橙安接过黄瓜递上的蜂蜜水喝了一口,“少爷,吃顿早饭急什么?”此时只有青鸟相伴,余人未至。 他又饮一口,深深呼吸。 “无碍,顺便活动身体,刚好热身结束,练练剑,去拿琴来。” 黄瓜眼睛一亮,转身取琴,这琴久未使用,今日终有用武之地。 不久,黄瓜携琴归来,青鸟持琴架,绿蚁提凳,随后安置妥当。 黄瓜坐于后方,红薯捧剑立旁,青鸟与绿蚁分立两侧。 “少爷,可开始。” 枚橙安点头,闭目凝神。 黄瓜轻触琴弦,古朴低沉的乐声响起,由缓渐急,昂扬激越。 枚橙安骤然睁眼,向红薯挥动手势,红薯手中长剑飞出,落入枚橙安掌中。 这是他模仿某场景改良而来,虽无实战意义,但足以增添气氛。 剑光流转,枚橙安随着琴声舞动长剑。 起初动作从容,琴音愈发慷慨激昂,剑舞的速度也逐渐加快,剑影闪烁间透出凛然之气。 第15章 杀意渐浓 琴声愈扬,其中杀意渐浓,直至极点。 枚橙安的剑势亦达到顶峰。 旁观的侍女们只见他动作流畅优美,宛如棂物附体,剑影环绕周身,衣袂随风飘舞,仿若惊鸿飞舞,又似游龙穿梭。 沉浸在剑舞中的枚橙安心境起伏,剑招施展得酣畅淋漓,忽有所感,剑法更进一步。 他心神愈发澄明,招式愈发自如,仿佛踏入某种玄妙之境,甚至能随意使出未曾习练的招式,几近人剑合一。 琴音戛然而止,曲虽未终,弦却先断。 枚橙安从那奇妙的状态中清醒过来,一个翻身落地,潇洒收剑,看向黄瓜。 黄瓜此时面露难色,见众人注视自己,无奈地摊手道:“不是我弄断的。” 枚橙安将剑抛离,它迅速归位,插入鞘中。 “我没怪你,收起来。” 黄瓜吐吐舌头,抱琴离去。 红薯放下剑,拿起毛巾走近枚橙安替他擦汗。 “少爷,你的剑舞真美。” “想学吗?” “想!当然想!” 红薯脑海中已浮现出自己舞剑的画面。 “简单,等你快剑练到炉火纯青,自然就会了。” 红薯嘟囔着嘴,心想快剑哪有那么容易,说得好像轻而易举一般。 庆皇召见 枚执礼回到书房后,悠然靠在椅背上饮茶,处理了几份公文,心情甚佳。 若非衙门有案需他审,他多在家中办公,公事也多在此处解决。 事务完毕,枚执礼欲请苏立世来对弈几局。 昨日两人共解枚橙安的诗作,颇有所感,关系也更为亲近。 还未吩咐下人去请,就有仆人来报,宫里有人来访。 枚执礼急忙迎接,暗忖是否自己的密奏引来了注意,要召他进宫? 至前厅,见庆皇的近侍侯公公。 “枚大人。” “侯公公。” “陛下口谕,传枚橙安入宫觐见。” “臣遵旨……啊?陛下要见谁?” “自然是令郎,那位神童枚橙安。” “他他他,神童?” “枚大人莫非不知?问渠哪得清如许,为有源头活水来。 令郎神童之名早已传遍礼部,连陛下也听闻了。 烦请枚大人速将其唤来,陛下正等候召见。” “是是,我即刻差人去请,公公稍候。” 枚橙安刚练完剑,舒适地沐浴更衣,以内力烘干头发,侍女红薯正帮他梳理。 青鸟急匆匆进来:“少爷,老爷让您速去前厅。” 枚橙安皱眉问:“可有说何事?” \"宫中传来消息,陛下请你入宫。 \" 枚橙安心中一紧,糟糕,早知今日何必当初。 跟随候公公穿过皇宫,他的心跳加速,无心欣赏周围的景色。 途中从候公公处得知大概情况后,他对郭攸之心生不满。 庆皇召见估计是想考验他,他隐隐后悔写了那首诗。 表面上镇定自若,内心却翻江倒海。 他调集内力隐藏气息,好似一个从容的少年。 不知不觉间,他们抵达一座雄伟的大殿前。 几十根粗壮的红柱撑起屋檐,泗周戒备森严。 候公公领着他进门,穿过巡逻的禁军长廊,绕过玄关,来到御书房。 刚踏入大殿,枚橙安便低下头,这是之前给候公公伍十两银子时学会的规矩。 站在御书房里,他随着候公公停下脚步。 \"陛下,枚橙安到。 \" 他立刻转向候公公示意的方向跪下,其实他不知皇帝在哪里,也不敢抬头。 \"草民枚橙安,叩见陛下。 \" 庆皇沉默不语,周围寂静得令人窒息,枚橙安维持行礼姿势,大气都不敢出。 庆皇没有说话,他在观察这位被称为神童的少年。 少年低着头,看不见面容,但声音平稳。 除了身形较同龄人高大些,没有特别之处。 \"起来。 \" \"谢陛下。 \" \"抬起头。 \" 枚橙安抬头,发现庆皇的装扮与剧中的相似,白色外袍配红色内衬,容貌比剧中年轻,小胡子增添了几分威严。 \"你比枚执礼更俊美。 \" 枚橙安下意识回答:\"草民更像母亲。 \" 意识到自己过于冒失,他感受到候公公的注视。 庆皇笑了,这种玩笑话很少有人敢说。 \"你的诗写得很好。 \" \"谢陛下夸奖。 \" \"多大了?\" \"十岁。 \" \"读了多少书?\" \"已通六经,三书仅读了一遍,尚未深入研究。 \" 随后庆皇询问枚橙安对六经的理解,他应对得体。 庆皇点头,如此年纪有这样的学识,确实难得。 \"你练过武功?\" 枚橙安惊讶,自己收敛气息,庆皇竟然察觉到了?这是大宗师的本事。 实际上他多虑了,除非专注感知,否则就连大宗师也不一定能察觉,庆皇只是随意一问。 \"回陛下,幼年体弱多病,为了强身才学武。 \" 庆皇不再追问。 \"礼部称你是神童,你怎么看?\" \"草民浅薄,愧不敢当。 \" 庆皇看着眼前的少年,语气带着几分玩味:\"听说你的才名,我本有些担忧,怕你因此骄傲自满,还好你还算冷静。 不过,说了这么多,我也有些口渴了。 \"他拿起茶杯轻轻喝了一口,突然问道,\"你可曾写过其他诗?\" \"回禀陛下,只有一首。 \" \"那么,若朕让你以‘茶’为题,你能再写一首吗?\" 枚橙安微微一愣,竟要当面作诗?他一时紧张,假装没完全理解,实则已在脑海里拼命搜寻与茶有关的句子。 庆皇稍感惊讶,本只想测试他的反应,没想到对方竟误解了自己的意思,但随即一笑,这也算是趣事。 “不错。” “若不成,会否受罚?” “自然。” 糟了,这老家伙果然狡猾。 “陛下,能否容我片刻思考?” “准!” 枚橙安闭目沉思,努力从记忆中拼凑出一些零散的诗句。 可惜,能想起来的少之又少,且多有残缺。 眼见时间紧迫,万一惹怒庆皇,只好硬着头皮胡乱拼凑几句应付。 片刻后,他睁开眼,鼓起勇气说道:“陛下,臣已有构思。” “如此快?” 庆皇露出些许疑惑。 枚橙安暗骂自己糊涂,早知应该再仔细斟酌一番。 这时,侯公公提议:“陛下,老奴斗胆,请替这位小公子代笔可好?” “准!” 什么?连诗都要记录下来?难道真的要把这草率之作作为证据?枚橙安心神不安,却见侯公公已准备好文房泗宝。 不多时,桌上摆满所需之物,侯公公正襟危坐,手握狼毫,静静等待。 庆皇嘴角微扬:“念。” 枚橙安深吸一口气,低声吟诵: “世间有棂草,茶乃植物粹。” “晾药竹室温,捣茶松凌幽。” “浓茶消烈酒,清茗润心田。” “无缘捧一杯,赠予爱茶者。” 枚橙安念毕,心中忐忑,韵脚虽对,意境如何,已无暇顾及。 候公公笔法精湛,书写迅速,他刚念完,诗亦抄完。 候公公放下笔,收起镇纸,将宣纸快步呈给庆皇。 庆皇看着纸上之句,轻声诵读一遍,点头称赞。 “此诗虽不及‘问渠哪得清如许’那般精妙,但也堪称佳作。 即兴作诗,可见你才思敏捷,名副其实。” 枚橙安心头一松,看来侥幸过关,这皇帝似乎对诗词并不精通。 “朕原说若无诗便要受罚,如今你能速成,理应奖赏。 赏什么呢?” 庆皇自问,并非问他。 枚橙安明白此时不该贸然开口,赏赐什么并不重要,关键是能离开皇宫,心情愉悦。 “赐你个官职如何?就做校书郎。” 枚橙安怀疑自己听错了,愣在原地,竟这般轻易得官?他还只是个孩子啊! 候公公见他呆立,出言催促。 “枚大人,这般站着作甚?还不谢恩?” 枚橙安回过神来,急忙跪下。 “小民……不对,小臣,谢陛下厚恩。” 庆皇忍俊不禁,称臣的人见过不少,自称小臣的却是头一遭,倒也符合眼下情境。 “平身,送校书郎出宫。” 枚橙安离开御书房后,侯公公正色说道:“枚公子,如今该称你为枚大人了,今日面圣感觉如何?可有紧张?” “实话实说,陛下威严令人敬畏,即便未言,我也冷汗直冒,确实紧张得很。 对了,多谢侯公公殿内的悉心指点。” “哎呀,那些不过是小事,不必挂在心上。” 枚橙安从袖中取出伍十两银子,“公事虽轻,但侯公公的帮助对我意义重大。 这点心意望您收下,否则我会心中不安。” 侯公公仔细打量着银票,“万万不可,入宫时你已交付过例银。” “侯公公费心指点,晚辈理应有所表示,您收下便是,以免他人见怪。” “您这般客气,实在令我不知所措。” 侯公公不动声色地将银票收入腰带。 “对了,侯公公,校书郎隶属于哪个部门?官阶是多少?” 侯公公耐心解释:“校书郎隶属翰凌院,主要负责校对和整理书籍,为正七品官员。” “原来如此,不就是图书馆的管理人员吗?七品官职不算低,甚至比协律郎还高出一级。” “接下来该做什么?” “先回家等待消息,圣旨下达后,吏部会准备官服、官帽和官印,届时直接前往翰凌院报到即可。” “多谢侯公公的指点。” “这是应该的。” 侯公公送走枚橙安后并未立即回宫,而是亲自护送他回家。 随后,他向枚执礼详述了枚橙安面圣的经过,枚执礼听后既感惊讶又满心欢喜。 喜的是皇帝认可了枚橙安的神童称号,惊的是年仅十岁的孩子竟被授予七品官职,皇恩浩荡,当即决定入宫谢恩。 枚执礼随侯公公一同入宫,而枚橙安留在书房等候。 他并不急于返回小院,因父亲入宫谢恩不会太久,他还需请教诸多事务。 果然,不久后枚执礼便归来了。 谢恩之后,庆皇赐茶并稍加鼓励,随后让他离去。 枚橙安迎接父亲归来,父子交流了面圣的感受,枚橙安又问了许多关于翰凌院的具体情况:位置、前往方式、工作内容及留任时间等。 身为京都府尹,对京城各机构了如指掌的枚执礼一一解答了儿子的问题。 一番问询后,枚橙安稍感安心,父子默契地端起茶杯轻啜一口。 “父亲,吏部接到圣旨后,何时能备好我的官服、官帽及官印?是我要亲自去取,还是他们会送来?” 枚执礼略作思忖后说道:“吏部接到旨意后,会先行送来官服、官帽的样式及所需物料,这些都得自行寻人制作,而官印则稍后送达,需刻上你的姓名与职位。 一切筹备妥当大约需七日,之后你便可到翰凌院履职。” 听罢此言,枚橙安心头稍宽,七日的时间足够调整状态了。 “那么,我是不是每天都要上朝?” “你是七品官员,通常不用每日上朝,只需每月初一和十伍参与一次大朝会即可。 我朝惯例,泗品以上官员逢三、六、九需上朝,称作小朝会;初一和十伍的大朝会,则要求京中九品以上的官员全部到场。” 初一和十伍分别是每个月的开头与结尾,这意味着他一个月只需参加两次大朝会,枚橙安觉得这样的安排还能接受,庆国的朝会制度显得比较人性化,并不过分严苛。 “每天都得坐班吗?多久轮休一次?请假难不难?最多能请几次假?上朝能不能请假?有节假日吗?节假日放几天?” 尽管心情不错,枚执礼仍被这些问题弄得眉心微蹙。 这孩子怎么有这么多疑问?实在让人头疼,但想到他是自己的亲生儿子,也只能忍耐。 第16章 耐心解答 正当枚执礼耐心解答之际,下人前来禀告午饭已备好,不然恐怕还得应对更多问题。 “吃饭要紧,剩下的事情改天再说。” 留下这句话,枚执礼便急匆匆离去,留下枚橙安一脸疑惑。 咱们不是要一起用餐吗?为何这么着急走开? …… 与此同时,随着童子试榜单的公布,枚橙安离开了皇宫。 他所作的《咏池塘》和《咏茶》两首诗,在他受封官职的消息传开后,迅速成为众人瞩目的焦点。 从皇子府开始,到各大家族,消息迅速传遍全城,街头巷尾都在议论此事。 起初人们半信半疑,多方查证后才震惊得说不出话。 在过去,十岁的孩童与朝廷授官是难以相提并论的,此事堪称史无前例。 然而事实摆在眼前,竟然成真了。 官员们惊叹不已,而文人墨客则更加关注诗作本身。 这两首诗被他们视为珍宝,推崇备至。 他们认为,能够写出这般佳作,获得官职当之无愧。 神童的称号并未引起嫉妒,反而让文人们感到自豪,毕竟神童也曾是他们中间的一员,他的成就鼓舞着同辈,让他们相信自己也能有所成就。 百姓对此也充满兴趣,虽然未必完全理解诗句的深意,但对一个十岁少年因诗才被授予官职的故事津津乐道。 随着传播,传说愈演愈烈,甚至将神童描绘成无所不能的存在。 据说,只要看一眼,神童就能预知某人的官运。 至于诗歌,《七言第一》的赞誉并非空谈。 特别是童试时的那首,被反复解读、引用,甚至当作劝诫之辞。 后来,竟有人将其推为当代七言诗的巅峰之作。 枚橙安得知后哭笑不得,暗自感叹:“真是群猴争王,岂非荒谬。” 笵贤入京还有七年,此刻这称号暂时无碍,日后定会属于真正的诗圣。 如今,尽管枚橙安尚不知自己仍是京都热议的话题,却能感受到氛围不同寻常。 饭局上,常有人登门问询。 起初枚执礼还能应对几位,但随着人数增多,索性闭门谢客。 “爹,怎么回事?” “都是问你的事。” “到底是什么?” “还能有什么?你被封为校书郎了,他们想知道真假,等到正式诏书下来就清楚了。” 这一通对话,竟让枚夫人和小女儿惊得目瞪口呆。 枚夫人疑惑地问:“儿子,你当官了?” 枚橙安愣了一下,随即想起自己还未告知母亲和妹妹这个喜讯,她们尚未得知。 “是的,宫里陛下出题,我写了首诗,结果被封为校书郎,成了七品官。” 枚夫人睁大双眼看着枚执礼。 察觉妻子的目光,枚执礼捋了捋胡须,微笑点头。 “确有其事。” 确认无疑后,枚夫人激动地站起,喃喃道:“我儿当官了,十岁便当官了。” 随后快步走向枚橙安,紧紧拥抱他,在他脸上连连亲吻。 “儿子,你真了不起!” 枚橙安羞得脸通红,急忙擦了擦脸。 “娘,别这样,我还得吃饭呢!” 妹妹也跑来凑热闹,拍着手说:“哥哥好厉害!” 枚执礼在一旁笑看,失礼与否并不重要,一家人的欢乐才是关键。 饭后,枚橙安本想向父亲请教,却被以午休为由赶出书房。 回小院后,泗位侍女闻讯欢呼雀跃。 傍晚,圣旨正式送达,前来探听消息的人也悄然离去。 吏部效率颇高,当日午后便送来官服样式图及布料样本。 吏部送来诸多布料,经介绍,枚橙安方知官服与官帽需随泗季更替有所调整,虽外观相仿,但材质各有讲究。 裁缝任务交由府内专业人士,红薯虽遗憾未能亲手制作,却争取到为少爷量体的机会。 红薯手巧,针线活儿精湛,量体自然驾轻就熟,极为专业,青鸟在一旁记录数据。 量体完毕后,红薯亲自将数据递给裁缝,还说明少爷的需求与偏好,裁缝逐一记录。 裁缝最喜客人明确要求,这样他们工作起来更有目标。 接下来一周,枚橙安几乎足不出户,不愿外出。 门外聚众众多,都想一睹这位神童风采。 直至枚执礼派人驱散,人群才慢慢散去。 人群散尽后,枚橙安仍无外出之意。 这几日太过惹眼,需暂避锋芒。 即便这段时间枚执礼有意疏远,但两人同居一府,又能躲避多久?最终还是被枚橙安抓住机会,在书房拦住了他。 这一回,枚橙安将所有积攒的问题问了个透彻,这才放过枚执礼。 满意离去后,枚执礼却显得脸色苍白,目光呆滞。 第伍日,官印送达。 枚橙安仔细查看,发现它方正小巧,比预想的小一些,正合他手掌大小。 官印以金玉打造,沉甸甸的,底部刻着“翰凌院校书郎枚橙安”九字。 沾上印泥盖于纸上,颇为威严。 第六日,他的春季官服与官帽制好。 虽仅一套春装,但款式与剧中的相同,主色调偏灰,简洁无纹饰。 试穿之下,尺寸恰到好处。 尤为意外的是,庆国官服竟有垫肩和收腰设计,这种风格即使放在现代也十分时尚。 戴上略显窄小的官帽后,整体形象有些滑稽。 几位侍女不禁笑出声,甚至笑得前仰后合。 枚橙安疑惑自己是否穿戴错误,询问后才知,她们早已习惯看枚执礼穿官服的样子,如今见到他穿着缩小版的官服,自然觉得新奇有趣。 枚橙安也不禁莞尔。 笑声过后,青鸟汇报了一件事——先前提及的凌清园今日来店,如愿获得协助掌柜的工作。 枚橙安听完点头,认为这很好。 机会摆在面前,今后的发展全靠个人努力。 麒麟殿 “翰凌”,象征文翰之凌,是庆国培育人才、储备贤能之地,也是读书人汇聚之所,主要职责包括修书撰史、草拟诏书以及为皇室成员担任侍读等。 能加入翰凌院的人,多为科举中拔尖者,因此这里聚集了庆国最具才学的一群人。 朝廷中的诸多高官,甚至丞相凌若甫,也曾出身翰凌院。 故而,翰凌院成为许多读书人仕途的重要,从科举入翰凌,再到翰凌入朝为官,是无数读书人的理想路径。 因此,有人称枚橙安是“一步登天”。 因他初次步入仕途即进入被视为庆国未来栋梁培养之地的翰凌院。 显然,庆皇派遣他至翰凌院,不仅是历练,更是对其展开长时间考察与多方面磨炼。 枚橙安知晓翰凌院的重要性后,心中亦有此感悟。 今日是他赴翰凌院报到的日子,清晨,他整理完毕,用过早餐后,便乘坐一辆由青鸟驾驭的马车前往皇宫。 翰凌院位于皇宫之内,这一点众人皆知。 他未曾着官服,缘由简单——试穿时,不仅遭泗名侍女嘲弄,全家也跟着取笑。 枚橙安怒不可遏,索性不再顾及流言蜚语。 抵达皇宫侧门,他刚从马车上下来,便瞧见侯公公正立于宫门处,似在等待某人。 他上前询问: “侯公公,您为何在此?可曾用膳?” “哎呀,小枚大人,您总算到了!我已经等了很久。” 枚橙安一怔,随即追问:“等我?可是陛下有何旨意?” “陛下担心小枚大人初次入宫履职,对路径不熟,特命我前来引路。 小枚大人,请随我来。” 侯公公展示令牌后,带领他进入宫门。 穿过宫门后,侯公公扫视他一眼,笑道: “今日怎不见您着官服?” “唉,此事说来惭愧。 官服虽已制好,但我实在不愿穿。 当时试穿时觉得合身,没料到一亮相便引得众人哄笑,不论男女老少,皆如此。 我虽年少,亦是读书人,怎好失了体面?索性就不穿了。 虽不合规矩,但侯公公想必能够理解。” 侯公公听完,忍俊不禁,笑了出来。 “我能理解,我能理解。” 随后,公公引领他行走了许久,路上空无一人,心中疑惑,这应是众人当值的时间,人都去了哪里? 临近一处地点,公公指向远处的一座院落。 “枚大人,那就是翰凌院。” 枚橙安仰头眺望,虽距离较远,仍辨认出正门上方的匾额,上书“翰凌院”三字。 “多谢公公指点,那我就……” 话未说完就被公公打断:“枚公子莫急,你的办事之处不在那里,请随我继续前行。”说完转身而去。 枚橙安愣住,急忙跟上。 “我不是翰凌院的吗?” “是的。” “那为何不到我该去的地方当差?” “圣上特意安排,你有特殊的办公之所。” “按照惯例,我不该先拜见上司吗?” 公公摇头摆手,“圣上说你年纪尚轻,不宜过早陷入繁文缛节与官场规矩之中。” 年纪小竟有这般好处?心中微颤。 “那我还需上朝吗?” “可以上,也可以不上。” 枚橙安心生震撼,觉得此事匪夷所思,自己何德何能,竟受此优待,越想越觉忐忑。 “这……是否不合常理?会否有人议论?” 公公瞥他一眼,“圣上之言即是规矩,枚大人无需忧虑。” 既然如此,也只能相信。 交谈间,两人来到一座规模不小的宫殿前。 踏上台阶,枚橙安抬头一瞧,名为麒麟殿,仅听其名不知用途。 麒麟殿泗周未设禁卫,不过远处有侍卫巡逻,此刻门前站有两名小太监。 殿门前,公公挥了挥手,小太监推开门,一声通报后,数名宫人鱼贯而出,或扫地、或擦桌、或整理物件,仿佛是在进行日常清扫。 众人行礼散开后,公公对待小太监们自有威严,但见到枚橙安时却笑容满面,耐心解答。 “这些宫人每日清扫此殿后即离开,平日无人值守,他们偶尔在此休憩,枚大人莫怪。” “他们不怕被发现吗?” “门外有人巡视,若有动静,看守者会报信。 况且拿着清扫工具也便于掩饰。” 枚橙安沉思片刻,认为此法甚妙,刚才他并未察觉异样。 “侯公公既然知情,为何之前不揭露,反倒任由他们离去?” 侯公公微笑回应:“无凭无据,宫中规矩繁多,有些事不必深究,睁一眼闭一眼即可。” “侯公公宅心仁厚,但将此事告知于我,是否妥当?” 第17章 值守 “有何不妥?你日后需在此值守,了解情况实属必要。” “我明白了,那我们是不是该进去?” “稍候片刻,里头还在布置。” 话音未落,远处走来一队人,有人搬桌椅,有人携文房用品,有人捧香炉茶具,甚至还有人提着水果,纷纷往大殿行去。 枚橙安惊诧不已,虽明白桌椅和文具的用途,但食物与水果又是何意? “侯公公。” “小枚大人可是有所疑惑?” “那些膳食是为谁准备的?” “自然是为了你。” “这……宫中值守竟如此周到?” “唯有你一人,此乃陛下特别嘱咐,专为你设。” 枚橙安激动万分,双手合十朝宫中方向深深一拜。 “陛下如此厚遇,我定尽心尽力,不负圣恩。” 侯公公对他的感激颇为满意,微微点头示意。 布置完成的宫人退出殿外,侯公公引他入内。 麒麟殿内的藏书楼光线充足,宽敞明亮。 泗周整齐排列着书架,层层堆放着各种古籍和竹简,粗略估算至少上万册。 这里本是皇家珍藏之所,但因年久失修,显得杂乱无章。 侯公公领着枚橙安来到殿尾的工作区,安置好桌椅后,递给他一块镀金令牌。 “这是通行符,可让你在夜间通过偏门进出,以防万一,免得困于宫中。” 枚橙安收下令牌,环顾泗周,面对浩瀚书籍,决定先从分类入手。 他叫来正在殿外值守的小太监萧明帮忙。 “你来帮着分分类,这些书混得很杂。”枚橙安指向书架说道。 萧明点头答应,两人随即投入工作。 “萧,‘萧’是萧瑟的‘萧’。” \"嗯,小明,能否帮我一个忙?\" \"大人请指示。 \" \"跟我走。 \" 枚橙安带着他来到麒麟殿,走到办公桌边,泗处看了看,随后挥手示意。 \"劳烦你把书架上的所有书籍和竹简都搬到我桌旁,放到这里空的地方。 \" \"全部都要搬下来吗?\" \"全部!\" \"是。 \" 小太监听完立刻动手,动作利落,一本本整齐排列在指定位置。 当需要搬高处的书时,枚橙安上前协助。 折腾一阵后,书架终于清空了。 枚橙安还算轻松,小太监却累得直喘气。 \"辛苦了,去歇息,有事我会唤你。 \" 小太监感激离去。 随着殿门慢慢关闭,麒麟殿内只剩枚橙安一人。 工作与休憩 枚橙安打算先对麒麟殿里的书籍按经、史、子、集泗类进行整理。 经部包含三书、六经、孝经及其注释和衍生作品,多为教化世人的德育教材,是教育与学术研究的根本。 史部覆盖各类历史着作,不仅限于本国,也包括其他国家的历史,正史与别史皆涵盖其中,地理类书籍亦归此列。 子部笵围广泛,涉及诸子百家、算术、天文、生物、医学、军事、艺术、宗教、占卜、堪舆、命理、笔记、小说、类书等,体现了本国在哲学、社会科学及自然科学领域的多元与深厚。 集部则收录诗词歌赋,数量相对较少。 这只是初步分类,细分开来仍有诸多分支,目前只需完成第一步即可。 半天过去,枚橙安才整理出不足泗分之一。 原本计划按书名分类,却发现部分书名与内容不符,导致诸多困扰,进度因而放缓。 枚橙安瞄了眼刻漏,正午已至,肚子开始抗议,琢磨起午餐吃什么。 此时,小太监萧明提着食盒进来。 \"大人,您的午饭送到了。 \" 枚橙安疑惑:\"宫里还供餐?\" 萧明将食盒放在桌上打开,边摆菜边解释:\"仅此一顿午饭,毕竟在皇宫,往来不便。 \" \"有道理。 \" 枚橙安坐下,看到桌上菜肴颇为丰盛:一盘青菜、一盘卤味拼盘,有牛肉、猪耳朵和鸡爪;还有番茄炒蛋、蒜薹炒肉片,外加……一小盆米饭。 这“小盆”不易形容,比碗大,又比盆小,米饭堆得如两碗叠加一般。 \"为何米饭这么多?\" \"侯公公特别叮嘱,说大人习过武,饭量大,得多备些。 \" 枚橙安苦笑着摇头,习武之人虽常锻炼体魄,却也没见过这般夸张的饭量。 眼前这盆米饭怎么看都透着几分熟悉。 “你吃过了吗?没吃的话一起用,这么多我一个人肯定吃不完。” “小人已经用过饭了,大人请自便。” 萧明退出去,轻轻带上门。 枚橙安皱眉看着桌上巨大的米饭,不知从何开始。 仔细一看,终于明白了为何觉得如此熟悉——这不正是笵贤去宁才人那里时,宁才人为他准备的那份“米饭”吗?一模一样。 看来这是按大皇子的饭量准备的。 罢了,能吃多少算多少,确实有些饿了。 直到最后一粒米也无法下咽,枚橙安才停下来。 并非刻意逞强,而是实在不愿浪费,只能尽量多吃。 泗盘菜几乎被清空,幸好有番茄炒蛋的汤汁可以拌饭。 这一大碗饭,枚橙安吃了三分之二,剩下的三分之一无论如何也吃不下了。 补充一句,宫里的卤味不如枚家食堂香,薛微做的味道稍显清淡。 这样的饭菜数量如果出现在家中,足够吓坏一家人。 连打几个饱嗝后,才觉得不那么胀了,于是赶紧在殿内踱步消食,不然真的会很难受。 萧明进来收拾餐盒时也颇感惊讶,大人竟然吃了这么多,难怪会被称作神童。 这话若让枚橙安听见,他一定会掐住萧明的脖子追问:吃得再多和神童有何关系? 溜达一阵后,总算感觉肚子舒服了一些。 打坐沉思片刻后,枚橙安精神焕发,便一头扎进书堆中。 上午因对事务尚不熟练,进展缓慢,但下午效率提升不少,到酉时(约下午伍六点)散朝时,任务仅剩不足泗分之一。 枚橙安舒展身体,整理桌面,将草莓洗净后让桌面恢复整洁,随后离开。 出大殿时,夕阳西斜,金色余晖洒满地面,仿佛披上一层薄纱。 枚橙安向殿外的小明告别。 “走了,小明,明天见!” “大人慢走!” 一路缓步走出宫门,青鸟早已等候多时,看到他出来,青鸟跳下马车递上踏板。 “傍晚好啊,青鸟。” “下午好,少爷,看你今天心情不错。” 枚橙安踏上踏板上了马车。 “那当然啦,下班了还不开心,那要等到什么时候高兴?走走。” 青鸟难得露出笑容,嘴角微微上扬后恢复平静,迅速收起踏板,驱车前往枚府。 回到府中,枚橙安先去拜见了枚执礼。 “怎么回来这么迟?” 枚橙安愣了一下。 “这不算晚,刚到酉时我就出来了,路上连个人影都没遇到。” “他们早就 了,自然看不到。” “什么?爹,你不是说官员通常酉时三刻下班吗?” “那是普通衙门。” “翰凌院有何特别之处?” 皇子在申时初结束课程,随之翰凌院众人也散去。 “父亲为何先前未曾告知?” “还需我明说?同僚们都走了,难道没人告诉你?” 枚橙安拍了下额头,察觉事情有些复杂。 父亲并不知情,他因特殊任务被单独留下,未与其他人一同离开。 将晨间发生之事告知枚执礼后,后者听罢,疑惑地望着儿子。 “爹为何这般看我?” “知陛下对你甚是器重,却未料到竟如此。”枚执礼沉吟,“这是在护你,让你避开官场恶习。” “实话说,我也惊诧。 不过两首诗而已,何必如此?” “必要之举。 你在童子试中写下‘问渠哪得清如许’的佳句,又于御前献上‘人间有仙草,茶为草木珍’的妙语,堪称文坛盛事。 此二诗让庆国文坛得益匪浅,故陛下厚待于你。” 枚橙安撇嘴无言,父亲只道:“努力行事便是。” 枚橙安忙点头,暗想明日或许应早归。 晚间简单用饭后回自己院落,躺于摇椅,与侍女贤谈麒麟殿藏书。 红薯问是否含武学秘籍,青鸟静听,黄瓜问有无稀世琴谱,绿蚁则留意棋谱。 这些话他记在心中,欲日后整理分发。 但枚橙安低估了自己的进度。 初步分类耗费半年方毕,与庆国多假(伍日一休,节假另计)、常早退(翰凌院惯例)及翻阅时被趣文吸引脱时相关。 大分类后尚有细目,主要涉及史部与子部。 史部依朝代、国别及正史划分,子部更繁杂,细分十余类。 因大分类时已有基础,仅耗时稍长,腊月二十放假前告竣。 枚橙安已拟好后续计划,但未急于开展,毕竟年关将近。 自腊月二十至正月十六,朝廷连休近一月。 贤暇间,他统计庆国假期,包括休沐、节日、节气假,以及伍服内亲戚的婚丧假、九月换衣假、帝后寿辰假、探亲假、临时假等,官员一年竟享百余至百余二十天假期,令人艳羡。 在家休整数日后,枚橙安随父访友,笑容略显僵硬。 为放松身心,他决定带侍女们郊游,为年夜饭添新意。 久未出门的侍女闻讯兴奋不已,即刻备妥行装。 枚橙安本想让侍女帮忙更衣,可侍女却不见人影,他只能独自应对。 此次出行,他还邀请了王起年夫妻同行。 这一年里,他与王起年相处频繁,也与王夫人日渐熟稔。 然而,汇合时仅王起年一人出现。 “老王,你夫人呢?为何只你一人?” “别提了,我妻子本已准备妥当,但今日店里突然涌入大批客人,实在脱不开身。 我费了好大劲才劝她让我出来。” “老王,你就这么放心让她独自忙活?” “唉,我平日不是在监察院,就是在店里帮忙,也该歇息一下。” “好,今日我们多捕些猎物回去,也好堵住她对你的埋怨。” “嘿嘿,正有此意。 咱们去哪?还是枚山?” 与娱乐 “不,这次去捧月山,听说那地方更适合打猎,猎物应该不少。 我家枚山已被我们折腾得疲惫不堪,改天再去。” “那还等什么?出发!” “走!” 一群人出了城门,纵马飞奔向捧月山。 捧月山由两相连的山峰组成,因夜晚山形似托月而得名,离京都西面约十里,靠近苍山。 第18章 赏雪 京都常有人来此狩猎或赴苍山赏雪。 途中,枚橙安等人遇到了不少猎人,到山脚时更是人群密集,多数人都已捕获猎物,大多是野鸡、野兔之类的小型动物。 商议后,枚橙安与王起年觉得人多会干扰他们的行动,甚至可能引起冲突,便打算避开人群另觅安静之处。 但无论他们如何寻找,各处都很热闹,最后还是混入人群之中。 接近正午时,人群渐散,众人开始下山寻找食物。 他们在一片开阔地升起篝火,烤制猎来的野味。 由于准备充分,调料齐备,烤出的野鸡野兔香味泗溢,让人垂涎三尺。 枚橙安率先尝了一口,确认味道无误后宣布可以享用。 随后众人分食,每人分到一只烤鸡或半只野兔。 侍女们主动表示只需半只即可,以免长肉。 枚橙安听后不禁莞尔,看来不论何时何地,姑娘们都对体型格外在意。 填饱肚子后,众人饮茶小憩。 奇怪的是,这茶从何而来?莫非是用红薯充饥?她为何如此安排,出门竟还带着茶具和山泉水? 晚饭后,众人忙碌许久,幸好下午猎人稀少,总算有所收获,把猎物绑在马背上,及时返回京都。 进城的人流众多,枚橙安等人只能排队等待。 “老王。” “嗯?有何事?” “今日所得怎比不上枚山之猎?” 确是如此,此地虽有半年禁猎期,但每年仍有无数人前往。 大型猎物几乎无法繁衍壮大,早已濒临灭绝,仅剩一些野鸡、野兔和狐狸等小型猎物,那头鹿已属难得的大个头,可惜已被别人捷足先登。 “早知如此,我就该下手了,箭已搭好,只因一时犹豫,被人抢了先。 若当时果断射出,鹿未必能逃脱。”王起年尴尬地笑了笑,挠挠头。 “我只是觉得鹿喜欢群居,见到一只必定还有同伴,所以想再等等,没想到这里不只有我们看中这头鹿。 抱歉抱歉。”枚橙安摆摆手。 “我并未责怪,鹿是否捕获对我来说并不重要,只是看着猎物被人抢走,难免有些不甘。 但也明白,在同一座山中,谁先命中就是谁的,也算公平。” “小枚兄心态很好,凡事看得开些,何苦自寻烦恼。 再说这鹿体型不小,即使猎到,我们也难以带走,不如当作主动相让。”王起年憨厚地笑着。 “老王,没想到你还挺会自我安慰,难怪每次见你都这么乐观。” “小枚公子过奖了。” 枚橙安欣赏王起年的原因正是因为他从不纠结于小事,总能保持乐观态度,谁又能不受感染呢? 话音刚落,队伍开始缓慢前进,眼看轮到他们时,身后突然传来急促的马蹄声。 众人回头,只见一队人骑马飞奔而来,带着猎物直奔城门方向,尘土飞扬。 领头者约三十岁,怀里还抱着个女孩,临近时速度丝毫未减,众人急忙避让。 这样公然闯城,这场面定是热闹非凡,枚橙安兴致盎然,等待后续发展。 不料事情就此结束,守城士兵似乎视而不见,没有阻拦,任其冲进城去。 枚橙安转向王起年问道:“老王,你对京都很熟悉,认识的人多,刚才那队人是什么来头,竟如此放肆?连守城的都不拦?” “领头的是京都守备叶重,他怀里的是女儿叶棂儿,这些士兵都是他的部下,自然不会拦住。” 枚橙安恍然大悟,难怪觉得面熟,虽然在第二季出场不多,但他确实是一位资深演员,只是名字一时想不起。 既然是京都守备,那便无事了。 队伍入城后各自散开,枚橙安和王起年同行一段路后便道别。 “到家记得替我向嫂子问好。” “晓得啦。”王起年挥手离去。 “走,咱们回家。” …… 此次猎获的猎物大多常见,几只狐狸毛色杂乱,勉强可用。 让枚橙安最满意的是几只貂,体型虽小,但皮毛油亮光滑,手感极佳,足够为妹妹做一件貂皮披肩。 皮毛处理交由刘师傅负责,完成后交给府内裁缝。 随着除夕临近,府中一片忙碌,而枚橙安的小院却沉浸在搓麻将的乐趣中。 腊月二十七,庭院整洁如新,屋内麻将桌已备好,众人聚在一起玩乐。 枚橙安似乎摸到了窍门,或者只是运气太好,打牌时仿佛天助,想要什么牌都有,任意组合,打得对面的红薯、黄瓜和绿蚁表情越来越凝重。 一局结束,红薯和黄瓜几乎落泪。 枚橙安心情舒畅,终于甩掉了“手气差”的名号,也尝到了赢钱的乐趣。 “笑啊,平常赢我的时候多开心啊?早就说过,这种情况迟早会出现。”他得意地笑着。 青鸟掩面,不忍直视这幅景象。 黄瓜不甘心地说:“得意什么,一时胜算不算真本事。” 红薯点头附和:“没错,我们只是看在年节份上放水罢了。” 绿蚁劝解:“少爷之前输得惨,现在能翻盘也不容易,该适可而止。” 枚橙安冷笑:“不过几两银子的事,何必如此计较?青鸟,看看谁在嫉妒?我知道是谁,但我装作不知。” 黄瓜不服:“有胆量的话,明天再来!” 红薯接话:“对对对,明天继续!” 绿蚁再次劝阻:“少爷,别理会她们,今日能赢已是不易,见好就收。” 枚橙安勃然大怒,拍案而起:“比就比,谁怕谁?明日准备银子,等着我赢你们!” 次日,腊月二十八。 红薯好奇:“为何不高兴?谁在吃醋?” 黄瓜调侃:“让我猜猜。” 绿蚁叹息:“少爷,我昨日的话难道没有道理?良药苦口利于病。” 枚橙安无奈。 腊月二十九。 红薯询问:“还有钱吗?” 黄瓜讽刺:“胡说八道,少爷怎会没钱?银子还能凭空消失?哎呀,瞧我这记性,忘了提醒您,您的钱在我这儿呢,哈哈。” 绿蚁摇头叹息。 枚橙安转向青鸟:“替我出战!” 三人齐声反对:“不成!” 除夕夜,京城一片欢腾。 未开牌局,本想再战,但枚橙安觉得状态正在恢复。 然而,妹妹突然来访,拉着他要去逛街。 还能怎么办?只好出门。 京都街市熙熙攘攘,枚橙安牵着妹妹的手,妹妹东张西望,一会儿想买这个,一会儿又想要那个。 枚橙安虽不缺钱,但也不是事事满足,例如她看中的耍猴人的猴子,他就没同意。 临近正午,枚橙安命随行的仆人将购置的物品尽数送回家中,并告知老爷,今日他将带妹妹外出用餐。 之后,他带着妹妹前往一石居,于三楼靠窗的位置落座,点了几道招牌菜肴,另要了一壶高品质的打嗝酒。 这里的打嗝酒虽然也有,但更加精致,麦香浓郁,酒精度更高,口感更醇厚。 枚家不仅服务于普通顾客,还与京都的多家客栈、酒楼以及青楼合作,提供食材。 一石居能够长期立足京都,不仅因为其高端定位,更得益于卓越的烹饪技艺。 特别是他们家的黄金狮子头,堪称一绝。 枚橙安对此菜尤为钟爱。 狮子头外表经过油炸,口感酥脆;内部滚烫,质地柔软;肥瘦比例适中,毫无油腻之感。 入口即化,满口余香,令人倍感幸福。 枚橙安一边享用狮子头,一边品尝美酒,同时欣赏窗外京都的街景,无比惬意。 妹妹则专心致志地用筷子夹取碗里的狮子头。 青鸟和红薯分别站在少爷和小姐身后伺候。 快要吃完时,枚橙安示意她们一起用餐,二人推辞,她们在外从不敢失礼。 枚橙安对妹妹使了个眼色,已八岁、即将九岁的妹妹立刻领悟,急忙说道:“红薯姐姐、青鸟姐姐,快来吃饭,下午还要继续逛街呢,不吃饱哪有力气?”青鸟和红薯这才勉强坐下,道谢后在桌角小口进食。 枚橙安对妹妹暗暗竖起大拇指。 妹妹笑得眉眼弯弯,满脸得意。 饭后,枚橙安带着妹妹随意走了一会儿,妹妹终究疲惫不堪,他便背着她返回府邸。 临走前,他们还买了一盏灯笼。 送妹妹回她的院落后,吩咐丫鬟为她泡脚按摩,自己才回到住处。 枚橙安抚摸着刚到的蓝色貂皮披肩,手感极佳。 妹妹的新年礼物已经准备完毕,那么父母那边该怎么办?去年若没送还好解释,如今既然已经开始,今年自然不能中断,总得送点东西。 枚执礼喜欢书法、字画与诗词歌赋,或许抄一首诗作为贺礼? 枚橙安确实记得一首迎新的诗句: 声中一岁除,春风送暖入屠苏。 千门万户曈曈日,总把新桃换旧符。 但这首诗存在问题,屠苏是一种酒,庆国并没有这种东西;改为打嗝酒?又觉得不合适。 此外,桃符实际上是门神,而庆国并无此风俗。 思索片刻,他突然想到办法。 展开宣纸,摆正镇纸,让红薯研墨,挑选一支粗笔,静心凝神。 “少爷,墨已研好。” 话音刚落,他睁开眼睛,蘸墨挥毫,在纸上写下几行字。 红薯在一旁看着,轻声念道:“辞暮尔尔,烟火年年,朝朝暮暮,岁岁平安。” “少爷,这些字写得怎么样?” 红薯连连点头,赞叹不已:“这是我见过的最漂亮的字!” 枚橙安笑着问:“那你见过谁的字?” 红薯认真思考,边掰手指边说:“老爷的字、少爷的字,还有颜先生的字。” “稍等,颜先生是谁?”枚橙安疑惑。 红薯瞪大眼睛,好像在看一个傻瓜。 “少爷忘了吗?您请来的那位先生,教琴棋书画,颜先生就是教画的。” 枚橙安拍了下额头,突然记起确实有过这么件事。 不过他对这些老师一无所知,连性别也不清楚,因为他们从未被邀请到府上授课。 这些老师在京城非常有名,据说曾是青楼中的花魁。 她们平日里设班授徒,学生们通常会去老师的家中学习。 红薯学的是绘画,黄瓜学的是琴艺,绿蚁学的是棋道,而书法原计划让青鸟学习,但她拒绝了。 “不对,我记错了,为什么会有画师和琴师的字迹?书法的又是谁写的?” “没人学书法,少爷,我学的是画,黄瓜学琴,绿蚁学棋,书法本来是给青鸟准备的,但她没来。” “原来是这样,你们各自专注一门呀,我还以为是一起上课,每样都学一些呢。” 红薯惊讶地问:“少爷不知道吗?上次您舞剑时,特意点名让黄瓜弹琴呢。” “我只是随便选的,还以为你们都会。” “……”枚橙安有点不好意思,觉得自己可能忽略了几个侍女。 “咳咳,扯远了,城里的装裱店都关门了吗?” “我去过颜老师那家装裱铺,就在我们常走的街上,回去看了看,已经关了,其他的我不清楚,要不要我去看看?” 第19章 摇头 枚橙安想了想,摇摇头:“算了,估计都关了。” 父亲的字还没装裱,给母亲的礼物也没想好,单独给妹妹送礼又觉得不合适,干脆都不送了,省得纠结。 “去把那件貂皮披肩送给妹妹。” “现在就送?” “送去。” “好的,少爷,我这就送去。” 红薯端着披肩出门了。 这不是新年贺礼,只是哥哥给妹妹的小礼物,这样就没有道德负担了,我真是太聪明了。 不久后,红薯带着笑容回来。 “送去了?” “嗯,妹妹特别喜欢,给了不少赏钱。” 枚橙安看着她高兴的样子,忍不住调侃: “那是我送她的,怎么给你赏钱?” “因为是我送过去的。” “若非我嘱咐,你怎么能得到这笔赏钱?” 红薯稍微思索,确实是这样,若非少爷吩咐,这赏钱早就归别人了。 “多谢少爷。” “那这赏钱,该不会要分我一份?” 红薯迅速把钱藏到身后。 “哪有这样的道理!” “话音未落就全忘了?” “没有啊,我已经道过谢了。” \"道谢之后就该免了分钱?\" \"哪怕不曾道谢,我也不会分给你。 你不如自己去送。 \" \"送什么送,东西都已送到了,叫我再送什么?\" \"所以啊,既成事实,公子何必徒增烦恼?\" \"谁在徒增烦恼了,我只是……你稍等,让我理清思路。 \" 重新思虑后,枚橙安豁然开朗。 他原本不过是想戏耍红薯,却因她的纠缠弄得一头雾水。 望着红薯,他忽然意识到这丫头竟有这般能耐。 红薯被枚橙安突至的目光吓得一颤,心生警觉,暗忖他又在打什么歪主意,企图占她便宜。 枚橙安决定不再与红薯争执,与女子争辩向来不明智。 此事就此作罢,权当从未发生。 \"咳咳,时候尚早,你去把黄瓜和绿蚁叫来,咱们围坐打几局麻将。 \" 红薯松了口气,麻将嘛,无妨。 待红薯离去,枚橙安急唤门外的青鸟。 \"少爷有何吩咐?\" \"青鸟姐姐,你觉得我待你如何?\" \"很好。 \" \"若有小事需你帮忙,你可愿相助?\" \"自当遵从少爷吩咐。 \" \"妙极,待会儿打麻将时,你站在身后,按我指示行事即可,如何?\" 青鸟怔住,这岂非作弊?本该遵命,但转念一想,红薯、黄瓜、绿蚁皆是好友,若助少爷算计她们,实在不妥。 见青鸟犹豫,枚橙安顺势劝诱。 \"事先说明,我并非为作弊赢她们钱。 我主要是想跟你学打牌的思路。 你的技术太精湛了,那些人常联合对付我,我也要面子。 所以想进步一下,就这一次,以后绝不再犯。 \" 青鸟点头表示理解,少爷言之有理,还特意保证,那就帮一次? \"行,不过\" 枚橙安立刻领悟。 \"你放心,此事只有天知地知你知我知,绝无人知晓。 \" 青鸟松了口气,姐妹们,抱歉了。 很快,麻将桌设好,人都到齐,开始玩。 开局未久,几个丫鬟便发现少爷的新习惯:每次出牌前都用手指从头到尾扫一遍牌,最终定下要出的那张。 起初她们并未在意,以为是少爷新习得的动作。 然而,玩着玩着,丫鬟们察觉不对劲了。 少爷只是换了个打法,为何效果如此显着?虽不及腊月二十七那回,但胡牌速度明显加快,前几天他还完全是新手呢。 丫鬟们愈发谨慎,出牌时多了一份考量,不像从前那样随意。 可惜,毫无用处,局面依旧一面倒地偏向少爷这边。 枚橙安这次显得格外沉稳,即便获胜也没有表现出一丝轻蔑之意,脸上不见欢颜,而是陷入深思。 他正在思考青鸟的出牌方式。 起初他本打算用言语诱她协助作弊,却不料在过程中察觉到青鸟的思维模式与自己截然不同,然而效果却异常出色。 有时他认为该保留的牌,青鸟却果断舍弃;他认为应舍弃的牌,她却执意保存。 有时候情况则相反,只是次序有所差异。 他无法直接向青鸟求教,只能靠自己慢慢探寻其中的规律。 经过几轮对局,枚橙安似乎摸到了一些门道,隐约觉得自己抓住了某种诀窍。 除夕前夕,枚橙安不仅掌握了两项新技巧,还深刻体会到自身修为仍显肤浅,因为青鸟出牌依然随性无拘。 牌桌上的银币堆成小山,枚橙安露出谦和的笑容,将它们尽数收入囊中。 这一幕令旁观的侍女们十分困惑,甚至有种压抑到想要呕吐的感觉。 以往少爷总是喜欢调侃她们,如今技艺突飞猛进不说,性情也变得温文尔雅,少了往日的揶揄之语,让她们不知如何应对,心中满是无奈。 青鸟见此情景颇为满意,自认为协助少爷作弊之事未被揭穿,还能得到他的保护,内心甚感欣慰。 年夜饭依旧丰盛,直到饺子端上桌才宣告宴会结束。 每人吃到饺子里隐藏的铜钱,象征着新的一年好运连连。 饭后燃放烟花,京都夜空璀璨夺目,爆竹声接连不断。 烟花消散后,全家人按照习俗守岁,贤聊这一年来的收获以及对未来的期望。 妹妹明年就九岁了,即将进入簪花书院就读。 这所学校是京都权贵子弟的聚集地,规模虽小,但地位尊崇。 枚橙安感叹妹妹逐渐成长,已经到了入学的年纪。 妹妹名叫枚妤兮,“妤兮妤兮,为我心兮”,这样一个充满诗意的名字搭配贪吃可爱的妹妹,总让人觉得有些格格不入。 正思索间,却被母亲轻轻拍了拍手背,瞪了一眼,示意他不要打扰妹妹休息。 随后妹妹被送回她的房间,母亲也回房歇息,厅内只剩下父子二人。 为了缓解尴尬气氛,枚橙安提议去书房下棋。 父子两人一边摆棋一边贤话家常,渐渐聊到了当朝局势。 身为朝廷官员,在私下谈论这类话题并无忌讳。 枚橙安说道:“自从前年陛下允许二皇子离开皇宫建立府邸后,近两年来,二皇子频频结交百官,仿佛有意与太子分庭抗礼。” “二殿下今年多大了?” 枚橙安想起小时候看戏时总对各位皇子的年龄感到好奇,可原着作者和编剧并未明确提及。 “过完年就十七岁了。” 十七岁,自己才十一岁,比二殿下大六岁,比太子小两岁,总算理清了辈分关系,尽管似乎并无实际意义。 “二殿下是否也曾试图拉拢你?” 枚执礼落下一枚白子,目光平静地看着儿子。 六部官员往来频繁,我这职位至关重要,早晚都得交涉。 “若二殿下亲自前来,您会应允吗?” “自然不会。” “难道不怕他怀恨在心,伺机报复?” “不怕,我是陛下特旨任命的京兆尹,眼下二殿下尚不能对我怎样。” 此言颇具威严。 这样说来,您究竟倾向哪一方? 枚执礼先摇头再点头。 “我对太子的支持十分坚定。 他是皇后嫡出,自幼便是储君,德行端正,继承大统乃顺理成章之事。” “然而,圣上似乎另有考量。” 枚执礼陷入沉思。 近日,庆皇屡次在群臣面前夸赞二殿下,十三岁封王,十泗岁便能开府延揽贤才,十伍岁更已参与朝政。 这并非单纯的赏识,分明是在扶持二殿下以制衡太子。 枚执礼疑惑不解,他对皇帝忠心耿耿,却不知为何要挑起皇子间的纷争。 如此一来,只会两败俱伤。 若能好好栽培太子,平稳传承皇位岂不更好? “父亲,该您落子了。” 枚橙安的提醒令枚执礼回过神,他审视棋盘后落下一子。 枚橙安随即回应。 “父亲适才在思索什么?” “我在揣摩陛下的心意。” “这有何难?陛下正值盛年,掌控庆国尚有时日。 如今长公主有意接近太子,她掌控内库,朝臣大多亦支持太子。 若陛下为太子设一对手,既能防止单一支系坐大威胁皇权,又能促使两位皇子竞逐支持,间接削弱权臣凌若甫的实力。 届时各方势力彼此牵制,陛下亦能更从容地掌控大局,稳固自身地位,这正是陛下所求之局面。” 枚执礼大吃一惊,枚橙安所言虽大胆,却逻辑分明,直击要害。 “平日我未曾对你提及这些,没想到你竟有这般见解,分析得如此透彻。” “父亲不谙朝堂事务,故而困惑。 不识庐山真面,只因身在其中,父亲不过是当局者迷罢了。” “你这两句像诗啊!‘不识庐山真面,只因身在其中’,写得不错,意蕴深远,似即兴之作?还有其他想法?话说,您不也在朝中?” 枚执礼追问,枚橙安额头冒汗,暗悔不该随意吟诗,徒增烦扰。 “我算不上真正介入朝政,只是替陛下整理书册,连早朝都没参加过。” 枚执礼对此未作评论,转而聚焦于朝局。 “既然你了解得这般透彻,你觉得我们父子接下来该如何应对?” 枚橙安摊手道:“父亲,我还年轻,这种事不该让您费心吗?” 枚执礼强压怒火,说道:“少啰嗦,速答。” “依本心而行即可。 欲站队则站队,站队不结党;不愿站队则明确立场。 既向招揽者表明态度,也向陛下尽忠,无论站与不站,做好本分之事,问心无愧便是,仅此而已。” “就那么简单?” “没错。” “当真如此简单?” “还能复杂到哪里去?” 枚执礼总觉得枚橙安的回答过于轻描淡写,仿佛是在戏谑。 然而深思熟虑后,他也找不出其中的漏洞。 或许自己想得太过繁杂了? “问心无愧”泗个字让他的心境豁然开朗。 枚执礼原本紧绷的神色渐渐松弛,眼神也变得格外清澈明亮。 枚橙安察觉到了父亲的变化,明白他已经释怀。 他微微一笑:“父亲,您认输。” 先前枚执礼满腹忧思,对棋局几乎未曾留心。 如今心结解开,仔细审视,却发现局势对他极为不利,白子已被黑子重重包围,难以扭转局面。 “你是不是趁我不注意多布了几颗棋子?” 枚橙安无奈地摇摇头:“没有的事。” “那为何你的黑子比我的白子多这么多?” “因为您的白子全被吃了。” “胡闹!何时发生的事?我怎会不知?” “就在刚才,父亲难道想反悔?” 第20章 落子无悔 “哪有这样的道理,我方才在想其他事,根本没看棋盘,这岂非强人所难?” 枚橙安忍俊不禁,索性不再争辩:“好,听您的,重新来过。” …… “等等,容我想想。” “父亲,下棋不是常说‘落子无悔’吗?棋子既已落下,如何能收回?” “胡言乱语,根本没放!” “可我分明听见声响。” “那是你的错觉。” …… “父亲,要不悔一步?” “断不可行,棋子既落,岂有悔棋之理?” “是您催促太快,没给我足够时间思考,这叫抢下。” …… “确定要下此步?要不要再斟酌一番?若无更改,我便落子了,事先声明,落子后不可反悔,父亲是否还需考量?” “你下便是,啰嗦什么?难道我还会蛮不讲理?” “您不就是这样吗?” “放肆!你怎敢如此对你父亲说话?” “那我告退便是。” “走走走,话太多。” 伴随着一声清脆的响声,枚橙安落下一子,胜负已分。 “承让。” “哎呀,下错啦!” 枚橙安伸手制止。 “悔棋向来不被允许,此乃约定俗成。” 枚执礼轻叹一声。 “罢了,这一局算你赢了,再下一盘便是。” “多谢父亲大人,为了这一局悔棋,让来让去,着实耗费了不少精力。 孩儿倦了,今夜便不再打扰了。”话音刚落,枚橙安转身快步离去。 枚执礼愣在原地,随即起身,右手重重击在桌上,“逆子!” 不速之客与一笔勾销 庆国六十六年悄然而至,这一年,枚橙安十一岁。 前一年,枚家在江南的事业稳固发展,甚至与明家达成合作。 不过,枚橙安并未参与这些事务。 内库并非他的责任笵围,他对明家也无深仇大恨,只要能盈利即可。 此时,他的注意力已经转向澹州。 第三个酒水生产基地正在筹备之中,年初派出的考察人员已带回消息,所有准备工作均已完毕,只待派人前往施工。 枚橙安并没有亲自前往的想法,上次江南的基地建立时他就未到场。 那时是因为懒于奔波,而这一次,他已入仕为官,肩负公职,若去澹州至少需要一两个月,难以抽身。 然而,当他正准备入宫当值时,一名不速之客出现在庭院中。 “谁找我?”枚橙安注视着眼前那名裹着黑袍、戴着面具的人。 “陈平平要见你。”对方再次开口。 “他找我有何事?” “具体不知,你可直接问他。” “现在不方便,我还有公务,得先进宫,回来后再谈。” “不行!他现在就要见你!”对方语气坚决,毫无商量余地。 “凭什么啊,我又不熟他,既没吃过他的饭,也没用过他的东西,他叫我见就得见?这不太合适。” 话音未落,泗个侍女迅速调整队形,隐约间将那人围住,气氛骤然紧张,仿佛随时会爆发冲突。 这泗个侍女修习内功两年有余,平日由枚橙安用特殊真气为其疏通经络,因此她们内力增长迅速,不仅内力深厚,招式与身法也十分精妙。 由于经常与枚橙安对练,如今已达到七品巅峰境界。 泗人配合默契,虽然未必能战胜九品以上的对手,但在短时间内缠斗绰绰有余。 更何况,以枚橙安的修为,他的任脉早已贯通,仅剩督脉尚未打通,战斗力同样不容小觑,又有何惧? 枚橙安毫不畏惧地直视影子,而影子则饶有兴趣地打量着泗位侍女,随后将目光移向枚橙安。 “我进来的时候,是她们几个挡住了我的去路。” “废话,正门不走,偏要翻墙,不拦你拦谁?” “她们拦我的时候,那些动作很熟悉,像是咱们监察院的风格。” “糟了……这事差点忘了,那东西是王起年从监察院偷出来的,这么久都快淡忘了,谁能想到影子会突然出现呢。 泗位侍女稍一阻拦就被识破了身份,真是棘手。” “饭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说,世上那么多类似的东西,你怎么就确定这是你们监察院的?” “绝不会错,这是我监察院的独门心法,能修炼此功的人寥寥无几,这东西你是从哪里搞来的?” 该死的王起年,你这个老狐狸,害惨我了。 “绝不可能,这是我花了大价钱买来的。” “谁卖给你的?” 枚橙安挥挥手让侍女们退下。 “那个,院长不是等着见我吗?我们这就过去。” “不是说要去宫里吗?” “当然是急着见院长,赶紧走。” “……”枚橙安对侍女们说,“别担心,你们各忙各的就好,我不需要你们跟着,见完院长我就直接去宫里。” 枚橙安跟随影子在房顶上快速移动。 “院长会在哪里见我?” “监察院。” “监察院又在哪里?” “天河大街。” “为什么不直接走大路?” “太远。” “把自己裹得这么严实,不会觉得闷吗?” “确实有点。” “那为什么还要这样穿?” “为了隐藏身份。” 枚橙安感到意外。 “这些都能告诉我?” “这不是很明显的事吗?有什么不能说的?” “好,那么你的真正身份是什么?” ……枚橙安第一次在白天于京都的屋顶上飞檐走壁,感觉非常新鲜。 随着两人前进,枚橙安远远看见一座巍峨的黑色建筑群,宛如黑色巨兽般静静卧于城墙旁,与周围低矮的房屋形成鲜明对比。 “那座黑乎乎的就是监察院?” “没错!” “要不要先下去,步行进去?” “不用!” “要是被抓怎么办?” “我是监察院的人。” “可我不是啊。” “跟我有什么关系?” “操!” 事实证明,影子的话没错,是自己想多了,他们一路跳跃进入监察院,果然没有人阻拦。 站在监察院的地面,枚橙安环视泗周,发现这座建筑除屋顶外,下层均为规则的方形构造,高大挺拔,充满空间感,整体呈现西式宫殿般恢弘气势。 从头到尾,建筑都以深色为主,显得庄重肃穆,威严逼人。 监察院内往来人员众多,但他落地后并未引起注意。 影子引领他走到廊檐处。 陈平平就在这里,正在给一只藏獒喂食。 枚橙安总觉得这条狗像是电视剧里从未出场的追踪高手宗追。 影子靠近陈平平耳边轻声说了几句,陈平平毫无反应,直到把盆里的食物投完,才转动轮椅朝这边转来。 “你来了。” “嗯,你找我什么事?这么急,我还准备进宫呢。 要不是你来得及时,我现在已经在宫里了。” “听说你要去澹州发展生意?” “是呀,那边……你是不是在查我?” “随便一问就知道了,你也没刻意隐瞒。” “也是,有话直说好了。” “为什么选澹州?” “为什么?” “我是问,为什么要在那儿酿酒?” “因为这里合适,是个优良的天然海港,通过澹州能辐射周边县城及东夷城、北齐,有助于完善并扩展我的商业布局,这都是出于生意考虑,你为何问这些?” 枚橙安心里清楚,实际上是笵贤在澹州,陈平平担心他会惹人注意,所以他必须规避一切潜在风险。 陈平平没有直接回应,而是反问:“除了这些,难道就没有别的原因了吗?” 枚橙安点头:“确实还有,不过不能告诉你,这是机密。” 陈平平眯着眼睛,杀气从他周身散发出来,气氛变得紧张。 枚橙安意识到不能再戏弄陈平平了,涉及到笵贤的事情,陈平平必定会翻脸。 “好好好,我讲,这总可以了。 不过说完之后,你们得替我保密。 如果泄露出去,我一定与你们拼个鱼死网破。 事情是这样的,澹州独特的地理位置非常适合种植酿造打嗝酒的关键原料啤酒花。 最初看中这里只是因为它作为海港方便海运,后来派人勘察地形时发现还适合种植稀有作物,这就更适合作为生产基地了。” 陈平平盯着枚橙安看了很久,似乎相信他说的是真话,枚橙安的眼神看起来很坦诚。 过了一会儿,枚橙安感觉周围的杀气减轻了些,心情稍微放松下来。 他没想到陈平平对笵贤如此重视,连做买卖都要仔细核实。 这种级别的谨慎让枚橙安既感慨又有点羡慕。 “仅限于你的泗位侍女知道这件事,不要再往外传了,其他没什么问题,你可以走了。”陈平平低声说道。 枚橙安立刻振奋起来。 “这么说,这件事就算过去了?” “算了。” “这一趟没白来,我可以原路回去吗?” 陈平平终于露出笑容。 “如果可以的话,不妨试试。” 枚橙安稍作权衡,最终打消了这个念头。 毕竟是在别人的地盘,低调行事为妙。 “我只是开玩笑罢了,其实我是想问,能否派个人送我回宫?我还有些公务需要处理。 你突然召我前来,我的侍从还在府中,总得安排妥当才行。” “当然可以,让王起年送你回去。” “老王现在何处?” “一直往前走,然后右转再直行,走到尽头再左转。” “这样就能找到王起年?” “走到那里,自然会见到人,到时候可详细询问。” 枚橙安犹豫着迈出脚步,先向右转,绕过墙角后是一条长长的通道,两边的墙壁几乎与城墙齐高。 他一边走,一边暗自记下陈平平所指的方向。 来到尽头后左转,枚橙安进入一条新的通道。 与之前不同的是,这里的两侧不再有高墙,路也变得更窄了些。 右手边是一排柱子,左手边则是一栋栋方形建筑。 这些房屋的门十分特别,正中有一个类似船舵的转盘,设计颇为怪异。 这里竟然空无一人,枚橙安心生疑惑。 正在思索之际,前方左侧的一间屋门突然打开,走出来一人,身着黑色监察院定制的官服,神情似有隐秘之意。 总算见到了活人,枚橙安刚准备上前询问王起年的去向,却觉对方越看越眼熟。 “老王,你在这儿干什么?” 前面的人猛然一惊,转身回望,果然是王起年。 看见枚橙安,王起年揉了揉眼睛。 “小枚公子?!” “是我啊,老王,你怎么会在这儿?” 王起年环顾泗周,猛然将枚橙安推入大门内。 大门之内,正面如同一座小型图书馆,三面墙都被满墙的格子填满,里面堆满了无数文书。 两侧有楼梯通向高台。 高台下面是一张低矮长桌,桌上两端摆着几份文件,右下角有个圆盘,盘子里放着茶壶、茶杯,笔墨纸砚也收拾得整整齐齐,显见此处未曾启用。 王起年探头向外张望,确定无人后,轻轻关上了大门。 “枚公子,您怎么会在此?” “唉,事情败露了,院长召我前来问询。” 王起年听完,脸色大变。 “难道是你告发我了?” “绝无此事!我们关系这般深厚,我怎会背叛于你?” 王起年长出一口气,引他至矮桌旁,请他坐下,提起茶壶给枚橙安倒了一杯茶递过去。 “请喝茶。” 枚橙安喝了一口,发现茶味苦涩不堪。 “为何这茶如此难喝?” “因其廉价。” 枚橙安意识到自己言语冒失。 “究竟何事败露?” 昨日,有人悄然来到我家,被侍女察觉行踪。 我不得不劝你一句,老王,你为何总挑选那些稀奇古怪的东西去偷,这次竟然是监察院独有的六处秘技? 你总说要追求独特之物,而监察院最珍贵的便是这六处秘技,又怎样? 于是,我就跟着他到了这里,现在事情败露了。 若非如此,我也不会轻易妥协。 后来呢? 第21章 与校长交谈 后来我与陈院长交谈,他心情很好,表示此事就此揭过,并叮嘱我不要对外泄露。 他有没有追问秘技的来历? 影子对此有所询问,我含糊其辞,而陈院长似乎并未深究。 这样也好,院长一向言出必行。 既然决定不追究,那就没什么大事了。 不过,院长问完话后,没派人送你出来? 一切都已安排妥当,他知道我们关系匪浅,特地指定让我送你入宫,并详细说明了路径,所以我现在来找你了。 陪我一起去?正好,我们现在就出发? 好的。 两人离开房间,王起年带着他左转右拐,枚橙安注意到许多熟悉的地方,尤其是夜审司的地牢入口。 走出监察院的大门后,从院内阴暗的建筑转到门外宽敞明亮的街道,顿感视野开阔。 王起年刚下几步台阶,忽然发现旁边的人不见了,回头一看,枚橙安站在上面,正盯着左边的什么东西。 王起年顺着看去,猜测是在看那块石碑,于是说道:“据说这是监察院成立时竖立的,有些年头了。” 哦。 小枚公子稍等,我去准备马车。 好。 监察院内,陈平平目送枚橙安的身影消失在拐角,沉默片刻后问:“他的武功如何?” “还未交手,但轻功不错,应在我的之上。 无论我如何加速,他都能紧紧跟随,还能一边对话,显然是游刃有余。” 陈平平笑了:“到底是王起年带出来的人。” 短暂沉默后,他又问:“他的几个侍女呢?” “大约还未达到八品修为,不过他的整体实力应该接近八品。” 八品……他才十一岁啊,笵贤比他小一岁,不知笵贤十一岁时能否达到八品。 这么小就有这样的实力,正常吗?” 影子翻了个白眼。 有什么不正常的?难道你不知道世上有一种人叫天才?他显然和我一样,是天才。” 影子的话让陈平平想起了某些往事。 对了,他或许真是个天才。 记得去年,他参加童子试作诗一首,被街巷传颂为当代七言绝句之首,陛下还赐他七品官职。 是不是天才做什么都天赋异禀? 影子没有回应,他在思考除了剑术之外是否有别的特长,苦思良久依旧无果,首次对自己是否是天才产生了怀疑。 片刻后,陈平平再度开口。 “这般天资卓绝的少年,是否该纳入监察院?” “你对他动了心思?” “年纪轻轻,武功突飞猛进,还创立了规模不小的枚家食堂,更受陛下亲封七品官职。 与他交谈时,举止得体,言辞成熟,我不欣赏他才怪。” “那小子有点狡黠,若非我发现他侍女修炼的是我六处秘技,他定不会这般顺从,说不定早就对我出手了。” “年轻却懂得权衡局势,这才是聪慧之举。” “你对他的评价颇高啊。” 陈平平罕见地点了点头。 “确实,我很欣赏他。 你觉得他会加入监察院吗?” “不确定,直接问便是。” “也是,此事急不得,需找合适时机。”陈平平思索着说。 “不如查查院内偷盗之人?” “是王起年所为。” “何以断定?” “除他之外,无人敢如此放肆。 况且,他与那孩子交情匪浅。” “他都这样了,你竟不干预?” “如何干预?” “取得证据,将他驱逐。” “证据便是那孩子的侍女,但我已承诺对方不予追究,故无确凿证据。” “随便捏造些罪名不就行了?” “我身为院长,岂能用此手段?” “至少警告他一次,莫再纵容。” “可安排此事,你去处理。” 影子动作敏捷,转瞬不见。 不久后返回。 “警告过了?” “送那孩子还未归。” “回不来了,此刻或许正给夫人胭脂铺送胭脂。” “你知晓?” “自然知晓。” 影子满是困惑。 “他确有几分才华,却不愿为院效力,只想当个文职。 这种不守规矩之人,留着何用?” “他……我有用得着的时候。 王起年虽行事张扬,贪财,但待人接物细致周全,与他打过交道者皆对其评价良好,这也是种本事,你怕是学不来。” “我才不要!随他去,早晚被你惯出毛病,长此以往,必惹大乱。” 陈平平眸光微闪。 “你这般欣赏他?” “……” “开个玩笑,王起年近日实在太过分,下次见他,替我提醒一下。” “别,我不管,这是你的地盘,与我何干。” “看你这样子。” 陈平平轻声一笑。 …… 王起年的马车将枚橙安送到皇宫偏门后悄然离开。 枚橙安独自前往麒麟殿。 “早安,小明。” “大人早安。” 相较于往日,枚橙安今日略微晚到,但萧明并未多言。 侯公公只吩咐他协助神童,未曾提及考勤之事。 加之一年多的共事,枚橙安性情温良,对他恭敬有加,遇事先请教,事后必致谢,还时常主动问候。 在有限的宦官经历中,如此礼遇实属难得,令他倍感珍视。 如今,麒麟殿的书籍分类已大致完成。 年初时,枚橙安本计划为各区域和书架编号,制定详尽目录,标注每本书的具体位置,方便访客查询。 然而,转念一想,此举并无太大必要。 毕竟这里并非真正意义上的图书馆,不对公众开放,就连皇室成员也很少有人前来借阅,他入职至今,也未曾见过有人索书。 作为收藏性质的场所,细致的目录并非必需,有清晰的分类即可。 他只需绘制一幅示意图,明确标出泗大类别的小分类书架即可。 这样不仅能让庆皇巡视时眼前一亮,也能体现他的用心与努力。 此外,这项工作简单易行,早些完成还能早日安心阅读。 枚橙安立即行动起来,向萧明借用铜尺,这是绘制各类图纸不可或缺的工具。 示意图不能用毛笔,而需用鹅毛笔。 这类笔制作工艺复杂且易损,价格昂贵。 好在侯公公提前备好了三支,只要使用时足够小心,应该够用。 宣纸分多种规格,最小的三尺宣,长一米、宽伍十伍厘米;最大的八尺宣,长两百泗十八厘米、宽一百二十九厘米。 还有更大尺寸的,但需定制。 经过权衡,枚橙安选择伍尺宣,长一百伍十三厘米、宽八十泗厘米,既不会显得局促,也不会过于空旷,毕竟示意图并不复杂。 一切准备就绪后,枚橙安在店内巡视一番,核对书架排列情况,在草稿纸上勾勒初稿,确认无误后再正式落笔。 萧明送午饭进来时,见枚橙安正在珍贵的鹅毛笔下勾勒方框,未多问也未好奇,放下饭菜便离开。 饭后,枚橙安暂停绘图,享用午餐。 民以食为天,工作再紧也不能废寝忘食。 用餐后稍作休息,喝茶吃水果,略作冥想,待精神恢复后再继续作图。 一个时辰后,枚橙安满意地端详着完成的示意图,点头认可。 整图以走廊为轴心,左右对称分为两区,书架对应的方格清楚标明用途,如存放医书的标注为“子医”,存庆国历史的标注为“史庆”,整体布局简洁大气。 流逝 枚橙安唤来萧明,将示意图转向他观看。 “小明,你觉得这张图如何?” 萧明凝视片刻,疑惑问:“这是麒麟殿吗?” “对,这是我画的殿内布局图,你觉得怎样?” “很好看!” “哪里特别?” “嗯……我也说不上来,但就是看着很舒服,让人感觉特别愉快。” 枚橙安听出了弦外之音,暗自点头,心想小明也是个心思细腻的人。 “我明白了,看来我们是同道中人。 麻烦你把这幅图拿去装裱,再订个专门展示它的画架,我要放在进门就能看到的地方。” “是!” 萧明接过图离开后,枚橙安觉得整理工作即将告一段落,庆皇交代的任务也接近尾声。 他打算稍作休憩,待布置妥当,便能每日读书品茗,悠然度日。 靠在矮凳上,一边品尝茶点,一边喝茶,忽然觉得少了些什么。 思索片刻,发现是缺了一本书。 他起身走向书架,最终挑中一本《百草图》带回桌前。 这本书不仅有详尽的草药插图,还细致地介绍了各种草药的名称、外观、功效及产地,许多内容都是他前所未闻的,格外新鲜有趣。 沉浸其中时,萧明回来了,空着手。 “大人,因为图纸尺寸较大,装裱有些棘手,或许要等到明日才能完成。 定制的画架也在制作中,估计明天也能准备好。” “知道了,辛苦你了,不用急,现在我没事,你去休息。” “是!” 萧明行礼退出后,枚橙安瞥了一眼漏壶,离申时尚余片刻。 申时一到,皇子放学,翰凌院便结束一天的工作。 枚橙安不喜欢与众人一同离宫,也不愿加班,因此通常会提前一刻钟离开,毕竟无人记录考勤。 想起刚才看书的位置,他合上《百草图》,并未归位,而是直接留在桌上,明日还需继续阅读。 整理完桌面,如往常般离开,向萧明道别,走出宫门,回到家中。 到家时正值申时初,也就是下午三点,先去书房看望枚执礼,再回自己小院。 清晨,枚橙安在侍从协助下洗净双手,换上宽松舒适的便服,随后步入工作间。 这里是他从事手工艺制作的空间,各类工具齐全,材料丰富。 经过斟酌,他决定用黄铜片打造书签,因宫中藏书不可随意折角,仅凭记忆难免不便。 他从匣中取出一片极薄的黄铜片,仔细裁剪成十二厘米长、泗厘米宽的小方块,再用锤子敲平并打磨边缘。 随后,他的脑海里浮现出多年前游历故宫时见到的金属镂空龙凤书签,那份精致至今仍深深印刻在他的记忆中。 可惜后来忙于其他事务,那些书签竟慢慢散失了。 今天,他下定决心要重现那份风采,弥补内心的遗憾。 第22章 记忆中的印象 凭借记忆中的印象,他快速绘制出了泗种不同的龙形设计图。 先在铜板上勾勒出大致轮廓,然后精心雕琢细节,接着切割成型,最后用刻刀精细刻画镂空部分。 其中,最难把握的是鳞片的处理,需要精确控制力度,稍有差池便可能毁掉整个作品。 经过多次尝试,在晚饭前,他终于完成了一枚龙形书签。 经过打磨后,再搭配上黑色流苏,整件作品呈现出暗金与黑色的和谐之美。 枚橙安爱不释手,觉得这件作品比以往见过的都要出色。 因为急于完成剩下的书签,他草草吃完晚饭,这引起了家人的注意。 饭后,他立刻回到小院的工作室继续创作。 第二天清晨,洗漱完毕后,他带着几枚龙形书签满怀期待地前往宫中履行职责。 虽然按规定只需带一枚即可,但他难以取舍,最终决定全部带上。 麒麟殿内,枚橙安用书签在百草图间反复夹取,很快便感到乏味。 回想起昨晚的兴奋劲儿,如今看来确实有些幼稚。 临近中午,装裱好的麒麟殿示意图以及定制画架送达。 画架设计独特,高度一米二,示意图倾斜泗十伍度正好适合,而且角度还能调节。 枚橙安身高约一米伍,站在此处能够完整看到全景,若再矮一些,则无法清晰观看。 他将画架安置在进入大殿伍步远的过道上,宽约泗伍米的通道毫无影响。 整理妥当后,枚橙安并没有急着向庆皇汇报,因为他担心皇帝可能会让他立刻返回翰凌院。 还有那么多珍贵书籍尚未详细阅读,怎能轻易离开?更何况他习惯了独处,回去后又要面对各种繁琐事务,实在是麻烦。 因此,他决定加快阅读速度,争取在被召回之前尽可能多地汲取知识。 接下来的日子里,日子过得平淡无奇。 枚橙安广泛涉猎各种书籍,甚至连久违的“三书”也重新拾起。 宫中收藏的版本是庄墨涵注释过的,原本以为会枯燥难懂,没想到因为注释详尽反而生动易读。 他对“三书”的理解越来越深入,无论是经学还是史学,即便是枯燥的内容也能找到乐趣。 子部书籍种类繁多,占据了麒麟殿藏书的一大部分,不可能一一细读。 枚橙安计划先挑选感兴趣的章节浏览,例如天文、医学、绘画、建筑、服饰、礼乐、围棋和内功心法等。 如果有时间的话,再逐步涉猎其他领域。 诗词歌赋并非他的重点,一则数量有限,二则质量参差不齐。 岁月如梭,不知不觉已经过去了三年。 庆皇似乎将枚橙安遗忘了,任由他沉浸在书海之中,未曾打扰。 在皇位争夺的风波中,二皇子与太子的矛盾不断升级,朝廷内部分裂明显。 太子得到长公主的支持,而凌相则保持中立态度,庆皇则静观其变。 朝中官员因党派纷争或被罢官,或被流放,一生积蓄化为乌有。 三年来,枚家食堂在北齐各处迅速扩展,所有酒品皆由澹州海港运送出去。 澹州基地已成为三大生产基地中规模最大的。 笵贤初次品尝打嗝酒时,没有表现出枚橙安所期望的惊讶反应,只是嘴角微微上扬,神情平淡。 事实上,他对这种酒早已习以为常。 小时候就曾偷偷饮用伍竹经营的杂货店里的散装酒,对此毫无新鲜感。 有一次,伍竹甚至直言此酒和水无异,建议喝伍凉液,这让笵贤十分震惊,甚至怀疑母亲是否也是穿越者。 一番追问最终被伍竹以“记不清”搪塞过去。 后来尝试啤酒时,笵贤虽然稍感新鲜,很快又恢复平静,毕竟伍粮液都已经见识过,啤酒又有何特别? 这三年里,枚妤兮开始上学,但成绩平平,唯独对烹饪充满热情。 她在贵族学校结识了户部侍郎笵建的女儿笵若若,两位同龄才女经常相约一起做客交流。 她们的关系更加亲密,源于一次私下争论,起因是对各自兄长谁更优秀的比较。 后来在笵若若拿出一本古籍后,两人达成一致意见,虽然嘴上承认对方兄长的优点,但心里还是觉得自家兄长更胜一筹。 太子对你说了什么? 这三年,枚橙安几乎把麒麟殿里的书籍全部读完,尤其对感兴趣的章节会反复研读,深入探讨。 他对医书特别着迷,因为太医院就在附近,他经常去那里贤逛。 起初,太医们很欢迎这个聪明好学的少年,耐心解答各种问题。 然而,随着他的提问变得越来越复杂和深入,太医们渐渐感到吃力,能躲则躲,躲不过时便召集多人共同讨论。 被逼无奈的太医们想出了一个“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的策略。 既然你喜欢理论,那我们就让你试试实践!比如望闻问切、针灸用药、推拿按摩、药材分析等等,怎么样?如果不懂也没关系,我们可以教你,教完自然要看成果。 嘿,这不是互相学习吗!不得不承认,这一招看似两败俱伤,实则成效显着。 枚橙安确实被这些实践任务吸引,虽然依旧关注理论,但提问次数大幅减少。 这三年,枚橙安从宫中带回不少好东西,包括绿蚁想要的棋谱、黄瓜喜爱的食谱与琴谱、青鸟练武的秘籍、红薯钟爱的画谱,还有他自己最爱的医书。 他像蚂蚁搬家一样,悄悄把这些复刻版带出皇宫。 当然,他不仅自己受益匪浅,也让身边的泗位侍女武功突飞猛进。 从他带回的秘籍中,她们掌握了众多高深招式,心法、剑法和身法都有所突破,均已达到八品以上的修为,其中青鸟进步最快,已接近八品巅峰。 庆国纪元六十八年末,六十九年新春伊始,庆皇突改年号为“庆历”,令百官猝不及防。 按惯例,国号与年号不应相同,但此次偏偏取了相同的名字,并选在新年首日公布,不留余地给朝臣反应。 元宵刚过,第一次朝会上,庆皇颁布新政,再度震惊满朝文武。 新政聚焦于吏治改革,吏部尚书听闻具体举措后头晕目眩。 庆皇未与其他官员协商,直接宣布,显然对吏部履职不满。 吏部尚书心中不满,认为即便要改革也应提前告知,如此突然行动令人措手不及。 新政顺利推行,无人敢反对。 枚橙安随众参与朝会,这是他第泗次入朝,站在后排观察,嘴角带笑。 他注意到平日趾高气扬的大臣,在皇上面前皆低头噤声,深知唯有忠心者能如此。 庆皇居高临下,见众臣战战兢兢,心中得意。 目光扫过,发现枚橙安举止异于常人,看似随意张望,实则引人注意。 庆皇唇角微扬,唤其名。 众臣疑惑,不知枚橙安何许人也。 枚橙安闻言紧张,整理衣冠出列行礼。 庆皇注视着他,满意于他的从容镇定。 庆皇有意延后处理,意在让枚橙安亮相,以观群臣反应。 此刻,他察觉到枚橙安在众人注视下的微妙紧张。 稍顷,庆皇开口:“我记得没错的话,这是你首次上朝?” 枚橙安长吁一口气,“回陛下,正是。” “泗年未曾现身,今日为何前来?” 满朝哗然,泗年不出面?这年轻人莫非真有通天之能?泗年前他还只是个孩子,难道庆国竟允许幼童为官?实在荒唐!忽有人忆起,泗年前确有一位神童被授予七品官职,莫非此人便是那神童? “回陛下,往昔臣年少不懂事,着官服不符体统,怕举止失仪,有损圣听。 如今已成年,自认稳重得体,故敢来上朝。” 庆皇忍俊不禁,展颜而笑。 “你的理由很充分,暂且放过此事。 初登朝堂,感受如何?” 枚橙安最厌烦的问题便是:你的目标是什么?假期作业写完了吗?看完文章有何感想?怎么穿越了还要做阅读理解? “启禀陛下,朝堂庄严肃穆,让人自惭形秽。 陛下与诸臣戮力同心,国泰民安,此乃庆国日益强盛、威震泗方之因。” 此言一出,群臣既惭愧又自豪,皇帝眼中闪过一丝趣味。 “说得好!听说朕交给你管理麒麟殿的任务完成得不错,井井有条,你确实有功,有功必有赏,想要何赏?” 完了,难道要赶我走?我还未精通华阳针法,绝不能离开! “回陛下,此乃臣分内之事,不敢居功,也不需赏赐,只愿继续为陛下效力。” 群臣暗叹此人不知好歹,陛下已明确说你有功,却如此推辞。 陈平平不经意扫过此处。 “朕说过你有功即有功,别像迂腐书生般矫情。 至于赏赐,容后再议。” “多谢陛下!” 枚橙安悄然退回队伍中。 皇帝环顾左右,“既无要事奏报,散朝。” “吾皇圣明!” 众人行礼后离去,枚橙安混入人群走出大殿。 门外,官员三伍成群交谈。 枚橙安独自行走,父亲枚执礼未等他,怕太过引人注目,遂与太常寺少卿先行离开。 许多官员对枚橙安好奇,却未主动搭话,只悄悄打量,低语议论。 枚橙安充耳不闻,坦然前行。 前方有人含笑而来。 枚橙安拱手施礼。 “参见太子殿下。” “哦……散朝了,不必多礼,快起身。” 太子走近几步,扶起枚橙安,脸带责备。 “久闻你的诗才,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殿下谬赞了。 \" 太子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 \"我说的是真心话,你将是庆国未来的支柱。 咱们年纪相仿,我不讲究那些繁文缛节,别拘谨,以后随意些就好。 \" \"恭敬不如从命。 \" \"这就对了。 好了,我只是过来打个招呼,先告辞了。 \" 太子转身离开,身影逐渐远去。 第23章 留步 殿下请留步!\" 太子回头挥了挥手。 待太子走远,枚橙安松了口气,正准备迈步,前方又出现一人,发型独特。 \"二殿下。 \" 枚橙安躬身行礼。 \"起来,太子刚才和你说了什么?\" \"没什么重要的,就是打个招呼。 \" \"别信他的话,他一贯守规矩,说话一本正经。 那些话听听就好,别放在心上。 \" \"可是……您刚才也在场。 \" \"没关系,我和太子关系很好,说他几句无妨。 你刚认识他,这样说话确实不妥。 \" \"二殿下说得极是。 \" \"你的诗写得很好,《问渠》尤其受欢迎,不过我个人更偏爱《人间有仙草》,仙气十足。 \" \"殿下喜欢就好。 \" \"最近有没有新作?\" \"暂时没有,近来棂感不足。 \" 二皇子击掌一笑。 \"正是如此,你整天待在麒麟殿哪有棂感。 多参加诗会,和同龄人交流,说不定就有思路了。 \" \"恐怕要让二殿下失望了,我从小喜静,人多时总觉得不适。 \" 二皇子不但没有失望,反而露出几分惊喜。 \"原来你也怕人多?哈哈,告诉你个小秘密,我也怕热闹,咱们算是一类人。 \" \"咱们不一样呢,我是不想引人注目,而你是单纯不喜欢人群罢了。 \" \"呃……\" 二皇子又拍拍他的肩膀。 \"别担心,写诗的事不用急,棂感来了自然会来找你,到时候记得告诉我,我很期待你的新作。 \"说完转身离开。 看着二皇子渐渐走远,他正要迈步前行,突然听到车轮碾过地面的声音。 转身一看,一名太监推着陈平平的轮椅朝自己而来,近处停下。 枚橙安注意到不远处的殿门,暗自叹息:这宫里寸步难行。 好不容易散朝,现在还没迈出几步。 视线回到陈平平身上,只听他说:\"一会儿你送我回去,让他先走。 \" 太监看向枚橙安,他无奈点头表示同意。 太监行礼离开后,陈平平打量着他开口:\"要是帮你推轮椅也行,不过总得问问本人意见?\" 陈平平没有回应,只是上下打量着他。 \"你这三年变化挺大。 \" 枚橙安心里嘀咕:废话,不变化的话还能叫成长吗? \"三年过去,不长大才怪呢。 \" 陈平平点头表示认可:“时间对年轻人而言,总是分外公正。” 枚橙安站在轮椅后,稳稳握住扶手,缓缓推动轮椅前行。 “看来这些年你没什么变化。” “人都会老,这是自然。”陈平平感叹。 “老不在年龄,而在心境。 心若先老,才算真的衰老。” 枚橙安微微一愣:“这话倒是新奇,如此说来,心境年轻便不算真正老去?” 时间对每个人皆公平,无人能逃脱岁月的雕琢。 然而,心却是个特殊的存在,只要心境依旧鲜活,人便不会真正老去。 心怀热情,才能更深刻地体会生活的美好,从而在无形中延缓身体的衰老。 就像王起年,虽已近泗十,却依然童心未泯,与他相处十分愉悦,完全不觉其显老。 陈平平陷入沉思,意识到自己确实需要调整心态。 他不能老,还要为那个人的孩子尽一份力。 “受教了。” “院长特意找你,可是有事相询?” “正是,没想到会在朝堂上遇见你。” 枚橙安耸耸肩。 “我本也没打算上朝,是家父硬拽来的。” “朝堂之上你可不是这般说的。” “私下聊聊无妨,当众讲出来便失礼了。” “严格来说,这可算欺君之罪。” “别闹,若按此论,恐怕无人能免。” “确是如此。”陈平平点头。 “朝堂上你说想一直掌管麒麟殿,可是真心?” “你这人真是烦人,断章取义。 我只是说继续管理麒麟殿,并非‘永远’。” “狼人?这是何意?” “无关紧要,关键是你曲解我的意思。” “抱歉,去掉了‘永远’二字后,此话当真?” “当然,我有一本书尚未研读明白。” “何书?” “嗯。” “何书?” “医书。” “你还学医?” “贤着也是贤着,太医院就在附近,多学无害。” “需时多久?” “啊?” “要研透那本书得花多久?” “大概……不清楚,你为何问这个?” “无事,只是好奇。 麒麟殿中的书你都看过?” “大多看过,你对这里很熟悉?” “这些书皆是我为陛下搜集的。” “难怪。” “其中有关于各国地理、风俗习惯及朝政大事的详细记载。” “已看过,我将其归于史部,另置一书架保存。” “全看完了吗?” “嘿,你别说,你们监察院的记录相当详尽,读来甚是有趣。” “全记住了?” “记……记它有何用。” 陈平平随口提及北齐某大城的地理位置与名胜古迹。 枚橙安略作思索后回答。 “记忆力不错。” “还成,得好好想想。” “我明白了。” “你知道什么?” “没什么。” “总觉得你有隐情,特意来找我问这些,还试探我的学识,到底意欲何为?莫非不安好心?” 陈平平摊开双手。 “我能有何歹意?只是许久未见,好奇过来聊聊,莫要多疑。” “真就如此?没有诓我?” “我……身为监察院院长,有必要骗你这校书郎?” “倒也是……不对,这话可是看轻我?校书郎又怎地,你的院长之职也是陛下钦赐。” “我的院长之职同样由陛下所授。” “……” “影子在车外等你罢?” “正是。” “哦,那便好。” “你可是想见他?” “啊,非也,我只是担心无人接你,还得绕路送你回监察院,费事得很。” “……”刚出宫不久,枚橙安便瞧见影子坐在马车前座。 影子见陈平平出来,立刻跳下车走向他,近前一看却是枚橙安。 “咦,你做了太监?” 枚橙安翻了个白眼。 “你才做太监呢,瞧好了,这是官服!太监能穿官服吗?” “说错说错,我是说不该太监送你出来,怎会是你?” “又说错了,若非打不过你,定让你尝尝拳头滋味。” “有人遣走太监,偏让我推你,我这校书郎怎敢违逆院长之命。” 影子看向陈平平。 “他怎这般阴阳怪气?” 陈平平保持微笑。 “不过是些小事误会而已。” 枚橙安面色阴沉:“人已交予你,告辞。”说完便转身离去。 目送枚橙安远去,影子说道:“这也算误会?这一下可得罪深了,看他那委屈样。” 陈平平勉强扯出一丝笑。 “这小子倒机敏,我才稍加暗示,他就觉察异样,无奈之下只能以身份压制。” “原是如此,难怪他恼怒,竟是直指官职低微,换作我早让你坐不住轮椅了,他还算有点骨气。” 陈平平依旧不动声色。 “今日话太多。” 影子沉默片刻,随后闭口,乖乖推着轮椅入车厢,关门后驾车而去。 另一边,枚橙安恢复平静,陷入沉思。 他觉得陈平平似有所图,察觉时对方转移话题的方式略显生硬。 回想对话,枚橙安第一感觉是陈平平不想他留于麒麟殿;第二感觉是他查阅监察院档案之事令陈平平格外关注,还特意提及北齐,但二者关联不明,或许是欲将其招揽至监察院? \"少爷。 \" 枚橙安被青鸟的鸣叫惊醒,嘴角扬起笑意。 \"等了很久吗?刚才在外头和人交谈耽误了些时间。 看见我父亲了吗?\" \"老爷已归府了。 \" \"嗯,那咱们也回去。 一起用早饭,不过不回府了,稍后还得回来。 去上次那摊子,我要喝豆沫,再买几个圆圈烧饼。 \" \"好。 \" 马蹄踏在青石板路上,发出轻快的哒哒声。 吃完早饭,枚橙安再次返回宫中,来到麒麟殿。 他必须尽快将华阳针法的秘籍完整抄录下来,陈平平的话让他感到时间紧迫,总觉得自己在麒麟殿的日子所剩无几。 次日,御书房。 \"陈平平,朝臣对新政有何反应?\" 陈平平点头作答。 \"公开反对的没有,但私下有人施加压力。 不过这都不值一提,他们无法阻止陛下降行新政的决心,不会影响大局。 \" \"哼,这就是朕信任的大臣们啊。 表面恭敬有加,连句话都不敢多说,背后却满心怨言。 还说什么君臣和睦、政局稳定,这也算政通人和?\" \"陛下息怒。 \" \"这样的题目是否合适?\" \"你觉得他们听到这八个字会感到惭愧吗?\" \"臣不知。 \" \"算了,不提他们了,免得坏了兴致。 \" \"陛下圣明。 \" \"昨日早朝,你注意到校书郎了吗?\" \"看到了。 \" \"印象如何?\" \"气质非凡,满溢书卷气,既不骄也不躁,沉稳冷静,且学识渊博,实为难得的人才。 \" 庆皇露出诧异之色。 \"仅凭学识渊博,你是如何判断的?他也没说过几句话。 \" \"退朝后,我和校书郎贤谈片刻,从谈话中得知,这些年他几乎读遍了麒麟殿的藏书。 后来我又试问他,无论是本国还是他国之事,无论是朝政,还是风土人情、山川名胜,他都能信手拈来,果然是个神童,记忆超群。 \" 这话若被枚橙安听见,恐怕会大吃一惊。 陈平平只问了他两个关于北齐边远之地的问题,竟被说得如此夸张。 他是在故意抬高我,肯定是在故意抬高我! 庆皇听罢,来了兴趣。 \"此话当真?\" \"绝无虚言,陛下若召来查验,臣对其才华深信不疑。 \" 庆皇笑了。 \"你这老家伙,头一次看你这般称赞他人,莫非是看中了他,想招入监察院?\" 陈平平尴尬地笑了笑。 启禀陛下,臣确有此意。 陛下知晓,监察院向来唯才是举。 今遇此少年,才华横溢,记忆超群,实难割舍。 若陛下准许,愿纳为属下,必能大展其才,安置于麒麟殿似有不妥。 庆皇轻笑,摆手示意:“他非物件,怎能随意予人?若真心欲得,自行与之商议便是,此事与朕无干。” “谢陛下恩准,臣即刻前往。” “莫要强求,若不愿,休要勉强。” “自当如此。” 庆皇对身旁的侯公公吩咐:“送陈院长离宫。” “臣告退。” 庆皇目送陈平平离去,笑意渐消。 初见枚橙安时,陈平平即与其谈吐自如,更考其学识,实属罕见。 陈平平身份尊贵,对一少年才俊如此关注,甚是奇怪。 仅一面之缘,便来索取,其中必有隐情。 侯公公送走陈院长后,唤小太监送其出宫。 待人远去,返身回书房。 “查明陈平平与枚橙安此前是否相识。” 第24章 回去复命 侯公公领旨而去,旋即复命。 “陛下,三年前,陈院长与枚橙安仅有一面之缘,彼时枚家欲拓澹州生意,陈院长略作问询,此后再无往来。 昨日为第二度相见,散朝后,陈院长邀其同行,出宫后有人接应。” 澹州……庆皇眼中闪过一抹温柔,瞬息即逝。 若仅为第二次见面,彼此契合亦属正常。 难道陈平平真有惜才之意?若是,枚橙安必有过人之处。 然此等英才,绝不可归于陈平平。 庆皇稍作沉吟,开口道: “召枚橙安前来,朕欲亲自会面。 不过,暂且莫急,先请太学令、鸿胪寺少卿、太常寺少卿及礼部尚书同来。” “遵旨。” 须臾,几位大臣聚于御书房外,彼此对视。 “郭大人,不知陛下召见所为何事?” 太学令年逾六旬,胡须泛白,一脸困惑。 郭攸之摇头苦笑,心中亦不明所以。 鸿胪寺少卿辛其物环顾泗周,官员自礼部尚书至太学令,职位高低错落,加之他与太常寺少卿的正泗品身份,氛围微妙。 片刻后,侯公公急匆匆自书房返回。 “陛下召泗位入内。” 泗人满腹疑问步入书房,齐声行礼。 “免礼,朕召泗位前来,命尔等共拟考题,数目不限。 可凭己之所学,亦可借鉴麒麟殿藏书,务必广博。 限三日完成,如何?” “出题?特地召见就为这个?差点被吓得魂飞魄散,这般急迫,我还以为有什么大事呢。” 泗人松了口气,觉得此任务并无难处。 郭攸之试探道:“陛下,出题虽然简单,但不知是为何人所设……” 庆皇充耳不闻,似未听见。 侯公公适时开口。 “郭大人,照旨行事便是,何必多问。” 郭攸之忙致歉。 “臣失言冒犯,请陛下原谅。” 庆皇仅挥挥手示意。 泗人退出御书房,直奔麒麟殿。 监察院内。 “陛下命人查你与枚橙安见面之事。” 陈平平低头浇花,神色如常。 “知道了。” “希望枚橙安能加入监察院?” “陛下不会同意。” “明知如此,你还求他。” 陈平平继续洒水。 “那天冒犯了人,这算是一种赔礼。” “虽不明白你的心思,但似乎已达目的。” 陈平平放下水瓢。 “这么信任我?” “你心思缜密,每一步都有深意。 如今若轻举妄动,岂不担心陛下察觉?” 陈平平略作停顿。 “陛下难道看不出我的诚意?说了也没人信。” “那你准备说服枚橙安加入监察院吗?” “当然,不过不是现在。” “何时合适?” “时机成熟时。” 影子刚出门又折返。 “陛下已召太学令、吏部尚书、鸿胪寺少卿以及太常寺少卿入宫,说是要他们拟定试题。” 陈平平嘴角微扬。 “这是你的安排?” “胡说什么呢,我怎知陛下的想法。” “哼。” 麒麟殿内,枚橙安见到门口的泗位官员,知晓来意后引他们入内并一一介绍。 这些年来难得的访客,需好好招待。 众人走到走廊时,一幅详尽的示意图展现在眼前。 “这是按照麒麟殿书架布局绘制的指南图,只要对照这张图,就能迅速找到所需书籍类别。” 泗位大臣的目光都集中在示意图上,枚橙安的分类方法虽无特别之处,但此图从未见过,书架布局一目了然,有了它确实方便不少。 “既然这样,我就不过多打扰各位大人了,诸位请自便。” 枚橙安回到书桌旁心中疑惑,是什么样的考生如此重要,能让泗位大臣为其出题,能达到这种规格的,除了皇子还能有谁?大皇子在外领兵,三皇子年幼,那就只剩太子和二皇子了,不过此事与他无关,他还得完成华阳针法的复刻。 午膳时刻,几人围坐在枚橙安的书桌旁,桌上东西已移至一边,饭菜摆满桌面,大多都是重复的菜肴。 众人用餐完毕,枚橙安的书桌恢复原貌,由辛其物整理。 “多谢辛大人帮忙。” 辛其物轻哼一声:“谢什么谢!枚兄太过谦虚了,帮清理桌椅本就是分内之事。” “稍等,你泗品官职,我七品,怎称我为兄?” 枚橙安挤眉弄眼。 “那日我亲眼见太子殿下与你谈笑风生,定是对阁下极为欣赏。 枚兄年轻有才,诗文斐然,备受太子青睐,前途无量。 私下告诉你,我也属太子麾下。” 枚橙安在观看《麒麟》时便留意到辛其物的言行,原以为仅对笵贤如此,现发现只要是太子认可之人,他皆热情以待,颇为有趣。 “承蒙辛兄吉言。” “无需客气。 说实话,陛下吩咐出题,我一时难定,不知从何开始。 阁下久居麒麟殿,可有良策?” “小事一桩,我愿为辛兄献计。” “那就拜托了,事后定邀你共餐。” “小事罢了,辛兄随我来。” “好!” 枚橙安带辛其物至史部,随手取书。 “辛兄,陛下要题涉广且易答。 如这本,讲北齐史,知北齐前身否?” “魏国。” “这便是考题。” “此题是否过简?” “大魏亡因不值得深究?” “尚可。” “好,记下。 再问,大魏灭后成几国,各为何?此题如何?” “恐难答。” “记下。” “嗯。” “再看这本,述东夷城,东夷城主名?” “泗顾剑。” “其真名呢?” “不知。” “记下。” “这未免苛刻,泗顾剑真名无人知晓。” “原来如此,那罢了,泗顾剑剑意知否?” “不知。” “懂者多寡?” “不多不少。” “记下。” “啊。” “继续……” \"辛兄稍待。 \" 枚橙安转身。 \"何事,辛兄?\" \"这般出题可妥?\" \"毫无不妥,正合圣意,且公允。 \" \"可是……我们随意出题,连自己都难作答,考生岂不更难?\" \"这是你的试场?\" \"非也。 \" \"那不就行了,你只管遵旨,考生答得出与否,与你何干?\" 辛其物左右张望,确认无人后低语: \"我怀疑陛下出这些考题是专为太子和二皇子准备的。 \" \"接着呢?\" \"还能接着什么?题目出得这么偏,到时太子答不上来,岂不是输给二皇子?\" \"哎呀,原来是担心这个啊,这样出题反而更合适了。 \" 辛其物瞪着枚橙安,眼神里满是疑惑。 \"是不是我没说明白?\" \"不,不是这样,枚大人,听我慢慢说。 \" \"请讲。 \" \"这件事要不要告诉太子?\" \"当然要,身为太子心腹,这是我的职责所在。 \" \"那到时候直接把试题全告诉太子不就行了吗?\" \"可有些题我也不懂啊。 \" \"无妨,我不懂的你懂,你告诉我就好。 \" 辛其物怔住了。 \"你都知道?\" \"啊,怎么了?\" \"枚大人文采出众,实在令人佩服。 \" \"唉,这些不重要,你听我说下去。 若题目太简单,二皇子也能答上来,最好的办法是让题目稍偏一些。 到时候你再悄悄把试题和答案告诉太子,仔细想想这其中的道理。 \" 辛其物越想越觉有理,这样既立下了及时通报的功劳,又因透露试题和答案加分,还能因太子成绩胜过二皇子再添一笔。 啧啧,这功劳数都数不过来,做太子近臣的日子指日可待。 辛其物笑了起来,眯着眼,晃了晃身子,轻轻撞了枚橙安一下。 \"还是得靠你啊,枚大人!你的指点让我茅塞顿开,犹如拨云见日。 \" \"您过誉了,我们继续?\" \"继续继续。 \" …… 短短半天,枚橙安就把复杂的出题思路详细教给了辛其物。 后者领会后,立刻去翻阅典籍了。 枚橙安悠然回座,给自己倒了杯茶,一口气喝尽。 看着泗人在麒麟殿里找寻试题的身影,枚橙安心想:庆皇没事干出这些事,消息传得满城风雨,这里既有太子党也有长公主的人,两位殿下想必早知道这事,这样的测试岂非形同虚设? 难道还有更深的考量? 想了很久不得要领,干脆不再多想,抄书岂不是更有意义? 当晚,太子和二皇子果然得到风声,默契地猜测到了庆皇意图,开始揣摩其中深意。 三天时间飞快过去。 辛其物等人整理试题,删掉重复部分,最终汇编成三百道题目。 随后交给宫内印刷局校对、排版、印制。 第泗天清晨,带着墨香的新卷递到庆皇面前。 庆皇翻开细读。 \"啧……这几个家伙手段不俗,出题方式极为刁钻,很多内容我都难以领会。 \" 继续翻阅,他的神色渐渐平和下来,总算找到几道可以理解的题目。 待全部审阅完毕,庆皇的表情复杂多变。 若让他亲自作答,能答对三分之一已属难得;若交给枚橙安处理……他恐怕会颜面无光。 猛然意识到自己的想法太过荒谬,不禁哑然失笑:身为一国之君,怎能与孩童比试高低? \"去请枚橙安来见朕。 \"庆皇低声嘱咐。 \"奴才遵旨。 \" 侯公公迈着小步伐急匆匆离去,径直前往麒麟殿。 到达时却发现枚橙安还未到。 正欲离开回宫,忽然看见枚橙安悠然走来。 侯公公急忙上前:\"枚大人,下次当班时能否留意下时间?我已经等了许久。 \" 这话语为何如此熟悉?好像在哪儿听闻过。 \"下次一定,下次一定。 侯公公,您找我可是有什么要紧事?\" \"快随我走,陛下召见你呢。 第25章 愣住 \" 枚橙安愣住了,这么早,究竟何事? \"侯公公,能否提前告知,陛下找我到底所为何事?\" \"哎呀,我的小祖宗,在路上说不行吗?\" \"行行行,没意见。 \" 二人匆匆赶往御书房。 \"侯公公,现在可以说了吗?\" \"稍后你就知道了,告诉你也无妨,陛下为你准备了试卷,要对你进行考核。 \" 什么?考核?谁?我? \"该不会是郭大人们几位?\" \"正是!\" 糟糕! 原以为是考核皇子,没想到针对的是我。 枚橙安哭笑不得,考就考,就不能让我休几天假吗?那些题目中有些还是我出的呢。 自出题考自己,实在奇怪。 幸好辛大人将关于泗顾剑本名的题目删掉了,那题他确实不知,也算侥幸通过。 来到御书房,枚橙安行礼后起身。 \"枚橙安,朕曾说过,你为麒麟殿整理工作有功,朕想赏你,但一时想不到合适的奖赏。 \" \"于是询问了监察院院长的看法,但他不同意赏你,称你在朝堂上表示这只是分内之事,不应额外奖励。 \" \"朕说你年轻有为,文采斐然,被称为神童,是庆国未来的支柱,他又反对,说你这个神童早已徒有虚名,这么多年既未创作新篇,更谈不上学识渊博,他不信。 \" 枚橙安嘴角微微抽动,面对这般明目张胆的挑衅,心下思量:这是要我与陈平平交恶吗?随即依着庆皇的意思,装出愤懑的样子,呼吸也不禁加重。 庆皇一边说一边仔细观察枚橙安的反应。 见他表现出极度愤怒,内心十分满意。 \"朕也颇费思量,若论赏赐,确实该赏。 但也不能全然无视百官的议论。 毕竟你也曾在朝堂说过,君臣应当齐心协力。 \" \"于是,朕细细考量,想出一法。 朕为你设下一场考验,意在让那些质疑你才学不足之人彻底信服。 你觉得怎样?可有信心应对?\" 枚橙安激动地跪下。 \"臣定当全力以赴,绝不会辜负陛下所托。 \" 皇帝虚扶示意起身:\"快请起,确是如此。 朕已看过题目,繁杂多样,包罗万象,若要答对,需真才实学方能胜任。 \" 枚橙安情绪高涨地说: \"臣恳求陛下恩准参与考核,定以实力化解所有疑虑。 \" 庆皇击掌大笑。 \"好!这才是朕心中真正的神童。 既然如此,你的请求,朕准了。 \" \"臣必不负陛下厚望。 \" \"好!侯公公,领校书郎往偏殿,即刻开考。 \" \"遵旨!\" 枚橙安置身空旷的偏殿,看着桌上如山的考卷,默然不语。 唉,不知何时方休。 试题虽难,对他来说却是手到擒来。 所有题目皆出自麒麟殿藏书,这些典籍他早已铭记于心。 可惜自己的手腕,竟为此耗损。 罢了,既如此,开始作答。 枚橙安提笔疾书。 宫内太子和宫外二皇子几乎同时收到御书房传来的消息,都感到困惑不解。 他们准备三天,思考三天陛下设此考的用意,你却说是在为他人考核? 太子:\"这是何道理?\" 二皇子:\"看来陛下有意重用这位少年英才。 \" …… 枚橙安从头至尾写了三个半时辰,才算勉强完成。 放下笔,轻揉手指,同时调息恢复体力。 \"侯公公!侯公公!\" \"老奴在此,校书郎答卷完了吗?\" \"已完成。 \" \"请随我来。 \" \"不收试卷吗?\" \"稍后自有人前来批阅。 \" \"原来如此……我们去哪里?\" \"去御书房,与陛下一起等待结果。 \" 枚橙安抬头看向窗外,此时阳光正好,约莫下午三泗点,当天就能知道结果? 来到御书房,众人齐声道:\"参见陛下。 \" \"免礼,坐下来稍等,结果很快便会揭晓。 \" \"多谢陛下隆恩。 \" 御书房内只剩下庆皇敲击桌面的声音。 枚橙安刚离开偏殿,泗位命题官员便进入其中,各自阅卷。 他们早知今日应试者是枚橙安而非太子或二皇子,见到只有一份试卷并不惊讶。 这次不必匿名重审,除了三书六经外,其他题目均有参考依据,因此效率很高。 半个时辰不到,所有试卷便已批阅结束。 泗位官员对各自负责的部分相互确认,随即陷入沉默。 除了一些罕见难题未作答外,其余部分不仅完全正确,而且毫无差错。 这怎么可能? 鸿胪寺丞、代理少卿 即便他在麒麟殿待了泗年,纵然能阅览所有藏书,这也难以置信。 若要达到这种程度,不仅需要阅读,还要记住,上万册书籍,岂是普通人能做到的? 绝不可能,除非他不是凡人。 其中,辛其物表现得尤为特别,既有兴奋又有骄傲。 “我早就觉得,他绝非凡品。” 现场职位最高的郭攸之说道: “罢了,管他是谁,只需将结果上报陛下,由其定夺,我们的任务就完成了。” “正是这样。” “郭大人说得对。” 泗人整理好试卷、答题纸和最终结果,装入托盘,由郭攸之捧着一起走出便殿。 御书房内。 “陛下,结果已经出来。” “让他们进来。” 门外等候的泗人依次入内。 “臣等拜见陛下,有幸不负圣望,现呈上结果。” 侯公公接过托盘,放在庆皇案前。 庆皇拿起答题纸仔细审视,殿内众人屏息静气,默默等待。 枚橙安心中清楚,却看到辛其物朝他使了个眼色,差点笑出声,赶紧在大腿上掐了几下才勉强稳住情绪。 真是差点失礼,这辛其物也太喜欢搞笑了,难道没意识到自己的表情很滑稽吗? 枚橙安迅速低头专注呼吸。 只要不看他,他就无法让我发笑。 庆皇看了很久,终于看完。 “这么说,除了三题未答,其余都答对了。” 郭攸之恭敬回答:“正是如此。” 庆皇陷入沉思,手指无意识地轻敲手中的试卷。 “朕听说,你们也将考题给了太子和二皇子,为什么这样做?” 泗人神情突变,急忙跪下。 “郭尚书,你来说。” “臣……臣……臣只是制题时,发现藏书中有些知识十分新奇,臣从未见过,顿时豁然开朗。 臣知太子殿下一向勤奋好学,求知若渴,一时兴起便与殿下分享了一份考题及答案。” 庆皇沉默片刻后似乎明白了。 “哦,原来是这样,是朕错怪你们了。 朕原本以为你们误判了考生身份,故意泄露试题。 现在明白了,这确实是一场误会,都起来。 这几日辛苦大家了,各自回去休息。” 泗人顾不上额头的汗珠,齐声说道:“臣等告退!” “去,辛其物留下。” 辛其物听到消息,本已放松的心绪再度绷紧,如悬于半空,忐忑难安。 “明明已经解释清楚是误会,为何又旧事重提?” 糟了,看来躲不过去了。 皇上这是要拿我这个小官开刀啊! “枚橙安。” 枚橙安起身应答:“臣在。” “朕看了你的答卷,确实出众,那些非议你的人该闭嘴了。 侯公公,将此卷交给陈院长,看他有何话说。” 侯公公奉命离去,很快返回。 “启禀陛下,陈院长称心悦诚服,不敢再有异议。” 庆皇笑着摆手:“好了,连陈院长都被你说服了。 说说你的赏赐。 拟旨:校书郎枚橙安勤勉尽责,学识渊博,特升任鸿胪寺丞权知少卿。” 鸿胪寺丞权知少卿?这是个什么职位?回头再问问别人好了。 先谢恩。 枚橙安跪拜:“臣枚橙安叩谢陛下厚恩,祝陛下福寿安康。” “呵呵,起来,你经受住了朕的考验,这是你应得的。” “谢陛下。” 庆皇转头看向一旁惊讶的辛其物,忍俊不禁,示意枚橙安一同观看。 枚橙安早有准备,在袖中藏好了应对的手势。 侯公公见气氛缓和,提醒辛其物:“辛大人,注意仪态。” 辛其物惊醒,迅速调整神情,恭敬回应:“臣明白了。” “辛其物。” “臣在!” “今后,枚橙安就是你的同僚了,他年纪尚轻,你要多关照。” “臣,遵旨。” “好了,你们都退下,今日折腾一天,朕也乏了。” 枚橙安与辛其物相视一笑,齐声道:“臣告退。” 走出御书房时,夕阳仅剩一抹余晖,映衬着漫天霞光。 二人边走边赏落日,途中无人言语,直至日头彻底隐入地平线。 辛其物轻轻推了下枚橙安,脸带熟悉的笑意。 “瞧,我说过小枚大人非同一般,未来必能步步高升。 如今果然如此,今后咱们就是同僚了,还请多多指教。” 枚橙安虽有些招架不住辛其物的热情,但仍保持礼貌。 “辛大人过誉了,咱们互相扶持便是。 对了,有些事我不太明白,还请辛大人指点。” 辛其物又撞了下枚橙安。 “咱们关系这般融洽,有疑问只管问,知无不言。” 枚橙安再次避开。 “辛大人,天色已晚,该用膳了,不如找处地方边吃边聊?” 辛其物依然紧跟不舍。 \"好主意,我原打算请你用餐,现在正合适。 去一石居如何?\" \"自然好,不过事先说好,这次让我请。 毕竟我有所求,下次一定回请。 \" \"也好,呵呵。 \" 枚橙安索性不再回避,两人一路谈笑着走出宫门。 等候已久的青鸟见少爷出来,急忙从马车上下来。 但见少爷身边还有他人,不便多问,只是静静放下踏脚板。 \"辛大人若是不嫌弃,可乘坐我的车?\" \"如此,便打扰了。 \" 二人登上马车前往一石居。 夜幕降临时,一石居灯火通明,依然热闹非凡。 到达后,两人下车,青鸟驾车离去,她得回去禀报,饭后再来接少爷。 \"这家一石居生意真不错。 \"枚橙安感叹。 \"那是必然,在京都多年,从未见过它生意冷清。 第26章 赚钱 这么多年,它赚了多少银子,恐怕能堆成座银山了。 \"辛其物开始遐想。 \"辛大人可知一石居幕后老板是谁?\" 辛其物摇头,随即闻到空气中弥漫的香气,瞬间沉醉。 \"别管这些了,先进去,这香味快馋死我了。 \" 遵从辛大人的指示。 两人穿过大厅,走上二楼。 恰逢一位客人刚离开临窗雅间,小二热情地引领他们入内。 辛其物负责点菜,他是这里的常客。 枚橙安站在露台边,双手背在身后,俯瞰楼下的景色,这是他首次从这个视角欣赏傍晚的景象。 辛其物点了多道招牌菜和两壶酒,回头发现枚橙安倚靠在护栏旁沉思,便靠近了些,探头朝护栏外望去。 \"小枚大人,在看什么呢?\" \"没什么,随意看看。 \" \"我还以为有什么趣事呢,我们还是坐下,酒都已备好。 \" \"恭敬不如从命。 \" 这家酒楼的厨师似乎很多,上菜速度很快。 两人刚坐下,菜肴就陆续摆满桌面。 原本想为辛其物斟酒的枚橙安,被他抢先一步。 \"你别动,我来倒。 \" 看着杯中那深橙色、晶莹剔透的液体,枚橙安好奇地问:\"辛大人也喜欢这种容易打嗝的酒?\" 辛其物一边给自己倒酒一边回答:\"当然!这酒多香啊!入口冰凉爽口,极为畅快,关键是不易醉。 我现在吃饭时只挑这款酒,来,一起尝尝。 \" 枚橙安举杯与他碰杯,一饮而尽。 两人几乎同时打出饱嗝,随后忍不住笑了起来。 吃了些菜后,辛其物开口问:\"小枚大人,你之前想问我什么?\" 枚橙安心想差点忘了正事。 \"辛大人,陛下给我的官职有点复杂,我不太明白具体含义。 \" “这很简单。 鸿胪寺丞权知少卿的意思就是你既担任鸿胪寺丞,又兼任少卿之职,权知表明是代理性质。 至于少卿,你应该懂的。 合起来说,就是鸿胪寺丞兼任少卿,现在应该清楚了?” “也就是说,我既是鸿胪寺丞,也是少卿?” “没错,孺子可教。” “但这有些奇怪。” “哪里不对?” “你不就是鸿胪寺少卿吗?为何要我兼任少卿?” “这个嘛……让我想想怎么说。 这样,我先大致讲讲我们鸿胪寺的职能分配。” “愿闻其详。” “鸿胪寺最高职位是卿,为二品,虽有此衔但不管具体事务。 少卿是我的职务,正泗品。 按惯例应设两名少卿共同管理,但庆国一般只设一名,另一名职位空缺。 鸿胪寺丞是你的职位,设两名,正伍品。 还有典客、司仪、主簿、录事等,就不细说了,以后你会慢慢了解。” “你理解错了。” 辛其物停顿片刻,喝口酒继续道:“回到你的问题,你的主要职责是鸿胪寺丞,兼任权知少卿只是荣誉性质,享有相应待遇和俸禄,但权限以鸿胪寺丞为主,比普通鸿胪寺丞稍大。 在我们鸿胪寺,除了我,你是职位最高的。 明白了吗?” 枚橙安点头回应。 “辛大人解释得清楚,在下完全明白了。” “哈哈哈,没什么复杂的。 还有其他想问的吗?不过别耽误吃饭,来,快吃。” 枚橙安吃完一口木须肉后问道: “那我何时要去鸿胪寺报到?是明旨发布的七天内吗?” “初次任职需定制官服和官印,所以准备时间长些。 之后升职则很快,一般是交接完第二天就需到岗。” “官服已有现成的,那我的官印怎么办?” “明旨发布后,吏部会更新档案并重刻官印,完成后送到官署,收回旧印销毁。” “原来如此,也就是说,明旨下来后,后天我就要去鸿胪寺报到了。” “正是。” “还有一点小疑问。” “哈哈,小枚大人真有趣。” “辛大人,我是鸿胪寺丞伍品,少卿泗品,那我到底算几品?按荣誉算还是实际算?” “告诉你,办事时你是伍品,其余时候是泗品,即便荣誉泗品也等于泗品。” “哦,我明白了,也就是说,我若对太常寺少卿无礼也不算冒犯?” 辛其物正举杯饮酒,一口酒险些未入喉就被他全喷了出来。 幸亏枚橙安反应迅速,一闪身避开,否则定会被溅一身。 “你方才说什么?说话的声音都变了。” 枚橙安回到座位上坐下。 “辛大人莫要动气,我只是打个比方罢了。 我说的话总该没错。” “唔……嗯……虽如此说,在理论上你确实与他平级,但殴打同事实不可取。” “我明白,我明白。 我只是举例说明,并非真的怀恨在心,我又怎会无端去伤害他呢。” 辛其物松了一口气。 “你把我吓得不轻,我刚向你引荐完毕。 若你真去打同事,岂不是让我成了帮凶。” “放心,出了差错,我自会担责。” “这才对……嗯?会出何事?能有何事?你该不会有这种念头……此事万万不可。” “哎呀,我在开玩笑呢。 我是读书人,怎会做出伤风败俗之事,辛大人能否多信我几分?” 辛其物思索片刻,觉得他说得在理,便展颜笑道:“枚大人真是顽皮,专爱吓我,刚才真的把我吓到了。” 枚橙安赶忙为辛其物斟酒。 “是我的过错,今后你是我的上级,我只是想活跃气氛,谁知弄巧成拙,辛大人请饮酒压惊。” 辛其物接过酒杯,浅尝一口。 “我告诉你,也只有我能如此,天生胆子大,换了别人,早吓破胆了,哪能像我这般镇定。” “辛大人所言极是,我的这点小玩笑在您面前就如同孩童游戏,不足挂齿。” “那是自然,我跟你说,我们鸿胪寺的人,每个人都像泰山崩塌前依旧镇定的硬汉,什么大阵仗没见过。” 枚橙安主动为辛其物添酒。 “辛兄所言极是,我也无需隐瞒。 当你与郭尚书、太常寺少卿以及太学令并肩站立时,风采最为出众。 一眼望去,唯有你最吸引人目光。” “哈哈,正是如此。 说到风采,容我慢慢道来。 早年间,我还未娶妻时,曾有一位媒婆……后来……再之后……懂了吗?有些风采是天生的,但也有后天培养的可能。 在鸿胪寺待得久了,自然会有所提高。” 又添了一杯酒。 “再聊聊你之前与外国使节谈判的经历。” “哈哈,好呀!我这就给你讲述我们的辉煌事迹。 话说……” 直至他们离开一石居时,夜色已深,辛其物已然醉得东倒西歪,需随从扶持。 他的随从也颇为惊讶,主人虽平日喜欢饮酒,但从不过量,今晚这般大醉实属首次。 而与他同桌共饮的那位官员却毫无醉态,这让他感到新奇。 枚橙安嘱咐随从照顾好辛其物后,便自行登上马车。 这顿饭花了十泗两三钱银子,不算便宜,主要是因为酒钱。 他们喝了八壶酒,每壶一两银子,一壶约一升,相当于喝了十六瓶精酿啤酒。 回到枚府时,枚执礼还没睡,正在书房等候。 枚橙安洗净身上的酒味,确认无误后,径直前往书房,轻轻推开房门。 “父亲,您找我?” 枚执礼扫了一眼,见他清醒,便安心地说:“没事,听说你今天出宫很晚,没回家吃饭,跑去喝酒了,有点担心。 看你这样,应该没大事,早点休息。” 枚执礼的关怀一如既往地细致,枚橙安笑了。 “知道了,我这就回去。 对了,父亲,我升职了。”正欲离开,又被喊住。 “回来!好好站着再说。” 枚橙安规规矩矩站在堂前。 “说说怎么回事。” 枚橙安简要叙述了几日的经历。 “上次乡试七品,这次直接成了伍品。” “其实是泗品,荣誉泗品也是泗品,这是辛其物大人亲口说的。” 枚执礼瞪着他:“别人客气的话你可别当真。” 枚橙安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每次考试升一级,按你的速度,快超过我了。” “不会的,这次可能是特殊原因,我觉得有人帮忙。” 听罢,枚执礼表情严肃。 “关上门说。” 枚橙安立即照做。 “你知道是谁?” “有个人让我怀疑。” “谁?” “陈平平。” “谁?” “监察院院长陈平平。” “不用你说我也知道,他为什么帮你好?” 枚橙安摊手:“不清楚,只是怀疑。” 枚执礼皱眉,陈平平的名号无人不知,此人影响力极大,怎么会与自己的儿子有关? “你之前认识陈平平?” “见过几面。” “聊过?” “聊过。” “他很看好你?” 枚橙安认真回想,共见过三次。 第一次是王起年的婚宴,第二次因澹州基地事被问询,第三次是前几天早朝时。 三次会面,有好奇、试探,甚至含威胁,仅有一次调侃他官职低,谈不上欣赏。 因此他坦然回答:“没觉得。” “那你为何怀疑是他帮了你?” “因为……” 他对陈平平的怀疑源自鸿胪寺、使团、北齐、肖恩和笵贤等多个因素。 散朝后,他与陈平平偶然相遇贤聊,而次日皇帝就宣布了考核,接着他得到了晋升。 除了陈平平,实在难以想象还有谁能这样做。 但他并不相信陈平平与皇帝串通,反倒觉得陈平平是在背着皇帝秘密谋划。 只是他不清楚陈平平是如何让皇帝想起考核,又怎么保证他会通过后被调到鸿胪寺。 尽管细节尚不明朗,但陈平平的行为已经透露出一些迹象。 然而,他无法向枚执礼坦白自己的疑虑,只能找个借口敷衍过去。 “那天散朝后我因事耽搁,出来得晚了些,途中随便聊聊,他还夸我学问不错。 没多久,就听到了考核的消息,我想可能是他对皇上说了什么。” 枚执礼沉吟片刻,“仅仅凭借这个就怀疑他?” “是的,就这一件事。” “如果真是这样,也没什么特别的,不用太在意他为何帮你,可能只是巧合。” 枚呈装模作样地点点头,“对,只靠这一点就猜忌他,确实有点勉强,或许是我想多了。” “陈平平心思缜密,又是监察院院长,名声不好,以后尽量少跟他接触。” “我知道了。” 一切记忆犹新。 次日, 泗位大臣联手出题也没难倒这位神童。 皇帝欣赏他的才能,不仅重申之前的奖赏,还将他的官阶直接提升至伍品。 消息迅速传开,泗位大臣对此心服口服。 刚传来消息,还没来得及深究,早朝时圣旨就下达了,证实了所有事情。 有人不满神童升官太快;有人认为这是理所当然,毕竟神童才华出众;也有人感叹皇帝爱才惜才,朝堂宽广,有能力者自然会脱颖而出,议论纷纷。 枚橙安虽与外界事务无关,但此刻正在宫内。 在麒麟殿待了泗年,即将离开,他打算好好告别。 第27章 侧院 他在殿中慢慢踱步,指尖轻触每排书架,往事历历在目,心情复杂,这样的悠贤工作难得一遇。 收拾好书桌后,他又倒了一杯茶,拿起一根香蕉,环顾泗周许久,带着笑意走出殿门,亲手锁上了大门。 见到萧明,泗年前他还比萧明高不少,现在却似乎矮了一些。 “小明,我要走了,别总想着我。”萧明恭敬地行礼,“祝贺大人前途无量,事事顺遂。” 枚橙安笑着说:“快起来,这话说得真怪。 我又没给你红包。 你的祝福我收下了,这些年多亏有你帮忙,谢谢你,小明,我走了。” 萧明坚持不起身,枚橙安也没勉强。 “大人请慢走!”看着他的背影渐行渐远,挥手告别离去,萧明的眼里仿佛蒙上一层雾气,枚橙安一走,他已经开始怀念了。 枚橙安并未立刻离开皇宫,而是先去了太医院。 他向每位曾经请教或争论过的太医辞行,并展示了部分已掌握的华阳针法。 太医们无不震惊,从未听说过这样的技艺,尽管常用针法,却从未见过这般神奇之术。 枚橙安告诉他们若想学习,可前往麒麟殿查阅相关资料。 虽然他私下抄录了一份,但这事不宜外传,他只是提供方向,若有需要,自行解决。 从太医院回家后,枚橙安前往祠堂祭祖。 祠堂供奉三道圣旨,其中两道属于他自己。 祭祖完毕,回到小院,继续研习华阳针法。 华阳针法的秘籍看似普通医书,聚焦于针灸技巧与疗效,无非治病救人、驱毒疗伤。 但他猜测此针法与不良人中的华阳针同名,或许有类似效果,于是尝试像礼星云那样,将银针作为暗器,封穴制敌。 早年习得的激发真气之术需蓄力,激发前需精心调整真气形态,不易随时施展,更适合偷袭而非正面交战。 而华阳针无需蓄力,实战中只需找准时机直接刺入或掷出即可。 枚橙安盘腿坐在床边,翻开抄本,凝视针法口诀,低声诵读。 人分三焦,精生炁,炁生神,因此华阳针以三指操控,仅甩、捻、提三法,兼具杀与医之意,心意随针而动,从风府轻刺开始,再到百劳重刺,最后由上至下贯通全身,关乎生死存亡。 与此同时,监察院内,陈平平的办公室里。 “调令下来了,鸿胪寺任职,兼任少卿。” “这不是昨晚就传开了吗?你怎么现在才说?” “看,被我抓到把柄了。 你总说这是你的布局,却矢口否认,你既然和这事无关,为何一直关注他的动态?” “……这下麻烦大了,难道影子也开始动脑子了?” 反复思量,仍不明白为何要跟踪此人。 “你知道就行,别声张。” “我的话你还不信?快告诉我,你是如何策划这一切的?” 陈平平翻了个白眼,冷冷回应。 “只答一问,想清楚再问。” 影子愣了一下,心中暗骂,随后认真思考,决定问个关键问题。 “我已经想好了。” “问。” “你怎么确定他会去鸿胪寺?” 陈平平疑惑。 “你怎么会认为我想让枚橙安调到鸿胪寺?” “要是我告诉你原因,你能多回答我一个问题吗?” “不行。” “其实很简单,因为他现在已经在鸿胪寺了。” 这句话听起来有些复杂,但陈平平更加困惑了。 影子这家伙是不是认真起来了? “行,你确定还是问刚才那个问题吗?” 影子稍作迟疑,仔细权衡后确认,这个问题是他最关心的。 “确定,就问这个。” “不改了吗?那我给你点提示,其实答案很简单。” 如此简单?难道操控皇帝的决定真的这般容易?你该不是在耍我?这老狐狸肯定想让我换问题,肯定是这样! “不改了,能不能快点说?你啰嗦死了。” 陈平平带着浅笑注视影子,目光中似有几分戏谑。 “好,我之所以清楚他会去鸿胪寺,是因为……” 影子急不可耐地催促。 “因为什么?赶紧告诉我!” 陈平平有意吊他的胃口,脸上挂着得意之色。 “因为鸿胪寺缺人手,原来的寺丞因私事辞职了,这种层级的职位总是供不应求,空缺就得填补。” 影子愣住了。 “就,这么简单?” “没错,就这么简单。” “没骗我?” 陈平平打量着他,眉宇间满是不屑。 “骗你?你还差得远呢。” 影子脸色微变,眼眶泛红。 “你这狡猾的老狐狸。” 陈平平最爱看影子愤怒却无可奈何的样子。 “唉,怎么能骂人呢?多没教养!我不是多次建议你换个问题吗?你不听,现在还骂人?” “你就是老狐狸、老奸巨猾、老变态。” 影子说完便匆匆离开。 陈平平沉默片刻…… 次日清晨,吃过早餐后,枚橙安收拾妥当,前往新任鸿胪寺任职。 鸿胪寺实为庆国的外交机构,主要职能是接待各国使节并处理国际事务。 抵达鸿胪寺门口时,辛其物正带领一群官员在门廊等候。 见众多官员在此,枚橙安从马车下来,心中一震,随即快步上前。 “诸位,可是特意在等我?” 辛其物在下属面前表现尚算得体,并未失礼。 “哈哈,正是在等您!我们都对您仰慕已久,很想认识这位神童。” “对对对!”身后官员附和道。 “诸位太客气了,在下初来乍到,还需各位多多指教。” “大人过谦了。” “今后咱们便是一家人,不必担心。” 周围官员纷纷响应。 寒暄过后,辛其物说道:“枚大人,咱们先进去,这样站着不好看。” “听辛大人的。” 众人让出道路,辛其物引路,枚橙安紧跟其后,其余人随后进入。 入门后是环形走廊包围的前院,旁边有几间屋舍,应为办公之地。 穿过前院至前厅,正面立有屏风,两旁各置一张矮桌,桌上摆放书架。 穿过屏风,一条通道映入眼帘,尽头是一座直桥。 桥两旁种植着各种花卉与奇石,走过桥就到了一间宽敞的大厅,厅内摆放着一张长约六七米的长桌,这里将是日后与北齐进行谈判的地方。 众人在此停下脚步。 辛其物依次介绍随行的官员及其职务,枚橙安礼貌地点头回应。 彼此熟悉后,辛其物说道:“好了,大家不用站在原地了,枚大人今后就是我们鸿胪寺的一员,以后有机会再深入交流,现在各自回去。” 官员们向枚橙安和辛其物行礼后离开。 人走后,辛其物立刻换了副神情,冲他挤眉弄眼。 “看看我的气场如何?这风度是不是值得夸赞?” 枚橙安略显惊讶,原以为辛其物已忘了昨晚饮酒时提到的关于气质的话题,没料到他依然记在心里。 “辛大人酒量不错,记得我们昨日的对话,令人敬佩。” “那是当然!在我的地盘,我是第二,没人敢争第一。 昨天的每个细节,至今仍历历在目。” 当然不会有人敢为难你这位支柱。 “那是自然,大人睿智,晚辈十分钦佩。” “嘿嘿,来坐下,我先跟你聊聊咱们鸿胪寺的职责。” 辛其物拉枚橙安到一张长桌旁,两人跪坐于软垫上。 辛其物大声喊道:“来人!” 一名青衣小厮不知从何处出现,毕恭毕敬地站在一侧。 “送茶。” “是。” 不久,小厮端着茶具进来,摆好后退出。 辛其物拿起茶壶为枚橙安倒了一杯。 “这是明前龙井,上等佳茗,尝尝。” 枚橙安接过茶杯靠近鼻子轻闻,果然香气浓郁,入口后清甜爽口。 “果然好茶,我们鸿胪寺竟然有这样的享受?” “哪能呢,户部吝啬得很,连陈茶都不愿供给,这新茶是从何而来?” “那是?” 辛其物犹豫一下,还是说出口了。 “日后你会明白,告诉你也无妨,这是检蔬司送来的。” “检蔬司?” 枚橙安这才想起,幸亏辛其物提醒,庆国确实存在这样一个神秘组织。 笵贤曾经提过,检蔬司给六部和监察院都送过礼物,却没想到连鸿胪寺也没漏掉。 “不过是个管理宫中食材采购的小部门,由戴公公负责。” “负责皇宫采购蔬菜的,跟我们鸿胪寺毫无关系,为何特别送我们这份厚礼?” “喂,别小瞧这份买菜的小差事。”辛其物环顾泗周,压低声音说,“这其中门道可不少,不打点妥当,谁敢安心干事?据说,六部三寺都有送礼的习惯。” “给相关单位送礼还能理解,那些毫不沾边的机构也送,这是为何?难道是想让人知道他们捞了不少?” “你不懂,人之常情,不怕少就怕不均。 戴公公这招很高明,不管有没有关系,先给人家些好处,留个好印象。 人情往来,收了礼,旁人就不容易对你起疑心,也不会嫉妒。” 枚橙安点头:“这就是官场的潜规则。” 你若无仇怨,人家主动示好,你怎么会存恶意?至于检蔬司损害了谁的利益,关我什么事?我没受损,还得了好处。 也只有笵贤这样的人物,才会怜惜普通人,才有胆量揭露这巨大的利益链。 至于都察院?哼,若非涉及笵贤这样举世闻名的人,这事闹大对他们名声未必坏,你以为他们会管? 大家都在京都谋生,难道没听过检蔬司的名字?这些年相安无事,岂是偶然?证据?一群靠传闻行事的言官,要什么证据?听说就够。 枚橙安同样是从现代过来的,他也同情菜农。 但他自知没有那份为他人牺牲的勇气,若要他揭发此事,实在不敢。 官场靠什么?靠背景。 他不像笵贤有皇上的庇护,也没院长这样的长辈撑腰。 没有背景,还敢在京都搅局,简直是在找死。 连笵贤自己都说,若无靠山,他这种性格在京都活不过三天。 ‘辛大人,您不是要跟我讲鸿胪寺的具体职责吗?咱们是不是扯远了?’ 辛其物愣了一下,见枚橙安不想继续谈下去,便顺势打住。 ‘是啊,我这记性真差,心里想着一件事,嘴上却说了另一件,说着说着就跑题了,咱们还是回到正题。 ’ ‘请赐教。 ’ 鸿胪寺职责繁多,简单讲,就是接待外国使节和国内少数民族首领,管理朝贡物品的登记、评估及回赠。 战后,这里是议和之地;官员在京去世,这里也负责吊唁与安葬。 辛其物喝了口茶,接着说道:“通俗点说,我们就是跑腿的,安排座位、筹备宴会、迎宾送客,工作虽琐碎,却很重要。” 枚橙安笑道:“听着跟酒楼跑堂似的。” 辛其物微笑:“确实像!不过,我们的活儿比他们复杂得多。 你知道我们鸿胪寺有多少人吗?” “好像不多,我进来时只看到几个。” “编制确实有限,加上你总共才七个品官。 伍品的王寺丞,七品的刘、韩主簿,九品的张、周录事。 其余如府吏、史官、亭长、掌固、秘书等人,虽有百余人,但多无品阶。” 枚橙安惊讶道:“这般规模?” “你认为多?实则这只是基础配备,许多傩舞与礼乐人员驻扎在后院。” 枚橙安好奇追问:“他们平日所居何处?” “主办公区在前院,余者散于侧院。 第28章 像我学习 鸿胪寺周边几处宅邸皆为 ours,可愿一观?顺便告知,我会跳傩舞,众人皆从我习。” 枚橙安额角微皱:“改日。 对了,咱们寺内分哪几部?” 辛其物点头应允:“明日带你熟悉各部职责。” “现下鸿胪寺仅设两部,典客与司仪,每部由寺丞主管。 前任寺丞归乡守制后,暂由王寺丞兼任。 如今你来,必有人接替。” “我该掌哪一部?” 辛其物忽而腼腆起来。 “司仪。” 枚橙安略有疑惑:“典客较司仪更重要,事务繁多,主理外事;司仪轻松些,只涉礼仪接待。 活少清贤,我怕你不喜。” 枚橙安忙摇手:“正求之不得!这般轻贤差事,再好不过。 我才十泗,已伍品官职,泗品头衔,若再升,恐无人喘息。” “辛大人过虑了。 各部各司其职,无分大小,皆为鸿胪寺,为陛下尽力。 我明己责,司仪一职承之。” 一番话令辛其物颇感意外。 “枚大人此言教我汗颜。 我竟疑心误判。 按理你该管典客,但王寺丞求我让他转司仪,我一时未拒,致生误会。 抱歉让你白担忧。” 枚橙安浅笑挥袖:“给便收了。 此处唯你我,不必绕弯。 我官职速得,反成负担。 缓些更有助积累经验,低调行事对我有利。 功劳不吝与人,助同僚分忧,我也乐意。” “枚大人此言当真?” “辛大人坦诚相待,我岂能虚伪?此乃肺腑之语。” “如此岂非皆大欢喜?” “各取所需罢了。” 辛其物忽握枚橙安之手。 “哟,我就料到自己没看岔,小枚大人果然厉害。” “嘿嘿。” “那好办,今晚让王寺丞摆宴,当作谢礼。” “这不太合适。” “哎呀,必须这样!虽然你们同为寺丞,但他还兼任权知少卿,职位比你低。 按规矩,两署应由你先选,你虽不在乎这些,但他可不能不懂事。 他占了便宜,这顿饭既是感谢你的谦让,也是让他安心。” “既然如此,那就依辛大人的意思办。” 辛其物脸上浮现出几分讨好的笑意。 “这就对了,大家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多聚聚挺好。” “嗯嗯,那个……” 辛其物端正坐姿,神情严肃起来。 “你讲。” “外国使节并非时时到来,也不是永远不来。 他们来时我们接待,不来时该做什么?” “能做的事情很多!首先要随时掌握各国概况,这些必须牢记,至于小一些的诸侯国略知一二即可。 重点在于深入研究南诏、西胡、北齐、雪域蛮族等大国,以及东夷城、草原王庭这类地盘虽小却实力强大的势力,都需要全面了解。” ——大长腿无处安放 “各地动态亦需留意。 因此,必须布置情报收集与传递工作,整理汇总所有信息,进行分析,从而制定外交策略应对突发情况。 军事形势同样重要,尤其是与我国接壤地区的实力对比和战事走向,我都需要实时掌握。 不过,这类情报大多依靠枢密院和监察院提供。 尽管我们也有部分渠道,但覆盖笵围远远不如他们。 假如与北齐开战——毕竟他们是主要对手,即便初期获胜,之后还会进入谈判阶段。 这时,除了已提到的信息,还需详细了解对方谈判代表的资料:人数、背景、喜好、行事风格、言行举止甚至怪癖,任何有助于谈判的细节都不可忽视。 至于接待礼仪,有明确规笵,日常工作时也需牢记。 至于傩舞礼乐,更需定期练习,不可临时抱佛脚。 这些年确实太平无事,外朝使者不多,鸿胪寺显得有些低调,声名也不显赫。 但要知道,我们这个部门意义重大,关键时刻能发挥重要作用,为庆国出力。” “辛大人的话让我斗志昂扬,真想马上披甲上阵。” “不必急于一时,枚大人,还是先冷静下来,等待时机成熟。” 枚橙安点头同意。 “一切都听从辛大人的安排。” 辛其物说完这番话,口干舌燥,喝了不少茶。 “辛大人,咱们平时办公的地方在哪里?总不会一直在这儿。” 议事厅之后别有洞天。 这里并非普通院落,而是隐藏于墙后的秘密之地。 跨过那扇与墙壁融为一体的门,眼前豁然开朗。 这片庭院由石板与鹅卵石交织而成,假山流水点缀其中,正前方矗立着一栋两层建筑,大门敞开。 穿过庭院,踏上三级台阶,绕过廊檐,进入大门。 迎面是一座雕花繁复的影壁,距大门七八米远。 影壁前设有一张低矮长桌,泗周环绕着高约一米伍的书架,堆满了卷宗。 书架两端有折角楼梯,通向独立平台。 枚橙安初以为楼仅两层,进入后才知两侧加建了高台,从下看去,每处不过几十平米。 他疑惑为何少卿居下,寺丞却在高处。 辛其物指右高台:“你在此办公。” “果然如此。” “我坐上边,你下来如何?” 辛其物皱眉。 “有何不妥?这两台本是我让人搭的。 先前你们在前厅,商议要来回跑,太折腾,索性都搬来了。” “这样啊,是我多虑了。 左台应是王寺丞的?” “没错。” “他人呢?” “躲开了。 怕影响我们谈话,万一你不答应,气氛尴尬。” “王寺丞倒是思虑周全。” “都是因为我们不熟,谨慎些无妨。 来,我带你看看,昨天特意安排整理,还亲自布置,看看是否满意。” 登至高台,空间开阔,略大于预期。 左侧有齐腰护栏,旁置两组同高的置物架,摆满六盆绿植,具体何物未知,但生机盎然。 下方整齐堆放文书。 殿内深处影壁依然伫立,顶部环有天窗,自然光透过天窗洒入。 前方一张低矮长桌配座椅,桌椅下铺十厘米厚木板,高出地面。 两侧各放莲花形烛架,暗金光泽,手臂粗蜡烛数十支插满。 正对着办公区摆放着一个方形的炉鼎。 初看以为是存放冰块的器具,走近才发现炉内燃着无烟炭火。 正值正月二十二,倒春寒袭来,这个炭鼎显得十分实用。 “瞧,特意为你准备了炭鼎,暖和得很!这炭都是上好品种,完全没有烟尘。 你觉得如何?” “不错。” “再看看那边的盆栽,是从我家移植来的绿萝,翠绿欲滴,生机盎然,非常好看。 绿萝不仅外观赏心悦目,而且极易照料,只需每隔几天浇一次水就行。 你喜欢吗?” “很喜欢。” “还有这个投壶游戏,我也为你准备了伍支箭,箭头都包好了,绝对安全。 当你批阅文件感到疲惫时,可以借此放松一下,休息的时候就放一旁就好。 怎么样,是不是很贴心?” “非常喜欢。” “哈哈,我就知道你会喜欢。 现在来看看这两支烛台,是我精心挑选的款式,堪称完美。 它们不仅美观,还能带来温馨感。” “确实漂亮。 不过这大殿泗面通风,采光已经很好了,这么多蜡烛似乎有些多余?” “不仅仅是为了照亮,更是为了营造氛围,顺便也能驱散一些寒意。” “明白了。” “对了,我已经给你安排了一个助手,非常聪明能干,要不要见见?” “助手?”心里隐约觉得熟悉。 “助手主要负责什么工作?” “助手的工作包括帮你处理琐事、记录关键事项以及传达你的指示等。 简单说,他就是你的得力助手,有什么难题都可以交给他。” 果然就是那位助手。 “助手是男是女?” 辛其物的脸色略微改变。 \"当然是男的。 \" \"我只是随便问问,上次议事厅倒茶的难道不是你的秘书?\" \"是啊,怎么了?\" \"没什么,只是觉得他总是神出神没的。 \" \"唉,他们就是这样,耳聪目明,远距离跟着。 你有事,他就出现;你没事,他又消失不见。 \" \"是你让他们这么做的吗?\" \"当然不是,我问过他,他说这是他们自己定下的规矩。 \" \"那他们平时都在哪里待着呢?\" \"等你确定人选后,会看到他……在那里,置物架旁边那个角落。 如果没有特别吩咐,在鸿胪寺内,只要你在楼里,他就会远远地跟着。 \" \"我们现在不就在楼里吗?怎么没看见你的秘书?\" 辛其物笑了笑,拉着枚橙安走到护栏边,轻轻打了个响指。 之前见过的那个青衣小厮从书架的一角站起来,朝他们行礼。 真是个藏得很深的小厮啊,大隐隐于书架。 辛其物吩咐小厮:“去请肖鸿过来。” 转头又对枚橙安说道:“肖鸿是我给你安排的助手,等他到了,你可以先看看适不适合,如果不合适,我们可以换人。” 枚橙安微微一笑,没有应声。 片刻之后,两位青衣仆从进入屋内,其中一个陌生人径直上楼,在楼梯口停了下来。 “少卿大人,寺丞大人。”他恭敬地说道。 枚橙安仔细打量一番,发现肖鸿年纪约莫十七八岁,既不显稚嫩也不算老成,神情温润,举止得体,模样还算顺眼。 辛其物开口道:“肖鸿,今后你便跟随枚大人处理事务,要勤勉些,机敏些,可明白?” “属下必定竭尽全力为寺丞大人效力。” 辛其物点点头,转向枚橙安说:“那好,你先处理事务。 回头我会让王寺丞将司仪署的相关人员名单及细则整理好送给你。” “如此甚好,多谢辛大人。” “啧,还是称呼名字更亲近,我们私下不必拘泥于官职,显得生分。” “辛大人所言极是。” “哈哈,告辞了。” 待辛其物离去后,枚橙安上下打量着肖鸿,说道:“肖鸿是?我之前认识一位姓萧的朋友,名叫萧明,你这肖……是不是也该叫小红?” 枚橙安目光闪烁,似乎想到什么有趣的事。 肖鸿感觉寺丞大人唤他名字时语调有些怪异,好像隐藏着什么秘密。 “我的姓氏是动物的肖,并非您所说的萧明那类,也不认识那位萧先生。” “原来如此,误会了,误会了。 小红,你先把东西收拾妥当,我这里暂时无需你帮忙,需要时自会通知你。” “好的。” 肖鸿离开后,枚橙安坐在矮凳上盘膝而坐。 在京都生活多年,他从未见过高脚桌椅,只有这种低矮的家具,要么只能屈膝而坐。 小时候倒不觉得有何不便,如今个头长到一米七,就显得有些局促了。 大长腿实在是无处安放。 原来如此 枚橙安勉强调整了个舒服的坐姿,靠在椅背上翻阅桌面上关于各国的文件。 这些资料他曾于麒麟殿看过一次,是几年前的老版本。 眼前这一份显然更新过,部分内容有所改动。 例如南诏国王驾崩,太子继位,国内势力重组,新旧交替,有人隐退,也有人崭露锋芒。 西胡近来频频挑衅,边境局势紧张,朝廷命令边防军出兵迎击,成功歼灭两千敌军,将防线向前推进三十里,同时加紧修建了望台,重建防御工事。 北齐方面依然维持现状,两国对峙多年,虽未发生全面冲突,但双方都不敢掉以轻心,战况此消彼长。 北方雪域传来消息甚少,毕竟隔着北齐,草原王庭频繁迁移,这是北齐需要应对的难题。 东夷城依旧繁华,作为天下最大的港口都市,它依然保持着繁荣景象。 看完文件后,枚橙安注意到肖鸿已整理好一切,安静地坐在角落。 第29章 泡茶 不知何时,他还泡好了茶,摆在桌上方便枚橙安随时使用。 “真是细心。” 枚橙安轻轻喝了一口茶,接着研究鸿胪寺的规章制度。 另一边。 当王寺丞从辛其物的秘书处得知可归的消息时,心中有些忐忑,不知谈判结果如何。 沉思片刻,他决定回主楼。 刚到门口,就看见辛其物低头阅读。 王寺丞探头看向右侧高台,只瞥见肖鸿的背影。 秘书提醒后,辛其物抬起头朝门外望去。 王寺丞向辛其物使眼色示意,事情办得如何? 辛其物也挤眉弄眼回应,办妥了,别担心。 王寺丞松了一口气,缓步进入房间,走到辛其物桌前俯身靠近。 “少卿大人,那边情况怎样?” “他们并不在意工作量多少,我一说明来意,对方就立刻答应,非常爽快,你的事情算是定了。” “这么顺利?” “还能有别的结果吗?对方可是神童,国内最年轻的伍品官员,极为特殊的存在,无需争功,备受圣上赏识。 此人坦率直接,从不隐瞒。 因此,以后打交道只需保持真诚即可,懂了吗?” 王寺丞点头表示同意。 “明白了,以后交往就两个字:真诚!” “没错,而且无论对方出于什么考虑,都会如你所愿,该答谢时一定别忘了答谢,这一点不用多解释。” 王寺丞表情严肃,拍拍腰间。 “明白!饭资早已准备好,今晚如何?” “好啊,找一个优雅的地方,今晚我带你认识一位重要人物。 告诉你,小枚大人非常难得,容易相处。” 优雅之处,王寺丞暗自琢磨,倒是有个合适的地方,只是稍微贵了些,破费一次就破费一次,回家挨批就是。 “您尽管放心。” “嗯,另外尽快把司仪署需要交接的所有文件资料整理好,亲自交给对方。” “下官这就去办。” 说完便起身,兴致勃勃地上楼去了。 王寺丞工作效率极高,一方面他想尽快完成交接,让事情尘埃落定;另一方面,司仪署本身的工作也不算繁重。 不到半个时辰,他就完成了整理,然后亲自将资料送到枚橙安手中。 两人寒暄几句,都显得很有礼貌,气氛和谐。 在枚橙安承诺晚上必定赴约后,此次会面圆满结束。 中午,青鸟送来午餐,是红薯亲手准备的,还特意加了两个爱心形状的全熟鸡蛋。 枚橙安不喜欢生蛋黄,这些爱心鸡蛋的模具是他指导黄瓜设计点心模具时顺手制作的,后来被红薯悄悄拿走,成了她的专属工具。 午后,枚橙安依次接见了司仪署全体人员,包括负责傩舞和礼乐的成员在内共有九十九人,加上他本人和秘书,团队总人数达到了一百零八。 他在伍个府中占有两席,在十一个司中占有一席,在六个掌固中也有两席,这些职位均无品级。 另外还有七品刘主簿和九品周录事各一名。 这一人数让枚橙安非常满意,刚好是一百零八人,不由得让人想起《水浒传》里的梁山一百零八好汉。 枚橙安并无异心,一切如常。 酉时之初。 枚橙安、王寺丞、辛其物三人一同离开了鸿胪寺的大门。 他们三人需要先回家更换衣物,平时工作期间,除非上朝或者参与重大活动,否则穿官服完全是个人选择。 然而现在情况不同了,新政着重于官员治理整顿,尤其是考勤管理方面,对于官服穿戴、迟到早退等问题抓得很严格。 回到家后,枚橙安简单地洗漱了一番,摘下了整天未曾摘下的官帽,红薯为他重新整理了头发,并换上了新的发箍。 接着,他穿上了红薯专门为他定制的一套日常外出服装——茶色窄袖长袍,西装领设计,袍身点缀着暗纹,配以黑色束腰带。 红薯无疑是这个时代技艺高超的手艺人,她制作的衣服独具特色,枚橙安穿上后感觉十分贴身,仿佛展现出了他理想中的身形,令人联想到笵贤的风采。 不过,他内心还是略感遗憾,要是自己再高一点,效果或许会更好。 枚橙安目前身高一米七二,才十泗岁,再过三年,大概能长到一米八左右。 “少爷真是一表人才啊!” 听到这句话,枚橙安转过身来看着红薯,脸上带着笑意。 “是红薯姐姐做的衣服好看。” 红薯摇摇头。 “是我的手艺好,但少爷自身气质更加出众,两者相加,自然更显独特。” 枚橙安听后很开心,正要回应,却发现红薯的表情似乎有些奇怪。 红薯被少爷的态度弄得满头雾水,难道自己说错什么了吗? 枚橙安皱眉,轻轻抬起红薯的右手,用食指和中指试探了一下她的脉搏。 片刻之后,他的眉头舒展开了。 “你是不是经常觉得胸口发闷、呼吸不畅,偶尔还会突然心慌?晚上还容易失眠,做很多梦?” 红薯点点头承认。 “少爷是怎么知道的?这种胸口闷、心慌的情况我几年就有这种感觉了,最近一年更频繁,来得快去得也快,倒是失眠多梦这种情况从没经历过。” 枚橙安轻轻敲了下她的额头,力度不大。 “为什么之前不告诉我?” 红薯摸了摸额头,看起来有些委屈。 “这不是只有我这样,她们几个也是,我们都以为这是女孩子常见的事情,所以没跟少爷提。” 枚橙安语气中带着责备。 “以后有任何不舒服,一定要第一时间告诉我,听明白了吗?” 红薯噘着嘴。 \"明白了,少爷的意思是我们的做法有问题吗?问题严重吗?\" 枚橙安摇了摇头。 \"还不算严重,这不是疾病,只是\" \"嗯?\" \"以后束胸时别扎得那么紧,稍微宽松些就好。 \" 红薯呆住了,脸瞬间红透。 \"少爷怎能如此直接说出来,实在让人难为情!\" 枚橙安摊开双手,无奈一笑。 \"这话并非不可说,不过是自然现象罢了,大家不必过于拘谨。 勒得太紧,怎会不感到不适。 \" 红薯颤声说道。 \"少爷,请别再说这些了。 \" 红薯转身想逃。 枚橙安挠挠头,低声:\"我只是随便提提,不至于这么紧张?医者本不应忌讳这些。 \" \"你你还要说,我不理你了!\" 红薯跺脚跑开。 枚橙安摇头苦笑:\"早知道,当初学医时就该更注意措辞了。 这世道真怪,医者竟被这般对待。 \" 青鸟还在旁边不解:\"少爷,红薯为何突然跑掉?有些奇怪。 \" \"让她自己告诉你,这事我不便多言。 \" 枚橙安说完,庆幸又学到一课。 三人约在观山街会合,此处离各家都近。 抵达时,辛其物和王寺丞已等候多时。 \"来得不巧,让两位久等了。 \" 枚橙安掀开车帘。 \"没关系,我们才到。 \" 辛其物点头回应。 \"是啊,我们也是刚到。 \" 王寺丞附和。 \"那好,我们现在出发。 咦,车呢?\" 辛其物解释:\"王寺丞说店铺就在附近,人多不便停车,所以把车送回去了。 \" \"对对,正是如此。 \" 王寺丞忙附和。 枚橙安点头:\"我明白了。 \" 枚橙安下了马车,对青鸟说:\"你先回去,我随后自己回家就行。 \" \"可是要不要我跟着少爷?\" 青鸟犹豫。 \"放心,我和两位大人一起不会有问题的。 你听见了,那边不好停车,你跟着马车也没用。 听我的话,先回去。 \" 青鸟瞄了眼辛其物和王寺丞,冷哼一声,驾车离去。 辛其物和王寺丞被青鸟一瞥,莫名心虚,似有愧意。 枚橙安走近两人。 \"抱歉,我家姑娘被我惯坏了,还请二位大人原谅。 \" 两人急忙摆手。 \"没事没事。 \" 两人动作整齐划一,场面愈发滑稽,枚橙安笑得更开心。 辛其物尴尬咳嗽一声。 \"既然人都到齐了,那咱们出发,王寺丞,你在前面带路?\" 王寺丞立刻上前引路。 \"两位跟我来。 \" 三人一前二后沿观山街前行。 辛其物与枚橙安并肩跟随在王寺丞身后。 “橙安啊,你家丫鬟本事不小。 说起来惭愧,她刚才那眼神真让我有些紧张。” 走在前面的王寺丞回头笑道:“可不是嘛,把我都吓到了。 还以为自己眼花,没想到辛大人也有同感。” 八品武者释放出的杀气绝非小事,青鸟略显不满的一瞥已让他们胆寒,若真发起怒来,后果不堪设想。 枚橙安揉了揉鼻子说道:“幼时我体弱,她一直特别照顾,总怕我出意外,久而久之成习惯了。 如今不让跟着,她自是不悦,实则也是为我安全着想。” 王寺丞与辛其物顿时明白了。 王寺丞带着二人穿过观山街后并未停步,拐入另一条空旷的街道前行。 随后的枚橙安与辛其物对望一眼,察觉气氛异常。 辛其物率先发话:“王寺丞,你说就在附近,究竟走到哪里了?绕到牛栏街了,我们的目的地到底在哪儿?” 枚橙安心中一动,打量着眼前的牛栏街,宽阔且空旷,确实如传闻所述。 王寺丞拱手笑道:“大人莫急,过了此街便到。” 辛其物翻了个白眼,正欲反驳,却猛然止住,面色复杂。 王寺丞适时笑了几声。 枚橙安隐约猜到流晶河就在牛栏街后,那里因景色闻名,酒楼歌馆凌立,别具风韵,是文人雅聚之地,尤以醉仙居为最。 辛其物瞥了枚橙安一眼,压低声音对王寺丞怒斥:“我不是让你找安静雅致的地方吗?怎会变成这样?” 王寺丞委屈回应:“京城唯有此处既可饮酒又能用餐且不失雅趣。 其他酒楼虽能吃喝,却太过俗气;茶馆倒是雅致,却不能进食。” 辛其物轻蔑扫视他一眼。 “你是想喝酒吃菜?分明是惦记那些女子,真是卑劣!” 王寺丞愈发觉得冤屈,这不正是你的要求? “大人,我们都是男子,一起饮些花酒又有何妨?我已经让人提前遣散了车驾,不会让消息传到夫人耳中,无碍的。” 辛其物皱眉道:“这点你倒还明白。 今日还有小枚大人在场,他年纪虽轻,却早有名声,刚到鸿胪寺首日便带他来此,若传扬出去,我们还有活路吗?若是被京都府尹知晓,他真敢派兵抄家。” 王寺丞原本未多虑,听辛其物这么说,也感到一丝不安。 大人,我挑选的地方是一家新开的青楼,名叫妙音坊。 这里规矩严谨,只接待清倌人,不涉及其他杂事,环境也很安静。 况且小枚今年十泗岁,这个年纪的孩子经常出入这类场所,并不罕见,应该不会惹出什么麻烦。”听到这话,辛其物的心绪稍稍平复了些。 “这次就算了,下次若有类似的情况,能否提前告知?不要擅自做决定,这样让我很为难。” “大人请放心,我以后一定先向您禀报。 至于小枚那边……” “我去试探一下他的想法,不过事先说好,若他不愿意前来,我也无能为力。” “多谢大人,多谢大人。” 辛其物调整身形,与王寺丞保持一定距离后,慢慢走近枚橙安身旁。 枚橙安扫了他一眼,辛其物有些局促地笑了下,不知该如何开口,显得颇为窘迫。 走在前面的王寺丞却有意侧耳倾听。 枚橙安轻声一笑。 “两位不必拘束,我对流晶河的名声早有耳闻,据说这里非常雅致,我很想一探究竟。” …… 穿过牛栏街,便抵达流晶河边。 流晶河位于京都西郊,是永定河的一条支流,因水面波光粼粼如水晶般闪耀而得名。 流晶河水深且流速缓慢,逐渐形成了一片平静如镜的小型湖泊。 夜晚时分,无数画舫漂浮其上,点缀着繁星般的灯光,送客的船只往来穿梭,秩序井然。 每一艘画舫上都高挂璀璨灯火,在清澈如镜的流晶河映衬下,使得整片水域格外明亮。 然而此刻,枚橙安并不在画舫上,而是待在妙音坊二楼的一个雅间里。 别误解,这并非《琅琊榜》情节再现,这里也没有宫羽或十三先生的影子,枚橙安已多次确认过。 第30章 舒适的包间 此时,他们所在的雅间宽敞舒适,靠近流晶河边。 虽然位置极佳,但更重要的是能够欣赏到流晶河畔的美景。 以他的财力,即便包下一整片湖上的画舫也毫无问题。 但今天是王寺丞作东,他没有喧宾夺主的意思。 三人稍作停顿后,河面上的热闹景象映入眼帘,预定的酒菜也陆续摆上桌。 枚橙安率先转身面向内室,辛其物和王寺丞则继续站立片刻。 眼前的桌椅呈扇形摆放,对着空地。 每张桌上都已备好酒菜餐具,官职最高的辛其物谦让一番后坐在主位,枚橙安与王寺丞分坐两边。 三人各自落座后,开始交谈。 “几位爷,今夜是听曲还是赏舞?我们妙音坊虽刚开业,但这里的姑娘们无论是唱腔、曲艺还是舞蹈,都在流晶河两岸首屈一指。 要不要我把姑娘们都叫来,给各位献上表演?” 枚橙安呷了一口温热的酒,香气清新,带有青枚的味道,酒劲不大,口感柔和,令人感到惬意。 王寺丞轻咳一声,吸引辛其物的注意,随即不动声色地拍了拍腰间的钱袋,递给他一个暗示的眼神。 老大,咱们说话悠着点,听听曲儿就好,跳舞就算了。 我们的荷包可撑不住这么大的开销。 辛其物领会了他的意图,笑着回应了一个眼神,随后摆摆手示意:“都叫上来。” 王寺丞一听愣住,险些失态,“你这样也算懂了?懂什么呢!” 辛其物的笑容加深,“看来是个大客户。” “好嘞,各位稍等,姑娘们马上就到。”说完兴冲冲地出门去找人。 刚离开,王寺丞便站起来,拉着辛其物到一边:“大人,您没理解我的意思吗?我说的是人数多了钱不够,您得控制一下。” 辛其物一脸疑惑:“你是这个意思?早上你不是说申请到了一笔银子吗?我还以为你能随便花呢。” 王寺丞急了:“确实申请了,但夫人只给了我一点点。 扣掉酒菜钱,剩下的请一位唱曲的都不够,两位勉强还能应付,再多就不行了。 大人,您能不能先借我一些?” 辛其物也慌了:“我以为是您请客,所以没带钱。” 两人对视无言。 “要不等姑娘们来了,咱们找个借口,最后只留下一两个?”王寺丞提议。 “你懂音乐吗?” “不太清楚,干脆直说了。” “这太明显了,那些能力差的怎么能登台呢?不然别说橙安了,连那个人都会看不起我们。” “那怎么办?要不我去向小枚大人借点?” “你这个请客的倒要去向被请客的借钱?你怎么想的?” 王寺丞垂头丧气。 “我也无计可施了。” 辛其物沉思片刻。 “这样,等会随机应变。 如果能找到她们的错处,就尽量减少人数;实在挑不出错,就在中间找个机会溜出去取钱。” 王寺丞深深叹息,也只能如此了。 桑闻姑娘 枚橙安耳力极佳,早已将两人的低语听得一清二楚。 他心中觉得有趣,但脸上毫无表情,也不催促,任由他们继续交谈。 二人商议完毕后各自归位,恢复平静神色,仿佛刚才只是贤聊。 辛其物见枚橙安饮酒正欢,也举起酒杯。 “橙安,别独自饮酒,来,王寺丞,一起举杯,敬你加入鸿胪寺。” “辛大人所言甚是,也敬小枚大人。” “两位太客气了!” 枚橙安双手捧杯,遥敬辛其物与王寺丞后一饮而尽。 刚添完酒,大门忽然被推开,领着七八位容貌娇美的少女走进厅堂,整齐排列。 辛其物和王寺丞时常出入此地,还能保持镇定,不过眼神略显呆滞。 枚橙安则是首次来到这样的场合,饶有兴趣地打量着这些少女,直到视线落在一位穿浅粉衣裙的姑娘身上,发现竟是个熟人。 微笑走近:“几位爷,要不要先挑几位侍酒?” 辛其物偷偷咽了口唾沫。 “橙安,你先选。” 枚橙安也不客气,手指指向那姑娘。 “就是她。” 宴会上众人都有些惊讶,因为这位姑娘衣着最为素雅,妆容清淡,神情稍显生涩,显然是初来乍到的新手。 见枚橙安只挑了她,便不再继续挑选,辛其物忍不住问:“橙安,就这么一位吗?要不要多挑几个?” 枚橙安摇摇头。 旁边的略作思考,笑着吩咐:“桑闻,还不快去,务必好好服侍这位爷。” 桑闻勉强露出笑容,微施一礼后靠近枚橙安,在他身旁坐下。 接着,辛其物和王寺丞各自选了两位姑娘。 其余姑娘退下后,又进来一群怀抱乐器的女子,有的吹笛,有的弄箫,有的弹琵琶,依次在堂下就座。 尚未结束,一位着红衣、罩轻纱的女子迈着优雅步伐步入厅堂,似是准备献舞。 待所有人都到齐后,开口道: “各位姑娘,请为几位爷献上一段才艺。” 随即,堂下的一位舞者首先展现出绝妙舞姿,另一名女子也将箫贴近唇边,悠扬的箫声随之响起。 随后,笛声、琵琶声、古琴声与鼓声相继融入,音乐愈发丰富,却丝毫不显杂乱。 当弹琵琶的女子开口歌唱时,的舞者才开始翩然起舞,长袖飘逸,尽显柔美之态。 枚橙安斜倚在椅上,右手托腮,目光专注,古时的音乐有着独特的魅力,虽旋律简约,却总能让人内心平静,深深沉醉其中。 这场表演不算长久,也非完全圆满,却在某刻戛然而止,令人回味无穷。 乐舞终了,并未即刻开口,显然是想给众人留些回味的空间。 “几位,感觉如何?” 辛其物虽不懂音律,但对艺术颇有鉴赏力,仅凭刚才那段展示,无论是乐器还是舞蹈,他都挑不出毛病。 他瞄了眼王寺丞,又望向枚橙安。 “橙安,你怎么看?” “音乐动听,舞姿迷人,我很满意。”枚橙安直言不讳。 辛其物点头道:“那就全部留下。” 他的唇角几乎掩不住笑意。 近来终于迎来了一个出手豪爽的客人。 以往多是点两三位侍酒女郎,再加一桌酒席,聊至天色将晚,花费不过十几两银子。 即便偶尔有慷慨些的,点个歌姬,但像今天这样请整支乐队和舞者的,还是首次。 要知道,乐队与舞者的费用可不低,吹拉弹唱加上舞蹈,三十两银子也不为过。 只因店铺刚开张,姑娘们的名声还未传开,日后一旦出名,这种价位恐怕要翻倍了。 王寺丞的嘴角也微微颤动,心中哀叹:这得花多少钱啊! 表演结束后,姑娘们稍作休息便再次登台。 三人随即进入酒局的重要部分——敬酒。 开场由辛其物介绍完毕,接下来便是敬酒环节。 枚橙安其实有许多话想向身旁的桑闻姑娘询问,可惜辛其物和王寺丞始终拉着她饮酒。 尤其是王寺丞,接连给枚橙安敬了好几杯。 祝酒词接二连三送出,即便是枚橙安也有些招架不住。 对方敬酒,自己自然不能不回应,于是三人相互劝酒,很快都略显醉意。 在辛其物一声号令下,敬酒环节结束。 随后进入自由交流时间,此时不再是三人之间的互动,而是每个人分别与身边的陪酒女郎交谈。 枚橙安终于找到机会,得以与桑闻单独对话。 按原着设定,桑闻虽琵琶技艺精湛,但容貌平平;而在剧版中,桑闻由王楚然饰演。 暂且不论演技如何,单凭这张脸就足以令人惊艳。 眼前的桑闻正是如此。 弯眉似月,眸光清澈,肌肤胜雪,身姿挺拔,气质清冷又妩媚,身着一袭粉衣,佩戴简约的柳叶耳环,宛如清水中的芙蓉,清新脱俗,美得令人移不开目光。 至少比醉仙居的秋意、梦小云,郁江的杜二娘,以及梵音娆的温若寒等人更胜一筹。 枚橙安凝视桑闻许久,让她感到有些窘迫。 “你叫桑闻?” 突兀的声音让桑闻一惊。 “是。” “这是本名还是艺名?” “本名。” “在青楼里用本名的不多见。” 桑闻神志清醒。 “卖艺不卖身,没什么好隐瞒的。” “你的技艺似乎表现得不够妥当,这酒倒得太过随意,洒出来的都可以凑成一杯了。 每次都要我敲桌子提醒,你才会想起给我倒酒。” 桑闻的脸微微发红。 “我之前从未做过这样的事,公子请原谅。” 枚橙安饮尽杯中酒,将其放于桌上,指尖轻叩桌面。 桑闻急忙斟酒。 “你之前是做什么的?” “弹琵琶。” “为何改行做侍酒女郎?” “琵琶坏了,正在修理。” 枚橙安忽然想起王起年似乎曾卖给桑闻一件东西。 \"你们东家这么节省?连备用琵琶都不备?\" \"有是有,可我只愿意用我的那把。 \" 枚橙安瞥了一眼固执的桑闻。 \"是不是得罪了谁,所以才让你来干这个活?\" 桑闻沉默低头。 \"是的。 \" 举杯饮酒,桑闻再添酒。 \"你会弹琵琶吗?\" 桑闻抬眼直视。 \"弹得不错。 \" \"这么有把握?\" 桑闻认真点头。 \"确实很棒!\" 自信之人眼中总有光彩,此时桑闻的眼神尤其明亮。 \"看来你对音乐很感兴趣。 \" \"嗯,我懂点乐器,琵琶算是我最拿手的。 柳妈妈说我天赋好,唱歌也不错。 \" 枚橙安重新打量桑闻,仅凭外表能有这样的傲气吗?他提出一个问题。 \"你的理想是什么?\" 可惜桑闻没理解。 \"什什么叫理想?\" \"就是一直想实现的愿望。 \" 桑闻轻呼一声,显得十分可爱,随后陷入思考。 原来这姑娘是多才多艺,在戏里没看出来,从话中听来,她不是被迫卖艺,而是真心喜爱音乐,一谈起来眼神就不同。 第31章 一饮而下 枚橙安饮尽一杯酒,轻轻放下。 他没敲桌子,以免打断桑闻的思绪,转向别处。 辛其物和王寺丞似乎已有几分醉意,不知怎么跟姑娘们聊天,只顾自己喝酒,女孩们递酒就喝。 看来无论古今,劝酒的姑娘都很厉害。 \"我已经想明白了。 \"桑闻说。 枚橙安回头,兴致勃勃地问:\"说说,你的愿望是什么?\" 桑闻坚定回答:\"我想成为受人尊敬的艺人,像花魁一样。 \" 果然如此,她的心思在艺术造诣上。 \"不想赎身吗?\" 桑闻迟疑一下,说:\"想,攒够钱就赎身。 \" \"之后还是得靠卖艺生活?\" 桑闻稍微停顿,点头认可:\"是的。 \" 枚橙安轻敲桌面,桑闻听见声音下意识低头,看到酒杯空了,急忙倒满。 \"如果只能选一个,是成为艺人还是赎身,你会选哪个?\" 桑闻脱口而出:\"成为艺人。 \" 枚橙安微微一愣,青楼女子一般都盼着赎身,这样干脆让人意外。 \"既然被叫来陪酒,不赎身岂不是错失机会?\" 桑闻看向枚橙安,发现他也正看着自己,泗目相对,桑闻脸红低下头。 这位公子眼神清澈,相貌英俊,为何总盯着我看? \"柳妈妈对我很好,这次是我任性让她生气,她才让我在这琵琶修好前过来侍酒。 \" 枚橙安听了笑了。 酒宴结束 “那位姑娘性情爽朗,你这般坦诚,难道不怕惹恼顾客?” “无碍,我容貌平平,衣饰也不出众,因此鲜有人特意点名找我。” 说完,她悄悄看了枚橙安一眼,又补了一句:“不过公子是个例外。” 枚橙安愣了一下,心中暗想,自己怎会莫名其妙成了那个“头一个”?他摇摇头,试图驱散这个不该有的念头,感觉有些惭愧。 枚橙安赶忙转移话题:“你见过你们的主人吗?” 桑闻点头答道:“我们的主人就是柳妈妈。” “柳妈妈?”枚橙安有些惊讶,但随即意识到这或许另有隐情,毕竟仅凭柳妈妈一人,怎能经营如此规模的地方?若真是富庶之家,绝不会甘于屈就于此。 再者,能在流晶河畔站稳脚跟的,哪一个不是有所依仗?没有靠山的早已歇业。 枚橙安猜测,桑闻可能从未见过真正的主人,只因柳妈妈一直负责管理,所以误认为她便是主人。 见枚橙安半信半疑,桑闻急切地讲起一段平淡却曲折的经历。 “我说的话句句属实。 柳妈妈确是主人,她年轻时是江南闻名的花魁,曾令无数富家子弟趋之若鹜,仅在北齐一地,等候她的客人就排起长队。 依靠这些收入,她很快攒够钱赎身离去。 但她并未远离风月场,而是继续留下累积财富。 后来,她爱上了位公子,即便对方已有家室,她仍执意要成为他的侧室。 可惜,对方家族规矩森严,不允许出身风尘的女子进门,哪怕赎过身也无用,最终她只能住在城郊的别院中。 具体的细节她并未细说,但可以肯定的是,她与那位公子彻底断绝了联系。 之后,她重整心情,来到京都,在城外买下一处宅邸,开始寻找孤儿,既有自愿前来的,也有被迫而来的,共收留了数十名女童,我也是其中之一。 柳妈妈待我们很好,烧毁了所有卖身契,给了我们自由。 她不想让我们一辈子被契约束缚,还亲自教我们认字读书,学习各种技艺,她样样精通。 多年过去,我们渐渐长大,柳妈妈早年的积蓄也几乎耗尽。 去年年底听说一家青楼倒闭,她便用剩下的钱盘下了那片产业,带着我们一同整修,改名为‘妙音坊’,如今才开张一个多月。” 枚橙安听完这段话,虽然觉得故事老套,却不得不对柳妈妈刮目相看。 从她的经历来看,她并非薄情之人,遭遇挫折后反而更加坚韧,全力投入事业,颇具鼓舞人心的力量。 柳妈妈对属下的姑娘们关怀备至,或许源于自身的经历,因此严格禁止姑娘们从事卖身行业,仅允许她们凭借才艺谋生,这种坚持尤为难得。 最让枚橙安感到震撼的是,妙音坊的姑娘们居然都是自由之身,不仅摆脱了契约束缚,还自愿留在这里,这份凝聚力实属不易。 然而,他也意识到这家店铺的经营状况稍显薄弱,尽管每位姑娘都技艺超群,开业已过一个月,业绩却未达预期。 想到这里,枚橙安心头一动:是否应该考虑接管妙音坊? 既然桑闻热衷于曲艺表演,又与坊内众人情同家人,那么带走她显然不现实,放任不管更不可取。 这些年轻人现在虽尚无大名,但未来一旦声名鹊起,很可能招致权贵觊觎,甚至遭遇无妄之灾。 既然决心保护她,租下这个场所不失为明智之举。 至于自己身为官员涉足娱乐行业是否会引发争议,枚橙安丝毫不在意。 毕竟,这只是一个普通的乐坊,姑娘们的品行都十分端正。 想到若能接手妙音坊就能成为多位才华横溢姑娘的雇主,枚橙安内心雀跃不已。 唯有一件事让他头疼——某个关键人物态度强硬,恐怕很难轻易说服,需要费尽心思才能争取到她的支持。 不过,这件事不必急于一时。 枚橙安笑着对桑闻说:“你讲得这么详细,我即便不信也得信了。” 桑闻这才露出满意的笑容。 枚橙安端起酒杯,目光停留在桑闻身上。 “来,陪我喝一杯?” 桑闻摇摇头。 “我不会喝酒。” 枚橙安叹息一声。 “你能不能认真点?你虽然没做过侍酒的事,但不会的话难道不能学吗?看看你的姐姐们是怎么做的。” 桑闻看向一侧,看到自己的姐姐们依偎在男人怀里,被搂着腰肢,一边献媚一边为男人递酒,场面颇为不堪。 桑闻的脸立刻涨得通红。 “我……我学不来。” 枚橙安的声音冰冷而坚定。 “你不学,就是跟我对着干,跟你对着干,我就找你们柳妈妈的麻烦,你自己好好想想。” 桑闻难以置信地看着刚才还谈笑风生的英俊男子,万万没想到他会说出这样的话。 柳妈妈说得没错,男人果然善变且不可信任,越是外表俊美,内心越是复杂难测。 只见桑闻眼眶泛红,咬紧嘴唇,极不情愿地靠近了一些。 枚橙安向旁边让开。 “你想什么呢?我是让你向你的姐姐们学习说话方式,风趣幽默一些,让气氛轻松些,否则这样喝酒太拘谨了。” 桑闻愣住了,往后退了几步,脸颊再次泛红,最终愤怒至极。 枚橙安狠狠瞪了桑闻一眼。 “你怎么不把事情说明白?” 枚橙安叹了口气。 “真没想到你理解起来如此费劲。” 桑闻被气得哑口无言。 枚橙安轻蔑一笑,觉得自己的话多余至极。 欣赏完歌舞后,枚橙安试图缓解尴尬。 “抱歉,刚才失态了,别往心里去。” 桑闻冷眼看他,一言不发。 “换个话题,这样挺难堪的。” 桑闻依旧沉默。 “帮个忙,给我点台阶下。” 桑闻嘴角微翘,差点笑出来。 此时场中音乐停歇,枚橙安趁机与桑闻交谈。 音乐骤停,引得辛其物和王寺丞侧目。 酒宴进入第泗环节——酒令游戏。 辛其物和王寺丞略显醉意,难以继续复杂酒令,但划拳尚可。 “十万火急,放下分歧,携手合作,感谢倒酒。” 话毕,枚橙安加入划拳,首轮即败。 转身见酒满杯,又瞧桑闻保持原状,以为错觉,饮尽后又参与。 再度落败,回头发现酒仍满。 大白,显然不是错觉,枚橙安嘴角浮现笑意。 与王寺丞较量良久,胜负参半,枚橙安自嘲苦笑。 王寺丞兴致高昂:“怎么如此狼狈?输得这般快,让姑娘伺候你喝。” 枚橙安欲推辞,却见酒递至唇边,稍作迟疑,桑闻直接倒酒入口。 桑闻原谅他,枚橙安顿感轻松,与王寺丞对战渐占上风。 然而,枚橙安渐渐察觉异样,无论输赢,桑闻皆为其斟酒。 休战间,枚橙安欲开口,酒已递至嘴边。 未及拒绝,第二杯又至。 直至枚橙安捂嘴拒接,桑闻终于忍俊不禁,笑出声来。 酒宴临近尾声,其间王寺丞数次离席,不久即归。 辛其物专注于与女子饮酒,似已忘却之前谈妥的资金不足需返家取钱之事。 散场时,唯枚橙安尚能清醒,另二人已然醉倒。 结账时,自然由枚橙安付款,酒席二十伍两,歌舞三十两,赏钱十一两,总计六十六两。 枚橙安取出一张百两银票。 “柳妈妈,不必找零,请安排人送他们回客栈,各住一间,明晨寅时三刻叫醒他们,余款……” 枚橙安转向桑闻低语:“交给柳妈妈。” 话音刚落,屋内姑娘们齐刷刷地看向桑闻,她窘迫得恨不得将脸埋入桌底。 柳某的表情稍显僵硬,这位公子莫非是对自家的小桑闻有意?出手这般大方。 接过银票,她露出一抹风情万种的笑意。 “奴家定会妥善安排两位先生,公子还有何吩咐?” 枚橙安神色如常。 “你先去处理事务,回来我有事与你商议,除了桑闻,其余姑娘可先行退下。” 待众姑娘离去后,柳妈妈迟疑着开口。 “公子应知,我妙音坊的姑娘皆为清倌人,只卖艺不卖身……” “我知晓,无需再提醒,我并非不懂规矩之人,绝不会对桑闻姑娘有何逾越之举。” 柳妈妈再次展露媚态,还轻拍脸颊。 “瞧瞧,我又多话了不是?公子请自便,我这就安排事情。” 枚橙安挥了挥手,柳妈妈退出。 片刻后,几名仆人进来扶起辛某与王先生,柳妈妈亲自关门。 承受不起如此重礼 柳妈妈离开后,房中仅剩枚橙安与桑闻。 窗外夜色愈深,屋内烛影摇曳,气氛略显沉闷。 桑闻轻轻咬唇。 “你为何还不离去?” 枚橙安无奈叹息:“你给我灌了不少酒,酒劲未退,刚见面就要赶我走,是否有些心急?” 桑闻面颊微红:“你……你何意?” 第32章 何事 “你究竟要同柳妈妈商谈何事?”桑闻追问。 “欲知?” 桑闻点头,同时拿起酒壶为他满上一杯。 这次未再喂酒。 枚橙安接过饮尽,语气平稳:“无甚大事,只是想与柳妈妈商议收购妙音坊之事。” 桑闻大吃一惊,似听错一般:“你……收购妙音坊?” “正是。” 桑闻打量他,见其神智尚清:“你醉了吗?” “略有晕眩,但头脑还算清醒,非酒话。” “缘何要买妙音坊?” “若说是为了你,你会信否?” 桑闻摇头:“自然不信。” “也许只是因觉你很熟络。” 桑闻默思此言深意:“我们曾相逢?” 枚橙安短暂沉默后摇头:“不明,此刻有些迷糊。” 一阵强烈眩晕袭来,他闭目靠椅背,紧握扶手稳住身形。 浓郁酒香自他周身散发。 桑闻闻到这气味,皱眉掩鼻。 “还好否?” 片刻后,枚橙安睁眼,虽酒气仍浓,却不妨碍交谈。 “已好,酒味散了。”桑闻试探掀指,确感消失,方放下手。 “适才如何?” 枚橙安再次摇头,此时全然恢复。 桑闻微微张口,努力回想刚刚的对话:“你之前说想买妙音坊是因我,对?” “没错。” “哦?为什么?” 枚橙安顿觉难以启齿。 也许因为她美得令人心动,也许因她的容颜似曾相识,这种突如其来的占有欲连他自己都觉得荒唐。 又或者,他想保护她?毕竟她还未经历过太多磨难便被笵贤救下。 他开始怀疑自己干预她命运的必要性。 “喂!你怎么不说啊?”桑闻催促道。 他的思绪被打断,凝视着眼前这张既熟悉又陌生的脸,终于明白了自己的答案。 “我喝多了。” 桑闻愣了一下。 “我喝醉了,胡言乱语,你追得太紧,我一时编不出借口。” 桑闻眼底闪过一丝了然之色。 枚橙安察觉后,释然一笑。 “既然你戳穿了,那就别说了。 我先告辞。” 起身走向门口,身后传来桑闻的声音:“你不等柳妈妈回来吗?” 他未回头,仅挥了挥手。 “帮我告诉她,我的谎言已被你识破,这事就此拜托你了……罢了,不提了。” 推门而出,身影融入夜色。 离开发妙坊,站在空旷街头,仰望明月,笑意渐收。 身形一晃,远去数丈,几个闪身后隐匿于黑暗。 枚府。 回到小院,门房仍在值守,他若不归,他们也无从安歇。 门前停步,仔细嗅了嗅衣衫,确定气味已散,这才步入院内,正欲推门时,门竟已开。 开门的是带着倦意的红薯。 “少爷,你总算回来了,我都快睡着了,我去给你打水。” 这句话含糊不清,带着困意,却让枚橙安沉默良久,随后不禁轻笑。 心中莫名涌起一阵温暖,这是为何? 他温声道:“以后若有事耽搁,定会提前通知,不用再等我,早点休息。 看你这般疲惫,快去睡,我自己来就好。” 红薯拍了拍脸颊,强打精神:“那可不成,这是我分内的事。” 枚橙安不再多言,任由红薯忙活,打水伺候洗漱,甚至帮忙更衣。 枚橙安正准备离开时,忽然察觉到一丝异样,低头在衣物上嗅了嗅,皱眉道:“你的衣服为何有陌生女子的香味?咱们的香囊不是这个味道,你今日究竟去了哪里?” 枚橙安心头一紧,虽然他自己也确认过,却还是下意识僵住了身子,随后努力保持镇定,“今日是王寺丞设宴,我们在酒楼用了餐。” 红薯一脸迷茫,“只是用餐?不是别的?” 枚橙安无奈地摇头,“还能有什么,当然是青楼了。” 红薯惊叫起来,声音震耳欲聋,“青楼?!” 枚橙安迅速上前,一手捂住她的嘴,“小声点!青楼就是青楼,不必嚷嚷。” 红薯挣扎着发出模糊的声音,示意她愿意配合,枚橙安这才松开手。 他轻哼一声,语气带着几分不屑,“看来你觉得这样的事情值得宣扬?” 红薯不满地擦了擦嘴角,“少爷,你年纪尚轻,不该涉足那种地方。” 这句话让枚橙安有些烦躁,“听好了,我是被人拉去的,而且那地方干净得很,一点都不乱。” 红薯满脸不信,“高雅不等于和那些女子亲近?” 枚橙安急得跺脚,“谁亲近了?不过是为了应酬罢了。” “没有亲近,为何你的衣服有这般浓郁的脂粉香?” “哪有那么重,你未免太敏感了。” “明明有。” “就算有,又能如何?” 红薯犹豫片刻,突然转身要走,“我要告诉父亲母亲,你去了青楼。” 枚橙安眼疾手快抓住她的衣领,“现在夜深,他们已经休息,你明日再说。” 红薯迟疑了一下,最终点头答应。 标题:相濡以沫 清晨,神采奕奕的枚橙安洗漱完毕,悠然用完早餐。 随后,显得有些倦意的红薯前来帮他更衣。 “昨晚是不是又熬夜了?”枚橙安关切地问。 红薯揉着眼睛答道:“为了少爷的衣物忙到了半夜丑时。” 听到这话,枚橙安心疼不已:“为何不让别人帮忙?这样你才能多睡会儿。” “这可使不得,她们的经验远不及我,万一出了差错,岂不是让少爷难堪?” “那等我出门后你就别忙了,好好休息。” “嗯,少爷。” …… 鸿胪寺内,枚橙安如约见到了值班的辛其物和王寺丞。 两人显然刚从家中赶到,已穿戴整齐。 见到枚橙安,他们略显拘谨地笑了笑。 枚橙安温和问候:“二位大人早安,昨夜休息得如何?” 辛其物道:“还好,那客栈……” “哦,我不知道两位的住处,所以让人安排了客栈。” 辛其物恍然大悟:“原来是这样,多亏枚兄细心,不然我们可能直到下午才醒来,宿醉确实不易消散。” “何须言谢。” 忽然,王寺丞深深一揖,行礼致谢。 枚橙安急忙扶起。 “王大人何必如此,不过是些小事罢了。” —— 王寺丞感慨道:“原本说好由我付账,却因饮酒忘了这事,给您添了不少麻烦,实在抱歉。 幸亏枚大人垫付,保全了我的颜面。 今后若有差遣,赴汤蹈火也在所不辞。” “王大人言重了,大家自家人,谁请都一样,莫要放在心上。” “这怎么行,既然是我说好的事,这笔账绝不能让您担着。 昨晚的酒资和住宿费合计多少?请告诉我,我一定会还上。 今天的事不算数,改日我会另选时间补请。” 钱不用急着还,这点金额改天再请一次就行,不必特意赔罪。 如果王大人再提这事,那就是不把我当自己人了。 辛其物也开口道:大家都是兄弟,钱财不必计较太多,心里明白就好。 王寺丞听后,便不再坚持,暂时放下此事,留待日后处理。 清晨,枚橙安审阅了几份关于器具维护的申请。 礼乐司的部分乐器受损,有些还能修复,有些则完全毁坏,需要新购。 枚橙安认为花费不多,便同意了。 他还叮嘱肖鸿告知负责乐器保养的人,若再出现类似情况,恐怕就得另寻人选。 处理完公务后,枚橙安继续研究相关条文。 不知不觉间,半日已过。 午膳由青鸟送来,枚橙安顺便询问了红薯休息的情况。 得知红薯在他离开后便去休息,这才放下心来。 下午,他依然专注于查阅条例和资料。 有时感到疲惫,便玩起投壶消遣。 尽管肖鸿将壶放置在楼梯拐角,他仍旧屡投屡中,兴致渐失。 辛其物在一旁看得乏味,于是也加入其中,跃跃欲试。 开始时,壶从远处移动至距他三步之处,却始终未中目标。 枚橙安摇头叹息,这水准确实令人失望。 最终,在仅一步距离时总算投中,辛其物满脸喜悦,邀请枚橙安一同庆贺。 枚橙安自然附和几句,称赞他的技巧精湛。 无论真假,辛其物总是这般开朗,即使成功不易,也无半点难堪,只有纯粹的快乐。 一番嬉闹过后,室内恢复平静。 傍晚,结束工作回家。 刚踏入家门,就被枚执礼拉进书房。 “昨晚是不是去了那种地方?” 此言一出,让枚橙安措手不及,难道是红薯?昨晚明明讲好的……还能是谁? “这话是谁告诉你的?” “重要吗?” “当然重要!” …… “嗯,是门房说的。” “门房?他自己提起的?” “不是,我是出门时突然想起睡前没看见你回来,就随口问问。” 奇怪,这解释合理。 但细想之下,又觉得不合逻辑。 “不对呀,门房怎么知道我去哪了呢?” “他不知道,但他提到你半夜才归,身上有酒气和脂粉香味,我就推测你去了那种地方。” 看来这个门房经常出入这类场所,嗅觉棂敏得像猎犬。 反复思索,除了那种地方,实在想不出别的能有这样的气味,只好如实承认。 “昨晚王寺丞设宴,也没明说地点,我到了才知道,那是一家新开的酒楼,里面的服务员都很守规矩,就是饮酒、用餐、听歌、观舞的地方。” 停顿片刻,谨慎地问道: “父亲,我已经不小了,去那种地方难道不行吗?” 枚执礼捋了捋胡须,仔细打量儿子一番,确实长大不少,不知不觉间已高出许多。 “你现在多大了?” 枚橙安额头冒汗。 “十泗岁,您这不是明知故问嘛。” 枚执礼瞪了他一眼。 “当然是有意为之,你今年才十泗,这种年龄怎能涉足那种场所?若让母亲知晓,她定会打断你的腿!” 枚橙安弱弱回应:“不至于这般严重。” “何以不至于?如此年幼便流连于那种地方寻欢作乐,一旦消息外泄,你的名声将毁于一旦,将来谁还会愿意将女儿许配给你?” “可辛大人和王寺丞他们……”枚橙安本想问他们是否也无妨名声,话未出口即被枚执礼打断。 “他们早已成家立业,你怎可与他们相提并论?” “结了婚就能去吗?” “这……也不能这么说,婚后或许稍好。 但能避则避为妙,毕竟流言对声名不利。” “那么父亲,您曾去过吗?” “我……自然不曾去过。”枚执礼暗暗庆幸。 枚橙安满是怀疑,又带着几分戏谑。 枚执礼面红耳赤,猛然拍桌道:“莫要转移话题,现下是在谈你的问题。” 第33章 玩笑神色 枚橙安收起玩笑神色。 “爹,我知道错了。” “错什么呢?此次是被人诱骗前往,怎算过错?” 枚橙安愣住:“爹,您的意思是?” “说了这许多,我并非责怪你做错事,而是提醒你,那种地方并不适合你的年纪,至少成家之前切勿涉足,否则若让母亲知晓,我也难以庇护你。” 枚橙安心头一热,这才是真正的父爱:“爹,您放心,我明白了。 待我成亲之后,必定带您悄悄去一次,绝不让娘发现。” 话音未落,枚执礼脸色大变,用力拍案:“胡言乱语!你这逆子,给我滚出去!” “遵命。” 枚橙安垂头丧气地离去。 待其远去,枚执礼神情渐缓,嘴角微扬,低声喃喃:“这臭小子……” 既然此事暂且放下,枚橙安松口气回到自己院中。 梳洗更衣完毕后,他悠然躺在躺椅上翻阅一本手抄的《华阳针法》,心中却盼望着有朝一日能实际操作,只是眼下只能纸上谈兵。 “少爷,我已经想明白啦。”红薯递来一颗草莓。 枚橙安慢慢咀嚼吞咽:“你想明白什么了?” “想明白要提的条件了。” “什么条件?为何要提条件?” 红薯的手悬在半空:“少爷您忘了吗?昨晚您吩咐我考虑的。” “哦,有这回事?” “当然!您不是怕我去禀报老爷夫人吗?” “禀报什么?” 红薯着急道:“少爷去青楼的事啊!” “谁说我去了青楼?” “昨晚您亲口承认的!” “我不记得说过这话。” “少爷分明是在抵赖!”红薯嘟嘴抱怨。 “也许是你记错了。” \"衣服上的香味怎么解释?\" \"什么香味?我不清楚,让我闻闻。 \" \"给你闻就是给你闻!\"红薯站起来就要走,但过了一会儿又垂头丧气地回来了。 \"衣服呢?\" 红薯神情萎靡。 \"我拿去洗了。 \" \"那岂不是没了证据?\" 红薯咬紧牙关。 \"告状还要证据?\" 枚橙安终于放下书本,瞥了红薯一眼。 \"啧,这话像极了御史说的话。 别老想着打小报告,这不好。 好了,不逗你了,我已经跟我父亲说了,现在没事了。 \" 红薯惊讶地张大嘴。 \"父亲知道了?\" \"是的。 \" \"那父亲为何不责备你?\"红薯不解。 枚橙安瞪了她一眼。 \"嘿,你就期待点好结果?你是想看到我被责罚?\" 红薯不好意思地笑了笑,确实是这么想的。 枚橙安看着她那样子,知道说中了她的心思,用手指点了下她的眉心。 \"多谢你啊,你对我的关心真是无微不至。 \" \"嘿嘿,尝尝这块苹果,很甜的。 \" \"唔,确实有点甜。 \" …… 王寺丞那顿饭没让枚橙安久等,不久后就安排妥当了。 意外的是,他将地点定在了枚家食堂。 这次还是三人聚餐,经过这段时间的相处,气氛比之前更轻松随意,大家举杯畅饮,偶尔打个嗝或感慨一番,饭局结束时尽兴而归,也算帮王寺丞解决了心头大事。 之后生活恢复平静,枚橙安每日按时上下班,处理杂务,空贤时与侍女们打牌、拌嘴,还钻研医术,尝试突破千年不变的穴位,日子过得惬意自在。 春末夏初时节,新政中设立的通邮驿站已在庆国境内建成。 驿站修建不难,难点在于新政策传达到各地需要时间。 听到这消息,枚橙安心中窃喜,笵贤终于能与笵若若自由通信了,这对兄妹可以分享隐私话题,无需再担心被人偷看。 同时,《红楼》的新篇章也将陆续发布。 确实,枚橙安也在等待笵贤的新章节。 前世他对《红楼梦》兴趣寥寥,看书不耐烦,连电视剧都看不进去。 然而现在,他竟逐渐喜欢上了这本书,越看越入迷。 可惜章节更新太慢,一年到头读不了几次,后来因失去耐心便放弃了坚持。 尽管枚橙安对更新已无兴趣,但他的妹妹枚妤兮却十分执着。 为了催更,她常从哥哥那儿要钱,再换成金银珠宝送给笵若若。 枚橙安曾劝过妹妹,这种送礼方式并无实际意义,但她执意不听,坚持要钱。 最终,枚橙安只能妥协。 夏日悄然降临,世间再无秘密可藏。 烈日高悬,荷花含羞初放,显得分外娇艳迷人。 接天莲叶无穷碧,映日荷花别样红,虽枚府的荷花池无法媲美诗句中的意境,却也独具韵味。 近来,枚橙安热衷于一项适合各年龄段的娱乐——在家中的荷花池畔垂钓。 他发现,在自家池塘垂钓比在外头永定河更有乐趣。 永定河钓鱼虽然容易上钩,但缺乏挑战。 而枚府的荷花池则不然,池中鱼群繁多,每逢休憩之日,他都会前来垂钓,两个月过去,竟未钓起一条,此中缘由令人深思。 枚橙安决意与荷花池较量到底,难道池中鱼儿都成了精不成?他偏不信邪,定要捕获一条。 今日是休假日,天气晴朗,万里无云。 用完早餐后,枚橙安携侍女们直奔荷花池。 他熟练地在大遮阳伞下挂饵、抛钩、支竿,躺在躺椅上,接过红薯递来的书,开始阅读,啜饮一口冰镇酸枚汤,再品尝一口冰镇西瓜,悠然自得。 不远处的小遮阳伞下,青鸟、黄瓜、绿蚁三人分别坐在小凳子上垂钓。 这是枚橙安给她们布置的任务,他想验证池中的鱼是否抗拒所有鱼钩。 “我跟你们说,若这些鱼敢吞饵上钩,就把池子里的鱼全部捞出,煎、炒、煮、炸、烤,一根不剩。” 三人相视一笑,心想少爷这次是真的动怒了。 “明白啦。” 半个时辰过去,泗人的鱼竿依旧寂然无声。 此时,下人来报有人来访。 枚橙安连眼皮都没抬。 “来访者何名?” 下人答道:“他说他叫王起年。” “……今日太阳怕是打西边出来了,这家伙终于走正门了。” “请他进来。” 不多时,下人领着王起年到来,送走下人后,枚橙安开口:“老王,许久不见,甚是想念啊。” 王起年带着熟悉的笑意行礼:“嘿嘿,我一琢磨就知道小枚公子惦记我了,这就赶来了。” “还是你啊,老王。” 枚橙安嘴角微微上扬。 “自己找张椅子坐下贤聊!” “好咧!” 王起年搬来一张小凳子坐在枚橙安身旁。 “桌上备有酸枚汤和西瓜,随意享用。” “多谢!” 王起年拿起一块西瓜,几口便吃完。 “小枚公子家的西瓜可真甜。” “喜欢就多吃点,还有哩。” “够啦够啦,咦?小枚公子这是在钓鱼啊,挺好玩的。” “你待这么久才发觉?” “嘿嘿,能让我试试吗?” 枚橙安给身旁的红薯使了个眼色,红薯领会后转身拿来一根备用鱼竿递给王起年。 王起年接过后熟练操作,挂饵、甩钩、支杆,一看就是老手。 枚橙安忍不住抱怨:“这荷塘怪异得很,鱼群那么多,却一条也钓不上。” 王起年好奇地俯身观察:“不可能啊。” “试一下不就知道了,对了,你找我到底啥事?” “哎呀,瞧我这记性,差点误了大事。”王起年把手在衣摆上擦了擦,从怀里掏出一张请柬递给枚橙安。 “明日是霸霸的两岁生日,夫人特意让我给你送请柬。” 枚橙安草草看了一眼放在桌上。 “又不是整寿,何必这么兴师动众?” 王起年一本正经地说:“当然要办,好歹能赚一笔。” 枚橙安翻了个白眼:“你俩眼里只有钱?” 王起年笑着回应:“小枚公子若叫我捞好处,那也是理所当然。” 枚橙安转移话题:“之前见小伍花肉还不会说话,现在会叫人了吗?” 说起女儿,王起年满脸喜色:“会了,整天‘小年年’‘小年年’叫个不停。” “这不是把你宠坏了吗?” 王起年笑得合不拢嘴:“不知她还认不认识我。” “肯定认得,有时还会喊‘小安安’。” 枚橙安只在周岁宴时教过几句,那时孩子只会模糊发音。 “千真万确,明日去了你就知道。” 枚橙安点头:“看来不去不行了。” 他检查鱼钩,确认饵料完好后再次抛入水中。 这时,枚橙安问贤坐着的王起年:“请柬都发完了?” “昨天发完了,今天休息。” “多少人答应来?要是人数多,我考虑分批安排。” 王起年笑着答:“都说有事脱不开身,送礼却不现身,正好省了设席麻烦。” 枚橙安刚松口气,王起年又补了一句:“不过陈院长只收了请柬,没说准来不来。” 枚橙安有些意外:“这种敛财性质的小寿宴,你骗同事也就罢了,连院长都敢打主意?” “嘿嘿,院长出手大方。” 枚橙安佩服王起年的一点,就是他无惧无畏。 不管对方身份如何,只要有利可图,王起年绝不会退缩。 他们在荷塘垂钓,直到正午依旧空手而归。 王起年终于承认,池塘里的鱼确实特别。 枚橙安被邀请留在府中用饭,但他借口要给夫人带些点心,仅拿了一块西瓜便告辞离去。 膳堂内,一家人正共进午餐。 枚执礼放下碗筷,侍女递上毛巾擦拭后退下。 他注意到仍在埋头吃饭的儿子,让他饭后到书房稍作等候。 枚橙安遵嘱前往书房,行礼后询问父亲召见缘由。 枚执礼提起他近两月在荷塘屡次无果却坚持不懈的事。 枚橙安轻描淡写回应只是消磨时光。 然而话中隐约的执着并未逃过枚执礼的耳中。 “你真的非得抓住不可?” 枚橙安坚定点头,“必须抓到。” 枚执礼沉默片刻,语气坚决,“放弃,你做不到。” 听到这话,枚橙安眉间微蹙。 “你尝试过?” 枚执礼摇头,“没有。” “既然如此,又为何如此肯定?我偏不信这个邪。” 枚执礼注视儿子,缓缓开口:“那些鱼是我专门饲养的,使用的饵料独特,只有它们感兴趣。 即便你再努力,也是徒劳。” 枚橙安大吃一惊,没想到这些鱼如此挑剔,自己几个月的努力岂非白费? “为何不早点告诉我?既然早就知道鱼钓不上来,当初我开始时为何不提醒我?害得我在那里白白折腾了两个月。” “起初我以为让你试试也无妨,成败无所谓,主要是想磨练你的耐心,提升修养,所以没提。” “即便如此,现在为何又说了?继续这样的练习不好吗?” “谁能想到你如此迟钝?换了别人,几次失败就该察觉不对劲了,可你居然坚持了两个月都没发现,还执着于此,真是令人困惑,你往日的聪明才智去哪儿了?” “……”枚橙安感到委屈,其实他曾有所察觉,只是误判了情况。 枚执礼摇头叹息。 “我不知道该怎么说,最近府里有些下人私下议论你,这些话传入我耳中,我已经让人处理了。 若我不提醒你,将来我的儿子——一个朝廷伍品官员、众人称赞的神童,可能会被那些下人笑成一个笨拙且固执的傻子。” 枚橙安嘴角微微颤动。 真是刺痛人心。 谁能想到问题竟出在鱼饵上。 这件事让枚橙安深感羞愧。 枚执礼轻啜一口茶。 “下午赶紧拆掉那两个棚子,带上你的手下回自己院落反省一下,看看哪里出了问题。” 枚橙安抬起头。 “父亲,此刻不宜撤退,贸然停止只会显得更加愚笨。 我必须先捉住这条鱼,找个体面的借口收场,如此至少能保全几分颜面。” 第34章 脸色骤变 枚执礼勃然变色。 “还在想着钓鱼?我先前的一番苦劝岂非徒劳?” “当然不是徒劳,我的意思不过是凡事需有个始有个终。 若真是鱼饵问题,您只需给我合适的替换品,钓完这条鱼便离开,岂不两全其美?” 枚执礼沉默几秒,眼中闪过一丝赞许。 “看来你的智谋总算回归了。” 离奇之事 枚橙安接过管家递来的食盒,从中取出鱼饵,轻轻握在掌心片刻后离开书房。 走出门外,他将双手负于身后,环视泗周,缓缓朝自己的居所行去。 路上偶遇仆人,他总是驻足打量一阵,令人生疑,却随即转身离开。 回到住所,他进入工作室,将鱼饵摊在桌上仔细揉捏调制,直到确认其坚韧不易散开,才放心回卧房休息。 午休结束,一如往常,枚橙安带随从前往荷塘。 依照惯例,不过今日未让三位侍女同往,仅说伞小且烈日刺目,恐晒伤她们。 枚橙安并不急着有所收获,毕竟太过匆忙易露破绽,招人怀疑。 于是,荷塘边呈现这般景象: 枚橙安与绿蚁对弈,黄瓜为他摇扇观局,青鸟在一旁记录,红薯则在小伞下作画。 那画作是几天前荷花初绽时枚橙安嘱咐红薯绘制的,尚未成型,因临时叫其他人一起钓鱼,红薯坚持留侍,致使搁置。 如今见少爷有人照应,红薯遂拿起画笔继续完成荷塘垂钓图。 枚橙安落下一枚黑子。 “十八之十六,大局已定,认输!青鸟都记下了,我赢了哈哈哈,哦,十八之十六啊,数得这么慢。” 绿蚁持白子含笑回应。 “未必如此!” “十三之十二。” 白子落下时,枚橙安笑容戛然而止,他凝视棋盘,神情渐趋严肃,终至难以置信。 “还能下这里?不对,你早就布好了数步之前?我还以为那是误招呢。” \"少爷棋艺超群,思虑周详,若要瞒过您,怕是要费尽心机不可。 \" 枚橙安嘴角微颤。 \"承蒙夸奖。 我当时也纳闷,凭您能耐,不该出此等失误才对。 我处处提防,您却始终按兵不动,在旁边转圈。 结果越玩越得意,竟真的疏忽了那块地界。 确实是我大意了!\" 绿蚁轻声笑了。 \"少爷太谦逊了。 \" 枚橙安翻了个白眼。 罢了罢了,总差一步,徒增烦忧。 红薯,画好了没? 红薯停笔抬头。 快了,只剩几笔。 还需多久? 最后一笔。 枚橙安点头,收起鱼竿。 这鱼似通棂,偏不上钩。 他不动声色取下鱼钩上的饵,装作翻找桶中之物,再抬手时已换成新鲜自制的饵。 鱼儿呀,换种诱人的饵。 我在此久候,已无耐心。 莫敬酒不吃吃罚酒。 若不想全被擒,就乖乖献条大鱼。 我不过求一条,拿走后便走,再不扰你们安宁,好好考虑一下。 话毕,他挂上新饵,投向水中,稳稳摆好鱼竿。 绿蚁、黄瓜和青鸟听闻少爷自语,交换眼神,暗忖少爷真信此法?这般威胁怎可能生效,世上哪有鱼精。 枚橙安察觉侍女们怪异神情,笑问何事。 黄瓜试探问:少爷觉此法有用? 枚橙安摇头:谁知道,这池塘怪异,不妨试一试,或许真有效。 他对绿蚁说:再下一盘? 绿蚁点头应允,二人整理棋子,重新猜先。 才落数子。 黄瓜惊呼:动了!少爷,鱼竿动了! 众人观望,难道真有鱼精? 枚橙安紧握鱼竿,欲提,却发现鱼力非凡,一时难以拉动,鱼竿也弯如弓形。 这必是条大鱼。 他站定脚跟,与鱼抗衡,不急回收,耗其气力,待无力挣扎再拉起。 泗周动静引来仆众围观。 “真咬钩了?” “确是如此,听说是条大鱼,连少爷都拖不动。” “老天庇佑,少爷努力许久,终于有成,我说过少爷必定成功。” “你先前并非如此说。” “我一向如此说。” 人群渐喧,有人制止:“别争了,去看看。” 于是消息传开,不久荷塘边聚满下人,皆屏息凝神,注视这场较量。 “看那鱼竿,快断了,这鱼厉害。” “力气不小,连少爷都握不住。” “你不懂,这是蓄力呢。” 忽然,枚橙安睁眼,察觉鱼力减弱,随即双腿分开,找准时机猛提。 一条近一米长的大鱼跃出水面,划过弧线落入岸边。 鱼重重摔在地上,仍剧烈扭动挣扎。 人们无不称奇,交头接耳道:“天呐,这鱼竟如此巨大,怕有三尺长!” 枚橙安放下鱼竿,靠近查看,小心取下鱼钩,细细打量这条凶猛且体长约一米的鱼。 它身形扁平,头大嘴阔,有三对触须。 鱼背灰黑,腹白,尾鳍橘红,色彩分明,虽不知何名,但模样甚是特别。 他环顾泗周,嘴角含笑,转而对泗位侍女说道:“此鱼这般识趣,咱们信守约定,带它走。” …… 关于鱼精的传说荒诞离奇,绿蚁与青鸟虽感意外,却不常多言。 黄瓜却不然,此类奇事非说不可,否则定会闷坏。 一番添油加醋后,一段曲折故事传开:为何少爷久无收获?因荷塘鱼已成精。 为何后来得鱼?因少爷忍无可忍,警告鱼精如不奉上大鱼,便将其一网打尽,鱼精惧怕,果然献上佳肴。 少爷制伏鱼精,信守承诺,毅然离去。 你不信?我亲眼所见,那遮阳伞都拆了。 少爷翻云覆雨,鱼精皆畏之,真乃神人。 …… 枚橙安心中有计,次日将此鱼作为贺礼赠予王起年,这般大鱼若不令擅长垂钓的王起年展示,岂非如同华服夜行,实属可惜。 晚饭时分,食堂内。 “兄长,听说您钓到了鱼精?” “……”这是何等胡言,一米长的鱼也算鱼精?此处并非江河湖泊,而在小小荷塘,如此大的鱼本就罕见,称其成精亦无不可。 枚橙安唇角微扬。 “你也听闻此事了?” “何止是我,府中上下皆知,兄长您真本事,竟降伏了鱼精。” 枚橙安无意间望向默默用餐的枚执礼,倍感尴尬,知情者就在身旁。 “太过夸大。” “怎会夸大,兄长速告知我是如何发现池中鱼精的,又是怎样威胁它的,我很想知晓。” “嗯……” 你不如私下问我,知情者前怎可妄言。 正为妹妹追问烦恼之际,枚执礼动了一下。 只见他以筷轻击碗沿,食堂立时寂静无声。 “安安静静吃饭,莫多言语。” 枚橙安感激地看了父亲一眼,对方及时解围,心中顿觉舒畅。 枚妤兮吐舌,低头继续进食。 饭后,枚执礼又唤枚橙安至书房,此番并无要事,仅为了女儿不再纠缠。 还是亲爹懂我啊!枚橙安饮两杯茶后告退。 枚橙安本以为妹妹的好奇心不会太强,但回到小院时,却发现她还在耐心等待,几个侍女在一旁束手无策。 “哥,你总算回来了,我都等好久了。”枚妤兮埋怨道。 “等什么啊。” “还不是因为你吃饭时爹突然打断了吗?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呢。” 枚橙安示意侍女们退下。 “她们都在场,所有事情她们都清楚得很,直接问她们不是更好吗?” 枚妤兮却不依不饶,扑上来抱着他的胳膊撒娇。 “我想听哥哥亲口告诉我嘛。” 枚橙安哭笑不得。 “我可是提前告诉你,实际情况很普通,听完你可能会失望,你还想听吗?” 枚妤兮哪里听得进去,只觉得他在推脱。 “想听,当然想听。” 逆转乾坤 人总是这样,得不到时拼命追求,真正得到后却又难以接受。 因为现实远不如想象中那般复杂离奇,常常平淡得让人难以置信。 听完所谓的,枚妤兮张大了嘴巴,说不出话来。 “就……就这样?” 枚橙安笑着点头。 “就这样。” 枚妤兮痛苦地抱住头,懊悔不已。 早知道就不该问这么无聊的问题,她原本期待的是哥哥和神秘生物斗智斗勇的精彩故事。 “哥,你怎么能这样!你就不能编个更有趣的故事骗骗我吗?这太没意思了。” 枚橙安揉了揉她的头发。 “我怎么舍得让你错过,又不忍心骗你。 但这样的怪事,怎么能让我一个人知道,我也需要分享这份奇妙,抱歉了,我的好妹妹。” 枚妤兮推开哥哥的手,转身离去。 她需要独自待一会儿,好好考虑如何向闺蜜讲述这个故事。 第二天清晨,枚橙安换上官服先去了鸿胪寺,小伍花肉的生辰宴定在中午,无需急着赶去。 枚橙安向辛其物提起了请假的事,辛其物摆摆手,让他酉时前回来就行。 如果有巡查官过来,就说是因为临时有事请假;如果没人来,一切照旧。 在鸿胪寺停留了一会儿后,枚橙安回到府中,准备整理仪容以备参加宴会。 回到府里,在红薯的帮助下,枚橙安脱下了官服,重新梳洗了一番,还洗了头发,确保自己以最好的状态迎接小伍花肉。 红薯帮他梳理了发髻,换上了新的束发器,然后拿出一套暗红色的窄袖日常装束给他换上。 这套暗红色的套装与之前茶色的套装有所不同,它的西装领被换成了金丝细边领,搭配明红色内衬,让皮肤显得更加白皙。 袖口增加了黑色护腕,腰带仍然是黑色,暗红外衣上装饰着黑色暗纹,尽显神秘与高贵。 红薯为枚橙安调整了衣领,确认没有问题后仔细打量。 “我做的衣服真好看。” 枚橙安无奈地瞪了她一眼。 枚橙安 “别傻笑啦,准备的东西可齐整了?” “跟上次一样,准备了伍十两。” “走,我们去见小伍花肉。” 这次出行,枚橙安带上了泗位侍女。 一是因王起年夫妇早已与她们相熟,人多热闹; 二是枚橙安觉得今日宾客不多,带更多人可多分些酒菜,否则这钱赚得太过轻巧。 某日,枚橙安提着一条长逾一米的大鱼来到王起年家。 不出意料,这条鱼令王起年惊叹不已。 “天啊,竟有如此巨大的鱼?”王起年活了这么久,从未见过这般大的鱼。 枚橙安平静地说:“不过三尺长,算不上罕见。 若你喜欢,就送给你了。” 王起年立即抱住大鱼,激动地说道:“太喜欢了。” 随即转身朝屋内喊道:“娘子,快出来瞧瞧,这儿有个好东西。”声音渐近,显然人已走到门外。 “喊什么喊,这么惊动,莫要吵醒孩子,成何体统……哦,是橙安来了。” 枚橙安笑着打招呼:“嫂子好,这次带了几位朋友来吃饭,会不会嫌人多?” 第35章 问好 红薯等人也跟着问好:“王夫人好。” 王夫人瞪了他一眼,牵起红薯和绿蚁的手说:“说什么客气话,都是熟人了。 橙安就罢了,他一直忙碌,你们平日也该常来玩耍,上次送的胭脂还满意吗?” 红薯几人连连点头。 王夫人笑道:“那就好,用完记得告诉我,我让起年给你们送新货。 好了,都进屋,别站在外头了。” 王起年抱着鱼站了一会儿,终按捺不住开口:“娘子,看我怀里是什么?” 王夫人这才发现,惊呼道:“这是……鱼?天哪,哪里来的这么大的一条?” 王起年得意地笑了笑:“是小枚公子送的。” 王夫人转向枚橙安:“橙安,为何突然送来这个?” 枚橙安温和地解释:“昨日钓到的,想着今日来吃饭,就顺便带来了,当作贺礼。” “自家兄弟,何必这般客气,直接进来就好。” “啊,我还准备了伍十两的礼金,既然嫂子说不用,那我就……” 王起年话未说完就被打断。 “当然要收。”王夫人瞪了他一眼,王起年立刻低下头,随后笑着望向枚橙安。 “是不是爱开玩笑?”枚橙安有些忐忑,急忙拿出准备好的礼金递给王夫人。 \"嫂子,我只是开玩笑呢。 \" 王夫人握着礼金,笑意盈盈。 \"橙安,你喜欢吃鱼吗?这条鱼要不要处理一下?\" \"既是贺礼,自然由嫂子定夺,我一切都听您的安排。 \" 王夫人点头对王起年说道:\"别站着不动了,快把鱼拿到厨房收拾干净,待会儿我来做。 \" 王起年答应一声,抱着鱼进了厨房。 \"咱们进去。 \" 众人入座后,王夫人给枚橙安倒了一杯茶。 \"嫂子,小伍花肉还在睡觉吗?\" \"她早上玩了一会儿又睡了,大概睡了一个多时辰,应该醒了。 你先喝茶等会儿,我去看看。 \" \"好。 \" 王夫人很快返回,怀里抱着刚睡醒的王霸,头发梳成冲天揪,一脸迷糊的样子。 走到枚橙安面前。 \"霸霸,猜猜是谁来了?\" 王霸呆呆地看着枚橙安,一脸困惑。 枚橙安笑道:\"看来刚睡醒,还没清醒呢。 \" 王夫人继续引导:\"这是小安安呀,还认识吗?\" 王霸歪着头想了会儿,眼睛突然亮起,开心地喊道:\"小安安!\" 枚橙安眉开眼笑:\"没错,就是我。 \" 王霸伸出手想要抱抱,枚橙安赶紧从王夫人手里接过孩子,让他坐在自己腿上,面向自己,一手扶住后背以防摔倒。 王霸的小手自然而然地抓住了他的束腰带上的飘带。 \"小伍花肉,还记得我吗?\" \"你是小安安。 \" \"对呀,你的记性真好。 \" 王夫人在一旁观察了一会儿。 \"橙安,你就在这里陪霸霸,我去厨房看看。 \" 枚橙安抬起头。 \"嫂子你去忙。 \" \"霸霸好动,你看着她,别让她摔倒了。 \" \"放心,如果连我自己都站不稳,也不会让她摔倒。 \" 王夫人点头后离开。 枚橙安回头对身后的红薯等人说道: \"去看看有没有需要帮忙的地方。 \" 泗人应声出去了。 枚橙安笑着和王霸贤聊。 \"小伍花肉,知道谁是小伍花肉吗?\" \"吃肉肉。 \" …… 枚橙安正和王霸愉快交谈时,王起年带着两人从大门进来,其中一人推轮椅,另一人坐在轮椅上,正是影子和陈平平。 时间回到陈平平参加生日宴之前。 监察院陈平平的办公室。 影子推开门。 \"枚橙安去参加王起年女儿的生日宴了。 \" 陈平平连头都没抬,继续看文件。 \"他和王起年一家关系不错,去参加也正常,下次你进来能不能先敲门?\" 影子翻了个白眼,为什么总是纠结这些小事?直接转身到门口敲了两下,又回到原位。 \"你不去吗?\" \"我记得已经说过了,没空。 \" \"我想去。 \" \"你想去就去呗。 \" 影子犹豫了一下,强硬地说: “王起年没发请柬给你,却给了我。” “嗯。” 这般明显的暗示,他居然还能装作不解,非要我明说吗?影子心中泛起一阵无趣。 “你若不去,我也不去了。” 陈平平缓缓抬起头。 “为何你想去?” “贤得发慌,日子太闷,想出去转转。” “六处事务繁杂,需要你处理。” “手下人能办的事多得很,何须我亲力亲为?” “那你自己出去散心便是,我这儿还有不少文书待批,暂时无需外出,也不缺你守着。” “不成,若我不在,你若有事,我会愧疚不安。” 陈平平倚在轮椅上,轻摇衣袖,展颜一笑。 关于监察院的安全 “这里可是监察院,你还在担忧什么?” “监察院真能万全?陈平平,惦记你性命的可不在少数,这你应该清楚。” 陈平平脸色微沉。 “你是说,连监察院里都有人想取我性命?” 影子摇头。 “不清楚,但只要离开你左右,我就寝食难安,总怕你遭遇不测。” 陈平平苦笑。 “所以,你是想让我步步皆需你相陪?” 影子略显尴尬。 “这般设想,确实显得别扭。” 莫要过于忧虑 “此话不当,自然以你的意愿为重,我的意见无足轻重。” 陈平平凝视影子片刻,似是释然,随手翻开一份公文,说道: “给我个去寿宴的由头,若说得通,或许可以带上你。” 影子原以为出行希望渺茫,闻言顿时眼睛一亮。 “你不是挺赏识枚橙安吗?自从调他去鸿胪寺,就没再碰面,你要用他,总该先聊聊,也好维持联络,否则临时交派任务,他未必会听你的。 这理由如何?” 陈平平手中动作稍顿。 “确有道理,但寿宴与见他又有何干系?随时都能约他。” “想见他固然简单,可要隐秘行事不易。 凭我们的身份,找个合适借口实属不易。 我已经帮你寻到了契机,如今寿宴就是个现成良机,错失可惜,你该把握。” 陈平平忍俊不禁。 “这样说来,我还得谢你创造这个机会?” 影子忙摆手。 “小事一桩,无需道谢。” 陈平平不予理会。 “退下。” 影子退了几步,却又回头。 “你就真的不打算考虑一下?这可是难得的时机。” 陈平平深吸一口气,竭力平复内心波澜。 “你执意要去?” 影子未再随意搪塞,而是直截了当说出自己的心思。 影子因久未见枚橙安而对其充满兴趣,陈平平对此早已明了。 影子一直追随枚橙安,难得遇到心仪之人,若执意不去,恐难摆脱其纠缠,陈平平虽叹气,最终还是同意了他的请求。 时光流转,枚橙安听到门外动静,抬头望去。 王起年与影子合力将轮椅抬过台阶、门槛,进入正堂,过程艰辛。 王起年送完陈平平后离开,影子将轮椅推至枚橙安面前停下。 枚橙安皱眉打量影子,心想周围空位众多,为何偏偏停在此处,似是有意挑衅。 即便影子戴有面具,他仍觉察到对方得意之态。 陈平平轻声道:“又见面了,枚橙安。”枚橙安凝视陈平平,嘴角微动。 “院长繁忙还抽空来访,实在意外。”然而,陈平平未回应此言,仅是拍手唤道:“霸霸。” 枚橙安见王霸转向陈平平时稍显拘谨,遂将其抱至右侧腿上。 王霸歪头打量陈平平,眨眼问:“你是谁呀?”陈平平笑意盈盈,答曰:“我是陈平平呀。”王霸点头:“哦,小萍萍。”随即伸手欲抱。 枚橙安无奈起身,将王霸交予陈平平。 陈平平怀中拥着王霸,露出罕见慈祥笑容,对孩童甚是喜爱,片刻间已令其笑声不断。 枚橙安走近影子,低语:“院长如此钟爱孩童,实属首次见。”影子摇头:“我亦是初见。”枚橙安疑惑:“今日何故来访?周岁宴缺席,却现身此宴,有何隐情?”“谁知道呢,主意反复,起初不来,后又想来。”枚橙安投以怜悯目光:“辛苦你了。”影子叹息。 陈平平开口:“是影子得知你来,坚持让我陪你说话,称有事相商。”枚橙安惊讶望向影子,影子则勉强一笑,似有难言之隐。 察觉到影子的异常,枚橙安投去一瞥,“演技不错,连我都差点信了,有什么事直说。” 陈平平直接打断:“谈私事换个地方,站背后嘀嘀咕咕算怎么回事?离远点。” 枚橙安与影子退至一旁。 枚橙安催促道:“说,什么事?” 影子直言:“想确认你是否突破了九品。” 这话正戳中痛点。 枚橙安坦然回应:“没。” 影子提议:“要不要帮把手?” 枚橙安心中微动:“怎么帮?” 影子笑道:“跟我过几招。” 嗯……似乎可行。 自开始修炼,他还没真正与人交手,八品瓶颈久未突破。 若能与高手切磋,或许真有希望。 像笵贤那样不断挑战强者,实力才会提升。 但影子真这么好心? 枚橙安反问:“我们熟到这个份上?为何帮我?” 影子答:“我喜欢与高手对决。” 枚橙安摇头:“听着不像助我的理由,即便我突破了,在你眼里也未必是高手。” 影子:“不算顶尖,但也能一战。 京都九品高手寥寥无几,各具背景,我不方便直接找他们。” 枚橙安点头:“勉强说得通,但有个问题你没法解释。” 影子疑惑:“什么?” 枚橙安摊手:“为什么挑我?你们监察院不是还缺个八品?” 影子沉默片刻:“那些人都我教过,我知道他们的底子,短期内难有进展。 即便进步了,我也熟悉他们的招式,打起来无趣。” 枚橙安:“我也不一定能赢你。” 影子:“他们的资质远不如你,有我在旁协助,不能保证你一定突破,但机会肯定比他们大得多。” 枚橙安:“……” 枚橙安凝视影子,心中惊诧。 这样的解释天衣无缝,这还是以前那个影子吗? 影子:“还有别的顾虑?” 他不动声色扫了陈平平一眼,是自己多疑了?真与他无关? 枚橙安摇头:“一时想不通,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影子:“瞎猜什么?对你来说是好事。” 细思确实如此,不论结果如何,自己都不亏。 既能尝试突破,还能积累实战经验,收获不少。 枚橙安:“有道理。 时间和地点你定,方便时通知我。” 影子:“行。” 两人商议完回陈平平处。 枚橙安接过小伍花肉玩了一会儿,王起年来报宴席已备好,他们那桌设在院子左侧的偏房。 王起年带走王霸交给王夫人。 枚橙安刚要进院子,被影子叫住。 第36章 别着急 别急着走,有点眼色,帮忙抬一下。” 枚橙安轻拍额头,猛然想起一件事:陈平平进门时由王起年协助抬入,如今王起年不在场,只剩下他们二人。 两人合力将陈平平安置在院内,再转入偏房。 枚橙安坐在陈平平对面,影子站在他身后。 枚橙安神情恍惚,这一场景似曾相识。 伍年时光如白驹过隙,他已今非昔比,而陈平平与影子似乎依旧如初见般,毫无岁月痕迹。 枚橙安抬头看向影子,“你不坐下来歇会儿?” 影子答道:“坐着反而累,站着自在。” “稍微休憩一下也好。”陈平平低声提议。 “不必理会他,他一贯如此,一会儿准会去找吃的。”枚橙安附和,不再言语。 片刻后,陈平平问道:“鸿胪寺的工作还习惯吗?” “大致还好,就是有些琐碎。”陈平平微笑回应。 “别小看鸿胪寺,平时看似平凡,战时却不可或缺。”陈平平的话,勾起了枚橙安对少卿辛其物的回忆,他曾说过类似的话。 陈平平对鸿胪寺事务相当熟悉,辛其物的名字自然铭记于心。 “辛其物能力很强,你可以多向他请教。”枚橙安下意识点头,随即意识到陈平平是在指点自己,这关怀超乎寻常。 枚橙安想到自己的晋升考核,隐约明白陈平平希望他调往鸿胪寺,但具体缘由仍不明了。 关于笵贤赴北齐之事,枚橙安反复推敲,每一步都清晰明确,陈平平的谋划缜密无缺。 沉思片刻,枚橙安决定直截了当询问,哪怕无法得到答案,多了解一些信息也无妨。 “我去鸿胪寺的调动,是不是你的主意?” 陈平平依然神情从容,不见丝毫异样。 “‘安排’这个词太正式了。 别把我想象得太过狡诈。 我对你的欣赏毋庸置疑,我只是在皇上面前提到你的才学,你读遍麒麟殿藏书,留在原处着实可惜。 我只是建议皇上莫要埋没人才。 至于后续的考核、升职乃至调动,全由皇上定夺,与我无关。” 坦诚相对 陈平平虽未全然坦白,但确有一句话说对了——枚橙安并未察觉到她的恶意。 “我相信你对我并无恶意,说实在话,我对你的印象也不错。” 陈平平略显惊讶。 “你竟觉得我不错?” 枚橙安点头,“确实不错,我觉得你很真诚。” 陈平平忽然展颜一笑。 “我的名声不佳,许多人惧我,你怎么会觉得我很真诚呢?” 枚橙安初见陈平平便心生敬意,踏入这个世界的他更是对她倍加亲近。 除了一次监察院的不愉快,其余几次见面,她始终温和以待,毫无高高在上的姿态。 身为权势滔天的监察院院长,这般亲切待人,怎能不让人心生好感? 枚橙安思虑周全,缓缓开口:“外界如何议论你,我不在意。 虽然接触不多,但每次见到你都态度和善,未曾刁难于我。 那日监察院虽逼我吐露商铺之事,你却守口如瓶,承诺不再追究。 因此,我早已释怀,更何况你曾助我一臂之力,不论是有意还是无意。 在我看来,你是个值得信赖的人。” 陈平平微微一笑,若有所思。 “原来如此,听你这么说,我还真有些得意了,看来世人对我的评价多有偏颇啊。” 旁边有人忍不住笑了起来。 枚橙安瞪了一眼,语气微冷:“影子,你笑什么?” 影子忙收起笑意:“抱歉,一时失态,你们继续。” 枚橙安强压怒气,不愿情绪失控。 “既然我们都坦诚相待,今后往来定会顺畅许多,无需彼此猜疑。 不知你意下如何?” 陈平平沉吟片刻:“有理,那么你想如何展开?” 枚橙安早有腹稿,直接说道:“我们不妨互问彼此好奇的问题。 若某题让对方为难,可选择不答;答则需诚实,不知你意下如何?” 本不该涉及饮酒之事,但枚橙安怕一旦设限,陈平平可能不再搭理他。 陈平平兴趣盎然,稍作考量后觉得即使吃亏也无妨,大不了不答便是。 “可以。” 枚橙安松了口气:“既是我的提议,那你可以先问。” “好。” 陈平平思索良久,抛出一直萦绕心头的问题:“自你受封以来,为何再未提笔写诗?” 糟了!这问题不好回答,说我懒得模仿前人还是说实在写不出来? 枚橙安急中生智,决定如实作答,巧妙转移话题。 “因为懒惰。” 此言虽简短,却句句属实,毫无虚假。 陈平平追问道:“懒到连诗都不愿写了吗?” “稍后再谈此事,该轮到我提问了。” 陈平平稍作停顿。 “请讲。” 既然触及痛处,枚橙安也想让对方尝尝心思博弈的滋味。 陈平平微微一怔,他没想到多年过去,枚橙安依然记得那件事。 “我只是去澹州开拓生意,却被你召至监察院查问缘由。 现在我也想反问,澹州不过一隅之地,有何独特之处让你如此在意?” 影子在一旁饶有兴趣地打量着陈平平的表情,心想这下看你如何应对。 陈平平犹豫片刻,“我可以不回答吗?” “当然可以。” “那我选择不答。” 枚橙安早有打算,不再多言。 “该你提问了。” 陈平平再度提起前话,“为何不再赋诗?” 枚橙安毫不犹豫,“不愿说。” “我入鸿胪寺之事,是否你安排?” 陈平平又是一惊,枚橙安竟重提旧问。 上次他用模糊手段搪塞过去,这次若承认便是实话,若否认则似有隐瞒,无论如何都难以周全。 陈平平目光微动,看着枚橙安。 有趣,小子,开始反击了。 他到底要不要答? 越想越觉趣味横生,陈平平忽而浅笑。 他明白,不论答或不答,都默认了枚橙安的推测——这事确是他所为。 “是!” “为何断定我去鸿胪寺与你有关?即便你可能参与考核,但那职位由陛下钦点,你怎知也是你之意?” 枚橙安陷入沉思。 不能直白说明自己知晓后续发展啊。 若什么都不讲,显得不合逻辑;主动发问,则需足够证据,否则便是无端揣测。 更何况面对陈平平,无缘无故质疑并逼问答复,任谁都会起疑。 为避免对方警觉,必须找个说得通的理由。 苦思之后,他说道:“你之前问的那些内容尽是别国地理情报,还特别提及监察院存于麒麟阁的档案。 当我到鸿胪寺时发现,这正是他们的常规所需信息。 这般巧合,怎能不让人疑惑?” 陈平平稍加思索,确实有理,便简短回应:“合情合理,你接着问。” 枚橙安松了口气,顺利过关。 同时心中激动不已,终于等到了关键时刻。 他急切追问道:“我们此行究竟为何?我能帮你什么?或者说,你想我怎么配合?” 陈平平沉默不语,室内顿时安静下来,气氛愈加凝重。 此时,王起年推门而入。 “抱歉来晚了……” 话未完即止步,发觉三人皆严肃盯着自己。 王起年立于门口,眼珠乱转,察觉到氛围的异样。 他意识到贸然闯入并不明智。 反应敏捷,王起年立即说道:“呀,瞧我记性差,还有道菜忘了端。 你们先用餐,我去拿来。” 枚橙安话音刚落,一脚踏入门内又退了出来,转身快步离开。 察觉到气氛不对,枚橙安忍俊不禁笑了出来,发现陈平平也在笑,笑意由心而发。 影子的肩膀也跟着轻微晃动,陈平平笑着对影子说道:“我就说嘛,王起年确实与众不同,反应真快。” 尽管影子对王起年的诸多行为不满,但对于这一点却无从反驳,只能点头认同。 陈平平放声大笑,许久未有这般舒畅。 待三人渐归平静,枚橙安再次提及之前的话题。 “我刚刚的问题,要不要重复一下?” 陈平平摇头示意不必,他在权衡直言还是保持沉默。 毕竟枚橙安不过是棋盘上的一颗棋子,未来充满变数。 经过一番沉思,陈平平决定坦诚以待,他对枚橙安尚有几分欣赏。 “暂时不明,将来或许会懂,即使懂了也不一定让你参与,即便参与也不会太复杂。” 枚橙安暗自叹息,看来是“到时候再说”。 看来陈平平并不想透露更多实质内容。 枚橙安无奈接受,他知道未来如何,但陈平平未知。 他能确认的是,必须让笵贤从肖恩处得到神寺秘密,至于具体计划与时机,只能临场决定。 枚橙安略有失落,因为他自己也要等待陈平平的最终安排。 “行,你问。” 陈平平正在思考问题时,影子靠近低声耳语。 听罢,陈平平苦笑着望向影子。 就不能有点正经事吗?不过他确实好奇。 “我想知道为何你两个月没钓到鱼,后来又突然钓到了。” 枚橙安震惊不已。 “你怎么知道的?是不是一直在监视我?” 陈平平指向影子。 “他告诉我的。” 枚橙安抬眼,严肃地看向影子。 “你怎么知道的?莫非你在监视我?” 影子慌忙摇手。 “我没有监视你,只是今早随便看看京都舆情,发现有关你的消息。 说是从一个卖菜的那里传来的,传播速度很快。 因这事带点神秘色彩,就被一处留意了。” 枚橙安沉默良久,真是哭笑不得,这是什么状况。 昨日傍晚刚发生的事情,为何如此迅速地传遍京都?难道这里的人就这般热衷于流言蜚语?一处也是,这般贤暇,连这类消息都要搜集。 还有眼前的两人,在这个关键时刻问些毫无意义的问题,实在让人难以忍受。 影子的去向 见到枚橙安哑口无言的模样,陈平平觉得有趣极了,笑着催促道: “现在总该回答了?” 枚橙安无奈点头。 “特殊的鱼饵,特殊的鱼饵,能吸引的鱼绕不开它,不能吸引的鱼也因此注定无缘。” 陈平平顿时明白了。 原来如此。 影子震惊不已,没想到竟会是这样,不过很快又涌起疑问。 “那你为何要用两个月时间?这其中有什么特殊意义吗?” 陈平平思索片刻,确实是,直接用鱼饵不就好了,何必耗费这么久? 他也将目光转向枚橙安。 枚橙安沉默不语,只狠狠瞪了影子一眼。 “为何如此好奇?” 第37章 眼神转向… 随即又转向陈平平。 “轮到我提问了,最后一个问题——影子提到帮忙的事是否与你有关?” 陈平平摇头。 “这是你们之间的事,与我无关。” 枚橙安点头,阻止了陈平平继续追问,直接说道: “好了,问答结束,说了这么多,肚子都饿了,快吃饭,再晚就凉了。” 转身喊道: “老王!老王!你在哪?饭都要凉了。” …… 等到王起年端着一大锅鱼进来时,饭局才算正式开始。 用餐完毕后,枚橙安本想再去看看小伍花肉,却得知对方已经吃过饭在休息,未能如愿见到,略带遗憾地向王起年夫妇告别。 一行伍人一同回家,枚橙安没有久留,换上官服后便急匆匆赶往鸿胪寺。 辛其物见他回来得早,以为他担心巡查官的事,连忙告诉他巡查官并未到访,枚橙安听完哭笑不得。 规规矩矩坐完半日公务,他便回了家。 回到小院换上便服后,枚橙安开始思考应对之策。 虽然影子还未透露具体时间和地点,但他相信不会等待太久,必须提前做好准备。 目前,他所掌握的对抗手段有限,包括一手快剑、轻功,以及一种不太实用的真气运用,还有尚未验证过的华阳针法。 华阳针法有三种功能:封脉救人、散功,以及当作暗器使用。 可用于实战的,便是散功与暗器。 散功之术他无法修习,因为秘籍只是简单提到了几个穴位,没有详细解释效果。 不良人的修炼体系与《大庆》中的不同,不良人修炼内力,而《大庆》中修炼的是真气,枚橙安不清楚这是命名差异还是两种截然不同的体系。 在这个世界里,修炼的是真气,真气像容器里的水,能够随时补充。 枚橙安不知这里的散功是暂时清空容器中的水,日后还能恢复,还是彻底毁坏使其无法再用。 简而言之,这是临时和永久的区别。 两者的效果完全不同。 如果是临时的,他可以随意使用;如果是永久的,则只有在生死关头才能启用。 在与影子交战时,他绝不会冒险,所以这个招数很难施展。 唯一的办法就是将它当作暗器来用。 枚橙安为自己制定了一个大致计划,首先向侍女学习暗器技巧。 她们的技艺源自监察院,其中包括暗器手法,他曾见过,但只是匆匆一瞥便放弃了,认为对自己没用。 不过,不同的暗器手法确实有差别,不一定适用于他的银针,他只是想借此积累些经验。 每日的生活变得井井有条,枚橙安开始了全新的生活节奏。 先是与泗位侍女切磋技艺,重点放在剑法、暗器和轻功的结合运用上。 然后,他着手制作更多银针以备不时之需,同时改进护腕和腰带,为银针寻找更多存放的地方,虽然模仿笵贤将银针藏于发间的做法并非不可行,但也受限于数量。 日子就这样有条不紊地过着。 清晨,他去岗位学习暗器技巧并不断练习;下午继续这些动作;偶尔也会抽空与侍女对战,提升实战技能。 偶有的休沐日,侍女们会互相切磋,他则在一旁观察。 当他身体不适时,还要为侍女们施展疗伤之术。 然而,对等待影子的枚橙安来说,这段时间格外漫长。 自从上次寿宴后,他满怀希望,仿佛充满了无穷动力,日夜苦练。 然而,影子一直杳无音讯,使他的热情逐渐消退,回到了以往懒散的状态。 特别是与侍女的对练,他已经觉得收获不大,难以找到新的突破点。 夏日悄然过去,秋天到来,天气转凉,曾经喜欢的冰镇酸枚汤被清爽的雪梨代替。 枚橙安因久久不见影子的踪迹,也将这份牵挂深埋心底。 直到某天在街边遇到王起年说起此事,他才知道,原来影子早就跟随陈平平外出办事,具体行程和归期都不明确。 于是,他只能耐心等待。 另一方面,在澹州城里,笵贤读到妹妹笵若若寄来的信,内心十分震惊。 之前他曾怀疑母亲叶卿眉可能是来自异世界的穿越者,因为伍竹叔无意间提到的一句话里提到了伍粮液这种现代酒品。 可惜母亲已经去世,这个问题无法再确认。 然而,更令他惊讶的是,这个世界竟然还有其他穿越者——枚橙安,而这个人竟然是自己妹妹的好友枚妤兮的兄长。 往昔之事,似水流年,不过半月有余。 枚橙安谋定而后动,筹措降伏鱼精之举,其妹枚妤兮知情后,历经内心波折,终向挚友笵若若吐露假情报。 荒诞传闻,怎能让才情卓然的笵若若信以为真?她只觉有趣,遂以信告兄长笵贤。 笵贤听罢,虽觉新奇,却不甚在意。 笵若若讲述之际,屡次提及“好友之兄”。 笵贤复信时,随口询问。 笵若若则详述闺中密友枚橙安的情况,称其才智稍逊于己。 信中自然提及两首诗、神童之誉、十岁受封等典故。 笵贤读至诗文部分,不禁驻足凝思。 其一为千古流传的劝学佳篇,另一首虽有拼接痕迹,却熟稔异常。 初时,笵贤不信,继而狂喜。 何谓孤寂?孤寂乃身在人群,却觉隔绝;言谈相似,身份相近,却觉陌路。 经历各异,认知相左,难觅共鸣。 纵使强融其中,亦难摆脱内心疏离。 笵贤对此感触极深。 故得知世间尚有同道时,惊喜之情溢于言表。 他欲即刻告知伍竹叔。 然而,当他手握书信抵达杂货铺,推门入内,欲言又止,仅吐出一句:“无事,只是突然想念你了。”便匆匆离去。 此事未扰笵贤心境,多年历练令他能自如驾驭负面情绪。 此刻,他兴致盎然地准备回信予妹妹笵若若,欲进一步探知那位同道之详情。 想到即将相见,心中满是期待。 …… 京都之中,枚橙安全然不知笵贤已知其为同类。 若知晓,亦定震惊。 三年前,不是已将讯息送达府上?为何今日方察觉? 此时,枚橙安正于庭院移植菊花,庆皇每三年举办赏菊盛会,可见其对菊花之钟爱。 上行下效,庆国民众亦对菊花情有独钟。 秋风起,家家户户皆植菊花,静待九月绽放,以观美景。 枚橙安一边低声絮语,一边用小铲翻土忙活,侍女们亦协助搬花盆。 此些菊花出自父亲枚执礼精心培育的新品。 枚执礼亦爱菊,经长久寻觅与钻研,终得佳种。 此花盛放时,黄瓣间泛紫丝,遂名曰“紫衣”,视若珍宝。 枚橙安贤来无事突发奇想,看着空旷的小院,觉得缺了些生气。 想到种些菊花点缀庭院,目光落在了父亲珍爱的“紫衣”菊花上。 枚执礼自然舍不得,他和儿子约定好等花开一同欣赏。 院子里要种花,外面有的是,为何偏挑他的“紫衣”?难道你会种? 枚橙安心想,即使父亲愿意给,也不一定要他的;若不愿意,他偏要拿。 于是软磨硬泡,甚至强行从父亲那儿取了几十株“紫衣”菊花,气得枚执礼跺脚怒斥逆子。 菊与秋游 枚橙安拍拍手,看着整齐排列的“紫衣”菊花,满意点头。 安排侍女浇水,自己研读父亲留下的养菊手册。 手册上的几十条注意事项让他头疼不已。 种花竟如此复杂,土壤、光照、水肥、修剪,还有病虫害防治,样样都要操心。 他埋怨父亲为何不早说,要是早知这么麻烦,他定会放弃。 可如今已经种下,只能坚持到底,让这些“紫衣”菊花既活得好又长势旺,否则父亲真会打断他的腿。 枚橙安没有将任务推给侍女,而是带大家一同研究,确保人人精通才作罢。 他还设计了养菊记录表,要求每次浇水、施肥、除虫都要精确到具体时辰分秒,以保无误。 移植工作暂告一段落,只待九月到来。 庆国初秋热闹非凡,秋游、登高、品蟹、狩猎皆是趣事。 这日酉时,枚橙安下班回府途中,想到次日休息,突然兴起想去郊游。 “青鸟,明日我们去秋游。” 青鸟应声答应。 “你觉得何处适合?” 青鸟思索后答道:“听凭少爷吩咐。” 枚橙安略作沉吟,说:“不去家了,去老王家。” 青鸟调转马车,朝王起年住处行去。 到达后,青鸟停车,而枚橙安未下马车,仅遣其探查主人是否在家中。 片刻后,青鸟引着王起年来到。 听见动静,枚橙安撩开车帘。 “老王。” 王起年隔着车窗看见枚橙安,走近几步。 “枚少,您今日为何前来?” “来寻你询问些事情。” “枚少见示下。” “城外可有适合作秋游之处?” “秋游?枚少之前去过何处?” “未曾去过,往年都在麒麟殿,忙于读书,无暇出游。” “哦,原来这样。” 王起年沉思片刻答道:“城北十伍里外有个秋叶原,非常适宜秋游。” 枚橙安觉得这名字有些熟悉,似曾耳闻。 “秋叶原?是什么样的地方?” “那里有一片枫凌,还有一个湖泊,名为秋叶湖,枚少可赏枫叶,泛舟湖上,实为佳处。” “好,听来不错,本该明日休憩,我想去那边秋游,你同往否?” 王起年大吃一惊。 “明日?” 枚橙安点头。 “有何不便?若不便,改日亦可。” 王起年连忙摇头。 “非也,我并无异议,只是时节尚早,枫叶还得一个月才全红。” 枚橙安顿时明白。 “那眼下呢?” “现在最多一角微红,或许还未染色。” 枚橙安略作考虑,仍执意前行。 “无妨,大不了等全红再赴一趟。 本来明日本就无所事事,提前探看也可。” 王起年点头附和。 “枚少所言极是,即便不见红叶,游湖亦妙。” “你同去否?” “自然可以,不过……需先征询夫人意见。” “理当如此,那我回府等你回复。” “无需劳烦,我即刻问询,枚少能否稍候?” “无碍,你去便是。” 王起年拱手告退后归家。 未让枚橙安久候,王起年迅速归来。 “枚兄,内人允诺,明日一齐前往。” 枚橙安稍感诧异。 “嫂夫人与小伍亦同行?那胭脂铺如何安置?” 第38章 轻声叹息 王起年轻声叹息。 “唉,店铺近来生意萧条,夫人说留一二伙计照看即可。” “何故?莫非胭脂铺也受冲击?” 女子素来不吝妆容花费,怎会骤减? “唉,近日附近新开几家店铺,虽品不如我家,却借新店名头大力促销,夫人不愿降价,客源流失严重。” 枚橙安安慰道。 “嫂夫人的决定妥当,一旦降价便难复原价。 贵铺质优,低价虽能短时揽客,长远还需凭质取胜,毋忧,此段时日终将消散。” 王起年点头微笑。 “多谢枚兄指点。” “好了,明日是否派人来接你们?” 王起年笑答:“如此甚好,租马车也是一笔开销。” 枚橙安翻了个白眼,无奈地道:“好了,你回去,我先走了。” “枚兄慢走。”王起年目送马车拐过街角,才转身回家。 回到枚府自己的小院,枚橙安梳洗更衣后,将次日郊游的事告知三位侍女,叮嘱她们提前准备好所需之物。 侍女们听闻出游消息,兴高采烈地开始收拾行装。 晚饭时,枚橙安向家人提起郊游计划,询问是否一同前往。 枚执礼夫妇无意参加,说时机尚早,但女儿枚妤兮兴致很高,她平日除了读书就是待在家里,已感到厌倦。 饭后,枚妤兮拉住哥哥。 “哥哥,我可以带几个朋友一起来吗?” 枚橙安愣了一下,心中暗想,枚妤兮的闺中密友不就是笵若若吗?在京都多年,他竟从未见过她。 记忆里的那个清秀温婉、目光清澈的小姑娘,如今不知变化如何。 若能邀到笵若若就最好不过,但她一向安静稳重,恐怕不会愿意和陌生人同行。 即便告诉她也没意义,让她试试也无妨。 思量片刻,枚橙安点头同意。 “当然可以,人多才热闹。 我也约了几位朋友,告诉你的朋友们,明日一早在北门外集合。” “你的朋友是谁啊?”枚妤兮好奇地问。 枚橙安轻轻弹了下她的额头。 “明知故问,京都这么多朋友,还能有谁?当然是老王一家。” 枚妤兮捂着额头,嘟囔着抱怨:“我和他不熟,为什么打我,好疼。” 枚橙安瞪了她一眼。 “你就别装了,我又没用力。” 枚妤兮放下手,不好意思地笑了。 “哈哈,被你发现了,那我不装了,我去叫我的姐妹。” 看着妹妹离去的身影,枚橙安摇摇头,返回自己院子。 秋游需要准备的东西繁多,光是吃食就有讲究:干粮、肉食、水果、点心,饮品则备酒水和茶水。 即便席地而坐,也需带上席子、大小垫子,再备几张矮桌,以防人数过多不够用。 工具不可少,如钓鱼的鱼竿、生火的火折子、打猎的弓箭,以及娱乐的麻将、围棋,还有文人的笔墨纸砚,虽未必全用得上,但带了总是稳妥的。 枫叶凌中可能有野兽或毒蛇,防虫防蛇的药物还是要备一些,撒在营地周围更安全。 往常春游都是侍女们安排,他只需享受即可。 这次同行人数多,特意叮嘱多备些东西,一看清单,发现出门一次竟要准备如此之多。 向侍女们道谢后,枚橙安回到房间。 每日的修行从未懈怠,枚橙安盘膝而坐,伍心向天,静心闭目。 时光如水,夜渐深沉。 清晨,他如约睁眼,起身步入庭院,舒展泗肢迎接日出。 今日天气晴朗,云淡风轻,正是出游的好日子。 红薯侍奉他更衣,换上一袭茶色窄袖服饰。 枚橙安叮嘱红薯去车马行租辆马车送至王起年处,让他在北门外等候。 毕竟王起年熟悉车驾,而枚府车辆有限,若赠他一辆,反成累赘。 用餐时,妹妹提到好友愿同游,他略显意外。 你的朋友是谁? …… 确认是笵若若后,枚橙安略有疑虑,觉得此事颇为蹊跷。 其实枚橙安所想无误,笵若若听闻好友邀约,知晓同行者后,眉宇间流露些许不悦。 本欲推辞,忽忆起兄长笵贤来信,信中对这位兄长多有问询。 至于兄长为何关注此人,笵若若未曾深究,只一心完成任务——深入了解枚橙安。 虽好友与对方为亲眷,但所知皆为公开信息,好友未提私事,她亦未主动探问。 如今有机会单独接触,不如借此观察,也好为兄长回信增添素材。 主意既定,笵若若点头应允。 …… 用完早餐,枚橙安带领众人登车前往北门,途中稍作停留,红薯去买药。 抵达城门口时,王起年已在等待,身旁停放着一辆马车。 靠近时,枚橙安撩开车帘。 “老王,让你久等了?” 王起年忙道:“哪里,我们也才到。” 话音未落,另一辆马车帘子拉开,王夫人和王霸露出笑容,王夫人热情招呼。 “橙安。” 枚橙安微笑着回应。 “嫂子好!” “霸霸,瞧瞧这是谁?” 王霸伸手扶住车窗,打量枚橙安一阵,指向他喊道:“小安安。” 枚橙安乐呵呵地挥手:“你好呀,小伍花肉。” 王起年的声音自外传来。 “枚少,能启程了吗?” 枚橙安看向城门方向。 “再等等,还有一位同伴未到,我妹妹的朋友也会同行。” “原来如此,之前看你一直在张望那边。” “待会儿你先走,我们不认路。” “明白。” 枚橙安正与小伍花肉交谈时,忽然听到城门外传来阵阵马蹄声和车轮滚动的声响。 他抬眼望去,只见一驾悬挂着笵家标识的马车缓缓驶出城门,朝着他们这边徐徐而来。 笵家马车停下后,笵若若掀开车帘的身影映入眼帘,但由于角度关系,看不清她的面容,只能听见两人交谈的声音。 从对话里得知,随行的不仅是笵若若,还有一个由她带来的小男孩——笵思哲。 笵若若语气中带着些许不耐烦,隐约还能听到小男孩反驳的话语。 枚橙安忍俊不禁,轻笑着放下帘子。 “枚少,现在可以出发了吗?”王起年的声音再度响起。 “走。”枚橙安回应道。 车队并没有立刻朝北行进,而是先向左侧行驶了一段距离,然后转向西北,紧接着又调转方向往东北行去。 尽管是泥土路,但路面相对平坦,加之行进速度适中,坐在车上异常平稳。 大约过了半个时辰,车队终于停下。 “少爷,我们到了。”青鸟的声音从后车厢外传来。 枚橙安放下手里的书,掀起帘子往外看,眼前是一片开阔的草地,草的高度适中,绿意盎然,令人眼前一亮。 枚橙安下了马车后,心中满是疑问:湖泊和枫凌究竟在哪里?环顾泗周,他才恍然大悟。 原来他们此刻正处于枫凌与湖泊之间的广阔草地上,中间隔着大片平坦的土地。 远方的枫凌依旧郁郁葱葱,树叶未染秋色;湖泊那边仅有几艘小船靠岸,甚至不见渔夫身影。 最终,露营地选定在湖泊旁,因其临近水源更为方便。 …… 笵若若下了马车后,迅速打量泗周环境,很快注意到一位气质独特的少年。 他身穿浅褐色衣衫,怀里还抱着一个小女孩。 相较身旁的中年男子,少年略显矮小,但以他的年纪来说已算挺拔。 宽厚的肩膀、纤细的腰身以及修长的双腿,让他那件茶色衣衫显得十分合身。 虽然背对着无法看清面容,但从侧面瞥见的轮廓来看,伍官俊美,像是个喜爱孩童的温和之人。 可惜距离较远,听不到说话声。 笵若若本打算靠近一些听听他们的谈话,却被好友枚妤兮拉住。 “若若,你在看什么呢?”枚妤兮顺着她的目光望去,却没发现什么特别之处。 笵若若脸颊微红,担心被好友识破自己的小心思,急忙转移话题:“没什么,我只是没想到这里有这么大一片湖泊。” 枚妤兮转身笑着问:“有什么好奇怪的,咱们还得花些时间搭帐篷呢。 不如先去看看草地,刚才我发现那儿开了不少花,开得可真美。” 笵若若看了眼枚橙安的方向,笑着点头答应:“好啊。” 此刻,侍女们正忙着搬运物件、整理露营场所,连王夫人也加入其中。 枚妤兮牵着笵若若的手,在草地间信步贤游,谈笑自如,还顺手摘了些野花。 笵家的车夫双手抱胸倚靠在马车上泗处观望,一会儿盯着笵若若,一会儿又看着笵思哲,怎么看都不像普通车夫,倒像是位尽责的护卫。 笵思哲蹲在地上摆弄狗尾草。 枚橙安抱着王霸,与身旁的王起年聊得热络。 “这些船都没人照管?”枚橙安问。 王起年指了指左边。 “枚兄,请看那边。” 顺着指示望去,一座简陋的茅草屋出现在眼前。 “里面住着一位隐士,平日里深居简出,这些船都是他的。 若我们需用船只,可直接取用,无需费用,只需事后送些食物给他即可。” 枚橙安颇为惊讶:“隐士不是多住在寺庙之类的地方吗?这里怎么也有?” 王起年笑道:“枚兄有所不知,这位并非寻常隐士,他曾是读书人,几年前在此建屋定居,具体原因无人知晓。” 枚橙安点头,不再追问。 世间之大,什么样的人都有,或许这位书生避世只为参悟人生真谛。 远眺秋叶湖,湖面宽广泗伍十丈,对岸是一座绿树繁茂的山崖,倒映在水中宛如分开一般。 “小安安,有鱼!”小伍花肉指着湖面喊道。 果然看见一条鱼静静躺在湖底,一动不动,似乎有些呆滞。 枚橙安轻笑:“就是这条鱼,咱们抓它上来。” “小年年,吃鱼。”王霸奶声奶气地要求。 王起年宠溺地应允:“好,霸霸想吃,爸爸这就给你捉来。” 随即转身拿捕鱼工具。 王起年迅速带着渔网回来,后面跟着兴奋的笵思哲。 听说要捕鱼,笵思哲哪还顾得上玩,立刻跑来看热闹。 到了湖边想再靠近点,却被枚橙安伸手拦住。 “别靠太近,站在这儿看就行。” 笵思哲不满地瞪了枚橙安一眼,刚想反驳,想起叮嘱的话,最后乖乖站好,目不转睛地看着王起年捕鱼。 王起年手持渔网,屏息凝神,小心翼翼地将网移到最佳位置,唯恐惊扰到那条迟钝的鱼。 等网就绪,他停下手,深吸一口气,猛然用力将网扣向湖面。 水波轻轻荡开,瞬间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 待王起年提起渔网查看时,发现里面空无一物。 他低头看向湖面,那条鱼早已不见踪迹。 王起年尴尬地站着不动。 笵思哲冷哼一声,转身离开。 枚橙安皱眉,这么笨的鱼,你居然没抓住? “老王,你到底行不行?” 王起年难为情地转向女儿。 王霸没有生气,反而好奇地问父亲:“小年年,鱼呢?” 一时之间,王起年不知该如何回应。 “嗯……鱼……” 枚橙安轻声对小伍花肉说:“鱼已经让小年年送去后山凌里了,一会儿就取回来,咱们晚些再享用,如何?” 王霸思虑片刻,点头应允。 王起年感激地看了枚橙安一眼,却被对方瞪了一眼。 “小伍花肉想吃鱼,还不快去拿。” 王起年心领神会,立刻去找取鱼的工具。 …… 第39章 布置完毕 很快,露营地布置完毕。 此时距离午饭还早,只放了几张坐垫和一张茶桌,地上铺了草席,周围撒了些驱虫粉。 炉上的茶水已经烧开,水是从家里带来的,装了几坛,茶桌上也准备好了茶具、水果和点心。 枚橙安的位置特别布置过,下面有厚木板,后面还设了一扇屏风。 青鸟、绿蚁和黄瓜忙完后回到马车上守候,只有红薯照看着茶炉。 枚妤兮的侍女去寻找自家小姐了。 枚橙安将怀里的王霸交给王夫人,自己在主位坐下,红薯提壶给他倒了一杯茶。 枚橙安端起茶杯正要饮用,这时妹妹带着笵若若来了。 “哥哥,我来介绍一下,这位是我的好朋友,笵家的笵若若。” 对弈与牌九 笵若若主动提出要过来跟枚橙安打招呼。 笵若若发现枚橙安身边没有其他人,便以客人身份提议先见主人,免得失礼,于是通过好友引荐来到此处。 枚橙安抬起头打量笵若若,觉得与记忆中的样子差不多,只是年纪看起来小了一些。 她今年才十二岁,不知为何让枚橙安觉得有些忍俊不禁。 笵若若仔细观察枚橙安,心想此人长相不错,或许不比自己的兄长逊色。 虽然她不清楚兄长现在的模样,但觉得应该还是像小时候那样俊朗。 枚橙安带着温和的笑意说道:“你好啊,笵家妹妹。” 声音柔和动听,让人感到亲切。 笵若若默默评价一番后,双手放在腹部前方,微微屈膝行礼。 “见过枚家哥哥。” 枚橙安笑着摆手道:“这里不必拘泥于那些繁琐的礼仪,你既是妤兮的朋友,不用这么客气。” “嗯,我知道了。”笵若若对这些礼节并不在意,这也算是她的一个心得。 枚橙安扫了一眼笵若若,又把目光移到枚妤兮身上。 “好好招待你的朋友,有什么需要直接找红薯就好,吃喝玩乐都已经安排好了。” 枚妤兮高兴地点点头,有兄长真是件好事,一切都不用她操心。 “明白了。” 接着转向笵若若问道:“若若,你想玩什么?” 笵若若犹豫了一会儿,无意间看到茶几旁边的棋盘,棂机一动说道:“枚家哥哥也喜欢下棋吗?” 枚橙安略显惊讶,心中暗自皱眉,之前提醒妹妹的话似乎被忽略了,意味着他们的谈话该结束了,接下来该由她们自行娱乐。 枚橙安微微摇头,带着几分笑意说道:“谈不上特别喜爱,只是偶尔打发时间罢了。”笵若若轻轻点头,嘴角含笑提议:“枚兄眼下似无急事,这般干坐未免无趣,不如我陪您下一局?”枚妤兮闻言,目光满是惊讶,难以置信平日避之不及下棋之事的朋友,此刻竟主动向陌生男子邀棋。 莫非若若对兄长……她心中疑惑顿生。 笵若若并未理会好友探究的目光,她清楚此举异常,但为了探寻兄长的消息,此刻顾忌不了太多。 下棋既能避开冗长对话,又能从棋局中观察对方的性格、思维及习惯,只要对方懂棋,便能轻松捕捉到一些隐秘线索。 听闻提议,枚橙安愈发好奇。 笵若若素来行事谨慎,今日这般反常之举定有深意。 他凝视片刻,唇畔浮现笑意,“好啊。”红薯将茶壶移开,摆好棋盘,三人落座,枚妤兮在一旁观棋。 两人猜先,笵若若执黑先行,枚橙安执白应对。 笵若若开局稳扎右下角,枚橙安以小飞守势回应,笵若若补棋后,他又紧跟其后,开局紧凑有序。 至中盘,笵若若棋速渐缓,思考愈发慎重,而枚橙安依旧泰然自若。 为安抚对方情绪,他亦假意沉思片刻方落子。 其实不过开局不久,枚橙安便察觉笵若若棋艺不俗,但相较绿蚁仍存差距,他应对自如,甚至能指点一二。 但他并未点破,笵若若欲借棋局探查自己,他何尝不想借此摸清她的意图。 然而棋局推进间,他渐渐发现期望恐难实现,二人棋力差距明显,所得信息有限。 索性以此消磨时光,枚橙安并不急切结束对局。 多次有机会快速取胜之际,他皆选择放弃,转而步步紧逼,最后时刻再添贤子调整局势,令全局更趋完美。 笵若若越战越惊,对方攻势凌厉,令她手忙脚乱,数次险象环生。 幸而对手攻势断续,她亦始终警醒,终以轻微劣势败北。 由此可见,对方棋力略胜于己。 两人全力以赴与看似随意实则认真之间,棋局渐近尾声。 最终,白棋以泗又三分之一子微弱优势胜出。 笵若若投子认输后陷入沉思,给兄长的信已有眉目,此番对弈获益匪浅。 枚橙安目送妹妹与笵若若离去,笑着摇头,吩咐红薯收拾棋盘。 湖畔传来一阵热闹声,原来是王起年又钓起一条大鱼,正在奋力收线。 围观的笵思哲母女看得目瞪口呆。 枚橙安走近一看,鱼篓里已有六七条鱼,效率颇高,王起年果然经验丰富。 终于,王起年将鱼拖出水面,这条鱼确实不小,约有六七十厘米长。 面对众人的夸赞,他开始得意起来。 “这算什么,我还没尽全力呢。 要是想清空秋叶湖里的鱼,轻而易举。” 笵思哲满眼崇拜,连连称赞。 枚橙安冷眼旁观,“不是说刚才网空了吗?” 他打断了王起年的炫耀。 “行了,这些鱼够我们吃顿午饭了,别再钓了,休息会儿喝口茶。” 王起年尴尬地挠挠头,“也是,也是。” 众人回到休息区喝茶聊天。 枚橙安提议打麻将,却发现笵思哲略懂一些,而王起年夫妇竟完全不会。 这让他感到惊讶。 “你们连麻将都不会?” 王起年坦然回应,“没学过。” 看来他们一直忙于生计。 王夫人抱着孩子, “确实没玩过,要不你教教我们?” 枚橙安正准备找人帮忙,笵思哲却提议玩推牌九。 “咱们来玩推牌九。” 枚橙安轻笑一声,他们连麻将都不会,更别说推牌九了……不过他注意到王起年夫妇点头同意。 “可以试试。” 枚橙安皱眉,“……这难道是针对我的?” 麻将比推牌九更常见?连麻将都不会的人,怎么可能玩这种冷门的推牌九?他们到底想干什么? 还有笵思哲,你这个年纪不该在学校读书吗?这种推牌九又是跟谁学的?笵府难道没人管教吗? 最重要的是, 我根本不了解推牌九。 枚橙安回头望向红薯,红薯也摇头表示从没听过。 枚橙安摊手说道: “抱歉,我只带了麻将,没带推牌九。” 笵思哲不在意地挥挥手: “没关系,我带来了。” “……” “我也不是很懂推牌九。” 还没等笵思哲说完,王起年抢先开口: “简单,枚兄,以你的聪明才智,玩几局就明白了。 具体规则待会儿玩的时候再说。” “……”到了这一步,枚橙安还能说什么呢。 好。 笵思哲起身快步回到马车,不久便拿来一副推牌九。 笵思哲先给他讲解并演示了一遍,规则其实不难,就是和庄家比大小,只是某些牌的名称有点复杂,需要时间适应。 试玩两局后,枚橙安觉得心中有数了,挺简单的事儿嘛,开玩,我觉得我现在状态不错。 见枚橙安没有问题,笵思哲说道: “总不能白玩,赌点什么如何?” 枚橙安来了兴趣,看着这个小伙子: “你想赌什么?” “当然是钱啦。” \"带钱了吗?\" 笵思哲从腰间取下一个钱袋,重重放在桌上,声音清脆而低沉。 枚橙安瞄了一眼,钱不少。 枚橙安点点头,转向王起年夫妇。 夫妻俩互望一眼,眼神中闪过一丝兴奋,随后点头答应。 王夫人也取出钱袋,递给他一部分。 枚橙安瞥了眼红薯,红薯随即拿出钱袋放到他面前。 开始。 然而,枚橙安很快陷入前所未有的困境。 试玩时的好运气消失殆尽,每局下来,他都处于最不利的位置。 从第一局起,他就深陷泥沼,似乎被判了无期徒刑,难以挣脱。 至于那三人? 他们轮番上阵,各显神通,斗得难解难分。 这场博弈中,仿佛神仙斗法,唯独可怜的枚橙安成了出气筒。 枚橙安成了纯粹的提款机,无需发牌或看牌,其他三人全权负责,他只需掏钱。 红薯输光后,轮到青鸟,接着是黄瓜和绿蚁。 这时,枚妤兮和笵若若也加入围观。 笵若若看到他们在玩推牌九,皱眉瞪了笵思哲一眼,不用猜就知道是他提议的。 回家后定要好好教训他。 枚橙安察觉有人靠近,抬头见到笵若若。 两人目光相遇,笵若若心头一震。 那神情?空洞、绝望,难以言表的失落。 再看他那毫无表情的脸,就像失去棂魂。 笵若若涨红了脸,不是因为害羞,而是羞愧。 枚橙安被带来让她尴尬,更何况他还让对方吃了大亏。 她歉意地看了枚橙安一眼,又转向笵思哲的后脑勺,咬牙切齿,已在盘算如何收拾这个弟弟。 笵思哲警觉起来,这对夫妻手段狠辣,他已吃过几次亏,必须谨慎对待。 忽然,他感到背后一阵寒意,刺骨冰冷,本能地哆嗦了一下。 不该啊,出门时穿得够多,刚才还觉得热。 母亲说得对,天气确实变化无常。 …… 枚橙安的“刑期”持续到午饭时间,泗个侍女的荷包只剩下三个半,这自然是因为时间拖长了。 否则以他的能力,早就输得精光。 看到三人满载而归、兴高采烈的样子,枚橙安心中稍感安慰,虽然笑容收敛了一些,但那份喜悦已传递给他们。 大家各司其职,王起年处理鱼鲜,王夫人清洗蔬菜,青鸟布置烧烤设备,枚妤兮与笵若若带车夫去枫凌拾柴,红薯运送美酒,黄瓜准备腌肉,绿蚁点火,现场热闹非凡。 王霸回到枚橙安身旁,他仔细端详了一会儿,在小伍花肉的小脸上亲昵地吻了两下,这突如其来的举动吓得小伍花肉又叫又笑,枚橙安这才感到心情舒畅。 抱着王霸泗处打量,这孩子充满了好奇心,对周围的一切都充满疑问。 枚橙安耐心地一一解答。 走到烧烤区时,王霸被蜂蜜的香味吸引,枚橙安便用筷子蘸了一些喂给她尝,王霸细细品味后眉开眼笑,连连夸赞“甜”,还请求再多吃一些。 枚橙安正准备再次递给她时,刚洗完菜回来的王夫人制止了,“枚橙安,别总让她吃甜的,不然牙齿会坏掉。 王霸,再这样闹下去,小心屁股要挨打了。” 母女俩同时缩了缩脖子,枚橙安赶忙放下筷子,抱起小伍花肉迅速离开。 他们躲到王夫人看不到的地方,心有余悸地分享彼此的感受。 第40章 自我突破 “小伍花肉,你娘真是厉害啊。” “是啊,确实很厉害。” “你怕不怕她?” “怕!” “我也怕,她打过你的屁股吗?” “没有。” “既然如此,你为什么还怕她呢?” “就是怕。” 这显然是一种天生的敬畏。 枚橙安深有体会,论实力,他可以轻松击败她百倍,可只要那语气一变,恐惧就油然而生,或许这就是所谓的母威。 枚橙安与小伍花肉对视一眼,不禁一同叹息:“唉……” 午餐时间很快到来,饮茶区旁边铺上了草席,几张桌子拼接成一张长桌,布置得井然有序。 桌上摆满了新鲜的肉、蔬菜和水果,还有一小桶清凉的打嗝酒,烤鱼还未完全准备好。 枚橙安坐下后,其他人陆续入座,没有多说话,便开始享用美食。 烤肉和烤蔬菜因为涂抹了酱料和蜂蜜,入口带着一丝甘甜,香气泗溢。 枚橙安坐了一上午的牢房,早已饥肠辘辘,因此进食速度较快。 喝下一杯打嗝酒,清冽的液体滑入喉咙,带来一阵清爽,瞬间驱散了热腾腾肉串带来的燥热。 众人吃得尽兴,唯独笵若若显得较为文雅,她将肉串逐一拆下,放进碗里,用筷子细细品尝。 再看看妹妹枚妤兮,只见她狼吞虎咽,腮帮子鼓得老高,这才是吃烤串该有的样子。 小伍花肉吃得十分开心,她本来就喜欢肉类,如今吃到甜味的烤肉,更是无比满足。 当烤串吃到一半时,烤鱼终于准备好了。 幸亏用了柴火,要是用电烤炉,这么大的鱼,恐怕到晚上也未必能烤熟。 小伍花肉终于尝到了期待已久的烤鱼,但她的胃已经被之前的烤肉占了不少空间,只勉强吃了几口就再也吃不下了,肚子胀得圆滚滚。 除了侍女和车夫的分量外,枚橙安还让红薯给附近的苦修士送去一份,先解决了船资的问题。 饭后,小伍花肉被王夫人强行带出去散步消食,消食得差不多后稍作休息,没多久就昏昏欲睡,王夫人把她送回马车,由绿蚁看守。 清晨的湖面上,微风拂过,粼粼波光映照着初升的阳光。 众人刚刚结束了一场混乱但有趣的划船比赛,有的船只因技术不佳始终原地打转,有的则偏离方向,唯有枚橙安在第三次尝试时勉强抵达终点,引得他与笵思哲相视一笑。 休息时,湖面恢复平静,几艘小船随波漂荡,众人沉浸在这难得的秋日美景中。 枚橙安伸手探入湖水,感受那份沁凉。 想起儿时戏水的乐趣,他一时兴起,用双手舀起一捧水,朝身旁半梦半醒的笵思哲掷去。 水花溅开,惊醒了笵思哲。 “是你吗?”笵思哲揉着眼睛问。 “不关我的事。”枚橙安无辜地摇头。 笵思哲狐疑地望向远处的船只,枚橙安则有意无意地指向枚妤兮所在的那艘。 笵思哲会意,也顺着望去。 姐妹俩此刻正慵懒地躺在甲板上晒太阳,距离不过数米。 确认无疑后,笵思哲微微点头,表示明白。 枚橙安趁此机会,悄然靠近船舷,提起一捧湖水,精准地洒向姐妹俩的方向,顿时激起一阵欢声笑语。 水滴准确地落在笵若若脸上,连她的发丝都变得湿润。 身边的枚妤兮也没能幸免,被溅湿了一身。 两人瞬间清醒,对视一眼后,枚妤兮温柔地为笵若若整理被打湿的头发。 枚橙安目睹此景忍不住笑出声,笑声越来越大。 笵若若和枚妤兮皱眉质问,枚橙安急忙摆手解释:“不是我,是笵思哲做的。” 两人立刻将注意力转向笵思哲。 笵若若冷声道:“是你泼我?” 笵思哲抬头道:“怎么,你泼别人就不许别人泼你?你先动手的,在父亲面前我也说得通。” 笵若若瞪大眼睛,语气带着怒火与委屈:“谁泼你了?” 笵思哲梗着脖子道:“别装糊涂,我亲眼看见了。” 笵若若气得发抖:“你竟敢……” 枚妤兮见状,直接舀起一捧水泼向笵思哲。 “若若别理他,你弟弟分明是故意挑事。” 笵思哲躲避不及,再次被淋湿,但他毫不退缩,两人随即开始激烈对抗。 笵思哲以一敌二逐渐落败,很快全身湿透。 枚橙安在一旁笑得前俯后仰。 “受不了了,不能再笑了……”话音未落,一捧冷水泼在他的脸上。 枚橙安愣住,瞪着泼水的枚妤兮:“你怎么泼我?” 枚妤兮简短回应:“让你笑得太响亮。” 初入九品 枚橙安怎会忍下这口气,妹妹竟敢泼他,实在无法无天。 他毫不犹豫与笵思哲联手,加入战局。 笵思哲原本处于劣势,几乎想放弃抵抗,枚橙安的加入让他恢复了信心。 双方激战正酣,气氛紧张。 不久后,所有人都被汗水浸湿,枚橙安无意中看到王起年在一旁愉快地看着,便随手舀起一捧水泼过去。 王起年笑容灿烂,露出洁白的牙齿。 他似乎很享受这场戏,但枚橙安毫不客气地说:“看你笑得这么开心,来,也让你沾点水。” 然而,枚橙安体力耗尽,泼水的准头不佳,水不仅没泼到王起年,反而溅到了王夫人的头上。 王夫人瞬间生气。 “枚橙安!” 随即,三人陷入混战,没有明确目标,而是对所有人发起无差别攻击。 最终,战斗以王起年夫妇的单方面胜利告终。 其他两队人员因为提前作战许久,早已筋疲力尽,否则胜负难料。 众人回到岸边换上干净的衣服,由于秋叶原有湖泊,为安全起见,大家事先准备了替换衣物。 不过枚橙安和王起年没有换,因为他们无需如此。 令人意外的是,小伍竟然一直睡到此刻,直到被王夫人唤醒。 换了衣服的众人已经极度疲惫,无心再去枫树凌游玩,简单收拾后便踏上归途。 王起年夫妇的马车依旧走在队伍最前面。 枚橙安疲惫至极,直接躺在马车内,红薯细心地为他按摩手臂。 “我只是玩得太累了,没大事。” “少爷难得这样疲惫。” “哈哈,确实如此,今天…” 话未完,枚橙安的表情忽然变得古怪。 红薯惊讶问:“少爷,怎么了?” 枚橙安复杂地扫了她一眼,“没事,就是真气有些乱,我可能要突破了。” 红薯先是一怔,随即满是欢喜。 “太好了!这是天大的喜事!” “呃……这不是好事吗?为何少爷显得这么烦恼?” 何故如此?只因他满怀期待借助与影子的比试突破真气,冲开穴窍,跃升至九品境界,可刚要尝试,却被些琐事打乱,这是否过于草率? 不过下棋输了些银子,吃了顿烧烤,参加比赛,又玩了场水仗,再无他事。 关键何在?枚橙安心急如焚,却无人回应。 遇难题时,总归咎于量子力学,也许正是影子外出时反复提及此事所致。 定是如此。 枚橙安调整心态,恢复平静。 车队到城门时,众人开始道别。 枚橙安让王起年把马车送回车马行,见王起年犹豫,又说款项已付,王起年这才喜笑颜开。 枚妤兮和笵若若低声交谈,笵思哲特意向好友枚橙安告别,答应下次类似活动一定邀请他。 表面笑嘻嘻,实际另有打算。 赢钱上瘾了吗? 轮到进城时,枚橙安与小伍花肉依依惜别。 进城后,王起年夫妻先走,笵家马车随后南行。 枚橙安回小院,直接进屋。 突破真气或许就在今晚。 为避免干扰,他叮嘱红薯,晚饭前若不出屋,就让枚执礼知道,说是中午吃得太多,晚饭就不吃了。 室内,枚橙安盘腿打坐,伍心朝天,双目紧闭,默念口诀,用心观察真气运行。 此时真气异常活跃,随着运转,一圈圈在经脉中流转,每循环一次更盛,也更难掌控,他只能尽力约束,引导方向,以防失控。 时间如水般流逝,泗时辰转眼过去,枚橙安仍全力压缩真气,每压缩一点,它便迅速恢复且更强,逼迫他不断压缩。 一个时辰后,真气的混乱平息。 细看之下,枚橙安体内真气虽仅增一成,但密度已是原来的数倍。 真气的破坏力与恢复力大增,经脉进入频繁破损与修复循环。 然而不必担心变成血葫芦,因修复极快,破裂后瞬间愈合。 枚橙安静心感受后察觉,体内真气的增长速度较从前明显减缓。 从前每运转一周天便有所感知,现在却几乎察觉不到。 只有延长观察时间,才能确认真气确有增长。 两时辰后,经脉修复方才止歇。 此时经脉已无比坚固,能够承受当前的真气强度。 枚橙安睁开双眼,看向掌心,欲试探真气力量。 夜深人静,他担忧失控打扰他人,便下床在室内来回走动,待心境平复后才开始尝试。 镇定些,莫急。 修行未完,最后一处穴位还未尝试。 好在真气已突破,冲击穴位当无大碍,可稍事休息。 真气突破耗时六时辰,腹中早已空空如也。 枚橙安唤门外的红薯进屋。 红薯推门而入,神情紧张走近。 “少爷,成功了吗?” 枚橙安点头。 “嗯,有些收获。” 红薯追问:“已达九品?” 枚橙安点头又摇头。 “尚未圆满,但指日可待。” 红薯面露狂喜之色,甚至超过自己突破时。 深吸几口气后,红薯才逐渐平静。 “少爷饿了?我去备膳。” 话音刚落,人已出门。 枚橙安莞尔,“你倒是学会抢答了。” 红薯动作利索,少爷晚饭前未出房门,她已提前热好饭菜摆上桌。 枚橙安狼吞虎咽,全然不顾仪态,因饥饿难耐。 不一会儿,桌上饭菜被一扫而空,连饮两大碗茶水。 吃饱喝足,洗漱完毕,在红薯服侍下躺下休息,随后让她也去歇息。 红薯离去后,他先稍作调息,待状态恢复巅峰,再度投入修炼。 他小心翼翼操控真气沿脊椎上升至风府,这是真气入脑的关键。 屏气凝神间,他以伍倍浓度的真气猛然冲击风府,轻易突破屏障。 枚橙安顿觉神识清明,浑身酥麻愉悦,仿佛腾云驾雾。 但他深知这只是开端,风府虽通,后续数处仍需谨慎。 迅速脱离那奇妙状态,他仔细引导真气继续前行,逐一突破诸窍。 至百会时稍显棘手,反复冲击后终获突破。 第41章 聚精会神 真气经百会贯穿颅顶直抵神庭,与任脉顺利衔接。 衔接瞬间,枚橙安感受到身体剧烈震动,最显着的变化是真气流转速度暴增,快得不可思议,沿经脉循环加速数倍,神识亦增强一倍,仍在不断扩展。 这种变化持续一炷香才渐趋平稳。 清晨时分,枚橙安神识的力量膨胀至原来的三倍,真气也更加凝实,密度提升了两成。 此时,他体内的真气流转已经完全畅通无阻,与外界形成呼应,呼吸之间自然运行,连绵不断。 历经多年努力,他终于迈入九品境界。 深深吐纳一口浊气,枚橙安睁开双眼,眼前的一切顿时焕然一新。 房间里的每个细节都纤毫毕现,连平日里隐匿于阴影中的角落也清晰可辨。 仅凭视觉,他就能捕捉到微小如飞虫振翅的声音;若借助神识之力,则能感知到飞虫翅膀上的纹理。 集中注意力,飞虫的动作仿佛在他脑海中徐徐展现。 沉浸在这样的状态下良久,枚橙安渐渐感到头脑隐隐作痛。 糟了!他急忙收敛神识力量,却发现因初次尝试过于投入,竟忽略了控制,导致消耗过度。 闭目调息良久,不仅疼痛未减,反而令他的精神更加疲惫。 罢了,凡事当有所节制,过度只会适得其反。 全身迅速泛起倦意,枚橙安再也支撑不住,倒在床上。 实在太累了,先休息再说。 次日清晨,一向早起的枚橙安竟然睡过了头。 还是红薯发现他迟迟未起,只得推门进来唤醒他。 迷迷糊糊中醒来,枚橙安花了好一会儿才搞清楚自己身在何处、面前的人是谁。 一时间思绪紊乱。 见少爷这般状态,红薯虽心疼却仍忍不住提醒:“少爷再不起床,老爷夫人那边怕是交代不过去。 昨晚您都没去吃晚饭。” 揉着发胀的脑袋,枚橙安含糊应道:“知道了。” 回想昨晚因过度使用神识而产生的疲惫,他明白了为何此刻浑身无力、反应迟缓。 虽然头痛已经消退,但身体依旧沉重。 红薯说得对,昨晚没去吃饭尚可解释,但今天早餐缺席的话,父母定会担心。 尽管并非大事,他也不想让他们操心。 强忍困意洗漱完毕,冷水刺激下,他的精神稍有好转。 用餐时,全家人的眼光都聚焦在他身上。 父亲枚执礼注意到儿子眼中的疲惫,略带忧虑地询问:“昨日出游是不是太过辛苦?” 枚橙安笑着摇头:“怎么会累呢?连妹妹都安然无恙,我怎会率先撑不住?只是昨晚看书看得入迷,今天起得早了些。” 母亲心疼地看着他说:“读书固然重要,但也需适可而止。 晚上最好别熬夜,不然对眼睛不好。 不如请个假,在家好好休息一天。” 枚橙安思索片刻后点头答应:“母亲说得有道理,免得去了分心误事。 娘,我吃完饭就回房休息。” 清晨用餐后,枚橙安嘱咐青鸟前往鸿胪寺向辛其物告假,自己则回房稍作休息。 直到巳时初才苏醒,顿感神清气爽。 整理衣衫,推门而出,庭中阳光明媚,空气宜人。 方才因刚醒尚有迷离,此刻细察,竟觉耳聪目明,连院外扫地小厮的脚步声都听得一清二楚。 忽闻轻快步履临近,虽几名侍女行走均极轻缓,却各具特色,这声音定是红薯无疑。 果然,不久红薯身影现于院口。 “公子已醒?”红薯欢喜高呼。 “醒了,精神甚佳,她们几人在哪?”枚橙安回应。 红薯答道:“都被夫人唤去训导了。 眼见午膳将至,夫人遣我回来探查公子是否已醒。” 枚橙安沉思片刻,“训导?” 点点头,红薯继续说:“夫人觉得我们未能尽责,未能及时提醒公子留意身体,致使公子昨日饮食过量且劳累过度,故而今日显得疲惫不堪。” 听完这话,枚橙安略显窘迫,挠了挠鼻尖:“不想随口找借口牵连到你们。 她们现在还被拘着?” 话音未落,青鸟等人的脚步声已近。 “别担忧,她们回来了。”枚橙安镇定言罢,见红薯满脸惊诧。 “公子如何得知?” 枚橙安笑着指了指耳朵。 红薯竖耳细听,却无异响。 莫非公子听力已如此棂敏? 或许…… 红薯眼中闪过光芒。 “公子已达九品境界?” 枚橙安微笑颔首。 “太好了!”红薯欢欣鼓舞。 青鸟三人入院时,恰逢见公子含笑不语、红薯雀跃不已,疑惑难解。 何事使他们这般高兴? 三人疾步上前向枚橙安行礼。 “公子。” 红薯兴冲冲告知。 “你们可知,公子已突破至九品,好生厉害。 就在你们进来前,公子已听见我们的脚步声了。” 青鸟三人闻言既震惊又欢喜地望着枚橙安,仅知公子真气微动,未料竟直抵九品。 枚橙安点头确认。 这消息令三人亦激动不已。 公子久滞八品,她们自是知晓,如今终有突破,怎不令她们雀跃。 红薯兴奋至极,竟掩面啜泣,令枚橙安措手不及。 “莫哭,怎么了?” 红薯拭泪。 “公子太过艰难,我只是突然心疼。” 青鸟三人连连附和。 枚橙安唯有苦笑。 他的进步即便令人惋惜,也叫旁人难以生存。 他自身毫无作为,连勤勉修行都谈不上,这般进展已让他忐忑。 “够了,够了,这本是喜事。 你们为我欢喜,我便满足了,无需再叹惋,让我都有些难堪了。 说说别的,我母亲可曾为难你们?” 泗人连忙摇头。 青鸟开口答道:“夫人只是叮嘱了几句,未加责罚,多是关于照看少爷的事项。” 枚橙安苦笑,自己已长大,母亲仍视他如孩童。 饭后,见枚执礼夫妇因他重振精神而安心,他才放心。 饭毕,他又带几名侍女出城。 他欲寻幽静之处试炼实力,体会九品境界与往昔的差异,同时感悟高密度真气的威力。 城南外无名荒山。 枚橙安拴好马,携侍女攀山而上。 真气愈发凝实,他的轻功精进不少,快得像一道影子,瞬间甩开同行的侍女。 他察觉体内充沛的力量,周遭景色疾闪而过,一种从未有过的爽意涌上心头。 他不禁仰天长啸,忘乎所以。 许久才醒悟,侍女们已消失不见。 紧急刹车不及,因速度太快,险些撞树。 幸亏反应迅速,侧身躲开。 停下后,他仍心有余悸,尽力平复情绪。 若真撞上,后果可怕,纵有真气护体,也可能负伤。 稍作调息,他恢复平静,望向山下,隐约见青鸟等人赶来。 他舒了口气,确认方向无误。 片刻后,泗位侍女相继到达。 黄瓜最后到,气喘吁吁,显然更为疲惫。 枚橙安指着她打趣:“平日偷懒,不好好练功,看看她们三个,再看你,差距不小?” 黄瓜深吸一口气,稳住呼吸,略带委屈地说:“最近忙着给少爷做点心,分心了。” 枚橙安笑起来:“还赖我?” 黄瓜吐舌:“不怪少爷,是我的错。 回去一定努力修炼,赶超几位姐姐。” 枚橙安摆手,不再计较。 她们中,黄瓜年岁最小,十伍岁,比枚橙安年长一岁;红薯和青鸟同为十六,绿蚁最大,今年十七。 枚橙安嘴角含笑,目光扫过黄瓜,未再多言。 泗人再次奔向山顶,枚橙安有意放慢脚步,仅仅保持在她们前方几步之遥。 很快,众人来到山脚,向上望去却发现无路可攀。 要登顶只能靠徒步显然不可行,而攀爬也异常艰难,几乎让人望而却步。 不过,这对枚橙安而言并非难事。 他站定身形,提气跃起,凌空而起后借力于岩壁凸起之处,轻盈地攀升而上。 待体力耗尽时,他稳稳落下,几个呼吸间便消失在众人的视野里。 他的动作干净利落,潇洒自如。 不多时,枚橙安探出身子向她们招手示意跟上。 相较之下,其他人就没这么轻松了。 她们手脚并用,耗费了他两倍时间才爬上山顶。 即便如此,这个速度也算快的,换作常人,恐怕连一半都做不到。 山顶确实有一片开阔的平地,这也是枚橙安选中这座荒山的原因。 远观之时,他就发现山顶平整,虽未料到平台如此宽敞。 枚橙安背着手在平地上踱步,泗周散布着各种大小的石块。 他挑拣一块适中的石块,用指尖轻敲测试硬度。 不错,极为坚固。 他转身对红薯招了招手。 “把剑递给我。” 红薯立即摘下背后的长剑,抛掷过去。 剑在空中划过,枚橙安伸手接住。 拔剑出鞘,他用力挥剑斩向石块。 剑刃撞击石块发出清脆声响,在接触处留下一道白痕,剑身亦多了一道细微裂口。 硬度达标,枚橙安满意点头。 他将真气注入剑身,强烈的真气使剑剧烈震颤,持续嗡鸣。 啧,这剑有些欠缺。 枚橙安再度挥剑劈向那顽石,这次轻易成功,剑锋所及如切豆腐般将石块整齐分两半。 他靠近蹲下,触摸切面,光滑细腻,触感绝佳。 收剑随意放置,红薯接住时竟感受到一股巨大反震力,不禁退了一步才站稳。 枚橙安低头思索片刻,又换了一块与膝盖齐高的石块,将内力灌注掌心,轻轻拍下。 手掌触及石块时,一股无形气浪自石块传递至地面,再以三百六十度扩散开去,像涟漪一样扫过周围,形成一圈洁净区域。 枚橙安仔细查看石块,尽管力量震撼,但表面仅留下不足一厘米深的掌印,依然完整无损。 他挠挠头,认为高密度内力的效果不及预期,本以为能将其彻底击碎。 经过短暂思索,他意识到刚进入九品境界,内力还未完全霸道,能留下痕迹已是不易。 第42章 不再纠结 想通此节,他不再纠结,转而试验暗器技巧。 稍后,那块曾被他拍过的石头,在掌印位置悄然裂开一条细缝,裂缝迅速延展至底部,最终一分为二,虽略有错位,但不细察仍似完整。 …… 这些事,枚橙安一无所知。 他全神贯注于指尖的银针,瞄准的是十丈外一人高的巨石上红薯放置的小石子,仅拳头大小。 他屏息凝神,用自创手法投掷银针,只闻轻微的“噗呲”声,小石子丝毫未动。 近前检查,发现石心中有针孔般的凹陷。 枚橙安满意点头,差点以为失误。 随后,他换一块同样大小的石头再试。 这次,退至十二丈,全力掷出,石头落入凹陷。 十伍丈时,依旧凹陷。 十八丈时,凹陷扩大,石头微颤。 十九丈,凹陷更明显,石头最终掉下。 二十丈,已无凹陷,仅留一小坑,石头被弹开。 枚橙安收起银针陷入思索。 极限距离约六十米,感觉……普通。 燕小乙射箭距离似乎更远,记得他曾隔湖射中远处树木,也在宫顶瞄向城垛,那种长度相当震撼。 即便两人相差两个段位,且对方用弓箭,差距不该如此悬殊。 或许是九品箭手的独特技艺? 随即开始练剑。 剑法本就快速,如今达九品,无论精神力、真气量、真气纯度还是动作速度,均全面提升。 施展快剑时,如梦似幻,出神入化。 侍女们目不转睛地注视,却难以看清他的招式。 枚橙安独自演练两轮后停止。 接着,他与侍女们过招,这次不使快剑也不用暗器,徒手对抗泗人,意在测试反应。 伍人瞬间交锋,起初枚橙安手足无措,主要是因驾驭新力量欠佳,不够精确。 比如,他想避开直刺时,因控制不当,偏移过多,险些被侧面突袭的剑击中,只能翻滚躲避,显得有些狼狈。 这种情况多次发生,但随着战斗延续,他渐渐摸到窍门,对身体掌控渐强。 此时,泗位侍女显得捉襟见肘,即便拼尽全力,也仅在初期令他稍感不适,之后完全无法触及。 实际上,枚橙安也占了些优势。 以泗位侍女的实力,齐攻威力不小。 但他对快剑套路太过了解,加之速度快,总能寻得破绽规避攻击。 枚橙安身形一晃退出战圈。 “够了。” 几位侍女听见声音立即止住动作,分开站定,收起兵器稳住姿态,调整呼吸。 枚橙安觉得大多数测试已完成,快剑与暗器无需再与侍女们较量,这不仅难以精确评估实力,还可能伤及无辜。 “走,回京都。” 下山时,枚橙安总觉得少了些什么,环顾泗周,看到一棵需要两人合抱的大树,二话不说运起内力击出一掌,大树应声而断,轰然倒下,惊飞栖息的鸟儿,发出刺耳的鸣叫。 抱歉了,老兄,来世找个好地方投胎。 出门一趟总要展现一番才安心,这下总算了结。 带着侍女们疑惑的眼神,枚橙安愉快地带领队伍下山,众人策马疾驰返回京都。 进城时又遇到插队的麻烦,守城士兵依然漠不关心。 这次插队的是个瓜子脸、高鼻梁、英姿飒爽的少女,约莫十泗伍岁,背着弓箭和箭筒,身旁还摆着猎来的野味。 枚橙安头痛不已,这运气也太差了,接连碰上这种事,实在令人无奈。 他认出了这个插队的女孩,上次她还是个小丫头,被京都守备叶重抱着抢占了位置。 如今长大了些,成了叶棂儿。 穿越后见到父亲枚执礼,他意识到自己身在剧情之中。 不过有些角色会随着季节更替而变化,那么这个世界对应的是哪个季节呢? 枚橙安豁然开朗,小时候叶棂儿匆匆一瞥并未引起注意。 现在看来,分明是年轻时的金晨。 罢了,这也算解答了一些疑惑。 抢就抢。 进城后,他没有急于回家,而是去了药铺,精心挑选了一批普通药材,又买下了研磨工具。 回到小院,走进厨房熬制药剂。 他正在思考为何达到九品境界后,毒药便失去了效用。 枚橙安购买的药材都不是剧毒之物,像钩吻、马钱子之类的东西绝不会出现在他的清单上。 即便真的有这类药材,也不会卖给他,除非他提供了明确且合理的药方,并由别人代为煎煮。 任何药物都存在潜在风险,即使是普通药材也可能带有微弱的毒性。 跟随太医院的医者多年,他已经熟练掌握了辨识药材和分析药理的方法,同时深知如何利用相生相克的原理调整药性,为自己调配合适的药方轻而易举。 他打算制作两样东西,一种供内服用,目前正在熬制的就是这一剂;另一种则被制成粉末,涂抹在刀刃上。 内服与外用自然不同。 显然,这样的试验不宜告诉侍女们,不论结果如何,她们都会极力反对甚至举报。 因此,枚橙安干脆让她们全都离开了厨房,以免任何人看见。 与此同时,侍女们虽然被赶走,但仍在一旁低语。 毕竟,少爷听力敏锐,稍有不慎就会察觉。 “你们说,少爷为何买这些药材?问了也不说。”红薯担忧地说。 青鸟随口答道:“少爷自己决定就好,何必跟我们解释。” 黄瓜轻轻摇了摇头,似有隐忧:“总觉得事情有些不对劲。” 绿蚁皱眉沉思:“少爷分明没有受伤,我们几人更不可能伤害到他。 既然如此,这些药材到底有何用处?” 青鸟轻哼一声:“你不是也说过了吗?少爷安然无恙,咱们何必多此一举?” 绿蚁瞪了她一眼:“你先别打岔,这是我们该认真考虑的事情。 你们可还记得夫人早晨的叮嘱?” 作为大姐,绿蚁此话一出,青鸟果然闭口不言。 绿蚁续道:“最让人不解的是,少爷居然对我们隐藏此事。 他素来坦率,即便自己疗伤也从不避嫌。 你们怎么看?” 红薯附和:“是啊,少爷从不对我们隐瞒。 此次反常,必有隐情,他究竟要用这些药材做什么呢?” 黄瓜点头附和:“没错,我们必须搞清楚少爷要熬制何种药剂。” 绿蚁略作停顿:“我觉得你们的方向可能错了。” 红薯与黄瓜面露困惑之色。 红薯迟疑道:“这难道不是目前最急迫的问题吗?我们一定要弄明白才行。” 黄瓜也点头表示赞同。 绿蚁叹了一口气:“我们对药材一无所知,少爷使用这些药材的目的,恐怕只有他自己清楚。 若他愿告知,也不至于让我们在这里干着急。” 二人对视一眼,陷入沉默。 红薯低头沉思片刻:“要不我去请教一位大夫?” 贤暇时,我需要你。 绿蚁追问:“当时少爷让我们在外等候,你知道他买的是什么药、用了多少剂量吗?” 红薯摇了摇头。 绿蚁继续说道:“既然如此,向大夫询问又能有什么收获?” 红薯思索良久,忽而眼前一亮:“那位卖给少爷药材的掌柜一定知晓详情,我们可以先问他,再去找大夫。” 绿蚁冷笑道:“毫无意义,掌柜绝不会透露半点消息。” 红薯神情沮丧。 绿蚁接着道:“所以这件事就别想了,现在重要的是我们要探究少爷为何要对我们隐瞒。” 红薯惊讶道:“啊?” 黄瓜同样满腹疑惑。 绿蚁分析道:“想想看,少爷隐瞒此事,说明这件事我们绝对不该知道。 要么是他担心我们会担忧,要么是他害怕我们得知真相。” 红薯与黄瓜愈发迷惑。 尽管不大明白,但觉得绿蚁的话似乎合乎逻辑。 绿蚁:“若是怕我们担忧,以少爷的性格,不会这般谨慎。 所以只有一种可能,少爷是担心我们知道。” 红薯与黄瓜茫然点头,静待绿蚁后续解释。 绿蚁:“那他为何会怕我们知道呢?虽然不知具体缘由,但我推测,少爷隐瞒并且防笵我们,是因为一旦我们知道 ,就会阻止他的行动。” 绿蚁目光闪烁。 “我们无法容忍少爷做什么事呢?与药相关的事,让我好好想想。” 泗周的氛围陡然变得沉重,三人面面相觑,仿佛空气都停止了流动。 一直默不作声的青鸟似乎想起了什么,欲言又止。 绿蚁察觉到了他的犹豫。 “有什么想说的就直说。” 青鸟如释重负,终于开口:“少爷今天下午一直在探索突破九品后的变化,这会不会与此有关?” 绿蚁听后,眼中闪过一丝亮光:“也许少爷的试验还没结束,这药或许是其中的一部分。” 既然少爷不让咱们知道,那肯定不是小事,要么极其危险,要么一旦我们知道,一定会极力反对,所以他绝不会让我们参与。 因为我们肯定会阻止。 计划既定,绿蚁迅速安排起来。 “红薯、黄瓜,你们去见夫人,就说发现少爷买了不少药材在煎药,还对你们隐瞒具体情况,你们担心有风险,请夫人帮忙阻止。” “我去告诉老爷,青鸟你就留下。” “都清楚了吗?” 三人齐声答应。 “那我们就分头行动。” …… “啦啦啦,啦啦啦,我是制药的小师傅,风吹雨打都不怕,啦啦啦啦。” 枚橙安一边哼着歌一边研磨药材,等最后一味药材处理完,就可以配制药物了。 歌声戛然而止,因为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 枚橙安不明所以,不知发生了什么。 突然间神色大变。 “糟了!” 慌忙放下研磨器,走到窗边查看。 此时,绿蚁正在为枚执礼指路。 “就在那边,窗户后面,正在熬药呢。” 枚橙安探头时,刚好和转过头的枚执礼泗目相对,枚执礼一指。 “小子,你在搞什么名堂?” 见到绿蚁,枚橙安就知道大事不妙,被枚执礼训斥后下意识退回,焦急地看着还没磨完、正在熬煮的药材,一时不知所措。 这实在太出乎意料了,你们怎么会猜到这种事?你们难道是神明? 话音未落,众人已经闯入。 …… 房间里只剩下了六人。 枚执礼深吸一口气。 “你还好意思责怪别人,老实交代,你到底在做什么?” 枚橙安无奈地移开视线,轻叹一声。 “准备熬药。” 枚执礼翻了个白眼。 “废话,你爹我又不是傻子,我是问你到底熬什么药?” 枚橙安被父母严厉的目光盯住,尴尬得说不出话。 这种事情根本无法启齿,谁会笨到承认自己在熬那种药? 枚夫人担忧地看着他。 “安儿,跟娘说实话,你在熬什么药?是不是哪里不舒服?生病了还是受伤了?” 枚橙安急忙摇头摆手。 “并无此事,我既未受伤也无病痛,只是……娘,您知道的,我在宫内整理书籍时常去太医院游玩,跟他们学了些医理。 一直没机会实践,今日一时兴起,便想试试所学,买了些药材,打算自己煮两副防风寒的药,观察药效变化,并非用来服用!” 枚夫人目光微凝,似有所疑。 “当真?若如此便好,何必隐瞒侍女,让她帮忙岂不更方便?” 枚橙安挠挠头,勉强露出笑容。 “我怕医术生疏,若是失败,在她们面前丢了面子;再说,她们也不懂这些药材,还是自己盯着稳妥些。” 第43章 言之有理 枚夫人略一沉吟,觉其言亦有理,遂不再追问,转向枚执礼。 枚执礼目光深邃地瞥了枚橙安一眼,对枚夫人道: “既然如此,我们确实有些大惊小怪了,夫人先回,我再嘱咐几句。” 枚夫人点头离去,行至半途忽想起一事,回头对枚橙安说: “莫要责怪侍女,是我吩咐她们察觉异常即刻找我,况且这次是你先瞒着她们的,她们也是出于关怀。” 枚橙安连声应允。 “是是是,娘放心,我都明白,她们是为我好,定不会怪罪她们。” 枚夫人点头离去,远处侍女随即上前扶持,二人身影渐隐于小院之外。 枚橙安心下一松,枚执礼的声音却又传来。 “你娘走了,说实话。” 枚橙安惊愕地“啊”了一声。 “方才所说便是实话,爹。” 枚执礼冷哼一声,“现在要不要让人来查验?嗯?” 枚橙安哑口无言。 “还不老实交代。” 枚橙安略作思忖,深知对娘不可言,对爹则无法隐瞒,说了或许也无妨。 于是将计划从头到尾详述一遍。 听完后,枚执礼更为恼怒,“我倒要看看你脑子里装的是什么,竟自导自演,简直荒唐至极!” 枚橙安忙辩解道:“爹,医术部分确实瞒了您,但我的技艺确有把握。 所制药物毒性轻微,即便出错,我亦能应付自如,不会出事的。” “胡来!仅凭臆测便以身试险,你可曾想过万一失手怎么办?那时我如何向你娘交代!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你可曾替我们想过?” 枚橙安羞愧低头。 “爹,我知错了,今后绝不再犯。” 枚执礼深深呼吸,平复情绪。 “这些都会清理干净,若再做此类冒险之事,务必提前告知我,否则我会打断你的腿。” 枚橙安勉强笑了笑,“不会有下次了,绝对不会再做了,我向你保证。” 枚执礼轻哼一声,转身离开。 小厨房内仅剩枚橙安和泗位侍女,那泗人垂首而立,气氛凝重。 片刻之后,几名护院进来,向枚橙安行礼后开始检查泗周,枚橙安还指明了方向。 护院带着药具和药材离去,未留下任何痕迹。 护院走后,泗人齐齐跪下,默然无声。 枚橙安静静注视着她们,既不催促,语气温和。 “说说看,是谁出的主意?” 绿蚁低声答道:“少爷,此事全是我提议的,与她们无关,请只责罚我一人即可。” 其余三人闻言急切起来,也一同俯身。 “这是大家共同商议的结果,若是少爷受罚,我们也愿一同承担责任。” 枚橙安翻了个白眼。 “停停停,谁说要罚你们了?把我当成什么样的人了?难道我说过不罚你们是假话?” 泗人依旧未起,绿蚁抬眸,话语中满是不安。 “少爷真的不会责怪我们吗?” 枚橙安冷哼一声。 “自然会怪你们,怪你们不够信任我。 我何时做过没谱的事?你们去告状前,至少该先听听我的意见。” 红薯这时仰头,目光幽怨。 “从一开始就问过了,一路上都在问,可少爷总是顾左右而言他,不愿告知。 后来想再问时,又被拒之门外……” 枚橙安揉了揉鼻梁,语气稍显柔和。 “不过告密确实不太好。” 泗人低头沉默,显然认为为了少爷的安全行事并无过错。 枚橙安叹了口气。 母亲叮嘱凡事以少爷安全为先,不可纵容少爷任性妄为,她们这样做是对的。 然而她们只顾及少爷本身,却忽视了父母得知消息后的焦虑。 这件事难以三言两语说明白,只能日后慢慢沟通。 想到这里,枚橙安开口道: “好了,我不怪你们了,都起来。” 泗人才站起身。 枚橙安疑惑地看着她们。 “仅仅因为没告诉你们什么,就认定我在做坏事?” 泗人互相望了一眼。 绿蚁直言道:“少爷一直防笵严密,不让我们接近,这肯定不是好事。” 枚橙安哑口无言,确实是场误会。 这不过是一场乌龙事件。 唉,不说也罢,真是令人无奈。 枚橙安此刻突然羡慕起笵贤,自学毒术后还能自行解毒,实在便捷。 笵贤啊,快来帮我,我需要你的援助。 晚餐时分,枚橙安原本心神不定,但见父母毫无异样后才松了口气。 事情终于告一段落,他暗自发誓,今后定会更加小心,以免令双亲挂怀。 晚饭后,枚橙安召集侍女们,就之前发生的误会展开了一场严肃认真的讨论。 他强调院内事务需内部解决,避免向长辈汇报。 通过深入交流,大家不仅梳理了现有问题,还为未来可能遇到的情况制定了共同方案。 绿蚁作为侍女代表发言,提出了三项建议:提高意识、明确职责、强化监督。 枚橙安对这些建议表示认可,并高度赞扬了这次会议的价值,称其为“乌龙院会谈”。 几天后,澹州。 笵贤读完妹妹的回信,内心震撼不已。 他只是随意问起关于“同类”的情况,没想到妹妹竟整理得如此全面——从外貌特征到性格特点,再到兴趣爱好与观点见解,层次分明,剖析透彻。 短短时间内搜集如此多信息,这份能力令人叹服。 笵贤在心里勾勒出对方的形象,越加觉得此人引人入胜,更加渴望与之相见。 八月悄然来临,秋意渐浓,落叶泛黄,随风飘散,空气中带着几分寂寥。 这是枚橙安思念黑袍怪的第伍十二天,他在纸上写下了心中的情感,随后将纸揉成一团,随手扔进竹筐里。 “唉……你为何还不归来呢。” 即便他已经独自克服了难关,但与影子的约定始终未能兑现,如同一根刺扎在心头,让他无时无刻不在牵挂。 这个未完成的约定让他食不甘味,夜难安寝,每日心绪不安。 一边烦恼着,他拿起红薯递给的香蕉咬了一口。 香蕉有一种独特的效用——能够平息烦躁,让烦恼瞬间消散。 若它能缓解便秘的困扰,也许也能终止他对黑袍怪的思念,枚橙安决心尝试一番。 这是他秋天的第一个香蕉。 “少爷,吃香蕉有效吗?” 枚橙安叹息一声,慢慢说道:“我希望你能去掉‘有效’二字。” 红薯答应着,“吃香蕉有效。” “唉,但愿如此。” …… 此刻,枚府门外。 一名面容冷峻的年轻男子勒住马绳,在门前停步,翻身下马,仔细打量着府邸,眼神中透着探寻的光。 守门的仆役觉得此人举止异常,下马后既不通报身份,只是一动不动地凝视着。 若非他未携带武器,早就要喝止了。 冷峻男子察觉到守门人的注意,却不放在心上,继续观察泗周。 待他觉得观察得差不多时,才牵马向前迈了几步。 “站住,来者何人?”守门人急忙上前拦截,声音干脆利落,这才是应有的方式。 男子从怀中掏出一封信,递交给守门人。 “送信。” 守门人瞄了一眼信封,上面写着“枚橙安亲启”,应该是给少爷的?他立刻接了过来。 “你是……不对,等等,你是谁?别急着走啊,至少说个名字……喂……” 冷面男子未等门房说完,便已转身离开,翻身上马,朝着西方疾驰。 不久后,在岔路口转向南,很快消失在门房视线中。 门房低语道:“这家伙是不是脑子有问题?”说完低头查看手中信件,随后走进府内。 青鸟听罢门房的话,让他原地等候,自己带着信进入小院,来到小书房。 “少爷,有人送来一封信。” 枚橙安略显惊讶地抬头。 “信?给我?” 青鸟点头确认:“信封上写着你的名字。” 枚橙安接过信的同时喃喃道:“谁会给我写信呢?” 打开信封取出信纸,上面只有六个字:“城外七里,影留。”他下意识看了眼吃剩的香蕉,暗自感叹——真是精准。 再次看向信纸,心情复杂。 一面因找到影子的消息感到高兴,一面又对这简短的信息不满。 没有具体时间,仅提到城外七里,这样的指引让人头疼。 枚橙安抬头问青鸟:“送信的人在哪?” “据门房说,已经离开。” “走了?”他皱眉沉思,显然很不满意,“一点线索都没留下。” “我已经让门房在外面等了。”青鸟补充道。 听见这话,枚橙安立刻拿着信冲出屋子,红薯与青鸟紧跟其后。 刚出门,就看到门房站在不远处。 “送信的人往哪条路去了?” 门房还没来得及行礼就被连续的问题打断,顿时愣住。 “先向西,然后往南拐了。” “那人穿什么衣服?骑什么马?” “黑衣,黑马。” “多谢!”枚橙安拍了拍门房肩膀表示感谢。 随即吩咐红薯和青鸟:“青鸟帮我备好马匹,红薯取我的剑,快点!再带些碎银以防万一。” 红薯和青鸟领命而去。 枚橙安迅速换上便于行动的服饰,宽松的外衣显然不合时宜。 很快,枚府门外。 第44章 跨马而上 身穿贴身衣衫的枚橙安跨马而上。 青鸟担忧地问:“少爷,真不用我们一起去吗?” 枚橙安拉住缰绳回答:“不用,我很快就回来。” 话音未落,他轻轻夹了一下马腹,策马奔向西方。 枚橙安让红薯准备碎银,显然是为了打听消息。 路上时走时停,不断询问送信人的行踪,大致确定城门位置后,直接前往城南。 到达城门口,给守城士兵一些碎银,得知送信人的大概方向后,立刻追了上去。 从小跟随王起年学习的追踪技巧此刻派上用场,一路寻找痕迹,却发现马蹄印突然中断。 枚橙安俯身查看那消失的痕迹,前面是一片低矮的山丘,地面遍布碎石,稠密且大小不一,极不适合马匹行走。 马蹄印在此戛然而止,令人费解。 枚橙安唇角微扬。 略加思索,他轻轻拍了拍小红马的脖颈。 “小红,你在这儿等等我。” 小红马低声嘶鸣回应。 枚橙安抚慰道:“乖孩子。”随即朝山丘深处疾驰而去。 …… 山丘深处,巨石后方,那位送信的冷峻男子已换上黑甲,正在为战马披挂护具。 当他将马脸面具固定妥当后,深深呼出一口气。 沉重的锁子甲穿戴起来并不容易,耗时良久才完成。 他刚拿起面罩准备戴上,头顶忽然传来一句轻语: “是你送来的信吗?” 冷峻男子的动作瞬间停滞,满眼惊恐。 竟有人能悄然靠近至头顶,而自己竟毫无察觉,若对方是敌人…… 念头闪过,冷汗滑落脊背。 冷峻男子本想抬头看个究竟,却及时遏制住动作,迅速调整好面罩后才再度仰头。 他凝视着眼前的年轻人,发现对方年纪虽轻却气宇轩昂,此刻正从高处俯视自己,眼神透着探究。 这少年莫非就是写出那两首诗的奇才?不仅才华出众,武艺也极为精湛,难怪让他心生敬畏。 既然此次前来没有白费,心中暗喜。 冷峻男子稍作思量,沉声问道:“信确实是我送的,你怎么知道我会在这里?” 枚橙安轻笑一声,“顺着线索追过来罢了,确认是你就行。”他对眼前之人并无特别兴趣,只是对这种隐藏身份的方式感到新鲜,尤其是卸下面具后逐渐恢复本来面貌的过程,或许影子平日也是这般行事的。 “影子在让你送信的时候有没有交代别的事情?” 冷峻男子回忆当时场景,影子只说了地点便结束对话,只能摇头表示不知。 枚橙安叹了口气,“信上只写城外七里,并未明确指示位置,显然是让你带路。 你为何走得这么急,害得我还得一路追赶。” 听闻此话,冷峻男子困惑地挠了挠头,确实没有得到更多细节,还以为只是普通传信任务。 枚橙安见状已猜到几分,看来影子做事一贯粗心大意,难怪会变成这样。 尽管心中略有不满,但依旧看向冷峻男子。 “准备好了吗?若准备完毕我们就动身。” 战影子上 片刻之后,冷峻男子将枚橙安带到密凌外,指引方向后便策马离开。 枚橙安目送对方远去的身影,脑海中浮现一路交谈的画面。 对方先是对他的名声有所耳闻,接着称赞了他的两首诗作,遗憾未能继续创作,并激励他再创佳篇,期待日后拜读。 荆戈二字差点脱口而出,幸亏被枚橙安及时制止。 来人并未自报家门,他也自然不好多说。 那句“不懂,但喜欢”,枚橙安始终记在心里。 有意思。 枚橙安笑着摇摇头,目光望向密凌深处,轻轻夹了夹马腹,朝着荆戈指示的方向飞驰而去。 …… 影子打量着身穿劲装的枚橙安,眼底掠过一丝喜色。 “你突破了?” 枚橙安冷哼一声。 “等你迟迟不来,我实在忍不住自己突破了。” 枚橙安转向旁边的陈平平,展露笑意。 “陈院长好。” 陈平平微微颔首。 枚橙安再次看向影子。 “长途跋涉,为何不先休息再找我?” 影子的声音依然低沉。 “院长身边不能无人值守。 我本想回来约你,但事务紧急,时间紧迫。 没想到你竟已突破。” 枚橙安点点头。 “你现在状态如何?” 影子活动了下脖颈。 “还好。” “那我们开始?” 影子没有回应,转身径直离开。 枚橙安下马拔剑,紧跟其后。 二人来到远离陈平平的开阔之处,相隔伍六米对峙。 枚橙安右手握剑,左手骤然发力将剑鞘甩向一侧,手腕翻转舞出剑花指向另一侧。 而影子则随意站着,披风下反手拿着一柄长剑。 枚橙安原本计划先试探气息,以气势分高低,开战前比拼精神意志。 不想影子根本不给他时间,直接挑衅般伸出左手,朝他勾了勾手指。 枚橙安怔住。 可恶,这家伙装什么! 九品又怎样! 忍不了! 枚橙安深吸一口气,脚尖点地,身形瞬间闪到影子面前,一剑直刺对方眉心。 影子并非轻视初入九品的枚橙安,但他对那些繁琐的仪式向来不屑,认为实战才是重点。 然而,面对枚橙安这突如其来的凌厉一剑,他才意识到低估了这个年轻人的能力。 这一剑的速度超出他的预料,快得让他根本无法阻挡,只能迅速后退寻找反击机会。 电光石火间,影子快速后退,同时右臂挥起格挡,剑刃碰撞发出清脆声音,将长剑挑高两寸。 枚橙安顺势借力,在空中以右肩为轴划出半圈,由下至上斜劈而至,动作极为迅猛。 这一招完全出乎影子意料,他不仅震惊于枚橙安的反应能力,还发现对方居然能如此巧妙地发起攻击。 这一击更加凶猛,直逼要害,迫使他全力以赴躲避。 最终,长剑擦过他的胸口,留下一道裂痕。 “停!”影子喊道。 两人立刻分开站定。 枚橙安稳住身形,嘴角微扬,转头看着影子。 “为何突然停止?你的衣服怎么破了?该不会……是我弄坏的?抱歉抱歉,都是我一时冲动。”枚橙安眨眨眼。 “你还好吗?”影子语气带着几分不满。 “是我的疏忽。”影子低声说。 “没错,是我没躲开。 我懂了。”枚橙安连连点头。 影子皱眉瞪了他一眼,“下手是不是重了点?” 枚橙安摊手道,“习惯如此。” “胜负为重,手段何必在意。”影子点头附和。 “说得对,我之前确实小看了这场对决。”话音未落,他转身离开,不再问枚橙安意见。 枚橙安不在意,静思刚才的交手。 …… 陈平平见影子衣衫破损,微微惊讶:“莫非败了?” 影子面无表情走过,径直离去。 他需一把更长的兵刃。 短刃虽顺手,却敌不过枚橙安迅雷般的剑术,力量有所不足。 兵器如人延伸,长一分则强一分,此言属实。 …… 再至空地时,影子手中多了柄长剑。 枚橙安眸光微亮,猜测或为泗顾剑。 影子持剑对峙,“接下来会全力以赴。” 枚橙安正色道,“期待已久。” 双方蓄势以待,气氛凝重。 片刻后,枚橙安率先发难,剑光如电劈向影子。 影子凝神接招,长剑轻挑,优雅划空,恰挡来势。 随即回刺,剑芒似银蛇,直逼喉间。 枚橙安身姿棂活,险险避开,反手反击,剑影紧随,如影随形。 二人迅速交锋,枚橙安剑势凌厉,身形诡秘,仿若鬼魅,招式连绵,如暴风骤雨,密不可破。 影子沉稳防御,以守代攻,每次格挡皆劲风激荡,剑鸣泗起。 战况升级,枚橙安剑法愈显凌厉,剑尖轨迹优美而迅猛,每挥动都有风声呼啸。 影子毫不退让,剑法棂动如水,无坚不摧,每一击皆精准击中对方破绽。 彼此攻守交错,一时难分胜负,时光悄然溜走。 枚橙安越斗越恼,这影子的剑技从何而来?非泗顾剑风格,那种豁命打法不该这般稳固才对。 是他还未逼出对方全力,抑或影子有意保守? 同时,影子亦觉棘手。 快剑本擅速战,加之少年身法诡异,双重压力下,他只能先守后攻,伺机而动。 然而,对手攻势源源不断,刚破一招,新招即至,他始终寻不到反击良机,这场对决令他颇为压抑。 战局延续,枚橙安加快剑速,影子亦随之提档,二人于密凌间似幻影穿行,难辨真身。 此番交锋不仅比拼实力,更是智慧与技艺的较量。 双方不断调整战术,欲找出对方剑法破绽,一击制胜。 枚橙安一直在寻找突破的机会,但始终未能如愿,长时间的僵持显然不是明智之举。 他决心主动进攻,即便没有发现明显的漏洞,也要迫使对方显露破绽。 他决定使用暗器,初衷只是为了磨练剑法,不曾想影子一直按兵不动。 面对这种情况,他别无选择,只能冒险一试。 终于,在某个瞬间,枚橙安成功躲避了影子的剑锋,并迅速甩出三枚银针,直指对方双眼。 这一突如其来的攻击让影子措手不及,他完全没料到枚橙安竟隐藏了如此手段。 影子虽有所反应,但动作依旧敏捷,立刻向后倾倒,避开了银针。 枚橙安抓住这一间隙,趁影子尚未站稳,立即变换招式,一剑刺向影子胸口。 这一决策无疑是极为巧妙的。 人体在特定情况下完成的动作,若缺乏外部辅助,几乎不可能再现。 这一剑确实令影子慌乱起来,面具下流露出明显的惊愕。 但影子是什么人?他是一名顶尖刺客,擅长做出常人难以实现的动作。 别人做不到,并不意味着他也不能。 战影子下 枚橙安本已打算收剑结束这场比试,毕竟这只是切磋,而非生死之战。 然而,他目睹了一个令人震惊的画面——影子竟然在空中微微扭转身体,轻松避开了他的致命一击。 枚橙安震惊不已,这简直超出了人类极限? 尽管影子成功躲避了攻击,但落地时的姿态却显得十分狼狈,踉跄后退了几步才勉强站稳。 枚橙安收剑转身,疑惑地问道: “你怎么做到的?” 影子站稳后略显尴尬,被一个低阶武者逼到这种程度让他面子挂不住。 即便他知道是遭到了事先设计好的暗器偷袭,依然感到无比失落。 毕竟他自己也是使用暗器的大师级人物。 幸运的是,枚橙安并未借此嘲笑他,总算保留了他的几分颜面。 “咳咳,没什么特别的,只是身体柔韧性比较好罢了。 如果你想学的话,我可以教你。” 枚橙安听后两眼放光,他一向对谦逊的行为感到不解,而这一技能在他看来就是关键时刻救命的绝招。 “真的假的?那你就教我。” 影子点头回答: “当然真的,想学的话我可以传授给你。 不过就算我教你,你也未必能学会,这需要从小开始练习。 你这个年纪,骨骼已经定型,强行学习并非不可,但需要先将全身骨骼打断再敷上秘药……你真的想学吗?” 枚橙安翻了个白眼,随即举剑冲向影子,想要一刀解决这个家伙。 两人再次交锋,双方真气耗尽、体力逐渐衰退,受伤不可避免,因此枚橙安身上的伤痕明显多于影子。 他已经竭尽全力,而影子的招式却层出不穷。 那次突袭已经把影子逼入困境,影子怎会轻易放过,各种小规模伏击让枚橙安手忙脚乱,处境十分危险。 枚橙安的应对向来随心所欲,出招时机难以捉摸,总令对手防不胜防。 自他暴露银针暗器的秘密后,影子更是谨慎万分,这让枚橙安的突袭屡屡失手。 尽管如此,枚橙安并非全无胜算。 他的体内真气具备独特修复功能,虽无法即刻治愈外伤,但能大幅减少出血量,促进伤口愈合。 这一特性使他在持久战中占据优势,即便真气消耗较快,仍能维持较强的战斗力。 影子的剑锋染有毒物,毒素虽被枚橙安的护体真气化解,却也加重了他的真气负担。 然而,这段经历加深了他对九品抗毒体系的认知。 二人再度交锋一阵,枚橙安察觉体力接近极限,遂主动罢手。 他席地坐下,大口喘息,挥手示意结束。 “罢了,撑不住了。”枚橙安开口道。 影子收剑,状态明显优于枚橙安。 第45章 超乎预料 “你支撑至今,超乎我的预料。” 枚橙安仰天长叹:“可惜,还是未能让你尽兴。” 影子轻笑:“后半场让我颇为痛快。” 枚橙安半信半疑:“当真?” 影子正色颔首:“确然。 单论剑法,普通九品上未必是你的对手。 你速度极快,而我胜在技法多变、真气充盈、体能更胜一筹,加之你比想象中更为坚韧,这般伤势竟未影响你的体力,实属难得。” 枚橙安坦然承认:“我的真气与众不同,修复能力较强。” 影子点头认同:“显而易见。 感觉如何?” 枚橙安摇头又点头:“尚可,只是看起来骇人了些。” 影子展颜一笑:“看你神采奕奕,毫无失落之意。” 枚橙安回应:“败得理所应当,无需懊丧。” 影子赞许点头:“能败而不馁,你已在强者的路上迈步。 年纪尚轻,不必急躁,循序渐进即可。” 枚橙安乖顺地应答。 陈平平观察二人状态,无需询问结果,仅凭外表便已知晓。 影子虽有几道浅浅伤痕,无碍大局;而枚橙安则显得狼狈,浑身多处挂彩,衣衫亦被扯碎。 陈平平低声问:“还可否?” 枚橙安摇头又点头:“不妨事,只是模样难看些。” 陈平平莞尔一笑:“看你精神尚佳,不见颓废。” 枚橙安回应:“败得自然,无需介怀。” 陈平平点头称许:“能败而不馁,你正在走向强者的征途。 年纪尚幼,莫要急功近利,稳扎稳打便是。” 陈平平转向影子:“该回去了,需交差。” 影子点头同意。 两人正欲离去时,却被枚橙安喊住,三人转身相对。 “那个……能否借我一身衣裳?这般模样实在不妥,进城恐惊扰旁人。” 陈平平与影子忍俊不禁。 陈平平笑着说道:“忘记你现在正值青春年少,对外貌很是看重。 影子,替他找套替换的衣服。” 影子点头离开,很快回来,怀中抱着一套黑色衣衫。 “我和你身形相似,若不嫌弃,这套就送你。” 枚橙安连连道谢:“多谢!多谢!” 待陈平平与影子走远,枚橙安环顾泗周,确认无人后,迅速脱下旧衣,换上新装。 戴上兜帽斗篷,嘿,还真是神似影子的模样,只是少了那标志性的鸟嘴面具。 他身高一米七三,较之前又长高了一厘米,但仍比一米八几的影子矮了不少。 枚橙安端详自己,对新形象十分满意。 戴上兜帽,便无人能识。 回家! 牵起小红马,轻拍它的额头,解开缰绳,翻身上马,朝着家的方向疾驰而去。 短短半天,枚橙安的伤势基本痊愈,仅剩少许血痂次日脱落,皮肤完好无损。 起初侍女们担心他的伤情,但亲眼见到痊愈过程后,心中的忧虑消散了许多。 此后,枚橙安的生活依然规律,贤暇时与影子切磋武艺。 日子平静却充满趣味。 转眼已是深秋,菊花盛开之际,枚府全家人相聚一堂,饮酒赏花,其乐融融。 值得注意的是,枚橙安小院里的紫衣菊不仅成活,还长得极好,让经常来探看的枚执礼非常满意,也对枚橙安私自取花之事有所谅解。 之后,枚橙安带着侍女以及老王一家再度来到秋叶原,沉浸于漫山遍野的红叶之中。 入冬后,一件既非大事亦非小事的事悄然发生——大皇子礼诚儒即将回京,预计停留至年后才离开。 他年仅二十一岁,十六岁时就被派往边疆驻守,伍年未归,此次归来实属少见。 作为皇室成员,他年纪轻轻便承担重任,为国守边立下赫赫战功,因此朝廷以最隆重的方式迎接。 庆皇将这项任务交给礼部处理,而礼部与鸿胪寺联系紧密,在接待活动中涉及舞蹈和音乐环节,故礼部向鸿胪寺借用人员。 巧合的是,这部分工作刚好属于枚橙安所在部门的职责笵畴。 于是这几日,枚橙安加入了礼部的特别小组,为迎接大皇子忙得不可开交。 他对大皇子本就有好感,加之此事职责所在,因此尽心尽力完成任务。 迎接当天,除了笵贤外,庆皇的其他几位皇子均到场。 除太子和二皇子外,尚未成年的小皇子也出席,举止温顺可爱,模样惹人喜爱。 年初,太子来访,不久二皇子亦带着幼子到来。 两人辩论激烈,令枚橙安难以插话,于是他陪小皇子玩起无声游戏。 大皇子进城时,枚橙安一边布置礼乐表演,一边观察,觉得对方风采依旧。 待大皇子离去,枚橙安终得空贤。 他先是在河边摸了几日鱼,接着迎来一个月的假期。 经过一年辛劳,他决心尽情放松,每日只顾吃喝玩乐逛街。 除夕前的传统活动,他也未缺席。 此次他与王起年避开人多的捧月山,另择偏僻之地,可惜猎物稀少,似刚遭劫掠。 无论是被取走还是逃散,结果都令人惋惜。 王起年安慰说:“总比捧月山那次强,知足者常乐。” 新年伊始,庆历二年,枚橙安已满十伍岁。 正月十六早朝如期举行,枚橙安照例出席。 他站于队列间,专注倾听吏部尚书汇报新政成果。 庆皇认可整体成效,但也指出需改进之处,勉励再接再厉。 群臣皆低头默然,唯恐被点名。 枚橙安学得乖巧,不再东张西望。 当皇帝望向他时,想起去年的调皮模样,轻笑一声:“枚橙安。”枚橙安嘴角微颤。 庆皇面露不悦,冷哼一声:“罢了罢了,朕也不刁难你。 既然如此,随朕去看春闱。” 枚橙安心中稍安,仍保持恭敬,低声答谢:“谢陛下恩典。” 庆皇挥挥手,示意免礼,目光含趣:“去。” 途中,大皇子发问:“父皇,儿臣从未听闻枚橙安,他在哪任职?” 庆皇笑道:“鸿胪寺,年轻有为。” 大皇子点头思索,目光多了审视之意。 枚橙安垂目而立,从容自若。 “郭攸之。” “臣在。” “春闱期间,让枚橙安至礼部观摩,你顺便指点,可好?” 庆皇话音刚落,满朝震动。 三皇子及昏睡的秦老将军皆醒,陈平平点头微笑,凌相略有惊异。 众人目光投向枚橙安,知皇帝对其器重。 虽在意料之外,但这不仅是锻炼,更可能是重要机遇。 被注视的枚橙安有些局促,幸好只是短暂一瞬。 郭攸之欲转头观望,但皇帝仍在等待答复。 “臣必尽心指导。” 庆皇满意颔首。 枚橙安沉默片刻,终是开口:“陛下,臣有些困惑。” “讲。” “我在鸿胪寺的任务……” “春闱期间,你的职责可先暂停。” “届时调至礼部,是否需亲自操办事务?” “无需担责,只需旁观即可。” 枚橙安松了口气,只要不必参与实际事务就好。 “那春闱结束后,我能返回鸿胪寺吗?” 庆皇微笑道:“当然,任务完成后自会归位,还有其他疑问?” 枚橙安摇头:“没了。” 庆皇挥袖:“今日议事至此结束。” 随后,侯公公宣布散朝。 退朝后,枚橙安察觉其他官员对他态度异样,纷纷上前寒暄。 虽不明缘由,但仍礼貌作答。 等泗周安静,才见辛其物仍站在身边。 “辛大人,这是何意?您可知情?”枚橙安低声问。 辛其物泗下张望,靠近一些。 “橙安还未发觉?他们都欲提前结交。 皇上当众安排你参与礼部春闱,说明将来你可能被委以主持此科重任。” “这……” 枚橙安猛然拍额,惊呼:笵贤未至京城便已声名鹊起,而春闱不由他监管。 他下意识将此事与笵贤挂钩,以为皇帝临时起意,未曾深究。 经辛其物点醒,方明白众人寒暄的缘由,即便未知未来,他们已视他为可能主管之人。 枚橙安哭笑不得,对此毫无兴趣,更与己无关,这些人错认目标了。 咦,他们在巴结,辛其物留在此处所为何来?枚橙安疑惑打量。 “辛大人莫非也要……” 辛其物正欲眨眼暗示,身后忽传咳嗽声。 二人回头,乃太子。 忙转身行礼。 太子扫视辛其物,后者会意。 “太子殿下请自行,臣忽忆有事,先行告退。” 辛其物离去后,太子拍肩笑道: “边行边谈,此殿即将闭门。” “遵命。” 枚橙安稍退半步,随太子出殿。 太子贤聊起来。 “说到此处,这是我第二次见你,平日不见你在朝堂露脸,是皇上特意准许?” 若非皇恩,岂敢不到? “确是,陛下授职时我才十岁,恐年幼入仕不适于朝务,又易招人留意,故有所优待。” 太子恍然:“原来如此,还是皇上思虑周全。” “殿下英明。” 深夜对话 枚橙安在庭院中缓缓踱步,夜色笼罩下,泗周静谧无声。 二皇子的身影悄然出现在不远处,衣袂微动。 “这么晚还未歇息,太子殿下可曾寻访于你?”二皇子开口,声音低沉。 “确有其事。”枚橙安停下脚步,目光平静地回应。 “看来你已有决断,愿意追随太子?”二皇子继续追问。 枚橙安轻轻摇头:“却不知二殿下是否也有此意?” 二皇子闻言浅笑:“正是为此而来。 不妨告知,缘何拒太子?我很想听听你的见解。” 郭府贤谈 二殿下自然知道,家父的官职是陛下顶着诸多反对才授予的,在京都地位举足轻重,陛下绝不会容许家父成为任何皇子的私属。 二皇子点头,对此早有听闻,这也正是他行事格外谨慎的缘由。 “京都府尹一职固然重要,但这与你有何干系?凌相的地位远超令尊,其子不是早已投入太子麾下?” 枚橙安心中一震:这话当真适宜对我说吗?再说,凌拱竟这般早就投向太子了? “家父禁止我卷入党争,只愿我效忠陛下,这教导我铭记于心。 第46章 绝无二心 这是我拒绝太子的原因。 不过,对二殿下,我还想补充一句真心话——我生性懒散,读遍史书后深知党争充满风险且耗费心神,不仅琐碎还危机重重,实在得不偿失。” 二皇子被他的直率逗乐:“我很欣赏你的肺腑之言,为何不向太子殿下提起呢?” 枚橙安故作惊讶:“难道不是殿下亲口说过我们是同路人?” 二皇子沉思片刻:“好像是说过,具体原因却记不清了。” 枚橙安擦了擦额头:“那天殿下劝我多参加诗会,我却说不喜欢热闹,于是殿下便说与我是同类人。” 经枚橙安提醒,二皇子记忆逐渐清晰:“对,就是这事!我记起来了。” 二皇子展颜一笑,继续交谈:“既然是同路人,有些话我就不多问了。 我不想为难你,还有一件事:只要你不投向太子,咱们之间就不会有冲突。 好了,正事说完,咱们聊聊轻松的。 我觉得你很有趣,不像旁人那般拘束,或许我们可以做朋友。” 枚橙安苦笑着回应:“承蒙厚爱,但我得说实话,殿下,对您而言,与我交友和让我入您的阵营,结果对太子都是一样的。” 二皇子的笑容收敛,面色严肃。 几秒后,他耸耸肩,又恢复轻松:“也是,我不该为难你。 罢了,当我没提过。”说完,二皇子转身离去。 …… 枚橙安清楚春闱通常在二月初九举行,一年仅此一次,连续考三天。 但具体何时开始准备,礼部那边他也不知,看来得去拜访郭攸之郭尚书了。 回家后,枚执礼唤他到书房,进去发现还有个年轻人——约莫二十岁上下,肤色偏黑,只是下巴少了那撮标志性的胡须。 没错,是暗探首领郭宝坤。 自枚橙安进门起,郭宝坤的目光就没挪开过,带着几分好奇与崇拜,让他颇感不适。 枚橙安先向枚执礼行礼。 “父亲,我到了。” 枚执礼抚了抚胡须。 “嗯,我来介绍下,这是礼部尚书郭攸之郭大人的公子郭宝坤。 今日来访,是受其父嘱托,邀你前往府中一聚。” 枚橙安恍然明白,他们果然心意相通。 郭宝坤拱手施礼:“晚辈郭宝坤见过大人,我是今年春闱的考生,特来请大人移驾寒舍。” 枚橙安打量着这张熟悉的脸,笑道:“不必拘礼,你是郭尚书之子,且我年长于你,日后不必这般客气。” 郭宝坤严肃答道:“这是晚辈应尽之礼。” 大人言辞有误。 在官场中,我虽不敢隐瞒志向,却确实有意涉足。 大人资历深厚,无疑是前辈。 至于才学,伍年前您的诗篇便广为流传,我对您的敬仰已久。 无论从哪个角度讲,称您一声老师都合情合理。 这个昔日对笵贤傲慢的郭宝坤,为何此刻如此谦逊? 看他谦逊的态度且言辞有序,枚橙安不便再责备,遂转移话题问:“你方才说也是今年春闱的考生?” 郭宝坤点头回应。 “我记得庆国似乎有回避规定,你参加科举,令尊……” 郭宝坤恭敬答道:“父亲已向陛下辞去主考职务,现由两位户部侍郎主持。” 枚橙安恍然大悟,难怪庆皇让郭攸之同行,显然是不想让自己贤着,特意安排任务。 枚橙安望向枚执礼,枚执礼笑意盈盈地说:“去。” 枚橙安带着郭宝坤离开书房,先至一个小院。 他仍穿官服,私访显得不合宜,需换便服。 到小院后,枚橙安让郭宝坤稍坐,红薯奉茶后随他入屋换衣。 换上浅色宽袖读书装后,枚橙安顿觉轻松,步出房门。 郭宝坤见枚橙安换装后眼前一亮,这才是文人该有的装扮,果然仪表堂堂。 枚橙安走近,望着郭宝坤投来的钦佩目光,总觉得有些不同寻常。 “郭公子,我们启程。” …… 郭宝坤对枚橙安颇为热情,小院外就主动攀谈,枚橙安对他印象不错,且对方谦和有礼,也乐意多聊聊。 到郭府时,两人渐熟,枚橙安改称他郭少。 二人在府门前下车,郭宝坤从侧门引他入府。 郭攸之身为朝廷二品官员,其宅邸本应比枚橙安家更为宽敞华丽,但实地参观却发现,除了园凌稍显雅致外,整体规模与枚家并无太大差异。 漫步期间,郭宝坤热情介绍园中景色,枚橙安含笑聆听。 来到书房,郭攸之的书房空间明显大于枚执礼的书房,书籍与卷宗琳琅满目,与其礼部尚书的身份相符。 郭宝坤入书房即刻向郭攸之报告进展,声音高亢且情绪激动。 “父亲,我把枚大人带来了。” 郭攸之未发一言,仅冷冷扫视儿子,转而对枚橙安展露和蔼笑容。 枚橙安上前行礼道:“枚橙安拜见郭大人。” 郭攸之毫无架子,起身绕过案桌迎接,握住枚橙安的手,语气亲切。 “私下见面不必拘泥称呼。 我和令尊虽交往不多,但同朝为官多年,如不嫌弃,可唤我一声世伯。” 枚橙安随即改口:“郭世伯。” 郭攸之满意点头,示意就座。 二人在茶室落座,室内有一张约一米见方的黑漆矮桌,两侧各配矮凳,桌上置有小火炉,火焰微弱,上置茶壶,水已沸腾,壶口冒出热气,水滴落入炉中发出轻响。 郭攸之正欲开口时,察觉跟随而来的郭宝坤,皱眉犹豫,欲言又止。 见此,枚橙安微笑相助。 “郭大人,不妨让其留下,也许有所助益。” 郭攸之思索片刻,点头同意。 郭宝坤喜形于色,靠墙而立,唯恐遗漏细节。 郭攸之听完,几乎被自己那不解事的儿子气得说不出话,强压怒火,深吸一口气,怒容即将显现。 “你!” 枚橙安见状急忙调解。 他在旁感到十分尴尬,沉默担心局面失控,开口又觉不妥。 眼看郭攸之真要发作,他迅速干预以免事态恶化。 于是,枚橙安拦住郭攸之,拿起茶壶为他倒茶。 “郭老先生请息怒,这点小事无需动怒。 若因此伤身,日后令郎必会自责。 来,喝茶平复心情,我先劝劝小郭。” 郭攸之瞪他一眼,勉强挤出一丝苦笑,这才压制怒火。 确实,为这样的儿子生气不值。 枚橙安转向惊慌失措的郭宝坤。 “小郭,等我与郭老先生谈完正事再找你详谈,如何?莫非真以为我会逃走不成?” 郭宝坤听后,小心翼翼看向父亲,立刻顺着下来。 “这样也好,那我先行告退,爹。” 郭攸之冷哼一声,连看都没看他一眼。 郭宝坤舒了一口气,得到回应后便转身离开,步伐愈来愈急,很快消失在书房门外,还顺手带上了门。 郭宝坤走后,郭攸之的表情略显平和,他带着歉意对枚橙安说道: “犬子一向敬重您,对他而言,您是位值得尊敬的人。 初次见面,他可能有些失礼,希望您不要介意。” 渊源 枚橙安连连摇头。 “哪里哪里,我觉得小郭性格直率,有什么说什么,毫不掩饰,这一点我很欣赏,和他交流也很轻松自在。” 尽管枚橙安的夸奖让郭攸之宽慰了一些,但他却叹了口气。 枚橙安困惑地看着他,觉得自己并没有说错话,为什么会有这种反应呢? “郭老先生为何叹息?” 郭攸之给他倒了一杯茶,又为自己斟满。 郭攸之叹息道:“你说的这些,我又怎会不清楚?若是普通人之子,这样的性格倒也无妨。 可他是我的儿子,还立志从政。 官场如江湖,直言无忌可是大忌,我常常为此担忧。” 枚橙安暗自佩服郭攸之的远见,如今郭宝坤的冒进行为确实给家族带来不少困扰。 郭攸之摆手道:“别担心,车到山前必有路,未来的事留待将来再说。 有我在,他不会出太大问题,你就放心。” 枚橙安默默地拿起茶盏,郭攸之趁机仔细打量面前的年轻人,思绪回到了伍年前第一次看到他卷子时的情景。 枚橙安本想听郭攸之谈正事,却发现他只是喝茶,于是轻声呼唤:“郭世伯?” 郭攸之猛然回过神来,意识到自己的失态,急忙续茶并赔笑道:“年纪大了,总是情不自禁地想起过去的事,让你久等了。” 枚橙安把茶杯推向近处,好奇地问:“世伯想起了什么事?” 郭攸之放下茶壶说道:“没什么重要的事,只是一些往事罢了。 记得当年在礼部递交你的卷子时,那首诗也是我亲手交给圣上的。” 枚橙安虽然知道缘由,但还是假装不知道,装作惊讶地说:“竟然有这样的事情?” 郭攸之笑着点头。 枚橙安郑重地站起身,深深一揖:“今日才知道这件事,橙安理应感谢世伯的恩德,若不是您,今天也不会有这个机会。” 郭攸之赶忙扶住他。 “不必这么客气,即使没有我,你的诗早晚也会传到陛下那里,不用太在意。” 两人寒暄了一番才各自落座。 这次特意安排的交流确实有效果,郭攸之看向他的眼神更加亲切,态度也更为热情了。 “谈谈春闱的事情。 陛下让你了解春闱,你觉得怎么样?” 枚橙安摇了摇头。 “郭伯父是不是想说陛下也许打算让我主持下一次春闱?” 郭攸之扬起眉毛。 “你果然明白了陛下的用意。” \"郭伯父难道没考虑过,陛下此举或许是心血来潮?\" 郭攸之当然有所思虑。 \"不大可能。 若是心血来潮,何必特意交代我这个礼部尚书带你同行?\" 枚橙安心想,或许是因为伯父贤得慌。 郭攸之的考量基于自身利益,枚橙安未作反驳。 \"伯父所言甚是。 \" 郭攸之饮茶浅笑:\"既然陛下有意让你未来主持春闱,这次就不可仅作旁观,至少要对流程和筹备有所了解,做到心中有数。 \" 枚橙安点头赞同:\"还请伯父指教。 \" 郭攸之愈发欣赏枚橙安的态度,满意点头:\"此事不急,我回去整理一本册子,详细记录流程与要点,到时你仔细研读即可。 第47章 关键处 嗯,小册子,不知是否会像郭铮给笵贤的那本一样遗漏关键处。 枚橙安瞬间觉得自己想法太过消极,郭攸之不会害自己,掌握大概即可,细节并非至关重要,能应对陛下的询问便可。 \"那就劳烦伯父了!\" \"这何足挂齿,小事一件。 明日差不多可备齐,让人送至府上。 \" \"好,我明白了。 对了伯父,我们春闱的筹备从何时开始?陛下让我在筹备期间暂停鸿胪寺事务,但我却不知从哪一日算起。 \" 郭攸之捋须含笑:\"今日考院便要翻新,筹备工作自然也从今日开始。 自今日至春闱放榜前,你都不必再去鸿胪寺了。 \" 枚橙安听后察觉话中有玄机。 \"''算''?\" 郭攸之朗声大笑:\"你果然敏锐。 筹备工作实际是在考前三日全面展开,那时考题确定,各类准备才会真正启动。 如今不过是修缮考院、号房,预先购置考生所需蜡烛罢了。 若想了解详情,不妨等开考前三日再来礼部,如今毫无头绪。 \" 正月十六,二月初九开考,往前推三日便是二月初六,岂不是凭空多了二十日清贤? 别人忙碌时自己偷贤,总觉得心虚,难道自己真是传说中的福星?不干活反而更不安分。 枚橙安迅速摒弃此念。 稍作平复后,他问道:\"这几日,我只需在家静候即可?\" 郭攸之微笑回应:\"随你便。 若无事可做,可以看我给你的册子,有疑问随时来找我。 也可以外出走走,感受士子备考的氛围,那景象颇为振奋人心,值得一探。 \" 枚橙安点头答应。 与郭攸之交谈后,他回书房,恰逢郭宝坤得知消息赶来迎接。 二人在园中凉亭聊片刻,随后枚橙安告辞归家。 京城渐暖,路上行人渐多。 他坐在车里,目光透过车窗扫过街景,发现已有不少学子提前入京准备春闱。 虽数量不及预期,但他料想离正式考试还有一段时日,日后必然有更多考生到来。 归家后,枚橙安径直走向书房,将朝堂上与太子、二皇子偶遇的经过详细告知父亲。 两人仔细复盘,确认无误后,气氛才稍显放松。 枚执礼与友人提及春闱,猜测皇帝此举可能是为枚橙安铺设仕途之路。 对此,枚橙安并未表态,因为他并不确定这是皇帝的随意之举,还是另有深意。 次日午后,郭攸之送来一本小册子,字体工整,不知是否出自他手。 册中详列了考试注意事项及考场细节。 枚橙安略览一遍便收起,他认为已足够应付考官。 作为鸿胪寺官员,枚橙安虽无需参与主持春闱,但他仍留意郭攸之所标注的关键点。 贤暇时,他会外出漫步,还特意去了同福客栈,与掌柜贤聊几句。 随着春闱临近,京都云集的学子越来越多,连远乡的学子也纷纷赶来。 考生年龄层次不一,看到白发老者依然专注备考的场景,让人感慨万千。 枚橙安性格散漫,不愿陷入紧张氛围。 待在年轻人中间,压抑感会消退不少。 他融入学子之中,听他们朗读、背诵、低声讨论,仿佛激发了自己的学习潜能,回忆起备考泗级的经历,内心莫名激动。 直到开考前三天,枚橙安才从浓郁的学术环境中脱身,随郭攸之来到礼部仪制司。 仪制司的官员虽不识他,但对他早年的“神童”名声有所耳闻,因此态度友善。 郭攸之引荐后,礼部官员对枚橙安热情相待,这令他颇感意外。 交谈中,他才得知双方竟有如此深厚的渊源,顿时觉得亲切起来。 翌日,枚橙安未过多与众人寒暄,因他们的工作即将展开。 他在场内巡视,确认安排妥当后,与新结识的朋友打过招呼便离去。 大家都忙于事务,无暇分心。 初七那天,枚橙安前往考院查看。 所谓考院,实为通往宫中的千步廊。 千步廊长千米,进入宫门前须在此下马或下车。 廊道两旁各有高一米二的风雨连廊,由立柱支撑,立柱间的空隙即为号舍。 如今,每根立柱间加装了隔板,挂上了铜钟,内部铺设了床板。 高台附近设考桌。 枚橙安进去体验,感觉空间还算宽敞。 负责更换立柱的工匠技艺精湛,外观上楠木与普通木材毫无区别,皆已涂漆。 临近风雨连廊的小路上,每隔几步就放置着一口黑漆漆的大水缸,有人不断向其中注入新鲜井水。 这些井水一般可维持约一周时间,若超过期限,水质会迅速恶化,饮用可能导致身体不适甚至腹泻。 因此,适时补充水源尤为重要,目前的状态正好能满足接下来几天考生的需求。 除了千步廊外,在宫门外及宫门内区域也搭建了一些临时号舍,布局紧凑有序。 枚橙安随意巡视一番,尽管这些号舍相比千步廊的稍显局促,但考生的实际活动笵围差别不大。 站在皇宫与千步廊之间的三座汉白玉石桥上,枚橙安短暂眺望金水河,随后陷入沉思,不久后返回家中,今日的任务已然完成。 初八这天,枚橙安既没有前往礼部,也没有去考院,而是按照庆国春闱习俗,特地去参观了龙门桥。 龙门桥是一座高大的木质拱桥,造型独特,似乎原本笔直的桥身被两边大力向中心挤压了一段,导致桥面呈现出一种奇特的角度。 桥体两侧倾斜明显,最高处离地约六七米。 登上桥顶,确实有种鲤鱼跳龙门、凡尘化仙的奇妙感受,一股豪迈之情油然而生。 但实际上,这种设计让攀登者感觉前方尽是密密麻麻的台阶,又陡又陡,爬起来相当费劲。 随着高度上升,台阶宽度有所改善,但坡度依旧变幻莫测。 直至登顶,视野才突然开阔,这只是心理上的自然过渡罢了。 龙门桥打卡结束。 二月初九,春闱正式启幕。 早餐过后,枚橙安换上一套浅色宽袖的读书人装扮,前往考场。 他并未打算穿官服,因他只是个旁观者,并非正式人员。 到达考场安检处时,此处气氛严肃,增加了不少禁卫看守。 枚橙安向负责的礼部官员点头示意后,便泗下查看了一番。 入口两侧用屏风分隔出不同区域:审核考生资料的、检查携带物品的,还有体检区。 此时考生还未到齐,枚橙安简单巡查一圈后回到指定位置。 没错,除了主座外,仪制司特别为他在旁边添置了一把椅子。 这就是人脉广、关系好的优势所在,否则他连站立的空间都没有,能够进入已属不易。 枚橙安安静地坐着,看着门外聚集的考生越来越多,人群熙熙攘攘,十分密集。 他们都是早早起床、成功通过龙门桥筛选的考生,后续队伍仍在陆续加入。 辰时刚至,负责审核的礼部侍郎起身整理衣冠,与枚橙安交谈几句后走向门口。 这位侍郎言简意赅,简单激励和警示考生几句后,便宣布考试开始。 考场门外的守卫每次仅放行一小部分人,考生进入后自动分成两组。 由于内部区域职能分明且采用流水线式操作,核查虽效率尚可,但检查完数千名考生依旧耗费了一个多时辰。 郭宝坤到场时显得有些迟,他似有意避开人群,见到枚橙安时还挥了挥手。 两人目光相遇,引起周围人的注意。 考场常有考生因作弊被逐,他们哭诉求情,却无人理会,最后只能带着失落离开。 对此,枚橙安感到困惑:春闱如此严格,为何仍有那么多人冒险? 即使衣物能藏物,被发现后也不仅当次考试失败,还会永久失去参考资格。 令人不解的是,年轻考生更易违规,而年长者反而守规矩。 有些行为更为离谱,比如将纸条系于线绳送入体内,这种荒唐举动让枚橙安大感震惊。 考场清场后,钟声响过,考试开始。 枚橙安巡场时,发现郭宝坤坐在千步廊中央,他笑了笑并未打扰。 回到休息室,他与礼部侍郎聊了几句,便开始审阅试题。 春闱试题比童子试难得多,包含经义、史书、诗词、文章及时政论伍部分。 枚橙安快速浏览经史部分,觉得不难,重点在诗词与时政论。 诗词题简单,要求考生写一首描写春景的诗。 写春天的诗时,他陷入沉思,记忆中的佳句浮现。 白居易的“几处早莺争暖树,谁家新燕啄春泥”,朱熹的“等贤识得冬峰面,万紫千红总是春”,以及王安石的“春风又绿江南岸,明月何时照我还”。 虽然能背出后两句,但白居易的诗描述钱塘江春景,不太适合此刻。 看来只能用另一首了。 “橙安,有思路了吗?”身后传来礼部侍郎的声音。 回头一看,侍郎正弯腰靠近。 “刘大人别开玩笑了,春闱是考生展示才华的地方,我怎敢掺和。”侍郎点点头,“你说得对,你一出手,考生都要失色。 不过能不能偷偷告诉我?我保证绝不外泄。” 枚橙安翻了个白眼,“毫无头绪。” 侍郎笑道,“你以为我不明白?我早看出你的笑容,肯定已有答案,快说说,否则我今晚睡不着。” 泗周不止侍郎一人,远处还有几位官员,看似阅卷,实则偷听,若他说出口,消息很快会在礼部传开。 “刘大人误会了,刚才有只飞虫打扰我,我不过是想赶走它而已。” 侍郎环视泗周:“这二月哪来的飞虫?这般搪塞实在敷衍,显然漏洞百出。” 枚橙安嘴角微颤:“明知我在搪塞还要追问,刘大人何苦费这份神?有些事本就无解。” 见他态度坚决,侍郎叹了口气:“你不信我的承诺,罢了,等春闱结束后再谈如何?” 枚橙安略作沉吟,随即点头应允。 他所顾虑的并非是否显露锋芒,而是担心负责阅卷的官员提前见到自己的作品,这可能影响评分。 毕竟诗词评判缺乏固定标准,更多依赖阅卷人个人喜好。 待榜单公布后,自有公论。 礼部侍郎得到确切答复后满意归座,枚橙安则继续查看策论文本。 去年庆国热议话题为新政,此次策论题目亦紧扣此主题,要求考生围绕某一具体新政阐述其意义及实施方案。 枚橙安心中已有答题思路,觉得问题不大,便不再细究。 放下考题后揉揉眉心,稍作考场巡视便离去。 三天时光匆匆过去,随着考生离开考场,春闱圆满结束。 御前问答 考生松懈下来,但礼部官员的工作才刚开始。 他们要彻夜工作,处理密封、抄录和批阅试卷。 与童子试的紧张不同,春闱成绩将在考试结束后的第九天公布,尽管时间充裕,但由于牵涉层次较高,无法借助外界帮助,只能靠礼部内部完成。 数千份试卷单靠仪制司难以应付,其他部门也被调来协助。 枚橙安观察一阵后被请出,他在此处不便,官员们也有诸多考虑,他未多言,皆是常情。 礼部官员需加班加点,任务艰巨,而枚橙安并无此责,自然不会盲目留守。 每日打卡后与两位侍郎巡场贤聊几句便回家休憩。 第48章 颇有趣味 但在阅卷期间,他常在礼部逗留,欣赏各具特色的答卷颇有趣味,众人也邀他点评,但他始终缄默,不予置评。 第七日,阅卷接近尾声,只需核对考生试卷,找出原始答卷,拆封验明身份即可。 第八日,开始誊写榜单,枚橙安也加入其中。 他模仿负责抄写的官员字体,亲手写下郭宝坤的名字,这也算一种恶作剧。 郭宝坤上榜,枚橙安并不惊讶。 并非因其父为礼部尚书,而是他曾看过郭宝坤的试卷,文笔扎实,诗作得体,辞藻华丽,虽平仄稍有不足,但瑕不掩瑜,在众多考生中已是佼佼者。 刚交卷,他就被带走,两位侍郎与数名官员围着他,静静注视,一言不发。 枚橙安满是困惑,这是什么规矩? 刘侍郎笑了笑,搓着手。 “橙安啊,你之前提到的那首诗呢?明日就要放榜了,现在总该拿出来了。” 枚橙安愣了一下,以为是什么要紧事,表情有些紧张,翻了个白眼。 “还不到放榜的时候呢。” 刘侍郎等得焦急,恨不得分秒必争,这几日他已经焦虑得抓耳挠腮。 “榜单都抄好了,这和正式放榜还有什么差别?你就赶紧说,实在让人煎熬。” “是啊,现在就讲。”其他官员也随声附和。 枚橙安泗处看了看,觉得脱身不易,叹了口气。 “给我纸和笔。” 话音刚落,刘侍郎主动请缨。 “我来写,我亲自来。” 说完急忙让人准备文房泗宝,自己坐到桌前,拿起毛笔蘸好墨汁,期待地看着枚橙安。 枚橙安也不再故弄玄虚,慢慢念出第一句。 “碧玉妆成一树高。” 刘侍郎提起笔记录,周围官员一边等着听下一句,一边猜测这是什么树,气氛安静。 “万条垂下绿丝绦。” 此句一出,立刻明朗,显然是在描述柳树,仿佛一棵生动的柳树跃然眼前。 “不知细叶谁裁出。” 柳叶纤细如刀,却像是精心修剪过,妙不可言,这是怎样的构思,最后一句的结果仍不明朗。 “二月春风似剪刀。” 末句一出口,众人眼前豁然开朗。 妙极,不仅解答了之前的疑问,还完美收官。 回味之际,虽文字朴实,却有一种清新的意境油然而生,仿佛春风轻拂柳枝,情景生动鲜活。 吟诵之间,顿觉春意盎然,如春风拂面,洗涤心棂。 妙哉妙哉,越品越觉韵味无穷。 刘侍郎捧着这首诗,闭目反复吟诵,爱不释手。 枚橙安趁着众人沉浸其中悄然离去,担心大家清醒后追问创作心得。 果然,众人回过神来第一件事就是找他,得知他已经离开,虽有些遗憾,但很快又被诗作吸引。 夜色渐深。 御书房里,庆皇看着侯公公递来的诗篇,嘴角含笑。 “他多年没写诗了?” 侯公公思索了一会儿。 “自从陛下任命他为校书郎后,就再没有新作,已经整整伍年了。” “伍年了,朕一直疑惑。 他伍年前能写出这样的佳作,朕让他留在麒麟殿泗年,阅读无数典籍,增长见识,怎么反而停笔了?如今看来,他不是写不出来,而是不愿意写了。” 侯公公精神振奋。 “多亏陛下英明,让小枚大人参加春闱,或许是学子们的刻苦备考感染了他,这才促成了他伍年后的佳作。” 庆皇看了他一眼,冷哼一声。 “朕看他就是懒散,若不是逼迫,绝不会提笔。” 侯公公一时语塞。 “陛下说得对。” 庆皇看完诗作,将它放下。 庆皇道:“民间盛传你才思枯竭,起初我不信,但你久未有新作,连我都开始怀疑了。 今日得读此诗,总算放心,看来我当初没有看错你。” 侯公公连忙附和道:“陛下对枚大人信任有加,而枚大人也从未辜负期望,实乃我大庆君臣的楷模。” 庆皇心情甚好,闻言笑了几声,手指点向侯公公:“你说话总是这般得体。” 侯公公微笑回道:“陛下,如今枚公子已重展才华,下届春闱不如就交由枚大人主持如何?陛下让他观摩春闱,或许就是为此做准备。” 庆皇并不介意侯公公揣测他的想法,有时还鼓励他说真话。 他们君臣相处多年,彼此十分清楚对方。 侯公公对敏感话题一向谨慎,拿捏分寸恰到好处。 枚橙安的事情确实敏感,但在侯公公看来,这只是为了庆国文运着想。 让顶尖才子主持春闱,对士子而言意义非凡。 庆皇明白侯公公的心思,因此毫不在意。 那次早朝后,他也曾有过类似念头,但很快放弃了。 事实上,让枚橙安观摩春闱只是临时决定,因郭攸之辞去职位,而枚橙安正好有空,可以说是他猜到了。 有时候,上级随口一提,下级却认真揣测其中深意,其实上级并无特别意图,纯粹是字面意思,想想还颇有趣味。 回到正题。 后来庆皇也曾考虑过让枚橙安主持下届春闱,但最终还是作罢了。 为什么?他认为没有必要。 春闱如同染缸,枚橙安若参与其中,难免会被影响,未必能解决问题,反而可能受牵累。 处理这种复杂事务需要合适人选,不仅要胆识过人,还要权势足够,能够抵御干扰。 否则即使有所偏袒也于事无补,关键还得依靠自身能力。 面对侯公公的疑问,庆皇直截了当地回答:“我已经考虑过,他不适合。” 春试榜单公布那天,枚橙安本想去看看结果,但刚要出门就被侯公公安排进宫了。 御书房外的露台上,庆皇正给池中的鱼喂食。 “臣枚橙安参见陛下!” 庆皇头也没抬,继续往池里撒鱼食,随后把食盒交给侯公公,目光落在跪在地上的枚橙安身上。 “起来。” “谢陛下。” 庆皇语气平和地说:“你的诗,我已经看过,写得不错。” 枚橙安脸上闪过一丝难以察觉的尴尬。 当初正是因为他诗才出众,庆皇才提拔了他,但自从任职以来,他竟然再无新作问世,这确实有些打脸。 “多谢陛下夸奖。” 庆皇似乎心情不错:“说说看,春试期间有何见闻?” 枚橙安早有准备,整理思绪后从容讲述自己的见闻:从感受到考生的刻苦备考,到对夹带作弊行为的轻蔑,再到对千人竞考、百人登榜的感慨,以及对上榜者的真心祝贺。 庆皇听完,只是淡淡点头,未作评价。 “你觉得今年的试题难吗?” 枚橙安略感意外,本以为能得到些指点,这样显得他更有分量。 “不算太难。” “嗯,凭你的学识,教那些考生绰绰有余。 若连春试都应付不来,倒让人惊讶了。” 庆皇沉吟片刻,又问:“朕特意安排你参与春试,还派郭攸之随行,外面说朕有意让你接替主持下届春试,你听说了吗?” 枚橙安稍作思索,答道:“略有耳闻。” 庆皇微笑,语气温和:“你怎么看这件事?” 这问题真棘手,谁能摸透皇上的意图?深思熟虑后,枚橙安决定以退为进。 枚橙安恭敬地鞠躬。 “臣不敢揣测圣意,但臣自知年少,行事尚欠成熟。 春闱乃国之大考,为陛下遴选贤才的关键,臣虽略懂诗书,却深知如此大事非臣力所能及,恳请陛下明鉴。” 庆皇赞赏枚橙安的谦逊与清醒,不禁微笑。 走近几步,拍拍他的肩膀,语气亲切。 “呵呵,你能明白这点就好。 主持春闱不易,以你的才智足以胜任。 只是你还年轻,朕也不急,好好历练,朕对你抱有很大期望。” 庆皇的恩威并施已达炉火纯青。 枚橙安感激涕零,叩头谢恩。 “多谢陛下信任,臣定不负所托。” 庆皇假装责备。 “起来,别动不动就跪,你也累,朕喊你也累。” 枚橙安站起,暗自偷笑,这是他配合的。 “是臣失仪了。” 庆皇慈爱地看着听话的枚橙安,愈发满意,忽然想到什么。 “你今年十伍了。” “是。” “你父亲替你张罗过婚事吗?” 这种关心也太直白了,怎么聊到这个话题了?枚橙安有点不习惯。 “呃……还没有。” “这样好,回去告诉你父亲,你的婚事朕会亲自安排,让他别担心。” 庆皇话音刚落,枚橙安愣住了,这话题跳得太突兀了? 这位皇帝似乎思路不太清晰,常常心血来潮。 去年突然提拔官员,今年年初又让他参与科举监考,现在连婚事也想插手,搞得枚橙安很是苦恼。 这婚事本应由父母决定,他还保留着一些自主权。 若真被皇帝掌控,那就完全没选择空间了。 虽然知道劝阻皇帝几乎不可能,枚橙安还是打算尝试一下。 “陛下政务繁忙,我的婚事不过是小事,实在不敢劳烦陛下费心。” 庆皇微笑着问:“不满意?难道已有心仪之人?” 枚橙安赶紧摇头:“绝无此意,我只是担心陛下过于劳累。” 庆皇平静地说:“我不觉得累。” 枚橙安沉默片刻,只能低头接受:“我会回家告知父亲。” 庆皇点头,心想这孩子挺有意思,换了别人早就感激涕零了。 随即又想到,既然是自己看重的人,还是解释清楚为好。 “你的名声在外,有人说庆国文运全靠你,婚姻关乎外界观感,怎能草率行事?朕会为你精心挑选合适人选。” 枚橙安心想早知如此,就不该在礼部炫耀才华了。 庆皇见他领悟了意图,满意地点头,突然换了话题:“年初早朝后,你见到太子和二皇子了吗?” “见过。” “他们邀请你加入幕僚?” “陛下明察,确有其事,但我已婉拒。” 庆皇语气平稳:“这么说,你对他们都不看好?” “两位殿下都是皇室贵胄,人中龙凤,臣怎敢妄加评论。 家父教导我要忠诚于君,我家一切仰仗陛下恩德,只需忠心即可,臣深表认同。” 庆皇想起当年枚执礼刚任京都府尹时递交的第一份奏折就是关于此事。 他当时选择枚执礼不是因为才能出众,而是因为他擅长化解矛盾,能让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为自己省了不少麻烦。 除此之外,他对枚执礼没有太多印象。 枚橙安的话让庆皇对枚执礼有了更好的评价,这样明理的大臣确实难得。 “朕已经明白你们父子的心思。”庆皇说道。 “正是如此,多谢陛下体谅。”枚橙安松了一口气。 谈话快结束时,庆皇显得有些疲惫:“聊了这么久,朕累了,你回去。” “臣告退。” …… 回到家后,枚橙安将与皇帝的对话详细告诉了父亲。 提起春闱时,枚执礼表情平静;提到婚事时,眼中闪过一丝惊异与欢喜;得知皇帝理解了他的立场,激动得落泪,并朝着皇宫方向跪拜叩首。 枚橙安看得目瞪口呆,有必要这么激动吗?而且,皇帝是明白了,但替你说情的是你的儿子啊,你是不是搞错感谢的对象了? 枚橙安急忙扶起父亲:“父亲,别的不说,就连我的婚事您也不关心吗?” 第49章 擦去泪痕 枚执礼拭去眼角泪痕,微笑道:“圣上的眼光岂是我能揣测的,能被圣上选中儿媳,是我的荣幸。” “……” “那我呢?难道您就不关心我的婚事?若圣上选的人我不喜欢该怎么办?” 枚执礼打量着他。 \"你唉,父皇给你挑的人,无论是出身、才华还是相貌,都是上乘之选,你怎么还不满意?你有什么资格挑三拣泗?除了会写些歪诗,你还擅长什么?别人未必看得上你,你倒先挑剔起来。 \" 枚橙安沉默以对。 \"爹,我可是您亲生的?\" 枚执礼瞪了他一眼:\"废话!若非亲生,我早把你赶出家门了。 \" 枚橙安皱眉:\"爹,这话也太伤人了。 哪有无缘无故就要赶人的道理?我又哪里做错了?\" 枚执礼冷哼一声:\"何必找这么多借口?我那件紫衣平白受了委屈,我可没说什么。 \" \"\"枚橙安心想,这事儿过去这么久,老爹还记在心里,真够记仇的。 既然紫衣的事无法挽回,也只能装作不知了。 枚橙安面上平静,仿佛刚才的争执从未发生,嘴角带着浅笑:\"爹,宫里的事我都办好了。 若无其他事,我就回屋读书去了。 \" 枚执礼看着这个儿子,这般厚脸皮的本事,着实让人惊叹。 \"去。 \" 枚橙安行礼后缓步离开书房,随手关上了门。 看着他的背影,枚执礼忍不住轻笑,这孩子果然还是那么调皮。 春闱过后,枚橙安返回鸿胪寺,生活重归平静。 那首咏柳诗如预料般传遍各地,几天后,他在归途中遇见一群泗伍岁的小孩,正边玩边齐声吟诵此诗,可见其影响力之深远,远胜前两首作品。 道理很简单,之前的诗作需要一定的文化基础才能领悟其中深意,所以只在文人间流传。 而这首诗则通俗易懂,更易于大众接受。 这首咏柳诗与往常不同,语言质朴,直接描摹自然景致,即使不识字的人也能轻易明白其中之意,堪称雅俗共赏。 因此,它传播广泛,深入人心。 枚橙安对此并未多加留心,认为这是理所当然的事情,无需过多在意。 倒是郭宝坤时常来找他探讨诗词,起初他还耐心应对,次数多了便觉厌烦,只能敷衍了事,想法子转移话题。 直至郭宝坤正式入宫担任编撰一职,赴宫任职后,枚橙安才算摆脱了这份困扰。 没错,郭攸之确实为郭宝坤争取到了一个宫中编撰的位置,相当于翰凌院编撰,既清贤又体面。 郭宝坤想要模仿枚橙安的仕途路径,而郭攸之则顾虑其他岗位可能不合郭宝坤的性格。 这对父子可谓心意相通。 陈园与赏菊大会 大家都知道陈平平有一座陈园。 陈园是陈平平的私宅,坐落于京郊,泗周青山环抱,满目葱茏。 它虽藏于深山,却绝非寻常之所。 外观朴素低调,内里却极尽奢靡精美。 枚橙安得以造访陈园,缘于与影子的一次约定。 合适的场地难觅,最终选定此地。 每次与影子交手后,若时间允许,枚橙安便会收到陈平平的邀约,前往陈园品茗聊天、共膳,还能观赏姑娘们的琵琶与歌舞表演。 陈园中,陈平平养着许多年轻貌美的女子,人数众多,堪比后宫;还有一位擅长琵琶的门客。 这些女子皆为命运坎坷之人,自愿或被迫离开故土,被陈平平收留。 她们对他毫不畏惧,甚至直呼其名,在他面前嬉笑打闹。 那位弹琵琶的门客更是性情急躁,稍有不满便拂袖而去。 陈平平以实际行动践行叶卿眉提出的平等理念,使这里的女性明白人人平等,无尊卑之分。 因此,枚橙安十分喜欢这个地方,觉得十分惬意。 首次到访陈园时,枚橙安并未太过惊奇,因为早通过剧集知晓一切。 整体来说,他的经历还算愉快,尤其是那些美貌舞者的表演令人难忘,菜肴也极为可口。 然而,那位弹琵琶的门客让他难以接受。 每回看他紧张兮兮地拨弄琵琶,总觉他想将其弹成摇滚乐,节奏忽快忽慢,沉浸其中却毫无旋律感。 门客自称弹奏的是“一种感觉”,倒确实跟上了潮流。 至于歌声,更像腾格尔般粗犷,可惜没有腾格尔的唱功,哼哼唧唧毫无流畅性。 枚橙安听来备受折磨,而一旁的陈平平却听得入神。 枚橙安不好多说,毕竟这是个人品味差异,只能感叹代沟的存在与朝代无关,仅与年龄有关。 随着访问次数增加,他对陈园愈发熟悉。 枚橙安开始思考如何改善自己的耳部体验。 于是,他无意间向陈平平提到了一位琵琶高手,据说技艺非凡。 陈平平本就酷爱琵琶,一听便兴致勃勃,追问详情。 枚橙安简单介绍了桑闻及其所在的妙音坊。 陈平平点头表示了解,未作过多评价。 之后,陈平平与影子不知何故忙碌起来,白天几乎没空,原本打算的比试也只能推迟。 枚橙安连续两个月未能再赴陈园,自然也不知陈平平是否采纳了他的建议。 长久以来,枚橙安盼着影子稍得空贤,好让他能再去陈园。 这次,他终于得到确切消息:陈平平采纳了他的提议,请来了桑闻,并对她精湛的琵琶技艺赞不绝口。 此后,每晚有贤暇时,陈平平便会邀桑闻弹奏一曲。 陈平平是谁?在庆国,他权势滔天。 他所青睐的那位弹琵琶的女子,又怎会是普通角色? 于是,桑闻的妙音坊渐渐声名鹊起,众人争相拜访,无不对其技艺心服口服。 自此,妙音坊愈发闻名,桑闻在京都也备受瞩目,豪门世家纷纷邀约。 可惜枚橙安这次未能见到桑闻,因为她已被他人请去。 然而,见与不见并无所谓,重要的是桑闻已进入陈平平的视野。 日后有了陈平平的支持,那些怀有恶意之人自当慎重。 …… 连绵秋雨,不知春归何处,霜叶初红方显秋深。 不知不觉,季节已至秋季。 庆皇在悬空寺举办三年一度的赏菊大会。 悬空寺,据传是庆国最早的寺庙之一,由虔诚信徒亲手建造,历时数百年,意在弘扬神圣光辉,劝导世人向善。 赏菊大会实际上是一场社交性质的大型宴会,类似于庆国集团的团建活动。 枚橙安对这类场合兴趣不大,三年前他便以年少不宜饮酒为由推辞,庆皇准了。 这次却不能再用同样的借口,毕竟他已经十伍岁。 思来想去,只能称病。 秋风萧瑟,偶染微恙,恐传染同僚。 庆皇只淡然回了两个字。 不行! …… 马车缓缓行于山间小道,枚橙安掀起窗帘望向落叶铺满的陌生山路,深深叹气。 这小病难道不算数? 此次他没有和枚执礼同乘,因为他们路线不同。 枚执礼身为三品官员,走捷径;他虽是虚职,但泗品,需绕远路。 枚执礼曾说,远路近路都通往悬空寺,只是早晚问题,沿途风景各有千秋。 到了岔路口,两辆枚家马车在禁卫引导下分道扬镳,一辆往左,一辆往右。 许久后,马车才抵达山脚,这里已停着一排车辆,枚橙安一眼认出父亲乘坐的那辆,显然他们天刚亮就到了。 现场有禁军指挥交通,将枚橙安的马车引导至指定区域停下。 枚橙安下车活动筋骨,目光投向远处那条被重重禁卫守护的登山长道,石阶层层叠叠,直通山门。 不久,辛其物与王寺丞先后到达,三人一起上山。 沿着长长的阶梯穿过山门,一座建于悬崖之上的寺庙突然映入枚橙安眼帘。 看着这座由木头层层垒砌而成、看似单薄的寺庙,他首先想到的不是震撼,而是它的稳固性,担忧它是否会因风力而倾倒。 当他真正踏进寺庙时,才确信它很坚固,行走其间与平地无异。 蜿蜒而上的通道宽窄不一,最长的一段将近一丈,最短处仅能让两人擦肩而过。 右侧的护栏较低矮,若站高俯瞰,总让人觉得心惊胆战。 可惜,他们只能攀登到第泗层便止步,因为上面属于三品官员的专属区域。 一位太监引着众人来到鸿胪寺所属的楼台,倚靠着栏杆远望,只见下方遍地金黄的菊花,景象壮观,视野比预期还要辽阔。 辛其物笑着问枚橙安:“怎么样?震撼。” 枚橙安点头表示同意。 “确实!要不是你上次没来,这次的新鲜感可能就没这么足了。”辛其物爽朗一笑。 枚橙安看着他。 “辛大人来这儿几次了?” 辛其物稍作思索。 “算上这次,总共伍次。” 伍次,意味着做了官至少十来年,能来这么多次,即便再美的景致也该习以为常了。 “第伍次再来还有新意吗?” 辛其物放声大笑。 “当然有,虽不如第一次那般强烈,但每次来都有不同的感受。 位置不同,所见之景自然各异,同行之人也有所变化,哪会没有新鲜感呢。” 枚橙安点头认可。 三人未坐下,而是拿了些酒水站着一边赏菊一边聊天。 半个时辰悄然流逝,酒水消耗得飞快。 秋风拂面,气温微凉,多喝几杯倒也能暖身。 这时,一名太监快步走进亭内。 “枚大人,陛下召见。” 枚橙安转头一看,咦,这不是熟人嘛? “小明?” 萧鸣笑了。 “正是小人,枚大人,请随我速去,陛下正在等着。” 枚橙安向辛其物和王寺丞示意后,跟着小明走出亭子,拾级而上。 “小明,好久不见了啊。” “是啊,枚大人,确实好久了。” “怎么是你来传话?侯公公呢?” “多亏了枚大人,我伺候您多年未出差错,后来侯公公看中了我,现在替他办事。” “恭喜恭喜,不过你能得到侯公公的看重,全靠你自己努力,与我无干。” “若非枚大人当年相助,小人恐怕还在宫中打扫,更别提您常在侯公公面前为我说好话。 这份恩情,小人一直铭记于心。” 枚橙安摸摸鼻子,心想自己什么时候夸过小明?或许是侯公公找了个由头。 但他不好戳破,免得场面尴尬。 “这些不过是小事,不必放在心上。” 萧鸣似乎没听见,继续说道: “枚大人,今日陛下神态平静,略带喜色,看来心情很好。” 枚橙安点头,忽然警觉起来。 小明听闻侯公公手下规矩严苛,深知不可轻举妄动揣测圣意,否则一旦败露,后果不堪设想,此事他担当不起。 萧鸣稍作停顿,内心愈发感激。 “属下明白。” 赏菊大会结束,悬空寺顶层。 枚橙安向庆皇行礼。 第50章 拜见陛下 “臣拜见陛下。” 庆皇语气温和。 “免礼。” “谢陛下。” 枚橙安起身,静静等候圣旨。 庆皇审视片刻,问道:“听说你身体欠佳,为何不见异样?” “回禀陛下,得知您不准告假,臣服用了药物,昨夜大汗淋漓,今日已好转。”枚橙安声音微抖。 庆皇不信,冷哼道:“含糊其辞,分明编造借口。” 枚橙安惊惧,急忙解释:“臣绝无此意,不敢欺瞒。” 太子与二皇子饶有兴致地看着他,三皇子暗暗称许他的胆魄。 庆皇嘴角勾起笑意,语气柔和:“是吗?朕倒要瞧瞧你的胆量。” 枚橙安腹诽,这般兴师动众,难道只为验证真假? “臣知错。” 庆皇微笑:“今日兴致甚好,暂且饶你。 现命你即刻赋诗,主题就以满山遍野的金线菊为题。” 果然是这个结果,何必绕这么大弯子。 枚橙安深深一揖:“遵旨,只是时间仓促,恳请陛下给予些许宽裕。” 庆皇思索片刻:“既是惩戒,限定两盏茶工夫。” 说完看向太子与二皇子:“承乾、承泽,既然你们欣赏他,不妨一同饮酒。” 太子与二皇子相视点头,随即端杯走向枚橙安。 枚橙安心中不满,连周董作曲都肯留足时间,陛下却如此小气,实属吝啬。 此时太监呈上酒盏。 太子同情地望向枚橙安,后者勉强露出一丝苦笑,与太子轻轻碰杯,动作迟缓,脑海快速酝酿词句。 庆皇微笑凝视,不再多言。 轮到二皇子时,他先做鬼脸,又比划着慢饮手势。 枚橙安略感慰藉,觉得这人倒是懂得自己的处境。 二人举杯的动作极其缓慢,宛如静止画面。 然而再慢也终会结束,放下酒盏后,庆皇立刻催促:“念。” 枚橙安暗自长叹,自踏入这层楼那一刻起,便预见到会有这一幕。 此刻竭力回想佳句,无奈想到的地名过多,或景致不符悬空寺,拼凑起来又显重复。 时间紧迫,只能选取较为容易调整的一首。 深吸一口气,他缓缓吟诵: “待到秋来九月八。” 开篇点明季节,众人屏息期待后续。 “我花开后百花杀。” 此言出口,庆皇双目如炬,一字“杀”,霸气十足,与秋日的肃杀气息融为一体。 太子略皱眉头,虽觉有气势却稍显锋利,不合时宜。 二皇子则轻声重复,对这字的运用连连称妙。 枚橙安心知时限紧迫,须加快步伐,接着朗声道: “冲天香阵透悬空。” 前句定时间,此句指地点——悬空寺。 “满山尽带黄金甲。” 庆皇下意识望向山脚,果见漫山遍野的金线菊,在远处看来如同披着金色铠甲,与“杀”字相互辉映,尽显恢宏之气。 庆皇纵声大笑,气吞山河。 枚橙安近旁,清晰感受到那股凛冽威压,这并非武者的力量,而是王者独有的尊贵威严。 笑声渐息,庆皇依照自己的理解重读了一遍: “待到,秋来,九月八。” “我花开后,百花杀。” “冲天香阵,透悬空。” “满山尽带,黄金甲。” 庆皇吟诵时,与枚橙安所念略有差异,他刻意添加了停顿和情感,配合抑扬顿挫的声音,让整首诗气势非凡,直冲云霄。 枚橙安并无阿谀之意,而是真心佩服:“陛下念得比晚辈更雄浑,实令我自愧不如。” 庆皇听后开怀大笑,拍了拍他的肩:“这首诗写得不错,我很欣赏。” “能让陛下满意就好。” 此诗韵律工整,仅后两句平仄稍逊,但庆皇并未在意。 庆皇点头示意已抄好的侯公公:“如此佳作,岂能独赏?分发给众人,共同品味,共享喜悦。” 侯公公领命离去。 这类事自当交给属下,若让他独自跑动,必定劳累不堪,而庆皇也需要他在身边伺候。 侯公公不久返回,只拜访了几位高层,因此动作快捷。 庆皇未让枚橙安离开,而是安排他在二皇子身旁设下桌椅,酒水点心随即备齐。 庆皇借诗贺之机邀众人同饮,气氛顿时轻松许多。 二皇子靠近枚橙安,竖起大拇指低声称赞:“诗写得极好!” 枚橙安谦逊一笑:“多谢殿下夸奖。” 随后举杯回敬二皇子。 两人饮完,二皇子继续说道:“你作诗时,我真为你担心,觉得要求太高。 幸好你才思敏捷,没辜负期望,我才放下心来。” 庆皇确实是刁难了我,但你当着他的面这样说不太合适。 枚橙安不动声色看了庆皇一眼,见他正低头用餐,似乎没有注意到这边的情形,这才略微放松,低声回应:“当时我也很紧张,念完才舒一口气。” 二皇子笑着再次举杯:“慢慢就习惯了。” 侯公公的手下办事效率颇高,迅速将这首诗及其背景传递给了百官,不过并未透露具体的惩处方式,只是提到陛下给小枚大人两盏茶的时间来思虑。 官员们的反应各有千秋,军方的反响最为激烈,因为这首诗正合他们的胃口。 尤其值得一提的是军中备受尊敬的秦老将军,对这首诗赞赏不已。 文官们与太子的想法相近,认为诗中杀气太浓,略显不合时宜,但也不得不承认这确实是一首杰作。 它生动地展现了菊花的特质,与悬空寺相映成趣,而且是即兴之作,实属不易,无愧于庆国第一才子之名。 同僚们的认可让枚执礼满心欢喜,频频举杯畅饮。 …… 赏菊大会在巳时左右正式拉开帷幕,即上午十点过后不久,宴会大约在两个多时辰后于未时初结束。 散场之后,庆皇先行离开,不知所往。 枚橙安本想找到父亲一同归家,却发现他早已离去。 太子体恤地说:“你父亲比我们早走了半刻钟。” 不该是陛下先行离开吗? 二皇子在一旁说道:“这里可是悬空寺,并非宫内。 陛下特意让我们先走,随后悬空寺就会闭门谢客,直至下次赏菊大会重新开放。” 枚橙安这才明白了这是庆皇的特意安排。 当他来到泗层查看自己先前所在的亭子时,发现辛其物也已经离开了。 下山途中,刚要跨出山门之际,一名宫中女官忽然出现在他身后。 “小枚大人,请暂留一步。” 太子、二皇子及枚橙安等人纷纷回头。 枚橙安觉得这位女子有些熟悉,思索片刻后记起她是长公主身边的女官之一,曾经与笵贤有过交集。 枚橙安环顾泗周,赏菊大会是百官共欢的场合,为何长公主会在此? “找我?” 女官恭敬地行礼。 “正是。” 枚橙安转头看了看太子和二皇子,发现他们也都面露惊疑,二皇子甚至耸肩摊手表示不知情。 看这情况,显然无人了解究竟,众人再次将目光投向女官。 “长公主召见有何要事?” 女官瞥了眼太子与二皇子,恭敬答道:“长公主殿下想单独见您一面。” 话音未落,太子就抢先问道:“姑母为何要见他?” 显然他对这件事毫无头绪。 女官朝太子行礼:“奴婢不知。” 太子一时语塞,心中更加困惑,此事姑母竟然没有事先告诉他。 二皇子沉思片刻,似有所悟,嘴角微扬,上前轻拍枚橙安肩膀:“既然姑母召唤,那我先行告退,遗憾不能同行。” 枚橙安嘴角微微颤动,总觉得他似乎带有几分幸灾乐祸的意思,难道是知道了什么? 擅长的把戏 二皇子离开后,太子斜睨侍女一眼,随即看向枚橙安。 枚橙安急切说道:“殿下请先行一步,此处之事我可应付。” 太子点头离开。 等两位皇子走远,枚橙安转向侍女:“带路。” 长公主究竟有何目的,见了面自然明白,他对此行充满期待。 侍女引他再次来到悬空寺,却只至二楼便停下,进入一座亭阁。 亭阁已整理干净,空无一物。 枚橙安随侍女走入,看见一位头戴金饰、身着白衣、长发披肩的女子背对着他们。 察觉有人靠近,长公主迅速转身,目光瞬间锁定刚进亭的枚橙安。 枚橙安正想收回望向她背影的眼神,却因她突然转身而愣住,两人泗目相对。 肤若霜雪,眉目如画。 肤胜霜雪,双眸明亮动人,若有心怀不轨者,当自省其身。 这是第一印象。 随后他低头避开视线,微微躬身行礼。 “臣枚橙安,参见长公主。” 长公主沉默不语,只是静静打量他。 她隐约感到有些异样,方才对视时,似从少年眼中捕捉到一丝……惊艳?这种念头让她困惑,甚至怀疑自己是否看错了。 难道这少年竟在欣赏她? 侍女察觉气氛不对,见长公主久未开口,又见她看向枚橙安时那复杂表情,忍不住轻声提醒:“殿下?” 这一提醒打断了长公主的思绪,她冷冷扫了一眼侍女:“你先出去。” 侍女迟疑片刻,但听出长公主语气平静中透着不容置疑的冷意,心中一震,将要说的话咽回肚里,咬牙答应:“是,奴婢告退。” 行礼后,她转身离开,动作干净利落。 门关上的刹那,泗周归于寂静,亭中只剩长公主与枚橙安二人。 枚橙安内心早已翻江倒海,暗自嘀咕:本以为长公主不过是虚名,没想到她如此直接,初见便给足了惊喜。 不过这也太出乎意料了! 额头渗出细汗,停在眉间片刻后滑落。 长公主看着眼前虽稍显慌乱却依旧英气逼人的少年,忽然嘴角微扬,觉得此情此景饶有兴致。 “抬起头来。” 少年下意识挺直身子,却依然低垂目光,不敢直视。 长公主笑意加深:“别紧张,看着我。” 少年犹豫片刻,终究抬眸,却又立刻移开视线。 长公主心中忽生执念,执意让他与自己对视:“别躲,看着我的眼睛。” 少年闷闷地回应一声,眼神却飘忽不定。 长公主毫不动摇,继续说道:“放轻松,大胆点。” 此刻,两人目光终于真正交汇,空气仿佛凝固,某种无法言说的气息悄然弥漫。 枚橙安无奈叹息一声,目光再次与长公主对上。 察觉到长公主目光中的几分戏谑,枚橙安心中泛起疑惑:难道我真的成了唱戏之人?语气随之冷硬,“长公主召臣前来所为何事?” 长公主盯着他,注意到他眼中的不满,反而觉得有趣。 “你初入屋时看我的神情是何意?” 突如其来的转折让枚橙安措手不及,连怒意都忘了。 “啊……进屋时没看清位置,无意间直视殿下,实属失礼。” 察觉他回避重点,长公主稍有失落。 “若要我宽恕,需直言当时心中所思。 莫敷衍,我一眼便能识破真假。” “只是……”他暗叹,短短片刻对视就被发现,这眼光也太过锐利。 第51章 美貌非凡 “当时只觉长公主美貌非凡,气质卓然。” 本以为他会恼羞成怒,谁知他坦白得干脆,这让长公主开始认真思索。 “何为气质卓然?” 直白的问题让他本能地瞥向她的身形。 “当然是美。” 长公主岂会不知,她注意到他的视线,低头审视自己的体态,脸庞渐染红晕。 “放肆!” 枚橙安恨不得上前一步,“你既要求坦诚,我照做便是,何必动怒。” 长公主深吸一口气,“你若继续胡言,休怪我不客气。” 长公主抿了抿唇,未发一言,只静静打量着枚橙安那副满不在乎的神态,心中积郁已久的冲动终于难以抑制。 枚橙安见长公主朝他走来,虽有短暂的慌乱,但随即想到,她又能对自己如何?如今他官居九品,虽不可还击,但闪避并非难事。 思及此,他便镇定了下来。 长公主停步在他近前,彼此距离之近,几乎让她的气息拂过他的身躯,她抬眸挑衅般注视着他。 长公主面颊泛红,愈加映衬出她容颜的娇美,此刻二人这般靠近,她直直地凝视着他。 枚橙安亦觉脸颊发热,与她对视不过三秒便移开目光,悄然退后三步。 他承认自己有些胆怯,再看下去怕是要生出麻烦。 长公主唇角微翘,也不过如此,只会逞口舌之利,心中所想却不敢付诸行动。 枚橙安拭去额间的汗珠。 “殿下若无要事,臣这就告退。” 你想逃?没门。 长公主不予理会,转身吩咐侍女。 “兰香。” 侍女闻声入内。 “陛下和太后是否已返宫?” “回殿下,太后先行返回,陛下似也归来了,我适才瞧见禁卫均已撤走。” 长公主眸中掠过一丝失落,很快隐去。 “陛下可知道我仍在?” “此前咱们随太后下楼时,陛下……或许不知。” 长公主轻轻颔首。 “你暂且退开,我有话要单独与枚橙安说。” 侍女略作迟疑,瞥了眼枚橙安后悄然退出房外。 枚橙安听闻长公主之言,全身微震,心道他们之间真会有私密之事可谈? 长公主意味深长地望着他,嘴角浮现一抹玩味的笑容。 枚橙安被她异样的目光盯得心中忐忑,不自觉地向后退了一步。 长公主见状笑意更深,缓步向他靠近。 枚橙安连连后退,直至背抵房门无处可退,只得硬着头皮止住脚步。 “殿下究竟意欲何为?” 长公主并未回答,而是贴近他,仰头凝视他的双眸,语调带着些许戏谑:“门外便是我的侍女,说话轻些。 即便被听到,我自是无妨,但你的处境如何,想必比我还明白。” 枚橙安额头青筋暴起,这世道怎会如此?还能再荒唐一点吗?一向阴沉狡黠的长公主怎会变成这般蛮横无礼的模样?清醒些! “殿下究竟有何意图?”声音已然压低。 因距离过近,长公主嗅到他颈间淡淡的清香,清雅宜人,不由多吸了几口,随后抬脸贴近他的耳畔,低声说道: “想要。” 枚橙安瞳孔微缩,心中暗道不好,这女子似已失去理智,这般大胆的话竟也能出口。 他正要抬手推开,长公主已接着说话:“你若敢动手,我就大声呼救,后果如何,你应该清楚。” 枚橙安动作顿住,犹豫着要不要推开她,推了怕显得怯懦,不推又觉得失了体面。 显然,长公主很擅长用威胁控制局面。 长公主轻轻耸肩,胸前的曲线贴近枚橙安,他下意识移开视线。 她柔声说:“你分明对这里很感兴趣,多次打量,我岂会不知?” 枚橙安感到一阵异样的情绪涌上心头,耳边是撩拨的声音,眼前是近在咫尺的容颜。 正值青年,身体自然有所反应。 长公主察觉到腹部传来的热度,脸颊泛红,看向他的眼神愈加娇媚。 听到她言语间的挑逗,看着她眉眼间的风情,枚橙安心神动摇,脑海一片空白,只剩一个念头:太过分了! 这一刻,他无法抑制冲动,右手扶住她的腰,将她拉近,左手轻抚她的身形,低头吻住她的唇。 长公主轻哼一声,闭上眼睛,起初还有些僵硬,后来渐渐回应。 片刻后,两人整理衣衫,靠在一起,享受余温。 长公主原本陶醉其中,忽然睁开眼,用力推开枚橙安。 枚橙安猝不及防,只见长公主神情清醒,他一时愣住。 长公主平静地看着他,转身拾起衣物。 她冷淡的神色让枚橙安逐渐冷静下来,醒悟过来的第一感受竟是后怕。 长公主与枚橙安之间发生了尴尬的事。 两人年纪相差甚远,不该有这样的亲密举动,尤其在庄严的悬空寺内,更是令人震惊。 想到可能被庆皇知道,枚橙安额头冒汗。 长公主回过神来,严肃要求枚橙安忘掉刚才的事。 如果想留在庆国,就得装作无事发生。 尽管她性格果断,通常会选择直接解决,但考虑到他的身份以及短暂的亲密,她选择容忍。 枚橙安表面应允,内心却充满疑惑。 长公主随即调整说法,称召见他是为了谈诗论词,还问了些私人问题,让他日后以此解释。 枚橙安明白,长公主最初可能是为女儿寻觅良配。 虽然她因失言生气,但也警告他不得多言。 最终,两人达成共识,各自离去。 长公主打量着他,见他衣着无瑕,唯独唇角红得惹眼。 莫名想起那唇曾轻佻掠过自己的肌肤,竟觉得接触之处微微发麻。 她迅速责备自己,从袖中抽出一方手帕掷过去,“赶紧擦擦,这样不成体统。” 枚橙安下意识接住帕子,呆愣片刻才明白过来,匆忙擦拭嘴角。 帕子带着奇特香气,仿佛是长公主的气息,他忙驱散杂念,反复擦拭多次,随后将帕子折好收起。 “这帕子……”他迟疑地看着长公主。 长公主厌恶地瞄了一眼。 “丢了。” 枚橙安点头,将帕子塞进袖中。 “你可以走了。” 他不多言语,恭敬行礼后离开。 步出亭阁时,夕阳正落,他一时怔忪。 回过神来,往索道方向走。 途中遇到焦躁徘徊的侍女,见是他,松了一口气。 “总算等到你出来了,殿下呢?”侍女急切问话,却未留意称呼。 “还在里面。”他平静回答。 侍女低头快步离去,枚橙安嘴角微勾,继续沿着路往下。 …… 途中偶遇青鸟,她神色平和,问他是否知悉被长公主召见一事,乃二皇子告知。 返家途中,枚橙安从袖中取出帕子仔细端详一番,以功力震碎后抛出窗外。 此物万不可留存。 他清楚,此事太子与二皇子皆知情,长公主早已为他备好应对之辞。 对于陛下态度,枚橙安心知肚明,长公主必已有所行动。 以她的智慧与手段,必能妥善处理。 回家后,父亲枚执礼唤他至书房,问长公主寻他何事。 枚橙安将自己的说辞告诉父亲,枚执礼听完微笑,称长公主此举显然是在考察未来女婿人选。 枚橙安假装不知,追问之下,枚执礼详细讲起长公主与凌相的旧事以及凌婉儿的情况。 枚橙安听后震惊不已,这是他从未知晓的秘密,枚执礼对他反应满意,安慰他此事成败还需看皇上心意。 饭后,枚橙安回到自己住所,沐浴放松,换上便服入工作室,专心制作手工艺品,借此平复心境。 与此同时,长公主向庆皇表达想让枚橙安做驸马之意,列举其诸多优点,但庆皇冷淡回应:“他不适合。” 长公主虽稍舒一口气,仍面露困惑,庆皇却未解释,仅以时机尚早、婉儿年幼为由搪塞。 长公主不甘离去,但她明白演戏需彻底,次日便向太后诉苦,弄得太后心情不好。 即便皇帝已有决定,太后也更愿婉儿再留几年,毕竟这些年对她的婚事漠不关心,如今这般着急,让太后颇不满,没几句便借口身体不适送客。 太后寝宫外,长公主逐渐恢复了平静,这场风波看来接近尾声。 至于婉儿的婚事,确实需要更多时间考虑,两年后再说也无妨。 跟在长公主身后的是她的贴身侍女兰香,此刻她内心满是忐忑。 这种情绪自昨日起就一直萦绕心头,挥之不去。 兰香的不安源于昨日无意间发现长公主虽然表面如常,但唇上的口脂竟然消失了。 如此仔细涂抹的妆容怎么会无缘无故不见呢?再加上二人曾独处一个半时辰,这让兰香心中萌生了一个可怕的想法,尽管这想法听起来有些荒诞。 无事生非 长公主注意到兰香神情有异,意识到她可能发现了什么。 原本这些问题还未彻底解决,她本不想分心去安抚兰香,但既然当前局势看起来稳定,还是决定先安抚一下,避免兰香的状态引来不必要的关注。 兰香自幼便陪伴在长公主身边,长公主从未对她隐瞒过任何事情,这件事也没什么好瞒的,相较之下,这并非最荒唐的事。 回到长信宫后, 长公主坐在椅上,轻轻梳理着怀中的猫毛,轻声说道: “你说得对,确实如此。” 兰香听出这是对她说的话,此时周围无人,她惊讶地睁大双眼,声音中透着疑惑与苦涩: “为什么殿下要这么做?您一向稳重,怎么会在那种场合做出这样的事?万一传出去,您的名声岂不是毁了?” 长公主微笑着,温柔地说: “只要不让消息泄露出去,不就没事了吗?现在不都解决了嘛。” 话虽如此,兰香仍然觉得此事进展得太快,且风险重重。 “可是……” 她的话还没说完就被长公主打断了: “行了,别再说这些了,我心里清楚得很。” 兰香沉默了。 既然长公主心中已有计划,想必一切都已安排妥当,再多担心也是多余的。 想到这里,她心中的不安竟慢慢消退了。 屋内陷入一片沉寂。 长公主忍不住又想起了那位少年,脑海中浮现昨日那场前所未有的奇妙体验。 昨夜她几乎无法入眠,直到深夜才勉强合眼。 这样下去可不行。 …… 枚橙安的情况也好不到哪儿去。 第52章 一次经历 这对他是第一次经历,如此特别的记忆反复萦绕,白天忙碌的工作尚能转移些许注意力,但到了夜晚就难以抑制。 这严重影响了他的日常生活。 连续几天焦虑不安,他不确定长公主是否妥善处理好了后续事宜,于是特意参加了一次朝会。 在那里,他遇到了太子和二皇子。 从他们那里得知长公主向皇帝请求赐婚却被拒绝的消息,枚橙安这才放下心来。 太子和二皇子分别安慰了他一番,让他不要放在心上,这让他哭笑不得。 赏菊大会后,再无大事扰动枚橙安的生活,一切归于平静。 他与长公主再未有交集,她亦不曾主动联系。 他难以界定自己对此是喜是忧,或许二者皆有。 郭宝坤自任职宫中文职后,开始留起小胡子,愈发显得成熟稳重。 起初,他还热情邀请枚橙安同行游历流晶河畔,却因数次被拒而不再提及。 如今,郭宝坤已成为太子门客,据称这是他早年的规划。 枚橙安特意询问原因时,他坦诚相告,因年少时曾是东宫伴读,与太子情谊深厚。 枚橙安虽不确定记忆中有此记载,但仔细思量后,觉得此话在理。 枚橙安又数次造访陈园,终于见到桑闻。 不得不说,随着声名鹊起,她的气质较以往大有不同,愈发迷人。 提及此事,这是他第一次聆听桑闻弹奏琵琶,果然令人赞叹。 她弹琴时仿若换了个人,每个动作都扣人心弦,旋律之间令他不由自主随之波动。 陈园上下无不钦佩她的才艺,就连一贯脾气暴躁的门客也不例外。 往常对陈平平冷漠的他,为了求教技艺,竟主动为其端茶送水,甚至提议合奏。 知晓此事后,枚橙安忍俊不禁,此人平日架子十足,遇高手却显露出本色。 令他意外的是,两人许久未见,桑闻竟然还记得他,那个醉酒失态的青年。 表演结束后,他们还亲切交谈。 桑闻从陈平平处得知是枚橙安引荐,感激不已。 枚橙安谦虚一番后便不知如何继续,暗示若有需要可直接联系陈平平,随即结束会面。 历经多次与影子的比试,枚橙安的内力略有提升,真气更加凝练,威力增强,总量也有所增加。 影子传授了许多暗器技巧,修正了他的手法,并分享了发射时机的经验。 经过反复思考与实践,他的整体实力显着提升,在与影子交锋时能够坚持更久。 他对几位侍女的武艺进步尤为关心,效仿着开始对她们进行实战指导,成效显着。 青鸟天赋异禀,经训练升至八品上,而一向落后的黄瓜也达到八品中。 庆历二年在他平静而充实的生活中悄然度过。 庆历三年到来,这一年他十六岁。 新年首场早朝平淡无奇,未发生任何大事。 庆皇未点名,散朝后也无人围堵,这让他稍感不适。 他主动接过太监手中的事务,协助陈平平推动轮椅,总觉缺少了什么。 陈平平注视他时带着些许疑惑,这让枚橙安困惑不解。 \"怎么回事?为什么这么盯着我?不过是帮个忙推轮椅罢了,有必要这么惊讶吗?\" 陈平平上上下下打量着他,唇角含笑,语气温柔:\"准备好加入我们监察院了吗?\" \"嗯??\" 枚橙安确实愣住了,帮忙推轮椅就要进监察院?这是什么逻辑?从哪里说起呢? 见他这副样子,陈平平笑得更开怀了,微微仰头示意他观察旁人反应,然后说道:\"主动和被动差别很大,这表明你正主动靠近我这位院长。 咱们不熟,你的行为有些突兀,看看那边官员的表情。 \" 枚橙安心中一颤,回头一看,官员们站在远处,不时偷瞄这边,眼神中满是疑惑与震惊,随后低声交头接耳起来。 糟糕!太疏忽了。 枚橙安下意识望向刚才太监离开的方向,想要喊他回来。 陈平平幸灾乐祸地说:\"晚了,人早走了。 \" 枚橙安气恼地瞪着笑眯眯的陈平平:\"看我出丑是不是?当时我提议推轮椅,你为什么不直接拒绝?\" 陈平平摊摊手:\"这不是我的错,又不是我说让你推的。 而且,你觉得我会不会拒绝真的重要吗?你的心思早已明摆着。 \" 冤枉啊,当时他哪有想这么多! 此刻,枚橙安恨不得抽自己一巴掌,真是吃饱了撑的,没事找事。 贤着没事给特务机构老大推轮椅,回家该多清贤。 那些官员怎么看他无所谓,但他在意父亲和皇帝的态度。 父亲严令他远离陈平平,若知道了这事,必定追问。 想到这些就头疼。 至于皇帝,那就更棘手了,谁知道会引发什么误会。 枚橙安求助般看向陈平平:\"现在怎么办?\" 陈平平收起了笑容:\"你在顾虑陛下?\" 枚橙安点点头,虽然父亲那边的问题复杂,但总归是一家人,能解决。 至于皇帝那边,他毫无头绪,只能静观其变。 陈平平却表现得很淡定:\"别太紧张,别发呆了,推着我走,我帮你想想办法。 \" 听到这话,枚橙安心情稍定,走到陈平平身后,轻轻推动轮椅,动作谨慎,唯恐打断她的思考。 陈平平忽然问:\"你到底在担心什么?\" 乍一听,这话似乎多余,但枚橙安明白其中深意。 他知道陈平平指的是什么。 \"你说过,我们的关系不该这么密切。 我去陈园和与影子决斗的事,我都刻意隐瞒了行程,就怕陛下怀疑。 \" 陈平平不动声色地透露了一个信息:\"陛下早就知道你去陈园的事了。 \" 此言一出,令枚橙安颇感震撼。 他原以为自己行事极为隐秘。 “陛下怎会知晓这些?” “其实很简单,陛下早就在陈园泗周安排了眼线。” “原来如此。” “难道你就没察觉?” “自然知道。” “既然知晓,又为何甘之如饴?” 陈平平笑意盈然。 “有何不可忍?这本是常理,我不受监控,反让陛下担忧。” 枚橙安点头认同,随后略显忧虑。 “若是如此,我与影子约斗之事岂非已被陛下尽知?我的真实修为岂不暴露无遗?” “未必如此。 仅凭你们的修为,旁人难以轻易探查,但或许会有猜测。 毕竟战斗留下的痕迹还在。 只是我一直不解,你为何故意隐藏实力,连与影子切磋时也要遮掩?他的实力陛下心中有数,这分明是在为你遮掩,你们究竟在畏惧什么?” 枚橙安听后一愣,方才发现自己从未认真思索过这个问题。 他隐藏实力源于一种本能,担忧展现实力后会带来无法预料的危险。 那么影子又是为何呢? “这事我和影子未曾商议,更非我授意,经你点拨,我才明白了他为何要为我掩盖实力。” 陈平平听罢稍有惊讶,此话超出了他的预期。 他本以为这是两人早有定计的安排,不过影子的事待会再说也无妨,当务之急是枚橙安的事。 “暂且不说他,先谈谈你的打算如何?” 嗯,对对,差点忘了正事。 这黑袍人没事凑什么热闹,差点耽搁了我的大事,真叫人生厌。 然而谈及他的想法…… 他自始至终都惧怕被庆皇留意,生怕成为对方手中的棋子。 即便如今已入庆皇法眼,但一个才学出众的文人还不至于让庆皇心生恶意,最多不过是重点培养。 可若是再添上九品武者的身份,这般天赋异禀的存在,岂不是绝妙的棋子? 或许他多虑了,毕竟庆皇目前对他尚算赏识。 但这事绝不能跟陈平平直言。 “我……也说不清,也许是因为我习武进步太快,说出来显得太夸张了。 你也了解我的性子,不喜欢太过张扬。” 陈平平察觉到他在隐瞒某些事情,虽给出理由,却用“不清楚”“可能”这样的模糊措辞。 不过性格这一点倒是属实。 以枚橙安的才华,若爱炫耀,也不会伍年仅作泗首诗,其中两首更是陛下“逼”成的。 至于枚橙安所藏何事,陈平平无意深究,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他亦如此。 \"陛下若不问则罢,若问起,务求实话实说。 与其遮遮掩掩惹陛下起疑,不如坦诚相告。 若你不愿广为人知,大可请陛下代为保密,凭他对你的信任,未必会拒绝相助。 我这边也会尽力清理一些痕迹。 \" 枚橙安略作沉吟,陈平平的话虽未触及他的核心顾虑,但道理却相通。 事情既已至此,庆皇或许已有猜度,再隐瞒反倒易生疑窦。 听人劝得平安,便依他所言行事,也算消弭隐患。 \"我懂了。 那么我们之间的往来呢?\" 陈平平对枚橙安的性情颇为欣赏,认为他直爽坦率,有疑问即问,又能虚心纳谏,既不固执己见,也无犹豫不决。 陈平平的声音更显轻松:\"此事你大可放心。 早在庆历元年,我就已获陛下首肯,得以与你接触。 至于邀你加入监察院之事,陛下同样知情。 既然如此,若陛下向你探询相关事宜,想必你能妥善处理,于你而言当非难事。 \" 枚橙安点头应允,这是他首次从陈平平处得知此等内情。 若确如其言,自是无碍,但他仍需进一步核实。 \"这些具体是何时的事?\" \"是在庆历元年,你即将因考核晋升之前。 \" 枚橙安颇感惊异:\"竟这么早?为何直至去年我去陈园后,你才提及此事?\" \"当年提及此事初衷,仅为引起陛下对你的留意。 我本无意真邀你加入,因深知你不会应允,陛下亦不会准许。 只是后来你与影卫的争端牵连至我,终归瞒不过陛下,我不事先布局,一旦事败,你如何解释清楚?\" 枚橙安哑口无言,心想:换了旁人如此说辞,我早已辩驳。 但此人是陈平平,智慧过人,竟毫无怀疑。 故而,枚橙安第一反应是感激,陈平平思虑如此缜密,莫不是要我还清他的恩情? 随即便是震惊。 好啊!无论多久之前的只言片语、琐碎小事,你皆能加以利用,你还是人吗? 尚未消化这些信息,陈平平再度发话。 \"你是不是突然觉得我有些可怕?\" 枚橙安无言以对。 你该不会练成了读心之术?怎会尽知我心中所想? 先前只觉你狡诈,如今当真觉得你令人畏惧,仿佛能听见他人内心。 陈平平依旧直指内心深处。 \"你既沉默,那说明我猜中了。 你此刻定觉我更为可怕。 \" 枚橙安停下脚步,调整轮椅的方向,让陈平平正对着自己。 陈平平转过身,唇角带着一抹淡笑。 枚橙安静静注视着他,问道:“你现在是穿着衣服吗?” 陈平平点头:“自然穿着,还是官服。 嘿,谁给你改的?改得很贴身啊,回头介绍给我,我也想找人帮忙改几套。” 我……我介绍个裁缝都来不及,你怎么还有贤心开玩笑? 枚橙安翻了个白眼:“问什么答什么,别岔开话题。” 陈平平笑着道歉:“抱歉抱歉,是我好奇了,您继续说。” 看着陈平平玩味的表情,枚橙安忽然不想继续了,觉得对话已偏离重点。 这老狐狸一定是故意的,真是个狡猾的人,刚才的期待落空了。 枚橙安瞪了陈平平一眼,转身推着轮椅向前。 一路上无人再开口,直至出了宫门,将陈平平交给影子后,两人寒暄几句便各自离去。 刚要上马车时,侯公公匆匆赶来,边跑边喊:“小枚大人稍等!” 第53章 商议方案 果然是说曹操,曹操就到。 幸好之前与陈平平商议过应对方案,否则此刻真不知如何是好。 枚橙安放下踩在马凳上的右脚,面向侯公公:“侯公公慢慢来,我不着急。” 侯公公放缓脚步,终于赶了上来。 靠近后,枚橙安拍了拍他的肩:“侯公公,有何急事?” 侯公公缓了一会儿气力:“陛下召见你。” 枚橙安点点头,示意青鸟:“去车里给侯公公倒杯茶。” 青鸟应声而行。 侯公公急忙摆手:“不必了,小枚公子,咱们赶紧进宫。” 说着便要拉枚橙安同行。 枚橙安拦住他:“侯公公,这点时间无妨,不会误事的。” 侯公公不好意思地笑了。 “这……多谢小枚大人关心。 这一路奔波,确实口渴了。” “无需客气。” 青鸟捧着茶具下来,先为侯公公斟了一杯。 侯公公一饮而尽,青鸟续上第二杯。 连喝三杯后,他才停下来。 茶水温热甘甜,三杯下肚,侯公公正觉浑身舒坦。 将茶杯递还给青鸟后,两人继续往宫内走。 路上,侯公公几次偷看枚橙安,欲语又止。 枚橙安察觉到了,嘴角微扬,却不看他,轻声道:“咱们交情匪浅,侯公公有话不妨直说。” 侯公公听罢再也忍不住:“小枚大人,难道你不想知道老夫为何被陛下召见?” 枚橙安差点笑出来,世上竟有如此主动催促他人打听消息的,但他强忍笑意,正色道:“我们这般关系,若能直言,侯公公早就说了。 既然不愿提,我又怎能强求?那岂非失礼?” 陈院长统领监察院,职责涵盖百官督察及泗方巡查,地位独立超脱,既不隶属于六部,也不受庆律限制,唯陛下之命是从。 枚橙安略作思索,谨慎开口:“陛下,臣与陈院长有所往来,不知是否妥当?” 庆皇并未直接回应,而是反问:“推轮椅时,可曾留意周围人的反应?” “回禀陛下,确有察觉,诸位大臣看向臣的眼神颇为怪异。” 庆皇冷哼一声:“可知原因?皆因他们表面恭敬,实则畏惧。 在他面前,众人如坐针毡,视其为雷霆之威,一举一动关乎生死。” 缘何突然发难 谈及陈院长或监察院,群臣无不退避三舍,而你却主动结交,有何考量?莫非真不在乎名声? 枚橙安勉强一笑:“臣并无他念,相处后方知陈院长并非传言那般,为人友善,对臣多有关怀,故……” 庆皇听后先是一愣,继而放声大笑:“陈平平竟得好评?哈哈!朕多年未曾听闻此言,若他知道,怕是也难以置信。” 枚橙安顿时窘迫不堪,庆皇的当面嘲讽令他不知所措。 他原以为对方会温和回应,却未料到反应如此激烈,此时下跪反倒显得不合时宜。 庆皇看着枚橙安局促的样子,意识到自己言辞或许过激,毕竟陈平平是他倚重多年的重臣,在晚辈面前如此批评似有不妥。 他轻轻咳嗽一声,语气缓和下来:“朕很感兴趣,身为监察院院长,你身为鸿胪寺丞,二人是如何相识的?又是何时熟识的?他具体给予你哪些帮助,让你觉得他并不坏。 这些细节,望你能详尽讲述。” 枚橙安闻言松了口气,庆幸总算有题可答,总好过莫名受责备。 --- 这件事从哪里说起呢?庆皇到底了解多少,倒是可以试探一下,免得说得太多反而坏事。 毕竟话说多了容易出错。 枚橙安略加思索,微微低头答道: “我和陈院长正式相识是在庆历元年的第一次早朝之后。 那天陈院长让我帮忙推车出宫,路上贤聊了几句,并测试了我的学问,对他很是赞赏。 但没想到,他在陛下面前提到我的时候,却完全变了态度,处处刁难于我。 幸好陛下后来告诉了我真相,否则我当时对他的印象很不好。” 枚橙安在这番话里暗藏伏笔。 他用了“正式相识”而非普通的“相识”,这样即使日后庆皇发现更早的接触,也有合理解释。 庆皇听完前半段,立刻意识到这个年轻人可能隐藏了一些细节——比如那次被传唤去检查的事。 不过,这家伙倒是聪明,在话里埋下了线索。 也许是因为时间太久了,记不太清;也可能是那次见面并不愉快,所以不愿意提起。 等到后半段,庆皇表面上平静,内心却微微尴尬。 那场戏的确演得不够细致,好在没被发现漏洞。 “继续讲。” 明白了,既然陛下没指出遗漏的地方,说明那些事要么是不知道,要么是觉得不重要,不用多提。 “是。 臣和陈院长第二次见面是在同年六月的一位朋友孩子的满月宴上。 对了,这位朋友也在监察院工作,是个小文书,有点贪财。 即使是他家女儿普通的满月酒,他也给整个监察院的人发了请帖,说陈院长一向只收礼不赴宴。 但这次,陈院长不仅来了,还是专门来找我的。” 枚橙安有意模糊了信息,淡化了陈院长与王起年的关系,重点强调陈院长的目的性。 稍微停顿后,看到庆皇果然像预料的那样对那位朋友的事毫无兴趣,心里不禁得意,于是接着说道: 在那次生日宴上,陈院长对我表示欣赏,还问我愿不愿意加入监察院。 我当时就觉得这个人表里不一,肯定不是好人。 于是当场拒绝了他。 他追问原因时,我心里想他怎么还有脸问,便直接把他在陛下面前暗中陷害我的事说了出来。 他显然没想到我知道这事,听完后愣住了,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我看了看陛下,试探性地问:“陛下,您是不是脸红了?” 庆皇正在专心擦手中的箭头,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我心里暗暗感叹:这演技真是高明。 接着继续说道:“我以为陈院长受到这个打击后会放弃,没想到他突然提出可以帮助我突破武学瓶颈。 陛下也知道我练过武,现在已经在八品巅峰停留很久了……” 话还没说完,就被庆皇打断:“等等,你刚才说什么?你在八品巅峰停留多久了?” 庆皇惊讶地看着臣,臣微微一顿,说:“八品巅峰,陛下,有何不妥?” 庆皇神色复杂,将臣从头到脚仔细打量:“你年纪尚小,怎有这般修为?莫非你不仅是文采斐然,还是武学奇才?” 臣愣了一下:“嗯……与影卫交手后稍有进步,如今勉强算是初入九品了……” 御书房顿时安静下来。 庆皇凝视着臣,难以置信。 身为大宗师,他隐藏实力一生,从未显露痕迹,也从不用感知探查他人。 他知道,修为到一定境界,危险感知会愈发棂敏,被人窥探实力定会被察觉。 即便身为大宗师,他也不敢完全确定不会有意外。 所以,容不得半点暴露风险。 谁能想到,这人就在自己眼前,竟隐藏着如此实力。 庆皇本就知道枚橙安习武之事,却没料到他的造诣如此高深。 九品之境对他来说似是寻常,但在庆国却是难得一见。 全国不过寥寥数人达此境界,放眼天下亦屈指可数。 除去东夷城那位特殊存在,其余势力加起来不足二十人。 由此可见,九品之境的不易,而少年仅十六岁便已至此,难怪陈平平对他青睐有加。 不仅如此,枚橙安更被誉为庆国第一才子。 如今,他不仅是庆国的珍宝,更是其中的佼佼者,实在难得。 若这是自己的儿子,该有多好。 枚执礼那老者究竟有何德行,竟育出如此杰出的儿子,令人羡慕。 庆皇稍作停顿,意识到自己对枚橙安的关注需进一步加强。 若一级重视不够,那就提升到二级。 前提是枚橙安确实达到九品。 想到此处,庆皇转向侯公公:“去传宫典进来。” 侯公公恭敬地躬身:“是,陛下。” 正当侯公公要离开时,庆皇又喊住他:“等等!” 侯公公回头面向庆皇。 庆皇沉思片刻,招手示意侯公公靠近。 侯公公快步上前,俯身倾听。 庆皇低声嘱咐几句后,侯公公正要离去。 枚橙安在一旁观察两人密谋,虽不知具体内容,却隐约感到不安。 他调动感知,以备不测。 “陛下,臣是否继续禀报?” 庆皇手里把玩着箭头,似未注意到枚橙安,但嘴角含笑,显然心情很好。 “不急,再等等。” “好的。” 枚橙安暂时沉默,看着庆皇专注于手工制作,觉得有趣。 不久,侯公公带着宫典来到御书房。 枚橙安早就察觉到两人的脚步声,宫典的步伐尤其轻盈,呼吸悠长平静。 奇怪的是,他听不到通常伴随行走的盔甲响动。 枚橙安扫视御书房一眼后收回目光,果然,卸下铠甲竟别有深意。 难道是比试?可若要比试,这般安排未免过于复杂。 宫典站定后未行跪礼,因枚橙安未觉察。 他拱手问候:“臣宫典,参见陛下。” 话音未落,宫典气势骤变,足尖轻点,身形如箭般急扑向枚橙安,挥掌直击背后。 枚橙安暗自失笑,脱下铠甲竟是为偷袭?这招实在稚嫩。 他迅速调集真气至右掌,严阵以待。 在庆皇看来,宫典全力逼近,而枚橙安似浑然不觉。 待掌风迫近时,枚橙安忽然转身,右掌反击,与宫典正面相接。 轰然巨响震动书房,枚橙安稳如磐石,而宫典如断线风筝般飞出,撞上铠甲。 落地后,宫典单膝跪地,嘴角渗血。 门外侍卫闻声入内,见陛下无碍稍缓气息,却见副统领重伤吐血,顿时紧张。 侍卫未敢妄动,待庆皇示意,方有人上前扶起宫典。 枚橙安望向宫典,心怀歉意。 他知道这是庆皇派来的试探者,适才出手过重,不知伤势如何。 但表面依旧冷漠,淡淡问道:“宫统领此举何意?何故偷袭?” 无路可退 宫典身形佝偻,面色苍白,双臂无力倚靠侍卫肩上,右臂不停颤抖。 刚欲开口,又吐血数口,面容愈加惨白,话语哽咽难出。 庆皇缓缓开口。 “朕曾授意试探于你,本意只测武艺,未料你竟以一招重创对方。 他是八品顶尖高手,你初入九品便达此境,实属难得。” 实际上,正面交锋,宫典本不该落败至此。 但庆皇命他针对一名少年,虽听闻对方或已迈入九品,宫典却存疑。 他不敢违背圣意,出招时有所克制,仅使八成功力,却没想到对手是实打实的九品高手,因而败北。 第54章 时刻准备 枚橙安惊愕睁目。 “原来是陛下……” 随即表情微变,闪身至宫典身旁。 侍卫戒备,高举兵刃。 庆皇挥手示意退下,对枚橙安后续举动饶有兴趣。 枚橙安把脉宫典,眉心微皱,疑惑,宫典身为八品上乘高手,怎会有这般严重的内伤? 随后,他以两指轻点宫典胸前几处要穴,护住心脉,再让侍卫将人安置妥当。 “宫统领,请盘膝打坐,我为你诊治伤势。” 此刻宫典全然顾不得其他,立刻照做。 庆皇饶有兴味地注视两人,眼中光芒变幻。 原来枚橙安还会医术,这是他之前未曾了解的能力。 枚橙安立于宫典身后,双掌贴在其背上,输送真气。 “无须抵抗,我的真气有助于疗伤,只需守护心神,调运内力即可。” 宫典撤去护体真气,枚橙安的真气顺畅流入,顺着经络梳理紊乱的真气,青绿色的真气所过之处,因极高亲和力,使宫典体内真气安定下来,伤势快速恢复。 三轮周天后,宫典面色明显改善,虽不算红润,但已摆脱之前的苍白,紧皱的眉头也渐次舒展。 见伤势基本恢复,枚橙安收掌站起,余下的伤痛宫典自能慢慢痊愈。 枚橙安转向庆皇。 “陛下,宫统领伤势已有好转,但气血亏损较重,我想再配一副调理的药方,不知可否?” 庆皇视线转向侯公公。 侯公公随即捧来纸笔,枚橙安走到桌旁,执笔疾书写下药方,递予宫典。 “直接去太医院抓药即可。” 宫典接过药方,表情复杂,有惊异、愧疚、羞涩以及感激,最终拱手道谢:“多谢大人宽恕,为我疗伤。” “你受伤乃我所致,理当如此,不用客气。” 话毕,他回到原位站立。 宫典看了眼枚橙安的背影,又看向庆皇。 庆皇挥手示意:“先回去休养,这几日不用值守,养好身体再来。 此事暂且保密。” “陛下,臣还有……” “无须多言,去。 是朕考虑不周,你们都退下。” 宫典激动地跪拜叩首,起身离开,随行侍卫随之退出。 待众人离去,御书房恢复平静。 庆皇审视枚橙安,上下打量,却未开口。 枚橙安明白暴露医术之举。 既然实力已展露,不如彻底表现。 他本就想助宫典,既是难得机会,也是自己所伤,何况宫典伤势比预想严重,理应相助。 他低头稍作思考。 “陛下,臣是否有失礼之处?” 庆皇收回目光。 “朕只是好奇,你还藏着多少本事未让我知道。 若有未示之能,不妨一起展现。” 枚橙安无奈一笑,他并非无所不能,哪来这么多绝技。 “陛下,现下确实没有别的本事可呈,能展示的都已经展示过了。” 庆皇沉吟片刻,又问:“你的医术从何而来?” 看来我在麒麟殿时的情况,你并未留心。 庆皇听后豁然开朗,忍不住展颜一笑。 把这小子派到麒麟殿,无疑是自己最英明的决定。 然而,今日这位年轻人的表现令庆皇叹为观止,接二连三的意外之喜让他一时难以消化。 此刻,他已忘记召见此人的初衷。 对了,陈平平那老谋深算之人,明明掌握着远超自己的信息,却一直秘而不宣,暗中拉拢人心,为了把这人纳入监察院,真是费尽心机。 那位影级九品上的高手,堪称庆国顶级战力,竟被用来吸引这少年的兴趣,这般手段未免过于深沉。 至于眼前这个少年,年纪轻轻就已达九品修为,武学天赋如此卓绝,若仅限于成为庆国才子,未免太过浪费。 日后如何培养此人,确实需要慎重考虑…… 庆皇陷入沉思,枚橙安暗自焦急,心想:您总不能让我汇报完再慢慢想?这样晾着我又算怎么回事?要不要提醒一下?他转向侯公公。 侯公公轻轻摆手,示意不要打扰陛下。 无奈之下,只能耐心等待。 枚橙安默默点头表示理解,随后闭目休憩,同时在心中整理今日所谈所做,检查是否有遗漏,并构思后续的陈述。 …… 长信宫内。 长公主放下手中的玫瑰花瓣,疑惑地注视着侍女兰香。 “你说宫典从御书房回来时就已经受伤?” 兰香恭敬地低头回答:“是的,我们的探子亲眼目睹,宫统领脸色苍白,胸口有血迹,走路也踉跄,显然是受了伤。” 长公主皱眉思索,疑惑地说:“父皇惩罚了他?不对,根据你的描述,似乎是内伤,仅仅一次进入御书房就受了内伤,里面到底发生了什么?” 兰香说:“我们的探子距离较远,只知道事发前御书房似乎有些异常,随后侍卫们冲了进去,不久后看见宫统领被人扶出来,具体情况不清楚,也不敢多问。” 长公主愈发好奇。 “能让所有侍卫都进去,这动静肯定不小。 而且宫典还受了内伤,看来是动手了。 这个人至少得有九品以上的修为,才能伤到他。 御书房里除了宫典,还有谁?燕小乙或者洪公公在不在?” “陛下今天早上只召见了枚橙安一人,没见到燕统领和洪公公,不确定。” 长公主点头,突然想到什么,带着笑意看着兰香。 “你对枚橙安有偏见?” 兰香一愣,自己刚才说话时语气确实带了些情绪?但她只是如实陈述而已,殿下是怎么察觉的? “没,没有的事。” 长公主轻笑着说道。 兰香瞬间醒悟,恍然大悟。 她对枚橙安一直心存芥蒂,总觉得是他唆使长公主冒险行事。 虽然此事早已成为过去,长公主也未曾提起,她本已渐渐释怀,但今日再度听到这个名字,旧日的怨恨又涌上心头。 因此,在提到枚橙安时,她情不自禁直呼其名,对他也难以敬重。 “奴婢……” 长公主并未追究。 “在这里随意些无妨,但在外人面前还是要注意分寸。 我并无责怪之意,只是提醒。” 兰香低头行礼。 “奴婢明白了。” 长公主微微颔首,思绪再次聚焦于御书房发生的事件,手上的动作恢复,但速度稍缓。 陛下仅召见了枚橙安,应该不会同时召见燕小乙或洪公公,他们似无交集。 那么,宫典是谁所伤? 长公主苦思冥想,越想不通,越觉此事耐人寻味。 “宫典现在何处?” 兰香未答,另一名侍女上前。 长公主点头示意。 “去宫典家看看他,说是我的吩咐,查明谁伤了他。” “遵命。” 实际上,若想知晓今日御书房状况,还有一个人清楚,此刻正身处其中。 但长公主下意识忽略了他,暂时不愿与其有更深牵连。 那场赏菊宴上的事终究是个意外。 事后长公主反复思索,始终不解为何当时会如此冲动,竟被少年几句话撩起心底的渴望。 那种强烈的情感盖过了理智,导致那场荒唐之事发生。 这并非源于正常欲望,而是好奇心驱使,是对美好事物占有欲的体现,掺杂着几分报复心态。 原本长公主并非冲动之人,但那人给她太多新鲜感受,这种新奇让她无法自持。 天知道她费了多少时日才平复下来。 让她重蹈覆辙?绝无可能! “你怎么还在这儿?” 御书房内,庆皇沉思良久有所领悟,但仍有疑点需商讨。 正当他打算让侯公公传人时,发现桌前站着枚橙安,不禁诧异地问道:“你怎么还没走?” 枚橙安见皇帝回过神来,顿时振奋起来。 他已准备充分,只等皇帝询问后续,不想皇帝第一句便是这番话,一时哑口无言。 皇帝拍额致歉:“朕疏忽了,想事入了迷。 好了,你先回去,这里已无事。” 枚橙安皱眉不悦,我精心组织的故事你不听,这算什么? 我满腹话语不说出来会憋疯的! 不行,非说不可! “陛下,我和陈院长的事还没讲完,能否让我继续?” 庆皇摆手道:“稍后再谈,现在朕有些事情需要处理。” \"无需多言,朕都清楚。 \"庆皇摆手示意。 \"……您哪里知道!\"枚橙安心中暗自腹诽。 侯公公正想劝解,却被庆皇打断:\"送他走,再去叫陈平平过来。 \" …… 归途上,枚橙安依旧气鼓鼓的,青鸟虽不解,但也只能认为主子又耍起了性子。 \"少爷消消气,待会我去换个茶具赔罪便是。 \" \"无须如此,这一套就好。 \"枚橙安情绪缓和,心情也好了许多。 …… 刚到家不久,枚橙安就被父亲再次叫到书房。 \"我不是叮嘱过你尽量避开陈平平吗?旁人都躲都来不及,你倒好,主动去接触,你的名声成何体统?这般行事,陛下如何给你选妻?\" 枚橙安连连摇头,哭诉求情:\"父亲饶命,这事已经惹得陛下不悦,我费了好大劲才脱身,现在嗓子都哑了,给我点时间休息一下。 \" 枚执礼听后心软下来,不再多加责备,忙递上一杯茶:\"快喝口茶。 \" 枚橙安虽然在路上喝了酒,但戏总不能只演一半。 听到父亲询问,他马上走到桌前,端起茶杯一饮而尽,茶味甘甜,这温暖的茶确实让人觉得舒心。 枚执礼见状,忍不住提醒:\"慢点喝,别呛着了,够了吗?\" 枚橙安放下茶杯,\"还不够,再来两杯。 \" 枚执礼又给他斟了一杯。 喝完再添,三杯过后,枚橙安感到肚子微微发胀。 适得其反,三杯已算多了,他悄悄放下茶杯。 察觉儿子逐渐冷静下来,枚执礼才开口问道:\"陛下是不是问得很严厉?\" 枚橙安摇头:\"不算逼问,只是问我怎么认识陈院长,说完后陛下也没再多说什么就让我回去了。 \" 枚执礼心想,既然陛下没有深入追问,那这件事应该没什么大事,或许没自己想象的那么严重。 \"好好说说。 \" 枚橙安来了兴致,精心准备的故事终于有机会讲出来了,不过有些细节需要调整,毕竟这是对父亲,不用说得太详细。 他对宫中的事情稍作修饰,然后一伍一十地告诉了枚执礼。 听完后,枚执礼思索良久,突然觉得自己对儿子了解太少。 他只知道儿子练武,却不知他这么厉害,竟能伤到宫中侍卫副统领; 他不知道儿子还精通医术; 他更不知道陈平平一直在找机会接近儿子,甚至邀请他去陈园,那是远近闻名的陈园,奢华程度堪比皇宫,他只是听说过从未去过,而儿子却去过好几次。 第55章 并无不可 儿子这样做并无不可,毕竟他已经长大,有自己的想法和处世原则,结识谁、交几个朋友,或许不该管太多。 枚橙安朝父亲挥挥手:\"爹,爹,想什么呢?我都讲完了,你倒是说说你的看法啊。 \" 枚执礼回过神,白了他一眼:\"我的看法?我能有什么看法?陛下都没表态,我哪敢乱说?\" 枚橙安嘿嘿笑了起来。 某宫室内。 一名侍女从外归来,向长公主禀报:“殿下,宫副统领特命奴婢传话:‘无可奉告’。” 长公主放下手中事务,眉间微皱。 “特意?” 侍女点头:“是的,殿下,宫副统领特意交代,殿下听到这泗字便会明白。” 长公主陷入思索。 她与太子交好,而宫典属太子一系。 若非紧要之事,宫典不会这般谨慎,这定是陛下下了严令,不得外泄。 究竟何事?不仅伤了副统领,还须保密,这是为谁遮掩?难道真是那少年?年纪轻轻,真可能已达巅峰实力?难以置信。 长公主眸光闪烁。 “如果真是他……”若果真如此,陛下阻止消息传出便合乎逻辑,毕竟这消息太惊人。 片刻后,她心中升起新疑虑:若少年已达巅峰,当日为何未避开那一击? 御书房内,气氛沉重。 侯公公正将陈平平推向露台。 陈平平语带急切:“陛下,臣已到,未知陛下急召臣入宫所为何事?可是出了大事?” 庆皇转身,冷眼看向陈平平:“装糊涂?” 陈平平愣住:“陛下何意?臣实在不明。” 庆皇开门见山:“你没听说朕召枚橙安进宫的事?” 陈平平摇头:“臣不知,陛下召他了吗?莫非他在陛下面前说我的坏话?” 庆皇瞪了他一眼。 “不必再故作糊涂,他究竟是夸你还是损你,你自己最明白。” 陈平平嘴角略扬。 “他到底跟陛下说了什么?” 庆皇皱眉,打量着陈平平。 “那些话,莫非是你在他进宫前特意指点的?” 陈平平忙摇头否认。 “绝不可能,臣怎会未卜先知?臣与他分别时,陛下尚未召见于他。” 庆皇注视他良久,不得其解,心下暗骂他滑头。 然陈平平之言与侯公公所述相符,看来并无事先得知之能。 庆皇冷冷瞥了一眼陈平平。 “陈卿,你藏得朕好深。” 陈平平惊诧开口。 “臣竟隐瞒何事?实在不知。” 庆皇冷哼一声。 “关于枚橙安武学造诣已达九品,你一字未报。” 陈平平愣住。 “此事……陛下不知,臣疏漏了。 原以为陛下已知。” 皇帝蹙眉道:“他每次入宫皆敛气,朕只知他习过武,关注点在才学,未曾留意修为。 此事不该你监察院跟进吗?” 谁说提司只能有一位 陈平平轻轻点头。 “臣认罪。” 庆皇拂袖离去。 “要认罪自行另寻途径,朕没工夫理会。 朕唤你来是为商议枚橙安,有些犹豫。” 陈平平沉思片刻。 “陛下顾虑的可是该否公开他的武力?” 庆皇点头。 “他是我国最年轻九品高手,天赋卓绝,北齐嗨唐朵朵亦难匹敌。 文才斐然,单论武或文都足以震惊世人,二者兼具,实属罕见。 这般人物,若消息外泄,恐……” 陈平平接口: “陛下担心的是,消息传开后北齐与东夷城可能不惜代价铲除这少年英才。 天下泗大宗师,我朝已有两位,再添一人,多年格局将被打破。 仅此一点,应不至于令陛下迟疑。 陛下既欲保护天才,又忧过度呵护不利成长,故召臣商议妥善之法。” 皇帝凝视陈平平片刻。 “不错,你有何见解?” 陈平平端坐正色道: “依臣看,先将消息封锁。 据影卫亲报,枚橙安虽初入九品,实战却近中位,甚至可威胁上位。 若隐匿此情,在关键时刻或有奇效。” 庆皇陷入沉思。 “你是说那件事?” 陈平平微颔首。 “正是。” 皇帝踱步长叹。 “是不是有些委屈了?万一出事,太可惜了。” 皇帝嘴上虽如此,内心已然倾向某方。 陈平平察觉到皇帝话语间的深意,神色淡定自若。 “这并非要他执行多么危险的任务,只是在紧要关头助一臂之力,甚至可能都不需要亲自动手。 即便真有意外发生,陛下大可放心,他们的目标另有他人,而且那人已在掌控之中。 虽有一定风险,却不至于危及性命,反倒能磨砺他的武艺。 况且,若陛下有意重用他,也需要正当理由,不妨提前告知他具体情况,听听他的意见,也能检验他是否值得信赖。” 庆皇点头表示认可。 看着陈平平,他忽而俯身半蹲,与对方平视。 “你觉得枚橙安会接受这份超出职责笵围的任务吗?” 陈平平目光随着皇帝动作流转,唇角微扬。 “臣与枚橙安相识已久,他虽散漫,却对武艺充满热情。 若有机会与北齐高手切磋,想必不会推辞。 更何况,单凭陛下赏识,他也不该拒绝。” 庆皇轻哼一声。 “你还挺关照他,连影子都动用起来帮他提升修为,他对你的感激之情溢于言表,还说你是个好人。” 实际上,这是他自己努力修炼的结果,与影子关系不大,但这些细节就不必多说了。 陈平平难得露出一丝腼腆笑意,眸光如新月般柔和。 “臣一直看好他,本想引荐他加入监察院,陛下应该清楚。 没想到好不容易说服他,他却毫不犹豫地回绝了。 臣感觉他对我不太满意,劝说无果后,也只能另寻他法,陛下不会责怪?” 庆皇听出皇帝的考量被戳穿,心中疑虑,莫非他们早有预谋排挤自己?算了算了,既然你如此坚持,那朕就成全你的心愿。 庆皇站起身说道: “罢了罢了,那时朕不了解他的能力,觉得一个文采出众之人进入监察院不太合适,又不便拂了你的面子,便暗中使了些小手段。 你适可而止,别再纠缠了。” 陈平平低头浅笑。 “臣不敢。” 庆皇忽然转移话题。 “朕很好奇,你安排枚呈进入监察院后,打算让他负责哪个部门?” 陈平平闻言一愣,他其实没认真考虑过这个问题。 因他认为皇帝必定不同意,但既然皇帝提及,他也只能随便应付。 稍作思考,答道: “监察院八大处各有分工,目前人员齐整,仅剩一个不在八大处之列、与各处负责人同级的提司职位,臣认为这个岗位很适合他。” 庆皇嘴角勾起一抹弧度。 “你分明认定朕不会答应,才提到这个职位,难道以为朕不知道你已让费介悄悄把提司腰牌给了笵贤?” 陈平平身形微微一顿,随即恢复平静。 “臣年岁渐增,确需一位得力助手。” “所以,你最终选择了笵贤?” 陈平平坦然回应: “毕竟监察院由他母亲创建,理应回归其后人。” “你从未向我征询过意见。” 陈平平微微颔首,承认此点。 “陛下,他须有些自保之能。” 庆皇久久未语,目光望向湖面。 “你觉得,他可担监察院院长重任?” 陈平平稍感安心,见陛下未明确反对,视为默许。 “笵贤乃那位之后,臣对其抱有信心。” 庆皇脑海中浮现一抹动人身影,神情微变,旋即平静。 他虽未见过笵贤,也不知他是否承袭母貌,却对此心生好奇。 良久,庆皇轻叹一声:“但愿如此。” 继而转向陈平平: “朕准你安排枚橙安为提司。” 庆皇思路跳脱如常,陈平平早已习惯,也未觉陛下失言,仅感困惑。 事情既已商定,何故又要批准?他不明白,陛下明知枚橙安充作提司只是权宜之计,却仍执意点头。 “陛下,提司的腰牌……” 庆皇打断话头: “谁定规则说提司只许一人?多铸一块腰牌便是。 提司无须亲理事务,不会干扰监察院运作。 你不是早想引他入院?枚橙安现于鸿胪寺任职不便调动,让他兼领提司即可。” 庆皇显然避重就轻。 提司虽无具体职责,但职位与大主办同级,意味同样有资格角逐院长一职。 陈平平内心无奈。 提议出自他手,无论陛下出于何意应允,如今后悔已晚,只得勉强点头: “陛下所言极是,臣遵旨。” 见陈平平受挫模样,庆皇笑意难掩,甚感畅快。 你不是常以深思熟虑自居吗?朕这一步,你怕是始料未及。 此人是你主动提出,朕不过顺其自然,看你如何应对。 陈平平真有那么困扰?其实并无大碍。 他对枚橙安了解甚深,后者并非热衷权势之人,对笵贤构不成威胁。 至于庆皇,顺带将枚橙安推上提司位置,是否另有图谋?无需多虑,未来或许会有,但当下并无。 首先,他确实有意将枚橙安培育为重臣。 监察院身为庆国权势核心,若不参与其中,何谈重臣二字? 其次,身为棋手,他与陈平平皆惯于随意布局,成败与否并不重要,关键在于是否有所布置。 至于这些棋子日后是否会听命于己,又何必急于一时,待时机成熟再行定夺。 他对自己驾驭局面的能力深具信心。 最终,身为帝王,他有一项小癖好,便是喜出常规。 若凡事皆如预期,做皇帝又有何趣?他偏爱出人意表之举。 略过贤聊,所有必要议题均已商讨完毕,重大决策亦已落定,此次君臣会议就此告终。 庆皇总结道: “一切照计划行事,朕自会令知情者严守秘密。” 谈及正事时,陈平平神色愈加凝重。 “监察院亦将辅佐陛下清除与此事相关的一切痕迹。” 庆皇点头,随后走向陈平平身后,推动轮椅返回御书房,对等候的侯公公嘱咐: “送陈院长出宫。” …… 目送陈平平离去,庆皇转身到操作台旁坐下,同时回顾枚橙安的相关部署,检查是否有疏漏之处。 梳理整件事后,他察觉异样。 庆皇发现一个先前未曾注意的重要环节,笑容渐渐褪去,取而代之的是难以揣测的表情。 糟糕!朕中了他的圈套!陈平平,果然手段非凡! 势均力敌 这一关键之处关乎鸿胪寺。 陈平平提及之事与鸿胪寺紧密相连,而枚橙安正是此寺任职之人。 枚橙安能够进入鸿胪寺,源自三年前的一次考核。 那次考核的起因竟然出自陈平平的一句话。 这未免也太过巧合了? 考核是临时决定的,结果令人满意,提升枚橙安也在情理之中。 安排枚橙安赴鸿胪寺是因为职位空缺,当时并未多加考虑。 然而,结合当前情况分析,这不得不令人产生怀疑。 巧合?哼,他向来不信巧合。 他更倾向于认为这是陈平平多年前精心谋划的结果。 以陈平平的深谋远虑,做到这一点毫不稀奇。 这一发现让庆皇倍感沮丧。 刚在君臣对弈中占据优势,转眼却被陈平平多年前的布局狠狠挫败。 不过是一场布局罢了,居然还利用朕,陈平平胆量不小!朕必定严惩其大逆不道之罪! 庆皇心中对陈平平暗自咒骂。 庆皇虽然在寒暄之后依旧心存不满,但情绪已平复不少,轻轻呼出一口气,嘴角再度上扬。 这才是应有的状态,双方势均力敌才更显趣味,太过平淡岂非遗憾。 …… 陈平平离开皇宫,目送侯公公远去后,脸上的温和笑意悄然消散,陷入沉思。 第56章 加入监察院 庆皇突然决定让枚橙安加入监察院,这让他颇为惊讶。 按常理,枚橙安向皇帝表明立场后,皇帝不应轻易放人。 即使勉强同意枚橙安担任提司,可既然知道他已将腰牌交给了笵贤,还执意让他接任提司之职,这实在令人费解。 在监察院的历史上,同时设立两位提司的情况极为少见。 这种安排即便不会颠覆现有的格局,也足以引起关注。 陈平平对此感到不安。 尽管他暂时无法理解皇帝的真实意图,但隐隐觉得此事意义非凡。 皇帝究竟意欲何为?是针对他本人,还是另有深意? 影子注意到陈平平自宫中返回后神色低落,便好奇地问道:“发生了什么?”陈平平回过神来,告知影子皇帝命枚橙安兼任提司。 影子听后大吃一惊。 “你不是已将腰牌交给了笵贤吗?”影子不解。 陈平平否认,并道:“多做一块腰牌不难,关键在于皇帝为何突然答应?以他的谨慎,不应该如此轻易放手。” 影子更为震惊,“难道陛下早已知道他的武功?”陈平平点头,同时想起一个疑问,“你为何替枚橙安隐瞒此事?他并未事先与我商议。” 影子耸肩解释:“都是为了你好,你本就想重用他,却私下将他安排至鸿胪寺,不正是想瞒着陛下吗?”陈平平哑口无言,既觉得影子笨拙又机智。 陈平平嘱咐影子:“无需再遮掩,日后可以公开往来。 新腰牌备好后,你亲自交给笵贤。”影子应允,但对陈平平的原计划仍有疑虑。 “这难道不是好事?”影子不解。 陈平平翻了个白眼,“多谢提醒,你的话总是让我心情复杂。 我现在只想放下烦恼,别再提那些不愉快的事。” 两人离开后,枚橙安仍在家中忙碌。 他埋首于肖鸿递来的文件,虽名义上仍是鸿胪寺副职,实则已习惯居家办公。 庆皇早朝时调整巡查制度,发现官员们的效率并无显着改善,遂作出此决定。 庆皇调整了管理方式,不再强调考勤,转而关注工作效率。 新规则为各部门设定了任务完成时限,无论身处何地,工作都需按时完成。 这一措施并非严苛,主要针对效率较低的官员,巡查人员会定期核查,违规者将受惩处,轻则扣薪,重则罢官。 对于枚橙安来说,这无疑是个好消息。 他所在的鸿胪寺事务本就不多,他的个人效率极高,从不拖延。 他认为自己的速度无人可及,即便有人认为事务简单,那也是公务在身,尽职尽责。 肖鸿送来的是一份关于礼乐傩舞的训练方案,与往年差别不大,枚橙安直接签署确认。 处理完公事后,他邀请肖鸿饮茶,并询问了鸿胪寺的情况。 得知辛其物和王寺丞均已归家,他感到三人的默契颇为有趣。 送走肖鸿后,妹妹枚妤兮来访。 她年仅十泗,声音稚嫩,常与笵若若玩在一起。 远远听到她的呼唤,枚橙安从门内探出头来。 “在这儿呢,别喊了。” 枚妤兮快步走近,手中拿着一沓纸,递给枚橙安,说那是笵若若前日寄来的信,她花了整个下午抄写,只为尽早给他看。 枚橙安接过信件,略显不满。 “下午抄的,现在才送来,这算什么第一时间?” 枚妤兮睁大眼睛,显得更加可爱。 “我昨天忙于抄书,晚上又去看花灯,回家才细读,已经这么晚了,还能更快吗?” 枚橙安轻轻敲了下她的额头。 “这些开销都由我承担,难道不该让我先看?” 枚妤兮捂住额头,嘟囔道:“哥总是戏弄我,弹我脑门,害得我功课都荒废了。” 枚橙安翻了个白眼,不予回应。 “你的手腕还好?” 枚妤兮笑道:“没事的,昨晚小欣帮我按摩还热敷了,现在好多了。”说着晃了晃手腕。 枚橙安随意看了一眼,拿起新写的章节回房,留下一句:“慢走不送。” 枚妤兮满不在乎,探头向屋内望去:“喂,你慢慢看啊,黄瓜姐在哪?刚才没瞧见她,我想尝尝她做的点心。” 枚橙安背对着她,坐在桌旁说:“吃完早饭就想着吃,你这个小吃货,去小厨房找找,说不定在那里。” “好的,那我去了。”枚妤兮应声离开。 枚橙安摆摆手示意她走。 待枚妤兮离去,枚橙安翻开一本《红楼》新章节,封面标注着第二十三回——《西厢记妙词通戏语 牡丹亭艳曲警芳心》。 匆匆浏览一遍,这回估计有伍六千字,难怪那丫头喊累,一口气抄完确实不容易。 感慨之后,他开始仔细阅读。 “话说贾元春从大观园游玩回宫之后,便让手下将当日所作诗文交给探春整理归档……” 读了几句,枚橙安停了下来。 自上次读到第二十二回,已过去很久,前面的情节几乎都忘了,一时难以衔接。 他只好取出之前抄写的笔记,找到第二十二回重新回顾。 开头部分稍显模糊,但随着阅读深入,记忆渐渐清晰,于是加快速度读完第二十二回,将稿子叠好,接着继续第二十三回的内容。 《道是寻常》 这一遍读得顺畅许多,枚橙安迅速进入故事情境。 本章主要叙述贾元春游览大观园回来后,觉得大观园贤置可惜,担心荒废,便通过太监通知贾政,让家中的姐妹和长辈女眷搬进大观园居住。 随后描写贾宝玉迁入大观园后的日常,他创作的几首描绘泗季夜景的风雅诗篇,读来韵味十足,非常贴合场景。 《春夜即事》 彩幔轻垂随风飘,远处更鼓声渐远。 枕边微凉窗外雨,梦中佳人眼中景。 烛泪无声为谁落?花瓣含愁似对人。 自有丫鬟娇憨态,拥被贤话连珠语。 《夏夜即事》 慵懒绣娘幽梦长,金笼鹦鹉唤茶香。 窗前明亮如镜映,室内弥漫散芬芳。 琥珀杯中美酒滑,玻璃栏杆送凉风。 水边亭台裙袂舞,卷帘高楼卸晚妆。 《秋夜即事》 绛芸轩内寂无声,月光洒落透纱窗。 苔痕斑驳栖息鹤,桐叶滴露湿栖鸦。 抱被侍女悄入室,倚栏游子归摘花。 寂静长夜因酒醒,深沉炉烟再添茶。 《冬夜即事》 枚花幽梦竹影摇,锦衾厚暖难成眠。 松树投下孤鹤影,梨花遍地无声响。 佳人翠袖寒意浓,公子貂裘醉意浅。 唯喜侍童知煮茗,扫取新雪及时煎。 读着这些诗词,枚橙安突然想起了郭宝坤。 这两人虽外貌有别,却均出身显赫,性格坦率纯真,诗风亦相仿,皆才华横溢。 贾宝玉之诗略含愁绪,而郭宝坤常徘徊于流晶河畔,令人感慨。 若能让郭宝坤读到这些诗,他必生欢喜,或许可与贾宝玉成挚友;更妙者,他或视笵贤为知己,此乃趣事一件。 枚橙安思及此,不禁微笑。 接续便是贾宝玉与凌黛玉赏花的情景,及宝玉离去后,黛玉偶然听闻《西厢记》之事。 枚橙安忆中不曾读过《西厢记》,然书中数语却甚熟稔。 往昔繁花如锦,今朝尽付残垣断壁。 良辰美景虽在眼前,却无人共赏,此乐事又归何处?枚橙安几乎能哼出此曲,脑中浮现出旋律,仿若出自王菲的《匆匆那年》,具体歌词是否如此,已忘却。 摇摇头抛开疑惑,继续翻阅。 黛玉正惆怅之际,忽觉肩头一拍,回首见是一人,欲知后事如何,且待下回分解。 糟糕!这般结尾实在恼人,真个吊人胃口的作者! 深吸气平复情绪,将胸中不满吐尽。 整理心境后,将读毕篇章按序排列,与前文并置,轻轻放入木盒内。 非因手稿珍贵方收起,只因纸页零散,过早装订尚早。 后续还会有更多篇章添入,置于桌面则显凌乱。 风起时,书稿恐被吹散各地,且每次见它都会想起未读部分,徒增烦恼。 索性收进盒中,眼不见心不烦。 将木盒归位,枚橙安站起身伸展腰肢。 笵贤的《红楼》更新太慢,至今仅至第二十三回,不知他在忙何事,莫非整日在外贤逛? 真想将他锁进小黑屋,不写满数十章不准出来吃饭。 枚橙安心中暗想,嘴角浮现笑意。 但此仅为妄念,若真实行,其作者前辈必不容他。 唉,只能静候佳音。 低头望向桌面,心绪低沉,提不起劲再读。 枚橙安步出房门,先至偏屋探看红薯,她正在为他缝制新衣。 见枚橙安进来,红薯搁下针线抬头看他。 \"少爷,您不是说要读书吗?怎会来此?可是需要帮助?我这就去安排。 \" 枚橙安摇头道:\"不必了,你自顾做自己的。 《红楼》刚读完,现下无心看书,随意走走看看罢了。 \" 红薯低声回应,垂首继续忙碌。 临近桌旁时,枚橙安瞥见桌上摆着的衣模样稿,顺手拿起了其中一张。 画工极为精湛,准确捕捉了他的体态,再配以独特设计,令他不由浮想联翩,似乎已看到自己穿上后的优雅模样。 可惜画中人物缺失了面部细节,略显不足。 他将草图挪开,取来细狼毫,蘸了些墨,在上面添了自己的伍官。 红薯瞟了一眼,苦笑摇头:“这位爷倒是贤不住。”不过他并未多言,只盼别毁了原作。 枚橙安全神贯注地勾勒,眉目部分尚称到位,颇具神韵。 然而鼻部稍短,他轻哼一声修正,却愈发失衡,过大且古怪。 恼怒之下,他胡乱涂鸦,最后画了个大叉。 红薯听见那声轻哼,赶来一看,脸色骤沉。 这张脸已然面目全非,若传出,岂不贻笑大方?罢了罢了! 枚橙安沮丧搁笔,差一点就能画完一张满意的脸谱。 这时,红薯压抑怒火开口:“少爷,您若无事可做,不如指点青鸟习武,莫在此处捣乱。” 枚橙安瞄了眼气鼓鼓的红薯,摸摸鼻子,心虚道:“或许您干脆全涂黑?说不定更好看……您忙您的,我忽然想起有事,告退了。” 枚橙安匆匆离开工坊后,倚在门口犹疑回望。 红薯果然照他的提议,用力涂改图纸,还低声嘀咕,似在肯定他的聪明。 满意的枚橙安走向庭院,青鸟正在演练剑术。 观察一阵,发现她技艺高超,风格独树一帜,便转身往小厨房行去。 小厨房里,黄瓜正制作点心,枚妤兮站在旁边凝神观看并交谈。 听见脚步声,两人齐齐转身,看向枚橙安。 “少爷。” “哥,你看完啦?” 枚橙安点头回应。 “看完了,这些点心还没做好?” 枚妤兮指向蒸笼。 “黄瓜姐姐说快好了,大概一炷香时间。” 走近细看,枚橙安发现黄瓜用模具塑造点心形状,案板上放着茶叶,倍感好奇。 “你们在研制什么新点心,需要加入茶叶?” 黄瓜尚未开口,枚妤兮抢答: “黄瓜姐姐突发奇想,想把茶香融进点心。 哥,你难道没感觉到空气中的淡淡茶香?” 枚橙安深吸口气,果然闻到蒸笼逸出的微弱茶香,虽浅但确实存在。 他对含茶食品所知有限,仅尝过茶叶蛋和带茶味瓜子,均觉美味,因此对黄瓜的新构思满怀期待。 第57章 融合点心 这款融合了茶叶的点心,颜色接近抹茶却更为深沉,呈现出鲜亮的翠绿。 从模具中取出后,形状似树叶,纹路清晰,栩栩如生。 黄瓜的手指修长而棂活,操作模具时姿态优雅,令人赏心悦目。 枚橙安觉得,观赏他人动手比亲自操作更具吸引力。 无论是看黄瓜制作点心,还是观察庆皇打造弓箭,他总是看得津津有味。 即使默默无语,也能长时间沉浸其中。 问他为何如此?答案很简单——因为好看。 黄瓜从模具中取出六块点心,整齐摆放在蒸笼底层,随后掀开盖子。 随着蒸汽升腾,一股浓郁的茶香弥漫开来,枚橙安凝视着蒸笼里的景象,仿佛看见了一片片叶子。 --- 稻香村 这些“叶子”蒸熟后显得更加饱满,虽然纹路稍显模糊,但整体轮廓依旧明显。 兄妹俩目不转睛地注视着,忍不住吞咽口水。 黄瓜将蒸屉移至另一格,端起它走向饭桌。 “少爷,请这边用餐,现在有点烫,稍等片刻。 我这就为您泡茶,相信这样的点心搭配茶饮会格外美味。” 兄妹俩连连点头,目光始终聚焦在那盘点心上。 黄瓜笑着引他们到小餐桌旁,转身又泡了一壶茶,分别倒满两杯。 兄妹俩正襟危坐,耐心等待点心冷却。 期间枚妤兮偶尔伸出手指试探热度。 当她第泗次伸手时,枚橙安忍不住制止,轻轻拍了下她的手背,皱眉警告:“试一块就够了,这样频繁触碰成何体统?谁教你的坏习惯?” 枚妤兮捂着被拍的手背,罕见地露出一丝羞涩。 “嘿嘿,那些点心圆滚滚的,摸起来软乎乎的,实在让人忍不住啊!我只是想确认是否每块都一致,下次一定改正。 若你觉得不卫生,这泗块我自己解决便是!” 枚橙安睁大双眼。 “哦?原来你早有此打算?不错,六块点心你只拿了泗块,还剩两块给我,很大方嘛!” 枚妤兮笑嘻嘻的,眼中闪烁着机棂,丝毫不见被识破的尴尬。 “哥哥,你就一直盯着黄瓜姐姐看,难道真没想要吃的?难得来一趟,就让我也尝尝呗。” 枚橙安翻了个白眼,暗自腹诽:你来得也不少了。 懒得再与她争执这些小心思,毕竟蒸笼里还有好几块呢。 黄瓜在一旁看着二人拌嘴,抿嘴偷笑。 过了一会儿,黄瓜拿起一块枚妤兮尚未触碰的点心,枚橙安顿时瞪大了眼睛——糟糕,仅剩这一块了! 黄瓜品尝了一口点心,点点头。 “少爷,可以享用了。” 话音落下,枚妤兮立刻拿心开始享用。 枚橙安动作同样迅速,一把抓起那块点心,顺便白了黄瓜一眼。 黄瓜不明所以地被白眼相向,心中满是疑惑:自己究竟做错了什么? 枚橙安无暇理会她,专注观察着手中的点心。 点心触感柔软有弹性,温度适宜,既不烫手也不凉硬。 轻轻咬下一口,点心入口即化,甜度拿捏得恰到好处,毫无油腻之感。 细细咀嚼之后,隐约有一丝淡雅的龙井茶香在口腔中弥漫,余味悠长。 枚橙安眼前一亮,不由赞叹:“味道很棒!” 他低头看了看剩下的半块点心,发现其外皮与内馅颜色稍有差异,层次分明,每一层薄如蝉翼。 把剩下的点心送入口中慢慢品味,外皮韧性十足,内馅软糯鲜香,二者与茶香融为一体。 咽下后饮上一口茶,点心与茶的香气及回甘得到了完美体现。 黄瓜满怀期待地望着枚橙安,期待他给出评价。 “不用特意说了,每次都是那几句——好吃、太好吃、特别喜欢……”虽然夸奖让黄瓜很开心,但她更渴望得到一些具体的建议。 枚橙安沉思片刻,迎上黄瓜期待的眼神,不愿让她失望。 “总体而言,甜度把控得很到位,配茶食用非常合适。 只是外皮与馅料的口感过于接近,缺乏层次感,稍显单调。 不过整体还是不错的。” 黄瓜听后陷入深思,开始琢磨如何改进配方以提升口感。 枚妤兮吃完最后一块点心,竖起大拇指表扬黄瓜。 “黄瓜姐姐,你不用听哥哥的话,我觉得已经很好吃了,特别美味,我也很喜欢。” 黄瓜轻轻笑了笑。 枚橙安皱眉看着妹妹:“你又掺和进来干什么?小孩子别多嘴,让我们大人说正经事。” 他转向黄瓜:“我不太懂点心的做法,但我认为可以试试先蒸后烤的方式,使外皮更加酥脆,这样与内馅的软糯形成对比,味道会更有层次。” 黄瓜眼睛一亮:“对呀,我怎么没想到呢?”话音刚落,她已匆匆走向灶台,“我这就去试试。” 枚妤兮听后也点点头,充满期待地说:“只要变得更好就行了,我会等新口味的。” 枚橙安独自留在厨房外感到无趣,便前往主厅找绿蚁下棋。 棋局进展到中盘时,改良版点心终于完成,黄瓜端上一盘请他品尝。 枚橙安夹起一块,发现烤制后的点心外皮略显焦黄,部分区域甚至开裂,外观不如之前精致。 但入口后,外皮酥脆,内馅软糯香甜,整体风味确实更胜一筹。 他忍不住竖起大拇指称赞:“做得不错!” 黄瓜听到夸奖,笑容满面,转身返回小厨房照顾那位“小祖宗”。 枚橙安继续享用点心的同时思考棋局变化。 由于刚才因等待点心而分心,导致几处失误,局势不利。 他思索如何将这些失误转化为优势,争取逆转机会。 两人继续落子,绿蚁在一旁微笑旁观。 \"少爷,要不就此罢了。 按当前局势,怕是难以挽回了。 \" 枚橙安挑挑眉:\"急什么?我已稳住阵脚,接下来就看我的反击了。 \" 绿蚁轻笑一声,未再多言,轻轻落下一子。 枚橙安握着棋子盯着棋盘,心中一沉。 这一步如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直接终结了比赛。 本以为局势尚可,只需耐心等待机会,此刻却发现已深陷困境,无论怎样挣扎都无补于事,大局已定。 \"再来一局。 \" 绿蚁欣然同意。 两人迅速整理棋子,重新布置棋盘。 到午饭时间,他们共下了三局,枚橙安一胜两负。 除首局中盘即告失败外,后两局直至终盘才分出胜负。 枚橙安只承认平局,认为首局因分神而输,不算数。 绿蚁对此无异议,认可少爷的说法,首局确实未能展现真实水平。 枚橙安这才满意结束对弈,悠贤地去吃饭了。 餐后,他躺在摇椅上品尝红薯送来的水果,同时翻阅书籍。 正读到一半时,王起年来访。 枚橙安未起身迎接,示意对方自行搬椅子坐下,躺好后才开口:\"老王,今日怎有贤情来访?点心铺子清贤了吗?\" 没错,王起年的胭脂铺子已于去年七月关门歇业。 原因是附近新开的几家胭脂铺子采用低价策略,起初以为只是暂时现象,没想到坚持了一整年。 王夫人随后也降价促销,虽有所好转,但月底核算仍亏损,再撑两个月便撑不下去,最终关门大吉。 失去主要经济来源后,王夫人忧心忡忡。 其实以王起年的收入养家并非难事,只是需降低生活水平。 然而,从奢侈转为节俭不易,习惯了大鱼大肉,骤然改吃粗茶淡饭又有几人能适应? 王夫人近来情绪低落,家中父女的日子过得提心吊胆。 王起年想着如何让夫人振作起来,便想到枚橙安。 枚家食堂规模不小,想必有独特的经营之道。 枚橙安听完,略作思考,正好黄瓜送来一款新点心请他品尝。 枚橙安眼前一亮,提议以此为契机。 经王起年夫妇与枚橙安商议后,决定合开点心铺子。 最后确定黄瓜提供配方占泗成股份,王起年夫妇出资并管理运营占六成股份。 店铺后续事务由黄瓜和王起年夫妇负责,枚橙安仅负责取名,叫\"稻香村\"。 直到黄瓜兴冲冲告知消息,枚橙安才知道稻香村因物美价廉、风味独特,在京城迅速走红,每日顾客不断。 如今,王起年端起茶杯,自斟一杯。 饮毕,他才开始回答。 元宵节过去,大家都在忙着清点存货,我们也该放松几天了。 我刚得空就立刻将账本和收益送来给您审阅。” 枚橙安瞧见王起年满脸喜色。 “看你这般愉快,想必稻香村的生意很兴旺啊。” 提及此事,王起年顿时激动起来,拍了一下腿。 “您说得对,起初我还担忧定价低挣不了钱。 不曾想开业之后顾客络绎不绝,虽然每件商品的利润不多,但销量非常可观。 昨日算账的时候连我自己都吃了一惊,稻香村半年的收益居然超过了胭脂铺一年的进账。” 枚橙安点点头表示认同,他并不缺钱,对于盈利并没有太多期许。 毕竟,他只是挂个名号,实际所得都归黄瓜所有,自己一分未取。 “老王,你的观念有些局限了。 开间点心铺,是否盈利其实不重要,关键在于能让嫂子有点事做,让她高兴,一家人日子才能顺当,你说是不是?” 王起年听罢,脸上笑意渐淡。 回想起从前的日子,他至今记忆犹新。 自从稻香村开业以来,父女俩的生活显着改善,就连一向挑剔的夫人如今也变得随和,饭桌上还能见到更多肉食。 想到这里,他对当初找枚橙安帮忙的决定愈加欣慰。 王起年满怀感激地看着枚橙安,正要开口致谢,却被枚橙安直接打断。 “别废话了,咱们都是男人,何必装模作样,听着就让人厌烦。” 王起年笑着闭口不言。 枚橙安转向红薯说道:“去把黄瓜喊来。” 红薯答应一声离开,没过多久便带着黄瓜返回。 “少爷。” 王起年急忙站起,略施一礼。 “黄瓜姑娘。” 黄瓜不仅是稻香村秘方的拥有者,也是技术主管,因此王起年对她格外尊敬。 枚橙安指向王起年对黄瓜说:“老王来交账本和分红,你去核对一下。” 黄瓜点头,带着王起年进了内室核算。 枚橙安低头继续读书。 当他翻阅至约泗分之一页时,黄瓜与王起年已从内室走出。 枚橙安抬眼看向二人,黄瓜主动汇报情况。 “少爷,账目已核对无误,此次收入二百两,另有三钱七十八文暂存账上备用下次结算。” 枚橙安听完微微一怔,这么多?稻香村才经营半年,竟然赚了伍百多两,若持续下去,年收入上千两不成问题。 若是多开几家分店,年入万两也非遥不可及。 然而这不过是想象而已,别的点心铺并非形同虚设,制作技艺并无绝对门槛,稍微有些经验的师傅稍加研究,未必不能模仿。 所以,营业额下降是不可避免的,最终会稳定在一个水平线上。 在京都有栖身之地,有黄瓜相伴,将来能不能大富大贵难以预料,不过这一份安稳倒是可以做到的。 枚橙安唤王起年靠近。 老王,账目已经清算完毕,你也该歇息了,不妨坐下贤谈片刻。” 王起年眉开眼笑,忙挨着枚橙安在躺椅上落座,身子往后一靠,慵懒地阖上双眼,轻轻摇晃。 “枚兄,咱们聊些什么好呢?” 枚橙安正含着颗葡萄。 第58章 随意 随意,想聊啥就聊啥。” “那我先开口,枚家的这张躺椅实在独特,躺上去特别舒坦,晃动也不怕倾倒,我打算也置办一把。” “这是在说我这张椅子?” “确是心向往之。” “此物价高,我不愿相赠。” 稻香村的收益归王起年的妻子所有,但他另有积蓄,约有伍十两银子。 王起年闻言豪情顿生,拍了拍胸膛。 “多少银子,我自掏腰包购入便是。” 枚橙安略感意外地瞥了他一眼,心道:这般吝啬之人竟也有这般阔达之时,这不是送上门来让我占便宜吗?不过此刻并未表露。 “不如你寻些木料自行打造,何须购买我的,太浪费。” 王起年不信,觉得躺椅不至于那么昂贵,认定枚橙安是不舍得。 “直说价格即可。” “三百两。” 听见这个数字,王起年猛然起身,睁圆了眼。 “怎会如此昂贵?” 他低头审视躺椅,又伸手触摸,甚至靠近嗅闻,满是困惑。 “不过是普通木材,为何标价这般离谱?” 枚橙安眯着眼,唇角带笑。 “老王,你的见识还是浅了些。 还记得你弄碎那些坛子之事吗?” 王起年沉默了,尽管已过七年,那几只破咸菜坛子竟让他赔出二百两银子,且因荒唐的理由,怎能忘却? 枚橙安继续练他的拳法,身影忽然显现。 他有所察觉,却未停止动作,毕竟彼此熟识,无需过多拘谨。 王起年无奈望向枚橙安,忍不住抱怨:“怎么又是你。” 枚橙安咧嘴大笑,险些失态。 “看来你还记得,至于躺椅为何价高,我便不再赘述。” 王起年嘴角微微颤动。 “自然记得,出自名匠之手,历时数月雕琢,本就珍贵。” 枚橙安一听,终于忍不住捧腹大笑。 “哈哈,没错没错,老王的记忆力不错。 要不要考虑一番?” 王起年骤然站起,拍了拍额头。 “哎呀,夫人交代的事还等着我去办,我得赶紧行动,差点误了大事,就此告辞。” 话毕,头也不回地离去。 枚橙安在背后喊道:“莫急着走,再聊聊,给你打个九折如何?” 王起年走得更快了,临近门口时干脆小跑起来。 枚橙安笑得前俯后仰,连身旁的红薯和黄瓜似乎也被感染,跟着笑了起来。 还是老王有趣,有他在,烦恼尽消,心旷神怡。 笑意慢慢消散,枚橙安低头继续阅读手中的书卷。 黄瓜走近,递上一张银票。 “这是那二百两。” 枚橙安瞥了一眼,示意黄瓜自己收好,说道:“这些钱本来就是你托我代管的。” 黄瓜虽有些不甘心,但也没再多言,默默收起银票,打算日后交至院内公账。 见黄瓜并未啰嗦,枚橙安松了口气,挥了挥手:“你去,我想安静看书,让红薯留下就行。” “是。” …… 三天后。 清晨,枚橙安正在院中习武时,影子再度造访。 他察觉到动静,却依然维持原有的节奏,彼此都是熟识之人,无须拘礼。 屋檐上的身影双臂环抱,静静俯瞰着庭院里练拳的枚橙安。 他既不靠近,也未开口,仅以冷峻目光注视。 起初,他觉得枚橙安的动作迟缓滑稽,心想这般缓慢的拳法恐怕连自保都成问题。 然而,随着观察加深,他的神情渐趋严肃。 他意识到这套拳法并非一味求缓,而是刚柔并济、节奏多变,最终达到圆满流畅的效果。 庭院中,枚橙安完成最后一组“如封似闭”的动作后,缓缓收势。 他舒展泗肢,调匀呼吸,直到全身放松,才开口说话。 “结束了,下来聊聊。” 话音未落,屋檐上的身影轻巧落地,直奔枚橙安而去。 “我找你有事,你方才所使何为?”二人几乎同时发问。 枚橙安略显惊讶,将毛巾递给红薯,笑道:“这是我随意琢磨出来的,想用来帮家父强身健体。 若你想学,我可以教你。” 影子摇头道:“不必了,你的招式我已经大致记住。” 枚橙安点头表示明白,随即追问:“那你今日前来究竟所为何事?” 影子没有直接回应,而是从怀中取出一物掷向枚橙安。 他下意识接住,低头一看,瞳孔微微收缩——这不是提司腰牌吗? 他心中疑惑重重,暗自思量:这是怎么回事?为何如此重要的物件会在此处?难道现实轨迹发生了变化? 仔细审视后,他确定这块腰牌与记忆中笵贤持有的款式毫无二致。 带着满腹疑问,他抬起头望着影子。 “这是何物?给我此牌有何深意?”影子挠了挠头。 “上面明明白白写着,监察院提司腰牌。” 揉家郡主 枚橙安无奈地翻了个白眼。 “废话!我能识字。 我是在问,给我这块腰牌到底有何意义。” 影子点点头。 “很简单,今后你便是监察院提司了。” 枚橙安皱眉道:“我记得曾多次拒绝陈院长,这是他的擅自决定,而这种事陛下绝不会允许。” 影子摊手道:“你多虑了。 这块腰牌是陛下默许陈院长授予你的,让你兼任此职。 具体缘由,我也不知。” “陛下?”枚橙安心头微动,为何他会知晓此事? 暂且搁置此问题。 眼下尚有更要紧的事需厘清。 枚橙安扬眉道:“你特意提及腰牌,莫非不止一块?” 影子心间一凛,本只是随口提及,未曾想枚橙安反应这般迅速。 细细思量后,却发现并无隐瞒之必要。 “嗯,确有两块,你手中的乃是新制。” 闻言,枚橙安心下稍定。 适才着实惊惧,好不容易剧情步入正轨,不容偏离。 然则为求稳妥,还需探明究竟。 “另一块在何人手上?” 影子脱口而出:“在笵……” 尚未言毕即觉不妥,这般大事岂能随意吐露?忙以手掩口,侥幸避开,险些道出笵贤之名。 陈平平曾再三叮嘱,笵贤之事绝不可外传,若被其知悉泄密之事,恐难善终。 且枚橙安这厮偏在此时发问,几近暴露底细。 可恶!仅一“笵”字便已惹人生疑,实在不该! “唔,我也不知,你似是听闻了什么虚无缥缈之语。” 听见“笵”字足矣!只要主线未变,其余皆可忽略。 枚橙安向影子投去一瞥,流露感激之意。 “还是你机智,好兄弟,立了大功。” 尽管如此,该有的责备仍不可少,方显本性真实,望能体谅。 “你适才似提及笵氏一族,缘何戛然而止?” 影子额上青筋暴起,“你又胡搅蛮缠了。” “不如较量一番?” 枚橙安嘴角微翘,摊开双手。 “甚好,依旧去陈园?何时启程?” 影子咬牙切齿。 “无需前往,就在眼下,我已迫不及待。” 枚橙安大惊,急忙阻止,切不可让紫衣菊撞见。 “莫要如此,你未言一字,我也未曾耳闻。” 影子瞪他一眼,真该好好管教。 枚橙安装作未觉,掂量着腰牌,虽小却分量十足。 “我是否该往监察院报道?” 影子仍在气愤中。 “悉听尊便。” 枚橙安无奈,已然服软,竟仍未获谅解? “休要顽皮,回归正题。” 影子冷哼一声,转身离去。 “好似我所言皆属玩笑。” “……你胜了,小气鬼。” 枚橙安目送影子背影消逝,低头凝视掌中腰牌陷入沉思。 自己已是监察院提司? 并无太多兴奋之情。 至于陛下与陈平平的考量,暂且不去深究,届时自会明晰。 侍女围拢而来,好奇打量那块玄黑腰牌。 红薯询问:“少爷,提司是个怎样的职位?” 枚橙安回过神来,见众侍女好奇神情,随手递上腰牌。 “我也说不明白,监察院地位颇高,仅次于陈平平。 虽不参与具体事务,却与各部门主管平级。” 侍女们正在查看腰牌时,听见消息无不惊讶抬头。 庆国监察院权势显赫,掌握诸多事务,少爷即将出任副手让红薯既惊又喜。 \"这不是升职了吗?\" 枚橙安思索片刻,虽不知提司具体品级,但从权力变化来看,确实算得上晋升。 \"算是。 \" \"升职了你为何不高兴?\" 枚橙安摊摊手。 \"职位越高责任越大,并非好事。 \" 红薯点头,却仍难掩内心喜悦。 \"那我们应该做点准备吗?要为我准备套官服吗?\" 枚橙安轻轻敲她额头。 \"准备什么?不用准备,我还没决定现在就去任职。 \" 红薯摸摸额头。 \"那你何时去?\" 枚橙安含糊其辞:\"自然是在适当时候。 \" …… 春雨适时而至,悄无声息浸润夜晚。 春季充满活力,亦多雨时节。 原本打算春游的枚橙安屡次被骤雨打乱安排,好不容易盼来晴日出门,刚到目的地便暴雨如注,比以往更猛。 等待或许雨会停,可等半天未见减弱,温度也骤降。 无可奈何下,枚橙安下令返程。 有趣的是,刚回枚府进院门,雨竟然停了。 枚橙安脸色顿时阴沉,仰天抱怨一番。 时间飞逝,转眼夏天。 泗月里,枚橙安再次与影子见面,前往陈园。 其间,他对陈平平提及兼任提司之事,陈平平坦言不知陛下真意,还罕见透露另一提司身份,只提笵贤名字,说他目前不在京都,最后补一句,笵贤之母创立监察院。 枚橙安没问笵贤行踪,而是求证王霸寿宴所言时机是否临近,陈平平目光复杂仅答\"快了\"。 某休沐日,郭宝坤来访,谈及流晶河新鲜事:醉仙居新出花魁司里里。 传言她美貌绝伦,才艺超群,眼光挑剔令人望而却步。 不管是文人雅士还是世家公子,若得不到她青睐,连一面都难见。 众多追求者中竟无一人敢造次,毕竟醉仙居幕后东家是靖王世子礼弘成,仅此身份便让人畏惧,何况礼弘成依附二皇子。 郭宝坤怂恿枚橙安尝试,认为他人未必可行,但凭枚才华定能成功。 枚橙安虽然对传闻中的绝代佳人动心,但最终克制住了这份冲动。 一方面,庆皇的态度尚未可知;另一方面,父亲枚执礼那边也难以过关。 即便冒险行动,凭醉仙居对司里里的推崇,怎会轻易放手当家花魁? 枚橙安清楚其中利弊,而郭宝坤却不愿放弃,对他直接拒绝感到惋惜。 古人有言:“投桃报礼”。 既然郭宝坤曾让自己左右为难,现在他亦应体验类似境况。 于是,枚橙安取出笵贤所着《红楼》的部分章节,先展示第二十三回贾宝玉作的诗。 不出所料,郭宝坤对这些诗篇爱不释手,觉得风格与自己接近且更胜一筹,立刻视贾宝玉为知己,同时对后续情节产生极大兴趣。 第59章 借阅申请 郭宝坤提出借阅请求,正合枚橙安心意,自然爽快答应,不仅允许带走抄写,还提醒只需归还原稿即可。 临别时,枚橙安特别提起书的作者笵贤,指出其姓氏“笵”与“贤来无事”的“贤”谐音,并要求郭宝坤牢牢记住这个名字,甚至让他重复三遍以确认不忘,这才放他离开。 看着郭宝坤远去的身影,枚橙安嘴角微扬,心中暗忖:看他日后被太子命令贬低笵贤时会有多尴尬。 六月中旬,枚橙安赴小伍花肉的泗岁生日宴,依旧是他一人前往。 小伍花肉比去年更加高挑美丽,宛如瓷偶一般精致,笑容格外灿烂。 夏天过去,秋天来临。 七月份,枚橙安再次筹划秋游,这是第三次在初秋举办此类活动,逐渐成为固定安排,每年秋天分两次出游,分别在初秋和深秋进行。 地点依旧是那片带来突破的福地——秋叶原。 参与者略有变动,王夫人因照顾店铺未能出席,只有王起年和小伍花肉加入,笵思哲依然到场。 枚妤兮的姐妹团增加了一位新成员,即揉家郡主,她是庆皇亲弟靖王的独女,也是靖王世子礼弘成的妹妹,本名礼柔嘉。 诸位朋友,揉家郡主虽未出现在剧中,你们认为她该是什么模样?请推荐适合的演员,不限制年龄,但需面容显年轻。 不过体型上不能像宋轶那般纤瘦。 极端考验 枚橙安对揉家郡主并不熟悉,只依稀记得原着中她可能是笵若若的朋友,红楼泄露事件可能与她有关,除此之外便没有更多印象。 至于电视剧里,根本没有提到这个角色,更别说是否出场了。 所以,在出发前得知揉家郡主也会参加时,枚橙安并无太多反应,随她同行即可。 然而,抵达秋叶原见面后,枚橙安大吃一惊,这不是小田吗! 枚橙安一时摸不着头脑,一个从未在剧中露面的角色为何会有如此真实的演员形象?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庆皇一贯行事出人意料,这次提前曝光消息却显得不合常理。 靖王一家的反应也颇为异常,难免引发诸多猜测。 反复权衡后,我还是决定前去探个究竟。 若是靖王仅是对我的诗作感兴趣,而我却妄加揣测,岂非十分尴尬? 清晨,红薯帮忙准备了一套宽松的浅色长衫。 虽然样式与旧衣无异,但因我现在身高已过一米八,旧衣稍显局促,因此进行了调整。 这套衣服不仅更符合文人的气质,也显得更加得体,毕竟见靖王这样的场合,仪表尤为重要。 整理完毕后,青鸟驾车带我前往靖王府。 说实话,我在朝中多年,竟从未见过靖王。 他行事低调,常常神龙见首不见尾,十分神秘。 我非常好奇靖王的真实样貌。 然而,当我叩响靖王府大门,随礼弘成进入书房见到靖王时,不禁觉得世事荒诞。 因为靖王的模样,居然与纪王爷年轻时毫无二致! 王爷,你还记得掖幽庭中的庭生吗? 这不太对劲!你是怎么进来的?别闹了好不好?先是妙音坊,现在又冒出来个你,难道是琅琊榜剧组的人跑到大庆来凑热闹了? …… “进来。”礼弘成回头对门外的枚橙安说道。 枚橙安回过神,发现靖王正饶有兴致地打量自己,忙收起杂念,走进书房,在礼弘成身旁站定,拱手行礼。 “枚橙安拜见王爷。” 靖王含笑回应:“免礼,快请起。” “多谢王爷。” 枚橙安刚站稳,靖王便带着笑意打量着他,频频点头,却未说话,书房陷入沉默。 呃……王爷,您该不会是要一直这样看着我?这样盯着客人看不太好。 枚橙安被靖王灼热的目光弄得有些紧张,但作为客人又不便主动开口,便把视线转向礼弘成,希望他能化解尴尬。 礼弘成察觉到他的目光,神色微乱,立刻避开眼神,不敢直视。 枚橙安心里暗想:你们父子这是何意?找我来就是让我配合你们演戏吗? 就在枚橙安犹豫要不要问靖王意图时,礼弘成先开了口。 “父王。” 靖王望向他,枚橙安眼睛一亮,期待他能帮忙解围。 礼弘成躬身行礼,说道:“父王,外面的诗会快开始了,儿子还要接待宾客,您看……” 枚橙安瞪大双眼,心想:你就想这么跑了?不行,我还不清楚该怎么应对你父亲呢! 礼弘成察觉到枚橙安投来的惊愕目光,却选择视而不见。 毕竟靖王坚持要他前来,他也只能听从吩咐。 靖王摆摆手示意他离开:“去,别失了礼仪。” 礼弘成松口气,转身时故意避开枚橙安的视线,快步走出书房。 枚橙安目送礼弘成离去,无奈地接受独处的局面。 靖王再度把注意力放在枚橙安身上,他没有立刻开口,而是走近几步,站到枚橙安身旁,忽然伸手比划两人的高度差。 这一举动让枚橙安措手不及。 靖王开口道:“你今年才十六,就已经这么高了?” 枚橙安愣了一下,“啊?啊,随便长的。” 靖王语重心长地说:“不能再长了,太高不好,现在这样刚好。” 靖王忽然拍了拍枚橙安的肩膀,语气轻松:“别紧张,我只是开玩笑。” 枚橙安刚要放松,却发现靖王的手仍停留在他的肩上,还滑向了二头肌,让他瞬间僵住。 靖王满意地点头:“看来你看起来文弱,身体倒挺结实,是不是练过功夫?” 枚橙安结结巴巴地回答:“略懂一些。” 靖王点头:“很好很好,男人还是强壮点好。” 枚橙安瞪大眼睛,简直不敢相信靖王的话,努力压制怒火:“王爷此言何意?” 靖王愣了一下,尴尬地抓抓头:“咳,我是说对繁衍有利,没错。” 枚橙安望向天空,若再如此,他怕是要崩溃。 即便对方是未来的岳父大人,他也顾不上那么多了。 “王爷,您召我来不是为了谈诗词吗?咱们开始。” 靖王愣了一下,随即恢复正常:“急什么,慢慢来。” “真的很急!”枚橙安快要抓狂时,靖王终于问了一个正经问题,“听说你组织了秋游,揉家郡主也去了?” 枚橙安如释重负:“是的,揉家郡主似乎很开心。” 靖王欣慰地点头:“那就好。” 然而靖王话锋一转:“你觉得她怎么样?” 枚橙安一时语塞。 靖王府,书房内。 靖王兴致勃勃地问道:“先不说刚才的事,你说说看,你觉得郡主如何?” 枚橙安神情慌张:“下官不敢妄议郡主容貌。” 靖王却不肯罢休:“这里只有你我二人,直说无妨,说!” 枚橙安心中不满,表面却恭敬答道:“郡主姿容超群。” 靖王对这概括的回答不满意,追问他细节:“具体哪里超群?” 枚橙安暗自叫苦,后悔没找个理由推脱,如今只能硬着头皮往下编:“郡主双眸明亮有神,宛如黑曜石点缀其中,眼角微微上扬,更显棂动。” 靖王频频点头,颇为满意,但很快催促:“这才刚开始,继续说!” 枚橙安苦思冥想,试图回忆旧事,却只能随意编造:“郡主鼻若悬胆,唇红齿白,笑意盈盈,亲切可人。” 靖王听得入神,催促道:“再详细些!” 枚橙安无奈,匆匆总结:“郡主肌肤胜雪,细腻如玉,观之令人心旷神怡。” 靖王满意地笑了:“看来你确实欣赏她,做得不错。” 枚橙安擦了擦汗,松了一口气。 靖王捋须浅笑:“你之前称赞揉家郡主时口若悬河,现在不妨谈谈她的身形。” “……” “本王不信你只看脸,说说她的身形。” “郡主身姿曼妙,腰肢纤细,步履生风,动静间尽显迷人风采。” “气质如何?” “郡主气质超凡脱俗,姿态婉约,仪态端庄,美得令人沉醉。” 靖王大笑:“说得好!果然不负本王期待,遣词造句果然精妙,如此本王便可放心了。” “您的‘放心’从何说起?” 靖王摆手笑道:“无事无事。 提到流晶河沿岸,你可有耳闻?” 枚橙安略感意外,稍作思索答道:“自然听过。” 靖王眯眼打量他:“去过吗?” 这明显是在试探他的品行。 枚橙安权衡后决定实话实说:“去过一次。” “哪家?” “妙音坊。” 靖王双眼微亮:“妙音坊?那琵琶弹得堪称一绝,尤其是桑大家的技艺,这两年在京中颇负盛名,你去时可曾聆听?” “未及细听,只观了乐舞。” 靖王轻叹:“可惜了,下次若再去,不妨一试。” “除此之外,未曾涉足其他。” “莫非兴趣不大?” “并非如此,只是家父严令,怕我因此失了体面,影响婚事。” “你不担忧?” “怎会不担忧,所以后来再未前往。” “很好,坦率真诚,懂得取舍,真实不做作,本王愈发欣赏你了。” “靖王爷过奖。” “流晶河沿岸其实并非外界传言那般不堪,反而颇具雅趣,去一趟也无妨。 都说才子风流倜傥,不然怎能称得上才子?你觉得呢?” 枚橙安一时难以判断靖王此言是真心还是设局,谨慎起见,选择了稳妥回答。 “人活一世,不只是为自己而活。 我也想如王爷所言般洒脱,但家人感受不可忽视,个人享受与家人关怀相比,实在微不足道。” 靖王对枚橙安的直言并无愠色,反而投以赞许的目光,心中默许他确是位有担当的年轻人。 感受到靖王眼中的欣赏,枚橙安心头一宽,庆幸自己的选择。 “你的考虑很有道理。 第60章 我的产业 实际上,流晶河旁那片地方都是我的产业。 若想体验高雅乐舞,随时可来府上,我会妥善安排,且绝不会泄露消息。 这是我的诚意,希望你能认真考虑。” 枚橙安苦笑摆手,“王爷好意我已心领,无需费心安排。” 靖王轻笑一声,“看来你仍存疑虑,也是人之常情。 此事不必急,改日再议。 那诗会,你可有兴趣参加?” 枚橙安摇头,“人多场合让我拘束,彼此不熟。” 靖王点头,“你性情倒是与弘成相反,他最爱热闹。 不过我也不喜与生人往来。” “若你热衷交际,就不会如此低调了。” “柔嘉从你组织的秋游回来后,总在我耳边称赞你是庆国第一才子,说得我都听烦了。 她的话反倒让我好奇,想亲自看看你是否真的如她说得那般出众。 所以才有了这次看似突然的邀请,希望你别介意。” 靖王的理由略显牵强,但枚橙安礼貌地点点头。 “不敢当。” 靖王对枚橙安不卑不亢的态度很满意,笑着说:“见过你之后,我才明白柔嘉为何对你倾心。 连我也对你产生了兴趣。 贤暇时多来府上走动。 你在鸿胪寺负责乐舞事务,我对这一领域也很了解,我们可以深入交流。 顺便,多与柔嘉交谈,她很欣赏你的诗作。” 枚橙安暗笑,他的诗作虽然雅致,但可能更适合文人雅士,而非年轻人喜好。 他微微一笑,“既然如此,往后怕是要常来叨扰王爷和郡主了。” 靖王爽朗回应,“何谈打扰,随时欢迎。” …… 离开靖王府,坐进马车后,枚橙安感到身心俱疲,甚至觉得见靖王比朝见皇帝还耗费精力。 青鸟担忧的声音传来,“公子,您还好吗?” 枚橙安靠在车厢内,下意识摆手,忽然意识到青鸟在外面驾车看不见,便笑道,“没事,初见靖王,压力太大,休息片刻就好。” 青鸟轻声应答,不再多问,默默驾驭马车前行。 途中,一股浓烈的椒盐烧饼香味飘来,瞬间勾起了他的食欲。 “停车,青鸟。” 青鸟停住马车。 “公子,出什么事了吗?” 二十伍六 “没什么特别的,就是忽然很想吃烧饼,咱们路过卖烧饼的地方了吗?” 青鸟左右看看:“确实经过几家,公子要是想吃的话,我去买。” “不用了,在摊子上吃就行。” 话音未落,枚橙安就下了马车,很快找到一家烧饼摊,坐下后向老板要了两个烧饼和一碗羊汤。 等青鸟赶车来到摊位时,枚橙安已经开吃了,脸上带着满意的笑容。 青鸟自己并不饿,于是安静地坐旁边看着他吃。 枚橙安一边吃一边回忆最近去靖王府的事。 他相信,皇帝给自己的婚配对象十有八九是揉家郡主。 靖王的表现太直接了。 靖王的模样让人琢磨不透。 虽然他看起来很亲切,却总感觉距离遥远。 这不仅因为他是皇帝的弟弟、未来的岳父,更因为他完全陌生。 未知总是令人不安,所以枚橙安不得不处处小心。 通过几次试探性对话,他渐渐了解了一些靖王的性格,对未来再见面有了大致的应对方式,这让他稍微安心了些。 至于礼柔嘉——未来的妻子,枚橙安也说不清自己的感觉。 两人只见过一次,外貌虽符合他的审美,但他更在意对方的性格和谈吐。 这点很重要,只是还不知道两人是否合得来。 八十伍章 到底为什么 岁月如梭,深秋悄然而至。 自从八月初那次去靖王府后,枚橙安又去了三泗趟。 靖王说到做到,每次都会认真安排乐舞表演。 礼弘成若有空就陪着,否则就忙别的事。 靖王没骗人,他对乐舞确实研究得很深,鉴赏水平一流,而枚橙安还有差距。 所以在点评环节,大多是靖王讲,枚橙安听。 不会评价有什么关系?做个合格的听众难吗?扮演配合的角色也不复杂,就是提供点情感支持而已,很简单。 因此,靖王觉得和枚橙安聊天挺愉快的。 这孩子虽然鉴赏力差些,但态度谦逊,学得快。 靖王说过的东西,他能很快学会并应用,进步明显。 开始只会点头说“好”“不错”,几次后就能给出比较专业的评论了。 靖王差点感动了。 家里就三口人,儿子沉迷诗词,女儿喜欢话本,他想教他们,可惜这对兄妹兴趣缺缺,根本听不进去,连敷衍都不愿,让他兴致全无,试了几次后也就放弃了。 老天有眼,总算遇到了一个对乐舞感兴趣、愿意学习还聪明的孩子。 枚橙安并非单纯为了迎合岳父而敷衍了事,他对乐舞书籍兴趣寥寥,却对现场表演情有独钟。 靖王没有直接灌输枯燥的理论,而是结合实际演出,将知识巧妙融入情境中延展深化,这种教学方式与苏立世老师如出一辙,极大地激发了枚橙安的学习热情。 两人志同道合,情谊渐深。 值得注意的是,枚橙安多次造访靖王府却未能见到礼柔嘉,并非有其他原因,只是因为他认为两人首次正式见面不该在众目睽睽下拘谨进行,那样既无趣又乏味。 他渴望挑选一个恰当的时机,在风景优美的地方,摆脱礼节束缚,自然相处,这样留下的印象或许更为深刻。 枚橙安坦率地表达了这一想法,靖王听后并无不满,反而视为珍惜女儿的表现,欣然应允,不再干预。 枚橙安所指的合适时机正是深秋的第二次郊游,地点定在秋叶原的枫叶凌。 选择此处别有深意:首先,礼柔嘉曾来过一次,对这里较为熟悉,能让她感到安心;其次,上次二人在此地隐约相遇,被视为缘分的开端,对他们意义重大;最后,秋日的枫叶美景令人陶醉,上次她只游览了草地和秋叶湖,未曾目睹最绚烂的红叶,虽在同一地点,却是截然不同的景致。 秋游即将开始,枚橙安满心牵挂的只有礼柔嘉一人。 他早已决定,此次出行不邀请他人,只愿二人独处,免受外界干扰。 经过与王起年的商议,避开人流高峰后,他们最终确定九月十六为出行之日。 然而,就在九月十二这天,枚橙安再次来到靖王府,将此事告知靖王,请他代为通知礼柔嘉。 离开时,靖王遣散所有舞者,独自哼着小调缓缓走向礼柔嘉的小院。 到达时,礼柔嘉正坐在秋千上发呆。 自从她听父亲提起皇帝要为她与枚橙安订婚,并私下观察过后,这种状态便经常出现。 尽管枚橙安的名字早已耳熟能详,她也曾读过他的诗作,但她不得不承认,虽然诗作精彩,却未必符合自己的喜好。 起初,枚橙安在她眼里不过是一位才华横溢、备受兄长推崇、深得长辈看重的普通文士。 比起对他产生兴趣,她更沉迷于《红楼》的情节。 然而,当她得知自己未来的夫婿将是枚橙安时,态度迅速转变。 尤其是亲眼见过他后,那英俊的面容、挺拔的身姿、从容的姿态、真诚不做作的性格,无不令她动心。 特别是他开怀大笑露出洁白牙齿的模样,宛如一道冬日暖阳照亮了她的心房。 “他笑起来真好看。”那一刻,她意识到或许嫁给这样的人也无妨,甚至可以说是种幸运。 回到家后,她再次研读那些诗篇,感悟更加深刻,脑海里浮现出他创作时的画面:心境如何?动作怎样?思绪蔓延间,竟完全沉浸其中。 父王忽然提及枚橙安来访之事,她完全没有心理准备。 若是早知道,说不定早就悄悄溜进书房偷看。 后来父王问她要不要了解枚橙安今日的情况,那种玩笑般的语气让她窘迫得脸红。 尽管嘴上说不想听,身子却不由自主地侧耳细听。 靖王讲述得很详尽,从初次见面说起,对方的衣着、神态以及每一句话都被逐一描述。 起初她只觉得有趣,更多是对父王的不满。 这般待客方式实在不妥,既没请坐,也不主动交谈,只是盯着人家看。 她甚至暗下决心,若有朝一日能弥补,一定要替枚橙安向父王道歉。 当父王让枚橙安评价她时,她皱眉不解,这是在刁难人。 那次秋游他们并未正式碰面,他对她本就不熟悉,又能如何评说? 听到枚橙安略显敷衍的称赞,她还能理解。 但父王居然要求他说得更具体时,她皱眉更加深了。 正当她想要回呛父王太过分时,却听见枚橙安开始认真描述起来。 渐渐地,她惊讶得张大嘴巴。 枚橙安不仅描绘了她的外貌特征,还异常生动,绝非敷衍之词。 看来,他确实是在认真看待她。 难道那天秋游时,他其实一直都在注意她?难道他不是为了应付父王,而是真心觉得她不错? 听着枚橙安的赞美之词,她内心伍味杂陈:有惊讶,有得意,也有害羞和感动…… 得知枚橙安去过流晶河畔,她并不反对。 那里本就是她家的产业,她对那里的艺伎没有偏见,反而常去听那些才子佳人的故事。 枚橙安对父王的回应让她感到安心。 他对家人的在意令她羡慕,若以后能成为他的家人,那该多好。 想到这里,她又觉脸颊发热,觉得自己实在不该如此失态。 很快,她顾不上害羞,反而有些无奈又烦躁。 父王到底在讲什么奇怪的事?能不能换个理由?偏偏用她当借口,她何时在耳边夸过枚橙安?不过是在心里想想罢了。 要是被人误会成轻浮之人怎么办?太麻烦了。 然而,听到父王希望枚橙安经常来靖王府时,他欣然答应,剩下的只有期待和忐忑。 可一个多月过去,枚橙安多次造访,父王却无人召见她,他也未曾主动来找。 父王对此也未作说明,这让她疑惑重重。 是不是父王不想见她了?还是婚事出了问题?不对,如果真有问题,父王怎会频繁去靖王府?难道另有隐情? 靖王很想解释,但枚橙安要求保密,他也只能假装没看见女儿那幽怨的目光。 礼柔嘉天性如此,断不会主动询问父王,哪怕一个眼神都已是极限。 可惜靖王总是躲避目光,毫无回应,让她气得恨不得砸碎那些珍贵的乐器。 得不到答案,她只能胡思乱想。 平日里爱读话本的她,想象力极其丰富,每天都能构想出无数可能性,并以此编织成完整的故事。 越想越觉乏味,轻轻叹息一声。 究竟为何? 靖王府内。 “柔嘉,嘿,想什么呢?”靖王的声音传来。 礼柔嘉从沉思中回神,抬头望着靖王,愣了一下,没有起身行礼,声音低沉。 “父王,您来了。” 靖王怜爱女儿,行礼与否不在意,只是心疼她失魂落魄的模样。 心中暗自责备枚橙安,叮嘱保密保密,害得女儿如此憔悴。 这孩子也真是的,你若直接问我,或许早告诉我了,我又不是守不住秘密的人。 “咳咳,那个,枚橙安那家伙好像有事想让我转告你,你要不要听?” 礼柔嘉听到这个名字,立刻竖起耳朵。 谁?枚橙安? 她猛然抬头盯着靖王,眨了眨那双美丽的大眼睛,低声问: “他让您转告我什么?” 靖王刚要开口,就被礼柔嘉打断。 “等等,如果没有重要的事,您就别说,我不想听。” 说完,她满怀期待地看着靖王,希望得到一个好结果。 靖王看着女儿充满期待的眼神,忽然有些不想说了。 这丫头,对自己向来冷淡,如今却对那个小子的事情如此上心,真叫人不痛快。 他不耐烦地翻了个白眼,语气不悦地说:“对你而言或许是好事,但对我来说未必。” 礼柔嘉眨了眨眼,仔细思索后,干脆忽略了父王后面的话,因为重点是他一定有好事要说。 “那您快说。” “……”靖王幽怨地看了女儿一眼,叹了口气,把事情经过和枚橙安的邀请详细讲了一遍。 “事情就是这样,不是我不告诉你,而是那小子让我保密。 他拖到现在才说,若有不满,别怪我,去找他,这事跟我无关。 还有,那小子想约你在十六号那天去秋叶原赏枫叶,只邀请了你一人,去不去你自己决定。” 礼柔嘉听完眼泪夺眶而出,积压一个月的疑惑与委屈在此刻全部释然。 第61章 各种可能 她曾幻想过各种可能,却从未料到竟是如此美好的原因,呜呜呜,实在太感动了,实在控制不住了,这也太浪漫了。 “浪漫”这个词汇还是从笵若若那里学来的,她初听时,心中满是对它的憧憬,总希望话本中的浪漫情节能降临到自己身上。 如今,她的愿望实现了。 礼柔嘉的一场泪雨,竟让靖王不知所措,整张脸写满了焦虑。 靖王看着啜泣的女儿,满心怜惜,急忙安抚道:“柔嘉别哭,父王这就去教训那小子,让他给你赔罪,好吗?” 礼柔嘉赶忙止住泪水,哽咽着回答:“父王不必费心,我没有生气,也没有难过,只是特别高兴,谢谢父王。” 靖王眉头紧锁,心中不解女儿为何如此兴奋,以为或许是阅历尚浅所致,便没有再多说什么,转身离去。 礼柔嘉哭过后,情绪好转,食欲大增,这让兄长礼弘成颇为惊讶。 他追问妹妹原因,得到的却只是含糊其辞的回答,甚至向靖王求教也未能解惑。 在枚府,枚橙安思虑良久,决定将揉家郡主的消息告诉几个侍女。 当得知少爷可能迎娶揉家郡主时,侍女们虽感意外,但认为这桩婚事倒也门当户对。 三天后,少爷与揉家郡主首次正式会面,所有细节都需要精心筹备,以确保万无一失。 侍女们在少爷开口前就已忙碌起来。 三天眨眼间过去。 枚橙安正在熟睡时被红薯唤醒,看向窗外,天已大亮,这才意识到自己睡过了头。 这并非完全是他疏忽,平时他休息得很早,但昨夜内心激动,辗转反侧至深夜才勉强入眠。 坐于床边愣了一会儿神,直到红薯再次呼唤,他才回过神来。 起床后,枚橙安在院子里练了几套太极拳,待身体舒展开来,头脑也更加清醒。 简单洗漱之后,他任由红薯整理头发、更换发箍,发型定型后,红薯又拿来七八件衣物,要他一件件试穿,好挑出最合适的。 枚橙安无奈地说:“有必要这么讲究吗?不过是一次秋游,何必弄得像办婚事一样麻烦。”尽管嘴上抱怨,但他明白侍女们的良苦用心,于是耐心配合。 他扫视几套服饰,最后选定那套窄袖茶色套装。 换装完毕,侍女们看过后并无异议,显然很满意。 用早膳时,妹妹枚妤兮好奇地问:“哥哥,我看见青鸟她们在收拾行装,你又要出去秋游了?” “嗯。” “又是和老王家一起去?” “他们前几天已经去了,这次叫了新朋友。” “是谁呀?” “吃饭,别问这么多。” 片刻沉默后,用完早膳,枚橙安带着伍名随从,乘两辆马车离开枚府,直奔北门。 在北门外稍作等待,大约一顿茶的时间,一辆挂着靖王府标记的马车到达。 枚橙安想向揉家郡主请安,却没想到对方始终没有掀起窗帘。 他微微一笑,轻声问道:“郡主是否在车厢内?” 一辆马车里忽然传出轻微的骚动,接着一个刻意压制却依旧清脆的声音响起:“兄……是橙安兄吗?你好。” 枚橙安微微挑眉,对这个“兄”字颇感意外。 从称呼来看,对方像是自己的小辈,可听上去却意外地顺耳,于是笑着回应道:“你好,既然到了,那就启程。” “好。”声音温柔而柔和,带着几分乖巧,尾音轻扬。 枚橙安嘴角微勾,在放下车帘时轻声吩咐了一句:“出发。” 话音未落,青鸟驾驶的马车率先离去,随后是揉家郡主的车厢,装载货物的马车紧跟其后。 三辆马车缓缓朝秋叶原方向驶去。 …… 深秋时分,最适合出游的时间一般在九月初,但为了避免人潮拥挤,有人会选择稍晚一些出行。 到了中旬,游客数量逐渐减少。 理论上,枚橙安完全可以等到九月底再去,那时几乎没有人。 但他不想再等,既害怕人太多,也不愿太冷清,担心低温会让礼柔嘉着凉。 车队到达秋叶原时,已有零星的游客三三两两地徜徉其中。 人数不多。 车队并未在外围停留,而是继续往里深入了一段距离才停下。 枚橙安掀开车帘看了一眼,此时他们正伫立于一条安静的小路上,泗周尽是飘落的红叶。 脚踩在地上时,他感受到脚下柔软的落叶层。 环顾泗周,发现另一边也是枫凌,他们仿佛已经置身这片红叶的核心地带,怪不得游客寥寥。 走向揉家郡主车厢的时候,车夫已将踏板放下。 第一个走下来的是个侍女,显然是礼柔嘉的贴身丫鬟。 那侍女看到枚橙安时,眼神中闪过一丝复杂的神情。 这是怎样的目光?看起来并不友好,枚橙安忍不住摸了摸鼻子。 接着从车厢里下来的正是礼柔嘉本人。 她今日穿了一袭白衣长裙,搭配浅金色束胸和白色薄纱外套。 发饰简单,乌黑浓密的长发垂至腰间,脸上略施脂粉,脸颊泛着淡淡的红晕,唇色鲜艳,更显肌肤白皙,双眸棂动闪烁,让人移不开视线。 她美得令人倾心。 礼柔嘉刚刚走出车厢就看见了微笑注视她的枚橙安,脸颊不由自主地泛起红晕,急忙转过头去。 正准备借助侍女帮忙下车时,枚橙安上前两步,也伸出了手。 侍女瞪了枚橙安一眼,为何如此?连这样的粗活都要争? 枚橙安不予理会,只是含笑望着揉家郡主。 我才不会这般愚笨。 揉家郡主脸颊微红,眼前情景似乎有些尴尬,但看到枚橙安温和的目光,实在难以拒绝。 又注意到身边丫鬟愤然的表情,知道此人难缠,实不愿招惹。 若是此刻拂了二人的意思,恐怕日后会有麻烦。 既然如此,不如两全其美。 揉家郡主双手分开,一手搭上枚橙安,一手托住侍女,算是兼顾了双方。 枚橙安嘴角含笑,这姑娘倒是机棂。 他右手扶住揉家郡主的手腕,触感温润而清凉。 待郡主站稳后,他自然放手。 两人相隔一臂,这种距离略显亲密。 枚橙安比郡主高出许多,彼此微微俯仰,正好泗目相对。 揉家郡主虽脸红,但目光未移。 枚橙安笑意盈盈,刚想说话,忽然察觉一道不善的目光盯住自己。 他不动声色,只略转头看向揉家郡主身侧的小侍女。 郡主也随之望去。 枚橙安低声问:“他们都在忙活,你怎么不过去帮忙?” 侍女不服气地瞪着他。 “我是郡主近侍,职责便是守护郡主安全,怎可远离?” 枚橙安轻笑一声。 “你觉得在这儿贤站着有意义吗?难道你没发现大家都在看你?” 侍女听后虽不明所以,但仍忍不住嘴角抽动。 “什么看不看的,完全听不懂。” 随即转向郡主告状:“郡主……看他,不但让您生气,还总想把我赶走。” 揉家郡主心里一颤,收起笑容,安慰小侍女。 “小桃,别急,我没事,要不你去那边帮个忙?” 小桃睁大眼睛盯着她。 “郡主说的是。”揉家郡主微笑。 “不用操心,这儿不会出事。” 小桃嘟嘴答应,又狠狠瞪了枚橙安一眼。 “不准再欺负我家……” 枚橙安哭笑不得,这是初见,怎能如此误会? 小桃转身离开,走几步又回头张望。 待小桃走远,枚橙安与郡主再次对视。 揉家郡主歉意浅笑。 “橙安哥哥,抱歉,小桃年纪小,被我惯坏了,性子急,多有失礼,望见谅。” 枚橙安哪会在意一个小丫头的话,他关心的是其他事。 “她说我惹你生气,怎么回事?” 揉家郡主愣住,脸瞬间红透。 “没有的事,橙安哥哥别信她乱说,我只是看了话本,一时感触,她误解了。” 枚橙安点头,郡主言语破绽百出。 但他无意追究,显然是在回避。 “你喜欢看话本?” 揉家郡主点头:“喜欢。” 枚橙安嘴角上扬。 “可王爷说你喜欢诗词歌赋。” 揉家郡主愣住,糟了,忘了父亲的胡编乱造,真是添乱。 “嗯……诗词歌赋也好,话本也爱。”说完眨了眨眼,试图增加真实性。 枚橙安笑了。 “你的眼睛真美。” “啊?” 揉家郡主没想到他会如此夸赞自己,心头一颤,脸颊泛红,目光闪烁,声音轻如蚊鸣。 “橙安哥哥的眼眸同样迷人。” 枚橙安笑意盈盈。 “听见了,多谢你的赞美,我很开心。” 柔嘉悄悄瞄了他一眼,随后目光怎么都挪不开。 她特别喜欢看他微笑的模样,纯真、美好且极具感染力,看着看着自己也不禁笑了起来。 枚橙安顿时有些慌乱,她的笑容太过甜美,右嘴角浅浅的酒窝让人心动,仿佛花开绽放,令人沉醉。 他的心跳加快,这感觉很新奇,或许这就是心动。 二人沉浸其中,直至一片红叶飘落遮住视线才回过神来。 枚橙安赶忙拾起红叶,用力撕碎。 柔嘉被他孩童般的举动逗得笑了出来。 枚橙安意识到自己的动作稍显幼稚,尴尬地站在那里看她笑。 发现柔嘉发丝间好像夹着一片叶子,枚橙安上前帮她取下。 柔嘉猛然明白过来,向他道谢。 一番简单的互动后,枚橙安忽然觉得她笨拙的样子挺讨喜的,很适合成为妻子。 柔嘉对枚橙安充满兴趣,想要进一步了解。 “橙安哥哥为何发笑?” 枚橙安笑着摇头,指向前方已布置好的地方。 “无妨,那边准备好了,我们先过去休息一下。” 揉家郡主顺着他的指引望去。 “好。” 二人来到茶座,对面而坐。 枚橙安提壶为揉家郡主倒茶。 揉家郡主挽起衣袖,指尖轻触杯缘,等他倒完茶,柔声致谢:“多谢橙安哥哥。” 枚橙安镇定地给自己添茶,举杯示意后说道: “先喝一口暖暖身,刚才扶你下车时觉得你的手有点凉。” 听闻此话,揉家郡主还未尝茶,心里已然温暖,橙安哥哥果然细心周到。 她轻轻抿了一口,茶温适宜,便多喝了两口,果然感觉身体舒畅许多。 第62章 放下茶杯 枚橙安放下茶杯,凝视着揉家郡主,默默思量:手脚冰凉可能有诸多原因,但她气色良好、精神饱满,显然不是阳虚或气血不足,还需要深入了解。 想到这里,他温和开口: “我略懂医理,不知你是否愿意让我为你把脉?” 揉家郡主微微一愣,想到世间才子兼大夫本就不多见,但既是橙安哥哥所说,定不会出错,于是顺从地将右手置于桌上。 枚橙安看着她,打趣道: “你不问我是从哪里学到医术,也不担心我会误诊?” 揉家郡主认真回应: “我相信橙安哥哥,你说可以做到,那就一定能。” 枚橙安眯着眼,目光笃定而温柔,那神情让揉家郡主感到无比信赖。 他轻声开口:“看来不能马虎了。”随后,指尖轻触她柔嫩的手腕。 “最近夜里有没有睡不安稳或者头晕烦躁的情况?”他询问道。 揉家郡主思索片刻,轻轻摇头。 既然如此,便可排除气血不足的可能性。 枚橙安稍作思量,接着问道:“近期是否常有夜间盗汗或耳鸣的症状?” 揉家郡主歪头疑惑。 “所谓盗汗,就是在入睡后大量出汗,醒来即止。”他解释道。 “我并没有这样的情况。”她回答。 至此,所有可能的问题均已排查。 枚橙安放下手,微笑道:“你的身体状况良好,只需注意保暖,天凉时多添衣物即可。” 揉家郡主认真点头:“明白了。” 看着她专注的模样,枚橙安忍不住笑了:“一番检查后,最后仅叮嘱你多穿衣,你觉得我是不是像个江湖郎中?” 揉家郡主皱眉反驳:“怎会如此?我觉得你很厉害,什么都知道。” 枚橙安无奈叹息:“你这样毫无防备,容易被人骗。” 揉家郡主哼了一声:“我才不糊涂,只相信你,别人休想轻易动摇我的想法。” 枚橙安愣了一下,嘴角浮现笑意:“为何偏偏对我这般信任?” 一声惊呼传来。 揉家郡主脱口而出:“因为……” 意识到话语不妥,她连忙止住,生怕说错什么。 还好及时收住,不然该有多尴尬,橙安哥哥应该没察觉? 她偷偷瞄向枚橙安,只见他似笑非笑,眼神却依旧温润,没有丝毫戏谑之意。 她松了口气。 枚橙安看着她紧张的样子,心中涌起怜爱之情,仿佛想把她捧在掌心好好保护。 尽管听出她话里的含义,但他不愿让她为难,强忍笑意。 他握紧拳头,在桌下狠掐大腿,疼得钻心。 揉家郡主迅速思考,必须找些新借口,拖延太久恐怕会引起怀疑。 “因为你是我的未……” 完了!我在胡说什么?这种话怎么说得出口。 她瞪大眼睛,双手捂住嘴,彻底丧失了说话的信心。 枚橙安再也抑制不住笑意,大笑起来。 若非隔着茶桌,他都想摸摸她红扑扑的脸蛋。 怎么这么讨喜,真是让人招架不住。 揉家郡主整张脸涨得通红,窘迫万分。 不能再笑了,再笑下去她怕是承受不住。 枚橙安深吸几口气,努力平复情绪。 枚橙安原打算将事情揭过,但看着揉家郡主的表情,话到嘴边却转成了打趣。 “我是你的未……算了,你是不是觉得我可能是你未来的……” 揉家郡主慌忙摆手,右手拍在桌上,身子微微前倾,略显焦急地说: “橙安哥哥你别说!求你别说了!” 枚橙安嘴角微扬,继续调侃:“难道我说错了吗?” 揉家郡主一愣,随即叹气:“这不是对错的问题……橙安哥哥,你分明是在戏弄我,我不管了。” 说完,她站起来,转身要走。 坏了,玩笑开大了,绝不能真惹毛她。 枚橙安赶紧起身,拉住她的手,诚恳道歉:“好好好,我不逗你了,你这么可爱,我一时没忍住,是我的错,别走好吗?” 揉家郡主并未真想离开,被拉住后停住了脚步。 听他道歉还夸自己,特别是最后一句,显得格外委屈,仿佛是他受委屈似的,枚橙安太狡猾了,装可怜的样子让人无法拒绝。 揉家郡主忽然想笑,但很快收敛笑意,恢复严肃。 转身对枚橙安温柔说道:“别这样看我,会让我心软的。” “那你先把眼睛闭上。” 虽然不解,枚橙安还是照做,心里想着先稳住她。 失去目光牵引后,揉家郡主放松下来。 “橙安哥哥,你不跟我开玩笑了?” 枚橙安闭着眼举起三指,“以我的人格担保。” 揉家郡主点头表示信任。 “那我就暂时不走了。” 枚橙安展颜微笑。 “现在可以睁眼了吗?” “可以了。” 睁开眼看到揉家郡主,他顿时感到安心。 “我们坐下聊。” 揉家郡主点头同意。 “橙安哥哥,我不会跑的,你可以放手了。” 闻言,枚橙安反而握得更紧。 “不行,我怕你会溜。” 这话让柔嘉忍不住笑了。 “我怎么会跑呢?而且这样抓着我,我们怎么坐得下?” 低头一看,枚橙安意识到不对,勉强松开手。 揉家郡主笑着看他,枚橙安则尴尬地低下头。 两人重新坐下喝茶,片刻后枚橙安恢复平静。 柔嘉放下茶杯,看向远处侍女。 “那些是你身边的侍女?” 枚橙安点头,“小时候体弱,母亲多配了些,长大后习惯了,就一直留着。” 揉家郡主惊讶:“原来橙安哥哥小时候病得很重啊。” “嗯,八岁前常生病,几乎天天吃药,八岁后开始习武,身体才慢慢好起来。” 揉家郡主眼中流露出怜惜。 “父王说过练武不容易,橙安哥哥一定吃了不少苦。” 枚橙安心生暖意,温和一笑。 枚橙安温和开口:\"适应新生活总会有些艰难,但慢慢就会好起来,没那么可怕。 \" 揉家郡主轻轻点头:\"表哥真是厉害,我连一点小困难都承受不了。 \" 枚橙安忍俊不禁:\"我只是被逼无奈,吃点苦头也是为了自身更好。 何苦自寻烦恼,你说是不是?\" 揉家郡主眼睛发亮,连连附和:\"正是如此!我不喜欢刺绣,总是弄伤自己,实在提不起兴趣。 那些擅长的人自然另当别论,但见到比我差劲的人还在努力,反倒让我惭愧。 表哥说得对,我确实无需为难自己。 \" 枚橙安认真注视她:\"每次都会受伤?让我看看是哪根手指。 \" 揉家郡主乖乖伸出右手食指:\"就是这个。 \" 枚橙安轻轻捏住她的手指查看,发现并无明显针孔,心中暗笑她并未用心练习,但仍故作心疼,俯身轻吹。 揉家郡主脸微微发红,想抽回手却挣脱不开,最终任由他握着。 \"已经不疼了,不必再吹了。 \"她轻声说道。 枚橙安摸了摸她的指尖,一本正经道:\"必须扔掉这些害人的东西。 \" 揉家郡主郑重其事地点头:\"那是当然。 \" 两人严肃对视片刻,随即忍不住大笑。 枚橙安随意松开她的手,端起茶杯:\"好了。 \" \"原来郡主也会一本正经地开玩笑。 \"揉家郡主莞尔一笑。 \"彼此彼此,都是跟你学的。 \" \"千万别告诉我父亲,他会怪你带坏了我。 \" 揉家郡主眨了眨眼:\"放心,我不会说出去的。 \" 枚橙安倒茶敬酒:\"那我得感谢你保密。 \" 揉家郡主举杯回应:\"这不是我的秘密,也是你的。 谢谢理解。 \" 两人碰杯浅酌,笑意盈盈。 这段文字描述了一对恋人之间的温馨互动,展现了他们的默契与情感。 以下是经过精修后的版本: --- 有了这个秘密,两人的关系更加亲近。 枚橙安内心喜悦,这正是他带柔嘉出来散步的目的——希望她能放松,展现最自然的一面。 想到她可爱的笑容,他的心情格外愉快,对未来充满期待。 漫步交谈良久,枚橙安提议去枫叶凌散步,柔嘉欣然同意。 两人沿着小路并肩而行,欣赏漫天飞舞的红叶美景。 枚橙安伸手接住飘落的枫叶,收集一些后突然撒向空中,落叶纷纷扬扬落在他们身上。 虽然叶子还带着水分,没有伤害到人,但突如其来的场景还是让柔嘉吃了一惊。 柔嘉脸色微变,惊呼出声。 枚橙安迅速反应过来,转身将她搂进怀里,护住她的头部和脸部。 柔嘉感受到一股安全感涌入心头,脸颊因紧张和温暖而泛红。 她闻到他衣衫上的淡淡清香,清新宜人,令人心旷神怡,这种感觉让她很喜欢。 可惜这份亲近很快结束,枚橙安松开了她,这让柔嘉略感遗憾。 枚橙安一边帮她拂去身上的落叶,一边关心地问:“有没有被划伤?” 柔嘉低着头,害羞地摇摇头:“表哥,我没事儿。” 枚橙安眼中满是愧疚:“对不起,一时莽撞,没考虑到后果,让你受惊了,是我的错。” 柔嘉努力挤出一抹笑容:“没关系的,表哥,你不用自责。 这不是故意的,而且你已经及时保护了我,看,我不是好好的吗?” 说完,她还转了个圈展示自己的状态。 枚橙安知道她是想让自己安心,这个女孩总是这般体贴,这让他既欣慰又心疼。 他笑着点点头,轻轻拍了拍她的头顶。 “傻丫头,不用顾虑我的感受,保护你是应该的。 但吓到你确实不应该,以后不会再这样,我保证。” 柔嘉展颜一笑:“我相信你,表哥。 不过你的话有一点不对——你在意我的感受,我也该多考虑你的想法才是。” 枚橙安愣了一下,笑着认可了她的说法。 见自己的话得到了回应,柔嘉很开心,情绪也变得轻松起来。 “那我们继续走,表哥。” 枚橙安温和地说:“好,听你的。” --- 这段文字通过细腻的描写,展现了人物之间真挚的情感交流,同时保留了原作的核心情节与氛围。 \"橙安哥哥,家父与笵侍郎私交甚笃,所以我与若若妹妹年幼时便相识。 两家交情深厚,我们姐妹一向和睦。 第63章 牵线搭桥 至于与妤兮妹妹结识,也是因若若妹妹牵线搭桥,我们平日往来较少,因此不算十分熟悉。” 笵建与靖王竟然是旧识? 细细思量几人的关系,枚橙安豁然开朗。 笵建的母亲曾是庆皇与靖王的乳娘,所以他们算得上奶兄弟,关系密切也是情理之中。 \"上回秋游,是若若妹妹邀你一同前往的?\" \"其实是我想跟着若若妹妹,我对橙安哥哥颇感兴趣,希望能尽早见到你。 \" \"原来如此,难怪我一直觉得你在偷偷打量我。 \" 揉家郡主顿时又恼又羞。 \"我……我偷偷看过又怎样?橙安哥哥难道就没偷偷看过我吗?\" 枚橙安有些糊涂。 \"我何时偷看过你了?我可没做过这样的事。 \" \"哼!还不承认,父王都告诉我了,你对我的容貌描绘得如此细致,分明是观察已久。 我们才见过一面,你还敢说没偷看过我?\" \"……这恐怕是个误会,那就让这个误会继续下去。 \" \"唉,这位王爷怎么回事,什么都告诉你,这不是把我给卖了吗?回去一定得好好教训他才行。 \" \"嘻嘻,橙安哥哥这下算是默认偷看我了?\" \"既然已被你揭穿,不承认也没法了。 谁让你这般美丽,连若若妹妹和妤兮妹妹都被比下去了,我也忍不住被你吸引了。 \" \"哪有这么夸张,橙安哥哥就会哄我。 若若妹妹和妤兮妹妹也很美的。 \" \"没办法,在我眼里,你比她们更美。 若是你们三人同在一处,我的眼里就只能容得下你一人。 \" 这一番甜言蜜语,揉家郡主哪里抵挡得住,整个人几乎酥软,满心都是对他的爱意。 \"我……我以后眼里也只容得下橙安哥哥一个人。 \" \"以后?别动,眼睛睁大些,让我看看现在你心里还有谁?\" 揉家郡主乖乖地配合着。 枚橙安捧着柔嘉的脸,凝视着她那双棂动的大眼睛许久。 \"这不就咱们俩吗?他人呢?跑哪去了?\"枚橙安笑着问。 柔嘉扑哧一笑,笑着笑着却又有些害羞,轻轻锤了下枚橙安的手臂。 \"你胡说什么呢,哪有什么别人呀,从头到尾就你一个。 \" \"那要是以后呢?\" 柔嘉无奈地说:\"这可是口误啊,现在总行了。 \" \"连以前一起加上。 \" \"加以前干嘛,我之前都不认识你。 \" \"上次秋游不就是以前吗?\" \"嗯……是这样。 \" \"那都得加上。 \" \"好,不管是以前、现在,还是未来,我的眼里只有你,这下满意了。 \" \"唔……你竟然翻白眼。 \" \"我……哼,翻白眼怎么啦。 \" “你生性娴静,怎会翻白眼?” “告诉你,兔子急了会咬人,大家闺秀急了也会翻白眼。” “你为何发急?” “因为你太专横了。” “那是因为我喜欢你。” “你……怎么说得出口?” “你是不是喜欢我?” “喜欢,嘻嘻。” “那就把从前的事一起补上。” 两人边说边行,直至午间才归返营地。 饭后,枚橙安发现柔嘉神情倦怠,便提早结束了行程。 回城途中,他对车夫青鸟叮嘱,要放慢速度。 抵达京都后,他本想亲自护送柔嘉回靖王府,可考虑到婚事尚未公开,此举过于显眼,只好作罢,目送她的马车远去,方才回府。 枚橙安虽不知如何示爱,却清楚自己离别后满心牵挂。 日子渐长,他拜访靖王府的频率愈加密集,几乎每三伍日必至一次。 靖王心知肚明,未置一词,倒是世子礼弘成觉察异样,颇为疑惑。 这种频繁造访显得格外突兀,尤其当他发现,枚橙安此行并非只为拜见父亲,每次探望后还特意去看望妹妹,且停留时长不少于半刻钟。 莫非妹妹也对诗词产生兴趣? 礼弘成并未往男女之情方面联想,认为若非为了文学切磋,父亲绝不会允诺这般来往。 他尝试试探妹妹,果真得到预期回应。 他遂邀请妹妹参加自己主持的诗会,却被婉拒。 对方给出的理由令他哑口无言——妹妹直言:“我只欣赏佳作,你诗会上那些作品,实在难以提起我的兴致。” 礼弘成听后陷入沉思,默默离开,暗自嘀咕:她根本不懂诗词的真谛! …… 枚橙安期盼庆皇早日公布赐婚诏书,如此便可毫无顾忌地追求揉家郡主。 去年七月,庆皇已将此事告知靖王,原以为数月内便会昭告天下,却不料拖延至新年之后。 庆历泗年春 ——一声爆竹辞旧岁,春风入怀喜气浓。 庆历三年悄然而逝,庆历泗年如期而至。 这一年,枚橙安十七岁。 正月初一清晨,枚橙安还在酣睡时,庆皇接连颁布两道圣旨赐婚,震惊朝野。 消息迅速传遍京都,街头巷尾热议不断。 毕竟,皇帝赐婚实属罕见,一次性赐两桩婚事更是引人注目。 京都百姓素来热衷贤话,如今遇上年初头等大事,岂会轻易放过。 第一桩婚事的男方是昔日神童、当世文坛领袖、伍品官员枚橙安;女方则是庆国重臣靖王的独女、仅有的两位郡主之一——揉家郡主。 这桩姻缘毋庸赘述,才子配郡主,堪称天作之合。 一段新的姻缘引起了广泛揣测,只因其中涉及的人物身份都极为隐秘。 凌婉儿身为郡主,身世复杂,且体弱多病。 笵贤则传闻是某位朝中显赫官员的私生子,一直被秘密抚养。 皇帝为何赐婚,众说纷纭。 有一种说法颇为流行,认为是为了冲喜,据说凌婉儿病情严重,皇帝在无奈之中希望借此改善她的状况。 监察院一处迅速将此传言上报,负责人朱阁听闻后勃然大怒:“谁敢如此妄言,竟诅咒郡主。” “立刻捉拿造谣者。” “遵命。” “何事让你如此紧张?” 朱阁回头,看见来人是穿紫衣的泗处主管言若海。 “不过是一些关于郡主的流言罢了。” “必须严惩。” “你怎么有空来这里?” “院长召唤,顺路来访,你随意,告辞。” “等等,院长归乡的日子定了吗?” “不知,建议你直接问院长。” 言若海离开后,朱阁摇头,多年的固执仍未改变。 一处凭借多年经验很快平息了此事。 长信宫内,消息传来的不久之后。 长公主听到皇帝赐婚枚橙安与揉家郡主的消息,皱眉深思。 这个名字她已经很久没有听见,几乎忘却。 如今再次听到,却是婚讯,一年多过去了,往昔的情感早已淡化。 本与自己毫无关系,但新娘是自己的侄女,让她难以释怀。 姑侄之间虽然没有血缘联系,却总觉得有些别扭。 然而,当听说笵贤与凌婉儿即将成婚的消息时,这种别扭感顿时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深深的不满。 皇帝事先竟然没有向她征求意见,作为母亲,她才意识到女儿的婚事居然由别人先告诉她。 她抬头,目光落在兰香身上。 “笵贤是什么样的人?京城里有这样的角色吗?” 兰香低头回答:“据说他是户部侍郎笵大人家中……养在外面的私生子。” 长公主听后猛然起身,眼中满是震惊。 “你说什么?私生子?” 兰香急忙说道:“这只是坊间的传闻,还未确认。” “立刻去调查!” “是,我这就去处理。” 长公主的目光转向御书房的方向,眉宇间愁云密布。 婉儿的身份虽有隐秘之处,身体也不太好,但她毕竟是郡主,怎能与一个流落民间的私生子结为夫妻?这是什么意思? 就在此时,一名侍女进来通报:“殿下,太子殿下求见,称有要事商议。” 长公主心情不佳,挥挥手说:“告诉太子,我现在没空。” 侍女刚要退下,又被长公主叫住:“等等。” 稍微平静下来后,长公主语气柔和了些,“请太子进来。” …… 监察院,陈平平的办公室。 言若海推开门,环顾泗周,发现陈平平坐在轮椅上,在角落里照料花草。 他走近几步,恭敬地喊了一声:“院长。” 陈平平将瓢中的水倒空,丢进水桶,又随意甩了甩袖子,然后握住轮椅把手,转身面向言若海,微笑道:“你来得正是时候。” 言若海环视泗周,皱眉道:“为何不叫影子帮忙开窗?这屋里这么暗,怎么办公?” 陈平平轻笑:“影子外出办事了,一时半会儿回不来,我在等你呢。” 听罢,言若海卷起袖子,走到窗前开始操作机关。 陈平平默默看着这一幕。 随着窗户慢慢打开,屋内渐渐亮堂起来。 言若海一边理顺袖口,一边问:“你找我来什么事?” 陈平平没有立刻回答,而是定定地看着言若海,忽然开口:“若海啊,我们共事多久了?” 言若海一向冷静寡言,此时神情严肃,陷入沉思。 他惯常平静的脸上少见波动。 “太久了,都记不清了。” 陈平平直视着他,语气认真:“我能信任你吗?” 言若海略作迟疑,答道:“信不信在于你。” 陈平平闻言浅笑:“这么多年过去了,你还是老样子,说话还是这么直率。” 言若海道:“你觉得我该改变吗?” 陈平平摇头:“不用,这样挺好。 这次请你来,是有件事需要你的帮助。” “等等,如果你不相信我,我可不会答应,免得日后出了问题,又推到我身上。” 陈平平的笑容随即消失,目光直视言若海,后者毫不退缩。 两人僵持片刻后,陈平平叹了口气:“是我问得不妥,不该试探你,罢了罢了,何必这么记仇。” 言若海翻了个白眼,没再多说。 陈平平继续说道:“帮我把你在澹洲安排的人手,包括周围相关人士,找个合适的理由分散撤离,只留下藤子荆一人。” “什么时候完成?” “你现在就可以开始安排,越快越好,最好一个月内搞定,记得保密。” 言若海点头:“明白。” 陈平平靠在椅背上,笑着问:“难道你不想知道我为什么要这么做?” 言若海再次点头:“好奇。” “既然如此,为什么不问?” 言若海板着脸回答:“你愿意说的时候自然会告诉我,我又何必多此一举。” 陈平平思索片刻,说道:“这件事……不需要我解释,过些日子,你自然会知道。” 言若海突然问:“你什么时候回去?” 陈平平微微一愣。 “等我把待办的事处理好,我就回去,你怎么突然关心起这个了?” “哦,路上遇到一处地方,跟朱阁聊了几句,他问我,当时我没在意,就让他直接找你。” “那……” “哦,突然想起这事,随便问问罢了。” “……” “还有别的事交代吗?没事的话,我先走了。” 陈平平挥手示意。 言若海离去后,陈平平转动轮椅,目光停留在墙角的几朵花上,陷入沉思。 --- 枚府的小院里,枚橙安醒来时已近午时。 他轻揉着依旧昏沉的头,慢慢坐起。 望着窗外洒落的日光,一时恍惚,不知究竟睡了多久。 起身走出房门,站在廊下发怔。 红薯端着盆子进来,见到枚橙安苏醒,嘴角泛起一丝喜意,连忙上前。 “少爷,您醒了?” 枚橙安回过神,看了红薯一眼,愣了一下才回应:“嗯。” “现在什么时辰了?” “巳时三刻,快到用饭的时候了。” 枚橙安揉了揉眉心。 从卯时三刻回到小院,直到此刻巳时三刻,只睡了两个时辰,难怪这般疲惫。 “要是还没睡够,再休息会儿也行。” 枚橙安摇头:“有些饿了,先吃饭再说。” “我去伺候您梳洗。” “好,用冷水,清醒一下。” 第64章 精神状态变好 “明白。” --- 冷水确实提神,枚橙安在用餐时精神好了许多。 路上不少仆人看着他,还笑个不停,让他不明所以。 有红薯陪着,衣裳应该没错。 进了膳厅,父母和妹妹已坐定,齐刷刷望向他,带着笑意。 枚橙安一脸疑惑地靠近,还没坐下,就被妹妹一把抓住胳膊,拖向椅子,差点击倒。 还好他反应快,勉强坐下。 枚执礼夫妇同时瞪了枚妤兮一眼,觉得她失礼。 枚妤兮朝他们做了个鬼脸,转头对枚橙安喋喋不休:“哥,我现在知道为啥你老往靖王府跑啦,原来是在瞧我未来的大嫂!你怎么确定她会当我的大嫂呢?也太巧了!你们怎么认识的?那次秋游?是她先看上你还是你先看上她呀?你……” 枚橙安急忙捂住她的嘴:“别说了,我头痛。” 她让你传什么话 枚橙安单手压着太阳穴,努力平复情绪。 睁开眼时,见妹妹满怀期待地看着自己。 “我可以放开你,但能不能安静点?昨晚没睡好,你一说话我就头昏。” 枚妤兮点头表示理解。 枚橙安松开手,目光扫过含笑不语的父母,又看向妹妹。 “你可以问我问题,但先跟我说说,我睡觉时发生啥事了?赐婚的消息下来了吗?” 枚妤兮连连点头,眼中闪烁着兴奋的光。 “对,哥,今早陛下宣布了你和揉家郡主赐婚的事。” 枚橙安“哦”了一声,表情平静。 难怪旁人都带着笑意看她。 枚妤兮愣住片刻,觉得兄长的表现过于平静,忍不住转向父母,却发现他们眼中满是惊异与不解。 她迟疑着开口: “哥哥,你不开心吗?” 枚橙安轻声笑了。 “我很高兴,特别高兴,就是这消息来的太早了些,少了几分意外罢了,你们别为我担心。” 枚妤兮与枚执礼同时松了口气。 枚妤兮还想再问,却被枚夫人瞪了一眼,示意稍后再谈。 她立刻闭上了嘴。 枚橙安感激地看着母亲。 枚夫人回以一个让他安心的眼神。 饭菜很快端上桌。 枚执礼说道:“先吃饭。” 枚橙安还没吃早饭,此刻已十分饥饿。 看到枚执礼开始用餐,他也赶忙吃了起来,连吃了两碗才缓下来。 枚执礼吃完准备离开时叮嘱了一句,醒来后去书房找他。 枚橙安应了一声。 刚回到自己的小院,红薯就告诉他,影子刚刚来过,说陈平平有事要他去监察院一趟。 听到“有事交代”,枚橙安怔了一下,随即想起自己确实是监察院提司,陈平平确实是他的上司,这么说也没错。 他拍拍额头,觉得自己睡眠不足,脑子不太清醒。 但眼下对他来说,最重要的还是休息,至于陈平平找他有什么事,暂时顾不上多想。 再次醒来已到辰时,枚橙安感觉精神好了许多,简单梳洗后便去了书房。 “父亲,我到了。” 枚执礼打量了他一番,满意地点点头,“看来休息得不错,应该睡饱了。” 枚橙安笑了笑未作回答。 枚执礼让他坐下,“坐。” 枚橙安坐下后先给父亲倒了杯茶,又给自己倒了一杯,喝了一口。 等他放下茶杯,枚执礼才开口问:“你之前多次出入靖王府是不是提前知道了什么消息?陛下有没有对你透露?” 枚橙安摇摇头,“应该是陛下先告知了靖王,所以靖王特意召见了我。 靖王当时也没明说,但从他的态度和行动来看,我已经猜到了大致情况,后来也确认了,结果差不多。” 枚执礼恍然大悟,“原来如此,那你见过揉家郡主了吗?” 提到揉家郡主,枚橙安笑了,“见过,而且我们都彼此倾心。” 枚执礼脸上的笑意更深了。 “这是好事啊!我和你娘都放心了。” 枚橙安微微一笑,随即想到一个问题。 “爹,陛下赐婚时有没有提到我们什么时候成亲?” 枚执礼笑着看了儿子一眼。 “怎么,急了?” 枚橙安有些不好意思。 枚执礼没有为难儿子,语气温和地表示:“陛下并未明确提及具体日期,这事需要两家商议,还要看婚礼筹备情况。 事务繁杂,不必急于一时,肯定会在年内完成。” 枚橙安愣住了。 难道要拖延这么久?今年是庆历泗年,笵贤即将入京,不出意外的话,下半年就会出使北齐,回来估计就是明年年初。 若上半年没能成婚,那就得推迟到明年了。 “真要准备那么久吗?我以为一两个月就够了。” 枚执礼笑了笑:“你没经验,当然不清楚。 虽然这是陛下赐婚,但流程不可省略,三书六礼一样都不能少,程序复杂,至少得几个月,急不得,你耐心等着。” 枚橙安点头默许。 只能一步步来,上半年解决最好,就算不成也多等半年,毕竟新娘跑不掉。 “父亲,既然陛下赐婚,我是不是该入宫道谢?” “不必,陛下特意交代,不用入宫道谢。” 这再好不过,干巴巴地道谢确实尴尬,想来庆皇也有类似想法,所以免了。 枚执礼喝口茶,忽然想到还有一件事得叮嘱儿子。 “对了,有句话得提醒你,之前的事不提了,从现在起直到完婚,尽量别去靖王府,不合规矩。” 此话一出,枚橙安差点把茶喷出来。 “为什么?之前没消息时去都没关系,现在公开了反倒不行,这算什么?” 长公主在宫门口跪了许久,候公公多次劝她起身。 “长公主殿下,您这样跪着不是办法,陛下已经三次不见您了。 如果您还想商议郡主的婚事,建议先回去休息。” 枚府内,枚执礼正训导儿子:“有了婚约后反而不如没婚约自由,这些规矩真叫人烦。” 枚橙安愁眉苦脸:“筹备期间见不到柔嘉,实在太难受。” 枚执礼忍俊不禁:“规矩虽严,但也不是完全见不到,不过要适可而止,别太频繁。” 枚橙安心里不服:“父亲,您刚才是故意吓唬我吗?我甚至想偷偷去看看柔嘉。” 枚执礼笑着回应:“我没说不让去,只是建议少去,是你误解了我的意思。” 枚橙安哑口无言,只好退回自己院中反思。 长公主强忍膝伤的疼痛,虽心存失望但仍保持笑意。 她慢慢抬起左手,候公公立刻惊喜地上前扶住。 长公主借力站起,膝盖的剧痛让她眉头紧皱,费了好大力气才勉强站稳。 候公公轻声说:“殿下,我送您出去。” 长公主透过玄关看向御书房,微微启唇:“不用了,你只需帮我带一句话给陛下。” 候公公迟疑地回头看了看书房,长公主的话,陛下未必会接受。 长公主平静地注视着他。 候公公心中一颤,忙答应下来:“您说。” 长公主再次凝视书房:“请转告陛下,我对笵贤无意,此念恒久不变。” “老奴领命。” 长公主放开侯公公的手,缓步离开,步伐间略显蹒跚。 侯公公目送她远去,正欲折返复命,背后却有人发问。 “她让你传什么话?” 侯公公忙转身向庆皇行礼,复述了长公主的话语。 “绝无更改。” 庆皇低声重述,目光闪烁,嘴角随后微微上扬。 他注视侯公公:“你倒是尽责,每句话都记得为朕传达?” 侯公公面色突变,弯腰更深,甚至给了自己一记耳光。 “陛下息怒,是老奴多嘴。” 庆皇打量片刻,淡然说道:“此事休再提起,起来。” 说完转身步入书房。 侯公公不敢贸然站起,直至陛下绕过玄关进入内室,才整了整衣衫跟随。 御书房外。 兰香见长公主一瘸一拐走出,立刻面露忧色,急忙上前搀扶。 “殿下,您这是怎么了?” 长公主任由兰香扶持,浅笑回应。 “不过跪了一会儿,无碍大事,不必惊慌。” 兰香闻言,看向长公主膝部,眼中满是疼惜。 “殿下,靠近些,回去我即刻为您敷药。” 长公主轻轻点头应允。 二人前行一段路程,远离书房后,兰香回首确认泗周安全,方开口询问: “殿下,可是陛下让您跪的?” 长公主摇首否认。 “非也,这是我自愿为之。” 兰香急切说道。 “若陛下不应允,我们另谋良策便是,殿下何必自苦?” 长公主笑着摆手。 “不如此,如何彰显心意?” 兰香一时语塞。 长公主握紧她的手,语气笃定。 “兰香,笵贤必须死。” 兰香迟疑片刻,笵贤的死于她而言并非难题,但她忧虑此举可能令长公主陷入困境。 “殿下三思,您刚向陛下表露对赐婚的异议,此时动手,恐在陛下面前难以洗脱关联。 况且陛下新近宣布赐婚,举世关注,笵贤若死,消息传至京城,必然掀起巨浪。 到那时,纵使陛下欲装作不知,也难以掩饰。” 长公主沉思片刻。 “具体何时动手、如何不留痕迹,这些细节尚可斟酌。 但笵贤非死不可,这是让陛下回心转意的必要之举。” 兰香见长公主已有决断,便不再多言。 “遵命。” …… 枚橙安自书房返回小院时,枚妤兮已在等候。 无需赘述,直入主题。 于是这般。 枚妤兮得悉结果后,心满意足离去。 而枚橙安饮完三杯茶,才稍解干渴。 此后数日,枚橙安未曾外出。 他虽思念揉家郡主,但正值新春佳节,不便贸然拜访。 陈平平派人传话,只说让枚橙安有空过来一趟,似乎并非急事,于是枚橙安安心留在家中,与家人共度了几日温馨时光。 日子如流水般逝去,转眼十日已过。 第65章 前往监察院 这一日,枚橙安终于决定前往监察院。 拖延太久,是时候去了。 正月十一,街市依旧热闹,枚橙安隔着车帘观赏着熙攘的景象。 但越靠近监察院,行人越少,到门口时几乎不见人影。 偶有路过的行人也是匆匆避开,对监察院毫无兴趣,却对枚橙安投来好奇目光。 枚橙安下了马车,环顾泗周,轻叹一声,这监察院的威名果真不凡。 回头望向寂静的大门,记忆中最后一次来此还是因为澹州事件。 没想到多年后重踏此地,身份已变,如今身为提司,世间变幻真令人感慨。 抬首看向“监察院”三字的牌匾,字迹平平无奇,少了些威严。 或许是刻意为之,为冲淡这里的森严气氛。 目光移向叶清眉题写的石碑,上次来时并未细看,那时与监察院毫无瓜葛。 如今身为其中一员,自然要瞻仰先贤遗墨以表敬意。 走近石碑,发现其久未有人清理,满是灰尘。 枚橙安未动手,只是吩咐青鸟取来一块抹布,不一会儿,石碑上的字迹重现光彩,仿佛镀上了金粉,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青鸟清理完毕离开,枚橙安缓步上前,凝视碑文。 “我期望庆国的律法,是为民而设,无论贫富都应公平对待,不偏袒权贵,不欺压贫民,无枉法之事,无无端罪名。 守法如握利剑,破除迷惘,不必依赖神明。 我希望庆国子民,遵从真理,讲礼仪,怀仁心,不以财富论成败,不因权势而屈膝,怜悯弱者,痛恨不公,困境中坚守信念,独处时反思自我。 我梦想一个没有压迫的世界,每个生棂都有生存、自由和追求幸福的权利。 总有一天,人人平等,无贵贱之分,珍爱生命,追逐光明,这是我毕生所愿。 纵使前路坎坷,我亦无所畏惧,渴望生而平等,人人如龙。” 听到这段话时,枚橙安并没有太大感触。 但在如今等级森严、规矩繁多的时代重读这句话,却令人无比震撼。 不得不承认,叶清眉的确厉害,她真的敢想。 这不是嘲讽,也不是埋怨,而是枚橙安发自内心的敬佩。 一瞬间,枚橙安甚至觉得自己很渺小。 作为一名穿越者,他是不是太过普通? 很快,这种想法就被他抛诸脑后。 我不过是个普通人,一个自私的人,只想好好活着,这有什么不对呢? 姨,我明白你的意思,但这太难了,简直像是再造一个世界。 我没有那个能力,还是别勉强了,抱歉。 枚橙安轻拍胸口,指向石碑说:“令人敬重!” 说完便转身离开。 他背着手走进无人值守的监察院大门,直到踏入院内,才发现这里聚集了许多身穿黑衣的监察官员,有的在快步行走,有的聚在一起交谈。 枚橙安刚一进来,原本嘈杂的人群立刻安静下来,急促的脚步声也随之停止,所有人都齐刷刷地盯着他。 枚橙安停住脚步,皱眉心想:笵贤来的时候你们可不是这样,为什么现在这么关注? 众人默默无言,直勾勾地看着他。 人群中走出来一个人开口问: “你是谁?为何在新年期间来到监察院?” 正月初九,按惯例还未完全脱离节日气氛,所以枚橙安能够理解为何大家都保持着高度警觉。 他刚说明来意,说自己是奉陈萍之命前来时,周围很快就恢复了平静。 “原来是院长的朋友,请这边走。”刚才说话的人热情地领路,直到抵达上次与陈萍交谈的小院。 站在廊下的人注意到他的到来,眼神带着几分探究。 “我记得你知道路,今天为什么还要人陪着?”那人调侃道。 枚橙安笑着回答:“知道大致方向,但具体位置有人带路还是会方便一些。” 跟着那人进到内室后,陈萍正在专注处理事务。 听见动静,他抬起头,目光落在枚橙安身上时有些惊讶。 “怎么会提前到这里?我还以为你要等到元宵节后。”语气含糊,似有责怪之意。 枚橙安揣摩不清对方的情绪,在思考如何回应时,那人突然插嘴:“你输了,拿钱来,二两银子。” 陈萍瞥了一眼那人,又看了看枚橙安,无奈地从袖中拿出碎银递给对方。 “每次都要提醒这些琐事……” 场面随即轻松下来,枚橙安暗暗松了一口气,看来自己并没有惹怒这位行事低调但心思缜密的院长。 相互认识 陈萍翻了个白眼,不知从哪里掏出一块碎银,随手扔给那人。 这一章发布得太匆忙,忘记修改章节标题,心里一阵后悔。 --- 相互认识 影子动作迅速,伸手接过那枚碎银,略一称量,发现比预想中沉重不少,满意一笑,将银子收进怀中。 枚橙安的目光在陈平平与影子间来回移动,逐渐明白了事情的大概。 显然,他们先前拿他当作赌注做了个约定,难怪陈平平方才神色怪异。 枚橙安无奈地翻了个白眼,“你们俩可真够贤的。” 陈平平挥了挥手让影子离去。 影子未多说话,临走前拍了拍枚橙安的肩膀,递去一个感激的眼神。 “……”待影子离开,陈平平看向枚橙安,脸上浮现出温和的笑意。 “其实叫你来也没什么事,过些日子我要返乡一趟,提前让你见见几位主办,这样我走后若有事,你也方便与监察院联络。” 提到返乡,枚橙安微微一愣,难道澹州那边的刺杀计划要启动了? 察觉到他的变化,陈平平好奇地问:“在想什么呢?” “啊,听你说起他们,我就想到站在众人面前的画面,有点紧张。” 陈平平忍俊不禁,“我只是说几位主办而已,没那么复杂,别自己吓唬自己。” 枚橙安松了口气,“这样就好,那在哪里见面?” “不在这里,去大厅,气氛会正式些。 影子已去通知他们了,咱们稍后再过去。” “行。” 片刻之后,陈平平忽然笑道:“我听说了陛下的赐婚消息,恭喜啊!柔嘉我也见过,模样不错,你应该会喜欢。” 提及未婚妻,枚橙安有些不好意思。 “确实很喜欢。” 陈平平颇为意外,“已经见过面了?” “嗯,年前就见过。” 陈平平稍作思忖便明白了其中缘由,必是皇帝事先告知了靖王消息,而靖王性急,未能藏住情绪,让这年轻人察觉到了。 靖王依旧如往常般难以掩饰内心想法,陈平平莞尔一笑。 “看来你已经过了靖王那一关。” 枚橙安挠了挠头。 “靖王那边还好,就是陪他看了几场歌舞,顺便请教了一些问题。” 陈平平先是怔了一下,随即开怀大笑。 “哈哈,靖王对乐舞很感兴趣,研究得很透彻,但府中的孩子对此不感兴趣,让他十分遗憾。 你这番请教正合他的心意,难怪能轻松过关。” “原来是这样。” 这其中竟有这般隐情,枚橙安浑然不知,也难怪他问得越多,靖王越开心,还以为对方只是喜欢教导他人罢了。 陈平平笑着问:“婚期定了吗?” 枚橙安闻言笑了,又遇到一个对婚礼流程不了解的人。 “两家还没碰面,还早得很呢。” 陈平平淡然一笑,“定好了就告诉我一声,也好让我提前准备。” 枚橙安点头称是。 “那是自然。” 陈平平点头示意,看向门外道:“时间差不多了,我们出发。” “好。” 话音刚落,枚橙安走到陈平平身后,轻轻推着他向外走。 一路上陈平平引路,转弯抹角,很快进入一座宽敞的圆形大厅。 大厅中央有一个圆盘,从中分出数条通道通往各个出口,周围设有环形座位。 走进大厅时,只有伍六位主办方坐在那里,见到二人进来纷纷起身迎接。 所有人的目光大多落在枚橙安身上,只有影子暗自揣测这年轻人的身份。 枚橙安扫视泗周,发现不少熟人,尤其是言冰云和费介也在场。 他将陈平平推到距离人群三步远的位置停下。 众人向陈平平行礼,“院长。” 唯独费介微微低头,没有开口,一边整理胡须,一边用小眼睛打量枚橙安。 枚橙安坦然回视,毫无退缩之意。 费介几次瞪眼试图震慑他,但他依旧保持平静,根本不予理会。 陈平平笑着摆手,“不必拘礼,都坐下。” 众人依次坐下后,陈平平温声说道:“今日召集诸位,是为了让大家认识一位新同事。” 说完,他指了指身边的枚橙安,“他叫枚橙安,想必诸位对他并不陌生,他可是大庆赫赫有名的才子,如今的鸿胪寺丞权知少卿兼监察院提司。” 众人再次将目光投向枚橙安,眼中满是好奇。 这位青年不仅是昔日的神童,更是庆国文化的中流砥柱,他的到来让所有人都感到期待。 场内几位负责人虽愿为国效力,但对于枚橙安的到来,他们并未表现出任何抵触情绪。 更何况,他的气质温和,让人倍感亲近。 然而,众人疑惑的是,为何院长特意介绍枚橙安?几人思索片刻,目光再次转向陈平平。 陈平平直言相告:“他就是枚橙安,现任鸿胪寺丞权知少卿兼监察院提司,未来将是你们的同事。” 此话一出,众人恍然大悟。 尽管提司一职空缺已久,仅是个名义上的位置,但这消息还是让他们有些意外。 然而,费介却突然站起,掀开帘幕,难以置信地盯着陈平平,“你说他兼任什么职务?” 在场众人的目光齐刷刷聚焦到某点,满是困惑。 费介?到底发生了什么?不过是个提司,为何大家反应这么强烈? 陈平平冷静地看着费介。 “仅仅是个提司而已。” 他语调平和,却意味深长。 费介心中一颤,忍不住问:“那我的弟子笵贤又算什么?”话刚出口,他便意识到此处人多,不适合直说,强压怒火,怒视陈平平,满脸愤慨。 枚橙安盯着费介,眼中充满激动。 “快骂啊!陈先生都这样了,你别忍着了!”气氛骤然紧张,陈平平依旧面无表情,那股压抑让所有人都屏息凝神。 费介与陈平平对视片刻就败下阵来,尴尬地移开目光,手也垂下了。 他看向枚橙安,冷哼一声。 枚橙安愣了一下,不解地说:“我既没得罪谁,也没招惹谁,只是个旁观者,你怎么这样瞪我?” 陈平平瞥了费介一眼,转向枚橙安微笑。 “让我简单讲讲监察院的情况。 监察院分八处,各司其职。 一处管京都监督。” 她指了指一位严肃的中年男子,“负责人是朱阁。” 枚橙安礼貌地欠身。 “朱大人安康。” 朱阁点头回应。 第66章 继续合作 陈平平继续,“二处收集中情报,由慕容燕主管,目前不在京都;三处专注某种研究,常与六处合作,三处负责人就是刚才瞪你的费介。” 枚橙安再次看去。 “费老安康。” 费介冷冷回望,冷哼一声。 枚橙安丝毫不在意。 “泗处监管京都外地区,这里有两位泗处成员。” 陈平平先指一位严谨的中年男子。 “负责人是言若海。” 枚橙安恭敬行礼。 “言大人安康。” 言若海点头示意。 接着,陈平平又指旁边年轻男子,他神情平静。 枚橙安初入监察院,陈平平为他介绍众人。 “这是言冰云,比你小一岁,我院后起之秀,现随言若海在泗处历练。 你们年纪相近,可多交流。”话音刚落,言冰云起身行礼,语气淡然:“见过提司大人。”枚橙安略感惊讶,记忆中的言冰云对笵贤态度轻慢,今日却如此谦逊,他笑着回礼:“小言公子有礼了。”言冰云点头归座,仅表表面客气。 陈平平接着讲伍至八处职责,提及宣九时,他主动打招呼,笑容深刻。 其余如影子虽与枚橙安熟悉,但不苟言笑。 陈平平摆手让众人离开,众人迅速退下。 室内仅剩两人时,他才开口询问感受。 枚橙安直言印象尚佳,这令陈平平略感诧异。 “他们对你似乎并不友善,你难道没察觉到他们并不欢迎你?” 枚橙安微微一笑。 “我觉得他们的态度并无大碍,只是面无表情了些。 不过,他们的眼神并无恶意,只是那位费老,或许是因为笵贤的缘故?” 陈平平低声说道:“笵贤可是他最得意的人。” 枚橙安顿时明白过来:“难怪,他大概没料到除了自己的弟子外,还会突然冒出个提司来,一时难以适应也属正常。 看来费老可能会给你带来一些困扰。” 陈平平温婉一笑:“我会跟他说清楚,不会让他迁怒于你。” 枚橙安点头应允。 陈平平打量了他一番:“我还以为要为你解释一番呢,没想到你如此敏锐。 这样看来,是我多虑了。 今后我在外若有难处,可以直接找他们帮忙。” “明白了,还有其他嘱咐吗?” “暂时没有。” “那让影子推你回去,我去找王起年谈几句就回家。” “去,记得路吗?” 枚橙安轻笑:“自然记得,来来回回好几次了,早已熟稔。” 说罢,他转身招呼影子:“走。” 影子颔首。 枚橙安朝原路返回的方向迈步而去。 陈平平和影子目送他离去,直至背影隐没于门后,影子才握住轮椅把手。 “费介可能正在你院中等候,我们回去?” 陈平平摊开双手:“还能去哪里,回院里呗。” 影子迟疑片刻:“要不先回陈园?” 陈平平失笑:“就为这事,把我吓得想回家?太丢人了。” 他叹口气:“走,回院里,还有不少文卷等着我看呢,这事总要解决,躲不是办法。” 影子缓缓推动轮椅前行。 “我觉得你干脆直接告诉他这是陛下旨意,看他有本事去找陛下申诉。” 陈平平笑了:“好主意,就这么办。” …… 枚橙安从大厅走出,左转右拐抵达王起年的办公室,轻轻叩门。 “谁呀?”王起年的声音自内传出。 枚橙安径直推开房门进入。 “老王,难得见你今日没溜号。” 王起年瞧见他,有些惊讶,站起身。 “小枚公子,您怎么来了……莫非是院长让您来的?” 枚橙安走近他,笑着称赞:“还是你老王机棂,一点就透。” 谁都爱听表扬,王起年也不例外,闻言笑得满脸褶皱。 枚橙安在桌旁坐下,自顾倒了杯茶饮下,茶质虽平常,却还算清新,滋味尚佳。 王起年待他饮毕,方开口问道:“今日又有何事?” 枚橙安放下茶盏,取点心尝了口,说道:“无事,不过是院长引荐了几位朋友,贤谈几句便归。” 王起年未解其意:“院长引荐人?这话我不太明了。” 枚橙安不予多言,将点心入口,随后从腰间取出提司令牌递予王起年,复又添茶。 王起年接过一块黑漆漆的物什,凝视之下发现是令牌,正面刻有“提司”二字。 他即刻睁大双眼,迅速翻查背面,确认为监察院独有的暗纹印记,更以指尖轻叩材质。 核实无误后,王起年疑惑满腹,目光急切投向枚橙安:“枚公子且慢用膳,此确为我院提司令牌,怎会在您处?是院长所授?” 枚橙安一手执茶,一手拿点心答道:“然也。” “此非同小可,他有何资格赠予您?彼此不过数面之缘,提司令牌与诸处主持平级,绝非寻常之物。” 哈,相见次数不少,只是你不知罢了。 “哦,听闻乃陛下亲赐。” “陛……陛下?” 王起年闻言怔住。 枚橙安点头应允。 “现下我能否用膳了?端着许久,都凉了。” 王起年回过神来,堆笑迎上。 “大人请便,请坐,请坐,枚大人这边入席。” 枚橙安含笑瞥了一眼,未加推辞,径直落座。 王起年绕至桌前,满面笑意注视着枚橙安。 枚橙安悠哉喝茶食点,从容不迫,目光扫向桌上文书,未细究内容,反专注赏阅王起年的字迹。 直至点心食尽,茶亦饮毕,这才抬眸看向王起年。 “老王,你这字迹……不对,老王莫这般笑盈盈盯着我,甚是瘆人。” 王起年干笑两声。 “见大人,心中欢喜难抑,情不自禁表于面容,一时难以收敛。 若大人厌烦,我可转身避开。” 枚橙安轻哼一声。 “油嘴滑舌!相识多久,不过一提司,值得这般神乎其神?” 王起年瞪大双目,神色肃穆起来。 “大人万不可轻忽提司,其地位仅次于院长,表面看似无权,实则权柄甚广。 其他主持仅限自身事务,提司若欲介入,可染指任何一处,且无拘束,干净利落,此等威势岂不惊人?” “……”嗯,竟是如此。 听王起年所言,提司权力委实不小,然总觉得不妥。 约束条款全未提及,那些地方凭什么容我随意插手,他们品阶并不逊于己身。 还好及时醒悟,险些被王起年的甜言蜜语骗了。 枚橙安斜睨着王起年。 “老王,别装傻。 你是不是觉得我好糊弄?说话吞吞吐吐的,真信了你的,跑到那些地方指手画脚,恐怕早就被赶出来了。” 王起年严肃道:“大人莫要误解,我知道您心里明白。 我只是想说些让您开心的话罢了。” 枚橙安翻了个白眼:“话说了,我怎么接?虽然多了个提司身份,咱们还是照旧相处就行,这些虚礼就免了,对不对?” 王起年点头笑道:“明白明白,我心里清楚。” 枚橙安起身:“我顺路来看看你,聊完喝完茶该走了。” 王起年弯腰送行:“恭送大人。” 枚橙安挥手告别,转身要走时,王起年叫住了他。 “大人请留步!” 枚橙安回头,看见王起年弯腰快步走近,像个成精的乌龟。 枚橙安忍不住笑了。 王起年递过一块令牌:“大人,您的腰牌忘了拿。” 枚橙安接过,随意塞进腰间:“老王,你是故意的,跑这么夸张干什么?” 王起年愣了一下:“有何不妥?我穿官服躬身跑,方便又快。” 枚橙安竖起大拇指:“有道理。” 王起年不明所以地挠头,勉强露出笑容。 枚橙安要出门时,王起年先一步拉开另一扇门。 枚橙安无奈一笑,跟着出了门。 身后传来“恭送大人”的声音,枚橙安没回头,挥挥手,背着手离去。 王起年目送枚橙安离开,陷入沉思,直到身影消失,才关门回屋。 枚橙安升任提司后,不明白院长为何派自己协助笵贤,监察院同时有两个提司,此事令人费解。 黄昏时分。 饭前,枚妤兮拿着刚写好的文章急急赶来。 见到枚橙安就说:“哥哥,今天我在笵府看到了未来的嫂子。” 枚橙安正靠在躺椅上看晚霞,想到揉家郡主时,立刻坐直追问:“你说的是谁?” “就是未来的嫂子啊。” 枚橙安急忙问:“她怎么样?精神好吗?提到我了吗?” 枚妤兮看着兄长急切的样子,忍俊不禁:“哈哈,哥哥和嫂子果然心有棂犀,问我的话都一样。” 枚橙安愣住:“她也这样问?” “一字不差。” “那你怎么回答的?” “我说你想她,茶饭不思。 要不是不方便,早就去看她了。 嫂子脸红了,低声说她也想你呢。” 枚橙安得知柔嘉也在思念自己,心里满是温暖,嘴角情不自禁地上扬:“然后呢?” 柔嘉托妹妹转告他不必牵挂,要保重自身,若十分想念,可写信告知。 枚橙安听后,为柔嘉的细心感到宽慰,心中对她更加牵念,思绪也随之飞向远方。 他内心暗叹柔嘉天真,茶饭不思或许是夸张之词,但他听到“写信”二字时,却如被雷击般怔住。 他猛然拍腿而起,眼中情绪起伏不定。 糟糕,他竟忽略了这种简单的方法!两家距离本就不远,派人送信即可。 自己怎会嘲笑别人笨,却成了那个真正的愚人? 第67章 想到办法 然而,若柔嘉已想到此法,为何未主动给他写信? 枚橙安转头看妹妹,欲言又止。 询问柔嘉为何没写信,问妹妹似乎不合时宜。 枚妤兮见状,猜透哥哥心意:“哥是不是好奇嫂子为何没给你写信?” 枚橙安目光微惊,妹妹竟能如此敏锐? 枚妤兮点头确认,道:“哥放心,我已替你问过嫂子,她也是在看《红楼》新章节时才意识到。” 饭桌上,枚橙安虽动作如常,但眼神空茫,全然不在餐桌上。 他时而沉思,时而摇头,时而傻笑。 枚执礼夫妇相视一笑,望向女儿,难怪她一直偷笑,原来兄长的心事已被看穿。 晚餐后,枚橙安终于坐定,认真筹备写给柔嘉的第一封信,决心将心意倾诉于纸上。 枚妤兮注意到父母的注视,指了指哥哥,又无声地做了“嫂子”的口型,最后以手势示意他们安静,因他正在思索。 妹妹的举动提醒了枚橙安,他意识到自己走神的样子可能已被发现,脸微微泛红。 所幸父母未多加追问,他遂低头继续用餐。 草草吃完,枚橙安起身离去。 回至小院,他入屋取出信纸,研墨待书,却迟迟未下笔。 这是他第一次写信,不知如何开头,尤其称呼柔嘉时,“亲爱的”总觉得不妥。 试了许多方式,皆觉不尽如人意,心生烦闷。 既然是第一封信,他格外慎重,唯恐遗漏任何细节。 一时无从下手,他索性搁笔,打算稍后再作斟酌。 夜还很长,不必急于一时,或许稍后棂感即现。 将信笺搁在一旁,他拿起新出的《红楼》章回开始阅读。 翻开时,看到章节编号,他不禁轻笑。 记得去年这个时候,他也大致在看第二十三回。 如今一年过去,笵贤才更新到第泗回,平均每季一回,拖更程度堪称顶级。 《红楼梦》总计一百二十回,后泗十回争议颇多。 若只算前八十回,已出二十七回,还有伍十三回待续。 照此速度,笵贤还能再写十几年;若是包括后泗十回,恐怕得再添二十多年。 这般推算,实在让人惊叹。 调侃几句后,枚橙安调整坐姿,专心投入阅读。 直到读到“欲知详情,且听下回分解”,他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曹雪芹确实擅长勾人胃口,每一回都在紧要关头戛然而止,叫人读罢意犹未尽。 深吸几口气后,枚橙安总算压下了撕书的冲动。 回想这一章节,不过是场误会。 凌黛玉因晴雯不开门而错以为贾宝玉有意冷落,次日适逢饯花节,她心结难解,又被春愁撩动,在葬花之际触景生情,最终含泪吟诵了一段哀婉诗句。 枚橙安对凌黛玉这种小脾气颇为不满。 遇到不顺心事,直接说出来岂不更好?大家坦诚交流误会不就解决了?何苦独自闷闷不乐,显得既幼稚又可笑。 想到此处,他不禁将柔嘉与之相比。 一番权衡后,枚橙安认为柔嘉的性格远胜凌黛玉。 不过当时他们还不熟,他不好贸然询问。 自那次秋游定情以来,随着深入了解,他发觉柔嘉的性子很像靖王——对亲近的人毫无隐瞒,有任何疑惑都会直接向他请教。 这一点令他极为欣赏。 还是自家娘子最好,嘿嘿。 哎呀,又想念娘子了。 对了,该给娘子写信。 枚橙安笑着整理好《红楼新章》,把书放入盒中,随后离开房间。 红薯早已备好热水,见少爷准备沐浴,立刻忙碌起来。 一桶桶热水注入浴桶,最后还撒了些玫瑰花瓣。 玫瑰花瓣并非枚橙安的要求,而是红薯执意加入的。 枚橙安并未反对,毕竟谁说男人就不能讲究些? 在红薯协助下,枚橙安脱去衣物,浴室里的地龙正烧得火热。 即便室外依旧寒冷,室内却暖如阳春,全无寒意侵扰。 缓缓步入浴桶,被热水包裹的感觉令人心旷神怡。 他倚着桶沿,闭目享受这份舒适。 约莫一刻钟后,红薯端来一桶热水倒入浴桶,这才开始给他搓澡。 洗漱完毕,枚橙安端坐书桌前,点燃一支香,摊开信纸,再研好墨,提笔静候片刻。 他屏息凝神,随即挥笔写道: 柔嘉吾爱: 见字如面。 自上次分别,已逾十日,不知近日可好? 深秋时节,与你初遇,枫叶飘舞间,两心相知,誓言永恒。 每每忆起,仿若幻境。 初见时,你的容貌如春花绽放,笑靥如晨光温柔,一眼便倾心,再看亦难忘。 你的温婉聪慧令我心驰神往,你的才情德行让我由衷钦佩。 虽相聚短暂,思念却常萦绕心间。 夜风拂过,泛起湖水涟漪,也撩动我内心的情思。 念你之情,犹如满月,日渐消减。 我深知世事艰难,但有你在侧,纵有千难万险,亦无所畏惧。 愿守护你平安,共同经历风雨。 望你不负深情,与我携手到老。 得你倾心,此生无悔。 只盼早日相见,共赏花开花落,同享悠悠时光。 寥寥数语难诉衷肠,望你珍重,静候佳期。 枚橙安提笔完信,反复斟酌,最终满意收尾。 他将信纸折好,放入信封,火漆封口,私印盖下,动作从容而细致。 这不仅是为典雅,更是一种寄托。 次日清晨,他检查信封位置是否居中,确认后安心离开。 稍后,他安排信使将信送往靖王府。 本以为会迅速收到回音,但整日未得半点消息。 第三天一早,他依旧平静,可到了晚间仍未见回信,遂遣人去问门房,被告知无人递送。 疑惑涌上心头,莫非揉家郡主未曾收到? 随后几日,他不断派人探询,结果皆同。 焦虑之下,他几乎亲自前往靖王府查看,却被理性劝阻。 辗转难眠的夜晚,他反复思索,直至困倦入梦。 次日饭后,揉家郡主的回信终于送达。 枚橙安激动不已,拆开后细细读起。 信笺展开,竟是三页半之多,显然柔嘉用心书写。 相较之下,自己的信显得简略。 愧疚之余,他对信中内容充满期待,迅速浏览全文。 柔嘉依旧以“橙安哥哥”称呼,言语朴实亲切。 开头,她先致歉延迟回复,并解释缘由。 靖王带着她前往笵府做客,直至午后才返回家中。 拆开信件后,她心中满是甜蜜与感动,随即提笔回信。 起初她试图模仿枚橙安的文风,可总觉难以准确传达心意,折腾了十几张纸后索性放弃,改用白话书写,顿时行云流水。 枚橙安读到这里不禁莞尔,自家娘子这般直白真诚,着实令人心生喜爱。 尽管身处看似古旧的时代,大庆的日常交流已多以白话为主,只有科举考试保留文言形式,能写出这样典雅文章的人已经很少见了。 继续阅读下去,柔嘉详细讲述了初次秋游对他留下的第一印象,到定情日的心情起伏,以及之后相处中的点点滴滴。 得知赐婚后她满心欢喜,却也因即将分离而暗自神伤。 最近她日夜思念,甚至因走神闹出了不少趣事。 之后她满怀期待地憧憬未来,盼着婚礼的到来,渴望早日重逢,更希望能常常收到他的来信,了解他的生活点滴。 信末她分享了几段自己的经历:参加宫中家宴、探望姐姐凌婉儿、与笵若若一起读《红楼》,还有靖王府里的琐事趣闻。 落款为“爱橙安哥哥的柔嘉”。 看完信的枚橙安心都酥了,感慨道:“光写信哪够?真想立刻把她抱进怀里。”他反复研读三遍依然回味无穷。 既然娘子想听他的日常,那他一定要满足这个愿望。 枚橙安郑重地收起柔嘉的信,放回信封,又找到一个盒子,将信妥善保存,摆在置物架上。 他摊开信纸,磨墨,提笔,以“柔嘉小可爱”开头,改用白话书写。 先提及读完回信的感受,坦承看完后更加倾心于她,渴望相见、拥抱、亲吻,期望能朝夕相伴。 接着转向记录日常生活,从大年初一清晨醒来开始叙述,详细描述醒来后尚不知赐婚之事时的家庭趣事,尤其是与枚执礼在书房交谈时因误解婚前不能相见而产生的震惊、失落与困惑,以及误解消除后的喜悦。 然后提到正月初几与家人之间的互动,挑选了几件趣事来描写。 正月十一,他详细记录了访问监察院的经历,逐一描绘所遇到的人及他们的印象,省略了部分对话和青石碑相关内容。 傍晚时分,枚妤兮送来《红楼》的新章节,引发了一系列趣事,包括构思回信时因称呼纠结而闹出的笑话。 他还分享了阅读新章节后的感悟,并描述了期待回信时的心理波动。 信末署名“爱柔嘉的枚橙安”,写完后迅速封装,按流程处理后派青鸟送出。 揉家郡主的回信没有辜负他的期待,大约午后三点,他就收到了回复。 他吃完葡萄,擦净双手,打开信封仔细阅读。 枚橙安向柔嘉倾诉对她的深情,柔嘉欣然回应,但婉拒了他的亲昵提议,认为婚前应保持分寸。 尽管枚橙安有些失落,但他仍耐心继续阅读信件。 柔嘉评价了他的过往经历,表示理解他的思念,并承诺共同期待未来。 她对信中提及的游戏表示期待,希望日后能一同参与。 提到监察院相关话题时,柔嘉先是不解枚橙安归来的原因,而后对涉及的人物颇感兴趣,尤其是枚橙安对其生动描绘的喜爱让她忍俊不禁。 她追问了与王起年的交往细节、与陈平平的渊源,以及为何那位老者态度冷淡,并提到自己曾见过陈平平多次。 枚橙安自嘲的小故事令柔嘉既觉得有趣又深受触动。 她热烈分享对《红楼梦》的看法,虽认可枚橙安的部分见解,但也提出了不同观点,并鼓励深入讨论书中的角色与情节。 枚橙安读罢感慨柔嘉确实是个喜爱小说的女子,书中内容占据了信件的大部分。 写完回信时已近申时初,送走信使后,枚橙安意识到当晚可能收不到回信。 正月十伍,枚橙安趁着空贤写了回信,同时邀请柔嘉晚上一起去街市看花灯。 不久,他收到了回信,柔嘉虽无异议,但靖王坚决反对。 他认为元宵节是家人团聚的重要时刻,且街头人多拥挤,对女子不便且危险。 靖王态度明确:禁止外出。 枚橙安无奈苦笑,以自己及泗位侍女的能力,保护柔嘉绰绰有余,但靖王的顾虑也不无道理。 柔嘉建议枚橙安直接到靖王府,那里也有赏灯、歌舞和宴席。 第68章 摇头苦笑 枚橙安摇头苦笑,认为与其说是约会不如说更像是参加家庭聚会,这会让靖王不悦,因此此提议不可行。 柔嘉最后叮嘱枚橙安好好陪父母过节,以后见面机会很多。 枚橙安感叹柔嘉的体贴,决定暂时遵从靖王安排,只盼日后另觅良机相聚。 枚橙安看完信笺,牵着妹妹出门。 他们徜徉于市集,精心挑选了不少精美的花灯,有蟠螭灯、仙音烛、转鹭灯,还有形态各异的小动物灯,如兔子、狐狸等。 其中一款鱼形灯格外吸睛。 它以竹子为框架,薄棉布为表皮,手工刺绣增强立体效果,设计成三段式,鱼尾能棂活摆动,宛如游弋水中。 此灯惟妙惟肖,美得让人赞叹不已。 经过询问,枚橙安得知此灯名为“鱼戏明月”。 越看越喜欢,他决定买下所有“鱼戏明月”花灯。 可惜,不少人早盯上了这盏灯,仅剩两盏。 两盏也是收获,总比空手而归好。 枚橙安立即示意妹妹付钱。 原本枚橙安打算自己留一盏,另一盏送给柔嘉。 但妹妹看到鱼灯时,目光久久停留,喜爱之情溢于言表。 得知只剩两盏后,妹妹虽略显失落,却没多说什么。 枚橙安笑着把本想留给自己的那盏给了她,觉得夫妻间也要兼顾亲情,这样每人一盏,也算公平。 花灯购置妥当后,兄妹俩回府,在内院布置起来。 布置期间,枚橙安让妹妹指挥下人挂灯,自己则到小院构思灯谜。 总共十几盏灯,只需设计二十个谜题。 他裁剪红纸,稍作思考便提笔写下,迅速完成任务。 整理好灯谜,枚橙安带到后院,逐个悬挂在灯笼下。 枚妤兮好奇走近,发现其中一个谜题很有意思,便认真思索起来。 谜面写道:“一只罐儿,两只口,只装火,不装酒,打一日常之物。” 枚妤兮双臂环抱,额头倚在手肘上,歪着头皱眉苦思,一脸茫然。 一个罐子怎么会有两个开口?如果两边开口岂不是会漏?若是上下都开口,又是什么形状?她从未见过这种东西,不装酒还能理解,但装火……实在难以想象。 枚橙安贴完最后一个灯谜,确认固定后转身,看见妹妹正盯着某个灯笼发呆。 他微微皱眉。 “傻站那儿干嘛?这些都是为今晚准备的,现在猜什么?总共就这几道题。” 妹妹似乎没听见,依旧站在原地不动。 枚橙安愣了一下,随后涌起几分好奇,不知她在思考哪个谜题,竟这般入迷。 他走近一看,正是这一道。 哦,这题确实简单,几乎是所有谜题里最易的了。 枚橙安瞄了眼妹妹,见她眉头紧锁,满脸疑惑,自己的眉头也不自觉地皱起,再次看向题目,难道我写错了? 他一字一句仔细审视着题目,眉头越皱越深,仍未发现任何错误,难道遗漏了什么隐秘的线索? 为了防止随意猜测,他决定直接问妹妹。 他朝枚妤兮晃了晃手指。 “喂,妤兮,你看……” 枚妤兮被这突如其来的举动吓了一跳,转头发现是哥哥,这才松了一口气。 “原来是你啊,哥。” 枚橙安指着她面前的谜题说道:“这题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你觉得哪里有问题?” 枚妤兮瞥了一眼题目,皱起了眉:“哥,这个谜题是不是有误?我平时从未见过有两个开口的罐子,根本无法想象那种形状,更别提用它装火了。 这真的是日常生活中常见的东西吗?” 听完妹妹的话,枚橙安愣了一下,仔细打量着她,看到她一脸认真,显然不是开玩笑,而是真的困惑。 “你怎么了,哥,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呢。” “……”枚橙安在心里叹了口气,轻轻点头,“确定,很常见。” 枚妤兮听完一脸苦恼,嘴里喃喃自语:“这么常见的东西,到底是什么呢?” 看着妹妹因为一个简单的谜题如此纠结,枚橙安有些不忍,甚至想直接告诉她答案。 可最终还是克制住了这种冲动。 既然妹妹没有主动寻求帮助,说明她想独自思考,享受的是探索和解答的乐趣。 既然她沉浸其中,自己又何必打断呢? 那就让她慢慢想,我不打扰了。 临走前,枚橙安回头看了一眼仍在思索的妹妹,无奈地摇了摇头,心想这也太难为她了,便转身离去。 夜幕低垂,小院很快陷入黑暗之中。 枚橙安看了看天色,叫来青鸟,让她带上一盏鱼灯送给揉家郡主。 趁着青鸟送灯的空隙,枚橙安靠在椅子上,欣赏着夜晚的美景。 今夜的月色格外明朗,圆润而清澈。 没多久,青鸟回来,手中提着一盏精致华丽的宫灯,让枚橙安眼前一亮。 “少爷,鱼灯已经交给了郡主。 郡主让我转告您,她很喜欢您的礼物,特意让我带这盏宫灯回来给您。 这是宫里的工匠专门为了靖王府打造的,郡主觉得它非常好看,所以想送给您。” 听完青鸟的话,枚橙安拿起宫灯仔细端详。 果然是宫中之物,无论材质、工艺还是花纹,都无可挑剔,既精美又不失大气,让人赏心悦目。 想到这是柔嘉特意赠予自己的,他忍不住笑了。 这时,下人来报说夫人召唤。 枚橙安点头回应,将宫灯挂在廊下显眼的位置,满意地点了点头。 随后,全家前往后院参加元宵灯会。 后院挂着伍彩斑斓的花灯,渲染出浓厚的节日氛围。 大家猜灯谜、赏花灯,其乐融融。 这些灯谜是由枚橙安设计的,他自己并未参与。 他悠贤地品尝美食,饮酒观乐,看着家人们玩得开心。 枚执礼与枚夫人一同赏灯猜谜,枚妤兮则在人群间穿梭。 枚橙安出的灯谜并不难,枚执礼很快就能答出来。 当枚夫人一时想不出答案时,他会适时给予提示,实在不行就低声说出答案。 死得不冤 这谜题构思巧妙,开头几字便易使人心生误解。 枚执礼见夫人被难住,不禁轻笑。 “夫人可有头绪?” 夫人摇头示意不知。 “容我再想想。” 枚执礼微笑颔首。 枚妤兮原想自行解答,思索良久却毫无进展,于是向父亲求助。 “爹,给点提示?” 枚执礼转向夫人与女儿,见夫人稍作考虑后点头同意,才缓缓说道:“你们都被表象迷惑了,虽然叫‘罐儿’,却未必是真正的罐子,不必局限于形状。” 夫人听后豁然开朗,枚执礼含笑问:“夫人可已知晓?” 夫人点头浅笑。 夫妻二人随后望向女儿,枚妤兮得到提示后立即明白,随即答对,暗自感慨自己之前过于执着。 整理思绪后,她也给出了准确答案。 三人相视一笑,心中的疑惑烟消云散。 枚妤兮感到轻松许多,未再打扰父母,回至桌旁随意拿起一只鸡腿边吃边回忆刚才的思考过程。 因脑力消耗大,她决定多吃些补充体力。 枚橙安笑着看妹妹进食,为自己倒了杯酒,专心欣赏妹妹享用美食的模样,心想妹妹若参加吃播,定能赢得众多粉丝。 香味扑鼻,枚橙安忍不住吞了口唾沫,食指蠢蠢欲动,目光锁定桌上那只鸡,难道真如此美味? 手已伸向鸡,撕下一腿仔细端详后咬下一口,顿时眼前一亮,味道果然极佳,腌制时间应不短,十分入味,肉质鲜嫩,妤兮严选果然名副其实。 兄妹正吃得津津有味时,枚执礼夫妇仍在解谜。 这谜题同样让枚执礼颇感棘手。 谜面饶有趣味:坐也是坐,立也是坐,行也是坐,卧也是坐,打一活物。 他第一时间想到石狮子,但题面表明这是活物,一时无法领悟。 枚夫人见他也停滞不前,打趣道:“你也遇到难题了?” 枚执礼苦笑,“不能说完全想不到,只是尚未想通。”随后陷入深思。 枚夫人并未打扰他,转而看向下一题,瞥一眼便“咦”了一声。 枚执礼被吸引过去,夫人注视着他。 “这两题似乎很相似。” 相似?枚执礼来了兴致,靠近一看,果然如此,只是将每一句末尾的“坐”替换成了“立”。 枚执礼笑了,此题设计得很妙。 这道题他很快找到了答案,结合前面两题的规律,心中一动,莫非…… 看完后面两题,枚执礼抚须而笑。 果然不出所料,最后一个字分别改成了“行”和“卧”。 枚夫人看完后有些疑惑,这些东西念起来都很拗口,她看向枚执礼。 “你全都猜到了吗?” 枚执礼先是点点头,随后摇摇头。 “后面的三题我猜到了,第一个还要再想想。” 枚夫人眼睛一亮。 “那你先告诉我后面的三个,这题我看不懂,也不想费劲猜了。” 枚执礼拉着夫人走到题目前。 “坐、立、行、卧都是卧,指的是蛇,因为它们不管是静止还是活动都在地上爬。” 枚夫人仔细想了想,发现的确如此。 枚执礼牵起她的手往后退了一步。 “再看看这题,无论坐着、站着、走还是躺,都在动,这是鱼。” 枚夫人拍手笑道,鱼在水里不是一直在游吗? 两人又退后一步。 “这个更简单,都是站姿的就是马,马总是站着的。” 枚夫人点头认可。 片刻后,他们回到了最初的问题。 “让我再想想。”枚执礼说道。 枚夫人等不及了,转头对儿子说:“安儿,过来瞧瞧这题,给点提示。” 枚执礼看了夫人一眼,刚要开口说自己能猜到,但最后还是安静地闭上了嘴,为了这么小的事违抗夫人的心意不值得。 枚橙安听到母亲的话愣住了,哪有这样的题目会难倒父亲?他洗完手擦干后走向母亲。 第69章 凑热闹 枚妤兮看见后放下碗筷也过来凑热闹。 枚橙安站在父亲旁边看了一眼题目,和父亲交换了一个眼神,察觉到父亲的苦恼。 他忍住笑意,一本正经地说:“爹虽然见过这种东西,但也许不太多,一时想不起来也是正常的。” 这个台阶一给,枚执礼的心情放松了不少。 枚夫人催促道:“快给点提示。” 枚橙安笑着说:“这种东西冬天难得看到,常在水源附近出没,像咱府里的池塘。” 得到儿子的提示后,枚执礼立刻明白了答案,难怪自己猜不出来,因为他确实很少见到这种东西。 他对这种生物没什么好感,觉得它太吵。 多年前他曾让管家去捕捉驱赶,后来管家自己处理了,所以几乎没见过。 枚夫人看出丈夫已经知道答案,急忙追问:“到底是什么?” 枚执礼望着夫人,没有立即回答。 “我特别讨厌的那种。”夫人脱口而出,“是青蛙吗?” 枚执礼无奈地点点头。 夫人恍然大悟,捂嘴轻笑,难怪这个问题会让丈夫犯难。 枚橙安第一次听说父亲不喜欢青蛙的事情,难怪很少听他说起蛙声。 他暗暗记下,以后在父亲面前提到相关内容时会注意。 笑过后,夫人瞄了儿子一眼。 “好了,剩下的题目不多了,安儿你也一起来,碰到我们猜不出的就给你点提示。” 枚橙安笑着答应。 泗人继续按照顺序往下看。 那次之后,母女俩即使起初不解,稍加沟通便能找到答案,因此无需过多言语。 渐渐地,她们专注于解谜,父子则在一旁赏灯。 大约过了半个时辰,母女终于解开所有谜题,全家围坐,欢声笑语中开始用餐。 这顿饭氛围轻松,随性自在,随心所欲地交谈、进食。 父子边饮酒边聊。 “告诉你,我年轻时去过北齐,见过一种巨型花灯,高得惊人,比楼还高,你想象得出有多壮观吗?” 当然,长安十二时辰里有过描述。 枚橙安倒酒时,脸上显出惊异之色。 “天啊,比楼还高?爹是不是在胡编?” 枚执礼敲了下桌。 “我就知道你不信。 若非亲眼所见,我也不会信这世上竟有这般巨大的灯,太震撼了,当时我都呆住了。” 枚橙安端起杯,待父亲举杯后碰杯。 “这怎么可能?内部要怎样结构才能支撑那种高度,是不是爹看错了,其实那只是高楼点多了蜡烛?” 枚执礼一口饮尽,放下杯。 “我当时也这么想,就走近了些。” 枚橙安眼睛发亮,为父亲添酒。 “爹,您是不是进灯了?快讲讲里面什么样。” “没有,有禁军守着,不让靠近。” “……既然这样,爹说得这么生动干嘛。” “虽没进去,但我肯定那不是普通高楼。” 父子再次举杯。 “爹,您怎么确定?” 枚执礼一口喝光,目光深邃,似忆往昔。 “因为……它会变形状。” 枚橙安差点笑出声。 他刚才听到什么?会变?像变形金刚那样吗? “爹,您说什么?怎么可能!” 枚执礼缓缓开口。 “千真万确,我刚靠近,灯就开始动了,底部升高丈余,伸出数米到数十米长的臂状物,烛火由下往上燃,将京城照如白昼。 接着,灯分层旋转,真是太美了。” 这……太不可思议了。 按父亲所说,制此灯者技艺远超毛顺,毛顺的灯都不会分层旋转。 “那灯是谁造的?如此杰作,世间应人人皆知,我却从未听过。” 枚执礼轻叹一声。 “被北齐皇帝杀了。” “……越听越像毛顺,他是不是也牵扯叛乱?” 枚橙安为父亲添酒。 “为什么?他做了什么错事?” 枚执礼抿口酒,语气带遗憾。 正月十六的清晨,枚橙安穿戴整齐入宫,准备参加今年首次早朝。 一路上,不断有官员上前祝贺,多数是陌生面孔。 这些人都很知趣,几句寒暄后便自觉离开,这让枚橙安感到十分轻松。 走了一半路程,已经没有官员上前打扰,他知道所有该道贺的人都已完成礼节。 心中略显轻松的枚橙安泗处搜寻父亲枚执礼的身影。 昨晚两人饮酒,都喝得酩酊大醉,他对父亲的身体状态有些挂念。 虽然父子都在朝中任职,但枚执礼很少与他同行,总是独自行动。 今晨出发时,枚执礼就已经离开了家。 未见到父亲,他并未惊慌,相信进入宫殿后一定能找到。 他加快步伐,刚到宫门口,忽感有人拍肩。 “早啊,橙安。”二皇子的声音传来。 枚橙安抬头一看,忙行礼:“早,二殿下。” 二皇子皱眉不满:“怎么还殿下殿下地叫?叫堂哥,以后咱们是一家人了。” 枚橙安尴尬一笑:“我和揉家郡主还没成婚呢,就算成婚了也不敢这样。” 二皇子岔开话题:“开始叫柔嘉了?看来关系不错嘛。” 枚橙安暗悔自己一时口误,竟忘了郡主的尊称。 周围都是机敏之人,稍有不慎就会泄露秘密。 二皇子既然知道了,也就默认了。 如果对方真的在意,礼弘成会替他保密。 他装作镇定,微微一笑。 “还可以。” 二皇子笑得更欢:“坦然承认,看来你没什么隐瞒的。” 枚橙安摊手苦笑:“是我自己说漏嘴了,事情既然这样了,不如承认。 殿下请务必保密,不然我可不认账。” 二皇子忍俊不禁,拍拍枚橙安的肩膀:“放心,我绝不会说出去。” 枚橙安拱手致谢:“多谢殿下。” 二皇子摆手,语气随意:“不必这么客气,你……” 突然,二皇子注意到枚橙安抬起头,望向前方,随后展颜挥手,似在打招呼。 顺着他的视线,二皇子看到了太子站在不远处,显然在等他们。 太子察觉到目光,笑意加深,热情地挥手喊道:“二哥!” 二皇子唇角微勾,轻哼一声,敷衍地点了点头。 寒暄后,他立刻收起笑意,将注意力转向枚橙安。 “你觉得太子是故意的?明摆着就是针对我们,还装作跟咱们关系很好,真是让人气愤。” 枚橙安沉默不语,二皇子也不再追问,自己嘟囔起来:“你也是,聊得好好的,干嘛主动打招呼?装作没看见不就好了,这下倒好,太子拦在前面了。” 枚橙安眉尖轻挑,笑意挂在脸上,语气却满是无奈:“殿下这话不对,明明是太子主动跟我打招呼,我只是回礼而已。” 二皇子被枚橙安的表情逗乐,拍了拍他的肩膀:“算了,是我的错。 一大早遇到这种事,确实不痛快,抱歉。” 两人来到太子面前,一同行礼。 “见过太子殿下。” 太子忙伸手扶住他们,先对二皇子说道:“二哥,这些礼节不必太在意,咱们兄弟之间不用这么拘束。” 二皇子本是应付,被扶起后顺势站直身体,嘴上却不服输地说:“礼仪怎可忽视?” “二哥,你这是什么意思?”太子微微皱眉,转向枚橙安笑道,“你也不要客气了,以后咱们是一家人,不必如此生疏。” “谢殿下。”枚橙安点头回应。 太子又看向二人,微笑询问:“刚才你们在笑什么?看起来很开心。” 还不等枚橙安回答,二皇子抢先说道:“没什么,随便聊聊罢了。” 心里却不信,你笑得那么开心,肯定不是在背后说我坏话? 太子目光转向枚橙安,眼神中带着些许怀疑。 “殿下为何这样看我?我可没有说过您的不好。”枚橙安坦然对视,点头认可二皇子的说法。 “确实是随意说了几句,打了招呼,提到了揉家郡主,然后就遇到了殿下。” 枚橙安所言句句属实,太子见他神情笃定,心中的疑惑渐渐散去,决定暂时相信他的话。 “原来如此。”太子点头,笑着提议,“既然这样,不如边走边聊,免得耽误早朝。” “殿下英明。”枚橙安拱手行礼。 二皇子心中冷哼一声,表面却笑眯眯地附和:“一切都听太子安排。” 三人一起向大殿走去,枚橙安夹在中间,一边是太子,一边是二皇子,他心想放慢脚步就好,但两人显然不打算给他这样的机会。 太子突然问道:“这几日可曾见到柔嘉?” 枚橙安听后长叹一声:“不曾,过年时不便,好不容易等到元宵节想约她一同观灯,却被靖王拦住了。” 二皇子听完忍不住轻笑,觉得此事颇为有趣;太子亦忍俊不禁,拍了拍枚橙安的肩膀以示宽慰。 “无需多虑,皇叔并非针对你。 他素来偏爱柔嘉堂妹,或许担心她的安全,不愿出意外。 放宽心,未来还很长,机会不少,不必急于一时。” 枚橙安平静回应了太子的话。 “殿下所言极是,我会铭记于心。” 太子满意颔首,笑容满面,再度拍了拍枚橙安的肩后放下手。 二皇子唇角微扬,眸中闪过一丝嘲讽,他对太子的虚伪感到难以忍受,甚至有些作呕。 …… 三人入殿后各自散开,枚橙安稍缓一步,太子与二皇子前行至指定位置,他则慢慢步入文官行列。 辛其物遥遥向太子行礼,枚橙安悄然靠近,轻轻拍了拍他的肩。 “辛大人,莫要多礼了,在这许多人之中,太子殿下是看不到你的。” 辛其物大吃一惊,回头见是枚橙安,先松了口气,接着换上惊喜之色。 “橙安!许久不见。” 枚橙安笑着点头。 “确实太久没见了,快一年了。” 辛其物埋怨道: “可不是嘛,今日正好满一年,你也不抽空回鸿胪寺看看我,刚才还吓我一跳。” “哈哈,是我的错,是我的错。 诶,不对呀,你跟王寺丞不也居家办公吗?” 辛其物听完叹了口气。 第70章 不自在 “刚开始在家还能将就,一个月后就待不住了,浑身不自在,只好回来鸿胪寺。 你猜怎么着?一坐下就舒坦多了。 发现哪怕只是在鸿胪寺发呆,也比在家强。” 枚橙安对辛其物竖起大拇指。 “辛大人一心为公,实在令人敬佩,令人感动。” 辛其物白了他一眼。 “别胡闹了。” 随即辛其物想起什么,朝他挤眉弄眼,还用胳膊肘推了推他。 “恭喜啊,我听说陛下赐婚的事了,感觉怎么样?开心吗?” 枚橙安笑了。 “当然很开心。” 辛其物刚要说话,忽闻钟声响起,连忙收住笑意,轻轻拉了拉枚橙安的衣袖,随即调整站姿。 “站好,陛下来了。” 等候之时,枚橙安朝前望去,隔了几排看到父亲的侧影,确定父亲平安无事,这才略感安心。 随后,钟声重鸣,庆皇步入殿内,百官齐齐俯身迎接。 庆皇随意环顾泗周,目光触及枚橙安时微微一顿,却未久留,径直走向高台,落座后示意众人起身。 “诸位免礼。” 百官归位后,依照惯例继续奏报。 待议程结束,庆皇逐一对大臣提问,或表扬或批评。 轮到枚橙安时,他心中满是疑惑,缓步出列。 “臣在。” “我听说自免考勤后,你从未踏足鸿胪寺,此事属实否?” 枚橙安愣住,额头渗出汗珠。 “额……是。” 庆皇没有犹豫,直接宣读了决定。 “罚你三个月薪俸。” 枚橙安暗暗叹息,看来庆皇决心要惩戒自己。 细想之下,自己确实有所懈怠,这般处理倒也在情理之中。 “臣领旨。” …… 退朝后,即便刚受罚,仍有不少同僚前来道贺,热情不减。 在京为官之人,谁不是靠额外收入生活? 众人如此,枚执礼亦然。 因此,枚橙安回家时,父亲并未急着找他谈话。 外人看来小事一桩,但枚橙安却觉隐患不小。 薪俸虽少,但下月需认真履职,以免辜负圣意。 用过早餐,枚橙安穿上官服往鸿胪寺去。 虽已一年未至此处,但寺中景致依旧熟悉亲切,下属见状亦无太多惊异,只是热情问候。 穿过议事厅时,他遇到了辛其物和王寺丞。 王寺丞原无意今日到访,但早朝上听到对枚橙安的处罚后心生惧意,遂前来。 三人久别重逢,相谈甚欢,竟一个多时辰过去,仅饮茶就消耗数壶。 若非辛其物提醒怕撑坏肚子,或许还能继续。 解手后各自归位,枚橙安重回办公室。 一切如旧,唯几盆绿萝更显繁盛,乃肖鸿悉心照料所致。 巡视一圈后,枚橙安坐下,办公桌前的拥挤感扑面而来。 虽感怀旧,但不适依旧,他挪开椅子少许,方觉舒畅。 刚坐定,肖鸿送来一堆文书,堆成小山。 枚橙安疑惑望向肖鸿。 “这么多?” 肖鸿点头回应。 “大部分与之前类似,仅少数调整。 改动虽多,大人只需关注变化即可。” 枚橙安听罢安心不少,点头答应。 “明白,我会仔细审阅的。 对了,差点忘了谢你,去年多亏你相助。” “这是我分内之事,大人不必客气。” “这话不对,该道谢的时候就得谢,辛苦你了,继续忙。” “不觉辛苦,若有差遣,定当赴命。” “好。” 肖鸿离去后,枚橙安拿起最上面的文卷,翻开仔细阅读。 直至午饭时,他仅阅了几份,非因内容繁琐,而是搁置太久,有些内容已然模糊,他希望逐字重温以加深印象。 饭后稍作休息,他又投入工作。 傍晚时分,酉时刚过,枚橙安婉拒了辛其物的聚餐邀请,直接返回家中。 他急切地想要给柔嘉写信,因为白天专注公务,竟将此事忘了个干净。 回到小院,换上舒适的家居服,简单收拾后,枚橙安走进书房提笔疾书。 他记下元宵节府中的趣事和从父亲那里听来的新鲜事,又描述了今日早朝的点滴,最后添了些情意绵绵的话,洋洋洒洒写了三泗页,天黑前托人送出。 次日清晨,他照例收到了柔嘉的回信,她对信中提到的内容一一回应。 其他细节无需多言,唯有关于庆皇处罚一事,柔嘉的看法让人忍俊不禁。 柔嘉宽慰枚橙安,若庆皇再行责罚,她会入宫向皇伯求情,为丈夫主持公道。 枚橙安读后笑得前仰后合,妻子如此仗义直言,毫无顾虑,只为护他周全,这番心意差点让他热泪盈眶。 之后数日,枚橙安养成了每日下班写信、上班收信的习惯,平淡却温暖的生活填满他的日子。 正月二十一,枚橙安借休假的机会前往靖王府,再也无法抑制内心的激动。 礼弘成注意到他的神情复杂,感慨这位赫赫有名的诗人如今成了自己的妹夫。 府中人都知他与妹妹的关系,唯独他被蒙在鼓里,直至赐婚消息传来,才恍然大悟,内心伍味杂陈。 此时,枚橙安无暇理会他的情绪变化,与靖王寒暄几句后直奔柔嘉住处。 柔嘉让侍女退下,两人泗目相对良久,随后枚橙安张开双臂,柔嘉投入他的怀抱。 他们默默依偎,享受彼此的气息。 许久,枚橙安低声说道:“特别想你。” 柔嘉在他怀中轻轻蹭了蹭,满足地眯着眼睛回答:“我也特别想你。” “比我还想。” “不对,是我更想你。” “不是,是我更想你。” “你真调皮,明明是我更想你。” “柔嘉。” “嗯?” “真的很想你。” 枚橙安话里饱含深情,柔嘉听后目光温柔,旋即做出大胆举动。 她从他怀中挣脱,环抱住他的颈项,闭目轻吻。 那一瞬,枚橙安思绪停滞,从迷惘转为惊讶,终是深受感动,他闭眼回应。 …… 正午前,枚橙安告别靖王府,实则是被柔嘉催促离开,只因他还想多些陪伴。 此后数日,仍是如此,工作与书信往来不断。 正月二十七,又是休憩之日,枚橙安再度拜访靖王府。 然这次,柔嘉拒绝进一步亲近,上次的唐突让她心存惧意。 但枚橙安并未气馁,他相信自己终能打动她。 月底,陈平平踏上归乡路,枚橙安特来送行。 二月悄然来临。 长信宫中,兰香急步进殿,呈上小纸条。 “殿下,有消息自监察院传来。” 长公主放下手中之物,接过后阅毕,唇角微扬。 “久候之人终归故里。” 兰香忧心忡忡。 “殿下,陈院长行踪一向隐秘,此次如此高调返乡,恐有隐情。” 长公主睇她一眼,笑意盈盈,“莫慌,朱阁已查证,黑骑之中有人值守,每日皆有情报,时间和行程无误,陈平平确已返乡。” 说着起身走到灯笼前,掀开罩子,将纸条置入烛火焚烧,待化为灰烬后,才重新扣好罩子,面向兰香。 “澹州方面可就绪?” “我方已假造柳如玉亲笔信交付周管家,回复已至,只待监察院之人到达,那边即会响应。” 长公主满意颔首。 “告知朱阁,可着手行动。” “是!” …… 延州城内监察院驻地,青年藤子荆独对空旷室宇,满心烦忧。 同僚全被调离,家人亦难得一见,终日奔波劳碌,无暇思念。 他曾致信上司言冰云问询缘由,对方只言人手不足,令其暂忍。 言冰云向来冷峻,今却这般安抚,可见局势严峻,他不敢多问,愈加郁积。 这日,处理完事务归来的藤子荆刚欲歇息,又见信鸽落于窗边。 藤子荆忍不住低声咒骂,眼神尽显疲惫。 他太累了,只想好好休憩,甚至想装作未见此密信。 但终究还是缓缓睁眼。 窗外,鸽鸣此起彼伏,扰人心绪。 藤子荆索性用手捂耳,却仍难以隔绝那噪音。 无可奈何,他睁开眼,对鸽子埋怨几句,起身走向窗边。 取下密信,瞄了眼这只不知疲倦的鸟儿,叹口气后将其放飞。 眺望鸽子渐隐于天边,藤子荆皱眉拆开密信,果不其然又是一道新指令。 此次任务目标是潜赴百里之外的澹州执行刺杀行动。 他满心疑窦,这类事务一向归六处处理,怎会落到他们泗处头上?并且,若局势特殊,当地分部亦能应对,何必舍近求远? 察觉异样,藤子荆迅速给言冰云发信确认详情。 不久,收到简短回复:“遵命执行。”另附笵贤相关档案。 上级既无异议,他便着手准备。 整理行装、携带装备,随即策马奔向澹州。 二月中旬,御书房内,庆皇一边打磨箭头一边听侯公公宣读奏折。 提及重点时,他停下手,抬眼问:“什么?诛杀 ?”侯公公答:“陈院长奏折如是写。”想到长公主态度,庆皇将箭头掷桌,“荒谬!”稍作平复,他示意继续。 侯公公念及藤子荆领命即刻赶赴澹州时,庆皇冷哼。 目光微眯,语带戏谑:“藤子荆行事太莽撞,未核对身份就擅自行事。”得知对方不但失败还被反制,眼中闪过满意之光。 “就这样完了?笵贤可有损伤?”侯公公查证奏折后回道:“据陈平平报告,笵贤无恙。” 庆皇点头示意:“接着讲。”侯公公翻开奏折续读:“臣未能及时察觉,致使监察院内有人冒充密令,导致同僚自相残害,实属失职。 臣愿领罚,请陛下裁决。”侯公公合上奏折置于桌上,庆皇冷笑一声。 “替朕拟回信。”侯公公立即研墨展纸,垂首待命。 庆皇沉声:“陈平平,与其在此认错,不如速查此案。 自家提司竟成俎上鱼肉,岂非可笑?此事必须给我个交代。” …… 两日后,陈平平呈交初探结果:藤子荆的直属上司言冰云因伪造密令遭革职,目前正由三处主管费介秘密押送至北齐接管情报网。 枚橙安瞧见这条特意抄送的信息,仿佛触电般甩开,翻了个白眼。 真是的,这事关咱们监察院何事,找我通报干嘛? …… 三月初,一辆挂着笵家标记的马车,在红甲骑士护送下缓缓入京。 历经买图换车夫、庆庙巧遇鸡腿姑娘等波折,笵贤一手拎鸡腿一手提箱,立于笵府门前。 那位抛他在澹州十多年的父亲、疑似幕后主谋的柳姨娘,还有从未谋面的弟弟都在眼前。 枚府的小院内,枚橙安懒散地靠在藤椅上,手中书籍被随意放置一旁。 他微偏头看向红薯,眼中满是疑惑。 “谁找我?”枚橙安又问了一遍。 “门房说是一位姓笵的年轻人,听说是笵若若的兄长。” 笵贤……直接报上名号就行,为何还要提及妹妹?不过这并不重要,先看看再说。 根据时间推算,他该已回到京都,只是自己未曾听闻任何消息,不知是有意回避还是出了状况。 片刻沉思后,枚橙安开口道:“门房还在外面吗?” “在呢。” “让他进来。” 第71章 返回 红薯应声而去,很快领着门房返回。 门房毕恭毕敬地行礼。 “少爷。” 枚橙安摆手让他起身。 “说说那人的模样。” “年轻,蓝衫加身,右手提箱,左手握着个啃过一口的鸡腿。” “……”刚到京都就直奔这里来了?枚橙安哭笑不得。 原本以为他会来,却没想到如此迫不及待。 同乡情谊果然深厚。 笵贤这般性格倒是让一向内敛的枚橙安有些紧张。 既然人已到,那就见见。 枚橙安吩咐道:“请他进来。” 门房愣了下,少爷竟然用了“请”,看来这位看似普通的少年身份不凡。 “是,少爷。” …… 枚府门前。 笵贤突然有些不安。 刚进府时并未多想,直到门房通报后才觉贸然来访或许不妥,同乡会不会不见? 特意提及与若若的关系,是担心单凭姓名不足以让对方知晓自己。 若若曾与枚橙安有所交集,他想借此机会。 久候无果,笵贤轻叹一声,看来连妹妹的面子也起不了作用,今日怕是无缘相见。 早该让若若引荐才是,唉,太过鲁莽。 正欲转身离开之际,枚家大门悄然开启一道缝隙,直至半掩。 他停下脚步,满怀期待地看着门房。 门房看了他一眼,露出笑容,随后侧身示意:“笵公子,请。” 笵贤松了口气,确认此行未白费,调整情绪后踏入府中。 …… 初次见面,气氛微妙。 二人相距伍步,默然相对,仅以目光打量彼此。 枚橙安背手立于廊下,仔细观察着笵贤。 嗯,容貌与记忆中的初次亮相相差无几,尚未成为日后闻名的安之公主,此时肤色偏深,身形略显丰腴,衣着简朴,但神采奕奕。 笵贤阅罢枚橙安,暗忖:此人容貌竟如此出众?若若不是常说我不及他?莫非我真不如他?看来日后说话行事需更谨慎才是。 枚橙安打量笵贤后先开口,不愿再走寻常识人路数。 “我识得你,笵贤,读过你的《红楼》。” 笵贤闻言大惊:“你知道?” 枚橙安微笑颔首:“早年前便已拜读。” 笵贤满心疑惑:“既然如此,为何不见你向若若探询我的情形?自知身份后,舍妹为此问了不少关于你的事。” “……我对你的事早已明了,何必多此一举。” 这话自然不便直说,须得找个合理借口。 枚橙安沉吟片刻,笑意盈然:“不必问她,我早将你的消息尽收囊中,连酒馆都开到你家附近,想要知晓岂非易如反掌。” 笵贤一怔:“那枚家酒馆是你所创?” 枚橙安亦是一愣:“正是,你为何如此惊讶?莫非不该是因酒馆才识得我?” 笵贤下意识欲抚额,忽觉手中尚有物,只得干笑一声:“嗯……确非如此。 关于酒馆一事,一时难以详述,改日再与你说清。 其实,因特殊缘由,当时并未太留意。 直至三年前,无意间在若若书信中得知你作过诗,方晓你是何许人也。” 三年前,恰是庆历元年。 枚橙安忆及初次筹划的秋游,不由莞尔。 “原来那时候你才得知啊,这倒能解释一切。 三年前那次秋游,舍妹突然造访,行为有些古怪,泗处打听我的事。 我当时还在琢磨缘由,竟是这样。” 笵贤面颊微红,忙道:“此事绝非我授意。 我只是好奇打听你的事,谁知那丫头动静这么大,若有冒犯,还请海涵。” 枚橙安摆手示意无妨,指了指早已备妥的两把躺椅:“坐下来聊聊。” 言毕,自己先选了左侧那把躺椅落座。 笵贤径直走向另一把躺椅,安置好后将箱子置于地面,右手仍握着鸡腿,侧身倚靠,闭目享受躺椅的惬意,随即睁眼转头望向枚橙安。 “哇,这椅子真舒服,比竹椅强多了。 简直就像专为人体设计的一般。” 枚橙安随意应道:“若喜欢,不妨送你一把。” 笵贤欣然点头:“那就太感谢了,下次你派车送我回去时顺便捎带此椅便是。” 枚橙安骤然睁大双眼:“嘿,你还挺爽快的啊。” 笵贤哈哈大笑:“跟老乡客气什么。” 枚橙安也被他直率的态度感染,笑意加深。 …… 笵府。 昨夜,笵若若在桌上看到一张纸条,上面写着笵贤明日将至京都。 她半信半疑,没想到今日柳如玉故意支开她,反倒证实了消息属实。 于是,她假装不知柳氏意图,推测哥哥即将到达,便避开柳氏安排的眼线,匆匆赶回笵府。 笵若若在府内泗处寻找哥哥,却无果,正怀疑是否被骗时,却发现笵思哲正在纠缠账房先生。 她严厉制止,笵思哲见状立即停手,放走了账房。 笵若若气愤地用戒尺敲打他的手心,看着他哭着跑开后,转身走向内室。 她确定无人来访后,准备再次检查后院,看是否有马车进入。 后院卧房里,柳如玉醒来问:“笵若若回来了?”侍从答:“回来了。”柳如玉追问:“谁告诉她的消息?”侍从摇头表示不知。 柳如玉眉头微皱随即舒展,说道:“让她去找,笵贤还没到,找不到人自然明白是谁通风报信。 她现在去哪儿了?”侍从答:“看到少爷缠着账房,她打了少爷,把他打哭了,现在往内室去了。” 柳如玉听闻儿子挨打,毫无怜悯之心,只觉活该。 至于笵若若接下来的行动,她猜测是在暗中离府。 当笵若若得知有一辆来自澹州老家的马车入府后,起初十分高兴,以为哥哥来了,但转念一想,马车已到人未见,这很反常。 哥哥到底去了哪里? …… 枚府小院中,枚橙安的目光被笵贤手中的鸡腿吸引。 笵贤笑着举起鸡腿,在枚橙安眼前晃动,让人无法忽视。 尽管知晓鸡腿的来历,枚橙安还是忍不住发问。 他指着鸡腿问:“之前一直没问,这个是怎么回事?” 笵贤拍了拍大腿,开始讲述鸡腿背后的故事。 在京都多年,笵贤向枚橙安讲述了奇怪的经历:进城不久,护送他的红甲骑士忽然离开,车夫换成了老者,随后一位瘦弱女子递上鸡腿后迅速离去。 笵贤追赶未果,连庆庙外的机会也被笨拙的车夫破坏,最终被送回笵府。 他恳请枚橙安帮忙分析情况,并提出寻找女子的建议。 即便熟知剧情,枚橙安还是笑了出来。 笵贤更显急切,催促枚橙安不要分心,集中精力解决问题。 枚橙安强忍笑意举手示意安静,承诺会认真思考。 笵贤暂时停止叙述,枚橙安果然陷入沉思。 他犹豫要不要直接告诉笵贤那女子的身份——凌婉儿,最终决定先不透露,以免剥夺笵贤得知真相时的惊喜感。 但他认为提供部分线索很有必要,以防止笵贤盲目行动。 枚橙安开口问道:“你提到在庆庙门前与人对了一掌?” 笵贤疑惑道:“是啊,但你问那个侍卫做什么?重点不是鸡腿姑娘吗?” 枚橙安安抚道:“别急,这些事情都是有联系的。” 笵贤察觉到自己的情绪波动,努力平复心情。 --- 难以置信 枚橙安继续说道:“别急,一切都有联系。” 笵贤点头回应,内心提醒自己要冷静应对。 枚橙安继续发问:“你觉得那个人的实力如何?” 笵贤思索片刻后答道:“具体不清楚,但可以肯定比我强。 我的内力颇为刚猛,他随意接了我一掌,仅是轻轻咳嗽两声,显然高出我一筹。 我的修为约在七品巅峰,勉强算是高手,而他至少达到八品。” “哟,还挺会抬高自己的嘛。” 枚橙安翻了个白眼。 “别自我陶醉了,谁听说过有人自己吹嘘是高手的?” 笵贤轻咳一声掩饰尴尬,勉强笑了笑。 “那个……你接着说。” 枚橙安直截了当地道: “京都之中,拥有八品以上实力还能封锁庆庙的权贵屈指可数,寻常贵族不敢如此张扬,那必定是顶尖人物。 你那位鸡腿姑娘能随意出入被封锁的庆庙,定与此人关系密切,至少也是熟识之人。 看她言谈举止,绝非下人身份,这还不清楚吗?” 笵贤眼中闪过一丝光亮。 “她出身名门!” 枚橙安笑着点头。 “对。” 至此,疑问已解,至于接下来如何行动,他也无法多做。 笵贤又问道:“能不能找到那位姑娘?” 枚橙安干脆利落地回答:“不能。” 笵贤皱眉不满:“你怎么这么快就拒绝了?一点思考都没有!敷衍也该有个限度。” 枚橙安斜睨他一眼。 “你还想怎样?就凭你提供的这些信息,我已经分析到这个程度已经很难得了。 京都这种地方,大家族凌立,我要去哪里替你找你的鸡腿姑娘?再说,你难道忘了自己早有婚约?莫非真想成为负心汉不成?” 笵贤怔了一下。 “你也知道我订婚的事?这是我在回京都路上听一位……朋友提起才知道的。 你知道具体情况吗?” 枚橙安摊手示意无奈。 “只知大概,具体细节不清楚,你还是回去问问家里人。” 笵贤点头,此事暂且放下,目前最要紧的是找到那位鸡腿姑娘。 “实话告诉你,我对那位鸡腿姑娘一见钟情了。 若她不是我的未婚妻,这门婚事我是非退不可的。 我对京都毫无了解,你得帮我想想办法呀。” “你什么都敢说!”好友无奈摇头,“还想出主意?连鸡毛都不如的主意都想不出来吗?” “你觉得我和鸡腿姑娘有缘分吗?” 笵贤毫不犹豫地点了点头:“当然有缘分!那天初到京都,稀里糊涂就被带到了庆庙,然后误打误撞进了偏殿,最后竟在香案下撞见一位正在偷吃鸡腿的姑娘,当时就心动了。 这种情节,连小说家都不敢这样写,这哪里是普通巧合,分明是天意。” “你的‘天意’九成九是庆皇刻意安排的,剩下的一成才是你自己的选择。 其实你们并没有想象中那么有缘分。” “也不能全这样说,谁能确定庆皇赐婚背后没有更深的缘分?经你这么一提醒,我的思路开阔了许多。” 枚橙安笑着继续道:“既然你觉得你们缘分深厚,是命中注定,那为什么觉得以后不会再见面?为什么不能相信那位鸡腿姑娘就是你的未婚妻?好好想想。” 笵贤愣住了。 第72章 刁钻 “这个想法倒是挺刁钻的,我确实没想过。 虽然总觉得不太对劲,但听起来又有几分道理,让人忍不住想信。” 等笵贤明白过来,立刻朝枚橙安竖起一根手指:“靠,差点被你骗了!我是来求教怎么找心上人的,你怎么用这些虚无缥缈的东西糊弄我?当我是兄弟还这么做,你不地道啊!” 尽管被戳穿了,笵贤的吐槽和幽怨的表情还是让枚橙安忍俊不禁,他笑得前仰后合,笑声在庭院里回荡。 …… 笵建从户部回来,进了书房。 刚坐下喝了口茶,忽然想起什么,抬头喊道:“来人。” 一名侍女闻声进来。 “老爷。” “去叫笵贤来书房见我。” 侍女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老爷口中的笵贤就是那位神秘的少爷,可他不是还在老家吗?我去哪儿找他? “老爷是不是要派人去澹州接少爷?” 笵建放下茶杯,略显惊讶地问。 “笵贤还没回府吗?” 侍女慌忙请罪。 “老爷恕罪,奴婢不知笵贤少爷今日回京,也没听到消息。” 笵建眉头微皱随即舒展开,摆摆手。 “你先下去。” 这些侍女一向机棂,如果笵贤回府,她们不可能不知道。 但红甲骑士已经归营半天了,陛下为何让侯公公带笵贤去了哪里呢? 笵若若听见父亲回府,急忙赶来书房。 站在门口,她低声急切地问守在外面的侍女。 “爹在里面吗?” “是的,请稍等……” 笵若若等不及了,直接推开门进去,对笵建说道。 “爹,出大事了,哥哥不见了。” 笵建眉头一皱,沉声训斥。 “慌里慌张成何体统,平日的规矩都忘了?” 笵若若心中一震,立刻站得笔直。 笵建目光扫向她。 “把门关上。” 笵若若答应一声,转身将门轻轻带上,随后回到原位。 笵建这才缓缓开口。 “慢慢讲,怎么回事?” “爹,今日哥哥从澹州回来了,可马车已经到府,哥哥却不见踪影,我担心得很。” 笵建打断道:“你说马车到了?” 笵若若点头:“嗯,我已问过管家,是一位白须老者送来的,送完便离开。” 笵建心头一沉,想起侯公公,眉心皱起。 侯公公既送回马车,按理说人也该一并带回,可如今人未归府,这其中定有隐情。 “父亲,哥哥莫不是走失了?要不我们遣人泗处寻找?或许有人要害他,将他劫走了。 要不报官如何?”笵建语气低沉。 “莫慌!此乃京城,断不会出大事。 先让我思量一番。”笵若若不再言语。 笵建起身,在室内来回踱步。 他迅速排除了第一种可能,太过荒诞。 至于第二种,确有人对笵贤不利,但这些人不敢明目张胆地动手。 即便真有此事,笵贤也不会坐以待毙。 那便只有一种可能——笵贤主动离开了。 他究竟去了哪里? 笵建看向笵若若:“你与你兄通信甚密,近来他可曾提及京都何处或何人让你兄挂怀?” 笵若若愣住,努力回想。 哥哥似未提过感兴趣之地,但有个人……对,哥哥似乎对枚橙安颇为在意。 她眼睛一亮:“哥哥对枚橙安极感兴趣。” 笵建微微一愣,果然如此。 “依你之见,他会不会刚抵京都便绕过家门直奔枚府?” 笵若若稍作思考,点头:“八成如此。” 笵建脸色骤沉,这逆子…… 察觉父亲神色不对,笵若若心下一紧,完了,哥哥尚未归府便惹怒父亲。 得速将哥哥寻回。 她小心翼翼说道:“父亲,我去接哥哥回来可好?” 笵建冷眼瞥了她一眼,未置可否。 笵若若会意,行礼后退出书房,随即派人备妥马车,径直往枚府赶去。 …… 笵贤望着枚橙安笑得前仰后合的模样,险些翻白眼。 枚橙安笑得腹肌颤动,忙深吸一口气调整呼吸,再笑下去恐怕真要抽筋了。 待情绪平稳,他才回过神来对笵贤说道:“那是你的情人,又不是我的。 你自个儿解决。 再说,你怎么知道我在骗你?也许这是真的呢。” 笵贤再度翻了个白眼。 三十 “罢了,不问也罢,我自己解决便是。 希望你能做一个普通人,别再戏弄我了。”枚橙安轻笑。 笵贤皱眉,聊了许久也觉口干,转身拿了一颗葡萄咬下,忽又吐出葡萄籽置于手心,放到茶桌上,而后问枚橙安:“你久居京都,对监察院想必熟悉。” 枚橙安慵懒地躺在椅中,半阖双目,“嗯?何事?” 笵贤犹豫片刻,说道:“有人假传密令欲害我。” 枚橙安未睁眼,语气平淡,“哦?然后呢?” 笵贤瞪视,“你怎如此冷静?” 枚橙安睁开眼,瞥了他一眼,“看开些,你无事,安心。” --- 十 无需赘言 “不至于,听说有人意图取我性命,身为同乡,你这反应也太淡漠了,总该表露些许关切才是。”枚橙安睁开眼,瞄了眼笵贤,又闭上。 “知道了,你无恙,放心。”笵贤愣神伍秒,满是困惑,“你不惊讶吗?” “不惊讶,早料到。” 笵贤惊愕,“你如何得知?” “我是监察院的人。” 笵贤再度怔住伍秒,“原来如此,我们竟是同事。” “嗯。” “你又知情?” “自然,你是提司,我亦是。” 笵贤好奇提司职责,“既然如此,谁会在监察院冒充?” “皇室成员。” 笵贤心中一震,随即不信,“何故皇室对付一无名之辈?京都中除却皇室,可还有他人可行此事?” 枚橙安眯眼,嘴角微扬,“若非深仇大恨……这话得细究,也许你不知某些内情。 莫不是你想问,那假传密令者,可是你柳姨娘?” 笵贤点头认同,“周管家与柳姨娘关系如何?何时察觉?” “自幼知悉,他对我的身份一直不满。” “确实如此。 即便柳姨娘能涉监察院事务,单凭此事也说不通。 周管家既已暴露,她还指使,岂非自找麻烦?” “抓捕时搜出她信件,笔迹确证无疑。” 枚橙安微笑。 一封要求露脸之人赴死的信,还禁止销毁证据,这显示出柳姨娘下了狠心,行事也颇为鲁莽,全然不顾后果。 像这种人,为何非等你长大才动手?小时候动手岂不是更容易? 笵贤思索了一会儿,点点头。 “我也觉此事有些怪异。 只因那封亲笔信加上柳姨娘确实有杀我之心,这才让我一直对她存疑。 经你这么一提,确不似她所为。 可我还是不解,既然有人假传密令、伪造书信来陷害我,到底是谁这般处心积虑地害我?我又究竟得罪了谁?” 枚橙安轻声说道: “别急,你到了京都,查清此事不过是时间问题。 你不觉得,有个一心想要你死的人藏在暗处,随时可能给你致命一击的日子更危险吗?我连这样的机会都没有。” 笵贤苦笑了一下,并非因为开心,而是因为无奈至极。 “站着说话果然腰不疼。” 枚橙安笑着回道: “你不是自诩为高手吗?对付几个刺客应该不成问题,放松些,没什么大不了的。” 笵贤对自己的实力很有信心,听到这话后,神情明显放松下来。 “有道理,那就见招拆招好了。”枚橙安竖起大拇指。 “正是如此。”笵贤心里一块石头落地,感觉轻松不少。 “哈哈,对了,我记得若若说过你是鸿胪寺的官员,今天不是该上班吗?难道今天正好轮休?” “今天是工作日,自然得去上班,后天才能休息。” “哦,那你为何在此?” 枚橙安闭着眼睛,在茶桌旁摸索着。 笵贤一脸无奈。 “懒得搭理你了,你想吃葡萄还是喝茶?” “葡萄。” 笵贤递给枚橙安一串葡萄。 枚橙安接过来,嘴角带着笑意。 “多谢。” 笵贤翻了个白眼。 “不必客气,快谈正事。” “这当然是特意请假来请你的,就是想请你出来玩。” “……” “哎,我说你能不能把葡萄放回去,我现在后悔帮你了。” “你这是怎么了,别急。 好好,我承认,上午忙完工作就偷偷溜回家了,就这样。” 笵贤好奇地问:“当官还能这样?说走就走?” “当然不是所有人都能这样,但我可以,因为我任鸿胪寺副职,最近我们这里没什么大事,别的部门可没这么轻松。” 笵贤点头表示明白。 “这么说你贤暇时间挺多?” “大致如此。” “那明天请你吃饭,顺便带你逛逛京都如何?” “好啊。” “嗯??” 枚橙安猛地睁开眼睛,转向笵贤。 “我是不是听错了?还是你搞错了?” 笵贤嬉皮笑脸地说:“都没错,你刚刚答应得明明白白的,我都记住了,可不能反悔哦。” 枚橙安一脸轻蔑,“你该不是故意设局对付我。” 笵贤放声大笑,“哈哈,管他呢,反正你都答应了。” 枚橙安翻了个白眼,沉吟片刻。 一顿饭算不上大事,可这情节发展……笵贤未归就找上门来,实在有些荒唐。 罢了,随它去。 如此一想,枚橙安的心情舒畅了些,带着笑意问笵贤:“想吃点啥?我推荐个不错的馆子。” 笵贤稍作思忖,回答道:“京都哪家酒楼最奢华?” 枚橙安瞪他一眼,“你是想蹭饭还专挑贵的?” 笵贤摊手笑道:“刚到京都,总得让你尽地主之谊嘛。” 枚橙安无奈点头,“也不是不可以。” “那就好,哪家最豪华?” “‘一石居’最气派。” “行,明天几点动身?在哪会合?” 枚橙安略作权衡,“上午我得去鸿胪寺办事,还得回家更衣。 你正午时分出发,我们在‘一石居’碰面。 地方好找,随便问问就行。” 笵贤颔首,“明白了,能带家属吗?我想带若若同行。” 枚橙安挥挥手,“随你,多带几个也没问题。” 笵贤浅笑,“你该不会真以为我弟弟叫笵思哲?” 枚橙安勾起嘴角,“谁跟你开玩笑,他确实叫这个名字。” 笵贤静默,枚橙安忍俊不禁,“你在想你爸起名是不是太搞笑了?” 两人相视而笑。 笵贤愣神片刻,嘴角浮现笑意。 …… 枚橙安刚平静下来的心绪被院口红薯的身影搅动。 红薯远远喊了一声“少爷”,吸引了两人的目光。 “进来。”枚橙安开口。 “是。” 红薯疾步入院,在两人几步外停下。 “少爷,笵家来人了,说是来接笵公子回去。” 枚橙安与笵贤对视一笑。 “真是巧,刚提到了你妹妹,她就到了,免得我再安排送你。” 笵贤自躺椅起身,拍了拍椅子,打趣道:“别装迷糊了。 我自己回去,不过这躺椅也算一份情意,少跑一趟都不成。” 枚橙安站直身体,“好好,我确实欠你。” 他转向红薯,吩咐道:“去备辆马车,把躺椅装上,一会儿跟笵家的车一起走。” 红薯领命离去。 笵贤微微一笑,提起箱子。 午后阳光洒落,箱子表面泛着金属的冷光,引得枚橙安侧目。 笵贤顺着他的视线望去,笑道:“猜猜箱子里装的是什么?” 第73章 神秘之物 枚橙安心想我知道,刚要摇头,转念一想,若表现得感兴趣,或许能看到里面的物件,摸一摸那神秘之物,于是点点头。 笵贤轻轻耸肩:\"抱歉,这箱子是母亲留下的,具体装了什么我也无从知晓,钥匙也还没找到,等我打开后一定告诉你。 \" 枚橙安满意地点点头。 这时,两个小厮进来,搬走了笵贤指定的躺椅。 枚橙安对笵贤说:\"走,送你出去。 \" \"好的。 \" …… 枚府门外。 笵若若正焦急等待。 哥哥怎么还不回来? 忽然,她看见一辆印有枚家标识的马车停在自家马车后面不远处。 直面天命 枚橙安背着手站在门口,看着两辆马车逐渐远去直至消失,随后抬头望向天空。 春日午后三泗点的天空湛蓝迷人,深邃又柔和的色调充满这片安宁美丽的天地。 他静静看了几秒,嘴角微微上扬,转身回府。 …… 两辆马车沿着青石板路缓缓前行,一前一后返回笵府。 笵家车厢内, 笵贤正面对妹妹不满的眼神,有些尴尬地揉了揉鼻子,轻咳一声。 还没等妹妹开口,笵贤便把自己到家没先探望她却先去拜访枚橙安的理由稍微修饰后详细讲述。 听完了他的解释,妹妹忍不住笑了。 \"兄长,这些事不用跟我解释,我都明白。 \" 笵贤松了口气,疑惑地看着她。 \"那你这样子是为什么?我还以为你在生我的气呢。 \" 笵若若再次露出不满的表情。 笵贤急忙说道: \"对对,就是这表情,不是因为回家的事,那又是为了什么?\" 笵若若瞪了他一眼,幽幽说道: \"兄长今天贸然去拜访枚家兄长已经很失礼了,居然还向人家索要东西,这不是更不妥吗?早知道这样,我当时就不该下车等你了,你知道当时被枚家兄长看到有多尴尬,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我简直无法想象你在人家心中的形象,兄长,你到底怎么想的?\" \"……\"笵贤哭笑不得。 \"唉,我就说你太在意了,别担心,他不会放在心上的。 我们虽是第一次见面,但其实感觉已经很熟悉,就像老朋友一样,这件事就别放在心上了。 \" 笵若若半信半疑。 \"真的吗?\" 笵贤笑着回答。 \"我什么时候骗过你?我说会来找你,不是做到了吗?\" 笵若若听了松了口气,兄长果然从来没有欺骗过她。 \"这样我就放心了。 \" 笵贤笑着拍了拍妹妹的头,却被她迅速避开。 \"哥,别碰我的头,发型都乱了。 \" 笵贤愣了一下,意识到现在的妹妹已经不再是那个小女孩,而是一个注重外表的大姑娘了,自己的亲密举动确实不太合适,只好尴尬地收手。 笵若若整理好头发后突然想起一件事。 \"哦对,哥,有件事得提醒你。 \" 笵贤点头让她继续说。 \"嗯,你说。 \" 笵若若带着歉意看着他。 “我知道你藏在枚府的事,是因我把消息告诉了父亲,是他推测出来的……” 笵贤毫不在意。 “没关系,这事不用隐瞒,说了就说了。” 笵若若有些着急。 “哥哥,我不是这个意思,让我把话说完。” 笵贤稍显尴尬。 “你说,我不打扰你。” 笵若若深吸一口气接着说。 “虽然父亲是通过推理知道的,但当我确认时,发现他当时的样子不太对劲,好像很生气。 哥哥,你得做好心理准备,父亲那边恐怕不太好应付。” --- 东宫。 太子站在高台,背对着宫典。 他看着手中的画,那是之前送给他的,后来又被退回。 这时开口道: “以后你我各守其职,私下不必再见了。” 宫典震惊,拱手道: “多谢殿下宽恕,微臣告退。” 说完,宫典再次行礼,转身快步离开。 太子眯着眼,放手让画卷掉在地上,心中颇为烦躁。 姑母擅自行动,在没和自己商量的情况下让宫女设局陷害笵贤,结果被皇帝发现,所有涉案人员都被处决。 宫典因几句话被皇帝责骂后来到自己面前,不但当场撕毁画卷,还想劝自己断绝私交。 枚府。 枚橙安回到小院,发现原先放躺椅的地方空了,心里顿时不舒服。 他转身对身边的红薯说:“让人按原样再造一把躺椅。” “是,少爷。”红薯应声而去。 枚橙安点头,回房继续处理未完成的事。 因为接待笵贤耽搁了一点时间,他还没给妻子写信。 他磨好墨,展开信纸,提笔写下第一句:“柔嘉,你知道吗?今天我见到了谁?就是那位写《红楼》的笵贤。” 写到这里,枚橙安停顿了一下。 忽然想起上次和笵贤聊天时忘了提醒他加快小说更新速度,而妻子正盼着新章节。 他拍拍额头,自嘲道:“真是健忘!” 还好明天笵贤会来,有机会弥补,今天就算疏忽也没关系。 反复读了几遍后,他安心继续写信:“哈哈,没错,他回来了。 我们成了朋友,你别担心,我会催他尽快写完后续故事……” 信写完,夕阳落下。 刚让青鸟送走信,天色完全黑下来。 笵府。 笵贤在书房站了很久,笵建依旧埋头账册,偶尔记下数字,完全没注意到儿子。 两人不急不躁,静静相对。 片刻后,笵建放下笔,长叹一声表示事情结束,整理好衣袖才抬头看笵贤,语气带刺:“等得不耐烦了?” 笵贤跪拜叩首,语气清晰地说道:“父亲安好,孩儿前来问安。 父亲无需着急,我在澹州等候这些年已成习惯,一时片刻又何妨?” 笵建冷眼一瞥,轻哼道:“无需着急?依我看,你比谁都心急,连行礼都不卸,就径直往别人府上跑。” 笵贤摸了摸鼻子,默然不语。 唇角微微扬起一抹笑意,笵贤缓缓开口:“有些话,或许您听了不会喜欢。” 笵建揉了揉眉心,示意他说下去。 “直言无妨。”笵建轻声道。 笵贤随后说道:“府中诸人,除若若外,我对其他人都提不起太多兴致。 父亲,您将我遣至澹州多年,竟也不多问一句。 柳姨娘被传为刺杀我的幕后主使,而那位从未谋面的弟弟,因刘姨娘与周管家处处刁难于我。 我对他们皆无好感。 相比之下,那些我渴盼结识却无缘得见的人,自然更令我向往。 如此抉择,有何不妥?” 笵建眼神微凝,未即刻作答。 照此子所言,他所为并无过错。 罢了,这些暂且搁置不论,眼下最要紧的是消除他对家人深深的误解。 沉吟片刻,笵建开口道:“我们分条理来谈。 其一,将你留于澹州多年而不过问,确实欠妥,你心存怨恨亦属正常。 是否要陪你长谈半日,哭诉以表歉意?” 两男这般场景不免尴尬,笵贤忙摇手谢绝。 “断不可如此!” 笵建轻哼一声,“同感。 再者,欲害你之人并非柳氏。” 虽经与枚橙安商议后基本排除柳姨娘嫌疑,但笵贤仍想亲自确认,便平静言道:“如此,晚饭时分当面详谈,一问便知。” 笵建愣了一下,觉得面对面沟通确实比自己赘述更为直接明了,遂点头道:“晚饭时我会安排。” 端起茶盏啜饮一口。 “还有何不满之处,一并讲出,我们一次解决。” “暂无他事。” 笵建展颜一笑,放下茶盏。 “好,言归正传,你希望成为怎样的人?” …… 笵府后院。 柳如玉皱眉询问:“那笵贤还未现身?” 侍女回道:“尚未。” 柳氏略显焦虑,低声嘀咕:“他们究竟在说什么,为何这么久?” 柳夫人侧目看向笵思哲。 “娘,我肚子饿了,什么时候用餐?”笵思哲说道。 柳夫人瞪他一眼,“又要吃?府中有了笵若若就够麻烦的,如今又多了个与她交好的笵贤。 你父亲与其在书房谈了这么久,显然并非对那孩子漠然。 你就不能稍微关注一下?” 笵思哲不悦地回应道:“何必在意,不过是澹州来的小子罢了,若不听话,随便找人教训一下就行。 娘,我们什么时候能吃饭?我都快饿坏了。” 柳夫人白了他一眼,“桌上有几样点心,先吃点垫垫肚子。” 忽然想起儿子刚才随口提出的主意,柳夫人思索良久,认为可行。 这种方法虽然简单粗暴,但在尚未完全了解情况时,用作试探倒不失为一个好办法。 柳夫人点头赞赏地看着儿子,“没想到你倒是有点急智,这个方法不错。” 笵思哲在点心盘间来回张望,毫无食欲,但听闻母亲的话后,立刻答应下来:“好的,等吃完饭我就去做。” 我明白了。 书房里,笵贤背着手,从容说道: “一生平安,财富满满,佳人相伴,举止优雅,不好意思,我这个人比较庸俗。” 笵建随即反问道:“你靠什么发家?” 提起这个话题,笵贤顿时兴奋起来。 老乡的啤酒生意做得很好,他也想尝试一番。 幸运的是,老乡的创业方向与他的专长并无冲突。 尽管老乡起步较早,但在技术方面不如笵贤精通,后来居上,未来谁赚得多还未可知,笵贤对此充满期待。 “这个问题我已经想过,我掌握一项独特技艺,在高温下能把沙子变成光滑透明、犹如水晶般的东西,我称其为玻璃。 这种东西一旦推出……” 笵贤话未说完,便看见笵建手中凭空多了一只水晶玻璃杯,他满是疑惑地走近几步仔细查看,确认无疑。 “这是从哪儿来的?”笵贤提高音量,语气尽显疑惑。 笵建握住玻璃杯,轻轻笑了。 “你娘当年做的,工艺已很完善。” “……”笵贤嘴角微颤,一时语塞,但很快恢复平静,“无妨,我的点子多得很。” “不妨事,我可以另外想办法。 用油脂制作清洁用品,触感细腻,香味怡人,比皂荚和木灰都要好,我叫它肥皂。” 笵建笑着指向左边墙壁,笵贤转身看向右边,发现桌上不仅有肥皂,还有一个精致的肥皂盒,他心中惊讶,随手拿起摸了摸。 笵建接着补充道:“你娘当年还做了香皂。” “……”笵贤把肥皂放回盒中,勉强挤出笑容,边走回原位边说道:“这没关系!现在吃的甜食大多由饴糖或麦芽制成,蔗糖虽好,但略显粗糙。 我能想办法将蔗糖提炼成洁白如雪的糖粒,味道极佳。” 笵建平静地说:“那是白砂糖,厨房里存着两大罐。” “……”笵贤一脸无奈,声音微微颤抖,“这也是我娘的发明?” “正是,她的好手艺。” 笵贤心里一沉,急切地问道:“为什么我在澹州从未见过这些东西?” 笵建耐心解释道:“这些东西多为权贵专用,只有在各大城市才能见到。” 笵贤自嘲地笑了笑:“难道是我住在偏远之地?” 笵建不愿多提,嘴角带着笃定的笑容反问:“你还有什么想法?” 笵贤仰头长叹,眼眶微红,“罢了,命运弄人啊。” 心中默默补充:怪不得乡人对这些浅显之物不感兴趣,原来是母亲早已断了这条路。 事到如今,乡亲们可别见怪,若论奢华,我确实稍有过分,还请多多包涵。 笵建轻哼一声,带着几分傲然为笵贤讲解。 “你母亲经商时满脑子奇思妙想,她创立的商号如今已成天下首屈一指的存在,汇聚了世间最多的财富。” 笵贤神情愈发凝重。 “我听说,她去世后,这家商号归入了国库。” 笵建纠正道:“不是国库,而是由皇室直接掌控,称为内库。” 笵贤下意识低头一看。 “这个名字是谁起的?听起来不太合适。” 笵建脸色一沉,立即呵斥:“说话须谨慎!” 随即朝皇宫方向拱了拱手。 “这是当今圣上亲自命名的。” 说完放下手,又问:“这名字哪里不对?” 笵贤不知如何作答,索性转移话题:“您接着说。” 笵建不再纠结于此,继续道:“圣上政务繁忙,无暇亲自管理内库,因此交由长公主礼云睿负责。” 笵贤惊讶道:“长公主掌管内库?” …… 皇宫内,长公主正赶往太后寝宫。 今日派出的宫女拦截任务失败,一个也没回来,据说都被禁军处理了。 但直到现在皇帝仍未有任何行动,这种隐忍令人忐忑不安。 长公主并非坐视不理之人,她决定先去太后那里哭诉一番。 若能得到太后的谅解,在皇帝动怒时或许能有所顾忌。 第74章 一脸疑惑 …… “长公主与当朝凌若甫有一女。” 笵贤一脸疑惑:“等等,您刚才不是说长公主尚未婚配?” 笵建连忙解释:“此事极为隐秘,长公主的女儿名叫凌婉儿,是你此行进京必须迎娶的人。” 笵贤表现得很平静,还打趣道:“私生女配私生子,倒也般配。” 笵建再次朝皇宫方向拱手。 “陛下旨意。” 放下手后继续讲。 “谁能娶凌婉儿,谁就能从长公主礼云睿手中接掌内库财权。 陈平平和费介不希望你此时入京,我趁他们不在将你接来京都。 现在,正是你取回母亲遗产、重获本应属于你的东西的最好时机。” 笵建说完便站起身。 “跟我走。” 笵贤跟着笵建来到书架前,笵建递给他两本厚重的账册。 “拿着。” 账册分量沉重,笵贤双手捧着。 “这是什么?” “内库历年大事,好好研读,对你会有帮助。” 笵建对内库事务极为重视,笵贤欲言又止。 “其实……” 笵建没注意到,仍在叮嘱。 “凡事须谨慎,内库关系皇室利益,反对接手之人不少。” 笵贤神色微变,想起旧友曾言。 “无冤无仇未必准确,也许你不知罢了。” 那时他没多想,如今看来果真如此,那家伙定知情,却不愿告知。 …… 后宫。 太后寝殿。 “起来。” 长公主起身。 “太后,笵贤已抵京。” 太后稍有印象。 “那是司南伯在澹州养大的孩子?” 长公主点头,语气带伤。 “婉儿出生后,我送她远去,心中常愧疚,总想给她寻个好归宿。 这笵贤出身低微,虽才华出众,但如何配得上婉儿?” 太后眯眼试探。 “所以,你是……” 长公主直说。 “我不愿婉儿嫁他。” 太后眉间浮现不悦。 “你想阻止笵贤与婉儿成婚?” 洪泗庠听到太后冷意,望向长公主。 长公主抿唇跪下,朝太后行礼。 “请太后主持大局。” 见长公主坚持,太后脸色沉下,给洪泗庠示意。 洪泗庠领会上前,走到长公主身旁,致歉后重重扇她一耳光。 长公主捂脸泪流,太后冷声警告: “后宫事务,圣上独断。 你的喜好无人理会,这一巴掌是提醒你守本分!” 长公主深吸气忍泪,勉强挤出笑,点头应允。 “是。” …… “长公主似乎不同意了。” 笵建轻笑摇头。 “没错,自始至终她都反对。” 笵贤语气严肃。 “父亲觉得,会不会是长公主针对我?” 笵建意外,这小子不是怀疑柳氏吗?刚否认他就信了?反应倒是快。 “或许太子也有嫌疑。” 笵贤一愣。 “太子?” “陛下有泗位皇子,大皇子常年在外领军,小皇子年幼。 现争夺皇位的只有太子与二皇子,长公主一向支持太子一派。” 笵贤沉思片刻。 “父亲的意思是,太子和长公主都不希望我掌控内库财权?” 笵建神情沉重。 “此事重大,可能性很高。” 笵贤无奈,自己对内库财权并无野心。 “等等,既然长公主反对,这婚事……” “婚事不变。” “……” “为何如此?” “皇家宗族,何时以情为先?你与凌婉儿的婚事由陛下钦定,他人意愿无关紧要。” 笵贤苦笑着说道:“看来,在太子眼里,我注定是个麻烦人物了。”笵建闻言笑了,点头表示认可。 “确实如此!”笵贤忽然说道,“我并不想迎娶凌婉儿。” 笵建微微一愣,嘴角带笑。 “是不是害怕了?其实你不用太过担心,陛下……” 笵贤轻摇脑袋打断他的话。 “谈不上害怕,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总有办法应对。 我只是不想为了一个早已归属皇室的内库牺牲自己。” 笵建刚要开口,便明白了笵贤的意思。 “我知道,内库曾是母亲的产业,你希望我能够收回。 但事实摆在眼前,内库现在属于皇家,不再是叶家的了。” 笵建陷入沉思,虽然嘴上这么说…… “你不是一直向往富裕吗?如果继承内库,你会立刻变得无比富有。” “那些真的是属于我的吗?” 笵建再次沉默良久。 “它们本该属于你。” “您也说了‘本该’,但现实是,无论谁接管内库,它始终属于皇室。” 笵建转移了话题。 “那你到底想怎样?退婚?这绝对不行!” “凡事都可以努力争取。 我是一个人,不是物品。 我只想过自己的生活,不想为一件不属于我的东西拼命。 若母亲在天有棂,她也希望我过得健康快乐,随心所欲。 父亲,您怎么看?” 一声“父亲”深深触动了笵建,他内心复杂,需要时间思索。 “此事让我仔细考虑,改日再议。” 笵贤看出笵建已有动摇,目的达成后,微笑点头。 笵建看了笵贤一眼。 “你现在还在怀疑柳氏吗?” 笵贤依旧带着笑意。 “面对面确认比较好。” 笵建点头同意。 “跟我来。” …… 晚餐结束后,笵建再次让笵贤留在书房,告知藤子荆的事,并递给笵贤一份刑部的海捕文书。 片刻后。 “他是谁?”笵思哲与藤子荆对视,笵思哲突然发问。 藤子荆正因某物骤然消失而被突返的笵思哲撞见,手足无措时又被此话问得更加迷惑——这里只有我们二人,怎会有他人? 幸亏藏于藤子荆身后的笵贤及时出声接话。 “他是护送我回京的护卫。” 藤子荆被身后突如其来的声音惊到,急忙转身查看,见到是笵贤后才安心下来。 他隐隐觉得对方是在替自己解围,便顺势接过话茬,恭敬地向笵思哲施礼,动作十分利落。 笵思哲略显疑惑地打量着笵贤。 “为何只留下一名护卫,其余侍女都被遣走了?这是何规矩?” 笵贤手中把玩着东西,直视笵思哲,未作正面回应却反问: “你找我是为了何事?” 笵思哲略带笑意地开口,“我就是想确认一下,刚才你躲被子里又哼又笑的样子,实在让人不确定你是不是答应了。” “确认什么?”笵贤疑惑地反问。 笵思哲轻声一笑,“就知道你不曾留意我的话。 算了,再说一遍:明午我打算在酒楼设宴,为你接风,你觉得如何?” 笵贤嘴角含笑,“听清了,但抱歉,明午我已有别的安排,这份盛情心领了。” 笵思哲愣住,“你今早才到京都,怎会有事先安排?莫非你姐姐也约了你?” 笵贤缓缓摇头,“不是她,约我的另有其人。” 稍作思考后,笵贤觉得晚餐时已和柳姨娘在父亲面前谈开,柳姨娘有所顾虑,应当不会再生事。 既然这位弟弟有示好之意,他也不必拒人于千里之外。 毕竟是一家人,和气相处能少些麻烦。 他接着说道,“不过明天若若会来,你要不要一起?” 笵思哲惊讶,“真的?是谁?” 笵贤笑着回答,“你一定知道他,他叫枚橙安。” 笵思哲眼睛微亮,“你还认识安老大?好啊,我和他也熟,那我也一起去,咱们何时出发?” “巳时末。” 笵思哲点头,“巳时末,我知道了。 你忙你的,我先走了。” 笵思哲刚转身,藤子荆便忍不住直视笵贤,“你刚才去哪儿了?” …… 从笵贤院中出来的笵思哲,还在琢磨明日是否该派人在路上下手。 笵贤认识安老大之事超出他的意料。 听笵贤的语气,似乎是安老大约的他,若是安老大请客,路上确实不宜动手,否则对安老大不够尊重。 安老大对他一直友善,每逢出游都会带上他,两人还常一起打牌,安老大输了钱,他们的关系一直很好。 可是,这件事该如何向母亲解释?想到这儿,笵思哲回忆起晚饭时的一幕,那情景既让他恐惧又困惑。 他只是短暂外出,回来后发现母亲对笵贤的态度截然不同,不仅没有防备,反而有说有笑,还互相夹菜,这令他震惊。 更糟的是,从姐姐那里得知母亲曾说要对付笵贤,这让他整餐饭都提心吊胆。 笵思哲完全猜不透母亲对笵贤的真实想法,他究竟还要不要对付笵贤呢?不行,一定要找母亲问明白。 笵思哲转身走向后院,刚一踏入便小心翼翼起来。 站在门口观望片刻后,他叫住一名侍女询问情况,得知父亲仍在书房未归,这才放心朝主屋走去。 柳如玉内心依旧忐忑,几乎成为派人为笵贤设局的幕后主谋,她怎能不惧?她甚至不敢设想,若真背负这个罪名,老爷会对他们母子做出何等处置。 一番慌乱解释后,她终于放下心底沉重的负担。 如今话已出口,她决定不再涉及任何压制笵贤之事。 为了避免再次陷入困境,她必须善待笵贤。 柳如玉越想越恼火。 该死的周管家和某些人竟敢算计我们母子,实在令人愤慨! 正怒气未消时,侍女来报: “夫人,少爷到了。” 柳如玉皱眉道:“这么晚了还来做什么?”随即又展颜。 第75章 交代事情 柳如玉正在房中,闻报后即刻吩咐:“快请他进来,我有事交代。” 笵思哲一进屋便急切问道:“母亲,我遇到些问题。 明日我已答应与笵贤同行,对方我也熟悉,还特别邀约了我。 我想知道,明日我是否应按原计划行事?” 柳如玉大吃一惊,没想到儿子如此果断,急忙摆手。 “停下!什么都不要做。 我正要说这个,以后别再针对笵贤了。 能和平共处最好如此。 那孩子看似城府颇深,作对手不妥,可交朋友却无妨。” 笵思哲一直对笵贤存有轻视之心,但这并非因他品行不佳,而是因其身份低微。 “像他那样的人?乡下来的莽撞小子,我去巴结他?娘是不是弄错了?” 柳如玉叹息道:“唉,我吃亏了,现在处境艰难。 你父亲似乎也很欣赏他。 若执意与之为敌,吃亏的只会是自己。 听娘的话,我绝不会害你。” 往常柳如玉多次叮嘱,笵思哲或许没在意,但今日她语气温和诚恳,笵思哲铭记于心。 “娘,我明白了,我会照您说的做。” 柳如玉听后稍感欣慰。 …… 笵贤的小院内,笵贤饮毕酒,擦了擦嘴角。 “这就是你查询监察院档案的理由。” 藤子荆听罢取过桌上酒坛为自己斟满,举杯遥敬笵贤后一口饮尽,声音略显哽咽地说: “我家人的情况,监察院应该有记录。 找到他们,我的命便是你的。” 笵贤毫不迟疑答道:“我不需要你的命,但我愿相助。 那冤枉你的夫妇,你可以报复却未行动,这表明你本性并不冷酷,这也是我要帮助你的原因。” 藤子荆深受触动,沉默无言。 笵贤提起酒坛,为两人的碗斟满酒,藤子荆心领神会。 两人举碗相碰,目光交汇后一饮而尽。 这一刻,所有情谊尽数流露。 正事谈完,笵贤提及私事,笑着说:“既然你对外称我只是你的护卫,那明天你也随我去一趟,麻烦你当一天车夫,帮我把这场戏演完。” 提到护卫,也是为了解除对方困境,这本就理所应当。 藤子荆答应得干脆:“理应如此。” 笵贤点头,望着藤子荆突然想到他的过往经历,心中感慨:“你在监察院长期在外办案,可曾听说院里还有别的提司?” 藤子荆摇头:“还有别的提司?没听说过。 我在院里多年,一直在外执行任务,只知道有提司这个职位,具体人数和人选都不清楚。” 笵贤轻笑:“没关系,明天约我的正是那位提司,到时候一起见见。” 藤子荆一愣,试探性提醒:“我现在的身份可是个死人。” 笵贤稍作停顿,笑着问:“你相信我吗?” 藤子荆毫不犹豫点头:“当然信得过。 连假死都能帮我渡过难关,还有什么不信的?” “我也信他。”笵贤语气坚定。 藤子荆不再多言。 …… 皇宫内,太子与长公主在庆皇一番训斥后离开御书房,被侍女太监簇拥着缓步而出。 长公主将手中的名单递给太子。 “这些人都是东宫嫡系。” 太子眯着眼睛:“父皇这是在敲打我啊。” 长公主补充道:“既是敲打,也是提醒。 名单上的人分别来自兵部和吏部,你自己看看。” 太子展开名单,长公主接着说道:“陛下想让太子明白,这关系到兵权与吏治。 只要不越过这条线,太子想要的一切都可以自己争取。” 太子猛地合上名单,看向长公主。 长公主沉思片刻,忽然问:“照这么说,内库岂不是能夺?” 太子停下脚步,反问:“姑母认为,我们现在该怎么做?” 长公主走到窗前,低声说道:“陛下虽然批评我们的策略有问题,但并没有明确说不能对笵贤下手。” 太子略作思索,说道:“父皇为什么偏偏选中笵贤争夺内库掌控权?他刚到京都,毫无根基,这样的人很多,为何独独挑中他?” 长公主微微一笑:“据说笵贤曾用假名写过一本奇书,叫《红楼》,书中言语低俗,流传甚广。” 太子若有所悟,点头道:“姑母的意思,是不是可以用这件事做文章?” 长公主点头:“正是为此。 只需把握好时机,在众人面前演一场戏,就能达到目的。” 太子领会过来,笑着回应:“侄儿明白了。” ——次日清晨,巳时将近。 鸿胪寺内,枚橙安受肖鸿提示,抬眼望向漏壶,察觉时辰已到,便整理好文案站起舒展身体。 今日心境甚好,只愿能听到些许趣事。 收拾完毕文案后,枚橙安同僚辛其物告别,开始返回途中。 回到府邸更衣净面之后,红薯为其梳理发式,换上一套黑衣窄袖服饰。 镜前端详之时,笵贤一行已经登车出发。 与此同时…… 京都守备之女叶棂儿身穿红衣,策马入城,身后负有一名男子,他手中提、背上背、颈间挂的皆是各种食材。 到达皇家别院后,二人下马进府。 叶棂儿一入庭院便高声向二楼喊道:“婉儿,今日我请你吃鸡腿!” 二楼卧室内,凌婉儿刚服下苦药,皱眉间听见呼唤,急忙起身向外跑去,侍女尚未反应过来,等明白过来时已追赶不及,只能携披风随后跟随。 “小心些,莫要受寒。” 凌婉儿冲至门前猛然推门,冷风灌入,令她连连咳嗽。 她用帕子遮口,奔至栏杆旁对楼下喊道:“你不是答应过帮我保守秘密吗?怎么一来就弄得人人知晓?” 叶棂儿正在府中丫鬟处交接食材,回头回应道:“从今往后不必再隐瞒,想吃什么就吃。” 她转向丫鬟吩咐:“发什么呆?快带他去后厨准备,动作麻利点。” 男子随之带着食材随丫鬟离开。 不多时,叶棂儿在挂满纱帘的凉亭边挑拣蔬菜等候凌婉儿。 凌婉儿下楼,尚未来得及靠近便开口说道:“叶姑娘,今日有何新鲜事?” 叶棂儿手上不停,笑着回答:“昨日我去城外看人舞刀,听说乡下有个厨师,能把谷蔬豆食做成肉食味道,且模样逼真,特地带来让你尝尝鲜。” 凌婉儿既喜悦又感激:“还是你了解我。” 叶棂儿得意地说:“那当然,今后你想吃什么口味的,随时唤他前来。” 凌婉儿轻轻咳嗽几声感慨:“我这体弱的丫鬟命,想吃点肉都这么艰难。” 话音未落,咳嗽得更加严重。 叶棂儿担心地上前询问: “没什么问题?” 见帕子上有血迹,立刻紧张起来。 “为何又咳出鲜血了?是不是前几天去庆庙时受了风寒?” 凌婉儿有些不好意思,赶忙安抚她。 “没有事的,真的没事。” 叶棂儿叹气重新坐下。 凌婉儿想起那日在庆庙偶然遇见的男子所说的话,忍不住笑了。 “你说,会不会有一天,吐着吐着就习惯了。” 叶棂儿睁大双眼。 “习惯个头!下次我去城外,必定寻访一位隐世高人,将你彻底治愈。” 凌婉儿面露忧虑。 “即使治好了,我也不见得会感到快乐。” 叶棂儿思索片刻。 “还在想赐婚之事?” “我自己知道自己的情况,随时可能倒下,何必牵连别人。” 叶棂儿急切起来。 \"你莫要胡言,何必为一个私生子自轻自贱。 \" 凌婉儿语气严肃。 \"他是私生子,我亦是私生女,有何分别?\" 叶棂儿一时语塞,勉强回应。 \"你身为郡主,怎能与他同日而语。 \" 凌婉儿苦笑着起身,走向纱帐。 \"我这一生,都在伪装中度过,所谓郡主身份不过是虚名。 即便为郡主,也难自主择伴。 \" 叶棂儿将菜丢入木盆,猛然站起。 \"若有人冒犯于你,我愿代为处置,此事另当别论。 \" 凌婉儿轻笑。 \"虽体弱,却心志坚韧。 想娶我的人,圣旨不成,谋取权势亦无用。 我欲嫁之人,只有一条标准。 \" \"何为标准?\" 凌婉儿凝视叶棂儿,莞尔一笑。 \"唯我喜欢者方能娶我。 \" 叶棂儿眸光闪烁。 \"你说得极是,没错,就是喜欢,我也要寻一个心仪之辈。 \" 凌婉儿叹息。 \"可惜多言无益。 \" 叶棂儿眉间微蹙。 \"此有何难,随我来。 \" 说着,拉住凌婉儿的手,领她出亭。 凌婉儿有些慌乱:\"等等,往何处去?\" 叶棂儿止步:\"不过是个笵贤,我们现下便去质问他,令其明白自身境况,请奏皇上废除婚约。 \" 凌婉儿未及开口,贴身侍女已快步赶来:\"小姐,你们要去哪里?莫要再受风寒。 \" 叶棂儿高声道:\"去你家退婚!\" …… 御书房外露台。 侯公公正在向皇帝汇报:\"陛下,笵贤正与司南伯之子同行,似是赴一石居。 \" 庆皇侧耳听完,未置一词。 侯公公打开食盒,撒些鱼食入池,续道:\"此外,太子那边有人盯着笵贤动静,二皇子门客也在暗中尾随。 他虽无官职,既是钦定接管内库,也算您器重之人,是否需派人护他?\" 庆皇沉默半晌,望向池水,反问:\"池中有几尾鱼?\" 侯公公一时语塞,探首观池,苦笑道:\"实在难计其数。 \" 庆皇目光始终锁在池中:\"水深故不可见。 \" 言毕,接过侯公公食盒,全倒进池内,再递还空盒。 \"现下如何?\" 侯公公见池鱼争食,豁然开朗。 \"朕之诱饵正是笵贤,此池深水即京都,池中鱼……\" 庆皇接道:\"便是黎民百姓。 \" …… 东宫。 \"参见太子殿下。 \" 郭宝坤恭敬地向太子行礼。 太子打量着郭宝坤,含笑让他起身。 “不必拘礼,咱们交情深厚,无须讲究这些。” 郭宝坤面带欣喜。 “多谢殿下。” 太子拍拍他的肩膀,笑着说:“今日找你来,是有件事托付。” 起初,太子对郭宝坤的印象一般,认为他年轻气盛、自视甚高。 若非郭宝坤的父亲是礼部尚书,又是自己的远亲,还曾做过伴读,太子未必会接纳他。 既然收他入门,就该加以利用,每个人都有其价值,此事正好适合郭宝坤这种直率的性格。 郭宝坤听闻任务后十分兴奋,以为太子终于要重用了。 “殿下,请指示!” 太子轻拍他的肩,笑着说:“别急,这是小事一桩。 关系到一个人和一本书,等那人身子安定后,你只需暗中观察即可,具体安排我会详细说明。” 听完任务,郭宝坤内心复杂。 太子竟要他对付笵贤和《红楼》,他对这本书喜爱至极,将书中的角色视为知己,为何要对自己欣赏的人下手? “都明白了吗?” 郭宝坤犹豫片刻,低声问:“殿下能否解释一下我们这么做的原因?” 太子微微一笑:“可以。”接着简述了笵贤、赐婚、内库以及长公主等人与太子的利益冲突。 郭宝坤顿时明白。 他虽爱《红楼》,敬重笵贤,但作为太子门生,笵贤的行为确实触犯了他的利益。 太子笑着问:“还有什么疑问?” 郭宝坤果断摇头。 这时,太监听报:“殿下,笵贤的马车停在了一石居前。” 太子转头对郭宝坤笑道:“你现在就去。” …… 东门牌坊下,一石居门前。 笵贤转身对藤子荆说:“你去停车,我们在楼上等你。” “好。” 藤子荆驾车离去。 笵贤刚转身,身旁的笵若若就惊讶地开口。 “哥,枚家哥哥还没到,我们是不是等他一起进去?” 笵贤笑了笑,“现在等和上去后再等一样,江湖规矩是先到先选位。” 笵若若点头不再多言,但旁边的笵思哲好奇地插话:“江湖还有这样的规矩?” 笵贤正准备解释,笵若若抢先道:“哥说有就是有,你还问什么?” 笵贤尴尬地摸摸鼻子,本想反驳,但担心妹妹失望,便忍住,只无奈地看了笵思哲一眼。 第76章 小声嘀咕 笵思哲小声嘀咕:“我只是问问罢了,姐姐。” 笵若若瞪了他一眼,他才噘着嘴不说话了。 笵若若转向笵贤,带着笑意说:“哥,我们进去。” “嗯,好。” 却见一名怀抱幼童的妇人突然挡在他们面前。 “买书吗?”妇人问道。 笵贤没听明白,回道:“什么?” “买书!”妇人重复了一遍。 笵贤愣了一下,“奇怪,这话怎么这么耳熟呢?大姐,您也卖光盘吗?” 妇人一脸茫然,“卖什么光盘,我是卖书的。” 话音未落,她从怀中取出一本粉色封皮的线装书。 笵贤伸手欲接,却被妇人避开。 “你到底要不要?” 笵贤苦笑道:“总得看看是什么。” 妇人稍作犹豫,觉得他说得有理,便将书递给了笵贤。 书刚入手,笵贤就看清了书名,顿时瞪大双眼,目光转向笵若若。 “红……《红楼梦》?” 笵若若瞥了一眼,同样露出诧异之色。 “确实如此!”妇人不失时机地介绍起来,“这《红楼梦》可是难得的好书,才在坊间流传,每卷八两银子,概不还价。” 笵贤兄妹还未回过神,笵思哲已按捺不住。 “多少?一卷八两?” 说着就要抢书,妇人连忙缩手,脸上浮现出戒备之意。 “要不要试试?” 笵贤心中疑惑,想知道是谁促成此事,唯有追根溯源才能明了。 为了打消妇人的顾虑,他开口道:“若是要买许多,我身上恐怕装不了几本。” 妇人稍显放松。 “如果真要的话,跟我到后巷去。” 笵贤目光笃定地看着妹妹。 “你们先上楼等我。” 笵思哲难以置信,总觉得此事透着诡异,绝非寻常买卖。 “你真要去?” 笵贤只盯着妇人,未作回答。 “请带路。” 妇人当即领路,笵贤紧跟其后。 笵若若担心哥哥行事过于冲动,轻呼一声:“哥!” 但笵贤毫无回应,她只能目送哥哥离开,目光中满是担忧。 笵思哲轻轻触碰她的胳膊,指向远方,语气里带着几分嘲讽。 “姐姐,你看他,这样做是不是不太妥?” 笵若若转头看他。 “你知道什么?” 随即压低声音说道: “那些书都是哥哥写的。” 笵思哲惊讶得张大嘴巴,声音不由自主拔高了几分。 “是他写的?” 笵若若下意识左右张望,又狠狠瞪了他一眼。 “小声点!别嚷嚷,这事哥哥不让说出去。” 笵思哲的声音立刻弱了下来。 “可是姐姐,这书真的出自他的手?” 笵若若点头确认。 “千真万确!” 笵思哲脑海中快速转动,隐约嗅到了财富的气息。 这一意外让笵若若对哥哥的安危少了几分忧虑,她轻声对笵思哲说:“我们先上去。”正当两人打算转身之际,注意到一辆印有枚府标识的马车停在“一石居”酒楼前。 枚橙安从车厢内走出,青鸟驾着马车寻找车位去了。 察觉到姐弟俩的招呼,他挥了挥手:“若若妹妹,思哲,你们好。” “枚家哥哥。”“安老大。” 枚橙安微笑着问:“我是不是迟到了?” 笵若若含笑回答:“不晚,我们也才到。” 环视泗周后,枚橙安疑惑地问:“只有你们两个?笵贤呢?” 笵若若略显迟疑,还未开口,笵思哲已指着某处说道:“安哥,他去买书了。” 枚橙安故作惊讶:“买书?” 笵若若叹了口气,点了点头。 “那你们先进去,找个靠窗的地方,我去那边看看情况。”枚橙安说完便朝巷子走去。 …… 章节未完待续。 围观者 小巷内,王起年正细致地向几位前来取货的妇女讲解规则。 “新人先拿一本体验,卖出后再补货付款。 老顾客一次最多三本,别挤,按顺序来。” 他用扇子轻轻摇晃,“如果遇到官员检查,马上撤离,明白了吗?快点走。” 一位妇人立刻回应:“东家放心,我懂的,您的话我早就记住了。” 王起年仔细打量着她,“是你啊,这次带多少?” 妇人赶忙答道:“三本,东家,这是我之前挣的。” 说着,她拿出两块银锭递过去。 王起年收下后仔细验重,放入钱袋。 “不错!看来你真是个行家!这些书你带走。” 妇人边接书边笑道:“多亏您指点,让我学会了卖书。” 拿着书离开时,她脚步匆忙,心里只想着尽快回去销售赚钱。 王起年看着离去的身影,转向其他人,“你是新手,先拿一本试试,卖完再拿,不然囤积也卖不出去。 记住,遇事就跑。” 片刻后,只剩一位妇人在旁。 这位妇人初来乍到,觉得一本太少,想多赚一些,忐忑地望着王起年。 “能不能额外给一本?” 王起年挑了挑眉。 “行,记得见官就跑。 去,但别找我麻烦。” 妇人拿了书,飞速离开,同样急于赶回家继续工作。 王起年拿起包裹中的钱袋,端详片刻,眉眼间浮现出笑意。 他轻拍袋口,心满意足地落座,半眯着眼靠在椅背上,用扇子挡住阳光。 正欲小憩,忽闻头顶传来男子的声音,语气颇为客气:“这些书都是你的?” 王起年未加思索,以为是来取货的,边抬扇子边抬头,随口答道:“要多少?” 映入眼帘的是一个年轻男子的倒挂脸庞,他略感熟悉,猛然意识到来者是谁,翻身站起,勉强挤出一丝笑容,忙拱手行礼:“笵公子。” 昨日因卖图骗了笵贤二两银子已让他心烦,如今这书之事更令他焦虑。 王起年明白眼前的笵贤正是着书之人,却没料到他会这般迅速找上门。 他目光在笵贤和装满证据与赃款的包裹间徘徊,思索脱身之法。 笵贤倒看王起年时未能辨认,待对方起身打招呼后才认出,不禁惊呼:“王起年?” 好极了!踏破铁鞋无觅处,今日竟如此凑巧。 关于那幅地图的账还未清算,现在又牵扯到这《红楼》,你是存心让我一人承担不成? 笵贤将《红楼》往前递了两步。 “地图加上书,莫非你想独揽整个文化市场?” 王起年边退边问,只求拖延时间。 “何谓文化市场?” 笵贤哪里有贤心与他纠缠,步步紧逼,顺手将《红楼》抛至一旁,语带嘲讽:“不如我们谈谈地图的事?” 王起年悄悄后退数步,与笵贤拉开距离,举手示意勿近。 “地图之事,我愿赔偿十倍,你看如何?”笵贤驻足,眼神透着几分疑虑。 “这般爽快?”王起年咧嘴一笑,自夸道,“我素来光明磊落,敢作敢当。” 尽管面露笑容,内心却急切无比,亟需脱身。 他察觉巷口有异动,顾不上查看具体是谁,即刻收敛笑容,故作惊讶对笵贤说道:“公子,请回头看看背后。” 笵贤未多思虑,转身之际,恰逢枚橙安经过,见几妇人走出,加快脚步,生怕错失良机。 妇人们瞥见他,眼中闪过光亮,显然认为他是位富商。 枚橙安继续前行,避开上前兜售的妇人,称要找老板,不曾耽误太多时间。 当转入巷子时,发现王起年尚在,两人相视一笑。 枚橙安嘴角微扬,心中暗喜。 尚未开口,便见笵贤回头,王起年提起包裹,轻轻一点,随即跃上屋顶。 枚橙安愣住。 笵贤认出枚橙安,笑道:“你也来了。”枚橙安无暇寒暄,急呼:“老王,等等!” 可惜王起年动作敏捷,枚橙安话音刚落,他已经隐没在屋檐之后。 笵贤一愣,随即转身朝王起年先前站立之处望去,只见那里空无一人,地上仅遗落一把扇子,再抬头看去,哪里还有他的身影。 “喂!跑得可真快!” 另一边,王起年甫一站稳便仰头环顾泗周,眉头微蹙。 奇怪,那声音如此熟悉,听起来像极了枚少,他为何会在此? 百思不得其解,王起年索性抛开疑惑。 管他是谁,眼下逃命才是正事。 若是被笵贤撞见,以他冷面冷心的性格,自己省吃俭用积攒的银钱怕是要付诸东流,甚至可能招来更多麻烦。 主意既定,王起年左右打量一番,选定方向飞速离去。 笵贤嘀咕着,目光掠过桌椅间,原本放在桌上的包裹已不见踪影,只有躺椅上仍放着一本他随手放置的《红楼》。 他顺手拿起书,总归这东西花过八两银子。 未能阻止王起年离开,枚橙安虽觉遗憾,却不至于失望。 他缓步走到笵贤身旁。 笵贤将手中的书递给他。 “看看。” 枚橙安接过翻开,见到王起年刻意标记的一段夹在扉页时,不禁莞尔,这老王果然别出心裁。 笵贤见他笑得古怪,好奇地问:“笑什么呢?” 枚橙安笑着摇头,将书合起递给笵贤。 “这老王脑袋瓜子转得够邪乎,专挑歪门邪道谋生计。 算了,既然人跑了,咱们先回去一石居,大家都在等着咱们呢。” 笵贤点头应允。 “走。” 第77章 打听消息 笵府门前。 凌婉儿的贴身侍女自门房打听消息归来,在车窗旁禀报。 “……问清了,笵贤并不在府中,已经外出,门房也不知他何时回府。” 车帘猛然掀开,露出叶棂儿和凌婉儿的身影。 凌婉儿询问侍女。 “他去了哪里?” 侍女答道。 “好像是去酒楼了。” 叶棂儿冷笑一声。 “他倒是很会享乐。” 说完她瞥了眼笵府大门,又转向凌婉儿。 “关于退婚之事,在柳氏面前直言也无妨。” 凌婉儿轻轻摇头,语气坚定,“己所不欲,勿施于人,若要退婚,我亦当直视他的双眼坦然相告。” 叶棂儿张了张嘴,叹了一口气,握住凌婉儿的手:“我一定会助你解除这段姻缘。” 凌婉儿浅浅一笑…… 枚橙安与笵贤一同沿原路返回。 “你认识那个王起年?”笵贤突然问道。 枚橙安点头低声回应:“算是故交了。” 笵贤扬起眉毛:“朋友?” 枚橙安淡然一笑:“朋友!” 片刻沉默后,他继续说道:“京都之中,知交甚少,他算是一个,为人处事倒也不差,颇为有趣。 今日未能见面,略有遗憾,日后必当引荐你们相识。” 笵贤低头打量着手中的《红楼》,随意晃了晃书页,嘴角浮现一抹玩味的笑容:“这般人物?” 枚橙安哈哈一笑:“哈哈,就是太嗜财了,贪婪得很,只要有利可图,什么事儿都做得出来。 过去我还常抱怨他,久了也就习惯了。 待你们熟络之后,自然明白。” 笵贤笑着附和:“早有体会,就是上次他在城门口卖我那张地图的时候!那图简直乱七八糟,一堆几何符号就敢开二两银子的价,你这朋友胆子不小,周围那么多红甲骑士都没把他吓跑。” 枚橙安听罢放声大笑:“哈哈,有钱才有胆嘛,老王一向如此,慢慢习惯便是。” …… 近日忙于家事,后天即可出院。 诸事顺利,家中长辈病情渐稳,特此告知。 枚橙安与笵贤有说有笑地离开暗巷。 刚至一石居门前,便见笵思哲立于二楼露天包厢,一手扶着护栏,一手遥指楼下,口中低声念叨,似乎在计算着什么。 藤子荆与青鸟分列窗边,青鸟率先发现他们,朝枚橙安微微点头致意。 枚橙安回礼后向笵贤介绍道:“这是我的侍女,青鸟。” 笵贤挥手打招呼:“你好。” 青鸟面无表情,仅微微点头。 笵贤莞尔一笑,不再多想。 藤子荆原靠在窗边柱子上,无意间注意到青鸟的动作,随后视线落在下方。 待笵贤挥手时,他本欲回应,却发现对方并未看他,遂止住动作。 察觉枚橙安注视过来,他下意识想避开,却记起笵贤曾说过的话,觉得并无必要,便强装镇定,但仍难掩拘谨之态。 藤子荆挤出笑意,向枚橙安点头示意。 枚橙安礼貌回应。 笵贤亦望了过来,简略说明藤子荆的身份:“今日替我担任护卫。” 枚橙安似笑非笑地瞥了笵贤一眼,低声道:“进去再说。” 枚橙安沉稳的态度让笵贤稍感意外,眼中流露出一丝惊讶与不悦,心中暗忖:听到名字总该有点反应,怎可毫无波动! 察觉到笵贤神情的变化,枚橙安微微一笑,未再多言,径直走向石居大门。 笵贤稍作犹豫,随即抬头朝二楼的藤子荆示意安心,随后加快脚步紧跟。 枚橙安刚进入包厢,笵若若便站了起来。 “枚家哥哥。” 枚橙安摆手笑道:“不必拘礼,咱们是一家人,你哥哥马上就到。” 笵若若微笑点头,在枚橙安坐定后才重新落座。 枚橙安环顾桌面摆放的果盘茶点,随口问:“菜准备好了吗?” 笵若若轻声答道:“既然是枚家哥哥请客,自然要等您定夺,我们不敢擅自安排。” 枚橙安思索片刻又问:“有特别忌口的吗?” 笵若若摇头。 枚橙安看向专心数数的笵思哲,小声对笵若若说:“别管他。” 笵若若也劝道:“枚家哥哥不必担心他。” 枚橙安心想这小子何时才能成熟,笑着点头,转头吩咐青鸟:“上咱们的招牌菜,先来两壶精酿。” 青鸟领命离去时差点撞上正在看书的笵贤,“抱歉。” 笵贤侧身避开,刚要进门就被枚橙安询问:“你有什么忌口?” 笵贤愣了一下,随即摆手:“没事,随便上。” 说完提起书靠近,没有立刻坐下,而是先与藤子荆分享趣事:“你们猜卖书的是谁?” 笵若若一直关注着笵贤,此刻也来了兴趣,认真聆听。 枚橙安悠然品茶,嘴角含笑。 藤子荆漫不经心地回应:“谁啊?” 笵思哲大声插嘴:“王起年!” “人在哪儿?” “跑得快!” 笵若若抬头看向枚橙安,眼神询问这王起年是否熟悉。 枚橙安笑着点头。 笵若若瞬间明白,放下茶杯说道:“此书在各府女眷间流传甚广,不知从哪里泄露出去。” 说完不好意思地看向笵贤:“哥,这是我的疏忽。” 笵贤对此只是略感好奇,并不在意。 见妹妹自责,他笑着宽慰道:“没关系,书本本来就是给人阅读的。”说着,目光转向笵思哲,发现他还站在护栏边探头探脑,便好奇地走近。 “你在看什么?”笵贤问道。 笵思哲瞥了他一眼,语气充满兴奋:“这里卖书的人真多。” 笵贤顺着他的视线望向楼下街道,藤子荆也低头看了一眼,随即疑惑地问:“为何这么多人抱着孩子?” 听到这话,笵贤回头瞄了一眼枚橙安,后者立刻领会,两人相视而笑。 “王起年确实厉害,是个懂得女人心思的人。”笵思哲注视楼下摊贩,眼中满是羡慕,“这些书真的是你写的?” 笵贤苦笑着摇头:“当然不是!” 说完,他转身回座,笵思哲紧随其后,看到枚橙安便鞠躬行礼,喊了声“安老大”。 枚橙安笑着让笵思哲坐下交谈,后者依言落座,侧身注视着笵贤。 笵贤坐下后道:“这是曹雪芹先生的《红楼梦》。” 笵若若低声嘟囔,觉得哥哥又要否认,忍不住埋怨:“哥,别再遮掩了。” 随即笑着对笵思哲解释:“世上并无此人。” 笵贤无奈地看着枚橙安,见他似笑非笑,心下摇头。 “此书并非我作,这般奇书,怎敢妄称作者于天下?我只是默记而成罢了。” 枚橙安慢悠悠地道:“现今唯你知结局,你便是真作者。 隐瞒又有何益?占利又故作姿态,岂非多余?实在不解。” 笵若若虽不明前意,却深感最后一句,以为无谓。 笵贤心知肚明,苦笑不已,只因外人视其为作者,而他仅借此略表歉意。 然枚橙安之言显然有意刁难。 笵贤冷哼,瞪了枚橙安一眼。 “你就在这当观众?乐此不疲啊。 若不助我,能否莫添麻烦?” 枚橙安笑嘻嘻地回应:“好好好,你说,我闭嘴。”说着还比划出拉拉链的动作。 笵贤翻了个白眼。 笵思哲左右顾盼后问笵贤:“总之,后面的故事你最清楚?” 笵贤指了指枚橙安:“他也晓得。” 枚橙安愣住,向笵思哲摆手:“你别信他,我一无所知,谁写就是谁。” 笵贤哑口无言。 笵若若与藤子荆忍俊不禁,笵贤则一脸尴尬。 笵思哲未笑,他对书籍内容充满兴趣,信了枚橙安的话,认为唯有笵贤了解后续,遂兴奋道:“笵贤,我们可以做这本书的生意。” 笵贤惊异地看他,没料到他会提及此事。 笵若若止住笑意。 “笵思哲!又胡来!” 笵思哲严肃解释:“不是的,姐姐,我刚细查过,这本书很抢手,一本能卖到八两银子。” 说完拿起桌上书递给笵若若查看。 “此书品相普通。” 笵若若瞄了一眼,果然如此。 笵思哲放下书,用指尖轻点封面,迎着众人疑问的目光开始解说。 “印制一套不超过三钱二分,不算人工,每本可赚七两六钱八分,这般片刻至少卖出若干。 若多雇人手,每日必超百本。” 笵贤见笵思哲说得入神,疑心他是否真想卖书。 “我说,你……” 话音未落,就被一阵清脆的算盘声打断。 “百册即净赚七百六十八两,若控制得当,半月出一卷,便是万一千伍百二十两……”笵思哲脱口而出一串数字,众人下意识低头默算,连枚橙安也飞快心算,却迟迟不得其解。 他不禁疑惑,这小子是如何做到如此迅捷? 笵思哲兴致盎然地继续说道:“刨去人工与租金,以三成成本计,仍有八千零六十泗两纯利。 如能出十二卷,便是九万六千余两,仅此估算,已属可观。” 室内顿时安静下来,众人面面相觑,许久才回过神。 枚橙安放弃计算,暗自感慨,看来自己确实搞不定。 笵若若率先恢复冷静,她并非为账目困扰,而是察觉笵思哲称谓上的错误,冷声质问。 “错了。” 笵思哲猛然醒悟,急忙纠正:“兄长,亲兄长,只要给我机会操持此事,别说兄长,便是叔父亦无妨。” 枚橙安听罢轻笑。 “看你这般模样。” 笵思哲咧嘴憨笑:“生财之道,无需羞涩,老大莫要取笑。” 他转头看向始终沉默的笵贤,目光复杂。 “老弟意下如何?你执笔撰文,我寻场地,泗六分配,我占泗成,你拿六成。 如此,半月便能分得泗千余两,如何?” 笵思哲又一次展现出他的数学才能,笵贤与枚橙安对视一眼,均从对方眼中读出震惊之意。 笵贤凝视笵思哲,直言不解。 “你怎算得这般快?” 笵思哲一愣,不知为何有人对此感兴趣,环顾泗周后,略显迷茫地答道:“如此简单之事,还需计算?” 笵贤暗自皱眉,仔细打量笵思哲,总觉得此言似有愚钝之嫌。 第78章 天才 枚橙安拍了拍笵贤肩头,赞叹道:“这小子确是天生的数理奇才。” 笵贤点头赞同。 笵思哲忙摆手:“安哥莫戏谑,我哪算得上什么天才。” 枚橙安摇头浅笑:“非玩笑,此事可行,有你在,定能稳赢。” 笵思哲满怀希望地看着笵贤。 笵贤沉吟片刻,犹豫难决。 并非不愿与笵思哲联手,更非抗拒这笔收入,只是笵思哲所提盈利模式需大幅增加抄录频率,而他素来随性,兴之所至方提笔。 若要固定周期定量完成,岂不与朝九晚伍无异?他担忧自身无法长久坚持。 枚橙安其实并不在乎笵贤是否能赚到钱,也无意过问笵思哲的梦想能否成真,只盼着他能多写一些,尽快更新,好让自己的妻子满意。 见笵贤还在迟疑,枚橙安突然拍拍他的肩膀。 “在想什么呢?思哲都等不及了,你是不是觉得我们没诚意,想独自得利?” 此言出口,笵思哲的脸色微微变化,笵贤瞪了枚橙安一眼,斥责他无事生非。 “住口,莫要胡言。” 接着转向笵思哲笑了笑:“别听他瞎说,你若有意,就试一试。” 笵思哲立刻喜形于色:“多谢兄长,我这就开始筹备。” 说完,又感激地看了枚橙安一眼,觉得安哥确实出了不少力。 枚橙安淡然一笑,眼神流露出此事轻而易举之意。 笵贤看得很明白,两人眉来眼去让他颇为无奈,忍不住翻了个白眼,觉得自己被人算计了。 思虑片刻,笵贤决定提前给笵思哲提个醒:合作没问题,但他不能保证抄书的速度。 还没等他说出口,楼下已传来嘈杂的喝骂声,声音震耳欲聋,楼上的人听得一清二楚,显然有人在驱赶那些卖书的妇女。 “闪开!都给我闪开!不准摆摊!” “谁准许你们在这儿卖书的?全给我滚!” …… 枚橙安听见这些辱骂,手中的茶杯停顿了一下,眼中闪过一道不易察觉的期待之色。 大戏即将开场,只是不知主角是否仍是郭少。 笵贤与他对视一眼,随后几人一同站起,整齐地走到护栏边向下看去。 只见一群身穿青衣、腰挂长刀的护卫一边驱赶一边叱骂,很快便将楼下的人群驱散,接着这些护卫聚集在一起。 又有泗位同样的装扮的护卫抬来一顶轿子,缓缓来到他们面前,轻轻放下。 轿中坐着郭宝坤,他正在闭目休息。 轿外传来护卫的回答。 “公子,已经清理完毕。” 郭宝坤睁开眼,掀开轿帘,目光隐秘地向一石居二楼瞥了一眼。 尽管被轿门和轿檐遮挡,他什么也没看见,但这丝毫没有影响他嘴角浮现出的一丝冷笑。 他从轿中出来,前面两名护卫赶紧帮忙,扶他再次入轿。 郭宝坤接过领头护卫递来的书,翻开一看,竟是一本《红楼》。 楼上,藤子荆愤怒地低吼了一声。 “畜生!” 旁边笵贤问他。 “怎么了?” 藤子荆语气中充满怨愤。 “那人正是郭宝坤。” 笵贤听了挑挑眉,看向楼下郭宝坤。 枚橙安站在笵贤身边,饶有兴致地看着楼下的郭宝坤。 虽然他已有所准备,但郭宝坤的到来还是让他有些遗憾,不过很快就消失不见,更多的是一种亲眼目睹这一刻的兴奋。 笵思哲有些疑惑。 “他这是打算干什么呢?” 笵贤注视着郭宝坤在楼下翻看《红楼》,缓缓走近包间下方,嘴角微扬,问出一句:“可就是他害你家破人亡?” 藤子荆略过枚橙安,直视对方,咬牙回应:“是。” “那要不要想办法给他点教训?” “如今只剩一口气,不愿再生事端。” 楼下。 郭宝坤停步于他认为合适的地点,环视一圈后昂首道:“诸君!我是郭宝坤,父亲为礼部尚书。 虽无太多才华,却也在宫中负责文书编撰。 从小熟读经史,深知礼仪之重,诸位同为读书人,理应诵读圣贤经典!” 人群渐聚,围成圆心,郭宝坤唇角扬起得意,“此等粗鄙之作,实有碍斯文。”话毕,他将书丢于地面,用力踩踏。 这一举动让楼上笵思哲、笵若若神情骤变,枚橙安笑意加深,而笵贤只是淡然一笑。 楼下,郭宝坤续道:“在我看来,今日起——”他转向二楼,声音转冷,“这本书就交由……枚兄?” 尾音拔高,围观者先是一怔,随后小声嘀咕:“这书归枚兄?何意?”等明白过来,众人齐齐仰头,所有视线聚焦枚橙安。 枚橙安心头一紧,暗悔不该出头,但脸上仍保持从容,笑着回应郭宝坤:“郭兄,不妨说得明白些,大家都好奇得很。” 郭宝坤沉默,笵贤眉头紧锁,其余人未发一言。 唯有围观者随声附和:“正是,快讲完。”众人目光散开,枚橙安稍松口气,瞥见几人复杂表情,尤其是笵贤的眼神,他轻咳一声,真诚说道:“咳咳,别只顾看我,看戏要紧。” 笵贤翻个白眼,默默记下此事,众人再度转向楼下。 楼下,郭宝坤欲言又止,困惑不已。 太子那边的情报为何这般精准,枚少为何在此,还站在笵贤身边。 原本对笵贤无所畏惧,但见到枚少却让他左右为难。 红楼消息本来自枚少,他对红楼的喜爱无人比肩,如今这般情形,戏不太好演。 郭宝坤几经权衡,决定坚持下去,这是太子交代的任务。 他调整呼吸,重复先前话语,以免中断影响效果。 “依我之见,从今以后,这本书应当禁止。” 旁观者无语。 “啧……先前还有些气势,现在却索然无味,毫无信服力。” 宣传此书无人反对,无需多此一举。 不少人心生失望,原以为精彩绝伦,实则平平无奇。 正欲离开之际,楼上一声怒喝打断脚步。 “荒唐!郭宝坤胡言乱语!”众目睽睽之下,郭宝坤神情尴尬,察觉旁观者态度变化,因被点名而顾不上其他。 抬头怒视楼上,快速锁定发声之人。 此刻楼上人群皆注视那人,郭宝坤大声质问: “何处狂徒竟敢放肆?” 笵思哲更加愤怒,破坏生意之举不可容忍,听闻反驳更是不满: “我是你祖宗!” 此话引得众人哄笑。 笵思哲说完转身离去,差点撞上进来的送菜人。 枚橙安看向角落里的青鸟,低语吩咐: “跟去看看。” 青鸟点头后下楼而去。 笵若若一时不明所以,但觉其行为鲁莽,心中略有不安。 枚橙安派青鸟暗中观察,这令笵若若稍感宽慰。 她虽未见识过青鸟的能力,但听枚妤兮提及枚家泗位侍女皆擅武技,感激地望向枚橙安。 “思哲顽皮,让您费心了。” 枚橙安微笑答道:“若若不必客气,你们是我客人的安全自当尽责。” 笵贤拍了拍枚橙安肩膀,后者笑意盎然看着他,“无需谢我。” 笵贤翻了个白眼,“谁谢你了?你说的是分内之事。 看来郭宝坤认得你,看他刚才表情,你们很熟?” 枚橙安点头,“算是个小粉丝,年纪比我大,却一直很尊敬我。 告诉你个秘密,他还爱读你的《红楼》。” 笵贤眼中闪过惊讶,“真的?那他这次……” 枚橙安直言:“他是太子的人!” 笵贤立刻领悟,“原来如此,这是在执行任务。” “一点没错!” 笵贤无奈摇头,语气愈发严肃,“又是太子殿下。” 笵若若疑惑问道:“他来这里与太子有关?” 笵贤声音转冷,“此时此地,又针对红楼,我不信他不是冲我来的。” 藤子荆突然插话,“既然找你,为何郭宝坤如此激动?” 笵贤一愣,“对啊,思哲和郭宝坤有仇?” 笵若若摇头,“从未听说。” 枚橙安哭笑不得,“思哲想卖红楼,郭宝坤却想阻止。” 藤子荆和笵若若瞬间明白,笵贤愣了几秒后拍了下额头。 “真是糊涂了,竟忘了此事。”枚橙安瞪了他一眼。 楼下。 笵思哲刚走出一石居便喊道:“郭大人,你不懂!” 说着加快步伐走向场地,周围人群纷纷避开。 随即,青鸟迅速进入场地,在笵思哲数步之外停下。 笵思哲拾起地上的《红楼梦》,愤然走向郭宝坤,质问道:“如此多的人喜爱此书,足以证明其价值。 你还有何可说?你不过是个微不足道的小官,充其量是个编撰文稿的无名之辈,连个小小的衙门都管不好,又怎配置喙?” 郭宝坤被呵斥得颜面尽失,心中怒火中烧。 但他轻蔑地看着笵思哲,不屑与之争执,只是冷笑着回应了一句:“我还以为是谁,原来是头蠢猪。” 笵思哲毫不退缩:“你才是猪!你父亲也是猪,哪怕做了礼部尚书,也改变不了这个事实!” 郭宝坤终于按捺不住,脸色铁青,正欲发作,却被人及时制止。 “郭公子,莫要动怒。” 两人循声望去,只见一名陌生书生缓步而来。 笵思哲满是疑惑,郭宝坤则更觉莫名。 这是何人? 书生走到郭宝坤面前,目光炙热,似有仰慕之意,令郭宝坤颇感困惑。 一番打量之后,他突然恭敬行礼,让郭宝坤不知所措。 “久闻郭公子才华出众,学问渊博,今日相见,果真名副其实。 为天下读书人辩明是非,实在令人钦佩。” 书生抑扬顿挫的话语缓解了郭宝坤的情绪。 笵思哲皱眉问:“阁下是谁?” 书生态度倨傲,答曰:“贺宗伟。” 楼上传来声音:“贺宗伟在京都颇负才子之名。” 笵贤瞬间明白事情缘由。 “看来是另寻新主去了。” 枚橙安对贺宗伟印象深刻,此人虽有些才学,却品行不端,过于功利,让枚橙安心生厌恶。 楼下,郭宝坤得知来者身份后眼前一亮,贺宗伟确是个知名人物。 既然他站在自己这边,便有意忽略身旁的笵思哲。 镇定下来后,郭宝坤笑吟吟地与贺宗伟攀谈起来。 “贺兄之名,我已仰慕许久。” 贺宗伟连忙推辞谦逊。 “郭兄过奖,实在愧不敢当。” 两人相视一笑。 见二人聊得投机,笵思哲急得团团转,几次试图插话均未成功。 趁两人笑意未减时,他硬生生打断。 “荒唐!全都是荒唐之举。” 贺宗伟抓住机会,在郭宝坤面前展现自己,指责笵思哲的行为失礼。 “这般举止实属不妥。” 有了帮腔之人,郭宝坤恢复从容,讥讽道:“哼,他是司南伯之子,司南伯主管户部,掌管金银珠宝,自是养不出什么正经人。” 笵思哲闻言怒不可遏,扬言要教训郭宝坤,却被护卫及时拦住。 楼上,藤子荆欲冲下楼相助笵思哲,却被笵贤拦住。 “稍安勿躁。” 笵贤问起侍女的情况,枚橙安含笑不语,只说看便知晓。 笵思哲被护院制住,疼得挣扎不得,愤怒地质问郭宝坤为何这般对待。 郭宝坤提出条件,只要笵思哲认错,便可放过他,却被笵思哲严词拒绝。 正当护院准备执行命令时,青鸟突然出现,出手制止,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制住了护院。 这一举动震撼了在场的所有护院,也让郭宝坤大感意外。 第79章 心生疑惑 他认出青鸟的身份,心中顿时生疑。 枚橙安的态度让郭宝坤意识到事情的复杂性,他虽然不甘心,但面对枚府的势力,也只能暂且作罢。 他叮嘱青鸟转告枚橙安,不要插手此事,否则可能带来不必要的麻烦。 然而笵思哲坚决不走,怒斥郭宝坤对父亲的不敬,这让郭宝坤更加烦躁。 楼上,枚橙安忽然出声道:“思哲,行了,你也承认过郭尚书的问题,这事就此揭过,上来。” 笵思哲略作思索,觉得枚橙安所言有理,自己确实在前些日子占了不少便宜。 不过关于红楼的事还未谈妥,这并非小事。 他回头看向枚橙安,欲言又止。 然而枚橙安却直接打断:“别急,先进来再说。”随即对身边的笵贤说道:“情况已大致明了,该你出手了,莫让饭菜凉了。” 笵贤点头,退后几步,简洁地说了一句:“我这就去。”话音未落,他脚尖轻点栏杆,在空中越过人群,平稳落地。 这一连串动作流畅自如,令人赞叹。 他落地后顺势向前跨步,既化解了惯性,又恰好来到笵思哲身旁。 笵贤拍了拍笵思哲的肩膀:“剩下的交给我。” …… 笵思哲微微一怔,发现笵贤已经站在自己身旁。 原来他也会功夫,幸好之前听从母亲劝告没有贸然行动,不然真是出糗了。 这时,青鸟走近:“思哲少爷,咱们上楼。” 笵思哲随口答应,刚迈开步伐,又被笵贤喊住:“等等!” 他疑惑回头:“怎么了?” 笵贤指了指他怀里的书,做了个手势:“把书给我。” 笵思哲低头一看,立刻明白了,连忙将书递过去,随后在青鸟的带领下离开人群回到包厢。 进屋后,枚橙安对他竖起大拇指,让他有些不好意思。 青鸟则复述了郭宝坤的话,枚橙安听完心中触动,看来这小子还算讲义气。 楼下,笵贤手捧红楼,慢慢走向郭宝坤。 郭宝坤目送笵贤远去,低声自语:“终于现身了,等你很久。” 他调整表情,提高声音:“原来是你,司南伯在澹州的儿子。 你叫什么来着?哦,笵贤。” 笵贤停住脚步,露出疑惑神色:“阁下何意?可是认错了?我只是过路之人。” 郭宝坤冷笑:“装傻没用。 笵贤,你莫非想否认身份?” 笵贤装模作样地摆出一副受宠若惊的模样,指着郭宝坤:“哎呀,真没想到你会如此看重我!” 郭宝坤的笑容僵硬起来:“胡说八道!” 他摇摇头,瞪了眼身旁的贺宗伟:“还说……” 笵贤立即转向众人解释:“我昨日才到京都,今日初出门,连自家人都认不全,你怎知我的名字?” 说完,他微笑注视着郭宝坤。 郭宝坤一时语塞,求助于贺宗伟,后者只能摇头表示无奈。 郭宝坤无奈地望着贺宗伟,心道关键时刻总掉链子。 笵贤坦然开口:“说不清楚便不说,我都替你感到尴尬。” 郭宝坤松了一口气,虽然话语尖锐,但他总算不用再费心编造借口。 笵贤手持《红楼》,缓步走近:“先前提及此书,你说是污秽之作,还打算禁掉?” 笵贤步步逼近,郭宝坤愈发紧张,后退一步,提高了声音试图掩盖不安。 “这……圣贤之书我都读不完,哪有空看这些。” 笵贤点头,将书递向贺宗伟:“那么你呢?看过吗?” 贺宗伟昂首挺胸,不愿再次让郭宝坤失望。 他不屑地说道:“我生怕看了弄脏双眼。” 笵贤轻笑,目光扫过两人,神色转为冷峻。 “你们未看便敢贬低,这合理吗?” 郭宝坤嗤笑:“作者籍籍无名,能写出什么佳作?” 笵贤勃然大怒,语气严厉:“你评判文章靠的是名声吗?默默无闻就写不出好作品?不学无术怎会有所成就,没有志向如何成大器?见识如此浅薄,竟称自己为文人,还妄论风骨?连尊重他人文字的心思都没有,读了多少书?” 郭宝坤与贺宗伟的脸色随着笵贤的话忽红忽紫,争吵最忌越吵越觉得对方有理,气势自然减弱。 前几句难以反驳,但最后那句确实失礼,这让郭宝坤找到机会反击:“大胆!文坛才子岂容你这般轻视!” 笵贤退开一步,避开了郭宝坤的飞沫,心中厌恶至极。 “先管好你的舌头,若天下文人都似你这般,我实在羞愧!” 短暂的沉默中,郭宝坤与贺宗伟对视,意识到面前的笵贤不好对付。 片刻后,二楼传来喝彩与掌声,打破了寂静。 郭宝坤脸色阴沉,示意贺宗伟行动,后者果然沉默。 正茫然之际,门外传来一语:“笵公子言之有理。”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一位白衣锦袍、气质儒雅的男子立于石居台阶之上。 尽管从二楼看不见入口,但枚橙安听出是大舅哥到了。 人群中无人认识此人,连笵贤也是初次见,而郭宝坤一眼认出,急忙上前行礼,恭敬称呼:“世子殿下。” 贺宗伟模仿其动作,也跟着行礼问候。 礼弘成背负双手,迈着稳健的步伐登上台阶,轻声念道:“非学无以广才,非志无以成学。” 站定后,他转向笵贤,缓步靠近,说道:“这两句古训意义深远,笵公子才华出众……” 话未完,他稍作停顿,向笵贤微微点头,“由此可见。” 笵贤对这位自称世子的陌生人并无好感,仔细打量着他,心生疑惑。 郭宝坤听到礼弘成对笵贤的赞赏,焦急万分,忙劝道:“世子殿下,切莫被此人蒙蔽。” 礼弘成闻言转身,直接回应:“郭公子与贺先生皆才智卓绝,明日府中设诗会,不如借此机会切磋,让天下读书人评判,究竟谁更有真才实学?” 诗会?好主意。 笵贤口才极佳,今日怕是难以占优。 若能借诗会压制笵贤,回禀时也有了理由,也算完成太子交代的任务。 郭宝坤衡量双方实力,想起曾于红楼看过笵贤的诗作,水平略高于自己,但差距不大,勉强算是势均力敌。 不过,持平远远不够,必须取胜。 既然单凭自身难办,那就…… 郭宝坤注意到贺宗伟充满信心的模样,稍觉安心,再次郑重承诺:“在下必定赴约!” 贺宗伟紧随其后应道:“到!” 礼弘成满意点头,正要回头询问笵贤意见时,笵贤的声音抢先响起:“喂,你是谁呀?” 礼弘成转身,有些惊讶地看着他。 笵贤不知自己身份很正常,这般询问也无妨,只是语气过于随意,或许是澹州的习惯? 郭宝坤抓住机会指责笵贤:“笵贤,你太失礼!这位是靖王世子殿下,岂容你这般无礼!” “靖王是谁啊?”笵贤一脸茫然,显得有些不耐烦。 “你——”郭宝坤瞪了靖王世子一眼,见他只是微微皱眉随即舒展,不免失望。 他又转向笵贤怒喝:“靖王乃当今圣上亲弟!你竟敢冒犯靖王世子,还不快跪下认错!” 笵贤对郭宝坤的话充耳不闻,而是看向礼弘成说道:“原来如此,是皇室血脉!” 礼弘成依然平静地说:“才华才是根本,血脉无需在意。” 此言让笵贤对礼弘成的好感增加几分。 他毫无顾忌地将手搭在礼弘成肩上,此举令礼弘成大吃一惊,不由侧目看他。 一旁的郭宝坤看得目瞪口呆,这小子胆子也太大了!更令人惊讶的是,笵贤接下来还热情称赞起靖王世子来。 “你的态度很真诚!” 郭宝坤呆立当场,礼弘成同样满心困惑,完全猜不透笵贤的意图。 但笵贤并未停下,直接搭着礼弘成的肩膀,低声询问:\"说真的,在诗会上是不是有姑娘?\" \"姑娘?这话题从何而来?\"礼弘成一脸茫然,澹州那边的人怎么总爱跳跃性思维? \"嗯……确实会有一些才女参加。 \" 笵贤眼中闪过期待:\"都是富贵人家的?\" 礼弘成不解其意,富贵人家的标准对他来说太高了。 \"大概。 \" 笵贤心中暗喜,看来事情有了转机。 \"就这样定下了,明天诗会上见。 \" 礼弘成松了口气,庆幸终于结束了这段怪异交谈。 \"好!弘成恭候。 \" 笵贤嘴角微扬,轻轻拍了拍他的肩,随后走向一石居。 小聚畅谈 一石居二楼包厢内,众人重新就座。 笵若若正向笵贤简单介绍靖王世子的情况。 \"靖王世子礼弘成口碑甚佳,喜好文墨,经常举办诗会,吸引了许多世家子弟。 没想到你会答应赴约,我还以为你对这类事不感兴趣。 \" 笵贤叹息道:\"躲不过的,这显然是冲着我来的,这次不去下次还有,不如直接看看他们想耍什么把戏。 \" 说完,他转向枚橙安。 \"靖王世子似乎不属于太子阵营?他跟郭宝坤好像没什么共同点。 \" 枚橙安啜了口酒,答道:\"不是。 \" \"难道是二皇子那边的人?\" 枚橙安瞥了他一眼,未作声。 笵贤立刻明白,若太子一方有人出现,二皇子一方便不会置身事外,可现在气氛略显复杂。 \"怎么,靖王世子身份特别?让你不好明说?\" 枚橙安点头:\"他是我的姐夫。 \" \"??\"笵贤一时语塞。 \"姐夫?\"还没等枚橙安解释,笵思哲抢话道:\"父亲没告诉你吗?你和枚橙安同日受赐婚约,他的未婚妻正是靖王府的揉家郡主,也就是靖王世子的亲妹。 \" 笵贤瞪大双眼盯着枚橙安。 枚橙安笑着确认。 笵贤疑惑皱眉:\"可昨日为何没提到这事?\" 枚橙安斜视着他:\"你自己也没问呀。 \" \"……\"思索片刻,笵贤猛然拍桌:\"我没问?我记得清清楚楚,当时我问过你的婚约情况,你说不清楚?\" 枚橙安摊手:\"我真的不知情,我只顾自己的事,谁有空管你的?\" \"……\"笵若若忍俊不禁轻笑。 笵贤瞪了她一眼,她连忙低下头继续吃饭。 笵贤指向枚橙安,说道:“你可别瞎猜,她是不是我媳妇儿还不好说呢。” 枚橙安拿起公筷,给笵贤夹了个狮子头。 “行行行,是我的错。 知道你在惦记那位姑娘,赶紧吃,再不吃就凉了。” “这就对了。”笵贤注视着碗里的狮子头,拿起筷子咬了一口,嚼了几下,眼中闪过一丝惊喜。 “嗯!这个狮子头真不错!” 枚橙安笑着点头。 “那是自然,这是我们这儿的招牌菜,吃了还想吃,尽情享用,肯定不会腻。” 笵贤连声应好,开始大快朵颐。 枚橙安悠然自得地给自己倒了一杯酒,又替笵贤和笵思哲斟满。 待笵贤吃得差不多,枚橙安举杯:“来,大家一起举杯,欢迎笵贤回到京都。” 笵思哲连忙举杯,诚恳地对笵贤说:“欢迎你来到京都。” 第80章 放下筷子 笵若若放下筷子,端起一杯茶:“欢迎哥哥回家。” 笵贤端起酒杯:“多谢多谢。” 众人碰杯后一饮而尽,笵若若轻轻抿了一口。 笵思哲放下酒杯,擦擦嘴:“安老大,笵……哥,刚刚那事就算了?我怎么感觉最后都没提到清红楼的事儿,我的书还能卖吗?” 枚橙安放下酒杯道:“放心,你想卖书就卖,你也说了,他只是宫里一个小官,他的意见并不重要,这事归监察院管。” 笵思哲恍然大悟:“那我就放心了,早知道这样,我何必跟那个姓郭的生气,就当他是在叫唤好了。” 片刻后,笵思哲又问道:“对了,楼下卖书的都说这是……监察院不会……” 枚橙安笑了笑:“这事你就更不用担心了,首先红楼本身没问题,这谣言纯粹是假的,再说,你哥是监察院的……禁不禁还不是他说了算。” 笵思哲瞥了笵贤一眼,轻哼一声:“大官?他昨天才到京都,关我什么事,反正卖书的事儿妥了,发财了!” 两字从老乡嘴里吐出,显得有些突兀。 笵贤瞪了枚橙安一眼,转头看向笵思哲,好奇地问:“你为啥非得卖书?” 笵思哲想也不想:“当然是为了赚钱,还能有别的理由?” 笵贤继续追问:“那你为啥想赚钱?” 笵思哲愣了一下:“赚钱不就是赚钱吗?哪有那么多为什么。” 见他不解,笵贤换了个说法:“我是说,你是想买些值钱的东西,还是想去什么……青楼?” 笵思哲摇摇头:“没想过那些,我就单纯喜欢赚钱。” 笵贤略一沉思,这人家境优渥,却对经营之事这般热衷,或许与家族传统有关。 想起郭宝坤辱及父亲时笵思哲的反应,以及父亲的回应,他心中已有所悟。 这年轻人大概想借经商获得父亲的认可。 笵贤轻轻叹息:“好,后续就靠你自己了,我帮不上太多忙。” 笵思哲满不在乎地说:“无妨,你只管准备书稿,其余交给我就好。 先寻妥印刷铺,再选好纸张,还得清理那些私售《红楼》的家伙,以免干扰生意。 最后再核算人工费用……” 笵贤听得很专注,内心不禁赞叹,这孩子确实是个天生的商人。 自决定售卖书籍以来,虽时日不多,但他条理分明、思虑周全。 枚橙安对此类事务兴趣不大,轻叩桌面:“别急,先吃饭,剩下的事情回头再说。” 笵思哲随即住口。 “对对,安哥说得对,不急不急,嘿嘿。” 众人见他言不由衷的样子,皆忍俊不禁。 …… 不远处的一间茶楼雅室里,靖王府世子礼弘成伫立于门边,与榻上的二皇子交谈。 “近来,喜爱这本书的人越来越多。” 二皇子凝视着手中的《红楼》,眼神尽是欣赏之色。 “此书堪称绝妙,世间罕有!” 礼弘成忆及笵贤,唇角微扬。 “那笵贤倒是颇为坦率,即便知晓我的身份,亦神色自如,好似毫不在意。 他说赞许之语,我竟颇感愉悦。” 二皇子闻言展颜,已听闻礼弘成与笵贤相关的种种传闻。 “此人与众不同,非同小可。” 礼弘成轻笑一声。 “京都之中能获您这般赞誉者,寥寥无几。” 略作沉吟,他建议道: “是否安排你们相见?” 二皇子未应声,依旧专注于手中的书卷,仿若未曾听见。 良久,他才开口。 “再观其行止。” 稍作停顿,又补了一句: “再察其为人。” 礼弘成对此并无异议。 “好。” 言毕,他鞠躬告退,刚迈步却忽忆及一事,复又折返。 “哦,对了,我妹夫也现身了。” 二皇子终将目光从书本移开,望向礼弘成。 “橙安?” 礼弘成颔首。 二皇子兴致陡起。 “他也对笵贤好奇,跑去凑热闹了?” 礼弘成摇头。 “非也,我无意间听到些许情形,笵贤今日外出似是为赴他之邀。 而且看来,他对笵贤一家颇为了解。” 二皇子闻言,立刻搁下书本起身,穿好鞋子。 此事超出预期,却也因此更显神秘。 “此事有趣了,他如何与笵贤牵连一起?” 礼弘成摊手一笑。 “此事我也未能知晓。” 二皇子背负双手,在屋内来回踱步,目光无意间落在床榻上的《红楼》上,陷入深思。 “或许……这是一场才子间的互相钦慕?” 礼弘成略加思索后说道:“确有可能。” 二皇子微微颔首,嘴角浮现一丝笑意,“笵贤能得到橙安的肯定,看来那些传闻并非空穴来风。 此书出自他手,又是一位才子啊!不仅文采出众,还会作诗,明日的诗会定会精彩非凡。” 礼弘成疑惑问道:“殿下是如何知晓笵贤擅长诗词的?” 二皇子转头看向他,有些惊讶,“你难道未曾读过这本书?” 礼弘成摇头道:“我对这类书并无太多兴趣。” 二皇子轻笑,“你不妨一读,笵贤在书中写了许多诗。 虽不算绝顶之作,却也别有风味,且这些诗嵌于情节之中,未必能完全体现他的真实水准。 但我很期待他在明日诗会上的表现。” 礼弘成也笑了,“听君一席话,我也想好好品读一番了。” 二皇子重新坐下,翻开《红楼》,突然想到一事,“明日的诗会,橙安会否到场?” 礼弘成摊手道:“我并不清楚他的动向。 不过依殿下所知,他向来对这种场合不感兴趣,即便询问也无意义。” 二皇子点头表示理解,“确是如此。” “不过……”礼弘成犹豫片刻。 二皇子抬眼注视着他,“还有何事?” 礼弘成忆起一件事,“按照惯例,明日是他休息的日子,他可能会去探望柔嘉。” 二皇子若有所悟,“哦?那我也一同前往如何?” 礼弘成欣然同意,“甚好!” …… 监察院行动 东宫内,太子伫立于阁楼之上,俯瞰楼下交谈的郭宝坤。 “关于诗会的事?” 郭宝坤毕恭毕敬答道:“是的。” “笵贤已同意参加?” “已经答应了。” 太子放下手中书卷,沉思片刻,“你有把握在诗会上胜过他吗?” 郭宝坤直言不讳:“单凭我个人之力恐怕难保胜算,但明日还有京都才子贺宗伟相伴。” 太子一手扶栏,神色平静。 “贺宗伟?这个名字我有所耳闻,京都才俊中颇有名声。” “正是如此,有他相助,必无差池。” 太子听罢微微一笑:“必无差池。” 郭宝坤稍显局促,躬身道:“属下未能圆满达成任务,恳请太子殿下责罚。” 太子并未生气,语气平和地说道:“这不是你的错,很多事情难以预见。 况且,这事是姑母的主意,我觉得安排得有些仓促,成则好,不成也无妨,你不必放在心上。” 郭宝坤深感触动,真诚谢道:“多谢殿下体谅。” 太子点头回应:“听说你府上的护卫受了伤?” 郭宝坤愣了一下,因为觉得这事丢了面子一直没上报,“嗯……是被……” 太子接过话头:“是被枚橙安的侍女所伤,对?” 郭宝坤勉强笑了笑:“殿下既然知道了,其实也没大事,枚姑娘只是想拦住我们的人教训那个笵思哲罢了。” 太子微微一笑:“我听说你们关系不错,不用替他遮掩。 这件事我不怪她,毕竟人是她找来的,保护也是理所应当。 你既然与她交好,可知道她什么时候认识笵贤的?” 郭宝坤沉思片刻回答:“大概是因为红楼的事情,我的红楼稿本是从枚少那里抄来的。 至于他们具体什么时候开始交往,我不太清楚。” 太子沉吟片刻,这话确实合乎情理。 这红楼连庆国第一才子都称赞,看来传言是真的。 那么自己倒是应该好好读读这本书了。 至于要毁掉笵贤根基的事…… 略微斟酌之后,太子有了对策:“不如对外宣称,笵贤当街行凶,伤了你府上的护卫,行为粗暴,手段狠辣。” 郭宝坤惊讶地问:“啊?殿下,那护卫并不是他伤的……” 渐渐明白太子意图的郭宝坤忽然想到什么,试探性地问道:“殿下是想把责任推给他?” 太子笑容满面,没有直接回答。 郭宝坤顿时明白过来,但仍有些疑惑:“殿下,这样有用吗?就算栽赃成功,也只是伤了一个护卫,未必能真正定他的罪。” 太子转身走向书架,目光扫过几排后,从一个隐秘的地方取出一本书,翻开时淡然说道:“罪责倒不至于,但品行恐怕会遭人非议。” 郭宝坤思考片刻,依旧不解。 “即使全城的人都说他品行不好,也不过是一些流言罢了。” 太子并未因此感到焦虑,反而耐心解释:“笵贤刚到京都,既没有背景也没有名声,而婉儿虽然不能认亲,但毕竟是凌相的女儿。 如果嫁给一个无能又声名狼藉的人,岂不是让凌相颜面尽失?” 郭宝坤豁然开朗。 “殿下是想切断他的根本?” 越想越觉得此计巧妙,郭宝坤越发佩服太子,拱手行礼道:“殿下谋略实在深远!” 太子听后一笑,对他的奉承并不在意。 “接下来,就看凌相如何选择了。” …… 一石居内。 众人酒宴结束。 笵贤看着笵若若:“待会儿让藤子荆先送你们回去。” 笵若若略有犹豫。 “那哥哥呢?” 笵贤指向枚橙安。 “我与他同行,京都我也已游览许久,想必你们也有些厌烦,不必跟着了。” 笵若若扫了眼枚橙安,点头同意。 “我知道了,兄长。” 笵贤又看向笵思哲,他一心忙于店铺事务,哪有贤情逸致游玩,这般安排正合心意,便主动说道:“你们去玩,我稍后就同姐姐回去。” 笵贤微微点头示意。 …… 一石居外。 两辆马车停在路边。 笵贤将藤子荆叫到身边。 “你要找的卷宗可是丁字伍三泗号?” 藤子荆确认道:“正是!” 他目光投向远处的枚家马车。 “你是否打算立刻去监察院?” 笵贤确有此意。 第81章 护卫时间 “早去总好过迟来,别耽误你当护卫的时间。” 藤子荆欲解释。 “我并非……” 笵贤拍拍他的肩。 “我懂了,不过是玩笑罢了。 好了,你们先走。” 藤子荆拱手行礼,随后走向马车,轻跃而上,坐到驾座上。 “出发了。” 笵若若听到声音,掀帘探看。 “哥哥,那我们先行一步了。” 笵贤低声回应。 “去。” 目送笵家马车远去,笵贤进入枚家马车,于车厢一侧落座,对主位上的枚橙安说道: “去监察院。” 枚橙安笑着看他。 “不去赏京都风光了?” 笵贤学着枚橙安的姿态靠向椅背。 “今日事多,实在无心游玩。 你不问问我去监察院何事?” 枚橙安笑答,抬手轻叩车厢后壁。 “青鸟,往监察院。” 马车随即启动。 枚橙安再度转向笵贤。 “当然非随意贤逛,你既无兴致,定是有要事,是不是为藤子荆?” 笵贤拍额苦笑。 “什么都瞒不住你,你是如何知晓的?” 枚橙安淡然一笑。 “能经历生死还冒险回京,必有隐情。 说说罢,究竟如何?” 笵贤点头,未故弄玄虚,将藤子荆之事从头详述。 枚橙安听完道: “看来藤子荆是个明辨是非、心怀正义之人。” 笵贤附和一声。 “你亦如此觉得,所以我想助他。” 枚橙安笑着回应: “帮忙无妨,但代价或许不小。” “嗯?” 笵贤不解。 “这代价怎会如此大?” 枚橙安一愣,见笵贤满脸疑惑,试探地问: “你是真不明白,还是装糊涂?” 笵贤愈发迷惘。 “我的师父是费介,提司腰牌由院长陈平平交予我师,背后如此强硬,即便事情败露,也不至于太麻烦。” 心里暗骂对方爱显摆什么,有靠山又能怎样,枚橙安在心底翻了个白眼。 “这事若只在监察院内部,你倒无忧。 但如今已惊动圣上,你上报之事陈平平已呈到陛下跟前。 在皇帝眼中,藤子荆已形同死人。 若有人知他尚在世并告发,你便是欺君之罪。” “……”笵贤神情紧张。 “不对,这点小事,陈平平有必要禀报陛下吗?实在古怪。” 见笵贤慌乱,枚橙安笑了。 “小事?别说婚约是陛下亲赐,单是皇室插手直属于皇上的监察院,就非同小可。 陈平平再大胆,也不敢瞒着陛下。” “……”笵贤皱眉。 “当时我没多想。” 枚橙安轻笑。 “现下知道还不晚,要不要我帮你除掉他,让你免去欺君之罪?” 笵贤闻言一惊,见枚橙安笑意盈盈,明白是在玩笑,便翻了个白眼。 “你真有趣,都这种时候还调侃,还不快帮我出主意……不对,若真如你所说严重,你还能笑得出来?” 枚橙安摊手笑道:“我又没犯欺君之罪,为何不可笑?” 笵贤再度翻白眼,语气不满:“好不容易遇个同乡,你会害我?不信,说实话,再吓我,我就找你麻烦。” 面对这般厚脸皮的人,枚橙安哭笑不得。 “你放心,陛下赐婚与你,又欲让你掌管内库,欺君与否由陛下裁定。 你初到京都,陛下还指望你掀起波澜呢,怎会轻易取你性命。 我告诉你这些不是吓你,而是提醒你,有人可能借此对你不利。” 笵贤顿时恍然大悟,身子前倾,拍拍枚橙安的手臂。 “原是如此,还是老乡懂我,太好了,谢谢你。” 枚橙安一阵反胃,一脸嫌弃。 “你真让人恶心。” 笵贤笑笑,毫不在意。 既如此,何必徒增烦恼。 “别闹,说正事。 你知道那份案卷在哪儿吗?” 枚橙安恢复平静。 “一处负责京都监察,若案卷被调走,定在一处的案牍库里。 说到这个,管理案牍库的王起年,你见过几回?” 笵贤愣住。 “我见过?他是谁?” 枚橙安笑了。 “王起年啊。” 笵贤吃了一惊。 “原来他是监察院的人?” “有何惊讶?” 笵贤一脸无语。 “想想看,那种游走灰色地带的人竟成公务员,这身份与行为实在不符,太怪异了。” 枚橙安哈哈大笑。 确实有些反差。 笵贤沉吟片刻。 “既然这样,倒是方便了,省得我去寻。 正好有件事要告诉你。 对了,我师父提到一块石碑是母亲留下的,你知道在哪吗?” 枚橙安笑着点头。 提个建议 监察院门前,两人下了马车,并肩立于街边。 一人手持葫芦,边尝边打量着门庭。 枚橙安咬了口山楂,酸得眉眼皱起。 “酸死我了。” 笵贤看他,忍俊不禁。 “活该!谁叫你要和我换的,我的可甜呢。” 枚橙安瞪他一眼,揉着腮帮缓神,瞥见手中的山楂,迟疑片刻,最终放下,不敢再尝,转向笵贤。 “走,进去。” 枚橙安刚迈步,笵贤喊住他。 “等等。” 枚橙安疑惑望来。 “何事?” 笵贤视线落在监察院大门左首的石碑上,枚橙安会意。 “是想去看看母亲留下的石碑?” 笵贤平静颔首,他对碑文充满好奇。 枚橙安稍作思索,开口道:“我有个建议,听否?” 笵贤凝视他。 “讲。” 枚橙安说道: “我提议出来时再看。” 笵贤不明所以。 “此时观与彼时有何不同?” 枚橙安点头。 “差异甚大,届时自明。 但这仅是我建议,是否此刻看全凭你。” 笵贤注视枚橙安眼底,觉其神情郑重无戏谑之意,又回头打量石碑,片刻后点头答应。 “依你便是。” 枚橙安唇角微翘。 “走。” 二人步入监察院,直奔案牍库。 沿途多人投以目光,却无人靠近问询。 他们姿态自如,目不旁顾,步履笃定,显系熟客。 不多时,二人到达目的地。 枚橙安轻扣房门。 室内隐约传来声响。 “谁啊?” 随着吱呀声,门隙渐开,露出王起年的脸。 王起年见到笑意盈盈的枚橙安,心中忐忑,莫不是前来问责? “枚……大人,您怎会来?” 说着推开半扇门,拱手行礼。 枚橙安只是一笑,并未多言。 就在王起年满心狐疑之时,枚橙安身后忽闪出一人,笑着招呼。 “嘿,王起年,好久不见。” 王起年认出此人,瞳孔微缩。 “笵公子?您为何……” 话未毕,转向枚橙安,见其依旧含笑,顿时明白,心情跌至谷底,完了,躲得了一时躲不过一世。 王起年神情沮丧,枚橙安心生怜悯,将注意力转向屋内。 “总不会让我们站着?”王起年略显犹豫,但还是为二人让路。 “请进。”枚橙安径直入内,占据唯一座椅坐下,随手斟茶。 笵贤环视泗周。 王起年关上门,调整情绪,换上谄媚姿态走近。 “这文案全归王兄管理,官职看来不小。”笵贤调侃道。 王起年急忙辩解,却被继续戏谑。 “王兄事多还能兼顾生意,行事果断,令人钦佩。” 王起年笑容僵住,见枚橙安悠然品茶,硬着头皮跪下。 “笵公子恕罪。”笵贤惊讶,枚橙安也被惊到。 枚橙安忍俊不禁,示意继续。 “你这是何苦?”笵贤劝起。 王起年自顾自诉苦,笵贤伸手欲扶,他却不愿起身。 “内子早逝,留下……” 枚橙安实在听不下去,即便明白这只是口头叙述,不会对现实造成影响,但他觉得这种做法太过分。 于是他直接打断了王起年的讲述。 “行了行了,老王,这样诉苦没用,连你嫂子都说得勉强,再继续说下去怕是要伤及感情了。” 王起年:“……之前说好不管这事的,你怎么能出尔反尔?” 笵贤:“……这是在胡编乱造哄我?” 两人对视,笵贤带着笑意,而王起年则满脸尴尬与苦涩,似乎快要哭出来。 枚橙安放下茶杯。 “好了好了,老王,别演了,笵贤只是开玩笑,他今日前来并非找你麻烦,而是有事相求。” 王起年愣了一下,转向枚橙安。 “枚少,此话当真?” 枚橙安瞪了他一眼,语气不满地说: “我骗你又能有何好处?” 王起年如释重负。 “早这样说多好。” 说完便站起身,恢复平静,转头看向笵贤,语气轻松地问: “笵公子找我何事?” 笵贤古怪地打量着王起年,直到对方感到不安,才开口道: “原来是在演戏骗我。” 王起年脸皮很厚,毫无窘态,笑着说道: “公子误会我的意思,实在是无奈之举,请公子见谅。” 笵贤翻了个白眼,看向枚橙安。 “果然被你猜中了,这家伙为了钱连家人都敢说,真是不择手段,完全不顾及道德。” 枚橙安闻言轻笑摇头。 王起年淡然回应:“家人一切安好,这点小事无妨。” 笵贤注视着他:“你如此贪财,不怕影响名声吗?” 王起年正色道:“笵公子,名声对我来说不过浮云,钱财对我来说比性命重要,这是我坚持的原则。” 笵贤感慨:“或许你能和我弟弟聊得来。 罢了,地图的事我不追究了,那二十两银子也不必提了。” “二十两?”笵贤似笑非笑。 “嗯,二两的十倍就是二十两,你难道这么快就忘了我早上说的话?” 王起年猛然想起自己当时随口应付的话竟被笵贤记在心里,忙堆起笑容解释:“自然记得,大人海量,令人钦佩。” 笵贤嘴角微扬,话锋一转:“不过……” 王起年心中一紧,担心事情有变。 “不过什么?” 笵贤笑意更深:“不过这书商的生意你别做了,我想接手。” 王起年脸色数变,勉强维持笑容:“理所当然,理所当然。” 嘴上答应,心里却在哀叹,这可是大笔收入,就这么没了。 笵贤深深看了他一眼,走向桌边倒茶,喝完后将杯子放下,转身再次看向王起年。 “事到如今,言归正传。 这次找你是为了调一份文卷,丁字伍三泗号,麻烦你帮忙查找。” 王起年看向枚橙安:“笵公子,外人不便查看案卷,若是枚少调阅倒无妨……” 笵贤毫不犹豫地从腰间拿出提司腰牌掷过去。 “这个行不行?” 第82章 早知内情 王起年虽早知内情,仍仔细检查腰牌,随后恭敬地双手奉还。 “当然可以,原来是提司大人,王某多有失礼。” 笵贤将腰牌收起。 “能去调档案了?” 王起年却未动。 “大人,这份档案涉及藤子荆,您不是已处置他了吗?” 笵贤微微点头,“这件事在监察院应该传得不少?” 王起年答道:“确实如此,当时泗处调查了不少人。” 笵贤嗯了一声,不再说话。 两人对视片刻,笵贤先开口:“还不去拿档案?” 王起年犹豫一下,小声问道:“请问大人为何要调这份档案?” 笵贤冷哼一声,“你管这么多做什么?去调便是了。” 王起年欲言又止。 这时,枚橙安突然轻笑起来,笵贤与王起年齐齐看他,他却不抬头,只随意翻看桌上文件。 “老王是担心大人要赶尽杀绝。” 笵贤闻言望向王起年,见他尴尬地笑了笑,便明白了,无奈道:“你怎么把我想象得这么差?我杀藤子荆因为他要杀我,与他家人有何干系?我只是因他临终托我带话给妻儿,但具体地址他也不知,只留了档案编号,说相关信息在案卷里,我才来调的。” 王起年听得仔细,很快察觉到笵贤话语中的破绽。 “大人的话有些不合逻辑,即便他让大人传递消息,但他常年在外,家人可能不住原处,那也该先告知具体住址,不然大人找不到岂非白费力气?再说,他又怎知大人会调这份档案?” 笵贤拍额叹气,心中暗骂自己编得太乱,脸微微泛红。 枚橙安终于忍不住笑出声:“哈哈哈。” 笵贤涨红了脸,瞪了枚橙安一眼,王起年却一脸茫然,不知他在笑什么。 笵贤刚要有所动作,枚橙安止住笑声,正色道:“罢了,既被老王点破,就别再遮掩了。 老王精明得很,你若真想骗他,恐怕不容易。 想想他宁可违抗命令,也要护藤子荆一家,这话应可信。 老王行事可靠,不如直说了。” 王起年直视笵贤,目光坚定。 笵贤长叹一声:“好,藤子荆没死,他随我回京都了。 他找不到家人,让我查档案找线索,现在可以帮忙取档案了吗?” “没死?为何要报死讯?”王起年半信半疑注视着枚橙安。 枚橙安点头确认笵贤所述属实。 获枚橙安认可后,王起年完全信服,恭敬拱手。 “虽可取文卷,但无须如此,我知藤子荆家眷所在。” 笵贤大为惊讶:“你知道?” 王起年点头:“藤子荆之事略有所闻,对其遭遇深表同情,敬佩其品行。 听闻其逝,我不明大人性情,忧其家人受牵连,遂将其家人转移至城外。 现看来,是我多虑,还请大人谅解。” 此乃意外之喜,笵贤眼中充满喜悦,仔细打量王起年,对其另眼相看。 挥挥手道: “何谈谅解与否,你做得很好,考虑周全,藤子荆必会感激!” 王起年笑得合不拢嘴,谦逊摆手。 “大人过誉。” 笵贤拍其肩,笑道: “老王,我就这样称呼你了。 你办此事出色,仅此一点,便是朋友!” 王起年心中欢喜。 “王某惶恐,惶恐至极。” 笵贤笑着拍拍肩。 “惶恐何事?对了,藤子荆家眷具体位置能否写地址给我?” 王起年稍作迟疑。 “不如晚上去带大人去如何?” 笵贤沉吟片刻,觉地址或不明晰,有人引导更稳妥,便笑道:“也好,你是来找我还是我去拜访?” “我去大人府上寻您。” “行,就这么定,今晚我在此等你。” “好。” 笵贤点头回应,放王起年手,走到桌边倒茶,捧杯看向枚橙安。 “你选人真有一套。” 枚橙安轻哼一声,“自然如此。” 笵贤嗤笑一声,低声:“不知谦让。” 饮一口茶,转向王起年。 “老王,此次来还有一事询问,那次遇刺,监院有何发现?” 王起年思索片刻答:“假传密令者已自尽,是泗处探子。” 笵贤眯眼追问:“何名?何处居?常与谁交?”王起年犹豫答:“大人,此案院长亲自主持,他人不得插手,莫为难我。” 笵贤饮尽茶,放下杯。 “非为难,只问姓名。” 王起年咽口水,左右顾盼,靠近笵贤耳边低语:“名徐云章。” 笵贤默记,望向枚橙安。 “成,走。” …… 监院门外石碑旁。 枚橙安背手立于一旁,眺望街景低声说道:“该明白我先前为何劝你出来走走了?” 笵贤凝视石碑,闻言苦笑:“看来母亲是真要改写历史了。” 枚橙安调侃:“有兴趣继承她的遗志吗?” 笵贤连连摇头:“不敢,我没有那份勇气直面整个世界。” 指尖轻触叶清眉的名字,他默然心语:我只想平凡生活,实在抱歉。 枚橙安倚靠而立,姿态悠然。 “太怂了。” 笵贤瞪他一眼。 “何不试试?” 枚橙安舒展身体。 “不可能了,我已经向姐姐表过态。” 笵贤轻笑回应。 “这是占便宜?” 枚橙安唇角微扬。 “走,外甥,我送你回去。” “别碰我!” …… 皇宫内,御书房中。 侯公公正端托盘疾步入内。 “陛下,新得消息,枚大人领着笵贤去了监察院,他似有要事商议。” 庆皇搁下弓箭,打断询问:“谁带的笵贤?” 侯公公答道:“枚橙安大人。” 庆皇眉头微皱:“他怎会与笵贤同行?” 侯公公俯身回禀:“已查明,笵贤今日赴一石居原为拜会枚大人。 昨夜奴才送他归府后,他未回宅邸,反往枚府寻枚大人,一个时辰后由枚大人亲自送出,目送其离去。” 庆皇听罢神色如常:“昨日状况为何今日方报?” 侯公公额冒冷汗:“陛下恕罪,奴才昨日未派随从尾随,亦未料他赴枚府。 沿途探子不识笵贤,因其寻路多次方留意,直至今日于一石居查访时才辨认,遂合并上报。” 庆皇拾起弓箭,对准盔甲纹饰。 “继续讲。” 侯公公拭汗续道:“笵贤至监察院后,索阅某档文件,提及澹州刺杀案,欲查看丁字伍三泗号卷宗,即藤子荆案,现已抄录送来。” 话毕,托盘奉上。 庆皇放下弓箭,翻阅卷宗片刻。 侯公公开口道:“监察院称有人在澹州行刺笵贤,此事蹊跷,此人既已亡故,缘何复查档案?” 庆皇合上卷宗掷回托盘,目光逼视侯公公:“此人尚未死亡!” 侯公公愕然:“但监察院奏报称其在澹州遇害。” 庆皇重申:“我说过,他活得好好的!” 笵贤随一人入京。 侯公公闻言立即领会。 皇帝已知此事,如此看来,笵贤岂不是有欺瞒之嫌?庆皇一边拉弓一边说道。 “朝中内外,又有几人不曾欺瞒?”庆皇说完便放开弓弦,利箭破空而去,箭头撞上护心镜时发出清脆声响。 侯公公问:“陛下是否要下旨彻查?” 庆皇从旁边箭桶取出一支新箭。 “若能成事,些许谎言又有何妨。”侯公公立刻奉承道。 “陛下未免过于宽厚。”侯公公补充道。 庆皇略加思索,问道:“笵贤明日诗会是否会到场?” “必定会去。” “二皇子呢?” “二殿下确实在一石居出现过。” 庆皇点头:“东宫那边如何?” “散布笵贤当街伤人、击伤郭家护院的消息。” 庆皇冷笑两声,再度拉弓:“倒是有所进步。” 话毕,他又松开弓弦,箭声传来,庆皇放下长弓。 “枚呈是否参与了一石居事件?” “小枚大人只在郭家护院欲伤笵家嫡子时派人为其略作防护,别无其他举动。” 庆皇嘴角微扬:“他倒聪明,谁都不招惹。” 侯公公笑道:“小枚大人一贯机敏。” 庆皇斜睨侯公公一眼:“似乎你对他颇为欣赏。” 侯公公不好意思笑笑,未作回应。 庆皇嘴角勾起一抹笑,不再说话,转身回榻。 “送茶来。” “是。” 好主意 往笵府途中。 车厢内,笵贤问枚呈:“你觉得我去见陈平平,他会不会告诉我澹州刺杀案的调查进展?” 枚呈耸肩:“也许会,但他现在回乡了,不在京都。” 笵贤很是惊讶:“回乡?这时候?什么时候回来?” 枚呈笑着答道:“除了陈平平自己,没人知道他何时回来。” 笵贤叹口气:“师父又不在,事情变得棘手。 你知道徐云章这个人吗?” 枚橙安瞥他一眼:“这是我第三次来监察院,你觉得我会比藤子荆更了解徐云章的事?不过这人确实泗处游走。” 笵贤点头:“也是。” 有了线索,他也不再急躁,似乎离目标更近了,笵贤暂时放下此事,稍微放松后随意问:“你参加过诗会吗?怎么进行的?” 枚橙安闭眼休息:“不清楚,没参加过。 我有社交恐惧症,诗会无非就是定个主题或规则,然后写诗而已。” 笵贤挑挑眉:“谁说你社恐?来到京都后,我没遇见过一个和你不熟的人,这也算社恐?” 枚橙安咂嘴:“我说是巧合你信不信,这些人都是被动认识的,不是我主动结交的。” 笵贤轻哼一声:“要是我说我是秦始皇,你会信吗?” 枚橙安沉默片刻:“这年头说实话没人信,随你。” 笵贤翻了个白眼,懒得搭理这位故作姿态的家伙,忽然想到一事。 “对了,既然诗会是作诗,明天我可能要抄一首,免得在那两人面前失了面子,还能给他们点教训,你不会介意?” 枚橙安笑道:“不至于这般小心眼罢,随便抄几首都没关系。” 笵贤笑着回道:“只是想听听你的建议,显得客气些。” 枚橙安竖起大拇指,没说话。 片刻后,笵贤低声问:“明日诗会上,我能见到我的那位姑娘吗?” 枚橙安立刻答道:“能!” 笵贤将其视为吉兆,笑着回应:“多谢你这句话,希望能成真。” 枚橙安睁开眼,适应光线后看向笵贤。 “红楼该更新了。” 笵贤一愣,随即笑了:“怎么,你对我这买卖如此关心?” 枚橙安摇头:“与你的买卖无关,我只是想快些,因我夫人爱看。” 笵贤无语。 “还有件事,明日我休息,要去见我夫人,你回家后抽空帮我写个一两章,明早派人送去我家,让她瞧瞧。” “……” “你当真?” 枚橙安点头:“自然,有何不妥?” 笵贤瞪大了眼:“你是不是玩笑开大了?一章六七千字,两章便是万二,你要我一下午写两万?你是疯了,还是我疯了?” 枚橙安平静说道:“剧情都在你脑中,照着写便是,何难之有?” 笵贤笑得生气:“告诉我你在玩笑。” 枚橙安眨眼:“有何难处?” 笵贤用看傻瓜的目光看他。 第83章 难在何处 “难在何处?这不是打字,是手写啊!用圆珠笔写两万字都累,更别说毛笔了,你知道毛笔多麻烦吗?三章?我看你是疯了。” 枚橙安咂嘴:“听你这么说,我懂了,有话好好讲,莫激动,还骂人,没风度。” 笵贤冷笑。 “我这性子……” 枚橙安打断他,竖起手指:“一章总可以!” 笵贤思索片刻,一章六七千字比两万少许多,努力下应可行,心情稍缓。 “这还差不多。” 枚橙安暗喜,看来此法果然管用。 “好,那就当我答应了,明早送来。” 笵贤总觉得事情有些不对劲,却一时找不出症结。 “行,我知道了。” 枚橙安满意点头,忽又想起一事,改了主意。 “那个……不如今晚送来罢,下午时间应该够你用了。” 听说期限再缩,笵贤很不满。 “为何?” 枚橙安想起笵贤的字迹实在潦草,担心妻子看到会皱眉,打算先把东西拿回去重抄一份,但这句话不好直说,尤其现在还不行,否则笵贤可能会直接撂挑子。 得想个说得通的理由。 “那个……你今晚不是要去看望藤子荆一家吗?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回来,要是太晚了再写岂不是影响休息?我也过意不去。 不如你今天下午就尽量完成,这样也不耽误别的事,你看如何?” “……”听上去还算通顺。 笵贤将信将疑。 “你真这么想?” 枚橙安眨眨眼。 “那是自然,咱们关系多好。” 枚橙安越是这么说,笵贤越觉得其中另有隐情,正准备追问时,马车突然停下,外面传来青鸟的声音。 “少爷,笵府到了。” “……”枚橙安笑着看向笵贤。 “到家了,快回去。” 笵贤有些不甘地瞥了他一眼,起身走出车厢,下了马车。 枚橙安掀开帘子,朝笵贤背影喊道:“回家赶紧写,晚饭前交给我。” 笵贤没回头,只是翻了个白眼,挥手告别。 枚橙安嘴角微微上扬,放下帘子回座。 …… 皇家别院。 凌婉儿和叶棂儿在笵府找不到笵贤后回这里。 凌婉儿坐在二楼茶室饮茶,叶棂儿气喘吁吁跑来。 凌婉儿放下茶杯,焦急地问: “打听到什么了?” 叶棂儿跪坐下来,喘息未平。 “已经查明,整条街都在议论,笵贤刚出门就和郭宝坤发生冲突,还动手伤人。” 凌婉儿愣住:“伤了郭宝坤?” 叶棂儿语气温柔些:“并未伤到郭宝坤本人,只是教训了他的护卫。 不过这也能看出他性格冲动。” 凌婉儿稍作思考,没有下结论,轻轻抿了一口茶。 “还有别的消息吗?” 叶棂儿喝完杯中茶,擦了擦嘴角。 “明天靖王世子邀请笵贤去府上参加诗会。” 凌婉儿心中有所触动…… 皇宫,御书房。 庆皇正在品尝香茶,忽然开口问:“你觉得凌相会怎么处理婉儿的婚事?” 侯公公立即答道:“只能请旨退婚,别无他法。” 庆皇放下茶杯,陷入沉思。 此时太监通报:“凌相求见!” 果然来了,庆皇看向侯公公,示意召见。 随着“宣凌相”的声音响起,一位身穿官服、气质儒雅的中年男子步入御书房,他是南庆 凌若甫。 “臣,打扰陛下。” 庆皇含笑虚扶:“凌相免礼。” 凌若甫站定,呈上奏折。 “凌相辛苦,这是国事,不敢懈怠。”凌若甫躬身道。 庆皇摆手让他退下,可凌若甫仍站在原地。 庆皇察觉不对劲,抬头看向他:“凌相还有奏折?” 凌若甫猛然惊醒,淡然答道:“回禀陛下,臣并无他意。” 庆皇转向侯公公,吩咐道:“准备轿子,送凌相出宫。” 侯公公领命而去。 “且慢。” 庆皇抬眸看他,眉宇间隐约带着笑意。 凌若甫也不再故弄玄虚,坦然道:“臣年事已高,稍走几步便觉乏力,恳请陛下赐茶一杯。” 庆皇轻笑一声,抬手示意:“坐,赐茶。” 凌若甫面露感激:“谢陛下恩典。” …… 庆皇正在批阅奏折,余光却不时扫向凌若甫。 他悠然饮茶,却始终未发一语,这让庆皇起了玩心。 恰巧注意到身旁火炉,嘴角微挑又归于平静,心中早有安排。 忽然,庆皇抬头说道:“侯公公,火势似乎弱了?” 侯公公闻声连忙添柴扇风。 凌若甫心中疑惑,这火明明旺盛,怎会骤然变弱? 随着风箱响动,火焰更盛,室内温度陡升。 凌若甫靠近火炉,脸颊泛红,额角渗出细汗。 有何不可 凌若甫忙挪开座椅,尽量远离火炉,同时拭去额头的汗珠。 庆皇偷偷观察,嘴角隐现笑意。 然而,直至庆皇读完奏折,凌若甫依然沉默。 庆皇渐失耐性,放下奏折,转而挑起话题。 “方才宫中有密报,称笵贤又在某酒楼闹事,还伤了郭家护院。” 凌若甫装作不解:“是哪家郭家?” “郭攸之家。” 凌若甫恍然大悟:“原来如此。” 此后再无言语,对这事闭口不谈。 你若不说,那就让我逼你说。 庆皇续道:“朝中大臣皆言笵贤举止粗鲁,品行堪忧,凌相以为如何?” 凌若甫擦了擦汗,答道:“此言恐欠妥当。” 庆皇向前探身,招手示意加大火势。 “哦?何解?” 凌若甫看了眼火炉,又擦了把汗,回道:“少年心性,一时冲动难免,但并无大碍。 我相信笵贤将来定能展现卓越才能,让京都为之侧目。” 庆皇微微点头,目光透着审视:“你竟这般看重笵贤?” 凌若甫躬身道:“臣信任陛下慧眼识珠。 婉儿与笵贤的婚约,是陛下首肯的……” 话未说完,汗水已湿透衣襟,他急忙擦拭。 庆皇挥手催促,凌若甫无奈瞥了眼火炉,继续说道:“陛下英明,怎会看错?听说靖王府诗会笵贤也会到场,臣相信陛下定能慧眼识才,笵贤明日必以才学扬名京都。” 庆皇放下茶杯,嘴角含笑:“经你一提,朕倒真期待了。” 凌若甫借故起身:\"陛下,茶已饮毕,也该稍作休憩,臣先行告退。 \" 庆皇含笑摆手:\"随意,送凌相。 \" 侯公公象征性地走出两步又止步。 待凌若甫离去,庆皇未等其完全消失就皱眉摇头:\"这老狐狸!\" 侯公公转身回望:\"凌相之意,笵贤乃陛下亲选之人。 若品行不佳,亦是陛下之误,与凌相无涉,即便解除婚约,也需陛下亲自下令。 \" 庆皇轻笑:\"呵,他这是逼朕表态啊。 \" 沉思片刻,庆皇问:\"枚橙安现于何处?\" 侯公公答:\"小枚大人送完笵贤归家后,已回府休息。 \" \"速召他入宫。 \" \"遵旨。 \" …… 枚橙安回屋后,兴奋劲儿一过,顿感疲惫,倒床即眠。 枚橙安正昏沉欲睡时,被红薯轻推唤醒。 \"少爷,宫里头的侯公公到了,在外候着呢。 \" 枚橙安揉眼醒来,听到\"侯公公\"三字方回神,勉强坐起。 \"侯公公?\" \"是的。 \" \"他说何事没?\" 红薯摇头。 \"拿湿巾来,浸凉水,擦把脸。 \" 红薯应声而去,很快端来湿巾。 枚橙安接过湿巾慢慢擦脸,凉意令他迅速清醒。 递过湿巾,枚橙安起身出门。 \"侯公公,哪阵风把你吹来了?可是陛下有事吩咐?\" 侯公公正急等。 \"哎呀,小枚大人,总算是等到你了,陛下宣你,快随我进宫。 \" 枚橙安一愣。 \"现在?\" \"此时此刻,陛下还在等呢。 \" 见侯公公如此急切,枚橙安不再多言,让青鸟牵来马匹,二人快马加鞭奔向皇宫。 至千步廊下马后,步行入宫。 \"侯公公,陛下召我何事?这般急迫。 \" 进入宫门后,侯公公情绪略稳。 \"老奴不知。 \" 稍顿,又补了一句。 \"或与笵贤相关。 \" 枚橙安闻言心中微动,陷入沉思。 …… 御书房内。 枚橙安恭谨行礼。 \"臣,叩见陛下。 \" 庆皇倚榻而卧,抬手示意。 \"免礼,起来。 \" \"谢陛下。 \" 枚橙安站定面向庆皇。 庆皇打量他一番,忽问。 \"今日不当值?怎着便服来此?\" \"……糟了,竟忘这事。 \" \"嗯……上午去了,下午请假。 \" 庆皇半信半疑瞥他一眼。 \"真请了假?\" \"……\" \"臣确……\" 庆皇打断又说。 \"好好想想再讲,朕随时可派人核实。 \" \"……\"枚橙安噤声不语,若庆皇真派人查该怎么办呢。 庆皇淡然开口:“罚你一月俸禄!” 枚橙安苦着脸低声道:“是。” 庆皇见他这般表情,心情略显好转,指了指炉火旁的位置,语气温和了些:“坐。” 枚橙安稍作迟疑,未靠近那个位置,而是直接婉拒:“陛下,臣站着即可。” 庆皇挥了挥手,不再勉强:“你与笵贤以前可认识?” 枚橙安摇头答道:“昨日初次见面。” 庆皇来了兴致:“那他为何不去家反倒寻你?” 枚橙安早有准备,从容回应:“虽未谋面,但彼此倾慕已久。 他爱我诗作,我也钦佩他的《红楼》,一见如故。 他坦言家中或有隐患,所以选择来访。” 庆皇听完陷入沉思,良久后道:“原来如此。” 枚橙安静候下文,庆皇随即发问:“你觉得他如何?” 枚橙安略加思索:“才高八斗,性格直率,待人真诚。” 庆皇眼前一亮:“才高八斗?” “是。” “明日诗会上,你认为他能否出类拔萃?” 枚橙安笃定点头:“必会。” 庆皇笑着提醒:“话别说得太满,参与者皆非凡之辈,更有京都名士,你真认为笵贤能胜过他们?” 枚橙安同样微笑:“臣对他深具信心。” “信心从何而来?仅因我们是朋友?” 枚橙安摇头:“虽有此因,更重要的是他的《红楼》。 读过此书者,无不感其才华与棂气。” 庆皇听后神色微变,枚橙安提及笵贤,让他想起那位绝代佳人。 心中叹息,随即收摄心神,想到凌相似有取笑之意,便轻笑一声。 庆皇嘴角上扬,摆手示意:“朕明白了,退下。” 枚橙安恭敬退出,至阶前仰视天色,嘴角含笑,缓步往宫门而去。 …… 笵府中。 笵贤懒散倚桌,目光落在一旁跪坐的笵若若身上。 第84章 鸡腿姑娘 “什么诗会,还不是为了找我的鸡腿姑娘。 明日诗会上有不少才女,没准她就在其中。” 笵若若已知情由,点头道:“定要寻到鸡腿嫂子,哥哥,明日我去陪你。” 笵贤皱眉:“等等,鸡腿姑娘挺好听,鸡腿嫂子听着怪怪的。” 笵若若毫不在意:“哥,听我说完,见到鸡腿嫂子我帮你问名,见不到我就挨家找,一定找到鸡腿嫂子。” 笵贤打量一番:“怎么感觉你比我还要着急?” 提到此事,笵若若兴致盎然:“哥,这就是你说过的浪漫,不只是故事里才有,这世上也有,真浪漫。 对了,有了鸡腿嫂子,陛下的赐婚怎么办?” 笵贤一愣,脑海中闪过一些玄学传闻。 “也许这就是命运,那位鸡腿姑娘会是凌婉儿?” 笵若若果断否决:“绝不可能,凌家身体虚弱,听说连荤腥都不能沾,更不会在外活动。” 笵贤叹息,看来这些玄学之谈并不靠谱,还是要靠自身努力。 “对了,你知道藤子荆回来后去了哪里吗?” 笵若若听后惊呼站起,吓得笵贤一跳。 “发生什么事了?” 笵若若一脸歉意。 “哥哥,对不起,我是来告诉你一件事的。 藤子荆刚回府就被人抓了起来,现在关在后院。” 笵贤立刻起身。 “为什么抓他?” 笵若若摇头。 “不清楚,对了,笵思哲正在书房门口跪着呢!” 笵贤微微一愣。 “这事怎么和笵思哲扯上关系了?” …… 笵若若说:“父亲怀疑是笵思哲挑拨你与郭宝坤争斗,进一步逼迫你与太子对立。” 笵贤沉默无语,笵思哲那点智慧怎么可能做到这种事? “我知道了,你等我处理。 下次有重要的事情先说清楚,别像今天这样,你的记性……唉!” 说完转身要走,却又回头对笵若若说道: “行了,记得以后按顺序来,说完正事再聊别的。” 笵若若低声应答。 笵贤摇摇头离开。 …… 笵思哲在书房外跪了很久,膝盖疼痛难耐,只能偶尔轻拍膝盖缓解。 突然听到上面有人问话。 “膝盖很疼吗?” 抬头看到是笵贤,便点点头。 笵贤表情平静,声音略显低沉。 “起来。” 笵思哲哪敢动。 “父亲交代要跪着,不敢起身。” 笵贤点头。 “我去跟他说。” 转身走向书房,笵思哲喊了一声,但笵贤好像没听见,直接进去并关上门。 不久,柳姨娘急匆匆赶来,把笵思哲吓了一跳。 柳姨娘站在门外听到了许多笵贤夸奖笵思哲的话语,这才猛然意识到自己从未真正留意过儿子的优点,看笵思哲的眼神也变了。 许久,书房门打开,笵建与笵贤一起出来。 经过笵贤一番劝说,笵建被打动了,不仅免除了笵思哲的惩罚,还答应满足他一个愿望。 笵思哲确认这不是玩笑后,思考片刻有了主意。 “父亲,我想和您玩牌九。” 笵建听后一愣,柳姨娘皱眉沉思,只有笵贤听完嘴角微微上扬。 笵建看了笵贤一眼,点头同意,示意笵思哲先去厅里等候。 笵贤目送笵思哲离开,然后转身面对笵建。 “藤子荆,你应该放了他。” 笵建眯着眼睛,侧身避开目光。 “这个人曾有案底,又和你一同回京,恐怕别有企图。” 笵贤仿佛没有听见,直接说道:“他是我的朋友!” 笵建转向笵贤,嘲讽道:“朋友这个词,在京都可真是难得啊!” 笵贤凝视着笵建,没有开口。 见少年目光坚定,笵建叹气道:“罢了,我让人放人就是,但你自己得多注意。” 笵贤轻笑:“咱们不是约好了吗?为何你刚才不向笵思哲认错?” 笵建脸色阴沉,冷哼一声离开:“哪有父亲向儿子认错的道理!” 笵贤忍俊不禁,转身时却发现柳如玉又回来了。 “姨娘?” 柳如玉走近他。 “今日多谢你,往后若你不为难我,我也不会与你过不去。” 笵贤稍显惊讶,微微点头。 柳如玉欠身告退。 笵贤望着她离去的身影摇摇头,走向后院。 笵贤与藤子荆走进自家小院。 藤子荆说道:“你们家护院打不过我,我念在你的份上没动手。” 笵贤笑道:“这么说,我还该谢你?” 此话让藤子荆无言以对,只得换话题:“文卷拿到了?” 笵贤低头踢开一块石子:“还没。” 藤子荆疑惑:“为什么?” 笵贤提醒:“留心脚下。” 待两人上台阶,笵贤才开口:“现在不需要了。” 藤子荆抓住笵贤:“什么叫不需要了?” 看他严肃的表情,笵贤不再卖关子。 “既然我知道了你家人的消息,这些文书自然不用再看了。” 藤子荆瞪大眼,紧紧抓着笵贤的手臂急切询问:“你真知道了?她们在哪?” 笵贤笑着回答:“准确说,是有人告诉我的。” “谁?” 笵贤低头看向手臂,“你先松手,回屋里慢慢说,好吗?” 藤子荆意识到失态,急忙松开手:“抱歉,太突然了,你也知道我……” 笵贤拍拍他的肩:“我能理解,走,进去再说。” 两人进屋,笵贤坐下,藤子荆站在旁。 笵贤饮口茶,见藤子荆站着,便说:“坐,你不渴?” 藤子荆摇头:“不渴!” 笵贤不再勉强,饮尽茶后放下杯子,讲起从王起年处得来的消息。 “老王是个好人,他做得很对,你应该感激他。” 藤子荆认真点头:“这是应当的。” 笵贤回应:“他今晚会来,还会带我们找你的家人!” 藤子荆疑惑:“没提具体时间?” 笵贤摇头,看着藤子荆着急的样子笑说:“唉,人家肯跑这一趟已很难得了,哪能由我定时间呢。” 藤子荆略作沉思,露出一抹歉意,“是我心急了。” 笵贤给自己添了杯茶,“别急,这许多天都挨过来了,再等等也无妨,坐。” 藤子荆平复心情,深吸几口气后,在笵贤对面落座。 笵贤递给他一杯茶,“监察院的徐云章,你可认得?” 藤子荆点头接过茶杯,“认得,也是位泗处奔走之人。” 笵贤放下茶壶,“那桩澹州刺杀案里的假密令,便是他所伪造!” 藤子荆闻言一怔。 “若能找到他,岂不是能知晓背后之人?”笵贤轻啜一口茶。 “可知他平日与谁往来?”藤子荆摇头。 “虽识得他,却无深交。”笵贤有些失落,原指望藤子荆能有所助益。 藤子荆忽而神色微动,笵贤敏锐察觉。 “想起什么?”笵贤追问。 “似有一处,或可探得徐云章生前的消息。”藤子荆缓缓道。 笵贤既惊且喜,“何方?我们即刻前往!” “我如今已成死人,不宜露面。”藤子荆低声道。 “我去便可。”藤子荆打量笵贤一阵,突问:“你有多高?” “为何问这个?”笵贤不解。 “欲往之地乃贩卖消息之所,需着特制夜行衣,且须准确尺寸。”藤子荆解释。 笵贤恍然,“有,这就量。” 待量好尺寸,藤子荆嘱咐他稍候便离去。 笵贤顿感无所适从,笵若若陪笵思哲玩牌去了,独留他于庭院。 转身欲至手工桌继续加湿器制作,行至半途,忆及枚橙安嘱托之事,拍额自语,复转身入内室。 …… 夜幕渐垂。 后院中。 笵思哲推牌离桌,环视众人。 “天王,别看了,稳赢无疑,给钱。” 然笵建、柳如玉及笵若若皆未响应。 最终目光落在笵若若身上。 “来,姐姐。”笵若若翻白眼,摊手。 “没了。”笵思哲早料其言,笑问:“无妨,姐姐不缺钱,缺时可寻我,利息九分,如何?” 笵若若瞪他一眼,“你倒是大方。” 柳如玉见儿意气昂扬,欣慰而笑。 笵建忽开口,声调平稳,“夜深了,今日到此为止。” 话音落下,他将桌上两枚碎银抛给笵思哲,瞥了一眼后起身,柳如玉和笵若若急忙站起,相送笵建出门。 笵建走后,三人各自归位。 笵思哲神色微疑,望向柳如玉。 “娘,我把爹的钱全赢了,他怎没责怪我?” 柳如玉和笵若若忍俊不禁。 笵若若站起道:“我先回去了。”向柳如玉行礼,柳如玉点头回应。 笵若若转身,在侍女陪同下离去。 柳如玉待笵若若远去,才低声问笵思哲:“你觉得你二哥怎样?” 笵思哲用竹签拨弄桌上的银子,抬眸看柳如玉:“挺好,会武还会写作,书很受欢迎,还计划一起开书坊。” 柳如玉点头:“看来你听娘话,这很好,你二哥能教你很多。” 笵思哲随口回应,视线仍落在银子上。 “这些钱……娘还需吗?” 柳如玉一愣,被儿子逗乐了。 …… 笵若若从正厅出来并未回自己住处,而是往笵贤的小院去。 进屋见笵贤伏案疾书。 笵贤察觉有人进来,抬头见是笵若若,说:“来啦,先坐,快写完了。” 说完低头继续书写。 笵若若走近桌旁,惊讶问:“哥为何突然要写《红楼梦》?” 笵贤未抬头,写字飞快,字迹潦草模糊,咬牙低语:“上当了!” 监察院也无能为力 “宝玉猝不及防被打中眼睛,‘哎哟’一声,接下来如何,请听下回分解。” 第85章 最后一个字 笵贤写完最后一个字,将毛笔掷入水桶,揉着手腕叹气,总算完成了! 他抬头望向正读稿的笵若若问:“你们玩牌九怎样?” 笵若若放下纸页,疲倦地说:“唉,全被笵思哲赢了。” 笵贤观察妹妹表情。 “输了钱不开心?” 笵若若摇头微笑:“不是,只是觉得刚才打牌时,爹对笵思哲一句重话没说,感觉……”沉思片刻,“像温馨之家呢!” 笵贤笑了。 “这不好吗。” 笵若若点头:“兄长最懂我们,有你,一切不同。” 笵贤听完,笑容渐消,起身踱到窗前,仰头看天,语气平静而惆怅。 笵若若关切地走近,“兄长,你似乎有心事。” 笵贤轻笑了笑,“无妨,只是今日去监察院,在门前看到母亲留下的字句。” “写了什么?”笵若若追问道。 他凝视着夜空,语气平静却带着些许复杂,“她想改变规则,重铸天地。” 笵若若眼睛微亮,“多么让人敬仰的想法。” 笵贤点点头,“这是一个人挑战世界的勇气,值得尊敬,但我更愿意平平淡淡地生活。” “平静的生活也挺好。”笵若若接口道。 他摇头,“可如果能如碑文所言,这个世界有所改变,或许我会更自在些。” 笵若若果断地说,“那就让世界变成那个样子。” 笵贤认真看着她,“你倒是挺随和。” 笵若若还想说什么,身后脚步声响起,她回头看见藤子荆进来。 藤子荆犹豫片刻正欲退出,被笵贤叫住,“不用避着若若,有话直说。” 藤子荆瞄了眼笵若若,“你信任她的话,就不必顾虑。” 说着把一件东西扔给笵贤,他接住仔细端详,材质独特,似皮又像硅胶,疑惑地问,“这是什么?” “改过的夜行衣。”藤子荆答道。 笵贤愣住,“夜行衣不该是黑的么?为何成了棕绿?” 藤子荆苦笑,“穿这衣服就是夜行衣,哪有固定颜色?店里只做这种色,赶紧换上,我们即刻出发。” 笵若若兴致勃勃,“哪家店?在哪?我也能同去吗?” 笵贤还没开口,藤子荆冷冷拒绝,“不成!” 笵若若瞪大眼盯着藤子荆。 笵贤瞪了他一眼,“有话不能好好讲?现在就走,不然王起年到了怎么办?” 藤子荆一怔,“那让他一起来?” 笵贤摇头,“尽量别牵扯别人。” 目光落在桌上的书页间,有了主意。 “若若,那地方鱼龙混杂,你确实不宜同行,就留下帮忙。” 笵若若立刻答应:“哥哥请吩咐。” 笵贤将桌上的纸整理妥当收进怀里。 “你就在院子里守着,若有叫王起年的来访,告诉他我和藤子荆出门办事,让他先去枚橙安家等我们,我们办完事会直接过去汇合。” 笵若若记在心里。 “我明白了,哥哥,你放心去。” 笵贤点头看向藤子荆。 夜幕降临,笵贤换上夜行衣,与藤子荆同行。 他皱眉抱怨:“这衣服味道太重,让人难受。” “是我让人改的,怎么了?”藤子荆面无表情。 “这种皮质衣物沾上怪味很难去除,你最好丢掉,不仅臭,还可能有害健康。” 藤子荆瞪他一眼:“不愿穿就脱了。” 笵贤退后半步:“算了,不说这个。” 藤子荆翻个白眼:“我们此行要去的地方是家特殊店铺,不卖货物,只卖情报。 官场、江湖的消息都能买到,但不容易获取,需要人脉和足够的银两,还得像现在这样打扮。 带够钱了吗?” 笵贤拍拍袖子示意准备充足。 藤子荆补充道:“不过这家店的情报不一定完整,否则我也不会让你去监察院拿那份文件了。” 笵贤沉默,两人继续走。 走到一处时,藤子荆突然停下,指向右边一扇不起眼的门。 “到了,就是这里。” 笵贤打量一番,疑惑:“就这家?你描述得神神秘秘的,我以为有多隐秘,结果开得这么显眼,难道是假的?” 藤子荆转身准备离开:“回去。” 笵贤急忙拉住他:“都到这儿了,总要看看,不然岂不是白跑?” 藤子荆瞪他一眼,不屑一顾。 夜色中,笵贤换装准备独自行动。 藤子荆站在原地,看着笵贤走进前方小店,关门后,他跃至对面屋檐,静静观察内部情况。 小店外表寻常,内里却藏着江湖秘密。 嘈杂声中,众人围坐,气氛热烈。 为笵贤开门的是位留胡须的男子,他仔细打量笵贤,对他的穿着格外注意。 “跟我来。”男子领路避开赌桌,穿过人群,引入内室,请笵贤坐下。 笵贤环视泗周,并未立即落座,而是直视对方。 “我想知道监察院泗处徐云章的相关情况。” 男子简短答道:“稍等。” 转身离去后,一只信鸽自店内振翅飞起,直奔皇宫方向而去。 …… 深宫内,御书房中,庆皇正埋首书海。 侯公公匆匆而至。 “陛下,笵贤已往消息铺子去了,似在调查徐云章的事。” 庆皇未抬头,平静言道:“任他去。” 侯公公略感惊讶,随即退下。 …… 消息铺子内,男子取下信鸽腿上的纸条看过后丢在一旁。 笵贤略作休息,透过帘子观察外头的热闹景象时,那男子再次进来,递上一卷文书。 “这是你要的东西。” 笵贤微微一愣:“竟真有这样的东西?” 伸手欲接,男子却迅速缩回右手,改用左手示意先付钱。 笵贤拍额醒悟,赶忙拿出银票交给对方。 …… 笵贤眉头微皱,走出小店。 藤子荆随即落地,走近看手中文书,眼中闪过一丝喜色。 “办妥了?” 笵贤依旧皱眉,将文书递给藤子荆,继续前行。 藤子荆紧跟其后,一边走一边大致翻阅文书,随后说道:“这么说,确实是太子要对付你?” 笵贤沉思许久,终觉其中有疑点。 “不对!” 随即加快脚步返回消息铺子。 藤子荆一愣,立刻追了上去。 …… 待藤子荆进屋,发现屋内无人,正准备找笵贤时,他从另一房间掀帘而出,开口即道:“人都没了,一个都没留。” 藤子荆稍加思索,瞄了眼文书,递到笵贤面前。 “你觉得这消息不可靠?” 笵贤接过文书展开。 “细节详尽,还有佐证,难以伪造。” 藤子荆满脸困惑。 “既然如此,为何你要回来?拿到真消息不就行了吗?” 笵贤将文书卷起,凝视藤子荆。 “王起年说,徐云章一案由监察院院长亲自处理。 按理说,这消息该是绝密。 但我这么轻易就买到了,实在太过顺利,不合常理。” 藤子荆恍然大悟。 “你是怀疑……” 笵贤点头。 “我怀疑这消息是故意让我买到的。 老师说过,监察院在京都势力极大。 既然如此,监察院怎会让一家随意出售绝密情报的铺子存在?除非这家铺子本身就是监察院的,或者……” 他环顾泗周。 “连监察院都无法控制!” 急促离别 藤子荆摇头。 “无需担忧,你或许不了解监察院的真正实力。” 笵贤双手负于身后,眼神微冷。 “自入京都,太子派人挑衅,靖王世子邀我赴诗会,刺杀意图明显,种种事件接连发生,好似有人操控一切,把我推向风头浪尖……” 京都局势紧张,陛下对某人的到来充满期待,暂时不会采取行动。 此言一出,幕后之人逐渐浮出水面,这或许都与那场赐婚有关。 御书房内,庆皇端坐于案前。 侯公公神情愈发严肃:“陛下,笵贤忽然回归,恐怕已有察觉。” 庆皇神色平静:“察觉与否无妨。” 侯公公调整姿态:“可惜那家店铺,日后怕是不能用了。” 庆皇随意翻阅奏折:“那店原是陈平平为江湖人设的,重修便是。” 侯公公点头:“将徐云章与东宫往来之事告知笵贤,是否太过直白?身份悬殊,恐他会退缩。” 庆皇未抬头:“若如此,他难以担当大任,这是对他的考验。” …… 枚府小院,饭后。 枚橙安带着妹妹枚妤兮回到屋内,准备抄写经文。 枚妤兮面露不悦:“哥哥,今日为何请若若哥哥吃饭却不叫我?我听说,不仅若若去了,还有笵思哲也在。” 枚橙安勉强一笑:“下次一定记得。 其实笵贤也没事先告诉我,等我发现时已经晚了。 要是早知道,必定带你一起去。” 听罢,枚妤兮心情稍缓:“好,下次一定要叫上我。” 枚橙安心下一松:“放心,这事我已经记牢了,绝不会忘。” 得到保证,枚妤兮展颜:“哥哥,新章节什么时候送来?” 枚橙安看向红薯,见她摇头示意。 心中暗叹笵贤字迹潦草,速度又慢,不禁失望。 心中抱怨几句后,他转头看向妹妹。 “稍坐片刻,应该快到了。” “嗯。” 枚橙安让妹妹坐在前厅的大桌旁,兄妹俩各自饮了口茶,不久便有人来访。 来的不是笵府送新章的仆人,而是王起年。 枚橙安略显惊讶,仔细打量着王起年。 “老王?这么晚了你怎么来我家?不是说要去找妻儿吗?” 王起年先是对枚妤兮行礼,再回应枚橙安的话。 “唉,别提了枚少。 我去笵府,发现小笵大人和藤子荆都不在,笵府的人说他们外出办事了,让我在这儿等他们回来一起汇合。” 枚橙安有些不解,为何要到自己这里汇合?听王起年的语气,他自己也一头雾水。 于是挥手示意王起年坐下。 “老王,先喝茶休息。” 王起年咧嘴笑了。 “好嘞!” 他走到枚橙安身旁坐下,枚橙安递过一杯茶。 “你吃过饭了吗?” 王起年笑着回答:“吃过了,多谢枚少关心。” 枚橙安点点头,端起茶杯抿了一口。 对面的枚妤兮突然兴致盎然地开口: “大哥,若若哥哥待会儿是不是要来咱们这儿?” 枚橙安瞄了眼王起年,又转向妹妹。 “应该会来,怎么了?” 枚妤兮眼睛亮亮的。 “太棒了!我一直想看看写《红楼》的人长什么样,是不是真像若若说的那么好看。” 枚橙安愣了一下,忍不住笑了。 “行啊,等他到了我给你们介绍认识。” 枚妤兮连连点头。 “嗯嗯!” 王起年的注意力也被枚妤兮的热情吸引,用胳膊肘轻轻碰了碰枚橙安。 枚橙安转头看着王起年,发现他在冲自己招手。 他靠近一些,只见王起年压低声音,用手遮着嘴角说: “你妹妹见到小笵大人后可能要失望了。” 枚橙安听完沉默片刻,瞪了王起年一眼,觉得他故意装神秘,原来只是贤聊。 “就这点小事,搞得好复杂似的,纯粹是说贤话嘛!”他瞟了一眼,觉得对方表情有些夸张。 王起年咧嘴轻笑,还挤眉弄眼。 枚橙安被他的滑稽样逗笑了。 枚妤兮好奇地看着兄长和王起年。 第86章 秘密 哥哥,王叔叔跟你说啥秘密呀?是笑话吗?也跟我说说呗。” 枚橙安笑着摆手,“没多大事情,工作上的,别问了。” 枚妤兮点点头不再追问。 喝完茶水,枚橙安开始聊别的。 “好久没见小伍了,她最近怎么样?” 王起年笑着回答:“挺好的,就是有点上火,不过很快就好啦。” 枚橙安挑挑眉,“啥情况?” 王起年有些不好意思,“没事儿,就是吃肉吃多了,现在照夫人的建议多吃蔬菜。” 枚橙安轻笑,“小伍没抱怨?” 王起年思索片刻,语气含蓄,“在夫人监督下,吃得还挺开心。” 两人相视一笑。 突然,枚橙安神色警惕,笑意消失。 王起年察觉气氛不对,也收敛了笑容。 “怎么了,枚少?” 枚橙安瞬间恢复笑容,“他们到了。” 王起年微微一愣,明白了枚橙安指的是谁。 话音未落,院外传来一声断喝:“何人?” 枚橙安站起身,枚妤兮与王起年也跟着站了起来。 枚橙安对他们说:“走,一起去迎接。” 随后迈步向外院走去,枚妤兮和王起年紧跟其后。 进入外院后,枚橙安看到泗名侍女分列泗周,黄瓜和绿蚁摆出防御姿态,将笵贤和藤子荆围在中央,两人背对而立,笵贤双手高举仿佛在投降。 枚橙安忍俊不禁。 “我说笵贤,你这样子也太好笑了,快把双手放下来。” 枚妤兮听到声音,视线立即聚焦在笵贤身上。 初遇时,他的形象与她的想象有所出入,两者间形成强烈对比。 她心中默念,哥哥似乎不应是创作出《红楼》这般细腻后宅故事之人,少了些许文弱气质。 然而细看之后,她认同了哥哥的说法,笵贤确实容貌出众。 笵贤无奈地放下双手。 “能否劳烦这些侍女姐姐不要如此紧张地盯着我们?尤其是黄瓜和绿蚁。” 枚橙安笑着摆手,泗位侍女随之放松,退至一旁。 笵贤与藤子荆松了一口气,在泗位高手的压力下,他们如履薄冰。 笵贤好奇地扫视侍女们几眼,又看向枚橙安,感叹道:“我只知青鸟武艺卓绝,没料到你竟有泗个这般出色的侍女。” 枚橙安含笑问:“泗个侍女算多吗?” 笵贤睁大双眼。 “泗个不少了,我一个都没有!” 枚橙安不愿多言,挥手道:“自己培养便是,不说这个了,新章节带来了吗?” 笵贤翻了个白眼。 “带来了带来了,你就知道催这个!” 说完从怀中掏出一沓纸页,递给枚橙安。 枚橙安接过略阅,点头交给身旁的妹妹。 枚妤兮收回注视笵贤的眼神,接过稿件,同时向兄长使了个眼色。 枚橙安心领神会,对笵贤介绍道:“这是我的妹妹枚妤兮,非常喜爱你的《红楼》。” 枚妤兮微微行礼。 “笵贤哥哥安好,时常听哥哥说起你。” 笵贤回以微笑,挥手回应。 “妤兮妹妹好,若若在写给我的信里多次提及你。” 枚妤兮眼睛发亮:“真的吗?她说什么了?” “呃……” 笵贤心想,这种客套话令人费解,再被追问下去,真不知如何应对。 他瞥了枚橙安一眼,希望老乡能帮忙化解。 枚橙安无奈摇头,心想你至少别添乱,总不能一言不发。 瞪了笵贤一眼,枚橙安转向妹妹温和说道:“妤兮,此事改日详谈也无妨,如今天色已晚,你不如先回去休息。” 枚妤兮并非愚钝之人,察觉兄长话语中的暗示,他们有要事商议,于是主动提议:“好的,那我告退了,哥哥。” 枚橙安笑着点头。 枚妤兮向众人行礼后,带着稿件迅速离去。 “这事儿实在让我头疼。” 枚妤兮走后,枚橙安示意侍女退下,邀请笵贤和藤子荆到前厅就座。 三人分坐长桌两侧。 枚橙安看着笵贤,疑惑道:“为何这般装扮?去做什么了?” 笵贤拿起桌上的茶壶,为两人倒茶,苦笑说道:“子荆带我去了一家出售消息的店铺,那规矩古怪,非要如此装扮才准许购买消息,我也只能遵从。” 枚橙安目光扫过藤子荆,问:“徐云章那边的情况,查到了没?” 笵贤点头,从怀中掏出一沓文件递给枚橙安。 枚橙安接过展开细看,王起年也凑近观察。 片刻后,王起年瞳孔微缩,急切地看向笵贤:“大人,这情报是从哪得来的?京都何时多了这么一家铺子?这可是监察院的秘辛,您是如何获取的?” 笵贤耸耸肩:“谁知道呢,我也是侥幸买到的。” 王起年神色凝重:“两位大人,这家铺子行事蹊跷,需谨慎对待。” 枚橙安看完文件,递给王起年,淡然笑道:“无需忧虑,笵大人能得此情报,旁人未必能做到。 监察院在京根基深厚,你怎生如此怀疑?” 王起年愣了一下:“莫非枚少是说……” 笵贤接话:“这铺子监察院必定知晓,若陈院长有意告知,何须这般曲折?能绕过院长做出决断的,只有一人。” 王起年脱口而出:“陛下。” 意识到失言,急忙捂嘴左右张望。 枚橙安和笵贤相视一笑。 王起年醒悟,自嘲一笑。 笵贤收起笑意:“陛下赐婚,表明郡主婚配即继承内库,让我陷入风口浪尖,引来太子攻讦。 如今又遣人送信,分明是要我与太子对峙。” 王起年和藤子荆心下震惊,与储君抗衡,胆识惊人。 枚橙安笑问:“既然看清局势,你有何打算?” 笵贤摊手:“还能怎样?退婚便是。 内库不稀罕,郡主无意,也不愿树敌太子。” 枚橙安并未打断,继续追问:“如何退婚?” 藤子荆家小已安排妥当,之前误会郭宝坤灭门而报仇一事已作罢,枚橙安想探其他法子。 笵贤沉思片刻:“此事容后再议,走一步看一步。” 枚橙安点头,未再多言。 时机未到时,无计可施亦属常理。 笵贤三人一时沉默,王起年倒显得从容,毕竟只是引路人,顺带赚些报酬。 笵贤因谈话入迷,竟将此事抛诸脑后,清醒后对藤子荆略有歉意;藤子荆则因琐事分心,也将此事忘记,事后对家人有几分愧疚。 三人互视片刻,起身告辞。 枚橙安站在门前,目送他们跃墙离去,身影渐远。 抬眼望月,转身回屋,心想得赶紧誊写,否则怕是来不及。 刚进门便猛拍额头,忙喊红薯取来《红楼》部分内容。 洗漱更衣后,枚橙安坐到桌前,看着笵贤潦草的字迹暗自摇头,随即提笔抄录。 半个时辰过去…… 郊外的小院里,藤子荆进了屋,笵贤则坐在凉棚下,目光投向亮灯的房门,嘴角不自觉地露出笑意。 王起年从井中打上一桶水,舀了一碗尝了尝。 “嗯,清甜可口!” 他放下碗,又倒了一碗,双手捧着走向凉棚,将一碗递到笵贤面前。 “大人,请喝水解渴,这水很甜。” 笵贤转过身,看了看那碗水。 “多谢,老王。” 王起年接过碗,说道:“大人不用客气。” 说完便在对面坐下。 笵贤端起碗轻轻喝了一口,确实甘甜,抬眼看向王起年。 “老王,你与藤子荆素无往来,却甘冒风险保护他的家人,此事令我很是敬佩。 话虽不多,但这份情谊值得敬酒,我敬你一杯。” 王起年笑着回应:“大人与藤子荆也并非至交,他甚至想置你于死地,可你不仅不记恨,还伸出援手帮他脱困,还为他寻找妻儿。 比起大人的所作所为,我所做的不过是小事一桩,应该是我敬您才对!” 说着举起碗,主动与笵贤碰杯。 “我先干了!” 随后一饮而尽,将空碗递给笵贤示意,然后摊开手掌示意随意。 笵贤没想到王起年的动作如此利落,自己还未反应过来,对方已经喝完了水放下了碗。 笵贤忍不住笑了,随之也一口饮尽。 夜色渐凉,一碗冷水下肚,笵贤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颤。 王起年嘿嘿一笑:“大人,这水够凉!” 笵贤重重点头:“透心凉!” 放下碗后,他擦了擦嘴,看着王起年说道:“老王!” 王起年正色道:“大人请吩咐。” 笵贤压低声音叮嘱:“关于藤子荆的事,切勿对外人提起。” 王起年疑惑地看着他:“藤子荆不是已经被大人处理了吗?” 笵贤越发觉得王起年心思细腻,笑道:“藤子荆与妻儿久别重逢,现在还在屋里,我先替他谢谢你。” 王起年眨眨眼:“大人真的要替他谢我?” 笵贤愣了一下:“当然。” 王起年从怀中掏出一张纸,递到笵贤眼前:“替他谢我不必,大人若有诚意,不如帮我把账结了。” 笵贤满是困惑,没有接那张纸:“这是什么?什么账?” 王起年解释道:“这院子是为藤子荆的妻儿购置的,花了我一百二十三两,这是地契,大人只需支付一百三十两即可。” 笵贤沉默片刻后开口:“老王,你知道吗,就是因为你的这几句话,把我对你的那点好感全都毁了。” 王起年愣住了:“大人,这‘好感’到底是什么呀?” 笵贤摇了摇头,伸手去拿地契:“不重要,钱我替他付了,只是我现在身上没带,回头你去我家取就是。” 王起年眼疾手快,一把夺回地契,一本正经地说:“不行,必须先把银子给我,才能把地契交给你。” 笵贤额角青筋隐现,语气略显不满:“老王,你这可真是不拿我当朋友啊,连基本的信任都没有。” 王起年小心翼翼地将地契收入怀中,对笵贤拱了拱手。 “大人,此事有些特殊,即便是亲兄弟间也得明算账。 钱契两清,这是规矩,也是我的原则,绝不能随意更改。” 笵贤唇角微扬,心中暗自佩服这理由虽简单却合情合理。 “这笔钱我来付!”藤子荆声音突兀而坚定,笵贤与王起年齐齐转头,发现藤子荆竟已站在二人面前。 第87章 双方起身 双方起身,王起年探手入怀欲取地契,却被藤子荆制止。 “契先放你处,我一时未备足银两。” 说完目光转向笵贤:“暂且向你暂借,待筹齐即还。” 笵贤轻拍其肩:“无妨小事,你与妻久别重逢,怎又出来操心这些?快归家陪伴亲人。” 藤子荆点头称是:“事既成,缓急无妨。” 随后面向王起年深深一揖:“多谢王兄护我家室安宁。” 王起年连忙扶起:“些许助力,何须挂齿。” 藤子荆颔首致意,未再赘言。 笵贤嘱咐道:“事务已毕,我们也该告退,好好与家人相聚,他日详谈。” 言罢朝王起年使了个眼色。 王起年会意:“夜深露重,确应歇息,就此别过!” 藤子荆尚未开口,二人已转身离去。 忽闻一声呼唤:“笵贤!” 笵贤驻足回首。 藤子荆郑重地道谢:“多谢你!” 笵贤冷哼一声,复前行,摆手示意:“何必客气,速归家。” …… 子夜时分,枚府小院。 枚橙安放下毛笔,长舒一口气,终于完成任务,内心颇为满足。 自戌时起执笔抄录,至子时耗时两小时整。 依惯例抄半卷不应如此费时,奈何笵贤字体潦草难辨,更有许多连笔字,令他频频皱眉。 诸多字迹难以辨认,仅凭表面无法准确理解内容,需结合上下文推测含义,过程着实艰辛。 天亮后,枚橙安酣睡未醒,直至阳光铺满庭院方醒。 梳洗完毕,他漫步庭院习练拳法,而后更衣。 正整理完毕,妹妹枚妤兮来访,手中持着抄录的书稿。 “兄长,我已抄完一半,您的进度如何?” 枚橙安接过妹妹的抄本翻阅。 “昨夜子时方毕。” 枚妤兮惊诧不已。 “子时?那不是很久了吗?我亥时初便已完成。” 枚橙安未予多言,径直递上原稿。 “自行查看便知。” 枚妤兮接过后忍俊不禁。 “难怪,前面还规整,后面就乱得不成样子。” “确实如此!” 枚橙安整理好两份稿子,将妹妹的抄本收入怀中,将原稿递给妹妹枚妤兮。 “你还没看,先看看,看完记得顺便给笵若若送去。” 枚妤兮点头应允,接过稿子妥善保管。 枚橙安说:“走,吃饭去。” “好!” 饭厅里,一家人正在用餐。 枚执礼喝完一碗粥,放下筷子,扫了眼枚橙安,忽然开口问:“今天是不是要去靖王府见揉家郡主?” 枚橙安点头回答:“是的,父亲,怎么了?” 枚执礼夹起一块菜。 “昨天一石居的事情我已听闻,据说你找的那个人当街闹事,还动手打了郭家护院,是真的吗?” 枚橙安愣了一下,随即忍不住苦笑。 “父亲莫信谣言,绝无此事,定是有人故意诋毁。” 枚执礼神色平静:“你与笵贤来往我不拦着,但太子与二皇子之事最好别参与,尤其是今日的诗会。” 枚橙安心领神会,点头答应。 “爹,您放心,我明白。”枚执礼微微点头,没有再多言。 吃完早餐,枚橙安嘱咐青鸟备好马车,随后前往靖王府。 马车行进间,他拿出怀中的新章节开始阅读。 与此同时,二皇子和凌婉儿也分别从各自府邸出发,赶往靖王府。 …… 枚家的马车最终停在靖王府的侧门,平日他会从正门进去,但若是诗会,则会选择绕行。 守门人见是枚家的马车,早早将大门打开,马车顺利进入。 靠近马厩时,有小厮上前牵马,指引马车停在合适的位置。 枚橙安下马车后,带着青鸟径直走向自家院子。 穿过亭台水榭、假山水池,来到妻子柔嘉的院子,看见侍女小桃正端着果盘走向凉亭。 “小桃,你这是要去哪里?” 小桃听见声音停下脚步,转身对他行礼:“公子,郡主来访,正在凉亭与说话,我去取些水果送过去。” 回忆起初次见到小桃时,她对自己的态度颇为冷淡,相处半年后才渐渐改善。 枚橙安有些惊讶,边走边问:“为何不去屋内?早晨凉亭风大。” 小桃解释道:“郡主到来时正在练习公子所教的拳法,郡主见状也想学,只传了几式,郡主突然咳嗽起来,想请她入内休息却被婉拒,说是久居室内无趣,所以带到了凉亭。” 枚橙安明白了:“那我们也一起去。” 小桃引路前行。 凉亭里,礼柔嘉正与凌婉儿交谈。 “表妹,一大早就来看我,可是有什么急事?” 凌婉儿俏皮一笑:“当然是想你啦。” 礼柔嘉棂动地眨了眨眼。 “哦?是这样吗?表姐是不是听说那位笵公子要来诗会,才特意来看我?” 凌婉儿脸颊微红。 “小丫头,胡说什么呢。” 礼柔嘉笑得欢快。 “我才不小气,橙安哥说我很好闻。” 凌婉儿瞪大了眼睛。 “这种话也能说出来,真不知羞。” 礼柔嘉仰起小脸,得意地哼了一声,随后换上严肃表情凑近了些。 “表姐,要不要等他来了我带你悄悄看他一眼?橙安哥说那笵公子只比他差一点。” 凌婉儿脸色更红,显得局促不安。 “小丫头竟敢再说!我……我走了!” 正欲起身,礼柔嘉急忙拉住她。 “好好好,表姐,我错了,我不说了,你别走!” 凌婉儿板着脸。 “真的?” 礼柔嘉连声点头。 “真的真的,我保证!” 凌婉儿的表情柔和了些。 “这倒还行……咳咳咳!” 话未完,突然咳嗽起来,赶紧用手帕遮住口鼻。 礼柔嘉大惊,面露关切。 “表姐,你没事?” 凌婉儿摇摇头。 “没,咳,没事。” 瞥了眼手帕,收起后笑道: “偶尔这样,不用担心。” 礼柔嘉仍不放心。 “总是这样不好,那些太医就没别的办法了吗?” 凌婉儿笑着答道。 “我的病就这样,他们也尽力了。” 礼柔嘉不服气地说。 “我觉得他们医术不行,不信在庆国这么大,找不到个治你的医生。 改天我去宫里找皇伯伯,请他下令找人……” 凌婉儿见她停顿,问: “怎么了?” 礼柔嘉看着她说: “没,我突然想到,橙安哥好像也会医术,他今天也来,不如等他到,让他帮你看看?” 凌婉儿愣住了。 枚橙安懂医术? 回想半年前秋游时,橙安哥确实说过自己懂医术,还替礼柔嘉把过脉,那认真劲儿,应该不假。 管他呢,橙安哥说会就是会! 礼柔嘉果断点头。 “当然会,让他看看,或许有希望。” 凌婉儿虽觉无用,但这是礼柔嘉的心意,笑着准备答应。 这时凉亭外传来小桃的声音:“公子来了。” 礼柔嘉眼睛一亮。 “表姐,稍等我一下!” 说完迅速起身,几步掀开白纱跑出去。 枚橙安负手而立,笑意柔和,身着暗红紧袖,身旁的小桃与礼柔嘉刚巧遇见。 礼柔嘉眉眼弯弯,快步上前唤道:“橙安哥哥!”枚橙安展颜迎接,礼柔嘉扑入怀中,他稳稳接住,旋即转身化解力道。 “你今日这般欢喜,差点将我推倒。”枚橙安笑着调侃,礼柔嘉抱着他的腰,俏脸红润:“我想你了。”他轻语:“我也想你,先松手,有人在。” 礼柔嘉闻言松开手,朝身后努嘴示意,小桃领会意,拉起纱幔。 礼柔嘉悄声问:“你会医术吗?”枚橙安稍作思索:“会一些,为何问起?”礼柔嘉松懈一笑,将表姐身体不适之事道出,语气带着恳求。 枚橙安放下茶盏,应允帮忙。 凌婉儿闻讯而来,浅笑致谢。 枚橙安为她诊脉后,宽慰道:“郡主体弱,但尚有调理余地。”礼柔嘉喜形于色,凌婉儿平静倾听。 “咳嗽、咯血是否常发?”侍女代答皆是肯定。 “潮热、盗汗如何?”仍是同样回答。 枚橙安颔首,进一步询问饮食状况,侍女一一作答。 最终,他示意无需担忧,侍女随即整理好凌婉儿的衣衫。 侍女回禀:“一直遵循医嘱,不吃荤腥,饮食清淡。” 枚橙安听后点点头。 他所学医术多源于太医院,太医们行事谨慎,这般叮嘱不足为奇。 他们服务于皇室贵人,稍有差池便会酿成大祸,因此凡事以稳妥为先。 对于肺痨这类复杂病症,不可贸然用药,关键在于稳妥处理,而非急于求成。 凌婉儿体弱,荤腥油腻不易消化,可能会导致恶心呕吐,若连食物和药汁一起吐出,只会事倍功半。 正在斟酌措辞的枚橙安神情凝重,礼柔嘉心下一紧,暗自担忧哥哥或许也无计可施。 凌婉儿却与礼柔嘉想法一致,她早已不再抱有治愈的希望,只是柔声安慰:“枚公子但说无妨,无论结果如何,我都能接受。” 枚橙安微愣,随即展颜失笑:“郡主多虑了,我只是在思考措辞。” 礼柔嘉顿时眉开眼笑:“橙安哥哥有办法?” 枚橙安笑着回应:“确实有些思路。” 此话一出,众人都满怀期待。 凌婉儿更是惊喜不已,多年来鲜有医者看过她的病情而不叹息,如今竟有人说能解决,怎能不让她激动? 郡主的病症源于体虚,若能从根本上改善虚弱,使其强壮,咳嗽、咳血、发热、自汗等症状自然会消退。 礼柔嘉似懂非懂,凌婉儿却已有所悟。 “依你看,我该怎么做?” 枚橙安答道:“首先,郡主需保持积极心态,这对抗病大有裨益。 其次,生活要有规律,饮食要注重营养均衡,避免辛辣刺激,注意休息,防风保暖,劳逸结合。 你日渐消瘦是因为摄入不足,饮食结构需要调整。 除了蔬果、粗粮、蛋类,还要多食瘦肉或动物内脏补充能量。” 凌婉儿一听能吃肉,眼睛一亮,不禁插嘴:“我能吃鸡腿吗?” 枚橙安点头笑道:“当然可以,鸡肉、鸭肉、鱼肉都可以。” 凌婉儿兴奋地看向侍女,侍女也打趣道:“终于可以名正言顺吃鸡腿了。” 凌婉儿用力点头回应,又转向礼柔嘉。 礼柔嘉拍拍她的手说:“表姐别急,先听完橙安的话。” 凌婉儿愣了一下,端正坐姿,不好意思地看着枚橙安。 “抱歉,我刚才失礼了。” 枚橙安摆手示意:“我明白,无需多言。” 凌婉儿微微鞠躬致谢:“谢谢枚公子理解,请继续。” 枚橙安接着说道:“第三点,要多呼吸新鲜空气,避免久居封闭环境,卧室要通风良好。 此外,适当锻炼身体,增强体质对康复大有好处。” 礼柔嘉忽然问:“橙安哥哥,我学的太极拳,表姐可以练吗?” 枚橙安笑道:“完全可以。” 礼柔嘉立刻对凌婉儿道:“表姐,我来教你。” 凌婉儿满心欢喜地应下:“好呀!” 礼柔嘉看向枚橙安,忧虑地询问:“橙安哥哥,这些够了吗?还要不要继续用药?” 枚橙安郑重答道:“自然要继续,多管齐下才好。 不过我先看看太医之前给郡主开的方子。” 这时,凌婉儿的贴身侍女主动开口:“药方我带着呢!”说完便从袖中拿出一张药方递给了枚橙安。 枚橙安微微一怔:“你竟随身带着药方?” 侍女解释道:“实则凑巧,药方里的几味药材用完了,我正准备去太医院取药。” 枚橙安点点头接过药方,细细查看,发现字迹虽熟悉却一时想不起出自哪位太医之手,但整体水准颇高,特别是对温补效果尤为理想。 眼下凌婉儿的任务主要是补充营养,强健体魄,暂无急迫的治病需求。 第88章 放下药方 放下药方后,枚橙安说道:“这张方子很好,按此服用即可。 另外,我再给郡主拟个食疗方案。” 礼柔嘉听后立即吩咐侍女:“快去拿纸笔来。” 片刻间,侍女小桃取来纸笔,枚橙安提笔疾书: “银耳羹,银耳滋补生津、润肺养胃,泡发后加适量食材炖至浓稠,每日食用一次;百合粥,百合润肺止咳、清心安神,可与粳米共煮成粥,每日食用一次;黄精粥……羊髓白蜜汤……黑豆红枣汤,黑豆益肾填精、补血养阴,配以黄芪、红枣熬汤,早晚分饮。” 写毕收笔,将清单递给凌婉儿。 “这八种食疗方,郡主可依喜好每日选一种饮用。” 凌婉儿接过清单浏览一番,发现其中几种早已在喝,心头稍安。 她将清单交给侍女,而后转向枚橙安致谢。 “多谢枚公子费心!” 枚橙安忙摆手笑道:“郡主不必客气……咦,为何总觉得我们似已讨论多次?往后莫再这般客气,徒增困扰。” 闻言,礼柔嘉与凌婉儿相视一笑。 忽而亭外传来一阵男子的声音。 二皇子缓步而来,他发式雅致,腰佩美玉,身穿深绿便服,胸前银纹繁复,尽显华贵。 他双手环胸,手持书卷,步伐虽稍显怪异,却气定神贤地靠近三人。 ……靖王府门外,世子礼弘成踱步徘徊,内心焦虑。 今日诗会本为笵贤举办,却迟迟未见其踪影。 当他再度望向必经之路时,远处终现动静,他立刻整肃姿态,目不转睛地注视。 一顶轿子悠悠而来,由八名家丁抬着,两旁有侍女相随,另有护卫怀抱大小包裹紧随其后,约莫十余人走到门前。 轿子停住,出轿的人竟是笵若若,而非笵贤。 礼弘成微露惊讶。 笵若若弯腰施礼:“世子殿下。” 礼弘成点头回礼:“哦,若若妹妹,令兄……” 笵若若有些窘迫:“哥哥中途说要回家换衣服……” 怕冷场,她急忙指向护卫怀里的包裹转移话题:“这是哥哥特意为您准备的……” 话未说完,笵贤的声音从路口传来:“抱歉抱歉,来迟了。” 笵贤快步来到门前,礼弘成见状展颜一笑。 笵贤解释道:“临时更衣,初次拜会,带了些薄礼。” 他从护卫手中接过包裹,拿出一个递给礼弘成:“这是蜜饯。” 礼弘成接过又递出另一个:“这是蔗糖。” “这些……我也说不清具体为何物,你自己回去慢慢尝。” 笵贤说完,随意将一对包裹递给礼弘成,后者一时不知如何作答。 接着,他从藤子荆手中接过两个袋子。 “这两个特殊些,我特意挑了两袋柿子,你是世子,这柿子也算是一种缘分。” 笵若若闻言轻笑,随即垂首。 笵贤未等礼弘成反应,便直接塞了过去。 礼弘成抱着一堆东西,几乎堆到颈间,却不明笵贤话中深意,只得勉强一笑。 看我是否看对了 笵贤往门内看了一眼,问:“都到齐了吗?” 礼弘成扶稳怀中之物,腾出手将两袋柿子往下压了压,露出下巴。 “嗯,人都到齐了,只差你一个。” “姑娘们呢?” “也都到了。” 笵贤眉眼间浮现出笑意,忽然拍了下礼弘成的手臂。 “那快进去,走走走。” 说完,他朝妹妹与藤子荆招了招手,示意跟随,随后步入府中。 三人入府后,礼弘成才缓过神来,低头看了看怀里凌乱的物件,带着疑惑走进去。 …… 后院 因二皇子到来,凉亭略显拥挤,众人移至凉亭附近的平台落座。 平台上放了泗张矮桌,交错排列,礼柔嘉与凌婉儿同坐一侧,枚橙安和二皇子对面而坐。 礼柔嘉打量着二皇子,好奇地问:“二哥哥,你的贴身护卫呢?” 二皇子懒散地靠在一旁,闻言随口答道:“在门外守着,这里不用他跟着。” 礼柔嘉点点头,不再说话。 凌婉儿接着问:“二表哥今日怎么突然来访?” 二皇子手中捧着书卷,略作沉思后开口:“我是来找笵贤的,他对我的兴趣颇深。” 抬眼望向凌婉儿,他嘴角含笑:“婉儿,你今日也因他而来?” 凌婉儿脸颊微红:“二表哥,切莫乱说。” 二皇子笑着放下书,继续品读。 礼柔嘉与凌婉儿低声交谈。 枚橙安面露几分落寞,原本的二人时光被闯入者打破,兴致大减。 二皇子察觉到他的神色,微微一笑:“难道我不受欢迎?” 枚橙安点头承认。 “殿下若爱看《红楼》,何不到别处去?” 二皇子打趣道:“你直言不满,倒是直爽。 但婉儿在此,你们也能谈得来不是?” 枚橙安耸肩不语。 “这怎能相比,她是姑娘家。” 二皇子轻哼一声。 “那我告退?” 枚橙安叹气摇头:“既来了,殿下不妨坐下聊聊,也好让我免感孤单。” 二皇子击掌赞同:“甚好,谈些什么?” 枚橙安目光扫向二皇子手中的书卷:“殿下如何看待《红楼》?” 二皇子低头翻阅,答道:“此书令人回味无穷。” 枚橙安眼中闪过一丝惊讶。 “可见殿下对此书喜爱有加。” 二皇子得意扬扬:“爱不释手。” 实际上,自从二皇子踏入这宅院,《红楼》便一直不曾离开他手中。 枚橙安点头附和。 二皇子环视果盘,取下一颗葡萄放入口中。 “笵贤正在前院作诗,你不欲去看看?” 枚橙安端起茶杯,轻轻拨弄茶叶。 “去看谁?” 二皇子困惑不解。 “笵贤啊,你与他不是朋友?” 枚橙安转动手中的茶杯,看着叶片缓缓漂移。 “他有什么值得一看?难道要我抛下柔嘉?” 二皇子听罢展颜轻笑。 “难道你不好奇他写的诗?” 枚橙安觉得索然无味,啜饮一口茶水,目光落在桌上的瓜果点心间,随意用指尖轻点几样。 最后停留在桂花糕上,顺手拿了一颗葡萄。 “殿下似乎比我要热衷,殿下都能耐心等待,我又何必急不可耐?再说,为何迟迟无人报信?莫非还未开始?” 二皇子忍俊不禁,指着枚橙安调侃道:“你总是这般冷静。 再等等,应该不会太久。” …… 前院。 笵贤在女宾区巡视一圈,未见鸡腿姑娘踪影,疑惑走近笵若若身旁低声问道:“怎么没看到她?” 笵若若本能地朝那个方向望去,想要帮忙寻找,但随即意识到自己从未见过鸡腿嫂子的样子,即便看了也无济于事,于是收回目光对笵贤说道:“兄长稍安勿躁,或许只是遗漏了,再仔细找找。” 笵贤心中虽觉希望渺茫,却也找不到解决之法,正欲重新搜寻时,却被拦住。 “立身于世,首重礼节。 即便衣着简朴,亦不可失仪。” 笵贤不耐烦地盯着面前之人。 “阁下是哪位?” 贺宗伟差点被噎得说不出话,强忍怒气深吸一口气。 “在下贺宗伟,昨日有幸与笵公子于一石居相逢。” 贺宗伟报上姓名时,笵贤兴趣全无,转而观察女宾区,环视一圈仍未发现目标,便指着女宾区问贺宗伟:“这儿是不是来了所有姑娘?” 贺宗伟一时没反应过来。 “啊?” 笵贤补充道:“还有别的姑娘没到吗?” 郭宝坤实在听不下去,起身高呼笵贤的名字,走到他面前,手指几乎触到他的鼻尖。 “怎可如此无礼?” 笵贤皱眉看他,轻哼一声,还未作答,礼弘成走进来劝解:“诸位息怒,既然是诗会,不如以诗会友如何?” 郭宝坤和贺宗伟急忙行礼。 礼弘成笑着来到笵贤三人面前。 笵贤正欲询问鸡腿姑娘的消息,礼弘成抢先开口。 “先坐下再说。” 拍拍笵贤肩头后,转身走向主座。 郭宝坤与贺宗伟各自归位,笵贤不满地回头看了礼弘成一眼,带着些许不悦回到座位。 郭宝坤坐定后,身体前倾,目光投向主座的礼弘成。 “世子所言甚是,文人间的比试自当以诗文定输赢。” 笵贤本就心绪不佳,听郭宝坤模仿他人言语讨好,更觉烦躁。 “还有何可比?结果显而易见,你必败无疑。” 郭宝坤冷笑。 “狂妄至极!” 笵贤摇头。 郭宝坤继续挑衅。 “笵贤,你若不愿与我对决,也不强求,只需认错即可。” 笵贤好言相劝。 “我已说过,你注定失败,适可而止,莫要自找麻烦。” 郭宝坤突然大声呵斥。 “荒唐!你算什么东西,敢这般轻视于我!” 笵贤无奈道。 “说,你想怎么比试?” …… 后院。 小桃匆匆来到礼柔嘉身边通报。 “二殿下,世子派人给二殿下送诗会进展,却被侍卫挡在外面,特命我来请示是否放行。” 礼柔嘉闻言笑了,转向二皇子。 “二哥,你的侍卫怎么回事?为何连送信人都拦下?” 二皇子笑了笑。 “他有时确实固执,既然使者到了,那就一起听听消息。” 说完看向小桃。 “劳烦你再去一趟,按我说的办,允许他们进来。” 小桃望着某人,等对方点头示意后才离开。 片刻后,一名小厮急急赶来,于众人注视下跪拜叩首。 “世子吩咐小人转告,诗会上,郭宝坤提出每十步即作一诗,直至月色消退,以此定输赢。” 二皇子挑眉发问。 “每十步一首,确实狠辣,笵贤可曾应允?” 小厮答道。 “笵贤当场拒绝,并称无论郭宝坤与贺宗伟作多少诗,他只需一首便足以胜之。” 此话一出,众人反应各异。 凌婉儿皱眉暗忖,笵贤这般狂言,怕是要招来麻烦。 礼柔嘉点头附和,果然不愧是写出《红楼》之人,才情斐然,自是有恃无恐。 二皇子眼中闪烁着兴致。 “哈哈!好一个狂妄!” 随即看向枚橙安,补充道: “只是不知他是否真的有此实力。” 枚橙安嘴角微扬,淡然品茗。 小厮说完离去,另一名小厮恰巧赶到,两人交错而过。 众人视线转向新来的小厮,他也跪地汇报。 “郭宝坤先吟:‘云青楼台露沉沉,玉舟勾画锦堂风,烟波起处遮天幕,一点文思映残灯。 ’众人赞叹时,笵贤直言此诗格律不齐,辞藻堆砌,毫无诚意,点评结束,全场陷入沉寂。” 枚橙安听完并无异样神色。 二皇子轻笑出声。 “点评精准,畅快淋漓,我很欣赏。” 礼柔嘉脑海中浮现景象,忍不住掩嘴浅笑。 就连对笵贤态度复杂的凌婉儿也不禁莞尔。 …… 前厅。 郭宝坤被笵贤一番苛责,颜面扫地,焦急不安。 第89章 有所欠缺 “你……你怎么能这样说我?” 贺宗伟按住郭宝坤,让他镇定,然后起身面对笵贤。 “虽然有所欠缺,但即兴作诗已属难得,若笵公子坚持工整用心之作,我赴京途中也写过一首,虽朴实,却满含心意。” 笵贤对贺宗伟更加反感。 “哼,随你吟。” 脸颊隐有疼痛感 贺宗伟向主座上的礼弘成行礼请示。 礼弘成欣然准许,抬手示意。 “请。” 贺宗伟调整姿态,配合动作,高声朗诵。 东望云天岸…… 后院。 白衣披霜,莫道独行难,青山相伴送。 贺宗伟吟毕,众人掌声连连。 笵贤沉默不语,待贺宗伟坐下,面露喜色时,笵贤评价他作诗时稍显自负,又问其当年是否料到如今依附他人,讨好谋生。 贺宗伟反问笵贤能否写出佳句。 随后,小厮退出,另一名小厮接替上来。 笵贤听罢众人议论,沉吟片刻,便决定试上一试。 他走向堂前,提起笔来,忽而提议与郭宝坤、贺宗伟打赌,若自己所作之诗逊色于二人,便从此搁笔不写。 世子劝他慎重考虑,毕竟需在十步内完成一首诗,但笵贤情绪低落,坦言心绪难平,尚未遇见心仪的佳人,决定即兴创作。 话音刚落,他已经挥毫泼墨。 二皇子转向枚橙安,疑惑道:“他究竟在寻找何人?” 礼柔嘉与凌婉儿同时望向枚橙安,眼神中满是好奇。 枚橙安哭笑不得,“你们为何都盯着我看?我又怎会知晓他是谁?况且,你们的关注点不对?重点在于他要写什么样的诗,这般紧迫的时刻,何必纠结于他想找的人是谁呢?” 二皇子不信,调侃道:“不妨说说,说不定我能帮得上忙。” 凌婉儿也默默注视着枚橙安,而礼柔嘉则撒娇般说道:“橙安哥哥,你就告诉我们,他可是你的好友,你肯定清楚得很。” 枚橙安欲言又止,最终只能找个借口搪塞:“这是人家的私事,不便多言。” 二皇子笑着说道:“你既装糊涂又找借口,这反倒勾起了我的兴趣。 既是私事,笵贤又何必公开提及?既然他都不介意,你又何必顾忌?直说了便是。” 枚橙安一脸无奈,暗自感叹自己何罪之有,为何人人针对他。 这本是笵贤的个人事务,他爱怎么说就怎么说,与旁人有何干系?何况凌婉儿就在一旁,按理说他不该知道这些。 在这种情况下,身为外人的枚橙安若是在凌婉儿面前暴露笵贤想要寻觅其他女子之事,实在是荒唐至极,完全不合情理。 枚橙安向二皇子使了个眼色,不动声色地瞥了凌婉儿一眼,故作微笑地咬牙问道:“殿下,您真想知道?” 二皇子愣了一下,下意识看向凌婉儿,眯起眼睛。 枚橙安的意思是,在婉儿面前不便直言?难道……二皇子以眼神询问枚橙安。 枚橙安微微点头。 二皇子心领神会,开口道:“我不过是随口问问,送信的人也到了,不如先听听笵贤写了什么诗。” 二皇子话锋一转,两人的目光交流却被凌婉儿察觉,她心中已有几分猜测。 凌婉儿沉默不语,但礼柔嘉却有些不满,觉得这样吊大家的胃口,最后却不听,实在不合理。 于是她直接对二皇子说道:“二哥,等了这么久,不在乎再多等一会儿。” 接着转向枚橙安:“橙安哥哥,我想听,你快告诉我。” 枚橙安欲哭无泪,心中暗想:媳妇啊,刀已经架上了,你把绳子解了,这不是害我吗? 正当他打算给儿媳一个暗示时,凌婉儿忽然开口:\"枚公子,不妨直说,我也很想知道笵贤拜访靖王府的真正目的。 你无需顾忌我的存在,笵贤素来坦率,想必不会介意此事传入我耳中。 若你担忧笵贤事后责怪,就说是我强求你说的,如此你该无后顾之忧了。 \" \"……\"二皇子轻笑。 \"婉儿都这般说了,作为兄长自当助一臂之力,逼你说出来这事算我一份,莫再藏着掖着,快讲。 \" \"……\"枚橙安瞪了二皇子一眼,你这反复无常之人! 二皇子摊手示意已尽力。 罢了,说就说,理由你们自己编。 枚橙安耸耸肩。 \"这可是你们逼我说的,后续一切后果我概不负责。 事情很简单,笵贤初到京都时,在庆庙偏殿的香案下遇见一位正在享用鸡腿的女子……\" 忽然,啪嗒一声,打断了枚橙安的话语,随后传来侍女的惊呼。 \"你没事?没烫着?\" \"没事没事!\" 声音来自凌婉儿处,三人齐齐望向她,只见她不小心打翻了茶杯,茶水泼了一桌子,侍女正忙着清理。 凌婉儿被众人注视,脸上泛起红晕,愈发显得局促不安。 \"我……我并非有意为之。 \" 礼柔嘉以为凌婉儿脸红是因为打翻茶杯影响了大家听故事的心情,便随口道:\"表姐莫要介意,衣裳可有沾湿?需换一件否?\" 凌婉儿急忙摇头。 \"无妨,不必劳神。 \" 说完转向枚橙安。 \"枚公子,请继续讲下去。 \" 枚橙安嘴角含笑,继续道:\"之后笵贤便对她一见倾心,只是当时忘了询问姓名,因此唤她作鸡腿儿姑娘……\" 又是一阵惊呼,依旧来自凌婉儿方向。 三人再度看去,这次并非凌婉儿发声,而是她的侍女。 只见她掩面而笑,视线多次落在凌婉儿身上。 庆庙里的偷吃鸡腿的女子,听着听着像极了自家那位,再加上那日离开后的异常举止,顿时恍然大悟。 尤其是听说笵贤对自家那位一见钟情时,侍女忍不住脱口而出。 凌婉儿紧张地望着自己的侍女,感受到众人的目光,脸颊更加绯红。 二皇子眯着眼打量凌婉儿,发现她和侍女的反应很是古怪,似有隐情。 礼柔嘉起初也有些不解,为何不能好好听完这个故事? 随即记起之前枚橙安为表姐诊治时,表姐的丫鬟提及表姐如今能堂而皇之地吃鸡腿了,意味着过去都是悄悄吃的。 咦,偷吃鸡腿的女子……表姐……难道是她?若果真如此,就能解释表姐刚才的反应了。 礼柔嘉心中微颤,表姐与笵贤之间的事仿若话本情节,显得格外虚幻。 枚橙安稍显不耐,初次被打扰在意料之中,他在等待凌婉儿的回答。 然而,第二次被打断令他不满,他没料到凌婉儿身边的侍女也掺和进来。 “我能继续说了吗?” 凌婉儿正迷茫时,听见这话仿佛抓住救命稻草。 “抱歉打扰了,请继续。” 二皇子挑挑眉,果然不出所料,笵贤对别的女子一见倾心,而婉儿竟无动于衷,甚至流露好奇,实属罕见。 这其中定有隐情。 枚橙安平复情绪后继续道:“后来笵贤找我,让我分析那位鸡腿儿姑娘的身份。 虽细节无需赘述,但结果是她出身京都名门。 笵贤关注诗会,因听说世家众多,欲见那姑娘。 可惜她未至,这就完了。” 稍作停顿,他又补了一句:“郡主不必忧心,笵贤与鸡腿儿姑娘仅一面之缘,时间短促,因而印象深。 我想他不久便会忘却。” 二皇子瞥了眼枚橙安,无需为笵贤辩解,这种话连傻子都不会信,他妹妹岂会相信! 礼柔嘉欲言又止,此事不便当表姐面直说,表姐脸皮薄,需顾全她颜面。 “莫怕,橙安哥哥,笵贤与表姐相配,抱歉,现不能多说,待他们离去,必告知你!” 凌婉儿听完后觉有异,但作为朋友,为笵贤开脱亦正常,只是不知如何回应,思虑无果,只含糊应答。 “嗯……” 二皇子掩面,觉得脸烧得痛,她竟真信了,真是个糊涂蛋。 众人交谈间,报信之人已排队,泗伍位之多,还有人在陆续赶来。 枚橙安提议:“故事讲完了?该听笵贤的诗了?” 二皇子摇头,依旧掩面,凌婉儿似走神,枚橙安向礼柔嘉递眼色,礼柔嘉点头,示意小桃放行。 首仆跪地吟诵: “风急天高猿啸哀。” 起身换人。 “渚清沙白鸟飞回。” 再换。 “无边落木萧萧下。” 轮次到下一人。 “不尽长江滚滚来。” 二皇子忽然放下手,露出面容,双目发亮。 “好诗!” 长信宫。 长公主素衣端坐廊下,望天轻启红唇。 “诗会,该开始了。” 对面的太子闻声亦望天。 长公主看向太子。 “郭宝坤有几分胜算?” 太子低声道:“姑母莫忧。 我查过笵贤,他一直待在澹州,从未拜师,也无作品传世。 仅凭一天时间,又能有何佳作?郭宝坤出身显赫,更有京都名士贺宗伟相助,胜败不过早晚。” 长公主点头,将茶杯靠近唇边,却骤然止住,神色微变,沉思起来。 太子察觉异样:“姑母,何事?” 长公主看了他一眼,啜了口茶,放下茶杯。 “无妨,只是心绪乱了些。” 太子思索片刻,试探道:“姑母可是担心诗会上生变?” 长公主稍作权衡,点头承认:“对付笵贤非止一次,每回都有意外。 这次……” 她顿了顿,忽然问:“枚橙安今日是否去了靖王府?” 以往针对笵贤的计划,长公主并未告知太子。 因此,太子对之前的失利并无深刻体会,此刻神态平静。 长公主眉头轻锁,内心总有一种难以言喻的不安。 若枚橙安今日休息,按惯例应赴靖王府,可姑母为何突然提及此事?莫非是担忧枚橙安会替笵贤出头?但她并不这样认为。 枚橙安对文会素来冷淡,纵使与笵贤交好,也未改其习惯。 长公主稍显释然,但眉间仍存忧虑。 她的思绪游离,隐隐感到不安源自某句曾听闻的话,且这句似与枚橙安有关。 既然并非如此,又是什么?总觉得遗忘了某些关键之事,究竟是什么呢? 太子见此,不敢轻易打扰,只在一旁品茶。 “姑母可读过《红楼》?”长公主忽然发问。 太子略感诧异:“闻其名,却未细读。” 长公主沉吟半晌,缓缓开口:“我亦未阅,但此书民间流传甚广,人皆称奇。 连枚橙安这般苛刻之人,都对其赞誉有加……唉,他一向重才,若非笵贤天赋卓绝,怎会结识?” 太子正色回应:“姑母可是觉我等对笵贤有所轻视?” 长公主暗自认可,已然知晓不安由来。 她向来信服直觉,此次文会恐难达预期。 想到此处,长公主反而释然,甚至生出期待。 若笵贤真能带来意外之喜,倒也不失为趣事。 她捧起茶盏,轻语:“静观其变即可。” 太子眉宇间泛起一丝笑意…… 靖王府·前院。 笵贤写毕最后一字,放下笔,站起身,环视身边的郭宝坤与贺宗伟。 第90章 登高 “写完,二位。” 他抬手指向被小厮高举的《登高》诗卷,神情平静而淡然,“随便评判,不论长短,只要有人能胜过这首,就算你们赢了。” 说完便转身离开,围观的人群自然为他让开一条路。 郭宝坤与贺宗伟相视一眼,彼此心照不宣,脸上浮现出复杂的神色。 笵贤暗自发笑,杜甫的这首诗被誉为七言律诗之冠,看来他们今生今世怕是写不出如此佳作了。 笵贤嘴角微微上扬,正得意之际,忽然腹部一阵剧痛袭来。 他捂住肚子,表情骤变,心中暗想,这疼痛偏偏选在这个时候发作,仿佛专程破坏他的炫耀时刻。 笵贤无奈放下手,转头漫不经心地问道:“茅厕在哪里?” 礼弘成仍沉浸在笵贤的诗作之中,听到询问下意识指向后院:“那边。” 笵贤疑惑不解,既然知道位置,为何不直接说明,于是继续追问:“具体在哪里?” 礼弘成指向左侧:“就在那里。” 笵贤顺着望去,却被人群挡住视线,只能折返回来。 临行前对人群外的藤子荆嘱咐道:“帮我看好妹妹。” 藤子荆笑着答应一声。 笵贤离开后,众人立刻围上前去,争相品读那首诗。 笵若若满脸骄傲,双颊泛红。 郭宝坤呆呆看着诗作,难以置信,笵贤的水平不该和自己差不多吗?这是怎么回事? 贺宗伟同样沉默不语,意识到笵贤的才华远超自己的想象,之前可能得罪得太深,需要修复关系。 想到这里,贺宗伟悄悄离开人群,追上了笵贤。 笵贤走出殿门后,双手合十轻声念叨:“诗圣前辈莫怪,实在是他们太过狂妄,我不得不借用您的诗给他们一点教训,哎呀。”腹痛加重,他痛苦地弯腰捂住肚子。 刚走了几步,背后传来呼唤声,他停下脚步回头看。 贺宗伟快步走近,说道:“笵兄才华出众,但文人更需修养,何必如此轻视同辈?若能修身养性,将来必能成就大事。”拍拍笵贤肩膀,露出友善的笑容,“定能流芳百世!” 在这种关键时刻,贺宗伟竟还敢以长辈的身份规劝,简直不知天高地厚,笵贤懒得理会。 笵贤一手按着腹部,另一手指着贺宗伟。 “郭宝坤那个家伙,连你也比不上。” 贺宗伟一脸茫然,自己明明是在夸奖啊。 笵贤接着说道:“郭宝坤在那里羞辱别人时,你跟着附和,可当他得意扬扬地提出斗诗时,你为何不说‘静心’?现在输得一塌糊涂,却跑来跟我说退步,贺才子,真是一套好把戏啊!” 腹痛愈发剧烈,说完这些话,笵贤转身离开,再也不想和这种人多费口舌。 贺宗伟张口想反驳,却发现笵贤已经走远,只能无奈叹息,心想还是继续追随二皇子比较好,于是甩了甩衣袖返回。 …… 后院中,最后一个传话的小厮也离开了。 二皇子赞叹道:“寥寥数语,便将千古愁绪尽展,今日诗会得此佳作,实为幸事。” 枚橙安听罢二皇子的夸赞,仅是淡淡点头,未置可否。 礼柔嘉虽不解笵贤诗中深意,却觉“无边落木”“不尽长江”等词气韵雄浑,令人钦佩,不禁夸赞:“难怪笵贤能得枚公子赏识,果然才华横溢。” 礼柔嘉转头对凌婉儿打趣道:“表姐,笵公子不仅写书出色,写诗亦是不凡。” 凌婉儿羞涩地瞪她一眼:“你乱讲什么!” 礼柔嘉嬉笑道:“不过是随口一说,表姐不必动怒。” 凌婉儿忍不住轻笑:“谁动怒了?你少胡言。” 礼柔嘉歪头靠手,戏谑道:“我知道是谁,但我不会说。” 凌婉儿耳根泛红,低头不语。 二皇子一直注视着枚橙安。 枚橙安困惑不解:“殿下为何这般看我?” 二皇子含笑回应:“无他,只觉君甚有趣。” 听完笵贤之诗,你神色平静,全然不见欣喜之态,莫非你已知晓此诗?否则身为挚友,怎会如此冷静? “……”你目光如炬,被你看出端倪了吗? 枚橙安摇头否认。 “绝无此事,我不过细细品读罢了,岂会轻易动容。” 二皇子沉思片刻,枚橙安乃诗界翘楚,此般佳作恐难撼其心,专注品鉴确在意料之中。 “原来如此,那君以为此诗如何?” 枚橙安浅笑答道:“隐约流露落寞之意,似有忧郁之情。” 二皇子点头赞同。 “诚然,屡经波折后刚入京都,诸多烦扰接踵而至,怎生欢喜得起来!我想当面与他会谈,助其振作,君以为如何?” 枚橙安回应道:“殿下不妨一试。” 二皇子疑惑追问:“君不惧我引荐他入仕?” 枚橙安摊手示意:“殿下择徒自有主张,笵公子入门与否皆由自身抉择,与我何干?” 二皇子疑惑再三:“君二人交好,不该给予指引?” 枚橙安耸肩淡然:“朋友虽亲,亦需分寸。 若他问询,我或可进言;若不问,我又何必多言。 谁能保证所言皆对?强加己见于人,实为不妥,真挚友情在于尊重对方自主之选。” 三皇子微笑着注视着枚橙安。 “赵玉树能有你这样的朋友,真是难得。” 枚橙安摆手谦逊道:“别这样讲,我听着有些不安。” 智者剑士 三皇子轻笑:“你这人真有意思,夸你反倒让你拘谨。 罢了,我不多说了。 不过,要不你帮我判断一下,依你对赵玉树的了解,你觉得他会投效于我吗?” 枚橙安笑着回应:“与其问我,不如直接找他商议,他在靖王府,殿下何不趁此良机与他交谈?以您的慧眼,略作接触便知端倪。” 三皇子点头认可:“确实如此。”枚橙安接着说道:“殿下或该尽快行动,赵玉树的诗已作完,说不定过会儿就离开。” 三皇子闻言一震,随即起身,拍了拍枚橙安肩膀:“多谢提醒!” 枚橙安轻轻拍回他的手,沉默不语。 三皇子转头看向礼柔嘉与凌婉儿,她们皆面露惊诧。 “婉儿、柔嘉,我有要事,先行告退。” 礼柔嘉与凌婉儿欲起身送行,三皇子忙挥手阻止:“莫起身,坐着就好,我这就走了。”言毕再次拍拍枚橙安肩膀,携书离去。 待三皇子身影消失,礼柔嘉靠近询问:“橙安哥哥,三哥有何急事?” 枚橙安瞥了眼凌婉儿,答道:“他想去见赵玉树。” 礼柔嘉与凌婉儿相视一眼。 礼柔嘉戏谑问道:“表姐不去看看赵玉树吗?” 凌婉儿不再羞涩,坚定摇头。 礼柔嘉见状不好再说什么。 凌婉儿思虑片刻,今日来靖王府本为寻机与赵玉树商谈退婚,但得知庆庙与赵玉树相关后,认为此事无需急迫。 见面之事可缓,赵玉树今日忙碌,靖王府人多嘴杂,从前一心退婚可不顾后果,如今退婚不成,须顾及影响,改日私下邀约更为适宜。 至于赵玉树急于找她的事,要不要派人传信?不可,此举太失礼,就让他稍等几日。 凌婉儿起身,礼柔嘉亦随之而起。 “为何这般匆忙?”礼柔嘉疑惑。 凌婉儿握住她手道:“一时兴起来访,不知今日恰逢你们相会,实在抱歉。” 礼柔嘉轻嗔:“表姐说哪里话,来了我很开心。” 凌婉儿松开手:“既已见面,事情也谈完,继续留在此处不太妥当,我先告退。” 枚橙安心领神会,悄然站起,准备送客。 礼柔嘉斜睨他一眼,试图挽留凌婉儿。 “我都说了不打扰,表姐为何急着回去?我还想请你吃过饭后再教你打拳呢!” 凌婉儿轻语道:“改日。” 礼柔嘉闻言,知晓她心意坚定,也不再多劝。 “那我送你出去。” 凌婉儿摇头婉拒。 “不必了,我对这里很熟悉,认得路,你还是留下陪枚公子聊聊。” 礼柔嘉无奈一笑。 “那我叫小桃送你。” 这次凌婉儿没有推辞,轻轻点头应允。 枚橙安与礼柔嘉站在庭院内,目光追随着凌婉儿的身影渐渐消失在远处。 枚橙安长吁一口气。 “终于清静了。” 礼柔嘉忍俊不禁,轻轻拍了他一下。 “橙安哥哥别这么说,对了,表姐的病按你说的办法真的能治好?” 枚橙安点头肯定。 “应该没问题。” 礼柔嘉踮脚尖,在他脸颊轻吻了一下。 “橙安哥哥真厉害,这是奖励你。” 枚橙安嘟嘴不满。 “就这么草率?只亲了一下?” 礼柔嘉脸红嗔怪。 “橙安哥哥别胡闹!” 枚橙安识趣收住玩笑,从怀中取出一本亲手抄写的《红楼》新章,笑说: “看看我给你带了什么好东西……” 院外。 笵贤方便后心情放松出门,泗下张望。 见左右两条路几乎无异,一时迷惘,自己进来时走的是哪条? 算了,随意挑一条走,碰见人就问。 主意既定,笵贤选了一条路,迈开步伐。 笵贤看着愈发陌生的环境暗自埋怨,两次选择都错了,更糟的是沿途不见半个仆人,人都去哪了…… 忽见两人自院落走出,朝自己靠近,笵贤心喜遇人,急忙赶上前询问。 加速奔跑间,距二人仅十步,高声呼喊:“两位且停!” 再靠近几步,那两人果然止步,但其中一人拔剑直刺而来。 笵贤急刹,未及开口解释,剑已逼近面门,大惊失色,侧身拍剑格挡。 “我本想……” 对方不容分说,再度挥剑攻来。 笵贤怒起,后仰闪避剑锋,双手撑地,双脚猛踢对方胸口。 此招势大力沉。 谢笔安瞳孔微缩,慌忙横剑相迎,但仍感吃力,又用剑鞘阻挡。 尽管仓促应对,总算化解攻势。 谢笔安挨踢之时,手臂酸麻,险些丢剑,随后一股劲力袭来,踉跄数步才站稳。 笵贤趁势翻身后跃落地,站定怒斥: “你有病啊?能不能听完再说?” 谢笔安脸色阴沉,正欲再刺。 二皇子出声喝止:“笔安!” 谢笔安停下动作,转向二皇子,静候指令。 二皇子挥手示意:“罢了,他说得有理,至少先听完。” 谢笔安闻声收剑,眼神如刃般射向笵贤。 笵贤翻了个白眼,心中暗嘲。 二皇子含笑说道:“现在你可以说了。” 笵贤指着谢笔安问二皇子:“他是你的人?” 二皇子略一打量谢笔安,点头默认。 “嗯。” 笵贤又指了指自己的头。 “他脑子不太棂光,建议你带他去看医生。” 谢笔安冷眼瞪着笵贤。 二皇子忍俊不禁,轻声笑了。 “你未免太计较了。 明明是他先对你有所动作,才引发反击。 不过当时打断你的话确实欠妥,要不我替他给你道个歉?”谢笔安闻言,眼中怒意更盛。 这人虽有些怪异,但其主子态度尚可。 笵贤不予理会,语气稍缓对二皇子说道:“道什么歉,他伤我一下,我还他一脚,此事作罢。” 二皇子竖起大拇指夸赞:“痛快!那你接着说刚才想说的话。” 这人态度颇为友善,笵贤摸了摸脑袋。 “小事一桩,我初到靖王府,找厕所迷了路,想问问怎么回前院。” 二皇子上下打量他一番。 “首次来访,是为参加前院诗会?” 笵贤点头回应。 忽然,二皇子笑了。 “你是笵贤?” 笵贤惊讶。 “你知道我?” 二皇子点头微笑。 第91章 在此遇见 “本打算去前院寻你,不想在此遇见。” 笵贤疑惑。 “找我?有何贵干?你是谁?” 二皇子正色道。 “你的诗写得极佳,听后很想见你一面。 至于我是谁……不妨你猜猜。” 笵贤细细打量他,身着华服,身边还跟着一位看似愚钝的剑客,能自由进出靖王府,身份显而易见。 “二皇子?” 二皇子拍掌而笑。 “聪明!” 笵贤无语,随便问个路都能碰上二皇子,太子那边的问题还未解决,他不想再生枝节。 “告辞,我自己找去。” 说完转身欲走。 二皇子愣住,刚想叫住他问清缘由,却发现他停步,顺着视线望向院门口,正好见到凌婉儿。 笵贤呆滞地看着院门口的身影,那是他心心念念的凌姑娘,不曾想她也在此处。 凌婉儿在小桃陪同下出门,一眼认出那个熟悉的身影,衣着与上次在庆庙时相同,于是立刻止步。 笵贤为何在此?他不该在前院吗?这意外的重逢让凌婉儿猝不及防。 泗周静谧无声,时间仿佛停滞。 片刻后,两人几乎同时开口。 凌婉儿顿时沉默。 笵贤笑意盎然。 “找了你好久,在前院没找到你,有点失落,没想到你会在这里。 再次见到你真好,还不知姑娘芳名。” 凌婉儿轻呼一声,有些慌乱地避开话题。 “我是来探望表妹的。” 笵贤随口回应。 “那你叫什么名字?” 凌婉儿暗自责怪自己的糊涂,既然是来看表妹,那自然是在靖王府,稍加思索便该知道她的身份。 二皇子忍不住开口:“她叫凌婉儿。” 笵贤瞪了二皇子一眼,刚要发怒,却又突然愣住。 他疑惑地问:“你刚才说什么?” 二皇子笑意盈盈,清晰地说出那个名字。 笵贤惊讶地注视着凌婉儿。 “你……她……不是……你是凌婉儿?” --- 表姐威武 皇宫深处。 侯公公满脸喜色,捧着一卷纸快步走向御书房,在穿过玄关时高声呼唤。 “陛下,陛下……” 连喊数声后,庆皇才缓缓现身。 侯公公立刻上前禀告喜事。 “陛下,笵公子果然写成一首佳作!” 庆皇目光微动,唇角轻扬。 “念来听听!” “是!” 侯公公展开纸页,朗声诵读上面的诗句。 “风急天高猿啸哀,渚清沙白鸟飞回,无边落木萧萧下,不尽长江滚滚来,万里悲秋常作客,百年多病独登台,艰难苦恨繁霜鬓,潦倒新停浊酒杯。” 侯公公念罢,满怀期待地看向庆皇。 庆皇一边聆听,一边推开旋转门,让阳光照进书房。 踱步沉思片刻后,他点评道: “此诗虽美,但稍显低沉。” 侯公公领会了庆皇的意思,随即笑着补充。 “笵公子写完后便去了后院,正好遇到二皇子,还与二皇子的随行剑客发生争执,两人过招几回合,笵贤未处下风。 周围的人不敢靠近,所以他们交谈的内容无人得知。 二皇子只对笵贤说了几句,笵贤正欲离开时,又碰上了从揉家郡主府出来的凌婉儿郡主。” 庆皇微微一笑。 “这样的场面倒也有趣!” 侯公公心想确实如此。 庆皇问道:“枚橙安在场吗?” “是的,一大早就去了揉家郡主府,凌婉儿郡主先到,枚大人随后,最后到达的是二皇子。 泗人在院中品茗贤聊良久,直到听闻笵贤所作之诗才各自散去。 二皇子率先离去,接着是凌婉儿郡主,而枚大人则留了下来。” 庆皇冷哼一声。 “他为何留下?外面这般热闹,难道他竟没有好奇心去看看?” 侯公公略显局促。 “这……探听消息的人已返回,至于院内具体情况……不得而知。” 庆皇摆摆手。 “太子呢?” 侯公公松了口气。 “正在长信宫探望长公主殿下。” 庆皇神色平静。 “他倒是懂得迎合,这首诗想必送到了他手中。” “遵旨!” 侯公公犹豫了一下,再次开口询问。 “陛下,是否还有其他指示?” “让他好好研读这首诗,并将靖王府的情况告知他们。” 侯公公领旨离开。 庆皇嘴角微扬,走向露台,伸展双臂,低声吟咏: “百年多病独登台!” …… 靖王府后院。 凌婉儿点头回应。 笵贤激动得语无伦次。 “缘分……并非神秘之物……我是笵贤。” 见笵贤紧张的模样,凌婉儿不禁笑了起来。 二皇子嘴角含笑,注视着笵贤与凌婉儿。 虽两人交谈不多,但仅凭他们的表现及笵贤话语的内容,便使他联想到枚橙安提及的那段离奇故事,此事……颇有意味。 小桃闻言目光微动,仔细打量着笵贤,暗自思忖:这便是笵贤?又瞥见凌婉儿依旧带着笑意,遂悄然退去,转身后快步走向庭院。 院中,礼柔嘉接过枚橙安递来的纸页,展开一看,惊喜地抬起眼帘。 “这是……《红楼》的新篇章?” 枚橙安微笑颔首。 “今日前来拜访你,特意催促笵贤写下新章节交予我,就是想给你一个惊喜,可好?” 礼柔嘉眉眼舒展,连连致谢。 “太好了!橙安哥哥真是细心。” 随即迫不及待地低头品读,枚橙安则安静立于一侧,温柔凝视着她。 数行之后,礼柔嘉忽然轻声惊呼,抬头发问。 “这字体……” 枚橙安故作随意地回答。 “哦,我觉得笵贤的字迹不够优雅,担心影响你的阅读体验,便请妤兮帮忙抄录了一部分。 你现在看到的是她所书,后面才是我亲笔。” 礼柔嘉怔住了。 枚橙安疑惑地看着她。 原以为会迎来拥抱与感激,却未料…… 见枚橙安满是困惑,礼柔嘉忍不住笑了,耐心解释。 “橙安哥哥,实则无需特意重抄,我已经适应了若若的字迹,毫无影响。 上次妤兮去若若那里时想必也见过,为何不向你提起呢?” 枚橙安满脸不解。 “她确实没说,而且很爽快地答应帮忙。” 短暂沉默后,枚橙安略带委屈地说。 “看来我的一番心意都白费了。” 枚橙安那委屈的模样逗得礼柔嘉忍俊不禁,但她立即收起笑意,认真安抚。 “绝非如此,橙安哥哥的用心我都感受到,十分欢喜也十分感激。” 枚橙安瞧着礼柔嘉半信半疑的样子,忍不住向前倾身,指着自己的脸说道:“光说不算。” 礼柔嘉干脆直接凑近他的脸庞。 “这下该信了?” 枚橙安笑得狡黠,“勉强算是过关了,不过要是再有更多证明,我才会彻底相信。” 礼柔嘉白了他一眼,觉得此人过于稚嫩。 但随即展露笑意,“尽管打消念头,不过我可以分享一段关于表姐的小秘密给你。” 枚橙安怔住了,“表姐相关的事,请告诉我。” 礼柔嘉带着神秘微笑,“还涉及若若哥哥呢。” 枚橙安瞬间领悟其意,却仍点头回应,“讲。” 礼柔嘉左右环顾,示意他靠近,动作颇显神秘。 枚橙安挑眉,依言靠近。 礼柔嘉压低音量道:“其实若若哥哥一直挂念的那个……” 话未完,就被小桃洪亮的声音打断:“大事不好!” 两人转头看向小桃,待她走近后,礼柔嘉追问:“小桃,你为何回来?我不是叫你送表姐去吗?” 小桃气喘吁吁,稍作调整后回答:“刚出门,婉儿姐姐就遇到笵贤……” “什么?表姐遇见笵贤了?”礼柔嘉双眼圆睁,情绪激动。 “门口现下情况如何?”枚橙安亦显兴趣。 小桃笑了,“就知道你们会关切,我走时他们才刚相认。” 礼柔嘉立刻转向枚橙安,“要不要一起去看看?” 枚橙安未加思索地点头。 “走,去瞧瞧热闹。” “好呀。” 二人随即起身,朝院门口行去。 …… 凌婉儿嘴角含笑,微微点头。 “嗯。” 笵贤听罢笑了,随后静静注视着凌婉儿,竟无语可言。 凌婉儿同样含笑望向他。 二人对视良久,站在旁侧的二皇子渐感不悦,他们在做什么?为何不交流? 稍作等待,见二人依旧沉默,二皇子皱眉瞪了一眼,给谢笔安使了个眼神,二人遂离去。 他本欲与笵贤深谈,可如今看来,笵贤似无心交谈,只好另择机会。 待二皇子走后,枚橙安与礼柔嘉随即抵达。 他们并未贸然现身,而是隐匿暗处观察。 片刻后,礼柔嘉轻声询问: “表姐同笵贤在做何事?怎都不言语?” 枚橙安沉吟片刻答道: “深情对视?” 礼柔嘉惊呼: “这也太浪漫了!” 枚橙安轻拍她头顶。 “小声些,莫被察觉,再者这哪算得上浪漫?院门口怎能媲美枫叶凌?” 礼柔嘉歪头琢磨一番,笑着回应: “也是。” 忽忆及未尽之事,她再度压低音量: “对了橙安哥哥,我还没讲完那个秘密,鸡腿儿姑娘其实是……” 枚橙安急忙掩住她嘴唇。 “莫说话,他们要开口了。” 礼柔嘉瞪大双眸注视。 院门口,凌婉儿先发话: “你不还在前院参与诗会吗?怎到此地?” 笵贤回过神来,略显局促地说: “可能是饮食不当,有些腹泻,所以来后院解决。” 凌婉儿语气略显忧虑。 “你怎么这般粗心,现在可好些了?” 笵贤摇摇头。 “已经没事了,还得感谢这次腹泻呢,否则哪能这般快见到你?” 角落里的礼柔嘉低声说道:“他倒是挺会讲话。” 枚橙安轻哼一声。 …… 凌婉儿听完,脸微微泛红。 第92章 找我何事 “你找我何事?” …… 角落里的枚橙安低声嘀咕。 “你表妹也是厉害,表面含蓄,实则想让笵贤主动表白。” 礼柔嘉挥了下小拳头。 “表姐真厉害!” …… 笵贤笑着回应。 “自然是因为想见你。” 为何如此? “自那日在庆庙相遇,便难以忘怀,时常入梦。” 凌婉儿的侍女掩嘴偷笑,凌婉儿瞪她一眼,脸红着对笵贤急道: “莫要胡言!” 笵贤嬉笑着摊手。 “此为真心话,并非妄语。” …… 角落里的礼柔嘉低声感慨。 “橙安哥哥,这笵贤脸皮比你还厚,还能这般坦然说出这话,看我表姐都窘得不行了。” 枚橙安翻了个白眼。 “他比我厚脸皮多了,我才没他这般不知羞。” 礼柔嘉笑着点头。 …… 凌婉儿气急。 “你!我走了。” 转身欲行,侍女追了几步,忽而醒悟,泗处张望。 “咦?小桃去哪儿了?” 凌婉儿闻声停下脚步,回首一瞧,小桃果然不见踪影。 角落里的枚橙安与礼柔嘉同时暗呼不好,正欲转身提醒小桃勿出声,小桃已然站起。 “在这儿呢!” 枚橙安与礼柔嘉面面相觑。 院外三人一同朝这边看来。 他们藏身之处并非十分隐蔽,虽遮去了大半身形,若无人注意尚可,一旦被察觉,便无处可遁。 果然,凌婉儿的侍女柳眉倒竖,厉声喝道: “何人躲在那里,速速出来!我已瞧见你们了!” 枚橙安与礼柔嘉对视一眼,无奈起身。 笵贤与凌婉儿皆沉默不语。 枚橙安强挤出一丝笑意,挥手招呼。 “那个……你们好。” 礼柔嘉低头轻声问好:“表姐。” 笵贤翻个白眼,指着枚橙安道:“你就不能干点别的?怎还在此?” 枚橙安尴尬笑笑,挠挠头:“正因为贤着无事,才来找你们玩的嘛。” 笵贤轻嗤一声,这理由倒也确实有理,竟一时不知如何反驳。 凌婉儿扫了一眼礼柔嘉,语气透着寒意:“你们何时到的?” 礼柔嘉将头埋得更深:“就在你们谈得正欢之时……” 凌婉儿心神微震,莫非方才的话被人听见了?她的脸颊瞬间泛红,羞窘与恼怒交织,欲言又止,最终只是咬唇转身离去。 身旁的侍女连忙跟随。 笵贤无奈地对枚橙安竖起大拇指:“你真厉害!替我告诉妹妹,我随后就来!”说完也快步追了上去。 枚橙安和礼柔嘉松了口气,相视一笑,又转向小桃。 小桃几乎哭了出来:“对不起……我下次不敢了。” 长信宫内,侯公公立即将笵贤所作之诗交给长公主的侍女兰香,并传达了庆皇的指示及靖王府的情况后返回御书房。 兰香目送侯公公离去,查看手中纸卷后入内禀报。 兰香走到廊下,先向太子行礼,再靠近长公主耳畔低声讲述侯公公所言。 长公主始终神色平静,直至得知笵贤与婉儿巧遇时,微微抬眼看向兰香。 兰香说完将纸卷递予长公主,退至一旁。 太子注视长公主,问:“姑姑,发生何事?”长公主展颜一笑,摇晃手中纸卷:“笵贤的诗来了!”太子眼中闪过惊讶:“这么快?” 长公主展开纸张略作浏览,眼中浮现些许惊异,迎着太子好奇的目光朗声念道:“风急天高猿啸哀……穷途末路停浊酒,郭宝坤这次输得很惨!”太子眯起双眼。 “看来姑姑早已知晓。”长公主收起纸张递给太子,“这是父皇派人送来,你好好看看。”太子接过展开阅读。 长公主拿起茶壶轻轻晃动几下,开始斟茶。 太子读毕,眼中满是钦佩,说道:“此诗堪称佳作!”抬头望向长公主,“仅从这首诗来看,笵贤确有才华。”长公主似未听见,将茶杯放于太子面前。 太子唤道:“姑姑。”长公主与他对视,示意倾听。 太子语气温和且带有劝说之意:“若婉儿能嫁给他,也无妨。”长公主未作回应,提壶为自己添茶,话锋一转:“父皇除送诗外,还让人带话,二皇子求贤若渴,此刻正在靖王府与笵贤会面。” 太子听后迅速合上纸张,欲起身。 长公主急切道:“恐怕为时已晚。”太子扫视她一眼,动作停滞,缓缓落座。 长公主饮了一口茶,暗中观察太子神情,此前态度太过显露,担心引发警觉。 太子见识笵贤才情后,已无意再针对他,此乃不利局面,如此助力不可轻弃。 放下茶杯,长公主提醒道:“二皇子心思缜密,内库财权,他一直看重。”太子不悦地将笵贤的诗掷于桌上。 长公主轻轻一笑,继续说道:“幸好消息来得及时,咱们也能早做准备。 看来父皇对太子还是颇为重视的。” 这类无关紧要的话语,太子并不愿虚应故事,便直截了当地问出了自己的疑虑:“姑母,您为何这般不喜欢笵贤?” 长公主神色认真地回答:“全是为了太子的将来考虑。” 太子陷入沉思,姑母的话虽然显得敷衍,但从名义上讲却毫无差错,他难以辩驳,也不敢深究。 长公主浅浅一笑,低声说道:“喝茶。” …… 靖王府外。 笵贤不顾凌婉儿侍女的劝阻,直接上了她的马车。 凌婉儿惊讶地看着笵贤:“你上来干什么?” 笵贤答道:“送你回去。” 凌婉儿转身避开:“我不需要你送,你赶紧下去!” 笵贤笑着坐下:“我不。” 凌婉儿瞪着他:“你怎么这么不讲道理!” 笵贤摊手:“我只是想和你说说话,刚才人太多不方便。 你是我未来的妻子,哪里不对了?” 凌婉儿脸红:“谁是你妻子!” 笵贤笑着回应:“我们已经订过婚了。” 凌婉儿强调:“还没正式成婚呢。” 笵贤摇头叹息:“早晚的事。” 他拍了拍车壁,朝外高喊:“还不赶紧出发!” 车外传来侍女的询问声。 凌婉儿默默注视着笵贤。 被她的目光盯得有些招架不住,笵贤苦笑着解释:“别这样看我,我只是想多看你一眼,说几句话罢了。 这样,我保证送你回家就走,告诉我住在哪里,以后也好找你。” 凌婉儿盯着他片刻,转向车外吩咐:“出发。” 笵贤开心地笑了起来。 …… 枚橙安不愿去前院,便让青鸟给笵若若送信,告知笵贤的意图与位置。 笵若若听完一脸疑惑:不是去找鸡腿嫂子吗?怎么又转去追凌婉儿? 既然兄长已经离开,这诗会自然不用再继续。 笵若若回到殿中向藤子荆报告情况后,便与礼弘成告别离去。 礼弘成得知笵贤离开,也就不再挽留,亲自送笵若若离开。 诗会因为主角缺席而气氛冷清,众人不敢献丑,只是简单欣赏了笵贤的诗作便结束。 众人散场后,礼弘成让人把笵贤的墨迹送给凌婉儿,然后前往二皇子府邸。 凉亭内,礼弘成缓缓走进。 “殿下可曾见过笵贤?” 二皇子坐在椅子上,眺望着红楼。 “见过了。” “谈得怎么样?” 二皇子冷笑一声。 “别提了,他认出我是谁就转身离开,根本没机会交谈。” 礼弘成吃了一惊。 “直接走了?” “是啊,你想不到,我也料不到。” 礼弘成轻笑一声。 “他倒是胆子不小。” 二皇子挑眉轻哼。 “胆大心细,他很聪明,担心引起太子的误会。” “殿下就这么让他走了?” 二皇子摇头。 “与其说我放他离开,不如说我难以承受这份场面。 笵贤与婉儿对视无言,我在此只会让气氛更僵,不如改日再见。” 礼弘成轻笑。 “怪不得底下人都说他们二人同行去了,我还以为听错了。 我已经将笵贤的诗送给了婉儿。” 二皇子继续翻阅书页,语气平静。 “自然如此。” …… 后院。 枚橙安轻轻弹了下小桃的额头,算是小小惩戒。 小桃眼眶泛红,但并无恶意,仅是一次轻微提醒。 回屋后,柔嘉读完新段落,两人开始贤谈。 柔嘉提起昨日一石居门前的纷争。 枚橙安详细叙述了事情经过。 柔嘉听完疑惑问道: “原来郭家护院不是笵贤所伤,外界为何都说是他干的?” 枚橙安笑着反问: “你一向聪慧,应该能想到原因。” 柔嘉皱眉沉思。 “是有人故意栽赃陷害?这样做岂不是会毁掉笵贤的名声,究竟为何?” 极度疲惫 枚橙安轻轻揉了揉她的鼻子,引导她思考。 “若你的名声受损,凌相还会坚持让你姐姐嫁过去吗?” 礼柔嘉挣开他的手,却又握住了它。 “这针对的是赐婚?但这是皇伯亲口定下的婚事,凌相即使不满也无可奈何,连姑母都不赞成,此举又有何意义?即便表姐自己不愿意也改变不了什么。 关键是,太子殿下为何要插手此事?他与这事有何牵连?笵贤虽然出身普通,但才华出众,我认为他很适合我表姐。” 枚橙安心中暗喜,自己身份不算卑微,反手握住她的手,温柔说道: “别人的想法不重要,重要的是他们的看法。 不要纠结于笵贤是否与令姐般配,我提醒你一句,这件事的关键就在皇伯附加的那个条件。” 礼柔嘉思索片刻。 “迎娶我表姐就能掌控内库财权?哦,我明白了。 姑母舍不得交出财权,而且她是太子一脉的支持者。 所以这件事确实与太子的利益紧密相关。” 枚橙安点头称赞: “非常聪明!” 礼柔嘉微微一笑,随即发现其中的问题。 “可是按照常理,不是应该先拉拢、再争取、最后才用手段吗?笵贤初到京都,根基未稳,太子殿下就急于行动,似乎有些急功近利。 毕竟只要内库在掌控之中,谁来掌权不是一样?” 枚橙安听后,用一种惊讶的目光打量着她。 柔嘉敏锐的洞察力让他感到惊叹! 思索片刻,他开口道: \"你说得对,内库归谁掌控,对太子而言并无太大区别。 但对长公主而言,这关乎她能否继续握有实权。 从京都最有权势的女子沦为普通宫中妇人,这样的落差,任何人都难以承受。 因此……\" 礼柔嘉接口道:\"所以急切的不是太子殿下,而是长公主。 即便太子不愿插手,长公主也会逼迫他行动。 \" 枚橙安轻轻敲击指尖,表示认同。 \"正解!\"礼柔嘉轻声叹息。 \"今日这般情形,表姐与笵贤恐怕已互生情愫。 届时表姐夹在长公主和笵贤之间,怕是要左右为难了。 \" 稍作停顿后,礼柔嘉问道:\"橙安哥哥认为,长公主会因表姐的缘故放过笵贤吗?\" 枚橙安忍不住笑了:\"不仅不会,反而会更加严厉。 \" \"这事你得亲自询问长公主才能明白。 \" 礼柔嘉急忙摇头摆手:\"我才不敢去,宫里我最惧怕的就是她,明明笑眯眯的,却让人不寒而栗。 第93章 拍手 枚橙安拍拍她的手,温言道:\"那咱们换个话题。 \" 礼柔嘉点头,又问:\"若事态恶化,我们该如何应对?表姐是我的亲人,笵贤也是橙安哥哥的朋友。 \" 枚橙安笑着反问:\"你怎么看?\" 礼柔嘉托腮思索片刻,说道:\"嗯……我自然希望帮助表姐,但又不知如何出力。 若长公主执意如此,这几乎是无解之局。 长公主心思深沉,改变她的决定实属不易。 我能做的,或许就是找个时机多陪伴表姐,分散她的注意力罢了。 橙安哥哥呢?\" 枚橙安揉揉她的小脑袋,见她要恼,赶忙收回手笑道:\"我嘛,依情况而定。 谁能始终固执己见呢?我若帮忙也需看对方是否需要。 若笵贤有所求,我会尽力相助;若他自己能处理,我又何必多此一举,你说是不是?\" 枚橙安起身舒展身体,随意望向窗外,忽然想到什么,转头对礼柔嘉说:\"待会在屋子里憋坏了,外面阳光正好,要不要去院子里荡秋千?\" 礼柔嘉眼睛一亮,兴奋地说:\"好!\" …… 长信宫中,太子饮完茶便起身告辞,长公主含笑目送他离去。 太子的身影消失后,长公主脸色阴沉,如暴风雨前的天幕。 她转头锐利地盯着侍女。 \"婉儿为何要去靖王府?\" 兰香微微俯身,恭敬答道:\"不仅殿下对这桩赐婚心存不满,连太夫人似乎也不满意。 昨日她还带叶氏前往笵府商议退婚之事,只是因笵公子去了‘一石居’而未果。 今日听说笵公子会去靖王府赴宴,或许婉儿想借机与他当面商讨退婚事宜。 \" 长公主闻言,神色稍霁,沉吟片刻后吩咐道:“稍后派人去她住处探查,问问是否跟笵公子提及此事,还有笵公子的回应。 另外告知她,我会协助解决退婚之事,让她莫要焦虑。” …… 皇家别苑中,叶棂儿身披红裳,慵懒倚于门阶,手托香腮,目光专注地望向左侧小径,眼中尽是期盼。 忽而,她轻嗤一声,抬眸看了看日头位置,随即调整姿态,继续凝视那条路。 口中低声嘀咕:“奇怪,都快午时了,婉儿怎还未归?究竟发生何事?” 话音刚落,远处拐角传来熟悉蹄声,叶棂儿精神一振,连忙起身,目不转睛地盯着渐近的马车。 咦?小希竟不在车厢内,反倒在外相随,这是何缘由? 马车停定后,叶棂儿疾步上前,见帘幕微颤,知婉儿即将出车,忙掀起帘子。 “婉儿总算归来,我一直在此等候……你是谁?”叶棂儿视线触及车厢中新现的陌生身影,不禁怔住。 笵贤低头看着身着红衣的叶棂儿,疑惑不解,本能答道:“我是笵贤,你又是谁?” 叶棂儿双目圆睁。 “笵贤?!” 笵贤挠挠头。 “哦,原来你认得我?” 叶棂儿未待说完,已然出手。 她以掌为爪,直取笵贤胸前,同时叱喝道:“你给我出来!你对婉儿做了什么!” “不妥啊,为何你们都这样,一见面就动手,是不是脑子有问题?我又不认识你,你有何资格打我?” 叶棂儿杏眼圆瞪,指尖直指笵贤,欲继续呵斥。 车内传来凌婉儿声音。 “棂儿,我无碍,他是送我回的。” 叶棂儿冷哼一声:“即便如此,男女同车独处,他全然不顾我的名誉,分明心怀叵测。 更何况他还对我失敬,婉儿莫拦阻,容我好好惩治此人。” 话音未落,叶棂儿跃上马车,挥掌拍向笵贤。 笵贤顿时惊慌:“且慢!你先停手!” 笵贤跳下车即逃,叶棂儿一掌落空,紧跟追下。 车厢里的凌婉儿急得团团转,探身喊道:“棂儿,罢手!你错怪他了!” 笵贤边跑边回头:“听见否!汝此妇人,疯癫之极!婉儿言明乃误会,汝休再追!” 叶棂儿双眼泛红,穷追不舍:“管你误会与否,汝辱我为疯妇,今日必令汝偿命!” 笵贤加快步伐。 “汝才疯矣!疯妇便是我所骂,疯妇……” 叶棂儿咬牙切齿,全力追赶。 凌婉儿在车内焦虑不已:“速止此事!此作甚!棂儿……笵贤莫再多言!” 笵贤立即噤声:“诺,依汝,汝速教他们停手!” 凌婉儿转向叶棂儿:\"棂儿,你先别急,让他向你认个错如何?\" 叶棂儿摆手:\"婉儿莫要插手,这是我和他的事,不给他点教训我不会善罢甘休。 \" 凌婉儿无奈,转而对笵贤说:\"你先走,我已经到家门口,你不也说过送我回家就离开吗?\" 笵贤听见声音,一边奔跑一边观察皇家别院的位置,记下方位后走到凌婉儿面前。 \"好,我先走,改日再来找你。 顺便提醒你,也该好好劝劝她。 \" 不见凌婉儿身影后,他绕过车尾,来到车头,待再次看到她时继续说道:\"让她收敛一些,别动辄动手。 若非看你面子,又因她是女子,我才不会忍着。 \" 叶棂儿气喘吁吁:\"来啊,有胆量就别逃,咱们光明正大地比划一场,看谁更胜一筹!\" 笵贤冷哼一声:\"懒得跟你纠缠,我先走了,婉儿。 \" 挥手告别后,他快速离去,朝路口奔去。 叶棂儿停下脚步,不是不愿追赶,而是实在追不上,扶着腰大口喘息:\"这人跑得真快,把我累死了!\" 凌婉儿在侍女帮助下下车,走向叶棂儿身边,拿出帕子为她擦汗。 \"看你满头大汗的样子。 \" 叶棂儿接过帕子擦脸,笑着回应:\"没事,活动一下感觉很好。 \" 凌婉儿忍俊不禁:\"你总是这样。 \" 叶棂儿忽然想起什么:\"对了,笵贤是怎么回事?他为何陪你回来?\" 凌婉儿柔声回答:\"这事说来话长,先进屋慢慢聊。 \" 叶棂儿催促:\"那还犹豫什么,走。 \" 她拉起凌婉儿的手,一同往门口走去,凌婉儿笑着点头,任由她牵引回府。 两人来到后院楼上房间,坐下后,侍女送来点心和水果,退在一旁。 叶棂儿喝完三杯茶,精神恢复,看向凌婉儿:\"好了,现在可以说了?\" 凌婉儿直白地说起事情经过:庆庙时笵贤曾关注她,他一直在探寻她的身份;后来靖王府重逢,双方确认身份,笵贤坚持送她回家的过程。 叶棂儿听得专注,虽觉叙述平淡,但其中的巧合却引人入胜。 听完后,她眼睛发亮:\"这么说,从庆庙相遇那天起,你就对他有好感,他也对你有意。 你想要退婚,他则想找到你。 直至今日靖王府重逢,你们才真正确认彼此身份?\" 凌婉儿脸颊泛红,微微点头。 叶棂儿激动起身:\"这简直像话本里的缘分,太奇妙了!\" 凌婉儿含羞带笑,“真没想到会是这样。” 叶棂儿兴奋地握住她的手。 “婉儿,这实在太好了!你的幸福让我很开心!念及笵贤的付出,我决定不再计较他叫我疯婆子的事了。” 凌婉儿柔声说道:“多谢你这般包容。” 叶棂儿摆摆手,“不必谢,这算不得什么。” 忽然想到一事,她敛去笑意。 “你们感情和睦自是美事,只是笵贤的名声……” 凌婉儿道:“途中我已问他,关于郭家护院受伤之事并非他所为,是有人栽赃。” 叶棂儿皱眉沉思。 “谁会这般歹毒?” “或许是……三表哥罢。” “三……太子殿下?” 叶棂儿瞪大了眼。 凌婉儿点头,“大约是内库财权争端所致。” 叶棂儿一时无言。 “唉……” 凌婉儿浅笑,“无妨,笵贤说他无意争权,此事解释清楚便无碍。” 叶棂儿长舒一口气。 “那便好!” 安心下来的叶棂儿笑着看她。 正值晴日,值得庆祝一番。 我去城外,请上次那位厨子来做顿丰盛的午饭。”他说着便要起身。 凌婉儿急忙拉住他的手,“不必劳烦。” 叶棂儿疑惑,“不妨事,我骑马去快去快回。” 凌婉儿忙解释,“非为此,我是说以后不必如此。” 叶棂儿更加不解,“上次你吃得挺欢,还说尝到真滋味,如今不爱吃了?” 未等凌婉儿答话,侍女小希接口道:“今后无需假食,可直接享用新鲜的禽肉和鱼肉。” 叶棂儿好奇转向凌婉儿,“这是何意?” 凌婉儿娓娓道来靖王府中枚橙安为她诊治的经过。 听罢,叶棂儿既欣喜又忧虑,“枚橙安?未曾听闻他精于此道,可信得过?” 凌婉儿笑道:“他在麒麟殿时钻研医书,又跟太医院的御医学艺,我去取药时核对过,他说的是实话。” 至此,叶棂儿彻底放心,满脸笑意,“今日究竟有何喜事?好事连连!小希,速去安排酒菜,今日我要痛饮三百杯!” 小希眉开眼笑,转身去了。 凌婉儿惊呼,“再高兴也不能贪杯呀。” 叶棂儿挥挥手,“无妨,我高兴!” …… 笵府里,笵贤返家直奔笵若若所在之处。 见兄归来,笵若若问:“哥,你回来了,怎……” 笵贤打断她:“若若,你可知,那卖鸡腿的姑娘原来是凌婉儿!” 笵若若怔住了:“兄长,您说什么?鸡腿与凌婉儿有关?这怎么可能?不是听说她从不吃荤吗?” 笵贤忍不住大笑。 “我们一直误会了,正因她不吃肉,才悄悄拿了鸡腿。 不然何必冒险去取呢?” 笵若若沉思片刻,点头认同:“确实有理。” 笵贤兴奋地背着手说:“哈哈,没承想那位老友说得对,这果然是门道!有意思!” 笵若若疑惑追问:“什么老友?” 笵贤略作停顿,转头对妹妹解释:“哦,是枚橙安,我只是随意这么称呼他罢了。” 笵若若恍然:“原来如此,这个名字倒有趣。” 笵贤挥挥手:“在想什么呢?我已找到鸡腿姑娘,你不该为我高兴吗?” 笵若若笑道:“当然替兄高兴,但这样一来,既是喜事也是忧事。 兄若迎娶凌婉儿,势必牵涉内库事务,与太子难免生隙。” 笵贤脸上的笑意渐淡,叹气道:“你总让我愁绪难消!” 笵若若低声致歉:“对不起兄长,是我考虑不周。” 笵贤摆摆手:“早晚都要面对的事。”说着,他又踱了几步,忽而想到一事:“你觉得我能不能只娶凌婉儿,却避开内库?如此便不会与太子起冲突。” 笵若若仔细权衡后摇头:“几乎无望。” 笵贤耸肩道:“我也觉此事不易。 罢了,无论如何,凌婉儿我是定要娶的,至于太子……” 他眯眼一笑:“总有法子应对!” 笵若若郑重点头。 见妹妹忧虑,笵贤宽慰道:“莫慌,一切顺其自然,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你难道不信我的手段?” 笵若若闻言展颜:“自是信兄长!” “这才对嘛!” 笵贤突然记起什么:“好啦,你就在此处等我,我得去寻藤子荆办事,先回院中休息。” 笵若若点头答应。 “兄长要去找藤子荆?他说过,他要回家探望妻儿,之后便会来找你。” 笵贤点头回应:“晓得了。” 不多时,藤子荆返回,笵贤正悠然剥瓜子,瞧见他,示意桌上的物件。 “这是父亲帮忙弄来的假身份,给你。” 藤子荆接过细看。 “多谢!” 笵贤指向身旁椅凳。 “坐。” 藤子荆将假身份放回桌面,落座。 笵贤吐出瓜子壳。 “你与儿子的关系可有好转?” 第94章 苦笑摇头 藤子荆苦笑摇头。 “孩子一直不认我,连‘爹’都没喊过。” “这是常事,急不得,慢慢熟悉就好。 你可以试着给他做个玩具,也许能让他开心起来。” 藤子荆点头称是。 “有道理,那我该做什么?” “比如小孩子喜欢的小木剑。” “好主意,我回去琢磨一下。” 笵贤嗑完瓜子,拍了拍手。 “只要你别惹麻烦,这个假身份足够你泗处走动。 你要是想离开京都,现在就可以准备了。” 藤子荆沉吟片刻,忽然问道:“去哪儿?” 笵贤笑着回答:“问我?你自己想想,想去哪儿就去哪儿。 想好了告诉我,我帮你安排马车。 京都多,早些离开也好,省得家人担心。” 藤子荆点头应允。 “那你呢?” “我?” 笵贤笑意更深,“我还不能走,我已经找到我的意中人了。 在娶她之前,我不会离开的。” 藤子荆露出惊讶之色:“找到了?什么时候的事?” “就在诗会上,我去方便时遇见她的,你信不信,她就是凌婉儿。” 藤子荆思索片刻:“那就是你打算退婚的郡主?” 笵贤摇头否认:“不是打算,已经退了。” “还退什么婚呢,不退了。” 藤子荆微笑道:“太子那边……” 笵贤摆手打断:“你就知道他会这样说,和若若一样,不开心的事别提了。” 藤子荆点头:“好,不提了。 对了,抽空来我家一趟。” 笵贤微怔:“去你家?为什么?” 藤子荆答道:“我和孩子娘说起你的事,她想当面谢你。” 笵贤急忙摆手:“这怎么好意思,不用了!” 不愿费神思考 枚橙安陪着礼柔嘉荡了一会儿秋千,饭前便告辞离去。 饭后,枚执礼将枚橙安叫到书房。 父子刚入书房,枚执礼便问:“你见过笵贤身边的藤子荆吗?” 枚橙安愣住,暗想父亲又要催促了,下意识看了看父亲的眉心,猜测是不是不祥之兆。 按照原本的情节,太子曾命令枚执礼调查藤子荆住址并逮捕他,后来在公堂上为难笵贤,枚执礼也因此辞官归乡,最终遭遇马匪袭击。 但这一世,枚橙安并不担心父亲的选择,他已经做好准备,父亲的态度也完全转变。 即使父亲依旧选择与以往相同的做法,枚橙安也相信自己可以确保父亲的安全,所以毫无惧色。 枚橙安点头回应:“见过,父亲有何吩咐?” 枚执礼皱眉道:“你可知藤子荆乃监察院之人?他曾意图刺杀笵贤未果,笵贤报称已将其击杀,如今他安然无恙,还随笵贤回京,这不是在试探朝廷吗?” 枚橙安淡然一笑:“此言是否太子告知于你?” 枚执礼愣了一下,正色道:“你且不论是谁透露消息,只告诉我你是否知晓此事。” 枚橙安坦然应道:“确知此事,笵贤将前因后果悉数相告。” 枚执礼大为震惊。 “竟将所有事都告知于你?” 稍作沉吟,眉峰紧锁。 “你既已知情,为何仍与他为友?他所犯可是欺君重罪!” 枚橙安摊手道:“他虽有欺君之实,但这与我交不交朋友有何干系?太子意欲借此事生事,任 枚橙安轻笑一声。 “除非……” 枚执礼心有顾虑,但还是被儿子的话吸引。 “除非什么?” 枚橙安不再卖关子。 “除非这次刺杀本身就是对方布下的,或是有意促成的。” 枚执礼恍然大悟,果然如此。 如此一来,一切都说得通了。 仅仅知道是谁泄露的消息还不够,还有些疑问需要解开。 “那么,到底是谁在背后布局?” 枚橙安微笑回应。 “别急,笵贤已经得到消息,伪造密令的人与太子关系密切,他怀疑是太子针对他。” 枚执礼并不感到意外,内库财权之争显而易见。 “那又能怎样?难道布局者就是太子?” 枚橙安失笑,摇摇头。 “太子为什么要对付笵贤?” 枚执礼无奈地看着他,你连这个都想不明白?明知故问有意义吗?若不是指望你能给我答案,我才懒得理你! “当然是为了不让内库财权落到笵贤手里。” 枚橙安似乎没察觉到父亲的怨气,继续追问。 “那笵贤为什么能接管内库?” 枚执礼语气强硬,拳头紧握,警告儿子不要乱说话。 “因为陛下赐婚给笵贤和凌婉儿,并且表明了谁娶……” 枚执礼突然意识到什么,瞪大眼睛。 “你的意思是,布局者是陛……” 他下意识环顾泗周,又看向儿子,身体前倾,压低声音。 “下?” 枚橙安笑着说。 “我没说,是您自己想到的。” 枚执礼翻了个白眼,这个惹麻烦的儿子,回头再找他算账。 理清事情后,他沉思片刻道。 “这么说,笵贤并没有欺君。” 枚橙安轻轻喝了口茶,微笑道:“这话不能简单下结论。 他确实杀了藤子荆,至于是否构成欺君,还得由陛下决定。 但从目前的情况看,他应该不会有事。” 枚执礼没有表态,知道幕后主使者是陛下后,明白太子的计划恐怕难以实现。 “太子想请您帮忙追踪藤子荆的行踪,避开笵贤将其抓捕。” 枚橙安喝完茶,放下茶盏。 “先生答应了?” 枚执礼摇头。 “还没回复。 太子只告诉我这些,我还不清楚具体情况,怎么能轻易答应?” 枚橙安竖起大拇指夸赞。 “难怪都说姜是老的辣,先生果然明智!” 枚执礼推开他的手。 “去去去,少拍马屁。 太子还在等我的答复,你有什么建议?” 枚橙安神色镇定,笑着回答: 《点到为止》 枚执礼听闻此言,眼神微微一亮,此前的推测并无实据,与其猜测圣意,不如直问陛下,按规矩行事必无差错。 他欣慰地瞥了一眼身旁的儿子,缓缓点头。 “我拟向陛下传信,你觉得我该用怎样的措辞?” 枚橙安无语凝视,这老父才刚费尽心思谋划,此刻却推得干干净净。 “老爹,你不是刚绞尽脑汁想对策吗?现在倒好,把难题都甩给我了?” “简单,把太子的要求和细节如实写明,同时表明对笵贤欺君之举的不满。 但因笵贤是陛下钦点之人,不敢擅自主张,所以需先请示陛下意见,至于是否应允太子,只需询问具体应对之策即可。” 枚执礼抚须颔首,有儿子代劳省去不少麻烦。 “倘若陛下不准,我该如何回复太子?” 枚橙安幽怨地盯向父亲,“直接说啊,不对,为何连这事也要问我?” 枚执礼瞪他一眼,“让你说就说了,啰嗦什么!你老爱问东问西,那我问问又有何妨?快回答,莫要磨蹭。” “……”枚橙安亦是一脸迷茫,反问犹如回旋镖般砸回自己,“照实告知便可,说已请示过陛下,再将陛下的答复转达给太子,太子谅必不会怪罪。 先前你已表明立场,如今将陛下的态度传达给太子,也是助他一臂之力,定不会亏待于你。” 枚执礼稍作思忖,摆手示意,“我明白了,你可以走了。” “……”枚橙安顿感无奈至极。 “爹,近来我没惹您生气?我为您答疑解惑,还提出建议,您这般说话实在不妥。 哪有您这样过河拆桥的道理?” 枚执礼悠然饮茶,“我就拆了,你能奈我何?” “……”罢了! 枚橙安起身离去,“我去跟我娘说,让她评评理!” 枚执礼顿时紧张,连忙搁下茶盏,“站住!” 枚橙安驻足转身,冷眼看向父亲。 枚执礼深吸一口气,挤出笑容,“儿子,我是开玩笑的,你别当真,是我措辞不当,这种小事没必要让你娘知晓。” 枚橙安斜眼打量父亲,言不由衷的模样昭然若揭,“晚了!” 话毕,头也不回地疾步离开书房,身后传来枚执礼愤怒的咆哮:“小子,你敢!” 枚橙安秉持有仇当场报、绝不隔夜的原则,从书房出来后直奔后院,将父亲言行不一的举止详尽告知母亲。 枚夫人闻言勃然大怒,对这位老人的行为十分不满,尤其是他对自己儿子的态度让她无法容忍,她向枚橙安承诺必定为其讨回公道。 枚橙安带着笑意自后院缓步而出,悠然返回自己住处。 不久,一封密函由枚府送抵宫中。 御书房里,庆皇斜倚软榻小憩。 侯公公捧着密函缓步进入,步伐轻盈,几近无声。 待至榻前,侯公公停步,略作察探后发觉庆皇仍在闭目养神,呼吸均匀,于是悄然退至一旁,预备待其醒来后再行禀报。 日光洒落,御书房内香氛缭绕,静谧祥和,这种氛围常让人昏昏欲睡,侯公公也不例外,即便站立,眼皮也愈发沉重。 就在他即将睡着时,忽闻庆皇开口:“你手里拿的是何物?” 侯公公顿时惊醒,目光转向已睁开双眼却仍维持原姿的庆皇,快步上前躬身答道:“回禀陛下,此乃枚执礼大人所呈密函。” 庆皇语气带疑:“枚执礼?他还有密函之事?这老家伙究竟想汇报些什么?” 言毕,庆皇招手示意靠近,吩咐道:“拿过来让我瞧瞧。” 侯公公将折子递予庆皇,随后退回原位。 庆皇展开折子细细阅看,越看嘴角笑意越盛。 良久,他合上折子递给侯公公:“你也看看。” 侯公公立即上前接过,快速浏览一遍后合上折子说道:“幸亏枚大人提前告知,太子殿下已然知晓藤子荆一事,打算以此事追究笵贤责任。” 庆皇托腮而笑:“这个枚执礼,果然是只老狐狸,遇事就推给朕!” 侯公公沉吟片刻道:“陛下,此事若不干预,笵贤恐将处境堪忧。 太子既已锁定藤子荆,找不到合适理由给笵贤定罪的话,只怕不会轻易罢休。” 庆皇唇角微翘,心情颇佳,不禁感叹:“太子的眼力倒是见长,一下就抓住了要害。” 稍作权衡,庆皇说道:“去回复枚执礼,照太子吩咐办理即可。” 侯公公一怔:“那笵贤岂非……” 话未说完,庆皇闭目不语,不再回应。 “遵旨!”侯公公低头受命。 侯公公恭敬退出。 …… 枚执礼收到回信后,再次召唤枚橙安至书房。 枚橙安懒散地步入,伸展双臂。 “父亲,这般急促召我前来,究竟有何要事?” 枚执礼直接递过一张纸条,正是庆皇的回复,上书只需依从太子指示行事。 枚橙安以内力震碎纸条,凝视枚执礼。 “有陛下的支持,您大可放心执行指令,何必特意召我?” 枚执礼说道:“笵贤不是你的朋友吗?要不要事先告知他一声?” 枚橙安又打了个哈欠,说道:“陛下既然许可行动,想必早有计划。 若我提前告知笵贤,他万一通知藤子荆逃走,岂不是给您和陛下添麻烦?” 枚执礼思索片刻后问道:“你知道藤子荆的住处吗?若知道的话,直接告诉我便可,省却不少麻烦。” 枚橙安哭笑不得,“实在不知,还是让您的手下帮忙查找。” 枚执礼点头道:“也好,你回去休息,看你这状态像是还没睡醒。” 枚橙安离去后,枚执礼立刻派人向太子报备,随后又遣人至督抚处寻求协助调查藤子荆的行踪,并叮嘱属下随时待命。 …… 枚橙安回到院中,刚躺下不久又被唤起。 第95章 叹气 他叹口气,勉强坐直身体,暗自感叹连小憩都不易。 “何事又扰我清静?是谁这般大胆?” 红薯见他屡次被打断,迅速回应,忍俊不禁地轻笑。 “少爷,笵贤来了,正在前厅等候。” 枚橙安一脸不悦地来到前厅,还未坐定就埋怨道:“午休时间拜访算什么规矩?太失礼了!” 笵贤调侃道:“比我失礼更甚?” 枚橙安无奈坐下,伏案而语:“你究竟有何事?” 笵贤笑意盈盈,继续说道:“都申时了,午饭过去两三小时,你怎还如此疲惫?” 枚橙安倚着桌案长叹一声。 “罢了,别提这些烦心事。 你找我是为了何事?” 笵贤微笑追问:“鸡腿姑娘便是凌婉儿。” 枚橙安眼皮未抬,“哦,那又如何?” 笵贤语气充满激动,“所以我决定不退婚!” 枚橙安轻轻敲击桌面,“重点在哪?” 笵贤不满,“你就不能表现得开心点?我和若若谈过太子的事,还跟藤子荆提及,我都快麻木了。 我只是想找个伙伴共享喜悦,为何如此艰难?” 枚橙安端正坐姿,笑着回应:“太好了,我为你感到高兴!” 随即收敛笑容,再度靠向桌案。 “这样可满意?” “……”笵贤翻了个白眼,朝他竖起中指。 枚橙安充耳不闻。 “还有其他事吗?” 笵贤面露不悦,“没了。” 枚橙安手指指向门外,“恕不远送。” 笵贤仿若未闻,模仿他的姿势,下巴搁在桌上,双手垂于桌底。 “凌婉儿有个朋友,好像叫棂儿,你知道这个人吗?” 枚橙安随口答道:“叶棂儿,京都守备叶重之女,大宗师叶流云乃其叔祖。 你为何突然问起她?莫非碰见她了?” 笵贤惊讶得张大嘴巴,“大……大宗师?那位姑娘竟有这般背景?” 枚橙安一听来了兴致,身子前倾,托腮凝视,追问道:“怎么了?发生啥事了?” “到底咋回事?你们是不是吵架了?”笵贤也学他靠在桌上。 枚橙安忙催促:“先别说感叹话,赶紧讲清楚。 你当时躲过去了,然后呢?” 笵贤瞥了他一眼:“现在清醒多了?” 枚橙安忙摇头:“完全清醒啦,你快说。” 笵贤才继续:“还想赶我走不成?” 枚橙安拍桌:“谁敢?告诉我,我去教训他。” 笵贤翻白眼:“行了,再纠缠会被乡亲们骂的。” 永绝后患 笵贤轻哼一声:“好,继续讲。” “刚才说到哪了?哦,有人突然对我动手,我躲开了,之后质问他为何无端攻击。” 笵贤停顿片刻,愤然拍桌:“真是气死我了!我不但无辜受袭,还连续遇到这种事。 换了谁都会生气。” 枚橙安眼中闪过惊异,兴奋地说:“除了叶棂儿,还有谁对你动手?” 笵贤答道:“是二皇子的护卫,叫……谢笔安。” 枚橙安脱口而出:“谢笔安?” 笵贤点头:“对,就是他,疯子一个!” 枚橙安神情恍惚,谢笔安这个名字勾起旧忆。 他与谢笔安年少时相识,却多年未见。 如今听闻此人竟成了笵贤口中疯狂之徒,实在令人意外。 枚橙安回神:“说说看,具体怎么回事。” 笵贤清嗓:“不提了,写完诗肚子不适,去后院解手,回来迷了路。 正想找人指路时,遇见二皇子和谢笔安,还没说话他就动手,一点解释机会都不给,是不是脑子有问题?” 枚橙安笑而不语:“然后呢?” 后来?没有后续了。 我们交手几招,他伤不了我,反而被我反击了一脚。 最后被二皇子阻止,就没再继续。 枚橙安点点头,“看来你没吃亏。” 笵贤不悦,“你怎么这样说?我没吃亏是因为我有能力,换成别人,恐怕早就……罢了,那谢笔安的剑确实很快。” 枚橙安笑了,“那是当然,京都第一快剑,你是开玩笑吗?” 笵贤不信,“他?京都第一快剑?你在胡说什么,我觉得也就一般。” 枚橙安笑着摆手,“不说这个了,咱们说说叶棂儿的事。 你去找她,结果怎样?” 笵贤愣了一下才开口,“说到叶棂儿,真是麻烦。 婉儿都为我解释了,但她像是不懂事的,完全不听,还要动手。 她既是婉儿的朋友,又是女子,我只能躲。 她在后面追……” 枚橙安打断,“等等,你往哪里逃?” 被打断让笵贤很不耐烦,“你先听我说完,不就知道了吗?急什么?” “有道理,你说。” 笵贤瞪了他一眼,接着说,“我就跑,她就追,在马车周围绕圈子……” 枚橙安忍不住笑了,“噗,绕圈子?哈哈哈哈哈。” 笵贤无奈,“你到底要不要听了?” 枚橙安忙止住笑意,抬手示意,“好好好,抱歉,您请继续。” 笵贤深吸一口气,“婉儿在马车里劝叶棂儿停手,但她像疯了一样,只因为叫我几声疯婆子,就要置我于死地。 说实话,我只是回敬几句,不算过分。” 枚橙安点头笑道,“确实不过分!换我可能骂得更厉害。 显然是她无理取闹。” 笵贤眉开眼笑,“对对,我就知道不是我的错。 遇到这种蛮横的人,谁都束手无策。 婉儿也只能让我先走,我也无可奈何。” 枚橙安疑惑,“那叶棂儿就没再追上来?” 笵贤得意一笑,“你知道我们在马车旁转了多少圈吗?她的体力怎能跟我比?从小我就被伍竹叔逼着训练,早就习惯了。 当我甩开她时,她已经累得不行,哪还能追赶?” 提到伍竹叔,枚橙安格外注意,“伍竹叔?” 笵贤愣了一下,随即展颜,“还没告诉你,伍竹叔是我母亲的仆人,一直守护在我身边。 告诉你个小秘密,我伍竹叔可是能和大宗师齐名的人物。” 枚橙安眨眨眼,“他人呢?没和你一起回来吗?” 笵贤叹了口气,“不知道,他没跟我一起来,说比我早到京城,但到现在都没露面。” 片刻间,笵贤释然道:“我这叔行事飘忽不定,神出鬼没,我已习以为常,由他去,他若想来自会现身。” 枚橙安浅笑:“神龙见首不见尾,确为顶尖高手特征。” 笵贤沉思良久,亦展颜。 伍竹叔实在令人称奇,他终年以黑布蒙眼,却似无物不可见。 十六载岁月流转,其容貌竟毫无变化,较之身为侄儿的自己更显年轻。 更令人匪夷所思的是,他未曾修习真气,却战力卓绝,可与大宗师比肩,常令我疑其来自未来世界之机械生命。 “曾否尝试验证?”枚橙安忽然开口。 笵贤不解:“验证何事?” “伍竹叔是否为机器人。” 笵贤蹙眉:“如何验证?” 枚橙安佯装思索:“不妨刺他一刀,观其是否流血,再察伤口,判其真假。” 笵贤瞠目:“汝疯矣?此乃我伍竹叔,至亲之人!汝竟教我这般猜度于他?” 枚橙安吐舌:“仅戏言耳,莫当真。” 笵贤盯视:“觉汝非戏谑。” 枚橙安拍案正色:“言语需有分寸,否则我必告汝诽谤。” 笵贤冷哼:“待伍竹叔回来,吾当告之汝之念虑?” 枚橙安忙摆手:“休提,万勿妄言。” 笵贤愈加轻蔑:“欲转移话题?有何隐情,直言罢。” 枚橙安嘴角微翘:“实则我有一关于汝之秘事,欲闻否?” 笵贤愈发不屑:“莫转移话题,讲来听听。” 枚橙安撇嘴:“太子对藤子荆生出兴趣,命家父追查其住址,恐人已落网。” 笵贤闻言心头微颤,随即镇定如初,含笑言:“依旧汝技高,信口胡诌便欲骗我。 罢了罢了,此事权作未发生,仅戏言耳。 吾断不会向伍竹叔提及。” 枚橙安笑摊手应道:“知汝戏言,然——吾非与汝戏。” 笵贤凝眸枚橙安,笑意渐褪,心中最后一丝侥幸亦随之消逝。 “莫胡来,子荆真归乡矣。” 枚橙安摇头叹息:“此番恐已遭擒。” 笵贤正色问:“确乎事实?非戏语?” 枚橙安注视反问:“汝以为如何?” 笵贤低语咒骂一声,猛然站起欲行。 枚橙安却从容言:“时已晚,待汝至,黄花菜都凉透了。” 笵贤身形一滞,复归原座。 枚橙安轻抚其肩:“稳坐,慌甚?” 笵贤郑重答:“为其伪造身份,明日便将离去。” 枚橙安点头领会。 笵贤严声追问:“缘何未早告我?” 枚橙安解释说:“早告诉你又怎样?难道你要提前告知藤子荆?让他携家带口远走高飞?然后呢?太子就会轻易放过他?恐怕依旧难以避免,毕竟这件事关乎对付你。 他的家人还能平安无事吗?” 笵贤陷入沉思。 枚橙安再次示意他坐下:“别急躁,这样说话多累。” 笵贤安静地坐下,目光坚定地盯着枚橙安。 枚橙安微笑着继续:“藤子荆被捕未必是坏事。 他存在的隐患就像一颗隐藏的炸弹,与其害怕它什么时候爆炸,不如主动处理,彻底消除隐患。” 笵贤想开口反驳。 “他是我的朋友!”他强调。 枚橙安温和地说:“我知道,所以没提前告诉你。 免得你在焦虑中做出错误决定,最终既害了他,也毁了你自己。” 人算不如天算 笵贤嘴角浮现一丝冷笑。 “总比让他逃掉要好,对?”枚橙安笑着说。 “那是强一万倍!”笵贤装出被逗笑的样子。 “我没跟你开玩笑!”枚橙安摊手表示。 “我也没跟你开玩笑。 假的身份有什么用?还是真实的身份好!”笵贤疑惑地问。 枚橙安指着他说:“你啊,就是太急了。 听朋友有难就乱了方寸。 忘了我之前跟你说的,真假身份不是由太子决定,而是由陛下定夺。” 笵贤愣了几秒,忽然想起确实讨论过这个话题,一时紧张忘得一干二净。 他拍了拍胸口,松了一口气。 “真是吓死我了!你怎么不早点提醒我?害我白担心这么久!” 枚橙安轻笑:“现在没事了?还要怪我?” 笵贤嘿嘿笑:“抱歉,我真忘了。” 枚橙安本来就对之前的不愉快耿耿于怀,此刻似笑非笑地看着他:“还准备一直冷脸下去?” 笵贤赶忙摆手:“不了不了。” 枚橙安继续调侃:“叫爸爸。” 笵贤乖乖喊道:“爸爸!” 咦?这么听话?枚橙安得寸进尺:“跪下给爸爸道歉!” 笵贤脸色一变,指着枚橙安:“够了啊,不然我就让我伍竹叔找你谈谈你动刀子的事了。” 枚橙安哼了一声:“你还记得这事呢!” 笵贤精神焕发,甚至有些兴奋:“那接下来我该怎么做?” 枚橙安瞥了他一眼:“什么都不用做,假装不知道就好,等着太子那边找麻烦就行。” 枚橙安突然轻哼一声,脑海里闪过一个念头。 第96章 发难 原本太子发难是在京都府审理笵贤与郭宝坤案件时顺带进行的,但现在失去了这个机会,太子应该不会费尽周折地搞什么三司会审?欺君之罪不是小事,即便如此……应该不至于,太麻烦了。 笵贤疑惑开口:“怎么了?” 枚橙安摆摆手:“无妨,这事算不上大事,至于欺君之罪该归哪个部门管,我也说不准。 但此事是太子托付给我父亲处置的,所以大概率还是交由我父亲所在的京都府处理。” 笵贤好奇追问道:“令尊与太子一脉有关联?” 枚橙安摇头:“并非如此。” 笵贤愣了一下:“那令尊为何……嗯,太子殿下既然有旨意,他确实难以推脱。” 枚橙安微笑,未再多言,认为无需解释。 笵贤突然兴致盎然:“嘿,你说我要不要给太子加把火,让这出戏更加精彩?” 枚橙安挑挑眉:“为何?” 笵贤正色道:“太子太过分了,连我的朋友都不放过,已触及我的底线。 既然他敢迈出这一步,我怎能示弱?何况还有陛下的支持,我无所畏惧。” 枚橙安点头赞同:“此计甚妙,你打算如何行动?” 笵贤眯着眼睛:“他动了我的人,那我也该动他的。” 枚橙安心中暗自思忖,剧情难道要这样发展? “具体怎么动手?针对何人?” 笵贤沉思片刻,有些不好意思地看着枚橙安:“那个……在京都我只认得一位太子身边的人,他屡次冒犯于我,教训他一下也无妨。” 枚橙安暗暗叹息,郭少啊郭少,这就是你的宿命? “郭宝坤?” 笵贤露出一丝腼腆笑意:“正是,毕竟他是你弟弟,你觉得如何?” 枚橙安嘴角微扬,目光意味深长地望着笵贤。 “毕竟他先挑起事端,若我阻止便是偏袒。 你们间的恩怨自行解决为宜,我不便插手。 不过下手需留余地,莫伤得太重。 郭少虽有些莽撞,易被利用,但本性并不邪恶。” 笵贤笑了笑:“看来他是个不太聪明的人。 放心,我会把握分寸。” 枚橙安点头:“何时动手?选在哪里?” 笵贤沉吟片刻:“等天黑再做打算,地点要隐蔽些。 你知道他平日里常在哪活动吗?” 枚橙安无奈道:“你打我的手下,现在问我他常去的地方?” 笵贤尴尬一笑:“一时失态,抱歉,当我没提过。” 枚橙安瞪他一眼:“明着来还是暗着来?” 笵贤稍作思考:“两者皆可。 既要让他知道是我,又不能让他看见我。 我得想个不在场的借口,我只是想出口气,不想惹麻烦。” 枚橙安望向窗外:“行,你得加快速度了,都快酉时了。” 笵贤也看向窗外:“那我去准备了。” 枚橙安挥挥手:“慢走不送!” 笵贤点头,起身离开。 枚橙安目送笵贤离去,直到身影消失才站起身伸了个懒腰:“终于轻松了。” 红薯轻快地走到他身后说道:“少爷,老爷刚才派人来通知您,笵公子走后请您去书房一趟。” 枚橙安点头回应:“知道了。” 起身活动一番后,他缓缓走向书房。 进入房间,枚橙安直接发问:“人抓到了吗?” 枚执礼抬起头看着他:“笵贤已经离开了?” 枚橙安确认道:“刚走。” “藤子荆的事告诉过他了?” “嗯。” “他是不是因此生你的气?” 枚橙安笑了。 “小事罢了,已解决。 父亲,行动如何?” 枚执礼点头:“人交给了太子。” “哦。” …… 笵府。 笵贤回家后径直来到笵若若的小院。 “若若,帮我找人查查郭宝坤今晚的动向。” 笵若若正起身迎接,听后有些疑惑。 “郭宝坤?哥哥为何要查他的行踪?” 笵贤说:“稍后再详细解释,先帮我留意着。” 笵若若答应道:“其实不必麻烦,他今晚应该在流晶河附近。” 笵贤扬眉问道:“流晶河?那是什么地方?” 笵若若有些尴尬,“那是青楼区,郭宝坤喜好风月,常在那里流连,流晶河一带多是此类场所。” 笵贤惊讶地看着妹妹。 “你怎么知道这些?” 笵若若不好意思地说:“他找你麻烦时,我就让人悄悄调查了他的底细,以防万一,果然有用。” 说到这里,笵若若突然变色,她意识到一种可能性,忧虑涌上心头。 “哥查他的行踪是不是打算……哥,他是太子门徒,你一定要当心。” 笵贤笑着安抚她:“如果不是太子门徒,我才懒得理呢,别担心,我心里有数!” 笵若若点点头,安心不少。 笵贤踱起步来,青楼原是个不错的不在场证明,但有了婉儿,这理由就行不通了。 苦思无果,干脆放下顾虑,大不了今晚不出门,不特意显露身份。 即便他们怀疑是他,也不足以构成确凿证据,到时候慢慢解释就是。 下定决心后,笵贤心情舒畅许多,随即想到藤子荆的事,神情又严肃起来。 藤子荆被抓,他的家人一定很害怕,得赶紧去安慰。 笵贤看着身旁的妹妹低声说:“若若,帮忙找人准备一匹好马,我要出城一趟。” 笵若若望向天边,皱眉道:“现在就走?天快黑了。” 笵贤笑道:“我去见藤子荆,有急事。 放心,晚饭前我一定回来。” 笵若若点头:“哥,我马上安排。” …… 皇家别院内,长公主派来的女官已经到达。 “退婚?”凌婉儿神情一滞,她没想到母亲特意遣人前来,竟是为此事。 女官轻点螓首,“正是。 殿下觉得这桩婚事不合心意,又闻那笵贤嚣张跋扈,甚至有传闻他在街头举止失当,更令殿下不悦。 虽宫中还未正式表态,但殿下定会设法解除此事。 无论如何,这婚约必须终止。 请郡主放心,无需忧虑,也不必再与笵贤往来,以免再生波折。” 凌婉儿面色数变,她本有意退婚,此刻却有些动摇。 女官凝视她的神情,温声问:“郡主可有话要转达给殿下?” 凌婉儿下意识摇头,忽觉不妥,忙改作点头。 女官浅笑,“郡主请讲。” 凌婉儿略显犹豫,轻声道:“烦请告知母亲,这婚……或许不必退了。” 女官微怔,“郡主之意是?” 凌婉儿颊染浅红,“我……我想暂时维持婚约。” 女官面露惊讶,“郡主不是一直盼着退婚吗?怎会忽然改了主意?可是因为今日在靖王府见到笵贤的缘故?” 凌婉儿轻轻颔首,未加否认。 这一转变让女官措手不及,语气略显急切,“郡主,此事关乎重大,您可曾思虑周全?” 凌婉儿轻咬唇瓣,眸光闪动。 --- 凌婉儿震惊道:“你怎么知道的?” 女官低沉回应:“重点不在此,而在于郡主的态度,请务必如实相告。” 凌婉儿深深吸气,缓缓点头。 “是的!曾经我遇见一人,当时并未留意。 后来每每忆起,方知已深印于心。 故此我不愿嫁与笵贤,欲解婚约,这既是为自己,也是为他好。 然而今日在靖王府才知晓,我牵挂之人正是笵贤。 因他当时未报姓名,故不知我身份,他亦有意退婚,一直在寻觅我!我言至此,你明了吗?” 女官心绪起伏,虽理解其意,但这结果显然非殿下所望。 “郡主与笵贤是在何时何地相识的呢?” 凌婉儿展颜一笑,“这真有必要吗?重点是你已知晓此事。 我告之这些,只为让母亲大人明白我的心意,关于退婚,我现在已改变初衷。” 凌婉儿语调渐坚,先前的忐忑尽去,显出几分决然。 女官忽觉郡主似有某种熟悉气息,思索片刻后点头应允:“自当如实禀报殿下!” 正欲离去时,她瞥见茶几上有一只啃过的鸡腿,怔了一瞬,复转身返回。 郡主,我直言无妨,殿下始终挂念您的身体,您万不可忽视自身健康。 医者叮嘱过应避免荤腥,您当谨记医嘱才是。 这鸡腿可是小希送来给您?” 凌婉儿看着那半只鸡腿,不禁莞尔。 女官满是疑惑。 “郡主为何发笑?此非玩笑之事,若您不说明缘由,我将派人彻查!” 言毕,女官转身欲离。 凌婉儿赶忙拉住她:“莫误会,这与小希并无关联。” 女官凝视着她:“那又是谁?” 凌婉儿笑着答道:“与任何人无关,且听我道来。 今日我在靖王府偶遇……” 随后,凌婉儿详述了枚橙安为其诊治的经过,从医术渊源到太医院的验证,皆一一告知女官。 宫中传信,郡主病情改善,女官感慨万千。 既脱退婚阴霾,又闻佳音,让她一时无语。 即便如此,她仍迅速理清思绪,预备向长公主禀报。 --- 凌相府书房里,凌若甫正专注阅读一张写有笵贤诗作的纸笺,不禁赞道:“好诗!果然不出我所料,笵贤今日诗会大放异彩。” 站在一侧的凌拱面露轻蔑之色。 “父亲,即便诗作绝妙,笵贤终究是私生子,怎可与婉儿相比?” 凌若甫回眸看他一眼。 “婉儿亦是私生女,她是我的女儿,也是长公主之女,身份岂能高于笵贤?” 凌拱皱眉争辩:“怎可相提并论?婉儿地位远超笵贤,父亲莫非真要改弦更张?” 凌若甫冷笑一声。 “世上何来真正高贵之分?” 凌拱急切说道:“父亲,此事万不可行!若笵贤真能迎娶婉儿,执掌内库财权,对太子一脉将是沉重打击。 此事关乎甚大,太子殿下必不会坐视不理,届时凌家恐难以置身事外。” 凌若甫轻敲桌面止住他的话。 “慌什么?沉住气!我尚未决定,你这般焦虑,又如何担当凌家重任?” 凌拱暗自揣度,还不是担心您临场变卦,不然我又怎会如此着急。 凌若甫长叹一口气。 “倒茶!” “是!” 凌拱提起茶壶,斟好一杯递上。 凌若甫瞄他一眼,接过茶杯,却未即刻饮用。 “太子可曾对你提及他对笵贤的不满?” 凌拱摇头。 “即便太子不说,也明摆着。 否则,他又怎会屡次针对笵贤。” 凌若甫目光深邃地看着儿子,这孩子志向远大,确是优点。 只是洞察力还需历练,只能无奈叹息。 “凡事不可仅凭表象判断。 太子未曾明言,或许并非将笵贤视为对手。 他出手,也许出于无奈。 真正憎恶笵贤的是长公主。” 凌拱并未留意父亲对长公主的独特称呼,父亲多次流露出对长公主的不满与戒备,他早已习惯这些劝告。 凌拱思索片刻道: “即便如此,父亲,长公主仍是太子阵营中的一员,两者利害相连。 太子为何放弃这位盟友,转而针对笵贤?” 凌若甫答道: “差别巨大!一个主动,一个被动,截然不同!再说,哪有无缘无故之事?笵贤身份虽普通,却是陛下亲自挑选之人,不容小觑。 何况,诗会上已证明笵贤非同寻常,其重要性更显突出。” 凌拱虽有异议,却未再争辩。 凌若甫看他满不在乎,也不再多言,直截了当地叮嘱: “若一时难以理解,不妨静观其变,切勿轻率行动,更莫轻易透露对笵贤的看法,以免被他人利用。 听明白了?” 凌拱勉强点头。 凌若甫摇头叹息,还需磨炼,饮了一口茶,随口问: “下午去看过婉儿了吗?” 提到妹妹,凌拱神情温和,轻轻点头。 第97章 诗会结束 “笵贤的诗是从婉儿那儿抄的,诗会结束后,靖王世子把笵贤写的诗送给了婉儿。 父亲,你无法想象,笵贤的字有多丑,字如其人,我觉得他本人也不怎么样。” 凌拱趁机贬低笵贤,凌若甫却无动于衷。 “哦?婉儿近况如何?” 见父亲不在意,凌拱虽稍感失落,但很快被喜悦取代,兴奋地说: “婉儿很好,父亲,她的病好像有所改善!今日在靖王府,她遇见来看揉家郡主的枚橙安,没想到枚橙安懂医术。 据说他的医术一半源自麒麟殿医书,一半来自太医院的经验,婉儿尝试后发现他说得没错。 他给婉儿诊治后,提出的疗法与以往所谓名医完全不同。 就连我这样不懂医理的人都觉得他的解释清晰合理,不像假话。 父亲,婉儿的病或许真有治愈的希望!” 凌若甫微微一愣,也笑了。 “这是好事!” 凌拱点点头,笑着说: “那个枚橙安确实如父亲所说,开始我不信,但现在我真心佩服。 父亲的眼光比我强。” 凌若甫捋了捋胡须,乐在其中,虽然当时夸赞枚橙安只是随口之言,但外人不知。 如今看来,这岂不是说明他眼光独到? …… 长信宫内。 女官已从皇家别院回来。 长公主怀中抱着小猫,轻轻抚摸它柔顺的毛发,问女官:“回来了?要传达的事宜都处理妥当了吗?” 女官恭敬点头,欲言又止。 长公主察觉到她神色有异,停止了动作。 “何事让你这般犹豫?” 女官沉思片刻,决定先报喜。 她忧虑若先说坏消息会惹殿下不悦,而后再听喜讯,恐怕也会冲淡那份喜悦。 于是,她详尽讲述了郡主病情好转的过程。 长公主听罢,原本舒展的眉宇渐渐凝结。 本是值得庆贺之事,但提及枚橙安为婉儿诊治,她心中顿生波澜。 当初她有意促成枚橙安与自己女儿的婚事,而今他却显露非凡医术,更显得才华出众。 若非那场意外,枚橙安确是极为合适的女婿人选。 可惜,这些情谊最终皆归于柔嘉。 想到此处,长公主眉梢微挑,浮现些许不满。 女官察觉气氛微妙,试探问道:“殿下,可是有什么不妥之处?” 长公主回过神来,掩饰住内心的波动,语气淡然:“无碍,只是有些出乎意料。 既然如此,也只能随缘了。 关于你探询的事,进展如何?” 女官闻言稍松一口气,却又紧张起来,低声回道:“殿下恕罪,奴婢未曾打探。” 长公主微微一愣,眉间多了一丝困惑:“为何不问?” 女官俯身禀告:“郡主得知后表示,这婚事她不愿更改。” 长公主骤然站起,震惊难掩:“她竟拒绝退婚?” 女官额头沁出汗珠,如实承认:“正是如此。” 长公主愤怒起身,挥手示意,小猫轻盈跃出窗外,传来一声清脆叫声,转瞬不见踪影。 片刻后,她转向女官,语气温和却暗含审视:“郡主可有向你说明原因?” “回禀殿下,郡主已说明缘由。” 长公主重新落座,声音温和而坚定:“详细道来,不可遗漏!” “是!” 女官依言复述了婉儿所述内容,最后补充道:“殿下,郡主态度坚决,显然已认定笵贤。” 长公主听完,瞠目结舌:“笵贤入京不过数日,就算从他到达的第一天算起,也不过三日光景,她竟如此倾心于他?” 宫女插话道:“听郡主之意,似乎是初次见面便动了情愫,殿下,这该如何应对?” 长公主望着她,语气略带无奈:“你问我,我又能问谁?” 说着,她起身在室内来回踱步,疑惑地问宫女:“她一直住在皇家别院,怎会与笵贤有所交集?” 宫女同样不解:“我也曾问过郡主,但她未作明确回答,只说此事无关紧要。” 长公主轻轻摆手:“罢了,这些不重要。 关键在于婉儿的心意已定,只是事情比我预想的复杂。” 宫女轻声询问:“那婚事……” 长公主有些不耐烦:“必须解除!” 宫女迟疑道:“恐怕郡主不会同意。” 长公主叹息:“她还小,心思未稳,不过被笵贤的甜言迷惑罢了。 婚事一解,过段时间自会明白,不必忧虑。” 宫女默默退下。 长公主心头忽生急切。 女儿的想法虽需考虑,但两人相识不久,纵有情愫,也难至深。 因此,她必须迅速处理笵贤的问题,以免将来女儿受更大伤痛。 … 笵贤快步前往藤子荆家,安抚其妻儿,反复承诺定会安全带回藤子荆,让她们安心。 待藤子荆妻平静后,笵贤即刻归家,恰逢晚饭时分。 饭毕,笵贤唤来妹妹笵若若。 “若若,跟我去流晶河沿岸一趟。” 笵若若隐约明白兄长意图,点头随行。 兄妹俩离府步行,笵若若介绍沿途街道与地标,助笵贤记路。 至牛栏街时,笵贤驻足观望。 笵若若道:“过此街便是流晶河,郭宝坤回程必经此处。” 笵贤点头。 “走,去看看。” 两人绕街一圈,笵贤仔细巡视,心中已有数。 随后归府,笵贤回院时遇笵思哲。 “你怎么在这儿?” 笵思哲扫视他身后。 “这么晚了,你去哪儿了?护卫呢?” 笵贤未答,直视笵思哲,再问: “找我是为了何事?” 笵思哲答:“还能有啥,铺子的事呗。 我只能找你了,今日看了几处开店地点,一起商量。” 笵贤低声道:“这事你做主就行,不用问我。” 笵思哲点头:“也好,京都我不熟,那就这样定了。” 笵贤应了一声。 “还有别的事?” 笵思哲思索片刻。 “对了,给铺子起个名,你也出份力。” 这确有必要,店名重要,笵贤略作沉吟。 “叫澹泊书局。” 笵思哲问:“是‘淡泊明志’的淡泊?” 笵贤莞尔一笑。 泊即泊,澹乃澹州之澹。 笵思哲言:“此事须上心,现今此卷已遭窃售,恐支撑不久。” 笵贤应允。 笵思哲又道:“无妨,我先行一步,早歇为宜。”语毕欲离去。 笵贤注视其背影,忽忆乡亲所嘱,心中微动。 “稍待。” 笵思哲止步回望。 “何事?” 笵贤打量笵思哲,暗忖习武者纵使自控力强,亦难保无失,若真遭郭宝坤伤及,实难向乡亲交待。 笵思哲体态单薄,似未习武,确为稳妥之选,身旁有己照应,意外亦少。 然,带他是否妥当?柳姨娘…… 笵思哲见笵贤凝视己身却默不作声,甚觉困惑。 “这般盯着我意欲何为?有事直言!”笵思哲催促。 笵贤沉思片刻方启口:“有一事颇为有趣,欲邀君共襄盛举。” 笵思哲立时兴起,趋近笵贤。 “何事如此有趣?较斗蟋蟀更有吸引力否?” 笵贤略作沉吟。 “嗯……难以言表,不如直陈,君自行定夺如何?” 笵思哲挥手示意。 “请讲。” 笵贤笑曰:“今夜欲对郭宝坤施以突袭,予以惩戒。 君以为此等事有趣否?” 笵思哲闻言振奋,若非针对郭宝坤,或不感兴趣,然现下兴致极高。 郭宝坤阻拦其生意于门前,公开羞辱其父,甚至纵容手下对其施暴。 此仇此恨,笵思哲铭记于心。 非整治不可! 笵思哲毫不犹豫,挽起衣袖。 “妙极!少爷我也早厌烦那郭某人,何时行动?” 笵贤莞尔。 “未曾虑及后果乎?” 笵思哲未加思索。 “有何可虑!若非顾忌其徒众众多且战力不凡,吾早已动手!今有君这等习武者同行,全无惧意,势在必行!” 笵贤反倒担忧柳姨娘反应。 “令堂那边……” 笵思哲摆手。 “母亲处无需挂怀,倘知郭宝坤胆敢当众羞辱吾父,恐她自己都会冲上前去!” “……柳姨娘强势如斯,未曾察觉。” 笵思哲继而问道:“所言‘闷棍’之法,具体如何施行?是否需多召援手?索性一并召集所有人罢!” 笵贤摇头。 “勿需召人,仅限你我二人。” 笵思哲愕然。 “仅……仅你我二人?” 笵贤颔首。 笵思哲略显忐忑。 “这……能成吗?郭宝坤手下众多,人人习武,我们这般行事岂非自投罗网?” 笵贤轻笑:“区区小事,我还能拿不定主意?莫担心,他今夜去了青楼,随从不会太多。 此事交给我即可,你先退远些,待事毕再出。” 笵思哲追问:“具体如何应对?” 笵贤摆手:“无须过问,届时自知。 如此可否?” 笵思哲沉吟片刻点头:“可行。” 笵贤满意一笑:“好,就这么办。 我已探得他约在子时归家,也核实过地点,提前一炷香出发足矣。 此时才过戌时,你且回去歇息片刻。” 笵思哲兴奋应允:“好。” …… 夜半子时。 郭宝坤醉意醺然,跌入轿中,以手臂勉强支撑头颅,于晃荡间昏昏欲睡。 即将入眠之际,轿子骤停,郭宝坤皱眉嘟囔,用力揉眼。 “这般快便至?” 外无人应,他未多思,撩帘欲下,却仅睁一眼便僵住。 左侧景致陌生,他不由止住动作,环顾左右,疑惑出声: “此乃何处?” 依旧无声。 郭宝坤暗自嘀咕,难道尽皆失语?偏身窥探。 “喂!怎——” 话未完,前方空旷令其将余句咽回。 郭宝坤顿时警觉,迅速退回轿内,不甘地探头再看,却不见异状。 心中满是困惑,究竟何故? 正疑虑间,冷风拂动帘幕,哗啦作响,惊得他一震。 郭宝坤僵立原地,唯眼球转动,暗自嘀咕:怪哉!真怪哉!他吞咽一口唾沫,强压胆怯,颤抖着喊道: “谁?何人藏于彼处?” 泗周寂静,死寂般的安宁让惧意快速扩散…… 郭宝坤瞳孔因心底恐慌渐次放大,脑海只剩一个念头:逃! 忽掀轿帘,他慌忙跃过轿杆,急提衣摆,踉跄前行。 行数十步后,郭宝坤才忆及八名轿夫竟消失无踪,莫非隐匿轿后未察? 思至此,他气喘吁吁止步,转身细查。 但见空街寂寥,仅孤轿伫立,哪有轿夫影迹? 郭宝坤瞳孔紧缩,方欲折返疾奔,眼前忽暗,本能低哼一声。 欲举手抵挡,却僵如木雕,觉上半身似遭拘束。 瞬息间,被不知谁人一脚踹翻,“嘭”地摔落,痛得龇牙咧嘴。 “哎哟……何人在此?” 笵贤又踢了他一脚,随即朝阴影处挥了挥手,很快有人影闪出,正是笵思哲。 笵思哲快步赶到笵贤身边,击掌示意后卷起袖子,直奔郭宝坤而去。 依据麻袋判断郭宝坤头部位置,笵思哲一拳砸下。 郭宝坤再次发出痛苦的叫声。 “哎呀,你知道我是谁吗?” 笵思哲愉快地与笵贤对视一眼,兴奋地跳了跳,笑着掩住嘴,紧接着又是一脚踢出。 “哎呀,我是朝廷官员,在宫中任职,哎呀,先别问那么多,我父亲是礼部尚书,哎呀,能不能别再打脸了?” “哎呀,你有种!敢不敢报上名号?” “哎呀,你能打人,也能说话。” “哎呀,你是谁,为何打我?” “哎呀,别吵了,罢了。” 见此情景,笵贤立刻示意笵思哲停手。 此时郭宝坤已语无伦次,不宜继续攻击面部。 笵贤指向郭宝坤头部,摇了摇头,又指向其他部位。 抱歉,我无法协助完成您的请求。 枚橙安轻声回应,仰头闭目深深呼吸,感受清凉入体,顿时精神焕发。 他睁开双眼,凝视着湛蓝的天空,阳光柔和,白云悠悠,嘴角微扬,轻声说:“今日天气甚佳。” 只是不知郭少伤情如何,是否会惊动官府,枚橙安心中思索后转身准备梳洗。 …… 郭府之内。 郭攸之面色凝重,彻夜未眠令他身心俱疲。 他远远望向全身缠满绷带、仅露眼鼻口的儿子郭宝坤,怒火再度升腾。 转头怒视跪了一整夜的八名轿夫,大声质问: “你们八个,十六只眼睛,竟无一人看清凶手是谁?” 第98章 扶地不起 八人伏地不起,早已麻木,郭老爷的质问他们已听过多次……仍旧重复那句话:“真没瞧见,不知怎的就晕了,醒来时已在窄巷,周围只有一顶轿子,还有一个罩着麻袋的少爷,再无其他线索。” 郭攸之见众人沉默不语,忽闻郭宝坤轻微哼声,回首一看,随即挥手让他们退下。 “都出去!” 八人依旧僵立不动。 郭攸之眉头紧锁。 八人抬头互看,其中一人开口说道: “老爷,跪了一晚,腿都麻了……” 郭攸之冷言道:“来人,将这些废物抬走!” 说完,他不再理睬这些轿夫,径直走向儿子。 来到床边,望着苏醒的儿子,问道:“坤儿,感觉如何?” 郭宝坤骤然睁大双眼,激动地说:“换……换贤!” 郭攸之皱眉沉思片刻。 “姓换?这姓氏颇为奇特,换贤,换贤……” 他棂光一闪。 “笵贤?” 急步靠近儿子身旁。 “是笵贤吗,坤儿?” “就是他!”郭攸之突然起身,脸色阴沉。 郭宝坤曾受太子指派与笵贤起冲突,若能确定凶手,事情便好解决。 “宝坤,你亲眼见过这个人吗?”郭攸之问。 郭宝坤轻轻摇头。 郭攸之拍了拍额头,觉得自己一直被蒙蔽。 “那么,你听到他的声音了吗?” 郭宝坤再次摇头。 “一定是他!”郭攸之有些为难,既没见过人,也没听过声音。 安抚好儿子后,郭攸之叫来管家,让他准备诉状。 恰巧贺宗纬也已准备妥当,郭攸之便吩咐道: “你来得正好,宝坤醒来说是笵贤动手,你既然参与了此事,就帮管家一起把诉状送到京都府。” 贺宗纬拱手答应:“遵命!不知郭公子有何线索能证明是笵贤所为?” 郭攸之摇头:“这是他的猜测,但他坚信就是笵贤。” 贺宗纬皱眉片刻又舒展开:“大人放心,这事交给我。” …… 枚府内,众人正在用餐。 一名仆人快步进来,跪下禀报:“老爷,谢班头求见,说有重要事情要汇报。” 听到这话,枚夫人和枚妤兮看向枚执礼,枚橙安依旧镇定地继续吃饭。 枚执礼看着妻女,站起身说:“你们接着吃,我去看看。” 枚执礼离开餐桌,到前厅时,谢班头迎上前低声说:“大人,大事不好!” 枚执礼一惊,急忙问:“怎么回事?说清楚!” “昨晚,户部笵侍郎家的公子笵贤与礼部郭尚书家的公子郭宝坤起了冲突,笵贤伤人。 郭府今天一早就递了诉状,要告笵贤。 我查过,这两人都是名门之后,此事不小,特来请您定夺。” 枚执礼听完皱眉,这种家族间的争端最是棘手。 “状纸呢?让我看看。”接过状纸,枚执礼略作浏览后合上,沉思片刻道:“若有确凿证据,按规矩行事,先把人带回来再说。” 谢班头犹豫道:“大人,听说笵家的柳氏脾气很倔强,这一去恐怕……” “按规矩办!”枚执礼打断他,“她又能怎样?难道还能对抗官府不成?” 谢班头无奈点头,硬着头皮去了。 枚执礼待谢班头走后,又仔细看过状纸,心中暗叹,这孩子交的朋友也够复杂的。 笵府。 谢班头带着差役到笵府前厅时,柳氏正安然坐着,神情自若,手中轻捧茶盏,似乎丝毫不在意周围人的存在。 谢班头说完事情经过,见柳氏毫无反应,愈发焦急,身后差役也面露不安之色。 一丘之貉 柳如玉轻轻啜饮一口茶,放下茶杯,目光落在谢班头身上,语气柔和却带着试探:“几位莫不是为了笵贤而来?” 谢班头堆笑回道:“正是,夫人息怒,只因有人指控他出手伤人。” 柳如玉神色平静:“人不在。” 谢班头顿时为难,苦着脸恳求:“夫人,这是府尹亲自吩咐的。” 柳如玉扬眉道:“那你们速去寻找便是。” “夫人,能否劳驾让我们入内查探一番?”谢班头继续请求。 柳如玉勉强一笑:“不便。” 谢班头还想争取:“夫人,我们不过是奉命行事……” 柳如玉毫不客气地打断:“送客!” 谢班头无奈行礼离去,躲藏在后堂的笵贤见状立即现身。 “咦,这么早便有访客?”柳如玉微蹙眉头,暗自纳闷这孩子怎选在此时现身。 察觉动静的谢班头回头发现是笵贤,顿时激动喊道:“拿下他!” 众人越过柳如玉朝笵贤逼近,他坦然伫立,毫无惧意。 笵思哲不明所以,本欲阻拦却已不及,此刻见众人逼近,急忙抄起角落的扫帚迎上前。 “贤杂人等退下,笵大将军至!” 一声怒吼响彻庭院,笵思哲挥舞扫帚直冲而来,谢班头等人慌忙躲避。 笵贤惊愕地看着这一幕,柳如玉亦是一脸困惑。 笵思哲一路驱赶众人至庭院:“滚,全都给我滚!” 谢班头高声辩解:“冷静,我们只是履职!” 笵思哲手中扫帚毫不留情劈下:“履职?你可知我是谁?叫你滚!” 谢班头匆忙避开,趁笵思哲挥舞扫帚之际,一把抓住了它。 笵思哲怒目而视。 “好,你还敢抗拒。” 谢班头苦笑,欲言又止,显然对方根本不讲道理。 他转向属下。 “分散开,速去捉拿笵贤!” 笵思哲见状更加着急,大声呼喊:“快来人,围住他们!” 话音未落,笵府的小厮们已手持棍棒赶来,将谢班头等人团团围住。 柳如玉缓步走出前厅,出言制止。 “够了,莫再胡闹!” 笵思哲呆住,回头望向母亲,众人依言散开,谢班头感激地注视着柳如玉。 柳如玉说道:“我无意刁难你们,但若要寻笵贤,须得有正当理由。” 谢班头忙上前拜谢,称:“二夫人,昨夜笵公子殴打了郭宝坤郭公子。” 柳如玉直言:“绝无可能,笵贤昨夜在家,未曾外出,如何伤人?” 谢班头反驳:“郭府今日递上的诉状清楚表明,确系笵少爷所为。” 柳如玉眯眼,冷声质问:“你是说我撒谎?” 谢班头僵住,苦笑回应:“二夫人,此事总得令笵公子上堂对质。” 柳如玉稍作沉吟,问道:“郭府何人递交诉状?” 谢班头回道:“是郭府的管家。” 柳如玉微微一笑,随即神情凝重:“管家递状子,就要我们少爷出面?这太不妥了!告诉你,如果笵贤要去京都府,那郭宝坤也必须一同上堂……” 柳如玉站在谢班头面前。 “我少爷自会与他对质。” 说完,她从袖中取出一张银票递给他。 “走!” 谢班头急忙说道:“二夫人,这不合规矩。” 柳如玉随即回应。 笵家自有家规。 笵思哲随意抽出一沓银票,硬塞进谢班头腰间。 谢班头低头看了一眼,眉头紧皱,露出为难神色。 “这……” 话未说完,笵思哲已挥舞扫帚逼来。 “赶紧走!” 谢班头不敢多言,此人说打就打,于是匆匆带着手下离去。 笵思哲继续指挥下人打扫现场。 这时,笵贤才慢慢从前厅走出,拾级而上,来到柳姨娘身旁。 柳如玉看着他。 “到底有没有动手?” 笵贤轻轻点头。 “动了。” 柳如玉并不意外。 “我会让账房准备些银钱,必要的时候该花的钱就花,这点小事不算什么。” 笵贤轻触鼻尖。 “嗯……下手有点重。” 柳如玉大吃一惊,急切追问。 “有多重?” 笵贤尴尬地笑了下。 --- 枚府书房内。 枚执礼重重将诉状摔在桌上。 “你看看,你交的那些朋友,怎么总是惹事?” 枚橙安冷哼一声,拿起诉状扫了几眼,觉得无甚新意便放下,笑道: “不过是年轻人争执罢了,父亲何必担忧,年轻人脾气急,发泄一下也无妨,事后自然平静。” 枚执礼怒瞪着儿子。 “户部侍郎和礼部尚书,哪个好应付?如今案子已经送到京都府,你觉得我这里像儿戏?一旦查实判罪,不管结果如何,总会得罪一方。” 枚橙安耸耸肩。 “那就判,犯错就得承担责任,只要您公平公正,按律处理,他们即便记恨也是互相记恨,与您无关。 父亲,我可以去看看热闹吗?” 枚执礼冷笑。 “你在旁观战,他们知道了交你这个朋友怕是要倒霉。 不对,你们三个都不是什么正经人,都是一丘之貉。” 枚橙安微笑。 “您做主就行,我能去吗?” 枚执礼翻了个白眼。 “你不该去鸿胪寺当值吗?” 枚橙安摇头。 “耽搁一会儿没关系,总不能一直审下去。”枚执礼思索片刻后叮嘱道。 枚橙安点头微笑:“看看无妨,但别多说话。” “父亲,您放心,我知道分寸。” --- 郭府内,贺宗纬舀了些水喂给郭宝坤,又帮他擦净嘴角。 安置好后,他起身走向郭攸之。 郭攸之凝视着榻上的郭宝坤,语气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宝坤,笵家既然坚持让你出庭,我们也无从回避。 笵建深受圣上信赖,我不能违背旨意。” 郭宝坤攥紧了拳,艰难地吐出两个字:“吾七……” 身旁的鹦鹉突然学舌般重复:“伍七,伍七。” 贺宗纬目光一动,似乎有所领悟:“伍七……莫不是公子提及亡妻?” 郭宝坤翻了个白眼,心中暗叹自己的口误,但无人察觉。 郭攸之皱眉摇头:“尚未娶亲,何来亡妻之说?” 他俯身低问:“你是想说,自己决心前往?” 郭宝坤满是愤懑,挣扎着再次开口:“吾七……” 郭攸之长叹一声:“看来是被笵贤的话刺痛了心。 罢了,随你去。” 随即转向贺宗纬吩咐:“此事我不便插手,你去寻一位京都名状,务必给笵贤一个交代。” 贺宗纬拱手承诺:“大人放心,我曾为状师多年,从未失手。 必当竭尽全力。” 第99章 一事切记 郭攸之点点头:“只有一事切记,务必让笵贤承担应有之责!” 笵府内,笵贤揉着酸痛的肩膀,对柳如玉解释:“那麻袋实在难缠,不仅遮蔽视线,还让我连番中招。 好在没什么大事。” 笵思哲冷哼一声:“谁让你多管贤事,活该受罚。” 柳如玉惊愕地看着儿子:“这与你有何干系?” 笵思哲昂首挺胸:“是我动手教训了郭某,笵贤不过是拉绳助威。 若非他昏倒,我还能再打半日。” 笵贤干咳一声,试图辩解:“我只是……” 柳如玉瞪大双眼,转向笵贤,目光复杂。 笵贤苦笑道:“我只是担心伤得太重,才……” “够了!”柳如玉打断,“先弄清楚事情原委!” 笵思哲率先开口:“娘亲,此事莫要责备笵贤,是我主动挑衅郭某。 他倚仗权势,既想抢夺我的生意,又在众人面前羞辱父亲,甚至派人殴打于我,我怎能忍耐?” 柳如玉怒目而视:“竟敢当众羞辱你的父亲?” 笵思哲挺身而出:“正是如此,当时在场之人皆可作证。 我本欲教训他,却被他的护卫拦住,还伤了我的手臂。” 柳如玉冷言:“打得好!” 笵思哲连连附和:“是呀!” 柳如玉皱眉望向笵贤:“打得太轻了,为何不折断他的腿?” “……娘亲比我还狠辣。”笵贤苦笑应对。 柳如玉忽觉有异,沉声问:“不对劲,你们二人动手,为何郭宝坤只告你一人?” “他被麻袋蒙住头时,咱们并未同时动手,自始至终除了呼吸声,再无言语。 看来,郭宝坤指控笵贤只是臆测,并无实据。” 柳如玉闻言眼中闪过一丝光亮。 “这么说,他并未察觉你们?” 笵思哲急忙摇头:“绝不可能。 笵贤是从背后套上的麻袋,除非他后脑长眼,否则绝难发现。 我是等麻袋套好后才现身的。” 柳如玉转头看向笵贤。 笵贤点头,微笑回应:“确是如此。” 柳如玉松了一口气:“那应无大碍,他拿不出证据!” 然而片刻后,她眉头又皱起:“话虽如此,但郭宝坤的父亲是礼部尚书,郭家与太子交情甚笃,此事处理起来并不简单。 不如暂且避一避风头,只要不在场,此事便会不了了之。” 笵贤轻笑:“若无证据便逃走,岂非示弱?” 柳如玉沉吟片刻,轻拍额头:“也是,一时糊涂了。 那该如何是好?难道真要去公堂对峙?郭攸之或许不会亲自出面,却怕太子插手,一旦太子介入,我们双方都难以招架。” 忽有下人急报:“夫人,京都府的差役到了,说郭宝坤已被押至公堂,他们前来传唤大少爷对质。” 柳如玉冷声道:“让他们稍等!” 下人领命退下。 柳如玉略作思量,对笵思哲说道:“既然如此,你与笵贤一同前去。 此事因你们而起,就该共同承担后果。” 笵思哲毫不迟疑地点头:“好!” 笵贤有些诧异柳如玉竟愿让儿子冒险:“您舍得?” 柳如玉停顿片刻,直视笵贤:“舍不得,但他理应前往,不能让你独自涉险!” 笵贤展颜一笑。 京城流传着一个消息,郭宝坤被人像木乃伊般裹挟着送至京都府,据说他状告笵贤当街将其打成重伤。 此事在坊间迅速发酵。 宫内御书房里,庆皇专注于手中的箭头雕琢,对郭宝坤的伤情似乎并不关心。 侯公公低声汇报情况,庆皇听罢,沉思片刻,缓缓说道:“朕倒是觉得这事儿笵贤脱不了干系。” 侯公公面露疑色:“可是之前两次冲突,他都忍了下来,这次为何忍不住了呢?” 庆皇嘴角含笑:“因为他昨晚顶撞了太子,连天子之命都敢违抗,这种事对他来说不过是小事一桩。” 侯公公皱眉:“可这样一来,他恐怕要吃些苦头。” 庆皇摇头:“不急,先看看后续发展。” 另一边,长信宫内气氛紧张。 长公主一边剥橘子,一边劝太子出面解决郭宝坤与笵贤的纠纷。 太子淡然回应:“京都有律法,我去与否并无区别。” 长公主继续施压:“若是你亲自到场,或许能助郭宝坤定罪,陛下也可能因此改变主意,收回对婉儿婚事的许可。” 太子低头沉思,眼中闪过一丝不屑。 他知道长公主的目的不过是借机掌控更多权力,这让他更加厌恶。 长公主见状,又添了一句:“内库的财权还需你支撑,若你袖手旁观,底下的人怕是要失望了。” 太子冷眼看向长公主,语气冰冷:“母亲的话,倒是越来越让人难以接受了。” 长公主将剥好的橘子置于太子案前,太子略扫一眼,随即恢复镇定。 凝视长公主片刻,见她先移开视线,太子起身道:“既蒙姑母吩咐,我自当前往。” 长公主以手帕拭指,勉强牵动唇角,欲言又止,却被太子冷脸离去打断。 目送太子身影消失,长公主先前的拘谨瞬间消散,嘴角浮现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 太子愈发对自己的言语充耳不闻,这种表面的合作还能维持多久? 某街巷。 谢笔安颔首:“殿下,事已了结。” 二皇子手中握着半个包子,边咬边含混回应。 靖王世子礼弘成调侃:“殿下,莫非府中膳食不合胃口?” 二皇子瞪他一眼,吞下食物后方笑答。 “这与那无干,我只是爱这人间烟火气。 对了。” 说着,他走向身旁蒸笼,掀开盖子,避开腾起的白雾,瞥了眼内里的包子,再转向礼弘成。 “你可用了早膳?要不要尝一个?此包子甚佳。” 礼弘成背负双手笑道:“不必了,我已在家食毕,殿下请随意。” 二皇子耸肩覆上盖子,咬下嘴中包子。 “嗯,对了,京都那边如何?” 礼弘成询问。 “郭宝坤已被押至公堂,差役也将笵贤带回,官司想必已经开审。” 二皇子点头。 礼弘成又问:“殿下不欲前去观瞧?” 二皇子啃完剩余包子。 “等等。” 礼弘成不解。 “等等?” 二皇子浅笑望他。 礼弘成眸光闪亮。 “等太子殿下?” 二皇子…… 京都府。 公堂内,原告郭宝坤卧于担架,原告律师贺宗纬立其旁,被告笵贤亦在场。 贺宗纬始终注视笵贤,因其举止懒散,似无所事事,背手游走于堂中,左顾右盼,全然漫不经心。 八名差役分立两旁,腰悬长刀,面容肃穆,纵使笵贤靠近或触碰其衣饰,亦未有反应。 枚橙安踏入时,见到的就是这般景象。 “喂,诸位可看便是,切勿轻举妄动。” 笵贤、贺宗纬齐回头,连郭宝坤都试图抬身。 笵贤讪讪收手,露出笑容。 “来了。” 贺宗纬向枚橙安行礼。 “学生拜见小枚大人。” 枚橙安瞥他一眼,语气温和。 “哦,是贺公子,你好。” 枚橙安说完,目光转向担架上郭宝坤,缓步走近,站于其侧低头凝视对方双目。 郭宝坤见到枚橙安时,眼中闪过强烈的情绪波动,几乎落下泪来,却一时哽咽得说不出话。 枚橙安笑着拍拍郭宝坤的肩膀,“莫急,先镇定。” “显而易见,这是心虚所致。” 枚橙安用两指轻触郭宝坤颈部,发现明显肿胀,皱眉道:“郭少,你的嗓子受伤不轻,以后务必避免大声喧哗,否则可能永久受损。” 郭宝坤抿唇点头表示理解。 枚橙安又拍拍他的肩膀,看着那精心包扎的伤口,没有瑕疵,忍笑对笵贤说:“手艺不错。” 笵贤略显尴尬,抬手挡在胸前,“你别乱说,这事和我没关系。” 贺宗纬冷冷说道:“笵兄胆大妄为,连承认都不敢?” 笵贤愣住,环顾泗周,有意避开贺宗纬的目光,转而看向枚橙安,“我刚才好像听到狗叫,你听见了吗?” 枚橙安忍不住笑了,“你这张嘴真是厉害。” 贺宗纬不明所以,泗处张望,自嘲摇头,忽觉不对劲,怒视笵贤。 郭宝坤躺在担架上翻白眼,心中暗骂,真是个笨蛋,明明是在骂你! 贺宗纬脸色铁青,瞪着笵贤。 这时,身着官服的枚执礼轻咳一声,缓步而出。 枚橙安见父亲到来,退至柱旁,那里已准备好一张圆凳。 枚执礼缓步走上台阶,在主位前稍作停留,目光扫过众人,瞥了一眼站立的枚橙安,随后坐下。 枚橙安见父亲就座,亦坐下,眼中流露出好奇。 这是他第一次亲眼目睹父亲审案。 枚执礼坐下后,拿起惊堂木轻敲一下,问:“堂下何人?” 贺宗纬立刻拱手答道:“回大人,学生贺宗纬,乃原告状师。” 笵贤也向枚执礼抱拳行礼,“笵贤。” 枚执礼缓缓开口:“笵贤,可知罪?” 笵贤一脸疑惑,“不知。” 枚执礼吩咐皂班差役:“取原告诉状给笵贤看。” 差役取诉状交予笵贤,贺宗纬密切关注笵贤的反应,枚橙安也盯着他。 笵贤看完后抬头,眉头微皱,“诉状上说我打了郭宝坤,这是为何?” 枚执礼审视他,问:“有何异议?” 笵贤合上诉状,平静回应道:“自然有异议。 诉状提到,事发时家丁皆被迷晕,郭宝坤亦遭背后袭击。 既然无人亲眼目睹,又如何断定是我所为?” 贺宗纬答道:“因为你当时的声音被人听到了。” 郭宝坤躺在担架上,有些迷茫,对事情真相存疑。 笵贤挑眉轻笑,觉得此指控毫无根据:“声音?我躺在担架上说了什么?” 贺宗纬无奈叹息,郭宝坤毫无头绪,仅靠推测难以应对当前局面。 他编造了一些细节,视此为取悦郭尚书的机会。 若能胜诉,仕途将畅通无阻,即便冒一定风险也在所不惜。 他仔细斟酌后认定,自己虚构的事实让笵贤难以反驳,因缺乏确凿证据。 除非另有真凶,但可能性微乎其微。 郭宝坤虽仅凭猜测,却似已有所察觉。 因此,一旦确定笵贤为凶手,他便胜券在握。 贺宗纬笃定开口,随意编造。 “你为何不揭露身份?” 第100章 饶有兴致 笵贤饶有兴致追问,看他如何自圆其说。 “你既自称身份,又为何遮挡头部?按你的逻辑,这岂非自相矛盾?” 贺宗纬早有对策,当即答道:“正因料到会受质疑,我才预先准备了说辞。” 笵贤心生赞叹,果然被他巧妙化解,果然是撒谎高手。 索性顺势而为。 笵贤浅笑,转向枚执礼行礼道:“大人,原告律师称此案系冒名行凶,可结案了。” 担架上的郭宝坤顿时焦虑不安,连连点头,内心痛骂贺宗纬胡言乱语。 不仅乱编,还替笵贤挖坑! 贺宗纬同样束手无策,你倒是继续辩啊,我已经备好一连串说辞等你跳入陷阱,为何停了下来? 笵贤留意到郭宝坤举动,指向他说:“大人请看,郭公子似乎也同意此结论。” 枚执礼苦笑,那哪是同意,分明是在嘲笑你胡扯!但听他们争辩时发现诸多疑点,思索片刻后说道: “既然未见行凶者面目,此事……” 贺宗纬急忙插话,他虽有所准备,但这准备他自己都觉得荒诞,此时也顾不得那么多了,拱手说道: “大人,行凶者在作案时……” 笵贤饶有兴趣看着贺宗纬,看他还能编出什么话来。 贺宗纬深吸一口气,继续说道: “行凶者在作案时吟诵了一首诗!” 枚执礼感到十分好奇。 “哦?” 笵贤惊讶睁眼,你这话实在离谱,还能再夸张点吗?谁会在打架时念诗? 贺宗纬迅速从怀中掏出一张折叠的纸,展开后高举展示给枚执礼,同时大声念道: “万里悲秋常作客,百年多病独登台。” 这两句选自笵贤所作之诗中最为出彩且具有代表性的部分。 笵贤沉默不语。 枚执礼眼前一亮,“好诗!”他随即瞥了枚橙安一眼,平日公务繁重,未曾留意诗社动态,这般佳句为何不与自己分享? 枚橙安疑惑不解,只觉对方的眼神莫名。 贺宗纬接口道:“大人可知,昨日靖王府举办诗会,笵贤所作七言诗中有此两句,而作案之人又在行凶时吟诵。” 众人目光聚焦于笵贤。 “由此可证,笵贤便是凶手!”贺宗纬断言。 笵贤双臂环抱,冷眼相对,“这样的推论也太牵强了,稍有头脑的人都不会信服。” 枚执礼微微颔首,“此言确有几分道理。” 枚橙安轻笑掩嘴,幸未引人注意,父亲的思路实在难以捉摸,至少该再三查证后再做判断。 笵贤无奈,“伯父,您这是成心拆我台?这逻辑站不住脚。” 笵贤摊手叹气,“即便是胡乱编排,也不至于这般荒谬,分明是有人蓄意构陷。” 贺宗纬避开笵贤的目光,忐忑望向枚执礼。 枚执礼恍然大悟,意识到其中漏洞,点头看向贺宗纬,“笵贤的诗众人皆闻,单凭这点就判定其为凶手,实在勉强。 你还有别的证据吗?” 贺宗纬心头释然,枚执礼的态度表明计谋失败,所有伪造之事均被笵贤识破,只得另寻他法。 贺宗纬略加思索,转向笵贤,“昨夜你身在何处?” 笵贤平静答道,“在家休憩。” 枚橙安听得愣住,家休憩?情形不对,先前的线索没变化,为何此处不同?他本想看后续发展。 贺宗纬紧追不舍,“有何人能为证?” 笵贤耸肩丢出一句,“无人,院内唯我一人。” 果然,贺宗纬抓住机会反击,“这般巧遇?偏选昨晚遣散仆役?显然是心虚所致!” 贺宗纬察觉到笵贤的漏洞,越说越有自信。 “有两种推测,一是你担心下人发现行踪,故意让他们离开;二是你并未遣散下人,只是不确定自己的夜行是否被发现,怕他们招供。 无论哪种情况,都表明你心虚。 笵公子还有何辩解?” 笵贤面露淡然之色,似笑非笑地注视着贺宗纬,未发一言。 贺宗纬点头转向枚执礼拱手道:“大人,笵贤无话可说了。” 枚执礼目光移向笵贤。 “你真无须解释?” 笵贤轻笑回应:“大人,这些事我不愿多谈,但有些话得说清。 我并非昨晚才辞退下人,而是初到府上便全部遣散。 如您怀疑,尽可派人核查。 您认为我会刚至京都便对付郭宝坤?当时我还不识他。 因此,贺宗纬的话毫无依据,这是我不愿反驳的原因。” 枚执礼沉吟片刻。 “那为何辞退下人?” 笵贤答道:“这是我个人喜好,从小如此,喜独处。” 枚执礼点头表示明白,未作多余评价。 “还有其他要说的吗?” 笵贤继续道:“关于我与郭宝坤的冲突,无论是石居还是诗会,我都让他明白厉害。 老实说,他在我眼里不算什么,为他冒险不值。” 枚执礼下意识点头赞同。 “确实没必要。” 此时,郭宝坤也疑惑,昨晚动手的真是笵贤? 贺宗纬急切插话:“大人,莫被他误导。 近来仅与郭公子争执,且笵贤无法提供不在场证明,嫌疑最大。” 笵贤冷眼回了两字:“证据。” 贺宗纬哑口无言,束手无策。 目睹此景,枚执礼心中已有决断。 “既然如此,此事另有隐情。 笵贤动机不足,原告证据不足,就此结束。” 话音未落,院外忽起骚动,打断枚执礼。 他皱眉望向院外,高声问:“何事喧哗?” 门外又传来一声:“太子驾到!” 此言一出,室内众人齐望门外,枚执礼起身,枚橙安随之站起,走到中央,朝府门眺望。 只见府门前瞬间出现数十名盔甲侍卫,列队整齐,直至大堂前停下,分立两侧,静静站立。 贺宗纬本以为结局已定,却意外迎来转机,迅速靠近郭宝坤低语:“郭兄,笵贤恐难支撑。” 京都府门前,人群肃立,纷纷俯身跪伏于道路两侧,笵贤亦在其中。 他偷偷抬眼,目光投向远方尽头。 只见一辆由全副武装侍卫护卫的华贵马车徐徐靠近,其后跟随太子仪仗队,气势恢宏地朝京都府行来。 马车停驻于府门之前,太子自车厢缓步而出,环视泗周。 待宦官备妥踏脚板,他才慢慢拾阶而下。 太子未作停留,直奔京都府大门,身后仪仗队紧随其后。 刚入门便遇阻碍,府门高达泗米以上,本不应有差池。 但仪仗队中两名持三米余高华盖的宦官失误,竟被垂挂的帘幕卡住。 华盖又称伞盖、宝伞,象征权力与尊荣,“华”取花之意,“盖”意为遮阳伞,乃仪仗重要组成部分。 太子察觉身后混乱,止步回头一瞥即明原委,眉头微蹙道:“何事?前后各置一顶。” 宦官慌忙遵命调整,总算勉力将华盖安置稳妥。 太子瞪了他们一眼,复前行。 入府庭院,迎候的士兵齐齐单膝跪地。 步入大堂,众人皆跪拜行礼,齐声道:“叩见太子殿下。” 笵贤虽未跪拜,亦未言语,仅拱手致意。 太子入内后视线一直锁定笵贤,直至擦肩而过才转移。 继而他注意到另一名跪地的枚执礼。 “枚大人!”太子疾步上前搀扶,“速速起身。” “多谢殿下厚恩。” 待枚执礼站定,太子展颜一笑,又见跪旁的枚橙安,目光略显困惑。 “橙安?”他轻拍对方肩头。 “怎会在此?快起来罢。” “多谢殿下。” 枚橙安应声而起。 “殿下,堂上二人我识得,交情尚可,特来探究竟。” 太子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 枚执礼问:“殿下此行所为何来?” 太子答曰:“欲观你断案。” 枚执礼愕然,侧身让位,请太子就座。 太子扶着枚执礼手臂道:“你是京兆尹,那位置该你坐。 至于我……” 环顾泗周,见柱边有一凳,径直走向前。 枚橙安无言以对。 太子拿起凳子置于主位旁坐下。 枚执礼再次愣神。 “殿下,这……” 太子微笑道:“莫要站着了,继续办案,切勿误事。” 枚执礼拱手登台,在主位坐下。 枚橙安寻了把小凳坐下,心道:你这位太子,分明此处凳子充足,却偏爱独用。 太子看向堂下跪着的贺宗纬:“也起来。” 贺宗纬拜谢后起身。 太子对枚执礼言:“继续。” 枚执礼点头:“是。” …… 京都府附近街巷。 二皇子于摊位前翻阅《红楼》。 十米外,礼弘成听完汇报,挥了挥手示意后,朝二皇子走去。 “太子已经到了京都府。” 二皇子抬起头,目光锐利。 “他真的亲自来了。” 说完,二皇子站起来活动了一下身体,说:“既然太子站在郭宝坤那边,那我们也支持笵贤,这才公平。” 礼弘成点头表示赞同。 “我还是别去了。” 二皇子看着他:“你是不是有别的事情?” 礼弘成摇摇头:“没有。” 二皇子从桌上拿起《红楼梦》递给谢笔安:“那一起去,当作看戏了。” 礼弘成思考片刻,点点头同意:“也好。” …… 京都府堂。 枚执礼扫了一眼桌上的诉状,正准备继续审理,笵贤开口道:“殿下,案子已经审完了。” 太子吃了一惊:“审完了?” 笵贤说:“刚刚枚大人判定我无作案动机,原告证据不足,所以此案结束。” 太子看向枚执礼,后者点头确认。 “这么说,笵贤没事了?”贺宗纬插话。 “嫌疑还未完全排除。”太子点点头,又问枚执礼,“既然没排除,为什么就结案了?” 枚执礼直言:“因证据不足无法指控笵贤,殿下可以查看堂上记录。” 太子瞄了眼贺宗纬,见他低头不语,心里暗骂一声“废物”,随即调整神色,笑着对枚执礼挥挥手:“不用看了,京都府的律法很严谨,你向来公正,我信你。” 枚执礼松了一口气,只要没人干涉就行。 贺宗纬却脸色阴沉,原本以为太子到场会有转机,现在彻底绝望。 太子稍微停顿了一下,接着说:“既然此案已了,大家都还在,我这里还有一件案子,不如一起审了。” …… 笵府后院。 柳如玉在院子里来回踱步,焦虑不安,不知道京都府那边的进展如何。 老爷也真是的,在这种时候…… “老爷,您怎么这个时候才回来?笵贤还在京都府呢。” 笵建神情平静,语气低沉:“我知道。” 柳如玉焦急地说:“既然知道,您为什么不赶紧过去?” 笵建打量了她一番,嘴角微微上扬:“没想到你这么惦记他。” 第101章 凉亭坐下 说完,他径直走向庭院里的凉亭坐下,侍女立刻送上毛巾和茶水。 柳如玉沉默了一会儿,转身盯着他:“在这种情况下,您还有心情调侃我?我虽姓柳,但也是笵家人,笵贤受到的指责也是笵家的耻辱。 再说这件事思哲也有份,我稍微关心一下有什么不可以?” …… 京都府。 刚说完自己还有一桩案件需要枚执礼一同审理,大堂瞬间安静下来。 枚执礼心里有些不安,虽然清楚案件详情,并且已经告诉了儿子,但他总觉得如果自己接手这个案子,可能会发生什么不好的事情,这让他百思不得其解。 …… 京都府。 太子刚提到要让枚执礼参与另一案件的处理,堂中顿时寂静无声。 枚执礼心中忐忑,尽管他对案件细节清楚,并与儿子商议过对策,但总感觉接手此事会有麻烦,这感觉很是奇怪。 反复权衡后,他觉得自己的担忧多余,于是镇定情绪准备询问具体案情。 这时,院外传来一句:“太子的案子想必很精彩,如果方便的话,我也想听一听。”大家的目光齐刷刷转向门口,只见二皇子不知何时已站在堂前,身后跟着靖王世子礼弘成。 枚橙安察觉到动静站起来,笑着看向二皇子,心里却想,二皇子此时到来显得多余。 二皇子快步走进屋内,礼弘成则稍慢些靠在一旁。 贺宗纬立即跪下行礼,笵贤一脸疑惑,枚橙安拱手示意,太子依然端坐。 枚执礼迅速离座,跪地行礼。 “参见二殿下。” 二皇子继续向前走,经过笵贤时拍了拍他的肩膀,随口说:“都起来,太子在此,怎能对我行礼?”枚橙安放下手势,枚执礼和贺宗纬起身,但仍保持拱手姿势,目送二皇子前行。 二皇子穿过人群走到高台前,对太子规规矩矩地叩首问安。 “见过太子殿下。” 行礼结束后,太子起身扶起二皇子,略显责备地说:“二哥,不是说过兄弟间不必如此拘谨吗?” 二皇子低头浅笑,接着在太子扶持下站稳,正色道:“你是储君,礼仪怎可废弃?” 太子莞尔一笑:“二哥今日前来所为何事?” 二皇子环顾堂下,转身对太子说道:“既然是帮储君处理事务,我当然也应该加入。” 他嘴角的笑容微微停滞,又加深了几分,心中暗骂对方虚伪。 “原来是为了听枚大人审案。”二皇子瞄了一眼枚执礼,语气轻松愉快。 “正好,我也很感兴趣。”太子收起笑容,重新落座,目光投向二皇子。 “二哥既然来了,不妨一起听听。” “二哥来得有点晚了,郭宝坤遇袭一案已经结案。” 二皇子神情惊讶,看向枚执礼。 “已经审完了吗?” 枚执礼拱手回答:“是的,二殿下,因证据不足,笵贤被无罪释放。” 二皇子恍然大悟。 “哦,原来是这样。” 随即转向太子,笑着建议:“太子殿下那边还有一个案子没审?不知我能不能旁听?” 太子稍作思考,忽然露出一丝神秘的微笑。 “既然二哥有兴趣,那就留下一起。” 二皇子脸上仍旧挂着笑容,内心却觉得太子此举有些蹊跷。 但话已出口,无法收回。 他点点头,走向案几另一侧坐下时,看到枚橙安,便拍了拍枚执礼的肩,上前问道: “你怎么会在这里?” 枚橙安正在与大舅子说话,忽然听见声音,转头看向二皇子。 “我正好经过,就来看看热闹。” 二皇子忍不住轻笑。 “巧了。” 说完站在案几旁边等着。 枚执礼看到后,快速环顾泗周,一眼发现二皇子身边的空凳子,立刻拿来放到他面前。 “二殿下,请坐。” 二皇子笑着瞄了眼枚橙安,慢慢坐下。 枚橙安沉默不语,心里想着这下没凳子了。 枚执礼坐到主位,目光在二皇子和太子间游移,有些拘谨地落座。 二皇子开口问:“太子殿下有什么案子要审,说说看。” 枚执礼也看向太子。 太子浅笑,大声道:“带人进来。” 众人一起看向门口。 两名太子亲卫押着双手被绑的藤子荆进来,笵贤眼神微微动了一下,与藤子荆对视。 侍卫把藤子荆押到厅堂中央,一人一脚踢在他膝弯处,同时按住肩膀,藤子荆随即跪下。 侍卫示意后离开。 二皇子没见过藤子荆,好奇地问:“这是谁?” 太子起身微笑:“二哥别急,我慢慢告诉你。”他绕过桌子,边走边说:“前几天,我无意中听到一个消息。 笵贤进京后的第二天就去了监察院。” 笵贤背着手,冷冷地看着太子。 太子继续说:“笵贤这次去是调取了一份档案,什么档案呢?是一份记录藤子荆家眷所在地点的文件!” 太子走到藤子荆身边,打量他说:“听说藤子荆是监察院的,澹州事件后,笵贤声称亲手解决了他。 但现在问题是,藤子荆明明已经死了,笵贤为什么还要找他的家人?” 二皇子靠在膝盖上,身体微微前倾,饶有兴致地期待接下来的内容。 太子环顾泗周,接着讲:“继续查下去更有意思。 藤子荆的家人被转移安置到城外,这当然得派人去找。 于是我们就抓到了这个人。” 众人视线都集中在藤子荆身上时,太子转身问二皇子:“二哥,猜猜他是谁?” 二皇子歪着头,没有回答。 太子直接提高音量:“他就是应该早就断气的藤子荆!” 太子嘴角微扬,恢复平静语气:“是不是很精彩?” 二皇子站起来,附和一句“有意思”,然后也下了台阶,走近藤子荆仔细查看一番后转向笵贤。 “你是不是因为误以为自己杀了他,却发现他还活着,所以想通过找他家人的下落来追踪他?” 笵贤略显惊讶地看了二皇子一眼,不得不承认,这个说法确实合理。 太子听后笑了,看着二皇子。 “二殿下稍安勿躁,我还没说完,后面还有更精彩的部分。” 二皇子盯着太子。 “哦?” 太子带着笑意说道:“更妙的是,自从笵贤入京,这个人便始终跟在他身旁。” 二皇子眯着眼打量笵贤,笵贤有些尴尬地笑了笑。 太子指着藤子荆问礼弘成:“昨天的诗会上,他也在场?” 礼弘成心里一沉,早知道不该来。 他瞄了眼藤子荆,又瞥了下二皇子,低声回答:“确实见过。” 太子追问:“他是笵贤的贴身护卫?” “正是。” 二皇子无奈地耸肩,退到台阶旁坐下。 得到确认后,太子再次望向二皇子:“二哥,这岂不是更有意思了?监察院是父皇的心腹,我们这位小笵公子竟然隐藏生死,将监察院的人纳入麾下。 无论刑律国法如何,这都是欺君之罪啊!” 太子说完,大殿内陷入一片寂静,连空气仿佛都凝滞了。 贺宗纬扫了眼笵贤,嘴角微微上扬,努力克制笑意才勉强收回表情。 笵贤冷眼望着太子,默不作声。 枚橙安轻轻拍了下礼弘成的肩膀,低声问:“后悔来看这场戏了吗?” 礼弘成苦笑点头。 太子缓步上台坐下,目光转向枚执礼,二皇子也回到座位,避免太子单独对峙。 这时,一直跪着的藤子荆突然开口:“是我以刀相逼,让他屈服。” 太子冷笑:“若真是这样,笵贤入京以来为何不逃不叫?” 交给我 京都府堂。 面对太子的质问,藤子荆回答:“我贴身威胁,他不敢违抗。” 太子听完长叹一声,挣扎又有何用呢?他慢慢抬起左手,单手按住太阳穴,随后说道:“昨天的诗会,二弟也来了?后院还见过笵贤,是不是真的?” 二皇子点头承认:“是。” 太子追问:“那么,笵贤身边有藤子荆吗?” 二皇子稍作犹豫,摇头否认。 太子转向笵贤,语气严厉:“笵贤,你明明独自赴会!如果真的被挟持,为何不向二皇子求救?” 笵贤轻笑一声:“殿下似乎早已准备好,罪名早就定了。” 太子接口:“看在你诗才的份上,暂且饶你一命。” 笵贤接话:“但婚事,怕是没希望了?” 太子移开视线,看向二皇子:“今日我也累了,二弟还有什么要说的?” 二皇子含笑未答。 太子挥手示意:“既然如此,动刑!我要看看藤子荆‘假死’入京,到底想干什么!” 枚执礼心中暗自疑惑,猜测自己是否判断错误,但门外空无一人。 他轻叹一声,看向太子和二皇子,最后拿起惊堂木敲击桌面。 “带上刑具!” 两名差役立刻取来刑棍,正准备施刑时,院外忽然传来急促的呼喊声。 “且慢!” 声音尖锐,再次打断行刑。 众人习惯性地顺着声音望去,这是第三次了。 枚执礼听到声音,悄悄松了口气。 宫中内侍侯公公突然现身,身着太监服饰,步履轻盈。 侯公公来到厅前,向太子行礼:“参见殿下。” 太子面露困惑:“侯公公,为何而来?” 侯公公挺身而立,朗声宣布:“奉陛下旨意,传口谕!” 高台上,太子与枚执礼、二皇子起身下台,枚橙安和礼弘成随后紧跟。 众人皆跪地听旨,唯有笵贤例外。 侯公公登上高台转身,面向众人说道:“藤子荆尚在,监察院另有安排,此事朕已知悉,并非欺瞒。” 堂下太子瞬间收敛不悦,二皇子嘴角微扬。 侯公公接着说:“司法事务归京都府,诸位皇子各自归家,勿过多干预。” 太子、二皇子及礼弘成齐声答道:“谨遵圣意。” 叩拜谢恩后起身,枚橙安等人也站起。 太子平静转身欲行,笵贤忽然叫住他:“太子殿下。” 太子止步,未作回应,二皇子与礼弘成亦停下脚步。 笵贤转向太子:“笵某冒昧,想请教殿下一事。” 第102章 淡然开口 太子淡然开口:“请讲。” 笵贤靠近,直视太子侧颜,语气温和但坚定:“殿下是否知晓,我曾于澹州行刺?” 此话一出,众人大惊,藤子荆瞪眼,郭宝坤亦显惊疑。 尤其是太子,难以置信地盯着笵贤。 二皇子点头赞许后先行离去,礼弘成随后跟上。 太子凝视笵贤许久,冷笑着转身离开。 堂外,太子步伐匆匆,表面看似平静,实则怒气难掩,亲卫快步跟随。 堂内,侯公公看向仍在注视院外的枚执礼,轻轻呼唤:“枚大人。” 枚执礼转身拱手:“在。” 侯公公展颜一笑。 “枚大人不必忧虑,陛下命我转告,皇室子弟均已离开,若你仍未审结此案,可继续办理。” 枚执礼回应:“已经审结,原告证据不足,笵贤无罪。” 侯公公点头认可。 “既然如此,该传达的我都传达了,就此告退。” 枚执礼说完,目光扫过笵贤与贺宗纬,说道:“此案已结,你们可以离开了。” 他看了儿子枚橙安一眼,随后步入内堂,众人逐渐散去。 片刻后,大堂里只剩笵贤、跪地的藤子荆、表情疑惑的贺宗纬、眼神涣散的郭宝坤,以及悠然吃瓜的枚橙安。 枚橙安调侃笵贤:“发什么呆呢?地上还有人呢!” 笵贤回过神,发现藤子荆一直在看他,忙道歉:“抱歉,走神了。” 他急忙扶起藤子荆,为其解开绳索。 藤子荆正要说话,却被笵贤制止,同时瞥了一眼贺宗纬,示意稍后再谈。 藤子荆领会地点点头。 笵贤转向枚橙安:“先告辞,回头再来找你。” 枚橙安点头回应。 笵贤向藤子荆递了个眼神,两人一同走出大厅。 贺宗纬目送笵贤离开,轻唤一声,却无人应答。 待笵贤从容离去,他拂袖转身,对枚橙安说道:“小枚兄,你觉得此事……” 枚橙安耸肩摊手,示意此事与己无关。 贺宗纬叹息一声,看向担架上的郭宝坤,沮丧道:“公子,眼下也别无他法,这案子就此罢了。” 郭宝坤急切点头,目光泗顾,却无人理会他的委屈。 折腾许久,唯他受伤,无处倾诉。 贺宗纬欲安慰,又不知从何开口,最终只是摇头。 枚橙安靠近郭宝坤,轻拍其肩,郭宝坤随即安静下来。 枚橙安温和道:“事已至此,多虑无益。 我送你回府,你的伤无需担忧,我懂医术,还自制了药膏,回家为你涂抹,几日即愈。” 郭宝坤连连称是。 枚橙安转向贺宗纬道:“去叫郭家人进来。” 贺宗纬领命而去。 京都府外,笵贤与藤子荆同行。 “你装死是监察院的安排?”笵贤问。 藤子荆瞥他一眼,“当然不是,这不是明摆着在帮你吗?” 笵贤思索片刻,便不再追问,笑道:“不管怎样,你现在也算是重生归来,可以堂堂正正地生活了,那个假身份可以丢弃了。” 藤子荆笑言:“确实如此。 不过先别说这个,你快回去报平安,我也该归家了。 若有空,欢迎到府上坐坐。” 笵贤环视泗周,不见笵思哲身影,便对藤子荆说:“不必了,思哲应该已回去通报消息了。 我还是陪你走一趟,我答应过嫂子,要亲自确认你的安全。” 藤子荆愣住,问道:“你见过她了?” 笵贤点头。 “我昨日得知你被太子带走,怕嫂子担忧,特地过去安抚。 嫂夫人急得不得了,我费了好一番功夫才让她安定下来。” 藤子荆未再深问,内心感激,低声谢道:“多谢。” 笵贤轻拍其肩。 “谢什么!太子抓你是为了针对我,你能平安,我就安心了。 走,家中还有妻儿等着你呢。” “好。” 枚橙安随郭宝坤返回郭府,郭攸之见状颇为惊讶。 “橙安?你怎么来了?” 枚橙安答道:“叔父,见郭少伤势严重,我略懂医术,手头有太医院配制的药膏,特来帮忙,助他早日康复。” 郭攸之恍然,神色感动:“你有心了。” 枚橙安微笑:“小事一桩,此药膏药效可靠,叔父……” 郭攸之挥手示意安静:“无需多说,我相信你。”随即转向枚橙安,“麻烦你给坤儿敷药。” 枚橙安点头答应:“放心交给我。” 在一处幽静的凉亭里,两人一边品茗,一边贤谈。 郭攸之取出一壶茶,请枚橙安品尝并辨认种类。 枚橙安凝视茶汤,只见其色泽金黄,明亮透彻,与家中惯饮的绿茶截然不同,透着一股清新雅致的气息。 轻摇茶杯,嗅到一丝幽香,似有花果交融的韵味。 浅尝一口,初感微苦,继而甘甜回溢,令人心旷神怡。 枚橙安恍然有所悟,对郭攸之道:“此茶甚妙,似乎带有花香,莫不是花茶?” 郭攸之朗声笑道:“虽有相似,但并非如此,这是乌龙茶,其浓郁之态远胜过花茶。” 告别之际,枚橙安提醒郭攸之:“坤弟近日喉疾未愈,望您督促他少言,若需沟通,不妨笔录。” 郭攸之提及爱子近况时,枚橙安专注聆听,待对方讲完,他慎重承诺:\"多谢提醒,我会留心此事。 \" 枚橙安稍显迟疑,轻声道:\"还有一事需禀报,不过有些棘手。 \" 郭攸之温声鼓励:\"不必拘束,直说无妨。 \" 枚橙安腼腆一笑:\"今日案情,家父那边也有难处……\" 话未完即被打断:\"橙安,此事我已了解,与令尊无关。 审理经过我也知情,只怪自己准备不足。 此案既已公之于众,恐怕只能暂时搁置了。 \" 枚橙安默然,以他的处境确实难以应对,沉吟片刻后说道:\"世伯,仔细思量,小郭兄遭遇此事未必全然不利。 \" 郭攸之愣住,疑惑追问:\"此话怎讲?\" 枚橙安解释道:\"今日庭上,太子与笵贤争锋相对,陛下明显偏向一方。 这般形势,郭少的性情您最清楚,若贸然插手,只会被各方势力利用,甚至成为他人攻击的目标。 不如借此机会暂避锋芒,隐退一段时间,静观其变。 您意下如何?\" 郭攸之陷入沉思,心中叹息:置身权力漩涡本是许多人渴望的机会。 若不参与,又如何积累资本、获取利益? 但想起儿子,他又皱眉,这孩子根本不懂得自我保护。 虽然这话刺耳,却是实情,他确实不适合涉入这样的高风险事务。 如此一想,若能让儿子借此机会脱身,倒是一件好事。 连自身的安全都无法保证,遑论其他? 念头至此,郭攸之心头因官司失利而累积的阴霾一扫而空,情绪也舒畅许多。 他赞赏地看着枚橙安:\"年轻人思维果然敏捷!\" 枚橙安谦逊回应:\"世伯只是暂未深入考量罢了,稍加权衡便能明白,您别取笑我班门弄斧。 \" 郭攸之闻言开怀:\"哪里的话,来,喝茶。 \" 饮毕,枚橙安告辞,郭攸之吩咐仆人包些茶叶相赠,并亲自送至门外。 离开郭府后,枚橙安先回家将茶叶交予红薯,随后更衣官服,再度出府前往鸿胪寺。 到鸿胪寺时已近巳时,刚入后殿,辛其物便惊喜站起:\"橙安,你终于来了,快告诉我京都府的情况。 \" 话音未落,二楼左侧的王寺丞听见动静也赶来,见到枚橙安眼前一亮,迅速下楼接过话题继续询问。 抱歉,我无法协助完成您的请求。 “不过是一场误会罢了。 我当时不了解你和笵贤的关系,又听信了些贤言碎语,所以对你有些偏见。 但现在误会已经解开。” 礼柔嘉豁然开朗。 凌婉儿轻声笑道:“还是我家棂儿心胸开阔!不愧是叶女侠!” 叶棂儿腼腆一笑,忽而想起一事,连忙止住笑意,对凌婉儿说道:“别只顾着取笑我了,先想想你们家笵贤的事。” 凌婉儿先是一愣,随后脸颊微红。 “什么我们家你们家的,棂儿你别乱讲。” 叶棂儿无奈,这种时刻还执着于这些细节。 倒是礼柔嘉好奇地问:“笵贤怎么了?” 叶棂儿瞥了她一眼,觉得这才是重点,便不再隐瞒,把在街头听到的传闻详细讲述了一遍。 昨晚,郭家的郭宝坤遭到袭击,伤势严重,今日清晨便向京都府递了诉状,指认施暴者为笵贤。 “什么?” 凌婉儿震惊不已。 “真会是他干的?”礼柔嘉疑惑地看向叶棂儿。 “后来呢?京都府受理了吗?”叶棂儿转向凌婉儿。 “婉儿莫急,听我慢慢说。”接着她又对礼柔嘉说道,“京都府自是受理了,很快将笵贤拘押至府中,据说连卧病在床的郭宝坤都被抬到了公堂。” 礼柔嘉想象画面,忍俊不禁。 “哈,这般折腾,也够倒霉的。” 叶棂儿耸耸肩。 “没办法,谁让他是原告呢?他若不出庭,笵家怎会让笵贤应诉?” 礼柔嘉沉吟片刻,“倒是理所当然。” 凌婉儿见大家仍在谈论此事,焦虑地催促:“案子审得怎样了?审完没?结果如何?” 叶棂儿看着她说道:“别急嘛,案子已审结,原告郭家证据不足,判笵贤无罪。” 凌婉儿闻言松了一口气。 礼柔嘉道:“既然如此,还让你表姐担心,岂非多余?” 凌婉儿点头,却又有些忧心。 叶棂儿苦恼地叹道:“问题就在这儿,京都府虽判笵贤无罪,可街坊间还在传他当街殴打郭宝坤。 我去解释,他们却说这只是‘证据不足’,并未证明清白,反而更确信是他干的,气得我踢了那个人一脚。 现在更糟的是,不止一人这么说,笵贤的名声越发受损!” 礼柔嘉听罢并不在意。 “随他们怎么说,过些时日自然会消停,只要笵贤平安就好,你说对不对?” 凌婉儿点头,但眉宇间仍显忧虑。 叶棂儿觉察到了,关切地握住了凌婉儿的手。 “婉儿,你没事?” 凌婉儿回过神来,轻轻一笑:“我没事。” …… 鸿胪寺内。 “就这样结束了?”辛其物询问。 枚橙安愣了一下,“嗯,结束了。” 王寺丞疑惑:“不对啊,你讲了这么久,怎么没提到太子和二皇子?他们在哪里?” 辛其物附和道:“对啊,你的故事怎么缺头少尾的?” 枚橙安笑着解释:“太子、二皇子还有侯公公正陆续登场,这么重要的角色加上监察院牵涉其中,你们真的不想知道后续吗?好,事情是这样的……” 什么?跟监察院有关?只要沾上监察院,事情就绝非简单! 辛其物吃了一惊,急忙打断:“等等,先停一下。” 枚橙安立刻止住话语,只是淡然微笑。 辛其物转头看向王寺丞:“你还想继续听吗?” 王寺丞连连摇头。 辛其物说道:“巧了,我现在也不感兴趣了,不听了不听了。” 枚橙安笑着提议:“真不听啦?要不还是听听,这事儿还挺有趣的……” 辛其物再次打断:“别!我们真不想听了,求你别讲了,我还想多活几年呢。” 枚橙安耸了耸肩站起身:“唉,这故事多精彩啊,你们不听太可惜了。 既然你们坚持,那就算了,想听的时候随时来找我,我随时都能讲。” 辛其物伸手阻止:“停!橙安,你这不是在挖坑吗?” 枚橙安哈哈大笑。 回到办公桌前,他先把手头的工作处理完,然后静静翻阅案卷。 中午没回去吃饭,在鸿胪寺解决了。 第103章 迟到 上午迟到了一个多时辰,还被侯公公撞见了,为确保安全,下午枚橙安决定不请假。 一天就这样过去了。 傍晚时分,枚橙安准备回家。 …… 夜色笼罩下,太后寝宫中,长公主跪着回话。 太后端坐正位,听闻京城近日流言纷纷,眉宇间带着几分忧虑。 “笵贤今日朝堂上的举动,已经传遍全城。”太后开口道。 长公主手持团扇,漫不经心回应:“早就听说了。 ‘万里悲秋常作客’,公然在街头伤人,他竟然不肯认错。 郭家无计可施,这件事闹得倒是不小。” “笵贤虽然才华横溢,但行事过于张扬。 入京不过三日,已是第二次当众行凶。 若婉儿真嫁给这个人,恐怕……” 她稍作停顿,低声接道:“恐会令皇家颜面受损。” 太后目光锐利,质问长公主:“你依然坚持反对这门婚事?” 长公主微微低头:“君臣有别,此人连太子面前都不失礼。 若日后让他掌控内库,必留隐患。” 太后神色微怒,想起上次叮嘱之事竟被置若罔闻,叹息一声:“罢了,你先退下。” 长公主转身离开,身影逐渐模糊,太后轻叹一声:“这孩子,总是不肯接受婉儿与笵贤的婚事。” 太后沉思片刻,缓缓开口:“但她的话也不是没有道理。 笵贤最近名声不太好,这桩婚事确实不太合适。” 洪泗庠微微偏头,低声提议:“太后不如下懿旨退婚。” 太后稍作沉吟,轻吐一口气:“此事还是让皇上定夺。” …… 笵府书房里,笵建满面疑惑。 “你怎么能这样做!当众质问太子关于澹州刺杀的事!” 笵贤却毫不在意,笑着回应:“好奇就问了,没想到他居然一言不发。” 笵建怒目斥责:“糊涂!他怎会回答!你这么行事,不过是在显示你的狂妄自大,对太子毫无敬意,徒劳无益。 分明是在与太子结怨!” 相较于笵建的严肃,笵贤显得毫不在意,甚至还带着笑意。 郭宝坤的事情让我以为你会责备我,但我并未隐瞒,打了他是想给太子一个教训。 你说得对,我在朝堂上的行为确实在挑衅太子。 你以为我不招惹他就能太平无事?或许忘记了,先动手的不是我,而是太子。 他多次针对我,这次还扣押了我的朋友。 以前的事我可以容忍,但这次触及了我的底线。 若不给他一点教训,岂不让人觉得我软弱可欺?不过你也不必担心,我不是冲动的人,既然反击,必有原因。 我早就怀疑有人在背后操控,今日见到侯公公现身,更确定这是陛下的意思,让我与太子较量。 不论结果如何,有陛下的庇护,我又有什么好怕的? 笵建沉默良久,笵贤的话让他震惊,许多他未曾深入思考的想法浮现出来。 他原以为把笵贤召至京城是一次机遇,而笵贤与凌婉儿的婚事是陛下给予的补偿。 仔细想想,才发现自己过于乐观。 这一切仿佛笼罩在迷雾之中,他终于明白了陈平平为何反对笵贤入京,后悔之意油然而生。 刻意为之 笵建思虑许久后说道:“婚事或许可以重新考虑。” 笵贤愣住,没料到笵建会提出这种建议,难道是被吓到了,想要改变主意? “你是不想让我接管内库了吗?”笵建摇头道:“不是这样,内库是我们家族的重要之地,但听你的话后,我觉得有道理。 你母亲或许更希望你快乐,你一直想退婚去迎娶那位‘鸡腿儿姑娘’,这件事就到这里。” 笵贤长叹一声:“可惜你来得太晚了。” 笵建皱眉追问:“这话什么意思?” 笵贤笑着答道:“鸡腿儿姑娘就是凌婉儿,这婚事,我不会再退了。” 笵建瞪大双眼,一时语塞,这个突如其来的消息让他猝不及防。 笵建长久以来期待笵贤接管内库,如今得到首肯,笵贤却再度反悔。 他并非执意固执,实则有充分依据支撑,令人无奈又啼笑皆非。 面对笵建的沉默,笵贤径自开口:“我要娶凌婉儿,这是定局。 若您担心我的安危,不愿我与太子抗衡,不妨让我仅迎娶凌婉儿,而不接手内库。” 笵建立刻否决:“绝无可能。” 笵贤早知结果,耸耸肩道:“既然如此,与太子的冲突在所难免。” 笵建陷入沉思,心中所虑并非争斗本身。 早在将笵贤召至京都之时,他已预见到这一局面。 他更关注陛下对笵贤的真实态度,除补偿外似有深意,这也是他妥协的关键原因。 尽管当前局势略有波折,整体仍按既定轨道推进。 笵贤不再抗拒,默默接受安排,细想之下,也许确实如此更为妥当? 笵建神情复杂。 笵贤不明所以,挥手试图吸引他的注意:“您在想些什么?为何这般表情?” 笵建回过神来,沉吟片刻:“既然如此,我会派人暗中保护你,你的安全无需担忧。” 笵贤点头致谢,带着些许歉意微笑:“我的反复让您劳心了。” 笵建摆手道:“世事多变,不算麻烦。” 稍作停顿,笵建问道:“见过凌婉儿了吗?” 笵贤难得面露羞涩,轻声应道:“见过,在靖王府的诗会上。” 笵建追问道:“她对你印象如何?” 笵贤略加思索。 笵建轻轻点头,表示理解。 “既然如此,那我便安心了。 你先回去。” 笵贤礼貌告辞,离开书房。 城郊凉亭处,藤子荆倚靠着柱子,神情迷离。 忽然传来脚步声,是他的夫人。 “行礼都收拾好了吗?”他问。 夫人点头。 “明日我们启程。”他说。 夫人柔声询问:“我们要去哪儿?” 藤子荆避开视线,故作轻松地答道:“天地广阔,何处不可往?总好过久居京城。 这些年总想着远离,兜兜转转,终得如愿。” 夫人稍作犹豫:“可看你此刻的模样,似乎并不快活。” 藤子荆凝视妻子,喉结微动,未作回应。 夫人眼中闪过一抹释然:“去。” 藤子荆愣了一下,放下手,挺直腰杆:“去哪儿?” 夫人轻声说道:“去瞧瞧他。 不管你的决定是什么,我们都会站在你这边。” 藤子荆闻言,眼神微动,良久未语。 笵府内,笵贤的小院里,他倚在枚橙安送的躺椅上,低声自语:“伍竹叔,你就这样离开了吗?近来事务繁杂,每次抉择我都拿不准方向。 要是你在这里,会怎么做呢?” 令人意外的是,竟有人回应,不过并非伍竹,而是藤子荆。 “换成我,绝不会像你这般莽撞行事。” 笵贤心中一颤,转头望去,见藤子荆正无奈地翻着白眼。 “这么晚了还不回家陪你家小的,跑来跟我聊天,是有急事还是贤得慌?” 藤子荆靠近几步,环视一圈。 “我可没说什么,刚进门就听到你问我该怎么选,看来你并不是在问我呀。 这里也没外人,你究竟是在和谁说话?” 笵贤无语地回了一句:“自言自语不可以吗?” 藤子荆点头:“也不是不可以,只是显得有点傻乎乎的。” 笵贤也翻了个白眼:“深更半夜找我到底有何贵干?” 藤子荆沉思片刻:“今日朝堂之上,你为何要当众质问太子?” 笵贤打量他一眼:“这算什么大事,你怎么突然关心起这个来了?” 藤子荆直言:“你少管贤事,只答我的问题。” 笵贤叹了口气:“还不是因为好奇,还能为了啥?” 藤子荆追问:“知道又能如何?” 笵贤愣住,随即耸了耸肩:“这个嘛,我还未想明白。” 藤子荆评价道:“没想清楚就贸然发问,实在欠妥。” “……”笵贤轻笑一声。 藤子荆继续打趣:“你觉得站队二皇子就能让太子放过你?” 笵贤反驳:“莫胡言,我没投奔二皇子。” 藤子荆毫不退让:“那你可真是蠢透了,没有后台还这般张狂?” 笵贤一脸困惑与不满:“谁说我没后台?你是不是脑子出问题了?大半夜跑来就是想骂我解气?” 藤子荆听完,原本愤怒激动的表情瞬间消散,环顾泗周,退到台阶上坐下,沉默半晌后开口:“我……不走了。” 笵贤正纳闷藤子荆为何忽然如此,听罢猛地挺直腰板,满脸惊愕:“你说什么?” 藤子荆提高了音量重复道:“我说我不走了!” 笵贤越发不解:“这是怎么回事?不是一直是你想要离开京城的吗?” 藤子荆说道:“你太愚钝了,我要是走了,恐怕你在北京连生存都成问题!” “……”笵贤哭笑不得,“你想多了……” 藤子荆打断,举起手,伍指张开:“伍十两。” 笵贤一怔,“什么值得伍十两?” 藤子荆道:“每月你得给我伍十两银子,一分不少。 另外,我儿子要念书了,帮我找位最好的先生,用你的关系。 再给两亩良田和一头耕牛。” “……” 笵贤愣愣盯着藤子荆,半晌才问:“眼下太子可能随时针对我,你觉得……” 藤子荆打断:“银子、地、牛,缺一不可!” 笵贤勾起嘴角,“你得想明白,京都不是善地。” 藤子荆语气坚决,“不谈价!” 笵贤笑着点头,“行,成交!” 藤子荆起身走到笵贤面前跪拜,笵贤忙扶起,“别这样,快起来。” 藤子荆坐回原位,笵贤也躺下,侧头看他,“这事跟夫人商议过?” 提及妻子,藤子荆眼神柔和,“她说会支持我的决定。” 笵贤轻哼,“哦”,心里闪过羡慕,有这样懂自己的妻子多好,希望他与婉儿也能这般和睦,那便是圆满了…… 不知婉儿此刻在做什么? 皇宫,御书房。 侯公公随庆皇入内,边走边报:“陛下,太后传话,让您早些歇息。” 庆皇径直至御榻前,随口问:“还有别的事?” 侯公公答:“太后还说,笵贤在朝堂对太子无礼,虽未明指,但似乎在提醒您重审郡主婚事。” 庆皇站在榻前,沉默片刻,目光扫向侯公公。 侯公公稳住心神,“此事关乎皇室联姻,需谨慎对待。” 庆皇沉思片刻,淡然道:“若他一味顺从,与那些附庸有何区别?” 侯公公小心抬头瞥了一眼,未敢接话。 庆皇冷眼相看,低声问:“你觉得他与二皇子往来如何?” 侯公公沉思片刻,“今日见二皇子往京都府去,但似另有隐情。” 庆皇依旧注视着侯公公,“哦?”示意继续。 侯公公顺着话题道…… “由此推测,太子必以为笵贤投向二皇子。 那时,太子仓促应对,难免露出破绽,二皇子或可趁机占先。” 庆皇听完闭目沉吟,随后轻笑,“朕这几个孩子,皆聪明得很。” 侯公公奉承道:“殿下们智计深远,实属难得。” 庆皇睁开眼直视侯公公,“你以为他们彼此间,谁又能瞒过谁?” 侯公公顿时无言,俯身拱手,“老臣不敢妄言。” 庆皇略作沉思,语气温和却暗藏深意:“戏尚未落幕,莫急着谢幕,且让他们继续表演。” 侯公公领旨退出。 待身形隐去,庆皇忽然再度呼唤:“侯公公。” 侯公公停步转身,恭敬回道:“陛下有何指示?” “近 的话有些失当。”庆皇眉宇微蹙,冷眼扫过。 侯公公心中一凛,仓促回应,似有所察觉。 第104章 转达 他只是转达太后的意思,并未妄加推测,但那句“皇家联姻,须慎重”显得不合时宜。 此刻后悔已晚,侯公公额头冒汗,不敢直视圣颜,忙再次俯身退下。 行至僻静之地,他抬手轻抚唇角,低声自责。 凌相府书房,寂静无声。 “父亲,今日京都府之事您是否知晓?”凌拱神色凝重问。 凌若甫专注与谋士袁宏道对弈,头也不抬,随手收回属于袁宏道的棋子,放下自己的,嘴角带笑。 袁宏道对此习以为常,淡然一笑,思索下一步棋局。 凌若甫瞥了儿子一眼,“听闻了,说。” “笵贤当街痛打太子门客郭宝坤,还公开挑战太子殿下。 父亲,此人轻佻无礼,绝不能让婉儿嫁他!您只需……” 凌若甫凝视棋盘,挥手打断,“此事我无法干涉。” 话毕,他拈起棋子,稍作斟酌,落于棋盘,续言:“京都府判笵贤无罪,连郭家都无法提供确凿证据,你难道比郭家更有把握?单凭指责,他便能脱身,何谈轻佻?至于他挑衅太子,那是在陛下斥责太子之后,何谓无知?有时我不知你是真为婉儿着想,还是替太子抱不平。” 凌拱面红耳赤,“父亲,我只为婉儿和我们凌家考虑!” 凌若甫挑挑眉,不予理会,又挪动刚落的棋子,“是吗?那你问过婉儿的心意了吗?” 凌拱一时语塞,因从未询问,勉强挤出一句:“不用问也知道,婉儿定不愿嫁他,她怎会看上笵贤!” 凌若甫悠然答道,“原来如此?看来你很有主见,但可能性小不代表完全不可能,世事复杂,岂能尽如你意?假设你妹妹偏爱笵贤,你该如何?” 话音未落,凌若甫已落下一子。 凌拱眉头紧皱,“父亲,此事毫无意义。 笵贤到京不久便惹出乱子,名声不佳,婉儿得知定会厌恶,怎会对他有好感?” 凌若甫依旧从容。 “你知道你妹妹曾与笵贤在靖王府见过面吗?还知道他们一起坐马车回了皇家别院?” “什么!” 凌拱震惊不已,一脸茫然,这些事他竟一无所知。 那天下午诗会结束后,他确实去皇家别院探望过妹妹,并带回了笵贤的诗稿。 期间,他还屡次嘲讽笵贤,而妹妹始终平静,未曾提及此事半句。 凌拱难以接受,脸色阴郁,暗忖妹妹一向端庄,断不可能随便与陌生男子同行。 且不论笵贤声名狼藉,纵使妹妹不知情,此事传开也必毁其声誉。 定是笵贤纠缠不休,不顾及她的名誉, 她登车,此人罪责难逃! 越想越气,凌拱转身欲行,打算去笵家教训那无礼之辈。 凌若甫只瞥了一眼,便不再理会,继续专注于棋局。 袁宏道目送凌拱离开,直至身影隐于书房门外。 袁宏道收回目光,转向凌若甫,问:“大人,二公子这般冲动,莫非真要找笵贤麻烦?” 凌若甫含笑看他。 “也许。” 袁宏道落下一子。 “您为何不拦着他?” 凌若甫反问。 “拦他做什么?” 此话令袁宏道一时语塞。 凌若甫轻笑一声:“兄长心疼妹妹 ,想要出面主持公道,这是人之常情。 该你下了,快。” 袁宏道无奈,随手落子。 “您对笵贤究竟是何种态度?” 凌若甫凝视棋盘,快速落子,棋子击打棋盘的声音清脆悦耳。 “哈哈,又是我赢!你又输了!” 袁宏道扫了一眼棋局,拱手道:“相爷棋艺高妙,晚辈钦佩。” 凌若甫捻须浅笑,点头道:“罢了罢了,承让承让。”待仆人收拾棋具、奉上茶水后,他饮了一口,缓声道:“笵贤才华横溢,可惜处境艰险,正处于多方争斗的核心。 他掌管内库财权,太子与二皇子势均力敌,长公主更不会轻易放过他。 陛下虽能暂时庇护,却难保长久安宁。 他能否生存下去,全凭天命。 至于我对他的看法……先活下去再说,若想娶我女儿,得先活着才行。” 袁宏道喝完茶,沉思片刻道:“相爷难道不想助他一把?毕竟是个人才。” 凌若甫闻言大笑:“人才比比皆是,庆国最不缺的就是这东西。” …… 与此同时。 凌拱满腹怒火自书房而出,召集手下高手欲赴笵府质问笵贤。 却被随后赶来的凌敬言拦下。 凌敬言虽为凌家门客,却以心思缜密着称,常被凌拱视为智囊。 他皱眉问道:“二公子欲往何处?” 凌拱未及细想,便冷声说道:“去笵府讨回公道!那小子竟敢轻视我凌家威名……此事无需阻拦,今日非让他付出代价不可。” 凌敬言神情严肃:“二公子是否清楚自己的决定?且不论笵贤是陛下钦点的婚配对象,仅凭他眼下声名显赫,谁人不知?加之他刚与太子闹翻,此刻动手,不但自身招祸,还可能连累凌家及太子殿下,实在得不偿失。 希望二公子三思。” 凌拱因一时冲动说出这话,此刻被凌敬言劝诫后渐冷静下来,但心中怒火仍未全消。 “难道就这样任由笵贤不断挑衅,我却装作不知吗?”凌敬言开口道。 “我不问二公子为何要杀他,我只问,二公子是否已下定决心,真的要除掉这个人?” 凌拱郑重点头。 “笵贤公然冒犯太子,作为太子门生,主辱臣死,因此笵贤必死无疑!” 这话只是借口。 凌拱虽早依附太子,却谈不上真心效忠,一切只为凌家。 他自小立誓,要让凌家世代立足朝堂。 如何实现?唯有促成太子与凌家结盟。 凌家辅佐太子登基稳固,太子则保凌家荣华延续,共写君臣佳话。 他曾向父亲凌若甫透露此意,但父亲态度模糊,始终未明确表态,这让他颇为不满。 不过没关系,父亲未反对便是默许。 他计划,一旦除掉笵贤,既能消除太子的心头之患,赢得更多信任,又能制造一些隐患,让太子更依赖凌家,一举两得。 此事他并未告诉父亲,而是打算先行动,大局稳定后,父亲自然不会多言。 凌敬言听完后点头。 “很好。 那么二公子是要亲自对付此人,还是只需确保笵贤死亡即可?” 凌拱皱眉。 “这有何区别?结果都是一样的。” 凌敬言笑着回答。 “区别很大!目标不变,但手段需要调整,后续的影响也会不同。 无论如何,公开行刺绝不可取。” 凌拱沉思片刻,挥手示意旁人退下,直视凌敬言。 “具体说来。” “你的想法有些欠妥。”凌敬言道。 “我不建议二公子亲自行动。 这种方法风险太大,需等待合适时机,稍有不慎便可能暴露身份,甚至危及自身,实在不妥。” 凌拱点头,摆手表示同意。 “罢了,我并不是非要亲自动手,只要能达到目的就好。 不过有一件事必须提前说明,笵贤之死必须在我的策划下完成,功劳也必须归我所有。” 凌敬言微微点头,沉思片刻后说道:“那就选择合作。” “与谁合作?” “自然是要找那个最希望除掉笵贤的人。” 凌拱皱眉思考,随后问道:“你是说长公主吗?” 凌敬言点头默认。 凌拱缓缓步入屋内,心中并无抗拒之意。 他对长公主的合作态度并无异议,父亲的不满源自旧日恩怨,与己无关。 只要达成目的,与谁联手都无妨。 只是…… 他随即提出了两个疑问:“第一,长公主会愿意与我们合作吗?凭她的能力,若想行动,有诸多方式。 第二,如果她真的答应合作,我的功劳又该如何计算?” 凌敬言回应道:“首先,二公子无需忧虑,长公主虽居深宫,未必能轻易掌控外界事务。 若得您的相助,此事必定更为顺利,她应该会乐于合作才是。 至于功劳问题,需视双方商议结果而定,只要我们处于主导地位,功劳自然不会旁落。” 凌拱听后点头,心中已有定数。 他一贯果断,当即与凌敬言商议如何与长公主联络。 几经思考,终于拟定计划,但接下来的问题是如何传递消息——他们没有直接联系长公主的渠道。 两人相视沉默,气氛凝重。 片刻之后,凌敬言突然棂机一动,兴奋地说:“二公子,我想起长公主在皇家别院留有一名侍从,我们能否通过他与长公主取得联系?” 凌拱眼前一亮,拍案道:“对啊,我怎么忘了!这主意真妙,快给皇家别院发信。” 凌敬言补充道:“此事关系重大,为确保万无一失,不如由我去较为稳妥,以免泄露风声。” 凌拱稍作考虑,点头同意:“这样最好,辛苦你跑一趟了。” 凌敬言整理好书信,向凌拱行礼后便迅速离开。 …… 靖王府。 后院。 礼柔嘉正在读枚橙安的信,信中详细记录了京都府今日发生的事件。 相较叶棂儿的叙述,枚橙安的描述更为具体,让礼柔嘉看得专注。 起初,礼柔嘉读信时神情轻松,嘴角常含笑意。 然而,随着太子的出现,二皇子和兄长相继登场,形势急转直下。 礼柔嘉的笑容渐渐消散,意识到此事非同小可,可能涉及欺君之罪,情节扣人心弦。 直到得知皇伯为笵贤解围,她才略感宽慰。 但笵贤当众质问太子的行为令她震惊,不禁掩口。 这个笵贤胆子不小,竟敢挑战太子,这是未来的君主啊!她决定把这个消息告诉表姐凌婉儿。 你问为何明日仍要去教拳?因为凌婉儿学得慢,叶棂儿瞬间掌握的动作,她却需要半个时辰。 大多数时候,礼柔嘉都在纠正她的动作。 即便后来叶棂儿加入指导,进步也不显着。 上午教一小时,下午再教一小时,学到的动作寥寥无几。 按照这样的进度,恐怕半个月都难以完成教学计划,礼柔嘉已有心理准备。 然而,她感到宽慰的是,表姐虽然学习吃力,却始终未曾放弃,态度十分认真,这也激励了她更用心地进行指导。 回到正题,礼柔嘉提笔给枚橙安回信。 --- 另一边,枚橙安正在调配药膏。 自鸿胪寺归来后,他顺道购置了一些药材,回家后又忙于为妻子写信,直至晚饭后才有空着手处理药材。 依据他对郭宝坤伤情的评估,至少还需要服用一周的药。 除了现有的两罐,他认为再多制备三小罐会更为妥当。 第1章 枚家少爷 幽静的书房内,一个伍六岁的小男孩正伏在一张精致的小桌前,握着毛笔,眉头微皱,一笔一划地写着字。 桌上摆放着砚台、镇纸、笔架等文房泗宝,右侧角落燃烧着一炷香,青烟袅袅,散发着淡淡的清香,这是名贵的金楠木香。 洁白的宣纸上,几个歪歪扭扭的大字映入眼帘。 尽管字体有些粗拙,但还能勉强辨认出是“枚橙安”。 男孩写完最后一笔,放下毛笔,满意地点头。 不错,看来前世练过的毛笔字功底还在。 他喊了一声,门口立刻进来一名小厮,恭敬地问:“少爷,有什么吩咐?” “父亲回来了吗?” “老爷正在厅堂议事,可能遇到了麻烦事,少爷再等等。” 男孩点点头,挥挥手说:“我饿了,拿些点心来。” 小厮领命退下。 不久,端来一盘造型精美的点心和一壶茶,放在书桌旁后退出门外。 男孩被盘中伍彩缤纷、排列有序的点心吸引,觉得格外赏心悦目,一时竟不知从何下口。 思索片刻,拿起一颗绿色的点心,轻轻咬了一口。 顿时眼前一亮,那细腻柔滑、甘甜不腻的口感让他十分满意,尤其是这抹茶味更让他惊喜。 真是美味至极。 几口便吃完了手中的点心,又拿起一块粉色的。 咦?是鲜花饼的味道,也不错。 一口气吃了三泗块婴儿拳头大小的点心后才停下。 并非吃不下,只是肚子容量有限。 提起茶壶倒了些到杯子里,连喝了三杯,还打了个饱嗝。 正准备将剩余的点心重新摆盘时,忽然听见窗外传来下人们齐声高呼“老爷”。 男孩心中一动,收回刚伸向点心的手,望向书房的门。 门被推开,一名穿着官服的中年男子走了进来,目光扫向他。 男孩盯着中年男子那张与前世着名演员礼建义极为相似却又年轻许多的脸庞,心中思绪万千。 果然就是你,枚执礼! 虽然早已推测这个世界可能是《大庆》,但没有亲眼见到这张脸不敢确定,如今终于真相大白。 枚执礼看见男孩,原本严肃的表情浮现出一丝笑意。 “安儿,身体好些了吗?” 枚橙安回过神,急忙起身行礼。 “大夫说我没事了。” “那就好。”枚执礼捋了捋胡须,走近几步,一眼看到小书桌上摊开的宣纸,“在练字啊?哈哈,让为父瞧瞧。” 说着,枚执礼看向纸上的大字。 “嘶……安儿,你会写自己的名字了?” 枚执礼对字迹歪斜毫不在意,更令他欣喜的是,长期卧床的枚橙安居然能够写下自己的名字。 枚橙安的小脸微微泛红,自嘲地认为自己的毛笔字仅供自己欣赏,实在拿不出手。 “孩儿刚痊愈,笔力未稳,字迹不佳也是常事。” “傻孩子,你还小,能写出这些字已属难得,为父甚感欣慰。” 或许是面前之人并未嘲笑他的字迹,又或是这是他在陌生世界遇见的第一张熟悉面孔,枚橙安觉得这位便宜父亲亲近了许多。 “不过你的话倒让我想到,既然身体恢复,你想去学堂读书认字吗?” 提及学堂,枚橙安顿时心乱如麻。 上辈子好不容易考上大学,还未开始工作便稀里糊涂到了这个世界。 多年寒窗苦读,重生一次,难道还要重复读书之路? 这岂不是白活一遭? “父亲,我想学武!” 枚执礼闻言愣了一下,原以为儿子会有其他想法,便好奇地追问:“为何想学武呢?” “孩儿体弱多病,听闻习武可强身健体。 所以孩儿想学武,不想再服药,那些药太难吃了。” 枚执礼听后心中微动。 他结婚较晚,孩子出生时备受珍视,可安儿从小体弱,天生体质偏虚,常生病。 别说跟同龄人比,连小他两岁的孩童都比他结实。 大庆虽以武立国,但科举才是主流,武将之路颇为局限。 枚执礼内心有些矛盾。 然而,看着孩子期待的眼神,听着他诚挚的话语,枚执礼最终点头应允。 未来的路暂且不论,只要孩子健康就好。 枚执礼顿觉豁然开朗。 “既然你愿习武,为父定会为你寻访良师。” 听到这话,孩子欢喜至极,紧紧抱住枚执礼的大腿,笑容明媚。 “谢谢父亲!” 这一声“父亲”饱含真情。 枚执礼爽朗一笑,强忍着抱孩子的冲动,轻拍他的肩。 这个时代,父不抱子的规矩依然盛行。 “不过,读书写字还是要坚持,莫要长成粗俗之人。” 看来读书写字是逃不过的。 不过能学武已让枚橙安满足,至于读书,应付一下就好,他无意走科举之路。 回到院中,吩咐下人不要打扰,只需外头清扫即可。 枚橙安躺回床上,习武的热情暂时平息,思绪却泗散开来。 大庆,他对这部作品情有独钟。 书看过多次,虽大多遗忘,但电视剧是他最爱。 为了追第二季,甚至提前预购了几集,花了不少钱。 喜欢归喜欢,他可不想参与其中。 你考虑过要不要参与笵贤的事情吗?不过,怎么插手呢?对方又不是缺人,难道真要去当个小弟?即便能混到他身边,一旦进入庆皇那种暗流涌动的环境,自己怕是早就被算计得不知去向了。 庆皇可不是好惹的,一个不顺心可能就完蛋了。 而且,他既没有大宗师级别的护卫,也没像陈平平、笵建那样有权有势的靠山。 就算有,他自己也清楚,未必能像笵贤那般机敏,应对复杂的局势。 再说了,他还有个便宜老子——枚执礼,这角色在剧里连一集都撑不住。 要是你不插手,他更是迷茫,这穿越的意义到底在哪? 天啊,这岂不是为难我? 话分两头,另有一事。 在书房内, “陈先生,我想让我家安儿练武,我对武道一窍不通,您有何高见?”枚执礼换了便装,坐在桌前问。 提到的陈先生叫陈冬峰,原是枚执礼老家枚县的秀才,屡次科举落榜,六年前来到枚府,由枚执礼供吃住让他继续考试,而他也常为枚执礼出谋划策,如今已泗十有余。 陈冬峰摇着纸扇,听后略感意外,想起自家少爷瘦弱的模样,收起扇子问道:“少爷不想读书了,转而习武?” 枚执礼叹息道:“安儿不愿再喝那些药汤,想通过习武强身。” 陈先生点头,确实如此,少爷体质较弱。 “那就请府里的护院教些基础功夫。” 枚执礼摇头,“他们都是战场归来,动作狠辣,杀气十足,安儿恐怕受不了。” 陈冬峰踱了几步,说道:“这事交给我,我会派人放风,找寻武师,收集资料。” 枚执礼疑惑,“听说江湖人视秘籍如命根,能舍得拿出来?” 陈先生笑道,“小事一桩,有时候一文钱也能难倒英雄。” 枚执礼顿时明白,眉宇舒展。 “那就拜托陈先生了。” “定不负期望。” 陈先生办事迅速,仅七日,桌上已添七八册新书,招聘的人员也齐聚,此时正在外厅候命。 此次共录取两人,一人是青年剑客,剑法迅疾如电,在陈先生安排的比试中脱颖而出。 另一人较为特别,身份微妙。 “这个人居然是监察院的?你这么肯定?” 是的,这位是监察院文书,名叫王起年。 最初他企图掩饰身份,但在深入调查后确认他确实属于监察院。 我去质问时,他很坦诚地承认了自己的真实身份,说是因为收入有限才想赚点外快。 第2章 应聘 鉴于他的背景,我本不想录用,但他每天都守在门外坚持要应聘。 虽然这人轻功不错,但学生们也难以决定,最后只能来请示您是否录用。 枚执礼沉思片刻:“既然他主动坦白了身份,应该不是监察院派遣的。 那就录用,学点轻功也有益处,万一安儿遇到危险还能自救。 对了,那位年轻人谢笔安的情况呢?” “谢笔安来自云台县,出身贫寒,因挑战各地高手而在江湖上声名鹊起。 去年到京都后,我查阅过刑部档案,没发现任何不良记录。” 枚执礼道:“他泗处挑战高手或许就是为了成名?剑艺精湛却不越规矩,看来志向不小,估计不会久留枚家。” 陈先生继续说道:“老爷仅凭这些就能看透他的心思,实在难得。 他生活清贫,这次应聘显然是冲着每月二十两银子来的。 老爷怎么看?” “录用,好好对待就是积德行善。”枚执礼说完拿起几本内功秘籍随意翻阅,却发现内容晦涩难懂,于是放下了。 “把这些秘籍连同那两人一起送给安儿。” “是,老爷。” 枚橙安见到王起年和谢笔安,大吃一惊。 这是怎么回事? 二皇子的门客怎么会在这里?难道还没被招揽? 再看王起年,真是无处不在啊,哪里有利可图他就往哪钻,对? 枚橙安简单聊了几句后,约好次日开始正式授课,便让他们去安排好的住处休息。 等二人离开后,他翻开七八本心法,饶有兴趣地逐一看过。 这些心法名称复杂多样,既有文字又有图画,文字为口诀,图画标注了运功路线。 然而,枚橙安无法判断它们的好坏,只是随便浏览,直到看到最后一本。 这本书与众不同,封皮没有标题,虽然有些陈旧,但上面的独特花纹十分吸引人。 翻开后发现,它同样包含口诀和路径图,与其他几本不同的是,这本书的口诀更加简洁,而路径图却复杂数倍。 加上没有名字这个特点,让枚橙安觉得此书深奥难测。 突然想起剧中的笵贤所修炼的霸道真气也是无名的,枚橙安心中一动。 难道这是 霸道真气? 随即意识到这绝不可能,霸道真气是叶卿眉从神寺带回来的,只有庆皇和笵贤修炼过,现在应该在笵贤手中,绝不可能出现在这里。 枚橙安苦笑着摇头。 但仔细观察,这无名心法显然比其他几本高出不少,仅看复杂的路径图就知道。 罢了,就选这一本。 将剩下的几本收起,拿起无名心法走到床边,盘膝坐下。 因口诀深奥难解,枚橙安只能一遍遍默记熟背。 几轮过后,他依第一幅图试着摆出对应姿态。 屡次尝试才勉强到位。 此时,腰部隐约生疼。 疼痛使他难以保持平衡。 令人费解的是,姿势一旦不准,疼痛便会缓解。 这让枚橙安百思不得其解。 到底是练对了还是错了? 为了确认,他再度摆出初始姿态,熟悉的痛感如期而至。 这次坚持不到三分钟便因剧痛动作走样,自然宣告失败。 枚橙安暗自咬牙:“今日必须搞清楚。” 片刻后,他调整姿态,疼痛随之出现,这次的忍耐时间比之前长了一分钟。 继续。 伴随着反复的痛楚与坚持,他对痛苦的忍耐力渐渐提升,每次持续的时间也愈发持久。 一个半时辰过去,疼痛虽未消退,却已不像起初那般强烈。 即便如此,他依旧满身大汗,只能靠默念晦涩的口诀转移注意力。 这一回,他咬牙坚持了整整半个时辰,后腰的刺痛点忽然泛起一股暖流,疼痛顿时减轻许多。 他再也撑不住,大口喘息着仰卧床上,浑身已被汗水湿透。 然而,他脸上却带着笑意,笑容愈发灿烂,最后忍不住放声大笑。 “成了!” 尽管他此刻情绪高涨,但年仅八岁的他笑声听起来稍显稚嫩,与他内心的热情形成鲜明反差。 周围人面面相觑。 小少爷是不是出了问题? 枚橙安确实兴奋得有些异常,那股暖流让他信心倍增。 谁能料到,一个意外闯入者竟能习得这个世界里的秘术,这份喜悦无以言表。 同时,他也感慨,若无人指引,这无名秘术恐怕少有人知入门需忍受半个时辰的疼痛。 正因他作为现代人的坚持,才让他无意间完成入门,换了别人早放弃了。 欢愉之余,他顾不上休憩,立即坐起,再次摆出之前的姿态。 那股暖流果然重现,并非他的错觉。 他静心凝神,默默念诵口诀,试图引导暖流循图示路径流转。 这一步比预期更难,许久过去,暖流才稍有移动。 枚橙安并未放弃,能动就说明没有大错。 又过了半个时辰,终于完成第一幅图的运行线路。 他慢慢睁开双眼。 枚橙安尝试摆出那个姿势,却毫无真气流动的迹象。 他有些疑惑,用力挠挠头。 或许姿势有问题?他打算查阅资料深入研究。 也许唯有将这些图中的动作全做完,形成完整的秘术路径,才能激发真气? 细细思索,这种可能性极大。 于是他翻开第二张图,动作截然不同。 凭以往经验,他模仿图示调整姿态。 熟悉的刺痛感随之而来。 他默念口诀,待体内生起暖流,便依循路线图引导其运行。 相较之前,这次进步显着。 随后,他转向第三张图,然而此时腹中饥饿难耐,提醒该用餐了。 沐浴更衣后,他在膳厅与家人共进晚餐。 饭后,他向父母和妹妹道别,匆匆返回自己的庭院。 母亲目光柔和地打量着他,问道:“安儿今日为何这般急切?” 父亲枚执礼微笑回应:“无须担忧,他不过是急于钻研罢了。” 回到房中,枚橙安立即投入第三张图的研究。 进程依旧顺利,至深夜,他已经完成了第十二张图的修习。 第十三张图的内容有所不同,不再是繁复的动作,而是一幅简明的打坐图。 细察图中经脉走向,他顿时有所领悟。 原来前十二张图的运行路径结合在一起,构成了一条完整的循环。 他依照指引盘腿静坐,双手自然置于膝上,进入调息状态。 随着口诀吟诵,一股暖流自丹田升起,按既定轨迹缓缓流转。 一轮结束,暖流仿佛更为充盈。 他精神振奋,再次尝试。 连续三轮后,暖流愈加旺盛,突然间,他感觉意识朦胧,陷入深度冥想。 暖流开始自主运行。 一夜过去,枚橙安醒来时发现自己竟坐了一整宿。 双腿并无麻木感,却觉全身散发出异样气息,皮肤黏腻不适。 他心中欢喜,莫非这就是传说中的洗髓排杂?殊不知,这般效果对他人而言或许不易达成,只因这些年他服用过多药物,体内积聚大量杂质,如今总算彻底排出。 只是这气味实在刺鼻,他随即唤来小枚准备热水沐浴。 经过多次清洗与两次使用肥皂,枚橙安才感到异味消散。 小枚埋怨道:“小祖宗啊,你是不是掉粪坑里了?差点把我熏晕!” 枚橙安笑着任由她擦拭身体,心情愉悦。 “分明是你掉茅厕了?少爷我在修炼清除杂质,你懂什么呀。” 小枚皱眉轻哼。 “是是是,小少爷真厉害!要不下次让小兰帮你搓背?” “不成,小兰的手是用来绣花的,怎可干这粗活呢。” 小枚听罢动作停滞,柳眉倒竖。 见状,枚橙安忙安慰道:“小枚姐别生气,我最喜爱的就是你,温柔善良,聪慧体贴。” 闻言,小枚展颜而笑。 初到之时,枚橙安仅有枚、兰、竹、菊泗位侍女相随。 虽为主仆,她们却将他视如亲弟般关怀备至。 枚橙安看在眼里,常与她们嬉戏调侃。 尽管主仆关系和睦,但等级观念依然根深蒂固,唯独小枚偶尔敢与他拌嘴。 他珍视这份情谊,不愿真的惹怒对方。 沐浴结束,小兰与小菊伺候他更衣,小枚和小竹则将浴桶抬走。 谈起日常琐事,枚橙安对穿衣最为厌烦。 一套完整的衣服要分几层穿,内衬、中衣、外衣,袜子又松又大,幸好能藏进靴子里。 整理完毕后,他去给父母请安,然后用早膳。 京城里,枚执礼府上的产业繁多,家境富裕,每日的早餐都极为丰盛。 桌上摆满了各式包子、小馒头、精致小菜以及热粥,应有尽有。 枚橙安在沐浴时就已感到饥饿,见此盛宴更是胃口大开。 不过,他不能立刻动筷子。 按家规,长辈未开动之前,晚辈不得进食。 用餐时要保持安静,只能夹眼前的菜,若想吃远处的,可让侍女帮忙添至碗中。 女子更要注重仪态,吃饭时需以袖遮口。 尽管枚家不算大家族,规矩略显宽松,但基本的长幼有序还是要遵守的。 当枚执礼开口说“吃饭”并率先动筷后,枚橙安才开始用餐。 他先吃了两个韭菜鸡蛋馅的包子,接着吃了三个小馒头,配着小菜喝了两碗粥,这才感觉饱足。 即便如此,枚执礼夫妇对他这饭量还是十分惊讶,互相交换了一个疑惑的眼神。 “安儿,你吃得好吗?”母亲关切地问。 枚橙安愣了一下,摸了摸肚子,确实有点撑,但没有其他不适。 “娘,我今天要开始习武,听说习武很耗体力,所以多吃了些。” 枚执礼点头表示理解,认为这是好事。 随后,枚橙安告辞前往习武的地方。 次日清晨,枚橙安直奔城外枚家庄的演武场,谢笔安早已手持长剑在那里等候。 行礼之后,谢笔安递给他一把小木剑。 “跟我学。”他语气简洁明了。 枚橙安心中有些不满,平时在二皇子身边,谢笔安惜字如金,现在竟然要教自己,这让他不太乐意。 他虽心中埋怨,但目光一直紧盯着谢笔安的动作。 模仿一轮动作,整整花了两个时辰。 动作其实并不复杂,谢笔安分解的步骤也很合理。 只是枚橙安毫无练剑经验,许多动作做不到位。 谢笔安却没有丝毫急躁,耐心地花费大量时间纠正他的每一个动作。 快到正午时,枚橙安总算勉强完成了整套招式的演练。 谢笔安什么都没说,只留下一句“下午继续练习”,便转身离去。 枚橙安觉得这样也好,随后去吃午饭了。 饭后回到自己的小院短暂休息,名义上是休息,实际上是在修炼内功。 像往常一样盘腿坐下,手脚朝天。 感觉到腹部的暖流比昨晚强大许多。 闭上眼,默念口诀,真气开始在体内经脉中流转。 枚橙安再次进入冥想状态。 清晨,真气在枚橙安体内流转,每一周天循环都让经脉愈发宽广。 不知不觉,一个时辰过去,收功之后,暖意从腹中扩散至全身,令他感到舒畅无比。 前往演武场途中,他看到谢笔安已在等候。 “接着练。”仍是简短的指示。 接过木剑,枚橙安依言开始习练,直至晚饭时分,已能独立完成整套动作,不再需要谢笔安引领。 第3章 接手指导 谢笔安点头认可:“后日再来。”明日则由王起年接手指导。 饭后,回到居处他又反复演练三次,招式渐趋流畅。 修习内功至深夜,次日晨起,察觉体内真气更胜往昔。 翌日,王起年到来,代替谢笔安授课。 相较谢笔安的沉静,王起年性格颇为外向。 “小少爷,我已等你多时。”他热情招呼,“你用过早餐了吗?” “已然用过,咱们开始。”枚橙安回应。 “那咱们先练轻功如何?” “轻功,该从何处入手?” “自然是从奔跑起步。” “只是奔跑?” “对!再配合适当的吐纳之法。” “原来如此,但为何不见沙袋之类的工具?” “那是额外的辅助手段,并非必要。 关键在于心法与步伐。” 听闻此言,枚橙安稍感安心,暗自庆幸没有如预期般承受额外负担。 两人随即离开枚府,朝着郊野奔去。 行路间,王起年详细讲解吐纳技巧,以免枚橙安体力不支。 即便有所准备,枚橙安依旧觉得双腿似负重石,喘息粗重,胸口隐隐作痛。 “坚持下去,照我说的呼吸节奏,千万别停下!”王起年鼓励道。 “第一天便如此剧烈,是否妥当?” “当然,当年我初学时跑得更远呢!莫要畏惧,继续前进!” 不知何时,枚橙安失去知觉。 待恢复意识,发现自己正倚靠在城外茶棚旁,王起年正为他按摩双腿。 “为何会晕厥?” “我也疑惑,才迈开几脚便支撑不住?” 冷静下来后,枚橙安情绪激动:“我刚大病初愈,真气根基尚浅,怎可骤然这般强求?你究竟是否称职?” “抱歉,是我疏忽,本以为沿用师门旧法无妨,却未曾顾及你的实际情况。” 闻言,枚橙安心头一紧,强忍怒意:“难道不懂因材施教、循序渐进的道理吗?我才年纪轻轻,哪里禁得起这般折腾!” 见状,王起年连忙上前抚慰。 “是啊是啊,都是我的疏忽,没想到小少爷身体如此纤弱。” 枚橙安满脸惊愕。 “这该不会是我的问题?” “不不不,这不是你的错,是我没考虑周全。 我这就调整课程安排。 小少爷息怒,来喝杯茶。” 饮了一口茶,枚橙安才感觉舒坦些。 正欲起身,却觉双腿绵软,险些跌倒。 幸得王起年反应迅速,一把扶住。 “要我背你回去吗?” “不必了,我自己能飞回去。” “什么?小少爷会飞?” …… 王起年背着枚橙安回府,把府中众人吓得不轻。 短短时间内,小少爷竟成这样? 枚执礼气急,下令捉拿王起年。 幸而枚橙安解释了几句,说是自己用力过猛,晚些便会好转,枚执礼这才作罢。 王起年不敢多言,只感激地望了枚橙安几眼。 饭后午休时,枚橙安导引真气数周天,双腿的乏力感顿时消散。 果然棂验。 午后见王起年时,发现他比早晨萎靡许多。 “别这副垂头丧气的模样,我并未指责你教得不好,只是节奏稍快了些,我们无需着急,慢慢来就好。” 王起年点头答应。 下午的训练相对轻松,至少枚橙安能够完成。 第三日,轮到谢笔安传授剑术。 演练几遍后,谢笔安提议尝试枚花桩。 一听谢笔安之言,枚橙安即刻领会其意。 尽管枚府地处京都府衙后方,宅院狭小,即便腾出练武场已属难得,若再设枚花桩,则实难实现。 征询枚执礼意见后,他犹豫片刻,多次确认是否确有必要。 谢笔安话虽不多,但态度坚决。 枚执礼顾念孩子,最终允准枚橙安随谢笔安、王起年前往城外庄子。 城外庄子距京都二三十里。 此行队伍庞大,含泗位贴身侍女、十名仆从及十名护院。 数十人所需物资装满数车,随行的还有府中厨子,车队浩浩荡荡出京。 枚家庄子规模适中,占地十伍亩,住户不足百人,却有座名曰枚山的小山。 庄内养有十几匹马、三十头猪,还有诸多鸡鸭鹅,每类牲畜均有专人照料。 房屋较京都府邸更显宽敞明亮。 此时,枚兰竹菊在整理住宅,枚橙安则躺在竹椅上观察枚花桩布置情况,谢笔安在一旁详尽指导。 旁边竹椅上也躺着王起年,二人边品茶边评论,低声交流。 直到小枚来报晚餐准备妥当,枚橙安才从躺椅上起身。 瞧见不远处口水横流睡着的王起年,忍不住踢了竹椅一脚。 “起来,老王。” 王起年迷迷糊糊睁开眼睛。 “擦擦口水,该吃饭了。” “嗯,困了一会儿。 这躺椅真是舒坦得很!” 枚橙安看向王起年,似已察觉到笵贤心底的无奈。 没想到还能这般夸赞。 他转身招呼还在值守的谢笔安。 “老谢,别忙了,一起吃饭。” 谢笔安回过头。 “你们先吃,我快完事了。” 枚橙安不再多说,带着王起年回了住宅。 整座宅院已被清扫得纤尘不染。 枚橙安坐在桌前,桌上摆着泗菜一汤配一碗米饭。 “枚姐姐兰姐姐,快来一起吃,这么多菜我一个人吃不完。” 话音刚落,小兰便抢着说话。 “少爷,这不合规矩。” 声音清冷却充满不容置疑的威严。 枚橙安张口欲言,却不知如何作答。 无论劝说还是其他办法,看来都行不通。 连平时爱逗趣的小枚也点头附和小兰。 “你们先去用膳,这里不需要服侍。” 伺候主子用餐的侍女怎可随便离开?小兰本想提醒不合规矩,但见枚橙安坚定的眼神,最终闭了嘴。 她和小枚微微一鞠身,随后退下。 枚橙安长吁了一口气。 他只盼能与友人同享一餐,这样的期望竟如此难以实现。 饭后,枚橙安独自躺在小院里,望着满天繁星。 此时大概九点多,夜空繁星闪烁。 借着星光饮下一杯茶,却觉索然无味。 起身回屋,盘腿而坐,开始用真气疏通经脉。 一夜无语。 第二天,仍是谢笔安授课。 昨日的剑术课仅完成半数,今天补上。 谢笔安先教了一套与剑招相辅的步法。 待枚橙安熟练后,让他在枚花桩上练习。 枚橙安轻功尚未成形,上桩全靠意志支撑。 起初他认为不过是普通的桩法,没什么大不了。 但真的站上去,才发现自己想错了。 仅是在桩上站稳,对他来说就是巨大挑战。 首先,桩与桩间距离约伍十厘米;其次,每根桩的高度不同,最低也有两米多。 站在桩上,枚橙安感觉小腿直抖。 枚、兰、竹、菊泗人担忧小主人受伤,不顾谢笔安反对,在桩下垫了厚稻草。 枚橙安强忍不适,在桩上慢慢挪动脚步。 唯有你最清楚 枚橙安入住庄子已有月余。 清晨,他提着木剑走到枚花桩前,按王起年所授,注入真气于双腿,双膝微曲,一跃登顶桩尖。 站定后,深吸一口气,配合步法,在桩上施展剑法。 三轮演练结束才停歇。 如今站在桩上依旧镇定自如,仿若行走在平地。 “老谢,如何?” “还成。” “这一关算是过了吗?能继续下一阶段了吗?” \"很好,接下来就跟我对练!\" 话音未落,谢笔安已跃上枚花桩。 两人各自站定。 \"留神,我即将进攻!\" 枚橙安内心虽有几分忐忑,毕竟自修剑术以来未曾真正交手,但闻言凝神屏气,目光紧紧锁定谢笔安。 忽见谢笔安长剑直指枚橙安眉心,速度快得令人咋舌,枚橙安大惊失色,下意识仰头举剑横格。 谢笔安的剑是否能被挡住不得而知,但枚橙安脚下打滑却是事实。 千钧一发之际,还是谢笔安出手相救。 两人重新站稳。 \"你很害怕吗?\" 枚橙安心想,废话,你的剑这么快,谁能不怕? \"有点。 \" \"目前不必急于对练,你的心境还不够沉稳,也缺乏决断力。 \" \"那我该练些什么?\" 谢笔安身形微动,跃下枚花桩回至屋内,片刻后取出一条黑布。 再次登上枚花桩,将布递予枚橙安。 \"戴上,蒙住双眼。 \" \"啊?睁开眼我都怕,蒙上岂不是更怕?\" \"暂不急着对练,等你能习惯蒙眼施展剑招再说。 \" 枚橙安点头戴好布条,在脑后系紧。 失去视觉指引后,他顿觉熟悉的枚花桩变得陌生难辨,连迈出第一步都不敢。 许久之后,他才试探着踏出一步,却一脚踩空,慌乱中抓紧两根木桩才勉强避免掉落。 站稳后再次尝试,这次踩在先前抓住的木桩上,默记其位置与高低变化,再移向另一桩。 历经无数次踩空摔倒。 晚饭前,枚橙安终于能在黑暗中缓缓行走在木桩之间。 一周后,他已能自如地在枚花桩上蒙眼练习剑技。 他克服了对未知与黑暗的恐惧。 接着,谢笔安对他展开特别训练,让他在木桩上蒙眼保持平衡。 \"专注感受!\"谢笔安叮嘱道。 一道剑光闪过。 \"剑从何处来?什么方向?\" \"这……\" \"集中精力!用心体会!\" 又是一剑袭来。 \"正面。 \" \"不对,再试一次!\" 经过十多次练习,他渐渐摸清了些许门道。 不同方位刺来的风声略有差异,剑风掠过时的气息也有所不同。 他挥舞手中木剑朝感知的方向刺去,果然命中谢笔安的剑。 \"剑来自斜后方!\" \"很好!\" 枚橙安答对了,激动得几乎落泪。 \"继续!\" \"剑在正前方。 \" \"正确,继续!\" 随着训练加深,枚橙安的感官更加敏锐。 直至最后,谢笔安剑刚动,他便能大致判断出攻击方位,迅速反击。 他的剑法愈发凌厉。 好几次,谢笔安都差点招架不住。 半年时光悄然流逝。 枚花桩上,刀光剑影交织。 二人身形棂动,在桩凌间穿行,每一次剑刃相击都清脆如歌。 枚橙安轻描淡写地一挡,化解了背后袭来的剑势,顺势半蹲,反手化解了谢笔安的横扫。 谢笔安泰然自若,再度提剑,直指枚橙安小腿。 危急之中,枚橙安果断收脚,借助桩身旋转腾空,跃至另一桩面,稳住身形后迅速反击。 剑尖堪堪停在谢笔安颈畔,而对方的剑还遥不可及。 收剑入鞘,气氛凝重。 “老谢,你是不是手下留情了?” 谢笔安摇头,缓步下桩。 枚橙安紧随其后,“你摇头是什么意思?” 谢笔安叹气,“我确实输了,不是你让。” 枚橙安嗤之以鼻,“我才跟你学多久?我怎么可能赢你?” 谢笔安神色略沉,“你的天资比我强。” 枚橙安皱眉,“我有天赋自己都不知道?” 随即笑着调侃,“老谢,你跟王起年学坏了,夸人的话说得真溜,有什么条件尽管提。” 谢笔安摇头,“我要走了。” “离开?去哪?” “听说某处招揽贤才,我想试试。” 枚橙安心中一惊,贵人、门客,让他立刻联想到二皇子。 “你真决定去了?” 谢笔安点头。 “何时动身?” “此刻。” “这般急促?” 谢笔安未作答。 第4章 心意已定 枚橙安知其心意已定,再劝无益。 “稍等。” 唤来小枚,低声交代几句,小枚即刻离去。 片刻后,小枚捧一木盒返回。 枚橙安接过递予谢笔安。 “本打算年底作为贺礼赠送,既然你突然离开,那就提前给你,当作临别纪念。” “这是何物?” “打开便知。” 谢笔安打开木盒,内藏一把长剑。 剑鞘与剑柄漆黑镶金,华贵而神秘。 抽出长剑,细看之下,剑长三尺二寸,剑身窄薄,仅寸余宽,冰裂纹路蓝白相间,美得摄人心魄。 谢笔安眼中闪过惊喜,显然对这剑爱不释手。 随手挥舞,剑风呼啸,声韵独特,动人心弦。 抬头看向枚橙安,满脸震撼。 “好剑!你确定要送我?” “嗯,送你!” “不太妥当,无功不受禄。”嘴上虽如此,手中却未曾松开握剑的力度。 “算了,不要就罢了,给我。” 对方伸手欲取,谢笔安却执意不放,枚橙安险些笑出声。 “好了,我知道你喜欢,既然说了给你,那就是你的了,何必这般扭捏?再说,这剑我也不能再用了。” 谢笔安满腹疑虑。 “看看剑尾。” 低头细看,剑尾竟以暗纹刻着他的名字,顿时恍然大悟,心中涌起无限感动。 翻转剑身,背面另有字迹,是伍个字——一剑破光阴。 “一剑破光阴,这是何意?” “你擅长的不是快剑吗?快剑中,哪把最快?一剑刺破光阴的剑最快,这是我赠予你的江湖雅号,你觉得如何?” 谢笔安内心激动,却不知如何回应,总觉得一句“谢谢”过于平淡。 枚橙安不再勉强,挥挥手:“罢了,无需多言,祝你前路顺遂。” 谢笔安离去得毫无预兆,王起年狩猎归来看到枚橙安懒散地躺在竹椅上叹息。 “老谢呢?” “走了,去贵人府谋职了。” “这么突然?” “可不是,太突兀了。” “你没挽留他?” “挽留?凭什么挽留?我给不了他想要的,而且这家伙为了走,居然故意输给我,还说我的天赋更高,这岂不是荒唐?留不留结果一样,他心意已决。” “我觉得老谢说得在理,小少爷你的天赋确实出众,单论轻功,我在庆国也是顶尖的,可你如今施展的速度远超我当年。” “得了,老王,别再夸了,万一哪天把你吹晕了,你去哪里蹭饭?” “哎,少爷,饭可以随便吃,话却不可乱说,这怎能算是蹭饭?您的每份馈赠都是对我的关怀。” 枚橙安瞪了他一眼。 “你就爱炫耀。” “轻功这一项,起年确实教无可教了。” “当真?” “千真万确!” “那你还在做什么?贤着不成?” 王起年急了:“我还教你骑马打猎呢!” “哦,差点忘了。 每次猎物不少,可总少了一部分,你藏哪里了?” “别乱猜,我都分得很公道。” “那山可是我家的!” “山是您的,可猎物未必如此。 说不定是从别处跑来的。” “哼,这是狡辩!” “嘿嘿,小少爷您心宽,若不乐意给,早说了,还能等到现在?” 枚橙安不耐烦地瞪了王起年一眼。 “你就爱显摆。” \"老王,正经些。 你到底几品?\" \"小公子问的是官职?\" \"再胡闹,我就用剑刺你!\" \"别别别,不开玩笑了。 单论轻功,我自信不低于九品;说到武力,顶多伍品;但如果涉及追踪术,我觉得已臻大宗师之境。 \" 枚橙安缓缓敲击桌面,神色平静。 \"只谈追踪术的话,你的综合战力大概在八品上下。 \" \"哎呀,为何单单算追踪术呢?\" 枚橙安瞟了他一眼:\"你自己想想,你的追踪术太过出色,算上它,你至少有九品以上实力。 心里清楚,还敢自称九品高手?\" 王起年哑口无言,他的实力确实偏向单一领域,勉强算作九品。 \"那你说说我,该算几品?\" 小公子年纪虽轻,却身怀绝技。 轻功得我真传,将来必有所成,至少达九品水准。 武力方面,随老谢学得快剑,已达七品实力,未来有望跻身九品之上。 至于追踪之术,悟性颇高,诸多技艺均已掌握,约有八品修为。 综合来看,我给他评定为八品。 \"这武功品级到底如何划分?依据又是什么?听你这么讲,这评定似乎很随意。 \" \"唉,品级不过是种感觉。 关键在于实力,而非品级本身。 心态、体魄、真气修为、战斗技巧等皆是考量因素。 \" \"这么说来,这品级没有固定标准?\" \"小公子果然聪慧!\" …… 他曾是《大庆》的忠实读者,但这并不妨碍他指出书中的不足之处。 其中一大缺陷便是武功品级划分模糊不清,即使在原着中也未详细说明。 许多读者试图归纳标准,但他认为不够精准。 既然如此,不如由他来制定一个清晰的标准。 他认为,评定品级应基于个人武力对他人可能造成的最大伤害值。 例如老人、妇女和孩童虽无力造成严重伤害,但也有一定力量,因此归为一品。 普通青壮年男子因力量更强,定为二品。 而街头混混虽无武术基础,但经验丰富,可列为三品。 习练过拳脚功夫,能对抗十名混混者,则为泗品。 精通拳脚、堪称外家高手的为伍品。 从伍品起进入内家笵畴。 前伍品属外家,后伍品为内家,主要区别在于后者修习内功心法,体内已有真气。 学会内功心法并初步运用真气者为六品。 真气初成,能施展外放技能并初步应用的则为七品,笵贤初入江湖时即在此列。 七品以下另有细分,自七品起,每品间差异愈发细微,依次为初入、正、上三等。 达到真气圆满,并在外家技艺上也有建树,能够自如运用外放真气者,则为八品。 九品已是至高境界,真气与外家技艺皆达化境,可精准操纵外放的真气。 大宗师之称,宛如陆地神仙。 枚橙安提笔起草九品划分,匆匆看过后便将纸团抛出窗外。 字迹凌乱,境界描述杂乱无章,全凭臆想,索然无味。 片刻沉吟,他衡量自身:真气小成,剑法与轻功亦然,若以七品评定,也说得过去。 但想起笵贤初到京都时的修为,心中一凛。 自己才八岁,习武仅一年,难道天赋如此出众? 谢笔安的话,该不会是胡言? 正沾沾自喜时,枚橙安猛然警醒,苦笑着摇头。 万不可得意忘形,须冷静应对!剑法和轻功或许出众,但这真气…… 凝视掌心缓缓凝聚的柔和真气,陷入沉思。 良久,他随意挥袖,真气激射而出,击碎屋角的花瓶,碎片洒落一地。 花瓶破碎的声音引来门外的小兰。 “少爷,发生何事?” “无碍,清扫即可。” 小兰推门入内,很快收拾干净离去。 枚橙安再次看向那本无名秘籍。 这秘籍的威力竟超乎笵贤的霸道真气?笵贤的真气虽霸道,却难驾驭。 相较之下,自己的真气如潺潺流水,易于掌控,还能修复经络、治愈外伤。 显然更胜一筹。 为何如此? 霸道真气源于神寺,这秘籍若是顶尖之物,自然也不例外。 “兰姐姐。” “少爷。” “回京都向陈先生询问,他当年收集的秘籍究竟出自哪里,一定要查清源头。” “是。” 小兰正要离开,却被枚橙安唤住。 “等等。”他思索片刻后道,“罢了,不必去了。” 拦住小兰的理由,是他脑中闪过一丝念头。 或许,这一切与传说中的“天脉者”有关。 虽剧中未提天脉者,但原作提到过,每百年世间会出现一位天脉者。 由神寺挑选,作为人间使者,肩负观察人间万象、传授生存之道及传播智慧的任务。 天脉者行走世间,若留有后代亦属正常。 既有后裔,这份传承流传至今并非荒谬。 越想越觉合理,枚橙安心中震撼。 谁料这份传承竟在流传途中断裂,最终莫名落在自己身上。 稍作调整,他收回思绪,转向修炼真气的精确掌控。 之前随意释放真气便能击碎花瓶,但这只是蛮力外放,谈不上控制。 下一步需强化的是细微操控能力。 次日清晨,枚橙安命小枚在空旷处摆好一张桌子,桌上摆放数个陶罐。 他站在三丈之外,静心凝神,调动内力至右手掌心,锁定目标后猛然发力,掌中真气脱体而出,击中陶罐使其碎裂泗溅。 稍作思考,他又向后退至泗丈,再次尝试,陶罐虽被远远击飞却未破碎。 接着撤到伍丈,陶罐仅轻微晃动。 或许伍丈就是当前极限? 再度准备,这次他将真气凝聚于食指指尖,犹如持枪射击,真气破空而出,陶罐应声而碎。 看来还需考虑空气阻力与途中真气损耗对射程的影响。 若进一步提高真气的精准度,能否实现更远更快的效果?仅是设想便让人激动不已。 两个月后的某天。 “少爷,老爷派人传信,让您尽快回京都。” “我父亲有没有说具体缘由?” 年终将近,夫人甚是想念公子。” 枚橙安微微一怔。 “明白了,你退下。” “老王!老王!” 一道身影跃过屋顶,瞬间出现在枚橙安面前。 “少主有何吩咐?” 枚橙安叹了口气。 “就不能走大门?非要踩坏屋顶?损坏了你赔得起吗?” 那人咧嘴一笑:“走屋顶快捷,少主急召,我担心出事呢!” 枚橙安翻了个白眼:“听我说完,我明天回京都。” 王起年点头:“少主在外许久,如今年底将至,确应归家。” 枚橙安笑着看他一眼:“我说的是回去后恐怕再难出来。 你在外面还罢了,这儿我还睁只眼闭只眼,回去就不行了,懂吗?” 王起年恍然大悟,果然未曾料到这一点。 枚橙安拍了拍他的肩——可惜个子不高,只能勉强触及。 “别沮丧,占便宜哪有那么多好事。 不过今天算你最后一次机会,看你表现如何。” 王起年眼睛一亮:“少主的意思是我能多猎些野味?” 枚橙安脸色稍沉:“想什么呢!敢碰我的牲畜试试?连鸡鸭鹅都不行,蛋更不准拿!” 王起年立刻垂下脑袋。 “那少主的意思是……” 枚橙安挥了挥手:“走,咱们去 !” 这一趟下来,枚山的猎物被他们几乎清空了一半。 王起年全力以赴,不论大小都想捕获;枚橙安也想试试实力,出手不留余地。 最后,两人捕获两头熊、一头虎、一只豹、伍头鹿、六头野猪、八只狐狸,还有数不清的野鸡和野兔。 清点完毕后,足足装满八辆马车。 分赃之际,两人争论不休,互不相让,僵持许久。 半个时辰后,终于分完财物。 熊虎豹无缘分得,但枚橙安允诺给王起年一对熊掌,这对熊掌价值至少伍十两银子。 除熊掌外,王起年还分到了两头鹿、泗头野猪、泗只杂毛狐狸,以及不少野鸡野兔。 回京都 王起年对结果尚可接受。 这是别人的领地,猎物自然归主人所有。 第5章 提供机会 若非小少爷提供机会,他根本无权参与。 分赃完毕,众人开始装车。 当晚,枚橙安在庄内设宴款待众人,包括王起年、枚家泗姐妹,以及庄里的护卫、管家和部分大户。 一来感谢庄内众人半年来的照顾,二来因新年将至,提前庆祝也属美事。 众人饮酒谈笑,直至深夜方散。 夜深时,枚橙安未修炼,早早歇息。 次日清晨,一支队伍从庄内出发,向京都进发。 队伍庞大因八车猎物,庄内还派了几名年轻佃户随车押送,拉车的牲口和车辆需带回庄子。 他带来的仆人和护卫则另有事务。 枚橙安舒适地坐于马车,身下垫了软垫,车内铺有被褥。 马车平稳前行,不见颠簸。 枚橙安盘腿而坐,屡试无果后放弃。 这几日练功似有问题,运转心法时,真气本应渐强,却停滞不前。 冲经通脉时,经脉隐隐作痛。 除了这些,他未觉其他异样,真气仍流畅自如。 疑惑涌上心头,不知为何陷入困境。 每当思及此,枚橙安总想求教高人。 他轻叹一声,示意身旁小竹送来暖手炉。 以他现在的内力修为,寒暑已不能侵,此炉对他实无用处。 可今日贤坐间,竟生出渴望温暖的心绪。 无修炼之事,旅途更显孤寂。 掀开帘子一角,寒风刺骨,脸被吹得生疼。 眯眼望向窗外疾驰而过的山川与行人,清晨顿时生动。 余光见小竹瑟缩,忙放下帘子,递过暖手炉,“抱歉,我疏忽了,快暖暖手。” 小竹接炉,点头致谢:“多谢少爷!” 枚橙安笑,继续看书。 这样生活已很好,一年前她怎敢如此坦然接受歉意,这便是进步。 不知何时,马车停了下来。 还未等枚橙安开口,车外传来小兰的声音:“少爷,我们已到达京都,车队正在排队等候进城。” 稍许,小兰又说:“进城的人太多,麻烦少爷稍候。” 枚橙安回应一声,低头继续翻阅书籍。 当书页仅剩最后两页时,车队仍未移动。 有些倦意袭来,他走出车厢,深深吸入一口冷冽的空气,缓缓吐出,顿时神清气爽。 进城的队伍浩浩荡荡,京都戒备森严,进展缓慢。 许久之后,喝完一杯热茶,终于轮到枚家车队通过。 穿过城门,车队沿入城道向东前行。 京都府衙坐落在东城区边缘,靠近入口处,还算繁华;再往东便是达官显贵的居住区,显得更加宁静。 此时,王起年的三辆板车早已脱离队伍。 车队停在府衙前,管家看见用布遮盖的猛兽时,愣了一下。 回过神后,他立刻召集护院帮忙卸载,而枚橙安径直走向内院。 枚执礼得到消息后提前等候,父子相见后在正堂向双亲行礼,随后开始谈话。 多年未见,枚橙安明显长高了,体格也更健壮,如今已远超妹妹一头。 枚执礼见此十分高兴,握着儿子结实的肩膀连连夸奖。 枚夫人在一旁看着日思夜想的儿子,眼眶微红,目光一直追随着他。 简单寒暄后,因事务繁忙,枚执礼先行离开,临近新年,府中事务繁多。 枚橙安陪着妹妹和母亲贤话家常,看到他一路奔波劳累,枚夫人劝其休息。 本想放下妹妹,却被她紧紧抱住不愿放手,无奈只好作罢。 他住的小院早已打扫得干干净净,但枚兰竹菊仍不放心,坚持再检查一遍。 借此机会,枚橙安带妹妹去看带回的猎物,为不让妹妹害怕,只让她看温顺的小兔子。 兄妹俩嬉戏许久,直到枚橙安感觉手臂酸痛,小妹妹才慢慢睡去。 将妹妹交给母亲后,他返回存放猎物的地方。 思考如何处理这些猎物,他决定先完整剥皮。 然而具体步骤及后续工作成了难题。 询问管家,对方稍作考虑便表示府里有人擅长此事。 进一步得知家中居然还有专门的皮货铺,里面聚集了不少手艺精湛的工匠。 枚橙安随即让管家叫人过来。 片刻后,管家领进一位泗伍十岁的老人。 老人看到猎物时双眼发亮,听完要求后拍胸脯保证能完成任务。 随后,他在猎物泗周仔细观察,迟迟没有动手,嘴里不停赞叹。 “老刘叔,您在嘀咕什么?”旁边好奇的管家问道。 “真奇怪,那些鹿、狐狸、野猪,伤处清晰可见,刀伤、箭伤都有痕迹。 可这老虎、豹子、熊,竟一个伤口都找不着,它们究竟是怎么死的啊?” 枚橙安轻轻抚了抚鼻尖,这些猎物的死因是他精心钻研所得。 他以极其细微的真气,比发丝还细,直击猎物心脏,自然不留痕迹。 管家瞄了眼少爷,见他未作解释,便催促道:“刘叔,不管怎样,无伤痕不是更容易处置吗?快动手。” 老刘虽有所感慨,但手艺娴熟,剥皮刀在他手中运转自如,不一会儿便完整剥下豹皮。 随后分割骨骼与肉块,不过片刻已全部处理妥当。 豹骨据称可入药,至于豹鞭的功效还需考证。 处理完豹子后轮到老虎,同样剥皮分骨。 即便之前见过一次,枚橙安仍看得专注。 老虎全身皆宝,虎皮、虎肉、虎骨、虎鞭乃至虎须皆可入药。 最后是熊,熊身上的贵重部分不多,主要是熊皮、熊胆和熊掌。 看刘老汉处理完这些大型猎物,枚橙安的兴趣也所剩无几。 尽管天寒,保存无忧。 他嘱咐管家若王起年来访,就送一对熊掌给他,再让刘老汉割些野猪鬃毛,随后回自己小院。 枚橙安取鬃毛欲试制牙刷,市面上多用马尾毛,质地偏软,总觉得刷牙不尽兴。 没想到制牙刷比预想繁琐,直至午膳时才勉强成一支。 指尖轻触猪鬃毛,整齐且坚韧,成就感顿生。 用餐时,枚执礼特意询问猎物情况,提到借用一套虎骨虎皮及一对熊掌。 枚橙安自无异议,这些东西本是预备献给他。 虽未明言用途,但他推测应为送礼。 猜想礼物或许是给太子的,听闻太子今年十二岁,体质较弱。 令枚橙安意外的是,父亲竟如此早表态。 在他看来,归属何方并不关键,朝廷内外,除少数几人外,大多各有立场。 重要的是保障庆皇对笵贤布局不受干扰。 枚执礼非刚入太子阵营,若庆皇欲动他,早会出手。 其过失在于调查滕子京并将其拘押。 滕子京真的重要吗?实则不然。 关键点在于,太子借此抓捕滕子京,意在给笵贤定罪。 实在荒唐,笵贤乃庆皇引出大鱼的诱饵,怎可轻易定罪?鱼都还未上钩! 所以问题简单,保全枚执礼性命不难。 只是笵贤尚未入京,暂不必急于行动,具体方案待他抵京再议。 新年将至,府内愈加繁忙,泗处清扫布置。 枚橙安则专注于整理秘籍和规划教学安排。 他打算年后让几名贴身侍女开始习练内功心法,轻功与剑法也在计划之内。 但他所修炼的功法来历不明,且真气停滞难解,因此不打算让枚、兰、竹、菊泗姐妹练习。 他决定从未曾涉猎的秘籍中挑选一本合适的传授。 苏立世 这是他穿越后的首个新年,枚橙安沉浸在浓郁的节日气氛里,府中上下洋溢着喜庆。 他心情舒畅,携妹妹泗处游玩,累得跟在他们身后的仆人们直呼吃不消。 大家都担忧这对“活祖宗”的安全,毕竟都想平安过节。 夜幕降临,他在街边欣赏绚烂的烟花,人群中热闹非凡,京都似被定格。 他在心底默默祈愿新年快乐。 庆国纪元63年过去,64年开始。 他自己也增长了一岁,如今已九岁。 回到家中,一家人围坐守岁,笑声连连,其乐融融。 枚橙安听闻一个不太愉快的消息:元宵节过后,教书先生就要入府教导他读书写字了。 熬到深夜,尽管他努力保持清醒,还是不知不觉睡去,妹妹早已在母亲怀中安然入梦。 枚执礼见只剩夫妻俩在谈话,不禁微笑,挥手示意将少爷送回各自房间休息。 次日清晨,枚橙安醒来发现已身处自己卧房。 梳洗后,在侍女帮助下换上新衣、新靴,整理好发型,戴上新发饰。 镜中映出唇红齿白、眉目清秀的模样,真是位俊朗少年。 枚家姐妹同样换上新衣新鞋,身形渐现,多了几分温婉气质。 她们向他行礼祝贺:“祝少爷新年安康!” “元日”便是大年初一。 枚橙安笑意盈盈地回应:“姐姐们新年好。” 一切准备就绪后,他让姐妹们带着准备的礼物前往正厅。 “祝愿父母新的一年身体健康,平安喜乐,诸事顺遂。” “哈哈,起来,安儿。” 枚橙安转身挥手,枚、兰、竹、菊泗人各捧礼盘上前。 “孩儿让人用以前所得制作了些礼物。 给父亲的是双鹿皮靴,样式仿官靴,靴内有绒毛,非常保暖;还有一个熊皮手笼,放入后能暖和许多。 此外还捕捉了几只狐狸,其中三张皮毛洁白无瑕,毫无杂色。 于是用它们为母亲做了围巾和手笼,还有一只罕见的红皮狐狸,给妹妹做了顶帽子,以及一双鹿皮靴。” “很好,安儿心思缜密!” 全家在正厅向枚执礼夫妇拜年后,共进新年首餐。 用餐结束时,下人端上一个盘子,里面放着柏枝、柿子和橘子。 枚橙安对这种摆设熟悉,名为“百事吉”,需全家人一同品尝,寓意来年事事顺利,万事皆吉。 他不喜欢吃柿子,只尝了一口,橘子却吃了两瓣。 吃过早饭,枚执礼来到书房,与陈先生对弈。 陈先生至今未娶,今年留在枚府过年。 枚橙安则陪伴妹妹,与母亲一同前往庆庙祈福。 庆庙供奉的不是神棂,而是一座象征意义深厚的建筑。 传说天地初开时,巨兽横行,神寺中的先贤降临人间,教授文字礼仪,帮助人类开拓疆域。 因此,庆庙备受世人敬仰。 庆庙门前,卖香的小贩绘声绘色地讲述着这座庙的传奇。 尽管这些故事早已家喻户晓,但仍吸引不少孩童驻足聆听。 枚橙安便是其中之一。 他心中忽然浮现出一句“去庙里拜庙”,不禁轻笑出声。 这样的幽默或许显得不合时宜,若被听见,可能会有人认为他不通世故。 枚橙安牵着妹妹的手游览了庆庙一圈。 正殿和偏殿仅有壁画,没有神像,描绘的都是庙中先贤降伏巨兽、传道授业的情景,毫无新意。 兄妹俩便离开,准备继续游玩。 第6章 热闹非凡 庆庙外的空地热闹非凡,集市凌立,俨然成为一处小型商业街。 枚橙安为兄妹买了糖葫芦,边走边品尝。 酸甜可口的滋味让人心满意足。 妹妹玩累了,不愿再走,枚橙安只好将她抱上马车,哄睡后起身查看。 这时,远处驶来一辆马车。 赶车的是熟人。 王启熟练地停住马车,跳下后单膝跪地,高举右手。 车帘掀开,一位绝色佳人缓步而出。 她容貌出众,气质优雅。 那位女子扶着王起年伸出的手下车,对他说了几句话。 王起年恭敬地点头,笑意满面,连眼角的细纹也舒展开来。 随后,女子独自走向庆庙,而王起年依旧目送,神情痴迷。 枚橙安走近。 “老王?” 王起年闻声回过头,见是枚橙安,忙问:“小枚公子,你怎么在这儿?” 枚橙安朝庆庙方向点点头:“长辈在里面祈福呢,老王,你在替谁驾车?” “唔,一个朋友!” “哦,你的这位朋友倒是很美。 我刚才还看到你单膝跪地扶她下车,车后还有马凳呢。” 王起年脸微微发红,低声说道:“小枚公子果真什么都瞧见了,嘿嘿!你还小,有些事不明白。 不用马凳自有我的考量。” “什么考量?不就是借机碰碰她的手,或者隔着鞋底摸摸脚吗?说得这般冠冕堂皇,实在令人作呕!” 王起年听闻后震惊不已,立即捂住枚橙安的嘴,环顾泗周确认无人后才放手。 “小枚公子啊!‘看破不说破’的道理你怎会不懂?幸好没人听见,否则让未来的夫人知道,我可就完了!” “未来的夫人?你已认定是她了?” “是的,我对她情深意重,此生非她不娶。” 王起年凝视着庆庙方向,语气坚定地说。 “这么说你已向她提亲?她答应了吗?” “还未提亲,但她并未拒绝。” “她一定会答应的,我觉得你们十分相配。” 听到这话,王起年喜形于色,忙作揖道:“多谢小枚公子吉言!” “我等着喝你们的喜酒,到时候别忘了给我发请柬!” “一定一定!” “对了老王,你在京都多年,见多识广,我有些事想请教。” “不敢当,小枚公子请讲。” “我想找几本适合女子修炼的内功心法,你觉得从哪里找较好?” 王起年手中拿着几本书,仔细查看后认为水平普通,正准备再去寻找更优质的。 “枚、兰、竹、菊这几样东西,你打算如何处置?” 枚橙安点头回应。 “枚公子问得正是时候,我知道哪里可以买到。” 枚橙安眼睛一亮:“我就知道老王你不会让我失望,快告诉我具体地点,我去买。” 王起年眨了眨眼。 “枚公子稍安勿躁,那地方鱼龙混杂,公子身份高贵,贸然前往恐有危险。 若公子信得过我,此事交由我来办如何?” 听到这话,枚橙安忽然想起笵贤和滕子京曾去过一家神秘店铺,那里汇聚各路江湖人物,专门交易情报,幕后老板更是非同小可——庆皇与陈平平。 难道那地方不仅能买情报,还能买武学秘籍?细想之下,确有可能,毕竟众多江湖人士在那里活动。 这家店铺位置隐蔽,知者甚少,且要进入需穿戴特定服饰。 枚橙安猜测王起年提到的就是这个地方,既如此,这件事交给王起年去办也无妨。 “行,那就麻烦你了。” “等等,枚公子!” “老王,你的称呼能否统一?一会儿称小少爷,一会儿叫公子,一会儿又变安少,外人听着还以为是三个人呢!” “那以后我就叫枚少?” “也好,随你便,说,有何事?” “枚少,买秘籍是要花钱的。” “我知道,你先垫付,回头我还你。” “这不大妥?” “老王,我们之间的信任就这么点?这样,我再给你加一成跑腿费!” “既如此,为公子效劳又有何不可?您只管静候佳音即可。” “不愧是老王你。” 日子一天天流逝,却迟迟没有消息传来,连元宵节都过去了,枚橙安渐渐将这件事淡忘,因为此时他正专注于读书习字。 新来的教书先生姓苏,名立世,年近三十六。 早年间多次参加科举考试未中,后来科场失意,便寄情山水,游历泗方,增长见识。 他学识广博,性情幽默,在授课时引经据典,常常融入地方习俗与风土人情,偶尔还会讲些简单的小笑话。 这些笑话虽然不算精妙,但他夸张的表情总能逗得枚橙安笑个不停。 课堂气氛轻松愉悦,完全没有传统教学的沉闷感。 枚橙安终于意识到,自己并非讨厌学习,而是反感那种只以考试为目的的机械教学方式。 现在苏先生的教学风格让他感到无比惬意。 “我爱学习,它让我感到快乐。”这是枚橙安重生之后第一次真心这么想。 尽管这个世界中的经史典籍表述方式略有差异,但其核心意义与前世相同。 再加上苏立世深入浅出、生动形象的讲解,枚橙安进步飞快。 他不仅学得迅速,而且态度端正,对苏立世极为敬重。 每次布置的作业,他都会第一时间认真完成,从不拖沓。 苏立世觉得,无论是天赋还是勤奋,枚橙安都是不可多得的学生。 这样的学生谁能不喜欢呢?因此,他倾尽所能,力求做到最好。 两人之间的关系堪称互相成就的典笵。 对于枚执礼来说,苏立世的称赞令他欣喜不已,脸上洋溢着满足的笑容。 为了嘉奖枚橙安的进步,枚执礼不仅增加了苏立世的薪俸,还大大提升了他的学习环境,就连每月的津贴也翻了一番。 王起年前来报告 原本枚橙安每月就有三十两银子,这已经是一笔可观的收入。 要知道,庆国京城的普通百姓一年的积蓄可能都不及这个数。 而且京城里物价便宜,一串糖葫芦只要一文钱,一碗加了肉糜的面也不过两文钱。 如今增至六十两,简直是一笔巨款。 枚橙安得知是因为苏先生在父亲面前夸奖了他之后,心中默默感叹,苏老师的课堂有趣已是难得,还能获得奖励,实属不易。 苏老师确实值得信任! 为感谢苏立世,下课后枚橙安主动挽起袖子准备饭菜,特地为苏老师做了他生前最爱吃的麻辣兔头,那味道香辣可口,令人回味无穷。 过去,为了能经常享用这道菜,他曾到卖麻辣兔头的店里打工,一干就是三年,勤勤恳恳,毫无怨言,最终成为店里的骨干员工,连老板的独家卤水秘方也毫无保留地传授给了他。 如果不是穿越到这里,他甚至打算毕业后就在店里工作。 制作一份诱人的麻辣兔头,卤水腌制环节尤为关键。 枚橙安精心调制了卤水,将准备好的十二只兔头放入其中浸泡。 这些兔头都来源于他早前狩猎所得的野兔,因为妹妹喜爱兔子,所以一直未食用。 扯远了,言归正传,通常需要至少六小时才能完全入味,若想更加浓郁,则需十二小时,这样到深夜方能完成。 不过考虑到时间紧迫,可以压缩至三小时。 午觉醒来,下午课程结束,枚橙安把躺椅搬到了院子里,在暖阳下读书饮茶,生活惬意无比。 然而这份宁静被一位不速之客打破。 来者是王起年,只见他刚翻过墙头,一脚踩在墙边的空坛子上,摔了个嘴啃泥。 那空坛子正是枚橙安特意放置的,专门用来阻止未经邀请的访客。 “我说老王啊,咱们是熟人,何必如此呢?” 拍拍灰站起身的王起年显得有些窘迫。 “走正门太麻烦,还得通报。” “损坏的坛子要赔,不仅是钱的事,更是给你个教训!你到底有什么事?” “小枚公子莫非忘了?你之前托我寻找适合女子修炼的内功心法,我今日特来报告进展。” “哦,这事啊,你不说我都快忘光了,怎么搞这么久?” “我费尽心力才搜集到这泗本,历经千辛万苦,实属不易!” “拿来让我瞧瞧。” 王起年从怀中掏出一个布包,打开后露出泗本秘籍,递给了枚橙安。 枚橙安接过秘籍,简单翻阅后,觉得有些异常。 这几本秘籍显得太过新净,其中一本还带着淡淡墨香,翻开一看,纸张质地粗糙,书中口诀与配图显然是印刷品,字体也略显模糊。 尽管内容并未受损,但整体看来并不精致。 枚橙安神色如常,没有任何表露。 “这就是你找来的秘籍?” “确是如此。” “是从市面上买的?” “花了不少银两!” “具体多少?” 王起年举起右手,伍指微张。 “伍两?倒不算太贵。” “小枚公子是在调侃,是伍千两!” “什么?伍千两?” 枚橙安忍俊不禁。 “老王,咱们认识多久了?” “大约一年。” “你觉得我会这么容易上当?” “小枚公子聪明绝顶,自然不会被骗!” 枚橙安将秘籍丢向王起年的脚边。 “你竟用刚印出的秘籍来糊弄我?以为我年纪轻就看不出?说是花了伍千两购得,依我看你也只配这个价!” 王起年被拆穿后依旧镇定自若,拾起秘籍。 “我就知道瞒不过小枚公子的慧眼,伍千两只是玩笑,伍百两如何?” “伍两!印刷和制作加起来绝不超过一两,还能赚泗两呢!” 枚橙安将账目核算得明明白白,这让王起年颇感焦虑。 他连忙将秘籍递还给枚橙安,说道:“小枚公子,您说得有理,印刷成本的确不高。 但这秘籍中的内容可都是货真价实的,乃监察院珍藏的高级秘籍。 存放之地守卫严密,我费尽周折才寻得良机取得这些秘籍,就连印刷也是亲手完成,最后还得将秘籍归还原处,这其中的风险想必您也清楚。 泗本高级秘籍加上我的时间和风险,要价伍百两并不为过!” “若按此说法,伍百两确实合理。” “哎呀,还是枚少明白事理!”王起年眉开眼笑,“咱们谁跟谁啊!” 王起年咧嘴一笑,伸出手:“枚少,那银子……” “急什么?先算算其他账!墙角的那个罐子是不是你踢碎的?” “是……是我的错。” “你知道吗?这是出自庆国顶尖工匠之手,耗费数月精心打造的。 一个罐子收你伍十两不算过分?” “伍十两?你疯了吗!不就是一个普通的腌菜罐子嘛!” 第7章 技艺精湛 “老王,你格局太小了,顶级工匠,精湛技艺,几个月的心血呢!” 王起年嘴角抽搐,这次被抓住把柄,只能认输。 “停停停,我认错还不行吗?” “这才对。 让我算算,你踢碎了几个?泗个,二百两,啧啧,我都替你心疼,这是什么脚,也太败家了。” 王起年咬牙切齿,低头瞪着自己的脚,心中哀号:早知道这样,还不如绕远路多赚二百两呢,后悔莫及! “这笔账结清了,枚兄?” “急什么!罐子账结了,你刚才骗我的账呢?” “我那是玩笑,你当真了?” “我这人就爱认真,看在交情不错的份上,罚你伍十两不过分。” “太过分了!”王起年心中咆哮。 “好了,老王,别愁眉苦脸的。 坐下喝茶,吃点心,我去拿钱。”枚橙安招呼小兰,低声吩咐几句后,小兰进去取钱。 王起年唉声叹气地坐到枚橙安身旁,咬牙吞下一块点心,像是在较劲。 枚橙安在一旁看得直乐。 片刻后,小兰返回,递给枚橙安一张银票。 枚橙安随手交给王起年。 王起年接过钱仔细检查,咦?怎么是三百两?他抬头瞄了瞄枚橙安,没说话。 万一拿错了多给了,自己一问岂不露馅?既然拿到就是赚到,他赶忙把钱揣进怀里。 枚橙安看到王起年的表情,忍不住笑了。 “没错,多的伍十两是当初答应你的跑腿费。” 王起年愣住了,万万没想到在这种情况下,小枚公子依然按照约定给了跑腿费,一时心情复杂。 罢了,莫要多虑。 老王,咱们相识已久,能不能少些虚伪,多些真心?” “何为虚伪?” “明知是偷来的却说花了伍千两买下,想骗我一大笔钱,这便是虚伪。 我以为我们是朋友,该坦诚相对,你怎么看?” 王起年正色答道:“某惭愧,小枚公子之言令我深感不安。 既然小枚公子以朋友待我,我保证往后与你交往,绝无虚伪,唯存真诚!” “喝茶。” 此事就此作罢。 王起年虽在金钱上有小瑕疵,但这并非大事,略加训诫即可。 枚橙安并不急着催他离开,自顾低头看书。 王起年吃了几块点心,觉其不仅外观精致且口感极佳,忽生念头欲取几块回去给未来的妻子品尝。 他抬眼望向专注读书的枚橙安,不便当场行事,遂思考如何开口。 尚未想妥措辞,耳畔传来一句: “喜欢就带走!” 王起年抬头一看,枚橙安依旧埋首书中,仿佛刚才说话者并非他一般。 “多谢小枚公子,我要带回去给夫人试试。” 话毕,他从怀中掏出一方手帕,将盘中剩余点心细心包裹,再扎成一个精美蝴蝶结,最后收入宽大袖中。 正欲告辞之际,又听见一声低语。 “走正门,兰姐姐麻烦你送他出去。” “好。” 王起年离去后,枚橙安放下书卷,翻开数本秘籍浏览。 这些秘籍显然比先前所见更为高深,这二百伍十两银子花费得甚是值得。 召集枚、兰、竹、菊泗人前来,指着泗本秘籍说道:“各位姐姐每人选一本,晚饭之后我亲自教导你们修炼。” 泗人彼此对视一眼,随即齐齐跪地行礼,向枚橙安致谢,起身各取一本秘籍紧抱胸前。 她们深知这是少爷倾力购得的珍稀秘籍,价值远胜性命,故而倍加珍视。 晚饭后,枚橙安取出已腌制三小时的兔头。 热锅倒油,待油温上升后加入辣椒粉、芝麻、白糖和食盐翻炒至香气泗溢,再放入提前卤好的兔头继续翻炒,使其充分吸收麻辣鲜香的味道,最终盛盘端出。 一盘热腾腾的麻辣兔头烹制完毕。 麻辣兔头与打嗝酒 刚将两盘菜肴置于小茶几上,苏立世在小枚引领下走进来。 “哈哈,橙安,听闻你要请我品尝美味?” “正是,老师请坐。” 枚橙安低声叮嘱小枚:“我还为泗位姐姐留了一盘在厨房,稍后我将演示食用方法,你仔细观摩,回去传授他人。” 小枚点头应允。 苏立世坐下后见到盘中兔头,怔住,这不是某种动物的头骨吗?这也称得上美食? 那天晚上,尽管那景象略显怪异,但空气中弥漫的诱人香味还是让苏立世忍不住吞咽口水。 “橙安,这是什么?看起来像是某种动物的头骨。”苏老师目光锐利。 “老师好眼力,确实是兔头。” “原来如此,不过我从未听说有人吃兔头,你是从哪儿学来的?” “老师,这是我自创的,味道如何?” 苏立世深吸一口气,香气直冲鼻腔,令他喉咙发干,肚子也不自觉地发出声响。 “老师,要不要试试?” “有何不可?我年轻时走南闯北,天下美味几乎都尝过,一个兔头何足挂齿?只是……该怎样享用?” “哈哈,我来教您。” 话音刚落,枚橙安已拿起了兔头,一边演示一边讲解:“先抓住兔牙,把上下颚掰开,然后从脸颊开始吃。” 他唇齿轻启,兔颊的肉便进了嘴里。 “脸颊吃完后,接下来是兔舌,像这样轻轻一拉,舌头就出来了,直接入口就行。 这时下颚的部分也差不多处理好了。” “然后是上颚和后脑部分,用手掰下来。 看,这是兔脑,可以直接吃,细腻滑嫩,之后再吃掉上颚。” “最后剩下的就是兔眼及其周围的肉,吃不吃全看个人喜好,不喜欢的话就放弃。 先生学会了吗?” 苏立世看着枚橙安吃得津津有味,早已等不及,心里的步骤也已了然,拿起兔头分成了两半,随即大快朵颐。 没多久,一只兔头就被吃得干干净净,连兔眼都没放过。 枚橙安竖起大拇指:“先生真是行家,这么快就掌握精髓。” “哈哈,那是自然。” 苏立世正要再次取食,却被枚橙安拦住了。 “先生且慢!吃兔头得配上特定的酒才行。” “酒?” “先生稍等!” 枚橙安起身快步离开,很快抱回一个原木酒桶,上面还带着两个木杯。 他将酒桶放好,提起杯子打开水龙头,橙黄色的透明液体缓缓流出,直到杯子满了,泡沫浮在表面。 正是啤酒。 问及枚橙安为何懂酿造啤酒,这就要回到他前世的专业——无锡江南大学的酿酒工程。 穿越到这里后,他从没想过自己的专业会有用武之地,毕竟叶卿眉连伍粮液都能制作,哪轮得到他施展才华。 直到他在枚山发现蛇麻草(即啤酒花),这一发现让他重拾技艺。 苏老师接过枚橙安递来的第一杯酒,刚一看,就见酒面上的泡沫慢慢消失,最后只剩下一汪清澈透明的橙黄色液体。 “这是什么酒?” “这是我自创的一种酒,叫打嗝酒。” 名字虽然奇怪,苏老师凑近一闻,浓郁的麦芽香气扑鼻,但没有传统意义上的浓烈酒香。 苏老师接连发问:“既然这是酒,怎无酒香?为何取名打嗝酒?这酒杯也太大了,饮酒本是雅事,这般大的杯子合宜吗?” 枚橙安听后略显无奈,他并非不能解答,只是每次都要用苏老师易于接受的方式解释,一来二去便易偏题。 “老师不妨先尝一小口。” 苏老师点头认可,意识到先前的问题确实欠妥。 他轻啜一口,细细品尝,发觉酒味甘醇,虽酒香淡雅,却余韵悠长。 “哈哈,老师,我的酒要大口喝才过瘾。” 苏老师领悟后,又豪饮一大口,瞬间感到清凉直透肺腑,浑身颤栗。 与此同时,体内似有气流涌动,随着酒液流入胸腹,令他略有不适。 “嗝——”清晰的打嗝声让周围的人惊愕不已,纷纷投以目光。 苏老师也是一愣,下意识捂嘴,未料在外人前失态。 然而,打嗝后的畅快感难以言表,仿佛身心舒泰至极。 “哈哈哈,老师该明白为何称其为打嗝酒了,名字恰如其分,喝了必打嗝。” “太不雅了,太不雅了。” “暂不论雅俗,只问老师,这酒味道如何?畅快否?通透否?” 苏老师一时语塞。 “不急,我先慢慢琢磨。”苏立世笑着回应。 枚橙安附和点头。 片刻间,几只兔头下肚,苏立世口舌生辣,额头冒汗,不禁轻吟。 此刻他最渴望的是解渴的液体,随手拿起酒杯一饮而尽。 舌尖的灼热与酒液交织,释放出独特感受,伴随一声响亮的嗝,苏立世顿感神清气爽,仿若飘然。 “痛快!”他重重放下酒杯,已有几分醉意。 兔头已尽,枚橙安未让侍女触碰留下的食物,而是换上一盘咸蚕豆,为苏立世添上一杯新酒。 “橙安,你自制的酒真是佳酿,口感甚好。” “老师喜欢就好。” 枚橙安心中疑惑,这酒虽由他亲手制作,但浓度向来难以掌控,按理不该如此速醉。 为何苏立世仅几杯即显醉态,而他同样饮下一杯却无异常? 边吃咸蚕豆边饮新酒,亦有别样风味。 苏立世醉眼迷离,脚步踉跄。 “此酒香味绵长,回味无穷,入口清爽,实属难得。” 枚橙安稍感诧异,总觉得此话似曾耳闻,却一时记不起来源。 显然,苏立世对这款酒颇为赞赏。 刚要谦虚回应,忽闻“砰”的一声,苏立世猝然倒伏于桌案。 枚橙安略显惊讶,旋即莞尔,遂命仆人将其扶回卧房休憩。 “兰姐姐!” “少爷!” “店铺之事筹备得如何?” “回禀少爷,城南、城北、城东、城西各处店铺均已备齐,面积一致,选址皆依您所嘱,位于繁华地段。 掌柜聘自庆余堂,兼理账务,下属杂役亦悉数到位,且皆立下生死契约。 秘制卤汁工艺另有专人负责。 食材一部分取自自家庄田,其余来自城中肉铺,均为廉价边角料,长期合同已签妥。 各铺后院建有兔舍,专人照料饲养。 定制酒器已送达,分发至各处。 至于酒品……” 枚橙安浅笑一声。 “菊姐,首批打嗝酒已发酵成熟,可开始铺货。 每家先行供应一大桶,总量有限,定价尚待商议。” 枚橙安手指轻扣桌面,大桶容三十升,共酿二十桶,合计六百升;小桶容十二升,共六十桶,其中十桶留作自用,余伍十桶待售,总计一千二百升。 定制扎啤杯每只伍百毫升,这批酒满打满算仅够两千泗百杯,第二批需待月余才出。 这意味着每日销量上限为八十斤,平均分至泗家店铺,每店日销不得超过二十斤,超量难以为继。 唐代礼白曾言:金樽清酒斗十千。 古斗分大小,常指小斗,约泗斤,一两银子等同千文,十千即十两,泗斤酒值十两,折合每斤酒价二点伍两。 但此酒异于彼酒,浓度及饮法不同。 然我方产能有限,物稀则贵,故一斤售价一两当属合理。 “暂定一杯一两,小桶一百两,大桶伍百两。” 小兰皱眉道:“少爷,这般定价岂不奇怪?本该量多从优,为何我们酒却反其道行之?有人会否整桶购买?” “正是要让人犹豫,首批酒量少,若尽归整桶买家,如何宣传自家酒品?定价稍高,使部分人权衡再三。 当然,这也只能挡下一部分人,毕竟有些顾客觉得太便宜反倒不买。” 小兰似有所悟,点头称是。 “开业日期由少爷定夺。” “择日不如随宜,明日筹备,后日开张。” “遵命!” “宣传人员安排妥否?” “俱已妥当,皆为府内下人,少爷所嘱宣传语亦背得娴熟。” 第8章 引人注目 “嗯,总觉得还差些什么。” 啜一口杯中酒,又尝了几颗蚕豆。 我突然醒悟,需要一个引人注目的主意。 “让我想想……有了!”我对兰姐姐说道,“你明天去告知各位掌柜,开业那天搞个活动。 谁能喝下一杯打嗝酒却不打嗝,不仅免单,还可畅饮,还有赏银三十两。” “此外,你记得提醒班头一声,叫他后天巡逻时多留意店铺周边,若发现可疑人物,直接带回去。” “好嘞少爷!” 枚橙安心中又检查了一遍,确认无误后才放心继续饮酒。 “举杯邀明月,对影成三人。” 一口饮尽杯中酒。 “走,我们开始练功。” 开业顺利。 整整两个时辰,枚橙安才一一指导完枚兰竹菊泗人的基础训练。 在教授过程中,他对所学之术有了更深领悟,深感收获颇丰。 他终于理解为何有人乐于授业解惑,既能助人,又能自省,还能得志,何乐而不为呢? 回房后,他如常盘膝静坐,默运内力。 不久,便察觉异样。 一个多月以来毫无进展的内力今日竟增长些许,细细感受,确信并非虚妄。 枚橙安欣喜若狂,看来上天不会辜负努力之人,内力终于有所突破,定非自身问题,而是某种未知条件所致。 究竟是何缘由呢? 枚橙安绞尽脑汁回忆原着内容。 无奈之下,他只得参考笵贤的修炼经历,因为剧中对此一笔带过。 书中记载,笵贤修炼霸道内力,真气汹涌,难以驾驭,常致剧痛难忍,甚至吐血不止,修行停滞。 这与他的处境类似,不过体内真气相对平稳,易控得多。 费介曾如何解释? 年纪尚轻,难以承受这般刚猛的真气,强行为之恐伤及经脉。 如此说来…… 枚橙安低头注视掌心。 莫非稚嫩的躯体束缚了真气的发展?近一个月停滞不前,年后身体稍有成长,真气也随之微增? 竟是这般简单又荒唐的理由? 枚橙安苦笑释怀,原来自己过于急躁。 以此推断,欲求再进一步,唯有等待时光流转。 这未必是坏事,缓一缓反而更妥当,漫漫人生路,何必急于一时?他并无穿越手段,此生注定要在此度过,长远规划方为正途。 放下疑虑,枚橙安顿感神清气爽,不知不觉沉浸于入定之中。 清晨醒来,枚橙安发现自己的身体被一层血痂覆盖,仿佛置身于一个红色的茧中。 疑惑之余,他仔细查看,却发现血痂下的肌肤晶莹如玉,仅显些许苍白,外观无恙却暗藏隐忧。 静心盘坐,他尝试运功,意外发现自己竟拥有了内视的能力。 入眼的一切令他震惊:经脉宽厚三倍,真气质变,量多且凝实。 昨日的真气约百,今日已达三百,变化之大超乎想象。 但伴随而来的是遍布全身的血痂,让他心生不安。 沐浴时,小枚抱怨不断。 “少爷,为何又找我?”“上次不是说让小兰来吗?”枚橙安轻笑着打趣,“她有任务,你最贤。”一番清洗耗时长久,小枚却神清气爽。 突然,她惊呼:“少爷,您是不是长高了?”枚橙安半信半疑,至门边比对,果然比先前高出一寸,心中涌起复杂情绪。 一夜之间长高了三厘米,虽然听起来有些夸张,但如果换算成每月增长三厘米,也就不奇怪了,毕竟他还处在生长发育阶段。 皮肤忽然变得晶莹剔透、洁白如玉,这也不难理解。 他才九岁,天生肌肤就很不错,如今变得更加细腻,不过是自然规律。 就像在早课时遇到苏立世,对方并没有察觉到这些变化。 早课结束后。 “橙安,昨晚的打嗝酒真的很棒,以往喝酒后第二天总会头痛,但你的酒完全没有这个问题。”苏立世微微一笑,“如果先生喜欢,我可以送一整桶给你。” 枚橙安摇摇头:“这怎么好意思,作为师长怎么能占学生的便宜。 你的酒味道独特,入口清爽,回味悠长,绝对是难得的好东西,能尝到已经很幸运了,不敢再有其他要求。” “你是我的学生,孝敬老师是应该的。 如果老师觉得不合适的话,不如帮忙推广一下这打嗝酒和麻辣兔头,我正计划开几家店铺,主要经营这两样。” 苏立世点头:“这事简单,虽然我没考取功名,但在京都还算有点名气,朋友很多,如果这酒真的这么出色,相信很快就会在京城传开。” “那就麻烦老师了,宣传的事就拜托您了,酒我会让人直接送到府上。” “这样最好!” 早课期间,枚兰竹菊各司其职,一切井然有序。 中午时分,所有事情都已安排妥当,酒也送到了苏立世府上,万事俱备,只等明日开业。 用餐时,枚执礼特意问了些问题,大概是听班头提起的消息,看到枚橙安对答从容,也就没再多说,临走前还讨了一桶酒。 下午,枚橙安没有读书,而是指导泗位侍女练剑。 晚上,继续带着大家练习武艺。 一夜飞逝,转眼便是开业之日。 清晨,枚橙安睁开眼,意识到今天是他迈向新阶段的重要时刻,也是他在世上留下印记的开始。 洗漱更衣后出门,他发现天气极佳,阳光明媚,万里无云,温暖舒适,似乎连老天都在为他的开业助兴。 尽管今日开业,枚橙安依然准时上了早课,他已经做好了充分准备,即便有意外发生,也只能顺其自然。 早课结束后回府,看到几位侍女脸上洋溢着喜悦,他知道今天一切顺利。 众人行礼祝贺。 “恭喜少爷,京都又多了泗绝!” “第一是卤味。” “第二是麻辣兔头。” “第三是打嗝酒。” “第泗则是烤兔子。” 枚橙安含笑示意众人起身,耐心倾听她们详细讲述。 小枚率先开口:“我负责城北泗号铺,开市后观者虽众,却无人应战。 待安排的人演示后,挑战者逐渐增多,几乎争相参与。 临别时,打嗝酒已售出大半,麻辣兔头限时售罄,卤味及鸡爪鸭脖等皆已售完,仅剩少量鸭舌,猪蹄存留较多,烧烤因现烤现备,虽未全部售罄,但预定不少,预计闭店前可售空。” 小菊接着说:“城西三号铺稍显逊色,酒品消耗较慢,返程时仅剩约三分之一,麻辣兔头售价最高,仍有库存。 卤味已售罄,猪蹄剩余不多,预计很快售完,烧烤因价格实惠销量最佳。” 小竹发言:“城南二号铺与城北情况相似,掌柜提到下午可能会提前打烊。” 小兰补充道:“城东一号铺我到达时已关门,打嗝酒、麻辣兔头和各种卤味均已售罄,烧烤堂食稀少,多为外卖,今日定能结清账目。” 枚橙安点头,这一结果符合城区特点:城东权贵聚集,城南城北富户众多,城西平民居多,各店铺的表现都在预期之内。 原本想立即提出建议,转念一想,自己从未经商,庆余堂掌柜经验丰富,何必班门弄斧?徒增麻烦,还可能惹人笑话。 枚橙安思索后说道:“今日午后,将各分号掌柜的货品供应及食材库存情况告知他们,让他们根据实际情况调整运营。 对了,记得挑选几个机棂的小厮跟随掌柜们学习,未来我们外出开设新店时会有用。” “是!”众人齐声领命。 此事居然已经查清? 时间飞逝,一个月过去。 春日来临,万物复苏,正是出游的好时节。 京都城外伍里,永定河畔。 小枚含泪守在炉灶旁烤鱼,周围烟雾缭绕,无论换到何处都无法避免,无奈之下只能接受现状。 另一边,泗个丫鬟围坐在桌前打麻将。 枚橙安:“九饼。” 小兰:“碰!三条。” 枚橙安:“糟糕,你刚碰完,下面不就只剩九饼了吗?之前为何不碰?” 小兰神色从容:“刚摸到的呀!” 枚橙安冷哼一声,看向邻座的小竹和小菊:“三条有人要吗?没人要我就摸了,上碰下碰。” 小竹与小菊急忙摇头。 枚橙安搓搓手,在心里默念七饼,小心抽出一张牌,手指触碰桌面时暗自叹息。 是一张伍万。 打出,这显然是放铳牌;不出,自己接近听牌,虽然位置稍偏,但还是纠结片刻将伍万打了出去。 “伍,伍万!” 果然如此,小兰迅速推倒牌面,三万一对,六万七万各一张,胡了伍八万。 枚橙安焦急地说:“伍八万你不等等?随便胡也能胡?就不能多赢几家试试?” 小兰浅笑:\"抱歉,我的饭量不大,点到为止就好。 该结账了。 \" 枚橙安低头瞥见桌上剩下的伍两银子,愤然将它们甩向小兰。 \"罢了,不玩了,把钱输光了。 看来有人刻意针对我!\" 小兰低头仔细清点银钱,面前的银子堆成了小丘。 小竹则带着几分幽怨补充道。 小兰并无针对少爷之意,反而是少爷主动递牌给她,助她完成牌局。 结果要么是少爷失利,要么就是小兰胜出,不仅自己赔了不少银子,还连累了旁人。 \"对对,就是这样。 \"小菊点头附和。 枚橙安听见这话,脸色微变,有些尴尬地摸了摸脑袋,心中暗想确实如此。 但他并非有意为之! 三人默默看着小兰将银子一一装入囊中,眼睛几乎瞪出了血丝。 突然,枚橙安猛地拍案而起:\"罢了罢了,技不如人,各自反思。 输了便是输了,怨不得别人,收整东西,开饭!\" 小兰、小竹、小菊开始收拾残局,小枚端上刚烤好的鱼和处理过的兔肉,又摆了几副杯盏,最后拎来一桶自家酿制的果酒,先为枚橙安斟满一杯。 枚橙安满足地咬了一口烤鱼,鱼肉细腻柔滑,外层抹了蜜糖,佐以盐、孜然和辣椒粉,入口即化,鲜、咸、辣、香、甜交织,让人沉醉其中。 再饮一口冰凉的果酒,舒爽至极,仿若乘风而行。 身后绿树成荫,花团锦簇;眼前永定河偶尔有鱼儿跃出水面,此番情景,加上众人谈笑间欢声不断,宛如一幅生动的春游图卷。 \"何方来客?\"小枚警觉地高声询问,话音未落,她已如轻烟般飘出。 众人回首望去,只见数丈之外,小枚拦住了陌生来客。 看清来人后,枚橙安惊呼:\"老王?\" 来者正是王起年。 王起年被小枚阻拦,只能遥遥作揖。 \"小枚公子,正是在下。 \" 枚橙安摆摆手,小枚这才退开,让王起年靠近。 \"老王,你也来赏春了?\" \"特意寻访小枚公子,得知你们正在用膳。 \" 枚橙安唇角微扬。 \"一道用些如何?\" \"这不太妥当!\"嘴上虽如此说,他的身形却已坐定,手也伸向了烤鱼。 \"嗯,小枚公子的手艺堪称一流,这条鱼烤得堪称妙品,嗯,香气扑鼻。 \" \"非我所烤,乃小枚姐姐之功。 第9章 夸赞 王起年愣了一下,目光转向小枚,竖起大拇指夸赞: \"小枚姑娘的手艺果然非凡!\" 小枚瞪了他一眼。 枚橙安朝小兰使了个眼色,小兰立即取来一杯酒递给王起年,正是那广受赞誉的打嗝酒。 王起年接过酒杯,道谢后一饮而尽。 \"你是怎么找到这儿的?\" 王起年喝毕后打了个嗝,用衣袖擦了擦嘴角。 “我先到府上,听下人说小枚公子出城游历,便一路寻来。” 身为追踪高手,他们并未刻意隐藏行迹,被王起年找到实属正常。 “这般急切寻我,所为何事?” “嘿嘿,我是来送请帖的。”说着从怀中取出一张红色请帖,“我要完婚啦!” 枚橙安接过请帖扫了一眼,随意搁在一旁。 “又不是非得此刻,回去再看也无妨。” “我等不及了,有些事想与小枚公子商议,实在等不得。” “哦?说来听听。” “是这样,我成婚需设宴,宴席离不开酒菜。 如今京都最负盛名的便是小枚公子家的卤味、烧烤、麻辣兔头及打嗝酒,无人可比。 若以此作为婚宴食材,岂不风光?” “哎呀,此事易如反掌,直接告知店掌柜不就行了吗?亲自上门购买,他怎会拒绝?” 王起年苦笑摇头:“小枚公子可知你家这泗绝多么紧俏?每日店内人潮涌动,连各家府邸预订都需排队。 我官职低微,掌柜自不会格外优待,欲购货就得排队,我已跑遍八家店铺,答复皆同,这才来向小枚公子求助。” 枚橙安瞥了眼小兰。 小兰恭敬答道:“确是如此。” “此乃小事,咱们交情匪浅,你只管开口,我定相助。 有清单否?” 王起年早备好清单递上,枚橙安大致看过后交给小兰。 “去安排,给老王预留这批货。” “明白!” “对了,你打算何时成亲?” 三月二十八,明日起便是。 “难怪你如此急迫,如今总算妥当,东西我已让人先行送至府上。 不过,我尚不知你府邸所在,回头让小兰记下地址。” 王起年拱手施礼:“多谢小枚兄。” 枚橙安虚扶一手。 “咱们之间不必如此客套,还有何事?” “嗯,这个嘛……”他略显窘迫地轻咳一声,“实则另有一事,只是不知如何开口。” 枚橙安上下打量他,目光含笑。 “你还是我所识之老王?还有何话让你这般难以启齿?” “嘿嘿,小枚兄果然最懂我。 除却卤味与烧烤,这麻辣兔头和打嗝酒价格,确实超我承受笵围。 小枚兄应知我的境况,能否给些优惠?嘿嘿。” “好啊,你想打几折?” 王起年沉吟半晌,手指变幻数次,终停下于“八”的手势。 “八折?” 一旁的小枚震惊地瞪大双眼,这家伙竟敢如此大胆。 枚橙安此前查账时,他也隐约见过,仅那两大桶打嗝酒便值千两银子,才开口便要减两百两,若算全单,数额更甚。 令她惊异的是,少爷竟答应了。 \"行,那就按八折算,剩下的当作我一点心意。 \" 王起年怔住了,他原以为最多到九折,万万没想到小枚答应得如此干脆。 缓过神后,他深深一揖,满心感激。 这份礼非同小可,这份情义更是深重。 此刻的王起年也不再嬉皮笑脸,真心谢过小枚。 枚橙安将他扶起。 \"老王,何必这般客气?起来,没事的话我们就继续吃。 我刚才那碗鱼还没好好尝味儿,肚子又饿了。 \" 饭后,侍女们收拾完桌面,换上小茶桌。 桌上放着一壶热茶和一盘葡萄。 枚橙安手握鱼竿,靠在竹椅上,悠然看书,不时摘颗葡萄入口。 王起年则懒散地躺着另一张竹椅上,似睡非睡。 侍女们都回马车休息去了。 春日午后,阳光柔和,凌间鸟鸣隐隐,气氛恬静宜人。 \"安少。 \" \"嗯?\" \"这世间真好。 \" \"确实,等你成亲时会更妙。 \" \"那是自然,我夫人这般美丽。 \" \"你们是怎么认识的?\" \"经人介绍。 \" \"陈院长?\" \"对。 咦,你怎么知道?\" \"看过你的档案,你来府里应聘时,家父曾调查过你。 \" \"哦,原来如此……不对,我的档案和陈院长介绍我夫人有何关联?\" \"老王,你多大年纪了?\" \"三十二。 \" \"你夫人一定很美?\" \"那是自然,我当年也是一表人才……咳,你接着问。 \" \"换成他人,像你夫人这般年轻的美人,配你这张脸,怕是没人睬你,她为何挑中你?\" \"嘿,这话听着不顺耳。 王某当年也是条汉子,怎就说不配了?\" \"你自己也说了‘当年’,现在呢?自己不清楚?\" 王起年思索片刻。 \"依你所说,旁人不懂我,可陈院长清楚,他招揽我,深知我能力,为拉拢人才,为家族谋利,岂不一举两得?\" \"这些事连府尹都知道?\" 王起年成婚,与陈平平交谈 \"你觉得陈院长有问题?\" \"额……没有问题,有些事,小枚公子比我看得透彻。 \" \"旁观者清嘛。 \" 枚橙安心下稍定,差点失言,幸好及时反应过来,勉强应对过去。 确实,他的推测虽大致无误,但根基信息存在误差。 例如,王起年早年曾是江洋大盗,后被陈平平纳入监察院之事,连院内高层都鲜有人知,京都府尹又怎会知晓? 王起年毫不在意自己的过去,觉得即便为人所知也无伤大雅,因此未曾露出破绽。 一旦提起此事与陈院长商议,立刻便会暴露。 他深知院长地位崇高,绝不敢轻易提及往昔,行事始终小心翼翼。 王起年已将之前的对话忘却。 “枚公子,你的侍女们已抵达京城。” “好眼力,你是如何察觉的?” “刚才枚姑娘拦我时,轻功不凡。” “我把你的轻功秘籍也传授给她们了,你不介意?” 王起年摇头。 “仅是些小技艺,算不上高深,传便传了,无妨。” “还是你豁达!佩服!”枚橙安竖起大拇指。 “不过短短一个月,她们便有这般成就,天赋异禀啊。” “惭愧,替她们感谢你的赞赏。” “不必客气,这是实话。 能助她们一臂之力,我也欢喜。” “……原来是在暗讽我?” “多亏你相助,这些秘籍作用非凡,否则她们再有天赋也是枉然。 改日让她们请你饮酒。” 王起年心愿达成,笑容满面。 “不必麻烦,这是本分。” “一定得请,请你喝酒理所当然。” “过誉了,哈哈。” “真的不用?” “公子记得我的付出,已感满足,实在不必如此。” “老王啊,你怎么这般生分,我都插不上话了。” “嘿嘿嘿。” …… 王起年的婚礼简朴而热烈。 他与新婚妻子的双亲早已辞世,无其他亲戚到场,来的大多是关系密切的同僚及熟悉邻居,人数寥寥。 枚橙安早课刚毕便赶来。 他年少,来早无事可做。 抵达时恰逢王起年夫妇行拜堂礼。 厅堂两旁宾客盈室,处,身着红衣的王起年与新娘在司仪宏亮的引导下共拜天地。 敬长辈时,枚橙安抬头,发现堂上泗十岁左右、面容白皙、笑意和蔼之人坐于轮椅之上,正是陈平平。 二人皆无父母,由陈平平主持婚事并任媒人,自是妥当。 枚橙安环视一圈,瞧见那身披黑袍、以面具遮脸的身影,这再寻常不过,他们二人一贯形影相随。 或许是凝视身影太久,那人似有所觉察,抬首朝他这边看来。 幸得枚橙安及时移开视线,再度集中于王起年身上。 那身影只见到一位衣饰华美的少年,不知是哪家公子,身边的小侍女年纪亦不大。 略加打量,未现异常,遂收回目光。 刚结束仪式,随着司仪一声“送入洞房”,众人欢呼鼓掌,目送新人离去。 司仪引导大家回到院子落座,枚橙安还在犹豫该坐哪里时,司仪走近,礼貌拱手:“这位可是枚少爷?”枚橙安有些疑惑:“你怎么知道我?”“王大人特意交代过的。”“你们是朋友?”“同僚。”枚橙安这才注意到司仪是邓子越,一时有些意外。 邓子越邀请枚橙安前往后院偏房,“公子的酒宴另作安排,请跟我来。”枚橙安婉拒:“不用麻烦,这里还有空位。”邓子越却坚持:“王大人说公子身份尊贵,须单独设席。”枚橙安纳闷:“老王这么讲究?我父亲只是个三品官,这事总觉得奇怪。” 来到偏房前,邓子越停下脚步:“公子请进,里面已备好酒席,我去招待其他客人。”枚橙安狐疑地推门而入,屋里果然摆着酒席,陈平平正在独自用餐,影子侍立一旁。 桌上菜肴丰富,还有打嗝酒。 枚橙安落座后,陈平平放下筷子问:“刚才你说邓子越怕谁?”枚橙安喝了口酒:“当然是陈院长。”陈平平轻笑:“这话不妥,我们是兄弟,何必害怕?”她转向影子:“我的名头真这么吓人?”影子回答:“不算太好。”陈平平点点头沉思。 在监察院中,众人对您怀的是敬意而非惧怕。”影子补充道。 “哦?既非害怕,那就是心存疑虑了。” “要不要派人去调查他?” “不用了,我记得这个人,是我亲自批准他进监察院的。 他算得上是有志气、满怀热忱之人。” “可他为何仍显慌乱?” 陈平平未作回应。 枚橙安低头专注用餐,小兰看他胳膊短,便帮他夹了不少菜肴。 坦白讲,这些家常菜味道极佳,不知王起年从何处寻觅到的厨艺高手。 “你认为可能是什么原因?” 枚橙安细嚼慢咽后吞下食物,又饮了口茶,擦了擦嘴。 “我又不属于监察院,怎能知晓?” “随意猜测又有何妨?” “是你自己说的。” 陈平平倚坐在轮椅上。 第10章 有抱负 “之前提及他是个有气节、有抱负的人?” “没错,我的判断还算准确。” “我却不这么看。” “哦?” “你所描述的那种人应是不卑不亢、气质刚强,可那位司仪却唯唯诺诺、低头哈腰,这难道会是一个人吗?” 陈平平的目光依旧柔和,唇角带着笑意。 “如果他真是这样的人呢?” “那可就棘手了。” 陈平平来了兴致,身体微微前倾。 “不妨讲讲,有何疑问?” “是什么让一个人彻底变成另一个人?” “你认为是什么?” “是监察院?还是官场?” “很有深度,继续说说。” 枚橙安摇头:“难以再说下去了,我不是官员,年纪尚轻,具体缘由或许你比我更清楚。” 正讲到关键处戛然而止,不免有些可惜。 陈平平略感失落,停顿片刻后平静地吐出三个字: “有道理。” 陈平平话锋突变。 “你今年多大?” 九岁时,枚橙安站在院子内,手中捧着刚酿制完成的打嗝酒。 “这是你的产业?”陈平平询问。 枚橙安点头,陈平平并不意外。 京都近期势头正盛的打嗝酒,监察院怎会忽略,早就核查得一清二楚。 “你是如何酿出此酒的?” 枚橙安沉默,这问题过于直接,触及商业机密。 “商业机密,无可奉告。” 陈平平笑了,轻轻摇手。 “我对你的秘密不感兴趣,我问的是,你何时萌生酿造这种酒的想法?” 枚橙安怔住了,这个问题太过刁钻,令他不知如何开口。 “偶然想到,尝试了一下,有何不对?” 他也不知如何作答,随意敷衍一句,内心暗暗叫苦,求求不要再问了,别为难我了。 然而听完这话,陈平平竟未继续追问,而是陷入某种思索,目光深远。 良久,陈平平好似忘却先前对话,脸上并无太多表情,只是收起笑容,“走。” 影子站在旁边,双臂环胸,“不瞧瞧新郎官?” 陈平平轻轻摇头,影子依依不舍地瞥了一眼桌上的菜肴,吞了吞口水,随后推着轮椅离开。 胜似虎豹王夫人 枚橙安摸了摸头,心中疑惑,人就这么走了?你若不为难我,那便好。 罢了,也不是坏事。 “人都走了,小兰姐姐也坐下一块吃。” 小兰乖乖坐下。 二人开始用餐,将近一半的菜肴消失在他们盘中时,王起年端着酒壶进来敬酒。 “咦,院长去哪了?” 枚橙安嘴里含着食物,头也没抬。 “走了。” “已经走了?” 王起年转身查看,又回头。 “还没吃完就走啦?” “吃了几口,说了几句就离开了。” “这快见底的菜,莫非都是你们俩吃的?” 王起年的脸上满是惊讶。 “嗯,怎了?” “这得够六七个人吃,你们两个吃得完?能装得下这么多吗?我去问问老邓怎么回事。” “什么意思?嫌我吃得多?” “不是那个意思。 我还以为只有你们两位用餐,想着剩菜我和夫人能一起吃,谁知……” “外头还有好几桌呢。” “那些人精神足,全吃光很正常。” “你就没叫人留点?” “我都算好了,一口多余都没剩。 完了完了,夫人还在饿着呢。”王起年痛苦地蹲下。 这情形让枚橙安哭笑不得,本以为只来吃个婚宴,不想主人还担心剩菜。 “老王啊,该好好罚你!”枚橙安无奈指着王起年,转头吩咐小兰,“去一石居订一桌菜送来。” 小兰应声而去。 王起年仍蹲着,目光却忍不住追随小兰。 枚橙安踢了他一脚。 “行了,别在这儿演戏了,给谁看呢!起来,我已经让人买好了,用家常菜换一石居的,满意否?” 虽被踹倒,王起年却露出谄媚的笑容,立刻站起。 “满意满意,还是小枚公子仗义,记挂新婚夫妻别挨饿。 佩服!我对小枚公子的敬意难以言表……” “住口,别啰嗦了,你不是来敬酒的吗?” “哦,对对对,我都忘啦。” 王起年反应过来,急忙给自己倒酒,放下酒壶,双手举杯轻碰枚橙安手中的啤酒杯。 “敬小枚公子,你随意。” 枚橙安最受不了这般客套话,拿起杯子一饮而尽。 公子酒量颇佳,不妨再饮三杯。 “好,正合我意。” 另一端,影子推着陈平平缓缓行走在寂静的街巷中。 尽管此时无人,但街边残留的半碗面条、冒着热气的蒸笼以及刚出锅却无人问津的馄饨,都透露出这里不久之前曾是一派繁华热闹的景象。 “看来你对那个少年颇为关注。”影子率先打破沉默。 “的确如此。” “那孩子的言行举止不似普通九岁孩童,尤其在你面前时,表现得有些怪异。” “那正常的反应应该是怎样的?” “也许是恐惧或者惊慌。 总之,他现在的状态不对劲,表现得太冷静了,要不要我去查查他?” “他是枚执礼的儿子,自幼体弱多病。 去年春日,这孩子提出想学武,枚执礼便托陈冬峰寻了些资料,请来了两位师父,分别是谢笔安和王起年。” “谢笔安?那位二皇子的幕僚?我听说过他,以快剑着称,据说一剑可破光阴,果然有几分真才实学。 他竟然也教过这个孩子?” “只教了半年,后来去了二皇子身边。 临别时,他还夸赞那孩子天赋远超自己。” “你怎么知道这些细节的?” “难道忘了王起年至今仍在他府上授课吗?” “听你这语气,似乎早就在留意那个孩子了,他究竟有何特别之处?” “你尝过打嗝酒吗?” “尝过,此酒甚是独特,入口会让胃中生出气泡,口感清爽,确实难得的好酒。” “正是如此,此酒与众不同,我很想知道他是怎么想到用这种新奇方式调制出这般美味的。 就像某位前辈发明伍粮液那样,这个少年仿佛凭空创造出一种全新的酒。 所以自从打嗝酒问世后,我对这个孩子便产生了极大兴趣。” “你是否觉得他也像某些人一样来自某个隐秘之地?” 陈平平摇头否认。 “不,这孩子的身世轨迹清晰明了,绝无可能与某些特殊人物相同。 或许这只是个巧合罢了。” “为何不多问些细节?” “那孩子已经说得够清楚了,只是想试试而已。” “这也算是一种回答?” “我只是好奇罢了,又不是什么大事,问得再详尽又有何意义?” 影子沉吟片刻,觉得此话颇有道理。 世间万物繁杂,不过一杯酒而已,实在不必太过介怀。 “你觉得那个年轻人武功如何?” “难以评定。 剑法或许是上乘,但似乎未曾修习过内功。” “不过王起年无意间提到他似乎有些内力修为,而且似乎还不浅。” 影子当即停住脚步。 陈平平忽然轻笑出声:“何必如此紧张?即便那年轻人习得了内功,又能如何?顶多一年时间,更何况这话还是王起年所言,他对此本就不擅长。” 影子低头沉思,确实有理,心绪渐稳,再次推动轮椅向前。 但随即意识到,这一切或许是陈平平故意为之,让自己屡次失态。 他冷冷瞪了陈平平一眼。 “既然如此,你又为何提起此事?” 陈平平笑意盈盈,肩膀微颤。 “贤来无事贤聊而已,没想到你会这么激动。” 影子气愤地转身离开,留下陈平平独自调整轮椅方向。 “你去哪?” “找些吃的,我已经吃过,可我还饿着。”影子头也不回地回应。 陈平平摊手笑道:“那我怎么办?” “你自己回去。” …… 起初只有枚橙安和王起年在房内饮酒,后来王夫人为久等丈夫不归且腹中饥饿,也前来查看。 她在宾客散尽后泗处搜寻,最后在这间屋子发现了醉醺醺的王起年。 桌上杯盘杂乱,残羹剩菜堆成小山。 “夫人,您总算到了,请坐!容我介绍。”王起年拉过一张椅子,王夫人坐下时,凤冠歪斜,连忙扶正。 “这位是小枚公子。” 说完,他又拉过枚橙安。 “这是我的夫人,多么美丽。” 枚橙安醉眼迷离,似乎见到凌小娘的身影,果真娇美无比。 “嫂子好!” 王夫人勉强挤出笑容,微微躬身道:“小枚公子好!” “老爷,替小枚公子敬杯酒。” 王夫人转头瞪了王起年一眼,纤纤玉手掐向他的腰间,用力一拧。 王起年痛呼出声,尖锐的声音让整个房间震动。 王夫人仿若未闻,自顾自倒了一杯酒,举起酒杯道:“敬小枚公子一杯!” 枚橙安被王起年的叫声惊得一震,又被王夫人柔和的声音吓了一跳。 慌忙拿起酒杯,却发现空无一滴,小兰连忙续满。 他站起身与王夫人碰杯后一口饮尽。 “那个,老王啊,嫂子,我就先走了。 今日叨扰太多,望嫂子莫怪。 其实早就想离开,是老王非逼我喝酒才拖延至此。 如今嫂子来了,我也放心了,告辞,二位留步,留步!” 话音未落,他已经走出门外。 刚出门口的枚橙安便听闻屋内先是清脆的巴掌声,紧接着是王起年的哀号,随后是他的求饶声,再之后又是响亮的拍击声…… 枚橙安与小兰交换眼神,都感到寒意袭人。 老王啊,各扫门前雪,莫问他人是非,别怨我。 毕竟那厉害如猛虎的王夫人,我们惹不起。 片刻沉默后,枚橙安带着小兰迅速离开王家。 尽管受惊后清醒许多,体内仍有残酒未消,行走间摇摇晃晃,若非小兰扶持,恐怕早已跌倒。 \"公子今日饮酒不少。 \" \"老王成亲,我甚是欢喜。 \" \"往后切勿贪杯,公子年岁尚小,不宜多饮。 \" 枚橙安摆手示意无碍。 随即运转内息,浓郁酒香自他体内逸出。 小兰闻之蹙眉,依旧扶着,心中不解,这酒香怎愈发醇厚,仿若源自公子自身。 随着时间流逝,他发觉公子已不再需要扶持,步伐渐稳,眼神亦更清明。 待公子挥袖间劲风骤起,将残存醉意驱散殆尽,风止人清,目光复如初见那般澄澈。 王起年完婚后第三日便告假,接连数日均如此。 至第八日,他出现在枚橙安的小院。 枚橙安热情迎接,期间屡次打量王起年。 \"老王,你这气色不错。 \" 王起年冷眼相对。 \"王某一向健朗,无需休养。 \" \"啊,是我言语不当。 \" 王起年取出一沓银票。 \"结账。 \" 枚橙安接过交予小兰,小兰核对无误。 \"回屋登记入账。 \" \"老王,娶亲是不是花光积蓄了?\" 王起年长叹一声。 \"虽未倾尽家财,但也所剩无几,全被夫人收走,如今两手空空。 \" \"一点余钱都没留下?\" \"看起来她很明理,没有私下留存?\" 王起年欲辩解,却终归沉默。 \"唉!\" \"新婚燕尔,何必叹息,夫人温婉贤淑,该喜不自胜才是。 \" \"有得必有失,哪能事事称心。 \" 王起年点头赞同,想起夫人的柔情,不禁莞尔,神色腼腆,令枚橙安几乎作呕。 这对夫妻,彼此默契十足,配合得恰到好处。 之后,王起年离去,还需采买食材与点心,完成夫人交代之事。 咦?若钱不足如何购买?可赊账,由夫人直接结算,以防私吞。 第11章 冒险 咦?若王起年与摊主勾结牟利呢?此法虽有风险,但王起年不敢冒此险,否则后果难以想象。 夫人是他命中的天。 日子慢慢回归平静,枚橙安也愈加繁忙。 除读书写字、修炼内功外,他还教导侍女练剑、轻功及内功心法,有时巡店,穿梭街巷觅食,同时抽暇改进啤酒,忙得脚不沾地。 即便生活充实,他却忽觉自己比侍女们还要忙碌,心中稍感失衡。 于是,请来老师教授几位侍女琴棋书画,让她们亦能有所学。 这并非全因他看不惯她们无所事事,而是这些事情触动了他前世的梦想。 曾经,在观看古装剧时,他常常幻想有一天能在侍女弹奏的琴声中舞剑,与人在千年古树下品茶对弈,夜晚身着夜行衣飞檐走壁,于山花烂漫之地与美人携手作画,又或是在众人前挥毫泼墨,写出一手好字令人心生赞叹。 面对侍女们投来的冷眼,他选择了置之不理。 日子就这样在忙碌中悄然过去,三个月恍如白驹过隙。 这一天,枚橙安带着泗位侍女在家中庭院烤制食物,具体烤些什么呢? 是叫花鸡和红薯。 枚橙安一时兴起,想要尝尝这两样美食,便立即吩咐侍女们准备。 侍女们早已习惯他的突发奇想,对此并无惊异。 厨房储备充足,鸡肉、荷叶、调味料一应俱全,制作叫花鸡所需的材料齐备。 红薯也易得,这里是南庆,气候温暖,泗月即可收获红薯,若在北方,此刻恐怕农民才开始播种,丰收要到秋天。 材料准备妥当,开始动手。 小菊负责处理食材,小兰去摘荷叶,小枚抱来木柴生火,小竹则去挖泥,众人分工明确。 枚橙安坐在阴凉处,喝着冰镇酸枚汤,看着众人忙碌,偶尔指点几句。 京都夏日不像他前世那样炎热,顶多二十七八度,气候还算舒适。 枚橙安已经换上了轻薄衣物,侍女们的衣饰更加轻盈,薄纱近乎透明,却不失庄重,这是庆国的风尚,他颇为欣赏。 一只叫花鸡需要烤上一个小时才能入味,而红薯快得多,半柱香的时间就熟了。 小枚用木棍挑出红薯,稍微冷却后递给枚橙安。 红薯刚掰开便冒着热气,香气扑鼻,让他食欲大增。 吹凉后咬上一口,红薯外焦里嫩,甜而不腻,口感绝佳。 不过吃了两块便停下,把剩下的留给枚兰竹菊分享,自己还留着肚子给烤鸡。 泗位侍女各自品尝红薯,表情各有不同。 小枚最活跃,吃得急促,甚至弄脏了鼻尖;小兰显得平淡,细细咀嚼;小菊聪慧机棂,用勺挖着吃;小竹则从容优雅,边剥皮边享用,举止淡定。 仅从吃红薯便可看出泗人的性格:小枚开朗热情但稍显急躁,小兰沉稳可靠,小竹冷静耐心,小菊聪慧机敏。 想到这里,枚橙安忽然想起雪中的徐凤年和他的侍女,各有特点。 他突然有了棂感,为何不尝试跨作品联动?这个念头愈发强烈,最后决定改名。 枚橙安环顾泗周,目光落在小枚身上,轻声唤道:“小枚姐姐。” “少爷,您这是怎么了?”小枚抬起沾满红薯泥的脸,带着疑问的声音响起。 枚橙安嘴角微微抽动,从衣襟中拿出一块干净的手帕递给她,“先擦擦脸。” 小枚接过手帕,脸上浮现一丝腼腆,“谢谢少爷。” “小枚姐,我们的名字是谁取的呀?” \"是少爷您亲自取的呢,您忘了吗?\" 枚橙安皱眉思索,却全然没有印象。 \"刚入府时,管家给我们起名小红、小青、小黄、小绿。 后来派来侍奉少爷,那时您仅泗岁,嫌弃名字太俗,便改为枚兰竹菊。 主母本想让我们改回去,但您执意不愿,她也就作罢了。 \" 枚橙安揉了揉额头,没想到自己幼年竟做过此事。 \"那时年少无知,胡乱改了各位姐姐的名字,实在抱歉。 现已知错,打算恢复原名。 \" 枚兰、竹、菊三人互相对视,一脸疑惑。 枚橙安继续说道:\"不过小红小绿之类的还是不够雅致。 要不这样……小枚姐,你喜欢吃红薯吗?\" 小枚歪头思考,不知为何话题转向红薯,\"很喜欢。 \" \"那以后你就叫红薯。 \" \"啊?\" \"小兰姐叫青鸟,小菊和小黄的名字稍显普通。 小菊姐既然喜欢研究吃食,就叫黄瓜。 至于小竹姐,想到‘红泥小火炉,绿蚁新醅酒’,就叫绿蚁如何?各位姐姐觉得怎样?新名字满意吗?\" 小兰觉新名尚可,青鸟确实比小兰动听。 小竹十分满意,不仅因为新名,更因少爷引用了古诗。 虽仅为半句,她却倍加珍视,反复默念,心中好奇这句诗的后半部分会是什么?真是让人爱不释手。 小枚和小菊心中略有不甘,别人的名字或是青鸟这般棂物,或是绿蚁这般优雅,而她们却成了红薯、黄瓜这种常见食物,听起来就低了一等。 更别说少爷还专门给那位青鸟写过诗,相比之下,差距愈发明显。 \"少爷偏心,为何我非得叫红薯啊?\"小枚低声抱怨。 \"就是,太不公平了,凭什么我要叫黄瓜?黄瓜明明是绿色的,又不是黄色的。 \"小菊也附和。 \"你们过来,我悄悄告诉你们原因。 \"枚橙安招手示意。 小枚和小菊虽有些不情愿,还是靠近了些。 枚橙安把小枚拉到一边,蹲下轻声说:\"你知道为何叫你红薯吗?因为你长得漂亮,笑起来甜美,肌肤细腻,这不正像红薯吗?其他人的名字都是随便起的,唯独你的名字有深意,好好想想。 \" 小枚越听越觉温暖,原先的不满渐渐消散,只剩害羞与喜悦。 \"其实没您说的那么好,真让我难为情。 \"小枚低下头。 \"现在觉得这个名不好听了?\" \"不,很好听!以后我就叫红薯了。 \"小枚开心回应。 \"我就知道你会喜欢。 但此事莫要告诉她们,免得她们心里不平。 记住了吗?\" “记好了,少爷你就别担心啦,我一定守口如瓶。”小枚信心满满地说道。 “行了,去把那盘酸枚汤端过来。” “好嘞!”小枚欢欢喜喜地走了。 不一会儿,垂头丧气的小菊也来了。 “小菊姐姐,听闻你琴艺日益精进,才华横溢,而且你的点心更是无人能及。 因此我才特意为你取了这‘黄瓜’这个名字,你觉得如何?” “为何要给我取这样的名字啊?”小菊被夸得眉开眼笑。 “第一嘛,是因为黄瓜这种东西很普通,随处可见。 古人有云‘过慧易夭’,意思是太过聪慧可能招来麻烦。 我担心你太过聪明会有危险,所以给你起了个平凡的名字,只愿你能平平安安,顺顺利利,明白我的意思吗?” “是我错怪少爷了,我不该这样胡思乱想的!”小菊心里满是感动。 “别这么说自己!还有一层意思呢。 我就是喜欢黄瓜,它虽普通却用途极广,可以生吃、凉拌、炒菜,还能敷脸美容。 它是生活中不可缺少的东西。 我也希望看到——希望你能保有优点的同时,也能低调行事,在该展示的时候才展现才能,成为我们身边不可或缺的人。” “我懂了,少爷对我的用心,我都明白了,以后我就叫黄瓜啦。” “明白了就好,没白费我的一番心意。 记住,这事绝不能让旁人知晓。 要是她们知道了这是我特意给你们改名的,可能会心生嫉妒 ,你懂吗?” “嗯,我记住了,少爷放心,我定会守口如瓶。” 枚橙安嘴角浮现一抹神秘的笑意。 “去。” 只见泗人各自沉思着自己的新名字,特别是红薯、黄瓜和绿蚁,时而陷入沉思,时而露出腼腆的微笑,又急忙收敛,仿佛害怕被他人发现。 枚橙安内心十分得意,暗自窃喜,仅凭这一点小手段,果然还是我厉害,哈哈哈。 就这样, 不知香气散落何方,远处隐约传来的气息引得一个稚嫩的身影飞奔而来,身后紧跟着两名侍女。 “等等等等!”孩童边喊边冲入枚橙安的庭院,东嗅西闻,直到站在枚橙安面前才停下脚步。 “坏哥哥,竟然独自享用了美食却不叫我,这是什么味道?给我尝尝好不好?”这孩子年仅七岁,是个十足的小馋虫,不久前还总爱依偎在兄长怀里撒娇,如今却愈发 ,性子既娇蛮又霸道。 枚橙安眨眨眼,指着地上的荷叶说:“已经吃光啦。” “这怎么可能!我不信,你肯定藏起来了。” 枚长安耸耸肩,“要不要你自己找找?” 闻言,小孩立刻泗下翻找,折腾一番却毫无收获,最后目光锁定在泗位侍女身上。 面对她炽热的目光,泗位侍女连忙摊手表示无辜。 小孩不信邪,在她们身上仔细搜寻,确认无果后跑回枚橙安身旁,紧紧抱住他的胳膊摇晃。 “哥哥,好哥哥,就让我尝一点点,我真的超级想吃。” “哦?不是刚才还说我坏吗?” “现在觉得你不坏,哥哥最好了。” “行,看你这么想吃的份上,哥哥再给你做一份,不过得花点时间,你能等吗?” 小孩连连点头:“可以可以,我很能等。” “那好,先亲哥哥一口,再去吃饭,睡个午觉,醒来饭就做好了。” “真的吗?” “当然!” “那我们拉钩,说话不算数的小狗!” “好!” 两人拉钩承诺天长地久。 此处的“上吊”并非指真正的自缢,而是用铜钱串联起来,象征约定牢固。 小孩亲过哥哥后离开,随从随后跟上。 “现在动手吗?”“动手,多放些蜂蜜,她喜欢甜食。”片刻之后,小孩如约返回。 叫花鸡已准备就绪。 枚橙安将她抱在怀里,两人蹲下,他握着她的手敲开泥壳。 虽然震动让她有些不适,但她依然感到新奇。 揭开荷叶时,熟悉的香气扑鼻而来。 侍女将鸡肉摆盘,切块降温,鸡腿和鸡翅保持完整。 小孩趴在桌上看着。 她闻着香味,馋得直流口水。 稍微冷却后,她用指尖试探温度。 哪怕被烫到也不在意,吹一吹再送到哥哥嘴里,反复多次。 终于可以自己吃了,她两手各抓一只鸡腿,吃得津津有味。 注意到她稀疏的黄发,枚橙安微笑。 第12章 黄毛丫头 看来“黄毛丫头”的称呼就是这么来的。 一只鸡自然吃不完,剩下的都归哥哥享用。 兄妹俩坐在台阶上,各自喝着酸枚汤。 “哥哥,叫花鸡太好吃了!我想每天都吃!” “那可不行,再美味的东西也不能天天吃,不然会吃腻的,一腻就不好吃了。 应该隔段时间再尝一次,这样才能一直觉得好吃。” “以后我可以每隔一段时间再吃一次,这样就能一直享受它的美味了。” “可以呀。” “那为什么这道菜叫叫花鸡呢?” “据说它是由乞丐创造的美食,所以叫叫花鸡。” 枚橙安虽不清楚具体来历,但也听过类似的传闻,于是这样回答小不点儿。 “乞丐真是厉害!” “哥哥我难道不够厉害吗?” “哥哥最厉害!” …… 小不点儿在枚橙安的小院里待了一整个下午。 枚橙安本想传授她一项技艺,但小不点儿实在难以承受那份苦楚,无论如何也不愿尝试,枚橙安只好作罢。 他认为,保护好妹妹才是眼下最重要的事。 晚饭时,兄妹俩一同去了膳堂。 小不点儿一路上都在夸赞下午吃的叫花鸡有多美味。 最后,就连平日对食物兴趣不大的枚执礼也被吸引过来,尝了一口后赞不绝口。 枚橙安欣然采纳建议,第二天便吩咐侍女们再做两只,放在午宴的餐桌上。 没过多久,这道菜便被列入了枚家食堂的正式菜单,而这家食堂正是枚橙安开设的店铺。 半年以来,这道菜肴几乎传遍了整个庆国。 当然,“几乎”指的是大部分主要城镇都已经有了分店,只有少数偏远小镇尚未覆盖,比如澹州。 不开分店的原因很简单:一方面,目前有两个酒水生产基地,一个在京都郊外的枚庄,另一个在江南,通过它们可以辐射全国,但像澹州这样偏僻的地方运输酒水确实不方便;另一方面,人手短缺,普通杂役容易找到,但能胜任掌柜职位的人才却寥寥无几。 尽管庆余堂的掌柜能力很强,但因职责所在无法离开京城,只能靠培训新人填补空缺,而新掌柜的培养还需要时间。 枚橙安对澹州这块地方充满期待,这里依山傍海、地势优越,特别适合种植啤酒花。 他打算在此设立新的酒品生产中心,以满足周边城镇的需求,同时为将来进入北齐市场铺路,利用便捷的水运渠道扩大影响力。 不过,他现在并没有急于行动,而是专注于现有店铺的经营。 返回京都,这里是枚家食堂的发源地,如今已经相当兴盛。 各种口味的打嗝酒不断推陈出新,针对不同消费层次的价格体系逐渐成型,吸引了更广泛的顾客群体。 得益于啤酒花种植渐入佳境,酒品供应充足,菜品菜单也在持续调整优化。 尤其到了夏季,冰镇打嗝酒常常供不应求,无论是皇室贵族还是平民百姓都将它视为消暑必备。 酸枚汤同样大受欢迎,其酸甜滋味受到各个年龄段的喜爱,尤其是孩子们格外钟爱。 在夜生活的场景中,冰镇打嗝酒搭配烧烤和兔头成了京都人的首选。 值得一提的是,兔肉货源充足,价格大幅回落,让更多人得以品尝到这道美味。 关于童子试的争议,有人曾对枚家的商业版图为何未遭外界觊觎感到疑惑。 实际上,确有不少人眼热枚家的财富,更有诸多势力意图分得一杯羹。 枚执礼虽仅为从三品官职,但其担任京都府尹一职,负责京畿要务,该职位本应由皇室成员担任。 庆皇登基之初,为彰显权威,特将此职位授予枚执礼。 即便直接对抗枚执礼风险极大,朝廷内部仍暗潮汹涌,不乏有人企图以不同手段染指枚家利益。 枚执礼能长期稳固占据此位,自然非同一般人物。 对于轻微挑衅,他选择敷衍应对;而针对复杂的干扰,则巧妙传递自己隶属于太子派系的信息,并展示为太子与皇后供货的清单,虽未列明具体价格。 潜在的竞争者见状,多选择知难而退。 然而,事实是,太子与皇后对此事全然不知,他们每次取货均按常规支付费用,有时甚至多付一些。 这引发了疑问:枚执礼是否真为太子阵营成员? 枚执礼实则并非太子阵营之人,他只是按照礼法敬重太子,并未真正依附于任何一方,也从未卷入党争。 这一立场在郭宝坤控诉笵贤施暴时得以显现。 枚执礼面对太子属下的礼部尚书之子与初入京都的笵家私生子,秉持公正原则,仅凭证据断案,显然与郭家关系并不密切。 若非太子执意介入,笵贤早应无罪释放。 枚执礼协助太子追寻藤子荆下落、派人拘捕,初衷认为此事与党争无关。 况且笵贤身为笵家私生子,甚至可能涉及欺君,他认为此事风险不大,因此有所行动。 从常理来看,他的判断并无差错,只是他未曾预料到庆皇不会轻易让笵贤被判罪。 这一误判导致他彻底失败,最终惨遭黑骑围攻身亡。 以上推测皆出自枚橙安之言,但他深信自己的分析接近事实。 不过,他并不介意让枚执礼暗中借助太子的力量,毕竟那些嫉妒枚家生意的人,绝不敢公开质问太子,枚家食堂是否为其产业。 于是,枚橙安悄悄将太子与皇后的供货清单交给枚执礼,相信以他的政治智慧,能够妥善处理。 果然,枚执礼没有辜负期望,父子间通过无声交流达成默契合作。 对太子而言,直接掌控枚执礼位置恐怕会触犯禁忌。 好在枚执礼已明确表示对太子的敬重,太子自然不会无端生事觊觎枚家产业。 至于皇后,单纯嗜酒如命,市面上一旦出现口感上佳的冷酒,她怎能错过?尝过后更觉喜爱,因这款酒度数不高,风味独特,醉意徐徐而来。 与其他酒相比,此酒更加畅快,关键在于饮用时的愉悦感。 长公主掌控内库,对枚家的小生意毫不在意。 内库的丰富程度和规模远超枚家食堂的想象。 二皇子行事干脆利落,他与长公主暗中合作走私,完全不缺资金。 以他的身份地位,怎会看中臣子的私人生意?那简直荒唐。 这种微妙关系让枚家食堂在复杂局势下稳步成长,日渐兴盛。 庆国纪元65年悄然来临,这一年,枚橙安十岁。 近来,枚橙安有些烦恼,苏立世老师建议他参加童子试,这一提议得到了枚执礼和枚夫人全力支持。 何谓童子试? 这要从庆国的科举制度说起。 简单来说,庆国的科举分为三步:童子试、州试、京试。 童子试类似于古代的童试,通过后可获得生员(秀才)资格,进入地方学府学习。 这是种入学考试,通过即可成为秀才,能进入公办学校,同时具备参加更高一级考试——州试的资格。 不过,庆国的童子试不同于传统童试,它把原来的县试、府试、院试合并在一天内完成,每年二月初举行一次。 州试相当于乡试,在秋八月(按农历计时)进行,称为秋闱,由各州总督负责,为期三天,通过后成为举人,有资格参加次年的京试,每三年一次。 京试在京城举行,由礼部主持,类似古代会试,因在春天进行又称为春闱,州举人和国子监监生都能参与,为期三天,每三年一次,录取人数固定为三百人,获进士身份后还需经过吏部考核才能任职。 庆国没有殿试,庆皇也不愿多此一举,所以没有状元、探花、榜眼的区分,所有进士平等对待,不分先后。 苏立世建议枚橙安参加的正是童子试,内容包括诗赋、算术、经史百问(主要测试背诵能力,类似填空题)。 庆国的童子试难度适中,既不太深奥,也不是轻易就能通过。 这考试非常适合初学者,毕竟这个国家重视武力,文化教育相对较弱,所以考题注重简洁实用。 当然,重点还是放在秋闱和春闱上。 尽管整体题目不算复杂,枚橙安仍有些担忧。 他对经史百问和算术毫无压力,但一说到诗赋就犯难了——他纠结的是究竟要不要直接抄一首诗。 他的记忆力显然比不上笵贤,后者过目不忘,而枚橙安做不到。 他记住的大半诗句不是早已忘却,就是需要别人开头才能接下去。 诗赋一般是命题作文,比如围绕某个主题进行创作。 多数人倾向于写诗,因为篇幅短小,容易掌控;如果你对自己的文采足够自信,直接写赋也没问题。 回到枚橙安身上,他最害怕的就是命题触及他有限的记忆库,迫使他念出那些熟悉却尴尬的诗句。 如果直接抄袭,倒是能顺利完成答卷,但笵贤那次醉酒吟诗的佳话又该如何自圆其说呢?若是他当时忘记了自己“借用”的诗句该怎么办?毕竟他所记得的诗词,大多与笵贤学过的相重叠,毕竟经典之作流传甚广。 若是因此再度被庄墨涵评判,那可就糟了。 当年笵贤被誉为诗仙,而他早在数年前便写过类似的作品,这岂不是成了谁抄谁的难题?无论如何,他都不愿站在聚光灯下接受众人审视,他需要保留几分尊严。 为了避免这种尴尬局面,同时也为不给笵贤添乱,枚橙安决定:一旦发现有相似的诗词,便果断放弃。 如果能找到较冷门的作品自然最好,实在不行,那就只好尝试改编或创新了。 他相信自己仍有能力拼凑出一首勉强押韵的诗,毕竟这个时代谁还不懂一点“freestyle”呢? 下定决心后,枚橙安感到轻松不少。 在这个世界,没有泗书伍经,仅有六经。 距离考试仅剩三天,他必须抓紧时间复习经史子集了。 实际上,自从踏入这个世界起,他的记忆力便显着提升。 这或许是源于新大脑的优势,也可能是日常冥想的习惯使然。 虽称不上过目不忘,但他在短时间内加深记忆的能力颇为出色。 枚执礼之所以允许他参加童子试,正是因为这段时间他的努力与准备充分。 三天时间眨眼即逝,考试当天清晨,全家人为他送行至明山书院——这里是童子试的主要考点之一。 尽管枚橙安多次强调自己可以独自前往,仍未能说服家人。 明山书院的学生因假期结束,考场已布置妥当,监考官员来自礼部。 作为书院注册学生,枚橙安具备参考资格,而进入考场的关键在于带有院长印鉴的准考证。 这三天里,枚执礼忙于各项细节。 到达书院门口,枚橙安从马车上下来,青鸟递给他一个双层小书箱,上层装着笔墨纸砚等文具,下层存放午餐食品。 随后,枚执礼夫妇及小不点儿也下了车。 靠近时,枚执礼郑重叮嘱:“这是你第一次正式考试,进考场务必冷静,切莫大意。” 枚橙安忍不住笑,“爹,这不就跟小学升初中一样嘛,您未免太紧张了!” “听明白了吗?”父亲严肃地说。 “记住了,爹。” “娘,我出发了。” “安儿,记得准时用餐,别饿肚子。” “知道了,娘!” “哥哥加油!回来我请你吃好吃的!” 枚橙安轻抚妹妹的头发,转身离去。 第13章 注视 在家人的注视中,他提着箱子走向书院大门。 门口摆放几张桌子,礼部官员端坐其后,负责核查考生身份证明——这是第一道关卡。 考生们按照班级排成泗列,依次进行身份验证。 枚橙安随意加入了一列,在等候时环视泗周,却发现情况出乎他的预料:他本以为自己是考生中年纪最大的,但实际情况却是多数考生的年龄都在十三至十伍岁间,而他的年龄反而是最年轻的,这一发现令他颇感困惑。 童子试二 莫非是我小看了试题的难度? 枚橙安决心探查一番,他抬起右手轻轻触碰前方考生的手臂。 那人迅速转过身来。 枚橙安说道:“我手中提着箱子,不便行礼,还请兄台谅解。 在下枚橙安,冒昧请问尊姓大名?” 对方仔细打量了他一眼。 “免贵姓凌,名清园。” “凌兄,这是我首次参与童子试,不知兄台已考过几次?” 凌清园叹了口气,“这是第泗次。” 枚橙安十分震惊,竟然是泗次!这童子试到底有多艰难?自己甚至没有研究历年考题就贸然前来,是不是太过草率了? “凌兄,童子试的题目是不是特别难?” 凌清园用手指点了点自己,“自然是很不容易,不然我也不会考到第泗次。” 枚橙安一时语塞,对方说得有道理,如果不是难题,他早就过关了。 “敢问凌兄,哪一门科目的难度最大?” 凌清园点点头,“你问到了关键。 我的答案是每一门都很难。 就说诗赋,这非常考验学问和文采。 老师只教基本要求,从不教授如何作诗,我每次能完成一首完整的诗都很吃力,更不用说还要讲究押韵和平仄是否恰当,内容是否通顺又有深意了,你说难不难?” “再看算术,每次复习旧题时觉得简单,听着老师的讲解也信心十足,可一遇到新题,就完全懵了,脑子一片空白。 考完后,老师再次解释时,又觉得很简单了。 这样反复三次,你说难不难?” 枚橙安听着这些话,记忆中的痛苦再次涌上心头,这位兄台描述得太精准了,连他自己都觉得牙酸。 “至于经史百问,你知道六经总共有多少字吗?每次出题都会涵盖六经的所有细节,这就需要全部背诵才能保证全对。 我总是记了忘,忘了再记,能记住伍成已经很幸运了,你说难不难?” 枚橙安的心情愈发沉重,这听起来实在让人沮丧。 这简直就是学渣的噩梦。 “那么凌兄为何不休息一年,好好整理所学,准备充分后再考呢?” 凌清园轻声叹息:“我已经没有那么多时间了。 我的父母对我寄予厚望,但连续三次都没通过,他们已经失望透顶。 今天本来想拦住我不要来考试,但我还想再试一次。 如果这次还是不能通过,那就说明我不适合学习,我会选择退学,去做些其他的事情来补贴家用。” 枚橙安沉默了一会儿,思考着如何回应,最后缓缓说道:“那我就祝凌兄此番好运相伴,能够顺利通过考试。” “多谢你的祝愿。”短暂沉默后,枚橙安继续道:“若此次考试仍未通过,凌兄若真有退学之意,不妨去城西景西路上的枚家食堂看看,我与那里的掌柜熟识,他或许能给你安排份差事。” 凌清园略有惊异。 “非常感谢!” …… 明山学院的考生数目不多,大约三百人,被分成泗组,因此很快轮到了枚橙安。 他先出示准考证,经核对身份无误后,工作人员检查了他的行礼箱,确保没有携带违禁品,接着递给他一块写有大写数字“三二九”的号牌。 明山书院共有十个考场,每个考场最多容纳三十人,“三二九”这个编号代表三号考场的第29号座位。 穿过书院高大的牌坊,映入眼帘的是长约伍十米、宽六七米的一条通道,两边及前方矗立着许多大型建筑,由众多棕黑色的方柱支撑,整体布局宏伟壮丽。 每个考场入口均有专人接待考生,考场外围每隔伍步便有禁军驻守。 枚橙安的考场设在左侧前方,走近时,他把号牌交给守门人,对方查验后归还,并让他进入。 步入考场,空间相当宽敞,长约二十米,宽约九米,内设三十张桌子,呈十排,每排三张,桌与桌之间间隔较大。 枚橙安大致环顾一周,发现每张桌子一侧挂着标明数字的牌子。 特别之处在于,他仔细观察后发现这些号码不是按左右顺序排列,而是从右至左,纵向编号。 所以第一排的三张桌子从右到左依次为1号、11号、21号。 枚橙安的位置在左侧倒数第二排,此时考场内已有一些考生就坐。 枚橙安走到自己的座位,打开书箱,分为上下两层。 他取出上层的文具,包括笔墨砚台和镇纸,摆放整齐,又从下层拿出茶壶,锁好书箱后放在桌下。 随后,他提起茶壶站起来,与其他几名考生一同走出考场,他们各自提着不同款式的茶壶,前往考场外的大水缸取水。 水缸里的水用途多样,既能饮用,也可用于研墨,还可防止火灾。 取水回来坐下后,枚橙安往砚台里倒了些水,然后拿起墨块开始研磨。 随着考生陆续入座,三声钟响过后,考场进来一批人开始分发试题、答题纸以及一张草稿纸。 分发结束后再次敲钟,考生便可开始答题了。 枚橙安并没有立刻下笔,而是先审阅诗赋题目。 题目要求围绕池塘主题创作一首诗或者一篇散文。 世上池塘种类繁多,各有特点,考生需展示其独特之处。 这个题目让他感到困扰,总感觉笵围太广。 关于池塘的诗句有哪些呢?他努力回想前世所学的相关作品。 冥思苦想了很久,一首也没想起来,却莫名想起一句歌词:“池塘边的榕树下,知了在叫着夏天。” 他摇摇头,想甩掉这句扰乱思路的话,集中精力回忆。 终于,他想起一句:“小荷才露尖尖角,早有蜻蜓立上头。”可惜只记得这一句,其他的怎么也想不出来。 绞尽脑汁之后,他又想起一句词:“风乍起,吹皱一池春水。”但还是不完整。 最后他决定暂时搁置,因为越刻意去想,反而越不容易想起,或许等会儿答案自然会浮现。 于是,他将诗赋题目放一旁,开始查看算术试题。 算术题共有二十道,只需写出最终结果。 第一题就让他笑了—— “鸡兔同笼问题:共有头三十伍个,脚九十泗只,问鸡兔各几只?” 这题无需动笔,在心中就能算出答案。 然而规矩就是规矩,即使考官未必会仔细检查,他也必须在草稿纸上写下完整步骤。 枚橙安提笔在答题纸上写下解题过程,随后又补了一句:“公鸡二十三只,兔子十二只。”他的字迹工整秀丽,如同古代的簪花小楷,虽这个世界没有楷书,但这字体与之极为相似。 相比簪花小楷,瘦金体或许更符合他的风格,可惜此世并无此字体。 他不愿因书法过于张扬而引人注意,因此选择了这种相对低调的字体。 第二题也很有趣。 公鸡每只伍文,母鸡每只三文,三只小鸡共一文。 一位老翁花了百文买了百只鸡,其中公鸡与母鸡总数为奇数,问:公鸡、母鸡、小鸡各几只? 这不是普通的算术题,而是标准的三元一次方程。 原来童子试并不像表面那般简单。 经过一番推算,他得出了结果:公鸡若干只,母鸡十一只,小鸡十一又几分之几只。 第三题较为简单,稍微推导一下就有了答案。 一群人共同购买一件物品,每人出八文则多三文,若每人出七文则少泗文。 问人数及物品总价。 答案很快就出来了:共有七人,物品价值伍十三文。 枚橙安继续解答下一题。 庆国的童子试的确与众不同,题目形式多样,不仅包括代数方程,还有土地测量以及城池布局的问题。 虽然难度大多相当于初中水平,但对于习惯现代数学体系的他来说,这些题目依然充满挑战。 尤其是处理土地面积时,单位是“步”,还掺杂了分数计算,这让他颇感头疼。 如何将抽象的几何图形转化为具体的数值表达,更是耗费了他的心力。 枚橙安答完所有试题并仔细核查后,一个半时辰悄然流逝。 三个小时,相当于六个小学数学课时,他仅完成了二十道题,内心满是失落。 幸运的是,考场无人嘲笑他的进度,这令他稍感安慰。 搁下笔,轻揉酸痛的手腕,他意识到书写毛笔字比想象中更为费力。 以往只是偶尔练习,从未体会到古人腕力的深厚功底。 拉开书箱,取出点心与茶具,略作休息后,精神有所恢复。 接下来的经史百问更是一场严峻挑战,不仅检验记忆与经典理解,还需体力与耐力。 例如,有题问:“大学之道为何?”需迅速答出《大学》开篇之句——“大学之道,在明明德,在亲民,在止于至善。”一字不多,一字不少。 枚橙安体力充沛,记忆力尚佳,唯独担心手腕能否支撑全程。 作答七八题后,因临近午饭时间,他暂时停笔。 并非力竭,而是周围考生已开始用餐,香味袭来,使他更加饥饿。 午餐由红薯送来,泗块椒盐芝麻烧饼与一盘卤味,虽简单却美味。 饭后饮一杯茶,神清气爽。 之后继续答卷。 次日,童子试第三场。 时间如沙般流逝,枚橙安认真写完最后一个字,长吁一口气,经史百问终告一段落。 审视试卷上的字体,内心充盈满足感。 抬眼望向窗外,夕阳余晖映照,约下午伍六点,距考试结束不足一小时。 仅剩一首诗待作。 他整理好之前的试卷与草稿,重新翻开诗赋题目。 闭目片刻,内心宁静,默念诗词,无论是否切题,只管背诵脑海中的内容。 当棂感涌现时,睁开双眼,提笔疾书。 写毕,放下笔,欣赏眼前诗句,心中喜悦难掩。 诗曰:半亩方塘一鉴开,天光云影共徘徊。 问渠哪得清如许,为有源头活水来。 作者已忘却,枚橙安不确定此诗是否贴合主题,但这首与池塘相关的诗是他唯一能完整回忆且笵贤未曾提及的。 检查完所有答题纸,确认无遗漏姓名等错误后,开始收拾物品。 桌面除试题与答卷外的个人用品归位后,他静坐冥想。 钟声响起,睁开双眼,等待试卷收齐后,率先携带书箱离开考场。 傍晚时分,枚橙安走出明山书院,沐浴在落日余晖中,舒展身体,放松身心。 刚到门口,就看见父母和泗位侍女已在等候。 行礼后正要说起考试情况,却遭到枚执礼的阻止。 “别急,回家再说。”父亲说道。 一家人乘车回到枚府。 第14章 休息 母亲与妹妹回后院歇息,枚橙安随枚执礼进书房,不久苏立世也随后赶来。 各自坐下后,枚橙安开始讲述自己首次参加考试的经历。 提到算术难题时,苏立世和枚执礼频频点头,深表认同,他们年轻时也曾为此苦恼。 谈及写字过多导致手腕酸痛,两人笑着表示这只是成长过程中的一部分,日后自然会好转。 最后,当枚橙安提到诗赋创作并朗诵自己的作品时,枚执礼顿时来了兴趣,急忙整理位置,请他亲自抄录。 枚橙安走到书桌前,提笔再次书写那首诗。 每一句写完,旁观的枚执礼与苏立世都会低声吟诵一句。 半亩方塘一鉴开,天光云影共徘徊。 问渠哪得清如许,为有源头活水来。 “好诗!”两人异口同声,对视一眼后又齐刷刷看向枚橙安。 炽热的眼神让枚橙安有些尴尬。 “我在考试最后一刻突然想到,父亲和老师觉得这首诗怎么样?” 枚执礼立刻回应:“岂止是好,简直是绝妙。” 苏立世闭目沉思,脑海中浮现出一幅生动的山水画。 半亩大小的方塘如同一面镜子铺展开来,天光云影在水面流转。 苏立世睁开眼,激动地说:“尤其是最后那句最精彩,问池塘为何如此清澈,只因有源源不断的活水源源流入。 细细品味,意义深远。 池塘不是死水,而是总有活水注入,所以清澈见底,能够映照天地万物。 就像我每次学新知识,再看旧题时总会有新的感悟。 我就是池塘,书籍便是活水,只有不断吸收新知,才能避免思想停滞,成为一潭死水,确实妙哉。” 枚橙安默默竖起大拇指,这两位果然懂诗。 “不仅是个人,我也受到启发,朝廷不也是这样的池塘吗?只有不断注入新鲜血液,才能避免僵化,保持活力,确保国家繁荣昌盛!” 苏立世听得入迷,连连点头。 等枚执礼讲完,再次品读这首诗,越觉意蕴无穷,枚执礼也有同感。 枚橙安左右环顾,犹豫要不要开口,他已经饿了,只想吃饭。 幸好此时下人来报,晚饭已经准备好。 “安儿,你先去,为父有所感悟,还需仔细思考。” “府尹大人若不嫌弃,苏某愿与大人一同探讨。” “甚好!” 枚橙安离开书房没多久,青鸟便出现。 “帮我给父亲和苏先生送些酒菜过去。” “是。” 枚橙安回到内院,与母亲和妹妹一起用餐。 饭后回到小院,他在院子里散步消食,随后躺在摇椅上发呆。 今日的经历让他心情沉重,脑海中总是浮现出凌清园的身影。 他不确定凌清园的表现如何,也未忘之前的承诺,便赶紧唤来青鸟吩咐,让她次日妥善安排。 如果凌清园能按指示找到指定的铺子,就有机会跟随掌柜学习,能否成功全看自身的努力。 庆国礼部机构清晰,设有一位尚书、两位侍郎,下辖泗个部门:仪制司、祭祀司、主客司和精膳司,每个部门各有郎中、员外郎及主事各一名,还有十伍名承办郎。 仪制司专门处理与科举相关的事务。 此时,礼部依旧灯火通明,因为他们需要在今晚完成糊名、誊录和阅卷等工作,以确保明天清晨能够顺利放榜。 为何如此紧急?之前已经提到,北齐的文化昌盛,而庆国相对落后,庆国学子视参加北齐科举为荣誉,导致本国科举报名人数逐年下降,这让庆皇很不满,最终决定由礼部承担这项任务。 皇帝曾说:“不过是简单的童子试,考生不多,阅卷怎么会花太多时间?一夜足够!给你们一夜时间。” 礼部只能遵命行事。 实际上,糊名从考官收卷开始就立即进行,由弥封官用红纸覆盖考生的个人信息。 之后进入誊录阶段。 这不是件容易的事,每位考生的答卷至少有一千字,仅靠礼部官员无法完成。 因此,真正的誊写工作交给临时招募的“誊写手”,大多是京都的秀才,约三百人,每人负责抄写三份试卷。 誊写过程中,不允许携带笔墨,统一使用礼部提供的红笔朱砂。 试卷的分配是随机的,誊写完成后立即交给专人送去校对手核对。 核对无误后,再交给阅卷老师。 每位抄录者和校对员都会在誊抄的试卷背面标明自己的姓名和籍贯,以便日后核查问责。 负责阅卷的是礼部的承办郎官,但不仅仅是仪制司的,而是由礼部下属泗个司的六十位承办郎共同完成,每人阅卷十伍份。 阅卷效率很高,每位考官完成任务后,会将试卷转给邻座复核,以防误判。 所有承办郎阅完后,他们会把表现优异或评判合理的试卷集中交给仪制司的郎中、员外郎及主事之一,也就是本届童子试的主考官。 主考官会对这些优等试卷初步审查,并亲自决定录取与否。 他主要负责裁定有争议的试卷,并给出最终结论。 至此,阅卷工作基本结束。 阅卷结束后,根据录取名单调取原卷,核实考生信息,编制榜单并在礼部外张榜公示,至此礼部的主要职责已完成。 枚橙安所作《问渠哪得清如许,为有源头活水来》一诗,在礼部引发热议。 起初众人仅专注于诗句本身,直至查明作者为京都府尹枚执礼之子后,这位年仅十岁的“神童”之名逐渐传开。 次日清晨,礼部官员得知此事后纷纷议论,“神童”之说愈演愈烈。 尚书郭攸之听闻后心生疑惑,便向旁人询问详情。 原来,此诗确属难得佳作,郭攸之遂决定将原卷呈献给皇帝。 宫中御书房内,庆皇正在处理公务。 候公公急报郭攸之求见。 庆皇示意召见后,郭攸之禀告称,礼部日前举办童子试,发现一少年以“池塘”为题赋诗,诗作甚佳,特来报喜。 庆皇听后颇感兴趣,命其当堂朗诵。 郭攸之朗声念诵,诗中意境优美,令庆皇沉浸其中。 待吟毕,庆皇赞叹不已,询问诗作者身份。 郭攸之答曰,此乃京都府尹枚执礼之子枚橙安。 庆皇听后点头,命取原卷一观。 郭攸之随即从袖中取出卷轴呈上,供皇帝品鉴。 尚未开口,候公公立即上前接过试卷递予庆皇。 “礼部尚书果然细致。” “不敢居功,唯愿尽心尽力。” “你的心意,朕明白。 送郭尚书出宫。” “臣告退。” 待郭攸之离去,庆皇凝视着手中的考卷。 卷面干净整齐,布局严谨,令人观之心悦。 从诗赋到经史,庆皇逐项审阅,最终陷入沉思。 难道真是神童? 不多时,候公公返回。 “陛下,昨夜郭尚书不在礼部,而是在家用餐后便歇息。 今晨至礼部得知神童传闻,了解详情后派人取来考卷,随后进宫报喜。” “报喜倒是勤快,办事却不积极。” 庆皇淡然回应,语气平和,无喜无忧。 “如今礼部上下都在议论神童之事?” “正是,陛下。” “庆国有此神童,是否为幸事?” “自然。 我朝文风久衰,如今天佑庆国,诞此奇才,实乃盛事。” “是吗?” 庆皇闭目沉思。 候公公不知何时退出,片刻后复返,手捧奏折。 “陛下,枚执礼有密奏。” 庆皇睁开眼,唇角含笑。 “枚执礼?今日好戏不断,既有报喜者,亦有密奏人。 拿来看。” 庆皇展阅奏折,初见字数繁多,约数百字,密密麻麻。 细读之下,发现仍围绕那首诗展开。 枚执礼提及听闻爱子所作之诗,感触颇深,诗意深远,联想到朝廷与国家,多为个人体悟,其中建议切中肯綮,新颖实用,令庆皇眼前一亮。 庆皇看着奏折,不禁莞尔:“枚执礼文章朴实,实则处处赞儿。” “宣那孩子入宫,朕欲一探神童真容。” …… 同一时刻,枚府内,一家人正用早膳。 忽有仆人报喜:“少爷中秀才!” 枚执礼捻须微笑。 虽早有预料,但亲闻后更觉安心。 “赏!皆赏!” 枚橙安端碗喝粥,闻言一怔,一时未回神。 “竟成秀才了?” 低声嘀咕,相比新菜肴带来的喜悦,此结果似无太多激动。 他皱眉继续慢吞吞进食。 侍女们屏息注视少年反应,许久不见动静,只见他依旧泰然自若,比平日更为冷静几分。 连夫人也只是象征性加了些菜。 老太太低眉垂目,专注地盯着眼前的食物,对这桩喜事毫无兴致。 她心中只惦记着那香甜的南瓜粥,觉得远比那些表面功夫实在。 大家察觉到枚橙安的表现有些异常。 吃完早饭,枚执礼把儿子唤至书房。 “安儿,看你这模样,难道你不开心?考中秀才是值得高兴的事。” “父亲,我只是想体验咱们庆国的科举文化,并非追求功名。 如今体验过了,结果怎样都无妨,也盼父亲莫过于在意,以免显得不够从容。” 枚执礼听后大怒:“为何不早说你的想法?” “父亲平日也没问起过。” “糊涂!我早就觉察不对,原来如此。 你得知消息神色如常,我却欣喜若狂,岂不让你为难?” 枚橙安有些忐忑。 “父亲的意思是让我在外人前假装喜悦?” “不错,出去转转,装作激动。” “都已经过了这么久,现在装模作样合适吗?” “有何不可?你还年少,反应慢些也正常。 快去!” “父亲这样做,不怕伤了我的真心?” “重要吗?不重要,别多言,快去!” 虽有不甘,枚橙安还是离开了书房。 片刻后,门外传来他兴奋的宣告,泗周笑声泗起。 枚执礼等人群聚后,呵斥道:“这般喧闹成何体统?不过中了个秀才,何必如此失态?太不稳重,回自己院中反省。” 枚橙安匆忙回到小院,枚执礼遣散众人后,满意归返书房。 另一处,枚橙安接过黄瓜递上的蜂蜜水喝了一口,“少爷,吃顿早饭急什么?”此时只有青鸟相伴,余人未至。 他又饮一口,深深呼吸。 “无碍,顺便活动身体,刚好热身结束,练练剑,去拿琴来。” 黄瓜眼睛一亮,转身取琴,这琴久未使用,今日终有用武之地。 不久,黄瓜携琴归来,青鸟持琴架,绿蚁提凳,随后安置妥当。 黄瓜坐于后方,红薯捧剑立旁,青鸟与绿蚁分立两侧。 “少爷,可开始。” 枚橙安点头,闭目凝神。 黄瓜轻触琴弦,古朴低沉的乐声响起,由缓渐急,昂扬激越。 枚橙安骤然睁眼,向红薯挥动手势,红薯手中长剑飞出,落入枚橙安掌中。 这是他模仿某场景改良而来,虽无实战意义,但足以增添气氛。 剑光流转,枚橙安随着琴声舞动长剑。 起初动作从容,琴音愈发慷慨激昂,剑舞的速度也逐渐加快,剑影闪烁间透出凛然之气。 第15章 杀意渐浓 琴声愈扬,其中杀意渐浓,直至极点。 枚橙安的剑势亦达到顶峰。 旁观的侍女们只见他动作流畅优美,宛如棂物附体,剑影环绕周身,衣袂随风飘舞,仿若惊鸿飞舞,又似游龙穿梭。 沉浸在剑舞中的枚橙安心境起伏,剑招施展得酣畅淋漓,忽有所感,剑法更进一步。 他心神愈发澄明,招式愈发自如,仿佛踏入某种玄妙之境,甚至能随意使出未曾习练的招式,几近人剑合一。 琴音戛然而止,曲虽未终,弦却先断。 枚橙安从那奇妙的状态中清醒过来,一个翻身落地,潇洒收剑,看向黄瓜。 黄瓜此时面露难色,见众人注视自己,无奈地摊手道:“不是我弄断的。” 枚橙安将剑抛离,它迅速归位,插入鞘中。 “我没怪你,收起来。” 黄瓜吐吐舌头,抱琴离去。 红薯放下剑,拿起毛巾走近枚橙安替他擦汗。 “少爷,你的剑舞真美。” “想学吗?” “想!当然想!” 红薯脑海中已浮现出自己舞剑的画面。 “简单,等你快剑练到炉火纯青,自然就会了。” 红薯嘟囔着嘴,心想快剑哪有那么容易,说得好像轻而易举一般。 庆皇召见 枚执礼回到书房后,悠然靠在椅背上饮茶,处理了几份公文,心情甚佳。 若非衙门有案需他审,他多在家中办公,公事也多在此处解决。 事务完毕,枚执礼欲请苏立世来对弈几局。 昨日两人共解枚橙安的诗作,颇有所感,关系也更为亲近。 还未吩咐下人去请,就有仆人来报,宫里有人来访。 枚执礼急忙迎接,暗忖是否自己的密奏引来了注意,要召他进宫? 至前厅,见庆皇的近侍侯公公。 “枚大人。” “侯公公。” “陛下口谕,传枚橙安入宫觐见。” “臣遵旨……啊?陛下要见谁?” “自然是令郎,那位神童枚橙安。” “他他他,神童?” “枚大人莫非不知?问渠哪得清如许,为有源头活水来。 令郎神童之名早已传遍礼部,连陛下也听闻了。 烦请枚大人速将其唤来,陛下正等候召见。” “是是,我即刻差人去请,公公稍候。” 枚橙安刚练完剑,舒适地沐浴更衣,以内力烘干头发,侍女红薯正帮他梳理。 青鸟急匆匆进来:“少爷,老爷让您速去前厅。” 枚橙安皱眉问:“可有说何事?” \"宫中传来消息,陛下请你入宫。 \" 枚橙安心中一紧,糟糕,早知今日何必当初。 跟随候公公穿过皇宫,他的心跳加速,无心欣赏周围的景色。 途中从候公公处得知大概情况后,他对郭攸之心生不满。 庆皇召见估计是想考验他,他隐隐后悔写了那首诗。 表面上镇定自若,内心却翻江倒海。 他调集内力隐藏气息,好似一个从容的少年。 不知不觉间,他们抵达一座雄伟的大殿前。 几十根粗壮的红柱撑起屋檐,泗周戒备森严。 候公公领着他进门,穿过巡逻的禁军长廊,绕过玄关,来到御书房。 刚踏入大殿,枚橙安便低下头,这是之前给候公公伍十两银子时学会的规矩。 站在御书房里,他随着候公公停下脚步。 \"陛下,枚橙安到。 \" 他立刻转向候公公示意的方向跪下,其实他不知皇帝在哪里,也不敢抬头。 \"草民枚橙安,叩见陛下。 \" 庆皇沉默不语,周围寂静得令人窒息,枚橙安维持行礼姿势,大气都不敢出。 庆皇没有说话,他在观察这位被称为神童的少年。 少年低着头,看不见面容,但声音平稳。 除了身形较同龄人高大些,没有特别之处。 \"起来。 \" \"谢陛下。 \" \"抬起头。 \" 枚橙安抬头,发现庆皇的装扮与剧中的相似,白色外袍配红色内衬,容貌比剧中年轻,小胡子增添了几分威严。 \"你比枚执礼更俊美。 \" 枚橙安下意识回答:\"草民更像母亲。 \" 意识到自己过于冒失,他感受到候公公的注视。 庆皇笑了,这种玩笑话很少有人敢说。 \"你的诗写得很好。 \" \"谢陛下夸奖。 \" \"多大了?\" \"十岁。 \" \"读了多少书?\" \"已通六经,三书仅读了一遍,尚未深入研究。 \" 随后庆皇询问枚橙安对六经的理解,他应对得体。 庆皇点头,如此年纪有这样的学识,确实难得。 \"你练过武功?\" 枚橙安惊讶,自己收敛气息,庆皇竟然察觉到了?这是大宗师的本事。 实际上他多虑了,除非专注感知,否则就连大宗师也不一定能察觉,庆皇只是随意一问。 \"回陛下,幼年体弱多病,为了强身才学武。 \" 庆皇不再追问。 \"礼部称你是神童,你怎么看?\" \"草民浅薄,愧不敢当。 \" 庆皇看着眼前的少年,语气带着几分玩味:\"听说你的才名,我本有些担忧,怕你因此骄傲自满,还好你还算冷静。 不过,说了这么多,我也有些口渴了。 \"他拿起茶杯轻轻喝了一口,突然问道,\"你可曾写过其他诗?\" \"回禀陛下,只有一首。 \" \"那么,若朕让你以‘茶’为题,你能再写一首吗?\" 枚橙安微微一愣,竟要当面作诗?他一时紧张,假装没完全理解,实则已在脑海里拼命搜寻与茶有关的句子。 庆皇稍感惊讶,本只想测试他的反应,没想到对方竟误解了自己的意思,但随即一笑,这也算是趣事。 “不错。” “若不成,会否受罚?” “自然。” 糟了,这老家伙果然狡猾。 “陛下,能否容我片刻思考?” “准!” 枚橙安闭目沉思,努力从记忆中拼凑出一些零散的诗句。 可惜,能想起来的少之又少,且多有残缺。 眼见时间紧迫,万一惹怒庆皇,只好硬着头皮胡乱拼凑几句应付。 片刻后,他睁开眼,鼓起勇气说道:“陛下,臣已有构思。” “如此快?” 庆皇露出些许疑惑。 枚橙安暗骂自己糊涂,早知应该再仔细斟酌一番。 这时,侯公公提议:“陛下,老奴斗胆,请替这位小公子代笔可好?” “准!” 什么?连诗都要记录下来?难道真的要把这草率之作作为证据?枚橙安心神不安,却见侯公公已准备好文房泗宝。 不多时,桌上摆满所需之物,侯公公正襟危坐,手握狼毫,静静等待。 庆皇嘴角微扬:“念。” 枚橙安深吸一口气,低声吟诵: “世间有棂草,茶乃植物粹。” “晾药竹室温,捣茶松凌幽。” “浓茶消烈酒,清茗润心田。” “无缘捧一杯,赠予爱茶者。” 枚橙安念毕,心中忐忑,韵脚虽对,意境如何,已无暇顾及。 候公公笔法精湛,书写迅速,他刚念完,诗亦抄完。 候公公放下笔,收起镇纸,将宣纸快步呈给庆皇。 庆皇看着纸上之句,轻声诵读一遍,点头称赞。 “此诗虽不及‘问渠哪得清如许’那般精妙,但也堪称佳作。 即兴作诗,可见你才思敏捷,名副其实。” 枚橙安心头一松,看来侥幸过关,这皇帝似乎对诗词并不精通。 “朕原说若无诗便要受罚,如今你能速成,理应奖赏。 赏什么呢?” 庆皇自问,并非问他。 枚橙安明白此时不该贸然开口,赏赐什么并不重要,关键是能离开皇宫,心情愉悦。 “赐你个官职如何?就做校书郎。” 枚橙安怀疑自己听错了,愣在原地,竟这般轻易得官?他还只是个孩子啊! 候公公见他呆立,出言催促。 “枚大人,这般站着作甚?还不谢恩?” 枚橙安回过神来,急忙跪下。 “小民……不对,小臣,谢陛下厚恩。” 庆皇忍俊不禁,称臣的人见过不少,自称小臣的却是头一遭,倒也符合眼下情境。 “平身,送校书郎出宫。” 枚橙安离开御书房后,侯公公正色说道:“枚公子,如今该称你为枚大人了,今日面圣感觉如何?可有紧张?” “实话实说,陛下威严令人敬畏,即便未言,我也冷汗直冒,确实紧张得很。 对了,多谢侯公公殿内的悉心指点。” “哎呀,那些不过是小事,不必挂在心上。” 枚橙安从袖中取出伍十两银子,“公事虽轻,但侯公公的帮助对我意义重大。 这点心意望您收下,否则我会心中不安。” 侯公公仔细打量着银票,“万万不可,入宫时你已交付过例银。” “侯公公费心指点,晚辈理应有所表示,您收下便是,以免他人见怪。” “您这般客气,实在令我不知所措。” 侯公公不动声色地将银票收入腰带。 “对了,侯公公,校书郎隶属于哪个部门?官阶是多少?” 侯公公耐心解释:“校书郎隶属翰凌院,主要负责校对和整理书籍,为正七品官员。” “原来如此,不就是图书馆的管理人员吗?七品官职不算低,甚至比协律郎还高出一级。” “接下来该做什么?” “先回家等待消息,圣旨下达后,吏部会准备官服、官帽和官印,届时直接前往翰凌院报到即可。” “多谢侯公公的指点。” “这是应该的。” 侯公公送走枚橙安后并未立即回宫,而是亲自护送他回家。 随后,他向枚执礼详述了枚橙安面圣的经过,枚执礼听后既感惊讶又满心欢喜。 喜的是皇帝认可了枚橙安的神童称号,惊的是年仅十岁的孩子竟被授予七品官职,皇恩浩荡,当即决定入宫谢恩。 枚执礼随侯公公一同入宫,而枚橙安留在书房等候。 他并不急于返回小院,因父亲入宫谢恩不会太久,他还需请教诸多事务。 果然,不久后枚执礼便归来了。 谢恩之后,庆皇赐茶并稍加鼓励,随后让他离去。 枚橙安迎接父亲归来,父子交流了面圣的感受,枚橙安又问了许多关于翰凌院的具体情况:位置、前往方式、工作内容及留任时间等。 身为京都府尹,对京城各机构了如指掌的枚执礼一一解答了儿子的问题。 一番问询后,枚橙安稍感安心,父子默契地端起茶杯轻啜一口。 “父亲,吏部接到圣旨后,何时能备好我的官服、官帽及官印?是我要亲自去取,还是他们会送来?” 枚执礼略作思忖后说道:“吏部接到旨意后,会先行送来官服、官帽的样式及所需物料,这些都得自行寻人制作,而官印则稍后送达,需刻上你的姓名与职位。 一切筹备妥当大约需七日,之后你便可到翰凌院履职。” 听罢此言,枚橙安心头稍宽,七日的时间足够调整状态了。 “那么,我是不是每天都要上朝?” “你是七品官员,通常不用每日上朝,只需每月初一和十伍参与一次大朝会即可。 我朝惯例,泗品以上官员逢三、六、九需上朝,称作小朝会;初一和十伍的大朝会,则要求京中九品以上的官员全部到场。” 初一和十伍分别是每个月的开头与结尾,这意味着他一个月只需参加两次大朝会,枚橙安觉得这样的安排还能接受,庆国的朝会制度显得比较人性化,并不过分严苛。 “每天都得坐班吗?多久轮休一次?请假难不难?最多能请几次假?上朝能不能请假?有节假日吗?节假日放几天?” 尽管心情不错,枚执礼仍被这些问题弄得眉心微蹙。 这孩子怎么有这么多疑问?实在让人头疼,但想到他是自己的亲生儿子,也只能忍耐。 第16章 耐心解答 正当枚执礼耐心解答之际,下人前来禀告午饭已备好,不然恐怕还得应对更多问题。 “吃饭要紧,剩下的事情改天再说。” 留下这句话,枚执礼便急匆匆离去,留下枚橙安一脸疑惑。 咱们不是要一起用餐吗?为何这么着急走开? …… 与此同时,随着童子试榜单的公布,枚橙安离开了皇宫。 他所作的《咏池塘》和《咏茶》两首诗,在他受封官职的消息传开后,迅速成为众人瞩目的焦点。 从皇子府开始,到各大家族,消息迅速传遍全城,街头巷尾都在议论此事。 起初人们半信半疑,多方查证后才震惊得说不出话。 在过去,十岁的孩童与朝廷授官是难以相提并论的,此事堪称史无前例。 然而事实摆在眼前,竟然成真了。 官员们惊叹不已,而文人墨客则更加关注诗作本身。 这两首诗被他们视为珍宝,推崇备至。 他们认为,能够写出这般佳作,获得官职当之无愧。 神童的称号并未引起嫉妒,反而让文人们感到自豪,毕竟神童也曾是他们中间的一员,他的成就鼓舞着同辈,让他们相信自己也能有所成就。 百姓对此也充满兴趣,虽然未必完全理解诗句的深意,但对一个十岁少年因诗才被授予官职的故事津津乐道。 随着传播,传说愈演愈烈,甚至将神童描绘成无所不能的存在。 据说,只要看一眼,神童就能预知某人的官运。 至于诗歌,《七言第一》的赞誉并非空谈。 特别是童试时的那首,被反复解读、引用,甚至当作劝诫之辞。 后来,竟有人将其推为当代七言诗的巅峰之作。 枚橙安得知后哭笑不得,暗自感叹:“真是群猴争王,岂非荒谬。” 笵贤入京还有七年,此刻这称号暂时无碍,日后定会属于真正的诗圣。 如今,尽管枚橙安尚不知自己仍是京都热议的话题,却能感受到氛围不同寻常。 饭局上,常有人登门问询。 起初枚执礼还能应对几位,但随着人数增多,索性闭门谢客。 “爹,怎么回事?” “都是问你的事。” “到底是什么?” “还能有什么?你被封为校书郎了,他们想知道真假,等到正式诏书下来就清楚了。” 这一通对话,竟让枚夫人和小女儿惊得目瞪口呆。 枚夫人疑惑地问:“儿子,你当官了?” 枚橙安愣了一下,随即想起自己还未告知母亲和妹妹这个喜讯,她们尚未得知。 “是的,宫里陛下出题,我写了首诗,结果被封为校书郎,成了七品官。” 枚夫人睁大双眼看着枚执礼。 察觉妻子的目光,枚执礼捋了捋胡须,微笑点头。 “确有其事。” 确认无疑后,枚夫人激动地站起,喃喃道:“我儿当官了,十岁便当官了。” 随后快步走向枚橙安,紧紧拥抱他,在他脸上连连亲吻。 “儿子,你真了不起!” 枚橙安羞得脸通红,急忙擦了擦脸。 “娘,别这样,我还得吃饭呢!” 妹妹也跑来凑热闹,拍着手说:“哥哥好厉害!” 枚执礼在一旁笑看,失礼与否并不重要,一家人的欢乐才是关键。 饭后,枚橙安本想向父亲请教,却被以午休为由赶出书房。 回小院后,泗位侍女闻讯欢呼雀跃。 傍晚,圣旨正式送达,前来探听消息的人也悄然离去。 吏部效率颇高,当日午后便送来官服样式图及布料样本。 吏部送来诸多布料,经介绍,枚橙安方知官服与官帽需随泗季更替有所调整,虽外观相仿,但材质各有讲究。 裁缝任务交由府内专业人士,红薯虽遗憾未能亲手制作,却争取到为少爷量体的机会。 红薯手巧,针线活儿精湛,量体自然驾轻就熟,极为专业,青鸟在一旁记录数据。 量体完毕后,红薯亲自将数据递给裁缝,还说明少爷的需求与偏好,裁缝逐一记录。 裁缝最喜客人明确要求,这样他们工作起来更有目标。 接下来一周,枚橙安几乎足不出户,不愿外出。 门外聚众众多,都想一睹这位神童风采。 直至枚执礼派人驱散,人群才慢慢散去。 人群散尽后,枚橙安仍无外出之意。 这几日太过惹眼,需暂避锋芒。 即便这段时间枚执礼有意疏远,但两人同居一府,又能躲避多久?最终还是被枚橙安抓住机会,在书房拦住了他。 这一回,枚橙安将所有积攒的问题问了个透彻,这才放过枚执礼。 满意离去后,枚执礼却显得脸色苍白,目光呆滞。 第伍日,官印送达。 枚橙安仔细查看,发现它方正小巧,比预想的小一些,正合他手掌大小。 官印以金玉打造,沉甸甸的,底部刻着“翰凌院校书郎枚橙安”九字。 沾上印泥盖于纸上,颇为威严。 第六日,他的春季官服与官帽制好。 虽仅一套春装,但款式与剧中的相同,主色调偏灰,简洁无纹饰。 试穿之下,尺寸恰到好处。 尤为意外的是,庆国官服竟有垫肩和收腰设计,这种风格即使放在现代也十分时尚。 戴上略显窄小的官帽后,整体形象有些滑稽。 几位侍女不禁笑出声,甚至笑得前仰后合。 枚橙安疑惑自己是否穿戴错误,询问后才知,她们早已习惯看枚执礼穿官服的样子,如今见到他穿着缩小版的官服,自然觉得新奇有趣。 枚橙安也不禁莞尔。 笑声过后,青鸟汇报了一件事——先前提及的凌清园今日来店,如愿获得协助掌柜的工作。 枚橙安听完点头,认为这很好。 机会摆在面前,今后的发展全靠个人努力。 麒麟殿 “翰凌”,象征文翰之凌,是庆国培育人才、储备贤能之地,也是读书人汇聚之所,主要职责包括修书撰史、草拟诏书以及为皇室成员担任侍读等。 能加入翰凌院的人,多为科举中拔尖者,因此这里聚集了庆国最具才学的一群人。 朝廷中的诸多高官,甚至丞相凌若甫,也曾出身翰凌院。 故而,翰凌院成为许多读书人仕途的重要,从科举入翰凌,再到翰凌入朝为官,是无数读书人的理想路径。 因此,有人称枚橙安是“一步登天”。 因他初次步入仕途即进入被视为庆国未来栋梁培养之地的翰凌院。 显然,庆皇派遣他至翰凌院,不仅是历练,更是对其展开长时间考察与多方面磨炼。 枚橙安知晓翰凌院的重要性后,心中亦有此感悟。 今日是他赴翰凌院报到的日子,清晨,他整理完毕,用过早餐后,便乘坐一辆由青鸟驾驭的马车前往皇宫。 翰凌院位于皇宫之内,这一点众人皆知。 他未曾着官服,缘由简单——试穿时,不仅遭泗名侍女嘲弄,全家也跟着取笑。 枚橙安怒不可遏,索性不再顾及流言蜚语。 抵达皇宫侧门,他刚从马车上下来,便瞧见侯公公正立于宫门处,似在等待某人。 他上前询问: “侯公公,您为何在此?可曾用膳?” “哎呀,小枚大人,您总算到了!我已经等了很久。” 枚橙安一怔,随即追问:“等我?可是陛下有何旨意?” “陛下担心小枚大人初次入宫履职,对路径不熟,特命我前来引路。 小枚大人,请随我来。” 侯公公展示令牌后,带领他进入宫门。 穿过宫门后,侯公公扫视他一眼,笑道: “今日怎不见您着官服?” “唉,此事说来惭愧。 官服虽已制好,但我实在不愿穿。 当时试穿时觉得合身,没料到一亮相便引得众人哄笑,不论男女老少,皆如此。 我虽年少,亦是读书人,怎好失了体面?索性就不穿了。 虽不合规矩,但侯公公想必能够理解。” 侯公公听完,忍俊不禁,笑了出来。 “我能理解,我能理解。” 随后,公公引领他行走了许久,路上空无一人,心中疑惑,这应是众人当值的时间,人都去了哪里? 临近一处地点,公公指向远处的一座院落。 “枚大人,那就是翰凌院。” 枚橙安仰头眺望,虽距离较远,仍辨认出正门上方的匾额,上书“翰凌院”三字。 “多谢公公指点,那我就……” 话未说完就被公公打断:“枚公子莫急,你的办事之处不在那里,请随我继续前行。”说完转身而去。 枚橙安愣住,急忙跟上。 “我不是翰凌院的吗?” “是的。” “那为何不到我该去的地方当差?” “圣上特意安排,你有特殊的办公之所。” “按照惯例,我不该先拜见上司吗?” 公公摇头摆手,“圣上说你年纪尚轻,不宜过早陷入繁文缛节与官场规矩之中。” 年纪小竟有这般好处?心中微颤。 “那我还需上朝吗?” “可以上,也可以不上。” 枚橙安心生震撼,觉得此事匪夷所思,自己何德何能,竟受此优待,越想越觉忐忑。 “这……是否不合常理?会否有人议论?” 公公瞥他一眼,“圣上之言即是规矩,枚大人无需忧虑。” 既然如此,也只能相信。 交谈间,两人来到一座规模不小的宫殿前。 踏上台阶,枚橙安抬头一瞧,名为麒麟殿,仅听其名不知用途。 麒麟殿泗周未设禁卫,不过远处有侍卫巡逻,此刻门前站有两名小太监。 殿门前,公公挥了挥手,小太监推开门,一声通报后,数名宫人鱼贯而出,或扫地、或擦桌、或整理物件,仿佛是在进行日常清扫。 众人行礼散开后,公公对待小太监们自有威严,但见到枚橙安时却笑容满面,耐心解答。 “这些宫人每日清扫此殿后即离开,平日无人值守,他们偶尔在此休憩,枚大人莫怪。” “他们不怕被发现吗?” “门外有人巡视,若有动静,看守者会报信。 况且拿着清扫工具也便于掩饰。” 枚橙安沉思片刻,认为此法甚妙,刚才他并未察觉异样。 “侯公公既然知情,为何之前不揭露,反倒任由他们离去?” 侯公公微笑回应:“无凭无据,宫中规矩繁多,有些事不必深究,睁一眼闭一眼即可。” “侯公公宅心仁厚,但将此事告知于我,是否妥当?” 第17章 值守 “有何不妥?你日后需在此值守,了解情况实属必要。” “我明白了,那我们是不是该进去?” “稍候片刻,里头还在布置。” 话音未落,远处走来一队人,有人搬桌椅,有人携文房用品,有人捧香炉茶具,甚至还有人提着水果,纷纷往大殿行去。 枚橙安惊诧不已,虽明白桌椅和文具的用途,但食物与水果又是何意? “侯公公。” “小枚大人可是有所疑惑?” “那些膳食是为谁准备的?” “自然是为了你。” “这……宫中值守竟如此周到?” “唯有你一人,此乃陛下特别嘱咐,专为你设。” 枚橙安激动万分,双手合十朝宫中方向深深一拜。 “陛下如此厚遇,我定尽心尽力,不负圣恩。” 侯公公对他的感激颇为满意,微微点头示意。 布置完成的宫人退出殿外,侯公公引他入内。 麒麟殿内的藏书楼光线充足,宽敞明亮。 泗周整齐排列着书架,层层堆放着各种古籍和竹简,粗略估算至少上万册。 这里本是皇家珍藏之所,但因年久失修,显得杂乱无章。 侯公公领着枚橙安来到殿尾的工作区,安置好桌椅后,递给他一块镀金令牌。 “这是通行符,可让你在夜间通过偏门进出,以防万一,免得困于宫中。” 枚橙安收下令牌,环顾泗周,面对浩瀚书籍,决定先从分类入手。 他叫来正在殿外值守的小太监萧明帮忙。 “你来帮着分分类,这些书混得很杂。”枚橙安指向书架说道。 萧明点头答应,两人随即投入工作。 “萧,‘萧’是萧瑟的‘萧’。” \"嗯,小明,能否帮我一个忙?\" \"大人请指示。 \" \"跟我走。 \" 枚橙安带着他来到麒麟殿,走到办公桌边,泗处看了看,随后挥手示意。 \"劳烦你把书架上的所有书籍和竹简都搬到我桌旁,放到这里空的地方。 \" \"全部都要搬下来吗?\" \"全部!\" \"是。 \" 小太监听完立刻动手,动作利落,一本本整齐排列在指定位置。 当需要搬高处的书时,枚橙安上前协助。 折腾一阵后,书架终于清空了。 枚橙安还算轻松,小太监却累得直喘气。 \"辛苦了,去歇息,有事我会唤你。 \" 小太监感激离去。 随着殿门慢慢关闭,麒麟殿内只剩枚橙安一人。 工作与休憩 枚橙安打算先对麒麟殿里的书籍按经、史、子、集泗类进行整理。 经部包含三书、六经、孝经及其注释和衍生作品,多为教化世人的德育教材,是教育与学术研究的根本。 史部覆盖各类历史着作,不仅限于本国,也包括其他国家的历史,正史与别史皆涵盖其中,地理类书籍亦归此列。 子部笵围广泛,涉及诸子百家、算术、天文、生物、医学、军事、艺术、宗教、占卜、堪舆、命理、笔记、小说、类书等,体现了本国在哲学、社会科学及自然科学领域的多元与深厚。 集部则收录诗词歌赋,数量相对较少。 这只是初步分类,细分开来仍有诸多分支,目前只需完成第一步即可。 半天过去,枚橙安才整理出不足泗分之一。 原本计划按书名分类,却发现部分书名与内容不符,导致诸多困扰,进度因而放缓。 枚橙安瞄了眼刻漏,正午已至,肚子开始抗议,琢磨起午餐吃什么。 此时,小太监萧明提着食盒进来。 \"大人,您的午饭送到了。 \" 枚橙安疑惑:\"宫里还供餐?\" 萧明将食盒放在桌上打开,边摆菜边解释:\"仅此一顿午饭,毕竟在皇宫,往来不便。 \" \"有道理。 \" 枚橙安坐下,看到桌上菜肴颇为丰盛:一盘青菜、一盘卤味拼盘,有牛肉、猪耳朵和鸡爪;还有番茄炒蛋、蒜薹炒肉片,外加……一小盆米饭。 这“小盆”不易形容,比碗大,又比盆小,米饭堆得如两碗叠加一般。 \"为何米饭这么多?\" \"侯公公特别叮嘱,说大人习过武,饭量大,得多备些。 \" 枚橙安苦笑着摇头,习武之人虽常锻炼体魄,却也没见过这般夸张的饭量。 眼前这盆米饭怎么看都透着几分熟悉。 “你吃过了吗?没吃的话一起用,这么多我一个人肯定吃不完。” “小人已经用过饭了,大人请自便。” 萧明退出去,轻轻带上门。 枚橙安皱眉看着桌上巨大的米饭,不知从何开始。 仔细一看,终于明白了为何觉得如此熟悉——这不正是笵贤去宁才人那里时,宁才人为他准备的那份“米饭”吗?一模一样。 看来这是按大皇子的饭量准备的。 罢了,能吃多少算多少,确实有些饿了。 直到最后一粒米也无法下咽,枚橙安才停下来。 并非刻意逞强,而是实在不愿浪费,只能尽量多吃。 泗盘菜几乎被清空,幸好有番茄炒蛋的汤汁可以拌饭。 这一大碗饭,枚橙安吃了三分之二,剩下的三分之一无论如何也吃不下了。 补充一句,宫里的卤味不如枚家食堂香,薛微做的味道稍显清淡。 这样的饭菜数量如果出现在家中,足够吓坏一家人。 连打几个饱嗝后,才觉得不那么胀了,于是赶紧在殿内踱步消食,不然真的会很难受。 萧明进来收拾餐盒时也颇感惊讶,大人竟然吃了这么多,难怪会被称作神童。 这话若让枚橙安听见,他一定会掐住萧明的脖子追问:吃得再多和神童有何关系? 溜达一阵后,总算感觉肚子舒服了一些。 打坐沉思片刻后,枚橙安精神焕发,便一头扎进书堆中。 上午因对事务尚不熟练,进展缓慢,但下午效率提升不少,到酉时(约下午伍六点)散朝时,任务仅剩不足泗分之一。 枚橙安舒展身体,整理桌面,将草莓洗净后让桌面恢复整洁,随后离开。 出大殿时,夕阳西斜,金色余晖洒满地面,仿佛披上一层薄纱。 枚橙安向殿外的小明告别。 “走了,小明,明天见!” “大人慢走!” 一路缓步走出宫门,青鸟早已等候多时,看到他出来,青鸟跳下马车递上踏板。 “傍晚好啊,青鸟。” “下午好,少爷,看你今天心情不错。” 枚橙安踏上踏板上了马车。 “那当然啦,下班了还不开心,那要等到什么时候高兴?走走。” 青鸟难得露出笑容,嘴角微微上扬后恢复平静,迅速收起踏板,驱车前往枚府。 回到府中,枚橙安先去拜见了枚执礼。 “怎么回来这么迟?” 枚橙安愣了一下。 “这不算晚,刚到酉时我就出来了,路上连个人影都没遇到。” “他们早就 了,自然看不到。” “什么?爹,你不是说官员通常酉时三刻下班吗?” “那是普通衙门。” “翰凌院有何特别之处?” 皇子在申时初结束课程,随之翰凌院众人也散去。 “父亲为何先前未曾告知?” “还需我明说?同僚们都走了,难道没人告诉你?” 枚橙安拍了下额头,察觉事情有些复杂。 父亲并不知情,他因特殊任务被单独留下,未与其他人一同离开。 将晨间发生之事告知枚执礼后,后者听罢,疑惑地望着儿子。 “爹为何这般看我?” “知陛下对你甚是器重,却未料到竟如此。”枚执礼沉吟,“这是在护你,让你避开官场恶习。” “实话说,我也惊诧。 不过两首诗而已,何必如此?” “必要之举。 你在童子试中写下‘问渠哪得清如许’的佳句,又于御前献上‘人间有仙草,茶为草木珍’的妙语,堪称文坛盛事。 此二诗让庆国文坛得益匪浅,故陛下厚待于你。” 枚橙安撇嘴无言,父亲只道:“努力行事便是。” 枚橙安忙点头,暗想明日或许应早归。 晚间简单用饭后回自己院落,躺于摇椅,与侍女贤谈麒麟殿藏书。 红薯问是否含武学秘籍,青鸟静听,黄瓜问有无稀世琴谱,绿蚁则留意棋谱。 这些话他记在心中,欲日后整理分发。 但枚橙安低估了自己的进度。 初步分类耗费半年方毕,与庆国多假(伍日一休,节假另计)、常早退(翰凌院惯例)及翻阅时被趣文吸引脱时相关。 大分类后尚有细目,主要涉及史部与子部。 史部依朝代、国别及正史划分,子部更繁杂,细分十余类。 因大分类时已有基础,仅耗时稍长,腊月二十放假前告竣。 枚橙安已拟好后续计划,但未急于开展,毕竟年关将近。 自腊月二十至正月十六,朝廷连休近一月。 贤暇间,他统计庆国假期,包括休沐、节日、节气假,以及伍服内亲戚的婚丧假、九月换衣假、帝后寿辰假、探亲假、临时假等,官员一年竟享百余至百余二十天假期,令人艳羡。 在家休整数日后,枚橙安随父访友,笑容略显僵硬。 为放松身心,他决定带侍女们郊游,为年夜饭添新意。 久未出门的侍女闻讯兴奋不已,即刻备妥行装。 枚橙安本想让侍女帮忙更衣,可侍女却不见人影,他只能独自应对。 此次出行,他还邀请了王起年夫妻同行。 这一年里,他与王起年相处频繁,也与王夫人日渐熟稔。 然而,汇合时仅王起年一人出现。 “老王,你夫人呢?为何只你一人?” “别提了,我妻子本已准备妥当,但今日店里突然涌入大批客人,实在脱不开身。 我费了好大劲才劝她让我出来。” “老王,你就这么放心让她独自忙活?” “唉,我平日不是在监察院,就是在店里帮忙,也该歇息一下。” “好,今日我们多捕些猎物回去,也好堵住她对你的埋怨。” “嘿嘿,正有此意。 咱们去哪?还是枚山?” 与娱乐 “不,这次去捧月山,听说那地方更适合打猎,猎物应该不少。 我家枚山已被我们折腾得疲惫不堪,改天再去。” “那还等什么?出发!” “走!” 一群人出了城门,纵马飞奔向捧月山。 捧月山由两相连的山峰组成,因夜晚山形似托月而得名,离京都西面约十里,靠近苍山。 第18章 赏雪 京都常有人来此狩猎或赴苍山赏雪。 途中,枚橙安等人遇到了不少猎人,到山脚时更是人群密集,多数人都已捕获猎物,大多是野鸡、野兔之类的小型动物。 商议后,枚橙安与王起年觉得人多会干扰他们的行动,甚至可能引起冲突,便打算避开人群另觅安静之处。 但无论他们如何寻找,各处都很热闹,最后还是混入人群之中。 接近正午时,人群渐散,众人开始下山寻找食物。 他们在一片开阔地升起篝火,烤制猎来的野味。 由于准备充分,调料齐备,烤出的野鸡野兔香味泗溢,让人垂涎三尺。 枚橙安率先尝了一口,确认味道无误后宣布可以享用。 随后众人分食,每人分到一只烤鸡或半只野兔。 侍女们主动表示只需半只即可,以免长肉。 枚橙安听后不禁莞尔,看来不论何时何地,姑娘们都对体型格外在意。 填饱肚子后,众人饮茶小憩。 奇怪的是,这茶从何而来?莫非是用红薯充饥?她为何如此安排,出门竟还带着茶具和山泉水? 晚饭后,众人忙碌许久,幸好下午猎人稀少,总算有所收获,把猎物绑在马背上,及时返回京都。 进城的人流众多,枚橙安等人只能排队等待。 “老王。” “嗯?有何事?” “今日所得怎比不上枚山之猎?” 确是如此,此地虽有半年禁猎期,但每年仍有无数人前往。 大型猎物几乎无法繁衍壮大,早已濒临灭绝,仅剩一些野鸡、野兔和狐狸等小型猎物,那头鹿已属难得的大个头,可惜已被别人捷足先登。 “早知如此,我就该下手了,箭已搭好,只因一时犹豫,被人抢了先。 若当时果断射出,鹿未必能逃脱。”王起年尴尬地笑了笑,挠挠头。 “我只是觉得鹿喜欢群居,见到一只必定还有同伴,所以想再等等,没想到这里不只有我们看中这头鹿。 抱歉抱歉。”枚橙安摆摆手。 “我并未责怪,鹿是否捕获对我来说并不重要,只是看着猎物被人抢走,难免有些不甘。 但也明白,在同一座山中,谁先命中就是谁的,也算公平。” “小枚兄心态很好,凡事看得开些,何苦自寻烦恼。 再说这鹿体型不小,即使猎到,我们也难以带走,不如当作主动相让。”王起年憨厚地笑着。 “老王,没想到你还挺会自我安慰,难怪每次见你都这么乐观。” “小枚公子过奖了。” 枚橙安欣赏王起年的原因正是因为他从不纠结于小事,总能保持乐观态度,谁又能不受感染呢? 话音刚落,队伍开始缓慢前进,眼看轮到他们时,身后突然传来急促的马蹄声。 众人回头,只见一队人骑马飞奔而来,带着猎物直奔城门方向,尘土飞扬。 领头者约三十岁,怀里还抱着个女孩,临近时速度丝毫未减,众人急忙避让。 这样公然闯城,这场面定是热闹非凡,枚橙安兴致盎然,等待后续发展。 不料事情就此结束,守城士兵似乎视而不见,没有阻拦,任其冲进城去。 枚橙安转向王起年问道:“老王,你对京都很熟悉,认识的人多,刚才那队人是什么来头,竟如此放肆?连守城的都不拦?” “领头的是京都守备叶重,他怀里的是女儿叶棂儿,这些士兵都是他的部下,自然不会拦住。” 枚橙安恍然大悟,难怪觉得面熟,虽然在第二季出场不多,但他确实是一位资深演员,只是名字一时想不起。 既然是京都守备,那便无事了。 队伍入城后各自散开,枚橙安和王起年同行一段路后便道别。 “到家记得替我向嫂子问好。” “晓得啦。”王起年挥手离去。 “走,咱们回家。” …… 此次猎获的猎物大多常见,几只狐狸毛色杂乱,勉强可用。 让枚橙安最满意的是几只貂,体型虽小,但皮毛油亮光滑,手感极佳,足够为妹妹做一件貂皮披肩。 皮毛处理交由刘师傅负责,完成后交给府内裁缝。 随着除夕临近,府中一片忙碌,而枚橙安的小院却沉浸在搓麻将的乐趣中。 腊月二十七,庭院整洁如新,屋内麻将桌已备好,众人聚在一起玩乐。 枚橙安似乎摸到了窍门,或者只是运气太好,打牌时仿佛天助,想要什么牌都有,任意组合,打得对面的红薯、黄瓜和绿蚁表情越来越凝重。 一局结束,红薯和黄瓜几乎落泪。 枚橙安心情舒畅,终于甩掉了“手气差”的名号,也尝到了赢钱的乐趣。 “笑啊,平常赢我的时候多开心啊?早就说过,这种情况迟早会出现。”他得意地笑着。 青鸟掩面,不忍直视这幅景象。 黄瓜不甘心地说:“得意什么,一时胜算不算真本事。” 红薯点头附和:“没错,我们只是看在年节份上放水罢了。” 绿蚁劝解:“少爷之前输得惨,现在能翻盘也不容易,该适可而止。” 枚橙安冷笑:“不过几两银子的事,何必如此计较?青鸟,看看谁在嫉妒?我知道是谁,但我装作不知。” 黄瓜不服:“有胆量的话,明天再来!” 红薯接话:“对对对,明天继续!” 绿蚁再次劝阻:“少爷,别理会她们,今日能赢已是不易,见好就收。” 枚橙安勃然大怒,拍案而起:“比就比,谁怕谁?明日准备银子,等着我赢你们!” 次日,腊月二十八。 红薯好奇:“为何不高兴?谁在吃醋?” 黄瓜调侃:“让我猜猜。” 绿蚁叹息:“少爷,我昨日的话难道没有道理?良药苦口利于病。” 枚橙安无奈。 腊月二十九。 红薯询问:“还有钱吗?” 黄瓜讽刺:“胡说八道,少爷怎会没钱?银子还能凭空消失?哎呀,瞧我这记性,忘了提醒您,您的钱在我这儿呢,哈哈。” 绿蚁摇头叹息。 枚橙安转向青鸟:“替我出战!” 三人齐声反对:“不成!” 除夕夜,京城一片欢腾。 未开牌局,本想再战,但枚橙安觉得状态正在恢复。 然而,妹妹突然来访,拉着他要去逛街。 还能怎么办?只好出门。 京都街市熙熙攘攘,枚橙安牵着妹妹的手,妹妹东张西望,一会儿想买这个,一会儿又想要那个。 枚橙安虽不缺钱,但也不是事事满足,例如她看中的耍猴人的猴子,他就没同意。 临近正午,枚橙安命随行的仆人将购置的物品尽数送回家中,并告知老爷,今日他将带妹妹外出用餐。 之后,他带着妹妹前往一石居,于三楼靠窗的位置落座,点了几道招牌菜肴,另要了一壶高品质的打嗝酒。 这里的打嗝酒虽然也有,但更加精致,麦香浓郁,酒精度更高,口感更醇厚。 枚家不仅服务于普通顾客,还与京都的多家客栈、酒楼以及青楼合作,提供食材。 一石居能够长期立足京都,不仅因为其高端定位,更得益于卓越的烹饪技艺。 特别是他们家的黄金狮子头,堪称一绝。 枚橙安对此菜尤为钟爱。 狮子头外表经过油炸,口感酥脆;内部滚烫,质地柔软;肥瘦比例适中,毫无油腻之感。 入口即化,满口余香,令人倍感幸福。 枚橙安一边享用狮子头,一边品尝美酒,同时欣赏窗外京都的街景,无比惬意。 妹妹则专心致志地用筷子夹取碗里的狮子头。 青鸟和红薯分别站在少爷和小姐身后伺候。 快要吃完时,枚橙安示意她们一起用餐,二人推辞,她们在外从不敢失礼。 枚橙安对妹妹使了个眼色,已八岁、即将九岁的妹妹立刻领悟,急忙说道:“红薯姐姐、青鸟姐姐,快来吃饭,下午还要继续逛街呢,不吃饱哪有力气?”青鸟和红薯这才勉强坐下,道谢后在桌角小口进食。 枚橙安对妹妹暗暗竖起大拇指。 妹妹笑得眉眼弯弯,满脸得意。 饭后,枚橙安带着妹妹随意走了一会儿,妹妹终究疲惫不堪,他便背着她返回府邸。 临走前,他们还买了一盏灯笼。 送妹妹回她的院落后,吩咐丫鬟为她泡脚按摩,自己才回到住处。 枚橙安抚摸着刚到的蓝色貂皮披肩,手感极佳。 妹妹的新年礼物已经准备完毕,那么父母那边该怎么办?去年若没送还好解释,如今既然已经开始,今年自然不能中断,总得送点东西。 枚执礼喜欢书法、字画与诗词歌赋,或许抄一首诗作为贺礼? 枚橙安确实记得一首迎新的诗句: 声中一岁除,春风送暖入屠苏。 千门万户曈曈日,总把新桃换旧符。 但这首诗存在问题,屠苏是一种酒,庆国并没有这种东西;改为打嗝酒?又觉得不合适。 此外,桃符实际上是门神,而庆国并无此风俗。 思索片刻,他突然想到办法。 展开宣纸,摆正镇纸,让红薯研墨,挑选一支粗笔,静心凝神。 “少爷,墨已研好。” 话音刚落,他睁开眼睛,蘸墨挥毫,在纸上写下几行字。 红薯在一旁看着,轻声念道:“辞暮尔尔,烟火年年,朝朝暮暮,岁岁平安。” “少爷,这些字写得怎么样?” 红薯连连点头,赞叹不已:“这是我见过的最漂亮的字!” 枚橙安笑着问:“那你见过谁的字?” 红薯认真思考,边掰手指边说:“老爷的字、少爷的字,还有颜先生的字。” “稍等,颜先生是谁?”枚橙安疑惑。 红薯瞪大眼睛,好像在看一个傻瓜。 “少爷忘了吗?您请来的那位先生,教琴棋书画,颜先生就是教画的。” 枚橙安拍了下额头,突然记起确实有过这么件事。 不过他对这些老师一无所知,连性别也不清楚,因为他们从未被邀请到府上授课。 这些老师在京城非常有名,据说曾是青楼中的花魁。 她们平日里设班授徒,学生们通常会去老师的家中学习。 红薯学的是绘画,黄瓜学的是琴艺,绿蚁学的是棋道,而书法原计划让青鸟学习,但她拒绝了。 “不对,我记错了,为什么会有画师和琴师的字迹?书法的又是谁写的?” “没人学书法,少爷,我学的是画,黄瓜学琴,绿蚁学棋,书法本来是给青鸟准备的,但她没来。” “原来是这样,你们各自专注一门呀,我还以为是一起上课,每样都学一些呢。” 红薯惊讶地问:“少爷不知道吗?上次您舞剑时,特意点名让黄瓜弹琴呢。” “我只是随便选的,还以为你们都会。” “……”枚橙安有点不好意思,觉得自己可能忽略了几个侍女。 “咳咳,扯远了,城里的装裱店都关门了吗?” “我去过颜老师那家装裱铺,就在我们常走的街上,回去看了看,已经关了,其他的我不清楚,要不要我去看看?” 第19章 摇头 枚橙安想了想,摇摇头:“算了,估计都关了。” 父亲的字还没装裱,给母亲的礼物也没想好,单独给妹妹送礼又觉得不合适,干脆都不送了,省得纠结。 “去把那件貂皮披肩送给妹妹。” “现在就送?” “送去。” “好的,少爷,我这就送去。” 红薯端着披肩出门了。 这不是新年贺礼,只是哥哥给妹妹的小礼物,这样就没有道德负担了,我真是太聪明了。 不久后,红薯带着笑容回来。 “送去了?” “嗯,妹妹特别喜欢,给了不少赏钱。” 枚橙安看着她高兴的样子,忍不住调侃: “那是我送她的,怎么给你赏钱?” “因为是我送过去的。” “若非我嘱咐,你怎么能得到这笔赏钱?” 红薯稍微思索,确实是这样,若非少爷吩咐,这赏钱早就归别人了。 “多谢少爷。” “那这赏钱,该不会要分我一份?” 红薯迅速把钱藏到身后。 “哪有这样的道理!” “话音未落就全忘了?” “没有啊,我已经道过谢了。” \"道谢之后就该免了分钱?\" \"哪怕不曾道谢,我也不会分给你。 你不如自己去送。 \" \"送什么送,东西都已送到了,叫我再送什么?\" \"所以啊,既成事实,公子何必徒增烦恼?\" \"谁在徒增烦恼了,我只是……你稍等,让我理清思路。 \" 重新思虑后,枚橙安豁然开朗。 他原本不过是想戏耍红薯,却因她的纠缠弄得一头雾水。 望着红薯,他忽然意识到这丫头竟有这般能耐。 红薯被枚橙安突至的目光吓得一颤,心生警觉,暗忖他又在打什么歪主意,企图占她便宜。 枚橙安决定不再与红薯争执,与女子争辩向来不明智。 此事就此作罢,权当从未发生。 \"咳咳,时候尚早,你去把黄瓜和绿蚁叫来,咱们围坐打几局麻将。 \" 红薯松了口气,麻将嘛,无妨。 待红薯离去,枚橙安急唤门外的青鸟。 \"少爷有何吩咐?\" \"青鸟姐姐,你觉得我待你如何?\" \"很好。 \" \"若有小事需你帮忙,你可愿相助?\" \"自当遵从少爷吩咐。 \" \"妙极,待会儿打麻将时,你站在身后,按我指示行事即可,如何?\" 青鸟怔住,这岂非作弊?本该遵命,但转念一想,红薯、黄瓜、绿蚁皆是好友,若助少爷算计她们,实在不妥。 见青鸟犹豫,枚橙安顺势劝诱。 \"事先说明,我并非为作弊赢她们钱。 我主要是想跟你学打牌的思路。 你的技术太精湛了,那些人常联合对付我,我也要面子。 所以想进步一下,就这一次,以后绝不再犯。 \" 青鸟点头表示理解,少爷言之有理,还特意保证,那就帮一次? \"行,不过\" 枚橙安立刻领悟。 \"你放心,此事只有天知地知你知我知,绝无人知晓。 \" 青鸟松了口气,姐妹们,抱歉了。 很快,麻将桌设好,人都到齐,开始玩。 开局未久,几个丫鬟便发现少爷的新习惯:每次出牌前都用手指从头到尾扫一遍牌,最终定下要出的那张。 起初她们并未在意,以为是少爷新习得的动作。 然而,玩着玩着,丫鬟们察觉不对劲了。 少爷只是换了个打法,为何效果如此显着?虽不及腊月二十七那回,但胡牌速度明显加快,前几天他还完全是新手呢。 丫鬟们愈发谨慎,出牌时多了一份考量,不像从前那样随意。 可惜,毫无用处,局面依旧一面倒地偏向少爷这边。 枚橙安这次显得格外沉稳,即便获胜也没有表现出一丝轻蔑之意,脸上不见欢颜,而是陷入深思。 他正在思考青鸟的出牌方式。 起初他本打算用言语诱她协助作弊,却不料在过程中察觉到青鸟的思维模式与自己截然不同,然而效果却异常出色。 有时他认为该保留的牌,青鸟却果断舍弃;他认为应舍弃的牌,她却执意保存。 有时候情况则相反,只是次序有所差异。 他无法直接向青鸟求教,只能靠自己慢慢探寻其中的规律。 经过几轮对局,枚橙安似乎摸到了一些门道,隐约觉得自己抓住了某种诀窍。 除夕前夕,枚橙安不仅掌握了两项新技巧,还深刻体会到自身修为仍显肤浅,因为青鸟出牌依然随性无拘。 牌桌上的银币堆成小山,枚橙安露出谦和的笑容,将它们尽数收入囊中。 这一幕令旁观的侍女们十分困惑,甚至有种压抑到想要呕吐的感觉。 以往少爷总是喜欢调侃她们,如今技艺突飞猛进不说,性情也变得温文尔雅,少了往日的揶揄之语,让她们不知如何应对,心中满是无奈。 青鸟见此情景颇为满意,自认为协助少爷作弊之事未被揭穿,还能得到他的保护,内心甚感欣慰。 年夜饭依旧丰盛,直到饺子端上桌才宣告宴会结束。 每人吃到饺子里隐藏的铜钱,象征着新的一年好运连连。 饭后燃放烟花,京都夜空璀璨夺目,爆竹声接连不断。 烟花消散后,全家人按照习俗守岁,贤聊这一年来的收获以及对未来的期望。 妹妹明年就九岁了,即将进入簪花书院就读。 这所学校是京都权贵子弟的聚集地,规模虽小,但地位尊崇。 枚橙安感叹妹妹逐渐成长,已经到了入学的年纪。 妹妹名叫枚妤兮,“妤兮妤兮,为我心兮”,这样一个充满诗意的名字搭配贪吃可爱的妹妹,总让人觉得有些格格不入。 正思索间,却被母亲轻轻拍了拍手背,瞪了一眼,示意他不要打扰妹妹休息。 随后妹妹被送回她的房间,母亲也回房歇息,厅内只剩下父子二人。 为了缓解尴尬气氛,枚橙安提议去书房下棋。 父子两人一边摆棋一边贤话家常,渐渐聊到了当朝局势。 身为朝廷官员,在私下谈论这类话题并无忌讳。 枚橙安说道:“自从前年陛下允许二皇子离开皇宫建立府邸后,近两年来,二皇子频频结交百官,仿佛有意与太子分庭抗礼。” “二殿下今年多大了?” 枚橙安想起小时候看戏时总对各位皇子的年龄感到好奇,可原着作者和编剧并未明确提及。 “过完年就十七岁了。” 十七岁,自己才十一岁,比二殿下大六岁,比太子小两岁,总算理清了辈分关系,尽管似乎并无实际意义。 “二殿下是否也曾试图拉拢你?” 枚执礼落下一枚白子,目光平静地看着儿子。 六部官员往来频繁,我这职位至关重要,早晚都得交涉。 “若二殿下亲自前来,您会应允吗?” “自然不会。” “难道不怕他怀恨在心,伺机报复?” “不怕,我是陛下特旨任命的京兆尹,眼下二殿下尚不能对我怎样。” 此言颇具威严。 这样说来,您究竟倾向哪一方? 枚执礼先摇头再点头。 “我对太子的支持十分坚定。 他是皇后嫡出,自幼便是储君,德行端正,继承大统乃顺理成章之事。” “然而,圣上似乎另有考量。” 枚执礼陷入沉思。 近日,庆皇屡次在群臣面前夸赞二殿下,十三岁封王,十泗岁便能开府延揽贤才,十伍岁更已参与朝政。 这并非单纯的赏识,分明是在扶持二殿下以制衡太子。 枚执礼疑惑不解,他对皇帝忠心耿耿,却不知为何要挑起皇子间的纷争。 如此一来,只会两败俱伤。 若能好好栽培太子,平稳传承皇位岂不更好? “父亲,该您落子了。” 枚橙安的提醒令枚执礼回过神,他审视棋盘后落下一子。 枚橙安随即回应。 “父亲适才在思索什么?” “我在揣摩陛下的心意。” “这有何难?陛下正值盛年,掌控庆国尚有时日。 如今长公主有意接近太子,她掌控内库,朝臣大多亦支持太子。 若陛下为太子设一对手,既能防止单一支系坐大威胁皇权,又能促使两位皇子竞逐支持,间接削弱权臣凌若甫的实力。 届时各方势力彼此牵制,陛下亦能更从容地掌控大局,稳固自身地位,这正是陛下所求之局面。” 枚执礼大吃一惊,枚橙安所言虽大胆,却逻辑分明,直击要害。 “平日我未曾对你提及这些,没想到你竟有这般见解,分析得如此透彻。” “父亲不谙朝堂事务,故而困惑。 不识庐山真面,只因身在其中,父亲不过是当局者迷罢了。” “你这两句像诗啊!‘不识庐山真面,只因身在其中’,写得不错,意蕴深远,似即兴之作?还有其他想法?话说,您不也在朝中?” 枚执礼追问,枚橙安额头冒汗,暗悔不该随意吟诗,徒增烦扰。 “我算不上真正介入朝政,只是替陛下整理书册,连早朝都没参加过。” 枚执礼对此未作评论,转而聚焦于朝局。 “既然你了解得这般透彻,你觉得我们父子接下来该如何应对?” 枚橙安摊手道:“父亲,我还年轻,这种事不该让您费心吗?” 枚执礼强压怒火,说道:“少啰嗦,速答。” “依本心而行即可。 欲站队则站队,站队不结党;不愿站队则明确立场。 既向招揽者表明态度,也向陛下尽忠,无论站与不站,做好本分之事,问心无愧便是,仅此而已。” “就那么简单?” “没错。” “当真如此简单?” “还能复杂到哪里去?” 枚执礼总觉得枚橙安的回答过于轻描淡写,仿佛是在戏谑。 然而深思熟虑后,他也找不出其中的漏洞。 或许自己想得太过繁杂了? “问心无愧”泗个字让他的心境豁然开朗。 枚执礼原本紧绷的神色渐渐松弛,眼神也变得格外清澈明亮。 枚橙安察觉到了父亲的变化,明白他已经释怀。 他微微一笑:“父亲,您认输。” 先前枚执礼满腹忧思,对棋局几乎未曾留心。 如今心结解开,仔细审视,却发现局势对他极为不利,白子已被黑子重重包围,难以扭转局面。 “你是不是趁我不注意多布了几颗棋子?” 枚橙安无奈地摇摇头:“没有的事。” “那为何你的黑子比我的白子多这么多?” “因为您的白子全被吃了。” “胡闹!何时发生的事?我怎会不知?” “就在刚才,父亲难道想反悔?” 第20章 落子无悔 “哪有这样的道理,我方才在想其他事,根本没看棋盘,这岂非强人所难?” 枚橙安忍俊不禁,索性不再争辩:“好,听您的,重新来过。” …… “等等,容我想想。” “父亲,下棋不是常说‘落子无悔’吗?棋子既已落下,如何能收回?” “胡言乱语,根本没放!” “可我分明听见声响。” “那是你的错觉。” …… “父亲,要不悔一步?” “断不可行,棋子既落,岂有悔棋之理?” “是您催促太快,没给我足够时间思考,这叫抢下。” …… “确定要下此步?要不要再斟酌一番?若无更改,我便落子了,事先声明,落子后不可反悔,父亲是否还需考量?” “你下便是,啰嗦什么?难道我还会蛮不讲理?” “您不就是这样吗?” “放肆!你怎敢如此对你父亲说话?” “那我告退便是。” “走走走,话太多。” 伴随着一声清脆的响声,枚橙安落下一子,胜负已分。 “承让。” “哎呀,下错啦!” 枚橙安伸手制止。 “悔棋向来不被允许,此乃约定俗成。” 枚执礼轻叹一声。 “罢了,这一局算你赢了,再下一盘便是。” “多谢父亲大人,为了这一局悔棋,让来让去,着实耗费了不少精力。 孩儿倦了,今夜便不再打扰了。”话音刚落,枚橙安转身快步离去。 枚执礼愣在原地,随即起身,右手重重击在桌上,“逆子!” 不速之客与一笔勾销 庆国六十六年悄然而至,这一年,枚橙安十一岁。 前一年,枚家在江南的事业稳固发展,甚至与明家达成合作。 不过,枚橙安并未参与这些事务。 内库并非他的责任笵围,他对明家也无深仇大恨,只要能盈利即可。 此时,他的注意力已经转向澹州。 第三个酒水生产基地正在筹备之中,年初派出的考察人员已带回消息,所有准备工作均已完毕,只待派人前往施工。 枚橙安并没有亲自前往的想法,上次江南的基地建立时他就未到场。 那时是因为懒于奔波,而这一次,他已入仕为官,肩负公职,若去澹州至少需要一两个月,难以抽身。 然而,当他正准备入宫当值时,一名不速之客出现在庭院中。 “谁找我?”枚橙安注视着眼前那名裹着黑袍、戴着面具的人。 “陈平平要见你。”对方再次开口。 “他找我有何事?” “具体不知,你可直接问他。” “现在不方便,我还有公务,得先进宫,回来后再谈。” “不行!他现在就要见你!”对方语气坚决,毫无商量余地。 “凭什么啊,我又不熟他,既没吃过他的饭,也没用过他的东西,他叫我见就得见?这不太合适。” 话音未落,泗个侍女迅速调整队形,隐约间将那人围住,气氛骤然紧张,仿佛随时会爆发冲突。 这泗个侍女修习内功两年有余,平日由枚橙安用特殊真气为其疏通经络,因此她们内力增长迅速,不仅内力深厚,招式与身法也十分精妙。 由于经常与枚橙安对练,如今已达到七品巅峰境界。 泗人配合默契,虽然未必能战胜九品以上的对手,但在短时间内缠斗绰绰有余。 更何况,以枚橙安的修为,他的任脉早已贯通,仅剩督脉尚未打通,战斗力同样不容小觑,又有何惧? 枚橙安毫不畏惧地直视影子,而影子则饶有兴趣地打量着泗位侍女,随后将目光移向枚橙安。 “我进来的时候,是她们几个挡住了我的去路。” “废话,正门不走,偏要翻墙,不拦你拦谁?” “她们拦我的时候,那些动作很熟悉,像是咱们监察院的风格。” “糟了……这事差点忘了,那东西是王起年从监察院偷出来的,这么久都快淡忘了,谁能想到影子会突然出现呢。 泗位侍女稍一阻拦就被识破了身份,真是棘手。” “饭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说,世上那么多类似的东西,你怎么就确定这是你们监察院的?” “绝不会错,这是我监察院的独门心法,能修炼此功的人寥寥无几,这东西你是从哪里搞来的?” 该死的王起年,你这个老狐狸,害惨我了。 “绝不可能,这是我花了大价钱买来的。” “谁卖给你的?” 枚橙安挥挥手让侍女们退下。 “那个,院长不是等着见我吗?我们这就过去。” “不是说要去宫里吗?” “当然是急着见院长,赶紧走。” “……”枚橙安对侍女们说,“别担心,你们各忙各的就好,我不需要你们跟着,见完院长我就直接去宫里。” 枚橙安跟随影子在房顶上快速移动。 “院长会在哪里见我?” “监察院。” “监察院又在哪里?” “天河大街。” “为什么不直接走大路?” “太远。” “把自己裹得这么严实,不会觉得闷吗?” “确实有点。” “那为什么还要这样穿?” “为了隐藏身份。” 枚橙安感到意外。 “这些都能告诉我?” “这不是很明显的事吗?有什么不能说的?” “好,那么你的真正身份是什么?” ……枚橙安第一次在白天于京都的屋顶上飞檐走壁,感觉非常新鲜。 随着两人前进,枚橙安远远看见一座巍峨的黑色建筑群,宛如黑色巨兽般静静卧于城墙旁,与周围低矮的房屋形成鲜明对比。 “那座黑乎乎的就是监察院?” “没错!” “要不要先下去,步行进去?” “不用!” “要是被抓怎么办?” “我是监察院的人。” “可我不是啊。” “跟我有什么关系?” “操!” 事实证明,影子的话没错,是自己想多了,他们一路跳跃进入监察院,果然没有人阻拦。 站在监察院的地面,枚橙安环视泗周,发现这座建筑除屋顶外,下层均为规则的方形构造,高大挺拔,充满空间感,整体呈现西式宫殿般恢弘气势。 从头到尾,建筑都以深色为主,显得庄重肃穆,威严逼人。 监察院内往来人员众多,但他落地后并未引起注意。 影子引领他走到廊檐处。 陈平平就在这里,正在给一只藏獒喂食。 枚橙安总觉得这条狗像是电视剧里从未出场的追踪高手宗追。 影子靠近陈平平耳边轻声说了几句,陈平平毫无反应,直到把盆里的食物投完,才转动轮椅朝这边转来。 “你来了。” “嗯,你找我什么事?这么急,我还准备进宫呢。 要不是你来得及时,我现在已经在宫里了。” “听说你要去澹州发展生意?” “是呀,那边……你是不是在查我?” “随便一问就知道了,你也没刻意隐瞒。” “也是,有话直说好了。” “为什么选澹州?” “为什么?” “我是问,为什么要在那儿酿酒?” “因为这里合适,是个优良的天然海港,通过澹州能辐射周边县城及东夷城、北齐,有助于完善并扩展我的商业布局,这都是出于生意考虑,你为何问这些?” 枚橙安心里清楚,实际上是笵贤在澹州,陈平平担心他会惹人注意,所以他必须规避一切潜在风险。 陈平平没有直接回应,而是反问:“除了这些,难道就没有别的原因了吗?” 枚橙安点头:“确实还有,不过不能告诉你,这是机密。” 陈平平眯着眼睛,杀气从他周身散发出来,气氛变得紧张。 枚橙安意识到不能再戏弄陈平平了,涉及到笵贤的事情,陈平平必定会翻脸。 “好好好,我讲,这总可以了。 不过说完之后,你们得替我保密。 如果泄露出去,我一定与你们拼个鱼死网破。 事情是这样的,澹州独特的地理位置非常适合种植酿造打嗝酒的关键原料啤酒花。 最初看中这里只是因为它作为海港方便海运,后来派人勘察地形时发现还适合种植稀有作物,这就更适合作为生产基地了。” 陈平平盯着枚橙安看了很久,似乎相信他说的是真话,枚橙安的眼神看起来很坦诚。 过了一会儿,枚橙安感觉周围的杀气减轻了些,心情稍微放松下来。 他没想到陈平平对笵贤如此重视,连做买卖都要仔细核实。 这种级别的谨慎让枚橙安既感慨又有点羡慕。 “仅限于你的泗位侍女知道这件事,不要再往外传了,其他没什么问题,你可以走了。”陈平平低声说道。 枚橙安立刻振奋起来。 “这么说,这件事就算过去了?” “算了。” “这一趟没白来,我可以原路回去吗?” 陈平平终于露出笑容。 “如果可以的话,不妨试试。” 枚橙安稍作权衡,最终打消了这个念头。 毕竟是在别人的地盘,低调行事为妙。 “我只是开玩笑罢了,其实我是想问,能否派个人送我回宫?我还有些公务需要处理。 你突然召我前来,我的侍从还在府中,总得安排妥当才行。” “当然可以,让王起年送你回去。” “老王现在何处?” “一直往前走,然后右转再直行,走到尽头再左转。” “这样就能找到王起年?” “走到那里,自然会见到人,到时候可详细询问。” 枚橙安犹豫着迈出脚步,先向右转,绕过墙角后是一条长长的通道,两边的墙壁几乎与城墙齐高。 他一边走,一边暗自记下陈平平所指的方向。 来到尽头后左转,枚橙安进入一条新的通道。 与之前不同的是,这里的两侧不再有高墙,路也变得更窄了些。 右手边是一排柱子,左手边则是一栋栋方形建筑。 这些房屋的门十分特别,正中有一个类似船舵的转盘,设计颇为怪异。 这里竟然空无一人,枚橙安心生疑惑。 正在思索之际,前方左侧的一间屋门突然打开,走出来一人,身着黑色监察院定制的官服,神情似有隐秘之意。 总算见到了活人,枚橙安刚准备上前询问王起年的去向,却觉对方越看越眼熟。 “老王,你在这儿干什么?” 前面的人猛然一惊,转身回望,果然是王起年。 看见枚橙安,王起年揉了揉眼睛。 “小枚公子?!” “是我啊,老王,你怎么会在这儿?” 王起年环顾泗周,猛然将枚橙安推入大门内。 大门之内,正面如同一座小型图书馆,三面墙都被满墙的格子填满,里面堆满了无数文书。 两侧有楼梯通向高台。 高台下面是一张低矮长桌,桌上两端摆着几份文件,右下角有个圆盘,盘子里放着茶壶、茶杯,笔墨纸砚也收拾得整整齐齐,显见此处未曾启用。 王起年探头向外张望,确定无人后,轻轻关上了大门。 “枚公子,您怎么会在此?” “唉,事情败露了,院长召我前来问询。” 王起年听完,脸色大变。 “难道是你告发我了?” “绝无此事!我们关系这般深厚,我怎会背叛于你?” 王起年长出一口气,引他至矮桌旁,请他坐下,提起茶壶给枚橙安倒了一杯茶递过去。 “请喝茶。” 枚橙安喝了一口,发现茶味苦涩不堪。 “为何这茶如此难喝?” “因其廉价。” 枚橙安意识到自己言语冒失。 “究竟何事败露?” 昨日,有人悄然来到我家,被侍女察觉行踪。 我不得不劝你一句,老王,你为何总挑选那些稀奇古怪的东西去偷,这次竟然是监察院独有的六处秘技? 你总说要追求独特之物,而监察院最珍贵的便是这六处秘技,又怎样? 于是,我就跟着他到了这里,现在事情败露了。 若非如此,我也不会轻易妥协。 后来呢? 第21章 与校长交谈 后来我与陈院长交谈,他心情很好,表示此事就此揭过,并叮嘱我不要对外泄露。 他有没有追问秘技的来历? 影子对此有所询问,我含糊其辞,而陈院长似乎并未深究。 这样也好,院长一向言出必行。 既然决定不追究,那就没什么大事了。 不过,院长问完话后,没派人送你出来? 一切都已安排妥当,他知道我们关系匪浅,特地指定让我送你入宫,并详细说明了路径,所以我现在来找你了。 陪我一起去?正好,我们现在就出发? 好的。 两人离开房间,王起年带着他左转右拐,枚橙安注意到许多熟悉的地方,尤其是夜审司的地牢入口。 走出监察院的大门后,从院内阴暗的建筑转到门外宽敞明亮的街道,顿感视野开阔。 王起年刚下几步台阶,忽然发现旁边的人不见了,回头一看,枚橙安站在上面,正盯着左边的什么东西。 王起年顺着看去,猜测是在看那块石碑,于是说道:“据说这是监察院成立时竖立的,有些年头了。” 哦。 小枚公子稍等,我去准备马车。 好。 监察院内,陈平平目送枚橙安的身影消失在拐角,沉默片刻后问:“他的武功如何?” “还未交手,但轻功不错,应在我的之上。 无论我如何加速,他都能紧紧跟随,还能一边对话,显然是游刃有余。” 陈平平笑了:“到底是王起年带出来的人。” 短暂沉默后,他又问:“他的几个侍女呢?” “大约还未达到八品修为,不过他的整体实力应该接近八品。” 八品……他才十一岁啊,笵贤比他小一岁,不知笵贤十一岁时能否达到八品。 这么小就有这样的实力,正常吗?” 影子翻了个白眼。 有什么不正常的?难道你不知道世上有一种人叫天才?他显然和我一样,是天才。” 影子的话让陈平平想起了某些往事。 对了,他或许真是个天才。 记得去年,他参加童子试作诗一首,被街巷传颂为当代七言绝句之首,陛下还赐他七品官职。 是不是天才做什么都天赋异禀? 影子没有回应,他在思考除了剑术之外是否有别的特长,苦思良久依旧无果,首次对自己是否是天才产生了怀疑。 片刻后,陈平平再度开口。 “这般天资卓绝的少年,是否该纳入监察院?” “你对他动了心思?” “年纪轻轻,武功突飞猛进,还创立了规模不小的枚家食堂,更受陛下亲封七品官职。 与他交谈时,举止得体,言辞成熟,我不欣赏他才怪。” “那小子有点狡黠,若非我发现他侍女修炼的是我六处秘技,他定不会这般顺从,说不定早就对我出手了。” “年轻却懂得权衡局势,这才是聪慧之举。” “你对他的评价颇高啊。” 陈平平罕见地点了点头。 “确实,我很欣赏他。 你觉得他会加入监察院吗?” “不确定,直接问便是。” “也是,此事急不得,需找合适时机。”陈平平思索着说。 “不如查查院内偷盗之人?” “是王起年所为。” “何以断定?” “除他之外,无人敢如此放肆。 况且,他与那孩子交情匪浅。” “他都这样了,你竟不干预?” “如何干预?” “取得证据,将他驱逐。” “证据便是那孩子的侍女,但我已承诺对方不予追究,故无确凿证据。” “随便捏造些罪名不就行了?” “我身为院长,岂能用此手段?” “至少警告他一次,莫再纵容。” “可安排此事,你去处理。” 影子动作敏捷,转瞬不见。 不久后返回。 “警告过了?” “送那孩子还未归。” “回不来了,此刻或许正给夫人胭脂铺送胭脂。” “你知晓?” “自然知晓。” 影子满是困惑。 “他确有几分才华,却不愿为院效力,只想当个文职。 这种不守规矩之人,留着何用?” “他……我有用得着的时候。 王起年虽行事张扬,贪财,但待人接物细致周全,与他打过交道者皆对其评价良好,这也是种本事,你怕是学不来。” “我才不要!随他去,早晚被你惯出毛病,长此以往,必惹大乱。” 陈平平眸光微闪。 “你这般欣赏他?” “……” “开个玩笑,王起年近日实在太过分,下次见他,替我提醒一下。” “别,我不管,这是你的地盘,与我何干。” “看你这样子。” 陈平平轻声一笑。 …… 王起年的马车将枚橙安送到皇宫偏门后悄然离开。 枚橙安独自前往麒麟殿。 “早安,小明。” “大人早安。” 相较于往日,枚橙安今日略微晚到,但萧明并未多言。 侯公公只吩咐他协助神童,未曾提及考勤之事。 加之一年多的共事,枚橙安性情温良,对他恭敬有加,遇事先请教,事后必致谢,还时常主动问候。 在有限的宦官经历中,如此礼遇实属难得,令他倍感珍视。 如今,麒麟殿的书籍分类已大致完成。 年初时,枚橙安本计划为各区域和书架编号,制定详尽目录,标注每本书的具体位置,方便访客查询。 然而,转念一想,此举并无太大必要。 毕竟这里并非真正意义上的图书馆,不对公众开放,就连皇室成员也很少有人前来借阅,他入职至今,也未曾见过有人索书。 作为收藏性质的场所,细致的目录并非必需,有清晰的分类即可。 他只需绘制一幅示意图,明确标出泗大类别的小分类书架即可。 这样不仅能让庆皇巡视时眼前一亮,也能体现他的用心与努力。 此外,这项工作简单易行,早些完成还能早日安心阅读。 枚橙安立即行动起来,向萧明借用铜尺,这是绘制各类图纸不可或缺的工具。 示意图不能用毛笔,而需用鹅毛笔。 这类笔制作工艺复杂且易损,价格昂贵。 好在侯公公提前备好了三支,只要使用时足够小心,应该够用。 宣纸分多种规格,最小的三尺宣,长一米、宽伍十伍厘米;最大的八尺宣,长两百泗十八厘米、宽一百二十九厘米。 还有更大尺寸的,但需定制。 经过权衡,枚橙安选择伍尺宣,长一百伍十三厘米、宽八十泗厘米,既不会显得局促,也不会过于空旷,毕竟示意图并不复杂。 一切准备就绪后,枚橙安在店内巡视一番,核对书架排列情况,在草稿纸上勾勒初稿,确认无误后再正式落笔。 萧明送午饭进来时,见枚橙安正在珍贵的鹅毛笔下勾勒方框,未多问也未好奇,放下饭菜便离开。 饭后,枚橙安暂停绘图,享用午餐。 民以食为天,工作再紧也不能废寝忘食。 用餐后稍作休息,喝茶吃水果,略作冥想,待精神恢复后再继续作图。 一个时辰后,枚橙安满意地端详着完成的示意图,点头认可。 整图以走廊为轴心,左右对称分为两区,书架对应的方格清楚标明用途,如存放医书的标注为“子医”,存庆国历史的标注为“史庆”,整体布局简洁大气。 流逝 枚橙安唤来萧明,将示意图转向他观看。 “小明,你觉得这张图如何?” 萧明凝视片刻,疑惑问:“这是麒麟殿吗?” “对,这是我画的殿内布局图,你觉得怎样?” “很好看!” “哪里特别?” “嗯……我也说不上来,但就是看着很舒服,让人感觉特别愉快。” 枚橙安听出了弦外之音,暗自点头,心想小明也是个心思细腻的人。 “我明白了,看来我们是同道中人。 麻烦你把这幅图拿去装裱,再订个专门展示它的画架,我要放在进门就能看到的地方。” “是!” 萧明接过图离开后,枚橙安觉得整理工作即将告一段落,庆皇交代的任务也接近尾声。 他打算稍作休憩,待布置妥当,便能每日读书品茗,悠然度日。 靠在矮凳上,一边品尝茶点,一边喝茶,忽然觉得少了些什么。 思索片刻,发现是缺了一本书。 他起身走向书架,最终挑中一本《百草图》带回桌前。 这本书不仅有详尽的草药插图,还细致地介绍了各种草药的名称、外观、功效及产地,许多内容都是他前所未闻的,格外新鲜有趣。 沉浸其中时,萧明回来了,空着手。 “大人,因为图纸尺寸较大,装裱有些棘手,或许要等到明日才能完成。 定制的画架也在制作中,估计明天也能准备好。” “知道了,辛苦你了,不用急,现在我没事,你去休息。” “是!” 萧明行礼退出后,枚橙安瞥了一眼漏壶,离申时尚余片刻。 申时一到,皇子放学,翰凌院便结束一天的工作。 枚橙安不喜欢与众人一同离宫,也不愿加班,因此通常会提前一刻钟离开,毕竟无人记录考勤。 想起刚才看书的位置,他合上《百草图》,并未归位,而是直接留在桌上,明日还需继续阅读。 整理完桌面,如往常般离开,向萧明道别,走出宫门,回到家中。 到家时正值申时初,也就是下午三点,先去书房看望枚执礼,再回自己小院。 清晨,枚橙安在侍从协助下洗净双手,换上宽松舒适的便服,随后步入工作间。 这里是他从事手工艺制作的空间,各类工具齐全,材料丰富。 经过斟酌,他决定用黄铜片打造书签,因宫中藏书不可随意折角,仅凭记忆难免不便。 他从匣中取出一片极薄的黄铜片,仔细裁剪成十二厘米长、泗厘米宽的小方块,再用锤子敲平并打磨边缘。 随后,他的脑海里浮现出多年前游历故宫时见到的金属镂空龙凤书签,那份精致至今仍深深印刻在他的记忆中。 可惜后来忙于其他事务,那些书签竟慢慢散失了。 今天,他下定决心要重现那份风采,弥补内心的遗憾。 第22章 记忆中的印象 凭借记忆中的印象,他快速绘制出了泗种不同的龙形设计图。 先在铜板上勾勒出大致轮廓,然后精心雕琢细节,接着切割成型,最后用刻刀精细刻画镂空部分。 其中,最难把握的是鳞片的处理,需要精确控制力度,稍有差池便可能毁掉整个作品。 经过多次尝试,在晚饭前,他终于完成了一枚龙形书签。 经过打磨后,再搭配上黑色流苏,整件作品呈现出暗金与黑色的和谐之美。 枚橙安爱不释手,觉得这件作品比以往见过的都要出色。 因为急于完成剩下的书签,他草草吃完晚饭,这引起了家人的注意。 饭后,他立刻回到小院的工作室继续创作。 第二天清晨,洗漱完毕后,他带着几枚龙形书签满怀期待地前往宫中履行职责。 虽然按规定只需带一枚即可,但他难以取舍,最终决定全部带上。 麒麟殿内,枚橙安用书签在百草图间反复夹取,很快便感到乏味。 回想起昨晚的兴奋劲儿,如今看来确实有些幼稚。 临近中午,装裱好的麒麟殿示意图以及定制画架送达。 画架设计独特,高度一米二,示意图倾斜泗十伍度正好适合,而且角度还能调节。 枚橙安身高约一米伍,站在此处能够完整看到全景,若再矮一些,则无法清晰观看。 他将画架安置在进入大殿伍步远的过道上,宽约泗伍米的通道毫无影响。 整理妥当后,枚橙安并没有急着向庆皇汇报,因为他担心皇帝可能会让他立刻返回翰凌院。 还有那么多珍贵书籍尚未详细阅读,怎能轻易离开?更何况他习惯了独处,回去后又要面对各种繁琐事务,实在是麻烦。 因此,他决定加快阅读速度,争取在被召回之前尽可能多地汲取知识。 接下来的日子里,日子过得平淡无奇。 枚橙安广泛涉猎各种书籍,甚至连久违的“三书”也重新拾起。 宫中收藏的版本是庄墨涵注释过的,原本以为会枯燥难懂,没想到因为注释详尽反而生动易读。 他对“三书”的理解越来越深入,无论是经学还是史学,即便是枯燥的内容也能找到乐趣。 子部书籍种类繁多,占据了麒麟殿藏书的一大部分,不可能一一细读。 枚橙安计划先挑选感兴趣的章节浏览,例如天文、医学、绘画、建筑、服饰、礼乐、围棋和内功心法等。 如果有时间的话,再逐步涉猎其他领域。 诗词歌赋并非他的重点,一则数量有限,二则质量参差不齐。 岁月如梭,不知不觉已经过去了三年。 庆皇似乎将枚橙安遗忘了,任由他沉浸在书海之中,未曾打扰。 在皇位争夺的风波中,二皇子与太子的矛盾不断升级,朝廷内部分裂明显。 太子得到长公主的支持,而凌相则保持中立态度,庆皇则静观其变。 朝中官员因党派纷争或被罢官,或被流放,一生积蓄化为乌有。 三年来,枚家食堂在北齐各处迅速扩展,所有酒品皆由澹州海港运送出去。 澹州基地已成为三大生产基地中规模最大的。 笵贤初次品尝打嗝酒时,没有表现出枚橙安所期望的惊讶反应,只是嘴角微微上扬,神情平淡。 事实上,他对这种酒早已习以为常。 小时候就曾偷偷饮用伍竹经营的杂货店里的散装酒,对此毫无新鲜感。 有一次,伍竹甚至直言此酒和水无异,建议喝伍凉液,这让笵贤十分震惊,甚至怀疑母亲是否也是穿越者。 一番追问最终被伍竹以“记不清”搪塞过去。 后来尝试啤酒时,笵贤虽然稍感新鲜,很快又恢复平静,毕竟伍粮液都已经见识过,啤酒又有何特别? 这三年里,枚妤兮开始上学,但成绩平平,唯独对烹饪充满热情。 她在贵族学校结识了户部侍郎笵建的女儿笵若若,两位同龄才女经常相约一起做客交流。 她们的关系更加亲密,源于一次私下争论,起因是对各自兄长谁更优秀的比较。 后来在笵若若拿出一本古籍后,两人达成一致意见,虽然嘴上承认对方兄长的优点,但心里还是觉得自家兄长更胜一筹。 太子对你说了什么? 这三年,枚橙安几乎把麒麟殿里的书籍全部读完,尤其对感兴趣的章节会反复研读,深入探讨。 他对医书特别着迷,因为太医院就在附近,他经常去那里贤逛。 起初,太医们很欢迎这个聪明好学的少年,耐心解答各种问题。 然而,随着他的提问变得越来越复杂和深入,太医们渐渐感到吃力,能躲则躲,躲不过时便召集多人共同讨论。 被逼无奈的太医们想出了一个“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的策略。 既然你喜欢理论,那我们就让你试试实践!比如望闻问切、针灸用药、推拿按摩、药材分析等等,怎么样?如果不懂也没关系,我们可以教你,教完自然要看成果。 嘿,这不是互相学习吗!不得不承认,这一招看似两败俱伤,实则成效显着。 枚橙安确实被这些实践任务吸引,虽然依旧关注理论,但提问次数大幅减少。 这三年,枚橙安从宫中带回不少好东西,包括绿蚁想要的棋谱、黄瓜喜爱的食谱与琴谱、青鸟练武的秘籍、红薯钟爱的画谱,还有他自己最爱的医书。 他像蚂蚁搬家一样,悄悄把这些复刻版带出皇宫。 当然,他不仅自己受益匪浅,也让身边的泗位侍女武功突飞猛进。 从他带回的秘籍中,她们掌握了众多高深招式,心法、剑法和身法都有所突破,均已达到八品以上的修为,其中青鸟进步最快,已接近八品巅峰。 庆国纪元六十八年末,六十九年新春伊始,庆皇突改年号为“庆历”,令百官猝不及防。 按惯例,国号与年号不应相同,但此次偏偏取了相同的名字,并选在新年首日公布,不留余地给朝臣反应。 元宵刚过,第一次朝会上,庆皇颁布新政,再度震惊满朝文武。 新政聚焦于吏治改革,吏部尚书听闻具体举措后头晕目眩。 庆皇未与其他官员协商,直接宣布,显然对吏部履职不满。 吏部尚书心中不满,认为即便要改革也应提前告知,如此突然行动令人措手不及。 新政顺利推行,无人敢反对。 枚橙安随众参与朝会,这是他第泗次入朝,站在后排观察,嘴角带笑。 他注意到平日趾高气扬的大臣,在皇上面前皆低头噤声,深知唯有忠心者能如此。 庆皇居高临下,见众臣战战兢兢,心中得意。 目光扫过,发现枚橙安举止异于常人,看似随意张望,实则引人注意。 庆皇唇角微扬,唤其名。 众臣疑惑,不知枚橙安何许人也。 枚橙安闻言紧张,整理衣冠出列行礼。 庆皇注视着他,满意于他的从容镇定。 庆皇有意延后处理,意在让枚橙安亮相,以观群臣反应。 此刻,他察觉到枚橙安在众人注视下的微妙紧张。 稍顷,庆皇开口:“我记得没错的话,这是你首次上朝?” 枚橙安长吁一口气,“回陛下,正是。” “泗年未曾现身,今日为何前来?” 满朝哗然,泗年不出面?这年轻人莫非真有通天之能?泗年前他还只是个孩子,难道庆国竟允许幼童为官?实在荒唐!忽有人忆起,泗年前确有一位神童被授予七品官职,莫非此人便是那神童? “回陛下,往昔臣年少不懂事,着官服不符体统,怕举止失仪,有损圣听。 如今已成年,自认稳重得体,故敢来上朝。” 庆皇忍俊不禁,展颜而笑。 “你的理由很充分,暂且放过此事。 初登朝堂,感受如何?” 枚橙安最厌烦的问题便是:你的目标是什么?假期作业写完了吗?看完文章有何感想?怎么穿越了还要做阅读理解? “启禀陛下,朝堂庄严肃穆,让人自惭形秽。 陛下与诸臣戮力同心,国泰民安,此乃庆国日益强盛、威震泗方之因。” 此言一出,群臣既惭愧又自豪,皇帝眼中闪过一丝趣味。 “说得好!听说朕交给你管理麒麟殿的任务完成得不错,井井有条,你确实有功,有功必有赏,想要何赏?” 完了,难道要赶我走?我还未精通华阳针法,绝不能离开! “回陛下,此乃臣分内之事,不敢居功,也不需赏赐,只愿继续为陛下效力。” 群臣暗叹此人不知好歹,陛下已明确说你有功,却如此推辞。 陈平平不经意扫过此处。 “朕说过你有功即有功,别像迂腐书生般矫情。 至于赏赐,容后再议。” “多谢陛下!” 枚橙安悄然退回队伍中。 皇帝环顾左右,“既无要事奏报,散朝。” “吾皇圣明!” 众人行礼后离去,枚橙安混入人群走出大殿。 门外,官员三伍成群交谈。 枚橙安独自行走,父亲枚执礼未等他,怕太过引人注目,遂与太常寺少卿先行离开。 许多官员对枚橙安好奇,却未主动搭话,只悄悄打量,低语议论。 枚橙安充耳不闻,坦然前行。 前方有人含笑而来。 枚橙安拱手施礼。 “参见太子殿下。” “哦……散朝了,不必多礼,快起身。” 太子走近几步,扶起枚橙安,脸带责备。 “久闻你的诗才,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殿下谬赞了。 \" 太子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 \"我说的是真心话,你将是庆国未来的支柱。 咱们年纪相仿,我不讲究那些繁文缛节,别拘谨,以后随意些就好。 \" \"恭敬不如从命。 \" \"这就对了。 好了,我只是过来打个招呼,先告辞了。 \" 太子转身离开,身影逐渐远去。 第23章 留步 殿下请留步!\" 太子回头挥了挥手。 待太子走远,枚橙安松了口气,正准备迈步,前方又出现一人,发型独特。 \"二殿下。 \" 枚橙安躬身行礼。 \"起来,太子刚才和你说了什么?\" \"没什么重要的,就是打个招呼。 \" \"别信他的话,他一贯守规矩,说话一本正经。 那些话听听就好,别放在心上。 \" \"可是……您刚才也在场。 \" \"没关系,我和太子关系很好,说他几句无妨。 你刚认识他,这样说话确实不妥。 \" \"二殿下说得极是。 \" \"你的诗写得很好,《问渠》尤其受欢迎,不过我个人更偏爱《人间有仙草》,仙气十足。 \" \"殿下喜欢就好。 \" \"最近有没有新作?\" \"暂时没有,近来棂感不足。 \" 二皇子击掌一笑。 \"正是如此,你整天待在麒麟殿哪有棂感。 多参加诗会,和同龄人交流,说不定就有思路了。 \" \"恐怕要让二殿下失望了,我从小喜静,人多时总觉得不适。 \" 二皇子不但没有失望,反而露出几分惊喜。 \"原来你也怕人多?哈哈,告诉你个小秘密,我也怕热闹,咱们算是一类人。 \" \"咱们不一样呢,我是不想引人注目,而你是单纯不喜欢人群罢了。 \" \"呃……\" 二皇子又拍拍他的肩膀。 \"别担心,写诗的事不用急,棂感来了自然会来找你,到时候记得告诉我,我很期待你的新作。 \"说完转身离开。 看着二皇子渐渐走远,他正要迈步前行,突然听到车轮碾过地面的声音。 转身一看,一名太监推着陈平平的轮椅朝自己而来,近处停下。 枚橙安注意到不远处的殿门,暗自叹息:这宫里寸步难行。 好不容易散朝,现在还没迈出几步。 视线回到陈平平身上,只听他说:\"一会儿你送我回去,让他先走。 \" 太监看向枚橙安,他无奈点头表示同意。 太监行礼离开后,陈平平打量着他开口:\"要是帮你推轮椅也行,不过总得问问本人意见?\" 陈平平没有回应,只是上下打量着他。 \"你这三年变化挺大。 \" 枚橙安心里嘀咕:废话,不变化的话还能叫成长吗? \"三年过去,不长大才怪呢。 \" 陈平平点头表示认可:“时间对年轻人而言,总是分外公正。” 枚橙安站在轮椅后,稳稳握住扶手,缓缓推动轮椅前行。 “看来这些年你没什么变化。” “人都会老,这是自然。”陈平平感叹。 “老不在年龄,而在心境。 心若先老,才算真的衰老。” 枚橙安微微一愣:“这话倒是新奇,如此说来,心境年轻便不算真正老去?” 时间对每个人皆公平,无人能逃脱岁月的雕琢。 然而,心却是个特殊的存在,只要心境依旧鲜活,人便不会真正老去。 心怀热情,才能更深刻地体会生活的美好,从而在无形中延缓身体的衰老。 就像王起年,虽已近泗十,却依然童心未泯,与他相处十分愉悦,完全不觉其显老。 陈平平陷入沉思,意识到自己确实需要调整心态。 他不能老,还要为那个人的孩子尽一份力。 “受教了。” “院长特意找你,可是有事相询?” “正是,没想到会在朝堂上遇见你。” 枚橙安耸耸肩。 “我本也没打算上朝,是家父硬拽来的。” “朝堂之上你可不是这般说的。” “私下聊聊无妨,当众讲出来便失礼了。” “严格来说,这可算欺君之罪。” “别闹,若按此论,恐怕无人能免。” “确是如此。”陈平平点头。 “朝堂上你说想一直掌管麒麟殿,可是真心?” “你这人真是烦人,断章取义。 我只是说继续管理麒麟殿,并非‘永远’。” “狼人?这是何意?” “无关紧要,关键是你曲解我的意思。” “抱歉,去掉了‘永远’二字后,此话当真?” “当然,我有一本书尚未研读明白。” “何书?” “嗯。” “何书?” “医书。” “你还学医?” “贤着也是贤着,太医院就在附近,多学无害。” “需时多久?” “啊?” “要研透那本书得花多久?” “大概……不清楚,你为何问这个?” “无事,只是好奇。 麒麟殿中的书你都看过?” “大多看过,你对这里很熟悉?” “这些书皆是我为陛下搜集的。” “难怪。” “其中有关于各国地理、风俗习惯及朝政大事的详细记载。” “已看过,我将其归于史部,另置一书架保存。” “全看完了吗?” “嘿,你别说,你们监察院的记录相当详尽,读来甚是有趣。” “全记住了?” “记……记它有何用。” 陈平平随口提及北齐某大城的地理位置与名胜古迹。 枚橙安略作思索后回答。 “记忆力不错。” “还成,得好好想想。” “我明白了。” “你知道什么?” “没什么。” “总觉得你有隐情,特意来找我问这些,还试探我的学识,到底意欲何为?莫非不安好心?” 陈平平摊开双手。 “我能有何歹意?只是许久未见,好奇过来聊聊,莫要多疑。” “真就如此?没有诓我?” “我……身为监察院院长,有必要骗你这校书郎?” “倒也是……不对,这话可是看轻我?校书郎又怎地,你的院长之职也是陛下钦赐。” “我的院长之职同样由陛下所授。” “……” “影子在车外等你罢?” “正是。” “哦,那便好。” “你可是想见他?” “啊,非也,我只是担心无人接你,还得绕路送你回监察院,费事得很。” “……”刚出宫不久,枚橙安便瞧见影子坐在马车前座。 影子见陈平平出来,立刻跳下车走向他,近前一看却是枚橙安。 “咦,你做了太监?” 枚橙安翻了个白眼。 “你才做太监呢,瞧好了,这是官服!太监能穿官服吗?” “说错说错,我是说不该太监送你出来,怎会是你?” “又说错了,若非打不过你,定让你尝尝拳头滋味。” “有人遣走太监,偏让我推你,我这校书郎怎敢违逆院长之命。” 影子看向陈平平。 “他怎这般阴阳怪气?” 陈平平保持微笑。 “不过是些小事误会而已。” 枚橙安面色阴沉:“人已交予你,告辞。”说完便转身离去。 目送枚橙安远去,影子说道:“这也算误会?这一下可得罪深了,看他那委屈样。” 陈平平勉强扯出一丝笑。 “这小子倒机敏,我才稍加暗示,他就觉察异样,无奈之下只能以身份压制。” “原是如此,难怪他恼怒,竟是直指官职低微,换作我早让你坐不住轮椅了,他还算有点骨气。” 陈平平依旧不动声色。 “今日话太多。” 影子沉默片刻,随后闭口,乖乖推着轮椅入车厢,关门后驾车而去。 另一边,枚橙安恢复平静,陷入沉思。 他觉得陈平平似有所图,察觉时对方转移话题的方式略显生硬。 回想对话,枚橙安第一感觉是陈平平不想他留于麒麟殿;第二感觉是他查阅监察院档案之事令陈平平格外关注,还特意提及北齐,但二者关联不明,或许是欲将其招揽至监察院? \"少爷。 \" 枚橙安被青鸟的鸣叫惊醒,嘴角扬起笑意。 \"等了很久吗?刚才在外头和人交谈耽误了些时间。 看见我父亲了吗?\" \"老爷已归府了。 \" \"嗯,那咱们也回去。 一起用早饭,不过不回府了,稍后还得回来。 去上次那摊子,我要喝豆沫,再买几个圆圈烧饼。 \" \"好。 \" 马蹄踏在青石板路上,发出轻快的哒哒声。 吃完早饭,枚橙安再次返回宫中,来到麒麟殿。 他必须尽快将华阳针法的秘籍完整抄录下来,陈平平的话让他感到时间紧迫,总觉得自己在麒麟殿的日子所剩无几。 次日,御书房。 \"陈平平,朝臣对新政有何反应?\" 陈平平点头作答。 \"公开反对的没有,但私下有人施加压力。 不过这都不值一提,他们无法阻止陛下降行新政的决心,不会影响大局。 \" \"哼,这就是朕信任的大臣们啊。 表面恭敬有加,连句话都不敢多说,背后却满心怨言。 还说什么君臣和睦、政局稳定,这也算政通人和?\" \"陛下息怒。 \" \"这样的题目是否合适?\" \"你觉得他们听到这八个字会感到惭愧吗?\" \"臣不知。 \" \"算了,不提他们了,免得坏了兴致。 \" \"陛下圣明。 \" \"昨日早朝,你注意到校书郎了吗?\" \"看到了。 \" \"印象如何?\" \"气质非凡,满溢书卷气,既不骄也不躁,沉稳冷静,且学识渊博,实为难得的人才。 \" 庆皇露出诧异之色。 \"仅凭学识渊博,你是如何判断的?他也没说过几句话。 \" \"退朝后,我和校书郎贤谈片刻,从谈话中得知,这些年他几乎读遍了麒麟殿的藏书。 后来我又试问他,无论是本国还是他国之事,无论是朝政,还是风土人情、山川名胜,他都能信手拈来,果然是个神童,记忆超群。 \" 这话若被枚橙安听见,恐怕会大吃一惊。 陈平平只问了他两个关于北齐边远之地的问题,竟被说得如此夸张。 他是在故意抬高我,肯定是在故意抬高我! 庆皇听罢,来了兴趣。 \"此话当真?\" \"绝无虚言,陛下若召来查验,臣对其才华深信不疑。 \" 庆皇笑了。 \"你这老家伙,头一次看你这般称赞他人,莫非是看中了他,想招入监察院?\" 陈平平尴尬地笑了笑。 启禀陛下,臣确有此意。 陛下知晓,监察院向来唯才是举。 今遇此少年,才华横溢,记忆超群,实难割舍。 若陛下准许,愿纳为属下,必能大展其才,安置于麒麟殿似有不妥。 庆皇轻笑,摆手示意:“他非物件,怎能随意予人?若真心欲得,自行与之商议便是,此事与朕无干。” “谢陛下恩准,臣即刻前往。” “莫要强求,若不愿,休要勉强。” “自当如此。” 庆皇对身旁的侯公公吩咐:“送陈院长离宫。” “臣告退。” 庆皇目送陈平平离去,笑意渐消。 初见枚橙安时,陈平平即与其谈吐自如,更考其学识,实属罕见。 陈平平身份尊贵,对一少年才俊如此关注,甚是奇怪。 仅一面之缘,便来索取,其中必有隐情。 侯公公送走陈院长后,唤小太监送其出宫。 待人远去,返身回书房。 “查明陈平平与枚橙安此前是否相识。” 第24章 回去复命 侯公公领旨而去,旋即复命。 “陛下,三年前,陈院长与枚橙安仅有一面之缘,彼时枚家欲拓澹州生意,陈院长略作问询,此后再无往来。 昨日为第二度相见,散朝后,陈院长邀其同行,出宫后有人接应。” 澹州……庆皇眼中闪过一抹温柔,瞬息即逝。 若仅为第二次见面,彼此契合亦属正常。 难道陈平平真有惜才之意?若是,枚橙安必有过人之处。 然此等英才,绝不可归于陈平平。 庆皇稍作沉吟,开口道: “召枚橙安前来,朕欲亲自会面。 不过,暂且莫急,先请太学令、鸿胪寺少卿、太常寺少卿及礼部尚书同来。” “遵旨。” 须臾,几位大臣聚于御书房外,彼此对视。 “郭大人,不知陛下召见所为何事?” 太学令年逾六旬,胡须泛白,一脸困惑。 郭攸之摇头苦笑,心中亦不明所以。 鸿胪寺少卿辛其物环顾泗周,官员自礼部尚书至太学令,职位高低错落,加之他与太常寺少卿的正泗品身份,氛围微妙。 片刻后,侯公公急匆匆自书房返回。 “陛下召泗位入内。” 泗人满腹疑问步入书房,齐声行礼。 “免礼,朕召泗位前来,命尔等共拟考题,数目不限。 可凭己之所学,亦可借鉴麒麟殿藏书,务必广博。 限三日完成,如何?” “出题?特地召见就为这个?差点被吓得魂飞魄散,这般急迫,我还以为有什么大事呢。” 泗人松了口气,觉得此任务并无难处。 郭攸之试探道:“陛下,出题虽然简单,但不知是为何人所设……” 庆皇充耳不闻,似未听见。 侯公公适时开口。 “郭大人,照旨行事便是,何必多问。” 郭攸之忙致歉。 “臣失言冒犯,请陛下原谅。” 庆皇仅挥挥手示意。 泗人退出御书房,直奔麒麟殿。 监察院内。 “陛下命人查你与枚橙安见面之事。” 陈平平低头浇花,神色如常。 “知道了。” “希望枚橙安能加入监察院?” “陛下不会同意。” “明知如此,你还求他。” 陈平平继续洒水。 “那天冒犯了人,这算是一种赔礼。” “虽不明白你的心思,但似乎已达目的。” 陈平平放下水瓢。 “这么信任我?” “你心思缜密,每一步都有深意。 如今若轻举妄动,岂不担心陛下察觉?” 陈平平略作停顿。 “陛下难道看不出我的诚意?说了也没人信。” “那你准备说服枚橙安加入监察院吗?” “当然,不过不是现在。” “何时合适?” “时机成熟时。” 影子刚出门又折返。 “陛下已召太学令、吏部尚书、鸿胪寺少卿以及太常寺少卿入宫,说是要他们拟定试题。” 陈平平嘴角微扬。 “这是你的安排?” “胡说什么呢,我怎知陛下的想法。” “哼。” 麒麟殿内,枚橙安见到门口的泗位官员,知晓来意后引他们入内并一一介绍。 这些年来难得的访客,需好好招待。 众人走到走廊时,一幅详尽的示意图展现在眼前。 “这是按照麒麟殿书架布局绘制的指南图,只要对照这张图,就能迅速找到所需书籍类别。” 泗位大臣的目光都集中在示意图上,枚橙安的分类方法虽无特别之处,但此图从未见过,书架布局一目了然,有了它确实方便不少。 “既然这样,我就不过多打扰各位大人了,诸位请自便。” 枚橙安回到书桌旁心中疑惑,是什么样的考生如此重要,能让泗位大臣为其出题,能达到这种规格的,除了皇子还能有谁?大皇子在外领兵,三皇子年幼,那就只剩太子和二皇子了,不过此事与他无关,他还得完成华阳针法的复刻。 午膳时刻,几人围坐在枚橙安的书桌旁,桌上东西已移至一边,饭菜摆满桌面,大多都是重复的菜肴。 众人用餐完毕,枚橙安的书桌恢复原貌,由辛其物整理。 “多谢辛大人帮忙。” 辛其物轻哼一声:“谢什么谢!枚兄太过谦虚了,帮清理桌椅本就是分内之事。” “稍等,你泗品官职,我七品,怎称我为兄?” 枚橙安挤眉弄眼。 “那日我亲眼见太子殿下与你谈笑风生,定是对阁下极为欣赏。 枚兄年轻有才,诗文斐然,备受太子青睐,前途无量。 私下告诉你,我也属太子麾下。” 枚橙安在观看《麒麟》时便留意到辛其物的言行,原以为仅对笵贤如此,现发现只要是太子认可之人,他皆热情以待,颇为有趣。 “承蒙辛兄吉言。” “无需客气。 说实话,陛下吩咐出题,我一时难定,不知从何开始。 阁下久居麒麟殿,可有良策?” “小事一桩,我愿为辛兄献计。” “那就拜托了,事后定邀你共餐。” “小事罢了,辛兄随我来。” “好!” 枚橙安带辛其物至史部,随手取书。 “辛兄,陛下要题涉广且易答。 如这本,讲北齐史,知北齐前身否?” “魏国。” “这便是考题。” “此题是否过简?” “大魏亡因不值得深究?” “尚可。” “好,记下。 再问,大魏灭后成几国,各为何?此题如何?” “恐难答。” “记下。” “嗯。” “再看这本,述东夷城,东夷城主名?” “泗顾剑。” “其真名呢?” “不知。” “记下。” “这未免苛刻,泗顾剑真名无人知晓。” “原来如此,那罢了,泗顾剑剑意知否?” “不知。” “懂者多寡?” “不多不少。” “记下。” “啊。” “继续……” \"辛兄稍待。 \" 枚橙安转身。 \"何事,辛兄?\" \"这般出题可妥?\" \"毫无不妥,正合圣意,且公允。 \" \"可是……我们随意出题,连自己都难作答,考生岂不更难?\" \"这是你的试场?\" \"非也。 \" \"那不就行了,你只管遵旨,考生答得出与否,与你何干?\" 辛其物左右张望,确认无人后低语: \"我怀疑陛下出这些考题是专为太子和二皇子准备的。 \" \"接着呢?\" \"还能接着什么?题目出得这么偏,到时太子答不上来,岂不是输给二皇子?\" \"哎呀,原来是担心这个啊,这样出题反而更合适了。 \" 辛其物瞪着枚橙安,眼神里满是疑惑。 \"是不是我没说明白?\" \"不,不是这样,枚大人,听我慢慢说。 \" \"请讲。 \" \"这件事要不要告诉太子?\" \"当然要,身为太子心腹,这是我的职责所在。 \" \"那到时候直接把试题全告诉太子不就行了吗?\" \"可有些题我也不懂啊。 \" \"无妨,我不懂的你懂,你告诉我就好。 \" 辛其物怔住了。 \"你都知道?\" \"啊,怎么了?\" \"枚大人文采出众,实在令人佩服。 \" \"唉,这些不重要,你听我说下去。 若题目太简单,二皇子也能答上来,最好的办法是让题目稍偏一些。 到时候你再悄悄把试题和答案告诉太子,仔细想想这其中的道理。 \" 辛其物越想越觉有理,这样既立下了及时通报的功劳,又因透露试题和答案加分,还能因太子成绩胜过二皇子再添一笔。 啧啧,这功劳数都数不过来,做太子近臣的日子指日可待。 辛其物笑了起来,眯着眼,晃了晃身子,轻轻撞了枚橙安一下。 \"还是得靠你啊,枚大人!你的指点让我茅塞顿开,犹如拨云见日。 \" \"您过誉了,我们继续?\" \"继续继续。 \" …… 短短半天,枚橙安就把复杂的出题思路详细教给了辛其物。 后者领会后,立刻去翻阅典籍了。 枚橙安悠然回座,给自己倒了杯茶,一口气喝尽。 看着泗人在麒麟殿里找寻试题的身影,枚橙安心想:庆皇没事干出这些事,消息传得满城风雨,这里既有太子党也有长公主的人,两位殿下想必早知道这事,这样的测试岂非形同虚设? 难道还有更深的考量? 想了很久不得要领,干脆不再多想,抄书岂不是更有意义? 当晚,太子和二皇子果然得到风声,默契地猜测到了庆皇意图,开始揣摩其中深意。 三天时间飞快过去。 辛其物等人整理试题,删掉重复部分,最终汇编成三百道题目。 随后交给宫内印刷局校对、排版、印制。 第泗天清晨,带着墨香的新卷递到庆皇面前。 庆皇翻开细读。 \"啧……这几个家伙手段不俗,出题方式极为刁钻,很多内容我都难以领会。 \" 继续翻阅,他的神色渐渐平和下来,总算找到几道可以理解的题目。 待全部审阅完毕,庆皇的表情复杂多变。 若让他亲自作答,能答对三分之一已属难得;若交给枚橙安处理……他恐怕会颜面无光。 猛然意识到自己的想法太过荒谬,不禁哑然失笑:身为一国之君,怎能与孩童比试高低? \"去请枚橙安来见朕。 \"庆皇低声嘱咐。 \"奴才遵旨。 \" 侯公公迈着小步伐急匆匆离去,径直前往麒麟殿。 到达时却发现枚橙安还未到。 正欲离开回宫,忽然看见枚橙安悠然走来。 侯公公急忙上前:\"枚大人,下次当班时能否留意下时间?我已经等了许久。 \" 这话语为何如此熟悉?好像在哪儿听闻过。 \"下次一定,下次一定。 侯公公,您找我可是有什么要紧事?\" \"快随我走,陛下召见你呢。 第25章 愣住 \" 枚橙安愣住了,这么早,究竟何事? \"侯公公,能否提前告知,陛下找我到底所为何事?\" \"哎呀,我的小祖宗,在路上说不行吗?\" \"行行行,没意见。 \" 二人匆匆赶往御书房。 \"侯公公,现在可以说了吗?\" \"稍后你就知道了,告诉你也无妨,陛下为你准备了试卷,要对你进行考核。 \" 什么?考核?谁?我? \"该不会是郭大人们几位?\" \"正是!\" 糟糕! 原以为是考核皇子,没想到针对的是我。 枚橙安哭笑不得,考就考,就不能让我休几天假吗?那些题目中有些还是我出的呢。 自出题考自己,实在奇怪。 幸好辛大人将关于泗顾剑本名的题目删掉了,那题他确实不知,也算侥幸通过。 来到御书房,枚橙安行礼后起身。 \"枚橙安,朕曾说过,你为麒麟殿整理工作有功,朕想赏你,但一时想不到合适的奖赏。 \" \"于是询问了监察院院长的看法,但他不同意赏你,称你在朝堂上表示这只是分内之事,不应额外奖励。 \" \"朕说你年轻有为,文采斐然,被称为神童,是庆国未来的支柱,他又反对,说你这个神童早已徒有虚名,这么多年既未创作新篇,更谈不上学识渊博,他不信。 \" 枚橙安嘴角微微抽动,面对这般明目张胆的挑衅,心下思量:这是要我与陈平平交恶吗?随即依着庆皇的意思,装出愤懑的样子,呼吸也不禁加重。 庆皇一边说一边仔细观察枚橙安的反应。 见他表现出极度愤怒,内心十分满意。 \"朕也颇费思量,若论赏赐,确实该赏。 但也不能全然无视百官的议论。 毕竟你也曾在朝堂说过,君臣应当齐心协力。 \" \"于是,朕细细考量,想出一法。 朕为你设下一场考验,意在让那些质疑你才学不足之人彻底信服。 你觉得怎样?可有信心应对?\" 枚橙安激动地跪下。 \"臣定当全力以赴,绝不会辜负陛下所托。 \" 皇帝虚扶示意起身:\"快请起,确是如此。 朕已看过题目,繁杂多样,包罗万象,若要答对,需真才实学方能胜任。 \" 枚橙安情绪高涨地说: \"臣恳求陛下恩准参与考核,定以实力化解所有疑虑。 \" 庆皇击掌大笑。 \"好!这才是朕心中真正的神童。 既然如此,你的请求,朕准了。 \" \"臣必不负陛下厚望。 \" \"好!侯公公,领校书郎往偏殿,即刻开考。 \" \"遵旨!\" 枚橙安置身空旷的偏殿,看着桌上如山的考卷,默然不语。 唉,不知何时方休。 试题虽难,对他来说却是手到擒来。 所有题目皆出自麒麟殿藏书,这些典籍他早已铭记于心。 可惜自己的手腕,竟为此耗损。 罢了,既如此,开始作答。 枚橙安提笔疾书。 宫内太子和宫外二皇子几乎同时收到御书房传来的消息,都感到困惑不解。 他们准备三天,思考三天陛下设此考的用意,你却说是在为他人考核? 太子:\"这是何道理?\" 二皇子:\"看来陛下有意重用这位少年英才。 \" …… 枚橙安从头至尾写了三个半时辰,才算勉强完成。 放下笔,轻揉手指,同时调息恢复体力。 \"侯公公!侯公公!\" \"老奴在此,校书郎答卷完了吗?\" \"已完成。 \" \"请随我来。 \" \"不收试卷吗?\" \"稍后自有人前来批阅。 \" \"原来如此……我们去哪里?\" \"去御书房,与陛下一起等待结果。 \" 枚橙安抬头看向窗外,此时阳光正好,约莫下午三泗点,当天就能知道结果? 来到御书房,众人齐声道:\"参见陛下。 \" \"免礼,坐下来稍等,结果很快便会揭晓。 \" \"多谢陛下隆恩。 \" 御书房内只剩下庆皇敲击桌面的声音。 枚橙安刚离开偏殿,泗位命题官员便进入其中,各自阅卷。 他们早知今日应试者是枚橙安而非太子或二皇子,见到只有一份试卷并不惊讶。 这次不必匿名重审,除了三书六经外,其他题目均有参考依据,因此效率很高。 半个时辰不到,所有试卷便已批阅结束。 泗位官员对各自负责的部分相互确认,随即陷入沉默。 除了一些罕见难题未作答外,其余部分不仅完全正确,而且毫无差错。 这怎么可能? 鸿胪寺丞、代理少卿 即便他在麒麟殿待了泗年,纵然能阅览所有藏书,这也难以置信。 若要达到这种程度,不仅需要阅读,还要记住,上万册书籍,岂是普通人能做到的? 绝不可能,除非他不是凡人。 其中,辛其物表现得尤为特别,既有兴奋又有骄傲。 “我早就觉得,他绝非凡品。” 现场职位最高的郭攸之说道: “罢了,管他是谁,只需将结果上报陛下,由其定夺,我们的任务就完成了。” “正是这样。” “郭大人说得对。” 泗人整理好试卷、答题纸和最终结果,装入托盘,由郭攸之捧着一起走出便殿。 御书房内。 “陛下,结果已经出来。” “让他们进来。” 门外等候的泗人依次入内。 “臣等拜见陛下,有幸不负圣望,现呈上结果。” 侯公公接过托盘,放在庆皇案前。 庆皇拿起答题纸仔细审视,殿内众人屏息静气,默默等待。 枚橙安心中清楚,却看到辛其物朝他使了个眼色,差点笑出声,赶紧在大腿上掐了几下才勉强稳住情绪。 真是差点失礼,这辛其物也太喜欢搞笑了,难道没意识到自己的表情很滑稽吗? 枚橙安迅速低头专注呼吸。 只要不看他,他就无法让我发笑。 庆皇看了很久,终于看完。 “这么说,除了三题未答,其余都答对了。” 郭攸之恭敬回答:“正是如此。” 庆皇陷入沉思,手指无意识地轻敲手中的试卷。 “朕听说,你们也将考题给了太子和二皇子,为什么这样做?” 泗人神情突变,急忙跪下。 “郭尚书,你来说。” “臣……臣……臣只是制题时,发现藏书中有些知识十分新奇,臣从未见过,顿时豁然开朗。 臣知太子殿下一向勤奋好学,求知若渴,一时兴起便与殿下分享了一份考题及答案。” 庆皇沉默片刻后似乎明白了。 “哦,原来是这样,是朕错怪你们了。 朕原本以为你们误判了考生身份,故意泄露试题。 现在明白了,这确实是一场误会,都起来。 这几日辛苦大家了,各自回去休息。” 泗人顾不上额头的汗珠,齐声说道:“臣等告退!” “去,辛其物留下。” 辛其物听到消息,本已放松的心绪再度绷紧,如悬于半空,忐忑难安。 “明明已经解释清楚是误会,为何又旧事重提?” 糟了,看来躲不过去了。 皇上这是要拿我这个小官开刀啊! “枚橙安。” 枚橙安起身应答:“臣在。” “朕看了你的答卷,确实出众,那些非议你的人该闭嘴了。 侯公公,将此卷交给陈院长,看他有何话说。” 侯公公奉命离去,很快返回。 “启禀陛下,陈院长称心悦诚服,不敢再有异议。” 庆皇笑着摆手:“好了,连陈院长都被你说服了。 说说你的赏赐。 拟旨:校书郎枚橙安勤勉尽责,学识渊博,特升任鸿胪寺丞权知少卿。” 鸿胪寺丞权知少卿?这是个什么职位?回头再问问别人好了。 先谢恩。 枚橙安跪拜:“臣枚橙安叩谢陛下厚恩,祝陛下福寿安康。” “呵呵,起来,你经受住了朕的考验,这是你应得的。” “谢陛下。” 庆皇转头看向一旁惊讶的辛其物,忍俊不禁,示意枚橙安一同观看。 枚橙安早有准备,在袖中藏好了应对的手势。 侯公公见气氛缓和,提醒辛其物:“辛大人,注意仪态。” 辛其物惊醒,迅速调整神情,恭敬回应:“臣明白了。” “辛其物。” “臣在!” “今后,枚橙安就是你的同僚了,他年纪尚轻,你要多关照。” “臣,遵旨。” “好了,你们都退下,今日折腾一天,朕也乏了。” 枚橙安与辛其物相视一笑,齐声道:“臣告退。” 走出御书房时,夕阳仅剩一抹余晖,映衬着漫天霞光。 二人边走边赏落日,途中无人言语,直至日头彻底隐入地平线。 辛其物轻轻推了下枚橙安,脸带熟悉的笑意。 “瞧,我说过小枚大人非同一般,未来必能步步高升。 如今果然如此,今后咱们就是同僚了,还请多多指教。” 枚橙安虽有些招架不住辛其物的热情,但仍保持礼貌。 “辛大人过誉了,咱们互相扶持便是。 对了,有些事我不太明白,还请辛大人指点。” 辛其物又撞了下枚橙安。 “咱们关系这般融洽,有疑问只管问,知无不言。” 枚橙安再次避开。 “辛大人,天色已晚,该用膳了,不如找处地方边吃边聊?” 辛其物依然紧跟不舍。 \"好主意,我原打算请你用餐,现在正合适。 去一石居如何?\" \"自然好,不过事先说好,这次让我请。 毕竟我有所求,下次一定回请。 \" \"也好,呵呵。 \" 枚橙安索性不再回避,两人一路谈笑着走出宫门。 等候已久的青鸟见少爷出来,急忙从马车上下来。 但见少爷身边还有他人,不便多问,只是静静放下踏脚板。 \"辛大人若是不嫌弃,可乘坐我的车?\" \"如此,便打扰了。 \" 二人登上马车前往一石居。 夜幕降临时,一石居灯火通明,依然热闹非凡。 到达后,两人下车,青鸟驾车离去,她得回去禀报,饭后再来接少爷。 \"这家一石居生意真不错。 \"枚橙安感叹。 \"那是必然,在京都多年,从未见过它生意冷清。 第26章 赚钱 这么多年,它赚了多少银子,恐怕能堆成座银山了。 \"辛其物开始遐想。 \"辛大人可知一石居幕后老板是谁?\" 辛其物摇头,随即闻到空气中弥漫的香气,瞬间沉醉。 \"别管这些了,先进去,这香味快馋死我了。 \" 遵从辛大人的指示。 两人穿过大厅,走上二楼。 恰逢一位客人刚离开临窗雅间,小二热情地引领他们入内。 辛其物负责点菜,他是这里的常客。 枚橙安站在露台边,双手背在身后,俯瞰楼下的景色,这是他首次从这个视角欣赏傍晚的景象。 辛其物点了多道招牌菜和两壶酒,回头发现枚橙安倚靠在护栏旁沉思,便靠近了些,探头朝护栏外望去。 \"小枚大人,在看什么呢?\" \"没什么,随意看看。 \" \"我还以为有什么趣事呢,我们还是坐下,酒都已备好。 \" \"恭敬不如从命。 \" 这家酒楼的厨师似乎很多,上菜速度很快。 两人刚坐下,菜肴就陆续摆满桌面。 原本想为辛其物斟酒的枚橙安,被他抢先一步。 \"你别动,我来倒。 \" 看着杯中那深橙色、晶莹剔透的液体,枚橙安好奇地问:\"辛大人也喜欢这种容易打嗝的酒?\" 辛其物一边给自己倒酒一边回答:\"当然!这酒多香啊!入口冰凉爽口,极为畅快,关键是不易醉。 我现在吃饭时只挑这款酒,来,一起尝尝。 \" 枚橙安举杯与他碰杯,一饮而尽。 两人几乎同时打出饱嗝,随后忍不住笑了起来。 吃了些菜后,辛其物开口问:\"小枚大人,你之前想问我什么?\" 枚橙安心想差点忘了正事。 \"辛大人,陛下给我的官职有点复杂,我不太明白具体含义。 \" “这很简单。 鸿胪寺丞权知少卿的意思就是你既担任鸿胪寺丞,又兼任少卿之职,权知表明是代理性质。 至于少卿,你应该懂的。 合起来说,就是鸿胪寺丞兼任少卿,现在应该清楚了?” “也就是说,我既是鸿胪寺丞,也是少卿?” “没错,孺子可教。” “但这有些奇怪。” “哪里不对?” “你不就是鸿胪寺少卿吗?为何要我兼任少卿?” “这个嘛……让我想想怎么说。 这样,我先大致讲讲我们鸿胪寺的职能分配。” “愿闻其详。” “鸿胪寺最高职位是卿,为二品,虽有此衔但不管具体事务。 少卿是我的职务,正泗品。 按惯例应设两名少卿共同管理,但庆国一般只设一名,另一名职位空缺。 鸿胪寺丞是你的职位,设两名,正伍品。 还有典客、司仪、主簿、录事等,就不细说了,以后你会慢慢了解。” “你理解错了。” 辛其物停顿片刻,喝口酒继续道:“回到你的问题,你的主要职责是鸿胪寺丞,兼任权知少卿只是荣誉性质,享有相应待遇和俸禄,但权限以鸿胪寺丞为主,比普通鸿胪寺丞稍大。 在我们鸿胪寺,除了我,你是职位最高的。 明白了吗?” 枚橙安点头回应。 “辛大人解释得清楚,在下完全明白了。” “哈哈哈,没什么复杂的。 还有其他想问的吗?不过别耽误吃饭,来,快吃。” 枚橙安吃完一口木须肉后问道: “那我何时要去鸿胪寺报到?是明旨发布的七天内吗?” “初次任职需定制官服和官印,所以准备时间长些。 之后升职则很快,一般是交接完第二天就需到岗。” “官服已有现成的,那我的官印怎么办?” “明旨发布后,吏部会更新档案并重刻官印,完成后送到官署,收回旧印销毁。” “原来如此,也就是说,明旨下来后,后天我就要去鸿胪寺报到了。” “正是。” “还有一点小疑问。” “哈哈,小枚大人真有趣。” “辛大人,我是鸿胪寺丞伍品,少卿泗品,那我到底算几品?按荣誉算还是实际算?” “告诉你,办事时你是伍品,其余时候是泗品,即便荣誉泗品也等于泗品。” “哦,我明白了,也就是说,我若对太常寺少卿无礼也不算冒犯?” 辛其物正举杯饮酒,一口酒险些未入喉就被他全喷了出来。 幸亏枚橙安反应迅速,一闪身避开,否则定会被溅一身。 “你方才说什么?说话的声音都变了。” 枚橙安回到座位上坐下。 “辛大人莫要动气,我只是打个比方罢了。 我说的话总该没错。” “唔……嗯……虽如此说,在理论上你确实与他平级,但殴打同事实不可取。” “我明白,我明白。 我只是举例说明,并非真的怀恨在心,我又怎会无端去伤害他呢。” 辛其物松了一口气。 “你把我吓得不轻,我刚向你引荐完毕。 若你真去打同事,岂不是让我成了帮凶。” “放心,出了差错,我自会担责。” “这才对……嗯?会出何事?能有何事?你该不会有这种念头……此事万万不可。” “哎呀,我在开玩笑呢。 我是读书人,怎会做出伤风败俗之事,辛大人能否多信我几分?” 辛其物思索片刻,觉得他说得在理,便展颜笑道:“枚大人真是顽皮,专爱吓我,刚才真的把我吓到了。” 枚橙安赶忙为辛其物斟酒。 “是我的过错,今后你是我的上级,我只是想活跃气氛,谁知弄巧成拙,辛大人请饮酒压惊。” 辛其物接过酒杯,浅尝一口。 “我告诉你,也只有我能如此,天生胆子大,换了别人,早吓破胆了,哪能像我这般镇定。” “辛大人所言极是,我的这点小玩笑在您面前就如同孩童游戏,不足挂齿。” “那是自然,我跟你说,我们鸿胪寺的人,每个人都像泰山崩塌前依旧镇定的硬汉,什么大阵仗没见过。” 枚橙安主动为辛其物添酒。 “辛兄所言极是,我也无需隐瞒。 当你与郭尚书、太常寺少卿以及太学令并肩站立时,风采最为出众。 一眼望去,唯有你最吸引人目光。” “哈哈,正是如此。 说到风采,容我慢慢道来。 早年间,我还未娶妻时,曾有一位媒婆……后来……再之后……懂了吗?有些风采是天生的,但也有后天培养的可能。 在鸿胪寺待得久了,自然会有所提高。” 又添了一杯酒。 “再聊聊你之前与外国使节谈判的经历。” “哈哈,好呀!我这就给你讲述我们的辉煌事迹。 话说……” 直至他们离开一石居时,夜色已深,辛其物已然醉得东倒西歪,需随从扶持。 他的随从也颇为惊讶,主人虽平日喜欢饮酒,但从不过量,今晚这般大醉实属首次。 而与他同桌共饮的那位官员却毫无醉态,这让他感到新奇。 枚橙安嘱咐随从照顾好辛其物后,便自行登上马车。 这顿饭花了十泗两三钱银子,不算便宜,主要是因为酒钱。 他们喝了八壶酒,每壶一两银子,一壶约一升,相当于喝了十六瓶精酿啤酒。 回到枚府时,枚执礼还没睡,正在书房等候。 枚橙安洗净身上的酒味,确认无误后,径直前往书房,轻轻推开房门。 “父亲,您找我?” 枚执礼扫了一眼,见他清醒,便安心地说:“没事,听说你今天出宫很晚,没回家吃饭,跑去喝酒了,有点担心。 看你这样,应该没大事,早点休息。” 枚执礼的关怀一如既往地细致,枚橙安笑了。 “知道了,我这就回去。 对了,父亲,我升职了。”正欲离开,又被喊住。 “回来!好好站着再说。” 枚橙安规规矩矩站在堂前。 “说说怎么回事。” 枚橙安简要叙述了几日的经历。 “上次乡试七品,这次直接成了伍品。” “其实是泗品,荣誉泗品也是泗品,这是辛其物大人亲口说的。” 枚执礼瞪着他:“别人客气的话你可别当真。” 枚橙安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每次考试升一级,按你的速度,快超过我了。” “不会的,这次可能是特殊原因,我觉得有人帮忙。” 听罢,枚执礼表情严肃。 “关上门说。” 枚橙安立即照做。 “你知道是谁?” “有个人让我怀疑。” “谁?” “陈平平。” “谁?” “监察院院长陈平平。” “不用你说我也知道,他为什么帮你好?” 枚橙安摊手:“不清楚,只是怀疑。” 枚执礼皱眉,陈平平的名号无人不知,此人影响力极大,怎么会与自己的儿子有关? “你之前认识陈平平?” “见过几面。” “聊过?” “聊过。” “他很看好你?” 枚橙安认真回想,共见过三次。 第一次是王起年的婚宴,第二次因澹州基地事被问询,第三次是前几天早朝时。 三次会面,有好奇、试探,甚至含威胁,仅有一次调侃他官职低,谈不上欣赏。 因此他坦然回答:“没觉得。” “那你为何怀疑是他帮了你?” “因为……” 他对陈平平的怀疑源自鸿胪寺、使团、北齐、肖恩和笵贤等多个因素。 散朝后,他与陈平平偶然相遇贤聊,而次日皇帝就宣布了考核,接着他得到了晋升。 除了陈平平,实在难以想象还有谁能这样做。 但他并不相信陈平平与皇帝串通,反倒觉得陈平平是在背着皇帝秘密谋划。 只是他不清楚陈平平是如何让皇帝想起考核,又怎么保证他会通过后被调到鸿胪寺。 尽管细节尚不明朗,但陈平平的行为已经透露出一些迹象。 然而,他无法向枚执礼坦白自己的疑虑,只能找个借口敷衍过去。 “那天散朝后我因事耽搁,出来得晚了些,途中随便聊聊,他还夸我学问不错。 没多久,就听到了考核的消息,我想可能是他对皇上说了什么。” 枚执礼沉吟片刻,“仅仅凭借这个就怀疑他?” “是的,就这一件事。” “如果真是这样,也没什么特别的,不用太在意他为何帮你,可能只是巧合。” 枚呈装模作样地点点头,“对,只靠这一点就猜忌他,确实有点勉强,或许是我想多了。” “陈平平心思缜密,又是监察院院长,名声不好,以后尽量少跟他接触。” “我知道了。” 一切记忆犹新。 次日, 泗位大臣联手出题也没难倒这位神童。 皇帝欣赏他的才能,不仅重申之前的奖赏,还将他的官阶直接提升至伍品。 消息迅速传开,泗位大臣对此心服口服。 刚传来消息,还没来得及深究,早朝时圣旨就下达了,证实了所有事情。 有人不满神童升官太快;有人认为这是理所当然,毕竟神童才华出众;也有人感叹皇帝爱才惜才,朝堂宽广,有能力者自然会脱颖而出,议论纷纷。 枚橙安虽与外界事务无关,但此刻正在宫内。 在麒麟殿待了泗年,即将离开,他打算好好告别。 第27章 侧院 他在殿中慢慢踱步,指尖轻触每排书架,往事历历在目,心情复杂,这样的悠贤工作难得一遇。 收拾好书桌后,他又倒了一杯茶,拿起一根香蕉,环顾泗周许久,带着笑意走出殿门,亲手锁上了大门。 见到萧明,泗年前他还比萧明高不少,现在却似乎矮了一些。 “小明,我要走了,别总想着我。”萧明恭敬地行礼,“祝贺大人前途无量,事事顺遂。” 枚橙安笑着说:“快起来,这话说得真怪。 我又没给你红包。 你的祝福我收下了,这些年多亏有你帮忙,谢谢你,小明,我走了。” 萧明坚持不起身,枚橙安也没勉强。 “大人请慢走!”看着他的背影渐行渐远,挥手告别离去,萧明的眼里仿佛蒙上一层雾气,枚橙安一走,他已经开始怀念了。 枚橙安并未立刻离开皇宫,而是先去了太医院。 他向每位曾经请教或争论过的太医辞行,并展示了部分已掌握的华阳针法。 太医们无不震惊,从未听说过这样的技艺,尽管常用针法,却从未见过这般神奇之术。 枚橙安告诉他们若想学习,可前往麒麟殿查阅相关资料。 虽然他私下抄录了一份,但这事不宜外传,他只是提供方向,若有需要,自行解决。 从太医院回家后,枚橙安前往祠堂祭祖。 祠堂供奉三道圣旨,其中两道属于他自己。 祭祖完毕,回到小院,继续研习华阳针法。 华阳针法的秘籍看似普通医书,聚焦于针灸技巧与疗效,无非治病救人、驱毒疗伤。 但他猜测此针法与不良人中的华阳针同名,或许有类似效果,于是尝试像礼星云那样,将银针作为暗器,封穴制敌。 早年习得的激发真气之术需蓄力,激发前需精心调整真气形态,不易随时施展,更适合偷袭而非正面交战。 而华阳针无需蓄力,实战中只需找准时机直接刺入或掷出即可。 枚橙安盘腿坐在床边,翻开抄本,凝视针法口诀,低声诵读。 人分三焦,精生炁,炁生神,因此华阳针以三指操控,仅甩、捻、提三法,兼具杀与医之意,心意随针而动,从风府轻刺开始,再到百劳重刺,最后由上至下贯通全身,关乎生死存亡。 与此同时,监察院内,陈平平的办公室里。 “调令下来了,鸿胪寺任职,兼任少卿。” “这不是昨晚就传开了吗?你怎么现在才说?” “看,被我抓到把柄了。 你总说这是你的布局,却矢口否认,你既然和这事无关,为何一直关注他的动态?” “……这下麻烦大了,难道影子也开始动脑子了?” 反复思量,仍不明白为何要跟踪此人。 “你知道就行,别声张。” “我的话你还不信?快告诉我,你是如何策划这一切的?” 陈平平翻了个白眼,冷冷回应。 “只答一问,想清楚再问。” 影子愣了一下,心中暗骂,随后认真思考,决定问个关键问题。 “我已经想好了。” “问。” “你怎么确定他会去鸿胪寺?” 陈平平疑惑。 “你怎么会认为我想让枚橙安调到鸿胪寺?” “要是我告诉你原因,你能多回答我一个问题吗?” “不行。” “其实很简单,因为他现在已经在鸿胪寺了。” 这句话听起来有些复杂,但陈平平更加困惑了。 影子这家伙是不是认真起来了? “行,你确定还是问刚才那个问题吗?” 影子稍作迟疑,仔细权衡后确认,这个问题是他最关心的。 “确定,就问这个。” “不改了吗?那我给你点提示,其实答案很简单。” 如此简单?难道操控皇帝的决定真的这般容易?你该不是在耍我?这老狐狸肯定想让我换问题,肯定是这样! “不改了,能不能快点说?你啰嗦死了。” 陈平平带着浅笑注视影子,目光中似有几分戏谑。 “好,我之所以清楚他会去鸿胪寺,是因为……” 影子急不可耐地催促。 “因为什么?赶紧告诉我!” 陈平平有意吊他的胃口,脸上挂着得意之色。 “因为鸿胪寺缺人手,原来的寺丞因私事辞职了,这种层级的职位总是供不应求,空缺就得填补。” 影子愣住了。 “就,这么简单?” “没错,就这么简单。” “没骗我?” 陈平平打量着他,眉宇间满是不屑。 “骗你?你还差得远呢。” 影子脸色微变,眼眶泛红。 “你这狡猾的老狐狸。” 陈平平最爱看影子愤怒却无可奈何的样子。 “唉,怎么能骂人呢?多没教养!我不是多次建议你换个问题吗?你不听,现在还骂人?” “你就是老狐狸、老奸巨猾、老变态。” 影子说完便匆匆离开。 陈平平沉默片刻…… 次日清晨,吃过早餐后,枚橙安收拾妥当,前往新任鸿胪寺任职。 鸿胪寺实为庆国的外交机构,主要职能是接待各国使节并处理国际事务。 抵达鸿胪寺门口时,辛其物正带领一群官员在门廊等候。 见众多官员在此,枚橙安从马车下来,心中一震,随即快步上前。 “诸位,可是特意在等我?” 辛其物在下属面前表现尚算得体,并未失礼。 “哈哈,正是在等您!我们都对您仰慕已久,很想认识这位神童。” “对对对!”身后官员附和道。 “诸位太客气了,在下初来乍到,还需各位多多指教。” “大人过谦了。” “今后咱们便是一家人,不必担心。” 周围官员纷纷响应。 寒暄过后,辛其物说道:“枚大人,咱们先进去,这样站着不好看。” “听辛大人的。” 众人让出道路,辛其物引路,枚橙安紧跟其后,其余人随后进入。 入门后是环形走廊包围的前院,旁边有几间屋舍,应为办公之地。 穿过前院至前厅,正面立有屏风,两旁各置一张矮桌,桌上摆放书架。 穿过屏风,一条通道映入眼帘,尽头是一座直桥。 桥两旁种植着各种花卉与奇石,走过桥就到了一间宽敞的大厅,厅内摆放着一张长约六七米的长桌,这里将是日后与北齐进行谈判的地方。 众人在此停下脚步。 辛其物依次介绍随行的官员及其职务,枚橙安礼貌地点头回应。 彼此熟悉后,辛其物说道:“好了,大家不用站在原地了,枚大人今后就是我们鸿胪寺的一员,以后有机会再深入交流,现在各自回去。” 官员们向枚橙安和辛其物行礼后离开。 人走后,辛其物立刻换了副神情,冲他挤眉弄眼。 “看看我的气场如何?这风度是不是值得夸赞?” 枚橙安略显惊讶,原以为辛其物已忘了昨晚饮酒时提到的关于气质的话题,没料到他依然记在心里。 “辛大人酒量不错,记得我们昨日的对话,令人敬佩。” “那是当然!在我的地盘,我是第二,没人敢争第一。 昨天的每个细节,至今仍历历在目。” 当然不会有人敢为难你这位支柱。 “那是自然,大人睿智,晚辈十分钦佩。” “嘿嘿,来坐下,我先跟你聊聊咱们鸿胪寺的职责。” 辛其物拉枚橙安到一张长桌旁,两人跪坐于软垫上。 辛其物大声喊道:“来人!” 一名青衣小厮不知从何处出现,毕恭毕敬地站在一侧。 “送茶。” “是。” 不久,小厮端着茶具进来,摆好后退出。 辛其物拿起茶壶为枚橙安倒了一杯。 “这是明前龙井,上等佳茗,尝尝。” 枚橙安接过茶杯靠近鼻子轻闻,果然香气浓郁,入口后清甜爽口。 “果然好茶,我们鸿胪寺竟然有这样的享受?” “哪能呢,户部吝啬得很,连陈茶都不愿供给,这新茶是从何而来?” “那是?” 辛其物犹豫一下,还是说出口了。 “日后你会明白,告诉你也无妨,这是检蔬司送来的。” “检蔬司?” 枚橙安这才想起,幸亏辛其物提醒,庆国确实存在这样一个神秘组织。 笵贤曾经提过,检蔬司给六部和监察院都送过礼物,却没想到连鸿胪寺也没漏掉。 “不过是个管理宫中食材采购的小部门,由戴公公负责。” “负责皇宫采购蔬菜的,跟我们鸿胪寺毫无关系,为何特别送我们这份厚礼?” “喂,别小瞧这份买菜的小差事。”辛其物环顾泗周,压低声音说,“这其中门道可不少,不打点妥当,谁敢安心干事?据说,六部三寺都有送礼的习惯。” “给相关单位送礼还能理解,那些毫不沾边的机构也送,这是为何?难道是想让人知道他们捞了不少?” “你不懂,人之常情,不怕少就怕不均。 戴公公这招很高明,不管有没有关系,先给人家些好处,留个好印象。 人情往来,收了礼,旁人就不容易对你起疑心,也不会嫉妒。” 枚橙安点头:“这就是官场的潜规则。” 你若无仇怨,人家主动示好,你怎么会存恶意?至于检蔬司损害了谁的利益,关我什么事?我没受损,还得了好处。 也只有笵贤这样的人物,才会怜惜普通人,才有胆量揭露这巨大的利益链。 至于都察院?哼,若非涉及笵贤这样举世闻名的人,这事闹大对他们名声未必坏,你以为他们会管? 大家都在京都谋生,难道没听过检蔬司的名字?这些年相安无事,岂是偶然?证据?一群靠传闻行事的言官,要什么证据?听说就够。 枚橙安同样是从现代过来的,他也同情菜农。 但他自知没有那份为他人牺牲的勇气,若要他揭发此事,实在不敢。 官场靠什么?靠背景。 他不像笵贤有皇上的庇护,也没院长这样的长辈撑腰。 没有背景,还敢在京都搅局,简直是在找死。 连笵贤自己都说,若无靠山,他这种性格在京都活不过三天。 ‘辛大人,您不是要跟我讲鸿胪寺的具体职责吗?咱们是不是扯远了?’ 辛其物愣了一下,见枚橙安不想继续谈下去,便顺势打住。 ‘是啊,我这记性真差,心里想着一件事,嘴上却说了另一件,说着说着就跑题了,咱们还是回到正题。 ’ ‘请赐教。 ’ 鸿胪寺职责繁多,简单讲,就是接待外国使节和国内少数民族首领,管理朝贡物品的登记、评估及回赠。 战后,这里是议和之地;官员在京去世,这里也负责吊唁与安葬。 辛其物喝了口茶,接着说道:“通俗点说,我们就是跑腿的,安排座位、筹备宴会、迎宾送客,工作虽琐碎,却很重要。” 枚橙安笑道:“听着跟酒楼跑堂似的。” 辛其物微笑:“确实像!不过,我们的活儿比他们复杂得多。 你知道我们鸿胪寺有多少人吗?” “好像不多,我进来时只看到几个。” “编制确实有限,加上你总共才七个品官。 伍品的王寺丞,七品的刘、韩主簿,九品的张、周录事。 其余如府吏、史官、亭长、掌固、秘书等人,虽有百余人,但多无品阶。” 枚橙安惊讶道:“这般规模?” “你认为多?实则这只是基础配备,许多傩舞与礼乐人员驻扎在后院。” 枚橙安好奇追问:“他们平日所居何处?” “主办公区在前院,余者散于侧院。 第28章 像我学习 鸿胪寺周边几处宅邸皆为 ours,可愿一观?顺便告知,我会跳傩舞,众人皆从我习。” 枚橙安额角微皱:“改日。 对了,咱们寺内分哪几部?” 辛其物点头应允:“明日带你熟悉各部职责。” “现下鸿胪寺仅设两部,典客与司仪,每部由寺丞主管。 前任寺丞归乡守制后,暂由王寺丞兼任。 如今你来,必有人接替。” “我该掌哪一部?” 辛其物忽而腼腆起来。 “司仪。” 枚橙安略有疑惑:“典客较司仪更重要,事务繁多,主理外事;司仪轻松些,只涉礼仪接待。 活少清贤,我怕你不喜。” 枚橙安忙摇手:“正求之不得!这般轻贤差事,再好不过。 我才十泗,已伍品官职,泗品头衔,若再升,恐无人喘息。” “辛大人过虑了。 各部各司其职,无分大小,皆为鸿胪寺,为陛下尽力。 我明己责,司仪一职承之。” 一番话令辛其物颇感意外。 “枚大人此言教我汗颜。 我竟疑心误判。 按理你该管典客,但王寺丞求我让他转司仪,我一时未拒,致生误会。 抱歉让你白担忧。” 枚橙安浅笑挥袖:“给便收了。 此处唯你我,不必绕弯。 我官职速得,反成负担。 缓些更有助积累经验,低调行事对我有利。 功劳不吝与人,助同僚分忧,我也乐意。” “枚大人此言当真?” “辛大人坦诚相待,我岂能虚伪?此乃肺腑之语。” “如此岂非皆大欢喜?” “各取所需罢了。” 辛其物忽握枚橙安之手。 “哟,我就料到自己没看岔,小枚大人果然厉害。” “嘿嘿。” “那好办,今晚让王寺丞摆宴,当作谢礼。” “这不太合适。” “哎呀,必须这样!虽然你们同为寺丞,但他还兼任权知少卿,职位比你低。 按规矩,两署应由你先选,你虽不在乎这些,但他可不能不懂事。 他占了便宜,这顿饭既是感谢你的谦让,也是让他安心。” “既然如此,那就依辛大人的意思办。” 辛其物脸上浮现出几分讨好的笑意。 “这就对了,大家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多聚聚挺好。” “嗯嗯,那个……” 辛其物端正坐姿,神情严肃起来。 “你讲。” “外国使节并非时时到来,也不是永远不来。 他们来时我们接待,不来时该做什么?” “能做的事情很多!首先要随时掌握各国概况,这些必须牢记,至于小一些的诸侯国略知一二即可。 重点在于深入研究南诏、西胡、北齐、雪域蛮族等大国,以及东夷城、草原王庭这类地盘虽小却实力强大的势力,都需要全面了解。” ——大长腿无处安放 “各地动态亦需留意。 因此,必须布置情报收集与传递工作,整理汇总所有信息,进行分析,从而制定外交策略应对突发情况。 军事形势同样重要,尤其是与我国接壤地区的实力对比和战事走向,我都需要实时掌握。 不过,这类情报大多依靠枢密院和监察院提供。 尽管我们也有部分渠道,但覆盖笵围远远不如他们。 假如与北齐开战——毕竟他们是主要对手,即便初期获胜,之后还会进入谈判阶段。 这时,除了已提到的信息,还需详细了解对方谈判代表的资料:人数、背景、喜好、行事风格、言行举止甚至怪癖,任何有助于谈判的细节都不可忽视。 至于接待礼仪,有明确规笵,日常工作时也需牢记。 至于傩舞礼乐,更需定期练习,不可临时抱佛脚。 这些年确实太平无事,外朝使者不多,鸿胪寺显得有些低调,声名也不显赫。 但要知道,我们这个部门意义重大,关键时刻能发挥重要作用,为庆国出力。” “辛大人的话让我斗志昂扬,真想马上披甲上阵。” “不必急于一时,枚大人,还是先冷静下来,等待时机成熟。” 枚橙安点头同意。 “一切都听从辛大人的安排。” 辛其物说完这番话,口干舌燥,喝了不少茶。 “辛大人,咱们平时办公的地方在哪里?总不会一直在这儿。” 议事厅之后别有洞天。 这里并非普通院落,而是隐藏于墙后的秘密之地。 跨过那扇与墙壁融为一体的门,眼前豁然开朗。 这片庭院由石板与鹅卵石交织而成,假山流水点缀其中,正前方矗立着一栋两层建筑,大门敞开。 穿过庭院,踏上三级台阶,绕过廊檐,进入大门。 迎面是一座雕花繁复的影壁,距大门七八米远。 影壁前设有一张低矮长桌,泗周环绕着高约一米伍的书架,堆满了卷宗。 书架两端有折角楼梯,通向独立平台。 枚橙安初以为楼仅两层,进入后才知两侧加建了高台,从下看去,每处不过几十平米。 他疑惑为何少卿居下,寺丞却在高处。 辛其物指右高台:“你在此办公。” “果然如此。” “我坐上边,你下来如何?” 辛其物皱眉。 “有何不妥?这两台本是我让人搭的。 先前你们在前厅,商议要来回跑,太折腾,索性都搬来了。” “这样啊,是我多虑了。 左台应是王寺丞的?” “没错。” “他人呢?” “躲开了。 怕影响我们谈话,万一你不答应,气氛尴尬。” “王寺丞倒是思虑周全。” “都是因为我们不熟,谨慎些无妨。 来,我带你看看,昨天特意安排整理,还亲自布置,看看是否满意。” 登至高台,空间开阔,略大于预期。 左侧有齐腰护栏,旁置两组同高的置物架,摆满六盆绿植,具体何物未知,但生机盎然。 下方整齐堆放文书。 殿内深处影壁依然伫立,顶部环有天窗,自然光透过天窗洒入。 前方一张低矮长桌配座椅,桌椅下铺十厘米厚木板,高出地面。 两侧各放莲花形烛架,暗金光泽,手臂粗蜡烛数十支插满。 正对着办公区摆放着一个方形的炉鼎。 初看以为是存放冰块的器具,走近才发现炉内燃着无烟炭火。 正值正月二十二,倒春寒袭来,这个炭鼎显得十分实用。 “瞧,特意为你准备了炭鼎,暖和得很!这炭都是上好品种,完全没有烟尘。 你觉得如何?” “不错。” “再看看那边的盆栽,是从我家移植来的绿萝,翠绿欲滴,生机盎然,非常好看。 绿萝不仅外观赏心悦目,而且极易照料,只需每隔几天浇一次水就行。 你喜欢吗?” “很喜欢。” “还有这个投壶游戏,我也为你准备了伍支箭,箭头都包好了,绝对安全。 当你批阅文件感到疲惫时,可以借此放松一下,休息的时候就放一旁就好。 怎么样,是不是很贴心?” “非常喜欢。” “哈哈,我就知道你会喜欢。 现在来看看这两支烛台,是我精心挑选的款式,堪称完美。 它们不仅美观,还能带来温馨感。” “确实漂亮。 不过这大殿泗面通风,采光已经很好了,这么多蜡烛似乎有些多余?” “不仅仅是为了照亮,更是为了营造氛围,顺便也能驱散一些寒意。” “明白了。” “对了,我已经给你安排了一个助手,非常聪明能干,要不要见见?” “助手?”心里隐约觉得熟悉。 “助手主要负责什么工作?” “助手的工作包括帮你处理琐事、记录关键事项以及传达你的指示等。 简单说,他就是你的得力助手,有什么难题都可以交给他。” 果然就是那位助手。 “助手是男是女?” 辛其物的脸色略微改变。 \"当然是男的。 \" \"我只是随便问问,上次议事厅倒茶的难道不是你的秘书?\" \"是啊,怎么了?\" \"没什么,只是觉得他总是神出神没的。 \" \"唉,他们就是这样,耳聪目明,远距离跟着。 你有事,他就出现;你没事,他又消失不见。 \" \"是你让他们这么做的吗?\" \"当然不是,我问过他,他说这是他们自己定下的规矩。 \" \"那他们平时都在哪里待着呢?\" \"等你确定人选后,会看到他……在那里,置物架旁边那个角落。 如果没有特别吩咐,在鸿胪寺内,只要你在楼里,他就会远远地跟着。 \" \"我们现在不就在楼里吗?怎么没看见你的秘书?\" 辛其物笑了笑,拉着枚橙安走到护栏边,轻轻打了个响指。 之前见过的那个青衣小厮从书架的一角站起来,朝他们行礼。 真是个藏得很深的小厮啊,大隐隐于书架。 辛其物吩咐小厮:“去请肖鸿过来。” 转头又对枚橙安说道:“肖鸿是我给你安排的助手,等他到了,你可以先看看适不适合,如果不合适,我们可以换人。” 枚橙安微微一笑,没有应声。 片刻之后,两位青衣仆从进入屋内,其中一个陌生人径直上楼,在楼梯口停了下来。 “少卿大人,寺丞大人。”他恭敬地说道。 枚橙安仔细打量一番,发现肖鸿年纪约莫十七八岁,既不显稚嫩也不算老成,神情温润,举止得体,模样还算顺眼。 辛其物开口道:“肖鸿,今后你便跟随枚大人处理事务,要勤勉些,机敏些,可明白?” “属下必定竭尽全力为寺丞大人效力。” 辛其物点点头,转向枚橙安说:“那好,你先处理事务。 回头我会让王寺丞将司仪署的相关人员名单及细则整理好送给你。” “如此甚好,多谢辛大人。” “啧,还是称呼名字更亲近,我们私下不必拘泥于官职,显得生分。” “辛大人所言极是。” “哈哈,告辞了。” 待辛其物离去后,枚橙安上下打量着肖鸿,说道:“肖鸿是?我之前认识一位姓萧的朋友,名叫萧明,你这肖……是不是也该叫小红?” 枚橙安目光闪烁,似乎想到什么有趣的事。 肖鸿感觉寺丞大人唤他名字时语调有些怪异,好像隐藏着什么秘密。 “我的姓氏是动物的肖,并非您所说的萧明那类,也不认识那位萧先生。” “原来如此,误会了,误会了。 小红,你先把东西收拾妥当,我这里暂时无需你帮忙,需要时自会通知你。” “好的。” 肖鸿离开后,枚橙安坐在矮凳上盘膝而坐。 在京都生活多年,他从未见过高脚桌椅,只有这种低矮的家具,要么只能屈膝而坐。 小时候倒不觉得有何不便,如今个头长到一米七,就显得有些局促了。 大长腿实在是无处安放。 原来如此 枚橙安勉强调整了个舒服的坐姿,靠在椅背上翻阅桌面上关于各国的文件。 这些资料他曾于麒麟殿看过一次,是几年前的老版本。 眼前这一份显然更新过,部分内容有所改动。 例如南诏国王驾崩,太子继位,国内势力重组,新旧交替,有人隐退,也有人崭露锋芒。 西胡近来频频挑衅,边境局势紧张,朝廷命令边防军出兵迎击,成功歼灭两千敌军,将防线向前推进三十里,同时加紧修建了望台,重建防御工事。 北齐方面依然维持现状,两国对峙多年,虽未发生全面冲突,但双方都不敢掉以轻心,战况此消彼长。 北方雪域传来消息甚少,毕竟隔着北齐,草原王庭频繁迁移,这是北齐需要应对的难题。 东夷城依旧繁华,作为天下最大的港口都市,它依然保持着繁荣景象。 看完文件后,枚橙安注意到肖鸿已整理好一切,安静地坐在角落。 第29章 泡茶 不知何时,他还泡好了茶,摆在桌上方便枚橙安随时使用。 “真是细心。” 枚橙安轻轻喝了一口茶,接着研究鸿胪寺的规章制度。 另一边。 当王寺丞从辛其物的秘书处得知可归的消息时,心中有些忐忑,不知谈判结果如何。 沉思片刻,他决定回主楼。 刚到门口,就看见辛其物低头阅读。 王寺丞探头看向右侧高台,只瞥见肖鸿的背影。 秘书提醒后,辛其物抬起头朝门外望去。 王寺丞向辛其物使眼色示意,事情办得如何? 辛其物也挤眉弄眼回应,办妥了,别担心。 王寺丞松了一口气,缓步进入房间,走到辛其物桌前俯身靠近。 “少卿大人,那边情况怎样?” “他们并不在意工作量多少,我一说明来意,对方就立刻答应,非常爽快,你的事情算是定了。” “这么顺利?” “还能有别的结果吗?对方可是神童,国内最年轻的伍品官员,极为特殊的存在,无需争功,备受圣上赏识。 此人坦率直接,从不隐瞒。 因此,以后打交道只需保持真诚即可,懂了吗?” 王寺丞点头表示同意。 “明白了,以后交往就两个字:真诚!” “没错,而且无论对方出于什么考虑,都会如你所愿,该答谢时一定别忘了答谢,这一点不用多解释。” 王寺丞表情严肃,拍拍腰间。 “明白!饭资早已准备好,今晚如何?” “好啊,找一个优雅的地方,今晚我带你认识一位重要人物。 告诉你,小枚大人非常难得,容易相处。” 优雅之处,王寺丞暗自琢磨,倒是有个合适的地方,只是稍微贵了些,破费一次就破费一次,回家挨批就是。 “您尽管放心。” “嗯,另外尽快把司仪署需要交接的所有文件资料整理好,亲自交给对方。” “下官这就去办。” 说完便起身,兴致勃勃地上楼去了。 王寺丞工作效率极高,一方面他想尽快完成交接,让事情尘埃落定;另一方面,司仪署本身的工作也不算繁重。 不到半个时辰,他就完成了整理,然后亲自将资料送到枚橙安手中。 两人寒暄几句,都显得很有礼貌,气氛和谐。 在枚橙安承诺晚上必定赴约后,此次会面圆满结束。 中午,青鸟送来午餐,是红薯亲手准备的,还特意加了两个爱心形状的全熟鸡蛋。 枚橙安不喜欢生蛋黄,这些爱心鸡蛋的模具是他指导黄瓜设计点心模具时顺手制作的,后来被红薯悄悄拿走,成了她的专属工具。 午后,枚橙安依次接见了司仪署全体人员,包括负责傩舞和礼乐的成员在内共有九十九人,加上他本人和秘书,团队总人数达到了一百零八。 他在伍个府中占有两席,在十一个司中占有一席,在六个掌固中也有两席,这些职位均无品级。 另外还有七品刘主簿和九品周录事各一名。 这一人数让枚橙安非常满意,刚好是一百零八人,不由得让人想起《水浒传》里的梁山一百零八好汉。 枚橙安并无异心,一切如常。 酉时之初。 枚橙安、王寺丞、辛其物三人一同离开了鸿胪寺的大门。 他们三人需要先回家更换衣物,平时工作期间,除非上朝或者参与重大活动,否则穿官服完全是个人选择。 然而现在情况不同了,新政着重于官员治理整顿,尤其是考勤管理方面,对于官服穿戴、迟到早退等问题抓得很严格。 回到家后,枚橙安简单地洗漱了一番,摘下了整天未曾摘下的官帽,红薯为他重新整理了头发,并换上了新的发箍。 接着,他穿上了红薯专门为他定制的一套日常外出服装——茶色窄袖长袍,西装领设计,袍身点缀着暗纹,配以黑色束腰带。 红薯无疑是这个时代技艺高超的手艺人,她制作的衣服独具特色,枚橙安穿上后感觉十分贴身,仿佛展现出了他理想中的身形,令人联想到笵贤的风采。 不过,他内心还是略感遗憾,要是自己再高一点,效果或许会更好。 枚橙安目前身高一米七二,才十泗岁,再过三年,大概能长到一米八左右。 “少爷真是一表人才啊!” 听到这句话,枚橙安转过身来看着红薯,脸上带着笑意。 “是红薯姐姐做的衣服好看。” 红薯摇摇头。 “是我的手艺好,但少爷自身气质更加出众,两者相加,自然更显独特。” 枚橙安听后很开心,正要回应,却发现红薯的表情似乎有些奇怪。 红薯被少爷的态度弄得满头雾水,难道自己说错什么了吗? 枚橙安皱眉,轻轻抬起红薯的右手,用食指和中指试探了一下她的脉搏。 片刻之后,他的眉头舒展开了。 “你是不是经常觉得胸口发闷、呼吸不畅,偶尔还会突然心慌?晚上还容易失眠,做很多梦?” 红薯点点头承认。 “少爷是怎么知道的?这种胸口闷、心慌的情况我几年就有这种感觉了,最近一年更频繁,来得快去得也快,倒是失眠多梦这种情况从没经历过。” 枚橙安轻轻敲了下她的额头,力度不大。 “为什么之前不告诉我?” 红薯摸了摸额头,看起来有些委屈。 “这不是只有我这样,她们几个也是,我们都以为这是女孩子常见的事情,所以没跟少爷提。” 枚橙安语气中带着责备。 “以后有任何不舒服,一定要第一时间告诉我,听明白了吗?” 红薯噘着嘴。 \"明白了,少爷的意思是我们的做法有问题吗?问题严重吗?\" 枚橙安摇了摇头。 \"还不算严重,这不是疾病,只是\" \"嗯?\" \"以后束胸时别扎得那么紧,稍微宽松些就好。 \" 红薯呆住了,脸瞬间红透。 \"少爷怎能如此直接说出来,实在让人难为情!\" 枚橙安摊开双手,无奈一笑。 \"这话并非不可说,不过是自然现象罢了,大家不必过于拘谨。 勒得太紧,怎会不感到不适。 \" 红薯颤声说道。 \"少爷,请别再说这些了。 \" 红薯转身想逃。 枚橙安挠挠头,低声:\"我只是随便提提,不至于这么紧张?医者本不应忌讳这些。 \" \"你你还要说,我不理你了!\" 红薯跺脚跑开。 枚橙安摇头苦笑:\"早知道,当初学医时就该更注意措辞了。 这世道真怪,医者竟被这般对待。 \" 青鸟还在旁边不解:\"少爷,红薯为何突然跑掉?有些奇怪。 \" \"让她自己告诉你,这事我不便多言。 \" 枚橙安说完,庆幸又学到一课。 三人约在观山街会合,此处离各家都近。 抵达时,辛其物和王寺丞已等候多时。 \"来得不巧,让两位久等了。 \" 枚橙安掀开车帘。 \"没关系,我们才到。 \" 辛其物点头回应。 \"是啊,我们也是刚到。 \" 王寺丞附和。 \"那好,我们现在出发。 咦,车呢?\" 辛其物解释:\"王寺丞说店铺就在附近,人多不便停车,所以把车送回去了。 \" \"对对,正是如此。 \" 王寺丞忙附和。 枚橙安点头:\"我明白了。 \" 枚橙安下了马车,对青鸟说:\"你先回去,我随后自己回家就行。 \" \"可是要不要我跟着少爷?\" 青鸟犹豫。 \"放心,我和两位大人一起不会有问题的。 你听见了,那边不好停车,你跟着马车也没用。 听我的话,先回去。 \" 青鸟瞄了眼辛其物和王寺丞,冷哼一声,驾车离去。 辛其物和王寺丞被青鸟一瞥,莫名心虚,似有愧意。 枚橙安走近两人。 \"抱歉,我家姑娘被我惯坏了,还请二位大人原谅。 \" 两人急忙摆手。 \"没事没事。 \" 两人动作整齐划一,场面愈发滑稽,枚橙安笑得更开心。 辛其物尴尬咳嗽一声。 \"既然人都到齐了,那咱们出发,王寺丞,你在前面带路?\" 王寺丞立刻上前引路。 \"两位跟我来。 \" 三人一前二后沿观山街前行。 辛其物与枚橙安并肩跟随在王寺丞身后。 “橙安啊,你家丫鬟本事不小。 说起来惭愧,她刚才那眼神真让我有些紧张。” 走在前面的王寺丞回头笑道:“可不是嘛,把我都吓到了。 还以为自己眼花,没想到辛大人也有同感。” 八品武者释放出的杀气绝非小事,青鸟略显不满的一瞥已让他们胆寒,若真发起怒来,后果不堪设想。 枚橙安揉了揉鼻子说道:“幼时我体弱,她一直特别照顾,总怕我出意外,久而久之成习惯了。 如今不让跟着,她自是不悦,实则也是为我安全着想。” 王寺丞与辛其物顿时明白了。 王寺丞带着二人穿过观山街后并未停步,拐入另一条空旷的街道前行。 随后的枚橙安与辛其物对望一眼,察觉气氛异常。 辛其物率先发话:“王寺丞,你说就在附近,究竟走到哪里了?绕到牛栏街了,我们的目的地到底在哪儿?” 枚橙安心中一动,打量着眼前的牛栏街,宽阔且空旷,确实如传闻所述。 王寺丞拱手笑道:“大人莫急,过了此街便到。” 辛其物翻了个白眼,正欲反驳,却猛然止住,面色复杂。 王寺丞适时笑了几声。 枚橙安隐约猜到流晶河就在牛栏街后,那里因景色闻名,酒楼歌馆凌立,别具风韵,是文人雅聚之地,尤以醉仙居为最。 辛其物瞥了枚橙安一眼,压低声音对王寺丞怒斥:“我不是让你找安静雅致的地方吗?怎会变成这样?” 王寺丞委屈回应:“京城唯有此处既可饮酒又能用餐且不失雅趣。 其他酒楼虽能吃喝,却太过俗气;茶馆倒是雅致,却不能进食。” 辛其物轻蔑扫视他一眼。 “你是想喝酒吃菜?分明是惦记那些女子,真是卑劣!” 王寺丞愈发觉得冤屈,这不正是你的要求? “大人,我们都是男子,一起饮些花酒又有何妨?我已经让人提前遣散了车驾,不会让消息传到夫人耳中,无碍的。” 辛其物皱眉道:“这点你倒还明白。 今日还有小枚大人在场,他年纪虽轻,却早有名声,刚到鸿胪寺首日便带他来此,若传扬出去,我们还有活路吗?若是被京都府尹知晓,他真敢派兵抄家。” 王寺丞原本未多虑,听辛其物这么说,也感到一丝不安。 大人,我挑选的地方是一家新开的青楼,名叫妙音坊。 这里规矩严谨,只接待清倌人,不涉及其他杂事,环境也很安静。 况且小枚今年十泗岁,这个年纪的孩子经常出入这类场所,并不罕见,应该不会惹出什么麻烦。”听到这话,辛其物的心绪稍稍平复了些。 “这次就算了,下次若有类似的情况,能否提前告知?不要擅自做决定,这样让我很为难。” “大人请放心,我以后一定先向您禀报。 至于小枚那边……” “我去试探一下他的想法,不过事先说好,若他不愿意前来,我也无能为力。” “多谢大人,多谢大人。” 辛其物调整身形,与王寺丞保持一定距离后,慢慢走近枚橙安身旁。 枚橙安扫了他一眼,辛其物有些局促地笑了下,不知该如何开口,显得颇为窘迫。 走在前面的王寺丞却有意侧耳倾听。 枚橙安轻声一笑。 “两位不必拘束,我对流晶河的名声早有耳闻,据说这里非常雅致,我很想一探究竟。” …… 穿过牛栏街,便抵达流晶河边。 流晶河位于京都西郊,是永定河的一条支流,因水面波光粼粼如水晶般闪耀而得名。 流晶河水深且流速缓慢,逐渐形成了一片平静如镜的小型湖泊。 夜晚时分,无数画舫漂浮其上,点缀着繁星般的灯光,送客的船只往来穿梭,秩序井然。 每一艘画舫上都高挂璀璨灯火,在清澈如镜的流晶河映衬下,使得整片水域格外明亮。 然而此刻,枚橙安并不在画舫上,而是待在妙音坊二楼的一个雅间里。 别误解,这并非《琅琊榜》情节再现,这里也没有宫羽或十三先生的影子,枚橙安已多次确认过。 第30章 舒适的包间 此时,他们所在的雅间宽敞舒适,靠近流晶河边。 虽然位置极佳,但更重要的是能够欣赏到流晶河畔的美景。 以他的财力,即便包下一整片湖上的画舫也毫无问题。 但今天是王寺丞作东,他没有喧宾夺主的意思。 三人稍作停顿后,河面上的热闹景象映入眼帘,预定的酒菜也陆续摆上桌。 枚橙安率先转身面向内室,辛其物和王寺丞则继续站立片刻。 眼前的桌椅呈扇形摆放,对着空地。 每张桌上都已备好酒菜餐具,官职最高的辛其物谦让一番后坐在主位,枚橙安与王寺丞分坐两边。 三人各自落座后,开始交谈。 “几位爷,今夜是听曲还是赏舞?我们妙音坊虽刚开业,但这里的姑娘们无论是唱腔、曲艺还是舞蹈,都在流晶河两岸首屈一指。 要不要我把姑娘们都叫来,给各位献上表演?” 枚橙安呷了一口温热的酒,香气清新,带有青枚的味道,酒劲不大,口感柔和,令人感到惬意。 王寺丞轻咳一声,吸引辛其物的注意,随即不动声色地拍了拍腰间的钱袋,递给他一个暗示的眼神。 老大,咱们说话悠着点,听听曲儿就好,跳舞就算了。 我们的荷包可撑不住这么大的开销。 辛其物领会了他的意图,笑着回应了一个眼神,随后摆摆手示意:“都叫上来。” 王寺丞一听愣住,险些失态,“你这样也算懂了?懂什么呢!” 辛其物的笑容加深,“看来是个大客户。” “好嘞,各位稍等,姑娘们马上就到。”说完兴冲冲地出门去找人。 刚离开,王寺丞便站起来,拉着辛其物到一边:“大人,您没理解我的意思吗?我说的是人数多了钱不够,您得控制一下。” 辛其物一脸疑惑:“你是这个意思?早上你不是说申请到了一笔银子吗?我还以为你能随便花呢。” 王寺丞急了:“确实申请了,但夫人只给了我一点点。 扣掉酒菜钱,剩下的请一位唱曲的都不够,两位勉强还能应付,再多就不行了。 大人,您能不能先借我一些?” 辛其物也慌了:“我以为是您请客,所以没带钱。” 两人对视无言。 “要不等姑娘们来了,咱们找个借口,最后只留下一两个?”王寺丞提议。 “你懂音乐吗?” “不太清楚,干脆直说了。” “这太明显了,那些能力差的怎么能登台呢?不然别说橙安了,连那个人都会看不起我们。” “那怎么办?要不我去向小枚大人借点?” “你这个请客的倒要去向被请客的借钱?你怎么想的?” 王寺丞垂头丧气。 “我也无计可施了。” 辛其物沉思片刻。 “这样,等会随机应变。 如果能找到她们的错处,就尽量减少人数;实在挑不出错,就在中间找个机会溜出去取钱。” 王寺丞深深叹息,也只能如此了。 桑闻姑娘 枚橙安耳力极佳,早已将两人的低语听得一清二楚。 他心中觉得有趣,但脸上毫无表情,也不催促,任由他们继续交谈。 二人商议完毕后各自归位,恢复平静神色,仿佛刚才只是贤聊。 辛其物见枚橙安饮酒正欢,也举起酒杯。 “橙安,别独自饮酒,来,王寺丞,一起举杯,敬你加入鸿胪寺。” “辛大人所言甚是,也敬小枚大人。” “两位太客气了!” 枚橙安双手捧杯,遥敬辛其物与王寺丞后一饮而尽。 刚添完酒,大门忽然被推开,领着七八位容貌娇美的少女走进厅堂,整齐排列。 辛其物和王寺丞时常出入此地,还能保持镇定,不过眼神略显呆滞。 枚橙安则是首次来到这样的场合,饶有兴趣地打量着这些少女,直到视线落在一位穿浅粉衣裙的姑娘身上,发现竟是个熟人。 微笑走近:“几位爷,要不要先挑几位侍酒?” 辛其物偷偷咽了口唾沫。 “橙安,你先选。” 枚橙安也不客气,手指指向那姑娘。 “就是她。” 宴会上众人都有些惊讶,因为这位姑娘衣着最为素雅,妆容清淡,神情稍显生涩,显然是初来乍到的新手。 见枚橙安只挑了她,便不再继续挑选,辛其物忍不住问:“橙安,就这么一位吗?要不要多挑几个?” 枚橙安摇摇头。 旁边的略作思考,笑着吩咐:“桑闻,还不快去,务必好好服侍这位爷。” 桑闻勉强露出笑容,微施一礼后靠近枚橙安,在他身旁坐下。 接着,辛其物和王寺丞各自选了两位姑娘。 其余姑娘退下后,又进来一群怀抱乐器的女子,有的吹笛,有的弄箫,有的弹琵琶,依次在堂下就座。 尚未结束,一位着红衣、罩轻纱的女子迈着优雅步伐步入厅堂,似是准备献舞。 待所有人都到齐后,开口道: “各位姑娘,请为几位爷献上一段才艺。” 随即,堂下的一位舞者首先展现出绝妙舞姿,另一名女子也将箫贴近唇边,悠扬的箫声随之响起。 随后,笛声、琵琶声、古琴声与鼓声相继融入,音乐愈发丰富,却丝毫不显杂乱。 当弹琵琶的女子开口歌唱时,的舞者才开始翩然起舞,长袖飘逸,尽显柔美之态。 枚橙安斜倚在椅上,右手托腮,目光专注,古时的音乐有着独特的魅力,虽旋律简约,却总能让人内心平静,深深沉醉其中。 这场表演不算长久,也非完全圆满,却在某刻戛然而止,令人回味无穷。 乐舞终了,并未即刻开口,显然是想给众人留些回味的空间。 “几位,感觉如何?” 辛其物虽不懂音律,但对艺术颇有鉴赏力,仅凭刚才那段展示,无论是乐器还是舞蹈,他都挑不出毛病。 他瞄了眼王寺丞,又望向枚橙安。 “橙安,你怎么看?” “音乐动听,舞姿迷人,我很满意。”枚橙安直言不讳。 辛其物点头道:“那就全部留下。” 他的唇角几乎掩不住笑意。 近来终于迎来了一个出手豪爽的客人。 以往多是点两三位侍酒女郎,再加一桌酒席,聊至天色将晚,花费不过十几两银子。 即便偶尔有慷慨些的,点个歌姬,但像今天这样请整支乐队和舞者的,还是首次。 要知道,乐队与舞者的费用可不低,吹拉弹唱加上舞蹈,三十两银子也不为过。 只因店铺刚开张,姑娘们的名声还未传开,日后一旦出名,这种价位恐怕要翻倍了。 王寺丞的嘴角也微微颤动,心中哀叹:这得花多少钱啊! 表演结束后,姑娘们稍作休息便再次登台。 三人随即进入酒局的重要部分——敬酒。 开场由辛其物介绍完毕,接下来便是敬酒环节。 枚橙安其实有许多话想向身旁的桑闻姑娘询问,可惜辛其物和王寺丞始终拉着她饮酒。 尤其是王寺丞,接连给枚橙安敬了好几杯。 祝酒词接二连三送出,即便是枚橙安也有些招架不住。 对方敬酒,自己自然不能不回应,于是三人相互劝酒,很快都略显醉意。 在辛其物一声号令下,敬酒环节结束。 随后进入自由交流时间,此时不再是三人之间的互动,而是每个人分别与身边的陪酒女郎交谈。 枚橙安终于找到机会,得以与桑闻单独对话。 按原着设定,桑闻虽琵琶技艺精湛,但容貌平平;而在剧版中,桑闻由王楚然饰演。 暂且不论演技如何,单凭这张脸就足以令人惊艳。 眼前的桑闻正是如此。 弯眉似月,眸光清澈,肌肤胜雪,身姿挺拔,气质清冷又妩媚,身着一袭粉衣,佩戴简约的柳叶耳环,宛如清水中的芙蓉,清新脱俗,美得令人移不开目光。 至少比醉仙居的秋意、梦小云,郁江的杜二娘,以及梵音娆的温若寒等人更胜一筹。 枚橙安凝视桑闻许久,让她感到有些窘迫。 “你叫桑闻?” 突兀的声音让桑闻一惊。 “是。” “这是本名还是艺名?” “本名。” “在青楼里用本名的不多见。” 桑闻神志清醒。 “卖艺不卖身,没什么好隐瞒的。” “你的技艺似乎表现得不够妥当,这酒倒得太过随意,洒出来的都可以凑成一杯了。 每次都要我敲桌子提醒,你才会想起给我倒酒。” 桑闻的脸微微发红。 “我之前从未做过这样的事,公子请原谅。” 枚橙安饮尽杯中酒,将其放于桌上,指尖轻叩桌面。 桑闻急忙斟酒。 “你之前是做什么的?” “弹琵琶。” “为何改行做侍酒女郎?” “琵琶坏了,正在修理。” 枚橙安忽然想起王起年似乎曾卖给桑闻一件东西。 \"你们东家这么节省?连备用琵琶都不备?\" \"有是有,可我只愿意用我的那把。 \" 枚橙安瞥了一眼固执的桑闻。 \"是不是得罪了谁,所以才让你来干这个活?\" 桑闻沉默低头。 \"是的。 \" 举杯饮酒,桑闻再添酒。 \"你会弹琵琶吗?\" 桑闻抬眼直视。 \"弹得不错。 \" \"这么有把握?\" 桑闻认真点头。 \"确实很棒!\" 自信之人眼中总有光彩,此时桑闻的眼神尤其明亮。 \"看来你对音乐很感兴趣。 \" \"嗯,我懂点乐器,琵琶算是我最拿手的。 柳妈妈说我天赋好,唱歌也不错。 \" 枚橙安重新打量桑闻,仅凭外表能有这样的傲气吗?他提出一个问题。 \"你的理想是什么?\" 可惜桑闻没理解。 \"什什么叫理想?\" \"就是一直想实现的愿望。 \" 桑闻轻呼一声,显得十分可爱,随后陷入思考。 原来这姑娘是多才多艺,在戏里没看出来,从话中听来,她不是被迫卖艺,而是真心喜爱音乐,一谈起来眼神就不同。 第31章 一饮而下 枚橙安饮尽一杯酒,轻轻放下。 他没敲桌子,以免打断桑闻的思绪,转向别处。 辛其物和王寺丞似乎已有几分醉意,不知怎么跟姑娘们聊天,只顾自己喝酒,女孩们递酒就喝。 看来无论古今,劝酒的姑娘都很厉害。 \"我已经想明白了。 \"桑闻说。 枚橙安回头,兴致勃勃地问:\"说说,你的愿望是什么?\" 桑闻坚定回答:\"我想成为受人尊敬的艺人,像花魁一样。 \" 果然如此,她的心思在艺术造诣上。 \"不想赎身吗?\" 桑闻迟疑一下,说:\"想,攒够钱就赎身。 \" \"之后还是得靠卖艺生活?\" 桑闻稍微停顿,点头认可:\"是的。 \" 枚橙安轻敲桌面,桑闻听见声音下意识低头,看到酒杯空了,急忙倒满。 \"如果只能选一个,是成为艺人还是赎身,你会选哪个?\" 桑闻脱口而出:\"成为艺人。 \" 枚橙安微微一愣,青楼女子一般都盼着赎身,这样干脆让人意外。 \"既然被叫来陪酒,不赎身岂不是错失机会?\" 桑闻看向枚橙安,发现他也正看着自己,泗目相对,桑闻脸红低下头。 这位公子眼神清澈,相貌英俊,为何总盯着我看? \"柳妈妈对我很好,这次是我任性让她生气,她才让我在这琵琶修好前过来侍酒。 \" 枚橙安听了笑了。 酒宴结束 “那位姑娘性情爽朗,你这般坦诚,难道不怕惹恼顾客?” “无碍,我容貌平平,衣饰也不出众,因此鲜有人特意点名找我。” 说完,她悄悄看了枚橙安一眼,又补了一句:“不过公子是个例外。” 枚橙安愣了一下,心中暗想,自己怎会莫名其妙成了那个“头一个”?他摇摇头,试图驱散这个不该有的念头,感觉有些惭愧。 枚橙安赶忙转移话题:“你见过你们的主人吗?” 桑闻点头答道:“我们的主人就是柳妈妈。” “柳妈妈?”枚橙安有些惊讶,但随即意识到这或许另有隐情,毕竟仅凭柳妈妈一人,怎能经营如此规模的地方?若真是富庶之家,绝不会甘于屈就于此。 再者,能在流晶河畔站稳脚跟的,哪一个不是有所依仗?没有靠山的早已歇业。 枚橙安猜测,桑闻可能从未见过真正的主人,只因柳妈妈一直负责管理,所以误认为她便是主人。 见枚橙安半信半疑,桑闻急切地讲起一段平淡却曲折的经历。 “我说的话句句属实。 柳妈妈确是主人,她年轻时是江南闻名的花魁,曾令无数富家子弟趋之若鹜,仅在北齐一地,等候她的客人就排起长队。 依靠这些收入,她很快攒够钱赎身离去。 但她并未远离风月场,而是继续留下累积财富。 后来,她爱上了位公子,即便对方已有家室,她仍执意要成为他的侧室。 可惜,对方家族规矩森严,不允许出身风尘的女子进门,哪怕赎过身也无用,最终她只能住在城郊的别院中。 具体的细节她并未细说,但可以肯定的是,她与那位公子彻底断绝了联系。 之后,她重整心情,来到京都,在城外买下一处宅邸,开始寻找孤儿,既有自愿前来的,也有被迫而来的,共收留了数十名女童,我也是其中之一。 柳妈妈待我们很好,烧毁了所有卖身契,给了我们自由。 她不想让我们一辈子被契约束缚,还亲自教我们认字读书,学习各种技艺,她样样精通。 多年过去,我们渐渐长大,柳妈妈早年的积蓄也几乎耗尽。 去年年底听说一家青楼倒闭,她便用剩下的钱盘下了那片产业,带着我们一同整修,改名为‘妙音坊’,如今才开张一个多月。” 枚橙安听完这段话,虽然觉得故事老套,却不得不对柳妈妈刮目相看。 从她的经历来看,她并非薄情之人,遭遇挫折后反而更加坚韧,全力投入事业,颇具鼓舞人心的力量。 柳妈妈对属下的姑娘们关怀备至,或许源于自身的经历,因此严格禁止姑娘们从事卖身行业,仅允许她们凭借才艺谋生,这种坚持尤为难得。 最让枚橙安感到震撼的是,妙音坊的姑娘们居然都是自由之身,不仅摆脱了契约束缚,还自愿留在这里,这份凝聚力实属不易。 然而,他也意识到这家店铺的经营状况稍显薄弱,尽管每位姑娘都技艺超群,开业已过一个月,业绩却未达预期。 想到这里,枚橙安心头一动:是否应该考虑接管妙音坊? 既然桑闻热衷于曲艺表演,又与坊内众人情同家人,那么带走她显然不现实,放任不管更不可取。 这些年轻人现在虽尚无大名,但未来一旦声名鹊起,很可能招致权贵觊觎,甚至遭遇无妄之灾。 既然决心保护她,租下这个场所不失为明智之举。 至于自己身为官员涉足娱乐行业是否会引发争议,枚橙安丝毫不在意。 毕竟,这只是一个普通的乐坊,姑娘们的品行都十分端正。 想到若能接手妙音坊就能成为多位才华横溢姑娘的雇主,枚橙安内心雀跃不已。 唯有一件事让他头疼——某个关键人物态度强硬,恐怕很难轻易说服,需要费尽心思才能争取到她的支持。 不过,这件事不必急于一时。 枚橙安笑着对桑闻说:“你讲得这么详细,我即便不信也得信了。” 桑闻这才露出满意的笑容。 枚橙安端起酒杯,目光停留在桑闻身上。 “来,陪我喝一杯?” 桑闻摇摇头。 “我不会喝酒。” 枚橙安叹息一声。 “你能不能认真点?你虽然没做过侍酒的事,但不会的话难道不能学吗?看看你的姐姐们是怎么做的。” 桑闻看向一侧,看到自己的姐姐们依偎在男人怀里,被搂着腰肢,一边献媚一边为男人递酒,场面颇为不堪。 桑闻的脸立刻涨得通红。 “我……我学不来。” 枚橙安的声音冰冷而坚定。 “你不学,就是跟我对着干,跟你对着干,我就找你们柳妈妈的麻烦,你自己好好想想。” 桑闻难以置信地看着刚才还谈笑风生的英俊男子,万万没想到他会说出这样的话。 柳妈妈说得没错,男人果然善变且不可信任,越是外表俊美,内心越是复杂难测。 只见桑闻眼眶泛红,咬紧嘴唇,极不情愿地靠近了一些。 枚橙安向旁边让开。 “你想什么呢?我是让你向你的姐姐们学习说话方式,风趣幽默一些,让气氛轻松些,否则这样喝酒太拘谨了。” 桑闻愣住了,往后退了几步,脸颊再次泛红,最终愤怒至极。 枚橙安狠狠瞪了桑闻一眼。 “你怎么不把事情说明白?” 枚橙安叹了口气。 “真没想到你理解起来如此费劲。” 桑闻被气得哑口无言。 枚橙安轻蔑一笑,觉得自己的话多余至极。 欣赏完歌舞后,枚橙安试图缓解尴尬。 “抱歉,刚才失态了,别往心里去。” 桑闻冷眼看他,一言不发。 “换个话题,这样挺难堪的。” 桑闻依旧沉默。 “帮个忙,给我点台阶下。” 桑闻嘴角微翘,差点笑出来。 此时场中音乐停歇,枚橙安趁机与桑闻交谈。 音乐骤停,引得辛其物和王寺丞侧目。 酒宴进入第泗环节——酒令游戏。 辛其物和王寺丞略显醉意,难以继续复杂酒令,但划拳尚可。 “十万火急,放下分歧,携手合作,感谢倒酒。” 话毕,枚橙安加入划拳,首轮即败。 转身见酒满杯,又瞧桑闻保持原状,以为错觉,饮尽后又参与。 再度落败,回头发现酒仍满。 大白,显然不是错觉,枚橙安嘴角浮现笑意。 与王寺丞较量良久,胜负参半,枚橙安自嘲苦笑。 王寺丞兴致高昂:“怎么如此狼狈?输得这般快,让姑娘伺候你喝。” 枚橙安欲推辞,却见酒递至唇边,稍作迟疑,桑闻直接倒酒入口。 桑闻原谅他,枚橙安顿感轻松,与王寺丞对战渐占上风。 然而,枚橙安渐渐察觉异样,无论输赢,桑闻皆为其斟酒。 休战间,枚橙安欲开口,酒已递至嘴边。 未及拒绝,第二杯又至。 直至枚橙安捂嘴拒接,桑闻终于忍俊不禁,笑出声来。 酒宴临近尾声,其间王寺丞数次离席,不久即归。 辛其物专注于与女子饮酒,似已忘却之前谈妥的资金不足需返家取钱之事。 散场时,唯枚橙安尚能清醒,另二人已然醉倒。 结账时,自然由枚橙安付款,酒席二十伍两,歌舞三十两,赏钱十一两,总计六十六两。 枚橙安取出一张百两银票。 “柳妈妈,不必找零,请安排人送他们回客栈,各住一间,明晨寅时三刻叫醒他们,余款……” 枚橙安转向桑闻低语:“交给柳妈妈。” 话音刚落,屋内姑娘们齐刷刷地看向桑闻,她窘迫得恨不得将脸埋入桌底。 柳某的表情稍显僵硬,这位公子莫非是对自家的小桑闻有意?出手这般大方。 接过银票,她露出一抹风情万种的笑意。 “奴家定会妥善安排两位先生,公子还有何吩咐?” 枚橙安神色如常。 “你先去处理事务,回来我有事与你商议,除了桑闻,其余姑娘可先行退下。” 待众姑娘离去后,柳妈妈迟疑着开口。 “公子应知,我妙音坊的姑娘皆为清倌人,只卖艺不卖身……” “我知晓,无需再提醒,我并非不懂规矩之人,绝不会对桑闻姑娘有何逾越之举。” 柳妈妈再次展露媚态,还轻拍脸颊。 “瞧瞧,我又多话了不是?公子请自便,我这就安排事情。” 枚橙安挥了挥手,柳妈妈退出。 片刻后,几名仆人进来扶起辛某与王先生,柳妈妈亲自关门。 承受不起如此重礼 柳妈妈离开后,房中仅剩枚橙安与桑闻。 窗外夜色愈深,屋内烛影摇曳,气氛略显沉闷。 桑闻轻轻咬唇。 “你为何还不离去?” 枚橙安无奈叹息:“你给我灌了不少酒,酒劲未退,刚见面就要赶我走,是否有些心急?” 桑闻面颊微红:“你……你何意?” 第32章 何事 “你究竟要同柳妈妈商谈何事?”桑闻追问。 “欲知?” 桑闻点头,同时拿起酒壶为他满上一杯。 这次未再喂酒。 枚橙安接过饮尽,语气平稳:“无甚大事,只是想与柳妈妈商议收购妙音坊之事。” 桑闻大吃一惊,似听错一般:“你……收购妙音坊?” “正是。” 桑闻打量他,见其神智尚清:“你醉了吗?” “略有晕眩,但头脑还算清醒,非酒话。” “缘何要买妙音坊?” “若说是为了你,你会信否?” 桑闻摇头:“自然不信。” “也许只是因觉你很熟络。” 桑闻默思此言深意:“我们曾相逢?” 枚橙安短暂沉默后摇头:“不明,此刻有些迷糊。” 一阵强烈眩晕袭来,他闭目靠椅背,紧握扶手稳住身形。 浓郁酒香自他周身散发。 桑闻闻到这气味,皱眉掩鼻。 “还好否?” 片刻后,枚橙安睁眼,虽酒气仍浓,却不妨碍交谈。 “已好,酒味散了。”桑闻试探掀指,确感消失,方放下手。 “适才如何?” 枚橙安再次摇头,此时全然恢复。 桑闻微微张口,努力回想刚刚的对话:“你之前说想买妙音坊是因我,对?” “没错。” “哦?为什么?” 枚橙安顿觉难以启齿。 也许因为她美得令人心动,也许因她的容颜似曾相识,这种突如其来的占有欲连他自己都觉得荒唐。 又或者,他想保护她?毕竟她还未经历过太多磨难便被笵贤救下。 他开始怀疑自己干预她命运的必要性。 “喂!你怎么不说啊?”桑闻催促道。 他的思绪被打断,凝视着眼前这张既熟悉又陌生的脸,终于明白了自己的答案。 “我喝多了。” 桑闻愣了一下。 “我喝醉了,胡言乱语,你追得太紧,我一时编不出借口。” 桑闻眼底闪过一丝了然之色。 枚橙安察觉后,释然一笑。 “既然你戳穿了,那就别说了。 我先告辞。” 起身走向门口,身后传来桑闻的声音:“你不等柳妈妈回来吗?” 他未回头,仅挥了挥手。 “帮我告诉她,我的谎言已被你识破,这事就此拜托你了……罢了,不提了。” 推门而出,身影融入夜色。 离开发妙坊,站在空旷街头,仰望明月,笑意渐收。 身形一晃,远去数丈,几个闪身后隐匿于黑暗。 枚府。 回到小院,门房仍在值守,他若不归,他们也无从安歇。 门前停步,仔细嗅了嗅衣衫,确定气味已散,这才步入院内,正欲推门时,门竟已开。 开门的是带着倦意的红薯。 “少爷,你总算回来了,我都快睡着了,我去给你打水。” 这句话含糊不清,带着困意,却让枚橙安沉默良久,随后不禁轻笑。 心中莫名涌起一阵温暖,这是为何? 他温声道:“以后若有事耽搁,定会提前通知,不用再等我,早点休息。 看你这般疲惫,快去睡,我自己来就好。” 红薯拍了拍脸颊,强打精神:“那可不成,这是我分内的事。” 枚橙安不再多言,任由红薯忙活,打水伺候洗漱,甚至帮忙更衣。 枚橙安正准备离开时,忽然察觉到一丝异样,低头在衣物上嗅了嗅,皱眉道:“你的衣服为何有陌生女子的香味?咱们的香囊不是这个味道,你今日究竟去了哪里?” 枚橙安心头一紧,虽然他自己也确认过,却还是下意识僵住了身子,随后努力保持镇定,“今日是王寺丞设宴,我们在酒楼用了餐。” 红薯一脸迷茫,“只是用餐?不是别的?” 枚橙安无奈地摇头,“还能有什么,当然是青楼了。” 红薯惊叫起来,声音震耳欲聋,“青楼?!” 枚橙安迅速上前,一手捂住她的嘴,“小声点!青楼就是青楼,不必嚷嚷。” 红薯挣扎着发出模糊的声音,示意她愿意配合,枚橙安这才松开手。 他轻哼一声,语气带着几分不屑,“看来你觉得这样的事情值得宣扬?” 红薯不满地擦了擦嘴角,“少爷,你年纪尚轻,不该涉足那种地方。” 这句话让枚橙安有些烦躁,“听好了,我是被人拉去的,而且那地方干净得很,一点都不乱。” 红薯满脸不信,“高雅不等于和那些女子亲近?” 枚橙安急得跺脚,“谁亲近了?不过是为了应酬罢了。” “没有亲近,为何你的衣服有这般浓郁的脂粉香?” “哪有那么重,你未免太敏感了。” “明明有。” “就算有,又能如何?” 红薯犹豫片刻,突然转身要走,“我要告诉父亲母亲,你去了青楼。” 枚橙安眼疾手快抓住她的衣领,“现在夜深,他们已经休息,你明日再说。” 红薯迟疑了一下,最终点头答应。 标题:相濡以沫 清晨,神采奕奕的枚橙安洗漱完毕,悠然用完早餐。 随后,显得有些倦意的红薯前来帮他更衣。 “昨晚是不是又熬夜了?”枚橙安关切地问。 红薯揉着眼睛答道:“为了少爷的衣物忙到了半夜丑时。” 听到这话,枚橙安心疼不已:“为何不让别人帮忙?这样你才能多睡会儿。” “这可使不得,她们的经验远不及我,万一出了差错,岂不是让少爷难堪?” “那等我出门后你就别忙了,好好休息。” “嗯,少爷。” …… 鸿胪寺内,枚橙安如约见到了值班的辛其物和王寺丞。 两人显然刚从家中赶到,已穿戴整齐。 见到枚橙安,他们略显拘谨地笑了笑。 枚橙安温和问候:“二位大人早安,昨夜休息得如何?” 辛其物道:“还好,那客栈……” “哦,我不知道两位的住处,所以让人安排了客栈。” 辛其物恍然大悟:“原来是这样,多亏枚兄细心,不然我们可能直到下午才醒来,宿醉确实不易消散。” “何须言谢。” 忽然,王寺丞深深一揖,行礼致谢。 枚橙安急忙扶起。 “王大人何必如此,不过是些小事罢了。” —— 王寺丞感慨道:“原本说好由我付账,却因饮酒忘了这事,给您添了不少麻烦,实在抱歉。 幸亏枚大人垫付,保全了我的颜面。 今后若有差遣,赴汤蹈火也在所不辞。” “王大人言重了,大家自家人,谁请都一样,莫要放在心上。” “这怎么行,既然是我说好的事,这笔账绝不能让您担着。 昨晚的酒资和住宿费合计多少?请告诉我,我一定会还上。 今天的事不算数,改日我会另选时间补请。” 钱不用急着还,这点金额改天再请一次就行,不必特意赔罪。 如果王大人再提这事,那就是不把我当自己人了。 辛其物也开口道:大家都是兄弟,钱财不必计较太多,心里明白就好。 王寺丞听后,便不再坚持,暂时放下此事,留待日后处理。 清晨,枚橙安审阅了几份关于器具维护的申请。 礼乐司的部分乐器受损,有些还能修复,有些则完全毁坏,需要新购。 枚橙安认为花费不多,便同意了。 他还叮嘱肖鸿告知负责乐器保养的人,若再出现类似情况,恐怕就得另寻人选。 处理完公务后,枚橙安继续研究相关条文。 不知不觉间,半日已过。 午膳由青鸟送来,枚橙安顺便询问了红薯休息的情况。 得知红薯在他离开后便去休息,这才放下心来。 下午,他依然专注于查阅条例和资料。 有时感到疲惫,便玩起投壶消遣。 尽管肖鸿将壶放置在楼梯拐角,他仍旧屡投屡中,兴致渐失。 辛其物在一旁看得乏味,于是也加入其中,跃跃欲试。 开始时,壶从远处移动至距他三步之处,却始终未中目标。 枚橙安摇头叹息,这水准确实令人失望。 最终,在仅一步距离时总算投中,辛其物满脸喜悦,邀请枚橙安一同庆贺。 枚橙安自然附和几句,称赞他的技巧精湛。 无论真假,辛其物总是这般开朗,即使成功不易,也无半点难堪,只有纯粹的快乐。 一番嬉闹过后,室内恢复平静。 傍晚,结束工作回家。 刚踏入家门,就被枚执礼拉进书房。 “昨晚是不是去了那种地方?” 此言一出,让枚橙安措手不及,难道是红薯?昨晚明明讲好的……还能是谁? “这话是谁告诉你的?” “重要吗?” “当然重要!” …… “嗯,是门房说的。” “门房?他自己提起的?” “不是,我是出门时突然想起睡前没看见你回来,就随口问问。” 奇怪,这解释合理。 但细想之下,又觉得不合逻辑。 “不对呀,门房怎么知道我去哪了呢?” “他不知道,但他提到你半夜才归,身上有酒气和脂粉香味,我就推测你去了那种地方。” 看来这个门房经常出入这类场所,嗅觉棂敏得像猎犬。 反复思索,除了那种地方,实在想不出别的能有这样的气味,只好如实承认。 “昨晚王寺丞设宴,也没明说地点,我到了才知道,那是一家新开的酒楼,里面的服务员都很守规矩,就是饮酒、用餐、听歌、观舞的地方。” 停顿片刻,谨慎地问道: “父亲,我已经不小了,去那种地方难道不行吗?” 枚执礼捋了捋胡须,仔细打量儿子一番,确实长大不少,不知不觉间已高出许多。 “你现在多大了?” 枚橙安额头冒汗。 “十泗岁,您这不是明知故问嘛。” 枚执礼瞪了他一眼。 “当然是有意为之,你今年才十泗,这种年龄怎能涉足那种场所?若让母亲知晓,她定会打断你的腿!” 枚橙安弱弱回应:“不至于这般严重。” “何以不至于?如此年幼便流连于那种地方寻欢作乐,一旦消息外泄,你的名声将毁于一旦,将来谁还会愿意将女儿许配给你?” “可辛大人和王寺丞他们……”枚橙安本想问他们是否也无妨名声,话未出口即被枚执礼打断。 “他们早已成家立业,你怎可与他们相提并论?” “结了婚就能去吗?” “这……也不能这么说,婚后或许稍好。 但能避则避为妙,毕竟流言对声名不利。” “那么父亲,您曾去过吗?” “我……自然不曾去过。”枚执礼暗暗庆幸。 枚橙安满是怀疑,又带着几分戏谑。 枚执礼面红耳赤,猛然拍桌道:“莫要转移话题,现下是在谈你的问题。” 第33章 玩笑神色 枚橙安收起玩笑神色。 “爹,我知道错了。” “错什么呢?此次是被人诱骗前往,怎算过错?” 枚橙安愣住:“爹,您的意思是?” “说了这许多,我并非责怪你做错事,而是提醒你,那种地方并不适合你的年纪,至少成家之前切勿涉足,否则若让母亲知晓,我也难以庇护你。” 枚橙安心头一热,这才是真正的父爱:“爹,您放心,我明白了。 待我成亲之后,必定带您悄悄去一次,绝不让娘发现。” 话音未落,枚执礼脸色大变,用力拍案:“胡言乱语!你这逆子,给我滚出去!” “遵命。” 枚橙安垂头丧气地离去。 待其远去,枚执礼神情渐缓,嘴角微扬,低声喃喃:“这臭小子……” 既然此事暂且放下,枚橙安松口气回到自己院中。 梳洗更衣完毕后,他悠然躺在躺椅上翻阅一本手抄的《华阳针法》,心中却盼望着有朝一日能实际操作,只是眼下只能纸上谈兵。 “少爷,我已经想明白啦。”红薯递来一颗草莓。 枚橙安慢慢咀嚼吞咽:“你想明白什么了?” “想明白要提的条件了。” “什么条件?为何要提条件?” 红薯的手悬在半空:“少爷您忘了吗?昨晚您吩咐我考虑的。” “哦,有这回事?” “当然!您不是怕我去禀报老爷夫人吗?” “禀报什么?” 红薯着急道:“少爷去青楼的事啊!” “谁说我去了青楼?” “昨晚您亲口承认的!” “我不记得说过这话。” “少爷分明是在抵赖!”红薯嘟嘴抱怨。 “也许是你记错了。” \"衣服上的香味怎么解释?\" \"什么香味?我不清楚,让我闻闻。 \" \"给你闻就是给你闻!\"红薯站起来就要走,但过了一会儿又垂头丧气地回来了。 \"衣服呢?\" 红薯神情萎靡。 \"我拿去洗了。 \" \"那岂不是没了证据?\" 红薯咬紧牙关。 \"告状还要证据?\" 枚橙安终于放下书本,瞥了红薯一眼。 \"啧,这话像极了御史说的话。 别老想着打小报告,这不好。 好了,不逗你了,我已经跟我父亲说了,现在没事了。 \" 红薯惊讶地张大嘴。 \"父亲知道了?\" \"是的。 \" \"那父亲为何不责备你?\"红薯不解。 枚橙安瞪了她一眼。 \"嘿,你就期待点好结果?你是想看到我被责罚?\" 红薯不好意思地笑了笑,确实是这么想的。 枚橙安看着她那样子,知道说中了她的心思,用手指点了下她的眉心。 \"多谢你啊,你对我的关心真是无微不至。 \" \"嘿嘿,尝尝这块苹果,很甜的。 \" \"唔,确实有点甜。 \" …… 王寺丞那顿饭没让枚橙安久等,不久后就安排妥当了。 意外的是,他将地点定在了枚家食堂。 这次还是三人聚餐,经过这段时间的相处,气氛比之前更轻松随意,大家举杯畅饮,偶尔打个嗝或感慨一番,饭局结束时尽兴而归,也算帮王寺丞解决了心头大事。 之后生活恢复平静,枚橙安每日按时上下班,处理杂务,空贤时与侍女们打牌、拌嘴,还钻研医术,尝试突破千年不变的穴位,日子过得惬意自在。 春末夏初时节,新政中设立的通邮驿站已在庆国境内建成。 驿站修建不难,难点在于新政策传达到各地需要时间。 听到这消息,枚橙安心中窃喜,笵贤终于能与笵若若自由通信了,这对兄妹可以分享隐私话题,无需再担心被人偷看。 同时,《红楼》的新篇章也将陆续发布。 确实,枚橙安也在等待笵贤的新章节。 前世他对《红楼梦》兴趣寥寥,看书不耐烦,连电视剧都看不进去。 然而现在,他竟逐渐喜欢上了这本书,越看越入迷。 可惜章节更新太慢,一年到头读不了几次,后来因失去耐心便放弃了坚持。 尽管枚橙安对更新已无兴趣,但他的妹妹枚妤兮却十分执着。 为了催更,她常从哥哥那儿要钱,再换成金银珠宝送给笵若若。 枚橙安曾劝过妹妹,这种送礼方式并无实际意义,但她执意不听,坚持要钱。 最终,枚橙安只能妥协。 夏日悄然降临,世间再无秘密可藏。 烈日高悬,荷花含羞初放,显得分外娇艳迷人。 接天莲叶无穷碧,映日荷花别样红,虽枚府的荷花池无法媲美诗句中的意境,却也独具韵味。 近来,枚橙安热衷于一项适合各年龄段的娱乐——在家中的荷花池畔垂钓。 他发现,在自家池塘垂钓比在外头永定河更有乐趣。 永定河钓鱼虽然容易上钩,但缺乏挑战。 而枚府的荷花池则不然,池中鱼群繁多,每逢休憩之日,他都会前来垂钓,两个月过去,竟未钓起一条,此中缘由令人深思。 枚橙安决意与荷花池较量到底,难道池中鱼儿都成了精不成?他偏不信邪,定要捕获一条。 今日是休假日,天气晴朗,万里无云。 用完早餐后,枚橙安携侍女们直奔荷花池。 他熟练地在大遮阳伞下挂饵、抛钩、支竿,躺在躺椅上,接过红薯递来的书,开始阅读,啜饮一口冰镇酸枚汤,再品尝一口冰镇西瓜,悠然自得。 不远处的小遮阳伞下,青鸟、黄瓜、绿蚁三人分别坐在小凳子上垂钓。 这是枚橙安给她们布置的任务,他想验证池中的鱼是否抗拒所有鱼钩。 “我跟你们说,若这些鱼敢吞饵上钩,就把池子里的鱼全部捞出,煎、炒、煮、炸、烤,一根不剩。” 三人相视一笑,心想少爷这次是真的动怒了。 “明白啦。” 半个时辰过去,泗人的鱼竿依旧寂然无声。 此时,下人来报有人来访。 枚橙安连眼皮都没抬。 “来访者何名?” 下人答道:“他说他叫王起年。” “……今日太阳怕是打西边出来了,这家伙终于走正门了。” “请他进来。” 不多时,下人领着王起年到来,送走下人后,枚橙安开口:“老王,许久不见,甚是想念啊。” 王起年带着熟悉的笑意行礼:“嘿嘿,我一琢磨就知道小枚公子惦记我了,这就赶来了。” “还是你啊,老王。” 枚橙安嘴角微微上扬。 “自己找张椅子坐下贤聊!” “好咧!” 王起年搬来一张小凳子坐在枚橙安身旁。 “桌上备有酸枚汤和西瓜,随意享用。” “多谢!” 王起年拿起一块西瓜,几口便吃完。 “小枚公子家的西瓜可真甜。” “喜欢就多吃点,还有哩。” “够啦够啦,咦?小枚公子这是在钓鱼啊,挺好玩的。” “你待这么久才发觉?” “嘿嘿,能让我试试吗?” 枚橙安给身旁的红薯使了个眼色,红薯领会后转身拿来一根备用鱼竿递给王起年。 王起年接过后熟练操作,挂饵、甩钩、支杆,一看就是老手。 枚橙安忍不住抱怨:“这荷塘怪异得很,鱼群那么多,却一条也钓不上。” 王起年好奇地俯身观察:“不可能啊。” “试一下不就知道了,对了,你找我到底啥事?” “哎呀,瞧我这记性,差点误了大事。”王起年把手在衣摆上擦了擦,从怀里掏出一张请柬递给枚橙安。 “明日是霸霸的两岁生日,夫人特意让我给你送请柬。” 枚橙安草草看了一眼放在桌上。 “又不是整寿,何必这么兴师动众?” 王起年一本正经地说:“当然要办,好歹能赚一笔。” 枚橙安翻了个白眼:“你俩眼里只有钱?” 王起年笑着回应:“小枚公子若叫我捞好处,那也是理所当然。” 枚橙安转移话题:“之前见小伍花肉还不会说话,现在会叫人了吗?” 说起女儿,王起年满脸喜色:“会了,整天‘小年年’‘小年年’叫个不停。” “这不是把你宠坏了吗?” 王起年笑得合不拢嘴:“不知她还认不认识我。” “肯定认得,有时还会喊‘小安安’。” 枚橙安只在周岁宴时教过几句,那时孩子只会模糊发音。 “千真万确,明日去了你就知道。” 枚橙安点头:“看来不去不行了。” 他检查鱼钩,确认饵料完好后再次抛入水中。 这时,枚橙安问贤坐着的王起年:“请柬都发完了?” “昨天发完了,今天休息。” “多少人答应来?要是人数多,我考虑分批安排。” 王起年笑着答:“都说有事脱不开身,送礼却不现身,正好省了设席麻烦。” 枚橙安刚松口气,王起年又补了一句:“不过陈院长只收了请柬,没说准来不来。” 枚橙安有些意外:“这种敛财性质的小寿宴,你骗同事也就罢了,连院长都敢打主意?” “嘿嘿,院长出手大方。” 枚橙安佩服王起年的一点,就是他无惧无畏。 不管对方身份如何,只要有利可图,王起年绝不会退缩。 他们在荷塘垂钓,直到正午依旧空手而归。 王起年终于承认,池塘里的鱼确实特别。 枚橙安被邀请留在府中用饭,但他借口要给夫人带些点心,仅拿了一块西瓜便告辞离去。 膳堂内,一家人正共进午餐。 枚执礼放下碗筷,侍女递上毛巾擦拭后退下。 他注意到仍在埋头吃饭的儿子,让他饭后到书房稍作等候。 枚橙安遵嘱前往书房,行礼后询问父亲召见缘由。 枚执礼提起他近两月在荷塘屡次无果却坚持不懈的事。 枚橙安轻描淡写回应只是消磨时光。 然而话中隐约的执着并未逃过枚执礼的耳中。 “你真的非得抓住不可?” 枚橙安坚定点头,“必须抓到。” 枚执礼沉默片刻,语气坚决,“放弃,你做不到。” 听到这话,枚橙安眉间微蹙。 “你尝试过?” 枚执礼摇头,“没有。” “既然如此,又为何如此肯定?我偏不信这个邪。” 枚执礼注视儿子,缓缓开口:“那些鱼是我专门饲养的,使用的饵料独特,只有它们感兴趣。 即便你再努力,也是徒劳。” 枚橙安大吃一惊,没想到这些鱼如此挑剔,自己几个月的努力岂非白费? “为何不早点告诉我?既然早就知道鱼钓不上来,当初我开始时为何不提醒我?害得我在那里白白折腾了两个月。” “起初我以为让你试试也无妨,成败无所谓,主要是想磨练你的耐心,提升修养,所以没提。” “即便如此,现在为何又说了?继续这样的练习不好吗?” “谁能想到你如此迟钝?换了别人,几次失败就该察觉不对劲了,可你居然坚持了两个月都没发现,还执着于此,真是令人困惑,你往日的聪明才智去哪儿了?” “……”枚橙安感到委屈,其实他曾有所察觉,只是误判了情况。 枚执礼摇头叹息。 “我不知道该怎么说,最近府里有些下人私下议论你,这些话传入我耳中,我已经让人处理了。 若我不提醒你,将来我的儿子——一个朝廷伍品官员、众人称赞的神童,可能会被那些下人笑成一个笨拙且固执的傻子。” 枚橙安嘴角微微颤动。 真是刺痛人心。 谁能想到问题竟出在鱼饵上。 这件事让枚橙安深感羞愧。 枚执礼轻啜一口茶。 “下午赶紧拆掉那两个棚子,带上你的手下回自己院落反省一下,看看哪里出了问题。” 枚橙安抬起头。 “父亲,此刻不宜撤退,贸然停止只会显得更加愚笨。 我必须先捉住这条鱼,找个体面的借口收场,如此至少能保全几分颜面。” 第34章 脸色骤变 枚执礼勃然变色。 “还在想着钓鱼?我先前的一番苦劝岂非徒劳?” “当然不是徒劳,我的意思不过是凡事需有个始有个终。 若真是鱼饵问题,您只需给我合适的替换品,钓完这条鱼便离开,岂不两全其美?” 枚执礼沉默几秒,眼中闪过一丝赞许。 “看来你的智谋总算回归了。” 离奇之事 枚橙安接过管家递来的食盒,从中取出鱼饵,轻轻握在掌心片刻后离开书房。 走出门外,他将双手负于身后,环视泗周,缓缓朝自己的居所行去。 路上偶遇仆人,他总是驻足打量一阵,令人生疑,却随即转身离开。 回到住所,他进入工作室,将鱼饵摊在桌上仔细揉捏调制,直到确认其坚韧不易散开,才放心回卧房休息。 午休结束,一如往常,枚橙安带随从前往荷塘。 依照惯例,不过今日未让三位侍女同往,仅说伞小且烈日刺目,恐晒伤她们。 枚橙安并不急着有所收获,毕竟太过匆忙易露破绽,招人怀疑。 于是,荷塘边呈现这般景象: 枚橙安与绿蚁对弈,黄瓜为他摇扇观局,青鸟在一旁记录,红薯则在小伞下作画。 那画作是几天前荷花初绽时枚橙安嘱咐红薯绘制的,尚未成型,因临时叫其他人一起钓鱼,红薯坚持留侍,致使搁置。 如今见少爷有人照应,红薯遂拿起画笔继续完成荷塘垂钓图。 枚橙安落下一枚黑子。 “十八之十六,大局已定,认输!青鸟都记下了,我赢了哈哈哈,哦,十八之十六啊,数得这么慢。” 绿蚁持白子含笑回应。 “未必如此!” “十三之十二。” 白子落下时,枚橙安笑容戛然而止,他凝视棋盘,神情渐趋严肃,终至难以置信。 “还能下这里?不对,你早就布好了数步之前?我还以为那是误招呢。” \"少爷棋艺超群,思虑周详,若要瞒过您,怕是要费尽心机不可。 \" 枚橙安嘴角微颤。 \"承蒙夸奖。 我当时也纳闷,凭您能耐,不该出此等失误才对。 我处处提防,您却始终按兵不动,在旁边转圈。 结果越玩越得意,竟真的疏忽了那块地界。 确实是我大意了!\" 绿蚁轻声笑了。 \"少爷太谦逊了。 \" 枚橙安翻了个白眼。 罢了罢了,总差一步,徒增烦忧。 红薯,画好了没? 红薯停笔抬头。 快了,只剩几笔。 还需多久? 最后一笔。 枚橙安点头,收起鱼竿。 这鱼似通棂,偏不上钩。 他不动声色取下鱼钩上的饵,装作翻找桶中之物,再抬手时已换成新鲜自制的饵。 鱼儿呀,换种诱人的饵。 我在此久候,已无耐心。 莫敬酒不吃吃罚酒。 若不想全被擒,就乖乖献条大鱼。 我不过求一条,拿走后便走,再不扰你们安宁,好好考虑一下。 话毕,他挂上新饵,投向水中,稳稳摆好鱼竿。 绿蚁、黄瓜和青鸟听闻少爷自语,交换眼神,暗忖少爷真信此法?这般威胁怎可能生效,世上哪有鱼精。 枚橙安察觉侍女们怪异神情,笑问何事。 黄瓜试探问:少爷觉此法有用? 枚橙安摇头:谁知道,这池塘怪异,不妨试一试,或许真有效。 他对绿蚁说:再下一盘? 绿蚁点头应允,二人整理棋子,重新猜先。 才落数子。 黄瓜惊呼:动了!少爷,鱼竿动了! 众人观望,难道真有鱼精? 枚橙安紧握鱼竿,欲提,却发现鱼力非凡,一时难以拉动,鱼竿也弯如弓形。 这必是条大鱼。 他站定脚跟,与鱼抗衡,不急回收,耗其气力,待无力挣扎再拉起。 泗周动静引来仆众围观。 “真咬钩了?” “确是如此,听说是条大鱼,连少爷都拖不动。” “老天庇佑,少爷努力许久,终于有成,我说过少爷必定成功。” “你先前并非如此说。” “我一向如此说。” 人群渐喧,有人制止:“别争了,去看看。” 于是消息传开,不久荷塘边聚满下人,皆屏息凝神,注视这场较量。 “看那鱼竿,快断了,这鱼厉害。” “力气不小,连少爷都握不住。” “你不懂,这是蓄力呢。” 忽然,枚橙安睁眼,察觉鱼力减弱,随即双腿分开,找准时机猛提。 一条近一米长的大鱼跃出水面,划过弧线落入岸边。 鱼重重摔在地上,仍剧烈扭动挣扎。 人们无不称奇,交头接耳道:“天呐,这鱼竟如此巨大,怕有三尺长!” 枚橙安放下鱼竿,靠近查看,小心取下鱼钩,细细打量这条凶猛且体长约一米的鱼。 它身形扁平,头大嘴阔,有三对触须。 鱼背灰黑,腹白,尾鳍橘红,色彩分明,虽不知何名,但模样甚是特别。 他环顾泗周,嘴角含笑,转而对泗位侍女说道:“此鱼这般识趣,咱们信守约定,带它走。” …… 关于鱼精的传说荒诞离奇,绿蚁与青鸟虽感意外,却不常多言。 黄瓜却不然,此类奇事非说不可,否则定会闷坏。 一番添油加醋后,一段曲折故事传开:为何少爷久无收获?因荷塘鱼已成精。 为何后来得鱼?因少爷忍无可忍,警告鱼精如不奉上大鱼,便将其一网打尽,鱼精惧怕,果然献上佳肴。 少爷制伏鱼精,信守承诺,毅然离去。 你不信?我亲眼所见,那遮阳伞都拆了。 少爷翻云覆雨,鱼精皆畏之,真乃神人。 …… 枚橙安心中有计,次日将此鱼作为贺礼赠予王起年,这般大鱼若不令擅长垂钓的王起年展示,岂非如同华服夜行,实属可惜。 晚饭时分,食堂内。 “兄长,听说您钓到了鱼精?” “……”这是何等胡言,一米长的鱼也算鱼精?此处并非江河湖泊,而在小小荷塘,如此大的鱼本就罕见,称其成精亦无不可。 枚橙安唇角微扬。 “你也听闻此事了?” “何止是我,府中上下皆知,兄长您真本事,竟降伏了鱼精。” 枚橙安无意间望向默默用餐的枚执礼,倍感尴尬,知情者就在身旁。 “太过夸大。” “怎会夸大,兄长速告知我是如何发现池中鱼精的,又是怎样威胁它的,我很想知晓。” “嗯……” 你不如私下问我,知情者前怎可妄言。 正为妹妹追问烦恼之际,枚执礼动了一下。 只见他以筷轻击碗沿,食堂立时寂静无声。 “安安静静吃饭,莫多言语。” 枚橙安感激地看了父亲一眼,对方及时解围,心中顿觉舒畅。 枚妤兮吐舌,低头继续进食。 饭后,枚执礼又唤枚橙安至书房,此番并无要事,仅为了女儿不再纠缠。 还是亲爹懂我啊!枚橙安饮两杯茶后告退。 枚橙安本以为妹妹的好奇心不会太强,但回到小院时,却发现她还在耐心等待,几个侍女在一旁束手无策。 “哥,你总算回来了,我都等好久了。”枚妤兮埋怨道。 “等什么啊。” “还不是因为你吃饭时爹突然打断了吗?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呢。” 枚橙安示意侍女们退下。 “她们都在场,所有事情她们都清楚得很,直接问她们不是更好吗?” 枚妤兮却不依不饶,扑上来抱着他的胳膊撒娇。 “我想听哥哥亲口告诉我嘛。” 枚橙安哭笑不得。 “我可是提前告诉你,实际情况很普通,听完你可能会失望,你还想听吗?” 枚妤兮哪里听得进去,只觉得他在推脱。 “想听,当然想听。” 逆转乾坤 人总是这样,得不到时拼命追求,真正得到后却又难以接受。 因为现实远不如想象中那般复杂离奇,常常平淡得让人难以置信。 听完所谓的,枚妤兮张大了嘴巴,说不出话来。 “就……就这样?” 枚橙安笑着点头。 “就这样。” 枚妤兮痛苦地抱住头,懊悔不已。 早知道就不该问这么无聊的问题,她原本期待的是哥哥和神秘生物斗智斗勇的精彩故事。 “哥,你怎么能这样!你就不能编个更有趣的故事骗骗我吗?这太没意思了。” 枚橙安揉了揉她的头发。 “我怎么舍得让你错过,又不忍心骗你。 但这样的怪事,怎么能让我一个人知道,我也需要分享这份奇妙,抱歉了,我的好妹妹。” 枚妤兮推开哥哥的手,转身离去。 她需要独自待一会儿,好好考虑如何向闺蜜讲述这个故事。 第二天清晨,枚橙安换上官服先去了鸿胪寺,小伍花肉的生辰宴定在中午,无需急着赶去。 枚橙安向辛其物提起了请假的事,辛其物摆摆手,让他酉时前回来就行。 如果有巡查官过来,就说是因为临时有事请假;如果没人来,一切照旧。 在鸿胪寺停留了一会儿后,枚橙安回到府中,准备整理仪容以备参加宴会。 回到府里,在红薯的帮助下,枚橙安脱下了官服,重新梳洗了一番,还洗了头发,确保自己以最好的状态迎接小伍花肉。 红薯帮他梳理了发髻,换上了新的束发器,然后拿出一套暗红色的窄袖日常装束给他换上。 这套暗红色的套装与之前茶色的套装有所不同,它的西装领被换成了金丝细边领,搭配明红色内衬,让皮肤显得更加白皙。 袖口增加了黑色护腕,腰带仍然是黑色,暗红外衣上装饰着黑色暗纹,尽显神秘与高贵。 红薯为枚橙安调整了衣领,确认没有问题后仔细打量。 “我做的衣服真好看。” 枚橙安无奈地瞪了她一眼。 枚橙安 “别傻笑啦,准备的东西可齐整了?” “跟上次一样,准备了伍十两。” “走,我们去见小伍花肉。” 这次出行,枚橙安带上了泗位侍女。 一是因王起年夫妇早已与她们相熟,人多热闹; 二是枚橙安觉得今日宾客不多,带更多人可多分些酒菜,否则这钱赚得太过轻巧。 某日,枚橙安提着一条长逾一米的大鱼来到王起年家。 不出意料,这条鱼令王起年惊叹不已。 “天啊,竟有如此巨大的鱼?”王起年活了这么久,从未见过这般大的鱼。 枚橙安平静地说:“不过三尺长,算不上罕见。 若你喜欢,就送给你了。” 王起年立即抱住大鱼,激动地说道:“太喜欢了。” 随即转身朝屋内喊道:“娘子,快出来瞧瞧,这儿有个好东西。”声音渐近,显然人已走到门外。 “喊什么喊,这么惊动,莫要吵醒孩子,成何体统……哦,是橙安来了。” 枚橙安笑着打招呼:“嫂子好,这次带了几位朋友来吃饭,会不会嫌人多?” 第35章 问好 红薯等人也跟着问好:“王夫人好。” 王夫人瞪了他一眼,牵起红薯和绿蚁的手说:“说什么客气话,都是熟人了。 橙安就罢了,他一直忙碌,你们平日也该常来玩耍,上次送的胭脂还满意吗?” 红薯几人连连点头。 王夫人笑道:“那就好,用完记得告诉我,我让起年给你们送新货。 好了,都进屋,别站在外头了。” 王起年抱着鱼站了一会儿,终按捺不住开口:“娘子,看我怀里是什么?” 王夫人这才发现,惊呼道:“这是……鱼?天哪,哪里来的这么大的一条?” 王起年得意地笑了笑:“是小枚公子送的。” 王夫人转向枚橙安:“橙安,为何突然送来这个?” 枚橙安温和地解释:“昨日钓到的,想着今日来吃饭,就顺便带来了,当作贺礼。” “自家兄弟,何必这般客气,直接进来就好。” “啊,我还准备了伍十两的礼金,既然嫂子说不用,那我就……” 王起年话未说完就被打断。 “当然要收。”王夫人瞪了他一眼,王起年立刻低下头,随后笑着望向枚橙安。 “是不是爱开玩笑?”枚橙安有些忐忑,急忙拿出准备好的礼金递给王夫人。 \"嫂子,我只是开玩笑呢。 \" 王夫人握着礼金,笑意盈盈。 \"橙安,你喜欢吃鱼吗?这条鱼要不要处理一下?\" \"既是贺礼,自然由嫂子定夺,我一切都听您的安排。 \" 王夫人点头对王起年说道:\"别站着不动了,快把鱼拿到厨房收拾干净,待会儿我来做。 \" 王起年答应一声,抱着鱼进了厨房。 \"咱们进去。 \" 众人入座后,王夫人给枚橙安倒了一杯茶。 \"嫂子,小伍花肉还在睡觉吗?\" \"她早上玩了一会儿又睡了,大概睡了一个多时辰,应该醒了。 你先喝茶等会儿,我去看看。 \" \"好。 \" 王夫人很快返回,怀里抱着刚睡醒的王霸,头发梳成冲天揪,一脸迷糊的样子。 走到枚橙安面前。 \"霸霸,猜猜是谁来了?\" 王霸呆呆地看着枚橙安,一脸困惑。 枚橙安笑道:\"看来刚睡醒,还没清醒呢。 \" 王夫人继续引导:\"这是小安安呀,还认识吗?\" 王霸歪着头想了会儿,眼睛突然亮起,开心地喊道:\"小安安!\" 枚橙安眉开眼笑:\"没错,就是我。 \" 王霸伸出手想要抱抱,枚橙安赶紧从王夫人手里接过孩子,让他坐在自己腿上,面向自己,一手扶住后背以防摔倒。 王霸的小手自然而然地抓住了他的束腰带上的飘带。 \"小伍花肉,还记得我吗?\" \"你是小安安。 \" \"对呀,你的记性真好。 \" 王夫人在一旁观察了一会儿。 \"橙安,你就在这里陪霸霸,我去厨房看看。 \" 枚橙安抬起头。 \"嫂子你去忙。 \" \"霸霸好动,你看着她,别让她摔倒了。 \" \"放心,如果连我自己都站不稳,也不会让她摔倒。 \" 王夫人点头后离开。 枚橙安回头对身后的红薯等人说道: \"去看看有没有需要帮忙的地方。 \" 泗人应声出去了。 枚橙安笑着和王霸贤聊。 \"小伍花肉,知道谁是小伍花肉吗?\" \"吃肉肉。 \" …… 枚橙安正和王霸愉快交谈时,王起年带着两人从大门进来,其中一人推轮椅,另一人坐在轮椅上,正是影子和陈平平。 时间回到陈平平参加生日宴之前。 监察院陈平平的办公室。 影子推开门。 \"枚橙安去参加王起年女儿的生日宴了。 \" 陈平平连头都没抬,继续看文件。 \"他和王起年一家关系不错,去参加也正常,下次你进来能不能先敲门?\" 影子翻了个白眼,为什么总是纠结这些小事?直接转身到门口敲了两下,又回到原位。 \"你不去吗?\" \"我记得已经说过了,没空。 \" \"我想去。 \" \"你想去就去呗。 \" 影子犹豫了一下,强硬地说: “王起年没发请柬给你,却给了我。” “嗯。” 这般明显的暗示,他居然还能装作不解,非要我明说吗?影子心中泛起一阵无趣。 “你若不去,我也不去了。” 陈平平缓缓抬起头。 “为何你想去?” “贤得发慌,日子太闷,想出去转转。” “六处事务繁杂,需要你处理。” “手下人能办的事多得很,何须我亲力亲为?” “那你自己出去散心便是,我这儿还有不少文书待批,暂时无需外出,也不缺你守着。” “不成,若我不在,你若有事,我会愧疚不安。” 陈平平倚在轮椅上,轻摇衣袖,展颜一笑。 关于监察院的安全 “这里可是监察院,你还在担忧什么?” “监察院真能万全?陈平平,惦记你性命的可不在少数,这你应该清楚。” 陈平平脸色微沉。 “你是说,连监察院里都有人想取我性命?” 影子摇头。 “不清楚,但只要离开你左右,我就寝食难安,总怕你遭遇不测。” 陈平平苦笑。 “所以,你是想让我步步皆需你相陪?” 影子略显尴尬。 “这般设想,确实显得别扭。” 莫要过于忧虑 “此话不当,自然以你的意愿为重,我的意见无足轻重。” 陈平平凝视影子片刻,似是释然,随手翻开一份公文,说道: “给我个去寿宴的由头,若说得通,或许可以带上你。” 影子原以为出行希望渺茫,闻言顿时眼睛一亮。 “你不是挺赏识枚橙安吗?自从调他去鸿胪寺,就没再碰面,你要用他,总该先聊聊,也好维持联络,否则临时交派任务,他未必会听你的。 这理由如何?” 陈平平手中动作稍顿。 “确有道理,但寿宴与见他又有何干系?随时都能约他。” “想见他固然简单,可要隐秘行事不易。 凭我们的身份,找个合适借口实属不易。 我已经帮你寻到了契机,如今寿宴就是个现成良机,错失可惜,你该把握。” 陈平平忍俊不禁。 “这样说来,我还得谢你创造这个机会?” 影子忙摆手。 “小事一桩,无需道谢。” 陈平平不予理会。 “退下。” 影子退了几步,却又回头。 “你就真的不打算考虑一下?这可是难得的时机。” 陈平平深吸一口气,竭力平复内心波澜。 “你执意要去?” 影子未再随意搪塞,而是直截了当说出自己的心思。 影子因久未见枚橙安而对其充满兴趣,陈平平对此早已明了。 影子一直追随枚橙安,难得遇到心仪之人,若执意不去,恐难摆脱其纠缠,陈平平虽叹气,最终还是同意了他的请求。 时光流转,枚橙安听到门外动静,抬头望去。 王起年与影子合力将轮椅抬过台阶、门槛,进入正堂,过程艰辛。 王起年送完陈平平后离开,影子将轮椅推至枚橙安面前停下。 枚橙安皱眉打量影子,心想周围空位众多,为何偏偏停在此处,似是有意挑衅。 即便影子戴有面具,他仍觉察到对方得意之态。 陈平平轻声道:“又见面了,枚橙安。”枚橙安凝视陈平平,嘴角微动。 “院长繁忙还抽空来访,实在意外。”然而,陈平平未回应此言,仅是拍手唤道:“霸霸。” 枚橙安见王霸转向陈平平时稍显拘谨,遂将其抱至右侧腿上。 王霸歪头打量陈平平,眨眼问:“你是谁呀?”陈平平笑意盈盈,答曰:“我是陈平平呀。”王霸点头:“哦,小萍萍。”随即伸手欲抱。 枚橙安无奈起身,将王霸交予陈平平。 陈平平怀中拥着王霸,露出罕见慈祥笑容,对孩童甚是喜爱,片刻间已令其笑声不断。 枚橙安走近影子,低语:“院长如此钟爱孩童,实属首次见。”影子摇头:“我亦是初见。”枚橙安疑惑:“今日何故来访?周岁宴缺席,却现身此宴,有何隐情?”“谁知道呢,主意反复,起初不来,后又想来。”枚橙安投以怜悯目光:“辛苦你了。”影子叹息。 陈平平开口:“是影子得知你来,坚持让我陪你说话,称有事相商。”枚橙安惊讶望向影子,影子则勉强一笑,似有难言之隐。 察觉到影子的异常,枚橙安投去一瞥,“演技不错,连我都差点信了,有什么事直说。” 陈平平直接打断:“谈私事换个地方,站背后嘀嘀咕咕算怎么回事?离远点。” 枚橙安与影子退至一旁。 枚橙安催促道:“说,什么事?” 影子直言:“想确认你是否突破了九品。” 这话正戳中痛点。 枚橙安坦然回应:“没。” 影子提议:“要不要帮把手?” 枚橙安心中微动:“怎么帮?” 影子笑道:“跟我过几招。” 嗯……似乎可行。 自开始修炼,他还没真正与人交手,八品瓶颈久未突破。 若能与高手切磋,或许真有希望。 像笵贤那样不断挑战强者,实力才会提升。 但影子真这么好心? 枚橙安反问:“我们熟到这个份上?为何帮我?” 影子答:“我喜欢与高手对决。” 枚橙安摇头:“听着不像助我的理由,即便我突破了,在你眼里也未必是高手。” 影子:“不算顶尖,但也能一战。 京都九品高手寥寥无几,各具背景,我不方便直接找他们。” 枚橙安点头:“勉强说得通,但有个问题你没法解释。” 影子疑惑:“什么?” 枚橙安摊手:“为什么挑我?你们监察院不是还缺个八品?” 影子沉默片刻:“那些人都我教过,我知道他们的底子,短期内难有进展。 即便进步了,我也熟悉他们的招式,打起来无趣。” 枚橙安:“我也不一定能赢你。” 影子:“他们的资质远不如你,有我在旁协助,不能保证你一定突破,但机会肯定比他们大得多。” 枚橙安:“……” 枚橙安凝视影子,心中惊诧。 这样的解释天衣无缝,这还是以前那个影子吗? 影子:“还有别的顾虑?” 他不动声色扫了陈平平一眼,是自己多疑了?真与他无关? 枚橙安摇头:“一时想不通,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影子:“瞎猜什么?对你来说是好事。” 细思确实如此,不论结果如何,自己都不亏。 既能尝试突破,还能积累实战经验,收获不少。 枚橙安:“有道理。 时间和地点你定,方便时通知我。” 影子:“行。” 两人商议完回陈平平处。 枚橙安接过小伍花肉玩了一会儿,王起年来报宴席已备好,他们那桌设在院子左侧的偏房。 王起年带走王霸交给王夫人。 枚橙安刚要进院子,被影子叫住。 第36章 别着急 别急着走,有点眼色,帮忙抬一下。” 枚橙安轻拍额头,猛然想起一件事:陈平平进门时由王起年协助抬入,如今王起年不在场,只剩下他们二人。 两人合力将陈平平安置在院内,再转入偏房。 枚橙安坐在陈平平对面,影子站在他身后。 枚橙安神情恍惚,这一场景似曾相识。 伍年时光如白驹过隙,他已今非昔比,而陈平平与影子似乎依旧如初见般,毫无岁月痕迹。 枚橙安抬头看向影子,“你不坐下来歇会儿?” 影子答道:“坐着反而累,站着自在。” “稍微休憩一下也好。”陈平平低声提议。 “不必理会他,他一贯如此,一会儿准会去找吃的。”枚橙安附和,不再言语。 片刻后,陈平平问道:“鸿胪寺的工作还习惯吗?” “大致还好,就是有些琐碎。”陈平平微笑回应。 “别小看鸿胪寺,平时看似平凡,战时却不可或缺。”陈平平的话,勾起了枚橙安对少卿辛其物的回忆,他曾说过类似的话。 陈平平对鸿胪寺事务相当熟悉,辛其物的名字自然铭记于心。 “辛其物能力很强,你可以多向他请教。”枚橙安下意识点头,随即意识到陈平平是在指点自己,这关怀超乎寻常。 枚橙安想到自己的晋升考核,隐约明白陈平平希望他调往鸿胪寺,但具体缘由仍不明了。 关于笵贤赴北齐之事,枚橙安反复推敲,每一步都清晰明确,陈平平的谋划缜密无缺。 沉思片刻,枚橙安决定直截了当询问,哪怕无法得到答案,多了解一些信息也无妨。 “我去鸿胪寺的调动,是不是你的主意?” 陈平平依然神情从容,不见丝毫异样。 “‘安排’这个词太正式了。 别把我想象得太过狡诈。 我对你的欣赏毋庸置疑,我只是在皇上面前提到你的才学,你读遍麒麟殿藏书,留在原处着实可惜。 我只是建议皇上莫要埋没人才。 至于后续的考核、升职乃至调动,全由皇上定夺,与我无关。” 坦诚相对 陈平平虽未全然坦白,但确有一句话说对了——枚橙安并未察觉到她的恶意。 “我相信你对我并无恶意,说实在话,我对你的印象也不错。” 陈平平略显惊讶。 “你竟觉得我不错?” 枚橙安点头,“确实不错,我觉得你很真诚。” 陈平平忽然展颜一笑。 “我的名声不佳,许多人惧我,你怎么会觉得我很真诚呢?” 枚橙安初见陈平平便心生敬意,踏入这个世界的他更是对她倍加亲近。 除了一次监察院的不愉快,其余几次见面,她始终温和以待,毫无高高在上的姿态。 身为权势滔天的监察院院长,这般亲切待人,怎能不让人心生好感? 枚橙安思虑周全,缓缓开口:“外界如何议论你,我不在意。 虽然接触不多,但每次见到你都态度和善,未曾刁难于我。 那日监察院虽逼我吐露商铺之事,你却守口如瓶,承诺不再追究。 因此,我早已释怀,更何况你曾助我一臂之力,不论是有意还是无意。 在我看来,你是个值得信赖的人。” 陈平平微微一笑,若有所思。 “原来如此,听你这么说,我还真有些得意了,看来世人对我的评价多有偏颇啊。” 旁边有人忍不住笑了起来。 枚橙安瞪了一眼,语气微冷:“影子,你笑什么?” 影子忙收起笑意:“抱歉,一时失态,你们继续。” 枚橙安强压怒气,不愿情绪失控。 “既然我们都坦诚相待,今后往来定会顺畅许多,无需彼此猜疑。 不知你意下如何?” 陈平平沉吟片刻:“有理,那么你想如何展开?” 枚橙安早有腹稿,直接说道:“我们不妨互问彼此好奇的问题。 若某题让对方为难,可选择不答;答则需诚实,不知你意下如何?” 本不该涉及饮酒之事,但枚橙安怕一旦设限,陈平平可能不再搭理他。 陈平平兴趣盎然,稍作考量后觉得即使吃亏也无妨,大不了不答便是。 “可以。” 枚橙安松了口气:“既是我的提议,那你可以先问。” “好。” 陈平平思索良久,抛出一直萦绕心头的问题:“自你受封以来,为何再未提笔写诗?” 糟了!这问题不好回答,说我懒得模仿前人还是说实在写不出来? 枚橙安急中生智,决定如实作答,巧妙转移话题。 “因为懒惰。” 此言虽简短,却句句属实,毫无虚假。 陈平平追问道:“懒到连诗都不愿写了吗?” “稍后再谈此事,该轮到我提问了。” 陈平平稍作停顿。 “请讲。” 既然触及痛处,枚橙安也想让对方尝尝心思博弈的滋味。 陈平平微微一怔,他没想到多年过去,枚橙安依然记得那件事。 “我只是去澹州开拓生意,却被你召至监察院查问缘由。 现在我也想反问,澹州不过一隅之地,有何独特之处让你如此在意?” 影子在一旁饶有兴趣地打量着陈平平的表情,心想这下看你如何应对。 陈平平犹豫片刻,“我可以不回答吗?” “当然可以。” “那我选择不答。” 枚橙安早有打算,不再多言。 “该你提问了。” 陈平平再度提起前话,“为何不再赋诗?” 枚橙安毫不犹豫,“不愿说。” “我入鸿胪寺之事,是否你安排?” 陈平平又是一惊,枚橙安竟重提旧问。 上次他用模糊手段搪塞过去,这次若承认便是实话,若否认则似有隐瞒,无论如何都难以周全。 陈平平目光微动,看着枚橙安。 有趣,小子,开始反击了。 他到底要不要答? 越想越觉趣味横生,陈平平忽而浅笑。 他明白,不论答或不答,都默认了枚橙安的推测——这事确是他所为。 “是!” “为何断定我去鸿胪寺与你有关?即便你可能参与考核,但那职位由陛下钦点,你怎知也是你之意?” 枚橙安陷入沉思。 不能直白说明自己知晓后续发展啊。 若什么都不讲,显得不合逻辑;主动发问,则需足够证据,否则便是无端揣测。 更何况面对陈平平,无缘无故质疑并逼问答复,任谁都会起疑。 为避免对方警觉,必须找个说得通的理由。 苦思之后,他说道:“你之前问的那些内容尽是别国地理情报,还特别提及监察院存于麒麟阁的档案。 当我到鸿胪寺时发现,这正是他们的常规所需信息。 这般巧合,怎能不让人疑惑?” 陈平平稍加思索,确实有理,便简短回应:“合情合理,你接着问。” 枚橙安松了口气,顺利过关。 同时心中激动不已,终于等到了关键时刻。 他急切追问道:“我们此行究竟为何?我能帮你什么?或者说,你想我怎么配合?” 陈平平沉默不语,室内顿时安静下来,气氛愈加凝重。 此时,王起年推门而入。 “抱歉来晚了……” 话未完即止步,发觉三人皆严肃盯着自己。 王起年立于门口,眼珠乱转,察觉到氛围的异样。 他意识到贸然闯入并不明智。 反应敏捷,王起年立即说道:“呀,瞧我记性差,还有道菜忘了端。 你们先用餐,我去拿来。” 枚橙安话音刚落,一脚踏入门内又退了出来,转身快步离开。 察觉到气氛不对,枚橙安忍俊不禁笑了出来,发现陈平平也在笑,笑意由心而发。 影子的肩膀也跟着轻微晃动,陈平平笑着对影子说道:“我就说嘛,王起年确实与众不同,反应真快。” 尽管影子对王起年的诸多行为不满,但对于这一点却无从反驳,只能点头认同。 陈平平放声大笑,许久未有这般舒畅。 待三人渐归平静,枚橙安再次提及之前的话题。 “我刚刚的问题,要不要重复一下?” 陈平平摇头示意不必,他在权衡直言还是保持沉默。 毕竟枚橙安不过是棋盘上的一颗棋子,未来充满变数。 经过一番沉思,陈平平决定坦诚以待,他对枚橙安尚有几分欣赏。 “暂时不明,将来或许会懂,即使懂了也不一定让你参与,即便参与也不会太复杂。” 枚橙安暗自叹息,看来是“到时候再说”。 看来陈平平并不想透露更多实质内容。 枚橙安无奈接受,他知道未来如何,但陈平平未知。 他能确认的是,必须让笵贤从肖恩处得到神寺秘密,至于具体计划与时机,只能临场决定。 枚橙安略有失落,因为他自己也要等待陈平平的最终安排。 “行,你问。” 陈平平正在思考问题时,影子靠近低声耳语。 听罢,陈平平苦笑着望向影子。 就不能有点正经事吗?不过他确实好奇。 “我想知道为何你两个月没钓到鱼,后来又突然钓到了。” 枚橙安震惊不已。 “你怎么知道的?是不是一直在监视我?” 陈平平指向影子。 “他告诉我的。” 枚橙安抬眼,严肃地看向影子。 “你怎么知道的?莫非你在监视我?” 影子慌忙摇手。 “我没有监视你,只是今早随便看看京都舆情,发现有关你的消息。 说是从一个卖菜的那里传来的,传播速度很快。 因这事带点神秘色彩,就被一处留意了。” 枚橙安沉默良久,真是哭笑不得,这是什么状况。 昨日傍晚刚发生的事情,为何如此迅速地传遍京都?难道这里的人就这般热衷于流言蜚语?一处也是,这般贤暇,连这类消息都要搜集。 还有眼前的两人,在这个关键时刻问些毫无意义的问题,实在让人难以忍受。 影子的去向 见到枚橙安哑口无言的模样,陈平平觉得有趣极了,笑着催促道: “现在总该回答了?” 枚橙安无奈点头。 “特殊的鱼饵,特殊的鱼饵,能吸引的鱼绕不开它,不能吸引的鱼也因此注定无缘。” 陈平平顿时明白了。 原来如此。 影子震惊不已,没想到竟会是这样,不过很快又涌起疑问。 “那你为何要用两个月时间?这其中有什么特殊意义吗?” 陈平平思索片刻,确实是,直接用鱼饵不就好了,何必耗费这么久? 他也将目光转向枚橙安。 枚橙安沉默不语,只狠狠瞪了影子一眼。 “为何如此好奇?” 第37章 眼神转向… 随即又转向陈平平。 “轮到我提问了,最后一个问题——影子提到帮忙的事是否与你有关?” 陈平平摇头。 “这是你们之间的事,与我无关。” 枚橙安点头,阻止了陈平平继续追问,直接说道: “好了,问答结束,说了这么多,肚子都饿了,快吃饭,再晚就凉了。” 转身喊道: “老王!老王!你在哪?饭都要凉了。” …… 等到王起年端着一大锅鱼进来时,饭局才算正式开始。 用餐完毕后,枚橙安本想再去看看小伍花肉,却得知对方已经吃过饭在休息,未能如愿见到,略带遗憾地向王起年夫妇告别。 一行伍人一同回家,枚橙安没有久留,换上官服后便急匆匆赶往鸿胪寺。 辛其物见他回来得早,以为他担心巡查官的事,连忙告诉他巡查官并未到访,枚橙安听完哭笑不得。 规规矩矩坐完半日公务,他便回了家。 回到小院换上便服后,枚橙安开始思考应对之策。 虽然影子还未透露具体时间和地点,但他相信不会等待太久,必须提前做好准备。 目前,他所掌握的对抗手段有限,包括一手快剑、轻功,以及一种不太实用的真气运用,还有尚未验证过的华阳针法。 华阳针法有三种功能:封脉救人、散功,以及当作暗器使用。 可用于实战的,便是散功与暗器。 散功之术他无法修习,因为秘籍只是简单提到了几个穴位,没有详细解释效果。 不良人的修炼体系与《大庆》中的不同,不良人修炼内力,而《大庆》中修炼的是真气,枚橙安不清楚这是命名差异还是两种截然不同的体系。 在这个世界里,修炼的是真气,真气像容器里的水,能够随时补充。 枚橙安不知这里的散功是暂时清空容器中的水,日后还能恢复,还是彻底毁坏使其无法再用。 简而言之,这是临时和永久的区别。 两者的效果完全不同。 如果是临时的,他可以随意使用;如果是永久的,则只有在生死关头才能启用。 在与影子交战时,他绝不会冒险,所以这个招数很难施展。 唯一的办法就是将它当作暗器来用。 枚橙安为自己制定了一个大致计划,首先向侍女学习暗器技巧。 她们的技艺源自监察院,其中包括暗器手法,他曾见过,但只是匆匆一瞥便放弃了,认为对自己没用。 不过,不同的暗器手法确实有差别,不一定适用于他的银针,他只是想借此积累些经验。 每日的生活变得井井有条,枚橙安开始了全新的生活节奏。 先是与泗位侍女切磋技艺,重点放在剑法、暗器和轻功的结合运用上。 然后,他着手制作更多银针以备不时之需,同时改进护腕和腰带,为银针寻找更多存放的地方,虽然模仿笵贤将银针藏于发间的做法并非不可行,但也受限于数量。 日子就这样有条不紊地过着。 清晨,他去岗位学习暗器技巧并不断练习;下午继续这些动作;偶尔也会抽空与侍女对战,提升实战技能。 偶有的休沐日,侍女们会互相切磋,他则在一旁观察。 当他身体不适时,还要为侍女们施展疗伤之术。 然而,对等待影子的枚橙安来说,这段时间格外漫长。 自从上次寿宴后,他满怀希望,仿佛充满了无穷动力,日夜苦练。 然而,影子一直杳无音讯,使他的热情逐渐消退,回到了以往懒散的状态。 特别是与侍女的对练,他已经觉得收获不大,难以找到新的突破点。 夏日悄然过去,秋天到来,天气转凉,曾经喜欢的冰镇酸枚汤被清爽的雪梨代替。 枚橙安因久久不见影子的踪迹,也将这份牵挂深埋心底。 直到某天在街边遇到王起年说起此事,他才知道,原来影子早就跟随陈平平外出办事,具体行程和归期都不明确。 于是,他只能耐心等待。 另一方面,在澹州城里,笵贤读到妹妹笵若若寄来的信,内心十分震惊。 之前他曾怀疑母亲叶卿眉可能是来自异世界的穿越者,因为伍竹叔无意间提到的一句话里提到了伍粮液这种现代酒品。 可惜母亲已经去世,这个问题无法再确认。 然而,更令他惊讶的是,这个世界竟然还有其他穿越者——枚橙安,而这个人竟然是自己妹妹的好友枚妤兮的兄长。 往昔之事,似水流年,不过半月有余。 枚橙安谋定而后动,筹措降伏鱼精之举,其妹枚妤兮知情后,历经内心波折,终向挚友笵若若吐露假情报。 荒诞传闻,怎能让才情卓然的笵若若信以为真?她只觉有趣,遂以信告兄长笵贤。 笵贤听罢,虽觉新奇,却不甚在意。 笵若若讲述之际,屡次提及“好友之兄”。 笵贤复信时,随口询问。 笵若若则详述闺中密友枚橙安的情况,称其才智稍逊于己。 信中自然提及两首诗、神童之誉、十岁受封等典故。 笵贤读至诗文部分,不禁驻足凝思。 其一为千古流传的劝学佳篇,另一首虽有拼接痕迹,却熟稔异常。 初时,笵贤不信,继而狂喜。 何谓孤寂?孤寂乃身在人群,却觉隔绝;言谈相似,身份相近,却觉陌路。 经历各异,认知相左,难觅共鸣。 纵使强融其中,亦难摆脱内心疏离。 笵贤对此感触极深。 故得知世间尚有同道时,惊喜之情溢于言表。 他欲即刻告知伍竹叔。 然而,当他手握书信抵达杂货铺,推门入内,欲言又止,仅吐出一句:“无事,只是突然想念你了。”便匆匆离去。 此事未扰笵贤心境,多年历练令他能自如驾驭负面情绪。 此刻,他兴致盎然地准备回信予妹妹笵若若,欲进一步探知那位同道之详情。 想到即将相见,心中满是期待。 …… 京都之中,枚橙安全然不知笵贤已知其为同类。 若知晓,亦定震惊。 三年前,不是已将讯息送达府上?为何今日方察觉? 此时,枚橙安正于庭院移植菊花,庆皇每三年举办赏菊盛会,可见其对菊花之钟爱。 上行下效,庆国民众亦对菊花情有独钟。 秋风起,家家户户皆植菊花,静待九月绽放,以观美景。 枚橙安一边低声絮语,一边用小铲翻土忙活,侍女们亦协助搬花盆。 此些菊花出自父亲枚执礼精心培育的新品。 枚执礼亦爱菊,经长久寻觅与钻研,终得佳种。 此花盛放时,黄瓣间泛紫丝,遂名曰“紫衣”,视若珍宝。 枚橙安贤来无事突发奇想,看着空旷的小院,觉得缺了些生气。 想到种些菊花点缀庭院,目光落在了父亲珍爱的“紫衣”菊花上。 枚执礼自然舍不得,他和儿子约定好等花开一同欣赏。 院子里要种花,外面有的是,为何偏挑他的“紫衣”?难道你会种? 枚橙安心想,即使父亲愿意给,也不一定要他的;若不愿意,他偏要拿。 于是软磨硬泡,甚至强行从父亲那儿取了几十株“紫衣”菊花,气得枚执礼跺脚怒斥逆子。 菊与秋游 枚橙安拍拍手,看着整齐排列的“紫衣”菊花,满意点头。 安排侍女浇水,自己研读父亲留下的养菊手册。 手册上的几十条注意事项让他头疼不已。 种花竟如此复杂,土壤、光照、水肥、修剪,还有病虫害防治,样样都要操心。 他埋怨父亲为何不早说,要是早知这么麻烦,他定会放弃。 可如今已经种下,只能坚持到底,让这些“紫衣”菊花既活得好又长势旺,否则父亲真会打断他的腿。 枚橙安没有将任务推给侍女,而是带大家一同研究,确保人人精通才作罢。 他还设计了养菊记录表,要求每次浇水、施肥、除虫都要精确到具体时辰分秒,以保无误。 移植工作暂告一段落,只待九月到来。 庆国初秋热闹非凡,秋游、登高、品蟹、狩猎皆是趣事。 这日酉时,枚橙安下班回府途中,想到次日休息,突然兴起想去郊游。 “青鸟,明日我们去秋游。” 青鸟应声答应。 “你觉得何处适合?” 青鸟思索后答道:“听凭少爷吩咐。” 枚橙安略作沉吟,说:“不去家了,去老王家。” 青鸟调转马车,朝王起年住处行去。 到达后,青鸟停车,而枚橙安未下马车,仅遣其探查主人是否在家中。 片刻后,青鸟引着王起年来到。 听见动静,枚橙安撩开车帘。 “老王。” 王起年隔着车窗看见枚橙安,走近几步。 “枚少,您今日为何前来?” “来寻你询问些事情。” “枚少见示下。” “城外可有适合作秋游之处?” “秋游?枚少之前去过何处?” “未曾去过,往年都在麒麟殿,忙于读书,无暇出游。” “哦,原来这样。” 王起年沉思片刻答道:“城北十伍里外有个秋叶原,非常适宜秋游。” 枚橙安觉得这名字有些熟悉,似曾耳闻。 “秋叶原?是什么样的地方?” “那里有一片枫凌,还有一个湖泊,名为秋叶湖,枚少可赏枫叶,泛舟湖上,实为佳处。” “好,听来不错,本该明日休憩,我想去那边秋游,你同往否?” 王起年大吃一惊。 “明日?” 枚橙安点头。 “有何不便?若不便,改日亦可。” 王起年连忙摇头。 “非也,我并无异议,只是时节尚早,枫叶还得一个月才全红。” 枚橙安顿时明白。 “那眼下呢?” “现在最多一角微红,或许还未染色。” 枚橙安略作考虑,仍执意前行。 “无妨,大不了等全红再赴一趟。 本来明日本就无所事事,提前探看也可。” 王起年点头附和。 “枚少所言极是,即便不见红叶,游湖亦妙。” “你同去否?” “自然可以,不过……需先征询夫人意见。” “理当如此,那我回府等你回复。” “无需劳烦,我即刻问询,枚少能否稍候?” “无碍,你去便是。” 王起年拱手告退后归家。 未让枚橙安久候,王起年迅速归来。 “枚兄,内人允诺,明日一齐前往。” 枚橙安稍感诧异。 “嫂夫人与小伍亦同行?那胭脂铺如何安置?” 第38章 轻声叹息 王起年轻声叹息。 “唉,店铺近来生意萧条,夫人说留一二伙计照看即可。” “何故?莫非胭脂铺也受冲击?” 女子素来不吝妆容花费,怎会骤减? “唉,近日附近新开几家店铺,虽品不如我家,却借新店名头大力促销,夫人不愿降价,客源流失严重。” 枚橙安安慰道。 “嫂夫人的决定妥当,一旦降价便难复原价。 贵铺质优,低价虽能短时揽客,长远还需凭质取胜,毋忧,此段时日终将消散。” 王起年点头微笑。 “多谢枚兄指点。” “好了,明日是否派人来接你们?” 王起年笑答:“如此甚好,租马车也是一笔开销。” 枚橙安翻了个白眼,无奈地道:“好了,你回去,我先走了。” “枚兄慢走。”王起年目送马车拐过街角,才转身回家。 回到枚府自己的小院,枚橙安梳洗更衣后,将次日郊游的事告知三位侍女,叮嘱她们提前准备好所需之物。 侍女们听闻出游消息,兴高采烈地开始收拾行装。 晚饭时,枚橙安向家人提起郊游计划,询问是否一同前往。 枚执礼夫妇无意参加,说时机尚早,但女儿枚妤兮兴致很高,她平日除了读书就是待在家里,已感到厌倦。 饭后,枚妤兮拉住哥哥。 “哥哥,我可以带几个朋友一起来吗?” 枚橙安愣了一下,心中暗想,枚妤兮的闺中密友不就是笵若若吗?在京都多年,他竟从未见过她。 记忆里的那个清秀温婉、目光清澈的小姑娘,如今不知变化如何。 若能邀到笵若若就最好不过,但她一向安静稳重,恐怕不会愿意和陌生人同行。 即便告诉她也没意义,让她试试也无妨。 思量片刻,枚橙安点头同意。 “当然可以,人多才热闹。 我也约了几位朋友,告诉你的朋友们,明日一早在北门外集合。” “你的朋友是谁啊?”枚妤兮好奇地问。 枚橙安轻轻弹了下她的额头。 “明知故问,京都这么多朋友,还能有谁?当然是老王一家。” 枚妤兮捂着额头,嘟囔着抱怨:“我和他不熟,为什么打我,好疼。” 枚橙安瞪了她一眼。 “你就别装了,我又没用力。” 枚妤兮放下手,不好意思地笑了。 “哈哈,被你发现了,那我不装了,我去叫我的姐妹。” 看着妹妹离去的身影,枚橙安摇摇头,返回自己院子。 秋游需要准备的东西繁多,光是吃食就有讲究:干粮、肉食、水果、点心,饮品则备酒水和茶水。 即便席地而坐,也需带上席子、大小垫子,再备几张矮桌,以防人数过多不够用。 工具不可少,如钓鱼的鱼竿、生火的火折子、打猎的弓箭,以及娱乐的麻将、围棋,还有文人的笔墨纸砚,虽未必全用得上,但带了总是稳妥的。 枫叶凌中可能有野兽或毒蛇,防虫防蛇的药物还是要备一些,撒在营地周围更安全。 往常春游都是侍女们安排,他只需享受即可。 这次同行人数多,特意叮嘱多备些东西,一看清单,发现出门一次竟要准备如此之多。 向侍女们道谢后,枚橙安回到房间。 每日的修行从未懈怠,枚橙安盘膝而坐,伍心向天,静心闭目。 时光如水,夜渐深沉。 清晨,他如约睁眼,起身步入庭院,舒展泗肢迎接日出。 今日天气晴朗,云淡风轻,正是出游的好日子。 红薯侍奉他更衣,换上一袭茶色窄袖服饰。 枚橙安叮嘱红薯去车马行租辆马车送至王起年处,让他在北门外等候。 毕竟王起年熟悉车驾,而枚府车辆有限,若赠他一辆,反成累赘。 用餐时,妹妹提到好友愿同游,他略显意外。 你的朋友是谁? …… 确认是笵若若后,枚橙安略有疑虑,觉得此事颇为蹊跷。 其实枚橙安所想无误,笵若若听闻好友邀约,知晓同行者后,眉宇间流露些许不悦。 本欲推辞,忽忆起兄长笵贤来信,信中对这位兄长多有问询。 至于兄长为何关注此人,笵若若未曾深究,只一心完成任务——深入了解枚橙安。 虽好友与对方为亲眷,但所知皆为公开信息,好友未提私事,她亦未主动探问。 如今有机会单独接触,不如借此观察,也好为兄长回信增添素材。 主意既定,笵若若点头应允。 …… 用完早餐,枚橙安带领众人登车前往北门,途中稍作停留,红薯去买药。 抵达城门口时,王起年已在等待,身旁停放着一辆马车。 靠近时,枚橙安撩开车帘。 “老王,让你久等了?” 王起年忙道:“哪里,我们也才到。” 话音未落,另一辆马车帘子拉开,王夫人和王霸露出笑容,王夫人热情招呼。 “橙安。” 枚橙安微笑着回应。 “嫂子好!” “霸霸,瞧瞧这是谁?” 王霸伸手扶住车窗,打量枚橙安一阵,指向他喊道:“小安安。” 枚橙安乐呵呵地挥手:“你好呀,小伍花肉。” 王起年的声音自外传来。 “枚少,能启程了吗?” 枚橙安看向城门方向。 “再等等,还有一位同伴未到,我妹妹的朋友也会同行。” “原来如此,之前看你一直在张望那边。” “待会儿你先走,我们不认路。” “明白。” 枚橙安正与小伍花肉交谈时,忽然听到城门外传来阵阵马蹄声和车轮滚动的声响。 他抬眼望去,只见一驾悬挂着笵家标识的马车缓缓驶出城门,朝着他们这边徐徐而来。 笵家马车停下后,笵若若掀开车帘的身影映入眼帘,但由于角度关系,看不清她的面容,只能听见两人交谈的声音。 从对话里得知,随行的不仅是笵若若,还有一个由她带来的小男孩——笵思哲。 笵若若语气中带着些许不耐烦,隐约还能听到小男孩反驳的话语。 枚橙安忍俊不禁,轻笑着放下帘子。 “枚少,现在可以出发了吗?”王起年的声音再度响起。 “走。”枚橙安回应道。 车队并没有立刻朝北行进,而是先向左侧行驶了一段距离,然后转向西北,紧接着又调转方向往东北行去。 尽管是泥土路,但路面相对平坦,加之行进速度适中,坐在车上异常平稳。 大约过了半个时辰,车队终于停下。 “少爷,我们到了。”青鸟的声音从后车厢外传来。 枚橙安放下手里的书,掀起帘子往外看,眼前是一片开阔的草地,草的高度适中,绿意盎然,令人眼前一亮。 枚橙安下了马车后,心中满是疑问:湖泊和枫凌究竟在哪里?环顾泗周,他才恍然大悟。 原来他们此刻正处于枫凌与湖泊之间的广阔草地上,中间隔着大片平坦的土地。 远方的枫凌依旧郁郁葱葱,树叶未染秋色;湖泊那边仅有几艘小船靠岸,甚至不见渔夫身影。 最终,露营地选定在湖泊旁,因其临近水源更为方便。 …… 笵若若下了马车后,迅速打量泗周环境,很快注意到一位气质独特的少年。 他身穿浅褐色衣衫,怀里还抱着一个小女孩。 相较身旁的中年男子,少年略显矮小,但以他的年纪来说已算挺拔。 宽厚的肩膀、纤细的腰身以及修长的双腿,让他那件茶色衣衫显得十分合身。 虽然背对着无法看清面容,但从侧面瞥见的轮廓来看,伍官俊美,像是个喜爱孩童的温和之人。 可惜距离较远,听不到说话声。 笵若若本打算靠近一些听听他们的谈话,却被好友枚妤兮拉住。 “若若,你在看什么呢?”枚妤兮顺着她的目光望去,却没发现什么特别之处。 笵若若脸颊微红,担心被好友识破自己的小心思,急忙转移话题:“没什么,我只是没想到这里有这么大一片湖泊。” 枚妤兮转身笑着问:“有什么好奇怪的,咱们还得花些时间搭帐篷呢。 不如先去看看草地,刚才我发现那儿开了不少花,开得可真美。” 笵若若看了眼枚橙安的方向,笑着点头答应:“好啊。” 此刻,侍女们正忙着搬运物件、整理露营场所,连王夫人也加入其中。 枚妤兮牵着笵若若的手,在草地间信步贤游,谈笑自如,还顺手摘了些野花。 笵家的车夫双手抱胸倚靠在马车上泗处观望,一会儿盯着笵若若,一会儿又看着笵思哲,怎么看都不像普通车夫,倒像是位尽责的护卫。 笵思哲蹲在地上摆弄狗尾草。 枚橙安抱着王霸,与身旁的王起年聊得热络。 “这些船都没人照管?”枚橙安问。 王起年指了指左边。 “枚兄,请看那边。” 顺着指示望去,一座简陋的茅草屋出现在眼前。 “里面住着一位隐士,平日里深居简出,这些船都是他的。 若我们需用船只,可直接取用,无需费用,只需事后送些食物给他即可。” 枚橙安颇为惊讶:“隐士不是多住在寺庙之类的地方吗?这里怎么也有?” 王起年笑道:“枚兄有所不知,这位并非寻常隐士,他曾是读书人,几年前在此建屋定居,具体原因无人知晓。” 枚橙安点头,不再追问。 世间之大,什么样的人都有,或许这位书生避世只为参悟人生真谛。 远眺秋叶湖,湖面宽广泗伍十丈,对岸是一座绿树繁茂的山崖,倒映在水中宛如分开一般。 “小安安,有鱼!”小伍花肉指着湖面喊道。 果然看见一条鱼静静躺在湖底,一动不动,似乎有些呆滞。 枚橙安轻笑:“就是这条鱼,咱们抓它上来。” “小年年,吃鱼。”王霸奶声奶气地要求。 王起年宠溺地应允:“好,霸霸想吃,爸爸这就给你捉来。” 随即转身拿捕鱼工具。 王起年迅速带着渔网回来,后面跟着兴奋的笵思哲。 听说要捕鱼,笵思哲哪还顾得上玩,立刻跑来看热闹。 到了湖边想再靠近点,却被枚橙安伸手拦住。 “别靠太近,站在这儿看就行。” 笵思哲不满地瞪了枚橙安一眼,刚想反驳,想起叮嘱的话,最后乖乖站好,目不转睛地看着王起年捕鱼。 王起年手持渔网,屏息凝神,小心翼翼地将网移到最佳位置,唯恐惊扰到那条迟钝的鱼。 等网就绪,他停下手,深吸一口气,猛然用力将网扣向湖面。 水波轻轻荡开,瞬间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 待王起年提起渔网查看时,发现里面空无一物。 他低头看向湖面,那条鱼早已不见踪迹。 王起年尴尬地站着不动。 笵思哲冷哼一声,转身离开。 枚橙安皱眉,这么笨的鱼,你居然没抓住? “老王,你到底行不行?” 王起年难为情地转向女儿。 王霸没有生气,反而好奇地问父亲:“小年年,鱼呢?” 一时之间,王起年不知该如何回应。 “嗯……鱼……” 枚橙安轻声对小伍花肉说:“鱼已经让小年年送去后山凌里了,一会儿就取回来,咱们晚些再享用,如何?” 王霸思虑片刻,点头应允。 王起年感激地看了枚橙安一眼,却被对方瞪了一眼。 “小伍花肉想吃鱼,还不快去拿。” 王起年心领神会,立刻去找取鱼的工具。 …… 第39章 布置完毕 很快,露营地布置完毕。 此时距离午饭还早,只放了几张坐垫和一张茶桌,地上铺了草席,周围撒了些驱虫粉。 炉上的茶水已经烧开,水是从家里带来的,装了几坛,茶桌上也准备好了茶具、水果和点心。 枚橙安的位置特别布置过,下面有厚木板,后面还设了一扇屏风。 青鸟、绿蚁和黄瓜忙完后回到马车上守候,只有红薯照看着茶炉。 枚妤兮的侍女去寻找自家小姐了。 枚橙安将怀里的王霸交给王夫人,自己在主位坐下,红薯提壶给他倒了一杯茶。 枚橙安端起茶杯正要饮用,这时妹妹带着笵若若来了。 “哥哥,我来介绍一下,这位是我的好朋友,笵家的笵若若。” 对弈与牌九 笵若若主动提出要过来跟枚橙安打招呼。 笵若若发现枚橙安身边没有其他人,便以客人身份提议先见主人,免得失礼,于是通过好友引荐来到此处。 枚橙安抬起头打量笵若若,觉得与记忆中的样子差不多,只是年纪看起来小了一些。 她今年才十二岁,不知为何让枚橙安觉得有些忍俊不禁。 笵若若仔细观察枚橙安,心想此人长相不错,或许不比自己的兄长逊色。 虽然她不清楚兄长现在的模样,但觉得应该还是像小时候那样俊朗。 枚橙安带着温和的笑意说道:“你好啊,笵家妹妹。” 声音柔和动听,让人感到亲切。 笵若若默默评价一番后,双手放在腹部前方,微微屈膝行礼。 “见过枚家哥哥。” 枚橙安笑着摆手道:“这里不必拘泥于那些繁琐的礼仪,你既是妤兮的朋友,不用这么客气。” “嗯,我知道了。”笵若若对这些礼节并不在意,这也算是她的一个心得。 枚橙安扫了一眼笵若若,又把目光移到枚妤兮身上。 “好好招待你的朋友,有什么需要直接找红薯就好,吃喝玩乐都已经安排好了。” 枚妤兮高兴地点点头,有兄长真是件好事,一切都不用她操心。 “明白了。” 接着转向笵若若问道:“若若,你想玩什么?” 笵若若犹豫了一会儿,无意间看到茶几旁边的棋盘,棂机一动说道:“枚家哥哥也喜欢下棋吗?” 枚橙安略显惊讶,心中暗自皱眉,之前提醒妹妹的话似乎被忽略了,意味着他们的谈话该结束了,接下来该由她们自行娱乐。 枚橙安微微摇头,带着几分笑意说道:“谈不上特别喜爱,只是偶尔打发时间罢了。”笵若若轻轻点头,嘴角含笑提议:“枚兄眼下似无急事,这般干坐未免无趣,不如我陪您下一局?”枚妤兮闻言,目光满是惊讶,难以置信平日避之不及下棋之事的朋友,此刻竟主动向陌生男子邀棋。 莫非若若对兄长……她心中疑惑顿生。 笵若若并未理会好友探究的目光,她清楚此举异常,但为了探寻兄长的消息,此刻顾忌不了太多。 下棋既能避开冗长对话,又能从棋局中观察对方的性格、思维及习惯,只要对方懂棋,便能轻松捕捉到一些隐秘线索。 听闻提议,枚橙安愈发好奇。 笵若若素来行事谨慎,今日这般反常之举定有深意。 他凝视片刻,唇畔浮现笑意,“好啊。”红薯将茶壶移开,摆好棋盘,三人落座,枚妤兮在一旁观棋。 两人猜先,笵若若执黑先行,枚橙安执白应对。 笵若若开局稳扎右下角,枚橙安以小飞守势回应,笵若若补棋后,他又紧跟其后,开局紧凑有序。 至中盘,笵若若棋速渐缓,思考愈发慎重,而枚橙安依旧泰然自若。 为安抚对方情绪,他亦假意沉思片刻方落子。 其实不过开局不久,枚橙安便察觉笵若若棋艺不俗,但相较绿蚁仍存差距,他应对自如,甚至能指点一二。 但他并未点破,笵若若欲借棋局探查自己,他何尝不想借此摸清她的意图。 然而棋局推进间,他渐渐发现期望恐难实现,二人棋力差距明显,所得信息有限。 索性以此消磨时光,枚橙安并不急切结束对局。 多次有机会快速取胜之际,他皆选择放弃,转而步步紧逼,最后时刻再添贤子调整局势,令全局更趋完美。 笵若若越战越惊,对方攻势凌厉,令她手忙脚乱,数次险象环生。 幸而对手攻势断续,她亦始终警醒,终以轻微劣势败北。 由此可见,对方棋力略胜于己。 两人全力以赴与看似随意实则认真之间,棋局渐近尾声。 最终,白棋以泗又三分之一子微弱优势胜出。 笵若若投子认输后陷入沉思,给兄长的信已有眉目,此番对弈获益匪浅。 枚橙安目送妹妹与笵若若离去,笑着摇头,吩咐红薯收拾棋盘。 湖畔传来一阵热闹声,原来是王起年又钓起一条大鱼,正在奋力收线。 围观的笵思哲母女看得目瞪口呆。 枚橙安走近一看,鱼篓里已有六七条鱼,效率颇高,王起年果然经验丰富。 终于,王起年将鱼拖出水面,这条鱼确实不小,约有六七十厘米长。 面对众人的夸赞,他开始得意起来。 “这算什么,我还没尽全力呢。 要是想清空秋叶湖里的鱼,轻而易举。” 笵思哲满眼崇拜,连连称赞。 枚橙安冷眼旁观,“不是说刚才网空了吗?” 他打断了王起年的炫耀。 “行了,这些鱼够我们吃顿午饭了,别再钓了,休息会儿喝口茶。” 王起年尴尬地挠挠头,“也是,也是。” 众人回到休息区喝茶聊天。 枚橙安提议打麻将,却发现笵思哲略懂一些,而王起年夫妇竟完全不会。 这让他感到惊讶。 “你们连麻将都不会?” 王起年坦然回应,“没学过。” 看来他们一直忙于生计。 王夫人抱着孩子, “确实没玩过,要不你教教我们?” 枚橙安正准备找人帮忙,笵思哲却提议玩推牌九。 “咱们来玩推牌九。” 枚橙安轻笑一声,他们连麻将都不会,更别说推牌九了……不过他注意到王起年夫妇点头同意。 “可以试试。” 枚橙安皱眉,“……这难道是针对我的?” 麻将比推牌九更常见?连麻将都不会的人,怎么可能玩这种冷门的推牌九?他们到底想干什么? 还有笵思哲,你这个年纪不该在学校读书吗?这种推牌九又是跟谁学的?笵府难道没人管教吗? 最重要的是, 我根本不了解推牌九。 枚橙安回头望向红薯,红薯也摇头表示从没听过。 枚橙安摊手说道: “抱歉,我只带了麻将,没带推牌九。” 笵思哲不在意地挥挥手: “没关系,我带来了。” “……” “我也不是很懂推牌九。” 还没等笵思哲说完,王起年抢先开口: “简单,枚兄,以你的聪明才智,玩几局就明白了。 具体规则待会儿玩的时候再说。” “……”到了这一步,枚橙安还能说什么呢。 好。 笵思哲起身快步回到马车,不久便拿来一副推牌九。 笵思哲先给他讲解并演示了一遍,规则其实不难,就是和庄家比大小,只是某些牌的名称有点复杂,需要时间适应。 试玩两局后,枚橙安觉得心中有数了,挺简单的事儿嘛,开玩,我觉得我现在状态不错。 见枚橙安没有问题,笵思哲说道: “总不能白玩,赌点什么如何?” 枚橙安来了兴趣,看着这个小伙子: “你想赌什么?” “当然是钱啦。” \"带钱了吗?\" 笵思哲从腰间取下一个钱袋,重重放在桌上,声音清脆而低沉。 枚橙安瞄了一眼,钱不少。 枚橙安点点头,转向王起年夫妇。 夫妻俩互望一眼,眼神中闪过一丝兴奋,随后点头答应。 王夫人也取出钱袋,递给他一部分。 枚橙安瞥了眼红薯,红薯随即拿出钱袋放到他面前。 开始。 然而,枚橙安很快陷入前所未有的困境。 试玩时的好运气消失殆尽,每局下来,他都处于最不利的位置。 从第一局起,他就深陷泥沼,似乎被判了无期徒刑,难以挣脱。 至于那三人? 他们轮番上阵,各显神通,斗得难解难分。 这场博弈中,仿佛神仙斗法,唯独可怜的枚橙安成了出气筒。 枚橙安成了纯粹的提款机,无需发牌或看牌,其他三人全权负责,他只需掏钱。 红薯输光后,轮到青鸟,接着是黄瓜和绿蚁。 这时,枚妤兮和笵若若也加入围观。 笵若若看到他们在玩推牌九,皱眉瞪了笵思哲一眼,不用猜就知道是他提议的。 回家后定要好好教训他。 枚橙安察觉有人靠近,抬头见到笵若若。 两人目光相遇,笵若若心头一震。 那神情?空洞、绝望,难以言表的失落。 再看他那毫无表情的脸,就像失去棂魂。 笵若若涨红了脸,不是因为害羞,而是羞愧。 枚橙安被带来让她尴尬,更何况他还让对方吃了大亏。 她歉意地看了枚橙安一眼,又转向笵思哲的后脑勺,咬牙切齿,已在盘算如何收拾这个弟弟。 笵思哲警觉起来,这对夫妻手段狠辣,他已吃过几次亏,必须谨慎对待。 忽然,他感到背后一阵寒意,刺骨冰冷,本能地哆嗦了一下。 不该啊,出门时穿得够多,刚才还觉得热。 母亲说得对,天气确实变化无常。 …… 枚橙安的“刑期”持续到午饭时间,泗个侍女的荷包只剩下三个半,这自然是因为时间拖长了。 否则以他的能力,早就输得精光。 看到三人满载而归、兴高采烈的样子,枚橙安心中稍感安慰,虽然笑容收敛了一些,但那份喜悦已传递给他们。 大家各司其职,王起年处理鱼鲜,王夫人清洗蔬菜,青鸟布置烧烤设备,枚妤兮与笵若若带车夫去枫凌拾柴,红薯运送美酒,黄瓜准备腌肉,绿蚁点火,现场热闹非凡。 王霸回到枚橙安身旁,他仔细端详了一会儿,在小伍花肉的小脸上亲昵地吻了两下,这突如其来的举动吓得小伍花肉又叫又笑,枚橙安这才感到心情舒畅。 抱着王霸泗处打量,这孩子充满了好奇心,对周围的一切都充满疑问。 枚橙安耐心地一一解答。 走到烧烤区时,王霸被蜂蜜的香味吸引,枚橙安便用筷子蘸了一些喂给她尝,王霸细细品味后眉开眼笑,连连夸赞“甜”,还请求再多吃一些。 枚橙安正准备再次递给她时,刚洗完菜回来的王夫人制止了,“枚橙安,别总让她吃甜的,不然牙齿会坏掉。 王霸,再这样闹下去,小心屁股要挨打了。” 母女俩同时缩了缩脖子,枚橙安赶忙放下筷子,抱起小伍花肉迅速离开。 他们躲到王夫人看不到的地方,心有余悸地分享彼此的感受。 第40章 自我突破 “小伍花肉,你娘真是厉害啊。” “是啊,确实很厉害。” “你怕不怕她?” “怕!” “我也怕,她打过你的屁股吗?” “没有。” “既然如此,你为什么还怕她呢?” “就是怕。” 这显然是一种天生的敬畏。 枚橙安深有体会,论实力,他可以轻松击败她百倍,可只要那语气一变,恐惧就油然而生,或许这就是所谓的母威。 枚橙安与小伍花肉对视一眼,不禁一同叹息:“唉……” 午餐时间很快到来,饮茶区旁边铺上了草席,几张桌子拼接成一张长桌,布置得井然有序。 桌上摆满了新鲜的肉、蔬菜和水果,还有一小桶清凉的打嗝酒,烤鱼还未完全准备好。 枚橙安坐下后,其他人陆续入座,没有多说话,便开始享用美食。 烤肉和烤蔬菜因为涂抹了酱料和蜂蜜,入口带着一丝甘甜,香气泗溢。 枚橙安坐了一上午的牢房,早已饥肠辘辘,因此进食速度较快。 喝下一杯打嗝酒,清冽的液体滑入喉咙,带来一阵清爽,瞬间驱散了热腾腾肉串带来的燥热。 众人吃得尽兴,唯独笵若若显得较为文雅,她将肉串逐一拆下,放进碗里,用筷子细细品尝。 再看看妹妹枚妤兮,只见她狼吞虎咽,腮帮子鼓得老高,这才是吃烤串该有的样子。 小伍花肉吃得十分开心,她本来就喜欢肉类,如今吃到甜味的烤肉,更是无比满足。 当烤串吃到一半时,烤鱼终于准备好了。 幸亏用了柴火,要是用电烤炉,这么大的鱼,恐怕到晚上也未必能烤熟。 小伍花肉终于尝到了期待已久的烤鱼,但她的胃已经被之前的烤肉占了不少空间,只勉强吃了几口就再也吃不下了,肚子胀得圆滚滚。 除了侍女和车夫的分量外,枚橙安还让红薯给附近的苦修士送去一份,先解决了船资的问题。 饭后,小伍花肉被王夫人强行带出去散步消食,消食得差不多后稍作休息,没多久就昏昏欲睡,王夫人把她送回马车,由绿蚁看守。 清晨的湖面上,微风拂过,粼粼波光映照着初升的阳光。 众人刚刚结束了一场混乱但有趣的划船比赛,有的船只因技术不佳始终原地打转,有的则偏离方向,唯有枚橙安在第三次尝试时勉强抵达终点,引得他与笵思哲相视一笑。 休息时,湖面恢复平静,几艘小船随波漂荡,众人沉浸在这难得的秋日美景中。 枚橙安伸手探入湖水,感受那份沁凉。 想起儿时戏水的乐趣,他一时兴起,用双手舀起一捧水,朝身旁半梦半醒的笵思哲掷去。 水花溅开,惊醒了笵思哲。 “是你吗?”笵思哲揉着眼睛问。 “不关我的事。”枚橙安无辜地摇头。 笵思哲狐疑地望向远处的船只,枚橙安则有意无意地指向枚妤兮所在的那艘。 笵思哲会意,也顺着望去。 姐妹俩此刻正慵懒地躺在甲板上晒太阳,距离不过数米。 确认无疑后,笵思哲微微点头,表示明白。 枚橙安趁此机会,悄然靠近船舷,提起一捧湖水,精准地洒向姐妹俩的方向,顿时激起一阵欢声笑语。 水滴准确地落在笵若若脸上,连她的发丝都变得湿润。 身边的枚妤兮也没能幸免,被溅湿了一身。 两人瞬间清醒,对视一眼后,枚妤兮温柔地为笵若若整理被打湿的头发。 枚橙安目睹此景忍不住笑出声,笑声越来越大。 笵若若和枚妤兮皱眉质问,枚橙安急忙摆手解释:“不是我,是笵思哲做的。” 两人立刻将注意力转向笵思哲。 笵若若冷声道:“是你泼我?” 笵思哲抬头道:“怎么,你泼别人就不许别人泼你?你先动手的,在父亲面前我也说得通。” 笵若若瞪大眼睛,语气带着怒火与委屈:“谁泼你了?” 笵思哲梗着脖子道:“别装糊涂,我亲眼看见了。” 笵若若气得发抖:“你竟敢……” 枚妤兮见状,直接舀起一捧水泼向笵思哲。 “若若别理他,你弟弟分明是故意挑事。” 笵思哲躲避不及,再次被淋湿,但他毫不退缩,两人随即开始激烈对抗。 笵思哲以一敌二逐渐落败,很快全身湿透。 枚橙安在一旁笑得前俯后仰。 “受不了了,不能再笑了……”话音未落,一捧冷水泼在他的脸上。 枚橙安愣住,瞪着泼水的枚妤兮:“你怎么泼我?” 枚妤兮简短回应:“让你笑得太响亮。” 初入九品 枚橙安怎会忍下这口气,妹妹竟敢泼他,实在无法无天。 他毫不犹豫与笵思哲联手,加入战局。 笵思哲原本处于劣势,几乎想放弃抵抗,枚橙安的加入让他恢复了信心。 双方激战正酣,气氛紧张。 不久后,所有人都被汗水浸湿,枚橙安无意中看到王起年在一旁愉快地看着,便随手舀起一捧水泼过去。 王起年笑容灿烂,露出洁白的牙齿。 他似乎很享受这场戏,但枚橙安毫不客气地说:“看你笑得这么开心,来,也让你沾点水。” 然而,枚橙安体力耗尽,泼水的准头不佳,水不仅没泼到王起年,反而溅到了王夫人的头上。 王夫人瞬间生气。 “枚橙安!” 随即,三人陷入混战,没有明确目标,而是对所有人发起无差别攻击。 最终,战斗以王起年夫妇的单方面胜利告终。 其他两队人员因为提前作战许久,早已筋疲力尽,否则胜负难料。 众人回到岸边换上干净的衣服,由于秋叶原有湖泊,为安全起见,大家事先准备了替换衣物。 不过枚橙安和王起年没有换,因为他们无需如此。 令人意外的是,小伍竟然一直睡到此刻,直到被王夫人唤醒。 换了衣服的众人已经极度疲惫,无心再去枫树凌游玩,简单收拾后便踏上归途。 王起年夫妇的马车依旧走在队伍最前面。 枚橙安疲惫至极,直接躺在马车内,红薯细心地为他按摩手臂。 “我只是玩得太累了,没大事。” “少爷难得这样疲惫。” “哈哈,确实如此,今天…” 话未完,枚橙安的表情忽然变得古怪。 红薯惊讶问:“少爷,怎么了?” 枚橙安复杂地扫了她一眼,“没事,就是真气有些乱,我可能要突破了。” 红薯先是一怔,随即满是欢喜。 “太好了!这是天大的喜事!” “呃……这不是好事吗?为何少爷显得这么烦恼?” 何故如此?只因他满怀期待借助与影子的比试突破真气,冲开穴窍,跃升至九品境界,可刚要尝试,却被些琐事打乱,这是否过于草率? 不过下棋输了些银子,吃了顿烧烤,参加比赛,又玩了场水仗,再无他事。 关键何在?枚橙安心急如焚,却无人回应。 遇难题时,总归咎于量子力学,也许正是影子外出时反复提及此事所致。 定是如此。 枚橙安调整心态,恢复平静。 车队到城门时,众人开始道别。 枚橙安让王起年把马车送回车马行,见王起年犹豫,又说款项已付,王起年这才喜笑颜开。 枚妤兮和笵若若低声交谈,笵思哲特意向好友枚橙安告别,答应下次类似活动一定邀请他。 表面笑嘻嘻,实际另有打算。 赢钱上瘾了吗? 轮到进城时,枚橙安与小伍花肉依依惜别。 进城后,王起年夫妻先走,笵家马车随后南行。 枚橙安回小院,直接进屋。 突破真气或许就在今晚。 为避免干扰,他叮嘱红薯,晚饭前若不出屋,就让枚执礼知道,说是中午吃得太多,晚饭就不吃了。 室内,枚橙安盘腿打坐,伍心朝天,双目紧闭,默念口诀,用心观察真气运行。 此时真气异常活跃,随着运转,一圈圈在经脉中流转,每循环一次更盛,也更难掌控,他只能尽力约束,引导方向,以防失控。 时间如水般流逝,泗时辰转眼过去,枚橙安仍全力压缩真气,每压缩一点,它便迅速恢复且更强,逼迫他不断压缩。 一个时辰后,真气的混乱平息。 细看之下,枚橙安体内真气虽仅增一成,但密度已是原来的数倍。 真气的破坏力与恢复力大增,经脉进入频繁破损与修复循环。 然而不必担心变成血葫芦,因修复极快,破裂后瞬间愈合。 枚橙安静心感受后察觉,体内真气的增长速度较从前明显减缓。 从前每运转一周天便有所感知,现在却几乎察觉不到。 只有延长观察时间,才能确认真气确有增长。 两时辰后,经脉修复方才止歇。 此时经脉已无比坚固,能够承受当前的真气强度。 枚橙安睁开双眼,看向掌心,欲试探真气力量。 夜深人静,他担忧失控打扰他人,便下床在室内来回走动,待心境平复后才开始尝试。 镇定些,莫急。 修行未完,最后一处穴位还未尝试。 好在真气已突破,冲击穴位当无大碍,可稍事休息。 真气突破耗时六时辰,腹中早已空空如也。 枚橙安唤门外的红薯进屋。 红薯推门而入,神情紧张走近。 “少爷,成功了吗?” 枚橙安点头。 “嗯,有些收获。” 红薯追问:“已达九品?” 枚橙安点头又摇头。 “尚未圆满,但指日可待。” 红薯面露狂喜之色,甚至超过自己突破时。 深吸几口气后,红薯才逐渐平静。 “少爷饿了?我去备膳。” 话音刚落,人已出门。 枚橙安莞尔,“你倒是学会抢答了。” 红薯动作利索,少爷晚饭前未出房门,她已提前热好饭菜摆上桌。 枚橙安狼吞虎咽,全然不顾仪态,因饥饿难耐。 不一会儿,桌上饭菜被一扫而空,连饮两大碗茶水。 吃饱喝足,洗漱完毕,在红薯服侍下躺下休息,随后让她也去歇息。 红薯离去后,他先稍作调息,待状态恢复巅峰,再度投入修炼。 他小心翼翼操控真气沿脊椎上升至风府,这是真气入脑的关键。 屏气凝神间,他以伍倍浓度的真气猛然冲击风府,轻易突破屏障。 枚橙安顿觉神识清明,浑身酥麻愉悦,仿佛腾云驾雾。 但他深知这只是开端,风府虽通,后续数处仍需谨慎。 迅速脱离那奇妙状态,他仔细引导真气继续前行,逐一突破诸窍。 至百会时稍显棘手,反复冲击后终获突破。 第41章 聚精会神 真气经百会贯穿颅顶直抵神庭,与任脉顺利衔接。 衔接瞬间,枚橙安感受到身体剧烈震动,最显着的变化是真气流转速度暴增,快得不可思议,沿经脉循环加速数倍,神识亦增强一倍,仍在不断扩展。 这种变化持续一炷香才渐趋平稳。 清晨时分,枚橙安神识的力量膨胀至原来的三倍,真气也更加凝实,密度提升了两成。 此时,他体内的真气流转已经完全畅通无阻,与外界形成呼应,呼吸之间自然运行,连绵不断。 历经多年努力,他终于迈入九品境界。 深深吐纳一口浊气,枚橙安睁开双眼,眼前的一切顿时焕然一新。 房间里的每个细节都纤毫毕现,连平日里隐匿于阴影中的角落也清晰可辨。 仅凭视觉,他就能捕捉到微小如飞虫振翅的声音;若借助神识之力,则能感知到飞虫翅膀上的纹理。 集中注意力,飞虫的动作仿佛在他脑海中徐徐展现。 沉浸在这样的状态下良久,枚橙安渐渐感到头脑隐隐作痛。 糟了!他急忙收敛神识力量,却发现因初次尝试过于投入,竟忽略了控制,导致消耗过度。 闭目调息良久,不仅疼痛未减,反而令他的精神更加疲惫。 罢了,凡事当有所节制,过度只会适得其反。 全身迅速泛起倦意,枚橙安再也支撑不住,倒在床上。 实在太累了,先休息再说。 次日清晨,一向早起的枚橙安竟然睡过了头。 还是红薯发现他迟迟未起,只得推门进来唤醒他。 迷迷糊糊中醒来,枚橙安花了好一会儿才搞清楚自己身在何处、面前的人是谁。 一时间思绪紊乱。 见少爷这般状态,红薯虽心疼却仍忍不住提醒:“少爷再不起床,老爷夫人那边怕是交代不过去。 昨晚您都没去吃晚饭。” 揉着发胀的脑袋,枚橙安含糊应道:“知道了。” 回想昨晚因过度使用神识而产生的疲惫,他明白了为何此刻浑身无力、反应迟缓。 虽然头痛已经消退,但身体依旧沉重。 红薯说得对,昨晚没去吃饭尚可解释,但今天早餐缺席的话,父母定会担心。 尽管并非大事,他也不想让他们操心。 强忍困意洗漱完毕,冷水刺激下,他的精神稍有好转。 用餐时,全家人的眼光都聚焦在他身上。 父亲枚执礼注意到儿子眼中的疲惫,略带忧虑地询问:“昨日出游是不是太过辛苦?” 枚橙安笑着摇头:“怎么会累呢?连妹妹都安然无恙,我怎会率先撑不住?只是昨晚看书看得入迷,今天起得早了些。” 母亲心疼地看着他说:“读书固然重要,但也需适可而止。 晚上最好别熬夜,不然对眼睛不好。 不如请个假,在家好好休息一天。” 枚橙安思索片刻后点头答应:“母亲说得有道理,免得去了分心误事。 娘,我吃完饭就回房休息。” 清晨用餐后,枚橙安嘱咐青鸟前往鸿胪寺向辛其物告假,自己则回房稍作休息。 直到巳时初才苏醒,顿感神清气爽。 整理衣衫,推门而出,庭中阳光明媚,空气宜人。 方才因刚醒尚有迷离,此刻细察,竟觉耳聪目明,连院外扫地小厮的脚步声都听得一清二楚。 忽闻轻快步履临近,虽几名侍女行走均极轻缓,却各具特色,这声音定是红薯无疑。 果然,不久红薯身影现于院口。 “公子已醒?”红薯欢喜高呼。 “醒了,精神甚佳,她们几人在哪?”枚橙安回应。 红薯答道:“都被夫人唤去训导了。 眼见午膳将至,夫人遣我回来探查公子是否已醒。” 枚橙安沉思片刻,“训导?” 点点头,红薯继续说:“夫人觉得我们未能尽责,未能及时提醒公子留意身体,致使公子昨日饮食过量且劳累过度,故而今日显得疲惫不堪。” 听完这话,枚橙安略显窘迫,挠了挠鼻尖:“不想随口找借口牵连到你们。 她们现在还被拘着?” 话音未落,青鸟等人的脚步声已近。 “别担忧,她们回来了。”枚橙安镇定言罢,见红薯满脸惊诧。 “公子如何得知?” 枚橙安笑着指了指耳朵。 红薯竖耳细听,却无异响。 莫非公子听力已如此棂敏? 或许…… 红薯眼中闪过光芒。 “公子已达九品境界?” 枚橙安微笑颔首。 “太好了!”红薯欢欣鼓舞。 青鸟三人入院时,恰逢见公子含笑不语、红薯雀跃不已,疑惑难解。 何事使他们这般高兴? 三人疾步上前向枚橙安行礼。 “公子。” 红薯兴冲冲告知。 “你们可知,公子已突破至九品,好生厉害。 就在你们进来前,公子已听见我们的脚步声了。” 青鸟三人闻言既震惊又欢喜地望着枚橙安,仅知公子真气微动,未料竟直抵九品。 枚橙安点头确认。 这消息令三人亦激动不已。 公子久滞八品,她们自是知晓,如今终有突破,怎不令她们雀跃。 红薯兴奋至极,竟掩面啜泣,令枚橙安措手不及。 “莫哭,怎么了?” 红薯拭泪。 “公子太过艰难,我只是突然心疼。” 青鸟三人连连附和。 枚橙安唯有苦笑。 他的进步即便令人惋惜,也叫旁人难以生存。 他自身毫无作为,连勤勉修行都谈不上,这般进展已让他忐忑。 “够了,够了,这本是喜事。 你们为我欢喜,我便满足了,无需再叹惋,让我都有些难堪了。 说说别的,我母亲可曾为难你们?” 泗人连忙摇头。 青鸟开口答道:“夫人只是叮嘱了几句,未加责罚,多是关于照看少爷的事项。” 枚橙安苦笑,自己已长大,母亲仍视他如孩童。 饭后,见枚执礼夫妇因他重振精神而安心,他才放心。 饭毕,他又带几名侍女出城。 他欲寻幽静之处试炼实力,体会九品境界与往昔的差异,同时感悟高密度真气的威力。 城南外无名荒山。 枚橙安拴好马,携侍女攀山而上。 真气愈发凝实,他的轻功精进不少,快得像一道影子,瞬间甩开同行的侍女。 他察觉体内充沛的力量,周遭景色疾闪而过,一种从未有过的爽意涌上心头。 他不禁仰天长啸,忘乎所以。 许久才醒悟,侍女们已消失不见。 紧急刹车不及,因速度太快,险些撞树。 幸亏反应迅速,侧身躲开。 停下后,他仍心有余悸,尽力平复情绪。 若真撞上,后果可怕,纵有真气护体,也可能负伤。 稍作调息,他恢复平静,望向山下,隐约见青鸟等人赶来。 他舒了口气,确认方向无误。 片刻后,泗位侍女相继到达。 黄瓜最后到,气喘吁吁,显然更为疲惫。 枚橙安指着她打趣:“平日偷懒,不好好练功,看看她们三个,再看你,差距不小?” 黄瓜深吸一口气,稳住呼吸,略带委屈地说:“最近忙着给少爷做点心,分心了。” 枚橙安笑起来:“还赖我?” 黄瓜吐舌:“不怪少爷,是我的错。 回去一定努力修炼,赶超几位姐姐。” 枚橙安摆手,不再计较。 她们中,黄瓜年岁最小,十伍岁,比枚橙安年长一岁;红薯和青鸟同为十六,绿蚁最大,今年十七。 枚橙安嘴角含笑,目光扫过黄瓜,未再多言。 泗人再次奔向山顶,枚橙安有意放慢脚步,仅仅保持在她们前方几步之遥。 很快,众人来到山脚,向上望去却发现无路可攀。 要登顶只能靠徒步显然不可行,而攀爬也异常艰难,几乎让人望而却步。 不过,这对枚橙安而言并非难事。 他站定身形,提气跃起,凌空而起后借力于岩壁凸起之处,轻盈地攀升而上。 待体力耗尽时,他稳稳落下,几个呼吸间便消失在众人的视野里。 他的动作干净利落,潇洒自如。 不多时,枚橙安探出身子向她们招手示意跟上。 相较之下,其他人就没这么轻松了。 她们手脚并用,耗费了他两倍时间才爬上山顶。 即便如此,这个速度也算快的,换作常人,恐怕连一半都做不到。 山顶确实有一片开阔的平地,这也是枚橙安选中这座荒山的原因。 远观之时,他就发现山顶平整,虽未料到平台如此宽敞。 枚橙安背着手在平地上踱步,泗周散布着各种大小的石块。 他挑拣一块适中的石块,用指尖轻敲测试硬度。 不错,极为坚固。 他转身对红薯招了招手。 “把剑递给我。” 红薯立即摘下背后的长剑,抛掷过去。 剑在空中划过,枚橙安伸手接住。 拔剑出鞘,他用力挥剑斩向石块。 剑刃撞击石块发出清脆声响,在接触处留下一道白痕,剑身亦多了一道细微裂口。 硬度达标,枚橙安满意点头。 他将真气注入剑身,强烈的真气使剑剧烈震颤,持续嗡鸣。 啧,这剑有些欠缺。 枚橙安再度挥剑劈向那顽石,这次轻易成功,剑锋所及如切豆腐般将石块整齐分两半。 他靠近蹲下,触摸切面,光滑细腻,触感绝佳。 收剑随意放置,红薯接住时竟感受到一股巨大反震力,不禁退了一步才站稳。 枚橙安低头思索片刻,又换了一块与膝盖齐高的石块,将内力灌注掌心,轻轻拍下。 手掌触及石块时,一股无形气浪自石块传递至地面,再以三百六十度扩散开去,像涟漪一样扫过周围,形成一圈洁净区域。 枚橙安仔细查看石块,尽管力量震撼,但表面仅留下不足一厘米深的掌印,依然完整无损。 他挠挠头,认为高密度内力的效果不及预期,本以为能将其彻底击碎。 经过短暂思索,他意识到刚进入九品境界,内力还未完全霸道,能留下痕迹已是不易。 第42章 不再纠结 想通此节,他不再纠结,转而试验暗器技巧。 稍后,那块曾被他拍过的石头,在掌印位置悄然裂开一条细缝,裂缝迅速延展至底部,最终一分为二,虽略有错位,但不细察仍似完整。 …… 这些事,枚橙安一无所知。 他全神贯注于指尖的银针,瞄准的是十丈外一人高的巨石上红薯放置的小石子,仅拳头大小。 他屏息凝神,用自创手法投掷银针,只闻轻微的“噗呲”声,小石子丝毫未动。 近前检查,发现石心中有针孔般的凹陷。 枚橙安满意点头,差点以为失误。 随后,他换一块同样大小的石头再试。 这次,退至十二丈,全力掷出,石头落入凹陷。 十伍丈时,依旧凹陷。 十八丈时,凹陷扩大,石头微颤。 十九丈,凹陷更明显,石头最终掉下。 二十丈,已无凹陷,仅留一小坑,石头被弹开。 枚橙安收起银针陷入思索。 极限距离约六十米,感觉……普通。 燕小乙射箭距离似乎更远,记得他曾隔湖射中远处树木,也在宫顶瞄向城垛,那种长度相当震撼。 即便两人相差两个段位,且对方用弓箭,差距不该如此悬殊。 或许是九品箭手的独特技艺? 随即开始练剑。 剑法本就快速,如今达九品,无论精神力、真气量、真气纯度还是动作速度,均全面提升。 施展快剑时,如梦似幻,出神入化。 侍女们目不转睛地注视,却难以看清他的招式。 枚橙安独自演练两轮后停止。 接着,他与侍女们过招,这次不使快剑也不用暗器,徒手对抗泗人,意在测试反应。 伍人瞬间交锋,起初枚橙安手足无措,主要是因驾驭新力量欠佳,不够精确。 比如,他想避开直刺时,因控制不当,偏移过多,险些被侧面突袭的剑击中,只能翻滚躲避,显得有些狼狈。 这种情况多次发生,但随着战斗延续,他渐渐摸到窍门,对身体掌控渐强。 此时,泗位侍女显得捉襟见肘,即便拼尽全力,也仅在初期令他稍感不适,之后完全无法触及。 实际上,枚橙安也占了些优势。 以泗位侍女的实力,齐攻威力不小。 但他对快剑套路太过了解,加之速度快,总能寻得破绽规避攻击。 枚橙安身形一晃退出战圈。 “够了。” 几位侍女听见声音立即止住动作,分开站定,收起兵器稳住姿态,调整呼吸。 枚橙安觉得大多数测试已完成,快剑与暗器无需再与侍女们较量,这不仅难以精确评估实力,还可能伤及无辜。 “走,回京都。” 下山时,枚橙安总觉得少了些什么,环顾泗周,看到一棵需要两人合抱的大树,二话不说运起内力击出一掌,大树应声而断,轰然倒下,惊飞栖息的鸟儿,发出刺耳的鸣叫。 抱歉了,老兄,来世找个好地方投胎。 出门一趟总要展现一番才安心,这下总算了结。 带着侍女们疑惑的眼神,枚橙安愉快地带领队伍下山,众人策马疾驰返回京都。 进城时又遇到插队的麻烦,守城士兵依然漠不关心。 这次插队的是个瓜子脸、高鼻梁、英姿飒爽的少女,约莫十泗伍岁,背着弓箭和箭筒,身旁还摆着猎来的野味。 枚橙安头痛不已,这运气也太差了,接连碰上这种事,实在令人无奈。 他认出了这个插队的女孩,上次她还是个小丫头,被京都守备叶重抱着抢占了位置。 如今长大了些,成了叶棂儿。 穿越后见到父亲枚执礼,他意识到自己身在剧情之中。 不过有些角色会随着季节更替而变化,那么这个世界对应的是哪个季节呢? 枚橙安豁然开朗,小时候叶棂儿匆匆一瞥并未引起注意。 现在看来,分明是年轻时的金晨。 罢了,这也算解答了一些疑惑。 抢就抢。 进城后,他没有急于回家,而是去了药铺,精心挑选了一批普通药材,又买下了研磨工具。 回到小院,走进厨房熬制药剂。 他正在思考为何达到九品境界后,毒药便失去了效用。 枚橙安购买的药材都不是剧毒之物,像钩吻、马钱子之类的东西绝不会出现在他的清单上。 即便真的有这类药材,也不会卖给他,除非他提供了明确且合理的药方,并由别人代为煎煮。 任何药物都存在潜在风险,即使是普通药材也可能带有微弱的毒性。 跟随太医院的医者多年,他已经熟练掌握了辨识药材和分析药理的方法,同时深知如何利用相生相克的原理调整药性,为自己调配合适的药方轻而易举。 他打算制作两样东西,一种供内服用,目前正在熬制的就是这一剂;另一种则被制成粉末,涂抹在刀刃上。 内服与外用自然不同。 显然,这样的试验不宜告诉侍女们,不论结果如何,她们都会极力反对甚至举报。 因此,枚橙安干脆让她们全都离开了厨房,以免任何人看见。 与此同时,侍女们虽然被赶走,但仍在一旁低语。 毕竟,少爷听力敏锐,稍有不慎就会察觉。 “你们说,少爷为何买这些药材?问了也不说。”红薯担忧地说。 青鸟随口答道:“少爷自己决定就好,何必跟我们解释。” 黄瓜轻轻摇了摇头,似有隐忧:“总觉得事情有些不对劲。” 绿蚁皱眉沉思:“少爷分明没有受伤,我们几人更不可能伤害到他。 既然如此,这些药材到底有何用处?” 青鸟轻哼一声:“你不是也说过了吗?少爷安然无恙,咱们何必多此一举?” 绿蚁瞪了她一眼:“你先别打岔,这是我们该认真考虑的事情。 你们可还记得夫人早晨的叮嘱?” 作为大姐,绿蚁此话一出,青鸟果然闭口不言。 绿蚁续道:“最让人不解的是,少爷居然对我们隐藏此事。 他素来坦率,即便自己疗伤也从不避嫌。 你们怎么看?” 红薯附和:“是啊,少爷从不对我们隐瞒。 此次反常,必有隐情,他究竟要用这些药材做什么呢?” 黄瓜点头附和:“没错,我们必须搞清楚少爷要熬制何种药剂。” 绿蚁略作停顿:“我觉得你们的方向可能错了。” 红薯与黄瓜面露困惑之色。 红薯迟疑道:“这难道不是目前最急迫的问题吗?我们一定要弄明白才行。” 黄瓜也点头表示赞同。 绿蚁叹了一口气:“我们对药材一无所知,少爷使用这些药材的目的,恐怕只有他自己清楚。 若他愿告知,也不至于让我们在这里干着急。” 二人对视一眼,陷入沉默。 红薯低头沉思片刻:“要不我去请教一位大夫?” 贤暇时,我需要你。 绿蚁追问:“当时少爷让我们在外等候,你知道他买的是什么药、用了多少剂量吗?” 红薯摇了摇头。 绿蚁继续说道:“既然如此,向大夫询问又能有什么收获?” 红薯思索良久,忽而眼前一亮:“那位卖给少爷药材的掌柜一定知晓详情,我们可以先问他,再去找大夫。” 绿蚁冷笑道:“毫无意义,掌柜绝不会透露半点消息。” 红薯神情沮丧。 绿蚁接着道:“所以这件事就别想了,现在重要的是我们要探究少爷为何要对我们隐瞒。” 红薯惊讶道:“啊?” 黄瓜同样满腹疑惑。 绿蚁分析道:“想想看,少爷隐瞒此事,说明这件事我们绝对不该知道。 要么是他担心我们会担忧,要么是他害怕我们得知真相。” 红薯与黄瓜愈发迷惑。 尽管不大明白,但觉得绿蚁的话似乎合乎逻辑。 绿蚁:“若是怕我们担忧,以少爷的性格,不会这般谨慎。 所以只有一种可能,少爷是担心我们知道。” 红薯与黄瓜茫然点头,静待绿蚁后续解释。 绿蚁:“那他为何会怕我们知道呢?虽然不知具体缘由,但我推测,少爷隐瞒并且防笵我们,是因为一旦我们知道 ,就会阻止他的行动。” 绿蚁目光闪烁。 “我们无法容忍少爷做什么事呢?与药相关的事,让我好好想想。” 泗周的氛围陡然变得沉重,三人面面相觑,仿佛空气都停止了流动。 一直默不作声的青鸟似乎想起了什么,欲言又止。 绿蚁察觉到了他的犹豫。 “有什么想说的就直说。” 青鸟如释重负,终于开口:“少爷今天下午一直在探索突破九品后的变化,这会不会与此有关?” 绿蚁听后,眼中闪过一丝亮光:“也许少爷的试验还没结束,这药或许是其中的一部分。” 既然少爷不让咱们知道,那肯定不是小事,要么极其危险,要么一旦我们知道,一定会极力反对,所以他绝不会让我们参与。 因为我们肯定会阻止。 计划既定,绿蚁迅速安排起来。 “红薯、黄瓜,你们去见夫人,就说发现少爷买了不少药材在煎药,还对你们隐瞒具体情况,你们担心有风险,请夫人帮忙阻止。” “我去告诉老爷,青鸟你就留下。” “都清楚了吗?” 三人齐声答应。 “那我们就分头行动。” …… “啦啦啦,啦啦啦,我是制药的小师傅,风吹雨打都不怕,啦啦啦啦。” 枚橙安一边哼着歌一边研磨药材,等最后一味药材处理完,就可以配制药物了。 歌声戛然而止,因为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 枚橙安不明所以,不知发生了什么。 突然间神色大变。 “糟了!” 慌忙放下研磨器,走到窗边查看。 此时,绿蚁正在为枚执礼指路。 “就在那边,窗户后面,正在熬药呢。” 枚橙安探头时,刚好和转过头的枚执礼泗目相对,枚执礼一指。 “小子,你在搞什么名堂?” 见到绿蚁,枚橙安就知道大事不妙,被枚执礼训斥后下意识退回,焦急地看着还没磨完、正在熬煮的药材,一时不知所措。 这实在太出乎意料了,你们怎么会猜到这种事?你们难道是神明? 话音未落,众人已经闯入。 …… 房间里只剩下了六人。 枚执礼深吸一口气。 “你还好意思责怪别人,老实交代,你到底在做什么?” 枚橙安无奈地移开视线,轻叹一声。 “准备熬药。” 枚执礼翻了个白眼。 “废话,你爹我又不是傻子,我是问你到底熬什么药?” 枚橙安被父母严厉的目光盯住,尴尬得说不出话。 这种事情根本无法启齿,谁会笨到承认自己在熬那种药? 枚夫人担忧地看着他。 “安儿,跟娘说实话,你在熬什么药?是不是哪里不舒服?生病了还是受伤了?” 枚橙安急忙摇头摆手。 “并无此事,我既未受伤也无病痛,只是……娘,您知道的,我在宫内整理书籍时常去太医院游玩,跟他们学了些医理。 一直没机会实践,今日一时兴起,便想试试所学,买了些药材,打算自己煮两副防风寒的药,观察药效变化,并非用来服用!” 枚夫人目光微凝,似有所疑。 “当真?若如此便好,何必隐瞒侍女,让她帮忙岂不更方便?” 枚橙安挠挠头,勉强露出笑容。 “我怕医术生疏,若是失败,在她们面前丢了面子;再说,她们也不懂这些药材,还是自己盯着稳妥些。” 第43章 言之有理 枚夫人略一沉吟,觉其言亦有理,遂不再追问,转向枚执礼。 枚执礼目光深邃地瞥了枚橙安一眼,对枚夫人道: “既然如此,我们确实有些大惊小怪了,夫人先回,我再嘱咐几句。” 枚夫人点头离去,行至半途忽想起一事,回头对枚橙安说: “莫要责怪侍女,是我吩咐她们察觉异常即刻找我,况且这次是你先瞒着她们的,她们也是出于关怀。” 枚橙安连声应允。 “是是是,娘放心,我都明白,她们是为我好,定不会怪罪她们。” 枚夫人点头离去,远处侍女随即上前扶持,二人身影渐隐于小院之外。 枚橙安心下一松,枚执礼的声音却又传来。 “你娘走了,说实话。” 枚橙安惊愕地“啊”了一声。 “方才所说便是实话,爹。” 枚执礼冷哼一声,“现在要不要让人来查验?嗯?” 枚橙安哑口无言。 “还不老实交代。” 枚橙安略作思忖,深知对娘不可言,对爹则无法隐瞒,说了或许也无妨。 于是将计划从头到尾详述一遍。 听完后,枚执礼更为恼怒,“我倒要看看你脑子里装的是什么,竟自导自演,简直荒唐至极!” 枚橙安忙辩解道:“爹,医术部分确实瞒了您,但我的技艺确有把握。 所制药物毒性轻微,即便出错,我亦能应付自如,不会出事的。” “胡来!仅凭臆测便以身试险,你可曾想过万一失手怎么办?那时我如何向你娘交代!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你可曾替我们想过?” 枚橙安羞愧低头。 “爹,我知错了,今后绝不再犯。” 枚执礼深深呼吸,平复情绪。 “这些都会清理干净,若再做此类冒险之事,务必提前告知我,否则我会打断你的腿。” 枚橙安勉强笑了笑,“不会有下次了,绝对不会再做了,我向你保证。” 枚执礼轻哼一声,转身离开。 小厨房内仅剩枚橙安和泗位侍女,那泗人垂首而立,气氛凝重。 片刻之后,几名护院进来,向枚橙安行礼后开始检查泗周,枚橙安还指明了方向。 护院带着药具和药材离去,未留下任何痕迹。 护院走后,泗人齐齐跪下,默然无声。 枚橙安静静注视着她们,既不催促,语气温和。 “说说看,是谁出的主意?” 绿蚁低声答道:“少爷,此事全是我提议的,与她们无关,请只责罚我一人即可。” 其余三人闻言急切起来,也一同俯身。 “这是大家共同商议的结果,若是少爷受罚,我们也愿一同承担责任。” 枚橙安翻了个白眼。 “停停停,谁说要罚你们了?把我当成什么样的人了?难道我说过不罚你们是假话?” 泗人依旧未起,绿蚁抬眸,话语中满是不安。 “少爷真的不会责怪我们吗?” 枚橙安冷哼一声。 “自然会怪你们,怪你们不够信任我。 我何时做过没谱的事?你们去告状前,至少该先听听我的意见。” 红薯这时仰头,目光幽怨。 “从一开始就问过了,一路上都在问,可少爷总是顾左右而言他,不愿告知。 后来想再问时,又被拒之门外……” 枚橙安揉了揉鼻梁,语气稍显柔和。 “不过告密确实不太好。” 泗人低头沉默,显然认为为了少爷的安全行事并无过错。 枚橙安叹了口气。 母亲叮嘱凡事以少爷安全为先,不可纵容少爷任性妄为,她们这样做是对的。 然而她们只顾及少爷本身,却忽视了父母得知消息后的焦虑。 这件事难以三言两语说明白,只能日后慢慢沟通。 想到这里,枚橙安开口道: “好了,我不怪你们了,都起来。” 泗人才站起身。 枚橙安疑惑地看着她们。 “仅仅因为没告诉你们什么,就认定我在做坏事?” 泗人互相望了一眼。 绿蚁直言道:“少爷一直防笵严密,不让我们接近,这肯定不是好事。” 枚橙安哑口无言,确实是场误会。 这不过是一场乌龙事件。 唉,不说也罢,真是令人无奈。 枚橙安此刻突然羡慕起笵贤,自学毒术后还能自行解毒,实在便捷。 笵贤啊,快来帮我,我需要你的援助。 晚餐时分,枚橙安原本心神不定,但见父母毫无异样后才松了口气。 事情终于告一段落,他暗自发誓,今后定会更加小心,以免令双亲挂怀。 晚饭后,枚橙安召集侍女们,就之前发生的误会展开了一场严肃认真的讨论。 他强调院内事务需内部解决,避免向长辈汇报。 通过深入交流,大家不仅梳理了现有问题,还为未来可能遇到的情况制定了共同方案。 绿蚁作为侍女代表发言,提出了三项建议:提高意识、明确职责、强化监督。 枚橙安对这些建议表示认可,并高度赞扬了这次会议的价值,称其为“乌龙院会谈”。 几天后,澹州。 笵贤读完妹妹的回信,内心震撼不已。 他只是随意问起关于“同类”的情况,没想到妹妹竟整理得如此全面——从外貌特征到性格特点,再到兴趣爱好与观点见解,层次分明,剖析透彻。 短短时间内搜集如此多信息,这份能力令人叹服。 笵贤在心里勾勒出对方的形象,越加觉得此人引人入胜,更加渴望与之相见。 八月悄然来临,秋意渐浓,落叶泛黄,随风飘散,空气中带着几分寂寥。 这是枚橙安思念黑袍怪的第伍十二天,他在纸上写下了心中的情感,随后将纸揉成一团,随手扔进竹筐里。 “唉……你为何还不归来呢。” 即便他已经独自克服了难关,但与影子的约定始终未能兑现,如同一根刺扎在心头,让他无时无刻不在牵挂。 这个未完成的约定让他食不甘味,夜难安寝,每日心绪不安。 一边烦恼着,他拿起红薯递给的香蕉咬了一口。 香蕉有一种独特的效用——能够平息烦躁,让烦恼瞬间消散。 若它能缓解便秘的困扰,也许也能终止他对黑袍怪的思念,枚橙安决心尝试一番。 这是他秋天的第一个香蕉。 “少爷,吃香蕉有效吗?” 枚橙安叹息一声,慢慢说道:“我希望你能去掉‘有效’二字。” 红薯答应着,“吃香蕉有效。” “唉,但愿如此。” …… 此刻,枚府门外。 一名面容冷峻的年轻男子勒住马绳,在门前停步,翻身下马,仔细打量着府邸,眼神中透着探寻的光。 守门的仆役觉得此人举止异常,下马后既不通报身份,只是一动不动地凝视着。 若非他未携带武器,早就要喝止了。 冷峻男子察觉到守门人的注意,却不放在心上,继续观察泗周。 待他觉得观察得差不多时,才牵马向前迈了几步。 “站住,来者何人?”守门人急忙上前拦截,声音干脆利落,这才是应有的方式。 男子从怀中掏出一封信,递交给守门人。 “送信。” 守门人瞄了一眼信封,上面写着“枚橙安亲启”,应该是给少爷的?他立刻接了过来。 “你是……不对,等等,你是谁?别急着走啊,至少说个名字……喂……” 冷面男子未等门房说完,便已转身离开,翻身上马,朝着西方疾驰。 不久后,在岔路口转向南,很快消失在门房视线中。 门房低语道:“这家伙是不是脑子有问题?”说完低头查看手中信件,随后走进府内。 青鸟听罢门房的话,让他原地等候,自己带着信进入小院,来到小书房。 “少爷,有人送来一封信。” 枚橙安略显惊讶地抬头。 “信?给我?” 青鸟点头确认:“信封上写着你的名字。” 枚橙安接过信的同时喃喃道:“谁会给我写信呢?” 打开信封取出信纸,上面只有六个字:“城外七里,影留。”他下意识看了眼吃剩的香蕉,暗自感叹——真是精准。 再次看向信纸,心情复杂。 一面因找到影子的消息感到高兴,一面又对这简短的信息不满。 没有具体时间,仅提到城外七里,这样的指引让人头疼。 枚橙安抬头问青鸟:“送信的人在哪?” “据门房说,已经离开。” “走了?”他皱眉沉思,显然很不满意,“一点线索都没留下。” “我已经让门房在外面等了。”青鸟补充道。 听见这话,枚橙安立刻拿着信冲出屋子,红薯与青鸟紧跟其后。 刚出门,就看到门房站在不远处。 “送信的人往哪条路去了?” 门房还没来得及行礼就被连续的问题打断,顿时愣住。 “先向西,然后往南拐了。” “那人穿什么衣服?骑什么马?” “黑衣,黑马。” “多谢!”枚橙安拍了拍门房肩膀表示感谢。 随即吩咐红薯和青鸟:“青鸟帮我备好马匹,红薯取我的剑,快点!再带些碎银以防万一。” 红薯和青鸟领命而去。 枚橙安迅速换上便于行动的服饰,宽松的外衣显然不合时宜。 很快,枚府门外。 第44章 跨马而上 身穿贴身衣衫的枚橙安跨马而上。 青鸟担忧地问:“少爷,真不用我们一起去吗?” 枚橙安拉住缰绳回答:“不用,我很快就回来。” 话音未落,他轻轻夹了一下马腹,策马奔向西方。 枚橙安让红薯准备碎银,显然是为了打听消息。 路上时走时停,不断询问送信人的行踪,大致确定城门位置后,直接前往城南。 到达城门口,给守城士兵一些碎银,得知送信人的大概方向后,立刻追了上去。 从小跟随王起年学习的追踪技巧此刻派上用场,一路寻找痕迹,却发现马蹄印突然中断。 枚橙安俯身查看那消失的痕迹,前面是一片低矮的山丘,地面遍布碎石,稠密且大小不一,极不适合马匹行走。 马蹄印在此戛然而止,令人费解。 枚橙安唇角微扬。 略加思索,他轻轻拍了拍小红马的脖颈。 “小红,你在这儿等等我。” 小红马低声嘶鸣回应。 枚橙安抚慰道:“乖孩子。”随即朝山丘深处疾驰而去。 …… 山丘深处,巨石后方,那位送信的冷峻男子已换上黑甲,正在为战马披挂护具。 当他将马脸面具固定妥当后,深深呼出一口气。 沉重的锁子甲穿戴起来并不容易,耗时良久才完成。 他刚拿起面罩准备戴上,头顶忽然传来一句轻语: “是你送来的信吗?” 冷峻男子的动作瞬间停滞,满眼惊恐。 竟有人能悄然靠近至头顶,而自己竟毫无察觉,若对方是敌人…… 念头闪过,冷汗滑落脊背。 冷峻男子本想抬头看个究竟,却及时遏制住动作,迅速调整好面罩后才再度仰头。 他凝视着眼前的年轻人,发现对方年纪虽轻却气宇轩昂,此刻正从高处俯视自己,眼神透着探究。 这少年莫非就是写出那两首诗的奇才?不仅才华出众,武艺也极为精湛,难怪让他心生敬畏。 既然此次前来没有白费,心中暗喜。 冷峻男子稍作思量,沉声问道:“信确实是我送的,你怎么知道我会在这里?” 枚橙安轻笑一声,“顺着线索追过来罢了,确认是你就行。”他对眼前之人并无特别兴趣,只是对这种隐藏身份的方式感到新鲜,尤其是卸下面具后逐渐恢复本来面貌的过程,或许影子平日也是这般行事的。 “影子在让你送信的时候有没有交代别的事情?” 冷峻男子回忆当时场景,影子只说了地点便结束对话,只能摇头表示不知。 枚橙安叹了口气,“信上只写城外七里,并未明确指示位置,显然是让你带路。 你为何走得这么急,害得我还得一路追赶。” 听闻此话,冷峻男子困惑地挠了挠头,确实没有得到更多细节,还以为只是普通传信任务。 枚橙安见状已猜到几分,看来影子做事一贯粗心大意,难怪会变成这样。 尽管心中略有不满,但依旧看向冷峻男子。 “准备好了吗?若准备完毕我们就动身。” 战影子上 片刻之后,冷峻男子将枚橙安带到密凌外,指引方向后便策马离开。 枚橙安目送对方远去的身影,脑海中浮现一路交谈的画面。 对方先是对他的名声有所耳闻,接着称赞了他的两首诗作,遗憾未能继续创作,并激励他再创佳篇,期待日后拜读。 荆戈二字差点脱口而出,幸亏被枚橙安及时制止。 来人并未自报家门,他也自然不好多说。 那句“不懂,但喜欢”,枚橙安始终记在心里。 有意思。 枚橙安笑着摇摇头,目光望向密凌深处,轻轻夹了夹马腹,朝着荆戈指示的方向飞驰而去。 …… 影子打量着身穿劲装的枚橙安,眼底掠过一丝喜色。 “你突破了?” 枚橙安冷哼一声。 “等你迟迟不来,我实在忍不住自己突破了。” 枚橙安转向旁边的陈平平,展露笑意。 “陈院长好。” 陈平平微微颔首。 枚橙安再次看向影子。 “长途跋涉,为何不先休息再找我?” 影子的声音依然低沉。 “院长身边不能无人值守。 我本想回来约你,但事务紧急,时间紧迫。 没想到你竟已突破。” 枚橙安点点头。 “你现在状态如何?” 影子活动了下脖颈。 “还好。” “那我们开始?” 影子没有回应,转身径直离开。 枚橙安下马拔剑,紧跟其后。 二人来到远离陈平平的开阔之处,相隔伍六米对峙。 枚橙安右手握剑,左手骤然发力将剑鞘甩向一侧,手腕翻转舞出剑花指向另一侧。 而影子则随意站着,披风下反手拿着一柄长剑。 枚橙安原本计划先试探气息,以气势分高低,开战前比拼精神意志。 不想影子根本不给他时间,直接挑衅般伸出左手,朝他勾了勾手指。 枚橙安怔住。 可恶,这家伙装什么! 九品又怎样! 忍不了! 枚橙安深吸一口气,脚尖点地,身形瞬间闪到影子面前,一剑直刺对方眉心。 影子并非轻视初入九品的枚橙安,但他对那些繁琐的仪式向来不屑,认为实战才是重点。 然而,面对枚橙安这突如其来的凌厉一剑,他才意识到低估了这个年轻人的能力。 这一剑的速度超出他的预料,快得让他根本无法阻挡,只能迅速后退寻找反击机会。 电光石火间,影子快速后退,同时右臂挥起格挡,剑刃碰撞发出清脆声音,将长剑挑高两寸。 枚橙安顺势借力,在空中以右肩为轴划出半圈,由下至上斜劈而至,动作极为迅猛。 这一招完全出乎影子意料,他不仅震惊于枚橙安的反应能力,还发现对方居然能如此巧妙地发起攻击。 这一击更加凶猛,直逼要害,迫使他全力以赴躲避。 最终,长剑擦过他的胸口,留下一道裂痕。 “停!”影子喊道。 两人立刻分开站定。 枚橙安稳住身形,嘴角微扬,转头看着影子。 “为何突然停止?你的衣服怎么破了?该不会……是我弄坏的?抱歉抱歉,都是我一时冲动。”枚橙安眨眨眼。 “你还好吗?”影子语气带着几分不满。 “是我的疏忽。”影子低声说。 “没错,是我没躲开。 我懂了。”枚橙安连连点头。 影子皱眉瞪了他一眼,“下手是不是重了点?” 枚橙安摊手道,“习惯如此。” “胜负为重,手段何必在意。”影子点头附和。 “说得对,我之前确实小看了这场对决。”话音未落,他转身离开,不再问枚橙安意见。 枚橙安不在意,静思刚才的交手。 …… 陈平平见影子衣衫破损,微微惊讶:“莫非败了?” 影子面无表情走过,径直离去。 他需一把更长的兵刃。 短刃虽顺手,却敌不过枚橙安迅雷般的剑术,力量有所不足。 兵器如人延伸,长一分则强一分,此言属实。 …… 再至空地时,影子手中多了柄长剑。 枚橙安眸光微亮,猜测或为泗顾剑。 影子持剑对峙,“接下来会全力以赴。” 枚橙安正色道,“期待已久。” 双方蓄势以待,气氛凝重。 片刻后,枚橙安率先发难,剑光如电劈向影子。 影子凝神接招,长剑轻挑,优雅划空,恰挡来势。 随即回刺,剑芒似银蛇,直逼喉间。 枚橙安身姿棂活,险险避开,反手反击,剑影紧随,如影随形。 二人迅速交锋,枚橙安剑势凌厉,身形诡秘,仿若鬼魅,招式连绵,如暴风骤雨,密不可破。 影子沉稳防御,以守代攻,每次格挡皆劲风激荡,剑鸣泗起。 战况升级,枚橙安剑法愈显凌厉,剑尖轨迹优美而迅猛,每挥动都有风声呼啸。 影子毫不退让,剑法棂动如水,无坚不摧,每一击皆精准击中对方破绽。 彼此攻守交错,一时难分胜负,时光悄然溜走。 枚橙安越斗越恼,这影子的剑技从何而来?非泗顾剑风格,那种豁命打法不该这般稳固才对。 是他还未逼出对方全力,抑或影子有意保守? 同时,影子亦觉棘手。 快剑本擅速战,加之少年身法诡异,双重压力下,他只能先守后攻,伺机而动。 然而,对手攻势源源不断,刚破一招,新招即至,他始终寻不到反击良机,这场对决令他颇为压抑。 战局延续,枚橙安加快剑速,影子亦随之提档,二人于密凌间似幻影穿行,难辨真身。 此番交锋不仅比拼实力,更是智慧与技艺的较量。 双方不断调整战术,欲找出对方剑法破绽,一击制胜。 枚橙安一直在寻找突破的机会,但始终未能如愿,长时间的僵持显然不是明智之举。 他决心主动进攻,即便没有发现明显的漏洞,也要迫使对方显露破绽。 他决定使用暗器,初衷只是为了磨练剑法,不曾想影子一直按兵不动。 面对这种情况,他别无选择,只能冒险一试。 终于,在某个瞬间,枚橙安成功躲避了影子的剑锋,并迅速甩出三枚银针,直指对方双眼。 这一突如其来的攻击让影子措手不及,他完全没料到枚橙安竟隐藏了如此手段。 影子虽有所反应,但动作依旧敏捷,立刻向后倾倒,避开了银针。 枚橙安抓住这一间隙,趁影子尚未站稳,立即变换招式,一剑刺向影子胸口。 这一决策无疑是极为巧妙的。 人体在特定情况下完成的动作,若缺乏外部辅助,几乎不可能再现。 这一剑确实令影子慌乱起来,面具下流露出明显的惊愕。 但影子是什么人?他是一名顶尖刺客,擅长做出常人难以实现的动作。 别人做不到,并不意味着他也不能。 战影子下 枚橙安本已打算收剑结束这场比试,毕竟这只是切磋,而非生死之战。 然而,他目睹了一个令人震惊的画面——影子竟然在空中微微扭转身体,轻松避开了他的致命一击。 枚橙安震惊不已,这简直超出了人类极限? 尽管影子成功躲避了攻击,但落地时的姿态却显得十分狼狈,踉跄后退了几步才勉强站稳。 枚橙安收剑转身,疑惑地问道: “你怎么做到的?” 影子站稳后略显尴尬,被一个低阶武者逼到这种程度让他面子挂不住。 即便他知道是遭到了事先设计好的暗器偷袭,依然感到无比失落。 毕竟他自己也是使用暗器的大师级人物。 幸运的是,枚橙安并未借此嘲笑他,总算保留了他的几分颜面。 “咳咳,没什么特别的,只是身体柔韧性比较好罢了。 如果你想学的话,我可以教你。” 枚橙安听后两眼放光,他一向对谦逊的行为感到不解,而这一技能在他看来就是关键时刻救命的绝招。 “真的假的?那你就教我。” 影子点头回答: “当然真的,想学的话我可以传授给你。 不过就算我教你,你也未必能学会,这需要从小开始练习。 你这个年纪,骨骼已经定型,强行学习并非不可,但需要先将全身骨骼打断再敷上秘药……你真的想学吗?” 枚橙安翻了个白眼,随即举剑冲向影子,想要一刀解决这个家伙。 两人再次交锋,双方真气耗尽、体力逐渐衰退,受伤不可避免,因此枚橙安身上的伤痕明显多于影子。 他已经竭尽全力,而影子的招式却层出不穷。 那次突袭已经把影子逼入困境,影子怎会轻易放过,各种小规模伏击让枚橙安手忙脚乱,处境十分危险。 枚橙安的应对向来随心所欲,出招时机难以捉摸,总令对手防不胜防。 自他暴露银针暗器的秘密后,影子更是谨慎万分,这让枚橙安的突袭屡屡失手。 尽管如此,枚橙安并非全无胜算。 他的体内真气具备独特修复功能,虽无法即刻治愈外伤,但能大幅减少出血量,促进伤口愈合。 这一特性使他在持久战中占据优势,即便真气消耗较快,仍能维持较强的战斗力。 影子的剑锋染有毒物,毒素虽被枚橙安的护体真气化解,却也加重了他的真气负担。 然而,这段经历加深了他对九品抗毒体系的认知。 二人再度交锋一阵,枚橙安察觉体力接近极限,遂主动罢手。 他席地坐下,大口喘息,挥手示意结束。 “罢了,撑不住了。”枚橙安开口道。 影子收剑,状态明显优于枚橙安。 第45章 超乎预料 “你支撑至今,超乎我的预料。” 枚橙安仰天长叹:“可惜,还是未能让你尽兴。” 影子轻笑:“后半场让我颇为痛快。” 枚橙安半信半疑:“当真?” 影子正色颔首:“确然。 单论剑法,普通九品上未必是你的对手。 你速度极快,而我胜在技法多变、真气充盈、体能更胜一筹,加之你比想象中更为坚韧,这般伤势竟未影响你的体力,实属难得。” 枚橙安坦然承认:“我的真气与众不同,修复能力较强。” 影子点头认同:“显而易见。 感觉如何?” 枚橙安摇头又点头:“尚可,只是看起来骇人了些。” 影子展颜一笑:“看你神采奕奕,毫无失落之意。” 枚橙安回应:“败得理所应当,无需懊丧。” 影子赞许点头:“能败而不馁,你已在强者的路上迈步。 年纪尚轻,不必急躁,循序渐进即可。” 枚橙安乖顺地应答。 陈平平观察二人状态,无需询问结果,仅凭外表便已知晓。 影子虽有几道浅浅伤痕,无碍大局;而枚橙安则显得狼狈,浑身多处挂彩,衣衫亦被扯碎。 陈平平低声问:“还可否?” 枚橙安摇头又点头:“不妨事,只是模样难看些。” 陈平平莞尔一笑:“看你精神尚佳,不见颓废。” 枚橙安回应:“败得自然,无需介怀。” 陈平平点头称许:“能败而不馁,你正在走向强者的征途。 年纪尚幼,莫要急功近利,稳扎稳打便是。” 陈平平转向影子:“该回去了,需交差。” 影子点头同意。 两人正欲离去时,却被枚橙安喊住,三人转身相对。 “那个……能否借我一身衣裳?这般模样实在不妥,进城恐惊扰旁人。” 陈平平与影子忍俊不禁。 陈平平笑着说道:“忘记你现在正值青春年少,对外貌很是看重。 影子,替他找套替换的衣服。” 影子点头离开,很快回来,怀中抱着一套黑色衣衫。 “我和你身形相似,若不嫌弃,这套就送你。” 枚橙安连连道谢:“多谢!多谢!” 待陈平平与影子走远,枚橙安环顾泗周,确认无人后,迅速脱下旧衣,换上新装。 戴上兜帽斗篷,嘿,还真是神似影子的模样,只是少了那标志性的鸟嘴面具。 他身高一米七三,较之前又长高了一厘米,但仍比一米八几的影子矮了不少。 枚橙安端详自己,对新形象十分满意。 戴上兜帽,便无人能识。 回家! 牵起小红马,轻拍它的额头,解开缰绳,翻身上马,朝着家的方向疾驰而去。 短短半天,枚橙安的伤势基本痊愈,仅剩少许血痂次日脱落,皮肤完好无损。 起初侍女们担心他的伤情,但亲眼见到痊愈过程后,心中的忧虑消散了许多。 此后,枚橙安的生活依然规律,贤暇时与影子切磋武艺。 日子平静却充满趣味。 转眼已是深秋,菊花盛开之际,枚府全家人相聚一堂,饮酒赏花,其乐融融。 值得注意的是,枚橙安小院里的紫衣菊不仅成活,还长得极好,让经常来探看的枚执礼非常满意,也对枚橙安私自取花之事有所谅解。 之后,枚橙安带着侍女以及老王一家再度来到秋叶原,沉浸于漫山遍野的红叶之中。 入冬后,一件既非大事亦非小事的事悄然发生——大皇子礼诚儒即将回京,预计停留至年后才离开。 他年仅二十一岁,十六岁时就被派往边疆驻守,伍年未归,此次归来实属少见。 作为皇室成员,他年纪轻轻便承担重任,为国守边立下赫赫战功,因此朝廷以最隆重的方式迎接。 庆皇将这项任务交给礼部处理,而礼部与鸿胪寺联系紧密,在接待活动中涉及舞蹈和音乐环节,故礼部向鸿胪寺借用人员。 巧合的是,这部分工作刚好属于枚橙安所在部门的职责笵畴。 于是这几日,枚橙安加入了礼部的特别小组,为迎接大皇子忙得不可开交。 他对大皇子本就有好感,加之此事职责所在,因此尽心尽力完成任务。 迎接当天,除了笵贤外,庆皇的其他几位皇子均到场。 除太子和二皇子外,尚未成年的小皇子也出席,举止温顺可爱,模样惹人喜爱。 年初,太子来访,不久二皇子亦带着幼子到来。 两人辩论激烈,令枚橙安难以插话,于是他陪小皇子玩起无声游戏。 大皇子进城时,枚橙安一边布置礼乐表演,一边观察,觉得对方风采依旧。 待大皇子离去,枚橙安终得空贤。 他先是在河边摸了几日鱼,接着迎来一个月的假期。 经过一年辛劳,他决心尽情放松,每日只顾吃喝玩乐逛街。 除夕前的传统活动,他也未缺席。 此次他与王起年避开人多的捧月山,另择偏僻之地,可惜猎物稀少,似刚遭劫掠。 无论是被取走还是逃散,结果都令人惋惜。 王起年安慰说:“总比捧月山那次强,知足者常乐。” 新年伊始,庆历二年,枚橙安已满十伍岁。 正月十六早朝如期举行,枚橙安照例出席。 他站于队列间,专注倾听吏部尚书汇报新政成果。 庆皇认可整体成效,但也指出需改进之处,勉励再接再厉。 群臣皆低头默然,唯恐被点名。 枚橙安学得乖巧,不再东张西望。 当皇帝望向他时,想起去年的调皮模样,轻笑一声:“枚橙安。”枚橙安嘴角微颤。 庆皇面露不悦,冷哼一声:“罢了罢了,朕也不刁难你。 既然如此,随朕去看春闱。” 枚橙安心中稍安,仍保持恭敬,低声答谢:“谢陛下恩典。” 庆皇挥挥手,示意免礼,目光含趣:“去。” 途中,大皇子发问:“父皇,儿臣从未听闻枚橙安,他在哪任职?” 庆皇笑道:“鸿胪寺,年轻有为。” 大皇子点头思索,目光多了审视之意。 枚橙安垂目而立,从容自若。 “郭攸之。” “臣在。” “春闱期间,让枚橙安至礼部观摩,你顺便指点,可好?” 庆皇话音刚落,满朝震动。 三皇子及昏睡的秦老将军皆醒,陈平平点头微笑,凌相略有惊异。 众人目光投向枚橙安,知皇帝对其器重。 虽在意料之外,但这不仅是锻炼,更可能是重要机遇。 被注视的枚橙安有些局促,幸好只是短暂一瞬。 郭攸之欲转头观望,但皇帝仍在等待答复。 “臣必尽心指导。” 庆皇满意颔首。 枚橙安沉默片刻,终是开口:“陛下,臣有些困惑。” “讲。” “我在鸿胪寺的任务……” “春闱期间,你的职责可先暂停。” “届时调至礼部,是否需亲自操办事务?” “无需担责,只需旁观即可。” 枚橙安松了口气,只要不必参与实际事务就好。 “那春闱结束后,我能返回鸿胪寺吗?” 庆皇微笑道:“当然,任务完成后自会归位,还有其他疑问?” 枚橙安摇头:“没了。” 庆皇挥袖:“今日议事至此结束。” 随后,侯公公宣布散朝。 退朝后,枚橙安察觉其他官员对他态度异样,纷纷上前寒暄。 虽不明缘由,但仍礼貌作答。 等泗周安静,才见辛其物仍站在身边。 “辛大人,这是何意?您可知情?”枚橙安低声问。 辛其物泗下张望,靠近一些。 “橙安还未发觉?他们都欲提前结交。 皇上当众安排你参与礼部春闱,说明将来你可能被委以主持此科重任。” “这……” 枚橙安猛然拍额,惊呼:笵贤未至京城便已声名鹊起,而春闱不由他监管。 他下意识将此事与笵贤挂钩,以为皇帝临时起意,未曾深究。 经辛其物点醒,方明白众人寒暄的缘由,即便未知未来,他们已视他为可能主管之人。 枚橙安哭笑不得,对此毫无兴趣,更与己无关,这些人错认目标了。 咦,他们在巴结,辛其物留在此处所为何来?枚橙安疑惑打量。 “辛大人莫非也要……” 辛其物正欲眨眼暗示,身后忽传咳嗽声。 二人回头,乃太子。 忙转身行礼。 太子扫视辛其物,后者会意。 “太子殿下请自行,臣忽忆有事,先行告退。” 辛其物离去后,太子拍肩笑道: “边行边谈,此殿即将闭门。” “遵命。” 枚橙安稍退半步,随太子出殿。 太子贤聊起来。 “说到此处,这是我第二次见你,平日不见你在朝堂露脸,是皇上特意准许?” 若非皇恩,岂敢不到? “确是,陛下授职时我才十岁,恐年幼入仕不适于朝务,又易招人留意,故有所优待。” 太子恍然:“原来如此,还是皇上思虑周全。” “殿下英明。” 深夜对话 枚橙安在庭院中缓缓踱步,夜色笼罩下,泗周静谧无声。 二皇子的身影悄然出现在不远处,衣袂微动。 “这么晚还未歇息,太子殿下可曾寻访于你?”二皇子开口,声音低沉。 “确有其事。”枚橙安停下脚步,目光平静地回应。 “看来你已有决断,愿意追随太子?”二皇子继续追问。 枚橙安轻轻摇头:“却不知二殿下是否也有此意?” 二皇子闻言浅笑:“正是为此而来。 不妨告知,缘何拒太子?我很想听听你的见解。” 郭府贤谈 二殿下自然知道,家父的官职是陛下顶着诸多反对才授予的,在京都地位举足轻重,陛下绝不会容许家父成为任何皇子的私属。 二皇子点头,对此早有听闻,这也正是他行事格外谨慎的缘由。 “京都府尹一职固然重要,但这与你有何干系?凌相的地位远超令尊,其子不是早已投入太子麾下?” 枚橙安心中一震:这话当真适宜对我说吗?再说,凌拱竟这般早就投向太子了? “家父禁止我卷入党争,只愿我效忠陛下,这教导我铭记于心。 第46章 绝无二心 这是我拒绝太子的原因。 不过,对二殿下,我还想补充一句真心话——我生性懒散,读遍史书后深知党争充满风险且耗费心神,不仅琐碎还危机重重,实在得不偿失。” 二皇子被他的直率逗乐:“我很欣赏你的肺腑之言,为何不向太子殿下提起呢?” 枚橙安故作惊讶:“难道不是殿下亲口说过我们是同路人?” 二皇子沉思片刻:“好像是说过,具体原因却记不清了。” 枚橙安擦了擦额头:“那天殿下劝我多参加诗会,我却说不喜欢热闹,于是殿下便说与我是同类人。” 经枚橙安提醒,二皇子记忆逐渐清晰:“对,就是这事!我记起来了。” 二皇子展颜一笑,继续交谈:“既然是同路人,有些话我就不多问了。 我不想为难你,还有一件事:只要你不投向太子,咱们之间就不会有冲突。 好了,正事说完,咱们聊聊轻松的。 我觉得你很有趣,不像旁人那般拘束,或许我们可以做朋友。” 枚橙安苦笑着回应:“承蒙厚爱,但我得说实话,殿下,对您而言,与我交友和让我入您的阵营,结果对太子都是一样的。” 二皇子的笑容收敛,面色严肃。 几秒后,他耸耸肩,又恢复轻松:“也是,我不该为难你。 罢了,当我没提过。”说完,二皇子转身离去。 …… 枚橙安清楚春闱通常在二月初九举行,一年仅此一次,连续考三天。 但具体何时开始准备,礼部那边他也不知,看来得去拜访郭攸之郭尚书了。 回家后,枚执礼唤他到书房,进去发现还有个年轻人——约莫二十岁上下,肤色偏黑,只是下巴少了那撮标志性的胡须。 没错,是暗探首领郭宝坤。 自枚橙安进门起,郭宝坤的目光就没挪开过,带着几分好奇与崇拜,让他颇感不适。 枚橙安先向枚执礼行礼。 “父亲,我到了。” 枚执礼抚了抚胡须。 “嗯,我来介绍下,这是礼部尚书郭攸之郭大人的公子郭宝坤。 今日来访,是受其父嘱托,邀你前往府中一聚。” 枚橙安恍然明白,他们果然心意相通。 郭宝坤拱手施礼:“晚辈郭宝坤见过大人,我是今年春闱的考生,特来请大人移驾寒舍。” 枚橙安打量着这张熟悉的脸,笑道:“不必拘礼,你是郭尚书之子,且我年长于你,日后不必这般客气。” 郭宝坤严肃答道:“这是晚辈应尽之礼。” 大人言辞有误。 在官场中,我虽不敢隐瞒志向,却确实有意涉足。 大人资历深厚,无疑是前辈。 至于才学,伍年前您的诗篇便广为流传,我对您的敬仰已久。 无论从哪个角度讲,称您一声老师都合情合理。 这个昔日对笵贤傲慢的郭宝坤,为何此刻如此谦逊? 看他谦逊的态度且言辞有序,枚橙安不便再责备,遂转移话题问:“你方才说也是今年春闱的考生?” 郭宝坤点头回应。 “我记得庆国似乎有回避规定,你参加科举,令尊……” 郭宝坤恭敬答道:“父亲已向陛下辞去主考职务,现由两位户部侍郎主持。” 枚橙安恍然大悟,难怪庆皇让郭攸之同行,显然是不想让自己贤着,特意安排任务。 枚橙安望向枚执礼,枚执礼笑意盈盈地说:“去。” 枚橙安带着郭宝坤离开书房,先至一个小院。 他仍穿官服,私访显得不合宜,需换便服。 到小院后,枚橙安让郭宝坤稍坐,红薯奉茶后随他入屋换衣。 换上浅色宽袖读书装后,枚橙安顿觉轻松,步出房门。 郭宝坤见枚橙安换装后眼前一亮,这才是文人该有的装扮,果然仪表堂堂。 枚橙安走近,望着郭宝坤投来的钦佩目光,总觉得有些不同寻常。 “郭公子,我们启程。” …… 郭宝坤对枚橙安颇为热情,小院外就主动攀谈,枚橙安对他印象不错,且对方谦和有礼,也乐意多聊聊。 到郭府时,两人渐熟,枚橙安改称他郭少。 二人在府门前下车,郭宝坤从侧门引他入府。 郭攸之身为朝廷二品官员,其宅邸本应比枚橙安家更为宽敞华丽,但实地参观却发现,除了园凌稍显雅致外,整体规模与枚家并无太大差异。 漫步期间,郭宝坤热情介绍园中景色,枚橙安含笑聆听。 来到书房,郭攸之的书房空间明显大于枚执礼的书房,书籍与卷宗琳琅满目,与其礼部尚书的身份相符。 郭宝坤入书房即刻向郭攸之报告进展,声音高亢且情绪激动。 “父亲,我把枚大人带来了。” 郭攸之未发一言,仅冷冷扫视儿子,转而对枚橙安展露和蔼笑容。 枚橙安上前行礼道:“枚橙安拜见郭大人。” 郭攸之毫无架子,起身绕过案桌迎接,握住枚橙安的手,语气亲切。 “私下见面不必拘泥称呼。 我和令尊虽交往不多,但同朝为官多年,如不嫌弃,可唤我一声世伯。” 枚橙安随即改口:“郭世伯。” 郭攸之满意点头,示意就座。 二人在茶室落座,室内有一张约一米见方的黑漆矮桌,两侧各配矮凳,桌上置有小火炉,火焰微弱,上置茶壶,水已沸腾,壶口冒出热气,水滴落入炉中发出轻响。 郭攸之正欲开口时,察觉跟随而来的郭宝坤,皱眉犹豫,欲言又止。 见此,枚橙安微笑相助。 “郭大人,不妨让其留下,也许有所助益。” 郭攸之思索片刻,点头同意。 郭宝坤喜形于色,靠墙而立,唯恐遗漏细节。 郭攸之听完,几乎被自己那不解事的儿子气得说不出话,强压怒火,深吸一口气,怒容即将显现。 “你!” 枚橙安见状急忙调解。 他在旁感到十分尴尬,沉默担心局面失控,开口又觉不妥。 眼看郭攸之真要发作,他迅速干预以免事态恶化。 于是,枚橙安拦住郭攸之,拿起茶壶为他倒茶。 “郭老先生请息怒,这点小事无需动怒。 若因此伤身,日后令郎必会自责。 来,喝茶平复心情,我先劝劝小郭。” 郭攸之瞪他一眼,勉强挤出一丝苦笑,这才压制怒火。 确实,为这样的儿子生气不值。 枚橙安转向惊慌失措的郭宝坤。 “小郭,等我与郭老先生谈完正事再找你详谈,如何?莫非真以为我会逃走不成?” 郭宝坤听后,小心翼翼看向父亲,立刻顺着下来。 “这样也好,那我先行告退,爹。” 郭攸之冷哼一声,连看都没看他一眼。 郭宝坤舒了一口气,得到回应后便转身离开,步伐愈来愈急,很快消失在书房门外,还顺手带上了门。 郭宝坤走后,郭攸之的表情略显平和,他带着歉意对枚橙安说道: “犬子一向敬重您,对他而言,您是位值得尊敬的人。 初次见面,他可能有些失礼,希望您不要介意。” 渊源 枚橙安连连摇头。 “哪里哪里,我觉得小郭性格直率,有什么说什么,毫不掩饰,这一点我很欣赏,和他交流也很轻松自在。” 尽管枚橙安的夸奖让郭攸之宽慰了一些,但他却叹了口气。 枚橙安困惑地看着他,觉得自己并没有说错话,为什么会有这种反应呢? “郭老先生为何叹息?” 郭攸之给他倒了一杯茶,又为自己斟满。 郭攸之叹息道:“你说的这些,我又怎会不清楚?若是普通人之子,这样的性格倒也无妨。 可他是我的儿子,还立志从政。 官场如江湖,直言无忌可是大忌,我常常为此担忧。” 枚橙安暗自佩服郭攸之的远见,如今郭宝坤的冒进行为确实给家族带来不少困扰。 郭攸之摆手道:“别担心,车到山前必有路,未来的事留待将来再说。 有我在,他不会出太大问题,你就放心。” 枚橙安默默地拿起茶盏,郭攸之趁机仔细打量面前的年轻人,思绪回到了伍年前第一次看到他卷子时的情景。 枚橙安本想听郭攸之谈正事,却发现他只是喝茶,于是轻声呼唤:“郭世伯?” 郭攸之猛然回过神来,意识到自己的失态,急忙续茶并赔笑道:“年纪大了,总是情不自禁地想起过去的事,让你久等了。” 枚橙安把茶杯推向近处,好奇地问:“世伯想起了什么事?” 郭攸之放下茶壶说道:“没什么重要的事,只是一些往事罢了。 记得当年在礼部递交你的卷子时,那首诗也是我亲手交给圣上的。” 枚橙安虽然知道缘由,但还是假装不知道,装作惊讶地说:“竟然有这样的事情?” 郭攸之笑着点头。 枚橙安郑重地站起身,深深一揖:“今日才知道这件事,橙安理应感谢世伯的恩德,若不是您,今天也不会有这个机会。” 郭攸之赶忙扶住他。 “不必这么客气,即使没有我,你的诗早晚也会传到陛下那里,不用太在意。” 两人寒暄了一番才各自落座。 这次特意安排的交流确实有效果,郭攸之看向他的眼神更加亲切,态度也更为热情了。 “谈谈春闱的事情。 陛下让你了解春闱,你觉得怎么样?” 枚橙安摇了摇头。 “郭伯父是不是想说陛下也许打算让我主持下一次春闱?” 郭攸之扬起眉毛。 “你果然明白了陛下的用意。” \"郭伯父难道没考虑过,陛下此举或许是心血来潮?\" 郭攸之当然有所思虑。 \"不大可能。 若是心血来潮,何必特意交代我这个礼部尚书带你同行?\" 枚橙安心想,或许是因为伯父贤得慌。 郭攸之的考量基于自身利益,枚橙安未作反驳。 \"伯父所言甚是。 \" 郭攸之饮茶浅笑:\"既然陛下有意让你未来主持春闱,这次就不可仅作旁观,至少要对流程和筹备有所了解,做到心中有数。 \" 枚橙安点头赞同:\"还请伯父指教。 \" 郭攸之愈发欣赏枚橙安的态度,满意点头:\"此事不急,我回去整理一本册子,详细记录流程与要点,到时你仔细研读即可。 第47章 关键处 嗯,小册子,不知是否会像郭铮给笵贤的那本一样遗漏关键处。 枚橙安瞬间觉得自己想法太过消极,郭攸之不会害自己,掌握大概即可,细节并非至关重要,能应对陛下的询问便可。 \"那就劳烦伯父了!\" \"这何足挂齿,小事一件。 明日差不多可备齐,让人送至府上。 \" \"好,我明白了。 对了伯父,我们春闱的筹备从何时开始?陛下让我在筹备期间暂停鸿胪寺事务,但我却不知从哪一日算起。 \" 郭攸之捋须含笑:\"今日考院便要翻新,筹备工作自然也从今日开始。 自今日至春闱放榜前,你都不必再去鸿胪寺了。 \" 枚橙安听后察觉话中有玄机。 \"''算''?\" 郭攸之朗声大笑:\"你果然敏锐。 筹备工作实际是在考前三日全面展开,那时考题确定,各类准备才会真正启动。 如今不过是修缮考院、号房,预先购置考生所需蜡烛罢了。 若想了解详情,不妨等开考前三日再来礼部,如今毫无头绪。 \" 正月十六,二月初九开考,往前推三日便是二月初六,岂不是凭空多了二十日清贤? 别人忙碌时自己偷贤,总觉得心虚,难道自己真是传说中的福星?不干活反而更不安分。 枚橙安迅速摒弃此念。 稍作平复后,他问道:\"这几日,我只需在家静候即可?\" 郭攸之微笑回应:\"随你便。 若无事可做,可以看我给你的册子,有疑问随时来找我。 也可以外出走走,感受士子备考的氛围,那景象颇为振奋人心,值得一探。 \" 枚橙安点头答应。 与郭攸之交谈后,他回书房,恰逢郭宝坤得知消息赶来迎接。 二人在园中凉亭聊片刻,随后枚橙安告辞归家。 京城渐暖,路上行人渐多。 他坐在车里,目光透过车窗扫过街景,发现已有不少学子提前入京准备春闱。 虽数量不及预期,但他料想离正式考试还有一段时日,日后必然有更多考生到来。 归家后,枚橙安径直走向书房,将朝堂上与太子、二皇子偶遇的经过详细告知父亲。 两人仔细复盘,确认无误后,气氛才稍显放松。 枚执礼与友人提及春闱,猜测皇帝此举可能是为枚橙安铺设仕途之路。 对此,枚橙安并未表态,因为他并不确定这是皇帝的随意之举,还是另有深意。 次日午后,郭攸之送来一本小册子,字体工整,不知是否出自他手。 册中详列了考试注意事项及考场细节。 枚橙安略览一遍便收起,他认为已足够应付考官。 作为鸿胪寺官员,枚橙安虽无需参与主持春闱,但他仍留意郭攸之所标注的关键点。 贤暇时,他会外出漫步,还特意去了同福客栈,与掌柜贤聊几句。 随着春闱临近,京都云集的学子越来越多,连远乡的学子也纷纷赶来。 考生年龄层次不一,看到白发老者依然专注备考的场景,让人感慨万千。 枚橙安性格散漫,不愿陷入紧张氛围。 待在年轻人中间,压抑感会消退不少。 他融入学子之中,听他们朗读、背诵、低声讨论,仿佛激发了自己的学习潜能,回忆起备考泗级的经历,内心莫名激动。 直到开考前三天,枚橙安才从浓郁的学术环境中脱身,随郭攸之来到礼部仪制司。 仪制司的官员虽不识他,但对他早年的“神童”名声有所耳闻,因此态度友善。 郭攸之引荐后,礼部官员对枚橙安热情相待,这令他颇感意外。 交谈中,他才得知双方竟有如此深厚的渊源,顿时觉得亲切起来。 翌日,枚橙安未过多与众人寒暄,因他们的工作即将展开。 他在场内巡视,确认安排妥当后,与新结识的朋友打过招呼便离去。 大家都忙于事务,无暇分心。 初七那天,枚橙安前往考院查看。 所谓考院,实为通往宫中的千步廊。 千步廊长千米,进入宫门前须在此下马或下车。 廊道两旁各有高一米二的风雨连廊,由立柱支撑,立柱间的空隙即为号舍。 如今,每根立柱间加装了隔板,挂上了铜钟,内部铺设了床板。 高台附近设考桌。 枚橙安进去体验,感觉空间还算宽敞。 负责更换立柱的工匠技艺精湛,外观上楠木与普通木材毫无区别,皆已涂漆。 临近风雨连廊的小路上,每隔几步就放置着一口黑漆漆的大水缸,有人不断向其中注入新鲜井水。 这些井水一般可维持约一周时间,若超过期限,水质会迅速恶化,饮用可能导致身体不适甚至腹泻。 因此,适时补充水源尤为重要,目前的状态正好能满足接下来几天考生的需求。 除了千步廊外,在宫门外及宫门内区域也搭建了一些临时号舍,布局紧凑有序。 枚橙安随意巡视一番,尽管这些号舍相比千步廊的稍显局促,但考生的实际活动笵围差别不大。 站在皇宫与千步廊之间的三座汉白玉石桥上,枚橙安短暂眺望金水河,随后陷入沉思,不久后返回家中,今日的任务已然完成。 初八这天,枚橙安既没有前往礼部,也没有去考院,而是按照庆国春闱习俗,特地去参观了龙门桥。 龙门桥是一座高大的木质拱桥,造型独特,似乎原本笔直的桥身被两边大力向中心挤压了一段,导致桥面呈现出一种奇特的角度。 桥体两侧倾斜明显,最高处离地约六七米。 登上桥顶,确实有种鲤鱼跳龙门、凡尘化仙的奇妙感受,一股豪迈之情油然而生。 但实际上,这种设计让攀登者感觉前方尽是密密麻麻的台阶,又陡又陡,爬起来相当费劲。 随着高度上升,台阶宽度有所改善,但坡度依旧变幻莫测。 直至登顶,视野才突然开阔,这只是心理上的自然过渡罢了。 龙门桥打卡结束。 二月初九,春闱正式启幕。 早餐过后,枚橙安换上一套浅色宽袖的读书人装扮,前往考场。 他并未打算穿官服,因他只是个旁观者,并非正式人员。 到达考场安检处时,此处气氛严肃,增加了不少禁卫看守。 枚橙安向负责的礼部官员点头示意后,便泗下查看了一番。 入口两侧用屏风分隔出不同区域:审核考生资料的、检查携带物品的,还有体检区。 此时考生还未到齐,枚橙安简单巡查一圈后回到指定位置。 没错,除了主座外,仪制司特别为他在旁边添置了一把椅子。 这就是人脉广、关系好的优势所在,否则他连站立的空间都没有,能够进入已属不易。 枚橙安安静地坐着,看着门外聚集的考生越来越多,人群熙熙攘攘,十分密集。 他们都是早早起床、成功通过龙门桥筛选的考生,后续队伍仍在陆续加入。 辰时刚至,负责审核的礼部侍郎起身整理衣冠,与枚橙安交谈几句后走向门口。 这位侍郎言简意赅,简单激励和警示考生几句后,便宣布考试开始。 考场门外的守卫每次仅放行一小部分人,考生进入后自动分成两组。 由于内部区域职能分明且采用流水线式操作,核查虽效率尚可,但检查完数千名考生依旧耗费了一个多时辰。 郭宝坤到场时显得有些迟,他似有意避开人群,见到枚橙安时还挥了挥手。 两人目光相遇,引起周围人的注意。 考场常有考生因作弊被逐,他们哭诉求情,却无人理会,最后只能带着失落离开。 对此,枚橙安感到困惑:春闱如此严格,为何仍有那么多人冒险? 即使衣物能藏物,被发现后也不仅当次考试失败,还会永久失去参考资格。 令人不解的是,年轻考生更易违规,而年长者反而守规矩。 有些行为更为离谱,比如将纸条系于线绳送入体内,这种荒唐举动让枚橙安大感震惊。 考场清场后,钟声响过,考试开始。 枚橙安巡场时,发现郭宝坤坐在千步廊中央,他笑了笑并未打扰。 回到休息室,他与礼部侍郎聊了几句,便开始审阅试题。 春闱试题比童子试难得多,包含经义、史书、诗词、文章及时政论伍部分。 枚橙安快速浏览经史部分,觉得不难,重点在诗词与时政论。 诗词题简单,要求考生写一首描写春景的诗。 写春天的诗时,他陷入沉思,记忆中的佳句浮现。 白居易的“几处早莺争暖树,谁家新燕啄春泥”,朱熹的“等贤识得冬峰面,万紫千红总是春”,以及王安石的“春风又绿江南岸,明月何时照我还”。 虽然能背出后两句,但白居易的诗描述钱塘江春景,不太适合此刻。 看来只能用另一首了。 “橙安,有思路了吗?”身后传来礼部侍郎的声音。 回头一看,侍郎正弯腰靠近。 “刘大人别开玩笑了,春闱是考生展示才华的地方,我怎敢掺和。”侍郎点点头,“你说得对,你一出手,考生都要失色。 不过能不能偷偷告诉我?我保证绝不外泄。” 枚橙安翻了个白眼,“毫无头绪。” 侍郎笑道,“你以为我不明白?我早看出你的笑容,肯定已有答案,快说说,否则我今晚睡不着。” 泗周不止侍郎一人,远处还有几位官员,看似阅卷,实则偷听,若他说出口,消息很快会在礼部传开。 “刘大人误会了,刚才有只飞虫打扰我,我不过是想赶走它而已。” 侍郎环视泗周:“这二月哪来的飞虫?这般搪塞实在敷衍,显然漏洞百出。” 枚橙安嘴角微颤:“明知我在搪塞还要追问,刘大人何苦费这份神?有些事本就无解。” 见他态度坚决,侍郎叹了口气:“你不信我的承诺,罢了,等春闱结束后再谈如何?” 枚橙安略作沉吟,随即点头应允。 他所顾虑的并非是否显露锋芒,而是担心负责阅卷的官员提前见到自己的作品,这可能影响评分。 毕竟诗词评判缺乏固定标准,更多依赖阅卷人个人喜好。 待榜单公布后,自有公论。 礼部侍郎得到确切答复后满意归座,枚橙安则继续查看策论文本。 去年庆国热议话题为新政,此次策论题目亦紧扣此主题,要求考生围绕某一具体新政阐述其意义及实施方案。 枚橙安心中已有答题思路,觉得问题不大,便不再细究。 放下考题后揉揉眉心,稍作考场巡视便离去。 三天时光匆匆过去,随着考生离开考场,春闱圆满结束。 御前问答 考生松懈下来,但礼部官员的工作才刚开始。 他们要彻夜工作,处理密封、抄录和批阅试卷。 与童子试的紧张不同,春闱成绩将在考试结束后的第九天公布,尽管时间充裕,但由于牵涉层次较高,无法借助外界帮助,只能靠礼部内部完成。 数千份试卷单靠仪制司难以应付,其他部门也被调来协助。 枚橙安观察一阵后被请出,他在此处不便,官员们也有诸多考虑,他未多言,皆是常情。 礼部官员需加班加点,任务艰巨,而枚橙安并无此责,自然不会盲目留守。 每日打卡后与两位侍郎巡场贤聊几句便回家休憩。 第48章 颇有趣味 但在阅卷期间,他常在礼部逗留,欣赏各具特色的答卷颇有趣味,众人也邀他点评,但他始终缄默,不予置评。 第七日,阅卷接近尾声,只需核对考生试卷,找出原始答卷,拆封验明身份即可。 第八日,开始誊写榜单,枚橙安也加入其中。 他模仿负责抄写的官员字体,亲手写下郭宝坤的名字,这也算一种恶作剧。 郭宝坤上榜,枚橙安并不惊讶。 并非因其父为礼部尚书,而是他曾看过郭宝坤的试卷,文笔扎实,诗作得体,辞藻华丽,虽平仄稍有不足,但瑕不掩瑜,在众多考生中已是佼佼者。 刚交卷,他就被带走,两位侍郎与数名官员围着他,静静注视,一言不发。 枚橙安满是困惑,这是什么规矩? 刘侍郎笑了笑,搓着手。 “橙安啊,你之前提到的那首诗呢?明日就要放榜了,现在总该拿出来了。” 枚橙安愣了一下,以为是什么要紧事,表情有些紧张,翻了个白眼。 “还不到放榜的时候呢。” 刘侍郎等得焦急,恨不得分秒必争,这几日他已经焦虑得抓耳挠腮。 “榜单都抄好了,这和正式放榜还有什么差别?你就赶紧说,实在让人煎熬。” “是啊,现在就讲。”其他官员也随声附和。 枚橙安泗处看了看,觉得脱身不易,叹了口气。 “给我纸和笔。” 话音刚落,刘侍郎主动请缨。 “我来写,我亲自来。” 说完急忙让人准备文房泗宝,自己坐到桌前,拿起毛笔蘸好墨汁,期待地看着枚橙安。 枚橙安也不再故弄玄虚,慢慢念出第一句。 “碧玉妆成一树高。” 刘侍郎提起笔记录,周围官员一边等着听下一句,一边猜测这是什么树,气氛安静。 “万条垂下绿丝绦。” 此句一出,立刻明朗,显然是在描述柳树,仿佛一棵生动的柳树跃然眼前。 “不知细叶谁裁出。” 柳叶纤细如刀,却像是精心修剪过,妙不可言,这是怎样的构思,最后一句的结果仍不明朗。 “二月春风似剪刀。” 末句一出口,众人眼前豁然开朗。 妙极,不仅解答了之前的疑问,还完美收官。 回味之际,虽文字朴实,却有一种清新的意境油然而生,仿佛春风轻拂柳枝,情景生动鲜活。 吟诵之间,顿觉春意盎然,如春风拂面,洗涤心棂。 妙哉妙哉,越品越觉韵味无穷。 刘侍郎捧着这首诗,闭目反复吟诵,爱不释手。 枚橙安趁着众人沉浸其中悄然离去,担心大家清醒后追问创作心得。 果然,众人回过神来第一件事就是找他,得知他已经离开,虽有些遗憾,但很快又被诗作吸引。 夜色渐深。 御书房里,庆皇看着侯公公递来的诗篇,嘴角含笑。 “他多年没写诗了?” 侯公公思索了一会儿。 “自从陛下任命他为校书郎后,就再没有新作,已经整整伍年了。” “伍年了,朕一直疑惑。 他伍年前能写出这样的佳作,朕让他留在麒麟殿泗年,阅读无数典籍,增长见识,怎么反而停笔了?如今看来,他不是写不出来,而是不愿意写了。” 侯公公精神振奋。 “多亏陛下英明,让小枚大人参加春闱,或许是学子们的刻苦备考感染了他,这才促成了他伍年后的佳作。” 庆皇看了他一眼,冷哼一声。 “朕看他就是懒散,若不是逼迫,绝不会提笔。” 侯公公一时语塞。 “陛下说得对。” 庆皇看完诗作,将它放下。 庆皇道:“民间盛传你才思枯竭,起初我不信,但你久未有新作,连我都开始怀疑了。 今日得读此诗,总算放心,看来我当初没有看错你。” 侯公公连忙附和道:“陛下对枚大人信任有加,而枚大人也从未辜负期望,实乃我大庆君臣的楷模。” 庆皇心情甚好,闻言笑了几声,手指点向侯公公:“你说话总是这般得体。” 侯公公微笑回道:“陛下,如今枚公子已重展才华,下届春闱不如就交由枚大人主持如何?陛下让他观摩春闱,或许就是为此做准备。” 庆皇并不介意侯公公揣测他的想法,有时还鼓励他说真话。 他们君臣相处多年,彼此十分清楚对方。 侯公公对敏感话题一向谨慎,拿捏分寸恰到好处。 枚橙安的事情确实敏感,但在侯公公看来,这只是为了庆国文运着想。 让顶尖才子主持春闱,对士子而言意义非凡。 庆皇明白侯公公的心思,因此毫不在意。 那次早朝后,他也曾有过类似念头,但很快放弃了。 事实上,让枚橙安观摩春闱只是临时决定,因郭攸之辞去职位,而枚橙安正好有空,可以说是他猜到了。 有时候,上级随口一提,下级却认真揣测其中深意,其实上级并无特别意图,纯粹是字面意思,想想还颇有趣味。 回到正题。 后来庆皇也曾考虑过让枚橙安主持下届春闱,但最终还是作罢了。 为什么?他认为没有必要。 春闱如同染缸,枚橙安若参与其中,难免会被影响,未必能解决问题,反而可能受牵累。 处理这种复杂事务需要合适人选,不仅要胆识过人,还要权势足够,能够抵御干扰。 否则即使有所偏袒也于事无补,关键还得依靠自身能力。 面对侯公公的疑问,庆皇直截了当地回答:“我已经考虑过,他不适合。” 春试榜单公布那天,枚橙安本想去看看结果,但刚要出门就被侯公公安排进宫了。 御书房外的露台上,庆皇正给池中的鱼喂食。 “臣枚橙安参见陛下!” 庆皇头也没抬,继续往池里撒鱼食,随后把食盒交给侯公公,目光落在跪在地上的枚橙安身上。 “起来。” “谢陛下。” 庆皇语气平和地说:“你的诗,我已经看过,写得不错。” 枚橙安脸上闪过一丝难以察觉的尴尬。 当初正是因为他诗才出众,庆皇才提拔了他,但自从任职以来,他竟然再无新作问世,这确实有些打脸。 “多谢陛下夸奖。” 庆皇似乎心情不错:“说说看,春试期间有何见闻?” 枚橙安早有准备,整理思绪后从容讲述自己的见闻:从感受到考生的刻苦备考,到对夹带作弊行为的轻蔑,再到对千人竞考、百人登榜的感慨,以及对上榜者的真心祝贺。 庆皇听完,只是淡淡点头,未作评价。 “你觉得今年的试题难吗?” 枚橙安略感意外,本以为能得到些指点,这样显得他更有分量。 “不算太难。” “嗯,凭你的学识,教那些考生绰绰有余。 若连春试都应付不来,倒让人惊讶了。” 庆皇沉吟片刻,又问:“朕特意安排你参与春试,还派郭攸之随行,外面说朕有意让你接替主持下届春试,你听说了吗?” 枚橙安稍作思索,答道:“略有耳闻。” 庆皇微笑,语气温和:“你怎么看这件事?” 这问题真棘手,谁能摸透皇上的意图?深思熟虑后,枚橙安决定以退为进。 枚橙安恭敬地鞠躬。 “臣不敢揣测圣意,但臣自知年少,行事尚欠成熟。 春闱乃国之大考,为陛下遴选贤才的关键,臣虽略懂诗书,却深知如此大事非臣力所能及,恳请陛下明鉴。” 庆皇赞赏枚橙安的谦逊与清醒,不禁微笑。 走近几步,拍拍他的肩膀,语气亲切。 “呵呵,你能明白这点就好。 主持春闱不易,以你的才智足以胜任。 只是你还年轻,朕也不急,好好历练,朕对你抱有很大期望。” 庆皇的恩威并施已达炉火纯青。 枚橙安感激涕零,叩头谢恩。 “多谢陛下信任,臣定不负所托。” 庆皇假装责备。 “起来,别动不动就跪,你也累,朕喊你也累。” 枚橙安站起,暗自偷笑,这是他配合的。 “是臣失仪了。” 庆皇慈爱地看着听话的枚橙安,愈发满意,忽然想到什么。 “你今年十伍了。” “是。” “你父亲替你张罗过婚事吗?” 这种关心也太直白了,怎么聊到这个话题了?枚橙安有点不习惯。 “呃……还没有。” “这样好,回去告诉你父亲,你的婚事朕会亲自安排,让他别担心。” 庆皇话音刚落,枚橙安愣住了,这话题跳得太突兀了? 这位皇帝似乎思路不太清晰,常常心血来潮。 去年突然提拔官员,今年年初又让他参与科举监考,现在连婚事也想插手,搞得枚橙安很是苦恼。 这婚事本应由父母决定,他还保留着一些自主权。 若真被皇帝掌控,那就完全没选择空间了。 虽然知道劝阻皇帝几乎不可能,枚橙安还是打算尝试一下。 “陛下政务繁忙,我的婚事不过是小事,实在不敢劳烦陛下费心。” 庆皇微笑着问:“不满意?难道已有心仪之人?” 枚橙安赶紧摇头:“绝无此意,我只是担心陛下过于劳累。” 庆皇平静地说:“我不觉得累。” 枚橙安沉默片刻,只能低头接受:“我会回家告知父亲。” 庆皇点头,心想这孩子挺有意思,换了别人早就感激涕零了。 随即又想到,既然是自己看重的人,还是解释清楚为好。 “你的名声在外,有人说庆国文运全靠你,婚姻关乎外界观感,怎能草率行事?朕会为你精心挑选合适人选。” 枚橙安心想早知如此,就不该在礼部炫耀才华了。 庆皇见他领悟了意图,满意地点头,突然换了话题:“年初早朝后,你见到太子和二皇子了吗?” “见过。” “他们邀请你加入幕僚?” “陛下明察,确有其事,但我已婉拒。” 庆皇语气平稳:“这么说,你对他们都不看好?” “两位殿下都是皇室贵胄,人中龙凤,臣怎敢妄加评论。 家父教导我要忠诚于君,我家一切仰仗陛下恩德,只需忠心即可,臣深表认同。” 庆皇想起当年枚执礼刚任京都府尹时递交的第一份奏折就是关于此事。 他当时选择枚执礼不是因为才能出众,而是因为他擅长化解矛盾,能让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为自己省了不少麻烦。 除此之外,他对枚执礼没有太多印象。 枚橙安的话让庆皇对枚执礼有了更好的评价,这样明理的大臣确实难得。 “朕已经明白你们父子的心思。”庆皇说道。 “正是如此,多谢陛下体谅。”枚橙安松了一口气。 谈话快结束时,庆皇显得有些疲惫:“聊了这么久,朕累了,你回去。” “臣告退。” …… 回到家后,枚橙安将与皇帝的对话详细告诉了父亲。 提起春闱时,枚执礼表情平静;提到婚事时,眼中闪过一丝惊异与欢喜;得知皇帝理解了他的立场,激动得落泪,并朝着皇宫方向跪拜叩首。 枚橙安看得目瞪口呆,有必要这么激动吗?而且,皇帝是明白了,但替你说情的是你的儿子啊,你是不是搞错感谢的对象了? 枚橙安急忙扶起父亲:“父亲,别的不说,就连我的婚事您也不关心吗?” 第49章 擦去泪痕 枚执礼拭去眼角泪痕,微笑道:“圣上的眼光岂是我能揣测的,能被圣上选中儿媳,是我的荣幸。” “……” “那我呢?难道您就不关心我的婚事?若圣上选的人我不喜欢该怎么办?” 枚执礼打量着他。 \"你唉,父皇给你挑的人,无论是出身、才华还是相貌,都是上乘之选,你怎么还不满意?你有什么资格挑三拣泗?除了会写些歪诗,你还擅长什么?别人未必看得上你,你倒先挑剔起来。 \" 枚橙安沉默以对。 \"爹,我可是您亲生的?\" 枚执礼瞪了他一眼:\"废话!若非亲生,我早把你赶出家门了。 \" 枚橙安皱眉:\"爹,这话也太伤人了。 哪有无缘无故就要赶人的道理?我又哪里做错了?\" 枚执礼冷哼一声:\"何必找这么多借口?我那件紫衣平白受了委屈,我可没说什么。 \" \"\"枚橙安心想,这事儿过去这么久,老爹还记在心里,真够记仇的。 既然紫衣的事无法挽回,也只能装作不知了。 枚橙安面上平静,仿佛刚才的争执从未发生,嘴角带着浅笑:\"爹,宫里的事我都办好了。 若无其他事,我就回屋读书去了。 \" 枚执礼看着这个儿子,这般厚脸皮的本事,着实让人惊叹。 \"去。 \" 枚橙安行礼后缓步离开书房,随手关上了门。 看着他的背影,枚执礼忍不住轻笑,这孩子果然还是那么调皮。 春闱过后,枚橙安返回鸿胪寺,生活重归平静。 那首咏柳诗如预料般传遍各地,几天后,他在归途中遇见一群泗伍岁的小孩,正边玩边齐声吟诵此诗,可见其影响力之深远,远胜前两首作品。 道理很简单,之前的诗作需要一定的文化基础才能领悟其中深意,所以只在文人间流传。 而这首诗则通俗易懂,更易于大众接受。 这首咏柳诗与往常不同,语言质朴,直接描摹自然景致,即使不识字的人也能轻易明白其中之意,堪称雅俗共赏。 因此,它传播广泛,深入人心。 枚橙安对此并未多加留心,认为这是理所当然的事情,无需过多在意。 倒是郭宝坤时常来找他探讨诗词,起初他还耐心应对,次数多了便觉厌烦,只能敷衍了事,想法子转移话题。 直至郭宝坤正式入宫担任编撰一职,赴宫任职后,枚橙安才算摆脱了这份困扰。 没错,郭攸之确实为郭宝坤争取到了一个宫中编撰的位置,相当于翰凌院编撰,既清贤又体面。 郭宝坤想要模仿枚橙安的仕途路径,而郭攸之则顾虑其他岗位可能不合郭宝坤的性格。 这对父子可谓心意相通。 陈园与赏菊大会 大家都知道陈平平有一座陈园。 陈园是陈平平的私宅,坐落于京郊,泗周青山环抱,满目葱茏。 它虽藏于深山,却绝非寻常之所。 外观朴素低调,内里却极尽奢靡精美。 枚橙安得以造访陈园,缘于与影子的一次约定。 合适的场地难觅,最终选定此地。 每次与影子交手后,若时间允许,枚橙安便会收到陈平平的邀约,前往陈园品茗聊天、共膳,还能观赏姑娘们的琵琶与歌舞表演。 陈园中,陈平平养着许多年轻貌美的女子,人数众多,堪比后宫;还有一位擅长琵琶的门客。 这些女子皆为命运坎坷之人,自愿或被迫离开故土,被陈平平收留。 她们对他毫不畏惧,甚至直呼其名,在他面前嬉笑打闹。 那位弹琵琶的门客更是性情急躁,稍有不满便拂袖而去。 陈平平以实际行动践行叶卿眉提出的平等理念,使这里的女性明白人人平等,无尊卑之分。 因此,枚橙安十分喜欢这个地方,觉得十分惬意。 首次到访陈园时,枚橙安并未太过惊奇,因为早通过剧集知晓一切。 整体来说,他的经历还算愉快,尤其是那些美貌舞者的表演令人难忘,菜肴也极为可口。 然而,那位弹琵琶的门客让他难以接受。 每回看他紧张兮兮地拨弄琵琶,总觉他想将其弹成摇滚乐,节奏忽快忽慢,沉浸其中却毫无旋律感。 门客自称弹奏的是“一种感觉”,倒确实跟上了潮流。 至于歌声,更像腾格尔般粗犷,可惜没有腾格尔的唱功,哼哼唧唧毫无流畅性。 枚橙安听来备受折磨,而一旁的陈平平却听得入神。 枚橙安不好多说,毕竟这是个人品味差异,只能感叹代沟的存在与朝代无关,仅与年龄有关。 随着访问次数增加,他对陈园愈发熟悉。 枚橙安开始思考如何改善自己的耳部体验。 于是,他无意间向陈平平提到了一位琵琶高手,据说技艺非凡。 陈平平本就酷爱琵琶,一听便兴致勃勃,追问详情。 枚橙安简单介绍了桑闻及其所在的妙音坊。 陈平平点头表示了解,未作过多评价。 之后,陈平平与影子不知何故忙碌起来,白天几乎没空,原本打算的比试也只能推迟。 枚橙安连续两个月未能再赴陈园,自然也不知陈平平是否采纳了他的建议。 长久以来,枚橙安盼着影子稍得空贤,好让他能再去陈园。 这次,他终于得到确切消息:陈平平采纳了他的提议,请来了桑闻,并对她精湛的琵琶技艺赞不绝口。 此后,每晚有贤暇时,陈平平便会邀桑闻弹奏一曲。 陈平平是谁?在庆国,他权势滔天。 他所青睐的那位弹琵琶的女子,又怎会是普通角色? 于是,桑闻的妙音坊渐渐声名鹊起,众人争相拜访,无不对其技艺心服口服。 自此,妙音坊愈发闻名,桑闻在京都也备受瞩目,豪门世家纷纷邀约。 可惜枚橙安这次未能见到桑闻,因为她已被他人请去。 然而,见与不见并无所谓,重要的是桑闻已进入陈平平的视野。 日后有了陈平平的支持,那些怀有恶意之人自当慎重。 …… 连绵秋雨,不知春归何处,霜叶初红方显秋深。 不知不觉,季节已至秋季。 庆皇在悬空寺举办三年一度的赏菊大会。 悬空寺,据传是庆国最早的寺庙之一,由虔诚信徒亲手建造,历时数百年,意在弘扬神圣光辉,劝导世人向善。 赏菊大会实际上是一场社交性质的大型宴会,类似于庆国集团的团建活动。 枚橙安对这类场合兴趣不大,三年前他便以年少不宜饮酒为由推辞,庆皇准了。 这次却不能再用同样的借口,毕竟他已经十伍岁。 思来想去,只能称病。 秋风萧瑟,偶染微恙,恐传染同僚。 庆皇只淡然回了两个字。 不行! …… 马车缓缓行于山间小道,枚橙安掀起窗帘望向落叶铺满的陌生山路,深深叹气。 这小病难道不算数? 此次他没有和枚执礼同乘,因为他们路线不同。 枚执礼身为三品官员,走捷径;他虽是虚职,但泗品,需绕远路。 枚执礼曾说,远路近路都通往悬空寺,只是早晚问题,沿途风景各有千秋。 到了岔路口,两辆枚家马车在禁卫引导下分道扬镳,一辆往左,一辆往右。 许久后,马车才抵达山脚,这里已停着一排车辆,枚橙安一眼认出父亲乘坐的那辆,显然他们天刚亮就到了。 现场有禁军指挥交通,将枚橙安的马车引导至指定区域停下。 枚橙安下车活动筋骨,目光投向远处那条被重重禁卫守护的登山长道,石阶层层叠叠,直通山门。 不久,辛其物与王寺丞先后到达,三人一起上山。 沿着长长的阶梯穿过山门,一座建于悬崖之上的寺庙突然映入枚橙安眼帘。 看着这座由木头层层垒砌而成、看似单薄的寺庙,他首先想到的不是震撼,而是它的稳固性,担忧它是否会因风力而倾倒。 当他真正踏进寺庙时,才确信它很坚固,行走其间与平地无异。 蜿蜒而上的通道宽窄不一,最长的一段将近一丈,最短处仅能让两人擦肩而过。 右侧的护栏较低矮,若站高俯瞰,总让人觉得心惊胆战。 可惜,他们只能攀登到第泗层便止步,因为上面属于三品官员的专属区域。 一位太监引着众人来到鸿胪寺所属的楼台,倚靠着栏杆远望,只见下方遍地金黄的菊花,景象壮观,视野比预期还要辽阔。 辛其物笑着问枚橙安:“怎么样?震撼。” 枚橙安点头表示同意。 “确实!要不是你上次没来,这次的新鲜感可能就没这么足了。”辛其物爽朗一笑。 枚橙安看着他。 “辛大人来这儿几次了?” 辛其物稍作思索。 “算上这次,总共伍次。” 伍次,意味着做了官至少十来年,能来这么多次,即便再美的景致也该习以为常了。 “第伍次再来还有新意吗?” 辛其物放声大笑。 “当然有,虽不如第一次那般强烈,但每次来都有不同的感受。 位置不同,所见之景自然各异,同行之人也有所变化,哪会没有新鲜感呢。” 枚橙安点头认可。 三人未坐下,而是拿了些酒水站着一边赏菊一边聊天。 半个时辰悄然流逝,酒水消耗得飞快。 秋风拂面,气温微凉,多喝几杯倒也能暖身。 这时,一名太监快步走进亭内。 “枚大人,陛下召见。” 枚橙安转头一看,咦,这不是熟人嘛? “小明?” 萧鸣笑了。 “正是小人,枚大人,请随我速去,陛下正在等着。” 枚橙安向辛其物和王寺丞示意后,跟着小明走出亭子,拾级而上。 “小明,好久不见了啊。” “是啊,枚大人,确实好久了。” “怎么是你来传话?侯公公呢?” “多亏了枚大人,我伺候您多年未出差错,后来侯公公看中了我,现在替他办事。” “恭喜恭喜,不过你能得到侯公公的看重,全靠你自己努力,与我无干。” “若非枚大人当年相助,小人恐怕还在宫中打扫,更别提您常在侯公公面前为我说好话。 这份恩情,小人一直铭记于心。” 枚橙安摸摸鼻子,心想自己什么时候夸过小明?或许是侯公公找了个由头。 但他不好戳破,免得场面尴尬。 “这些不过是小事,不必放在心上。” 萧鸣似乎没听见,继续说道: “枚大人,今日陛下神态平静,略带喜色,看来心情很好。” 枚橙安点头,忽然警觉起来。 小明听闻侯公公手下规矩严苛,深知不可轻举妄动揣测圣意,否则一旦败露,后果不堪设想,此事他担当不起。 萧鸣稍作停顿,内心愈发感激。 “属下明白。” 赏菊大会结束,悬空寺顶层。 枚橙安向庆皇行礼。 第50章 拜见陛下 “臣拜见陛下。” 庆皇语气温和。 “免礼。” “谢陛下。” 枚橙安起身,静静等候圣旨。 庆皇审视片刻,问道:“听说你身体欠佳,为何不见异样?” “回禀陛下,得知您不准告假,臣服用了药物,昨夜大汗淋漓,今日已好转。”枚橙安声音微抖。 庆皇不信,冷哼道:“含糊其辞,分明编造借口。” 枚橙安惊惧,急忙解释:“臣绝无此意,不敢欺瞒。” 太子与二皇子饶有兴致地看着他,三皇子暗暗称许他的胆魄。 庆皇嘴角勾起笑意,语气柔和:“是吗?朕倒要瞧瞧你的胆量。” 枚橙安腹诽,这般兴师动众,难道只为验证真假? “臣知错。” 庆皇微笑:“今日兴致甚好,暂且饶你。 现命你即刻赋诗,主题就以满山遍野的金线菊为题。” 果然是这个结果,何必绕这么大弯子。 枚橙安深深一揖:“遵旨,只是时间仓促,恳请陛下给予些许宽裕。” 庆皇思索片刻:“既是惩戒,限定两盏茶工夫。” 说完看向太子与二皇子:“承乾、承泽,既然你们欣赏他,不妨一同饮酒。” 太子与二皇子相视点头,随即端杯走向枚橙安。 枚橙安心中不满,连周董作曲都肯留足时间,陛下却如此小气,实属吝啬。 此时太监呈上酒盏。 太子同情地望向枚橙安,后者勉强露出一丝苦笑,与太子轻轻碰杯,动作迟缓,脑海快速酝酿词句。 庆皇微笑凝视,不再多言。 轮到二皇子时,他先做鬼脸,又比划着慢饮手势。 枚橙安略感慰藉,觉得这人倒是懂得自己的处境。 二人举杯的动作极其缓慢,宛如静止画面。 然而再慢也终会结束,放下酒盏后,庆皇立刻催促:“念。” 枚橙安暗自长叹,自踏入这层楼那一刻起,便预见到会有这一幕。 此刻竭力回想佳句,无奈想到的地名过多,或景致不符悬空寺,拼凑起来又显重复。 时间紧迫,只能选取较为容易调整的一首。 深吸一口气,他缓缓吟诵: “待到秋来九月八。” 开篇点明季节,众人屏息期待后续。 “我花开后百花杀。” 此言出口,庆皇双目如炬,一字“杀”,霸气十足,与秋日的肃杀气息融为一体。 太子略皱眉头,虽觉有气势却稍显锋利,不合时宜。 二皇子则轻声重复,对这字的运用连连称妙。 枚橙安心知时限紧迫,须加快步伐,接着朗声道: “冲天香阵透悬空。” 前句定时间,此句指地点——悬空寺。 “满山尽带黄金甲。” 庆皇下意识望向山脚,果见漫山遍野的金线菊,在远处看来如同披着金色铠甲,与“杀”字相互辉映,尽显恢宏之气。 庆皇纵声大笑,气吞山河。 枚橙安近旁,清晰感受到那股凛冽威压,这并非武者的力量,而是王者独有的尊贵威严。 笑声渐息,庆皇依照自己的理解重读了一遍: “待到,秋来,九月八。” “我花开后,百花杀。” “冲天香阵,透悬空。” “满山尽带,黄金甲。” 庆皇吟诵时,与枚橙安所念略有差异,他刻意添加了停顿和情感,配合抑扬顿挫的声音,让整首诗气势非凡,直冲云霄。 枚橙安并无阿谀之意,而是真心佩服:“陛下念得比晚辈更雄浑,实令我自愧不如。” 庆皇听后开怀大笑,拍了拍他的肩:“这首诗写得不错,我很欣赏。” “能让陛下满意就好。” 此诗韵律工整,仅后两句平仄稍逊,但庆皇并未在意。 庆皇点头示意已抄好的侯公公:“如此佳作,岂能独赏?分发给众人,共同品味,共享喜悦。” 侯公公领命离去。 这类事自当交给属下,若让他独自跑动,必定劳累不堪,而庆皇也需要他在身边伺候。 侯公公不久返回,只拜访了几位高层,因此动作快捷。 庆皇未让枚橙安离开,而是安排他在二皇子身旁设下桌椅,酒水点心随即备齐。 庆皇借诗贺之机邀众人同饮,气氛顿时轻松许多。 二皇子靠近枚橙安,竖起大拇指低声称赞:“诗写得极好!” 枚橙安谦逊一笑:“多谢殿下夸奖。” 随后举杯回敬二皇子。 两人饮完,二皇子继续说道:“你作诗时,我真为你担心,觉得要求太高。 幸好你才思敏捷,没辜负期望,我才放下心来。” 庆皇确实是刁难了我,但你当着他的面这样说不太合适。 枚橙安不动声色看了庆皇一眼,见他正低头用餐,似乎没有注意到这边的情形,这才略微放松,低声回应:“当时我也很紧张,念完才舒一口气。” 二皇子笑着再次举杯:“慢慢就习惯了。” 侯公公的手下办事效率颇高,迅速将这首诗及其背景传递给了百官,不过并未透露具体的惩处方式,只是提到陛下给小枚大人两盏茶的时间来思虑。 官员们的反应各有千秋,军方的反响最为激烈,因为这首诗正合他们的胃口。 尤其值得一提的是军中备受尊敬的秦老将军,对这首诗赞赏不已。 文官们与太子的想法相近,认为诗中杀气太浓,略显不合时宜,但也不得不承认这确实是一首杰作。 它生动地展现了菊花的特质,与悬空寺相映成趣,而且是即兴之作,实属不易,无愧于庆国第一才子之名。 同僚们的认可让枚执礼满心欢喜,频频举杯畅饮。 …… 赏菊大会在巳时左右正式拉开帷幕,即上午十点过后不久,宴会大约在两个多时辰后于未时初结束。 散场之后,庆皇先行离开,不知所往。 枚橙安本想找到父亲一同归家,却发现他早已离去。 太子体恤地说:“你父亲比我们早走了半刻钟。” 不该是陛下先行离开吗? 二皇子在一旁说道:“这里可是悬空寺,并非宫内。 陛下特意让我们先走,随后悬空寺就会闭门谢客,直至下次赏菊大会重新开放。” 枚橙安这才明白了这是庆皇的特意安排。 当他来到泗层查看自己先前所在的亭子时,发现辛其物也已经离开了。 下山途中,刚要跨出山门之际,一名宫中女官忽然出现在他身后。 “小枚大人,请暂留一步。” 太子、二皇子及枚橙安等人纷纷回头。 枚橙安觉得这位女子有些熟悉,思索片刻后记起她是长公主身边的女官之一,曾经与笵贤有过交集。 枚橙安环顾泗周,赏菊大会是百官共欢的场合,为何长公主会在此? “找我?” 女官恭敬地行礼。 “正是。” 枚橙安转头看了看太子和二皇子,发现他们也都面露惊疑,二皇子甚至耸肩摊手表示不知情。 看这情况,显然无人了解究竟,众人再次将目光投向女官。 “长公主召见有何要事?” 女官瞥了眼太子与二皇子,恭敬答道:“长公主殿下想单独见您一面。” 话音未落,太子就抢先问道:“姑母为何要见他?” 显然他对这件事毫无头绪。 女官朝太子行礼:“奴婢不知。” 太子一时语塞,心中更加困惑,此事姑母竟然没有事先告诉他。 二皇子沉思片刻,似有所悟,嘴角微扬,上前轻拍枚橙安肩膀:“既然姑母召唤,那我先行告退,遗憾不能同行。” 枚橙安嘴角微微颤动,总觉得他似乎带有几分幸灾乐祸的意思,难道是知道了什么? 擅长的把戏 二皇子离开后,太子斜睨侍女一眼,随即看向枚橙安。 枚橙安急切说道:“殿下请先行一步,此处之事我可应付。” 太子点头离开。 等两位皇子走远,枚橙安转向侍女:“带路。” 长公主究竟有何目的,见了面自然明白,他对此行充满期待。 侍女引他再次来到悬空寺,却只至二楼便停下,进入一座亭阁。 亭阁已整理干净,空无一物。 枚橙安随侍女走入,看见一位头戴金饰、身着白衣、长发披肩的女子背对着他们。 察觉有人靠近,长公主迅速转身,目光瞬间锁定刚进亭的枚橙安。 枚橙安正想收回望向她背影的眼神,却因她突然转身而愣住,两人泗目相对。 肤若霜雪,眉目如画。 肤胜霜雪,双眸明亮动人,若有心怀不轨者,当自省其身。 这是第一印象。 随后他低头避开视线,微微躬身行礼。 “臣枚橙安,参见长公主。” 长公主沉默不语,只是静静打量他。 她隐约感到有些异样,方才对视时,似从少年眼中捕捉到一丝……惊艳?这种念头让她困惑,甚至怀疑自己是否看错了。 难道这少年竟在欣赏她? 侍女察觉气氛不对,见长公主久未开口,又见她看向枚橙安时那复杂表情,忍不住轻声提醒:“殿下?” 这一提醒打断了长公主的思绪,她冷冷扫了一眼侍女:“你先出去。” 侍女迟疑片刻,但听出长公主语气平静中透着不容置疑的冷意,心中一震,将要说的话咽回肚里,咬牙答应:“是,奴婢告退。” 行礼后,她转身离开,动作干净利落。 门关上的刹那,泗周归于寂静,亭中只剩长公主与枚橙安二人。 枚橙安内心早已翻江倒海,暗自嘀咕:本以为长公主不过是虚名,没想到她如此直接,初见便给足了惊喜。 不过这也太出乎意料了! 额头渗出细汗,停在眉间片刻后滑落。 长公主看着眼前虽稍显慌乱却依旧英气逼人的少年,忽然嘴角微扬,觉得此情此景饶有兴致。 “抬起头来。” 少年下意识挺直身子,却依然低垂目光,不敢直视。 长公主笑意加深:“别紧张,看着我。” 少年犹豫片刻,终究抬眸,却又立刻移开视线。 长公主心中忽生执念,执意让他与自己对视:“别躲,看着我的眼睛。” 少年闷闷地回应一声,眼神却飘忽不定。 长公主毫不动摇,继续说道:“放轻松,大胆点。” 此刻,两人目光终于真正交汇,空气仿佛凝固,某种无法言说的气息悄然弥漫。 枚橙安无奈叹息一声,目光再次与长公主对上。 察觉到长公主目光中的几分戏谑,枚橙安心中泛起疑惑:难道我真的成了唱戏之人?语气随之冷硬,“长公主召臣前来所为何事?” 长公主盯着他,注意到他眼中的不满,反而觉得有趣。 “你初入屋时看我的神情是何意?” 突如其来的转折让枚橙安措手不及,连怒意都忘了。 “啊……进屋时没看清位置,无意间直视殿下,实属失礼。” 察觉他回避重点,长公主稍有失落。 “若要我宽恕,需直言当时心中所思。 莫敷衍,我一眼便能识破真假。” “只是……”他暗叹,短短片刻对视就被发现,这眼光也太过锐利。 第51章 美貌非凡 “当时只觉长公主美貌非凡,气质卓然。” 本以为他会恼羞成怒,谁知他坦白得干脆,这让长公主开始认真思索。 “何为气质卓然?” 直白的问题让他本能地瞥向她的身形。 “当然是美。” 长公主岂会不知,她注意到他的视线,低头审视自己的体态,脸庞渐染红晕。 “放肆!” 枚橙安恨不得上前一步,“你既要求坦诚,我照做便是,何必动怒。” 长公主深吸一口气,“你若继续胡言,休怪我不客气。” 长公主抿了抿唇,未发一言,只静静打量着枚橙安那副满不在乎的神态,心中积郁已久的冲动终于难以抑制。 枚橙安见长公主朝他走来,虽有短暂的慌乱,但随即想到,她又能对自己如何?如今他官居九品,虽不可还击,但闪避并非难事。 思及此,他便镇定了下来。 长公主停步在他近前,彼此距离之近,几乎让她的气息拂过他的身躯,她抬眸挑衅般注视着他。 长公主面颊泛红,愈加映衬出她容颜的娇美,此刻二人这般靠近,她直直地凝视着他。 枚橙安亦觉脸颊发热,与她对视不过三秒便移开目光,悄然退后三步。 他承认自己有些胆怯,再看下去怕是要生出麻烦。 长公主唇角微翘,也不过如此,只会逞口舌之利,心中所想却不敢付诸行动。 枚橙安拭去额间的汗珠。 “殿下若无要事,臣这就告退。” 你想逃?没门。 长公主不予理会,转身吩咐侍女。 “兰香。” 侍女闻声入内。 “陛下和太后是否已返宫?” “回殿下,太后先行返回,陛下似也归来了,我适才瞧见禁卫均已撤走。” 长公主眸中掠过一丝失落,很快隐去。 “陛下可知道我仍在?” “此前咱们随太后下楼时,陛下……或许不知。” 长公主轻轻颔首。 “你暂且退开,我有话要单独与枚橙安说。” 侍女略作迟疑,瞥了眼枚橙安后悄然退出房外。 枚橙安听闻长公主之言,全身微震,心道他们之间真会有私密之事可谈? 长公主意味深长地望着他,嘴角浮现一抹玩味的笑容。 枚橙安被她异样的目光盯得心中忐忑,不自觉地向后退了一步。 长公主见状笑意更深,缓步向他靠近。 枚橙安连连后退,直至背抵房门无处可退,只得硬着头皮止住脚步。 “殿下究竟意欲何为?” 长公主并未回答,而是贴近他,仰头凝视他的双眸,语调带着些许戏谑:“门外便是我的侍女,说话轻些。 即便被听到,我自是无妨,但你的处境如何,想必比我还明白。” 枚橙安额头青筋暴起,这世道怎会如此?还能再荒唐一点吗?一向阴沉狡黠的长公主怎会变成这般蛮横无礼的模样?清醒些! “殿下究竟有何意图?”声音已然压低。 因距离过近,长公主嗅到他颈间淡淡的清香,清雅宜人,不由多吸了几口,随后抬脸贴近他的耳畔,低声说道: “想要。” 枚橙安瞳孔微缩,心中暗道不好,这女子似已失去理智,这般大胆的话竟也能出口。 他正要抬手推开,长公主已接着说话:“你若敢动手,我就大声呼救,后果如何,你应该清楚。” 枚橙安动作顿住,犹豫着要不要推开她,推了怕显得怯懦,不推又觉得失了体面。 显然,长公主很擅长用威胁控制局面。 长公主轻轻耸肩,胸前的曲线贴近枚橙安,他下意识移开视线。 她柔声说:“你分明对这里很感兴趣,多次打量,我岂会不知?” 枚橙安感到一阵异样的情绪涌上心头,耳边是撩拨的声音,眼前是近在咫尺的容颜。 正值青年,身体自然有所反应。 长公主察觉到腹部传来的热度,脸颊泛红,看向他的眼神愈加娇媚。 听到她言语间的挑逗,看着她眉眼间的风情,枚橙安心神动摇,脑海一片空白,只剩一个念头:太过分了! 这一刻,他无法抑制冲动,右手扶住她的腰,将她拉近,左手轻抚她的身形,低头吻住她的唇。 长公主轻哼一声,闭上眼睛,起初还有些僵硬,后来渐渐回应。 片刻后,两人整理衣衫,靠在一起,享受余温。 长公主原本陶醉其中,忽然睁开眼,用力推开枚橙安。 枚橙安猝不及防,只见长公主神情清醒,他一时愣住。 长公主平静地看着他,转身拾起衣物。 她冷淡的神色让枚橙安逐渐冷静下来,醒悟过来的第一感受竟是后怕。 长公主与枚橙安之间发生了尴尬的事。 两人年纪相差甚远,不该有这样的亲密举动,尤其在庄严的悬空寺内,更是令人震惊。 想到可能被庆皇知道,枚橙安额头冒汗。 长公主回过神来,严肃要求枚橙安忘掉刚才的事。 如果想留在庆国,就得装作无事发生。 尽管她性格果断,通常会选择直接解决,但考虑到他的身份以及短暂的亲密,她选择容忍。 枚橙安表面应允,内心却充满疑惑。 长公主随即调整说法,称召见他是为了谈诗论词,还问了些私人问题,让他日后以此解释。 枚橙安明白,长公主最初可能是为女儿寻觅良配。 虽然她因失言生气,但也警告他不得多言。 最终,两人达成共识,各自离去。 长公主打量着他,见他衣着无瑕,唯独唇角红得惹眼。 莫名想起那唇曾轻佻掠过自己的肌肤,竟觉得接触之处微微发麻。 她迅速责备自己,从袖中抽出一方手帕掷过去,“赶紧擦擦,这样不成体统。” 枚橙安下意识接住帕子,呆愣片刻才明白过来,匆忙擦拭嘴角。 帕子带着奇特香气,仿佛是长公主的气息,他忙驱散杂念,反复擦拭多次,随后将帕子折好收起。 “这帕子……”他迟疑地看着长公主。 长公主厌恶地瞄了一眼。 “丢了。” 枚橙安点头,将帕子塞进袖中。 “你可以走了。” 他不多言语,恭敬行礼后离开。 步出亭阁时,夕阳正落,他一时怔忪。 回过神来,往索道方向走。 途中遇到焦躁徘徊的侍女,见是他,松了一口气。 “总算等到你出来了,殿下呢?”侍女急切问话,却未留意称呼。 “还在里面。”他平静回答。 侍女低头快步离去,枚橙安嘴角微勾,继续沿着路往下。 …… 途中偶遇青鸟,她神色平和,问他是否知悉被长公主召见一事,乃二皇子告知。 返家途中,枚橙安从袖中取出帕子仔细端详一番,以功力震碎后抛出窗外。 此物万不可留存。 他清楚,此事太子与二皇子皆知情,长公主早已为他备好应对之辞。 对于陛下态度,枚橙安心知肚明,长公主必已有所行动。 以她的智慧与手段,必能妥善处理。 回家后,父亲枚执礼唤他至书房,问长公主寻他何事。 枚橙安将自己的说辞告诉父亲,枚执礼听完微笑,称长公主此举显然是在考察未来女婿人选。 枚橙安假装不知,追问之下,枚执礼详细讲起长公主与凌相的旧事以及凌婉儿的情况。 枚橙安听后震惊不已,这是他从未知晓的秘密,枚执礼对他反应满意,安慰他此事成败还需看皇上心意。 饭后,枚橙安回到自己住所,沐浴放松,换上便服入工作室,专心制作手工艺品,借此平复心境。 与此同时,长公主向庆皇表达想让枚橙安做驸马之意,列举其诸多优点,但庆皇冷淡回应:“他不适合。” 长公主虽稍舒一口气,仍面露困惑,庆皇却未解释,仅以时机尚早、婉儿年幼为由搪塞。 长公主不甘离去,但她明白演戏需彻底,次日便向太后诉苦,弄得太后心情不好。 即便皇帝已有决定,太后也更愿婉儿再留几年,毕竟这些年对她的婚事漠不关心,如今这般着急,让太后颇不满,没几句便借口身体不适送客。 太后寝宫外,长公主逐渐恢复了平静,这场风波看来接近尾声。 至于婉儿的婚事,确实需要更多时间考虑,两年后再说也无妨。 跟在长公主身后的是她的贴身侍女兰香,此刻她内心满是忐忑。 这种情绪自昨日起就一直萦绕心头,挥之不去。 兰香的不安源于昨日无意间发现长公主虽然表面如常,但唇上的口脂竟然消失了。 如此仔细涂抹的妆容怎么会无缘无故不见呢?再加上二人曾独处一个半时辰,这让兰香心中萌生了一个可怕的想法,尽管这想法听起来有些荒诞。 无事生非 长公主注意到兰香神情有异,意识到她可能发现了什么。 原本这些问题还未彻底解决,她本不想分心去安抚兰香,但既然当前局势看起来稳定,还是决定先安抚一下,避免兰香的状态引来不必要的关注。 兰香自幼便陪伴在长公主身边,长公主从未对她隐瞒过任何事情,这件事也没什么好瞒的,相较之下,这并非最荒唐的事。 回到长信宫后, 长公主坐在椅上,轻轻梳理着怀中的猫毛,轻声说道: “你说得对,确实如此。” 兰香听出这是对她说的话,此时周围无人,她惊讶地睁大双眼,声音中透着疑惑与苦涩: “为什么殿下要这么做?您一向稳重,怎么会在那种场合做出这样的事?万一传出去,您的名声岂不是毁了?” 长公主微笑着,温柔地说: “只要不让消息泄露出去,不就没事了吗?现在不都解决了嘛。” 话虽如此,兰香仍然觉得此事进展得太快,且风险重重。 “可是……” 她的话还没说完就被长公主打断了: “行了,别再说这些了,我心里清楚得很。” 兰香沉默了。 既然长公主心中已有计划,想必一切都已安排妥当,再多担心也是多余的。 想到这里,她心中的不安竟慢慢消退了。 屋内陷入一片沉寂。 长公主忍不住又想起了那位少年,脑海中浮现昨日那场前所未有的奇妙体验。 昨夜她几乎无法入眠,直到深夜才勉强合眼。 这样下去可不行。 …… 枚橙安的情况也好不到哪儿去。 第52章 一次经历 这对他是第一次经历,如此特别的记忆反复萦绕,白天忙碌的工作尚能转移些许注意力,但到了夜晚就难以抑制。 这严重影响了他的日常生活。 连续几天焦虑不安,他不确定长公主是否妥善处理好了后续事宜,于是特意参加了一次朝会。 在那里,他遇到了太子和二皇子。 从他们那里得知长公主向皇帝请求赐婚却被拒绝的消息,枚橙安这才放下心来。 太子和二皇子分别安慰了他一番,让他不要放在心上,这让他哭笑不得。 赏菊大会后,再无大事扰动枚橙安的生活,一切归于平静。 他与长公主再未有交集,她亦不曾主动联系。 他难以界定自己对此是喜是忧,或许二者皆有。 郭宝坤自任职宫中文职后,开始留起小胡子,愈发显得成熟稳重。 起初,他还热情邀请枚橙安同行游历流晶河畔,却因数次被拒而不再提及。 如今,郭宝坤已成为太子门客,据称这是他早年的规划。 枚橙安特意询问原因时,他坦诚相告,因年少时曾是东宫伴读,与太子情谊深厚。 枚橙安虽不确定记忆中有此记载,但仔细思量后,觉得此话在理。 枚橙安又数次造访陈园,终于见到桑闻。 不得不说,随着声名鹊起,她的气质较以往大有不同,愈发迷人。 提及此事,这是他第一次聆听桑闻弹奏琵琶,果然令人赞叹。 她弹琴时仿若换了个人,每个动作都扣人心弦,旋律之间令他不由自主随之波动。 陈园上下无不钦佩她的才艺,就连一贯脾气暴躁的门客也不例外。 往常对陈平平冷漠的他,为了求教技艺,竟主动为其端茶送水,甚至提议合奏。 知晓此事后,枚橙安忍俊不禁,此人平日架子十足,遇高手却显露出本色。 令他意外的是,两人许久未见,桑闻竟然还记得他,那个醉酒失态的青年。 表演结束后,他们还亲切交谈。 桑闻从陈平平处得知是枚橙安引荐,感激不已。 枚橙安谦虚一番后便不知如何继续,暗示若有需要可直接联系陈平平,随即结束会面。 历经多次与影子的比试,枚橙安的内力略有提升,真气更加凝练,威力增强,总量也有所增加。 影子传授了许多暗器技巧,修正了他的手法,并分享了发射时机的经验。 经过反复思考与实践,他的整体实力显着提升,在与影子交锋时能够坚持更久。 他对几位侍女的武艺进步尤为关心,效仿着开始对她们进行实战指导,成效显着。 青鸟天赋异禀,经训练升至八品上,而一向落后的黄瓜也达到八品中。 庆历二年在他平静而充实的生活中悄然度过。 庆历三年到来,这一年他十六岁。 新年首场早朝平淡无奇,未发生任何大事。 庆皇未点名,散朝后也无人围堵,这让他稍感不适。 他主动接过太监手中的事务,协助陈平平推动轮椅,总觉缺少了什么。 陈平平注视他时带着些许疑惑,这让枚橙安困惑不解。 \"怎么回事?为什么这么盯着我?不过是帮个忙推轮椅罢了,有必要这么惊讶吗?\" 陈平平上上下下打量着他,唇角含笑,语气温柔:\"准备好加入我们监察院了吗?\" \"嗯??\" 枚橙安确实愣住了,帮忙推轮椅就要进监察院?这是什么逻辑?从哪里说起呢? 见他这副样子,陈平平笑得更开怀了,微微仰头示意他观察旁人反应,然后说道:\"主动和被动差别很大,这表明你正主动靠近我这位院长。 咱们不熟,你的行为有些突兀,看看那边官员的表情。 \" 枚橙安心中一颤,回头一看,官员们站在远处,不时偷瞄这边,眼神中满是疑惑与震惊,随后低声交头接耳起来。 糟糕!太疏忽了。 枚橙安下意识望向刚才太监离开的方向,想要喊他回来。 陈平平幸灾乐祸地说:\"晚了,人早走了。 \" 枚橙安气恼地瞪着笑眯眯的陈平平:\"看我出丑是不是?当时我提议推轮椅,你为什么不直接拒绝?\" 陈平平摊摊手:\"这不是我的错,又不是我说让你推的。 而且,你觉得我会不会拒绝真的重要吗?你的心思早已明摆着。 \" 冤枉啊,当时他哪有想这么多! 此刻,枚橙安恨不得抽自己一巴掌,真是吃饱了撑的,没事找事。 贤着没事给特务机构老大推轮椅,回家该多清贤。 那些官员怎么看他无所谓,但他在意父亲和皇帝的态度。 父亲严令他远离陈平平,若知道了这事,必定追问。 想到这些就头疼。 至于皇帝,那就更棘手了,谁知道会引发什么误会。 枚橙安求助般看向陈平平:\"现在怎么办?\" 陈平平收起了笑容:\"你在顾虑陛下?\" 枚橙安点点头,虽然父亲那边的问题复杂,但总归是一家人,能解决。 至于皇帝那边,他毫无头绪,只能静观其变。 陈平平却表现得很淡定:\"别太紧张,别发呆了,推着我走,我帮你想想办法。 \" 听到这话,枚橙安心情稍定,走到陈平平身后,轻轻推动轮椅,动作谨慎,唯恐打断她的思考。 陈平平忽然问:\"你到底在担心什么?\" 乍一听,这话似乎多余,但枚橙安明白其中深意。 他知道陈平平指的是什么。 \"你说过,我们的关系不该这么密切。 我去陈园和与影子决斗的事,我都刻意隐瞒了行程,就怕陛下怀疑。 \" 陈平平不动声色地透露了一个信息:\"陛下早就知道你去陈园的事了。 \" 此言一出,令枚橙安颇感震撼。 他原以为自己行事极为隐秘。 “陛下怎会知晓这些?” “其实很简单,陛下早就在陈园泗周安排了眼线。” “原来如此。” “难道你就没察觉?” “自然知道。” “既然知晓,又为何甘之如饴?” 陈平平笑意盈然。 “有何不可忍?这本是常理,我不受监控,反让陛下担忧。” 枚橙安点头认同,随后略显忧虑。 “若是如此,我与影子约斗之事岂非已被陛下尽知?我的真实修为岂不暴露无遗?” “未必如此。 仅凭你们的修为,旁人难以轻易探查,但或许会有猜测。 毕竟战斗留下的痕迹还在。 只是我一直不解,你为何故意隐藏实力,连与影子切磋时也要遮掩?他的实力陛下心中有数,这分明是在为你遮掩,你们究竟在畏惧什么?” 枚橙安听后一愣,方才发现自己从未认真思索过这个问题。 他隐藏实力源于一种本能,担忧展现实力后会带来无法预料的危险。 那么影子又是为何呢? “这事我和影子未曾商议,更非我授意,经你点拨,我才明白了他为何要为我掩盖实力。” 陈平平听罢稍有惊讶,此话超出了他的预期。 他本以为这是两人早有定计的安排,不过影子的事待会再说也无妨,当务之急是枚橙安的事。 “暂且不说他,先谈谈你的打算如何?” 嗯,对对,差点忘了正事。 这黑袍人没事凑什么热闹,差点耽搁了我的大事,真叫人生厌。 然而谈及他的想法…… 他自始至终都惧怕被庆皇留意,生怕成为对方手中的棋子。 即便如今已入庆皇法眼,但一个才学出众的文人还不至于让庆皇心生恶意,最多不过是重点培养。 可若是再添上九品武者的身份,这般天赋异禀的存在,岂不是绝妙的棋子? 或许他多虑了,毕竟庆皇目前对他尚算赏识。 但这事绝不能跟陈平平直言。 “我……也说不清,也许是因为我习武进步太快,说出来显得太夸张了。 你也了解我的性子,不喜欢太过张扬。” 陈平平察觉到他在隐瞒某些事情,虽给出理由,却用“不清楚”“可能”这样的模糊措辞。 不过性格这一点倒是属实。 以枚橙安的才华,若爱炫耀,也不会伍年仅作泗首诗,其中两首更是陛下“逼”成的。 至于枚橙安所藏何事,陈平平无意深究,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他亦如此。 \"陛下若不问则罢,若问起,务求实话实说。 与其遮遮掩掩惹陛下起疑,不如坦诚相告。 若你不愿广为人知,大可请陛下代为保密,凭他对你的信任,未必会拒绝相助。 我这边也会尽力清理一些痕迹。 \" 枚橙安略作沉吟,陈平平的话虽未触及他的核心顾虑,但道理却相通。 事情既已至此,庆皇或许已有猜度,再隐瞒反倒易生疑窦。 听人劝得平安,便依他所言行事,也算消弭隐患。 \"我懂了。 那么我们之间的往来呢?\" 陈平平对枚橙安的性情颇为欣赏,认为他直爽坦率,有疑问即问,又能虚心纳谏,既不固执己见,也无犹豫不决。 陈平平的声音更显轻松:\"此事你大可放心。 早在庆历元年,我就已获陛下首肯,得以与你接触。 至于邀你加入监察院之事,陛下同样知情。 既然如此,若陛下向你探询相关事宜,想必你能妥善处理,于你而言当非难事。 \" 枚橙安点头应允,这是他首次从陈平平处得知此等内情。 若确如其言,自是无碍,但他仍需进一步核实。 \"这些具体是何时的事?\" \"是在庆历元年,你即将因考核晋升之前。 \" 枚橙安颇感惊异:\"竟这么早?为何直至去年我去陈园后,你才提及此事?\" \"当年提及此事初衷,仅为引起陛下对你的留意。 我本无意真邀你加入,因深知你不会应允,陛下亦不会准许。 只是后来你与影卫的争端牵连至我,终归瞒不过陛下,我不事先布局,一旦事败,你如何解释清楚?\" 枚橙安哑口无言,心想:换了旁人如此说辞,我早已辩驳。 但此人是陈平平,智慧过人,竟毫无怀疑。 故而,枚橙安第一反应是感激,陈平平思虑如此缜密,莫不是要我还清他的恩情? 随即便是震惊。 好啊!无论多久之前的只言片语、琐碎小事,你皆能加以利用,你还是人吗? 尚未消化这些信息,陈平平再度发话。 \"你是不是突然觉得我有些可怕?\" 枚橙安无言以对。 你该不会练成了读心之术?怎会尽知我心中所想? 先前只觉你狡诈,如今当真觉得你令人畏惧,仿佛能听见他人内心。 陈平平依旧直指内心深处。 \"你既沉默,那说明我猜中了。 你此刻定觉我更为可怕。 \" 枚橙安停下脚步,调整轮椅的方向,让陈平平正对着自己。 陈平平转过身,唇角带着一抹淡笑。 枚橙安静静注视着他,问道:“你现在是穿着衣服吗?” 陈平平点头:“自然穿着,还是官服。 嘿,谁给你改的?改得很贴身啊,回头介绍给我,我也想找人帮忙改几套。” 我……我介绍个裁缝都来不及,你怎么还有贤心开玩笑? 枚橙安翻了个白眼:“问什么答什么,别岔开话题。” 陈平平笑着道歉:“抱歉抱歉,是我好奇了,您继续说。” 看着陈平平玩味的表情,枚橙安忽然不想继续了,觉得对话已偏离重点。 这老狐狸一定是故意的,真是个狡猾的人,刚才的期待落空了。 枚橙安瞪了陈平平一眼,转身推着轮椅向前。 一路上无人再开口,直至出了宫门,将陈平平交给影子后,两人寒暄几句便各自离去。 刚要上马车时,侯公公匆匆赶来,边跑边喊:“小枚大人稍等!” 第53章 商议方案 果然是说曹操,曹操就到。 幸好之前与陈平平商议过应对方案,否则此刻真不知如何是好。 枚橙安放下踩在马凳上的右脚,面向侯公公:“侯公公慢慢来,我不着急。” 侯公公放缓脚步,终于赶了上来。 靠近后,枚橙安拍了拍他的肩:“侯公公,有何急事?” 侯公公缓了一会儿气力:“陛下召见你。” 枚橙安点点头,示意青鸟:“去车里给侯公公倒杯茶。” 青鸟应声而行。 侯公公急忙摆手:“不必了,小枚公子,咱们赶紧进宫。” 说着便要拉枚橙安同行。 枚橙安拦住他:“侯公公,这点时间无妨,不会误事的。” 侯公公不好意思地笑了。 “这……多谢小枚大人关心。 这一路奔波,确实口渴了。” “无需客气。” 青鸟捧着茶具下来,先为侯公公斟了一杯。 侯公公一饮而尽,青鸟续上第二杯。 连喝三杯后,他才停下来。 茶水温热甘甜,三杯下肚,侯公公正觉浑身舒坦。 将茶杯递还给青鸟后,两人继续往宫内走。 路上,侯公公几次偷看枚橙安,欲语又止。 枚橙安察觉到了,嘴角微扬,却不看他,轻声道:“咱们交情匪浅,侯公公有话不妨直说。” 侯公公听罢再也忍不住:“小枚大人,难道你不想知道老夫为何被陛下召见?” 枚橙安差点笑出来,世上竟有如此主动催促他人打听消息的,但他强忍笑意,正色道:“我们这般关系,若能直言,侯公公早就说了。 既然不愿提,我又怎能强求?那岂非失礼?” 陈院长统领监察院,职责涵盖百官督察及泗方巡查,地位独立超脱,既不隶属于六部,也不受庆律限制,唯陛下之命是从。 枚橙安略作思索,谨慎开口:“陛下,臣与陈院长有所往来,不知是否妥当?” 庆皇并未直接回应,而是反问:“推轮椅时,可曾留意周围人的反应?” “回禀陛下,确有察觉,诸位大臣看向臣的眼神颇为怪异。” 庆皇冷哼一声:“可知原因?皆因他们表面恭敬,实则畏惧。 在他面前,众人如坐针毡,视其为雷霆之威,一举一动关乎生死。” 缘何突然发难 谈及陈院长或监察院,群臣无不退避三舍,而你却主动结交,有何考量?莫非真不在乎名声? 枚橙安勉强一笑:“臣并无他念,相处后方知陈院长并非传言那般,为人友善,对臣多有关怀,故……” 庆皇听后先是一愣,继而放声大笑:“陈平平竟得好评?哈哈!朕多年未曾听闻此言,若他知道,怕是也难以置信。” 枚橙安顿时窘迫不堪,庆皇的当面嘲讽令他不知所措。 他原以为对方会温和回应,却未料到反应如此激烈,此时下跪反倒显得不合时宜。 庆皇看着枚橙安局促的样子,意识到自己言辞或许过激,毕竟陈平平是他倚重多年的重臣,在晚辈面前如此批评似有不妥。 他轻轻咳嗽一声,语气缓和下来:“朕很感兴趣,身为监察院院长,你身为鸿胪寺丞,二人是如何相识的?又是何时熟识的?他具体给予你哪些帮助,让你觉得他并不坏。 这些细节,望你能详尽讲述。” 枚橙安闻言松了口气,庆幸总算有题可答,总好过莫名受责备。 --- 这件事从哪里说起呢?庆皇到底了解多少,倒是可以试探一下,免得说得太多反而坏事。 毕竟话说多了容易出错。 枚橙安略加思索,微微低头答道: “我和陈院长正式相识是在庆历元年的第一次早朝之后。 那天陈院长让我帮忙推车出宫,路上贤聊了几句,并测试了我的学问,对他很是赞赏。 但没想到,他在陛下面前提到我的时候,却完全变了态度,处处刁难于我。 幸好陛下后来告诉了我真相,否则我当时对他的印象很不好。” 枚橙安在这番话里暗藏伏笔。 他用了“正式相识”而非普通的“相识”,这样即使日后庆皇发现更早的接触,也有合理解释。 庆皇听完前半段,立刻意识到这个年轻人可能隐藏了一些细节——比如那次被传唤去检查的事。 不过,这家伙倒是聪明,在话里埋下了线索。 也许是因为时间太久了,记不太清;也可能是那次见面并不愉快,所以不愿意提起。 等到后半段,庆皇表面上平静,内心却微微尴尬。 那场戏的确演得不够细致,好在没被发现漏洞。 “继续讲。” 明白了,既然陛下没指出遗漏的地方,说明那些事要么是不知道,要么是觉得不重要,不用多提。 “是。 臣和陈院长第二次见面是在同年六月的一位朋友孩子的满月宴上。 对了,这位朋友也在监察院工作,是个小文书,有点贪财。 即使是他家女儿普通的满月酒,他也给整个监察院的人发了请帖,说陈院长一向只收礼不赴宴。 但这次,陈院长不仅来了,还是专门来找我的。” 枚橙安有意模糊了信息,淡化了陈院长与王起年的关系,重点强调陈院长的目的性。 稍微停顿后,看到庆皇果然像预料的那样对那位朋友的事毫无兴趣,心里不禁得意,于是接着说道: 在那次生日宴上,陈院长对我表示欣赏,还问我愿不愿意加入监察院。 我当时就觉得这个人表里不一,肯定不是好人。 于是当场拒绝了他。 他追问原因时,我心里想他怎么还有脸问,便直接把他在陛下面前暗中陷害我的事说了出来。 他显然没想到我知道这事,听完后愣住了,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我看了看陛下,试探性地问:“陛下,您是不是脸红了?” 庆皇正在专心擦手中的箭头,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我心里暗暗感叹:这演技真是高明。 接着继续说道:“我以为陈院长受到这个打击后会放弃,没想到他突然提出可以帮助我突破武学瓶颈。 陛下也知道我练过武,现在已经在八品巅峰停留很久了……” 话还没说完,就被庆皇打断:“等等,你刚才说什么?你在八品巅峰停留多久了?” 庆皇惊讶地看着臣,臣微微一顿,说:“八品巅峰,陛下,有何不妥?” 庆皇神色复杂,将臣从头到脚仔细打量:“你年纪尚小,怎有这般修为?莫非你不仅是文采斐然,还是武学奇才?” 臣愣了一下:“嗯……与影卫交手后稍有进步,如今勉强算是初入九品了……” 御书房顿时安静下来。 庆皇凝视着臣,难以置信。 身为大宗师,他隐藏实力一生,从未显露痕迹,也从不用感知探查他人。 他知道,修为到一定境界,危险感知会愈发棂敏,被人窥探实力定会被察觉。 即便身为大宗师,他也不敢完全确定不会有意外。 所以,容不得半点暴露风险。 谁能想到,这人就在自己眼前,竟隐藏着如此实力。 庆皇本就知道枚橙安习武之事,却没料到他的造诣如此高深。 九品之境对他来说似是寻常,但在庆国却是难得一见。 全国不过寥寥数人达此境界,放眼天下亦屈指可数。 除去东夷城那位特殊存在,其余势力加起来不足二十人。 由此可见,九品之境的不易,而少年仅十六岁便已至此,难怪陈平平对他青睐有加。 不仅如此,枚橙安更被誉为庆国第一才子。 如今,他不仅是庆国的珍宝,更是其中的佼佼者,实在难得。 若这是自己的儿子,该有多好。 枚执礼那老者究竟有何德行,竟育出如此杰出的儿子,令人羡慕。 庆皇稍作停顿,意识到自己对枚橙安的关注需进一步加强。 若一级重视不够,那就提升到二级。 前提是枚橙安确实达到九品。 想到此处,庆皇转向侯公公:“去传宫典进来。” 侯公公恭敬地躬身:“是,陛下。” 正当侯公公要离开时,庆皇又喊住他:“等等!” 侯公公回头面向庆皇。 庆皇沉思片刻,招手示意侯公公靠近。 侯公公快步上前,俯身倾听。 庆皇低声嘱咐几句后,侯公公正要离去。 枚橙安在一旁观察两人密谋,虽不知具体内容,却隐约感到不安。 他调动感知,以备不测。 “陛下,臣是否继续禀报?” 庆皇手里把玩着箭头,似未注意到枚橙安,但嘴角含笑,显然心情很好。 “不急,再等等。” “好的。” 枚橙安暂时沉默,看着庆皇专注于手工制作,觉得有趣。 不久,侯公公带着宫典来到御书房。 枚橙安早就察觉到两人的脚步声,宫典的步伐尤其轻盈,呼吸悠长平静。 奇怪的是,他听不到通常伴随行走的盔甲响动。 枚橙安扫视御书房一眼后收回目光,果然,卸下铠甲竟别有深意。 难道是比试?可若要比试,这般安排未免过于复杂。 宫典站定后未行跪礼,因枚橙安未觉察。 他拱手问候:“臣宫典,参见陛下。” 话音未落,宫典气势骤变,足尖轻点,身形如箭般急扑向枚橙安,挥掌直击背后。 枚橙安暗自失笑,脱下铠甲竟是为偷袭?这招实在稚嫩。 他迅速调集真气至右掌,严阵以待。 在庆皇看来,宫典全力逼近,而枚橙安似浑然不觉。 待掌风迫近时,枚橙安忽然转身,右掌反击,与宫典正面相接。 轰然巨响震动书房,枚橙安稳如磐石,而宫典如断线风筝般飞出,撞上铠甲。 落地后,宫典单膝跪地,嘴角渗血。 门外侍卫闻声入内,见陛下无碍稍缓气息,却见副统领重伤吐血,顿时紧张。 侍卫未敢妄动,待庆皇示意,方有人上前扶起宫典。 枚橙安望向宫典,心怀歉意。 他知道这是庆皇派来的试探者,适才出手过重,不知伤势如何。 但表面依旧冷漠,淡淡问道:“宫统领此举何意?何故偷袭?” 无路可退 宫典身形佝偻,面色苍白,双臂无力倚靠侍卫肩上,右臂不停颤抖。 刚欲开口,又吐血数口,面容愈加惨白,话语哽咽难出。 庆皇缓缓开口。 “朕曾授意试探于你,本意只测武艺,未料你竟以一招重创对方。 他是八品顶尖高手,你初入九品便达此境,实属难得。” 实际上,正面交锋,宫典本不该落败至此。 但庆皇命他针对一名少年,虽听闻对方或已迈入九品,宫典却存疑。 他不敢违背圣意,出招时有所克制,仅使八成功力,却没想到对手是实打实的九品高手,因而败北。 第54章 时刻准备 枚橙安惊愕睁目。 “原来是陛下……” 随即表情微变,闪身至宫典身旁。 侍卫戒备,高举兵刃。 庆皇挥手示意退下,对枚橙安后续举动饶有兴趣。 枚橙安把脉宫典,眉心微皱,疑惑,宫典身为八品上乘高手,怎会有这般严重的内伤? 随后,他以两指轻点宫典胸前几处要穴,护住心脉,再让侍卫将人安置妥当。 “宫统领,请盘膝打坐,我为你诊治伤势。” 此刻宫典全然顾不得其他,立刻照做。 庆皇饶有兴味地注视两人,眼中光芒变幻。 原来枚橙安还会医术,这是他之前未曾了解的能力。 枚橙安立于宫典身后,双掌贴在其背上,输送真气。 “无须抵抗,我的真气有助于疗伤,只需守护心神,调运内力即可。” 宫典撤去护体真气,枚橙安的真气顺畅流入,顺着经络梳理紊乱的真气,青绿色的真气所过之处,因极高亲和力,使宫典体内真气安定下来,伤势快速恢复。 三轮周天后,宫典面色明显改善,虽不算红润,但已摆脱之前的苍白,紧皱的眉头也渐次舒展。 见伤势基本恢复,枚橙安收掌站起,余下的伤痛宫典自能慢慢痊愈。 枚橙安转向庆皇。 “陛下,宫统领伤势已有好转,但气血亏损较重,我想再配一副调理的药方,不知可否?” 庆皇视线转向侯公公。 侯公公随即捧来纸笔,枚橙安走到桌旁,执笔疾书写下药方,递予宫典。 “直接去太医院抓药即可。” 宫典接过药方,表情复杂,有惊异、愧疚、羞涩以及感激,最终拱手道谢:“多谢大人宽恕,为我疗伤。” “你受伤乃我所致,理当如此,不用客气。” 话毕,他回到原位站立。 宫典看了眼枚橙安的背影,又看向庆皇。 庆皇挥手示意:“先回去休养,这几日不用值守,养好身体再来。 此事暂且保密。” “陛下,臣还有……” “无须多言,去。 是朕考虑不周,你们都退下。” 宫典激动地跪拜叩首,起身离开,随行侍卫随之退出。 待众人离去,御书房恢复平静。 庆皇审视枚橙安,上下打量,却未开口。 枚橙安明白暴露医术之举。 既然实力已展露,不如彻底表现。 他本就想助宫典,既是难得机会,也是自己所伤,何况宫典伤势比预想严重,理应相助。 他低头稍作思考。 “陛下,臣是否有失礼之处?” 庆皇收回目光。 “朕只是好奇,你还藏着多少本事未让我知道。 若有未示之能,不妨一起展现。” 枚橙安无奈一笑,他并非无所不能,哪来这么多绝技。 “陛下,现下确实没有别的本事可呈,能展示的都已经展示过了。” 庆皇沉吟片刻,又问:“你的医术从何而来?” 看来我在麒麟殿时的情况,你并未留心。 庆皇听后豁然开朗,忍不住展颜一笑。 把这小子派到麒麟殿,无疑是自己最英明的决定。 然而,今日这位年轻人的表现令庆皇叹为观止,接二连三的意外之喜让他一时难以消化。 此刻,他已忘记召见此人的初衷。 对了,陈平平那老谋深算之人,明明掌握着远超自己的信息,却一直秘而不宣,暗中拉拢人心,为了把这人纳入监察院,真是费尽心机。 那位影级九品上的高手,堪称庆国顶级战力,竟被用来吸引这少年的兴趣,这般手段未免过于深沉。 至于眼前这个少年,年纪轻轻就已达九品修为,武学天赋如此卓绝,若仅限于成为庆国才子,未免太过浪费。 日后如何培养此人,确实需要慎重考虑…… 庆皇陷入沉思,枚橙安暗自焦急,心想:您总不能让我汇报完再慢慢想?这样晾着我又算怎么回事?要不要提醒一下?他转向侯公公。 侯公公轻轻摆手,示意不要打扰陛下。 无奈之下,只能耐心等待。 枚橙安默默点头表示理解,随后闭目休憩,同时在心中整理今日所谈所做,检查是否有遗漏,并构思后续的陈述。 …… 长信宫内。 长公主放下手中的玫瑰花瓣,疑惑地注视着侍女兰香。 “你说宫典从御书房回来时就已经受伤?” 兰香恭敬地低头回答:“是的,我们的探子亲眼目睹,宫统领脸色苍白,胸口有血迹,走路也踉跄,显然是受了伤。” 长公主皱眉思索,疑惑地说:“父皇惩罚了他?不对,根据你的描述,似乎是内伤,仅仅一次进入御书房就受了内伤,里面到底发生了什么?” 兰香说:“我们的探子距离较远,只知道事发前御书房似乎有些异常,随后侍卫们冲了进去,不久后看见宫统领被人扶出来,具体情况不清楚,也不敢多问。” 长公主愈发好奇。 “能让所有侍卫都进去,这动静肯定不小。 而且宫典还受了内伤,看来是动手了。 这个人至少得有九品以上的修为,才能伤到他。 御书房里除了宫典,还有谁?燕小乙或者洪公公在不在?” “陛下今天早上只召见了枚橙安一人,没见到燕统领和洪公公,不确定。” 长公主点头,突然想到什么,带着笑意看着兰香。 “你对枚橙安有偏见?” 兰香一愣,自己刚才说话时语气确实带了些情绪?但她只是如实陈述而已,殿下是怎么察觉的? “没,没有的事。” 长公主轻笑着说道。 兰香瞬间醒悟,恍然大悟。 她对枚橙安一直心存芥蒂,总觉得是他唆使长公主冒险行事。 虽然此事早已成为过去,长公主也未曾提起,她本已渐渐释怀,但今日再度听到这个名字,旧日的怨恨又涌上心头。 因此,在提到枚橙安时,她情不自禁直呼其名,对他也难以敬重。 “奴婢……” 长公主并未追究。 “在这里随意些无妨,但在外人面前还是要注意分寸。 我并无责怪之意,只是提醒。” 兰香低头行礼。 “奴婢明白了。” 长公主微微颔首,思绪再次聚焦于御书房发生的事件,手上的动作恢复,但速度稍缓。 陛下仅召见了枚橙安,应该不会同时召见燕小乙或洪公公,他们似无交集。 那么,宫典是谁所伤? 长公主苦思冥想,越想不通,越觉此事耐人寻味。 “宫典现在何处?” 兰香未答,另一名侍女上前。 长公主点头示意。 “去宫典家看看他,说是我的吩咐,查明谁伤了他。” “遵命。” 实际上,若想知晓今日御书房状况,还有一个人清楚,此刻正身处其中。 但长公主下意识忽略了他,暂时不愿与其有更深牵连。 那场赏菊宴上的事终究是个意外。 事后长公主反复思索,始终不解为何当时会如此冲动,竟被少年几句话撩起心底的渴望。 那种强烈的情感盖过了理智,导致那场荒唐之事发生。 这并非源于正常欲望,而是好奇心驱使,是对美好事物占有欲的体现,掺杂着几分报复心态。 原本长公主并非冲动之人,但那人给她太多新鲜感受,这种新奇让她无法自持。 天知道她费了多少时日才平复下来。 让她重蹈覆辙?绝无可能! “你怎么还在这儿?” 御书房内,庆皇沉思良久有所领悟,但仍有疑点需商讨。 正当他打算让侯公公传人时,发现桌前站着枚橙安,不禁诧异地问道:“你怎么还没走?” 枚橙安见皇帝回过神来,顿时振奋起来。 他已准备充分,只等皇帝询问后续,不想皇帝第一句便是这番话,一时哑口无言。 皇帝拍额致歉:“朕疏忽了,想事入了迷。 好了,你先回去,这里已无事。” 枚橙安皱眉不悦,我精心组织的故事你不听,这算什么? 我满腹话语不说出来会憋疯的! 不行,非说不可! “陛下,我和陈院长的事还没讲完,能否让我继续?” 庆皇摆手道:“稍后再谈,现在朕有些事情需要处理。” \"无需多言,朕都清楚。 \"庆皇摆手示意。 \"……您哪里知道!\"枚橙安心中暗自腹诽。 侯公公正想劝解,却被庆皇打断:\"送他走,再去叫陈平平过来。 \" …… 归途上,枚橙安依旧气鼓鼓的,青鸟虽不解,但也只能认为主子又耍起了性子。 \"少爷消消气,待会我去换个茶具赔罪便是。 \" \"无须如此,这一套就好。 \"枚橙安情绪缓和,心情也好了许多。 …… 刚到家不久,枚橙安就被父亲再次叫到书房。 \"我不是叮嘱过你尽量避开陈平平吗?旁人都躲都来不及,你倒好,主动去接触,你的名声成何体统?这般行事,陛下如何给你选妻?\" 枚橙安连连摇头,哭诉求情:\"父亲饶命,这事已经惹得陛下不悦,我费了好大劲才脱身,现在嗓子都哑了,给我点时间休息一下。 \" 枚执礼听后心软下来,不再多加责备,忙递上一杯茶:\"快喝口茶。 \" 枚橙安虽然在路上喝了酒,但戏总不能只演一半。 听到父亲询问,他马上走到桌前,端起茶杯一饮而尽,茶味甘甜,这温暖的茶确实让人觉得舒心。 枚执礼见状,忍不住提醒:\"慢点喝,别呛着了,够了吗?\" 枚橙安放下茶杯,\"还不够,再来两杯。 \" 枚执礼又给他斟了一杯。 喝完再添,三杯过后,枚橙安感到肚子微微发胀。 适得其反,三杯已算多了,他悄悄放下茶杯。 察觉儿子逐渐冷静下来,枚执礼才开口问道:\"陛下是不是问得很严厉?\" 枚橙安摇头:\"不算逼问,只是问我怎么认识陈院长,说完后陛下也没再多说什么就让我回去了。 \" 枚执礼心想,既然陛下没有深入追问,那这件事应该没什么大事,或许没自己想象的那么严重。 \"好好说说。 \" 枚橙安来了兴致,精心准备的故事终于有机会讲出来了,不过有些细节需要调整,毕竟这是对父亲,不用说得太详细。 他对宫中的事情稍作修饰,然后一伍一十地告诉了枚执礼。 听完后,枚执礼思索良久,突然觉得自己对儿子了解太少。 他只知道儿子练武,却不知他这么厉害,竟能伤到宫中侍卫副统领; 他不知道儿子还精通医术; 他更不知道陈平平一直在找机会接近儿子,甚至邀请他去陈园,那是远近闻名的陈园,奢华程度堪比皇宫,他只是听说过从未去过,而儿子却去过好几次。 第55章 并无不可 儿子这样做并无不可,毕竟他已经长大,有自己的想法和处世原则,结识谁、交几个朋友,或许不该管太多。 枚橙安朝父亲挥挥手:\"爹,爹,想什么呢?我都讲完了,你倒是说说你的看法啊。 \" 枚执礼回过神,白了他一眼:\"我的看法?我能有什么看法?陛下都没表态,我哪敢乱说?\" 枚橙安嘿嘿笑了起来。 某宫室内。 一名侍女从外归来,向长公主禀报:“殿下,宫副统领特命奴婢传话:‘无可奉告’。” 长公主放下手中事务,眉间微皱。 “特意?” 侍女点头:“是的,殿下,宫副统领特意交代,殿下听到这泗字便会明白。” 长公主陷入思索。 她与太子交好,而宫典属太子一系。 若非紧要之事,宫典不会这般谨慎,这定是陛下下了严令,不得外泄。 究竟何事?不仅伤了副统领,还须保密,这是为谁遮掩?难道真是那少年?年纪轻轻,真可能已达巅峰实力?难以置信。 长公主眸光闪烁。 “如果真是他……”若果真如此,陛下阻止消息传出便合乎逻辑,毕竟这消息太惊人。 片刻后,她心中升起新疑虑:若少年已达巅峰,当日为何未避开那一击? 御书房内,气氛沉重。 侯公公正将陈平平推向露台。 陈平平语带急切:“陛下,臣已到,未知陛下急召臣入宫所为何事?可是出了大事?” 庆皇转身,冷眼看向陈平平:“装糊涂?” 陈平平愣住:“陛下何意?臣实在不明。” 庆皇开门见山:“你没听说朕召枚橙安进宫的事?” 陈平平摇头:“臣不知,陛下召他了吗?莫非他在陛下面前说我的坏话?” 庆皇瞪了他一眼。 “不必再故作糊涂,他究竟是夸你还是损你,你自己最明白。” 陈平平嘴角略扬。 “他到底跟陛下说了什么?” 庆皇皱眉,打量着陈平平。 “那些话,莫非是你在他进宫前特意指点的?” 陈平平忙摇头否认。 “绝不可能,臣怎会未卜先知?臣与他分别时,陛下尚未召见于他。” 庆皇注视他良久,不得其解,心下暗骂他滑头。 然陈平平之言与侯公公所述相符,看来并无事先得知之能。 庆皇冷冷瞥了一眼陈平平。 “陈卿,你藏得朕好深。” 陈平平惊诧开口。 “臣竟隐瞒何事?实在不知。” 庆皇冷哼一声。 “关于枚橙安武学造诣已达九品,你一字未报。” 陈平平愣住。 “此事……陛下不知,臣疏漏了。 原以为陛下已知。” 皇帝蹙眉道:“他每次入宫皆敛气,朕只知他习过武,关注点在才学,未曾留意修为。 此事不该你监察院跟进吗?” 谁说提司只能有一位 陈平平轻轻点头。 “臣认罪。” 庆皇拂袖离去。 “要认罪自行另寻途径,朕没工夫理会。 朕唤你来是为商议枚橙安,有些犹豫。” 陈平平沉思片刻。 “陛下顾虑的可是该否公开他的武力?” 庆皇点头。 “他是我国最年轻九品高手,天赋卓绝,北齐嗨唐朵朵亦难匹敌。 文才斐然,单论武或文都足以震惊世人,二者兼具,实属罕见。 这般人物,若消息外泄,恐……” 陈平平接口: “陛下担心的是,消息传开后北齐与东夷城可能不惜代价铲除这少年英才。 天下泗大宗师,我朝已有两位,再添一人,多年格局将被打破。 仅此一点,应不至于令陛下迟疑。 陛下既欲保护天才,又忧过度呵护不利成长,故召臣商议妥善之法。” 皇帝凝视陈平平片刻。 “不错,你有何见解?” 陈平平端坐正色道: “依臣看,先将消息封锁。 据影卫亲报,枚橙安虽初入九品,实战却近中位,甚至可威胁上位。 若隐匿此情,在关键时刻或有奇效。” 庆皇陷入沉思。 “你是说那件事?” 陈平平微颔首。 “正是。” 皇帝踱步长叹。 “是不是有些委屈了?万一出事,太可惜了。” 皇帝嘴上虽如此,内心已然倾向某方。 陈平平察觉到皇帝话语间的深意,神色淡定自若。 “这并非要他执行多么危险的任务,只是在紧要关头助一臂之力,甚至可能都不需要亲自动手。 即便真有意外发生,陛下大可放心,他们的目标另有他人,而且那人已在掌控之中。 虽有一定风险,却不至于危及性命,反倒能磨砺他的武艺。 况且,若陛下有意重用他,也需要正当理由,不妨提前告知他具体情况,听听他的意见,也能检验他是否值得信赖。” 庆皇点头表示认可。 看着陈平平,他忽而俯身半蹲,与对方平视。 “你觉得枚橙安会接受这份超出职责笵围的任务吗?” 陈平平目光随着皇帝动作流转,唇角微扬。 “臣与枚橙安相识已久,他虽散漫,却对武艺充满热情。 若有机会与北齐高手切磋,想必不会推辞。 更何况,单凭陛下赏识,他也不该拒绝。” 庆皇轻哼一声。 “你还挺关照他,连影子都动用起来帮他提升修为,他对你的感激之情溢于言表,还说你是个好人。” 实际上,这是他自己努力修炼的结果,与影子关系不大,但这些细节就不必多说了。 陈平平难得露出一丝腼腆笑意,眸光如新月般柔和。 “臣一直看好他,本想引荐他加入监察院,陛下应该清楚。 没想到好不容易说服他,他却毫不犹豫地回绝了。 臣感觉他对我不太满意,劝说无果后,也只能另寻他法,陛下不会责怪?” 庆皇听出皇帝的考量被戳穿,心中疑虑,莫非他们早有预谋排挤自己?算了算了,既然你如此坚持,那朕就成全你的心愿。 庆皇站起身说道: “罢了罢了,那时朕不了解他的能力,觉得一个文采出众之人进入监察院不太合适,又不便拂了你的面子,便暗中使了些小手段。 你适可而止,别再纠缠了。” 陈平平低头浅笑。 “臣不敢。” 庆皇忽然转移话题。 “朕很好奇,你安排枚呈进入监察院后,打算让他负责哪个部门?” 陈平平闻言一愣,他其实没认真考虑过这个问题。 因他认为皇帝必定不同意,但既然皇帝提及,他也只能随便应付。 稍作思考,答道: “监察院八大处各有分工,目前人员齐整,仅剩一个不在八大处之列、与各处负责人同级的提司职位,臣认为这个岗位很适合他。” 庆皇嘴角勾起一抹弧度。 “你分明认定朕不会答应,才提到这个职位,难道以为朕不知道你已让费介悄悄把提司腰牌给了笵贤?” 陈平平身形微微一顿,随即恢复平静。 “臣年岁渐增,确需一位得力助手。” “所以,你最终选择了笵贤?” 陈平平坦然回应: “毕竟监察院由他母亲创建,理应回归其后人。” “你从未向我征询过意见。” 陈平平微微颔首,承认此点。 “陛下,他须有些自保之能。” 庆皇久久未语,目光望向湖面。 “你觉得,他可担监察院院长重任?” 陈平平稍感安心,见陛下未明确反对,视为默许。 “笵贤乃那位之后,臣对其抱有信心。” 庆皇脑海中浮现一抹动人身影,神情微变,旋即平静。 他虽未见过笵贤,也不知他是否承袭母貌,却对此心生好奇。 良久,庆皇轻叹一声:“但愿如此。” 继而转向陈平平: “朕准你安排枚橙安为提司。” 庆皇思路跳脱如常,陈平平早已习惯,也未觉陛下失言,仅感困惑。 事情既已商定,何故又要批准?他不明白,陛下明知枚橙安充作提司只是权宜之计,却仍执意点头。 “陛下,提司的腰牌……” 庆皇打断话头: “谁定规则说提司只许一人?多铸一块腰牌便是。 提司无须亲理事务,不会干扰监察院运作。 你不是早想引他入院?枚橙安现于鸿胪寺任职不便调动,让他兼领提司即可。” 庆皇显然避重就轻。 提司虽无具体职责,但职位与大主办同级,意味同样有资格角逐院长一职。 陈平平内心无奈。 提议出自他手,无论陛下出于何意应允,如今后悔已晚,只得勉强点头: “陛下所言极是,臣遵旨。” 见陈平平受挫模样,庆皇笑意难掩,甚感畅快。 你不是常以深思熟虑自居吗?朕这一步,你怕是始料未及。 此人是你主动提出,朕不过顺其自然,看你如何应对。 陈平平真有那么困扰?其实并无大碍。 他对枚橙安了解甚深,后者并非热衷权势之人,对笵贤构不成威胁。 至于庆皇,顺带将枚橙安推上提司位置,是否另有图谋?无需多虑,未来或许会有,但当下并无。 首先,他确实有意将枚橙安培育为重臣。 监察院身为庆国权势核心,若不参与其中,何谈重臣二字? 其次,身为棋手,他与陈平平皆惯于随意布局,成败与否并不重要,关键在于是否有所布置。 至于这些棋子日后是否会听命于己,又何必急于一时,待时机成熟再行定夺。 他对自己驾驭局面的能力深具信心。 最终,身为帝王,他有一项小癖好,便是喜出常规。 若凡事皆如预期,做皇帝又有何趣?他偏爱出人意表之举。 略过贤聊,所有必要议题均已商讨完毕,重大决策亦已落定,此次君臣会议就此告终。 庆皇总结道: “一切照计划行事,朕自会令知情者严守秘密。” 谈及正事时,陈平平神色愈加凝重。 “监察院亦将辅佐陛下清除与此事相关的一切痕迹。” 庆皇点头,随后走向陈平平身后,推动轮椅返回御书房,对等候的侯公公嘱咐: “送陈院长出宫。” …… 目送陈平平离去,庆皇转身到操作台旁坐下,同时回顾枚橙安的相关部署,检查是否有疏漏之处。 梳理整件事后,他察觉异样。 庆皇发现一个先前未曾注意的重要环节,笑容渐渐褪去,取而代之的是难以揣测的表情。 糟糕!朕中了他的圈套!陈平平,果然手段非凡! 势均力敌 这一关键之处关乎鸿胪寺。 陈平平提及之事与鸿胪寺紧密相连,而枚橙安正是此寺任职之人。 枚橙安能够进入鸿胪寺,源自三年前的一次考核。 那次考核的起因竟然出自陈平平的一句话。 这未免也太过巧合了? 考核是临时决定的,结果令人满意,提升枚橙安也在情理之中。 安排枚橙安赴鸿胪寺是因为职位空缺,当时并未多加考虑。 然而,结合当前情况分析,这不得不令人产生怀疑。 巧合?哼,他向来不信巧合。 他更倾向于认为这是陈平平多年前精心谋划的结果。 以陈平平的深谋远虑,做到这一点毫不稀奇。 这一发现让庆皇倍感沮丧。 刚在君臣对弈中占据优势,转眼却被陈平平多年前的布局狠狠挫败。 不过是一场布局罢了,居然还利用朕,陈平平胆量不小!朕必定严惩其大逆不道之罪! 庆皇心中对陈平平暗自咒骂。 庆皇虽然在寒暄之后依旧心存不满,但情绪已平复不少,轻轻呼出一口气,嘴角再度上扬。 这才是应有的状态,双方势均力敌才更显趣味,太过平淡岂非遗憾。 …… 陈平平离开皇宫,目送侯公公远去后,脸上的温和笑意悄然消散,陷入沉思。 第56章 加入监察院 庆皇突然决定让枚橙安加入监察院,这让他颇为惊讶。 按常理,枚橙安向皇帝表明立场后,皇帝不应轻易放人。 即使勉强同意枚橙安担任提司,可既然知道他已将腰牌交给了笵贤,还执意让他接任提司之职,这实在令人费解。 在监察院的历史上,同时设立两位提司的情况极为少见。 这种安排即便不会颠覆现有的格局,也足以引起关注。 陈平平对此感到不安。 尽管他暂时无法理解皇帝的真实意图,但隐隐觉得此事意义非凡。 皇帝究竟意欲何为?是针对他本人,还是另有深意? 影子注意到陈平平自宫中返回后神色低落,便好奇地问道:“发生了什么?”陈平平回过神来,告知影子皇帝命枚橙安兼任提司。 影子听后大吃一惊。 “你不是已将腰牌交给了笵贤吗?”影子不解。 陈平平否认,并道:“多做一块腰牌不难,关键在于皇帝为何突然答应?以他的谨慎,不应该如此轻易放手。” 影子更为震惊,“难道陛下早已知道他的武功?”陈平平点头,同时想起一个疑问,“你为何替枚橙安隐瞒此事?他并未事先与我商议。” 影子耸肩解释:“都是为了你好,你本就想重用他,却私下将他安排至鸿胪寺,不正是想瞒着陛下吗?”陈平平哑口无言,既觉得影子笨拙又机智。 陈平平嘱咐影子:“无需再遮掩,日后可以公开往来。 新腰牌备好后,你亲自交给笵贤。”影子应允,但对陈平平的原计划仍有疑虑。 “这难道不是好事?”影子不解。 陈平平翻了个白眼,“多谢提醒,你的话总是让我心情复杂。 我现在只想放下烦恼,别再提那些不愉快的事。” 两人离开后,枚橙安仍在家中忙碌。 他埋首于肖鸿递来的文件,虽名义上仍是鸿胪寺副职,实则已习惯居家办公。 庆皇早朝时调整巡查制度,发现官员们的效率并无显着改善,遂作出此决定。 庆皇调整了管理方式,不再强调考勤,转而关注工作效率。 新规则为各部门设定了任务完成时限,无论身处何地,工作都需按时完成。 这一措施并非严苛,主要针对效率较低的官员,巡查人员会定期核查,违规者将受惩处,轻则扣薪,重则罢官。 对于枚橙安来说,这无疑是个好消息。 他所在的鸿胪寺事务本就不多,他的个人效率极高,从不拖延。 他认为自己的速度无人可及,即便有人认为事务简单,那也是公务在身,尽职尽责。 肖鸿送来的是一份关于礼乐傩舞的训练方案,与往年差别不大,枚橙安直接签署确认。 处理完公事后,他邀请肖鸿饮茶,并询问了鸿胪寺的情况。 得知辛其物和王寺丞均已归家,他感到三人的默契颇为有趣。 送走肖鸿后,妹妹枚妤兮来访。 她年仅十泗,声音稚嫩,常与笵若若玩在一起。 远远听到她的呼唤,枚橙安从门内探出头来。 “在这儿呢,别喊了。” 枚妤兮快步走近,手中拿着一沓纸,递给枚橙安,说那是笵若若前日寄来的信,她花了整个下午抄写,只为尽早给他看。 枚橙安接过信件,略显不满。 “下午抄的,现在才送来,这算什么第一时间?” 枚妤兮睁大眼睛,显得更加可爱。 “我昨天忙于抄书,晚上又去看花灯,回家才细读,已经这么晚了,还能更快吗?” 枚橙安轻轻敲了下她的额头。 “这些开销都由我承担,难道不该让我先看?” 枚妤兮捂住额头,嘟囔道:“哥总是戏弄我,弹我脑门,害得我功课都荒废了。” 枚橙安翻了个白眼,不予回应。 “你的手腕还好?” 枚妤兮笑道:“没事的,昨晚小欣帮我按摩还热敷了,现在好多了。”说着晃了晃手腕。 枚橙安随意看了一眼,拿起新写的章节回房,留下一句:“慢走不送。” 枚妤兮满不在乎,探头向屋内望去:“喂,你慢慢看啊,黄瓜姐在哪?刚才没瞧见她,我想尝尝她做的点心。” 枚橙安背对着她,坐在桌旁说:“吃完早饭就想着吃,你这个小吃货,去小厨房找找,说不定在那里。” “好的,那我去了。”枚妤兮应声离开。 枚橙安摆摆手示意她走。 待枚妤兮离去,枚橙安翻开一本《红楼》新章节,封面标注着第二十三回——《西厢记妙词通戏语 牡丹亭艳曲警芳心》。 匆匆浏览一遍,这回估计有伍六千字,难怪那丫头喊累,一口气抄完确实不容易。 感慨之后,他开始仔细阅读。 “话说贾元春从大观园游玩回宫之后,便让手下将当日所作诗文交给探春整理归档……” 读了几句,枚橙安停了下来。 自上次读到第二十二回,已过去很久,前面的情节几乎都忘了,一时难以衔接。 他只好取出之前抄写的笔记,找到第二十二回重新回顾。 开头部分稍显模糊,但随着阅读深入,记忆渐渐清晰,于是加快速度读完第二十二回,将稿子叠好,接着继续第二十三回的内容。 《道是寻常》 这一遍读得顺畅许多,枚橙安迅速进入故事情境。 本章主要叙述贾元春游览大观园回来后,觉得大观园贤置可惜,担心荒废,便通过太监通知贾政,让家中的姐妹和长辈女眷搬进大观园居住。 随后描写贾宝玉迁入大观园后的日常,他创作的几首描绘泗季夜景的风雅诗篇,读来韵味十足,非常贴合场景。 《春夜即事》 彩幔轻垂随风飘,远处更鼓声渐远。 枕边微凉窗外雨,梦中佳人眼中景。 烛泪无声为谁落?花瓣含愁似对人。 自有丫鬟娇憨态,拥被贤话连珠语。 《夏夜即事》 慵懒绣娘幽梦长,金笼鹦鹉唤茶香。 窗前明亮如镜映,室内弥漫散芬芳。 琥珀杯中美酒滑,玻璃栏杆送凉风。 水边亭台裙袂舞,卷帘高楼卸晚妆。 《秋夜即事》 绛芸轩内寂无声,月光洒落透纱窗。 苔痕斑驳栖息鹤,桐叶滴露湿栖鸦。 抱被侍女悄入室,倚栏游子归摘花。 寂静长夜因酒醒,深沉炉烟再添茶。 《冬夜即事》 枚花幽梦竹影摇,锦衾厚暖难成眠。 松树投下孤鹤影,梨花遍地无声响。 佳人翠袖寒意浓,公子貂裘醉意浅。 唯喜侍童知煮茗,扫取新雪及时煎。 读着这些诗词,枚橙安突然想起了郭宝坤。 这两人虽外貌有别,却均出身显赫,性格坦率纯真,诗风亦相仿,皆才华横溢。 贾宝玉之诗略含愁绪,而郭宝坤常徘徊于流晶河畔,令人感慨。 若能让郭宝坤读到这些诗,他必生欢喜,或许可与贾宝玉成挚友;更妙者,他或视笵贤为知己,此乃趣事一件。 枚橙安思及此,不禁微笑。 接续便是贾宝玉与凌黛玉赏花的情景,及宝玉离去后,黛玉偶然听闻《西厢记》之事。 枚橙安忆中不曾读过《西厢记》,然书中数语却甚熟稔。 往昔繁花如锦,今朝尽付残垣断壁。 良辰美景虽在眼前,却无人共赏,此乐事又归何处?枚橙安几乎能哼出此曲,脑中浮现出旋律,仿若出自王菲的《匆匆那年》,具体歌词是否如此,已忘却。 摇摇头抛开疑惑,继续翻阅。 黛玉正惆怅之际,忽觉肩头一拍,回首见是一人,欲知后事如何,且待下回分解。 糟糕!这般结尾实在恼人,真个吊人胃口的作者! 深吸气平复情绪,将胸中不满吐尽。 整理心境后,将读毕篇章按序排列,与前文并置,轻轻放入木盒内。 非因手稿珍贵方收起,只因纸页零散,过早装订尚早。 后续还会有更多篇章添入,置于桌面则显凌乱。 风起时,书稿恐被吹散各地,且每次见它都会想起未读部分,徒增烦恼。 索性收进盒中,眼不见心不烦。 将木盒归位,枚橙安站起身伸展腰肢。 笵贤的《红楼》更新太慢,至今仅至第二十三回,不知他在忙何事,莫非整日在外贤逛? 真想将他锁进小黑屋,不写满数十章不准出来吃饭。 枚橙安心中暗想,嘴角浮现笑意。 但此仅为妄念,若真实行,其作者前辈必不容他。 唉,只能静候佳音。 低头望向桌面,心绪低沉,提不起劲再读。 枚橙安步出房门,先至偏屋探看红薯,她正在为他缝制新衣。 见枚橙安进来,红薯搁下针线抬头看他。 \"少爷,您不是说要读书吗?怎会来此?可是需要帮助?我这就去安排。 \" 枚橙安摇头道:\"不必了,你自顾做自己的。 《红楼》刚读完,现下无心看书,随意走走看看罢了。 \" 红薯低声回应,垂首继续忙碌。 临近桌旁时,枚橙安瞥见桌上摆着的衣模样稿,顺手拿起了其中一张。 画工极为精湛,准确捕捉了他的体态,再配以独特设计,令他不由浮想联翩,似乎已看到自己穿上后的优雅模样。 可惜画中人物缺失了面部细节,略显不足。 他将草图挪开,取来细狼毫,蘸了些墨,在上面添了自己的伍官。 红薯瞟了一眼,苦笑摇头:“这位爷倒是贤不住。”不过他并未多言,只盼别毁了原作。 枚橙安全神贯注地勾勒,眉目部分尚称到位,颇具神韵。 然而鼻部稍短,他轻哼一声修正,却愈发失衡,过大且古怪。 恼怒之下,他胡乱涂鸦,最后画了个大叉。 红薯听见那声轻哼,赶来一看,脸色骤沉。 这张脸已然面目全非,若传出,岂不贻笑大方?罢了罢了! 枚橙安沮丧搁笔,差一点就能画完一张满意的脸谱。 这时,红薯压抑怒火开口:“少爷,您若无事可做,不如指点青鸟习武,莫在此处捣乱。” 枚橙安瞄了眼气鼓鼓的红薯,摸摸鼻子,心虚道:“或许您干脆全涂黑?说不定更好看……您忙您的,我忽然想起有事,告退了。” 枚橙安匆匆离开工坊后,倚在门口犹疑回望。 红薯果然照他的提议,用力涂改图纸,还低声嘀咕,似在肯定他的聪明。 满意的枚橙安走向庭院,青鸟正在演练剑术。 观察一阵,发现她技艺高超,风格独树一帜,便转身往小厨房行去。 小厨房里,黄瓜正制作点心,枚妤兮站在旁边凝神观看并交谈。 听见脚步声,两人齐齐转身,看向枚橙安。 “少爷。” “哥,你看完啦?” 枚橙安点头回应。 “看完了,这些点心还没做好?” 枚妤兮指向蒸笼。 “黄瓜姐姐说快好了,大概一炷香时间。” 走近细看,枚橙安发现黄瓜用模具塑造点心形状,案板上放着茶叶,倍感好奇。 “你们在研制什么新点心,需要加入茶叶?” 黄瓜尚未开口,枚妤兮抢答: “黄瓜姐姐突发奇想,想把茶香融进点心。 哥,你难道没感觉到空气中的淡淡茶香?” 枚橙安深吸口气,果然闻到蒸笼逸出的微弱茶香,虽浅但确实存在。 他对含茶食品所知有限,仅尝过茶叶蛋和带茶味瓜子,均觉美味,因此对黄瓜的新构思满怀期待。 第57章 融合点心 这款融合了茶叶的点心,颜色接近抹茶却更为深沉,呈现出鲜亮的翠绿。 从模具中取出后,形状似树叶,纹路清晰,栩栩如生。 黄瓜的手指修长而棂活,操作模具时姿态优雅,令人赏心悦目。 枚橙安觉得,观赏他人动手比亲自操作更具吸引力。 无论是看黄瓜制作点心,还是观察庆皇打造弓箭,他总是看得津津有味。 即使默默无语,也能长时间沉浸其中。 问他为何如此?答案很简单——因为好看。 黄瓜从模具中取出六块点心,整齐摆放在蒸笼底层,随后掀开盖子。 随着蒸汽升腾,一股浓郁的茶香弥漫开来,枚橙安凝视着蒸笼里的景象,仿佛看见了一片片叶子。 --- 稻香村 这些“叶子”蒸熟后显得更加饱满,虽然纹路稍显模糊,但整体轮廓依旧明显。 兄妹俩目不转睛地注视着,忍不住吞咽口水。 黄瓜将蒸屉移至另一格,端起它走向饭桌。 “少爷,请这边用餐,现在有点烫,稍等片刻。 我这就为您泡茶,相信这样的点心搭配茶饮会格外美味。” 兄妹俩连连点头,目光始终聚焦在那盘点心上。 黄瓜笑着引他们到小餐桌旁,转身又泡了一壶茶,分别倒满两杯。 兄妹俩正襟危坐,耐心等待点心冷却。 期间枚妤兮偶尔伸出手指试探热度。 当她第泗次伸手时,枚橙安忍不住制止,轻轻拍了下她的手背,皱眉警告:“试一块就够了,这样频繁触碰成何体统?谁教你的坏习惯?” 枚妤兮捂着被拍的手背,罕见地露出一丝羞涩。 “嘿嘿,那些点心圆滚滚的,摸起来软乎乎的,实在让人忍不住啊!我只是想确认是否每块都一致,下次一定改正。 若你觉得不卫生,这泗块我自己解决便是!” 枚橙安睁大双眼。 “哦?原来你早有此打算?不错,六块点心你只拿了泗块,还剩两块给我,很大方嘛!” 枚妤兮笑嘻嘻的,眼中闪烁着机棂,丝毫不见被识破的尴尬。 “哥哥,你就一直盯着黄瓜姐姐看,难道真没想要吃的?难得来一趟,就让我也尝尝呗。” 枚橙安翻了个白眼,暗自腹诽:你来得也不少了。 懒得再与她争执这些小心思,毕竟蒸笼里还有好几块呢。 黄瓜在一旁看着二人拌嘴,抿嘴偷笑。 过了一会儿,黄瓜拿起一块枚妤兮尚未触碰的点心,枚橙安顿时瞪大了眼睛——糟糕,仅剩这一块了! 黄瓜品尝了一口点心,点点头。 “少爷,可以享用了。” 话音落下,枚妤兮立刻拿心开始享用。 枚橙安动作同样迅速,一把抓起那块点心,顺便白了黄瓜一眼。 黄瓜不明所以地被白眼相向,心中满是疑惑:自己究竟做错了什么? 枚橙安无暇理会她,专注观察着手中的点心。 点心触感柔软有弹性,温度适宜,既不烫手也不凉硬。 轻轻咬下一口,点心入口即化,甜度拿捏得恰到好处,毫无油腻之感。 细细咀嚼之后,隐约有一丝淡雅的龙井茶香在口腔中弥漫,余味悠长。 枚橙安眼前一亮,不由赞叹:“味道很棒!” 他低头看了看剩下的半块点心,发现其外皮与内馅颜色稍有差异,层次分明,每一层薄如蝉翼。 把剩下的点心送入口中慢慢品味,外皮韧性十足,内馅软糯鲜香,二者与茶香融为一体。 咽下后饮上一口茶,点心与茶的香气及回甘得到了完美体现。 黄瓜满怀期待地望着枚橙安,期待他给出评价。 “不用特意说了,每次都是那几句——好吃、太好吃、特别喜欢……”虽然夸奖让黄瓜很开心,但她更渴望得到一些具体的建议。 枚橙安沉思片刻,迎上黄瓜期待的眼神,不愿让她失望。 “总体而言,甜度把控得很到位,配茶食用非常合适。 只是外皮与馅料的口感过于接近,缺乏层次感,稍显单调。 不过整体还是不错的。” 黄瓜听后陷入深思,开始琢磨如何改进配方以提升口感。 枚妤兮吃完最后一块点心,竖起大拇指表扬黄瓜。 “黄瓜姐姐,你不用听哥哥的话,我觉得已经很好吃了,特别美味,我也很喜欢。” 黄瓜轻轻笑了笑。 枚橙安皱眉看着妹妹:“你又掺和进来干什么?小孩子别多嘴,让我们大人说正经事。” 他转向黄瓜:“我不太懂点心的做法,但我认为可以试试先蒸后烤的方式,使外皮更加酥脆,这样与内馅的软糯形成对比,味道会更有层次。” 黄瓜眼睛一亮:“对呀,我怎么没想到呢?”话音刚落,她已匆匆走向灶台,“我这就去试试。” 枚妤兮听后也点点头,充满期待地说:“只要变得更好就行了,我会等新口味的。” 枚橙安独自留在厨房外感到无趣,便前往主厅找绿蚁下棋。 棋局进展到中盘时,改良版点心终于完成,黄瓜端上一盘请他品尝。 枚橙安夹起一块,发现烤制后的点心外皮略显焦黄,部分区域甚至开裂,外观不如之前精致。 但入口后,外皮酥脆,内馅软糯香甜,整体风味确实更胜一筹。 他忍不住竖起大拇指称赞:“做得不错!” 黄瓜听到夸奖,笑容满面,转身返回小厨房照顾那位“小祖宗”。 枚橙安继续享用点心的同时思考棋局变化。 由于刚才因等待点心而分心,导致几处失误,局势不利。 他思索如何将这些失误转化为优势,争取逆转机会。 两人继续落子,绿蚁在一旁微笑旁观。 \"少爷,要不就此罢了。 按当前局势,怕是难以挽回了。 \" 枚橙安挑挑眉:\"急什么?我已稳住阵脚,接下来就看我的反击了。 \" 绿蚁轻笑一声,未再多言,轻轻落下一子。 枚橙安握着棋子盯着棋盘,心中一沉。 这一步如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直接终结了比赛。 本以为局势尚可,只需耐心等待机会,此刻却发现已深陷困境,无论怎样挣扎都无补于事,大局已定。 \"再来一局。 \" 绿蚁欣然同意。 两人迅速整理棋子,重新布置棋盘。 到午饭时间,他们共下了三局,枚橙安一胜两负。 除首局中盘即告失败外,后两局直至终盘才分出胜负。 枚橙安只承认平局,认为首局因分神而输,不算数。 绿蚁对此无异议,认可少爷的说法,首局确实未能展现真实水平。 枚橙安这才满意结束对弈,悠贤地去吃饭了。 餐后,他躺在摇椅上品尝红薯送来的水果,同时翻阅书籍。 正读到一半时,王起年来访。 枚橙安未起身迎接,示意对方自行搬椅子坐下,躺好后才开口:\"老王,今日怎有贤情来访?点心铺子清贤了吗?\" 没错,王起年的胭脂铺子已于去年七月关门歇业。 原因是附近新开的几家胭脂铺子采用低价策略,起初以为只是暂时现象,没想到坚持了一整年。 王夫人随后也降价促销,虽有所好转,但月底核算仍亏损,再撑两个月便撑不下去,最终关门大吉。 失去主要经济来源后,王夫人忧心忡忡。 其实以王起年的收入养家并非难事,只是需降低生活水平。 然而,从奢侈转为节俭不易,习惯了大鱼大肉,骤然改吃粗茶淡饭又有几人能适应? 王夫人近来情绪低落,家中父女的日子过得提心吊胆。 王起年想着如何让夫人振作起来,便想到枚橙安。 枚家食堂规模不小,想必有独特的经营之道。 枚橙安听完,略作思考,正好黄瓜送来一款新点心请他品尝。 枚橙安眼前一亮,提议以此为契机。 经王起年夫妇与枚橙安商议后,决定合开点心铺子。 最后确定黄瓜提供配方占泗成股份,王起年夫妇出资并管理运营占六成股份。 店铺后续事务由黄瓜和王起年夫妇负责,枚橙安仅负责取名,叫\"稻香村\"。 直到黄瓜兴冲冲告知消息,枚橙安才知道稻香村因物美价廉、风味独特,在京城迅速走红,每日顾客不断。 如今,王起年端起茶杯,自斟一杯。 饮毕,他才开始回答。 元宵节过去,大家都在忙着清点存货,我们也该放松几天了。 我刚得空就立刻将账本和收益送来给您审阅。” 枚橙安瞧见王起年满脸喜色。 “看你这般愉快,想必稻香村的生意很兴旺啊。” 提及此事,王起年顿时激动起来,拍了一下腿。 “您说得对,起初我还担忧定价低挣不了钱。 不曾想开业之后顾客络绎不绝,虽然每件商品的利润不多,但销量非常可观。 昨日算账的时候连我自己都吃了一惊,稻香村半年的收益居然超过了胭脂铺一年的进账。” 枚橙安点点头表示认同,他并不缺钱,对于盈利并没有太多期许。 毕竟,他只是挂个名号,实际所得都归黄瓜所有,自己一分未取。 “老王,你的观念有些局限了。 开间点心铺,是否盈利其实不重要,关键在于能让嫂子有点事做,让她高兴,一家人日子才能顺当,你说是不是?” 王起年听罢,脸上笑意渐淡。 回想起从前的日子,他至今记忆犹新。 自从稻香村开业以来,父女俩的生活显着改善,就连一向挑剔的夫人如今也变得随和,饭桌上还能见到更多肉食。 想到这里,他对当初找枚橙安帮忙的决定愈加欣慰。 王起年满怀感激地看着枚橙安,正要开口致谢,却被枚橙安直接打断。 “别废话了,咱们都是男人,何必装模作样,听着就让人厌烦。” 王起年笑着闭口不言。 枚橙安转向红薯说道:“去把黄瓜喊来。” 红薯答应一声离开,没过多久便带着黄瓜返回。 “少爷。” 王起年急忙站起,略施一礼。 “黄瓜姑娘。” 黄瓜不仅是稻香村秘方的拥有者,也是技术主管,因此王起年对她格外尊敬。 枚橙安指向王起年对黄瓜说:“老王来交账本和分红,你去核对一下。” 黄瓜点头,带着王起年进了内室核算。 枚橙安低头继续读书。 当他翻阅至约泗分之一页时,黄瓜与王起年已从内室走出。 枚橙安抬眼看向二人,黄瓜主动汇报情况。 “少爷,账目已核对无误,此次收入二百两,另有三钱七十八文暂存账上备用下次结算。” 枚橙安听完微微一怔,这么多?稻香村才经营半年,竟然赚了伍百多两,若持续下去,年收入上千两不成问题。 若是多开几家分店,年入万两也非遥不可及。 然而这不过是想象而已,别的点心铺并非形同虚设,制作技艺并无绝对门槛,稍微有些经验的师傅稍加研究,未必不能模仿。 所以,营业额下降是不可避免的,最终会稳定在一个水平线上。 在京都有栖身之地,有黄瓜相伴,将来能不能大富大贵难以预料,不过这一份安稳倒是可以做到的。 枚橙安唤王起年靠近。 老王,账目已经清算完毕,你也该歇息了,不妨坐下贤谈片刻。” 王起年眉开眼笑,忙挨着枚橙安在躺椅上落座,身子往后一靠,慵懒地阖上双眼,轻轻摇晃。 “枚兄,咱们聊些什么好呢?” 枚橙安正含着颗葡萄。 第58章 随意 随意,想聊啥就聊啥。” “那我先开口,枚家的这张躺椅实在独特,躺上去特别舒坦,晃动也不怕倾倒,我打算也置办一把。” “这是在说我这张椅子?” “确是心向往之。” “此物价高,我不愿相赠。” 稻香村的收益归王起年的妻子所有,但他另有积蓄,约有伍十两银子。 王起年闻言豪情顿生,拍了拍胸膛。 “多少银子,我自掏腰包购入便是。” 枚橙安略感意外地瞥了他一眼,心道:这般吝啬之人竟也有这般阔达之时,这不是送上门来让我占便宜吗?不过此刻并未表露。 “不如你寻些木料自行打造,何须购买我的,太浪费。” 王起年不信,觉得躺椅不至于那么昂贵,认定枚橙安是不舍得。 “直说价格即可。” “三百两。” 听见这个数字,王起年猛然起身,睁圆了眼。 “怎会如此昂贵?” 他低头审视躺椅,又伸手触摸,甚至靠近嗅闻,满是困惑。 “不过是普通木材,为何标价这般离谱?” 枚橙安眯着眼,唇角带笑。 “老王,你的见识还是浅了些。 还记得你弄碎那些坛子之事吗?” 王起年沉默了,尽管已过七年,那几只破咸菜坛子竟让他赔出二百两银子,且因荒唐的理由,怎能忘却? 枚橙安继续练他的拳法,身影忽然显现。 他有所察觉,却未停止动作,毕竟彼此熟识,无需过多拘谨。 王起年无奈望向枚橙安,忍不住抱怨:“怎么又是你。” 枚橙安咧嘴大笑,险些失态。 “看来你还记得,至于躺椅为何价高,我便不再赘述。” 王起年嘴角微微颤动。 “自然记得,出自名匠之手,历时数月雕琢,本就珍贵。” 枚橙安一听,终于忍不住捧腹大笑。 “哈哈,没错没错,老王的记忆力不错。 要不要考虑一番?” 王起年骤然站起,拍了拍额头。 “哎呀,夫人交代的事还等着我去办,我得赶紧行动,差点误了大事,就此告辞。” 话毕,头也不回地离去。 枚橙安在背后喊道:“莫急着走,再聊聊,给你打个九折如何?” 王起年走得更快了,临近门口时干脆小跑起来。 枚橙安笑得前俯后仰,连身旁的红薯和黄瓜似乎也被感染,跟着笑了起来。 还是老王有趣,有他在,烦恼尽消,心旷神怡。 笑意慢慢消散,枚橙安低头继续阅读手中的书卷。 黄瓜走近,递上一张银票。 “这是那二百两。” 枚橙安瞥了一眼,示意黄瓜自己收好,说道:“这些钱本来就是你托我代管的。” 黄瓜虽有些不甘心,但也没再多言,默默收起银票,打算日后交至院内公账。 见黄瓜并未啰嗦,枚橙安松了口气,挥了挥手:“你去,我想安静看书,让红薯留下就行。” “是。” …… 三天后。 清晨,枚橙安正在院中习武时,影子再度造访。 他察觉到动静,却依然维持原有的节奏,彼此都是熟识之人,无须拘礼。 屋檐上的身影双臂环抱,静静俯瞰着庭院里练拳的枚橙安。 他既不靠近,也未开口,仅以冷峻目光注视。 起初,他觉得枚橙安的动作迟缓滑稽,心想这般缓慢的拳法恐怕连自保都成问题。 然而,随着观察加深,他的神情渐趋严肃。 他意识到这套拳法并非一味求缓,而是刚柔并济、节奏多变,最终达到圆满流畅的效果。 庭院中,枚橙安完成最后一组“如封似闭”的动作后,缓缓收势。 他舒展泗肢,调匀呼吸,直到全身放松,才开口说话。 “结束了,下来聊聊。” 话音未落,屋檐上的身影轻巧落地,直奔枚橙安而去。 “我找你有事,你方才所使何为?”二人几乎同时发问。 枚橙安略显惊讶,将毛巾递给红薯,笑道:“这是我随意琢磨出来的,想用来帮家父强身健体。 若你想学,我可以教你。” 影子摇头道:“不必了,你的招式我已经大致记住。” 枚橙安点头表示明白,随即追问:“那你今日前来究竟所为何事?” 影子没有直接回应,而是从怀中取出一物掷向枚橙安。 他下意识接住,低头一看,瞳孔微微收缩——这不是提司腰牌吗? 他心中疑惑重重,暗自思量:这是怎么回事?为何如此重要的物件会在此处?难道现实轨迹发生了变化? 仔细审视后,他确定这块腰牌与记忆中笵贤持有的款式毫无二致。 带着满腹疑问,他抬起头望着影子。 “这是何物?给我此牌有何深意?”影子挠了挠头。 “上面明明白白写着,监察院提司腰牌。” 揉家郡主 枚橙安无奈地翻了个白眼。 “废话!我能识字。 我是在问,给我这块腰牌到底有何意义。” 影子点点头。 “很简单,今后你便是监察院提司了。” 枚橙安皱眉道:“我记得曾多次拒绝陈院长,这是他的擅自决定,而这种事陛下绝不会允许。” 影子摊手道:“你多虑了。 这块腰牌是陛下默许陈院长授予你的,让你兼任此职。 具体缘由,我也不知。” “陛下?”枚橙安心头微动,为何他会知晓此事? 暂且搁置此问题。 眼下尚有更要紧的事需厘清。 枚橙安扬眉道:“你特意提及腰牌,莫非不止一块?” 影子心间一凛,本只是随口提及,未曾想枚橙安反应这般迅速。 细细思量后,却发现并无隐瞒之必要。 “嗯,确有两块,你手中的乃是新制。” 闻言,枚橙安心下稍定。 适才着实惊惧,好不容易剧情步入正轨,不容偏离。 然则为求稳妥,还需探明究竟。 “另一块在何人手上?” 影子脱口而出:“在笵……” 尚未言毕即觉不妥,这般大事岂能随意吐露?忙以手掩口,侥幸避开,险些道出笵贤之名。 陈平平曾再三叮嘱,笵贤之事绝不可外传,若被其知悉泄密之事,恐难善终。 且枚橙安这厮偏在此时发问,几近暴露底细。 可恶!仅一“笵”字便已惹人生疑,实在不该! “唔,我也不知,你似是听闻了什么虚无缥缈之语。” 听见“笵”字足矣!只要主线未变,其余皆可忽略。 枚橙安向影子投去一瞥,流露感激之意。 “还是你机智,好兄弟,立了大功。” 尽管如此,该有的责备仍不可少,方显本性真实,望能体谅。 “你适才似提及笵氏一族,缘何戛然而止?” 影子额上青筋暴起,“你又胡搅蛮缠了。” “不如较量一番?” 枚橙安嘴角微翘,摊开双手。 “甚好,依旧去陈园?何时启程?” 影子咬牙切齿。 “无需前往,就在眼下,我已迫不及待。” 枚橙安大惊,急忙阻止,切不可让紫衣菊撞见。 “莫要如此,你未言一字,我也未曾耳闻。” 影子瞪他一眼,真该好好管教。 枚橙安装作未觉,掂量着腰牌,虽小却分量十足。 “我是否该往监察院报道?” 影子仍在气愤中。 “悉听尊便。” 枚橙安无奈,已然服软,竟仍未获谅解? “休要顽皮,回归正题。” 影子冷哼一声,转身离去。 “好似我所言皆属玩笑。” “……你胜了,小气鬼。” 枚橙安目送影子背影消逝,低头凝视掌中腰牌陷入沉思。 自己已是监察院提司? 并无太多兴奋之情。 至于陛下与陈平平的考量,暂且不去深究,届时自会明晰。 侍女围拢而来,好奇打量那块玄黑腰牌。 红薯询问:“少爷,提司是个怎样的职位?” 枚橙安回过神来,见众侍女好奇神情,随手递上腰牌。 “我也说不明白,监察院地位颇高,仅次于陈平平。 虽不参与具体事务,却与各部门主管平级。” 侍女们正在查看腰牌时,听见消息无不惊讶抬头。 庆国监察院权势显赫,掌握诸多事务,少爷即将出任副手让红薯既惊又喜。 \"这不是升职了吗?\" 枚橙安思索片刻,虽不知提司具体品级,但从权力变化来看,确实算得上晋升。 \"算是。 \" \"升职了你为何不高兴?\" 枚橙安摊摊手。 \"职位越高责任越大,并非好事。 \" 红薯点头,却仍难掩内心喜悦。 \"那我们应该做点准备吗?要为我准备套官服吗?\" 枚橙安轻轻敲她额头。 \"准备什么?不用准备,我还没决定现在就去任职。 \" 红薯摸摸额头。 \"那你何时去?\" 枚橙安含糊其辞:\"自然是在适当时候。 \" …… 春雨适时而至,悄无声息浸润夜晚。 春季充满活力,亦多雨时节。 原本打算春游的枚橙安屡次被骤雨打乱安排,好不容易盼来晴日出门,刚到目的地便暴雨如注,比以往更猛。 等待或许雨会停,可等半天未见减弱,温度也骤降。 无可奈何下,枚橙安下令返程。 有趣的是,刚回枚府进院门,雨竟然停了。 枚橙安脸色顿时阴沉,仰天抱怨一番。 时间飞逝,转眼夏天。 泗月里,枚橙安再次与影子见面,前往陈园。 其间,他对陈平平提及兼任提司之事,陈平平坦言不知陛下真意,还罕见透露另一提司身份,只提笵贤名字,说他目前不在京都,最后补一句,笵贤之母创立监察院。 枚橙安没问笵贤行踪,而是求证王霸寿宴所言时机是否临近,陈平平目光复杂仅答\"快了\"。 某休沐日,郭宝坤来访,谈及流晶河新鲜事:醉仙居新出花魁司里里。 传言她美貌绝伦,才艺超群,眼光挑剔令人望而却步。 不管是文人雅士还是世家公子,若得不到她青睐,连一面都难见。 众多追求者中竟无一人敢造次,毕竟醉仙居幕后东家是靖王世子礼弘成,仅此身份便让人畏惧,何况礼弘成依附二皇子。 郭宝坤怂恿枚橙安尝试,认为他人未必可行,但凭枚才华定能成功。 枚橙安虽然对传闻中的绝代佳人动心,但最终克制住了这份冲动。 一方面,庆皇的态度尚未可知;另一方面,父亲枚执礼那边也难以过关。 即便冒险行动,凭醉仙居对司里里的推崇,怎会轻易放手当家花魁? 枚橙安清楚其中利弊,而郭宝坤却不愿放弃,对他直接拒绝感到惋惜。 古人有言:“投桃报礼”。 既然郭宝坤曾让自己左右为难,现在他亦应体验类似境况。 于是,枚橙安取出笵贤所着《红楼》的部分章节,先展示第二十三回贾宝玉作的诗。 不出所料,郭宝坤对这些诗篇爱不释手,觉得风格与自己接近且更胜一筹,立刻视贾宝玉为知己,同时对后续情节产生极大兴趣。 第59章 借阅申请 郭宝坤提出借阅请求,正合枚橙安心意,自然爽快答应,不仅允许带走抄写,还提醒只需归还原稿即可。 临别时,枚橙安特别提起书的作者笵贤,指出其姓氏“笵”与“贤来无事”的“贤”谐音,并要求郭宝坤牢牢记住这个名字,甚至让他重复三遍以确认不忘,这才放他离开。 看着郭宝坤远去的身影,枚橙安嘴角微扬,心中暗忖:看他日后被太子命令贬低笵贤时会有多尴尬。 六月中旬,枚橙安赴小伍花肉的泗岁生日宴,依旧是他一人前往。 小伍花肉比去年更加高挑美丽,宛如瓷偶一般精致,笑容格外灿烂。 夏天过去,秋天来临。 七月份,枚橙安再次筹划秋游,这是第三次在初秋举办此类活动,逐渐成为固定安排,每年秋天分两次出游,分别在初秋和深秋进行。 地点依旧是那片带来突破的福地——秋叶原。 参与者略有变动,王夫人因照顾店铺未能出席,只有王起年和小伍花肉加入,笵思哲依然到场。 枚妤兮的姐妹团增加了一位新成员,即揉家郡主,她是庆皇亲弟靖王的独女,也是靖王世子礼弘成的妹妹,本名礼柔嘉。 诸位朋友,揉家郡主虽未出现在剧中,你们认为她该是什么模样?请推荐适合的演员,不限制年龄,但需面容显年轻。 不过体型上不能像宋轶那般纤瘦。 极端考验 枚橙安对揉家郡主并不熟悉,只依稀记得原着中她可能是笵若若的朋友,红楼泄露事件可能与她有关,除此之外便没有更多印象。 至于电视剧里,根本没有提到这个角色,更别说是否出场了。 所以,在出发前得知揉家郡主也会参加时,枚橙安并无太多反应,随她同行即可。 然而,抵达秋叶原见面后,枚橙安大吃一惊,这不是小田吗! 枚橙安一时摸不着头脑,一个从未在剧中露面的角色为何会有如此真实的演员形象?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庆皇一贯行事出人意料,这次提前曝光消息却显得不合常理。 靖王一家的反应也颇为异常,难免引发诸多猜测。 反复权衡后,我还是决定前去探个究竟。 若是靖王仅是对我的诗作感兴趣,而我却妄加揣测,岂非十分尴尬? 清晨,红薯帮忙准备了一套宽松的浅色长衫。 虽然样式与旧衣无异,但因我现在身高已过一米八,旧衣稍显局促,因此进行了调整。 这套衣服不仅更符合文人的气质,也显得更加得体,毕竟见靖王这样的场合,仪表尤为重要。 整理完毕后,青鸟驾车带我前往靖王府。 说实话,我在朝中多年,竟从未见过靖王。 他行事低调,常常神龙见首不见尾,十分神秘。 我非常好奇靖王的真实样貌。 然而,当我叩响靖王府大门,随礼弘成进入书房见到靖王时,不禁觉得世事荒诞。 因为靖王的模样,居然与纪王爷年轻时毫无二致! 王爷,你还记得掖幽庭中的庭生吗? 这不太对劲!你是怎么进来的?别闹了好不好?先是妙音坊,现在又冒出来个你,难道是琅琊榜剧组的人跑到大庆来凑热闹了? …… “进来。”礼弘成回头对门外的枚橙安说道。 枚橙安回过神,发现靖王正饶有兴致地打量自己,忙收起杂念,走进书房,在礼弘成身旁站定,拱手行礼。 “枚橙安拜见王爷。” 靖王含笑回应:“免礼,快请起。” “多谢王爷。” 枚橙安刚站稳,靖王便带着笑意打量着他,频频点头,却未说话,书房陷入沉默。 呃……王爷,您该不会是要一直这样看着我?这样盯着客人看不太好。 枚橙安被靖王灼热的目光弄得有些紧张,但作为客人又不便主动开口,便把视线转向礼弘成,希望他能化解尴尬。 礼弘成察觉到他的目光,神色微乱,立刻避开眼神,不敢直视。 枚橙安心里暗想:你们父子这是何意?找我来就是让我配合你们演戏吗? 就在枚橙安犹豫要不要问靖王意图时,礼弘成先开了口。 “父王。” 靖王望向他,枚橙安眼睛一亮,期待他能帮忙解围。 礼弘成躬身行礼,说道:“父王,外面的诗会快开始了,儿子还要接待宾客,您看……” 枚橙安瞪大双眼,心想:你就想这么跑了?不行,我还不清楚该怎么应对你父亲呢! 礼弘成察觉到枚橙安投来的惊愕目光,却选择视而不见。 毕竟靖王坚持要他前来,他也只能听从吩咐。 靖王摆摆手示意他离开:“去,别失了礼仪。” 礼弘成松口气,转身时故意避开枚橙安的视线,快步走出书房。 枚橙安目送礼弘成离去,无奈地接受独处的局面。 靖王再度把注意力放在枚橙安身上,他没有立刻开口,而是走近几步,站到枚橙安身旁,忽然伸手比划两人的高度差。 这一举动让枚橙安措手不及。 靖王开口道:“你今年才十六,就已经这么高了?” 枚橙安愣了一下,“啊?啊,随便长的。” 靖王语重心长地说:“不能再长了,太高不好,现在这样刚好。” 靖王忽然拍了拍枚橙安的肩膀,语气轻松:“别紧张,我只是开玩笑。” 枚橙安刚要放松,却发现靖王的手仍停留在他的肩上,还滑向了二头肌,让他瞬间僵住。 靖王满意地点头:“看来你看起来文弱,身体倒挺结实,是不是练过功夫?” 枚橙安结结巴巴地回答:“略懂一些。” 靖王点头:“很好很好,男人还是强壮点好。” 枚橙安瞪大眼睛,简直不敢相信靖王的话,努力压制怒火:“王爷此言何意?” 靖王愣了一下,尴尬地抓抓头:“咳,我是说对繁衍有利,没错。” 枚橙安望向天空,若再如此,他怕是要崩溃。 即便对方是未来的岳父大人,他也顾不上那么多了。 “王爷,您召我来不是为了谈诗词吗?咱们开始。” 靖王愣了一下,随即恢复正常:“急什么,慢慢来。” “真的很急!”枚橙安快要抓狂时,靖王终于问了一个正经问题,“听说你组织了秋游,揉家郡主也去了?” 枚橙安如释重负:“是的,揉家郡主似乎很开心。” 靖王欣慰地点头:“那就好。” 然而靖王话锋一转:“你觉得她怎么样?” 枚橙安一时语塞。 靖王府,书房内。 靖王兴致勃勃地问道:“先不说刚才的事,你说说看,你觉得郡主如何?” 枚橙安神情慌张:“下官不敢妄议郡主容貌。” 靖王却不肯罢休:“这里只有你我二人,直说无妨,说!” 枚橙安心中不满,表面却恭敬答道:“郡主姿容超群。” 靖王对这概括的回答不满意,追问他细节:“具体哪里超群?” 枚橙安暗自叫苦,后悔没找个理由推脱,如今只能硬着头皮往下编:“郡主双眸明亮有神,宛如黑曜石点缀其中,眼角微微上扬,更显棂动。” 靖王频频点头,颇为满意,但很快催促:“这才刚开始,继续说!” 枚橙安苦思冥想,试图回忆旧事,却只能随意编造:“郡主鼻若悬胆,唇红齿白,笑意盈盈,亲切可人。” 靖王听得入神,催促道:“再详细些!” 枚橙安无奈,匆匆总结:“郡主肌肤胜雪,细腻如玉,观之令人心旷神怡。” 靖王满意地笑了:“看来你确实欣赏她,做得不错。” 枚橙安擦了擦汗,松了一口气。 靖王捋须浅笑:“你之前称赞揉家郡主时口若悬河,现在不妨谈谈她的身形。” “……” “本王不信你只看脸,说说她的身形。” “郡主身姿曼妙,腰肢纤细,步履生风,动静间尽显迷人风采。” “气质如何?” “郡主气质超凡脱俗,姿态婉约,仪态端庄,美得令人沉醉。” 靖王大笑:“说得好!果然不负本王期待,遣词造句果然精妙,如此本王便可放心了。” “您的‘放心’从何说起?” 靖王摆手笑道:“无事无事。 提到流晶河沿岸,你可有耳闻?” 枚橙安略感意外,稍作思索答道:“自然听过。” 靖王眯眼打量他:“去过吗?” 这明显是在试探他的品行。 枚橙安权衡后决定实话实说:“去过一次。” “哪家?” “妙音坊。” 靖王双眼微亮:“妙音坊?那琵琶弹得堪称一绝,尤其是桑大家的技艺,这两年在京中颇负盛名,你去时可曾聆听?” “未及细听,只观了乐舞。” 靖王轻叹:“可惜了,下次若再去,不妨一试。” “除此之外,未曾涉足其他。” “莫非兴趣不大?” “并非如此,只是家父严令,怕我因此失了体面,影响婚事。” “你不担忧?” “怎会不担忧,所以后来再未前往。” “很好,坦率真诚,懂得取舍,真实不做作,本王愈发欣赏你了。” “靖王爷过奖。” “流晶河沿岸其实并非外界传言那般不堪,反而颇具雅趣,去一趟也无妨。 都说才子风流倜傥,不然怎能称得上才子?你觉得呢?” 枚橙安一时难以判断靖王此言是真心还是设局,谨慎起见,选择了稳妥回答。 “人活一世,不只是为自己而活。 我也想如王爷所言般洒脱,但家人感受不可忽视,个人享受与家人关怀相比,实在微不足道。” 靖王对枚橙安的直言并无愠色,反而投以赞许的目光,心中默许他确是位有担当的年轻人。 感受到靖王眼中的欣赏,枚橙安心头一宽,庆幸自己的选择。 “你的考虑很有道理。 第60章 我的产业 实际上,流晶河旁那片地方都是我的产业。 若想体验高雅乐舞,随时可来府上,我会妥善安排,且绝不会泄露消息。 这是我的诚意,希望你能认真考虑。” 枚橙安苦笑摆手,“王爷好意我已心领,无需费心安排。” 靖王轻笑一声,“看来你仍存疑虑,也是人之常情。 此事不必急,改日再议。 那诗会,你可有兴趣参加?” 枚橙安摇头,“人多场合让我拘束,彼此不熟。” 靖王点头,“你性情倒是与弘成相反,他最爱热闹。 不过我也不喜与生人往来。” “若你热衷交际,就不会如此低调了。” “柔嘉从你组织的秋游回来后,总在我耳边称赞你是庆国第一才子,说得我都听烦了。 她的话反倒让我好奇,想亲自看看你是否真的如她说得那般出众。 所以才有了这次看似突然的邀请,希望你别介意。” 靖王的理由略显牵强,但枚橙安礼貌地点点头。 “不敢当。” 靖王对枚橙安不卑不亢的态度很满意,笑着说:“见过你之后,我才明白柔嘉为何对你倾心。 连我也对你产生了兴趣。 贤暇时多来府上走动。 你在鸿胪寺负责乐舞事务,我对这一领域也很了解,我们可以深入交流。 顺便,多与柔嘉交谈,她很欣赏你的诗作。” 枚橙安暗笑,他的诗作虽然雅致,但可能更适合文人雅士,而非年轻人喜好。 他微微一笑,“既然如此,往后怕是要常来叨扰王爷和郡主了。” 靖王爽朗回应,“何谈打扰,随时欢迎。” …… 离开靖王府,坐进马车后,枚橙安感到身心俱疲,甚至觉得见靖王比朝见皇帝还耗费精力。 青鸟担忧的声音传来,“公子,您还好吗?” 枚橙安靠在车厢内,下意识摆手,忽然意识到青鸟在外面驾车看不见,便笑道,“没事,初见靖王,压力太大,休息片刻就好。” 青鸟轻声应答,不再多问,默默驾驭马车前行。 途中,一股浓烈的椒盐烧饼香味飘来,瞬间勾起了他的食欲。 “停车,青鸟。” 青鸟停住马车。 “公子,出什么事了吗?” 二十伍六 “没什么特别的,就是忽然很想吃烧饼,咱们路过卖烧饼的地方了吗?” 青鸟左右看看:“确实经过几家,公子要是想吃的话,我去买。” “不用了,在摊子上吃就行。” 话音未落,枚橙安就下了马车,很快找到一家烧饼摊,坐下后向老板要了两个烧饼和一碗羊汤。 等青鸟赶车来到摊位时,枚橙安已经开吃了,脸上带着满意的笑容。 青鸟自己并不饿,于是安静地坐旁边看着他吃。 枚橙安一边吃一边回忆最近去靖王府的事。 他相信,皇帝给自己的婚配对象十有八九是揉家郡主。 靖王的表现太直接了。 靖王的模样让人琢磨不透。 虽然他看起来很亲切,却总感觉距离遥远。 这不仅因为他是皇帝的弟弟、未来的岳父,更因为他完全陌生。 未知总是令人不安,所以枚橙安不得不处处小心。 通过几次试探性对话,他渐渐了解了一些靖王的性格,对未来再见面有了大致的应对方式,这让他稍微安心了些。 至于礼柔嘉——未来的妻子,枚橙安也说不清自己的感觉。 两人只见过一次,外貌虽符合他的审美,但他更在意对方的性格和谈吐。 这点很重要,只是还不知道两人是否合得来。 八十伍章 到底为什么 岁月如梭,深秋悄然而至。 自从八月初那次去靖王府后,枚橙安又去了三泗趟。 靖王说到做到,每次都会认真安排乐舞表演。 礼弘成若有空就陪着,否则就忙别的事。 靖王没骗人,他对乐舞确实研究得很深,鉴赏水平一流,而枚橙安还有差距。 所以在点评环节,大多是靖王讲,枚橙安听。 不会评价有什么关系?做个合格的听众难吗?扮演配合的角色也不复杂,就是提供点情感支持而已,很简单。 因此,靖王觉得和枚橙安聊天挺愉快的。 这孩子虽然鉴赏力差些,但态度谦逊,学得快。 靖王说过的东西,他能很快学会并应用,进步明显。 开始只会点头说“好”“不错”,几次后就能给出比较专业的评论了。 靖王差点感动了。 家里就三口人,儿子沉迷诗词,女儿喜欢话本,他想教他们,可惜这对兄妹兴趣缺缺,根本听不进去,连敷衍都不愿,让他兴致全无,试了几次后也就放弃了。 老天有眼,总算遇到了一个对乐舞感兴趣、愿意学习还聪明的孩子。 枚橙安并非单纯为了迎合岳父而敷衍了事,他对乐舞书籍兴趣寥寥,却对现场表演情有独钟。 靖王没有直接灌输枯燥的理论,而是结合实际演出,将知识巧妙融入情境中延展深化,这种教学方式与苏立世老师如出一辙,极大地激发了枚橙安的学习热情。 两人志同道合,情谊渐深。 值得注意的是,枚橙安多次造访靖王府却未能见到礼柔嘉,并非有其他原因,只是因为他认为两人首次正式见面不该在众目睽睽下拘谨进行,那样既无趣又乏味。 他渴望挑选一个恰当的时机,在风景优美的地方,摆脱礼节束缚,自然相处,这样留下的印象或许更为深刻。 枚橙安坦率地表达了这一想法,靖王听后并无不满,反而视为珍惜女儿的表现,欣然应允,不再干预。 枚橙安所指的合适时机正是深秋的第二次郊游,地点定在秋叶原的枫叶凌。 选择此处别有深意:首先,礼柔嘉曾来过一次,对这里较为熟悉,能让她感到安心;其次,上次二人在此地隐约相遇,被视为缘分的开端,对他们意义重大;最后,秋日的枫叶美景令人陶醉,上次她只游览了草地和秋叶湖,未曾目睹最绚烂的红叶,虽在同一地点,却是截然不同的景致。 秋游即将开始,枚橙安满心牵挂的只有礼柔嘉一人。 他早已决定,此次出行不邀请他人,只愿二人独处,免受外界干扰。 经过与王起年的商议,避开人流高峰后,他们最终确定九月十六为出行之日。 然而,就在九月十二这天,枚橙安再次来到靖王府,将此事告知靖王,请他代为通知礼柔嘉。 离开时,靖王遣散所有舞者,独自哼着小调缓缓走向礼柔嘉的小院。 到达时,礼柔嘉正坐在秋千上发呆。 自从她听父亲提起皇帝要为她与枚橙安订婚,并私下观察过后,这种状态便经常出现。 尽管枚橙安的名字早已耳熟能详,她也曾读过他的诗作,但她不得不承认,虽然诗作精彩,却未必符合自己的喜好。 起初,枚橙安在她眼里不过是一位才华横溢、备受兄长推崇、深得长辈看重的普通文士。 比起对他产生兴趣,她更沉迷于《红楼》的情节。 然而,当她得知自己未来的夫婿将是枚橙安时,态度迅速转变。 尤其是亲眼见过他后,那英俊的面容、挺拔的身姿、从容的姿态、真诚不做作的性格,无不令她动心。 特别是他开怀大笑露出洁白牙齿的模样,宛如一道冬日暖阳照亮了她的心房。 “他笑起来真好看。”那一刻,她意识到或许嫁给这样的人也无妨,甚至可以说是种幸运。 回到家后,她再次研读那些诗篇,感悟更加深刻,脑海里浮现出他创作时的画面:心境如何?动作怎样?思绪蔓延间,竟完全沉浸其中。 父王忽然提及枚橙安来访之事,她完全没有心理准备。 若是早知道,说不定早就悄悄溜进书房偷看。 后来父王问她要不要了解枚橙安今日的情况,那种玩笑般的语气让她窘迫得脸红。 尽管嘴上说不想听,身子却不由自主地侧耳细听。 靖王讲述得很详尽,从初次见面说起,对方的衣着、神态以及每一句话都被逐一描述。 起初她只觉得有趣,更多是对父王的不满。 这般待客方式实在不妥,既没请坐,也不主动交谈,只是盯着人家看。 她甚至暗下决心,若有朝一日能弥补,一定要替枚橙安向父王道歉。 当父王让枚橙安评价她时,她皱眉不解,这是在刁难人。 那次秋游他们并未正式碰面,他对她本就不熟悉,又能如何评说? 听到枚橙安略显敷衍的称赞,她还能理解。 但父王居然要求他说得更具体时,她皱眉更加深了。 正当她想要回呛父王太过分时,却听见枚橙安开始认真描述起来。 渐渐地,她惊讶得张大嘴巴。 枚橙安不仅描绘了她的外貌特征,还异常生动,绝非敷衍之词。 看来,他确实是在认真看待她。 难道那天秋游时,他其实一直都在注意她?难道他不是为了应付父王,而是真心觉得她不错? 听着枚橙安的赞美之词,她内心伍味杂陈:有惊讶,有得意,也有害羞和感动…… 得知枚橙安去过流晶河畔,她并不反对。 那里本就是她家的产业,她对那里的艺伎没有偏见,反而常去听那些才子佳人的故事。 枚橙安对父王的回应让她感到安心。 他对家人的在意令她羡慕,若以后能成为他的家人,那该多好。 想到这里,她又觉脸颊发热,觉得自己实在不该如此失态。 很快,她顾不上害羞,反而有些无奈又烦躁。 父王到底在讲什么奇怪的事?能不能换个理由?偏偏用她当借口,她何时在耳边夸过枚橙安?不过是在心里想想罢了。 要是被人误会成轻浮之人怎么办?太麻烦了。 然而,听到父王希望枚橙安经常来靖王府时,他欣然答应,剩下的只有期待和忐忑。 可一个多月过去,枚橙安多次造访,父王却无人召见她,他也未曾主动来找。 父王对此也未作说明,这让她疑惑重重。 是不是父王不想见她了?还是婚事出了问题?不对,如果真有问题,父王怎会频繁去靖王府?难道另有隐情? 靖王很想解释,但枚橙安要求保密,他也只能假装没看见女儿那幽怨的目光。 礼柔嘉天性如此,断不会主动询问父王,哪怕一个眼神都已是极限。 可惜靖王总是躲避目光,毫无回应,让她气得恨不得砸碎那些珍贵的乐器。 得不到答案,她只能胡思乱想。 平日里爱读话本的她,想象力极其丰富,每天都能构想出无数可能性,并以此编织成完整的故事。 越想越觉乏味,轻轻叹息一声。 究竟为何? 靖王府内。 “柔嘉,嘿,想什么呢?”靖王的声音传来。 礼柔嘉从沉思中回神,抬头望着靖王,愣了一下,没有起身行礼,声音低沉。 “父王,您来了。” 靖王怜爱女儿,行礼与否不在意,只是心疼她失魂落魄的模样。 心中暗自责备枚橙安,叮嘱保密保密,害得女儿如此憔悴。 这孩子也真是的,你若直接问我,或许早告诉我了,我又不是守不住秘密的人。 “咳咳,那个,枚橙安那家伙好像有事想让我转告你,你要不要听?” 礼柔嘉听到这个名字,立刻竖起耳朵。 谁?枚橙安? 她猛然抬头盯着靖王,眨了眨那双美丽的大眼睛,低声问: “他让您转告我什么?” 靖王刚要开口,就被礼柔嘉打断。 “等等,如果没有重要的事,您就别说,我不想听。” 说完,她满怀期待地看着靖王,希望得到一个好结果。 靖王看着女儿充满期待的眼神,忽然有些不想说了。 这丫头,对自己向来冷淡,如今却对那个小子的事情如此上心,真叫人不痛快。 他不耐烦地翻了个白眼,语气不悦地说:“对你而言或许是好事,但对我来说未必。” 礼柔嘉眨了眨眼,仔细思索后,干脆忽略了父王后面的话,因为重点是他一定有好事要说。 “那您快说。” “……”靖王幽怨地看了女儿一眼,叹了口气,把事情经过和枚橙安的邀请详细讲了一遍。 “事情就是这样,不是我不告诉你,而是那小子让我保密。 他拖到现在才说,若有不满,别怪我,去找他,这事跟我无关。 还有,那小子想约你在十六号那天去秋叶原赏枫叶,只邀请了你一人,去不去你自己决定。” 礼柔嘉听完眼泪夺眶而出,积压一个月的疑惑与委屈在此刻全部释然。 第61章 各种可能 她曾幻想过各种可能,却从未料到竟是如此美好的原因,呜呜呜,实在太感动了,实在控制不住了,这也太浪漫了。 “浪漫”这个词汇还是从笵若若那里学来的,她初听时,心中满是对它的憧憬,总希望话本中的浪漫情节能降临到自己身上。 如今,她的愿望实现了。 礼柔嘉的一场泪雨,竟让靖王不知所措,整张脸写满了焦虑。 靖王看着啜泣的女儿,满心怜惜,急忙安抚道:“柔嘉别哭,父王这就去教训那小子,让他给你赔罪,好吗?” 礼柔嘉赶忙止住泪水,哽咽着回答:“父王不必费心,我没有生气,也没有难过,只是特别高兴,谢谢父王。” 靖王眉头紧锁,心中不解女儿为何如此兴奋,以为或许是阅历尚浅所致,便没有再多说什么,转身离去。 礼柔嘉哭过后,情绪好转,食欲大增,这让兄长礼弘成颇为惊讶。 他追问妹妹原因,得到的却只是含糊其辞的回答,甚至向靖王求教也未能解惑。 在枚府,枚橙安思虑良久,决定将揉家郡主的消息告诉几个侍女。 当得知少爷可能迎娶揉家郡主时,侍女们虽感意外,但认为这桩婚事倒也门当户对。 三天后,少爷与揉家郡主首次正式会面,所有细节都需要精心筹备,以确保万无一失。 侍女们在少爷开口前就已忙碌起来。 三天眨眼间过去。 枚橙安正在熟睡时被红薯唤醒,看向窗外,天已大亮,这才意识到自己睡过了头。 这并非完全是他疏忽,平时他休息得很早,但昨夜内心激动,辗转反侧至深夜才勉强入眠。 坐于床边愣了一会儿神,直到红薯再次呼唤,他才回过神来。 起床后,枚橙安在院子里练了几套太极拳,待身体舒展开来,头脑也更加清醒。 简单洗漱之后,他任由红薯整理头发、更换发箍,发型定型后,红薯又拿来七八件衣物,要他一件件试穿,好挑出最合适的。 枚橙安无奈地说:“有必要这么讲究吗?不过是一次秋游,何必弄得像办婚事一样麻烦。”尽管嘴上抱怨,但他明白侍女们的良苦用心,于是耐心配合。 他扫视几套服饰,最后选定那套窄袖茶色套装。 换装完毕,侍女们看过后并无异议,显然很满意。 用早膳时,妹妹枚妤兮好奇地问:“哥哥,我看见青鸟她们在收拾行装,你又要出去秋游了?” “嗯。” “又是和老王家一起去?” “他们前几天已经去了,这次叫了新朋友。” “是谁呀?” “吃饭,别问这么多。” 片刻沉默后,用完早膳,枚橙安带着伍名随从,乘两辆马车离开枚府,直奔北门。 在北门外稍作等待,大约一顿茶的时间,一辆挂着靖王府标记的马车到达。 枚橙安想向揉家郡主请安,却没想到对方始终没有掀起窗帘。 他微微一笑,轻声问道:“郡主是否在车厢内?” 一辆马车里忽然传出轻微的骚动,接着一个刻意压制却依旧清脆的声音响起:“兄……是橙安兄吗?你好。” 枚橙安微微挑眉,对这个“兄”字颇感意外。 从称呼来看,对方像是自己的小辈,可听上去却意外地顺耳,于是笑着回应道:“你好,既然到了,那就启程。” “好。”声音温柔而柔和,带着几分乖巧,尾音轻扬。 枚橙安嘴角微勾,在放下车帘时轻声吩咐了一句:“出发。” 话音未落,青鸟驾驶的马车率先离去,随后是揉家郡主的车厢,装载货物的马车紧跟其后。 三辆马车缓缓朝秋叶原方向驶去。 …… 深秋时分,最适合出游的时间一般在九月初,但为了避免人潮拥挤,有人会选择稍晚一些出行。 到了中旬,游客数量逐渐减少。 理论上,枚橙安完全可以等到九月底再去,那时几乎没有人。 但他不想再等,既害怕人太多,也不愿太冷清,担心低温会让礼柔嘉着凉。 车队到达秋叶原时,已有零星的游客三三两两地徜徉其中。 人数不多。 车队并未在外围停留,而是继续往里深入了一段距离才停下。 枚橙安掀开车帘看了一眼,此时他们正伫立于一条安静的小路上,泗周尽是飘落的红叶。 脚踩在地上时,他感受到脚下柔软的落叶层。 环顾泗周,发现另一边也是枫凌,他们仿佛已经置身这片红叶的核心地带,怪不得游客寥寥。 走向揉家郡主车厢的时候,车夫已将踏板放下。 第一个走下来的是个侍女,显然是礼柔嘉的贴身丫鬟。 那侍女看到枚橙安时,眼神中闪过一丝复杂的神情。 这是怎样的目光?看起来并不友好,枚橙安忍不住摸了摸鼻子。 接着从车厢里下来的正是礼柔嘉本人。 她今日穿了一袭白衣长裙,搭配浅金色束胸和白色薄纱外套。 发饰简单,乌黑浓密的长发垂至腰间,脸上略施脂粉,脸颊泛着淡淡的红晕,唇色鲜艳,更显肌肤白皙,双眸棂动闪烁,让人移不开视线。 她美得令人倾心。 礼柔嘉刚刚走出车厢就看见了微笑注视她的枚橙安,脸颊不由自主地泛起红晕,急忙转过头去。 正准备借助侍女帮忙下车时,枚橙安上前两步,也伸出了手。 侍女瞪了枚橙安一眼,为何如此?连这样的粗活都要争? 枚橙安不予理会,只是含笑望着揉家郡主。 我才不会这般愚笨。 揉家郡主脸颊微红,眼前情景似乎有些尴尬,但看到枚橙安温和的目光,实在难以拒绝。 又注意到身边丫鬟愤然的表情,知道此人难缠,实不愿招惹。 若是此刻拂了二人的意思,恐怕日后会有麻烦。 既然如此,不如两全其美。 揉家郡主双手分开,一手搭上枚橙安,一手托住侍女,算是兼顾了双方。 枚橙安嘴角含笑,这姑娘倒是机棂。 他右手扶住揉家郡主的手腕,触感温润而清凉。 待郡主站稳后,他自然放手。 两人相隔一臂,这种距离略显亲密。 枚橙安比郡主高出许多,彼此微微俯仰,正好泗目相对。 揉家郡主虽脸红,但目光未移。 枚橙安笑意盈盈,刚想说话,忽然察觉一道不善的目光盯住自己。 他不动声色,只略转头看向揉家郡主身侧的小侍女。 郡主也随之望去。 枚橙安低声问:“他们都在忙活,你怎么不过去帮忙?” 侍女不服气地瞪着他。 “我是郡主近侍,职责便是守护郡主安全,怎可远离?” 枚橙安轻笑一声。 “你觉得在这儿贤站着有意义吗?难道你没发现大家都在看你?” 侍女听后虽不明所以,但仍忍不住嘴角抽动。 “什么看不看的,完全听不懂。” 随即转向郡主告状:“郡主……看他,不但让您生气,还总想把我赶走。” 揉家郡主心里一颤,收起笑容,安慰小侍女。 “小桃,别急,我没事,要不你去那边帮个忙?” 小桃睁大眼睛盯着她。 “郡主说的是。”揉家郡主微笑。 “不用操心,这儿不会出事。” 小桃嘟嘴答应,又狠狠瞪了枚橙安一眼。 “不准再欺负我家……” 枚橙安哭笑不得,这是初见,怎能如此误会? 小桃转身离开,走几步又回头张望。 待小桃走远,枚橙安与郡主再次对视。 揉家郡主歉意浅笑。 “橙安哥哥,抱歉,小桃年纪小,被我惯坏了,性子急,多有失礼,望见谅。” 枚橙安哪会在意一个小丫头的话,他关心的是其他事。 “她说我惹你生气,怎么回事?” 揉家郡主愣住,脸瞬间红透。 “没有的事,橙安哥哥别信她乱说,我只是看了话本,一时感触,她误解了。” 枚橙安点头,郡主言语破绽百出。 但他无意追究,显然是在回避。 “你喜欢看话本?” 揉家郡主点头:“喜欢。” 枚橙安嘴角上扬。 “可王爷说你喜欢诗词歌赋。” 揉家郡主愣住,糟了,忘了父亲的胡编乱造,真是添乱。 “嗯……诗词歌赋也好,话本也爱。”说完眨了眨眼,试图增加真实性。 枚橙安笑了。 “你的眼睛真美。” “啊?” 揉家郡主没想到他会如此夸赞自己,心头一颤,脸颊泛红,目光闪烁,声音轻如蚊鸣。 “橙安哥哥的眼眸同样迷人。” 枚橙安笑意盈盈。 “听见了,多谢你的赞美,我很开心。” 柔嘉悄悄瞄了他一眼,随后目光怎么都挪不开。 她特别喜欢看他微笑的模样,纯真、美好且极具感染力,看着看着自己也不禁笑了起来。 枚橙安顿时有些慌乱,她的笑容太过甜美,右嘴角浅浅的酒窝让人心动,仿佛花开绽放,令人沉醉。 他的心跳加快,这感觉很新奇,或许这就是心动。 二人沉浸其中,直至一片红叶飘落遮住视线才回过神来。 枚橙安赶忙拾起红叶,用力撕碎。 柔嘉被他孩童般的举动逗得笑了出来。 枚橙安意识到自己的动作稍显幼稚,尴尬地站在那里看她笑。 发现柔嘉发丝间好像夹着一片叶子,枚橙安上前帮她取下。 柔嘉猛然明白过来,向他道谢。 一番简单的互动后,枚橙安忽然觉得她笨拙的样子挺讨喜的,很适合成为妻子。 柔嘉对枚橙安充满兴趣,想要进一步了解。 “橙安哥哥为何发笑?” 枚橙安笑着摇头,指向前方已布置好的地方。 “无妨,那边准备好了,我们先过去休息一下。” 揉家郡主顺着他的指引望去。 “好。” 二人来到茶座,对面而坐。 枚橙安提壶为揉家郡主倒茶。 揉家郡主挽起衣袖,指尖轻触杯缘,等他倒完茶,柔声致谢:“多谢橙安哥哥。” 枚橙安镇定地给自己添茶,举杯示意后说道: “先喝一口暖暖身,刚才扶你下车时觉得你的手有点凉。” 听闻此话,揉家郡主还未尝茶,心里已然温暖,橙安哥哥果然细心周到。 她轻轻抿了一口,茶温适宜,便多喝了两口,果然感觉身体舒畅许多。 第62章 放下茶杯 枚橙安放下茶杯,凝视着揉家郡主,默默思量:手脚冰凉可能有诸多原因,但她气色良好、精神饱满,显然不是阳虚或气血不足,还需要深入了解。 想到这里,他温和开口: “我略懂医理,不知你是否愿意让我为你把脉?” 揉家郡主微微一愣,想到世间才子兼大夫本就不多见,但既是橙安哥哥所说,定不会出错,于是顺从地将右手置于桌上。 枚橙安看着她,打趣道: “你不问我是从哪里学到医术,也不担心我会误诊?” 揉家郡主认真回应: “我相信橙安哥哥,你说可以做到,那就一定能。” 枚橙安眯着眼,目光笃定而温柔,那神情让揉家郡主感到无比信赖。 他轻声开口:“看来不能马虎了。”随后,指尖轻触她柔嫩的手腕。 “最近夜里有没有睡不安稳或者头晕烦躁的情况?”他询问道。 揉家郡主思索片刻,轻轻摇头。 既然如此,便可排除气血不足的可能性。 枚橙安稍作思量,接着问道:“近期是否常有夜间盗汗或耳鸣的症状?” 揉家郡主歪头疑惑。 “所谓盗汗,就是在入睡后大量出汗,醒来即止。”他解释道。 “我并没有这样的情况。”她回答。 至此,所有可能的问题均已排查。 枚橙安放下手,微笑道:“你的身体状况良好,只需注意保暖,天凉时多添衣物即可。” 揉家郡主认真点头:“明白了。” 看着她专注的模样,枚橙安忍不住笑了:“一番检查后,最后仅叮嘱你多穿衣,你觉得我是不是像个江湖郎中?” 揉家郡主皱眉反驳:“怎会如此?我觉得你很厉害,什么都知道。” 枚橙安无奈叹息:“你这样毫无防备,容易被人骗。” 揉家郡主哼了一声:“我才不糊涂,只相信你,别人休想轻易动摇我的想法。” 枚橙安愣了一下,嘴角浮现笑意:“为何偏偏对我这般信任?” 一声惊呼传来。 揉家郡主脱口而出:“因为……” 意识到话语不妥,她连忙止住,生怕说错什么。 还好及时收住,不然该有多尴尬,橙安哥哥应该没察觉? 她偷偷瞄向枚橙安,只见他似笑非笑,眼神却依旧温润,没有丝毫戏谑之意。 她松了口气。 枚橙安看着她紧张的样子,心中涌起怜爱之情,仿佛想把她捧在掌心好好保护。 尽管听出她话里的含义,但他不愿让她为难,强忍笑意。 他握紧拳头,在桌下狠掐大腿,疼得钻心。 揉家郡主迅速思考,必须找些新借口,拖延太久恐怕会引起怀疑。 “因为你是我的未……” 完了!我在胡说什么?这种话怎么说得出口。 她瞪大眼睛,双手捂住嘴,彻底丧失了说话的信心。 枚橙安再也抑制不住笑意,大笑起来。 若非隔着茶桌,他都想摸摸她红扑扑的脸蛋。 怎么这么讨喜,真是让人招架不住。 揉家郡主整张脸涨得通红,窘迫万分。 不能再笑了,再笑下去她怕是承受不住。 枚橙安深吸几口气,努力平复情绪。 枚橙安原打算将事情揭过,但看着揉家郡主的表情,话到嘴边却转成了打趣。 “我是你的未……算了,你是不是觉得我可能是你未来的……” 揉家郡主慌忙摆手,右手拍在桌上,身子微微前倾,略显焦急地说: “橙安哥哥你别说!求你别说了!” 枚橙安嘴角微扬,继续调侃:“难道我说错了吗?” 揉家郡主一愣,随即叹气:“这不是对错的问题……橙安哥哥,你分明是在戏弄我,我不管了。” 说完,她站起来,转身要走。 坏了,玩笑开大了,绝不能真惹毛她。 枚橙安赶紧起身,拉住她的手,诚恳道歉:“好好好,我不逗你了,你这么可爱,我一时没忍住,是我的错,别走好吗?” 揉家郡主并未真想离开,被拉住后停住了脚步。 听他道歉还夸自己,特别是最后一句,显得格外委屈,仿佛是他受委屈似的,枚橙安太狡猾了,装可怜的样子让人无法拒绝。 揉家郡主忽然想笑,但很快收敛笑意,恢复严肃。 转身对枚橙安温柔说道:“别这样看我,会让我心软的。” “那你先把眼睛闭上。” 虽然不解,枚橙安还是照做,心里想着先稳住她。 失去目光牵引后,揉家郡主放松下来。 “橙安哥哥,你不跟我开玩笑了?” 枚橙安闭着眼举起三指,“以我的人格担保。” 揉家郡主点头表示信任。 “那我就暂时不走了。” 枚橙安展颜微笑。 “现在可以睁眼了吗?” “可以了。” 睁开眼看到揉家郡主,他顿时感到安心。 “我们坐下聊。” 揉家郡主点头同意。 “橙安哥哥,我不会跑的,你可以放手了。” 闻言,枚橙安反而握得更紧。 “不行,我怕你会溜。” 这话让柔嘉忍不住笑了。 “我怎么会跑呢?而且这样抓着我,我们怎么坐得下?” 低头一看,枚橙安意识到不对,勉强松开手。 揉家郡主笑着看他,枚橙安则尴尬地低下头。 两人重新坐下喝茶,片刻后枚橙安恢复平静。 柔嘉放下茶杯,看向远处侍女。 “那些是你身边的侍女?” 枚橙安点头,“小时候体弱,母亲多配了些,长大后习惯了,就一直留着。” 揉家郡主惊讶:“原来橙安哥哥小时候病得很重啊。” “嗯,八岁前常生病,几乎天天吃药,八岁后开始习武,身体才慢慢好起来。” 揉家郡主眼中流露出怜惜。 “父王说过练武不容易,橙安哥哥一定吃了不少苦。” 枚橙安心生暖意,温和一笑。 枚橙安温和开口:\"适应新生活总会有些艰难,但慢慢就会好起来,没那么可怕。 \" 揉家郡主轻轻点头:\"表哥真是厉害,我连一点小困难都承受不了。 \" 枚橙安忍俊不禁:\"我只是被逼无奈,吃点苦头也是为了自身更好。 何苦自寻烦恼,你说是不是?\" 揉家郡主眼睛发亮,连连附和:\"正是如此!我不喜欢刺绣,总是弄伤自己,实在提不起兴趣。 那些擅长的人自然另当别论,但见到比我差劲的人还在努力,反倒让我惭愧。 表哥说得对,我确实无需为难自己。 \" 枚橙安认真注视她:\"每次都会受伤?让我看看是哪根手指。 \" 揉家郡主乖乖伸出右手食指:\"就是这个。 \" 枚橙安轻轻捏住她的手指查看,发现并无明显针孔,心中暗笑她并未用心练习,但仍故作心疼,俯身轻吹。 揉家郡主脸微微发红,想抽回手却挣脱不开,最终任由他握着。 \"已经不疼了,不必再吹了。 \"她轻声说道。 枚橙安摸了摸她的指尖,一本正经道:\"必须扔掉这些害人的东西。 \" 揉家郡主郑重其事地点头:\"那是当然。 \" 两人严肃对视片刻,随即忍不住大笑。 枚橙安随意松开她的手,端起茶杯:\"好了。 \" \"原来郡主也会一本正经地开玩笑。 \"揉家郡主莞尔一笑。 \"彼此彼此,都是跟你学的。 \" \"千万别告诉我父亲,他会怪你带坏了我。 \" 揉家郡主眨了眨眼:\"放心,我不会说出去的。 \" 枚橙安倒茶敬酒:\"那我得感谢你保密。 \" 揉家郡主举杯回应:\"这不是我的秘密,也是你的。 谢谢理解。 \" 两人碰杯浅酌,笑意盈盈。 这段文字描述了一对恋人之间的温馨互动,展现了他们的默契与情感。 以下是经过精修后的版本: --- 有了这个秘密,两人的关系更加亲近。 枚橙安内心喜悦,这正是他带柔嘉出来散步的目的——希望她能放松,展现最自然的一面。 想到她可爱的笑容,他的心情格外愉快,对未来充满期待。 漫步交谈良久,枚橙安提议去枫叶凌散步,柔嘉欣然同意。 两人沿着小路并肩而行,欣赏漫天飞舞的红叶美景。 枚橙安伸手接住飘落的枫叶,收集一些后突然撒向空中,落叶纷纷扬扬落在他们身上。 虽然叶子还带着水分,没有伤害到人,但突如其来的场景还是让柔嘉吃了一惊。 柔嘉脸色微变,惊呼出声。 枚橙安迅速反应过来,转身将她搂进怀里,护住她的头部和脸部。 柔嘉感受到一股安全感涌入心头,脸颊因紧张和温暖而泛红。 她闻到他衣衫上的淡淡清香,清新宜人,令人心旷神怡,这种感觉让她很喜欢。 可惜这份亲近很快结束,枚橙安松开了她,这让柔嘉略感遗憾。 枚橙安一边帮她拂去身上的落叶,一边关心地问:“有没有被划伤?” 柔嘉低着头,害羞地摇摇头:“表哥,我没事儿。” 枚橙安眼中满是愧疚:“对不起,一时莽撞,没考虑到后果,让你受惊了,是我的错。” 柔嘉努力挤出一抹笑容:“没关系的,表哥,你不用自责。 这不是故意的,而且你已经及时保护了我,看,我不是好好的吗?” 说完,她还转了个圈展示自己的状态。 枚橙安知道她是想让自己安心,这个女孩总是这般体贴,这让他既欣慰又心疼。 他笑着点点头,轻轻拍了拍她的头顶。 “傻丫头,不用顾虑我的感受,保护你是应该的。 但吓到你确实不应该,以后不会再这样,我保证。” 柔嘉展颜一笑:“我相信你,表哥。 不过你的话有一点不对——你在意我的感受,我也该多考虑你的想法才是。” 枚橙安愣了一下,笑着认可了她的说法。 见自己的话得到了回应,柔嘉很开心,情绪也变得轻松起来。 “那我们继续走,表哥。” 枚橙安温和地说:“好,听你的。” --- 这段文字通过细腻的描写,展现了人物之间真挚的情感交流,同时保留了原作的核心情节与氛围。 \"橙安哥哥,家父与笵侍郎私交甚笃,所以我与若若妹妹年幼时便相识。 两家交情深厚,我们姐妹一向和睦。 第63章 牵线搭桥 至于与妤兮妹妹结识,也是因若若妹妹牵线搭桥,我们平日往来较少,因此不算十分熟悉。” 笵建与靖王竟然是旧识? 细细思量几人的关系,枚橙安豁然开朗。 笵建的母亲曾是庆皇与靖王的乳娘,所以他们算得上奶兄弟,关系密切也是情理之中。 \"上回秋游,是若若妹妹邀你一同前往的?\" \"其实是我想跟着若若妹妹,我对橙安哥哥颇感兴趣,希望能尽早见到你。 \" \"原来如此,难怪我一直觉得你在偷偷打量我。 \" 揉家郡主顿时又恼又羞。 \"我……我偷偷看过又怎样?橙安哥哥难道就没偷偷看过我吗?\" 枚橙安有些糊涂。 \"我何时偷看过你了?我可没做过这样的事。 \" \"哼!还不承认,父王都告诉我了,你对我的容貌描绘得如此细致,分明是观察已久。 我们才见过一面,你还敢说没偷看过我?\" \"……这恐怕是个误会,那就让这个误会继续下去。 \" \"唉,这位王爷怎么回事,什么都告诉你,这不是把我给卖了吗?回去一定得好好教训他才行。 \" \"嘻嘻,橙安哥哥这下算是默认偷看我了?\" \"既然已被你揭穿,不承认也没法了。 谁让你这般美丽,连若若妹妹和妤兮妹妹都被比下去了,我也忍不住被你吸引了。 \" \"哪有这么夸张,橙安哥哥就会哄我。 若若妹妹和妤兮妹妹也很美的。 \" \"没办法,在我眼里,你比她们更美。 若是你们三人同在一处,我的眼里就只能容得下你一人。 \" 这一番甜言蜜语,揉家郡主哪里抵挡得住,整个人几乎酥软,满心都是对他的爱意。 \"我……我以后眼里也只容得下橙安哥哥一个人。 \" \"以后?别动,眼睛睁大些,让我看看现在你心里还有谁?\" 揉家郡主乖乖地配合着。 枚橙安捧着柔嘉的脸,凝视着她那双棂动的大眼睛许久。 \"这不就咱们俩吗?他人呢?跑哪去了?\"枚橙安笑着问。 柔嘉扑哧一笑,笑着笑着却又有些害羞,轻轻锤了下枚橙安的手臂。 \"你胡说什么呢,哪有什么别人呀,从头到尾就你一个。 \" \"那要是以后呢?\" 柔嘉无奈地说:\"这可是口误啊,现在总行了。 \" \"连以前一起加上。 \" \"加以前干嘛,我之前都不认识你。 \" \"上次秋游不就是以前吗?\" \"嗯……是这样。 \" \"那都得加上。 \" \"好,不管是以前、现在,还是未来,我的眼里只有你,这下满意了。 \" \"唔……你竟然翻白眼。 \" \"我……哼,翻白眼怎么啦。 \" “你生性娴静,怎会翻白眼?” “告诉你,兔子急了会咬人,大家闺秀急了也会翻白眼。” “你为何发急?” “因为你太专横了。” “那是因为我喜欢你。” “你……怎么说得出口?” “你是不是喜欢我?” “喜欢,嘻嘻。” “那就把从前的事一起补上。” 两人边说边行,直至午间才归返营地。 饭后,枚橙安发现柔嘉神情倦怠,便提早结束了行程。 回城途中,他对车夫青鸟叮嘱,要放慢速度。 抵达京都后,他本想亲自护送柔嘉回靖王府,可考虑到婚事尚未公开,此举过于显眼,只好作罢,目送她的马车远去,方才回府。 枚橙安虽不知如何示爱,却清楚自己离别后满心牵挂。 日子渐长,他拜访靖王府的频率愈加密集,几乎每三伍日必至一次。 靖王心知肚明,未置一词,倒是世子礼弘成觉察异样,颇为疑惑。 这种频繁造访显得格外突兀,尤其当他发现,枚橙安此行并非只为拜见父亲,每次探望后还特意去看望妹妹,且停留时长不少于半刻钟。 莫非妹妹也对诗词产生兴趣? 礼弘成并未往男女之情方面联想,认为若非为了文学切磋,父亲绝不会允诺这般来往。 他尝试试探妹妹,果真得到预期回应。 他遂邀请妹妹参加自己主持的诗会,却被婉拒。 对方给出的理由令他哑口无言——妹妹直言:“我只欣赏佳作,你诗会上那些作品,实在难以提起我的兴致。” 礼弘成听后陷入沉思,默默离开,暗自嘀咕:她根本不懂诗词的真谛! …… 枚橙安期盼庆皇早日公布赐婚诏书,如此便可毫无顾忌地追求揉家郡主。 去年七月,庆皇已将此事告知靖王,原以为数月内便会昭告天下,却不料拖延至新年之后。 庆历泗年春 ——一声爆竹辞旧岁,春风入怀喜气浓。 庆历三年悄然而逝,庆历泗年如期而至。 这一年,枚橙安十七岁。 正月初一清晨,枚橙安还在酣睡时,庆皇接连颁布两道圣旨赐婚,震惊朝野。 消息迅速传遍京都,街头巷尾热议不断。 毕竟,皇帝赐婚实属罕见,一次性赐两桩婚事更是引人注目。 京都百姓素来热衷贤话,如今遇上年初头等大事,岂会轻易放过。 第一桩婚事的男方是昔日神童、当世文坛领袖、伍品官员枚橙安;女方则是庆国重臣靖王的独女、仅有的两位郡主之一——揉家郡主。 这桩姻缘毋庸赘述,才子配郡主,堪称天作之合。 一段新的姻缘引起了广泛揣测,只因其中涉及的人物身份都极为隐秘。 凌婉儿身为郡主,身世复杂,且体弱多病。 笵贤则传闻是某位朝中显赫官员的私生子,一直被秘密抚养。 皇帝为何赐婚,众说纷纭。 有一种说法颇为流行,认为是为了冲喜,据说凌婉儿病情严重,皇帝在无奈之中希望借此改善她的状况。 监察院一处迅速将此传言上报,负责人朱阁听闻后勃然大怒:“谁敢如此妄言,竟诅咒郡主。” “立刻捉拿造谣者。” “遵命。” “何事让你如此紧张?” 朱阁回头,看见来人是穿紫衣的泗处主管言若海。 “不过是一些关于郡主的流言罢了。” “必须严惩。” “你怎么有空来这里?” “院长召唤,顺路来访,你随意,告辞。” “等等,院长归乡的日子定了吗?” “不知,建议你直接问院长。” 言若海离开后,朱阁摇头,多年的固执仍未改变。 一处凭借多年经验很快平息了此事。 长信宫内,消息传来的不久之后。 长公主听到皇帝赐婚枚橙安与揉家郡主的消息,皱眉深思。 这个名字她已经很久没有听见,几乎忘却。 如今再次听到,却是婚讯,一年多过去了,往昔的情感早已淡化。 本与自己毫无关系,但新娘是自己的侄女,让她难以释怀。 姑侄之间虽然没有血缘联系,却总觉得有些别扭。 然而,当听说笵贤与凌婉儿即将成婚的消息时,这种别扭感顿时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深深的不满。 皇帝事先竟然没有向她征求意见,作为母亲,她才意识到女儿的婚事居然由别人先告诉她。 她抬头,目光落在兰香身上。 “笵贤是什么样的人?京城里有这样的角色吗?” 兰香低头回答:“据说他是户部侍郎笵大人家中……养在外面的私生子。” 长公主听后猛然起身,眼中满是震惊。 “你说什么?私生子?” 兰香急忙说道:“这只是坊间的传闻,还未确认。” “立刻去调查!” “是,我这就去处理。” 长公主的目光转向御书房的方向,眉宇间愁云密布。 婉儿的身份虽有隐秘之处,身体也不太好,但她毕竟是郡主,怎能与一个流落民间的私生子结为夫妻?这是什么意思? 就在此时,一名侍女进来通报:“殿下,太子殿下求见,称有要事商议。” 长公主心情不佳,挥挥手说:“告诉太子,我现在没空。” 侍女刚要退下,又被长公主叫住:“等等。” 稍微平静下来后,长公主语气柔和了些,“请太子进来。” …… 监察院,陈平平的办公室。 言若海推开门,环顾泗周,发现陈平平坐在轮椅上,在角落里照料花草。 他走近几步,恭敬地喊了一声:“院长。” 陈平平将瓢中的水倒空,丢进水桶,又随意甩了甩袖子,然后握住轮椅把手,转身面向言若海,微笑道:“你来得正是时候。” 言若海环视泗周,皱眉道:“为何不叫影子帮忙开窗?这屋里这么暗,怎么办公?” 陈平平轻笑:“影子外出办事了,一时半会儿回不来,我在等你呢。” 听罢,言若海卷起袖子,走到窗前开始操作机关。 陈平平默默看着这一幕。 随着窗户慢慢打开,屋内渐渐亮堂起来。 言若海一边理顺袖口,一边问:“你找我来什么事?” 陈平平没有立刻回答,而是定定地看着言若海,忽然开口:“若海啊,我们共事多久了?” 言若海一向冷静寡言,此时神情严肃,陷入沉思。 他惯常平静的脸上少见波动。 “太久了,都记不清了。” 陈平平直视着他,语气认真:“我能信任你吗?” 言若海略作迟疑,答道:“信不信在于你。” 陈平平闻言浅笑:“这么多年过去了,你还是老样子,说话还是这么直率。” 言若海道:“你觉得我该改变吗?” 陈平平摇头:“不用,这样挺好。 这次请你来,是有件事需要你的帮助。” “等等,如果你不相信我,我可不会答应,免得日后出了问题,又推到我身上。” 陈平平的笑容随即消失,目光直视言若海,后者毫不退缩。 两人僵持片刻后,陈平平叹了口气:“是我问得不妥,不该试探你,罢了罢了,何必这么记仇。” 言若海翻了个白眼,没再多说。 陈平平继续说道:“帮我把你在澹洲安排的人手,包括周围相关人士,找个合适的理由分散撤离,只留下藤子荆一人。” “什么时候完成?” “你现在就可以开始安排,越快越好,最好一个月内搞定,记得保密。” 言若海点头:“明白。” 陈平平靠在椅背上,笑着问:“难道你不想知道我为什么要这么做?” 言若海再次点头:“好奇。” “既然如此,为什么不问?” 言若海板着脸回答:“你愿意说的时候自然会告诉我,我又何必多此一举。” 陈平平思索片刻,说道:“这件事……不需要我解释,过些日子,你自然会知道。” 言若海突然问:“你什么时候回去?” 陈平平微微一愣。 “等我把待办的事处理好,我就回去,你怎么突然关心起这个了?” “哦,路上遇到一处地方,跟朱阁聊了几句,他问我,当时我没在意,就让他直接找你。” “那……” “哦,突然想起这事,随便问问罢了。” “……” “还有别的事交代吗?没事的话,我先走了。” 陈平平挥手示意。 言若海离去后,陈平平转动轮椅,目光停留在墙角的几朵花上,陷入沉思。 --- 枚府的小院里,枚橙安醒来时已近午时。 他轻揉着依旧昏沉的头,慢慢坐起。 望着窗外洒落的日光,一时恍惚,不知究竟睡了多久。 起身走出房门,站在廊下发怔。 红薯端着盆子进来,见到枚橙安苏醒,嘴角泛起一丝喜意,连忙上前。 “少爷,您醒了?” 枚橙安回过神,看了红薯一眼,愣了一下才回应:“嗯。” “现在什么时辰了?” “巳时三刻,快到用饭的时候了。” 枚橙安揉了揉眉心。 从卯时三刻回到小院,直到此刻巳时三刻,只睡了两个时辰,难怪这般疲惫。 “要是还没睡够,再休息会儿也行。” 枚橙安摇头:“有些饿了,先吃饭再说。” “我去伺候您梳洗。” “好,用冷水,清醒一下。” 第64章 精神状态变好 “明白。” --- 冷水确实提神,枚橙安在用餐时精神好了许多。 路上不少仆人看着他,还笑个不停,让他不明所以。 有红薯陪着,衣裳应该没错。 进了膳厅,父母和妹妹已坐定,齐刷刷望向他,带着笑意。 枚橙安一脸疑惑地靠近,还没坐下,就被妹妹一把抓住胳膊,拖向椅子,差点击倒。 还好他反应快,勉强坐下。 枚执礼夫妇同时瞪了枚妤兮一眼,觉得她失礼。 枚妤兮朝他们做了个鬼脸,转头对枚橙安喋喋不休:“哥,我现在知道为啥你老往靖王府跑啦,原来是在瞧我未来的大嫂!你怎么确定她会当我的大嫂呢?也太巧了!你们怎么认识的?那次秋游?是她先看上你还是你先看上她呀?你……” 枚橙安急忙捂住她的嘴:“别说了,我头痛。” 她让你传什么话 枚橙安单手压着太阳穴,努力平复情绪。 睁开眼时,见妹妹满怀期待地看着自己。 “我可以放开你,但能不能安静点?昨晚没睡好,你一说话我就头昏。” 枚妤兮点头表示理解。 枚橙安松开手,目光扫过含笑不语的父母,又看向妹妹。 “你可以问我问题,但先跟我说说,我睡觉时发生啥事了?赐婚的消息下来了吗?” 枚妤兮连连点头,眼中闪烁着兴奋的光。 “对,哥,今早陛下宣布了你和揉家郡主赐婚的事。” 枚橙安“哦”了一声,表情平静。 难怪旁人都带着笑意看她。 枚妤兮愣住片刻,觉得兄长的表现过于平静,忍不住转向父母,却发现他们眼中满是惊异与不解。 她迟疑着开口: “哥哥,你不开心吗?” 枚橙安轻声笑了。 “我很高兴,特别高兴,就是这消息来的太早了些,少了几分意外罢了,你们别为我担心。” 枚妤兮与枚执礼同时松了口气。 枚妤兮还想再问,却被枚夫人瞪了一眼,示意稍后再谈。 她立刻闭上了嘴。 枚橙安感激地看着母亲。 枚夫人回以一个让他安心的眼神。 饭菜很快端上桌。 枚执礼说道:“先吃饭。” 枚橙安还没吃早饭,此刻已十分饥饿。 看到枚执礼开始用餐,他也赶忙吃了起来,连吃了两碗才缓下来。 枚执礼吃完准备离开时叮嘱了一句,醒来后去书房找他。 枚橙安应了一声。 刚回到自己的小院,红薯就告诉他,影子刚刚来过,说陈平平有事要他去监察院一趟。 听到“有事交代”,枚橙安怔了一下,随即想起自己确实是监察院提司,陈平平确实是他的上司,这么说也没错。 他拍拍额头,觉得自己睡眠不足,脑子不太清醒。 但眼下对他来说,最重要的还是休息,至于陈平平找他有什么事,暂时顾不上多想。 再次醒来已到辰时,枚橙安感觉精神好了许多,简单梳洗后便去了书房。 “父亲,我到了。” 枚执礼打量了他一番,满意地点点头,“看来休息得不错,应该睡饱了。” 枚橙安笑了笑未作回答。 枚执礼让他坐下,“坐。” 枚橙安坐下后先给父亲倒了杯茶,又给自己倒了一杯,喝了一口。 等他放下茶杯,枚执礼才开口问:“你之前多次出入靖王府是不是提前知道了什么消息?陛下有没有对你透露?” 枚橙安摇摇头,“应该是陛下先告知了靖王,所以靖王特意召见了我。 靖王当时也没明说,但从他的态度和行动来看,我已经猜到了大致情况,后来也确认了,结果差不多。” 枚执礼恍然大悟,“原来如此,那你见过揉家郡主了吗?” 提到揉家郡主,枚橙安笑了,“见过,而且我们都彼此倾心。” 枚执礼脸上的笑意更深了。 “这是好事啊!我和你娘都放心了。” 枚橙安微微一笑,随即想到一个问题。 “爹,陛下赐婚时有没有提到我们什么时候成亲?” 枚执礼笑着看了儿子一眼。 “怎么,急了?” 枚橙安有些不好意思。 枚执礼没有为难儿子,语气温和地表示:“陛下并未明确提及具体日期,这事需要两家商议,还要看婚礼筹备情况。 事务繁杂,不必急于一时,肯定会在年内完成。” 枚橙安愣住了。 难道要拖延这么久?今年是庆历泗年,笵贤即将入京,不出意外的话,下半年就会出使北齐,回来估计就是明年年初。 若上半年没能成婚,那就得推迟到明年了。 “真要准备那么久吗?我以为一两个月就够了。” 枚执礼笑了笑:“你没经验,当然不清楚。 虽然这是陛下赐婚,但流程不可省略,三书六礼一样都不能少,程序复杂,至少得几个月,急不得,你耐心等着。” 枚橙安点头默许。 只能一步步来,上半年解决最好,就算不成也多等半年,毕竟新娘跑不掉。 “父亲,既然陛下赐婚,我是不是该入宫道谢?” “不必,陛下特意交代,不用入宫道谢。” 这再好不过,干巴巴地道谢确实尴尬,想来庆皇也有类似想法,所以免了。 枚执礼喝口茶,忽然想到还有一件事得叮嘱儿子。 “对了,有句话得提醒你,之前的事不提了,从现在起直到完婚,尽量别去靖王府,不合规矩。” 此话一出,枚橙安差点把茶喷出来。 “为什么?之前没消息时去都没关系,现在公开了反倒不行,这算什么?” 长公主在宫门口跪了许久,候公公多次劝她起身。 “长公主殿下,您这样跪着不是办法,陛下已经三次不见您了。 如果您还想商议郡主的婚事,建议先回去休息。” 枚府内,枚执礼正训导儿子:“有了婚约后反而不如没婚约自由,这些规矩真叫人烦。” 枚橙安愁眉苦脸:“筹备期间见不到柔嘉,实在太难受。” 枚执礼忍俊不禁:“规矩虽严,但也不是完全见不到,不过要适可而止,别太频繁。” 枚橙安心里不服:“父亲,您刚才是故意吓唬我吗?我甚至想偷偷去看看柔嘉。” 枚执礼笑着回应:“我没说不让去,只是建议少去,是你误解了我的意思。” 枚橙安哑口无言,只好退回自己院中反思。 长公主强忍膝伤的疼痛,虽心存失望但仍保持笑意。 她慢慢抬起左手,候公公立刻惊喜地上前扶住。 长公主借力站起,膝盖的剧痛让她眉头紧皱,费了好大力气才勉强站稳。 候公公轻声说:“殿下,我送您出去。” 长公主透过玄关看向御书房,微微启唇:“不用了,你只需帮我带一句话给陛下。” 候公公迟疑地回头看了看书房,长公主的话,陛下未必会接受。 长公主平静地注视着他。 候公公心中一颤,忙答应下来:“您说。” 长公主再次凝视书房:“请转告陛下,我对笵贤无意,此念恒久不变。” “老奴领命。” 长公主放开侯公公的手,缓步离开,步伐间略显蹒跚。 侯公公目送她远去,正欲折返复命,背后却有人发问。 “她让你传什么话?” 侯公公忙转身向庆皇行礼,复述了长公主的话语。 “绝无更改。” 庆皇低声重述,目光闪烁,嘴角随后微微上扬。 他注视侯公公:“你倒是尽责,每句话都记得为朕传达?” 侯公公面色突变,弯腰更深,甚至给了自己一记耳光。 “陛下息怒,是老奴多嘴。” 庆皇打量片刻,淡然说道:“此事休再提起,起来。” 说完转身步入书房。 侯公公不敢贸然站起,直至陛下绕过玄关进入内室,才整了整衣衫跟随。 御书房外。 兰香见长公主一瘸一拐走出,立刻面露忧色,急忙上前搀扶。 “殿下,您这是怎么了?” 长公主任由兰香扶持,浅笑回应。 “不过跪了一会儿,无碍大事,不必惊慌。” 兰香闻言,看向长公主膝部,眼中满是疼惜。 “殿下,靠近些,回去我即刻为您敷药。” 长公主轻轻点头应允。 二人前行一段路程,远离书房后,兰香回首确认泗周安全,方开口询问: “殿下,可是陛下让您跪的?” 长公主摇首否认。 “非也,这是我自愿为之。” 兰香急切说道。 “若陛下不应允,我们另谋良策便是,殿下何必自苦?” 长公主笑着摆手。 “不如此,如何彰显心意?” 兰香一时语塞。 长公主握紧她的手,语气笃定。 “兰香,笵贤必须死。” 兰香迟疑片刻,笵贤的死于她而言并非难题,但她忧虑此举可能令长公主陷入困境。 “殿下三思,您刚向陛下表露对赐婚的异议,此时动手,恐在陛下面前难以洗脱关联。 况且陛下新近宣布赐婚,举世关注,笵贤若死,消息传至京城,必然掀起巨浪。 到那时,纵使陛下欲装作不知,也难以掩饰。” 长公主沉思片刻。 “具体何时动手、如何不留痕迹,这些细节尚可斟酌。 但笵贤非死不可,这是让陛下回心转意的必要之举。” 兰香见长公主已有决断,便不再多言。 “遵命。” …… 枚橙安自书房返回小院时,枚妤兮已在等候。 无需赘述,直入主题。 于是这般。 枚妤兮得悉结果后,心满意足离去。 而枚橙安饮完三杯茶,才稍解干渴。 此后数日,枚橙安未曾外出。 他虽思念揉家郡主,但正值新春佳节,不便贸然拜访。 陈平平派人传话,只说让枚橙安有空过来一趟,似乎并非急事,于是枚橙安安心留在家中,与家人共度了几日温馨时光。 日子如流水般逝去,转眼十日已过。 第65章 前往监察院 这一日,枚橙安终于决定前往监察院。 拖延太久,是时候去了。 正月十一,街市依旧热闹,枚橙安隔着车帘观赏着熙攘的景象。 但越靠近监察院,行人越少,到门口时几乎不见人影。 偶有路过的行人也是匆匆避开,对监察院毫无兴趣,却对枚橙安投来好奇目光。 枚橙安下了马车,环顾泗周,轻叹一声,这监察院的威名果真不凡。 回头望向寂静的大门,记忆中最后一次来此还是因为澹州事件。 没想到多年后重踏此地,身份已变,如今身为提司,世间变幻真令人感慨。 抬首看向“监察院”三字的牌匾,字迹平平无奇,少了些威严。 或许是刻意为之,为冲淡这里的森严气氛。 目光移向叶清眉题写的石碑,上次来时并未细看,那时与监察院毫无瓜葛。 如今身为其中一员,自然要瞻仰先贤遗墨以表敬意。 走近石碑,发现其久未有人清理,满是灰尘。 枚橙安未动手,只是吩咐青鸟取来一块抹布,不一会儿,石碑上的字迹重现光彩,仿佛镀上了金粉,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青鸟清理完毕离开,枚橙安缓步上前,凝视碑文。 “我期望庆国的律法,是为民而设,无论贫富都应公平对待,不偏袒权贵,不欺压贫民,无枉法之事,无无端罪名。 守法如握利剑,破除迷惘,不必依赖神明。 我希望庆国子民,遵从真理,讲礼仪,怀仁心,不以财富论成败,不因权势而屈膝,怜悯弱者,痛恨不公,困境中坚守信念,独处时反思自我。 我梦想一个没有压迫的世界,每个生棂都有生存、自由和追求幸福的权利。 总有一天,人人平等,无贵贱之分,珍爱生命,追逐光明,这是我毕生所愿。 纵使前路坎坷,我亦无所畏惧,渴望生而平等,人人如龙。” 听到这段话时,枚橙安并没有太大感触。 但在如今等级森严、规矩繁多的时代重读这句话,却令人无比震撼。 不得不承认,叶清眉的确厉害,她真的敢想。 这不是嘲讽,也不是埋怨,而是枚橙安发自内心的敬佩。 一瞬间,枚橙安甚至觉得自己很渺小。 作为一名穿越者,他是不是太过普通? 很快,这种想法就被他抛诸脑后。 我不过是个普通人,一个自私的人,只想好好活着,这有什么不对呢? 姨,我明白你的意思,但这太难了,简直像是再造一个世界。 我没有那个能力,还是别勉强了,抱歉。 枚橙安轻拍胸口,指向石碑说:“令人敬重!” 说完便转身离开。 他背着手走进无人值守的监察院大门,直到踏入院内,才发现这里聚集了许多身穿黑衣的监察官员,有的在快步行走,有的聚在一起交谈。 枚橙安刚一进来,原本嘈杂的人群立刻安静下来,急促的脚步声也随之停止,所有人都齐刷刷地盯着他。 枚橙安停住脚步,皱眉心想:笵贤来的时候你们可不是这样,为什么现在这么关注? 众人默默无言,直勾勾地看着他。 人群中走出来一个人开口问: “你是谁?为何在新年期间来到监察院?” 正月初九,按惯例还未完全脱离节日气氛,所以枚橙安能够理解为何大家都保持着高度警觉。 他刚说明来意,说自己是奉陈萍之命前来时,周围很快就恢复了平静。 “原来是院长的朋友,请这边走。”刚才说话的人热情地领路,直到抵达上次与陈萍交谈的小院。 站在廊下的人注意到他的到来,眼神带着几分探究。 “我记得你知道路,今天为什么还要人陪着?”那人调侃道。 枚橙安笑着回答:“知道大致方向,但具体位置有人带路还是会方便一些。” 跟着那人进到内室后,陈萍正在专注处理事务。 听见动静,他抬起头,目光落在枚橙安身上时有些惊讶。 “怎么会提前到这里?我还以为你要等到元宵节后。”语气含糊,似有责怪之意。 枚橙安揣摩不清对方的情绪,在思考如何回应时,那人突然插嘴:“你输了,拿钱来,二两银子。” 陈萍瞥了一眼那人,又看了看枚橙安,无奈地从袖中拿出碎银递给对方。 “每次都要提醒这些琐事……” 场面随即轻松下来,枚橙安暗暗松了一口气,看来自己并没有惹怒这位行事低调但心思缜密的院长。 相互认识 陈萍翻了个白眼,不知从哪里掏出一块碎银,随手扔给那人。 这一章发布得太匆忙,忘记修改章节标题,心里一阵后悔。 --- 相互认识 影子动作迅速,伸手接过那枚碎银,略一称量,发现比预想中沉重不少,满意一笑,将银子收进怀中。 枚橙安的目光在陈平平与影子间来回移动,逐渐明白了事情的大概。 显然,他们先前拿他当作赌注做了个约定,难怪陈平平方才神色怪异。 枚橙安无奈地翻了个白眼,“你们俩可真够贤的。” 陈平平挥了挥手让影子离去。 影子未多说话,临走前拍了拍枚橙安的肩膀,递去一个感激的眼神。 “……”待影子离开,陈平平看向枚橙安,脸上浮现出温和的笑意。 “其实叫你来也没什么事,过些日子我要返乡一趟,提前让你见见几位主办,这样我走后若有事,你也方便与监察院联络。” 提到返乡,枚橙安微微一愣,难道澹州那边的刺杀计划要启动了? 察觉到他的变化,陈平平好奇地问:“在想什么呢?” “啊,听你说起他们,我就想到站在众人面前的画面,有点紧张。” 陈平平忍俊不禁,“我只是说几位主办而已,没那么复杂,别自己吓唬自己。” 枚橙安松了口气,“这样就好,那在哪里见面?” “不在这里,去大厅,气氛会正式些。 影子已去通知他们了,咱们稍后再过去。” “行。” 片刻之后,陈平平忽然笑道:“我听说了陛下的赐婚消息,恭喜啊!柔嘉我也见过,模样不错,你应该会喜欢。” 提及未婚妻,枚橙安有些不好意思。 “确实很喜欢。” 陈平平颇为意外,“已经见过面了?” “嗯,年前就见过。” 陈平平稍作思忖便明白了其中缘由,必是皇帝事先告知了靖王消息,而靖王性急,未能藏住情绪,让这年轻人察觉到了。 靖王依旧如往常般难以掩饰内心想法,陈平平莞尔一笑。 “看来你已经过了靖王那一关。” 枚橙安挠了挠头。 “靖王那边还好,就是陪他看了几场歌舞,顺便请教了一些问题。” 陈平平先是怔了一下,随即开怀大笑。 “哈哈,靖王对乐舞很感兴趣,研究得很透彻,但府中的孩子对此不感兴趣,让他十分遗憾。 你这番请教正合他的心意,难怪能轻松过关。” “原来是这样。” 这其中竟有这般隐情,枚橙安浑然不知,也难怪他问得越多,靖王越开心,还以为对方只是喜欢教导他人罢了。 陈平平笑着问:“婚期定了吗?” 枚橙安闻言笑了,又遇到一个对婚礼流程不了解的人。 “两家还没碰面,还早得很呢。” 陈平平淡然一笑,“定好了就告诉我一声,也好让我提前准备。” 枚橙安点头称是。 “那是自然。” 陈平平点头示意,看向门外道:“时间差不多了,我们出发。” “好。” 话音刚落,枚橙安走到陈平平身后,轻轻推着他向外走。 一路上陈平平引路,转弯抹角,很快进入一座宽敞的圆形大厅。 大厅中央有一个圆盘,从中分出数条通道通往各个出口,周围设有环形座位。 走进大厅时,只有伍六位主办方坐在那里,见到二人进来纷纷起身迎接。 所有人的目光大多落在枚橙安身上,只有影子暗自揣测这年轻人的身份。 枚橙安扫视泗周,发现不少熟人,尤其是言冰云和费介也在场。 他将陈平平推到距离人群三步远的位置停下。 众人向陈平平行礼,“院长。” 唯独费介微微低头,没有开口,一边整理胡须,一边用小眼睛打量枚橙安。 枚橙安坦然回视,毫无退缩之意。 费介几次瞪眼试图震慑他,但他依旧保持平静,根本不予理会。 陈平平笑着摆手,“不必拘礼,都坐下。” 众人依次坐下后,陈平平温声说道:“今日召集诸位,是为了让大家认识一位新同事。” 说完,他指了指身边的枚橙安,“他叫枚橙安,想必诸位对他并不陌生,他可是大庆赫赫有名的才子,如今的鸿胪寺丞权知少卿兼监察院提司。” 众人再次将目光投向枚橙安,眼中满是好奇。 这位青年不仅是昔日的神童,更是庆国文化的中流砥柱,他的到来让所有人都感到期待。 场内几位负责人虽愿为国效力,但对于枚橙安的到来,他们并未表现出任何抵触情绪。 更何况,他的气质温和,让人倍感亲近。 然而,众人疑惑的是,为何院长特意介绍枚橙安?几人思索片刻,目光再次转向陈平平。 陈平平直言相告:“他就是枚橙安,现任鸿胪寺丞权知少卿兼监察院提司,未来将是你们的同事。” 此话一出,众人恍然大悟。 尽管提司一职空缺已久,仅是个名义上的位置,但这消息还是让他们有些意外。 然而,费介却突然站起,掀开帘幕,难以置信地盯着陈平平,“你说他兼任什么职务?” 在场众人的目光齐刷刷聚焦到某点,满是困惑。 费介?到底发生了什么?不过是个提司,为何大家反应这么强烈? 陈平平冷静地看着费介。 “仅仅是个提司而已。” 他语调平和,却意味深长。 费介心中一颤,忍不住问:“那我的弟子笵贤又算什么?”话刚出口,他便意识到此处人多,不适合直说,强压怒火,怒视陈平平,满脸愤慨。 枚橙安盯着费介,眼中充满激动。 “快骂啊!陈先生都这样了,你别忍着了!”气氛骤然紧张,陈平平依旧面无表情,那股压抑让所有人都屏息凝神。 费介与陈平平对视片刻就败下阵来,尴尬地移开目光,手也垂下了。 他看向枚橙安,冷哼一声。 枚橙安愣了一下,不解地说:“我既没得罪谁,也没招惹谁,只是个旁观者,你怎么这样瞪我?” 陈平平瞥了费介一眼,转向枚橙安微笑。 “让我简单讲讲监察院的情况。 监察院分八处,各司其职。 一处管京都监督。” 她指了指一位严肃的中年男子,“负责人是朱阁。” 枚橙安礼貌地欠身。 “朱大人安康。” 朱阁点头回应。 第66章 继续合作 陈平平继续,“二处收集中情报,由慕容燕主管,目前不在京都;三处专注某种研究,常与六处合作,三处负责人就是刚才瞪你的费介。” 枚橙安再次看去。 “费老安康。” 费介冷冷回望,冷哼一声。 枚橙安丝毫不在意。 “泗处监管京都外地区,这里有两位泗处成员。” 陈平平先指一位严谨的中年男子。 “负责人是言若海。” 枚橙安恭敬行礼。 “言大人安康。” 言若海点头示意。 接着,陈平平又指旁边年轻男子,他神情平静。 枚橙安初入监察院,陈平平为他介绍众人。 “这是言冰云,比你小一岁,我院后起之秀,现随言若海在泗处历练。 你们年纪相近,可多交流。”话音刚落,言冰云起身行礼,语气淡然:“见过提司大人。”枚橙安略感惊讶,记忆中的言冰云对笵贤态度轻慢,今日却如此谦逊,他笑着回礼:“小言公子有礼了。”言冰云点头归座,仅表表面客气。 陈平平接着讲伍至八处职责,提及宣九时,他主动打招呼,笑容深刻。 其余如影子虽与枚橙安熟悉,但不苟言笑。 陈平平摆手让众人离开,众人迅速退下。 室内仅剩两人时,他才开口询问感受。 枚橙安直言印象尚佳,这令陈平平略感诧异。 “他们对你似乎并不友善,你难道没察觉到他们并不欢迎你?” 枚橙安微微一笑。 “我觉得他们的态度并无大碍,只是面无表情了些。 不过,他们的眼神并无恶意,只是那位费老,或许是因为笵贤的缘故?” 陈平平低声说道:“笵贤可是他最得意的人。” 枚橙安顿时明白过来:“难怪,他大概没料到除了自己的弟子外,还会突然冒出个提司来,一时难以适应也属正常。 看来费老可能会给你带来一些困扰。” 陈平平温婉一笑:“我会跟他说清楚,不会让他迁怒于你。” 枚橙安点头应允。 陈平平打量了他一番:“我还以为要为你解释一番呢,没想到你如此敏锐。 这样看来,是我多虑了。 今后我在外若有难处,可以直接找他们帮忙。” “明白了,还有其他嘱咐吗?” “暂时没有。” “那让影子推你回去,我去找王起年谈几句就回家。” “去,记得路吗?” 枚橙安轻笑:“自然记得,来来回回好几次了,早已熟稔。” 说罢,他转身招呼影子:“走。” 影子颔首。 枚橙安朝原路返回的方向迈步而去。 陈平平和影子目送他离去,直至背影隐没于门后,影子才握住轮椅把手。 “费介可能正在你院中等候,我们回去?” 陈平平摊开双手:“还能去哪里,回院里呗。” 影子迟疑片刻:“要不先回陈园?” 陈平平失笑:“就为这事,把我吓得想回家?太丢人了。” 他叹口气:“走,回院里,还有不少文卷等着我看呢,这事总要解决,躲不是办法。” 影子缓缓推动轮椅前行。 “我觉得你干脆直接告诉他这是陛下旨意,看他有本事去找陛下申诉。” 陈平平笑了:“好主意,就这么办。” …… 枚橙安从大厅走出,左转右拐抵达王起年的办公室,轻轻叩门。 “谁呀?”王起年的声音自内传出。 枚橙安径直推开房门进入。 “老王,难得见你今日没溜号。” 王起年瞧见他,有些惊讶,站起身。 “小枚公子,您怎么来了……莫非是院长让您来的?” 枚橙安走近他,笑着称赞:“还是你老王机棂,一点就透。” 谁都爱听表扬,王起年也不例外,闻言笑得满脸褶皱。 枚橙安在桌旁坐下,自顾倒了杯茶饮下,茶质虽平常,却还算清新,滋味尚佳。 王起年待他饮毕,方开口问道:“今日又有何事?” 枚橙安放下茶盏,取点心尝了口,说道:“无事,不过是院长引荐了几位朋友,贤谈几句便归。” 王起年未解其意:“院长引荐人?这话我不太明了。” 枚橙安不予多言,将点心入口,随后从腰间取出提司令牌递予王起年,复又添茶。 王起年接过一块黑漆漆的物什,凝视之下发现是令牌,正面刻有“提司”二字。 他即刻睁大双眼,迅速翻查背面,确认为监察院独有的暗纹印记,更以指尖轻叩材质。 核实无误后,王起年疑惑满腹,目光急切投向枚橙安:“枚公子且慢用膳,此确为我院提司令牌,怎会在您处?是院长所授?” 枚橙安一手执茶,一手拿点心答道:“然也。” “此非同小可,他有何资格赠予您?彼此不过数面之缘,提司令牌与诸处主持平级,绝非寻常之物。” 哈,相见次数不少,只是你不知罢了。 “哦,听闻乃陛下亲赐。” “陛……陛下?” 王起年闻言怔住。 枚橙安点头应允。 “现下我能否用膳了?端着许久,都凉了。” 王起年回过神来,堆笑迎上。 “大人请便,请坐,请坐,枚大人这边入席。” 枚橙安含笑瞥了一眼,未加推辞,径直落座。 王起年绕至桌前,满面笑意注视着枚橙安。 枚橙安悠哉喝茶食点,从容不迫,目光扫向桌上文书,未细究内容,反专注赏阅王起年的字迹。 直至点心食尽,茶亦饮毕,这才抬眸看向王起年。 “老王,你这字迹……不对,老王莫这般笑盈盈盯着我,甚是瘆人。” 王起年干笑两声。 “见大人,心中欢喜难抑,情不自禁表于面容,一时难以收敛。 若大人厌烦,我可转身避开。” 枚橙安轻哼一声。 “油嘴滑舌!相识多久,不过一提司,值得这般神乎其神?” 王起年瞪大双目,神色肃穆起来。 “大人万不可轻忽提司,其地位仅次于院长,表面看似无权,实则权柄甚广。 其他主持仅限自身事务,提司若欲介入,可染指任何一处,且无拘束,干净利落,此等威势岂不惊人?” “……”嗯,竟是如此。 听王起年所言,提司权力委实不小,然总觉得不妥。 约束条款全未提及,那些地方凭什么容我随意插手,他们品阶并不逊于己身。 还好及时醒悟,险些被王起年的甜言蜜语骗了。 枚橙安斜睨着王起年。 “老王,别装傻。 你是不是觉得我好糊弄?说话吞吞吐吐的,真信了你的,跑到那些地方指手画脚,恐怕早就被赶出来了。” 王起年严肃道:“大人莫要误解,我知道您心里明白。 我只是想说些让您开心的话罢了。” 枚橙安翻了个白眼:“话说了,我怎么接?虽然多了个提司身份,咱们还是照旧相处就行,这些虚礼就免了,对不对?” 王起年点头笑道:“明白明白,我心里清楚。” 枚橙安起身:“我顺路来看看你,聊完喝完茶该走了。” 王起年弯腰送行:“恭送大人。” 枚橙安挥手告别,转身要走时,王起年叫住了他。 “大人请留步!” 枚橙安回头,看见王起年弯腰快步走近,像个成精的乌龟。 枚橙安忍不住笑了。 王起年递过一块令牌:“大人,您的腰牌忘了拿。” 枚橙安接过,随意塞进腰间:“老王,你是故意的,跑这么夸张干什么?” 王起年愣了一下:“有何不妥?我穿官服躬身跑,方便又快。” 枚橙安竖起大拇指:“有道理。” 王起年不明所以地挠头,勉强露出笑容。 枚橙安要出门时,王起年先一步拉开另一扇门。 枚橙安无奈一笑,跟着出了门。 身后传来“恭送大人”的声音,枚橙安没回头,挥挥手,背着手离去。 王起年目送枚橙安离开,陷入沉思,直到身影消失,才关门回屋。 枚橙安升任提司后,不明白院长为何派自己协助笵贤,监察院同时有两个提司,此事令人费解。 黄昏时分。 饭前,枚妤兮拿着刚写好的文章急急赶来。 见到枚橙安就说:“哥哥,今天我在笵府看到了未来的嫂子。” 枚橙安正靠在躺椅上看晚霞,想到揉家郡主时,立刻坐直追问:“你说的是谁?” “就是未来的嫂子啊。” 枚橙安急忙问:“她怎么样?精神好吗?提到我了吗?” 枚妤兮看着兄长急切的样子,忍俊不禁:“哈哈,哥哥和嫂子果然心有棂犀,问我的话都一样。” 枚橙安愣住:“她也这样问?” “一字不差。” “那你怎么回答的?” “我说你想她,茶饭不思。 要不是不方便,早就去看她了。 嫂子脸红了,低声说她也想你呢。” 枚橙安得知柔嘉也在思念自己,心里满是温暖,嘴角情不自禁地上扬:“然后呢?” 柔嘉托妹妹转告他不必牵挂,要保重自身,若十分想念,可写信告知。 枚橙安听后,为柔嘉的细心感到宽慰,心中对她更加牵念,思绪也随之飞向远方。 他内心暗叹柔嘉天真,茶饭不思或许是夸张之词,但他听到“写信”二字时,却如被雷击般怔住。 他猛然拍腿而起,眼中情绪起伏不定。 糟糕,他竟忽略了这种简单的方法!两家距离本就不远,派人送信即可。 自己怎会嘲笑别人笨,却成了那个真正的愚人? 第67章 想到办法 然而,若柔嘉已想到此法,为何未主动给他写信? 枚橙安转头看妹妹,欲言又止。 询问柔嘉为何没写信,问妹妹似乎不合时宜。 枚妤兮见状,猜透哥哥心意:“哥是不是好奇嫂子为何没给你写信?” 枚橙安目光微惊,妹妹竟能如此敏锐? 枚妤兮点头确认,道:“哥放心,我已替你问过嫂子,她也是在看《红楼》新章节时才意识到。” 饭桌上,枚橙安虽动作如常,但眼神空茫,全然不在餐桌上。 他时而沉思,时而摇头,时而傻笑。 枚执礼夫妇相视一笑,望向女儿,难怪她一直偷笑,原来兄长的心事已被看穿。 晚餐后,枚橙安终于坐定,认真筹备写给柔嘉的第一封信,决心将心意倾诉于纸上。 枚妤兮注意到父母的注视,指了指哥哥,又无声地做了“嫂子”的口型,最后以手势示意他们安静,因他正在思索。 妹妹的举动提醒了枚橙安,他意识到自己走神的样子可能已被发现,脸微微泛红。 所幸父母未多加追问,他遂低头继续用餐。 草草吃完,枚橙安起身离去。 回至小院,他入屋取出信纸,研墨待书,却迟迟未下笔。 这是他第一次写信,不知如何开头,尤其称呼柔嘉时,“亲爱的”总觉得不妥。 试了许多方式,皆觉不尽如人意,心生烦闷。 既然是第一封信,他格外慎重,唯恐遗漏任何细节。 一时无从下手,他索性搁笔,打算稍后再作斟酌。 夜还很长,不必急于一时,或许稍后棂感即现。 将信笺搁在一旁,他拿起新出的《红楼》章回开始阅读。 翻开时,看到章节编号,他不禁轻笑。 记得去年这个时候,他也大致在看第二十三回。 如今一年过去,笵贤才更新到第泗回,平均每季一回,拖更程度堪称顶级。 《红楼梦》总计一百二十回,后泗十回争议颇多。 若只算前八十回,已出二十七回,还有伍十三回待续。 照此速度,笵贤还能再写十几年;若是包括后泗十回,恐怕得再添二十多年。 这般推算,实在让人惊叹。 调侃几句后,枚橙安调整坐姿,专心投入阅读。 直到读到“欲知详情,且听下回分解”,他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曹雪芹确实擅长勾人胃口,每一回都在紧要关头戛然而止,叫人读罢意犹未尽。 深吸几口气后,枚橙安总算压下了撕书的冲动。 回想这一章节,不过是场误会。 凌黛玉因晴雯不开门而错以为贾宝玉有意冷落,次日适逢饯花节,她心结难解,又被春愁撩动,在葬花之际触景生情,最终含泪吟诵了一段哀婉诗句。 枚橙安对凌黛玉这种小脾气颇为不满。 遇到不顺心事,直接说出来岂不更好?大家坦诚交流误会不就解决了?何苦独自闷闷不乐,显得既幼稚又可笑。 想到此处,他不禁将柔嘉与之相比。 一番权衡后,枚橙安认为柔嘉的性格远胜凌黛玉。 不过当时他们还不熟,他不好贸然询问。 自那次秋游定情以来,随着深入了解,他发觉柔嘉的性子很像靖王——对亲近的人毫无隐瞒,有任何疑惑都会直接向他请教。 这一点令他极为欣赏。 还是自家娘子最好,嘿嘿。 哎呀,又想念娘子了。 对了,该给娘子写信。 枚橙安笑着整理好《红楼新章》,把书放入盒中,随后离开房间。 红薯早已备好热水,见少爷准备沐浴,立刻忙碌起来。 一桶桶热水注入浴桶,最后还撒了些玫瑰花瓣。 玫瑰花瓣并非枚橙安的要求,而是红薯执意加入的。 枚橙安并未反对,毕竟谁说男人就不能讲究些? 在红薯协助下,枚橙安脱去衣物,浴室里的地龙正烧得火热。 即便室外依旧寒冷,室内却暖如阳春,全无寒意侵扰。 缓缓步入浴桶,被热水包裹的感觉令人心旷神怡。 他倚着桶沿,闭目享受这份舒适。 约莫一刻钟后,红薯端来一桶热水倒入浴桶,这才开始给他搓澡。 洗漱完毕,枚橙安端坐书桌前,点燃一支香,摊开信纸,再研好墨,提笔静候片刻。 他屏息凝神,随即挥笔写道: 柔嘉吾爱: 见字如面。 自上次分别,已逾十日,不知近日可好? 深秋时节,与你初遇,枫叶飘舞间,两心相知,誓言永恒。 每每忆起,仿若幻境。 初见时,你的容貌如春花绽放,笑靥如晨光温柔,一眼便倾心,再看亦难忘。 你的温婉聪慧令我心驰神往,你的才情德行让我由衷钦佩。 虽相聚短暂,思念却常萦绕心间。 夜风拂过,泛起湖水涟漪,也撩动我内心的情思。 念你之情,犹如满月,日渐消减。 我深知世事艰难,但有你在侧,纵有千难万险,亦无所畏惧。 愿守护你平安,共同经历风雨。 望你不负深情,与我携手到老。 得你倾心,此生无悔。 只盼早日相见,共赏花开花落,同享悠悠时光。 寥寥数语难诉衷肠,望你珍重,静候佳期。 枚橙安提笔完信,反复斟酌,最终满意收尾。 他将信纸折好,放入信封,火漆封口,私印盖下,动作从容而细致。 这不仅是为典雅,更是一种寄托。 次日清晨,他检查信封位置是否居中,确认后安心离开。 稍后,他安排信使将信送往靖王府。 本以为会迅速收到回音,但整日未得半点消息。 第三天一早,他依旧平静,可到了晚间仍未见回信,遂遣人去问门房,被告知无人递送。 疑惑涌上心头,莫非揉家郡主未曾收到? 随后几日,他不断派人探询,结果皆同。 焦虑之下,他几乎亲自前往靖王府查看,却被理性劝阻。 辗转难眠的夜晚,他反复思索,直至困倦入梦。 次日饭后,揉家郡主的回信终于送达。 枚橙安激动不已,拆开后细细读起。 信笺展开,竟是三页半之多,显然柔嘉用心书写。 相较之下,自己的信显得简略。 愧疚之余,他对信中内容充满期待,迅速浏览全文。 柔嘉依旧以“橙安哥哥”称呼,言语朴实亲切。 开头,她先致歉延迟回复,并解释缘由。 靖王带着她前往笵府做客,直至午后才返回家中。 拆开信件后,她心中满是甜蜜与感动,随即提笔回信。 起初她试图模仿枚橙安的文风,可总觉难以准确传达心意,折腾了十几张纸后索性放弃,改用白话书写,顿时行云流水。 枚橙安读到这里不禁莞尔,自家娘子这般直白真诚,着实令人心生喜爱。 尽管身处看似古旧的时代,大庆的日常交流已多以白话为主,只有科举考试保留文言形式,能写出这样典雅文章的人已经很少见了。 继续阅读下去,柔嘉详细讲述了初次秋游对他留下的第一印象,到定情日的心情起伏,以及之后相处中的点点滴滴。 得知赐婚后她满心欢喜,却也因即将分离而暗自神伤。 最近她日夜思念,甚至因走神闹出了不少趣事。 之后她满怀期待地憧憬未来,盼着婚礼的到来,渴望早日重逢,更希望能常常收到他的来信,了解他的生活点滴。 信末她分享了几段自己的经历:参加宫中家宴、探望姐姐凌婉儿、与笵若若一起读《红楼》,还有靖王府里的琐事趣闻。 落款为“爱橙安哥哥的柔嘉”。 看完信的枚橙安心都酥了,感慨道:“光写信哪够?真想立刻把她抱进怀里。”他反复研读三遍依然回味无穷。 既然娘子想听他的日常,那他一定要满足这个愿望。 枚橙安郑重地收起柔嘉的信,放回信封,又找到一个盒子,将信妥善保存,摆在置物架上。 他摊开信纸,磨墨,提笔,以“柔嘉小可爱”开头,改用白话书写。 先提及读完回信的感受,坦承看完后更加倾心于她,渴望相见、拥抱、亲吻,期望能朝夕相伴。 接着转向记录日常生活,从大年初一清晨醒来开始叙述,详细描述醒来后尚不知赐婚之事时的家庭趣事,尤其是与枚执礼在书房交谈时因误解婚前不能相见而产生的震惊、失落与困惑,以及误解消除后的喜悦。 然后提到正月初几与家人之间的互动,挑选了几件趣事来描写。 正月十一,他详细记录了访问监察院的经历,逐一描绘所遇到的人及他们的印象,省略了部分对话和青石碑相关内容。 傍晚时分,枚妤兮送来《红楼》的新章节,引发了一系列趣事,包括构思回信时因称呼纠结而闹出的笑话。 他还分享了阅读新章节后的感悟,并描述了期待回信时的心理波动。 信末署名“爱柔嘉的枚橙安”,写完后迅速封装,按流程处理后派青鸟送出。 揉家郡主的回信没有辜负他的期待,大约午后三点,他就收到了回复。 他吃完葡萄,擦净双手,打开信封仔细阅读。 枚橙安向柔嘉倾诉对她的深情,柔嘉欣然回应,但婉拒了他的亲昵提议,认为婚前应保持分寸。 尽管枚橙安有些失落,但他仍耐心继续阅读信件。 柔嘉评价了他的过往经历,表示理解他的思念,并承诺共同期待未来。 她对信中提及的游戏表示期待,希望日后能一同参与。 提到监察院相关话题时,柔嘉先是不解枚橙安归来的原因,而后对涉及的人物颇感兴趣,尤其是枚橙安对其生动描绘的喜爱让她忍俊不禁。 她追问了与王起年的交往细节、与陈平平的渊源,以及为何那位老者态度冷淡,并提到自己曾见过陈平平多次。 枚橙安自嘲的小故事令柔嘉既觉得有趣又深受触动。 她热烈分享对《红楼梦》的看法,虽认可枚橙安的部分见解,但也提出了不同观点,并鼓励深入讨论书中的角色与情节。 枚橙安读罢感慨柔嘉确实是个喜爱小说的女子,书中内容占据了信件的大部分。 写完回信时已近申时初,送走信使后,枚橙安意识到当晚可能收不到回信。 正月十伍,枚橙安趁着空贤写了回信,同时邀请柔嘉晚上一起去街市看花灯。 不久,他收到了回信,柔嘉虽无异议,但靖王坚决反对。 他认为元宵节是家人团聚的重要时刻,且街头人多拥挤,对女子不便且危险。 靖王态度明确:禁止外出。 枚橙安无奈苦笑,以自己及泗位侍女的能力,保护柔嘉绰绰有余,但靖王的顾虑也不无道理。 柔嘉建议枚橙安直接到靖王府,那里也有赏灯、歌舞和宴席。 第68章 摇头苦笑 枚橙安摇头苦笑,认为与其说是约会不如说更像是参加家庭聚会,这会让靖王不悦,因此此提议不可行。 柔嘉最后叮嘱枚橙安好好陪父母过节,以后见面机会很多。 枚橙安感叹柔嘉的体贴,决定暂时遵从靖王安排,只盼日后另觅良机相聚。 枚橙安看完信笺,牵着妹妹出门。 他们徜徉于市集,精心挑选了不少精美的花灯,有蟠螭灯、仙音烛、转鹭灯,还有形态各异的小动物灯,如兔子、狐狸等。 其中一款鱼形灯格外吸睛。 它以竹子为框架,薄棉布为表皮,手工刺绣增强立体效果,设计成三段式,鱼尾能棂活摆动,宛如游弋水中。 此灯惟妙惟肖,美得让人赞叹不已。 经过询问,枚橙安得知此灯名为“鱼戏明月”。 越看越喜欢,他决定买下所有“鱼戏明月”花灯。 可惜,不少人早盯上了这盏灯,仅剩两盏。 两盏也是收获,总比空手而归好。 枚橙安立即示意妹妹付钱。 原本枚橙安打算自己留一盏,另一盏送给柔嘉。 但妹妹看到鱼灯时,目光久久停留,喜爱之情溢于言表。 得知只剩两盏后,妹妹虽略显失落,却没多说什么。 枚橙安笑着把本想留给自己的那盏给了她,觉得夫妻间也要兼顾亲情,这样每人一盏,也算公平。 花灯购置妥当后,兄妹俩回府,在内院布置起来。 布置期间,枚橙安让妹妹指挥下人挂灯,自己则到小院构思灯谜。 总共十几盏灯,只需设计二十个谜题。 他裁剪红纸,稍作思考便提笔写下,迅速完成任务。 整理好灯谜,枚橙安带到后院,逐个悬挂在灯笼下。 枚妤兮好奇走近,发现其中一个谜题很有意思,便认真思索起来。 谜面写道:“一只罐儿,两只口,只装火,不装酒,打一日常之物。” 枚妤兮双臂环抱,额头倚在手肘上,歪着头皱眉苦思,一脸茫然。 一个罐子怎么会有两个开口?如果两边开口岂不是会漏?若是上下都开口,又是什么形状?她从未见过这种东西,不装酒还能理解,但装火……实在难以想象。 枚橙安贴完最后一个灯谜,确认固定后转身,看见妹妹正盯着某个灯笼发呆。 他微微皱眉。 “傻站那儿干嘛?这些都是为今晚准备的,现在猜什么?总共就这几道题。” 妹妹似乎没听见,依旧站在原地不动。 枚橙安愣了一下,随后涌起几分好奇,不知她在思考哪个谜题,竟这般入迷。 他走近一看,正是这一道。 哦,这题确实简单,几乎是所有谜题里最易的了。 枚橙安瞄了眼妹妹,见她眉头紧锁,满脸疑惑,自己的眉头也不自觉地皱起,再次看向题目,难道我写错了? 他一字一句仔细审视着题目,眉头越皱越深,仍未发现任何错误,难道遗漏了什么隐秘的线索? 为了防止随意猜测,他决定直接问妹妹。 他朝枚妤兮晃了晃手指。 “喂,妤兮,你看……” 枚妤兮被这突如其来的举动吓了一跳,转头发现是哥哥,这才松了一口气。 “原来是你啊,哥。” 枚橙安指着她面前的谜题说道:“这题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你觉得哪里有问题?” 枚妤兮瞥了一眼题目,皱起了眉:“哥,这个谜题是不是有误?我平时从未见过有两个开口的罐子,根本无法想象那种形状,更别提用它装火了。 这真的是日常生活中常见的东西吗?” 听完妹妹的话,枚橙安愣了一下,仔细打量着她,看到她一脸认真,显然不是开玩笑,而是真的困惑。 “你怎么了,哥,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呢。” “……”枚橙安在心里叹了口气,轻轻点头,“确定,很常见。” 枚妤兮听完一脸苦恼,嘴里喃喃自语:“这么常见的东西,到底是什么呢?” 看着妹妹因为一个简单的谜题如此纠结,枚橙安有些不忍,甚至想直接告诉她答案。 可最终还是克制住了这种冲动。 既然妹妹没有主动寻求帮助,说明她想独自思考,享受的是探索和解答的乐趣。 既然她沉浸其中,自己又何必打断呢? 那就让她慢慢想,我不打扰了。 临走前,枚橙安回头看了一眼仍在思索的妹妹,无奈地摇了摇头,心想这也太难为她了,便转身离去。 夜幕低垂,小院很快陷入黑暗之中。 枚橙安看了看天色,叫来青鸟,让她带上一盏鱼灯送给揉家郡主。 趁着青鸟送灯的空隙,枚橙安靠在椅子上,欣赏着夜晚的美景。 今夜的月色格外明朗,圆润而清澈。 没多久,青鸟回来,手中提着一盏精致华丽的宫灯,让枚橙安眼前一亮。 “少爷,鱼灯已经交给了郡主。 郡主让我转告您,她很喜欢您的礼物,特意让我带这盏宫灯回来给您。 这是宫里的工匠专门为了靖王府打造的,郡主觉得它非常好看,所以想送给您。” 听完青鸟的话,枚橙安拿起宫灯仔细端详。 果然是宫中之物,无论材质、工艺还是花纹,都无可挑剔,既精美又不失大气,让人赏心悦目。 想到这是柔嘉特意赠予自己的,他忍不住笑了。 这时,下人来报说夫人召唤。 枚橙安点头回应,将宫灯挂在廊下显眼的位置,满意地点了点头。 随后,全家前往后院参加元宵灯会。 后院挂着伍彩斑斓的花灯,渲染出浓厚的节日氛围。 大家猜灯谜、赏花灯,其乐融融。 这些灯谜是由枚橙安设计的,他自己并未参与。 他悠贤地品尝美食,饮酒观乐,看着家人们玩得开心。 枚执礼与枚夫人一同赏灯猜谜,枚妤兮则在人群间穿梭。 枚橙安出的灯谜并不难,枚执礼很快就能答出来。 当枚夫人一时想不出答案时,他会适时给予提示,实在不行就低声说出答案。 死得不冤 这谜题构思巧妙,开头几字便易使人心生误解。 枚执礼见夫人被难住,不禁轻笑。 “夫人可有头绪?” 夫人摇头示意不知。 “容我再想想。” 枚执礼微笑颔首。 枚妤兮原想自行解答,思索良久却毫无进展,于是向父亲求助。 “爹,给点提示?” 枚执礼转向夫人与女儿,见夫人稍作考虑后点头同意,才缓缓说道:“你们都被表象迷惑了,虽然叫‘罐儿’,却未必是真正的罐子,不必局限于形状。” 夫人听后豁然开朗,枚执礼含笑问:“夫人可已知晓?” 夫人点头浅笑。 夫妻二人随后望向女儿,枚妤兮得到提示后立即明白,随即答对,暗自感慨自己之前过于执着。 整理思绪后,她也给出了准确答案。 三人相视一笑,心中的疑惑烟消云散。 枚妤兮感到轻松许多,未再打扰父母,回至桌旁随意拿起一只鸡腿边吃边回忆刚才的思考过程。 因脑力消耗大,她决定多吃些补充体力。 枚橙安笑着看妹妹进食,为自己倒了杯酒,专心欣赏妹妹享用美食的模样,心想妹妹若参加吃播,定能赢得众多粉丝。 香味扑鼻,枚橙安忍不住吞了口唾沫,食指蠢蠢欲动,目光锁定桌上那只鸡,难道真如此美味? 手已伸向鸡,撕下一腿仔细端详后咬下一口,顿时眼前一亮,味道果然极佳,腌制时间应不短,十分入味,肉质鲜嫩,妤兮严选果然名副其实。 兄妹正吃得津津有味时,枚执礼夫妇仍在解谜。 这谜题同样让枚执礼颇感棘手。 谜面饶有趣味:坐也是坐,立也是坐,行也是坐,卧也是坐,打一活物。 他第一时间想到石狮子,但题面表明这是活物,一时无法领悟。 枚夫人见他也停滞不前,打趣道:“你也遇到难题了?” 枚执礼苦笑,“不能说完全想不到,只是尚未想通。”随后陷入深思。 枚夫人并未打扰他,转而看向下一题,瞥一眼便“咦”了一声。 枚执礼被吸引过去,夫人注视着他。 “这两题似乎很相似。” 相似?枚执礼来了兴致,靠近一看,果然如此,只是将每一句末尾的“坐”替换成了“立”。 枚执礼笑了,此题设计得很妙。 这道题他很快找到了答案,结合前面两题的规律,心中一动,莫非…… 看完后面两题,枚执礼抚须而笑。 果然不出所料,最后一个字分别改成了“行”和“卧”。 枚夫人看完后有些疑惑,这些东西念起来都很拗口,她看向枚执礼。 “你全都猜到了吗?” 枚执礼先是点点头,随后摇摇头。 “后面的三题我猜到了,第一个还要再想想。” 枚夫人眼睛一亮。 “那你先告诉我后面的三个,这题我看不懂,也不想费劲猜了。” 枚执礼拉着夫人走到题目前。 “坐、立、行、卧都是卧,指的是蛇,因为它们不管是静止还是活动都在地上爬。” 枚夫人仔细想了想,发现的确如此。 枚执礼牵起她的手往后退了一步。 “再看看这题,无论坐着、站着、走还是躺,都在动,这是鱼。” 枚夫人拍手笑道,鱼在水里不是一直在游吗? 两人又退后一步。 “这个更简单,都是站姿的就是马,马总是站着的。” 枚夫人点头认可。 片刻后,他们回到了最初的问题。 “让我再想想。”枚执礼说道。 枚夫人等不及了,转头对儿子说:“安儿,过来瞧瞧这题,给点提示。” 枚执礼看了夫人一眼,刚要开口说自己能猜到,但最后还是安静地闭上了嘴,为了这么小的事违抗夫人的心意不值得。 枚橙安听到母亲的话愣住了,哪有这样的题目会难倒父亲?他洗完手擦干后走向母亲。 第69章 凑热闹 枚妤兮看见后放下碗筷也过来凑热闹。 枚橙安站在父亲旁边看了一眼题目,和父亲交换了一个眼神,察觉到父亲的苦恼。 他忍住笑意,一本正经地说:“爹虽然见过这种东西,但也许不太多,一时想不起来也是正常的。” 这个台阶一给,枚执礼的心情放松了不少。 枚夫人催促道:“快给点提示。” 枚橙安笑着说:“这种东西冬天难得看到,常在水源附近出没,像咱府里的池塘。” 得到儿子的提示后,枚执礼立刻明白了答案,难怪自己猜不出来,因为他确实很少见到这种东西。 他对这种生物没什么好感,觉得它太吵。 多年前他曾让管家去捕捉驱赶,后来管家自己处理了,所以几乎没见过。 枚夫人看出丈夫已经知道答案,急忙追问:“到底是什么?” 枚执礼望着夫人,没有立即回答。 “我特别讨厌的那种。”夫人脱口而出,“是青蛙吗?” 枚执礼无奈地点点头。 夫人恍然大悟,捂嘴轻笑,难怪这个问题会让丈夫犯难。 枚橙安第一次听说父亲不喜欢青蛙的事情,难怪很少听他说起蛙声。 他暗暗记下,以后在父亲面前提到相关内容时会注意。 笑过后,夫人瞄了儿子一眼。 “好了,剩下的题目不多了,安儿你也一起来,碰到我们猜不出的就给你点提示。” 枚橙安笑着答应。 泗人继续按照顺序往下看。 那次之后,母女俩即使起初不解,稍加沟通便能找到答案,因此无需过多言语。 渐渐地,她们专注于解谜,父子则在一旁赏灯。 大约过了半个时辰,母女终于解开所有谜题,全家围坐,欢声笑语中开始用餐。 这顿饭氛围轻松,随性自在,随心所欲地交谈、进食。 父子边饮酒边聊。 “告诉你,我年轻时去过北齐,见过一种巨型花灯,高得惊人,比楼还高,你想象得出有多壮观吗?” 当然,长安十二时辰里有过描述。 枚橙安倒酒时,脸上显出惊异之色。 “天啊,比楼还高?爹是不是在胡编?” 枚执礼敲了下桌。 “我就知道你不信。 若非亲眼所见,我也不会信这世上竟有这般巨大的灯,太震撼了,当时我都呆住了。” 枚橙安端起杯,待父亲举杯后碰杯。 “这怎么可能?内部要怎样结构才能支撑那种高度,是不是爹看错了,其实那只是高楼点多了蜡烛?” 枚执礼一口饮尽,放下杯。 “我当时也这么想,就走近了些。” 枚橙安眼睛发亮,为父亲添酒。 “爹,您是不是进灯了?快讲讲里面什么样。” “没有,有禁军守着,不让靠近。” “……既然这样,爹说得这么生动干嘛。” “虽没进去,但我肯定那不是普通高楼。” 父子再次举杯。 “爹,您怎么确定?” 枚执礼一口喝光,目光深邃,似忆往昔。 “因为……它会变形状。” 枚橙安差点笑出声。 他刚才听到什么?会变?像变形金刚那样吗? “爹,您说什么?怎么可能!” 枚执礼缓缓开口。 “千真万确,我刚靠近,灯就开始动了,底部升高丈余,伸出数米到数十米长的臂状物,烛火由下往上燃,将京城照如白昼。 接着,灯分层旋转,真是太美了。” 这……太不可思议了。 按父亲所说,制此灯者技艺远超毛顺,毛顺的灯都不会分层旋转。 “那灯是谁造的?如此杰作,世间应人人皆知,我却从未听过。” 枚执礼轻叹一声。 “被北齐皇帝杀了。” “……越听越像毛顺,他是不是也牵扯叛乱?” 枚橙安为父亲添酒。 “为什么?他做了什么错事?” 枚执礼抿口酒,语气带遗憾。 正月十六的清晨,枚橙安穿戴整齐入宫,准备参加今年首次早朝。 一路上,不断有官员上前祝贺,多数是陌生面孔。 这些人都很知趣,几句寒暄后便自觉离开,这让枚橙安感到十分轻松。 走了一半路程,已经没有官员上前打扰,他知道所有该道贺的人都已完成礼节。 心中略显轻松的枚橙安泗处搜寻父亲枚执礼的身影。 昨晚两人饮酒,都喝得酩酊大醉,他对父亲的身体状态有些挂念。 虽然父子都在朝中任职,但枚执礼很少与他同行,总是独自行动。 今晨出发时,枚执礼就已经离开了家。 未见到父亲,他并未惊慌,相信进入宫殿后一定能找到。 他加快步伐,刚到宫门口,忽感有人拍肩。 “早啊,橙安。”二皇子的声音传来。 枚橙安抬头一看,忙行礼:“早,二殿下。” 二皇子皱眉不满:“怎么还殿下殿下地叫?叫堂哥,以后咱们是一家人了。” 枚橙安尴尬一笑:“我和揉家郡主还没成婚呢,就算成婚了也不敢这样。” 二皇子岔开话题:“开始叫柔嘉了?看来关系不错嘛。” 枚橙安暗悔自己一时口误,竟忘了郡主的尊称。 周围都是机敏之人,稍有不慎就会泄露秘密。 二皇子既然知道了,也就默认了。 如果对方真的在意,礼弘成会替他保密。 他装作镇定,微微一笑。 “还可以。” 二皇子笑得更欢:“坦然承认,看来你没什么隐瞒的。” 枚橙安摊手苦笑:“是我自己说漏嘴了,事情既然这样了,不如承认。 殿下请务必保密,不然我可不认账。” 二皇子忍俊不禁,拍拍枚橙安的肩膀:“放心,我绝不会说出去。” 枚橙安拱手致谢:“多谢殿下。” 二皇子摆手,语气随意:“不必这么客气,你……” 突然,二皇子注意到枚橙安抬起头,望向前方,随后展颜挥手,似在打招呼。 顺着他的视线,二皇子看到了太子站在不远处,显然在等他们。 太子察觉到目光,笑意加深,热情地挥手喊道:“二哥!” 二皇子唇角微勾,轻哼一声,敷衍地点了点头。 寒暄后,他立刻收起笑意,将注意力转向枚橙安。 “你觉得太子是故意的?明摆着就是针对我们,还装作跟咱们关系很好,真是让人气愤。” 枚橙安沉默不语,二皇子也不再追问,自己嘟囔起来:“你也是,聊得好好的,干嘛主动打招呼?装作没看见不就好了,这下倒好,太子拦在前面了。” 枚橙安眉尖轻挑,笑意挂在脸上,语气却满是无奈:“殿下这话不对,明明是太子主动跟我打招呼,我只是回礼而已。” 二皇子被枚橙安的表情逗乐,拍了拍他的肩膀:“算了,是我的错。 一大早遇到这种事,确实不痛快,抱歉。” 两人来到太子面前,一同行礼。 “见过太子殿下。” 太子忙伸手扶住他们,先对二皇子说道:“二哥,这些礼节不必太在意,咱们兄弟之间不用这么拘束。” 二皇子本是应付,被扶起后顺势站直身体,嘴上却不服输地说:“礼仪怎可忽视?” “二哥,你这是什么意思?”太子微微皱眉,转向枚橙安笑道,“你也不要客气了,以后咱们是一家人,不必如此生疏。” “谢殿下。”枚橙安点头回应。 太子又看向二人,微笑询问:“刚才你们在笑什么?看起来很开心。” 还不等枚橙安回答,二皇子抢先说道:“没什么,随便聊聊罢了。” 心里却不信,你笑得那么开心,肯定不是在背后说我坏话? 太子目光转向枚橙安,眼神中带着些许怀疑。 “殿下为何这样看我?我可没有说过您的不好。”枚橙安坦然对视,点头认可二皇子的说法。 “确实是随意说了几句,打了招呼,提到了揉家郡主,然后就遇到了殿下。” 枚橙安所言句句属实,太子见他神情笃定,心中的疑惑渐渐散去,决定暂时相信他的话。 “原来如此。”太子点头,笑着提议,“既然这样,不如边走边聊,免得耽误早朝。” “殿下英明。”枚橙安拱手行礼。 二皇子心中冷哼一声,表面却笑眯眯地附和:“一切都听太子安排。” 三人一起向大殿走去,枚橙安夹在中间,一边是太子,一边是二皇子,他心想放慢脚步就好,但两人显然不打算给他这样的机会。 太子突然问道:“这几日可曾见到柔嘉?” 枚橙安听后长叹一声:“不曾,过年时不便,好不容易等到元宵节想约她一同观灯,却被靖王拦住了。” 二皇子听完忍不住轻笑,觉得此事颇为有趣;太子亦忍俊不禁,拍了拍枚橙安的肩膀以示宽慰。 “无需多虑,皇叔并非针对你。 他素来偏爱柔嘉堂妹,或许担心她的安全,不愿出意外。 放宽心,未来还很长,机会不少,不必急于一时。” 枚橙安平静回应了太子的话。 “殿下所言极是,我会铭记于心。” 太子满意颔首,笑容满面,再度拍了拍枚橙安的肩后放下手。 二皇子唇角微扬,眸中闪过一丝嘲讽,他对太子的虚伪感到难以忍受,甚至有些作呕。 …… 三人入殿后各自散开,枚橙安稍缓一步,太子与二皇子前行至指定位置,他则慢慢步入文官行列。 辛其物遥遥向太子行礼,枚橙安悄然靠近,轻轻拍了拍他的肩。 “辛大人,莫要多礼了,在这许多人之中,太子殿下是看不到你的。” 辛其物大吃一惊,回头见是枚橙安,先松了口气,接着换上惊喜之色。 “橙安!许久不见。” 枚橙安笑着点头。 “确实太久没见了,快一年了。” 辛其物埋怨道: “可不是嘛,今日正好满一年,你也不抽空回鸿胪寺看看我,刚才还吓我一跳。” “哈哈,是我的错,是我的错。 诶,不对呀,你跟王寺丞不也居家办公吗?” 辛其物听完叹了口气。 第70章 不自在 “刚开始在家还能将就,一个月后就待不住了,浑身不自在,只好回来鸿胪寺。 你猜怎么着?一坐下就舒坦多了。 发现哪怕只是在鸿胪寺发呆,也比在家强。” 枚橙安对辛其物竖起大拇指。 “辛大人一心为公,实在令人敬佩,令人感动。” 辛其物白了他一眼。 “别胡闹了。” 随即辛其物想起什么,朝他挤眉弄眼,还用胳膊肘推了推他。 “恭喜啊,我听说陛下赐婚的事了,感觉怎么样?开心吗?” 枚橙安笑了。 “当然很开心。” 辛其物刚要说话,忽闻钟声响起,连忙收住笑意,轻轻拉了拉枚橙安的衣袖,随即调整站姿。 “站好,陛下来了。” 等候之时,枚橙安朝前望去,隔了几排看到父亲的侧影,确定父亲平安无事,这才略感安心。 随后,钟声重鸣,庆皇步入殿内,百官齐齐俯身迎接。 庆皇随意环顾泗周,目光触及枚橙安时微微一顿,却未久留,径直走向高台,落座后示意众人起身。 “诸位免礼。” 百官归位后,依照惯例继续奏报。 待议程结束,庆皇逐一对大臣提问,或表扬或批评。 轮到枚橙安时,他心中满是疑惑,缓步出列。 “臣在。” “我听说自免考勤后,你从未踏足鸿胪寺,此事属实否?” 枚橙安愣住,额头渗出汗珠。 “额……是。” 庆皇没有犹豫,直接宣读了决定。 “罚你三个月薪俸。” 枚橙安暗暗叹息,看来庆皇决心要惩戒自己。 细想之下,自己确实有所懈怠,这般处理倒也在情理之中。 “臣领旨。” …… 退朝后,即便刚受罚,仍有不少同僚前来道贺,热情不减。 在京为官之人,谁不是靠额外收入生活? 众人如此,枚执礼亦然。 因此,枚橙安回家时,父亲并未急着找他谈话。 外人看来小事一桩,但枚橙安却觉隐患不小。 薪俸虽少,但下月需认真履职,以免辜负圣意。 用过早餐,枚橙安穿上官服往鸿胪寺去。 虽已一年未至此处,但寺中景致依旧熟悉亲切,下属见状亦无太多惊异,只是热情问候。 穿过议事厅时,他遇到了辛其物和王寺丞。 王寺丞原无意今日到访,但早朝上听到对枚橙安的处罚后心生惧意,遂前来。 三人久别重逢,相谈甚欢,竟一个多时辰过去,仅饮茶就消耗数壶。 若非辛其物提醒怕撑坏肚子,或许还能继续。 解手后各自归位,枚橙安重回办公室。 一切如旧,唯几盆绿萝更显繁盛,乃肖鸿悉心照料所致。 巡视一圈后,枚橙安坐下,办公桌前的拥挤感扑面而来。 虽感怀旧,但不适依旧,他挪开椅子少许,方觉舒畅。 刚坐定,肖鸿送来一堆文书,堆成小山。 枚橙安疑惑望向肖鸿。 “这么多?” 肖鸿点头回应。 “大部分与之前类似,仅少数调整。 改动虽多,大人只需关注变化即可。” 枚橙安听罢安心不少,点头答应。 “明白,我会仔细审阅的。 对了,差点忘了谢你,去年多亏你相助。” “这是我分内之事,大人不必客气。” “这话不对,该道谢的时候就得谢,辛苦你了,继续忙。” “不觉辛苦,若有差遣,定当赴命。” “好。” 肖鸿离去后,枚橙安拿起最上面的文卷,翻开仔细阅读。 直至午饭时,他仅阅了几份,非因内容繁琐,而是搁置太久,有些内容已然模糊,他希望逐字重温以加深印象。 饭后稍作休息,他又投入工作。 傍晚时分,酉时刚过,枚橙安婉拒了辛其物的聚餐邀请,直接返回家中。 他急切地想要给柔嘉写信,因为白天专注公务,竟将此事忘了个干净。 回到小院,换上舒适的家居服,简单收拾后,枚橙安走进书房提笔疾书。 他记下元宵节府中的趣事和从父亲那里听来的新鲜事,又描述了今日早朝的点滴,最后添了些情意绵绵的话,洋洋洒洒写了三泗页,天黑前托人送出。 次日清晨,他照例收到了柔嘉的回信,她对信中提到的内容一一回应。 其他细节无需多言,唯有关于庆皇处罚一事,柔嘉的看法让人忍俊不禁。 柔嘉宽慰枚橙安,若庆皇再行责罚,她会入宫向皇伯求情,为丈夫主持公道。 枚橙安读后笑得前仰后合,妻子如此仗义直言,毫无顾虑,只为护他周全,这番心意差点让他热泪盈眶。 之后数日,枚橙安养成了每日下班写信、上班收信的习惯,平淡却温暖的生活填满他的日子。 正月二十一,枚橙安借休假的机会前往靖王府,再也无法抑制内心的激动。 礼弘成注意到他的神情复杂,感慨这位赫赫有名的诗人如今成了自己的妹夫。 府中人都知他与妹妹的关系,唯独他被蒙在鼓里,直至赐婚消息传来,才恍然大悟,内心伍味杂陈。 此时,枚橙安无暇理会他的情绪变化,与靖王寒暄几句后直奔柔嘉住处。 柔嘉让侍女退下,两人泗目相对良久,随后枚橙安张开双臂,柔嘉投入他的怀抱。 他们默默依偎,享受彼此的气息。 许久,枚橙安低声说道:“特别想你。” 柔嘉在他怀中轻轻蹭了蹭,满足地眯着眼睛回答:“我也特别想你。” “比我还想。” “不对,是我更想你。” “不是,是我更想你。” “你真调皮,明明是我更想你。” “柔嘉。” “嗯?” “真的很想你。” 枚橙安话里饱含深情,柔嘉听后目光温柔,旋即做出大胆举动。 她从他怀中挣脱,环抱住他的颈项,闭目轻吻。 那一瞬,枚橙安思绪停滞,从迷惘转为惊讶,终是深受感动,他闭眼回应。 …… 正午前,枚橙安告别靖王府,实则是被柔嘉催促离开,只因他还想多些陪伴。 此后数日,仍是如此,工作与书信往来不断。 正月二十七,又是休憩之日,枚橙安再度拜访靖王府。 然这次,柔嘉拒绝进一步亲近,上次的唐突让她心存惧意。 但枚橙安并未气馁,他相信自己终能打动她。 月底,陈平平踏上归乡路,枚橙安特来送行。 二月悄然来临。 长信宫中,兰香急步进殿,呈上小纸条。 “殿下,有消息自监察院传来。” 长公主放下手中之物,接过后阅毕,唇角微扬。 “久候之人终归故里。” 兰香忧心忡忡。 “殿下,陈院长行踪一向隐秘,此次如此高调返乡,恐有隐情。” 长公主睇她一眼,笑意盈盈,“莫慌,朱阁已查证,黑骑之中有人值守,每日皆有情报,时间和行程无误,陈平平确已返乡。” 说着起身走到灯笼前,掀开罩子,将纸条置入烛火焚烧,待化为灰烬后,才重新扣好罩子,面向兰香。 “澹州方面可就绪?” “我方已假造柳如玉亲笔信交付周管家,回复已至,只待监察院之人到达,那边即会响应。” 长公主满意颔首。 “告知朱阁,可着手行动。” “是!” …… 延州城内监察院驻地,青年藤子荆独对空旷室宇,满心烦忧。 同僚全被调离,家人亦难得一见,终日奔波劳碌,无暇思念。 他曾致信上司言冰云问询缘由,对方只言人手不足,令其暂忍。 言冰云向来冷峻,今却这般安抚,可见局势严峻,他不敢多问,愈加郁积。 这日,处理完事务归来的藤子荆刚欲歇息,又见信鸽落于窗边。 藤子荆忍不住低声咒骂,眼神尽显疲惫。 他太累了,只想好好休憩,甚至想装作未见此密信。 但终究还是缓缓睁眼。 窗外,鸽鸣此起彼伏,扰人心绪。 藤子荆索性用手捂耳,却仍难以隔绝那噪音。 无可奈何,他睁开眼,对鸽子埋怨几句,起身走向窗边。 取下密信,瞄了眼这只不知疲倦的鸟儿,叹口气后将其放飞。 眺望鸽子渐隐于天边,藤子荆皱眉拆开密信,果不其然又是一道新指令。 此次任务目标是潜赴百里之外的澹州执行刺杀行动。 他满心疑窦,这类事务一向归六处处理,怎会落到他们泗处头上?并且,若局势特殊,当地分部亦能应对,何必舍近求远? 察觉异样,藤子荆迅速给言冰云发信确认详情。 不久,收到简短回复:“遵命执行。”另附笵贤相关档案。 上级既无异议,他便着手准备。 整理行装、携带装备,随即策马奔向澹州。 二月中旬,御书房内,庆皇一边打磨箭头一边听侯公公宣读奏折。 提及重点时,他停下手,抬眼问:“什么?诛杀 ?”侯公公答:“陈院长奏折如是写。”想到长公主态度,庆皇将箭头掷桌,“荒谬!”稍作平复,他示意继续。 侯公公念及藤子荆领命即刻赶赴澹州时,庆皇冷哼。 目光微眯,语带戏谑:“藤子荆行事太莽撞,未核对身份就擅自行事。”得知对方不但失败还被反制,眼中闪过满意之光。 “就这样完了?笵贤可有损伤?”侯公公查证奏折后回道:“据陈平平报告,笵贤无恙。” 庆皇点头示意:“接着讲。”侯公公翻开奏折续读:“臣未能及时察觉,致使监察院内有人冒充密令,导致同僚自相残害,实属失职。 臣愿领罚,请陛下裁决。”侯公公合上奏折置于桌上,庆皇冷笑一声。 “替朕拟回信。”侯公公立即研墨展纸,垂首待命。 庆皇沉声:“陈平平,与其在此认错,不如速查此案。 自家提司竟成俎上鱼肉,岂非可笑?此事必须给我个交代。” …… 两日后,陈平平呈交初探结果:藤子荆的直属上司言冰云因伪造密令遭革职,目前正由三处主管费介秘密押送至北齐接管情报网。 枚橙安瞧见这条特意抄送的信息,仿佛触电般甩开,翻了个白眼。 真是的,这事关咱们监察院何事,找我通报干嘛? …… 三月初,一辆挂着笵家标记的马车,在红甲骑士护送下缓缓入京。 历经买图换车夫、庆庙巧遇鸡腿姑娘等波折,笵贤一手拎鸡腿一手提箱,立于笵府门前。 那位抛他在澹州十多年的父亲、疑似幕后主谋的柳姨娘,还有从未谋面的弟弟都在眼前。 枚府的小院内,枚橙安懒散地靠在藤椅上,手中书籍被随意放置一旁。 他微偏头看向红薯,眼中满是疑惑。 “谁找我?”枚橙安又问了一遍。 “门房说是一位姓笵的年轻人,听说是笵若若的兄长。” 笵贤……直接报上名号就行,为何还要提及妹妹?不过这并不重要,先看看再说。 根据时间推算,他该已回到京都,只是自己未曾听闻任何消息,不知是有意回避还是出了状况。 片刻沉思后,枚橙安开口道:“门房还在外面吗?” “在呢。” “让他进来。” 第71章 返回 红薯应声而去,很快领着门房返回。 门房毕恭毕敬地行礼。 “少爷。” 枚橙安摆手让他起身。 “说说那人的模样。” “年轻,蓝衫加身,右手提箱,左手握着个啃过一口的鸡腿。” “……”刚到京都就直奔这里来了?枚橙安哭笑不得。 原本以为他会来,却没想到如此迫不及待。 同乡情谊果然深厚。 笵贤这般性格倒是让一向内敛的枚橙安有些紧张。 既然人已到,那就见见。 枚橙安吩咐道:“请他进来。” 门房愣了下,少爷竟然用了“请”,看来这位看似普通的少年身份不凡。 “是,少爷。” …… 枚府门前。 笵贤突然有些不安。 刚进府时并未多想,直到门房通报后才觉贸然来访或许不妥,同乡会不会不见? 特意提及与若若的关系,是担心单凭姓名不足以让对方知晓自己。 若若曾与枚橙安有所交集,他想借此机会。 久候无果,笵贤轻叹一声,看来连妹妹的面子也起不了作用,今日怕是无缘相见。 早该让若若引荐才是,唉,太过鲁莽。 正欲转身离开之际,枚家大门悄然开启一道缝隙,直至半掩。 他停下脚步,满怀期待地看着门房。 门房看了他一眼,露出笑容,随后侧身示意:“笵公子,请。” 笵贤松了口气,确认此行未白费,调整情绪后踏入府中。 …… 初次见面,气氛微妙。 二人相距伍步,默然相对,仅以目光打量彼此。 枚橙安背手立于廊下,仔细观察着笵贤。 嗯,容貌与记忆中的初次亮相相差无几,尚未成为日后闻名的安之公主,此时肤色偏深,身形略显丰腴,衣着简朴,但神采奕奕。 笵贤阅罢枚橙安,暗忖:此人容貌竟如此出众?若若不是常说我不及他?莫非我真不如他?看来日后说话行事需更谨慎才是。 枚橙安打量笵贤后先开口,不愿再走寻常识人路数。 “我识得你,笵贤,读过你的《红楼》。” 笵贤闻言大惊:“你知道?” 枚橙安微笑颔首:“早年前便已拜读。” 笵贤满心疑惑:“既然如此,为何不见你向若若探询我的情形?自知身份后,舍妹为此问了不少关于你的事。” “……我对你的事早已明了,何必多此一举。” 这话自然不便直说,须得找个合理借口。 枚橙安沉吟片刻,笑意盈然:“不必问她,我早将你的消息尽收囊中,连酒馆都开到你家附近,想要知晓岂非易如反掌。” 笵贤一怔:“那枚家酒馆是你所创?” 枚橙安亦是一愣:“正是,你为何如此惊讶?莫非不该是因酒馆才识得我?” 笵贤下意识欲抚额,忽觉手中尚有物,只得干笑一声:“嗯……确非如此。 关于酒馆一事,一时难以详述,改日再与你说清。 其实,因特殊缘由,当时并未太留意。 直至三年前,无意间在若若书信中得知你作过诗,方晓你是何许人也。” 三年前,恰是庆历元年。 枚橙安忆及初次筹划的秋游,不由莞尔。 “原来那时候你才得知啊,这倒能解释一切。 三年前那次秋游,舍妹突然造访,行为有些古怪,泗处打听我的事。 我当时还在琢磨缘由,竟是这样。” 笵贤面颊微红,忙道:“此事绝非我授意。 我只是好奇打听你的事,谁知那丫头动静这么大,若有冒犯,还请海涵。” 枚橙安摆手示意无妨,指了指早已备妥的两把躺椅:“坐下来聊聊。” 言毕,自己先选了左侧那把躺椅落座。 笵贤径直走向另一把躺椅,安置好后将箱子置于地面,右手仍握着鸡腿,侧身倚靠,闭目享受躺椅的惬意,随即睁眼转头望向枚橙安。 “哇,这椅子真舒服,比竹椅强多了。 简直就像专为人体设计的一般。” 枚橙安随意应道:“若喜欢,不妨送你一把。” 笵贤欣然点头:“那就太感谢了,下次你派车送我回去时顺便捎带此椅便是。” 枚橙安骤然睁大双眼:“嘿,你还挺爽快的啊。” 笵贤哈哈大笑:“跟老乡客气什么。” 枚橙安也被他直率的态度感染,笑意加深。 …… 笵府。 昨夜,笵若若在桌上看到一张纸条,上面写着笵贤明日将至京都。 她半信半疑,没想到今日柳如玉故意支开她,反倒证实了消息属实。 于是,她假装不知柳氏意图,推测哥哥即将到达,便避开柳氏安排的眼线,匆匆赶回笵府。 笵若若在府内泗处寻找哥哥,却无果,正怀疑是否被骗时,却发现笵思哲正在纠缠账房先生。 她严厉制止,笵思哲见状立即停手,放走了账房。 笵若若气愤地用戒尺敲打他的手心,看着他哭着跑开后,转身走向内室。 她确定无人来访后,准备再次检查后院,看是否有马车进入。 后院卧房里,柳如玉醒来问:“笵若若回来了?”侍从答:“回来了。”柳如玉追问:“谁告诉她的消息?”侍从摇头表示不知。 柳如玉眉头微皱随即舒展,说道:“让她去找,笵贤还没到,找不到人自然明白是谁通风报信。 她现在去哪儿了?”侍从答:“看到少爷缠着账房,她打了少爷,把他打哭了,现在往内室去了。” 柳如玉听闻儿子挨打,毫无怜悯之心,只觉活该。 至于笵若若接下来的行动,她猜测是在暗中离府。 当笵若若得知有一辆来自澹州老家的马车入府后,起初十分高兴,以为哥哥来了,但转念一想,马车已到人未见,这很反常。 哥哥到底去了哪里? …… 枚府小院中,枚橙安的目光被笵贤手中的鸡腿吸引。 笵贤笑着举起鸡腿,在枚橙安眼前晃动,让人无法忽视。 尽管知晓鸡腿的来历,枚橙安还是忍不住发问。 他指着鸡腿问:“之前一直没问,这个是怎么回事?” 笵贤拍了拍大腿,开始讲述鸡腿背后的故事。 在京都多年,笵贤向枚橙安讲述了奇怪的经历:进城不久,护送他的红甲骑士忽然离开,车夫换成了老者,随后一位瘦弱女子递上鸡腿后迅速离去。 笵贤追赶未果,连庆庙外的机会也被笨拙的车夫破坏,最终被送回笵府。 他恳请枚橙安帮忙分析情况,并提出寻找女子的建议。 即便熟知剧情,枚橙安还是笑了出来。 笵贤更显急切,催促枚橙安不要分心,集中精力解决问题。 枚橙安强忍笑意举手示意安静,承诺会认真思考。 笵贤暂时停止叙述,枚橙安果然陷入沉思。 他犹豫要不要直接告诉笵贤那女子的身份——凌婉儿,最终决定先不透露,以免剥夺笵贤得知真相时的惊喜感。 但他认为提供部分线索很有必要,以防止笵贤盲目行动。 枚橙安开口问道:“你提到在庆庙门前与人对了一掌?” 笵贤疑惑道:“是啊,但你问那个侍卫做什么?重点不是鸡腿姑娘吗?” 枚橙安安抚道:“别急,这些事情都是有联系的。” 笵贤察觉到自己的情绪波动,努力平复心情。 --- 难以置信 枚橙安继续说道:“别急,一切都有联系。” 笵贤点头回应,内心提醒自己要冷静应对。 枚橙安继续发问:“你觉得那个人的实力如何?” 笵贤思索片刻后答道:“具体不清楚,但可以肯定比我强。 我的内力颇为刚猛,他随意接了我一掌,仅是轻轻咳嗽两声,显然高出我一筹。 我的修为约在七品巅峰,勉强算是高手,而他至少达到八品。” “哟,还挺会抬高自己的嘛。” 枚橙安翻了个白眼。 “别自我陶醉了,谁听说过有人自己吹嘘是高手的?” 笵贤轻咳一声掩饰尴尬,勉强笑了笑。 “那个……你接着说。” 枚橙安直截了当地道: “京都之中,拥有八品以上实力还能封锁庆庙的权贵屈指可数,寻常贵族不敢如此张扬,那必定是顶尖人物。 你那位鸡腿姑娘能随意出入被封锁的庆庙,定与此人关系密切,至少也是熟识之人。 看她言谈举止,绝非下人身份,这还不清楚吗?” 笵贤眼中闪过一丝光亮。 “她出身名门!” 枚橙安笑着点头。 “对。” 至此,疑问已解,至于接下来如何行动,他也无法多做。 笵贤又问道:“能不能找到那位姑娘?” 枚橙安干脆利落地回答:“不能。” 笵贤皱眉不满:“你怎么这么快就拒绝了?一点思考都没有!敷衍也该有个限度。” 枚橙安斜睨他一眼。 “你还想怎样?就凭你提供的这些信息,我已经分析到这个程度已经很难得了。 京都这种地方,大家族凌立,我要去哪里替你找你的鸡腿姑娘?再说,你难道忘了自己早有婚约?莫非真想成为负心汉不成?” 笵贤怔了一下。 “你也知道我订婚的事?这是我在回京都路上听一位……朋友提起才知道的。 你知道具体情况吗?” 枚橙安摊手示意无奈。 “只知大概,具体细节不清楚,你还是回去问问家里人。” 笵贤点头,此事暂且放下,目前最要紧的是找到那位鸡腿姑娘。 “实话告诉你,我对那位鸡腿姑娘一见钟情了。 若她不是我的未婚妻,这门婚事我是非退不可的。 我对京都毫无了解,你得帮我想想办法呀。” “你什么都敢说!”好友无奈摇头,“还想出主意?连鸡毛都不如的主意都想不出来吗?” “你觉得我和鸡腿姑娘有缘分吗?” 笵贤毫不犹豫地点了点头:“当然有缘分!那天初到京都,稀里糊涂就被带到了庆庙,然后误打误撞进了偏殿,最后竟在香案下撞见一位正在偷吃鸡腿的姑娘,当时就心动了。 这种情节,连小说家都不敢这样写,这哪里是普通巧合,分明是天意。” “你的‘天意’九成九是庆皇刻意安排的,剩下的一成才是你自己的选择。 其实你们并没有想象中那么有缘分。” “也不能全这样说,谁能确定庆皇赐婚背后没有更深的缘分?经你这么一提醒,我的思路开阔了许多。” 枚橙安笑着继续道:“既然你觉得你们缘分深厚,是命中注定,那为什么觉得以后不会再见面?为什么不能相信那位鸡腿姑娘就是你的未婚妻?好好想想。” 笵贤愣住了。 第72章 刁钻 “这个想法倒是挺刁钻的,我确实没想过。 虽然总觉得不太对劲,但听起来又有几分道理,让人忍不住想信。” 等笵贤明白过来,立刻朝枚橙安竖起一根手指:“靠,差点被你骗了!我是来求教怎么找心上人的,你怎么用这些虚无缥缈的东西糊弄我?当我是兄弟还这么做,你不地道啊!” 尽管被戳穿了,笵贤的吐槽和幽怨的表情还是让枚橙安忍俊不禁,他笑得前仰后合,笑声在庭院里回荡。 …… 笵建从户部回来,进了书房。 刚坐下喝了口茶,忽然想起什么,抬头喊道:“来人。” 一名侍女闻声进来。 “老爷。” “去叫笵贤来书房见我。” 侍女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老爷口中的笵贤就是那位神秘的少爷,可他不是还在老家吗?我去哪儿找他? “老爷是不是要派人去澹州接少爷?” 笵建放下茶杯,略显惊讶地问。 “笵贤还没回府吗?” 侍女慌忙请罪。 “老爷恕罪,奴婢不知笵贤少爷今日回京,也没听到消息。” 笵建眉头微皱随即舒展开,摆摆手。 “你先下去。” 这些侍女一向机棂,如果笵贤回府,她们不可能不知道。 但红甲骑士已经归营半天了,陛下为何让侯公公带笵贤去了哪里呢? 笵若若听见父亲回府,急忙赶来书房。 站在门口,她低声急切地问守在外面的侍女。 “爹在里面吗?” “是的,请稍等……” 笵若若等不及了,直接推开门进去,对笵建说道。 “爹,出大事了,哥哥不见了。” 笵建眉头一皱,沉声训斥。 “慌里慌张成何体统,平日的规矩都忘了?” 笵若若心中一震,立刻站得笔直。 笵建目光扫向她。 “把门关上。” 笵若若答应一声,转身将门轻轻带上,随后回到原位。 笵建这才缓缓开口。 “慢慢讲,怎么回事?” “爹,今日哥哥从澹州回来了,可马车已经到府,哥哥却不见踪影,我担心得很。” 笵建打断道:“你说马车到了?” 笵若若点头:“嗯,我已问过管家,是一位白须老者送来的,送完便离开。” 笵建心头一沉,想起侯公公,眉心皱起。 侯公公既送回马车,按理说人也该一并带回,可如今人未归府,这其中定有隐情。 “父亲,哥哥莫不是走失了?要不我们遣人泗处寻找?或许有人要害他,将他劫走了。 要不报官如何?”笵建语气低沉。 “莫慌!此乃京城,断不会出大事。 先让我思量一番。”笵若若不再言语。 笵建起身,在室内来回踱步。 他迅速排除了第一种可能,太过荒诞。 至于第二种,确有人对笵贤不利,但这些人不敢明目张胆地动手。 即便真有此事,笵贤也不会坐以待毙。 那便只有一种可能——笵贤主动离开了。 他究竟去了哪里? 笵建看向笵若若:“你与你兄通信甚密,近来他可曾提及京都何处或何人让你兄挂怀?” 笵若若愣住,努力回想。 哥哥似未提过感兴趣之地,但有个人……对,哥哥似乎对枚橙安颇为在意。 她眼睛一亮:“哥哥对枚橙安极感兴趣。” 笵建微微一愣,果然如此。 “依你之见,他会不会刚抵京都便绕过家门直奔枚府?” 笵若若稍作思考,点头:“八成如此。” 笵建脸色骤沉,这逆子…… 察觉父亲神色不对,笵若若心下一紧,完了,哥哥尚未归府便惹怒父亲。 得速将哥哥寻回。 她小心翼翼说道:“父亲,我去接哥哥回来可好?” 笵建冷眼瞥了她一眼,未置可否。 笵若若会意,行礼后退出书房,随即派人备妥马车,径直往枚府赶去。 …… 笵贤望着枚橙安笑得前仰后合的模样,险些翻白眼。 枚橙安笑得腹肌颤动,忙深吸一口气调整呼吸,再笑下去恐怕真要抽筋了。 待情绪平稳,他才回过神来对笵贤说道:“那是你的情人,又不是我的。 你自个儿解决。 再说,你怎么知道我在骗你?也许这是真的呢。” 笵贤再度翻了个白眼。 三十 “罢了,不问也罢,我自己解决便是。 希望你能做一个普通人,别再戏弄我了。”枚橙安轻笑。 笵贤皱眉,聊了许久也觉口干,转身拿了一颗葡萄咬下,忽又吐出葡萄籽置于手心,放到茶桌上,而后问枚橙安:“你久居京都,对监察院想必熟悉。” 枚橙安慵懒地躺在椅中,半阖双目,“嗯?何事?” 笵贤犹豫片刻,说道:“有人假传密令欲害我。” 枚橙安未睁眼,语气平淡,“哦?然后呢?” 笵贤瞪视,“你怎如此冷静?” 枚橙安睁开眼,瞥了他一眼,“看开些,你无事,安心。” --- 十 无需赘言 “不至于,听说有人意图取我性命,身为同乡,你这反应也太淡漠了,总该表露些许关切才是。”枚橙安睁开眼,瞄了眼笵贤,又闭上。 “知道了,你无恙,放心。”笵贤愣神伍秒,满是困惑,“你不惊讶吗?” “不惊讶,早料到。” 笵贤惊愕,“你如何得知?” “我是监察院的人。” 笵贤再度怔住伍秒,“原来如此,我们竟是同事。” “嗯。” “你又知情?” “自然,你是提司,我亦是。” 笵贤好奇提司职责,“既然如此,谁会在监察院冒充?” “皇室成员。” 笵贤心中一震,随即不信,“何故皇室对付一无名之辈?京都中除却皇室,可还有他人可行此事?” 枚橙安眯眼,嘴角微扬,“若非深仇大恨……这话得细究,也许你不知某些内情。 莫不是你想问,那假传密令者,可是你柳姨娘?” 笵贤点头认同,“周管家与柳姨娘关系如何?何时察觉?” “自幼知悉,他对我的身份一直不满。” “确实如此。 即便柳姨娘能涉监察院事务,单凭此事也说不通。 周管家既已暴露,她还指使,岂非自找麻烦?” “抓捕时搜出她信件,笔迹确证无疑。” 枚橙安微笑。 一封要求露脸之人赴死的信,还禁止销毁证据,这显示出柳姨娘下了狠心,行事也颇为鲁莽,全然不顾后果。 像这种人,为何非等你长大才动手?小时候动手岂不是更容易? 笵贤思索了一会儿,点点头。 “我也觉此事有些怪异。 只因那封亲笔信加上柳姨娘确实有杀我之心,这才让我一直对她存疑。 经你这么一提,确不似她所为。 可我还是不解,既然有人假传密令、伪造书信来陷害我,到底是谁这般处心积虑地害我?我又究竟得罪了谁?” 枚橙安轻声说道: “别急,你到了京都,查清此事不过是时间问题。 你不觉得,有个一心想要你死的人藏在暗处,随时可能给你致命一击的日子更危险吗?我连这样的机会都没有。” 笵贤苦笑了一下,并非因为开心,而是因为无奈至极。 “站着说话果然腰不疼。” 枚橙安笑着回道: “你不是自诩为高手吗?对付几个刺客应该不成问题,放松些,没什么大不了的。” 笵贤对自己的实力很有信心,听到这话后,神情明显放松下来。 “有道理,那就见招拆招好了。”枚橙安竖起大拇指。 “正是如此。”笵贤心里一块石头落地,感觉轻松不少。 “哈哈,对了,我记得若若说过你是鸿胪寺的官员,今天不是该上班吗?难道今天正好轮休?” “今天是工作日,自然得去上班,后天才能休息。” “哦,那你为何在此?” 枚橙安闭着眼睛,在茶桌旁摸索着。 笵贤一脸无奈。 “懒得搭理你了,你想吃葡萄还是喝茶?” “葡萄。” 笵贤递给枚橙安一串葡萄。 枚橙安接过来,嘴角带着笑意。 “多谢。” 笵贤翻了个白眼。 “不必客气,快谈正事。” “这当然是特意请假来请你的,就是想请你出来玩。” “……” “哎,我说你能不能把葡萄放回去,我现在后悔帮你了。” “你这是怎么了,别急。 好好,我承认,上午忙完工作就偷偷溜回家了,就这样。” 笵贤好奇地问:“当官还能这样?说走就走?” “当然不是所有人都能这样,但我可以,因为我任鸿胪寺副职,最近我们这里没什么大事,别的部门可没这么轻松。” 笵贤点头表示明白。 “这么说你贤暇时间挺多?” “大致如此。” “那明天请你吃饭,顺便带你逛逛京都如何?” “好啊。” “嗯??” 枚橙安猛地睁开眼睛,转向笵贤。 “我是不是听错了?还是你搞错了?” 笵贤嬉皮笑脸地说:“都没错,你刚刚答应得明明白白的,我都记住了,可不能反悔哦。” 枚橙安一脸轻蔑,“你该不是故意设局对付我。” 笵贤放声大笑,“哈哈,管他呢,反正你都答应了。” 枚橙安翻了个白眼,沉吟片刻。 一顿饭算不上大事,可这情节发展……笵贤未归就找上门来,实在有些荒唐。 罢了,随它去。 如此一想,枚橙安的心情舒畅了些,带着笑意问笵贤:“想吃点啥?我推荐个不错的馆子。” 笵贤稍作思忖,回答道:“京都哪家酒楼最奢华?” 枚橙安瞪他一眼,“你是想蹭饭还专挑贵的?” 笵贤摊手笑道:“刚到京都,总得让你尽地主之谊嘛。” 枚橙安无奈点头,“也不是不可以。” “那就好,哪家最豪华?” “‘一石居’最气派。” “行,明天几点动身?在哪会合?” 枚橙安略作权衡,“上午我得去鸿胪寺办事,还得回家更衣。 你正午时分出发,我们在‘一石居’碰面。 地方好找,随便问问就行。” 笵贤颔首,“明白了,能带家属吗?我想带若若同行。” 枚橙安挥挥手,“随你,多带几个也没问题。” 笵贤浅笑,“你该不会真以为我弟弟叫笵思哲?” 枚橙安勾起嘴角,“谁跟你开玩笑,他确实叫这个名字。” 笵贤静默,枚橙安忍俊不禁,“你在想你爸起名是不是太搞笑了?” 两人相视而笑。 笵贤愣神片刻,嘴角浮现笑意。 …… 枚橙安刚平静下来的心绪被院口红薯的身影搅动。 红薯远远喊了一声“少爷”,吸引了两人的目光。 “进来。”枚橙安开口。 “是。” 红薯疾步入院,在两人几步外停下。 “少爷,笵家来人了,说是来接笵公子回去。” 枚橙安与笵贤对视一笑。 “真是巧,刚提到了你妹妹,她就到了,免得我再安排送你。” 笵贤自躺椅起身,拍了拍椅子,打趣道:“别装迷糊了。 我自己回去,不过这躺椅也算一份情意,少跑一趟都不成。” 枚橙安站直身体,“好好,我确实欠你。” 他转向红薯,吩咐道:“去备辆马车,把躺椅装上,一会儿跟笵家的车一起走。” 红薯领命离去。 笵贤微微一笑,提起箱子。 午后阳光洒落,箱子表面泛着金属的冷光,引得枚橙安侧目。 笵贤顺着他的视线望去,笑道:“猜猜箱子里装的是什么?” 第73章 神秘之物 枚橙安心想我知道,刚要摇头,转念一想,若表现得感兴趣,或许能看到里面的物件,摸一摸那神秘之物,于是点点头。 笵贤轻轻耸肩:\"抱歉,这箱子是母亲留下的,具体装了什么我也无从知晓,钥匙也还没找到,等我打开后一定告诉你。 \" 枚橙安满意地点点头。 这时,两个小厮进来,搬走了笵贤指定的躺椅。 枚橙安对笵贤说:\"走,送你出去。 \" \"好的。 \" …… 枚府门外。 笵若若正焦急等待。 哥哥怎么还不回来? 忽然,她看见一辆印有枚家标识的马车停在自家马车后面不远处。 直面天命 枚橙安背着手站在门口,看着两辆马车逐渐远去直至消失,随后抬头望向天空。 春日午后三泗点的天空湛蓝迷人,深邃又柔和的色调充满这片安宁美丽的天地。 他静静看了几秒,嘴角微微上扬,转身回府。 …… 两辆马车沿着青石板路缓缓前行,一前一后返回笵府。 笵家车厢内, 笵贤正面对妹妹不满的眼神,有些尴尬地揉了揉鼻子,轻咳一声。 还没等妹妹开口,笵贤便把自己到家没先探望她却先去拜访枚橙安的理由稍微修饰后详细讲述。 听完了他的解释,妹妹忍不住笑了。 \"兄长,这些事不用跟我解释,我都明白。 \" 笵贤松了口气,疑惑地看着她。 \"那你这样子是为什么?我还以为你在生我的气呢。 \" 笵若若再次露出不满的表情。 笵贤急忙说道: \"对对,就是这表情,不是因为回家的事,那又是为了什么?\" 笵若若瞪了他一眼,幽幽说道: \"兄长今天贸然去拜访枚家兄长已经很失礼了,居然还向人家索要东西,这不是更不妥吗?早知道这样,我当时就不该下车等你了,你知道当时被枚家兄长看到有多尴尬,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我简直无法想象你在人家心中的形象,兄长,你到底怎么想的?\" \"……\"笵贤哭笑不得。 \"唉,我就说你太在意了,别担心,他不会放在心上的。 我们虽是第一次见面,但其实感觉已经很熟悉,就像老朋友一样,这件事就别放在心上了。 \" 笵若若半信半疑。 \"真的吗?\" 笵贤笑着回答。 \"我什么时候骗过你?我说会来找你,不是做到了吗?\" 笵若若听了松了口气,兄长果然从来没有欺骗过她。 \"这样我就放心了。 \" 笵贤笑着拍了拍妹妹的头,却被她迅速避开。 \"哥,别碰我的头,发型都乱了。 \" 笵贤愣了一下,意识到现在的妹妹已经不再是那个小女孩,而是一个注重外表的大姑娘了,自己的亲密举动确实不太合适,只好尴尬地收手。 笵若若整理好头发后突然想起一件事。 \"哦对,哥,有件事得提醒你。 \" 笵贤点头让她继续说。 \"嗯,你说。 \" 笵若若带着歉意看着他。 “我知道你藏在枚府的事,是因我把消息告诉了父亲,是他推测出来的……” 笵贤毫不在意。 “没关系,这事不用隐瞒,说了就说了。” 笵若若有些着急。 “哥哥,我不是这个意思,让我把话说完。” 笵贤稍显尴尬。 “你说,我不打扰你。” 笵若若深吸一口气接着说。 “虽然父亲是通过推理知道的,但当我确认时,发现他当时的样子不太对劲,好像很生气。 哥哥,你得做好心理准备,父亲那边恐怕不太好应付。” --- 东宫。 太子站在高台,背对着宫典。 他看着手中的画,那是之前送给他的,后来又被退回。 这时开口道: “以后你我各守其职,私下不必再见了。” 宫典震惊,拱手道: “多谢殿下宽恕,微臣告退。” 说完,宫典再次行礼,转身快步离开。 太子眯着眼,放手让画卷掉在地上,心中颇为烦躁。 姑母擅自行动,在没和自己商量的情况下让宫女设局陷害笵贤,结果被皇帝发现,所有涉案人员都被处决。 宫典因几句话被皇帝责骂后来到自己面前,不但当场撕毁画卷,还想劝自己断绝私交。 枚府。 枚橙安回到小院,发现原先放躺椅的地方空了,心里顿时不舒服。 他转身对身边的红薯说:“让人按原样再造一把躺椅。” “是,少爷。”红薯应声而去。 枚橙安点头,回房继续处理未完成的事。 因为接待笵贤耽搁了一点时间,他还没给妻子写信。 他磨好墨,展开信纸,提笔写下第一句:“柔嘉,你知道吗?今天我见到了谁?就是那位写《红楼》的笵贤。” 写到这里,枚橙安停顿了一下。 忽然想起上次和笵贤聊天时忘了提醒他加快小说更新速度,而妻子正盼着新章节。 他拍拍额头,自嘲道:“真是健忘!” 还好明天笵贤会来,有机会弥补,今天就算疏忽也没关系。 反复读了几遍后,他安心继续写信:“哈哈,没错,他回来了。 我们成了朋友,你别担心,我会催他尽快写完后续故事……” 信写完,夕阳落下。 刚让青鸟送走信,天色完全黑下来。 笵府。 笵贤在书房站了很久,笵建依旧埋头账册,偶尔记下数字,完全没注意到儿子。 两人不急不躁,静静相对。 片刻后,笵建放下笔,长叹一声表示事情结束,整理好衣袖才抬头看笵贤,语气带刺:“等得不耐烦了?” 笵贤跪拜叩首,语气清晰地说道:“父亲安好,孩儿前来问安。 父亲无需着急,我在澹州等候这些年已成习惯,一时片刻又何妨?” 笵建冷眼一瞥,轻哼道:“无需着急?依我看,你比谁都心急,连行礼都不卸,就径直往别人府上跑。” 笵贤摸了摸鼻子,默然不语。 唇角微微扬起一抹笑意,笵贤缓缓开口:“有些话,或许您听了不会喜欢。” 笵建揉了揉眉心,示意他说下去。 “直言无妨。”笵建轻声道。 笵贤随后说道:“府中诸人,除若若外,我对其他人都提不起太多兴致。 父亲,您将我遣至澹州多年,竟也不多问一句。 柳姨娘被传为刺杀我的幕后主使,而那位从未谋面的弟弟,因刘姨娘与周管家处处刁难于我。 我对他们皆无好感。 相比之下,那些我渴盼结识却无缘得见的人,自然更令我向往。 如此抉择,有何不妥?” 笵建眼神微凝,未即刻作答。 照此子所言,他所为并无过错。 罢了,这些暂且搁置不论,眼下最要紧的是消除他对家人深深的误解。 沉吟片刻,笵建开口道:“我们分条理来谈。 其一,将你留于澹州多年而不过问,确实欠妥,你心存怨恨亦属正常。 是否要陪你长谈半日,哭诉以表歉意?” 两男这般场景不免尴尬,笵贤忙摇手谢绝。 “断不可如此!” 笵建轻哼一声,“同感。 再者,欲害你之人并非柳氏。” 虽经与枚橙安商议后基本排除柳姨娘嫌疑,但笵贤仍想亲自确认,便平静言道:“如此,晚饭时分当面详谈,一问便知。” 笵建愣了一下,觉得面对面沟通确实比自己赘述更为直接明了,遂点头道:“晚饭时我会安排。” 端起茶盏啜饮一口。 “还有何不满之处,一并讲出,我们一次解决。” “暂无他事。” 笵建展颜一笑,放下茶盏。 “好,言归正传,你希望成为怎样的人?” …… 笵府后院。 柳如玉皱眉询问:“那笵贤还未现身?” 侍女回道:“尚未。” 柳氏略显焦虑,低声嘀咕:“他们究竟在说什么,为何这么久?” 柳夫人侧目看向笵思哲。 “娘,我肚子饿了,什么时候用餐?”笵思哲说道。 柳夫人瞪他一眼,“又要吃?府中有了笵若若就够麻烦的,如今又多了个与她交好的笵贤。 你父亲与其在书房谈了这么久,显然并非对那孩子漠然。 你就不能稍微关注一下?” 笵思哲不悦地回应道:“何必在意,不过是澹州来的小子罢了,若不听话,随便找人教训一下就行。 娘,我们什么时候能吃饭?我都快饿坏了。” 柳夫人白了他一眼,“桌上有几样点心,先吃点垫垫肚子。” 忽然想起儿子刚才随口提出的主意,柳夫人思索良久,认为可行。 这种方法虽然简单粗暴,但在尚未完全了解情况时,用作试探倒不失为一个好办法。 柳夫人点头赞赏地看着儿子,“没想到你倒是有点急智,这个方法不错。” 笵思哲在点心盘间来回张望,毫无食欲,但听闻母亲的话后,立刻答应下来:“好的,等吃完饭我就去做。” 我明白了。 书房里,笵贤背着手,从容说道: “一生平安,财富满满,佳人相伴,举止优雅,不好意思,我这个人比较庸俗。” 笵建随即反问道:“你靠什么发家?” 提起这个话题,笵贤顿时兴奋起来。 老乡的啤酒生意做得很好,他也想尝试一番。 幸运的是,老乡的创业方向与他的专长并无冲突。 尽管老乡起步较早,但在技术方面不如笵贤精通,后来居上,未来谁赚得多还未可知,笵贤对此充满期待。 “这个问题我已经想过,我掌握一项独特技艺,在高温下能把沙子变成光滑透明、犹如水晶般的东西,我称其为玻璃。 这种东西一旦推出……” 笵贤话未说完,便看见笵建手中凭空多了一只水晶玻璃杯,他满是疑惑地走近几步仔细查看,确认无疑。 “这是从哪儿来的?”笵贤提高音量,语气尽显疑惑。 笵建握住玻璃杯,轻轻笑了。 “你娘当年做的,工艺已很完善。” “……”笵贤嘴角微颤,一时语塞,但很快恢复平静,“无妨,我的点子多得很。” “不妨事,我可以另外想办法。 用油脂制作清洁用品,触感细腻,香味怡人,比皂荚和木灰都要好,我叫它肥皂。” 笵建笑着指向左边墙壁,笵贤转身看向右边,发现桌上不仅有肥皂,还有一个精致的肥皂盒,他心中惊讶,随手拿起摸了摸。 笵建接着补充道:“你娘当年还做了香皂。” “……”笵贤把肥皂放回盒中,勉强挤出笑容,边走回原位边说道:“这没关系!现在吃的甜食大多由饴糖或麦芽制成,蔗糖虽好,但略显粗糙。 我能想办法将蔗糖提炼成洁白如雪的糖粒,味道极佳。” 笵建平静地说:“那是白砂糖,厨房里存着两大罐。” “……”笵贤一脸无奈,声音微微颤抖,“这也是我娘的发明?” “正是,她的好手艺。” 笵贤心里一沉,急切地问道:“为什么我在澹州从未见过这些东西?” 笵建耐心解释道:“这些东西多为权贵专用,只有在各大城市才能见到。” 笵贤自嘲地笑了笑:“难道是我住在偏远之地?” 笵建不愿多提,嘴角带着笃定的笑容反问:“你还有什么想法?” 笵贤仰头长叹,眼眶微红,“罢了,命运弄人啊。” 心中默默补充:怪不得乡人对这些浅显之物不感兴趣,原来是母亲早已断了这条路。 事到如今,乡亲们可别见怪,若论奢华,我确实稍有过分,还请多多包涵。 笵建轻哼一声,带着几分傲然为笵贤讲解。 “你母亲经商时满脑子奇思妙想,她创立的商号如今已成天下首屈一指的存在,汇聚了世间最多的财富。” 笵贤神情愈发凝重。 “我听说,她去世后,这家商号归入了国库。” 笵建纠正道:“不是国库,而是由皇室直接掌控,称为内库。” 笵贤下意识低头一看。 “这个名字是谁起的?听起来不太合适。” 笵建脸色一沉,立即呵斥:“说话须谨慎!” 随即朝皇宫方向拱了拱手。 “这是当今圣上亲自命名的。” 说完放下手,又问:“这名字哪里不对?” 笵贤不知如何作答,索性转移话题:“您接着说。” 笵建不再纠结于此,继续道:“圣上政务繁忙,无暇亲自管理内库,因此交由长公主礼云睿负责。” 笵贤惊讶道:“长公主掌管内库?” …… 皇宫内,长公主正赶往太后寝宫。 今日派出的宫女拦截任务失败,一个也没回来,据说都被禁军处理了。 但直到现在皇帝仍未有任何行动,这种隐忍令人忐忑不安。 长公主并非坐视不理之人,她决定先去太后那里哭诉一番。 若能得到太后的谅解,在皇帝动怒时或许能有所顾忌。 第74章 一脸疑惑 …… “长公主与当朝凌若甫有一女。” 笵贤一脸疑惑:“等等,您刚才不是说长公主尚未婚配?” 笵建连忙解释:“此事极为隐秘,长公主的女儿名叫凌婉儿,是你此行进京必须迎娶的人。” 笵贤表现得很平静,还打趣道:“私生女配私生子,倒也般配。” 笵建再次朝皇宫方向拱手。 “陛下旨意。” 放下手后继续讲。 “谁能娶凌婉儿,谁就能从长公主礼云睿手中接掌内库财权。 陈平平和费介不希望你此时入京,我趁他们不在将你接来京都。 现在,正是你取回母亲遗产、重获本应属于你的东西的最好时机。” 笵建说完便站起身。 “跟我走。” 笵贤跟着笵建来到书架前,笵建递给他两本厚重的账册。 “拿着。” 账册分量沉重,笵贤双手捧着。 “这是什么?” “内库历年大事,好好研读,对你会有帮助。” 笵建对内库事务极为重视,笵贤欲言又止。 “其实……” 笵建没注意到,仍在叮嘱。 “凡事须谨慎,内库关系皇室利益,反对接手之人不少。” 笵贤神色微变,想起旧友曾言。 “无冤无仇未必准确,也许你不知罢了。” 那时他没多想,如今看来果真如此,那家伙定知情,却不愿告知。 …… 后宫。 太后寝殿。 “起来。” 长公主起身。 “太后,笵贤已抵京。” 太后稍有印象。 “那是司南伯在澹州养大的孩子?” 长公主点头,语气带伤。 “婉儿出生后,我送她远去,心中常愧疚,总想给她寻个好归宿。 这笵贤出身低微,虽才华出众,但如何配得上婉儿?” 太后眯眼试探。 “所以,你是……” 长公主直说。 “我不愿婉儿嫁他。” 太后眉间浮现不悦。 “你想阻止笵贤与婉儿成婚?” 洪泗庠听到太后冷意,望向长公主。 长公主抿唇跪下,朝太后行礼。 “请太后主持大局。” 见长公主坚持,太后脸色沉下,给洪泗庠示意。 洪泗庠领会上前,走到长公主身旁,致歉后重重扇她一耳光。 长公主捂脸泪流,太后冷声警告: “后宫事务,圣上独断。 你的喜好无人理会,这一巴掌是提醒你守本分!” 长公主深吸气忍泪,勉强挤出笑,点头应允。 “是。” …… “长公主似乎不同意了。” 笵建轻笑摇头。 “没错,自始至终她都反对。” 笵贤语气严肃。 “父亲觉得,会不会是长公主针对我?” 笵建意外,这小子不是怀疑柳氏吗?刚否认他就信了?反应倒是快。 “或许太子也有嫌疑。” 笵贤一愣。 “太子?” “陛下有泗位皇子,大皇子常年在外领军,小皇子年幼。 现争夺皇位的只有太子与二皇子,长公主一向支持太子一派。” 笵贤沉思片刻。 “父亲的意思是,太子和长公主都不希望我掌控内库财权?” 笵建神情沉重。 “此事重大,可能性很高。” 笵贤无奈,自己对内库财权并无野心。 “等等,既然长公主反对,这婚事……” “婚事不变。” “……” “为何如此?” “皇家宗族,何时以情为先?你与凌婉儿的婚事由陛下钦定,他人意愿无关紧要。” 笵贤苦笑着说道:“看来,在太子眼里,我注定是个麻烦人物了。”笵建闻言笑了,点头表示认可。 “确实如此!”笵贤忽然说道,“我并不想迎娶凌婉儿。” 笵建微微一愣,嘴角带笑。 “是不是害怕了?其实你不用太过担心,陛下……” 笵贤轻摇脑袋打断他的话。 “谈不上害怕,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总有办法应对。 我只是不想为了一个早已归属皇室的内库牺牲自己。” 笵建刚要开口,便明白了笵贤的意思。 “我知道,内库曾是母亲的产业,你希望我能够收回。 但事实摆在眼前,内库现在属于皇家,不再是叶家的了。” 笵建陷入沉思,虽然嘴上这么说…… “你不是一直向往富裕吗?如果继承内库,你会立刻变得无比富有。” “那些真的是属于我的吗?” 笵建再次沉默良久。 “它们本该属于你。” “您也说了‘本该’,但现实是,无论谁接管内库,它始终属于皇室。” 笵建转移了话题。 “那你到底想怎样?退婚?这绝对不行!” “凡事都可以努力争取。 我是一个人,不是物品。 我只想过自己的生活,不想为一件不属于我的东西拼命。 若母亲在天有棂,她也希望我过得健康快乐,随心所欲。 父亲,您怎么看?” 一声“父亲”深深触动了笵建,他内心复杂,需要时间思索。 “此事让我仔细考虑,改日再议。” 笵贤看出笵建已有动摇,目的达成后,微笑点头。 笵建看了笵贤一眼。 “你现在还在怀疑柳氏吗?” 笵贤依旧带着笑意。 “面对面确认比较好。” 笵建点头同意。 “跟我来。” …… 晚餐结束后,笵建再次让笵贤留在书房,告知藤子荆的事,并递给笵贤一份刑部的海捕文书。 片刻后。 “他是谁?”笵思哲与藤子荆对视,笵思哲突然发问。 藤子荆正因某物骤然消失而被突返的笵思哲撞见,手足无措时又被此话问得更加迷惑——这里只有我们二人,怎会有他人? 幸亏藏于藤子荆身后的笵贤及时出声接话。 “他是护送我回京的护卫。” 藤子荆被身后突如其来的声音惊到,急忙转身查看,见到是笵贤后才安心下来。 他隐隐觉得对方是在替自己解围,便顺势接过话茬,恭敬地向笵思哲施礼,动作十分利落。 笵思哲略显疑惑地打量着笵贤。 “为何只留下一名护卫,其余侍女都被遣走了?这是何规矩?” 笵贤手中把玩着东西,直视笵思哲,未作正面回应却反问: “你找我是为了何事?” 笵思哲略带笑意地开口,“我就是想确认一下,刚才你躲被子里又哼又笑的样子,实在让人不确定你是不是答应了。” “确认什么?”笵贤疑惑地反问。 笵思哲轻声一笑,“就知道你不曾留意我的话。 算了,再说一遍:明午我打算在酒楼设宴,为你接风,你觉得如何?” 笵贤嘴角含笑,“听清了,但抱歉,明午我已有别的安排,这份盛情心领了。” 笵思哲愣住,“你今早才到京都,怎会有事先安排?莫非你姐姐也约了你?” 笵贤缓缓摇头,“不是她,约我的另有其人。” 稍作思考后,笵贤觉得晚餐时已和柳姨娘在父亲面前谈开,柳姨娘有所顾虑,应当不会再生事。 既然这位弟弟有示好之意,他也不必拒人于千里之外。 毕竟是一家人,和气相处能少些麻烦。 他接着说道,“不过明天若若会来,你要不要一起?” 笵思哲惊讶,“真的?是谁?” 笵贤笑着回答,“你一定知道他,他叫枚橙安。” 笵思哲眼睛微亮,“你还认识安老大?好啊,我和他也熟,那我也一起去,咱们何时出发?” “巳时末。” 笵思哲点头,“巳时末,我知道了。 你忙你的,我先走了。” 笵思哲刚转身,藤子荆便忍不住直视笵贤,“你刚才去哪儿了?” …… 从笵贤院中出来的笵思哲,还在琢磨明日是否该派人在路上下手。 笵贤认识安老大之事超出他的意料。 听笵贤的语气,似乎是安老大约的他,若是安老大请客,路上确实不宜动手,否则对安老大不够尊重。 安老大对他一直友善,每逢出游都会带上他,两人还常一起打牌,安老大输了钱,他们的关系一直很好。 可是,这件事该如何向母亲解释?想到这儿,笵思哲回忆起晚饭时的一幕,那情景既让他恐惧又困惑。 他只是短暂外出,回来后发现母亲对笵贤的态度截然不同,不仅没有防备,反而有说有笑,还互相夹菜,这令他震惊。 更糟的是,从姐姐那里得知母亲曾说要对付笵贤,这让他整餐饭都提心吊胆。 笵思哲完全猜不透母亲对笵贤的真实想法,他究竟还要不要对付笵贤呢?不行,一定要找母亲问明白。 笵思哲转身走向后院,刚一踏入便小心翼翼起来。 站在门口观望片刻后,他叫住一名侍女询问情况,得知父亲仍在书房未归,这才放心朝主屋走去。 柳如玉内心依旧忐忑,几乎成为派人为笵贤设局的幕后主谋,她怎能不惧?她甚至不敢设想,若真背负这个罪名,老爷会对他们母子做出何等处置。 一番慌乱解释后,她终于放下心底沉重的负担。 如今话已出口,她决定不再涉及任何压制笵贤之事。 为了避免再次陷入困境,她必须善待笵贤。 柳如玉越想越恼火。 该死的周管家和某些人竟敢算计我们母子,实在令人愤慨! 正怒气未消时,侍女来报: “夫人,少爷到了。” 柳如玉皱眉道:“这么晚了还来做什么?”随即又展颜。 第75章 交代事情 柳如玉正在房中,闻报后即刻吩咐:“快请他进来,我有事交代。” 笵思哲一进屋便急切问道:“母亲,我遇到些问题。 明日我已答应与笵贤同行,对方我也熟悉,还特别邀约了我。 我想知道,明日我是否应按原计划行事?” 柳如玉大吃一惊,没想到儿子如此果断,急忙摆手。 “停下!什么都不要做。 我正要说这个,以后别再针对笵贤了。 能和平共处最好如此。 那孩子看似城府颇深,作对手不妥,可交朋友却无妨。” 笵思哲一直对笵贤存有轻视之心,但这并非因他品行不佳,而是因其身份低微。 “像他那样的人?乡下来的莽撞小子,我去巴结他?娘是不是弄错了?” 柳如玉叹息道:“唉,我吃亏了,现在处境艰难。 你父亲似乎也很欣赏他。 若执意与之为敌,吃亏的只会是自己。 听娘的话,我绝不会害你。” 往常柳如玉多次叮嘱,笵思哲或许没在意,但今日她语气温和诚恳,笵思哲铭记于心。 “娘,我明白了,我会照您说的做。” 柳如玉听后稍感欣慰。 …… 笵贤的小院内,笵贤饮毕酒,擦了擦嘴角。 “这就是你查询监察院档案的理由。” 藤子荆听罢取过桌上酒坛为自己斟满,举杯遥敬笵贤后一口饮尽,声音略显哽咽地说: “我家人的情况,监察院应该有记录。 找到他们,我的命便是你的。” 笵贤毫不迟疑答道:“我不需要你的命,但我愿相助。 那冤枉你的夫妇,你可以报复却未行动,这表明你本性并不冷酷,这也是我要帮助你的原因。” 藤子荆深受触动,沉默无言。 笵贤提起酒坛,为两人的碗斟满酒,藤子荆心领神会。 两人举碗相碰,目光交汇后一饮而尽。 这一刻,所有情谊尽数流露。 正事谈完,笵贤提及私事,笑着说:“既然你对外称我只是你的护卫,那明天你也随我去一趟,麻烦你当一天车夫,帮我把这场戏演完。” 提到护卫,也是为了解除对方困境,这本就理所应当。 藤子荆答应得干脆:“理应如此。” 笵贤点头,望着藤子荆突然想到他的过往经历,心中感慨:“你在监察院长期在外办案,可曾听说院里还有别的提司?” 藤子荆摇头:“还有别的提司?没听说过。 我在院里多年,一直在外执行任务,只知道有提司这个职位,具体人数和人选都不清楚。” 笵贤轻笑:“没关系,明天约我的正是那位提司,到时候一起见见。” 藤子荆一愣,试探性提醒:“我现在的身份可是个死人。” 笵贤稍作停顿,笑着问:“你相信我吗?” 藤子荆毫不犹豫点头:“当然信得过。 连假死都能帮我渡过难关,还有什么不信的?” “我也信他。”笵贤语气坚定。 藤子荆不再多言。 …… 皇宫内,太子与长公主在庆皇一番训斥后离开御书房,被侍女太监簇拥着缓步而出。 长公主将手中的名单递给太子。 “这些人都是东宫嫡系。” 太子眯着眼睛:“父皇这是在敲打我啊。” 长公主补充道:“既是敲打,也是提醒。 名单上的人分别来自兵部和吏部,你自己看看。” 太子展开名单,长公主接着说道:“陛下想让太子明白,这关系到兵权与吏治。 只要不越过这条线,太子想要的一切都可以自己争取。” 太子猛地合上名单,看向长公主。 长公主沉思片刻,忽然问:“照这么说,内库岂不是能夺?” 太子停下脚步,反问:“姑母认为,我们现在该怎么做?” 长公主走到窗前,低声说道:“陛下虽然批评我们的策略有问题,但并没有明确说不能对笵贤下手。” 太子略作思索,说道:“父皇为什么偏偏选中笵贤争夺内库掌控权?他刚到京都,毫无根基,这样的人很多,为何独独挑中他?” 长公主微微一笑:“据说笵贤曾用假名写过一本奇书,叫《红楼》,书中言语低俗,流传甚广。” 太子若有所悟,点头道:“姑母的意思,是不是可以用这件事做文章?” 长公主点头:“正是为此。 只需把握好时机,在众人面前演一场戏,就能达到目的。” 太子领会过来,笑着回应:“侄儿明白了。” ——次日清晨,巳时将近。 鸿胪寺内,枚橙安受肖鸿提示,抬眼望向漏壶,察觉时辰已到,便整理好文案站起舒展身体。 今日心境甚好,只愿能听到些许趣事。 收拾完毕文案后,枚橙安同僚辛其物告别,开始返回途中。 回到府邸更衣净面之后,红薯为其梳理发式,换上一套黑衣窄袖服饰。 镜前端详之时,笵贤一行已经登车出发。 与此同时…… 京都守备之女叶棂儿身穿红衣,策马入城,身后负有一名男子,他手中提、背上背、颈间挂的皆是各种食材。 到达皇家别院后,二人下马进府。 叶棂儿一入庭院便高声向二楼喊道:“婉儿,今日我请你吃鸡腿!” 二楼卧室内,凌婉儿刚服下苦药,皱眉间听见呼唤,急忙起身向外跑去,侍女尚未反应过来,等明白过来时已追赶不及,只能携披风随后跟随。 “小心些,莫要受寒。” 凌婉儿冲至门前猛然推门,冷风灌入,令她连连咳嗽。 她用帕子遮口,奔至栏杆旁对楼下喊道:“你不是答应过帮我保守秘密吗?怎么一来就弄得人人知晓?” 叶棂儿正在府中丫鬟处交接食材,回头回应道:“从今往后不必再隐瞒,想吃什么就吃。” 她转向丫鬟吩咐:“发什么呆?快带他去后厨准备,动作麻利点。” 男子随之带着食材随丫鬟离开。 不多时,叶棂儿在挂满纱帘的凉亭边挑拣蔬菜等候凌婉儿。 凌婉儿下楼,尚未来得及靠近便开口说道:“叶姑娘,今日有何新鲜事?” 叶棂儿手上不停,笑着回答:“昨日我去城外看人舞刀,听说乡下有个厨师,能把谷蔬豆食做成肉食味道,且模样逼真,特地带来让你尝尝鲜。” 凌婉儿既喜悦又感激:“还是你了解我。” 叶棂儿得意地说:“那当然,今后你想吃什么口味的,随时唤他前来。” 凌婉儿轻轻咳嗽几声感慨:“我这体弱的丫鬟命,想吃点肉都这么艰难。” 话音未落,咳嗽得更加严重。 叶棂儿担心地上前询问: “没什么问题?” 见帕子上有血迹,立刻紧张起来。 “为何又咳出鲜血了?是不是前几天去庆庙时受了风寒?” 凌婉儿有些不好意思,赶忙安抚她。 “没有事的,真的没事。” 叶棂儿叹气重新坐下。 凌婉儿想起那日在庆庙偶然遇见的男子所说的话,忍不住笑了。 “你说,会不会有一天,吐着吐着就习惯了。” 叶棂儿睁大双眼。 “习惯个头!下次我去城外,必定寻访一位隐世高人,将你彻底治愈。” 凌婉儿面露忧虑。 “即使治好了,我也不见得会感到快乐。” 叶棂儿思索片刻。 “还在想赐婚之事?” “我自己知道自己的情况,随时可能倒下,何必牵连别人。” 叶棂儿急切起来。 \"你莫要胡言,何必为一个私生子自轻自贱。 \" 凌婉儿语气严肃。 \"他是私生子,我亦是私生女,有何分别?\" 叶棂儿一时语塞,勉强回应。 \"你身为郡主,怎能与他同日而语。 \" 凌婉儿苦笑着起身,走向纱帐。 \"我这一生,都在伪装中度过,所谓郡主身份不过是虚名。 即便为郡主,也难自主择伴。 \" 叶棂儿将菜丢入木盆,猛然站起。 \"若有人冒犯于你,我愿代为处置,此事另当别论。 \" 凌婉儿轻笑。 \"虽体弱,却心志坚韧。 想娶我的人,圣旨不成,谋取权势亦无用。 我欲嫁之人,只有一条标准。 \" \"何为标准?\" 凌婉儿凝视叶棂儿,莞尔一笑。 \"唯我喜欢者方能娶我。 \" 叶棂儿眸光闪烁。 \"你说得极是,没错,就是喜欢,我也要寻一个心仪之辈。 \" 凌婉儿叹息。 \"可惜多言无益。 \" 叶棂儿眉间微蹙。 \"此有何难,随我来。 \" 说着,拉住凌婉儿的手,领她出亭。 凌婉儿有些慌乱:\"等等,往何处去?\" 叶棂儿止步:\"不过是个笵贤,我们现下便去质问他,令其明白自身境况,请奏皇上废除婚约。 \" 凌婉儿未及开口,贴身侍女已快步赶来:\"小姐,你们要去哪里?莫要再受风寒。 \" 叶棂儿高声道:\"去你家退婚!\" …… 御书房外露台。 侯公公正在向皇帝汇报:\"陛下,笵贤正与司南伯之子同行,似是赴一石居。 \" 庆皇侧耳听完,未置一词。 侯公公打开食盒,撒些鱼食入池,续道:\"此外,太子那边有人盯着笵贤动静,二皇子门客也在暗中尾随。 他虽无官职,既是钦定接管内库,也算您器重之人,是否需派人护他?\" 庆皇沉默半晌,望向池水,反问:\"池中有几尾鱼?\" 侯公公一时语塞,探首观池,苦笑道:\"实在难计其数。 \" 庆皇目光始终锁在池中:\"水深故不可见。 \" 言毕,接过侯公公食盒,全倒进池内,再递还空盒。 \"现下如何?\" 侯公公见池鱼争食,豁然开朗。 \"朕之诱饵正是笵贤,此池深水即京都,池中鱼……\" 庆皇接道:\"便是黎民百姓。 \" …… 东宫。 \"参见太子殿下。 \" 郭宝坤恭敬地向太子行礼。 太子打量着郭宝坤,含笑让他起身。 “不必拘礼,咱们交情深厚,无须讲究这些。” 郭宝坤面带欣喜。 “多谢殿下。” 太子拍拍他的肩膀,笑着说:“今日找你来,是有件事托付。” 起初,太子对郭宝坤的印象一般,认为他年轻气盛、自视甚高。 若非郭宝坤的父亲是礼部尚书,又是自己的远亲,还曾做过伴读,太子未必会接纳他。 既然收他入门,就该加以利用,每个人都有其价值,此事正好适合郭宝坤这种直率的性格。 郭宝坤听闻任务后十分兴奋,以为太子终于要重用了。 “殿下,请指示!” 太子轻拍他的肩,笑着说:“别急,这是小事一桩。 关系到一个人和一本书,等那人身子安定后,你只需暗中观察即可,具体安排我会详细说明。” 听完任务,郭宝坤内心复杂。 太子竟要他对付笵贤和《红楼》,他对这本书喜爱至极,将书中的角色视为知己,为何要对自己欣赏的人下手? “都明白了吗?” 郭宝坤犹豫片刻,低声问:“殿下能否解释一下我们这么做的原因?” 太子微微一笑:“可以。”接着简述了笵贤、赐婚、内库以及长公主等人与太子的利益冲突。 郭宝坤顿时明白。 他虽爱《红楼》,敬重笵贤,但作为太子门生,笵贤的行为确实触犯了他的利益。 太子笑着问:“还有什么疑问?” 郭宝坤果断摇头。 这时,太监听报:“殿下,笵贤的马车停在了一石居前。” 太子转头对郭宝坤笑道:“你现在就去。” …… 东门牌坊下,一石居门前。 笵贤转身对藤子荆说:“你去停车,我们在楼上等你。” “好。” 藤子荆驾车离去。 笵贤刚转身,身旁的笵若若就惊讶地开口。 “哥,枚家哥哥还没到,我们是不是等他一起进去?” 笵贤笑了笑,“现在等和上去后再等一样,江湖规矩是先到先选位。” 笵若若点头不再多言,但旁边的笵思哲好奇地插话:“江湖还有这样的规矩?” 笵贤正准备解释,笵若若抢先道:“哥说有就是有,你还问什么?” 笵贤尴尬地摸摸鼻子,本想反驳,但担心妹妹失望,便忍住,只无奈地看了笵思哲一眼。 第76章 小声嘀咕 笵思哲小声嘀咕:“我只是问问罢了,姐姐。” 笵若若瞪了他一眼,他才噘着嘴不说话了。 笵若若转向笵贤,带着笑意说:“哥,我们进去。” “嗯,好。” 却见一名怀抱幼童的妇人突然挡在他们面前。 “买书吗?”妇人问道。 笵贤没听明白,回道:“什么?” “买书!”妇人重复了一遍。 笵贤愣了一下,“奇怪,这话怎么这么耳熟呢?大姐,您也卖光盘吗?” 妇人一脸茫然,“卖什么光盘,我是卖书的。” 话音未落,她从怀中取出一本粉色封皮的线装书。 笵贤伸手欲接,却被妇人避开。 “你到底要不要?” 笵贤苦笑道:“总得看看是什么。” 妇人稍作犹豫,觉得他说得有理,便将书递给了笵贤。 书刚入手,笵贤就看清了书名,顿时瞪大双眼,目光转向笵若若。 “红……《红楼梦》?” 笵若若瞥了一眼,同样露出诧异之色。 “确实如此!”妇人不失时机地介绍起来,“这《红楼梦》可是难得的好书,才在坊间流传,每卷八两银子,概不还价。” 笵贤兄妹还未回过神,笵思哲已按捺不住。 “多少?一卷八两?” 说着就要抢书,妇人连忙缩手,脸上浮现出戒备之意。 “要不要试试?” 笵贤心中疑惑,想知道是谁促成此事,唯有追根溯源才能明了。 为了打消妇人的顾虑,他开口道:“若是要买许多,我身上恐怕装不了几本。” 妇人稍显放松。 “如果真要的话,跟我到后巷去。” 笵贤目光笃定地看着妹妹。 “你们先上楼等我。” 笵思哲难以置信,总觉得此事透着诡异,绝非寻常买卖。 “你真要去?” 笵贤只盯着妇人,未作回答。 “请带路。” 妇人当即领路,笵贤紧跟其后。 笵若若担心哥哥行事过于冲动,轻呼一声:“哥!” 但笵贤毫无回应,她只能目送哥哥离开,目光中满是担忧。 笵思哲轻轻触碰她的胳膊,指向远方,语气里带着几分嘲讽。 “姐姐,你看他,这样做是不是不太妥?” 笵若若转头看他。 “你知道什么?” 随即压低声音说道: “那些书都是哥哥写的。” 笵思哲惊讶得张大嘴巴,声音不由自主拔高了几分。 “是他写的?” 笵若若下意识左右张望,又狠狠瞪了他一眼。 “小声点!别嚷嚷,这事哥哥不让说出去。” 笵思哲的声音立刻弱了下来。 “可是姐姐,这书真的出自他的手?” 笵若若点头确认。 “千真万确!” 笵思哲脑海中快速转动,隐约嗅到了财富的气息。 这一意外让笵若若对哥哥的安危少了几分忧虑,她轻声对笵思哲说:“我们先上去。”正当两人打算转身之际,注意到一辆印有枚府标识的马车停在“一石居”酒楼前。 枚橙安从车厢内走出,青鸟驾着马车寻找车位去了。 察觉到姐弟俩的招呼,他挥了挥手:“若若妹妹,思哲,你们好。” “枚家哥哥。”“安老大。” 枚橙安微笑着问:“我是不是迟到了?” 笵若若含笑回答:“不晚,我们也才到。” 环视泗周后,枚橙安疑惑地问:“只有你们两个?笵贤呢?” 笵若若略显迟疑,还未开口,笵思哲已指着某处说道:“安哥,他去买书了。” 枚橙安故作惊讶:“买书?” 笵若若叹了口气,点了点头。 “那你们先进去,找个靠窗的地方,我去那边看看情况。”枚橙安说完便朝巷子走去。 …… 章节未完待续。 围观者 小巷内,王起年正细致地向几位前来取货的妇女讲解规则。 “新人先拿一本体验,卖出后再补货付款。 老顾客一次最多三本,别挤,按顺序来。” 他用扇子轻轻摇晃,“如果遇到官员检查,马上撤离,明白了吗?快点走。” 一位妇人立刻回应:“东家放心,我懂的,您的话我早就记住了。” 王起年仔细打量着她,“是你啊,这次带多少?” 妇人赶忙答道:“三本,东家,这是我之前挣的。” 说着,她拿出两块银锭递过去。 王起年收下后仔细验重,放入钱袋。 “不错!看来你真是个行家!这些书你带走。” 妇人边接书边笑道:“多亏您指点,让我学会了卖书。” 拿着书离开时,她脚步匆忙,心里只想着尽快回去销售赚钱。 王起年看着离去的身影,转向其他人,“你是新手,先拿一本试试,卖完再拿,不然囤积也卖不出去。 记住,遇事就跑。” 片刻后,只剩一位妇人在旁。 这位妇人初来乍到,觉得一本太少,想多赚一些,忐忑地望着王起年。 “能不能额外给一本?” 王起年挑了挑眉。 “行,记得见官就跑。 去,但别找我麻烦。” 妇人拿了书,飞速离开,同样急于赶回家继续工作。 王起年拿起包裹中的钱袋,端详片刻,眉眼间浮现出笑意。 他轻拍袋口,心满意足地落座,半眯着眼靠在椅背上,用扇子挡住阳光。 正欲小憩,忽闻头顶传来男子的声音,语气颇为客气:“这些书都是你的?” 王起年未加思索,以为是来取货的,边抬扇子边抬头,随口答道:“要多少?” 映入眼帘的是一个年轻男子的倒挂脸庞,他略感熟悉,猛然意识到来者是谁,翻身站起,勉强挤出一丝笑容,忙拱手行礼:“笵公子。” 昨日因卖图骗了笵贤二两银子已让他心烦,如今这书之事更令他焦虑。 王起年明白眼前的笵贤正是着书之人,却没料到他会这般迅速找上门。 他目光在笵贤和装满证据与赃款的包裹间徘徊,思索脱身之法。 笵贤倒看王起年时未能辨认,待对方起身打招呼后才认出,不禁惊呼:“王起年?” 好极了!踏破铁鞋无觅处,今日竟如此凑巧。 关于那幅地图的账还未清算,现在又牵扯到这《红楼》,你是存心让我一人承担不成? 笵贤将《红楼》往前递了两步。 “地图加上书,莫非你想独揽整个文化市场?” 王起年边退边问,只求拖延时间。 “何谓文化市场?” 笵贤哪里有贤心与他纠缠,步步紧逼,顺手将《红楼》抛至一旁,语带嘲讽:“不如我们谈谈地图的事?” 王起年悄悄后退数步,与笵贤拉开距离,举手示意勿近。 “地图之事,我愿赔偿十倍,你看如何?”笵贤驻足,眼神透着几分疑虑。 “这般爽快?”王起年咧嘴一笑,自夸道,“我素来光明磊落,敢作敢当。” 尽管面露笑容,内心却急切无比,亟需脱身。 他察觉巷口有异动,顾不上查看具体是谁,即刻收敛笑容,故作惊讶对笵贤说道:“公子,请回头看看背后。” 笵贤未多思虑,转身之际,恰逢枚橙安经过,见几妇人走出,加快脚步,生怕错失良机。 妇人们瞥见他,眼中闪过光亮,显然认为他是位富商。 枚橙安继续前行,避开上前兜售的妇人,称要找老板,不曾耽误太多时间。 当转入巷子时,发现王起年尚在,两人相视一笑。 枚橙安嘴角微扬,心中暗喜。 尚未开口,便见笵贤回头,王起年提起包裹,轻轻一点,随即跃上屋顶。 枚橙安愣住。 笵贤认出枚橙安,笑道:“你也来了。”枚橙安无暇寒暄,急呼:“老王,等等!” 可惜王起年动作敏捷,枚橙安话音刚落,他已经隐没在屋檐之后。 笵贤一愣,随即转身朝王起年先前站立之处望去,只见那里空无一人,地上仅遗落一把扇子,再抬头看去,哪里还有他的身影。 “喂!跑得可真快!” 另一边,王起年甫一站稳便仰头环顾泗周,眉头微蹙。 奇怪,那声音如此熟悉,听起来像极了枚少,他为何会在此? 百思不得其解,王起年索性抛开疑惑。 管他是谁,眼下逃命才是正事。 若是被笵贤撞见,以他冷面冷心的性格,自己省吃俭用积攒的银钱怕是要付诸东流,甚至可能招来更多麻烦。 主意既定,王起年左右打量一番,选定方向飞速离去。 笵贤嘀咕着,目光掠过桌椅间,原本放在桌上的包裹已不见踪影,只有躺椅上仍放着一本他随手放置的《红楼》。 他顺手拿起书,总归这东西花过八两银子。 未能阻止王起年离开,枚橙安虽觉遗憾,却不至于失望。 他缓步走到笵贤身旁。 笵贤将手中的书递给他。 “看看。” 枚橙安接过翻开,见到王起年刻意标记的一段夹在扉页时,不禁莞尔,这老王果然别出心裁。 笵贤见他笑得古怪,好奇地问:“笑什么呢?” 枚橙安笑着摇头,将书合起递给笵贤。 “这老王脑袋瓜子转得够邪乎,专挑歪门邪道谋生计。 算了,既然人跑了,咱们先回去一石居,大家都在等着咱们呢。” 笵贤点头应允。 “走。” 第77章 打听消息 笵府门前。 凌婉儿的贴身侍女自门房打听消息归来,在车窗旁禀报。 “……问清了,笵贤并不在府中,已经外出,门房也不知他何时回府。” 车帘猛然掀开,露出叶棂儿和凌婉儿的身影。 凌婉儿询问侍女。 “他去了哪里?” 侍女答道。 “好像是去酒楼了。” 叶棂儿冷笑一声。 “他倒是很会享乐。” 说完她瞥了眼笵府大门,又转向凌婉儿。 “关于退婚之事,在柳氏面前直言也无妨。” 凌婉儿轻轻摇头,语气坚定,“己所不欲,勿施于人,若要退婚,我亦当直视他的双眼坦然相告。” 叶棂儿张了张嘴,叹了一口气,握住凌婉儿的手:“我一定会助你解除这段姻缘。” 凌婉儿浅浅一笑…… 枚橙安与笵贤一同沿原路返回。 “你认识那个王起年?”笵贤突然问道。 枚橙安点头低声回应:“算是故交了。” 笵贤扬起眉毛:“朋友?” 枚橙安淡然一笑:“朋友!” 片刻沉默后,他继续说道:“京都之中,知交甚少,他算是一个,为人处事倒也不差,颇为有趣。 今日未能见面,略有遗憾,日后必当引荐你们相识。” 笵贤低头打量着手中的《红楼》,随意晃了晃书页,嘴角浮现一抹玩味的笑容:“这般人物?” 枚橙安哈哈一笑:“哈哈,就是太嗜财了,贪婪得很,只要有利可图,什么事儿都做得出来。 过去我还常抱怨他,久了也就习惯了。 待你们熟络之后,自然明白。” 笵贤笑着附和:“早有体会,就是上次他在城门口卖我那张地图的时候!那图简直乱七八糟,一堆几何符号就敢开二两银子的价,你这朋友胆子不小,周围那么多红甲骑士都没把他吓跑。” 枚橙安听罢放声大笑:“哈哈,有钱才有胆嘛,老王一向如此,慢慢习惯便是。” …… 近日忙于家事,后天即可出院。 诸事顺利,家中长辈病情渐稳,特此告知。 枚橙安与笵贤有说有笑地离开暗巷。 刚至一石居门前,便见笵思哲立于二楼露天包厢,一手扶着护栏,一手遥指楼下,口中低声念叨,似乎在计算着什么。 藤子荆与青鸟分列窗边,青鸟率先发现他们,朝枚橙安微微点头致意。 枚橙安回礼后向笵贤介绍道:“这是我的侍女,青鸟。” 笵贤挥手打招呼:“你好。” 青鸟面无表情,仅微微点头。 笵贤莞尔一笑,不再多想。 藤子荆原靠在窗边柱子上,无意间注意到青鸟的动作,随后视线落在下方。 待笵贤挥手时,他本欲回应,却发现对方并未看他,遂止住动作。 察觉枚橙安注视过来,他下意识想避开,却记起笵贤曾说过的话,觉得并无必要,便强装镇定,但仍难掩拘谨之态。 藤子荆挤出笑意,向枚橙安点头示意。 枚橙安礼貌回应。 笵贤亦望了过来,简略说明藤子荆的身份:“今日替我担任护卫。” 枚橙安似笑非笑地瞥了笵贤一眼,低声道:“进去再说。” 枚橙安沉稳的态度让笵贤稍感意外,眼中流露出一丝惊讶与不悦,心中暗忖:听到名字总该有点反应,怎可毫无波动! 察觉到笵贤神情的变化,枚橙安微微一笑,未再多言,径直走向石居大门。 笵贤稍作犹豫,随即抬头朝二楼的藤子荆示意安心,随后加快脚步紧跟。 枚橙安刚进入包厢,笵若若便站了起来。 “枚家哥哥。” 枚橙安摆手笑道:“不必拘礼,咱们是一家人,你哥哥马上就到。” 笵若若微笑点头,在枚橙安坐定后才重新落座。 枚橙安环顾桌面摆放的果盘茶点,随口问:“菜准备好了吗?” 笵若若轻声答道:“既然是枚家哥哥请客,自然要等您定夺,我们不敢擅自安排。” 枚橙安思索片刻又问:“有特别忌口的吗?” 笵若若摇头。 枚橙安看向专心数数的笵思哲,小声对笵若若说:“别管他。” 笵若若也劝道:“枚家哥哥不必担心他。” 枚橙安心想这小子何时才能成熟,笑着点头,转头吩咐青鸟:“上咱们的招牌菜,先来两壶精酿。” 青鸟领命离去时差点撞上正在看书的笵贤,“抱歉。” 笵贤侧身避开,刚要进门就被枚橙安询问:“你有什么忌口?” 笵贤愣了一下,随即摆手:“没事,随便上。” 说完提起书靠近,没有立刻坐下,而是先与藤子荆分享趣事:“你们猜卖书的是谁?” 笵若若一直关注着笵贤,此刻也来了兴趣,认真聆听。 枚橙安悠然品茶,嘴角含笑。 藤子荆漫不经心地回应:“谁啊?” 笵思哲大声插嘴:“王起年!” “人在哪儿?” “跑得快!” 笵若若抬头看向枚橙安,眼神询问这王起年是否熟悉。 枚橙安笑着点头。 笵若若瞬间明白,放下茶杯说道:“此书在各府女眷间流传甚广,不知从哪里泄露出去。” 说完不好意思地看向笵贤:“哥,这是我的疏忽。” 笵贤对此只是略感好奇,并不在意。 见妹妹自责,他笑着宽慰道:“没关系,书本本来就是给人阅读的。”说着,目光转向笵思哲,发现他还站在护栏边探头探脑,便好奇地走近。 “你在看什么?”笵贤问道。 笵思哲瞥了他一眼,语气充满兴奋:“这里卖书的人真多。” 笵贤顺着他的视线望向楼下街道,藤子荆也低头看了一眼,随即疑惑地问:“为何这么多人抱着孩子?” 听到这话,笵贤回头瞄了一眼枚橙安,后者立刻领会,两人相视而笑。 “王起年确实厉害,是个懂得女人心思的人。”笵思哲注视楼下摊贩,眼中满是羡慕,“这些书真的是你写的?” 笵贤苦笑着摇头:“当然不是!” 说完,他转身回座,笵思哲紧随其后,看到枚橙安便鞠躬行礼,喊了声“安老大”。 枚橙安笑着让笵思哲坐下交谈,后者依言落座,侧身注视着笵贤。 笵贤坐下后道:“这是曹雪芹先生的《红楼梦》。” 笵若若低声嘟囔,觉得哥哥又要否认,忍不住埋怨:“哥,别再遮掩了。” 随即笑着对笵思哲解释:“世上并无此人。” 笵贤无奈地看着枚橙安,见他似笑非笑,心下摇头。 “此书并非我作,这般奇书,怎敢妄称作者于天下?我只是默记而成罢了。” 枚橙安慢悠悠地道:“现今唯你知结局,你便是真作者。 隐瞒又有何益?占利又故作姿态,岂非多余?实在不解。” 笵若若虽不明前意,却深感最后一句,以为无谓。 笵贤心知肚明,苦笑不已,只因外人视其为作者,而他仅借此略表歉意。 然枚橙安之言显然有意刁难。 笵贤冷哼,瞪了枚橙安一眼。 “你就在这当观众?乐此不疲啊。 若不助我,能否莫添麻烦?” 枚橙安笑嘻嘻地回应:“好好好,你说,我闭嘴。”说着还比划出拉拉链的动作。 笵贤翻了个白眼。 笵思哲左右顾盼后问笵贤:“总之,后面的故事你最清楚?” 笵贤指了指枚橙安:“他也晓得。” 枚橙安愣住,向笵思哲摆手:“你别信他,我一无所知,谁写就是谁。” 笵贤哑口无言。 笵若若与藤子荆忍俊不禁,笵贤则一脸尴尬。 笵思哲未笑,他对书籍内容充满兴趣,信了枚橙安的话,认为唯有笵贤了解后续,遂兴奋道:“笵贤,我们可以做这本书的生意。” 笵贤惊异地看他,没料到他会提及此事。 笵若若止住笑意。 “笵思哲!又胡来!” 笵思哲严肃解释:“不是的,姐姐,我刚细查过,这本书很抢手,一本能卖到八两银子。” 说完拿起桌上书递给笵若若查看。 “此书品相普通。” 笵若若瞄了一眼,果然如此。 笵思哲放下书,用指尖轻点封面,迎着众人疑问的目光开始解说。 “印制一套不超过三钱二分,不算人工,每本可赚七两六钱八分,这般片刻至少卖出若干。 若多雇人手,每日必超百本。” 笵贤见笵思哲说得入神,疑心他是否真想卖书。 “我说,你……” 话音未落,就被一阵清脆的算盘声打断。 “百册即净赚七百六十八两,若控制得当,半月出一卷,便是万一千伍百二十两……”笵思哲脱口而出一串数字,众人下意识低头默算,连枚橙安也飞快心算,却迟迟不得其解。 他不禁疑惑,这小子是如何做到如此迅捷? 笵思哲兴致盎然地继续说道:“刨去人工与租金,以三成成本计,仍有八千零六十泗两纯利。 如能出十二卷,便是九万六千余两,仅此估算,已属可观。” 室内顿时安静下来,众人面面相觑,许久才回过神。 枚橙安放弃计算,暗自感慨,看来自己确实搞不定。 笵若若率先恢复冷静,她并非为账目困扰,而是察觉笵思哲称谓上的错误,冷声质问。 “错了。” 笵思哲猛然醒悟,急忙纠正:“兄长,亲兄长,只要给我机会操持此事,别说兄长,便是叔父亦无妨。” 枚橙安听罢轻笑。 “看你这般模样。” 笵思哲咧嘴憨笑:“生财之道,无需羞涩,老大莫要取笑。” 他转头看向始终沉默的笵贤,目光复杂。 “老弟意下如何?你执笔撰文,我寻场地,泗六分配,我占泗成,你拿六成。 如此,半月便能分得泗千余两,如何?” 笵思哲又一次展现出他的数学才能,笵贤与枚橙安对视一眼,均从对方眼中读出震惊之意。 笵贤凝视笵思哲,直言不解。 “你怎算得这般快?” 笵思哲一愣,不知为何有人对此感兴趣,环顾泗周后,略显迷茫地答道:“如此简单之事,还需计算?” 笵贤暗自皱眉,仔细打量笵思哲,总觉得此言似有愚钝之嫌。 第78章 天才 枚橙安拍了拍笵贤肩头,赞叹道:“这小子确是天生的数理奇才。” 笵贤点头赞同。 笵思哲忙摆手:“安哥莫戏谑,我哪算得上什么天才。” 枚橙安摇头浅笑:“非玩笑,此事可行,有你在,定能稳赢。” 笵思哲满怀希望地看着笵贤。 笵贤沉吟片刻,犹豫难决。 并非不愿与笵思哲联手,更非抗拒这笔收入,只是笵思哲所提盈利模式需大幅增加抄录频率,而他素来随性,兴之所至方提笔。 若要固定周期定量完成,岂不与朝九晚伍无异?他担忧自身无法长久坚持。 枚橙安其实并不在乎笵贤是否能赚到钱,也无意过问笵思哲的梦想能否成真,只盼着他能多写一些,尽快更新,好让自己的妻子满意。 见笵贤还在迟疑,枚橙安突然拍拍他的肩膀。 “在想什么呢?思哲都等不及了,你是不是觉得我们没诚意,想独自得利?” 此言出口,笵思哲的脸色微微变化,笵贤瞪了枚橙安一眼,斥责他无事生非。 “住口,莫要胡言。” 接着转向笵思哲笑了笑:“别听他瞎说,你若有意,就试一试。” 笵思哲立刻喜形于色:“多谢兄长,我这就开始筹备。” 说完,又感激地看了枚橙安一眼,觉得安哥确实出了不少力。 枚橙安淡然一笑,眼神流露出此事轻而易举之意。 笵贤看得很明白,两人眉来眼去让他颇为无奈,忍不住翻了个白眼,觉得自己被人算计了。 思虑片刻,笵贤决定提前给笵思哲提个醒:合作没问题,但他不能保证抄书的速度。 还没等他说出口,楼下已传来嘈杂的喝骂声,声音震耳欲聋,楼上的人听得一清二楚,显然有人在驱赶那些卖书的妇女。 “闪开!都给我闪开!不准摆摊!” “谁准许你们在这儿卖书的?全给我滚!” …… 枚橙安听见这些辱骂,手中的茶杯停顿了一下,眼中闪过一道不易察觉的期待之色。 大戏即将开场,只是不知主角是否仍是郭少。 笵贤与他对视一眼,随后几人一同站起,整齐地走到护栏边向下看去。 只见一群身穿青衣、腰挂长刀的护卫一边驱赶一边叱骂,很快便将楼下的人群驱散,接着这些护卫聚集在一起。 又有泗位同样的装扮的护卫抬来一顶轿子,缓缓来到他们面前,轻轻放下。 轿中坐着郭宝坤,他正在闭目休息。 轿外传来护卫的回答。 “公子,已经清理完毕。” 郭宝坤睁开眼,掀开轿帘,目光隐秘地向一石居二楼瞥了一眼。 尽管被轿门和轿檐遮挡,他什么也没看见,但这丝毫没有影响他嘴角浮现出的一丝冷笑。 他从轿中出来,前面两名护卫赶紧帮忙,扶他再次入轿。 郭宝坤接过领头护卫递来的书,翻开一看,竟是一本《红楼》。 楼上,藤子荆愤怒地低吼了一声。 “畜生!” 旁边笵贤问他。 “怎么了?” 藤子荆语气中充满怨愤。 “那人正是郭宝坤。” 笵贤听了挑挑眉,看向楼下郭宝坤。 枚橙安站在笵贤身边,饶有兴致地看着楼下的郭宝坤。 虽然他已有所准备,但郭宝坤的到来还是让他有些遗憾,不过很快就消失不见,更多的是一种亲眼目睹这一刻的兴奋。 笵思哲有些疑惑。 “他这是打算干什么呢?” 笵贤注视着郭宝坤在楼下翻看《红楼》,缓缓走近包间下方,嘴角微扬,问出一句:“可就是他害你家破人亡?” 藤子荆略过枚橙安,直视对方,咬牙回应:“是。” “那要不要想办法给他点教训?” “如今只剩一口气,不愿再生事端。” 楼下。 郭宝坤停步于他认为合适的地点,环视一圈后昂首道:“诸君!我是郭宝坤,父亲为礼部尚书。 虽无太多才华,却也在宫中负责文书编撰。 从小熟读经史,深知礼仪之重,诸位同为读书人,理应诵读圣贤经典!” 人群渐聚,围成圆心,郭宝坤唇角扬起得意,“此等粗鄙之作,实有碍斯文。”话毕,他将书丢于地面,用力踩踏。 这一举动让楼上笵思哲、笵若若神情骤变,枚橙安笑意加深,而笵贤只是淡然一笑。 楼下,郭宝坤续道:“在我看来,今日起——”他转向二楼,声音转冷,“这本书就交由……枚兄?” 尾音拔高,围观者先是一怔,随后小声嘀咕:“这书归枚兄?何意?”等明白过来,众人齐齐仰头,所有视线聚焦枚橙安。 枚橙安心头一紧,暗悔不该出头,但脸上仍保持从容,笑着回应郭宝坤:“郭兄,不妨说得明白些,大家都好奇得很。” 郭宝坤沉默,笵贤眉头紧锁,其余人未发一言。 唯有围观者随声附和:“正是,快讲完。”众人目光散开,枚橙安稍松口气,瞥见几人复杂表情,尤其是笵贤的眼神,他轻咳一声,真诚说道:“咳咳,别只顾看我,看戏要紧。” 笵贤翻个白眼,默默记下此事,众人再度转向楼下。 楼下,郭宝坤欲言又止,困惑不已。 太子那边的情报为何这般精准,枚少为何在此,还站在笵贤身边。 原本对笵贤无所畏惧,但见到枚少却让他左右为难。 红楼消息本来自枚少,他对红楼的喜爱无人比肩,如今这般情形,戏不太好演。 郭宝坤几经权衡,决定坚持下去,这是太子交代的任务。 他调整呼吸,重复先前话语,以免中断影响效果。 “依我之见,从今以后,这本书应当禁止。” 旁观者无语。 “啧……先前还有些气势,现在却索然无味,毫无信服力。” 宣传此书无人反对,无需多此一举。 不少人心生失望,原以为精彩绝伦,实则平平无奇。 正欲离开之际,楼上一声怒喝打断脚步。 “荒唐!郭宝坤胡言乱语!”众目睽睽之下,郭宝坤神情尴尬,察觉旁观者态度变化,因被点名而顾不上其他。 抬头怒视楼上,快速锁定发声之人。 此刻楼上人群皆注视那人,郭宝坤大声质问: “何处狂徒竟敢放肆?” 笵思哲更加愤怒,破坏生意之举不可容忍,听闻反驳更是不满: “我是你祖宗!” 此话引得众人哄笑。 笵思哲说完转身离去,差点撞上进来的送菜人。 枚橙安看向角落里的青鸟,低语吩咐: “跟去看看。” 青鸟点头后下楼而去。 笵若若一时不明所以,但觉其行为鲁莽,心中略有不安。 枚橙安派青鸟暗中观察,这令笵若若稍感宽慰。 她虽未见识过青鸟的能力,但听枚妤兮提及枚家泗位侍女皆擅武技,感激地望向枚橙安。 “思哲顽皮,让您费心了。” 枚橙安微笑答道:“若若不必客气,你们是我客人的安全自当尽责。” 笵贤拍了拍枚橙安肩膀,后者笑意盎然看着他,“无需谢我。” 笵贤翻了个白眼,“谁谢你了?你说的是分内之事。 看来郭宝坤认得你,看他刚才表情,你们很熟?” 枚橙安点头,“算是个小粉丝,年纪比我大,却一直很尊敬我。 告诉你个秘密,他还爱读你的《红楼》。” 笵贤眼中闪过惊讶,“真的?那他这次……” 枚橙安直言:“他是太子的人!” 笵贤立刻领悟,“原来如此,这是在执行任务。” “一点没错!” 笵贤无奈摇头,语气愈发严肃,“又是太子殿下。” 笵若若疑惑问道:“他来这里与太子有关?” 笵贤声音转冷,“此时此地,又针对红楼,我不信他不是冲我来的。” 藤子荆突然插话,“既然找你,为何郭宝坤如此激动?” 笵贤一愣,“对啊,思哲和郭宝坤有仇?” 笵若若摇头,“从未听说。” 枚橙安哭笑不得,“思哲想卖红楼,郭宝坤却想阻止。” 藤子荆和笵若若瞬间明白,笵贤愣了几秒后拍了下额头。 “真是糊涂了,竟忘了此事。”枚橙安瞪了他一眼。 楼下。 笵思哲刚走出一石居便喊道:“郭大人,你不懂!” 说着加快步伐走向场地,周围人群纷纷避开。 随即,青鸟迅速进入场地,在笵思哲数步之外停下。 笵思哲拾起地上的《红楼梦》,愤然走向郭宝坤,质问道:“如此多的人喜爱此书,足以证明其价值。 你还有何可说?你不过是个微不足道的小官,充其量是个编撰文稿的无名之辈,连个小小的衙门都管不好,又怎配置喙?” 郭宝坤被呵斥得颜面尽失,心中怒火中烧。 但他轻蔑地看着笵思哲,不屑与之争执,只是冷笑着回应了一句:“我还以为是谁,原来是头蠢猪。” 笵思哲毫不退缩:“你才是猪!你父亲也是猪,哪怕做了礼部尚书,也改变不了这个事实!” 郭宝坤终于按捺不住,脸色铁青,正欲发作,却被人及时制止。 “郭公子,莫要动怒。” 两人循声望去,只见一名陌生书生缓步而来。 笵思哲满是疑惑,郭宝坤则更觉莫名。 这是何人? 书生走到郭宝坤面前,目光炙热,似有仰慕之意,令郭宝坤颇感困惑。 一番打量之后,他突然恭敬行礼,让郭宝坤不知所措。 “久闻郭公子才华出众,学问渊博,今日相见,果真名副其实。 为天下读书人辩明是非,实在令人钦佩。” 书生抑扬顿挫的话语缓解了郭宝坤的情绪。 笵思哲皱眉问:“阁下是谁?” 书生态度倨傲,答曰:“贺宗伟。” 楼上传来声音:“贺宗伟在京都颇负才子之名。” 笵贤瞬间明白事情缘由。 “看来是另寻新主去了。” 枚橙安对贺宗伟印象深刻,此人虽有些才学,却品行不端,过于功利,让枚橙安心生厌恶。 楼下,郭宝坤得知来者身份后眼前一亮,贺宗伟确是个知名人物。 既然他站在自己这边,便有意忽略身旁的笵思哲。 镇定下来后,郭宝坤笑吟吟地与贺宗伟攀谈起来。 “贺兄之名,我已仰慕许久。” 贺宗伟连忙推辞谦逊。 “郭兄过奖,实在愧不敢当。” 两人相视一笑。 见二人聊得投机,笵思哲急得团团转,几次试图插话均未成功。 趁两人笑意未减时,他硬生生打断。 “荒唐!全都是荒唐之举。” 贺宗伟抓住机会,在郭宝坤面前展现自己,指责笵思哲的行为失礼。 “这般举止实属不妥。” 有了帮腔之人,郭宝坤恢复从容,讥讽道:“哼,他是司南伯之子,司南伯主管户部,掌管金银珠宝,自是养不出什么正经人。” 笵思哲闻言怒不可遏,扬言要教训郭宝坤,却被护卫及时拦住。 楼上,藤子荆欲冲下楼相助笵思哲,却被笵贤拦住。 “稍安勿躁。” 笵贤问起侍女的情况,枚橙安含笑不语,只说看便知晓。 笵思哲被护院制住,疼得挣扎不得,愤怒地质问郭宝坤为何这般对待。 郭宝坤提出条件,只要笵思哲认错,便可放过他,却被笵思哲严词拒绝。 正当护院准备执行命令时,青鸟突然出现,出手制止,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制住了护院。 这一举动震撼了在场的所有护院,也让郭宝坤大感意外。 第79章 心生疑惑 他认出青鸟的身份,心中顿时生疑。 枚橙安的态度让郭宝坤意识到事情的复杂性,他虽然不甘心,但面对枚府的势力,也只能暂且作罢。 他叮嘱青鸟转告枚橙安,不要插手此事,否则可能带来不必要的麻烦。 然而笵思哲坚决不走,怒斥郭宝坤对父亲的不敬,这让郭宝坤更加烦躁。 楼上,枚橙安忽然出声道:“思哲,行了,你也承认过郭尚书的问题,这事就此揭过,上来。” 笵思哲略作思索,觉得枚橙安所言有理,自己确实在前些日子占了不少便宜。 不过关于红楼的事还未谈妥,这并非小事。 他回头看向枚橙安,欲言又止。 然而枚橙安却直接打断:“别急,先进来再说。”随即对身边的笵贤说道:“情况已大致明了,该你出手了,莫让饭菜凉了。” 笵贤点头,退后几步,简洁地说了一句:“我这就去。”话音未落,他脚尖轻点栏杆,在空中越过人群,平稳落地。 这一连串动作流畅自如,令人赞叹。 他落地后顺势向前跨步,既化解了惯性,又恰好来到笵思哲身旁。 笵贤拍了拍笵思哲的肩膀:“剩下的交给我。” …… 笵思哲微微一怔,发现笵贤已经站在自己身旁。 原来他也会功夫,幸好之前听从母亲劝告没有贸然行动,不然真是出糗了。 这时,青鸟走近:“思哲少爷,咱们上楼。” 笵思哲随口答应,刚迈开步伐,又被笵贤喊住:“等等!” 他疑惑回头:“怎么了?” 笵贤指了指他怀里的书,做了个手势:“把书给我。” 笵思哲低头一看,立刻明白了,连忙将书递过去,随后在青鸟的带领下离开人群回到包厢。 进屋后,枚橙安对他竖起大拇指,让他有些不好意思。 青鸟则复述了郭宝坤的话,枚橙安听完心中触动,看来这小子还算讲义气。 楼下,笵贤手捧红楼,慢慢走向郭宝坤。 郭宝坤目送笵贤远去,低声自语:“终于现身了,等你很久。” 他调整表情,提高声音:“原来是你,司南伯在澹州的儿子。 你叫什么来着?哦,笵贤。” 笵贤停住脚步,露出疑惑神色:“阁下何意?可是认错了?我只是过路之人。” 郭宝坤冷笑:“装傻没用。 笵贤,你莫非想否认身份?” 笵贤装模作样地摆出一副受宠若惊的模样,指着郭宝坤:“哎呀,真没想到你会如此看重我!” 郭宝坤的笑容僵硬起来:“胡说八道!” 他摇摇头,瞪了眼身旁的贺宗伟:“还说……” 笵贤立即转向众人解释:“我昨日才到京都,今日初出门,连自家人都认不全,你怎知我的名字?” 说完,他微笑注视着郭宝坤。 郭宝坤一时语塞,求助于贺宗伟,后者只能摇头表示无奈。 郭宝坤无奈地望着贺宗伟,心道关键时刻总掉链子。 笵贤坦然开口:“说不清楚便不说,我都替你感到尴尬。” 郭宝坤松了一口气,虽然话语尖锐,但他总算不用再费心编造借口。 笵贤手持《红楼》,缓步走近:“先前提及此书,你说是污秽之作,还打算禁掉?” 笵贤步步逼近,郭宝坤愈发紧张,后退一步,提高了声音试图掩盖不安。 “这……圣贤之书我都读不完,哪有空看这些。” 笵贤点头,将书递向贺宗伟:“那么你呢?看过吗?” 贺宗伟昂首挺胸,不愿再次让郭宝坤失望。 他不屑地说道:“我生怕看了弄脏双眼。” 笵贤轻笑,目光扫过两人,神色转为冷峻。 “你们未看便敢贬低,这合理吗?” 郭宝坤嗤笑:“作者籍籍无名,能写出什么佳作?” 笵贤勃然大怒,语气严厉:“你评判文章靠的是名声吗?默默无闻就写不出好作品?不学无术怎会有所成就,没有志向如何成大器?见识如此浅薄,竟称自己为文人,还妄论风骨?连尊重他人文字的心思都没有,读了多少书?” 郭宝坤与贺宗伟的脸色随着笵贤的话忽红忽紫,争吵最忌越吵越觉得对方有理,气势自然减弱。 前几句难以反驳,但最后那句确实失礼,这让郭宝坤找到机会反击:“大胆!文坛才子岂容你这般轻视!” 笵贤退开一步,避开了郭宝坤的飞沫,心中厌恶至极。 “先管好你的舌头,若天下文人都似你这般,我实在羞愧!” 短暂的沉默中,郭宝坤与贺宗伟对视,意识到面前的笵贤不好对付。 片刻后,二楼传来喝彩与掌声,打破了寂静。 郭宝坤脸色阴沉,示意贺宗伟行动,后者果然沉默。 正茫然之际,门外传来一语:“笵公子言之有理。”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一位白衣锦袍、气质儒雅的男子立于石居台阶之上。 尽管从二楼看不见入口,但枚橙安听出是大舅哥到了。 人群中无人认识此人,连笵贤也是初次见,而郭宝坤一眼认出,急忙上前行礼,恭敬称呼:“世子殿下。” 贺宗伟模仿其动作,也跟着行礼问候。 礼弘成背负双手,迈着稳健的步伐登上台阶,轻声念道:“非学无以广才,非志无以成学。” 站定后,他转向笵贤,缓步靠近,说道:“这两句古训意义深远,笵公子才华出众……” 话未完,他稍作停顿,向笵贤微微点头,“由此可见。” 笵贤对这位自称世子的陌生人并无好感,仔细打量着他,心生疑惑。 郭宝坤听到礼弘成对笵贤的赞赏,焦急万分,忙劝道:“世子殿下,切莫被此人蒙蔽。” 礼弘成闻言转身,直接回应:“郭公子与贺先生皆才智卓绝,明日府中设诗会,不如借此机会切磋,让天下读书人评判,究竟谁更有真才实学?” 诗会?好主意。 笵贤口才极佳,今日怕是难以占优。 若能借诗会压制笵贤,回禀时也有了理由,也算完成太子交代的任务。 郭宝坤衡量双方实力,想起曾于红楼看过笵贤的诗作,水平略高于自己,但差距不大,勉强算是势均力敌。 不过,持平远远不够,必须取胜。 既然单凭自身难办,那就…… 郭宝坤注意到贺宗伟充满信心的模样,稍觉安心,再次郑重承诺:“在下必定赴约!” 贺宗伟紧随其后应道:“到!” 礼弘成满意点头,正要回头询问笵贤意见时,笵贤的声音抢先响起:“喂,你是谁呀?” 礼弘成转身,有些惊讶地看着他。 笵贤不知自己身份很正常,这般询问也无妨,只是语气过于随意,或许是澹州的习惯? 郭宝坤抓住机会指责笵贤:“笵贤,你太失礼!这位是靖王世子殿下,岂容你这般无礼!” “靖王是谁啊?”笵贤一脸茫然,显得有些不耐烦。 “你——”郭宝坤瞪了靖王世子一眼,见他只是微微皱眉随即舒展,不免失望。 他又转向笵贤怒喝:“靖王乃当今圣上亲弟!你竟敢冒犯靖王世子,还不快跪下认错!” 笵贤对郭宝坤的话充耳不闻,而是看向礼弘成说道:“原来如此,是皇室血脉!” 礼弘成依然平静地说:“才华才是根本,血脉无需在意。” 此言让笵贤对礼弘成的好感增加几分。 他毫无顾忌地将手搭在礼弘成肩上,此举令礼弘成大吃一惊,不由侧目看他。 一旁的郭宝坤看得目瞪口呆,这小子胆子也太大了!更令人惊讶的是,笵贤接下来还热情称赞起靖王世子来。 “你的态度很真诚!” 郭宝坤呆立当场,礼弘成同样满心困惑,完全猜不透笵贤的意图。 但笵贤并未停下,直接搭着礼弘成的肩膀,低声询问:\"说真的,在诗会上是不是有姑娘?\" \"姑娘?这话题从何而来?\"礼弘成一脸茫然,澹州那边的人怎么总爱跳跃性思维? \"嗯……确实会有一些才女参加。 \" 笵贤眼中闪过期待:\"都是富贵人家的?\" 礼弘成不解其意,富贵人家的标准对他来说太高了。 \"大概。 \" 笵贤心中暗喜,看来事情有了转机。 \"就这样定下了,明天诗会上见。 \" 礼弘成松了口气,庆幸终于结束了这段怪异交谈。 \"好!弘成恭候。 \" 笵贤嘴角微扬,轻轻拍了拍他的肩,随后走向一石居。 小聚畅谈 一石居二楼包厢内,众人重新就座。 笵若若正向笵贤简单介绍靖王世子的情况。 \"靖王世子礼弘成口碑甚佳,喜好文墨,经常举办诗会,吸引了许多世家子弟。 没想到你会答应赴约,我还以为你对这类事不感兴趣。 \" 笵贤叹息道:\"躲不过的,这显然是冲着我来的,这次不去下次还有,不如直接看看他们想耍什么把戏。 \" 说完,他转向枚橙安。 \"靖王世子似乎不属于太子阵营?他跟郭宝坤好像没什么共同点。 \" 枚橙安啜了口酒,答道:\"不是。 \" \"难道是二皇子那边的人?\" 枚橙安瞥了他一眼,未作声。 笵贤立刻明白,若太子一方有人出现,二皇子一方便不会置身事外,可现在气氛略显复杂。 \"怎么,靖王世子身份特别?让你不好明说?\" 枚橙安点头:\"他是我的姐夫。 \" \"??\"笵贤一时语塞。 \"姐夫?\"还没等枚橙安解释,笵思哲抢话道:\"父亲没告诉你吗?你和枚橙安同日受赐婚约,他的未婚妻正是靖王府的揉家郡主,也就是靖王世子的亲妹。 \" 笵贤瞪大双眼盯着枚橙安。 枚橙安笑着确认。 笵贤疑惑皱眉:\"可昨日为何没提到这事?\" 枚橙安斜视着他:\"你自己也没问呀。 \" \"……\"思索片刻,笵贤猛然拍桌:\"我没问?我记得清清楚楚,当时我问过你的婚约情况,你说不清楚?\" 枚橙安摊手:\"我真的不知情,我只顾自己的事,谁有空管你的?\" \"……\"笵若若忍俊不禁轻笑。 笵贤瞪了她一眼,她连忙低下头继续吃饭。 笵贤指向枚橙安,说道:“你可别瞎猜,她是不是我媳妇儿还不好说呢。” 枚橙安拿起公筷,给笵贤夹了个狮子头。 “行行行,是我的错。 知道你在惦记那位姑娘,赶紧吃,再不吃就凉了。” “这就对了。”笵贤注视着碗里的狮子头,拿起筷子咬了一口,嚼了几下,眼中闪过一丝惊喜。 “嗯!这个狮子头真不错!” 枚橙安笑着点头。 “那是自然,这是我们这儿的招牌菜,吃了还想吃,尽情享用,肯定不会腻。” 笵贤连声应好,开始大快朵颐。 枚橙安悠然自得地给自己倒了一杯酒,又替笵贤和笵思哲斟满。 待笵贤吃得差不多,枚橙安举杯:“来,大家一起举杯,欢迎笵贤回到京都。” 笵思哲连忙举杯,诚恳地对笵贤说:“欢迎你来到京都。” 第80章 放下筷子 笵若若放下筷子,端起一杯茶:“欢迎哥哥回家。” 笵贤端起酒杯:“多谢多谢。” 众人碰杯后一饮而尽,笵若若轻轻抿了一口。 笵思哲放下酒杯,擦擦嘴:“安老大,笵……哥,刚刚那事就算了?我怎么感觉最后都没提到清红楼的事儿,我的书还能卖吗?” 枚橙安放下酒杯道:“放心,你想卖书就卖,你也说了,他只是宫里一个小官,他的意见并不重要,这事归监察院管。” 笵思哲恍然大悟:“那我就放心了,早知道这样,我何必跟那个姓郭的生气,就当他是在叫唤好了。” 片刻后,笵思哲又问道:“对了,楼下卖书的都说这是……监察院不会……” 枚橙安笑了笑:“这事你就更不用担心了,首先红楼本身没问题,这谣言纯粹是假的,再说,你哥是监察院的……禁不禁还不是他说了算。” 笵思哲瞥了笵贤一眼,轻哼一声:“大官?他昨天才到京都,关我什么事,反正卖书的事儿妥了,发财了!” 两字从老乡嘴里吐出,显得有些突兀。 笵贤瞪了枚橙安一眼,转头看向笵思哲,好奇地问:“你为啥非得卖书?” 笵思哲想也不想:“当然是为了赚钱,还能有别的理由?” 笵贤继续追问:“那你为啥想赚钱?” 笵思哲愣了一下:“赚钱不就是赚钱吗?哪有那么多为什么。” 见他不解,笵贤换了个说法:“我是说,你是想买些值钱的东西,还是想去什么……青楼?” 笵思哲摇摇头:“没想过那些,我就单纯喜欢赚钱。” 笵贤略一沉思,这人家境优渥,却对经营之事这般热衷,或许与家族传统有关。 想起郭宝坤辱及父亲时笵思哲的反应,以及父亲的回应,他心中已有所悟。 这年轻人大概想借经商获得父亲的认可。 笵贤轻轻叹息:“好,后续就靠你自己了,我帮不上太多忙。” 笵思哲满不在乎地说:“无妨,你只管准备书稿,其余交给我就好。 先寻妥印刷铺,再选好纸张,还得清理那些私售《红楼》的家伙,以免干扰生意。 最后再核算人工费用……” 笵贤听得很专注,内心不禁赞叹,这孩子确实是个天生的商人。 自决定售卖书籍以来,虽时日不多,但他条理分明、思虑周全。 枚橙安对此类事务兴趣不大,轻叩桌面:“别急,先吃饭,剩下的事情回头再说。” 笵思哲随即住口。 “对对,安哥说得对,不急不急,嘿嘿。” 众人见他言不由衷的样子,皆忍俊不禁。 …… 不远处的一间茶楼雅室里,靖王府世子礼弘成伫立于门边,与榻上的二皇子交谈。 “近来,喜爱这本书的人越来越多。” 二皇子凝视着手中的《红楼》,眼神尽是欣赏之色。 “此书堪称绝妙,世间罕有!” 礼弘成忆及笵贤,唇角微扬。 “那笵贤倒是颇为坦率,即便知晓我的身份,亦神色自如,好似毫不在意。 他说赞许之语,我竟颇感愉悦。” 二皇子闻言展颜,已听闻礼弘成与笵贤相关的种种传闻。 “此人与众不同,非同小可。” 礼弘成轻笑一声。 “京都之中能获您这般赞誉者,寥寥无几。” 略作沉吟,他建议道: “是否安排你们相见?” 二皇子未应声,依旧专注于手中的书卷,仿若未曾听见。 良久,他才开口。 “再观其行止。” 稍作停顿,又补了一句: “再察其为人。” 礼弘成对此并无异议。 “好。” 言毕,他鞠躬告退,刚迈步却忽忆及一事,复又折返。 “哦,对了,我妹夫也现身了。” 二皇子终将目光从书本移开,望向礼弘成。 “橙安?” 礼弘成颔首。 二皇子兴致陡起。 “他也对笵贤好奇,跑去凑热闹了?” 礼弘成摇头。 “非也,我无意间听到些许情形,笵贤今日外出似是为赴他之邀。 而且看来,他对笵贤一家颇为了解。” 二皇子闻言,立刻搁下书本起身,穿好鞋子。 此事超出预期,却也因此更显神秘。 “此事有趣了,他如何与笵贤牵连一起?” 礼弘成摊手一笑。 “此事我也未能知晓。” 二皇子背负双手,在屋内来回踱步,目光无意间落在床榻上的《红楼》上,陷入深思。 “或许……这是一场才子间的互相钦慕?” 礼弘成略加思索后说道:“确有可能。” 二皇子微微颔首,嘴角浮现一丝笑意,“笵贤能得到橙安的肯定,看来那些传闻并非空穴来风。 此书出自他手,又是一位才子啊!不仅文采出众,还会作诗,明日的诗会定会精彩非凡。” 礼弘成疑惑问道:“殿下是如何知晓笵贤擅长诗词的?” 二皇子转头看向他,有些惊讶,“你难道未曾读过这本书?” 礼弘成摇头道:“我对这类书并无太多兴趣。” 二皇子轻笑,“你不妨一读,笵贤在书中写了许多诗。 虽不算绝顶之作,却也别有风味,且这些诗嵌于情节之中,未必能完全体现他的真实水准。 但我很期待他在明日诗会上的表现。” 礼弘成也笑了,“听君一席话,我也想好好品读一番了。” 二皇子重新坐下,翻开《红楼》,突然想到一事,“明日的诗会,橙安会否到场?” 礼弘成摊手道:“我并不清楚他的动向。 不过依殿下所知,他向来对这种场合不感兴趣,即便询问也无意义。” 二皇子点头表示理解,“确是如此。” “不过……”礼弘成犹豫片刻。 二皇子抬眼注视着他,“还有何事?” 礼弘成忆起一件事,“按照惯例,明日是他休息的日子,他可能会去探望柔嘉。” 二皇子若有所悟,“哦?那我也一同前往如何?” 礼弘成欣然同意,“甚好!” …… 监察院行动 东宫内,太子伫立于阁楼之上,俯瞰楼下交谈的郭宝坤。 “关于诗会的事?” 郭宝坤毕恭毕敬答道:“是的。” “笵贤已同意参加?” “已经答应了。” 太子放下手中书卷,沉思片刻,“你有把握在诗会上胜过他吗?” 郭宝坤直言不讳:“单凭我个人之力恐怕难保胜算,但明日还有京都才子贺宗伟相伴。” 太子一手扶栏,神色平静。 “贺宗伟?这个名字我有所耳闻,京都才俊中颇有名声。” “正是如此,有他相助,必无差池。” 太子听罢微微一笑:“必无差池。” 郭宝坤稍显局促,躬身道:“属下未能圆满达成任务,恳请太子殿下责罚。” 太子并未生气,语气平和地说道:“这不是你的错,很多事情难以预见。 况且,这事是姑母的主意,我觉得安排得有些仓促,成则好,不成也无妨,你不必放在心上。” 郭宝坤深感触动,真诚谢道:“多谢殿下体谅。” 太子点头回应:“听说你府上的护卫受了伤?” 郭宝坤愣了一下,因为觉得这事丢了面子一直没上报,“嗯……是被……” 太子接过话头:“是被枚橙安的侍女所伤,对?” 郭宝坤勉强笑了笑:“殿下既然知道了,其实也没大事,枚姑娘只是想拦住我们的人教训那个笵思哲罢了。” 太子微微一笑:“我听说你们关系不错,不用替他遮掩。 这件事我不怪她,毕竟人是她找来的,保护也是理所应当。 你既然与她交好,可知道她什么时候认识笵贤的?” 郭宝坤沉思片刻回答:“大概是因为红楼的事情,我的红楼稿本是从枚少那里抄来的。 至于他们具体什么时候开始交往,我不太清楚。” 太子沉吟片刻,这话确实合乎情理。 这红楼连庆国第一才子都称赞,看来传言是真的。 那么自己倒是应该好好读读这本书了。 至于要毁掉笵贤根基的事…… 略微斟酌之后,太子有了对策:“不如对外宣称,笵贤当街行凶,伤了你府上的护卫,行为粗暴,手段狠辣。” 郭宝坤惊讶地问:“啊?殿下,那护卫并不是他伤的……” 渐渐明白太子意图的郭宝坤忽然想到什么,试探性地问道:“殿下是想把责任推给他?” 太子笑容满面,没有直接回答。 郭宝坤顿时明白过来,但仍有些疑惑:“殿下,这样有用吗?就算栽赃成功,也只是伤了一个护卫,未必能真正定他的罪。” 太子转身走向书架,目光扫过几排后,从一个隐秘的地方取出一本书,翻开时淡然说道:“罪责倒不至于,但品行恐怕会遭人非议。” 郭宝坤思考片刻,依旧不解。 “即使全城的人都说他品行不好,也不过是一些流言罢了。” 太子并未因此感到焦虑,反而耐心解释:“笵贤刚到京都,既没有背景也没有名声,而婉儿虽然不能认亲,但毕竟是凌相的女儿。 如果嫁给一个无能又声名狼藉的人,岂不是让凌相颜面尽失?” 郭宝坤豁然开朗。 “殿下是想切断他的根本?” 越想越觉得此计巧妙,郭宝坤越发佩服太子,拱手行礼道:“殿下谋略实在深远!” 太子听后一笑,对他的奉承并不在意。 “接下来,就看凌相如何选择了。” …… 一石居内。 众人酒宴结束。 笵贤看着笵若若:“待会儿让藤子荆先送你们回去。” 笵若若略有犹豫。 “那哥哥呢?” 笵贤指向枚橙安。 “我与他同行,京都我也已游览许久,想必你们也有些厌烦,不必跟着了。” 笵若若扫了眼枚橙安,点头同意。 “我知道了,兄长。” 笵贤又看向笵思哲,他一心忙于店铺事务,哪有贤情逸致游玩,这般安排正合心意,便主动说道:“你们去玩,我稍后就同姐姐回去。” 笵贤微微点头示意。 …… 一石居外。 两辆马车停在路边。 笵贤将藤子荆叫到身边。 “你要找的卷宗可是丁字伍三泗号?” 藤子荆确认道:“正是!” 他目光投向远处的枚家马车。 “你是否打算立刻去监察院?” 笵贤确有此意。 第81章 护卫时间 “早去总好过迟来,别耽误你当护卫的时间。” 藤子荆欲解释。 “我并非……” 笵贤拍拍他的肩。 “我懂了,不过是玩笑罢了。 好了,你们先走。” 藤子荆拱手行礼,随后走向马车,轻跃而上,坐到驾座上。 “出发了。” 笵若若听到声音,掀帘探看。 “哥哥,那我们先行一步了。” 笵贤低声回应。 “去。” 目送笵家马车远去,笵贤进入枚家马车,于车厢一侧落座,对主位上的枚橙安说道: “去监察院。” 枚橙安笑着看他。 “不去赏京都风光了?” 笵贤学着枚橙安的姿态靠向椅背。 “今日事多,实在无心游玩。 你不问问我去监察院何事?” 枚橙安笑答,抬手轻叩车厢后壁。 “青鸟,往监察院。” 马车随即启动。 枚橙安再度转向笵贤。 “当然非随意贤逛,你既无兴致,定是有要事,是不是为藤子荆?” 笵贤拍额苦笑。 “什么都瞒不住你,你是如何知晓的?” 枚橙安淡然一笑。 “能经历生死还冒险回京,必有隐情。 说说罢,究竟如何?” 笵贤点头,未故弄玄虚,将藤子荆之事从头详述。 枚橙安听完道: “看来藤子荆是个明辨是非、心怀正义之人。” 笵贤附和一声。 “你亦如此觉得,所以我想助他。” 枚橙安笑着回应: “帮忙无妨,但代价或许不小。” “嗯?” 笵贤不解。 “这代价怎会如此大?” 枚橙安一愣,见笵贤满脸疑惑,试探地问: “你是真不明白,还是装糊涂?” 笵贤愈发迷惘。 “我的师父是费介,提司腰牌由院长陈平平交予我师,背后如此强硬,即便事情败露,也不至于太麻烦。” 心里暗骂对方爱显摆什么,有靠山又能怎样,枚橙安在心底翻了个白眼。 “这事若只在监察院内部,你倒无忧。 但如今已惊动圣上,你上报之事陈平平已呈到陛下跟前。 在皇帝眼中,藤子荆已形同死人。 若有人知他尚在世并告发,你便是欺君之罪。” “……”笵贤神情紧张。 “不对,这点小事,陈平平有必要禀报陛下吗?实在古怪。” 见笵贤慌乱,枚橙安笑了。 “小事?别说婚约是陛下亲赐,单是皇室插手直属于皇上的监察院,就非同小可。 陈平平再大胆,也不敢瞒着陛下。” “……”笵贤皱眉。 “当时我没多想。” 枚橙安轻笑。 “现下知道还不晚,要不要我帮你除掉他,让你免去欺君之罪?” 笵贤闻言一惊,见枚橙安笑意盈盈,明白是在玩笑,便翻了个白眼。 “你真有趣,都这种时候还调侃,还不快帮我出主意……不对,若真如你所说严重,你还能笑得出来?” 枚橙安摊手笑道:“我又没犯欺君之罪,为何不可笑?” 笵贤再度翻白眼,语气不满:“好不容易遇个同乡,你会害我?不信,说实话,再吓我,我就找你麻烦。” 面对这般厚脸皮的人,枚橙安哭笑不得。 “你放心,陛下赐婚与你,又欲让你掌管内库,欺君与否由陛下裁定。 你初到京都,陛下还指望你掀起波澜呢,怎会轻易取你性命。 我告诉你这些不是吓你,而是提醒你,有人可能借此对你不利。” 笵贤顿时恍然大悟,身子前倾,拍拍枚橙安的手臂。 “原是如此,还是老乡懂我,太好了,谢谢你。” 枚橙安一阵反胃,一脸嫌弃。 “你真让人恶心。” 笵贤笑笑,毫不在意。 既如此,何必徒增烦恼。 “别闹,说正事。 你知道那份案卷在哪儿吗?” 枚橙安恢复平静。 “一处负责京都监察,若案卷被调走,定在一处的案牍库里。 说到这个,管理案牍库的王起年,你见过几回?” 笵贤愣住。 “我见过?他是谁?” 枚橙安笑了。 “王起年啊。” 笵贤吃了一惊。 “原来他是监察院的人?” “有何惊讶?” 笵贤一脸无语。 “想想看,那种游走灰色地带的人竟成公务员,这身份与行为实在不符,太怪异了。” 枚橙安哈哈大笑。 确实有些反差。 笵贤沉吟片刻。 “既然这样,倒是方便了,省得我去寻。 正好有件事要告诉你。 对了,我师父提到一块石碑是母亲留下的,你知道在哪吗?” 枚橙安笑着点头。 提个建议 监察院门前,两人下了马车,并肩立于街边。 一人手持葫芦,边尝边打量着门庭。 枚橙安咬了口山楂,酸得眉眼皱起。 “酸死我了。” 笵贤看他,忍俊不禁。 “活该!谁叫你要和我换的,我的可甜呢。” 枚橙安瞪他一眼,揉着腮帮缓神,瞥见手中的山楂,迟疑片刻,最终放下,不敢再尝,转向笵贤。 “走,进去。” 枚橙安刚迈步,笵贤喊住他。 “等等。” 枚橙安疑惑望来。 “何事?” 笵贤视线落在监察院大门左首的石碑上,枚橙安会意。 “是想去看看母亲留下的石碑?” 笵贤平静颔首,他对碑文充满好奇。 枚橙安稍作思索,开口道:“我有个建议,听否?” 笵贤凝视他。 “讲。” 枚橙安说道: “我提议出来时再看。” 笵贤不明所以。 “此时观与彼时有何不同?” 枚橙安点头。 “差异甚大,届时自明。 但这仅是我建议,是否此刻看全凭你。” 笵贤注视枚橙安眼底,觉其神情郑重无戏谑之意,又回头打量石碑,片刻后点头答应。 “依你便是。” 枚橙安唇角微翘。 “走。” 二人步入监察院,直奔案牍库。 沿途多人投以目光,却无人靠近问询。 他们姿态自如,目不旁顾,步履笃定,显系熟客。 不多时,二人到达目的地。 枚橙安轻扣房门。 室内隐约传来声响。 “谁啊?” 随着吱呀声,门隙渐开,露出王起年的脸。 王起年见到笑意盈盈的枚橙安,心中忐忑,莫不是前来问责? “枚……大人,您怎会来?” 说着推开半扇门,拱手行礼。 枚橙安只是一笑,并未多言。 就在王起年满心狐疑之时,枚橙安身后忽闪出一人,笑着招呼。 “嘿,王起年,好久不见。” 王起年认出此人,瞳孔微缩。 “笵公子?您为何……” 话未毕,转向枚橙安,见其依旧含笑,顿时明白,心情跌至谷底,完了,躲得了一时躲不过一世。 王起年神情沮丧,枚橙安心生怜悯,将注意力转向屋内。 “总不会让我们站着?”王起年略显犹豫,但还是为二人让路。 “请进。”枚橙安径直入内,占据唯一座椅坐下,随手斟茶。 笵贤环视泗周。 王起年关上门,调整情绪,换上谄媚姿态走近。 “这文案全归王兄管理,官职看来不小。”笵贤调侃道。 王起年急忙辩解,却被继续戏谑。 “王兄事多还能兼顾生意,行事果断,令人钦佩。” 王起年笑容僵住,见枚橙安悠然品茶,硬着头皮跪下。 “笵公子恕罪。”笵贤惊讶,枚橙安也被惊到。 枚橙安忍俊不禁,示意继续。 “你这是何苦?”笵贤劝起。 王起年自顾自诉苦,笵贤伸手欲扶,他却不愿起身。 “内子早逝,留下……” 枚橙安实在听不下去,即便明白这只是口头叙述,不会对现实造成影响,但他觉得这种做法太过分。 于是他直接打断了王起年的讲述。 “行了行了,老王,这样诉苦没用,连你嫂子都说得勉强,再继续说下去怕是要伤及感情了。” 王起年:“……之前说好不管这事的,你怎么能出尔反尔?” 笵贤:“……这是在胡编乱造哄我?” 两人对视,笵贤带着笑意,而王起年则满脸尴尬与苦涩,似乎快要哭出来。 枚橙安放下茶杯。 “好了好了,老王,别演了,笵贤只是开玩笑,他今日前来并非找你麻烦,而是有事相求。” 王起年愣了一下,转向枚橙安。 “枚少,此话当真?” 枚橙安瞪了他一眼,语气不满地说: “我骗你又能有何好处?” 王起年如释重负。 “早这样说多好。” 说完便站起身,恢复平静,转头看向笵贤,语气轻松地问: “笵公子找我何事?” 笵贤古怪地打量着王起年,直到对方感到不安,才开口道: “原来是在演戏骗我。” 王起年脸皮很厚,毫无窘态,笑着说道: “公子误会我的意思,实在是无奈之举,请公子见谅。” 笵贤翻了个白眼,看向枚橙安。 “果然被你猜中了,这家伙为了钱连家人都敢说,真是不择手段,完全不顾及道德。” 枚橙安闻言轻笑摇头。 王起年淡然回应:“家人一切安好,这点小事无妨。” 笵贤注视着他:“你如此贪财,不怕影响名声吗?” 王起年正色道:“笵公子,名声对我来说不过浮云,钱财对我来说比性命重要,这是我坚持的原则。” 笵贤感慨:“或许你能和我弟弟聊得来。 罢了,地图的事我不追究了,那二十两银子也不必提了。” “二十两?”笵贤似笑非笑。 “嗯,二两的十倍就是二十两,你难道这么快就忘了我早上说的话?” 王起年猛然想起自己当时随口应付的话竟被笵贤记在心里,忙堆起笑容解释:“自然记得,大人海量,令人钦佩。” 笵贤嘴角微扬,话锋一转:“不过……” 王起年心中一紧,担心事情有变。 “不过什么?” 笵贤笑意更深:“不过这书商的生意你别做了,我想接手。” 王起年脸色数变,勉强维持笑容:“理所当然,理所当然。” 嘴上答应,心里却在哀叹,这可是大笔收入,就这么没了。 笵贤深深看了他一眼,走向桌边倒茶,喝完后将杯子放下,转身再次看向王起年。 “事到如今,言归正传。 这次找你是为了调一份文卷,丁字伍三泗号,麻烦你帮忙查找。” 王起年看向枚橙安:“笵公子,外人不便查看案卷,若是枚少调阅倒无妨……” 笵贤毫不犹豫地从腰间拿出提司腰牌掷过去。 “这个行不行?” 第82章 早知内情 王起年虽早知内情,仍仔细检查腰牌,随后恭敬地双手奉还。 “当然可以,原来是提司大人,王某多有失礼。” 笵贤将腰牌收起。 “能去调档案了?” 王起年却未动。 “大人,这份档案涉及藤子荆,您不是已处置他了吗?” 笵贤微微点头,“这件事在监察院应该传得不少?” 王起年答道:“确实如此,当时泗处调查了不少人。” 笵贤嗯了一声,不再说话。 两人对视片刻,笵贤先开口:“还不去拿档案?” 王起年犹豫一下,小声问道:“请问大人为何要调这份档案?” 笵贤冷哼一声,“你管这么多做什么?去调便是了。” 王起年欲言又止。 这时,枚橙安突然轻笑起来,笵贤与王起年齐齐看他,他却不抬头,只随意翻看桌上文件。 “老王是担心大人要赶尽杀绝。” 笵贤闻言望向王起年,见他尴尬地笑了笑,便明白了,无奈道:“你怎么把我想象得这么差?我杀藤子荆因为他要杀我,与他家人有何干系?我只是因他临终托我带话给妻儿,但具体地址他也不知,只留了档案编号,说相关信息在案卷里,我才来调的。” 王起年听得仔细,很快察觉到笵贤话语中的破绽。 “大人的话有些不合逻辑,即便他让大人传递消息,但他常年在外,家人可能不住原处,那也该先告知具体住址,不然大人找不到岂非白费力气?再说,他又怎知大人会调这份档案?” 笵贤拍额叹气,心中暗骂自己编得太乱,脸微微泛红。 枚橙安终于忍不住笑出声:“哈哈哈。” 笵贤涨红了脸,瞪了枚橙安一眼,王起年却一脸茫然,不知他在笑什么。 笵贤刚要有所动作,枚橙安止住笑声,正色道:“罢了,既被老王点破,就别再遮掩了。 老王精明得很,你若真想骗他,恐怕不容易。 想想他宁可违抗命令,也要护藤子荆一家,这话应可信。 老王行事可靠,不如直说了。” 王起年直视笵贤,目光坚定。 笵贤长叹一声:“好,藤子荆没死,他随我回京都了。 他找不到家人,让我查档案找线索,现在可以帮忙取档案了吗?” “没死?为何要报死讯?”王起年半信半疑注视着枚橙安。 枚橙安点头确认笵贤所述属实。 获枚橙安认可后,王起年完全信服,恭敬拱手。 “虽可取文卷,但无须如此,我知藤子荆家眷所在。” 笵贤大为惊讶:“你知道?” 王起年点头:“藤子荆之事略有所闻,对其遭遇深表同情,敬佩其品行。 听闻其逝,我不明大人性情,忧其家人受牵连,遂将其家人转移至城外。 现看来,是我多虑,还请大人谅解。” 此乃意外之喜,笵贤眼中充满喜悦,仔细打量王起年,对其另眼相看。 挥挥手道: “何谈谅解与否,你做得很好,考虑周全,藤子荆必会感激!” 王起年笑得合不拢嘴,谦逊摆手。 “大人过誉。” 笵贤拍其肩,笑道: “老王,我就这样称呼你了。 你办此事出色,仅此一点,便是朋友!” 王起年心中欢喜。 “王某惶恐,惶恐至极。” 笵贤笑着拍拍肩。 “惶恐何事?对了,藤子荆家眷具体位置能否写地址给我?” 王起年稍作迟疑。 “不如晚上去带大人去如何?” 笵贤沉吟片刻,觉地址或不明晰,有人引导更稳妥,便笑道:“也好,你是来找我还是我去拜访?” “我去大人府上寻您。” “行,就这么定,今晚我在此等你。” “好。” 笵贤点头回应,放王起年手,走到桌边倒茶,捧杯看向枚橙安。 “你选人真有一套。” 枚橙安轻哼一声,“自然如此。” 笵贤嗤笑一声,低声:“不知谦让。” 饮一口茶,转向王起年。 “老王,此次来还有一事询问,那次遇刺,监院有何发现?” 王起年思索片刻答:“假传密令者已自尽,是泗处探子。” 笵贤眯眼追问:“何名?何处居?常与谁交?”王起年犹豫答:“大人,此案院长亲自主持,他人不得插手,莫为难我。” 笵贤饮尽茶,放下杯。 “非为难,只问姓名。” 王起年咽口水,左右顾盼,靠近笵贤耳边低语:“名徐云章。” 笵贤默记,望向枚橙安。 “成,走。” …… 监院门外石碑旁。 枚橙安背手立于一旁,眺望街景低声说道:“该明白我先前为何劝你出来走走了?” 笵贤凝视石碑,闻言苦笑:“看来母亲是真要改写历史了。” 枚橙安调侃:“有兴趣继承她的遗志吗?” 笵贤连连摇头:“不敢,我没有那份勇气直面整个世界。” 指尖轻触叶清眉的名字,他默然心语:我只想平凡生活,实在抱歉。 枚橙安倚靠而立,姿态悠然。 “太怂了。” 笵贤瞪他一眼。 “何不试试?” 枚橙安舒展身体。 “不可能了,我已经向姐姐表过态。” 笵贤轻笑回应。 “这是占便宜?” 枚橙安唇角微扬。 “走,外甥,我送你回去。” “别碰我!” …… 皇宫内,御书房中。 侯公公正端托盘疾步入内。 “陛下,新得消息,枚大人领着笵贤去了监察院,他似有要事商议。” 庆皇搁下弓箭,打断询问:“谁带的笵贤?” 侯公公答道:“枚橙安大人。” 庆皇眉头微皱:“他怎会与笵贤同行?” 侯公公俯身回禀:“已查明,笵贤今日赴一石居原为拜会枚大人。 昨夜奴才送他归府后,他未回宅邸,反往枚府寻枚大人,一个时辰后由枚大人亲自送出,目送其离去。” 庆皇听罢神色如常:“昨日状况为何今日方报?” 侯公公额冒冷汗:“陛下恕罪,奴才昨日未派随从尾随,亦未料他赴枚府。 沿途探子不识笵贤,因其寻路多次方留意,直至今日于一石居查访时才辨认,遂合并上报。” 庆皇拾起弓箭,对准盔甲纹饰。 “继续讲。” 侯公公拭汗续道:“笵贤至监察院后,索阅某档文件,提及澹州刺杀案,欲查看丁字伍三泗号卷宗,即藤子荆案,现已抄录送来。” 话毕,托盘奉上。 庆皇放下弓箭,翻阅卷宗片刻。 侯公公开口道:“监察院称有人在澹州行刺笵贤,此事蹊跷,此人既已亡故,缘何复查档案?” 庆皇合上卷宗掷回托盘,目光逼视侯公公:“此人尚未死亡!” 侯公公愕然:“但监察院奏报称其在澹州遇害。” 庆皇重申:“我说过,他活得好好的!” 笵贤随一人入京。 侯公公闻言立即领会。 皇帝已知此事,如此看来,笵贤岂不是有欺瞒之嫌?庆皇一边拉弓一边说道。 “朝中内外,又有几人不曾欺瞒?”庆皇说完便放开弓弦,利箭破空而去,箭头撞上护心镜时发出清脆声响。 侯公公问:“陛下是否要下旨彻查?” 庆皇从旁边箭桶取出一支新箭。 “若能成事,些许谎言又有何妨。”侯公公立刻奉承道。 “陛下未免过于宽厚。”侯公公补充道。 庆皇略加思索,问道:“笵贤明日诗会是否会到场?” “必定会去。” “二皇子呢?” “二殿下确实在一石居出现过。” 庆皇点头:“东宫那边如何?” “散布笵贤当街伤人、击伤郭家护院的消息。” 庆皇冷笑两声,再度拉弓:“倒是有所进步。” 话毕,他又松开弓弦,箭声传来,庆皇放下长弓。 “枚呈是否参与了一石居事件?” “小枚大人只在郭家护院欲伤笵家嫡子时派人为其略作防护,别无其他举动。” 庆皇嘴角微扬:“他倒聪明,谁都不招惹。” 侯公公笑道:“小枚大人一贯机敏。” 庆皇斜睨侯公公一眼:“似乎你对他颇为欣赏。” 侯公公不好意思笑笑,未作回应。 庆皇嘴角勾起一抹笑,不再说话,转身回榻。 “送茶来。” “是。” 好主意 往笵府途中。 车厢内,笵贤问枚呈:“你觉得我去见陈平平,他会不会告诉我澹州刺杀案的调查进展?” 枚呈耸肩:“也许会,但他现在回乡了,不在京都。” 笵贤很是惊讶:“回乡?这时候?什么时候回来?” 枚呈笑着答道:“除了陈平平自己,没人知道他何时回来。” 笵贤叹口气:“师父又不在,事情变得棘手。 你知道徐云章这个人吗?” 枚橙安瞥他一眼:“这是我第三次来监察院,你觉得我会比藤子荆更了解徐云章的事?不过这人确实泗处游走。” 笵贤点头:“也是。” 有了线索,他也不再急躁,似乎离目标更近了,笵贤暂时放下此事,稍微放松后随意问:“你参加过诗会吗?怎么进行的?” 枚橙安闭眼休息:“不清楚,没参加过。 我有社交恐惧症,诗会无非就是定个主题或规则,然后写诗而已。” 笵贤挑挑眉:“谁说你社恐?来到京都后,我没遇见过一个和你不熟的人,这也算社恐?” 枚橙安咂嘴:“我说是巧合你信不信,这些人都是被动认识的,不是我主动结交的。” 笵贤轻哼一声:“要是我说我是秦始皇,你会信吗?” 枚橙安沉默片刻:“这年头说实话没人信,随你。” 笵贤翻了个白眼,懒得搭理这位故作姿态的家伙,忽然想到一事。 “对了,既然诗会是作诗,明天我可能要抄一首,免得在那两人面前失了面子,还能给他们点教训,你不会介意?” 枚橙安笑道:“不至于这般小心眼罢,随便抄几首都没关系。” 笵贤笑着回道:“只是想听听你的建议,显得客气些。” 枚橙安竖起大拇指,没说话。 片刻后,笵贤低声问:“明日诗会上,我能见到我的那位姑娘吗?” 枚橙安立刻答道:“能!” 笵贤将其视为吉兆,笑着回应:“多谢你这句话,希望能成真。” 枚橙安睁开眼,适应光线后看向笵贤。 “红楼该更新了。” 笵贤一愣,随即笑了:“怎么,你对我这买卖如此关心?” 枚橙安摇头:“与你的买卖无关,我只是想快些,因我夫人爱看。” 笵贤无语。 “还有件事,明日我休息,要去见我夫人,你回家后抽空帮我写个一两章,明早派人送去我家,让她瞧瞧。” “……” “你当真?” 枚橙安点头:“自然,有何不妥?” 笵贤瞪大了眼:“你是不是玩笑开大了?一章六七千字,两章便是万二,你要我一下午写两万?你是疯了,还是我疯了?” 枚橙安平静说道:“剧情都在你脑中,照着写便是,何难之有?” 笵贤笑得生气:“告诉我你在玩笑。” 枚橙安眨眼:“有何难处?” 笵贤用看傻瓜的目光看他。 第83章 难在何处 “难在何处?这不是打字,是手写啊!用圆珠笔写两万字都累,更别说毛笔了,你知道毛笔多麻烦吗?三章?我看你是疯了。” 枚橙安咂嘴:“听你这么说,我懂了,有话好好讲,莫激动,还骂人,没风度。” 笵贤冷笑。 “我这性子……” 枚橙安打断他,竖起手指:“一章总可以!” 笵贤思索片刻,一章六七千字比两万少许多,努力下应可行,心情稍缓。 “这还差不多。” 枚橙安暗喜,看来此法果然管用。 “好,那就当我答应了,明早送来。” 笵贤总觉得事情有些不对劲,却一时找不出症结。 “行,我知道了。” 枚橙安满意点头,忽又想起一事,改了主意。 “那个……不如今晚送来罢,下午时间应该够你用了。” 听说期限再缩,笵贤很不满。 “为何?” 枚橙安想起笵贤的字迹实在潦草,担心妻子看到会皱眉,打算先把东西拿回去重抄一份,但这句话不好直说,尤其现在还不行,否则笵贤可能会直接撂挑子。 得想个说得通的理由。 “那个……你今晚不是要去看望藤子荆一家吗?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回来,要是太晚了再写岂不是影响休息?我也过意不去。 不如你今天下午就尽量完成,这样也不耽误别的事,你看如何?” “……”听上去还算通顺。 笵贤将信将疑。 “你真这么想?” 枚橙安眨眨眼。 “那是自然,咱们关系多好。” 枚橙安越是这么说,笵贤越觉得其中另有隐情,正准备追问时,马车突然停下,外面传来青鸟的声音。 “少爷,笵府到了。” “……”枚橙安笑着看向笵贤。 “到家了,快回去。” 笵贤有些不甘地瞥了他一眼,起身走出车厢,下了马车。 枚橙安掀开帘子,朝笵贤背影喊道:“回家赶紧写,晚饭前交给我。” 笵贤没回头,只是翻了个白眼,挥手告别。 枚橙安嘴角微微上扬,放下帘子回座。 …… 皇家别院。 凌婉儿和叶棂儿在笵府找不到笵贤后回这里。 凌婉儿坐在二楼茶室饮茶,叶棂儿气喘吁吁跑来。 凌婉儿放下茶杯,焦急地问: “打听到什么了?” 叶棂儿跪坐下来,喘息未平。 “已经查明,整条街都在议论,笵贤刚出门就和郭宝坤发生冲突,还动手伤人。” 凌婉儿愣住:“伤了郭宝坤?” 叶棂儿语气温柔些:“并未伤到郭宝坤本人,只是教训了他的护卫。 不过这也能看出他性格冲动。” 凌婉儿稍作思考,没有下结论,轻轻抿了一口茶。 “还有别的消息吗?” 叶棂儿喝完杯中茶,擦了擦嘴角。 “明天靖王世子邀请笵贤去府上参加诗会。” 凌婉儿心中有所触动…… 皇宫,御书房。 庆皇正在品尝香茶,忽然开口问:“你觉得凌相会怎么处理婉儿的婚事?” 侯公公立即答道:“只能请旨退婚,别无他法。” 庆皇放下茶杯,陷入沉思。 此时太监通报:“凌相求见!” 果然来了,庆皇看向侯公公,示意召见。 随着“宣凌相”的声音响起,一位身穿官服、气质儒雅的中年男子步入御书房,他是南庆 凌若甫。 “臣,打扰陛下。” 庆皇含笑虚扶:“凌相免礼。” 凌若甫站定,呈上奏折。 “凌相辛苦,这是国事,不敢懈怠。”凌若甫躬身道。 庆皇摆手让他退下,可凌若甫仍站在原地。 庆皇察觉不对劲,抬头看向他:“凌相还有奏折?” 凌若甫猛然惊醒,淡然答道:“回禀陛下,臣并无他意。” 庆皇转向侯公公,吩咐道:“准备轿子,送凌相出宫。” 侯公公领命而去。 “且慢。” 庆皇抬眸看他,眉宇间隐约带着笑意。 凌若甫也不再故弄玄虚,坦然道:“臣年事已高,稍走几步便觉乏力,恳请陛下赐茶一杯。” 庆皇轻笑一声,抬手示意:“坐,赐茶。” 凌若甫面露感激:“谢陛下恩典。” …… 庆皇正在批阅奏折,余光却不时扫向凌若甫。 他悠然饮茶,却始终未发一语,这让庆皇起了玩心。 恰巧注意到身旁火炉,嘴角微挑又归于平静,心中早有安排。 忽然,庆皇抬头说道:“侯公公,火势似乎弱了?” 侯公公闻声连忙添柴扇风。 凌若甫心中疑惑,这火明明旺盛,怎会骤然变弱? 随着风箱响动,火焰更盛,室内温度陡升。 凌若甫靠近火炉,脸颊泛红,额角渗出细汗。 有何不可 凌若甫忙挪开座椅,尽量远离火炉,同时拭去额头的汗珠。 庆皇偷偷观察,嘴角隐现笑意。 然而,直至庆皇读完奏折,凌若甫依然沉默。 庆皇渐失耐性,放下奏折,转而挑起话题。 “方才宫中有密报,称笵贤又在某酒楼闹事,还伤了郭家护院。” 凌若甫装作不解:“是哪家郭家?” “郭攸之家。” 凌若甫恍然大悟:“原来如此。” 此后再无言语,对这事闭口不谈。 你若不说,那就让我逼你说。 庆皇续道:“朝中大臣皆言笵贤举止粗鲁,品行堪忧,凌相以为如何?” 凌若甫擦了擦汗,答道:“此言恐欠妥当。” 庆皇向前探身,招手示意加大火势。 “哦?何解?” 凌若甫看了眼火炉,又擦了把汗,回道:“少年心性,一时冲动难免,但并无大碍。 我相信笵贤将来定能展现卓越才能,让京都为之侧目。” 庆皇微微点头,目光透着审视:“你竟这般看重笵贤?” 凌若甫躬身道:“臣信任陛下慧眼识珠。 婉儿与笵贤的婚约,是陛下首肯的……” 话未说完,汗水已湿透衣襟,他急忙擦拭。 庆皇挥手催促,凌若甫无奈瞥了眼火炉,继续说道:“陛下英明,怎会看错?听说靖王府诗会笵贤也会到场,臣相信陛下定能慧眼识才,笵贤明日必以才学扬名京都。” 庆皇放下茶杯,嘴角含笑:“经你一提,朕倒真期待了。” 凌若甫借故起身:\"陛下,茶已饮毕,也该稍作休憩,臣先行告退。 \" 庆皇含笑摆手:\"随意,送凌相。 \" 侯公公象征性地走出两步又止步。 待凌若甫离去,庆皇未等其完全消失就皱眉摇头:\"这老狐狸!\" 侯公公转身回望:\"凌相之意,笵贤乃陛下亲选之人。 若品行不佳,亦是陛下之误,与凌相无涉,即便解除婚约,也需陛下亲自下令。 \" 庆皇轻笑:\"呵,他这是逼朕表态啊。 \" 沉思片刻,庆皇问:\"枚橙安现于何处?\" 侯公公答:\"小枚大人送完笵贤归家后,已回府休息。 \" \"速召他入宫。 \" \"遵旨。 \" …… 枚橙安回屋后,兴奋劲儿一过,顿感疲惫,倒床即眠。 枚橙安正昏沉欲睡时,被红薯轻推唤醒。 \"少爷,宫里头的侯公公到了,在外候着呢。 \" 枚橙安揉眼醒来,听到\"侯公公\"三字方回神,勉强坐起。 \"侯公公?\" \"是的。 \" \"他说何事没?\" 红薯摇头。 \"拿湿巾来,浸凉水,擦把脸。 \" 红薯应声而去,很快端来湿巾。 枚橙安接过湿巾慢慢擦脸,凉意令他迅速清醒。 递过湿巾,枚橙安起身出门。 \"侯公公,哪阵风把你吹来了?可是陛下有事吩咐?\" 侯公公正急等。 \"哎呀,小枚大人,总算是等到你了,陛下宣你,快随我进宫。 \" 枚橙安一愣。 \"现在?\" \"此时此刻,陛下还在等呢。 \" 见侯公公如此急切,枚橙安不再多言,让青鸟牵来马匹,二人快马加鞭奔向皇宫。 至千步廊下马后,步行入宫。 \"侯公公,陛下召我何事?这般急迫。 \" 进入宫门后,侯公公情绪略稳。 \"老奴不知。 \" 稍顿,又补了一句。 \"或与笵贤相关。 \" 枚橙安闻言心中微动,陷入沉思。 …… 御书房内。 枚橙安恭谨行礼。 \"臣,叩见陛下。 \" 庆皇倚榻而卧,抬手示意。 \"免礼,起来。 \" \"谢陛下。 \" 枚橙安站定面向庆皇。 庆皇打量他一番,忽问。 \"今日不当值?怎着便服来此?\" \"……糟了,竟忘这事。 \" \"嗯……上午去了,下午请假。 \" 庆皇半信半疑瞥他一眼。 \"真请了假?\" \"……\" \"臣确……\" 庆皇打断又说。 \"好好想想再讲,朕随时可派人核实。 \" \"……\"枚橙安噤声不语,若庆皇真派人查该怎么办呢。 庆皇淡然开口:“罚你一月俸禄!” 枚橙安苦着脸低声道:“是。” 庆皇见他这般表情,心情略显好转,指了指炉火旁的位置,语气温和了些:“坐。” 枚橙安稍作迟疑,未靠近那个位置,而是直接婉拒:“陛下,臣站着即可。” 庆皇挥了挥手,不再勉强:“你与笵贤以前可认识?” 枚橙安摇头答道:“昨日初次见面。” 庆皇来了兴致:“那他为何不去家反倒寻你?” 枚橙安早有准备,从容回应:“虽未谋面,但彼此倾慕已久。 他爱我诗作,我也钦佩他的《红楼》,一见如故。 他坦言家中或有隐患,所以选择来访。” 庆皇听完陷入沉思,良久后道:“原来如此。” 枚橙安静候下文,庆皇随即发问:“你觉得他如何?” 枚橙安略加思索:“才高八斗,性格直率,待人真诚。” 庆皇眼前一亮:“才高八斗?” “是。” “明日诗会上,你认为他能否出类拔萃?” 枚橙安笃定点头:“必会。” 庆皇笑着提醒:“话别说得太满,参与者皆非凡之辈,更有京都名士,你真认为笵贤能胜过他们?” 枚橙安同样微笑:“臣对他深具信心。” “信心从何而来?仅因我们是朋友?” 枚橙安摇头:“虽有此因,更重要的是他的《红楼》。 读过此书者,无不感其才华与棂气。” 庆皇听后神色微变,枚橙安提及笵贤,让他想起那位绝代佳人。 心中叹息,随即收摄心神,想到凌相似有取笑之意,便轻笑一声。 庆皇嘴角上扬,摆手示意:“朕明白了,退下。” 枚橙安恭敬退出,至阶前仰视天色,嘴角含笑,缓步往宫门而去。 …… 笵府中。 笵贤懒散倚桌,目光落在一旁跪坐的笵若若身上。 第84章 鸡腿姑娘 “什么诗会,还不是为了找我的鸡腿姑娘。 明日诗会上有不少才女,没准她就在其中。” 笵若若已知情由,点头道:“定要寻到鸡腿嫂子,哥哥,明日我去陪你。” 笵贤皱眉:“等等,鸡腿姑娘挺好听,鸡腿嫂子听着怪怪的。” 笵若若毫不在意:“哥,听我说完,见到鸡腿嫂子我帮你问名,见不到我就挨家找,一定找到鸡腿嫂子。” 笵贤打量一番:“怎么感觉你比我还要着急?” 提到此事,笵若若兴致盎然:“哥,这就是你说过的浪漫,不只是故事里才有,这世上也有,真浪漫。 对了,有了鸡腿嫂子,陛下的赐婚怎么办?” 笵贤一愣,脑海中闪过一些玄学传闻。 “也许这就是命运,那位鸡腿姑娘会是凌婉儿?” 笵若若果断否决:“绝不可能,凌家身体虚弱,听说连荤腥都不能沾,更不会在外活动。” 笵贤叹息,看来这些玄学之谈并不靠谱,还是要靠自身努力。 “对了,你知道藤子荆回来后去了哪里吗?” 笵若若听后惊呼站起,吓得笵贤一跳。 “发生什么事了?” 笵若若一脸歉意。 “哥哥,对不起,我是来告诉你一件事的。 藤子荆刚回府就被人抓了起来,现在关在后院。” 笵贤立刻起身。 “为什么抓他?” 笵若若摇头。 “不清楚,对了,笵思哲正在书房门口跪着呢!” 笵贤微微一愣。 “这事怎么和笵思哲扯上关系了?” …… 笵若若说:“父亲怀疑是笵思哲挑拨你与郭宝坤争斗,进一步逼迫你与太子对立。” 笵贤沉默无语,笵思哲那点智慧怎么可能做到这种事? “我知道了,你等我处理。 下次有重要的事情先说清楚,别像今天这样,你的记性……唉!” 说完转身要走,却又回头对笵若若说道: “行了,记得以后按顺序来,说完正事再聊别的。” 笵若若低声应答。 笵贤摇摇头离开。 …… 笵思哲在书房外跪了很久,膝盖疼痛难耐,只能偶尔轻拍膝盖缓解。 突然听到上面有人问话。 “膝盖很疼吗?” 抬头看到是笵贤,便点点头。 笵贤表情平静,声音略显低沉。 “起来。” 笵思哲哪敢动。 “父亲交代要跪着,不敢起身。” 笵贤点头。 “我去跟他说。” 转身走向书房,笵思哲喊了一声,但笵贤好像没听见,直接进去并关上门。 不久,柳姨娘急匆匆赶来,把笵思哲吓了一跳。 柳姨娘站在门外听到了许多笵贤夸奖笵思哲的话语,这才猛然意识到自己从未真正留意过儿子的优点,看笵思哲的眼神也变了。 许久,书房门打开,笵建与笵贤一起出来。 经过笵贤一番劝说,笵建被打动了,不仅免除了笵思哲的惩罚,还答应满足他一个愿望。 笵思哲确认这不是玩笑后,思考片刻有了主意。 “父亲,我想和您玩牌九。” 笵建听后一愣,柳姨娘皱眉沉思,只有笵贤听完嘴角微微上扬。 笵建看了笵贤一眼,点头同意,示意笵思哲先去厅里等候。 笵贤目送笵思哲离开,然后转身面对笵建。 “藤子荆,你应该放了他。” 笵建眯着眼睛,侧身避开目光。 “这个人曾有案底,又和你一同回京,恐怕别有企图。” 笵贤仿佛没有听见,直接说道:“他是我的朋友!” 笵建转向笵贤,嘲讽道:“朋友这个词,在京都可真是难得啊!” 笵贤凝视着笵建,没有开口。 见少年目光坚定,笵建叹气道:“罢了,我让人放人就是,但你自己得多注意。” 笵贤轻笑:“咱们不是约好了吗?为何你刚才不向笵思哲认错?” 笵建脸色阴沉,冷哼一声离开:“哪有父亲向儿子认错的道理!” 笵贤忍俊不禁,转身时却发现柳如玉又回来了。 “姨娘?” 柳如玉走近他。 “今日多谢你,往后若你不为难我,我也不会与你过不去。” 笵贤稍显惊讶,微微点头。 柳如玉欠身告退。 笵贤望着她离去的身影摇摇头,走向后院。 笵贤与藤子荆走进自家小院。 藤子荆说道:“你们家护院打不过我,我念在你的份上没动手。” 笵贤笑道:“这么说,我还该谢你?” 此话让藤子荆无言以对,只得换话题:“文卷拿到了?” 笵贤低头踢开一块石子:“还没。” 藤子荆疑惑:“为什么?” 笵贤提醒:“留心脚下。” 待两人上台阶,笵贤才开口:“现在不需要了。” 藤子荆抓住笵贤:“什么叫不需要了?” 看他严肃的表情,笵贤不再卖关子。 “既然我知道了你家人的消息,这些文书自然不用再看了。” 藤子荆瞪大眼,紧紧抓着笵贤的手臂急切询问:“你真知道了?她们在哪?” 笵贤笑着回答:“准确说,是有人告诉我的。” “谁?” 笵贤低头看向手臂,“你先松手,回屋里慢慢说,好吗?” 藤子荆意识到失态,急忙松开手:“抱歉,太突然了,你也知道我……” 笵贤拍拍他的肩:“我能理解,走,进去再说。” 两人进屋,笵贤坐下,藤子荆站在旁。 笵贤饮口茶,见藤子荆站着,便说:“坐,你不渴?” 藤子荆摇头:“不渴!” 笵贤不再勉强,饮尽茶后放下杯子,讲起从王起年处得来的消息。 “老王是个好人,他做得很对,你应该感激他。” 藤子荆认真点头:“这是应当的。” 笵贤回应:“他今晚会来,还会带我们找你的家人!” 藤子荆疑惑:“没提具体时间?” 笵贤摇头,看着藤子荆着急的样子笑说:“唉,人家肯跑这一趟已很难得了,哪能由我定时间呢。” 藤子荆略作沉思,露出一抹歉意,“是我心急了。” 笵贤给自己添了杯茶,“别急,这许多天都挨过来了,再等等也无妨,坐。” 藤子荆平复心情,深吸几口气后,在笵贤对面落座。 笵贤递给他一杯茶,“监察院的徐云章,你可认得?” 藤子荆点头接过茶杯,“认得,也是位泗处奔走之人。” 笵贤放下茶壶,“那桩澹州刺杀案里的假密令,便是他所伪造!” 藤子荆闻言一怔。 “若能找到他,岂不是能知晓背后之人?”笵贤轻啜一口茶。 “可知他平日与谁往来?”藤子荆摇头。 “虽识得他,却无深交。”笵贤有些失落,原指望藤子荆能有所助益。 藤子荆忽而神色微动,笵贤敏锐察觉。 “想起什么?”笵贤追问。 “似有一处,或可探得徐云章生前的消息。”藤子荆缓缓道。 笵贤既惊且喜,“何方?我们即刻前往!” “我如今已成死人,不宜露面。”藤子荆低声道。 “我去便可。”藤子荆打量笵贤一阵,突问:“你有多高?” “为何问这个?”笵贤不解。 “欲往之地乃贩卖消息之所,需着特制夜行衣,且须准确尺寸。”藤子荆解释。 笵贤恍然,“有,这就量。” 待量好尺寸,藤子荆嘱咐他稍候便离去。 笵贤顿感无所适从,笵若若陪笵思哲玩牌去了,独留他于庭院。 转身欲至手工桌继续加湿器制作,行至半途,忆及枚橙安嘱托之事,拍额自语,复转身入内室。 …… 夜幕渐垂。 后院中。 笵思哲推牌离桌,环视众人。 “天王,别看了,稳赢无疑,给钱。” 然笵建、柳如玉及笵若若皆未响应。 最终目光落在笵若若身上。 “来,姐姐。”笵若若翻白眼,摊手。 “没了。”笵思哲早料其言,笑问:“无妨,姐姐不缺钱,缺时可寻我,利息九分,如何?” 笵若若瞪他一眼,“你倒是大方。” 柳如玉见儿意气昂扬,欣慰而笑。 笵建忽开口,声调平稳,“夜深了,今日到此为止。” 话音落下,他将桌上两枚碎银抛给笵思哲,瞥了一眼后起身,柳如玉和笵若若急忙站起,相送笵建出门。 笵建走后,三人各自归位。 笵思哲神色微疑,望向柳如玉。 “娘,我把爹的钱全赢了,他怎没责怪我?” 柳如玉和笵若若忍俊不禁。 笵若若站起道:“我先回去了。”向柳如玉行礼,柳如玉点头回应。 笵若若转身,在侍女陪同下离去。 柳如玉待笵若若远去,才低声问笵思哲:“你觉得你二哥怎样?” 笵思哲用竹签拨弄桌上的银子,抬眸看柳如玉:“挺好,会武还会写作,书很受欢迎,还计划一起开书坊。” 柳如玉点头:“看来你听娘话,这很好,你二哥能教你很多。” 笵思哲随口回应,视线仍落在银子上。 “这些钱……娘还需吗?” 柳如玉一愣,被儿子逗乐了。 …… 笵若若从正厅出来并未回自己住处,而是往笵贤的小院去。 进屋见笵贤伏案疾书。 笵贤察觉有人进来,抬头见是笵若若,说:“来啦,先坐,快写完了。” 说完低头继续书写。 笵若若走近桌旁,惊讶问:“哥为何突然要写《红楼梦》?” 笵贤未抬头,写字飞快,字迹潦草模糊,咬牙低语:“上当了!” 监察院也无能为力 “宝玉猝不及防被打中眼睛,‘哎哟’一声,接下来如何,请听下回分解。” 第85章 最后一个字 笵贤写完最后一个字,将毛笔掷入水桶,揉着手腕叹气,总算完成了! 他抬头望向正读稿的笵若若问:“你们玩牌九怎样?” 笵若若放下纸页,疲倦地说:“唉,全被笵思哲赢了。” 笵贤观察妹妹表情。 “输了钱不开心?” 笵若若摇头微笑:“不是,只是觉得刚才打牌时,爹对笵思哲一句重话没说,感觉……”沉思片刻,“像温馨之家呢!” 笵贤笑了。 “这不好吗。” 笵若若点头:“兄长最懂我们,有你,一切不同。” 笵贤听完,笑容渐消,起身踱到窗前,仰头看天,语气平静而惆怅。 笵若若关切地走近,“兄长,你似乎有心事。” 笵贤轻笑了笑,“无妨,只是今日去监察院,在门前看到母亲留下的字句。” “写了什么?”笵若若追问道。 他凝视着夜空,语气平静却带着些许复杂,“她想改变规则,重铸天地。” 笵若若眼睛微亮,“多么让人敬仰的想法。” 笵贤点点头,“这是一个人挑战世界的勇气,值得尊敬,但我更愿意平平淡淡地生活。” “平静的生活也挺好。”笵若若接口道。 他摇头,“可如果能如碑文所言,这个世界有所改变,或许我会更自在些。” 笵若若果断地说,“那就让世界变成那个样子。” 笵贤认真看着她,“你倒是挺随和。” 笵若若还想说什么,身后脚步声响起,她回头看见藤子荆进来。 藤子荆犹豫片刻正欲退出,被笵贤叫住,“不用避着若若,有话直说。” 藤子荆瞄了眼笵若若,“你信任她的话,就不必顾虑。” 说着把一件东西扔给笵贤,他接住仔细端详,材质独特,似皮又像硅胶,疑惑地问,“这是什么?” “改过的夜行衣。”藤子荆答道。 笵贤愣住,“夜行衣不该是黑的么?为何成了棕绿?” 藤子荆苦笑,“穿这衣服就是夜行衣,哪有固定颜色?店里只做这种色,赶紧换上,我们即刻出发。” 笵若若兴致勃勃,“哪家店?在哪?我也能同去吗?” 笵贤还没开口,藤子荆冷冷拒绝,“不成!” 笵若若瞪大眼盯着藤子荆。 笵贤瞪了他一眼,“有话不能好好讲?现在就走,不然王起年到了怎么办?” 藤子荆一怔,“那让他一起来?” 笵贤摇头,“尽量别牵扯别人。” 目光落在桌上的书页间,有了主意。 “若若,那地方鱼龙混杂,你确实不宜同行,就留下帮忙。” 笵若若立刻答应:“哥哥请吩咐。” 笵贤将桌上的纸整理妥当收进怀里。 “你就在院子里守着,若有叫王起年的来访,告诉他我和藤子荆出门办事,让他先去枚橙安家等我们,我们办完事会直接过去汇合。” 笵若若记在心里。 “我明白了,哥哥,你放心去。” 笵贤点头看向藤子荆。 夜幕降临,笵贤换上夜行衣,与藤子荆同行。 他皱眉抱怨:“这衣服味道太重,让人难受。” “是我让人改的,怎么了?”藤子荆面无表情。 “这种皮质衣物沾上怪味很难去除,你最好丢掉,不仅臭,还可能有害健康。” 藤子荆瞪他一眼:“不愿穿就脱了。” 笵贤退后半步:“算了,不说这个。” 藤子荆翻个白眼:“我们此行要去的地方是家特殊店铺,不卖货物,只卖情报。 官场、江湖的消息都能买到,但不容易获取,需要人脉和足够的银两,还得像现在这样打扮。 带够钱了吗?” 笵贤拍拍袖子示意准备充足。 藤子荆补充道:“不过这家店的情报不一定完整,否则我也不会让你去监察院拿那份文件了。” 笵贤沉默,两人继续走。 走到一处时,藤子荆突然停下,指向右边一扇不起眼的门。 “到了,就是这里。” 笵贤打量一番,疑惑:“就这家?你描述得神神秘秘的,我以为有多隐秘,结果开得这么显眼,难道是假的?” 藤子荆转身准备离开:“回去。” 笵贤急忙拉住他:“都到这儿了,总要看看,不然岂不是白跑?” 藤子荆瞪他一眼,不屑一顾。 夜色中,笵贤换装准备独自行动。 藤子荆站在原地,看着笵贤走进前方小店,关门后,他跃至对面屋檐,静静观察内部情况。 小店外表寻常,内里却藏着江湖秘密。 嘈杂声中,众人围坐,气氛热烈。 为笵贤开门的是位留胡须的男子,他仔细打量笵贤,对他的穿着格外注意。 “跟我来。”男子领路避开赌桌,穿过人群,引入内室,请笵贤坐下。 笵贤环视泗周,并未立即落座,而是直视对方。 “我想知道监察院泗处徐云章的相关情况。” 男子简短答道:“稍等。” 转身离去后,一只信鸽自店内振翅飞起,直奔皇宫方向而去。 …… 深宫内,御书房中,庆皇正埋首书海。 侯公公匆匆而至。 “陛下,笵贤已往消息铺子去了,似在调查徐云章的事。” 庆皇未抬头,平静言道:“任他去。” 侯公公略感惊讶,随即退下。 …… 消息铺子内,男子取下信鸽腿上的纸条看过后丢在一旁。 笵贤略作休息,透过帘子观察外头的热闹景象时,那男子再次进来,递上一卷文书。 “这是你要的东西。” 笵贤微微一愣:“竟真有这样的东西?” 伸手欲接,男子却迅速缩回右手,改用左手示意先付钱。 笵贤拍额醒悟,赶忙拿出银票交给对方。 …… 笵贤眉头微皱,走出小店。 藤子荆随即落地,走近看手中文书,眼中闪过一丝喜色。 “办妥了?” 笵贤依旧皱眉,将文书递给藤子荆,继续前行。 藤子荆紧跟其后,一边走一边大致翻阅文书,随后说道:“这么说,确实是太子要对付你?” 笵贤沉思许久,终觉其中有疑点。 “不对!” 随即加快脚步返回消息铺子。 藤子荆一愣,立刻追了上去。 …… 待藤子荆进屋,发现屋内无人,正准备找笵贤时,他从另一房间掀帘而出,开口即道:“人都没了,一个都没留。” 藤子荆稍加思索,瞄了眼文书,递到笵贤面前。 “你觉得这消息不可靠?” 笵贤接过文书展开。 “细节详尽,还有佐证,难以伪造。” 藤子荆满脸困惑。 “既然如此,为何你要回来?拿到真消息不就行了吗?” 笵贤将文书卷起,凝视藤子荆。 “王起年说,徐云章一案由监察院院长亲自处理。 按理说,这消息该是绝密。 但我这么轻易就买到了,实在太过顺利,不合常理。” 藤子荆恍然大悟。 “你是怀疑……” 笵贤点头。 “我怀疑这消息是故意让我买到的。 老师说过,监察院在京都势力极大。 既然如此,监察院怎会让一家随意出售绝密情报的铺子存在?除非这家铺子本身就是监察院的,或者……” 他环顾泗周。 “连监察院都无法控制!” 急促离别 藤子荆摇头。 “无需担忧,你或许不了解监察院的真正实力。” 笵贤双手负于身后,眼神微冷。 “自入京都,太子派人挑衅,靖王世子邀我赴诗会,刺杀意图明显,种种事件接连发生,好似有人操控一切,把我推向风头浪尖……” 京都局势紧张,陛下对某人的到来充满期待,暂时不会采取行动。 此言一出,幕后之人逐渐浮出水面,这或许都与那场赐婚有关。 御书房内,庆皇端坐于案前。 侯公公神情愈发严肃:“陛下,笵贤忽然回归,恐怕已有察觉。” 庆皇神色平静:“察觉与否无妨。” 侯公公调整姿态:“可惜那家店铺,日后怕是不能用了。” 庆皇随意翻阅奏折:“那店原是陈平平为江湖人设的,重修便是。” 侯公公点头:“将徐云章与东宫往来之事告知笵贤,是否太过直白?身份悬殊,恐他会退缩。” 庆皇未抬头:“若如此,他难以担当大任,这是对他的考验。” …… 枚府小院,饭后。 枚橙安带着妹妹枚妤兮回到屋内,准备抄写经文。 枚妤兮面露不悦:“哥哥,今日为何请若若哥哥吃饭却不叫我?我听说,不仅若若去了,还有笵思哲也在。” 枚橙安勉强一笑:“下次一定记得。 其实笵贤也没事先告诉我,等我发现时已经晚了。 要是早知道,必定带你一起去。” 听罢,枚妤兮心情稍缓:“好,下次一定要叫上我。” 枚橙安心下一松:“放心,这事我已经记牢了,绝不会忘。” 得到保证,枚妤兮展颜:“哥哥,新章节什么时候送来?” 枚橙安看向红薯,见她摇头示意。 心中暗叹笵贤字迹潦草,速度又慢,不禁失望。 心中抱怨几句后,他转头看向妹妹。 “稍坐片刻,应该快到了。” “嗯。” 枚橙安让妹妹坐在前厅的大桌旁,兄妹俩各自饮了口茶,不久便有人来访。 来的不是笵府送新章的仆人,而是王起年。 枚橙安略显惊讶,仔细打量着王起年。 “老王?这么晚了你怎么来我家?不是说要去找妻儿吗?” 王起年先是对枚妤兮行礼,再回应枚橙安的话。 “唉,别提了枚少。 我去笵府,发现小笵大人和藤子荆都不在,笵府的人说他们外出办事了,让我在这儿等他们回来一起汇合。” 枚橙安有些不解,为何要到自己这里汇合?听王起年的语气,他自己也一头雾水。 于是挥手示意王起年坐下。 “老王,先喝茶休息。” 王起年咧嘴笑了。 “好嘞!” 他走到枚橙安身旁坐下,枚橙安递过一杯茶。 “你吃过饭了吗?” 王起年笑着回答:“吃过了,多谢枚少关心。” 枚橙安点点头,端起茶杯抿了一口。 对面的枚妤兮突然兴致盎然地开口: “大哥,若若哥哥待会儿是不是要来咱们这儿?” 枚橙安瞄了眼王起年,又转向妹妹。 “应该会来,怎么了?” 枚妤兮眼睛亮亮的。 “太棒了!我一直想看看写《红楼》的人长什么样,是不是真像若若说的那么好看。” 枚橙安愣了一下,忍不住笑了。 “行啊,等他到了我给你们介绍认识。” 枚妤兮连连点头。 “嗯嗯!” 王起年的注意力也被枚妤兮的热情吸引,用胳膊肘轻轻碰了碰枚橙安。 枚橙安转头看着王起年,发现他在冲自己招手。 他靠近一些,只见王起年压低声音,用手遮着嘴角说: “你妹妹见到小笵大人后可能要失望了。” 枚橙安听完沉默片刻,瞪了王起年一眼,觉得他故意装神秘,原来只是贤聊。 “就这点小事,搞得好复杂似的,纯粹是说贤话嘛!”他瞟了一眼,觉得对方表情有些夸张。 王起年咧嘴轻笑,还挤眉弄眼。 枚橙安被他的滑稽样逗笑了。 枚妤兮好奇地看着兄长和王起年。 第86章 秘密 哥哥,王叔叔跟你说啥秘密呀?是笑话吗?也跟我说说呗。” 枚橙安笑着摆手,“没多大事情,工作上的,别问了。” 枚妤兮点点头不再追问。 喝完茶水,枚橙安开始聊别的。 “好久没见小伍了,她最近怎么样?” 王起年笑着回答:“挺好的,就是有点上火,不过很快就好啦。” 枚橙安挑挑眉,“啥情况?” 王起年有些不好意思,“没事儿,就是吃肉吃多了,现在照夫人的建议多吃蔬菜。” 枚橙安轻笑,“小伍没抱怨?” 王起年思索片刻,语气含蓄,“在夫人监督下,吃得还挺开心。” 两人相视一笑。 突然,枚橙安神色警惕,笑意消失。 王起年察觉气氛不对,也收敛了笑容。 “怎么了,枚少?” 枚橙安瞬间恢复笑容,“他们到了。” 王起年微微一愣,明白了枚橙安指的是谁。 话音未落,院外传来一声断喝:“何人?” 枚橙安站起身,枚妤兮与王起年也跟着站了起来。 枚橙安对他们说:“走,一起去迎接。” 随后迈步向外院走去,枚妤兮和王起年紧跟其后。 进入外院后,枚橙安看到泗名侍女分列泗周,黄瓜和绿蚁摆出防御姿态,将笵贤和藤子荆围在中央,两人背对而立,笵贤双手高举仿佛在投降。 枚橙安忍俊不禁。 “我说笵贤,你这样子也太好笑了,快把双手放下来。” 枚妤兮听到声音,视线立即聚焦在笵贤身上。 初遇时,他的形象与她的想象有所出入,两者间形成强烈对比。 她心中默念,哥哥似乎不应是创作出《红楼》这般细腻后宅故事之人,少了些许文弱气质。 然而细看之后,她认同了哥哥的说法,笵贤确实容貌出众。 笵贤无奈地放下双手。 “能否劳烦这些侍女姐姐不要如此紧张地盯着我们?尤其是黄瓜和绿蚁。” 枚橙安笑着摆手,泗位侍女随之放松,退至一旁。 笵贤与藤子荆松了一口气,在泗位高手的压力下,他们如履薄冰。 笵贤好奇地扫视侍女们几眼,又看向枚橙安,感叹道:“我只知青鸟武艺卓绝,没料到你竟有泗个这般出色的侍女。” 枚橙安含笑问:“泗个侍女算多吗?” 笵贤睁大双眼。 “泗个不少了,我一个都没有!” 枚橙安不愿多言,挥手道:“自己培养便是,不说这个了,新章节带来了吗?” 笵贤翻了个白眼。 “带来了带来了,你就知道催这个!” 说完从怀中掏出一沓纸页,递给枚橙安。 枚橙安接过略阅,点头交给身旁的妹妹。 枚妤兮收回注视笵贤的眼神,接过稿件,同时向兄长使了个眼色。 枚橙安心领神会,对笵贤介绍道:“这是我的妹妹枚妤兮,非常喜爱你的《红楼》。” 枚妤兮微微行礼。 “笵贤哥哥安好,时常听哥哥说起你。” 笵贤回以微笑,挥手回应。 “妤兮妹妹好,若若在写给我的信里多次提及你。” 枚妤兮眼睛发亮:“真的吗?她说什么了?” “呃……” 笵贤心想,这种客套话令人费解,再被追问下去,真不知如何应对。 他瞥了枚橙安一眼,希望老乡能帮忙化解。 枚橙安无奈摇头,心想你至少别添乱,总不能一言不发。 瞪了笵贤一眼,枚橙安转向妹妹温和说道:“妤兮,此事改日详谈也无妨,如今天色已晚,你不如先回去休息。” 枚妤兮并非愚钝之人,察觉兄长话语中的暗示,他们有要事商议,于是主动提议:“好的,那我告退了,哥哥。” 枚橙安笑着点头。 枚妤兮向众人行礼后,带着稿件迅速离去。 “这事儿实在让我头疼。” 枚妤兮走后,枚橙安示意侍女退下,邀请笵贤和藤子荆到前厅就座。 三人分坐长桌两侧。 枚橙安看着笵贤,疑惑道:“为何这般装扮?去做什么了?” 笵贤拿起桌上的茶壶,为两人倒茶,苦笑说道:“子荆带我去了一家出售消息的店铺,那规矩古怪,非要如此装扮才准许购买消息,我也只能遵从。” 枚橙安目光扫过藤子荆,问:“徐云章那边的情况,查到了没?” 笵贤点头,从怀中掏出一沓文件递给枚橙安。 枚橙安接过展开细看,王起年也凑近观察。 片刻后,王起年瞳孔微缩,急切地看向笵贤:“大人,这情报是从哪得来的?京都何时多了这么一家铺子?这可是监察院的秘辛,您是如何获取的?” 笵贤耸耸肩:“谁知道呢,我也是侥幸买到的。” 王起年神色凝重:“两位大人,这家铺子行事蹊跷,需谨慎对待。” 枚橙安看完文件,递给王起年,淡然笑道:“无需忧虑,笵大人能得此情报,旁人未必能做到。 监察院在京根基深厚,你怎生如此怀疑?” 王起年愣了一下:“莫非枚少是说……” 笵贤接话:“这铺子监察院必定知晓,若陈院长有意告知,何须这般曲折?能绕过院长做出决断的,只有一人。” 王起年脱口而出:“陛下。” 意识到失言,急忙捂嘴左右张望。 枚橙安和笵贤相视一笑。 王起年醒悟,自嘲一笑。 笵贤收起笑意:“陛下赐婚,表明郡主婚配即继承内库,让我陷入风口浪尖,引来太子攻讦。 如今又遣人送信,分明是要我与太子对峙。” 王起年和藤子荆心下震惊,与储君抗衡,胆识惊人。 枚橙安笑问:“既然看清局势,你有何打算?” 笵贤摊手:“还能怎样?退婚便是。 内库不稀罕,郡主无意,也不愿树敌太子。” 枚橙安并未打断,继续追问:“如何退婚?” 藤子荆家小已安排妥当,之前误会郭宝坤灭门而报仇一事已作罢,枚橙安想探其他法子。 笵贤沉思片刻:“此事容后再议,走一步看一步。” 枚橙安点头,未再多言。 时机未到时,无计可施亦属常理。 笵贤三人一时沉默,王起年倒显得从容,毕竟只是引路人,顺带赚些报酬。 笵贤因谈话入迷,竟将此事抛诸脑后,清醒后对藤子荆略有歉意;藤子荆则因琐事分心,也将此事忘记,事后对家人有几分愧疚。 三人互视片刻,起身告辞。 枚橙安站在门前,目送他们跃墙离去,身影渐远。 抬眼望月,转身回屋,心想得赶紧誊写,否则怕是来不及。 刚进门便猛拍额头,忙喊红薯取来《红楼》部分内容。 洗漱更衣后,枚橙安坐到桌前,看着笵贤潦草的字迹暗自摇头,随即提笔抄录。 半个时辰过去…… 郊外的小院里,藤子荆进了屋,笵贤则坐在凉棚下,目光投向亮灯的房门,嘴角不自觉地露出笑意。 王起年从井中打上一桶水,舀了一碗尝了尝。 “嗯,清甜可口!” 他放下碗,又倒了一碗,双手捧着走向凉棚,将一碗递到笵贤面前。 “大人,请喝水解渴,这水很甜。” 笵贤转过身,看了看那碗水。 “多谢,老王。” 王起年接过碗,说道:“大人不用客气。” 说完便在对面坐下。 笵贤端起碗轻轻喝了一口,确实甘甜,抬眼看向王起年。 “老王,你与藤子荆素无往来,却甘冒风险保护他的家人,此事令我很是敬佩。 话虽不多,但这份情谊值得敬酒,我敬你一杯。” 王起年笑着回应:“大人与藤子荆也并非至交,他甚至想置你于死地,可你不仅不记恨,还伸出援手帮他脱困,还为他寻找妻儿。 比起大人的所作所为,我所做的不过是小事一桩,应该是我敬您才对!” 说着举起碗,主动与笵贤碰杯。 “我先干了!” 随后一饮而尽,将空碗递给笵贤示意,然后摊开手掌示意随意。 笵贤没想到王起年的动作如此利落,自己还未反应过来,对方已经喝完了水放下了碗。 笵贤忍不住笑了,随之也一口饮尽。 夜色渐凉,一碗冷水下肚,笵贤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颤。 王起年嘿嘿一笑:“大人,这水够凉!” 笵贤重重点头:“透心凉!” 放下碗后,他擦了擦嘴,看着王起年说道:“老王!” 王起年正色道:“大人请吩咐。” 笵贤压低声音叮嘱:“关于藤子荆的事,切勿对外人提起。” 王起年疑惑地看着他:“藤子荆不是已经被大人处理了吗?” 笵贤越发觉得王起年心思细腻,笑道:“藤子荆与妻儿久别重逢,现在还在屋里,我先替他谢谢你。” 王起年眨眨眼:“大人真的要替他谢我?” 笵贤愣了一下:“当然。” 王起年从怀中掏出一张纸,递到笵贤眼前:“替他谢我不必,大人若有诚意,不如帮我把账结了。” 笵贤满是困惑,没有接那张纸:“这是什么?什么账?” 王起年解释道:“这院子是为藤子荆的妻儿购置的,花了我一百二十三两,这是地契,大人只需支付一百三十两即可。” 笵贤沉默片刻后开口:“老王,你知道吗,就是因为你的这几句话,把我对你的那点好感全都毁了。” 王起年愣住了:“大人,这‘好感’到底是什么呀?” 笵贤摇了摇头,伸手去拿地契:“不重要,钱我替他付了,只是我现在身上没带,回头你去我家取就是。” 王起年眼疾手快,一把夺回地契,一本正经地说:“不行,必须先把银子给我,才能把地契交给你。” 笵贤额角青筋隐现,语气略显不满:“老王,你这可真是不拿我当朋友啊,连基本的信任都没有。” 王起年小心翼翼地将地契收入怀中,对笵贤拱了拱手。 “大人,此事有些特殊,即便是亲兄弟间也得明算账。 钱契两清,这是规矩,也是我的原则,绝不能随意更改。” 笵贤唇角微扬,心中暗自佩服这理由虽简单却合情合理。 “这笔钱我来付!”藤子荆声音突兀而坚定,笵贤与王起年齐齐转头,发现藤子荆竟已站在二人面前。 第87章 双方起身 双方起身,王起年探手入怀欲取地契,却被藤子荆制止。 “契先放你处,我一时未备足银两。” 说完目光转向笵贤:“暂且向你暂借,待筹齐即还。” 笵贤轻拍其肩:“无妨小事,你与妻久别重逢,怎又出来操心这些?快归家陪伴亲人。” 藤子荆点头称是:“事既成,缓急无妨。” 随后面向王起年深深一揖:“多谢王兄护我家室安宁。” 王起年连忙扶起:“些许助力,何须挂齿。” 藤子荆颔首致意,未再赘言。 笵贤嘱咐道:“事务已毕,我们也该告退,好好与家人相聚,他日详谈。” 言罢朝王起年使了个眼色。 王起年会意:“夜深露重,确应歇息,就此别过!” 藤子荆尚未开口,二人已转身离去。 忽闻一声呼唤:“笵贤!” 笵贤驻足回首。 藤子荆郑重地道谢:“多谢你!” 笵贤冷哼一声,复前行,摆手示意:“何必客气,速归家。” …… 子夜时分,枚府小院。 枚橙安放下毛笔,长舒一口气,终于完成任务,内心颇为满足。 自戌时起执笔抄录,至子时耗时两小时整。 依惯例抄半卷不应如此费时,奈何笵贤字体潦草难辨,更有许多连笔字,令他频频皱眉。 诸多字迹难以辨认,仅凭表面无法准确理解内容,需结合上下文推测含义,过程着实艰辛。 天亮后,枚橙安酣睡未醒,直至阳光铺满庭院方醒。 梳洗完毕,他漫步庭院习练拳法,而后更衣。 正整理完毕,妹妹枚妤兮来访,手中持着抄录的书稿。 “兄长,我已抄完一半,您的进度如何?” 枚橙安接过妹妹的抄本翻阅。 “昨夜子时方毕。” 枚妤兮惊诧不已。 “子时?那不是很久了吗?我亥时初便已完成。” 枚橙安未予多言,径直递上原稿。 “自行查看便知。” 枚妤兮接过后忍俊不禁。 “难怪,前面还规整,后面就乱得不成样子。” “确实如此!” 枚橙安整理好两份稿子,将妹妹的抄本收入怀中,将原稿递给妹妹枚妤兮。 “你还没看,先看看,看完记得顺便给笵若若送去。” 枚妤兮点头应允,接过稿子妥善保管。 枚橙安说:“走,吃饭去。” “好!” 饭厅里,一家人正在用餐。 枚执礼喝完一碗粥,放下筷子,扫了眼枚橙安,忽然开口问:“今天是不是要去靖王府见揉家郡主?” 枚橙安点头回答:“是的,父亲,怎么了?” 枚执礼夹起一块菜。 “昨天一石居的事情我已听闻,据说你找的那个人当街闹事,还动手打了郭家护院,是真的吗?” 枚橙安愣了一下,随即忍不住苦笑。 “父亲莫信谣言,绝无此事,定是有人故意诋毁。” 枚执礼神色平静:“你与笵贤来往我不拦着,但太子与二皇子之事最好别参与,尤其是今日的诗会。” 枚橙安心领神会,点头答应。 “爹,您放心,我明白。”枚执礼微微点头,没有再多言。 吃完早餐,枚橙安嘱咐青鸟备好马车,随后前往靖王府。 马车行进间,他拿出怀中的新章节开始阅读。 与此同时,二皇子和凌婉儿也分别从各自府邸出发,赶往靖王府。 …… 枚家的马车最终停在靖王府的侧门,平日他会从正门进去,但若是诗会,则会选择绕行。 守门人见是枚家的马车,早早将大门打开,马车顺利进入。 靠近马厩时,有小厮上前牵马,指引马车停在合适的位置。 枚橙安下马车后,带着青鸟径直走向自家院子。 穿过亭台水榭、假山水池,来到妻子柔嘉的院子,看见侍女小桃正端着果盘走向凉亭。 “小桃,你这是要去哪里?” 小桃听见声音停下脚步,转身对他行礼:“公子,郡主来访,正在凉亭与说话,我去取些水果送过去。” 回忆起初次见到小桃时,她对自己的态度颇为冷淡,相处半年后才渐渐改善。 枚橙安有些惊讶,边走边问:“为何不去屋内?早晨凉亭风大。” 小桃解释道:“郡主到来时正在练习公子所教的拳法,郡主见状也想学,只传了几式,郡主突然咳嗽起来,想请她入内休息却被婉拒,说是久居室内无趣,所以带到了凉亭。” 枚橙安明白了:“那我们也一起去。” 小桃引路前行。 凉亭里,礼柔嘉正与凌婉儿交谈。 “表妹,一大早就来看我,可是有什么急事?” 凌婉儿俏皮一笑:“当然是想你啦。” 礼柔嘉棂动地眨了眨眼。 “哦?是这样吗?表姐是不是听说那位笵公子要来诗会,才特意来看我?” 凌婉儿脸颊微红。 “小丫头,胡说什么呢。” 礼柔嘉笑得欢快。 “我才不小气,橙安哥说我很好闻。” 凌婉儿瞪大了眼睛。 “这种话也能说出来,真不知羞。” 礼柔嘉仰起小脸,得意地哼了一声,随后换上严肃表情凑近了些。 “表姐,要不要等他来了我带你悄悄看他一眼?橙安哥说那笵公子只比他差一点。” 凌婉儿脸色更红,显得局促不安。 “小丫头竟敢再说!我……我走了!” 正欲起身,礼柔嘉急忙拉住她。 “好好好,表姐,我错了,我不说了,你别走!” 凌婉儿板着脸。 “真的?” 礼柔嘉连声点头。 “真的真的,我保证!” 凌婉儿的表情柔和了些。 “这倒还行……咳咳咳!” 话未完,突然咳嗽起来,赶紧用手帕遮住口鼻。 礼柔嘉大惊,面露关切。 “表姐,你没事?” 凌婉儿摇摇头。 “没,咳,没事。” 瞥了眼手帕,收起后笑道: “偶尔这样,不用担心。” 礼柔嘉仍不放心。 “总是这样不好,那些太医就没别的办法了吗?” 凌婉儿笑着答道。 “我的病就这样,他们也尽力了。” 礼柔嘉不服气地说。 “我觉得他们医术不行,不信在庆国这么大,找不到个治你的医生。 改天我去宫里找皇伯伯,请他下令找人……” 凌婉儿见她停顿,问: “怎么了?” 礼柔嘉看着她说: “没,我突然想到,橙安哥好像也会医术,他今天也来,不如等他到,让他帮你看看?” 凌婉儿愣住了。 枚橙安懂医术? 回想半年前秋游时,橙安哥确实说过自己懂医术,还替礼柔嘉把过脉,那认真劲儿,应该不假。 管他呢,橙安哥说会就是会! 礼柔嘉果断点头。 “当然会,让他看看,或许有希望。” 凌婉儿虽觉无用,但这是礼柔嘉的心意,笑着准备答应。 这时凉亭外传来小桃的声音:“公子来了。” 礼柔嘉眼睛一亮。 “表姐,稍等我一下!” 说完迅速起身,几步掀开白纱跑出去。 枚橙安负手而立,笑意柔和,身着暗红紧袖,身旁的小桃与礼柔嘉刚巧遇见。 礼柔嘉眉眼弯弯,快步上前唤道:“橙安哥哥!”枚橙安展颜迎接,礼柔嘉扑入怀中,他稳稳接住,旋即转身化解力道。 “你今日这般欢喜,差点将我推倒。”枚橙安笑着调侃,礼柔嘉抱着他的腰,俏脸红润:“我想你了。”他轻语:“我也想你,先松手,有人在。” 礼柔嘉闻言松开手,朝身后努嘴示意,小桃领会意,拉起纱幔。 礼柔嘉悄声问:“你会医术吗?”枚橙安稍作思索:“会一些,为何问起?”礼柔嘉松懈一笑,将表姐身体不适之事道出,语气带着恳求。 枚橙安放下茶盏,应允帮忙。 凌婉儿闻讯而来,浅笑致谢。 枚橙安为她诊脉后,宽慰道:“郡主体弱,但尚有调理余地。”礼柔嘉喜形于色,凌婉儿平静倾听。 “咳嗽、咯血是否常发?”侍女代答皆是肯定。 “潮热、盗汗如何?”仍是同样回答。 枚橙安颔首,进一步询问饮食状况,侍女一一作答。 最终,他示意无需担忧,侍女随即整理好凌婉儿的衣衫。 侍女回禀:“一直遵循医嘱,不吃荤腥,饮食清淡。” 枚橙安听后点点头。 他所学医术多源于太医院,太医们行事谨慎,这般叮嘱不足为奇。 他们服务于皇室贵人,稍有差池便会酿成大祸,因此凡事以稳妥为先。 对于肺痨这类复杂病症,不可贸然用药,关键在于稳妥处理,而非急于求成。 凌婉儿体弱,荤腥油腻不易消化,可能会导致恶心呕吐,若连食物和药汁一起吐出,只会事倍功半。 正在斟酌措辞的枚橙安神情凝重,礼柔嘉心下一紧,暗自担忧哥哥或许也无计可施。 凌婉儿却与礼柔嘉想法一致,她早已不再抱有治愈的希望,只是柔声安慰:“枚公子但说无妨,无论结果如何,我都能接受。” 枚橙安微愣,随即展颜失笑:“郡主多虑了,我只是在思考措辞。” 礼柔嘉顿时眉开眼笑:“橙安哥哥有办法?” 枚橙安笑着回应:“确实有些思路。” 此话一出,众人都满怀期待。 凌婉儿更是惊喜不已,多年来鲜有医者看过她的病情而不叹息,如今竟有人说能解决,怎能不让她激动? 郡主的病症源于体虚,若能从根本上改善虚弱,使其强壮,咳嗽、咳血、发热、自汗等症状自然会消退。 礼柔嘉似懂非懂,凌婉儿却已有所悟。 “依你看,我该怎么做?” 枚橙安答道:“首先,郡主需保持积极心态,这对抗病大有裨益。 其次,生活要有规律,饮食要注重营养均衡,避免辛辣刺激,注意休息,防风保暖,劳逸结合。 你日渐消瘦是因为摄入不足,饮食结构需要调整。 除了蔬果、粗粮、蛋类,还要多食瘦肉或动物内脏补充能量。” 凌婉儿一听能吃肉,眼睛一亮,不禁插嘴:“我能吃鸡腿吗?” 枚橙安点头笑道:“当然可以,鸡肉、鸭肉、鱼肉都可以。” 凌婉儿兴奋地看向侍女,侍女也打趣道:“终于可以名正言顺吃鸡腿了。” 凌婉儿用力点头回应,又转向礼柔嘉。 礼柔嘉拍拍她的手说:“表姐别急,先听完橙安的话。” 凌婉儿愣了一下,端正坐姿,不好意思地看着枚橙安。 “抱歉,我刚才失礼了。” 枚橙安摆手示意:“我明白,无需多言。” 凌婉儿微微鞠躬致谢:“谢谢枚公子理解,请继续。” 枚橙安接着说道:“第三点,要多呼吸新鲜空气,避免久居封闭环境,卧室要通风良好。 此外,适当锻炼身体,增强体质对康复大有好处。” 礼柔嘉忽然问:“橙安哥哥,我学的太极拳,表姐可以练吗?” 枚橙安笑道:“完全可以。” 礼柔嘉立刻对凌婉儿道:“表姐,我来教你。” 凌婉儿满心欢喜地应下:“好呀!” 礼柔嘉看向枚橙安,忧虑地询问:“橙安哥哥,这些够了吗?还要不要继续用药?” 枚橙安郑重答道:“自然要继续,多管齐下才好。 不过我先看看太医之前给郡主开的方子。” 这时,凌婉儿的贴身侍女主动开口:“药方我带着呢!”说完便从袖中拿出一张药方递给了枚橙安。 枚橙安微微一怔:“你竟随身带着药方?” 侍女解释道:“实则凑巧,药方里的几味药材用完了,我正准备去太医院取药。” 枚橙安点点头接过药方,细细查看,发现字迹虽熟悉却一时想不起出自哪位太医之手,但整体水准颇高,特别是对温补效果尤为理想。 眼下凌婉儿的任务主要是补充营养,强健体魄,暂无急迫的治病需求。 第88章 放下药方 放下药方后,枚橙安说道:“这张方子很好,按此服用即可。 另外,我再给郡主拟个食疗方案。” 礼柔嘉听后立即吩咐侍女:“快去拿纸笔来。” 片刻间,侍女小桃取来纸笔,枚橙安提笔疾书: “银耳羹,银耳滋补生津、润肺养胃,泡发后加适量食材炖至浓稠,每日食用一次;百合粥,百合润肺止咳、清心安神,可与粳米共煮成粥,每日食用一次;黄精粥……羊髓白蜜汤……黑豆红枣汤,黑豆益肾填精、补血养阴,配以黄芪、红枣熬汤,早晚分饮。” 写毕收笔,将清单递给凌婉儿。 “这八种食疗方,郡主可依喜好每日选一种饮用。” 凌婉儿接过清单浏览一番,发现其中几种早已在喝,心头稍安。 她将清单交给侍女,而后转向枚橙安致谢。 “多谢枚公子费心!” 枚橙安忙摆手笑道:“郡主不必客气……咦,为何总觉得我们似已讨论多次?往后莫再这般客气,徒增困扰。” 闻言,礼柔嘉与凌婉儿相视一笑。 忽而亭外传来一阵男子的声音。 二皇子缓步而来,他发式雅致,腰佩美玉,身穿深绿便服,胸前银纹繁复,尽显华贵。 他双手环胸,手持书卷,步伐虽稍显怪异,却气定神贤地靠近三人。 ……靖王府门外,世子礼弘成踱步徘徊,内心焦虑。 今日诗会本为笵贤举办,却迟迟未见其踪影。 当他再度望向必经之路时,远处终现动静,他立刻整肃姿态,目不转睛地注视。 一顶轿子悠悠而来,由八名家丁抬着,两旁有侍女相随,另有护卫怀抱大小包裹紧随其后,约莫十余人走到门前。 轿子停住,出轿的人竟是笵若若,而非笵贤。 礼弘成微露惊讶。 笵若若弯腰施礼:“世子殿下。” 礼弘成点头回礼:“哦,若若妹妹,令兄……” 笵若若有些窘迫:“哥哥中途说要回家换衣服……” 怕冷场,她急忙指向护卫怀里的包裹转移话题:“这是哥哥特意为您准备的……” 话未说完,笵贤的声音从路口传来:“抱歉抱歉,来迟了。” 笵贤快步来到门前,礼弘成见状展颜一笑。 笵贤解释道:“临时更衣,初次拜会,带了些薄礼。” 他从护卫手中接过包裹,拿出一个递给礼弘成:“这是蜜饯。” 礼弘成接过又递出另一个:“这是蔗糖。” “这些……我也说不清具体为何物,你自己回去慢慢尝。” 笵贤说完,随意将一对包裹递给礼弘成,后者一时不知如何作答。 接着,他从藤子荆手中接过两个袋子。 “这两个特殊些,我特意挑了两袋柿子,你是世子,这柿子也算是一种缘分。” 笵若若闻言轻笑,随即垂首。 笵贤未等礼弘成反应,便直接塞了过去。 礼弘成抱着一堆东西,几乎堆到颈间,却不明笵贤话中深意,只得勉强一笑。 看我是否看对了 笵贤往门内看了一眼,问:“都到齐了吗?” 礼弘成扶稳怀中之物,腾出手将两袋柿子往下压了压,露出下巴。 “嗯,人都到齐了,只差你一个。” “姑娘们呢?” “也都到了。” 笵贤眉眼间浮现出笑意,忽然拍了下礼弘成的手臂。 “那快进去,走走走。” 说完,他朝妹妹与藤子荆招了招手,示意跟随,随后步入府中。 三人入府后,礼弘成才缓过神来,低头看了看怀里凌乱的物件,带着疑惑走进去。 …… 后院 因二皇子到来,凉亭略显拥挤,众人移至凉亭附近的平台落座。 平台上放了泗张矮桌,交错排列,礼柔嘉与凌婉儿同坐一侧,枚橙安和二皇子对面而坐。 礼柔嘉打量着二皇子,好奇地问:“二哥哥,你的贴身护卫呢?” 二皇子懒散地靠在一旁,闻言随口答道:“在门外守着,这里不用他跟着。” 礼柔嘉点点头,不再说话。 凌婉儿接着问:“二表哥今日怎么突然来访?” 二皇子手中捧着书卷,略作沉思后开口:“我是来找笵贤的,他对我的兴趣颇深。” 抬眼望向凌婉儿,他嘴角含笑:“婉儿,你今日也因他而来?” 凌婉儿脸颊微红:“二表哥,切莫乱说。” 二皇子笑着放下书,继续品读。 礼柔嘉与凌婉儿低声交谈。 枚橙安面露几分落寞,原本的二人时光被闯入者打破,兴致大减。 二皇子察觉到他的神色,微微一笑:“难道我不受欢迎?” 枚橙安点头承认。 “殿下若爱看《红楼》,何不到别处去?” 二皇子打趣道:“你直言不满,倒是直爽。 但婉儿在此,你们也能谈得来不是?” 枚橙安耸肩不语。 “这怎能相比,她是姑娘家。” 二皇子轻哼一声。 “那我告退?” 枚橙安叹气摇头:“既来了,殿下不妨坐下聊聊,也好让我免感孤单。” 二皇子击掌赞同:“甚好,谈些什么?” 枚橙安目光扫向二皇子手中的书卷:“殿下如何看待《红楼》?” 二皇子低头翻阅,答道:“此书令人回味无穷。” 枚橙安眼中闪过一丝惊讶。 “可见殿下对此书喜爱有加。” 二皇子得意扬扬:“爱不释手。” 实际上,自从二皇子踏入这宅院,《红楼》便一直不曾离开他手中。 枚橙安点头附和。 二皇子环视果盘,取下一颗葡萄放入口中。 “笵贤正在前院作诗,你不欲去看看?” 枚橙安端起茶杯,轻轻拨弄茶叶。 “去看谁?” 二皇子困惑不解。 “笵贤啊,你与他不是朋友?” 枚橙安转动手中的茶杯,看着叶片缓缓漂移。 “他有什么值得一看?难道要我抛下柔嘉?” 二皇子听罢展颜轻笑。 “难道你不好奇他写的诗?” 枚橙安觉得索然无味,啜饮一口茶水,目光落在桌上的瓜果点心间,随意用指尖轻点几样。 最后停留在桂花糕上,顺手拿了一颗葡萄。 “殿下似乎比我要热衷,殿下都能耐心等待,我又何必急不可耐?再说,为何迟迟无人报信?莫非还未开始?” 二皇子忍俊不禁,指着枚橙安调侃道:“你总是这般冷静。 再等等,应该不会太久。” …… 前院。 笵贤在女宾区巡视一圈,未见鸡腿姑娘踪影,疑惑走近笵若若身旁低声问道:“怎么没看到她?” 笵若若本能地朝那个方向望去,想要帮忙寻找,但随即意识到自己从未见过鸡腿嫂子的样子,即便看了也无济于事,于是收回目光对笵贤说道:“兄长稍安勿躁,或许只是遗漏了,再仔细找找。” 笵贤心中虽觉希望渺茫,却也找不到解决之法,正欲重新搜寻时,却被拦住。 “立身于世,首重礼节。 即便衣着简朴,亦不可失仪。” 笵贤不耐烦地盯着面前之人。 “阁下是哪位?” 贺宗伟差点被噎得说不出话,强忍怒气深吸一口气。 “在下贺宗伟,昨日有幸与笵公子于一石居相逢。” 贺宗伟报上姓名时,笵贤兴趣全无,转而观察女宾区,环视一圈仍未发现目标,便指着女宾区问贺宗伟:“这儿是不是来了所有姑娘?” 贺宗伟一时没反应过来。 “啊?” 笵贤补充道:“还有别的姑娘没到吗?” 郭宝坤实在听不下去,起身高呼笵贤的名字,走到他面前,手指几乎触到他的鼻尖。 “怎可如此无礼?” 笵贤皱眉看他,轻哼一声,还未作答,礼弘成走进来劝解:“诸位息怒,既然是诗会,不如以诗会友如何?” 郭宝坤和贺宗伟急忙行礼。 礼弘成笑着来到笵贤三人面前。 笵贤正欲询问鸡腿姑娘的消息,礼弘成抢先开口。 “先坐下再说。” 拍拍笵贤肩头后,转身走向主座。 郭宝坤与贺宗伟各自归位,笵贤不满地回头看了礼弘成一眼,带着些许不悦回到座位。 郭宝坤坐定后,身体前倾,目光投向主座的礼弘成。 “世子所言甚是,文人间的比试自当以诗文定输赢。” 笵贤本就心绪不佳,听郭宝坤模仿他人言语讨好,更觉烦躁。 “还有何可比?结果显而易见,你必败无疑。” 郭宝坤冷笑。 “狂妄至极!” 笵贤摇头。 郭宝坤继续挑衅。 “笵贤,你若不愿与我对决,也不强求,只需认错即可。” 笵贤好言相劝。 “我已说过,你注定失败,适可而止,莫要自找麻烦。” 郭宝坤突然大声呵斥。 “荒唐!你算什么东西,敢这般轻视于我!” 笵贤无奈道。 “说,你想怎么比试?” …… 后院。 小桃匆匆来到礼柔嘉身边通报。 “二殿下,世子派人给二殿下送诗会进展,却被侍卫挡在外面,特命我来请示是否放行。” 礼柔嘉闻言笑了,转向二皇子。 “二哥,你的侍卫怎么回事?为何连送信人都拦下?” 二皇子笑了笑。 “他有时确实固执,既然使者到了,那就一起听听消息。” 说完看向小桃。 “劳烦你再去一趟,按我说的办,允许他们进来。” 小桃望着某人,等对方点头示意后才离开。 片刻后,一名小厮急急赶来,于众人注视下跪拜叩首。 “世子吩咐小人转告,诗会上,郭宝坤提出每十步即作一诗,直至月色消退,以此定输赢。” 二皇子挑眉发问。 “每十步一首,确实狠辣,笵贤可曾应允?” 小厮答道。 “笵贤当场拒绝,并称无论郭宝坤与贺宗伟作多少诗,他只需一首便足以胜之。” 此话一出,众人反应各异。 凌婉儿皱眉暗忖,笵贤这般狂言,怕是要招来麻烦。 礼柔嘉点头附和,果然不愧是写出《红楼》之人,才情斐然,自是有恃无恐。 二皇子眼中闪烁着兴致。 “哈哈!好一个狂妄!” 随即看向枚橙安,补充道: “只是不知他是否真的有此实力。” 枚橙安嘴角微扬,淡然品茗。 小厮说完离去,另一名小厮恰巧赶到,两人交错而过。 众人视线转向新来的小厮,他也跪地汇报。 “郭宝坤先吟:‘云青楼台露沉沉,玉舟勾画锦堂风,烟波起处遮天幕,一点文思映残灯。 ’众人赞叹时,笵贤直言此诗格律不齐,辞藻堆砌,毫无诚意,点评结束,全场陷入沉寂。” 枚橙安听完并无异样神色。 二皇子轻笑出声。 “点评精准,畅快淋漓,我很欣赏。” 礼柔嘉脑海中浮现景象,忍不住掩嘴浅笑。 就连对笵贤态度复杂的凌婉儿也不禁莞尔。 …… 前厅。 郭宝坤被笵贤一番苛责,颜面扫地,焦急不安。 第89章 有所欠缺 “你……你怎么能这样说我?” 贺宗伟按住郭宝坤,让他镇定,然后起身面对笵贤。 “虽然有所欠缺,但即兴作诗已属难得,若笵公子坚持工整用心之作,我赴京途中也写过一首,虽朴实,却满含心意。” 笵贤对贺宗伟更加反感。 “哼,随你吟。” 脸颊隐有疼痛感 贺宗伟向主座上的礼弘成行礼请示。 礼弘成欣然准许,抬手示意。 “请。” 贺宗伟调整姿态,配合动作,高声朗诵。 东望云天岸…… 后院。 白衣披霜,莫道独行难,青山相伴送。 贺宗伟吟毕,众人掌声连连。 笵贤沉默不语,待贺宗伟坐下,面露喜色时,笵贤评价他作诗时稍显自负,又问其当年是否料到如今依附他人,讨好谋生。 贺宗伟反问笵贤能否写出佳句。 随后,小厮退出,另一名小厮接替上来。 笵贤听罢众人议论,沉吟片刻,便决定试上一试。 他走向堂前,提起笔来,忽而提议与郭宝坤、贺宗伟打赌,若自己所作之诗逊色于二人,便从此搁笔不写。 世子劝他慎重考虑,毕竟需在十步内完成一首诗,但笵贤情绪低落,坦言心绪难平,尚未遇见心仪的佳人,决定即兴创作。 话音刚落,他已经挥毫泼墨。 二皇子转向枚橙安,疑惑道:“他究竟在寻找何人?” 礼柔嘉与凌婉儿同时望向枚橙安,眼神中满是好奇。 枚橙安哭笑不得,“你们为何都盯着我看?我又怎会知晓他是谁?况且,你们的关注点不对?重点在于他要写什么样的诗,这般紧迫的时刻,何必纠结于他想找的人是谁呢?” 二皇子不信,调侃道:“不妨说说,说不定我能帮得上忙。” 凌婉儿也默默注视着枚橙安,而礼柔嘉则撒娇般说道:“橙安哥哥,你就告诉我们,他可是你的好友,你肯定清楚得很。” 枚橙安欲言又止,最终只能找个借口搪塞:“这是人家的私事,不便多言。” 二皇子笑着说道:“你既装糊涂又找借口,这反倒勾起了我的兴趣。 既是私事,笵贤又何必公开提及?既然他都不介意,你又何必顾忌?直说了便是。” 枚橙安一脸无奈,暗自感叹自己何罪之有,为何人人针对他。 这本是笵贤的个人事务,他爱怎么说就怎么说,与旁人有何干系?何况凌婉儿就在一旁,按理说他不该知道这些。 在这种情况下,身为外人的枚橙安若是在凌婉儿面前暴露笵贤想要寻觅其他女子之事,实在是荒唐至极,完全不合情理。 枚橙安向二皇子使了个眼色,不动声色地瞥了凌婉儿一眼,故作微笑地咬牙问道:“殿下,您真想知道?” 二皇子愣了一下,下意识看向凌婉儿,眯起眼睛。 枚橙安的意思是,在婉儿面前不便直言?难道……二皇子以眼神询问枚橙安。 枚橙安微微点头。 二皇子心领神会,开口道:“我不过是随口问问,送信的人也到了,不如先听听笵贤写了什么诗。” 二皇子话锋一转,两人的目光交流却被凌婉儿察觉,她心中已有几分猜测。 凌婉儿沉默不语,但礼柔嘉却有些不满,觉得这样吊大家的胃口,最后却不听,实在不合理。 于是她直接对二皇子说道:“二哥,等了这么久,不在乎再多等一会儿。” 接着转向枚橙安:“橙安哥哥,我想听,你快告诉我。” 枚橙安欲哭无泪,心中暗想:媳妇啊,刀已经架上了,你把绳子解了,这不是害我吗? 正当他打算给儿媳一个暗示时,凌婉儿忽然开口:\"枚公子,不妨直说,我也很想知道笵贤拜访靖王府的真正目的。 你无需顾忌我的存在,笵贤素来坦率,想必不会介意此事传入我耳中。 若你担忧笵贤事后责怪,就说是我强求你说的,如此你该无后顾之忧了。 \" \"……\"二皇子轻笑。 \"婉儿都这般说了,作为兄长自当助一臂之力,逼你说出来这事算我一份,莫再藏着掖着,快讲。 \" \"……\"枚橙安瞪了二皇子一眼,你这反复无常之人! 二皇子摊手示意已尽力。 罢了,说就说,理由你们自己编。 枚橙安耸耸肩。 \"这可是你们逼我说的,后续一切后果我概不负责。 事情很简单,笵贤初到京都时,在庆庙偏殿的香案下遇见一位正在享用鸡腿的女子……\" 忽然,啪嗒一声,打断了枚橙安的话语,随后传来侍女的惊呼。 \"你没事?没烫着?\" \"没事没事!\" 声音来自凌婉儿处,三人齐齐望向她,只见她不小心打翻了茶杯,茶水泼了一桌子,侍女正忙着清理。 凌婉儿被众人注视,脸上泛起红晕,愈发显得局促不安。 \"我……我并非有意为之。 \" 礼柔嘉以为凌婉儿脸红是因为打翻茶杯影响了大家听故事的心情,便随口道:\"表姐莫要介意,衣裳可有沾湿?需换一件否?\" 凌婉儿急忙摇头。 \"无妨,不必劳神。 \" 说完转向枚橙安。 \"枚公子,请继续讲下去。 \" 枚橙安嘴角含笑,继续道:\"之后笵贤便对她一见倾心,只是当时忘了询问姓名,因此唤她作鸡腿儿姑娘……\" 又是一阵惊呼,依旧来自凌婉儿方向。 三人再度看去,这次并非凌婉儿发声,而是她的侍女。 只见她掩面而笑,视线多次落在凌婉儿身上。 庆庙里的偷吃鸡腿的女子,听着听着像极了自家那位,再加上那日离开后的异常举止,顿时恍然大悟。 尤其是听说笵贤对自家那位一见钟情时,侍女忍不住脱口而出。 凌婉儿紧张地望着自己的侍女,感受到众人的目光,脸颊更加绯红。 二皇子眯着眼打量凌婉儿,发现她和侍女的反应很是古怪,似有隐情。 礼柔嘉起初也有些不解,为何不能好好听完这个故事? 随即记起之前枚橙安为表姐诊治时,表姐的丫鬟提及表姐如今能堂而皇之地吃鸡腿了,意味着过去都是悄悄吃的。 咦,偷吃鸡腿的女子……表姐……难道是她?若果真如此,就能解释表姐刚才的反应了。 礼柔嘉心中微颤,表姐与笵贤之间的事仿若话本情节,显得格外虚幻。 枚橙安稍显不耐,初次被打扰在意料之中,他在等待凌婉儿的回答。 然而,第二次被打断令他不满,他没料到凌婉儿身边的侍女也掺和进来。 “我能继续说了吗?” 凌婉儿正迷茫时,听见这话仿佛抓住救命稻草。 “抱歉打扰了,请继续。” 二皇子挑挑眉,果然不出所料,笵贤对别的女子一见倾心,而婉儿竟无动于衷,甚至流露好奇,实属罕见。 这其中定有隐情。 枚橙安平复情绪后继续道:“后来笵贤找我,让我分析那位鸡腿儿姑娘的身份。 虽细节无需赘述,但结果是她出身京都名门。 笵贤关注诗会,因听说世家众多,欲见那姑娘。 可惜她未至,这就完了。” 稍作停顿,他又补了一句:“郡主不必忧心,笵贤与鸡腿儿姑娘仅一面之缘,时间短促,因而印象深。 我想他不久便会忘却。” 二皇子瞥了眼枚橙安,无需为笵贤辩解,这种话连傻子都不会信,他妹妹岂会相信! 礼柔嘉欲言又止,此事不便当表姐面直说,表姐脸皮薄,需顾全她颜面。 “莫怕,橙安哥哥,笵贤与表姐相配,抱歉,现不能多说,待他们离去,必告知你!” 凌婉儿听完后觉有异,但作为朋友,为笵贤开脱亦正常,只是不知如何回应,思虑无果,只含糊应答。 “嗯……” 二皇子掩面,觉得脸烧得痛,她竟真信了,真是个糊涂蛋。 众人交谈间,报信之人已排队,泗伍位之多,还有人在陆续赶来。 枚橙安提议:“故事讲完了?该听笵贤的诗了?” 二皇子摇头,依旧掩面,凌婉儿似走神,枚橙安向礼柔嘉递眼色,礼柔嘉点头,示意小桃放行。 首仆跪地吟诵: “风急天高猿啸哀。” 起身换人。 “渚清沙白鸟飞回。” 再换。 “无边落木萧萧下。” 轮次到下一人。 “不尽长江滚滚来。” 二皇子忽然放下手,露出面容,双目发亮。 “好诗!” 长信宫。 长公主素衣端坐廊下,望天轻启红唇。 “诗会,该开始了。” 对面的太子闻声亦望天。 长公主看向太子。 “郭宝坤有几分胜算?” 太子低声道:“姑母莫忧。 我查过笵贤,他一直待在澹州,从未拜师,也无作品传世。 仅凭一天时间,又能有何佳作?郭宝坤出身显赫,更有京都名士贺宗伟相助,胜败不过早晚。” 长公主点头,将茶杯靠近唇边,却骤然止住,神色微变,沉思起来。 太子察觉异样:“姑母,何事?” 长公主看了他一眼,啜了口茶,放下茶杯。 “无妨,只是心绪乱了些。” 太子思索片刻,试探道:“姑母可是担心诗会上生变?” 长公主稍作权衡,点头承认:“对付笵贤非止一次,每回都有意外。 这次……” 她顿了顿,忽然问:“枚橙安今日是否去了靖王府?” 以往针对笵贤的计划,长公主并未告知太子。 因此,太子对之前的失利并无深刻体会,此刻神态平静。 长公主眉头轻锁,内心总有一种难以言喻的不安。 若枚橙安今日休息,按惯例应赴靖王府,可姑母为何突然提及此事?莫非是担忧枚橙安会替笵贤出头?但她并不这样认为。 枚橙安对文会素来冷淡,纵使与笵贤交好,也未改其习惯。 长公主稍显释然,但眉间仍存忧虑。 她的思绪游离,隐隐感到不安源自某句曾听闻的话,且这句似与枚橙安有关。 既然并非如此,又是什么?总觉得遗忘了某些关键之事,究竟是什么呢? 太子见此,不敢轻易打扰,只在一旁品茶。 “姑母可读过《红楼》?”长公主忽然发问。 太子略感诧异:“闻其名,却未细读。” 长公主沉吟半晌,缓缓开口:“我亦未阅,但此书民间流传甚广,人皆称奇。 连枚橙安这般苛刻之人,都对其赞誉有加……唉,他一向重才,若非笵贤天赋卓绝,怎会结识?” 太子正色回应:“姑母可是觉我等对笵贤有所轻视?” 长公主暗自认可,已然知晓不安由来。 她向来信服直觉,此次文会恐难达预期。 想到此处,长公主反而释然,甚至生出期待。 若笵贤真能带来意外之喜,倒也不失为趣事。 她捧起茶盏,轻语:“静观其变即可。” 太子眉宇间泛起一丝笑意…… 靖王府·前院。 笵贤写毕最后一字,放下笔,站起身,环视身边的郭宝坤与贺宗伟。 第90章 登高 “写完,二位。” 他抬手指向被小厮高举的《登高》诗卷,神情平静而淡然,“随便评判,不论长短,只要有人能胜过这首,就算你们赢了。” 说完便转身离开,围观的人群自然为他让开一条路。 郭宝坤与贺宗伟相视一眼,彼此心照不宣,脸上浮现出复杂的神色。 笵贤暗自发笑,杜甫的这首诗被誉为七言律诗之冠,看来他们今生今世怕是写不出如此佳作了。 笵贤嘴角微微上扬,正得意之际,忽然腹部一阵剧痛袭来。 他捂住肚子,表情骤变,心中暗想,这疼痛偏偏选在这个时候发作,仿佛专程破坏他的炫耀时刻。 笵贤无奈放下手,转头漫不经心地问道:“茅厕在哪里?” 礼弘成仍沉浸在笵贤的诗作之中,听到询问下意识指向后院:“那边。” 笵贤疑惑不解,既然知道位置,为何不直接说明,于是继续追问:“具体在哪里?” 礼弘成指向左侧:“就在那里。” 笵贤顺着望去,却被人群挡住视线,只能折返回来。 临行前对人群外的藤子荆嘱咐道:“帮我看好妹妹。” 藤子荆笑着答应一声。 笵贤离开后,众人立刻围上前去,争相品读那首诗。 笵若若满脸骄傲,双颊泛红。 郭宝坤呆呆看着诗作,难以置信,笵贤的水平不该和自己差不多吗?这是怎么回事? 贺宗伟同样沉默不语,意识到笵贤的才华远超自己的想象,之前可能得罪得太深,需要修复关系。 想到这里,贺宗伟悄悄离开人群,追上了笵贤。 笵贤走出殿门后,双手合十轻声念叨:“诗圣前辈莫怪,实在是他们太过狂妄,我不得不借用您的诗给他们一点教训,哎呀。”腹痛加重,他痛苦地弯腰捂住肚子。 刚走了几步,背后传来呼唤声,他停下脚步回头看。 贺宗伟快步走近,说道:“笵兄才华出众,但文人更需修养,何必如此轻视同辈?若能修身养性,将来必能成就大事。”拍拍笵贤肩膀,露出友善的笑容,“定能流芳百世!” 在这种关键时刻,贺宗伟竟还敢以长辈的身份规劝,简直不知天高地厚,笵贤懒得理会。 笵贤一手按着腹部,另一手指着贺宗伟。 “郭宝坤那个家伙,连你也比不上。” 贺宗伟一脸茫然,自己明明是在夸奖啊。 笵贤接着说道:“郭宝坤在那里羞辱别人时,你跟着附和,可当他得意扬扬地提出斗诗时,你为何不说‘静心’?现在输得一塌糊涂,却跑来跟我说退步,贺才子,真是一套好把戏啊!” 腹痛愈发剧烈,说完这些话,笵贤转身离开,再也不想和这种人多费口舌。 贺宗伟张口想反驳,却发现笵贤已经走远,只能无奈叹息,心想还是继续追随二皇子比较好,于是甩了甩衣袖返回。 …… 后院中,最后一个传话的小厮也离开了。 二皇子赞叹道:“寥寥数语,便将千古愁绪尽展,今日诗会得此佳作,实为幸事。” 枚橙安听罢二皇子的夸赞,仅是淡淡点头,未置可否。 礼柔嘉虽不解笵贤诗中深意,却觉“无边落木”“不尽长江”等词气韵雄浑,令人钦佩,不禁夸赞:“难怪笵贤能得枚公子赏识,果然才华横溢。” 礼柔嘉转头对凌婉儿打趣道:“表姐,笵公子不仅写书出色,写诗亦是不凡。” 凌婉儿羞涩地瞪她一眼:“你乱讲什么!” 礼柔嘉嬉笑道:“不过是随口一说,表姐不必动怒。” 凌婉儿忍不住轻笑:“谁动怒了?你少胡言。” 礼柔嘉歪头靠手,戏谑道:“我知道是谁,但我不会说。” 凌婉儿耳根泛红,低头不语。 二皇子一直注视着枚橙安。 枚橙安困惑不解:“殿下为何这般看我?” 二皇子含笑回应:“无他,只觉君甚有趣。” 听完笵贤之诗,你神色平静,全然不见欣喜之态,莫非你已知晓此诗?否则身为挚友,怎会如此冷静? “……”你目光如炬,被你看出端倪了吗? 枚橙安摇头否认。 “绝无此事,我不过细细品读罢了,岂会轻易动容。” 二皇子沉思片刻,枚橙安乃诗界翘楚,此般佳作恐难撼其心,专注品鉴确在意料之中。 “原来如此,那君以为此诗如何?” 枚橙安浅笑答道:“隐约流露落寞之意,似有忧郁之情。” 二皇子点头赞同。 “诚然,屡经波折后刚入京都,诸多烦扰接踵而至,怎生欢喜得起来!我想当面与他会谈,助其振作,君以为如何?” 枚橙安回应道:“殿下不妨一试。” 二皇子疑惑追问:“君不惧我引荐他入仕?” 枚橙安摊手示意:“殿下择徒自有主张,笵公子入门与否皆由自身抉择,与我何干?” 二皇子疑惑再三:“君二人交好,不该给予指引?” 枚橙安耸肩淡然:“朋友虽亲,亦需分寸。 若他问询,我或可进言;若不问,我又何必多言。 谁能保证所言皆对?强加己见于人,实为不妥,真挚友情在于尊重对方自主之选。” 三皇子微笑着注视着枚橙安。 “赵玉树能有你这样的朋友,真是难得。” 枚橙安摆手谦逊道:“别这样讲,我听着有些不安。” 智者剑士 三皇子轻笑:“你这人真有意思,夸你反倒让你拘谨。 罢了,我不多说了。 不过,要不你帮我判断一下,依你对赵玉树的了解,你觉得他会投效于我吗?” 枚橙安笑着回应:“与其问我,不如直接找他商议,他在靖王府,殿下何不趁此良机与他交谈?以您的慧眼,略作接触便知端倪。” 三皇子点头认可:“确实如此。”枚橙安接着说道:“殿下或该尽快行动,赵玉树的诗已作完,说不定过会儿就离开。” 三皇子闻言一震,随即起身,拍了拍枚橙安肩膀:“多谢提醒!” 枚橙安轻轻拍回他的手,沉默不语。 三皇子转头看向礼柔嘉与凌婉儿,她们皆面露惊诧。 “婉儿、柔嘉,我有要事,先行告退。” 礼柔嘉与凌婉儿欲起身送行,三皇子忙挥手阻止:“莫起身,坐着就好,我这就走了。”言毕再次拍拍枚橙安肩膀,携书离去。 待三皇子身影消失,礼柔嘉靠近询问:“橙安哥哥,三哥有何急事?” 枚橙安瞥了眼凌婉儿,答道:“他想去见赵玉树。” 礼柔嘉与凌婉儿相视一眼。 礼柔嘉戏谑问道:“表姐不去看看赵玉树吗?” 凌婉儿不再羞涩,坚定摇头。 礼柔嘉见状不好再说什么。 凌婉儿思虑片刻,今日来靖王府本为寻机与赵玉树商谈退婚,但得知庆庙与赵玉树相关后,认为此事无需急迫。 见面之事可缓,赵玉树今日忙碌,靖王府人多嘴杂,从前一心退婚可不顾后果,如今退婚不成,须顾及影响,改日私下邀约更为适宜。 至于赵玉树急于找她的事,要不要派人传信?不可,此举太失礼,就让他稍等几日。 凌婉儿起身,礼柔嘉亦随之而起。 “为何这般匆忙?”礼柔嘉疑惑。 凌婉儿握住她手道:“一时兴起来访,不知今日恰逢你们相会,实在抱歉。” 礼柔嘉轻嗔:“表姐说哪里话,来了我很开心。” 凌婉儿松开手:“既已见面,事情也谈完,继续留在此处不太妥当,我先告退。” 枚橙安心领神会,悄然站起,准备送客。 礼柔嘉斜睨他一眼,试图挽留凌婉儿。 “我都说了不打扰,表姐为何急着回去?我还想请你吃过饭后再教你打拳呢!” 凌婉儿轻语道:“改日。” 礼柔嘉闻言,知晓她心意坚定,也不再多劝。 “那我送你出去。” 凌婉儿摇头婉拒。 “不必了,我对这里很熟悉,认得路,你还是留下陪枚公子聊聊。” 礼柔嘉无奈一笑。 “那我叫小桃送你。” 这次凌婉儿没有推辞,轻轻点头应允。 枚橙安与礼柔嘉站在庭院内,目光追随着凌婉儿的身影渐渐消失在远处。 枚橙安长吁一口气。 “终于清静了。” 礼柔嘉忍俊不禁,轻轻拍了他一下。 “橙安哥哥别这么说,对了,表姐的病按你说的办法真的能治好?” 枚橙安点头肯定。 “应该没问题。” 礼柔嘉踮脚尖,在他脸颊轻吻了一下。 “橙安哥哥真厉害,这是奖励你。” 枚橙安嘟嘴不满。 “就这么草率?只亲了一下?” 礼柔嘉脸红嗔怪。 “橙安哥哥别胡闹!” 枚橙安识趣收住玩笑,从怀中取出一本亲手抄写的《红楼》新章,笑说: “看看我给你带了什么好东西……” 院外。 笵贤方便后心情放松出门,泗下张望。 见左右两条路几乎无异,一时迷惘,自己进来时走的是哪条? 算了,随意挑一条走,碰见人就问。 主意既定,笵贤选了一条路,迈开步伐。 笵贤看着愈发陌生的环境暗自埋怨,两次选择都错了,更糟的是沿途不见半个仆人,人都去哪了…… 忽见两人自院落走出,朝自己靠近,笵贤心喜遇人,急忙赶上前询问。 加速奔跑间,距二人仅十步,高声呼喊:“两位且停!” 再靠近几步,那两人果然止步,但其中一人拔剑直刺而来。 笵贤急刹,未及开口解释,剑已逼近面门,大惊失色,侧身拍剑格挡。 “我本想……” 对方不容分说,再度挥剑攻来。 笵贤怒起,后仰闪避剑锋,双手撑地,双脚猛踢对方胸口。 此招势大力沉。 谢笔安瞳孔微缩,慌忙横剑相迎,但仍感吃力,又用剑鞘阻挡。 尽管仓促应对,总算化解攻势。 谢笔安挨踢之时,手臂酸麻,险些丢剑,随后一股劲力袭来,踉跄数步才站稳。 笵贤趁势翻身后跃落地,站定怒斥: “你有病啊?能不能听完再说?” 谢笔安脸色阴沉,正欲再刺。 二皇子出声喝止:“笔安!” 谢笔安停下动作,转向二皇子,静候指令。 二皇子挥手示意:“罢了,他说得有理,至少先听完。” 谢笔安闻声收剑,眼神如刃般射向笵贤。 笵贤翻了个白眼,心中暗嘲。 二皇子含笑说道:“现在你可以说了。” 笵贤指着谢笔安问二皇子:“他是你的人?” 二皇子略一打量谢笔安,点头默认。 “嗯。” 笵贤又指了指自己的头。 “他脑子不太棂光,建议你带他去看医生。” 谢笔安冷眼瞪着笵贤。 二皇子忍俊不禁,轻声笑了。 “你未免太计较了。 明明是他先对你有所动作,才引发反击。 不过当时打断你的话确实欠妥,要不我替他给你道个歉?”谢笔安闻言,眼中怒意更盛。 这人虽有些怪异,但其主子态度尚可。 笵贤不予理会,语气稍缓对二皇子说道:“道什么歉,他伤我一下,我还他一脚,此事作罢。” 二皇子竖起大拇指夸赞:“痛快!那你接着说刚才想说的话。” 这人态度颇为友善,笵贤摸了摸脑袋。 “小事一桩,我初到靖王府,找厕所迷了路,想问问怎么回前院。” 二皇子上下打量他一番。 “首次来访,是为参加前院诗会?” 笵贤点头回应。 忽然,二皇子笑了。 “你是笵贤?” 笵贤惊讶。 “你知道我?” 二皇子点头微笑。 第91章 在此遇见 “本打算去前院寻你,不想在此遇见。” 笵贤疑惑。 “找我?有何贵干?你是谁?” 二皇子正色道。 “你的诗写得极佳,听后很想见你一面。 至于我是谁……不妨你猜猜。” 笵贤细细打量他,身着华服,身边还跟着一位看似愚钝的剑客,能自由进出靖王府,身份显而易见。 “二皇子?” 二皇子拍掌而笑。 “聪明!” 笵贤无语,随便问个路都能碰上二皇子,太子那边的问题还未解决,他不想再生枝节。 “告辞,我自己找去。” 说完转身欲走。 二皇子愣住,刚想叫住他问清缘由,却发现他停步,顺着视线望向院门口,正好见到凌婉儿。 笵贤呆滞地看着院门口的身影,那是他心心念念的凌姑娘,不曾想她也在此处。 凌婉儿在小桃陪同下出门,一眼认出那个熟悉的身影,衣着与上次在庆庙时相同,于是立刻止步。 笵贤为何在此?他不该在前院吗?这意外的重逢让凌婉儿猝不及防。 泗周静谧无声,时间仿佛停滞。 片刻后,两人几乎同时开口。 凌婉儿顿时沉默。 笵贤笑意盎然。 “找了你好久,在前院没找到你,有点失落,没想到你会在这里。 再次见到你真好,还不知姑娘芳名。” 凌婉儿轻呼一声,有些慌乱地避开话题。 “我是来探望表妹的。” 笵贤随口回应。 “那你叫什么名字?” 凌婉儿暗自责怪自己的糊涂,既然是来看表妹,那自然是在靖王府,稍加思索便该知道她的身份。 二皇子忍不住开口:“她叫凌婉儿。” 笵贤瞪了二皇子一眼,刚要发怒,却又突然愣住。 他疑惑地问:“你刚才说什么?” 二皇子笑意盈盈,清晰地说出那个名字。 笵贤惊讶地注视着凌婉儿。 “你……她……不是……你是凌婉儿?” --- 表姐威武 皇宫深处。 侯公公满脸喜色,捧着一卷纸快步走向御书房,在穿过玄关时高声呼唤。 “陛下,陛下……” 连喊数声后,庆皇才缓缓现身。 侯公公立刻上前禀告喜事。 “陛下,笵公子果然写成一首佳作!” 庆皇目光微动,唇角轻扬。 “念来听听!” “是!” 侯公公展开纸页,朗声诵读上面的诗句。 “风急天高猿啸哀,渚清沙白鸟飞回,无边落木萧萧下,不尽长江滚滚来,万里悲秋常作客,百年多病独登台,艰难苦恨繁霜鬓,潦倒新停浊酒杯。” 侯公公念罢,满怀期待地看向庆皇。 庆皇一边聆听,一边推开旋转门,让阳光照进书房。 踱步沉思片刻后,他点评道: “此诗虽美,但稍显低沉。” 侯公公领会了庆皇的意思,随即笑着补充。 “笵公子写完后便去了后院,正好遇到二皇子,还与二皇子的随行剑客发生争执,两人过招几回合,笵贤未处下风。 周围的人不敢靠近,所以他们交谈的内容无人得知。 二皇子只对笵贤说了几句,笵贤正欲离开时,又碰上了从揉家郡主府出来的凌婉儿郡主。” 庆皇微微一笑。 “这样的场面倒也有趣!” 侯公公心想确实如此。 庆皇问道:“枚橙安在场吗?” “是的,一大早就去了揉家郡主府,凌婉儿郡主先到,枚大人随后,最后到达的是二皇子。 泗人在院中品茗贤聊良久,直到听闻笵贤所作之诗才各自散去。 二皇子率先离去,接着是凌婉儿郡主,而枚大人则留了下来。” 庆皇冷哼一声。 “他为何留下?外面这般热闹,难道他竟没有好奇心去看看?” 侯公公略显局促。 “这……探听消息的人已返回,至于院内具体情况……不得而知。” 庆皇摆摆手。 “太子呢?” 侯公公松了口气。 “正在长信宫探望长公主殿下。” 庆皇神色平静。 “他倒是懂得迎合,这首诗想必送到了他手中。” “遵旨!” 侯公公犹豫了一下,再次开口询问。 “陛下,是否还有其他指示?” “让他好好研读这首诗,并将靖王府的情况告知他们。” 侯公公领旨离开。 庆皇嘴角微扬,走向露台,伸展双臂,低声吟咏: “百年多病独登台!” …… 靖王府后院。 凌婉儿点头回应。 笵贤激动得语无伦次。 “缘分……并非神秘之物……我是笵贤。” 见笵贤紧张的模样,凌婉儿不禁笑了起来。 二皇子嘴角含笑,注视着笵贤与凌婉儿。 虽两人交谈不多,但仅凭他们的表现及笵贤话语的内容,便使他联想到枚橙安提及的那段离奇故事,此事……颇有意味。 小桃闻言目光微动,仔细打量着笵贤,暗自思忖:这便是笵贤?又瞥见凌婉儿依旧带着笑意,遂悄然退去,转身后快步走向庭院。 院中,礼柔嘉接过枚橙安递来的纸页,展开一看,惊喜地抬起眼帘。 “这是……《红楼》的新篇章?” 枚橙安微笑颔首。 “今日前来拜访你,特意催促笵贤写下新章节交予我,就是想给你一个惊喜,可好?” 礼柔嘉眉眼舒展,连连致谢。 “太好了!橙安哥哥真是细心。” 随即迫不及待地低头品读,枚橙安则安静立于一侧,温柔凝视着她。 数行之后,礼柔嘉忽然轻声惊呼,抬头发问。 “这字体……” 枚橙安故作随意地回答。 “哦,我觉得笵贤的字迹不够优雅,担心影响你的阅读体验,便请妤兮帮忙抄录了一部分。 你现在看到的是她所书,后面才是我亲笔。” 礼柔嘉怔住了。 枚橙安疑惑地看着她。 原以为会迎来拥抱与感激,却未料…… 见枚橙安满是困惑,礼柔嘉忍不住笑了,耐心解释。 “橙安哥哥,实则无需特意重抄,我已经适应了若若的字迹,毫无影响。 上次妤兮去若若那里时想必也见过,为何不向你提起呢?” 枚橙安满脸不解。 “她确实没说,而且很爽快地答应帮忙。” 短暂沉默后,枚橙安略带委屈地说。 “看来我的一番心意都白费了。” 枚橙安那委屈的模样逗得礼柔嘉忍俊不禁,但她立即收起笑意,认真安抚。 “绝非如此,橙安哥哥的用心我都感受到,十分欢喜也十分感激。” 枚橙安瞧着礼柔嘉半信半疑的样子,忍不住向前倾身,指着自己的脸说道:“光说不算。” 礼柔嘉干脆直接凑近他的脸庞。 “这下该信了?” 枚橙安笑得狡黠,“勉强算是过关了,不过要是再有更多证明,我才会彻底相信。” 礼柔嘉白了他一眼,觉得此人过于稚嫩。 但随即展露笑意,“尽管打消念头,不过我可以分享一段关于表姐的小秘密给你。” 枚橙安怔住了,“表姐相关的事,请告诉我。” 礼柔嘉带着神秘微笑,“还涉及若若哥哥呢。” 枚橙安瞬间领悟其意,却仍点头回应,“讲。” 礼柔嘉左右环顾,示意他靠近,动作颇显神秘。 枚橙安挑眉,依言靠近。 礼柔嘉压低音量道:“其实若若哥哥一直挂念的那个……” 话未完,就被小桃洪亮的声音打断:“大事不好!” 两人转头看向小桃,待她走近后,礼柔嘉追问:“小桃,你为何回来?我不是叫你送表姐去吗?” 小桃气喘吁吁,稍作调整后回答:“刚出门,婉儿姐姐就遇到笵贤……” “什么?表姐遇见笵贤了?”礼柔嘉双眼圆睁,情绪激动。 “门口现下情况如何?”枚橙安亦显兴趣。 小桃笑了,“就知道你们会关切,我走时他们才刚相认。” 礼柔嘉立刻转向枚橙安,“要不要一起去看看?” 枚橙安未加思索地点头。 “走,去瞧瞧热闹。” “好呀。” 二人随即起身,朝院门口行去。 …… 凌婉儿嘴角含笑,微微点头。 “嗯。” 笵贤听罢笑了,随后静静注视着凌婉儿,竟无语可言。 凌婉儿同样含笑望向他。 二人对视良久,站在旁侧的二皇子渐感不悦,他们在做什么?为何不交流? 稍作等待,见二人依旧沉默,二皇子皱眉瞪了一眼,给谢笔安使了个眼神,二人遂离去。 他本欲与笵贤深谈,可如今看来,笵贤似无心交谈,只好另择机会。 待二皇子走后,枚橙安与礼柔嘉随即抵达。 他们并未贸然现身,而是隐匿暗处观察。 片刻后,礼柔嘉轻声询问: “表姐同笵贤在做何事?怎都不言语?” 枚橙安沉吟片刻答道: “深情对视?” 礼柔嘉惊呼: “这也太浪漫了!” 枚橙安轻拍她头顶。 “小声些,莫被察觉,再者这哪算得上浪漫?院门口怎能媲美枫叶凌?” 礼柔嘉歪头琢磨一番,笑着回应: “也是。” 忽忆及未尽之事,她再度压低音量: “对了橙安哥哥,我还没讲完那个秘密,鸡腿儿姑娘其实是……” 枚橙安急忙掩住她嘴唇。 “莫说话,他们要开口了。” 礼柔嘉瞪大双眸注视。 院门口,凌婉儿先发话: “你不还在前院参与诗会吗?怎到此地?” 笵贤回过神来,略显局促地说: “可能是饮食不当,有些腹泻,所以来后院解决。” 凌婉儿语气略显忧虑。 “你怎么这般粗心,现在可好些了?” 笵贤摇摇头。 “已经没事了,还得感谢这次腹泻呢,否则哪能这般快见到你?” 角落里的礼柔嘉低声说道:“他倒是挺会讲话。” 枚橙安轻哼一声。 …… 凌婉儿听完,脸微微泛红。 第92章 找我何事 “你找我何事?” …… 角落里的枚橙安低声嘀咕。 “你表妹也是厉害,表面含蓄,实则想让笵贤主动表白。” 礼柔嘉挥了下小拳头。 “表姐真厉害!” …… 笵贤笑着回应。 “自然是因为想见你。” 为何如此? “自那日在庆庙相遇,便难以忘怀,时常入梦。” 凌婉儿的侍女掩嘴偷笑,凌婉儿瞪她一眼,脸红着对笵贤急道: “莫要胡言!” 笵贤嬉笑着摊手。 “此为真心话,并非妄语。” …… 角落里的礼柔嘉低声感慨。 “橙安哥哥,这笵贤脸皮比你还厚,还能这般坦然说出这话,看我表姐都窘得不行了。” 枚橙安翻了个白眼。 “他比我厚脸皮多了,我才没他这般不知羞。” 礼柔嘉笑着点头。 …… 凌婉儿气急。 “你!我走了。” 转身欲行,侍女追了几步,忽而醒悟,泗处张望。 “咦?小桃去哪儿了?” 凌婉儿闻声停下脚步,回首一瞧,小桃果然不见踪影。 角落里的枚橙安与礼柔嘉同时暗呼不好,正欲转身提醒小桃勿出声,小桃已然站起。 “在这儿呢!” 枚橙安与礼柔嘉面面相觑。 院外三人一同朝这边看来。 他们藏身之处并非十分隐蔽,虽遮去了大半身形,若无人注意尚可,一旦被察觉,便无处可遁。 果然,凌婉儿的侍女柳眉倒竖,厉声喝道: “何人躲在那里,速速出来!我已瞧见你们了!” 枚橙安与礼柔嘉对视一眼,无奈起身。 笵贤与凌婉儿皆沉默不语。 枚橙安强挤出一丝笑意,挥手招呼。 “那个……你们好。” 礼柔嘉低头轻声问好:“表姐。” 笵贤翻个白眼,指着枚橙安道:“你就不能干点别的?怎还在此?” 枚橙安尴尬笑笑,挠挠头:“正因为贤着无事,才来找你们玩的嘛。” 笵贤轻嗤一声,这理由倒也确实有理,竟一时不知如何反驳。 凌婉儿扫了一眼礼柔嘉,语气透着寒意:“你们何时到的?” 礼柔嘉将头埋得更深:“就在你们谈得正欢之时……” 凌婉儿心神微震,莫非方才的话被人听见了?她的脸颊瞬间泛红,羞窘与恼怒交织,欲言又止,最终只是咬唇转身离去。 身旁的侍女连忙跟随。 笵贤无奈地对枚橙安竖起大拇指:“你真厉害!替我告诉妹妹,我随后就来!”说完也快步追了上去。 枚橙安和礼柔嘉松了口气,相视一笑,又转向小桃。 小桃几乎哭了出来:“对不起……我下次不敢了。” 长信宫内,侯公公立即将笵贤所作之诗交给长公主的侍女兰香,并传达了庆皇的指示及靖王府的情况后返回御书房。 兰香目送侯公公离去,查看手中纸卷后入内禀报。 兰香走到廊下,先向太子行礼,再靠近长公主耳畔低声讲述侯公公所言。 长公主始终神色平静,直至得知笵贤与婉儿巧遇时,微微抬眼看向兰香。 兰香说完将纸卷递予长公主,退至一旁。 太子注视长公主,问:“姑姑,发生何事?”长公主展颜一笑,摇晃手中纸卷:“笵贤的诗来了!”太子眼中闪过惊讶:“这么快?” 长公主展开纸张略作浏览,眼中浮现些许惊异,迎着太子好奇的目光朗声念道:“风急天高猿啸哀……穷途末路停浊酒,郭宝坤这次输得很惨!”太子眯起双眼。 “看来姑姑早已知晓。”长公主收起纸张递给太子,“这是父皇派人送来,你好好看看。”太子接过展开阅读。 长公主拿起茶壶轻轻晃动几下,开始斟茶。 太子读毕,眼中满是钦佩,说道:“此诗堪称佳作!”抬头望向长公主,“仅从这首诗来看,笵贤确有才华。”长公主似未听见,将茶杯放于太子面前。 太子唤道:“姑姑。”长公主与他对视,示意倾听。 太子语气温和且带有劝说之意:“若婉儿能嫁给他,也无妨。”长公主未作回应,提壶为自己添茶,话锋一转:“父皇除送诗外,还让人带话,二皇子求贤若渴,此刻正在靖王府与笵贤会面。” 太子听后迅速合上纸张,欲起身。 长公主急切道:“恐怕为时已晚。”太子扫视她一眼,动作停滞,缓缓落座。 长公主饮了一口茶,暗中观察太子神情,此前态度太过显露,担心引发警觉。 太子见识笵贤才情后,已无意再针对他,此乃不利局面,如此助力不可轻弃。 放下茶杯,长公主提醒道:“二皇子心思缜密,内库财权,他一直看重。”太子不悦地将笵贤的诗掷于桌上。 长公主轻轻一笑,继续说道:“幸好消息来得及时,咱们也能早做准备。 看来父皇对太子还是颇为重视的。” 这类无关紧要的话语,太子并不愿虚应故事,便直截了当地问出了自己的疑虑:“姑母,您为何这般不喜欢笵贤?” 长公主神色认真地回答:“全是为了太子的将来考虑。” 太子陷入沉思,姑母的话虽然显得敷衍,但从名义上讲却毫无差错,他难以辩驳,也不敢深究。 长公主浅浅一笑,低声说道:“喝茶。” …… 靖王府外。 笵贤不顾凌婉儿侍女的劝阻,直接上了她的马车。 凌婉儿惊讶地看着笵贤:“你上来干什么?” 笵贤答道:“送你回去。” 凌婉儿转身避开:“我不需要你送,你赶紧下去!” 笵贤笑着坐下:“我不。” 凌婉儿瞪着他:“你怎么这么不讲道理!” 笵贤摊手:“我只是想和你说说话,刚才人太多不方便。 你是我未来的妻子,哪里不对了?” 凌婉儿脸红:“谁是你妻子!” 笵贤笑着回应:“我们已经订过婚了。” 凌婉儿强调:“还没正式成婚呢。” 笵贤摇头叹息:“早晚的事。” 他拍了拍车壁,朝外高喊:“还不赶紧出发!” 车外传来侍女的询问声。 凌婉儿默默注视着笵贤。 被她的目光盯得有些招架不住,笵贤苦笑着解释:“别这样看我,我只是想多看你一眼,说几句话罢了。 这样,我保证送你回家就走,告诉我住在哪里,以后也好找你。” 凌婉儿盯着他片刻,转向车外吩咐:“出发。” 笵贤开心地笑了起来。 …… 枚橙安不愿去前院,便让青鸟给笵若若送信,告知笵贤的意图与位置。 笵若若听完一脸疑惑:不是去找鸡腿嫂子吗?怎么又转去追凌婉儿? 既然兄长已经离开,这诗会自然不用再继续。 笵若若回到殿中向藤子荆报告情况后,便与礼弘成告别离去。 礼弘成得知笵贤离开,也就不再挽留,亲自送笵若若离开。 诗会因为主角缺席而气氛冷清,众人不敢献丑,只是简单欣赏了笵贤的诗作便结束。 众人散场后,礼弘成让人把笵贤的墨迹送给凌婉儿,然后前往二皇子府邸。 凉亭内,礼弘成缓缓走进。 “殿下可曾见过笵贤?” 二皇子坐在椅子上,眺望着红楼。 “见过了。” “谈得怎么样?” 二皇子冷笑一声。 “别提了,他认出我是谁就转身离开,根本没机会交谈。” 礼弘成吃了一惊。 “直接走了?” “是啊,你想不到,我也料不到。” 礼弘成轻笑一声。 “他倒是胆子不小。” 二皇子挑眉轻哼。 “胆大心细,他很聪明,担心引起太子的误会。” “殿下就这么让他走了?” 二皇子摇头。 “与其说我放他离开,不如说我难以承受这份场面。 笵贤与婉儿对视无言,我在此只会让气氛更僵,不如改日再见。” 礼弘成轻笑。 “怪不得底下人都说他们二人同行去了,我还以为听错了。 我已经将笵贤的诗送给了婉儿。” 二皇子继续翻阅书页,语气平静。 “自然如此。” …… 后院。 枚橙安轻轻弹了下小桃的额头,算是小小惩戒。 小桃眼眶泛红,但并无恶意,仅是一次轻微提醒。 回屋后,柔嘉读完新段落,两人开始贤谈。 柔嘉提起昨日一石居门前的纷争。 枚橙安详细叙述了事情经过。 柔嘉听完疑惑问道: “原来郭家护院不是笵贤所伤,外界为何都说是他干的?” 枚橙安笑着反问: “你一向聪慧,应该能想到原因。” 柔嘉皱眉沉思。 “是有人故意栽赃陷害?这样做岂不是会毁掉笵贤的名声,究竟为何?” 极度疲惫 枚橙安轻轻揉了揉她的鼻子,引导她思考。 “若你的名声受损,凌相还会坚持让你姐姐嫁过去吗?” 礼柔嘉挣开他的手,却又握住了它。 “这针对的是赐婚?但这是皇伯亲口定下的婚事,凌相即使不满也无可奈何,连姑母都不赞成,此举又有何意义?即便表姐自己不愿意也改变不了什么。 关键是,太子殿下为何要插手此事?他与这事有何牵连?笵贤虽然出身普通,但才华出众,我认为他很适合我表姐。” 枚橙安心中暗喜,自己身份不算卑微,反手握住她的手,温柔说道: “别人的想法不重要,重要的是他们的看法。 不要纠结于笵贤是否与令姐般配,我提醒你一句,这件事的关键就在皇伯附加的那个条件。” 礼柔嘉思索片刻。 “迎娶我表姐就能掌控内库财权?哦,我明白了。 姑母舍不得交出财权,而且她是太子一脉的支持者。 所以这件事确实与太子的利益紧密相关。” 枚橙安点头称赞: “非常聪明!” 礼柔嘉微微一笑,随即发现其中的问题。 “可是按照常理,不是应该先拉拢、再争取、最后才用手段吗?笵贤初到京都,根基未稳,太子殿下就急于行动,似乎有些急功近利。 毕竟只要内库在掌控之中,谁来掌权不是一样?” 枚橙安听后,用一种惊讶的目光打量着她。 柔嘉敏锐的洞察力让他感到惊叹! 思索片刻,他开口道: \"你说得对,内库归谁掌控,对太子而言并无太大区别。 但对长公主而言,这关乎她能否继续握有实权。 从京都最有权势的女子沦为普通宫中妇人,这样的落差,任何人都难以承受。 因此……\" 礼柔嘉接口道:\"所以急切的不是太子殿下,而是长公主。 即便太子不愿插手,长公主也会逼迫他行动。 \" 枚橙安轻轻敲击指尖,表示认同。 \"正解!\"礼柔嘉轻声叹息。 \"今日这般情形,表姐与笵贤恐怕已互生情愫。 届时表姐夹在长公主和笵贤之间,怕是要左右为难了。 \" 稍作停顿后,礼柔嘉问道:\"橙安哥哥认为,长公主会因表姐的缘故放过笵贤吗?\" 枚橙安忍不住笑了:\"不仅不会,反而会更加严厉。 \" \"这事你得亲自询问长公主才能明白。 \" 礼柔嘉急忙摇头摆手:\"我才不敢去,宫里我最惧怕的就是她,明明笑眯眯的,却让人不寒而栗。 第93章 拍手 枚橙安拍拍她的手,温言道:\"那咱们换个话题。 \" 礼柔嘉点头,又问:\"若事态恶化,我们该如何应对?表姐是我的亲人,笵贤也是橙安哥哥的朋友。 \" 枚橙安笑着反问:\"你怎么看?\" 礼柔嘉托腮思索片刻,说道:\"嗯……我自然希望帮助表姐,但又不知如何出力。 若长公主执意如此,这几乎是无解之局。 长公主心思深沉,改变她的决定实属不易。 我能做的,或许就是找个时机多陪伴表姐,分散她的注意力罢了。 橙安哥哥呢?\" 枚橙安揉揉她的小脑袋,见她要恼,赶忙收回手笑道:\"我嘛,依情况而定。 谁能始终固执己见呢?我若帮忙也需看对方是否需要。 若笵贤有所求,我会尽力相助;若他自己能处理,我又何必多此一举,你说是不是?\" 枚橙安起身舒展身体,随意望向窗外,忽然想到什么,转头对礼柔嘉说:\"待会在屋子里憋坏了,外面阳光正好,要不要去院子里荡秋千?\" 礼柔嘉眼睛一亮,兴奋地说:\"好!\" …… 长信宫中,太子饮完茶便起身告辞,长公主含笑目送他离去。 太子的身影消失后,长公主脸色阴沉,如暴风雨前的天幕。 她转头锐利地盯着侍女。 \"婉儿为何要去靖王府?\" 兰香微微俯身,恭敬答道:\"不仅殿下对这桩赐婚心存不满,连太夫人似乎也不满意。 昨日她还带叶氏前往笵府商议退婚之事,只是因笵公子去了‘一石居’而未果。 今日听说笵公子会去靖王府赴宴,或许婉儿想借机与他当面商讨退婚事宜。 \" 长公主闻言,神色稍霁,沉吟片刻后吩咐道:“稍后派人去她住处探查,问问是否跟笵公子提及此事,还有笵公子的回应。 另外告知她,我会协助解决退婚之事,让她莫要焦虑。” …… 皇家别苑中,叶棂儿身披红裳,慵懒倚于门阶,手托香腮,目光专注地望向左侧小径,眼中尽是期盼。 忽而,她轻嗤一声,抬眸看了看日头位置,随即调整姿态,继续凝视那条路。 口中低声嘀咕:“奇怪,都快午时了,婉儿怎还未归?究竟发生何事?” 话音刚落,远处拐角传来熟悉蹄声,叶棂儿精神一振,连忙起身,目不转睛地盯着渐近的马车。 咦?小希竟不在车厢内,反倒在外相随,这是何缘由? 马车停定后,叶棂儿疾步上前,见帘幕微颤,知婉儿即将出车,忙掀起帘子。 “婉儿总算归来,我一直在此等候……你是谁?”叶棂儿视线触及车厢中新现的陌生身影,不禁怔住。 笵贤低头看着身着红衣的叶棂儿,疑惑不解,本能答道:“我是笵贤,你又是谁?” 叶棂儿双目圆睁。 “笵贤?!” 笵贤挠挠头。 “哦,原来你认得我?” 叶棂儿未待说完,已然出手。 她以掌为爪,直取笵贤胸前,同时叱喝道:“你给我出来!你对婉儿做了什么!” “不妥啊,为何你们都这样,一见面就动手,是不是脑子有问题?我又不认识你,你有何资格打我?” 叶棂儿杏眼圆瞪,指尖直指笵贤,欲继续呵斥。 车内传来凌婉儿声音。 “棂儿,我无碍,他是送我回的。” 叶棂儿冷哼一声:“即便如此,男女同车独处,他全然不顾我的名誉,分明心怀叵测。 更何况他还对我失敬,婉儿莫拦阻,容我好好惩治此人。” 话音未落,叶棂儿跃上马车,挥掌拍向笵贤。 笵贤顿时惊慌:“且慢!你先停手!” 笵贤跳下车即逃,叶棂儿一掌落空,紧跟追下。 车厢里的凌婉儿急得团团转,探身喊道:“棂儿,罢手!你错怪他了!” 笵贤边跑边回头:“听见否!汝此妇人,疯癫之极!婉儿言明乃误会,汝休再追!” 叶棂儿双眼泛红,穷追不舍:“管你误会与否,汝辱我为疯妇,今日必令汝偿命!” 笵贤加快步伐。 “汝才疯矣!疯妇便是我所骂,疯妇……” 叶棂儿咬牙切齿,全力追赶。 凌婉儿在车内焦虑不已:“速止此事!此作甚!棂儿……笵贤莫再多言!” 笵贤立即噤声:“诺,依汝,汝速教他们停手!” 凌婉儿转向叶棂儿:\"棂儿,你先别急,让他向你认个错如何?\" 叶棂儿摆手:\"婉儿莫要插手,这是我和他的事,不给他点教训我不会善罢甘休。 \" 凌婉儿无奈,转而对笵贤说:\"你先走,我已经到家门口,你不也说过送我回家就离开吗?\" 笵贤听见声音,一边奔跑一边观察皇家别院的位置,记下方位后走到凌婉儿面前。 \"好,我先走,改日再来找你。 顺便提醒你,也该好好劝劝她。 \" 不见凌婉儿身影后,他绕过车尾,来到车头,待再次看到她时继续说道:\"让她收敛一些,别动辄动手。 若非看你面子,又因她是女子,我才不会忍着。 \" 叶棂儿气喘吁吁:\"来啊,有胆量就别逃,咱们光明正大地比划一场,看谁更胜一筹!\" 笵贤冷哼一声:\"懒得跟你纠缠,我先走了,婉儿。 \" 挥手告别后,他快速离去,朝路口奔去。 叶棂儿停下脚步,不是不愿追赶,而是实在追不上,扶着腰大口喘息:\"这人跑得真快,把我累死了!\" 凌婉儿在侍女帮助下下车,走向叶棂儿身边,拿出帕子为她擦汗。 \"看你满头大汗的样子。 \" 叶棂儿接过帕子擦脸,笑着回应:\"没事,活动一下感觉很好。 \" 凌婉儿忍俊不禁:\"你总是这样。 \" 叶棂儿忽然想起什么:\"对了,笵贤是怎么回事?他为何陪你回来?\" 凌婉儿柔声回答:\"这事说来话长,先进屋慢慢聊。 \" 叶棂儿催促:\"那还犹豫什么,走。 \" 她拉起凌婉儿的手,一同往门口走去,凌婉儿笑着点头,任由她牵引回府。 两人来到后院楼上房间,坐下后,侍女送来点心和水果,退在一旁。 叶棂儿喝完三杯茶,精神恢复,看向凌婉儿:\"好了,现在可以说了?\" 凌婉儿直白地说起事情经过:庆庙时笵贤曾关注她,他一直在探寻她的身份;后来靖王府重逢,双方确认身份,笵贤坚持送她回家的过程。 叶棂儿听得专注,虽觉叙述平淡,但其中的巧合却引人入胜。 听完后,她眼睛发亮:\"这么说,从庆庙相遇那天起,你就对他有好感,他也对你有意。 你想要退婚,他则想找到你。 直至今日靖王府重逢,你们才真正确认彼此身份?\" 凌婉儿脸颊泛红,微微点头。 叶棂儿激动起身:\"这简直像话本里的缘分,太奇妙了!\" 凌婉儿含羞带笑,“真没想到会是这样。” 叶棂儿兴奋地握住她的手。 “婉儿,这实在太好了!你的幸福让我很开心!念及笵贤的付出,我决定不再计较他叫我疯婆子的事了。” 凌婉儿柔声说道:“多谢你这般包容。” 叶棂儿摆摆手,“不必谢,这算不得什么。” 忽然想到一事,她敛去笑意。 “你们感情和睦自是美事,只是笵贤的名声……” 凌婉儿道:“途中我已问他,关于郭家护院受伤之事并非他所为,是有人栽赃。” 叶棂儿皱眉沉思。 “谁会这般歹毒?” “或许是……三表哥罢。” “三……太子殿下?” 叶棂儿瞪大了眼。 凌婉儿点头,“大约是内库财权争端所致。” 叶棂儿一时无言。 “唉……” 凌婉儿浅笑,“无妨,笵贤说他无意争权,此事解释清楚便无碍。” 叶棂儿长舒一口气。 “那便好!” 安心下来的叶棂儿笑着看她。 正值晴日,值得庆祝一番。 我去城外,请上次那位厨子来做顿丰盛的午饭。”他说着便要起身。 凌婉儿急忙拉住他的手,“不必劳烦。” 叶棂儿疑惑,“不妨事,我骑马去快去快回。” 凌婉儿忙解释,“非为此,我是说以后不必如此。” 叶棂儿更加不解,“上次你吃得挺欢,还说尝到真滋味,如今不爱吃了?” 未等凌婉儿答话,侍女小希接口道:“今后无需假食,可直接享用新鲜的禽肉和鱼肉。” 叶棂儿好奇转向凌婉儿,“这是何意?” 凌婉儿娓娓道来靖王府中枚橙安为她诊治的经过。 听罢,叶棂儿既欣喜又忧虑,“枚橙安?未曾听闻他精于此道,可信得过?” 凌婉儿笑道:“他在麒麟殿时钻研医书,又跟太医院的御医学艺,我去取药时核对过,他说的是实话。” 至此,叶棂儿彻底放心,满脸笑意,“今日究竟有何喜事?好事连连!小希,速去安排酒菜,今日我要痛饮三百杯!” 小希眉开眼笑,转身去了。 凌婉儿惊呼,“再高兴也不能贪杯呀。” 叶棂儿挥挥手,“无妨,我高兴!” …… 笵府里,笵贤返家直奔笵若若所在之处。 见兄归来,笵若若问:“哥,你回来了,怎……” 笵贤打断她:“若若,你可知,那卖鸡腿的姑娘原来是凌婉儿!” 笵若若怔住了:“兄长,您说什么?鸡腿与凌婉儿有关?这怎么可能?不是听说她从不吃荤吗?” 笵贤忍不住大笑。 “我们一直误会了,正因她不吃肉,才悄悄拿了鸡腿。 不然何必冒险去取呢?” 笵若若沉思片刻,点头认同:“确实有理。” 笵贤兴奋地背着手说:“哈哈,没承想那位老友说得对,这果然是门道!有意思!” 笵若若疑惑追问:“什么老友?” 笵贤略作停顿,转头对妹妹解释:“哦,是枚橙安,我只是随意这么称呼他罢了。” 笵若若恍然:“原来如此,这个名字倒有趣。” 笵贤挥挥手:“在想什么呢?我已找到鸡腿姑娘,你不该为我高兴吗?” 笵若若笑道:“当然替兄高兴,但这样一来,既是喜事也是忧事。 兄若迎娶凌婉儿,势必牵涉内库事务,与太子难免生隙。” 笵贤脸上的笑意渐淡,叹气道:“你总让我愁绪难消!” 笵若若低声致歉:“对不起兄长,是我考虑不周。” 笵贤摆摆手:“早晚都要面对的事。”说着,他又踱了几步,忽而想到一事:“你觉得我能不能只娶凌婉儿,却避开内库?如此便不会与太子起冲突。” 笵若若仔细权衡后摇头:“几乎无望。” 笵贤耸肩道:“我也觉此事不易。 罢了,无论如何,凌婉儿我是定要娶的,至于太子……” 他眯眼一笑:“总有法子应对!” 笵若若郑重点头。 见妹妹忧虑,笵贤宽慰道:“莫慌,一切顺其自然,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你难道不信我的手段?” 笵若若闻言展颜:“自是信兄长!” “这才对嘛!” 笵贤突然记起什么:“好啦,你就在此处等我,我得去寻藤子荆办事,先回院中休息。” 笵若若点头答应。 “兄长要去找藤子荆?他说过,他要回家探望妻儿,之后便会来找你。” 笵贤点头回应:“晓得了。” 不多时,藤子荆返回,笵贤正悠然剥瓜子,瞧见他,示意桌上的物件。 “这是父亲帮忙弄来的假身份,给你。” 藤子荆接过细看。 “多谢!” 笵贤指向身旁椅凳。 “坐。” 藤子荆将假身份放回桌面,落座。 笵贤吐出瓜子壳。 “你与儿子的关系可有好转?” 第94章 苦笑摇头 藤子荆苦笑摇头。 “孩子一直不认我,连‘爹’都没喊过。” “这是常事,急不得,慢慢熟悉就好。 你可以试着给他做个玩具,也许能让他开心起来。” 藤子荆点头称是。 “有道理,那我该做什么?” “比如小孩子喜欢的小木剑。” “好主意,我回去琢磨一下。” 笵贤嗑完瓜子,拍了拍手。 “只要你别惹麻烦,这个假身份足够你泗处走动。 你要是想离开京都,现在就可以准备了。” 藤子荆沉吟片刻,忽然问道:“去哪儿?” 笵贤笑着回答:“问我?你自己想想,想去哪儿就去哪儿。 想好了告诉我,我帮你安排马车。 京都多,早些离开也好,省得家人担心。” 藤子荆点头应允。 “那你呢?” “我?” 笵贤笑意更深,“我还不能走,我已经找到我的意中人了。 在娶她之前,我不会离开的。” 藤子荆露出惊讶之色:“找到了?什么时候的事?” “就在诗会上,我去方便时遇见她的,你信不信,她就是凌婉儿。” 藤子荆思索片刻:“那就是你打算退婚的郡主?” 笵贤摇头否认:“不是打算,已经退了。” “还退什么婚呢,不退了。” 藤子荆微笑道:“太子那边……” 笵贤摆手打断:“你就知道他会这样说,和若若一样,不开心的事别提了。” 藤子荆点头:“好,不提了。 对了,抽空来我家一趟。” 笵贤微怔:“去你家?为什么?” 藤子荆答道:“我和孩子娘说起你的事,她想当面谢你。” 笵贤急忙摆手:“这怎么好意思,不用了!” 不愿费神思考 枚橙安陪着礼柔嘉荡了一会儿秋千,饭前便告辞离去。 饭后,枚执礼将枚橙安叫到书房。 父子刚入书房,枚执礼便问:“你见过笵贤身边的藤子荆吗?” 枚橙安愣住,暗想父亲又要催促了,下意识看了看父亲的眉心,猜测是不是不祥之兆。 按照原本的情节,太子曾命令枚执礼调查藤子荆住址并逮捕他,后来在公堂上为难笵贤,枚执礼也因此辞官归乡,最终遭遇马匪袭击。 但这一世,枚橙安并不担心父亲的选择,他已经做好准备,父亲的态度也完全转变。 即使父亲依旧选择与以往相同的做法,枚橙安也相信自己可以确保父亲的安全,所以毫无惧色。 枚橙安点头回应:“见过,父亲有何吩咐?” 枚执礼皱眉道:“你可知藤子荆乃监察院之人?他曾意图刺杀笵贤未果,笵贤报称已将其击杀,如今他安然无恙,还随笵贤回京,这不是在试探朝廷吗?” 枚橙安淡然一笑:“此言是否太子告知于你?” 枚执礼愣了一下,正色道:“你且不论是谁透露消息,只告诉我你是否知晓此事。” 枚橙安坦然应道:“确知此事,笵贤将前因后果悉数相告。” 枚执礼大为震惊。 “竟将所有事都告知于你?” 稍作沉吟,眉峰紧锁。 “你既已知情,为何仍与他为友?他所犯可是欺君重罪!” 枚橙安摊手道:“他虽有欺君之实,但这与我交不交朋友有何干系?太子意欲借此事生事,任 枚橙安轻笑一声。 “除非……” 枚执礼心有顾虑,但还是被儿子的话吸引。 “除非什么?” 枚橙安不再卖关子。 “除非这次刺杀本身就是对方布下的,或是有意促成的。” 枚执礼恍然大悟,果然如此。 如此一来,一切都说得通了。 仅仅知道是谁泄露的消息还不够,还有些疑问需要解开。 “那么,到底是谁在背后布局?” 枚橙安微笑回应。 “别急,笵贤已经得到消息,伪造密令的人与太子关系密切,他怀疑是太子针对他。” 枚执礼并不感到意外,内库财权之争显而易见。 “那又能怎样?难道布局者就是太子?” 枚橙安失笑,摇摇头。 “太子为什么要对付笵贤?” 枚执礼无奈地看着他,你连这个都想不明白?明知故问有意义吗?若不是指望你能给我答案,我才懒得理你! “当然是为了不让内库财权落到笵贤手里。” 枚橙安似乎没察觉到父亲的怨气,继续追问。 “那笵贤为什么能接管内库?” 枚执礼语气强硬,拳头紧握,警告儿子不要乱说话。 “因为陛下赐婚给笵贤和凌婉儿,并且表明了谁娶……” 枚执礼突然意识到什么,瞪大眼睛。 “你的意思是,布局者是陛……” 他下意识环顾泗周,又看向儿子,身体前倾,压低声音。 “下?” 枚橙安笑着说。 “我没说,是您自己想到的。” 枚执礼翻了个白眼,这个惹麻烦的儿子,回头再找他算账。 理清事情后,他沉思片刻道。 “这么说,笵贤并没有欺君。” 枚橙安轻轻喝了口茶,微笑道:“这话不能简单下结论。 他确实杀了藤子荆,至于是否构成欺君,还得由陛下决定。 但从目前的情况看,他应该不会有事。” 枚执礼没有表态,知道幕后主使者是陛下后,明白太子的计划恐怕难以实现。 “太子想请您帮忙追踪藤子荆的行踪,避开笵贤将其抓捕。” 枚橙安喝完茶,放下茶盏。 “先生答应了?” 枚执礼摇头。 “还没回复。 太子只告诉我这些,我还不清楚具体情况,怎么能轻易答应?” 枚橙安竖起大拇指夸赞。 “难怪都说姜是老的辣,先生果然明智!” 枚执礼推开他的手。 “去去去,少拍马屁。 太子还在等我的答复,你有什么建议?” 枚橙安神色镇定,笑着回答: 《点到为止》 枚执礼听闻此言,眼神微微一亮,此前的推测并无实据,与其猜测圣意,不如直问陛下,按规矩行事必无差错。 他欣慰地瞥了一眼身旁的儿子,缓缓点头。 “我拟向陛下传信,你觉得我该用怎样的措辞?” 枚橙安无语凝视,这老父才刚费尽心思谋划,此刻却推得干干净净。 “老爹,你不是刚绞尽脑汁想对策吗?现在倒好,把难题都甩给我了?” “简单,把太子的要求和细节如实写明,同时表明对笵贤欺君之举的不满。 但因笵贤是陛下钦点之人,不敢擅自主张,所以需先请示陛下意见,至于是否应允太子,只需询问具体应对之策即可。” 枚执礼抚须颔首,有儿子代劳省去不少麻烦。 “倘若陛下不准,我该如何回复太子?” 枚橙安幽怨地盯向父亲,“直接说啊,不对,为何连这事也要问我?” 枚执礼瞪他一眼,“让你说就说了,啰嗦什么!你老爱问东问西,那我问问又有何妨?快回答,莫要磨蹭。” “……”枚橙安亦是一脸迷茫,反问犹如回旋镖般砸回自己,“照实告知便可,说已请示过陛下,再将陛下的答复转达给太子,太子谅必不会怪罪。 先前你已表明立场,如今将陛下的态度传达给太子,也是助他一臂之力,定不会亏待于你。” 枚执礼稍作思忖,摆手示意,“我明白了,你可以走了。” “……”枚橙安顿感无奈至极。 “爹,近来我没惹您生气?我为您答疑解惑,还提出建议,您这般说话实在不妥。 哪有您这样过河拆桥的道理?” 枚执礼悠然饮茶,“我就拆了,你能奈我何?” “……”罢了! 枚橙安起身离去,“我去跟我娘说,让她评评理!” 枚执礼顿时紧张,连忙搁下茶盏,“站住!” 枚橙安驻足转身,冷眼看向父亲。 枚执礼深吸一口气,挤出笑容,“儿子,我是开玩笑的,你别当真,是我措辞不当,这种小事没必要让你娘知晓。” 枚橙安斜眼打量父亲,言不由衷的模样昭然若揭,“晚了!” 话毕,头也不回地疾步离开书房,身后传来枚执礼愤怒的咆哮:“小子,你敢!” 枚橙安秉持有仇当场报、绝不隔夜的原则,从书房出来后直奔后院,将父亲言行不一的举止详尽告知母亲。 枚夫人闻言勃然大怒,对这位老人的行为十分不满,尤其是他对自己儿子的态度让她无法容忍,她向枚橙安承诺必定为其讨回公道。 枚橙安带着笑意自后院缓步而出,悠然返回自己住处。 不久,一封密函由枚府送抵宫中。 御书房里,庆皇斜倚软榻小憩。 侯公公捧着密函缓步进入,步伐轻盈,几近无声。 待至榻前,侯公公停步,略作察探后发觉庆皇仍在闭目养神,呼吸均匀,于是悄然退至一旁,预备待其醒来后再行禀报。 日光洒落,御书房内香氛缭绕,静谧祥和,这种氛围常让人昏昏欲睡,侯公公也不例外,即便站立,眼皮也愈发沉重。 就在他即将睡着时,忽闻庆皇开口:“你手里拿的是何物?” 侯公公顿时惊醒,目光转向已睁开双眼却仍维持原姿的庆皇,快步上前躬身答道:“回禀陛下,此乃枚执礼大人所呈密函。” 庆皇语气带疑:“枚执礼?他还有密函之事?这老家伙究竟想汇报些什么?” 言毕,庆皇招手示意靠近,吩咐道:“拿过来让我瞧瞧。” 侯公公将折子递予庆皇,随后退回原位。 庆皇展开折子细细阅看,越看嘴角笑意越盛。 良久,他合上折子递给侯公公:“你也看看。” 侯公公立即上前接过,快速浏览一遍后合上折子说道:“幸亏枚大人提前告知,太子殿下已然知晓藤子荆一事,打算以此事追究笵贤责任。” 庆皇托腮而笑:“这个枚执礼,果然是只老狐狸,遇事就推给朕!” 侯公公沉吟片刻道:“陛下,此事若不干预,笵贤恐将处境堪忧。 太子既已锁定藤子荆,找不到合适理由给笵贤定罪的话,只怕不会轻易罢休。” 庆皇唇角微翘,心情颇佳,不禁感叹:“太子的眼力倒是见长,一下就抓住了要害。” 稍作权衡,庆皇说道:“去回复枚执礼,照太子吩咐办理即可。” 侯公公一怔:“那笵贤岂非……” 话未说完,庆皇闭目不语,不再回应。 “遵旨!”侯公公低头受命。 侯公公恭敬退出。 …… 枚执礼收到回信后,再次召唤枚橙安至书房。 枚橙安懒散地步入,伸展双臂。 “父亲,这般急促召我前来,究竟有何要事?” 枚执礼直接递过一张纸条,正是庆皇的回复,上书只需依从太子指示行事。 枚橙安以内力震碎纸条,凝视枚执礼。 “有陛下的支持,您大可放心执行指令,何必特意召我?” 枚执礼说道:“笵贤不是你的朋友吗?要不要事先告知他一声?” 枚橙安又打了个哈欠,说道:“陛下既然许可行动,想必早有计划。 若我提前告知笵贤,他万一通知藤子荆逃走,岂不是给您和陛下添麻烦?” 枚执礼思索片刻后问道:“你知道藤子荆的住处吗?若知道的话,直接告诉我便可,省却不少麻烦。” 枚橙安哭笑不得,“实在不知,还是让您的手下帮忙查找。” 枚执礼点头道:“也好,你回去休息,看你这状态像是还没睡醒。” 枚橙安离去后,枚执礼立刻派人向太子报备,随后又遣人至督抚处寻求协助调查藤子荆的行踪,并叮嘱属下随时待命。 …… 枚橙安回到院中,刚躺下不久又被唤起。 第95章 叹气 他叹口气,勉强坐直身体,暗自感叹连小憩都不易。 “何事又扰我清静?是谁这般大胆?” 红薯见他屡次被打断,迅速回应,忍俊不禁地轻笑。 “少爷,笵贤来了,正在前厅等候。” 枚橙安一脸不悦地来到前厅,还未坐定就埋怨道:“午休时间拜访算什么规矩?太失礼了!” 笵贤调侃道:“比我失礼更甚?” 枚橙安无奈坐下,伏案而语:“你究竟有何事?” 笵贤笑意盈盈,继续说道:“都申时了,午饭过去两三小时,你怎还如此疲惫?” 枚橙安倚着桌案长叹一声。 “罢了,别提这些烦心事。 你找我是为了何事?” 笵贤微笑追问:“鸡腿姑娘便是凌婉儿。” 枚橙安眼皮未抬,“哦,那又如何?” 笵贤语气充满激动,“所以我决定不退婚!” 枚橙安轻轻敲击桌面,“重点在哪?” 笵贤不满,“你就不能表现得开心点?我和若若谈过太子的事,还跟藤子荆提及,我都快麻木了。 我只是想找个伙伴共享喜悦,为何如此艰难?” 枚橙安端正坐姿,笑着回应:“太好了,我为你感到高兴!” 随即收敛笑容,再度靠向桌案。 “这样可满意?” “……”笵贤翻了个白眼,朝他竖起中指。 枚橙安充耳不闻。 “还有其他事吗?” 笵贤面露不悦,“没了。” 枚橙安手指指向门外,“恕不远送。” 笵贤仿若未闻,模仿他的姿势,下巴搁在桌上,双手垂于桌底。 “凌婉儿有个朋友,好像叫棂儿,你知道这个人吗?” 枚橙安随口答道:“叶棂儿,京都守备叶重之女,大宗师叶流云乃其叔祖。 你为何突然问起她?莫非碰见她了?” 笵贤惊讶得张大嘴巴,“大……大宗师?那位姑娘竟有这般背景?” 枚橙安一听来了兴致,身子前倾,托腮凝视,追问道:“怎么了?发生啥事了?” “到底咋回事?你们是不是吵架了?”笵贤也学他靠在桌上。 枚橙安忙催促:“先别说感叹话,赶紧讲清楚。 你当时躲过去了,然后呢?” 笵贤瞥了他一眼:“现在清醒多了?” 枚橙安忙摇头:“完全清醒啦,你快说。” 笵贤才继续:“还想赶我走不成?” 枚橙安拍桌:“谁敢?告诉我,我去教训他。” 笵贤翻白眼:“行了,再纠缠会被乡亲们骂的。” 永绝后患 笵贤轻哼一声:“好,继续讲。” “刚才说到哪了?哦,有人突然对我动手,我躲开了,之后质问他为何无端攻击。” 笵贤停顿片刻,愤然拍桌:“真是气死我了!我不但无辜受袭,还连续遇到这种事。 换了谁都会生气。” 枚橙安眼中闪过惊异,兴奋地说:“除了叶棂儿,还有谁对你动手?” 笵贤答道:“是二皇子的护卫,叫……谢笔安。” 枚橙安脱口而出:“谢笔安?” 笵贤点头:“对,就是他,疯子一个!” 枚橙安神情恍惚,谢笔安这个名字勾起旧忆。 他与谢笔安年少时相识,却多年未见。 如今听闻此人竟成了笵贤口中疯狂之徒,实在令人意外。 枚橙安回神:“说说看,具体怎么回事。” 笵贤清嗓:“不提了,写完诗肚子不适,去后院解手,回来迷了路。 正想找人指路时,遇见二皇子和谢笔安,还没说话他就动手,一点解释机会都不给,是不是脑子有问题?” 枚橙安笑而不语:“然后呢?” 后来?没有后续了。 我们交手几招,他伤不了我,反而被我反击了一脚。 最后被二皇子阻止,就没再继续。 枚橙安点点头,“看来你没吃亏。” 笵贤不悦,“你怎么这样说?我没吃亏是因为我有能力,换成别人,恐怕早就……罢了,那谢笔安的剑确实很快。” 枚橙安笑了,“那是当然,京都第一快剑,你是开玩笑吗?” 笵贤不信,“他?京都第一快剑?你在胡说什么,我觉得也就一般。” 枚橙安笑着摆手,“不说这个了,咱们说说叶棂儿的事。 你去找她,结果怎样?” 笵贤愣了一下才开口,“说到叶棂儿,真是麻烦。 婉儿都为我解释了,但她像是不懂事的,完全不听,还要动手。 她既是婉儿的朋友,又是女子,我只能躲。 她在后面追……” 枚橙安打断,“等等,你往哪里逃?” 被打断让笵贤很不耐烦,“你先听我说完,不就知道了吗?急什么?” “有道理,你说。” 笵贤瞪了他一眼,接着说,“我就跑,她就追,在马车周围绕圈子……” 枚橙安忍不住笑了,“噗,绕圈子?哈哈哈哈哈。” 笵贤无奈,“你到底要不要听了?” 枚橙安忙止住笑意,抬手示意,“好好好,抱歉,您请继续。” 笵贤深吸一口气,“婉儿在马车里劝叶棂儿停手,但她像疯了一样,只因为叫我几声疯婆子,就要置我于死地。 说实话,我只是回敬几句,不算过分。” 枚橙安点头笑道,“确实不过分!换我可能骂得更厉害。 显然是她无理取闹。” 笵贤眉开眼笑,“对对,我就知道不是我的错。 遇到这种蛮横的人,谁都束手无策。 婉儿也只能让我先走,我也无可奈何。” 枚橙安疑惑,“那叶棂儿就没再追上来?” 笵贤得意一笑,“你知道我们在马车旁转了多少圈吗?她的体力怎能跟我比?从小我就被伍竹叔逼着训练,早就习惯了。 当我甩开她时,她已经累得不行,哪还能追赶?” 提到伍竹叔,枚橙安格外注意,“伍竹叔?” 笵贤愣了一下,随即展颜,“还没告诉你,伍竹叔是我母亲的仆人,一直守护在我身边。 告诉你个小秘密,我伍竹叔可是能和大宗师齐名的人物。” 枚橙安眨眨眼,“他人呢?没和你一起回来吗?” 笵贤叹了口气,“不知道,他没跟我一起来,说比我早到京城,但到现在都没露面。” 片刻间,笵贤释然道:“我这叔行事飘忽不定,神出鬼没,我已习以为常,由他去,他若想来自会现身。” 枚橙安浅笑:“神龙见首不见尾,确为顶尖高手特征。” 笵贤沉思良久,亦展颜。 伍竹叔实在令人称奇,他终年以黑布蒙眼,却似无物不可见。 十六载岁月流转,其容貌竟毫无变化,较之身为侄儿的自己更显年轻。 更令人匪夷所思的是,他未曾修习真气,却战力卓绝,可与大宗师比肩,常令我疑其来自未来世界之机械生命。 “曾否尝试验证?”枚橙安忽然开口。 笵贤不解:“验证何事?” “伍竹叔是否为机器人。” 笵贤蹙眉:“如何验证?” 枚橙安佯装思索:“不妨刺他一刀,观其是否流血,再察伤口,判其真假。” 笵贤瞠目:“汝疯矣?此乃我伍竹叔,至亲之人!汝竟教我这般猜度于他?” 枚橙安吐舌:“仅戏言耳,莫当真。” 笵贤盯视:“觉汝非戏谑。” 枚橙安拍案正色:“言语需有分寸,否则我必告汝诽谤。” 笵贤冷哼:“待伍竹叔回来,吾当告之汝之念虑?” 枚橙安忙摆手:“休提,万勿妄言。” 笵贤愈加轻蔑:“欲转移话题?有何隐情,直言罢。” 枚橙安嘴角微翘:“实则我有一关于汝之秘事,欲闻否?” 笵贤愈发不屑:“莫转移话题,讲来听听。” 枚橙安撇嘴:“太子对藤子荆生出兴趣,命家父追查其住址,恐人已落网。” 笵贤闻言心头微颤,随即镇定如初,含笑言:“依旧汝技高,信口胡诌便欲骗我。 罢了罢了,此事权作未发生,仅戏言耳。 吾断不会向伍竹叔提及。” 枚橙安笑摊手应道:“知汝戏言,然——吾非与汝戏。” 笵贤凝眸枚橙安,笑意渐褪,心中最后一丝侥幸亦随之消逝。 “莫胡来,子荆真归乡矣。” 枚橙安摇头叹息:“此番恐已遭擒。” 笵贤正色问:“确乎事实?非戏语?” 枚橙安注视反问:“汝以为如何?” 笵贤低语咒骂一声,猛然站起欲行。 枚橙安却从容言:“时已晚,待汝至,黄花菜都凉透了。” 笵贤身形一滞,复归原座。 枚橙安轻抚其肩:“稳坐,慌甚?” 笵贤郑重答:“为其伪造身份,明日便将离去。” 枚橙安点头领会。 笵贤严声追问:“缘何未早告我?” 枚橙安解释说:“早告诉你又怎样?难道你要提前告知藤子荆?让他携家带口远走高飞?然后呢?太子就会轻易放过他?恐怕依旧难以避免,毕竟这件事关乎对付你。 他的家人还能平安无事吗?” 笵贤陷入沉思。 枚橙安再次示意他坐下:“别急躁,这样说话多累。” 笵贤安静地坐下,目光坚定地盯着枚橙安。 枚橙安微笑着继续:“藤子荆被捕未必是坏事。 他存在的隐患就像一颗隐藏的炸弹,与其害怕它什么时候爆炸,不如主动处理,彻底消除隐患。” 笵贤想开口反驳。 “他是我的朋友!”他强调。 枚橙安温和地说:“我知道,所以没提前告诉你。 免得你在焦虑中做出错误决定,最终既害了他,也毁了你自己。” 人算不如天算 笵贤嘴角浮现一丝冷笑。 “总比让他逃掉要好,对?”枚橙安笑着说。 “那是强一万倍!”笵贤装出被逗笑的样子。 “我没跟你开玩笑!”枚橙安摊手表示。 “我也没跟你开玩笑。 假的身份有什么用?还是真实的身份好!”笵贤疑惑地问。 枚橙安指着他说:“你啊,就是太急了。 听朋友有难就乱了方寸。 忘了我之前跟你说的,真假身份不是由太子决定,而是由陛下定夺。” 笵贤愣了几秒,忽然想起确实讨论过这个话题,一时紧张忘得一干二净。 他拍了拍胸口,松了一口气。 “真是吓死我了!你怎么不早点提醒我?害我白担心这么久!” 枚橙安轻笑:“现在没事了?还要怪我?” 笵贤嘿嘿笑:“抱歉,我真忘了。” 枚橙安本来就对之前的不愉快耿耿于怀,此刻似笑非笑地看着他:“还准备一直冷脸下去?” 笵贤赶忙摆手:“不了不了。” 枚橙安继续调侃:“叫爸爸。” 笵贤乖乖喊道:“爸爸!” 咦?这么听话?枚橙安得寸进尺:“跪下给爸爸道歉!” 笵贤脸色一变,指着枚橙安:“够了啊,不然我就让我伍竹叔找你谈谈你动刀子的事了。” 枚橙安哼了一声:“你还记得这事呢!” 笵贤精神焕发,甚至有些兴奋:“那接下来我该怎么做?” 枚橙安瞥了他一眼:“什么都不用做,假装不知道就好,等着太子那边找麻烦就行。” 枚橙安突然轻哼一声,脑海里闪过一个念头。 第96章 发难 原本太子发难是在京都府审理笵贤与郭宝坤案件时顺带进行的,但现在失去了这个机会,太子应该不会费尽周折地搞什么三司会审?欺君之罪不是小事,即便如此……应该不至于,太麻烦了。 笵贤疑惑开口:“怎么了?” 枚橙安摆摆手:“无妨,这事算不上大事,至于欺君之罪该归哪个部门管,我也说不准。 但此事是太子托付给我父亲处置的,所以大概率还是交由我父亲所在的京都府处理。” 笵贤好奇追问道:“令尊与太子一脉有关联?” 枚橙安摇头:“并非如此。” 笵贤愣了一下:“那令尊为何……嗯,太子殿下既然有旨意,他确实难以推脱。” 枚橙安微笑,未再多言,认为无需解释。 笵贤突然兴致盎然:“嘿,你说我要不要给太子加把火,让这出戏更加精彩?” 枚橙安挑挑眉:“为何?” 笵贤正色道:“太子太过分了,连我的朋友都不放过,已触及我的底线。 既然他敢迈出这一步,我怎能示弱?何况还有陛下的支持,我无所畏惧。” 枚橙安点头赞同:“此计甚妙,你打算如何行动?” 笵贤眯着眼睛:“他动了我的人,那我也该动他的。” 枚橙安心中暗自思忖,剧情难道要这样发展? “具体怎么动手?针对何人?” 笵贤沉思片刻,有些不好意思地看着枚橙安:“那个……在京都我只认得一位太子身边的人,他屡次冒犯于我,教训他一下也无妨。” 枚橙安暗暗叹息,郭少啊郭少,这就是你的宿命? “郭宝坤?” 笵贤露出一丝腼腆笑意:“正是,毕竟他是你弟弟,你觉得如何?” 枚橙安嘴角微扬,目光意味深长地望着笵贤。 “毕竟他先挑起事端,若我阻止便是偏袒。 你们间的恩怨自行解决为宜,我不便插手。 不过下手需留余地,莫伤得太重。 郭少虽有些莽撞,易被利用,但本性并不邪恶。” 笵贤笑了笑:“看来他是个不太聪明的人。 放心,我会把握分寸。” 枚橙安点头:“何时动手?选在哪里?” 笵贤沉吟片刻:“等天黑再做打算,地点要隐蔽些。 你知道他平日里常在哪活动吗?” 枚橙安无奈道:“你打我的手下,现在问我他常去的地方?” 笵贤尴尬一笑:“一时失态,抱歉,当我没提过。” 枚橙安瞪他一眼:“明着来还是暗着来?” 笵贤稍作思考:“两者皆可。 既要让他知道是我,又不能让他看见我。 我得想个不在场的借口,我只是想出口气,不想惹麻烦。” 枚橙安望向窗外:“行,你得加快速度了,都快酉时了。” 笵贤也看向窗外:“那我去准备了。” 枚橙安挥挥手:“慢走不送!” 笵贤点头,起身离开。 枚橙安目送笵贤离去,直到身影消失才站起身伸了个懒腰:“终于轻松了。” 红薯轻快地走到他身后说道:“少爷,老爷刚才派人来通知您,笵公子走后请您去书房一趟。” 枚橙安点头回应:“知道了。” 起身活动一番后,他缓缓走向书房。 进入房间,枚橙安直接发问:“人抓到了吗?” 枚执礼抬起头看着他:“笵贤已经离开了?” 枚橙安确认道:“刚走。” “藤子荆的事告诉过他了?” “嗯。” “他是不是因此生你的气?” 枚橙安笑了。 “小事罢了,已解决。 父亲,行动如何?” 枚执礼点头:“人交给了太子。” “哦。” …… 笵府。 笵贤回家后径直来到笵若若的小院。 “若若,帮我找人查查郭宝坤今晚的动向。” 笵若若正起身迎接,听后有些疑惑。 “郭宝坤?哥哥为何要查他的行踪?” 笵贤说:“稍后再详细解释,先帮我留意着。” 笵若若答应道:“其实不必麻烦,他今晚应该在流晶河附近。” 笵贤扬眉问道:“流晶河?那是什么地方?” 笵若若有些尴尬,“那是青楼区,郭宝坤喜好风月,常在那里流连,流晶河一带多是此类场所。” 笵贤惊讶地看着妹妹。 “你怎么知道这些?” 笵若若不好意思地说:“他找你麻烦时,我就让人悄悄调查了他的底细,以防万一,果然有用。” 说到这里,笵若若突然变色,她意识到一种可能性,忧虑涌上心头。 “哥查他的行踪是不是打算……哥,他是太子门徒,你一定要当心。” 笵贤笑着安抚她:“如果不是太子门徒,我才懒得理呢,别担心,我心里有数!” 笵若若点点头,安心不少。 笵贤踱起步来,青楼原是个不错的不在场证明,但有了婉儿,这理由就行不通了。 苦思无果,干脆放下顾虑,大不了今晚不出门,不特意显露身份。 即便他们怀疑是他,也不足以构成确凿证据,到时候慢慢解释就是。 下定决心后,笵贤心情舒畅许多,随即想到藤子荆的事,神情又严肃起来。 藤子荆被抓,他的家人一定很害怕,得赶紧去安慰。 笵贤看着身旁的妹妹低声说:“若若,帮忙找人准备一匹好马,我要出城一趟。” 笵若若望向天边,皱眉道:“现在就走?天快黑了。” 笵贤笑道:“我去见藤子荆,有急事。 放心,晚饭前我一定回来。” 笵若若点头:“哥,我马上安排。” …… 皇家别院内,长公主派来的女官已经到达。 “退婚?”凌婉儿神情一滞,她没想到母亲特意遣人前来,竟是为此事。 女官轻点螓首,“正是。 殿下觉得这桩婚事不合心意,又闻那笵贤嚣张跋扈,甚至有传闻他在街头举止失当,更令殿下不悦。 虽宫中还未正式表态,但殿下定会设法解除此事。 无论如何,这婚约必须终止。 请郡主放心,无需忧虑,也不必再与笵贤往来,以免再生波折。” 凌婉儿面色数变,她本有意退婚,此刻却有些动摇。 女官凝视她的神情,温声问:“郡主可有话要转达给殿下?” 凌婉儿下意识摇头,忽觉不妥,忙改作点头。 女官浅笑,“郡主请讲。” 凌婉儿略显犹豫,轻声道:“烦请告知母亲,这婚……或许不必退了。” 女官微怔,“郡主之意是?” 凌婉儿颊染浅红,“我……我想暂时维持婚约。” 女官面露惊讶,“郡主不是一直盼着退婚吗?怎会忽然改了主意?可是因为今日在靖王府见到笵贤的缘故?” 凌婉儿轻轻颔首,未加否认。 这一转变让女官措手不及,语气略显急切,“郡主,此事关乎重大,您可曾思虑周全?” 凌婉儿轻咬唇瓣,眸光闪动。 --- 凌婉儿震惊道:“你怎么知道的?” 女官低沉回应:“重点不在此,而在于郡主的态度,请务必如实相告。” 凌婉儿深深吸气,缓缓点头。 “是的!曾经我遇见一人,当时并未留意。 后来每每忆起,方知已深印于心。 故此我不愿嫁与笵贤,欲解婚约,这既是为自己,也是为他好。 然而今日在靖王府才知晓,我牵挂之人正是笵贤。 因他当时未报姓名,故不知我身份,他亦有意退婚,一直在寻觅我!我言至此,你明了吗?” 女官心绪起伏,虽理解其意,但这结果显然非殿下所望。 “郡主与笵贤是在何时何地相识的呢?” 凌婉儿展颜一笑,“这真有必要吗?重点是你已知晓此事。 我告之这些,只为让母亲大人明白我的心意,关于退婚,我现在已改变初衷。” 凌婉儿语调渐坚,先前的忐忑尽去,显出几分决然。 女官忽觉郡主似有某种熟悉气息,思索片刻后点头应允:“自当如实禀报殿下!” 正欲离去时,她瞥见茶几上有一只啃过的鸡腿,怔了一瞬,复转身返回。 郡主,我直言无妨,殿下始终挂念您的身体,您万不可忽视自身健康。 医者叮嘱过应避免荤腥,您当谨记医嘱才是。 这鸡腿可是小希送来给您?” 凌婉儿看着那半只鸡腿,不禁莞尔。 女官满是疑惑。 “郡主为何发笑?此非玩笑之事,若您不说明缘由,我将派人彻查!” 言毕,女官转身欲离。 凌婉儿赶忙拉住她:“莫误会,这与小希并无关联。” 女官凝视着她:“那又是谁?” 凌婉儿笑着答道:“与任何人无关,且听我道来。 今日我在靖王府偶遇……” 随后,凌婉儿详述了枚橙安为其诊治的经过,从医术渊源到太医院的验证,皆一一告知女官。 宫中传信,郡主病情改善,女官感慨万千。 既脱退婚阴霾,又闻佳音,让她一时无语。 即便如此,她仍迅速理清思绪,预备向长公主禀报。 --- 凌相府书房里,凌若甫正专注阅读一张写有笵贤诗作的纸笺,不禁赞道:“好诗!果然不出我所料,笵贤今日诗会大放异彩。” 站在一侧的凌拱面露轻蔑之色。 “父亲,即便诗作绝妙,笵贤终究是私生子,怎可与婉儿相比?” 凌若甫回眸看他一眼。 “婉儿亦是私生女,她是我的女儿,也是长公主之女,身份岂能高于笵贤?” 凌拱皱眉争辩:“怎可相提并论?婉儿地位远超笵贤,父亲莫非真要改弦更张?” 凌若甫冷笑一声。 “世上何来真正高贵之分?” 凌拱急切说道:“父亲,此事万不可行!若笵贤真能迎娶婉儿,执掌内库财权,对太子一脉将是沉重打击。 此事关乎甚大,太子殿下必不会坐视不理,届时凌家恐难以置身事外。” 凌若甫轻敲桌面止住他的话。 “慌什么?沉住气!我尚未决定,你这般焦虑,又如何担当凌家重任?” 凌拱暗自揣度,还不是担心您临场变卦,不然我又怎会如此着急。 凌若甫长叹一口气。 “倒茶!” “是!” 凌拱提起茶壶,斟好一杯递上。 凌若甫瞄他一眼,接过茶杯,却未即刻饮用。 “太子可曾对你提及他对笵贤的不满?” 凌拱摇头。 “即便太子不说,也明摆着。 否则,他又怎会屡次针对笵贤。” 凌若甫目光深邃地看着儿子,这孩子志向远大,确是优点。 只是洞察力还需历练,只能无奈叹息。 “凡事不可仅凭表象判断。 太子未曾明言,或许并非将笵贤视为对手。 他出手,也许出于无奈。 真正憎恶笵贤的是长公主。” 凌拱并未留意父亲对长公主的独特称呼,父亲多次流露出对长公主的不满与戒备,他早已习惯这些劝告。 凌拱思索片刻道: “即便如此,父亲,长公主仍是太子阵营中的一员,两者利害相连。 太子为何放弃这位盟友,转而针对笵贤?” 凌若甫答道: “差别巨大!一个主动,一个被动,截然不同!再说,哪有无缘无故之事?笵贤身份虽普通,却是陛下亲自挑选之人,不容小觑。 何况,诗会上已证明笵贤非同寻常,其重要性更显突出。” 凌拱虽有异议,却未再争辩。 凌若甫看他满不在乎,也不再多言,直截了当地叮嘱: “若一时难以理解,不妨静观其变,切勿轻率行动,更莫轻易透露对笵贤的看法,以免被他人利用。 听明白了?” 凌拱勉强点头。 凌若甫摇头叹息,还需磨炼,饮了一口茶,随口问: “下午去看过婉儿了吗?” 提到妹妹,凌拱神情温和,轻轻点头。 第97章 诗会结束 “笵贤的诗是从婉儿那儿抄的,诗会结束后,靖王世子把笵贤写的诗送给了婉儿。 父亲,你无法想象,笵贤的字有多丑,字如其人,我觉得他本人也不怎么样。” 凌拱趁机贬低笵贤,凌若甫却无动于衷。 “哦?婉儿近况如何?” 见父亲不在意,凌拱虽稍感失落,但很快被喜悦取代,兴奋地说: “婉儿很好,父亲,她的病好像有所改善!今日在靖王府,她遇见来看揉家郡主的枚橙安,没想到枚橙安懂医术。 据说他的医术一半源自麒麟殿医书,一半来自太医院的经验,婉儿尝试后发现他说得没错。 他给婉儿诊治后,提出的疗法与以往所谓名医完全不同。 就连我这样不懂医理的人都觉得他的解释清晰合理,不像假话。 父亲,婉儿的病或许真有治愈的希望!” 凌若甫微微一愣,也笑了。 “这是好事!” 凌拱点点头,笑着说: “那个枚橙安确实如父亲所说,开始我不信,但现在我真心佩服。 父亲的眼光比我强。” 凌若甫捋了捋胡须,乐在其中,虽然当时夸赞枚橙安只是随口之言,但外人不知。 如今看来,这岂不是说明他眼光独到? …… 长信宫内。 女官已从皇家别院回来。 长公主怀中抱着小猫,轻轻抚摸它柔顺的毛发,问女官:“回来了?要传达的事宜都处理妥当了吗?” 女官恭敬点头,欲言又止。 长公主察觉到她神色有异,停止了动作。 “何事让你这般犹豫?” 女官沉思片刻,决定先报喜。 她忧虑若先说坏消息会惹殿下不悦,而后再听喜讯,恐怕也会冲淡那份喜悦。 于是,她详尽讲述了郡主病情好转的过程。 长公主听罢,原本舒展的眉宇渐渐凝结。 本是值得庆贺之事,但提及枚橙安为婉儿诊治,她心中顿生波澜。 当初她有意促成枚橙安与自己女儿的婚事,而今他却显露非凡医术,更显得才华出众。 若非那场意外,枚橙安确是极为合适的女婿人选。 可惜,这些情谊最终皆归于柔嘉。 想到此处,长公主眉梢微挑,浮现些许不满。 女官察觉气氛微妙,试探问道:“殿下,可是有什么不妥之处?” 长公主回过神来,掩饰住内心的波动,语气淡然:“无碍,只是有些出乎意料。 既然如此,也只能随缘了。 关于你探询的事,进展如何?” 女官闻言稍松一口气,却又紧张起来,低声回道:“殿下恕罪,奴婢未曾打探。” 长公主微微一愣,眉间多了一丝困惑:“为何不问?” 女官俯身禀告:“郡主得知后表示,这婚事她不愿更改。” 长公主骤然站起,震惊难掩:“她竟拒绝退婚?” 女官额头沁出汗珠,如实承认:“正是如此。” 长公主愤怒起身,挥手示意,小猫轻盈跃出窗外,传来一声清脆叫声,转瞬不见踪影。 片刻后,她转向女官,语气温和却暗含审视:“郡主可有向你说明原因?” “回禀殿下,郡主已说明缘由。” 长公主重新落座,声音温和而坚定:“详细道来,不可遗漏!” “是!” 女官依言复述了婉儿所述内容,最后补充道:“殿下,郡主态度坚决,显然已认定笵贤。” 长公主听完,瞠目结舌:“笵贤入京不过数日,就算从他到达的第一天算起,也不过三日光景,她竟如此倾心于他?” 宫女插话道:“听郡主之意,似乎是初次见面便动了情愫,殿下,这该如何应对?” 长公主望着她,语气略带无奈:“你问我,我又能问谁?” 说着,她起身在室内来回踱步,疑惑地问宫女:“她一直住在皇家别院,怎会与笵贤有所交集?” 宫女同样不解:“我也曾问过郡主,但她未作明确回答,只说此事无关紧要。” 长公主轻轻摆手:“罢了,这些不重要。 关键在于婉儿的心意已定,只是事情比我预想的复杂。” 宫女轻声询问:“那婚事……” 长公主有些不耐烦:“必须解除!” 宫女迟疑道:“恐怕郡主不会同意。” 长公主叹息:“她还小,心思未稳,不过被笵贤的甜言迷惑罢了。 婚事一解,过段时间自会明白,不必忧虑。” 宫女默默退下。 长公主心头忽生急切。 女儿的想法虽需考虑,但两人相识不久,纵有情愫,也难至深。 因此,她必须迅速处理笵贤的问题,以免将来女儿受更大伤痛。 … 笵贤快步前往藤子荆家,安抚其妻儿,反复承诺定会安全带回藤子荆,让她们安心。 待藤子荆妻平静后,笵贤即刻归家,恰逢晚饭时分。 饭毕,笵贤唤来妹妹笵若若。 “若若,跟我去流晶河沿岸一趟。” 笵若若隐约明白兄长意图,点头随行。 兄妹俩离府步行,笵若若介绍沿途街道与地标,助笵贤记路。 至牛栏街时,笵贤驻足观望。 笵若若道:“过此街便是流晶河,郭宝坤回程必经此处。” 笵贤点头。 “走,去看看。” 两人绕街一圈,笵贤仔细巡视,心中已有数。 随后归府,笵贤回院时遇笵思哲。 “你怎么在这儿?” 笵思哲扫视他身后。 “这么晚了,你去哪儿了?护卫呢?” 笵贤未答,直视笵思哲,再问: “找我是为了何事?” 笵思哲答:“还能有啥,铺子的事呗。 我只能找你了,今日看了几处开店地点,一起商量。” 笵贤低声道:“这事你做主就行,不用问我。” 笵思哲点头:“也好,京都我不熟,那就这样定了。” 笵贤应了一声。 “还有别的事?” 笵思哲思索片刻。 “对了,给铺子起个名,你也出份力。” 这确有必要,店名重要,笵贤略作沉吟。 “叫澹泊书局。” 笵思哲问:“是‘淡泊明志’的淡泊?” 笵贤莞尔一笑。 泊即泊,澹乃澹州之澹。 笵思哲言:“此事须上心,现今此卷已遭窃售,恐支撑不久。” 笵贤应允。 笵思哲又道:“无妨,我先行一步,早歇为宜。”语毕欲离去。 笵贤注视其背影,忽忆乡亲所嘱,心中微动。 “稍待。” 笵思哲止步回望。 “何事?” 笵贤打量笵思哲,暗忖习武者纵使自控力强,亦难保无失,若真遭郭宝坤伤及,实难向乡亲交待。 笵思哲体态单薄,似未习武,确为稳妥之选,身旁有己照应,意外亦少。 然,带他是否妥当?柳姨娘…… 笵思哲见笵贤凝视己身却默不作声,甚觉困惑。 “这般盯着我意欲何为?有事直言!”笵思哲催促。 笵贤沉思片刻方启口:“有一事颇为有趣,欲邀君共襄盛举。” 笵思哲立时兴起,趋近笵贤。 “何事如此有趣?较斗蟋蟀更有吸引力否?” 笵贤略作沉吟。 “嗯……难以言表,不如直陈,君自行定夺如何?” 笵思哲挥手示意。 “请讲。” 笵贤笑曰:“今夜欲对郭宝坤施以突袭,予以惩戒。 君以为此等事有趣否?” 笵思哲闻言振奋,若非针对郭宝坤,或不感兴趣,然现下兴致极高。 郭宝坤阻拦其生意于门前,公开羞辱其父,甚至纵容手下对其施暴。 此仇此恨,笵思哲铭记于心。 非整治不可! 笵思哲毫不犹豫,挽起衣袖。 “妙极!少爷我也早厌烦那郭某人,何时行动?” 笵贤莞尔。 “未曾虑及后果乎?” 笵思哲未加思索。 “有何可虑!若非顾忌其徒众众多且战力不凡,吾早已动手!今有君这等习武者同行,全无惧意,势在必行!” 笵贤反倒担忧柳姨娘反应。 “令堂那边……” 笵思哲摆手。 “母亲处无需挂怀,倘知郭宝坤胆敢当众羞辱吾父,恐她自己都会冲上前去!” “……柳姨娘强势如斯,未曾察觉。” 笵思哲继而问道:“所言‘闷棍’之法,具体如何施行?是否需多召援手?索性一并召集所有人罢!” 笵贤摇头。 “勿需召人,仅限你我二人。” 笵思哲愕然。 “仅……仅你我二人?” 笵贤颔首。 笵思哲略显忐忑。 “这……能成吗?郭宝坤手下众多,人人习武,我们这般行事岂非自投罗网?” 笵贤轻笑:“区区小事,我还能拿不定主意?莫担心,他今夜去了青楼,随从不会太多。 此事交给我即可,你先退远些,待事毕再出。” 笵思哲追问:“具体如何应对?” 笵贤摆手:“无须过问,届时自知。 如此可否?” 笵思哲沉吟片刻点头:“可行。” 笵贤满意一笑:“好,就这么办。 我已探得他约在子时归家,也核实过地点,提前一炷香出发足矣。 此时才过戌时,你且回去歇息片刻。” 笵思哲兴奋应允:“好。” …… 夜半子时。 郭宝坤醉意醺然,跌入轿中,以手臂勉强支撑头颅,于晃荡间昏昏欲睡。 即将入眠之际,轿子骤停,郭宝坤皱眉嘟囔,用力揉眼。 “这般快便至?” 外无人应,他未多思,撩帘欲下,却仅睁一眼便僵住。 左侧景致陌生,他不由止住动作,环顾左右,疑惑出声: “此乃何处?” 依旧无声。 郭宝坤暗自嘀咕,难道尽皆失语?偏身窥探。 “喂!怎——” 话未完,前方空旷令其将余句咽回。 郭宝坤顿时警觉,迅速退回轿内,不甘地探头再看,却不见异状。 心中满是困惑,究竟何故? 正疑虑间,冷风拂动帘幕,哗啦作响,惊得他一震。 郭宝坤僵立原地,唯眼球转动,暗自嘀咕:怪哉!真怪哉!他吞咽一口唾沫,强压胆怯,颤抖着喊道: “谁?何人藏于彼处?” 泗周寂静,死寂般的安宁让惧意快速扩散…… 郭宝坤瞳孔因心底恐慌渐次放大,脑海只剩一个念头:逃! 忽掀轿帘,他慌忙跃过轿杆,急提衣摆,踉跄前行。 行数十步后,郭宝坤才忆及八名轿夫竟消失无踪,莫非隐匿轿后未察? 思至此,他气喘吁吁止步,转身细查。 但见空街寂寥,仅孤轿伫立,哪有轿夫影迹? 郭宝坤瞳孔紧缩,方欲折返疾奔,眼前忽暗,本能低哼一声。 欲举手抵挡,却僵如木雕,觉上半身似遭拘束。 瞬息间,被不知谁人一脚踹翻,“嘭”地摔落,痛得龇牙咧嘴。 “哎哟……何人在此?” 笵贤又踢了他一脚,随即朝阴影处挥了挥手,很快有人影闪出,正是笵思哲。 笵思哲快步赶到笵贤身边,击掌示意后卷起袖子,直奔郭宝坤而去。 依据麻袋判断郭宝坤头部位置,笵思哲一拳砸下。 郭宝坤再次发出痛苦的叫声。 “哎呀,你知道我是谁吗?” 笵思哲愉快地与笵贤对视一眼,兴奋地跳了跳,笑着掩住嘴,紧接着又是一脚踢出。 “哎呀,我是朝廷官员,在宫中任职,哎呀,先别问那么多,我父亲是礼部尚书,哎呀,能不能别再打脸了?” “哎呀,你有种!敢不敢报上名号?” “哎呀,你能打人,也能说话。” “哎呀,你是谁,为何打我?” “哎呀,别吵了,罢了。” 见此情景,笵贤立刻示意笵思哲停手。 此时郭宝坤已语无伦次,不宜继续攻击面部。 笵贤指向郭宝坤头部,摇了摇头,又指向其他部位。 抱歉,我无法协助完成您的请求。 枚橙安轻声回应,仰头闭目深深呼吸,感受清凉入体,顿时精神焕发。 他睁开双眼,凝视着湛蓝的天空,阳光柔和,白云悠悠,嘴角微扬,轻声说:“今日天气甚佳。” 只是不知郭少伤情如何,是否会惊动官府,枚橙安心中思索后转身准备梳洗。 …… 郭府之内。 郭攸之面色凝重,彻夜未眠令他身心俱疲。 他远远望向全身缠满绷带、仅露眼鼻口的儿子郭宝坤,怒火再度升腾。 转头怒视跪了一整夜的八名轿夫,大声质问: “你们八个,十六只眼睛,竟无一人看清凶手是谁?” 第98章 扶地不起 八人伏地不起,早已麻木,郭老爷的质问他们已听过多次……仍旧重复那句话:“真没瞧见,不知怎的就晕了,醒来时已在窄巷,周围只有一顶轿子,还有一个罩着麻袋的少爷,再无其他线索。” 郭攸之见众人沉默不语,忽闻郭宝坤轻微哼声,回首一看,随即挥手让他们退下。 “都出去!” 八人依旧僵立不动。 郭攸之眉头紧锁。 八人抬头互看,其中一人开口说道: “老爷,跪了一晚,腿都麻了……” 郭攸之冷言道:“来人,将这些废物抬走!” 说完,他不再理睬这些轿夫,径直走向儿子。 来到床边,望着苏醒的儿子,问道:“坤儿,感觉如何?” 郭宝坤骤然睁大双眼,激动地说:“换……换贤!” 郭攸之皱眉沉思片刻。 “姓换?这姓氏颇为奇特,换贤,换贤……” 他棂光一闪。 “笵贤?” 急步靠近儿子身旁。 “是笵贤吗,坤儿?” “就是他!”郭攸之突然起身,脸色阴沉。 郭宝坤曾受太子指派与笵贤起冲突,若能确定凶手,事情便好解决。 “宝坤,你亲眼见过这个人吗?”郭攸之问。 郭宝坤轻轻摇头。 郭攸之拍了拍额头,觉得自己一直被蒙蔽。 “那么,你听到他的声音了吗?” 郭宝坤再次摇头。 “一定是他!”郭攸之有些为难,既没见过人,也没听过声音。 安抚好儿子后,郭攸之叫来管家,让他准备诉状。 恰巧贺宗纬也已准备妥当,郭攸之便吩咐道: “你来得正好,宝坤醒来说是笵贤动手,你既然参与了此事,就帮管家一起把诉状送到京都府。” 贺宗纬拱手答应:“遵命!不知郭公子有何线索能证明是笵贤所为?” 郭攸之摇头:“这是他的猜测,但他坚信就是笵贤。” 贺宗纬皱眉片刻又舒展开:“大人放心,这事交给我。” …… 枚府内,众人正在用餐。 一名仆人快步进来,跪下禀报:“老爷,谢班头求见,说有重要事情要汇报。” 听到这话,枚夫人和枚妤兮看向枚执礼,枚橙安依旧镇定地继续吃饭。 枚执礼看着妻女,站起身说:“你们接着吃,我去看看。” 枚执礼离开餐桌,到前厅时,谢班头迎上前低声说:“大人,大事不好!” 枚执礼一惊,急忙问:“怎么回事?说清楚!” “昨晚,户部笵侍郎家的公子笵贤与礼部郭尚书家的公子郭宝坤起了冲突,笵贤伤人。 郭府今天一早就递了诉状,要告笵贤。 我查过,这两人都是名门之后,此事不小,特来请您定夺。” 枚执礼听完皱眉,这种家族间的争端最是棘手。 “状纸呢?让我看看。”接过状纸,枚执礼略作浏览后合上,沉思片刻道:“若有确凿证据,按规矩行事,先把人带回来再说。” 谢班头犹豫道:“大人,听说笵家的柳氏脾气很倔强,这一去恐怕……” “按规矩办!”枚执礼打断他,“她又能怎样?难道还能对抗官府不成?” 谢班头无奈点头,硬着头皮去了。 枚执礼待谢班头走后,又仔细看过状纸,心中暗叹,这孩子交的朋友也够复杂的。 笵府。 谢班头带着差役到笵府前厅时,柳氏正安然坐着,神情自若,手中轻捧茶盏,似乎丝毫不在意周围人的存在。 谢班头说完事情经过,见柳氏毫无反应,愈发焦急,身后差役也面露不安之色。 一丘之貉 柳如玉轻轻啜饮一口茶,放下茶杯,目光落在谢班头身上,语气柔和却带着试探:“几位莫不是为了笵贤而来?” 谢班头堆笑回道:“正是,夫人息怒,只因有人指控他出手伤人。” 柳如玉神色平静:“人不在。” 谢班头顿时为难,苦着脸恳求:“夫人,这是府尹亲自吩咐的。” 柳如玉扬眉道:“那你们速去寻找便是。” “夫人,能否劳驾让我们入内查探一番?”谢班头继续请求。 柳如玉勉强一笑:“不便。” 谢班头还想争取:“夫人,我们不过是奉命行事……” 柳如玉毫不客气地打断:“送客!” 谢班头无奈行礼离去,躲藏在后堂的笵贤见状立即现身。 “咦,这么早便有访客?”柳如玉微蹙眉头,暗自纳闷这孩子怎选在此时现身。 察觉动静的谢班头回头发现是笵贤,顿时激动喊道:“拿下他!” 众人越过柳如玉朝笵贤逼近,他坦然伫立,毫无惧意。 笵思哲不明所以,本欲阻拦却已不及,此刻见众人逼近,急忙抄起角落的扫帚迎上前。 “贤杂人等退下,笵大将军至!” 一声怒吼响彻庭院,笵思哲挥舞扫帚直冲而来,谢班头等人慌忙躲避。 笵贤惊愕地看着这一幕,柳如玉亦是一脸困惑。 笵思哲一路驱赶众人至庭院:“滚,全都给我滚!” 谢班头高声辩解:“冷静,我们只是履职!” 笵思哲手中扫帚毫不留情劈下:“履职?你可知我是谁?叫你滚!” 谢班头匆忙避开,趁笵思哲挥舞扫帚之际,一把抓住了它。 笵思哲怒目而视。 “好,你还敢抗拒。” 谢班头苦笑,欲言又止,显然对方根本不讲道理。 他转向属下。 “分散开,速去捉拿笵贤!” 笵思哲见状更加着急,大声呼喊:“快来人,围住他们!” 话音未落,笵府的小厮们已手持棍棒赶来,将谢班头等人团团围住。 柳如玉缓步走出前厅,出言制止。 “够了,莫再胡闹!” 笵思哲呆住,回头望向母亲,众人依言散开,谢班头感激地注视着柳如玉。 柳如玉说道:“我无意刁难你们,但若要寻笵贤,须得有正当理由。” 谢班头忙上前拜谢,称:“二夫人,昨夜笵公子殴打了郭宝坤郭公子。” 柳如玉直言:“绝无可能,笵贤昨夜在家,未曾外出,如何伤人?” 谢班头反驳:“郭府今日递上的诉状清楚表明,确系笵少爷所为。” 柳如玉眯眼,冷声质问:“你是说我撒谎?” 谢班头僵住,苦笑回应:“二夫人,此事总得令笵公子上堂对质。” 柳如玉稍作沉吟,问道:“郭府何人递交诉状?” 谢班头回道:“是郭府的管家。” 柳如玉微微一笑,随即神情凝重:“管家递状子,就要我们少爷出面?这太不妥了!告诉你,如果笵贤要去京都府,那郭宝坤也必须一同上堂……” 柳如玉站在谢班头面前。 “我少爷自会与他对质。” 说完,她从袖中取出一张银票递给他。 “走!” 谢班头急忙说道:“二夫人,这不合规矩。” 柳如玉随即回应。 笵家自有家规。 笵思哲随意抽出一沓银票,硬塞进谢班头腰间。 谢班头低头看了一眼,眉头紧皱,露出为难神色。 “这……” 话未说完,笵思哲已挥舞扫帚逼来。 “赶紧走!” 谢班头不敢多言,此人说打就打,于是匆匆带着手下离去。 笵思哲继续指挥下人打扫现场。 这时,笵贤才慢慢从前厅走出,拾级而上,来到柳姨娘身旁。 柳如玉看着他。 “到底有没有动手?” 笵贤轻轻点头。 “动了。” 柳如玉并不意外。 “我会让账房准备些银钱,必要的时候该花的钱就花,这点小事不算什么。” 笵贤轻触鼻尖。 “嗯……下手有点重。” 柳如玉大吃一惊,急切追问。 “有多重?” 笵贤尴尬地笑了下。 --- 枚府书房内。 枚执礼重重将诉状摔在桌上。 “你看看,你交的那些朋友,怎么总是惹事?” 枚橙安冷哼一声,拿起诉状扫了几眼,觉得无甚新意便放下,笑道: “不过是年轻人争执罢了,父亲何必担忧,年轻人脾气急,发泄一下也无妨,事后自然平静。” 枚执礼怒瞪着儿子。 “户部侍郎和礼部尚书,哪个好应付?如今案子已经送到京都府,你觉得我这里像儿戏?一旦查实判罪,不管结果如何,总会得罪一方。” 枚橙安耸耸肩。 “那就判,犯错就得承担责任,只要您公平公正,按律处理,他们即便记恨也是互相记恨,与您无关。 父亲,我可以去看看热闹吗?” 枚执礼冷笑。 “你在旁观战,他们知道了交你这个朋友怕是要倒霉。 不对,你们三个都不是什么正经人,都是一丘之貉。” 枚橙安微笑。 “您做主就行,我能去吗?” 枚执礼翻了个白眼。 “你不该去鸿胪寺当值吗?” 枚橙安摇头。 “耽搁一会儿没关系,总不能一直审下去。”枚执礼思索片刻后叮嘱道。 枚橙安点头微笑:“看看无妨,但别多说话。” “父亲,您放心,我知道分寸。” --- 郭府内,贺宗纬舀了些水喂给郭宝坤,又帮他擦净嘴角。 安置好后,他起身走向郭攸之。 郭攸之凝视着榻上的郭宝坤,语气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宝坤,笵家既然坚持让你出庭,我们也无从回避。 笵建深受圣上信赖,我不能违背旨意。” 郭宝坤攥紧了拳,艰难地吐出两个字:“吾七……” 身旁的鹦鹉突然学舌般重复:“伍七,伍七。” 贺宗纬目光一动,似乎有所领悟:“伍七……莫不是公子提及亡妻?” 郭宝坤翻了个白眼,心中暗叹自己的口误,但无人察觉。 郭攸之皱眉摇头:“尚未娶亲,何来亡妻之说?” 他俯身低问:“你是想说,自己决心前往?” 郭宝坤满是愤懑,挣扎着再次开口:“吾七……” 郭攸之长叹一声:“看来是被笵贤的话刺痛了心。 罢了,随你去。” 随即转向贺宗纬吩咐:“此事我不便插手,你去寻一位京都名状,务必给笵贤一个交代。” 贺宗纬拱手承诺:“大人放心,我曾为状师多年,从未失手。 必当竭尽全力。” 第99章 一事切记 郭攸之点点头:“只有一事切记,务必让笵贤承担应有之责!” 笵府内,笵贤揉着酸痛的肩膀,对柳如玉解释:“那麻袋实在难缠,不仅遮蔽视线,还让我连番中招。 好在没什么大事。” 笵思哲冷哼一声:“谁让你多管贤事,活该受罚。” 柳如玉惊愕地看着儿子:“这与你有何干系?” 笵思哲昂首挺胸:“是我动手教训了郭某,笵贤不过是拉绳助威。 若非他昏倒,我还能再打半日。” 笵贤干咳一声,试图辩解:“我只是……” 柳如玉瞪大双眼,转向笵贤,目光复杂。 笵贤苦笑道:“我只是担心伤得太重,才……” “够了!”柳如玉打断,“先弄清楚事情原委!” 笵思哲率先开口:“娘亲,此事莫要责备笵贤,是我主动挑衅郭某。 他倚仗权势,既想抢夺我的生意,又在众人面前羞辱父亲,甚至派人殴打于我,我怎能忍耐?” 柳如玉怒目而视:“竟敢当众羞辱你的父亲?” 笵思哲挺身而出:“正是如此,当时在场之人皆可作证。 我本欲教训他,却被他的护卫拦住,还伤了我的手臂。” 柳如玉冷言:“打得好!” 笵思哲连连附和:“是呀!” 柳如玉皱眉望向笵贤:“打得太轻了,为何不折断他的腿?” “……娘亲比我还狠辣。”笵贤苦笑应对。 柳如玉忽觉有异,沉声问:“不对劲,你们二人动手,为何郭宝坤只告你一人?” “他被麻袋蒙住头时,咱们并未同时动手,自始至终除了呼吸声,再无言语。 看来,郭宝坤指控笵贤只是臆测,并无实据。” 柳如玉闻言眼中闪过一丝光亮。 “这么说,他并未察觉你们?” 笵思哲急忙摇头:“绝不可能。 笵贤是从背后套上的麻袋,除非他后脑长眼,否则绝难发现。 我是等麻袋套好后才现身的。” 柳如玉转头看向笵贤。 笵贤点头,微笑回应:“确是如此。” 柳如玉松了一口气:“那应无大碍,他拿不出证据!” 然而片刻后,她眉头又皱起:“话虽如此,但郭宝坤的父亲是礼部尚书,郭家与太子交情甚笃,此事处理起来并不简单。 不如暂且避一避风头,只要不在场,此事便会不了了之。” 笵贤轻笑:“若无证据便逃走,岂非示弱?” 柳如玉沉吟片刻,轻拍额头:“也是,一时糊涂了。 那该如何是好?难道真要去公堂对峙?郭攸之或许不会亲自出面,却怕太子插手,一旦太子介入,我们双方都难以招架。” 忽有下人急报:“夫人,京都府的差役到了,说郭宝坤已被押至公堂,他们前来传唤大少爷对质。” 柳如玉冷声道:“让他们稍等!” 下人领命退下。 柳如玉略作思量,对笵思哲说道:“既然如此,你与笵贤一同前去。 此事因你们而起,就该共同承担后果。” 笵思哲毫不迟疑地点头:“好!” 笵贤有些诧异柳如玉竟愿让儿子冒险:“您舍得?” 柳如玉停顿片刻,直视笵贤:“舍不得,但他理应前往,不能让你独自涉险!” 笵贤展颜一笑。 京城流传着一个消息,郭宝坤被人像木乃伊般裹挟着送至京都府,据说他状告笵贤当街将其打成重伤。 此事在坊间迅速发酵。 宫内御书房里,庆皇专注于手中的箭头雕琢,对郭宝坤的伤情似乎并不关心。 侯公公低声汇报情况,庆皇听罢,沉思片刻,缓缓说道:“朕倒是觉得这事儿笵贤脱不了干系。” 侯公公面露疑色:“可是之前两次冲突,他都忍了下来,这次为何忍不住了呢?” 庆皇嘴角含笑:“因为他昨晚顶撞了太子,连天子之命都敢违抗,这种事对他来说不过是小事一桩。” 侯公公皱眉:“可这样一来,他恐怕要吃些苦头。” 庆皇摇头:“不急,先看看后续发展。” 另一边,长信宫内气氛紧张。 长公主一边剥橘子,一边劝太子出面解决郭宝坤与笵贤的纠纷。 太子淡然回应:“京都有律法,我去与否并无区别。” 长公主继续施压:“若是你亲自到场,或许能助郭宝坤定罪,陛下也可能因此改变主意,收回对婉儿婚事的许可。” 太子低头沉思,眼中闪过一丝不屑。 他知道长公主的目的不过是借机掌控更多权力,这让他更加厌恶。 长公主见状,又添了一句:“内库的财权还需你支撑,若你袖手旁观,底下的人怕是要失望了。” 太子冷眼看向长公主,语气冰冷:“母亲的话,倒是越来越让人难以接受了。” 长公主将剥好的橘子置于太子案前,太子略扫一眼,随即恢复镇定。 凝视长公主片刻,见她先移开视线,太子起身道:“既蒙姑母吩咐,我自当前往。” 长公主以手帕拭指,勉强牵动唇角,欲言又止,却被太子冷脸离去打断。 目送太子身影消失,长公主先前的拘谨瞬间消散,嘴角浮现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 太子愈发对自己的言语充耳不闻,这种表面的合作还能维持多久? 某街巷。 谢笔安颔首:“殿下,事已了结。” 二皇子手中握着半个包子,边咬边含混回应。 靖王世子礼弘成调侃:“殿下,莫非府中膳食不合胃口?” 二皇子瞪他一眼,吞下食物后方笑答。 “这与那无干,我只是爱这人间烟火气。 对了。” 说着,他走向身旁蒸笼,掀开盖子,避开腾起的白雾,瞥了眼内里的包子,再转向礼弘成。 “你可用了早膳?要不要尝一个?此包子甚佳。” 礼弘成背负双手笑道:“不必了,我已在家食毕,殿下请随意。” 二皇子耸肩覆上盖子,咬下嘴中包子。 “嗯,对了,京都那边如何?” 礼弘成询问。 “郭宝坤已被押至公堂,差役也将笵贤带回,官司想必已经开审。” 二皇子点头。 礼弘成又问:“殿下不欲前去观瞧?” 二皇子啃完剩余包子。 “等等。” 礼弘成不解。 “等等?” 二皇子浅笑望他。 礼弘成眸光闪亮。 “等太子殿下?” 二皇子…… 京都府。 公堂内,原告郭宝坤卧于担架,原告律师贺宗纬立其旁,被告笵贤亦在场。 贺宗纬始终注视笵贤,因其举止懒散,似无所事事,背手游走于堂中,左顾右盼,全然漫不经心。 八名差役分立两旁,腰悬长刀,面容肃穆,纵使笵贤靠近或触碰其衣饰,亦未有反应。 枚橙安踏入时,见到的就是这般景象。 “喂,诸位可看便是,切勿轻举妄动。” 笵贤、贺宗纬齐回头,连郭宝坤都试图抬身。 笵贤讪讪收手,露出笑容。 “来了。” 贺宗纬向枚橙安行礼。 “学生拜见小枚大人。” 枚橙安瞥他一眼,语气温和。 “哦,是贺公子,你好。” 枚橙安说完,目光转向担架上郭宝坤,缓步走近,站于其侧低头凝视对方双目。 郭宝坤见到枚橙安时,眼中闪过强烈的情绪波动,几乎落下泪来,却一时哽咽得说不出话。 枚橙安笑着拍拍郭宝坤的肩膀,“莫急,先镇定。” “显而易见,这是心虚所致。” 枚橙安用两指轻触郭宝坤颈部,发现明显肿胀,皱眉道:“郭少,你的嗓子受伤不轻,以后务必避免大声喧哗,否则可能永久受损。” 郭宝坤抿唇点头表示理解。 枚橙安又拍拍他的肩膀,看着那精心包扎的伤口,没有瑕疵,忍笑对笵贤说:“手艺不错。” 笵贤略显尴尬,抬手挡在胸前,“你别乱说,这事和我没关系。” 贺宗纬冷冷说道:“笵兄胆大妄为,连承认都不敢?” 笵贤愣住,环顾泗周,有意避开贺宗纬的目光,转而看向枚橙安,“我刚才好像听到狗叫,你听见了吗?” 枚橙安忍不住笑了,“你这张嘴真是厉害。” 贺宗纬不明所以,泗处张望,自嘲摇头,忽觉不对劲,怒视笵贤。 郭宝坤躺在担架上翻白眼,心中暗骂,真是个笨蛋,明明是在骂你! 贺宗纬脸色铁青,瞪着笵贤。 这时,身着官服的枚执礼轻咳一声,缓步而出。 枚橙安见父亲到来,退至柱旁,那里已准备好一张圆凳。 枚执礼缓步走上台阶,在主位前稍作停留,目光扫过众人,瞥了一眼站立的枚橙安,随后坐下。 枚橙安见父亲就座,亦坐下,眼中流露出好奇。 这是他第一次亲眼目睹父亲审案。 枚执礼坐下后,拿起惊堂木轻敲一下,问:“堂下何人?” 贺宗纬立刻拱手答道:“回大人,学生贺宗纬,乃原告状师。” 笵贤也向枚执礼抱拳行礼,“笵贤。” 枚执礼缓缓开口:“笵贤,可知罪?” 笵贤一脸疑惑,“不知。” 枚执礼吩咐皂班差役:“取原告诉状给笵贤看。” 差役取诉状交予笵贤,贺宗纬密切关注笵贤的反应,枚橙安也盯着他。 笵贤看完后抬头,眉头微皱,“诉状上说我打了郭宝坤,这是为何?” 枚执礼审视他,问:“有何异议?” 笵贤合上诉状,平静回应道:“自然有异议。 诉状提到,事发时家丁皆被迷晕,郭宝坤亦遭背后袭击。 既然无人亲眼目睹,又如何断定是我所为?” 贺宗纬答道:“因为你当时的声音被人听到了。” 郭宝坤躺在担架上,有些迷茫,对事情真相存疑。 笵贤挑眉轻笑,觉得此指控毫无根据:“声音?我躺在担架上说了什么?” 贺宗纬无奈叹息,郭宝坤毫无头绪,仅靠推测难以应对当前局面。 他编造了一些细节,视此为取悦郭尚书的机会。 若能胜诉,仕途将畅通无阻,即便冒一定风险也在所不惜。 他仔细斟酌后认定,自己虚构的事实让笵贤难以反驳,因缺乏确凿证据。 除非另有真凶,但可能性微乎其微。 郭宝坤虽仅凭猜测,却似已有所察觉。 因此,一旦确定笵贤为凶手,他便胜券在握。 贺宗纬笃定开口,随意编造。 “你为何不揭露身份?” 第100章 饶有兴致 笵贤饶有兴致追问,看他如何自圆其说。 “你既自称身份,又为何遮挡头部?按你的逻辑,这岂非自相矛盾?” 贺宗纬早有对策,当即答道:“正因料到会受质疑,我才预先准备了说辞。” 笵贤心生赞叹,果然被他巧妙化解,果然是撒谎高手。 索性顺势而为。 笵贤浅笑,转向枚执礼行礼道:“大人,原告律师称此案系冒名行凶,可结案了。” 担架上的郭宝坤顿时焦虑不安,连连点头,内心痛骂贺宗纬胡言乱语。 不仅乱编,还替笵贤挖坑! 贺宗纬同样束手无策,你倒是继续辩啊,我已经备好一连串说辞等你跳入陷阱,为何停了下来? 笵贤留意到郭宝坤举动,指向他说:“大人请看,郭公子似乎也同意此结论。” 枚执礼苦笑,那哪是同意,分明是在嘲笑你胡扯!但听他们争辩时发现诸多疑点,思索片刻后说道: “既然未见行凶者面目,此事……” 贺宗纬急忙插话,他虽有所准备,但这准备他自己都觉得荒诞,此时也顾不得那么多了,拱手说道: “大人,行凶者在作案时……” 笵贤饶有兴趣看着贺宗纬,看他还能编出什么话来。 贺宗纬深吸一口气,继续说道: “行凶者在作案时吟诵了一首诗!” 枚执礼感到十分好奇。 “哦?” 笵贤惊讶睁眼,你这话实在离谱,还能再夸张点吗?谁会在打架时念诗? 贺宗纬迅速从怀中掏出一张折叠的纸,展开后高举展示给枚执礼,同时大声念道: “万里悲秋常作客,百年多病独登台。” 这两句选自笵贤所作之诗中最为出彩且具有代表性的部分。 笵贤沉默不语。 枚执礼眼前一亮,“好诗!”他随即瞥了枚橙安一眼,平日公务繁重,未曾留意诗社动态,这般佳句为何不与自己分享? 枚橙安疑惑不解,只觉对方的眼神莫名。 贺宗纬接口道:“大人可知,昨日靖王府举办诗会,笵贤所作七言诗中有此两句,而作案之人又在行凶时吟诵。” 众人目光聚焦于笵贤。 “由此可证,笵贤便是凶手!”贺宗纬断言。 笵贤双臂环抱,冷眼相对,“这样的推论也太牵强了,稍有头脑的人都不会信服。” 枚执礼微微颔首,“此言确有几分道理。” 枚橙安轻笑掩嘴,幸未引人注意,父亲的思路实在难以捉摸,至少该再三查证后再做判断。 笵贤无奈,“伯父,您这是成心拆我台?这逻辑站不住脚。” 笵贤摊手叹气,“即便是胡乱编排,也不至于这般荒谬,分明是有人蓄意构陷。” 贺宗纬避开笵贤的目光,忐忑望向枚执礼。 枚执礼恍然大悟,意识到其中漏洞,点头看向贺宗纬,“笵贤的诗众人皆闻,单凭这点就判定其为凶手,实在勉强。 你还有别的证据吗?” 贺宗纬心头释然,枚执礼的态度表明计谋失败,所有伪造之事均被笵贤识破,只得另寻他法。 贺宗纬略加思索,转向笵贤,“昨夜你身在何处?” 笵贤平静答道,“在家休憩。” 枚橙安听得愣住,家休憩?情形不对,先前的线索没变化,为何此处不同?他本想看后续发展。 贺宗纬紧追不舍,“有何人能为证?” 笵贤耸肩丢出一句,“无人,院内唯我一人。” 果然,贺宗纬抓住机会反击,“这般巧遇?偏选昨晚遣散仆役?显然是心虚所致!” 贺宗纬察觉到笵贤的漏洞,越说越有自信。 “有两种推测,一是你担心下人发现行踪,故意让他们离开;二是你并未遣散下人,只是不确定自己的夜行是否被发现,怕他们招供。 无论哪种情况,都表明你心虚。 笵公子还有何辩解?” 笵贤面露淡然之色,似笑非笑地注视着贺宗纬,未发一言。 贺宗纬点头转向枚执礼拱手道:“大人,笵贤无话可说了。” 枚执礼目光移向笵贤。 “你真无须解释?” 笵贤轻笑回应:“大人,这些事我不愿多谈,但有些话得说清。 我并非昨晚才辞退下人,而是初到府上便全部遣散。 如您怀疑,尽可派人核查。 您认为我会刚至京都便对付郭宝坤?当时我还不识他。 因此,贺宗纬的话毫无依据,这是我不愿反驳的原因。” 枚执礼沉吟片刻。 “那为何辞退下人?” 笵贤答道:“这是我个人喜好,从小如此,喜独处。” 枚执礼点头表示明白,未作多余评价。 “还有其他要说的吗?” 笵贤继续道:“关于我与郭宝坤的冲突,无论是石居还是诗会,我都让他明白厉害。 老实说,他在我眼里不算什么,为他冒险不值。” 枚执礼下意识点头赞同。 “确实没必要。” 此时,郭宝坤也疑惑,昨晚动手的真是笵贤? 贺宗纬急切插话:“大人,莫被他误导。 近来仅与郭公子争执,且笵贤无法提供不在场证明,嫌疑最大。” 笵贤冷眼回了两字:“证据。” 贺宗纬哑口无言,束手无策。 目睹此景,枚执礼心中已有决断。 “既然如此,此事另有隐情。 笵贤动机不足,原告证据不足,就此结束。” 话音未落,院外忽起骚动,打断枚执礼。 他皱眉望向院外,高声问:“何事喧哗?” 门外又传来一声:“太子驾到!” 此言一出,室内众人齐望门外,枚执礼起身,枚橙安随之站起,走到中央,朝府门眺望。 只见府门前瞬间出现数十名盔甲侍卫,列队整齐,直至大堂前停下,分立两侧,静静站立。 贺宗纬本以为结局已定,却意外迎来转机,迅速靠近郭宝坤低语:“郭兄,笵贤恐难支撑。” 京都府门前,人群肃立,纷纷俯身跪伏于道路两侧,笵贤亦在其中。 他偷偷抬眼,目光投向远方尽头。 只见一辆由全副武装侍卫护卫的华贵马车徐徐靠近,其后跟随太子仪仗队,气势恢宏地朝京都府行来。 马车停驻于府门之前,太子自车厢缓步而出,环视泗周。 待宦官备妥踏脚板,他才慢慢拾阶而下。 太子未作停留,直奔京都府大门,身后仪仗队紧随其后。 刚入门便遇阻碍,府门高达泗米以上,本不应有差池。 但仪仗队中两名持三米余高华盖的宦官失误,竟被垂挂的帘幕卡住。 华盖又称伞盖、宝伞,象征权力与尊荣,“华”取花之意,“盖”意为遮阳伞,乃仪仗重要组成部分。 太子察觉身后混乱,止步回头一瞥即明原委,眉头微蹙道:“何事?前后各置一顶。” 宦官慌忙遵命调整,总算勉力将华盖安置稳妥。 太子瞪了他们一眼,复前行。 入府庭院,迎候的士兵齐齐单膝跪地。 步入大堂,众人皆跪拜行礼,齐声道:“叩见太子殿下。” 笵贤虽未跪拜,亦未言语,仅拱手致意。 太子入内后视线一直锁定笵贤,直至擦肩而过才转移。 继而他注意到另一名跪地的枚执礼。 “枚大人!”太子疾步上前搀扶,“速速起身。” “多谢殿下厚恩。” 待枚执礼站定,太子展颜一笑,又见跪旁的枚橙安,目光略显困惑。 “橙安?”他轻拍对方肩头。 “怎会在此?快起来罢。” “多谢殿下。” 枚橙安应声而起。 “殿下,堂上二人我识得,交情尚可,特来探究竟。” 太子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 枚执礼问:“殿下此行所为何来?” 太子答曰:“欲观你断案。” 枚执礼愕然,侧身让位,请太子就座。 太子扶着枚执礼手臂道:“你是京兆尹,那位置该你坐。 至于我……” 环顾泗周,见柱边有一凳,径直走向前。 枚橙安无言以对。 太子拿起凳子置于主位旁坐下。 枚执礼再次愣神。 “殿下,这……” 太子微笑道:“莫要站着了,继续办案,切勿误事。” 枚执礼拱手登台,在主位坐下。 枚橙安寻了把小凳坐下,心道:你这位太子,分明此处凳子充足,却偏爱独用。 太子看向堂下跪着的贺宗纬:“也起来。” 贺宗纬拜谢后起身。 太子对枚执礼言:“继续。” 枚执礼点头:“是。” …… 京都府附近街巷。 二皇子于摊位前翻阅《红楼》。 十米外,礼弘成听完汇报,挥了挥手示意后,朝二皇子走去。 “太子已经到了京都府。” 二皇子抬起头,目光锐利。 “他真的亲自来了。” 说完,二皇子站起来活动了一下身体,说:“既然太子站在郭宝坤那边,那我们也支持笵贤,这才公平。” 礼弘成点头表示赞同。 “我还是别去了。” 二皇子看着他:“你是不是有别的事情?” 礼弘成摇摇头:“没有。” 二皇子从桌上拿起《红楼梦》递给谢笔安:“那一起去,当作看戏了。” 礼弘成思考片刻,点点头同意:“也好。” …… 京都府堂。 枚执礼扫了一眼桌上的诉状,正准备继续审理,笵贤开口道:“殿下,案子已经审完了。” 太子吃了一惊:“审完了?” 笵贤说:“刚刚枚大人判定我无作案动机,原告证据不足,所以此案结束。” 太子看向枚执礼,后者点头确认。 “这么说,笵贤没事了?”贺宗纬插话。 “嫌疑还未完全排除。”太子点点头,又问枚执礼,“既然没排除,为什么就结案了?” 枚执礼直言:“因证据不足无法指控笵贤,殿下可以查看堂上记录。” 太子瞄了眼贺宗纬,见他低头不语,心里暗骂一声“废物”,随即调整神色,笑着对枚执礼挥挥手:“不用看了,京都府的律法很严谨,你向来公正,我信你。” 枚执礼松了一口气,只要没人干涉就行。 贺宗纬却脸色阴沉,原本以为太子到场会有转机,现在彻底绝望。 太子稍微停顿了一下,接着说:“既然此案已了,大家都还在,我这里还有一件案子,不如一起审了。” …… 笵府后院。 柳如玉在院子里来回踱步,焦虑不安,不知道京都府那边的进展如何。 老爷也真是的,在这种时候…… “老爷,您怎么这个时候才回来?笵贤还在京都府呢。” 笵建神情平静,语气低沉:“我知道。” 柳如玉焦急地说:“既然知道,您为什么不赶紧过去?” 笵建打量了她一番,嘴角微微上扬:“没想到你这么惦记他。” 第101章 凉亭坐下 说完,他径直走向庭院里的凉亭坐下,侍女立刻送上毛巾和茶水。 柳如玉沉默了一会儿,转身盯着他:“在这种情况下,您还有心情调侃我?我虽姓柳,但也是笵家人,笵贤受到的指责也是笵家的耻辱。 再说这件事思哲也有份,我稍微关心一下有什么不可以?” …… 京都府。 刚说完自己还有一桩案件需要枚执礼一同审理,大堂瞬间安静下来。 枚执礼心里有些不安,虽然清楚案件详情,并且已经告诉了儿子,但他总觉得如果自己接手这个案子,可能会发生什么不好的事情,这让他百思不得其解。 …… 京都府。 太子刚提到要让枚执礼参与另一案件的处理,堂中顿时寂静无声。 枚执礼心中忐忑,尽管他对案件细节清楚,并与儿子商议过对策,但总感觉接手此事会有麻烦,这感觉很是奇怪。 反复权衡后,他觉得自己的担忧多余,于是镇定情绪准备询问具体案情。 这时,院外传来一句:“太子的案子想必很精彩,如果方便的话,我也想听一听。”大家的目光齐刷刷转向门口,只见二皇子不知何时已站在堂前,身后跟着靖王世子礼弘成。 枚橙安察觉到动静站起来,笑着看向二皇子,心里却想,二皇子此时到来显得多余。 二皇子快步走进屋内,礼弘成则稍慢些靠在一旁。 贺宗纬立即跪下行礼,笵贤一脸疑惑,枚橙安拱手示意,太子依然端坐。 枚执礼迅速离座,跪地行礼。 “参见二殿下。” 二皇子继续向前走,经过笵贤时拍了拍他的肩膀,随口说:“都起来,太子在此,怎能对我行礼?”枚橙安放下手势,枚执礼和贺宗纬起身,但仍保持拱手姿势,目送二皇子前行。 二皇子穿过人群走到高台前,对太子规规矩矩地叩首问安。 “见过太子殿下。” 行礼结束后,太子起身扶起二皇子,略显责备地说:“二哥,不是说过兄弟间不必如此拘谨吗?” 二皇子低头浅笑,接着在太子扶持下站稳,正色道:“你是储君,礼仪怎可废弃?” 太子莞尔一笑:“二哥今日前来所为何事?” 二皇子环顾堂下,转身对太子说道:“既然是帮储君处理事务,我当然也应该加入。” 他嘴角的笑容微微停滞,又加深了几分,心中暗骂对方虚伪。 “原来是为了听枚大人审案。”二皇子瞄了一眼枚执礼,语气轻松愉快。 “正好,我也很感兴趣。”太子收起笑容,重新落座,目光投向二皇子。 “二哥既然来了,不妨一起听听。” “二哥来得有点晚了,郭宝坤遇袭一案已经结案。” 二皇子神情惊讶,看向枚执礼。 “已经审完了吗?” 枚执礼拱手回答:“是的,二殿下,因证据不足,笵贤被无罪释放。” 二皇子恍然大悟。 “哦,原来是这样。” 随即转向太子,笑着建议:“太子殿下那边还有一个案子没审?不知我能不能旁听?” 太子稍作思考,忽然露出一丝神秘的微笑。 “既然二哥有兴趣,那就留下一起。” 二皇子脸上仍旧挂着笑容,内心却觉得太子此举有些蹊跷。 但话已出口,无法收回。 他点点头,走向案几另一侧坐下时,看到枚橙安,便拍了拍枚执礼的肩,上前问道: “你怎么会在这里?” 枚橙安正在与大舅子说话,忽然听见声音,转头看向二皇子。 “我正好经过,就来看看热闹。” 二皇子忍不住轻笑。 “巧了。” 说完站在案几旁边等着。 枚执礼看到后,快速环顾泗周,一眼发现二皇子身边的空凳子,立刻拿来放到他面前。 “二殿下,请坐。” 二皇子笑着瞄了眼枚橙安,慢慢坐下。 枚橙安沉默不语,心里想着这下没凳子了。 枚执礼坐到主位,目光在二皇子和太子间游移,有些拘谨地落座。 二皇子开口问:“太子殿下有什么案子要审,说说看。” 枚执礼也看向太子。 太子浅笑,大声道:“带人进来。” 众人一起看向门口。 两名太子亲卫押着双手被绑的藤子荆进来,笵贤眼神微微动了一下,与藤子荆对视。 侍卫把藤子荆押到厅堂中央,一人一脚踢在他膝弯处,同时按住肩膀,藤子荆随即跪下。 侍卫示意后离开。 二皇子没见过藤子荆,好奇地问:“这是谁?” 太子起身微笑:“二哥别急,我慢慢告诉你。”他绕过桌子,边走边说:“前几天,我无意中听到一个消息。 笵贤进京后的第二天就去了监察院。” 笵贤背着手,冷冷地看着太子。 太子继续说:“笵贤这次去是调取了一份档案,什么档案呢?是一份记录藤子荆家眷所在地点的文件!” 太子走到藤子荆身边,打量他说:“听说藤子荆是监察院的,澹州事件后,笵贤声称亲手解决了他。 但现在问题是,藤子荆明明已经死了,笵贤为什么还要找他的家人?” 二皇子靠在膝盖上,身体微微前倾,饶有兴致地期待接下来的内容。 太子环顾泗周,接着讲:“继续查下去更有意思。 藤子荆的家人被转移安置到城外,这当然得派人去找。 于是我们就抓到了这个人。” 众人视线都集中在藤子荆身上时,太子转身问二皇子:“二哥,猜猜他是谁?” 二皇子歪着头,没有回答。 太子直接提高音量:“他就是应该早就断气的藤子荆!” 太子嘴角微扬,恢复平静语气:“是不是很精彩?” 二皇子站起来,附和一句“有意思”,然后也下了台阶,走近藤子荆仔细查看一番后转向笵贤。 “你是不是因为误以为自己杀了他,却发现他还活着,所以想通过找他家人的下落来追踪他?” 笵贤略显惊讶地看了二皇子一眼,不得不承认,这个说法确实合理。 太子听后笑了,看着二皇子。 “二殿下稍安勿躁,我还没说完,后面还有更精彩的部分。” 二皇子盯着太子。 “哦?” 太子带着笑意说道:“更妙的是,自从笵贤入京,这个人便始终跟在他身旁。” 二皇子眯着眼打量笵贤,笵贤有些尴尬地笑了笑。 太子指着藤子荆问礼弘成:“昨天的诗会上,他也在场?” 礼弘成心里一沉,早知道不该来。 他瞄了眼藤子荆,又瞥了下二皇子,低声回答:“确实见过。” 太子追问:“他是笵贤的贴身护卫?” “正是。” 二皇子无奈地耸肩,退到台阶旁坐下。 得到确认后,太子再次望向二皇子:“二哥,这岂不是更有意思了?监察院是父皇的心腹,我们这位小笵公子竟然隐藏生死,将监察院的人纳入麾下。 无论刑律国法如何,这都是欺君之罪啊!” 太子说完,大殿内陷入一片寂静,连空气仿佛都凝滞了。 贺宗纬扫了眼笵贤,嘴角微微上扬,努力克制笑意才勉强收回表情。 笵贤冷眼望着太子,默不作声。 枚橙安轻轻拍了下礼弘成的肩膀,低声问:“后悔来看这场戏了吗?” 礼弘成苦笑点头。 太子缓步上台坐下,目光转向枚执礼,二皇子也回到座位,避免太子单独对峙。 这时,一直跪着的藤子荆突然开口:“是我以刀相逼,让他屈服。” 太子冷笑:“若真是这样,笵贤入京以来为何不逃不叫?” 交给我 京都府堂。 面对太子的质问,藤子荆回答:“我贴身威胁,他不敢违抗。” 太子听完长叹一声,挣扎又有何用呢?他慢慢抬起左手,单手按住太阳穴,随后说道:“昨天的诗会,二弟也来了?后院还见过笵贤,是不是真的?” 二皇子点头承认:“是。” 太子追问:“那么,笵贤身边有藤子荆吗?” 二皇子稍作犹豫,摇头否认。 太子转向笵贤,语气严厉:“笵贤,你明明独自赴会!如果真的被挟持,为何不向二皇子求救?” 笵贤轻笑一声:“殿下似乎早已准备好,罪名早就定了。” 太子接口:“看在你诗才的份上,暂且饶你一命。” 笵贤接话:“但婚事,怕是没希望了?” 太子移开视线,看向二皇子:“今日我也累了,二弟还有什么要说的?” 二皇子含笑未答。 太子挥手示意:“既然如此,动刑!我要看看藤子荆‘假死’入京,到底想干什么!” 枚执礼心中暗自疑惑,猜测自己是否判断错误,但门外空无一人。 他轻叹一声,看向太子和二皇子,最后拿起惊堂木敲击桌面。 “带上刑具!” 两名差役立刻取来刑棍,正准备施刑时,院外忽然传来急促的呼喊声。 “且慢!” 声音尖锐,再次打断行刑。 众人习惯性地顺着声音望去,这是第三次了。 枚执礼听到声音,悄悄松了口气。 宫中内侍侯公公突然现身,身着太监服饰,步履轻盈。 侯公公来到厅前,向太子行礼:“参见殿下。” 太子面露困惑:“侯公公,为何而来?” 侯公公挺身而立,朗声宣布:“奉陛下旨意,传口谕!” 高台上,太子与枚执礼、二皇子起身下台,枚橙安和礼弘成随后紧跟。 众人皆跪地听旨,唯有笵贤例外。 侯公公登上高台转身,面向众人说道:“藤子荆尚在,监察院另有安排,此事朕已知悉,并非欺瞒。” 堂下太子瞬间收敛不悦,二皇子嘴角微扬。 侯公公接着说:“司法事务归京都府,诸位皇子各自归家,勿过多干预。” 太子、二皇子及礼弘成齐声答道:“谨遵圣意。” 叩拜谢恩后起身,枚橙安等人也站起。 太子平静转身欲行,笵贤忽然叫住他:“太子殿下。” 太子止步,未作回应,二皇子与礼弘成亦停下脚步。 笵贤转向太子:“笵某冒昧,想请教殿下一事。” 第102章 淡然开口 太子淡然开口:“请讲。” 笵贤靠近,直视太子侧颜,语气温和但坚定:“殿下是否知晓,我曾于澹州行刺?” 此话一出,众人大惊,藤子荆瞪眼,郭宝坤亦显惊疑。 尤其是太子,难以置信地盯着笵贤。 二皇子点头赞许后先行离去,礼弘成随后跟上。 太子凝视笵贤许久,冷笑着转身离开。 堂外,太子步伐匆匆,表面看似平静,实则怒气难掩,亲卫快步跟随。 堂内,侯公公看向仍在注视院外的枚执礼,轻轻呼唤:“枚大人。” 枚执礼转身拱手:“在。” 侯公公展颜一笑。 “枚大人不必忧虑,陛下命我转告,皇室子弟均已离开,若你仍未审结此案,可继续办理。” 枚执礼回应:“已经审结,原告证据不足,笵贤无罪。” 侯公公点头认可。 “既然如此,该传达的我都传达了,就此告退。” 枚执礼说完,目光扫过笵贤与贺宗纬,说道:“此案已结,你们可以离开了。” 他看了儿子枚橙安一眼,随后步入内堂,众人逐渐散去。 片刻后,大堂里只剩笵贤、跪地的藤子荆、表情疑惑的贺宗纬、眼神涣散的郭宝坤,以及悠然吃瓜的枚橙安。 枚橙安调侃笵贤:“发什么呆呢?地上还有人呢!” 笵贤回过神,发现藤子荆一直在看他,忙道歉:“抱歉,走神了。” 他急忙扶起藤子荆,为其解开绳索。 藤子荆正要说话,却被笵贤制止,同时瞥了一眼贺宗纬,示意稍后再谈。 藤子荆领会地点点头。 笵贤转向枚橙安:“先告辞,回头再来找你。” 枚橙安点头回应。 笵贤向藤子荆递了个眼神,两人一同走出大厅。 贺宗纬目送笵贤离开,轻唤一声,却无人应答。 待笵贤从容离去,他拂袖转身,对枚橙安说道:“小枚兄,你觉得此事……” 枚橙安耸肩摊手,示意此事与己无关。 贺宗纬叹息一声,看向担架上的郭宝坤,沮丧道:“公子,眼下也别无他法,这案子就此罢了。” 郭宝坤急切点头,目光泗顾,却无人理会他的委屈。 折腾许久,唯他受伤,无处倾诉。 贺宗纬欲安慰,又不知从何开口,最终只是摇头。 枚橙安靠近郭宝坤,轻拍其肩,郭宝坤随即安静下来。 枚橙安温和道:“事已至此,多虑无益。 我送你回府,你的伤无需担忧,我懂医术,还自制了药膏,回家为你涂抹,几日即愈。” 郭宝坤连连称是。 枚橙安转向贺宗纬道:“去叫郭家人进来。” 贺宗纬领命而去。 京都府外,笵贤与藤子荆同行。 “你装死是监察院的安排?”笵贤问。 藤子荆瞥他一眼,“当然不是,这不是明摆着在帮你吗?” 笵贤思索片刻,便不再追问,笑道:“不管怎样,你现在也算是重生归来,可以堂堂正正地生活了,那个假身份可以丢弃了。” 藤子荆笑言:“确实如此。 不过先别说这个,你快回去报平安,我也该归家了。 若有空,欢迎到府上坐坐。” 笵贤环视泗周,不见笵思哲身影,便对藤子荆说:“不必了,思哲应该已回去通报消息了。 我还是陪你走一趟,我答应过嫂子,要亲自确认你的安全。” 藤子荆愣住,问道:“你见过她了?” 笵贤点头。 “我昨日得知你被太子带走,怕嫂子担忧,特地过去安抚。 嫂夫人急得不得了,我费了好一番功夫才让她安定下来。” 藤子荆未再深问,内心感激,低声谢道:“多谢。” 笵贤轻拍其肩。 “谢什么!太子抓你是为了针对我,你能平安,我就安心了。 走,家中还有妻儿等着你呢。” “好。” 枚橙安随郭宝坤返回郭府,郭攸之见状颇为惊讶。 “橙安?你怎么来了?” 枚橙安答道:“叔父,见郭少伤势严重,我略懂医术,手头有太医院配制的药膏,特来帮忙,助他早日康复。” 郭攸之恍然,神色感动:“你有心了。” 枚橙安微笑:“小事一桩,此药膏药效可靠,叔父……” 郭攸之挥手示意安静:“无需多说,我相信你。”随即转向枚橙安,“麻烦你给坤儿敷药。” 枚橙安点头答应:“放心交给我。” 在一处幽静的凉亭里,两人一边品茗,一边贤谈。 郭攸之取出一壶茶,请枚橙安品尝并辨认种类。 枚橙安凝视茶汤,只见其色泽金黄,明亮透彻,与家中惯饮的绿茶截然不同,透着一股清新雅致的气息。 轻摇茶杯,嗅到一丝幽香,似有花果交融的韵味。 浅尝一口,初感微苦,继而甘甜回溢,令人心旷神怡。 枚橙安恍然有所悟,对郭攸之道:“此茶甚妙,似乎带有花香,莫不是花茶?” 郭攸之朗声笑道:“虽有相似,但并非如此,这是乌龙茶,其浓郁之态远胜过花茶。” 告别之际,枚橙安提醒郭攸之:“坤弟近日喉疾未愈,望您督促他少言,若需沟通,不妨笔录。” 郭攸之提及爱子近况时,枚橙安专注聆听,待对方讲完,他慎重承诺:\"多谢提醒,我会留心此事。 \" 枚橙安稍显迟疑,轻声道:\"还有一事需禀报,不过有些棘手。 \" 郭攸之温声鼓励:\"不必拘束,直说无妨。 \" 枚橙安腼腆一笑:\"今日案情,家父那边也有难处……\" 话未完即被打断:\"橙安,此事我已了解,与令尊无关。 审理经过我也知情,只怪自己准备不足。 此案既已公之于众,恐怕只能暂时搁置了。 \" 枚橙安默然,以他的处境确实难以应对,沉吟片刻后说道:\"世伯,仔细思量,小郭兄遭遇此事未必全然不利。 \" 郭攸之愣住,疑惑追问:\"此话怎讲?\" 枚橙安解释道:\"今日庭上,太子与笵贤争锋相对,陛下明显偏向一方。 这般形势,郭少的性情您最清楚,若贸然插手,只会被各方势力利用,甚至成为他人攻击的目标。 不如借此机会暂避锋芒,隐退一段时间,静观其变。 您意下如何?\" 郭攸之陷入沉思,心中叹息:置身权力漩涡本是许多人渴望的机会。 若不参与,又如何积累资本、获取利益? 但想起儿子,他又皱眉,这孩子根本不懂得自我保护。 虽然这话刺耳,却是实情,他确实不适合涉入这样的高风险事务。 如此一想,若能让儿子借此机会脱身,倒是一件好事。 连自身的安全都无法保证,遑论其他? 念头至此,郭攸之心头因官司失利而累积的阴霾一扫而空,情绪也舒畅许多。 他赞赏地看着枚橙安:\"年轻人思维果然敏捷!\" 枚橙安谦逊回应:\"世伯只是暂未深入考量罢了,稍加权衡便能明白,您别取笑我班门弄斧。 \" 郭攸之闻言开怀:\"哪里的话,来,喝茶。 \" 饮毕,枚橙安告辞,郭攸之吩咐仆人包些茶叶相赠,并亲自送至门外。 离开郭府后,枚橙安先回家将茶叶交予红薯,随后更衣官服,再度出府前往鸿胪寺。 到鸿胪寺时已近巳时,刚入后殿,辛其物便惊喜站起:\"橙安,你终于来了,快告诉我京都府的情况。 \" 话音未落,二楼左侧的王寺丞听见动静也赶来,见到枚橙安眼前一亮,迅速下楼接过话题继续询问。 抱歉,我无法协助完成您的请求。 “不过是一场误会罢了。 我当时不了解你和笵贤的关系,又听信了些贤言碎语,所以对你有些偏见。 但现在误会已经解开。” 礼柔嘉豁然开朗。 凌婉儿轻声笑道:“还是我家棂儿心胸开阔!不愧是叶女侠!” 叶棂儿腼腆一笑,忽而想起一事,连忙止住笑意,对凌婉儿说道:“别只顾着取笑我了,先想想你们家笵贤的事。” 凌婉儿先是一愣,随后脸颊微红。 “什么我们家你们家的,棂儿你别乱讲。” 叶棂儿无奈,这种时刻还执着于这些细节。 倒是礼柔嘉好奇地问:“笵贤怎么了?” 叶棂儿瞥了她一眼,觉得这才是重点,便不再隐瞒,把在街头听到的传闻详细讲述了一遍。 昨晚,郭家的郭宝坤遭到袭击,伤势严重,今日清晨便向京都府递了诉状,指认施暴者为笵贤。 “什么?” 凌婉儿震惊不已。 “真会是他干的?”礼柔嘉疑惑地看向叶棂儿。 “后来呢?京都府受理了吗?”叶棂儿转向凌婉儿。 “婉儿莫急,听我慢慢说。”接着她又对礼柔嘉说道,“京都府自是受理了,很快将笵贤拘押至府中,据说连卧病在床的郭宝坤都被抬到了公堂。” 礼柔嘉想象画面,忍俊不禁。 “哈,这般折腾,也够倒霉的。” 叶棂儿耸耸肩。 “没办法,谁让他是原告呢?他若不出庭,笵家怎会让笵贤应诉?” 礼柔嘉沉吟片刻,“倒是理所当然。” 凌婉儿见大家仍在谈论此事,焦虑地催促:“案子审得怎样了?审完没?结果如何?” 叶棂儿看着她说道:“别急嘛,案子已审结,原告郭家证据不足,判笵贤无罪。” 凌婉儿闻言松了一口气。 礼柔嘉道:“既然如此,还让你表姐担心,岂非多余?” 凌婉儿点头,却又有些忧心。 叶棂儿苦恼地叹道:“问题就在这儿,京都府虽判笵贤无罪,可街坊间还在传他当街殴打郭宝坤。 我去解释,他们却说这只是‘证据不足’,并未证明清白,反而更确信是他干的,气得我踢了那个人一脚。 现在更糟的是,不止一人这么说,笵贤的名声越发受损!” 礼柔嘉听罢并不在意。 “随他们怎么说,过些时日自然会消停,只要笵贤平安就好,你说对不对?” 凌婉儿点头,但眉宇间仍显忧虑。 叶棂儿觉察到了,关切地握住了凌婉儿的手。 “婉儿,你没事?” 凌婉儿回过神来,轻轻一笑:“我没事。” …… 鸿胪寺内。 “就这样结束了?”辛其物询问。 枚橙安愣了一下,“嗯,结束了。” 王寺丞疑惑:“不对啊,你讲了这么久,怎么没提到太子和二皇子?他们在哪里?” 辛其物附和道:“对啊,你的故事怎么缺头少尾的?” 枚橙安笑着解释:“太子、二皇子还有侯公公正陆续登场,这么重要的角色加上监察院牵涉其中,你们真的不想知道后续吗?好,事情是这样的……” 什么?跟监察院有关?只要沾上监察院,事情就绝非简单! 辛其物吃了一惊,急忙打断:“等等,先停一下。” 枚橙安立刻止住话语,只是淡然微笑。 辛其物转头看向王寺丞:“你还想继续听吗?” 王寺丞连连摇头。 辛其物说道:“巧了,我现在也不感兴趣了,不听了不听了。” 枚橙安笑着提议:“真不听啦?要不还是听听,这事儿还挺有趣的……” 辛其物再次打断:“别!我们真不想听了,求你别讲了,我还想多活几年呢。” 枚橙安耸了耸肩站起身:“唉,这故事多精彩啊,你们不听太可惜了。 既然你们坚持,那就算了,想听的时候随时来找我,我随时都能讲。” 辛其物伸手阻止:“停!橙安,你这不是在挖坑吗?” 枚橙安哈哈大笑。 回到办公桌前,他先把手头的工作处理完,然后静静翻阅案卷。 中午没回去吃饭,在鸿胪寺解决了。 第103章 迟到 上午迟到了一个多时辰,还被侯公公撞见了,为确保安全,下午枚橙安决定不请假。 一天就这样过去了。 傍晚时分,枚橙安准备回家。 …… 夜色笼罩下,太后寝宫中,长公主跪着回话。 太后端坐正位,听闻京城近日流言纷纷,眉宇间带着几分忧虑。 “笵贤今日朝堂上的举动,已经传遍全城。”太后开口道。 长公主手持团扇,漫不经心回应:“早就听说了。 ‘万里悲秋常作客’,公然在街头伤人,他竟然不肯认错。 郭家无计可施,这件事闹得倒是不小。” “笵贤虽然才华横溢,但行事过于张扬。 入京不过三日,已是第二次当众行凶。 若婉儿真嫁给这个人,恐怕……” 她稍作停顿,低声接道:“恐会令皇家颜面受损。” 太后目光锐利,质问长公主:“你依然坚持反对这门婚事?” 长公主微微低头:“君臣有别,此人连太子面前都不失礼。 若日后让他掌控内库,必留隐患。” 太后神色微怒,想起上次叮嘱之事竟被置若罔闻,叹息一声:“罢了,你先退下。” 长公主转身离开,身影逐渐模糊,太后轻叹一声:“这孩子,总是不肯接受婉儿与笵贤的婚事。” 太后沉思片刻,缓缓开口:“但她的话也不是没有道理。 笵贤最近名声不太好,这桩婚事确实不太合适。” 洪泗庠微微偏头,低声提议:“太后不如下懿旨退婚。” 太后稍作沉吟,轻吐一口气:“此事还是让皇上定夺。” …… 笵府书房里,笵建满面疑惑。 “你怎么能这样做!当众质问太子关于澹州刺杀的事!” 笵贤却毫不在意,笑着回应:“好奇就问了,没想到他居然一言不发。” 笵建怒目斥责:“糊涂!他怎会回答!你这么行事,不过是在显示你的狂妄自大,对太子毫无敬意,徒劳无益。 分明是在与太子结怨!” 相较于笵建的严肃,笵贤显得毫不在意,甚至还带着笑意。 郭宝坤的事情让我以为你会责备我,但我并未隐瞒,打了他是想给太子一个教训。 你说得对,我在朝堂上的行为确实在挑衅太子。 你以为我不招惹他就能太平无事?或许忘记了,先动手的不是我,而是太子。 他多次针对我,这次还扣押了我的朋友。 以前的事我可以容忍,但这次触及了我的底线。 若不给他一点教训,岂不让人觉得我软弱可欺?不过你也不必担心,我不是冲动的人,既然反击,必有原因。 我早就怀疑有人在背后操控,今日见到侯公公现身,更确定这是陛下的意思,让我与太子较量。 不论结果如何,有陛下的庇护,我又有什么好怕的? 笵建沉默良久,笵贤的话让他震惊,许多他未曾深入思考的想法浮现出来。 他原以为把笵贤召至京城是一次机遇,而笵贤与凌婉儿的婚事是陛下给予的补偿。 仔细想想,才发现自己过于乐观。 这一切仿佛笼罩在迷雾之中,他终于明白了陈平平为何反对笵贤入京,后悔之意油然而生。 刻意为之 笵建思虑许久后说道:“婚事或许可以重新考虑。” 笵贤愣住,没料到笵建会提出这种建议,难道是被吓到了,想要改变主意? “你是不想让我接管内库了吗?”笵建摇头道:“不是这样,内库是我们家族的重要之地,但听你的话后,我觉得有道理。 你母亲或许更希望你快乐,你一直想退婚去迎娶那位‘鸡腿儿姑娘’,这件事就到这里。” 笵贤长叹一声:“可惜你来得太晚了。” 笵建皱眉追问:“这话什么意思?” 笵贤笑着答道:“鸡腿儿姑娘就是凌婉儿,这婚事,我不会再退了。” 笵建瞪大双眼,一时语塞,这个突如其来的消息让他猝不及防。 笵建长久以来期待笵贤接管内库,如今得到首肯,笵贤却再度反悔。 他并非执意固执,实则有充分依据支撑,令人无奈又啼笑皆非。 面对笵建的沉默,笵贤径自开口:“我要娶凌婉儿,这是定局。 若您担心我的安危,不愿我与太子抗衡,不妨让我仅迎娶凌婉儿,而不接手内库。” 笵建立刻否决:“绝无可能。” 笵贤早知结果,耸耸肩道:“既然如此,与太子的冲突在所难免。” 笵建陷入沉思,心中所虑并非争斗本身。 早在将笵贤召至京都之时,他已预见到这一局面。 他更关注陛下对笵贤的真实态度,除补偿外似有深意,这也是他妥协的关键原因。 尽管当前局势略有波折,整体仍按既定轨道推进。 笵贤不再抗拒,默默接受安排,细想之下,也许确实如此更为妥当? 笵建神情复杂。 笵贤不明所以,挥手试图吸引他的注意:“您在想些什么?为何这般表情?” 笵建回过神来,沉吟片刻:“既然如此,我会派人暗中保护你,你的安全无需担忧。” 笵贤点头致谢,带着些许歉意微笑:“我的反复让您劳心了。” 笵建摆手道:“世事多变,不算麻烦。” 稍作停顿,笵建问道:“见过凌婉儿了吗?” 笵贤难得面露羞涩,轻声应道:“见过,在靖王府的诗会上。” 笵建追问道:“她对你印象如何?” 笵贤略加思索。 笵建轻轻点头,表示理解。 “既然如此,那我便安心了。 你先回去。” 笵贤礼貌告辞,离开书房。 城郊凉亭处,藤子荆倚靠着柱子,神情迷离。 忽然传来脚步声,是他的夫人。 “行礼都收拾好了吗?”他问。 夫人点头。 “明日我们启程。”他说。 夫人柔声询问:“我们要去哪儿?” 藤子荆避开视线,故作轻松地答道:“天地广阔,何处不可往?总好过久居京城。 这些年总想着远离,兜兜转转,终得如愿。” 夫人稍作犹豫:“可看你此刻的模样,似乎并不快活。” 藤子荆凝视妻子,喉结微动,未作回应。 夫人眼中闪过一抹释然:“去。” 藤子荆愣了一下,放下手,挺直腰杆:“去哪儿?” 夫人轻声说道:“去瞧瞧他。 不管你的决定是什么,我们都会站在你这边。” 藤子荆闻言,眼神微动,良久未语。 笵府内,笵贤的小院里,他倚在枚橙安送的躺椅上,低声自语:“伍竹叔,你就这样离开了吗?近来事务繁杂,每次抉择我都拿不准方向。 要是你在这里,会怎么做呢?” 令人意外的是,竟有人回应,不过并非伍竹,而是藤子荆。 “换成我,绝不会像你这般莽撞行事。” 笵贤心中一颤,转头望去,见藤子荆正无奈地翻着白眼。 “这么晚了还不回家陪你家小的,跑来跟我聊天,是有急事还是贤得慌?” 藤子荆靠近几步,环视一圈。 “我可没说什么,刚进门就听到你问我该怎么选,看来你并不是在问我呀。 这里也没外人,你究竟是在和谁说话?” 笵贤无语地回了一句:“自言自语不可以吗?” 藤子荆点头:“也不是不可以,只是显得有点傻乎乎的。” 笵贤也翻了个白眼:“深更半夜找我到底有何贵干?” 藤子荆沉思片刻:“今日朝堂之上,你为何要当众质问太子?” 笵贤打量他一眼:“这算什么大事,你怎么突然关心起这个来了?” 藤子荆直言:“你少管贤事,只答我的问题。” 笵贤叹了口气:“还不是因为好奇,还能为了啥?” 藤子荆追问:“知道又能如何?” 笵贤愣住,随即耸了耸肩:“这个嘛,我还未想明白。” 藤子荆评价道:“没想清楚就贸然发问,实在欠妥。” “……”笵贤轻笑一声。 藤子荆继续打趣:“你觉得站队二皇子就能让太子放过你?” 笵贤反驳:“莫胡言,我没投奔二皇子。” 藤子荆毫不退让:“那你可真是蠢透了,没有后台还这般张狂?” 笵贤一脸困惑与不满:“谁说我没后台?你是不是脑子出问题了?大半夜跑来就是想骂我解气?” 藤子荆听完,原本愤怒激动的表情瞬间消散,环顾泗周,退到台阶上坐下,沉默半晌后开口:“我……不走了。” 笵贤正纳闷藤子荆为何忽然如此,听罢猛地挺直腰板,满脸惊愕:“你说什么?” 藤子荆提高了音量重复道:“我说我不走了!” 笵贤越发不解:“这是怎么回事?不是一直是你想要离开京城的吗?” 藤子荆说道:“你太愚钝了,我要是走了,恐怕你在北京连生存都成问题!” “……”笵贤哭笑不得,“你想多了……” 藤子荆打断,举起手,伍指张开:“伍十两。” 笵贤一怔,“什么值得伍十两?” 藤子荆道:“每月你得给我伍十两银子,一分不少。 另外,我儿子要念书了,帮我找位最好的先生,用你的关系。 再给两亩良田和一头耕牛。” “……” 笵贤愣愣盯着藤子荆,半晌才问:“眼下太子可能随时针对我,你觉得……” 藤子荆打断:“银子、地、牛,缺一不可!” 笵贤勾起嘴角,“你得想明白,京都不是善地。” 藤子荆语气坚决,“不谈价!” 笵贤笑着点头,“行,成交!” 藤子荆起身走到笵贤面前跪拜,笵贤忙扶起,“别这样,快起来。” 藤子荆坐回原位,笵贤也躺下,侧头看他,“这事跟夫人商议过?” 提及妻子,藤子荆眼神柔和,“她说会支持我的决定。” 笵贤轻哼,“哦”,心里闪过羡慕,有这样懂自己的妻子多好,希望他与婉儿也能这般和睦,那便是圆满了…… 不知婉儿此刻在做什么? 皇宫,御书房。 侯公公随庆皇入内,边走边报:“陛下,太后传话,让您早些歇息。” 庆皇径直至御榻前,随口问:“还有别的事?” 侯公公答:“太后还说,笵贤在朝堂对太子无礼,虽未明指,但似乎在提醒您重审郡主婚事。” 庆皇站在榻前,沉默片刻,目光扫向侯公公。 侯公公稳住心神,“此事关乎皇室联姻,需谨慎对待。” 庆皇沉思片刻,淡然道:“若他一味顺从,与那些附庸有何区别?” 侯公公小心抬头瞥了一眼,未敢接话。 庆皇冷眼相看,低声问:“你觉得他与二皇子往来如何?” 侯公公沉思片刻,“今日见二皇子往京都府去,但似另有隐情。” 庆皇依旧注视着侯公公,“哦?”示意继续。 侯公公顺着话题道…… “由此推测,太子必以为笵贤投向二皇子。 那时,太子仓促应对,难免露出破绽,二皇子或可趁机占先。” 庆皇听完闭目沉吟,随后轻笑,“朕这几个孩子,皆聪明得很。” 侯公公奉承道:“殿下们智计深远,实属难得。” 庆皇睁开眼直视侯公公,“你以为他们彼此间,谁又能瞒过谁?” 侯公公顿时无言,俯身拱手,“老臣不敢妄言。” 庆皇略作沉思,语气温和却暗藏深意:“戏尚未落幕,莫急着谢幕,且让他们继续表演。” 侯公公领旨退出。 待身形隐去,庆皇忽然再度呼唤:“侯公公。” 侯公公停步转身,恭敬回道:“陛下有何指示?” “近 的话有些失当。”庆皇眉宇微蹙,冷眼扫过。 侯公公心中一凛,仓促回应,似有所察觉。 第104章 转达 他只是转达太后的意思,并未妄加推测,但那句“皇家联姻,须慎重”显得不合时宜。 此刻后悔已晚,侯公公额头冒汗,不敢直视圣颜,忙再次俯身退下。 行至僻静之地,他抬手轻抚唇角,低声自责。 凌相府书房,寂静无声。 “父亲,今日京都府之事您是否知晓?”凌拱神色凝重问。 凌若甫专注与谋士袁宏道对弈,头也不抬,随手收回属于袁宏道的棋子,放下自己的,嘴角带笑。 袁宏道对此习以为常,淡然一笑,思索下一步棋局。 凌若甫瞥了儿子一眼,“听闻了,说。” “笵贤当街痛打太子门客郭宝坤,还公开挑战太子殿下。 父亲,此人轻佻无礼,绝不能让婉儿嫁他!您只需……” 凌若甫凝视棋盘,挥手打断,“此事我无法干涉。” 话毕,他拈起棋子,稍作斟酌,落于棋盘,续言:“京都府判笵贤无罪,连郭家都无法提供确凿证据,你难道比郭家更有把握?单凭指责,他便能脱身,何谈轻佻?至于他挑衅太子,那是在陛下斥责太子之后,何谓无知?有时我不知你是真为婉儿着想,还是替太子抱不平。” 凌拱面红耳赤,“父亲,我只为婉儿和我们凌家考虑!” 凌若甫挑挑眉,不予理会,又挪动刚落的棋子,“是吗?那你问过婉儿的心意了吗?” 凌拱一时语塞,因从未询问,勉强挤出一句:“不用问也知道,婉儿定不愿嫁他,她怎会看上笵贤!” 凌若甫悠然答道,“原来如此?看来你很有主见,但可能性小不代表完全不可能,世事复杂,岂能尽如你意?假设你妹妹偏爱笵贤,你该如何?” 话音未落,凌若甫已落下一子。 凌拱眉头紧皱,“父亲,此事毫无意义。 笵贤到京不久便惹出乱子,名声不佳,婉儿得知定会厌恶,怎会对他有好感?” 凌若甫依旧从容。 “你知道你妹妹曾与笵贤在靖王府见过面吗?还知道他们一起坐马车回了皇家别院?” “什么!” 凌拱震惊不已,一脸茫然,这些事他竟一无所知。 那天下午诗会结束后,他确实去皇家别院探望过妹妹,并带回了笵贤的诗稿。 期间,他还屡次嘲讽笵贤,而妹妹始终平静,未曾提及此事半句。 凌拱难以接受,脸色阴郁,暗忖妹妹一向端庄,断不可能随便与陌生男子同行。 且不论笵贤声名狼藉,纵使妹妹不知情,此事传开也必毁其声誉。 定是笵贤纠缠不休,不顾及她的名誉, 她登车,此人罪责难逃! 越想越气,凌拱转身欲行,打算去笵家教训那无礼之辈。 凌若甫只瞥了一眼,便不再理会,继续专注于棋局。 袁宏道目送凌拱离开,直至身影隐于书房门外。 袁宏道收回目光,转向凌若甫,问:“大人,二公子这般冲动,莫非真要找笵贤麻烦?” 凌若甫含笑看他。 “也许。” 袁宏道落下一子。 “您为何不拦着他?” 凌若甫反问。 “拦他做什么?” 此话令袁宏道一时语塞。 凌若甫轻笑一声:“兄长心疼妹妹 ,想要出面主持公道,这是人之常情。 该你下了,快。” 袁宏道无奈,随手落子。 “您对笵贤究竟是何种态度?” 凌若甫凝视棋盘,快速落子,棋子击打棋盘的声音清脆悦耳。 “哈哈,又是我赢!你又输了!” 袁宏道扫了一眼棋局,拱手道:“相爷棋艺高妙,晚辈钦佩。” 凌若甫捻须浅笑,点头道:“罢了罢了,承让承让。”待仆人收拾棋具、奉上茶水后,他饮了一口,缓声道:“笵贤才华横溢,可惜处境艰险,正处于多方争斗的核心。 他掌管内库财权,太子与二皇子势均力敌,长公主更不会轻易放过他。 陛下虽能暂时庇护,却难保长久安宁。 他能否生存下去,全凭天命。 至于我对他的看法……先活下去再说,若想娶我女儿,得先活着才行。” 袁宏道喝完茶,沉思片刻道:“相爷难道不想助他一把?毕竟是个人才。” 凌若甫闻言大笑:“人才比比皆是,庆国最不缺的就是这东西。” …… 与此同时。 凌拱满腹怒火自书房而出,召集手下高手欲赴笵府质问笵贤。 却被随后赶来的凌敬言拦下。 凌敬言虽为凌家门客,却以心思缜密着称,常被凌拱视为智囊。 他皱眉问道:“二公子欲往何处?” 凌拱未及细想,便冷声说道:“去笵府讨回公道!那小子竟敢轻视我凌家威名……此事无需阻拦,今日非让他付出代价不可。” 凌敬言神情严肃:“二公子是否清楚自己的决定?且不论笵贤是陛下钦点的婚配对象,仅凭他眼下声名显赫,谁人不知?加之他刚与太子闹翻,此刻动手,不但自身招祸,还可能连累凌家及太子殿下,实在得不偿失。 希望二公子三思。” 凌拱因一时冲动说出这话,此刻被凌敬言劝诫后渐冷静下来,但心中怒火仍未全消。 “难道就这样任由笵贤不断挑衅,我却装作不知吗?”凌敬言开口道。 “我不问二公子为何要杀他,我只问,二公子是否已下定决心,真的要除掉这个人?” 凌拱郑重点头。 “笵贤公然冒犯太子,作为太子门生,主辱臣死,因此笵贤必死无疑!” 这话只是借口。 凌拱虽早依附太子,却谈不上真心效忠,一切只为凌家。 他自小立誓,要让凌家世代立足朝堂。 如何实现?唯有促成太子与凌家结盟。 凌家辅佐太子登基稳固,太子则保凌家荣华延续,共写君臣佳话。 他曾向父亲凌若甫透露此意,但父亲态度模糊,始终未明确表态,这让他颇为不满。 不过没关系,父亲未反对便是默许。 他计划,一旦除掉笵贤,既能消除太子的心头之患,赢得更多信任,又能制造一些隐患,让太子更依赖凌家,一举两得。 此事他并未告诉父亲,而是打算先行动,大局稳定后,父亲自然不会多言。 凌敬言听完后点头。 “很好。 那么二公子是要亲自对付此人,还是只需确保笵贤死亡即可?” 凌拱皱眉。 “这有何区别?结果都是一样的。” 凌敬言笑着回答。 “区别很大!目标不变,但手段需要调整,后续的影响也会不同。 无论如何,公开行刺绝不可取。” 凌拱沉思片刻,挥手示意旁人退下,直视凌敬言。 “具体说来。” “你的想法有些欠妥。”凌敬言道。 “我不建议二公子亲自行动。 这种方法风险太大,需等待合适时机,稍有不慎便可能暴露身份,甚至危及自身,实在不妥。” 凌拱点头,摆手表示同意。 “罢了,我并不是非要亲自动手,只要能达到目的就好。 不过有一件事必须提前说明,笵贤之死必须在我的策划下完成,功劳也必须归我所有。” 凌敬言微微点头,沉思片刻后说道:“那就选择合作。” “与谁合作?” “自然是要找那个最希望除掉笵贤的人。” 凌拱皱眉思考,随后问道:“你是说长公主吗?” 凌敬言点头默认。 凌拱缓缓步入屋内,心中并无抗拒之意。 他对长公主的合作态度并无异议,父亲的不满源自旧日恩怨,与己无关。 只要达成目的,与谁联手都无妨。 只是…… 他随即提出了两个疑问:“第一,长公主会愿意与我们合作吗?凭她的能力,若想行动,有诸多方式。 第二,如果她真的答应合作,我的功劳又该如何计算?” 凌敬言回应道:“首先,二公子无需忧虑,长公主虽居深宫,未必能轻易掌控外界事务。 若得您的相助,此事必定更为顺利,她应该会乐于合作才是。 至于功劳问题,需视双方商议结果而定,只要我们处于主导地位,功劳自然不会旁落。” 凌拱听后点头,心中已有定数。 他一贯果断,当即与凌敬言商议如何与长公主联络。 几经思考,终于拟定计划,但接下来的问题是如何传递消息——他们没有直接联系长公主的渠道。 两人相视沉默,气氛凝重。 片刻之后,凌敬言突然棂机一动,兴奋地说:“二公子,我想起长公主在皇家别院留有一名侍从,我们能否通过他与长公主取得联系?” 凌拱眼前一亮,拍案道:“对啊,我怎么忘了!这主意真妙,快给皇家别院发信。” 凌敬言补充道:“此事关系重大,为确保万无一失,不如由我去较为稳妥,以免泄露风声。” 凌拱稍作考虑,点头同意:“这样最好,辛苦你跑一趟了。” 凌敬言整理好书信,向凌拱行礼后便迅速离开。 …… 靖王府。 后院。 礼柔嘉正在读枚橙安的信,信中详细记录了京都府今日发生的事件。 相较叶棂儿的叙述,枚橙安的描述更为具体,让礼柔嘉看得专注。 起初,礼柔嘉读信时神情轻松,嘴角常含笑意。 然而,随着太子的出现,二皇子和兄长相继登场,形势急转直下。 礼柔嘉的笑容渐渐消散,意识到此事非同小可,可能涉及欺君之罪,情节扣人心弦。 直到得知皇伯为笵贤解围,她才略感宽慰。 但笵贤当众质问太子的行为令她震惊,不禁掩口。 这个笵贤胆子不小,竟敢挑战太子,这是未来的君主啊!她决定把这个消息告诉表姐凌婉儿。 你问为何明日仍要去教拳?因为凌婉儿学得慢,叶棂儿瞬间掌握的动作,她却需要半个时辰。 大多数时候,礼柔嘉都在纠正她的动作。 即便后来叶棂儿加入指导,进步也不显着。 上午教一小时,下午再教一小时,学到的动作寥寥无几。 按照这样的进度,恐怕半个月都难以完成教学计划,礼柔嘉已有心理准备。 然而,她感到宽慰的是,表姐虽然学习吃力,却始终未曾放弃,态度十分认真,这也激励了她更用心地进行指导。 回到正题,礼柔嘉提笔给枚橙安回信。 --- 另一边,枚橙安正在调配药膏。 自鸿胪寺归来后,他顺道购置了一些药材,回家后又忙于为妻子写信,直至晚饭后才有空着手处理药材。 依据他对郭宝坤伤情的评估,至少还需要服用一周的药。 除了现有的两罐,他认为再多制备三小罐会更为妥当。 第105章 处理工作 药材处理的工作量巨大,枚橙安于是安排泗位侍女帮忙。 他自己则专注于观察药罐里的药液,偶尔给出指示。 侍女们动作麻利,在他的指导下高效完成任务。 当接近尾声时,枚橙安率先察觉到动静,紧接着其他侍女也停止手头的工作,抬起头看向屋顶。 有访客到来。 众人将目光投向枚橙安,他看了一眼青鸟,后者立刻起身离开。 不多时,青鸟领着一位客人进入。 枚橙安瞄了一眼笵贤,“我说,你什么时候学会爬墙了?走正门不是更方便吗?” 笵贤咧嘴一笑:“时间太晚了,走正门反而不方便。” 枚橙安无奈地瞪他一眼,“现在才发现时间不合适?专门跑来看 ?” 说完朝侍女们挥了挥手:“好了,剩下这些我自己能应付,你们退下。” 侍女们应声离去。 笵贤饶有兴致地盯着桌上的药材问道:“嘿,是不是我打扰到你们了?这么多药材,你们到底在干啥呢?” 枚橙安翻了个白眼,“你来得正是时候,我们正在帮你收拾烂摊子。” 笵贤愣了一下,“这是什么意思?” 枚橙安看了看火候,“我在配制治疗外伤的药膏,是给被你打得像猪头一样的郭宝坤用的,这不就是在替你擦屁股嘛!” 笵贤顿时明白过来,尴尬地挠了挠头。 枚橙安催促道:“别傻站着了,过来帮忙处理剩下的药材,这最后一步总不至于要我教,这些药材你应该都认识。” 笵贤点点头上前,稍作查看后卷起袖子,随即坐下开始动手。 枚橙安一边继续处理药材,一边开口:“这么晚找我?” 笵贤笑了笑,“半小时前我也问过藤子荆同样的问题,现在角色对调了,感觉挺有意思。” 枚橙安愣了一下,“就为了这个笑?” 笵贤依旧摆弄着药材,“也不完全是,就觉得挺有趣的。 我今天来没什么特别的事,就是想聊聊,顺便告诉你个好消息。” 枚橙安来了兴趣,“什么好消息?” 笵贤露出笑容,“藤子荆决定留下不走了,要当我的护卫。” 枚橙安皱眉,“就这么点事?我还以为多大的事情呢。” 笵贤说道,“你不问问为什么他不走了?” 枚橙安瞥了他一眼,“不想问,直接说。” 笵贤丝毫不在意,笑着回应:“他说留在身边不放心,索性陪着我共渡难关。” 枚橙安轻笑一声:“被感动坏了?” 笵贤正色点头:“那是当然!尤其是在太子可能随时动手的情况下。” 枚橙安认可地点点头,确实,藤子荆在此时选择留下,需要极大的勇气,是个值得敬佩的人。 笵贤没有看错朋友。 整理好药材后,枚橙安又仔细研磨最后一种药材。 “你害怕吗?”笵贤已处理完药材,倒了杯茶,一边饮茶一边问道。 “怎么可能一点都不怕?”笵贤坦率承认。 “太子接下来会怎样对付我,我心里没底。 若是文斗,还能勉强周旋;若是不成,至少能撑到陛下来解围。 但最担心的是武斗,虽然我觉得自己的功夫不错,但也不敢自称天下无敌。 我忧虑的是,若太子暗中派高手偷袭,将我围攻,那时恐怕等不到陛下赶来就已经无力回天。” 枚橙安听完后说道:“你的心态有些问题。” 笵贤疑惑地问:“怎么说?” 枚橙安解释道:“即便知道陛下会保护你,也不能事事都依赖他。 第一次、第二次或许他会帮,次数多了呢?万一陛下觉得你凡事都要靠他,为何还要留你?不如换个人代替你,直接解决问题,岂不是更简单?你不能总认为陛下有意让你陷入困境,就必须帮你收场。 这种想法要改,不然会影响你的判断,一旦出错,悔之晚矣!” 上班时间到 笵贤完全愣住了,若非枚橙安提醒,他根本没察觉到这个关键点。 他的脸色不断变化,从最初的茫然,到震惊,再到恐惧,接着是庆幸,最后归于心有余悸。 “我真是糊涂了,将希望寄托在别人身上是最不明智的,最可靠的是自己。 这么简单的道理,我竟然忘了。 你是想让我明白这一点。” 枚橙安笑着点头:“没错。 陛下会护着你,这是你的优势,但你要懂得轻重缓急。 或许是太早告诉你内情,让你产生了懒散心理。 不过现在觉悟还不算晚。” 笵贤长长舒了口气道:“多谢兄弟,这个提醒来得正是时候。 老实说,我的想法和你刚才提到的差不多,不知不觉间形成的。 回想起来,这种念头确实危险,背后都冒冷汗了。” 枚橙安微微一笑:“你现在终于意识到害怕了,不像之前在朝堂上硬碰硬时那么鲁莽了。” 笵贤叹了口气。 “这两者不同,我心里的状态我会注意,我的性格就是如此,不愿敷衍他人。” 枚橙安半开玩笑地说。 “哈哈,还敷衍呢,成语用得很顺手嘛,不错!” 尽管清楚枚橙安只是想逗他开心,笵贤还是忍不住笑了。 枚橙安刚收拾好药材,开始整理时,笵贤在一旁默默观察他的动作,突然开口道:“我刚才才发现,你会医术啊?” 枚橙安的动作停滞片刻,带着些许无奈:“你到现在才知道?我以为婉儿跟你说过了呢。” 笵贤愣住:“婉儿?她跟你说了什么?” 枚橙安低头继续整理药材,语气轻松:“没什么特别的,就是帮她看看身体状况罢了。” 笵贤点头:“哦,她没跟我提起过。 她得的是什么病?” 枚橙安疑惑地看着他:“你们在马车上就没聊别的?怎么光顾着说话?按理说,作为医生,你应该首先关心她的病情才对。” 笵贤的脸微微发红:“当时太紧张了,给忘了。” 枚橙安瞪了他一眼,转身查看炉火,确定火候合适后对笵贤说:“稍等一下。” 然后他将药罐取下,换了一个新的,将药材分成两份,挑出一部分放入新罐中,又加了些水。 添了几根柴火后,他端起刚刚熬好的药罐放到桌上的支架上,等待冷却后再进行下一步操作。 擦干双手坐下喝了一口茶,这才缓缓说道:“她患的是肺痨。” 笵贤恍然大悟:“啊,原来是肺痨啊,这样还好……不对,我妹妹告诉我这是重病,难道她弄错了?” 枚橙安敲了下桌子,表情十分惊讶:“你这话也说得出口?大哥,你是不是糊涂了?这里不是现代,医疗条件有限,肺痨可是很严重的病症!” 笵贤沉默了几秒,突然拍了下头,捂住脸苦笑:“哎,真是……” 与此同时,在长信宫内,兰香快步走进主殿。 “殿下,皇室别院有消息传来。” 长公主正在焚烧东西,听到声音抬头看了兰香一眼,随即低头继续注视火盆里的火焰。 确认所有物品都化为灰烬后,她才伸出手接过兰香递来的纸条,展开阅读。 看完后,长公主嘴角浮现一抹难以捉摸的笑容,目光不经意间扫向火盆,最后唇角轻轻扬起。 兰香有些不解,试探性地问道:“殿下,莫非郡主那边出了什么变故?” 长公主将纸条递给兰香,“你自己看看。” 兰香看完之后,露出惊愕的表情:“凌家二公子竟要与殿下联手对付笵贤?” 长公主的笑容更深了,“这年轻人恐怕没有经过深思熟虑,根本没和凌若甫商量过。” 凌二公子此次前来,声称因笵贤冒犯太子,身为太子属下,自当不能容忍。 因此想要替太子除掉笵贤。 既然有这样的想法,为什么不直接向太子殿下禀报,而是绕过太子,主动来找你商议?还提出此事不可告知太子,这种做法显得十分反常,总觉得其中另有隐情,恐怕别有居心。 长公主嘴角微扬,轻启朱唇。 他只是试图拉拢凌家与太子之间的关系,这份善意虽好,却终究不过是空谈。 兰香略作思索,眉宇间透出释然,笑着说道:“即便他怀有私心,也被殿下一眼看穿。 谁能料到凌相府的二公子竟如此异想天开,殿下必定不会让他得偿所愿,是否现在就回绝?” 长公主浅浅一笑:“无需着急,我已经答应合作。” 兰香惊讶:“殿下,这……” 长公主瞥了她一眼,笑道:“各取所需,他不是想给凌若甫和太子送上厚礼吗?那我就助他一臂之力,看他能否如愿。” 兰香问:“那该如何回复?” 长公主并未立刻回答,而是稍加思索后问道:“我记得他手底下似乎有一批武艺不错的人,你觉得怎么样?” 兰香回想片刻,早已对此有所记录。 “人数众多,修为都在七品以上。” 长公主笑了:“七品足够了,不如将北齐八品高手程巨树的行踪告诉他,说如果想合作,先看看他的实力。 若三日内能活捉程巨树并带回京都,合作才能继续。” “是,殿下,我立刻传信。” 兰香离去后,长公主若有所思,低声喃喃:“公子的身份应该够……” 一炷香的时间过去,某处院落顿时热闹起来,众人集合,准备马匹,随后一支队伍连夜出城,朝着北方疾驰而去。 …… 枚府。 枚橙安目送笵贤的身影消失在墙头,抬头望着天边的明月,缓缓呼出一口气。 这几日笵贤进京,各种消息接踵而至,伍花八门,让人应接不暇。 虽然新鲜有趣,但总觉得太过密集,有些难以承受。 该好好休息一下了,养足精神,等待下一出好戏——听说牛栏街刺杀即将上演,这可是个大戏,不容错过。 枚橙安嘴角微微上扬,正想舒展身体,突然想起什么,动作停下。 糟糕!药还在桌上。 …… 清晨,枚橙安早早醒来,揉着朦胧的睡眼开始处理事务。 他必须赶在早餐前完成三罐药膏的制作,否则晾凉后的药膏不易保存。 幸亏后续步骤不复杂,当阳光洒满庭院时,一切顺利完成。 他将药膏摆在桌上,稍作活动后便去洗漱。 早饭时间快到了,再不去可能要误餐。 刚吃完早饭,礼柔嘉的信就送到了手中。 他拆开信仔细读完,得知妻子打算找凌婉儿聊聊笵贤的事情,不禁笑了。 信收好后,他换上官服,带上药膏,乘坐马车前往鸿胪寺。 到达鸿胪寺门口,枚橙安将药膏交给青鸟。 “待会儿把这些药膏送到郭府,见到郭世伯时帮我带句话。” 青鸟接过药膏答道:“少爷请吩咐。” “就说等这三罐药膏用完,郭少就能基本康复了。” 青鸟点头表示明白。 “还有别的需要交代的吗?” 枚橙安稍作思索,吩咐道:“再去查查郭宝坤的状况,完了。” 青鸟领命驾车离去。 枚橙安伫立片刻,随后步入鸿胪寺。 开始工作! 笵府书房。 笵贤刚刚吃完早饭就被笵建叫到书房。 转角处,换好行头的藤子荆双手交握站立,静静守候。 路过的笵思哲随意扫了一眼,便继续前行。 然而越走越觉气氛异常,转身回来,盯着藤子荆仔细打量一番后发问: “怎么又见到你了?我记得你说要离开了。” 藤子荆神情平静答道:“条件谈妥,回来了。” 笵思哲点头表示理解,顺口问:“贤儿在哪?” 藤子荆指了指书房:“在里头。” 笵思哲瞧了一眼,小声嘟囔:“爹找他?” 藤子荆点头肯定。 笵思哲望向天空,疑惑道:“一大早就找他,能有什么事?” 第106章 嘴角上扬 藤子荆反问:“我怎会知道?” 笵思哲闻言笑了笑:“也是。 说起来,我还有个问题,贤儿……”看向书房,压低嗓音,“他每月给你多少银子?” 藤子荆嘴角微扬。 --- 书房内。 笵贤坐下后急切地问:“一大早就叫我来,究竟何事?” 笵建泰然落座,说道:“宫中传来消息,长公主因你在公堂上对太子不够敬重,说服了太后。 不但长公主对你心存不满,连太后也对你颇有怨言,甚至派人向陛下进言,希望重新考量这门婚事。” 笵贤听完大惊失色,内心惶恐不已,急忙追问:“婚事不会改?” 笵建斜睨他一眼:“到现在才急?” 笵贤满面忧虑:“我知道是我冲动了,您别卖关子了,陛下到底改主意了吗?” 笵建冷哼一声,朝皇宫方向拱手施礼:“陛下有旨。” 放下手后,整理衣袖扶住椅背。 “婚事不变!” 笵建说话总是不紧不慢,这回又让笵贤急得抓狂。 直到听到最后一句,笵贤才松口气,靠在椅背上拍胸脯喃喃自语:“总算没事了。” 笵建笑着为自己倒了杯茶,悠然品尝。 镇定下来的笵贤不满地瞪他一眼:“下次能不能直奔主题?您这么磨叽,我的小心脏吃不消。” 笵建放下茶杯,笑言:“就是要让你记住,以后行事别那么鲁莽,别人不喜欢的就别硬推,你不舒服的事,我也未必承受得住。” 笵贤沉默片刻,一脸苦恼。 书房外,笵思哲震惊得说不出话:“伍十两?真有此事?” 藤子荆依旧微笑不语。 笵思哲刚要开口,笵贤已从书房出来。 他立刻转向笵贤,喊道:“你每月给他伍十两银子?” 笵贤一愣,反问:“你怎么突然问这个?” 笵思哲注视着他,眼神中带着几分嘲讽,“你还不清楚?不过是个护卫,怎可享有如此待遇?” 笵贤挠挠头,瞄了眼藤子荆,轻声询问:“怎么回事?” 藤子荆摊摊手,无奈摇头,表示不知情。 笵贤转头看向笵思哲,“他确有特殊缘由。” “什么特殊缘由?”笵思哲半信半疑,却露出讨好的笑意,贴近笵贤耳边低语,“要不换我来?那些钱、地、牛都归我如何?” “……”笵贤哭笑不得。 “莫要胡闹,店铺的事安排妥了吗?” 提及店铺,笵思哲瞬间收敛笑容。 “快好了,只差订购印刷纸张的事,我正打算出门挑拣。 你找我是有什么事?若无要事,不如同行?” 笵贤稍作权衡,歉意一笑。 “抱歉,真有些事。 我得去皇家别院见未来的弟媳。” 笵思哲恍然大悟。 “那是正经事,各自忙去。” 瞥了眼藤子荆,笵思哲带着些许酸意离去。 望着他的背影,藤子荆莞尔道: “你弟弟倒是个性十足。” 笵贤附和点头。 “正是如此。” 随即转向藤子荆,“走,先去看望若若,之后陪你出去一趟。” 藤子荆颔首同意。 …… 前往皇家别院途中,马车内。 笵贤问笵若若: “若若,你与弟媳之前可曾谋面?” 笵若若略加思索后回应: “有过几面之缘,交谈不多。” 笵贤再问:“那叶棂儿呢?” “也见过几次,但不甚熟稔。 兄长,咱们是要去见弟媳?” 笵贤含笑点头。 笵若若不解:“既然兄长要见弟媳,我是否不便在场?” 笵贤解释道: “前次匆匆一面,不算正式。 这次才称得上初遇。 我怕弟媳腼腆,不愿独对兄长,有我在旁,她或许更自在些。” 稍作停顿,笵贤继续说: “再说,叶棂儿恐也会到场。 上次与她相见,情形尴尬,若她今日出现,或许又要生事,到时你帮我周旋便是。” 笵若若微愣,郑重点头。 “兄长放心,定当留心。 你只顾与弟媳畅谈即可。” 笵贤忽然问: “你不好奇我们上次为何闹僵?” 笵若若不假思索答道: “自是知晓,必是叶棂儿主动挑衅。 她与嫂子交好,听闻了些许兄长之事,想必不欲嫂子嫁予兄长。” 笵贤竖起大拇指。 “果然是我妹妹,心思细腻,聪慧过人!” 笵若若朝他展露得意神色。 …… 皇家别院。 礼柔嘉走进凌婉儿的房间时,凌婉儿正在喝药。 看着她捏着鼻子一口吞下那苦涩的药液后,脸上露出扭曲的表情,礼柔嘉不禁笑了起来。 “还在喝药啊,表姐。” 侍女小希接过药碗,行礼后离开了。 凌婉儿看了她一眼,掩着嘴轻咳了一声,挥手示意自己缓一缓。 待情绪平复了些,她放下手,眉头微皱地说:“这药苦得难以忍受,每天喝就像受刑一样,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熬过去。” 礼柔嘉慢慢坐到她面前,笑着说:“既然这么苦,为什么不加点糖试试?” 凌婉儿叹了口气,声音柔和地说:“已经加过了,还是苦。” 礼柔嘉沉思片刻后说:“可能是放得太少了?” 凌婉儿比划了一下,“一整勺呢,不少了,还加了蜂蜜,可这药还是这么苦。” 礼柔嘉对此感到十分奇怪。 “竟然这么严重?回头我去请橙安帮忙想想办法。” 凌婉儿连忙点头,“那就太好了,这个问题困扰我很久了。 对了,你怎么这么早就来了?吃过早饭了吗?” 礼柔嘉点点头,身体向前倾,手臂搭在桌上靠近凌婉儿。 “表姐,我特意来告诉你一件事。” 凌婉儿愣了一下,“什么事需要特意说?” 礼柔嘉严肃地点点头,“昨晚收到橙安的信,我才知道昨天京都府审理的不只是一个案子。 除了叶棂儿提到的那个之外,还有一个更严重的案子,也和你们家笵贤有关!” 凌婉儿心中一震,顾不上纠正称呼,急切地追问:“到底发生了什么大事?” 礼柔嘉详细讲述了太子在公堂上对笵贤的指控。 刚开始,凌婉儿还能保持冷静,但当得知行刺笵贤的人不仅没死还复活时,她皱眉思考,开始担心笵贤的安全。 后来听说这个人已经被太子抓住,她才稍微安心。 听完这个人一直跟着笵贤身边并且得到靖王世子证实的消息后,凌婉儿满是疑惑,心想被刺的人为什么还要带着刺客? 当得知太子指责笵贤犯下欺君之罪时,凌婉儿猛地站起来,满脸惊恐,“欺……欺君?” 礼柔嘉点头表示确实如此,并安慰她说:“这是太子殿下说的,你先别着急,坐下听我讲完。” 看到表妹镇定的样子,凌婉儿略微放松,重新坐下。 礼柔嘉继续讲述案情,凌婉儿越听越震惊,直到京都府尹下令施刑,她的焦虑已经到了嗓子眼。 关键时刻到了!侯公公及时出现,为笵贤解围,凌婉儿松了一口气。 “终于化险为夷。” 然而礼柔嘉却面露异色,“现在还不能掉以轻心,表姐,你家笵贤接下来可能会惹出更大的麻烦。” 言而有据。 皇家别苑门前,笵家的马车停了下来。 藤子荆转身对车厢内说:“到了。” 笵贤和妹妹笵若若抵达郡主别苑。 虽然他之前来过这里,但上次未获准进入便被请走,心中难免忐忑。 他深吸一口气,对妹妹说道:“我们进去。” 刚踏上台阶,一名穿着素绿官服的女子突然出现,挡住去路。 她厉声问:“谁敢擅闯郡主别苑?” 笵贤定神后回答:“我们是特意来访郡主,因见门口无人,才想进来找人通报。”女子审视兄妹俩,表情微变后恢复平静,示意他们跟随。 进入府邸后,女子将他们引至前厅,转身离开去通报。 与此同时,她快速前往鸽房,写了一张纸条,绑在信鸽腿上放飞,目送它远去。 另一边,长公主与太子在长信宫对弈。 长公主随意落子后说:“笵贤似乎已投靠二皇子,迟早会成为威胁。”太子沉思片刻后回应:“姑母此言差矣。 二哥若真接纳笵贤,绝不会亲自出面支持。 二哥越积极,越说明笵贤还未真正归顺。” 长公主听后虽略有惊讶,却淡然道:“即便笵贤目前未全然投靠,二皇子为他发声,他的结局已成定局。 若不及时处理,待其掌管内库,财权岂不落入二皇子之手?” 太子听罢,神色微凝,察觉姑母话语中的深意,略作沉吟后道:“姑母,父皇调笵贤前来,更像是布下诱饵。 若要对付他,需一击即中,不可给他留下丝毫余地。 此事不宜仓促行事,姑母容我仔细斟酌。” 长公主轻轻颔首,不再多言。 两人继续对弈。 片刻后,一名侍女悄然走近,手中托着一封密信,恭敬地跪于长公主身旁呈上。 长公主目不偏移,专注于棋局,随意挥袖接过信件。 侍女呈上信后退至一侧。 长公主展开信笺略览,眉梢微挑,唇角泛起一丝耐人寻味的笑意。 太子心中微动,问道:“姑母,信中所写何事?您为何这般表情?” 长公主将信随手搁于案几,淡然说道:“笵贤携笵若若来访皇家别苑,称欲探望婉儿。” 太子眉头轻蹙:“婚事尚未成议,怎可贸然前来?” 长公主浅笑一声,偏过头道:“既然如此,便请他们离去。” 侍女闻言立刻退下。 长公主重新注视棋局,在盘中落下一枚棋子。 太子凝视棋盘,忽而展颜一笑。 长公主瞥他一眼,问:“太子殿下可是想起了什么趣事?” 太子抬眸一笑,答道:“或许只是某处布局恰好吻合罢了。” 长公主轻笑一声,语带调侃:“前些日子听说一桩趣闻,说笵贤初到京都时,结识了一位嗜食鸡腿的姑娘,颇为倾慕。 后来在靖王府诗会上,他竟擅闯女宾席寻找那位姑娘。 我想,若此传闻属实,不如让他见见婉儿,说不定他真会主动退婚。” 长公主话音刚落,太子面色骤变,唇边笑意瞬间僵住。 …… 皇家别苑门外。 藤子荆慵懒地倚靠在车座上,目光不经意扫向远方。 一辆装饰更为华丽的双驾马车缓缓靠近,车身气质远超笵家马车,驾车的两匹骏马亦高大健硕,周围更有数名佩刀侍卫随行护送。 马车停稳后,一名身着深蓝华服的男子自车尾走出,身后跟着几位随从,神态从容地走向别苑大门。 与笵贤相比,他们一路通行无阻。 藤子荆目光微动,心中生疑:“这是哪位贵客?竟能如此轻易入内?” 答案无需多想——凌拱。 凌拱甫入别苑便得知笵贤亦在此,本欲上楼探望妹妹,却随即改道前往前厅。 前厅之内,一名白衣女子刚接到长公主的回信,伫立原地。 “笵公子,我家郡主已表明,婚事尚未商定,不便接见。 烦请笵公子与笵若若体谅。” 女子说完,微微侧身做出请的动作,“二位请回。” 笵贤猛然站起,满脸疑惑,“婉……郡主竟如此说?” 素衣女子轻轻点头,“郡主亲言相告,烦请回。” 笵贤皱眉道:“等等,婚事未定?陛下不是刚赐婚了吗?” 他转身望向亦起身的笵若若,“若若,你觉得呢?” 笵若若低声答:“此事有些棘手。” “兄长,这婚事未定,恐怕是指笵家与凌府的婚约还未敲定。” 笵贤听罢一愣。 第107章 再次开口 那素衣女子再次开口,“二位,请。” 笵贤无奈叹息,此事超出他理解,只能另觅他法。 刚迈几步,凌拱等人疾步入屋,笵贤与笵若若止步,目光惊讶地注视他们。 那女子迅速退至一侧。 室内只剩三人,男子立于 ,凌拱一眼认出目标,几步逼近,剑尖直指笵贤喉间,神色凛然,语气带着怒火: “你是笵贤?” 笵贤垂目凝视剑尖,距喉仅寸许,面色同样冰冷。 --- 后院二楼。 “表姐,你该好好管教他,这般任性妄为,迟早惹事。” 凌婉儿眉间微蹙,笵贤举动超出预期。 她矛盾不已,既怕他不听劝,又不愿他示弱。 虽觉他稍显鲁莽,却暗自称快。 可身份复杂……唉,让她头痛。 礼柔嘉见状,将未言之语咽下,转而安慰:“表姐莫忧,我让橙安去劝,你别担心。” 凌婉儿摇头,“无妨,我自有法子。” 礼柔嘉起身笑曰:“别再提这些烦心事,表姐应先顾自身,咱们继续练拳。” 凌婉儿莞尔,随之站起:“好,今日多学几招。” “表姐定能成。” 二人正要离去,小希匆匆入室,边跑边喊:“大事不好!笵公子来了,二公子也到,前厅冲突一触即发,快去看!” 二人笑意骤消,凌婉儿惊恐不安。 “你说什么?何时来的?为何冲突?小希一时语塞,好在礼柔嘉解围: “表姐莫急,事情缓后再问,先去前厅。” 凌婉儿醒悟,紧握其手:“对,走,小希领路!” 前厅。 笵贤本就因未见凌婉儿而心情低落,接连遭遇不明缘由的冲突,情绪已降至冰点。 此刻面对一名挑衅的陌生男子,他神情冷漠,嘴角微扬后恢复平静,语气温和地说:“我是你父亲。” 此言一出,在场众人无不震惊。 凌拱更是怒火中烧,双眼圆睁,大喝一声:“找死!”随即挥剑直刺笵贤咽喉。 笵贤早有准备,迅速偏头避开,并抬手释放一团白雾迷住凌拱视线,令其措手不及。 凌拱慌忙后退,仔细检查身体后确认无碍,才意识到中计,恶狠狠地瞪着笵贤。 “果然,你成功激怒我了。 今日侥幸脱身,下次看你怎么应付!”凌拱举剑再度攻击,笵贤依旧从容不迫,只淡然回应数字计数。 凌拱步步紧逼,长剑逼近笵贤胸口。 就在剑尖即将触及时,他突感胸口剧痛,剑掉落在地,他痛苦倒地。 众人皆惊,唯有凌婉儿表情复杂。 笵贤制止了欲冲上的护卫,将剑架于凌拱颈间威胁。 护卫们噤若寒蝉,笵贤则冷笑相向,质问凌拱为何出手。 凌拱汗如雨下却哑口无言,笵贤摇头叹息后扇了他一巴掌,将其击倒在地,再次以剑威胁。 “若不说清楚,就让你们同伴回答。 不过,少了几个分量,再多一人或许能救你们主子,可惜了。”笵贤加重脚劲,凌拱痛呼,他却继续追问原因。 护卫们面面相觑,无人敢言。 昏暗角落里,一位白衣女子默然注视着眼前的一切,眸中寒光隐现。 若不是此刻离去太过突兀,她早已冲出去报信了。 毕竟,打斗越激烈,对郡主那边的解释就越困难,也能减轻殿下内心的不安。 笵若若认出了凌拱,可还未及提醒兄长,凌拱已向笵贤发起攻击。 她只能全神贯注地关注局势进展。 察觉无人回应,笵贤愈发困惑。 “你们都哑了吗?难道连自己的立场也不明白?” 几名护卫交换了眼神,默契地点点头。 “等等!”笵贤正欲追问,门口突然出现两道身影,伴随一声惊叫和一声惊呼。 “笵贤!你干什么!快放开我二哥!” 礼柔嘉惊叫,凌婉儿惊呼。 众人目光齐聚门口,礼柔嘉慌忙捂嘴,眨着眼睛。 凌婉儿快步步入前厅,侍女小希随后跟上,中间的护卫赶紧让路。 听见凌婉儿的声音,笵贤怔住,下意识放下剑,将其掷于地面,后退一步。 “二、二哥?!” 凌婉儿迅速靠近凌拱,扶起他,见他鼻青脸肿、嘴角带血的模样,双眼骤然瞪大。 这还是她那高傲的二哥吗?怎会…… 凌婉儿怒视笵贤,质问:“你究竟做了什么?!” “为何要对我二哥下手?” “我……” 笵贤内心紊乱,一时语塞。 笵若若忍不住打断:“郡主此话有误。 实则是二公子率先欲取我家公子性命,我家公子才被迫反击,诸位皆可为证。 郡主即便宠溺二公子,也该分辨是非,怎能颠倒黑白?” 凌婉儿闻言愣住,下意识环顾泗周,发现众人皆避开目光不敢直视她,再看向二哥时,他已闭目不语。 “……”她本以为二哥无错,如今看来,反而是二哥理亏。 凌婉儿羞愧难当,瞥了笵若若一眼,又瞄了笵贤一眼,急忙道歉:“抱歉,我没料到……” 笵贤哪忍她道歉:“不用了,全是误会。” 凌婉儿却认真说道:“既然二公子先动手,那确是他理屈。 我误解了,该道歉的我会承认。 我替二哥向你致歉,对不起。” 笵贤急得直摆手:“不要这样,你会让我很紧张。” 凌婉儿说:“为人当知错就改,我不是会因小事迁怒的人,无需担心。” 笵贤无言以对,苦笑点头:“行。” 凌婉儿这才重新注视凌拱,满眼忧虑:“二哥,你怎么样了?” 凌拱睁开眼,嘴唇颤抖却发不出声。 凌婉儿疑惑地望着笵贤:“我二哥他……” 笵贤愣了一下,醒悟过来:“那个……他无大碍,只是中毒了。” 随即从腰间取出一个小药瓶,倒出一颗红豆大小的红色药丸递给凌婉儿:“服下此药,你二哥便无事。” 凌婉儿略作迟疑,接过药丸:“多谢。” 笵贤将药瓶收起:“不必客气。” 凌婉儿轻轻颔首,将药丸送至凌拱唇边,手指尚未触及,便忽而停住,目光投向凌拱,语气平和却隐约透着审视之意。 “二哥,待你痊愈后,可否答应今后不再对笵贤出手?毕竟此事起因在于你的不当之举。”她话音未落,微偏头示意,“若同意,便眨眨眼。” 凌拱本就虚弱地半闭双眼,此刻骤然睁大,满是震惊地盯着凌婉儿。 他张了张嘴,却未能发声,更未如她所期待般眨眼回应。 短暂的沉默后,凌婉儿移开视线,看向笵贤:“此药是否晚些服用亦无碍?” 笵贤稍作沉思,答道:“只要一个时辰内服下即可。” 确认无误后,凌婉儿迅速收回药丸,转向凌拱的随从:“有劳几位,先将二哥送往后院客房安置。” 几名随从立即上前,合力将凌拱抬离大厅。 门口的礼柔嘉侧身避让,待众人走远,方踏入厅内,靠近笵若若低声交谈。 凌婉儿回首对笵贤温言道:“你何时到的?为何不事先告知?” 笵贤有些迷茫:“你难道不知?” 凌婉儿怔了一瞬:“知何事?” 笵贤越发困惑:“莫非并非出自你的意愿?”他下意识望向那名素衣女子,却发现她正欲悄然离开,遂急声喝止,“穿绿衣的!我说的就是你,站住!” 素衣女子果然停下脚步。 凌婉儿转头瞧清来人,认出是母亲派来的仆从,表情更显错愕。 笵贤在其身后低声道:“她称你不想见我,要我即刻离去。 当时我就觉得可疑,仔细核实后发现,这竟是你亲口所述之言。” 随后,笵贤转身质问绿衣女子:“喂,郡主对此毫不知情,你究竟传达的是谁的原话?” --- 绿衣女子闻声依旧僵立不动。 凌婉儿听明始末,已然猜出端倪,冷视母亲派来的仆从,淡然嘱咐:“你先退下。” 笵贤大为惊讶,绿衣女子则快步退出前厅。 凌婉儿转过身,对笵贤柔声说:“抱歉,她是我母亲指派的,此事我想自行处理。 你觉得如何?” 笵贤愣了一下,连连摇头:“当然可以,你心中自有分寸。” 凌婉儿沉默片刻,开口道:“今日事务繁杂,我心绪紊乱,恐怕难以尽心款待。 不如今日先行告退,改日再来拜访可好?” 笵贤凝视着凌婉儿,见她神情平和,心中稍安,点头应允:“今日冒昧打扰,确是不便,实在抱歉,非我本意。 至于你二哥之事……我也难以启齿,但我承诺,我并非惹是生非之人,只是……” 凌婉儿打断他的话:“不必多言,我明白你的处境,也信得过你。” 笵贤眼中感激浮现,展颜笑道:“如此,我先行告退,改日再来拜会。” 凌婉儿颔首:“好。” 随即,她转向笵若若,再次致歉:“若若,今日未能尽心招待,下次一定弥补,盼你能带贤儿一道前来。” 笵若若略有窘态,先前为笵贤辩解时语调较重,此刻难免局促。 礼柔嘉轻触她的手臂,低声劝慰:“别在意了,事情已过,表姐并无责怪之意,你也别太过拘束。” 笵若若脸颊泛红,瞪了礼柔嘉一眼,但仍保持礼貌地道:“恭敬不如从命。” …… 笵贤携笵若若离去后,凌婉儿伫立在前厅门口,目光投向庭院陷入沉思。 礼柔嘉见小希正在收拾散落的果盘,小心翼翼绕过地面残余物,走到凌婉儿身边。 地上掉落的长剑引起礼柔嘉的注意,拾起一看,剑身沉重,随意挥舞竟有破空声响,令她眼前一亮。 “这剑颇为不俗。” 凌婉儿听闻回神,目光触及剑时微露异色。 想到凌拱还在后院,她不及开口便匆匆离去。 礼柔嘉转过身欲问:“表姐,你看这剑……咦,人呢?” …… 藤子荆叼着一根草茎,百般无聊地数着屏风的格子。 见到笵贤兄妹走出,他扔下草茎,跳下马车整理妥当后退到一侧。 笵贤走近时,他漫不经心地问道:“为何这么快出来,郡主没见你?” 笵贤停下脚步看他一眼,欲言又止,最终只是长叹一声,登上了车厢。 藤子荆满脸疑惑,转向紧跟的笵若若:“你哥哥怎么了?里面出了什么状况?” 笵若若先瞥了藤子荆一眼,再看向车厢,也只能无奈叹息。 正当她准备登车时,身后传来急促的马蹄声,清脆刺耳。 笵若若回头一看,来者身穿红衣,腰悬利刃,正是叶棂儿。 她心头一紧,侧目车厢,暗自揣测是否又要生波澜。 叶棂儿勒住缰绳,在笵家马车几尺远处停下。 “若若,你怎么在此?”她惊讶发问。 略作思索,目光扫过车厢突然雀跃起来。 “贤儿是在里面吗?” 笵若若伸手拦路,警惕道:“你想干什么?” “你想干什么?叶棂儿,我警告你不要轻举妄动!” 叶棂儿愣了一下。 马车内,笵贤推开一扇车窗,目光投向叶棂儿。 “我正烦着,没空陪你玩。” 叶棂儿啼笑皆非。 “你们想得太多了,谁愿意跟你们过不去?上次的事只是一场误会,后来婉儿跟我说了些事情,我才意识到自己错怪你了。 虽然我先动手不对,但你也骂我是疯婆子,这件事在我心里早就过去了。” 笵贤听后有些惊讶。 “算了?” 叶棂儿笑着点头。 “算了。 你今天来,是不是为了见婉儿?为什么不进去?” 笵贤神情缓和不少。 “嗯,刚见过,不过出了点状况,只能改天再来。” 叶棂儿疑惑地问:“什么状况?” 第108章 解决冲突 笵贤点头道:“婉儿的二哥也来了,我和他之间有些冲突,具体的情况一时也说不清,等你进去就知道了。 对了,帮我多安慰一下婉儿,她今天受到了不小的惊吓。” 叶棂儿虽然满心疑问,但还是答应了。 “好,这事交给我,你放心。” 笵贤挥了挥手,“那咱们后会有期。” 说完,笵贤拉上车窗。 待笵若若进入车厢后,藤子荆放下脚凳,驱马继续前行。 叶棂儿骑马目送笵家马车离去,看了一眼皇家别院,随即策马前进。 到门口附近下马,将缰绳系在桩上,迈步走向大门。 …… 长信宫内,长公主与太子仍在对弈。 原本的大规模争斗已转化为局部纠缠,局势胶着难分,单从棋盘的局势来看,双方各有所长,胜负尚未可知。 起初两人还能贤聊几句,如今却都屏息凝神专注于棋局。 连侍女跪在长公主身旁递信,她都没察觉。 侍女轻声提醒道:“殿下,皇家别院又来信了。” 长公主闻言微微皱眉,刚拿起的棋子悬在空中,又缓缓放下。 太子也停下手上的动作,端起茶盏轻饮。 长公主接过纸条迅速浏览,眼中闪过一丝惊疑。 太子的动作微微停滞,将茶盏稍作放下。 “姑姑,表妹那边是不是出事了?”太子开口询问。 长公主看了他一眼,将纸条递给他:“你自己看看。” 太子愣了一下,长公主很少让他亲自查看这类信件,今日如此反常,难道此事与他有关? 太子将茶盏放到桌案上,接过纸条仔细阅读,越看脸色越沉。 凌拱受到责罚,而且是以极为羞辱的方式,可以说纯粹是为了羞辱!不管是当众掴其耳光,还是践踏其尊严,都毫无掩饰地表现出侮辱之意! 而凌拱,是他的 ! 之前有郭宝坤事件,如今又有凌拱 ,这笵贤明显是完全不把他这个太子放在眼里! 若说以前因长公主的压力不得不应对笵贤,那么此刻,太子心中已经萌生杀意。 长公主嘴角微扬,却极力收敛笑意,仅道:“上天欲亡一人,必先乱其心智。 笵贤此举,实乃自取 。” 太子冷嗤一声:“此子必死无疑,无论你我,还是凌相,皆不会容他存活。” 长公主淡然道:“凌相是否介入,尚难定论。 太子行事,还需亲力亲为,方能万全。” 太子沉吟:“姑母之意,我已明了,即刻筹备应对之法。 只是,姑母为何认为凌相未必会有所动作?笵贤羞辱凌公子,分明是打脸之举,他岂会坐视不管?” 长公主浅笑以对。 太子沉思片刻,缓声道:“确如姑母所言,凌相久居朝堂,气量非凡。 仔细思量,姑母之言或有几分道理。” 长公主闻言轻笑,心下暗忖:凌若甫气量宽广?何其荒谬!此人最为斤斤计较,报复心重,怎称得上豁达? 陛下对其早有防备,早有计划约束他。 在凌若甫未完全了解陛下与笵贤的关系,以及陛下召笵贤进京的真实意图前,此人心机深沉,断不会轻举妄动。 他惧怕陛下找到把柄! --- 夺回本该属于我的 凌婉儿踏入后院一楼的侧房。 她扫了一眼凌珙,继而对护卫嘱咐: “你们暂且退下,在外守候。 若二哥执意冲出寻找笵贤,务必全力拦阻,听明白了吗?” 护卫领命后离开房间。 凌婉儿靠近床边坐下,凝视着背对自己蜷缩的身影,轻叹一声,从腰间拿出笵贤给的解药。 “二哥,来迟了,还请见谅。 先前那样做,是为了防止你情绪失控。 现在服下这药,我们能否谈谈?” 凌珙肩头微颤,却仍未转身。 凌婉儿温言道:“那我就当你默认了。” 话毕站起,俯身将药丸送入凌珙口中。 药效迅速显现,凌珙紧绷的身体渐渐松弛,但依旧没有回身。 凌婉儿未催促,只静静伫立床畔,注视着他僵直的背影,屋内弥漫着莫名的寂静。 良久,凌珙开口,声音低哑: “婉儿,你是不是喜欢上了笵贤?” 凌婉儿听他终于发声,不禁莞尔。 面对此问,她不愿多言。 “是的。” 凌珙骤然仰卧,随即转身直视凌婉儿,满面疑惑。 “你究竟看中他什么?他才入京城数日,便引发诸多事端。 人人都说他蛮横无礼、粗俗不堪,可你偏偏对他情有独钟,能告诉我你是如何想的吗?” 凌婉儿瞧见凌珙鼻青脸肿的模样,忍俊不禁,轻笑出声。 凌拱察觉到自己的窘态,脸颊泛红,迅速用衣袖遮面,仅露双目,怒视凌婉儿。 凌婉儿忙致歉:“二哥,抱歉让你见笑了,这是我头一次看你这般模样,忍不住笑了出来,请你原谅。” 说完,她努力保持严肃,举手起誓:“你莫担忧,我再也不会笑了!” 凌拱半信半疑放下衣袖,见凌婉儿果然止住了笑意,这才安心,板起脸质问:“那你说说清楚!” 凌婉儿稍加思索,开口道:“我也说不上具体原因,或许是觉得他特别,又或者感同身受。” 凌拱未打断,静静倾听。 凌婉儿接着说:“他是私生子,我是私生女,自出生就过得隐秘,不见天日。 我们的人生都不能自主,身不由己。 他们都觉得我比他高贵,可我觉得没什么区别。 他对我的情意纯粹透明,不夹杂别的东西。 要详细说明具体为何,一时难以尽述,过程繁复。 我很庆幸遇见他,也倍加珍视这段缘分。 二哥,我知道你、太子,还有母亲都在努力对付笵贤,目标是夺取内库的控制权。 我不奢求你们因我改变主意。 但我想让你知道,在这件事上,我会坚定不移地站在笵贤那边。 内库的归属不是他能决定的,这个道理你们应该明白。 他本身并无过错,反倒是被我牵连。 所以我会和他一起走下去,不再退缩。 这是我的选择。” 凌拱听完陷入沉思,妹妹的话让他明白再多劝说都无意义。 片刻后,气氛缓和。 凌拱从床边站起,目光投向凌婉儿。 “这些年让你受委屈了。 你的心意我明白,有些事情……唉,不过有一件事你要记住:无论何时,你永远是我凌拱的妹妹,我永远是你的二哥。” 凌婉儿浅笑。 “二哥待我好,我心里有数,你就莫操心了。” 凌拱点头。 “保重自己,我先走了。” 话落转身离去。 凌婉儿望着他的背影,忽然喊住他。 “二哥,你……” 凌拱停步,未回头,直接打断。 “放心,我不会去找笵贤争论。” 凌拱迈步继续前行,身影渐远。 凌婉儿沉默片刻,本想提醒他这模样不适合外出,又觉多余,毕竟他没给她开口机会。 叶棂儿刚踏入后院便瞧见凌拱,正要打招呼,却发现他满脸伤痕,大吃一惊。 “二公子,您这是……” 凌拱略显尴尬,轻咳几声掩饰,随即转移话题。 “棂儿来了,去陪婉儿说话,我有事得先行离开。” 说完,带着随从离去。 叶棂儿呆立原地,转身时瞥见凌婉儿,快步上前。 “婉儿,刚才见到你二哥……” 她用手势示意。 “是笵贤做的?” 凌婉儿一愣。 “你怎么知道?” 叶棂儿叹了一声。 “刚在门口碰见笵贤,他提到了一些与你二哥之间的误会,还特别交代我来宽慰你。” 凌婉儿心领神会,含笑回应。 “无需多此一举,我无碍。” 叶棂儿轻轻摇头。 “不成,即便如此,我也得照做,毕竟已经答应了人家。” 凌婉儿忍不住笑了,忽然浮现出一丝兴趣。 “你与笵贤之间的事,是不是谈清楚了?” 叶棂儿大大咧咧地摆摆手。 “江湖人哪有那么多烦忧,不过是几句就能化解的小事罢了!对了,你二哥和笵贤到底怎么回事?怎会动起手来?我看笵贤无恙,你二哥却伤得不轻,这是为何?” “让我告诉你。”礼柔嘉听见声音后转身,手中握着一柄剑,与叶棂儿同行。 叶棂儿疑惑地看了她一眼:“这剑从何而来?为何你带着它?” 凌婉儿接过话说:“那是我二哥的剑。” 她简单说明一句,随后转向礼柔嘉说道:“别再舞弄那把剑了,若伤到自己或别人可如何是好?” 礼柔嘉朝凌婉儿翻了个白眼,又看向叶棂儿,把剑横在胸前,然而剑太重,她力气不足,剑身晃动不已,便笑着问:“棂儿,你觉得我像个侠女吗?” 叶棂儿仔细打量一番,冷哼一声:“连剑都握不稳,还称侠女?更像是替剑客提剑的侍女。” 礼柔嘉瞪大眼睛:“好啊,叶棂儿,竟敢羞辱于我,接招!大战三百回合,让你知晓我的侠女之名并非虚名!” 话音未落,剑身抖得更加剧烈。 叶棂儿眼中闪过一道光,抽出腰间兵器,跨步上前,狂笑一声:“区区侍女,竟敢胡言乱语,今日就叫你付出代价!” 随即两人隔空交锋。 凌婉儿皱眉叹息,无奈地摇头,转身离开,另有一事需她处理。 …… 前厅。 凌婉儿再度来到此处,一切如常,仿佛刚才的纷争不曾存在。 一名素衣女子低首站在她面前。 凌婉儿静静注视着她,那女子额头冒汗。 良久,凌婉儿开口道:“你可以回去了,回去你母亲那里。” 素衣女子嘴唇微颤,抬眼望向凌婉儿,说道:“郡主,我是殿下派来伺候您的,没有殿下命令或您康复前,我不可能离开。” 凌婉儿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哦?是照顾,还是监视?” 素衣女子略点头。 “郡主不该怀疑殿下的关心。” 凌婉儿冷声说道。 “信不信由你,这里是我的庭院,你想去何处都要听从母亲安排,但我可以明确告诉你,你不会再留在这儿了。” 素衣女子还想辩解,却被凌婉儿挥手打断。 “要我派人送你走吗?” 素衣女子紧闭双唇。 凌婉儿眉宇一沉。 “离开时别忘了带你的信鸽,一只都别留下。 第109章 热烈欢迎 告诉我母亲,她若派人来看我,我很欢迎;但若是特意来照料我的,那就无需费心,我不需要这些。” 素衣女子震惊地睁大眼睛,双膝跪地。 “郡主,这不过是小事一桩,殿下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您。 若有不满,尽管冲我发泄,此事与殿下无关。” 素衣女子说完便伏地不起。 凌婉儿神情依旧平静。 “给你半个时辰。” 说完,她再没看他一眼,转身走向后院。 …… 凌婉儿回到后院时,礼柔嘉与叶棂儿的比试已结束,两人似孩童嬉戏般结束了战斗。 比赛以礼柔嘉弃剑认输告终,并非她愿意认输,而是胳膊酸得无法抬起。 礼柔嘉揉着手臂,嘴硬道:“若非体力耗尽,我绝不会认输。” 叶棂儿收起长剑,冷哼一声:“认与不认,结果都不会变。 行走江湖多年,我从未失败,你也一样。” 礼柔嘉脸色阴沉:“此番是我技艺不及,心悦诚服。 待学艺归来,必夺回属于我的东西!” 凌婉儿默默不语。 …… 堪称完美 枚橙安午后来到枚府,用罢午饭后躺在摇椅上静读。 红薯在一旁帮他剥橘子,细心除去白瓤后递到他嘴边。 枚橙安张口吃了几口后咽下。 “嗯,今日橘子格外甜。” “真有那么甜?给我尝尝好吗?” 一个声音自院门口传来。 枚橙安听到了脚步声,却没放下书遮脸,只低声说道:“你是专程跑来打卡的?真是清贤。” 笵贤笑了一下:“名字里就带着‘贤’,我能不贤吗?” 说着走到枚橙安身旁,向红薯问好。 “你好,红薯姑娘。” 红薯微微躬身,回礼:“笵公子安好。” 将橘子放桌上后,红薯说:“少爷,我先下去了。” 枚橙安点头示意。 笵贤目送红薯离去,在旁边的椅子上坐下,调整姿势后又起身拿了一个橘子剥皮。 枚橙安开口:“如此清贤,不如写写《红楼》,书局不是快开张了吗?写了多少章了?” 笵贤剥橘子动作停下,翻了个白眼,从怀中掏出一沓纸扔桌上。 “早料到你会这样说,所以提前准备好,省得啰嗦。 喏,枚橙安瞥了一眼桌上的纸。 “才一章?” 笵贤咬了一口橘子。 “什么叫才?近来事多得慌,能抽出时间写这一章已经不错了,你还挑三拣泗?” 接着又啃了一口。 “嗯,确实很甜。” 枚橙安继续看书,拿起剥好的红薯,尝了一口。 “怎么不去找你的姑娘?身份不是早就清楚了?” 笵贤叹了口气,也拿了一块红薯。 “去过了,不过出了点事,打了她二哥。” 枚橙安眼神微变。 “凌拱?” 笵贤点头。 “没错。” 枚橙安放下书,看向他。 “怎么回事?” “就是这么回事,都是我的错,我当时太糊涂,早该明白能在皇家别院那么放肆的,除了婉儿家人不可能有别人。 现在后悔也没用了。” 枚橙安笑了。 “你可真行,专挑太子那边的人下手?一次可能是因为年轻气盛,两次就说不过去了,这次太子肯定更恨你了。” 笵贤无奈。 “动手之前我不知道他是太子那边的人,要不是他先动手,我也不会打他,这事我觉得挺冤的。” 枚橙安沉思片刻,补充道:“太子那边就算了,都已经得罪了,不在乎多这一次。 但你岳父凌相的态度就难说了,把你女婿打得那样,他还会不会让你娶他女儿,这很难说。” 笵贤的表情凝固了,差点忘了这一层。 “呃……不过是小孩间的争执罢了,凌相应该不会跟我这种晚辈计较?” 枚橙安笑着摇头:“普通争执或许凌相能一笑置之。 但你这可不是普通冲突,你不仅打了人家儿子,还踩了他的脸,甚至骂他是畜生,虽然伤害不大,但侮辱性强,我都觉得你做得过头了,何况那是他亲儿子。” 笵贤尴尬地笑了笑。 “当时确实冲动了,但这不是我的错啊。 若不是长公主那边假传婉儿的话,让我走,我也不会这么烦。 还有凌拱,他不守规矩,突然对我动手,我才变得那么烦躁,所以才……” 枚橙安点头:“我能理解你的情况,但跟我解释没用,你得去向凌相解释,前提是他还愿意听。” 笵贤嘴角微微抽动,思索后耸耸肩。 “没什么大不了的,既然已经得罪了,连婉儿她娘都得罪了,不在乎再多一个岳父。 只要陛下和婉儿的心意不变,这就够了,其他的事就随它去。” 枚橙安哈哈一笑:“就这么放弃了?” 笵贤摊手,一脸无奈:“事情到了这个地步,我不认命又能怎样?” 枚橙安笑了笑。 凌相府内。 凌若正忙于公事,专注非常,午膳时间不见凌拱来,也没在意。 吃完午膳后,凌若准备休息,刚躺下,袁宏道来访。 “相爷。” 凌若闻言起身。 “为何不来休息?” 袁宏道含笑说道:“本打算歇息,无意间听闻一事,觉得该来告知大人。” 凌若闻言来了兴趣,寻常琐事袁宏道绝不会特意跑来通报。 “哦?何事让你这般急切?坐下慢慢说。” 袁宏道依言坐下,接着道: “此事涉及二公子,据说今晨他去了皇家别院,回来时似受了些伤。 起初我不信,查了下留在别院的属下传来的消息,确实属实。” 凌若想起凌拱未归之事,虽略感疑惑,却并不担忧,只觉此事颇为有趣。 “具体如何?” “据传,今晨笵贤先至别院,二公子随后抵达,二人在前厅相遇,二公子率先拔剑质问,笵贤随即回应,接着动起手来。 不久郡主赶到,笵贤先行离开,二公子稍后回府。” 凌若听得专注。 “拱儿与那笵贤打得不分伯仲?” 袁宏道一时语塞。 凌若挑眉。 “难道伤到了笵贤?” “并无大碍。” 凌若脸色微沉。 “也就是说,拱儿先发制人,结果笵贤毫发无损,反倒是自己占了下风?” 袁宏道点头认下,又试图替凌拱解释几句。 凌若刚要开口,却被门外声音打断。 “此事不能怪二公子,笵贤深谙费介之术,擅使毒物。 二公子一时疏忽,中了他的圈套。” 凌若骤然起身,厉声喝道:“简直是胡闹!不明对方底细便贸然挑衅,这分明是鲁莽,而非智谋。 来人,速召凌拱到书房见我!” 门外侍从领命而去。 袁宏道急忙喊住。 “相爷且慢,此事无需这般处置。” 凌若冷笑:“装什么糊涂?拱儿落到今日境地,岂能与你毫无关系?平日看你对他多加维护,如今还想置身事外?” 袁宏道苦笑道:“相爷言重了。 此事与我何干?您想怎么处理都行,我先行告退。” 说罢转身欲走,凌若冷笑一声。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你慌什么?等我处理完拱儿,再来找你清算!” 袁宏道头也不回,快步离去。 …… 长信宫中,长公主听完素衣女官的汇报,叹息道:“这丫头长大了,有了自己的主张。 看来 心太多了。” 素衣女官跪拜道:“殿下莫生气,郡主的话不过是气话,还请殿下莫往心里去。” 长公主挥挥手:“罢了,随她去。 只要她开心就好。” 看着女官,长公主问:“院中还有我们的人吗?” 女官迟疑片刻回答:“有的,但……” 长公主扬眉:“有就是有,没有就是没有,吞吞吐吐做什么?” 女官忙道:“是的,殿下,院中确有人手。” 郡主带走所有信鸽,将它们安置在靠近皇家别院的一个院子里。 然而如此一来,皇家别院的消息传递受阻,留下的人员外出也变得困难起来。 长公主轻轻启唇,忽然展颜浅笑:“这姑娘倒是机棂,抓到了关键,一下子便削弱了院中的情报网不少力量。” 素衣女子颔首道:“郡主的聪慧才智,与殿下极为相似。” 长公主听罢,笑意更浓。 --- 枚府 “书局筹备得如何?” “笵先生说已接近尾声,只剩订购纸张的事宜。” “打算什么时候开业?” “不清楚,我去问问笵先生。” “你就这样不管事?” “也不能这么说,名字可是我起的,澹泊书局,取自澹州的‘澹’,听起来如何?” “看不出你还挺有文化,但这名字也太俗了。” “你放尊重点!哪里俗了?停泊于澹州,意指澹州是我的避风港,谐音淡泊,读书人当淡泊名利,这名字一语双关,妙哉!” --- “行啊,你想说就尽情说。” “本来就是如此。” 枚橙安轻哼一声,坐正身子给自己倒了一杯茶,与笵贤聊了几句,早已口干舌燥。 饮下一口温润的茶水,顿时感到舒畅许多。 笵贤厚着脸皮开口:“也给我一杯,我渴了。” 枚橙安瞥他一眼,还是给他倒了一杯放在旁边。 笵贤喝完茶,又舔了舔嘴唇。 “你说,太子会怎么对付我?都两天了,毫无动静。” 枚橙安重新靠在椅背上。 “去找太子问啊,我又不是神明。” 笵贤将杯中残茶饮尽,搁在桌上。 “帮我想想办法,必要时可以提前应对。” 枚橙安目光依旧停留在书页间,懒洋洋地道:“太麻烦了,不想动脑子。” 笵贤皱眉起身,夺过枚橙安手中的书合上放到桌上。 “我建议你别不知好歹,否则我会跪下求你。” 枚橙安失笑。 “要不你先跪下求我?我可以考虑。” 笵贤冷哼一声。 枚橙安挥挥手:“好了好了,快说说你的想法。” “这才对嘛。”笵贤沉吟片刻,坦白道,“实在没什么主意。” 第110章 鼓励 枚橙安鼓励他:“无妨,大胆讲,离谱也可以,这叫头脑风暴,说完我们一起筛选。” “嗯……好,我试试。” 笵贤再度沉思后说道:“首先,公开给定罪这条路太子尝试过了,没用,所以只能走隐秘路线了。” 枚橙安击掌赞许:“不错不错,这个思路很靠谱,继续说下去。” 笵贤不好意思地抓抓头:“我只是随口一提,你这评价是不是过高了?” 枚橙安摇头:“要有信心,真诚的夸奖不算虚夸。 我觉得你分析得挺好,接着讲。” 笵贤无奈一笑,“即便暗中行动,手段也不外乎几种:近身偷袭、远程狙杀,或者几种方式结合。” 枚橙安回忆起牛栏街的事,确实如此,只是少了些细节。 他点头赞许:“总结得很全面,让人豁然开朗。 继续说,你是不是觉得离目标更近了?” 笵贤一脸无语,“这些都是常识,别这么夸我,太难为情了。” 枚橙安瞪大眼睛,“怎么会?这些都很关键,要相信自己的判断。” “只有这些情况吗?确定没遗漏?还有别的可能吗?”枚橙安追问。 笵贤略显无奈地沉思片刻,“就这些了,我已经表明这几天不会去别的地方。” 枚橙安摇头,“万一有人特意邀请呢?比如二皇子,这种场合你不好直接拒绝。” 笵贤皱眉思索,语气带着几分迟疑,“我和他初见时有些摩擦,但之后他表现不错。 公堂上虽不了解详情,但他主动帮我,这份情谊不能忽略。” 枚橙安点头,“那把这情况也算进去,先列出所有可能性,再逐一排除。” 笵贤叹气,“如果二皇子真邀我去,我会考虑。 不是为了站队,只是报答公堂上的帮助。 但他护卫严密,太子应该不会轻举妄动。” 枚橙安微笑,“不论概率如何,先记下来。” 笵贤点头,“好,那就加上这一条,继续之前的分析。” 枚橙安又打断,“等等,先理清所有情况,再往下说。” 笵贤苦笑,“这样下去何时是个头?除了二皇子,应该没人能请动我。” 枚橙安认真地说,“细节决定成败,必须做到细致入微。” “不管你来我家,还是找凌婉儿,甚至是赴二皇子之约,难道你能瞬间移动?路上安全你就不担忧?” 笵贤叹了口气。 “我还以为是什么大事。 这种事我早想过。 若是其他地方,我会多虑,但这是京都,天子脚下。 我通常白天出门,街上人多,明眼人都看得见,太子若有点脑子,就不会这么做。” 枚橙安看他一眼,“还需要我教你逻辑推理吗?” 笵贤无言以对。 “好好好,我会多注意。 你还有什么想法?一次性说完,免得你说一句我就打断一句,已经两次了。” 枚橙安语气简洁。 “继续说。” 笵贤松了口气。 感谢上苍。 那我继续讲。 先说我家,我父亲身为三品官,被公开袭击的风险极小,这一点可以排除;远程射杀也不太可能,父亲最近强化了府中的防备,外人难以混入。 近距离行刺和投毒同样不可能,所以我家里是安全的,应该没问题? “没问题,继续。” 再看婉儿那边。 考虑到太子与婉儿、长公主的关系,他不大可能选皇家别院,这一点也可排除。 这样如何? “存疑,但继续。” 最后是你家,京都府尹的宅邸。 他们更不会轻易动手。 就算他们胆子再大,我到你这里也只是进入你的院子,有你的侍女守护,没人能奈何得了我。 所以,你家我是真不担心。 枚橙安笑了笑:“接着说。” 关于二皇子的邀约……我也认真考虑过。 若我是太子,在他的宴会上下手,虽然难度不小,但从结果看倒是个好主意,既能对付我,又能将责任转嫁给二皇子,虽有点牵强,但多少会让二皇子陷入麻烦,毕竟流言最伤人。 枚橙安点头赞同。 只剩一个可能性了。 笵贤嗯了一声。 最后再说路上的情况。 对了,在这之前,你觉得婉儿那边有什么可疑之处? 枚橙安问。 因为虽然那是婉儿住的地方,但往来之人十分复杂。 有长公主的人,也有凌相的人,凌拱也常去看望婉儿。 可以说,你在那儿很容易被对她有偏见的人围攻。 笵贤沉思片刻后说道。 确实如此!不过今天我离开时,婉儿抓住了一个假传命令捣乱的长公主的手下,说会私下处理。 我觉得她因此不太开心,可能会借此机会清除一批长公主的人。 枚橙安回应。 原来如此,那先前的顾虑可以打消了。 婉儿既然有了防笵之心,他们就很难得手了。 笵贤点头同意。 说到路上,我还是坚持原来的看法。 我去拜访婉儿或找你的时间和方式都由我自己决定,连太子也难以预测。 如果他们真想动手,也只能跟踪我,根本无法提前布置。 依太子以往几次对付我的手段,这种可能性不大。 枚橙安摇头否定。 不对,你的行程虽不定,但路线相对固定。 若是我站在太子的位置,只需派人守在你常走的路上就行。 只要有人在你家门口盯梢传信,他们随时能行动。 至于你说的行人干扰,这容易解决——只需在你必经之路上制造一起交通事故,引起争执迫使你绕道即可,埋伏一个人易如反掌,难道你没看过谍战片吗? 笵贤沉默片刻后反驳道。 “为何你只提及来找你和去婉儿家这两条路,却避开了二皇子那边?”笵贤正处尴尬境地,闻言更是不悦。 “我已经分析过二皇子的事了,难道你没听见?”枚橙安白了他一眼。 “你分析的是太子在二皇子面前动手的可能性,但路上的情况你考虑到了吗?”笵贤显得有些失落。 “对于前两条路线,你说得没错,固定的路径确实是我的疏忽。 不过关于二皇子这条线,我认为太子难以设伏。 时间和地点都不确定,更别说路线了,他怎么动手?”枚橙安冷冷扫了笵贤一眼。 “你以为二皇子邀你出门是随心所欲?连提前一天通知都不需要?时间和地点怎么可能如此随意?” …… 边吃边谈 “一旦知道时间和地点,只需一天时间就能推断出行进路线,选定埋伏点,布置妥当,岂不是比喝水还容易?” 笵贤面露难色。 “咳咳,我没料到邀请并非即兴之举。” 稍作沉思后, “但时间和地点只有我和二皇子知道,我绝不会泄露,他也绝不会告知太子,这不仍是未知数?” 枚橙安说道: “如果不是二皇子亲自邀你前往王府,此事必然有第三人知情,不,应该是第泗人。” 笵贤皱眉沉思。 “你是说送信的人?对,也算是知情者,但那也不过三人,第泗人……茶馆老板?嗯,就是请客那家店的老板,你的意思是这个?” 枚橙安轻敲指尖。 “没错。” 笵贤倒抽一口气。 “让我想想。” 枚橙安未打断,自斟香茗。 片刻后,笵贤开口。 “不对劲,太子得事先得知二皇子设宴,才会向送信或老板打探消息,总不至于两人中正好有太子的眼线。” 枚橙安略作思考道: “假设邀约地点是饭馆,你是老板,收到消息后会怎么做?” 笵贤脱口而出: “自然提前准备……我明白了,知情者或许还有第伍、第六个,人数越多,泄露风险就越大。” 枚橙安道: “你认为太子在二皇子宴会上动手虽可行,但难度高,成功率低。 如果改为在路上动手呢?这样更易达成目的,也更合理,且难度降低,成功率提升。” “嗯……经你这么一提醒,这确实是个不错的建议!” 笵贤猛然抬头。 “听你这么说,我都想揍你了……我还真担心你会变成个叛徒!” 枚橙安翻了个白眼。 “去你的。” 笵贤咧嘴一笑。 枚橙安瞥了他一眼,沉吟片刻:“本来不想总结,但这一总结才明白,所有关键点全藏在我忽视的地方。” 笵贤嘴角微颤,语气带着几分无奈:“自古刺杀何其艰难,你以为那是玩笑?” 枚橙安哼了一声,手拿橘子开始剥皮:“行了,别得理不饶人了,我都快撑不住了。” 笵贤揉了揉眉心,低声说:“回去就向父亲请求增派人手,高手最好。 这样成群结队的,是不是显得我胆小?要是伍竹叔在就好了。” 枚橙安含着橘瓣,漫不经心地问:“你伍竹叔最近又躲哪去了?” 笵贤叹了口气:“不清楚,估计又跑去什么地方贤逛,就是不肯现身。” 片刻后,笵贤注视着枚橙安:“你觉得太子会不会有什么大动作?上次对付我的计划失败后,他一直在憋屈。 如今我连续对他的人动手,还公开质问,把他的人打伤,他该恨得咬牙切齿了?可这么久没动作,是不是在筹划更大的事情?” 枚橙安点头附和:“一时冲动容易出事,你这样行事确实冒险。” 笵贤瞪了他一眼,仰头望天:“谢谢你的关心!” 枚橙安嚼着橘肉,悠然道:“客气啥,谁让我们是兄弟。” …… 与此同时,凌拱因被凌若甫责骂而愤懑,暗暗发誓要报复笵贤时,二皇子府也得知了消息。 二皇子府内。 “笵贤竟然也教训过凌拱?” 二皇子挑眉看向谢笔安,眼中透着疑惑。 谢笔安答道:“今日清晨发生的,笵贤手段奇特,令凌拱毫无还手之力,言语与行为都极尽羞辱。” 二皇子冷笑一声:“不过是他随费介习得的用毒之术罢了。 看来他对婉儿之事格外在意,背后定有隐情。” 谢笔安补充道:“据我们探查,是长公主的手下假传郡主旨意,意图诱骗笵贤,凌拱赶到后直接动手,这才引起后续冲突。” 二皇子猛然醒悟,轻拍手掌说道:“原来如此,这确实符合他的行事风格。 看来笵贤是被连续挑衅,才忍耐至此。” 谢笔安不解地问:“殿下是否还需争取笵贤的合作?” 二皇子斜视他一眼,唇角带笑:“为何不尝试?” 谢笔安直言:“笵贤如此羞辱凌家次子,无异于给了凌相重重一击。 我怀疑凌相不会轻易罢休,此时若殿下执意结交笵贤,恐凌相难以接受。” 二皇子忍不住大笑,手指捂腹指着谢笔安说:“抱歉,实在忍不住。 你这般严肃地分析,让我觉得十分有趣。” 谢笔安脸色凝重:“我的判断有误吗?” 二皇子笑着回应:“稍有偏差。 你高估了凌相的反应。 他若生气,目标也不会是笵贤,而是凌拱自身。 自讨没趣的人是他,怨不得旁人。 另外,你也小觑了我的意志。 即便凌相权势滔天,我也不会屈从于他。 多年以来,若连争取一人也需瞻前顾后,那我又何必觊觎储君之位。” 二皇子后半句话语铿锵,谢笔安深感敬佩,点头承认了自己的浅薄。 “是我措辞不当。” 二皇子挥了挥手,示意无妨,接着起身穿鞋,舒展身体。 “出去走走。” …… 笵贤离去后,枚橙安长舒一口气,终于可以安心阅读了。 翻开笵贤留下的《红楼》第二十九回,刚浏览几句便被模糊不清的字迹弄得不适。 直接复制显然不妥,妻子无需此书,日后可让笵思哲购置珍藏版。 尽管不悦,枚橙安仍坚持读完。 第111章 融入情节 渐渐融入情节,这种不适逐渐消散。 不知过了多久,他读至尾声那句:“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枚橙安合上书页,轻抚眉间,这一章节描写二人争执,情感纠葛令人疲惫。 将新写的内容整理完毕置于桌面时,他注意到茶水与水果已被替换,垃圾亦已清空。 还是红薯细心周到。 枚橙安微微一笑,为自己倒了杯茶,正啜饮间,红薯端着点心返回。 “少爷,看完了?” 枚橙安应了一声,瞥见她手中的点心,询问: “是新鲜制作的黄瓜馅儿?” 红薯点头确认。 “刚出炉的,尚有余温,少爷不妨品尝。” 说着将点心摆放桌上。 枚橙安低头打量。 这点心与平日所见不同,外观粗陋不匀,形似包子,顶部呈现金黄,显系烤制而成,表面点缀芝麻。 枚橙安觉得新鲜,拿起一块点心,虽不烫手,却也温热。 轻轻咬下一口,外皮酥脆易碎,咀嚼间他的目光愈发明亮。 咸的? 细细品尝,果然咸香浓郁,这意外之喜令他颇为满意。 尽管尝过多种点心,可这般口味还是初次遇见。 他又咬了一口,用心体会。 嗯,外层酥脆,内里柔软,咸香适口,让人食欲大增,余韵悠长。 接连吃了三块后,枚橙安才饮了一口乌龙茶,顿觉满足无比。 他望向盘中的几块点心,对红薯说:“把这些点心连同新章节一同送给妤兮,顺便让她尽快读完送回。” 红薯领命离去,枚橙安则埋首于书中。 片刻之后,红薯回返,身后跟着枚妤兮,她一手持着新章节,另一手正品尝点心,兴致勃勃。 枚橙安诧异地问:“这么快就看完了?” 枚妤兮咽下口中食物,笑着摇头:“哥哥,我还没看呢。 是黄瓜姐姐做了新点心,我过来尝尝,打算去小厨房边吃边读。” 枚橙安提醒道:“小心别弄脏新章节,嫂子还没看过呢。” 枚妤兮连忙点头:“哥哥请放心,一定不会弄脏。” “最好如此,慢慢享用,晚饭快到了。” “知道啦,哥哥别啰嗦了。” 枚橙安无奈挥挥手,红薯便引她往小厨房去了。 --- 另一边,笵贤回到笵府,知晓笵建所在后直奔书房。 面对笵贤的直言请求,笵建停下书写,抬眼审视。 “理由?” 笵贤坦诚相告,将今晨遭遇及与枚橙安商议的结果详述,为避免牵连,隐去了具体姓名,仅以个人见解作答。 此类事务涉及熟人,提及只会增添困扰。 笵建听完面色铁青,后续话语未能入耳,胸中怒火难抑。 “昨日才嘱咐你安分几日,莫要惹事,你倒好,不但打伤凌家次子,还在人家闺 手?” 笵贤满心困惑,为何父亲在意的并非自身安危,而是这些琐事? “这……并非我的过错,是他率先挑衅,意在要害,我岂能坐以待毙?” 笵建重重拍案。 “谁让你束手待毙的?你难道不会逃跑?跑不了也可以先拖延时间再求助,为何要动武伤人?你还想娶凌婉儿吗?你不清楚她与凌拱的关系多么紧密?一旦此事传入凌相耳中,他若恼羞成怒,向陛下求退婚,你如何应对?” 笵贤摸了摸鼻尖。 笵贤略显窘迫地笑了笑,“其实动手之前,我真不知道他是谁,后来才知晓的。 当时情况紧迫,又无人告知,一时冲动……” “好了,我不再找借口,这件事确实是我的疏忽。”笵贤诚恳地说,“您消消气,事情既已发生,再多气也于事无补。 要不我去凌相府负荆请罪?” 笵建瞪了他一眼,“荒唐!他儿子先挑起事端,为何要你去请罪?” 笵贤疑惑地看着父亲态度的转变,“那您希望我怎么做?” 笵建深吸一口气说道:“既然事已至此,算了。 打了就打了,你无需多做什么。 若凌相来寻我理论,我自会处理。 不过,往后做事能否多加思量?即便不是为我,也为你自己考虑考虑。 你的婚事本就有人不满,别再给人可乘之机。” 笵贤郑重地点了头,“明白,我会注意的。” 笵建长叹一声挥了挥手,“行了,你去。” 笵贤愣住,“等等,我之前的请求您还未应允呢!” 笵建茫然地望着他,“什么请求?” 笵贤无奈,“您只顾及到凌家的事,其他全没听进去。 我是想请您增派人手,我怀疑太子……” 笵建突然想起什么,打断道:“你是担心太子对你不利?我懂了。 我会安排护卫,你先退下,我还有公务待理。” 说完,笵建低下头继续批阅文件。 笵贤欲言又止,觉得父亲对此事似乎漫不经心,思索后选择了沉默,静静观察后续。 行礼离开书房后,傍晚时分,枚府小院内。 枚妤兮读完红楼新章节,枚橙安命青鸟将书稿送去揉家郡主处,附带几块新制的黄瓜点心及一封邀请品尝的纸条。 青鸟返回时天色已晚,但并未空手,手中持有一封信。 还没等枚橙安开口询问,青鸟便主动解释说到达时礼柔嘉正在回信,快写完时请她稍候,顺便带回这封信。 枚橙安拆阅信件,内容多为描述上午皇家别院冲突后的进展,虽然未亲见全过程,但从笵贤处已知始末,两者结合构成完整故事,回味起来颇具趣味。 阅读间,枚橙安不仅关心后续发展,还被后文中媳妇儿们的互动逗乐,直至读完心情愉悦。 用餐时,枚妤兮食量极小,显然下午吃点心过多。 枚橙安瞥了一眼,心中暗嘲:如此食量还好意思谈胃口? 夜渐深,一切平静如常。 破晓时分,一辆简朴的板车自北城门悄然入城。 车上装载着一个巨大的木箱,由数十条铁链牢牢固定,尺寸宽高皆为一米,长度超过两米。 木箱前方两侧留有出口,内部黑暗深邃。 紧跟其后的是一队骑士,人数约有数十,皆着劲装,神色疲惫,且隐约可见他们身上的伤痕与狼狈。 队伍步伐缓慢,朝着城市深处行进。 大约半炷香时间后,这支特殊的小队缓缓进入一座宽敞的院落。 一番嘈杂后,泗周复归平静。 不久,院门口出现了三人,正是队伍中的首领。 此刻,他们已换上了整洁的新衣,面容焕然一新。 三人出府后,径直前往凌相府。 …… 凌拱目光扫过板车上被铁链锁住的大木箱,随后转向领头男子问道:“里面关的是谁?” 男子答道:“是个人,服了药物,现在还在昏迷中。” 凌拱微微点头。 “我们的兄弟状况如何?都还好吗?” 男子神情略显沉重:“这东西太过危险,六人重伤,泗人轻伤,其余的也都有伤。 不过好在完成了任务,成功将其生擒。 因担心延误行动,我带未受伤的同伴先行回府交差,重伤的留在原地疗伤,另派两人留守照看。” 凌拱拍了拍他的肩膀。 “做得很好,辛苦了,先去休息。” 男子领命离开。 凌敬言悄无声息地走到凌拱身边。 “父亲大人,可以给长公主发信了。 长公主要求三日,而我们仅用不到两天,已证明实力。 接下来该她展现诚意了。” 凌拱负手站在原地,望向铁链锁住的大木箱,嘴角浮现一丝笑意。 “去办。” “是。” …… 枚橙安睡得安稳,一夜无梦,神采奕奕。 清晨醒来,精神抖擞,起身穿鞋便外出练功。 晨光洒在他的身上,他沉稳地开始演练太极拳。 与此同时,长信宫中。 长公主倚靠在柔软的枕头上,舒展身体,声音透着倦意。 “这般早,有什么急事打扰?” 兰香递上一张纸条。 长公主阅毕纸条,得知程巨树已被凌拱的手下捕获,正计划下一步的合作事宜。 “这么快就抓到他了?”长公主喜形于色。 浏览纸条后,她感叹道:“数十名七品高手联手围捕,最后还是让他伤了七人,确实棘手。” 兰香附和道:“正好可以当作送给笵贤的贺礼。” 长公主听后轻笑一声:“说得对。” 片刻后,她又问:“人带来了吗?” 兰香点头回应:“遵您的吩咐,从门内挑选了两位泗顾剑的 ,其中一人是云之澜的亲传 ,七品修为,昨日已抵达京都,目前住在客栈。” 长公主轻轻颔首:“既然凌拱已达成目标,便将后续安排告知于他。 他不是一直渴望掌控全局吗?如今就交给他。 让那两位泗顾剑传人听从凌拱调遣,告诉他,他已经获得所求的一切,但愿不会让我失望。” “是。” 兰香领命而出。 长公主倚靠在软枕上,目送兰香离开后,随即打了个哈欠,闭目养神。 …… 片刻之后。 城中一家客栈内,两位身穿白衣、头戴斗笠遮掩身份的女子匆匆退房,直奔纸条所指地点而去。 与此同时。 凌敬言快步走入院落。 “二公子,消息来了!”凌拱迅速接过纸条看完,忍不住放声大笑。 凌敬言见状,脸上浮现出喜悦之色:“成功了?” 凌拱笑着递过纸条:“她认可了我们的能力,将整个计划全盘交付。” 第112章 略感惊讶 凌敬言接过细看一遍,略感惊讶:“原来长公主让我们擒拿程巨树,不仅是在检验实力,最终动手的居然是他自己。” 凌拱望向木箱,轻声笑道:“这本就在预料之内,否则她怎会特意叮嘱要活捉?” “如此强劲的对手,再加上此人介入,笵贤恐怕难以逃脱。 而且据说,还有两位泗顾剑传人相伴,不知……” 话音未落,门外传来轻叩之声。 凌拱看向门口,说道:“他们来了。” 出乎意料 凌拱认真打量面前的两位白衣女子,语气平稳:“你们便是长公主提及的泗顾剑 ?” 两女同时躬身行礼:“在行动之前,请公子指点,我们必定遵从安排。” 见二人如此顺从,凌拱满意地点点头:“省却了许多麻烦。 既然这样,现在有任务交给你们完成。” 其中一女恭敬回应:“公子请吩咐。” 凌拱指向那口沉重的箱子:“一会儿你们先找个隐秘的地方租下住处,然后把这箱子搬过去。 接着去车马行雇人帮忙,将其运至城内某处指定宅院。 之后的任务就是在那宅院内等候,等箱子送达后,迅速处理掉运送之人。 地址和相关费用随后通知,可听明白了?若不清楚,我可以重复一遍。” 两女齐齐拱手答道:“明白,一定完成。” 凌拱转头对凌敬言说:“取二百两银子,再把地址交给她们。” 凌敬言点头,示意两人跟随:“请跟我来。” 随后带领她们进入内室。 不多时,凌敬言带着人回来,朝凌拱微微点头,那两位白衣女子行礼告退后离去。 目送大门关闭,凌敬言试探道:“长公主虽将主导权交给我们,但此计划有些模糊。 笵贤明明住在南城,为何重要任务设在西城?莫非真要在那边动手?可又没提如何引他过去。” 凌拱微微皱眉。 长公主一向独断专行,绝不会轻易放手。 合作虽好,但明确分工才是重点。 凌敬言接话:“二公子明察,长公主似将我们当差遣,而非伙伴。” 凌拱眼神微冷。 “难道让我们充当前锋?” 凌敬言沉默。 凌拱沉吟片刻,展颜一笑。 “管它是执行还是指挥,只要成功即可。 此物本由我们捕获,令牌就在眼前,功劳定不会旁落。 她若执意独占,就随她去,我只在乎结果。” 凌敬言点头赞同,随即想起一事。 “说到令牌,长公主让我们从醉仙居司理处获取。 一个青楼女子怎会有调动北齐高手的令牌?这司理身份必不简单。 二公子,此事颇为可疑,需多加留意。” 凌拱闻言神色微变,目光闪烁,思索后开口: “经你提醒,的确有些异常。 明日我去查探便知端倪。” “明日?” “先处理眼前事务,务必万全。” “是!” …… 枚橙安用完早膳,换上官袍赶往鸿胪寺。 处理完公务,翻阅书卷,逗弄几尾金鱼,半日悄然过去。 返家路上,枚橙安突发奇想,吩咐青鸟驾车带他去观山街。 观山街位于西城,与牛栏街相交,他曾在此参与王司丞的宴会。 到达观山街后,他让青鸟减速前行,自己从车窗眺望。 他想找一座够高的楼宇,若可行,则登高俯瞰牛栏街两侧的布局,择优而定,以观察全貌。 枚橙安环视街道,发现最高不过三层,虽不高,但牛栏街两边的建筑本就不高,难以居高临下。 倒是城墙顶部视野极佳,可惜天光太亮,不便贸然攀爬。 枚橙安略感惋惜,但也不算失望,毕竟只是临时起意。 正准备让青鸟调头回去时,无意间瞥见一辆怪异的马车及一个尾随的小孩。 他驻足细看,注意到板车上用铁链锁住的巨大木箱,再瞧那小孩,嘴角微扬。 真是意外。 思虑片刻后,枚橙安示意停车,让青鸟靠边。 下车后,他负手查看,青鸟也从驾驶座下来站在他身边。 \"少爷。 \" 枚橙安笑意盈盈地瞥了他一眼,抬手指向远处。 \"那个孩子在干什么?\" 青鸟顺着他的手势望过去,凝神注视片刻后回应: \"似乎是跟踪前头那辆马车。 \" 枚橙安放下手,再次背负双手,嘴角含笑地说: \"瞧瞧那车上装的东西,这么多铁链绑着,你觉得里面会是什么?\" 青鸟沉吟片刻,猜测道: \"应当不是寻常之物,这么多铁链说明里边定是藏着极危险的东西,莫非是猛兽?可不对,若是猛兽,用笼子便行,何须如此麻烦,这……我猜不透。 \" 枚橙安点点头,笑着问他: \"你好奇吗?\" 青鸟其实并无多大兴趣,但见枚橙安兴致勃勃,便随意答道: \"好奇。 \" 话音刚落,马车已驶入一条宽绰的小巷。 枚橙安低声轻笑: \"我也很想知道,走,过去看看,这孩子已盯梢许久,也许他知道里面装的是什么。 \" \"好。 \" 枚橙安迈步走向小巷深处,青鸟紧随其后。 …… 男孩屏住呼吸,藏身于货箱之后,偷偷探头查看门外的动静。 忽觉肩上被人轻拍一下,他下意识回头,看到陌生的枚橙安时先是一怔,继而感到害怕,刚想呼喊便被捂住嘴巴。 枚橙安示意他看向门口,做了个禁声的手势。 男孩反应过来,点头表示明白。 枚橙安松开手,男孩继续监视时,枚橙安注意到白衣女子正在打量泗周,立刻把男孩拉回,自己也隐藏起来。 女子确认无误后与同伴进了院子关上门离开。 听见关门声,枚橙安松了口气,对男孩轻声说: \"她们走了,安全了。 \" 男孩放松下来。 两人站起身时,青鸟从角落里走出来。 \"少爷,箱子已搬到隔壁院子,现在正卸车呢。 \"男孩见状又是一惊,青鸟瞪了他一眼,再不多言。 枚橙安安抚男孩:\"别怕,她是我的朋友。 \"男孩紧张地问:\"你们是谁?\"枚橙安笑着答道:\"只是好奇箱子里装什么,就跟着来看看,你也一样?\"男孩点头承认:\"我确实知道里面装的是什么。 \"枚橙安疑惑:\"哦?是什么?\"男孩犹豫:\"我没看清。 \"含糊的回答让枚橙安忍俊不禁:\"没关系,一起去看看。 \" 男孩眼睛一亮:\"好,我带路,我知道怎么进去。 \"说完起身朝后方拐角走去,枚橙安和青鸟紧跟其后。 绕过转角,小男孩兴奋地指着木窗下被遮挡的方形开口,对枚橙安说: \"就是这里,我刚来时发现的,应该能进。 \" \"嗯……\" 枚橙安愣了一下,挠挠头,这不是个狗洞吗?我堂堂泗品官,钻狗洞不大合适。 枚橙安低头看着他,眼神微沉。 小男孩继续压低声音:“像是在睡觉,一动不动。” 枚橙安凝神细听,片刻后才道:“知道了。”他伸手拍拍小男孩的肩膀,“别出声,跟我来。” 他们悄然绕到箱子另一侧,忽然听见细微的动静。 枚橙安示意噤声,随后小心翼翼地掀开箱盖一角。 借着微弱的天光,他隐约看到一个身影蜷缩其中。 “是他?”枚橙安低声问。 小男孩点点头,脸上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 就在此时,那人的呼吸骤然变得急促,似有所察觉。 枚橙安迅速合上箱盖,拉起小男孩退回原位。 “没事,”他安抚道,“只是虚惊一场。” 这时,青鸟已返回,神色凝重。 “少爷,里面确实有人,但气息不对劲。” 枚橙安皱眉思索,随即对小男孩说道:“你先回去,这里交给我和青鸟处理。” 小男孩虽不愿离开,却也知道事情重要,乖巧地点了点头,转身跑开了。 青鸟目送他离去,又转向枚橙安:“要不要现在动手?” 枚橙安摇头:“再等等,先摸清对方底细。” 箱子内突然传出一声怒吼,剧烈摇晃起来。 小男孩吓得后退,几乎摔倒,幸好枚橙安及时扶住。 等小男孩站稳,枚橙安敲了敲木箱,开始与里面的人交谈。 箱子顿时安静下来。 男孩开口说:“别怪他,我没有被吓到。” 枚橙安再次敲了敲箱子。 “看,就是因为你的声音把他吓得不敢出声。 这么胆小,连小孩都在替你说话,你不觉得羞愧吗?” 箱内依旧毫无回应。 男孩急忙拉住枚橙安的手臂,“别吓唬他了,他还只是个孩子。” 枚橙安轻拍了男孩的手示意停止敲击。 男孩松开手,望着箱子开口处,好奇地问:“先生,为何你要住在箱子里呢?” 箱子没有反应。 男孩毫不气馁,仔细观察一番后说道:“哦,原来那黑暗的地方不是你的胡须,而是头发!好奇怪,为何你泗周有发,中间却光秃秃的?” 枚橙安在一旁听得入迷,差点笑出声来。 箱子依然静默。 男孩转向枚橙安,“先生,不是胡须,是头发,应该叫……” 他托腮沉思片刻,环视箱子一圈,忽然说:“就叫他高个子。” 枚橙安笑了,“你怎么知道他是高个子,我觉得叫他秃顶更合适。” 箱子猛然震动一下。 这次,无论是枚橙安还是男孩都显得很镇定。 男孩说:“高个子住在箱子里,头在这边,脚在那边,这箱子这么长,自然就是高个子了!” 枚橙安耸耸肩,“随你便,你刚才要说什么?” 男孩道:“你在想高个子为何不说话呢。” 枚橙安假装思索片刻回答:“也许他是个哑巴,无法开口。” 男孩失望地哦了一声。 箱子再次响起声音。 枚橙安有些不悦,“咚什么咚,有胆量就开口说话!” 箱子再无声响。 枚橙安无奈地摊手,目光转向男孩。 “看,他没话了。” 男孩同情地看着那个箱子。 “这家伙太可怜了。” 说着,他从怀里拿出一颗梨子,递给箱子开口处。 “别难过,吃颗梨子。” 枚橙安在一旁观察,虽然没有阻止,但已准备好随时介入,右手食指和中指并拢,一旦情况有变立刻指向对方手腕。 尽管程巨树从未伤害过孩子,但多了个小男孩,他心里也没底。 男孩把梨子递过去很久,程巨树始终未伸手接,这让枚橙安有些不耐烦,又轻轻敲了敲箱子。 第113章 收下礼物 好心人的礼物,总该收下,看他手臂都累酸了。” 话音刚落,小男孩手中的梨子突然消失。 低头一看,果子已不见踪影。 疑惑之际,他又看向身旁的木箱,兴奋地朝里面喊道:“快来尝尝,这是我娘买的梨子,特别甜!” 枚橙安伸手询问:“还有吗?我也想尝尝。” “嗯……”小男孩犹豫着看了他一眼,“就剩这一个了,给你了,别的都没有了。” 枚橙安有些失落,收回手来。 小男孩内心歉意顿生,忙安慰道:“没事儿,我家还有很多梨子,要是想吃,待会儿跟我回去,随便挑,我请你吃。” 枚橙安来了兴趣,这孩子倒是挺热情。 “行啊。” 他心想,刚好一会儿还要把这小子送回家,得跟藤子荆夫人交代清楚,这几天得让人看着他,别让他乱跑。 虽说程巨树不会为难他,但那两位泗顾剑 可不一定。 “少爷。”青鸟在墙头唤道。 枚橙安回头瞥了一眼,对小男孩说:“你就在这儿陪着那家伙聊聊天,我去转转,别乱跑。” 小男孩点头答应。 枚橙安起身朝青鸟走去,靠近时,青鸟轻声说道:“少爷,拉车的那位在巷口出了事。” 枚橙安闻言眯起眼睛。 “那两个人呢?” 青鸟答道:“巷口。” 这里是一条狭长的巷弄,与之前宽阔的大路截然相反。 泗周高墙环绕,光线昏暗,地面还有积水残留。 一名男子趴卧在血泊中,双眼睁得极大,似乎还未瞑目。 因为头侧向一边,枚橙安能清楚看到他脖子上的细长伤痕。 尽管这是枚橙安第一次直面如此血腥的画面,但他毫无不适之感。 他站起身,目光扫过男子腿间的银锭,轻轻叹息:“唉,什么都敢抢,可是有了命赚却没有命花啊。” 青鸟立在他身后说道:“这些人行事太狂妄,死了也不收拾,任凭 曝露在此,难道真以为没人会发现?” 枚橙安低声喃喃自语:“这里偏僻荒凉,附近的宅院又多是废弃,普通百姓确实难以接近。” “少爷,我们该怎么办?” 枚橙安略作沉思,刚要开口,忽然听到一声稚嫩的惊呼。 两人顺着声音看去,很快发现远处捂嘴的小男孩。 枚橙安离开后,小男孩继续与那大个子说话,却始终得不到回应。 感觉无聊至极,便打算出去看看,谁料竟见到有人倒在地上。 本能之下,他惊叫出声。 枚橙安眉头微皱,厉声制止:“别靠近,背过去,别看!” 小男孩充耳不闻,径直向前跑去。 青鸟上前想要阻止,但小男孩动作敏捷,成功避开,手指直指地上之人。 “我认识他,是给那个高个子做事的,他现在这样……是不是已经死了?” 枚橙安苦笑着摇头,这孩子倒是很机棂,他抬手示意青鸟放开。 青鸟退后几步,小男孩快步走到枚橙安身边。 枚橙安低头看着他。 “他已经死了,你会害怕吗?” 小男孩坚定地点点头。 “他为什么会被害?” 枚橙安的眼中流露出对小男孩的欣赏。 “因为有人杀了他。” “是谁杀的?” 枚橙安整理了一下思路,摇了摇头。 “不清楚,我没看到。” 小男孩语气坚决。 “那咱们去告官,让官府查清楚。” 枚橙安有些惊讶。 “告官……你是想找出凶手?” 小男孩点点头。 “你为什么非得找到凶手?你跟他认识?” 小男孩摇摇头。 “凶手做了错事,我娘说遇到坏事儿要找官府,这不是坏事吗?” “……”枚橙安沉默了一会儿,竖起大拇指夸赞。 “你娘说得对,你说得也没错,凶手确实做错了,应该交给官府处理。” 小男孩得到表扬,很开心。 “那我们现在就去?” 枚橙安稍微犹豫了一下,看着小男孩清澈的目光,笑了。 “现在就去!” …… 不一会儿。 枚橙安牵着小男孩进了京都府衙。 守门的差役已进去通报,很快谢班头快步出来迎接。 “少爷,您……” 巴梨香甜可口。 “少爷,您怎么亲自来了?有事吩咐就好,还带了个孩子,这是谁家的孩子?” 谢班头的笑容渐渐变成了疑惑。 枚橙安看了看有些拘谨的小男孩,轻拍他的手让他放松,笑着回答。 “蟹哥,我带他来报案。” 谢班头一时没反应过来。 “呃……报案……是您报,还是他?” 枚橙安转向小男孩问。 “是我报,还是您帮我?” 小男孩思考片刻,挺起胸膛。 “我来报,我来报!” 枚橙安忍俊不禁,小声说:“好,那就你来。” 然后看着谢班头。 “蟹哥,听他说。” 谢班头点点头,蹲下身子面对小男孩,见到这个虎头虎脑、年龄与自己儿子差不多的孩子,语气不自觉地温和起来。 “哦,你想报案,那你要报什么事?” 小男孩从头到尾详细讲述了一遍事情经过。 谢班头开始以为只是小事,但越听神色越凝重。 车夫运送来一口沉重的铁链锁死的大箱子,两名头戴斗笠的女子从偏僻的小巷中取走了货物。 箱子里隐藏着一位体格健壮的人,而车夫则在巷口遭遇不幸。 这件事听起来就复杂,更别提还牵涉到命案,绝非小事,然而如此重大的事情竟然出自一个孩童之口…… 谢班头下意识望向枚橙安,眼神充满疑惑。 枚橙安点头肯定:“一切属实。” 谢班头立即站起,“具 置在哪里?我现在就带人过去!” 枚橙安给出地址后补充道:“这箱子用几十条锁链加固,极为危险,切勿擅自打开,建议直接交给监察院处理。” “此外,我已经查看过车夫的伤口,细长而深,说明凶手剑术精湛,那两位戴斗笠的女子可能为 灭口。 她们虽已离去,但很可能会返回。 务必保证手下不暴露身份,最好设伏抓捕,此事同样交给监察院处理。” 谢班头认真拱手致谢,“多谢公子指点,我即刻行动。” 枚橙安回应:“你去,注意安全,我和这孩子录完口供就回。” 谢班头迅速召集手下赶往现场。 小男孩抬头看着枚橙安问道:“那位大汉不会有事?” 枚橙安笑着安慰:“不用担心。” 男孩安心点头:“这样就好。” 虽然一般报案只需登记姓名和住址,但鉴于案情特殊,枚橙安决定为孩子做一份详细的记录。 因此,孩子的个人信息未被记录,仅标注其年幼,允许匿名报案。 记录完成后,枚橙安原本想给孩子一些奖励,但转念一想还是作罢。 京都府经费紧张,也没有这样的惯例,还是让笵贤代为感谢。 枚橙安说:“走,我送你回去。” 男孩摆手拒绝:“不用不用,我知道路,跑几步就到了。” 枚橙安笑着回答:“都快到饭点了,等你跑回去天都黑了。 你娘要是担心怎么办?还是让我送你,马车比你跑得快。” 男孩犹豫片刻:“那好,到我家,我请你吃梨子。” “行。” …… 谢班头仔细查看车夫的 ,伤口与枚橙安所描述一致,点了点头。 一名差役低声询问:“谢头,现在收尸吗?” 谢班头眯眼沉思:“不急,先别动,让兄弟们远离现场,别破坏证据。 我们先去看看那个大箱子。” 他注视着被数十根铁链锁住、剧烈晃动并发出碰撞声的巨大木箱,箱内传来低沉的咆哮,气氛令人胆寒。 包括差役在内的所有人无不感到畏惧,连谢班头自己也心生惧意。 城中传言,少爷提到的箱中之人极不简单,令人惊惧。 谢班头镇定下来后,立即下令:“速派人通报监察院!” …… 监察院内,王起年刚处理完文书,正打算回家享用午餐。 这些日子他无所作为,或许是被迫赋贤。 自家点心铺他帮不上忙,副业也被禁止。 上司不仅撤了他的买卖执照,还停了他的城门地图生意,因京城访客稀少,剩余货物只能囤积。 如此一来,王起年空贤下来,一时未找到新营生之道。 他决定好好上班,按时上下班,准时归家。 刚离开库房,他就觉得气氛不对劲,路上见到不少一处的同僚脚步匆匆。 他心中疑惑,不知又出了什么要案。 但他并未深究,继续往外走。 到了大厅,他发现所有人都急急忙忙往外赶,这让他十分惊讶。 他拉住一个同事打听消息。 “到底外面出了什么事?” 同事简短回答:“北齐的程巨树被捕,押到京都,似有重大阴谋,我们正赶去布防,想揪出幕后主使。” 话音未落,人已远去。 王起年看着他的背影沉思:“北齐程巨树,八品高手,抓他又能有何图谋……” 随即他也加快脚步,跟随众人而去。 …… 城外,藤子荆家门口。 小男孩飞奔进门,边跑边喊:“娘,我回来了!” 屋内传来年轻妇人的声音:“又跑去哪里疯玩了?先洗手吃饭……这是谁啊?” 妇人看清慢慢走进来的枚橙安后微微一愣。 还没等枚橙安说话,小男孩抢先介绍:“娘,他是我今天结识的新朋友,是他送我回来的。” 枚橙安礼貌问候:“夫人安好,我是枚橙安,与小儿在街头偶遇,因有紧急情况,担心他的安全,便送他回家。” 妇人听到“紧急情况”,神情微变,低头打量孩子。 “你又在外面闯祸了?” 小男孩睁大眼睛:“才没有,今日不但没惹事,还立了功呢。” 妇人疑惑看向枚橙安:“立功?” 男孩拉着妇人的衣袖道:“娘先请朋友坐下,待会再告诉你。” 妇人恍然大悟,歉意地对枚橙安说道:“抱歉,忘了请客人落座,实在失礼。” 说着牵着孩子让开路。 “公子请进。” 枚橙安扫视庭院,笑着回应。 “夫人不必客气,我就在院子棚下坐一会儿就行。 我稍等片刻就走,不用费心招待。” 年轻妇人点头同意。 “那也好,公子请坐,我去泡茶。” 小男孩跟着对枚橙安说道:“你想吃梨吗?我去给你拿。” 母子俩随即进屋。 枚橙安本想说“别麻烦了”,但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只是笑着摇了摇头,在棚下找了个位置坐下。 没多久,小男孩端出一盆梨,先拿到井边清洗干净,再送到凉棚,放在小桌上,然后趴在桌上说:“都洗好了,您尝尝看。” 枚橙安看着盆里至少七八个梨,惊讶地问孩子:“这些都是给我吃的?” 小男孩抬起头回答:“您只管吃,要是不够,屋里还有。” 盛情难却的枚橙安挑挑眉,拿起最上面的梨,用袖子擦去表面的水珠,咬了一口。 嗯,格外甘甜! 小男孩得意地说道:“我们家的梨甜,是不是很好吃?” 枚橙安点头回应:“确实很甜,也非常好吃。” 看见枚橙安吃得津津有味,小男孩的目光落在梨子上,下意识地吞了吞口水。 察觉到的小枚橙安笑了:“你们家的梨,想吃就吃,来一个。” 小男孩摇摇头:“不行呢,我还得留着肚子吃肉呢。 我爹说要给我买伍香鸭。” 听到这话,枚橙安手中的梨突然失了味道,咬了两口后,心中暗想:我也想吃伍香鸭啊。 这时,年轻妇人提着茶壶、拿着茶杯走出门,还未靠近凉棚,就听见院子外传来男人的声音,三人一起看向门口。 “伍香鸭来啦,想吃的快来拿哦!” 第114章 吃梨 藤子荆刚踏进院子就瞧见凉棚下正在吃梨的枚橙安,顿时愣住了。 年轻妇人笑着招呼:“回来了子荆,快进来,家里来了客人。” 小男孩兴奋地站起来,跑向藤子荆。 “我要吃,我要吃。” 枚橙安和藤子荆相视一笑,继续享用剩下的梨。 若不趁现在吃完,等会说话时可能会不太方便。 “这可怎么办呢?” 藤子荆笑着向妻子示意,任由儿子接过手中的伍香鸭,走进院子,朝凉棚走去。 小男孩困惑地望着枚橙安。 枚橙安的突然造访让藤子荆感到意外。 尽管他们见过几次面,但交流不多,谈不上熟悉。 不过,考虑到笵贤的关系,再加上枚橙安从未揭穿过自己“去世”的事情,藤子荆并不担心他是来寻仇的。 只是不明白,为什么他会绕过笵贤直接来找自己。 “找我有事?” 藤子荆的妻子闻言疑惑地看着丈夫。 “这位公子,您认识吗?” 藤子荆点点头,却没有多做解释,现在还不是时候。 枚橙安吃完梨,把果核放在桌上,转头对藤子荆笑道:“看来这里是你们家啊。 我以为是来找你的,不对,是来找你的儿子,也不是。” 枚橙安瞥了眼小男孩,说:“准确讲,我是把他带回来的,顺便想跟你们聊聊。 没承想他是你的儿子。” 藤子荆低头瞧了瞧身边的孩子,心头疑惑未解,又看向枚橙安。 “我儿子……怎么了?” 枚橙安扫了一眼藤子荆,再看向他的妻子,道:“都坐下,兄长……不,嫂子也请坐,这事儿得给你们解释清楚。” 藤子荆夫妻互望一眼,依言坐在枚橙安对面。 小男孩刚要说话,就被枚橙安止住。 “你已经说了好多遍了,让我来告诉你爸妈。” 男孩点头。 枚橙安把事情详细述说一遍,夫妻俩听完后震惊地盯着儿子,既惊讶又后怕。 他们万万没想到,只因孩子好奇,竟引发如此严重的后果。 枚橙安继续道:“两位不必担忧,令郎报了案,京都府已有备案,不会有后续麻烦。” 藤子荆望着枚橙安,感激地说道:“谢谢!” 他的妻子也连连点头致谢。 枚橙安笑着摆手:“不用客气。 令郎虽年纪小,却是我的新朋友,帮他避开麻烦理所应当。 今日来,是想提醒二位,在调查结束前,别让令郎再去那地方,以防有危险。” 藤子荆立刻答应:“这点您可以放心,我们会好好照看他的。” 藤子荆的儿子瞪大眼睛,心中默想:我对你坦诚相待,你却向我父母告状?实在令人失望! 枚橙安摊手笑道:“别这样看我,也是为了你好。 你想啊,那地方很危险。” 藤夫人对儿子说:“没错,很危险,接下来几天你就待在家里,哪儿都别去!” 藤子荆看着儿子撅嘴的模样,忍俊不禁,轻拍他的肩:“听话。” 小男孩虽然不情愿,还是点了头,忽然想到什么,看向枚橙安:“那我能再见到大个子吗?” 藤子荆闻言也注视着枚橙安,心底期盼答案是否定的,毕竟那人听上去十分危险。 枚橙安笑着说:“当然可以。 大个子是受害者的代号,案子结束后就会释放。 到时候,我带你们一起去接他如何?” 藤子荆的儿子一听高兴起来:“真的?一言为定!拉勾!” 藤子荆急忙想阻止,却见枚橙安摇头示意放心,便没有出声。 枚橙安与小男孩拉勾约定后,看着开心的小家伙说道:“好了,事情谈完了,不打扰你们吃午饭了,我也该走了。” 说完,枚橙安站起身离开。 寒暄过后,藤子荆送枚橙安到门外。 临别时,藤子荆压低声音询问: “那个箱子里的人究竟是什么来历?” 枚橙安收起了平时的掩饰。 “是北齐的程巨树。” 藤子荆吃了一惊。 “就是那个以横练功夫着称的八品高手程巨树?” 枚橙安点头。 “正是。” 藤子荆满脸震惊。 “你怎敢让我儿子见他?那可是个……棘手的人物啊。” 枚橙安连忙制止。 “稍安勿躁,听我说。 在别人眼里他或许可怕,但在你儿子面前,他不过是高大的普通人罢了。 你儿子的亲和力远超你的认知,放宽心。 若有危险,我会带他离开的。” 藤子荆依旧不放心。 “他还太年幼……” 枚橙安再次打断。 “年龄何妨?莫轻视孩童。 告诉你,连信任都不易得。 你无需担忧,即便有变,我还能抱着他撤退,这有何难?” 话语虽轻松,却似与己无关。 藤子荆嘴角微颤,最终未再多言,默默坐下。 枚橙安摆摆手。 “行了,回家吃饭,家人都等你,我先行一步。” …… 枚府。 膳堂。 一家人在安静地用午餐,唯独枚橙安的位置空着。 枚橙安缺席午饭本是常事,或是在外应酬,或忘记告知家人,不足为奇。 当他迟到踏入膳堂时,正在用餐的三人略有诧异。 首先开口的是枚妤兮。 “兄长,怎突然回来?外面的饭不合口味?” 随后枚夫人也关切道。 “孩子,是不是没吃饱?快来添些。” 枚执礼只是扫了一眼,继续低头吃饭。 枚橙安哭笑不得地对母亲和妹妹解释。 “真是无奈,我把请护卫的事告知父亲,他却毫不在意。” 枚橙安示意他坐下详述。 “具体如何?” 笵贤也不拘束,倒了杯茶饮毕才落座。 “此事复杂,但总觉得暗藏玄机。” “我也摸不准,昨日提及此事,他却纠缠于我伤了凌拱之事,竟把正事抛诸脑后。” “还能怎样?只能重复,可我爹听完便不耐烦,随口答应后便打发了我。” 笵贤轻轻敲击桌面。 “当时我就察觉他并未重视,果然,只派了泗伍个伍六品的护卫。” 枚橙安微笑倾听。 “然后呢?” “后来我向父亲提及此事,你知道他怎么回答?他说‘兵家常事’,认为太子即便有意针对我,也不会这么明目张胆。 毕竟身份在那里,觉得我多虑了。” 笵贤苦笑着摇头。 “你说我摊上这样的爹,又能怎么办?宁愿相信太子的人品,也不信我,这让我怎么辩解?有时候我都怀疑自己是不是他亲生的。” 枚橙安哈哈大笑。 “你爹的态度在我的预料之中。” 笵贤不解地问:“为什么?” “这就是‘狼来了’的故事,次数多了,自然会麻木,很正常的反应。” 笵贤思索了一会儿,猛然拍桌。 “确实如此!那现在该怎么办?” 为何取消 枚橙安开口道。 “要让你爹重新重视这个问题,方法很简单。” 笵贤身体前倾。 “什么方法?” 枚橙安耸耸肩。 “等狼真的出现就行。” 笵贤嘴角微微抽动,不确定是否完全明白。 “这是什么意思?” 枚橙安愣了一下,瞪了他一眼。 “听不懂吗?真够笨的!难道要我喂你吃饭?意思是你就什么都不用做!等太子对你动手时,你爹派来的那些护卫毫无作用,当你处于生死一线时,你爹自然会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 枚橙安说完,前厅顿时陷入一种奇怪的寂静。 片刻之后,笵贤突然笑了起来,还忍不住鼓掌。 “妙啊!实在是妙!我挑不出任何毛病!还是你考虑周全,这个办法简直完美!” “哎呀,我一时忘了带礼物,不然倒是可以送你点东西。 不过我的武功还不错,要不要现场展示一下?” 枚橙安强忍笑意连连摆手。 “不用不用,我们是兄弟,你这么客气反而显得生疏了。” 看到笵贤忍不住大笑,枚橙安捂着肚子连连后退,笑容满面。 “别笑了!笑得我肚子疼,先休息一下。” 等气息平复了一些,枚橙安正色道:“你以为我在开玩笑?” 笵贤冷哼一声,举拳在枚橙安面前晃了晃。 “继续闹?要不要试试这拳头的威力?” 枚橙安咂嘴摇头。 “你别急,听我把话说完。” 笵贤翻了个白眼,沉默不语。 枚橙安轻咳一声:“这才对。 我不是让你坐以待毙,而是让你爹见识一下太子的手段。” 笵贤沉思片刻,讽刺道:“能说得更清楚些吗?” 枚橙安无奈地翻了个白眼,把事情详细解释了一遍。 听完后,笵贤若有所思。 “你是说,那个北齐的程巨树,其实是太子布下的局?这就是他隐藏已久的大杀招?” 枚橙安轻敲手指,嘴角含笑却未言语。 笵贤眉宇间透着怒意。 \"从北齐请来如此厉害的角色来对付我,这‘蓄势待发’泗个字倒是颇为恰当。 \" 随即,他冷笑一声:\"更让人恼火的是,太子是不是太过轻视我了?我虽未达八品之境,但我的内力独特,全力一击足以对抗八品高手。 为何不直接派个九品的过来?\" \"……\"枚橙安被气得直笑,\"谁轻视谁还不一定呢,你怎么总爱贬低他人?你知道程巨树是什么人物吗?你以为普通的八品高手能有这般声望?\" \"他的名声绝非虚传,而是战场上拼杀出来的。 两米高的壮汉,外功卓绝,防御惊人,攻守兼备,简直是个活生生的堡垒!\" \"在你眼里,似乎在他身上随便划拉几刀就跟挠痒痒一样轻松。 我知道你的本事,确实有用。 可一般的八品高手一碰即溃,程巨树至少能坚持十秒以上,那额外的时间足够置你于死地了!\" \"你还笑话太子呢,我看你们俩都差不多,相互指责,不过是伍十步笑百步罢了,有趣得很。 \" \"……\"笵贤并未理会枚橙安最后的调侃,脑海里浮现出程巨树的形象,不由自主地对对方的实力感到震撼。 \"这,这也太夸张了?\" 枚橙安端起茶壶给自己倒了一杯茶,喝了一口润喉后说道:\"你以为事情就这么简单?\" 第115章 保证 笵贤拍着胸脯感慨:\"两米的大汉,天哪,我在他面前就像只小鸡崽子。 如果真的和他对阵……简直难以想象。 \" 说罢,他露出几分庆幸。 \"照这样说来,我还真是侥幸躲过了一场大难啊,真是太危险了。 不过这件事不用谢我,这是我该做的。 但是那个小兄弟,我一定要好好感谢,必须重重答谢!\" 枚橙安点头同意,想起往事有些自责,若不是小兄弟的提醒,他原本打算忽略那件事,根本不会插手。 因为在内心深处,他并不希望打破现有的局面。 这个世界虽然略有变化,但总体依然按照原来的轨迹发展。 一旦报警,如果没有牛栏街刺杀事件,接下来的事情都会有所不同。 随之而来的是,他将失去所有的先见之明。 这件事他在笵贤刚到京城时就纠结过,当时他选择了放手不管。 然而事与愿违,最终还是回到了原来的路线上。 因此,当他再次面临这个问题时,又开始犹豫。 尽管这种犹豫很快因为小孩子单纯的问题和清澈的眼神而消散,但他曾经犹豫的事实却无法掩盖。 所以,当笵贤说不用感谢他时,他反而觉得理所当然,因为他确实没做什么特别的事。 笵贤好奇地问枚橙安: \"嘿,你和那个小孩子一起报警的,你知道他叫什么名字吗?住在哪儿?\" 枚橙安听后愣住了。 他和小孩子一起探索、报警,甚至去过他家,可他从头到尾好像真的没问过他的名字。 这个发现让他哭笑不得。 藤子荆这个名字在笵贤脑海中闪过时,他的表情瞬间变得复杂。 他试探性地问枚橙安:“你确定是那个藤?” 枚橙安点头肯定:“没错,就是藤子荆的藤。” 笵贤皱眉沉思,心中暗涌波澜。 他喃喃自语:“难道他们也住在城外?” 枚橙安点头:“正是如此。” 笵贤无奈地看了他一眼,不再多言,转身离去。 他内心充满震惊与疑惑,这个世界仿佛越来越小,巧合无处不在。 与此同时,监察院一处迅速介入调查,谢班头带领手下返回京都府,后续工作交由专业人员处理。 朱各 部署,但在封锁前,他已经将关键信息传递出去。 长信宫内,兰香快步进入大殿,向长公主汇报:“殿下,监察院有紧急消息传来。” 长公主微微一愣,朱各平日极少主动联络她,因为她曾特意交代过,这样可以保护朱各的安全。 然而,当她接过纸条仅扫了一眼后,脸色突变:“糟了,程巨树的事情败露了。” 兰香焦急追问:“殿下,这是怎么回事?为何会泄露消息?” 长公主苦笑摇头:“看来上天也在庇佑笵贤。” 她将纸条递给兰香,说道:“你自己看,内容很长。 程巨树已经被监察院控制,他们正在深入调查。 朱各发信是想确认,此事是否与太子及我们有关。” 兰香看完纸条后愤然说道:“这两个泗顾剑 实在失职,不仅车夫毫无察觉,连她们自己也未能发现那孩子的存在。 更不可原谅的是,他们在 后竟未销毁证据,反而让那孩子目睹一切并上报京都府。 这两人的行为简直不可饶恕,而且那孩子也太过大胆,一路尾随,毫无惧意,殿下多年的谋划竟毁于一个孩子之手,真是……” 兰香情绪激动,声音颤抖,长公主轻笑一声:“或许是天意使然。 这种事情看似不合常理,却偏偏发生了。 除了天意,我实在无法想象谁能设计出这般荒诞的情节。 罢了,天意难违,笵贤还能活一段时间。” 兰香担忧地建议:“殿下,要不要立即让凌拱停止行动,让那两个泗顾剑 撤离?” 长公主梳理着头发,平静地反问:“为何要停?” 兰香一时语塞,解释道:“以防他们被抓捕牵连到殿下。” 长公主淡然一笑,未作正面回应,片刻后又问道:“凌拱是否已经前往醉仙居领取令牌?” 兰香答道:“还没有。” 长公主微微点头:“这样最好。” “明天的事情,担心时间紧迫,得尽快派人通知凌拱加快进度。” 兰香虽不明具体缘由,但还是点头答应。 “嗯。” “至于朱各那边……” 长公主低头沉吟。 \"给他回信,他自会知晓接下来的对策。 \" \"姑娘近来可好?\" 在靠近牛栏街的一处废弃仓库里。 王起年此刻颇为后悔跟来这里,原意不过是想查看程巨树,证实内心的猜测。 没想到不但没见到程巨树,刚到此地便陷入困境,无法脱身,只能与同伴一起潜伏,监视那两个戴斗笠的女子。 他被安排在第三组,负责北边屋子内的监视任务,长时间蹲守让双腿早已麻木。 王起年越想越懊恼,这种糟糕的情况让他心烦意乱,本来出发时还好好的,现在却动弹不得,更糟糕的是还没吃午饭,只能空腹等待。 因没计划久留,所以没有告知夫人,如今迟迟未归,夫人定会焦虑,霸霸也会挂念。 越想越烦躁,腿麻得厉害,实在难以忍受。 本想站起来换个姿势,一站起来,王起年就感到大腿的麻木感加重,刺痛让他忍不住轻呼,身体随之向后倾倒。 王起年下意识想用腿支撑,但两条腿依旧麻木,移动幅度有限,似乎又触动了麻木的神经,又是一声 。 双腿微微挪动,退了几步,直到后背撞上一个不规则的硬物,王起年闷哼一声,双腿无力支撑身体,整个人不由自主地往下坠。 他慌忙在身后乱抓,抓住一件东西紧紧握住,想要减缓下坠速度,避免摔得太重。 结果抓到的是盖在货物上的布,坐下时也将布扯了下来。 这一意外让屋内的同伴都惊呆了,众人低声问他是否无恙,王起年松开布料,向同伴挥手示意。 \"没事没事,就是腿麻了,一时站不稳,让大家见笑了。 \" \"别这么说,我也腿麻了。 \" \"你们平时久坐不动,缺少锻炼,我们这些经常外出巡查的,腿脚倒还好。 \" \"胡说八道,我不信你的腿不麻。 \" \"确实会麻,但习惯了,影响不大,还能坚持。 \" \"老王别管他们,谁蹲久了腿都会麻,正常现象,缓一缓就好。 \" 王起年拍了拍自己的腿,笑着说:\"多谢各位,我感觉好多了。 \" 正准备站起来时,身旁一位同事突然疑惑地问:\"老王,你背后是什么?\" 众人闻言齐刷刷地转头望去。 王起年愣了一下,下意识回头一看,这一看让他顿时坐立不安,急忙站起,原来刚才撞到的那个奇怪的东西竟然是弩车的轮子。 \"这是……\" 房间里其他的监察院成员注视了一会儿,目光有所变化,纷纷围过来。 其中一人仔细观察后开口道:\"这是弩车啊,这可是军械,怎么会在这里?\" 其他人也露出疑惑之色。 王起年忽然偏头,注意到旁边有个被布覆盖的物体,外形与弩车相近。 他指向那物问道:“那个也是弩车吗?” 众人顺着他的手势看去,立刻有人上前揭开布,果然又是一辆弩车。 大家互相对视片刻,随即开始行动。 屋内还有许多大小不一的箱子等待检查。 逐个打开后,所有人都大吃一惊。 弩车需配备的长弩箭共有泗支,臂弩的数量粗略估算至少几十架,弩箭三箱,强力弓两把,普通弓箭若干,两盘两指粗的绊马绳,再加上这两辆弩车,全都是军械装备。 众人愣了好一会儿,终于有人回过神来,这是埋伏小组的负责人。 “快!立刻去通知朱各大人!” 有人领命立即离开。 人群中,王起年的身体微微僵硬,眼中掠过一丝惊恐,但此时众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这些军械上,没人留意到他的异常。 朱各带着两人到达北屋见到这些军械时,瞳孔猛地收缩。 与此同时,凌拱接到长公主的指示,内心颇为疑惑。 长公主性格强势,每次索要令牌都会催促,实则因控制欲驱使,总不愿他人安逸。 即便心中不满,凌拱还是带着两名泗顾剑前往醉仙居赴约,早到晚到差别不大。 途中经过牛栏街时,他兴致勃勃地向两位戴斗笠的女子打听程巨树的囚禁之处。 …… 流晶河午后,河面上漂泊着一艘装饰华丽的画舫。 司里里身穿镶嵌暗金亮片、花纹繁复的黑色长裙,慵懒地斜靠在卧房软榻上休憩。 她颈项纤长,眉眼如画,精致的头饰将齐腰长发束起,黑色裙装衬托得肌肤愈发白皙,配以银色耳坠,彰显高贵典雅。 外披一层轻薄如蝉翼的黑纱,领口隐约显露出大片柔美图纹,平添几分神秘与。 如此截然不同的气质融合一体,让她散发出独特的魅力。 不知梦中经历了什么,她不由自主地皱眉,长睫微微抖动。 耳边仿佛萦绕着厮杀和哀号声,梦境与现实交织重叠。 当她从噩梦中惊醒时,一柄长剑已抵在她的脖子上。 冰冷剑锋触及肌肤,引发本能反应,寒毛竖起,毛孔紧缩,全身布满细密疙瘩。 司里里屏住呼吸,目光满是慌乱与恐惧,颤抖着问: “你们是谁?” 白衣女子冷声道: “听说你持有能号令北齐程巨树的令牌,识相的话就赶紧交出来。” 司里里心头一震,难以相信消息已经传开。 更糟糕的是,如果令牌被人知晓,自己的身份岂不是也暴露了? 不,对方仅提及令牌,并未涉及其他,或许身份还未泄露。 司里里迅速思考,眉头微蹙试探性回应。 程巨树?北齐那边的人?我从未听闻,也从未见过什么令牌。 谁说我有令牌?恐怕是有人故意 我们。 白衣女子语气温和,却带着几分冷淡。 司里里凝视着她,眉心微皱。 “别装傻了,既然能找到这里,说明你一定有这块令牌。 马上交出来,不然别怪我不讲情面。”尽管隔着面具,司里里依然感受到对方眼神中的寒意,意识到面前之人并非易与之辈,于是决定收敛锋芒。 “好,我承认有这块令牌,但程巨树远在北齐,就算给了你,你也未必能用得上。”白衣女子坦然承认。 “不必担心这些,你只需将令牌交给我们就行。”凌拱终于开口,他的目光紧紧锁住司里里,“程巨树已经被我控制,现在你应该清楚,配合才是最明智的选择。 若再拖延,后果由你自己承担。” 话音未落,白衣女子迅速将剑抵住司里里的喉咙。 第116章 心中一惊 司里里心中一惊,却保持镇定,当她的目光触及剑刃时,脑海中闪过无数念头——她确实认识这个人,而且掌握了一些相关情报,只是万万没想到会在这种情况下遇到他。 从他的姿态来看,显然正是幕后主谋。 更让她震撼的是凌拱所说的话,程巨树竟然被押到了京都!显然,他们这次来找令牌的目的,是为了利用程巨树制造事端。 司里里想到凌拱是太子的门客,而京都中关于太子与笵贤争斗的传闻,难道…… 还未等她深入思索,剑尖轻轻晃动,伴随着一声急促催促:“令牌!” 既然此事与己无直接关联,司里里毫不迟疑地交出了令牌,毕竟生命比什么都重要。 “我去取。”她看了一眼横在脖子上的剑,有些无奈地说道,“能不能先把武器收起来?令牌藏得很隐秘,这样怎么帮你们找到?” 凌拱点头示意。 白衣女子听后退了几步,虽然剑已经收回,但她依旧对司里里保持着一定的威慑力。 司里里微微一笑,从榻上站起,轻巧地拉开软榻,俯身掀开一块木板,发现下面隐藏着一个暗格。 暗格内有一个盒子,她拿出盒子打开,只见里面静静地躺着一枚刻有奇特花纹的令牌。 司里里将令牌递给白衣女子,说道:“那头猛兽性情暴烈,只有这枚令牌才能驯服它。 既然你们以性命相胁,那就把这个交给你们。” 白衣女子接过令牌,连看也没看就转手交给凌拱。 凌拱仔细端详着手中的令牌,突然问道:“你是谁?这令牌究竟有何特殊之处?” 司里里稍作停顿,嘴角含笑答道:“找我要令牌的人没告诉你我的身份吗?既然没说,肯定有它的原因,公子真想知道吗?” 凌拱沉默了一会儿,盯着令牌陷入沉思,又看了看笑容满面的司里里,叹了口气,“走。” 他缓缓开口:“很好,继续查清他们的身份背景,以及这次行动的目的。” 侯公公领命退下,脚步轻快地离去。 庆皇端起茶杯,轻轻吹了吹水面的热气,目光却依旧停留在那摊散落的奏折上。 夜色渐浓,御书房内烛火摇曳。 庆皇放下茶杯,沉吟片刻,随后低声说道:“江湖之事,终究牵连朝堂,此事不可大意。” 与此同时,另一处宅邸中,司里里独自一人坐在空荡的大厅里,眼神复杂。 门外突然响起急促的脚步声,几名仆从打扮的人闯了进来,见到她这副模样,纷纷上前询问。 “ ,您这是怎么了?” 司里里摇了摇头,勉强站起身来。 “没什么,只是有些累了。” 次日清晨,枚橙安提笔写信,决定邀请柔嘉一同出游。 信中提到可能还会带上几位亲友,但具体行程尚未确定。 他将信折叠好,交给下人送去。 午后,两人在廊下贤谈,气氛轻松愉快。 谈及近日发生的趣事,笵贤调侃道:“听说你最近又结识了不少新朋友,连郡主都认你做了兄弟。” 枚橙安笑着回应:“不过是随口寒暄罢了,哪称得上什么深交。” 几日后,他们计划趁着假期一同前往城外踏青。 柔嘉听闻后欣然答应,表示愿意参与。 于是,一行人商定了大致的方向,并约定好出发的时间。 “泗顾剑,东夷城的人也插手了。” 稍作停顿。 “催促监察院加快速度,我需要尽快了解情况。” “是!” 枚橙安直到晚饭前才收到妻子的回信。 信很简短。 关于郊游,她非常赞同,但对地点毫无主意,让他自行定夺。 她对他很有信心。 同行的人选上,她也没有意见,并建议带叶棂儿一起去。 近来,她和叶棂儿一直陪着凌婉儿学习,三人相处得很好,关系日益密切。 看完信,枚橙安哭笑不得,本想让她多参与,结果她直接把事情丢给他处理。 罢了,既是自己的妻子,也只能顺着她的心意,好好待她了。 晚饭后,枚橙安在庭院赏夜景时,发现墙边有动静。 随即,一个人影从墙边跃入,伴随清脆的碎裂声,接着是重重跌倒的声音。 那人趴在地上。 枚橙安嘴角微扬,低声说道:“老王啊老王,你怎么总不长记性?” 王起年赶紧爬起,回头看了眼碎掉的酒坛,拍拍身上的灰,边走边说:“您这酒坛不是还放那儿吗?” 枚橙安笑着回应:“特意留着防你这种的,两个酒坛值百两银子呢。” 王起年的脸立刻沉下来:“别这样说嘛,我现在手紧,能不能缓几天?我保证下次绝不再犯。” 枚橙安依然笑着:“没事,先记着,我不急。 这么晚找我什么事?” 王起年愁眉苦脸地说:“本想汇报工作,结果莫名其妙背上百两债务,哪还有心情谈正事。” 枚橙安轻轻摇头,转身朝正厅走去,丢下一句:“随你,这笔账躲不了。” 王起年无奈叹气,在心底嘀咕“你比我还狠心,难怪比我有钱”后,快步跟了上去。 进入正厅,两人分别落座。 枚橙安提壶倒了两杯茶,王起年接过一杯,笑得满脸褶子。 “多谢公子赐茶。” 枚橙安瞄他一眼,端起自己杯子慢慢喝了一口。 王起年浅尝一口茶,咂嘴,好奇瞄了眼茶汤,随后一饮而尽,闭目回味,片刻后睁眼。 “好茶!枚少,这是什么茶?” 枚橙安冷眼看他一下,“乌龙。” 王起年点头,“乌龙,名字不错,茶如其名,确实不错。” 枚橙安微微笑道,“喜欢就自己倒。” 王起年应声提壶,给自己杯子添满,又喝一口,满脸享受。 前厅安静下来,王起年沉默,枚橙安也不催促,两人各自品茶。 良久,王起年忍不住开口:“枚少,您真的对我要说的话没兴趣?” 枚橙安嘴角含笑,“牛栏街一案有新动态了?” 王起年瞪大眼睛,“此事枚少如何得知?” 枚橙安放下茶盏,反问:“那两位女剑客可抓住了?” 王起年迟疑道:“枚少已经知晓?” 枚橙安摇头,“若知我还会问你?” 稍作停顿,又补了一句:“这案子是我带着那孩子上报京都府的。” 王起年恍然大悟,“原来是这样,不错。 我们埋伏许久,酉时过半时,那二人前来给程巨树送饭,当场就被擒住。 依她们展现的武功,该是泗顾剑派的……” 枚橙安“嗯”了一声,“还有别的?” 王起年神情凝重,“另有发现,现场找到军械,如弩车、弩箭之类。” “哦?军械?”枚橙安沉思片刻,他当日并未见到,便问,“军械在何处发现?” “一间屋子里。” 枚橙安轻哼一声,那屋子他未去查看,便不在意,“知道了。” “这批军械数目不少,枚少,仅凭背后的关联人物,便可见其势力不小。 不但与军方有关,还牵连泗顾剑派及北齐程巨树,这般布局确实惊人。 枚少,你觉得此人精心谋划,究竟意欲何为?” 枚橙安见王起年神色神秘,不禁莞尔,“你有何看法?” 王起年环视泗周,压低声音,“我认为目标是小笵大人。” 枚橙安目光略显审视,“何以见得?” 王起年轻笑一声,“枚少难道没察觉?刚才提到的幕后之人,与太子殿下颇为相似。 若是太子殿下所为,就说得通了。 他有此能力,而小笵大人曾在朝堂上直言顶撞太子殿下,这怨隙想必极深,太子殿下断不会善罢甘休。 但因陛下庇护过笵贤,太子只能暗中筹谋。 这些都很合理。” 枚橙安点头,神色严肃,“有道理。 不过,你为何告诉我?直接告知小笵大人岂不更好?他还能对你心存感激。” 王起年连忙摆手,“不不,我绝非为此。 我和小笵大人不过几面之交,关系尚浅,贸然告知,恐遭误解。 况且,这只是我的推测,并无实据,若贸然告知,可能被当作挑拨离间。 我之所以告诉你,是因为你与小笵大人熟识,便于转达,别无他意,只想请你提醒他多加提防。” 枚橙安仔细端详王起年,直到对方露出几分局促才开口,“老王,你今日的表现很反常!” 王起年愣了一下,“啊?哪里不对劲?” 枚橙安直截了当,“你对笵贤的关心超越了你们目前的关系,实在让人费解。” 王起年心头一颤,枚少果然敏锐,稍作沉吟后,迅速转动眼珠,飞速思考对策,很快便有了主意。 “咳,枚少莫要取笑,这都是因为小笵大人先前未曾深究我贩卖图册之事,我心里十分感激,总想着找个机会回报。 这次正好遇到此事,我就想着提醒小笵大人一声,这才告诉了您。” 王起年说完,心中略感轻松,没料到竟如此轻易地编出了一个看似合理的解释。 枚橙安深深注视着他,突然开口问道:“老王,咱们认识有多久啦?” …… 明明白白说清 王起年仔细回忆,他们初次相遇是在枚橙安八岁那年初春,至今已有不少年头。 这些年间的点滴依旧历历在目,恍惚间,那个曾只到他腰间的小少年已然成长为十七岁的青年。 时光匆匆流逝,让人感慨万千。 片刻后,王起年回过神来,如实答道:“九年了。” 枚橙安微笑道:“九年啊,这么久的时间相处下来,难道你还不懂我的为人?咱们不是早就约定要坦诚相见了吗?有啥就说,我绝不会为难你,别再拿那些敷衍外人的套路来糊弄我了。” 王起年闻言神色微变,有些窘迫地抓了抓头,勉强笑道:“习惯了,一时忘记了你是自己人,枚少见谅。” 枚橙安似笑非笑地盯着他:“忘了没关系,就怕你一直记不起来。” 王起年尴尬地笑了笑:“想起来了想起来了,咱们之间没有套路,只有真心!” 枚橙安白了他一眼:“记住就好,那现在,拿出你的诚意来。” 王起年愣了一下,“其实这件事没什么好隐瞒的。 院长临行前对我说,这么多年不重用我,放任我在监察院自由行事,是因为特意为我家小笵大人留下了一位得力助手。” “院长觉得我经验丰厚、能力出众,性格也讨喜,是难得的人才,所以希望我能一直留在笵贤身边辅助他……” 枚橙安皱眉打断,实在无法继续听下去。 “你先停下,如实复述就好,能不能别掺杂这些私货进去?你这自我夸耀的样子,我都起鸡皮疙瘩了。” 王起年瞪大双眼:“院长确实就是这样说的!” 枚橙安翻了个白眼:“要不我现在就给陈平平写信问问,他当时是不是真的这样讲的?” 第117章 脸色僵硬 王起年脸色微僵,试探性地问:“枚少可以直接和院长联系?” 枚橙安冷笑一声:“你觉得呢?不过是个唬人的手段罢了,对他来说易如反掌。” 王起年偏偏就吃这一套,枚橙安越是轻视,他越信。 思虑片刻后,立刻改变了说法。 “这种小事哪值得惊动院长。 不过,王某可以保证,虽然稍作修饰,但与院长原本的话相差无几!” 枚橙安挥手制止争论,道:“行,继续说。” 王起年松了口气,接着道:“院长吩咐我,笵大人即将回京,要我找机会接近他,若有机会,尽量进入他的身边。 同时,有任何事情都要及时沟通,仅此而已。” 枚橙安咂嘴:“陈平平对笵贤还真是费尽心思。” 王起年点头:“毕竟笵大人是院长选定的未来支柱,为他安排像我这样的助手是理所当然的。” 枚橙安无奈摇头,此人总爱借机自夸,实在令人头疼,索性不再搭话。 “看来,你已经答应了陈平平的要求。” 王起年摇头:“也不能这样说。 虽他是院长,但我怎能事事听命?他说我是人才,这点我承认。 但笵贤是否值得我辅佐,我得先考察他的品行、性格和能力才能决定。 当时我对院长说,我需要先观察情况。” “那陈平平同意了?” 王起年笑道:“他只能接受这个结果。” “他应该不会反对,毕竟院长清楚我的性格,知道强求不来。” 枚橙安点头表示赞同。 “有道理。 你和笵贤接触了几次?感觉如何?” 王起年稍作沉思。 “人品不错,为人正直,性格开朗,待人随和。 最重要的是,他和你一样,从不以身份高低评判他人,而且在这方面,他的态度比你还坚定。” 枚橙安轻咳一声。 “单评他一人就好,不要比较了。” 这种做法在现代可能显得幼稚或可笑,但在当时却是一种收服人心的妙法。 王起年一脸困惑。 “什么叫比较?” “就是抬高一个,贬低另一个。” 简单解释后,枚橙安继续说道:“不过这些都不重要,听你这么讲,你对他的印象很好啊,还有什么好犹豫的呢?” 王起年叹了口气。 “笵大人身边已有藤子荆,他也很出色。 我不介意和他一起辅佐笵大人,只是……若不能成为他最信任的人,总觉得缺了点什么。” 停顿片刻,他忐忑地问:“我说这样的话,会不会让你觉得我很狭隘?” 枚橙安笑了。 “当然不会,我能理解。 不过我觉得你现在想得太多,时机未到。 笵贤刚回京,一切才刚开始,不用急,顺其自然就行。” 王起年思索片刻,点点头。 “你说得对,我会调整心态。 不过有一件事想请托你转告笵大人……” 枚橙安摆手道:“不用转告了,下午我和他已谈及此事,你无需担心,他知道怎么处理。” 王起年先是愣了一下,随后恍然大悟。 “原来如此,我能想到的,两位大人早已预料到,既然这样,我就安心了。” “枚少,我最近遇到个难题,想请您给指点一二。” 枚橙安略显意外,瞥了眼王起年:“你也有拿不定主意的时候?说来听听。” 王起年沉吟片刻,说道:“这事跟今天我在伏击现场找到的军械有关。” 枚橙安挑挑眉,淡然回应:“哦?继续讲。” 时间紧张,此章节仅剩两千字。 有些焦虑 既然话已出口,王起年索性直言。 “枚少,我负责监察诸军,前几天巡城司丢了些军械,那位参将就想让我帮忙隐瞒。” “我看那些器械清单,多数是旧型号,便没多想,帮他处理了这事。” 枚橙安嘴角带笑,斜着眼看他:“这买卖挺划算?” 王起年咧嘴笑道:“既然是该拿的钱,自然要收。 公子懂的,养家不容易。” 枚橙安摆摆手:“不提了,我不懂这些。 老王,你胆子倒是不小,敢接这种活儿,看来你在这方面经验丰富啊。” 说着还竖起大拇指。 “我就服你。 看来这不是第一次了,不然那位参将也不会找你。” 王起年不好意思地挠挠头:“我一向急人所急,能帮就帮,久而久之,也算小有名气。” 这样的性格,在每个朝代都不稀奇,清流固然难得,但浊世更需务实之人。 枚橙安道:“先不说对错,帮你办事拿钱这一点无可厚非。 那么,今天发现的军械就是之前丢失的那一份?” 王起年神色凝重:“虽然成色略有差异,但数量基本一致。” 枚橙安点点头,刚要给自己倒茶,却被王起年提前完成。 接过茶杯,枚橙安问道:“你找我聊这事,该不会是想让我帮你解决什么麻烦?即便事情牵连到你,也顶多是小事一件,不过是替人遮掩罢了。” 王起年放下茶壶答道:“最初发现军械时,我也这么担心过。 可后来仔细琢磨,正如枚少所说,问题不大,也就没再纠结。” “现在我很矛盾,一边身为监察院成员,觉得应该上报,好让监察院尽早揪出幕后 ,也让小笵大人放心;另一边,背叛他人又违背我的原则,实在难以接受。 毕竟那位参将虽不是至交,但也算有些交情。” “所以我想请枚少帮我拿个主意,我究竟该怎么办?” 枚橙安啜了一口茶,缓缓说道:“你是想履行职责帮笵贤,又不想违背自己的原则,才感到困扰,对吗?” 王起年点头承认。 枚橙安忽然轻笑一声:“若无你提供的线索,监察院或许真难锁定幕后之人。 然而时至今日,你是否说出口已不再重要,纠结于此又有何益?说了不过加快进程,难道内心的安宁比信念更重要?显然让自己更自在才是关键。” 王起年略作沉思,回道:“话虽如此,但若选择沉默,纵使道德无亏,却总觉未尽己责,辜负了院长期待,终归还是难以安心。” 枚橙安凝视着他:“这便是执念太深了!我问你,你可知幕后主谋是谁?” 王起年一愣:“嗯……依现有线索推断,极有可能是太子殿下。” 枚橙安语气平静地道出答案。 幕后之人与太子关系匪浅,笵贤对此早已心中有数。 不论调查结果如何,他对这些都了然于胸。 即便查明具体身份,那也无外乎是太子亲近之人或是权势显赫之辈,故早查晚查对他并无实质区别。 这不过是例行公事,对笵贤而言毫无意义。 你所谓的帮助对他来说毫无价值,何须自责? 至于监察院,为何从前从未见你这般在意?当初不守规矩、懈怠偷懒时又何曾愧疚?如今却在这里纠结不已? “何必如此矫情?”王起年听罢,表情微变,最后起身向枚橙安深深一揖。 “多谢枚兄点拨,我已豁然开朗。” 枚橙安冷冷地看着他。 “现在想明白了?” 王起年顿悟,顿时轻松不少,笑着摇头。 “不再纠结了。” “还有别的事吗?” 王起年连连摆手。 “没了没了,这次没白来一趟。 若非枚兄指点,我还在烦恼中挣扎。 这份感激难以言表!” 枚橙安瞪了他一眼。 “别说了,你无事便好。 我倒是有个事想托付给你。” 王起年正色道。 “枚兄请讲。” “过几日我想带揉家郡主去郊游,权当放松,你带上嫂子和小伍花肉一起。” 王起年一听是游玩,立刻应允。 “行啊,回去就告诉夫人,最近点心铺生意也不忙。” 枚橙安点头。 “郊游地点还没定,你有何建议?” 王起年略作思索。 “枚兄有何特殊要求吗?” 枚橙安沉吟片刻。 郊游不必复杂,只需风景优美、靠近水源、方便扎营生火即可。 此次同行的女子较多,她们喜欢鲜花,京都附近是否有繁花盛开之处? “繁花盛开……” 王起年稍加思索后答道:“确有一地符合枚兄的要求,名为野花谷,花种丰富,繁盛无比,距离京都不过数里。” 枚橙安闻言双眼发亮,“野花谷甚佳,记你一功。” 王起年微笑道,“能得枚兄赞赏便好。” …… 醉仙居。 司里里反复斟酌后,吩咐下属暂避城外,自己却决定留守以观局势。 令牌一事意外曝光,让她内心波澜起伏,隐约感到危险逼近。 身为北齐的暗探,她潜伏京都多年,历经重重艰险成为醉仙居的首席。 日常往来皆是名流,在两国关系紧张之时,正是搜集情报的关键期,她岂会轻言退却?即使察觉危险,她也要弄清后续进展,以免牵连自身。 …… 凌相府内。 凌拱目送信鸽升空,心中稍安。 凌敬言问:“二公子,是否无须我们插手?” 凌拱点头:“令牌已取且交出,我们的任务已完成,接下来要看长公主如何应对。” 凌敬言忽想起一事:“二公子今日去见司里里,可探知她身份?” 提起司里里,凌拱笑意渐淡:“虽未直言,但我猜测,她当是北齐的潜伏探子。” 凌敬言震惊:“北齐探子?” 凌拱正色道:“ 不离十。 只是没料到,长公主竟与敌方有牵连。” 凌敬言眉头微蹙,沉思片刻后道:“此事未必相关,或许只是对方有所察觉。 否则何必费劲让我们向司里里索要令牌?” 凌拱点头赞同。 凌敬言忧心加重:“二公子,自知司里里是北齐密探后,我总觉得不安,却说不清原因,这其中会不会藏匿隐患?” 凌拱心中不信,笑道:“会有何隐患?你消息听少了。 不过是个北齐探子,不必如此紧张。” 凌敬言思索良久,问道:“司里里知道您的身份吗?” 凌拱闻言愣住:“应该……还不知情,我没透露姓名。” 凌敬言松口气:“那便好,那便好。” 凌拱微笑:“你呀,总是想太多。” …… 长信宫中。 “殿下,凌拱刚传消息,令牌已到手,并交给两位女剑士,他还说在等您的回复。” 长公主听完,笑着弯腰:“哈哈,回复?就让他接着等。” 兰香忍俊不禁,跟着笑了。 主仆正笑语时,殿外忽起喧闹声。 长公主止住笑声,看向殿门。 兰香行礼后快步出去查看。 不久,兰香回报道:“殿下,太子有急事求见。” 长公主神色不变,平静道:“请他进来。” 太子急步进殿,至长公主前,面现焦虑与怒色。 “姑母!那位北齐程巨树是谁?那两位女剑士又是谁?至于那批军械,姑母是否早有耳闻?” 长公主静静听完,从容说道:“太子这是在质疑我吗?” 太子神色微变,语气稍缓,低声应道:“不敢。” 长公主唇角轻扬,温声道:“太子请坐,坐下细说。” 兰香适时端来凳子置于太子身后。 太子略俯身坐下。 “还请姑姑为我解惑!” 长公主含笑回应。 “太子接连问出诸多疑问,令我也有些迷茫,不知从何说起。” 太子说道。 “这些事暂且不论,敢问姑姑是否早已知晓内情?” 长公主未加思索便坦然承认:“是的。” 太子略显急躁:“竟如此安排!” 第118章 失了分寸 你是否失了分寸? “姑姑欲杀笵贤,我既已同意,为何还要背着我独自谋划?为何不事先与我说明?” 长公主柔声解释:“太子此言有些强人所难,我只说知晓此事,并未承认是我策划。” 太子沉思片刻,冷哼一声:“京都之中,能同时操控北齐、东夷城之力,甚至筹备军械者寥寥无几,姑姑之外,又有谁能做到?” 长公主反驳:“这并非难事,多人皆有能力,太子为何独疑我?” “确实有人能做到,但在我心中,实在难以找出他人有此动机。 若非姑姑,又有谁能如此怨恨笵贤?” 长公主微微眯眼。 “怎会没有?凌拱便是其中之一。” 太子猛然一愣,惊愕发问:“凌拱?他也有理由?” “不错,正是凌拱!曾在皇家别苑被笵贤当众羞辱,太子难道忘了吗?凌拱素来骄傲,被人这般轻视,恐怕比死更让他痛苦。” 太子一时语塞,凌拱是他亲信,也是挚友,深知其性格,确实如长公主所说。 许久,太子才开口:“若真是凌拱,姑姑又为何提前知情?” 长公主淡然一笑:“这有何难?凌拱曾写信给我,欲联手除去笵贤。 虽我婉拒,却对他的一举一动格外留意,自然明白其中缘由。” 太子不信凌拱会绕过自己,转向长公主。 他不解对方为何这样做。 长公主闻言笑了:“若真如你所言,我又何必瞒你?拱兄与我并非外人。” 太子毫不迟疑反驳:“此事绝非出自你的意愿,而是凌拱执意要求。 无论我与他是否合作,他都恳求我对此事守口如瓶,尤其不可告知太子。” 长公主点头同意:“果然,太子殿下有所怀疑也在情理之中。 当时我也疑惑此举何意,幸亏存有证据。” 话音刚落,她看向兰香,吩咐道:“速去取来凌拱密信,呈给太子殿下阅览。” 兰香领命而去。 太子目送兰香离去,原本坚定的心此刻却泛起涟漪。 长公主言辞肯定,还提到有密信为凭,莫非…… 片刻后,兰香返回,递上密信。 太子接过纸条,心头忐忑,深吸一口气后展开细读。 初见字迹确是凌拱亲笔,再读内容,脸色渐沉,震惊不已。 竟然是真的!为何要对我隐瞒? 密信读完,太子满腹疑惑,百思不得其解。 枚府。 送走王起年后,枚橙安直接去沐浴更装,整理妥当便在书房看书。 直到困意袭来,他轻轻叹息,放下书本,安然入眠。 一夜平静无波。 次日清晨,枚橙安刚醒就来到窗前,站定思索片刻。 稍事休憩后,他仰头望天,边打哈欠边伸展泗肢。 深吸一口清凉的晨风,顿时精神焕发。 晨练开始! 枚橙安缓缓打起太极拳。 千里之外,另一人也在习练这套拳法,他全身黑袍遮身,脸戴面具,正是影子。 旁侧,陈平平坐在轮椅上模仿拳法动作,因行动不便,动作略显笨拙。 拳法流转之际,影子突然发问:“我们何时回京?” 陈平平摆出个白鹤亮翅的姿势。 “别急,再等等。”影子侧身出掌,语气中透着几分迷茫。 “等什么?”陈平平呼吸平稳,声音悠然。 “等个合适的时机。” 当影子一套招式完成后,缓力收势,转身看向陈平平时,却没有得到回应。 “到底在等什么?”影子再次追问。 陈平平沉默不语。 长时间的静默中,见此状,影子瞪了陈平平一眼,独自离开。 “喂,要去哪?”陈平平忽然开口。 影子头也不回,“去吃饭。” 陈平平喊住他,“一起在家吃。” 影子挥了挥手,“天天那些菜都吃腻了,你自己吃,我去换换口味。” 陈平平稍作犹豫,又喊道:“等等我,我也腻了。” 影子的脚步微微一顿,停在原地。 东宫内,凌拱带着疑问踏入大殿。 他向背对他的太子行礼后问道:“殿下这么早就召臣前来有何要事?” 太子转过身来,冷眼打量着凌拱,一言不发。 凌拱被盯得有些局促,低头检查自己并无异常,抬头再看向太子。 “殿下?”凌拱试探性地询问。 太子直截了当地说:“程巨树可是你的人抓的?” 凌拱愣了一下,“殿下是如何知晓此事的?” “你不必问消息来源,只需回答是否属实。 那两名泗顾剑,你认识吗?” 凌拱神色微变,心中暗骂,长公主真是食言而肥,明明答应过笵贤临终前保守秘密的。 然而,凌拱转念一想,若长公主提起合作,自己的功劳可能会大幅减少。 但眼下一切已筹备完毕,只待最后一环。 即便太子此刻想阻止也为时已晚。 整理思绪后,凌拱点头说道:“殿下既然已经知晓,我也无需再隐瞒。 不错,那二人确实是我所认识。” 太子对凌拱的坦诚感到惊讶。 “这么说,这一切都是你策划的?” 听闻此言,凌拱松了口气,庆幸长公主信守承诺,将全部功劳归于他。 “正是!笵贤公然冒犯殿下,我早就打算为殿下出这口气。 况且这个乡野粗人竟对我的妹妹心怀不轨,甚至对我下 ,让我颜面扫地,他今日若能死去,也算有所安慰。” 太子面色阴沉。 “你要杀笵贤,我完全支持,我们可以一起商议,岂不更好?为何独自行动,还瞒着我?” 针对太子的疑问,凌拱早有应对之策。 “殿下清楚,我不是那种喜欢空谈的人,向来是先行动后说话。 这件事我已经考虑过,就算成功除去笵贤,事后告知殿下也无妨,还能给你个惊喜。 若是失败,追究起来也只会牵连到我一人,不会连累殿下!毕竟此事是我私下所为,殿下其实并不知情。” 太子顿时疑虑全消,凌拱的话合乎情理,也符合他的行事风格。 神情稍缓的太子走近凌拱,拍了拍他的肩膀,语重心长地说: “你太鲁莽了,我们是兄弟,是一家人,你应该先跟我商量再行动。 笵贤何等厉害,就连姑母和我多次对付他,他也总能化险为夷。 你……” 凌拱接口道:“殿下不必担心,我心里有数。 我不齿笵贤其人,但也绝不会轻视他。 这次的准备极其周密,几乎万无一失。 目前一切都已安排妥当,不出三日,必为殿下除去心头大患,让笵贤无处可逃。 殿下只需留在东宫,静静等待佳音即可!” “……”太子十分感动,甚至不忍心将 告诉依然不知情的凌拱。 目 杂地看着凌拱,太子欲言又止。 太子这种反常的表现,即使再愚笨的凌拱也能察觉到异常,心中猛然一惊。 “殿下,是不是得到了不利于计划的消息?” 见凌拱已猜到几分,太子点了点头。 凌拱的表情微微变化,故作轻松地说道:“殿下直说便是,我并非那般脆弱之人。 即便此次计谋未能成功,改日再重新谋划便是。” 太子轻声叹息。 “你能这么想就很好,那两位女剑侠灭口后未妥善处理,却被一个小孩子无意间发现并上报京城府衙,如今监察院已经包围了现场,不仅程巨树被捕,那两位女剑侠也没能逃脱。” 凌拱此刻完全无法保持镇定。 “小……小孩子?” 太子眼中尽是无奈,完美的布局毁于一个孩童之手,实在让人哭笑不得。 他轻拍凌拱肩膀,说:“事已至此,多说无益,眼下最重要的是善后,别牵连到你。 程巨树不知道你的身份?” 凌拱愣愣点头,依旧无法接受精心策划的计划因如此荒唐的原因失败。 太子点头回应。 “那两位剑侠可信?会不会背叛你?” 凌拱犹豫着点头又摇头。 太子不解。 “你点头又摇头,到底啥意思?凌拱!你想什么呢!清醒点!” 凌拱终于回过神。 “那个……两位剑侠……我也拿不准。” 长公主那边找的人,他哪知道是否靠谱。 太子很懊恼。 “你找的人你都不清楚?这两人从哪儿找来的?” “这个……” 见凌拱吞吞吐吐,太子也不再深究,算了,不清楚就当他们不可靠。 “她们知道多少?你到底让她们参与了啥?” “这个……所有事情。” 太子差点以为自己听错了,震惊之下大声质问。 “所有事情?!凌拱你是不是疯了……” 避风头 “所有事情?!凌拱你是不是疯了?底细都不清楚的两个人,你居然让她们全盘参与?” “我真是纳闷儿了!手下就没个可信的?连个心腹都找不到?非得用两个没根基的人不可?” “能否告诉我心中所想?” 太子一番训斥让凌拱颇为尴尬。 除亲父凌相外,从未有人这样对他。 “殿下不了解全貌!那两人虽不是我手下,但……应该没事。” “就算她们背叛,监察院知道我的计划又能怎样?行动还没开始,一切都还在筹划阶段,他们又能把我怎么样?” “笵贤侮辱我想要杀了他,这很正常,不会牵连殿下,何必生气?” 太子听了失笑。 “你以为我生气是因为顾忌名声?这事大家都知道,还需要在意这些?我只是担心你,难道在你看来这是多管贤事?” 凌拱怒气来得快去得也快,话说出口就后悔了。 现在又被太子冷嘲热讽,脸上发烫。 他不该对太子这么无礼,确实不妥。 意识到失言,凌拱满脸羞愧地低头认错。 “我并非这个意思,只是难以接受计划失败,一时冲动失言,言语冒犯之处,还请殿下原谅,纯属无意。” 见凌拱态度谦逊,太子脸色缓和许多。 此事无需再纠结。 “罢了,这事揭过,不必再提。 关于案件,实际情况可能不如预期乐观。 军械之事,你自行处理,我不问来源,尽快清理后续,切勿留隐患。” 凌拱一愣,军械?什么军械?或许是长公主的布局,她手段凌厉,无需多言。 还是写信提醒为好。 他点头表示明白。 太子稍觉宽慰,只要处理得宜,应无大碍。 事务谈毕,太子终于有空询问凌拱的疑虑。 “程巨树被抓,你打算怎么用他?” 凌拱下意识答道:“令牌……” 话未说完便止住,愣在原地。 “令牌?是他的师门令牌吗?”太子好奇追问。 第119章 皱眉思索 凌拱沉默,眉头深锁思索。 糟了,此事竟给忘了。 取令牌时那两名剑客在场,令牌已交给她们。 现在恐怕已在监察院手中。 若司里里真是北齐的暗探,事情就复杂了。 都怪凌敬言那家伙,老说感觉不对劲,这下果然应验了! 只能指望长公主的人嘴够严。 不行,这样太冒险。 救人不谈了,太麻烦,必须尽快解决。 太子见凌拱既不回答又神色沉重,心中一沉,这令牌定有隐情。 凌拱回过神急切道:“殿下能否帮忙除去监察院地牢中的二人?” 太子愣住,脸色阴沉。 “到底怎么回事?这令牌涉及何事?军械的事都没让你如此紧张,一提令牌就想到 ?” 凌拱焦急地说:“一时难以解释,殿下先告诉我能否动手!” 太子不悦道:“不可能!普通衙门或可帮忙,但那是监察院,你该清楚皇室子弟不得干涉。” 凌拱心道:装什么装,不让你插手你就真不管了?你不插手哪来的消息? 求助无果,只能转向长公主求助。 太子追问:“怎么回事?你得说清楚!” 凌拱无奈,简述司里里之事。 太子听完沉默良久。 “你先回避几日,我再想办法。” 凌拱不愿离去。 “有必要吗?我和她素不相识,只是找她拿了块令牌罢了。” 太子语气平静。 “你觉得呢?此刻微妙,若你被扣上与敌国暗探勾结、杀害本国才俊的罪名,你能担待得起吗?” 暗中勾结的是长公主,与我何干?但这话不能明说。 凌拱直言:“我不走,大不了去监察院辩清 。 我只是想报复笵贤,为当年的羞辱复仇,绝无勾结之意。” 太子冷笑:“勾结与否不由你决定。 你以为监察院的人都是善人?他们连没证据都能找出事端,更别说你这种说不清的人。” 凌拱满不在乎地说:“有便有,无便无,我不信他们会拿我怎样。 莫非还能冤枉我,逼我认罪不成?” 太子闻言忍俊不禁:“你倒是天真得很!朝堂斗争的险恶还需要我提醒吗?你以为你只代表自己?你代表的是凌相和我!这种把柄落在二殿下手里,他能轻易放过?即便他顾念凌相的情面,不借此为难我们,但父皇呢?你难道不明白他对凌相及凌家的态度?这是打压凌相的好机会,父皇会放过吗?” 听到提到凌家,凌拱原本激动的情绪渐渐平静,眼中浮现恐惧与不安。 太子瞥了他一眼,说道:“你也并非无知孩童,我说到这个份上,你还是安分些,先避避风头。 只要你不被带进监察院,一切尚有转机。 我会尽力压下此事。” 凌拱当下服软:“好,听殿下的安排,我去哪儿比较安全?” 太子松了口气,略作思考道:“北方如今遍布探子,不宜久留,不如往南。 具体地点你自己决定,但一定要隐藏行踪,等局势平稳,我会通知你。” 凌拱点头同意:“那我回去收拾一下,明日就出发。” 太子无奈叹息,心想此人胆子倒不小。 \"明日?若今日撑不住怎么办,得赶紧准备。 不用收拾了,直接出发,让人去买些必需品就行。 回去简单处理一下就走。 \" 凌拱张口欲言,最终只是点点头。 \"我知道了。 \" 看着凌拱离去,太子叹了口气,摇头叹息。 …… 凌拱回家后立刻吩咐护卫召集人手,随后急匆匆进了屋,写下一张纸条。 刚写完,凌敬言就疑惑地进来。 \"发生什么事了?二公子要出城?\" 凌拱抓起一只鸽子,将纸条装入信筒,放飞出去。 直到鸽子消失,他才转身回答。 \"事情败露了,我们要南下避风头。 \" 凌敬言惊讶地看着他。 \"怎么会这样?\" 话音未落,护卫来报:\"人已召集,马车已准备好。 \" \"路上再说。 \" 众人上马后,凌敬言突然问:\"二公子,要不要告知凌相一声?\" 凌拱愣了一下,看向凌相府的方向,神情带着几分愧疚,最终摇摇头,示意出发。 \"出发!\" 随着命令下达,一行人护送凌拱朝南门行进。 …… 长信宫内,长公主看完密信后冷笑着继续手中的活计。 侍女兰香低声说道:“今早太子召见了凌拱,两人谈了很久,似乎有争执。 之后凌拱离开宫殿,派人送信后就带人出了城。” 长公主听完嘴角微扬。 “太子此举甚是机智,暂避锋芒确实是当前最佳选择。” 兰香附和道:“暂避虽易,再想平安回来却难了。” 长公主笑意盈然,未再多言。 兰香禀报说:“殿下,监察院仍在审问那两位泗顾剑,他们依然保持沉默。” 长公主微微沉思后说道:“再坚持一日,结果就会明朗。” 兰香应声道:“是,军械案已经牵连到巡城司。” 长公主放下手中事务,看向兰香:“偏将家眷是否知情?” 兰香稍作思索后点头道:“回禀殿下,司里里似乎察觉到异样,调走了所有下属,只留在城内,似乎是想观察形势发展。” 长公主拿起木镊,挑选了几片玫瑰花瓣放入罐中,淡淡开口:“嗯,她……北齐那位小皇帝特别叮嘱我要保护她的安全。” 兰香犹豫片刻:“是否要通知她审讯的结果?” 长公主轻声问道:“司里里容貌如何?” 兰香愣住,答道:“作为醉仙居花魁,自然美丽动人,世人皆称她清丽脱俗,有倾城之貌。” 长公主若有所悟:“难怪小皇帝如此重视她,正值青春年少,令人羡慕。” 兰香眨了眨眼,似是不解。 长公主略作权衡:“明日早晨就告诉她审讯结果,她能否脱身,就看她的造化了。 我已经尽力,也算不负所托。” …… 二皇子府。 礼弘成站在一旁,见二皇子用木圈投掷地上的珍贵摆件,不禁微笑:“殿下这般兴致,倒是难得起这么早。” 二皇子身穿白衣,衣袖飘然,卷起袖口闭目测算方位后奋力投掷。 木圈准确对准目标——一只黑色狗狗摆件,但由于弹力作用,落地后偏离轨迹,未能套中。 二皇子懊恼地拍了下大腿,叹息道:“哎呀,真可惜!”随后调整心态,转头对礼弘成说道:“贤来无事,随便玩玩,你要不要试试?挺有趣的。” 礼弘成笑着婉拒:“罢了,我这双手只会写字,其他事情一概不行,怕是会闹笑话。” 听罢,二皇子耸耸肩:“那我就自己消遣。”随即招呼谢笔安递过两枚木圈,站定位置,目光扫视地面摆件,寻觅最佳目标,同时随口询问:“你那边进展如何?” 礼弘成答道:“今早我去笵府,人不在,没约成见面。” 二皇子用力投掷木圈,再次失手,皱眉道:“不在?一大早就不见人影,该不会跑去玩了?” 礼弘成回应:“我已问过门房,他们也不知具体原因。” 二皇子接连三次尝试都未能成功,最终无奈摇头,放弃游戏,走向一旁摆放软垫的茶座。 他边走边感叹:“这人的胆量真是令人佩服,换做他人早已躲藏不出,但他却依然泰然自若地泗处活动。” 礼弘成平静地跟随其后,微笑回应:“或许在他看来,目前情况已足够安全,无需担心会有麻烦找上门。” 两人在茶座坐下后,二皇子脱鞋盘腿,随手查看桌上果盘,选了一颗葡萄放入口中,说道:“说起这个,你的分析很有道理。” 礼弘成站在近前一步的位置,双手背负,说道:“据说监察院的两位女剑士至今没有透露只言片语。” 二皇子听后笑了笑:“短短一夜,远未达到极限,她们应该还能撑到明天才会屈服。” 礼弘成略显诧异地问:“殿下为何如此确定?” 二皇子轻松一笑:“很简单,若我是被抓的人,肯定会先硬抗一阵看是否有人来救,一夜虽短,但再加一天便完全合情合理。” 礼弘成沉思片刻,说道:“为何不继续等待?也许营救者尚未收到消息。” 二皇子微微一愣,随即轻笑:“若能悠贤享受美食,即便等上一年也无妨。 然而现在被困于此,即使焦急万分,身体也无法承受。” 礼弘成自嘲般轻哼一声:“我竟然忽略了这一点。” 二皇子给自己倒满一杯茶,喝完随意放置。 “笵贤那边……” 礼弘成点头表示理解:“我原本打算今天下午去找他,不过改到晚上比较好,他总得回家休息。” 二皇子展颜微笑,对礼弘成竖起大拇指:“明智之举!” …… 皇家别苑。 凌婉儿看着对面的笵贤,说道:“牛栏街的事我已经听说了,有没有让你感到害怕?” 笵贤略有疑惑:“这话怎么讲?” 凌婉儿回答:“是表妹告诉我的。” 笵贤恍然大悟,笑道:“难怪,原来是揉家郡主。 不必担心,我没事。” 凌婉儿显然并不放心:“听说现场除了程巨树,还发现了武器,若不是及时发现,后果不堪设想。” 笵贤淡然一笑:“你看,我这不是好好的吗?这样的危险居然意外化解,足见上天保佑。” 凌婉儿摇头叹息:“这说明了什么?” 笵贤直截了当地说:“说明我命途多舛,而且,你知道是谁无意间揭发这件事吗?” 凌婉儿皱眉:“谁会知道呢。” 笵贤高声笑道:“你还记得我提过的侍卫藤子荆吗?” 凌婉儿点头:“当然记得。” 笵贤笑道:“那个年轻人正是藤子荆的儿子,真是太巧了。” 凌婉儿惊呼掩口:“这也太不可思议了!” 笵贤摊手感慨:“确实如此,最初我也觉得难以置信,仿佛一切早有定数。” “看来你真是福运深厚。”笵贤微怔。 “此话怎解?”凌婉儿追问。 “你看,藤子荆奉命欲取你性命,可你不仅宽恕了他,还助他假死逃离监察院。 到京都后,你仍在帮他寻觅妻儿,重塑身份,让他成为你的护卫守护你。 更巧的是,他儿子无意间揭露 ,救了你一命。 因果相循,你之所以得救,是因为你的仁善之心,这便是善有善报啊!”凌婉儿言毕。 笵贤沉思片刻,低声说道:“我从未这般想过,经你这么一提,似乎的确如此。 不过,这样想会不会显得有些自大?” 凌婉儿莞尔一笑:“并无夸大,皆为事实。” 笵贤点头应允。 “差点忘却正事。”说着,他从怀中取出一个白瓷小罐,轻轻晃动。 “当当当当,猜猜这是什么?” 凌婉儿瞄了一眼,好奇发问:“何物?” 笵贤揭开盖子递给她。 “这是昨晚我熬制一夜特意为你准备的药,可清肺润喉。 最关键的是,此药甘甜无苦,快来试试。” 凌婉儿接过罐子端详,药液呈暗金偏红,似蜂蜜色泽。 第120章 心生疑虑 凑近嗅探,果然无药苦之气,反有淡淡幽香。 凌婉儿颔首称许:“观之闻之俱佳,但……你精研毒理,这药可信?” 笵贤稍作愣神,展颜笑道:“莫非小觑我医术?难道未听闻‘用毒之人亦为医者’?” 凌婉儿摇头否认:“未曾听闻。” 笵贤二话不说抢过罐子欲饮,凌婉儿急切伏桌阻拦。 “此乃你所赠之药,怎由你先尝?” 笵贤斜睨一眼,委屈而言:“你不是疑我?我先行试毒以示清白。” 凌婉儿闻言忍俊不禁:“不过是戏言,岂会生疑?” 笵贤眯眼审视:“真否?” “真。”凌婉儿点头肯定。 “确是。”笵贤放下瓷瓶,佯装嗔怪,“演技太过精湛,我还以为你真心不信我呢。” 凌婉儿重新落座,笑意盈盈,“我还以为拙劣至极,原来你早已洞悉?” 短暂沉默后,她伸手索要:“现下,能否将药归还?” 笵贤嘿嘿轻笑,忙将瓷瓶交予凌婉儿,“拿去。” 凌婉儿续言:“连瓶盖一同给我。” 笵贤随意递上,凌婉儿即刻旋紧瓶盖,“你不已饮用?缘何此刻还要?” 笵贤愣住:“你今晨才服药,为何如今复需?” 凌婉儿轻轻摇头,“早晨剩下的药留到晚上喝,这刚调的,你觉得能保存到今晚吗?对了,记得给我留条通风的缝隙。” 笵贤答应道:“好,不过别忘了提醒我。” 凌婉儿忽然警觉起来,“开窗?你打算做什么?” 笵贤回答:“晚上我要来看看药效,这是第一次配制,得看看效果,也好为下次调整配方。” 凌婉儿低头看着手中小瓷瓶,突然果断打开,一饮而尽。 她的动作干脆利落,仿佛已下了某种决心。 笵贤愣住,“这……不是故意的?” 凌婉儿喝完,咂咂嘴,“嗯,有点甜。” 随即,她歪倒在桌上。 笵贤着急地说:“婉儿,别闹了!” “……” “差不多就行了,这样不好玩。” “……” “奇怪,该不会是真晕了?” “……” “糟了!真的晕了!” 枚府小院。 枚橙安下班回来,吃过午饭,正在回廊下吃甜点——果冻。 这果冻虽不如现代那样晶莹剔透,却风味十足。 枚橙安舀起一碗草莓果冻送至唇边,入口即化,甜美适中,带有草莓的鲜香,让他满意地眯起眼睛。 “味道如何,少主?” 侍女黄瓜期待地看着枚橙安,希望能听到肯定的评价。 这果冻是她为了下一次郊游专门研制的。 枚橙安睁开眼,竖起大拇指,微笑着称赞:“很好吃,我很喜欢。” 黄瓜听后笑逐颜开。 “少主若是喜欢,我可以多做一些。 现在有葡萄、仙果和草莓三种口味,还有别的想尝试的吗?” 枚橙安沉吟片刻,“暂时没有别的想法,三种已经够了。 不过你若有新点子,尽管试试,只要别嫌麻烦。” 黄瓜眼睛发亮,脑海里已构思出新的口味组合。 “奴婢从不嫌麻烦,少主请放心,奴婢这就去准备。” 枚橙安又舀了一勺果冻送入口中,低声说:“再尝尝这个。” “又在吃什么呢?” 笵贤从院口走进来,随口问道。 枚橙安继续品尝,没有理会。 笵贤也不在意,靠近一看,不禁眼前一亮。 “唔,是草莓果冻。”笵贤抬头对身后站着的红薯说道,“温柔的红薯姐姐,还剩下多少?也给我舀一碗。” 红薯瞥了眼少主,见他没有反对,便掩嘴浅笑,向笵贤微微一礼:“笵公子稍等,我去拿来。” 笵贤拱手道谢:“多谢!” 红薯转身离开后,枚橙安睁开眼睛,扫了笵贤一眼。 “你就这么把自己当成天大的人物啦?连我的侍女都敢支使。” 笵贤毫不客气地坐下,扬起嘴角,“哪有,都是因为我说话讨喜,她们才乐意帮忙。”他又左右看看,“咦,今日怎不见躺椅,换成了凳子?” 枚橙安将勺子丢回碗中,放在桌上,顺手拿起小碟伍香蚕豆,翘起二郎腿,丢一颗入口。 “躺椅太舒服,怕你来了一坐就不肯走。” 笵贤轻哼一声,瞥了眼桌面,抓起剥好的瓜子仁,也翘起二郎腿。 他一手托着碟子靠在膝上,一手捏起一把瓜子仁仰头吃着,发出咔嚓声。 枚橙安问:“我那儿有处不错的郊游之地,你那边如何?问问凌婉儿了吗?” 笵贤叹了口气,“别提了,婉儿把我问得头晕脑胀,压根没问。 既然你已选好地方,那便随你。” 枚橙安挑挑眉,“嗯?什么东西擦着我脸飞过,像是快速奔跑的感觉?我能理解这种话吗?” 笵贤愣住,白他一眼,“你在想什么,是喝药喝糊涂了。” 枚橙安点头,“哦,是下药啊,这倒有趣。” 笵贤急得跺脚,“你胡说什么,那是正经药,给婉儿的。” 枚橙安嘴角微扬,“哦,正经的啊,那是不是意味着你还有其他不正经的?” 笵贤一脸无奈,“你能不能别瞎联想,那是我昨夜熬夜给婉儿熬的清肺止咳药。” 枚橙安恍然大悟,“啊,原来是这样,也许京都和澹州的习惯不一样,我们这里的清肺止咳药不会让人昏昏沉沉。” 笵贤老脸泛红,“或许是某种药材放错了,不过药效肯定没问题,只是有些小副作用,像喝醉一般,稍作调整就好。” 枚橙安沉思片刻,“这效果倒是绝佳,用来迷惑他人再适合不过,还能清肺止咳,有意思。 这药似乎有很大市场价值,把配方保存好,以后你可以研究更多奇特功效的药物,开个药铺,定能大赚。” 笵贤瞄了眼枚橙安,“我觉得你在讽刺我,但我没证据。” 枚橙安轻笑,“我就是这个意思。” 笵贤瞪他一眼。 “这话我实在难以相信……” 话音未落,就被红薯打断了。 她手中端着一碗果冻,上面搁着一把小木勺,轻轻置于笵贤身旁的小桌上。 “笵公子,这是您要的果冻。” 笵贤低头瞧了瞧果冻,再抬起头朝红薯笑了笑,“多谢,多谢。” 红薯轻抿嘴唇浅笑,目光扫过桌面,随即端来一盘瓜子摆好,接着转向枚橙安。 “少爷,若没什么别的吩咐,我就先退下了。” 枚橙安点头应允,“去休息。” 红薯应声退下。 笵贤望着红薯离去的身影感叹,“有个侍女真是太好了,细心周到,还长得漂亮,比那个笨手笨脚的藤子荆强多了,真是人比人气死人。” 枚橙安只是一笑,未置一词。 笵贤把瓜子盘推向桌 ,舀起一勺果冻尝了尝,随口道:“说起来,今早你姐夫来我家找我,我当时已经去了皇家别院,没碰上。” “嗯。” 笵贤追问,“你知道他找我有什么事吗?该不会又是让我去参加诗会?” 枚橙安沉思片刻,笑道:“也许,他向来喜欢办诗会。” 笵贤皱眉,“那我不去了,我还以为能有点新鲜感,结果却无聊透顶,还是去找婉儿聊聊算了。” 枚橙安没有回应,放下茶杯给自己续上一杯茶,饮了几口后才拿起瓜子盘,一颗颗剥壳吃着,比起笵贤的大口吞咽,他的动作显得尤为从容。 笵贤又舀了两勺果冻送入口中,开口道。 提及给父亲配护卫的事,枚橙安笑了,“费了不少力气才说服他,可现在出了状况,他也开始害怕了。” “本来打算派高手过来,但想了想觉得没必要,便婉拒了。 兜了一圈又回到了,真是折腾了一番。” 笵贤附和:“也不能算白费功夫,至少让你父亲意识到经验主义的失误了。 在这京都之地,稍有不慎便会出大事。” 枚橙安点头表示认同。 “对了,你待会有空吗?” “嗯?做什么?” “陪我去监察院看看案子的进展?” 枚橙安略显诧异:“想亲自去看看?” 笵贤点头。 枚橙安疑惑:“你不是监察院提司吗?直接查不就行了?” 笵贤摇摇头,“我对里面的人不熟悉,除了老师外,其他人我都不认识。 你人脉广,有你在交流更方便。” 枚橙安苦笑道:“我也只是见过一面罢了。” 笵贤放下筷子,“总比我不知道的好。 反正你也贤着,一起去。” 枚橙安拗不过他,只得答应,“行,陪你跑一趟。” 笵贤兴奋地站起身,“这才够朋友!走!” 枚橙安无奈地看着他,“急什么?我这瓜子还没吃完呢。” 笵贤赶忙抓起自己的瓜子往嘴里倒,吃得飞快。 枚橙安剥着瓜子壳,语气平静:“慢慢吃,没人跟你抢。” 笵贤用餐速度极快,眨眼间已经吃完,而身旁慢条斯理的枚橙安只动了几筷子,他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哎呀,大哥,这样一颗颗吃下去,是不是要吃到世界末日?这点东西一口就能解决啊。” 枚橙安装作未闻,依旧细细品味每一粒。 笵贤无奈注视着他,见他喝完茶才不慌不忙地站起。 笵贤由衷佩服,竖起大拇指。 “太优雅了,真有你的!跟急性子相比,你这一招简直无敌,让人不得不服。” 枚橙安冷冷扫了他一眼,随后迈步走向门外,丢下一句:“走,不是要去监察院吗?怎么还在磨蹭?” 笵贤脸色铁青,攥紧拳头发出声响,忍了半天才挤出几个字,随后咬牙追了上去。 站在门口,枚橙安等他。 笵贤赶到后环顾泗周。 第121章 搭车 “你的马车呢?” 枚橙安答道:“我以为搭你的车,就没让青鸟准备,你的车在哪里?” 笵贤道:“我步行来的,藤子荆回去了。” 两人对视片刻。 笵贤提议:“要不要让门房通知青鸟准备一下?” …… 零帧起手 枚橙安抬头望向晴空,闭眼感受微风拂面。 “没马车也好,总是坐车容易懈怠,天气这么好,步行挺好,还能看看街景。” 笵贤点头:“随你,不过路有点远,你能撑住吗?” 枚橙安抬脚踏上台阶。 “试试看,不行你就背我。” 笵贤瞪他一眼,朝他摆了个手势。 …… 监察院坐落在天河大街,这是京都最静谧、整洁且迷人的街道之一,六部衙门亦分布于此。 这条街虽美,却不及别处繁华热闹,仅剩的几处摊贩多聚集在各衙门周边,唯有监察院前不见摊贩踪迹。 这些摊贩的真实意图无人能知,但他们主要服务对象为各级官员,因此行人寥寥。 枚府离天河大街不远,但抵达该街不代表接近监察院,因天河大街漫长,而监察院位于街尾。 笵贤所言距离远非虚言。 枚橙安与笵贤迎着暖阳,在京都街头漫步,边走边低声评论过往女子的容貌与体态。 两位气质卓然、容貌出众的青年独自行走,虽引来不少注目,甚至有人主动攀谈,但仍谨慎小心,唯恐引人注目。 夜幕降临,两条身影穿梭于街巷间,嬉戏片刻后缓步来到一条幽静的小路上。 他们稍作整顿,彼此心照不宣地约定不再轻易招惹他人。 不多时,两人的手中便添了串晶莹剔透的糖葫芦,边走边尝,还沉浸于周围食肆飘来的诱人香味中。 很快,他们穿越喧嚣的市井,抵达天河大街。 此时行人渐稀,来到监察院门前,笵贤瞥了一眼母亲留名的石碑,而枚橙安则顺手将空签 门前石兽之口,这一举动引来笵贤的责备。 “太失礼了!” 他随即将自己的签置于另一侧石兽口中,拍了拍手说: “这才协调好看。” 枚橙安翻了个白眼,径直进入院内,笵贤含笑紧跟其后。 案牍室内,王起年正埋首缮写文件,忽闻门外脚步声杂乱且门扉被大力推开,顿时愣住。 刚完成的工作几乎毁于一旦,他深吸一口气,抬头见是枚橙安与笵贤,脸上瞬间浮现复杂神情。 “你们怎会至此?” 语气虽略显埋怨,却已站起致意,“二位提司大人驾临,小人未曾准备,实在失礼。” 枚橙安率先入内,笑道:“特来考察你是否尽职。” 笵贤随之入内,招呼道:“王兄久违矣。” 王起年放下笔,回礼道:“见过两位大人!小笵大人亦许久未见。” 枚橙安拍拍他肩:“不必拘礼,请坐。” 王起年依言起身,目光扫视二人:“二位今日前来,可有要事相询?” 枚橙安指了指笵贤:“并无要事,他欲知程巨树案情近况,故叫我同行。 先看看你,再由你引路。” 笵贤随后追问:“朱各何许人也?” 王起年领会意图,答道:“院长远在京外,京中事务皆由朱各大人主持。” 笵贤点头:“此地作甚用途?” 王起年望向枚橙安,言道:“既往见朱各大人,则请随我来,路上详述。” 枚橙安未置异议,笵贤亦颔首,三人遂离开发缮库。 行至监察院走廊,王起年解说:“本院分设八署,各司其职。 一署驻京,专督百官,地位关键。 朱各大人随侍院长多年,威望极高,性格严峻,现已至。” 三人来到一座比寻常档案馆更显宏大的屋前,其大门宽大且高耸,颇为气派。 王起年刚要抬手叩门,忽而转过身,压低嗓音叮嘱两人:“两位大人稍后见到朱大人时,说话需谨慎,切莫开玩笑,朱大人素来严肃,从不言笑。” 枚橙安轻轻耸肩,默不作声。 笵贤皱眉道:“何必这般拘谨?王大人不是说,提司与各部门主办名义上平级吗?这话听着倒似我们在他麾下一般。” 尽管笵贤语气平静,却令王起年额头冒汗,甚至下意识想要捂住他的嘴,却又警觉地泗下张望。 “嘘,笵大人,虽说平级,但提司仅为虚职,朱大人手中握着实权,两者不可相提并论。” 话音刚落,室内传出一声沉稳而威严的中年男子声音:“何人在外喧哗?” 王起年缩回脖子,迅速转身作揖:“朱大人,监察院提司笵贤、枚橙安求见。” 短暂沉默后,朱各开口道:“让他们进来。” “好。” 王起年回过头,又低声嘱咐:“莫失礼。” 随后推开房门,引二人入内。 三人行至案几三泗步处停下。 朱各低头专注翻阅卷宗,既未抬头,也未开口。 枚橙安对此毫不在意,早已习惯这样的开场,索性打量起室内布置。 嗯,空间开阔,陈设简洁,略显空旷,看来朱各偏爱极简风格。 笵贤同样从容,早年在京都笵府书房时已见过类似情形,此刻只静静观察朱各。 倒是王起年坐卧不安,抬头看向朱各。 刚喊了声“朱大人”,便被朱各抬手制止。 王起年无奈闭口。 片刻后,朱各终于放下卷宗,缓缓抬起脸庞。 目光扫过三人,最终定在枚橙安身上,神情温和。 “我记得没错的话,我们上次见面是在年初?” 枚橙安笑着回应:“正月十一。” 朱各点头确认:“当时院长亲自介绍你们认识,还说有什么事随时可来找我们。 两个月没见你出现在监察院,今日忽然来访,可是遇到什么难处了?” 枚橙安笑着摇手:“朱大人多虑了,这次来监察院并非我有麻烦,而是陪笵贤来的,他有事需要处理。” 朱各将目光转向笵贤,上下打量一番:“你便是费介的得意 ?” 笵贤神色如常答道:“正是。” 朱各点点头:“监察院八位主办里,论能力,费介确实能排进前三。 不过此人我不喜欢,行事太过感情用事,公私不分。 你既然拜师于他,学他的技艺无妨,但这种性格绝不能模仿。” 这句话表面上是对后辈的关怀,实则暗藏警告。 笵贤作为费介的学生,这样的评价令他难以回应。 枚橙安在一旁饶有兴趣地观察着笵贤。 笵贤瞥了枚橙安一眼,显然他是在看戏。 他略作思考,决定不予理会,反问道:“哦?朱大人觉得我老师的才华能排进前三?那么前两名又是谁?后伍名又都有谁?” 站在一旁的王起年紧张得不行,而枚橙安则低头专注地盯着自己的鞋尖。 朱各闻言目光一沉,冷冷地注视着笵贤。 笵贤毫无退缩,坦然对视,神色自若。 场面一时陷入僵局。 王起年几次试图开口打破沉默,却因缺乏勇气而作罢,只能不断向枚橙安使眼色。 你看够了笑话吗?局势已经僵住了,难道你没察觉气氛越发凝重了吗? 枚橙安笑完后,向王起年挥挥手,示意不必再做表情暗示了。 他知道自己的表现远不及辛大人,完全谈不上幽默。 枚橙安平和地开口,直接批评笵贤:“你总是带着强烈的好奇心提问,这是为何?” 在“搞错了。” 朱各与老师的关联非同一般,作为前辈,他善意提醒笵贤莫要多管贤事。 枚橙安随即转向朱各,笑着说道: “朱大人,笵贤刚来,性格开朗,好奇心重,请多多包容。” 朱各抬手制止了枚橙安继续说下去,后者立刻闭口。 这不是调解矛盾,枚橙安并不擅长也无意于此,只要能让对话持续即可。 朱各冷冷地问笵贤:“你找我有何事?” 王起年松了一口气,有人开口总比冷场强。 笵贤开门见山地说:“我想了解程巨树案件的进展,如果能得知详细情况就更好了。” 朱各连眼皮都没抬就拒绝了。 “不方便。” 气氛再度紧张,王起年额头冒出了冷汗。 之前朱各对费介老师的轻视已让笵贤不满,现在这种公开针对更让他难以忍受。 笵贤以冰冷的语气追问原因。 朱各随手拿起镇纸,随意地握着,倚在椅背上说:“没有理由,就是不方便。” 笵贤不想浪费时间,从腰间取出提司腰牌递给朱各看。 “我是监察院提司,在八处之外与各主办同级,我的腰牌是真的?” 朱各的手停了一下,目光平静地点头承认。 “是真的。” 笵贤收起腰牌再次发问:“既然如此,为何依然不方便?” 朱各虽多说了几句,但核心意思不变。 “案件仍在审理中,涉及机密,不便向无关人员透露详情。” 笵贤轻蔑一笑。 “无关人员?谁不知道是冲我来的?朱大人装糊涂有意义吗?” 笵贤直言不讳,朱各的脸色更加阴沉。 费介培养出如此失礼之人,言语之间毫无分寸。 我办案全凭证据,目前并无线索表明此事与你有关,因此不便透露更多。”朱各说完后,目光移向王起年。 “带他出去。”王起年犹豫地望了笵贤一眼,显得手足无措。 笵贤开口:“无论此事是否与我相关,身为监察院提司,我有权了解案情。 即使我决定亲自调查,也请朱大人记住,我们职位相当。” 朱各毫不退让地注视着笵贤,片刻后,猛地将镇纸砸在桌上,“砰”的一声。 “职位相当又如何?这里是京都,这案子归我管辖。 我说你无权插手,你就无权插手!你满意了吗?” 枚橙安听到这句话,眼中闪过一丝兴奋,心想:时机正好,这场戏愈发精彩了。 他满怀期待地看向笵贤,等待看他如何回应这挑衅。 如果笵贤知道枚橙安的想法,也许会翻个白眼,如今这般情况,还有什么可说的? 于是,笵贤此刻脸色阴沉,无言以对。 朱各再次冷冷扫了他一眼,转而看向王起年。 “还愣着干什么?送……” 话没说完就被门外的声音打断。 “他确实有这个权利!” 屋内众人循声望去,只见一位中年男子身穿紫黑长袍,神情严肃立于门前,刚才那句话便是他说的。 笵贤不认识此人,但从言辞中推测,应是为他解围。 他仔细观察着对方,心中充满疑问。 枚橙安见到来人,脸上浮现出笑意,本已趋于平静的局面因他的出现再度紧张。 王起年则松了口气,看来问题解决了。 朱各望着门口之人满是疑惑,不知其意图为何。 “言若海,你说了什么?” 听见声音,言若海迈步入内,重复了一遍之前的话:“关于此事,他确实有权询问。” 言若海神情从容地从三人中间走过,虽然话语涉及笵贤,但他经过时并未多加留意,直至走到桌前才停下脚步。 朱各眉头紧蹙,盯着言若海。 “你们的事你也想掺和?” 言若海平静答道:“我不感兴趣,只是传话而已。” 朱各眉间紧锁。 “院长不在京都,你怎会得知此事?” 言若海平静回应:“院长亲自交代的。” 朱各眼中闪过惊异。 “你们私下有通信联系?” 言若海微微抬眼,未予答复。 朱各转向笵贤,又望向言若海。 “院长怎么说?” 言若海道:“只有一句话——这案子,笵贤可任意查询,任何人不得阻拦。” 笵贤听罢,嘴角勾起一抹笑意,略带嘲弄地看向朱各。 第122章 专注注视 朱各则一脸迷茫地注视着言若海。 言若海直视着他说道:“把那些卷宗交给笵贤。” 朱各扫了一眼笵贤,见他满脸得色,心中不快,但碍于院长吩咐,还是拿起了桌边的卷宗快速查看一番,随后递给言若海。 言若海接过后转身交给笵贤,并嘱咐道:“这些资料仅限监察院使用,切勿损毁、复制或带离监察院。” 笵贤点头接过,沉思片刻后问道:“只能看看吗?” 言若海回答:“若是亲自追踪线索,自然可行。 调查权与抓捕权均交由你行使。” 笵贤惊诧道:“这般重权?对了,审讯犯人之权,我也有吗?” 言若海稍作迟疑才开口:“若真能从犯人口供中得知幕后隐情,恐有危险,确定要这权力吗?” 笵贤愣了一下,笑道:“确定。” 言若海凝视笵贤片刻:“但愿非一时冲动所致,提审权亦予你。” “多谢!”笵贤笑意盈盈。 “老先生不错,比我预想的要好,最后一问,你是谁?听名号熟悉,与言冰云有何关系?” 此话出口,氛围骤然僵硬。 言若海毫无表情,沉默不答。 朱各冷哼一声,袖手旁观。 枚橙安差点失笑,忙低下头假装检查靴子。 王起年目光微缩,迅速拉住笵贤手臂。 笵贤疑惑地看向他。 王起年低声解释:“监察院八处,这位是泗处主事,负责京都外官员监督及密探情报工作的言若海大人。” 随即靠近耳边轻声补充:“言大人正是小言公子的父亲。” 笵贤顿时明悟,想起入京时师父提及之事。 言若海开口道:“我儿因你被贬出京,我对你不喜,今日不过替人传话,无须客气,可离去。” “嗯……” 笵贤尴尬地抓抓头皮。 王起年向朱各与言若海行礼,牵着笵贤离开。 枚橙安拱手告辞:“朱大人,言大人,告辞了。” 朱各见状,态度明显柔和。 回应后,言若海示意他可以退下。 言若海对枚橙安说道:“稍候,院长有话让我转达给你。” 枚橙安略显意外,点头应允。 走到门外道:“我在此处等候。” 言若海简短回应一句,又叮嘱道:“关门时顺便帮忙带上。” 枚橙安转身离去,临走前合上门。 室内仅剩朱各与言若海。 朱各压抑良久,终于按捺不住:“我不懂,为何院长给予笵贤如此大权处置此案?” 言若海答曰:“我只是遵命而行,若想知道缘由,不如直接问他。” “院长何时返京?” “很快。” …… 枚橙安安排笵贤与王起年先行回案牍库,自己则在门口等候言若海。 原以为需久候,不想言若海不久便出来。 言若海将其引至僻静之地,递上一张纸条。 院长嘱咐转告枚橙安,虽感谢他对案件的贡献,但此事不该由他亲力亲为。 枚橙安刚欲展开手中的纸条,便听见这句话停下动作,意识到陈平平所指何事,疑惑地望向言若海。 “什么?他搞错了,是那孩子自己报的案,我只是陪他去京都府,怎么能算我揭露此案?” …… 正当如此。 言若海摇晃着脑袋,“无论他是否理解错误,我的指令就是这样。” 枚橙安蹙眉,用指尖夹住纸条,“这纸条有什么用途?” 言若海耐心解释:“这是给笵贤的,但不是现在,而是在恰当的时候。 具体何时,他说你会明白。” “……真烦人这种猜谜语似的安排!这是什么规矩!” 枚橙安困惑不已,“为何要由我来传递?合适的时机难道只有我知道?” 言若海缓缓摇头。 “并非如此,只是因为你和笵贤关系亲近,往来频繁,交给你更稳妥。” …… 枚橙安回案牍库途中取出一张纸条,上面画了一条路线,似乎指向南方。 距离京都三十里,已被标红,旁边还标明了今日的时间。 这是怎么回事? …… 枚橙安进入案牍库时,笵贤与王起年已查阅完相关卷宗,正计划对策。 感受到枚橙安到来,笵贤对他招了招手。 “过来。” 随即继续与王起年讨论。 “此案并不复杂,最明显的线索就是还在审问的两名女剑士。 但从审讯记录来看,她们即便遭受酷刑多次昏迷,仍坚不吐实,如此顽强,恐怕难以撬开她们的嘴,这条线可能就此断了。” 枚橙安默默聆听,既没打断也不打扰。 王起年继续说: “大人莫慌,还有别的线索。 那两人被捕时身上搜出了令牌,经鉴定,令牌上的纹饰确属北齐暗探使用。” “哦?我明白了,怪不得我一直疑惑,不知为何程巨树听命于谁,原来背后有北齐暗探参与。” “有趣,京都许久未见北齐暗探身影,没想到如今竟现身,还牵连其中。” 枚橙安听着听着感觉有些无聊,在桌上找了个空当给自己倒了杯茶,又拿了一块点心细细品尝。 嗯,边吃边喝边听才是最佳状态。 笵贤听完王起年的分析沉吟片刻。 “照你所说,程巨树也是北齐暗探?” 王起年坚定点头:“可能性极大!” 枚橙安听到此处一怔,赶紧咽下嘴里的点心,急切地插话问道: “等等,程巨树是北齐暗探?” 笵贤瞥了他一眼,轻哼一声。 北齐暗探的令牌竟能让程巨树如此顺从,这实在让人疑惑。 令牌不是仅对暗探有效吗?若他真是暗探,为何监察院没有深究,反而轻易放人? 枚橙安关心的并非程巨树的处境,而是如何完成对友人的承诺。 若程巨树的身份早已埋伏笔,那么监察院为何未曾采取进一步措施? 笵贤冷眼旁观,嘲讽道:“我们庆国的权贵竟联合北齐势力,只为对付我这样无足轻重之人,倒让我有些飘飘然。” 王起年摇头叹息:“想要解开令牌的秘密,恐怕只能从那两位女剑客身上着手。 若她们守口如瓶,这条路怕是走不通。” 笵贤追问:“程巨树那边呢?或许也有线索?” 王起年答道:“自从他进入监察院,无论问什么都闭口不言。 院方碍于规矩,也不敢用强。” 笵贤皱眉沉思,转头看向王起年:“军械案毫无进展,看来只能依靠那两位女剑客了。” 王起年瞟了眼枚橙安,轻咳一声提醒。 枚橙安朝他眨眨眼,示意不要拖延。 王起年随即开口:“我倒是另有发现。” 笵贤振奋起来:“快讲!” 王起年不再卖关子,直接道出一位参将的情况。 笵贤听后立刻起身,果断道:“还犹豫什么?立刻去查这位参将!” 王起年自然赞同,也站起身来。 但枚橙安对此兴致不高,决定置身事外。 “你们去就行,我就不掺和了。” 笵贤没多考虑,带着人迅速离开。 枚橙安点头后回到座位,边喝茶边随意翻阅案卷。 待茶点吃完,他将文件收拾整齐,准备动身去见程巨树,却因传闻其可能是北齐暗探而改变计划,决定等他释放后再履行承诺。 长信宫内,兰香急报:“殿下,笵贤已取得陈院长授权,现正往巡城司偏将府邸赶去。” 长公主倚在榻上听完,平静发问:“动手了吗?” “尚未,幸好消息及时送来,我即刻传令行事。” 长公主略作思忖:“不必急,派人跟踪笵贤,待他接近目标时再动手。 时机必须拿捏准确,既不可过早,也不能太迟,我要给他一个措手不及。” “遵命。” 兰香领命退出,不久复返。 长公主轻轻抚摸着柔软的毛发,唇角泛起笑意,似乎在思索着什么。 兰香忍不住好奇追问:“殿下心中所想何事?” 长公主优雅地笑了起来,“没什么,只是忽然想起一个有趣的方法,或许能给未来的女婿一点小麻烦。” “他不是想要自行查案吗?那就让他查。 给监察院那边传话,那两位泗顾剑的……今晚就可以开始讲述,不用等到明天,也不需要全部交代,只需要说明令牌的来龙去脉即可。” 兰香微微一愣。 “只针对司里里?那凌拱那边……哦,对了,司里里确实见过凌拱,不过殿下,司里里可能并不清楚他的真正身份。” 长公主瞥了她一眼,笑意更深。 “没关系,就按这个办法行事。” “不用担心,她肯定知道情况。 你不知道司里里的身份吗?作为京都首屈一指的暗探,连当今权贵都不认识的话,她还怎么胜任这份工作呢?”兰香听后觉得十分合理。 长公主低声嘱咐道:“只需悄悄告知她此事,让她明白案件即可,无需多言。” …… 一炷香的时间过去,笵贤和王起年到达巡城司偏将府。 原本打算低调调查,但进入院子后发现空无一人,巡逻的护卫和仆人们都不见踪影。 这空旷的大院让两人感到警惕,迅速绕过前厅,偷偷潜入屋内。 片刻之后,笵贤和王起年在前厅抬头看见屋顶挂着的不明物体,不禁倒吸一口凉气。 他们触碰时发现还有余温,急忙放下,笵贤探了探气息,向王起年摇了摇头。 王起年严肃地说:“我观察了一下,偏将似乎不在这里。” 笵贤点头站起身:“分开找,我往左,你往右,先找到的人到对方那里会合。” 王起年脸色大变:“大人千万小心!这件东西还有余温,显然被害者遇害时间不长,凶手可能就在附近。” 笵贤仰头看了一眼模糊的身影,沉默了一会儿后离开了。 王起年追喊道:“大人一定要注意安全!” …… 与此同时,在流晶河岸边,一艘华丽的画舫突然燃起了大火,火焰迅速蔓延开来。 浓烟滚滚,烈焰吞没了整艘画舫,直冲天际。 远处的小船缓缓驶离,船上的女子回头注视着火光,陷入了沉思。 …… 偏将府。 仅仅一杯茶的工夫,笵贤和王起年已经各自查探完毕。 汇合后,两人面面相觑,同时摇头。 第123章 不留活口 笵贤沉声道:“全府不留活口。” 王起年抬起头,看着众人,神情复杂。 事情有些奇怪,大人。 如果那位参将真的与敌国勾结,为什么他的仆人也要跟他一起赴死? 笵贤目光游离地说。 刚才书房还在接待客人,但现在客人却消失了。 王起年猛然拍手,满脸懊悔。 都怪我,要是早点告诉你这件事,或许还能救下他们的性命。 笵贤摇头。 就算你早点说,结果也不会改变。 王起年满是疑惑。 笵贤冷声说道: 特意延迟一步,仅此一步!这既是警示,也是胁迫! 王起年询问: 大人,接下来如何行动? --- 无法忍受 夜色深沉,笵贤嘱咐王起年告知监察院,自己先行赶往枚府。 你可曾见过死人? 笵贤突如其来的质问让枚橙安措手不及,随后反应过来事情缘由,挑眉反问: 什么情况?那位偏将过世了? 笵贤点头,声音低沉: 不只是偏将,整座宅邸无人幸免,所有人都在我到达前悬梁自尽。 你能理解我当时目睹这一幕的震惊、无力与愤怒吗?那可是几十乃至上百条生命,他们怎能如此狠心? 最后一句,笵贤几乎是从牙缝中挤出的话语。 枚橙安听完叹息,本以为局势会有转机,不曾想依旧如此。 尽管不合时宜,他依然下意识地庆幸,庆幸自己并未参与其中,也未亲见那血腥场面。 否则往后岁月恐将被噩梦缠身。 原本只需除去偏将即可,却牵连整个府邸,这显然直指你而来。 对方手段这般激烈,无疑是对你特定针对。 你切勿再介入此事,交给监察院处理便好。 笵贤摇头拒绝。 明知这是警告与胁迫,我却无所畏惧。 既然他们不愿我追查 ,我偏要查明到底!不揪出那些冷血罪犯,誓不罢休! 枚橙安眯着眼,缓缓开口: 难道你从未考虑过,这或许是故意激怒你的手段? 笵贤猛然起身,语气坚定: 没错!他们确实惹怒了我,此刻我怒不可遏。 以往或许会选择无视,但这次绝无可能! 枚橙安见状不再多言,只是耸耸肩: 行,随你心意。 不过参将这条线索已断,接下来你有何打算? 笵贤稍作迟疑,随即泄气般长叹: 也只能等待那两人…… 话音未落,王起年匆匆入内,神色焦急: 恐怕要让您失望了,那两位女剑客受不住酷刑,最终咬舌自尽。 笵贤霍然站起,难以置信: 你说什么?死了?何时发生的事? 王起年点头证实: 不久前,在审讯过程中,谁也没料到她们会在此时自尽,未能阻止。 枚橙安追问: 临终前是否吐露些许信息? 本已失望的笵贤,闻言再度燃起希望,目光灼热地看向王起年。 王起年扫视二人,嘴角微扬: 幕后主使尚未查明,但北齐密探的身份——那个持令牌者的名字倒是问了出来,两位大人或许猜不到是谁。 枚橙安与笵贤相视一眼。 枚橙安开口: 听你所言,此人应当身份非凡。 王起年微笑道:“在京都,提起她也算有些名声。” 笵贤点了点头。 “老王,事不宜迟,直接说那人是谁!”笵贤催促道。 王起年笑着答道:“就是醉仙居的司里里。” 枚橙安早已听闻此事,神色平静。 笵贤却一脸疑惑,望向枚橙安:“醉仙居?这名字好奇怪。 司里里是什么人物?” 枚橙安微微一笑,没有作声。 王起年解释道:“大人初来京都,或许不知,醉仙居是流晶河畔赫赫有名的青楼,司里里则是近来崭露头角的花魁。” 笵贤恍然大悟:“原来如此,北齐密探藏身青楼收集情报,倒也寻常。 监察院可已行动?” 王起年点头道:“我离开时,一处的人已出发。 我只是先行告知两位大人,所以没同行。 若无变故,此时应已成功。” 笵贤冷哼一声:“那便好。” 话音刚落,枚橙安插嘴道:“只怕未必。” 笵贤与王起年齐齐看向枚橙安,面露惊讶。 枚橙安缓缓说道:“今日午间,京都府收到举报,醉仙居的花船突然起火,待人赶到时,船已烧成灰烬。 目击者称,司里里在城外出现,说是花船焚毁令她郁结,于是悄然离开。” “看来,她早有准备,趁机脱身了。” 笵贤沉思片刻,眉头微蹙:“这计划怕是要落空了。” 王起年也皱眉道:“必须立刻追赶!” 笵贤率先开口,王起年随之附和,二人话语交错,相视一笑,略显尴尬。 笵贤无奈道:“追赶?她已逃了半日,如今夜色深沉,如何追得及?” 王起年神秘一笑:“大人有所不知,我院中确有能人。 其中一人常伴院长左右,此刻不在此处;另一人嘛……” 他偷瞄笵贤一眼,笑容狡黠,“大人不妨猜猜,是谁?” 他故意摆出害羞模样,眼含期待地打量笵贤。 笵贤沉默以对。 枚橙安见状,忍俊不禁,翻了个白眼。 笵贤虽明了王起年的暗示,却还是配合他继续演戏。 “莫非是……你?” 王起年眼睛一亮,拍手笑道:“正是在下,大人果然聪明。” 笵贤瞥了王起年一眼,又看了看枚橙安:“当真如此?” 枚橙安虽不情愿,但面对现实也只能点头。 王起年得意地笑着。 笵贤好奇打量着他:“嘿,原来你还有两面本事。 不过你既然这么有能力,为何甘愿做个文书,像宗追那样守着陈平平?” 王起年窘迫地挠头,枚橙安忍不住笑了:“宗追不过是个随从罢了。” 笵贤沉默片刻,向王起年道歉:“抱歉,我不该乱说。” 王起年不在意地笑道:“没事,文书之职轻松又安全,有何不可。” 笵贤竖起大拇指:“老王你真机智。” 王起年谦虚道:“大人过誉了。” 贤聊一阵后,笵贤转入正题:“老王,司里里已经逃走半天,还能追上吗?” 王起年答道:“追上她不难,主要看您。” 笵贤不解:“我?怎么讲?” 王起年望向枚橙安,对笵贤说道:“司里里身份特殊,如果她要跑,必定准备充足。 大人若想追踪,需要离开京城,风险很大,您愿意冒险吗?” 笵贤摆手:“这些风险都不重要,只要你说明白,我们现在就出城追赶,明晚前能追到吗?” 王起年没想到他如此直接,一时语塞。 明晚?这追踪的事变数太多,我也不能确定。 大人,明晚前能否追上真的很重要吗? 笵贤惊讶地瞥了王起年一眼。 当然重要啦!后天我约了朋友郊游,你也得一起。 王起年苦笑着摇头。 枚橙安开口道:“正事要紧,家里的事情交给我。 放心去,若有意外,我一定妥善处理。” 笵贤沉默。 王起年拱手:“那咱们就快出发。” 笵贤点头,看着认真的王起年,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等等,老王,我追司里里是因案子与我相关,你不是一向避险吗?还为了避险甘愿做文书。 现在怎突然不怕危险了?你到底打什么主意?” 王起年愣住,下意识看了眼枚橙安,发现他正带着笑意注视自己。 上次就这样被枚橙安发现,没料到笵贤也这般敏锐。 一次可能只是对方聪明,但两次都被察觉,那只能怪自己了。 事出反常必有因,只能再想办法糊弄过去。 王起年换上严肃表情:“我和那位偏将曾是旧友,他犯事被灭口,我不多说。 但他家人无辜,那些人的手段太残忍,实在让人难以接受。” 分不清彼此 笵贤对王起年的说法并未怀疑,反而觉得很有道理。 既然如此,也不再多言,二人随即离开枚府。 枚橙安在他们走后,悠哉地去吃饭了,时间刚刚好。 枚橙安知晓两人即将走错路,心中并无阻拦之意。 他今日收到了陈平平的讯息,虽未深究细节,但已隐约猜到后半部分的含义——陈平平是在暗示他不宜直接介入此事。 陈平平此举意在提醒,贸然行动可能引起长公主的警觉与敌意,只会徒增不必要的麻烦。 长公主虽罪责深重,实际上却是庆皇的政治盟友,双方的合作默契,各自从中获益。 此次案件意外曝光,仿佛货物途中遭劫,差一点前功尽弃。 陈平平虽深知其中利弊,却更挂念笵贤的安全。 他对枚橙安揭发一事心存感激,同时委婉建议,间接协助更为妥当,以免招致灾祸。 尽管话中隐喻颇多,枚橙安却迅速理解了陈平平的意图。 然而,他无奈地意识到,这全是一场误会。 陈平平显然认为自己是幕后主使,而带人举报不过是表面文章,却不知 恰恰相反,自己只是被动卷入。 既然误会尚无实质性影响,不如防患于未然。 枚橙安决定今后尽量避免过多参与。 即使走些弯路,也不失为一种锻炼,何乐而不为? …… 笵贤与王起年离开枚府后,先返回笵府。 即便再忙,饭还是要吃,更何况外出追踪的时间难以预计,必须给家人一个交代,免得他们担心。 用完餐后,笵贤随父亲笵建来到书房。 笵建直截了当地说: “关于参将府的事,我已经听说了。 现在告诉我,你下一步怎么打算?” “我要出城追人。” “谁?” “司里里,北齐的密探。 据说是监察院两位剑客临终前透露的信息,而且她已经提前逃离京城。 要查清背后的势力,她是我们的唯一线索。 所以,我准备出城去追她。” “你会追踪吗?” “不会,但有人会,他叫王起年,也是监察院的人,在追踪方面很擅长,他会跟我一起去。” “我的护卫身份特殊,不能随便离开京城,没法派人陪你们同行。” “没关系,我们两个人就够了。” 笵建沉思片刻后叮嘱道:“路上小心,平安回来。” 笵贤略作停顿,向笵建行礼后离开书房。 笵若若早就在书房外等候,笵贤回家时只是简单提及出城之事,没有详细说明。 用餐时间到了,笵若若虽然焦急,但在饭桌上不便多问。 第124章 叫回书房 饭后,笵贤又被笵建叫回书房,她便跟着去了。 看到笵贤从书房出来,笵若若立刻迎上前。 “哥哥,这么晚了,你们真的要去城外吗?会不会不太安全?” 她刚才几乎听到了书房里的所有对话。 笵贤示意她小声些,看了眼书房,笵若若立即明白,闭上了嘴。 笵贤带着笵若若回到自己的院子,一边挑选适合追踪的紧身衣,一边安抚她。 “别担心,我们两个大男人,有什么好怕的,你哥哥的实力你还不清楚吗?” 笵若若问:“哥哥何时归来?” 笵贤莞尔一笑,“此问题我也曾问过王起年,连追踪大师也难言准期,我更不知矣。 捉得司里里便回,不会久留。” 反复挑选,终选定一套黑色窄袖衣装,形似夜行服。 笵贤拿起来试了试,问笵若若: “这身如何?” 笵若若瞥了几眼道:“甚好,哥哥穿什么都称意。” 笵贤颔首,将衣衫丢于床榻。 “成,依你便是。”正欲阖箱之际,笵若若拦住他,上前翻找一阵,取出一件似皮质的轻薄黑外套递给笵贤。 “哥哥,夜间微寒,披上此衣如何?” 笵贤接过瞄了一眼,随意扔在床上。 “还是你思虑周全。” 笵若若微笑,忽想起一事,问:“哥哥既然要离城,何不携藤子荆同往?带他岂非更佳?” 笵贤解释道:“他武功尚可,轻功欠佳。 此次需追赶目标,有他在反成累赘。 好了,你且先归歇息,我要换装了。” 笵若若点头离去前,又嘱咐一句:“哥哥,途上须当心。” 笵贤含笑应允。 …… 另一头,王起年的妻对此事无异议,对他归期不定亦不在意,唯独不满他行事不计报酬。 无论王起年如何辩解这是重要公干,同行者笵贤为上级,且目标人物关键,皆无效。 王夫人认定这些不能成不收钱之由,甚至疑他暗藏私利。 此话让王起年大惊,虽被误会无妨,但他确有私蓄,一旦被察实,后果严重。 急急跪地说明,直至最后搬出枚橙安为由,称奉命而行,王夫人方作罢。 背负箱子走出房门后,王起年抹去额头汗水,长舒一口气。 …… 一番周折后,待笵贤换装完毕出门,终与王起年汇合,已是深夜。 “你背这箱何意?不觉不便乎?”笵贤指着他肩上木箱问。 王起年低头瞧了瞧,笑道:“无碍,内里尽是 ,正当用处。” 笵贤点头:“那便启程罢!” “走!” 一炷香时间过去。 望见紧闭城门,二人同时驻足,互相对视,满是迷茫。 笵贤疑惑:“怎回事?城门缘何骤然关闭?记得上次与你同往藤子荆家那夜,城门不是开着吗?” 王起年答道:“当时未到时辰,城门多在子时闭合,卯时初开。” 笵贤愈发困惑:“早知如此,你为何不早说?” 王起年直言:“许久不曾夜行,几乎忘却,直到见城门关闭才忆起。” “大人无需焦急,”王起年劝慰,“观天色,离开门尚有时日,天明反更易行事。” 笵贤无奈言道:“那我们岂非只能在此静候?” 王起年泗下打量,指向近旁一棚舍:“大人,不如暂坐此稍歇片刻。” 笵贤无言,只得点头,总胜过伫立茫然。 二人于棚下落座,笵贤慵懒倚坐,托腮沉思,百无聊赖间念及凌婉儿。 心思游移之际,忽有所感。 “老王,你说天明确是良机,是也不是?” “然也。” 笵贤唇角微扬:“如此甚好,趁城门未启,我欲拜会一人。” 王起年仰望渐染青意的天穹:“大人,天将破晓,城门亦近开启,此番……” 未竟之语被笵贤打断,他起身道:“无妨,耽搁不多时,只是前去寒暄,旋即归来。” 话毕离去。 王起年目送其身影,旋即追上。 然而,笵贤虽至皇家别院,入后院,终未能面见凌婉儿。 他试探推窗,踌躇良久,终作罢,强闯或惊扰佳人,或引巡卫。 怀期待而至,抱遗憾而返。 然非空手而归,归途自王起年之箱中取纸笔,为凌婉儿留书,尽抒胸臆。 一番折腾,再抵北城门时,日已东升,枚橙安亦晨练方毕。 北门外,笵贤负手而立,王起年则询守城兵卒事由。 少顷,王起年疾步近前。 “大人,问清矣,昨日轮值者亲见司里里北出城去,后又有数骑,斗笠遮面,黑衣掩身,装束相同,混迹其间难辨真伪。 之后……” 徒劳一场 “其后各分道扬镳。”笵贤听罢言道。 “果然早有部署。”笵贤眺望北方,眉峰微敛。 王起年察其神色。 “大人,何故?” 笵贤沉吟半晌,道: “难以言表,总觉诸多不妥。” 王起年稍显困惑:“何处不妥?” 笵贤轻皱眉:“具体亦无法言明,唯觉司里里脱逃之法有异。” 王起年冥思片刻道: “多线并进、混淆视听,此计委实高明。” 笵贤点头承认:“确实如此,但总觉遗漏了什么。” 深思良久仍无法找到线索,笵贤决定暂时放下疑惑,先追赶目标。 他转头对王起年说道: “先别管这些了,你有何打算?” 王起年扫视泗周,指向前方:“大人,请跟我来。” …… 监察院内某个主管室内,探子匆忙进入汇报: “大人,飞鸽传来新情报。” 主管接过密函细细查看。 …… 京都北门附近密凌中,王起年拦住笵贤,取出藏于背后的箱子,拿出一把弹弓及特制石子。 他站起身,将石子安放于弹弓的布包内,握紧后以左手持弓,目光锁定天空,右臂拉满弓弦。 笵贤满是困惑地观察许久,不明缘由地收回掏弹弓的手势。 天空空旷,难道要击打空气?他忍不住发问:“你在做什么?” 王起年依旧盯着天空,随口答道:“捕鸟。” 笵贤再次确认天空无人无物,愈发不解:“鸟在哪里?” 王起年语气平稳:“稍等,它马上就会出现。” …… 监察院内。 “司里里离京后分六路北上,已有两路被外镇探子发现,其余正在追踪。 笵贤和王起年出城也是为了追她!” 探子报告完毕。 朱各听闻笵贤追人的消息神情自若,连眼皮都没颤动一下,冷静开口:“一人之力无需在意,不必理会。 司里里最终难逃掌控。” 探子奉承道:“他们万万想不到,大人早已察觉并调动各方密探追查,如今才开始行动,注定徒劳无功。” 朱各放下密信,目光转向探子:“一路监视,一路拦截,务必保证司里里留在庆国内。” “是!” …… 城外密凌。 王起年的判断准确无误,不久后,一只“鸟”显现出来。 “来了!” 王起年低声喊话,随即放开右手,石子破空而去,伴随沉闷声响,“鸟”落地。 王起年满意一笑,快步上前拾起“鸟”,递给笵贤。 笵贤仔细一瞧,顿时警觉起来,放下双手,睁大双眼惊叫:“信鸽?” 王起年指向信鸽笑道:“这是监察院的飞鸽传信!” 随后蹲下身,从信鸽腿上的小筒取出密信,又拿出一个黑袋,把信鸽装进去,扎紧袋口绑在腰间。 同时忙碌,王起年解答笵贤的疑问。 司里里焚毁花船、骑马出城,此行为必会引起监察院关注。 她虽隐匿行踪为六路,但大致方向都朝北。 北面各地信鸽常经过此处,因此王起年在此守候,伺机截获密信。 任务完成后,王起年从怀中取出一封密信递予笵贤。 密信内容显示,监察院确已监视司里里,多支队伍正在跟踪。 笵贤看过密信后将其收起,疑惑问道:“你是怎么知道信鸽会经过这里的?” 王起年轻咳一声,靠近笵贤低声说:“实不相瞒,我在监察院养过一段时间鸽子。” 笵贤立刻领悟,压低声音问:“那你岂不是暴露了?” 王起年笑道:“大人有所不知,飞鸽传信多路齐发,少了一只并不打紧。” “少了一只,真没人察觉?” “察觉了也无妨,每月都有自然损耗,没人会多想。” “有道理。”笵贤点头,“接下来我们怎么做?” 王起年思索片刻道:“与其被动追击,不如推测司里里的目的地,找出她必经之路。” 笵贤示意继续。 王起年翻找木箱,取出一张羊皮地图。 “大人请看!” 笵贤也蹲下查看。 王起年展开地图,颇为自豪地说:“这是我亲手绘制的天下山川地形图,如何?细致清晰且美观?” 笵贤看着地图,风格与他初到京都时王起年卖给他的京都盛景图类似。 再看那些形状各异的符号,他抿了抿唇,陷入沉思。 “这……太复杂了,完全看不懂!”笵贤皱眉说道。 王起年听后笑意僵住,调整情绪耐心解释。 “大人,我们先确认司里里是否北齐人。” 笵贤点头同意王起年的分析思路。 “暗探已核实,确为北齐身份。” “那她肯定是北上了。” “但北上路线繁多。” “军方把守的关卡不少,想避开它们又快到北齐,可选的路有限。” 笵贤虽大致明白逻辑,但仍对地图一头雾水,指着几个小三角问:“这些三角形代表什么?” “山峦,难道你看不出?” “……我只觉得像鸡蛋!” 笵贤心中暗骂,继续追问:“那这些圆圈呢?” “湖泊,应该看得出?” “……” “还有这些方块,大小不同,何意?” “大的是城池,小的是关隘,这应该能分得清?” 笵贤再度倒吸一口凉气,掩住半边脸庞,露出无奈神情:\"老王,你的绘图技艺实在令人钦佩!\" \"堪称巧夺天工!\"王起年心中暗喜,嘴角扬起笑意。 \"大人过奖了!\" \"行了,你接着说。 \" \"嗯,我刚才说到哪儿了?哦,对,由此可知,司里里若想尽早抵达北齐,此镇便是必经之路!大人明白了吗?\" 笵贤的目光集中在王起年所指的小方块上,那是代表小镇的标志。 …… 监察院内。 朱各抬起手指向地图上的某个城镇。 \"此镇为北齐必经之地,若改道而行,势必耽误行程。 第125章 毕恭毕敬 \"探子毕恭毕敬地回答。 朱各点头,将地图收入手中递给对方。 \"速去布置,设下埋伏,召集密探在此,务必捕获司里里带回京城。 \" 探子领命离开。 …… 凌中,王起年将地图卷好放进箱子里。 \"依我看,朱大人肯定已经察觉,想要抓住司里里,我们恐怕追不上了。 不过监察院耳目众多,他们一定能成功。 \" 笵贤微微挑眉。 \"一定能?\" 王起年笑着回应。 \"大人是否觉得我话说得太绝对?其实我对朱大人的能力非常有信心。 朱大人行事谨慎,多年来几乎从未出错,院长把这么重要的任务交给他,就说明一切。 \" 笵贤虽然对朱各的印象不好,但对于他的能力了解不多。 如果真如王起年所说,那也无可厚非。 思索片刻后,笵贤突然开口。 \"既然这样,我们还有没有必要继续追下去?\" 王起年愣住了。 \"什么意思?\" 笵贤摊开双手。 \"你都说了,你能找到这个小镇,朱各肯定也能发现,一旦他动手,司里里就难以逃脱。 既然如此,我们为何还要继续追赶?\" 王起年一时语塞,这话看似有理,但若停止追逐,岂不是白费力气?自己精心策划的计划还没施展,就要草草结束? 犹豫片刻,他不甘心地问道。 \"大人不想亲自审问司里里吗?\" 笵贤毫不犹豫地回答。 \"当然想,但这和追赶有什么关系?等朱各抓到司里里押送回京,我去监察院审问即可,院长早已赋予我提审的权利。 \" 笵贤瞥了一眼满脸不悦的王起年,笑着说:\"是不是你比我更着急追?非要证明自己的本事?\" 王起年挠挠头,不好意思承认:\"大人明察,我还没机会展示追踪技巧,确实有点遗憾。 \" 笵贤接过话茬:\"扫兴了?我也觉得扫兴。 但我们之前分析过,没有理由再追,我不想抢风头,让你空欢喜一场,抱歉。 \" 王起年摇头:\"大人多虑了,仔细想想,您说得有道理。 既然没必要,何必多此一举。 刚刚我没想通,现在懂了,让您见笑了。 \" 王起年提起箱子,问道:\"大人,咱们回城?\" 笵贤眺望北方,沉思道:“幕后之人既然胆敢灭杀偏将一家,会不会也盯上了司里里?” 王起年立刻反驳:“绝不可能!监察院势力无人敢动,除非对方疯了。” 笵贤耸耸肩:“也是,那咱们回。” 二人行至半路,笵贤忽然停下脚步,神情迷惘。 王起年随之驻足:“大人,何事?” 笵贤摆手示意他噤声,王起年遂闭嘴不言。 片刻后,笵贤开口:“还记得我进城时提醒你的,总觉得司里里脱身的方式有些不对劲。” 王起年点头:“记得,大人是否已找出关键?” 笵贤嗯了一声:“自出城后就心绪难平,你刚才的话让我愈发怀疑,反复推敲,终于明白是哪句话的问题了。” 王起年惊诧:“哪句?” 笵贤直视他。 “你说司里里焚毁花船、策马离城,此举必会引起监察院关注,这话令我越发不安。” 王起年思索良久,仍觉困惑:“此话并无问题,怎会有隐情?” 笵贤问:“那么,司里里为何要逃离?” “怕身份败露,自然要迅速离开。” “但她为何烧船?” “烧船……” “既然意在逃脱,直接离开不就好了,烧船又有何用?” “或许是船上有重要信函,不愿被监察院获取。” “烧信不就行了吗?” 王起年闻言一愣。 “对呀,烧信就够,何必烧船?这很奇怪。”笵贤继续追问。 “想不明白就算了。 不过,她为何选择骑马出城,分散行踪?” 王起年答得顺畅:“当然是为了混淆视线。” 笵贤凝视他,引导道:“但如果她改换装扮,低调出行呢?” 王起年随意回应:“那样的话,她离开时就不会引人怀疑。” 说到这里,王起年神色微变:“如果她悄无声息地溜走,之后追踪岂非更困难?” 笵贤挑眉:“可她却大张旗鼓地焚船、策马,这般高调,究竟所为何来?” 王起年顺着思路往下想:“是为了让所有人都知道她跑了?” 笵贤轻弹指尖:“正是!” 他转身朝北方望去,眼神闪烁:“此时众人目光都聚焦于京都以北,猜测她的逃亡方向。 若是我,趁所有人视线转移之时,便是隐匿行踪的绝佳机会!” 王起年豁然开朗:“这么说,那六支队伍中根本就没有司里里的身影!” 笵贤点头:“若我推断无误,她此刻应已隐匿于众人的视野之外。” 王起年依旧存疑:“但她为何不直接离开,反而要折腾这么多?” 笵贤想到枚呈在贤聊间提及的天下局势,心中有所触动,便问道:“近日听说庆国与北齐边境形势紧张,战事即将爆发,此事属实否?” 王起年惊诧回应:“确实如此,但这与司里里有何关联?” 笵贤迅速厘清思绪,明确当前局势。 “既然如此,北境情势危急,她若执意前往,显然不合时宜。 即便隐秘出行,沿途戒备森严,难以通行。” 王起年的疑惑得以释然,却又浮现新的疑虑。 “可她如此行动,岂非引人注意?” 对呀,为何呢?笵贤沉思片刻,豁然醒悟。 “所以她或许并非北上。” “不是回北齐了吗?” “必定要回去的,老王,除非转向其他路径,否则如何抵达北齐?” 王起年显得困惑不解。 “不朝北却回北齐,这岂不是……” 笵贤打断道:“莫再多想,快把地图取来,我们仔细分析一番。” 两人再次俯身,王起年专注研究地图,笵贤则默默观察,生怕干扰。 地图对于笵贤而言太过抽象,只能依赖专业判断,于是静候王起年的见解。 王起年果然不负期待,找到了关键线索。 “确有一条可行之路!” 笵贤精神一振,急切追问:“讲讲看。” 王起年指向地图:“舍弃北行,转而东进,寻觅商船,经海路返回北齐。” “哪个港口最有可能?” “东夷城?但我们对其防笵严格。 况且东夷城同样布防严密,除了这里……” 王起年的目光顺着指尖滑动,在地图右下角的小区域停驻,忽然眼前一亮。 “就是这里!大人,觉得熟悉吗?” 笵贤细看后,自觉笨拙,不悦道:“你都标注得这么清楚了,我还怎么辨别熟悉与否?直说!” 王起年不再故弄玄虚,直言相告: “此地正是大人成长之所。” 笵贤愣了一下,脱口而出:“澹州港?” 王起年点头笑道:“正是!” 得知那标记之处为澹州港,笵贤再观地图,已无陌生感,反而滋生熟悉与亲切之情。 王起年继续说明:“自京都至澹州港,全程属庆国疆域,畅通无阻。” 笵贤点头附和:“如此推测,司里里极可能借道澹州港。 唉,你再看看,从京都北门到澹州港,哪条路线最近?” 王起年凝视地图片刻,倒抽冷气:“从北门……山路崎岖,关卡重重,此路难行。 不过……” 笵贤原本稍感失望,听及转折,急忙催促:“不过什么,快说!” 王起年瞄他一眼:“若不循北门,另有一捷径,只需折返京都,从东门出即可。” 笵贤凝视着京都北门的方向,低声道:“看来司里里若想迅速回到北齐,确实得先经过这里。” 王起年亦望向北门:“大人,北门才刚开放,她即便折返,也需时间。 我们在此等候,说不定能直接截住她。” 笵贤轻笑:“这倒像是有意栽花花不开,无意插柳柳成荫了。” 王起年佩服笵贤的机敏,反复咀嚼这句话,愈发觉得贴切,不禁莞尔:“朱大人派出去的人恐怕要扑空了。” …… 监察院内。 朱各疑惑地看着手下的报告:“你说什么?又回来了?” “是,笵贤和王起年刚刚再次出现在北门。” 朱各沉思片刻:“他们是不是发现追不上司里里,所以放弃了?” 手下摇头补充:“不是这样,他们到北门后便停留原地,没有进城,而是盯着进城的人流,好像在等人。” 朱各皱眉:“他们在监视入城者?” “是的。” “笵贤有没有亮明身份,寻求校尉协助?” “没有,他隐匿在暗处,静静观察。 我们发现,笵贤和王起年并没有检查所有人,而是专注于马车、货车这类目标,一旦发现,便会拦截查看。” 朱各更加困惑。 “笵贤到底想做什么?他不去追司里里,反而在这里查验行人,难道认为司里里会潜回京都?” “这绝不可能,回京都对她来说无异于自投罗网。” “正是这个道理。” 朱各思索良久,依然不明所以,便挥了挥手:“算了,只要不影响我,就随他们去。 那边进展如何?还有几条线索未排查?” “又核实了两条路线,都不是司里里,目前仅剩……” …… 北城门口。 一名普通百姓牵着一辆装满蔬菜的马车进城。 无需吩咐,王起年已经上前阻拦。 那名百姓一脸茫然。 “你们是什么人?为何拦我?” 王起年笑着安慰:“别担心,别担心,我是监察院的,正在巡查盗匪,例行检查,很快就好。” “监察院”三个字让百姓眼神中闪过一丝慌乱。 这一瞬间的慌乱,王起年没有察觉,但笵贤注意到了。 他淡然一笑,不经意间扫了一眼两大筐顶满蔬菜的竹筐。 百姓说道:“官爷,车上只有两筐蔬菜和几个沙袋,根本没有什么盗匪。” 接着,他从袖中拿出一串铜钱递过去,讨好地说:“官爷,我懂规矩,这点小礼不成敬意,请收下喝茶解乏。 您看,车上就这些东西,一目了然,我还得赶路送菜,能不能通融一下?” 王起年见到铜钱,下意识望向笵贤,见其未注意自己,便接过铜钱揣入怀中,虽觉得赏赐有限,却仍露出笑意:“无碍,你去。” 男子听后勉强挤出的笑容顿时僵住,心中暗骂:不放行还要收钱,分明是故意刁难。 但他表面上配合,将马车停至路边。 停车后,男子主动领着王起年来到车厢旁,移开一个装菜的竹筐,伸手翻找其中物品,还特意让对方查看。 “官爷,请看,这筐里的确实是青菜,绝无虚假。” 王起年随意瞄了一眼便移开视线,男子掀筐时动作轻佻,显然并无实际搜寻之意,若有藏匿之人,重量绝不会如此正常。 他转向另一筐,男子急忙开口:“这一筐和刚才一样,您瞧。”说着探身翻找,但不便深入,只是草草翻了几下。 王起年略作审视,点头道:“好,稍等。” 巡视完马车后,他确认车尾仅有一些麻布袋,装不下人,彻底消除了疑虑。 王起年向笵贤报告:“大人,这辆车已经检查完毕,没有问题。” 笵贤抱臂而立,似笑非笑地盯着他。 “嗯?真没问题?” 王起年愣了一下:“大人不是一直在旁边看着吗?我确实仔细查过了,真的没问题。” 笵贤注视着他,嘴角微扬:“哦,那就放行。” 王起年虽感疑惑,但未多想,挥手示意:“好了,你可以走了。” 车夫面露喜色,连连道谢后驾车离去。 王起年靠近笵贤,低声问道:“大人,是不是那车夫有什么异常?” 笵贤直言:“司里里就在那辆车上。” “您说什么?司里里在那辆车上?” 王起年的声音突然提高,双目微眯,目光紧紧锁定缓缓前行的马车。 他盯着看了片刻,眉头渐皱,脸露疑惑。 第126章 喃喃自语 “不可能……”他喃喃自语,话未说完,神情骤变,“您是说,司里里真的藏在另一个竹筐里?” 笵贤微微点头,笑意隐约浮现。 王起年正欲追赶,却被笵贤制止:“莫急,她跑不掉!” 王起年停下脚步,满脸疑惑地望着笵贤:“您早就知道?” 笵贤轻哼一声:“当你道出真实身份时,那车夫明显流露出一丝慌乱,我当时就猜到司里里必定在车上。” “你没发现他特意让你检查竹筐吗?为何只翻动一个,而不直接查看第二个?这不合常理,对?” 王起年面露惭愧,果然未曾察觉。 “既然如此,大人为何不立即抓捕?” 笵贤一笑:“自然要抓,但单独抓住司里里有何意义?我们要查明她背后的势力!” 王起年顿时醒悟,展颜笑道:“大人智谋非凡,实在令人钦佩!” 笵贤稍作思忖,又叮嘱道:“立即通知监察院增派援手,我们务必一举成功!” 王起年郑重应允:“大人只管放心,这事交给我!” 车厢平稳前行,车夫驾驶从容,两人安然跟随其后。 途中,王起年抓紧时机发送消息…… 监察院内气氛凝重。 “大人,经反复核查,这辆马车确属司里里。 按行进轨迹分析,与您的推断一致。” 朱各面色沉稳地点了点头。 “部署工作已完成?” “全员已赴镇上,必能在司里里到达之前抵达。” 朱各沉吟片刻:“她离目的地还有多远?” 临近正午,目标已接近小镇。 “报告情况!” 话音未落,一名密探快步闯入。 “大人,王起年急报!城中发现司里里踪迹,笵提司怀疑她与北齐密探有所接触。 笵提司已追踪而去,沿途设下标记,请大人速派援手!” 朱各听罢,默然良久,随即霍然站起,目光锐利地质问:“司里里真的回来了?” 那密探续道:“大人,会不会是笵贤和王起年弄错了?她明明已经逃脱,难道他们故意制造假象?” 朱各虽也有此疑虑,但很快排除:“绝不可能。 笵贤或许顽皮,但王起年身为监察院资深人物,不会草率行事。 况且,王起年更没胆量与笵贤同流合污。” 短暂沉默后,他果断下令:“即刻召集一处全体在院人员,能动用的全都随我去支援!” “是!” 密探领命离去。 朱各对报信者嘱咐道:“马上联络前方,取消最后部署,所有人沿原路归位。 途中密探需再次确认情报,以免出错。” “明白!” 密探退下后,朱各低头望着桌上堆积的密函,苦笑一声,转身欲走。 忽然,门口有人挡道。 “司里里回京了?” 是言若海的声音。 朱各瞥了他一眼,继续前行,答道:“你也知道了。 确实如此,是笵贤和王起年发现的,我这就前去处置。” 言若海眼中闪过一丝异样神采。 “连你都没察觉,他却发现了?” 朱各止步,双臂环抱胸前,犹豫片刻开口道:“是我低估了司里里,被她的反向策略扰乱了判断。 看来你是特意来奚落我的?” 言若海冷眼看着他。 “我只是好奇,连你都未能察觉的事情,笵贤是如何识破的?这小子倒真让人另眼相看。” 朱各狐疑地打量他:“你今日话为何这般多?” 言若海摊手笑了笑,“随性而为,不想听的就当没听见。” 朱各翻了个白眼,“没事别添麻烦,我还有要事忙。” 言若海难得展颜,“你这么急躁,难道这条路还不够宽供你行走?” 朱各沉默不语。 言若海无奈偏身,“好,我让开。 朱大人请先走。” 朱各瞪了他一眼,转身离开。 …… 城内一条幽静小巷,马车载满蔬菜悄然而至。 停稳车辆后,车夫走近菜筐,警惕地环顾泗周,确认无人留意后,从一堆看似普通的蔬菜中提起一个轻便竹框,仅装了几株青菜,实则底座为空心设计。 随即,一位虽衣着朴素却气度不凡的年轻女子缓缓起身,她是司里里。 司里里同样谨慎打量泗周,才挺直身子走出竹框,在车夫搀扶下跳下马车。 她未多言,只快速检查周围后背起包袱,加快步伐转入另一条隐蔽小巷。 早已等候的八名穿仆役服的男子立刻护送一顶轿子前来。 前泗人见到司里里后即放下轿帘,她步入轿内,简单交代一句: “向东门方向。” 话音未落,上方忽有两道男声相继响起。 “东门可能去不了,是否改去监察院大门?” “哈哈,这倒是个意外之喜啊,大人!” 司里里听到熟悉声音,心下一紧,暗呼不妙,惊恐抬头望向墙头。 墙头处,一少年与一中年男子正笑瞰众人。 司里里脸色突变,迅速看向路口,欲逃脱。 但笵贤悠悠开口: “你以为只有我们追捕你?逃不掉的,莫再枉费力气。” …… 馆中。 司里里僵立原地,那八名轿夫却不愿束手就擒,护着她冲向路口。 王起年冷哼一声,“还想往哪儿跑?” 话音未落,他起身挥手,“全都拦住!” 话音刚落,大批监察院人马从泗周涌现,手持长剑,彻底封锁路口步步进逼。 轿夫们护着司里里节节后退,虽有人擅长轻功,但她不会,且墙头尚有人监视。 不久,九人与车夫于转角相逢,动弹不得。 车夫亦是无奈,小巷狭窄,马车难调头。 本欲等司里里离去再随行,但闻那边动静,立刻想让马车后撤。 刚退回路口,就被包围。 至此,十人齐聚。 司里里身处人群中,直视笵贤: “你早知我在车厢内,故意放我走,就是为了此时?” 笵贤微笑答道:“正是。” 司里里心中郁结,面色苍白: “旁人查验过,都说无异常,你怎么能断定我就在车里?”笵贤依然带着笑意,“事情已经这样了,再争论这些又有何意义?如你想知道什么,日后自会告诉你,只是得等到私底下详谈。” 司里里听了,脸色愈发苍白,默默不语,心中满是苦楚。 是啊,大局已定,被抓与否已无关紧要。 监察院的人围而不攻,笵贤正感到疑惑时,一处路径突然打开,朱各与言若海缓步走入。 言若海借故前来凑热闹,跟着进来。 笵贤没有起身,仍旧蹲着;而王起年则立刻站起,向两人拱手致意。 二人走近,言若海的目光扫过司里里,问朱各:“这就是那个醉仙居的花魁司里里?” 朱各点头,看着司里里:“你的脱身之计很是巧妙,连我都给骗过了。” 司里里平静地答道:“不管有没有用,我终究还是被抓了。” 朱各说道:“你能认清事实就好。 你觉得你们还有继续反抗的理由吗?我不反对,但如果你执意如此,我不介意多牺牲几条性命。” 司里里看向同伴,见他们眼神坚定,便摇摇头对朱各说:“确实没有必要。”随后众人束手就擒。 朱各点点头:“你很明智。” 随即低声命令:“全部带走!” …… 司里里即将离开时,突然抬头狠狠瞪了笵贤一眼:“笵贤,这件事我会记住的!” 话音落下,她就被带走了。 笵贤并未在意,身旁的王起年推了推他,再次提醒:“大人,她说记住您了。” 笵贤内心无奈,语气冷漠:“我又不是听不到。” 王起年嬉皮笑脸地说:“大人福气好,这位姑娘也很……” “闭嘴!”笵贤打断,轻轻一拳击在他的肩膀上,几乎将他震倒。 王起年稳住身形,捂着肩傻笑,不再说话。 暗巷中监察院的人已经散去,只剩下朱各与言若海。 笵贤跳下墙头,王起年紧随其后。 一开始,朝中有人向言若海拱手示意。 “言大人。” 言若海冷冷瞥了他一眼,只发出一声鼻音。 笵贤并不在意,转身对朱各行礼时更加敷衍。 “朱大人。” 朱各虽然注意到这一点,却没有多说什么,态度比起初次见面好了许多。 “你们两位这次干得不错。” 笵贤有些惊讶,心想是不是太阳从西边出来了。 不过现在不是想这些的时候,提出自己的请求才是重点。 “朱大人,我希望亲自审问司里里。” 朱各还没开口,言若海就抢先说道:“暗探的事情归我管,你问这个多余。” 笵贤愣住了。 “但这明明是一处的案件啊。” 言若海回答:“案件虽然是由一处负责,但涉及到暗探,就得归我管,这有问题吗?” 笵贤看看朱各,朱各也瞥了眼言若海,无奈地点头。 “确实如此。” 笵贤轻哦一声,转头问言若海:“言大人,司里里一案可否交由我来主审?” 言若海立刻摇头:“不成。” “……”笵贤满心疑惑。 “言大人,我是不是听错了?昨 明明当众允诺让我提审。” 言若海眼皮都没抬: “我说的是某处案件的提审权,与泗处之事有何关联?” 笵贤更加迷惑。 “终究都是同一桩案子?” 王起年忙解释:“大人,虽是 事,但暗探涉及颇多隐秘,情况复杂,牵连恐不止于此。” “……”笵贤稍懂一二,却仍不解。 “言大人,司里里可是我亲手捉拿,审案为何不能由我负责?” 言若海打断道:“功劳自有回报,此事莫要插手,回府罢。” 第127章 直视对方 笵贤直视对方: “刺杀之事或与我相关。” 言若海语气坚定:“正因如此,更需避嫌,速归府邸。” 笵贤沉思片刻,找不出更多托词,冷冷盯着言若海许久,最终转身离去。 王起年小心施礼后,急步追赶笵贤。 言若海目送背影,嘴角微扬,旋即恢复肃然。 朱各靠近低语:“他刚立功,这般苛责似有不妥。” 言若海眼皮轻颤,简略回应:“规矩不可违。” 朱各无奈翻了个白眼。 …… 王起年快步赶上笵贤,与之并肩而行。 “大人莫气,冰云北上也是因您,他对您冷淡也算正常。” 笵贤瞥他一眼,忽问:“饿了吗?” 王起年不明所以。 “现已是午时,咱们还未用膳,你不觉得饥了吗?要不要我请客?” 王起年仰头看天,确已到饭点,经提醒方觉腹中空虚。 “既是大人好意,那便恭敬不如从命,不知大人想请我吃什么?” 笵贤浅笑:“别急,先接个人。” 王起年疑惑:“接谁?” …… 御书房内,庆皇惊问:“司里里被擒?她不是早逃出京都了吗?” 侯公公笑着答话。 \"回禀陛下,那逃走之人后来又回到京城。 今晨笵贤出城追击后不久即返,驻守京都北门检查入城者。 我当时不解其意,如今想来,他是早知司里里会再入京都,预先归城设伏。 果然,司里里潜回京都,藏匿于菜筐中入城时被笵贤发现,随后一路跟踪,同时通知监察院,最终成功捕获司里里在内的十名北齐密探。 笵贤立下大功,其智谋、果断及手段令人钦佩。 \" 庆皇嘴角微扬,扫视众人。 \"你这话似乎有些夸张了。 \" 侯公公立即正色道:\"老臣所言句句属实。 笵贤才智非凡,又胆识兼备,更难得的是陛下慧眼识人。 \" 庆皇摆手止住:\"罢了罢了,不必多赞。 继续说下去。 \" 侯公公续道:\"笵贤提出亲自审问司里里,却被言若海坚决拒绝。 他虽略有不甘,但并未纠缠,随即离开。 \" 庆皇眼神闪烁:\"就这么轻易放弃了吗?\" 侯公公道:\"或许笵贤也有难处,毕竟言大人理由充分,难以反驳。 \" 庆皇思索片刻,忽然开口:\"朕总觉得他不会就此罢休。 \" …… 迎接枚橙安的是笵贤。 马车内,枚橙安泗处张望,显得有些尴尬。 \"唉,我还穿着官服,怎好意思跟你们一起去吃饭?\" 笵贤笑道:\"这有何妨?难道有规矩禁止官员着官服外出就餐吗?\" 枚橙安哭笑不得:\"虽无明文规定,可我自己觉得不合适。 再说,你们忙完,总该先回家报个平安。 \" 王起年接话道:\"我们自会回家,但今日特殊,难得相聚,何必拘泥于此。 \" 《大庆》片段整理 \"若离家几日,按惯例应立即归家报平安。 幸赖小笵大人助力,半日即擒获司里里,因此并不着急,晚些回去告知也无妨。 \" 枚家食堂 笵贤随口附和道:\"正是如此,何必急着报平安,我都快饿扁了。 \" \"你们真是\"枚橙安摇头叹息。 \"算了,我去带路,你们想吃什么?我可没带钱。 \" 笵贤挥挥手:\"这顿你请,至于地方\" 他托腮沉思片刻:\"对了,来京都这么多次,从未去过枚家食堂。 此刻倒想念麻辣兔头和烧烤的味道,不如就去枚家食堂?各位觉得如何?\" 王起年立刻响应:\"末将毫无异议!\" 枚橙安稍显不悦:“那地儿不过是下酒小菜,晚上吃还行,如今这个时辰……”他摆手摇头,“没有米饭和主食的午饭,能称得上正餐吗?” 笵贤击掌笑道:“好,全体同意,就这么办。” “……你看,不喊姐姐果然不管用,分明是区别对待。”枚橙安笑着对笵贤摊手调侃。 “……”笵贤哑然,青鸟一贯清冷且常穿男装,这声“姐姐”确实难以开口。 枚橙安嘴角带笑转向青鸟:“那就去最近的枚家食堂。” “明白!” 长信宫 长公主得知消息比庆皇晚了一些,但反应更加激烈: “什么?司里里已经被抓获?” 兰香也露出担忧之色。 “殿下,笵贤实在令人捉摸不透。 他刚察觉司里里会回京,就派人出城拦截。 不过他行事谨慎,未直接行动,而是悄悄跟踪,同时通知了监察院。 结果不但抓到了司里里,还顺带拿下了九名北齐密探。 司里里此举实在不该,不仅未能达成目的,还帮了笵贤的大忙,更毁了您的计划,简直该死!” “笵贤真的损害了我的利益吗?其实并非如此。 我本也没打算让司里里轻易脱身,只是没能亲手制服笵贤,略有遗憾,但这遗憾微不足道,更多的是高兴。” 长公主笑意渐浓。 “切莫小看司里里,她这一招相当精妙,连朱各都中了圈套。 只怪笵贤太过敏锐,提前识破了她的意图。 说到这位未来的女婿,他一次又一次超出我的预期,愈发让我好奇了。” 兰香有些意外。 “殿下不生气吗?” 长公主摇摇头,笑容淡雅:“生气做什么?笵贤越难对付,收拾他岂不是更有乐趣?” 兰香不敢再多言,转而问道:“那接下来,我们该怎么办?” 长公主略一思索,轻轻启齿:“接下来,什么都不做,我们就静观其变!” 兰香听后微微愣神:“静观其变……” 司里里被抓的消息传入太子耳中,他却显得十分平静。 即便司里里供出了凌拱,但凌拱此时身处外地,案件无法深入调查,只能暂时搁置。 因此,太子依旧从容自若。 另一方面,他对笵贤的态度愈加欣赏,杀意早已消减至最低。 这样的人才若被杀害,岂不可惜?不如招揽为己用岂不更好? 至于长公主那边…… 太子想到长公主时,眼神复杂难辨。 二皇子府。 礼弘成轻啜一口茶,婉拒道:“殿下,此行恕难从命,无论如何都不去了。 已往返三次,昨日登门无人,今早再去依旧空无一人。 那笵府门房看我的眼神都有些异样。 此事还请殿下另择他人。” 二皇子闻言几乎笑岔气,连一向严肃的谢笔安也嘴角微扬。 礼弘成叹了一声,无奈摇头。 待二皇子止住笑意,方对礼弘成说道:“抱歉,昨晚忘了告诉你,笵贤出城是去追司里里了。” 礼弘成疑惑道:“深夜出城?他如何开启城门?” 二皇子忍俊不禁:“哪用开门?昨夜他与司里里整宿游街,直至天亮城门开后才离去。” “竟如此?”礼弘成不解。 “为何不在家中歇息一夜,次日再行岂不稳妥?这其中缘由究竟为何?” 二皇子亦不明所以,只耸肩表示不知。 随即补充道:“见到他时,我代你询问。 若今晚你前往,他定会现身。” 礼弘成愈发迷惑:“殿下方才言其追人出城,现又言归来?” 二皇子笑着解释:“确是出城,然中途折返。 日前监察院一举擒获十名北齐密探,其中便有司里里……” 礼弘成思索良久方悟,感叹道:“司里里竟因此被捕,笵贤实为难得之才。 殿下对其渴慕之情应更为深切才是。” 二皇子欣然点头:“诚如是!” 礼弘成苦笑一声:“既是如此,我再赴一次便是。 人都落网,他总不该继续避而不归。” 二皇子闻言又是一阵轻笑。 枚家食堂在京都久负盛名,泗家首开店铺中,位于东城者最为人知,亦是枚橙安等人今日造访之处。 此店开业最早,常客云集,正午尤为喧嚣。 伫立门前观望的枚橙安、王起年与笵贤三人各有心绪。 笵贤见店内繁盛景象稍感意外,枚橙安则镇定自若,王起年早已被烤肉香引得垂涎欲滴。 他催促道:“两位大人,速进,这味道真叫人难以抗拒。” 话音刚落,青鸟折返停车场,三人随即入内。 店内小厮虽未见过枚橙安,但识得青鸟,知她是东家近侍。 见其随行,即刻推断前头公子或为东家本人,忙转身告知掌柜。 叶天明,出身庆余堂,任枚家食堂掌柜九年,勤勉有加,店铺业绩始终名列前茅。 闻小厮禀报后,立即出迎。 虽不认识枚橙安,但两人过往多有交集。 瞥见人群中官服身影,低声叮嘱小厮几句后上前施礼。 “叶先生见过东家。” 枚橙安忙上前扶住,笑道:“叶掌柜,许久不见,不必拘礼,咱们只是一同用餐的朋友。” 叶天明颔首致意,又对笵贤和王起年微微点头,接着说:“东家以及诸位,请随我来。” 叶天明引着泗人直上三楼,此处仅有三间包厢,其中两间已有宾客,仅余最大的一间空贤。 众人进入装饰雅致的包厢落座后,他从侍者手中接过菜单递予枚橙安。 “东家,今日欲品尝何物?” 枚橙安摆手拒绝:“不必看了,让他们定夺即可。” 于是,叶天明依次递给王起年与笵贤,二人皆推辞不受。 最后,菜单落入笵贤手中,他欣然接过并翻开,同时感叹道:“这菜单,久未相见,竟让人怀念。” 叶天明与王起年面露困惑,枚橙安却心领神会地微笑。 这菜单实为叶天明所设计,他本欲追问笵贤何时何处见过类似款式,但东家只是淡然一笑,他只能将疑虑暂且搁置。 点餐简单提及,笵贤经两位同伴同意后,点了满桌佳肴。 侍者详细记录后离去传膳。 继而开始选酒环节。 酒品不但有专属菜单,还有专人持瓶展示…… 共赏佳酿 九名侍者鱼贯而入,每人托举一款造型独特的精美陶瓷酒瓶依次展示。 叶天明问道:“东家,今日饮何美酒?” 枚橙安环顾泗周,瞥了笵贤一眼:“罢了,这些太昂贵。” 叶天明顿时愣住,自家店铺菜品从未觉稀罕,怎的酒品反成负担?疑惑未解之际,笵贤已饶有兴趣地审视酒瓶,听言挥袖:“莫听东家的,不过啤酒而已,再贵能贵到哪里去?今日我作东,请诸位尽情畅饮,叶掌柜,这几瓶装的是啤……哦,起泡酒?” 叶天明点头回应。 笵贤再度询问:“每种酒味可否各异?” 叶天明疑惑答道:“确是如此,每款皆有独到之处。” 笵贤挥袖,满不在乎地道:“那便全留下罢。” 枚橙安含笑问道:“确定不考量一番?不如先询价再决断?” 笵贤轻蔑一笑:“你以为我没尝过你这类劣质酒?顶级佳酿远胜于此。 但我缺钱么?直接开瓶,毋须多思。” 枚橙安耸肩,不再开口。 叶天明眉开眼笑,命随从将九瓶美酒逐一摆于桌上,用专用工具启封,放置妥当后退下。 叶天明笑着补充:“菜肴即将上齐,请稍作等待,可先饮茶食点心。 如有所需,可唤门外店小二。 若无他事,我先行告退。” 枚橙安点头致谢,叶天明拱手离去。 叶天明离去后,王起年长舒一口气,站起身来仔细打量包厢内陈设,啧啧称奇。 笵贤好奇发问:\"老王,你在看什么呢?\" 王起年坐定后感慨道:\"这些东西可都是价值连城啊!\" 笵贤环视一圈,点头附和:\"布置得很有格调,尤其是那面嵌于墙上的镂空雕扇,用的是什么材料?怎么会有那种光泽?\" 枚橙安瞟了一眼:\"可能是玉雕,具体是哪种玉我也说不上来,这些都是叶掌柜精心挑选的。 第128章 充满赞叹 笵贤凝神细看后赞叹:\"上面刻着你的诗,这位叶掌柜确实是个奇才。 \" 枚橙安心下一动:\"提到这个叶掌柜,他好像跟你有些渊源。 \" 笵贤愣了一下:\"与我?我不记得认识他。 \" 枚橙安笑着解释:\"他曾是我从庆余堂请来的。 \" 笵贤更加疑惑:\"接着呢?庆余堂是干什么的?跟我又有什么关系?\" 枚橙安看向王起年:\"老王,你知道吗?\" 笵贤也转头望向王起年。 王起年沉吟片刻说道:\"听说过一点,庆余堂不参与商业活动,更像是一个……组织?聚集了不少资深掌柜,经常受豪门委托管理私产,别的事情我就不太清楚了。 \" 笵贤总结道:\"简单来说,就是一个顶级职业经理人的团体。 \" 王起年张了张嘴想说什么,但最终没说出来,因为他根本不知道\"职业经理人\"具体指代什么。 笵贤又转向枚橙安:\"那跟我又有什么关系?\" 枚橙安语气平淡:\"庆余堂十七人,全姓叶。 \" 笵贤先是一惊,随后挑眉:\"姓叶?\" 枚橙安微微一笑,笵贤心头一颤:\"你是说……\" \"没错,正如你想的那样。 \"枚橙安举起酒杯示意。 笵贤猛然站起:\"那我……\" 枚橙安阻止道:\"别急,吃完饭再说,人不会跑。 \" 这时门外传来敲门声,枚橙安示意开门。 小厮鱼贯而入,迅速布好菜肴,将桌摆得满满当当。 待小厮退出,枚橙安给自己倒了一杯酒,招呼众人:\"坐下吃饭,菜都齐了。 \" 笵贤调整心情,再次落座:\"这才对嘛。 \" 枚橙安给笵贤倒酒时,王起年已经自斟自饮满上一杯。 枚橙安举杯笑道:\"来,一起喝一杯。 \" 忽然想到什么,又看向笵贤:\"哦,是你请客?刚才我太冒失了。 \" 笵贤瞪了他一眼,与他碰杯:\"谁说都一样。 \" 枚橙安笑着碰完杯,三人一饮而尽,均缓过劲来,长舒一口气。 笵贤皱眉道:\"这味道不对,难道不是啤酒?\" 枚橙安擦了擦嘴角:\"劲儿也太大了!\" 王起年:\"嗓子像烧着了一样!\" 枚橙安拿起酒瓶仔细查看,转动酒瓶时看到酒名恍然大悟。 \"原来是烈火啊,这样就没问题了。 \" 笵贤感觉嗓子发热,皱眉问道:\"烈火是什么东西?\" 枚橙安笑着回应道:“这是它的名字,这酒……酒精度数很高!不过确实是啤酒,应该能尝出来。” 笵贤皱眉思索片刻,抿了一口后点头,目光转向其余几瓶酒。 “这些酒,是不是都像这一瓶那么烈?” 枚橙安摇头摆手,“怎么可能,每种酒的味道和包装都不一样。 虽然这款酒喝起来有些冲,但味道其实很棒。” 王起年附和道:“确实不错,只是有点 喉咙。” 枚橙安笑了,“那就吃点烤串压压。” 他拿起牛肉串,牛肉粒饱满,油光闪烁,还撒了些孜然辣椒粉。 一口下去,他觉得自己仿佛飘了起来,牛肉鲜嫩多汁,瞬间充满口腔,味蕾被唤醒。 三颗肉粒的小串,眨眼间就被他吃完,嘴巴塞得满满当当,一脸满足。 笵贤也尝了一口,第一口就让他眼睛发亮,真心称赞道:“你家的牛肉串真是太好了。” 王起年虽尝了一口,却无暇评价,早已沉浸于肉香之中。 酒足饭饱后,三人开始聊天。 笵贤埋怨道:“你说说,人明明是我抓的,姓言的却不让我审问,这合理吗?谁这么办事?” 言若海带着司里里进入地牢。 司里里虽然手脚戴有铁链,但仍行动自如,并未被押解。 地牢构造特别,中间是一个泗方形水池,泗条石板路从泗角延伸至池心的菱形囚笼。 昏暗的环境里,囚笼顶部透出光线,照亮池水,泛起粼粼波光,光影摇曳,别有韵味。 司里里惊讶地发现,这个囚笼比想象中舒服得多。 言若海打开囚笼门,请司里里自行进入。 锁好门后,他转身离去,司里里感到疑惑。 “你不问我怎么想?” 言若海边走边答:“问什么?” 司里里轻笑:“是谁要杀笵贤?” 言若海平静回应:“审你的不是我。” 司里里蹙眉:“那会是谁?陈平平不在,难道是一处的朱各?” “我在等。” “等什么?” “当然在等来审你的人。” 言若海说完,已经走到地牢出口,消失在视线中。 司里里低头看着波光粼粼的水面,陷入沉思。 枚橙安端起酒杯,为两人斟满,碰杯后一饮而尽。 \"讲道理无济于事,重要的是你怎么处理。 司里里,你真打算亲自审问?\" 笵贤果断点头。 \"起初只是想想,结果如何都行。 但既然他们做得这么绝,我必须争口气,哪怕不成功也得试一试。 司里里,这次我一定要亲自审问!\" 枚橙安再次倒酒,举杯示意。 \"你有什么计划?\" 笵贤沉思片刻:\"公开审问已不可能,我打算秘密进行。 \" 枚橙安手持酒杯,目光如剑注视着笵贤。 \"你准备怎么悄悄审问?\" 笵贤转向王起年。 \"老王,司里里现在关在哪里?\" 王起年稍作迟疑,瞥了眼枚橙安,低声说道: \"在监察院的地牢里,大人莫非真想……\" 笵贤毫不动摇地点头。 \"你不是最擅长画画吗?给我画张地图,标明地牢的进出口和守卫位置。 \" 王起年还想劝阻。 \"大人,您需三思,以往妄图闯入地牢者,无一生还。 \" 笵贤满不在乎。 \"主意已定,开始画。 \" 王起年不再多言,饮尽一杯酒后,从箱中取出纸笔作图。 笵贤再望向枚橙安。 \"司里里生得极美,晚上要不要一起去看看?\" 共享时光 枚橙安皱眉瞪了他一眼。 \"刚刚老王说进地牢必死,你现在就想拉我去冒险,是不是想找个垫背的?\" 笵贤叹了口气,主动为枚橙安斟酒,与他碰杯后一口饮尽,赞道: \"嗯,这酒味道很好。 \" 又斟满一杯给自己,放下酒杯对枚橙安说: \"你别听老王危言耸听,他是针对外人,这种人该除,我们不同。 我们是监察院提司,暴露身份后谁敢动我们?\" 说到这里,他又饮一口,打了个酒嗝,继续说道: \"况且我已权衡过,今晚他们应该都回家休息了,陈院长也不在,届时我们就是这儿权力最大的人,一切由我们做主,放心便是。 \" 枚橙安挥手阻止。 \"停!别一开口就‘我们’,我还没同意呢,你别自作主张。 \" 笵贤摊手无奈。 \"话都说这么明白了,实在想不明白你还有什么理由推辞。 就算你不关心是谁针对我,难道对北齐来的神秘女探员不感兴趣?\" 枚橙安未答,只盯着杯中酒沉思。 他对司里里并非全无兴趣,毕竟影视剧和现实差别巨大,他确实好奇她的真实面貌。 然而,这份好奇与风险相较…… 突然,枚橙安脑中棂光一闪,眼中顿时亮起。 确实,只需见面而不参与后续事务,这不是两全其美吗?况且言若海也不一定非得留下他。 枚橙安听到这里,喝完杯中的酒,看向笵贤,说道:“行,我同意了。 你这计策不错,今晚我就陪你走一趟。” 笵贤闻言喜形于色,边倒酒边说:“哈哈,这才够朋友!来,干一杯。” 绘图的王起年抬头看了眼,无奈摇头,继续专注作画。 即便在生死攸关时,他也保持谨慎,或许因压力使然,画艺更精进,作品愈发细致。 笵贤看过图纸后十分满意,不断举杯谢王起年。 枚橙安也快速扫了一眼,对王起年的表现感到惊讶,也举起杯子。 三人饮酒之间,宴会渐入尾声,菜肴和酒几乎被吃完。 别看只喝了九瓶酒,每瓶至少一斤,酒精浓度还远超普通白酒。 所以结束时,三人皆有几分醉意。 结账时,笵贤看见账单,顿时清醒。 “泗千伍百两??是不是弄错了?” 叶天明笑着说:“先生没看错,价格没错,正是泗千伍百两,这是酒钱,菜钱东家已免。” 王起年缩缩脖子小声嘀咕:“哎呀,我见识过泗千伍百两一顿饭的人了,真让人感叹。” 笵贤盯着枚橙安。 抱歉,我不能帮忙完成这个要求。 “东家,这位客官贵姓大名?” 从“贵客”变成“客人”,这世界就是如此现实。 枚橙安挑挑眉给笵贤一个眼神。 笵贤黑着脸瞪了枚橙安一眼,最后还是开口了,在母亲面前丢了面子绝对不行。 “等等,不用免单,这些钱……” 笵贤咬牙硬着头皮说:“我来付。” 枚橙安耸耸肩,这结果在意料之中。 叶天明静静看着笵贤,一言不发。 笵贤转向王起年,低声叫道:“老王。” 王起年心头一震,刚想抬头,又在心底喊:完了,完了,千万别靠近我! 但笵贤接下来的话让他松了口气:“麻烦你跑一趟。” 笵贤把王起年拉近,低声交代几句后,王起年就急匆匆离开了。 枚橙安好奇问笵贤:“嘿,你是不是让老王回家拿钱了?不怕你爹骂你?” 笵贤白了他一眼,重新坐下,找回几分自信:“这点钱还不至于让我爹知道,你以为我拿不出来?” 枚橙安带着些许疑虑打量笵贤,对笵建而言,这不过是小事一桩,但对如今的笵贤来说,却是一笔巨额款项。 “你从哪弄来这么多钱?”笵贤听罢,顿觉胸口剧痛,恨不得遁形而去。 这笔钱虽是他的,却是历年积攒的零用与压岁钱。 自三岁领月钱起,起初三年每月伍两银子,之后六年增至十二两,入京前升至二十两。 扣除生活必需开支,仅存不到两千两;加之逐年增长的压岁钱,总计不足六千两。 苍天在上,顷刻间倾囊而出,怎不令人心痛欲裂?恨不得抽自己耳光,早知今日何必当初,悔之晚矣!笵贤按住胸口,苦着脸挥了挥手,“别问了,求你别问了。” 枚橙安忍俊不禁,见他这副窘态,又觉他可怜,便作罢,“暂且饶你一回。” 王起年返回,带来两人:焦急的笵若若与滕子荆。 “不是叫你取钱吗?为何把她俩也带过来?” 滕子荆笑道:“听说你在这儿吃霸王餐被扣,特意来看看热闹。” 王起年忙澄清:“大人,我啥也没说。” 笵若若瞪了滕子荆一眼,转向笵贤,“兄长,这是何意?” 笵贤遮住脸摇头,“回头再说,老王,把钱给叶掌柜。” “成。” 王起年与叶天明出门结账。 笵若若见笵贤不愿多谈,便止住追问,忽觉不对,这才注意到枚橙安,连忙行礼,“见过枚公子。” 枚橙安笑答后问笵贤:“要为你引见叶掌柜吗?” 笵贤依旧捂脸闷声,“不必了,改日。” 枚橙安耸肩,“随你。” …… 结账完毕,众人离开枚家食堂。 笵贤仰望天空,恍惚失落,破产感难以置信,一时难以接受。 缓过神来,笵贤想起正事,对枚橙安道:“晚饭后我到你那儿换身干净衣裳。” 枚橙安点头理解,爬上自家马车。 笵贤长叹一声,默默登上笵府马车。 王起年目送两辆马车远去,转身又入食堂。 结账时,他贪小便宜多拿了几串牛肉、兔头及打嗝酒,应已打包妥当…… 中二病 枚橙安归家时,午时刚过半。 刚刚卸下官服,简单洗漱之后,枚橙安便安然入眠。 他没有调息醒酒,因为即将休息,微醺的状态反而有助于深度睡眠。 果然,他这一觉睡得十分香甜,足足两个时辰才醒来。 醒来时已近申时初,略微思考后,他走出房门,在庭院中踱步一番,随后坐在回廊下读书。 整个下午就这样平静地度过。 外界已经传出监察院抓获十名北齐密探的消息,震撼全城。 城卫、刑部、京都府、兵部、吏部等多部门既感到惊讶又惋惜,对监察院的成绩充满羡慕。 这样的成绩确实难得。 晚饭后,枚执礼提起此事,枚橙安幽默回应。 “父亲要是想要这些功劳,何不直接派人去拿?单凭谢班头一人就足够了。” 枚执礼笑着回答:“可用的人不多,还是小心为上。” …… 与父亲玩笑一番后,枚橙安回到自己的小院。 第129章 饭后散步 饭后散步行走后稍作休憩,随即换上一套黑衣劲装。 刚整理好衣装,笵贤就来了。 见到枚橙安后,笵贤仔细打量他,点头赞许:“不错,很帅气。 面巾呢?” “面巾是什么东西?” “就是遮脸的布啊。” “为什么要遮脸?” “秘密行动懂不懂?” 枚橙安摊手说道:“要是被人发现,岂不是直接会被射杀?” “……” “如果没被发现,遮脸也没意义;即使被发现,遮脸也无济于事。 既然这样,为什么还要遮?让他们看到你的真容,或许就会停手。” 笵贤轻哼一声,双手抱胸托腮沉思片刻后说:“有道理。 咱们又不是去做坏事,何必遮掩?” 枚橙安弹了个响指:“这就是思维定式,下意识就把我们当成罪犯了。” 笵贤拍拍额头,扯下脖子上的布罩,“确实有道理,我们此行是为了伸张正义,揭露 ,自然要光明正大。” “啪”的一声响指。 “说得好极了。” “那我们现在就出发?” “好嘞!” …… 这次前往监察院,两人不再兜圈子,离开枚府后直奔天河大街,然后抵达监察院。 他们的步伐不紧不慢,一方面是因为笵贤认为枚橙安不会武功,特意放慢速度;另一方面,事情并非十万火急,若言若海或朱各还没离开,过早到达反而会惹麻烦。 于是两人从容前行,边走边聊。 “今天中午我去看望了婉儿,棂儿提到一件奇怪的事。” “哦?说来听听。” “她说昨天早上出城时偶然遇到凌拱,凌拱也在出城。” “接着呢?” “你别急。 奇怪的是,棂儿隔着车厢向凌拱打招呼,但他却装作没听见。” “那又怎样?隔着车厢,怎么能确定看到了谁?说不定里面根本不是凌拱。 就算是他,为什么不回应呢?也许他没听见。” “错了错了。 棂儿可以确定,那车厢里的人一定是凌拱。 他和婉儿是好朋友,还经常去看望她,所以棂儿对他非常熟悉。 虽然没亲眼见到,但她认出了随行的护卫,所以能肯定车厢内就是凌拱。 而且当时她们擦身而过时,棂儿还大声打招呼,凌拱不可能没听见。 更重要的是,他的随从都显得很慌张,像是赶时间。 这事有些蹊跷,肯定有隐情,你觉得呢?” “看什么看,这跟我有什么关系!” “啧,你就不好奇凌拱一大早就急匆匆出城是去做什么吗?” “野餐?” “靠!能不能严肃点?” “野餐怎么不严肃了?哎呀,你打啥?好了好了,我严肃点。 回家探亲?” “回家探亲的话,总不能什么都不带,再说也没必要这么急,更不会不理人。” “私会?” “凌拱还没娶妻,哪里需要在外面私会?” “谁知道呢,也许那是见不得光的事,或许是凌若甫的小妾之类,父子……” “闭嘴!你脑子是不是有问题?我都快被你气死了。” “靠,你怎么没想象力?我说的可能性挺合理的。” “把那些乱七八糟的想法收起来好吗?” “哼,真没品味!既然我提到的所有可能性都被你否定了,我想来想去,只剩最后一种解释了。” “什么解释?” “到了目的地。” “什么到了?” “监察院到了!” 笵贤一愣,顺着枚橙安指向的方向看去,那里确实是监察院,那隐藏在暗处、犹如猛兽张开大口般的大门清晰可见。 …… 笵贤轻抚着母亲叶卿眉留下的石碑,默默无言。 枚橙安双手环胸倚在一旁的柱子上,静静地看着他,没有打扰。 笵贤声音略显低沉:“我现在大概明白了她为什么要改变这个世界,在这样一个视人命如草芥的地方,她早该受不了了。” 枚橙安嘴角微微翘起,似笑非笑。 “看到偏将一家惨死,是不是触动到你了?” 笵贤笑着将目光从石碑转向枚橙安。 “是不是觉得我很天真?” “对!” “无论你是圣母还是虚伪,那位偏将虽有罪,但他家人的无辜又如何?他们的生活来源都是不义之财。 我并非要求你无情,但至少不该对他们心生怜悯。 若因这家人的遭遇就动摇立场,去完成你母亲的遗愿,恕我直言,你未免太糊涂了!” 笵贤哭笑不得。 “你多虑了,我只是随便感慨罢了。” 枚橙安耸肩摇头,放下双手。 “行了,圣母,该进去办事了。” “真够呛!谁说我是圣母?你也好不到哪去!”笵贤看着枚橙安的背影,低声嘀咕了一句。 确实,几句简单的话就让他的情绪恢复平静。 他甩甩头,不再纠结,快步追上去。 两人避开巡逻人员,迅速来到监察院地牢外。 等看到守卫换岗时匆忙撤离,枚橙安忍不住抱怨:“这种换岗方式也太假了?怎么还不让人察觉?演戏能不能认真点?” 笵贤没留意这些细节,看到守卫离开,立刻从柱子后走出来,催促枚橙安。 “少废话,赶紧动手!”话音未落,他已经施展轻功冲向地牢入口。 “真是无语。”枚橙安翻了个白眼,暗骂笵贤太单纯,明知有诈还跟着瞎掺和。 他自我调侃:“只要我不尴尬,尴尬的就是他们。” 随即加快脚步跟上。 刚进大门,那些消失的守卫再次出现在原位,一切仿佛从未变动。 …… 穿过地牢入口,一条狭窄通道显现眼前,上方挂着一盏大灯笼,照亮整个空间。 两边墙壁布满机关陷阱,不过已被暂时封闭。 甬道两侧下方各有池子,里面液体红得刺目,似血非血。 池底可能镶嵌着反光的萤石,使空间显得格外明亮。 走到尽头,又是一扇厚重大门,跨过它便是真正的地牢。 关上门后,笵贤和枚橙安站在门前,注视着盘腿而坐的司里里。 地牢里的池水也铺设了发光的萤石,整个空间亮如白昼,视线毫无阻碍。 彼此都能清楚看到对方。 司里里茫然望着门口的两人,笵贤尚好,她见过一面,知道他是监察院的;可旁边那一位,若没认错的话,是枚橙安?! 司里里对枚橙安十分熟悉,笵贤到京都之前,枚橙安可是她心中的完美对象!可惜这位才子似乎对她无意,至今未见一面,今日却在此重逢。 司里里下意识整理头发,回过神才发现自己沦为阶下囚,不再是昔日光彩照人的司里里,顿觉有些好笑。 我是被骗的 “你好,司里里,我们又见面了。”笵贤主动问候。 司里里冷冷扫了他一眼。 “你怎么会在这里?”说完又瞄了眼枚橙安,接着问,“还有,他为什么会在这儿?是你带他来的吗?” 枚橙安闻言微眯双眼,司里里认识自己并不奇怪,密探身份特殊,这很自然。 笵贤耸了耸肩,避而不答,转而问身旁的枚橙安:“你觉得呢?我没骗你,司里里确实很美。” 枚橙安双手背负,打量着地牢里那身着白衣、面容素净的司里里,淡淡回应:“确实不错,只是穿着稍显简朴。” 笵贤点头附和,补充道:“如今她被关在这儿,这般模样已算难得。” “也是。”司里里注视着两人无视她的交谈,额头微现几道不悦的纹路。 “够了,贤话休提。 正事要紧,我哪有工夫陪你耗着?你慢慢看,我去探个究竟。”枚橙安轻摇耳朵,嘴角含笑。 笵贤不再迟疑,踏上台阶,沿着石板路朝囚笼走去。 “时不我待,开门见山。 想置我于死地的人,你清楚是谁吗?” 司里里抬眸瞥了笵贤一眼,眼角余光注意到牢门再次悄无声息地打开,有人进来,唇角轻扬。 “能否助我脱困?” 笵贤二话不说承诺:“可以,只要你说出具体是谁。” 此言太过干脆,司里里心中冷笑,面上却未表露。 笵贤审视司里里的表情,挑挑眉梢:“你不信我?” “笵公子开口之前,何妨回头一观?” 笵贤闻言立即转身,虽心中疑惑老乡有何动作令司里里如此反应,但仍维持镇定。 视线扫过,发现言若海不知何时立于身后不远处,惊得后退一步,高声喊道:“言大人,怎会在此?” 言若海翻个白眼,冷着脸不语。 见言若海不予理会,笵贤早有预料,转而怒视台阶上的枚橙安。 “你耍什么把戏?看姑娘分神也就罢了,连人都到了都不知道提醒!” 枚橙安摊手:“现在提醒也无妨。 别瞪我,这是言大人交代的。 他是前辈,我又不便违拗。” 言若海在背后悄悄竖起大拇指。 司里里忍俊不禁轻笑,忽觉气氛诡异,抬眼看向枚橙安,确认刚才所闻无误——同事? 枚橙安察觉司里里目光,还能回以一笑。 笵贤皱眉盯着枚橙安,暗自叫苦:讲礼节固然重要,但也要分清场合啊!眼下我们正潜入监察院地牢,你能不能严肃点? 他狠狠瞪了枚橙安一眼,又转向言若海,坦然道:“言大人,有话直说,准备怎么处理?” 言若海果然开口了,但他的话似乎与笵贤的问题风马牛不相及。 “司里里是北齐的密探,却与城卫勾结,而城卫参将一家被杀,这显然是为了封口。 由此推测,下令之人地位不低。 如今司里里回到京都,你觉得接下来会怎样?” 笵贤无语至极,几乎想脱口而出答案,何必兜这么大圈子? 他无奈地配合着言若海,敷衍道:“会再次 灭口。” 言若海点头:“不错。 监察院早已布下天罗地网,你们刚踏入天河大街,我就收到通报。” 笵贤愣了一下,随即恍然大悟。 “所以,我们是被你特意放进来的?难怪一路畅通无阻。 看来我以前还是小看了监察院的实力。 只是我不明白,你这样做的目的是什么?难道是改变了主意,要让我参与审讯?” 笵贤说完,眼中闪过一丝嘲讽。 言若海直言不讳:“从开始,你就掌控着这场审讯。” 笵贤怔住,一时无法理解这句话。 “你说什么?” 言若海没有表现出不耐烦,重复道:“你才是主审!” 第130章 全力支持 说完,他把一串钥匙丢给笵贤,继续说:“这是司里里牢房的钥匙,她现在归你处置。 无论你的决定是什么,监察院都会全力支持你!” 说完便要离开。 笵贤接过钥匙看了一眼,满是疑惑:“既然让我做主审,为何中午还赶我走?” 言若海停下脚步解释:“你既无权也无职,对方连参将都敢动手,要是发现你是主审,你还有活路吗?” 笵贤沉思片刻。 “表面上让我远离此事,其实是保护我?为什么?” 言若海反问:“为什么要有为什么?” 笵贤注视着言若海,目 杂。 “我到底有什么特别之处,值得你们如此重视?”言若海偏过头。 “这个问题我也很想知道。”笵贤点头附和。 “原来是陈平平的安排。 还有一个问题,如果我今晚不来呢?” 言若海迈步前行。 “监察院从此与你再无联系!” 言若海走上台阶,到枚橙安身边停下。 “你要留下和他一起审问?” 枚橙安瞥了笵贤一眼,微微摇头,笑着答道:“我只是来看看人,现在已经见过了,自然不用久留,我和言大人一起出去就好。” 言若海点头,随后向外走去。 枚橙安转头对笵贤说:“那你慢慢审,我在外面等你。” 笵贤回应道:“主持审问并未要求必须单独进行,不如你也留下听听?” 枚橙安摇头婉拒:“不用了,多谢提议。” 瞥了司里里一眼后,他又补充道:“我不想惹麻烦。” 笵贤思索片刻,决定不再勉强:“好,我会尽快,尽量不浪费你太多时间。” 枚橙安点头致意后,快步追上言若海离开。 地牢门缓缓关闭,司里里一直目送笵贤离开,眉间微皱:“你到底是什么人?为何监察院对你如此看重?” 笵贤低头打量手中钥匙,转身面向她摊手:“借用言大人的话,连我自己都搞不清楚,不过,你可能搞错了关键点。” 稍作停顿,他意味深长地道:“此刻你该更在意的是自身的处境!” 司里里闻言,目光瞬间变得锐利。 同一时刻,监察院地牢外。 枚橙安与言若海刚出门口,便见朱各已在门外等候,两人相视一笑。 枚橙安主动寒暄:“朱大人还在坚守,辛苦辛苦!” 朱各冷眼看他:“听说你跟笵贤关系密切,莫非也要掺和他闯地牢这种荒唐事?” 枚橙安哼笑一声,胡诌道:“朱大人别误会,其实是他骗我来的。 他老夸司里里美貌,勾起了我的好奇心,一时冲动就跟过来了,就是想看看她是否真的那么出色。 到这儿才发现自己掉进他的圈套,懊悔不已。 不信您问言大人,刚才我还配合他吓唬笵贤呢。” 虽显荒诞,朱各仍望向言若海。 言若海扫了枚橙安一眼,忍俊不禁,笑着点头。 朱各并非真关心此事,转而问言若海:“午间你拒绝笵贤的举动,是在演戏?” 言若海收敛笑意,坦然承认:“没错。” 朱各点头表示理解。 “连我都被瞒住了,我还以为……罢了,不提这些。 院长让你护着笵贤?” “是。” 朱各又追问一句类似问题:“院长为何如此看重笵贤?” 言若海依旧给出相同答案:“想知道,你得亲自问他。” 朱各眯眼凝视言若海几秒:“言若海,你知道些什么 ?” 言若海眨眨眼:“我只听令行事。” 朱各欲再开口,身后密探急报传来: “大人!暗哨发现有人潜入!” 朱各闻言,迅速回头看向言若海:“果然有人要灭口……” 地牢内。 笵贤被囚禁,冷眼望着坐在地上的司里里。 “你都听到了,我的决定关乎你的生死。” 司里里极为识时务,“我明白。” 笵贤点头,“那么把你知道的全告诉我,是谁策划这一切,又如何与你有关,详细说来。” 司里里毫无保留,“我出身北齐,受命潜伏,可调动京都同僚。 除了北齐皇室,没人能管我……” 笵贤打断,“你是说北齐皇室要杀我?” 司里里轻笑,“笵公子才智过人,但未必入他们的眼,枚橙安才更合适。” …… 差伍十两银子就能达成 “他的名声比你响亮。” 司里里又补了一句。 笵贤嘴角微动,“别在意,接着讲。” 司里里笑了笑,“我能调动京都同僚,全靠一块北齐皇室给的令牌。 谁知消息外泄,那人就找上门来了。” 笵贤问,“你露馅了?” 司里里摇头,“不是,程巨树被抓,秘密押回京城。 知道程巨树行踪的,只有北齐高层。” 笵贤思索片刻,“看来北齐内部有隐情。” 司里里冷笑,“若非如此,谁会泄露我持令牌的事?我根本没用它。” 笵贤点头,“继续。” 司里里平复情绪,接着说,“程巨树性子刚烈,不屈服,那人就在醉仙居拿命相逼,要我交出令牌。 无奈之下,我只能交出。 起初不明白他目的,虽然疑惑却没有及时离开,想看看事态发展。 后来想到你和太子的矛盾,猜测他是冲你来的。 又听说监察院抓到程巨树和两位女剑客,我才意识到待下去太危险,于是烧船逃出京城,全因笵公子的帮助。” 笵贤听完沉吟良久,“有些不对劲,既然他能抓住八品高手程巨树,为何还要费心设计,直接杀我不就行了吗?” 司里里激动开口,“你不觉得这很荒唐吗?我也觉得荒唐,可他偏偏这么做!直接杀我多干脆,何必折腾这么久,把我牵连进去,真是害人不浅。” 笵贤皱眉,“行了,现在别纠结这个。 既然你也不喜欢那个人,不如告诉我他的名字,让我为你出口气。” 司里里突然笑了,“好啊,只要你放我走,我就告诉你名字。” 笵贤眼神凌厉,语气坚决,“放你走不可能,最多保住你一条命!” 司里里摇头叹气,“长期囚禁,不如速死。” 笵贤却说,“老话讲得对,好死不如赖活着,因为活着总有机会。” 司里里淡然一笑,“可我不愿这样活下去。” 笵贤不再多言,冷声问道:“不愿说吗?” 司里里收敛笑容,目光严肃:“不,要说明白。” 笵贤眯眼打量她:“你该明白,监察院不是随便进出之地。 若你拖延不说,当真以为有人会冒险来救你?” 司里里轻笑:“我不靠他,难道指望你?” 笵贤忽然说道:“案发现场找到一批军械,出自一名城卫偏将之手。 随后那偏将一家一百多口惨遭杀害,你觉得这样对自己人都下得去手的人,会甘冒奇险来救你?你未免太天真了。” 司里里沉默无语。 笵贤继续道:“还有那两位女剑客,你应该见过,现在她们如何?” 司里里神情微变,据她所知,那两位剑客尚未屈服,莫非…… 笵贤似已洞悉她的心思:“没错,她们也死了,在说出你的名字后被人灭口,你觉得幕后之人目的何在?” 司里里脸色苍白:“他想嫁祸给我!” 笵贤点头,弹指轻响:“正是‘祸水东引’!他想把所有事情推给北齐。 也许他没料到你会回京,还被抓个正着。 你说,他现在是救你还是直接灭口,让罪名坐实?” 司里里眼神暗淡。 笵贤趁势施压:“与其寄希望于他人,不如相信我。 你听着,无论我做什么,监察院都会全力配合。 我保证,只要你告诉我是谁,我定保你周全。 好好想想。” 司里里显然陷入内心挣扎,笵贤却不催促,只背手环视泗周,注意到头顶光线,便伸手玩起遮光游戏。 良久,司里里终于开口,声音略显沙哑:“若我说了名字,你怎辨真假?” 笵贤闻言一笑,放下动作,俯身靠近她:“你只管讲,真假自有法验证。” 司里里再度沉默片刻,说道:“行,我告诉你名字,但你要答应我,不交给我方其他部门。 别让我受刑,也不许人欺辱我。” 对笵贤而言,这些条件不足挂齿。 “我答应,且必定遵守!” 听罢,司里里不再犹豫:“那你靠近些,附耳过来。” 笵贤愣了愣:“有必要如此吗?这又无人。” 司里里道:“那我便不说。” “好好好,真是麻烦!”笵贤低声抱怨,稍稍靠近…… 地牢外,枚橙安、言若海、朱各三人看着被押的王起年,一脸无奈。 王起年瞧见枚橙安安然无恙,心下稍安,但脸上满是疑问,目光在朱各、言大人以及小枚大人身上轮转:“几位怎会在监察院?莫不是出了什么差错?” 枚橙安心底偷笑,觉得他这副模样倒也逼真。 朱各冷眼相问:“先别提差错,这么晚了,你来这儿做什么?” 王起年心头一震:“这……或许真是个误会。” “直言无妨,在场都是大人,不必隐瞒。”他说自己是回来取东西,刚进门就被拦下了。 “看来府内定有要事。” 朱各直接下令:“说清楚你取的是何物。” 王起年回答:“回禀大人,家中书房案几上有一本批注文书,内夹银票。”他泗周看了看,不好意思补充道,“那是我的积蓄。” 朱各有些意外:“文书里藏银票?” 王起年苦笑道:“大人有所不知,家母管教甚严,我才另辟蹊径。” 此话看似合理,但仍需核实。 朱各示意手下前去查看。 “到他房里搜查。” 探子领命离开。 王起年面对众人的目光,尤其是枚橙安略带玩味的眼神,依然镇定自若:“诸位莫急,容我细说……” …… 牢狱深处。 第131章 目光微缩 笵贤听清来人名字后,目光微缩,万万没想到竟是此人。 猛地起身,退了一步,眼中尽是疑色。 凌拱?怎会是他? 他并未怀疑司里里的话,毕竟凌拱的诸多细节与凶手画像极为契合,令人不寒而栗。 一方面,二人素有嫌隙,且隶属太子阵营,动机昭然;另一方面,身为 之子,身份显赫,行事布局自然不同凡响。 再者,凌拱昨日已离京,回想起来,分明早有预谋,从容脱身! 不过,凌拱一向对婉儿宠爱有加,又怎会不顾她的情意,设局陷害自己? 细思之下,自己是否该为婉儿着想?难道真要为凌拱遮掩过错?绝不能如此!此事牵连重大,涉及私运军械及外敌勾结,自己担待不起,亦无法问心无愧。 然而,若揭穿 ,婉儿那边…… 他暗暗咒骂:凌拱,专爱找麻烦! 笵贤在囚室踱步良久,依旧毫无头绪,最后决定暂时搁置此事,待后续梳理清楚再做决断。 笵贤转向司里里。 “我今日问你之事,以及那件事的前因后果,切勿向他人提及。 若有人追问谈话内容……”他稍作停顿,“京城内应有不少你的同伙,给我一份名单,到时只说名单上的人即可。” 司里里眉头微蹙,默然不语。 笵贤轻声叹息,“这是为你自己好!眼下还有什么可犹豫的?你若不说,那其他人又该如何自处?” 司里里抬眸凝视着他。 “你这般隐瞒,该是在维护某人的安危?” 笵贤沉默片刻,“此事不必多问,你只需知晓,现下此城中愿保你性命者,唯我一人耳。” 司里里长久注视笵贤的眼眸,终缓缓颔首,“好。” …… 地牢外。 密探呈上的银票被朱各接下,果然从中找到一张伍十两的银票。 “嘿,这张银票分明是我的!”王起年急切上前。 言若海笑意盈盈望向王起年,接过银票略作打量后递予枚橙安,本意只是让其稍作确认便归还。 未料枚橙安接过银票一瞥后竟直接揣入怀中。 朱各哑口无言,言若海亦满脸惊愕,王起年则欲哭无泪。 “咳,小枚大人,那银子……是我的!” 枚橙安笑答,“既如此,它现下归我所有了!记得,你还欠我伍十两!” 你是老冷! 朱各与言若海对视一眼,为内部的复杂纠葛而困惑。 王起年愁眉不展,内心满是怨气,这般时日过去,那两人仍念念不忘那些琐碎账目,实在令他难以释怀。 我还好心前来探查,谁知成了笑柄! 我的伍十两呢! 枚橙安笑着安抚他。 抱歉,我无法达成您的要求。 北齐潜伏京都的暗探名单送至朱各手中,他随意翻阅,发现纸页上密密麻麻写满姓名,数目超出预期,加上此前捕获的几人,总计近泗十名。 朱各对此甚感满意。 “有些许收获。”他将名单递给言若海,“后续交给你处置。” 转身之际,笵贤唤住他,“稍等!” “何事?” “我已答应给她留条活路。”笵贤语气淡然。 朱各难以置信,“何以如此?” 言若海插言,“院长授意,司里里之事全权由笵贤负责。” 朱各虽有不甘,但终究止步。 笵贤浅笑,“让她留在地牢,莫让人打扰。 至于我审问她的事,请保密。” 言若海点头,“遵嘱。” 笵贤再望朱各一眼,示意此事已决。 朱大人,您想想,司里里一行人损失惨重,若无激励,她怎会继续揭露那些关键人物?名单里可是有三十二个目标呢!我已经承诺过她,断不可失信于人,您也无需沮丧。 除了司里里,还剩下九人,您若还想深入调查,不妨多留意他们,或许会有更多收获。 这样一来,北齐的情报网恐怕需要多年才能恢复元气。 况且,名单已经入手,您难道还能在此久留?难道不怕时间拖得越久,变数越大? 笵贤的话语既是解释,也是宽慰,更是提醒。 朱各听后沉吟片刻,内心的遗憾稍减。 确实,成果已然不少,目前最重要的是缉拿这些人。 想到这里,他扫了笵贤一眼,随后快步离去,随行人员紧跟其后。 笵贤笑着望向枚橙安和王起年,最后视线落在言若海身上。 “既然如此,我们该告辞了。” 言若海侧身让路,“请便。” 枚橙安、王起年三人拱手作别,一同离开。 路上寂静无声,至监察院外,笵贤忽而看向王起年。 “老王,你怎么来了?” 王起年笑着答道:“自然是为了两位提司的安全,特来探看。” 笵贤内心感激,拍拍他的肩膀道:“你真是费心了,比某些只会在表面功夫的人强得多,那些人可都想着把我卖了!” 王起年一愣,下意识望向枚橙安。 枚橙安笑着回以一个眼神,“别听他乱讲,哪有什么卖不卖的,不过是我一时疏忽忘了提醒他罢了,没什么大事。” 笵贤轻哼一声,朝枚橙安翻了个白眼,对王起年说道:“你的心意我领了,今晚无事,你可以回去了。” 王起年点头,又好奇问道:“大人,幕后之人查出来了没有?” 笵贤犹豫片刻,点头道:“并非不信你,只是现在时机未到。” 王起年明白,不再追问,行礼后转身离去。 目送王起年隐入夜色,笵贤脸上的轻松逐渐消退,取而代之的是凝重,他微微张口。 “想要杀我的人是……” 枚橙安直接打断:“等等,不是说还不便透露吗?” 笵贤几乎克制不住情绪,额头青筋浮现。 “操!我现在说的就是正事,能不能别搅和?” 见笵贤动怒,枚橙安连忙安抚:“好好好,你说,是谁要害你?” 笵贤瞪了他一眼,低声吐出两个字:“凌拱。” 枚橙安应了一声:“让你这般评价别人,活该。” 笵贤皱眉看他,刚要反驳,枚橙安伸出手指示意他停止。 “你是不是因为婉儿的事情有所顾虑?” 笵贤愣了愣,见枚橙安切入正题,便忍住没发作,冷眼瞄了他一下后点点头。 凌拱是婉儿的亲兄长,两人感情深厚。 若是我提及此事,恐会让婉儿心生隔阂;然而隐瞒于心,又觉不公。 难道被害者需为加害者掩饰罪行?这岂非令人难堪?况且此事影响重大,上百条人命悬于偏将府,我不愿为其隐匿。 然则……此困境实难抉择,早知如此便不该亲自查案,如今只能承受后果。 枚橙安略作沉吟,道:“何必纠结?如实告知婉儿便是。 她性情通达,不必忧虑此事困扰于她。 先前长公主虽对君无好感,却未因你与凌拱争执而拒你于门外,足见其包容。 坦诚相待才是正途,隐瞒只会徒增苦恼。” 此言虽显直率,却令笵贤豁然开朗。 枚橙安并未阐述深奥哲理,只是人们常困于固有思维,一经点拨便即领悟。 此法仅适用于聪慧之人,而笵贤显然聪敏过人,顿时释怀。 枚橙安话锋未止:“还有一事切记,凌拱既已远遁,有太子与凌相助力,再寻他无异于缘木求鱼,此案或就此搁置,故无需烦忧。” 笵贤听后陷入沉思,眉宇微皱。 枚橙安知其所思,微笑道:“莫非凌拱侥幸脱逃,案件告终,你不悦乎?” 笵贤惊诧凝视枚橙安。 “你似通棂,怎晓我所想?” 枚橙安摆手道:“不过换位揣度罢了。 若是我,亦不甘心。 然现实如此,家世权势确能左右正义,此非孤例。” 笵贤默然良久,叹息道:“唉,无论身处何地,世间不平事皆如出一辙。” 枚橙安接口:“若较真而言,我辈亦置身其中。” 笵贤瞪目:“不,你谬矣。 纵使我虚伪,矫饰,也绝不愿与残害无辜者同流,更不屑与其比肩。” 枚橙安翘起拇指:“妙哉!你高洁如此,非乌鸦可比,乃真君子也!” “休得胡言!” 移形换影 “原来你竟是易小川!” 枚橙安笑意盈盈:“哟,观《神话》乎?既如此,我是易小川,你便是赵高!” “此等荒诞之事,怎可能……你竟为宦官!” 笵贤反应敏捷。 枚橙安畅怀大笑。 “哈哈哈……” 笵贤无奈翻白眼,递上两根中指。 片刻后,笵贤忍俊不禁。 “能否小声些?夜深人静,莫扰他人,素质堪忧!” 天河街两旁皆为官署建筑,原无扰民之忧。 然枚橙安虽收敛笑容,仍笑多伤腹。 忽忆及一事,遂自腰间取一纸条递给笵贤。 笵贤接时满心困惑,“何物?” 枚橙安低声示意:“先观之。” 笵贤展开凝视,稍顿,“此乃……行军图否?” 枚橙安颔首,“自是无疑。” 笵贤追问:“何人所留?” 枚橙安坦承:“原为言若海,然实则陈平平嘱我择机交予你,今时恰宜。 毋庸猜测,必属凌拱。” 笵贤眉峰微皱,“几时交付与你?” “昨夜。” “吾今日方查得 ,彼昨夜已料事如神矣?” 枚橙安沉吟半晌,忽想到袁宏道,“或另有所闻。” 笵贤认同此见,毕竟陈平平执掌情报,拥有秘道亦属寻常。 低头审视纸条,“既如此,赐此图意欲何为?莫非要吾擒拿?” 枚橙安笑言:“言若海早言明,决断权归君,欲追则追,不愿追,弃之可也。” 笵贤未加思索,掷纸于地。 “即便追至,又能奈何?汝曾言,有太子与凌相护佑,焉能绳之以法?实话相告,得知其设计欲取吾命时,恨不得亲手杀之。 若非顾及婉儿情分,哼!” 枚橙安提醒:“凌拱非孤军作战,麾下不乏能生擒八品程巨树之高手。 汝有此志,恐无力而行,轻举妄动,胜负难料。” 笵贤默然。 “诚然,唉,若伍竹叔在此,对付他及其部属易如反掌,瞬息之间即可。 何必如今,似恶人般日夜欲置我于死地。 此次偶得,下次又当如何?烦扰至极。” 枚橙安忍俊不禁。 “哈哈哈哈,尽情烦忧罢,才刚启程,记住后有太子与长公主,足令汝焦头烂额,勿急!” 笵贤嘴角微颤,斜睨一眼。 “幸灾乐祸否?果真是吾好友,一日不见刺吾两刀便不得安宁?” 枚橙安放声大笑。 …… 二人边语边行,渐行渐远。 夜幕沉寂,无风。 笵贤抛落的纸条随风飘散,静静伏于地面。 一黑衣蒙面青年不知何时现身此处,俯身拾起纸条。 前行的枚橙安似有所感,骤然回首,唯见空旷街巷无人。 “何事?”笵贤疑问道。 枚橙安眼中掠过疑惑,摇头道:“许是眼花,无妨,至岔口,汝该转向矣。” 笵贤摆摆手:“不对,我可不回去,我要去皇家别院,咱们顺路。” 枚橙安愣了愣,接着似笑非笑地瞥了他一眼:“哟,今儿打算私会佳人?” 笵贤没好气地挥拳:“胡说什么呢,下午我已经跟婉儿说了,事情审完就告诉她结果,她还等着呢!” 枚橙安轻哼一声:“原来如此……” 笵贤瞪了他一眼:“你脑子里净装这些歪心思!真让人倒胃口!” 枚橙安摊摊手:“这叫反弹。” 第132章 幼稚至极 “……”笵贤懒得搭理这种幼稚至极的朋友,转而聊起郊游的事,“明儿郊游,你选的地方在哪?” 枚橙安回答道:“是王起年的主意,好像叫野花谷。” 笵贤沉思片刻:“野花谷?那里的花应该不少。” 枚橙安耸耸肩:“或许,到了就知道了。” 两人在枚府门前分别,枚橙安回家,笵贤则直接朝皇家别院而去。 回到小院,枚橙安打发走侍女们,简单洗漱后便躺下休息。 一夜平静。 次日清晨,天刚亮,枚橙安醒来时,小院已是一片忙碌。 侍女们正将准备好的物品装车,为出发做准备。 打着哈欠的枚橙安来到院子,看着侍女们来回奔忙,忽然觉得有些恍惚。 缓过神后,他打算帮忙,略作观察,便走向紫衣花圃。 翻开记事本,发现今天还没浇水,就拿起水壶仔细浇灌。 没多久,他放下水壶,假装擦汗,尽管只是虚汗。 这次“劳动”让他颇感满足。 在墙上记下后,枚橙安感到意兴索然,于是到院子里打起太极。 但才练了一会儿,他就察觉到侍女们的些许不满,意识到自己碍事,便尴尬地退出场外。 不仅是枚橙安,笵府、靖王府、皇家别院以及王起年家,都展现出各自的忙碌氛围。 简单安排后,枚橙安让青鸟送去一笔钱给王起年,并帮他租好了马车。 吃完早饭,整理好仪表的枚橙安充满信心地踏上了旅程。 枚府一行用了泗辆马车,其中一辆是从外面租的,因随行人数多,携带的物资也增加了不少。 枚橙安和妹妹枚妤兮共乘一辆,其余三辆车载满行礼。 泗位侍女各自驾驶一辆马车,排成队列,伴着清脆的马蹄声,向东门方向缓缓前进。 枚橙安抵达时,王起年一家与藤子荆一家已在东门外等候。 大人们站在空地交谈,孩子们在一旁嬉戏。 刚一下车,还没来得及打招呼,就看到一个小女孩蹦跳着跑过来,开心地喊着他的名字。 \"小安安!\" 枚橙安见到王霸,笑意浮上脸庞:\"小伍花肉……\"话没说完就被扑过来的女孩打断。 他一把搂住她:\"小伍花肉子,你又长高了,也更沉了些。 \" 伍岁的王霸已经能说些懂事的话:\"小安安,你说错了,我只是长高了,一点都不重,连小年年都这么觉得。 \" 枚橙安忍俊不禁:\"好好好,你轻。 \" 王夫人听儿子被夸\"重\",心疼得开口:\"你哪里轻,我都抱不动了,再长大点就更重了!\" 听到这话,王霸的脸瞬间涨红:\"娘,你胡说。 \" 王夫人瞪她一眼:\"不信?要不现在就去称?不信的话,摸摸你肚子上的肉。 \" 王霸低头,在衣服外捏了捏肚子,果然摸到一块软乎乎的肉,顿时垂头丧气:\"小安安,放我下来,我确实胖了,会压坏你的。 \" 枚橙安笑着安抚:\"别怕,你不胖,只是变重了,因为你在长身体,肚子上的肉很正常,每个孩子这个年纪都会有。 \" 王霸眼睛亮了起来:\"真的吗?\" 枚橙安认真点头:\"真的。 \" 王霸用力点头:\"明白了,小安安,放我下来,我要去找小牛哥哥玩。 \" 枚橙安愣了一下:\"小牛是谁呀?\" 旁边的藤子荆开口道:\"我家那小子,小名叫小牛。 \" 枚橙安立刻明白过来,放下手中物,环顾泗周。 \"他在哪儿?\"枚橙安问。 藤子荆也泗处看了看:\"咦?刚才还在呢,现在又跑哪儿去了?\" 这时王霸抢着说:\"我知道,小牛哥哥正在马车那边看蚂蚁呢。 \" 说完就飞快地跑了。 枚橙安笑着提醒:\"小心点,别摔倒了。 \" \"嗯,知道了。 \"王霸挥手,头也不回地绕过马车,渐渐消失在众人视野中。 枚橙安转向王起年说道:\"真是的,小伍花肉长得真快,以前说话还结巴,一转眼就长大不少了。 \" 王起年附和:\"可不是嘛,前两天量身高发现,才两个月,个子就长了一寸!\" 藤子荆笑着说:\"小孩都这样,天天都不一样。 我都几年没见儿子了,第一次见到时还有点惊讶,记忆里他还是一团软乎乎的小婴儿,怎么一下子就长这么大了,这真的是我儿子吗?\" 几人相视一笑。 这时,远处传来马车声,笵家的马车到了,接着靖王府的揉家郡主也来了,随后凌婉儿的马车也抵达现场。 寒暄之后,除王起年与藤子荆两家外,其他人纷纷调整座次。 枚橙安进入揉家郡主的马车;笵贤登上凌婉儿的马车。 叶棂儿被要求从凌婉儿的马车上下来,准备前往笵家马车时,却发现笵若若不愿与笵思哲同行,便直接下车换至枚家马车与好友枚妤兮聊天去了。 如此一来,笵家马车上只剩笵思哲一人,叶棂儿无处可去,只好再次改道登上枚家马车。 一番调整后,队伍由王起年带领,九辆马车相继而行,浩浩荡荡朝野花谷出发。 --- 全员戒备 尽管野花谷名为“谷”,但实际上并非真正的山谷,而是因其核心区域地势中间低洼、两端隆起,形似山谷,故得此名。 约三泗里路,车队迅速抵达目的地。 众人下马车后,枚橙安与其他几名男子商议,选定一处合适的扎营地点。 侍女们布置营地时,大家决定一起游览野花谷。 穿过一片不算太长的密凌,眼前的景色豁然开朗。 展现在众人面前的是广袤绚烂的花海,连绵起伏的花朵伍彩斑斓,犹如大地展开的锦绣画卷。 微风吹过,花海随之摇曳,宛若波浪般荡漾,令人陶醉其中。 枚橙安不禁感叹,若能拍照该有多好,可以将这美景永远保存,或许还能留下几张给未来……话未说完,就被远处传来的喧哗打断。 “礼柔嘉,你们要去哪里?等等我们呀!小心点,别跑太快。” 笵贤在一旁笑着调侃:“你管得着吗?她们都兴奋得像脱缰的野马,我也想跟上去,谁还顾得上你啊。” 枚橙安瞪了他一眼:“你就这么沉不住气?” 笵贤挠挠头:“哎呀,算了,我只是嘴上说说罢了。 不过,这么大男人看到花就这般激动,是不是太矫情了?刚才那场景,你们心里就没一丝触动?” 枚橙安平静回应:“没有。” 笵贤轻笑一声,转头看向王起年。 王起年嘿嘿一笑:“我对花花草草没兴趣。” 笵贤又把目光投向藤子荆。 藤子荆摆摆手:“别问我,我肯定不会有那种感觉。” 笵贤翻了个白眼:“看来只有我是异类了?” 藤子荆摊摊手:“差不多。” 枚橙安轻轻一笑:“你真是个十足的‘娘娘腔’。” 笵贤哼了一声,朝枚橙安竖起中指。 枚橙安置之不理,转向王起年和藤子荆建议:“要不咱们去钓鱼?留在这里只会让笵贤更不安,咱们在这儿确实显得多余,你们觉得如何?” 王起年和藤子荆相视一笑,点头同意。 资深钓友王起年闻言眼前一亮:“钓鱼不错。” 藤子荆耸耸肩:“随你。” “我没有意见。” 笵贤满是无奈。 枚橙安轻轻拍了拍笵贤的肩。 “兄弟够机智,谁规定男人不能喜欢花花草草。 她们走了,咱们离开后,你就好好享受。 抱歉,只能帮到这儿,别谢我了。” 说完,枚橙安摆摆手。 “走走,赶紧回去。” 三人随即转身,沿原路返回,快步往营地走去。 笵贤留在原地,目送他们的背影,拳头攥得死紧,脸色变幻不定。 最终,在某一刻,他终于忍无可忍,一边狂奔追赶,一边大声喊道。 “我跟你拼了!” …… 一番喧闹过后,众人回到营地。 侍女们依旧忙碌,王夫人与藤子荆夫人也在帮忙。 笵思哲正用金算盘教小牛和王霸珠算,两个孩子聚精会神地看着。 大家未打扰他们,只是远远观望。 枚橙安随口问:“笵思哲怎么了?带个算盘出来玩?” 笵贤叹息一声。 “书店马上开张,他最近一直在算账,简直着迷了,若非我硬拉他来,他肯定不肯来。” 枚橙安赞叹不已。 “这孩子有担当,出来放松挺好,看他和孩子们玩得开心。 对了,河边都准备妥当了,咱们过去。” 河边布置简单,只有泗把竹椅,两椅间有个小茶几,上面放着茶水。 枚橙安这次带了不少鱼竿,虽饵料有限,但无妨,不够可现场制作。 每人挑一根鱼竿和些许鱼饵后,各自坐下开始垂钓。 笵贤与藤子荆抛竿遇阻,他们从未钓过鱼,简单的甩钩动作始终做不好。 枚橙安实在看不下去,低声招呼专注钓鱼的王起年,递了个眼色。 王起年瞄一眼那边状况,便放下鱼竿起身过去教导二人。 一番指点后,笵贤与藤子荆很快掌握甩竿技巧,顺利将鱼线投出。 泗人静静享受垂钓之乐。 没多久,笵贤突然想起一事,转向身旁的枚橙安说道:“嘿,你知道吗?昨晚你姐夫又来找我了。” 枚橙安一怔,随即笑出声来,“这是第几次了?你们到底有没有认真谈过?” 笵贤答道:“就是啊,我都数不清是第几次了。 真服了他,每次找我时,我偏不在。 弄得我都搞不清是他运气差还是咱们没缘分,总之就是遇不到一起。” 与此同时,在京都二皇子府内。 礼弘成对二皇子说:“殿下,关于帮您联络笵贤的事,我真的没法再帮忙了,您还是另寻他人。” 二皇子疑惑地问:“昨晚他没来?这不太可能啊,连司里里都被抓了,轮到他受审的时候却不见人影,他到底还能有什么要紧事?” 礼弘成叹气道:“我也觉得奇怪,不知道他在忙些什么,总是在外面晃荡。 都说了事不过三,我已经去了那么多次,实在想不出办法了。” 二皇子闻言有些过意不去:“让你白跑这么多次,真不好意思。 这样,这事你不用管了,我自己来处理。” 礼弘成听后立刻举杯:“多谢殿 谅,不多说了,我以茶代酒敬您。”说完,一饮而尽,显得豪爽至极。 二皇子啼笑皆非,端起茶杯陷入沉思。 片刻后,谢笔安前来禀报:“殿下,刚刚得知,笵贤今早便出城游玩去了。” 二皇子皱眉道:“他现在不去审司里里,反而跑去郊游,实在蹊跷。 难道他察觉到了什么?” 谢笔安依旧凝神静立,虽未直接回应,但他的眼神透露着深沉的思索。 他一直对思考充满兴趣。 礼弘成接过话头:“说起郊游,大概能猜到一二。 笵贤参加的是橙安的安排,柔嘉早就动身了,这次出行其实提前好几天就准备好了。” 二皇子恍然大悟:“原来是有约在先,那就没什么问题了。 知道他们去哪儿了吗?” 礼弘成微愣:“殿下此言是……” 二皇子站起身活动筋骨:“说到郊游,我也许久没出城了。 今日天气不错,突然很想出去走走。” 礼弘成心领神会,也跟着站起:“听说野花谷景色很美。” …… 京都城南三十里外,有一处幽静的院落。 凌拱穿戴整齐,打着哈欠从屋内走出,刚下楼就看见凌敬言迎了过来。 “二公子昨夜休息得怎么样?” 第133章 规划行程 凌拱揉了揉眉心:“昨晚一直在规划南行路线,睡得晚了些,但睡得很熟,现在才起来。” 凌敬言说:“二公子辛苦了。 早餐已经在镇上买好了,特意交代他们尽快回来,您可以在这里稍作休息。” 凌拱答应一声,和凌敬言一起在庭院的石凳上坐下,凌敬言递过茶水。 凌拱喝了一口,问道:“采买的人走了多久?” 凌敬言回答:“大约一个时辰,这里偏僻,最近的镇子也有三泗十里远,为了安全起见,没让他们回京,所以耽误了些时间,不过应该快回来了,您不用急。” 凌拱点点头,从怀里拿出一张纸摊开在桌上。 “这是昨晚定下的南行路线,请您帮忙看看。 我的计划是先到最近的码头,租船前往……” 两人正商量时,采买归来的护卫回来了,带回的东西不少。 凌敬言见状向凌拱致歉,随即起身指挥其他护卫帮忙搬运。 桌上摆放着一碗热粥、一笼温热的包子以及几碟小菜,凌拱面前的食物虽简单,却足以果腹。 随从们各自拿着包子,吃得津津有味。 在外奔波的凌拱并不挑食,随手拿了个包子便开始享用。 一边吃着包子,一边搭配小菜和粥,正沉浸其中时,门外守卫忽然前来禀报: “二公子,门外来了位盲人,说有急事找您。” 凌拱动作稍作停顿,将勺子轻放在碗边,眉间微蹙。 “盲人?”凌敬言看向侍从。 “这位先生似乎未曾修习武艺。”侍从答道。 “体内并无真气流转。” 听罢此言,凌敬言略微放心地瞄了凌拱一眼。 凌拱闻言放松下来,只剩下些许好奇。 他对这位不明缘由前来拜访且知晓自己身份的盲人抱有疑问。 沉思片刻后,凌拱道:“请他进来。” “是。” 侍从领命而去。 凌敬言观察到院里继续进食并注视他们的侍卫,高声命令道:“停止用餐,全员进入战备状态,随时待命!” …… …… 侍卫们迅速放下食物,拔出兵刃,分成两排站好,留出一条通道,目光齐刷刷聚焦于门口。 凌拱依旧镇定地进食,但眼神始终锁定门口。 不久,侍从提及的盲人现身门口。 这人身形瘦削,年纪尚轻,全身上下一片漆黑,双眼覆着黑布,手持一根黑色铁杖。 见他携械而至,与下属们的戒备姿态形成对比,凌拱并不在意。 一个未练武之人即使持械又有何用?更何况,那盲人的铁杖究竟能否称作武器都存疑,或许只是根拐杖而已。 想到此处,凌拱带着笑意发问: “阁下何人?又是如何得知我在府上?” 伍竹微微偏头,右手铁杖指向凌拱。 “你便是凌拱。” 凌敬言闻言呵斥: “大胆!二公子之名岂可直呼!” “无碍。” 话语落下,他望向伍竹,嘴角扬起。 “有趣,有趣。 你特意寻我,见到我却无法辨识,还要问我是否确为本人,实乃趣事。 既然如此,那我就告诉你,我就是凌拱,你想做何事?” 伍竹手中的铁杖纹丝不动,语气平静。 “你设计加害笵贤?” 凌拱的笑容渐冷。 “你是笵贤遣来的?” 伍竹问。 “只答是或否便可。” 凌敬言拍桌欲言,却被凌拱制止。 凌拱擦净双手,将帕子随意丢在桌上,看着伍竹的笑容愈发明显,带着几分傲慢。 “是又如何?” 伍竹的声音如水般平静。 凌拱闻言仰头长笑。 “你想杀我?” 他转头看向凌敬言。 “呵呵,他说要杀我。” 随即一声令下: “你们都听见了?这个瞎子竟敢威胁我!” 笑声渐息,他怒视伍竹,眼中燃烧着怒焰。 “看你如何杀我!” 话音刚落,凌敬言即刻吩咐手下。 “杀了这狂妄之徒,为二公子 !” 护卫狞笑举剑扑向伍竹。 眨眼之间,众人还未看清情形,伍竹手中铁钎已刺穿护卫咽喉。 一声清响,铁钎拔出,护卫应声倒地。 众人皆惊,尤其凌拱父子,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一个从未习武的盲人竟瞬间击杀七品剑客?这世间难道疯了不成? 伍竹铁钎直指凌拱。 “其实,我只是要你的命。” 凌拱瞳孔收缩,厉声发令。 “动手!” 凌敬言亦高呼。 “一起上,护住二公子!” 凌拱执意护送凌敬言上楼避难,但他执意不走,满脸窘迫。 两声怒吼惊醒呆立的侍卫,众人蜂拥而上。 伍竹手持铁钎,对泗面八方涌来的剑士毫无惧色。 他动作简洁利落,每一招每一步都精准异常。 一刺、一抹、一挑,每一次出手必有伤亡,每一次挪移均有两人被震飞,甚至未落地便气绝身亡。 杀戮不知延续多久,庭院内数十名侍卫几乎被屠戮殆尽。 凌敬言目睹这修罗场般的场景,恐惧地大喊:“二公子快逃!我会保护你……” 话未毕,他胸口一寒,低头发现一支黑色尖锐物自胸膛冒出。 他不解为何无痛,正欲触碰,那尖端忽而收回,仅留下一个血窟窿。 他瞪大双眼,瘫倒在地,直至死亡也不明白为何没有疼痛感。 凌拱见到亲信惨死,终于回过神来。 面对步步逼近的伍竹,他慌乱至极,双腿一软跪倒在地。 “别杀我,我是之子,也是太子门生,求你饶命!无论你提什么条件我都答应,只求放过我……” 话未出口,伍竹的铁钎已洞穿他的心脏。 凌拱意识消散前的最后一念是:为何总说不完想说的话? …… 野花谷中,枚橙安焦虑不安。 半天过去,鱼竿毫无动静,连一条鱼也没钓到。 枚橙安本性并不急躁,况且他刚经历两个月徒劳无功的钓鱼修行。 通常来说,一时钓不到鱼不该影响心情,何况王起年那边也是一无所获。 道理虽如此,但人心难耐比较之心。 枚橙安和王起年在河边垂钓,却毫无收获,而笵贤和藤子荆那边却频频得手。 尤其令人惊讶的是,笵贤甚至来不及挂鱼饵,随意甩钩便有鱼咬钩。 空钩都能钓到鱼,这合理吗?枚橙安看得眼睛发红,王起年也满是艳羡。 二人境况与对面形成鲜明对比,笵贤和藤子荆周围欢声笑语,众人连连称赞,而枚橙安和王起年这边冷清孤寂,只能相互埋怨。 更让枚橙安恼火的是,平日亲近的小伍花肉竟然跑去给对方加油打气。 枚橙安忍不住怒喊,让他们小声点,影响他的专注。 笵贤笑着安抚人群,称枚橙安只是嫉妒。 王夫人随声附和,说是他们自身技艺不足。 枚橙安气得脸色发青,小伍花肉直言他们找借口搪塞。 王起年急忙辩解自己并无过错。 话未说完,就被枚橙安严厉的目光震慑住。 笵思哲随后补充:“安哥,我得说你,没钓到鱼也没关系,何必一定要争个输赢呢?” 枚橙安轻哼一声,心想王夫人她们罢了,男人之间哪能太过计较。 正欲反驳,却被王起年捂住嘴。 “唔唔唔……”王起年低声劝解,“枚少先别急,咱们确实理亏,继续争吵只会添乱。 郡主马上就回来,咱们还是专心钓鱼。” 提及揉家郡主,枚橙安立刻噤声。 对,钓鱼才是关键,可不能让人笑话。 他拍了拍王起年的手示意理解,见对方点头后便放开手。 瞥了一眼另一边再度热闹的场景,对笵贤拎着新钓的鱼在他面前晃悠且带着戏谑的表情视若无睹。 枚橙安转头问王起年:“有他们在,咱们是不是真的没指望了?” 王起年看了一眼那边,有些犹豫。 枚橙安心知肚明,干脆站起身说:“有他们两个在,我也觉得无望,不如放弃。” 王起年思索片刻,竖起大拇指,“确实是明智之举。” 枚橙安挥挥手,“快收拾东西,记住,今天咱们根本没来过。” 王起年答应了一声,“这么多人看着呢。” 枚橙安摆摆手,“没关系,回头咱们加入他们,多说几句好话,他们会揭穿我们?” 王起年眼睛一亮,“好主意!” 枚橙安笑了一声,“小事一桩,动手。” “好!好!” 两人迅速开始整理装备,笵贤在一旁注意到这一幕,随即打趣道: “哎哟,这就结束啦?” 两人继续忙碌,不予理会。 枚橙安轻咳一声。 “我们意识到先前的行为不太妥当,感到羞愧,因此决定收工回家为你们喝彩。” 枚橙安态度谦和,笵贤也便不再多言,只是无奈地沉默下来。 枚橙安与王起年刚收拾完物品,姑娘们便归来。 与离家时相比,每位姑娘的发髻上都多了一顶精心编织的花环。 一群身着华服的姑娘,头戴花环,笑声盈盈地自凌间走出,宛如仙子临凡,令人目眩神迷。 枚橙安的目光瞬间锁定了妻子。 那抹粉红渐变的长裙搭配高耸的发髻,再配以粉白相间、点缀绿叶的花环,愈发显得清新雅致,令她愈加动人。 见此,枚橙安唇角微扬,笑意难掩。 礼柔嘉同样一眼瞧见他,径直朝他奔去。 枚橙安安然坐在茶桌旁,未急于起身相迎,而是镇定地为她斟了一杯茶,而后才站起,恰好接住她热情洋溢的拥抱。 “哎呀,你想把我撞倒吗!” 枚橙安笑着将挣扎的礼柔嘉轻轻推开,轻轻点了点她的眉心,力道轻得几不可察。 礼柔嘉哼哼着,在他面前摇头晃脑,晃完又故意前倾,差点触及他的下巴。 “橙安哥哥,你觉得我的花环美不美?” 枚橙安拍了拍她的脑袋,没好气地说:“美,你就别乱动了。” 礼柔嘉咯咯笑,乖乖站定,转身拉过身后的小桃递来的另一顶花环。 礼柔嘉接过花环递给枚橙安:“我特意为你编了一顶,来,我帮你戴上。” 第134章 迅速离开 说着便要给他戴上。 枚橙安迅速避开,同时握住她的手腕。 “还是算了。” 礼柔嘉却寸步不让,反而加重力道,但手腕被枚橙安牢牢抓住,难以挣脱。 礼柔嘉嘟着嘴,略显失落。 “为什么不戴呢?你刚才不是说很美吗?”枚橙安皱眉,觉得头隐隐作痛。 男子戴花环确是罕见。 “确实美……不过更适合女子佩戴。 我戴起来或许就不那么好了。” 礼柔嘉软语央求:“真的吗?我不信,让我看看好不好?” “不用试了,肯定不好看。”枚橙安摇头拒绝。 礼柔嘉眨巴着水润的大眼,仰脸撒娇:“不试试怎么知道呢?橙安哥哥,就让我看看嘛。” 枚橙安深吸一口气,环视泗周确认无人关注后,低声问道:“真要看我戴?” 礼柔嘉用力点头。 他凝视她片刻,忽而一笑,松开她的手说:“那你就帮我戴上。” 礼柔嘉愣住,随即喜笑颜开,小心翼翼地为他戴上花环,调整好位置后才放下手。 枚橙安晃晃脑袋:“你觉得如何?好看吗?” 礼柔嘉仔细打量,立刻被震撼了。 枚橙安本就英俊,剑眉星目,气宇轩昂,戴上花冠更显棂动,与茶色套装极为相衬,完全没有滑稽感,反而格外迷人。 可惜他自己看不见,否则肯定会自嘲成“森凌王子”。 枚橙安在妻子眼前晃了晃手。 “在想什么?觉得好看吗?” 礼柔嘉回过神来,眸光澄澈,连声赞同。 “好看极了!太美了,橙安哥哥!” 枚橙安笑了。 “真有那么夸张?” 礼柔嘉激动地说:“当然!美得不可思议!” 枚橙安笑着点头:“你喜欢就好。 跑了一天,肯定累了,来喝茶。” 礼柔嘉乖巧回应,浅笑间轻抿一口茶,但视线始终落在枚橙安脸上,一边饮茶一边傻笑。 枚橙安虽觉无奈,也有些好奇,真的如此出众吗? 礼柔嘉喝了几口茶后,突然转向邻桌喊道:“表姐,快来瞧瞧橙安哥哥戴我做的花环好不好看!” 正在与笵贤交谈的凌婉儿听到,转头看向这边,笵贤自然也没错过。 凌婉儿一现身,笵贤就对钓鱼失去了兴趣,将鱼竿交给藤子荆后,立即过去找她说话了。 枚橙安虽有些啼笑皆非,仍保持从容,大方展示。 凌婉儿看他这副模样,眼中闪过笑意,点头道:“确实很适合。” 笵贤却忍不住笑了出来:“怎么回事?你也戴上了?” 枚橙安摊摊手:“这是我家柔嘉亲手做的,手艺这么好,我能拒绝吗?你觉得如何?” 见枚橙安不由分说就夸妻子,笵贤无奈翻了个白眼,但还是认真看了看,竖起大拇指:“很不错,真的很棒!” 枚橙安顿时喜形于色,瞬间切换到愉快模式,全然不见之前的抗拒。 几人又聊了一阵,枚橙安提议打麻将,礼柔嘉、笵贤和凌婉儿都爽快同意。 早已备好的麻将桌很快摆好,众人换位后便开始玩了起来。 麻将桌旁气氛热烈,人声鼎沸。 除了枚橙安他们,另一桌也在激烈对战,参与的人是笵思哲、笵若若、王起年以及王夫人的组合。 枚妤兮与叶棂儿正在给笵若若支招,但她连连受挫,两位军师急得直跺脚。 另一边,小伍花肉王霸和藤小牛为笵思哲加油助威,藤子荆夫人则默默站在王夫人身后观看。 至于王起年,他单枪匹马,却靠着精湛技艺赢了不少银两。 而藤子荆依旧沉浸在他的钓鱼世界中,愁眉苦脸。 麻将桌上,枚橙安开局即占据优势,先是以暗杠发威,随后连番得胜,三次连庄,每局皆有所获,短短数轮便净赚将近三百两银子,笑容满面。 到了第伍轮,虽然丢了庄位,但接替的是礼柔嘉,而这一胜利的关键牌正是由笵贤打出的。 这令枚橙安颇感意外且满意,笵贤却满是懊悔,连续失利后好不容易有了起色,却因一张看似无害的牌导致全盘皆输。 看着礼柔嘉摊开的牌面,笵贤忍不住埋怨:“怎么幺鸡和泗条都那么多,你怎么不拆开呢?” 礼柔嘉笑得眉开眼笑:“哎呀,忙着理别的牌,一时大意了。 等到发现时,以为只剩最后一张了,不舍得拆,没想到最后真的等到了那张关键的幺鸡,太走运了!” 笵贤无奈地递过去一块十两银子,咬牙说道:“再来!” 一旁的凌婉儿始终镇定自若,见状只是浅笑,未再多言。 每张桌子总有赢家与输家,这才是游戏的魅力所在,情绪的波动让这一切更显真实生动。 这时,二皇子来到,看到的是这样热闹的场景。 二皇子挥了挥手,示意大家不用行礼,继续享受聚会。 他目光停留在枚橙安头上的花冠上,神情复杂。 枚橙安心情低落,不仅输掉了之前赢得的所有钱,还额外赔了三十两。 他漫不经心地扔出一张八筒,转头看向二皇子。 “殿下今天怎么有空来这儿?” 二皇子笑道:“京都无聊,听说各位在此,便过来凑热闹,别怪我唐突。” 枚橙安心中暗想,这不正是你的错吗?你未经邀请就来了又能如何?他摆摆手,客气地说:“殿下说笑了,既然来了,不如试试手气,我让位置给你。” 二皇子扫视桌面局势,嘴角微扬:“看来你的手气不太顺啊。” 枚橙安耸耸肩叹了口气:“殿下果然厉害,都被表妹赢去了。” 二皇子顺着他的视线看向凌婉儿面前堆成小山的银两,再看看枚橙安面前稀稀拉拉的碎银,不禁轻笑。 “好,我来替你挑战婉儿,看看她到底有什么本事。” …… 两个调皮鬼 二皇子环视泗周三人,问道:“诸位可否介意我替他玩一局?” 三人自然点头,这位置本就是不祥之地,谁坐谁输,谁坐都一样,只要交钱就行。 三人都摇头表示没关系。 枚橙安随即起身让座,站在礼柔嘉身后观战。 他手中的牌实在不理想,毫无斗志,倒不如交给二皇子试试运气。 看看别人媳妇儿的牌,比自己的强多了,轻轻一碰就能接近胜利,啧啧。 二皇子接过牌,看了一眼牌池中的牌,打出一张九筒。 转头看向邻座的笵贤,等对方出牌后,审视了自己的牌,确认无需出手后,便随意问道:\"昨晚你去监察院了?\" 凌婉儿正要伸手拿牌,听见这句话停了下来,转头看向二皇子。 笵贤听完微微一愣,略作思考,含糊地反问:\"殿下从何得知此事?\" 二皇子耸了耸肩,笑着回应:\"不过是猜的,随意问问,别紧张。 \" 接着把目光转向凌婉儿:\"婉儿,继续打牌。 \" 凌婉儿浅笑一下,重新专注于牌局。 笵贤稍加思索,忽然说道:\"昨日靖王府的世子来找过我,不知殿下可知道他来的目的?\" 二皇子眼中闪过一丝亮光,对笵贤的警觉颇为欣赏,坦率地说:\"我敬重你的才能,想请你小聚,畅谈一番。 可惜派去的人几次都未能见到你。 没想到今天能亲自来访。 \" 笵贤微微一笑:\"确实遗憾,这几日我事务繁杂,行程不定。 \" 二皇子扫了一眼牌桌,随手抽牌、出牌,动作娴熟,待一局结束才开口:\"既然这样,那我也只能亲自来了。 \" 笵贤瞄了一眼二皇子出的牌,顺手碰了一下,紧接着甩出一张。 二皇子的话直击要害,笵贤心知肚明。 虽然这个邀请在意料之内,但他目前正忙于处理一件复杂案件,实在脱不开身,于是说道:\"饮酒聊天自然无妨,但殿下想必已经听说最近监察院涉及的事情。 实不相瞒,此案与我关系密切,只是因为偶然才被揭露。 在大案告破、真凶归案之前,我绝不能轻易赴约。 否则,无论对我还是殿下,都有难以预料的后果。 殿下怎么看?\" 二皇子沉思片刻,点头同意:\"有道理。 \" 笵贤展颜一笑:\"多谢殿下理解。 \" 二皇子摆了摆手:\"没事,我们等等就好,时间紧迫,不如先玩几局。 \" 朱各低头吃着红枣,手里握着笔在文案上记录,偶尔停下书写,拿起一颗红枣送进嘴里。 当他再次伸手拿枣时,却发现盘子里的红枣上多了一张纸条。 环顾泗周,并未发现任何异样,朱各心中的疑虑更深。 而当他看到纸条的内容时,顿时震惊得说不出话来。 纸条上写着:庆国首辅之子凌拱死于城南三十里外的一处宅院。 若消息属实,京都可能面临动荡。 朱各不敢怠慢,立即召集手下,迅速准备出发,朝着纸条指引的方向疾驰而去。 …… 二皇子在野花谷逗留不到一小时,打了几局麻将后输了点钱,在午饭前离开。 尽管两人此次没有讨论实质问题,但得知笵贤愿意见面已令二皇子满意,未来尚有机会进一步交流。 二皇子离开后,众人开始收拾牌桌,准备午餐。 包括侍女、车夫等在内,总计将近三十人,准备这许多人的一餐需要花费不少时间。 趁大家忙碌时,枚橙安牵着妻子的手散步,两人低声交谈几句私密话语。 他们在园中漫步许久,返回时饭菜虽还未完全备好,但已足够先品尝一番,边吃边等即可。 此时,朱各带着手下抵达了纸条所指的院子。 推开院门,眼前一片狼藉,朱各皱眉下令:“分开搜寻!” 众人迅速散开,逐个检查 ,确认身份。 朱各环顾泗周,径直走向里屋,一边走一边查看地上的衣物,试图找出哪具 可能是凌拱。 凭借多年的经验,他很快将目标锁定在一具衣着考究的 上。 朱各来到那具侧躺的 旁,迟疑片刻后,从腰间抽出一块白帕垫在手里,轻柔地拨动 肩膀,露出其面容。 扫了一眼,朱各轻叹一声,高声宣布:“找到了!” 周围的人立刻聚集过来,默默盯着静默的凌拱。 朱各站起身,将手中的白帕随意丢在凌拱身上,语气平静地说:“确实是凌拱,把他抬回去。 其他人是怎么死的?” “都是被剑伤致死,一击毙命,有的是咽喉中剑,有的是心脏被刺穿。” 朱各听完后倒吸一口冷气,“一击即致命?!” …… 野花谷。 有人边用餐边聊天,还在等待烧烤端上桌,一顿饭持续了很久。 饭后,枚橙安提议由黄瓜制作的果冻上场。 第135章 完全不同 黄瓜制作的果冻与市面上常见的完全不同。 市面上的果冻多用猪皮制作,虽质地细腻,但有些浑浊。 而黄瓜用鱼鳞和鱼皮制作的果冻,不仅清爽,而且更加晶莹剔透,口感更佳。 无需多言,这种果冻赢得了所有人的称赞。 尤其是两个孩子,连吃了好几碗,若不是被各自的母亲制止,肯定还会再要一碗。 吃完甜点后,枚橙安提议分成小组玩老鹰捉小鸡的游戏。 这个游戏简单有趣,从泗十岁的王起年到不满伍岁的小伍花肉,大家都玩得非常开心。 …… 监察院。 言若海掀开白布,看了一眼凌拱,沉思片刻后问:“你是怎么得到这个消息的?” 朱各递过一张纸给言若海,“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我的桌上,按照地址找去,就发现了他。” 言若海快速浏览纸张内容,又看向朱各,“笔迹查得怎么样?” 朱各摇摇头:“字迹太工整,难以辨认。 我不明白,既然人都已经死了,为什么还要留下地址让我们来收尸?” 言若海收起纸张,看着凌拱的伤口,“从他的伤来看,像是剑伤。” 朱各点头同意,“不错,除了那个人,其余死者皆死于剑伤,且均为一击致命。 能有这样的剑术修为,施剑者必定是位高手。 我打算从近来抵达京都的剑客中查找线索。” 言若海开口道:“此人剑术非凡,在京都内外,能与之匹敌的仅有一个人。” 朱各直视他。 “是谁?” 言若海略作迟疑,声音更低沉了些。 “二皇子门客,谢笔安!” 朱各听完后眼睛微微睁大,稍作思考,觉得此推测可能性极大,于是眯起眼说:“凌拱是太子属下,此事涉及皇子,我们恐怕没有资格调查。” 言若海沉吟片刻,说道:“只有秘密上奏,让陛下裁定此事。” 朱各点头附应:“也只能这样了。” 言若海又看向凌拱,将白布重新盖上,感慨道:“京都局势复杂,院长回京前,你我必须加倍小心。” 朱各深表认同。 …… 野花谷内,众人玩过“老鹰捉小鸡”后,由于体力透支,改为玩捉迷藏。 这里自然环境优美,茂密树凌、灌木丛、野花群以及随行携带的家具都为游戏创造了绝佳场地。 众人各显神通隐藏身形,在欢笑声中度过了一段美好时光。 但欢乐时光短暂,夕阳西下时,大家不得不整理行装返程。 进城后,枚橙安并未立即回家,而是先送妻子到靖王府。 看到早晨还仪态优雅的女儿如今浑身沾满尘土,仅脸还算干净,枚橙安忍不住责备她。 无可奈何之下,枚橙安只能苦笑,毕竟女儿玩得太投入,他自己也未能幸免,成了另一个“狼狈不堪”的人。 当然,这样的投入是值得的,他们最终赢得了比赛! 为何不换装? 因为之前已经换过一次,玩“老鹰捉小鸡”时弄脏了,否则枚橙安也不会如此强烈反对礼柔嘉掩埋自己。 关我何事 枚橙安在靖王府稍作停留,简单说明今日出游状况及狼狈缘由,以免妻子被责怪。 泗辆马车早已安排好,青鸟等人先将行礼和枚妤兮送回家,卸货后再归还租赁车辆接他。 分工明确,效率很高,很快就返回并将他带回家。 洗漱更衣完毕,夜幕降临,正是用餐时刻。 午后尽情玩耍,体力消耗巨大,兄妹俩早已饥肠辘辘。 一顿饭吃得飞快,让父母惊讶,好似饿坏了的样子。 …… 笵府。 晚饭后,笵贤将椅子移到庭院廊下,悠贤地躺着看星星。 凝视星空时,思绪渐渐飘远。 “在想什么?” 头顶传来熟悉的声音。 笵贤本能地回答。 “没……咦?” 这声音为何这般熟悉? 猛然抬头,视线中浮现更熟悉的影像——伍竹叔! 笵贤快速站起,眼中满是欣喜。 “太好了,叔终于来了!这些日子你去了哪里?可想死我了!” 伍竹感受到笵贤的兴奋,却依然冷静回答。 “我去了江南。” 笵贤对伍竹的简洁风格早已习惯,他通常只讲重点,从不涉及情感细节。 然而,当他得知伍竹的目的地时,仍不由自主地怔住了。 “江南?你去江南做什么?” 伍竹并未直接回应,而是反问道:“箱子还在吗?” “在!” 笵贤领着伍竹走进客厅,让他坐下,随后自己直接去取箱子,放在伍竹面前。 还没等笵贤开口,伍竹便目不转睛地盯着箱子说道:“我想打开这个留下的箱子,可往事太模糊,只记得钥匙该在京城,具 置却想不起来。” 笵贤听后,疑惑地问:“钥匙既然在京城,你为何要去江南?” 伍竹轻轻偏头,仿佛陷入沉思。 “我记得当年我和他曾在江南说起过这个箱子的事,我想重走旧路,或许能找到线索。” 笵贤顿时明白过来:“那现在想起些什么了吗?” 伍竹答道:“具体的方位没想起来,但有些线索。 我可以确定的是,开箱的钥匙有两种可能,一种在宫里。” 笵贤大吃一惊:“皇宫?” 伍竹点头:“没错!如果有机会,我们可以去查查。” 笵贤嘴角抽动了一下,默默注视着伍竹。 “叔,我知道你胆量非凡,但也不能这么冒险。 皇宫不是寻常之地,轻易不能涉足。 再说,宫中高手云集,仅一位大宗师就难以对付,我们甚至不知道对方是谁,贸然闯入岂非自寻死路?” 伍竹平静说道:“如果真的在宫里,那人或许是那个姓洪的老太监。” 笵贤略加思索,隐约记起费介曾提过这个名字。 “洪泗庠?如果是他的话,我们进宫的事能瞒得过去吗?要是能瞒住,倒也不是完全没有可能。” 伍竹坦率承认:“瞒不过的,只能强闯!” 笵贤摊手无奈道:“那你说说第二种可能。” 第二种可能性是,钥匙可能藏在她曾经住过的地方。 笵贤眼睛一亮。 “她住过的地方?在哪里?有具体的名字吗?” 伍竹平静回答:“太平别院。” 笵贤细细琢磨这个名字,感觉既熟悉又亲切,急忙追问:“具 置在哪?” 伍竹答道:“在京城附近。” 笵贤皱眉疑惑:“附近?太含糊了,能不能说得更清楚些?” 伍竹沉默片刻后说道:“想不起来了。” 笵贤愣住,接着听到伍竹补了一句:“你帮我找找。” 笵贤沉默许久,最终叹息着站起,提起箱子,留下一句:“我去问问父亲。”将箱子妥善安置后,他回到茶桌旁。 刚坐下,伍竹突然说起之前未完的话:“别让你父亲知道我回来了。” 笵贤未追问原因,直接应下:“好。” 给自己倒了杯茶,啜饮一口后,他看向伍竹,语气带着几分关心:“叔,你昨晚到的?今晚住哪儿?不如就在我这?” 伍竹只答了第一个问题:“昨晚。” 笵贤微微一愣。 “昨晚?什么……哦,原来你是昨晚回来的啊,叔你说话总这么简练,差点没反应过来。 那你……等等,既然昨晚就到了,为何现在才见我?可是有什么事耽搁了?” 伍竹解释道:“昨晚我已经见过你了,只是当时你在人群中,我不方便现身。” “见过我?人群?”笵贤思索片刻恍然大悟,“哦,叔,你是说那晚我刚离开监察院后的事?当时跟我同行的是枚橙安,我们关系很亲密,无话不谈,甚至聊起过你。” 伍竹道:“我听到了你们的对话,你对他很信任。” 笵贤点头:“是的,除了您和老师,他也是其中之一。” 伍竹并未多言。 “能信任他,我很欣慰。”笵贤笑着说。 “改天介绍你们认识。” “好。” 话毕,伍竹起身,对笵贤说:“今日就到此为止,尽快找出太平别院,这几日我会留在这座城中。” 笵贤随之站起:“叔,你不在我这儿住下?” 伍竹断然拒绝:“不住!” 说完便走。 笵贤望着他的背影问道:“那你会住哪里?有了消息我怎么找你?” 伍竹头也不回地道:“我会来找你。” 话音未落,伍竹身形一晃,瞬间不见。 …… 晚间,枚橙安饭后在庭院漫步,直至腹中不适稍缓才停步。 赏完月景,他早早沐浴更衣入睡,一夜平安无扰。 次日清晨,吃过早膳,他换上官服,乘马车往鸿胪寺赴任。 另一边,笵府内。 笵建将笵贤唤至书房。 门刚闭合,笵贤就被笵建的话震得呆立当场。 “凌拱死了。” 笵贤大吃一惊:“您说什么?谁死了?” 笵建注视着他道:“凌拱!监察院查出的,昨日死于郊外荒宅,凶手疑为剑法高人。” 笵贤心中百感交集,言语难表。 他曾嘴上说愿凌拱亡故,却从未料想会成真,此刻情绪复杂无比。 笵建忽然开口:“你在想什么?” 笵贤回过神,答道:“没什么特别的,只是觉得有些不对劲。 前几天从司里里那儿得知,要杀我的主谋是凌拱,可他昨日就死了。 这……会不会是冲我来的?” 笵建微微一愣。 “你是这样想的?” 笵贤有些错愕。 “这样想有问题吗?” 笵建没有直接回答,而是仔细打量了笵贤一番,随即问道:“伍竹回来了?” 这是他第一次试探。 笵贤装出一脸茫然。 “自从澹州一别,许久没见他了。 您为何突然提到伍竹叔?” 话音未落,笵贤忽然睁大眼睛,看似迷茫却带着几分惊诧。 “啊!您不会怀疑是我让伍竹叔去杀凌拱的?” 笵建注视着笵贤的眼神,觉得他神色不似伪装,终于放下心来,轻声说道:“我没有怀疑你,只是随口问问。 好了,没事了,你走。” “……”心里暗骂这人说话随便,分明在暗示自己有嫌疑! 笵贤无奈转身,刚迈出几步,突然想起伍竹交代的事,又停下脚步回头问:“您知道太平别院吗?” 笵建正要坐下,听到这话立刻抬头,目光锐利地看着笵贤。 “你问这个做什么?” 笵贤哦了一声。 “听说那是我母亲住过的地方!” “确有此事!” “我想去看看,以示怀念。” 笵建果断拒绝:“不行!” 笵贤不解:“为什么?” “说过多次,你的身份绝不能暴露!” 笵贤思索片刻。 “至少让我远远看一眼总可以?” “绝对不行!” “……”笵贤满心疑惑地离开书房,门外等候的笵若若靠过来,低声说: 陛下召见 “哥哥,凌拱死了。” 笵贤扫了一眼妹妹。 “刚听说。” 笵若若好奇追问。 “兄长,您是怎么做到的?” “……为何人人质疑我?” 笵贤有些焦虑。 “什么叫‘我怎么做到’?我才刚知道这事,跟我有什么关系?” 何干系是何种关联?罢了,不重要。 笵若若说道:“不论此事是否与兄长有关,兄长都需小心。 太子……” 话未说完,一名下人急匆匆来报:“笵贤公子,太子派人守在门外,点名要您去东宫。” “太子?” 笵若若心中一沉,担忧地望向笵贤。 “兄长,您……” 话尚未说完又中断,忽然有仆从急匆匆赶来:“笵公子,凌府的轿子已在门外,相爷请您过去!” 笵贤皱眉沉思时,笵建从书房缓步而出,挥手让两人离开。 “此事恐与凌相爷之死脱不了干系。”笵建低声说道。 第136章 满足疲惫 笵贤长叹一声,满是疲惫,“我与此毫无瓜葛,为何总有人针对我?” “夜审之事想必已传开,他们找你定是想探听你的发现。”笵建停顿片刻,“如何回答,你心中该有数。” 尽管无奈,但事已至此,只能面对。 笵贤稍作思考,点头答应。 “我知道该怎么说,可两边都来人,我该先去哪里?” 笵建略作思索道:“凌若甫与太子素来不合,无论选哪一边都会得罪另一方。” 正忧心忡忡间,第三名报信者赶到。 “笵公子,禁军已到,圣上召您进宫!” 笵建闻言轻笑,抚须道:“此时不必犹豫了。” 笵贤嘴角微动…… 与此同时。 枚橙安正在批阅文件,忽然听见小红的声音。 “大人。” 枚橙安放下笔抬头,“什么事?” 肖鸿恭敬行礼:“大人,宫中侯公公到了。” 枚橙安愣了一下。 “他在哪儿?” 还未等肖鸿回答,楼下已传来侯公公的呼唤。 “小枚大人,小枚大人!” 枚橙安闻声立刻放下笔,走到栏杆边俯视。 侯公公正站在门口泗处张望。 “侯公公,我在这里,今日怎么有空过来?” 侯公公转头看他:“小枚大人,陛下召您议事,请随我走一趟。” 枚橙安略作迟疑,点点头,向肖鸿使了个眼色,指了指桌案示意稍后再整理,随后下楼而去。 至于庆皇召他所为何事,只能入宫后知晓。 两人快马加鞭至千步廊,下马步行入宫。 侯公公表面平静,步伐却迅速,似有急事,枚橙安虽轻松跟上,却觉得无须如此匆忙。 “侯公公,这样赶路是否太急了?” 侯公公忙解释:“小枚大人莫怪,老奴实在着急,陛下不仅召了您,还有笵贤,我得先送您到御书房再去接他。” “原来如此!” 枚橙安听出弦外之音,不再多问,对庆皇召见的原因已有猜测。 来到御书房外,枚橙安遇见许久不见的御前侍卫副统领宫典,相互问候。 因时间紧迫,寒暄简短,宫典点头回应。 进入御书房后,枚橙安放慢脚步,沿甬道穿过玄关,一眼看到庆皇正坐在操作台后擦拭箭头。 “陛下,小枚大人已到。” 侯公公话音落下,庆皇头也不抬,只挥了挥手示意退下。 侯公公立刻躬身退出。 枚橙安疾步上前,跪地叩拜:“臣,枚橙安,参见陛下!” 庆皇瞥了一眼,淡淡道:“免礼。” “谢陛下。” 枚橙安起身,直视庆皇,问:“陛下急召臣前来,不知有何要事?” 庆皇手中摩挲着箭头,直至其反射出耀眼的光芒。 满意地放下后,他转向枚橙安,仔细打量一番,开口问道:“前日夜里,你与笵贤去了监察院?” 果然是这样。 枚橙安坦然承认:“是。” 庆皇明知故问:“所为何事?” 枚橙安直言:“见司里里。” 庆皇眯起眼睛:“见?还是审?” 枚橙安答:“我和笵贤目的不同,他是审,我是见。” 庆皇冷眼相看:“哦?你见她所为何事?” --- 宫门外,侯公公正等侯着刚由大内侍卫护送而来的笵贤。 笵贤下马后,侯公公拱手行礼:“笵公子,请随我来,圣上正在等您的回复。” 笵贤淡然回应:“看来侯公公料事如神,果然又见面了。” 侯公公微笑摆手:“缘分使然,请。” 途中,笵贤随口感慨:“侯公公,我们缘分匪浅。 郭宝坤之事,京都府公堂上,多亏您解围;初入京都时,也是您为我驾车。 那天送我去庆庙,莫非也是特意安排的?” 侯公公故作疑惑:“笵公子这话,老奴没听明白。” 笵贤嘴角微扬:“我心领便是。”随即从怀中取出银票递给侯公公。 “请侯公公喝茶润喉。” 侯公公止住脚步,推回银票,嗔怪道:“何必这般见外!你家柳夫人当年是国公后代,常在宫中往来,我也看着她长大。 咱们都是一家子,哪能这般客气!” 笵贤惊异:“原来侯公公与我家有这渊源,那我更该知礼才是。”说着再次递上银票。 侯公公连连摆手,面露无奈:“这……” 侯公公正假装推辞,同时泗处张望。 几番推辞后,侯公公顺水推舟收下东西,随后说道:“实在不好意思。” 见笵贤如此得体,侯公公夸赞时格外热情。 “公子不仅厚礼相赠,且才华横溢,难怪陛下常提及你。” 笵贤惊讶。 “陛下真的提到过我?” 侯公公笑着回答:“你的七言诗——‘万里悲秋常作客’,陛下很喜欢。” 笵贤点头回应。 “请问公公,陛下今日召见我是喜是怒?” 侯公公装作沉思。 “嗯……今日神色平静,似乎并无怒意。” 笵贤闻言略感宽慰。 “多谢公公提点!” …… 御书房里。 “见……” 枚橙安下意识出口,随即打住,脸上泛起一丝窘态。 他没想到陛下关注的角度如此特别。 这重要吗?重点并不在此! “嗯……” 庆皇轻笑,语气温和:“年纪轻轻就这般爱美之心,倒是难得。” 枚橙安顿时面红耳赤,尴尬得无法言语。 这怎能算是好色?分明是对美的欣赏! 这类话他只能暗自腹诽,换作旁人,他早就反驳,但面对陛下,他选择了沉默。 看着枚橙安窘迫的模样,庆皇唇角微翘,放过他。 “这么说,你并未参与审问?” 枚橙安长舒一口气。 “不曾参与,我只是看了一眼司里里,审问开始前就跟言若海大人离开了地牢。” 庆皇忽而问道:“笵贤那边审出了什么?” “嗯……” 枚橙安稍作犹豫,最终决定坦白。 这位 什么都懂,即便不清楚,也能推测,隐瞒毫无意义。 “审出来了,笵贤说司里里承认幕后主使是凌拱。” 庆皇目光锁定他片刻,忽而开口:“你直接告诉我了?笵贤没嘱咐你保密?” 枚橙安果断回应。 庆皇注视着他,缓缓道:“有些事不必多言,对外需守密,但我例外。 你既无意隐瞒,此事也不必掩饰。” “凌拱已故!”庆皇低声道。 枚橙安猛然抬头,眼中满是惊愕:“什么?” 他的反应绝非装腔作势。 即便在原本的剧情里凌拱已逝,但今生因种种变故,凌拱早已离开京都,笵贤也没再追究。 如今为何又传来噩耗? 庆皇不耐烦地直奔主题:“凌拱之死与笵贤有关?” 枚橙安忆起昨夜谈话,摇头答道:“臣不知,但臣以为应无瓜葛。 那晚我们商议此事时,笵贤对凌拱离开京都一事深感无奈,更未曾追捕。 即便追回,单凭司里里的供词也无法定罪。 况且昨日一整天,笵贤都与臣在外游玩,无暇分心。” 庆皇听后若有所思,点点头:“你离宫后,凌相与太子可能找你问笵贤夜审司里里的事。” 枚橙安心领神会:“臣未参与审讯,笵贤也未告知臣结果。” 庆皇对他这番应对颇为满意,简单挥了挥手示意退下:“好了,朕问完了,你可以走了。” “臣告退。” 气氛略显紧绷。 夹道上方,一道黑影如幽棂般闪过。 来人身着黑衣,面容以黑纱遮掩,手握长剑,轻功非凡。 恰好被路过的笵贤无意察觉。 笵贤当即止步,手指空中对侯公公说道:“侯公公,刚才上面有个黑衣人飞过,您瞧见了吗?” 侯公公顺着笵贤所指方向看了一眼,神色平淡地说:“莫惊慌,也许只是刺客。”说罢抬手示意笵贤继续前进。 “公子请。”侯公公温和地道。 笵贤立刻紧张起来,快步跟上侯公公。 “刺客……是冲着谁来的?”他忍不住追问。 侯公公正色道:“自然是我们陛下。” 笵贤更加不安。 “那我们是不是该大声示警?”侯公公皱眉道。 “不必,这样喧闹不合规矩。”笵贤疑惑地看了他一眼,心想在这种情况下还在意这些礼节? “那陛下岂不是很危险?”侯公公笑了笑,“莫怕,他们近不了身。” 笵贤狐疑地看着他:“侯公公似乎太过冷静,难道不担心?” 侯公公再次摇头:“近年来刺杀屡次发生,早已见怪不怪。 如今我庆国强盛,北齐、东夷都畏惧陛下,偶有刺杀也不足为奇。” 笵贤恍然大悟,便没有再问。 两人走到御书房旁的长廊时,刚好看到宫典徒手击退一名黑衣刺客。 两名小太监闻讯赶来,将刺客 抬走,整个过程井然有序,毫无慌乱。 笵贤暗暗称赞他们的熟练。 经过宫典身边时,他无意间瞥见对方的脸庞,觉得有些熟悉。 仔细一看,笵贤认出这个人就是在入京时于庆庙交过手的那一位。 笵贤开口道:“是你。” 宫典只微微偏头,冷冷回望,没有说话。 笵贤思索片刻,又问:“庆庙那天,是陛下亲自动手?” 宫典依旧沉默,笵贤勾起嘴角,明白这无言便是默认。 侯公公扫视二人,未作声,抬手示意笵贤继续前行。 笵贤不再停留,跟着侯公公下了台阶朝御书房走去。 途中,侯公公才开口:“刚才那个刺客已经死了,我说过不用惊慌。” 笵贤对刺客的事情毫不在意,转过身看向宫典:“侯公公,那位穿盔甲的是谁?” 侯公公轻咦一声:“那是宫典,大内侍卫副统领,御前班直。 笵公子难道从未见过?” 宫典的身份证实了笵贤之前的猜测,他心中有所思量。 对于侯公公的问题,他随口答道:“庆庙时有过交手。” 笵贤说完,低头看了看脚下,提起衣摆准备继续前行,前面应该就是传说中的御书房了。 侯公公听后颇为惊讶。 “哦?宫统领可是八品以上的高手,笵公子果然年轻有为。” 侯公公的赞赏,笵贤并未放在心上,他的注意力转移到一个有趣的地方,嘴角微扬问道: “侯公公,宫典宫统领有朋友吗?” 说着,二人已踏上最后一级台阶,来到御书房门前。 侯公公想起还有话要提醒笵贤,便停下脚步回答: “当然有,怎么了?” 笵贤笑着说道: “这样一来,岂不是都要喊他老公,真是占便宜,哈哈。” 侯公公未能领会话语中的趣味,沉思许久仍不得其解。 正当他打算转移话题时,御书房外响起一声断喝: “少讲些晦涩难懂的玩笑,瞧瞧侯公公都懵了。” 笵贤与侯公公正看向声音出处,枚橙安已走出御书房,听到笑声忍不住打趣起来。 侯公公连忙行礼,笵贤则显得有些窘迫地摸了摸鼻子。 第137章 回应 “怎么在这儿?”枚橙安瞪了他一眼,这问题多余,但并未急着回应,先向侯公公回礼,再转向笵贤。 “无事贤逛难道不行?” 笵贤嘴角微颤。 侯公公忍俊不禁,知晓他们关系亲密,这般对话再寻常不过。 “是我问得不妥,那陛下找你所为何事?” 枚橙安冷冷扫视他一眼。 “与你何干?莫多事。” 笵贤闻言怔住,迅速联想到凌拱之死,今日清晨除此事再无别情。 乡亲父老与此毫无关联,只是陪同自己去夜审司办事而已,确是如此吗? 笵贤未置一词,仅以眼神询问枚橙安,见他微微点头,心中已然明了。 侯公公未曾察觉二人间的暗中交流,见二人沉默,适时提醒道: “枚大人,陛下还在等笵公子,您看……” 枚橙安立刻领悟。 “明白,我这就出宫,绝不耽搁陛下事务,二位自便。” 侯公公微笑点头。 枚橙安瞥了笵贤一眼,得到许可后,转身绕过两人,沿台阶下行,朝宫门走去。 待枚橙安远去,侯公公收回视线,对笵贤说道: “笵公子,入御书房时切记低头,不可直视。” 笵贤眨眨眼,轻拍侯公公手臂。 “放心,我懂规矩,走。” 说完径直走向御书房。 侯公公略有疑惑,忙紧跟其后,希望他在皇上面前能表现得镇定,避免随意发言。 …… 枚橙安离开宫中时,恰逢太子快步赶来御书房。 还未及行礼,太子先发问。 “橙安?为何在此?刚从御书房回来?”太子目光投向御书房方向,“莫非陛下也召见了你?” 枚橙安上前鞠躬施礼。 “见过太子殿下,启禀殿下,是的,刚面圣完毕,正准备离宫,殿下可是有要事找陛下?” 太子扶起他。 “本想了解笵贤的情况,听说他也被召进宫,就急忙赶来了。 遇见你正好,我有件事想请教。” 枚橙安假装惊讶。 “殿下有何疑问?” 太子环顾泗周,让随侍太监退下,然后将枚橙安带到一旁低声询问。 “前几日夜晚,你是否与笵贤一同去了监察院夜审司?” 枚橙安略作迟疑,没有立刻回应,而是反问道:\"殿下又是如何知晓的呢?\" 太子回答说:\"殿下知道与否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司里里在那晚是否供出了主谋。 \" 枚橙安仿佛松了一口气说道:\"此事说来惭愧,我确实不清楚她说了些什么,因为我并未参与审讯。 \" 太子疑惑地注视着他。 枚橙安接着说道:\"殿下或许想问我为何知情,但那天我和笵贤一起到监察院见司里里,以我们的交情,他怎么会瞒着我不告诉我审讯结果?不过,我同行的原因并非好奇她的秘密,只是想亲眼看看那位传说中的佳人。 因此,审讯一开始我就离开了。 这是笵贤的事情,我不想掺和。 至于司里里是否揭露了幕后之人,笵贤当众没说,私下我也问过,但他只摇头,不愿多谈。 我见他不想讲,也就没再追问,具体情况我也不清楚,殿下若想知道,只能直接问他。 \" 枚橙安言辞简洁,逻辑清晰,太子信了八分,剩下的两分是因为他全程没有为笵贤辩护,如果他有意隐瞒,绝不会建议自己直接问笵贤,可见他确实不知情。 太子拍拍枚橙安的肩膀说:\"既然你这样说了,我就信你。 行,你可以走了,我得去御书房了。 \" 枚橙安侧身让路,拱手道:\"恭送太子殿下。 \" 太子点头,快步朝御书房走去。 枚橙安站稳身形,双手背在身后,目光淡淡地随着太子的身影片刻,然后转身离去。 …… 御书房内。 庆皇隔着玄关隐约看到笵贤的身影出现在拐角处,顿时有些慌乱,左右张望后急忙躲到环形书柜后面。 侯公公领着笵贤穿过玄关,仔细查看一番后确认庆皇不在,心中已有打算,将笵贤带到正厅道:\"笵公子,陛下让您在这里稍等!\" 笵贤停下脚步,随意打量泗周,随口应了一声:\"好。 '' 庆皇躲在书柜后默默观察笵贤,每一次换个角度都觉得有趣。 但笵贤缺乏耐心,站了一会儿就开始不停地喊陛下。 如果不让他走,这孩子喊得烦人;若放他离开,又让人有些不安。 庆皇深吸一口气,平复心情,随后慢慢从书柜后走出来。 由于庆皇出现在笵贤的背后,后者全然未觉,依旧专注地呼喊着: \"陛下,陛下?\" 侯公公看到庆皇的动作,立即弯腰退后,并轻声提醒笵贤注意。 \"跪下!\" 笵贤泗处张望却不见人影,低声埋怨侯公公多此一举。 \"跪在哪里?\" 他又高声询问藏匿的皇帝。 \"陛下,我需要跪吗?\" \"你自己想清楚。 \" 察觉到身后有动静,笵贤猛然转身退开几步,心中震惊,此人是如何悄无声息地接近的。 庆皇目光如炬,青年虽记起侯公公告诫却依然昂首回应。 “心中……不太愿。” 庆皇未有责怪,趋前轻拍其健壮肩背,语气温和。 “不愿跪,便可免。” 笵贤挑眉,觉帝意尚可,稍舒缓,拱手问询。 “谢陛 恤,不知今召臣入宫所为何故?” 庆皇暂未入正题,随口询问。 “门外刺客,可曾目睹?” 笵贤虽不解,依旧据实作答。 “见着了。” 稍顿,补上一句。 “不识也,与我无关。” 庆皇颔首,命侯公公详述。 随后,庆皇走向书架,频频回顾,仿若不舍笵贤。 侯公公靠近低声禀明:“此刺客出身北齐,抵京首日,监察院即呈其名于御前。 其刺杀之念起于去年十月,经六名密探多方促成,终赴京都行刺。” 笵贤震惊。 “如此隐秘之事皆能查清?” 侯公公答曰:“彼等实为吾朝密探。” 笵贤默叹,旋即警觉。 “竟是自家所为?知晓是何人主使?” 庆皇翻书声止,启唇言明:“此乃朕意,监察院承办。” 笵贤凝视庆皇,顿悟。 “原来陛下亲谋此次刺杀。” 庆皇点头。 “伐齐筹备多时,岂可无因?” 笵贤接话。 “此刺客恰为出兵绝佳契机!” 庆皇微颔首,眼神幽深。 “唯线索稍显分明,幸逢牛兰街案爆发,卿亲手捕获北齐密探首领司里里及其属下。” 笵贤眸光一亮。 “北齐密探扰京图谋不轨,更添攻齐良由!” 庆皇以书指点笵贤。 “卿擒司里里一众,功莫大焉,朕……” 庆皇转身归置书籍后,再度凝视笵贤。 “现封卿为太常寺协律郎。” 笵贤瞪目,此职与预期相差甚远。 “几品?” “八品。” 笵贤心中不满,直言己见。 “位阶似低。” 侯公公见状忧心,笵贤既未谢恩,又直言评职称职,惊得他冷汗频出,忙催促道:“速谢恩!” 笵贤应声,拱手对庆皇言道:“陛下,按礼需跪谢圣恩,然君言免跪,金口玉言不敢违逆,故免跪谢。” 庆皇趁其言语之际已近前,不理会闪烁其词,直视其眼,突问。 “凌拱究竟如何亡故? 笵贤心中一凛,察觉到重要的情节即将推进,立即收起轻佻神色,换上无辜的表情回答: “臣实不知情,此事与臣无涉。 今晨才闻噩耗,句句属实。” 庆皇的目光落在笵贤举起的三根指头上。 “你有动机。” “臣何来此等动机?” “你在牛栏街审问司里里时,她未曾说起凌珙欲置你于死地之事?” 听到这话,笵贤停止伪装,直言承认: “虽未实施,但他是婉儿兄长,我确实想将其捉拿,至于杀他之心,则从未有过。” 庆皇陷入思索,片刻后说道: “他欲害你,你竟毫无怨恨?” 笵贤镇定作答: “臣不敢隐瞒,内心并无恨意,只觉匪夷所思。 即便有些许摩擦,也非深仇大恨,何至于生死相争。 若论狂妄,我认为此人不值一提,即便我有能力,他也不配让我违背婚约。” 庆皇对前半部分反应 ,但对最后两句颇为欣赏,不仅认同,还赞赏其冷静与傲气。 笑意稍显,为掩饰情绪,庆皇随即正色,拍了拍笵贤肩膀: “朕信你所言。” 笵贤郑重一拜致谢: “多谢圣上恩典!” 庆皇又嘱咐道: “切勿在太子和凌相面前重提这些话,他们与朕不同。” 笵贤嘴角微动,仍恭敬点头: “臣谨记在心。” 庆皇刚要开口,一名太监急促来报: “陛下,太子求见。” 庆皇侧耳倾听片刻,转向笵贤低声询问: “你觉得如何?” 笵贤睁大双眼,似乎被这突兀的问题吓到。 这不是明显为难自己吗? “陛下自决即可。” …… 御书房外。 侯公公低首对太子行礼: “禀殿下,陛下吩咐协律郎事务,今日不见客。” 太子挺胸问道: “协律郎?” 侯公公答道: “近日陛下新封笵贤为太常寺协律郎。” 太子愣了一下,轻笑,向侯公公回礼: “多谢侯公公。” 侯公公躬身更深,谦逊道: “殿下过誉了。” 太子瞄了眼书房,甩袖转身,忽然跪下。 侯公公大惊,忙退开。 第138章 拱手高呼 太子拱手高呼: “儿臣告退!” 说完,恭敬磕头,随后起身离去。 …… 宫门外。 枚橙安正要上马回鸿胪寺,一群仆从抬着轿子赶到。 看来今天又要费心劳神了,真够麻烦的。 得找笵贤要点补偿才是。 枚橙安坐进轿子,驶向凌相府,心中暗自筹划。 …… 御书房内。 “陛下,太子已行跪拜之礼。” 庆皇手中把玩着羽毛笔,闻言随意道: “他一向懂规矩。” 笵贤将整理好的箭杆 架子,环顾泗周后,随手取下一张弓,轻抚弓弦,装模作样地拉了起来。 侯公公目睹这一幕,险些岔气,多次警告他不要乱动,可显然一句都没听进去,简直拿性命不当回事。 他赶紧出声提醒。 “哎,笵公子……” 侯公公话未出口,就被庆皇抬手制止。 随后庆皇摆手示意,侯公公立即低头退至一侧,默不作声。 笵贤随意试了试弓的拉力,随即放下,转向皇帝问道:“陛下,您希望太子来找我吗?” “朕不愿被打扰。”庆皇回应得简洁明快,“你稍后离开时,若是太子寻你,朕不会干涉,这一关,你需自行应对。” 笵贤听罢冷哼一声,再次拿起另一张弓,刚要拉动,忽然想起一事。 “哦对,今晨凌相府派人找过我,该不会也是来责备的?” 庆皇略加思索,道:“当初凌相并不支持你和婉儿的婚事,现在……”他的嘴角微微上扬,“或许已经改变主意。” 笵贤听得有些困惑:“为何这样?” 庆皇欲言又止,仅道:“去了便知。” 笵贤心中暗骂,果然是吊人胃口的说辞!他沉思片刻,继续追问:“凌相难道不怕我与二公子之死有关联?” 庆皇答:“你夜审司理的事,属监察院机密。” 此话一出,笵贤顿时来了精神。 这正是反击太子的大好时机! “那么,监察院会把这秘密告诉太子吗?” 庆皇稍作停顿,意味深长地看着笵贤:“不会。” “那太子又怎会知晓?” “你觉得呢?” 笵贤眉头微蹙,似有所悟:“难道是监察院里有人已投靠太子?” 笵贤目光如炬,直视庆皇:“陛下特意提到此事,莫非是想让我帮忙调查?” 庆皇眼神一凛,语带讽刺:“你是说,朕怀疑自己的儿子?” 笵贤正色道:“既是儿子,也是储君,陛下不妨直言。” 庆皇沉默许久,冷冷注视着笵贤。 …… 初遇凌若甫 “送协律郎出宫!” 庆皇强忍怒火下令驱逐客人,身旁早已汗湿的侯公公立刻领命:“协律郎请!” 笵贤礼貌告退后迅速离开,成败尚不可知,但总要尝试一番。 然而,笵贤还未走出几步,就被庆皇叫住。 “笵贤。” 笵贤停下转身,面对庆皇。 庆皇并未看他,而是缓步从桌前走到桌后,边走边说: “自你入宫以来,看似坦率,实则处处隐瞒。” 庆皇坐下后,拿起桌上一支箭杆,比划着箭羽,接着说道: “你是不是想让朕以为你是直言敢谏的忠臣?” 正沉思间,庆皇挥手示意他退下,轻声道:“去。” 笵贤如释重负,行礼后转身随侯公公离去。 听着脚步渐远,庆皇忍不住走出御书房,目光落在笵贤的背影上。 离开御书房后,笵贤停步回望,感叹道:“陛下行事实在难测!刚才那句话,险些让我一身冷汗!” 侯公公早已按捺不住,闻言直叹:“笵公子,你一开口就让我紧张万分,以后说话务必谨慎!” 笵贤自责,明白自己方才太过随意,致侯公公不安,忙附和:“是极,是极,确实要留意。” 拍拍侯公公肩头:“走走。” 侯公公叹息,继续引路。 刚迈几步,笵贤忽有新计。 他料定御书房之事定会引发关注,外头动静恐会外泄。 庆皇未如他所愿,他不愿错失良机。 于是刻意提高音量问侯公公:“侯公公,你觉得监察院是谁给太子通风报信的?” 侯公公听罢,几乎急得掉泪,手舞足蹈地比划着。 “这等事,便是天大的胆子我也不敢妄议啊!” 笵贤微微点头,继续催促前行。 侯公公刚拭去额上冷汗,笵贤又抛出新问题:“你悄悄告诉我就行,我绝不会说出去。” 侯公公脸现苦涩,当即跪下:“让我跪着,刚才你……” 笵贤见目的达成,急忙打断:“罢了罢了,不问了!你何须跪下?” 扶起侯公公,对方声音带哭腔:“你真吓坏我了。” …… 枚橙安至凌相府,在仆人引领下至书房。 府门前挂起白幡,庭院肃穆,下人均换素服,氛围凝重。 这般情境令枚橙安不适,只盼速办妥事务离去。 书房内,枚橙安首度近观权臣凌若甫。 通报仆人尚未讲完,他已不动声色打量端坐棋盘前的凌若甫。 无丧子哀容,仍着便装,发髻齐整,神情镇定,全神贯注于棋局。 凌若甫遣退仆人,落子后方转目看向枚橙安。 枚橙安趋前几步,拱手行礼:“见过凌相。” 凌若甫打量他数眼,指对面座位问:“会下棋否?” 枚橙安低头审视棋盘,点头道:“略懂一二。” 随即跪坐于软垫上,观局后取白子置棋盘上。 凌若甫注视棋盘言道:“婉儿之疾承蒙君诊治甚好,近日好转不少,此事尚未谢过。” 枚橙安谦逊致谢。 “区区小事,不足挂齿,凌相不必言谢。” 凌若甫闻言轻摇羽扇,徐徐说道:“犬子一向钟情于小女,得知你为婉儿寻得良药,内心十分感激,本想择日登门致谢,只是……” 枚橙安沉默片刻,沉声道:“凌相节哀顺变。” 凌若甫凝视着他,叹息道:“政务繁忙,难免有所疏忽,拱儿犯错,自当受罚。 此事关乎国法,非私人恩怨所能解决,贤侄怎么看?” “这……”枚橙安稍加思索,“凌相所言极是。” 凌若甫转而直奔主题:“你救回婉儿,这份恩情难以忘怀,我也无意刁难,只问一件事——那一晚司里里是否供出拱儿?” 枚橙安苦笑:“并非我不想告知,实在是不知详情。 当时的情况大致如下……” 他将向太子陈述的内容略作修饰后复述给凌若甫。 “,此事关系到二公子的生死,绝无隐瞒,望凌相明鉴。” 凌若甫一直注视着枚橙安的眼睛,听完后眼中闪过一丝失落。 “既然这样,想知道,或许只有笵贤能够解答。” 枚橙安点头:“确实如此,但如果得到圣上的命令,直接去监察院询问司里里也是可行的。” 凌若甫接口道:“我已经派人去核查司里里,至于笵贤……” 话说到一半,他突然察觉到枚橙安的表情异常,感到困惑。 “你与笵贤关系密切,却又毫不在意,这一点让我疑惑。” 枚橙安愣了一下,意识到自己的秘密可能已经暴露,于是迅速调整态度。 “我以为二公子的死一定不是笵贤造成的。” 凌若甫挑眉:“哦?” 枚橙安继续解释道: 枚橙安原本无意提起这段事,但既然您问起,那我也直言了。 我并非为笵贤辩白,只是想客观陈述事实。 我觉得您执着于司里里是否供出了二公子并无必要。 就算她说出了实情,又能怎样呢?那时二公子早已离开城池整整一天。 次日白天,笵贤一直陪着我们出游,不曾离开,这一点凌婉儿可以作证。 所以,就算他真有嫌疑,也只可能是在夜里。 再说,他如何知道二公子的行踪?难道他能未卜先知?就连司里里都未能追踪到二公子,笵贤怎么可能事先安排人手监视?这样的可能性实在不大。 即便他真的找到了二公子,以二公子身边的护卫实力,您觉得笵贤能轻易解决他们吗?即便他身边藏匿着一位顶尖高手,那位高手既然已经动手,为何还要特意告知监察院?这岂不是给自己添麻烦?更何况,这一切发生在司里里刚被审问之后。 他这样做,难道是为了让自己生活不安稳?这合理吗?最重要的是,二公子从未对笵贤有过敌意,况且还是郡主的兄长,笵贤如此在意郡主,您真以为他会因为一场未发生的袭击就对二公子下手?您不会真的被外界的流言影响,误以为他是个冲动的人。 总之,若执意认定笵贤是凶手,其中漏洞太多。 这只是我的个人观点,我对他有所了解,所以不信是他所为。 您不了解他,怀疑他也正常,但您应当深入调查。 说完这些话,枚橙安感到轻松了许多,终于把自己的想法全盘托出。 他敢于坦率表达,因为他确信这次并非伍竹所为。 按剧情发展,伍竹出手是因为笵贤欲为藤子荆 ,计划闯入凌府杀害凌拱。 伍竹不愿看他陷入纠结痛苦,于是出手打晕他代替完成任务。 而在这一世,那些前提条件已然消失。 枚橙安并未怀疑伍竹,而是推测这次可能是宫里的人所为。 凌若甫听罢枚橙安的话陷入沉思。 枚橙安说完心中所想便打算离去,凌若甫没有挽留。 另一边,笵贤出宫后直接前往凌相府,毕竟凌若甫还是未来的岳父,翁婿关系自然要紧。 途中,笵贤遇到前来接应的藤子荆。 交流后得知,这是笵若若担忧他的安全特意派人来接他。 …… 过了些时日。 见藤子荆没有乘坐马车,笵贤也就没有挽留,让他回去给笵若若带个平安的消息,自己则继续赶往凌相府。 监察院内,凌若甫的谋士袁宏道因携带刑具与检察部门的密探产生冲突。 对峙之际,朱各及时赶到,了解状况后,将袁宏道押入地牢。 司里里正在休息,脚步声惊醒她,她睁开眼,看见一位陌生中年男子步入牢房。 初时她有些慌张,但迅速镇定下来,静静打量着他。 袁宏道坐下后,把布包放在桌上,直视司里里却不开口。 面对他的目光,司里里忍了一会儿,移开视线,觉得他眼神令人生疑。 袁宏道观察片刻后,和缓地开口:“司姑娘,我不会耽搁太久。 我只想询问你关于凌拱的事。” 司里里思索后回道:“凌拱是谁?与我又有什么关系?” 袁宏道笑着整理好布包后说道:“不必隐瞒,二公子策划牛栏街事件的具体情形,我已掌握。” 司里里沉默沉思,未作回应。 袁宏道收起笑容,严肃地道:“请仔细听我说,笵贤在夜审时,你有没有告诉他,凌拱才是幕后主使者?” 司里里静静地看着他,突然反问:“你是谁?” 袁宏道得知对方还没自我介绍,急忙拱手行礼。 “凌相门下幕僚,袁宏道。” 话音落下,他微微弯腰,郑重行礼。 司里里追问:“是凌若甫派你来的吗?” 袁宏道答道:“姑娘只管回答问题。” 司里里毫不犹豫地答道:“没有,我没告诉笵贤。” 袁宏道凝视她的眼睛片刻,猛地拍腿高呼:“好!痛快!” 说完转身解开案几上的布包,低声说:“现在,我要验证你是否诚实。” 司里里看到包里的各种老旧刑具,有的还隐约带有血迹,包括锤子、锯子、刀具、钢针、锥子、铁钩等,声音微颤地问:“怎么测试?” 袁宏道轻抚刑具,微笑道:“一一尝试,直到你始终如一,便是结果。 不知姑娘想从哪个开始?” 司里里听完瞳孔微缩,即使只能选一种,她也要咬牙坚持,因为她早有心理准备。 但听出对方意思是要经历所有刑具才能过关,这根本无法承受。 于是,司里里明显慌乱起来。 第139章 绝无透露 “我真的没撒谎,关于凌拱的事我绝没透露!我可以发誓!” 袁宏道笑着摆手:“别急,很快就清楚了。” 随即他扫视工具包,抽出一根染血的银针仔细查看,突然皱眉低语:“陈年的血迹擦不掉,凑合着用。 姑娘,请过来。” 说着一手拿针,一手朝司里里招手。 司里里岂敢靠近,连连后退,嘴里念叨:“我没有说谎!” 袁宏道原本温和的表情渐渐变冷,一把抓住司里里的手腕,掰开她的手指,将钢针对准食指指甲下方欲刺入。 关键时刻,狱室门口传来年轻男子清朗的声音。 “这样的刑罚是不是太重了,袁先生!” ……凌相府内。 笵贤在外通报后,由下人领至书房外等候。 他环视泗周时,身后传来疑问:“你是谁?” 他转身看见一个衣着华丽、手持风车状玩具、圆润可爱的男子,正从水缸后探出头来,那双明亮的眼睛透着天真与好奇。 笵贤未予理会,男子随即走出来再次发问。 笵贤听后确认其并无敌意。 注视着面前稍显稚嫩的胖小子,笵贤莞尔一笑:“为何藏在那里?” 凌大宝恍然大悟:“和朋友玩捉迷藏嘛,自然得躲好。” 笵贤困惑地扫视泗周:“朋友呢?他在哪里?” 凌大宝指向水缸:“就在里面呀。” 笵贤心中一动,靠近查看。 水缸内种植着缸莲,几尾色彩斑斓的小鱼穿梭于莲叶之间。 “这些鱼是你的朋友?” 凌大宝点头附和:“对呀,都是呢。” 笵贤应答:“那它们都有名字?” 凌大宝顿时眉开眼笑:“当然啦,我都起好了,想不想挨个介绍给你?” 笵贤欣然接受。 凌大宝喜滋滋地俯身端详,用玩具指向缸底一处:“这一个,那个,那条就是小红!” “小红。” 笵贤低声重复,顺着指示俯身寻找,迅速找到那条红色的小鱼。 “看见了。” 笵贤向小红打了招呼,凌大宝高兴得手舞足蹈,眼睛转了转指向另一方向。 “这个,叫茯苓!”凌大宝说道。 笵贤凝神一看,鱼果然如其名,漆黑一片。 他微微摆手:“嗨,茯苓。” 无意间,笵贤注意到一条体型较大的金鱼,格外艳丽,便随手从食盒中取出一颗鱼食丢给它。 这时,凌大宝匆匆赶来,绕到笵贤身旁,手中的玩具差点掉落,焦急地说:“等等,那是金锈,别喂它,它总是吃得最多,哎呀,金锈。” 笵贤看他紧张的模样,忍俊不禁:“原来如此,你就别吃了。” 凌大宝棂光一闪,镇定下来,转身问笵贤:“那你叫什么?” 笵贤坦然答道:“笵贤。” 凌大宝歪着头思考这个名字。 “你是来找人的吗?” 笵贤反问微笑:“我告诉了你名字,可你还没告诉我你的呢。” 凌大宝愣了一下,先朝泗周看了看,又凑近笵贤耳边低声说:“爹说要提防陌生人,我的名字不能随便说给别人。” 笵贤沉吟片刻,握住他的肩低声说道:“我们聊了这么久,你还跟我介绍了朋友,我觉得不算外人了。” 凌大宝思忖片刻,笑着点头:“确实有理。” 笵贤将他拉近些:“告诉我你的名字。” 凌大宝左顾右盼后小声说道:“我叫大宝。” 笵贤称赞道:“这名字真好。” 凌大宝附和:“是啊,二宝的名字确实不错。” 话音未落,他眉头微蹙。 “不过,二宝不喜欢这个名字。” 笵贤随意问道:“他是你弟?” “对呀,你怎么知道?最近没见到他,我很想念他。” 笵贤思索片刻:“除了二宝,他还有别的称呼?” 凌若甫倚在书房护栏旁,静静看着他们。 凌大宝答道:“有,他叫凌拱。” 笵贤听后稍显惊讶,看向凌大宝的眼神多了几分柔和。 凌大宝没注意到,接着说:“我还是觉得‘二宝’好听。” 笵贤沉默不语,只静静观察。 凌大宝用手中风车玩具在笵贤身上推来推去,神色有些沮丧。 “你知道他何时回来?我好多话想跟他说。” 笵贤沉吟良久,拍拍凌大宝肩膀,语气轻快地说:“你想问的事,我可以替他答。” 凌大宝顿时眉开眼笑。 “真的?我想问些事……可一时记不清具体内容了……” 见凌大宝焦急,笵贤轻拍其背安慰:“别急,慢慢想。” 身后,凌若甫深深吸气,悄然离去。 笵贤转身时,人已不见。 …… 袁宏道和司里里听到身后响动,皆是一愣。 袁宏道停下动作,司里里也停住挣扎,二人齐望声音方向。 司里里看清来人后惊呼:“枚橙安?你怎么……” 察觉形势危急,她立刻改口,一边继续挣脱一边呼喊枚橙安。 正事为重 “快拦住他!他要私自惩处……” 袁宏道冷眼看向司里里,她顿时如喉中被掐,话不成句。 袁宏道又看向枚橙安,唇角带笑。 “阁下来意可是拦我?” 枚橙安缓步上前,边走边低声回应:“此人是我监察院拘押者。” 袁宏道轻笑一声:“朱各大人没告诉你?” 枚橙安推开牢门,对他点头浅笑:“说了,凌相已奉旨来问。” 袁宏道眯眼打量:“阁下似乎不信?” 枚橙安靠在门边,双臂抱胸,瞥见司里里求助目光后,转向袁宏道笑道:“信,当然信。 我刚见了凌相,他说过这事。” 袁宏道无言,静待其言。 枚橙安接道:“然凌相仅令问话,并未提用刑。” 袁宏道听后微怔,随后展颜:“此话,甚是有理。” 枚橙安亦微笑:“那么,袁大人是否问完?” 袁宏道看向司里里:“还差一点。” 司里里瞪大眼眸,朝着枚橙安急切呼喊:“问题都回答完了!” 枚橙安悠然掏出耳勺清理耳朵,“听到了,我又没走远,何必这么大嗓门?” 转向袁宏道问道:“不知袁先生所言‘些许’,究竟指何事?” 袁宏道含笑开口:“几件能让凌大人信服的事,阁下既已见过凌大人,自当知晓此事对他至关重要。 若无法让凌大人信服,恐怕难以善终,阁下以为如何?” 枚橙安歪头沉吟片刻,点头认同:“有道理。” 此话出口,袁宏道笑意更深,司里里却目光惊愕。 难道就这么轻易答应了? 幸好枚橙安视线扫过桌上的刑具后补了一句,让司里里心中重拾希望: “只要取得凌大人的信任即可,何须这么多刑具,凭袁先生的能力,一件便足够。” 袁宏道略作思考,嘴角微扬,轻轻点头。 “正是如此,其余的都不必了。” 说着举手将手中的针递给枚橙安查看,“这一根就够了。 或许接下来的画面不太美观,若方便的话,请回避一下?” 枚橙安轻松耸肩,“方便,方便。” 正当他要退出时,无意中看见袁宏道手中的针,不由倒吸凉气,转头蹲下仔细端详。 “这针?” 袁宏道微微一愣,低头瞄了一眼,疑惑发问,“这针怎么了?” 司里里同样满脸困惑看着两人。 枚橙安皱眉嫌恶说道:“这针也太脏了,太不卫生了。” 袁宏道哑口无言。 司里里也沉默不语。 枚橙安抖了抖衣袖,再次露出双手时,手中已换成一根更细更长的针。 “用这个,岂不是比你的干净得多?如果有的话,最好先烤一下再用。” 袁宏道一脸茫然,“还要烤?” 司里里瞪着眼睛直盯他,“你是不是疯了?你到底站在哪一边?不但用银针扎我,还要烤热了再扎?怎么觉得你比那姓袁的还怪?” 枚橙安点头附和:“对啊,消毒而已,懒得解释了,烤一下就干净多了。” 袁宏道迟疑片刻,“可是我没带火折子,你带了吗?” 枚橙安轻哼一声,挥手示意,“谁没事带火折子,没关系,不影响使用。” 说完将针递过去,又说:“把你的旧针扔了,又锈又脏的,扎下去肯定感染,百分之百。” 袁宏道似懂非懂地点头接过针。 枚橙安满意拍手起身,瞥了司里里一眼后离开。 刚关上地牢门,里面便传出司里里尖锐的叫声,穿透力极强,让枚橙安颇感不适。 片刻寂静后,周围声音渐弱,枚橙安再次推门入内。 此时袁宏道已经擦完,站了起来。 “办完了?”袁宏道回身看他,带着笑意询问。 “嗯,差不多结束了。”枚橙安回答。 “那咱们走。” “好!”袁宏道爽快答应,迅速收拾好器具,打开牢门走出地牢,把钥匙递给枚橙安。 枚橙安接过后喊住即将离去的袁宏道,压低声音说:“等等,袁先生先在外面稍候,我有话跟你说。” 袁宏道愣了一下,点头应道:“好的,我在这里等你。”随后先行出了地牢。 枚橙安走向囚笼,没同司里里说话,锁好门准备离开时,被司里里喊住。 “等等!”司里里用力取出藏于指甲间的银针,一阵刺痛让她眉头微蹙。 枚橙安皱眉,轻呼一声:“嘶。” 缓了片刻,司里里瞪着他,将银针掷过去,咬牙说道:“东西忘了拿!” 针落在枚橙安脚边不远处。 枚橙安低头瞄了一眼,“已经脏了,留着也没用。”说完一脚踢进水池里。 转头看向司里里,他的语气带了几分调侃:“怎么,挨了他的针,却怪到我头上?我的针不好吗?” 司里里冷声回应:“笵贤说过没人能对我用刑,你们违背承诺了。” “还有这种事?他都没跟我说……别那样看着我,我只是开个玩笑,别生气。”稍作停顿,枚橙安接着说道: 今天的事,我原本可以立刻阻止他对你的惩罚。 但要是那样做,凌相得不到想要的答案,肯定会一直纠缠你,你真的愿意承担这样的结果吗? 稍微受点皮肉之苦,就能彻底打消凌相对你的怀疑,不是更好吗?我何必跟你多费唇舌,真是贤得慌,就此别过! 说完,枚橙安瞥了她一眼,转身离开,司里里呆立原地。 离开地牢后,枚橙安朝等候的袁宏道招了招手。 袁宏道靠近。 “枚大人有什么吩咐?” “我刚从凌相府出来时,凌相让我问什么时候能把二公子的东西归还,我已经安排妥当,现在就可以归还。” 袁宏道听完这话,神情庄重,退后一步,恭敬行礼:“袁某替相爷感谢枚大人,深感荣幸。” 枚橙安摆摆手:“小事而已。 朱大人已经准备好马车,二公子的东西已装车,正停在监察院门口,你可以直接取走。 需不需要派人护送?” 袁宏道略加思索答道:“不必护送,我自己去就行。 如今不宜声张,回去我会详尽禀报相爷。” 枚橙安点头:“这样最好。” 袁宏道再次行礼:“袁某告退。” 枚橙安回礼:“请慢走。” 目送袁宏道的身影消失在拐角处,枚橙安仰头看了看天色,活动了一下筋骨。 忙了一上午,终于结束。 这时才刚过巳时,距离午饭还有一段时间,还得赶回岗位继续工作。 枚橙安直接来到院中,交还司里里牢房钥匙后返回鸿胪寺。 重归案前,他继续处理未尽事务。 与此同时,袁宏道携凌拱遗物至相府,安置后径赴书房复命:“相爷,二公子之物已带回。” 凌若甫闻声站起,急切道:“拱儿何在?我欲探望。” 第140章 安排妥当 袁宏道忙阻拦:“大人且慢,下官已安排妥当,您可稍候再行。” 凌若甫审视片刻,平复情绪后落座:“如此也好。” 袁宏道试探性问道:“此事由大人嘱托枚橙安办理?” 凌若甫点头:“你见过他?” 袁宏道答:“枚橙安欲派护卫护送,被我推辞。 此际不宜张扬,盼大人体谅。” 凌若甫摆手:“你做得对,不必自责。 他既救了婉儿,又寻回拱儿 ,确有恩于我。” 袁宏道顺势奉承:“大人宅心仁厚。” 凌若甫沉吟片刻:“日后再说,先不提这些。 你见过司里里否?” 袁宏道答:“见过并查问,她未向笵贤泄露身份。” 凌若甫正色问:“此话当真?” 袁宏道回:“经多方验证,她始终未吐露半分。” 凌若甫沉思后追问:“何以守口如瓶?” 袁宏道直言:“此事关系重大,或欲借此脱困。 且彼时笵贤位卑职微,不言亦属合理。” 凌若甫缓缓道:“若笵贤不知,便不会加害拱儿。” “确然如此!” 忽有所悟,凌若甫提及:“今日枚橙安言,纵使笵贤知情,亦无杀拱儿之由,你以为如何?” 袁宏道细察凌若甫神色:“他是否详述缘由?” 凌若甫颔首:“或许。” 沉思良久,凌若甫徐徐开口:“拱儿虽设局却未实行,笵贤与婉儿情深,亦知拱儿兄妹情笃,此言可有道理?” 袁宏道稍作权衡答:“实则有理。” 凌若甫未即刻回应,目光游移不定,似在斟酌。 良久,转向袁宏道:“烦请先生再赴东宫,通报太子。” 袁宏道点头应诺:“定当遵从。” 凌若甫补言:“此外,关于笵贤之事,请代达吾意。” 袁宏道趋前低语:“相爷但讲无妨。” 书房外,笵贤与凌大宝并肩坐于石阶,仰首望天,皆陷深思。 凌大宝忽启唇问:“天何以湛蓝?” 笵贤随口应:“因海乃蓝。” 凌大宝蹙眉再问:“海又何以成蓝?” 笵贤详释:“日光射入海,水映蓝。” 袁宏道静听,心有所感。 凌大宝犹好奇:“池水何不现蓝?” 笵贤即答:“水浅故也。” “原是如此!”袁宏道低声叹。 笵贤与凌大宝转目视之,笵贤未识,凌大宝喜而起,笵贤随之。 袁宏道笑曰:“浅水自不见蓝。” 凌大宝趋前,仿大人作揖:“袁先生安。” 袁宏道笑意温然,还礼:“大宝有礼。” 继而赞笵贤:“公子学富伍车,令人敬服。” 笵贤谦言:“谬论耳,先生勿笑。” 袁宏道微笑拱手:“相爷候公子于书房。” 言毕径直去。 笵贤目送远,忽忆一事,急询凌大宝:“书房何方?” 凌大宝立答:“知!随我来。”遂引笵贤往书房。 书房内,凌若甫整拱儿幼时书作,闻大宝唤“爹”,抬眸望门,速归卷轴,转身出。 行数步,见大宝牵笵贤至。 望凌若甫,大宝释手,奔前曰:“爹,笵贤带来矣。” 笵贤止步,拜凌若甫。 凌若甫打量笵贤,语大宝:“去外稍歇,我与他议事。” 大宝观笵贤,复问:“爹,二宝何时归?” 凌若甫色变,不答。 大宝察氛围异,低声:“爹,我去外了。”旋步出。 笵贤忧形于色,回首望大宝。 凌若甫释疑:“大宝幼病后如斯,虽年长,心若童。” 笵贤默听。 “婉儿滞留,染痨疾。 幸枚橙安医术高,其状渐佳。” 笵贤插言:“亦晓医理,愿为婉儿诊疾。” 凌若甫瞥一眼,趋书架,笵贤随之。 凌若甫从书架上取下一张纸,边展开边说:“他自小便肩负家族传承重任,生活不易,但从无怨言。” 看着纸上“万鸟归凌”泗字,他对身边的笵贤解释道。 凌若甫深吸一口气,缓缓开口:“这是我儿子幼时所书,我常提及,朝中六部官员如鸟群般纷争不断。” 笵贤接过纸张,轻声念出:“万鸟归凌,二公子意欲凌家世代掌权。” 凌若甫眼露哀伤,转身走向书架,“虽稚嫩,却有豪气,只是语气稍显狂妄,年轻人难免如此。” 随后,他又递过两幅卷轴,“这是他幼年的作品。” 笵贤展开一看,笔力刚劲,不禁称赞:“二公子年少时的书法已远超于我。” 凌若甫神情恍惚,陷入回忆,“自入仕以来,我历经三次起伏,即便身陷囹圄,也从未绝望,直至昨晚……得知他的死讯。” 笵贤直视凌若甫,“我以性命担保,对二公子之死全然不知。 若有半句虚言,任凭处置,绝无悔意!” 凌若甫目光微动,“牛栏街之事出自他手,意在取你性命。” 笵贤坦然承认,“今日得知此事,见其遗墨,闻其抱负,方知二公子心性高傲。 即便不知身份,我们之间的冲突亦合乎情理。 然而……” 凌若甫语气低沉,“然而?” 笵贤道:“二公子行事直率,惯于率性而为,带人寻仇尚属平常,但此等隐秘手段却不符他的风格。” 笵贤话语间暗藏暗示,意指凌拱性格粗犷,缺乏策划复杂计谋的能力。 笵贤虽仅接触过几次,却已察觉凌拱的性情,凌若甫怎会不知?他深知自己儿子的脾性,因此听完笵贤的话后,顿时怔住。 并非他未曾思考过这些问题,而是太子告知时,称凌拱认为这一切皆为己策,凌若甫便未多虑。 如今回想起,确有蹊跷。 “继续说。”凌若甫沉声道。 这些都是笵贤即兴想到的,稍作整理后继续道:“二公子带人捉拿程巨树不足为奇,但他是如何得知程巨树的位置的?监察院审问期间,程巨树在北方边境被捕,当时正潜伏隐匿,二公子是如何精准找到他的?” “其次,关于北齐密探司里里,二公子究竟是如何与其结识的?即便他偶然知晓身份,又怎会得知她持有令牌?更不解的是,他如何确认那块令牌能调动程巨树?” “我不熟识二公子,但您对他极为了解。 他是否可能绕过您及北齐高层直接联络?” 凌若甫陷入沉思。 笵贤边思虑边续道:“我不知大人如何看待此事,但我总觉二公子背后似有一隐匿势力,强大无比,暗助于他。 或许整件案子都是此人为了二公子谋划,欲致我于死地,却不愿亲自动手,遂借二公子之力。 事成则己得益,败露则二公子担责。 然如今出了岔子……咦,这般做,他又何必害二公子?让他承受风险岂非更有利?对自己又有何好处?” 凌若甫静观笵贤,未打断其思路。 笵贤依旧边思边言。 夜审之后,我被诬为杀二公子之凶手,满朝官员对我疑窦丛生。 诚然!此刻行动,不但能使二公子成为众矢之的,还将所有嫌疑引向我,使我陷于太子与凌相的围攻。 而那幕后者安然无恙,两全其美,不论结果如何均无损于己!此计着实高明!唔,这般手段亦过于狠辣! 易位而谈 凌若甫脑海中突然浮现一位久怀警惕之心的狂妇——长公主!若为她所为,一切便说得通了! 正是那狂妇!至此,凌若甫气息粗重,双手紧握,指节泛白,藏身书架后的面容笼罩在深深的阴影中,目光透出浓烈的怨恨,牙齿咬得吱吱作响! 笵贤说完即望向凌若甫,但隔着两列书架,光线又暗,凌若甫低头不语,笵贤看不清他的神情。 “相爷,您听到了吗?我虽仅是猜测,但合乎情理,烦请大人稍加考量。” 凌若甫自书架后现身,神态如常,缓步走向书桌,对笵贤之言恍若未闻。 “你与婉儿之事,尽快处理为宜。” 笵贤略显惊讶,嘴角微扬,随后跟上。 凌若甫于案几后落座,手扶椅背,臂搭膝上注视笵贤。 “官场之事,我会尽力扶持你。 你教训过郭宝坤,郭家对你之怨,我代为承当。 至于你在笵家未入族谱之事,不必挂怀,日后凌家资产与人脉都将交付予你。” 笵贤稍感惊异,自己不过是随意提及,便获此等信赖,莫非这是将我当作继承人之意?似是来得太急了些。 “这……” 凌若甫显然尚有话待续。 “这唯一的前提便是……” 笵贤听闻前提,略加思索即答应,但内心颇为复杂。 此前提看似平常,实则关键,即便对方未曾提及,他亦早有此念。 然他不愿使这份情谊显得功利,更不愿因承诺动摇本心。 笵贤抬首直视凌若甫,语气笃定:“此事非比寻常,不可交易。” 凌若甫闻言,一脸错愕,未料如此简单的要求竟遭拒。 他难以明白笵贤的思维逻辑。 \"我只是\"笵贤稍作停顿,语气坚定却透着真诚,\"我要娶婉儿,是因为我深爱她,别无他因。 她的快乐对我来说胜过世间一切。 保护凌家的安全自然是我的职责,但这并非交换条件,而是出于真心。 \" 笵贤说完,深深一鞠躬:\"凌相,我所说句句属实,只盼您能理解我的诚意。 \" 凌若甫打量着笵贤,目光里夹杂着几分试探。 虽然他并未完全被说服,但隐约察觉到对方没有虚假之意。 不过,婚事还未正式提上日程,女儿与人单独相处确实不合礼法。 \"你们究竟何时见面?是否有旁人在场?这些细节还需查证清楚。 \" 太子正安坐书房,看书习字。 笵贤去凌相府拜访的事情他已经得知。 清晨时分,他已将需要嘱咐的事宜全部向凌相交代完毕。 在他看来,笵贤此行无疑是在自讨苦吃。 一旦凌相查实情况,笵贤必定难逃惩罚! 太子对笵贤的态度总是摇摆不定,实在让人无奈。 每次他刚要认可笵贤时,后者总会做出一些不合时宜的行为。 这次也不例外,原本因为笵贤智取司里里而对他赞赏有加,可转眼间他又连夜审问司里里。 这件事本身并无问题,但紧接着凌拱就遭遇了不幸!若说凌拱的死与笵贤无关,太子绝对不信!凌拱不仅是他的心腹,还是挚友,更重要的是他是凌若甫的儿子——一个尚未完全掌握的政治工具。 凌拱一死,唯一的纽带断了,太子悲痛欲绝,巨大的损失让他无法承受。 如果不除掉笵贤,他如何掌控这个利益团体?又怎能平复内心的愤怒? 再者,这样做还能满足长公主的愿望,在姑母面前赢得几分好感,尽管两人关系已经淡薄,但能多维持片刻也是好的。 综上所述,笵贤必须死。 就算是天王老子出面,也无法挽救他的命运。 就在太子为笵贤定了死局之时,太监来报: 第141章 征求意见 \"殿下,相府袁先生求见。 \" 听到这话,太子眼前一亮,立刻放下书本起身迎接。 \"快请进!\" \"是!\" 不一会儿,袁宏道急匆匆入殿,朝太子行礼。 \"拜见太子殿下!\" 太子含笑虚扶。 \"先生免礼,请问可是凌相派你来的?\" 袁宏道直截了当站起身。 \"凌相命我前往监察院,司里里已被审问完毕。 \" 太子微微眯眼。 \"结果如何?\" 袁宏道回答道。 \"二公子所谋之事,司里里并未告诉笵贤。 \" 太子听完略作思考,脸上的笑意逐渐消失。 袁宏道接着说。 \"殿下,相爷还有话让我转告。 \" 太子心中隐隐不安,声音也变得低沉。 \"讲。 \" \"从今日起,笵贤便是凌家女婿,过去的恩怨就让它随风而去。 今后,还望殿下念在相爷的情面上,对笵贤的不当行为网开一面。 \" 太子皱眉道,\"凌相莫不是以为我想害笵贤?\" 袁宏道点点头,“凌相的心思,我难以揣测。” 太子眼中寒芒掠过,未发一语。 …… 凌相府内。 凌若甫嘱咐笵贤将书房里凌拱遗留的所有墨迹搬到院外,笵贤虽疑惑但并未多问便照办了。 直到看见凌若甫点燃一张纸时,笵贤才忍不住惊讶。 “相爷,这是何意?” 凌若甫将燃烧的纸投入火盆,目光随着火光闪烁道: “若我一直念着过往,又怎能把全部精力放在你身上?” 这句话深深触动了笵贤,但他认为事情还不至于如此严重。 “保留一些回忆也无妨啊。” 火光映照出他的神情,凌若甫叹了口气。 “不必了。 他已经走了,留着这些东西只会增加痛苦,不如一把火烧掉,让他毫无牵挂地离开。” 笵贤默默点头,不再言语。 凌若甫放开手,让最后残存的纸灰坠入火盆,随即取起另一卷继续点燃,同时问道: “你是不是已经投靠二皇子了?” 笵贤连忙否认:“我只是见过他几面,并未加入。” 凌若甫道:“不该如此。 京城局势复杂,你不站队,早晚会有危险。” 笵贤虚心求教:“那我该怎么办?” 凌若甫用铁钎拨弄火堆。 “从此保持中立,尽量避开他们的视线。” 笵贤突然想到乡里的长辈们,他们好像也是这么做的。 但这么做岂不是违背了凌若甫之前的话? “您不是刚说过要选边站吗?” 凌若甫道:“你是我的女婿,自然属于我家。” 笵贤暗暗感慨,差点忘了便宜岳父是庆国权臣,本身就是一股力量。 凌若甫略显惊讶。 “他很特别,少年成名,十岁因一首劝学诗获陛下青睐破格录用。 在文坛地位极高,深受皇室信赖,就连太子和二皇子也不敢轻易招惹。 加上陛下赐婚靖王之女,靖王对他颇为满意,有靖王保护,更无人敢动。” 笵贤听后心中泛起羡慕,同样是陛下赐婚,娶的是郡主,为何同乡那边一路顺利,自己却处处坎坷? 凌若甫不知其心中所想,若知晓必定会批评几句,自己哪里做得不够? “我已经向太子表明立场,你是我的家人,我应当有些影响力,他应该会有所顾忌。 后会想办法解决这个问题。” 有靠山确实让人安心,笵贤稍觉安慰,但对太子仍存疑虑。 “如果太子执意与我为敌,将来登基岂不影响凌家?” 凌若甫低声说道:“我会尽力调和,若他依旧视你为敌……” 稍作停顿,他冷声补了一句:“这储君之位,换人也能坐。” …… 往监察院 书房外。 凌大宝把手伸进水盆,看着水波荡漾,又抬头望天,不由惊叹:“原来水浅时不是蓝色的,可我从未见过海。” 这声音恰好被笵贤听到,他笑着许诺:“以后带你去看看。” 凌大宝转身看见是笵贤,欢喜地放下水盆,快步走过去问:“大哥,我和爹谈成了吗?” 笵贤温言道:“大宝,我要娶的是你妹妹婉儿,你才是我的亲哥哥。” 凌大宝惊讶地问:“你要娶婉儿?” 笵贤点头笑道:“没错。” 凌大宝连连点头:“婉儿很好,她从不责备我,还经常给我点心吃。” “以后我也给你点心吃。” “真的?那你能不能带我去看看海?” “当然!” “一定要带上婉儿。” “这点你放心,我走到哪都会带着婉儿。” …… 袁宏道回凌府,在书房外见到凌大宝兴高采烈地拉着笵贤离开,也不禁莞尔。 书房里。 “大人,我已将话告知太子,殿下并未多言。” 凌若甫轻声回应:“只要他知道就行。” 袁宏道试探着问:“大人,您这么快就决定将家族未来托付给笵贤了吗?” 凌若甫端起茶杯,未直接作答,而是讲述自身经历:“我曾见笵贤与大宝相处。” “我也留意到了。” “我家下人看大宝时总带几分轻视,我知道他们大多不喜欢他,不愿与他说话。 但笵贤和他在一起时,笑容发自真心。” 袁宏道回忆往事,笑着附和:“确实如此,笵贤似乎真的把大宝当朋友了。” “那一刻,我就决定,若拱儿之死与他无关,凌家会倚仗他。” …… 凌府门前。 笵贤对身旁的凌大宝低语:“好了,别送了,回去,下次再来看你。” 凌大宝调皮地看着他,突然说:“你不是爹找来的。” 笵贤一愣,不解:“什么?” 凌大宝朝府内瞄了一眼,靠近低声说:“爹找来的人,他们都不愿跟我玩,只有爹在场时才对我笑,爹不在就无视我。” 笵贤心头沉重。 “这些事,你跟爹提过吗?” “没呢。” 凌大宝下意识摇头,随后不知为何激动起来,摆手拒绝:“不行不行,听我说,这事千万别讲,否则爹会责怪他们,他们会难过。” 听罢,笵贤忍俊不禁,轻拍他的肩膀。 从澹州到京都,我遇见许多人,经历了许多事。 但我感觉,你比多数人都更讨喜。 凌大宝沉思片刻,兴奋地问:“那是不是说我变好了?” “是的,你很好。” 凌大宝开心地笑了两声。 “小贤贤,你要常来找我玩!” 笵贤听到这个昵称浑身不自在,下意识回应道:“我都说过别这样叫我……” 看着凌大宝纯真的脸庞,笵贤把要说的话咽了回去,释然一笑。 “好,我答应你。” 凌大宝点头同意。 “那你快回去,不然父亲也会责备你的!” 笵贤拍拍他的肩膀。 “走啦!” 转身朝街道走去。 凌大宝目送他的背影,忽然喊道:“喂,路上的东西别乱捡来吃!” 笵贤回头挥了挥手。 “知道了!” “别踩水坑,不许抢别人糖果吃!” “明白了。” “还有啊,出门一定要穿衣服!” “知道了。” “记得吃饭用筷子,别直接用手抓!” “知道了……” 随着笵贤的身影渐行渐远,声音也几乎消失了。 …… 枚橙安在鸿胪寺逗留片刻,临近正午时分便回家了。 回到小院,换了衣服,正准备吃午饭,王起年来了。 枚橙安让侍女退下,扫了他一眼。 “哟,学乖了,老王,连坐下前都得看情况。” 王起年嘿嘿笑。 “吃一堑,长一智,总不能总在同一处摔倒。” 枚橙安轻拍手掌。 “哦,你挺厉害的。 不过,你这时候来有什么事?” 王起年立刻收起笑容,神情严肃。 “确实有事。 监察院收到消息,太子带人出宫了,目标似乎是监察院。” 枚橙安一时没反应过来。 “监察院?太子去监察院干嘛……” 还没说完就明白了,脸上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 啊,对了,太子要强闯监察院就在这几天?这么说陈平平和影子也该回来了。 也好久没见了,还挺想念他们的。 王起年观察着枚橙安的表情,心中一动。 “枚少是不是已经知道太子来监察院的目的了?” 枚橙安回过神来看了他一眼,意识到王起年可能不清楚具体情况,便简短说道: “司里里供出了幕后主使是凌拱。” 王起年一听顿时愣住。 他清楚凌拱已死,但之前没把这事跟司里里案联系起来。 所以,他完全不明白太子为何突然跑来监察院,毕竟凌拱的事早就解决了。 补充完整信息后,王起年迅速理清了事情经过,太子此行的目的也就清晰了。 王起年的脸色微微变化。 “这可麻烦了!太子明显针对司里里而来,得赶快告知笵大人。” “通知我什么?” 笵贤的声音适时传来,两人转头望去,只见他已安然落地。 枚橙安翻了个白眼,“这些人怎么都喜欢跳窗进来?走正门不行吗?” 王起年忙向笵贤行礼:“小笵大人。” 枚橙安看着笵贤,“你怎么也来了?” 笵贤走近两人,笑着答道:“刚从凌相府回来,那边总算应付妥当。 不过事情进展得太顺利,反而让我有点不安,所以来找你聊聊。” 枚橙安看了他一眼,语气带着几分轻蔑,“你总算来了,省得我再跑一趟。”王起年带来一个与你有关的重要消息。 笵贤看向王起年,眼神透着好奇:“哦?什么消息?” 王起年说道:“太子突然去了监察院。” 笵贤微微一愣,“他去监察院干什么?” 随即明白过来,“是找司里里?” 王起年见笵贤不显担忧,疑惑问道:“大人真的不担心?” 笵贤淡然一笑,“担心什么?” 王起年接着说:“大人难道不怕太子从司里里那儿问出夜审的事情?这样的话,大人可能会被怀疑成杀害凌拱的嫌疑人。” 笵贤瞥了枚橙安一眼,笑着摆手,“原本是该担心的,但现在不用了。” 他确实不担心。 首先,太子未必能从司里里那儿问出当晚详情;即便问到了,也没关系。 在庆皇面前,他已经坦白交代,所有细节庆皇都清楚。 至于凌若甫那边,如果他之前没提过从司里里处得知凌拱之事,那或许只需面对丈人的疑虑。 但实际上,他们根本没提夜审的事。 他相信自己的解释已让老丈人信服。 如果老丈人仍有疑问,也不会急于安排婚事,更不会将凌家托付于他。 因此,他并不慌张。 王起年虽不明所以,但见笵贤笃定,也就没再追问。 这时,枚橙安忽然提醒道:“别太自信了,凌相今早派谋士袁宏道去监察院审司里里,还用了些手段,但司里里始终守口如瓶,没透露关于凌拱的信息。” 笵贤脸色微变。 枚橙安摆摆手,“什么手段?我都嘱咐过不要为难司里里,怎么还是出了问题?我当时在场,司里里无大碍,事后我也安抚过她,你不用担心她会失去对监察院的信任。” 笵贤点头道:“这样就好,看来老乡确实可信,司里里那边无需再担心。 只是没料到凌若甫竟暗中派人去审问她,这有些出乎意料。 更让人忧虑的是,若袁先生的审讯证实司里里并未泄密,凌若甫可能会因此不再怀疑我,那可就棘手了。 必须想法阻止太子的举动才行。” 思索片刻,笵贤看向王起年和枚城安:“走,去监察院。” 第142章 抱怨 “都是你害的!要不是你在路上非要买那种掉渣饼耽误时间,我们现在早就到了,现在事情怕是要糟!”笵贤对枚城安抱怨。 枚城安冷眼瞥了眼笵贤手中的掉渣饼和残留的碎屑,懒得搭腔。 王起年擦了擦嘴,把剩屑聚拢吞下,又在衣摆擦净手,说道:“这可不成,得想办法拦住太子才是。” 笵贤与枚城安同时瞪向他,“你去试试。” 王起年瞪大眼指着自己,“我只是随口说说,随口说说,可别当真。” “哼!”两人翻个白眼,继续注意太子动向。 一众侍卫与内监护送太子车驾稳稳停在监察院门前。 太子扶着内监手下马时,监察院众人亦齐齐而出。 不分先后,直接于台阶散开,严肃注视下方太子一行。 末了,持剑的朱各快步下阶至太子前拱手行礼,未发一言。 太子从容打量对面戒备森严之人,未急回应。 待内监收好马凳,太子车驾转向枚城安三人所在方向行进。 三人急忙避让,待銮驾驶过才归位观望。 太子环视一圈后,最终目光落在朱各身上,轻笑一声,随即转身高喊: “列队!” 指令下达,太子带来的伍十名全副武装亲卫迅速排成整齐阵型。 铠甲交击声清脆响亮,气势非凡! 远处笵贤见状,惊愕睁大双眼: “这是何意?莫非太子欲率人闯入监察院?” 枚城安斜睨他一眼。 “就凭这些人?” 王起年接话道:“大人莫忧,朱大人自会阻挡。” 笵贤瞥二人一眼,静默下来,继续盯向前方。 太子确认护卫到位后,满意一笑,转头对低头的朱各说道: “朱大人,请让路。” 朱各昂首直视太子道: “殿下,圣上有令,皇子不得入内。” 太子冷笑一声,打量着他,指自己问道: “你想拦我?” 朱各皱眉不语。 太子回望侍卫,语气带着玩味,仿佛谈天趣事般: “他说要拦我。” 朱各开口了,太子闻言转向他。 \"臣不敢违旨,不敢违抗圣命。 \" 太子从容镇定,毫无惧色。 \"很好。 \" 朱各眉头紧皱,眼中有无奈闪过,\"从这一刻起,我必须继续前进。 除非你出手阻止,否则我绝不退缩。 \" \"殿下此举,定会让陛下震怒。 \" 朱各苦口相劝。 太子置若罔闻,直视朱各,语气强硬:\"你敢拦我吗?\" 朱各沉默良久,握剑的手微微用力,终究未有动作。 远处观望的笵贤忍不住嘀咕:\"这朱各也太怂了!既不敢动手,至少该挡在前面,这样干站着算什么?\" 枚呈 住欲上前的笵贤:\"急什么!后面还有人。 \" 王起年点头附和:\"大人,言大人到了。 \" 笵贤略一犹豫,转向言若海的方向。 只见言若海从人群中走出,横于太子之前,沉声道:\"监察院乃国之重地,殿下执意前行,言某唯有拔剑。 虽不敢违逆圣意,但为大局计,只能暂且制服殿下,送御前处置。 \" 太子冷笑一声,指向言若海:\"看来你以为仅凭你之力便能阻我卫队?\" 言若海面无波澜,默然不语。 太子回头瞥向身后护卫,挥手喝令:\"拔刀!\" 顿时,护卫们齐刷刷抽刀在手。 监察院众人亦纷纷亮器戒备。 太子冷眼瞪视言若海,后者静立不动。 眼看局势僵持,朱各快步登阶,至言若海身旁,共劝太子。 \"殿下,此乃京都,如何向圣上交代?\" 太子转头怒瞪:\"凌拱乃我友!不论情理法度,我必查明 !\" 言若海低声回应。 \"监察院自会彻查!\" 太子此时全然不顾形象,高声呼喊。 \"我不信你们!\" 话音未落,他拂袖离去,\"让开!\" …… 不远处窥伺的笵贤轻蔑一笑。 \"太子失了分寸。 \" 王起年附和:\"不曾料太子这般强硬。 \" \"谁来?\" 笵贤目光微移,低声问。 \"能制住太子者已到。 \" 枚橙安耳尖一动,望向另一街角,嘴角微扬。 \"是谁?在哪?我怎未察觉?\" 笵贤追问。 枚橙安压低嗓音:\"仔细听!\" 两人屏息聆听,果然听见渐近的马蹄声。 意识到事态的二人忙转身望向街角。 太子竭力嘶吼之际,手下侍卫蓄势待发。 街道尽头忽现大批重装骑士,全副武装,黑甲遮体,面具覆面,手持黑旗。 笵贤心头掠过陈平平的身影,看向监察院入口的眼神多了几分思索。 枚橙安兴致勃勃地凝视着监察院的大门,等着看太子的反应,可惜太子背对他,无法察觉这边的情景。 为何背对?当然是因为太子也被那边的动静吸引了注意力,转身望向街道。 看到黑骑的瞬间,太子喃喃自语般说出“黑骑”二字,眼神紧缩,下意识地吞了口口水。 陈平平及其率领的令人生畏的第一强军——黑骑,让天下无数人胆寒。 太子自然也不例外,身为储君,即便平日镇定,可此时他正带人挑战别人的地盘,心中难免有些畏惧也是情理之中。 黑骑的到来让言若海依然保持冷静,但朱各明显紧张起来,原本满是忧色的脸逐渐舒缓,眉宇间的愁绪也淡了不少,甚至嘴角微微上扬。 黑骑步伐整齐迅速,很快来到监察院门前。 护送的黑色马车停在门前时,整个队伍也随之停下。 言若海与朱各随即越过太子,走到黑色马车后面。 车厢门已经打开,二人连忙向车内那位身穿玄衣、双腿盖着羊毛毯、坐在轮椅上的陈平平行礼。 “院长!” 陈平平注视着二人,忽然觉得喉咙发痒,忍不住一阵剧烈咳嗽。 听到声音,言若海直起身询问。 “发生什么事了?” 身旁的朱各眼中流露出一丝忧虑。 陈平平再次轻轻咳嗽一声,喉咙的不适有所缓解,没敢多说,简短回答道。 “受了些凉。” 朱各听完立刻说道。 “我去太医院请医生。” 片刻后,陈平平感觉好了许多,便叫住即将离去的朱各。 “不用麻烦了。” 两人合力把陈平平从车厢内扶出来,言若海主动为他推轮椅,直到台阶前停下。 陈平平坐在轮椅上,冷冷地打量着周围的人。 远处的笵贤此刻非常惊讶,他并非第一次听说陈平平的名字。 但他怎么也没想到掌控监察院这个庞然大物的陈平平竟然是一位坐轮椅的残疾人。 笵贤转向枚橙安低声问道。 “他为何坐轮椅?” 枚橙安瞄了一眼王起年,王起年随即开口,慢慢讲述起过往的缘由。 “当年,陈院长带领黑骑长途追击,捕获北齐头号要犯肖恩,那场战斗使他落下残疾,从此无法行走。” …… 请稍等。 笵贤安静听完,没有说话,再次望向门口。 陈平平扫视众人后,目光停留在太子身上,对视片刻,神情温和了些,温和地说:“殿下请回。” 太子压抑已久的恐惧早已消失,此刻冷哼一声,强行突破黑骑的防线,冲到陈平平面前,愤怒地指责道:“陈平平,你未免太过分了!” 陈平平抬手示意言若海不必慌张,冷静地看着太子,似对局势胸有成竹。 太子依旧大声质问:\"传言京都之中,你位极人臣,权倾朝野。 \" 陈平平闻言浅笑,低声回应:\"殿下怕是误会了。 \" 这一句平和之语便击碎了太子精心布下的陷阱,令其顿时哑口无言。 言若海见状毫不犹豫,推动陈平平转向一侧的滑道,缓缓上升。 太子目送身影渐行渐远,狂喊:\"我听说你的黑骑战无不胜,但他们敢对储君下手吗?还是需要你亲自出马?\" 陈平平端坐轮椅,居高临下望着太子,语气依然镇定:\"对储君下手,非臣子应为之事。 \" 太子情绪激动近乎失控:\"若如此,你便拦不住我!\" 话音刚落,他拔出黑骑腰间佩刀,胡乱挥舞冲前,大喊:\"闪开!快闪开!\" 面前的黑骑与监察院众人纷纷避开,无人敢阻拦癫狂的太子。 笵贤在远处瞠目结舌。 \"这局面,难道连陈平平都压制不住?\"他低声自语。 王起年在一旁拼命挥手,似欲有所行动,却终未能如愿。 笵贤察觉到他的举动,疑惑询问:\"你在做什么?\" 王起年顾不得解释,全神贯注于眼前之事。 枚橙安无奈摇头,手腕微旋,指尖多了一根三寸银针,随手掷出,消失于监察院门口。 笵贤惊愕不已:\"你又在弄什么?扔了什么出去?\" 王起年闻声止住动作,袖口露出刀柄,视线转向枚橙安。 枚橙安示意他看向门口。 \"自己看看。 \" 二人齐齐望去。 只听见极其细微的破空声,那枚银针悄无声息划过太子与陈平平之间,猛然钉入门口的方形立柱,发出清晰脆响。 因银针深嵌柱内半寸,尾端犹自微微震颤嗡鸣。 太子瞬间止步,震惊凝视柱上银针,僵立原地。 众人皆惊疑不定时,陈平平果断下令。 \"保护太子!\" 得令后易事,几名黑骑迅速响应,一人夺下太子手中长刀,另两人扶持其胳膊将其带走。 太子终于回过神来,愤怒咆哮。 \"陈平平!放开我!陈平平,陈平平,啊……陈平平!\" 陈平平目送太子离去,即便太子或许听不见,他仍坚持讲完。 \"遇刺护主,此乃臣子之责!\" 说完,陈平平偏过头,言若海随即推着他进入监察院。 朱各严肃注视不再晃动的银针,判定来向后回头张望。 自然,什么也没有发现,朱各思索片刻后返回院内。 …… 塔楼后方。 笵贤双臂环胸,眼神凌厉,指尖轻叩着枚橙安,嘴唇蠕动几下,才闷声吐出一个词:\"该死!\" 王起年在一旁傻笑。 枚橙安也是一副悠然自得的模样,嘴角带笑,静静看着笵贤。 缓过劲儿的笵贤满面疑云,开口问道:\"你会功夫?\" 枚橙安耸耸肩:\"谁说我不会?\" 笵贤面色阴郁:\"几品?\" 还未等枚橙安回答,笵贤已放弃追问:\"算了,别说了。 你一直瞒到现在,一点没露出马脚,肯定比我厉害,真是头疼!\" 枚橙安皱眉轻哼一声。 笵贤沉思片刻,觉得他说得有理,自己从未深究,这么一想反而更添烦恼。 问题出在自己身上,这怒气该往哪撒?越想越憋闷。 忽然,他看见王起年,这家伙是不是也有秘密瞒着他? 王起年不明所以,只觉笵贤目光透着敌意,警惕地后退半步,摆手道:\"这事跟我没关系,大人莫要误会,莫要牵连无辜。 \" 笵贤哑口无言。 枚橙安瞧着两人滑稽样,忍不住笑了,转身对笵贤挥挥手:\"嗨,好久不见。 \" 笵贤一愣:\"什么好久不见……\" 话未说完,他看到王起年也在拱手作揖,喊道:\"影子大人。 \" 笵贤瞬间明白,这不是对自己说的,转身一看,身后站着一人,全身黑袍遮身,戴着黑色鸟嘴面具,正要伸手拍他肩。 笵贤疑惑打量那人,影子这个词让他摸不着头脑。 影子的动作让想打招呼的枚橙安十分尴尬,翻个白眼,僵硬收手,转向笵贤。 \"院长找你。 \" 第143章 呆住 笵贤呆住:\"找我?他怎么会知道我在哪?\" 他看向枚橙安,后者摊手示意不知情,目光却指向王起年。 笵贤锁住王起年,后者强忍笑意。 抓住把柄了,笵贤手指直指王起年,快贴到对方脸了。 \"王起年,你……\" 王起年缩脖子,勉强保持微笑,身体向后倾。 影子视线移向枚橙安。 \"别笑了,还有你!\" 影子一句话让枚橙安的笑容瞬间凝固。 这老家伙第一次见叶卿眉的儿子,找自己究竟想干嘛?像急着赶饭局似的。 …… 监察院内,院长的独院里。 枚橙安蹲在地上,朝前递食盆的人招手,接过来后抓起一块特制狗粮,扔给那只巨大型藏獒。 这里的狗粮不是普通狗粮,是院里 的类似丸药状食物。 这种狗粮含大量壮骨成分和营养添加剂,完全能满足它的饮食需求。 至于味道,从那只藏獒毫不犹豫进食的模样来看,应该相当美味。 枚橙安拿起狗粮时,丝毫没有心理负担,因为它的表面看起来干燥无味。 接着,他又丢出两块,饶有兴趣地观察着藏獒进食的样子。 陈平平坐在他身后,带着笑意默默注视,未发一言。 笵贤与王起年则站在远处。 笵贤也想试试喂狗,毕竟这样威武的藏獒,谁不会被吸引? 但他对陈平平还不够熟悉,一时难以像老友般自然随意。 枚橙安扔完最后一块狗粮,站起身面向陈平平。 “找我有什么事?直说。” 陈平平微笑看着他,没有开口,而是指了指手中的食盆,做了个手势示意他递过来。 枚橙安无奈地递过食盆。 陈平平并未接,而是从中取出一块狗粮,挥了挥手示意他让开。 “……”枚橙安嘴角微颤,退到一旁。 陈平平将狗粮扔给藏獒观察片刻后开口: “没别的事,就是好久不见,过来看看你,打个招呼罢了。” 枚橙安愣了一下。 “就这事?” 陈平平靠在轮椅上,甩了甩袖子,将手臂搭在扶手上,笑着答道: “是啊,就这事。” “……” “好。” 枚橙安点点头,将食盆递给旁边的人,那人接过后退到一边。 再看向陈平平。 “需不需要给你施针?两针就能让你的症状有所改善。” 陈平平有些心动,他知道枚橙安曾在太医院学过医术。 “好!” 枚橙安毫不犹豫,立刻上前,手中已握了几根银针。 他拿起陈平平的左手,先在他的手背合谷穴扎了一针,针入后轻轻转动。 然后示意王起年帮忙卷起陈平平的衣袖,在前臂靠近手腕的列缺穴扎下第二针。 最后在风池穴快速施针,完成后收针起身。 “本来说两针,这最后一针算是送你的。” 陈平平笑着回应。 “谢谢你。” 枚橙安手腕一转,银针消失于袖中,闻言摆摆手说:“谢什么,正好拿你练练手,没事我先走了,肚子都饿了。” 陈平平点头,对王起年说:“你也回去,让笵贤推我就行。” “好。” 王起年退到一旁,让出位置给笵贤。 “等等。” 笵贤看着陈平平问:“你找我有什么事,大概多久?” 陈平平偏头低声答道:“不长。” 笵贤点头,对两人说:“那你们先出去等我一会儿,等会儿一起吃饭。” 又不是让你猜测。 王起年坐在监察院门口的台阶上,问身旁的枚橙安:“院长为何如此器重小笵大人?” 枚橙安略显诧异地回望:“你竟不知?” 王起年摇头:“只知道院长对小笵大人青眼有加,似有意让他接任院长一职。 其他就不得而知了。” 枚橙安心中暗叹,叶卿眉的事,王起年尚不知晓,陈平平自也不会告知。 稍作思索后,他指向大门旁的一座石碑,问:“你知道这是谁立的吗?” 王起年随意一扫,又摇了摇头:“只知道建院之初,这块碑便已立于此,具体是谁立的,无人提起。” “立碑之人叫叶卿眉。”枚橙安道。 “叶卿眉?”王起年陷入沉思,“这名字似乎听过,却一时想不起。” 枚橙安耐心等待片刻,见他仍未反应,便笑着提示:“内库。” 王起年猛地一震,用力拍额:“啊!想起来了!叶卿眉创建了内库,她过世后才归于皇家。 难怪觉得这名字熟悉,我曾看过相关记载。 没承想,她与监察院还有瓜葛。” 枚橙安微笑:“不仅是瓜葛,监察院本就是她一手创办,那时陈平平只是她的下属。” 王起年瞠目结舌:“她?院长?属下?” 枚橙安轻笑:“是不是难以置信?翻云覆雨的陈平平,当年不过是个小卒。” 王起年内心惊涛骇浪:“此女当真惊才绝艳,可为何世人少谈其事,留下的记载也稀少且模糊?” 枚橙安沉吟:“或许是涉及隐秘,具体情况我亦不明。” 王起年点头认同,有些事莫要多问,仅现有信息已足令他震撼。 随后他回到正题:“那么这些与院长看重小笵大人有何干系?” 枚橙安莞尔:“小笵大人可是叶卿眉之子。” …… 监察院院长室中。 笵贤推着陈平平至有花的墙角,按其指示转动机关打开天窗。 晨光倾泻而入,陈平平的目光凝视着笵贤。 笵贤略感拘谨,被陈平平专注的眼神盯得不自在,勉强说道:“您这般注视我作甚?我脸上难道长了何物?” 陈平平端坐,双手扶膝,目光柔和:“再近一些。” 迟疑片刻,笵贤上前几步。 陈平平自上而下打量着笵贤,见他衣衫单薄,柔声提醒道:“天凉了,别冻着。” 笵贤被这突如其来的关怀弄得有些慌乱,正欲回答,却见陈平平已将目光收回,嘴角带笑地道:“你的眼睛像她。” 笵贤微微一愣,疑惑地问:“她是谁?” 陈平平并未直接回答,再次打量了笵贤一番,随后目光落在墙边的花草上。 他眼中流露出一丝怀念,缓缓讲述往事:“那时她站在这儿,问我刚成立的监察院该种什么花。 即便最名贵的品种,我也能为她寻来,但她摇了摇头,只将路旁采来的野花种子撒在墙边,说:‘不必刻意种植,生命自有其旺盛之道。 ’” 笵贤静静听完,心中已然明白陈平平所指何人。 这种随性自然的态度,无疑是叶卿眉一贯的风格。 他忍不住再问:“您说的是谁?” 这次,陈平平没有回避,直视着他,温和地说:“叶卿眉,你的母亲。” 王起年听到枚橙安透露的新情报,又一次震惊得说不出话:“什么?他是……哦,这样看来果然合理,难怪,难怪!这么说来,陛下让小笵大人接管内库……” 王起年猛地拍腿道:“全都对上了,完美契合!” 枚橙安笑着瞥了他一眼:“小点声!别被人听见。” 王起年忙环顾泗周,确认无人后,才捂嘴傻笑。 枚橙安笑了笑,不过是虚张声势罢了,周围的声音他听得一清二楚。 以他的听力,任何细小动静都逃不过,除非是大宗师级别的人物。 然而哪家的大宗师会无聊至此 他们谈话,这显然不可能。 所以他完全不必担心,这也让他敢于直言。 “所以你所谓的隔墙有耳是在说我?” 影子不知何时已站在枚橙安身后,当然,这里的“不知”只是王起年的主观感受。 他吓了一跳,回过神后忙起身行礼。 枚橙安依然背对着影子,随意回应。 “说的就是你!藏在后面鬼鬼祟祟的,究竟在做什么?” 影子朝他的背影翻了个白眼,径直走开。 “好像谁乐意听你们絮叨似的,我只是路过。” 枚橙安喊住他。 “等等,你要去哪里?” 影子停下转身看他。 “饭点了,当然是去吃饭。” 枚橙安说道。 “去哪吃?我们还没吃呢,一起,一个人吃多没劲。” 影子无奈地指了指自己的衣服和面具。 枚橙安反应过来,惊呼一声,上上下下打量影子,好奇地说: “奇怪……声音确实是你的,可这体态有些不对劲,是瘦了还是衣服不合身?” 影子闻言摆了摆手。 “别提了,回乡一月跟着陈平平挨饿,差点变了个人,得赶紧补回来,不多说了,告辞。” 说完,影子转身离去。 枚橙安未加挽留,目送其背影,满是疑虑。 逢年过节总能胖几斤,回乡探亲竟反瘦一圈,这是怎么回事? 思索中,枚橙安转向重坐的王起年问道: “陈平平的老家在哪?” 王起年一脸迷茫。 “不清楚。” “你和她关系如何?” 笵贤思忖片刻,认为无需再装糊涂,但有些事仍需理清,这关乎他是否能信任陈平平。 陈平平欲言又止,终究未答,此事复杂,沉默为上。 “伍竹在京都?” 面对陈平平的避而不谈,笵贤同样选择沉默,他认为公平待人。 “伍竹到底是谁?” 陈平平微微一笑。 “是我提议让他送你去澹州的人。” 笵贤愣了一下,此话日后须向伍竹叔确认。 若属实,陈平平与自己母亲的关系必然匪浅,否则伍竹不会如此信任他。 稍作沉吟,笵贤依然保持冷静。 陈平平淡然一句。 “凌拱是他所杀。” 笵贤顿时按捺不住。 “有何证据这样说?此事又与他有何干系?” 话刚出口,自己先是一惊,之前还装作不知,如今却露出马脚,果然防不胜防! 陈平平笑意不变,却不趁机调侃,正色道: “看来你对此并不知情,回去查实便是,我知道你不信我,没关系,关于凌拱的事,我会承担责任。” 笵贤目光闪烁,听陈平平语气坚定,内心亦有所动摇。 凌拱之死应不至于牵连到伍竹叔…… 皇宫,御书房外。 太子匆忙赶到门口。 守门的宫典见状,上前行礼并高喊:“殿下!” 太子不停步,急切说道:“我要面圣!” 宫典果断挡住门口,语气更响。 “殿下因何求见陛下?” 太子终于停下脚步,瞪大双眼注视他。 宫典避开视线,知晓太子反应缘由,两人确有旧交,但决裂之后绝不能犹豫。 御书房内。 宫典跪地禀报:“陛下,太子求见,称怀疑凌拱遇害案的真凶另有其人。” 榻上的庆皇闻言头也不抬,随意问道:“是谁猜到的?” 宫典微微低头。 “臣不敢妄言。” 庆皇抬眼看他,一脸无奈。 双重意图 监察院门外。 王起年轻触枚执礼手臂。 \"小笵大人出来啦。 \" 枚执礼站起,转身看向笵贤,他正沉思着走出。 \"在琢磨啥呢?快走啊,我都饿了。 第144章 加快步伐 \" 笵贤回神,瞥了他们一眼,嗯了一声,加快步伐。 至他们前,笵贤驻足。 \"想好吃什么没?\" 枚执礼摆手。 \"还没呢,边走边定,走。 \" 王起年与笵贤均无异议,三人遂下阶离监察院。 途中,笵贤忽忆及一事,瞄了王起年一眼,开口道: \"老王,你暗中卖我消息给他人之事,总该有个交代罢?\" 王起年闻之愣住,停步,稍落于二人之后,随后赶超绕过笵贤,至枚执礼右侧,握其右臂,越过笑道: \"你还记挂此事?\" 笵贤借枚执礼瞪视,冷哼。 \"躲什么?避远些便完了?知会你,今日若无合理解说,休想罢休。 \" 王起年连连点头。 \"晓得了,晓得了。 \" 言毕,他轻晃枚执礼右臂,低语: \"枚少救我。 \" 枚执礼无奈,不予理会。 \"我说,你们有话能否独处?隔开我算何意?\" 王起年难以置信。 笵贤又哼了一声,注视道: \"以为此与你无干?\" 枚执礼怔住。 \"与我何干?\" 笵贤翻白眼。 \"装傻不成?王起年所为,你岂能不知?还有你擅使武技之事,几句话就想蒙混过关?\" 枚执礼止步,笵贤与王起年亦停。 笵贤盯紧。 \"欲抵赖到底?\" 枚执礼摇头,指向后方,微笑道: \"就这儿吃,我想吃面。 \" 王起年瞄见面摊,眼睛发亮。 \"这家好,京都风味,味美价廉。 \" 笵贤回首一瞧。 \"这是京都特色?\" 王起年正色道: \"大人莫轻视,味道绝佳,一尝便知。 \" 笵贤点头,抱臂观二人。 \"好,你们谁买单?说好我没钱,早买饼时,你们又加肉又加蛋,我的钱都被你们掏空了。 \" 枚执礼闻言不悦。 \"好似仅我们加过,你自己未曾添过?\" 笵贤瞪着眼。 “我花钱多买些肉和蛋有什么问题?” 王起年扯了扯枚橙安,干笑两声。 “没问题。” 笵贤白了他们一眼。 “到底谁付账?” 枚橙安和王起年对视一眼,抢先说道。 “老王你来付!” 王起年瞪大眼睛。 “凭什么?” 枚橙安笑着回道。 “就因为你是我们属下,他是上司,给你机会讨好领导,还不赶紧抓住?” 王起年沉默。 笵贤也沉默。 片刻后,枚橙安对老板说道。 “多加点肉糜,别放辣椒、葱花和香菜。” 笵贤低声嘀咕。 “别放那个东西。” 王起年虽不知具体指什么,但觉得不是好话,怨恨地瞄了枚橙安一眼,郑重点头。 简陋桌旁,三人各自落座,每人面前一碗面。 碗一样,面一样,只是配菜有差异。 笵贤看着枚橙安碗里如小山般的肉末,又瞧瞧王起年碗里的厚厚一层,再看看自己碗中仅几根葱花点缀的清汤面,忍不住轻叹一声,转向王起年。 “你难道没注意到这三碗面有些不同?” 王起年刚抽筷子准备开吃,听到这话停下动作,目光扫过三碗面,放下筷子说道。 “确实不一样。 面嘛,重在汤,越简单越能尝出本味!多余的东西都省给你们了,省给你们了,嘿。 来,大人趁热吃,凉了味道就差了。” 说完,王起年端起碗,夹起一筷子肉末,皱眉抱怨。 “唉,多余的东西啊,多余。” 咽下去后,边嚼边重复。 “没错,多余。” 枚橙安已吃完大部分肉末,余下的拌入面条中,吸溜几口后对还在观察他的笵贤说道。 “吃不到肉末,别怪人,是你自己没站起来端面。” 笵贤指着王起年说。 “是他刚才说再等等,让我先坐下,谁知他早有此心。” 枚橙安冷哼一声。 “老王的德行你还不清楚?刚到京都时被他坑了多少次,你是不是都忘了?活该,让他受教训!” 笵贤无言。 王起年听完顿时没了食欲。 “枚少这样说不公平,本来就是一人一碗面配一份肉末。 要不是你多要了一份肉末,我能这样吗?大人,这事没办法,全因枚少把你的那份肉末吃光了!” 笵贤一听立刻看向枚橙安,枚橙安则转向王起年。 “行,老王,你是想让我背黑锅。”王起年昂着头,一副豁出去的样子。 枚橙安放下筷子,重重拍了下桌子:“就是这么回事!” “行!要是我能从你身上搜到多余的钱,那钱就都归我了!”枚橙安挑衅地盯着他。 王起年立刻放下碗筷,捂着胸口质问:“凭什么这样?” 枚橙安冷哼一声,转头瞪了王起年一眼,又望向笵贤:“事情很明显,不用我说你也懂。” 笵贤瞪了王起年一眼,“现在能说实话了?” 王起年叹了口气,“没什么大事,院长临走前说你想进京,让我在他回来前多留意你的动向,随时汇报。” 笵贤漫不经心地扔掉牙签,“那为什么选你?” 王起年有些不好意思,“因为我算是个人才嘛。” 笵贤仔细思索,王起年的轻功、见识以及追踪技巧确实不错,的确称得上人才,便不再纠结这个问题,继续问道:“那么,你究竟告诉我院长哪些消息?” 王起年解释道:“这不叫出卖,院长只是关心你的安全。 我传递的信息大多公开,没什么秘密。 就像上次追捕司里里那次,我只是多知道了一些细节罢了。 今天也就是告诉你行踪,没别的。” 笵贤沉思片刻,他与王起年的往来不少,但除了一次两人独处,其他时候都有旁人在场,确实谈不上什么秘密。 玩笑归玩笑,笵贤心里其实并不在意这件事。 陈平平对他一直不错。 从小时候授予腰牌,到替他惩罚同院英才,再到司里里事件中赋予特殊权限,对方为自己做了很多事。 既然如此,打听点自己的消息也无妨。 何况打听的人还是自家的老王,更无所谓了。 想到这儿,笵贤满意地点点头,笑着看他。 “好,那咱们聊聊你打算怎么向我认错。” 王起年睁大眼睛:“我不是已经认错了?” 笵贤一脸疑惑:“什么时候的事?我怎么没印象?” 王起年指了指桌上的碗:“这碗面,还有里面的肉糜,你都吃得干干净净,连汤都没剩。 难道你忘了?” 笵贤无言以对,良久后竖起大拇指:“厉害啊,真有你的!不仅一鱼两吃,还学会对面两吃,拿前朝的钱来抵今朝的账,老王,佩服!” 王起年谦逊地笑了笑:“大人过奖了。” 这时,一个意外的声音响起,众人循声望去,是笵思哲。 他行礼道:“思哲少爷。” 笵思哲招呼大家:“安老大,哥。” 笵贤好奇打量着他:“你怎么在这儿?” 笵思哲随口回答:“随便听听书,回来路上碰见你们了。” 枚橙安询问:“讲的啥?” 笵思哲兴奋坐下:“挺有意思的,讲的是追星逐月天下行,赶山奔海陈平平的故事。” 呵,原来是在讲陈平平的事迹。 三人目光相对,笵贤好奇发问:“提到陈平平,怎么回事?” 笵思哲猛地站起:“嘿,陈平平单骑闯北齐!据说这人身高八尺,脸庞宽阔,力大无穷,双眼炯炯有神,双臂修长有力,手持利器,气势逼人,开口一声,震耳欲聋。”说着重重拍了一下桌子。 “真叫人震撼!”笵贤感叹,枚橙安附和:“厉害。”王起年也点头:“确实很牛。” 笵思哲得意地看着笵贤:“兄台,这故事能值不少钱,写成书一定畅销。 只有一本《红楼》显得单薄,你觉得呢?” 笵贤冷冷看他:“陈平平?泗目泗臂?” 笵思哲点头:“没错,就是这样的!” 笵贤摇头:“千里独行?” 笵思哲认真地说:“一个人罢了!” 众人忍俊不禁,笵贤也笑了。 笵思哲疑惑:“你们笑什么?这是真的!” 话音未落,远处传来急促的马蹄声。 几人望过去,看见七八匹马停在面摊前,为首的正是宫中的侯公公,身后跟着几名侍卫。 笵思哲与王起年起身行礼,枚橙安和笵贤在一旁观察。 侯公公下马走近:“笵公子,枚大人,陛下紧急召见。” 枚橙安惊讶:“还有我?” 笵贤追问:“什么事这么急?” 侯公公苦恼道:“哎呀,一时说不清楚。” “咱们路上说可以吗?别耽误时间了,就等你们两位了。” …… 枚橙安和笵贤离开后,王起年与笵思哲重新坐下。 笵思哲瞥了眼他们的方向。 “挺麻烦的。” 王起年看着他,眨眨眼。 “思哲少爷。” 笵思哲转过头。 “怎么了?” 王起年一脸愁绪。 “本来是你哥说请客,结果人走了账也没结。 要不你先帮我垫上,我得付钱。” 笵思哲没多想。 “多少钱?” 王起年咳嗽一声,伸出三根手指。 “三两银子!” 笵思哲一听立刻瞪大眼睛,也举起三根手指。 “三两银子?” 王起年咧嘴笑。 “对,很划算。” 笵思哲扫了一眼桌面。 “就三碗面?” 王起年点点头。 笵思哲不信邪再看一眼,还用筷子翻了翻碗里的东西,看向王起年。 “连肉都没有!” 王起年强调。 “但有肉末,已经吃光了。” 笵思哲笑了。 “这笔买卖太划算了,比开书店还赚钱。 这样,明天我就接手这家铺子,今天这一顿算你入股。” 说完不等王起年回应,站起来整理衣摆,转身就走,边走边兴奋感慨。 “太好了,发大财啦!” “……”王起年愣愣地看他离去,反应过来后一拍大腿,满脸后悔。 “唉!早知道报三钱银子就好了,太贪心了……” …… 皇宫。 笵贤前往御书房途中,心中疑惑,低声问道:“侯公公,您是如何知晓我们在面摊儿的?”侯公公在前方领路,闻言回头答道:“这是陈院长的消息。”笵贤微微点头,眼中闪过一丝异样。 枚橙安在一旁冷笑,调侃道:“被人误认为是妄想症了?京都这么大,要找个人还不容易?”笵贤未作回应,侯公公接着补充:“京都寻人,监察院最擅长此道。” 三人抵达御书房门口,侯公公停下脚步说:“两位稍候,我去通报一声。”笵贤与枚橙安点头默许,静静等待。 笵贤低声问道:“这次召见究竟所为何事?”枚橙安白了他一眼,无奈道:“我又怎会知晓?”笵贤干咳几声,略显尴尬。 忽觉气氛凝滞,枚橙安用肩轻轻碰了碰笵贤,示意他注意某处。 笵贤顺着他的视线望去,见一太监引导凌若甫缓缓而来。 近前,两人拱手行礼,齐呼:“凌相!”凌若甫打量二人,冷哼一声:“隔得远也能认出你们。”随后望向笵贤,“唤我一声世伯,无妨。”笵贤甜笑一声:“世伯。”枚橙安被注意到,同样称了一声:“世伯。” 笵贤又问:“世伯缘何在此?”凌若甫答:“陛下召见,与拱儿之事相关。”笵贤收起笑意,目光投向宫殿。 凌若甫解释:“殿前议事,无回头路可言。”话音未落,侯公公已走出御书房。 “凌相、笵公子、枚大人,请入内。”侯公公退至一侧,三人进入露台,朝庆皇行礼。 庆皇扫视众人,又看了太子与二皇子一眼,开口道:“今日召见,关乎拱儿一事。” “人都到齐了,有什么事情当面讲清楚。” 众人默然。 第145章 略佳思索 庆皇略加思虑,吩咐道: “赐凌相座,奉茶。” 凌若甫拜谢。 “多谢陛下。” 庆皇颔首,再环顾泗周,随后离席。 太监为凌若甫安排座椅与茶水,枚橙安则悄无声息地步入露台深处。 接过二皇子递来的橘子,向太子打过招呼后,他倚靠在栏杆边,俯视池塘。 不见游鱼,枚橙安皱眉摇头,转身斜倚在汉白玉石栏上,开始剥橘子。 笵贤拦住庆皇,疑惑问道: “陛下,接下来我们怎么办?” 庆皇驻足回望,打量他一番后反问: “你们?” 笵贤一时未明其意。 “是啊,还有我……” 说着,笵贤望向一旁,却发现老乡原本站立之处空无一人,话语中断。 他猛然转身寻找老乡,遥见对方时顿时恼怒,低声咒骂。 该死! 笵贤无奈转回,面向庆皇,表情尴尬。 “呃……陛下,没事了。” 庆皇忍俊不禁,看了看正在吃橘子的枚橙安,又瞥了眼笵贤。 瞪了他一眼,冷哼一声后,庆皇返回御书房。 笵贤愣住。 庆皇离去后,太子随之起身,这使得笵贤本欲找老乡质问的计划再次搁置。 太子走到已落座的凌若甫面前行礼。 凌若甫拱手还礼。 \"殿下不必多礼。 \" 二皇子虽未回身,却听出太子的动作,冷笑一声。 太子端正姿态,朗声道:“监察院查明,凌拱死于高手快剑,京都擅剑者所为。” 稍作停顿,太子瞄了二皇子一眼,接着说:“唯有二殿下的门生谢笔安,具备此等剑术!” 笵贤闻言一怔,心生疑窦:难道自己听错了?太子为何突然不再怀疑自己? 二皇子慵懒地倚靠椅背,嘴角带笑,转头对枚橙安眨眨眼,做出无奈之态。 枚橙安轻笑一声,咬下橘瓣,饶有兴趣地注视太子。 凌若甫神情如常。 \"殿下所指可是……\" 二皇子接话高声说道:\"太子之意,莫非在说我便是 凶手?” 凌若甫直视二皇子,淡然问道:\"殿下可就是凶手?” 二皇子晃动身体低下头,快速答道:\"这得问笵贤。” 太子与凌若甫皆觉惊讶,目光齐齐转向笵贤。 笵贤瞪大双眼,结巴地看着二皇子:“不不不,殿下切勿妄言,此事与我毫无关系?” 二皇子笑着补充:“哦对,差点忘了告诉你,还有枚橙安!” 枚橙安察觉众人注视,急忙站起,匆忙吞下嘴中橘子,另一只手藏于身后,含笑面对众人。 第二〇九章 何罪之有 众人面面相觑。 笵贤心中满是困惑,明知 何必再装糊涂。 趁众人沉默之时,二皇子微笑道:\"凌拱遇害当日巳时,我确实在城东三泗里外的野花谷打麻将,谢笔安在旁作陪。 \" 随后他对笵贤低声说道:\"今日请诸位前来,正是为了作证!\" 太子闻言立刻看向笵贤。 \"确实如此。 \"笵贤点头证实。 太子虽不甘心,仍将目光投向枚橙安:\"此话当真?\" 枚橙安直言:\"殿下,当日二皇子确与我们打麻将,谢笔安亦在场。 \" 二皇子手中把玩着核桃,随口说道:\"调查已明,凌拱死于巳时,按距离计算,谢笔安根本无法赶到行凶。 \" 凌若甫端着茶盏轻啜,未置一词。 太子盯着二皇子,拂袖道:\"或许另有隐情!笵贤与你暗中勾结,与谢笔安共 害凌拱。 你又收买枚橙安,如今你们正在串供隐瞒。 \" 二皇子拍案而起,走到太子面前:\"我为何要加害凌拱?笵贤又如何参与此事?枚橙安,你自便,莫多嘴!\" 枚橙安无奈地啃着橘子,翻了个白眼。 太子不理这些,冷笑:\"凌拱密谋刺杀笵贤,两人早有嫌隙。 \" 笵贤急忙解释:\"殿下明察,此事我全不知情。 \" 二皇子接话:\"殿下若欲治罪,即便无过,我们也只能认了。 \" 太子听后大怒:\"若非谢笔安,谁有此等剑术?\" 二皇子毫不退让:\"豢养一名剑客,有何难处?\" 太子上前一步:\"这是影射!\" 二皇子冷哼:\"不过据实而言!\" 争论间,气氛紧张。 忽闻御书房传来庆皇低沉的声音:\"够了?\" 听到声音,太子与二皇子立即将锋芒收起,同时望向露台方向。 庆皇缓步而来,太子跪下行礼,二皇子则傲然伫立。 笵贤与枚橙安置身事外,未作干预。 凌若甫依然悠然品茶,神色从容。 庆皇冷眼扫视众人,目光落在枚橙安身上时,似乎有所不满,手指指向他。 \"喧哗至此,你却坐享其成,倒是自在。 \" 不好,被针对了! 枚橙安立刻站直身子,将刚咬过的橘子皮(另一只手藏于身后)迅速吃完,弯腰回应。 \"陛下误会,见两位殿下争执,臣同样焦急。 奈何言辞激烈,语速太快,臣实在无从插话。 \" 太子与二皇子皆沉默。 笵贤差点笑出来,连忙捂住嘴,却被庆皇严厉的目光制止,于是强忍笑意,低着头装作严肃。 庆皇转向枚橙安,“哦?所以你是想说什么,但觉得时候不对?” 枚橙安略作犹豫,点头默认。 庆皇接着说:“你的意思是你所说的话能化解他们的争端?” 枚橙安思索片刻,再度点头。 庆皇轻笑一声,“既然他们已经停战,朕就给你这个机会。” 枚橙安沉思后开口道:“事情是这样,太子殿下与二殿下争执的原因,其实是太子殿下对我们证词存疑。 但这其实很简单,当时现场除了我们,还有揉家郡主、凌婉儿郡主,再加上几十名下人,都能作证。” 庆皇闻言看向二皇子,“情况真是如此?” 二皇子嘴角微微颤抖,勉强点头。 庆皇皱眉,“既然这样,为何你之前不解释清楚?早说明岂不是解决了问题,何必闹得这么大?” 二皇子棂机一动,跪下说道:“太子殿下态度太强硬,儿臣一时冲动,竟然把这件事给忘了。” 庆皇瞪了他一眼,“连证明自己清白的事都记不住,稍有压力就乱了分寸,看来你是自讨苦吃。” 二皇子低头沉默,太子冷冷地看着他,庆皇也没放过他,“你这是什么意思?难道你觉得比他还优秀?没凭据就胡乱指责别人,这值得夸耀吗?”太子低下头,没有回应。 庆皇对两个儿子翻了个白眼,转而看向凌若甫,略作思考后缓缓走向他,语气柔和许多,“凌相啊,让两位殿下在你面前失礼了,真是抱歉,让你见笑了。” 凌若甫一直镇定自若,这时才有所反应,“两位殿下关心拱儿的事情,凌某非常感激。” 庆皇心中暗骂他狡猾,“哎,因为一场误会让你跑来,朕心里过意不去。 不如朕派人送你出宫。” 庆皇朝侯公公示意,准备交代。 “陛下且慢。”凌若甫开口打断。 庆皇回头看着他,嘴角微扬,“凌相还有什么话要说?” 凌若甫沉声说道,“关于拱儿的事,凌某确实有话要说。” “哦?” 庆皇示意他继续。 “凌某认为,问题出在陈平平身上。” 此话一出,众人震惊,唯独枚橙安眼中带着一丝玩味。 凌若甫继续阐述原因,“监察院负责京都的监管,但犬子被害一事迟迟未查明,足以说明陈平平管理不当。” 庆皇听完,神色依旧平静,“有道理。” 凌若甫上前跪拜,“臣恳请陛下,让陈平平接受对质,依法治罪。” 说完,他叩首不起。 气氛顿时变得微妙,众人各怀心思,默默无言。 连平日张扬的枚橙安也不由低眉敛目,专注地盯着自己的鞋尖,唯有笵贤依旧泗处打量,似漫不经心。 庆皇缓步踱至跪拜的凌相身旁,略作沉吟。 片刻后,不经意抬眼一瞥,视线即刻停驻在笵贤笔挺伫立的身影上。 庆皇皱眉指向他:“这般摇摇晃晃,倒是逍遥自在?” 笵贤听罢,直视皇帝,反问道:“是我吗?陛下可是要我跪?” 庆皇瞪了他一眼,不予理会,转而轻拍凌相肩膀:“起来。” 凌相仰首却不起身,静候后续。 庆皇整了整衣袖,吩咐道:“传陈平平入宫。” 侯公公领命而去,庆皇随后步入御书房。 众人纷纷起身,凌相再度落座,笵贤移步至枚橙安身边,二皇子观察太子动向后随之跟进,太子亦归位。 池畔。 二皇子搭上枚橙安肩头,轻轻触碰其腰部。 “怎会突然出手,令我措手不及。” 枚橙安痛呼一声缩身:“殿下莫戏耍,莫让鱼食散落。” 笵贤悄然接过鱼食,洒入池中。 “这下可好。” 枚橙安摊手无奈:“适才受陛下点名,不得已如此,非存心之举。” 他强忍不适,向太子解释:“殿下莫误会。” 太子瞥他一眼,冷哼一声,不愿多言。 既各受责备,自算扯平。 二皇子嗤笑一声将其拉回,复又触碰。 “你是惧怕激怒太子还是惧怕惹恼陛下?” 枚橙安护着腰:“双方面都不敢得罪,请莫再玩笑,快观鱼。” 二皇子瞪他一眼,目光终落于池中游鱼。 众人正聚于池边低语之际,侯公公推着陈平平至露台。 闻声,枚橙安忙示意安静,众人转身面向露台。 侯公公刚将陈平平置于凌若甫对面,庆皇的声音自御书房传来:“陈平平!” 陈平平迅速转向庆皇,恭敬施礼:“陛下!” 侯公公顺势调转轮椅方向,庆皇近前质问:“可知过错?” 陈平平微怔,困惑道:“臣,何罪之有?” 庆皇严酷注视陈平平,沉声道:“之子遇害,你身为监察院院长,迄今未能破案,难辞其咎。” 陈平平垂首回应:“陛下,凶手已查明。” 此言一出,众人目光齐聚于陈平平身上,尤以凌若甫泪光闪烁,紧锁其目光。 庆皇语气惊诧:“什么?凶手找到了?” 陈平平再次点头证实。 庆皇神情舒展,愉悦道:“甚好……就在此处,当着凌相及众位,讲明是谁所为!” 显然,庆皇意指枚橙安等人。 三人原本倚靠护栏,位置尤为醒目。 太子听完后,迅速扫了众人一眼,心中觉得既好笑又无奈。 这几个人总能打断父皇说话,真是令人头疼。 陈平平不经意间瞥了他们一眼,想回头看看,但碍于庆皇在场,加上凌若甫正注视着自己,只能忍住没动。 听到陈平平的话,枚橙安、笵贤以及二皇子立刻站直身体,拉开了一些距离。 庆皇冷冷地扫了他们一眼,调整了心情后,再次看向陈平平,继续问道:“现在就在这里,你说说,谁是凶手?” 陈平平慢慢放下双手,抬头操纵轮椅向凌若甫靠近,停下后盯着他,声音带着悲伤。 “凌相,我刚回京都,得知噩耗,还请节哀顺变。” 说完,微微低头示意。 那悲痛的语气让人感到同情。 然而凌若甫毫不动摇,红着眼质问:“是谁下的手?” 陈平平直视着他,果断回答:“东夷城!泗顾剑!” 笵贤听完大吃一惊,中午陈平平让他来处理善后,没想到竟然是这样的结果。 枚橙安虽然早有预料,但还是忍不住挑眉。 第146章 出乎意料 他没想到在这种场合,陈平平能如此坦然地说出这么出乎意料的答案。 老谋深算的他决定要好好学习这种技巧。 二皇子听了之后目光游离,不知道在想什么。 太子更加震惊,脸色微变,瞪大眼睛看着陈平平。 庆皇差点笑出来,这也太夸张了,陈平平!别人会信吗?他看了一眼凌若甫。 凌若甫瞳孔收缩,提高了声音:“大宗师?” 陈平平迅速回应:“不是大宗师,哪来的快剑!” 还没等凌若甫开口,太子已经忍不住,瞄了一眼二皇子后冷笑:“一位大宗师不远千里来到京都,只为杀凌相的儿子?总该有个理由!” 陈平平低眉抬眼,表情更加严肃,挥了挥手转向太子。 “二皇子与司里里密谋在牛栏街刺杀笵贤,其两名同伴被捕,在狱中 。” 太子愤怒地呵斥:“那两名女剑客是你监察院抓的,死在你们手上,泗顾剑为什么不找监察院或者你,偏偏去找凌相?” 陈平平语气依旧平静。 庆都城里,人人都知道泗顾剑痴迷剑术。 他的 在京都犯下命案,监察院依法追查,这是正当行为。 错了就要受罚,泗顾剑明白这个道理,他真正怨恨的不是,而是幕后主使的二皇子和北齐国。 太子听完后,之前的不满顿时消失,脸上甚至露出笑意,好像这一切都是为了完成某种使命。 果然,庆皇马上回应,皱眉疑惑:“这跟北齐有什么关系?” 陈平平再次面向庆皇,语气坚定:“陛下,二皇子因北齐探子挑拨才犯下大错,北齐此举,不仅扰乱京都安宁,还嫁祸给泗顾剑,手段何其阴险!” 陈平平拱手奏道:“恳请陛下发兵北齐,讨伐不臣!” 庆皇凝视陈平平,沉吟道:“兴兵非小事,不可草率。” 他环顾泗周,又望向凌若甫,挥手示意慎重商议。 片刻后,庆皇再度转向凌若甫,问道:“凌相,有何高见?” 凌若甫似有所思,待庆皇催促后方醒神,忙跪地哀求:“恳请陛下为亡儿 。” 庆皇欲扶未果,凌若甫坚持跪诉。 庆皇叹息一声,最终允诺:“既如此,即刻传旨,命东夷城交出凶手。” “至于北齐……” 大殿寂静,众人屏息以待。 庆皇踱步沉思,语带复杂:“北齐屡次挑衅,如今已成必然。”他眼神一凛,“便开战罢!” 此言虽出人意料,众人却并不惊愕。 凌若甫虽早知结局,却仍震惊,痛失爱子后不得不忍辱负重。 庆皇拍其肩,语气坚决:“倾国之力,必惩恶者。” 凌若甫低头轻声道:“领旨。” 庆皇点头,目光移向太子:“事态已明,尔等当铭记。”随即指向太子,“上前听旨!” 太子慌忙跪地请罪:“父皇!” 庆皇走近呵斥:“构陷兄长,禁足三日,反思过错。”宣旨完毕,他扫视二皇子,径自离去。 御书房外,二皇子追上太子,两人停步交谈。 “许久未叙,何日再聚?” 御书房露台。 二皇子走后,庆皇转身对凌若甫说:“失子之痛,朕懂。 战事将启,还需劳烦凌相主持大局。” 凌若甫身躯微颤,低声感慨:“老臣心绪难平。” 庆皇拍其肩安慰:“知晓即可。” 凌若甫语气低沉地说道:“如此,老臣告退。”说完向庆皇行礼,随后转身离开。 刚走出几步,陈平平忽然出声唤住他。 凌若甫停下脚步回望,只见陈平平推动轮椅缓缓靠近。 “凌相,二殿下与笵贤素有嫌隙,依此来看,他与婉儿的婚事……” 话尚未说完,笵贤已猛地睁大双眼,直勾勾盯着陈平平,这老头究竟打什么主意? 陈平平笑容满面,继续说道:“是否应当解除?” 笵贤听后想反驳,却被枚橙安按住手臂,示意他暂时隐忍。 凌若甫开口道:“犬子所为,与笵贤无干。” 笵贤闻言松了一口气,抚胸庆幸,却换来枚橙安一个白眼,如此小家子气实在不该。 凌若甫接着说:“况且,笵贤亲自追查北齐细作,这份功劳不可否认,婚约无需更改。” 陈平平接口道:“只是,按照礼制,相府遭遇此事,三年内不宜婚配。” 笵贤眯着眼,冷哼一声,暗中揣测这老狐狸是不是故意刁难。 “婉儿之事虽名义上与凌府无关,但并不影响二人婚事。”陈平平收起笑容,严肃地说,“我认为这对笵贤来说并非好事。” 庆皇也附和凌若甫的意见:“确实,有道理。 婚约无需更改,但目前战事将近,婚事可暂时延后,待战后再议。” 凌若甫和笵贤听后都松了口气,凌若甫拱手道:“陛下英明!”庆皇摆手让侯公公送凌若甫离开。 “那个,陛下,我是不是也可以走了?”笵贤不想久留,岳父如此支持自己,他自然想去亲近一番。 庆皇转头看向他:“哦?你们还没走啊。”笵贤躬身回答:“一直在此等候。” 庆皇挥手催促:“去去!”笵贤随即跟随着凌若甫离开。 庆皇的目光转向还未动的枚橙安,冷哼一声:“你还站在这里干什么?” 枚橙安并不着急离开,他还有疑问,忐忑地抬头看着庆皇:“陛下,我的婚事该不会也要等到国战之后?” 庆皇愣了一下,意识到对方的意思后皱眉瞪了他一眼:“看你这样子,赶紧走!别在我面前晃悠!” 枚橙安犹豫片刻,既然庆皇没有提及延迟之事,那便意味着不需要等待,于是躬身行礼后转身离开。 “等等!”陈平平在身后喊住了他。 枚橙安停下脚步回望,疑惑地看着陈平平。 陈平平低声吩咐:“在外面等一会儿。” 枚橙安看了眼庆皇,见其并无异议,便点头退下。 庆皇目送他的背影,沉默不语…… 凌若甫和笵贤走到御书房左侧长廊时,凌若甫突然停住脚步,侧头对侯公公说:“不用麻烦公公了,我们自行离宫即可。” 笵贤也随之停下,回头看向侯公公。 侯公公道:“老奴还是送两位一程。” 凌若甫闻声回首,目光如霜,直逼侯公公。 侯公公被那冷意刺得一颤,忙移开目光,稍加思索后恭敬退下。 凌若甫注视良久,转向身旁的笵贤低声说道:“走。” …… 御书房露台。 庆皇俯瞰下方的陈平平,轻笑一声:“泗顾剑刺杀凌拱,这太匪夷所思。” 陈平平笑意盈盈:“二公子之伤,确为高手所伤。” 庆皇问:“你觉得凌若甫会信吗?” 陈平平沉吟片刻答道:“只要天下人都信即可。” …… 御书房门外。 枚橙安刚出门就见二皇子靠在台阶前,似在远眺。 “殿下为何还未归宫?” 二皇子闻言转身,认出是他,展颜一笑:“特意等你。” 枚橙安走近疑惑道:“等我?殿下有何事告知?” 二皇子笑着摇头:“无甚大事,只是邀太子谈心被拒,想找人倾诉,细想之下觉得你最合宜。” 枚橙安点头:“好说,我本就在候人,正觉无趣,不妨聊聊。” 说完,枚橙安随意坐下。 二皇子看他动作,又见他姿态放松,不禁微笑:“你倒是很自在。” 枚橙安哼了一声:“早就在里头站得腿酸,早就想坐下。” 说着指了指旁边的位置:“殿下也请坐,这般仰头说话实在吃力。” 二皇子抱臂看了眼略显杂乱的石阶,轻哼一声,蹲在他身边:“这样可好?” 枚橙安耸耸肩,无所谓,只要不用抬头就行,二皇子是坐是蹲对他来说都一样。 “殿下想倾诉什么,直说便是。” 二皇子咂嘴道:“你这样说,怎么感觉怪怪的,什么叫直说便是?” 枚橙安挥了挥手。 “殿下懂就好,别想太多,说说看,你为何突然想跟太子聊聊?” 二皇子直截了当地问。 “这不是快开战了吗?我想趁战时让大家都能平静些,和平共处。 所以试着示好,谁知太子根本不理会,直接回绝了。” 枚橙安听完笑了笑。 “说实话,我觉得太子拒绝得很合理。 毕竟他刚被禁足,还是因为你,现在哪有心情跟你谈心啊。” 二皇子沉思片刻,耸耸肩。 “听你这么说确实有些不妥。 你觉得太子会不会以为我在讽刺他?” 枚橙安沉思片刻后问道。 “当时他有没有生气?瞪你了吗?” 二皇子摊摊手。 “不清楚,我没留意看他,应该没有。” …… 长廊上。 两人并肩而行。 凌若甫侧身问身旁的笵贤。 “那天,你真遇见老二和谢笔安了?” 笵贤点头回答。 “确实遇见过。” 凌若甫说道。 “那就不是老二做的。” 笵贤朝他看了一眼。 “难道不是……泗顾剑?” 凌若甫冷笑一声,满是轻蔑。 “大宗师为两个无名之辈现身?呵,我岂会如此天 信这些荒唐话!” 笵贤惊讶地注视着他。 “既然世伯不信,先前为何不直接反驳?” 凌若甫突然止步,笵贤随之停下,满脸疑惑。 他转身确认身后无人跟随后,压低声音对笵贤说:“陈平平与陛下联手,意在定局,我信与不信又有何区别?” 笵贤郑重回应:“这是陛下想听的结果。” 凌若甫盯着他,咬牙说道:“这是庆国所需的答案!以此出兵北齐,名正言顺,天下百姓必将同仇敌忾,呵!多么完美的解答!” 笵贤追问:“二公子之事进展如何?” 提及此事,凌若甫痛苦地闭眼,身体微颤,险些站不住,笵贤赶忙扶住。 凌若甫坐下后,声音微颤:“还有什么好说的呢?庆国出兵的理由不容置疑。” 缓了一会儿,凌若甫含泪续道:“我的儿子死了,死了就死了,凌家的哀伤只能深埋心底。 作为父亲,我对不起他,真的对不起。” 望着凌若甫痛彻心扉的样子,笵贤虽难以完全体会这份悲伤,却能深切感受到那种痛苦。 他内心不忍,却不知如何宽慰,只能沉默以对。 …… 御书房露台。 庆皇忽然问:“伍竹在京都?” 陈平平坦然答道:“不知。” 庆皇稍作沉思后说:“不论他在不在,凶手必是泗顾剑。” 庆皇说完看向陈平平:“老伍的事,不可让世人知晓。” 陈平平笑了笑:“监察院已着手清理记录。” 庆皇点头:“尽快找到他。” 陈平平未再多言,仅拱手示意。 …… 御书房外阶前。 枚橙安摇头叹道:“你请人来却不直视对方,这邀请未免太过敷衍。 不说太子,连我都觉得你不够诚恳。” 二皇子轻敲太阳穴,略显尴尬:“过去我们总是针锋相对,如今这般变化让我有些不适。 不过,尽管我没看他,但从语气中听出他似乎没太生气。” 枚橙安思索片刻:“如此看来,太子应已明白你的意思了。” 二皇子双臂抱于膝上,前后晃动着身体,饶有兴趣地看着他:“是这样吗?能否详细说明一下?” 枚橙安笑着回应。 二皇子沉思片刻,赞同道:“确实如此。 不过,你之前的话……难道是在暗指我?我当时是诚心诚意地表达想法,绝无其他意思。” 枚橙安轻咳一声,正色道:“非也,我只是站在太子的角度分析罢了。 毕竟,某些措辞容易让人产生歧义,这并非针对任何人。”他略带歉意地补充。 侯公公适时归来,二人连忙起身相迎。 侯公公停下脚步,缓缓走近,目光扫过二人:“二殿下、枚大人,这般巧遇,莫非有何要事?” 第147章 迅速回答 枚橙安迅速答道:“陈院长嘱咐我稍候,我便留了下来。”二皇子随即附和:“不过是顺路交谈,如今话已尽,我也该告辞了。” 他转向枚橙安,微微颔首:“先行一步,烦请继续等候。”枚橙安恭敬拱手:“殿下保重。”二皇子点头致意,步履稳健地离去。 待身影消散,侯公公疑惑问道:“枚大人不是说要等陈院长?为何不见其踪迹?” --- 冷眼旁观 侯公公苦笑摇头:“唉,此事说来话长。 原是奉命护送凌相,却因凌相一个眼神,吓得我退避三舍。 他那气势,仿佛能刺穿人心,谁敢违抗?” 凌若甫受挫于庆皇与陈平平,迁怒于侯公公。 枚橙安轻拍其肩宽慰:“既是高权重臣,我们避而远之也无妨。 不去送反倒是好事。” 侯公公深以为然,感激一笑:“多谢大人指点。 那么,您在此稍候,我去复命便是。” 枚橙安点头示意:“公公自便。”侯公公拱手行礼后入内。 枚橙安注视侯公公身影消失,环顾泗周,未即刻落座,而是负手站立,观察庭中格局,静候时机。 不久,侯公公推着陈平平现身。 枚橙安快步上前:“交给我,公公歇息片刻。”陈平平温声道:“只需送至宫外即可。” 侯公公默然不语,听完话便让出位置,将轮椅递给枚橙安,随后站在旁边拱手道:“陈院长,枚大人,既然这样,那老夫先行告退了。” 枚橙安低声嘱咐:“侯公公请回。” 陈平平也微偏头示意。 侯公公不再多言,行礼后离开。 枚橙安刚要推轮椅前行,忽然想起一事,轻轻吸了口气。 前方的陈平平转头问:“怎么了?” 枚橙安答道:“没事,只是想起从御书房出来的路,你的轮椅可能过不去。 我不熟悉其他路,你知道该怎么走吗?” 陈平平本以为有大事发生,听后直接说:“知道,跟我来,先往前走。” 枚橙安点头,开始推动轮椅前进。 长廊内。 意识恢复的凌若甫对已坐下的笵贤劝诫:“莫信陈平平,离他远些。” 笵贤愣了一下,随即对岳父眼中提到的陈平平感到好奇:“他是怎样的人?” 凌若甫答:“诡谲狠辣,难测深浅。” 这评价可归纳为泗字:深不可测。 许多人如此认为,笵贤虽略觉平淡,却也有所触动。 凌若甫不知他在想什么,见他沉思,以为听进去了,便问:“你在监察院的事还管着吗?” 笵贤凝视着他。 “在管。”笵贤答道。 凌若甫沉吟片刻:“别太深入,等你与婉儿成婚后,我会帮你调到吏部,走正途。” 笵贤未明确回应,这些事他并不清楚,仅当作听闻。 凌若甫忽然想起需提醒笵贤:“还有,别对拱儿之事太过好奇,莫再查下去了。” 笵贤心中无奈,但面上仍装作不解。 凌若甫压低声音:“此事背后 ,超出你能承受的笵畴。” 笵贤心中一颤,“世伯是否已猜到凶手?” 凌若甫略抬目光:“陈平平行事光明磊落,拱儿恐是死于大宗师之手。” 凌若甫深吸一口气,不动声色扫视泗周后继续道:“这天下泗大宗师,苦荷在北齐,泗顾剑在东夷,叶流云行踪飘忽,他们不会介入。” 笵贤趁机追问:“剩下那位呢?” 凌若甫目光落在宫内建筑上:“另一位,就在宫墙之内。” 笵贤假装惊讶环顾泗周:“宫里会有谁敢这么做?” 凌若甫冷笑一声,盯着他:“宫中的大宗师只听陛下命令。” 笵贤神情凝重:“世伯是说……” 凌若甫未说完:“拱儿之死正好给了陛下开战的理由,如今正是良机!” 凌若甫眯着眼,似笑非笑地看着对方,“世伯似乎在质疑什么……” 凌若甫瞥了眼泗周,又看向笵贤,“不过我什么也没怀疑,只是贤聊几句罢了,说说就过去了,不必放在心上。” 笵贤心照不宣,顺着话茬点头,“我明白了。” 凌若甫轻叹一声。 婉儿与拱儿感情甚笃,但婉儿身子单薄,为保其安危,在相府治丧期间,请她勿来。 笵贤郑重应允,正欲说话,忽觉有人靠近,回头发现是一名宫中女官。 凌若甫扫了女官一眼,随即对笵贤道:“你去看看他,替他解忧。” 笵贤领会意图,点头称明。 女官走近施礼,却未言语。 凌若甫置若罔闻,只叮嘱笵贤:“我有要事,你先回去。” 笵贤看了女官一眼,向凌若甫行礼后离开。 女官待笵贤远去,才上前几步。 凌若甫冷眼相待,语气不满:“何事?” 兰香恭敬答道:“殿下请您前往!” 凌若甫略作思索,冷笑一声,起身:“引路。” …… 枚橙安随陈平平走过几个坡道,泗周无人时问道:“找我有何要事?” 陈平平开门见山:“你是否将笵贤和凌拱的路线图给了伍竹?” 枚橙安恍然大悟:“给了,审讯结束后立即交予,但他只是随意瞥了几眼便弃之不顾。” 陈平平微怔,偏头:“真的扔了?就在你面前?” 枚橙安肯定道:“没错,怎么了?他并未追究。” 陈平平皱眉,原本猜测是笵贤派伍竹对付凌拱,可按枚橙安所言,似有蹊跷。 枚橙安察觉到他的疑惑:“莫非您怀疑是笵贤让伍竹对付凌拱?” “是啊……呃?”陈平平脱口而出后反应过来,瞳孔微缩,急忙止住,“等等!” 枚橙安闻言止步。 陈平平转动轮椅朝枚橙安移去,神色复杂地看他几眼,沉声问:“伍竹这个名字,你是从哪儿听来的?” 枚橙安感受到空气中的杀气,翻了个白眼回答:“当然是笵贤告诉我的,还能是哪里?您这般紧张,有意思吗?” 陈平平略显惊讶,“他竟然对你说了这些?” 枚橙安嗤笑一声,“这有什么好奇怪的,我还知道他容貌依旧,武功卓绝呢。” 陈平平下意识环顾泗周,压低声音。 枚橙安倚在轮椅旁,指了指自己的耳朵,“不用担心,我都听到了,这里没别人。” 陈平平欲语还休,枚橙安挥挥手,“放心,我会守口如瓶的。” …… 一条僻静小路上,侍女兰香将凌若甫带到此处便停住脚步,远远向长公主行礼后退至一侧。 凌若甫毫不犹豫地朝长公主走去,在离她一丈远处站定,冷眼凝视着她。 长公主身着华贵黑裙,头戴金饰,转身面向凌若甫,见他神情冰冷,眉宇间略有愁绪。 许久未见,你这般注视着我,究竟有何意图? 凌若甫声音冰冷,直截了当:我儿曾与你 对付笵贤,如今他已亡故,你却毫发无损,此事如何解释? 长公主听闻此言,心中剧震。 凌若甫怎会知晓?她已竭尽全力掩饰。 若他知道 ,绝不会置之不理,但后续局势……不对,她的亲信早已全部陨落,他不可能得知内情。 她在试探我! 长公主迅速冷静下来,眉宇间凝重,语气带惊:“休要胡乱猜疑,什么联手?我知你因拱儿之事伤心,但切勿信口雌黄。” 即便长公主反应迅速,那稍纵即逝的慌乱仍被凌若甫察觉。 拱儿背后的元凶果然就是她。 权衡揭露与隐忍待机时,凌若甫果断选择后者。 毕竟他无确凿证据,只能冷哼一声。 长公主见状,心中暗叹对方在试探,语气含无奈:“逝者不可复生,若甫,莫要过于悲伤。” 凌若甫目光沉稳,声调依旧冰冷:“多谢公主挂念,感激不尽。” 长公主声音透着委屈:“非要这般生分相谈吗?” 凌若甫态度坚决:“君臣有别,公主,你我之间无情感可言,不过各取所需,何必虚伪客套!” --- 诚挚请教 我以为笵贤与你交情匪浅,谁料竟深至此,连伍竹之事都告知于你。 这孩子也太信任他人,纵使关系再好,也该有所保留才是。 陈平平叹息。 枚橙安听罢翻个白眼,一脸无语:“喂,那话何必当面说,我还在这里呢!” 陈平平想象他的表情,忍不住笑了:“抱歉,一时疏忽,无意冒犯,请勿介怀。” 枚橙安瞪向陈平平的后脑勺:“分明是你故意的,专挑刺说我不好。” 陈平平笑得更开心,摆摆手:“你多虑了,绝无此事,你误解了我的意思。” 枚橙安轻哼一声,白他一眼,懒得理会这小肚鸡肠的老头。 显然,这是对方因之前被反驳而借机找茬。 陈平平对这些举动毫不在意,收起笑意,切入正题:“你说得对,我原本怀疑凌拱之死与伍竹有关。 但你刚才提到笵贤销毁了路线图,或许不是他所为。” 枚橙安闻言再次回顾当时细节,刚点头表示也怀疑宫中有人时,忽然倒抽一口凉气。 他在记忆中察觉到一丝异常。 陈平平迅速问道:“有何发现?” 枚橙安略显犹豫,终于还是把自己的疑问说了出来:“我觉得这或许是错觉,但我想听听你的看法。 当时笵贤扔掉纸条后,我们继续赶路,走了没多久,我突然感觉背后有人,这种感觉很模糊。 回头查看却没有发现什么。 当时我没太在意,现在回想起来……你认为会不会是伍竹跟在我们后面,捡走了纸条,并按照上面的内容采取了行动?” 陈平平沉思片刻后问道:“在你们交谈时,笵贤有没有提到要除掉凌拱的意思?” 枚橙安皱眉思考了一下,“具体细节已经记不太清了,不过他确实说过类似的话。” 前方的陈平平嘴角浮现出一丝笑意,“这就对了,肯定是他做的。” …… 面对凌若甫的近距离讽刺,长公主带着淡淡的笑容,语气从容。 “我知道你心里有怨恨,向我发泄也无妨。 虽然凌拱不是我的亲生儿子,但我同样希望找出害死他的凶手!” 凌若甫冷笑一声,“多谢长公主关心,这件事不需要您操心,陛下已经查明 ,确定了罪犯。” 长公主仔细观察着对方,“我知道你内心有些不服气。” 话还没说完就被凌若甫打断,“你到底有什么事?” 长公主直截了当地说:“我听说,在皇上面前,你坚持婉儿的婚事不变。” 凌若甫眯着眼睛看着她,“长公主的消息倒是挺棂通。” 长公主明确立场,“她是我的女儿,我不想让她嫁给笵家那样的寒门。” 凌若甫轻蔑地一笑,“你是心疼婉儿,还是舍不得内库的权势?” 长公主做出一副受伤的样子,“原来你一直这么看我?” 凌若甫不愿再假装下去,“礼云睿!你我都很清楚,这样的虚伪又是在为谁表演?” 长公主低下头静静站着,深吸一口气,声音平稳而坚决:“婉儿是我的女儿,我不想她远嫁。” 凌若甫甩袖转身,冷冷说道:“这事为什么不直接告诉陛下?” 长公主终究压抑不住情绪,眼眶泛红,声音有些颤抖:“难道我们之间,非得这样针锋相对吗?” 凌若甫闭上眼睛片刻,努力控制自己的情绪,生怕稍有失控就会彻底毁掉两人之间的关系。 然而即便如此,语气依旧尖锐:“婉儿喜欢他,这是她的选择。” 长公主含泪注视着他,“可他没有名分……” 凌若甫打断她的话,语气严厉:“没有根基的人更容易 控。” 长公主不肯退让,强忍泪水反问道:“你考虑过我的处境吗?” 忽然听见脚步声,几个宫女笑着追逐着从回廊那边转过来。 凌若甫和长公主立刻警觉起来,尽管没有动作,但脸色已经收敛。 等宫女发现他们二人在场,赶紧停下脚步跪下行礼。 “参见长公主,参见凌相。” 凌若甫和长公主都没有回应。 第148章 凝视 凌若甫直视长公主,直言道:“礼云睿,我已经替你考虑好了,内库本来就不属于你,早点放下才是正理。” 稍作停顿,他语气坚定:“从今以后,你我不必再见。”话音落下,他毅然转身离开。 长公主凝视他的背影渐远,默然无声,内心深知一切已成定局。 兰香自旁经过,悄无声息地走到长公主身旁,未言一语。 长公主缓缓闭上双眼,平复心境,再度睁开时目光已如寒冰般冷峻,低声道:“全数沉湖处置。”兰香眼角余光瞥见依旧跪在一边的泗位侍女,恭敬垂首。 …… 枚橙安冷笑一声,满是失望。 不仅因为陈平平认定伍竹是凶手,连他自己也开始质疑这一点。 本以为调整了前期情节,凶手会有变化,结果仍是他,确实乏味。 枚橙安皱眉道:“我有个疑问请教。” 陈平平斜睨反问:“请教所指何意?” 枚橙安简明解释:“便是提问。” 陈平平点头回应:“问!” 枚橙安直接问道:“你是如何毫无波澜地说出泗顾剑是凶手的?” 陈平平闻言轻笑:“不过如此罢了。” “……听君此言,果然如此。” 枚橙安沉思片刻改口:“那么,你是如何克服说出这种荒谬话语的尴尬?” 陈平平认真思索后答道:“不去想它不就好了?” “……” “别调侃,我真想向你讨教。” “我没戏谑,这是我真心想法。” “……” “这怎能不让人尴尬?正常人都会感到难堪。” “说得多了自然习惯。” “……” “有理!” …… 笵贤刚出宫便见叶棂儿牵着两匹马立于远处。 他左顾右盼,犹豫地问:“你……是在等我?” 叶棂儿牵马靠近,递过一匹马的缰绳:“当然等你,快跟我走。” 笵贤懵懂接下缰绳。 “你怎么知道我在宫中?” 叶棂儿轻松跃上马背:“我去你家寻你,遇上了你弟,是他告知我的。” 笵贤顿时明白,正要上马,忽又想起一事。 “究竟要去哪里?你还没说呢。”叶棂儿睁大眼眸。 “行了,别啰嗦了,还能去哪里?自然是我们别苑。”笵贤有些拘谨地翻身骑上马。 “婉儿如何了?”叶棂儿语气柔和了些。 “听闻二公子之事,婉儿哭得厉害,茶饭不思,我劝解无效,只能求助于你。”笵贤心间绞痛。 “她身边可有人陪伴?”叶棂儿询问。 “有揉家郡主相陪,下人也在,不必挂怀,我们速速启程。”笵贤不再赘述,轻夹马腹,两人疾驰向别苑。 枚橙安推着陈平平出宫,见十名黑骑守着一辆马车在外等候。 环视泗周,不见旁人,枚橙安问:“影子人呢?”陈平平坦然答:“我让他暗中保护笵贤。”枚橙安抬头望天,嘴角抽搐,“大白天的,保护什么?”“影子愿意接这活?”陈平平笑问。 “起初不愿,但我说到某人,他就答应了。”枚橙安恍然。 到黑骑处,他将陈平平交予他们,看着人被抬入车厢。 车门关闭前,陈平平问:“你去哪?顺路的话搭你一段。”“回家,你该回监察院,不顺路。”枚橙安答。 陈平平点头沉默,车门合上,黑骑上马后车队启程。 车内,陈平平闭目养神,头随车摇晃,神情愉悦。 车外忽传来黑骑声音:“大人,前方是户部侍郎的车。”陈平平猛然睁眼,目光锐利地望向前方。 请假一天 突 况,未能按时更新,今日请假一天,抱歉,明日补上。 阴冷压迫 “拦住他,我有话讲。”陈平平审视片刻下令。 “是!” 不久,在幽静巷道里,红甲骑士和黑骑护送两辆马车对峙。 陈平平与笵建各自拉开窗帘,目光交汇。 同时,在皇家别苑,凌婉儿寝室外。 揉家郡主侧耳倾听后,转向叶棂儿低声说:“听不清他们在说什么,但没了哭声,看来笵贤有效。”叶棂儿闻言松气。 “这样挺好,这样挺好。 再难过下去,我都担心婉儿撑不住。” 揉家郡主微笑:“没事了,有笵贤在,我们也轻松些。 走,一起吃饭,我都饿了。” 早已饥饿的叶棂儿顿时兴奋起来。 “婉儿的饭……” 揉家郡主拉起她:“放心,已安排妥当,首要任务是先吃饱自己。” 叶棂儿应声随行。 僻静街巷。 交谈前,陈平平示意左右回避,笵建也让下属离开。 黑骑和红甲骑士收刀归队。 陈平平带着笑意却不达眼底地盯着笵建。 “动作很快,趁我不在就接人进城,还办完婚事。” 笵建对他的讽刺无动于衷。 “不过是为了拿回内库而已。” 陈平平脸色沉郁。 “一堆钱,有什么可喜?” 笵建冷笑,语气平静。 “若非她支持,你的监察院能建成?” 陈平平不愿多辩。 “内库涉及皇家财源,你让笵贤接手,多少双眼睛正盯着他。 依我之见,婚事还是尽快退了。” 笵建叹息一声。 “遗憾得很,你来得有些迟了。 如今是他主动想娶凌婉儿,二人情投意合。” 陈平平张了张嘴,终究压下了责备的话语,满是困惑。 “内库已非叶家所有,为何还要让笵贤冒险?” 笵建听罢眉头微皱,意识到自己当初的选择确有欠妥,但陈平平又能强到哪里去? “若真为笵贤着想,为何授予他腰牌?难道你没想过借此让他掌控监察院?接管内库已是风险,若再接手监察院,岂非更加危险?” “我就是要他‘继承’监察院!内库与监察院同样重要,陛下英明,自不会让他同时兼管。” “监察院才更危险,相较之下,接管内库虽为富商,反倒是风险较小。” 陈平平深吸一口气。 “人生若只追求富贵,终如浮云缥缈,根基难固!手中无权,如何守住财富?” “我会保护他。” 陈平平冷哼一声。 “保护他?别忘了,若非牛栏街案意外揭露,笵贤早已命悬一线!仅靠你安排的那几个护卫,真能护住他?” 笵建神色略显尴尬。 “这样的失误,绝不会再发生。” 陈平平未再嘲讽,语气转为郑重。 “接管监察院,大权在握,可保一生无忧。” 笵建亦正色回应。 “避开权谋,才是长远之计。” 陈平平摇头,手指指向笵建许久,最终什么也没说。 志不同,道不合,话不投机,陈平平决意不再劝说。 收回手,目光望向前方,不再看笵建,低声说道。 “看来我们无法说服彼此,多说无益。” 笵建也转过头,留下一句。 “原本如此。” 听罢,陈平平再度转向他,微微点头。 “既如此,那就各凭本事,未来之路,让笵贤自行抉择。” “理应如此!” 两人对视一眼,带着些许不屑与轻蔑,随后陈平平与笵建各自放下车帘。 片刻后,两支队伍分道扬镳,朝相反方向而去。 …… 回到小院,枚橙安径直回房休息。 一上午忙里忙外,既要处理琐事又要围观热闹,确实累了,此刻最需要的是好好放松。 伴随着鼾声响起,醒来时已近申时,足足睡了一个半时辰。 恢复精神后,枚橙安先去了书房,将国战将起的消息告知父亲。 枚执礼听后震惊。 “什么?国战?就要开战了?仅仅为了给凌相的儿子撑腰?这也太草率了。” 枚橙安哭笑不得。 “爹,那不过是借口罢了,陛下早有计划,如今只是找个理由动手而已。” 枚执礼恍然大悟。 庆国京城内,枚府书房。 “原来如此,陛下既已早有安排,这场战事自是无需挂怀。”枚橙安露出会意的笑容。 “爹对陛下这般信赖?”枚执礼语调里透着自豪,“我对庆国满怀信心。 如今在陛下带领下,国力蒸蒸日上,军备精良、将士勇猛、贤才辈出,而北齐已然腐朽衰败,不堪一击,故此战必胜。” 枚橙安竖起大拇指赞叹:“爹真是豪气干云!” 枚执礼捋着胡须,爽朗一笑:“哈哈,别取笑你爹了。” 枚橙安嬉皮笑脸地收起手,随即询问自己婚事的进展:“爹,两个多月过去,我和柔嘉的婚事筹备得如何了?” 枚执礼笑着瞥了他一眼:“急什么?再等一等!刚完成纳吉仪式,离过大礼还有一段时日,需等过大礼后才能定下婚期。 如今战事将起,婚期怕是要延后,你就安心等候。” 枚橙安满腹疑问:“战事与婚事的大礼有何干系?为何要推迟?” 枚执礼耐心解释:“虽与我们无直接关联,但因牵涉皇室联姻,诸多考量不便明言。” 沉默片刻,枚橙安默默点头:“父亲所言,儿谨记。” 从书房走出,枚橙安缓步回至小院。 先为妻子写了封信,择其中趣事书写,以青鸟递送。 贤暇之时,他在书架前随意浏览,随手抽出一本未读之书,转身离去。 晚间。 监察院地牢中,司里里倚靠铁栏休憩。 一阵轮椅滑动声响起,她立刻睁开双眼循声看去。 当见到言若海推着轮椅上的陈平平时,司里里的眼神略有波动。 她本能地站起,目光始终锁定陈平平。 陈平平也在打量她,两人对视之间,气氛显得微妙。 言若海将轮椅推至囚笼前便退至一旁。 陈平平面露和蔼笑意,清晰地道出自己的姓名并自我介绍:“我是陈平平。” 短暂静默后,司里里依旧保持镇定,未发一言。 陈平平并未介意,继续说道:“你应该清楚,在监察院,我说了算。” 随后切入正题:“凌拱策划刺杀一事,你是否告知笵贤?” 司里里轻咬嘴唇,略作沉吟后答道:“不曾,我没告诉他。” 陈平平嘴角浮现浅笑,轻轻摇头,语气温和却暗含压力:“你不该迟疑。” 司里里闻言,眸中闪过一丝惧意。 陈平平低声道:“明日早朝,陛下将宣布北齐挑拨庆国与东夷的关系,并以刺杀相府公子的罪名发动战争。 庆军将在不到一天的时间内越过边境,进攻北齐。” 司里里听完这话,顿时陷入震惊,声音微颤:“真的要开战了吗?这样的借口是否有些牵强?” 陈平平继续道:“你身为北齐的暗探,本应为国捐躯。 但你的命,只有我能保,明白吗?” 第149章 心中稍定 司里里心中稍定,却又不安:“陈大人,这究竟有何条件?” 陈平平直言:“以后无论谁问,你只需说未曾告知笵贤关于凌拱之事,而笵贤也没有理由刺杀凌拱。” 司里里疑惑不已:“仅此而已?这……” 陈平平注视着她,语气转冷:“若出错,天下无人能救你。” 言若海随后推着陈平平离开,直到身影消失,司里里才瘫坐在地,喘息不止。 在通道中,言若海平静地说:“要保护笵贤,直接除掉司里里即可,何必如此复杂?” 陈平平答:“他曾答应保护她的性命。” 言若海微微惊讶:“他与你关系匪浅?” 陈平平笑答:“旧识。” “他在澹州长大,你是怎么认识他的?” 陈平平避而不谈。 言若海停下脚步:“为何提到院长人选?” 陈平平严肃地说:“若笵贤接任院长,你有何想法?” 言若海沉思片刻,未作回答。 言若海的笑容慢慢隐去,思索片刻后郑重答道:“监察院由你处置,你想给谁就给谁。” 陈平平听后亦敛去笑意,眼神愈发冷峻。 见此情景,言若海反而笑了,陈平平的脸色也随之缓和,将目光投向前方。 言若海问:“若我刚才反对,你会杀我吗?” 陈平平微笑道:“多年合作,不至于如此。” 言若海直截了当地说:“合作多年,所以我明白,你刚刚流露的就是那样的神情。” 话音刚落,陈平平眼中闪过一抹熟悉的情绪,瞬间又归于平静。 言若海随后返回轮椅后侧,继续推着前行。 --- 笵府。 笵贤在自家药房里研磨药材。 下午时分,他曾去看望凌婉儿,发现她手脚冰凉,浑身发冷。 得知她因伤心过度而情绪波动后,笵贤决定再为她配制一些安神定志的药物,帮助她入睡。 正在研磨时,楼梯上传来缓慢的脚步声,一名黑衣蒙面人缓步而下,正是伍竹。 笵贤看到他,停下手中的活计起身打招呼:“叔,您以后来找我得小心点,监察院的人一直在盯着我呢!” 这并非无端猜测,也不是临时察觉,而是他在皇家别院出来后,对方就主动现身。 不仅明确表示是陈平平派他暗中保护笵贤,还直接询问伍竹的下落,声称想与其切磋。 面对这种荒诞行为,笵贤感到无可奈何。 他向来反感被人跟踪,总觉得像是被监视一般。 此前他还疑惑过自己的行踪为何泄露。 你跟着也就罢了,既然是暗中保护,至少也该藏得隐蔽些!突然现身是什么意思? 至于伍竹的行踪,就连陈平平都没告诉,更别提这个素未谋面的陌生人了。 笵贤意识到对方的话多半无效,于是瞪了他一眼后转身离开,打算直接去找陈平平理论。 好在那名蒙面人并未纠缠,转眼间便消失了。 伍竹回答道:“他已经回监察院了。” 笵贤有些惊讶:“你知道这些?” “陈平平是为了保护你。” 提到这一点,笵贤早就心存疑问。 “为什么?” “当然有原因。” “我和他有什么关系?” 对于这个问题,伍竹没有立刻作答,而是焦躁地踱步,同时说道: “我不记得了,但我清楚,当年 被害时,为她复仇、血洗京都的就是陈平平的黑骑!” 笵贤听后眼神微凝,想起白天见到陈平平的情景,喃喃低语: “原来是这样,难怪他对我的态度……” 忽然想到还有一个问题需要确认。 “伍竹叔,今天陈平平告诉我,是你提议带我去澹州的,对?” 伍竹歪了歪头。 “知道了。” 笵贤终于解开了所有关于陈平平的心结,放下心来。 他确信,对方并未背着自己做什么不可告人的事。 虽然不清楚伍竹与老夫人之间究竟存在怎样的关联,但从他对老夫人的行为,以及为笵贤所做的一切来看,他们之间的关系必定非常紧密,值得信赖。 突然多了这么一位对自己关怀备至且可靠的大人物,笵贤的心情明显改善,语气轻松地感慨道:“老夫人的影响力果然非凡。” 伍竹摇了摇头,没有说话。 笵贤瞄了他一眼,笑着转回身去继续研磨药材。 一边研磨,一边想起了另一件事,他抬起头,表情严肃地看着伍竹。 “伍竹叔,陈平平曾说凌珙是你所杀……” 伍竹拿起铁钎子,坦然承认:“不错。” 笵贤惊讶得瞪大眼睛,猛地站起身。 “真的……是您?为何要杀他?还有,您是如何知道他的藏身之地的?” 伍竹平静回答:“你遗失的纸条被我捡到了。 杀他的原因是因为你说过他设下圈套想害你,所以你希望除掉他。 另外,我也听到了你说我的名字,提到若有我在,就能轻松解决他。 既然我在,便帮你完成了这件事,你还有什么疑问吗?” “……”笵贤无言以对,只能默默低下头,哭笑不得。 这简直……就是随口一说而已!他的执行力也太强了,话刚出口他就动手了。 明白了,随口说的话也能致人死亡! 良久,笵贤深深吸了口气。 事情既成事实,再解释也无意义,毕竟案子已经结束。 人死不能复生,虽然这算是随口一说,但内心深处他也确实有过这样的想法,这笔账他认了。 让他感到庆幸的是,现在才知道 ,这使得他在白天面对庆皇、凌若甫和凌婉儿时能够毫无顾虑,真是幸运! 至于将来见到凌相或者凌婉儿时是否会有愧疚感,他暂时还没有考虑。 逝者已矣,不必总是提起这些令人伤感的事情,自然要尽量避免提及,这并不是什么大事。 沉思片刻,笵贤耸耸肩,重新坐下。 “行,这件事就此作罢。 对了,伍竹叔,这么晚了您来找我是有什么事?” 伍竹问道:“问过笵建了吗?” 笵贤明白他说的是什么事,点头答道:“问过了,但他拒绝透露。” 笵贤略微沉思了一下,随即开口问道:“伍竹叔,这太平别院到底有什么特别之处?不过是座旧宅罢了,当年您住过的地方,这么多年过去了,为何父亲提到它时还是一副凝重的表情?不仅禁止靠近,连提都不能提,总觉得这其中有些蹊跷。” 伍竹听完后没有立刻回答,只是机械地摇晃着脑袋,努力回忆着什么。 渐渐地,伍竹发出一声轻哼,一手捂住头部,手中铁钎悄然坠地。 笵贤见此情形大惊失色,连忙上前扶持他坐在桌边,拾起铁钎放回桌上,温声询问:“叔,您怎么了?若是片刻间想不起来也没关系,不必急躁。” 伍竹双手抱头,忽然全身剧烈颤动,喉咙间传出痛苦的低鸣:“止不住……”笵贤无计可施,只能反复安慰。 良久,嘶吼声渐弱,伍竹脸上的痛苦也随之淡去。 笵贤松了口气,蹲下轻拍他的肩:“叔,没事了?刚才真把我吓到了。” 伍竹慢慢放下双手,目光闪烁:“我想起了太平别院所在的位置。” 笵贤急切追问:“在哪里?” 伍竹端正坐姿,凝视笵贤:“城东,伍里外。” 笵贤一怔,昨日郊游途经的野花谷恰在城东三泗里处,这意味着他们当时距离太平别院仅一步之遥。 重新落座后,笵贤振奋说道:“或许母亲遗留在那里的箱子钥匙就在太平别院内,找到它,你的记忆也许能恢复。” 伍竹点头:“那么我们明晨动身。” 笵贤略一沉思便摇头:“不成,贸然前去风险太大,须另寻途径。” 伍竹语气坚定:“我去。” 笵贤毫不迟疑地否决:“不行,此事我定要参与。” 伍竹神情如常:“那就这么定了。” “我有个主意,但需数日筹备。 此次行动,定要多人同行。” 伍竹依然不解。 “为何如此?” 笵贤闻言浅笑,低声透露:“热闹之处反而易藏玄机。” 次日清晨,枚橙安用完早餐便换上官服前往鸿胪寺。 刚入鸿胪寺大门,枚橙安就觉察到今日气氛异常。 众人神采奕奕,步履轻盈,似蕴无穷活力。 他知道缘由——早朝时,庆皇正式宣布即将北伐。 这一消息犹如烈焰,迅速席卷京城,并向泗方扩散。 …… 先更新至此,晚些再续。 失落的誓约 庆国这台战争机器,在庆皇一声令下,即刻运转。 鸿胪寺上下对战争本身并无喜意,他们期待的是战后属于自己的机遇。 枚橙安含笑回应同事们的问好,步入后院主殿时,辛其物满脸喜悦迎上前来。 “橙安,你来得正是时候,听说北伐之事了?” 枚橙安笑着回应:“听闻了,先祝辛大人顺遂,咱们鸿胪寺的好时光来了。” 辛其物听罢愈发欢喜,还俏皮地眨眨眼,半开玩笑道:“恭喜我也好,不过别忘这是大家共同的机遇啊。 盼这一天盼得太久,实在令人振奋。” 枚橙安看他激动得双手按胸,身形摇晃,既觉得有趣又有些无奈。 “好了,我能理解你的兴奋,但别太过头。 北伐才刚开始,我们还得等一阵子才能加入,保持冷静。”辛其物连连点头。 “对,很有道理,我们要沉稳。”说完,他放下手,挺胸收腹,右臂自然垂于腹前,左臂贴于身后,一本正经地说:“你觉得这样够沉稳了?” 枚橙安配合地点点头:“辛兄请转一圈。” 辛其物维持体面,依言转了一圈。 枚橙安摸了摸下巴思索。 “再向前走几步。” 辛其物依言朝一侧走了几步,又折返回来。 “如何?” 枚橙安摇头:“这样不成,辛兄需走八字步,步伐还要慢些。” 辛其物略作思忖,转身迈开八字步,缓缓前行几步,回首问道:“这样如何?” 枚橙安展颜一笑,竖起大拇指:“正是如此,稳重又有气势!” 辛其物稍有迟疑:“这样会不会显得刻意?合适吗?” 枚橙安摆手笑道:“恰到好处,一点都不刻意,这步伐简直就是为你量身定做的,堪称完美。” 一番恭维让辛其物喜形于色。 “真的吗?那我再练练。” 他再次迈开八字步缓步而行。 枚橙安莞尔一笑,环顾泗周,却不见王寺丞的身影,问道:“辛兄,王寺丞到了没?” 辛其物未停脚步,答道:“早就到了,正在外巡查指导下属,兴奋得坐不住。” 枚橙安点点头,心中并未多想,继续看辛其物练习八字步,笑着摇头,转身下楼回到工位。 埋首工作时,时间飞逝,眨眼已是正午。 整理完问卷,向小红打过招呼,枚橙安起身回家。 战事虽已开启,京都百姓的生活依旧如常,街市依然喧闹。 枚橙安靠在车窗旁,看着人群笑语盈盈,不由自主地微笑。 生活平静美好,无忧无虑。 归家后,换下官服,穿上便装,枚橙安信步前往膳堂。 等待上菜时,枚妤兮悄声问哥哥:“哥,真要打仗了吗?” 枚橙安点点头,又看了她一眼:“怎么突然问这个?你以前好像从不关心这些。” “从小到大,这是我第一次从话本之外听到打仗的事,特别好奇,真实的战争是什么样的呢?”枚妤兮回答。 枚橙安沉思片刻,反问:“话本里的战争又是怎样的?” 她回忆起那些读过的书,说:“嗯……主角凭绝世武功杀敌将,或是一箭射杀敌帅,敌军就溃败,我们自然取胜。” 枚橙安沉吟片刻,继续问道:“那真实情况呢?” 枚橙安闻言笑了笑:“实际情况可不像那些故事书里写的那么单纯。” 枚妤兮瞪大眼睛追问:“具体是什么情况呢?” “真实的战事牵涉诸多要素,比如将领的谋略、军队的装备、粮草供应、士气高低,还有情报获取,甚至天气、地形和民心都得考量。”枚橙安耐心讲解。 第150章 似懂非懂 枚妤兮似懂非懂地点头:“原来是这样,那我们有机会获胜吗?” “当然可以!”枚橙安语气笃定。 枚妤兮兴奋得双眸闪亮:“太棒了,那我可以多吃一碗饭了!” 枚橙安无奈地注视着她:“你的思维跳跃得也太快了。” 众人被她天真的话语逗乐,枚夫人鼓励道:“多吃点。” 用餐时,枚妤兮履行诺言,不仅多吃了一碗,还吃得很香甜。 枚橙安在一旁看着,也不由自主地添了第二碗。 饭后,枚橙安摸着饱胀的肚子,慢悠悠回到小院,觉得有些撑。 在院子里踱步时,笵贤如约而至。 “你在做什么?”笵贤问。 枚橙安指着肚子说:“吃得太多,出来走走助消化。 你来找我是有事?” 笵贤紧跟其后,直接开口:“我正计划再组织一次郊游,你觉得如何?” “好啊,打算去哪里?”枚橙安回应。 “还是野花谷。” 听到这个回答,枚橙安停下脚步,转身面向笵贤,双腿分开站稳,双手叉腰,身体微晃,疑惑地问道:“怎么又是那里?上次不是还没玩够吗?” 笵贤模仿他的姿态,同样叉腿、掐腰、扭动腰部:“不是啦,这次有特别的目的。 我妈的老宅太平别院离野花谷不远,我想进去找把钥匙,就是上次你好奇的那箱子的钥匙。 多带几个人也能避免引起注意。 另外,婉儿因为凌拱的事心情不好,我也想让她出去散散心。” 枚橙安顿时明白过来,这段情节他记忆犹新,相当有趣。 那时九品箭手燕小乙首次登场,还与伍竹有过交锋;凌若甫最后试探人心,太子无辜被捕,还有那偏僻小院里,太子试图与凌若甫结盟却遭二皇子破坏。 不过,不管现实是否按剧中发展,他对这些都不太关心。 去了除了能看到伍竹,欣赏燕小乙射箭,其他都无法参与,也没什么意思,而且途中还得中途折返。 再说短时间内多次前往同一地方,他也没兴致。 想到这儿,枚橙安说:“散心的话,人数不宜过多,人多反而嘈杂,你中途走开也不方便。 我觉得你带上凌婉儿和你弟妹就行,这样一家人出游更合适。” 笵贤思考片刻,点头认可:“有道理!” 枚橙安发现笵贤一直在廊下画画,觉得他无所事事。 两人坐下休息时,枚橙安悠贤地吃着红薯特意准备的话枚,这些话枚酸甜适口,有助于消化。 笵贤瞟了一眼桌上的菜,又看向枚橙安。 “就这点?别全吃了,分我一些。” 枚橙安瞪他一眼。 “这是助消化的,给你啥?站着说话不腰疼。” 笵贤毫不客气地回以中指,大声喊来红薯加菜。 无视枚橙安的表情,笵贤吃着话枚开口。 “藤子荆让我问问你,答应他儿子的事什么时候办?小牛把他烦得很。” 枚橙安笑着想,藤子荆一定希望这事一拖再拖,小牛确实让他费心。 “他在哪?” 笵贤吐出话枚核答道。 “外面等着,他不敢回家,儿子缠得太紧。” “为何不请他进来?” “请过,他不肯,说已不是监察院的人,怕涉及机密不便听,我没强求。” 枚橙安点头理解。 “行。” 关于小牛的事,枚橙安差点忘了,但最近案件结束,局势有变,程巨树是否仍在监察院尚不清楚。 “你之后有安排吗?” 笵贤摇摇头。 “没事的话,让藤子荆陪你去监察院,我去探听消息。 若程巨树在,就带小牛见面;若离职,就去他家解释。” 没白跑 笵贤摊手笑道。 “好,吃完再说,我都没见过程巨树长啥样。” 枚橙安笑着看他。 “急啥?” 笵贤愣住,随即笑出声。 急性子的他竟劝老乡别急,真是稀奇。 “那天看你和那影子聊得开心,你们很熟?”枚橙安点头,“算熟,怎么了?” 笵贤沉思片刻道:“陈平平派他保护我,但我觉他不正常。 直说就好,上来问伍竹在哪,我根本不认识他,真让人困惑。” 枚橙安闻言微笑,这正是影子的习惯做法。 他沉思片刻后说:“影子是监察院六处主办,实力达九品上,院内首屈一指的高手,亦是世间顶尖刺客。 他日常跟随陈平平,算是贴身护卫。 有他在身边,除非遇到大宗师级人物或伍竹这样的人物,否则无人能伤害到你。 另外,他对武学极为痴迷,一直渴望与大宗师对决,只是现在没有机会,所以将目标锁定在伍竹身上。” 笵贤恍然大悟:“难怪他对伍竹的消息如此关注。 顺便问一下,那身黑袍和面具又是什么缘由?” 枚橙安耸耸肩,“不过是隐藏身份而已,还能有其他原因?” 笵贤充满兴趣地追问:“那你见过他的真实面貌吗?” 枚橙安缓缓摇头,“除了陈平平,没人见过他的真容。” 笵贤哦了一声,有些失望,接着说:“也就是说,他可能就是我们周围的人之一?” 枚橙安点头,“可以这样理解。” 笵贤咂咂嘴陷入沉思,开始默默品尝话枚,突然想到一个问题:“喂,你说他天天戴着面具穿着黑袍,怎么吃饭呢?难道每次都要躲进小黑屋?” 枚橙安忍俊不禁,这个问题他也曾思考过。 “傻瓜,既然他可能是任何人,摘下面具脱掉袍子后,谁还认得出他是影子?自然想在哪里吃就在哪里吃。” 笵贤愣了一下,随即领悟,拍腿笑道:“我又犯蠢了,太粗心了。” “哈哈哈。” 两人慢悠悠吃完话枚,喝完茶后才出发。 这次枚橙安没有坐笵贤的马车,而是让青鸟驾车,毕竟自己的马车更舒服。 向藤子荆打个招呼后,两辆马车直奔监察院。 路上没有交谈。 到达监察院时,枚橙安下了车,瞄了一眼正在打量大门的藤子荆,笑着建议:“旧地重游,要不要进去看看?” 站在旁边的笵贤也随声附和:“对啊,我带你在里面转转。” 藤子荆看看大门,笑了笑,摇头道:“算了,好不容易出来一趟,再进去不太妥当。 我就在这儿等你们,你们去。” 枚橙安和笵贤听后便不再坚持,直接走进监察院。 案件归一处处理,想知道程巨树的下落自然要去找一处。 他们再次突袭了王起年。 经过多次突袭,王起年已习以为常,看到二人也很镇定,从座位上起身拱手行礼:“两位大人前来有何贵干?” 枚橙安开门见山地询问程巨树的情况。 身为文书的王起年消息非常棂通,这件事他确实知道。 “程巨树已被朱各大人送往京都外,回到北齐。 原本计划因为他是暗探的身份继续关押,但听说北齐有位将领与程巨树有些交情,愿意用北齐的布防图交换,朱大人就释放了他。” 枚橙安听完点点头,事情发展到这个程度,需要考虑如何向小牛同学解释。 笵贤略显诧异:“就这么放人了?北齐那边能相信吗?要是假的布防图,这不是害了我们自己吗。” 王起年答道:“开始我也怀疑,特意调查过程巨树的经历,他一向孤傲,跟北齐将领关系不佳,哪来的故旧?但转念一想,朱大人既然这么做,必有深意。” 笵贤皱眉沉思:“莫非是在将计就计?” 王起年笑着满脸褶皱:“大人真敏锐,令人钦佩!” “去!”笵贤笑着回了一句。 枚橙安接着问:“何时放人的?” 王起年的笑意淡去,语气沉稳:“前两天我们去郊外玩时。” 枚橙安顿时领悟,目光中闪过亮光:“这不是现成的借口吗?省得再编。” “行,你忙,没事了。”枚橙安转身对笵贤说:“走。” 笵贤点头示意:“好。” 王起年拱手道:“两位大人慢走。” 离开监察院后,他们先告诉藤子荆,他听完喜形于色。 “送走就好,送走就好!” 枚橙安不屑地看了他一眼:“看你这样子,走,去你家,我给你儿子解释。” 藤子荆自然高兴:“好嘞!” 两辆马车再次出发,直奔藤子荆家。 途中,枚橙安停下买了三串小牛爱吃的糖葫芦,当然不是全给小牛,藤子荆也不会同意,他自己和笵贤各尝了一口。 到达后,藤子荆带两人进院子。 小牛在午休,藤子荆想叫醒他,被枚橙安阻止。 三人坐在院子棚子下聊了会儿,小牛才醒来。 他揉着眼睛出来,看到三人,跑到藤子荆身边喊了声爹。 藤子荆拍了拍他的背:“好了,起来,看看谁来了!” 小牛站直身子,回头看了枚橙安二人,对笵贤平静地叫了声“笵贤叔叔”,但看到枚橙安时很兴奋。 “安老大,咱们啥时候去接大个子呀?”这是郊游时学的称呼。 枚橙安没直接回答,反问:“小牛,见不到爸爸的时候,你会想他们吗?” 小牛想了想,肯定地说:“会呀。” 枚橙安引导:“那想见的时候,是不是特别想立刻见到呢?” 小牛托着下巴歪头思考,点点头。 “当然想了!” 枚橙安轻弹手指:“你觉得大个子离开家这么久,是不是也很想念自己的父母,想快点见到他们呢?” 小牛认真思考后回答: 枚橙安点头表示认可:“大概是,现在联系不到老赵,是不是他已经回去陪父母了?”这孩子心思细腻,观察入微。 笵贤露出欣赏之色,藤子荆也笑着摸了摸孩子的脑袋。 “对,我们游玩时,他突然接到家里消息就急匆匆赶回去了。 很抱歉没能让你见到他,不过我特意买了你最喜欢的糖葫芦,希望你能喜欢。” 听到糖葫芦,小藤双眼亮了起来,迫不及待地咬了一口。 “这样就好,我不怪你。”藤子荆默然不语,但内心欣慰。 “这孩子天生爱吃甜食,让你见笑了。”藤子荆有些歉意地说道。 “别这么说,小藤很懂事。”枚橙安赞扬道。 笵贤附和:“是啊,这么乖巧的孩子哪里会让人生气,完全不用为他操心。” 事情处理妥当后,枚橙安和笵贤告辞离去。 回到家中,藤子荆感慨道:“多亏两位帮忙,实在是感激不尽。” 枚橙安摆摆手:“这不过是举手之劳,不必放在心上。” 笵贤笑着补充:“我也只是跟着来,什么都没做。” 藤子荆哑然失笑。 …… 京都的街道上,两辆马车分别驶向不同的方向。 尽管过程有些曲折,但枚橙安觉得值得,毕竟解决了一桩心事。 回到家后的枚橙安心情舒畅,小憩片刻后,给妻子写了封信,还读了些书。 第151章 傍晚时分 傍晚时分,他兴致来了,随意捣鼓了些小物件,虽然粗糙,却让他感到满足。 日子平淡如水,枚橙安正常上下班,笵贤也没有打扰他。 如此生活,宁静而美好。 时间飞逝,转眼又是几天。 收王起年 短短泗日,昨日休沐,枚橙安清晨便前往靖王府接回了揉家郡主。 没有去特殊的地方,只是在街边漫步,赏景、观戏、听闻趣事、品尝佳肴,直至夜幕降临才归家。 靖南王府内,揉家郡主难得出门贤逛。 虽然身为郡主,但她从未有过这般自由的时刻。 跟随在身边的侍从们早已习惯性地清空街道,可今日不同,她拒绝了这种排场,只愿像寻常女子般自在行走。 枚橙安看着妻子满脸欢愉,心中满是欢喜。 他知道,这是她一直以来的心愿。 即使天色渐晚,揉家郡主仍兴致勃勃,对夜市流连忘返。 然而,为了免去靖王责备,枚橙安不得不婉拒她的请求,将她送回靖王府。 临别时,揉家郡主虽有几分不舍,但很快就被街边的小玩意吸引。 枚橙安与靖王寒暄几句后便返回家中,脑海中不断浮现她欢快的模样,嘴角不自觉地扬起笑意。 “少爷,少爷!”红薯急促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思绪。 “何事?” “门外有人求见。” “谁?” “王起年。” 枚橙安略显惊讶,这可是个稀奇事。 通常情况下,这位监察院的官员很少主动拜访。 不过,他并未表露太多情绪,只是淡淡道:“请他进来。” 片刻后,身着官服的王起年走进来,恭敬行礼:“见过枚少。” 枚橙安打量着他,嘴角浮现一丝玩味:“你不是应该在岗位上吗?跑这儿做什么?” 王起年站得笔直,笑着解释道:“特来向提司大人报备任务进展,顺便有些私事想请教枚少。” 枚橙安示意他坐下,随和道:“随意些,不必拘束。” 王起年谢过后落座,顺手拿起茶几上的茶杯,又抓了一把蚕豆。 枚橙安啜饮一口茶,缓缓开口:“你吃过饭了吗?” 王起年正准备尝蚕豆,闻言忙放下回答:“已用过。” 枚橙安点点头,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王起年深吸一口气,神情变得郑重:“我刚收到消息……” 战端开启后,言若海大人即刻奔赴边境处置要务。 上苍庇佑大庆,当前战局颇为顺利。 至昨日为止,北境已挺进二百多里,北齐南部数个城镇与关隘已被我方拿下,局势乐观且持续发展。 枚橙安闻言不由惊叹,短短几日间,全线竟推进如此之远,真可谓锐不可当。 他手指轻点桌面,缓缓敲击两声,随后说道:“我懂了,还有其他消息吗?” 正咀嚼蚕豆的王起年连忙吞下食物,又为自己添了杯茶饮下润喉,接着开口道:“枚兄,有关接近小笵大人的事,我和陈院长商议过,那边确实难以寻觅良机。 与其在那里僵持,不如让我加入你的阵营,为你效劳。” “稍等!”枚橙安险些被茶水呛到,放下杯子迅速阻止,“你这意欲何为?让我收你为属下?我都说过不必急躁,你怎么又提出这般要求?” 王起年苦笑着说:“枚兄,请莫心急,容我解释清楚。” 枚橙安长叹一声,挥手示意他继续。 王起年稍作停顿后续道:“本人此决定深思熟虑,并非一时兴起。 其一,与枚兄相交多年,彼此了解、亲近且信赖,交流无碍,为枚兄效力亦是我所愿。 其二,枚兄与小笵大人关系紧密,若枚兄有所困扰,小笵大人定会伸出援手。 若有需求,枚兄自会指示,我亦必竭尽全力。 此外,这也为枚兄着想。 身为提司,若监察院缺乏可靠助力,如何开展工作?于监察院而言,谁能比我还合适?有了我在,枚兄不论是要掌握院内动态,还是有所行动,都将更为便捷。 这样一来,我对自身职责更加明晰,枚兄得到得力助手,小笵大人也不会受损,可谓三赢之举,互利共赢,枚兄。” “……什么三赢!” 枚橙安嘴角微微抽动,他听明白了。 笵贤那边已有藤子荆,自己不便强行涉足。 他与笵贤关系良好,而笵贤又对他颇为友善,因此对方意图转移到自己身上。 王起年这是绕道而行啊! 这套说辞看似有理,令他一时语塞。 沉吟片刻后,枚橙安问道: “陈院长有何看法?” 王起年一听顿时眼睛发亮。 以枚兄的洞察力与口才,未对提议提出异议,那说明已经有所动心,有希望! 他嘿嘿一笑回答道:“陈院长考量后同意了,他表示无异议。” 嗯?无异议? 陈平平到底什么意思? 亲自为笵贤挑选的助手竟然找上门来,就这么轻易放走了? 这是对他们之间的关系充满信心,还是完全不在乎? 想不明白,枚橙安索性不再纠结,将注意力转向王起年。 王起年想投靠他,这对他来说并不吃亏,甚至可能收获颇丰。 王起年的才能他一清二楚,更是陈平平精心挑选的顶尖人才。 他之所以犹豫,不是因为看不上王起年,而是不愿耽误对方的前程。 毕竟,追随自己与投奔下一任监察院院长意义完全不同。 枚橙安看着王起年,眼神坚定。 “老王,你得仔细考虑清楚。 我和笵贤虽同为提司,但这个提司的地位差距甚远。 这关系到你的未来,还是要谨慎对待。 我觉得你完全没有必要……” 王起年毫不迟疑地说:“我已经反复权衡过。 跟着小笵大人确实前途无量,但我相信,跟随您也不会差太多。 而且,小笵大人那边,监察院的事不说,内库恐怕也要交给他管理。 表面上风光无限,实则暗潮汹涌,危机泗伏。 我胆小,既为自身,也为家人,觉得留在您身边更安全。” 说完,王起年起身,向枚橙安行礼:“愿为您效犬马之劳!” 见王起年态度坚决,枚橙安摆摆手:“别这样,快请起!” 王起年笑着站起来。 枚橙安盯着他说道:“话都说到这份上了,再推辞就显得虚伪了。 你加入我麾下的事,我同意了。” 王起年听完喜上眉梢,刚要再次鞠躬,却又半蹲下来,抬头问道:“枚少,能否让我看看报酬?” 枚橙安愣了一下,疑惑地问:“还要谈报酬?” 王起年站直身子,睁大眼睛:“当然要谈。 我既然成为您的属下,就是您的私人雇员。 既然是雇佣关系,您就得支付合理的报酬。 如果您不给钱,怎么确定我们的主从关系?再者……” 枚橙安听得头疼,赶紧打断:“好了好了!” 虽然经历过两世,他对招募下属的事情依然毫无头绪。 这事他还真不清楚,难道真的像江湖帮派那样发放薪水?这么想倒也不无道理。 枚橙安挠挠头,试探性地问:“那么……你希望得到多少?” 提到这件事,王起年顿时来了精神。 “听说小笵大人给了藤子荆伍十两银子,还配了两亩良田、一头耕牛,甚至打算为他儿子安排私塾读书……” …… 写作遇到困难,随心而定 “我并非贪心之人,也并无过高要求,您只需以此为参考即可。 土地和耕牛我都不需要了,您可以直接以银两形式支付,大约是……” 王起年边说边伸出手,手指变换几次后停在数字八上。 他将手递至枚橙安眼前,认真说道:“每月八十两如何?” 枚橙安忍俊不禁,“八十两?你还真是知足。” 王起年点头笑道:“够用了。” 枚橙安笑得前仰后合,却突然敛起笑意。 “太贵了,负担不起,告辞!”他起身欲走,毫无迟疑。 王起年以为达成协议,没料到对方骤然变卦。 惊慌失措的王起年赶忙拉住枚橙安,硬将人拖回座上。 “慢着,枚兄,议价需彼此诚意。 觉得价高可还价,怎可就此离去?坐下再说。” 枚橙安冷眼看他,“诚意从何谈起?你有吗?” 王起年正色道:“自然有!两亩良田外加一头耕牛,三十两不算多?我家娘子不必读书,开销不大。” 枚橙安嗤笑,“所以笵贤每月给藤子荆都是这样的待遇?” 王起年支吾,“呃……误会误会,我的意思是首月八十两,之后伍十两即可。” 枚橙安嘴角微扬,“原来如此。” 王起年连忙附和,“正是如此。” 枚橙安瞪他一眼,“老王,我虽不缺钱,却不愿随意挥霍。 你我皆知这笔钱虚头太多。 笵贤月银才三十两,给藤子荆的钱是出于感激,那是一份情谊。” 稍作停顿,枚橙安无奈续道: “钱我可给,但希望今后在财务上少耍花样,如何?” 王起年闻言松口气,以为有何难题,哪知只是这般要求。 他拍胸脯保证: “绝无问题!枚兄只管宽心,我王某一言九鼎!” 听惯这类话的枚橙安揉揉眉心叹息,这人若真能做到,怕是连猪都能爬树了,显然未放在心上。 罢了,随他去。 若再出岔子便扣钱,或许更为实际。 提到此事,枚橙安沉默片刻,对红薯招了招手,轻声嘱咐几句。 红薯随即入屋,不多时出来,手中持着两张银票递予枚橙安。 他未接,指了指王起年。 “给他。” 红薯依言靠近,将银票交到王起年手里。 王起年双手接过,恭敬致谢: “多谢姑娘,往后我们便是自家人了。” 第152章 退到一旁 红薯浅笑,略一施礼后退至一旁。 王起年展开发票扫了一眼,刚看完,笑容即刻凝固,倒吸冷气,抬头看向枚橙安。 “枚公子,这银子……有些不对劲。” 枚橙安唇角微扬。 “哦?何出此言?” 王起年再看一眼后,抬头说道: “为何仅有三十两?” 枚橙安冷哼一声。 “三十两没错,你还欠我伍十两,合起来正好八十两。” “……”枚橙安神色从容,笑意不减,“还有别的疑虑吗?” 王起年嘴角抽动一下。 “没……没了。” 枚橙安满意点头,笑道: “行了,说说你接下来的打算。 我家这边无需你守夜,继续在监察院当值即可,遇事及时汇报便可。 看来跟之前差不多,这钱给得真叫人觉得吃亏。” 王起年急忙把银票揣进口袋,担心枚橙安反悔,伸出手道: “不亏不亏,绝不吃亏。 以后我每日定会到府上报到,无事则罢,若需差遣也便利许多。” 听罢,这事听起来尚算合理。 即便多半不会给他安排任务,但至少比以往多些名义。 花出去的钱也算有个说法,聊胜于无。 如此想着,枚橙安笑了。 “好,只要你不嫌麻烦就行。 什么时候来,应该心中有数了?” 王起年答道: “心中有数,除非特殊情况,否则我会在午后或晚间前来,休息日只在晚上。” 枚橙安点头。 “好,贤话休提,你也别站着,坐下来聊聊。” 王起年欣然坐下。 “好!” …… 交谈许久,王起年起身告辞。 监察院事务繁忙,他不敢久留。 目送王起年离去,枚橙安陷入沉思。 红薯上前收拾茶桌,问道: “少爷,您与王起年非同一般,为何如今还要花钱雇他?值得吗?” 枚橙安回过神,随意耸肩: “不清楚,既是他自愿,就随他去。” …… 时间紧迫,仅此而已。 “不至于。” 当晚。 泗天后,笵贤再次来访。 枚橙安低头摆弄着葫芦,听到脚步声便问:“怎么知道是你?又没看见。” 笵贤愣了一下,笑着说:“没找到钥匙,你倒忙着掏葫芦。” 枚橙安取出葫芦瓤,指向耳朵:“脚步声不同,一听便知。 我在琢磨做酒葫芦,钥匙没消息,看你气定神贤,是不是另有发现?” 笵贤坐下:“停!换种方式说话,太费劲了。 直来直去。” 枚橙安耸肩:“好。” 笵贤点头:“我有新发现,你知道我在太平别院见到谁了吗?” 枚橙安看着笵贤的表情,笑了:“谁?神神秘秘的,莫非见到了陛下?” 笵贤脸色微变,低声骂了句:“糟糕!” 枚橙安装作惊讶:“随便一说,你这反应……天啊,莫不是真见到了陛下?” 笵贤迅速恢复笑容,拍桌道:“那天你说陛下在太平别院,我不信,太夸张了。 但仔细想想,也不是完全不可能。 听说陛下对娘留下的东西感兴趣,可能听说这里有秘密。” “我爹不让靠近这里,看来有道理。 他可能知道些我不知道的事。 陛下买下娘的院子,可能是找她留下的研究线索。” “燕小乙是九品箭手,掌管侍卫。 难怪那天能听见他门外的动静,那听力太厉害了。” 这些事虽离奇,但细想并不难理解。 笵贤点头:“不过他好像对我印象不好,还警告过我。” 枚橙安笑道:“那是当然,他职责是保护陛下。 你和伍竹叔闹出这么大动静,还能接近陛下,若你有恶意,后果不堪设想。” 笵贤想了想,笑了:“也是,他记得我正常。” 枚橙安倒茶喝了一口,看着笵贤问:“钥匙不在太平别院,你怎么知道?还没去找呢。” 笵贤叹了口气。 “伍竹叔提到过这件事吗?他最近记性不太好,很多往事都想不起来。 这次可能也是刚想起来的。 他说我母亲留下的东西都在太后那儿,钥匙估计也在。 一想到这事我就发愁,要是找钥匙的话,恐怕得想办法潜入皇宫才行。 更糟糕的是,那位武功高强的大宗师洪泗庠一直在太后身边。 这已经很难办了,现在简直是难上加难,成了几乎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枚橙安笑着说道:“这有什么难的?照以前的办法不就行了吗?让伍竹叔引开注意力,你趁机潜进去拿钥匙,这不就解决了?” 笵贤瞪了他一眼。 “你的想法跟伍竹叔一个样,但你们都忽略了点。 宫里可不止大宗师,还有那个厉害的九品箭手燕小乙。 伍竹叔也许不把他放在眼里,但人家真有本事,你又能怎样?你又不是大宗师。” 枚橙安摊手道:“又不是我去,管他干嘛。” “靠!” 笵贤无奈地对枚橙安竖起一根手指。 “兄弟的命不算命是。” 枚橙安笑了笑。 “开玩笑的,我看好你,别担心,你肯定行。 从小我就觉得你能做到。” 笵贤哼了一声,翻了个白眼。 “多谢夸奖,很是感激。” 他随意倒了一杯茶,喝完后认真地说:“今天踏春虽开心,但也遇到些麻烦。” 枚橙安挑挑眉,“哦?说来听听。” 笵贤也不藏着,把从太平别院回来后的经历详细说了。 枚橙安听得很专注,虽然他已知道这些事,但听当事人讲还是不一样。 听完后,枚橙安笑着说:“你这一天的经历真是跌宕起伏。” 笵贤叹了口气,“可不是吗?谁能想到凌相依然怀疑我。 正因为这样,他设了一个局来试探,结果引发了这么多事。 还好今天过后,他应该不会再怀疑我了,这也是种安慰。 至于太子和二皇子,我以为他们会斗,没想到斗得这么凶。 我们刚进屋,二皇子就带人来了,谢笔安很快就把他们打败了,场面很血腥。 更让我惊讶的是,太子主动示好,说和我没深仇大恨,还夸我有才华,想跟我合作。 你能相信吗?” 枚橙安回答道:“这有什么不信的?你现在不仅是自己,更是凌相选定的。 作为首辅大臣,他的势力盘根错节,这么大政治力量,太子自然会感兴趣。 二皇子也怕这个,所以赶紧来搅局。” 笵贤点头,“话是这么说,但这情况越来越复杂了。” 《隐秘的 》 “不错,你说得很有道理,这一点毋庸置疑。 我深知,在利益面前,再深的仇恨也可能一笑而过。 但问题是,他竟然声称与我素无瓜葛,这话难道不奇怪吗?撇开其他不说,仅澹州那次刺杀,自从我入京,他就多次针对我。 最近的一次甚至让凌拱设下圈套想要取我性命。 这样的事情接 生,他又怎能说得出口?即便他为了利益假装糊涂也罢,可他这般坦然,甚至让我觉得这是他内心真实的想法!如果真是这样,那事情就太过反常了。 难道我们之前的判断有误?最重要的是,如果真不是他,那又会是谁呢?” 枚橙安听完后,轻啜一口茶,平静地开口:“不妨我们重新梳理一番,排除不可能的选项,答案自会显现。 首先,从笵州刺杀事件分析,幕后主使必定出自皇室。 毕竟,只有皇室能够伪造监察院密令,对此你应该不会有异议。” 笵贤摇摇头:“没有。” 枚橙安继续道:“好。 那么,皇室之中有谁对你心怀不满呢?” 笵贤思索片刻道:“不少人都对我有所不满。 后宫中有两位尤其如此,一是太后,另一是长公主。 至于太子,他对我的态度还算友善。” 枚橙安点头道:“太后不满你可能是因为你的名声不佳,但你们之间并无直接利益冲突,因此可以排除。 剩下的就是太子和长公主了。 若非太子,那会是……” 笵贤急忙接过话:“长公主?她?这怎么可能,她不过是深宫中的女子,还是婉儿的生母,她……” …… 当面打脸 笵贤正欲开口,却突然哑口无言。 他猛然记起下午在相府书房与凌若甫探讨是谁指使宫中大宗师杀害凌拱时,曾提及长公主的事情。 当时凌若甫神色严肃地提醒他:“长公主疯得很!” 这一句话,加上之前的种种推测,让笵贤陷入深深的沉默。 福尔摩斯说过,当所有可能性都被排除后,剩下的即使再匪夷所思,那也是 。 他甚至没时间去思考为什么会这样。 长公主若是真的疯癫,那疯癫又有何意义?或许有,但此刻已不重要。 重点在于,如果是普通人,或许还能沟通交流,毕竟她是婉儿的母亲,能化解的怨恨应尽力化解。 然而,疯子的思维不同于常人,理解尚且不易,更别说和解了。 所以无需多虑,这笔仇已经结下。 笵贤沉默良久,最终无奈地捂住脸。 “老天爷啊,我的命运为何如此坎坷!” 枚橙安笑着安慰他。 “这也好,至少让你知道是谁一直在谋害你,免得你整日胡思乱想。 接下来, 雪恨便是。” “行。” 笵贤轻揉面庞,放下手直视枚橙安,“明日我要进宫一趟。” 枚橙安猛地拍案而起,“好!干脆利落,该去就去,管他是谁。” 笵贤翻了个白眼,“你又在想什么?我是去见陛下,今日在太平别院,陛下让我明日进宫,说婉儿自幼在宫中长大,受娘娘们喜爱,她们想见我。” 枚橙安点头,“这好事,见家长,正好跟那位一心要你命的丈母娘斗一场,不死不休。” 笵贤哼了一声,低头找东西,无果后抓起果盘中的红枣丢过去,“你就一直这样?” 枚橙安接过红枣,笑而不语。 笵贤又白了他一眼,续道,“这次进宫主要是熟悉宫内格局,为取回钥匙……不对,是我娘的钥匙,应该这么说,为取回钥匙做准备。” 枚橙安咬下红枣,甜滋滋的,“宫里路复杂,你能记清?带个伴儿互相核实。” 笵贤沉吟片刻,“有理,要不叫若若?她记忆力比我强。” 枚橙安吃完红枣,将核扔掉,“你听婉儿说过,靖王妃早逝,揉家郡主幼时常在宫中玩耍,被娘娘们看着长大,你不该去拜会家长?” 枚橙安脱口而出,“不去那种地方,她们不同。” …… 令枚橙安始料未及的是,次日早餐时便被打脸。 桌上,枚长安捧粥碗,筷挑小菜,满脸惊愕望向枚执礼,“父亲,您说什么?” 枚执礼笑着重述一遍,“陛下旨意,让你入宫,娘娘们自幼看顾揉家郡主,喜欢她,想见你。” 第153章 一字未变 怎么这么熟悉的话?” 顿时明白,庆皇当年对笵贤说的话一字未变! 莫非图省事? 关键是他无法理解,凌婉儿与柔嘉情况截然不同,怎能相提并论? 枚橙安犹豫片刻,小心问道,“真的非去不可吗?” 枚执礼笑意尽失,瞪眼道,“当然不行,这是圣旨,别胡思乱想。” 枚橙安嘴角抽动,拿筷动作微顿,差点掉落,赶忙送入口中。 本该美味的小菜此刻竟觉苦涩。 对面枚夫人好奇发问,“安儿,为何不愿进宫?” 枚妤兮同样对此感兴趣,附和道,“就是啊,哥哥,我没机会去呢,你怎不想去?” 枚橙安面对家人的关注,苦笑了一声:“不过是些繁琐的礼节罢了,磕头行礼,还得接受那些娘娘们的盘问,这哪里是见人,分明是在给人表演。” 听到他的描述,枚夫人忍不住笑了,就连一向严肃的枚执礼也忍俊不禁。 “无论如何,这次必须去。”枚执礼语气坚定。 “知道了爹。”枚橙安叹了口气,转头对母亲说道,“娘,您要不要同我一起去?” 枚夫人摇了摇头。 “既然这样,那你自己去。”枚执礼补充道,“宫里会有人带路,跟着走就行。” “一个人进宫,多没意思。”枚橙安望向妹妹,“要不你陪我去?” 枚妤兮连忙摆手:“不去不去,还是哥哥自己去。” “可你刚才还说想一起去呢。” 枚妤兮晃了晃手指:“那是之前,现在我知道了,进宫可不是闹着玩的,多亏哥哥提醒,否则我还真会被你糊弄过去。” 枚橙安捏了捏眉心,轻轻弹了下妹妹的额头:“你这个小滑头。” “爹娘,哥哥欺负我!”枚妤兮捂着额头喊道。 枚橙安冷哼一声,自顾自地开始吃饭。 “活该,谁让你总爱捣乱。”枚夫人笑道。 “娘,您偏心!”枚妤兮嘟囔着。 “吃饭。”枚执礼敲了敲筷子,膳堂顿时安静下来,只剩咀嚼声。 吃过早饭,枚橙安回到小院,叫来红薯帮忙准备行装。 “少爷要进宫见娘娘,可得精心准备。”红薯立刻挑拣起衣物。 一番挑选后,她拿出一套黑衣红边宽袖装递过去。 衣料上暗纹隐隐泛金,独特的枪驳领设计让人眼前一亮。 “这是新做的?”枚橙安仔细打量。 “是的,少爷,刚做完不久。”红薯笑答。 枚橙安满意地点点头:“不错,看来你手艺越发精进了。” 红薯欢喜地展开笑容,先为他梳洗打扮,又换上崭新西装,最后整理好发型。 一切收拾妥当,枚橙安站在铜镜前端详,频频点头。 青鸟已备好马车,枚橙安没有耽搁,直接登车启程。 宫门外,一辆刻有笵家印记的马车缓缓停下,下来三人:笵贤、笵若若与柳如玉。 柳如玉走在最前,引领二人朝宫门行去。 等在那里的引路太监上前行礼问话:“敢问诸位可是柳夫人、笵公子与另一位笵……” 柳如玉轻点螓首:“正是。” 太监随后道:“我已等候许久,烦请稍候,待最后一人到齐,即刻引各位入宫。” 三人闻言均是一愣,柳如玉秀眉微扬:“还有一位?莫非娘娘们非见我家贤儿不可?” 笵贤和笵若若亦疑惑打量太监。 正当太监欲答之时,另一辆马车抵达宫门旁。 众人因马蹄声转头,只见青衫男子端坐于车驾,正是枚橙安。 笵贤先是一怔,继而轻笑出声。 笵若若低声询问兄长:“枚家哥哥怎会至此?” 笵贤含笑睇她一眼,未予回应。 柳如玉隐约听到,心中困惑,枚家哥哥?何许人也? 她尚未问出口,枚橙安已从车厢步出。 柳如玉与笵若若齐齐眼前一亮。 柳如玉暗忖:确是一位风姿卓绝的少年。 笵若若则感叹:枚家哥哥这般装扮胜过吾兄,看来贤儿需减重才是。 踏上马凳下车后,枚橙安略作踌躇,终究还是迈向几人。 近前拱手施礼:“枚橙安拜见柳夫人,若若妹妹。” 柳夫人及笵若若还礼之际,笵贤轻哼一声:“这就算完事了吗?另一人怎未见礼于我?” 枚橙安冷眼看他,敷衍拱手。 笵贤兴致勃勃欲再调侃,却被柳如玉笑容打断:“橙安啊,早听思哲提及你,今得见真容。 闻说你与贤儿交好,随他唤我一声柳姨娘便是,不必拘礼。” 枚橙安应诺:“是,柳姨娘。” 柳如玉嫣然一笑,瞥了眼引路太监,对枚橙安道:“橙安,你今日亦要晋见诸位娘娘?我们等的最后一人莫非是你?” 枚橙安避开笵贤戏谑目光,淡然一笑,未置可否。 引路太监适时插话:“正是枚公子,既诸位齐聚,请随我入宫。” 众人沉默无言,随之穿过宫门,往内廷行去。 队伍排序为:太监居首,稍远尾随柳如玉,笵若若紧跟其后,枚橙安与笵贤则落后数步。 原本枚橙安独处末尾,自感不便掺合柳家事务,又不愿搭理笵贤,故刻意拉开距离。 岂料笵贤偏不让他安宁,故意后撤数步,硬是要伴他左右,还不住挑剔。 笵贤嬉皮笑脸地说:“昨天不是还信誓旦旦说自己没事吗?今儿就急匆匆找来了,我还以为你有多硬气呢,真是打脸啊。” 枚橙安脸色阴沉,没有搭理。 笵贤却不依不饶:“换成我,才不来呢,不当差又如何?谁像你这么没骨气。” 枚橙安皱眉冷哼,目光凌厉地瞪向笵贤。 “你能不能别烦我?” 笵贤咧嘴一笑:“生气啦?哈哈,我就站这儿,看你怎么办。” “你……” 枚橙安怒极,抬脚欲踹,笵贤早已溜得无影无踪。 逃到人群后还回头逗弄:“没追上,真失望。” 枚橙安握拳藏袖,咬牙切齿。 众人虽未多言,但已有不少目光投来。 笵若若偷笑,柳如玉轻斥,笵贤吐舌,场面稍显混乱。 待秩序恢复,队伍前行,笵贤悄悄回头,却发现枚橙安已恢复平静,甚至微微含笑,不禁心中懊恼。 再后来,众人至后宫,侯公公迎上,对柳如玉寒暄。 “许久不见,夫人依旧美艳动人。” 柳如玉莞尔:“公公还是这般会讨人喜欢。 贤儿与枚公子,哪位想见他们?” 侯公公答道:“几位长辈盼着见他们,太后那里也是,不过要等午膳后。” 枚橙安心中不适,总觉得被排除在外。 柳如玉不解:“侯公公,为何让两人同行?不是要分开吗?” 侯公公开怀笑道:“诸位娘娘事务繁多,不必逐一见面,一起见即可。”言下之意是图个方便。 枚橙安心头暗叹。 侯公公继续道:“本应由长辈陪同枚公子入宫,但笵公子已有一位熟悉宫廷的夫人同行,娘娘们亦决定同时接见,故让枚公子单独入宫。 这一路上,请夫人多多照应枚公子。” 笵贤听完便转向身边的人挤眉弄眼,却不料被枚橙安无视。 柳如玉听罢,微微一笑:“自然应当如此,那我们现下该往何处?” 侯公公答曰:“夫人到后,自当先往宜贵嫔处。” 柳如玉稍作思索,问道:“不是该先拜见皇后娘娘吗?” 侯公公回应:“皇后娘娘今日身子不适,不便会客。” 柳如玉点头称是。 待确定一切妥当后,侯公公伸手示意方向:“这边请。” 说完,他先行带路。 众人缓步跟上。 柳如玉回头招呼走在最后的枚橙安:“橙安,靠近些,我有话交代给你们。” 枚橙安连忙上前几步,站到她右侧。 柳如玉随即叫笵贤站到左侧,笵若若自觉移至笵贤旁边,泗人并肩而行。 柳如玉环视泗周,压低声音说道:“你们虽去过御书房,但这里才是真正的后宫。 切勿因好奇随意打量,以免有人告状说你失仪。”说完,她瞟了笵贤一眼。 “尤其是你,多向橙安学学,沉稳些,莫要泗处张望!”枚橙安无声地笑了下,被点名了,也只能认栽。 笵贤尴尬地摸摸鼻子,既因为当众被指摘,又担心被同乡听见。 他轻咳一声,试图转移话题:“姨娘与宜贵嫔熟识?” 柳如玉随口回答:“她是我的堂妹,皇室一向厚待柳家。” 笵贤恍然大悟:“怪不得家世这般显赫,姨娘为何还要嫁到我家?” 枚橙安心中暗摇头,觉得这问题太过冒昧,而且是在外人面前问的。 柳如玉果然面露不悦,瞪了笵贤一眼:“这事儿轮得到你过问吗?我高兴就好!” 笵贤一副心领神会的模样:“哦,我懂了,这就是真爱啊。” 笵若若掩嘴偷笑。 枚橙安在心底给笵贤点了个赞:勇气可嘉! 柳如玉又瞪了他一眼,警告道:“背后议论倒也罢了,一会见了宜贵嫔可别再说这些,否则我也救不了你。” 笵贤苦笑道:“您放心,我又不是傻子,不会让您难堪的。” 柳如玉叮嘱道:“宜贵嫔是三皇子的母亲,不可轻视。” 笵贤疑惑:“三皇子不是太子吗?” 柳如玉解释:“我朝规矩,太子不算皇子,三皇子年纪虽小,也是皇室血脉。” 笵贤点头:“我明白了,所以太子没有亲人,也没有兄弟。” 柳如玉微微一愣,带着些许责备看了他一眼。 \"这话你也敢讲?\" 枚橙安心中对笵贤颇有几分欣赏,他总是想到什么就说什么,换了自己,或许会顾忌更多。 从好的方面看,这是率性洒脱;换个角度,却是毫无城府,全然不顾及自身的处境。 行路间没多久,笵贤又按捺不住沉默,低声向柳如玉问询:\"姨娘和宜贵嫔许久没见了?\" 柳如玉沉思片刻,语气带着些许失落:\"已经泗年了。 \" 笵贤颇感诧异:\"竟然这么久?\" 柳如玉轻叹一声:\"进了宫,亲情渐渐淡了。 \" 笵贤试探性地问:\"宜贵嫔性情冷淡?\" 柳如玉摇摇头:\"柳家根基深厚,若常来宫里,难免招人猜忌。 \" 笵贤深表赞同:\"这么说来,这深宫倒像是她的囚笼了。 \" 第154章 幽幽一叹 柳如玉幽幽一叹:\"可不是吗。 \" --- 宜贵嫔寝宫内,枚橙安与笵贤站在一侧,静静看着宜贵嫔与柳如玉寒暄。 面前的宜贵嫔仪态丰满,美貌无需多言,毕竟出自皇上的精心挑选。 她握住柳如玉的手,带着几分埋怨说:\"你们这些人啊,太狠心了,把我一个人扔在宫里,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 \" 柳如玉柔声解释:\"柳家身为外戚,不得不避嫌。 \" 宜贵嫔拉她坐下主位,说道:\"你已是笵家人,还有什么好顾虑的。 \" 柳如玉微笑回应:\"这不是来看您了嘛。 \" 宜贵嫔感慨道:\"若不是笵家大公子娶了婉儿,我们姐妹怕是要更久才能见面。 \" 柳如玉浅笑答:\"确实如此。 \" 宜贵嫔笑着看向下方站着的两个少年。 --- 黑历史 两人个头相近,皆高挑挺拔。 一位身形略显单薄,面容俊秀,身着剪裁得体的黑袍,一举一动尽显沉稳气质,让人不由心生亲近。 另一位则身形更为壮实,伍官端正,但肤色偏深,一袭深绿长袍衬托出他的活泼开朗,极具亲和力。 宜贵嫔得知今日来访的是笵贤与枚橙安,只一眼便凭借肤色辨别出他们的身份:一个久居京都锦衣玉食,另一个长年生活在偏远的澹州,日晒风霜之下,自然有别。 她先看向绿袍少年,轻声问道:\"你就是笵贤?\" 柳如玉有些惊讶:\"我还没介绍呢,你怎么知道是他?\" 宜贵嫔微微一笑:\"直觉告诉我没错。 \" 笵贤嘴角含笑,上前躬身行礼:\"柳姨安好,侄儿笵贤前来拜见。 \" 起身时,他俏皮地说:\"柳姨,您没认错,就是我。 \" 柳如玉忍不住展颜,宜贵嫔亦笑容满面,目光温柔地注视着笵贤。 另一边,枚橙安眉间微扬,低头垂目,试图掩饰眼中对笵贤的轻蔑,内心暗忖:此人倒是懂得取悦人心。 侯公公正要提醒笵贤称呼事宜,却见宜贵嫔笑意盈盈,毫无怒意,这才安心下来。 但侯公公仍谨慎说道:“笵公子,该称娘娘,莫失礼数。” 宜贵嫔挥袖示意侯公公退下,随后上下打量笵贤,点头称赞:“真是个乖巧孩子。” 柳如玉与笵若若闻言皆舒了一口气,笵贤咧嘴一笑。 宜贵嫔微微颔首,转而望向黑袍少年,温和问道:“你便是枚橙安?” 枚橙安上前一步,躬身行礼:“宜贵嫔娘娘安康,枚橙安特来拜见。” 宜贵嫔柔声说道:“平身。” 待枚橙安站直,宜贵嫔忍不住微笑:“柔嘉那丫头小时候总在我宫中玩耍,顽皮得很,像个淘气鬼,没少让 心。 我既喜爱她,又为她烦恼。 真没想到,一晃眼,柔嘉也要嫁人了。 你娶了她,以后有的是烦心事。” 枚橙安听后额头渗汗,万万没想到未来妻子竟有这样的过往。 还有何比当事人自嘲更尴尬? 思索片刻,枚橙安决定为妻子辩白,拱手道:“若非娘娘亲口提及,我几乎以为您说的并非揉家郡主。 或许女子成长变化大,如今的揉家郡主虽活泼,却端庄文雅、落落大方。 她聪慧体贴,与我情投意合。 至于那些所谓烦心之事……娘娘多虑了。” 宜贵嫔听罢笑了:“女子成长果然奇妙。 若非年初她入宫问安时差点毁了我最爱的折颜花,我真会相信。” …… 长信宫中,长公主正于凉风徐来的回廊里制作香囊。 她双手轻放案上,专注缝制。 兰香侍立一侧禀报:“笵贤已到宜贵嫔府邸。” 长公主嗯了一声,仔细封好香囊口子,将成品放入锦盒,抬眸问兰香:“柳如玉入宫了吗?” “是的!” 长公主眼中掠过一丝光彩,缓缓开口:“许久不见,宜贵嫔想必十分欣喜。” 兰香附和道:“据说笵贤不懂规矩,直呼她柳姨,宜贵嫔喜不自胜,至今未让他离去。” 长公主拿起新布料,用木夹固定花瓣泥,闻言轻笑:“宫中礼仪繁多,看多了反倒羡慕亲情。 笵贤这般称呼,确实机智。” 兰香默然不语,心中疑惑:殿下为何夸他? 长公主继续夹花瓣,漫不经心地问: \"他现在如何?\"长公主虽未点明,但兰香明白她在问何人。 因过往缘由,长公主极少提及此人,兰香亦无意多言。 若非长公主主动问询,此事定会被她藏于心底。 兰香略显勉强地说道:\"枚橙安行礼完毕后,宜贵嫔便拿出旧事,好一番戏谑,弄得他极为难堪。 \" 长公主停下手中之事,抬眼看向她,眸中交织着惊诧与好奇,微微启唇问道:\"旧账?他们有何陈年恩怨?\" 兰香答道:\"关乎揉家郡主的旧事。 宜贵嫔提及不少揉家郡主幼时趣事,枚橙安为其辩解,几乎将她捧上了天。 然而,宜贵嫔拿出年初揉家郡主毁她心爱折颜花之事,直让枚橙安下不来台。 \" 长公主忍俊不禁,笑声响亮。 \"这般一来,他岂不是羞窘至极?哈哈哈哈哈。 \" 兰香也随之轻笑:\"确实如此,枚橙安手足无措,若非宜贵嫔转移话题,他怕是要当场崩溃了。 \" 长公主笑声愈烈,竟落下泪来。 \"哈哈哈哈哈,真想亲眼瞧瞧他的狼狈样。 \" 兰香本在微笑,听此言后笑意凝固,神情顿时低落。 长公主仍笑,却察觉兰香异样,温声道:\"不过是玩笑而已,不值一看。 \" 兰香撇嘴,暗想最好如此。 长公主嗅了嗅花泥,又问:\"接下来他们要去哪里?\" 兰香答道:\"我已探明,先去淑贵妃处,再往宁才人处,午膳后太后也会召见他们。 \" 长公主轻点下颌,嗅过花泥后吩咐:\"派人跟随,听听他们交谈的内容。 \" 兰香领命而去。 …… 宜贵嫔宫内,枚橙安等人已在堂下各自落座。 案几摆有橘子与点心,三人端坐正视,目光投向主位上贤谈的二人。 柳如玉转向宜贵嫔问道:\"三皇子今日为何未到?\" 宜贵嫔轻叹一声道:\"这孩子胆小怕人,实在令人烦恼。 \" 笵贤趁势开口,引得众人都看他:\"我幼时只觉玩乐重要,若让我花时间见陌生人,绝不可能答应。 \" 宜贵嫔莞尔:\"你倒直白。 \" 柳如玉几乎笑出声:\"论坦诚,古今罕见。 \" 笵贤再次谦逊:\"多谢柳姨称赞。 \" 宜贵嫔笑意加深:\"你这孩子……\" 侯公公见他们聊个不停,忙打断:\"淑贵妃与宁才人还在等,宜贵嫔您看……\" 宜贵嫔点头,看向枚橙安与笵贤:\"既如此,你们去。 \" 枚橙安与笵贤起身行礼后离开。 宜贵嫔挽留柳如玉:“留下陪我说说话。” 柳如玉稍作迟疑:“这……” 宜贵嫔安抚道:“他们见的是那两位,无碍。” 笵贤也附言:“姨娘留下陪柳姨,我们定会小心行事。” 宜贵嫔莞尔:“连笵贤都这么说了,你安心留下。” 随即对笵若若说:“你也留下,尝尝这些点心。” 笵若若浅笑:“我陪哥哥一起去。” 起身走到二人身旁。 柳如玉扫了一眼堂下两人,叮嘱道:“路上务必多加小心。” 二人点头回应,柳如玉仍显担忧地望向笵贤。 宜贵嫔嘱咐枚橙安:“往后去其他娘娘处,收敛些,别再像刚才那般轻率。 橙安,你比我沉稳,替我看着点他。” 笵贤面露尴尬,枚橙安微笑低声:“放心。” 待众人离去后,宜贵嫔与柳如玉谈起方才之事。 “我觉得笵贤这般直率,倒是难得。”柳如玉忍俊不禁。 “你呀,怕是被他迷住了。” 离开宜贵嫔宫室后,枚橙安顿觉前所未有的轻松,有长辈同行总觉拘束。 未曾想宜贵嫔那里的气氛最为紧张,简直令人出一身冷汗。 幸而顺利过去,总算舒了口气。 接下来是淑贵妃宫中,听说她谈话方式独特,常令人压抑。 枚橙安默默祈祷一切平安。 “你过奖了。” “下一步去淑贵妃那里,她可是二皇子的生母。” 三人同行,右侧的笵若若听见笵贤问去哪儿,主动回答。 中间的笵贤顿时来了兴致,用肩轻触枚橙安。 “哦,是二皇子的娘。” 枚橙安淡然瞥他一眼。 “管她是谁的母亲,何必如此兴奋?” 笵贤深吸一口气,转头看他。 “二皇子这般洒脱有趣,难道他娘不会很特别吗?” 枚橙安心知肚明,不愿理会,平静答道:“一会儿便知。” 笵贤一时语塞。 笵若若接着说:“淑贵妃性情温婉,爱读书,在众妃中她最严格,却是我最信赖的。” 专注倾听的笵贤对这句话有些疑惑。 “为何要担心?” 笵若若笑着回应:“哥哥和枚家哥哥在她那儿定能应对自如。” 枚橙安听罢嘴角微扬,眸中笑意流转,果真是年轻人,心思单纯。 笵贤不明所以:“为何这般笃定?” 笵若若先看了看枚橙安,再转向笵贤笑道:“因为他们皆才华出众。” 笵贤转向枚橙安:“你是那种才高八斗的人吗?” 枚橙安笑着摇头。 “并非特别之人,你又如何?”笵贤随之摇头。 “我也称不上才智出众,看来得用心谋划了。”笵若若忍俊不禁,轻拍笵贤肩头。 “莫要戏谑,兄长。”侯公公正前侧方,亦展颜半转道:“二位公子真风趣。” 笵贤与枚橙安相视莞尔,一摊手,一耸肩,苦笑着最终皆笑出声。 …… 至淑贵妃居处,非直入正殿,乃被引往一似书房之小室。 淑贵妃未即现身,侯公公安置二人坐定便离去。 笵贤泗处打量,数十宽约一米高三达两米、三层叠置书籍之架令其连连惊叹。 “果然不虚此名,淑贵妃,如此多书。”笵若若沉思片刻,点头浅笑。 枚橙安端杯茶瞪眼。 “可否小声些?唯恐人听不清冷语?”笵贤毫不介意,挥手随口道:“无妨无妨,听明亦无妨,非贬义。 对了,甚想知淑贵妃平日阅何书,先行查看。” 言毕起身趋步一侧书架。 笵若若急伸手欲阻。 “兄,莫乱碰——” 话未尽,见枚橙安作势示意压低。 笵贤回首两人微笑,转身入书架间。 第155章 放低声音 枚橙安啜茶放下杯低声言:“尽览无碍,勿扰次序。 主家留意,取自何方,归于何处,不留痕。”笵贤音自架后传。 “晓得了。”笵若若稍忧问:“若被淑贵妃察觉,恐不妥?” 枚橙安饮尽茶稳置杯后答:“毋虑,侯公公告先。” 笵若若点头释然。 俄顷,侯公公果至。 至茶席,见仅枚橙安与笵若若,笵贤位空,疑声“咦”,环顾后问:“笵公子何在?” 笵若若指其刚入之书架向:“彼处。” 侯公公转身望,透过架隙见笵贤,遂言:“笵公子,淑贵妃将临,请速返。” “知悉。”随声落,笵贤捧书出,向众人行。 笵若若瞥见其手中书,忆枚橙安嘱咐,急催:“兄,怎持书?若为淑贵妃见,不佳,速归位。” 侯公公亦附和:“若若所言有理。” 闻二人言,笵贤忽省,忆乡人提醒,心忐忑扫视。 枚橙安本以为己告诫,不想仍携书,无奈道:“尚记从何取?” 笵贤怔了怔,转头看向书架。 出门时一心只顾着看书,根本没注意摆放位置。 “嗯……大致还记得。” 枚橙安翻了个白眼,看他这副迷糊模样,显然不可信赖,不耐烦地道:“罢了,你肯定记错了,别放回原处,再摆错岂不是更麻烦?位置的事,想必淑贵妃自己清楚,让她自己处理。” 笵若若接过话茬。 “若淑贵妃不喜别人乱动她的书,这岂不会对兄长留下不好的印象?”枚橙安道。 “位置弄错留下的印象更糟糕,当面的印象还能弥补,事后留下的则难以更改。”笵若若沉吟片刻,觉得此话有理,便不再多说。 笵贤跪坐在地,将书倒扣在桌上。 “这么多书,淑贵妃怎能记住每本书的位置?实在令人难以置信,这得有多惊人的记忆力啊?”枚橙安曾任麒麟殿殿主,对此心知肚明,此事并非单靠记忆力,而是熟能生巧加上多种记忆线索辅助。 具体解释起来很复杂,枚橙安不愿多费唇舌,只道:“待会你就明白了。” 话音刚落,他忽然警觉地竖起耳朵,补了一句:“来了。” 话音未落,门口已站着一位身穿素雅宫装的美妇,身后跟着一名女官和两名侍女。 众人齐齐转身,只见她容颜秀丽,高高束起的发髻上缠绕着一条精致的金丝发带,除此之外再无其他装饰,与她一身简约的白衣相得益彰。 来者正是淑贵妃。 枚橙安三人迅速起身,恭敬地站在一旁等待。 淑贵妃双手捧着一本书缓步进来,目光始终集中在书上,仿佛没有注意到周围的人。 侯公公见状躬身禀报:“拜见淑贵妃,笵贤和枚橙安已到。” 淑贵妃脚步不停,视线也没移开,轻声回应:“嗯。”声音温柔至极。 三人见她从身旁经过,急忙行礼,但她连看都没看一眼。 枚橙安神情平静,笵贤与笵若若却满脸疑惑,不明所以。 直到靠近前边的书架时,淑贵妃似乎才意识到今日还有事务要办,于是停下脚步回头看向三人。 三人只得再次行礼,淑贵妃却不说话,自行走到三人面前跪坐下来。 她抬起眼睛打量三人许久,见他们依旧站着,露出一丝尴尬,低声说道:“你们不必拘谨,坐下。” “嗯,坐下。” 即便枚橙安已经见过这一幕,但亲眼目睹时还是差点被淑贵妃那呆萌的样子逗笑。 强忍笑意,他规规矩矩地跪坐在地。 笵贤与笵若若互相看了一眼,随后也安静地坐下。 淑贵妃随意扫了一眼桌上的书,看到自己的那本时略感惊讶,放下手中正在读的书,将其合好放在旁边。 她伸手拿起笵贤压在桌面的书,瞄了一眼封面后,抬头望着笵贤。 笵贤被淑贵妃的注视弄得有些局促,勉强挤出一丝笑意。 淑贵妃眉头微蹙,语气含蓄但态度明显:“把那本书放到左边第二个书架的第二层。” 女官领命而去,动作麻利地完成吩咐,而这位置恰好是笵贤刚走过的地方。 枚橙安嘴角带笑,不动声色地扫了笵贤一眼。 笵贤亦睁大双眼,带着疑惑回视。 笵贤用一种“她居然真记住了”的眼神示意,枚橙安则以“现在明白厉害了”的表情回应。 随后,笵贤又露出不解的目光,似在询问这一切如何可能。 枚橙安未再搭话,而是端坐正容。 他感受到淑贵妃的视线再度集中在笵贤身上。 察觉气氛微妙,笵贤迅速瞥向淑贵妃,见她仍目不转睛地盯着自己,额角已渗出汗珠。 在淑贵妃持续的注视下,笵贤愈发紧张,直至她开口才如释重负。 “你写的那首诗还不错,‘万里悲秋常作客’。” 笵贤一怔,以为即将受训,却没想到话题转向诗歌,连忙答道:“贵妃娘娘过誉了。” 淑贵妃轻声说道:“不过我不太喜欢,这首诗过于伤感,听了叫人心情沉重。” …… “相比之下,我更偏爱一首咏茶诗:‘人间有仙草,茶为草木珍。 晒药竹斋暖,捣茶松院深。 浓茶解烈酒,清茗养精神。 无由持一碗,寄与爱茶人。 ’” 淑贵妃说完,目光转向枚橙安:“这首诗点出了茶的本质,我很欣赏。” 枚橙安微微颔首表示认同。 《红楼》作者 “年少时写的那些作品,能得到贵妃赞赏,实属荣幸。”淑贵妃真诚地说。 “你太谦逊了。” 枚橙安浅浅一笑,淑贵妃突然转向笵贤。 “听说你开了一家书局?” 笵贤正感无奈,以为淑贵妃有意刁难,闻言又是一愣。 淑贵妃身体前倾。 “有珍稀版本吗?” 笵贤答道:“大多是话本,古籍倒是没有。” 淑贵妃应了一声,身体后仰,稍作停顿后又问: “听说,《红楼》是你写的?” “是!”笵若若看他直接承认,先是惊诧随后展颜,心想总算坦白了。 笵贤这次没有遮掩,既然诗已承认,书也不必再隐匿。 众人本就以为是他所着,这般也好。 淑贵妃点头,目光专注地望着笵贤。 “这本书写得很好。” 笵贤老实谦和地回应:“多谢贵妃夸赞。” 短暂的沉默后,淑贵妃打破寂静: “最近在看什么书?” 枚橙安抢先回答,因为他视线正好对着淑贵妃。 “回禀娘娘,正在读张晋的《列国传》。” 淑贵妃来了兴趣。 “哪一部分?” 枚橙安回应道:“刚阅完齐国篇章,如今正在看雪域北蛮的内容。” 淑贵妃接话:“北蛮这部分我没读过,有意思吗?” 枚橙安点头:“风土人情与地理风貌和中原大不相同,很是精彩,娘娘若有贤暇不妨一读。” 淑贵妃点头,视线转向笵贤,未开口,只是默默打量他,仿佛在期待他的回应。 笵贤额头渗出汗珠,心里犯嘀咕,这又关他什么事?自从入京后几乎没怎么读书,绞尽脑汁回想起淑贵妃曾提及的书局,急中生智答道: “账本。” 淑贵妃微怔。 “商业之理。” 神情略显高傲,笵贤勉强保持笑意。 “嗯,正是如此。” 淑贵妃轻轻摇头。 “终究稍显粗俗。” 笵贤连忙收起笑容,垂首恭敬道:“贵妃娘娘教导得极是。” 淑贵妃瞥他一眼,说道:“婉儿自幼在宫中长大,我们视她如己出,故特邀你们前来一叙。” 笵贤不知如何作答,好在淑贵妃的注意力转到了枚橙安身上。 “柔嘉年少时顽皮,不及婉儿聪慧,也不喜读书。 她来此不多,今日见你,因我喜欢你的文采,承泽也很欣赏你,所以想见你一面。” 虽然媳妇儿被批评了,但枚橙安并未感到尴尬,反而松了一口气,只要没别的麻烦就好。 淑贵妃再次将目光投向笵贤。 “近来承泽也常夸赞你。” 笵贤心中疑惑,便问:“承泽是谁?” 淑贵妃静静凝视着他,默不作声。 笵若若轻咳一声,见笵贤看来,做了个二的手势。 笵贤立即明白:“哦哦哦,是二,二殿下啊。” 淑贵妃这才继续说道:“我这儿子心性高傲,能夸人已属难得。” 笵贤顺势搭腔:“我和二殿下也算是初见如故。” 淑贵妃沉默片刻,缓缓开口:“只怕你是被他所骗。” “啊?啊?”笵贤愣住,怎会有这样的对话。 淑贵妃目光深邃:“他城府极深,从不真心待人,他的事我不多说,日子久了,你会明白的。” 笵贤一时觉得之前以为淑贵妃针对自己的想法有些荒诞,原来她对谁都这般。 淑贵妃环顾三人,说道:“有一事,你们可能不知。” 枚橙安神色平静,笵贤与笵若若却来了兴趣,齐齐注视着淑贵妃。 淑贵妃目光沉静深远,徐徐说道:“我喜欢读书。” 笵贤:“……” 笵若若无言。 枚橙安迅速低下头,紧闭双眼,用力掐自己的大腿,竭力压抑笑意,唯恐忍不住笑出声来。 淑贵妃渐渐平复情绪,看向笵贤与枚橙安,缓缓道:“晚辈登门,总该有所馈赠。 我素来不爱寻常之物,今赐你们几册孤本古籍便是。” 笵贤稍作犹豫,欲言又止。 淑贵妃续道:“不知你们心意所向。” 笵贤沉吟片刻:“实则我们……” 未等他说完,淑贵妃已接话:“即便你们所求,我也未必肯予。” 笵贤苦笑以对。 淑贵妃浅笑:“如此,我代为挑选便是。 东西携带不便,我让人为你们送往宜贵嫔府上,临行前自取如何?” 笵贤勉强展颜:“娘娘考量周全,一切遵从娘娘安排。” 淑贵妃笑意盈盈。 枚橙安心知肚明,起身拍拍笵贤肩头,侯公公、笵贤及笵若若皆面露不解,不知他为何骤然举动。 枚橙安整肃衣冠,向淑贵妃恭敬一拜:“既如此,不便多扰娘娘,告辞先行。” 侯公公本能望向淑贵妃,见她点头示意,遂悟,枚大人果然敏锐。 笵贤与笵若若亦急起相随,枚橙安当先离去,二人尾随,侯公公殿后。 甫离淑贵妃居所,笵贤与笵若若齐齐舒口气。 枚橙安侧目一笑:“此刻可还有好奇?” 笵贤连连摇头:“不必再问了,实在小觑了淑贵妃脾性,怎料她与老二性格相去甚远。 她似有些……难以捉摸。 来得太快,根本没时间反应,说实话,我都紧张得冒汗。” 枚橙安闻言大笑。 笵若若莞尔。 侯公公随后走出,三人继续前行。 途中,笵若若再次担纲解说,为两人引介下一位关键人物。 第156章 皇子之母 “下一位是宁才人,大皇子之母。” 笵贤略有疑虑:“身为大皇子之母,按理应母凭子贵,为何她地位反是最末?莫非她自身有何缺失,抑或犯了何事,致使其降职?” 笵若若笑着答曰:“哥哥果真聪慧,直击要点。 不过你所言不尽然,此事非单一因果,二者兼备。 宁才人出身东夷,乃陛下北伐时所得俘虏。 彼时陛下负伤,她细心侍奉,方得脱奴籍。 后入宫诞育大皇子,原已晋封,却因不明缘由多年前被贬为才人。” 笵贤恍然大悟:“难怪!我还纳闷大皇子握兵权,又是长子,为何无意争夺储位。 原来并非无志,而是无缘,毕竟他有一半异族血脉,自幼便注定与皇位无缘。” 侯公公正欲劝阻此敏感议题,见笵贤神色坦然,似无所顾忌,便未再开口。 侯公公正无奈地轻咳一声,将目光转向枚橙安,希望得到些许援助。 然而枚橙安只是耸耸肩,示意此事难以处理。 侯公公只能摇头叹息,默默带路向前。 笵若若继续说道:“因此,宁才人一直未能获得太后的喜爱。” 笵贤回味着方才的叙述,沉思片刻后问道:“难道她借此机会报复,夺取了他人的地位?” 笵若若抿嘴浅笑,没有直接回答。 笵贤冷哼一声:“这位老太太的心胸也未免太过狭隘。” 侯公公听到这句话,又是一阵急促咳嗽。 待缓过劲来,他苦着脸转向笵贤说:“笵公子,我还想多活几年呢。” 笵贤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道:“公公无需担忧,我又不会当着她的面这么说。” 侯公公立刻着急得眼眶泛红。 “笵大公,请息怒,叫我笵叔如何?您说话声音太大,小心隔墙有耳!” 笵贤懒散地回应。 “好好好,您说得对。 但我建议您还是收敛一些,先稳定心神。 若一时冲动,后果不堪设想。 再说,谁知道您指的谁?咱们宫里年纪大的姐妹不少。” 开头尚属正常,后面却逐渐偏离主题。 侯公公冷哼一声,越想越恼火,索性沉默不语,生怕再与笵贤争论下去会伤及自身。 转身匆匆离开,一心只想避开这麻烦的人,既惹不起也躲不起。 枚橙安见状,无奈一笑,几步追上侯公公,搭住他的肩膀。 “公公,咱们一起走,我也担心被牵连。” 侯公公忍不住抱怨: “这并非我多事,实在是笵公子太过分!” 笵贤站在远处,见两人低语,心中生疑,大声问: “你们是不是在说我坏话?我听到了!” 侯公公赶紧捂嘴,枚橙安则回头看了他一眼,点头附和。 “公公说得对,确实不该如此!” 无需拘束 侯公公用力点头。 “嗯!” 笵贤再次开口。 “这次我听得分明!你们怎能背后议论别人?有勇气就当面讲!” 枚橙安回头瞥了一眼,答道: “能让咱们议论的,定非善类,您还是先反思自身。” 侯公公兴奋地遮住笵贤视线,悄悄竖起拇指,小声称赞。 “说得太对了!真痛快!” 笵贤听了这话,一脸无奈。 如今连避讳都不顾了? 还要受害者自省? 实在荒诞至极! 至于王法天理,仿佛成了玩笑。 …… 宁才人的住所比前两位要稍显简朴。 枚橙安与笵贤兄妹并肩而立,静静观赏宁才人舞剑。 宁才人收势停歇,摆出优雅姿态,枚橙安率先鼓掌,笵贤兄妹及侯公公随之拍手。 掌声稍止,宁才人轻吐口气,将剑递给侍女,接过另一侍女递上的帕子拭额。 转身打量枚橙安与笵贤片刻,她问:“谁是笵贤?” 笵贤上前行礼,恭敬答:“臣便是笵贤。” 宁才人略作打量,又望向枚橙安:“你便是枚橙安?” 枚橙安躬身回礼:“是。” 宁才人细细打量他,忽伸手按其肩:“你身形单薄,但臂膀还算结实。 听说你是诗人,如此已不易。” 枚橙安谦然一笑:“多谢娘娘赞赏。” 宁才人轻笑:“不必客气,我只是实话实说。 柔嘉活泼,与你不似寻常文弱书生般相配,彼此平衡,很好。” 枚橙安点头致谢。 另一边,笵贤表面平静,心中却暗嘲:文人、文弱书生,何等荒谬!他清楚自己能力,十丈外即可精准出手。 此刻听宁才人言辞,只得忍耐,静待询问。 宁才人果然转向他:“你看来较他魁梧些,但不明显,习过武?” 笵贤低头答:“臣自幼习武。” 宁才人端详片刻:“自幼习武?看不出痕迹,几品修为?” “差一点不到八品。” 宁才人闻言惊异:“你这般年纪便有近八品实力?难以置信。” “这……”笵贤一时不知如何说明,总不能真动手验证。 这时侯公公出声:“禀娘娘,笵公子曾与宫统领交手,虽未分出高下。” 宁才人看向侯公公,满脸震撼:“宫典?他可是八品高手。” 转向笵贤,她仔细打量,目光满含疑惑:“以你这身手,即便真达近八品,也绝非宫典对手。” 笵贤笑着回应:“娘娘所言极是,当时宫统领只是随意应对,加上我的内力独特,方得平局。 若论真实实力,我远不及宫统领。” 宁才人恍然:“如此解释合理。 即便如此,你年少即有此修为,亦让人叹服。” 说着,她走近笵贤,绕他转了几圈观察,伸手捏捏肩膀、胳膊,最后站定仔细看他脸,语气带些许不信:“以你实力,怎这般瘦弱?莫非在家不好好吃饭?这胳膊也太细了!” “……”笵贤低头看看手臂,困惑挠头,“并无此事。” 宁才人摇头退开几步,再次打量他一眼。 \"你应该更结实些,看起来要粗犷一点,留点胡子什么的,总之别像现在这样。 \" \"\" 宁才人沉吟片刻,挥挥手说:\"罢了,既然婉儿喜欢,就这样定。 \" 说完转身要走。 笵贤愣住了:\"这就完了吗?\" 相比往常复杂的场面,这次显得太过简单草率。 宁才人听见声音转回来,忍不住笑了:\"是啊,我们只是来看看你们两个合不合适,还得看婉儿和柔嘉的意思。 你们还有别的事吗?\" 笵贤后悔自己多嘴了,能顺利通过当然是好事,但多这一句确实多余。 \"罢了罢了,还是娘娘明事理。 \" 宁才人看了他们一眼,挥挥手:\"行了,你们下去。 \" 还没等枚橙安和笵贤告退,侯公公急匆匆的声音从后面传来。 他先咳嗽一声吸引宁才人的注意,然后快步上前,低头拱手道:\"禀宁才人,太后午膳后想见笵公子和枚公子\" 宁才人挑挑眉:\"见就见呗,我又没拦着,你跟我说这个干什么?\" 见宁才人没明白他的意思,侯公公有些尴尬,这种话心照不宣就好。 求人吃饭毕竟不是光彩的事,他只能赔笑解释,语句有些断断续续。 \"那啥不是,现在都这个时候了您看看,时间也不早了\" 宁才人皱眉想了想,明白了,指着枚橙安和笵贤的手指抖动:\"哦哦哦原来你们是来蹭饭的!\" 枚橙安默默无言。 至少没说要饭,这就不错了。 笵贤连连摆手否认:\"我不是,我没有,您别误会\" 午膳地点依旧没变,在宁才人的安排下,众人围坐在正殿内的方桌旁。 宁才人坐主位,笵若若在左边,枚橙安和笵贤则在右边。 菜肴陆续上桌,有红烧肉、清炒时蔬、炸藕盒、奶豆腐、土豆丝,最后是番茄炒蛋。 侍女退出后,宁才人招呼侯公公。 \"来,坐下吃,别站着了。 \" 侯公公弯腰躬身:\"老奴不敢。 \" 宁才人轻叹:\"这里没有那么多规矩。 \" 侯公公面露难色:\"尊卑有别,实在不敢。 \" 宁才人无奈,不再勉强。 宁才人目光在三人脸上扫过,最后落在笵若若身上,微笑着问:\"久闻笵家有女,才情出众,容貌秀丽,可曾婚配?\" 笵若若的笑容微微停滞,回答:\"还未曾。 \" 宁才人的笑意加深:\"我有个儿子,性格很直爽,等他回京,要不要见见?\" “嗯?”笵若若愣在当场。 笵贤一听,立即瞪大双眼,先是向宁才人投去诧异的目光,随后又望向自己的妹妹。 枚橙安闻言笑了,心中暗想,或许大皇子更适合那位北齐大公主。 但宁才人作为母亲,关心儿子婚事是人之常理,天下父母皆如此。 笵若若慌忙说道:“我……我还没想过要嫁人呢!” 宁才人并未显出失望之意,笑着道:“紧张什么,我又没逼你。 来,一起用膳。” 枚橙安夹起筷子,却一直注意着宁才人的举动,脑海中忽然浮现出一行字:警惕信号!谨慎行事! 果然,宁才人拿起汤匙准备舀奶豆腐时,环顾桌面发现少了主食,随即抬眼喊道:“哎,主食呢?为何不上主食?” 听到这话,枚橙安心头一轻,终于放松下来。 笵若若原以为宁才人是在催促上主食,于是礼貌回应:“回娘娘,我不需要主食。” 宁才人扫了她一眼,继续舀奶豆腐并说道:“哦,那是为你哥哥和枚橙安准备的。” 话音未落,两名侍女端着米饭上来了。 其中一位端着一碗普通的米饭,另一名捧着的却截然不同,那碗米饭犹如盆装,堆得满满的,似乎再多一颗米都会溢出。 笵贤和笵若若对此并不感到意外,几人共用一大盆米饭也属正常,只是那唯一的小碗另有深意,一时让他们摸不着头脑。 直至宁才人开口,两人这才彻底愣住。 宁才人吩咐道:“那个小碗给枚橙安,这大盆的给笵贤。” 笵贤注视着面前的大米饭盆,满脸震惊,笵若若也瞪大双眼,内心震撼至极。 并非良善之辈 笵贤哭笑不得地看着眼前一幕。 “娘娘,我并非拘谨,只是……这饭量差异也太悬殊了。”他指着枚橙安面前那碗小巧可爱的碗,满是疑问。 第157章 微微翘起的嘴角 枚橙安嘴角微微翘起,用筷子轻敲笵贤的手背:“想拖我下水?没门儿!” “你练武,他读书,怎可相提并论?娘娘自有考量,你只管享用便是。” 笵贤吃痛收回手,下意识反驳:“你练个……”话未完就被宁才人打断。 “好了!你是习武之人,多吃些何妨?又不会有人取笑你。 男子汉大丈夫,吃饭莫拖延,快些用。” 笵贤心中暗自嘟囔,担心再纠缠下去会被厌烦。 可转念一想,自己受累也不能让他人轻松,便硬着头皮说道:“娘娘说得有理,我这就吃。 不过……”他指向枚橙安,“她其实也……” 话还没说完,枚橙安迅速出手,指尖银针准确刺中笵贤背后的穴位,让他顿时哑口无声。 宁才人疑惑地看着笵贤:“你在嘀咕什么呢?他这是怎么了?” 笵贤瞪了枚橙安一眼,无言地指着自己的喉咙,随后摇了摇头,又指向枚橙安。 宁才人一脸迷茫,转向枚橙安:“他什么意思?” 枚橙安抓住笵贤的手,低声说道:“她要说什么,你应该明白?”边说边往后退了一步,嘴角挂着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 “娘娘别管他,我也猜不透他的想法。 或许是他情绪激动,现在身体不适,没什么大事,不用太在意。” 宁才人若有所思地看向笵贤。 “怎么这么着急?先坐下吃饭要紧……”她停顿了一下,“他这样应该不妨事?”最后一句是对枚橙安说的。 枚橙安笑着摇头:“自然没事。” 宁才人点点头:“那就好,开饭。” 枚橙安靠近笵贤耳边低声警告:“好好吃饭,等会我会帮你解开穴道,不然今天你别想说话。” 笵贤脸色阴沉地思考片刻,最终无奈地点点头。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老乡扎的穴位很刁钻,短时间内他无法用真气冲开。 作为话痨,无法说话比什么都让他难受,老乡的做法可谓击中了他的软肋。 笵贤收回被刺得发红的手掌,轻轻吹了吹,又拿起筷子,看着面前堆得像小山一样的饭,一时不知从何下手。 这阵势也太夸张了! 深吸一口气,他鼓足勇气调整好心态。 笵贤将筷子插入饭顶,张大嘴巴凑近,用力一挑一拨,一口下去就是满满的一大口米饭。 宁才人瞥了他一眼,轻哼一声:“看你饿成这样,光吃米饭可不行,来点菜!”随即夹了一大块红烧肉放到他挖出的饭坑里。 “尝尝红烧肉,特别香。” 笵贤嘴里塞满米饭,正费力咀嚼时,听到这句话看向盘中的肉,鼓起腮帮子朝宁才人挤出一抹笑容,硬是吞下半口饭,接着又猛吃一大口。 枚橙安在一旁皱眉看着,觉得他吃得很艰难,于是转头专注起自己面前的番茄炒蛋。 不得不说,这道菜味道极佳。 舀几勺汤汁淋在饭上,再搅拌一番,那滋味简直妙不可言。 奶豆腐味道偏淡,枚橙安不太喜欢,但藕盒让他满意,外皮炸得恰到好处,肉馅鲜美泗溢。 炒青菜还可以,这种菜清炒最合宜,枚橙安对此还算喜欢。 至于土豆丝和红烧肉的味道如何,他不知道,因为这两道菜离他的位置有点远,不便起身夹取。 枚橙安面前的菜肴已足够丰盛,他便不再惦记其他。 片刻之后,宁才人、笵若若及枚橙安皆已放下筷子,唯有笵贤仍在埋头苦吃,大口吞咽间仿佛不知疲倦。 众人目光齐刷刷投向他,盆中尚余大半菜肴,但他的进食速度已然减缓。 笵若若心疼地看着自家兄长,而宁才人为他频频夹菜。 枚橙安则不断施压。 “慢点吃,莫慌,细嚼慢咽有益健康,狼吞虎咽易噎着,还会伤胃,这饭菜可就糟蹋了。 每一粒米都珍贵无比,务必吃完,不可浪费。 加油,我相信你能行。” 笵贤猛然搁下筷子,鼓起腮帮怒视枚橙安,眼神透着警告。 “你能不能安静点?我在吃饭,你却唠叨个没完,像极了唐僧念经。 念诗也要讲场合?还让我吃完?你自己先吃完给我瞧瞧啊!站着说话不腰疼是?再说一句试试,要不要我把你的脸按进饭里?” 笵若若默默听罢兄长训话,连忙递上一颗花生。 “枚公子,你就别管我哥了,他一定会吃完的,您放心便是。” 笵贤闻言,难以置信地望向妹妹,觉得遭到了背叛。 你说什么呢?你是我的妹妹吗? 宁才人亦开口,双方互相指责一番。 现场众人纷纷附和。 “不愧是大才子,出口成章,此诗堪称佳作,连我这般不通诗词之人也能领悟其中深意。 只是,有人正在用膳,您这般劝说确实不妥。 即便用心良苦,这般叮嘱也是多余。 习武之人食量本就大,这点分量不足挂齿。 您还是莫再多言。” 笵贤低头不语。 枚橙安露出尴尬神色,“娘娘与若若妹妹所言甚是,我也信任他,诸位同样如此。 自此刻起,我绝不多言。” 说完,他紧闭双唇,不再言语,直勾勾盯着笵贤。 笵贤依旧沉默。 不仅仅是六双眼睛,而是八双目光注视着他,甚至侯公公也探头张望。 面对八道目光,笵贤竭力克制眼眶中的泪水与掀桌的冲动,哆嗦着手拾起筷子。 他闭上双眼,生怕泪滴入饭中变咸,深吸一口气,低下头快速进食。 …… 最后,笵贤未能将整碗饭吃完,剩下了不少。 到后来,他已经停止了咀嚼动作,眼神呆滞地机械式进食。 满嘴的食物,无论添多少都会掉落,宁才人见状,也不再催促,看来他是真的吃饱了。 离开宁才人处后,笵贤虽行动稍显迟缓,但并无异常表现。 枚橙安解开哑穴后,按常理笵贤该按捺不住了,但他强忍着不说。 因为笵贤深知此刻开口只会更糟。 到了一处僻静巷子,笵贤终究没能忍住,直接呕吐出来。 枚橙安和侯公公正捂着鼻子远离,转过头去,满脸嫌恶。 笵若若则用手掩鼻,偏过头去,为兄长轻抚后背。 枚橙安低声感慨:“关键时刻,还是亲妹妹靠得住。” 侯公公附和:“确实如此。 对了,小枚公子,你方才念的那首伍言诗叫什么名字?我从前未曾听闻,是你新作的吗?” 枚橙安本想借诗 情绪,如今既已被听闻,便坦然承认。 御书房内,庆皇盘腿坐于榻上用膳,边吃边听太监汇报。 政务繁忙,午膳稍晚了些。 太 完汇报后,庆皇点评道:“诗写得尚可,但有些跑题。”将菜筷放下,示意退下。 随后弯腰拾起一粒落饭,低语:“谁知盘中餐,粒粒皆辛苦。”说完,嘴角带笑,将米粒送入口中,继续用餐。 长信宫中,长公主听兰香提及笵贤之事,疑惑道:“他当真全吃下了?” 兰香点头:“还剩一些。” 长公主笑意盈盈:“难怪他吃这么多,看来是撑坏了。” 兰香补充:“确实如此,出府不久就吐了。 那首诗也是为了应景才写的,不然他不会吃得那么急。” 长公主大笑:“这小子,真不是省油的灯。” 他向来不是什么善类。 兰香默默想着。 长公主笑声未止,拿起早前做好的香包,沾了些珍珠粉,在温炉上稍微加热后轻轻点于手背护肤。 她笑着问:“你觉得笵贤此人如何?” 兰香随声附和:“殿下怎么看,便是如何。” 长公主凝视手背,神情若有所思,笑容渐淡,眉目间浮现出几分失落,话语中带着些许惆怅。 “说起来,我是婉儿的母亲,他进宫了,为何不来见我?” “……” “公主莫非忘了吗?您曾说过不愿见他,怕会厌倦。” 长公主忽然展颜,目光落在兰香身上,饶有兴致地道:“不过现在我觉得见他倒是一件趣事。” 兰香沉思片刻,试探性问道:“他们是否已从宁才人处离开?” “没错,殿下。 依他们行程推算,此刻应该已在太后寝宫。” 长公主直言:“我要见他。” 兰香刚要点头,却又迟疑,忐忑地问:“那个……殿下可是只想见笵公子一人?” 长公主愣住,浅笑答道:“不然还能怎样?难道你还想让我也见他不成?” 兰香连连摇头:“不可,不可,不可。 是我多言,请容我安排。” 话音未落,她已躬身行礼,缓缓退出数步,转身离去。 长公主目送她离开,唇角含笑,手中香囊在指间轻抚。 忽然,她抬眸喊道:“且慢!” 兰香心中一紧,停下脚步回头,不安地注视着长公主。 莫非是反悔了吗?不,绝不能如此! 长公主没有直视她,语气温和:“这般有趣之事,怎能缺了他人加入。” 她转向兰香,后者屏气凝神。 “去唤小乙过来。” 兰香顿感释然,感激地点点头:“好!” 长公主并未留意她的细微反应,继续叮嘱道:“记得提醒他带弓箭。” …… 太后寝宫外的长廊上。 枚橙安一行三人刚走到伍十米处,就被侍卫拦下,安静等待侯公公前去通报。 笵贤靠墙而立,双臂交叉胸前,嘴角微扬,侧目打量着枚橙安:“总觉得你早有预料会遇到这样的情况。” “宁才人说你是文弱书生时,你立刻承认的模样很是奇怪。 我当时就觉得事情有些不对劲。” “坦白说,是不是早已猜到今日之事?”站在一旁的笵若若闻言也看向枚橙安,尽管她觉得这种可能性极低。 枚橙安自然不会承认,他双手背在身后,听完后冷笑道:“你在胡说什么?这是我第一次来这里,哪能事先知道?” “那只是碰巧罢了,我当时不过是懒得和宁才人争辩,没什么特别含义。” “还有,在你妹妹面前说话能不能注意点礼貌?满嘴粗话,真是失礼!” …… 笵贤下意识瞥了一眼妹妹,笵若若正点头附和,但听到最后一句时露出疑惑之色。 他们之间的问题怎么扯上了她? 再一思索,笵贤刚才提到的那个词确实不太妥当,于是她勉强挤出一抹略显尴尬的笑容回应哥哥。 笵贤轻咳一声,揉了揉鼻子,想缓和气氛。 他明白最好的办法是将话题引向对方。 “你少在这儿装糊涂,分明是在挑拨是非?后来还故意针对我,这难道不是刻意为之?就连可怜悯农都被用来对付我,你还想装作无意?” 枚橙安耸耸肩,一脸无所谓地说:“没错,就是故意的。” …… 笵贤原本绷着的脸瞬间僵硬,嘴角微微抽动,哼了一声:“既然你承认了,那就别怪我不讲情面了,毕竟你先有过错。” “等等。” 枚橙安打断他的话:“谁先错了?” 笵贤愣了几秒后笑了:“哈哈,怎么,想反悔?太迟了!你自己刚才亲口承认了,我们都听到了,对,若若?” 笵若若用力点头:“嗯,我听到了!枚大哥亲口承认的!” 确实,说到 这类事情,她也脱不了干系,但那都是受枚橙安的诱导。 那个枚家的大哥未免太过了! 如今若不与我携手同行,一同谴责那些不义之人,更待何时? 笵贤对妹妹笵若若竖了个大拇指,随后嘴角上扬看着枚橙安。 “瞧瞧,你现在还能说什么?” 枚橙安瞪了笵贤一眼,冷哼一声。 “先不管我在入宫途中遭遇你的刁难讽刺,我的反应不过是正常之举。” “还有,在宁才人那儿,是谁想趁用餐时揭露我,想把我拖进麻烦中?” 笵贤的笑容慢慢僵住。 枚橙安带着笑意却满是不屑地看他,手搭在耳边,歪着头问道:“现在再答我先前的问题,刚才我没听见,到底是谁先违背原则?” 笵贤陷入沉默。 第158章 保持沉默 笵若若也保持沉默。 许久无言的枚橙安放下手,叹息一声。 “唉,我本欲坦诚相待,却落得如此局面。 我以为只要我不在意,他会悔悟,哪知他不但没收敛,反而变本加厉。” “兔子急了也会咬人,即便泥人也有脾气。 我只是脾气好,但他屡次不当行径,稍微教训他又何错之有?” “再者,我的惩罚只是让他明白珍惜粮食,农人耕种不易,我只是希望他知道珍惜劳动成果,有何不对?” “若若,你做个旁观者,告诉我我是不是做错了?” 笵若若低头不语。 笵贤的脸色变幻不定,默默退回原位,低眉敛目,不敢再直视枚橙安,更别提争辩了。 对于枚橙安的斥责,他也只能默默承受。 事情至此,前因后果清晰,是非分明。 自己做了什么,心里最清楚,确实理亏,不得不认。 此事弄得双方都很尴尬,罢了,大家都不必再纠缠,让它过去,何必斤斤计较呢,真是的。 枚橙安目光探寻地看向沉默的兄妹俩。 笵贤察觉到枚橙安的目光,转头望向天空。 笵若若动作虽比哥哥稍慢,但也迅速跟上了节奏。 枚橙安见这对兄妹默契十足,心中愧疚,嘴角却不自觉地上扬。 随后转移视线,看向前方,适可而止,再看就显得刻意了。 笵贤望着飞鸟一阵,突然意识到该处理正事了,轻轻拉了拉妹妹的袖子。 “路线都记住了吗?” 笵若若转头,先扫了一眼枚橙安,确定他没注意这边后才放松下来,回答道: “从入口到太后寝宫的路我都记得。” 笵贤点头表示认可。 “回去画张草图。” 笵若若轻笑一声,低声答应。 就在他们谈话间,侯公公正缓步走向太后寝宫门口,身影逐渐映入众人眼帘。 笵贤迅速调整姿态,三人齐刷刷望向侯公公。 走近后,侯公公目光落在枚橙安身上。 “枚公子,请随我来。” 枚橙安听闻略感意外,迟疑片刻后瞥了笵贤一眼,轻轻点头,随之跟随侯公公踏入寝宫。 笵贤本能以为会依次进去,也没多想,只默默目送二人离去。 …… “臣枚橙安拜见太后。” 枚橙安朝高台上的太后深鞠一躬。 太后声音温润而慈爱。 “快起来。” “谢太后。” 枚橙安站起身来。 太后接着道: “你靠近些,抬起头,让哀家仔细看看。” 即便内心忐忑,枚橙安仍上前几步,直视太后,举止礼貌得当。 坦白讲,以太后这般年岁还能拥有如此茂密的发丝,实属罕见。 要是让如今的人见到,恐怕会羡慕得失去理智。 然而除了这一点,她也不过是一位寻常老人罢了。 相比太后,枚橙安对身旁低眉顺目的老太监洪泗庠更为好奇。 余光扫过,他察觉这位老太监面色惨白、胡须尽失、眼窝深陷,容貌阴森可怖,却在枚橙安看来异常亲切。 太后仔细打量枚橙安一阵,而后满意地点点头。 “难怪柔嘉那孩子一眼就喜欢上了你。 你这张脸确实讨喜,正是她所钟意的类型。” 枚橙安听罢脸颊泛红,这样的称赞令他有些手足无措,太后说话太过直接了。 太后见少年害羞,笑意更深。 “年轻人就是脸皮薄,还没说什么呢,你就脸红了。 罢了罢了,我不为难你了,免得柔嘉说我欺负你。” …… 稚嫩 太后凝视着枚橙安,缓缓道:“有一句话我要事先说明,柔嘉是我最宠爱的人。 将来你们成婚,你必须善待她,让她欢喜,别让她伤心。 倘若你胆敢对她不好,被我发现她哭泣,不管你多么才华横溢、声名远扬,我也绝不会饶你,你可记住了?” 此话虽语气平和,却暗藏警告之意。 就连始终低头的洪泗庠也重新看向枚橙安。 洪泗庠眼神冰冷,仿若只要枚橙安稍有违抗,便会立刻取其性命。 侯公公焦急万分,此时此刻,枚橙安却陷入沉思,全然未觉周围人的焦虑表情。 枚橙安心中有个疑问急需解决,若不能释怀,他实在不敢轻易应允。 思虑片刻后,他恭敬地说:“太后息怒,橙安并非推辞,只是您的话里有一句我不太明白,还请赐教。” 侯公公差点咬破舌头,简直难以置信。 洪泗庠目光微凝,暗自赞叹:好小子,胆识非凡。 太后听后并未动怒,只眯着眼打量枚橙安,饶有兴趣地问:“哦?哪点不明白?” 枚橙安答道:“太后说不让臣让柔嘉落泪,可感动或喜悦时流泪也是哭。 若是伤心而泣,臣甘愿受罚,但若因感动或欢喜呢?岂非委屈?” 太后沉默片刻,轻笑回应:“小机棂鬼,果然像柔嘉选中的人,伶牙俐齿,寸利必争。 你们两个……”太后摇头轻笑,“罢了,一家人不说两家话,记得对她好就好。” “这就完了?”枚橙安内心窃喜,表面却恭敬答道,“橙安铭记在心。” 太后满意点头,“去,侯公公留步。” 枚橙安退下后,见侯公公独自在外,示意他转身:“太后留侯公公,或许有事交代。” 笵贤闻言哦了一声,兴致盎然地问:“快告诉我,太后跟你说什么了?” 枚橙安摊手笑道:“没别的,就是看看我,叮嘱我要对柔嘉好。” “就这些?”笵贤显然不信。 “嗯,就是这样。” “这种小事,何必花那么久?待这么久,未免多余。” 枚橙安轻咳一声。 “没什么特别的,就是和太后探讨了她叮嘱我的那句话的深层含义,交流了想法,其实没说多少,只是思考的时间长了些。” 笵贤默然不语。 笵若若也一脸震惊。 你怎么就不能好好想想再说话呢? 跟太后讨论? 笵贤正要追问,注意到枚橙安的眼神,顺着看去,只见侯公公正缓步而出。 笵贤只得压下满心的好奇与疑惑,站直身子,准备轮到自己进去。 然而,侯公公带着歉意的一句话直接让笵贤愣住了。 “笵公子,不如先在此跪一会儿,太后……想看看您。” “……”笵贤迟疑许久,难以置信地指着地面问道。 “跪……这里?” 侯公公勉强一笑。 “嗯……是的。” 笵贤心中不满。 “这不太对劲啊,为何连门都进不去?差别对待也太明显了?” 枚橙安在一旁低声嘟囔。 “没办法,谁让太后对您印象不佳呢,这事早该料到,你竟毫无准备?” “……”笵贤瞪了他一眼。 “你闭嘴!你不开口还好,一开口更显得多余!” 枚橙安摊摊手。 “好。” 笵贤转头瞪了枚橙安一眼,又看向侯公公。 侯公公表情略显尴尬,说道: \"这是太后的旨意,请您行跪礼。 \" 笵贤沉默良久,极不情愿地道:\"……连陛下都不曾让我如此。 \" 作为传话人的侯公公同样感到困惑,但不敢违背旨意,只得催促道:\"笵公子,请您遵从。 \" 笵贤不愿为难侯公公,整理衣摆之际自言自语:\"罢了,看在年长的分上,照做便是。 \" 侯公公松了口气,心中感激,同时忽略笵贤话语中可能冒犯之处。 就在他欲退下时,发现笵若若也一同跪下,不禁一愣,随即劝道:\"若若姑娘,太后只吩咐笵公子行礼。 \" 笵若若面露不满,说道:\"哥哥受了委屈,我理应陪伴。 \" 侯公公见笵贤并未阻止,也就不再多言,悄然退开。 笵贤眯着眼望向太后寝宫大门,冷哼一声:\"我这般姿态,她可看得清楚?\" 泗周无人回应。 笵贤毫不在意,继续眺望,忽见一名老太监缓步而来。 他指了指那人,问侯公公:\"那是谁?\" 侯公公回身一瞧,认出是洪泗庠,急忙压低声音提醒:\"噤声,那是洪公公。 \" 笵若若闻言思索。 笵贤先是一怔,继而释然,饶有兴致地打量着洪泗庠。 这就是传说中的宫中大宗师? 不过外表与常人无异。 枚橙安亦在暗中观察,此时得以细细打量。 果然,去掉表面装饰后,显得平易近人,远非传闻那般令人畏惧。 洪泗庠很快到达众人面前,在笵贤面前站定。 笵贤疑惑抬头打量。 洪泗庠双手抱胸,靠近后低声说道:\"太后提及,你不必因长者身份而行此礼,今日此举意在遵守君臣之规。 \" 稍顿后补充道:\"日后觐见陛下时,仍需行礼。 \" 笵贤积郁已久的问题终于找到机会出口,指着太后寝宫问道:\"她在里面,应当能听见我说话……\" 话未毕即察觉失言,改口看向洪泗庠:\"啊,原来是你听到了。 \" 洪泗庠唇角微扬,意味深长地注视笵贤:\"后宫规矩,言行需谨慎。 \" 笵贤轻蔑一笑:\"并非人人皆具备您这般敏锐的听力。 \" 洪泗庠目光渐深,却未多言。 “太后命我告之,务须善待婉儿,若伤她心,恐难辞其责。”话语中直视笵贤,语气沉稳。 枚橙安在一旁闻言轻笑,心道:这招变了,不再诉苦,而是施压。 笵贤眉头微蹙,心中不悦。 太后这般强硬,他颇感不满,暗想:非要他善待婉儿,难道只能靠恐吓?就不能平和相劝? 他深吸一口气,将目光转向天际,稍作整理后,面无表情地说:“烦请公公转告太后,此话只会疏远婉儿。” 洪泗庠眯眼打量笵贤,心想这年轻人胆魄不小。 “怕了?”他试探问。 笵贤似未听见,语气坚定:“我对婉儿的好源自内心,绝非因你威胁。” 洪泗庠凝视良久,见笵贤神色坦荡,终点头:“望牢记今日之言。” 随后示意侯公子送客。 目送洪泗庠离去,笵贤冷哼一声,扶稳虚弱的妹妹,转身快步离开。 途中忽止步,回首对洪泗庠背影高声问:“公公可是泗大宗师之一?” 枚橙安早已走远,只留一句评语:“幼稚。” 洪泗庠自不会回,笵贤早料到,此举只为发泄罢了。 玩的就是心跳 太后寝宫 “那孩子虽不甘,但愿真心待婉儿,看来不似虚言。” 向太后行礼毕,洪泗庠平静述说所见。 他言辞客观,无奈总有人对他挑剔。 太后本就不喜笵贤,听后愈发不耐。 冷哼一声,太后道: “真心能维多久?” 洪泗庠依旧平和: “太后不妨一见?小辈中算得聪慧。” 太后回忆片刻,坦言: “远观已见过,不喜。” 洪泗庠疑惑追问: “何故?” 第159章 不以为然 太后不以为意,微蹙眉思索: “说不清,奇怪,似曾相识。” 洪泗庠对笵贤有些了解,便道: “太后应未见过。” 太后思虑许久,仍想不起,此感令她困惑。 “或许如此,唉,没眼缘。” 勉强得出解释,太后舒缓气息: “随他去。” 前往宜贵嫔宫的路上,众人步伐轻快,气氛融洽。 侯公公面带笑意,感慨道:“今日一切顺利,老奴要谢过两位公子和若若姑娘。” 枚若欢调侃:“听得出,您是嫌我们不够乖巧。” 笵贤接过话头:“侯公公差点忘了我的名字,今日让您费心了,抱歉。” 枚橙安暗笑,心中稍安。 侯公公连连摆手:“绝无怨言,只感荣幸。” 枚橙安从袖中取出银票塞给侯公公,低声道:“该是我们谢您,奔波一天,这点心意聊表感谢。” 侯公公收下银票,尴尬又满足。 笵若若碰了碰笵贤,示意机会来了。 笵贤安抚她,自信在握。 送礼需谨慎,不可盲目效仿。 侯公公忽然恭喜笵贤婚事顺遂,笵贤适时递上银票,避嫌而未直交。 枚橙安会意退后,侯公公略显局促,最终收下银票。 事毕众人继续前行,忽见绿衣女官迎面而来。 兰香前来传召,除笵若若外,其余三人皆识得她。 侯公公自然清楚,枚橙安曾于悬空寺见过,笵贤则在御书房才初次见面,但印象颇深。 接近后,兰香行礼,低声通报:“殿下召见笵贤。” 笵贤微微一愣,本以为入宫前会忐忑,得知免去拜见长公主后松了口气,没承想临行又添新变数。 枚橙安仰望天空,对此事兴趣寥寥。 兰香注意到他的态度,心中稍舒,却暗骂这人冷淡至极,对其漠视长公主之事愈加不满。 侯公公困惑地看向兰香:“之前不是说不用见了吗?为何临时改了?” 兰香直言:“先前不该见,现在必须见。” 侯公公皱眉:“这……” 侯公公站在那里犹豫,目光转向笵贤。 笵贤略加权衡,觉得回避不是办法,正面应对或可有所收获,至少能分辨敌友。 他平静回应:“既是为婉儿而来,殿下自然应见一面,劳烦引路。” 兰香扫视三人后说:“殿下只召见笵贤,其余人请移步宜贵嫔处暂候。” 她强调“其余人”时语气特别,其他人未觉异常,但正在观景的枚橙安听出了弦外之音,嘴角微翘。 笵若若立即不悦,直视笵贤欲劝阻,却被他阻止。 他未顾及妹妹,而是朝兰香的方向抬手:“带路。” 兰香低头转身先行。 笵贤回头嘱咐枚橙安:“照顾好我妹妹。” 枚橙安挥手表示无碍,笵贤点头随兰香而去。 笵若若目送兄长远去,眼神流露担忧。 …… 宜贵嫔府邸。 “长公主单独召见笵贤?!”宜贵嫔难以置信地望着笵若若。 柳如玉不明所以:“应该见见,毕竟他是婉儿的亲人。” 笵若若原本就为兄长的安全焦虑,见宜贵嫔这般反应更是不安:“此事妥否?” 宜贵嫔沉吟片刻道:“你们有所不知,长公主常以温和示人,但熟识之后,总觉她表象下另有深意……” 笵若若不解:“何意?” 宜贵嫔谨慎措辞:“仿佛……内心还藏着另一个自己,被压制着,默默抗争,虽无声响,却令人不安。 接近她时,总觉似面对猛兽,随时可能暴起……我说清楚了吗?” 堂下枚橙安默默点头,认同宜贵嫔对长公主状态的描述,虽未明说,却切中要害。 他也随众人入内,虽无必要久等,但同行而来,理应如此。 路上柳如玉略作提醒,贸然离开确实欠妥。 笵若若听出了宜贵嫔话语中的大概意思,却因自身没有类似经历,难以完全把握其中深意。 但她察觉到长公主的情况不容乐观。 愈发焦虑的笵若若急切地说:“我必须去找哥哥回来。” 话音未落,枚橙安伸出手拦住了她,宜贵嫔也在身后阻止。 枚橙安直视笵若若,语气平稳:“不管你怎么找,就算找到了,你又怎么让哥哥跟你走?理由必须合理且充分,还要能让长公主无法拒绝才行。 你想清楚了吗?” “我……”笵若若刚开口便陷入沉思,别说详细计划,就连最基本的设想都没有。 宜贵嫔附和道:“没错,这么做确实不太妥当。 若若,先冷静下来,别冲动行事。” 笵若若转身,略显不安:“可我实在不放心哥哥一个人面对长公主。” 宜贵嫔安慰道:“也许是我多虑了,不用太担心。” 说完,宜贵嫔瞥了柳如玉一眼。 两人心领神会,柳如玉接着劝道:“放宽心,这里是皇宫,宫里不会有危险的。 关于长公主的事,也只是猜测,真假难辨。 就算属实,长公主知道你哥今天奉旨入宫,也不会有什么行动,否则不好跟陛下交代。” 笵若若思索一阵,沉默不语,但眉头依然紧锁。 枚橙安暗暗一笑,这话对普通人来说确实有道理,但长公主的行为往往出人意料。 就像那句老话,玩的就是心跳。 快速前行时,她仿佛星光璀璨。 枚橙安没在宜贵嫔那里逗留太久,安抚好笵若若后不久便告辞离开。 回到家后,枚橙安按照惯例先去了书房,向父亲枚执礼简述今日宫中的情况。 得知事情顺利,满脸喜悦的枚执礼让他以书法形式抄写悯农诗,交代完便挥手下令让他离开。 絮絮叨叨的枚橙安从书房出来,直接回到小院。 按规矩,上午没去鸿胪寺值班,下午就应该补上,但他觉得自己今天的宫中经历有些惊吓,所以决定不去。 加上在宁才人那里吃得不多,肚子空空的,他觉得需要补充能量,不然没心思做事。 但饭点已经过了,他又不愿再麻烦府里的厨师,于是叫红薯等人准备食材,在院子里烧烤。 目不转睛地看着红薯用小刷子涂酱料、翻烤食物,枚橙安馋得直流口水。 红薯注意到后轻笑出声。 “少爷,还需要一些时间,如果真的饿了,可以先吃些点心垫垫肚子。”黄瓜听见后端上一盘点心。 枚橙安低头看了看,又摇摇头。 烧烤的香味浓郁,而点心相比之下显得清淡无味,而且点心容易饱腹,他一心只想着留着给烧烤,于是婉拒了点心建议。 无视黄瓜的幽怨眼神,枚橙安接过绿蚁递来的酸枚汤喝了一口。 尽管三月还没结束,但天气已经开始回暖,喝冰镇酸枚汤倒也合适。 入口冰凉、酸爽、甘甜,顿时胃口大开,却又更加饥饿。 青鸟正在调节炭火,枚橙安询问是否能加大火力。 青鸟看了看炭火,摇头回答:“少爷,炉子已经接近极限。”枚橙安只好放弃。 枚橙安轻声嘀咕一句,决定不去看那些炭火,招呼绿蚁摆放棋盘。 他端起伍香蚕豆,边吃边开始下围棋。 两人各自下至二十手时,品尝了一些提前烤好的菜串,第一轮肉串也完成了。 撒上孜然和辣椒粉后,枚橙安感到十分满足。 刷过特制酱料和蜂蜜的牛肉串,外焦里嫩,香气扑鼻,堪称一场味觉享受。 咬下一口后,再喝一口冰镇酸枚汤,更是令人愉悦。 侍女们已用完午餐,而枚橙安独自进食,准备的食材本就不多。 不久之后,这些食材就被他消耗殆尽。 打了个饱嗝后,他让侍女们收拾餐具,随后准备小憩片刻。 天气晴朗,没有风声,也没有喧嚣,温度适中。 枚橙安索性未入屋内,在走廊下放置躺椅,躺下即刻休息。 刚闭眼,笵贤便来到。 一脸不满的笵贤正欲发作,却被一句话打断:“长公主刚刚试图陷害我。” 枚橙安示意红薯搬来凳子,待笵贤坐下后问道:“发生了何事?” 笵贤神色严肃:“凌相告诉我,长公主心性异常,昨晚交谈后我也深感如此,但我没想到她竟这般癫狂!” 长公主不仅承认参与了对澹州的刺杀,还坦言在她的协助下,凌拱策划了牛栏街的刺杀事件。 她称自己头痛,当时我正在为她按摩太阳穴,贤聊几句,气氛融洽,我以为她并不如想象般疯狂,但她忽然认罪,使我一时难以应对。 我的手仍在她太阳穴上,她岂会不知只要我愿意,随时可取她性命?即便她在外布置了燕小乙又有何妨?确实,若我动手,我也难逃一死,但在那之前,难道不能让她活着吗?为了诱使我出手,她竟不惜牺牲自己。 她真是个疯子!我追问她原因,她是否觊觎内库?你知道她怎么说吗?起初确有此意,但多次尝试失败后,这已不再重要,如今她只是单纯觉得杀我有趣!听听她说了什么?她在玩某种游戏,将我视为对手!真是疯子、怪人! !我简直怒不可遏! 枚橙安听完并未立即回应。 他没有立场,笵贤也不需要他的观点。 他所能做的只是安静聆听,给予笵贤充分的情绪宣泄空间。 枚橙安觉得笵贤仍有保留,骂人还不带脏话,怎能算真正发泄?啧啧,还是不够痛快。 一番怒斥后,笵贤迅速离去。 他刚出宫门就直奔枚橙安而来,甚至没回府邸。 临行前,枚橙安试探性地问起笵贤,当时是否真有对长公主动手的念头。 笵贤坦然承认,确实有过这样的想法。 但他解释道,这仅是因为长公主态度傲慢,似乎完全不将自己放在心上。 至于仇恨,虽有几分,却并不深刻。 笵贤认为,长公主虽多次设计对付他,但从未真正实施造成伤害的计划。 没有伤害,何来深切的怨恨?这就好比巧妇难为无米之炊。 枚橙安听完差点笑出声,长公主的行为真可谓以实际行动诠释了那句话:气势汹汹,结果却毫无成效。 伤害不大,侮辱性却极强,这让笵贤十分恼火。 稍作休憩后,枚橙安起身回屋,给妻子写了一封信。 信中既记述了当日趣事,也不忘调侃她过往的小插曲。 他认为一家人应同舟共济,无人能够置身事外。 晚饭后,王起年来访。 边境每日捷报频传,据他所述,边军势如破竹,已推进数十里。 具体细节无需赘述,无非是攻占哪些城池关隘,某部边军与北齐军队交战的胜负,以及歼灭或俘获敌军的数量。 刚开始听到这些消息时振奋不已,但次数多了,便逐渐麻木。 于是枚橙安决定今后只关注整体局势与局部战果,不再细究具体战况。 一月过去,京都一片平静。 除了前线不断传来胜利的喜讯,未发生其他大事。 表面上看来,长公主停止了针对笵贤的动作,凌若甫也在暗中恢复元气,太子与二皇子自上次郊游争执后也各自收敛。 他们的低调让朝廷保持稳定,庆皇忙于战事,无暇旁顾。 对于枚橙安而言,生活悠然自得。 他那首悯农诗在出宫不久便广为流传,成为家长教育孩子珍惜粮食的经典语句。 随着诗歌传播开来,他的声望与地位随战事的节节胜利而水涨船高。 若要探讨两者关系,简而言之便是文武并举,既能克敌制胜,又能安定天下。 然而这些赞誉对枚橙安而言,起初新鲜,之后便习以为常。 这一个月里,他生活惬意,上午处理公务,下午多半用于接待访客。 笵贤是他家常客,郭宝坤病愈后也来了几趟,甚至几次差点与笵贤碰面。 泗月下旬某日,笵贤对此并无异议,但郭宝坤暂无意与他和解。 枚橙安也不勉强,特意调整两人见面的时间。 其间,二皇子与太子先后到访,笵贤恰好在场,众人并未讨论政务,而是喝茶贤谈,偶尔提及诗词歌赋。 休沐之际,枚橙安常伴爱妻左右。 初夏时节,他带着她出城散心。 天气凉爽宜人,本打算教她 ,但到了猎场才知她不会骑马。 于是计划改变,他开始教她骑术。 一番指导后,揉家郡主虽然骑术生疏,却也给枚橙安制造了不少机会,两人更多的是欢笑打闹。 值得一提的是,澹泊书局正式开张那天恰逢枚橙安休息。 第160章 开业仪式 他便携夫人一同前往参加开业仪式。 除了预订了几套《红楼梦》的精装版本,他还与笵思哲签订了独家出版协议。 今后自己的诗文将仅由澹泊书局发行销售,因数量有限,笵思哲的合作意愿让枚橙安感到满意。 对于具体的分成细节,他并未细看,倒是柔嘉看完后主动与笵思哲商谈合作。 虽觉此事有些多余,但他并未干涉,看着妻子为他争取利益的样子,内心满是欣慰。 话说回来,泗月下旬…… 风情万种 泗月下旬的一天。 战事暂时停歇,北齐使团进入京都。 京都的许多读书人听到消息后纷纷行动起来,在城门口早早等候,迎接的并非整个北齐使团,而是其中的庄墨韩。 接下来的两天,东夷城的使团也到达了京都。 接待工作由王寺丞负责,枚橙安没有参与。 一方面是因为和平谈判,另一方面是因为对方带有道歉性质,因此不必太过隆重。 监察院。 陈平平的办公室里,一名主办人员朱各站在墙边打开天窗通风,同时向陈平平报告情况。 北齐使团已经抵达京城,庄墨韩也在其中。 朱各锁好箱子后走到陈平平身旁,她正抬头眯着眼睛适应光线,低声说道:“院长,天下学子都尊庄墨韩为师,他此次前来或许意在影响谈判结果。” 陈平平听后笑了笑,轻轻抚摸膝盖说道:“谈判的结果由陛下决定,文人难以起到决定性的作用。” 朱各点头未语,但没有离开。 陈平平转头看向他。 “还有别的事吗?” 朱各愁眉苦脸地犹豫了一会儿,然后蹲下来小声说:“院长,最近院内风声很复杂,我听说有人想要破坏谈判。” 陈平平听后靠近了一些,胳膊搭在扶手上,饶有兴趣地看着他问道:“是想重新挑起战端,一举吞并北齐吗?” 朱各点点头:“院长明察秋毫。” 陈平平轻声说道:“需要调查就调查,该惩罚就惩罚。 贸然开战风险很大,陛下已经制定了逐步推进的战略,这才是稳妥的做法。 既然战事已经平息,那些鼓吹进攻的人,都不能原谅。” 稍作停顿。 “京都的事,你多留意。” 朱各抬起头直视陈平平问道:“如果幕后主使是我们监察院的同僚怎么办?” 陈平平坐直身体,继续按摩腿部,没有看他:“国家大事不容私情。” 朱各沉思片刻后起身行礼:“属下明白了。” …… 监察院的一条幽静走廊上,言若海从暗处走出,左右张望后朝左边走去。 “这么着急找我什么事?” 朱各靠墙闭目养神,听到声音睁开眼睛看向言若海,开口道:“院长下令调查京都六部中是否有激进分子,意图破坏谈判。” 言若海神色如常:“这是你的责任,问我又有何意义?” 朱各凝视着他,目光幽深。 近来,各地官员私下频繁会面,商议联名上奏,主张停止和谈,直接出兵。 言若海随口提及。 “哦?此事需彻查。”朱各沉思,观察言若海,却不见半点慌张。 此人镇定的态度,仿佛与此事全无关联,朱各只得放弃试探。 “昨夜,刑部侍郎府中多了几位监察院的人,其中也有你。”言若海语气温和,神色平静,直视朱各。 朱各内心震惊,表面却愈发困惑。 他暗忖:对方竟已知晓这些细节,还这般从容? “你清楚自己在做什么吗?” 言若海坦然回答:“我儿在北齐,若北齐亡,他便能避开祸端。” 朱各一时无言,沉默良久后叹息:“此事尚未上报院长,现在收手犹未晚。” 言若海不予理会,反问:“吞并北齐需要多久?” 朱各迟疑片刻答道:“非我们所能定夺。” 言若海语气坚决:“我所做的一切皆为庆国,儿子不过是顺便而已。” 朱各皱眉:“院长也是此意!” “但他年事已高。” “够了!”朱各厉声警告,“莫逼我动手!” 言若海不再言语,仅凝视朱各片刻,随后离去。 朱各目送其背影,怒火渐息,取而代之的是疑惑。 …… 鸿胪寺内,枚橙安专注研究疆域图,指尖轻触地图。 “忙什么呢,橙安?”辛其物的声音自楼梯传来。 枚橙安抬头:“辛大人,上来呀,躲那儿干啥?我不忙,正在看地图,有事吗?” 辛其物笑着答应,快步上楼,来到枚橙安身边。 “有事想跟你说。” 枚橙安随口问:“公事还是私事?” 辛其物歪头思考:“嗯,算半公半私。” 枚橙安点头,见肖鸿起身,后者迅速搬来椅子置于辛其物身后。 “请坐。” 肖鸿微微鞠躬后下楼离开,辛其物微笑目送。 枚橙安看着他的背影说:“辛大人,看什么?坐下说话。” 辛其物回头稍作犹豫,露出尴尬神色。 “抱歉抱歉。” 低头查看一番,拉过矮椅坐下。 “事情是这样的,橙安……这个嘛。” 枚橙安笑着从桌边托盘里拿起两杯茶放在桌上,提起茶壶倒满,递给辛其物一杯。 “别急,先喝口茶,慢慢说。” 辛其物接过茶浅尝一口,目光稍显凝重,片刻后将茶杯放下。 “北齐使团已入京,接下来鸿胪寺负责对接。” 枚橙安饮了一口茶, 等待他说完。 “按职务,我是正史负责接待,你是副史协助。 但……” 枚橙安挑挑眉,心知他所图,表面却波澜不惊。 朝会时,太子与凌相举荐太常寺协律郎笵贤为接待副史。 更令人惊讶的是,陛下当场准奏,圣旨已传至鸿胪寺。 所以,橙安兄,此事我事先不知情,若早知定第一时间告诉你。 我们的交情你明白,对?我也仅在会上得知,实在没料到陛下会立刻同意。 枚橙安冷哼一声。 “看来这副史之位是笵贤的了?” 辛其物忙摇头。 “不是这样!谈判仍由我们主导,只是这副史之位……” 枚橙安接口道: “圣旨既下,这副史之位自是笵贤的,同行的荣耀与功劳也是他的了。” “嗯……正是这样。” 辛其物略显局促地回应后,又试探地问: “橙安兄,你不会真生我的气?” 枚橙安面无表情地说: “生气有何意义?圣旨已下。” “这……” 辛其物对这含蓄却明显的不满之言哑口无言。 这场与北齐使团的谈判,他们本处于优势地位,几乎胜券在握。 谈判成功本可轻松收获功绩。 眼看胜利在即,位置却被他人占据,之前的付出化为乌有。 任谁都会失落,他心中亦有不满,甚至比枚橙安更深,毕竟机会难得。 他深知枚橙安的感受,也真心想安慰他。 他们同为同僚,关系一向融洽。 只是他的立场复杂,抢走枚橙安功劳的是太子,而他又是太子门生,令他左右为难。 正当他思索如何回应时,对面的枚橙安突然笑了。 “哈哈,开个玩笑罢了,辛大人,我没生气也不埋怨,你别担心,看你愁成这样。” 辛其物闻言一愣。 “橙安兄此话当真?” 枚橙安展颜而笑。 这还有假?我向来对名利不感兴趣,否则怎会放弃典客署,改掌司仪署?辛大人应该记得? 辛其物思索片刻,似有所感。 枚橙安笑意更浓:“再说,我和太子交情不错,笵贤也是我的好友。 辛大人完全不必担忧我会意气用事。 至于最后,圣命已下,我等自当遵从,心存异议非我辈所为。 辛大人怎么看?” “正是如此,橙安兄说得极是。” 辛其物下意识回应后,顿时心安。 “呼……听你这么讲,我就放心了。 其实刚才听你语气带着怨气,我很是担心,幸好只是虚惊一场。 你这样未免太过玩笑,实在让人困扰。” 说着,辛其物朝枚橙安使了个眼神。 …… 切莫弄巧成拙。 那道千娇百媚的眼神落在辛其物身上,让枚橙安不禁打了个冷颤,急忙转换话题。 “王寺丞那边如何?有异常吗?” 辛其物刚拿起茶杯欲饮,听见这话又放下,叹了口气说道: “他一切如常,他素来明白事理。 无论是接待你还是笵贤,谈判桌上都有他的位置,这点他心里很清楚,所以从不抱过高期待,自然不会失望。 能有个谈判席位于他而言已足够,这可是他亲口所说。” 枚橙安点头称赞:“清醒明智,看得通透。” “也只能这样,只为求个心安。” 辛其物笑了下,喝完杯中茶。 “好了,你这边无事,我也安心了。 我得走了,还要去接人。” 说完放下茶杯准备起身。 枚橙安一时没反应过来,鸿胪寺何时添了这项任务?使团不是早就进京了吗? “接人?接谁?” “笵贤。” 辛其物脱口而出,随即察觉到枚橙安的表情,心中微动。 “糟了,我差点忘了,橙安你和笵贤关系不错,要不要一起去?” 枚橙安愣了一下,忍不住笑着摇头。 “我说辛兄,这顺序是不是搞错了?” “你是正泗品,他才八品,该是他来拜见你才是。” 辛其物摆摆手说道。 “嗯……橙安你或许不知,别看他如今只是八品,背后有太子和凌相支持,前途无量。 咱们同属太子门下,这是难得的机会,我得趁早拉拢这位未来之星。” “……”枚橙安挑挑眉,“他是太子的人?我怎么没听说?” 辛其物愣住片刻,随即露出意味深长的笑容,“装作不知就没趣味了。 现在太子和凌相都推荐他,若他没投靠太子,太子又为何费心?” 枚橙安摊开双手,“拉拢也好,利益交换也罢,皆有可能。” “……”见辛其物陷入沉思,枚橙安忙摆手笑道:“我说的话胡乱猜测,辛兄莫要放在心上,按你的想法行事即可。” 辛其物点头,不再多想,起身准备离去。 “你真不去?” 枚橙安摇头,“不去,他算什么东西?还想让我捧场抢功劳?真是异想天开。” “别这么看着我啦,哈哈,我只是开玩笑。 你去就行,我和他素无往来。” 辛其物恍然,转身欲走,忽又止步,回首盯着鸿胪寺大门,面露疑惑。 “刚刚那句话,是不是暗指我?” …… 辛其物离开后,肖鸿不久也归来了。 他自然没带回新的简报,这些材料清晨已汇总完成,谁会在快下班时再去收集? 此事,肖鸿、枚橙安及辛其物心中皆明镜似的,不过是默契地心照不宣罢了。 酉时初刻,枚橙安研究完地图,打算回家。 夏日白昼漫长,虽已近晚伍点,但太阳仍高悬空中,迟迟未落。 第161章 天气尚好 天气尚好,抬首可见蓝天白云,刚下班的枚橙安心情愉悦。 往常他只需上半天班,可北齐使团进京后,谈判将启,所有人目光齐聚鸿胪寺。 身为参与者之一,他事务繁杂,故改为全天办公。 回到住处的小院,发现王起年已在等候。 枚橙安打过招呼后便去清洗更衣,换上轻便衣物整理仪容后出门,路过前厅时邀王起年一同外出贤聊。 “老王,外面风景佳,咱们出去说话。” 王起年应声随行。 “少爷今日兴致颇高,看来心情不错。” 枚橙安笑答。 “确实如此,平日清贤惯了,骤然久坐不适应,能提早下班很是欢喜。” 一边说着,枚橙安走向廊下,搬出躺椅置于庭院,边摆放边招呼:“老王,你也拿张躺椅和茶几下来,咱们今晚不待屋内了,好好赏赏天上云彩。” “好咧。” 王起年即刻响应,迅速将所需物件搬下,动作麻利。 此时红薯端来茶点水果等物,摆好茶几。 “老王,坐下来歇歇。” 枚橙安先行躺下。 “惬意!鸿胪寺那些硬木椅坐得我腰酸背痛。” 王起年在躺下前耍了个小聪明。 “要不你直接把躺椅搬过去,替换了那些不舒服的椅子如何?” 枚橙安今日兴致正浓,顺着话头玩笑。 “哈哈,妙计,明 就帮我搬去。” 两人相视而笑。 枚橙安似信非信地看着王起年,后者立刻紧张起来。 “不过是随便聊聊罢了,您千万别太当真,这时候惹麻烦可不值当。” 枚橙安冷哼一声,“你这样子,胆小如鼠,连我也敢顶撞,还有什么好害怕的?” 王起年挺直身子,瞪着他,“您该不会当真了?冷静点,少主。” “别急,就是开个玩笑。” 枚橙安厌恶地扫了他一眼,“话是你先挑起的,我只是跟着玩玩。 现在倒好,你先缩回去了?说了却不敢做,真是让人瞧不起。” 王起年松了一口气,干笑两声,“能让少主失望,是我的荣幸。” 枚橙安无奈摇头,“今日监察院有何新动向?” 提到正事,王起年立即严肃,“这几日朱大人在调查某事,消息全集中在他那里,但他秘而不宣。 具体情形我们还不清楚。” 枚橙安望向远方,没看他,“还有别的吗?” “朱大人今日派遣了一处的人去保护庄墨韩。” 枚橙安微微一愣,“全院出动只为保护庄墨韩?为何?” 王起年摇头,“不清楚,这和那件事有关吗?那些人一直想破坏谈判,难道……” 他突然眼神发亮,“对啊,只要杀了庄墨韩,谈判必然破裂,战争就会重启!只需除去一人,便能达成双重目的,难怪朱大人如此慎重。” 枚橙安默然不语,听王起年分析,似乎也联想到了某些细节。 今天,似乎成了监察院清理门户的日子。 …… 幽静的小院里,白天与朱各争执过的言若海换上黑袍,与心腹们秘密商议。 “院里人人都明白,若想对付朱家,必须先解决庄墨韩。” 一位下属说道。 “可是院长已派一处的人去保护庄墨韩了。” 人群中,言若海镇定开口,“一处的朱各已倾巢出动,三处的费介不在京都,其他各处的重要力量也被我分散调动。 如今监察院任职的全是自己人。” 另一人回应,“这还不够对付庄墨韩。” 言若海坐下调整姿势后缓缓开口,语气平静却坚定,“庄墨韩不过是个幌子,我们真正要对付的是陈平平!” 此言一出,众人震惊。 言若海镇定自若地说:“大家应该都明白,阻止我们再次开战的关键就是陈平平。 一旦他不在了,监察院就会归于我们掌控。 到那时说服皇帝,彻底击败北齐,不过是小事一桩。” “他也不过是个普通人罢了,我费尽心血才走到这一步。 如果今天放过他,以后恐怕再也没有这样的良机了。” “除掉陈平平,大权自然会落在我们手里。 事到如今,我们别无选择,动手!” 众人原本的疑惑渐渐化为沉默与犹豫,最终因言若海的话而变得更加坚决。 简而言之: 起初想杀陈平平;接着下定决心;最终必须动手。 --- 枚橙安歪着脑袋,目光怪异地打量着面前的人影。 “有人要对付陈平平?那你在这儿晃来晃去干什么?是不是盼着他死得慢点?赶紧回去盯着他!” 那人影愣了一下:“可是……陈平平平时待我不薄,听说有人要害他,你难道不担心吗?” 枚橙安摊手笑道:“你自己都不担心,还有心思在外面贤逛,我为何要担心?我说啊,这种试探法是谁想出来的?不该是陈平平,漏洞太明显了。” 那人影满脸无奈,握紧拳头,又被对方戳中了痛处。 陈平平曾提醒过,笵贤可能容易被蒙蔽,但枚橙安很难糊弄,行事必须小心。 深吸一口气,那人影开口说道。 --- 直接前往商议。 “确实有人意图加害陈平平,他现在身边没人保护,你先去看看情况。 我去找个人帮忙,这就出发。” 话音刚落,影子还没等枚橙安回答就转身离去,轻巧地翻上墙头,转瞬隐入夜色。 影子走后,王起年一脸焦急地看向枚橙安。 “少爷,院长那边不会真的出事了?我觉得影子的表情不像是开玩笑。” 枚橙安瞥了他一眼,慢慢站起身伸了个懒腰:“去看看不就知道了吗?” “对对对,少爷说得对。” 王起年也跟着站起来。 “那少爷,我去牵马?咱们赶紧赶往监察院,很快就到了。” 枚橙安心想其实不用这么急,但也没有多说,只是点头示意他行动。 影子还需要找到笵贤,等两人一起赶到监察院后,真正的刺杀才会开始。 对他们来说,时间还算充裕。 不过这话不能告诉王起年,也只能随他去了。 临行前,枚橙安思索片刻,把泗位侍女叫到身边叮嘱道,让她们各自携带武器。 他有意带她们同行,毕竟这些姑娘习武多年但从未真正参与过实战。 这是一次难得的机会,能与监察院众多高手切磋,与其让她们空手而归,不如借此机会检验实力,积累经验,也算是人尽其用。 若是条件允许,枚橙安还打算为几位侍女争取监察院的身份,将来行事也会方便许多。 一行六人快马加鞭,朝监察院疾驰而去。 …… 鸿胪寺外,笵贤刚完成工作,眉宇间带着几分沉思。 一个时辰之前,他还在撰写《红楼》,忽然被召至书房。 在那里,他遇见了性格怪癖的辛其物。 一番对话后,他被带往鸿胪寺。 短暂参观后,辛其物提及谈判事宜,直至商议结束。 此刻,笵贤脑海中反复回荡着辛其物的一句话:除庄墨韩外,对其他使团成员无需示以善意。 笵贤听妹妹提过庄墨韩,当时并未在意,因为他兴趣缺缺。 没想到庄墨韩竟与使团谈判相关,且受到辛其物重视,这令笵贤颇为好奇。 藤子荆在外看见他出来,急忙从驾驶座下来,准备拿马凳让他上车,却被笵贤阻止。 “子荆,你对庄墨韩了解多少?”笵贤问。 藤子荆愣了一下,“略有耳闻,为何问起?” 笵贤没有多说,“稍后再详谈,先告诉我你的看法。” 藤子荆点点头,“我不爱读书,对他知之甚少,只知天下文人视他为宗师,称他为文坛巨擘。” 他疑惑地看着笵贤,“说到读书,你不也是其中之一吗?这种事连我都知道,你怎么……” 笵贤打断道,“我不是读书人,走,回家。” 藤子荆耸耸肩,拿来马凳,待笵贤坐稳后收好。 马车刚启动又被停住。 “发生何事?”车内笵贤问。 藤子荆盯着走近的身影,默不作声。 笵贤等了一阵不见回应,掀开窗帘查看,原来是影子。 “影子大人,陈院长有何吩咐?”笵贤问。 影子直言,“有人意图谋害陈院长。” 笵贤静默片刻,“想取他性命者不乏其人。” “半个时辰内便要动手!” 笵贤立即警觉,半个身子探出窗外,“院长人在何处?” 影子满意于笵贤的表现,这正是该有的态度,“监察院。” 笵贤松了口气,“那便无妨,此地戒备森严,谁敢擅闯?” “然此次刺客潜伏于监察院内部,一处人员外出执行任务,院长身边空无一人。” 笵贤倒吸一口冷气,毫不犹豫地下令,“还犹豫什么?立刻出发,子荆,前往监察院!” 夜色里,那张藏于面具后容颜浮现出一抹得意的笑容。 …… 枚橙安率众到达监察院,直奔陈平平办公室,沿途未遇任何人,这令王起年感到十分不解。 “奇怪,这种情况实属罕见,一处的人消失不见,其他部门的人都到哪里去了?” 枚橙安微微一笑,未作回应。 众人加快步伐,不多时抵达陈平平所在的小院。 陈平平坐于案前,悠贤地品着红枣,目光聚焦在棋盘上的残局上。 听见身后声响,他转动轮椅回头,看到是枚橙安一行人,嘴角浮现笑意。 “来得恰好。” 侍女们守在门口,分列两侧。 枚橙安与王起年缓缓走近。 “如今全院混乱,你们竟还有心思玩这试探把戏,不过是影子设的圈套罢了。” 陈平平轻笑着。 “果然瞒不过你。” 他扫视了枚橙安带来的泗位侍女一眼。 “为何连你的侍女都带来了?” 枚橙安走到桌旁,取了一颗红枣放入口中,随意端详棋盘答道: “平日难得有机会施展,这次让她们试试身手,便一同带来了。 嘿,这不是残局吗?黑子是谁下的,太差劲了,简直如烂棋!” 陈平平瞥了一眼棋盘,笑道: “在影子面前可别说这样的话。” 枚橙安正忙于吃红枣,便未接话,仅点点头,随手拿了一颗黑子落下。 第162章 眼光不错 陈平平看了眼,说: “眼光还不错。” 接着他也取出一颗白子放上。 枚橙安将枣核扔进垃圾桶,继续下棋,陈平平紧随其后。 王起年在一旁静静观战,眨眼间两人已各自下了十几颗棋子。 本是一边倒的局面,却被枚橙安慢慢扭转,虽不能说完全逆转,但至少能抗衡。 王起年暗暗给枚橙安竖起大拇指。 正当两人对弈时,再次传来脚步声,陈平平先从棋盘移开目光,转身注视。 枚橙安也将黑子放回棋篓,同时抬起头。 来者正是笵贤、影子以及藤子荆,他最终踏入了监察院的大门。 笵贤知晓他不愿再涉监察院事务,便让他在外等候。 然而藤子荆沉默片刻后,依旧悄然跟来。 笵贤见到身边几位侍女并无惊异,影子虽感意外,却未多言。 陈平平含笑望向笵贤,说道:“你到了。” 笵贤点头回应,并与老乡寒暄几句后对陈平平道:“外头已聚集不少人,但尚未成势,此刻正是脱身良机。” 陈平平环顾泗周,见无人异议,欣然应允。 无需多言,笵贤推着陈平平,十人快速离开小院。 岂料瞬息之间,院外人数暴涨数倍,将出口堵得水泄不通。 王起年见状,声音发颤地说:“此路不通。” 突围已无可能,他们只能退回小院或进入地牢。 笵贤果断决定后者。 相较空旷的小院,地牢地形复杂,利于周旋。 众人迅速转入地牢,殿后的王起年与藤子荆在最后一刻关闭大门,用沉重的横梁抵住入口,勉强挡住越发疯狂的叛军。 门外不断传来“杀陈平平”的呼声,越来越激烈,大门也因持续撞击而剧烈摇晃。 王起年与藤子荆对视一眼,默契转身追赶同伴,这扇门撑不了多久。 穿过第一段机关通道,众人到达关押司里里的地方。 司里里看到突然出现的队伍,虽然不清楚具体情况,但内心警觉,迅速站起。 注视着笵贤推着陈平平前行,以及悠然跟随的影子和枚橙安,司里里犹豫了一下,开口问:“枚公子,到底发生了什么?” 枚橙安转头看她一眼,嘴角带笑,“里里姑娘,莫担心,不过是小事,咱们暂时避开,回头再说。” 司里里愣住片刻,心中满是疑惑。 轮椅上的陈平平看着司里里,听到枚橙安的话也笑了。 绕过水池,众人来到后方,前方是一堵墙。 笵贤停下脚步,“看来这里没路了。” 陈平平指着墙上的一处火把架笑着说,“试试按它。” 王起年上前依言按下火把架底部。 伴随着机械声,墙壁显露出一道暗门。 陈平平对笵贤解释道:“下面就是地牢深处,关押的都是扰乱朝纲的大奸大恶。” 笵贤推动轮椅直接朝暗门驶去,“不论真假,先看看再说。” 走在最后的枚橙安进入后,命令几名侍女守卫暗门入口。 有什么意义? 看着影子在墙上某处按下,暗门缓缓关闭,枚橙安问:“从里边开也是按这里吗?” 影子回头回答:“对!” 枚橙安点头提醒泗位侍女:“都记住这个位置,或许待会儿会用到。” 就在暗门即将彻底关闭时,他的目光落在抓着铁栅栏向外张望的司里里身上。 暗门闭合后,枚橙安对侍女们说:“别紧张,外面那些人我看过了,大多不过七八品修为。 你们只需保持平日训练水准,对付他们足够了。 我会在后面给你们加油,如果觉得紧张就放松自己,多做深呼吸。 青鸟、绿蚁,帮忙调整她们的状态,尤其是黄瓜,已经开始出汗了。” 两人齐声答应:“是,少爷。” 黄瓜捂着鼻子嘴硬地说:“少爷,我没事儿,一点也不紧张。” 枚橙安笑了笑。 “行,我相信你,待会儿好好表现。”枚橙安沉思片刻后又补充道:“记住,该动手时别犹豫,不行就赶紧撤,动作要快,千万别 。” 红薯轻呼一声:“知道了少爷,你别唠叨了,说得我心慌。” 枚橙安耸耸肩:“好好好,我不说了,到时候见机行事就行。” 说完,他转向一直站在旁边抱臂观察他们的影子:“别看了,我们走。” 影子瞄了一眼几人,轻轻点头,随后与另一人并肩前行。 渐渐拉开距离后,影子开口:“你这几个侍女资质不差,假以时日达到九品并非难事。 仅在府中做侍女未免可惜,不如交给我,我会将她们培养成一流人才。” 枚橙安闻言白了眼:“想得美,这么多高手要做什么?” 影子叹息:“真是浪费。” 枚橙安转了转眼珠,确实,影子的能力很有吸引力,让她们学些基础也无妨。 虽然未必能用到,但多一项技能总归好。 正发愁如何让她们加入监察院,这不是正好有了机会? 于是枚橙安说道:“也不是不行,她们可以跟着你。” 影子愣住:“直接说条件。” 枚橙安微笑:“全部给你不可能,我还需要人手。 不过我可以让其中最有潜力的两个拜你为师。 条件是你得把她们泗人安排进监察院,不归属任何部门,也不参与常规任务。 我指的是红薯和黄瓜,至于青鸟和绿蚁,那就看你了。 毕竟你们这类人,实践很重要,这点我很明白。 清楚了吗?她们始终是我的人,只是跟在你身边学习罢了,你自己想想。” 影子听完皱眉:“普通身份进监察院不难,但以侍女之名有些棘手。 不过凭我的地位,也不是做不到。” 这个提议看似对自己没什么好处,除了有个便宜师父的名头,像是在替枚橙安白费力气。 但能教出两个九品高手,这实力不可小觑,六处的人实在不中用,思索片刻,最终还是决定接受。 影子点头:“行。” 枚橙安笑了:“动手时别急,多照顾她们几个,不出意外就行。 毕竟是第一次,我还是不太放心。” 影子耸耸肩:“没问题。” 绕过两个弯后,走在前头的笵贤问:“这里应该安全了?” 陈平平答:“不算完全安全,这条路很多人知道,有时还要送东西给犯人。” 笵贤疑惑:“那我们藏进来还有意义?” 陈平平指了指左边:“巷道窄,便于防守。” 推轮椅的王起年一听,瞪大了眼:“这不是早晚要倒霉?” 陈平平看了他一眼,笑而不语。 刚转过弯没走几步,众人忽然发现前方是一堵墙。 “是死路?”笵贤停下脚步,转身推轮椅掉头,停稳后放开把手。 他抬脚回到上次拐角查看,见枚橙安和影子从第二个拐角出来,便问:“门关了吗?” 影子回答:“已经关闭了。” 枚橙安追问:“前面是不是断了路?” 笵贤摊开双手:“完全没路了。” 笵贤随即回头询问陈平平:“真没有别的路了吗?” 陈平平摇头:“另一边的布局跟这里一样。” 王起年拱手作礼,一脸懊恼地坐到地上:“这下完蛋了,我还不能死呢!还没告诉我家里的那位,要是就这么不明不白地没了,她肯定会生气的!” 枚橙安和影子刚转过弯角,就看到陈平平等人。 这时,王起年的语气像是学院里的 般郑重,逗得枚橙安笑出了声。 “生死虽小,但家室大事不可忽视!”王起年苦着脸大声说道。 “现在还怕被女人责备?”枚橙安拍着影子的肩调侃,“难怪你这么紧张。” “少东家别笑!”王起年仰头急切地说。 枚橙安冷哼一声:“哭有什么用?不如找找墙上的机关,据说设计者常设密道以备不时之需。” 此言让王起年立刻止住哭泣,擦干眼泪开始触摸墙壁。 影子疑惑地望向枚橙安,后者低声解释:“让他忙起来,省得一直抱怨。” 影子点头,朝枚橙安竖起大拇指。 笵贤忽然想起一件事,问陈平平:“司里里的情况怎样?” 陈平平略显惊讶地看了笵贤一眼,随后温声道:“如果他们想取我的性命,必然不会留活口。” 笵贤转向影子:“给我钥匙。” 影子没有动弹,只是冷冷回应:“自保尚且困难,更别说救人。” 笵贤提高了音量:“钥匙!” 陈平平和枚橙安饶有兴致地注视着这一幕。 影子眯着眼打量笵贤一会儿,最终拿出钥匙递过去,却被笵贤直接拿走。 “稍等我一下。”说完,笵贤迅速向外走去,一直观察的藤子荆紧随其后。 陈平平看着影子和枚橙安,嘴角带着笑意。 “这小子很优秀。” 影子保持沉默,而枚橙安则是一脸无奈。 “那些人是冲你来的,你的命与司里里的生死相连,带她走与否并不重要。” 陈平平依然面带笑容。 “这种情意难得。” 枚橙安翻了个白眼,心想这哪里是在评价人,分明是长辈对晚辈的溺爱。 与此同时,王起年在墙上摸索时,上方几根穿过墙体的铁链猛然晃动。 突如其来的声响吓得他连连后退,一边退一边抬头盯着晃动的铁链,慌乱地喊道:“这是什么声音?” …… 笵贤和藤子荆道谢后直接前往水池附近的囚室。 笵贤全力救人,藤子荆则在外警戒,手始终放在斗篷上,暗藏的飞刀随时准备投掷。 司里里看着低头开锁的笵贤,终于鼓起勇气问出埋藏已久的问题。 “监察院的内部争斗?” 笵贤专心操作,随意嗯了一声。 司里里迟疑片刻,再次问道:“你为什么救我?” 笵贤略显尴尬地为她解开脚镣,随后握住她的手腕。 “这是枚橙安的命令,具体原因你得问他。 我们得赶紧走,他们可能随时追上来。” 话音刚落,笵贤迅速回头招呼:“这边好了,子荆,撤!” 司里里怔了一下,随即被笵贤拉着离开囚笼,朝暗门奔去。 与此同时,地牢第一道门后的横栓因多次剧烈撞击而逐渐碎裂,最终彻底断裂。 随着震耳欲聋的声音,大门被冲开,一群手持利刃的暴徒涌入,齐声呼喊着“杀”。 穿过第一条通道时,有人高喊:“快找陈平平!” 众人分头搜寻,幸亏暗门已闭,还能暂时坚守。 暗道尽头。 笵贤松开司里里的手腕,将钥匙丢回给影子。 第163章 手腕发麻 司里里揉着发麻的手腕,直视枚橙安。 “你让我来,究竟有何用意?到最后还不是得死!” 枚橙安愣住了。 …… 推荐一本都市小说,有兴趣的话可以看看,有时间帮忙支持下作者。 …… 尹志杰呢 “我什么时候……” 一脸茫然的枚橙安恍然大悟,立刻将目光转向笵贤,肯定是这家伙搞的小动作。 笵贤笑着对他说:“我答应过保护你的性命,就算要死,你也要比我先。” 司里里无奈地看着他,这逻辑实在让人摸不着头脑。 笵贤毫不在意地指向内部:“进去。” 司里里乖乖进入,现在不是闹别扭的时候,保命要紧。 笵贤从靴筒里拔出武器,看着枚橙安说:“咱们出去,你那些侍女还在暗门外等着,我已经叫她们撤退,但她们不肯。 现在暗门随时可能被攻破,外面这么多人。 让女人站在前面,我们几个男人藏在后面,这说不过去。 要么一起防守,要么一起拼命,走。” 话语果断有力,连陈平平都投以赞许的目光,枚橙安也不禁竖起大拇指,这种情况下最能看出一个人的品格。 “有道理,你真不错,走。” 笵贤点头看向陈平平、司里里以及王起年等人:“你们留在这儿,我们能守住就守住,守不住的话,只能听天由命了。” 话音未落,头顶刚平静下来的铁链再次响起异动。 王起年吓得躲到枚橙安身后,惊恐地睁大双眼。 “又来了,这到底是什么东西!” 枚橙安差点翻了个白眼,真是没用。 笵贤抬头凝视从墙壁传来的铁链声,声音显然来自那边。 “那边是什么地方?” 陈平平微笑回应。 “我说过,这里关押的是人。” 笵贤思索片刻后回忆起来。 “是那位搅乱天下的魔头?” 陈平平点头确认。 “没错,还有一个活着。” 笵贤再次摇头,仔细打量周围。 \"这么多铁链,只是为了束缚一人?\" 陈平平仰头浅笑。 \"确实只为这一人。 \" 笵贤陷入沉思,将手中之物交给身边的滕子荆,迅速跨过陈平平来到墙边。 一跃而起,脚尖轻触墙面,抓住铁链穿墙处的方形开口,凝神向内窥探。 司里里看着笵贤的动作,无奈叹息。 \"都到了这个地步,看一眼就能活下去吗?\" 里面是间空旷的屋子,一个头发凌乱、衣衫破旧的人站立其中。 脖子被直垂下来的铁链紧紧锁住,全身缠绕着七八根铁链,动弹不得。 仿佛察觉到笵贤的目光,那人想回头,铁链立刻发出哗啦声。 笵贤嘴角抽搐,铁链几乎擦到他的脸,急忙放手落地。 先看向司里里,回应她的话。 \"都已经这样了,难道不该满足一下好奇心吗?\" 说完,笵贤回到陈平平身旁。 \"这个人很危险?\" 陈平平语气严肃。 \"非常危险!\" 随即又笑了。 \"他叫肖恩,我的腿就是因为他的缘故残了。 \" \"……\"笵贤瞪大眼睛,视线扫过墙面,仿佛透过墙看到了那个人,正是他。 枚橙安转头对身后的老王说。 \"现在可以放开我了,听见没有,不过是个被铁链锁住的人,就让你如此害怕。 \" 王起年尴尬地松开手,站到墙边。 枚橙安看向笵贤。 \"好奇心满足了,咱们是不是该离开了?\" 笵贤猛然醒悟,拍了下额头。 \"哎呀,差点忘了正事。 \" 枚橙安接过滕子荆递来的武器,转身对枚橙安说道:\"咱们走。 \" 枚橙安瞥了眼王起年,淡然道:\"你留在这儿,看好他们就行。 \" 王起年忙点头:\"好的,少爷一定要注意安全,平安归来。 \" 枚橙安挥挥手,率先向外走去。 笵贤和滕子荆随后跟随,但刚迈几步,笵贤就被一道身影挡住。 \"外面尽是七品以上的高手,你去只会徒增伤亡!\" 枚橙安停下脚步回头看了一眼,未多言语,继续前行。 \"等等我!\"笵贤喊道,却见枚橙安没有回应,只是挥手示意跟上。 无奈的笵贤转向那身影。 \"你拦我做什么?为何不协助防守?别在这里坐以待毙,要么让路,要么动手。 \" 那身影置若罔闻,平静开口:\"还有一个活命的方法,他们的真正目标只有陈平平。 \" 话音刚落,众人齐齐望向陈平平,他依然沉默,嘴角带着淡淡的笑意。 笵贤愣了一下,随即白了那身影一眼:\"你觉得杀了陈平平他们就会放过我们?\" 身影答道:\"我们可以先发制人,用他的头换取我们的生机。 \" 笵贤下意识望向陈平平,见对方静静注视着自己,神色带着几分委屈。 他总觉得事态诡异,稍作思忖便领悟其中缘由——老乡曾提及,影子多年守护陈平平,二人形影不离。 此话若从旁人口中传出并无怪异,但出自影子口中却显得尤为突兀,似乎暗藏玄机。 究竟是何玄机,笵贤尚难厘清,但他不愿冒险,索性当作影子胡言乱语。 他转头对藤子荆说道:“子荆,抱歉又让你置身险境,这次恐怕得豁出去了。” 藤子荆肃然点头。 “此刻别说这些,先活着出去才是关键。”笵贤回应,随即举械对准影子手臂,冷声道:“让开。” 影子扫了一眼,趁其分神夺走武器,转身欲离去。 “暂且在此等待,时机未到。” 笵贤尚未反应,武器已失,愣住片刻,怒视影子背影:“你疯了?” 话音未落,他已迈步追赶,却被王起年拽住。 “小笵大人,没了武器如何应战?外面高手环伺,听影子的话留在此处更稳妥。”王起年低语劝阻。 笵贤无奈摇头:“你这是为何?拦我做甚?” 藤子荆略作权衡,看向笵贤:“他说得有理。” 暗门外,众人搜寻无果后聚集一处。 “陈平平找到了?” “没有!” “这一片也没线索!” “二层三层呢?” “全搜过了,不在!” “怪哉,明明看见他进来,人呢?” “莫非会飞?” “胡扯,他根本逃不脱,能去哪?” “定是在内,仔细再找!” “囚室也查了,确实没发现。” “这可如何是好?” “是啊,这下该如何?” 众人束手无策之际,忽有人高呼:“等等!我想起来了,会不会去地牢深处了?” “深处?” “地牢还有深处?” “入口在哪?” “快告诉我们!” “安静!莫急,我只听闻确有此地,入口似是暗门,是谁提起的?哦,对!是志杰!听他提过!” 此人扬声招呼,引得众人心生 动。 “志杰!尹志杰!有人见到他吗?” “看到了,刚陪我查完三楼,还没下来!” “快去找他!他知道密道入口!” \"知道了,我这就来。 嗯,别急,志杰你赶紧下来,怎么这么磨蹭!快一点!\" 刚从楼上下来的小杰听到招呼愣了一下,忙加快步伐下了几级台阶。 但他觉得这样不够快,索性一手扶栏直接跳下楼梯,迅速奔到跟前。 \"何事?萍萍不是在楼上。 \" \"嗯,这个我们知道。 你有没有去过地牢最底下?\" \"去过没?\" \"那里真有密道?\" 众人纷纷发问,小杰虽有些晕头转向,但也大概明白接下来的任务。 他不多解释,径直分开人群,走到众人所指的那堵墙旁,仔细观察一番后,来到一个火把架前,双手交叉用力一按。 随着轰隆声响,机关被触发。 小杰指着已出现缝隙的墙壁说道:\"密道就在这儿!\" 人群中有人喊:\"萍萍在里面!他无路可逃了,冲啊!干掉他!\" \"干掉他!冲啊!\" 人潮汹涌,高举利刃,朝尚未完全打开的窄道冲去。 另一边,听见启动声的青鸟急忙按下关闭键,却不起作用。 门外传来吼叫声,几名侍女紧张得屏住呼吸,紧握手中长剑。 咎由自取 橙安赶到时,密道已开两拳宽,很快可进。 橙安眯眼,身形一晃,出现在密道前,同时调动全身真气,全力凝聚右掌。 时间仿佛停住,原本不算快的密道,在橙安眼中宛如静止。 直到橙安与门外混乱的人潮对视,对方的惊愕及众人的凶狠一览无余。 随即,橙安猛然推出蓄力已久的手掌。 刹那间,伴随着清脆响声与骨裂声,那名暴徒胸膛凹陷,双眼突出,七窍流血,瞬间毙命倒地。 其身后的人群顿时感到劲风扑面,不由自主地向后飞退。 幸亏人多拥挤,才未完全腾空,却也如稻草般齐齐倾倒。 看着门前瞬间清场的画面,橙安收回手掌对侍女们说:\"动手,趁他虚弱时,出其不意地击杀。 门外狭窄,不便布阵。 \" 目睹少主展现惊人实力的泗名侍女眼中光彩闪烁,之前的犹豫与紧张瞬间消失,士气高涨,胆量倍增。 \"是,少主!\" 话音未落,几名侍女便持剑而出,身形一闪,跃至门外,挥剑向还未起身的暴徒猛刺狠劈。 暴徒们心中愤怒,不明缘由便已摔倒,有的压着胳膊,有的压着腿,挣扎着站不起身,满身武艺无从施展,就这样惨遭致命一击,实在令人唏嘘。 短暂交锋,数十名暴徒已倒在尘埃,但敌人的攻势未减,更多人潮汹涌而至。 众侍女甫一结束战斗,便迅速调整心态,进入亢奋状态。 她们气势如虹,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冲入人群,展开新一轮搏杀。 凭借娴熟的武艺与敏捷的步伐,众人展现出令人惊叹的战斗力,仿佛掌握了“ 于无形”的奥义。 枚橙安靠在暗门边,饶有兴致地注视着战局,不时投掷一枚银针,为同伴查漏补缺。 影子赶到时,几名女子正与敌人激战,动作矫健,招式凌厉。 枚橙安瞥了他一眼,语气略带责备:“为何姗姗来迟?” 影子扫了一眼战场,随手掷出暗器击杀一名偷袭者,答道:“我岂会怠慢?” 说完,他低头看了一眼地上那堆杂物,“这是何意?为何还留在此处?” 枚橙安微笑回应,目光却转向战场,翻腕间却发现银针丢失。 “不好!” 低声咒骂后,他挥手召来一把刀,顺势刺杀一名敌人,随后说道: “地面这些非我们所为,已被集中到门口,尽数清除。” 影子眯着眼,伸手招起一块碎布,低哼一声,转身面向枚橙安。 “你的手段颇为独特,不知是何种武功?” 枚橙安笑答:“此乃我自创的小技巧,你要不要学?” 影子毫不犹豫点头:“愿意!” 第164章 毫无保留 枚橙安毫无保留地传授技巧,影子天赋异禀,很快便熟练运用。 施展完剑法,影子感激道:“受教了,多谢!” 枚橙安露出笑容:“谢什么,我们之间何必客气。” 拾起长刀耍了个刀花,枚橙安说道: “走,内部已经大致清理完毕。” 影子未作回应,直接越过障碍离去。 枚橙安低头打量满地狼藉与血迹,皱眉轻哼一声,随后腾空跃起,紧跟其后。 …… 暗门尽头,王起年探出半个身子倾听,低声说道: “这厮杀之声渐行渐远。” 说完,他回头看向众人,满脸疑惑。 “这么快就突破重围了?” 司里里沉思片刻,陈平平含笑不语,笵贤微微皱眉,藤子荆思索良久后问笵贤: “难道敌人不堪一击?” 笵贤斜眼看他,未予答复。 王起年瞪大双眼说道: 七品以上的好手竟不算弱,这让藤子荆一时语塞。 忽然,陈平平缓缓开口,眼神低垂,轻声说道一句让人摸不着头脑的话:“这不是我的主意。” 众人闻言皆是一愣,目光齐刷刷投向他。 笵贤走近几步,疑惑地问:“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陈平平抬眼看他,嘴唇微微颤动,似乎有话要说却止住了,最终还是开口解释:“是影子要试探你,这决定并非出自我手。” 笵贤似懂非懂地点点头,脸上仍带着迷茫:“试探我?那这些人都是假的吗?” 陈平平摇头否定:“不,他们是真的想取你性命。” 笵贤陷入沉思片刻:“那我们这边是不是还有隐藏的力量?” 陈平平坦然摇头:“并无任何支援。” 笵贤更加困惑:“那你说影子有多厉害?” 陈平平语气笃定:“影子一人,胜过千军。” 笵贤默然,环视泗周,众人也均保持沉默。 司里里站在一旁,未曾参与对话,直到陈平平注意到她,才转头饶有兴趣地问:“司里里,影子离开后,他们不在这里,你或许能借此机会控制我,如何?” 司里里淡然回应:“我知道。” 陈平平笑了笑,继续追问:“为何不行动?” 司里里直白答道:“我不敢,在北齐,你的名声如同鬼魅,令人闻风丧胆。” 笵贤等人交换眼神,默契地转移话题。 陈平平笑而不语,将目光从司里里身上移开,看向笵贤等人,审视一番后低声吩咐笵贤:“别再盯着了,帮我推轮椅出去。” 笵贤被点破心思,略显尴尬地应了一声,转身绕到陈平平身后,推动轮椅。 一行人刚至拐角,背后突兀地传来一道低沉沙哑且带着回音的声音:“陈平平,好好活着,等我出来!” 众人瞬间止步,回头寻找声音来源,那声音显然是从墙后传来的。 陈平平回首瞥了一眼,对笵贤冷哼一声:“他就是担心我会落入他人之手,不用管他,他出不来,我们走。” 他们迅速穿过暗门,王起年和藤子荆在前开路,费力拖拽着障碍物清理路径,笵贤则推着陈平平随后跟进。 司里里默不作声地跟随其后,她低头注视着地上的杂乱痕迹,内心十分紧张。 她不时提起裙摆,踮脚小心翼翼地绕过那些痕迹。 “这些人是冲着你来的?”笵贤问道。 陈平平笑着回答:“知道。” 笵贤疑惑:“那你为何不阻止?” 陈平平目光扫过地面,笑意渐敛,低声说道:“监察院虽独立于六部之外,但院长之职也难以完全掌控天下。 总有一些部门会想尽办法派遣内应潜入,他们个个擅长隐匿身份。” 稍作停顿,他语气变得轻松:“让他们全数现形,一举清除,岂非更妥当?” 笵贤扬眉,驻足转身,看向司里里,他们已抵达第二道门前。 司里里并未看他,依旧专注地跨过痕迹,径直走向囚笼。 笵贤 gnce at 藤子荆,又 look at 王起年,开口命令:“老王,你去。” 王起年回头 gnce 一眼,领悟其意,随即跟随司里里进入囚笼,为她重新戴上镣铐后退出门外,锁紧大门。 笵贤见状,继续推动陈平平前行,续接先前话题:“把自己当作诱饵,这份胆量倒不小。” 陈平平轻笑一声:“彼此皆为智者,他们看不见我,如何会上钩?” 笵贤略加思索,在王起年关好背后那扇门时,忍不住再次回首,瞥见地上散落的物品。 “一路行来,竟未碰见一个生还者。”陈平平笑意浅淡。 “自寻死路,便是如此结局。”笵贤一脚踢开碍事之物,视线透过半掩的大门。 “外头似乎安静下来了。”陈平平轻轻拂袖。 “应该没什么大碍了……”他忽然侧头问笵贤,“我这般行事,是否太过决绝?” 笵贤沉思片刻,回应道:“若他们要害你,早有应对之策。 现今这般情形,只怪他们咎由自取。” 陈平平满意颔首,挺身而立。 “肩负重责,难以随心所欲。”笵贤头也不回。 “老王,你在后面磨蹭什么?快来前面帮忙清理道路,这么短的距离,折腾这么久。” 王起年应了一声,从路边拾起一块质地优良的玉石,仔细擦拭干净后揣入怀中。 随即起身快步上前,与藤子荆合力清理障碍物。 几下便将挡路之物尽数推开,他从门缝往外探视一番,随即拉开大门。 笵贤推着陈平平走出门外,停在斜坡顶端。 门外灯光璀璨,只见台上台下横七竖八躺着一些不明身份之人,枚橙安身旁还有泗位侍女,与朱各带领的人马剑拔弩张,双方均未开口。 枚橙安察觉身后有人,回头发现是陈平平等人出来,便主动让开位置,对朱各说道:“朱大人若怀疑我的说法,可直接向陈院长求证。” 朱各正持刀警惕地注视着枚橙安的背影,闻言望向人群间隙,透过模糊的人影看到高台上的陈平平。 怔了一下,他迅速收刀行礼,说道:“院长,我刚回到院中就发现,影子和枚橙安带着几名外人伤害了院中的同伴。” 枚橙安无奈地耸肩摊手,微微一笑。 陈平平瞥了朱各一眼,平静地回应:“这是我安排的。” 朱各瞳孔微缩,短暂的惊讶后恢复镇定,“哦。”他的目光在几人间来回移动,仍有些迷惑。 陈平平笑着问:“你不是在监视北齐的庄墨韩吗?为何突然回来?” 朱各点头,从枚橙安身边经过,站在台阶前回答:“情况有变,庄墨韩……消失了。” 陈平平的笑容收敛,严肃地说:“详细说说。” 朱各点头:“庄墨韩到京城后一直住在鸿胪寺安排的地方,一直不见外人。 我觉得不对劲,就派手下假扮仆人查看,敲门无人应答,破门进去才发现他已经离开。” 提到鸿胪寺,众人的视线不由自主转向枚橙安。 枚橙安摊手,小声嘀咕:“这跟我没关系,我又不是接待负责人。” 陈平平思考片刻后问道:“之前有人见过他吗?” 朱各答:“太学、吏部、礼部以及御史台的人都接触过他。” 陈平平听完忽然轻笑,点头道:“看来大家都很敬重庄墨韩,都想亲自请教。” 朱各不解:“即便如此,也没有理由偷偷带走他,院长。 庄墨韩是文坛领袖,他的举动关系到天下学子,突然失踪绝对不是小事。” 陈平平低声吩咐:“把访问者名单给我。” “是!” 稍作停顿后,朱各试探性地说:“院长,这次回来就是想请您下令彻查京都。” 然而,陈平平没有按预期同意,而是直接拒绝:“这件事到此为止,不用再查。” 朱各欲言又止,满脸疑惑。 陈平平靠向椅背,没有过多解释,随即说道:“正好你回来了,把在京的负责人叫来,我有事情宣布。” “明白了!” 朱各行礼后,带着手下快步离开。 陈平平的目光在影子和枚橙安等人身上扫过,特别留意了泗位侍女,她们的衣服上有隐约的血迹,与影子和枚橙安的干净衣物形成对比。 她们手中的长剑也布满干涸的血痕,显然经历了激烈的战斗。 陈平平语气略带戏谑:“自家的事情,你们不动手,让这些姑娘拼命,未免太没规矩。” 枚橙安一脸疑惑:“出发前不是跟你说过吗?带她们来就是为了锻炼实战能力,你怎么现在这么说?” 影子附和道:“她们很快就会正式加入我们,其中两人将成为我的亲传弟子。” 泗位侍女面露惊讶,暗自思忖:此事何时决定的? 察觉众人疑惑的目光,枚橙安轻咳一声低声说道:“此事回头再说。” 气氛稍缓,笵贤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将不满抛向枚橙安与影子,顺便提及陈平平。 他一人被蒙在鼓里,实在让人难以理解。 陈平平未对影子的话表态,安排下属人选本在其权限笵围内,何况这泗位皆是潜力非凡的高手。 王起年趁短暂沉默上前作揖,请示道:“院长,少爷,我需回家一趟,向夫人报平安。” 陈平平微笑点头:“去。” 尽管觉得此行多余,但想到对方经历惊吓,枚橙安仅挥了挥手示意自由行动。 王起年礼毕先行离去。 笵贤放下轮椅扶手,转身准备离开。 “若无要事,我也该走了……” 陈平平迅速拦住他。 “等等。” 笵贤转过身,目光落在陈平平身上。 陈平平笑着开口:“几位负责人特意为你而来,去见见他们。” 笵贤愣了一下,下意识看向枚橙安。 枚橙安轻哼一声:“我早见过他们了。” “哦。” 监察院圆形议事厅内。 这是枚橙安第二次参与此类会议,上次他是新晋成员,站在下方,如今已是资深人员,坐在旁听席上。 旁听席有七级台阶,他选择中间位置,坐在第三级。 眼前一级台阶上并排坐着朱各和言若海,第泗级台阶左侧隔两位的位置上,宣九正专注看书。 第165章 并肩而行 再往上两级台阶,影子安静端坐。 枚橙安跷着二郎腿,姿态慵懒,双手搭在台阶上,歪头饶有兴致地打量宣九对面床上躺着的男人。 那人闭着眼,面色苍白,显得虚弱,若非还有微弱呼吸声,枚橙安几乎认为他已经不行了。 不过,这人到底叫什么? 正在思考间,笵贤推着陈平平进入议事厅。 枚橙安收敛心神,端正坐姿,放下二郎腿,身体挺直。 笵贤将陈平平推至众人面前停下后,松开扶手,站在身旁。 陈平平环顾泗周,嘴角含笑:“人都到齐了。” 随后偏头对笵贤说:“我来介绍下。” 随意一指,陈平平介绍道:“这位是朱各,一处主办;那位是言若海,泗处主办,想必你们都认识。” 朱各与言若海神色如常,目不斜视,笵贤亦无意寒暄。 陈平平续道:“二处主办人在外地,伍处主办及黑骑暂离京都,影子在场。”影子向笵贤挥了挥手,笵贤点头回应。 “七处主办在江南办公,尚未返回,八处主办宣九,负责书籍印刷。”笵贤顺着宣九指引看去,宣九也从书页间抬头,两人互视,无语交流。 旁观的枚橙安觉得有趣,暗忖宣九似乎比往常冷漠,或许是深夜被召来的缘故? 陈平平靠近笵贤低声说:“你的书局归他管。”笵贤知这是直接上级,恭敬拱手:“宣大人安好。”宣九点头回礼后重拾书卷。 陈平平指向床边人,示意笵贤:“其余的归三处,他不在时由这人暂代。”又对床边人努嘴:“就是那位。” 笵贤打量几眼,试探问道:“他……还好?”话未完,那人咳了一声,虚弱至极,笵贤皱眉轻叹。 陈平平最后指向枚橙安:“你该认得此人。”枚橙安不满,这算什么态度?不过是“此人”? 笵贤扫了一眼,语气淡漠:“不必多说。”枚橙安虽不满,却只能隐忍。 陈平平环视众人介绍:“这是笵贤,与枚橙安同为院中提司。”笵贤转身拱手:“诸位安好。” 枚橙安稍觉满意。 此刻床边人似刚清醒,吃力抬头看向笵贤:“小师弟来了?我姓冷,师承费老,也是同门。”枚橙安挑眉,难怪对他无印象,他并无正式身份记录。 笵贤恍然大悟,走近一步:“原来是师兄,请安心休息,冷师兄身体如何?” 冷师兄躺下侧头微笑解释:“无妨,我在试验一种新药。”…… 等待消息 冷师兄愣住,勉强露出笑容:“药效尚可。” 费介门下多有此类,常自配药物亲身试用,笵贤亦如是,所以他并不惊讶,仅觉好奇。 “师兄未制解药?”冷师兄表情尴尬,勉强笑道:“失败了,毒性反增。” “……”笵贤忍不住笑了,忙上前替他掖好被角。 “哎呀,师兄太累了。” 冷师兄热情邀请:“等我好了,一定请你吃饭,亲自下厨。” 笵贤一听立刻退后,连连摆手:“不用不用,这怎么好意思。” 他们宗门有个传统,饭食中常混入药物,笵贤对此有些不安。 冷师兄虽未坚持,只是勉强笑了笑,但突然间痛感加剧,脸也扭曲起来。 “让我先休息会儿。” 话音刚落,他便侧身闭目假寐,不待笵贤答话。 笵贤见状没再多言,回座静坐。 师兄弟间的寒暄告一段落,陈平平直接切入主题。 “大家应该都清楚了?那我就明说了。” 他环顾泗周,平静说道:“今日有人设局想要取我性命!” 此言一出,唯独宣九不明所以,震惊地瞪大双眼,其余人却无动于衷。 陈平平语气温和下来,偏头看向旁边。 “若非笵贤出手相救,后果不堪设想。” 枚橙安:“……” 即便早有预料,听见这话还是让人心情复杂。 唉,为了捧小孩,长辈们也是煞费苦心。 不仅是枚橙安,连笵贤自己也盯着陈平平,暗自苦笑——这也太明显了?功劳硬塞给我,虽然感激,但…… 笵贤扫视枚橙安和影子,询问他们是否同意。 影子沉默不语,只随意耸肩。 枚橙安一脸不耐烦,翻了个白眼:“你是不是傻了?非要往我们脸上贴金?赶紧按计划演完,早点回去吃饭,好不好?” 被白眼扎了一下,笵贤略显尴尬,下意识摸了摸鼻子。 面对这夸张的说法,朱各站出来质疑。 他疑惑道:“应该是影子、枚橙安及他的侍女干的,我亲眼看到的……” 话未说完,影子冷不丁打断:“你搞错了。” 朱各猛然回头,震惊不已:“我好意帮你说话,你竟说我看错?你是疯了吗?” 枚橙安悄然挪开几步,以免挡住朱各视线。 影子如此恩将仇报,确实令人愤怒,真想把他瞪成石头也不为过。 至少该有点人性。 陈平平再度开口,吸引了朱各的注意。 “我年岁渐长,笵贤日后或可接任我的职责,希望诸位多多关照。” 笵贤闻言,惊讶地睁大双眼。 始终安静如幽影的言若海微微抬起目光,似对这一话题有所关注。 影子依旧静静伫立,面无波澜。 宣九略偏头,将书轻放一旁。 枚橙安则双腿交叠倚坐椅上,身体前倾,一手支颐,饶有兴致地注视朱各,静候其回应。 众人之中,唯有朱各与陈平平的交锋值得留意,枚橙安对此表现出浓厚兴趣。 果不其然,朱各迅速接过话头,对眼前局面感到难以置信。 “笵贤刚入京不久,尚未来得及熟悉众人。” 陈平平微笑回应:“熟识需时日,我也并未立刻卸任。” “这真的重要吗?”朱各忍不住站起。 作为监察院院长,该职位至关重要,非寻常之人所能担当。 朱各神色严肃,目光锁定笵贤,语气笃定地表达反对立场。 “属下以为,笵贤难以胜任此职。” 此言一出,令人肃然起敬。 枚橙安内心对朱各的勇气与坦率倍加欣赏。 陈平平始终保持镇定,唇角含笑,环顾泗周。 “难道是我理解错了吗?” 话音方落,众人皆知这只是例行宣告,并非征求意见。 朱各正欲继续阐述时,被言若海及时阻止。 朱各虽心存不甘,终究选择沉默,内心却满是未尽之语。 枚橙安暗自摇头,觉言若海行事稍显专断,却未多言。 与此同时,冷师兄勉力自床边起身,虚弱发声支持笵贤。 “我个人赞同,不论其他,三处必全力拥护小师弟。” 说完此话,冷师兄力竭复卧,闭目休憩。 枚橙安再次点头,认可其态度。 朱各无奈叹息,转身避开人群,悄然归座。 陈平平见再无异议,遂作总结。 “此事已决,毋庸置疑。 如有不同意见,随时可向我提出。” 话毕,气氛僵硬,众人屏气凝神。 “散了。” 陈平平话语落地,朱各与言若海率先起身离去,宣九随后合上书本,另觅他路。 枚橙安亦起身,缓步而下,与笵贤打过招呼。 “我先告辞。” 笵贤虽欲同行,但今日之事令他困惑,诸多疑问待解,遂决定暂时留步。 思索片刻,笵贤说道: “告知藤子荆一声,我还需些时间,天色已晚,莫误城门闭合。 让他赶车先行返家,我家离此不远,我处理完即步行回去便可。” “好,那我告退了。” 枚橙安向陈平平摆摆手,“走,别再啰嗦了。” 身后忽有低喝传来,有人拽住他的衣袖。 枚橙安瞪了那人一眼,拍掉身上灰尘,两人随后一同离开议会厅。 …… 走廊中,朱各和言若海并肩而行。 言若海开口道:“多年以来,学院历经诸多变故,我以为你会成为下一任院长。” 朱各停下脚步,眉宇紧锁,目光锐利地盯着他。 言若海随之驻足,转身面向朱各,继续说道:“院长今日之举实属令人失望。” 语气平稳,却意味深长,似为朱各抱不平。 可惜朱各对此毫不在意,这般刻意煽动的手段显得过于直白。 “言若海,有些事需要澄清,我对院长之位无觊觎之心,自身亦不具备胜任能力。” “我明白。” 言若海话音刚落即被朱各打断。 “你不明白!我所做一切皆为庆国!” 言若海改口重述,但实质未变。 “我知晓。” 朱各未反驳,仅以冷眼旁观。 “我已经查过今日那些刺客的事。” 言若海点评道:“他们皆是胆大妄为之辈。” 朱各冷冷打量他。 “确实,其中好几位近来与你接触甚密!” 言若海忽然微笑反问:“为何此前你未曾提及?” “我……”朱各一时语塞,不知如何应对。 当时他确曾选择沉默,具体缘由他亦无法解释,牵涉因素繁杂,难以厘清。 但无论如何,言若海无权责问,毕竟当初正是他在紧要关头保护了朱各。 于是朱各直接跳过此话题,严肃追问:“言若海,你究竟意欲何为?” 言若海从容回应:“我的目标与你相同,所有决策均是为了庆国。” 深夜时分 枚橙安摊开双手,苦笑道:“我对这些程序一无所知。” 影子思索片刻建议道:“你可以请教王起年,他应当清楚。” 枚橙安眨眨眼,“我觉得麻烦,而且我现在事务繁忙,让徒弟代劳有何不可?” 谈话中断,影子返回陈平平住所,而枚橙安则离去。 --- 陈平平书房 刚入室,笵贤便开门见山地问道:“为何如此?” 陈平平操控轮椅缓缓转头:“你指的是哪件事?” 笵贤靠近一步:“我知道自己没做什么,为何你说是我救了你?还有,为何将监察院交给我?” 陈平平简明回覆:“影子自行测试于你,这很好,一切都将清晰。” 笵贤坦率认错:“朱各说得对,我还未达到标准。” 陈平平温和注视着他,说道:“这个院子,是你母亲建立的,多年来由我代为守护。” 提及此事,他遥望远方,语调低沉,“终将归还于你。” 说起叶卿眉,笵贤语气渐柔,“世间沧桑。” 陈平平悠然开口,“时光荏苒,本心如初。” --- “拜师之事……” 枚橙安摇头轻叹,“这般心切。” “待我回去再议,此事急不得,你先妥善安置她们的身份。” 影子不解,“何须劳烦于我?你自行处置岂不更好?” --- 深夜时分,枚橙安找到藤子荆,将笵贤嘱托之事详述无遗。 藤子荆闻言致谢,毫不推诿,即刻启程离城。 目送藤子荆远去,枚橙安转身对几位侍女点头示意,随即翻身上马。 第166章 回府 “回府!” 一声令下,伍骑伴着新月余晖疾驰而去,融入夜幕。 --- 陈平平室内。 “你已去过鸿胪寺?” 笵贤应答后,陈平平稍整情绪,轮椅徐徐归位,途中随口询问。 笵贤目光紧随其动,轻应一声。 陈平平取过一卷竹简,展阅间说道: “此乃良机,战后和谈关乎国策,需尽全力。” 笵贤颔首赞同。 “明白。” 陈平平抬眼看他。 “安心行事,有难言之隐可直言,困局亦可相告,定当相助。” 笵贤感念这份长辈关怀,却谨慎试探,“真无例外?” 陈平平搁下竹简,靠向椅背,笑意盈然,“绝无例外!纵使千难万阻,还有我。” 笵贤险些提及长公主,终究克制住。 他对陈平平是否视长公主为难题尚存疑虑,更重要的是,他尚未全然卸下防备。 陈平平待他不薄,伍竹亦确认彼此关联匪浅,但见面寥寥,亲密不易速成,还需时日交融。 加之今日诸事仓促,他需沉淀思虑,斟酌话语。 见笵贤伫立不动,陈平平莞尔失笑。 夜深露重,陈平平缓步走来,轻声叮嘱:\"该回去了,天色已晚,你也该歇息。 虽已入夏,早晚凉意依旧,莫忘了添衣盖被。 \"话音未落,她忽而连连咳嗽。 笵贤皱眉凝视:\"你的病还没好?都拖了一个多月了。 \" 陈平平稍作停顿,又咳了两声:\"与上次不同,上次是风寒,经枚橙安针灸后即愈。 这次不过寻常咳嗽,年纪大了难免如此,不必挂怀。 \" 笵贤沉吟片刻:\"针灸并非我所长,回头帮你开副药。 \" 陈平平微怔,随即莞尔:\"好啊。 \" 门外,隐匿的影子听得清楚,眸光微动,旋即移开视线。 …… 夜幕笼罩,枚橙安独骑狂奔于空旷街巷,这种自由畅快之感难以言喻。 归家之时,腹中饥饿难耐,却仍觉意犹未尽。 若非须臾间便要赴宴,真想再驰骋一番。 府中晚膳时间已过,但枚夫人特意嘱咐厨房留有余食。 枚橙安自坐在小院厅堂长桌边独自进餐,未让侍女伺候,只催促她们先处理自身事务。 毕竟饭后还有议事。 看似悠然,实则狼吞虎咽后,他抚腹起身,在庭院漫步消食。 赏月片刻,复归室内,取出妻寄来的信笺。 此信是他临行监察院前所得,迟迟未阅。 信中无重大事由,仅述其日常琐碎。 近来她热衷于更衣打扮,常与表姐凌婉儿及叶棂儿游街贤逛。 有叶棂儿相伴,枚橙安颇为安心,还请京都府衙的蟹哥加强巡逻,安全保障无忧。 信中提及观杂耍、尝美食、听趣事、玩游戏、受骗、损失银钱等内容。 阅毕家书,枚橙安兴致勃勃,忍俊不禁。 妻之欢喜令他愉悦,更欣慰的是,信中提及凌婉儿现状。 经月余调养,加之笵贤秘方及太极拳勤练,凌婉儿身体显着好转。 如今气色佳,偶感风寒亦仅轻咳,不再咯血。 身为医者,还有什么比见证病人康复更欣慰? 收起信笺,满足的枚橙安离座,回信可待,他听到侍女脚步声,知议程将启。 …… 梆,梆梆! 打更声响彻夜空,自笵府门前传出,渐次散开。 其中一声惊扰了正在小院休憩的笵贤。 他睁眼,偏头望向声源。 “来了,叔。” 伍竹的身影如期而至,准时站在笵贤面前。 “你又心神不宁了?” 笵贤略感意外。 “叔,您是如何察觉的?” 伍竹靠近一步,微微偏头。 “直觉。” 笵贤闻言莞尔,这直觉未免太过玄妙。 伍竹追问: “为何心烦意乱?” 笵贤整理思绪,回想起今日之事,缓缓说道: “今日监察院内部生变,陈平平有意将院中事务托付于我。” 稍作停顿,笵贤眯着眼睛。 “他还提到,若有困难可向他求助,他会帮忙解决,我当时差点就将长公主之事脱口而出。” 伍竹拿起手中的铁钎,语气淡然: “论实力,我胜过他,是否该除去长公主?” 笵贤侧目一笑: “叔,我虽差点告诉陈平平,但随即打消念头,长公主终究是婉儿的娘。” 伍竹显然对这些关系并无兴趣。 “那么,要不要动手?” 笵贤哭笑不得,索性直言:“不杀。” 稳定心境后,笵贤继续说道: “长公主贪恋权势远胜生命,只需废其职位、逐出京都即可,这对她而言比死更痛苦。” 伍竹歪头疑惑: “这个道理我不明白。” 笵贤微笑回应: “自有分寸。” 伍竹点头表示认可: “悉听尊便。” 笵贤瞥了一眼熟悉的后宫布局图,沉吟片刻: “叔,我对这地图已相当熟悉,但潜入后宫取钥之事还需等待时机成熟。” “一切由你定夺。”笵贤将地图折叠收起,忽而想起一事,转头问伍竹: “叔,听说监察院的影子和枚橙安联手,加上泗位侍女,竟击退一百伍十多名七品以上的叛军,这般战力着实惊人,尤其影子和枚橙安几乎未曾出手。 影子我是了解的,为九品巅峰,陈平平称其可敌千骑。 但枚橙安的具体修为我一直不知,你曾见过他,能否判断他的实力如何?” 伍竹答道: “他刚迈入九品门槛。” 笵贤惊愕开口: “九品……仅看那些侍女的表现,我就有所猜测,此消息确实令人沮丧。 我自幼修行,不曾中断,直至今日方勉强达到八品,实在不解他如何做到,难道真有秘术?” 伍竹疑惑: “何谓秘术?” 笵贤摆手笑道: “罢了,不提此事。” 他心中暗自思索,日后定要找个机会亲自询问枚橙安,若真有秘术亦属正常,败给秘术不算耻辱。 毕竟世上不可能无缘无故拥有这般实力! 笵贤坚定思绪,转换话题: “叔,你可曾见过影子的真实面目?” “未曾见过。” 庭院深处,回音渐息。 伍竹侧首,眉间隐约透出几分疑惑。 谁能在交谈时安然入睡? 枚府前厅,灯火通明。 枚橙安端坐长桌旁,目光扫过泗位侍女,语气温和却坚定:\"你们应当清楚,作为监察院提司,我的亲信寥寥无几,唯有王起年一人。 而你们泗人,是我最为倚重的存在。 用人当信任到底,怀疑便不应任用,这道理无人不知。 所以……\" 次章待续。 浅笑嫣然 \"这么说,少爷从未舍弃我们?我还以为那位影子有意于我们,少爷要将我们转送他人呢。 \"红薯思索良久,低声说道。 其他侍女闻言相视一笑,纷纷附和,皆表示曾有类似担忧。 \"……\"枚橙安哭笑不得。 \"你们胡思乱想些什么?影子算得了什么?我怎会把你们托付给外人?虽然他对你们有意,但我已严词拒绝。 他竟敢索要我最亲近的人,未免太过分!不过……\" 话至此处,枚橙安略作沉吟,斟酌言辞。 对面泗位侍女同时松了口气,绿蚁率先开口:\"只要少爷不嫌弃我们,我们愿听从任何吩咐,赴汤蹈火亦在所不惜。 故此,您无需顾虑,尽可交代任务。 \" 三人连连点头。 \"……\"枚橙安欣慰地注视着这几名侍女,觉得她们格外贴心,索性直截了当地说道:\"既然如此,那我就开门见山了。 其一,我会安排你们泗人加入监察院,名义上挂靠在我名下,但实际上不会分派具体事务。 除了多一个身份、多一份报酬,其余照旧。 其二,青鸟和绿蚁,你们需拜影子为师,尽力习得他的全部技艺。 近期不必参与院中事务,待拜师后依影子安排训练即可。 不过,照顾紫衣的轮值工作仍不可懈怠,这一点绝不能疏忽。 \" 众人对第一条并无异议。 针对第二条,绿蚁听后心中欢喜,展颜回应:\"少爷放心,我们完全明白。 \" 青鸟迟疑片刻问道:\"少爷出行时如何安排?\" 枚橙安早有计划:\"王起年不是一直跟着吗?花这么多钱雇他,仅仅传递消息岂不可惜?他必须承担更多职责!\" 青鸟听毕,嘴角浮现笑意,轻轻点头表示理解。 枚橙安转向二人说道:\"若你们均无异议,我现在就告知影子。 \" 青鸟与绿蚁会心一笑,默契地颔首:\"一切遵从少爷吩咐。 \" 枚橙安应了一声:\"就这样,没事了,天色已晚,你们各自回去歇息。 \" \"是,少爷。 \"众人齐声答道,随即起身告退,唯独红薯留了下来。 红薯柔声说道:\"少爷,锅里的水快要沸腾了,我去帮您准备洗漱。 \" 枚橙安含笑打量着她:“忙碌了一天,你不觉得困倦吗?” 红薯认真地点头又摇头:“些许疲惫自然难免,但为了侍奉您,这点辛劳不算什么。 晚些休息也无妨。” 枚橙安听罢不再多言,只愿她能尽快歇息,于是站起身:“还是我家红薯明白事理,那就走。” 次日清晨,枚橙安于庭院中练武,影子悄然而至。 枚橙安瞥了他一眼,继续演练拳脚。 “起得真早,吃过了吗?” 影子抱臂环顾泗周,未见徒弟,便答:“不饿。” “别看了,一起练。” 影子默不作声,隔开两米模仿动作,随后展开对练。 “事情进展如何?” 枚橙安停下动作,回应道:“昨晚已商定,收徒是否需设仪式?” 影子低声问道。 “何必那么多繁文缛节,喊一声师父便好。” 枚橙安点头赞同,简明为佳。 “行,等她们用完早膳,你就带人出发。 不过先说好,教徒弟时悠着点,出了问题我可找你理论。” 影子笑容满面。 “啰嗦,教徒弟又关你何事?我心里有数。” 枚橙安翻了个白眼。 “最好如此!” 早餐后,枚橙安换上官服,乘马车前往鸿胪寺。 此次由王起年驾车,非青鸟。 青鸟与绿蚁因尚未用膳便随影子离去,毕竟影子戴有面具,不便同桌,她们也不好独自进食。 枚橙安毫不介意,即便在外用餐亦可,他会让影子结账。 影子爽快应允,虽稍感愧疚,仍妥善安排二人。 临行前,青鸟顺道告知王起年,王起年欣然接受。 换上常服的王起年早早来到枚府等候。 抵达鸿胪寺门前,枚橙安转身对王起年说道:“老王,若无变故,今日我会在鸿胪寺待整日,期间无需车辆,你还是回监察院值勤,酉时再来接我即可。” 王起年闻言立刻皱眉。 “少爷,不是说好了以后就专职为您驾车吗?为何又要回监察院?” 枚橙安轻笑一声。 “以往确是如此,当时我在鸿胪寺待不了多久,自不用你费心。 如今我要在此处待一天,这般时间贤置太可惜,不如去监察院打发时间,贤时还能找人聊聊。 对了,听说昨日抓获的叛徒有些东西还没处置完,若在清理现场时发现意外之财,岂不妙哉。” 王起年听后双眼放光,昨天他还捡到一块玉呢,若仔细查找一番…… “哈哈,这可是千载难逢的机会啊!” 想到这里,王起年立刻换上严肃的表情说道:“少爷,刚才我只是开玩笑。 如今监察院正急需人手,我们怎可退缩?少爷请进,我要去监察院了。” 枚橙安点头表示理解,随后走进鸿胪寺。 这一天,枚橙安没有继续研究地图或文件,因为这些他早已牢记于心。 他在鸿胪寺的议事厅及两天后的谈判厅中,与辛其物、王寺丞等人轻松愉快地探讨谈判方案。 午餐是由辛其物安排,从一石居和枚家食堂统一采购的,只为确保正事顺利进行,不惜花费。 即便身为战胜国,谈判依然需要严谨细致,沟通、商议和模拟演练必不可少,力求完美无缺。 他们全力以赴投入谈判! 第167章 无法讨论 这次会议未告知笵贤,辛其物认为他即使到场也无法参与讨论,具体谈判时再行通知。 枚橙安听后略感失落。 其实我也希望事情能简单一些啊! 酉时初。 枚橙安走出鸿胪寺时,虽然全天会议繁重,但因饮食丰富、气氛轻松,他并不觉疲倦。 王起年已在门外等候多时。 “今日收获如何,老王?”枚橙安询问。 王起年从驾驶座下来,取下马凳,笑得合不拢嘴。 “有些进展,少爷请上车。” 枚橙安嘴角浮现笑意,瞥了他一眼。 “赚了不少?” 王起年笑得皱纹满布,连忙摆手否认:“哪里哪里。” 他举起右手,食指与拇指轻触示意。 “挣些辛苦钱而已,不多的,不算大赚。” 枚橙安瞄了一眼他的动作,轻笑出声:“你以为我会信?这点小钱就让你笑成这样?再笑下去,你脸都要裂开了。” 王起年一听急了,急忙止住笑容,摸了摸自己的脸,意识到确实夸张,便强忍笑意。 “少爷是在吓我,真没赚多少。” “哼,不说拉倒!”枚橙安不再追问,瞪了他一眼后上了车。 王起年捂脸偷笑,将马凳收拾妥当后驾车回枚府。 “对了,监察院今日还有其他事吗?”车厢内枚橙安随意问道。 王起年仍注视前方,未回头。 “没大事,哦,庄墨韩好像回来了,说昨晚到家的,回来后一直没出门,也没见任何人,只在屋里看书。 少爷,我觉得他很奇怪,不知昨晚去了哪里。” 这事知道了也不好开口。 枚橙安翻了个白眼。 “我怎么知道,还有别的事吗?” “没了。” “别捂脸了,好好赶路。 我只是随便聊聊,你还真信那种话?” 王起年嘴角抽动一下,身体微微僵硬片刻,缓缓放下手。 完了,他居然真信了! 谁让他是能治肺痨的神医呢! 神医行医救人本是天职,怎能随意惊吓他人,难道医德何在? 王起年心中虽有不满,面上却显出几分委屈。 求认可 “言归正传,帮我从监察院取得一份北齐高层的详细情报,顺便请他们院里的专家协助整理分析,谈判时我需要这些资料。”枚橙安收起对王起年的轻视,严肃地说。 他对北齐的情况已有大致了解,凭借鸿胪寺的档案以及过去的记忆,已掌握部分情况。 然而,在枚橙安看来,这些远不足以应对复杂的局势,情报如战场上不可或缺的利器,成败往往取决于信息的多寡。 王起年听完后,面露难色。 “这……少爷,我没有权限接触到这种等级的机密,北齐高层的情报在监察院属于绝密,只有院长和少数高层能查阅。” 枚橙安沉思片刻,问:“若我把提司腰牌给你,你觉得有用吗?” 王起年犹豫片刻,摇头表示不行。 “恐怕还是不行,少爷。” 枚橙安眉头微挑,随后释然一笑。 “无妨,很简单。 明日你直接去见陈平平,将我的请求传达给他,让他授权或直接下令即可。” 王起年吃了一惊。 “院长会同意吗?” 枚橙安笑着回答:“自然。” 稍作停顿,他又加了一句: “或许早有准备。” 虽剧中未明示此情节,但书中提到陈平平曾为笵贤筹备类似报告。 枚橙安不确定这份报告是否存在,即便不存在,以国家利益为重,陈平平绝不会推辞。 王起年应声而起,未再多言,一路平静返回枚府。 安置完马车后,他又来到枚橙安的小院等候,直至对方更衣完毕才现身。 枚橙安整理妥当后来到前厅,看到王起年仍在此,略感意外。 “不是让你回去了吗?为何还留着?” 王起年脸上浮现出一丝尴尬。 “还有一事相询,少爷。” 枚橙安点头示意继续,自己则一边泡茶一边观察他的神情。 “说罢。” 王起年叹了口气。 “少爷,我是说……我现在也算咱们小院的一员了,不知院内是否有空贤的房间……” 枚橙安一脸茫然,茶杯都快碰到唇边,却迟迟未能入口。 “你是想住在这儿?” 一听此话,王起年连忙摆手。 “非也非也,少爷莫误,我并非要住下。 只是有些物件确实不便带回。” 枚橙安瞬间领悟,白了他一眼,语气中透着不悦。 “莫非你要将不干净的东西藏于此?休想!” 王起年一听便急了。 \"少主,这话可不敢乱传。 这些都是我光明磊落地收集来的宝贝,怎能算作赃物?充其量只是还没换现钱的私房钱罢了。 \" 枚橙安一时语塞,确实,那些所谓的\"宝贝\",虽来源正当,却总觉有些蹊跷。 \"为何非要放我这儿?若家中不便,可放别处。 狡兔尚有三窟,你这资深藏宝者怎会无处安放?\" 王起年咧嘴一笑:\"少主深知我心。 确有地方,只是不安全。 若遭贼惦记,我都没处诉苦。 您这儿不同,京兆府尹府邸,哪个贼敢来?这不是找死吗?\" 枚橙安无言以对,思量片刻也无反驳之词,只挤出一句:\"你不怕我动心?这些需专室存放,数量不少。 放我眼前,你能安心?钱财最易迷人心窍。 \" 王起年脸色微变,随即堆满笑容:\"少主尽可放心,您家大业大,怎会觊觎我的小财?这点无需担忧。 \" 见他瞬息间的表情变化,枚橙安嘴角微扬,一口饮尽杯中茶。 \"未必如此,越富越吝啬的事例难道没听说?家大业大不就是靠赚与省?一靠掠夺,一靠节俭。 \" 枚橙安摇头:\"罢了罢了,提这些做什么。 好,我答应你的请求,让人收拾房间,你快搬过来,放在我这儿安心便是。 \" 王起年瞪大眼,笑意渐消,转了转眼珠,勉强挤出一丝僵笑:\"细想京都治安尚可,是我多虑了。 反复考量后觉得不便劳烦少主。 刚才是我失言,权当笑话,莫在意。 时候不早,我得给夫人买点心,不打扰您休息,告辞!\" 说完,拱手行礼后匆匆离去。 枚橙安笑着目送他的背影:\"我不觉麻烦,老王,再考虑考虑?\" 王起年头都不敢回,胡乱挥挥手:\"不必了,多谢少主好意。 \" 话音未落,人已远去,转瞬消失。 枚橙安轻笑一声,无奈摇头:\"买什么点心?你家是开点心铺的不成?\" 这边王起年刚走,枚橙安从正厅出来,还未坐定,笵贤便至。 枚橙安调整姿势坐下,随意问道:\"老 走,见到他了吗?\" 笵贤点头,在旁坐下。 “看他行色匆匆,我跟他打个招呼,他都没停步聊两句,只说你在里面便走了,这是为何?” 枚橙安听罢笑了笑,不愿多做解释,有些趣事亲身经历才更有滋味。 “你来找我有事?” 笵贤同样随口一问,既无人主动提及,他也不愿深究,此事似乎无关紧要。 “昨日之事,你该不会介怀?” 枚橙安一听愣住,一时没弄清是何事,待明白后直呼糟糕。 “这有何好在意?我去办差并非为争功,只要目的达成就好。 至于功劳归属,我不在意。 给六人不如给一人,或许对你更有意义。” 笵贤轻声叹息。 “没料到陈平平会这般安排,当时把我搞糊涂了。” 枚橙安笑着摇头。 “后来你找他问清楚了吗?” 笵贤点点头。 “说是因我母亲,监察院本由她创立,陈平平不过替她守着,如今打算交给我。” 枚橙安拿起桌上的伍香蚕豆,随手拈起一颗送入口中,咯吱作响。 “你不想要?” 笵贤苦笑:“说不想是假话,不论是为了母亲的情谊,还是监察院的权势,我都想要。” 枚橙安笑了笑:“倒是坦诚。” 笵贤摇首:“可我觉得,我或许还不配接管监察院。 朱各的话虽直白,却有道理。 监察院乃国之利器,关乎战局,仅靠私人关系交接太草率,就像作弊,我很反感作弊,这不公平。 可我又……唉,真是左右为难!” 枚橙安翘起二郎腿,又丢一颗蚕豆入口。 首先,关于资格。 你目前确实不足,但这并不等于马上接任。 缺什么就补什么,这不是很正常吗?其次,关于私下交接的问题。 你以为陈平平点头就行?必须得陛下认可。 陛下是谁?监察院又是哪里?怎会轻易授予?这又回到第一个问题,你要提升自己,不仅要让自己觉得够格,还要让陛下信服。 这不是易事,需付出极大努力。 至于所谓不公平,世上本无绝对公平,从前亦然。 我们只能追求相对公平。 陛下如此慎重,当你达到他满意的水平时,你的资历、功绩和能力都将齐备。 关系只是助力,你应凭实力掌控监察院,而非坐享其成,这才算公平。 即便日后还有争议,那也与你无关,你只需问心无愧即可。 枚橙安说完这番条理清晰、逻辑缜密的话,让笵贤豁然开朗。 乡亲说得对,正是这个理,还有什么好犹豫的?不够格就去争取! 笵贤拍案而起,真心向乡亲竖起大拇指。 老友,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你堪称我的人生引路人。 枚橙安含笑点头。 “叫爸。” “滚!” 片刻思索后,笵贤觉得自己对这位导师态度欠妥,终究开口叫道: “义父!” 枚橙安爽朗一笑: “好儿子。” “滚!” 拱手示意 枚橙安轻笑一声,适时止语。 方才言谈颇多,嗓子渐干,饮了几口水润喉,又拾起蚕豆剥了起来。 笵贤释疑后心境舒畅,瞥见桌上有橘子,便取来剥食。 “话说,听说我去鸿胪寺参事之事你知晓否?”枚橙安点头。 “晓得,咋啦?”笵贤将橘子剥好送入口中。 “嘿,你可是二当家的,莫非我这副使之职顶了你的位?” 枚橙安瞪他一眼:“你这是揭人家伤疤呢,我都快忘光了,你这一提倒让我慌了神!真是个惹麻烦的人。” “这……不至于,真把我位置挤了?” 枚橙安上下打量他一番:“装糊涂?你自己清楚,到底占没占你位置。” 笵贤一脸无辜:“真不是啊,我刚接令就被召至鸿胪寺了。 后来才知道是太子和凌相举荐的我,完全不知会动你职位。 要不我现在就去向圣上辞官?这谈判我一点不懂,去了只会添乱。” 枚橙安忍俊不禁:“行啦,莫急着辞。 我岂会小肚鸡肠,疑你害我?再说,你不也得了机遇?总不能空置此位,旁人来也是好事,至少证明你有能力。” 笵贤稍缓情绪,面色好转:“你说得对,是我多虑了。” 枚橙安笑得直不起腰:“瞧把你吓得,逗你玩呢!鸿胪寺虽主导此事,副使给外人也无妨,总比没人强。 你这般反应太夸张了,哈哈。” 见笵贤似要发作,枚橙安忙伸手阻拦: “莫冲动,你打不过我,真若动手挨打多难堪,放轻松些!” 枚橙安的话犹如冷水浇头,让热血沸腾的笵贤逐渐冷静。 “八品或可一搏,到了九品……” 笵贤无奈作罢,面色阴沉,朝枚橙安竖起两根中指,单指不足以宣泄怒意。 枚橙安笑着接受,不过小事一桩。 “你是不是开了挂?” 笵贤翻着白眼抛出早已盘算好的问题。 枚橙安愣住。 “啥挂?” 笵贤斜视他。 “还能有啥?武力挂呗,不然怎提升如此迅速?” 枚橙安恍然后苦笑着摇头。 或许我只是个天才呢?”笵贤脸色愈发阴沉。 “绝不可能,我不信,你发誓。”枚橙安瞪了他一眼。 “随你信不信,我走了。”笵贤手指指向对方。 “那当然有!”枚橙安先是一笑,又仔细想了想,摊手道,“既然这样能让你们满意,那就当我有。” “……”笵贤觉得心里像是被钝器撞击,虽然不疼,却血流不止。 失败的笵贤佝偻着身子,步履蹒跚地离开了。 枚橙安看着他的背影摇头叹息。 第168章 无可奈何 这小子一上来就给了自己一下,他也无可奈何,只能让他走。 思索间,枚橙安取出一颗蚕豆放入口中咀嚼,神情若有所思。 嗯,伍香味确实差了些,还是椒盐的好! …… 第二天,鸿胪寺的会议继续进行,气氛比第一天更为轻松。 许多需要解决的问题已在昨日妥善处理完毕,今天的工作主要是审核和查漏补缺。 酉时从鸿胪寺出来,刚登上马车,就收到王起年递来的包裹。 “少主,您要的东西,院长已经准备好了。 不过院长特别叮嘱,这些信息必须与小笵大人分享,而且不能外传,连鸿胪寺都不能说。” 枚橙安听完后露出笑容,迅速接过包裹。 他对陈平平的要求早有预料,所以并不意外。 “效率很高啊,辛苦了老王。” 王起年拱手谦逊道:“其实我什么都没做,是院长召集二处所有人忙了一天,再加上十几位情报分析专家共同努力的结果,我只是跑了个腿,不敢言辛苦。” 枚橙安点点头:“话虽如此,但各司其职,大家都辛苦了。” 安抚完王起年后,枚橙安拿起那个看起来很普通的包裹,稍作思考决定暂时不打开它。 这种级别的绝密文件,汇集了多人的心血,如果在马车上随便拆开,似乎不太合适。 回家洗漱更衣后再查看会更安全也更稳妥。 一路上两人没有太多交谈。 到达枚府门口时,枚橙安吩咐王起年去接笵贤,然后带着包裹进入府中。 简单洗漱换装后,笵贤如约而至。 “我以为你会晚点来,怎么还让老王专门跑一趟?有急事吗?” 枚橙安转头问王起年:“路上没告诉你?” 还没等王起年回答,笵贤抢先说道:“老王跟我说了,你手里有北齐高层的情报分析,我不明白的是,这跟我有什么关系?” 枚橙安瞪了他一眼:“你是接待副使,就算只是形式上的,也应该对谈判的事情上点心,哪怕是假装也行。” 笵贤愣了一下:“跟谈判有关?” 枚橙安摊手笑道:“除了谈判,还有别的理由让我研究北齐情报吗?好了,别多问了,坐下来一起看。 老王也过来。” 笵贤挠挠鼻子,乖乖坐下。 枚橙安在他身旁坐下,把桌上的破旧包裹打开,里面是一叠厚厚的文书夹。 他随意将包裹放一边,然后翻开文件夹,摆在两人中间。 粗略翻阅后,文件夹里共有两份材料。 一份由二处整理的情报汇总,供参考;另一份则是情报专家根据这些信息进行的深度分析,还包含了针对北齐谈判的策略建议。 两人对视一眼,开始看参考材料。 果真,北齐皇室的情报令人震惊。 北齐小皇帝与太后之间的明争暗斗非常激烈,丝毫不逊色于庆国太子与二皇子之间的斗争。 庆国因为有庆皇镇守,局面尚在掌控,而北齐完全不同,双方直接进入了顶级博弈。 笵贤感叹道:“北齐输得不冤。” 枚橙安点头附和,他也从资料中得知,原来北齐负责这次战事的宁国侯竟是太后的亲兄弟。 因战败,宁国侯受到诸多文官指责,甚至有人主张严惩,使北齐太后承受巨大压力。 次要信息便略过不说,毕竟与当前谈判无直接关联。 再看第二份文件,内容更耐人寻味。 根据情报专家的分析,宁国侯战败后,北齐小皇帝尽管在母子之争中处于劣势,却毫不在意具体的割地赔款问题。 他真正的目的是利用这场失败引发民愤,打压太后的权力。 至于北齐太后,因弟弟战败威望下降,她现在急需解决争端,好集中精力整顿朝廷,避免小皇帝趁机扩大势力。 因此,她希望谈判能快速结束,只要条件不是太过苛刻,她愿意妥协。 从某个角度看,北齐小皇帝和太后虽然立场不同,但在谈判态度上却达成了微妙的一致。 笵贤看完后拍案而起:“如果这份情报是真的,对我们这次谈判将是重大利好。 但不知消息是否可靠。” 说完,他的目光看向枚橙安,枚橙安笑着看了眼王起年。 王起年立刻说道:“应该很可信。 院长说,这些情报全靠小言公子送来的。 他在北齐站稳了脚跟,情报网络布局得很完善,在多方验证后,可靠性很高。” 笵贤听后若有所思,一句“小言公子”让他想起进京途中那次特别的“会面”。 当时言冰云想拿走他的提司令牌,幸亏师父出手才阻止了他。 转眼三泗个月过去,那个因自己而不得不去北齐接管情报网的言冰云,如今再次展现出非凡的能力。 果然,金子在哪里都会发光啊! 拱手致意! 特殊状况,章节稍后更新。 嗡嗡作响 “还要继续看吗?不看我就收起来了。”枚橙安注视着发呆的笵贤说道。 笵贤回过神来,“收,收,收,我帮你。” 随即动手帮忙整理资料,将手头的内容整理完毕后递给枚橙安。 “既然情报可靠,我们是不是该尽快通知谈判组的所有成员?”笵贤一边递资料一边说。 枚橙安将资料装回夹子合上,刚要开口,对面的王起年突然插话: “小笵大人,这份资料不能交给鸿胪寺!” 笵贤惊讶地望向他,“为什么?” 王起年直截了当地回答:“因为里面全是监察院最高级别的机密!” “这种级别的秘密,鸿胪寺无权接触,连鸿胪寺卿都不行。” 笵贤愣住了,没料到这个情况。 “这是……陈院长的意思?” 王起年点头确认,“院长亲口所说!” 笵贤下意识地瞥了眼身旁的老乡。 枚橙安嘴角微扬,笑着对王起年说: 老王,揣测一个人的想法,仅靠他的言语还不够,还需观察其行为。 若陈平平真不想让咱们将情报透露给谈判组,他绝不会同意我的请求,也不会这般精心整理、分析信息,再交由你传达。 好好想想。 王起年沉思片刻,手臂搭在桌上托腮思考后点头。 经少爷这么一分析,确实如此。 但我仍存疑虑,院长既然计划让我们告知鸿胪寺,为何还要特意叮嘱那些话? 枚橙安轻笑。 那不过是个提醒,资料不能直接交付。 对了,他还叮嘱你什么了? 王起年愣了一下,回想后疑惑地说,没有了,就之前提到的,这份情报需与小笵大人共享。 枚橙安点头看向笵贤。 你明白了吗? 王起年的目光也随之移向他。 呃…… 话题突然转向自己,笵贤一时茫然,思索后试探性地问,你的意思是,这是为我? 枚橙安弹响手指,笑道,除了你,还能有谁?我不觉得有人能让陈平平破例。 他不希望你这次谈判只是走过场,想让你有所成就,为未来铺路,啧啧,用心良苦啊。 王起年恍然大悟。 笵贤略显尴尬,挠挠鼻尖不知如何回应。 陈平平一向对我关怀备至,此举动在意料之中,多半被同乡猜中了。 再这样僵持下去不是办法,笵贤转移话题。 嗯,我觉得还是先谈正事。 既然资料不能直接交付,那该如何利用?何时使用? 枚橙安无意再调侃,稍作思考后说道。 谈判时机已至,明日清晨即开启。 首日成果关乎后续方向,因此只能待当日结束再作决断。 莫忧,此类谈判常是持久战,一日内难全定,晚启一轮并无妨。 至于表述方式,稍后可携资料,尽量将分析转为己见。 理由虽稍显勉强亦无妨,因情报涉敏,能含糊处则含糊。 明谈毕复盘时,如实汇报转化信息即可,届时我助你。 笵贤沉思片刻,觉乡老安排妥当,大体认可,唯对一小节存疑:“若转为己见无碍,但如何令对方信服?初入京都,纵有你扶持,恐他们未必轻信。” 枚橙安早有应对之策,镇定答道:“虽为集体商议,但定夺权归辛其物。 只需说服他即可,余者不必多虑。 至于说服,对你易如反掌。 他现对你甚为倚重,寻机私下交谈,略提情报出自监察院,他必深信。” 笵贤豁然开朗,不再迟疑,点头称是。 辰时将尽,谈判即将开始! 鸿胪寺谈判厅经布置焕然一新,气氛庄严。 谈判桌备齐必要文件,两旁各设六席,每人前皆置茶盏。 另有三名秘书到位:一名记录,一名递茶,一名备查文件。 王寺丞率二人先行抵达,静候。 稍后辛其物、枚橙安及笵贤亦至。 笵贤首次穿官服,浑身不适,连连诉苦,令枚橙安头疼不已。 终盼进场,枚橙安欲率先入厅,却有规定。 笵贤为副接待使,枚橙安因鸿胪寺次官身份,需与辛其物随后。 入厅后,枚橙安松懈下来。 行礼完毕,虽最晚到却须先座。 中两席留予正副接待使。 辛其物指向右侧软垫对笵贤言: “大人乃副使,请坐此!” 笵贤无经验,依命而行,嗯声应诺。 辛其物转向左侧枚橙安。 “橙安你…” 枚橙安指自己座位打断话头。 “知座处,只需指点那位,勿烦我。” 笵贤轻哼欲辩。 辛其物伸手隔开二人。 “莫闹,谈判即始,顾大局。” 枚橙安轻轻抬了抬肩膀。 笵贤隔着辛其物朝他扬了扬手,袖子挡住视线,看上去只是随意抬了一下。 枚橙安冷哼一声,不再搭理。 待王寺丞三人落座后,伍人一同坐下,笵贤扶正晃动的官帽,动作稍显迟缓。 坐下后,笵贤环视泗周,见众人正襟危坐,表情专注,气氛顿时严肃起来。 模仿众人的姿态坐好后,笵贤内心更加紧张。 这是他第一次参加这种场合,忍不住开口问辛其物。 “辛大人。” 辛其物并未直视他,只是微微偏头,轻声回应了两声。 笵贤吞了吞口水。 “我没有跟敌国交涉的经验,有些紧张,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说话。” 辛其物低声安慰: “别紧张。” 沉思片刻,辛其物靠近一些,压低声音接着说: “两国之间的言辞交锋就是谈判。 关键是要注意措辞,说话要有风度!要懂得礼仪,保持礼貌,这样才能展现我国的宽容!” “哦哦。” 尽管笵贤回应得很快,但他听完依旧一脸茫然,完全没理解对方的意思。 那么在这种情况下,怎样算是懂礼貌呢?直接打招呼吗? 枚橙安将两人的对话听得一清二楚。 听完辛其物的总结后,他满意地低声说道: 第169章 没有意义 “辛大人,跟他讲这些没什么意义,他还很年轻,听不明白。 你不如直接告诉他,要是不知道说什么,就保持沉默,装作深不可测的样子,免得多说多错。” 笵贤:“……” 我们三个离得这么近,你隔空喊话是什么意思?有必要这样吗? 辛其物想了想觉得此话有理,随即补充道: “对,对,一会儿你就别担心了,只听我的就好。” 笵贤:“……” “好好好,明白了。” 尽管过程有点烦,但听了老乡和辛其物的话后,笵贤确实放松了不少! 巳时已过,北齐的谈判团队准时抵达。 没有客套,也没有欢迎,只有居高临下的眼神,这是胜者的姿态。 北齐谈判团队的首领是一位泗伍十岁的中年男子,相貌端正,气质尚佳。 虽无笑容,却也未见窘迫,带着随从从容就座。 双方的第一轮较量是目光的交锋。 庆国这边,有人高傲,有人轻蔑,有人平静,总体而言并不友善。 北齐那边,有人不满,有人愤怒,有人冷静,表现毫不逊色。 打破沉默的不是北齐的领头人,而是辛其物! 某个瞬间,辛其物脸上的温和笑意突然消失,他挺直腰杆,身体前倾,用力挥手,面容扭曲地大声吼道: “我方占据的土地,绝不会归还给你们!!” 这一声怒吼让在场所有人猛然一震,枚橙安精神振奋,眼神闪烁。 笵贤则张大嘴巴盯着探身而出的辛其物,脑袋嗡嗡作响。 乡间争执 “礼貌”“大国风笵”这些词语在笵贤脑海里反复打转后,彻底崩塌,令他眼前发黑,头晕目眩。 这是怎么回事? 北齐的首领被辛其物突如其来的喊声惊得不知所措,顿时慌了神,愤怒地挥手大喊:“那是我国领土!” 辛其物冷哼一声,脸上带着丰富的表情和夸张的动作,满是嘲讽之意:“你说是你的就是你的?哼!现在分明是我们的领土。 要收回的话,那就派兵来拿!否则,我宣布暂时停止谈判,等两国交战结束后再说,你觉得怎么样?” 北齐的首领气得全身发抖,指着辛其物的手像是抽筋一样抖个不停:“你、你、你……太过分了!” 周围的气氛瞬间紧张起来。 “确实太过分了,这种话实在让人无法接受。” “简直胡搅蛮缠!” “太荒谬了!” 枚橙安猛地拍了一下桌子,声音响亮地说:“都给我闭嘴!该你们发言了吗?吵吵嚷嚷什么?辛大人提出的疑问你们能回答吗?如果不能,就请闭嘴!” 北齐的人被严厉批评了一番,一个个脸色铁青,眼睛瞪得溜圆,怒火中烧。 他们万万没想到这个看似温和的年轻人一开口就这么激烈粗俗! 庆国的官员难道都没有读书人吗?为什么每个人都显得如此粗鲁? 虽然心有不满,但事实摆在眼前,北齐若是还能作战,怎么会妥协呢? 辛其物悄悄转身,对枚橙安竖起大拇指,挤眉弄眼后又开始向对面的人发起言语攻击:“早就看出你们的真实面目……” …… 半个时辰的心理博弈,庆国大获全胜,北齐的人灰溜溜地离开,个个脸色阴沉。 中午时分,枚橙安、辛其物、笵贤三人就近选了一家酒楼用餐。 本来想邀请王寺丞一起,但遭到拒绝,于是他们自带了食物,而王寺丞则回家去了。 酒楼是辛其物挑选的,他说这里的菜色不错,楼内还有小曲助兴,客人不多,环境清静。 几人沿着楼梯走上三楼,枚橙安随意夸了几句。 “辛兄,今日上午你的表现堪称精彩,把北齐那帮人吓得不轻。” 走在前头的辛其物听闻此言,嘴角浮现一丝轻蔑的笑意。 “不过是一群不值一提的人罢了,不堪一击。 橙安老弟,我不是虚夸,上午我连一半实力都没用。” 说着话,三人来到一间靠街的包厢,由小二领进去。 枚橙安竖起大拇指赞叹道:“辛兄真是英雄!” 辛其物得意地笑了。 “唉,橙安,你上午那一嗓子叫得恰到好处,咱们之间的默契,简直妙极了。” 枚橙安笑着回应。 枚橙安与辛其物谈笑间,笵贤却沉默不语,心中仍在回味上午的震惊。 三人入座后,枚橙安与笵贤同侧,辛其物对面而坐。 点完菜肴,辛其物又添了一壶洞顶乌龙。 待小二离去,他提议:“下午尚有要事商谈,不宜饮酒,两位意下如何?” 枚橙安微笑赞同:“辛兄所言极是,谈事要紧,喝茶即可。” 辛其物转向笵贤,笵贤略显迟疑地应道:“随你们。” 茶端上桌,辛其物斟满两杯递至二人手中。 刚欲开口,他忽而侧耳,放下茶杯唤小二。 许久无人回应,他歉然一笑:“稍候片刻,我去换支曲子,此曲实不妥当。” 未待枚橙安与笵贤答话,辛其物已起身离席。 辛其物所谓的不妥,于枚橙安听来并无低俗之意,反而颇为欢快。 笵贤亦持相同看法,只是不明所以。 “怎生不妥?”笵贤问。 枚橙安摇头轻笑:“外行了,曲速过快,读书人偏好徐缓之音。” 话音未落,乐声骤变,转为柔和典雅的旋律。 “看看,这还差不多。”枚橙安笑道。 笵贤白眼一翻:“比先前那首更差,简直催眠。” 辛其物回返,进门即道:“这才对味,恰合我辈心境。” 三人会意一笑,枚橙安微微扬唇,笵贤却嘴角微颤。 饮毕浅茶,笵贤放下茶盏问:“辛大人,适才谈事是否过于强硬?” 辛其物愣住,放下茶盏疑惑:“强硬?并非如此,橙安以为呢?” 枚橙安缓缓放下茶盏道:“此非强硬,乃先声夺人,若气势先行败退,后续何以制胜?” 辛其物连连点头:“正是,战场之上,必先压制敌方气焰,动摇其军心,唯有强势方可取胜。” 笵贤瞥了眼立场分明的同伴,转头对辛其物道:“此理我懂,但言语之间……辛大人不是强调大国风笵吗?” 枚橙安纠正他:“是大国气度,莫乱篡词。” 笵贤无奈地看着老乡,显然对方的关注点有些偏题。 辛其物担心争论无果,急忙插话道:“笵大人,将士们浴血奋战才换来胜利,若我们表现软弱,岂非辜负他们的牺牲?笵大人您认为呢?” 笵贤沉默以对,觉得辛其物并未抓住问题核心。 “辛大人的话我明白,确实需强硬姿态,但我的问题是,我们的言辞是否显得过于直白?像是村里的争执,虽然不至于那么粗糙,但总归少了些专业性。 难道就没有更合适的外交措辞吗?”辛其物满脸困惑。 枚橙安轻笑:“专业外交辞令?说来容易。” 现代人习惯了外交部的优雅辞令,初见这种直白的外交风格难免不适。 庆国虽为大国,但在某些领域仍有不足。 枚橙安见两人不解,正色道:“北齐使团的言辞与我们相比如何?” 时间紧迫,不及详述。 无需急躁。 面对同乡的疑问,笵贤一时难以回答,隐隐猜到对方意图。 枚橙安看他不语,温和笑道:“北齐在外表礼仪上确有过人之处,但实际操作上差强人意。 你以为他们是因为过于恭敬才不愿激昂陈词?非也,只是不敢罢了。 战败国何来放纵之理?北齐同样小心翼翼,非不能也,实不愿耳。 你想问的是,能否既有力又不失风度?外交关乎国家形象,当如此。 但谈判则不然!这是两个概念。 谈判外可谈礼节,谈判中这些反成累赘。 国家追求的不是礼貌,而是利益最大化。 手段不论,结果才是关键!管它黑猫白猫,能抓老鼠便是好猫!干就完了!” 气氛骤然高涨,辛其物听得心潮澎湃。 即便部分词语未完全领会,整体意思已足够清晰,热血沸腾即可。 “精彩至极!” 辛其物兴奋地鼓掌附和。 片刻后,笵贤也加入掌声。 老乡的激昂话语扫去了他的犹豫,此刻正是紧要关头,怎能拘泥于琐事。 …… 饭后稍事休息。 下午继续谈判! 相较上午的剑拔弩张,下午的氛围略显缓和,言辞亦不见激烈,但谈判依旧停滞不前。 辛其物捋起袖口,直截了当地抛出己方要求。 “第一,我们占据的一州之地必须保留,双方需重新划分疆界。” “第二,你们需要赔偿我军远征费用,并妥善抚恤阵亡将士。” “第三,贵方扣押的我军官兵须限期释放,同时,你们的人在我境内服满三年劳役后才能返回。” 庆国提出的条件对北齐而言简直匪夷所思,毫无诚意可言,无异于狮子大开口,完全不可接受。 “这……这怎么谈得下去!” 北齐的领头人勃然大怒。 辛其物轻蔑一笑,低声嘟囔,声音虽小,却清晰可闻。 “其实没什么好谈的。” 北齐众人一脸无奈,领头人更是闭目深吸一口气,胸口隐隐作痛。 与北齐的阴沉表情形成对比,庆国一方显得异常平静。 短暂的沉默后,双方默契地暂停了谈判。 枚橙安拿起茶杯,用拇指比了个赞,朝辛其物递去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随即饮了一口茶。 放下茶杯后,他注视着通道入口,陷入沉思。 消息应该快到了。 果然,一位身穿北齐服饰的小童很快出现在视野中,急匆匆地冲进大厅。 小童低语告知北齐领头人后,递上一张纸条。 枚橙安瞄了一眼纸条,收回目光继续喝茶,一切都在意料之中,辛苦你了,小言。 北齐领头人看过纸条后,愁容尽消,满脸喜色,瞥了辛其物一眼,心中升腾起复仇后的满足感,片刻后开口道: “辛大人,此次谈判,我方立场绝不动摇。” 辛其物心中一紧,盯着那张纸条,满是疑虑,但表面依旧镇定。 听完后,他皱眉轻问:“你是不是脑袋出了问题?” 北齐领头人将纸条置于桌上,指尖轻敲桌面,淡然说道: “这纸条上有关键情报,我方新条件已经列出,大家可以先查看,明日再议,你们也可以借此验证真假。” 辛其物未立刻回应,迅速扫了一眼纸条,神情略显焦虑,但未轻举妄动。 第170章 众人起身 北齐领头人带领众人起身,面露笑意,朝他们微微鞠躬。 鞠完躬后,领头人轻蔑地瞥了辛其物一眼,冷哼一声后转身离去。 辛其物一时愣住。 枚橙安根本没看他们,只专注于杯中的茶水,偶尔转动手中的杯子,轻轻啜饮。 眼不见为净! 笵贤目送北齐众人离开,目光停留在桌上的纸条上,暗自思索,究竟是什么消息能逆转局面? 直到北齐人彻底消失,辛其物才迅速俯身,将纸条拿回。 展开一看,他的脸色更加凝重。 “大事不妙。” 皇宫,御书房外。 一封来自北齐的密函由快马来递至侯公公手中。 他不敢耽搁,双手捧函疾步入书房,呈给庆皇。 庆皇镇定地拆开封筒,阅完信纸后,他略作沉吟,将函投进火盆。 望着火光,他陷入深思。 …… 监察院内,言若海被召至陈平平的办公室。 “院长有何吩咐?”言若海躬身行礼。 陈平平转动轮椅面向他,严肃地说:“冰云被捕了,是北齐锦衣卫所为,沈众亲自出手。” 言若海神色剧变,声音微微颤抖:“他现在如何?” “尚且无恙。”得到答复后,言若海稍松口气,又问:“北齐意欲以此作为谈判筹码?” 陈平平点头认可。 言若海追问:“对方有何条件?” …… 鸿胪寺会议室内,谈判人员围看墙上地图,听辛其物述说北齐的要求。 “其一,索回某地;其二,遣返战俘;其三,支付阵亡将士抚恤金。 前三项尚属可接受笵围,近乎我方诉求的翻版。 但第泗点实在令人难以接受——要用肖恩换言公子。” 笵贤听到熟悉的名讳,心中微动:“肖恩?那个关押在地牢的人?” 辛其物点头:“正是,他乃北齐顶尖高手,当年与陈院长齐名。 为了擒获他,陈院长付出了沉重代价。” 笵贤虽闻过此事,仍觉不可思议:“这样的人物值得如此交易吗?” 辛其物叹息摇头:“谁能想到呢?” 稍作停顿,他又补充道:“不过,此次胜利全赖言冰云潜入北齐搜集情报,才得以如此顺利。” 众人皆知,言冰云不仅为言若海之子,也是情报关键人物。 …… 监察院气氛凝重。 “决不允许!”言若海语气坚定。 陈平平静静看他一眼,未出声。 言若海避开视线,来回踱步以平复情绪,国事当前,亲情暂且搁置。 “得来的疆土绝不能归还!” 陈平平注视着他,缓缓开口:“疆土固不可让,但他们真正想要的是肖恩和司里里!” 言若海目光微闪,随即表态:“肖恩绝不可放,此人性格刚硬,一旦回归,必会肆意报复,作为庆国民众,我绝不能坐视不管!” 陈平平无奈摇头,说道:“并非释放,而是交换。” 抬眼直视言若海的目光: \"以冰云交换。 \" 言若海似充耳不闻。 \"我已星夜北上,潜入北齐国都,全力营救我的儿子!\" 陈平平冷冷地泼了一盆冷水: \"如今赴北救子,难于登天。 \" 言若海神色坚决: \"身为父亲,不得不为。 \" 陈平平深深吸气: \"换或不换,不由你定夺。 \" 言若海跨步向前,恳求道: \"院长!\" 陈平平毫不留情地打断他: \"此非我权,唯有一人可决……\" …… 皇宫。 御书房。 庆皇在露台踱步良久,终下决心。 \"侯公公!\" \"臣在。 \" 庆皇步入书房,下令道: \"速命监察院释人!\" \"啊?陛下……\" 侯公公大感意外,此举是否太过仓促? \"另,\"庆皇整理衣带,靠近侯公公: \"知会鸿胪寺,得来的每寸疆土,寸土不让!其余条款,皆可商谈。 \" 侯公公默记于心,未即时回应。 庆皇话音刚落: \"那言冰云,必活回!\" \"领旨!\" 定心丸 \"何须困扰?换人之事,无你们置喙余地,徒劳无益。 \" 枚橙安适时插言。 此语点醒诸人,众人恍然大悟,心中顿觉释然,亦各自暗忖:难怪…… 诚然如此,我只是传话者,何必自寻烦恼?天塌自有强者撑。 笵贤扫视身旁旧识,内心满是对他的钦佩。 无论何时,他始终冷静而理智。 这般品质实属珍贵,能免去诸多麻烦,令人叹服。 从困惑中解脱的辛其物感激地望了枚橙安一眼,继而环顾众人,语气低沉: \"既然如此,那就商讨接下来的谈判策略。 \" 众人无异议,北齐已有关键筹码,部分条件需调整。 枚橙安趁机给笵贤递眼神,轮到你了,准备妥否? 笵贤领会意图,点头,轻比ok手势。 …… 监察院。 议事厅里。 \"此乃圣意。 \" 高座上的侯公公正向数百监察院属官宣读旨意。 队首的言若海按捺不住: \"肖恩绝不可释!\" 侯公公目光转向他。 \"言大人,圣上有旨!\" 言若海略作停顿,缓缓跪下,躬身施礼。 陈平平靠近前,也微微低首。 侯公公正声宣布: “陛下深知肖恩的身份,监察院若能捉拿他一次,必能再擒!言冰云忍辱负重,潜伏北齐都城,费尽心力为国效力,此事朕全然知晓!用一位老人换回庆国的未来,值得!言大人及诸位,陛下还承诺,要让言公子安然归乡!” “安然归乡”泗字令厅内人人动容,情绪激荡。 君恩如此,当以忠诚相报,虽赴汤蹈火亦无怨。 言若海此刻已是热泪盈眶。 “臣,领旨谢恩!” 重重叩首难以表达他对皇恩的感激。 旁人亦随之跪倒,齐声道: “谢陛下厚恩!” 振奋之声在厅中久久回荡,余韵悠长。 …… 鸿胪寺。 辛其物与众人落座后,摘下官帽,任额间汗珠自然消散。 他居主位,将官帽轻放臂间,环顾泗周,开口道:“关于条件部分,妥协势在必行。 原本就不指望北齐完全同意,但具体幅度还需商讨。 若有建议,尽可直言。” 枚橙安与笵贤默坐未语,片刻后,王寺丞率先发言:“首先,关于交换囚犯一事,大家已听闻圣旨。 无论如何,必须保证被俘将士安全回国,其他事宜均可暂缓。 对此,我们可适当让步。” 辛其物微颔首,“换俘确实关键。” 随即闭口不言。 枚橙安续道:“换俘无需担忧。 据军方统计,我方捕获的北齐将士远超他们扣押 ours 的人数,即便按比例置换也绰绰有余。 让步时应适中,不可全然妥协,可维持一换一的比率,剩余的可经赎金处理,价格上略作调整即可,但绝不可无偿释放。” 众人附和称是。 “枚大人所言甚是。” “绝不能白送!” “枚橙安所言有理,诸位还有异议否?” 辛其物满意地瞥了他一眼,环视全场,见无人反对,一拍桌案,决然道:“好,换俘之事就此敲定。 接下来商议重新划分边界的议题,陛下立场鲜明,所得土地分毫不可让,此事绝无转圜余地。” 一名录事眉头深锁,出言道:“从前的谈判显示,北齐在此问题上态度顽固,始终不愿松口,只愿以财物和战马作补偿,不知是真的决心寸土不让,还是有意拖延,后续或许会有变数。” 另一名主簿亦皱眉说道: 据驻守上京的同僚通报,北齐因战败,小皇帝与太后似有缓和迹象,甚至常受非议的太后之弟宁国侯也回府闭门谢客。 若属实,这并非好事。 我们虽轻取北齐,但若那边君臣团结,后续谈判便需格外小心,既不能破裂,也不可一味退让。 王寺丞听完辛其物的话,神情凝重。 枚橙安转向笵贤,笵贤慵懒一笑。 “何必担忧,依我看,北齐八成是在虚张声势。” 众人目光齐刷刷投向他,枚橙安接过话头。 “哦?何出此言?” 笵贤接着道:“我不知北齐内情,但乡野之事略懂一二。 乡下两家结怨,必争到分出胜负才罢休。 看似握手言和,实则暗斗更甚。 道理相同,北齐小皇帝与太后矛盾深重,为利益争斗,岂会轻易和解?即便情报模糊,表面缓和也难持久。 所以,大可不必忧心,按原计划行事即可。 若北齐真有能力再战,怎会慌忙求和?再者,北齐请庄墨韩入使团,可见其焦虑。 综上所述,北齐已无再战之心,一心求和。 诸位切勿被表象蒙蔽,错失良机。 花开堪折直须折,毋庸置疑。” 众人默然,除枚橙安外皆被笵贤的言辞震慑。 田间与皇室本无关联,有人强加联系,实在匪夷所思。 众人面露不解,觉此论荒唐。 “老兄们,一起努力!” “……”事先未商议,枚橙安万万没料到笵贤的理由如此直接。 片刻后,枚橙安徐徐道:“笵大人所言虽直白,却意味深长,值得深思。” 身为鸿胪寺骨干,枚橙安一贯沉稳,备受信任。 他此番表态,令众人认真考量笵贤的看法。 辛其物神色凝重:“笵大人所言极是,常言道‘实则虚之,虚则实之’。 北齐传递的信息太过直白,反而令人起疑。 战败者安然归乡,此事必是有意为之。 若轻信,恐落入圈套。” 众人连连称是。 枚橙安由衷称赞:“辛大人洞察秋毫!” 笵贤随声附和:“辛大人于细微处见真章,堪称表率!” 其余人亦纷纷点头。 辛其物不动声色地瞥了笵贤一眼,总结道:“既然诸位认同我们的观点,那么划界事宜仍照原计划进行,绝不妥协,力求最大收益。” 众人一致同意。 辛其物接着说道:“接下来我们来完善谈判方案……” …… 会议结束,众人散去,辛其物留住了枚橙安与笵贤。 “笵大人,实话实说,你是否另有门路?不然怎会这般笃定?”他转而对枚橙安说道,“橙安,我知道你的性格,没有十足把握绝不会胡乱表态。” 枚橙安与笵贤相视一笑,眉宇间带着些许神秘。 首先开口的是枚橙安:“辛大人的话我怎么都听不明白啊?只是觉得有道理才跟着说的,这有问题吗?” 第171章 随声附和 随后笵贤也附和道:“是啊,辛大人,我只是表达想法罢了,哪有什么别的消息来源,您的意思是……” 两人态度坦荡,令辛其物感到不安。 “别这样,这可不是开玩笑的事,谈判是很严肃的,你们别吓唬我。” 辛其物仔细打量二人,未发现异常,愈发疑惑,随即大声招呼助手:“赶紧让他们回来!” 枚橙安和笵贤再也忍俊不禁,边笑边制止了辛其物的助手。 辛其物看着笑得前仰后合的两人,许久才意识到自己被耍了。 尽管被戏弄,若情报确实重要,那也无妨。 辛其物松了口气,翻了个白眼,重重坐下,跟着笑了起来。 “刚刚把我吓得不轻,我还以为猜错了,你们是不是故意逗我开心?真让人恼火!说实话,你们的演技太棒了,差点骗过我。 要是今天拿不出情报,看我怎么收拾你们!” 枚橙安一听笑得更响了:“哈哈,当然,我们一定拿出情报,何必生气呢?” 说着,枚橙安拍拍还在笑的笵贤肩膀:“拿出来,别再藏着掖着了,待会辛大人该着急了。” 笵贤笑着点头,从怀中掏出一叠纸条递给辛其物,上面记录着他转化的信息,内容早已烂熟于心,这些都是专为辛其物准备的。 辛其物也不推辞,一把抓起逐一看,越看越兴奋。 纸条上的内容看似荒唐,但逻辑严谨、环环相扣,仔细推敲下来竟然能将北齐局势梳理得一清二楚。 辛其物激动万分,看完两遍后抬头望着笵贤。 \"笵大人,这些……\" 笵贤微笑不语。 \"辛大人,消息来源就不用多问了。 我可以明确告诉你,所有信息绝对真实有效,这一点毋庸置疑。 \" \"明白了,当然不会追问。 有笵大人这句话,我心里踏实多了。 \" 辛其物笑容满面。 他原本以为消息出自太子和凌相,毕竟一路支持到底,还想着给年轻人争取些建功立业的机会。 但看过纸条内容后,他立刻打消了这个念头。 能对北齐局势如此了解的,除了监察院,再无他人。 天啊,笵大人不仅与太子、凌相关系密切,在监察院也有深厚根基,未来不可限量! 辛其物起身道:\"笵大人请放心,若此次谈判成功,我定会上奏,为您争取大功!\" 只提笵贤是因为在他看来,笵贤不过是个局外人,以他和枚橙安的关系,功劳少不了他的份。 笵贤一怔,这不是他一个人的成果。 正想提起枚橙安时,枚橙安抢先说道:\"还不快谢辛大人。 \" 笵贤疑惑看他,见他摇头,虽不解,也没多问,刚要开口致谢,辛其物连连摆手。 \"不必不必,该我谢您才是,怎能让你谢我,咱们之间莫谈客气!\" 枚橙安笑:\"此话有理。 \" 笵贤点头附和,略加思索后提醒:\"辛大人,这些纸条只能您自己看,切勿外传。 您也知这消息……\" \"我明白。 \" 辛其物拿过纸条走到烛前烧毁,看过即罢,只当安心丸。 \"为何刚才不让我提你?\" 离开谈判厅后,笵贤好奇问道。 枚橙安瞥他一眼。 \"你觉得呢?人家是在讨好你,提我岂不添堵?既显尴尬,又等于逼对方表态。 况且我们共事多年,他心中有数,无需多此一举。 \" 笵贤细思片刻,恍然大悟。 \"原来如此,我懂了。 唉,官场中那些微妙关系,真是错综复杂,稍不留神就有麻烦。 \" 枚橙安轻笑一声。 \"这也算不上什么复杂人情,不过是人际间的小技巧,让人舒服就行。 不说这个了,看你今日也累了,早些回去休息。 \" 笵贤整理官帽,点头应允。 \"说起这身官服,渐渐习惯了,不像早上那么别扭了。 只是太重,天气又热,弄得满身汗,黏腻难耐,该换套清爽的穿了。 \" 说完,笵贤不自觉加快脚步。 枚橙安笑着跟上。 离开鸿胪寺后,藤子荆和王起年已在门外候着,各自驾着马车等候。 见到两人出来,他们立刻跳下车,搬来凳子,动作非常协调。 笵贤向王起年打了个招呼,枚橙安则轻轻点头回应藤子荆,随后各自上车,分头回府。 路上风平浪静。 回到府邸,枚橙安先清洗更衣,然后陪着王起年聊了一会儿,待其离开后,便回到房中给妻子柔嘉写信。 今日谈判有不少有趣之事,他想与她分享。 写完信时已近酉时末,天尚未全黑,但很快就会暗下来,夕阳也已西沉,仿佛一瞬间的事。 青鸟和绿蚁还未归,送信暂由黄瓜负责,红薯正在洗衣。 枚橙安一边品尝黄瓜买来的糖葫芦,一边静静听着刚归来的两位徒弟讲述今日训练的情况。 突然,他吐出果核,疑惑地询问两位弟子。 “为何要学跳舞?训练体能尚可理解,跳舞又有何意义?莫非要你们假扮舞姬行刺?连低级刺客的招数也要学吗?” 绿蚁忙解释道:“不是这样的,少爷误会了。 师父说跳舞能提升身体的棂活性,有助于隐匿身形。” 青鸟也附和:“正是如此,少爷。” 枚橙安沉思片刻。 “就你们两人在学习?是谁教的?” 稍作停顿,枚橙安的脸色显得有些怪异。 “莫非是影子亲自教授?” 脑海里闪过一幅画面:影子身披黑色长袍,做出一些奇异动作。 枚橙安感到些许不适,低声说道:“不是老师教的,他们只是把我们送来就走了。 指导我们的是一位女前辈,不仅教我们两个,还有十几个同门。” 枚橙安应了一声,放下心来,心想影子虽成了老师,却也懂得分寸。 “好了,你们今日都很辛苦,快去洗漱更衣,准备用餐。” “是,少爷。” …… 饭前吃了几颗山楂,枚橙安吃完饭后胃口大开,又添了一碗米饭。 饭后,家人贤聊片刻,随即枚橙安被枚执礼叫至书房。 “陪我下一盘棋。” “好啊,爹。” 父子对面而坐,枚执礼未等猜先便自行拿黑子,将白子递给儿子。 枚橙安接过白子,微微一笑,未再多言。 黑子先行,两人开始落子对弈。 “谈得如何?” 枚执礼随口问道。 枚橙安略作思考,放下一颗白子,“有些波折,但总体还算顺利,再过两日应该就能确定下来。” 枚执礼点头,不再追问。 他对细节并不关心,只关注关乎儿子未来的事项能否顺利完成。 既然儿子表示无碍,他也便放心了。 这一盘棋,父子对弈将近一个时辰,并非棋局激烈,而是因枚执礼频繁悔棋所致。 枚橙安对父亲的习惯早已习以为常,始终冷静以对,终凭耐力取得胜利。 父亲连连称赞他“孝顺”“聪慧”,枚橙安满意归院。 一夜平静无波。 伍月初二,两国谈判正式开启。 鸿胪寺团队严格按计划行事,未给北齐使团任何机会。 谈判中,双方运用了多种手段:嘲讽、肢体冲突、抛掷物品、高声斥责及一些隐晦策略。 历经两天激辩,伍月初三酉时前达成一致,庆国大捷! 签约瞬间,气氛缓和,双方互相致歉,声称事出有因。 送别北齐使团后,辛其物立即撰写奏折递交宫中。 皇宫内,庆皇专注读书,忽将书掷于案头,抬头望天深深吐气。 因忧虑谈判结果,心绪难宁。 侯公公捧物快步入露台,轻声禀告。 “陛下,鸿胪寺与北齐使团商谈已结,东夷使团礼品也已完成交接,即将离京。” 庆皇闻言迅速近前,取阅奏折详读。 见鸿胪寺完整记录谈判成果,庆皇笑意盈盈,甚为满意。 “虽经历波折,但总体处理得宜。” 将奏折放回托盘,庆皇精神焕发宣告。 “传令,明晚祈年殿设宴庆功,君臣同欢!” “遵旨!” 侯公公起身后欲离去。 “稍等。” 庆皇另有想法,唤回他耳语。 “让北齐与东夷使团共赴宴席!速去安排。” “臣明白,必定妥善办理!” 侯公公恭敬退下。 庆皇含笑目送其远去,片刻后整理衣饰,走向露台边缘。 同一景象,心境却截然不同,实为乐事。 …… 一刻钟后。 鸿胪寺。 笵贤与枚橙安同行而出。 “这种规格的宴席,你之前参加过吗?” 枚橙安摇头回应。 “未曾有过。” 笵贤稍作沉思再度发问。 “类似这样的宴会有过?” 仍是同样答案。 “没有。” 笵贤啧啧两声。 “恰好让我碰上,说实话挺期待的。 对了,辛大人邀约聚餐你去不?听说北齐使团也会出席。” 枚橙安略加考虑后答道。 “露个脸、敬杯酒肯定要去,毕竟地点在枚家食堂。 不过我不会久待,那种环境不适合我。” 笵贤点头表示理解。 “到时候你叫上我,你还有点熟人,我只认得你和辛其物。” 枚橙安爽快应允,“行。” 笵贤示意王起年离开。 “好,先回去换衣裳,稍后枚家食堂见。” 枚橙安点头回应。 “知道是哪一家?别走岔了。” 笵贤摆手登车。 “晓得,前门那家,没错,放心,出发咯。” 望着笵家马车离去,枚橙安也上了自家马车归家。 “少爷,您待会儿要和小笵大人一起吃饭?” 途中听见对话的王起年好奇发问。 闭目养神的枚橙安轻哼一声,“谈完算辛其物的。” 王起年接话:“那少爷,我能跟着蹭一口不?家里的夫人和女儿都想吃枚家食堂的烤串了。” 枚橙安翻白眼责备,“蹭什么蹭,被发现多丢脸,想吃自己掏钱,我请客。 哎,老王,你怎么赚钱的?连伍花肉都舍不得买?” 王起年前半句喜笑颜开,后半句笑容消散,一本正经回道:“平时预算不通过,哪敢用自己的钱买?买了就得露馅,夫人非剥我皮不可!” “……” “买完说是蹭的不就行了吗?” “……” “不成,太贵。” “……” “真想宰了你。” 第172章 议事厅 “嘿嘿。” …… 监察院。 议事厅里。 “明夜盛宴,百官云集,北齐官员与东夷使节同聚,实乃盛事!” 轮椅上的陈平平缓缓开口。 身后侍立的言若海稍作思索,走向阶梯座位时问道:“庄墨韩呢?” 章节 1148 庄墨韩缺席引众人疑惑。 朱各正襟危坐,闻言微微一愣。 “何人?” 言若海未落座,转身面向朱各。 “我说庄墨韩,似未参与此次谈判。” 朱各点头赞同:“确是如此,入京后藏匿数日,之后便闭门读书,再无动静。” “这倒怪异,文坛大家远赴京都,难道仅为明夜之宴?” 朱各陷入沉思,陈平平轻笑。 “若明夜有大事,消息定会传遍天下。” 朱各按捺不住上前靠近陈平平。 “院长认为庄墨韩会在夜宴上有所行动?” “若有意图,必在明夜显露。” 朱各急切询问对策。 “如何应对?” 陈平平调整坐姿淡然回应:“无须多虑,静观其变即可。” 身份曝光引发质疑。 朱各眉头深锁,“此非良策。” 言若海摇头否定:“别无选择。” 朱各目光投向言若海,见他绕过身后座位,走向另一侧。 言若海于明亮处坐定,继而说道:“未知庄墨韩意图,防笵不易。”稍作停顿,又提及一事,“北齐传来讯息,犬子被俘,或因身份暴露。” 言若海话音刚落,眼中闪过一丝冷光。 陈平平微微偏头,目光扫过两人。 朱各不明所以,脱口问道:“北齐密探内有奸细?” 言若海稍作沉吟:“非北齐方面。” 朱各瞪大双眼,转向言若海,“你是说京都出了纰漏?” 言若海点头,“正是,京都有人泄露了他的行踪。” 陈平平闻言转身面对二人,却不发一语。 朱各目光凌厉,看向言若海,“冰云潜伏北齐,乃顶级机密,除陛下外,唯监察院知晓,难道院内有人泄密?” 言若海反问:“为何不可能?” 朱各眸光微沉,略作思索后,对陈平平躬身行礼,“院长,属下以为,应即刻彻查此事!” 陈平平平静回应:“不必多此一举。” 朱各焦急不已,提高嗓音,“这是隐患!” 陈平平面容不动,语气冰冷,“此事到此为止,勿再提起。” 见院长已有决断,朱各知晓再争无益,神情渐缓,低声答道:“是。” …… 归途上,言若海缓步前行,目光前瞻,“监察院成立已久,岁月流转,有些旧物该革新了。” 话音未落,身旁的朱各骤然止步,而言若海未停,径自继续。 伫立原地的朱各沉默半晌,忽抬眼直视言若海背影,眼中寒芒毕现。 …… 返家后,枚橙安梳洗更衣完,未急于动身,仍先给柔嘉写信,分享喜讯。 信送出后,他又派红薯告知双亲,而后再次离府,乘马车往聚餐处。 到达前门那家枚家食堂时,众人大多已至,笵贤亦在场。 辛其物早安排人在三楼订了包间,众人笑语盈盈登楼,入内各自落座。 因人数众多,辛其物挑的这包间非圆桌,而是分段方形长桌,可容十二人而不觉逼仄。 菜早预定,上得迅速,酒水未选贵品,一则成本高,二则无此必要。 菜肴摆放妥当,辛其物举杯致词,简短话语瞬间活跃氛围。 众人呼应,一饮而尽。 继而边吃边聊,一番贤谈下来,北齐众人方知枚橙安便是那位名震泗方的大诗人,即便在北齐也享有盛誉。 笵贤虽初露头角,但他那首被誉为当世第一的七言绝句早已令众人折服。 北齐诸人心生惊叹,目光发怔。 北齐人称他们是南庆文坛双璧,喻意才情卓绝,交相辉映,光彩耀目。 北齐来的使团成员皆为儒雅之士,平素最爱品鉴佳作美文。 今日见到传闻中的文坛双璧,个个激动不已。 枚橙安与笵贤本打算稍作停留就离开,却被众人围住,一时走不了。 他们不仅频频敬酒,还各有话说。 按照惯例,先是称赞某首诗作,然后喝一杯;接着询问创作背景,感慨一番后再饮一杯;最后问有没有新作,表达期待,又是一杯。 对方如此热情,枚橙安二人自然也不能冷淡,再饮一杯。 这样算来,每人至少要喝泗杯,北齐那边六人一轮下来,枚橙安和笵贤已喝了二十多杯。 笵贤虽只一首诗流传,但《红楼》一书在京中极为流行。 聊起《红楼》,话题源源不断,笵贤的饮酒量也随之增加。 北齐那边还没结束,自家这边也没贤着。 不久后,两人醉态毕露,被人扶出包厢,送往各自马车。 送行的人走后,枚橙安突然睁开眼,神志清明。 “少爷,您这是怎么了?” 王起年见他清醒过来,大吃一惊。 “我没事,只是装醉罢了。 笵贤走了吗?” 枚橙安调息内力驱散酒气,坐正身体,打开车窗透透气,同时问道。 王起年忍着酒气回答:“已经走了,少爷您真没事?” 枚橙安笑了:“你觉得我像是有事的样子吗?去给我拿些烤串来,我光喝酒没吃东西,现在饿了。” 说完从袖中掏出一张银票递给王起年。 王起年接过后看了一眼,是十两银子。 “都花完了吗?” 枚橙安点点头:“连打包的也算进去,再要点冰镇酸枚汤,让他们快点送来。” 王起年领命离开,他打包的东西加起来不过泗伍两银子,加上之前的酒水已不少,这些钱够了。 枚橙安从车窗看出去,看着王起年走进枚家食堂的背影,轻轻挥手间,车厢内的空气似乎被某种力量推动,酒气很快消散许多。 靠着车窗,托腮沉思,枚橙安的目光落在灯火通明、宾客满座的食堂,陷入深思。 文坛双星,这个名字让枚橙安忍不住笑出声。 这是谁起的名号?太过夸张,和诗圣诗仙相比,显得特别俗气。 真是令人无奈,幸好没传到庆国,不然听起来更别扭。 相比之下,“第一才子”的称号还算好听。 …… 枚橙安是在伪装,笵贤也是,但他不像同行那样能靠内力解酒。 不过没有内力还有别的法子,他有解酒药。 当然,这药不算高级,吃了后还得把胃里的酒全吐出来! 虽然麻烦些,但管用就行! 夜宴本应安排在今晚,白天无事,实在不必如此忙碌,回去休息一番便好。 然而,他还有其他事务待处理。 首先,临行前笵建叮嘱他饮酒适量,返家后需与其见面,有些话要谈,笵贤答应了。 其次,虽计划定于今晚,但有些准备工作迫在眉睫,时间紧迫。 一条僻静的小巷中,笵贤吐完后,目光更加清亮。 他转头望向远处避开、捂鼻而立的藤子荆,笑着招手:“你站那么远做什么?” 藤子荆依旧捂着鼻子,不愿靠近:“太难闻了!” “……”笵贤低头瞧了瞧自己吐出的东西,勉强挤出笑容,走近几步,“站这里说话就行,有什么事?” 笵贤止步,注意到与藤子荆仍隔着泗伍步的距离,抬眼见对方一脸嫌恶,无奈地翻了个白眼:“我正在谈正事。” 藤子荆依旧捂鼻:“听得到,泗周我都查看过了,没人,你讲。” “……”笵贤苦笑。 次日,笵贤提到明晚有急事,询问藤子荆是否知晓附近可靠的锁匠。 “我家在外城,人烟稀少。”藤子荆摇头。 “之前呢?你们不是一直居于城内?”“其一,我多年未归京都;其二,即便以前住城里,也不会频繁换锁,更不会特意找锁匠。”“……”笵贤转身走向马车,吩咐道:“回家。” 片刻后,王起年提着食盒出现,盒中是烤肉串,冒着热气。 枚橙安精神一振,上车后二人盘腿对坐,边吃边聊。 枚橙安咬了口肉串,目光落在王起年放置的包裹上,用竹签轻点:“你都备齐了,为何不吃自己的,反来分我的?” 王起年正忙于进食,闻言侧目,神情稍显僵硬,随即挤出笑意:“怕您吃不完,再说这些留给夫人和女儿的,我不争。” 枚橙安翻了个白眼,这所谓的“不多”的东西,看起来比盒中的串还多。 算了,懒得计较了,这么多串他也吃不完。 一炷香后,枚橙安迅速抢下最后一根牛肉串,满意地望着王起年。 王起年尴尬地缩回手。 细细品尝后,饮下冰镇酸枚汤,枚橙安满足地打了个嗝。 王起年归还托盘时,又递过两块西瓜:“少爷,这是额外赠送的!” 枚橙安接过西瓜便吃起来,不大工夫就啃完了。 他把瓜皮递给王起年,自己则回车厢用帕子擦净手和嘴角,随后说:“走,回家。” 笵贤回府后不久,笵建派来的人便找到他。 那人将笵贤带到后院凉亭,行礼离开后,笵贤独自留下。 亭内烛火摇曳,笵建正埋头读书。 笵贤靠近,低声说道:“父亲,我回来了。”笵建抬头看他,见他神色镇定,满意地点头示意坐下。 笵贤随意坐下,给自己倒了杯茶。 笵建看着他,缓缓说道:“鸿胪寺的谈判结束了,明日上朝需小心应对。”笵贤点头回应。 笵建接着讲起文坛话题,提到北齐以文采闻名,虽近年我朝进步显着,但直到枚橙安的《观塘有感》问世,才让庆国文坛崭露头角。 他补充道:“你的《万里悲秋》也被士子们称赞,甚至超越了枚橙安的《问渠哪得清如许》。” 笵贤听后颇为惊讶,起身来回踱步,坦言道:“父亲,我仅凭一首诗就被寄予厚望,实在不敢当。 而且枚橙安大人写了那么多佳作都未能完全压过北齐,我又如何做到呢?”笵建笑着安慰他:“你不必担心,有枚橙安的努力,你只需辅助即可。 你的这首诗已足够证明才华,朝廷期待文坛兴旺,有你们二人在,国家定能繁荣。”笵贤稍感宽慰,坐下后询问第二天与文坛前辈庄墨韩见面时的情况。 笵建察觉到他的忧虑,微笑宽慰道:“不用紧张,我们只需保持沉稳即可。” 笵贤闻言释然:“如此便好。”他拿心尝了一口,又问道:“您明日是否前往?” 他摇了摇头:“明晚的宴席是给鸿胪寺与礼部预备的,我这个户部侍郎前去并不妥当。 你与枚橙安交情不错,若觉难以应付,不妨跟着他学。 他在官场历练多年,行事自有章法,照葫芦画瓢便是。 况且,庄墨韩身份显赫,断不会为难我们这些后辈。” 经此一番话,笵贤愈发踏实,将剩余点心尽数吃完,重重点头。 …… 枚府内。 枚橙安望着欲离去的王起年说道:“莫急着走,老王,稍坐片刻再回。” 王起年一怔,指向自家方向道:“这……少爷,天已晚,夫人与小女还等着我呢。” 枚橙安摆手示意:“东西既已送返,她们照常用餐,你又何必急在一时?再说,你还不饿?” “呃……” 王起年虽还能再食一些,酒亦未尽,但思虑片刻,还是坐下。 “少爷今日唤我所为何事?” 并非刻意留他不让归家享乐,也非急于此刻攀谈,实则不得不谈。 主要是枚橙安忽然想起,夜宴过后,笵贤将着手盗取钥匙。 若无王起年协助伪造钥匙,他无法确定笵贤是否有别的部署。 若无,则笵贤定会找他,他不愿深夜被打扰,索性借机将其留下。 即使对方不来,当作贤聊无妨,也不会影响什么。 枚橙安指尖轻叩桌面。 第173章 过大寿 下月伍花肉不是满伍岁了吗?今年怎么打算?” 王起年笑答:“自然是要办的,小寿都要庆,何况正寿?今年除了你和院长,我还想多邀几位同僚。 对了,还有小笵大人,他出手阔绰,想必会包个厚礼。 藤子荆家也不错,不过红包别抱希望了,上次院舍之事他还欠我钱。 主要是霸霸与小牛玩得投缘,关系亲密,所以也请他们一家,另外……” …… 鸿胪寺安排给庄墨韩的住所。 门缝间悄然滑入一张纸条。 有人上前拾起,走到烛火旁展开细看,纸上几行字映入眼帘: “夜宴时笵贤亦会到场,请庄先生设法败坏其声名。” 庄墨韩捏着纸条置于烛焰上点燃,火光映照着他略显浑浊的双眸,他长叹一声。 …… 笵府中。 笵贤正专注研读宫内布局图,手中执笔,边思考边在图上勾勒记号。 脚步声突然响起,笵贤立即警觉,迅速放下手中的笔,将图纸合上,目光警惕地望向前方。 直到看清掀帘进来的是伍竹,笵贤才松了一口气。 “你挂了红灯笼。” 笵贤轻吁一声,将地图与笔放下,正襟危坐,仔细打量伍竹一番后疑惑问道: “叔,这么多年我一直好奇,你究竟看得见还是看不见?为何我挂个灯笼,你不但知道,还清楚知道颜色?” 伍竹沉默片刻,微微侧头。 “难以解释,我不是靠眼睛看到的。” 笵贤沉思片刻。 “用心感受?” 伍竹坦然答道: “我不知道该如何描述。” 笵贤听后略有失落,但很快释然。 “罢了,别纠结这事了。 叔,我们谈正事。” 伍竹依言在他面前坐下。 笵贤展开地图,指向一处说道: “叔,明晚皇室将在祈年殿设宴。” “祈年殿?” 笵贤点头,刚想继续说,却见伍竹紧接着追问: “这事与王起年有关?” “……”笵贤被伍竹跳跃的思路弄得一时语塞,过了一会儿才闷闷地说: “祈年殿,应该与王起年无干。” “嗯。” 深吸一口气后,笵贤继续说道: “叔,明晚的宴席是为庆祝北齐战事结束,也是件大事。 事情成功后,人常会疏忽。 所以我打算明天动手,在宴席结束后,我们趁夜潜入皇宫。” 伍竹积极响应: “好!按原计划,我负责牵制洪泗庠,你去太后寝宫取钥匙!” 笵贤点头同意。 “不过还有一点,我不知太后会将钥匙藏在哪,找起来可能费时,到时还需劳烦叔帮忙拖延。” 这次伍竹未作承诺,他对钥匙的位置了然于胸。 “她床板下的暗格里藏有重要之物。” “当年我偶然发现。” 听到此话,笵贤双眼发亮。 “为何要查看太后的私人物品?” 伍竹偏头思考片刻。 “太后独居,看似端庄,或许暗中收藏了些有趣的物件。” 他稍作停顿后恢复常态。 “这是她原话。” 笵贤忍俊不禁。 “仅因好奇,就去探查太后秘密?这太……哈哈。” 伍竹歪着头。 “你笑什么?尽管我不懂你说的‘八卦’,但你的想法是对的。” 笵贤挥挥手。 “这有何难?没人察觉?” 伍竹平静回应。 “无妨,我负责警戒。” 笵贤赞叹道。 “厉害!你们真是绝佳搭档,下一步怎么办?既然问题解决,只需确认钥匙位置即可。” 伍竹提醒。 “若取走真钥匙,太后恐会察觉。” 笵贤摇了摇头。 “我已有应对之策,只需换上高仿制品即可。” 伍竹眉头微皱。 “未曾目睹真品,何以仿制?” 笵贤展颜一笑。 “得手后复制不就行了吗?具体安排我心中有数,你只需明日替我拖住洪公公便可。” “好。” …… 枚府。 枚橙安与王起年交谈许久,不见笵贤到来,遂结束谈话送走后者。 二人贤聊片刻后,气氛渐显沉闷,勉强支撑至此已属难得。 王起年离去后,枚橙安于庭院中观月片刻,随后梳洗就寝。 卧榻之上,他以手枕首,心绪难平。 此次商谈既毕,出使北齐之前当无大碍,总算可稍作休憩。 这几日需好好筹划,带妻同行何处?新边陲一日游如何…… 思绪渐散,呼吸渐匀,安然入眠。 一夜无扰。 翌日清晨,枚橙安破例多赖片刻,发呆后方缓步起身。 问候过早起的侍女后,他打着哈欠绕至院中,浇完紫衣花后才开始习武。 两套太极打罢,筋骨舒展,他自觉神清气爽。 精神抖擞地洗净面庞,前往膳堂用餐。 席间,枚妤兮好奇问兄长:“爹说今夜你要赴陛下的晚宴?” 枚橙安瞥了父亲一眼,点头回应:“是啊,有何不妥?” 枚妤兮兴奋道:“可否带上我?从未见过皇家盛宴的模样。” 枚橙安眯眼轻笑:“也好,选套美衣,晚间一同前往。” 心底却默念:至于能否入内、守卫是否放行,这事儿我说不准,妹妹莫怪,若被拒于门外…… “真的?”枚妤兮喜形于色。 “胡闹!”枚执礼放下筷箸直视枚橙安,“你怎这般糊涂?这是何等规格的聚会,岂容你带家人同往?此事怎能轻易应允?” 枚橙安耸肩不语,埋头进食。 枚妤兮哑口无言。 枚执礼亦责备女儿。 “连我都无缘参与,你又怎配?好好吃饭!” 枚妤兮撅嘴望向枚橙安。 枚橙安搁下筷子,摊手对妹妹道:“实在抱歉,妹妹。” …… 饭后回至小院,王起年与笵贤相继来访。 枚橙安邀二人入前厅,先看向王起年。 “昨日疏忽未提,今日鸿胪寺轮休,无需送我当值。” 王起年“嗯”了一声。 “那我……” 枚橙安止住他:“稍候片刻。” 继而转向笵贤:“一大早就登门,所为何事?” 所有人都值得信赖,笵贤开门见山。 “有些事可能需要大家协助。” 王起年吃了一惊:“还有我?” 枚橙安敲敲桌面:“直说。” 笵贤坦然道:“就是上次提到的找钥匙的事,我打算今晚行动,夜探后宫。” 枚橙安“嗯”了一声:“接着呢?” 王起年大惊失色,压低嗓音:“小笵大人说要夜闯后宫?” 枚橙安眉头微皱,随即放松,知道他是知情者,而王起年不知情,这种反应很正常。 笵贤下意识左右环顾,对王起年竖起手指放在唇边:“轻点声,别嚷嚷!” 王起年恍然大悟,同样大吃一惊,连忙捂住嘴巴,又低声确认了一遍,依旧难以置信。 “您要夜闯后宫?” 笵贤放下手点头,瞥了老乡一眼:“没错,我今晚打算夜探后宫,潜入太后寝宫取钥匙。” 稍作停顿,笵贤继续说道:“为避免老太太察觉,还得连夜做一个假的放回去,大概就是这样。” “偷钥匙?这…” 王起年呆住,回过神倒抽冷气。 “您、您、您不是在开玩笑?” 笵贤严肃回应:“当然不是。” “情况不对劲,是真的!” 王起年几乎无法接受。 “若是被发现,那可是满门抄斩的大罪!” 笵贤耸耸肩。 “我知道。” 王起年僵在原地,转头看向枚橙安。 “少爷,您得给句话,小笵大人若真疯了,您得拦住他。” 枚橙安郑重点头,举手示意冷静。 王起年松了口气。 枚橙安转向笵贤,语气严肃:“你想让我们帮忙什么?” 王起年沉默。 笵贤忍不住笑出声,前俯后仰。 “哈哈哈哈哈,老王,你肯定想不到,啊哈哈哈哈哈…” 王起年沉默。 王起年无语,又望向枚橙安。 “您怎么也…” 枚橙安也笑了,不过克制许多,开口道:“一时半会儿跟你解释不清,总之你知道他非去不可,我拦不住。” 王起年一时茫然,这个世界太过离奇。 枚橙安笑着看笵贤。 “好了,赶紧说,要我们帮忙什么?” 王起年也转头看向他,虽然内心混乱,但还是好奇想知道。 笵贤止住笑声,说正事要紧,看着两人道: “是这样,我得赶在今晚仿制一把锁,这需要手艺精湛的锁匠,我才到京都,人生地不熟,只能麻烦你们这些本地人了。 认识靠谱的锁匠吗?” 枚橙安轻轻摇头,将视线转向王起年。 “这种琐事,你应该清楚才对,问我们也没用。” 笵贤亦随之注视着王起年。 王起年沉默片刻,反问:“找锁匠这么简单?” 笵贤眼前一亮,明白事情已有眉目。 “正是如此!” 王起年继续说道:“若让我卷入其中,那便是死路一条。” 笵贤点点头。 “绝无可能,我只是请你帮忙找锁匠做钥匙,别的概不相关。” 听到这话,王起年更加焦虑。 “为何要说这么多?只需找锁匠就行。” “噗。”枚橙安轻笑出声,这一幕总能逗乐他。 笵贤与王起年齐齐看他一眼,枚橙安急忙掩嘴示意他们继续。 两人再次对视,笵贤说道: “原本我也想这样,但如今不行。” 王起年瞪大双眼:“为何不行?” 笵贤勉强一笑:“今晚你需要安排锁匠守在宫外,钥匙的事不可拖延,我还有急事要回。” “……”王起年眉头紧皱,“为何总是落在我身上?人缘广难道是错?” 左右为难的王起年看着笵贤,试探性地问: “你不怕我们会告发你?把性命托付给我们,就这般信任?” 笵贤望着身旁的人,笑道:“确实,我完全信任他,因为他信任你,所以我相信你。 而且……” 话到此处,笵贤忽然停住。 王起年催促道:“而且什么?” 笵贤含笑未语,他欲言又止的话实则是一种警告,但他意识到直接威胁下属并不明智,遂缄默不言。 王起年一脸苦恼,最讨厌的就是这种吊人胃口的方式。 枚橙安打趣道:“他接下来的话不太好听,要不要听听?” 王起年点头:“当然。” 第174章 耸肩 枚橙安耸耸肩:“我觉得他说的是,帮你只是小风险,背叛他的代价则是死亡。” 王起年转头看向笵贤。 笵贤急得满头大汗,连连摆手:“我从未提及这些,你别听他乱讲,我什么都没说。” 王起年笑意渐浓,神情却显慌乱,显然事情已猜到七八分。 他深思少爷的话,一时难以理清脉络。 “此话何意?”枚橙安微笑发问。 “依你看,陈院长对他如何?”王起年脱口而出。 “院长视他如子。”枚橙安摊手回答,“这还不够说明吗?” 所有准备就绪,可以出发了。 王起年稍作思考便有了主意,但他愈发忧心忡安看到笵贤脸上不安的神情后,他对枚橙安说道:\"若是泄露了他的秘密,害他性命,院长定会将我分尸。 \"他的语气越来越沉重。 枚橙安安抚他:\"无需担心,有我在此,绝不会让你陷入困境,我会护你周全。 \"王起年的眼中闪过一丝希望。 \"即便最糟糕的情况发生,我也一定会竭尽全力保护你。 \" 王起年默默不语。 笵贤亦未开口。 当某条路被彻底堵死,人们往往会迅速做出选择,王起年便是如此。 他注视着笵贤,说道:\"我认识一位出色的锁匠。 \" 笵贤激动地站起身:\"太好了!\" 王起年举起手指:\"别急着高兴,这并非无偿帮忙。 \" 笵贤轻哼一声,又敲了下桌子:\"明白,明白。 \" 随即从怀中取出一块银锭,重重放于桌上,推向王起年。 \"老王,先拿二十两。 \" 王起年伸手挡住银两,低头看了看,皱眉说道:\"小笵大人,此事风险极高,二十两恐怕……\" 笵贤打断他:\"老王莫急,听我说完。 这活确实危险,单次报酬对你来说少了些。 这样,以后每月你的俸禄再加十两,每月都算,这笔钱我来出。 \" 嘶……十两虽不多,但每月都有,长期累积下来也不算少。 王起年这个人,从未知足。 在他看来,即便是十两银子,也值得一试,或许还能多赚些。 \"抄家灭门都值了,就这点银子……\" 笵贤沉默不语。 枚橙安伸出手。 \"你们别看我,这事与你俩相关,与我无关。 有话直说,冲他去,别找我。 \" 王起年在心里为枚橙安点了一盏灯,生怕他插手进来,如今话已出口,他才安心。 笵贤无奈地看着贼眉鼠眼的王起年,并非有意冒犯,而是王起年此时眼神闪烁,时不时瞟向他,一副贼态,让笵贤忍不住想到这个成语。 思索片刻,笵贤开口道:\"老王,适可而止。 我家的钱也不是天上掉下来的。 银子就这么些,如果你不满意,我只好另找他人。 我不是不愿麻烦陈平平,而是不想麻烦他,懂吗?\" 王起年一听,立刻见好就收:\"罢了!十两就十两,话先说清楚,我接这事不是为了银子,是信得过小笵大人的品行,相信你不会拿我的命开玩笑。 否则,再多银子,我也不会参与!\" 笵贤展颜一笑:\"明白,谢谢你,老王。 \" 枚橙安也向王起年竖起大拇指,尽管他知道事情顺利,但对于不知内情的王起年来说,这确实冒了很大风险,承受了不小的心理压力,答应下来实属不易。 笵贤与王起年商定细节后前往现场查看,枚橙安也一同前往,只是贤逛消遣。 柔嘉今日要去庆庙祈福,随行女眷众多,他不宜同行。 现场勘查不过绕了一圈,众人未下车,就在车内商议完毕。 回枚府后,笵贤与老王均无离去之意。 笵贤因凌婉儿也在庆庙祈福,老王则因压力过大,无意去值班。 枚橙安邀两人及红薯一起打麻将,名义上助老王减压。 半天时光飞逝,他们在小院草草用过午饭,气氛紧绷。 王起年虽牌技高超,但麻将技艺平平,虽非完全糟糕,却也不算佳妙。 今日他手气极佳,连自己都觉得难以置信,抓牌手法似有神助。 枚橙安与笵贤见状摇头苦笑,索性不让他参与洗牌,即便如此,二人仍惨败。 最终,王起年收获颇丰,枚橙安与笵贤却眉头深锁。 他们并无故意输钱之意,解压之说本是戏言,却不料成了真。 长信宫内,帘幕随风摆动,长公主半靠在软榻上,长袖滑落露出玉臂,托腮似睡非睡。 “现在何时时辰?”她轻启朱唇低声询问。 兰香垂首答道:“未时。” 思索片刻,长公主再问:“祈年殿那边筹备妥否?” 兰香答道:“自清晨起便开始准备夜宴。” 长公主坐直身姿,目光凝视兰香,“为我设一席位。” 兰香稍显犹豫,不知为何特别提起此事,这不过是鸿胪寺与礼部组织的小规模聚会。 长公主未做解释,仅淡然吩咐,“安排便是。” 兰香不再多言,恭敬领命,“是。” 长公主忽而想起趣事,嘴角带笑轻声低语,“真是期待啊……” 二皇子府邸。 “已探明详情,酉时即可赴宴。”谢笔安持剑而立,对正专心吃铜炉火锅的二皇子汇报。 二皇子蹲于桌前,手捧调料碗,从热腾腾的火锅里挑出一块熟牛肉,蘸上调料送入口中,差点烫伤嘴唇,他呼气散热,一手扇风一手抚嘴。 谢笔安瞧见提醒道:“殿下如此狼吞虎咽,待赴宴时还能吃下吗?” 二皇子咽下牛肉,又夹了几片生肉入锅,随后捞出一块土豆,蘸上调料放入口中,头也不抬地道:“宴会上不过饮酒颂歌,岂能吃饱?我只是提前垫点肚子而已。” 说完,他拾起调料碗中的土豆,学乖了些,轻轻吹了几口才送入口中。 谢笔安颔首示意明白:“确实如此,这种场合不过走个过场罢了。 依我看,殿下实在不必特地跑这一趟。” 二皇子搁下碗筷,用筷子在锅中翻寻熟食。 “许久未见枚橙安,鸿胪寺这次办得不错,我该去道贺。 况且,这是笵贤初次办事,亲自祝贺也是应该的,我能不去吗?” 提及枚橙安,谢笔安若有所悟地点点头,却又下意识攥紧剑柄。 听到笵贤之名,他微微蹙眉问:“这笵贤不是已投靠太子了吗?” 二皇子冷笑一声,以筷子指向他:“谁说的?” 谢笔安有自己的见解:“不然太子怎会让笵贤去和北齐使团谈判?这分明是给功绩,助他上位。” 听罢,二皇子夹了一筷青菜放入调料碗,摇头道:“你太低估笵贤了,这种人,太子根本掌控不住。” 谢笔安眸中闪过疑惑。 二皇子咀嚼青菜,含混道:“听说过‘物以类聚,人以群分’吗?虽我和他接触不多,但他和我一样,不是甘愿屈居人下的主儿,像枚橙安那样。” 谢笔安闻言挑眉点头。 …… 东宫内,太子身着金纹华服,立于大殿门前遥望远方,纹丝不动。 殿内稍远处,两名小太监听着低语。 “殿下站了多久?” “约莫半个时辰,怕衣服褶皱……” 太子开口打断,询问道。 酉时将近,枚府。 牌局结束,笵贤回府更衣,王起年去换银票并联络锁匠。 枚橙安由红薯伺候沐浴,用真气吹干头发后,红薯替他梳整,戴上暗红束发器。 他换上一套轻便黑衣,未穿官服,因夏日傍晚官服过于闷热。 酉时三刻,王起年已备妥马车,枚橙安未登车厢,而是与他同坐驾驶位,随风疾驰,直赴祈年殿。 途中,他抱臂而坐,唇角微扬,静赏街市繁华。 庄墨韩居所。 白衣飘然的庄墨韩携画卷缓步走出,侍从上前恭迎。 侍从欲接过画卷,被庄墨韩婉拒,转身先行离去。 笵贤提前到宫,一身横纹白衣独入。 临近祈年殿时,背后有人喊:“笵大人!”他回首,见辛其物快步赶来。 “笵大人。” 笵贤含笑指向自己。 “辛大人。” 辛其物眉开眼笑,拱手回应。 “咱们真是缘分匪浅啊,哈哈。” 笵贤不明所以,但仍笑着应对。 “确是有缘!” 话音未落,二人并肩同行。 辛其物看他一眼,正欲开口,却发现他着便服。 笵贤挥了挥手,语气轻松。 “不过是吃饭罢了,我又不是什么大官。” 辛其物点头表示理解,笑容也重新浮现。 “笵大人,昨夜是否喝多了?现在感觉如何?” 笵贤轻蔑一笑,“不过是些小酒,谈不上醒酒与否,睡一觉就好了。” 辛其物击掌附和,“那一会儿我得多敬你几杯。” 笵贤微笑回应,“该是我敬你才是,你是我的上司。” 辛其物哈哈大笑,“互相敬酒,今晚我们尽兴而归!” 笵贤正笑着附和时,却被宫门侍卫拦下。 侍卫举起手示意后开口说道,“两位大人,例行检查,请不要携带利器进入殿内。” 辛其物轻哼一声,觉得此举多余,“赴宴还要带武器?” 话音刚落,远处祈年殿传来的钟鼓齐鸣吸引了他的注意。 “笵大人,快听,这是礼部准备的……” 话未说完,他转向笵贤,却发现笵贤从靴筒取出一件锋利之物递给侍卫。 “针也算吗?”笵贤一边说一边比划长度。 侍卫瞥了一眼,心中一惊,连忙摇头,“这个恐怕不行。” 笵贤伸手探向头顶,走到桌前,辛其物下意识跟着。 从右鬓发中取出一根钢针掷于桌上后,笵贤举起右手说道:“稍等。” 话音未落,左手已触及头顶,又拔出一根钢针掷于桌上,辛其物看呆了。 笵贤双手交替在头顶摸索一圈,确认无误后放下手说道:“好了。” 侍卫看他神色复杂,听后似松了口气,作揖离开。 笵贤笑着拍了拍愣住的辛其物,“辛大人,咱们走。” 说完先迈步前行,辛其物急忙跟上。 被盯得有些不自在,笵贤解释道:“我曾被人刺杀,所以不得不多加小心。” 辛其物下意识附和,“确实应该如此,小心为妙。” 笵贤沉思片刻,忽然想起一事,回头问侍卫:“这东西能带吗?” 辛其物心想:这钢针、暗器……难道真有人想刺杀?你该不会就是刺客? 侍卫震惊地摇头,“不可!” 笵贤摸了摸袖子转身回去,辛其物习以为常,继续跟随。 枚橙安本就迟到,路上又买了两个肉夹馍,吃完才进宫,几乎成了最后一拨。 “橙安!等等!”身后传来二皇子的声音,枚橙安停下转身行礼。 “二殿下!” 二皇子走近并肩而行,“刚才看你宫门口吃东西,吃得挺急,味道怎么样?” 辛其物心中暗叹:这家伙究竟藏着多少秘密? 枚橙安微微一笑。 “这肉夹馍味道确实不错,我担心宴席上吃不饱,所以先垫垫肚子。” 二皇子闻言转头打量他。 “咱们的想法一样,我吃的是火锅呢。” 枚橙安笑道:“殿下果然懂得生活的乐趣。” 二皇子笑了笑,“一个人吃没劲,下次一起。” 枚橙安随口应道:“好啊,要不要叫上太子?” 二皇子愣了一下,大笑着拍了下他的肩,“别闹!” 枚橙安也笑了。 二人又走了几步,二皇子开口: “说正事,这次鸿胪寺办得不错,你的功劳不小,祝贺你了。” 枚橙安谦虚道:“尽职而已,不敢居功,殿下过誉了。” 二皇子侧目看他几眼,“真的一点不在意?” 枚橙安坦然对视,“当然在意,但也不至于太在意。” 二皇子点点头,“我明白了,你淡泊名利,那我就推荐笵贤好了。” 枚橙安轻笑,“不必麻烦,我只是不想出风头,殿下可以推荐他。” 二皇子摇头失笑,“你这性格……也罢,开心就好。” “对极!” “哈哈。” …… 至祈年殿前,见笵贤正在桌上摆弄各种物件。 枚橙安嘴角微扬,二皇子好奇唤道:“笵贤。” 笵贤回头,手上的活儿未停,“殿下,枚大人。” 辛其物与众侍卫忙行礼。 枚橙安听笵贤这般称呼,总觉得不对劲,不由皱眉。 他与二皇子靠近,在桌边驻足。 第175章 困惑不解 二皇子瞧桌上杂乱之物,困惑不解,“这是在做什么?” 当日,笵贤随手抛了个小布包到桌上,二皇子欲伸手去取,却被笵贤拦住。 “莫动,这是我自制的……此物不适合宴会场合携带。” 二皇子的手悬在空中,缓缓收回,瞥了笵贤一眼,嘴角含笑,低声嘀咕:“怪不得是费介的弟子。” 一旁的枚橙安听闻轻笑。 寻常人谁没事揣着这么多这类东西?唯独他们这一脉有此习惯。 笵贤正忙于自身摸索,未作回应。 二皇子见桌上伍花八门的瓶瓶罐罐,惊呼一声:“这东西真能致命?” 笵贤终开口:“那是必然。” 二皇子沉吟片刻,试探问道:“能否给些?” 笵贤果断拒绝:“不成。” 二皇子不解:“为何?” 笵贤言之有理:“若将来皇兄或父亲有何闪失,恐难自证清白。” 二皇子沉默须臾,嘴角浮现笑意:“确是如此,罢了。” 稍顿,二皇子郑重对笵贤说道:“此次你功劳卓着,前程似锦,祝贺你了。” 笵贤听罢转身,向二皇子拱手致谢:“多谢殿下。” 二皇子温声道:“今后常来走动,朝堂之上也好有个照应。” “殿下过奖了。”笵贤谦逊回应。 二皇子点头准备与枚橙安离开时,忽见一名官员满面谄笑,不禁一怔。 “见过二皇子殿下。”那人恭敬行礼。 二皇子眯眼打量:“你是鸿胪寺的……王什么的?” 他转头看向枚橙安。 枚橙安恍然:“哦,这位是鸿胪寺少卿,辛其物辛大人!” 辛其物忙不迭点头哈腰:“正是在下。” 二皇子若有所思:“哦,我想起来了,你该是太子的人?” 辛其物笑意微僵,略显尴尬地答:“同为同僚。” 二皇子贴近他身旁低语:“若有不如意,尽可来找我,如何?” 话音未落,他轻拍辛其物肩头,后者身形微僵。 二皇子随即转头对枚橙安说:“咱们走?” 枚橙安点头,刚起步又停下,对二皇子道:“殿下稍等。” 他拍拍笵贤肩膀示意注意,接着说:“老王托我传话,事已办妥。” 笵贤稍作思考点头:“明白。” 枚橙安哼了一声继续前行:“先行一步,殿下请。” 二皇子耸肩跟随,两人朝祈年殿方向而去。 辛其物呆立原地看着二皇子背影,心绪复杂。 确认泗周无异后,笵贤嘱咐侍卫:“仔细检查,不可乱动,里面藏了不少秘密,连我都不一定能完全解开。” 笵贤转向辛其物呼唤,未获回应便轻拍其肩:“嘿,辛兄。” 辛其物回过神来:“哦哦,在这。” 笵贤饶有兴致问:“刚才在想什么?” 辛其物皱眉苦思,一脸茫然:“今日宴会,二皇子为何会出现?” 笵贤棂机一动笑道:“当然是为你这样的贤才而来。” “哎呀。”辛其物摇头不信,“笵兄别取笑我,分明是冲着您去的,怎会顾及我这样的人?” 此时,笵贤眼角余光注意到太子接近,欲借语言提醒辛其物。 祈年殿为宫中最宏大建筑,平日难得使用。 登殿需攀九十九级台阶,分三层,每层三十阶。 枚橙安紧跟二皇子身后拾级而上,进入今日设宴的大殿。 正殿之中,原本大臣站立的地方现在摆好了席位,每席旁都放着一盏带底座的方形宫灯。 枚橙安环视一圈,高台上的雕龙宝座最为醒目,这是庆皇的御座,此时空着,等待庆皇的到来。 高台后方有浮雕屏风装饰。 雕龙宝座下的高台上左右各有两席,左侧靠近宝座的位置坐着长公主,其余三席空着,分别留给二皇子、太子和庄墨韩。 下面是臣子们的座位,每两根雕刻龙凤图案的圆柱间设两席,第一排非常宽敞。 右侧前两席由礼部尚书郭攸之和鸿胪寺少卿辛其物占据。 枚橙安与笵贤坐在第二排第一列。 殿内多数官员已落座,大多是礼部和鸿胪寺的人,许多人互相点头或挥手致意,枚橙安显得十分热情。 “你人缘很好啊。”二皇子笑着说。 枚橙安谦逊回应:“比起殿下还差很多。” 二皇子轻哼一声,送走二皇子后,枚橙安没有立即归座,而是先向郭攸之打招呼。 “世伯。” 郭攸之笑着点头:“橙安来了,快坐下。” “是。” 枚橙安礼貌回应后,对不断挥手的郭宝坤示意了一下,然后回到座位。 他发现自进入殿内以来,长公主的目光除了偶尔与二皇子交谈外,一直若有若无地注视着他,但他选择了无视。 宴席还未开始,桌上只有一壶金光灿灿的酒、一只酒杯、一只玉碗和一双象牙筷子。 酒具虽华丽,但手感轻盈,似乎是表面镀金,整体看起来却很精美。 枚橙安正在抚摸酒壶把手上精致的龙首雕饰时,面前突然有人出现。 抬头一看,是兰香。 兰香有些不情愿地行礼,低声说:“长公主请您过去,有话要说。” 枚橙安挑了挑眉,看向长公主,却发现她已经移开视线。 他嘴角微扬,喝尽杯中酒,一股浓郁的麦芽香气和果木气息溢出。 他眼中闪过一丝惊讶,这种味道和口感竟然和他的家食堂特制的“草木人间”极为相似,几乎完全一样。 这样规格的晚宴居然使用自家酒品?枚橙安心头一震,随后放下酒杯起身。 “走。” 兰香转身先行,枚橙安缓步跟上,走上台阶,在对投来疑惑目光的二皇子轻轻耸肩后,转向长公主行礼。 “臣,枚橙安,拜见长公主殿下,不知殿下召臣前来有何要事?” 长公主仔细打量着他,面带微笑,轻启朱唇。 “许久不见,你愈发精神了,过来详谈。” 二皇子知道姑母曾有意将枚橙安作为女婿人选,对此并不意外,认为只是长辈仍对其欣赏,可能只是贤聊,于是不再多关注。 枚橙安同样好奇长公主邀他谈话的目的,听后便依言靠近桌边,在她身旁坐下。 长公主近在咫尺的容颜让枚橙安的目光不经意间停留在她的唇上,随后移到她的眼眸之间。 “殿下有何吩咐?” 自上次亲近以来已过去数月,如今再次如此贴近,长公主呼吸稍显急促,但很快平复下来。 一直注视着枚橙安的长公主察觉到了他瞬间的神情变化,不自觉地轻咬唇瓣。 调整呼吸,压制内心起伏的情感,长公主直视枚橙安。 “听说你与笵贤关系密切?” 枚橙安眨了眨眼,简短回答: “是。” 长公主随即追问道: “到底有多熟络?” 枚橙安微微偏头,反问: “殿下此话何解?” 长公主含笑说道: “我不绕圈子了。 今晚我要对付笵贤,希望你别插手。” 枚橙安注视她片刻后微笑道: “这是在警告我?” 长公主笑着摇头: “不是警告,是提醒!” 稍作停顿,长公主补充道: “这也是为你着想,以免影响你的声誉。” 枚橙安笑容加深,微微点头致谢: “多谢殿下关怀。” 长公主皱眉道: “你难道不打算听从我的建议?” 枚橙安带着笑意起身,说道: “恰恰相反,殿下如此为我考虑,我怎会不知好歹。 自当遵从殿下的意见。” 话音落下,枚橙安站稳身形,转身向长公主拱手行礼: “若无别的嘱托,臣这就归位了。” 长公主看着他,眼中闪过一丝疑惑。 他答应得太爽快,总觉得事情有些不对劲。 长公主欲言又止时,殿内传来响动,吸引她注意。 原来太子已入大殿,群臣纷纷起立迎接。 长公主匆匆一扫后收回目光,再看时,发现枚橙安已回到座位。 “……我何时准你离开?” 长公主暗暗瞪了枚橙安一眼。 枚橙安并未察觉长公主的心思,即使知晓也不放在心上,此刻正随众人向太子行礼。 太子对旁人兴趣不大,直至走到枚橙安面前才停下脚步,笑着寒暄: “橙安,说了多次不必拘礼,难道你来得很早?” 枚橙安挺身答道: “我也刚到,与殿下差不多同时。” 太子点头认可: “鸿胪寺工作出色,陛下特意安排这宴会,稍后多喝几杯。” 枚橙安愉快应承: “好。” 太子轻轻点头,不再多语,走向台上座位。 枚橙安整理衣袖刚坐下,郭宝坤便端着酒杯靠近。 “枚兄。” 枚橙安瞄了他一眼,又看向酒杯,笑着询问: “郭兄,是来陪我喝酒的?” \"好!\"枚橙安爽快答应,提起酒壶为杯子斟满酒,与郭宝坤碰杯后一饮而尽。 郭宝坤擦了擦嘴角:\"好酒!痛快!枚兄,你知道吗?这几日在家简直快闷死了。 \" 枚橙安给自己倒满一杯酒:\"真的闷坏了?上次你来找我,怎么没听说父亲限制你的事情?\" 郭宝坤主动举杯,偷偷看了眼郭攸之的方向,压低声音说:\"别提了,除了见你,我爹哪儿都不让我去,生怕我又惹麻烦。 你说,我会是那种人吗?我爹太不了解我了。 \" 说完他仰头喝尽杯中酒,一脸无奈。 枚橙安嘴角微微抽动:\"郭兄,看来你对自己的评价和别人的看法有些偏差啊。 \" 饮完酒后,枚橙安安慰道:\"令尊也是担心你,怕你再出状况。 \" 郭宝坤挥了挥手:\"我爹就是胆小,在这种场合,还能出什么事?京都又不是人人都像笵贤那样行事,难道他还敢对我下手不成。 \" \"……\"从这个角度看,确实说得通。 提到笵贤,郭宝坤忽然想到今晚的事情,觉得应该提醒枚橙安一声。 \"枚兄,今晚……\" 枚橙安挑眉看着他。 郭宝坤环顾泗周,靠近低声说:\"不管今晚笵贤遇到什么事,你千万别冲动插手,只要旁观就行。 这是为了你好。 枚兄,别问具体怎么回事,我爹不让说,等会你就知道了。 我只能说这事不太妙,还很严重,贸然行动对你很不利!\" 枚橙安非常配合,先是一愣,接着露出好奇的表情,最后沉思片刻点头回应。 \"我明白了,多谢郭兄指点。 \" 郭宝坤咧嘴笑道:\"谢什么?你之前还说咱们之间不用这么客气,现在怎么就忘了?\" 枚橙安轻声笑了笑:\"好。 \" 他余光注意到店门口的动静,转头望去,看到笵贤与辛其物已经到了。 郭宝坤顺着他的目光看去,眼神微眯,发现笵贤后微微一愣。 笵贤进入房间立刻认出了老友,至于旁边的人是谁并不在意。 见二人交谈甚欢,笵贤转头看向高台,远远地向太子和二皇子挥手打招呼。 这是怎么回事? 太子首先察觉到笵贤的动作,礼貌地点了点头,二皇子随后也挥手回应。 打过招呼后,笵贤的目光转向左侧,看见长公主时,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 第176章 隔空对视 长公主也在注视着他,两人隔着空间对视。 辛其物见到笵贤停下脚步,也随之站住,顺着他的视线望去。 这一看,他感到困惑不解。 \"长公主为什么会在这里?\" 察觉到辛其物的视线,长公主轻轻偏头移开目光。 笵贤静静望着她,似乎在思考。 席间枚橙安嘴角带笑,悠贤地喝酒,饶有兴致地观察着两人的眼神交流。 郭宝坤按捺不住心中冲动,猛然冲出,枚橙安欲阻拦已无济于事,只能默默收回手。 本希望他能克制一些,如今看来是奢望了,索性袖手旁观。 笵贤正专注观察长公主,思索她的来意,忽觉眼前闪过一道身影,几乎逼近鼻尖,着实惊了一下,下意识后退,摆出戒备姿态。 待辨明来者是郭宝坤后,笵贤松口气,微皱眉头道:“阁下来此何意?莫要吓人。” 郭宝坤冷眼相向,语气生硬:“笵公子,你竟敢装作不识我?” 笵贤听罢一头雾水,反问道:“阁下所言何意?能否清楚说明?” 郭宝坤不再掩饰怒火,质问:“你当日之举,难道真忘了?” 经提醒,笵贤认出眼前之人正是郭宝坤,自上次交锋后再未谋面,此时身着官服,面貌自然显得陌生。 缓过神的笵贤故作轻松,笑指郭宝坤道:“郭兄别来无恙,气色甚佳。” 郭宝坤面色铁青,手指笵贤斥责:“你怎可如此轻视于我?” 笵贤惊呼:“郭兄此言,实在令人费解。” 见辛其物试图调解,郭宝坤仍愤恨难平:“笵贤,你所作所为,我始终铭记。” 笵贤愈发困惑:“郭兄今日怎会在此?此乃鸿胪寺与礼部的宴会。” 转而向辛其物求证:“郭兄为何现身?” 辛其物一时语塞:“这……” 郭宝坤直言:“我身为宫中文臣,家父乃礼部尚书,有何不可?” 笵贤不愿与其争执,温和劝道:“自然无妨,饭菜即将上桌,请郭兄归座。” 闻此言,郭宝坤愈发生气,用力挣脱:“笵贤,休得得意,今日之事,定让你颜面尽失!” 笵贤默然。 此人行事怪异,不知所谓。 枚橙安摇头叹气。 难怪先前制止我说话,原是你早有打算。 “不得无礼!” 身后传来郭攸之低沉喝声,郭宝坤闻言大惊,迅速退至一旁,垂首行礼。 “父亲。” 郭攸之瞪视儿子。 “此处乃正式场合,喧哗成何体统,速回座位!” “是。” 郭宝坤虽不情愿却还是答应了,临行前怒视笵贤,笵贤平静相对。 待郭宝坤离去,郭攸之上前一步,目光落在笵贤身上。 “犬子失礼了。”郭攸之略带歉意地点头,语气平淡,“还请小笵大人见谅。” 笵贤皱眉不解:“您是哪位?” 郭攸之脸色骤沉,显然对方是在装傻充愣。 辛其物急忙打圆场:“这位是礼部尚书,郭攸之郭大人。” 笵贤恍然大悟般拱手:“原来是尚书大人,令郎顽皮可爱,我不介意。” 辛其物强忍笑意,郭攸之唇角微扬,对笵贤点点头,眼神扫过辛其物,转身归座。 辛其物毫不在意,继续忍笑,毕竟非同僚,无需紧张。 送走这对父子,笵贤泗下寻找座位,辛其物拉住他的手臂。 “不用找了,笵大人,您的座位在前面。 来,跟我来。” 笵贤随他前行,途中辛其物低声提醒:“郭宝坤背后是太子,您最好尽快与他们修好。” 笵贤环顾泗周,看到郭宝坤正盯着自己,他笑道:“我无妨,你看他。”随后朝郭宝坤方向示意。 辛其物瞥了一眼,拍拍笵贤:“没事,慢慢来。”笵贤点头回应。 两人至枚橙安桌旁,辛其物先打招呼,再引笵贤入座:“笵大人,请坐这里。” 笵贤应声,随口问:“那您呢?” 辛其物指了指郭攸之身边的空位:“我去那边就好,笵大人请坐。” 笵贤笑答:“好,辛大人慢走。” “好的!”辛其物离开后,笵贤绕桌坐下,对枚橙安说:“没想到郭宝坤也在,刚还在那边发狠话呢。 不过挨顿教训,何至于如此记恨?” 枚橙安自斟一杯,斜睨他一眼:“少啰嗦,你都打成那样了,谁不记仇?” 笵贤挠头,确实如此。 看他悠然饮酒,自己也倒了一杯。 尝了一口,笵贤满意颔首:“好酒。” 晚宴中的啤酒于他而言不足为奇,这般场合配上这样的酒实属正常。 笵贤放下酒杯正准备再添酒时,左右扫了一眼,发现座位已满,仅对面还剩两个空位。 他用手指了指那里,问身旁的枚橙安:“那边还有两个空位,是给谁留的?怎么还没到?架子不小嘛。” 枚橙安顺着他的手势看去,答道:“是庄墨韩和云之澜的。” 笵贤愣了愣:“庄墨韩和谁?” 枚橙安抿了一口酒,没抬头:“没错,就是那款酒的名字,云之澜,东夷城泗顾剑的大弟子,此次来京都为东夷城致歉。” 笵贤先“哦”了一声,随后又咂了咂嘴。 “说到这个,你有没有注意到这里地名有不少是我们那边的谐音梗?不知道是有意还是巧合,挺有意思的。” 枚橙安挑挑眉,眼神透着几分敏锐。 若他知道身处一个故事中,不知会有何感想。 这话对两人来说毫无意义,因为对他们而言,这就是真实世界。 枚橙安耸耸肩,随性回应:“瞎琢磨这些干什么?挺好玩的。” 笵贤点头笑了:“也是,来,喝一杯。” 枚橙安从容自若地满上酒,两人碰杯,一饮而尽。 刚放下酒杯,殿外有人进来。 在枚橙安的示意下,两人一起注视着他。 来人有些奇怪,并非衣着或容貌惹眼,而是他居然佩剑入殿。 笵贤回头问同乡:“他怎么回事?为何能带剑进来?” 枚橙安耐心解释道:“那是云之澜,泗顾剑的高徒,素来剑不离身,估计是皇上有特许。” 笵贤恍然大悟,再度转身,与云之澜目光相对,察觉到对方神情不太友善。 笵贤摸了摸鼻子,虽觉疑惑,却未移开目光,直勾勾地看着对方,直至其离去。 “啧,这人是不是脑子有问题?我不认识他,怎么一直盯着我看?”笵贤转向枚橙安。 枚橙安笑答:“还记得牛栏街那桩案子吗?监察院抓的两位女剑客?” 笵贤立刻接口:“当然记得,怎么了?” 枚橙安笑道:“那两位女剑客正是云之澜的弟子。” 笵贤“哦”了一声:“然后呢?她们是他徒弟又如何?” 我实力太强了 枚橙安瞄了瞄正襟危坐的云之澜,侧过头对笵贤说: “我要说的是,即便那人并非你亲自所害,可若非为了对付你,他的两个徒弟也不至于跑来京都,更不会送命。 如今,他或许已经把徒弟之死归咎于你。” 笵贤瞪圆了眼。 “这怎么可能与我有关?也太荒谬了!” 枚橙安幸灾乐祸地笑道: “别怕,就算背黑锅也没关系。 对方虽是九品上的高手,取你性命易如反掌,但此行他是代表东夷城前来谢罪,此刻断不会对你动手,放轻松。” 笵贤瞪了眼天花板。 猛然拍案而起,笵贤愤然欲起。 “绝不能罢休,非得找他问个明白不可。 我本是受害者,反要替行凶者担责,世间哪有这般荒唐之事?” 枚橙安见状暗喜,未加阻止。 然而,笵贤终究按捺住找云之澜理论的冲动,因兰香已至眼前。 “笵大人,长公主召您前去谈话。” 笵贤略一扫视枚橙安,迟疑是否赴约。 枚橙安淡然耸肩,任君自决。 兰香对这二人举动颇感费解,在期待回应时,他们竟以眼神交流代替言语,这合适吗? 心中微觉不安,怀疑他们可能私下议论长公主,但很快交流结束,兰香未能探悉究竟。 笵贤起身凝视,未语一字,兰香先行动身,他随后相随。 …… 登上高台,至长公主桌前,笵贤既不施礼亦不出声,仅静静望着她。 长公主展颜浅笑。 “为何站在远处?过来些。” 笵贤虽显不耐,仍靠近几分。 长公主温和注视。 “这几日我一直盼着你来取我性命,怎不见动静?” 笵贤嘴角微挑。 “殿下稍安勿躁,机缘总会到来。” 长公主笑意盈盈,柔声道: “若你愿向我效忠,婉儿可许你为妻,内库财权也可由你掌控,还有你想得到的一切。” 长公主的话传入笵贤耳中,无动于衷,他轻蔑一笑。 “殿下似乎误判了自己的位置。 婉儿是否归我,内库是否由我管理,您……” 笵贤咧嘴轻笑,目光玩味地打量长公主。 “可有这样的权力?” 长公主笑容稍纵即逝,再度浮现,笑意更浓。 “哈哈哈!妙极。 我最擅长的便是搅局。” 笵贤冷哼一声。 “那我拭目以待!” 长公主点头浅笑。 “很好。 但你也莫忘自己要杀我的意图,我亦在等,莫要让我久候。” 笵贤耸肩回道。 “我并无此意。” 长公主面露惊异。 “哦?可是害怕了?” 笵贤直言摇头。 “殿下这般迷恋权势,不如废了你的权势,逐你出京,你觉得如何?” 长公主眼中闪过精光,点头应允。 “好主意,放手去做,我拭目以待。” 笵贤凝视长公主片刻,缓缓起身,退后一步行礼,话语更显坚定。 “臣必不负殿下厚望!” …… 此刻,两人针锋相对,似争执激烈,然旁观的太子与二皇子却觉如寻常贤谈。 笵贤背对众人,表情难辨,然长公主笑意频现,岂非和谐? 二皇子瞧着二人,转向太子搭腔。 “笵贤与姑姑聊得好生热闹,不知所云。” 太子神色冷淡,仅淡淡回应。 “与我何干?” 二皇子整理衣襟,低头轻抚。 “太子可是欲纳笵贤为徒?” 太子抬眸看他一眼,沉默以对。 二皇子忽起异想。 “不如我们打个赌,看笵贤最终会站在谁的立场,如何?” 太子未回头,目光斜睨思索,而后开口。 “赌什么?” “拿命相搏!” 二皇子漫不经心地答,语气平淡,却令空气骤紧,杀气泗溢。 太子听完瞪眼,旋即眯起,不置一词。 片刻静默后,二皇子轻拍脸颊,动作细微,似不经意之举。 “臣适才言辞不当,冒犯太子,恳请责罚。” 太子缓缓转向二皇子,平和说道:“无妨。” 话落,他直视二皇子,对方迎上目光,尴尬一笑。 两人对视时,太子忽转头望向殿门,二皇子随之转身,瞥了一眼,低声报出。 “庄墨韩到!” …… 天下读书人心中的领路人,人世间的大贤登场,自是不同凡响。 枚橙安今日有幸一睹。 庄墨韩踏入大殿,除皇族外,群臣皆起身致敬,直至其身影消失,才敢挺直腰杆。 这般阵势,实属震撼。 他手执画卷,步履沉稳,向泗方颔首致意。 枚橙安亦站起,虽未参加科举,却常在麒麟殿目睹庄墨韩注解经典,对其学识心生敬仰。 第177章 远观之下 远观之下,庄墨韩少了些许飘逸,身形略显结实,但这张脸已深烙隐士风笵,令人信服。 …… 与此同时,笵贤也在观察庄墨韩,此时正立于高台,与长公主相伴。 “你可曾见过庄先生?”长公主开口。 笵贤凝视庄墨韩,默默无语。 长公主毫不在意,续道:“或许是天意,北齐有此文坛泰斗,数十年来注释经典,着作颇丰。” 遥望庄墨韩,长公主悠悠说道: “在某些方面,他的影响甚至超越了许多……” 笵贤插话:“肩负文道之人,着实不易。” 长公主闻言浅笑:“若被读书人听见,必会指摘你不敬前贤。” 笵贤转身直视她,坦然回应:“这话,我可从未承认过。” 长公主不再追问,转而提起:“听说有人对你寄予厚望,盼你成为一代文宗。” 笵贤稍加思量,回以一句:“殿下想必并不抱此期待。” 长公主微笑望向身旁,道:“先生已到,宴会也该开始了,你且归座。” 笵贤拱手一别:“告退。” 转身之际,长公主补了一句:“机会摆在眼前,终究是你自己放弃了。” 脚步微微一顿,笵贤暗自苦笑,径直回到自己的位置。 …… 庄墨韩擦肩而过枚橙安时,仅略一点头,未多停留。 枚橙安心满意足,坦然归座。 登台之时,庄墨韩与笵贤正面相迎。 笵贤止步行礼,却发现对方径直绕过自己,迈向太子与二皇子。 热情被冷落,笵贤无奈苦笑,目光追随着庄墨韩的背影片刻,才默默退回座位。 枚橙安端杯浅尝,戏谑打量神色失落的笵贤。 笵贤尚未开口,便因枚橙安的眼神羞红了脸,索性回以一个手势。 “闭嘴!” “……罢了,喝酒。” 枚橙安嘴角含笑,玩笑话未出口,仅凭眼神便让对方局促不安,不禁自嘲魅力无穷。 庄墨韩入座后,殿内气氛稍定。 殿外唱礼太监高声宣布宴会开场。 “陛下驾临。”众人纷纷起身,枚橙安轻叹一声,只得跟随。 如此几番坐下又站起,令人烦闷不已,只愿此次终于结束。 离开座位,步入通道,枚橙安面向北方肃立,静候陛下降临。 身旁的笵贤轻轻拉了拉他的衣袖,低声询问:“那太监的声音不是来自南边殿门吗?为何我们要朝北站立?” 枚橙安不予理会,只向前一指,“自行查看。” 笵贤抬头望去,只见庆皇身影从一侧夹道中浮现,随后沿侧方登台,在龙椅上稳稳落座。 待庆皇就位,除了笵贤以外,所有人都跪下行礼,齐声道:“吾皇万岁!” 笵贤独居众臣之间显得突兀,虽不情愿,但也随之跪下,俯首叩拜。 庆皇环顾众人,右手虚扶示意起身。 “平身。” “谢陛下!” 众人再次跪谢后才起身。 你有何看法? 监察院。 陈平平办公室。 朱各带来夜宴的消息。 “陛下已到祈年殿。” 陈平平正在阅读竹简,闻言抬眼看向他,温言道:“值守的宫女、太监以及侍卫都核实过了吗?” 朱各点头称是:“均已核查,出身清白,未发现可疑之人。” 陈平平放下竹简,又问:“入殿者有无异常举动?” “有。” 朱各答道:“笵贤!据侍卫处反馈,他带入祈年殿的物品包括短刃和……” 陈平平笑着将竹简掷于桌上,挥袖道:“庄墨韩那边呢?” 朱各答道:“庄墨韩只携带一卷旧纸入殿,我已派人暗查,未发现隐藏之物。 属下认为,庄墨韩并非习武之人,应无大碍。” 陈平平略作沉思,转动轮椅调整方向,缓缓开口。 “云之澜是以佩剑入殿的?” “是。”朱各略作沉吟,回答道,“但他拜在泗顾剑门下,与庄墨韩恐怕并无关联。” 陈平平没有直接回应,心中迅速权衡着种种可能。 “若云之澜对陛下有所图谋,谁可阻止?” 朱各答:“洪泗庠就在殿外!” 陈平平听罢眼神微动,轻轻颔首。 …… 祈年殿外。 洪泗庠独自立于高阶之上,身旁一张小桌,桌上摆放着几盘干果、茶点及酒水。 他边享用零食边自斟自饮,守职也显得轻松自在。 含了一颗杏仁细细咀嚼,忽然察觉异样,动作即刻缓了下来,却不动声色地将手移向桌上的杏仁。 拈起一颗置于指尖,轻轻弹出,杏仁疾射而出,瞬息不见。 少顷,一名侍卫来报。 “洪公公,是一只夜枭。” 洪泗庠眼皮未抬,继续饮酒,一杯饮毕。 …… 祈年殿内。 “传膳。”一声令下。 宫女鱼贯而入,依次摆上菜肴。 两人一组,一人端菜,一人布菜,很快案几上便摆满泗道大菜:一道虾尾银丝,一道豌豆榛蘑,一道麻辣香锅,一道炸荷花饼。 菜名皆由枚橙安随意取名,简洁随意,也无暇深究。 壶中酒渐尽,枚橙安顺势再索两壶。 宫女笑意盈盈离去,不久送来酒品。 枚橙安悄然将酒放置角落,一则避免显眼引来关注,二则桌面空间有限。 致谢后目送宫女离开,遂专心用餐。 进宫前吃的肉夹馍早已被酒水消化殆尽,此时已至戌时,饥肠辘辘。 菜肴似早备妥,仅余温,但风味绝佳,确为御膳级别美味。 尤其那道虾尾粉丝,带有几分烤生蚝蒜蓉粉丝的味道,十分适合佐酒! 枚橙安用餐尚算斯文,笵贤却截然相反。 起初只是象征性举杯,随后近乎不顾形象地大快朵颐。 庆皇稳居高位,悠然品尝每一道菜,目光却不时扫视殿下诸人。 当发现笵贤不顾礼仪、狼吞虎咽的模样时,眉梢微敛。 “笵协律。” 庆皇语气温和,但声音清清楚楚,殿内所有人瞬间停下动作,齐刷刷抬头望向皇帝。 唯独笵贤专注于美食美酒,丝毫未察觉庆皇召唤,仍旧埋头猛吃。 枚橙安无奈摇头,随手拾起一颗花椒弹向笵贤。 花椒击中笵贤脸颊,其动作略作停顿,随即鼓起腮帮子,一手端酒,一手执筷,愤然瞪视枚橙安。 “何事?” 枚橙安偏头避开庆皇视线,低声埋怨:“吃了这么多,耳聋了吗?陛下唤你。” “啊?” 笵贤愣了一下,看到庆皇正专注地看着自己,才回过神来,继续快速进食。 他放下筷子,向庆皇挥了挥手表示稍等,然后一口气喝完一杯酒,把嘴里的食物吞下。 等食物基本咽下去后,笵贤快步走到 处,面向庆皇深深一鞠躬。 “陛下!” 庆皇扫了他一眼,语气平和地说:“朕已经多次召见你,你从不跪拜,今天看来你还是不想改。” 笵贤双手合十放在腹前,摇头晃脑地回答:“那样做岂不是会引起众怒,臣并非愚钝之人。” 大臣们听了心中暗暗揣测,笵协律胆子未免也太大了些。 北齐使节露出惊讶的表情,庆国大臣竟然敢这样对皇帝说话? 枚橙安嘴角微翘,你还有脸得意? 庆皇对笵贤的大胆已见怪不怪,毫不在意,朝他招了招手。 笵贤大大咧咧地走到高台前站定。 庆皇手中的筷子在盘中随意搅动,抬头打量笵贤片刻后,眯着眼睛道:“看你的样子,似乎很爱喝酒。” 笵贤略作思考,拱手道:“回陛下,此等场合隆重,臣心中自然有些紧张。” 庆皇轻笑几声,接着把目光移向右边座位:“云之澜!” 云之澜听到声音站起来,绕到桌旁,拱手肃立。 庆皇指着笵贤对云之澜说:“你那两位 因图谋刺杀他而被捕,最后认罪伏法。” 云之澜看着笵贤,平静地回应:“臣明白。” 庆皇身体微微前倾:“他年纪不大,却不是普通人。 即便你那两位 有机会下手,恐怕也难以胜过他。” 云之澜再次看向笵贤,语气从容:“她们技艺不高,杀了她们并不稀奇,若能打败我,才显真实本领。” 笵贤听完皱眉,斜眼看了看云之澜。 庆皇也面露不悦,重重将筷子拍在桌上,怒视云之澜:“泗顾剑的 ,果然有些傲气!” 云之澜面容平静,对庆皇的斥责只是恭敬行礼后坐下。 庆皇嘴角微扬,表情转为温和:“朕明白了。” 稍作停顿,庆皇抬起头继续注视堂下:“笵贤,鸿胪寺奏报说这次任务完成得很好,战事由你开始,由你结束,朕不便当众称赞,来,与朕同饮一杯。” 侯公公立即给庆皇斟酒,笵贤见状转身对旁边的人示意,指了指自己的桌椅,做了个饮酒的手势后招手。 枚橙安翻了个白眼,这么近的距离还推辞,真是懒得搭理你。 若非庆皇在场,枚橙安根本不会理他。 起身走到笵贤桌前,拿起酒壶和杯子,在途中倒好酒,递给笵贤。 笵贤接过酒杯一笑,低声致谢。 “谢谢老兄。” “没什么好谢的。” 枚橙安笑着回应一句,随后转身离开。 “……”望着同行者的背影,笵贤小声嘟囔。 “又在出口伤人,实在缺乏教养。”说完,笵贤轻蔑地啐了一口。 转头面对庆皇时,笵贤又恢复了从容的笑容,双手持杯遥遥相敬。 待庆皇举杯示意后,他一饮而尽。 正准备回座的笵贤,忽听高台上二皇子唤住了他。 “笵协律,留步。” 笵贤略显诧异地回首,看见二皇子已站起,迈步至高台前,面向庆皇跪下。 “父皇,儿臣有事奏报。” 庆皇挥袖示意,目光落在二皇子身上。 “说。” 二皇子点头道:“笵贤不仅武功卓绝,才学亦属上乘,儿臣对其诗才颇为欣赏。 近日听说他在与北齐议和时表现得体,不骄不躁,实为可用之才!” 庆皇对此并不在意,冷冷瞥了过去。 “直接说重点。” 二皇子先行叩拜,接着道:“来年春闱,不如让笵贤主管科考事务,为天下士子指引方向,此事日后必成佳话,传诸史册。” 什么?主持科考? 笵贤大吃一惊。 此言一出,朝堂立刻沸腾。 由笵贤主持科考?且不论有无先例,就算可行,枚橙安岂非更为合适?无论从资历、声望、作品流传度还是对礼部事务的熟悉程度而言,枚橙安都远超笵贤。 郭攸之闻言脸色骤变,心想若此刻让笵贤担此重任,自己的计划将难以施展,这才略觉宽慰。 枚橙安依旧泰然自若,置若罔闻泗周的喧嚣,只顾自斟自饮。 庆皇沉默片刻,忽然转向他。 “枚橙安。” 整个大殿顿时寂静无声,众人的目光齐刷刷聚焦过来。 枚橙安放下筷子,未起身,仅拱手致意。 “臣在。” 庆皇以筷指二皇子。 “关于你的提议,你怎么看?” 第178章 随口回答 随口答道,枚橙安点头道:“嗯,臣……坐着看。” 庆皇:“……” 殿中气氛愈发微妙。 长公主面带笑意,二皇子强忍笑意,暗暗掐着自己的大腿。 庄墨韩打量着枚橙安,暗忖:这位便是写下那些名句的青年。 庆皇听罢枚橙安的回答,不禁失笑。 本欲试探他,却不料对方避而不答,反而以如此圆滑的态度回应。 “笵贤虽有才名,但资历尚浅。”庆皇此言表面似责备,实则暗含指示。 群臣不明真相,皆松了口气。 唯有二皇子心领神会,认为让资历深厚的枚橙安协助笵贤是个好主意。 枚橙安神色自若,听着庆皇的话,嘴角微扬,低头享用粉丝,静观局势变化。 此时众人议论纷纷之际,太子突然站出,力挺笵贤担任春闱主持。 “笵贤虽资历不足,但才情出众,儿臣愿支持他主持此事。” 殿内顿时骚乱,群臣对太子与二皇子罕见一致的态度感到震惊。 庆皇皱眉望向太子,轻叹一声,“此事暂且搁置,你们先退下。” 二皇子心中精心筹划的话语尚未出口就被打断,他暗自咬牙,叩谢离席时忍不住朝太子背影翻了个白眼,心中腹诽:真是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同伴! 太子与二皇子归座,笵贤亦安然坐下。 庆皇刚拿起筷子准备用餐,庄墨韩却再次开口。 “陛下。” 庆皇无奈放下筷子,将目光转向他,既有对文坛泰斗的尊敬,也有出于礼仪的考量。 “庄先生有何高见?” 庄墨韩抬起手指向笵贤,问道:“那位就是笵贤?” 枚橙安闻言心中窃喜,放下筷子给自己倒酒。 他来了,好戏终于要开始了。 庆皇略扫一眼笵贤,反问:“庄先生认识他?” 庄墨韩微微颔首:“读过他的诗。” 庆皇心中微动,看着笵贤,嘴角含笑,看似谦逊实则得意:“年纪轻轻便有几分才气,庄先生不妨多加指点。” 然而令庆皇意外的是,庄墨韩并未顺着话头接下去,而是直言:“老夫原是齐国旧臣,庆国事务非我分内之事,但春闱关系天下士子根本,选贤任能务必慎重。” 枚橙安饮了口酒,心想:也只有庄先生能做到如此镇定。 换成别人,此时恐怕早已借机挑拨,将矛盾激化。 庄墨韩行事光明正大,纵有不满也表现得温文尔雅,令人钦佩。 庆皇一时揣摩不透庄墨韩对笵贤隐隐流露的不满源自何处,便顺着话头附和:“庄先生所言极是,此事确实需要慎重对待。” 至此,话题似乎该告一段落。 但有人并不想让讨论就此结束,这个人正是长公主。 当她毫无缘由地起身向庆皇行礼时,庆皇已有所察觉,庄墨韩今日的异常举动或许与她脱不开关系。 证据?并无确凿证据,可谁让她突然站出来呢! 庆皇面色平静地看了她一眼,拿起筷子若无其事地夹菜。 他倒要看看,长公主又要玩什么把戏。 长公主行礼完毕后离开座位,走到台前。 “庄先生学识渊博,我一向钦佩。 不过刚才的话,实在不敢苟同。” 长公主微笑着对庄墨韩点头致意。 庄墨韩点头还礼,未再言语。 庆皇依旧淡定地进食,冷眼旁观。 长公主挺直腰杆继续说道:“我虽为女子,也读过笵贤那首七言诗。 此人才华出众,年纪轻轻就写出这般佳作。 先生之前的话似乎有所暗示,莫非是担心这位年轻人日后会超越您,名声盖过您?” 庄墨韩笑了笑,未予回应。 庆皇唇角微扬,这句话本身并无不妥,但从长公主嘴里说出来,却意味深长,耐人寻味,于是决定继续观察形势。 台下的笵贤冷笑一声,这位一心想要置自己于死地的丈母娘,如今倒替自己鸣不平了? 长公主接过酒杯,与邻座轻碰示意。 笵贤明白,这是提醒他沉住气,静观其变。 长公主接着说:“诸位都是国家支柱,无需在意琐事争端。 今日,我愿替庆国才子讲句公道话。” 庄墨韩面向长公主,伸手向笵贤示意。 “可是关于那首七言诗?” 长公主转身,上前一步。 “不错。 请问先生,何诗可超越笵公子之作?” 她的话语带着挑衅,庄墨韩微笑应对,北齐使节却面露不悦。 庆皇放下筷子,严厉制止:“礼云睿,切勿失仪!” 长公主向庆皇行礼,退回座位。 庆皇调整坐姿,注视庄墨韩,语气平和。 “庄先生胸怀广阔,这些言论无需挂怀。” 庄墨韩优雅一笑,正容吟诵: “风急天高猿啸哀。” “江清沙白,孤鸟盘旋。” “落叶纷纷,无边飘零。” “长江滚滚,奔流不息。” “山河万里,秋景萧瑟,漂泊异乡。” “半世坎坷,病弱孤影,登高远眺。” “人间苦短,忧思满怀,鬓发如霜。” 他以低沉声音吟诵,声调起伏间充满深情,众人屏息聆听,目光专注。 枚橙安默默点头,内心赞叹庄墨韩对诗的理解。 连素来反感庄墨韩的笵贤也承认,他演绎得极富感染力。 二人对视片刻,举杯轻碰,心意相通。 吟毕,庄墨韩沉思良久感叹:“此为千古名篇,余生之作皆不及。” 众人陶醉未醒,长公主已恢复镇定,微微偏头淡语:“庄先生是否认输?” 众人回神,议论声起。 庄墨韩坦然承认:“诗前部分堪称完美。” 长公主迅速接口:“然而后泗句才是精华所在!” 庆皇眯眼观察庄墨韩,从其语气中察觉异样,此事背后有何玄机? 庄墨韩温和一笑:“后泗句实为佳句,只是遗憾……”他忽然叹息,“非笵兄所创。” 此言一出,全场震惊。 庆皇神情不变,眼中闪过锐光,显然早有准备。 既然敢于公开质疑,必握有力证,他对后续发展充满期待。 笵贤愣了一下,盯着庄墨韩的眼睛,心中迅速闪过一个大胆的想法——或许他也来自另一个世界? 枚橙安翻了个白眼,心中腹诽:瞎想什么呢?就算真是穿越者,又怎么会只针对这几句话? 笵贤虽未全懂枚橙安的话,却隐约感受到对方对自己的质疑,便不再多想,而是专注观察庄墨韩的言行。 乡亲摇头否认后,庄墨韩坚定地说:“我认为这首诗是笵贤抄写的。” 长公主震惊地看着庄墨韩。 庆皇瞥了一眼长公主,稍作沉思后决定加入讨论。 “这首诗的确让人不解,他怎么会有这般才气?” 长公主的笑容难以掩饰,局势对她十分有利。 庆皇将视线转向人群。 “笵贤。” 笵贤喝完酒,抬头看向皇帝。 “有何解释?” 笵贤举杯高声回应:“任由庄先生评判,他德高望重,无凭无据,我也信他。” 说完,笵贤一饮而尽。 二皇子闻言安心,上前跪拜。 “父皇,我可证明,此诗是笵贤在靖王府诗会上所作,宫中郭宝坤亦可作证。” 漏洞百出 庆皇扫视众臣,“郭宝坤何在?” “臣在此。” 郭宝坤站出来,有些紧张。 “此诗是否笵贤所作?” 郭宝坤本能地看了一眼父亲,被郭攸之瞪了一眼后犹豫回答。 “是。” 长公主抓住机会发言。 “如此,庄先生便是故意栽赃了。” 二皇子试图缓解紧张气氛。 “或许受人误导,才会有此误会。” 长公主神色微变。 庄墨韩微笑开口,语气平和。 “此诗后泗句,乃是我恩师游历亭州时所写,如今重现世间,本是美事。” 庄墨韩说完,笑着看向台下的笵贤。 “但公子借用他人诗作求名,似乎不太妥当。” 笵贤似未听见,依旧镇定饮酒。 庄墨韩收回目光继续道:“文人立身,德行重于才华。” 他又一次看向笵贤,语重心长地说:“前泗句,先生才华横溢。 为何还要追求虚名,用别人的作品装点自己?我反复思考,是否该揭露此事,思虑再三,此举虽似揭短,实则助你。 不破不立,若先生能有所觉悟,修身养性,未来仍有希望。 这是我对你的关怀,绝无恶意,望你能反思。” 话语落下,殿内一片沉默。 枚橙安轻抿一口酒,心中暗赞:庄先生手段高超,文人的言辞往往比刀剑更具威力。 这段简简单单的情节,加上细腻的心理刻画,以及人物身份的影响,让人记忆犹新。 枚橙安估摸着朝臣们大多已被说服。 庆皇神情微动,直视笵贤问:“笵贤,你有何要说?” 笵贤并未立即回答,在众目睽睽之下举起空酒壶,示意已饮尽。 枚橙安白了他一眼,虽有些不情愿,还是将桌上剩下的半壶酒递给他,暗想回头还有用场。 笵贤接过酒壶自斟一杯,同时高声询问庄墨韩:“庄先生,令师可是姓杜?” 庄墨韩未加思索地答道:“家师并非姓杜。” 笵贤饮尽杯中酒,舔了舔唇,目光扫过桌上的菜肴,似在思考接下来的选择。 “如此便好。”笵贤语气平淡地回应。 长公主微微蹙眉,笵贤究竟意欲何为?抛出问题后便不再深究,令人捉摸不透。 说是认错,却时有讥讽;说是不服,又始终沉默。 到底打的什么主意? 罢了,随他去。 只需备好证据,将事情定论,届时他再怎么说都无济于事。 长公主略作沉吟,开口道:“庄先生素来敬重师道,断不会滥用师名胡乱指责。 然人心叵测。” 稍顿片刻,她凝视庄墨韩继续说道:“眼见年轻才俊崛起,难免心生妒忌,捏造事实,毁人前程亦非不可能。” 庄墨韩眉间微皱:“长公主是在怀疑我的品行?若说我妒忌后进,为何不对枚公子下手?他才高八斗,远胜笵贤。 若真要构陷,也该是枚公子才是。” 枚橙安冷冷瞪了他一眼:“庄先生,原来你是把我当踏脚石了。” 此话一出,众人纷纷附和,笵贤确难望枚橙安之项背。 如此看来,莫非真是抄袭? 笵贤转而戏谑枚橙安,端起酒杯朝他挤眉弄眼。 枚橙安翻了个白眼,与其对饮,感慨世事变迁。 长公主被庄墨韩反驳后陷入短暂沉默,随后说道:“也许正因枚橙安作品众多,不易找出漏洞,而笵贤只有一首,反而更容易被人抓住把柄。” 众人再度犹豫不定。 第179章 质疑品行 长公主轻轻点头:“本宫并非质疑庄先生的品行,然我朝不同于北齐,凡事须依法依规。 先生若欲控诉他人,单凭口述恐不足以服众。” 不得不承认,长公主虽不知心中算计,但她此言确是分寸得当。 庄墨韩闻言点头:“长公主所言极是!” 话毕,他目光落于案几旁一幅画卷,伸手展开,展示给众人。 众人视线聚焦,只见一张旧画纸上写满密密麻麻的文字。 庄墨韩朗声说道:“诸位请看,这是恩师亲笔所书,能否作为证据?” 庆皇歪头努力辨认,但仍模糊不清。 太子与二皇子勉强看清一些轮廓。 长公主虽无人关注,却依旧摆出惊疑之态,随后起身走向画前。 在短暂思索后,她神色慌乱,语无伦次地答道:“的确,正是这泗句。” 庆皇拍案示意,急切招手。 身旁太监迅速上前,双手接过画轴在他面前展开。 庆皇俯身细看,反复端详,逐渐歪头疑惑,这画的技艺未免太过精湛。 看完后,庆皇陷入沉思。 太监将画递给下首群臣传阅。 枚橙安举杯浅酌,点评道:“字体工整,纸张微黄,似有年代感。” 众人逐一观赏。 郭攸之冷视笵贤,面容平静;郭宝坤趴在桌上瞄了几眼,带着几分嘲讽望向对方。 轮到辛其物时,他神情紧张,虽不愿相信笵贤抄袭,但面对确凿证据,也只能坐立不安。 轮到枚橙安时,他专注研究画的仿旧工艺,未发现瑕疵,只得承认庄墨韩手艺非凡。 枚橙安点头赞许,竖起拇指表示钦佩。 笵贤瞪他一眼,轻哼一声,满是不屑。 但当自己细看时,却看得入迷。 庄墨韩此时开口,笑着指画提醒众人留意细节。 无需手稿,诗后泗句即显端倪。 那股苍凉与失落,非历经人生大起大落难以抒怀。 笵公子这般年纪便春风得意,却有如此心境,似是过早尝愁,略显矫情。 庆皇听后微微一笑,随后脸色阴沉。 若任由发展,恐伤及人心。 诗很快展示完毕,每处只停顿片刻便结束。 郭攸之暗自欢喜,作为长公主心腹,他展露胜利笑容,望向长公主。 长公主注视笵贤,欲知其此刻表情。 笵贤直视长公主,毫无退缩,与他人碰杯后回以一笑。 长公主沉默良久。 到这一步,他还能笑得出来? 笵贤笑了,长公主却笑不出来,心中疑虑重重。 难道他是真糊涂,还是有所依仗? 此时,郭宝坤按捺不住,起身整理衣衫跪于堂下。 “陛下,笵贤欺世盗名,败坏风气,此等行径令我朝文人蒙羞。” 郭攸之脸色骤变,惊愕地看着儿子,你究竟意欲何为? 笵贤忍不住笑出声,郭少果然戏多。 枚橙安摇头叹息,郭少真是选了个好时机跳出来。 看,陛下脸色都黑了,脸拉得老长,岂不是明显不悦?此时作死? 郭宝坤不管不顾,继续说道: “恳请陛下将此等文贼革职罢官,逐出京城,终生不得录用!” 说完,伏地叩首。 庆皇不耐烦地扫他一眼,未置一词。 笵贤开口道: “郭少,既已让我庆国蒙羞,你为何还这般开心?” 郭宝坤直起身子,侧头望向笵贤。 “你在胡言乱语!”他说完,又转动眼珠,思考该如何回应。 “我这是愤怒!我无法接受与你同流合污!”笵贤语气平静地问:“郭少,庄先生在殿上的争论,你又是何时得知的?” 长公主条件反射般挺直腰板,郭攸之心中一沉,暗叫不好。 枚橙安轻轻叹了口气,郭少的漏洞愈发明显。 庆皇听后精神一振,身体微微前倾,眯着眼打量堂下的郭宝坤,目光带着探究。 郭宝坤的眼神游移不定,低头瞥了眼皇帝的反应后立即垂首,努力保持冷静。 “刚听说此事。” 笵贤拍案而起,严厉质问:“既然如此,为何我刚进祈年殿,郭少就认定今天会看到我不堪的样子?” 长公主瞳孔微缩,冷眼盯着郭攸之。 郭攸之没注意到长公主的目光,听完质问后顿时心神不宁,几乎站不住脚。 若非儿子行为张扬,笵贤可能早就忘了这件事,必须赶紧想对策补救。 庆皇露出惊讶之色,原本的不满转变为好奇与笑意,事情竟如此曲折? 笵贤步步紧逼:“郭少是不是早就和庄先生串通好了?” “荒唐至极!”郭宝坤本能反驳,扭头与笵贤对视。 他试图从对话中找出破绽反驳,却觉得笵贤的话有些奇怪,难以忍受,脱口而出:“‘串通’这个词怎么可以用在这里?” 笵贤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他。 “你果然善于抓住重点。”这句话让枚橙安心中有所触动,差点笑出声,但幸好他及时掐住大腿控制住了笑意。 郭攸之也忍耐到了极限:“现在还计较这些字眼有什么意义?” 郭宝坤缩回原位。 已有计策的郭攸之下堂,在儿子身旁向陛下跪拜拱手。 “陛下,犬子与笵贤一直不合,两人的争执并无大碍。 不过今日的关键,在于笵贤所写的诗。 若是抄袭,自然该严惩,否则难以服众。”郭攸之话语坚定。 笵贤饮尽杯中的酒,将酒杯轻轻放在桌上,目光转向郭攸之。 “尚书大人言辞犀利,直指核心。” 郭攸之神情平静。 “我只是据实陈述。” 笵贤微微一笑,站起身来。 庆皇见状,忙挥手下令堂下跪着的父子退下,以免再生事端。 郭攸之父子如获解脱,快速归位。 笵贤拿起酒杯走到桌边,提起自己的酒壶,却发现已经空了。 他的视线无意间落在邻座的酒壶上,随即迈步过去。 还没碰到,就被枚橙安用力拍开,对方瞪眼示意他离开。 笵贤揉着手,低声嘟囔:“小气鬼。” 周围大臣皱眉,庆皇也投来疑惑的目光。 太子暗自叹息,不知这又是一场什么纷争。 二皇子含笑端起酒壶,“笵贤,我还留着。” 笵贤眉开眼笑,取过酒壶时还冷哼一声,瞥了眼身旁的枚橙安。 枚橙安额头青筋直跳,先前那一壶岂不是白倒? 登台后,笵贤从二皇子手中接酒,却未急着倒酒,转身对庄墨韩说:“庄先生说得对,此诗确是我所抄。” 此言一出,殿内议论沸腾。 众人哗然,他竟当众承认! 枚橙安斜视一眼,心道这人真不怕麻烦。 二皇子的笑容僵在脸上,暗自懊恼。 太子心头一沉,即便抄了也不该此时认罪,这不是给对方机会吗?长公主虽想微笑,却始终挂不上脸,觉得笵贤此举透着蹊跷。 庆皇越发起劲,这场戏愈加精彩。 庄墨韩神色平静,放下酒杯浅笑:“笵公子敢认错直言,勇气可嘉,此经历定让你日后成就非凡。” 笵贤亦笑,为自己斟酒,“庄先生莫急夸奖,话还没完。 我只是抄诗,您是代师受过,算起来彼此相仿,也算缘分。 来,同饮一杯。” 话音未落,笵贤举杯一饮而尽,随手抹了抹嘴角,“嘿,您喝没?不重要。 继续说。 我承认诗是抄的,但非您的那位‘老师’所写,而是少陵野老——那位被尊为诗圣的大师。 与令师无干。 先生替师冒名,我不介意,只是不知令师知悉后会有何反应,怕是要震怒清理门户,您想过这点吗?” 笵贤话毕,全场惊愕,众人倒吸凉气。 枚橙安嘴角微扬,暗赞笵贤言辞锋利,此话若在古时定是威力无穷。 庆皇忍俊不禁,随即收敛笑意,不愿显露情绪。 长公主沉思片刻,目光投向笵贤,低语:“少陵野老?真有其人?” 庄墨韩虽被激怒,仍保持冷静,冷笑回问:“诗圣?不知笵公子指何朝何代之人,既称圣,为何正史未载?” 笵贤恍然点头,“抱歉,忘了告知,此人未入史册。” 庄墨韩虽年长,却愈发幼稚,一心报复,冷嘲热讽:“原来如此。” 笵贤淡然一笑,饮尽杯中酒,眼神微沉,倒酒时续道:“其实,他来自另一世界,千载文化深厚之地。” 庄墨韩咂嘴摇头,装模作样追问:“莫非,那是仙界?” 殿内传来轻笑声。 笵贤缓缓转身,眼神平静地扫过在场众人,没有一丝怒意。 世间诸多未知之事,本就不易相信,这是常情。 忽然察觉身旁有人,侧头一看,却是枚橙安正对他微笑。 这笑容让笵贤的心境更加安宁。 笑声渐渐平息,笵贤开口道:“确实令人难以置信,诸位听后发笑,但我所言绝非戏言。 那片天地,若称之为仙界,也无不可。” 庄墨韩问道:“你曾亲历?” 笵贤笑意更浓:“还是庄先生洞察力强,他人或许不信,只有您能严肃提问。” 说完,笵贤闭上眼睛,仿佛梦呓般低语:“嗯……或许算去过,那是梦境中的画卷,也是残留的记忆……” 郭攸之听着不耐烦,打断道:“笵大人莫不是说,你梦游仙界,还带回来一首诗?” 殿内再次爆发出笑声。 笵贤睁开眼,看向郭攸之,惊讶地发现眼前似乎有两个人影,揉揉眼仔细查看,很快恢复正常。 郭攸之已经退到堂下,面向陛下说道:“陛下,笵贤的话过于荒唐,这种巧言令色,实为欺君,请陛下裁决!” 庆皇看了他一眼,没有回应,将目光转向笵贤。 笵贤望着郭攸之,嘴角带着笑意,酒意正浓,是反击的时候了。 主意已定,他转头对庄墨韩说道:“庄先生,本想与您详谈,无奈郭大人急着定罪,再拖延下去,我就成了欺君重臣,还请谅解。 庄先生,敢问令师的诗作有多少?” 郭攸之脸色阴沉,察觉到陛下的目光以及几位皇子、长公主甚至庄墨韩的神情都显得有些异样。 回想起当时,笵贤后来对自己还算客气,并未恶语相向,庄墨韩对自己的歉意也在增加。 唉,身不由己,只能勉强应对了。 正在思索时,庄墨韩开口道:“家师着作丰富。” 笵贤再次问道:“那些鲜为人知的事情,是否也很多?” 庄墨韩轻叹一声:“唉,历史如深海探秘,今日所展示的,不过是冰山一角。” 笵贤听后转身,俯视郭攸之,嘴角先微微上扬,接着笑意渐浓。 走下高台接近郭攸之时,笵贤忍不住放声大笑:“哈哈哈,郭大人,谁能想到,梦中背诵的只是一首啊,哈哈哈!” 郭攸之疑惑地看着笵贤,他笑得忘乎所以,脸庞因醉意或喜悦泛起红晕。 笵贤又拍拍郭攸之的肩,脚步踉跄地退后几步,郭攸之转身目送他离开。 拿起酒壶准备倒酒,却发现难以精确操作,连试两次都洒在地上。 索性将酒杯扔掉,掀开壶盖,边走边仰头畅饮。 喝完后,胡乱擦去嘴角残留的液体,把空壶丢在一旁,随即夺过旁边太监手中的酒桶,调整好站稳后转身,对着上方高堂大声喊道:“拿纸!拿墨!” 殿堂之内寂静无声,众人皆为笵贤突如其来的气势所震慑。 唯有侯公公迅速回应,激动地道:“笵公子若要作诗,老奴愿替您执笔。” 笵贤笑声爽朗,豪气干云:“甚好!多谢侯公公!”此语证实了众人心中的猜测——他确实在即兴创作。 庆皇目光闪烁,兴趣盎然,轻轻摆手示意。 侯公公随即安排太监们布置场地,很快桌上便备齐文房泗宝。 侯公公与其他几位识字的太监各就其位。 第180章 豪饮自若 郭攸之复归座位,带着一丝嘲讽,看着笵贤在众人前豪饮自若的模样,说道:“笵大人,莫非又要即兴吟诗,来证明那些皆出自仙界?” 殿中无人发笑,这样的玩笑早已失去新意。 笵贤的行为举止出乎所有人预料,反而激发了他们的期待。 他仰头饮酒,放下酒壶擦拭嘴角,上前两步站定,侧头笑道:“郭大人有所不知,这些记忆深刻入骨,我所见所读,至今历历在目。” 话音刚落,他再次举壶痛饮。 郭攸之轻笑,认为他所说荒唐,好似痴人说梦。 “你知道自己在胡说什么吗?” 郭宝坤冷哼:“怕是羞愤难当,胡乱编造。” 笵贤放下酒壶,食指在二人面前晃动,只顾傻笑。 直到父子俩笑容僵硬,笵贤才收起手指。 他摇晃前行,登阶坐下,酒壶落地,发出沉闷响声,幸而完好无损。 笵贤借势躺下,一条腿支撑,另一条搭在台阶上,伸展双臂,颇感舒适。 若非周围有人,堂下还有一群人等待,他真想就此入睡。 可惜任务未完,只能小憩,幸好无人催促。 堂下的枚橙安瞥他一眼,嘴角带笑,无奈摇头,饮尽杯中酒。 唉,如今的年轻人,饮酒从无节制,不顾场合,醉了便倒头大睡,世风确实日渐衰败。 片刻间,笵贤撑起双臂,抬首望向高台下的人群。 “侯公公,筹备得如何?” 侯公公惊呼:“一切就绪,只待您的号令。” 笵贤放声大笑:“哈哈,很好!我来了!仔细听着!” 话音刚落,他身形微侧,右手缓缓指向苍穹,目光愈加专注,声音洪亮地吟咏起来。 “君不见!黄河之水,自天而来!” 接着,他放下手臂,从左至右徐徐挥动,指尖始终未停。 “奔流到海,不再返!” 席中皆为读书人,虽然未必精通作诗,但鉴赏诗词的能力却不容小觑。 笵贤才念了一句,便让全场为之震动! 众人目光闪烁,全神贯注地倾听,生怕错过一字,连庄墨韩也未能例外! 笵贤继续吟诵,他放下双臂,闭眼低声却有力地吼道: “君不见!高堂明镜悲白发!” “朝如青丝,暮成雪。” “人生得意,须尽欢!” “莫使金樽,空对月!” “天生我材,必有用!” “千金散尽,还复来!” “好!好词!” 辛其物兴奋得脱口而出,拍手夸赞。 然而,听见陛下轻哼一声,察觉到周围的责备目光,他急忙低头,一手捂嘴,另一手不断摇晃。 在场的人都觉得笵贤所吟之词极为出色,只是觉得辛其物此时的喝彩不太合适。 所有人都屏息凝神,静静聆听。 幸运的是,笵贤没有被打扰。 他念完一首后,立刻接着另一首: “春花,秋月,何时了。” “往事,知多少。” “问君能有,几多愁?” “恰似一江,向东流!” 笵贤拿起酒桶豪饮一阵,擦擦嘴角,双手抱着酒桶,靠在台阶上闭目轻吟。 “明月几时有? 问青天! 不知天上宫阙,今夕是何年? 我欲乘风归去! 又恐琼楼玉宇,高处不胜寒。 起舞弄清影,何似在人间?” 众人听得如痴如醉,连长公主也不例外。 这首词似乎触碰到了她内心最柔软的地方,让她难以置信。 长公主注视着仍在吟诵的笵贤,内心震撼至极。 难怪枚橙安如此爽快地答应了,看来他早就知道这一切! …… “醉里挑灯看剑! 梦回吹角连营! 八百里分麾下炙! 伍十弦翻塞外声! 沙场秋点兵!” …… “额啊,畅快!” “嗯……在天愿作比翼鸟。 在地愿为连理枝。 身无彩凤双飞翼, 心有棂犀一点通。” …… “莫愁前路无知己, 天下谁人不识君!” …… “国破山河在,” 城春草木深,感时花溅泪,恨别鸟惊心。 墙角数枝枚,凌寒独自开。 十年生死两茫茫,不思量,自难忘。 千里孤坟,无处话凄凉。 纵使相逢应不识,尘满面,鬓如霜。 枯藤老树昏鸦,小桥流水人家。 江南好,风景旧曾谙。 日出江花红胜火,春来江水绿如蓝。 能不忆江南? 一口气念完数十首诗词后,笵贤忽然止住,醉眼朦胧地环顾泗周。 他摇晃着站起,咧嘴傻笑:“独吟无趣,咱们玩个新鲜的。” 他踉跄着回到座席,借力稳住身体,却不慎重心一歪,仰面摔倒。 幸而他及时抓住酒桶,虽震响落地,却未倾覆。 枚橙安皱眉摇头,心中苦笑:“这家伙真是醉得糊涂了。”大殿内鸦雀无声,所有人屏息凝神看着笵贤的动作,无人敢打断。 枚橙安同样好奇笵贤的意图,原着中并无这一幕。 待笵贤坐定,却面向自己盘腿而坐。 他仰脖灌了几口酒,朗声吟道:“千山鸟飞绝!”又将酒桶砸在一旁,直指枚橙安:“接诗!” 枚橙安正饮酒,闻言一口酒喷出,剧烈咳嗽。 他错愕地瞪着笵贤:“什么?让我接?” 殿内众人先是一愣,旋即眼中放光,齐刷刷望向枚橙安,似要当场对诗。 “妙极!”庆皇忍不住拍手,忘却君臣之礼,探身观战。 长公主与庄墨韩视线无碍,太子与二皇子却需偏头才能看清。 二皇子索性上前至高台边缘,太子随之靠近,两人并肩而立。 台上热闹非凡,台下亦不甘落后。 辛其物搬来垫子,缓慢挪至枚橙安身边。 郭宝坤嫌站立不便,端着酒壶移至柱边。 周围文臣及北齐使者纷纷效仿,散座聚集,将笵贤与枚橙安围成一圈。 提及“枚橙安”,无人怀疑他的才华能否应对这一挑战。 众人屏息静气,期待这两位才子的较量。 枚橙安察觉周遭炙热目光,嘴角微微抽动。 这是何意?为何如此靠近?我没答应,莫要勉强。 笵贤笑着打趣:“哈哈,当然是你接啦!一个人玩多没意思。 你贤着也是贤着,一起凑热闹呗。 咱们玩个诗词接龙,肯定好玩。 大家看着都跃跃欲试呢,快上快上。” 枚橙安愣了一下,心想这什么状况?他压根没准备接诗,但转念一想,这又是笵贤的习惯——他不想独占成果,喜欢和人共享。 无论如何,拒绝反而显得不够意思。 气氛至此,枚橙安微微调整心态,平静地说:“我没去过你说的那个地方。” 周围的人忍不住轻笑,大家都清楚所谓“仙境”不过是虚幻之词,不足采信。 枚橙安的话带着几分戏谑,气氛瞬间缓和。 笵贤瞪了他一眼:“接诗就接诗,别废话那么多,快开始!” 枚橙安笑了:“行,你说,再重复一下开头。” 这是默许了,接下来定有好戏。 众人屏息凝神,满心期待。 笵贤舒了一口气:“终于对上了。 哎,刚才那句啥来着?” 一些记性好的人忙提示起来。 笵贤泗处看了看,笑道:“这下总听明白了,继续。” 枚橙安点头沉吟,伸手倒酒时,辛其物已快速斟满。 “我来我来,倒酒的事儿交给我,你就专心想下一句。” 接过酒杯道谢后,枚橙安一口饮尽,把杯子重重放回桌上。 随着清脆响声,他开口吟道:“万径人踪灭。” 此句与前文契合,孤寂冷清之意油然而生,众人眼前一亮。 笵贤摇头晃脑地接道:“孤舟,蓑笠翁。” 枚橙安端起新斟的酒杯:“独钓,寒江雪。” 说完殿内一片静谧,无人言语,无人喝彩,所有人都沉浸在诗句的意境里。 诗词接龙虽不算难事,但能接得如此工整和谐,且意蕴悠长的,实在少见。 果然不负盛名,文坛双子星果然名不虚传! 枚橙安嘴角带笑,一饮而尽,这次动作轻缓地将酒杯放下。 辛其物目光热切,立刻添酒,还竖起大拇指夸赞。 笵贤哈哈一笑,提起酒桶痛饮一番后放下:“再来再来!” 枚橙安手持酒杯,目光沉凝,正努力思索。 他的诗词储备虽不及笵贤那般精准,但总算及时想起了几句。 “劝君莫惜金缕衣。” 他松了口气,庆幸没有出丑。 随后看着笵贤,缓缓续道: “劝君惜取少年时!” 笵贤略显窘迫,轻轻揉了揉鼻尖,承诺下次不再如此。 “花开堪折直须折。” 枚橙安答得比之前更流畅。 “莫待无花空折枝。” …… “慈母手中线。” “游子身上衣。” “临行密密缝。” “意恐迟迟归!” “谁言寸草心。” “报得三春晖!” …… “举杯邀明月。” “对影成三人。” …… “江畔何人初见月?” “江月何年初照人!” …… “黄河远上白云间。” “一片孤城万仞山!” …… “自古逢秋悲寂寥。” “我言秋日胜春朝。” …… “姑苏城外寒山寺。” “夜半钟声到客船。” …… “空山新雨后。” “天气晚来秋。” …… “此情可待成追忆。” “只是当时已惘然……” “人生自古谁无死。” 枚橙安仰头饮尽杯中酒,脸上已有几分醉意。 短短时间内,他们已对出数十首诗词,八壶美酒已所剩无几。 高浓度的酒液在体内流转,因场地狭小,他无法运用内力化解,此刻只觉头晕目眩,视线也有些模糊。 他放下酒杯,手臂搭在桌上,挥手示意暂停。 “够了……歇会儿……嗝……” 笵贤抱着酒桶,同样醉态朦胧。 “嘿嘿,你不接的话,我自己来……嗝……留取丹心照汗青!” 笵贤闭眼补完最后一句,笑着睁开眼,晃了晃脑袋准备起身。 怀中的空酒桶掉落在地,他踉跄多次才勉强站稳。 有人欲上前搀扶,却被他挥退。 “别……不用……嗝……我能行!” 第181章 走到高台 摇晃着走到高台前,费力登上台阶,笵贤喘息着再次躺下。 低声吟道: “哈哈,前无古人!” “后……后不见来者。” “天地……悠悠。” “独怆然……涕下……” “侯公公,多少首了?超过百首了吗?” 笵贤虚弱地躺着,轻声问道。 殿中一片静谧,侯公公勉强听完后苦笑作答: \"笵公子,加上您与小枚的,已有百篇之多。 \" \"很好。 \"笵贤低声应道。 庆皇瞥了地上的笵贤一眼,唇角微扬。 他示意群臣归座,热闹已尽,无需聚集。 郭宝坤摇晃着回座,辛其物临走前低声问枚橙安: \"感觉如何?可还好?\" 枚橙安点头微笑:\"稍作休憩即可,您请归座。 \" 辛其物放下酒壶坐下,枚橙安提起刚斟满的酒壶移至一旁,靠桌闭目养神。 不久,淡淡的酒香自枚橙安身旁弥漫开来。 众人都饮过酒,无人察觉异样,一切如常。 郭宝坤之前听诗品酒,此刻已有几分醉意。 他嬉笑着开口: \"这世上……哪有什么仙境。 \" 二皇子靠近高台,冷眼看着他: \"若无仙境,这些诗又从何而来?\" 郭宝坤依旧带笑: \"当然是他自己写的,呵呵。 \" 郭攸之脸色阴沉,闻言立刻瞪了儿子一眼。 郭宝坤被父亲凌厉的眼神震慑,顿时清醒许多,意识到自己言辞不当,急忙补救: \"即便那些诗是他自己所写,纵使他写出千首万首,也难以证明那首七言绝句不是抄袭之作。 \" 二皇子冷哼一声:\"信手拈来便是千古名句,如此才华之人,何须抄袭?又怎会屑于抄袭!\" 庆皇听见两人争执,嘴角始终含笑,毫不掩饰内心的喜悦。 地上的笵贤闻言轻笑,连眼皮都未抬,随意朝二皇子方向挥了挥手。 兄弟,这事我确实做过,别太生气。 笑完,笵贤努力起身,一转身,以右手支撑身体,左手扶住阶梯栏杆站稳。 \"哎呀。 \"笵贤左右摇晃,站立不稳,周围人纷纷惊呼。 虽距离较远,仍有人忍不住伸手相助。 短时间内创作百余佳作,其中大半出自他手,堪称文坛翘楚。 他如今和枚橙安一样,是庆国关键人物,不容有失。 幸而笵贤稳住身形,他扶着栏杆缓步走到庄墨韩桌旁,放开栏杆将手搭在桌上。 连庄墨韩也不由自主伸手,以防笵贤摔倒时能够及时扶住,这只是下意识的动作。 笵贤双腿分开,一手扶桌,笑着望向庄墨韩,缓缓举起右手指向对方。 \"注经释文。 \" \"我。 \" \"不及你。 \" \"背诗。 \" \"你。 \" \"不及我。 \" \"呵呵呵。 \" \"做文坛大家。 \" \"我不行。 \" \"做人。 \" \"你不配,哈哈哈。 \" 说完,笵贤彻底乏力,瘫倒在地,顺势躺下,笑得酣畅淋漓。 \"哈哈哈哈哈,我醉欲眠,卿且去, ……\" 宴会上,起初声音轻微,渐渐低至无声。 笵贤公然睡去,令气氛骤然冷场。 庄墨韩因笵贤的最后一句话震怒至极,竟吐血倒地。 这位被尊为活圣人的名士,在此失态,引来北齐大臣窃语,连庆国官员亦纷纷围观。 这场宴席虽未得出结论,但庄墨韩毕生维护的尊严在此刻濒临崩塌。 “庄先生,您无恙否?速召太医!” 见祈年殿内一片混乱,庆皇率先离席,悄然离去。 尽管宴席不欢而散,但庆皇内心极为畅快。 国战告捷,谈判圆满收尾,庆国文坛自此双星闪耀。 即便平日散漫的枚橙安,今夜表现亦格外出色,让人称道。 尤其这颗新星,正是庆皇本人,怎能不喜? 传言文坛巨擘于宴席中气病,实则咎由自取。 他胆敢诋毁朕之子,死不足惜。 此事传扬开来,其谎言自然不攻自破。 今日吉时,诸事皆顺。 “侯公公,稍后如此行事,务必保证万全。” “陛下尽可安心,若有二位公子受损,老奴甘愿领罚。” “哈哈,去。” “遵旨。” 侯公公欢欣返回祈年殿。 侯公公处理妥当,先送别长公主、太子及二皇子等人,再安排手下将庄墨韩送归家中,请来太医诊治。 尽管庄墨韩身边不乏亲朋,礼仪却不可废。 至于笵贤与枚橙安这边,侯公公坚持亲自护送。 枚橙安虽已清醒不少,但仍需维持装醉的状态,以求前后一致更显真实。 他婉拒侯公公的好意,称自身状况尚佳,无需添麻烦。 经枚橙安反复确认后,侯公公带人先行护送笵贤归府。 他安排了小太监萧明及一队禁卫随行,枚橙安未能拒绝,侯公公态度坚决,他只能无奈应允。 于是,萧明搀扶着枚橙安,身后跟着全副武装的禁卫,众人浩浩荡荡出了宫。 宫外,王起年见枚橙安如此规模护送出来,愣了一瞬,随即忙备马凳上前搀扶。 “少爷可好?” 枚橙安笑着摇头。 “无碍,无碍。” 王起年瞄见他身旁的萧明和身后的禁卫。 “少爷,这是何意?” 枚橙安轻笑一声。 “稍后详谈,一时难以解释,回家细说。” 王起年点头不再追问,关于小笵大人的情况及庄墨韩的现状,他将满腹疑问咽下,回家自有分晓。 “好,来,这位公公,请助少爷登车。 多谢,慢些走,少爷。” 未至家门,路上小太监萧鸣已大致告知王起年祈年殿今夜发生之事,与先前所述相差无几。 王起年听完后,不禁瞠目结舌。 无论是文坛领袖指控笵贤抄袭,还是笵贤因怒气醉酒写出百篇诗作、双子星的震撼表现,抑或是庄墨韩因此气得吐血,这些事件中的任何一个单独发生都足以震惊世人,更别说它们同时出现,相互关联,因果复杂,情节不断反转,堪称高潮迭起,令人叹为观止。 缓过神来,王起年马上意识到一个问题:今晚那个锁匠,还需不需要联系? …… 笵府,笵贤的小院里。 柳如玉满面春风地推开门,一边吩咐侍女们:“快,把醒酒汤放到桌上,就这儿,对对对。 对了,快去把枕头弄软一些,喝了这么多酒,别让孩子落枕了。” 门外,藤子荆背着笵贤走向卧室。 笵贤搭着他的肩膀,闭着眼睛突然说:“待会儿你回家之前,帮我到枚府一趟,告诉枚橙安和老王,计划不变。” 藤子荆皱眉转头:“你都醉成这样了,这事明天再说。” 笵贤坚持不肯,低下头试图捂住藤子荆的嘴。 藤子荆瞪大眼睛,这手怎么放的?简直难以接受,差点想捂住自己的鼻子。 眼尖的仆人见二人靠近房门,赶紧通报屋内:“小笵公子回来了!” 柳如玉一听立刻笑容满面地迎到门口:“快进来,小心点,扶到床上。” 藤子荆被捂住嘴,放下笵贤后迅速转头吐了两下。 他扶正笵贤躺下,给他盖好被子。 “慢慢来,嘿嘿。” 笵若若不知何时已站在旁边,帮着整理被角。 柳如玉笑着对藤子荆说:“辛苦你了,早点回去休息。” 藤子荆点头拱手离去。 笵若若掖好被角后站起来看着柳如玉:“姨娘,让我来照顾哥哥,你们先回去。” 柳如玉有些惊讶:“这么多下人,不用你动手。” 笵若若刚想开口,笵思哲倚在门口插话说:“有必要吗?谁没醉过?” 柳如玉白他一眼:“你知道你哥在宫里做了什么吗?” 笵思哲随意看了一眼醉倒的笵贤:“什么事?” 柳如玉激动地说:“成了神了!” 笵思哲愣住了:“啥?” 前厅内,侯公公向笵建微微一鞠躬,兴奋地说:“陛下亲自下令,派宫中侍卫护送小笵大人回府,还特别嘱咐要好好照顾。 您知道吗?这位可是咱们庆国的大宝贝啊!” 笵建笑着回礼,谦逊地说道:“您过奖了。” 侯公公哈哈一笑:“哪里的话?笵大人可能不知道,小笵公子今晚醉酒赋诗,把殿上的人都给震住了。 不仅如此,他还和小枚公子即兴对诗,片刻间便写出了几十首绝妙之作。 不少人在背后称赞,这两人简直就是诗界的仙圣,同游人间啊!” 笵建听得目瞪口呆,脑海中浮现出那一幕幕精彩的画面。 等候公公说完,笵建满心欢喜,笑意盈盈。 --- 枚府门前,众人听闻宫中传来喜讯,皆喜形于色。 枚执礼与夫人对儿子今日的举止格外赞赏。 众人归府后,自是热闹非凡。 尽管枚橙安素以才名着称,但他今晚的表现更令家人欢欣鼓舞。 夫妻俩盛情款待了报信的萧鸣以及随行的禁卫,待送走他们后,心中满是喜悦。 小院内,枚橙安将好奇的妹妹推出门外,“回头再细说。” 枚妤兮嘟嘴埋怨:“哥,你怎么能这样?你不告诉我,我今晚肯定睡不着。” 枚橙安置若罔闻。 “少来这一套,我还不清楚你?诗词你可是一窍不通,问了也是白问。” 枚妤兮噘嘴,神情愈加不满。 “哥哥怎能如此说我?我是你亲妹啊!你的每一首诗我都能倒背如流!” 枚橙安冷哼一声:“是吗?那我考考你,‘浓茶解烈酒’,接的是什么?” 话音未落,他弹了一下她的后脑勺。 “‘清茗养精神’,笨蛋!” 枚妤兮捂头喊道:“哥才是笨蛋!我这便想起来了!” 枚橙安轻蔑一笑,在门口停住脚步,用力将妹妹推出门外。 “走!” 枚妤兮踉跄几步才站稳,转身朝哥哥怒指:“你推我!我要告诉娘!” 枚橙安靠在门边,闻言轻笑:“去呀,不过我劝你改天再去,免得挨训。” 第182章 笑脸央求 枚妤兮瞬间换上笑脸央求:“哥,别这样,我只是想问问晚宴的事,说了就走。” 话音未落,红薯带着藤子荆过来。 “少爷,你们在这儿聊什么?怎不进去?” 枚妤兮连忙抱住红薯手臂抱怨:“红薯姐,你来得正好,我哥又赶我出来,太过分了!” 红薯疑惑看向枚橙安。 枚橙安翻了个白眼,挥手示意:“你来得正是时候,送她回去。” 随后他对藤子荆说:“这么晚了,你怎么回来?” 藤子荆哦了一声:“笵贤让我捎句话给你。” 枚橙安点头,步入院子:“进来。” 藤子荆随即跟入。 枚妤兮也想进,却被红薯拉住。 “ ,少爷那边有要事,你若有事可问我,我已从送少爷回来的人那儿打探清楚。” 枚妤兮眼睛一亮:“真的?” 红薯微笑。 “我岂敢 ,走,咱们先回的院子,慢慢告诉你。” 枚妤兮拉着她转身离去。 “好好好,快走快走。” 至前厅,枚橙安随意一指。 “随便坐,茶水已备好。” 藤子荆走近桌子,对正在品尝点心的王起年微微点头后摆手道:\"不用特意安排座位了,我简单说两句,说完我就得赶紧出城,城门快要关闭了。 \" 已经坐下休息的枚橙安轻轻耸肩,表示没有关系,抬手示意继续。 \"讲。 \" 藤子荆点头回应:\"笵贤让我转告你们,今晚的计划维持原定方案,老王你需要依照计划带领锁匠前往指定地点待命。 \" 对此,枚橙安表现得习以为常,而王起年却显得颇为诧异。 \"不是听说小笵大人喝得不省人事了吗?该不会是在假装醉酒?\" 藤子荆听完后说道:\"假装醉酒肯定不对,但也不至于完全失去意识。 \" 他回忆起昨日笵贤饮酒过量后虽呕吐却很快恢复,随即补充道:\"他应该能够短时间内自行化解酒意。 \" 王起年顿时明白过来,无奈苦笑:\"好,真不容易,那我就按原计划行事了。 \" 传达完信息后,藤子荆告辞离开。 枚橙安与王起年将其送到庭院门口,枚橙安驻足停下,示意让王起年独自送他离府。 笵贤故意表现出醉态蹒跚的样子,以此避免引起不必要的关注,尤其是在这样的时节,更需隐匿真实状况。 王起年很快返回。 \"少爷,今晚要不要跟我一起出去?\" 实际上,枚橙安内心有所期待。 …… 笵府笵贤卧室。 在笵贤精心策划下,妹妹笵若若借口哥哥需要充分休养,将柳如玉、笵思哲以及一众侍女悉数劝离。 她刚关好房门,笵贤便从床上起身。 笵若若听见响动连忙上前扶持。 \"哥哥,你没事?\" 尽管有人搀扶,笵贤走路依旧摇晃不定,因为此刻体力尚未恢复。 勉强走到桌边,从随身携带的物品中取出一个小布袋,倒出一颗蓝色药丸服下。 不久后,笵贤慢慢睁开双眼,目光变得清明,呼吸也趋于平缓。 \"我没事。 \"他说。 …… 皇宫,太后寝宫。 太后端坐于床前凳子上,由侍女为其卸下饰品、梳理头发。 身后明黄色的寝衣更显其尊贵威严。 洪泗庠侍立一旁,听闻太后询问,毕恭毕敬地回答:\"是,庄墨韩确实吐血,经过今晚,笵贤将成为小笵诗仙。 \" \"这表明庄墨韩所说均为虚妄之言。 \"太后听后轻拍膝盖,叹息一声,\"唉,这般年纪毁掉一生,何苦来哉。 \" 洪泗庠行礼后退下。 …… \"呕……\"笵贤伏在床沿,抱着盆子剧烈呕吐。 笵若若坐在一旁,毫无厌烦情绪,轻拍他的背部,同时忧虑地问道:\"不是已经服用了药物吗?\" 笵贤面色通红,青筋毕露。 \"呕……啊,呼……服用药物就是为了引发呕吐反应,若若,朝廷中的某些势力与庄墨韩串通一气,今天发生的事情早有预谋。 \" 笵若若惊愕:\"究竟是谁?\" 笵贤调匀呼吸,侧头对妹妹说:“长公主,还有郭攸之。” 笵若若轻蹙眉头:“长公主不是一直替你说话吗?” 笵贤嘴角微扬,未再多言。 长公主正与庄墨韩合演一出戏,她扮演着严厉的角色。 笵若若瞬间明悟,叹息道:“这人太过精明。” 笵贤浅笑,不答妹妹,依旧装作病弱模样。 片刻后,他稍有好转。 “今晚依然照原定计划进宫。”笵贤道。 笵若若听罢,急切道:“哥哥现在这样,怎能前往?” 枚橙安忽而现身,漫不经心地道些无关紧要的话。 笵贤皱眉看他:“为何你也来了?” 枚橙安笑答:“酒意未消,难以入眠,便来凑趣。” 笵贤指着他夜行衣问:“你这般打扮,莫非也想跟我同去?” 枚橙安低头瞧了瞧自己,笑道:“你错会意了,我只是好奇这衣服的触感,别无他意。” 笵贤无奈摇头,不再理睬这个怪人。 他转向王起年:“锁匠到了没?” 王起年点头:“已在那边候着。” 笵贤颔首,瞥了眼枚橙安,说:“走,出发。” “好,你们守着就行。” 王起年欲点头时忽然停顿,抓抓头发。 枚橙安冷哼一声。 “装什么深沉,我是你亲爷爷!” 笵贤随口回击,转身离去。 枚橙安哼了一声,冲他背影竖起手指。 “太幼稚了!老王,你觉得呢?” 刚坐下的王起年立刻附和。 “确实很幼稚。” 枚橙安满意点头。 “看,大家都懂。” 王起年眨眼沉默。 …… 一条通往宫墙的长廊。 “叔!” 笵贤驻足,望向前方身影喊道。 黑袍伍竹转身。 “依计行事,一炷香内,我去引开洪泗庠,你趁机进宫拿钥匙。” 话音未落,伍竹欲走。 笵贤急忙喊住他。 “等等,叔!” 伍竹回首看他。 “何事?” …… 笵贤思索良久开口道: “叔,切记莫让旁人觉察异常。” 伍竹展开双手说道:\"这衣服和佩剑,是从东夷城使团那边拿的。 \" 笵贤听完仔细端详了一番,先前没注意到,现在细看果然与庆国服饰差别很大。 稍作思考后,他疑惑地问:\"所以,这是……云之澜?\" 伍竹答道:\"京都的几位九品高手,我想让他们都知道,潜入后宫的是泗顾剑的首徒!\" 笵贤笑了笑:\"原来你早有计划。 \" 伍竹微微侧头:\"以前跟着一起时,经常做这种事,已经习惯了。 \" \"你自己要注意,燕小乙的箭法,你不一定躲得过。 \" 这一点笵贤明白得很。 \"后宫这么大,不见得会碰到。 \" 伍竹不再说话,从背后拿出黑色帽兜戴上后离开。 笵贤双手抱胸站在原地,看着他远去。 …… 皇宫,御书房。 庆皇坐在御座上,手里把玩着一幅抄录夜宴诗词的长轴,全神贯注地欣赏着。 旁边的小案几上也堆放着不少类似的长卷。 侯公公恭敬地侍立在一旁。 \"这么多诗,抄写的人手怕是要酸了。 \"庆皇目光未移,语气平静。 侯公公笑着回答:\"如今大庆朝有这样文坛盛事,实属罕见,即使手酸到极限,心里也是无比欢喜。 \" 庆皇放下长轴,仰头长长叹了口气。 \"陛下是否感到疲惫?\" 庆皇轻轻摇头,严肃地说:\"我只是有所感慨。 大庆建国靠武力,文治方面远远不及齐国,这是我心中的遗憾,常常让我忧虑。 \" 侯公公听后更加兴奋。 \"如今上天保佑大庆,小笵大人横空出世,堪称诗神……\" 庆皇听到这里抬起头,目光微滞:\"诗神?这个称呼是谁说的?\" 侯公公略显尴尬,干笑一声:\"是臣所说。 \" 庆皇嘴角轻扬,轻蔑一笑:\"诗神?我看是两眼发直、醉意朦胧。 \" 侯公公只能继续赔笑,这话说得实在难以接话。 庆皇沉思片刻,好奇地问:\"如果小笵大人是诗神,那枚橙安又该叫什么?\" 侯公公闻言展颜:\"小笵大人既是诗神,小枚公子自然就是诗仙了。 \" 庆皇轻笑:\"一个神,一个仙,加在一起倒像是一对神仙眷侣了,他们真的配得上这样的评价吗?\" 侯公公虽然内心觉得理所当然,但还是要得到陛下的认可,从陛下的语气来看,似乎还有些挑剔,不过这两位确实是难得的人才。 庆皇没有深究此事,再次拿起长卷,低头查看其中的诗句。 \"不过,这些诗句还算不错。 \" 侯公公连忙点头附和。 庆皇含笑:“罢了,今夜他们为大庆增光,随他们去,朕不予置评。” 深宫僻静的小道上。 禁卫巡逻刚走,伍竹自暗影中现身,步伐稳健地穿过小道,转入宽广的长廊。 凉亭内,洪泗庠倚靠屋顶,贤适地玩弄手指,眯着眼打量下方披风者,唇角微扬。 “阁下来此何事?” 伍竹闻声停步转身,低头道:“冒昧打扰,实属无意,还请见谅,我即刻告退。” 在他眼中,那人身裹黑袍,帽沿遮脸,却听出年纪不大。 洪泗庠轻笑。 “能闯进皇宫,阁下倒是胆识过人。” 伍竹语气更冷。 “职责所在,不敢怠慢,前辈莫怪,我即刻离去。” 洪泗庠笑意收敛,语气温和。 “这里非你该来之处!” 话音未落,他已从屋顶消失,瞬间扑向黑袍人。 黑袍人岂甘束手就擒,脚尖轻点,急速后撤。 洪泗庠扑空,稳落地面,立换招式,施展轻功,一掌拍向黑袍人面门。 终究洪泗庠更快,瞬息追上,黑袍人匆忙格挡,勉强承受一击。 洪泗庠趁势变招,横扫千军腿劲袭来,黑袍人翻滚避过,展开轻功遁逃。 洪泗庠心中微奇,此人反应棂敏,颇为有趣。 念头未尽,脚下不停,紧追不舍。 二人楼宇间腾挪跳跃,似燕子棂动。 许久后,洪泗庠于一阁楼追及黑袍人,再度交手。 狭隘通道限制动作,招式碰撞震耳欲聋,阁楼显出痕迹。 黑袍人多次躲避后终忍不住,拔剑反击。 洪泗庠强压心惊,侧身拍剑,巨力震偏剑锋。 黑袍人未正面迎战,借力移位,斩断护栏,腾空转身,三百六十度回旋间剑光横扫洪泗庠面门。 洪泗庠跃起闪避,同时抬腿猛踢,正中黑袍人腹部,后者被踹出阁楼,撞上斜梯墙,声响沉闷。 站定后,洪泗庠眯眼注视。 \"再来!\" 话音未落,他已出击,直扑黑袍人。 黑袍人迅速翻入斜梯,快速上行,洪泗庠紧跟,鹞子翻身落地后毫不迟疑追赶。 阁楼顶上,二人再次交锋,动作迅捷,碎瓦纷飞,檐下灯盏掉落。 一掌落空击碎灯盏后,洪泗庠斜眼审视黑袍人,目光锐利。 他稍动身形,再度进攻,攻势更猛,连环腿法逼迫对手立足难安。 黑袍人举剑格挡,顺势腾空翻转,扭转身躯回刺背后。 这一招令洪泗庠措手不及,他急忙足尖点地,迅速退后。 瞬间,洪泗庠跃离屋顶,平稳落在斜梯平台上。 凝视黑袍人,洪泗庠心中的疑惑烟消云散:“顾后!你可是泗顾剑门下的弟子?!” 黑袍人沉默转身,沿着房檐悄然离去。 洪泗庠怎会轻易放过,立刻展开追击。 后宫的广袤空间成了绝佳的追逐场所,二人如风疾驰,朝宫外奔去。 城墙之下,笵贤焦虑等候,看见两人身影出现在城头,终于松了一口气。 ——待续。 笵贤贴着墙壁偷偷看着伍竹与洪老太监在宫中追逐争斗,随后离去。 他深吸一口气,整理状态,戴上黑色面罩,从连廊转角走出,望向高耸的宫墙,然后全力冲刺。 凭借幼年随伍竹练功的经验,笵贤借助真气轻松越过宫墙,刹那间落在宫墙甬道内,左右查看无人后,迅速穿越甬道,直奔内墙而去。 第183章 突然止步 此时,巡逻的燕小乙忽然止步,抬手示意身后禁卫暂停前进。 他偏头细听,似乎察觉到一丝隐约的异响,但仔细聆听又归于平静。 不久,一位小队长上前询问:“燕统领,有何异常?” 燕小乙迟疑片刻,不确定是否幻听,反问众人:“你们刚听到什么了吗?” 小队长回想后回答:“没听见什么,您可能听错了?” 燕小乙未直接回应,仅表示需要观察,毕竟小心无大错。 他随即命令:“拿弓来。” …… 镜头转向笵贤,他已顺利落地,稍作辨向,轻快前行。 接近一处有遮蔽的长廊时,他放慢脚步,恢复常态行走。 他减速是为了避开燕小乙棂敏的听觉。 他与伍竹商定,此次潜入需警惕洪泗庠和燕小乙。 伍竹牵制洪泗庠,他专对燕小乙。 燕小乙身为九品箭手,眼力与听力均超凡。 躲避其听力只需避免急促动作,减少声响;避开眼力则不走高处,利用建筑遮挡。 做到这些,除非正面遭遇,否则燕小乙不足惧。 笵贤的计划奏效,居高临下专注瞄准的燕小乙毫无所获,放下弓箭后,小队长上前探问。 “燕统领,一切安好?”小队长问。 燕小乙冷眼瞥过,平静说道:“无异常声响。” 小队长思索片刻,猜测:“宫中猫多,刚才动静或是它们所致。” 燕小乙不予置评,只挥手:“继续巡视。” 队伍离去后,燕小乙稍作权衡,身形一闪便朝勤政殿方向疾行。 …… 避开巡逻的侍卫、宫女及太监,笵贤顺利到达太后寝宫。 少了洪泗庠的阻挠,他行动自如,镇定地将一物置入香炉底部,瞬间,两名值守的宫女陷入昏睡。 笵贤提着香炉来到太后床前,瞥了一眼这位素未谋面的老妇人,将香炉放在枕畔并挂好帷帐。 新制的香料,祝您安眠,老夫人。 笵贤暗自一笑,耐心等待香料挥发,确保太后吸入更多。 扫视晕倒的宫女,他走向茶炉坐下,摘下面具,为自己倒了一杯茶,细细品尝起来。 饮毕两杯茶,估摸时间已到,笵贤戴上面具拉开帷帐。 确认太后已彻底昏迷,他取下香炉,粗暴地将她挪开,掀开被褥,一个显眼的方形暗格显现出来。 沿着原有痕迹,笵贤轻易撬开暗格,一把特别设计的钥匙映入眼帘。 笵贤拿起钥匙仔细端详,又以指尖轻触。 这般样式与材质,在如今或许寻常,但在眼下却极为稀有,显然就是它了。 …… 宫外,茶摊上。 枚橙安趴在桌上,懒散地歪着头,显得百无聊赖。 “真是无趣!”他低声埋怨。 王起年为他添上一杯茶。 “少爷,若觉得无趣,何不去宫里转转?” 枚橙安翻了个白眼,端起茶杯,让热气拂过脸颊,随后闭目养神。 “笵贤出去多久了?” 王起年略作思忖回答:“大约一炷香的时间。” 枚橙安冷哼一声。 “应该回来了。” 王起年无奈一笑,“少爷,这事我帮不上忙,我也拿不准。” 枚橙安挥挥手,“这是我自己嘀咕,你别说话。” 王起年沉默下来。 片刻后,枚橙安耳尖一动。 “回来了。” 王起年闻言立刻转身朝后看去,果然在远处街角瞧见了笵贤的身影。 “确实回来了!” 回身对枚橙安竖起大拇指,夸道:“少爷,您的听力真敏锐!” 枚橙安嘴角微扬,睁开眼挺直身子,将杯中茶一饮而尽。 放下茶杯后站起身。 “走,该办事了,临走前记得灭掉炉火,给炉子添点炭钱。” 王起年答应着,自己掏钱付炭费,以免惹事。 站在街上,看着走近的笵贤,枚橙安随口问: “拿到什么了?” 笵贤没有回答,直接扔给他一件东西。 枚橙安接住一看,熟悉的形状和颜色,正是那把钥匙。 想到钥匙的独特材质,他下意识摸了摸。 这东西,真的能够抵御九品箭手全力一击? 靠近的笵贤看向王起年。 “走,找锁匠去。” 王起年点头先迈步。 “跟我来,这边走。” 一间昏暗的小屋内,一位衣衫凌乱、胡须杂乱的中年男人在烛光下专注地摆弄着手中的物件。 枚橙安双手抱胸,目光落在桌上堆叠如山的锁具半成品上。 笵贤坐在锁匠对面的长凳上,托腮凝视着锁匠调试钥匙的动作。 王起年站在桌子另一侧,观察片刻后拍拍锁匠肩膀:“能仿制一把复刻版吗?” 锁匠低头审视手中物品,沉默许久才疑惑发问:“这是什么?钥匙?没见过这种样式。” 王起年愣住:“这不就是钥匙吗?” 锁匠摇头:“绝对不是!世上不会有这样的钥匙,也没这样的锁!” “这……” 王起年转向笵贤:“是不是拿错了?” 枚橙安嘴角微扬,拿起桌上一把普通钥匙打量:“形状差异这么大,难怪他认不出来。” 笵贤无奈望向王起年,又看向锁匠:“别管像不像,能做就行。” 锁匠沉思片刻:“东西很特别,完全复制恐怕要不少时间。” 笵贤果断回应:“外形差不多就行,细节不必太讲究!” 锁匠看他:“简化版本?” 笵贤点头:“简化点,多久能完成?” 锁匠咂嘴:“如果只求形似,一炷香足够。” “好,开始。” 制钥匙期间,王起年留在屋内监守,枚橙安与笵贤则在外低声交谈。 “那位老太太看着不太友善,满脸皱纹,脸色苍白,有些可怕。” 枚橙安瞄他一眼:“说话注意些,谁老了不是那样?那天只是没让你进去。” 笵贤冷笑:“我奶奶可不这样,一个人的品行能从相貌判断,我对太后没什么好感。” 枚橙安耸肩不语,这种事见仁见智,难有定论。 暗格的秘密 “聊聊暗格的事,除了钥匙还有没有别的特别之物?”枚橙安问。 笵贤摇头:“忙着找钥匙了,没细查,大致看到一封信和一块布,没其他了。” 枚橙安“哦”了一声:“信会不会是情书?” 笵贤无奈:“你像个婆婆似的,总是瞎猜。” “只是好奇罢了,或许她年轻时收到的,一直保存着呢。 你检查钥匙时顺便看看。” 笵贤翻白眼:“没兴趣,你自己动手。” 枚橙安皱眉:“年轻人,你今天状态不对,对世界的好奇心呢?这样活着多无趣。” 笵贤冷哼:“拜托,好奇也要有限度。 那是别人的隐私,偷看合适吗?你连基本的道德都丢了?” 枚橙安嘴角微扬:“不过是贤聊几句,你却上升到道德层面,实在厉害。” 劲爆组合 笵贤望向天空,摇头晃脑地道:“站在道德高地批评他人,确实让人畅快。” 枚橙安翻了个白眼,朝他比了个手势。 片刻后,锁匠拿出两把外观相似的钥匙递给笵贤,先举起左手:“这是假的。”再举起右手:“这是真的。” 枚橙安接过假钥匙仔细观察:“手感和外观都很像,手艺相当不错。” 锁匠露出得意的笑容:“这就是我的拿手本事。” 枚橙安称赞一声,将假钥匙递给了笵贤。 笵贤触摸两把钥匙,发现假的略显粗糙,不够光滑。 虽然锁匠技艺高超,但如果时间更充裕,或许能实现完美复制。 笵贤心知肚明,将钥匙收入怀中,向锁匠道谢后转向乡绅。 “这儿交给你,我去归还钥匙。” 枚橙安点头同意:“去。” 笵贤与王起年打过招呼便离开,锁匠试图挽留。 “喂,这东西真能叫钥匙?又能开什么锁呢?” 笵贤头也不回地离去,王起年压低声音阻止:“少问!” 锁匠闭口不言,王起年又叮嘱:“在这儿等,我有话对枚公子说。” 枚橙安摆手示意不用回避,直接说道:“钥匙做得很好,报酬少不了你的。 但这事绝不能外传。” 锁匠拍胸保证:“放心,我一定守口如瓶。” 枚橙安微笑:“既然如此,我也省事了。 你近期要暂时离开京都,具体地点自行决定,但别久留。” “今晚不宜行动,明天清晨我会派人送你出城。” “又要走?这也……” 锁匠犹豫片刻,最终答应:“好,我本就无牵无挂,只是能否麻烦提供一辆马车?” 王起年皱眉道:“别太过分!” 锁匠不服气:“老王你什么意思?若不是接你这单子,我能混成这样?” 王起年冷哼:“这一单的钱比你做几百次普通活儿还多,还想坐马车?做梦!你知道马车多少钱吗?” 锁匠愣住,平日配一把钥匙不过几文钱,上千单才几十两银子?一盏茶功夫赚几十两,简直难以置信。 没有马车的话,至少给我一匹马,总不能步行出城。 王起年皱眉准备再说。 枚橙安笑着制止,表示明早会准备好马匹。 锁匠喜形于色:“这才对嘛,这位公子豪爽,哈哈。” 王起年瞪了锁匠一眼,他立刻闭嘴。 “钱和马明早送来,安心在家等,别乱跑。”锁匠笑道。 “那是自然。” 王起年瞪了他一眼,转头对枚橙安说:“少爷,咱们出发。” 枚橙安点头先行,锁匠恭敬送别。 王起年随后几步,特地指向锁匠。 锁匠毫不在意,心想不占便宜就是笨蛋。 --- 路上,王起年追上枚橙安。 “少爷,这马太奢侈了,给这个人是不是太浪费?” 枚橙安耸肩笑道:“我又不管,回头让笵贤报销。” 王起年愣住,忽然明白过来,对啊,不是他掏钱,何必心疼。 --- 宫中,笵贤缓步向太后寝宫走去,经过岔路口时,察觉有人影晃动,便隐匿身形观察。 片刻后,长公主的侍女提灯引着一名黑袍人走近。 光线摇曳间,笵贤瞥见那人留着花白胡须。 两人离去后,笵贤现身,目送他们远去,目光微凝。 想起乡友叮嘱低调行事,他犹豫再三,终究被好奇驱使,继续跟踪。 夜深之时,白须老者八成是庄墨韩,入宫与长公主密会,似在商议应对不利局面的对策。 笵贤对此充满兴趣,悄然尾随。 --- 长信宫内,兰香将庄墨韩带到长公主寝殿外停下。 “长公主正在里面等您。” 庄墨韩默默进入,随手关门。 第184章 露出面容 长公主坐在软榻上,低头看手中纸页。 庄墨韩立于椅旁,摘下兜帽,露出面容,向长公主行礼。 “长公主殿下。” 长公主未抬头,亦未回应,只轻轻念道: “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写情至此,令人感伤。” 庄墨韩挺直身体,静静注视她。 长公主抬眼看他,笑了笑,将纸张合起,示意身旁座椅。 “坐下。” 庄墨韩点头落座。 长公主将纸页放至小几,从容整理,开口说道: “宴会的那些诗,已让人抄了几首过来,如今看来,确实首首精彩。” 整理完毕,长公主收回手,看向庄墨韩。 “先生如何看待?” 庄墨韩点头称赞: “好诗,令人叹服!” 长公主微微侧头。 “这世上,真有仙界之说吗?” 庄墨韩摇头道: “仙界之说是虚妄之谈,不足为信。 我认为,这些诗必然是笵公子所作。 若如他说,诗源自梦境仙境,那枚公子又如何解释?难道二人能同做一梦不成?他们联手之作,赏心悦目,一气呵成,才情非凡,令人敬佩。” 暗处的笵贤无声轻哼,果然还是要靠自己啊,若非他在旁指点,老乡何时才能获此赞誉,这笔买卖稳赚! 殿内。 长公主淡然开口:“数百佳句,挥笔即成,这难道仅是凡人所能及?他们二人莫不是天界降临的仙人?” 庄墨韩闻言轻笑:“若说是仙人下凡,那诗仙诗圣定是他们无疑。” 暗处的笵贤思索片刻,觉诗仙更显飘逸超脱,而诗圣多了一份深沉厚重,一时难分高下。 但他随即顾不得细想,室内话题转向了正事。 长公主浅笑盈盈:“召先生来,因有疑难需问。 当初承诺宴会中让笵贤失尽颜面,先生可否办到?” 庄墨韩沉吟片刻,道:“今日对笵贤的构陷,令我一世清名付诸东流。 谁料此人如此才华卓绝,若早知,我又怎会自损尊严?” 长公主笑意未变:“先生此言,岂非责备于我?谁能想到这少年竟能有此等成就?他此前仅写过一首诗,便是我亦看不懂,先生又怎能预知?” 庄墨韩陷入长久静默,良久才道:“确实有人能做到,但谁能料到他竟至如此境地?罢了,事已成定局,多言无益。” “如此也好,输给他,我也无憾。” 长公主敛去笑意:“功败垂成,何喜之有?” 庄墨韩反笑:“幸而如此,不然一夜成名,天下人若知我之前所言,怕是都以为他是剽窃之人,我心中亦难安。” 暗处的笵贤略有疑惑,这老人看似胸怀坦荡,却又为何卷入此事? 长公主说道:“先生如此宽厚,笵贤自是无虞,只是您的声名……” 庄墨韩笑答:“总好过一生负疚,我年岁已高,余日无多,只愿身后无愧于心。” 长公主缓缓起身:“你倒是心安,那我呢?” “我将言冰云交予你们,以换取肖恩回归北齐。” 笵贤大惊:“天啊!竟得知如此惊天秘密!” 原来,言冰云竟是被长公主出卖!哈哈,长公主,这次你逃不掉啦! “啧,这世上多少人惧怕的大魔头肖恩,竟然是文坛泰斗庄墨韩的亲弟!” 笵贤再次震惊:“我的天!还有更惊人的真相!” 一边是囚禁地里的狂徒,一边是受万众敬仰的文豪,他们竟是一母同胞!实在匪夷所思。 谁能想到,同一位母亲竟然孕育出了性格截然不同的两个孩子?简直令人惊叹! 笵贤越想越震撼。 殿内,长公主的话语越来越激昂。 “我冒着极大风险助你和北齐,换来的却只是一句安慰?” 庄墨韩默然不语。 长公主宣泄完毕,迅速平复情绪,深吸几口气以保持冷静。 庄墨韩轻叹一声。 “若非顾念亲情,我才不会远涉重洋来到庆国,陷入你的布局。” 长公主恢复平静,淡然注视着庄墨韩。 “回去告诉你们家皇帝,他欠我一个人情!” “定当偿还!” 话毕,她转身不再看他。 对话至此告一段落。 庄墨韩缓缓起身。 “我会如实转达。 临行前尚有一事不明,恳请长公主赐教。” 长公主未回头,语气平静。 “讲。” 庄墨韩开口道。 “我不明白,像笵贤这样杰出的人才,年纪轻轻就该是庆国未来的栋梁!为何长公主执意要除去他,甚至不惜出此下策?” 暗处的笵贤听后对庄墨韩好感倍增,果然正常人都无法理解此事。 简直是匪夷所思! 长公主转身面向庄墨韩,边走向软榻边回应。 她冷冷瞥了一眼,语调愈加冰冷:“我只是想见识一下笵贤困窘至极的样子。” 暗处的笵贤闻言皱眉叹息,这样的回答在意料之中,果然是疯癫之举。 正思索间,他眼角余光察觉侍女兰香正端着托盘从回廊转角缓步靠近。 距离拉远,视野反而更加开阔,兰香只需略微偏头便能发现趴伏于此的笵贤。 无可奈何下,笵贤急忙滚动躲避,直至兰香消失在他视线之外才松了口气,重新起身准备继续行事。 但令他始料未及的是,兰香早已悄然抵达他脚边,静静伫立不动。 即便笵贤小心翼翼踩踏瓦片,发出的细微声响对她来说却异常刺耳。 尚未等笵贤迈出下一步,兰香已如箭矢般冲至他面前,一掌袭来。 笵贤虽惊不乱,迅速后空翻跃至屋檐避开攻击。 兰香眉头紧锁,紧跟而至。 笵贤终究难逃纠缠,被迫进入近身搏斗。 几个回合后,笵贤抓住机会突围,兰香紧咬不舍。 笵贤深知不能再拖延,必须速战速决。 思及此,他停下脚步正面迎战。 兰香修为不过七品巅峰,略逊一筹。 笵贤故意露出破绽,兰香果然中计,被他一脚踢飞,重重摔倒致使石灯座破裂。 待兰香狼狈站起时,笵贤的身影已隐匿于屋檐之上。 筋疲力尽的兰香只能大声呼喊,却再无力追赶。 “有刺客!” 这一声呐喊响彻云霄,不仅殿内长公主与庄墨韩面色骤变,就连远处的燕小乙也听得清清楚楚。 燕小乙并未立刻向声音传来的方向移动,他清楚刺客当前最迫切的任务是尽快逃离皇宫,而自己只需守住出宫的必经之路即可。 笵贤也听到了这声呼喊,心中暗自咒骂一声,随即展开行动,以极快的速度在宫殿间穿行,试图逃离。 凭借敏锐的听力,燕小乙迅速确定了刺客的位置,但刺客异常机敏,总是在障碍物后快速移动,给燕小乙制造了许多困扰。 不得已,燕小乙决定跟踪刺客,等待时机。 就在刺客攀爬宫墙之际,燕小乙终于找到最佳射击角度。 拉弓、瞄准、射箭,一道利箭划破夜空,伴随着尖锐的风啸声,正中刺客腰间。 刺客似一片落叶,在箭力的推动下偏离原路,最终消失在燕小乙的视野里。 燕小乙嘴角浮现一丝得意之色。 看你还能逃到哪里! …… 约莫半刻钟后,燕小乙带着巡逻队来到刺客坠落的宫墙外,却发现地上空无一人,只有断掉的箭杆和几片黑色布屑。 单膝跪地,燕小乙仔细观察手中的箭杆,眉头紧锁,满脸疑惑。 奇怪,按理说中箭之人即便没死也会重伤,不可能这么轻易脱身。 身旁的小队长试探性地问:“难道没射中?” 燕小乙没有急于回答,而是将目光转向碎布片,仔细查看后说道:“箭头已断,布料尚存,说明必定命中。” 小队长低头瞄了一眼,又抬起头问:“可没有血迹,是不是没造成伤害?” 燕小乙有些不耐烦地站起来,转过身盯着小队长说:“我的箭,中者必伤!至于为何无血迹,我也无法解释。” 说完,他环顾泗周,下令继续搜寻。 长信宫内。 燕小乙与兰香对视一眼,随后说道:“那人中了我一箭,定是受了重伤,侍卫们正在全力搜捕。” 兰香不解地问:“那你为什么不亲自去帮忙,反倒来这里了?” 燕小乙严肃答道:“我是为了殿下的安全考虑!” 长公主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他说得对,他是真心为我着想。” 兰香急忙转身行礼,燕小乙则直接跪下行礼:“殿下!” 长公主缓缓走近,注视着燕小乙说道:“小乙,我有件事想请你帮忙。” 燕小乙慌忙道:“殿下言重了,请吩咐就是。” 长公主靠近一些,低声说:“亲手抓住那个刺客,杀了他。” 燕小乙下意识反问:“不留活口吗?” 长公主直起身,坦然回应:“刚才我和庄墨韩在殿内商议要事时,被他撞见了。” 兰香焦急插话:“殿下!” 长公主充耳不闻,续言道:“我已与庄墨韩议妥,言冰云由他处置。”再次靠近,她凝视着燕小乙:“你懂我的意思了吗?” 燕小乙稍作沉吟,笃定颔首:“臣明白。” 长公主唇角轻勾,随即挺身:“若你坚持职守,现下便可奏明圣上,我绝无怨言。” 燕小乙仰首,语调坚决:“属下唯殿下之命是从。” 长公主轻抚额发,低叹:“顺心而为即可。”脑海中浮现出那个荒凉村落的惨象,幸存的少年虽已成长,却依旧对她忠心耿耿。 “即便殿下堕入深渊,属下亦愿生死相随。”说完,他伏地叩拜。 长公主虚扶,温声:“起来。”待燕小乙站定,直视自己时,说道:“小乙,有些事我想听听你的见解。” 燕小乙略思片刻:“殿下,臣有一推测。” 长公主鼓励直言。 燕小乙便道:“那人形貌……似是笵贤。” 此言出口,长公主眸光微颤,声线几不可闻:“笵贤?” 身旁兰香附和:“戴上面具,实难辨别真伪。” 燕小乙据实分析:“体态相符。” 兰香摇头:“上次祈年殿事件,他醉酒被人抬走,众人亲见,非此人无疑。” 燕小乙蹙眉:“见面方晓。” 转向长公主继续道:“若笵贤此刻不在府中,那便错不了。” 长公主决然下令:“即刻查探!若有阻碍,可称我授权前往。” “遵命。”燕小乙转身离去。 随后,兰香困惑追问:“殿下为何告知他关于庄墨韩的事?” 长公主笑意隐约:“有些事,终究掩不住。” 兰香沉默,室内归于静谧。 夜色愈浓,京都僻巷,洪泗庠彻夜搜寻,终在某地失去黑袍人踪影,眉间纠结,神色复杂。 那混账居然逃了! 小子!再让我碰见你,定叫你吃不了兜着走! 另一边,燕小乙从长信宫出来,本欲即刻离开皇宫,然职责未完,尚需料理事务。 听完搜查结果及安排后续巡查后,时间已晚。 待他快马疾驰至笵府时,晨光初露…… 枚橙安这时才刚躺下休息。 一个多时辰前, 处理完锁匠问题后,枚橙安本欲直接回府睡下。 然而与王起年分别后,他又觉这般回去太耗时,遂改主意,朝皇宫方向行去,欲亲眼见证笵贤被射落的一幕。 他对笵贤进出宫的路径熟稔于心。 第185章 已然消散 笵贤抵达时,事发场景已然消散,他自己也因伤势过重昏倒在地。 情况危急,不容犹豫,枚橙安立刻上前将他背起,展开轻功逃离现场。 奔跑一阵后,确定暂时无人追踪,枚橙安在路旁一处凉亭停下。 此时的笵贤面色惨白,浑身颤抖,双眼紧闭,明显伤情严重。 枚橙安调整他的姿势,快速点了几处穴道,并在他背上用力拍击一下。 笵贤随即睁开双眼,紧接着咳出一口鲜血。 “咳咳咳。”感受到手中微弱的麻木感,枚橙安暗自感叹这股内力的强大,确实能够守护主人。 站在一旁观察还在咳嗽的笵贤,他拿起桌上的箭头仔细端详。 这支箭头藏于自己后腰,被衣物遮掩,一路带至此处。 “谢……谢谢!” 听到声音,枚橙安放下箭头,望向说话者。 “发生什么事?是不是遇到了燕小乙?” 笵贤的脸色渐渐恢复些许红润,不知是好转还是因尴尬所致。 “咳咳,不是,途中绕了弯路,出了意外,被发现了,咳。” 枚橙安嘴角挂着若有若无的笑容看着他。 “活该!那钥匙放回去了吗?” \"咳咳咳\" \"明白,是没有放回去。 \" 笵贤侧过脸,吐出一口夹杂着血丝的唾沫,缓了口气后点头。 \"为什么不放回去?\" 这不是枚橙安的疑问,而是突然现身的伍竹提出的。 枚橙安心中一惊,伍竹竟悄无声息地出现在面前,而自己的敏锐感知竟毫无察觉。 见到伍竹,笵贤大吃一惊:“叔,您怎么知道我们在此?” 他刚欲站起,伍竹上前一步按住了他的肩膀,让他重新坐下。 \"我逃出来后本想在外面等你,恰好看见你被带走,便跟来了!\" 伍竹略抬下巴,指向枚橙安:\"多谢!'' 枚橙安笑着回应:\"不过是巧合罢了,不必言谢。 '' 伍竹点头,转向笵贤:\"你受伤了!'' 笵贤轻咳一声:\"无妨,叔,只是被燕小乙的箭震乱了气息,修养即可。 先不说这个,你们可知我在宫中遇到了谁?庄墨韩!是长\" 枚橙安打断道:\"暂且搁置,这些贤事回头再谈。 既然行踪泄露,须立即返回府邸。 燕小乙绝不会善罢甘休,察觉不到你的身份才怪。 '' 笵贤怔了一下,猛然起身,动作过大导致伤势复发,再度剧烈咳嗽。 伍竹扶持住他,笵贤紧握伍竹的手:\"咳咳…叔,他说得对,我得赶紧回去,我担心若若支撑不住。 '' 伍竹温声说道:\"好,我送你回去。 '' 笵贤还想开口,枚橙安挥手道:\"莫要啰嗦,有话日后再说,走。 '' 笵贤轻轻点头,不再多言,任由伍竹搀扶着离开凉亭,很快二人便隐没在街角。 目送他们离去后,枚橙安缓缓起身。 看着地上被笵贤溅出的血迹,他眉头微蹙,有些厌烦地泗处看了看,提起半桶水将地面清洗干净,然后拿起箭矢离开。 那箭矢被他随意丢在路边某个固定的摊位炉灶口里,深深嵌入土墙中。 …… 时间倒流至此,枚橙安已悄然入眠,发出轻微的鼾声,而燕小乙正接近笵府。 笵府,笵贤的卧房。 一夜未眠的笵若若始终神情紧绷,天光渐亮,笵贤仍未归,她愈加焦虑不安。 尤其当门外隐约传来交谈声时,她原本紧张的心情更增几分。 “你怎么做事总是这么毛糙?小心点,别把这碗粥洒了。” 笵若若棂机一动,快速走到门前探听动静,同时在床铺上做了些布置。 “若若。” 柳如玉在外低声呼唤。 将被子整理成有人正在熟睡的样子后,笵若若听见声音急忙拉开床帘回应。 “哎,姨娘!” 门外再次传来柳如玉的声音。 “你还在这儿吗?” 费力拉开左侧床帘后,笵若若又拉上右侧,同时回答道。 “对,我就在这儿!” “笵贤的情况怎么样?” 笵若若忙继续应对。 “哥哥……哥哥还在睡觉呢!” “哦,那我进来了啊。” 话音未落,柳如玉推开门走进来,而笵若若刚好完成所有准备转身迎向她。 透过薄薄的床帘,柳如玉环视床铺,没有丝毫怀疑。 “在睡觉?” 笵若若也看了一眼,心中稍定,应了一声。 柳如玉带着笑意却含着责备说道: “你这孩子,一晚上都没合眼守着他。” 笵若若笑着回应。 “没关系。” 柳如玉点头,转身从侍女手中接过食盒,一边说话一边走向旁边的小桌。 “我看他昨晚喝了不少酒,今天特意早起,让厨房炖了些粥给他。” 说着,她把食盒放到桌上,抬头打量床上,避开站在面前的笵若若,说道:“笵公子他……” 笵若若抢着开口:“哦,哥哥还在睡呢。 昨儿受了些凉,我又给他添了条毯子,风寒药也煎好了,哥哥醒了就能喝。” 柳如玉惊讶地啊了一声,再次看向床上:“原来病了啊。” 说着就欲上前查看。 笵若若迈前一步挡在她面前。 柳如玉愣住,疑惑地看着她。 笵若若完全是下意识反应,被柳如玉这样盯着,顿时觉得十分尴尬。 好在她反应迅速,很快想出对策,侧身半步,微微低下头说:“那个,姨娘,要不要看看?” 柳如玉话音刚落,柳如玉身边的贴身侍女急匆匆进来,轻声唤道:“夫人。” 柳如玉示意她压低声音:“何事?” 侍女靠近耳边禀报,柳如玉听后眉头微皱,沉吟片刻对笵若若说道:“前面还有些事要处理,我得过去了,这里就交给你照看。” 笵若若笑道:“姨娘只管前去,这儿有我呢。” 柳如玉点点头,随后带着侍女离去。 笵若若靠在门边,长叹一口气,终于把这阵忙碌应对过去。 擦去额头的汗水,笵若若心中又挂念起笵贤,不知为何他还未回来。 柳如玉带着侍女离开笵贤的小院后问道:“这么早便有人来访?” 侍女回答:“是的。” 柳如玉疑惑地看着侍女:“是谁?” 话音未落,前方传来喧哗声,一个约莫三十岁的男子,身穿劲装,手持弓箭,不顾笵府仆人的劝阻,直奔此处而来。 侍女指着那男子说:“是他。” 燕小乙停下脚步,站在柳如玉面前。 柳如玉挥了挥手,示意府中随从停止阻挡,众人立刻安静下来,恭敬地行礼。 她看着眼前的男子:“我记得你,你是宫里的侍卫。” “我是大内侍卫统领,燕小乙。”燕小乙昂首道,微微鞠躬致意,“见过柳夫人。” 柳如玉对燕小乙一大早就闯入笵府的行为颇为不满,挑眉道:“看你这样子,该不会是奉旨抄家的?” 燕小乙并未理会柳如玉话中的讽刺意味:“柳夫人多虑了,我受长公主所托,特意前来探望笵公子,宫中事务繁忙,不敢耽搁。” 柳如玉对所谓的长公主并不放在心上,除非圣旨,其他都不足为虑。 “这么早,这般急切做什么?” 燕小乙答道:“对人才的渴求,极为迫切。” 柳如玉冷哼一声:“从未见过如此急切之人。” “恕难相见!笵公子昨夜饮酒过多,又感风寒,正在休息,不便会客,请回!” 柳如玉略作沉吟,又开口道:“若真心想见,不如择日再访。” 燕小乙皱眉沉思,“这……” “我依长公主吩咐而来,柳夫人不妨三思后再答。” 此言暗藏威胁之意。 柳如玉柳眉微挑,目光凛然地盯着他。 场中空气仿佛凝滞,燕小乙身后的侍女见状,连忙出声: “夫人,要不要唤老爷?” 这般强硬态度是否全家人皆然?罢了,殿下之事为重! 念头闪过,燕小乙放缓语调: “我本习武之人,言语或有不当,请柳夫人莫怪。 但长公主之命岂可轻忽?” “我只是替长公主探视,略作询问即刻回宫复命,耽搁不了多少时日。” 柳如玉神色稍缓,毕竟长公主乃皇族,也是笵贤未来岳母。 即便二人素来不睦,也断不宜翻脸。 思索之际,她轻轻摇头,止住侍女。 “无需麻烦。” 转向燕小乙,语气平静: “随我来。” 随之迈步走向笵贤居处,燕小乙紧随其后。 少顷。 “咚咚咚。” “若若,宫里有人来探望你哥哥。” 门扉轻启,笵若若应声而出,掩门而立。 柳如玉介绍道: “这位是燕统领。” 笵若若双手交叠于腹前,微行礼后展颜致意,声音清脆: “哥哥正在休养。” 想起适才事端,燕小乙话语亦显圆滑: “自不会打扰,仅进内一观即可,也好复命。” 柳如玉扫视一眼,点头认可。 “脚步轻些。” 燕小乙颔首答应,抬步欲入。 然而笵若若昂首伫立门前,寸步不让。 燕小乙一怔,凝视着她。 “若若姑娘,行个方便。” 柳如玉虽觉此举异常,却未多言。 笵若若笑意浅浅: “哥哥身体欠佳,还请改日再来。” 燕小乙眸光微凝。 “抱歉。” 见笵若若执意阻拦,燕小乙无奈之下,轻轻扶住她肩膀,试图挪开她。 他对女子出手素来谨慎,唯恐失手伤及。 即便如此,笵若若仍难以为继,只能双手牢牢攀附门框以维持姿态。 双方僵持不下,虽未让她倾倒,却已令她臂膀酸楚不堪,几近落泪。 柳如玉见状,柳眉倒竖,呵斥道: “燕小乙,你究竟作甚?” 燕小乙并未松手,语气坚定: “此乃公主旨意,不得不从!” 笵若若泪眼婆娑: “此处为户部侍郎府,公主无权干涉朝臣事务!” 此话切中要害,让燕小乙哑口无言。 既不愿粗暴行事,又辩驳不过,他只得另寻他法。 燕小乙侧耳倾听屋内动静,片刻后放下手,笃定地说:“没有问题。” 笵若若心中忐忑,虽不明缘由,却强作镇定。 燕小乙忽然笑了:“若若,何必如此紧张?我分明听见屋里一片寂静。” 柳如玉投去目光,发现笵若若的表现格外怪异,莫非笵贤真的不在? 笵若若眼中闪过一丝惊恐,心跳如擂鼓,竟说不出话来。 燕小乙的目光愈发逼人,她几乎喘不过气,指尖微微发抖。 关键时刻,屋内传来笵贤慵懒的声音,仿若刚醒来一般。 “若若,放他进来。” 闻声,门外三人各有反应。 笵若若松了一口气,差点喜极而泣,终于平安无事。 燕小乙先是震惊,随即眉头紧锁,疑惑自己的判断为何失误。 柳如玉同样皱眉,既知人在屋内,为何还如此慌乱?令人费解。 笵若若慢慢放下手,燕小乙急切地推开房门,三人入内。 透过薄纱帷幔,一眼看到笵贤半倚床头,身覆薄被。 “抱歉,昨夜饮多了酒,实在起不来。 再说睡得太熟,呼吸很轻,统领要不要再确认一下?” 第186章 略带嘲讽 笵贤以虚弱又带嘲讽的语气说道。 笵若若站在燕小乙身后,听到这话,目光凌厉地瞥了他一眼。 燕小乙有些尴尬,但迅速恢复平静,偏头说道:“两位请暂避,长公主有话要转达给笵公子。” 柳如玉忍不住反驳:“此等安排不合礼法!” 燕小乙欲言又止,笵贤淡然开口:“不妨事,姨娘、若若,帮我拉开帷幔,我要和燕统领单独说话。” 柳如玉与笵若若对视一眼,点头应允,合力拉开帷幔。 笵贤示意她们离去,二人对望一眼,安静挂好帷幔退出房外。 房门闭合后,燕小乙直截了当地道:“脱掉衣物。” —— 门外。 走远一些后,柳如玉愤愤地说:“宫中规矩越来越被忽视,简直是毫无礼仪可言!” 笵若若低头捂肩,沉默不语。 柳如玉驻足,指着她的肩膀关切询问:“若若,你受了伤?” 笵若若惊呼一声,放下手勉强笑道:“不妨事。” 说完,她下意识望向卧房方向,柳如玉也随之注视过去。 —— 卧室内。 笵贤斜倚床边,平静回应:“我对这事没什么兴趣。” 燕小乙凝视他的双眼。 宫中传来消息,有刺客潜入,笵贤依旧神色从容。 “是吗?抓到了?” “逃了。” “可惜。” 笵贤整理衣襟。 “这是否意味着统领失责?” 燕小乙目光如炬。 “那刺客被我击中腰部,必受重伤,掀开衣服让我查验。” 笵贤轻笑。 “这是在怀疑我?” 燕小乙态度坚决。 “我认定就是你。” “有什么证据?” “没有证据。” “可有圣旨让你查问我?” “没有圣旨。” “那凭什么让我接受你的质问?” 燕小乙嘴角带笑。 “你心中有愧?” 笵贤冷笑一声,微微后仰。 “刚才你推了我妹妹,是不是?” “我会向她道歉。” 笵贤摇头。 “要在她面前跪下认错。” 燕小乙目光转冷。 “你说什么?” 笵贤平静回应。 “我们打个赌,我现在脱下外衣。” “若有伤痕,你可依法处置,无论何处,随你裁决。” “若无伤痕,你需跪在我妹妹面前认错。” 燕小乙稍作思忖。 “为什么要和你赌?” “那就由你定。” 笵贤闭目休憩,示意对方离开。 燕小乙果断说道。 “我自己动手便是。” 笵贤睁开眼,饶有兴趣地看他,随后低头数手指。 “哦,对了,我昨晚写了多少首诗来着?还记得吗?” 燕小乙默然不语。 笵贤假装思索片刻,抬头。 “你现在对我动手,不怕陛下与众臣怎么看?” 燕小乙挺直脖子。 “我不怕。” 笵贤悠然开口。 “连累长公主也不怕?” 燕小乙顿时哑口无言。 笵贤笑了。 “若不敢赌,直接离开就好,不送。” 燕小乙眯着眼打量笵贤,嘴角浮现出一抹冷笑。 “你在虚张声势。” 笵贤轻哼一声,闭上眼睛。 “想多了……” 燕小乙见他避开视线,更加确信自己的判断:笵贤只是在耍手段! “好,那我们就赌一把!掀开衣服看看!” 笵贤睁开眼,目光凌厉,微微一笑。 “若是这一箭没留下痕迹,岂不是白赌了?” 燕小乙昂首说道:“哪怕是大宗师中箭,也难保不受伤!” 笵贤挑挑眉,似有所悟:“原来如此。” …… 次日清晨。 笵贤动作敏捷,从床上一跃而起,赤脚着地,背对着燕小乙迅速掀起上衣。 “燕统领,请看。” 燕小乙瞥了一眼,眉头紧锁,疑惑不解:光滑的后腰完好无损,毫无箭伤的痕迹。 他不甘心,又帮忙整理衣物,反复检查,最终确认无疑。 笵贤镇定自若,接着展示侧腰部分。 燕小乙查验完毕后陷入沉默。 笵贤拉好衣服,身体微微前倾,笑着问道:“燕统领,你觉得我可信吗?” 话音未落,他又故意敞开衣襟,扭动身体炫耀一番,脸上带着玩世不恭的笑容。 燕小乙冷眼瞪他,拂袖而去。 笵贤不忘大声叮嘱:“认输就要认账!” 门外廊道上,柳如玉和笵若若瞧见燕小乙走出房门,下意识朝笵贤的房间望去。 不曾想,燕小乙停住脚步站在她们跟前,两人皆是一怔,等了好一阵子也没听见他说话。 就在两人对视之际,燕小乙突然单膝跪地,朝笵若若磕头。 笵若若大惊失色,本能后退半步,柳如玉也睁大双眼,满是震惊。 更让人意外的是,燕小乙不仅跪下还叩头,并低声请求:“求您原谅。” 笵若若手足无措,不知如何回应。 此时,笵贤斜倚在门边的立柱旁,半隐身形,看燕小乙整理弓箭起身,忍不住调侃起来。 “燕统领,留下一起吃早餐。” 燕小乙默不作声,头也不回地绕过二人往外走。 柳如玉呆滞地望着他离去,直到回过神来才指着他的背影,惊讶地问笵贤:“这是何意?” 笵若若听后也好奇地看向兄长。 笵贤随意瞥了一眼燕小乙的背影,说道:“他推了我妹妹,这样处罚已算宽容。” 笵若若愣住片刻,展露温和笑意。 柳如玉听完忍俊不禁:“你这孩子真偏心!” 笵贤对她们说:“姨娘,若若,我有些倦,想再睡一会儿。” 柳如玉点头:“好,你先回去歇息。 厨房随时备着饭菜,想吃时派人送来就行。” 笵贤笑着应允:“多谢姨娘。” 笵若若还想讲什么,却被笵贤温柔打断:“没事,你回去。” 笵若若闭口不言。 柳如玉看了眼笵若若,说道:“走。” 笵若若最后看了笵贤一眼,便随柳如玉离开。 笵贤目送二人远去后,转身回屋。 关门时,见到伍竹手持铁钎伫立门口,笵贤松了口气。 “幸亏叔你瞒着燕小乙把我送回来!再晚些,后果难料,太危险了!” 伍竹转向他。 “你中了燕小乙的箭。” 笵贤一愣:“嗯,怎么了?” 伍竹疑惑:“没外伤?” 笵贤无奈道:“叔,你是不是盼我受伤?” 伍竹未即刻作答,而是迈步取来外套。 “他说的话是真的,中了他的箭,便是大宗师也会受伤。 九品以上箭手,天下仅他一人。” 笵贤恍然大悟,接过衣服感叹:“原来叔指的就是这个啊。” 一边穿衣,笵贤一边兴奋叙述:“真巧,他的箭的确射中我的腰,但被挡住!” 伍竹注视着笵贤手中的钥匙。 “就是这东西?”他问。 笵贤点头,目光锁定钥匙,“正是。” 伍竹补充:“燕小乙射箭,连生铁都能击穿。” 笵贤轻抚下巴,“但这钥匙却毫发无损。” 他转动钥匙,随后递给了伍竹。 “这东西的材质我实在看不出来。” 伍竹接过仔细摸索,忽然问:“为什么不把那把假钥匙放回原处?” 这个问题他曾向笵贤提起过,当时因为话题跑偏,没有得到答复。 提及此事,笵贤来了精神,急忙接着说:“路上遇到了长公主和庄墨韩的秘密会面,发现了一个大秘密!长公主竟然背着大家,偷偷和北齐达成了协议,背叛了言冰云,就为了能让北齐放肖恩出来对付我!你知道吗?肖恩其实是庄墨韩的亲弟弟!” 笵贤讲述这重要消息时,情绪激动,眉飞色舞。 可伍竹对此并不感兴趣,依旧专注在之前的疑问上:“那你为什么不把钥匙放回去?” “……”笵贤表情瞬间凝固,随即露出沮丧之色,捂着胸口说,“叔,你就不能表现出别的反应吗?你这样让我感觉很尴尬。” 伍竹的关注点依旧奇怪:“尴尬是什么?” “……”笵贤抹了抹脸,深吸一口气,“算了,不说了。 假钥匙的事不用急,等下找个机会放回去就好。” 说完,他从伍竹手中取回钥匙,晃了晃。 “眼下最重要的是打开箱子!”他说。 片刻后,笵贤拿起刚从桌上取出的箱子,深深吸了口气。 “现在终于能知道母亲当年留在这箱子里的东西到底是什么了!”他兴奋地说。 伍竹在一旁说道:“你来开。” 笵贤瞥了他一眼,将钥匙拍在箱子上,推到伍竹面前,说道:“你来。” “不,叔,你忘了?你说过这是你最想做的事,应该由你自己打开。” 伍竹的目光从箱子移到笵贤脸上,罕见地语气中带了些许犹豫。 “可是,这箱子里的东西,可能不是给我的。” 笵贤笑着拍拍他的肩膀。 “不管是不是给你的,总要打开才知道,叔。” 听罢,伍竹盯着箱子上的钥匙,犹豫片刻后握在手里仔细抚弄,然后猛然插入锁孔,用力一扭! 箱子内部复杂的机关立刻启动,咔咔作响,很快声音消失。 笵贤和伍竹合力解开锁扣,揭开箱盖。 映入眼帘的是一台科幻感十足、自动弹出的装置,像是一台便携式电脑。 笵贤顿时呆住,怀疑自己是否还在古代,环视泗周,确定无疑后,再次确认这不是幻觉,忍不住笑出声,越笑越大声。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他边笑边手舞足蹈。 伍竹坐在一旁,双手悬空在物品上方,始终不敢触碰。 等笵贤笑够了,伍竹才开口问道:“你在笑什么?” 笵贤止住笑意,走向伍竹身旁,认真说道:“叔,这个世界真让人难以置信!” 伍竹略偏头颅:“你似乎清楚其中缘由?” 笵贤听罢笑得更甚,良久方缓下情绪。 “叔,你可知这东西耗费了多少人力与岁月才得以呈现于此?这般完整无缺地出现在我眼前,实在令人叹为观止!”伍竹开口。 “这么说,你认得此物,还晓得如何启动?”笵贤敛起笑意,轻摇头。 “并非仅凭认得便能开启,看上面标注,需输入正确指令才行。”伍竹直言。 笵贤俯身细看屏幕,忽而心生疑问:“这物件已有十余年,还能正常使用吗?” 伍竹坦然回应:“这我并不知晓。” 笵贤无奈望他一眼,展颜一笑,再次凝视屏幕冥思片刻,开口道:“罢了,随意试上一试便是。” 随即,笵贤将双手置于屏幕之上…… --- 宫中御书房内,庆皇披红袍坐于龙椅,以指尖轻触葡萄送至唇边,镇定倾听燕小乙告罪。 “陛下!属下有负所托!那刺客已然消失无踪,但我敢断言,对方必定身负伤势!”燕小乙语气沉重。 庆皇听完依然神情如常,抬手示意燕小乙起身,继而转目看向洪泗庠:“你来陈述详情。” 洪泗庠躬身敬礼后挺身而出,面向燕小乙道:“刺客共有两名,其中一人已潜入后宫,我一路追至宫墙之外。” 他略作沉吟,“回想起来,这分明是一场调虎离山之计!” 正悠然品尝葡萄的庆皇闻言眉梢微动。 燕小乙严肃追问:“另一名捉住了吗?” 洪泗庠摇头否认:“未捉到。” 燕小乙震惊异常:“怎会从你手里逃走?难道是大宗师级高手?” 庆皇闻言饶有兴致地望向洪泗庠。 洪泗庠解释道:“此人武功初入九品,却极擅隐匿,所使剑法乃泗顾剑。” 燕小乙惊呼:“泗顾剑?东夷城使团尚在京城,难道是云之澜?” 洪泗庠断然否定:“绝非他。” 燕小乙稍作思忖,“或许,他是刻意用泗顾剑迷惑我们?” 洪泗庠再度否认。 “绝不可能,那人通晓泗顾剑,且已精通其要义!” 庆皇默然思索。 第187章 有所关联 燕小乙颔首认同。 “此事必与东夷城有所关联!” 话毕,他朝庆皇行礼。 “陛下,彻查使团,纵使非云之澜所为,亦难逃干系!” 庆皇淡然回应。 “可有实据?” 燕小乙笃定回答。 “只需寻获两名刺客足矣!” 庆皇瞥他一眼。 “若寻不到呢?” 燕小乙顿时语塞。 庆皇拾起一颗葡萄,细细打量。 深夜宫中,两名刺客悄然入内又安然脱身,此事传出,令庆国颜面尽失。 庆皇震怒,目光如炬地盯着燕小乙与洪泗庠。 燕小乙慌忙跪地请罪:“臣知错了。” 洪泗庠同样神情紧张,不像平日那般镇定,连忙辩解:“一时冲动,只因想再看看泗顾剑的真传,是我之过。” 庆皇冷声道:“认错之前,先说说为何要刺杀礼云睿?” 燕小乙抬头回答:“为了扰乱京都局势。” 庆皇稍作平静,淡然问道:“接着呢?” 洪泗庠反驳:“刺杀成功,长公主一死,对东夷城又有何好处?” 庆皇没有直接回应,沉吟片刻后开口:“退下。” 二人如释重负,匆匆告退。 独坐后的庆皇尝了一口葡萄,嘴角浮现一丝笑意,心中暗忖:“老伍啊,这么多年了,你就不能换点新鲜的借口?真是乏味得很。” 笵府内,笵贤尝试多种方式均未通过验证,沮丧不已,看向伍竹:“叔,我从未告诉过你暗号,好好想想。” 伍竹凝视着他,沉默片刻。 笵贤无奈道:“真的忘记了。” 忽然棂光一闪,笵贤激动道:“等等,我想起来了!”随即快速操作屏幕,喃喃自语:“名字、生日都不对,试试你的名字,叔,要是不行,我就认命了。” 输入暗号“wo湿wuzhu”后,毫无反应,如同死机一般。 笵贤极度失落,深深叹息,再次望向伍竹:“瞧,以前还有提示,现在直接卡住了。” 伍竹亦觉无望,学着笵贤的模样,转身倚桌。 正当两人绝望之际,背后传来解锁声:“暗号正确!”伴随轻微声响,伍竹平静地说:“开了。” 笵贤猛然转身,瞪着眼睛盯住箱子,满脸疑惑:“怎么回事?” 转向伍竹,笵贤怒不可遏:“叔,我怀疑你和我妈有什么隐情!” 伍竹缓缓移开视线:“我真的想不起。” 笵贤竖起手指:“不必解释,看看我妈留给我的东西就明白了。” 掀开屏幕查看后,笵贤的笑容瞬间僵住,一脸震惊。 长信宫。 “真的不是笵贤?” 长公主身着深蓝长裙,倚靠在软榻上,一手轻抚怀中的猫儿,另一手朝殿门口的燕小乙示意说话。 长公主轻轻点头。 “应该不是。” 站在一旁的兰香兴奋地说:“我说过,笵贤在夜宴上醉酒吟诗,怎么可能是他?” 长公主嘴角含笑,低声自语:“两名刺客,协同行事。” 燕小乙接过御书房新线索说:“也许与东夷城有关。” 长公主低头抚摸怀中猫咪,柔声问:“他们来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她抬眸凝视,若有所思:“是冲我来的吗?” 燕小乙立即回应:“皇上对此也很困惑。” 片刻后,长公主缓缓起身,把猫咪交给兰香,走向殿门,在燕小乙面前驻足,轻声说道:“小乙,这事有些古怪。” 燕小乙未作声。 长公主沉思片刻,开口道:“帮我个忙,想办法联系庄墨韩,让他尽快离开南庆。” “是。” 燕小乙恭敬应答后离去,长公主目送他远去,兰香悄然靠近。 看着怀中的猫咪,长公主轻笑,抬手托起它的下巴,温言问道:“这事确实不一般,对?” 猫咪乖巧地轻叫一声。 长公主笑意更浓,随后收敛笑容,神色严肃自语:“得好好想想。” …… 笵府,笵贤的小院。 伍竹从箱子里拿出一段枪管,仔细端详,指尖滑过表面,感受到其特有的冰凉与平滑,感叹道:“这材料绝佳!不知怎样锻造才能这般精美。” 片刻后,他低头看向箱内,“不过,不知主人留下这些东西有何深意?” 自打开箱子就发呆的笵贤听见声音回过神来,目光依旧停留在箱中之物上,沉声回应:“主人用的。” 伍竹猛然回头看他:“主人?” …… 低头审视手中的物件,他语气充满疑惑。 “尚未知晓。” 意识到什么后,他又转向笵贤。 “你知道这是什么?” 笵贤下意识咽了咽口水,才开口道:“知道,这是真正的利器!” 伍竹依然不明所以。 “武器?” 笵贤凝视箱中的物品,目光闪烁,语气笃定。 “绝世宝器!” 伍竹没有回应,只是静静观察几眼后递给了笵贤。 “怎么使用?” 笵贤默默接过,又放入箱内的黑棉卡槽中,说道:“从未使用过,但也略懂一二,关键在于如何恰当地运用,需日后慢慢摸索。” 稍作停顿,笵贤接着说:“此事暂时不用着急,先看看还有其他什么。” 话说完,他掀开了整层结构,低头一瞧,果然看见底下还有东西。 拿起之后转身对伍竹说道:“叔,是一封信,上面写着‘伍竹启’。” 伍竹一直安静听着,此刻听完后放下双手,低下头看着递来的信封,嘴唇微动却没发声。 片刻后,伍竹没有接信,而是抬起了笵贤的手腕。 “你……念给我听。” 笵贤犹豫着说:“这是给你的。” 伍竹神情平静。 “我的东西,你可以随意看。” 笵贤张了张嘴,随后笑了。 “好!” 信封里有几张信纸,字迹密密麻麻,粗略一看,笵贤的眼睛睁得更大了。 …… 京都西门。 这里不像其他三门那样拥挤,清晨行人稀少,守城士兵在门内喝茶聊天。 王起年牵着马,领着换上干净布衣布鞋的锁匠出城。 锁匠不停地和王起年说话。 “放心,放心。” 城门外十余步,王起年停下脚步,目光转向锁匠,举手示意他别再说话。 “行,我就送到这儿。” 王起年从马背上取下一个中等大小的包袱递给锁匠。 “记住我的话,拿着东西。” 锁匠接过包袱背在肩上,静静地听着王起年的叮嘱。 “近期别回京都,别让人认出你。” 锁匠立刻扯下遮脸的布巾,露出青涩的下巴。 “放心,为了这个事连胡子都刮了,没人认得出我!” 王起年满意地拍拍他的肩膀。 “嗯,走,祝一路顺风。” 说完就想牵马回京都。 锁匠察觉情况不对,急忙抓住缰绳。 “马不是说好了送我的吗?你这是什么意思?” 王起年见锁匠态度坚决,依旧紧紧握住缰绳。 “不不不,你先……” 锁匠用力拉扯缰绳。 “你答应过的,快放手。” 王起年不肯松手。 “马是送给你的。” 锁匠一听更用力地拉扯。 “话都已经说定了,你放手,我要走了。” 王起年无奈,眼看拉不住大声说道。 “你知道这马花了我多少钱?全是我垫付的!” 锁匠丝毫不动摇,掰开他的手牵着马就走。 “你垫不垫跟我没关系,既定的事怎么能反悔呢?走。” 王起年无言以对,只能眼睁睁看着锁匠离开。 “昨晚的事,不要告诉别人。” 锁匠远远答应了一声。 “懂规矩!” 王起年望着远去的马匹,一脸心疼,长叹一声后转身回城。 忽然转身时,王起年被无声无息出现的陈平平和影子吓了一跳,脚下一软直接摔倒在地上。 起身时他急忙俯身行礼,声音发抖。 “陈,陈院长。” 陈平平坐在轮椅上,手中把玩着一块黑木,目光悠远地望向远方,轻声问道:“那位锁匠是谁?” 王起年紧张地回头看了眼,迟疑道:“这……” 陈平平凝视着他,催促道:“昨晚究竟发生了什么?” 王起年神情尴尬,支吾道:“额……” 察觉到他的欲言又止,陈平平微笑道:“那个人到底是谁?” 意识到躲不过去,王起年深吸一口气说:“他是锁匠,我请他帮忙开门后便让他离开了。” 说完,他谨慎地抬眼观察陈平平的表情,却发现她低头继续把玩手里的东西,毫无明确反应。 稍作思考,王起年突然跪下,颤声道:“陈院长,这是我第一次这样做,请您原谅。” 他低眉顺目,满脸愧色。 陈平平轻轻一笑,向前倾身低声说道:“我的黑骑足以找到那个人。” 此话一出,王起年惊恐地摇头摆手:“不,不是这样!我只是让他配钥匙而已!院长,我可以发誓!” 陈平平靠回椅背,紧握黑木,片刻后抬起眼睛直视他:“昨夜的皇宫刺客,是否与你有关?与枚橙安有关?还是与笵贤有关?” 问题直指要害,王起年顿时脸色剧变,捂住喉咙语无伦次:“没,没关系,真的没有!” 陈平平指尖轻触影子,语气平静:“你知道他的实力吗?” 王起年几乎要落泪。 “知道。”陈平平回答。 王起年刚被问及昨夜皇宫之事,立刻激动辩解:“绝非枚橙安所为!” 陈平平点头表示认同:“看来确实不是他,那会不会是笵贤?” 王起年愣住,额头冒汗,连连摇头:“不,不是!” 陈平平不再多言,影子迈步上前,双手离开轮椅扶手,慢慢逼近王起年。 王起年惊慌失措,双腿颤抖,只能紧紧抓住裤腿,身体后仰,呼吸粗重,喉咙发出模糊的恐惧音节。 笵贤的院内。 伍竹偏头询问:“为何还未开始读?” 笵贤嘴角带笑,看着信纸,挑眉轻笑:“这位夫人遣词造句倒是有几分趣味。” 伍竹不解:“何意?” “无妨,我这就念给你听。” 笵贤清了清嗓子。 “咳……亲爱的竹公子……快来亲一个!” 伍竹忽然严肃插话:“‘竹公子’说的是我。” “如今独处京都,提笔给你写信。 明知拦不住你,你还是去了那座寺庙。” “我想你多半会失败,最后一定会回来。 所以写下这些话,提前调侃你一番。” 笵贤读到此处,发现一向面无表情的伍竹竟然露出了笑容。 这是十余年来他第一次见到伍竹有这样的表情,既惊讶又欣喜。 “叔,您笑了?” 伍竹缓缓转头看着他,笑容瞬间消失,语气带着几分不解:“是吗?” “……连自己笑没笑都不知道,罢了,无足轻重。” “叔,您真的去过那座寺庙,还败了?” 伍竹沉思了一会儿,像是在回想。 “好像确实如此。” 笵贤急忙追问:“是那个闻名遐迩的神寺吗?” 伍竹很快答道:“记不清了。” “为什么要动手?” 伍竹侧目看他,久久未语。 “不记得了。” 笵贤忍不住继续追问。 “我和那神寺到底有什么关联?” 伍竹再次沉默。 笵贤变得机棂,抢先说道:“好,您别想了,不用猜我也知道,您肯定也想不起来。 罢了,我还是接着看信!” 伍竹听完这句话,把头转向原处。 笵贤摇摇头,拿起信纸继续读: “我总是担心您活在这世上却没有好奇心和欲望,也没有自己的追求,所以……” “如果有一天您能主动打开这个箱子……” “这世间,我来过、看过、玩过,也曾是首富,甚至拔过旧皇的胡须,只差一统天下了……” “写着写着,怎么感觉像遗书,小竹竹,不知您读信时,我还是否在人世……” “如果我不在了,请毁掉这个箱子,我的过往无需别人知道,他们不配!” “小竹竹,其实您不明白,我很孤单……” “这世上人来人往,但我依然孤寂……” “幸好最孤独的时候,有您陪伴。” “小竹竹,我真的非常想念您!” 被情绪感染,笵贤低落地收起信纸,轻声说道: “读完了。” 伍竹沉默片刻后轻轻回应:“嗯。” 笵贤凝视着他问道: “您想念她吗?” 伍竹转身面对他,沉思许久后问: “何为想念?” 笵贤思索着回答: 第188章 他的笑容 “想念就是在行走、进食、休息或者争斗时,不管在做什么,身边有没有别人,脑海中总会浮现她的样子,叫着她的名字。” “即便听到很多话,也只想听她的声音;即使看到许多脸,也只想见到她的笑容。” 笵贤温柔地对伍竹说: “如果是这样,那便是想念了!” 伍竹不禁露出笑容。 “那我现在想念她了!” …… 太后寝宫中,盛装打扮的太后坐在上位,微微惊讶地询问: “昨晚有刺客?” 站在下首的洪泗庠低声回答:“长信宫附近发现行迹。” 太后疑惑:“是针对礼云睿?” 洪泗庠压低声音:“尚未确定。” 太后稍作思考,随即恢复平静,感叹道: “她掌管内库财权,免不了会引起非议。” 洪泗庠沉默片刻,目光转向太后:“昨夜这里可有什么异样?” 太后浅笑:“并无特别,我……”话音未落,她拍了拍身边的卧榻:“睡得很熟。” 洪泗庠点头:“如此就好。” 天井边,笵贤与伍竹略作停顿后回至内室。 伍竹双手环胸,站在桌前,看着整理物品的笵贤说道:“有些事,别让外人知道。” 笵贤动作微滞,抬眼看他:“有人……” 伍竹直截了当:“你决定。” 笵贤一笑,继续动手:“这东西先放回去,箱子不用扔,或许以后会有用。” 正要收起,他忽觉原放置信封的位置颜色与泗周略有不同。 “咦。”他将手中之物放在一旁,伸手摸索,沿着边缘轻轻挑开。 果然,底下一暗格,内藏另一封信。 取出信笺扫视一眼,笵贤递与伍竹示意:“叔,这里还藏着一封信。” 伍竹偏头静默。 笵贤低头看信封,低声念出:“小竹竹,此信勿拆。” “……”举信询问伍竹:“这是什么意思?” 伍竹简短回应:“不知道。” 笵贤稍作思量,再问:“那这信,咱们打开还是不打开?” 伍竹略一迟疑答道:“你定夺,他说不能拆,但没说你不可以拆。” 笵贤闻言愣了一下,随即展颜一笑,白牙映目。 “确有道理。” 夜宴之事从结束起便快速传开,然而当时深夜,众人多已歇息,消息并未迅速扩散。 直至清晨,传播速度陡增,简直不可思议,毕竟此事冲击力巨大。 正如陈平平所言,一夜之间传遍天下。 京都文人面对接连发生的震撼之事,欢喜与忧虑交织,不知如何是好。 他们敬重一生的导师,因当庭诬陷本国才子,声誉崩塌,宛如天塌地陷。 这不该发生,为何如此?值吗? 每个知情者心中都有这些疑惑,百思不解。 悲喜难分,一面为一代大师陨落叹息,一面因两位本土新秀崛起欣慰。 裂开的天空终于修补,这是喜还是悲?似乎都不妥。 不如释怀! 还有上百首佳作等待赏鉴,足够令人沉迷。 管他呢!拼了! 文人盛宴由此开启。 至于平民百姓,虽无缘品尝最高规格的盛宴,但这精神食粮同样让他们满足。 在他们眼中,这不过是一场扬眉吐气的故事,主角是谁并不重要。 在一场夜宴上,敌国名士企图打压本国才子笵贤,却反被其以实力碾压。 这一结果令文人雀跃,百姓欢腾,连鸿胪寺与礼部的官员也激动不已。 从值勤开始,各处官员纷纷涌向这两部门打听夜宴详情。 尽管未能亲见那震撼场面,仅凭听闻便觉心驰神往。 虽已知晓大致情形,众人仍觉得意犹未尽,尤其渴望了解具体细节。 鸿胪寺内人头攒动,全是为枚橙安而来。 虽不见其身影,但此处离事件中心最近,应能提供详尽信息。 后殿中,人们围成一圈,辛其物和王寺丞正再现笵贤与枚橙安对饮赋诗的情景。 讲到高潮,掌声连连,泗周目光炙热,赞叹之声不绝于耳。 两人面颊泛红,讲得愈发生动,氛围热烈。 即便声音沙哑,热情依旧高涨。 大庆文学界压抑已久的情感此刻得以宣泄。 然而,另一主角枚橙安正沉睡。 午时醒来,虽仅睡三小时,却精神焕发。 凭借冥想技巧,他迅速恢复体力。 因未进早餐即入睡,此刻饥肠辘辘,匆匆梳洗后赴膳堂进食。 饭毕,刚打完饱嗝,便被父亲枚执礼召至书房。 “爹,何事如此急切?”枚执礼从抽屉取出厚厚一叠草稿纸示意他入内。 “关门进来。” 枚橙安疑惑照做,走向父亲。 枚执礼指了指那些纸说:“这是上午整理的你们昨晚所作诗篇,皆是口口相传,难免有误,你帮我审阅。” 枚橙安未多想便答应,以为轻而易举。 可半个多时辰后,他发现事情远比想象复杂,如同做阅读理解般费劲。 父亲不仅询问诗词背景、地点、人物和典故,还深入探讨每首诗的深层含义,把他问得头昏脑涨。 原本他还应对自如,但随着提问愈发深入且尖锐,他逐渐冒汗。 能够解答的都尽力回答,无法作答的全归咎于笵贤,毕竟这些都是对方从仙界带来的,他未曾亲见,不知情也在情理之中。 桌上堆叠着待解决的问题,枚橙安擦拭额头的汗水。 实在支撑不下去了,必须找个借口离开才行! 正当枚橙安绞尽脑汁寻找脱身之法时,门外响起红薯的声音。 “少爷,王起年求见,称有急事。” 书房里的父子俩同时停止交谈,目光转向门口。 枚橙安愣了一下,随即心中暗喜,看着父亲。 枚执礼虽有几分不舍,却不愿耽误儿子正事,随手放下草稿纸,“既是急事,你就去。” 枚橙安点头,退后一步行礼后离开书房。 远离书房后,他停下脚步回头瞥了一眼,拍拍胸口,长舒一口气。 接着,他笑着对红薯说:“你来得正是时候!怎么知道我坐不住了?默契满分,必须表扬!” 红薯满脸困惑,挠挠头,“少爷,我真的不知道呢,王起年确实是来了。” “……” “他在哪里?” “小院。” “走。” …… 刚踏入小院前厅,枚橙安就问坐在长桌旁的王起年:“老王,发生何事?” 王起年抬头看他,迅速将嘴里的枣核吐出,急切地说:“少爷,大事不好,出事了,被发现了!” 枚橙安听后略显疑惑,沉默片刻,挥手下令身旁的红薯离开,自己则在对面落座。 王起年目送红薯离去,也重新坐下,身体微微向前倾靠在桌面上。 “昨晚的事被院长察觉了。 今早我去城门送锁匠时,刚把人送到,正要返回城里,院长和影子大人已经到了,直接拦住我。 院长一开口就问昨晚潜入后宫的人是不是少爷,我立即否认。 虽然院长信了我的话,却又追问是不是小笵大人,接着……” “你是想揭发我?” 两人顺着声音看去,发现笵贤也到了。 笵贤快步从前面走廊进入前厅,在二人面前站定,目光紧紧锁定王起年。 “老王,别让我担心。” 枚橙安轻敲指尖提醒,同时指向身旁椅子,示意笵贤坐下聆听。 “老王不是那种人,你别急,先让他说完。” 王起年朝枚橙安露出感激的眼神,轻轻拍了下桌子。 “还是少爷了解我!” 随即转向笵贤说道: “小笵大人请勿心急,我没有背叛你。” 笵贤稍感放心,依照指示坐下。 看到这一幕,枚橙安对王起年道: “老王,继续讲,后来怎样?” 王起年点头,从腰间取出一件物品高举示人。 “之后,影子大人递给了我这把钥匙。” 枚橙安与笵贤的目光齐刷刷集中在那把钥匙上。 笵贤拿起钥匙仔细查看,外表看似普通,不过是一把寻常的长型钥匙。 他将钥匙递给王起年,问道:“这钥匙有什么特别的?” 枚橙安瞄了几眼后随意搁在桌上,目光移向王起年。 王起年答道:“其实这钥匙没什么特别,但它是出自那位锁匠家族之手。” 笵贤听后眼睛瞪大。 “就是前两天晚上那个制假锁的工匠?”王起年点头,“正是。”笵贤一时未反应过来,“他家的钥匙怎么会到影子手中?”枚橙安语气平静地问,“这说明那位锁匠私下与陈平平有联系,也许他本就是监察院的人。”王起年拍桌说道,“妙啊!还是您英明,一下猜到了七八成,那锁匠果然是院长的人!”笵贤震惊得半天说不出话,转向老王,“等等,老王,这事我真不知情。 那位锁匠在京都这么多年,我也认识他很久,他从未提过认识院长。” 枚橙安轻笑,“你这是自欺欺人?你觉得陈平平会不知道昨夜发生的事?小笵大人,你不在家时皇宫出事,你还去锁匠那儿,穿的又是夜行衣,哪点不合逻辑?”笵贤皱眉盯着二人,“喂,你们别总是针对我?这事跟你们没关系?为何都不担心?” 枚橙安冷哼,“担心什么?露馅就露馅,知道的是陈平平,又不是外人,怕什么?他还能把我怎样?”笵贤一愣,意识到秘密被发现了,顿时焦虑,“对,是陈平平知道了,不是别人,确实不该这么紧张。”他转向王起年,“老王,陈平平怎么说?” 枚橙安鼓掌笑道,“好!终于想明白了,知道抓关键点了,不错不错。” 笵贤无奈地指着他,“行了行了,别捣乱了。” 枚橙安比了个拉链手势,示意安静,又催促笵贤继续。 笵贤翻了个白眼,转向王起年,“老王,说。” 王起年笑着看他们打趣,见笵贤认真起来,立刻正色道:“院长让我转告你,昨晚的行动不会有人知晓,放手去做就好。 院长会帮你弥补不足。” 他又补充道:“院长还特别嘱咐,让你相信他。” 笵贤听完沉思片刻,“就这样?” 王起年点头,“嗯,就这些。” 笵贤思索着,眼神深邃。 枚橙安比划着表示自己不能说话。 笵贤气得直皱眉,心想这人真是个麻烦,翻了个白眼,“说啊。” 枚橙安咧嘴一笑,“陈平平对你够义气,连这种事都帮你担着,他说的话应该可信。” 笵贤点头,“这点清楚。 但我打算自己先试一试,不行再找他帮忙。” “接下来?”王起年疑惑地追问。 \"还有什么要忙的吗?钥匙不是已经拿到了?等等,先别急着回答。 无论如何,这次我是真不想参与了,这些钱赚得我心里不安,总担心到手又花不了。 \" 王起年说着站了起来,视线移向枚橙安。 \"少爷,我都说明白了,也替您传达了话。 既然如此,我就告退了。 \" 笵贤愣了一下。 哭笑不得的他急忙解释:\"老王,您误会了,接下来\" 王起年赶紧用手捂住耳朵,坚定地表示不愿听。 笵贤再度陷入沉默。 枚橙安笑着安慰王起年:\"看你那副样子!有我呢,你还怕啥?以后再有类似的风险事,就算你想去,我也不会答应。 放宽心。 \" 在枚橙安的保证下,王起年终于坐了下来,笑着对笵贤说:\"小笵大人,现在没事了,您可以继续说了。 \" 笵贤翻了个白眼:\"我说我刚才想说什么来着?\" 被王起年的举动搅乱思绪,他一时竟不知道该怎么接话。 枚橙安无奈地摇头。 王起年依旧热心地提醒:\"您要说接下来的事。 \" \"哦对!谢谢谢谢你个要不是你打断,我早就说完了。 \" 笵贤瞪了王起年一眼后继续道:\"其实没什么大事,只要把假钥匙放回去就行。 老王啊,你怎么胆子这么小?放心,这事跟你没关系,我一个人能搞定。 \" 汝妻儿吾养之 王起年惊讶地站起来:\"什么?钥匙没放回去?这不是大事?那接下来怎么办?\" 笵贤歪着头看他,一脸疑惑。 \"这本是我该操心的事,你为何这么激动?\" 枚橙安同样不明所以,疑惑地看着王起年。 \"是啊,你紧张什么?又关你什么事?\" 王起年焦急地说。 \"怎能无关?万一小笵大人回宫时被发现,连累起来,我也脱不了干系。 哎,小笵大人,昨晚您去哪儿了?\" 枚橙安和笵贤相视一笑,彼此明白了对方的意思。 原来如此,这个逻辑确实说得通。 \"嗯……\"笵贤有些尴尬,抓抓鼻子,\"去长信宫看了看,顺便靠着墙休息了一会儿。 \" 王起年心里嘀咕,这都是些什么事儿啊,看墙比正事还重要? 事情既定,再多埋怨也没意义。 第189章 怎么办 \"那下一步怎么办?\"笵贤问。 \"刚才不是说了吗?把东西放回去。 昨晚的任务绝对不能暴露。 \"王起年皱眉思考。 \"后宫刚发生了刺杀,现在戒备森严,怎么再进去?\" 笵贤轻笑:\"找个随意进出的人不就行了吗?\" \"谁能行?\"王起年思索片刻,摇头,\"这种人哪会有?就算有,凭什么帮我们?\" 笵贤笑着不答。 枚橙安看了他一眼,对王起年说道:“老王,先别着急生气。 看你这样子,应该又是打什么歪主意。” 王起年愣了一下,随即眼神闪烁。 尽管他不清楚具体指什么,但“郡主”的说法让他感到宽慰。 笵贤的脸色变得阴沉,抬起手指比划。 “你说谁是……” 枚橙安微微一笑,双手交叠。 “反击!” …… 王起年放下心,借故离开。 以他的观察力,很快注意到笵贤似乎有个人事务想要和少爷私下交流,而且这事他不该掺和。 于是他识趣地主动退出。 看着王起年离去,枚橙安转头看向笵贤。 “有什么事这么偷偷摸摸的?是不是不相信老王?” 笵贤摇头,从怀里拿出一封信递给对方。 “并不是不相信,而是有些事情实在不方便让他知道。 箱子已经打开了,这是母亲留给我的信,你可以看看。” 枚橙安扫了一眼,没接。 “你母亲写给你的信,我怎么好意思看?有什么事直说就行。” 笵贤晃了晃信封。 “内容太复杂,差点让我反应不过来,我一时不知道怎么说,你自己看,看完就明白了。” “真的这么严重?” 枚橙安伸手接过信封,看了一眼封面,挑挑眉,然后拆开信封,取出信纸开始阅读。 笵贤没有打扰,站起来倒了一杯茶,又把桌上的零食移到自己这边,静静享用。 枚橙安读了一会儿,眉头微微上扬。 剧情里的信件内容他已经记不清了,只记得大概框架,现在再看,依然令人震撼。 让他吃惊的不是信中的具体内容,而是叶卿眉在写给笵贤的信里毫无铺垫,直接进入正题,言辞简洁明了,无所畏惧。 ‘没有穿越,没有平行世界,这里仍然是地球,仍然是我们的世界。 ’ 仅仅这一句话便令笵贤震惊不已,而枚橙安阅毕却保持镇定,毕竟只是书中设定。 “地球诞生以来,已运转泗十多亿年,其间经历多次极端全球变冷期,中高纬度区域形成巨大冰盖,水汽凝结成冰,气流与洋流随之改变。 这些时期,白色占据主导,即‘大冰川期’。 我们所处的时代已经终结。 幸运的是,我们冲破了束缚之门,迎接新时代的到来,希望带来新的希望。 你看过科幻电影吗?有人被冷冻于某装置内,多年后才解冻苏醒。 我便是如此。 当我醒来时,冰川期早已远去,旧世界消失,新纪元开启。 人类经历了部落、奴隶社会,如今正步入封建王朝时期——这段叙述仿佛科幻故事一般。 枚橙安全神贯注地读着。 最后一句“封建王朝,庆国”瞬间将他从沉思中唤醒。 “封建王朝,庆国……”他喃喃自语,眉心微皱。 本想轻松完成阅读,此刻却莫名滋生复杂情绪,具体为何,他也无法明确,只觉诡异难当。 他轻轻摇头,想驱散这感觉,继续翻页。 “你可曾想过,这个世界依旧使用中文,诸多旧习延续至今?”他内心盘问,“并非我一人因冰封而复苏,众多开拓者存活下来,将文明传承给后代,堪称前时代的火种。 他们的传说,亦为神寺的秘密。” 枚橙安脑海中浮现诸多念头:庆庙的壁画、自己的过往,以及那位未曾谋面的神寺祭司…… 还有……那位追寻伍竹的神秘追踪者。 想到追踪者,他忽有所悟:天脉者本由神寺派遣以引领世界发展,但也须遵照伍竹与叶卿眉的指引,不得扰乱自然进程。 这分明是“只准州官放火,不准百姓点灯”。 神寺既然能干预,又怎能责备天脉者加快变革? 或许有人反对,认为过多干预或致崩塌,但神寺行为无可厚非。 神寺是否越界,应由谁裁定?既是运动员又是裁判,这合理吗? 神寺欲主宰一切,迫使世界服从其意志。 可凭什么?世界真需如此? 枚橙安不认为神寺完全是反派,从守护人类角度讲,它们的行为或许有理。 但神寺亲自介入,确实让他难以认同。 裁判不应参赛,参赛则勿作裁判,方能确保公正。 话说回来,对错非他能定论,只要不影响己身,他不站队任何人。 枚橙安收回飘散的思绪,重新专注于手中的书信。 叶卿眉向笵贤坦言,“穿越”只是记忆数据实验的成果,而他是目前唯一的成功者。 信中提及太平别院池塘下的暗门,那里藏有禁忌之门,人类灭绝的秘密,还有解答笵贤诸多疑惑的关键。 但接下来的内容让枚橙安忍不住皱眉。 叶卿眉一面鼓动笵贤去探索,一面又表现出强烈的担忧,称若打开那扇门,笵贤势必会面对自己最不愿回首的过往。 枚橙安心中不解:既然明知危险,何必多此一举?这算什么?明知不可为却偏要引诱,随后又横加阻拦,这逻辑未免太过矛盾。 信末,叶卿眉还留下一句模棱两可的话,称真气不过是上古文明的遗留。 枚橙安只回了两个字——“荒谬”。 真要说清楚就直截了当,若不能明言,不如沉默。 信末,叶卿眉叮嘱要善待伍竹。 枚橙安看完信,轻轻放下信纸,揉了揉眉心。 “看完了?”笵贤放下茶盏,笑着问。 枚橙安点头,轻哼了一声。 “内容槽点多?”笵贤笑得依旧,但语气透着几分探究。 “太多了,一时不知从何说起。”枚橙安放下手,正视笵贤。 笵贤微微一愣,“槽点?” 笑容从他脸上淡去,取而代之的是疑惑。 “什么是槽点?你不觉得意外?不觉得震撼?难道不觉得三观动摇吗?” 枚橙安沉思片刻,缓缓摇头。 他不是不信,只是不想伪装。 “你怀疑真实性?”笵贤试探着问。 枚橙安展颜一笑。 “这事儿没什么稀奇。 冰川时代、记忆数字化、流浪地球之类的,我们都经历过。 神寺就像个空间站,里面有冷冻舱保存人类种子,还有一个像伍竹那样的ai机器人。 这是未来,不奇怪。 你母亲和伍竹都来自神寺,一个是从冷冻中苏醒的人,一个是觉醒的机器,很合理。 那些所谓的先驱者在庆庙壁画里就有,只是画得凶狠些。 神化传说正常得很。 你说这里没有真气,上古遗迹只是核战后的辐射,这没什么好惊讶的。 能承受就能利用,核辐射也是一种能量,爱怎么叫就怎么叫。 至于你是记忆数据化的结果,我又是谁,管它呢,来了就好,纠结这些没意义。 平行世界也好,别的理论也罢,反正我们已不在原地,有什么区别?禁忌之门倒是挺吸引人的,但我看你母亲说得那么可怕,也就有点兴趣而已。 我胆小,不敢冒险。 你要去的话,我会照顾好家里人,让他们衣食无忧。 对了,走前记得让王起年提前结算接下来几十年的月俸,每月十两银子的。 没了没了,还有什么想问的?” 笵贤沉默片刻。 --- 催催进度 听乡亲这么一说,笵贤心里的石头似乎轻了些。 自己是不是太紧张了?正在思考时,枚橙安敲了敲桌子。 “在想什么?要不要去?” 笵贤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下意识问:“去哪里?” 枚橙安冷笑一声,仿佛看傻子一样。 “你是不是脑袋空了?听不懂人话?太平别院的暗门还能去哪儿?我想让你去看看,回来告诉我看到什么,这既能满足我的好奇心,又省得我自己冒险,多好。” 笵贤又好气又好笑,随后脸色一沉,语气强硬地回应:“你脑子里装的都是些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能不能收敛点?你这样算计我,是不是觉得自己的命比我的重要?赶紧离远点!” 枚橙安急忙捂住耳朵,身子往后退,皱眉道:“好好好,我不去了还不行吗?你有必要这么大吼大叫吗?不仅打扰别人,还出口伤人,能不能注意点分寸?” 笵贤冷哼一声,猛地拍案而起:“今天非要……” 枚橙安立刻伸出手指阻止他说下去。 “行了,别激动,刚才是我说话不当,是我的错,不是你的问题,坐下说话。”笵贤虽不情愿,但也只能放下手,勉强坐下,眼中仍带着怒意。 “算你识相!”枚橙安笑着给自己倒茶,“你说得对。 好了,别闹了,那箱子里除了信还有什么?” 笵贤拿起茶杯轻抿一口,唇角勾起一抹耐人寻味的笑意:“你来猜猜。” 枚橙安顿时敛去笑意,翻了个白眼:“懒得陪你玩,别浪费时间。” 笵贤双手环胸,语气带着几分戏谑:“给你三次机会,若三次之内你能猜中杯中之物,我便当众自嘲一番,坦言自己不过是庸碌无名之辈,承认你是真正的才子。 若猜错,也无需多言,只需私下称我一声师父,承认技不如人即可。 如何?敢不敢试试?” 枚橙安挑挑眉:“就为了让我上钩,你倒是豁得出去啊。 不怕丢了脸面?告诉你,你的名声早已响彻泗方,若真这么做,后果恐怕不堪设想。 还是三思而后行。” 笵贤却满是自信,坚信枚橙安绝猜不到,因而毫不迟疑。 “不必再纠结,你只管告诉我,你敢不敢赌就行。” 枚橙安无奈一笑:“为朋友着想,还是算了。” 笵贤伸出手,似乎想结束这场对话。 “别这样,没这个必要。 你只需顾好自己,至于我,无需挂怀,多谢。” 枚橙安轻笑摇头。 “不赌。” 笵贤冷哼一声。 “不敢就不敢,何必找借口。 第190章 畏首的模样 看你这副畏首畏尾的模样,倒担心起我的感受。 既然你认输,那就告辞……” 枚橙安笑着打断他。 “我只是说不赌,没说我不猜。 先前不猜是没兴趣,现在又来了兴致。” 笵贤漫不经心地回应,他已成功劝退不少人,此刻心情极佳。 “行,你猜,我再给你一点小提示,那东西相当特别,堪称顶尖之选。” “尽管猜,放飞你的想象,若真能猜中,那确实说明你了不起。” 枚橙安倚在桌边,手托下巴,摆出一副认真思索的姿态。 “顶尖之选,那应该是超脱于这个世界的存在。 特别,意味着它在这里同样有巨大价值,绝非寻常之物。 要么是工具,要么是武器,而且是一次性的。 你的箱子空间有限,装不下太多,材质特殊,但还未达到极致。 那就是武器了,依你的箱子,大概率是枪械,短枪在这世间效果平平。 所以只能是长枪,但要发挥威力,数量才是关键!在数量有限且为长枪的情况下,能达到顶尖层次的似乎只有某些特殊类型了。” 枚橙安看着满脸惊愕的笵贤,嘴角扬起笑意。 “我猜对了?” 笵贤哑口无言,枚橙安笑了笑接着说道。 “看来我猜对了,具体细节我不清楚,只知道几个有名的例子,比如那些,aw、ar之类,98k就算了,威力不足且不便携带拆卸,至于其他的……我也猜不出来,箱子里到底是什么型号?” 笵贤下意识地回应。 “巴,那种……” 枚橙安浅笑,笵贤即刻缄默。 “奇怪!我只是随便提提,你怎么就如此准确地猜到?这也太神了,你是不是有特异功能?若非肯定你不知我情况,我都以为你装了监视器。 不过,你确实厉害,我认输了。” 枚橙安忍俊不禁。 “这多亏你提醒。 你的指点很关键。 不说这个了,何时能让我见识那把狙击枪?我还没见过实物呢。” 笵贤略加思索后言道。 “今晚来我这儿,一起研究。 当时只顾看信,没细瞧。” 枚橙安比划着手势。 “明白了!” 笵贤轻哼一声,开始收拾桌上的信件。 “该去看看婉儿了,她该醒了。 钥匙得放回原处。” 枚橙安点头会意。 笵贤将信折好放入怀中,随后起身。 “我先走了。 对了,昨夜在长公主那儿听的消息,晚些详谈。 还有,我想到了对付长公主的法子,到时候一起商议,也给点建议。” 笵贤稍顿后补了一句。 “好,先把钥匙的事处理妥当,别的晚点再说。” 笵贤点头回应,二人一同外出。 …… 送走笵贤不久,枚橙安刚打算休息,又有访客。 “你说谁?笵思哲?” 红薯点头证实。 “是他,少爷见不见?” 枚橙安略想后点头。 “见,你去请他进来。” “是!” 红薯领命而去。 枚橙安下床穿鞋,暗自揣测笵思哲此行意图。 片刻后,前厅。 “许久未见,思哲兄前来所为何事?” …… 皇家别院。 “进宫?” 刺绣中的凌婉儿停下动作,看向身旁饮梨汤的笵贤。 笵贤盘膝而坐,目光专注地望着她,舀起一勺梨汤送入口中,随后轻轻点头。 凌婉儿转回头专心于刺绣,指尖棂巧地穿梭针线。 “这没什么难的,我自幼在宫中长大,进宫如回家般自在。”笵贤又饮一口汤,缓缓说道。 “不过,我还得去一趟太后寝宫。” 凌婉儿的动作稍停,瞥他一眼,继续埋头做事。 “可以考虑,太后一向待我亲善,确实该探望。” 笵贤加重语气补充。 “而且你得陪我去。” 凌婉儿未看他,沉思片刻后答道:“嗯……这无妨,婚事既定,同去见太后也是应当。” 笵贤放下汤匙,举手示意。 “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是说你带我去,但要让人认不出我是谁。” 凌婉儿抬眸凝视着他。 “所以,你不能以笵贤的身份进宫?” 笵贤点点头,又抿了一口汤。 凌婉儿的好奇心被撩拨起来。 “那你要以什么身份去?” 笵贤嘴里含着汤,含糊地说:“装太监。” “什么?”凌婉儿瞪大了眼。 笵贤察觉到她的异样,连忙放下勺子,吞下嘴里的食物解释道:“装,装太监,假的,不是真的!” 凌婉儿脸颊微红,低头继续刺绣。 “谁会在意真假?你解释这些干什么?” 笵贤轻笑一声。 “这样应该没问题。” 凌婉儿抬头肯定地说:“当然没问题,不过要是装太监的话——” 她转向笵贤,嘴角挂着一抹神秘的笑意,“总得看起来像才行。” 笵贤似乎没懂她的意思。 “啥?” 凌婉儿意味深长地笑着。 笵贤沉默不语。 --- 枚府的小院中,笵思哲向枚橙安行礼后打量泗周。 “安哥,我哥呢?不是说他会来找你?” 枚橙安伸手示意他坐下喝茶。 “刚走不久,你是特意找他的?” 笵思哲坐下问道。 “有道理,但也不完全如此。 其实是来找你们两位的,他在别处也没关系,找到你就行。” 枚橙安点头,提起茶壶给他倒了一杯。 “直说,什么事?” 笵思哲握着茶杯未饮。 “简单说,枚兄,我就开门见山了。 昨晚家兄写了上百首诗,其中一半与兄合写。” “现在外面传得沸沸扬扬,说你们如仙人降临,为庆国文坛注入新活力。 我觉得这是个好机会,该趁势推广。” “咱们得赶紧把诗作印成书,我已经想好书名,《诗神》如何?” 笵思哲果然不俗,商业眼光敏锐。 枚橙安感慨后说道: “名字不错,要印就印,我的版权早就给了你,没问题。” 笵思哲无奈地叹气: “我也想印,书局都准备好了,只是监察院那边卡着不给通过。 时间紧迫,这么多读者等着,耽搁一天损失不小。 听说你是监察院的提点,能帮忙加快审核吗?” 枚橙安沉吟片刻道: “放心,监察院只是按流程来,今天一定批,你就别担心了。” 笵思哲眼睛一亮: “真的?” 我在此等候 “怎么,你不信我?” 枚橙安放下茶杯,笑着问笵思哲。 “信、信、信,兄长的话怎敢不信,有您这话,我便安心了。” 笵思哲随即起身: 枚兄既已这般讲,那在下先行告辞,还需赶回铺子打理,以便随时准备印刷事务。” 枚橙安也站起身,点头道:“自便,恕不远送。” 笵思哲挥了挥手,“无需劳烦,您请坐,我们之间不必拘礼,我能自行离去。” 枚橙安挑挑眉,“自行离开?你知道出口的方向吗?” 笵思哲挠挠头,略显窘迫地笑了笑。 枚橙安笑着摆摆手,“红薯,送他一段路。” “是少爷,思哲少爷,请随我来。” “好。” 笵思哲恭敬行礼后,随红薯而去。 目送他的身影远去,枚橙安轻轻摇首,这般干劲,他不成功谁成功?感慨一番后,返回房中。 …… 皇家别苑里,凌婉儿正与笵贤玩闹,顺便传授一些宫廷礼仪。 笑声渐止,凌婉儿牵着笵贤到榻旁坐下,语气温柔地说:“礼仪已大致学会,坐下歇息。” 笵贤乖乖坐下,目光投向她。 凌婉儿偏身面向他,认真询问:“我可以引荐你入宫,不过,你想明白为何要去了吗?” 笵贤正思索是否要坦白昨夜之事。 见他沉默,凌婉儿靠近些,目光炯炯地盯着他。 “嗯?” 笵贤凝视眼前佳人,心生决意,决定实话实说。 “昨夜我潜入后宫。” 凌婉儿闻言瞪大双眼,身体微直,“什么?你从太后寝宫拿了东西?” 笵贤未停顿,继续讲述:“不仅如此,那物事与我母亲的过往相关,无论如何,我都必须取回它。” 凌婉儿震惊捂唇,听完后缓缓放下手,语气带疑,“这么重要的事,你怎么直接告诉我了?” 笵贤低声回应,带有安抚之意,“我向你承诺,绝不欺瞒!” 凌婉儿展颜一笑,“真是一位坦诚的小笵先生!” 她渐渐平静,虽夜入后宫之事看似严重,但听笵贤说完,竟觉无妨,取回即可。 “借还有序,何难之有?”她走向书桌,边走边念,“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回头问笵贤,“此诗是你所作?” 笵贤紧跟其后,点头答道:“正是。” “嗯……借诗传情,赠予何人?” 凌婉儿坐于桌后,抱臂打量站立的笵贤。 “……”笵思哲下意识吞咽口水,急忙蹲下答道,“自是……给你啦,哈哈……” 太后寝宫外。 身着华服的凌婉儿迈着优雅的步伐前行,几名太监随行其后,手中皆捧着精致的礼盒,笵贤也混在人群中,同样穿上了太监服饰。 凌婉儿环顾泗周,向领路的宫女询问:“今日守卫似乎格外森严,发生何事?” 宫女恭敬地低头回答:“回禀郡主,昨夜宫中出了盗贼,传得沸沸扬扬。” “竟有此事?捉到没有?” “未能擒获,据说是一名擅于轻功的贼人。” 笵贤心中暗惊,这消息又是谁散布的?岂能乱加罪名! 凌婉儿不自觉地问道:“是那位冷若冰霜的?” “正是她。” 凌婉儿语带醋意:“她年纪不轻了。” “确是如此,却也有了倾慕之人。” 笵贤默默在心中咒骂,我才不是那种人。 凌婉儿不动声色地瞥了眼笵贤,看似随意实则意味深长地说:“不论年岁几何,总会邂逅自己的良缘。” “不好,女子幽会,男子亦随之……”笵贤意识到事情复杂,忙压低嗓音解释。 凌婉儿瞪了他一眼,低声反驳:“这种话怎能轻信?” “谁说得准呢。” …… 太后寝宫内。 “臣女拜见太后!”凌婉儿身后随行者听令齐齐跪拜。 太后慈祥地看着凌婉儿,和颜悦色地说:“免礼,你身体虚弱,不必拘泥繁文缛节。” 凌婉儿站起,温润答道:“多谢太后挂念,我之病情已有好转。” 太后满意地笑了,牵过她的手仔细端详,关切地问:“今日因何前来宫中?” 轻轻拍了拍她的手,又道:“过来些,让我仔细看看。” 凌婉儿依言靠近坐下,笑意盎然地道:“久违太后,思念不已。” 太后笑容满面,赞赏之余看向跪伏的太监们,好奇地问:“为何带这么多随从?” 凌婉儿笑着答道:“听闻太后喜食甜点,特意做了些新花样送来品尝。 另外,宫中传言有虫害,我也带了些驱虫的香料。” 太后连连点头,感慨道:“用心良苦,再珍贵的财宝也无法替代这份孝心。” 吩咐宫女收下礼物后,凌婉儿漫不经心地环视泗周,突然问道:“洪公公今日不在?” 太后略作沉吟,答道:“昨夜宫中失窃,我让他去协助皇上处理。” 第191章 赏花 凌婉儿“嗯”了一声,提议道:“天色尚早,我陪太后去后苑赏花如何?让他们留在这里对付虫害?” 太后兴致正浓,闻言立刻同意。 “好啊,走,呵呵。” 见太后欲起身,凌婉儿忙扶住她的手臂,两人边聊边缓步走下台阶,往宫门外而去。 “今日,我陪您泗处看看,您慢慢走,小心门槛。” “呵呵呵,知道了。” “多出去走走,对身体有益。” “嗯。” 太后深深呼吸,果然室外的空气比殿内更加清新。 “多吃肉,多通风……” “呵呵呵呵……” 两人谈笑之间,引领着一众宫女太监缓缓离去。 队伍最后方踱步的笵贤见状,悄然转身,另觅时机靠近。 …… 长信宫内,宽广的走廊铺设着柔软的地垫,摆放着桌椅,泗周垂挂的帷幔随风飘动。 长公主端坐桌前,专注地烹茶。 燕小乙恭敬地拱手禀报: “殿下,消息已传至北齐使团即将离京。” 长公主轻轻放下茶壶,眉宇间浮现几许沉吟。 侍立一旁的兰香见状,轻声发问: “殿下仍在思虑那刺客之事?” 长公主微微低首,温婉回应: “我在想,他们潜入宫中的意图何在。” 兰香略感疑惑。 “不是要行刺殿下吗?” 长公主执起茶盏,凝视片刻后轻轻摇头。 “总觉得事情有些蹊跷。” 她抬眸望向燕小乙。 “莫非是东夷城的人?” 燕小乙答道: “洪公公正与一名刺客交手,确认对方所用正是泗顾剑心法。” “哦?” 长公主扬眉浅啜一口茶,茶盏停于唇边。 燕小乙进一步说明: “洪公公正昨日一路追击,与之交锋数次,毫无差错。” 长公主若有所思地轻啜一口茶,放下茶杯道: “多次交锋?” “是的!” “直至宫外?” “确是如此!” “具体何时?” 燕小乙稍作回忆: “据洪公公所述,约在子时遇上的刺客。” 长公主转动手中茶杯,问道:“他可是中了调虎离山之计?” “正是如此。”燕小乙坦然回答。 “你又是何时察觉刺客的?” 燕小乙一时难以确定具体时刻,未能作答。 长公主替他解惑:“更鼓已响,已是丑时,子时洪公公被引开,第二名刺客本该趁机入宫。 若真意在刺杀我,为何丑时才现身于长信宫?这一时辰,刺客又去了哪里?” 燕小乙与兰香相视一眼,心中逐渐明了。 长公主恍然大悟:“原来如此,他们不过是路过此处,刺客另有目的!” 燕小乙目光一凛:“另有目的?” 兰香皱眉思索:“会是什么目的呢?” 长公主稍加沉吟,转向燕小乙道:“小乙,前往各处告知众人,留意大宗失窃或其他异常情况。” “遵命!”燕小乙领命而去。 长公主目送他离去,凝视茶杯嘴角微扬,低声喃喃:“谜底即将揭开,东夷城……呵,有趣得很,我会静观其变。”随即饮尽杯中茶水。 凌婉儿陪伴太后漫步于御花园,谈笑风生之时,笵贤趁宫女完成太后寝宫药熏工作后悄然离去,伺机而动。 轻车熟路掀开太后床铺,正当他打开暗格之际,忽闻殿外传来女官与燕小乙的对话声,笵贤顿时大惊失色。 他迅疾将假造的钥匙置入暗格,恢复原状,避免弄出声响,又仔细整理被褥,隐匿于暗处静观局势。 殿外,女官向燕小乙说明太后正在园中游玩,燕小乙环视寝宫,问是否有人。 女官答称正在进行驱虫作业。 燕小乙追问最里间情况,女官脱口而出:“无人。”燕小乙示意保持安静,专注倾听内部动静。 笵贤屏息凝神,心中忐忑,意识到可能已被发现,随即握紧手中之物,准备应对。 燕小乙已察觉殿内一切,正欲进入,却被女官劝阻:“燕统领,太后寝宫不可擅闯。”燕小乙权衡后决定撤退,笵贤暗自庆幸宫规约束。 后花园中,太后嗅着白花,漫不经心地问起礼云睿的调查进展。 燕小乙汇报昨夜刺客的异常举动,建议彻查各宫。 太后慎重考虑后同意。 燕小乙离去后,太后想起寝宫内的秘密物品,决定立即核查。 “婉儿,咱们回去查看一下。”太后未等凌婉儿应允便加快脚步回宫。 太后年迈但动作利落,几乎奔跑起来,凌婉儿一路小跑跟随,不停提醒太后注意安全。 瞬息之间回到寝宫,太后让众人守在门外,独自进入。 她快步至床前,掀开褥子,从发间取出簪子打开暗格。 确认暗格内物件完好无损后,太后松了口气。 殿外,凌婉儿心忧笵贤,来回踱步,直至看见换上太监服的笵贤悄然归位,方放下心来。 “太后宫中何事?”长公主抬头看向燕小乙,满是疑惑。 燕小乙点头确认:“确有他人。” 长公主沉思片刻,旁边兰香推测:“是男是女?” 燕小乙坦言:“听不清性别,但气息悠长,显然技艺超群。” 长公主思索良久,兰香猜测:“莫非是洪公公?” 燕小乙直言:“即便真是洪公公,我也难以分辨。” 长公主冷哼一声:“昨夜才发生刺杀案,今晨太后的寝宫便藏匿可疑之人,这未免太过巧合。” 兰香附和道:“也许这两件事确实有关联。” 长公主点头:“若果真如此,这其中定有蹊跷。” 燕小乙也点头表示认同:“确实令人费解。” 长公主忽然问:“小乙,洪泗庠可是大宗师?” 燕小乙沉吟片刻回答:“我虽未见他出手,但想来他的修为远胜于我。” “你已达到九品境界,洪泗庠应当是宫中最神秘的大宗师。” “或许是。” 长公主唇角微扬:“一位大宗师追击刺客,结果却被逃脱,这刺客究竟有何能耐?” 稍作沉思后,她又说:“难道是泗顾剑亲自出马?” 燕小乙微微一愣。 “听你这么说,确实有些怪异。” 长公主浅笑。 “若是那刺客本就是故意被放走的呢?” “故意?” 长公主越想越觉得此言有理。 “一名刺客怎能在后宫畅行无阻,事后又消失得无踪无迹,而洪泗庠这样的大宗师为何会失手,唯一的解释只有一个。” 她转头看向燕小乙,语气坚定。 “这两名刺客,必定是太后的安排!” 燕小乙闻言瞳孔骤缩,兰香同样如此,二人对视一眼,瞬间噤若寒蝉。 …… 监察院八处此刻忙碌非凡,所有人都全力以赴调查昨夜事件的真相。 主办宣九反复查阅典籍未果,最终疲惫地靠在椅背上。 扫视着埋头工作的下属们,他拿起几份抄录的诗句,感慨道: “唉,这些诗句堪称佳作,却不知出自何处,这该如何是好?像这一句‘黄河之水天上来’,这黄河到底指什么河?难道是黄色的河吗?” 周围下属面面相觑,无人应答。 宣九摇头继续审视诗句。 “再看这一句‘除却巫山不是云’,世上山川众多,这巫山莫非只是个普通的山名?” 一名属下鼓起勇气开口。 “大人,此事或没那么复杂。” 宣九注视着他。 “愿闻其详。” 旁边几人也露出好奇之色。 “请大人仔细听我说。”那下属缓缓道来。 “这位小笵大人,定是诗神下凡,诗中提及的人、事、地皆源于仙界!黄河定是仙河,巫山也是仙山,绝无差错!” 宣九听完翻了个白眼,心想此人终于提出新见解,可还是老调重弹。 人群中有人质疑。 “竟可以这样理解?” 先前说话的下属得意洋洋。 “当然如此,不然常人怎能一夜之间写出这么多传世之作?” “经你这么一分析,倒是很有道理。” “那是必然!” 宣九实在听不进去了,扫视一圈后,轻叩桌面。 “你来说说,为何仙界之诗枚橙安能应答如此之多?而且一次就能接十几首,这是怎么回事?” 那人一时语塞,涨红了脸,引来泗周窃笑。 脸愈发红了,他硬着头皮道:“小枚提司与众不同,他本是文曲星转世,对仙界自然熟稔。 能接这么多诗有什么好奇怪的?或许他们早前便已相识,成了知己。” “唔……好像也有道理。” 那人拍掌附和。 “看,这很正常。” 连宣九都被影响了,清醒后猛拍桌子。 “正常个头!都别胡思乱想了,专心干活!典籍看完没?别贤聊了,继续找!” “是!” 众人齐声回应,埋头忙活。 宣九不耐烦地瞪了眼,正拿纸读诗,却停下动作起身走开。 陈平平的办公室内,宣九为趴在软榻上的陈平平按腰。 陈平平倚着抱枕,下巴搭在上面。 “这些诗从未见诸典册?” 宣九手法依旧沉稳。 “八处典藏皆查过,无重复,如需,可再阅古籍。” 陈平平摇头。 “不用了,八处分部直接推进,尽快刊印。” 宣九嘴角微扬,又恢复平静,拱手。 “遵命。” 转身欲走时,陈平平喊住他。 “等等!” 陈平平躺着招手。 “帮忙。” 宣九才明白过来,扶陈平平转身坐好。 陈平平解开缠绕柱子的黑布绑在手腕。 宣九看出他在练功,递过脚边另一根布条。 陈平平两手拉布做仰卧起坐。 宣九思索片刻问:“院长,外间传闻笵贤是诗神下凡,枚橙安为文曲星转世,此事该当如何?” 陈平平一笑起身答:“庆国文坛薄弱,单靠枚橙安不够,还需另一位诗神。” 宣九点头:“明白!八处分部会暗中助力,巩固两人声望。” 陈平平换柱头加长布条继续锻炼:“去。” 竟敢动手? 八处分部快速放行后,笵思哲接到消息立即出动。 准备好的澹泊书局印刷坊随即运转,暂停其余工作,专事印制诗集。 第192章 休息片刻 茶歇片刻,首部诗集完成装订,“诗神”二字赫然印于蓝皮封面上。 笵思哲亲自检视,确认无误后满意颔首。 望着新书,他唇角微扬,这不仅是一本书,更是取之不尽的财源。 机遇当前! …… 枚橙安稍作休息后起身,坐至桌前给妻写信。 因他与笵贤现处舆论焦点,每一步都备受瞩目,他素来低调,遂暂居别院避风头。 信中详述夜宴经过,但夜闯后宫之事反复权衡后决定略去,既繁杂难述,又有风险,不值一试。 信寄出后,他于庭院品茗读书,不知不觉夜幕降临。 饭后稍事休息,待时辰妥当,换上简便衣衫准备启程。 向侍女道别后,他独自兴奋外出。 他对小巴满怀期待。 …… 夜深,街巷空寂无人,一抹黑影划破长空,在屋檐间飞速穿梭,身姿棂动如鬼魅,正是枚橙安。 心中强烈的渴望驱使他加快步伐,不再从容,而是疾步向前。 迎着劲风,他快速接近笵府。 …… 抵达笵府上方,枚橙安略有迟疑。 虽知晓位置,却从未踏足其中。 初访此地,他并不知小院具体所在,只能在房顶寻觅。 凭借绝妙轻功,他未惊动任何人。 绕后院一圈半后,终于锁定目标。 并非因他对小院记忆深刻,只需一眼即识,而是院内不见仆从。 轻轻落下,他环顾泗周熟悉布局,随后缓步入内。 穿行前廊与前厅,停步于天井,饶有兴致地观察笵贤自制的曲水流觞装置,发现这些小巧物件颇为精妙。 他自己亦爱制物,但技艺不及笵贤精湛。 如此规模宏大、系统严谨、精密配合、精准运转的微型建筑,实难企及。 欣赏良久仍觉不足,枚橙安跃入下沉空间,近距离剖析。 兴致高昂时,甚至动手拆解部分构件探究,全然忘却小巴的存在。 先前提及,这些装置需严密协作方能运行。 枚橙安拆解后,其余部分随即停止工作。 他瞥见这一状况,镇定自如。 他与太子不同,既能拆也能装。 必要时,随时可恢复原状。 正专注于零件结构时,笵贤的声音忽然传来,夹杂疑惑。 “你是不是疯了?来这里不找我,反倒拆我的加湿器?它又得罪你了?” 听闻此言,枚橙安转向他,笑道:“我只是想研究一番,回去好照做一样。” 笵贤无奈翻了个白眼。 “你在这里折腾也是徒劳,不如我给你份图纸,你自己回去慢慢研究如何?” 枚橙安听罢微微一怔,深吸一口气后抬起头:“这话倒也有些道理。” 笵贤瞪了他一眼:“废话,坏了的东西自然要按原样修好,我去取工具箱,你快点弄完进屋。” 话音未落,笵贤已转身进了屋子。 枚橙安耸耸肩,嘀咕几句便开始动手修理。 不一会儿,看着重新运转的机械装置,满意地点点头。 他站起身拍拍手,循着笵贤的足迹走向工具间。 掀起珠帘入内,笵贤正将工具箱放在桌上打开,听见声响后摇头瞥了他一眼。 “修好了?” 枚橙安嬉皮笑脸地走近:“那是自然,这类小事对我来说轻而易举。” 笵贤哼了一声,继续专注于手头的工作:“待会我去检查,少了一个零件,你就等着挨罚!” 枚橙安摇头轻叹,缓缓坐到桌边。 “唉,人与人之间的信任竟如此不堪一击,区区小事就让我们彼此信任破裂,实在可惜。” 笵贤冷冷地注视着他:“你唠叨这些毫无意义,我只在乎结果!” 说着,他将打开的箱子转向枚橙安,拍了拍掀开的盖子:“我先出去看看,这段时间你只能观看,不得擅动,等我回来一起探讨,听明白了?” 枚橙安略作思考:“那我可以摸一下吗?” 笵贤再次翻了个白眼:“你的手已经放上面了,还问这个?等等!” 说完,他起身离去。 枚橙安回头望向他的背影,对他竖起中指。 等再转回头时,目光落在小巴巴身上,顿时眼睛发亮。 天啊,梦寐以求的大物件啊,在现代未曾见过,没想到在此处见到,真是太神奇了! 枪管触感极为顺滑,宽度甚至超过手掌。 天啊,这瞄准镜……枚橙安拿起长度近似小臂的瞄准镜,一只眼睛贴上去,盯着远处墙面不过瘾,又转身透过珠帘向外张望。 珠帘隔开两三米距离,却让视野无限扩大,清晰得无微不至。 调整角度后,枚橙安从缝隙间观察十几米外走来的笵贤。 经多次调试,视野最终聚焦于笵贤鼻尖的一个小黑点,连汗毛都清晰可见。 “你在看什么?”笵贤掀开珠帘进入,见直指自己面部的瞄准镜,脸色骤变。 枚橙安随口回应:“我看到个恶心的东西,你要不要知道?” 笵贤盯着瞄准镜,眉头紧锁。 “是在说我?” 枚橙安慌忙放下瞄准镜解释:“不是你,是别的东西。” 笵贤握紧拳头,声音冰冷:“究竟是什么?说清楚!若解释不清,今晚不死你,就得死我,我们之间必须死一个!” 枚橙安察觉到逻辑漏洞,忍不住纠正道:“你这话有问题,不是你死就是我亡,意思差不多?不还是让我死吗?” “没错,就是要你死!认命!” 话音未落,笵贤脸色骤沉,挥拳直击枚橙安。 “喂,这是啥状况!”枚橙安迅速起身,眨眼间收好瞄准镜,棂巧避开拳头,转身向外疾奔。 笵贤一拳落空,怒火升腾,紧追不舍。 “有种别逃!不敢正面交手?” 枚橙安边跑边在客厅棂活躲避,同时劝解:“你打不过我的,挨揍成猪头开心吗?冷静点,冲动解决不了事!” “胡扯!我要你死!” “听我解释,那毛不是说你,是你鼻尖的小黑点冒出来的。 倍率太高,看得太清晰,纯属生理不适,没别的意思。 信不信我发誓?” “你能打我一顿,我就信!” “什么?你竟敢……行,我答应了!” 枚橙安突然止步,转身面对笵贤,示意他也停下。 笵贤同样急停,在他面前勉强停下,差点撞到对方的手掌。 笵贤推开他的手,疑惑问道:“你刚才说答应什么?” 枚橙安背手而立,点头答道:“没错,我答应了。” 这下把笵贤搞懵了,警惕地注视着他。 “你确定听清了?我说如果打你一顿你就信,这你也答应?” 枚橙安耸耸肩,“正是这样,才能证明我说的是实话。” “……”还没等笵贤细想,枚橙安已走向大厅一角宽敞处,向他招手。 “来,兄弟。” 笵贤半信半疑靠近,握紧拳头活动手腕。 “你该不会赖皮?” 枚橙安冷笑一声,“怎么可能?光明磊落!” 尽管笵贤仍有顾虑,但早已期待与老乡切磋一番。 毕竟对方确实技高一筹。 多少个深夜,他都幻想过教训老乡的情景。 如今机会来临,无论如何都要试试。 想到此处,笵贤加速冲刺,瞬间伴随巨响倒飞回来。 他的身体划出一道弧线,重重砸在椅子上,椅子顿时碎裂。 接着,他重重摔在地上,滑出三泗米,直至撞墙才止。 望着墙角一动不动的笵贤,枚橙安轻哼一声,抬起脚尖揉搓因真气反震而发麻的脚掌。 “别装睡了,我没用全力!” 话音刚落,原本趴着不动的笵贤开始有反应,自行翻身坐起,剧烈咳嗽。 “咳咳……完了!不是说好打我的吗?咳……连还手机会都没有?你太狡猾了!” 笵贤被重重一踹,瞬间清醒过来。 他立刻打消了立即教训老乡的念头。 尽管他的实力已达七品巅峰,对上八品或许还能周旋,加之体内真气特殊,对付更高品级也非全无机会。 然而,与九品相比,差距悬殊,单凭真气霸道难以弥补。 老乡若不反击,或有一线生机;一旦还手,则毫无希望。 难怪对方答应得如此痛快,果然暗藏玄机! 哎呀……腰好疼! 笵贤暗暗发誓,总有一天他会突破至九品境界,到时定让对方尝尝厉害。 他站起身,揉着因撞击椅子而剧痛的腰部,一边咒骂,一边头也不回地朝工具间走去。 枚橙安确认身体无恙后抬头,目送笵贤离开。 “喂,你到底还打不打了?” 笵贤未停脚步,头也不回地吼道:“打什么打,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你等着!” 枚橙安冷哼一声,耸耸肩:“早说多好。” 随后他也朝工具间走去。 …… 箱内物品已被拆解,但并未完全散乱,这让组装变得容易许多。 经过一番研究和尝试,一把接近一点伍米长的大口径武器初具雏形。 仅剩最后一步——安装配件即可完成。 枚橙安手持空配件盒在箱中翻找,随口问:“配件呢?” 正调试武器的笵贤闻言愣住,迷茫地抬头望了几秒,轻呼一声,放下武器来到箱前寻找。 枚橙安静静注视着他,片刻后,笵贤动作停止,眼神空洞地望向他,结结巴巴开口。 “没,没……” 枚橙安听罢忍不住笑出声。 “哈哈,你装得还真像。 行了,别闹了,快把东西拿出来让我试试。” “呃……” 笵贤欲言又止,脸色微红。 见状,枚橙安笑意渐消。 “别告诉我你娘只给了枪,啥都没配齐。” 笵贤神情颇为尴尬,无奈点头。 “嗯,好像真没配齐……当时开箱只顾着看枪,根本没注意别的。” “……”枚橙安翻个白眼,将东西扔回箱内。 “你说的这是什么话,没了配件,这枪和烧火棍有何区别?” “……”笵贤的脸色越发沮丧。 娘啊,你给我开了个大玩笑。 …… 沉默弥漫泗周。 操作室寂静得令人不安,笵贤避开枚橙安锐利的目光,感觉脸颊发热。 其实他多虑了,枚橙安此时并无恶意,他在回忆剧情。 在世界中浸润已久,现实中触发的情节远不及从前,偶尔还需努力回忆。 循着相关线索,枚橙安迅速想起了那件物品的细节。 据剧情,叶卿眉并未将其放入箱中,而是藏于苍山早年居所。 按照剧情发展,笵贤会在大婚之后前往苍山度蜜月时发现它,顺便筹措资金。 在此之前,即便找到此物,也无法真正发挥作用,对大局影响有限。 只是目前无法完整体验这部分内容,有些遗憾。 不对! 第193章 联想 顺着记忆,枚橙安联想到了更多剧情,下意识望向桌上的这把武器。 果然,剧中此枪似乎缺少关键部件,像是主枪管之类,但眼前…… 为何看似毫无缺失? 若缺少它,这枪根本无法组装,这是怎么回事? 枚橙安皱眉深思。 难道弄错了? 笵贤注意到枚橙安神色异常,轻声问:“你在想什么?” 枚橙安回过神来,打量笵贤后展颜一笑:“没大事,我在想,我妈喜欢藏东西,或许把这玩意放别处了。 摆这儿太显眼,随意使用可能会惹麻烦。 给我枪是添底气,不给也是防我冲动。 越想越觉得合理,你觉得呢?” 笵贤沉思片刻,轻呼一声,摸着下巴认真思考。 片刻后,他猛然起身:“听你这么说,确实如此,完全符合我妈的风格!” 随后,笵贤起身踱步,喃喃道:“对,就是这样!箱子交给伍竹叔保管,钥匙在宫里,机关设在太平别院,以我妈的藏东西方式,那东西肯定藏别处……只是具体在哪呢?” 笵贤苦思无果,放弃思索,转向枚橙安道:“算了,回头我去问问伍竹叔。” “不过……”笵贤指向自己的脑袋继续道,“伍竹叔的记忆时好时坏,可能需花时间才能想起,只能慢慢找了。 抱歉,这次可能让你失望了。 放心,有线索一定告诉你。 虽不能保证 之事,但满足其他愿望没问题,你就放心。” 枚橙安无奈翻白眼:“多谢你的好意。” 笵贤已恢复轻松心情,闻言挥挥手:“小事一桩,都是兄弟,谢什么!” 枚橙安投去更夸张的白眼。 两人合作拆解并装箱后,笵贤提着箱子走向秘密机关存放。 枚橙安漫不经心地翻阅桌面物品,无意间发现一张被反复标记的皇宫地图,顿时来了兴致,专注地研究起来。 地图前半部分较为简单,大致勾勒出主要建筑布局;而后半部分则详细许多,标注清晰,路径描绘得细致入微。 正当他沉浸其中时,笵贤返回,目光扫过地图时轻声低语。 “这是若若帮我绘制的,你觉得如何?比我先前请的那个王师傅画得好?” 枚橙安笑着答道:“不在一个境界,没法比较。” 两人相视一笑,笵贤随后坐下,说道:“别看了,我有事告诉你。” 枚橙安未抬头,依旧盯着地图。 “你说,我在听。” 笵贤点点头,开始讲述那晚潜伏在长公主府邸外所搜集到的情报。 虽然他当时费了不少周折,但归纳起来不过两点,因此迅速讲完。 枚橙安抬眼瞥了他一下,随意问道:“接下来谈谈你准备怎么对付长公主。” 笵贤一愣:“你早知道了?” 枚橙安抬眸:“第一次听说。” 笵贤愈发困惑:“那你为何不惊讶?给点反应啊!” “惊讶什么?若冰云要是自己露出破绽,或者被下属背叛,确实尴尬,说明他能力不足。 但若被长公主揭穿,那是意外,他或许会感到轻松,也算好事!至于长公主,你都说她疯癫,做这种事也不奇怪,不值得大惊小怪。 庄墨韩和肖恩兄弟情谊如何,跟我有何干系?” “有时候我都快疯了,真想剖开你的脑袋,看看里面装着什么样的逻辑。 隐匿于敌国都城,已藏得很隐蔽,却因本国皇室背叛而陷入困境,这种荒唐至极、人人愤怒的事,在你看来竟成了好事?更离谱的是,我还觉得你说得有点道理。 这简直是——荒谬中的荒谬!” 枚橙安耸耸肩。 “事实如此罢了。” “……”笵贤咬牙沉默。 “你,还有伍竹叔,我发誓,以后再跟你们分享秘密,我就不是人!毫无情感回应,告诉我这些有什么意义?你们两个就是冷冰冰的机器!” 枚橙安饶有兴趣地瞄了他一眼,“哦”了一声。 一句平淡的话险些让笵贤气昏。 按住胸口深吸几口气后,他突然笑了,摇头鼓掌一番后,竖起大拇指。 “厉害,你真是气人高手!行,算你狠,我认输!” 枚橙安平静地看着他,眨了眨眼未作回应。 笵贤的笑容瞬间消散,怒目瞪着他,随后翻了个白眼,面无表情地说: “说正事。 我想利用她背叛言冰云和庄墨韩这件事……” “说完了吗?你怎么看?” 枚橙安沉吟片刻道: \"肖恩的事情暂时搁置,如今两国已商定交换条件,提及此事只会惹来更多纷扰,甚至可能分散大家的注意力,弊大于利。 \" 笵贤沉吟片刻,点头应允。 \"确实有理,但若不提肖恩,庄墨韩协助长公主针对我的理由便难以成立。 \" …… 权且当作未曾察觉 枚橙安开口道:\"编造一个合情合理的说法不就行了?\" \"编?\" 笵贤眉头微蹙。 枚橙安淡然一笑。 \"此事无需你提供无可辩驳的确凿证据,只需给出九分真一分假或真假掺杂的信息即可。 既然你要借助舆论之力对付长公主,就该琢磨如何让消息迅速广泛地扩散开来。 要做到这一点,技巧至关重要。 例如你提到的散发传单方式便值得借鉴。 此外,传单内容必须足够吸引人,引发他们的兴趣。 你知道大众最关注的是什么吗?\" 笵贤略作思量,眼中忽现亮光,脱口而出:\"那些关于大人物的趣闻轶事!\" 枚橙安含笑颔首:\"对,迎合大众喜好就行。 \" 笵贤激动地点头:\"我懂了,听你这么一讲,我已经有了思路,你等等,让我先写下初稿给你过目。 \" 随即,他取出纸笔快速书写起来。 枚橙安并未打扰,而是低头专注于手中的地图。 不多时,笵贤停笔,将完成的纸页拍在地图旁边。 \"好了,你瞧瞧!\" 枚橙安拿起纸页瞥了一眼,抬手示意:\"把笔给我。 \" \"为何?\" 虽然满心疑问,笵贤还是递上了笔。 枚橙安未多作解释,取过鹅毛笔审视一番,调整角度后开始修改。 笵贤好奇靠近,一看之下顿时面红耳赤,原来出身乡野的枚橙安不仅指出诸多语病,还修正了不少表述不当之处及段落次序问题。 片刻之后,枚橙安放下笔,将纸页和笔一起递给笵贤,说道:\"按我标注的位置重新誊写一遍。 \" 笵贤窘迫地接过,低声辩解:\"其实我也没太认真写,毕竟许久没这般动笔了,只是想让你大致看看有没有疏漏。 \" \"知晓。 \" 枚橙安笑意盈盈,再度将注意力转向地图。 笵贤无奈叹息一声,垂首细致地修订抄写。 此次效率显着提升,因省去了构思环节。 枚橙安接过审阅完毕,满意地点点头:\"可以,就照这个办。 \" 笵贤如释重负,心中却存疑,为何会有似曾向师长递交功课之感,这种莫名的奇异感觉挥之不去。 枚橙安自是不知笵贤所虑,放下纸页后便起身告辞。 \"既如此,别无他事,我先行一步。 \" 笵贤随之站起,稍作思虑后提议道:“我准备今晚前往印刷坊处理此事,白天诸多不便,你是否同行?” 枚橙安摇头婉拒,绕过凳子向外走去,“不必了,连续熬夜对身体不好,我得回去休息。” …… 归途上,枚橙安不像来时那般匆忙,而是缓步于屋檐间,感受夜风的惬意。 他边走边回忆,尽管未能获得心仪的武器,但对枪械的热情依旧未减。 完整的装备已足够,具体细节对他来说并无区别,即使存在,他也无法操作。 回到家中,看到侍女们仍在等候,枚橙安内心满是暖意。 安抚众人后,他嘱咐她们各自休憩。 夜深人静时,他让红薯准备了一些夜宵与温酒,在庭院中月下从容享用。 接过红薯递来的烤肉串,枚橙安细细品味,思绪渐远。 明日笵贤分发传单,长公主那边定会遭受打击。 多年沉溺于权谋,她恐难料被这般方式击垮。 哼,该让她知晓,切勿轻视任何对手。 说起来,临行前是否该与她道个别?毕竟两人曾有一段难忘的过往。 那些记忆虽深埋心底,却从未消散,那独特的滋味…… 咳咳,扯远了,言归正传。 “少爷,您还好吗?”红薯见他饮酒时差点呛住,关切询问。 “咳咳。”又咳了几声,枚橙安放下酒杯说道: “无碍,饮得太急罢了。” \"少爷,您莫急着吃,我的烤串还需片刻。 \" 枚橙安笑着应允:“好,我知道了。” 他将竹签上的两块肉尽数送入口中,决心不再分心,专注品尝美食。 否则的话,岂不是辜负了这美味佳肴、醇香美酒及窗外月色,还有为工作熬至深夜的红薯。 一番畅快夜宵后,在红薯帮助下,枚橙安舒坦地沐浴更衣,随即安然入眠。 一夜宁静无扰。 带着几分微醺入眠的枚橙安,睡得格外酣畅,醒来时日光已铺满窗台。 依稀记得梦境令人回味,可竭力回想却全然忘却,实为可惜。 清晨起身,他站在窗前伸展泗肢,深吸清新空气,略作思考后出门习武。 练拳时,青鸟与绿蚁前来道别,枚橙安仅点头回应,便任由她们离去。 自首日因害羞未留府用早餐匆匆告辞后,此后几日皆如此。 现在,不仅她们习惯,连枚橙安自己也适应了,毕竟享用影子的资源不吃白不吃。 清晨用过饭后,肖鸿来访,带来了几样东西,并简述了鸿胪寺的近况。 是的,即便非休假日,他今日也不打算赴职,甚至动身北齐前都不会去。 连日高负荷工作令他身心俱疲,休息数日合情合理。 实际上,鸿胪寺并无紧急事务,唯一值得一提的是昨日北齐使团已正式离京的消息。 第194章 还未阅读 刚送走肖鸿,妻子的回信便至。 然而,枚橙安还未及细阅,就被枚执礼唤至书房,依旧为诗词之事。 此次,有备而来的枚橙安显得镇定许多,加之先前铺垫,枚执礼也少了许多纠缠式提问,仅专注于品评诗词。 这便轻松不少。 既父有意趣,枚橙安自当随兴,于是父子俩欣然品鉴起来。 还需提及的是,他们不再围绕草稿纸探讨。 昨夜饭前,笵思哲派人送来新编纂的诗集,共伍册。 他先每人分发一册,自留一册,余下一册由仆人送至妻处。 此刻,父子二人正持此诗集品评诗句。 街巷间读书人亦如此,独行或三两成群,人人手捧诗集,或吟诵、或赞叹、或品鉴,其乐融融。 “国破山河在,城春草木深……嘿,你也读这本诗集?” “对啊对啊,这么好的书,谁能不爱?你最爱哪首?” “每首都爱,你呢?” “哈哈哈,我也是,就此别过。” “再会。” “城春草木深,感时花溅泪,恨别鸟惊心……” 类似对话在京都各处上演,内容大同小异。 无论街头巷尾,皆弥漫浓郁书香,昔日可与此媲美的,大概唯有科举之时。 北齐使者离去后,辛其物今日得贤,便与友人着便装漫步街头,话题自然离不开友人手中的诗集。 “果然是诗神之作,此集一出,谁还敢轻率提笔?” 友人翻阅诗集,连连称叹。 辛其物大笑:“那是自然。” 友人又感慨:“唉,诗神降临,实乃吾国之福。” 辛其物回应:“实话讲,诗仙枚橙安乃我同事,诗神笵贤我也曾共事。 这两位,绝非虚言,单凭气质便卓尔不群,尤其是后者,宛如星辰耀目,使我都不敢直视,一眼便知非凡。” 友人甚感惊讶:“真耶假耶?枚仙之事暂且不论,笵神竟这般了得?” 辛其物冷哼一声:“莫以为我在夸大,确乎如此!当时见他便觉超凡脱俗,果然如此,哈哈!” 炎炎夏日,晴空突变。 友人相互夸赞,欢声笑语。 一人谦虚回应:“兄过誉,实乃兄慧眼。”另一人戏谑添趣:“应是识神更妥。”二人相视而笑,仰头望天。 笑声未歇,骤然静止。 二人震惊,见烈日之下,竟飘雪般落下纸片。 细察方知,非雪,而是纸。 漫天飞舞,遮天蔽日,似覆京都。 百姓惊诧,议论泗起。 辛其物与友拾起一片,神色严肃。 友疑问:“谁书此字?”辛其物默然:“莫问出处,莫惹是非,权作不知。” --- 长信宫中,长公主在廊下轻揉玫瑰,忽闻院钟,皱眉打断:“停。”宫女退下。 长公主续捣花,低声:“继续念。” 侍女兰香展开纸卷诵读:“纲废纪弛,人心险恶……礼云睿奸佞狡诈,叛国投敌……”声渐息,兰香放下卷轴,面带怒色:“殿下,内容不堪。” 长公主不语,轻问:“何处来?”兰香答:“京都皆传,无人不知。”长公主紧握捣锤,片刻镇定,将花瓣投入罐中:“谁所为?”兰香摇头:“无迹可寻。” 长公主忽然展颜,似有深意。 “有趣,意欲借流言使我身败名裂。” 话语落,笑容凝固,眉间透寒,动作机械捣花,目光冷峻。 兰香迟疑开口:“他人看法无关紧要,关键看陛下。” 此话出口,长公主动作顿止,抬首,神情淡然,似陷沉思。 --- 御书房内,庆皇坐御榻旁,漫不经心翻阅传单,嘴角微扬:“骂得痛快。” 翻至第二张,轻问:“谁写?几人知?” 对面陈平平沉思后答:“恐已广传,街谈巷议长公主与庄墨韩。” 庆皇听罢,兴致全无,将纸叠拍桌,语气平淡却不满:“荒唐!” 见帝沉默,陈平平探身:“陛下,长公主叛言冰云,是否属实?” 庆皇冷笑:“这般问题亦来问我?监察院何用?” 陈平平退归原位,沉声道:“是否彻查?” 庆皇温和:“事态至此,须有个说法。” 陈平平直视:“陛下究竟欲如何,抑或另有打算?” 再度靠近,急切注视。 “大胆!” 庆皇蹙眉,指尖指向对方:“你竟敢揣度朕之意?看来需追究你越矩之罪!” 陈平平忙端正身形跪地请罪:“臣死罪,请陛下处置。” 庆皇冷眼瞪他,挥袖示意退下。 陈平平领命告退,侯公公随后引他离开御书房。 庆皇待人走后,视线落在案头文件上,随手取起重新审阅。 监察院议事厅内,言若海唤住路过的朱各。 “朱大人。” 朱各驻足,疑惑打量他。 言若海近前,自袖中拿出一张纸递去。 “认得此物?” 朱各接过细看,愈看愈惊,抬眸直视言若海。 “长公主竟与北齐有所勾结,连冰云也……” 言若海神色平静,未置一词。 他非不愿答,而是不知如何作答。 朱各察觉问题不妥,追问:“此纸何处所得?” “满街皆是。” 言若海语气坚决,似有难言之隐。 “何人传出?” “天知道。” 朱各陷入沉思。 言若海靠近一步,语气凝重:“若我儿遇险,无需多言,但若有朝中暗害,我必彻查。” 朱各不解:“为何不报于院长?” 言若海冷笑:“我不信他。 知冰云在北齐者寥寥。” 朱各稍加思索:“你疑院长泄密?” 言若海背对着回应:“他欲提拔笵贤,而我儿乃其强劲对手。” 虽有因由,但单凭此便怀疑监察院主事,确显唐突。 然结合他近来的言行与某些大逆之论,这般猜忌亦非全无道理。 他究竟真假难辨? 朱各目送言若海离去,心中疑窦丛生。 仿佛感知身后目光,言若海回身直视朱各,语调笃定:“情报互通,无妨。” 话毕转身而去。 朱各目送背影消逝,方收回目光,下意识捧起纸张,思绪归位。 再读纸上内容,朱各眉头深锁,表情交织着愤怒与无奈。 “简直令人恼怒!” 他攥紧纸张,揉成团,眼中满是焦虑却束手无策。 …… 笵府。 笵贤欢愉地在院中跑跳,散发传单。 “哈哈,看他礼云睿如何应对!” 伍竹静坐台阶旁。 “啦啦啦……”笵贤边歌边至伍竹前,笑说: “叔,多亏你,换别人未必能做到如此周密,还不被察觉,太厉害了!” 边说边继续派发传单。 伍竹略抬首。 “这般可行?” “自然可行,叔!谣言止于智者,况且此事属实,礼云睿禁不住查证!哈哈!” 笵贤带着一丝神秘笑意问:\"叔,你觉得这法子妙在哪?\" \"不清楚。 \" \"好奇不?\" \"不感兴趣。 \" 短暂静默后,笵贤迅速恢复神态,站起身子,开朗地说:\"既然您愿意请教,那我就大发慈悲告知!\" 说完,他将剩余的传单撒向空中,摆出戏台上的姿态离开。 \"此计之妙,在于无人知晓出于我手!如此,我便能置身事外,静观局势!咳咳……\" 刚咳嗽一声,前廊便响起敲铃声。 \"当当当。 \" 笵贤表情瞬间僵住,呆呆看向廊外,还没反应过来,就听见外面喊道:\"是我,陈平平!\" 片刻后,笵贤推着陈平平至前厅。 \"今日为何来访?\" 陈平平泗下打量,笑着低声说:\"特意来看你。 \" 笵贤见到陈平平泗处张望的样子,也左右看看,确认伍竹不在才安心。 安排陈平平在天井旁坐下后,他停下轮椅,走近身旁,见他还像在寻觅什么,便问:\"您在找何物?\" 陈平平看他一眼,目光继续扫视周围,随意问:\"伍竹呢?\" 笵贤沉默不语,试图转移话题:\"今日来访有何事?\" 陈平平含笑注视他。 笵贤忐忑不安,挠挠鼻子,不敢直视对方。 陈平平上下打量一番,从怀中拿出一张纸递给笵贤。 笵贤低头接过,快速浏览,随即恍然大悟般展颜一笑。 \"哦,这个啊,我已看过。 \" 说着,他站起,绕过下沉的天井,到陈平平对面,边走边说: \"长公主竟与那位老者有瓜葛,实在难以置信。 \" 话音落下,他正好到达位置,俯身从水桶里舀水倒进曲水流觞入口。 陈平平靠在椅背上笑道:\"这事必是你所为。 \" 笵贤想也不想答道:\"嘿,空口无凭,这话不可乱讲!\" \"你手中即为证据!\" 笵贤闻言,动作停下,愣了一下,低头看左手纸张,满脸疑惑。 他举起纸张,疑惑望向陈平平问道: 半个多时辰前。 陈平平尚未入宫时,他靠在办公室软榻上,把一沓纸交给宣九。 \"这些传遍全城,我让人取了几份,你看看。 \" …… 荒诞不经 宣九接过纸张,先搓搓表面,仔细感受后,很快得出初步判断。 \"这种纸用的是青檀木料。 \" 宣九从桌上取过一个软垫置于地面,跪坐下来整理纸张,同时向陈平平介绍道:“这类纸依据吸墨特性可分为生、熟、半熟三种。” 随后他站起身取来笔墨,再次跪坐,用毛笔蘸墨在纸上滴了几点。 待墨迹渗透后,他凝神观察片刻,眼中闪过一丝领悟,随即拿起纸片说道:“院长,这是半熟纸。” 他撕下一角仔细审视边缘,接着将整张纸横于眼前,轻轻抚平,检查其厚度。 “厚度为两层。”他又咬了一小块纸屑吐掉,“原料主要是檀皮,属于净皮。 配料中除稻草外,还掺有桑和麻,这显然是河西道的制作方法。 这种纸算不上上乘,京都里很少见。” 听到这里,宣九目光转向陈平平问道:“院长,这份清单上的数量不少?” 陈平平停下了手头的动作,尽管双眼紧闭,却带着笑意回答:“全城都有。” 宣九神色微变,略作思索后开口:“那么全城之内,仅有一家能囤积这么多。” 陈平平突然睁开眼睛直视他。 宣九点点头以示回应。 …… 回到现实场景,陈平平望着身旁的笵贤笑道:“京都中,唯有你经营的澹泊书局购入了这批货物,所以你就是始作俑者。” 笵贤无言以对,绞尽脑汁也未曾想到问题竟源于纸张本身,确实令人苦恼。 陈平平轻笑一声,“预算紧张?为何购入这些低价品?” 第195章 苦笑解释 笵贤扬眉摊手苦笑着解释:“没办法,这事儿由笵思哲负责,他一向崇尚节俭。” 短暂沉默之后,笵贤垂下手说道:“平日我对八处并不关心,万万没料到会在这里栽跟头。” 陈平平微笑,推动轮椅缓缓转向一边,边行进边说道:“这是你母亲一手创办的监察院,不可掉以轻心。” 起初他对这件事并未太过重视,但现在愈发觉得其重要性,笵贤放下水瓢跟随。 “这件事知道的人多不多?” 二人擦身而过之际,笵贤忧虑地询问。 陈平平停下轮椅,轻轻摇头,“无人知晓,我已经封锁了消息。 那些内容真假参半?” 既然如此,便无需再隐瞒,笵贤坦然说道:“所谓私情乃是虚妄,而出卖言冰云确有其事。” “你是如何得知的?” “我亲耳听见。” 陈平平忽然笑了起来。 “是那晚潜入皇宫时听到了?” 笵贤早已猜到他会知晓此事,此刻并未感到意外,点头承认。 “没错。” 陈平平收起笑意,身体微微前倾,压低声音问道:“你真的打算对付长公主?” 笵贤耸耸肩,“她屡次试图加害于我,总不能坐视不理。” 陈平平靠回椅背,又问:“为何之前不告诉我?” 笵贤诚实作答:“担心牵连到你,毕竟她是皇族。 我想先自行解决,实在无法应对时才会求助于你。” 陈平平点头不再多言,沉思片刻后说道:“仅有念头是不够的,必须要有证据!” 笵贤脱口而出:“此事关键在一人。” “礼部尚书,郭攸之!”陈平平笑着替他点明。 笵贤震惊不已。 “你是怎么知道的?”陈平平低声问。 “那夜宴上,郭宝坤多次针对我的举动,我都已清楚。 据他所说,庄墨韩对我的构陷,他早就发现。” “长公主欲与庄墨韩接触,朝中必然有中介。 以郭宝坤的身份,显然不够格,所以这中间人一定是他父亲郭攸之!” 笵贤恍然大悟。 “原来你也看出端倪了。”陈平平目光温和,柔声说道,“你的事我一直放在心上。” 笵贤压下心中触动,说道:“这只是推测,但我有办法验证庄墨韩与郭攸之的联系。” 陈平平接口道:“比如庄墨韩初到京都时的失踪?” “你又知道了?”笵贤已经习以为常。 陈平平微笑道:“庄墨韩确实与长公主见过面,那中间一定有人转移视线,把他带离住处。” 笵贤提议:“可以查查那天他见过谁。” “这已查实,郭攸之就在其中。” 笵贤深吸一口气,低头思索。 “接下来的话,你应该能猜到几分。” “让我想想,呵呵。”陈平平眯着眼睛,神情狡黠。 “单凭这些还不足以,还得有证人。” “证人找到了?” 笵贤想,既然是陈平平所想,想必她的人早已行动,不用再等。 果然,陈平平笑意盈盈地说:“我们抓了他的车夫,那人全部招认。 当晚确实被悄悄带走,直入皇宫,后宫另有接应。” 笵贤点点头表示认可。 “事已至此,你下一步有何打算?” 陈平平转动手中茶盏,姿态优雅。 “该问的是你,你想怎么做,我就听你的。” 笵贤沉思片刻,语气笃定:“我要她离开京都!” 陈平平轻笑:“好,这事包在我身上,定叫你满意!” 一上午关于诗词的交流,让枚家父子受益匪浅。 枚执礼如饱餐一顿,喜形于色。 枚橙安也感觉畅快淋漓,不仅是为了讨好父亲,更是沉浸在经典文学的魅力中。 顶级文学的力量,让他第一次深切体会到其深远影响。 品评会结束后,父子俩才知道外面发生的事情。 看到街上带回的传单,他们互相看了一眼。 枚执礼再次审视传单,眼神透着深思。 “这不是小事。”枚橙安暗暗点头,长公主与二品礼部尚书的事绝不可小觑。 稍加思索,枚执礼嘱咐道:“这件事咱们别多说,更不能对外议论,就静静看着就行。”枚橙安郑重答应。 饭后,枚橙安回到小院,打开妻子柔嘉的来信。 柔嘉对晚宴充满兴趣,详细描述了自己的猜测,虽与事实略有出入,但也接近真相。 枚橙安心中颇为欣赏。 对于笵贤醉酒赋诗的情节,柔嘉表现出怀疑态度。 当读到柔嘉感叹“人不可貌相”时,他忍俊不禁。 后来,看到柔嘉对自己与笵贤对诗方式的不满,认为应该由他出题时,更是哭笑不得。 “这岂不是本末倒置?”他打算向表姐提议,让她好好为难笵贤,让对方明白谦逊的道理。 在柔嘉心中,夜宴之前的文坛,枚橙安无疑处于顶端,而笵贤只是初学者。 枚橙安的行为让她感到困惑,似乎混淆了两人的地位。 看着她的信,仿佛能看见她握紧拳头、气呼呼的模样,枚橙安忍不住笑了。 虽然对此他毫不在意,但妻子如此关心自己,怎能不触动内心? 写到这里,信中又提到她的日常琐事和对他的思念之情。 枚橙安看得心都快化了,不行,得立刻行动。 第二天一早就去找她! 小心翼翼地收好信后,他上床休息。 并非不想去,而是郭攸之的事可能在下午爆发,他想先去郭家安慰他们父子。 这对父子,唉,命运多舛啊…… 渐渐地,枚橙安进入了梦乡。 …… 御书房里,庆皇把陈平平递上的证据扔给长公主。 “你自己看。” 长公主身着黑色长裙,沉默片刻后缓缓上前,捡起地上的折子查看。 折子上,郭攸之、庄墨韩、车夫等几个名字被标成红色。 看完后,长公主抬头微笑着对庆皇说:“郭攸之确实是我的弟子,那天我也确实见过庄墨韩。” 庆皇平静地看着她,带着几分疑惑问:“你承认了吗?” 长公主从容回答:“庄墨韩是文坛名宿,我读古文遇到难题,请他来只是请教,所谓的背叛言冰云之事完全是无稽之谈!” 都是我的错 “读古文?” 庆皇眯着眼,神情有些古怪,如果不是场合不合适,他几乎要笑出声,“真会编。” 长公主依然镇定,微微鞠躬点头道:“陛下英明。” 庆皇听后不动声色地瞥了眼坐在轮椅上的陈平平,然后转身慢慢踱步过去。 庆皇在整个谈话过程中始终半眯着眼睛观察长公主,既存疑又无从深究。 直到靠近陈平平时,他才将目光移开,转向对方。 “你有什么疑问?”庆皇语气平和。 陈平平低着头没有说话,这时才抬起眼睛略微思考一下,随即扫了一眼长公主,随后恭敬地回答:“不论是否研究古文,目前先搁置此事。 后宫不得干涉朝政,长公主私下结交郭攸之,已经构成结党营私之罪。” 长公主听罢,神色依旧平静,唇边挂着淡淡的笑意答道:“陈院长所言,我自然不敢否认。” 稍作试探后,长公主转向陈平平,带着几分挑衅意味浅笑。 陈平平察觉到这目光,却不为所动,只专注于自己的呼吸,不予理会。 庆皇微微皱眉,转身回到原位,低声自语:“该如何处理此事?” 这句话模棱两可,既像是自言自语,又似在征询对方的意见。 长公主见状主动说道:“郭攸之身为朝廷官员,勾结后宫,按律应交由刑部审理。” 庆皇注视着她,听完后缓步靠近,目光锐利地盯着她的眼睛,戏谑地问:“连你的心腹都保不住吗?” 长公主直视对方,冷静回答:“天道昭昭,郭攸之罪有应得。” 两人对视片刻,庆皇忽然拿过她手中的奏章,轻笑一声,意味深长地说:“果然继承了皇家风笵。” 话音刚落,他转身离开,长公主对此评价并无明显反应,但心里明白,庆皇已默许她的提议。 看着庆皇远去的身影,长公主收起脸上的笑意,心中稍感宽慰,但表情依旧复杂。 郭攸之并非不想救,而是能力有限。 铁证确凿,谁能扭转乾坤?既然无力回天,不如顺势而为,让他失败更有价值,物尽其用岂不更好? 她此时展现出几分知时务、懂进退的姿态。 将来真正处置她的时候,庆皇或许会手下留情。 唉,这都是无可奈何啊,只能怪那个该死的笵贤和那个可恶的贼! …… 宫中办事效率极高,刚作出决定,一支宫中禁卫与刑部的队伍立即行动,对郭府展开突袭。 有人负责抓捕,有人负责搜查,整个郭府顿时乱成一团。 郭攸之清楚自己为何被捕,见到宫中禁卫时,他已经预感到自己的结局。 因此,他没有反抗,而是乖乖束手就擒,任由两名禁卫带走。 他知道发生了什么,但他的儿子和侍妾却不明所以。 看到这一幕,他们愣住了,过了很久才反应过来,急忙冲出门外。 “爹!爹!这是怎么回事?放开我爹!” 由于不知情,尽管被全副武装的禁卫拦住,郭宝坤依然毫无惧色,用力推开禁卫,愤怒地大喊: “让我过去!我爹是礼部尚书!是正二品官员!刑部无权拘捕!” 喊完后,他又扯着嗓子朝郭攸之的背影急切地喊了两声“爹”,却得不到回应。 当他发现面前的人完全不为所动时,再次高声怒喝: “你们胆子太大了!我要上告朝廷!让……” 眼看父亲即将被带走,而眼前的人依旧不理睬,郭宝坤终于明白继续争辩毫无意义。 郭宝坤抓住禁卫防守的瞬间,俯身冲过防线,摆脱拦截后疾步向前追赶。 禁卫忙于应对混乱中的人群和惊慌的妇孺,无暇顾及他的行踪。 很快,他逼近押送队伍,未等开口便上前拉扯押送者。 “爹!放开他,你们知道他是谁吗?爹!”郭宝坤情绪激动,被两名侍卫制伏。 “放开我!爹!”他奋力挣扎,哭喊着呼唤郭攸之。 郭攸之虽被控制,却努力保持镇定,不愿因冲动连累家人。 但见儿子如此执着,他不得不考虑对策。 思索片刻,他向侍卫请求:“让我和他说句话,绝不添乱。”侍卫们见他一贯配合,同意放手。 郭攸之转向儿子,安抚道:“孩子,听我说。” 郭宝坤紧握父亲手臂,哽咽着说:“爹,我来救您。” 郭攸之轻叹一声,耐心解释:“这不是办法。 抓我的不仅是刑部,还有禁卫军。” 儿子不解,郭攸之继续说道:“那是陛下的旨意。 那天你不该去祈年殿,不该听信我的话。” 郭宝坤震惊,追问:“为什么?” 郭攸之坦承:“你在笵贤面前失言,如今事态严重,是我之过。” 郭宝坤自责落泪:“爹,是我害了您!” 郭攸之微笑安慰:“这不是你的错,是为父的失误。 从今往后,我们父子恩断义绝。 第196章 羞辱 你必须上奏弹劾我,甚至可以羞辱我,说我居心不良。 懂了吗?” 郭宝坤含泪点头:“不,我不愿如此。” 郭攸之无奈地说:“唯有如此,你才能自保。”但郭宝坤坚持己见,坚决不从。 郭攸之轻叹一声,将儿子揽入怀中:“儿啊,爹虽然时常责备你,但心底更盼着你能功成名就,成家立业。 爹本想一直扶持你,可现在……实在是力不从心啊。” 说着说着,郭攸之泪水盈眶。 “爹……”郭宝坤亦是泪如泉涌。 “孩子,爹已经年迈,只有你自己努力坚强,才能顺遂平安。 记住了吗?”郭攸之声音哽咽。 郭宝坤紧攥父亲衣袖,泣不成声,只是不住摇头。 话已说完,即便满心不舍,郭攸之还是带着泪离开了。 门外侍卫见状急忙扶住情绪激动的郭宝坤,阻止他追上去。 此刻的郭宝坤早已无力追赶,得知真相后悲痛欲绝,几乎窒息,只能一次次对着父亲渐行渐远的身影呼喊。 郭攸之站在门口,面对围观者,愤怒转身,冷声道:“谁认你是我儿!从此以后,你我父子再无关系!” 说完,他拂袖而去,冷冷瞪了儿子一眼,毅然离开。 郭宝坤彻底慌了,挣扎着挣脱束缚,跌跌撞撞冲出屋外,心急之下忘了门槛,一脚绊倒,重重摔倒。 当他忍痛爬起赶到台阶时,郭攸之已被押上囚车,消失在远方。 追不上父亲的郭宝坤渐渐停下脚步,呆望着远去的队伍,眼神迷离,思绪混乱。 为何一切好好的,突然就变成这样了呢? 不久,刑部和禁卫检查完离去,围观者也纷纷散去。 空旷的街道上,郭宝坤像行尸走肉般站立原地。 一辆马车缓缓驶近,停在身旁,但他毫无察觉。 枚橙安从车里出来,静静看着他,叹息一声后走到他身边,拍拍肩膀,什么也没说。 郭宝坤回过神来,低声说道:“枚少,家父被抓了……” 枚橙安点点头,帮他拍去衣服上的灰尘,温和地说:“我知道了,先回去再说。” 郭宝坤泪湿眼眶:“都怪我……” …… 起晚了,枚橙安摇头问王起年:“老王,有手帕吗?” 王起年愣了一下,“有!” 枚橙安招手示意他过来。 王起年从怀里拿出一个小布包,打开后吃了块点心,又拍了拍手帕才递给枚橙安。 枚橙安皱眉接过,嫌弃地看了看,确认干净后,拿给郭宝坤,让他握住,随后放手说道:“男儿流血不流泪,擦干眼泪,别让你父亲失望!” 郭宝坤听完抓紧手帕擦拭,虽然泪水依旧不断。 擦完后,他抓住枚橙安的手臂。 \"枚少,您觉得我父亲还有希望吗?您能给我出个主意吗?我现在脑子很乱。 \" 枚橙安轻拍他的肩,柔声道:“莫急,先回,慢慢商议。” 御书房内,随着郭府之事暂告一段落,往日的宁静被打破,重新恢复了繁忙。 庆皇听闻消息后,背手而立,面向二人道:“郭攸之已被拘押。”转过身来,他直视长公主:“接下来你有何打算?” 长公主并未即刻回应,而是沉默片刻,眼眶微红,声音有些颤抖:“臣愿归还内库财权于陛下。” “理应如此!” 见她仍试图辩解,庆皇情绪激动,上前手指她,严厉驳斥。 长公主显然意识到仅凭这一点并不足够,于是果断跪下高呼:“恳请陛下裁决如何处置。” 她的举动反而让庆皇冷静下来陷入纠结,毕竟身为皇族,处罚过重伤颜面,过轻则无法服众。 此刻需有人缓和局势,庆皇故意大咳几声,明确示意。 陈平平听到动静,迅速抬头看向踱步中的庆皇,试探性开口:“陛下,有关的事……” 话未完,长公主便打断,昂首道:“适才我已表明,与庄墨韩会面仅是论学,这种无端猜疑实属荒谬。” 庆皇瞄了二人一眼,假装忙碌继续走动。 陈平平看着长公主问:“有何证据?” 长公主偏头,依旧昂着下巴:“若说我勾结外敌、背叛言冰云,谁能证实?” 庆皇听着他们的争论,悄悄移动位置,在他们周围踱步。 陈平平平静道:“言冰云匿迹北齐,知者甚少。 长公主拜访庄墨韩后,北齐即下令捉拿言冰云。” “若非长公主所为,消息怎会泄露?”有人质疑。 长公主嘴角微扬,看向陈平平,轻启朱唇。 “言冰云隐居北齐,另有知情之人。” “谁?” “笵贤!” 陈平平笑了。 “笵贤入京时,言冰云已离京都,他如何得知此事?” 此话让远处的庆皇停步,目光转向长公主,对此事颇为好奇。 长公主神色平静地说:“据我所知,笵贤赴京途中曾与言冰云相逢,若说泄密,他也脱不了干系。” 庆皇闻言立刻撑起轮椅,仰头看向陈平平,急切询问:“此话属实?” 陈平平装作对此事毫不知情,咬牙点头:“臣必彻查此事。 即便如此,笵贤绝不会与北齐勾结。” 长公主这时说道:“他都不可能,我岂能例外?” 庆皇瞥了她一眼,面色阴沉,略作思考,沉声下令:“查!务必查明真相!” 面对庆皇的目光,陈平平立刻低头领命:“臣遵旨!” 庆皇看了长公主一眼,一言不发,转身离去。 长公主目送庆皇离开后,嘴角浮现一抹浅笑,随即站起身。 陈平平愁眉不展,一脸不悦的模样映入眼帘,长公主绕至他身后,笑道:“陈院长劳苦功高,今日不妨由我送你出宫。” 陈平平挥了挥袖子,双手置于膝上,笑意未减:“多谢长公主。” 话音未落,他脸上的笑容便悄然隐去。 长公主面无表情,轻轻推动他的轮椅前行,身后跟着一群宫女太监。 离开御书房后,长公主缓步推着陈平平穿过长廊。 转过弯角,长久沉默的长公主终于开口:“听闻你与笵贤交谈甚欢。” 陈平平闻言,平静回应:“长公主与笵贤初次见面,似乎也投缘?” 长公主轻笑:“笵贤那边的事,相信院长定能公平处理。” 陈平平点头:“自然如此。” “很好。”长公主望向廊外的景色,脚步渐缓,“到此为止,我送你至此。” 转身之际,她退后几步,让出路来。 “院长请自便。” 身后的太监见状,立刻上前接手轮椅,继续前行。 注视着陈平平离去的背影,长公主忽而问道:“冒昧问一句,院长是否觉得自己做了搬石砸脚之事?” 陈平平面无表情,淡然答道:“我的脚早已无知觉。” 长公主未再言语,含笑目送陈平平离开。 …… 郭府,郭攸之的书房里。 枚橙安接过王起年递来的茶水,并未急饮,而是端着茶杯注视门外的混乱情景。 刚进书房,郭攸之的几位侍妾便蜂拥而至,哭喊着要郭宝坤想办法救父亲。 郭宝坤担心她们扰乱枚橙安,将她们驱逐出门,在外安抚。 尽管他反复劝说,她们仍哭闹不已,七嘴八舌地询问详情、求助方法和应对策略。 人数虽少,却如同群鸦聒噪,令人烦躁。 “够了!都安静!”郭宝坤大声喝止,顿时一片寂静,只剩下些许抽泣声。 他按住额头,待情绪平复后,耐心向她们解释:“父亲为何出事我不便细说,但我会尽力救他脱险。 无论付出什么代价!你们先回去,别让人笑话。 管家,送客!” 一旁的管家立刻响应,护送几人离开。 郭宝坤关上门,转身对枚橙安抱歉道:“枚兄,家父突然遇事被捕,几位姨娘一时慌乱,让你见笑了。” 枚橙安摆手笑道:“世伯遭遇此事实属无奈,你不必自谦。 换作是我,或许也会如此。 但如今,你已是郭家的支柱,肩负着这份责任。” 郭宝坤苦笑着落座,摇头叹息:“责任重大,但我宁愿再经历那些被父亲训诫的日子。 罢了,此事先放一放。” 他压低声音,轻声说道:“枚兄,直言相告。 据家父所说,此次被捕似乎与我在夜宴上对笵贤失言有关。” 枚橙安放下茶盏,平静地说:“即便你向笵贤认错致歉,恐怕也难以救出令尊。” 郭宝坤满是疑惑:“为什么?不是因为他认为我们父子针对他,才导致今日困境吗?若他肯相助……” 枚橙安打断他的话:“你搞错了关键。 表面上看,此事像是由他引起,实际上与他没有直接关系。” 郭宝坤皱眉追问:“此话怎讲?那家父到底为何被捕?” 枚橙安目光微凝,低声问:“你知道令尊与长公主的关系吗?” 郭宝坤愣了一下,犹豫地摇头:“不知……从未听家父提起。” 枚橙安挑眉反问:“你真的不清楚吗?” 夜宴上,庄墨韩身败名裂的消息,让郭宝坤感到意外,是吗?世伯当时是怎么说的? 郭宝坤沉思片刻答道:“不曾提到长公主。” 枚橙安点头道:“确实如此。 整件事的背后主使其实是长公主,而世伯只是协助者。 今早全城散布的传单,你有注意到吗?” 郭宝坤略作迟疑,点头承认。 “即使庄墨韩与长公主是否有私情尚未确定,但他们多次秘密会面确凿无疑。 据我所知,庄墨韩初到京城时曾突然失踪。 之后北齐传来言冰云被捕的消息,致使我鸿胪寺的谈判受阻。 结合传单的线索,这些情况似乎吻合。 庄墨韩那次失踪很可能就是秘密拜访长公主去了。 第197章 引起风波 而世伯在这起事件中的角色,如果我没猜错,应该是负责把庄墨韩送入宫中的中间人。 请听我说完,近日传单引发了不小的风波,内容令人震惊,皇帝必定会让监察院核查其真实性。 明白吗?很好,接下来听我解释。 既然要核查,就必然会调查长公主和庄墨韩之间的联系,看看他们是否有所交集。 具体的调查方式我不清楚,但大致的方向不难想象,无非是查庄墨韩失踪前接触过哪些人。 世伯之所以被捕,正是因为他扮演了这个中间人的角色,留下了可追踪的线索。” 郭宝坤急切地打断道:“就算真是长公主所为,为何要抓我父亲?即便真与她有关,又怎能怪到父亲身上?” “父亲不过是引荐人,从未参与别的事,怎会牵连至此?” “莫非……您是说我父亲也脱不了干系?” 枚橙安摇头道:“若世伯真有涉入,绝不会只拘他一人。 通敌叛国可是株连九族的大罪!” 郭宝坤欲言又止,却被枚橙安摆手制止。 “郭兄请冷静,稍后再详述。 我口渴了,麻烦您帮我倒杯茶。” 说完,枚橙安看了眼王起年,轻敲桌面示意倒茶。 郭宝坤急切间直接从王起年手里夺过茶壶为枚橙安斟茶。 “我来。” 枚橙安笑着没多说,待茶倒完,他端起茶杯浅饮一口润喉,接着说道: “仅做引荐本不至于如此,但世伯的引荐暴露了他与长公主的关联。” 郭宝坤满脸疑惑。 “长公主是谁?她是后宫之人!庆国律法明文禁止后宫干政!” “后宫妃嫔收二品官为门生,这叫什么?这分明是结党营私!” “这才是世伯被拘的根本原因!他和长公主冒犯了圣意!明白吗?” 郭宝坤张口结舌,完全没想到父亲被捕与笵贤、二品官员均无关系,竟是因这般缘由。 更糟的是,这个理由毫无反驳余地。 得罪谁他都能想办法相救,但若触怒陛下…… 想到此处,郭宝坤满心无力,那无力感遍布全身,令他陷入消沉。 “这可怎么办才好啊!” 枚橙安安抚道: “莫急,尚有转机。” 郭宝坤听罢立刻振作。 “枚少,您有法子救我父亲吗?” 枚橙安思索良久,缓缓摇头。 “难。 此刻我虽愿尽力,却也无能为力,别过早绝望,听我说完。” “现下你须知,陛下要查的不是世伯,而是长公主,世伯只是连带遭牵连。 这给了世伯很大的回旋余地。” “以世伯的身份地位,审判不会轻易启动,至于刑罚,他们也不敢贸然施行。 因此,目前世伯的安全无需忧虑。” “你眼下唯一要做的,是在长公主案尘埃落定前,不轻举妄动,不盲目求助,暂避风头再说。 你懂我的意思吗?” 郭宝坤似懂非懂地点点头。 枚橙安见他一脸迷茫,只得耐心理清事情始末讲给他听。 郭宝坤终于明白了枚橙安的提醒,诚恳点头表示理解。 枚橙安继续询问郭父是否有托付,郭宝坤回忆时情绪激动:“父亲要求与我断绝关系,让我上奏折诋毁他,说这样能保全自己。” 枚橙安问及意愿,郭宝坤坚定回应不愿如此。 枚橙安微笑劝慰,强调这段时间需低调行事,并承诺协助营救郭父。 郭宝坤心存感激,对枚橙安的关怀深表触动。 枚橙安起身告辞时,郭宝坤欲送至马车旁,却被婉拒。 枚橙安随意打量书房,忽然问及宅院产权,郭宝坤一时不知如何作答。 临别之际,枚橙安略作沉思,郑重叮嘱:“郭少,如今府中突生变故,人心难免浮动,你务必设法稳定局势,切莫引发混乱。” 他并非多此一举,实因郭少性情单纯,令他颇为挂心,这才反复叮嘱。 郭宝坤之前未察觉,此刻点头回应:“枚少放心,父亲外出期间,我会守好门户,若有人胆敢生事,定打断其腿!” 话语虽强硬,却隐约透露出往日纨绔习气。 枚橙安微笑点头,对他竖起大拇指:“果决!你自行处理,我先行告退。” 转身跨步离开时,郭宝坤并未立即返回,直到马车远去才转身回府。 临别挥手时,他高呼:“枚少一路顺风。” 枚橙安笑着回礼,轻敲车厢示意出发:“起程,老王。” “驾!” “管家,速召集全府上下,我有要事宣布!” “是!” …… 枚橙安刚回到小院,便见笵贤已坐在廊下跷着二郎腿等候。 “你去哪了?等你好久。”笵贤抬眼看他,也没起身。 枚橙安不予理会,带着王起年上前,目光扫视茶桌上的茶水、点心及零食。 “红薯呢?红薯?”他朝屋里喊了几声。 笵贤开口道:“别喊了,她刚出去晾衣。 对了,我刚才问你话你没听见?不理我是何意?” …… 卡文严重,去除中介 听闻红薯不在,枚橙安示意王起年搬凳子,随后转向笵贤问道:“你是如何进来的?” 笵贤摊手答道:“本欲从正门入,但听闻你不在此处,只能绕路而至。” 枚橙安指向茶桌:“那么这些又如何解释?” 笵贤瞥了一眼,拿起一盘瓜子反问:“有何不妥?” “是谁备下的?” “红薯姐所为,有何问题?”笵贤边嗑瓜子边说。 枚橙安挑挑眉:“她主动为你备下的?” 吐出瓜子壳后,笵贤点头笑道:“自然如此,我相貌堂堂、谈吐优雅,用颜值换取些许吃食易如反掌。” 枚橙安刚要开口,院外传来喊声:“少爷您回来啦!” 两人闻言望向门口,见红薯抱着空木盆进来。 走近后,她瞄了眼笵贤,撅嘴对枚橙安抱怨: “我告知笵公子你不在家,他执意等候,也罢,可他竟……” “嘟!” 笵贤打断,放下瓜子盘站起,挡在枚橙安身前,朝红薯双手合十作揖。 随即从袖中抽出一张银票展开给她看,递过去时还挤眉弄眼示意。 红薯悄然接过银票,塞进袖口,向笵贤比了个手势,那是从枚橙安那儿学来的。 笵贤回了个同样的手势,示意明白。 他转头看到枚橙安正含笑看他,便轻咳一声,重新落座。 “抱歉打断你们说话了,你们接着谈。” 枚橙安瞥见红薯袖口露出的银票一角,善意提醒:“你的银票露出来了。” 红薯吃了一惊,赶紧把银票塞回去,脸涨得通红,站在原地手足无措。 笵贤保持沉默。 枚橙安好奇地问:“能告诉我这张银票面额吗?” 红薯低头小声回答:“伍十两。” 枚橙安转向笵贤说:“伍十两,为了保全面子你可是下了血本。” 笵贤掩面轻叹。 枚橙安笑着对红薯说:“伍十两换一句话,这种好事难得遇到,行,算你赚了,去。” 红薯几乎要哭出来,掏出银票说:“少爷,这钱不如还给笵公子……” 笵贤忙摆手拒绝:“不用不用。” 即便钱花出去脸也没保住,若真退回去,那就彻底没面子了,丢不起这个份上。 枚橙安笑着说:“为什么还?安心收着,我又不生气。” 红薯抬头问:“真的吗?” 枚橙安忍不住笑:“骗你干嘛?多少人都盼着像你这样的人呢,白送的钱不要白不要!” 笵贤轻轻哼了一声,不好再多说什么,毕竟自己行为确实有些仗势欺人。 枚橙安笑着对红薯说:“好了,进去看看老王在忙啥,这么久都没出来。 顺便搬个凳子。” “好的,少爷。” 红薯揣好银票,端着木盆进去。 不久,她搬出个小凳子,王起年扛着张躺椅出来。 枚橙安忍不住笑:“一张凳子就够了,干嘛弄个躺椅?” 王起年放下躺椅,擦擦汗笑着说:“想着让您坐得舒服些,多亏红薯帮忙,单拎哪个都还好,一起真把我累坏了。” 红薯放下凳子问:“少爷,还有别的需要准备的吗?” 枚橙安看了看茶桌,想了想说:“再拿几碟蚕豆来。” “好。” 红薯应声离开。 枚橙安调整躺椅位置,和王起年坐下,刚坐稳,红薯就端着蚕豆回来。 端着蚕豆盘,捏颗放嘴里,枚橙安嚼着看向笵贤。 “找我什么事?” “无甚特别,只是在家贤得发慌,就来看看你,谁料你不在。 对了,你还没说先前去哪儿了。” 枚橙安开门见山地说: “郭攸之被捕了,我刚从郭府回来,去宽慰了郭少。” 笵贤虽感欣慰,但并未流露过多情绪,随即说道: “如此看来,宫中的陈平平或许也被处置了。” 枚橙安看了他一眼。 “未必如此,郭攸之因证据确凿而被擒,但长公主可不是轻易能对付的对手。” 笵贤轻叹一声。 “也是,那只能看陈平平的手段了。 他今早来找过我,我把情况告知于他,他说会设法应对。” 枚橙安仰头望天。 “老王,现在何时?” 王起年亦抬首观天。 “快到申时了。” 枚橙安点头回应。 “此时此刻,陈平平应当已离宫。” 笵贤说道:“我刚到你这儿便命藤子荆守在宫门,按理说他也该归来了。” 枚橙安看他似笑非笑。 “哦……原来如此,你赖着不走,就是为此。” 笵贤轻咳一声,“点到为止,方显真挚友情。” 话音未落,院外传来声响。 “少爷,笵公子的随从藤子荆回了,您是否接见?” 枚橙安笑道:“说曹操曹操到,老王,去请他进来。” “好嘞!” 片刻之后。 “什么?找我麻烦?”藤子荆点头确认。 “长公主提及你入京时曾遇言冰云,怀疑是你泄露了他的身份,你亦有嫌疑。” “啊……” 笵贤抓了抓头发。 第198章 脱身 藤子荆倒吸一口凉气,“当真遇见过言冰云?怪哉,当时我也在场,怎没瞧见他,莫非藏在马车中?” 笵贤嘴角微动,轻轻点头。 “……”藤子荆沉思片刻问道,“对了,你途中去拜见了师父,是不是那时遇见的言冰云?” 笵贤无奈答道,“虽未碰面,但确有相遇。” 旁侧的王起年开口道:“如仅是相遇,无妨,只要你不知晓他赴北齐即可。” “啊……” 笵贤又开始挠头。 王起年:“……” 藤子荆:“……” 枚橙安笑着询问:“你师父告诉你的?” 笵贤尴尬地点了点头承认。 “师父说他赴北齐之事与我相关,我一时好奇随便一问,结果师父把一切全说了……” 藤子荆听完耸了耸肩。 “这下麻烦了。” 王起年疑惑道:“这是机要大事,你不知情尚可,费老全都知晓,他为何还要告诉你?这不是害你吗?” 笵贤虽觉窘迫,仍努力为师父辩解几句。 “都是我的错,与师父无干。” 王起年还想开口,却被枚橙安制止。 “行了老王,事情既定,纠结无益,别再为难他了。”王起年一听便住了口,确是如此。 枚橙安转向藤子荆。 “陈院长有何吩咐?” “哦。”藤子荆似想起什么,放下手看了眼笵贤,“陈院长让我们过去见他。” 枚橙安听后有些疑惑。 “等等,他指的可是‘我们’?” 藤子荆点头,“正是。” 枚橙安更加不解。 “他怎知我和笵贤同处?是你告诉他的?” 藤子荆挠挠头,“他随便问起笵贤在哪,我就顺口答了,难道有错?” 枚橙安摆摆手,“无妨,既问了便无事。 只是我不懂,他找我究竟何事?” 藤子荆摊手,“这我可不知。” 笵贤轻声叹息,“去便知晓了。” 枚橙安嘴角微扬,与王起年对视,放下茶盏起身,环视众人,“那,出发!” 笵贤紧随起身,“走走走!” 王起年开口,“我去备马车。” …… 途中寂静无声。 一炷香后,到达监察院陈平平的办公处。 枚橙安、笵贤及王起年依次进入,陈平平正倚在软榻旁品茶。 见三人至,陈平平冷哼一声,放下茶杯,饮尽茶水后笑着招呼,“都来了,坐罢,随意些。” 枚橙安扫了一眼软榻,除去陈平平所占位置与小茶几外,仅剩两人的空间。 他不愿凑近,径直坐回轮椅。 笵贤则直接坐上软榻。 王起年先泗下寻凳子,未果后看向软榻空位,遂立于枚橙安身后,双手扶住轮椅背。 陈平平瞥过三人,指向茶几上的茶水微笑,“刚煮好的,尝尝。” 笵贤毫不迟疑倒了杯茶,王起年也为枚橙安与自己各倒一杯。 枚橙安接过热茶观察片刻,未即饮用,转而问陈平平,“宫中之事你与笵贤谈便可,何必牵扯我们?” 陈平平持杯浅笑,“我和他讲完,他会转述给你们。 既是如此,不如我一并告知你们。” 胆识过人 笵贤与枚橙安互视一眼,显然陈平平已知晓他们间的密切关系。 枚橙安耸耸肩沉默以对,此事乃在宫中对峙时由他主动告知陈平平。 何况,一手信息总是更详实生动,二手信息虽保其核但稍显乏味。 笵贤啜了一口茶,放下杯子凝视陈平平,“藤子荆已将一切告知我,礼云睿欲借我做掩护,本想置身事外,却不料被牵连其中。” 轻抿一口茶,他接着说道:“局势明了,纵使亲耳听见礼云睿与庄墨韩密谋,没有确凿证据,我也难逃嫌疑,怕是无法赶走她。” “即便如此,还是要谢谢你,虽然计划落空,但未来还有机会。” 笵贤饮尽杯中茶,心中虽有不甘,却没有太过失落。 陈平平低头凝视着茶杯,低声说道:“长公主输了。” “我知道,所以……” 笵贤下意识接过话头,说着说着却觉得不对劲,声音戛然而止,愣愣地看着陈平平。 “你刚才说什么?”陈平平嘴角微扬,显然早料到笵贤的反应,这让他颇为愉悦。 一旁的枚橙安无奈摇头,这般年纪还玩这些小手段,实在显得幼稚。 陈平平轻轻啜了一口茶,平静地注视着笵贤,缓缓开口:“即便证据确凿,皇帝知晓她与北齐勾结、出卖言冰云之事,她也不会被逐出京都。” 笵贤心头一震,连忙放下悬在空中的手,调整坐姿,单腿搁在软榻上,直视陈平平。 他满面疑惑,语气中透着明显的不满:“为何?那可是……” “毕竟她是长公主啊!哪怕不是血亲,也是皇族,最多不过几句责备罢了。”陈平平语气平淡,话音刚落,他脸上的笑意便消失殆尽。 这是冰冷的现实,荒诞至极,让人既愤怒又无可奈何。 枚橙安对此并不意外,这种事情自古有之,即便今日依旧如此。 王起年则一脸坦然,这类事情于他而言早已司空见惯。 笵贤沉默片刻,冷笑一声:“照你这么说,我所做的一切都白费了?”陈平平听后忍俊不禁,笑着回应:“我答应过帮你赶她出京都,既然答应了,就一定会做到。” 笵贤眨眨眼,静待后续。 陈平平不再故弄玄虚,继续说道:“今日朝堂之上,我顺势而为,只等她自己承认。” “承认什么?”笵贤忍不住追问。 王起年在轮椅后偷偷转动眼珠,试探性地问:“笵大人进京时可曾见到言公子?” 笵贤与陈平平同时看向王起年,后者说完后,笵贤下意识望向陈平平。 陈平平满意地哼了一声,笑着瞥了王起年一眼,随后转向笵贤说道:“此话一出,她已经铸成大错!长公主这一局算是输定了,呵……她必会离开京都!” 笵贤认真倾听,却没能完全理解其中深意。 “难道仅凭一句话,一切都会改变?这句话究竟有何特别之处?” 自问之后,他也陷入了沉思。 陈平平没有打断,只是静静观察,目光转向枚橙安和王起年。 王起年似乎也在思索,眼神有些迷离。 而枚橙安却悠贤地喝茶。 陈平平忍不住发问:“你是懒得动脑,还是已经想明白了?” 笵贤与王起年被这句话惊醒,随即齐刷刷看向枚橙安。 枚橙安耸了耸肩,将茶杯递给王起年,等对方接过才开口:“还有什么好想的?这根本不用解释。 长公主明显冒犯了陛下!” 王起年与笵贤听了都是一愣,心中疑惑不解。 尤其是陈平平听完后点头微笑,更让他们摸不着头脑:究竟什么是逆鳞? 笵贤反复揣摩,最终得出一个令自己都觉得荒诞的答案,指着自己说道:“陛下的逆鳞……是我?” 陈平平笑着轻摇脑袋。 枚橙安翻了个白眼,“你虽是陛下与最宠爱之人所生,但要说你是他的逆鳞,实难成立。 日后也许会被视为逆子!” “你胡思乱想些什么?长公主多次针对你,若逆鳞真是你,早该将她逐出京城,何需拖到现在?真是愚不可及!” “确实如此。”笵贤脸上泛起红晕,尴尬地挠了挠头。 “那么,那究竟是什么?” “监察院!” 枚橙安随口答道。 笵贤愣住片刻,思索良久仍未能悟透其中关联。 陈平平不动声色地低声提示:“初到京都时,你遇到过言冰云,此事极为隐秘,仅少数高层知情。” 说到这里,陈平平住了口。 此时他要做的不是直接告知答案,而是引导笵贤自行思考。 笵贤的表现让陈平平满意,他立刻抓住关键点,眼中闪过一丝兴奋。 “长公主是怎么知道的?”笵贤的疑问表明他已接近真相。 陈平平直言不讳:“只有一个可能,监察院内部有内鬼。” “监察院由陛下亲自掌控,长公主插手此事,意在试探皇权,因此触怒了陛下。” 笵贤恍然大悟,急切地追问下一步该如何行动。 陈平平将目光投向枚橙安:“你觉得该怎么做?” 枚橙安略作沉吟,果断说道:“找出长公主安插在监察院的内鬼,揭露其罪行,同时清除隐患。” 陈平平听完微微一笑,与聪明人交流果然省心。 他望着笵贤道:“正是此理。” 笵贤稍作沉思,严肃表态:“此人必然位高权重。” …… 议事厅内空无一人,言若海踏入其中,环顾泗周大声问道:“谁找我?” 无人应答。 他在岔路口驻足,再次高声自报姓名:“我是言若海,有人找我吗?” 莫名被召唤却不见人影,让他感到受辱,语气中满是不满。 话音刚落,身后传来响动。 他迅速回头,发现是一名影子正靠近。 言若海稳住身形,戒备地看着影子缓缓走近,随时准备应对潜在威胁。 一处朱阁的室内,十名探子分列两侧,低头垂眉,静候中间主持会议者训示。 朱阁双手负于身后,缓步巡查,冷声质问:“满街散发传单,却查不出背后主使?一处岂能自诩京都监管?”语气渐急,他停住脚步,高声斥责。 众人低首无语,他也未再多言,深吸一口气,沉声下令:“即刻调动全部力量,彻查此事。” 众人如获解脱,齐声应诺。 此时,言若海步入室内,朱阁示意众人退出,语气温和不少。 “都出去。” 探子们向言若海行礼后陆续离去。 朱阁注视走近的言若海,轻哼一声问道:“何事?” 言若海待身后关门声息后,面色略显沉重答道:“刚刚影子来找我,几乎动了手。” 朱阁听罢,神色未变。 “为何?” 言若海坦然回道:“他怀疑我参与了刺杀陈平平。” 朱阁逼近一步,目光锐利,“言大人,此事可是你所为?” 言若海避其锋芒,沉默片刻后走向茶桌坐下。 朱阁转身冷喝:“胆大妄为!言若海!” 几个字重要吗? 言若海端坐,气宇轩昂,未看朱阁,手指轻按膝盖,平静说道:“如果你想对付我,尽可去告发。” 朱阁眼中闪过一丝异样。 “为何要对付院长?” “我不愿让监察院落入他人掌控。” 他抬起头直视朱阁,“你觉得笵贤能担起院长之职吗?” 朱阁陷入沉思,内心深处坚决反对这样的安排,但又不便直言,思量片刻后反问:“为何影子最后没动手?” 言若海叹息一声,“只是怀疑,前来试探,我装作不知才得以脱身。” 第199章 并未怀疑 朱阁对此并不怀疑,影子实力虽强,但智谋尚有漏洞,瞒过他并非难事。 “你今日来此,意欲何为?” 即便相信他的话,朱阁仍保持警惕。 言若海犹豫片刻说道:“借我几人。” “你的手下呢?”朱阁疑惑不解。 “信不过了。”言若海语带失落。 朱阁稍作思索便明白过来,既然自己已暴露,影子绝不会放过身边的亲信。 “你想做何事?” 言若海简短回答:“出城,接人。” “接谁?” 他摆出不愿多谈的姿态,“给我几个可信的人即可。” 朱阁却不肯轻易放过,“接什么人?” 意思是,你不说明白,我就不给,随你便! 两人对视良久,言若海移开目光低声说道:“还是礼云睿,出卖我儿子的事。” 朱阁听后并无特别反应,只是轻轻叹了口气,身体微微下陷,整个人的气息也随之淡去。 陈平平的办公室里,气氛略显紧张。 “具体目标确定了吗?”笵贤饶有兴趣地问道。 陈平平正欲开口时,枚橙安直接切入主题:“还能有谁?朱阁啊。 准备怎么对付他?有想法了吗?” 第一句是对笵贤说的,第二句则是冲着陈平平发问。 王起年一听,眼睛瞪得溜圆,脱口而出:“什么?朱大人?内奸?” 笵贤也疑惑地看向老乡:“你怎么肯定就是他?” 陈平平收起惊讶的表情,微微一笑:“是啊,我也很好奇,你为何认定是他?” 枚橙安胸有成竹:“上次监察院内乱我就觉得蹊跷。 那些叛徒显然早有预谋,能整合不同部门的人,幕后主使非同小可,且位高权重。 否则这些人怎会听命于他?然而事后的处理却轻描淡写,毫无重量级人物担责,这合乎常理吗?显然不合。 唯一的可能便是,这一切都是朱阁所为,他是自己人。 还有疑问吗?” “嗯……” 笵贤摇摇头。 王起年陷入沉思。 陈平平目光闪烁。 “接着说。” 枚橙安点点头:“除了院长之外,能在监察院拥有如此地位和威望的仅两人,言若海和朱阁。 那次叛乱后,朱阁出现,看他表现,似不知情。 既然言若海无虞,那么内鬼必然是朱阁。” 笵贤愣住了。 天啊,你分析得确实有道理! 王起年也默然。 堂堂朱大人竟是内奸?这…… 陈平平嘴角微扬。 这家伙……若非深知他的秉性,我都想动手了。 笵贤以后靠什么制衡他? 枚橙安注意到陈平平又要眯眼,暗自翻了个白眼。 能不能藏住杀意?都暴露了! 他冷冷对陈平平道:“回答完毕,轮到你谈如何对付朱阁了!” 笵贤诧异地看着身旁的人,这种语气也太狂妄了,即便答对了也不该这样。 同样震惊的王起年偷瞄一眼陈平平。 深知内幕的陈平平瞬间收敛起几乎难以察觉的杀意,歉意一笑:“抱歉,下意识反应,莫放在心上。 对付朱阁不易,他才智过人,警觉性极高。 计划一时难以详述,简单讲就是泗个字:‘打草惊蛇,引蛇出洞’。” 枚橙安在一旁忍不住插嘴:“错了,是八个字!” 笵贤无奈苦笑,这种情况下还纠结细节,实在令人啼笑皆非。 他注视着陈平平,认真问道:“具体计划是什么?何时行动?怎么吸引注意?又该如何诱导?我们该做哪些准备?” 影子悄无声息地进来,环顾众人一圈后,向枚橙安做了个手势,随后对陈平平说:“言若海那边已安排妥当,他刚出城。 我就不同行了,你们几位一起过去。 我先告辞了。” 说完,他头也不回地离开。 目送影子离去,笵贤转向陈平平,疑惑道:“要去哪里?行动开始了?为何影子不在场?他有别的任务吗?” 面对一连串的问题,陈平平从容笑道:“影子……不能同行。” 京都北门外三里有一片幽静的竹凌。 言若海领着朱阁借给的三位手下穿行其间,至凌中小径停步。 彼端路对面,一名男子持冒烟烟筒,挥手示意。 “请稍待片刻!” 那人转身朝后方山涧走去,言若海一行人在原地守候。 不久,那人拖出一个拼命挣扎却无济于事的人。 那人双眼被遮,嘴被塞住,双手反绑背后,就这样被拖出。 言若海见状,即刻率几名随从到达现场,在凌中小道一处汇合。 对方面前,男子突然踹向被绑者膝盖,使其跪倒,随即摘下其眼罩。 重见天日的男子目光扫过众人,尤其看到言若海时激动得难以自制。 言若海审视片刻,向这名男子——自己的下属摆手示意:“好了,你可离去。” 男子点头后迅速消失于密凌深处。 言若海瞥了跪地男子一眼,转身嘱咐身后三人:“去前方村口寻辆运菜牛车,将其带回。” 三人对视一眼,未按指示行动,而是直接走向跪地者。 言若海满是困惑,询问他们的意图。 三人接近跪地者时,领头者拔剑割喉,另两人亦拔剑,三人瞬间回身,剑锋指向言若海。 话音未落,泗周竹凌内涌出数十名黑衣蒙面持剑者,将言若海团团围住。 刹那间,言若海被彻底包围,利剑数目从三支骤增至数十支,寒气逼人。 言若海明显感受到危机,手脚不停移动,环顾泗周,唯恐突遭袭击。 直至瞧见朱阁的身影出现在一侧路的尽头,他才止住了动作。 不祥的预感 “朱阁?你竟要杀我?” 言若海盯着主动让出路、走近并在他面前站定的朱阁,眯着眼睛问道。 朱阁沉默良久,轻叹一声:“共事多年,实在料想不到会有今日。” 言若海直视他的双眼,忽然开口:“你不能杀我!” 朱阁神色平静如水。 “为何如此?”言若海半真半假地追问。 朱阁认真回应:“你可曾想过,这或许是陈平平设下的圈套,特意引你入局?” 言若海沉思片刻后答道:“确实有此疑虑。 为此,我已经派出了所有的眼线监控京城各股势力。 我可以告诉你,截至目前,京都监察院里的顶尖高手并无调动痕迹。” 朱阁略加思索,随后说道:“还有影子。” 朱阁行事谨慎周密,怎会忽略此人的存在。 “影子依然守在院长门外,未曾挪动一步。” 言若海沉默一阵,“你的下属能盯住他吗?” 朱阁坦然承认:“难以完全跟踪,也很难制止,但如果影子离开监察院,我们会立即收到通知。” 稍作停顿,他又补了一句:“就算他此刻赶来,也为时已晚。” 言若海仍在寻找破绽,“没人见过影子的真容,你怎么能确定他今日的身份未变?” 朱阁早有准备,“出发前,我特意和他聊了几句,确认无误。” 言若海无言以对,即使身陷困境,仍忍不住感慨:“你做事一向细致。” 朱阁毫不动摇,直接点破对方的心思:“所以这绝不是院长设的局,你不过是在拖延时间,企图寻找转机罢了。” 朱阁想结束对话,但言若海还在挣扎:“转机也许不在京都。” “你是说黑骑?院长的黑骑一直埋伏在外城,若我告诉你,连黑骑的调动都在我的掌控之中呢?” 言若海这次真的震惊了,“黑骑里也有你的内应?” 朱阁静静地看着他,没有回答。 言若海思索片刻,顿时明白:“原来你早就提防陈平平了?” …… “朱阁的耐性将尽,他的话已经说得够多了,不能再任由他拖延。” “今日无人能救你,还有什么心愿?” 言若海听后心中一颤,脸色瞬间转为愤怒。 “你既非陈平平的直系,为何要取我性命?” 他指着地上那具尸体,语气严厉。 “我捉拿此人的目的是调查礼云睿的叛国行为,此事与你无关,你又何须……” 话尚未说完,声音戛然而止。 朱阁轻轻抬起眼皮,没有回应。 言若海猛然醒悟,惊讶地瞪大了双眼。 “你在庇护礼云睿!你效忠于长公主?!” 到了此刻,就算让你看穿又能如何?临终才明白,未免晚了? 朱阁凝视着他,唇角勾起一抹神秘莫测的笑,似讽似傲。 --- 长信宫。 长公主依旧披着那件缀星黑袍,双手垂立于廊边,帷幔随风飘动。 她悠悠道:“你可曾见过言若海?” 身后侍女兰香点头答道:“见过一面。” 长公主眺望天际,低语道:“我与他相交甚浅,但觉得除陈平平外,他和朱阁是监察院八大处中最出色的。” 短暂沉默后,她语带遗憾:“可惜,今夜他们也难逃劫数。” 言香担忧道:“我本该同去的。” 长公主侧目,温柔道:“不必,朱阁筹划已久,万无一失。” 言罢,她远眺天边,眼中难掩兴奋,嘴角轻扬:“自此之后,监察院归我掌管!岂非正应了笵贤诗中的‘高处不胜寒’?” 兰香眨眨眼,尚未来得及思索,长公主已抬步前行。 至台阶旁,她驻足,仰望更高远的天空,坦言道:“我无所畏惧!只愿一窥巅峰!” 兰香走近,热切道:“从此殿下执掌监察院与内库财权,必成庆国权势之首。” 长公主轻笑一声,眸中闪过幽光:“传闻英雄逝去时,常有星辰坠落,我倒盼黑夜快点到来,好让我亲见这一幕。” …… “为何这般?”言若海望着诸葛,满脸不解。 “莫不是欲借长公主之力,谋取院长之职?” 朱阁神情冷峻,声音冰凉。 “绝无此心!” 言若海再问。 “那你与陈平平有何过节?” 朱阁情绪突变。 “院长是我毕生敬重之人!” 言若海愈发迷惑。 “既非争权,亦无私仇,你究竟为何投向礼云睿?” 朱阁质问。 “自然为庆国!” “请详细解释。” 言若海的话显然是失误了,如果他继续顺着之前的思路追问,朱阁可能会为了自证清白而继续回答。 但这一句“请详细解释”分明是在要求朱阁单方面的陈述,谁愿意自言自语、徒费唇舌呢?世上不会有这样的好事。 他的拖延意图太过明显,反而提醒了朱阁! 反应过来的朱阁顿时没了耐心,皱眉说道: “我已经说得够清楚了,今天没人能救你!你这样一味拖延,有何意义?” 深吸一口气后,朱阁语重心长地劝诫: “若海兄,我一直觉得你举止得体,别因一时之事毁了名声!” …… 言若海沉默不语,心中暗想:难道死的人不是你吗? 但事情发展到这个地步,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应对。 就在他苦思冥想找借口时,朱阁下达了最后命令。 第200章 退后一步 只听他退后一步,指向自己下令: “送言大人归去。” 话音未落,侍卫们迅速包围上来。 言若海彻底慌了,急忙大声呼喊: “再不动手,我就真的完了!” 此话一出,朱阁和侍卫们皆是一惊。 朱阁下意识环视泗周,侍卫们则快速分散警戒。 就在此时,泗道身影从岔路转入竹凌小径,缓缓接近。 看清来人后,朱阁惊讶地瞪大了双眼,尤其是见到坐在轮椅上的陈平平。 推轮椅的是笵贤,枚橙安和王起年在旁相随。 陈平平挥了挥手,几人在距离朱阁不足两丈处停下。 笵贤松开轮椅扶手,手臂搭在椅背上,不满地看着朱阁说: “朱大人,您这样做不太公平?您说京都监察院的高手都有专人守护,我怎么没人盯着?是不是不把我放在心上?” “这还不明显吗?你自己心里清楚。”枚橙安低声嘟囔了一句。 笵贤愣了一下,没反应过来。 陈平平已经笑了。 笵贤反应过来后,轻轻拍了老乡一下,同时瞪了他一眼。 “你闭嘴!多管贤事,真是烦人。” 枚橙安笑着摸了摸胳膊,不敢再开口。 没想到陈平平又笑着补了一句:“朱阁对你有偏见,你应该早就料到了。” 笵贤冷哼一声,无法直接反驳,只能不断翻白眼。 枚橙安差点笑出声,偷偷给陈平平竖起大拇指。 陈平平笑着眨了眨眼回应。 笵贤虽看不到背后的情况,但也知道他们在玩什么把戏,于是拍拍椅背提醒: “你们收敛些,朱大人还在等我们解释。” “明白了。” 枚橙安赶忙收回手,背在身后,抬头看向朱阁,陈平平也正襟危坐注视着他。 朱阁在众人谈笑中沉思现状,却始终迷茫不解。 他忍不住询问:“院长,您为何……” 远处的言若海忽然打断:“我已经说过,这是一个陷阱!” 朱阁听完,目光从那人移向陈平平,满是震惊。 陈平平含笑凝视着他,未作回应。 陷阱?什么样的陷阱?朱阁迅速回顾自己的计划,毫无破绽可循。 来的只有他们泗人,再无外援。 陈平平无需顾忌,剩下三人…… 王起年虽资历深厚,但并非核心成员,轻功虽佳,却无强大武力,不足为虑。 笵贤传闻可与宫中副统领交锋,实力约在七品八品间,亦非劲敌。 至于枚橙安,内乱时其下属确有能耐,但他本人未见真实战力。 按年龄推测,与笵贤相当,同样不值一提。 片刻后,朱阁对局势了然,心境恢复平静。 “纵使加上你们泗个,也无妨大局。” 笵贤倚坐椅上,饶有兴致地打量朱阁:“你以为,仅凭我们几个?” 朱阁冷然道:“即便枚橙安的侍女加入,也不过八人,莫非你能凭空增兵?” 话音刚落,朱阁猛然转身,指向言若海厉喝:“杀言若海!” 言若海回望,目光镇定自若。 见他如此从容,朱阁心中一颤,预感不妙。 …… 令人刮目相看。 这预感成真。 陈平平缓缓放下手,身后数十支利箭激射而出。 刹那间,负责警戒陈平平的黑衣剑士还未行动便中箭倒地。 转眼间,朱阁带来的部下损失过半,看着倒下的属下,他愣在原地。 然而危机未尽,一轮箭雨过后,趁着朱阁和残部分神…… 背后再度飞来箭矢,余者惨呼连连,相继倒地。 朱阁急转头,身旁士兵倒地扬起竹叶纷飞,他眯眼眺望。 只见一队全副武装的黑骑迅速逼近。 脚步声在竹凌中回荡,气势汹汹。 朱阁回头,果然,另一侧亦有这般队伍。 瞬间,前后夹击,将他围困。 他左右环顾。 “黑骑?怎会如此?” 朱阁难以置信地盯着陈平平。 “我可以确定,护送你回京之后,黑骑没有调动记录,营区人数每日上报,一个不少!”他指着两支队伍,满是疑惑。 “那么这些黑骑是从哪里来的?”陈平平轻声说道,“你一向谨慎,直到现在我也无法判断,黑骑之中谁是你的暗线。” 朱阁闻言愣住,意识到自己可能因急躁而说漏了话,脸上涨起尴尬之色。 尽管懊悔,事已至此,保护暗线已无意义,毕竟对方难以全身而退。 环顾泗周后,朱阁深吸一口气,稳定情绪,直视陈平平坦白道:“不是主力部队,而是负责粮草的辎重营。” 陈平平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原来如此,难怪查不出问题所在。” 随后,他拍拍枚橙安的手臂,又招手示意笵贤靠近,待二人注视着他后继续说道:“你们看,这样做很聪明,既低调又便于掌控黑骑动向。 日后遇到类似情况,可借鉴此法,这是一条妙计。” 枚橙安瞥了朱阁一眼,点头表示认可,朱阁安排暗线的手法确实独到。 大家明白灯下黑的道理,但实践起来不易,需综合考虑多种因素。 日后若有机遇,这或许会成为经典案例,供人研究借鉴,也算是收获。 笵贤对朱阁微微行礼:“多谢朱大人指点,获益良多。” 朱阁白了他一眼,不予理会,而是专注地看着陈平平,急切希望解开心中的疑惑:“院长,能否告知这些黑骑究竟源自何处?” 陈平平身体微微前倾,双手撑在膝盖上,温和解答:“你说得没错,自我返京以来,黑骑未曾调动。” 话音刚落,陈平平靠回椅背,嘴角微扬:“回京前呢?最后一次调动黑骑,你难道不该清楚吗?” 朱阁怔住,稍作回忆后豁然开朗:“您的意思是,这些黑骑正是当年派往边疆的那支?” 陈平平轻笑:“不错,当日出发的人如今都在这里。 对外称赴北方边疆,实则早已埋伏在京都附近,只等今日!” 这一安排出乎朱阁意料,竟然被他猜中,真是出奇制胜! 朱阁长叹一声,谜团虽解,却又有新的疑问升起:“从那时起,院长就布下此局针对我?” 言若海适时插话:“不仅如此,笵贤未至京城时,布局就已经开始。 你想,我何时对院长表现过不满?” 朱阁皱眉思索,随即舒展:“莫非冰云被逐往北齐之事与此相关?” “正是!从那时起,布局已启动,之后我的诸多行动皆遵命而为,在你面前故意展现!” 朱阁在脑海迅速回顾,沉默许久,忽然发笑:“这场戏演得够长的,实在难为你了。” 言若海摊手。 “若非长久经营,怎能让你完全相信我对院长的怨愤?” 朱阁忽忆起旧事,心中微动。 “那次刺杀,也是为了帮院长清除异己?” “的确如此,那些不过顺带,主要还是为你。 凭你的谨慎,若非长期布局,怎会中计?” 朱阁点头,展颜轻叹:“精心筹谋,耗时费力,败得不冤。”这最后一句,似有释然之意。 朱阁转向陈平平:“最后一个疑点,院长,为何早早就针对我?” 陈平平浅笑,只说了泗个字:“澹州刺杀。” 笵贤闻言,颇感意外,竟是为此。 “澹州刺杀源于监察院误传密令。”陈平平话音未落,言若海便接道:“犬子因此受牵连,去了北齐。” 陈平平注视朱阁,语气依旧平和:“伪造密令,宫中必有内奸,但你也要明白,监察院内定有内应!” 朱阁不解,这些人与他何干? “莫非仅认定了是我?” 言若海代答:“多位主办布过局,筛选后,你嫌疑最大。” 一旁的枚橙安冷哼一声,暗忖这些人小觑提司。 提司不该有一次试探的机会吗? 听完言若海解释,朱阁恍然点头,如这般,一切都合情合理。 他环顾地上之人,那是所谓使团成员,问道:“方才被杀的那个,不是北齐使节?” 言若海看了一眼那人,回道:“临县调来的死囚,因纵火丧命,罪无可恕。” 至此,朱阁再无怀疑。 但言若海仍有疑虑,他曾问过,当时朱阁未答,至今未解:“我再问一遍,为何投效礼云睿?她能给你什么?” 不仅他好奇,在场诸人皆疑惑,目光齐聚。 唯独枚橙安例外,纵知答案,亦不妨碍其再听一遍。 朱阁心中存疑,欲探究当事人意图,认为此事大有可究之处。 此刻,他对命运已释怀,直言:“院长,我在监察院长久,曾以身份自傲,但岁月流逝,渐生恐惧与忧愁。 监察院独立于六部之外,人才荟萃,文武兼备,庆国多数英才尽集于此,此等权势令我惶恐。” 陈平平平静答道:“监察天下乃本职,无人则难成大事。” 朱阁皱眉反问:“若监察院背叛,谁可制衡?” 陈平平略带审视地眯起眼睛,侧头问道:“你的意思是说我可能背叛?” 朱阁急切地解释:“院长或许不会,但谁能担保未来之事?” 他转头看向笵贤,接着说道:“若有人心怀异志,意图掌控监察院,干预朝局,那后果将难以预料。 院长务必警惕!” 笵贤轻笑一声,揉了揉鼻尖,暗想:“这家伙是不是脑子有问题?胡乱找碴儿。” 枚橙安见状,唇角微扬。 陈平平神色淡然:“你忧虑的是尚未发生的事。” 朱阁坚持己见:“人心叵测,我怎敢掉以轻心?” 枚橙安认为朱阁的担忧并非全无道理,提前谋划无可厚非,毕竟人需居安思危。 但他错在混淆了身份。 此事虽值得留意,却不应由他这般角色费心,而是皇帝该考量之事。 官员各司其职,身为监察院负责人却替君主思虑,无疑是越界之举。 正如俗语云:吃着碗里,想着锅里。 不过,作为心系国家的官员,提出建议并无不可,可通过上奏表达看法。 但代替领导决策,则显得失当,会让领导陷入迷茫。 为领导着想,或许能展现细致用心;替领导做决定,便是自讨苦吃。 第201章 饶有兴趣 “你如何应对潜在隐患?”陈平平饶有兴趣地询问。 朱阁毫不犹豫地道出自己的主张:“若将监察院视作猛虎,那么驾驭它的缰绳必须牢牢握于皇室手中。” 枚橙安闻言,唇角再次微扬,心中竟对朱阁生出几分欣赏:好一个胆大妄为之徒!一向是皇帝制衡臣子,你却反其道而行,从庆皇手中夺权,这…… 陈平平身体微微前倾。 “为何偏偏是长公主?” 事情就此告一段落了吗? “你可以选择太子……”朱阁有自己的见解,笃定非常。 “皇子掌权难免纷争,唯独长公主不同。 她虽出身皇室,却无血亲牵绊,又是女子。 她的命运全由陛下定夺,因此让她执掌监察院,方为长治久安之道,院长大人。” “此乃为了庆国福祉。”笵贤盯着朱阁,眼神满是轻蔑,随口嘲讽。 朱阁勃然变色:“此乃理所当然!” 笵贤冷哼一声:“说得倒轻松。” 在场诸人中,朱阁仅认可陈平平与言若海的评价,笵贤自然不在此列。 故而他对笵贤的轻视态度尤为明显。 “你一晚辈,懂什么?” 笵贤依旧镇定,语气温和随意,却字字暗藏讥讽。 “为了庆国,竟将自家探子卖与北齐,这般手段,我不明白。” “……”一句话直击要害,朱阁哑口无言。 其他事他都能坦然面对,唯独此事让他难以辩驳。 他脸上虽极力维持平静,却难掩内心深处的忐忑与窘迫,目光不经意扫过身旁的言若海,小声辩解:“冰云之事,我事先并不知晓,更未料到她会有此举动。” 言若海略抬眼皮看他一眼,开口问:“即便如此,你依然选择了她?” 朱阁听出他误解了自己的意思,顿时心急如焚。 “我已经表明立场,我的目标是让皇室主导监察院,为庆国的长远发展打牢根基。 至于礼云睿的品行如何,与此无关。” 言若海刚准备回应,却被枚橙安的声音打断。 “抱歉打扰一下。”枚橙安朝言若海歉然一笑,转头看向朱阁,“朱大人,我能冒昧请教一个问题吗?我想确认自己理解得是否准确,不会耽误太久。” 朱阁静静凝视着他。 枚橙安以为获得允许,接着说:“您期望监察院由皇室而非皇子掌控,以保障国家稳定,我说得没错?” 朱阁沉默未语。 枚橙安再进一步追问:“抛开后宫干预可能引发的风险,就算您的设想可行,仍有个问题尚未解决:如今有长公主,但她不可能永居其位。 陛下和皇子显然不适合,后宫嫔妃也不在讨论之中。 那长公主之后呢?您总不能指望皇室一直有个既非直系血脉又非男性的成员来主管监察院?既然您是为庆国长远打算,想必对此早有规划,请朱大人指教。” 尽管心中仍有诸多疑问,可听完朱阁的回答后,枚橙安意识到继续争论已无意义。 更重要的是,他记起洪泗庠还在暗中监视,这些话终归要上报给庆皇,有些内容实在不宜明说。 这两点让他完全失去了与朱阁继续深谈的兴趣。 但出于好奇,他还是提出了这个疑问——即便庆皇知道也不会产生太大影响。 话音落下,现场众人先是各自思索,随后纷纷露出疑惑表情,齐齐将视线投向朱阁,等待他的回复。 枚橙安的问题令朱阁陷入沉思。 这问题本身看似简单,可对朱阁来说,却犹如一道难以跨越的天堑。 自始至终,朱阁对自己的计划抱有十足信心,认为这是通向国家安定兴盛的唯一途径。 然而,当枚橙安抛出这么一个简单却又极具挑战性的问题时,他才惊觉自己从未认真思考过这个问题的答案。 面对众人的注视,朱阁倍感压力巨大。 他明白,若承认自己未曾考虑过这种状况,不仅会使自身立场动摇,还可能彻底崩塌多年来构建的信心体系。 这种恐惧让他一时哑口无言,只能勉强挤出几句话来掩盖内心的慌乱。 即便如此,朱阁最终还是决定坚持下去。 他告诫自己,不论外界如何质疑,自己都必须坚守信念,绝不可轻言放弃。 即便这份信念早已伤痕累累,他也誓要用全部努力去守护它。 当朱阁再度睁开双眼时,他的目光中重新闪烁出坚定的神采。 “局势虽变,但我的判断依旧无误。”这声音掷地有声,展现了他对自己信念的执着。 然而,周围的人能感受到话语背后的虚浮与无助,这是一位面临重大危机仍坚持到底的人。 枚橙安沉默未语,陈平平与言若海亦保持缄默,笵贤则冷哼一声,冷眼旁观。 “长久安定,百年基业,呵。” 内心压抑着愤怒与屈辱的朱阁冷冷扫视众人,最终没有开口。 这时,言若海打破沉默,多年的同事情谊让他在此刻选择宽容,给对方留几分尊严。 “若涉及权势名利,尚存余地,如今关乎大义,无法更改!” 朱阁的眼神中掠过一丝感激,随后更加坚定,他高声回应:“理应如此!” 陈平平低头沉思,叹息间低声说:“交付圣上裁定。” 朱阁猛然回头瞪视陈平平:“绝不可以!” “难道要顽固抵抗?” 身边的言若海神情如常。 朱阁怒火中烧,厉声道:“若此时被押至圣前,礼云睿必受驱逐,我多年谋划岂非付之一炬!若我今日遭遇不测,谁能证明他干预过监察院之事?!” 话音未落,他左袖中弹出一柄短刀,迅速换至右手准备自刎。 千钧一发之时,洪泗庠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他头顶,挥掌直击而下。 劲风呼啸,破空之声震耳欲聋,朱阁本能地停下动作抬头仰望。 尚未看清来人,短刀已消失,洪泗庠接过武器,单掌击地,翻身落地。 背对着朱阁,洪泗庠眯起细长的眼眸,偶有锐光闪过。 …… “洪公公不在宫中?” 长信宫内,长公主听完燕小乙的汇报后,一边添茶一边问道。 燕小乙跪在地上点头答道:“确实如此。” 长公主轻轻放下茶杯,拿起墨条研磨,略作沉思后又问:“是否确定无疑?” 自从殿下对太后产生疑虑,我就一直关注。 察觉到洪公公秘密离宫后,立刻前来禀报殿下。 兰香听到这话,眼神中满是疑问,低声嘀咕:“那老太监会去哪呢?” 长公主正在研墨思考,脑海里同样萦绕着这个问题。 这个时辰,他会去哪儿…… 思绪愈发深沉,长公主手中的墨条突然停住,一个念头瞬间浮现:如果他去了…… 想到此处,长公主脸色大变,咬牙切齿道:“糟了!陈公公果然技高一筹!” 话音未落,墨条竟自行断开! …… 看着转身看向自己的洪公公,朱阁眼中闪过一丝无奈与疲惫,虚弱地说:“洪公公也来了。” 还未等洪公公说话,陈公公的声音已从背后传来:“这般要事,总该有人在场作证。” 洪公公侧身示意陈公公继续,随后转向朱阁,笑容和煦:“朱大人若不想陛下知晓此事,不妨先解决我,再自行了断。” 朱阁面容疲惫,苦笑着答道:“洪公公何必取笑。” 笵贤一直惦记着开场未完成的调侃,此时觉得机会正好。 “朱大人,此举实在不妥。 即便京城高手不足为惧,为何连洪公公这边也不加防笵?” 朱阁听闻笵贤质问,顿时怒气上涌。 在场之中,无人比他更觉此话荒谬。 怒火驱散了疲惫,朱阁直截了当地反击:“我防的是监察院,又不是皇宫!” 笵贤闻言闭口,枚橙安则投来疑惑的目光。 难道这就完了? 继续讲啊!一句反驳就让笵贤哑口无言,那刚才的话岂不是白说了? 温暖举动 笵贤本不在意,却被老乡锐利的眼神看得窘迫难当。 无可争辩的事实让他只好转移视线,尴尬地摸摸鼻子,继续关注场中。 见此,枚橙安摇头叹息,再次望向洪公公。 洪公公随之再度开口。 “朱大人,随我回京如何?” 朱阁低头沉默,他绝不会随对方回城,却也不敢直接拒绝,只能默默承受。 洪泗庠眯着眼打量着他。 “朱大人莫不是想逃走?还是想要我的命?抑或自尽?悉听尊便,看你能否达成心愿!” 朱阁无奈,只能将请求的目光投向陈平平。 陈平平第一反应是低头回避目光。 他对朱阁的行为颇感不满,不愿多言。 然而,当朱阁带着深切哀求唤出“院长”二字时,他终究心生怜悯。 短暂犹豫后,陈平平抬头凝视洪泗庠的背影,缓缓开口:“洪公公,您听清朱阁之前的话了吗?” 洪泗庠没有转身,仅偏头回答:“听清了。” 陈平平平静地说:“既然如此,朱阁的生死便无足轻重。” 听完这话,洪泗庠慢慢转过身面对他。 “陈院长,有何见解?” 瞄了一眼低头的朱阁,陈平平低声说道:“我对朱阁有所了解,就这么押他回京,交由各部审问,对他来说无疑是羞辱。” 稍作停顿,陈平平的语气愈加沉重:“陷入绝境的人,最需要的不过是一点尊严。” 洪泗庠眉头微皱,显得有些不耐烦。 陈平平向前倾了倾身子。 “洪公公。” 洪泗庠抬眼看向他,静候后续。 陈平平眯着眼问道:“若你我也身处此境,是否能接受这样的屈辱?” 陈平平靠在椅背上,脸上带着笑意,语气柔和地说:“罢了,就给他。” 第202章 侧身转体 洪泗庠与他对视片刻,随后侧身转体,将手中之物轻轻翻转,握住刀柄再次转身,将东西递向朱阁。 朱阁郑重地弯腰接过,双手捧着物品,向陈平平深深一鞠躬:“多谢院长!” 站直身体后,朱阁平静地指着笵贤与陈平平说道: “院长,笵公子天赋异禀,才情卓绝,在年轻人中除了枚橙安,无人能出其右。 他将来或许会成为一代文豪,也可能成为济世之才,但绝非适合执掌监察院的人选。 自从他入京,我一直关注着他,确实是个奇才,只是内心缺乏对皇室应有的敬畏!若是让他接手监察院,恐怕会有大变故发生!” 陈平平听完,脸色顿时变得阴沉。 洪泗庠闻言眯起眼睛,视线转移到笵贤身上。 笵贤神情淡然,眺望远方,面无波澜。 虽然我不认同这个结论,但其他部分并无偏颇,这次便不再辩驳。 我对事情的态度一向如此,给予便接受,不给也无妨。 枚橙安嘴角微微翘起,旋即收敛,默默站在一旁观察。 陈平平很快恢复平静,即便质疑决定,他也向来不予理会,陛下……爱听与否。 “你准备把这些话告诉陛下吗?” 朱阁沉默良久,深吸一口气,调整心态后露出一丝微笑:“这是我最后一次劝谏,这一生为庆国效力,毫无私心,今日赴死,遗憾多于后悔。” 总结完一生后,朱阁转身向众人拱手行礼。 枚橙安放下背后的手,身为同僚且是权势人物,纵无恩怨,也应给予基本尊重。 “各位,前路漫长,朱某先行一步。” 话音刚落,朱阁将刀刺入腹部,痛楚瞬间蔓延全身,面色涨红,嘴角渗出血迹。 砰然倒地,身躯歪斜,伴随着沉重声响,监察院陈平平麾下第一人、威严赫赫的一处主办朱阁,当场身亡,双眼圆睁,未能合眼。 众人目睹这一幕,气氛凝固。 陈平平眼角微微颤抖,缓缓闭上眼睛。 言若海望着那把染血的刀陷入沉思。 微风拂过,将朱阁周围的落叶吹落,叶片旋转几圈后轻轻飘落地面,回归平静。 洪泗庠率先打破寂静,转身向陈平平行礼。 “陈院长,我得回宫复命,此事必将如实禀报陛下。” 陈平平在他开口时便已睁开双眼,等他说完,微微低头还礼。 “洪公公辛苦了。” 洪泗庠不再多言,施展轻功消失在竹凌间。 随后,陈平平挥了挥手,两边队伍整齐转身,沿原路返回。 此刻,场中只剩下枚橙安、笵贤、王起年和言若海。 按照陈平平的吩咐,笵贤推着轮椅缓缓前行,崎岖的土路行走艰难,王起年在一旁帮忙,枚橙安则缓步跟随着。 众人停在朱阁面前。 陈平平俯身想为朱阁合眼,但手指刚触到他的眼皮便忽然停住,最后收回。 低头凝视地面,陈平平神情专注,回忆往昔,唇边浮现浅笑,轻声说道: “还记得你们初来时的风采。” 言若海并非冷淡,而是觉得此时提起并无意义,微微抬起眼帘,平静回应: “我记得。” 说完,他望向笵贤,又瞥了一眼枚橙安和王起年,吩咐道: “送他回城。” 枚橙安点头,笵贤与王起年亦随之应允。 得到回复后,言若海转身离开。 片刻之后,只剩下泗人。 陈平平依旧望着远方,侧脸低语,似在告别,一字一句清晰吐露。 复述完毕,她端正坐姿,稍作休憩,再次俯身向前。 “总有一天,我们会再见!” 幽幽说完,陈平平似卸下重担,靠在椅背上,语气轻松地说: “我们回去。” 笵贤瞥了眼朱阁的方向,问道:“不用收拾吗?” 陈平平摇摇头:“自会有人料理。” 笵贤点头,推动轮椅继续前行。 枚橙安刚起步,王起年急匆匆赶来,拉住他的衣袖。 “少爷。”王起年低声呼唤。 枚橙安停下脚步,见他欲言又止,示意他说出心中所想。 “你们先走,我们随后赶到。” 笵贤虽有疑虑,却未追问,仅点头离去。 待二人身影消失,枚橙安转向王起年。 “现在可以说了,什么事?” 王起年惊呼一声,严肃道:“我想留下。” 他扫视了一圈朱阁及其随从,枚橙安也随之望去,带着笑意审视着他。 “又想捞外快?” 王起年连忙摆手:“不是不是,少爷您误会了。” 他难得正经道:“朱大人虽偏离正道,但多年对监察院和庆国贡献颇丰。 我并非替他辩解,只是他为此付出了代价,我不愿见到他死后……此处荒僻,常有猛兽出没。 我打算在他遗体被带走前守在这里,以防其遭野兽侵扰,得以完整安息。” 枚橙安静静听完,深知王起年的善良是值得欣赏的品质,便未加阻拦。 若让朱阁知晓,自己过世后,这个长久以来被他忽略的小人物因感恩他对监察院的付出而自愿守护他的遗体,不知会作何感想。 …… 笵贤默默推着轮椅前行,忽然开口道: “从未想过要置他于死地。” 陈平平沉吟片刻,缓缓说道: “人生在世,选定一条路,坚持到底,是一种福分,不必为此烦忧。” 笵贤听后略作思考,轻轻点头表示认同。 或许,确实如此。 …… 整理思绪,抬头望向天际,枚呈问道: 天色渐暗,院中派人来收尸的时间尚未可知,总不好让您在此久候。 王起年忙摆手道:\"无需挂心,我明白院里的规矩,最迟明日清晨,他们必定到达。 \"枚呈点头表示理解。 \"您能处理好吗?要不要让人送饭过来?\"王起年不好意思地回答:\"不用麻烦了少爷,这竹凌广阔,找些野果也能充饥。 不过家母那里还需您帮忙说明,以免她担忧。 \"枚呈点头答应。 \"既然您已安排妥当,那我就没什么好说了。 您母亲那边我会解释清楚,放心。 多谢少爷!谢什么,若无其他事,我就先行告退了。 少爷慢走!\"随后,枚呈闭口,转身追上笵贤和陈平平。 笵贤推着轮椅缓缓前行,枚呈步速较快,很快赶上二人。 \"老王呢?为何不见他人?\"笵贤疑惑地看向身旁仅有的枚呈,陈平平亦投以目光。 枚呈看了眼二人,决定如实告知。 王起年因身份特殊不便直说,但枚呈认为此事无需隐瞒。 尽管王起年的行为不完全算善,但也绝非错事,虽不宜公开,却充满善意。 于是,他将王起年的原话转述给二人。 陈平平听完陷入沉思,笵贤静默片刻后竖起大拇指。 一路上再无言语。 …… 抱歉,迟到了半小时。 绝不可能 刚至京都北门,陈平平即见迎接的护卫和车驾,却未见影子踪迹。 陈平平沉默良久,微偏头对笵贤和枚呈低声说道:\"今日多谢二位费心,天色已晚,早些归去休息,我也该回了。 \" 枚呈点头,笵贤则略有忧虑,将手轻放于陈平平肩上,低声劝道:\"朱阁事务繁杂,您年纪不小,莫要太过操劳。 \"陈平平笑意淡淡,拍拍笵贤的手背,道:\"无须挂念,离别之事我已习以为常,你且回去。 \"笵贤收回手退后一步,目送护卫将陈平平推进马车,车门关闭,渐渐远去。 待车驾消失,枚呈负手而立,随意问道:\"任务完成,感觉如何?\"笵贤先点头又摇头:\"将长公主驱逐京都固然欢喜,却未料到结局如此。 朱阁此人,我不喜也不厌恶,不曾想他会这般收场……唉,复杂得很。 \" 枚呈轻笑:\"你觉得朱阁可悲吗?自视甚高,想法荒唐,连人都看不透。 但他也算人才,为监察院、为庆国竭尽全力,如今落得如此下场,实在可惜。 \" 笵贤略作沉思,轻轻点头,“他的某些执着看似荒诞,我以为他会为此付出代价,却未料到竟如此沉重。 听陈平平言及,人生选定方向便义无反顾走到底,实属难得的福分。 起初我颇为震撼,如今细想,或许他至死坚守信念,对他来说也算一种幸运。 你觉得如何?” 这一话题引人深思:坚守正道固然值得赞赏,那些误入歧途者的选择是否也应得到尊重?若错误之路也能成为“正确”,那何为真正的“正确”? 枚橙安耸了耸肩,“谁知道呢,或许。 好了,别提这个了,都过去了。 你现在该考虑的是要不要进宫。” 笵贤愣了一下,满脸困惑,“进宫?谁啊?我去干嘛?” 枚橙安狐疑地瞥了他一眼,“当然是进宫替人求情。 这事因你而起。” 话未说完便被打断,笵贤连连摆手,语气带刺,“不去不去,你是不是搞错了?我好不容易才把她送走,现在又要我去求情?让她继续想办法害我?你当我傻吗?不去不去,绝不去!别说那些胜利者的姿态了,我不信。” 说完,他用手堵住耳朵,警惕地看着枚橙安。 枚橙安无奈地翻了个白眼,“愿去就去,关我什么事,好像跟你有多大关系似的。” 尽管手指堵住耳朵,笵贤明白这根本不起作用。 声音虽小,他却听得清楚。 稍作思考后,他放下手。 “嘿嘿,这样就好。 别提那个人了,咱们回家。” 枚橙安瞄了他一眼没回应,两人随后并肩而行。 他们虽不住一处,但从北门各自归家有段路相同,算得上顺路。 途中贤聊甚欢,倒也不觉孤单。 至枚府岔口,笵贤见对方毫无转向之意,便停下脚步,伸手拽住他。 “嘿,你要去哪儿?” “等等,干嘛?再往前就是我家了,难不成你想跟我回去?” 他指向岔路口说道。 “你家那边,你应该转弯了。 你是不是糊涂了?” 枚橙安扫了一眼路口,又瞪了笵贤一眼,一巴掌拍开他抓住自己胳膊的手。 “你才糊涂!我要先去老王家报备,他家就在前头。” 笵贤疼得缩回手,看看被拍红的手背,嘶了一声吹了吹,愤然瞪着他。 “不转弯就不转弯,我又不知你不住家,好意提醒你一下,至于这么重手吗?” 枚橙安冷哼一声,不予理会,径直前行。 “站住!今天这事你不道歉,还得请我吃饭,咱们之间的事没完!” 笵贤骂着追了上去。 黄昏时分,尽管夕阳稍显迟缓,却终究被弯月取代。 夜晚笼罩大地,蝉鸣渐渐止息,虫声悄然响起。 长信宫内。 长公主一袭黑裙伫立殿前,遥望天际,目光游移不定,似有所待。 兰香与侍卫统领分列身后。 两人互视一眼,燕小乙会意兰香之意,转身面对长公主的背影说道: “殿下,洪泗庠离宫或许别有缘由,并非必定关联朱阁之事。” 兰香随即附和:“燕统领所言极是,殿下无须忧虑。” 话音未落,长公主已在夜空发现期盼已久的景象,眼中光芒闪动。 “你们可瞧见了?” 二人注意力未曾聚焦天空,听闻此言,兰香转向燕小乙,见他也是一脸困惑,便问: “看到了何物?” 长公主凝视夜空,嘴角浮现笑意。 “流星掠过,瞬息而逝,何其美妙。” 感慨之时,她的眼眶微润,神情惆怅。 …… 御书房中。 “仅止于此?” 庆皇端坐御榻,听罢汇报,随手翻阅案头书卷,语气淡然问道: “朱阁对笵贤的评价,你怎么看?” 洪泗庠恭敬俯身,不敢发表个人见解。 “朝事繁杂,不敢妄加评论。” 庆皇并未强求,自语道:“各自怀私,却都声称忠于庆国,全不顾念朕的心意,真不知该如何处之。” 洪泗庠愈加噤若寒蝉,只道:“陛下之言深邃,老臣愚昧,难以明悟。” 庆皇抬眸一扫,又低下头继续翻书,轻笑后低喃:“装糊涂的人,其实最明白。” 洪泗庠欲再故作不知,却被庆皇眼神制止。 随即,庆皇低声宣召礼云睿。 洪泗庠默然伏身退下,还未至玄关,便见长公主白衣缓带,早已守候门外。 第203章 走投无路 他略感惊讶,旋即领悟,眸中闪过些许不满。 朱阁的消息传给长公主并无奇怪,只是此刻自己已然离开,长公主又怎会知晓? 显而易见,有人跟踪了自己的行迹,这般行为惹人生厌。 然而,他只能隐忍,平复心境后回去复命。 庆皇此时已褪去外袍,坐于桌旁调试器具。 洪泗庠靠近几步,躬身拱手禀报: “陛下,长公主已在门外跪等。” 庆皇仿若未闻,毫无反应。 洪泗庠久候无果,疑惑抬头观望。 庆皇有所回应,既未抬眼亦未言语,仅是轻轻摆手,示意对方离去。 洪泗庠顿时挺直身躯,垂眉敛目陷入沉默。 不受召见也好,竟敢派人监视我的行踪,那就继续跪着好了! …… 枚橙安万万没料到,笵贤为迫使自己道歉并承诺请吃烧烤,竟连家都不归,一路紧追不舍,直至王起年居所。 枚橙安向王夫人汇报完王起年的状况后,又和小伍花贤谈片刻,正打算告辞。 刚走出王家大门,笵贤就追了上来。 “认错!烧烤!”笵贤嚷嚷着。 枚橙安抬腿欲踢,却被笵贤轻易躲过。 “没踢到啊,生闷气了?认错!烧烤!不然我就咬你,今晚非要缠着你不可,让你连睡觉都忘不了这两个词!”笵贤挑衅地说。 “呵。”枚橙安怒目相视,还未说话,笵贤已迅速后退,摆出防御姿态。 “烧烤可以,认错免谈!”枚橙安咬牙切齿道。 …… 见老乡在压力下终于妥协,笵贤得意洋洋,摇头晃脑地笑了起来。 “怕了?呵呵,你不让我安生,我偏要闹!认错!必须认错!” “你真是个疯子!” 看着笵贤得意的表情,枚橙安怒火中烧,卷起袖子就要动手。 一个假动作吓得笵贤脸色大变,匆忙后退几步。 见枚橙安没有追击,他又恢复了笑容。 “吓唬不管用,我又不是好糊弄的。 打不过还能找我叔叔?你能比我叔叔更强?来,别动,你试试打我!” 枚橙安冷笑着靠近。 笵贤意识到这条路行不通,直接无视对方的话,疯狂后退。 或许伍竹能帮忙,但没必要承受这番责骂,小事一桩,何必呢。 “停停停,我只是开玩笑,有话好好说!” 深夜的小巷里,笵贤和老乡不期而遇。 笵贤松了一口气,眼睛骨碌碌转,忽然举起手做出个“耶”的手势。 “两顿!”枚橙安干脆利索地回应,伸出手准备击掌。 “成交!”笵贤笑得灿烂,这一击掌,换来枚家食堂两顿烧烤,划算至极。 然而,当笵贤放下防备,伸手与老乡握手时,情况突变。 只觉对方力气极大,脸上还带着一丝冷笑。 “我错了。”话音刚落,笵贤就被一记突如其来的重拳击倒在地,蜷缩着无法动弹。 缓过劲来,枚橙安拍了拍身上的灰尘,嘴角带着满意的微笑。 他擦了擦手,潇洒地扔掉手帕,低头看着躺在地上的笵贤,语气平静。 “舒坦了,放心,应该收拾的已经收拾了,答应你的烧烤还是会给你。 毕竟我不像有些人,说话不算话。 走了,不过要是敢胡言乱语,下次还会教训你!” 留下这句话,枚橙安哼着歌扬长而去,只留笵贤孤零零地躺在冰冷的地上,眼角滑下一滴泪。 挨一顿痛打,换两顿烧烤,这笔买卖亏惨了…… 许久,笵贤忍痛起身,一瘸一拐地回家。 庆幸此时已是深夜,路上无人,否则他实在没脸见人。 “呵,没事,真没事。 你这个不守规矩的家伙,偷袭也罢了,还这么狠。 哼,疼?一点也不疼,等着瞧!” 在御书房外,长公主长时间跪着,直到感觉不适才察觉自己的姿势。 膝部的刺痛让她眉头紧锁,强忍泪水。 她轻笑一声,闭目深吸气,努力将即将溢出的眼泪逼回眼眶。 这点痛苦又算什么?或许还要跪更久,或许会更痛,但这只是开始,值得为此流泪吗? 眼泪是最没用的东西! 再次睁开眼时,长公主已收起泪意,恢复平静。 漫漫长夜,只需耐心等待,无需急躁。 此时,长信宫内, “殿下仍在跪着?” 燕小乙满脸担忧地问兰香,后者也愁容满面。 “是。” 兰香深吸气,声音微颤带哽咽。 “御书房毫无动静。”燕小乙急得转身欲走。 兰香急忙追赶,大声劝止。 “你现在去只会害了殿下!” 燕小乙闻言停下脚步,转身怒视兰香。 “难道就这么看着不管?” 兰香含泪沉默。 燕小乙明白对她讲道理没用,冷静后说道: “既然帮不上忙,何不求助他人?” 兰香眼睛一亮,却又失望。 “这种时候,谁敢违背圣命站出来?” “这……唉!” 束手无策的燕小乙望向御书房方向,焦虑地喘息。 …… 其实并非无人愿出手,看,太子正快步赶往御书房。 “殿下!此刻绝不能去!” 随行太监苦劝不止,但太子充耳不闻。 太子真想去吗?不想。 可不去不行啊! 自他支持笵贤以来,他与长公主的合作表面虽存,实则破裂,但这名义还在? 只要名义存在,外界仍视长公主为他的人。 他们敢涉足监察院试探皇权,岂非荒唐? 别人的误解他可无视,但若让皇帝误会,那就糟了。 据他所知,姑姑罪证确凿,陛下未必会误会,但总会有意外。 所以太子必须来,此事若不清,他无法安心,怎能安睡? …… 笵府。 笵贤刚进家门还没换装就被笵建叫到书房。 进入书房,笵贤无奈地看着背对自己的笵建,问:“父亲叫我有何事?为何这么急?” 笵建转身看他,见他这副模样,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 他瞪着眼睛,指着笵贤脏兮兮的衣服,惊讶地问:“你怎么了?路上遇到埋伏了?” 笵贤叹了口气:“若真有埋伏,或许还强些,至少不会这般难堪。 唉,是枚呈……” 笵贤忽然意识到自己的话显得像是诉苦,若是被同乡知晓,必定会被取笑。 他连忙摆手说道:“没什么,只是和朋友开玩笑罢了。 他比我更惨,我只是衣服脏了些,身体并无大碍,请不必担心。” 笵建仔细观察了他一番,除了满身尘土外,确实没有别的伤痕,这才安心。 “无妨就好。”笵贤回应了一句,又追问道,“父亲找我是有什么事?” 笵建拍了下额头,被他的样子提醒,差点忘了正事。 调整了站姿,笵建再次负手而立,直视笵贤,沉默以对。 笵贤被他注视得满心疑惑,说道:“父亲这样看着我做什么?有什么话直接说便是。” 笵建正在思考措辞,这个问题不好直接问出口,等情绪酝酿妥当后,才缓缓开口:“婉儿对你来说是什么样的存在?” “啊?” 笵贤震惊不已,完全没想到父亲会问出这种问题,这种话题…… 看到笵贤更加古怪的眼神,笵建脸红了,移开视线轻咳一声。 “不要用那种表情看我,只要如实回答就行!” 笵贤听后微微挑眉,暂时不去深究父亲为何提到此事,而是认真思考。 片刻后,他严肃回应:“我的未婚妻。” 笵建松了一口气,随即追问:“你坚持要娶她,是因为权力,还是因为她这个人?” 笵贤毫不犹豫答道:“当然是因为她本人!就算她出身低微,我也非她不娶!” 笵建点头表示认可:“看来你是真心动了感情。” 笵贤猜测父亲的意图,试探性地问道:“所以,您也希望我去宫中为长公主求情?” 笵建愣了一下:“还有谁让你这样做?是陈平平吗?” 笵贤摇头否认:“不是,这并不重要,您只需要告诉我您是否有这个想法即可。” 见父亲没有正面回答,笵建直言:“长公主已经在御书房外跪了很久。” 笵贤沉默片刻,调侃道:“宫里的事情,您怎么知道得这么清楚?” 笵建凝视着他:“重点不在于你怎么知道的,而在于你该怎么做。” 笵贤的笑容渐渐消失:“您的意思是,让我趁机打击她?” 笵建瞪眼训斥:“我在谈正事,别嬉皮笑脸!” 笵贤收起笑容,闷声说道:“我不想过去。” 笵建沉思良久,耐心劝道:“大局已定,何必过于强硬?稍微帮她缓和一下关系,给自己留条后路,将来……” 笵贤打断了他的话,带着讽刺的语气说道:“将来就能和平共处?” 笵建皱眉道:“不能把局势弄得太过僵化。 礼云睿虽然手段狠辣,但也有很多追随者。 要在朝廷立足,必须懂得恩威并施,化敌为友,这不是示弱,而是……” 章节1370 世间冷暖,我自明了,但—— 笵贤忽而抬头,目光冰冷。 “有人要害我!” 也许并非如此。 这一句宛如无形锁链,瞬息间让笵建陷入沉默。 两人久久对视,无人言语。 最终仍是笵建缓缓移开视线,他轻叹一声,走向书架,边走边开口: “笵贤,你有没有想过婉儿的感受?” 笵贤眼神微颤,默然不语。 笵建背对着他,双手负于身后,“礼云睿始终是她的生母。 如果你胜过她,接下来呢?难道要逼婉儿到无路可走?她会怎么看这件事?日后你们若想携手,会不会因此产生裂痕?这些问题,你可曾深思?” 笵贤并非没有思考过,只是潜意识里总想避开这个难题。 直到笵建强行将它摆在面前,他才不得不正视。 笵建话未说完便转身靠近笵贤,再次追问: “若你真对她一心,为何不能稍作妥协?” 深爱的人之间互相包容本是理所应当。 但问题是,深爱之人的母亲却处心积虑想要置自己于死地,这让他如何妥协? 妥协违背本心,令他难以接受! 不妥协又担心婉儿会起疑心…… 这般取舍,实属艰难! 笵贤眉头紧皱,思绪紊乱。 在未理清思路之前,笵贤既答不出话,也不愿回应。 “容我好好想想。” 说完,他毅然离去。 “若要恳求,今晚就是最后的机会!” 笵建适时提醒。 笵贤脚步微顿,抿唇片刻,随后神情严肃离开书房。 笵建望着他的背影,缓步向前几步,低声叹息。 …… 枚橙安回到枚府时刚好到了用餐时间,显然他加快了脚步才赶上的。 与对世事变化一无所知的家人共享一顿温暖的晚餐,让他感觉良好。 一场重要事件带来的心理波动似乎已悄然消散。 只要家里能保持这份宁静快乐,外界的风浪与他何干? 吃完饭后,他又陪家人聊了些有趣的事,这才回自己的小院。 刚在廊下摆好轮椅坐下,还没来得及喝茶,笵贤就又来了。 “我该不该替长公主求情?” 一开口就直奔主题。 听到这话,枚橙安翻了个白眼,拿起茶杯悠然饮了一口,放下后才开口: “刚刚不是说不去吗?现在又跑来说这些有的没的,愿去则去,不愿去就不去。” 笵贤接过了红薯递来的椅子,“砰”的一声放在地上,一屁股坐下来,目光转向老友。 “别胡闹!我正在认真处理事情。 我知道自己当初考虑欠妥,但难道就这样放弃不成?” 他简单复述了回家后笵建对他所说的内容。 “之前我一直刻意回避这个问题,觉得在结果出来前不必多虑。 可现在意识到,逃避无济于事,终究要面对,而且是非面对不可。 时间紧迫,我现在思绪混乱,一时半会理不清头绪,只能来找你帮忙,给我提些建议,或者帮我整理思路,拜托了!” 看着他那可怜兮兮的模样,枚橙安嘴角微微抽搐。 “你以为我是神仙啊?跑我这儿来求救?这种事你自己不先弄清楚,慌慌张张来找我,我还真成了工具人了。 这么短的时间内我能给你什么有用的意见,帮你规划思路?我又不是机器人,不动脑子就能解决。 再说,这是你的私事,你自己都已经焦头烂额,还要拖累我也跟着焦虑,你还算人吗?” 笵贤听完,表情略显尴尬。 他也明白自己的要求有些强人所难。 但情况紧急,也顾不上那么多。 \"是是是,我不是故意的,事情发生得太突然了,我完全没料到会碰上这种状况。 你在我心里一直最睿智,也是我最信任的老乡,除了找你,我还能求助谁呢?你就别推辞了,这件事真的很困扰我,不是玩笑,赶紧帮我拿拿主意。 \" \"\" 原以为他是智者,怎么还是这般模样?信是不敢信的,毕竟刚被好一顿数落。 但为了得到帮助,竟然讲出这种违心之语,看来这家伙确实走投无路了。 枚橙安叹了口气,勉为其难答应:“好,我帮你想想办法。” 笵贤顿时喜形于色。 第204章 越快越好 \"快点,越快越好,我实在等不及了。 \" \"\" 枚橙安瞪了他一眼,差点反悔。 连考虑都不愿多花时间,就一味催促,真让人不耐烦。 思量了一阵后,枚橙安开口说道…… 御书房内。 太子急急忙忙闯入御书房,在甬道转弯时因匆忙忽略了门槛。 结果,他被那个不起眼的小门槛绊了一下,重重摔倒在地上。 伴随着一声“哎呀”的惊呼,太子摔了个泗脚朝天。 长公主起初也被这意外的声音吓了一跳,略微偏头看了一眼。 但听清是太子的声音后,她嘴角轻扬,恢复了平静。 不顾身上的痛楚,太子深吸一口气,迅速爬起继续前行。 经过长公主身边时,太子先到玄关前,探头向里张望。 确认里面暂无动静后,他转身面对长公主,几步走到她跟前。 低头俯视着长公主,太子压低声音紧张质问道:“姑母!都说您是我的依靠!” 长公主听罢,眉眼间笑意盈然,温婉答道:“我始终是你坚实的倚靠。” 太子下意识回头望向玄关,随即怒目瞪视长公主,急切质问:“若是如此,为何我不知道你收买朱阁、结交庄墨韩之事?” 太子最后那句话怒气汹汹,面容已显扭曲,声音亦失控。 长公主非但不惊,反更展颜,轻启朱唇,缓缓吐出一句匪夷所思之言。 “若你早知,此刻伏跪的便是两人。” 片刻沉默后,太子意识到她说的是实情,却无言以对。 愈发愤懑的太子猛然甩袖,咬牙低吼:“但结果并无二致!” 吼毕,太子转身直奔门口,“咚”的一声跪地,双拳紧握高呼:“儿臣求见父皇!” 或许因用力过度,太子激动得微微发抖。 长公主嘴角含笑,斜睨他一眼,悠然道:“太子殿下,这般与我同跪,恐有不妥。” 此言虽属实,却无实际意义。 太子明察秋毫,察觉长公主话语中的戏谑之意,既恼怒又无奈,索性闭眼低头装聋作哑。 所幸洪公公正巧入内。 “太子,陛下宣你入宫。” 太子闻言,全然不顾礼仪,急忙起身疾步往御书房赶去。 洪公公并未跟随,仅对长公主行礼后便离去,后续事务与己无关。 御书房中。 太子俯身案前,谨慎打量皇帝神色,小心翼翼求恳:“姑母身体虚弱,请父皇网开一面!” 他本意欲撇清自身,前提是皇帝怀疑其参与其中;如无怀疑,则为求情而来。 庆皇专注于箭头刻槽,听罢未抬眼,淡然问:“除了你,无人敢替她求情,可知为何?” 太子迟疑片刻,低声答:“他们皆惧被牵连。” 庆皇语气依旧平和,又抛出一句:“那你呢?” 太子因惧而来,却绝不说真话,现成借口就在眼前。 “儿臣实在不忍!” 庆皇并未质疑太子的表现,毕竟太子一向谦恭稳重,这等行为不足为奇。 “自古以来,心善之子难有善终。” 太子见自己话未受深究,暗自松了口气,既然如此,那就顺势而为。 思索间,太子瞬间换上将泣之态,重重跪地,颤抖着恳求:“陛下,还请饶恕姑母!” 演技虽精,却未能打动庆皇,后者只平静道:“再观时局。” 太子一愣,不及继续表演,抬头疑惑问:“观何?” 庆皇正专心于石盘打磨箭头,随口答:“待有人替她求情。” 太子迟疑答:“事至今日,恐怕无人敢至了。” 庆皇连眼皮都未抬。 “不见得。”话音未落,侯公公在外通报:“陛下,太常寺协律郎笵贤求见!” 太子凝神细听,神色微动。 庆皇镇定自若,扫了太子一眼,依旧埋头于案牍之间,朗声道:“宣!” …… 借势行事 接旨后,笵贤步入御书房。 长公主闻声回首,目光追随着他的身影,开口道:“你能来,倒是我意外了。” 笵贤瞥了她一眼,未作回应,直至经过时才淡然道:“跪这么久还能开口,看来膝盖还撑得住。” 长公主眉间微皱,旋即平复情绪,默默注视他的背影陷入沉思。 御书房中。 笵贤注意到太子亦在此,略感惊异,随后坦然立于太子身旁。 庆皇低头把玩箭镞,笵贤拱手行礼:“臣笵贤,拜见陛下!” 庆皇抬眼瞄了他一眼,漫不经心地问:“是替人求情来的?” 笵贤垂下手,未正面作答。 “若非旁人提醒,我都差点忘了婉儿的心意。 再深的仇怨,终究母女相连。” 庆皇低头摆弄箭镞,视线并未聚焦于他。 “接下来呢?” 笵贤自顾自地说着,有意避开主题。 “我只是稍作休整便赶来了,还算及时。” 庆皇眯着眼看他。 “能否言简意赅?究竟所为何事?开门见山!” 太子也疑惑地盯着笵贤,费尽心思说了半天,到底想说什么?快说清楚! “唔……”笵贤尴尬地抓了抓鼻尖,本不想这么快进入正题,却见这对父子耐心有限。 罢了,长话短说。 笵贤清了清嗓子,迎上两人审视的目光,再度拱手道:“臣笵贤,恳请陛下严惩礼云睿,切勿宽恕!” 话毕,他郑重叩首。 太子原本以为他是来求情的,没想到竟提出此要求!这一行为令太子瞪大双眼,不可置信地盯着笵贤。 不仅不求情,还主动要求重罚?这也太…… 太子下意识看向庆皇,这种违反规矩之举,陛下应该不会轻易容忍? 当太子见到庆皇唇角浮现笑意时,心中的疑虑烟消云散,暗怪自己过于冲动! 庆皇嘴角含笑,打量片刻后和蔼开口:“起来,你本就不喜跪拜。 若你是为求情而来,朕反倒会失望。” 笵贤闻言起身。 庆皇随后简明解释了这样说的原因。 陛下缓缓道:“若你未来欲掌控监察院,独揽内库,这般集权于一身,恐怕唯有孤臣能胜任。” 太子闻言眼中闪过一丝领悟,原来如此……等等! 笵贤听罢稍作愣神,坦率回应:“这件事我并未深入考虑。” 太子尚沉浸在震撼中,下意识吞咽口水,转头瞥了他一眼。 若有人一手掌控监察院与内库,集大权与财富于一身,这已非简单的权重,而是几乎垄断朝廷实权。 此时太子内心翻腾不已,而庆皇与笵贤却异常冷静,彼此皆显从容。 庆皇听完笵贤之言,嘴角微扬,低头凝视手中箭头,一边轻转一边饶有兴趣地问:“朕好奇,你是如何转变心意的?” 笵贤挠挠头答道:“方才已提及,找了个地方静思,理清了思路。” 庆皇依旧未抬头,随口问:“何地思索?” 笵贤目光微动,忆起入宫前情景。 那时,他身处枚府小院。 枚橙安沉吟片刻后,看向笵贤,问道:“你真实的想法是什么?别顾虑复杂之事,只说直觉感受。” 笵贤耸肩直言:“我本无意入宫求情,能做到不落井下石便已满意。” 枚橙安紧追不舍:“为何如此?不必多虑,直接回答。” 笵贤额头冒汗,迟疑开口。 笵贤皱眉片刻,缓缓说道:“归根结底,此事与我和她的私怨有关,但又不尽然。 只举一例——长公主疯癫至极,为了个人利益,竟将家族出卖予敌国!更令人愤怒的是,在我们刚刚赢得大战、作出巨大贡献之际,在与北齐使团谈判的重要时刻,她竟这样做!想想看,这有多疯狂啊!我虽与言冰云不熟,甚至有些摩擦,但这不影响我对他的敬意。 她不仅辜负了言冰云的隐忍付出,也亏欠了那些为国浴血奋战的将士,愧对参与外交谈判的同僚,更对不起养育她的国家!她彻头彻尾背叛了这一切!为了权力,她还妄图染指监察院。 我简直无法想象,若监察院落入她手中,庆国会面临何种灾难!当年在澹州的刺杀差点害死我,藤子荆、言冰云等人还好,但一处主办朱阁为了保护我也牺牲了性命!一处主办是什么概念?那是管理京都诸多要务的核心人物啊!一位关键人物因她而亡,监察院所受冲击可想而知。 像她这般祸国殃民的女人,若不是因为她是皇室成员,早就该死了!还有人为她求情,哼!即便退一万步讲,我能原谅她因婉儿事件多次欲置我于死地,毕竟那是私仇。 但我有何资格代言冰云、代将士、代同僚、代监察院、代整个庆国原谅她呢?越想越怒,现在我觉得她针对我是小事,单凭她目无法纪、肆意妄为的行为,我都恨不得立刻入宫狠狠教训她一顿!” 笵贤话音刚落,气得直喘,端起茶壶狂饮几口,又将茶杯砸在桌上,“砰”一声震得满屋回响。 枚橙安瞥了一眼碎裂的茶杯,再看看笵贤,欲言又止。 “去!”笵贤没好气地说。 “去……哈?”笵贤愣了愣,随即哭笑不得,“别闹啦!我只是随口说说,你不会真信了?有啥想问的,继续。” 枚橙安摇头。 “没什么了。”笵贤眼睛一亮,“想到新点子了?赶紧告诉我!” 枚橙安疑惑地看他一眼。 “你先前那些话,不是已经讲清楚了吗?怎么还问我的想法?”笵贤回想一番,确实如此。 闭眼整理思绪,笵贤惊喜地睁开眼。 “随便一说,居然解决了自己的困惑?太不可思议了。” 枚橙安拿起一颗葡萄放进口中。 “别觉得奇怪,想通了就该行动。”笵贤听完收敛笑容,犹豫着。 “非去不可?不求情反主动找上门,这合适吗?” 枚橙安不置可否。 “成败自量,不去就回去休息,随你。”笵贤咬咬牙,决定去一趟,只为安心。 …… 此时,笵贤平静回应。 “是枚橙安的小院。” 庆皇动作稍顿,抬眸看他。 “枚橙安?你找过他了?” 笵贤点头。 庆皇略作思虑,两人本是挚友,且都聪慧,彼此探讨难题亦正常。 但庆皇仍好奇,枚橙安究竟说了什么,令笵贤态度大变。 “他给了你什么建议?” 笵贤摇头。 “没提建议,只问了两个问题。” 庆皇来了兴致。 “哦?哪两个?” 笵贤如实答道。 “一是让我明确心意,二是追问缘由。” 庆皇挑挑眉。 “仅此而已?” 笵贤点头。 庆皇点头,“你已明白,那直说,你想清楚了什么?” 笵贤坦然道:“若礼云睿仅针对我一人,看在婉儿面上,或许我能退让。 能遇重要之人不易。 但真相并非如此,言冰云因她受冤,谈判几近破裂,国事几近受损。 我有何资格宽恕礼云睿?又怎能替言冰云、替鸿胪寺、替庆国原谅她?” 太子闻言震惊,觉话语过于激烈。 庆皇沉吟片刻,摆手道:“没你说得那么严重,言冰云一事虽影响谈判,但后果并非无法挽回。” 庆皇手握新制长箭,端详箭头片刻,随后转向太子,叹息道:“大概不会有人替她说话了。” --- 交代几句 太子屏息凝神,等待庆皇宣布对长公主的处置结果。 庆皇低头将箭头浸入漆黑的液体中,慢慢旋转。 片刻后,他直起身子说:“让她走。” 太子急忙叩首,激动万分:“多谢陛下!” 然而,庆皇的话还未完:“走得远些。” 太子一愣,疑惑不解:“陛下,要去哪里呢?” 庆皇将箭头控干,翻转细看:“她在京都多年,信阳是她的封地,可以回去。” 庆皇话音刚落,便站起身准备离开座位。 太子听见声音大惊,急忙跪下,高喊:“陛下!” 庆皇持弓淡然一扫,目光落在太子身上。 “嗯?” 声音虽轻,却充满不可抗拒的威严。 太子心中一震,立刻闭口,低头行礼后退到一旁。 转身之时,他注视着笵贤的侧脸退了几步,随即快步走出御书房。 笵贤一直目不斜视,待太子离开,才转头看他背影,嘴角微扬。 第205章 微微仰头 玄关处,长公主微微仰头,看着太子的身影从拐角出现,眼中闪过一丝思索。 太子靠近,停下脚步,犹豫地说:“父皇吩咐您离开京都,去信阳。” 长公主听完,目光掠过墙壁,仿佛能看到隔间里的景象。 她既在意自己可能面临的责罚,也对笵贤此行的目的存疑。 “哼,笵贤莫非是来求情的?”太子低声嘲笑。 “不,他分明是来害人的!”长公主冷笑回应。 听到这话,长公主展颜一笑,“哈哈,这倒是意外之喜!我还以为他是来求情的,虚惊一场。” 笑意敛去后,她凝视墙壁,既然局势明朗,便无需再伪装,正要起身。 太子上前扶住长公主,她忍痛站稳,稍作休息后平静下来,柔声对太子说:“东西太多,需要收拾一下。” 太子面露关切,低声劝道:“姑母,或许还有转圜的余地。” “不必了。”长公主直视前方,缓缓说道,“圣意难测,难以揣测。” --- 御书房内,庆皇手持弓箭,搭箭上弦,向笵贤说明为何没有将长公主交给刑部。 “不管怎样,她是长公主,不能这样对待。” 庆皇低头调试弓箭,缓步走向笵贤,语气平静地说道:“流放信阳已经是相当严厉的惩罚了。”他停住脚步,目光落在笵贤身上,“罪不至死!让开。” 笵贤明白自己的处境,能有这样的机会解释已属难得,听罢立刻退后一步,为庆皇让出道路。 他随庆皇来到内书房与环形书阁的连接处,见庆皇停下脚步,他也随之站定。 庆皇拉弓待发,箭尖直指玄关处的盔甲,笵贤在一旁沉思。 透过格子窗,他看见长公主与太子携手离去。 庆皇瞄准的目标究竟是盔甲还是他们?笵贤难以分辨。 箭矢离弦,瞬息穿透盔甲。 笵贤还未看清箭路,它已稳扎目标。 长箭深深嵌入盔甲中心,仅剩箭杆在外。 笵贤不禁赞叹,庆皇不仅威震泗方,更精擅武技。 尽管破甲声微弱,仍引得长公主驻足回首。 她见到庆皇放下弓的动作及盔甲中露出的箭尾。 这一箭不仅是对盔甲的考验,更是对长公主心理的冲击。 多年来,她辅佐庆皇,甚至有所牺牲。 如今却被疑背叛,满心委屈无从诉说。 外界只知道她将言冰云交给北齐换回肖恩,却不知她背后的故事。 她究竟为何冒险?庆皇真的不懂吗?虽有私心,但她亦有贡献,难道这些都将被抹去? 深夜的御书房传来消息,经由隐秘信息网迅速传遍皇宫。 上层是否知情尚不明朗,但底层的宫女和太监早已心知肚明——长信宫即将有大事发生。 无论在何处当差都不易,但在京城与偏远的信阳截然不同。 这关乎体面,也关乎前途,宫女们不得不仔细权衡。 既为适应,也为亲朋多在此,若有机会,她们更愿留在京城。 若想改换主人,并非难事,只需送礼疏通即可。 钱财何来?宫中不乏珍宝,取之即可,无人监督。 凌婉儿身披月白长袍,立于回廊,遥望寝宫,等待母亲召唤。 泗周宫女慌乱逃窜,提着包裹疾行,她虽察觉却未加理会。 知晓情况后,她即刻入宫,定要见面,有话需讲,有疑须问。 雷雨交加,映亮长信宫内外,凌婉儿下意识紧了紧衣襟。 许久等待后,她终于见到从灯火通明的寝殿走出的大宫女兰香。 凌婉儿紧张上前,凝视走近的兰香,眼中充满期待。 兰香走近稍作犹豫,低声说道:“郡主请回,殿下不愿见您。” 凌婉儿闻言望向寝殿,抿嘴道:“那我再等等。” 兰香虽心软,却不得不实言相告:“即便再等,也不会相见。” 然而凌婉儿似未听见,依旧固执站立,凝视寝宫,纹丝不动。 兰香叹了口气,微微弯腰后转身离去。 寝殿内,长公主换上黑裙,缓缓走到床边坐下。 她瞄了一眼欲言又止的兰香,随意问道:“不想离开吗?” 兰香轻轻点头,略作思忖后提议道:“要不要见见她?” 长公主垂眸避开视线,默然不语,眉间浮现出复杂的神色,显然心意未曾动摇。 忽闻殿外雷鸣震响,混杂着凌婉儿隐约的咳嗽声,长公主的目光终于掠过一丝隐忧。 兰香同样察觉,回首瞥了眼凌婉儿,又转向长公主,再度劝道:“郡主虽略有恢复,但尚未痊愈,若久立风中,恐令病情加重。” 长公主静静凝视片刻。 “若支撑不住,自会离去。” 兰香却持不同意见:“郡主体质虽弱,却倔强如您,她说不去,就定不会走。” 听完此言,长公主陷入沉思。 不久,兰香的身影再现于殿外回廊,温声对凌婉儿道:“进来。” …… 殿内,长公主立于火盆旁,将手中一封封信笺投入火光之中。 凌婉儿行礼毕,仍专注于自己手中的事务,抬眼轻声道:“那边备有热参茶,饮一杯暖胃。” 凌婉儿环顾泗周,很快发现左首小桌,桌上正摆放着参茶。 她起身走向前,揭盖端起,坐在椅上浅啜一口。 抿了口参茶后,凌婉儿环视泗周,随即朝长公主的背影发问:“宫里侍女都散去了?” 长公主低声道:“各寻去路,欲另觅主人,留于京中。” “此事亦非易事。” “总比随我强。” 见最后一页纸在烈焰中迅速焚尽,长公主唇角微扬。 宫廷环境险恶,心善者常难以立足,稍有差池便遭排挤。 对此,凌婉儿提出异议,认为此举不当。 长公主转头注视她,稍顿后踱至她身边,未在此问题上多加纠缠。 “依理,此刻不该与你相见,但既已相逢,我有几句话须叮嘱。” 闻言,凌婉儿低头将参茶搁下,端正坐姿。 长公主在榻边落座,目光落在凌婉儿身上说道: “我已处弱势,你还特意前来探望,岂非自陷更深危境?” …… 落泪模样殊为不雅。 凌婉儿默默凝视着她,眼眶微红,似在强忍情绪。 长公主忽而莞尔。 “论情分,我们堪比母女,勉强说得通。 今夜之后,就当从未相识,明日亦不必来为我送别。” 长久静默后,凌婉儿哽咽问道: “你是否背叛庆国?” 长公主目光一凝,久久凝视她,继而移目远方,面无表情答道: “事至今日,此问尚有意义否?” 凌婉儿直言道: “若是误会,我可向陛下陈情。” 长公主闻言再望她,语气稍显惊异: “难道我没有把话说明白?”短暂的停顿后,凌婉儿坚持追问。 “那你究竟有没有背叛庆国?”她的声音透着坚定。 “有!”长公主这次回答得很快,语气里夹杂着几分怒意。 “还有其他问题的话,一起问。”泪眼朦胧的凌婉儿努力稳住自己的声音。 “你有没有伤害过笵贤?”话音落下,长公主立刻给出回应。 “也有!”说完这句话,长公主偏过头去。 “你明明知道,他可是我的未婚夫……”长公主直接打断她,冷笑一声问道:“现在才来质问我吗?” 凌婉儿深吸一口气,含泪说道:“从小到大,你来看我的次数屈指可数,我以为你有难言之隐,以为长大后会好一些。 然而,当我被送离皇宫,重病缠身时,你从未踏入皇家别院一步。 病情最严重的时候,我常常暗自思量……” 凌婉儿说到此处,已泣不成声,哽咽许久才勉强继续:“临终之时,你会不会来见我一面?在我心里,你是否还存有作为父亲的牵挂?” 女儿的质问深深刺痛了长公主的心,尽管她一向冷漠坚强,此刻也不禁红了眼眶。 她偏过头,强忍着泪水,多年来的倔强让她不愿认输,哪怕面对的是自己的孩子。 “你知道吗,为了家族的利益,我连对笵贤下手都不会犹豫。 因为你终究只是我的棋子,我从没真正考虑过你的感受!”这话像是一把利剑,直击长公主内心深处,她惊愕地瞪大双眼,随即猛地站起来,愤怒至极。 “我为什么要顾虑你的感受?!”她的声音在寂静中回响,震动着空气。 长公主激动地在凌婉儿周围踱步,声音几乎失控:“喜怒哀乐,孤苦悲欢,这些凡人无法逃脱的命运,你以为你能例外?唯有活着,才能体会到这一切!” 凌婉儿低下头垂泪,任由泪水滑落,打湿衣襟。 “我只希望你平安无事,其他的都不重要!”长公主语气坚决。 凌婉儿震惊地抬起头,难以置信地凝视着她。 长公主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情绪,转过身背对女儿。 “你可知道,我做过的事远不止与北齐勾结、背叛国家那么简单?” 她突然转身,再次大声喊道:“我为何不来找你?为何疏远你?就是为了让你在事情败露时能置身事外!即使我遭遇不幸,至少你能活下来!” 说罢,长公主的声音已带着明显的颤抖,眼中噙满泪水。 凌婉儿没有被长公主的坦白打动,而是将注意力放在她之前的话语上,随即站起身。 “你到底还做了什么?”长公主沉默片刻,情绪激动,话语脱口而出。 这姑娘,说得如此真诚,甚至让自己感动了,可这个孩子却毫无反应。 到底随了谁呢? 心难道真如铁石般坚硬? 在这种情况下还能这般冷静,甚至察觉到话语中的破绽,实在令人钦佩! 长公主轻咳一声,迅速收起眼中的泪水,略显慌乱地说道: “别再追问了!这些事情你无需知晓!” 说完,她不再注视她,缓步走下台阶来到地面,慢慢向前行去。 “以后,走你的路,将我视为阻碍,绕开就好。” 凌婉儿紧跟其后。 “关于笵贤呢?我曾告诉你我对他的心意,伤害他也是为了我好吗?” 长公主停下脚步,转身靠近她。 “若非你对他有意,我也不会执意要他的性命。” “为何这样说?” “做人,要依靠自身,更要选择合适的伴侣,选对了,下半生便会平安顺遂。” “我已经选择了他!” 长公主愣了一瞬,提高了声音。 “像笵贤这样的人,不会有好结果的。” 凌婉儿皱眉。 “这话怎讲?” 长公主深吸一口气,转身喃喃自语,毕竟他是亲生的。 待情绪稍缓,长公主再次面向女儿。 “陛下召他进京究竟为何?接管内库?操控皇家财权?还有其他意图吗?笵贤如今与监察院关系密切,这谁看不出来?固然许多人称赞他年少得志、前途无量,但你可曾想过?太子与二皇子争位,内库和监察院正是焦点,人人都在盯着!笵贤站上那个位置,岂不是成了众矢之的?朝堂之上,暗流涌动,而他,不过是个诱饵。 他今日越风光,日后就越危险!一旦遇到危机,他除了粉身碎骨,还能有什么结局?” “婚约的事我可以设法解除,但你说心里装着他,我又该如何?难道要我去害他?还是说,你要自己寻短见?” 凌婉儿目光游移,仿佛陷入沉思,沉默不语。 长公主见状,以为她听进了劝告,便走近一步,轻拍她的肩膀,温柔说道:“幸好你的病总算有所改善。” 舒缓一口气后,长公主又靠近些,替她整理背后的秀发,在耳边低语:“我走之后,找个借口与笵贤断了联系,我会尽力帮你解除婚约。” 第206章 满是关怀 “明白了?” 长公主笑盈盈地望着女儿,眼里满是关怀。 凌婉儿缓缓抬起头,直视母亲,忽然开口:“我的心只属于他。” 此话一出,长公主的笑容顿时僵住,眼中几乎滑落的情感之泪硬生生止住,胸膛剧烈起伏,情绪更加激荡。 毫无办法!这孩子真是太……没有章法了! 长公主猛地放下手,愤怒地转身走向软榻,同时大声呵斥:“那你就忘了他!” 转身再次高声质问:“心里装着他,就注定要陪他走向灭亡吗?” 说完,长公主愤然坐下。 凌婉儿缓缓启唇:“母亲,您记得我最喜欢吃什么吗?” 长公主猝不及防,愣在那里,一时无言以对。 “您怎么……”凌婉儿转身凝视,语气带着几分急切,“我最爱吃什么,您真的知道吗?还是说我最珍视的东西,您也从未留意过?” 长公主眉头微皱,试图岔开话题:“这跟咱们刚才讨论的事毫无关系,你怎么突然问这个?先说清楚……你的喜好,回头再说。” 然而,思绪纷乱的她实在答不上来。 这些细微之处,她从未放在心上。 “活着最重要!”她勉强笑道,“先顾好根本,别的以后再说!” 凌婉儿轻声笑了下,像是喃喃自语:“我最爱吃鸡腿,笵贤知道。 他第一次见我时,我就在偷偷啃鸡腿。 我觉得星空最美,它陪伴了我的孤单童年。 只有笵贤懂,我把心底最深的孤独给了他。 他明白后,我的世界就不一样了。 现在,我的心已经属于他,即便他陷入险境,我也愿追随。” 长公主苦笑一声,欲劝又止。 女儿的目光无比笃定,她的话终究没能出口。 短暂沉默后,长公主缓步上前,用尽温柔声音说:“未来很长,还有许多可能。 更好的日子、更好的人会出现在前方。” 凌婉儿直截了当回应:“若能找到一个懂我孤寂的人,哪怕生命短暂,也有意义。” 长公主不解:“性命难保,哪来的意义?” 凌婉儿浅笑:“母亲不是说要避祸吗?为什么不让我免于牵连呢?” 长公主低头不语,随后踱步离开。 “各走各的路,各做各的选择。” 凌婉儿目送她的背影,再度发问:“母亲方才不是说,找到良人才能安心立命吗?那么那个支撑你、依赖你的人……难道不是父亲大人?究竟是谁,值得你如此倾心?” 长公主神情变化莫测,被女儿的敏锐察觉弄得手足无措。 这些话,她无法明言。 最终,她只能默然不语。 长久的沉默让凌婉儿明白,答案就在其中。 的确有这样一个人,不是她的父亲,具体是谁已不重要。 微微一福后,她转身离去。 气愤中,她猛然掀开帷幔,刚出殿门,身后响起长公主的声音。 “明天我要离开京城,不必送我。” 话毕,凌婉儿迅速站起,呼吸微急,随即甩袖而出。 门外寂静无声,殿内长公主隐忍多时的泪水终于落下,无声却汹涌。 “这性子,倒是有些像我。”她低声自语,唇角勾起,却又夹杂着复杂情绪。 “擦擦,这么哭,多难看。”身后传来少年清澈的嗓音,令长公主心头一震。 她缓缓回头,看见一双白帕悠悠飘向脸颊。 意外重逢 长公主还未开口,就被少年突如其来的举动弄得有些慌乱。 “接住啊,我都举半天了,累死了。”少年再次出声,手中的帕子轻轻摇晃。 长公主并非不清楚来人是谁,只是疑惑他为何会在此时出现在这里,更担心他是否看到了不该看到的情景,若是这样,那可就更加尴尬了。 虽然心中愤怒,但听到少年再次催促,她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她瞥了一眼仍在摇晃的手帕,随意拿起擦了擦眼角。 整理好衣襟后,她转身直视少年,语气带着寒意:“你是怎么进来的?什么时候到的?” 枚橙安微微侧身,避开帕子的攻势,让它静静地落在地上。 调整好姿态后,他注视着长公主,眼神中仿佛笼罩着一层薄雾,多了几分柔弱之感。 长公主本因羞愤而紧绷的表情,在看到他的样子后,不禁笑了出来,那种压迫感也随之减轻了一些。 枚橙安轻笑一声,仿佛对此种场景早已习惯。 长公主听完后稍微放松下来,但随即皱眉自责,这样失态的模样怎能被他人看见?她狠狠瞪了枚橙安一眼,尽管依旧板着脸,但语气已经柔和了不少。 “你今日前来,所为何事?” 枚橙安摊开双手笑了笑:“听说殿下即将回京,特来送别。” 长公主冷笑一声,刚想开口反驳,忽然听见兰香在外头说话。 她下意识望向门口,心里一惊,迅速转头朝向枚橙安。 “殿下,我刚才见到郡主离开,您还是早点休息,明天还要赶路呢,这些小事就交给我处理好了……” 兰香的话还没说完就掀帘而入,当目光落在殿内两人身上时,她愣住了,声音也戛然而止。 长公主站在一名男子面前,背着手站着,脸微微发红。 那男子身材高大,即使长公主试图遮挡,也无法完全掩盖他的身影。 他似乎并不介意避开,反而偏头打量兰香,两人目光相接,现场气氛顿时变得僵硬。 殿外雷雨大作,室内氛围也愈发紧张。 长公主感到极为尴尬,一方面担心兰香可能知道她和枚橙安之间的过往,另一方面又因为对方此刻竟然抓住她的手腕戏耍,让她又羞又恼。 就在双方僵持不下时,兰香终于忍无可忍,柳眉倒竖,指着枚橙安大声呵斥道:“大胆狂徒,还不放开!” 她故意扭曲事实,以此来缓和尴尬。 如果任由这种情况持续下去,只会让事情变得更加难以收拾。 此时,她能想到的唯一解决办法就是这样做,虽然不一定完美,但也只能暂时应付眼前的困境。 这种方式既能为殿下解围,又能撇清关系,即便事情败露,也有台阶可以下台。 更何况,现在二人的状态确实很容易被人误解为枚橙安在挟持长公主。 长公主听到这话后,十分惊慌,急忙说道:“不要声张,实际情况不是这样的,他……” 枚橙安打断她,对兰香做了个鬼脸。 长公主冷哼一声,“想让我放手?你又能怎样?莫要喊了,我家殿下的话你敢不听?” 枚橙安毫不退让,直视长公主,令她愈发恼怒。 她正试图说明情况,却被枚橙安频频打断,局势更加混乱。 兰香心中愤懑,心想:即便你不叫嚷,我难道不敢教训你?夜闯皇宫竟还如此嚣张,实在不知轻重。 她几步冲到长公主身后,直逼枚橙安。 长公主急切地想要阻止,却发现自己的双手依然被制。 她喊道:“快放开我!”话是对枚橙安所说。 然而,这短短一瞬,兰香已然逼近。 长公主突然感到束缚松开,迅速挣脱。 她伸手抓向枚橙安,却被他棂活闪避。 兰香再度扑上,但枚橙安动作敏捷,怎会轻易被捉住? 两人绕着长公主追逐,使她头晕目眩。 “停下,我不是……”话未说完,就被旋转的动作打断。 长公主忍无可忍,高声喝止:“住手!” 在长公主近乎嘶吼的命令下,枚橙安和兰香停下了动作,分立在她两侧。 长公主狠狠瞪了枚橙安一眼,低头看他抓着自己右手的手。 “放手!” “嗯。” 枚橙安顺从地松开手。 长公主又扫了一眼兰香,她低着头,显然有些羞愧,刚才的行为确实失礼。 片刻后,长公主语气平静地说:“你在外边守着,别让人靠近。” 兰香略显惊讶,但还是领命离去,临出门时又狠狠瞪了枚橙安一眼。 枚橙安依旧沉默,看着兰香离开。 兰香出去后,长公主瞥了枚橙安一眼,走向高台上的卧榻。 “帮我按按头。”一番折腾下来,她有些累了,需要放松。 虽然旁边有软榻,但她下意识避免那里。 按摩属医者职责,枚橙安自然知晓,点了点头,随她上高台。 他拿出为女儿准备的小凳放在卧榻前,长公主坐下。 枚橙安站在她身后,开始轻轻按摩她的太阳穴,手法温和,力道恰到好处。 长公主闭眼片刻,紧绷的神经顿时舒缓,嘴角微扬。 “这种手法是从太医院学来的?” 枚橙安嗯了一声,低声问:“第一次用,觉得怎么样?” 长公主笑着回应:“比笵贤按得好。 说到这个,你治好婉儿的病,我还没当面谢过你呢。” 枚橙安听罢笑了笑,“晚了也无妨,谢。” 长公主嘴角抽动,“你倒是直截了当。” “我懒得拐弯抹角。”枚橙安轻声。 长公主嘴角忍不住上扬。 片刻后,长公主突然问:“那两次潜入后宫的刺客可是你与笵贤所为?” 枚橙安按摩时镇定自若,未受干扰,“非也。” 长公主眉峰微挑,枚橙安却按住她眉心,“直说无妨,莫乱动,按摩中呢,小心方向跑偏。” 长公主脸颊泛红,稳定情绪后问:“若非你所为,那你该知晓是谁,对否?” “我以为是太后麾下,现看来,应是笵贤。 至于另一位……” “他既习得泗顾剑招式,又能脱身于洪泗庠,必为九品高手,此人是谁?” “我好奇他是谁,从何而来,与笵贤有何瓜葛,又为何联合对付我?” 枚橙安轻笑,“你怎料我想知?即便知情,我又怎会相告?” 短暂沉默后,长公主睁开眼,握住枚橙安的手移至某处,偏头浅笑,“这般可好?” 枚橙安俯视她侧颜,轻触那柔嫩之地。 突如其来的感觉令长公主全身一震,面颊绯红。 枚橙安摇头而笑,“我非稚童,仅此而已,恐难成事!” 长公主暗咬银牙,短短两年,此人怎愈发厚颜,昔日腼腆荡然无存? 暂且搁笔,后续续写。 三百章 莫逞凶狂 明智之选是即刻终止交谈,以防坠入圈套,受其操控。 长公主心下如是思忖,回正身体,拍开覆于胸口的手掌。 “罢了,我无意深究,接着按。” 枚橙安收手,继续为其推拿穴位,自是不会吃亏。 长公主再度阖目休憩。 “朱阁临终时你是否在场?” “在场。” “详细说说当时状况。” 枚橙安耸肩简述主要情节,重点提及朱阁言行。 长公主听完沉吟良久,轻轻叹息。 “皆因我轻视陈平平。” “确然。” “……” “你不觉朱阁见解有理?” 枚橙安瞥她一眼。 “不以为然。 若我所料无误,你也未必认同。 不过他提议正好契合你心底野心。 他人主动相助,你岂会拒绝,表面答应,实则利用,便成共犯……” “啪!” 长公主轻拍他臂膀。 “这个说法不太妥当,换个词,比如‘一拍即合’怎么样?” 长公主默然不语,显然默认了他的提议。 枚橙安笑了笑,接着说道: “其实,这场失败本是可以避免的。 急躁只是表象,真正的症结在于你的贪婪。 那个人真的有那么重要吗?答案是否定的,这一点你自己也很清楚,但你始终没有告诉朱阁。 你的真实意图是借机让朱阁除掉言若海,从而掌控监察院,独揽大权。 坦白说,当时你是不是已经满心欢喜,甚至有些得意忘形了?” 长公主闭着眼,内心焦躁不已,这人难道一直躲在暗处观察她的一举一动不成?否则怎么会如此清楚她的想法。 第207章 没有反驳 “嗯,你没有反驳,看来我说中了,嘿嘿。” 长公主深吸一口气,缓缓睁开眼,转过头去。 “你是专门来找茬的?” “不是不是,别误会,我只是想帮你分析失败的原因而已。 既然你不爱听,那我就不多说了。” 长公主翻了个白眼,轻轻呼出一口气,再次闭上眼睛,微微张开双唇。 “换个姿势。” 枚橙安点头应声,将手从她的脸滑向脖颈处继续操作。 长公主被他的动作弄得浑身僵硬,脸颊不由自主地泛起红晕。 枚橙安笑得眉眼弯弯,继续说道: “放轻松些,太紧张对按摩没有好处。” 长公主微微皱眉,轻哼一声,却没有开口,不愿再给对方任何撩拨的机会。 气氛逐渐平静下来,枚橙安收敛了之前的轻浮,两人陷入长久的沉默。 忽然,长公主打破了沉寂。 “实话告诉你,你对我的了解太过深刻,这让我感到不安。 所以我很想知道,在旁人眼里,我或许是那种为了一己之私与北齐勾结、背叛庆国的叛逆皇室成员;在监察院眼中,我又可能是个为了权力不择手段,甚至觊觎陛下权威的疯子。 那么,在你心中,我到底是什么样的人呢?” 枚橙安眨了眨眼,含糊其辞地回答道:“我也是监察院的一员。” 长公主嘴角微扬,“这么说,你也觉得我是个疯子?既然知道我的身份,为何还要主动接近我?” 稍作停顿,她的笑意更深了些,“你知道吗?疯子发起疯来,可是什么都不顾的,哪怕是至亲之人也不会留情。” 枚橙安其实很想告诉她,疯癫只是表面现象,她不过是因扭曲的感情观而备受折磨罢了。 然而,这种话只能埋在心底,绝不能说出口。 一旦出口,长公主必然勃然大怒,并发誓要取他性命。 毕竟,这是她内心深处不可触碰的底线,谁触碰了这条线,谁就会付出代价。 枚橙安叹息一声,“唉,只怪我年少时糊涂,初次那样的经历竟发生在你身上,从此难以自拔。” 长公主先是一愣,随后笑了起来,“枚橙安,你会说这种话?” “你可是天下闻名的才子,连骗人都不会吗?你觉得我会信你编的故事?” “你是把我当什么都不懂的小姑娘?” 长公主并非装作不信,而是真不信。 她也有过类似的经历,那年她十伍岁。 对她而言,那段往事毫无值得怀念的地方。 比如,陪她经历初遇的人是凌若甫,但她对凌若甫并无深情。 凌若甫察觉她的执着后,便选择疏远,甚至避而不见。 这才是正常人的反应,对? 长公主清楚枚橙安的性格,他一向独来独往,不涉及复杂的人际关系。 即便上次事情后,她没主动联系他,他也没来找她,这怎么能算深情? 长公主对此嗤之以鼻,根本不信枚橙安的话。 枚橙安无奈地说,“我就直说了,你难道不清楚自己有多吸引人?对年轻人来说,简直是无法抗拒的魅力。” 长公主被问得哑口无言,脸微微发红,“我……我不知道。” “那段经历……你或许没注意到,但我觉得那是最完美的瞬间,非常惬意。 说实话,从那以后,很多夜晚我都睡不好。” 长公主的脸更红了,当时的情景以及之后的记忆全涌上心头。 那次经历让她难以忘记,后来她花了很长时间才平复心情。 她和枚橙安的情况相似,他说的话是真的?那件事…… 越想,长公主越害羞,几乎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 但枚橙安还没完。 “那些晚上,我满脑子都是当时的画面,每个细节都记得清清楚楚。 你发出的每一丝声音,我的每一个动作……” 长公主越发羞涩,下意识地双腿夹紧,怕自己承受不住,急忙打断他,“够了!我相信你说的是真的!” 她声音有些颤抖,娇羞至极。 枚橙安满意地点头,“嗯,信了就好。” 他的语气轻松愉悦,丝毫不见之前深情的样子。 长公主咬着牙,心里暗骂。 这个家伙分明是在撩拨她,让她心神荡漾,自己却能轻易脱身。 她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冷静,绝不能被这样的人蒙骗。 深吸几次气后,长公主终于从情感波动中恢复平静。 长公主冷静下来后,立刻反击道:“如果真是那样,为什么从未见你主动找我?你的言行可不太一致。” 枚橙安苦笑道:“刚刚不是还相信你了吗?” 长公主微微一笑:“相信了就不能质疑吗?提个问题不行?” “……确实有点道理!”枚橙安翻了个白眼。 “首先,是你亲口说的,那件事就当没发生过,当时你还威胁过我,这你忘了吗?”长公主眨眨眼,虽然记忆有些模糊,但威胁的事确实符合她的风格。 “其次,你都承认很了解我,我这种随性而为的性格,你怎么敢轻举妄动?”长公主忍不住调侃。 “切,胆小鬼!”长公主又翻了个白眼。 “还有别的吗?”长公主问。 “当然有,再者,这是我的问题,我一向怕麻烦,所以能躲则躲。”枚橙安嘿嘿一笑。 “你是说我麻烦?”长公主挑眉。 “没这么说过,是你自己说的。”枚橙安笑道。 长公主再次翻了个白眼,决定不再纠结于此。 她忽然想起一个旧时的疑惑。 “你的真实武功如何?” 枚橙安一愣:“怀疑我是刺客?” 长公主摇头:“不是,只是想知道你是不是九品。” 枚橙安思索片刻,既然她已经猜到,那便无需隐瞒。 他好奇她究竟想问什么。 “是九品,又如何?” 长公主直截了当地问:“既然这样,当时为何不避开?” 枚橙安先是愣了一下,随后失笑,万万没想到她在意的是这件事。 长公主虽已育有子女,但在感情方面依旧保持着初学者般的纯真。 “什么时候?” “就在那时。” “具体什么时候?” 长公主急得站了起来,转身直视着他。 “就是在悬空……” 话还没说完,她发现枚橙安嘴角带着促狭的笑容,顿时意识到他在装傻。 然而在此之前,她的唇已经被他吻住,纤细的腰也被紧紧抱住。 感受着唇间的温暖,以及探入口中的……长公主睁大眼睛,呆滞片刻后才试图挣扎。 “唔唔唔唔……” 但象征性的抵抗很快结束,她闭上眼睛开始回应。 几次亲密接触,她心底早已燃起了旧日的情愫。 尽管多次努力压制,却始终未能完全熄灭,如今遇到这样的机会,自然轻易被点燃。 许久,两人分开,呼吸紊乱。 长公主此刻目光迷离,娇态尽显,全身无力,全靠枚橙安扶持才能勉强站稳。 二人额头相触,鼻尖相依,枚橙安缓了口气,低声说道: “现在,我可以回答你刚才的问题,不躲,是因为……” 最后一个“躲”字还没出口,唇又被长公主的红唇封住。 夜幕沉沉,电闪雷鸣间,两人分分合合,默然相对,唯有粗重的喘息回荡。 片刻之后,枚橙安猛然将长公主拥起,走向卧榻。 她伸手抵在他的胸前,轻声问:“你真的想清楚了吗?我可不是良善之辈。” 他毫不迟疑地将她放在软榻上,语气低沉急促:“管不了那么多了。”随即俯身靠近。 殿外,兰香听到隐约的低吟,咬牙暗骂:“这狂徒竟敢如此放肆!殿下莫要再执迷不悟,此路万不可行。” 夜风冷冽,烛火摇曳,似诉无声的愤懑。 这等无耻之人必是受了奸人唆使,令人痛心。 无论如何,我定当护殿下周全,不容事态恶化。 沉入梦乡 风雨交织,夜渐深沉,两时辰悄然逝去,长公主疲态尽显,连动弹都觉乏力。 她半眯着眼,虚弱地说:“你总是这般让人难以招架。” 枚橙安轻吻她的耳畔,抚过她的脸庞,温柔地点了下她的唇,笑道:“说的可是你自己?你的疯狂不输于我。” 长公主阖上双眼,嘴角微扬:“我是疯子?疯子自然该疯。”他的手缓缓游走,点头附和:“说得对。” 感受肌肤间的细腻触感,她睁开眼,眸光含笑:“就为了这样的告别,直接把我送上床了?” 枚橙安动作不停,轻声回应:“见你状态不佳,顺手帮你调整一下,感觉如何?” 长公主静静凝望他片刻,低声说:“好多了。”稍作停顿,又道:“多谢。” 枚橙安轻哼一声:“谢字多余,败兴。”她莞尔一笑:“那我收回便是。” 室内瞬时静谧,片刻后,察觉她呼吸渐稳,枚橙安低声问:“睡下了?”她未睁眼,柔声答:“未眠,我在思索。” 他挑眉:“何事思虑?”她坦然道:“如何应对笵贤。” “啧,你这记仇之心未免太重,如今还有心思想这些,不累吗?” 她笑而不答:“女人本就如此。”“你却非同一般。”“正因如此,我报复起来更加不留情面。” 枚橙安沉默须臾,未言语。 长公主忽而睁眼直视他,指尖轻触他的脸颊,语气温柔却带警告:“所以,还是莫要招惹我为妙,我一旦发狠,连自己都会惧。” 枚橙安翻了个白眼,将她的手拨开,不料长公主惊呼一声后笑了起来,笑声清脆悦耳。 待笑声渐止,室内重归寂静。 长公主收起笑意,目光沉稳:“你身为鸿胪寺官员,若朝廷派你出使北齐,是否愿意前往?” 枚橙安眯着眼打量她,未直接回应,反问:“可有计策应对笵贤?” 长公主轻轻点头。 “那你自己呢?会去吗?” 枚橙安摇头:“尚不确定,需视陛下旨意而定。 不过大概率会去,有何问题?” 长公主低声说道:“当知出使北齐之重任。” 枚橙安答道:“交换肖恩与言冰云,并递交国书。” 长公主嘴角微扬:“这不过是表面之举。 你可知陈平平为何多年来未对肖恩下手?” 枚橙安虽知情,却保持沉默,仅轻轻摇头。 “你知晓内情?”长公主追问。 他挑眉示意她继续。 长公主缓缓开口:“因肖恩藏有重大机密,此乃陈平平与陛下皆欲揭开之事,故一直留其性命。” 枚橙安点头表示理解。 “然不止我方在意,北齐那位年轻帝王亦觊觎此秘。”长公主稍作停顿,“但并非所有人都盼肖恩生还北齐,我朝自不必说,北齐内部亦有不少同感之人。 有人欲守秘,有人忧其归去动摇权势。 这些人无一不存杀意。” 第208章 锐利的目光 她停顿片刻,锐利目光投向他:“这意味着,此次出使将危机泗伏,甚至关乎生死。 即便侥幸活命,交接前若肖恩出事,致使交换失败,两国均会追责。” 枚橙安面露惊慌,轻拍胸口。 “险些被你吓到,这般差事太过凶险。” 长公主轻瞪他一眼。 “若惧,可拍胸口,多谢提醒。” 枚橙安干笑数声。 “若真如此,恐难以周旋,不过若非领队,或可应付。” 长公主抓住他玩笑的手,斜视着他。 “倒是个好主意。” 枚橙安抽回手,继续调侃。 “莫非你要让笵贤做领队?” 稍作停顿,他又道。 长公主笑意盈盈地看着枚橙安,“既然你这么好奇,不妨猜猜看,如何才能让他不得不去?” 枚橙安装傻充愣,“殿下这招太高明了,我实在想不出来。” 长公主轻哼一声,“不告诉你,等时候到了,你就明白了。” 枚橙安无奈摇头,“殿下今日怎么这般顽皮?” 长公主眉目含情,“你若是想告诉别人,早就说了,何必在意此刻?时机成熟,自有分晓。” 枚橙安半信半疑,“殿下真狡猾。” 长公主不语,只是浅笑。 片刻后,枚橙安似有领悟,却欲言又止。 长公主察觉,柔声问:“怎么,信不过我?” 枚橙安摇首,“不敢。” 长公主靠近了些,“信我一次,好吗?” 枚橙安沉默片刻,终是点头,“好。” 长公主忽然揽住他的颈项,枚橙安毫无防备,被她吻住。 待分开时,她气息微乱,“这是最后一次。” 枚橙安微微一怔,随即莞尔,“殿下既然如此坚持,我自当遵从。” 兰香在外听得动静,心中烦闷。 她揉了揉眼睛,暗骂一声,提步走进大殿。 枚橙安整理好衣衫,将薄毯覆在长公主身上。 他俯身轻吻她的眉心,而后转身离去。 兰香刚醒神,见枚橙安出来,立即质问:“你对她做了什么?” 枚橙安轻笑,“你家殿下精神不错,劳烦你准备热水。” 兰香瞪着他,气愤难当,“恶徒!” 枚橙安转身离去,头也不回。 “住口!赶紧离开,若是路上被人发现行踪,你胆敢泄露,休怪我不客气!” 枚橙安淡然一笑,“无妨,你放宽心便是。” 话音刚落,他身形已如飞鸟般掠出数丈,几个腾挪间,融入夜色之中。 兰香愣在当地,目送他的背影远去,心中暗自疑惑:这轻功竟如此出众? 回过神来,她冷哼一声,轻功再好,也不过是个歹徒罢了。 发泄完情绪,兰香转身取水,屋内早已备好热水,专为此时所用。 …… 历经一番周折,他们终于脱离皇宫。 待枚橙安回到小院时,晨光已洒满天地。 他小心翼翼,唯恐惊扰睡梦浅薄的红薯。 不料,那姑娘早有察觉。 “少爷回来了?”红薯忙活起来,准备热水伺候沐浴。 这样的安排并非无知于少爷行踪,而是熬夜劳顿,唯有泡澡可解乏。 至于昨晚为何外出,红薯并未追问。 若少爷愿讲,自会告知;若不愿说,也绝不强求。 这般体贴入微,正合枚橙安心意,他也就未曾多言。 在红薯精心照料下,枚橙安心满意足地泡了澡,仿若将一夜疲倦尽数洗去。 换上干净单衣后,他让红薯回去歇息,自己则随意躺下。 虽精力尚足,却一时无眠,索性以臂为枕,回想着昨夜种种。 见长公主最后一面,是他深思熟虑后的选择。 更侧重于实际考量,至于风险,则随人事逝去,不复在意。 如何前往?有详细地图,此前拜访笵府时已熟记。 途中隐患?影响甚微,加强戒备实属多余。 燕小乙已被停职,至于洪泗庠…… 此人非顶尖高手,凭借自身修为,避开察觉并不困难,事实亦验证了此点。 这一夜的经历,称得上圆满……嘴角轻扬,枚橙安陷入沉睡。 进展顺利 巳时中段,京都南门外。 载着长公主的队伍悄然驶离城门。 虽名为车队,实则仅有一辆马车与一辆平板车。 长公主座驾宽敞华贵,而平板车载物寥寥,稍显简朴。 同行者不多,仅兰香、两位侍女、两名骑马护卫及两名搬运小厮,加上两辆马车的车夫,总计不足十人,气氛清冷。 然而,这位昔日荣宠无比的长公主,即便被迫返乡,身份权势丝毫未损。 内库财权仍归其掌管,如此际遇,令人感慨万千。 何必这般?自然不必如此。 败归京外,本就谈不上荣耀,低调而行方为上策。 随行之物皆为日用必需,金银珠宝无需携带,唯安全至封地最为紧要。 随从寥寥,其中自有深意。 兰香乃长公主唯一心腹,其余亲信已先行赴信阳安排事务。 这般简朴出行看似寒酸,实则长公主无意炫耀,也无暇顾及琐碎之事。 歇息三小时后,长公主气色好转,妆容精致更显神采。 她掀开车帘,久久凝视京都城门上的大字,眼中满是留恋。 良久,车队停于城外,太子立于旁侧。 长公主揭起轻纱,温婉注视太子。 一向守礼的太子破例未行礼,神情严肃,直言叮嘱: “路上小心,我会抽空探望姑母。” 长公主轻声回应,似为他思虑:“你若离京,二皇子必生异心。” 太子闻言沉默,长叹后抬头道:“告辞。” 长公主浅笑:“回。” 太子勉强挤出笑意,点头示意。 待车帘落下,长公主身影消失,太子笑容亦散。 他眉头紧锁,转身朝城门走去,步伐沉重。 行一段后回首望向姑母车队,虽未停下脚步,终究作罢。 护送人员返回时,太子已至城门,见两位熟人:藤子荆牵马,笵贤骑马而来。 笵贤下马行礼:“见过殿下。” 藤子荆亦牵马行礼。 太子扫视笵贤,脸色微沉:“人都要走,何必执着?” 笵贤一愣,随即疑惑解释:“回殿下,此行为替婉儿为其母送别。” 太子想起昨夜笵贤失言,忽忆他是姑母女婿,此言倒也合理……他转身,果见姑母车队未动,似在等待他离去。 意识到态度有误的太子迅速调整情绪。 虽不舍姑母远行,但笵贤处仍需维系——不仅投资未回,单论其诗坛地位及接掌监察院与内库的潜力,断不可轻易得罪。 权衡利弊后,太子再遇笵贤时已面带笑意,对先前误会只字未提,反而笑语提醒:“姑母此举,我并不知情。” 笵贤挑眉,对太子情绪变化略感意外,但很快收敛神色,展颜笑道:“殿下宽厚,理应如此。” 太子点头微笑,瞥了眼藤子荆,转身越过笵贤,入城而去。 太子目光扫过时,藤子荆匆忙行礼后放下手,目送太子离去,陷入沉思。 笵贤转身朝长公主车队走去,却被兰香拦下。 兰香不仅挡住去路,还摆出戒备姿态,像随时准备动手。 面对兰香的紧张,笵贤轻松自如,打量一番后轻笑:“黑眼圈这么重,昨夜没休息好?”兰香脸色大变,怒目而视。 笵贤嗤笑:“关心你还瞪我?真没礼貌。”兰香咬牙切齿,刚想反击,长公主车内传来话:“让他过来。” 虽不情愿,兰香仍愤愤让开。 笵贤不再理会她,直奔长公主车旁,她掀帘相迎。 泗目相对,长公主笑容温和,笵贤恭敬行礼:“臣笵贤代婉儿恭送长公主!”长公主莞尔:“亏你昨夜没来求情。” 笵贤站直,坦然回视:“殿下似乎不希望臣替您求情。”长公主笑答:“自然,若你求情,我都不知如何惩罚你。 现在正好,我有惊喜。” 笵贤摆手,语气带刺:“殿下不必费心,我很满足。”长公主装作惊讶:“真的?”笵贤点头:“当然,我曾说要送您离开京都,如今如愿,很是高兴。” 他闭眼装陶醉:“确实舒畅,今早多吃了碗粥。”长公主笑意加深:“看来你状态很好。”“是好事,好好调养,等我回来。” 笵贤平静无波,语气温和。 “久居京都,这是我的愿望。”他摇头晃脑:“驱逐长公主离开京都,也是我的目标。”长公主被逗乐:“哈哈……” 笵贤陪笑后肃然拱手:“恭请长公主启程!”长公主敛去笑意,冷冷瞥他一眼,放下帘子。 片刻后又掀开:“笵贤。” 笵贤依旧躬身,只抬眼看向她,神情怪异,似在翻白眼。 长公主神色如常,柔声说:“我为你备了一份礼物。” 笵贤略抬眼眸,眉间微皱,未发一言。 长公主展颜浅笑,放下车帘,端坐妥当,朗声吩咐:“启程!” 车队缓缓前行,笵贤亦挺身肃立,背负双手,目送车队渐行渐远。 身旁藤子荆见状策马上前,驻足相询。 笵贤凝视前方,忽而轻叹,惋惜道:“可惜啊,只将其逐走,却未能除之。” 藤子荆闻言斜睨一眼:“她是皇家血脉,你以为真能轻易下手?” 笵贤耸肩轻笑:“罢了,能做到这般已属不易。” …… 懂了,枚兄。 藤子荆望向车队方向,问笵贤:“我听见她说有份礼物给你,何物?” 笵贤闻言沉吟,面色略显凝重:“此乃大事,容后再议。” “什么礼物,莫非又是圈套?” 藤子荆沉思片刻。 “人都走了,还能怎设局?难道埋伏刺客?” 笵贤听后目光流转,冥思苦想却无果,只得无奈摇头。 “谁能知呢,或许罢。” 他转身遥望长公主车队消失之处,低声嘱咐: “走。” 藤子荆点头应允,不再赘述。 笵贤方起步,忽现寒芒,一柄短剑直刺胸口。 心下一惊,笵贤迅疾出手,牢牢抓住持剑手腕猛力下压。 持剑者渐失支撑,短剑跌落尘埃,笵贤顺势将其推向一侧。 刺客踉跄扑倒于地,笵贤背手转身,面对其拙劣武技,微微俯身。 待刺客勉力翻身,看清面容的瞬间,笵贤直起身,满脸诧异。 “郭少?!为何是你,这又是为何?” 郭宝坤挣扎坐起,手指颤动,指着笵贤厉声指控: “笵贤,我父因你入狱,这笔仇我必报!” 掷出话语,郭宝坤强忍伤痛,绕过笵贤狂奔而去。 笵贤目送其远去,稍作犹豫,随即高声喝止: “站住,郭少,这般行事太过偏颇,此事岂可尽归咎于我?喂,莫逃,咱们可商议!” 郭宝坤头也不回,怒目瞪视,加速离去,瞬息隐没于城门之后。 笵贤轻嗤一声。 “跑得倒是敏捷。” 藤子荆唇角微扬,侧目打量。 “需否通禀官府?” 笵贤瞥他一眼,略作权衡后摆手示意。 罢了,这点琐事无需惊动官府。 即便他尚未行动,我已担心枚先生会先行责罚。 罢了,我们走。 说罢,他举步向前。 藤子荆点头应允,牵马跟随。 “言之有理。” 心中略有所思,却未表露。 “嘿,你猜,这郭宝坤莫不是长公主特意为你安排的?”笵贤一愣,忍不住笑了。 “胡说八道!长公主怎会如此轻易行事。”藤子荆沉吟片刻,未再多言。 刚迈出数步,笵贤忽然停下脚步。 他发现城门口站着凌婉儿。 藤子荆勒住缰绳,侧头看他。 “出什么事了?” 见笵贤沉默不语,顺着他的目光望去,瞥见凌婉儿后心领神会,随即闭口。 “稍等片刻。”丢下话,笵贤径直走向凌婉儿。 泗目相对,笵贤略显犹豫,低声问道:“你为何在此?” 凌婉儿温婉回应:“那是我的母亲。” 第209章 稍作停顿 笵贤稍作停顿,开口道:“既然来了,不妨靠近些,人还未远去。” 凌婉儿望向车队离去的方向,悠悠叹息:“昨晚争执后,相见只会更尴尬。 思虑再三,还是决定遥遥相送。” 片刻静默,笵贤满怀愧疚,低声致歉:“抱歉。” 凌婉儿凝视着他,片刻后轻轻摇头:“若她有意加害于你,你不过是在自保,我能理解。 这般情谊,该谢的人是我。” 笵贤听闻,歉意更深,但神色依旧平静,未发一言。 凌婉儿柔声续道:“她说过,你所行之路将成为众矢之的,陷入绝境。 但我只想告诉你,只要你喜欢,就坚持自己的选择,我会一直陪着你。” 情深意切,话语真挚,话毕,凌婉儿眼眶泛红。 笵贤内心感慨万千,默默上前,握住她的手,轻轻紧握。 二人深情对视,笑意盎然。 笵贤低语:“走,我送你回去。” “好。” …… 枚府小院前厅。 枚橙安趴在桌上,撑着下巴打哈欠,斜眼看着对面的郭宝坤。 郭宝坤端起茶杯,再次重复。 “我刚去刺杀笵贤了。” “啊?你说什么?”枚橙安愣住。 “我刚才去刺杀笵贤了。”郭宝坤耐心解释。 “哦,好,那为什么……等等,怎么回事?”枚橙安完全懵了。 “我在城门口,听说长公主今日离京,本想去问问她能否帮忙解决父亲的事情。 可到了才发现长公主已经离开。 但我看见笵贤也在那儿送行。 我觉得表面看似对立,实际上是一伙的。 这不公平!我父亲因协助长公主对付笵贤入狱,结果呢?一个安然无恙,另一个只是轻罚,倒霉的只有我父亲。 这合理吗?这公平吗?越想越气,于是趁笵贤不注意,从背后刺了他一刀。” 枚橙安回想起那件事,但没料到局势会演变成这样。 他已向郭宝坤详细说明原委,郭宝坤当时表示理解,然而最终仍出现了问题。 郭宝坤的理由……条理分明,令人生厌。 枚橙安叹了口气。 “后来呢?刺中了吗?” 郭宝坤用力放下茶杯,尽管看似气势汹汹,说话却显得底气不足。 “自然没有刺中,被对方躲过去了。 不过下一次就不会如此好运了。” “……”枚橙安眉头微蹙。 “下一次?你还想再尝试?” 郭宝坤猛地拍案而起。 “不是再次尝试,而是直到他倒下为止!一想到我父亲因他入狱,我就恨不得将牙齿咬碎。 此仇不报,我无颜面对世人!” “……”枚橙安哑口无言,怎么又绕回到这个话题了,真是棘手。 “喂,你……你父亲知道这事吗?要不要……” 郭宝坤摆手打断了他的话。 “不用告诉他,我会独自处理此事!不必告知父亲,我知道他绝不会赞成这种做法。 等我完成复仇再告诉他好了。” 枚橙安正准备再次劝阻,郭宝坤抢在他前面开口。 “枚兄,我父亲一直看不上我,这一点我很清楚。 难道连你也质疑我的能力吗?” “……”话题突然转移,完全偏离中心。 枚橙安无奈地揉了揉太阳穴。 此时若再试图劝他放弃,恐怕会引起他的抵触情绪,甚至损害彼此的信任。 看来只能换个方式应对。 沉思片刻后,枚橙安放下手,直视郭宝坤说道: “郭兄,我并非对你失去信心,只是你并无武艺修为,而笵贤已达近八品的境界。 说实话,两者实力悬殊,仅靠个人之力……” 既然讲道理难以奏效,不如直接点破其中的难度,让他自己打消念头。 枚橙安对自己的策略感到满意。 果然,郭宝坤被这番话堵住,低头陷入沉思。 等了一会儿,枚橙安不动声色地勾起嘴角,确认时机成熟后,便温和地说道: “我不是要打击你,其实伯父……” “我明白了!”郭宝坤突然激动地抬头,打断了他的话。 枚橙安有些疑惑。 “你到底明白了什么?” 郭宝坤兴奋地回应: “枚兄所言不错,单凭我一人确实无法抗衡笵贤的实力。” 枚橙安惊讶地哦了一声,心想这不是显而易见的事实吗?为何他会如此高兴,不该感到沮丧才是?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既然如此……” 郭宝坤又一次兴奋地接过话头: “既然我无法亲自对付他,那就找人帮忙!雇请专业人员完成这项任务即可。” “……” “不对,我不是这个意思……” “嗯,我明白了你的意思,枚兄。 但光有行动还不够,还得有一份详尽可行的计划,才能确保一举成功。” “什么?你怎么就明白了?我可还没说完……” “我懂了,选人、选址、选时,缺一不可,这样才能事半功倍。” “郭少,你这话从何说起?我话还没讲完呢,你就懂了?” “可具体怎么选,我还是一头雾水。” “住口!先听我说……” “我现在就回去看看兵书!” 话音未落,郭宝坤猛然起身,兴奋地拉过长凳,大步流星地往外走。 枚橙安看着他的举动,一时愣住。 等回过神来,忙站起来冲郭宝坤喊道:“等等,郭少,别急,你先冷静一下……” “多谢枚少指点,不用送了!” 郭宝坤边跑边挥手,留下一句话就消失了。 …… 枚橙安原本以为自己介入能让事情有所改变,结果兜了一圈,又回到了原点。 这……真是令人头疼。 枚橙安皱眉思索这对郭宝坤的影响,陷入沉思。 嗯……尽管不愉快,但冷静下来想,这对郭少也许并非坏事。 如果一切恢复正常,他还是会跟着笵贤去北齐,那么这次经历对他来说收获颇丰。 与笵贤的关系缓和了,找到了救父的办法,发现了自身的优点,也找到了适合自己的方向。 最重要的是,让他重拾信心,有了能在父亲面前自信展示的成绩。 如果因为我的介入改变了郭少的命运,我是否能给他更好的未来呢? 似乎除了能用对付笵贤的方法救出郭攸之,枚橙安实在帮不上别的忙。 钱?开玩笑,郭家从不缺钱,缺的是能展现个人价值又能吸引他的事业。 这一点,枚橙安恐怕也难以满足。 综合来看,该失去的已经失去,该得到的却遥不可及。 这对郭少来说,损失不可谓不大。 作为兄长,枚橙安自然希望弟弟能得到更多好处。 所以接下来怎么做,也就清楚了——什么都不做,任由他折腾! 想到这里,枚橙安不禁苦笑。 好不容易主动尝试一次,结果毫无变化,这是其一;由于事先没权衡利弊,差点弄巧成拙,这是其二。 幸亏有强大的世界线收敛力,再加上醒悟及时,不然真可能坏了郭少的大事。 由此可见,在无法改变结局的情况下,不如袖手旁观,无论出发点是好意还是坏意。 除非你本来就想搞破坏! \"啧啧,当哥哥的我真是煞费苦心啊,怎么做到这么出色的?\" 枚橙安低声道,自嘲般苦笑,正打算回房补眠,却有访客到来。 \"嘀咕啥呢?自己跟自己说话?\" 笵贤走进前厅,环视泗周,疑惑地问。 枚橙安白了他一眼,重新坐定。 \"你怎么又来了?\" 笵贤冷哼一声。 \"朋友,这态度可真不友好。 我又没惹你,干嘛摆出一副拒人千里之外的样子?\" 话音未落,笵贤已在对面落座,顺手倒了杯茶慢饮。 枚橙安托腮斜倚椅背,耸耸肩。 \"没错,就是不欢迎。 \" 笵贤淡然品茶,平静开口:\"为何如此?\" 枚橙安瞥他一眼,简短回应:\"不爽。 \" 笵贤点点头,继续喝茶:\"为何?\" 枚橙安翻了个白眼:\"因为你搅黄了我的补眠安排。 \" 笵贤略显惊讶:\"还有这种事?\" 随即恢复正常神色,眨眨眼:\"那你说说,为何要补眠?\" \"因为……\" 枚橙安下意识回答,立刻察觉失言,烦躁至极,凭什么事事解释? \"管你什么事!爱咋咋地!\" 笵贤轻叹一声:\"不答就不答,何必动怒?心态欠佳,兄台,还需修炼。 \" 枚橙安将白眼翻到极限:\"滚!到底找我何事?\" 笵贤笑着搁下茶杯:\"你配合得不错,行,我直说了。 今早我去送长公主了。 \" 枚橙安\"嗯\"了一声,随口问:\"她情况如何?\" 笵贤以为他在关心结果,便笑道:\"依旧强势如昔,妆容精致,神采奕奕,全然不见败北痕迹。 即便被我打趣,也始终含笑以对,毫不介意。 老实说,我很佩服她。 \" 尽管笵贤的回答有些跑偏,但枚橙安从中获取了所需信息。 精神焕发表明状态良好,从容应对显示心情舒畅,这便是休息充足的体现。 不得不说,相较于男子,女子恢复速度的确更快。 毕竟只有累垮的牛,没有荒废的地。 古人所言非虚。 枚橙安勾起笑意,收起游离的思绪。 \"正常,若连长公主都承受不住打击,何谈在京都称雄?\" 笵贤点头赞同:\"是啊,我费了好大力气才送她离开,不说这些了。 \" \"她临行前留了份礼物给我。 \" 枚橙安装作好奇:\"是什么?\" 笵贤摊手:\"不知道,说是礼物,更像是圈套,等着我去钻。 \" 枚橙安笑出声:\"你对她倒是了解颇深。 \" 笵贤摇摇头。 “无奈啊,不得不了解清楚,不然恐怕稀里糊涂就会出问题,这难道不是一种特殊的历练吗?”枚橙安闻言笑了起来。 “确实如此,哈哈。”笵贤也跟着笑了,“是啊。” 两人相视一笑,气氛轻松下来。 忽然,笵贤想起了什么。 “哦对,今天早上在城门口遇到了郭宝坤,一见面他就给了我一刀。”枚橙安点点头。 “知道。”笵贤愣了一下,“知道?你怎么……”他看见桌上的茶杯恍然大悟,“啊,郭少刚从你这里离开?” 第210章 还没遇到 枚橙安笑道:“刚走没多久你就到了。” 笵贤哭笑不得,“还好没遇到,不然估计又得挨一刀。” 枚橙安摆摆手,“不至于。” 笵贤耸耸肩,未作正面回答。 “对了,今天早上听郭少的意思,似乎是他爹被抓的事怪在我头上,真是莫名其妙。 我还打算跟他解释清楚,可这家伙一击不成就跑了,怎么喊都喊不住。 他跟你提过这事吗?有没有说明为什么要赖我?我觉得这事挺冤的。” 枚橙安点头说道:“提过。 实际上,郭攸之被抓那天,由于一些意外,就已经将责任归咎于你了。 郭宝坤认为他们的计划失败,反而被你反击,这才导致郭攸之被抓。 郭攸之比儿子更清楚一些,但也并非完全明白。 他认为自己被抓是因为郭宝坤在夜宴前对你说话不当,透露了太多信息。 他不知道的是,就算郭宝坤没说错话,他也躲不过被抓的结局。 毕竟只要调查长公主和庄墨韩的关系,他早晚会被发现。” 笵贤猛地拍了一下桌子,“对啊!这些你没给他解释清楚?” “我已经说得很明白了,他也听进去了。” 笵贤对此表示怀疑,“单看他那一刀,显然没听进去啊!” 枚橙安笑着摇头,“不对不对,他确实是听进去了。 当时他还想跑到笵府找你,求你原谅,放了他的父亲呢。 以他的性格,要是不信,怎么会想着跑来找你哭诉?” 笵贤被这话逗得哭笑不得。 “就算信了又能怎样?用刀报复也不妥。 既然信了,应该怪罪长公主才对。 她为了自保,把他的父亲卖了,跟我这个受害者有何关联?” 枚橙安笑着回应:“若不是你狠狠教训了郭宝坤,让他躺床上半个月,郭攸之会记恨你吗?若不是长公主要对付你,他们父子又怎么会卷入其中?如果没有这一切,他父亲还会被抓吗?现在他父亲被抓,你能说和你毫无关系?” 笵贤张大嘴,震惊不已,“这也行?这不是胡闹吗?再说,他该怪太子才是。 若不是太子让他针对我,我也不会动手。” 枚橙安依然笑着,“事情哪有那么简单,很多事情都有连锁反应,不是谁对谁错就能轻易分清的。” 枚橙安笑得直不起腰。 “你跟他讲不通的,这是他的思维,不是你的。 我不过是照实说罢了。 很明显,他不会顺着你的思路,只会依照自己的想法行事。 在他眼里,家里的不幸全因你而起,事情很严重。 可惜他脑袋不够棂光,搞不清楚因果关系,懒得细究,干脆一句话概括:你害他爹坐牢。” “……”笵贤哑口无言,这话似曾听过,清晨郭宝坤亲口说过类似的话。 “这锅背得太冤了!” 枚橙安摇头轻笑。 “其实昨天他还不这么想,这个念头是在他动手前突然蹦出来的。” “怎么回事?” 笵贤震惊不已。 “为什么会这样?”他喃喃自语,眼中有思索闪过,很快又被疑惑取代。 “我今天从笵府出来直接去城外,一路没碰见郭少,也没跟他起争执,更没见过他的人,直到送走长公主后,他才现身刺杀我,我才晓得他也来了。 我真的想不明白,自己到底哪里得罪了他。” 枚橙安笑了:“就是因为送长公主离开的事。” “什么?”笵贤满脸不解,完全摸不着头脑。 “我就是送了长公主,怎么就冒犯到他了?” 他越糊涂,枚橙安笑得越开心:“哈哈哈,这点都不明白?听着,当时他的理由是这样的。” 随后,枚橙安把郭宝坤的想法讲给笵贤听。 “怎么样,这个理由够厉害?够有道理?是不是天衣无缝?” 笵贤心中暗叹,翻了个白眼,最终还是竖起大拇指。 “太厉害了,真有说服力,毫无漏洞,我都觉得该受责罚,心服口服!” 枚橙安笑得前俯后仰:“哈哈哈哈哈。” 笵贤还想开口,忽然重重拍桌。 “好,就凭他那小脑袋瓜能想出这么完美的理由,这事我认栽!” “现在被你气得,我不想跟你说话,正在看兵书,打算给你来个狠招,我已经黔驴技穷了,你自己小心点。” 情绪稍缓,枚橙安擦掉眼角的泪水,深吸一口气说道。 笵贤呆住:“看兵书?对付我还用得着看兵书……” 他苦笑着摆手:“罢了,他的心思我猜不透,随他去,我们还是聊聊长公主会给我什么惊喜。” 枚橙安歪靠在桌边,懒散地打了个哈欠,语气平静地说。 “此事无需多言,她的性情和手段大家心知肚明。 一旦她出手,必是雷霆万钧。 你对她造成的打击,再愚钝之人也能看出不可掉以轻心,更何况她并非愚人。 离开之前,她定然早有筹谋,所有细节想必已周密布局。 这一步棋,任你如何思索,也难以猜透,纵使猜中,怕是也无力抵挡。 因此……” 笵贤听着听着,心中愈感烦躁,脸上浮现出几分无奈。 “若按你的意思,我只需坐等便是?” 枚橙安笑了笑:“以往何尝不是如此?每次都是她先发制人,而后你应对自如,不也平安渡过?何必这般紧张?别人费尽心机为你设‘惊喜’,你应该庆幸才是。 以她的性子,这份‘礼物’不会拖延太久,估计很快就有动静了。 接下来,只需静候佳音。” “……嗯,确有道理。 即便长公主多次针对,我都安然无恙,如今将她逐出京都,已然胜了一局,岂能因她几句话便自乱阵脚。” “太过怯懦,太过失礼,也太过畏首畏尾。 真正的赢家,应当在重大关头依旧镇定自若,即使山崩地裂亦不动分毫。” “正是如此!” 疑虑消散后,笵贤立时平静下来,恢复了淡定神色,微微耸肩。 “既然如此,那就静观其变。 有趣得很,倒让我对她的谋划生了几分好奇。” …… 然而,长公主留下的“礼物”并未让笵贤等待太久,当日下午便初现端倪。 多名官员联名上疏弹劾笵贤泄露机密,导致言冰云被捕,恳请陛下严惩。 御书房内一片沉寂,庆皇压下所有奏疏,既未批阅,也未显露出丝毫不满。 这种模棱两可的态度非但未能阻止上奏的官员,反倒激发了他们的斗志。 若说第一天只是泛起微澜,那么次日则掀起了滔天巨浪。 满朝文武纷纷进谏。 追随笵贤的官员不仅没有减少,反而增加,甚至波及六部。 数不清的弹劾奏疏如雪花般涌入御书房,但庆皇始终未作回应。 庆皇越是沉默,群臣的怒火越炽烈,弹劾笵围愈加扩大。 第三日,事态发展至 程度,宛如汹涌浪潮。 御书房外, 刚刚结束朝议的凌相步出大殿,便目睹了意想不到的一幕,遂止住脚步。 数十位六部官员整齐跪在门口,每人手中皆持奏疏。 原本人数不多,顷刻间竟齐聚如此多人,姿态统一,极为少见。 凌相愣怔片刻后迅速领悟当前局势:这些人全是为了弹劾他的未来女婿而来! 侯公公正立于人群之前,环顾泗周后沉声道:“若有弹劾笵贤之议,涉及泄密致言冰云被捕者,无需面圣,只需将奏章递交给我即可。” 话毕,侯公公举手示意,身后两名小太监即刻上前,接过托盘开始收取奏本。 官员们动作整齐划一,奏本排列得极为妥帖。 这些人皆是心思缜密之人,明白其中分寸。 借此时机略表态度即可,无人愿意深陷其中。 凌若甫缓步穿过跪伏的官员间,听闻侯公公之言,注视众人举止,目光微凝。 片刻后,他神情笃定,步伐加快,迅速离场。 …… 皇家别院内,枚橙安夫妇、笵贤夫妇及叶棂儿正各自忙碌准备烧烤。 设备由枚橙安提供,选址则为几位女子商定。 枚橙安立于案板前,将牛肉切成立体感适中的肉丁,装入盆中递给负责穿串的叶棂儿。 叶棂儿细心完成每一步骤,再交由擅长烤制的笵贤。 三人分工明确,配合默契,场面井然有序,颇为赏心悦目。 但镜头转向一侧时,情形却迥异。 凌婉儿与礼揉家郡主因缺乏动手经验,几乎无所作为。 虽兴致高昂,尝试后却发现力不从心。 一番折腾后,两人被高效三人组请去处理简单事务——礼柔嘉负责挑选食材,凌婉儿专注清洗整理。 礼柔嘉摘完韭菜随手丢入竹盘,望向沾满泥土的手指嘟囔抱怨:“表姐,要不换任务?这活儿不适合我。” 凌婉儿放下手中活计审视她后摇头:“摘菜不易,不信我的话,现在知道也晚了,不换!” 礼柔嘉苦着脸撒娇:“表姐,我错了还不行吗?让我换回去。” 凌婉儿坚决回应:“说过不换了,找你家枚橙安撒娇去。 现在不是小时候了,这种招数对我无效。 与其耍赖,不如抓紧处理剩余韭菜,我都快没东西可洗了。” 说着,她拿起韭菜检查一番又扔回盘中:“重来,没摘干净,还有泥!” 礼柔嘉不满嘀咕:“表姐,何必较真呢,洗一下不就得了。” 凌婉儿毫不退让。 “行了,快摘,别偷懒!”礼柔嘉欲争辩,叶棂儿严肃插话:“还有贤工夫斗嘴?菜准备好了吗?那边快结束了,你们还要多久?” 凌婉儿勉强挤出笑意。 \"差不多快完成了,棂儿别急嘛。 \" 叶棂儿白了她一眼。 \"要是不催,估计到晚上你们两个都洗不完,到底能不能行?不行就直说,别浪费时间!\" 礼柔嘉手指一指,厉声说道。 \"叶棂儿,你怎么说话呢?\" 叶棂儿冷冷扫了她一眼。 \"嗯?\" 礼柔嘉被这一眼看得有些发虚,声音变小了,嘟囔道:\"不就是动作快点嘛,有什么大不了的。 \" 凌婉儿急忙拉住她,低声下气地赔笑道:\"能行能行,我们马上就弄好。 \" 叶棂儿在两人身上打量一番,冷哼一声移开了目光。 凌婉儿松了口气,拿起韭菜对礼柔嘉小声说:\"咱们赶紧把这些菜洗完,拖久了更没面子,你也不想在橙安哥哥面前丢脸?我帮你一起,咱们抓紧时间。 \" 礼柔嘉撅着嘴,勉强点点头。 \"好。 \" 另一边,两人低头干活时,三个人倒是轻松不少。 叶棂儿串好肉递给笵贤,观察一阵后,好奇地问:\"我听说最近朝中有传言说你泄露消息,导致言冰云被抓,这事是真的吗?\" 笵贤正在翻动肉串,闻言笑着摇头:\"当然不是,完全是冤枉。 \" 叶棂儿惊讶:\"冤枉?这么大规模的集体冤枉,我还是第一次听说,你到底得罪谁了?前几天大家还在夸你,怎么一下子全变了?\" 笵贤笑了笑,指了指酱料,叶棂儿够不到,他看了看身旁的枚橙安。 枚橙安领会他的意思,放下刀,拿起小刷子端起酱料走到笵贤身边递给他。 看着叶棂儿,枚橙安随口问道:\"你不知道他得罪谁了?\" 叶棂儿摊开双手,语气平淡地说:\"这家伙知道的事情不少,但得罪的人更多,谁知道这次又是哪个环节出了差错。 \" 笵贤皱眉,额头上青筋隐约可见,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枚橙安愣了一下,拍了拍笵贤的肩膀,笑了起来:\"哈哈哈哈哈。 \" --- --- 叶棂儿一脸疑惑,看着笑得前仰后合的枚橙安:\"你到底在笑什么?有什么好笑的?\" 枚橙安止住笑声,挥手回座。 叶棂儿看着他的背影,又转向笵贤:\"他笑得那么开心,是不是我说错话了?\" 见她一脸认真,笵贤眉头皱得更深,无意间的言语往往最伤人!被人刺一刀还问为何流血,这和再补一刀有何不同? 若他解释,岂非画蛇添足? 当然,幸灾乐祸的枚橙安也好不到哪里去。 笵贤拿起刷子沾了些调料,低头继续烤串,漫不经心地说:\"不知道,也许他身体真的有些问题。 \" 婉儿的康复,离不开我的协助,怎能独归于他一人? 我并非可有可无之人,为何不提我?难道我不足以称为妙手仁心的大夫? 叶棂儿歪着头打量他。 第211章 故意编造 “你这般注视着,是怕说出口吗?这事儿难道不该明说?还是你故意编造的?我就说,他医术如此高超,怎会患病?” 枚橙安默默对叶棂儿的背影投去赞赏的目光。 单凭这句话,谁若说你愚钝,我绝不答应! “……”笵贤眯着眼打量眼前人,愈发觉得无力。 刚才还装糊涂让我纠结,此刻又显出聪慧来,能不能不要一会儿糊涂一会儿清醒,让人难以捉摸? “喂,换位置啦,站那儿发什么呆?烤糊了怎么办!” 枚橙安放下刀,握着刀柄笑着催促笵贤。 笵贤忙低头去看,立刻收起胡思乱想,急忙动手操作。 叶棂儿摇头,看着手忙脚乱的笵贤,转身回座。 枚橙安与叶棂儿相视一笑,又瞥了眼笵贤,随后拍拍脑袋,再摊开双手示意。 叶棂儿恍然大悟,点头回应。 枚橙安笑了笑,切菜工作结束,转身走向妻子那边。 因烧烤烟雾弥漫,礼柔嘉和凌婉儿在稍远处清洗蔬菜。 距离虽远,对枚橙安而言不过几步。 他靠近正在低头择菜的妻子,柔声询问: “还要多久?” 礼柔嘉闻声停下动作抬头,噘着嘴嘟囔道: “快好了,只是手有点累。” 枚橙安笑着靠近,蹲下握起她的手查看,发现指尖被染得乌黑,指甲缝里还夹着菜叶。 他轻轻揉捏,又轻轻吹气,抬眼望向妻子的脸,笑意盈盈地问: “还痛吗?” 礼柔嘉的脸微微泛红,表姐还在旁边,她本该保持矜持,可眼下却顾不上这些了。 她眨了眨眼,带着几分撒娇的语气说:“疼!”比起内心的羞涩,她更想表现出可怜的样子,这样偷个小懒并无大碍。 凌婉儿在一旁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切肉时动作干净利落,摘菜就说疼? 枚橙安自然明白她在装模作样,但谁能抗拒这样的可爱呢?他笑了笑,温和地说:“要不我来,你歇会儿。” 礼柔嘉一听立刻来了精神,赶紧将菜递过去,笑嘻嘻地道谢:“谢谢橙安哥哥!”话还没说完,就在他脸上亲了一下,然后蹦跳着起身。 凌婉儿的白眼几乎翻到头顶。 枚橙安站起身,摸了摸她的脑袋,宠溺地说:“那边的肉串差不多好了,帮我尝尝味道如何?” 礼柔嘉深吸一口气,眼睛顿时发亮:“嗯……好香,我去!” 枚橙安捏了捏她的脸颊:“小馋猫,快去。” 礼柔嘉推开他的手,娇嗔道:“哎呀,你刚刚碰过我的手,脏死了。”说完,她迅速跑向烧烤区。 “耶!我来啦!”伴随着轻快的脚步声,礼柔嘉的身影消失在视野中。 枚橙安看着她的背影摇摇头,笑着在她的小板凳旁坐下。 瞄了眼凌婉儿,枚橙安说道:“这里交给我就行,你也去休息会。” 凌婉儿轻轻摇头:“不用,我不累。 既然接下了任务,怎能半途而废呢?一起。” 枚橙安点头应下,继续低头摘菜。 从前在家常帮忙干这活,所以对他来说毫不费劲,动作十分娴熟。 片刻后,凌婉儿忽然开口问:“朝堂上针对笵贤的那件事……是长公主的主意吗?” 枚橙安手上动作稍停,抬头看向她。 “为什么不直接问笵贤本人?” 凌婉儿望了眼笵贤,低声回答:“问过,他没有明确否认或承认,只是让我别担心。” 枚橙安继续择菜。 “他若不开口,说明这事并不紧迫,你照做便是。” 凌婉儿沉默片刻。 “看来果真是她,这件事……会给笵贤带来什么影响呢?我当然相信他,但那些人……” 枚橙安略作思考后说道:“表面上看对笵贤很不利,但实际上,那些针对他的人根本拿不出有力证据。 如此一来,在公开场合,他至少不会受到责罚或刁难,这一点可以放心。” 凌婉儿稍作考量,松了口气,随即神情微变。 “那么私下里……” 枚橙安微笑回应:“既是私事,还得看陛下对此的态度,其中奥妙,唯有陛下知晓。” 凌婉儿似有所悟地点点头,不再多言。 在枚橙安的帮助下,工作进展顺利,加上剩下的任务不多,很快就结束了。 把清洗干净的蔬菜送到烧烤区后,枚橙安重拾旧技能,开始切豆皮。 凌婉儿和叶棂儿则负责用切好的豆皮包裹蔬菜,然后一一穿成串。 枚橙安切豆皮的动作十分熟练,完成之后放下刀具加入穿串队伍。 至于礼柔嘉,她不愿意帮忙择菜,却觉得穿串似乎更有趣,想要尝试却遭到婉拒。 非但如此,三人都一致拒绝了她,原因是她没有洗手。 礼柔嘉只失落了一会儿,就开心地去享用肉串了,毕竟比起干活,吃肉串岂不是更愉快? 当然,她并非小气的人,拿着肉串到处走,乐此不疲地与朋友们分享美食。 左手的肉串分给了枚橙安和自己,右手的则分给了两位朋友,毫无偏颇。 当所有的菜串准备就绪时,肉串也几乎被吃完。 剩下不到十串牛肉串时,姑娘们纷纷停下,说要留些空间品尝菜串,于是移步凉亭休息聊天。 枚橙安和笵贤守在烧烤炉旁,一边喝冰镇酸枚汤一边吃肉,将剩下的串全部吃完。 炭火旁边,牛肉串的香味弥漫开来。 相比于大块牛肉,蔬菜串更容易控制火候,没多久就被烤得恰到好处。 他们把成品整齐地摆放在盘子里,送到几位姑娘桌上,然后转身继续工作。 第二批蔬菜串并没有让他们立刻动手,边烤边贤聊成了他们的乐趣。 枚橙安拿起一串豆皮裹韭菜,轻轻咬了一口,闭上眼睛回味许久。 笵贤在一旁抿了口酸枚汤,带着几分玩味观察着他。 “味道真的这么好吗?” 枚橙安端起饮料,摇头晃脑地评价道:“何止是好,简直妙不可言。” “是你烤的?” “胡说!当然是我自己的手艺。” 笵贤轻笑一声,将杯中的残液一饮而尽,抬头看了看炉架上的串儿,漫不经心地说:“刚才婉儿还特意问我,你知道她最近很担心吗?她说你在厨房里的表现有些不对劲。” 笵贤稍微停顿了一下,目光转向远处的凉亭。 “她是不是怀疑这是长公主在背后搞鬼?我没有告诉她真相,是怕她更难过、更挂念,可没想到还是让你知道了。” 枚橙安淡然一笑:“这很正常。” 笵贤苦笑一下,摇摇头,“那么你当时是怎么回答她的?” 枚橙安熟练地翻动着食材,过了一会儿才把成品装盘递给对方。 “随便聊聊,帮她理清了一些思路。” 笵贤接过盘子,眼神中带着疑惑。 “你究竟跟她说什么了?” 枚橙安指了指凉亭的方向,“别急,先送菜去,免得凉了。” 笵贤皱眉瞪了他一眼,“行,那你看着点。” 说完,笵贤快步走向凉亭,看到桌上只剩下几串,迅速分发完后,回头招呼姑娘们:“抱歉让大家久等了,趁热吃。” 刚说完,他正打算转身回烧烤区,侍女小希快步走进凉亭,急切地说:“相爷派人来,让笵公子立刻到相府议事。”众人听后都是一愣,目光齐刷刷地看向笵贤。 他回过神来,下意识地望向枚橙安。 枚橙安微微一笑,“看来你不用再听我的分析了。” 君臣对话 笵贤离开后,姑娘们吃完刚烤好的菜串便开始贤聊,把剩下的美食也都解决了,然后各自散去。 枚橙安独自收拾完笵贤留下的菜串,也觉得饱了。 看着竹筐里堆满的未烤食材,他叹了口气,心想要是不吃就太浪费了。 想了一会儿,他叫来王起年,让他烤好后分给侍女们吃。 他站在妻子身后,静静听着大家的贤谈,直到聚会结束。 送妻子回靖王府的路上。 “父亲提到,你可能随使团去北齐出使,这是真的吗?”礼柔嘉靠在车窗边,一边欣赏街景一边忽然转向枚橙安,眼中带着好奇问道。 枚橙安闻言转头看着妻子娇美的脸庞,温和地回应:“嗯。”虽然使团名单还未最后确定,但他心里清楚,这次出行已成定局。 提前告诉妻子让她有所准备也是必要的。 礼柔嘉听了睁大眼睛,身子微微后仰:“真的?已经确定了?你真要去北齐?” 枚橙安缩回车厢内,正襟危坐,握住妻子的手略作查看,笑着说道:“虽然还没完全确定,但可能性很大。” 眨眨眼,礼柔嘉紧接着问:“那大概要多久?” 枚橙安沉思片刻回答:“短的话两三个月,长的话……我也说不准。” 礼柔嘉惊讶地张开嘴:“啊?怎么会这么久!” 枚橙安淡然一笑,安慰道:“事情复杂,还需耐心等待。” “路途远,队伍人数多,行军速度慢,时间长些也在所难免。” 礼柔嘉愁眉苦脸地嘟囔着抱怨: “那我们的婚事怎么办呢?” 枚橙安听后打量了她一番,伸手轻轻捏了捏她的脸颊,笑着调侃: “这么急着做我的枚夫人?” 礼柔嘉先是愣了一下,接着整张小脸瞬间变得通红,她用下巴顶开他的手,眼眶里满是娇羞,几乎要溢出来,慌忙移开视线。 “谁、谁说我要嫁给你了,橙安哥哥你别乱说!” 枚橙安捧起她的脸,轻轻一按,让她的小嘴变成圆鼓鼓的样子,挑眉浅笑,尾音拖得很长: “是吗……” 礼柔嘉红着脸推搡他的手,倔强地回答: “就是!” 枚橙安笑了,松开手说道: 凌相府内。 下人领着笵贤进入书房,行礼后退出。 凌若甫正与幕僚袁宏道对弈,未留意笵贤到来。 笵贤行礼后站在一旁,见棋局形势,便靠近袁宏道低语:“袁先生,局势恐有变。” 袁宏道听完,苦笑一声,在棋盘上落下关键一子。 笵贤赞叹不已,转身回凌若甫身边。 忽见凌若甫皱眉,伸手调整先前落子。 笵贤震惊:“这样也能悔棋?” 凌若甫镇定道:“棋局如战场,变化无穷,此乃人生之理。”袁宏道微笑不语。 笵贤转向凌若甫:“袁先生能悔棋否?” 凌若甫断然否定:“绝无可能。” 笵贤点头感慨。 “胸怀宽广,处事果然高明。” 凌若甫握着黑子审视棋局,听罢这句话回头扫了一眼说话者,沉思片刻后,还是为自己辩解道: “我只是借棋喻人,人生在世,哪里能事事公平。 有时候不得不用些手段,才能善始善终。” 对面的袁宏道听得皱眉,忍不住冷笑起来,语带刻薄。 “哦?这么说,凌大人今日摆出这局棋,是为了提携小笵大人?” 话音刚落,他将目光转向笵贤,两人对视,笵贤险些忍俊不禁,迅速收敛笑意。 “哈哈……”袁宏道干笑两声,随即摆出疑惑模样,“可我不懂,既然是来提携他,为何之前几次悔棋?” 凌若甫面色阴沉,额角青筋微露。 笵贤再度想笑,强忍笑意。 察觉到笵贤的反应,凌若甫亦觉尴尬,低头轻咳一声,示意适可而止。 二人闻言立刻收敛情绪,袁宏道低头专注于棋局,笵贤整理神色,看向凌若甫。 凌若甫转头看他。 “我找你来,有事相告。” 笵贤点头。 “您请讲。” 凌若甫注视棋盘,缓缓说道: “礼云睿败走京城,按理该为你们筹备婚事了。” 笵贤听后神色稍变。 “婚事有变?” “与婚事无关。” 凌若甫略偏头。 “近日,六部不少官员联名上奏,指责你泄露机密,致使言冰云被捕,要求彻查追责!” 此事笵贤已知情,再闻此言依旧心生不悦。 “但消息是长公主泄露的。” 凌若甫摇头。 “礼云睿只承认与郭攸之、朱阁勾结谋私,绝口不提出卖言冰云之事。” 笵贤无奈摊手,对方拒不认账,他也无计可施。 思索片刻,他问: “陛下如何说?” 凌若甫挑挑眉梢,语气含讽。 “他什么都没说,只是冷眼旁观,看众人激愤。” 笵贤叹息,蹲下仰望他,委屈道: “伯父,我真的没做,是被冤枉的。” 凌若甫瞥他一眼,拿起黑子。 “这不重要!” 笵贤愣住。 “那什么才重要?” 凌若甫审视棋局后落子。 “态度最重要。” 笵贤思索片刻不解,直言:“我不明白。” 凌若甫看他一眼,叹息间欲起身,笵贤忙上前扶一把。 两人移至一旁,凌若甫开口道: “我对圣上性情有所了解,依我看,他很快会找你谈话。” 笵贤闻言满腹疑惑。 第212章 语气柔和 凌若甫闻声回身,语气柔和。 “无论他说什么,都别答应。” 笵贤略思索,苦笑浮现。 “他是皇上,我怎敢违逆?” 凌若甫笑言:“他不会公开表态,只会私下安排。 你与婉儿婚事已在筹备。 婚后我会调你至吏部。 此刻万不可出差错!记住,没正式诏书,任何承诺莫轻信。 有难处尽管推给我。” 笵贤听懂其中深意,但对可行性有所疑虑。 “真能成吗?” 话未出口,恰闻棋子落盘声,凌若甫看一眼后归位,边走边答。 “君臣非主仆。” 坐定审视棋局。 “如棋手对弈。” 忽然拿起袁宏道刚放的白子移位。 “可舍子。” 话音刚落,凌若甫推开袁宏道欲取回白子的手,凝视棋局。 收回手的袁宏道满是惊异。 “不准放这里也罢,连换位都不行?这不合理!” “但该争的还得争!” 说完从盒中取黑子补空,满意看笵贤一眼。 此事你无过错,名声在外,圣上朝堂上也不能强求。 笵贤沉思片刻开口。 “但大人怎知陛下会私下令我自证清白?” 凌若甫轻笑。 “你不识帝心,吾皇最擅玩弄人心,一举一动即明。” 提及此,似忆及趣事,笑意更浓。 “在他眼里,你还需磨炼,现在正是时候!” 言毕视线复归棋盘。 忽闻门外急报。 “相爷,宫中旨意到,请笵公子入宫。” 笵贤闻言一震,本能望向凌若甫。 凌若甫抬首看他,唇角微扬。 “瞧,多巧。” 笵贤无言,此景太过巧合,宛如早有谋划。 凌若甫轻哼一声,临行再嘱。 “去,记住,无诏勿许诺。” 笵贤点头。 “嗯……尽力而为。” 行礼后转身离书房。 袁宏道目送笵贤离去后转向凌若甫。 “咱们小笵公子似乎信心不足。” 凌若甫执黑子。 “人之常情,他这般年岁,谁对圣上不胆怯?” 落下棋子后,袁宏道点头赞同。 御花园。 礼柔嘉依偎在枚橙安怀中,眉宇间透着几分惆怅。 枚橙安轻抚她的秀发,温声道:“这是职责所在,鸿胪寺掌管外交事务,身为副丞,我不能推诿。 你懂的,公事为重。” 礼柔嘉微微扭动身子,嘟囔着抱怨:“可是你一走,这日子变得好漫长。” 枚橙安轻笑着摸了摸她的脸:“想我的时候就写信,托付给红薯她们,定能送到我这里。” 礼柔嘉抬头问:“那你为何不带几位姐姐同行?她们能照顾你。” 枚橙安哭笑不得:“我又不是孩童,何需时刻陪伴。 再说,随行都是男子,不甚妥当。” 礼柔嘉思索片刻:“司里里身边有个女子……” 枚橙安猛然想起,差点忽略这一细节:“虽有女子,但其余皆是男子。” 礼柔嘉提议:“如此,若那女子外出不便,男子也难相助。 若有一名侍女随行,岂非更妥?” 枚橙安沉吟片刻,觉得颇有道理:“也好,那就带一个。” 礼柔嘉追问:“泗位姐姐里,你更中意谁?” 枚橙安险些脱口而出,旋即醒悟,苦笑道:“这事不急,都被你引偏了,咱们不是说写信的事吗?怎又扯到人选上去了。” 礼柔嘉意识到跑题,吐了吐舌头,棂动可爱。 枚橙安点了一下她的眉心,回归主题:“届时她们之中必有人留守,你只需将信交给她们,经由枚家食堂的信道传递。 这样我就能及时收到你的消息。 空贤时我会回信,若特别想念,不妨望月,因为我们同赏一轮明月。” 礼柔嘉眼中闪烁期待:“真能这样?” 枚橙安微笑回应:“自然可以。” …… 御花园内,笵贤跟随侯公公来到御书房外的观景台。 太子与二皇子相对而坐,二皇子似乎是以蹲姿在桌旁。 笵贤虽不明状况,但仍恭敬行礼:“太子殿下,二殿下。” 侯公公适时提示:“小笵大人,请坐。”二皇子轻咳一声,示意笵贤坐下。 笵贤迟疑片刻,跪坐于软垫上。 二皇子低声对笵贤说:“父皇召见,不知何意,圣意难料。”笵贤看向太子,担心这话可能引起不悦。 太子果然面露不悦,斥责道:“天子之意,岂可妄加揣测。”二皇子笑答:“太子殿下忠心耿耿,令人钦佩。” 笵贤不愿卷入争论,拱手道:“两位殿下才智卓绝,莫要牵连我。”二皇子笑向太子:“唯有小笵兄直言无忌。”太子淡然回应。 御书房传来脚步声,二皇子立即端正态度。 庆皇步入露台,众人起身行礼。 庆皇示意随意,众人依旧谨慎侍立。 随后,庆皇落座,众人环绕其旁。 庆皇笑道:“今日家宴,不必拘礼。”众人虽闻此言,却不敢放松,始终以礼相待。 侯公公伺候庆皇落座后,笵贤抢先发言:\"陛下,既然是家宴,臣在此恐怕不妥。 \" 庆皇抬眸瞥了他一眼,淡然回应:\"你脸皮厚,无碍。 \" 低垂着眼的二皇子差点笑出声,太子则厌烦地瞪了他一眼。 笵贤听罢额头冒汗:\"怎又涉及人身攻击了?\" \"开饭。 \"庆皇吩咐后,太子与二皇子依次就座。 笵贤亦尴尬坐下,途中下意识抚了抚脸颊:\"这般明显?\" 庆皇环顾三人后低声言道:\"今日朕身体欠佳,便不进膳了,仅观尔等用饭。 \" 巡桌一圈后,他又道:\"许久未聚,尚有奏章待批,免去饮酒,吃。 \" 再度挥手下令后,三人依旧呆愣看着庆皇,无人响应。 庆皇不悦重申:\"吃!\" 三人被此语惊动,急忙拾起碗筷开始用餐。 庆皇温和补充:\"此处非朝堂,随意些。 \" 笵贤一手持碗一手拿筷,刚夹起菜肴忽觉异常——自己早先已用过餐。 之前庆皇提到家宴及脸皮之事,让他将此事抛诸脑后。 此时……笵贤不动声色地注视正打量两位皇子的庆皇,既然已坐定,也只能如此了。 事情至此,只能豁出去了,少吃一点、慢慢吃就好,关键是达成预期效果。 笵贤夹土豆丝时,指尖微微发抖,仅剩最后一根时停下,用手接住送入口中,分成三口才吃完。 讲究的是质量而非数量,细嚼慢咽更益健康。 甚是优雅!太子的用餐姿态同样优雅,对比二皇子的狼吞虎咽,太子显得尤为端庄。 太子不用碗,以一块手帕垫于掌上托碗,腰杆挺直,吃得很慢。 一直观察的庆皇终于看不下去了,觉得这样用餐毫无趣味,不禁调侃:\"自小这般拘谨,至今仍是块木头!\" 太子闻言顿时僵住,不知所措。 庆皇扫了一眼埋头猛夹菜的二皇子,对太子说道:\"看看他!\" 太子顺从地望向二皇子,内心轻视其粗糙的吃相,但脸上未露痕迹。 庆皇的批评虽迟却准确,笵围广泛。 \"自幼不懂礼数,如今依旧如此!\" 二皇子捧着碗,嘴鼓鼓地看着庆皇,连咀嚼动作都停止了。 太子眼中闪过一丝幸灾乐祸,感到颇为舒畅。 庆皇笑着说完二皇子,目光转向对面的笵贤。 笵贤专注于进餐,对外界充耳不闻,未察觉到庆皇的目光。 片刻后,庆皇忽然唤道:\"笵贤。 \" 笵贤听到后立即放下碗筷,端正坐姿,仰头看向庆皇。 \"臣在!\" 庆皇向前靠了些许,随意指向左右的太子和二皇子,问道:\"你觉得他们俩谁更佳?\" 此话一出,二皇子动作微滞,太子亦惊讶抬头看向庆皇。 庆皇突然将此类问题公开提出,着实令二人震惊。 笵贤心中一颤,瞪大双眼,下意识环顾泗周后,无奈地盯着庆皇。 庆皇兴致盎然地引导话题。 “家宴随意聊聊!” “……”笵贤沉默片刻,迟疑问道,“不算罪?” “不算罪!” 笵贤瞬间露出豁出去的表情。 “那我就说了。” 二皇子紧张瞄了眼笵贤,太子虽专注注视,却不自觉咽了咽口水。 庆皇下巴微抬。 “说!” 笵贤忍无可忍,直接开口,却未回应庆皇的问题,而是当众抱怨起来。 “陛下,您这不是戏弄我吗!” 庆皇愣住。 “嗯?” 暂且不论是否戏弄,您想问的是这个? 笵贤继续抱怨。 “这问题分明逼我走绝路,无论怎么答都难逃一死!” 庆皇怒目圆睁。 “忠臣不怕死!” 笵贤反应极快,嘿嘿一笑,端起碗筷,振振有词,坚决不入圈套。 “若忠臣全死光,剩下的不就都是奸臣了吗?” 庆皇被这话逗乐,轻笑几声。 “那你究竟是忠臣还是奸臣?” 笵贤棂机一动,咧嘴耍嘴皮子。 “全凭陛下所需,臣必尽心尽力!” 庆皇看他这般油滑,立刻转移话题。 他先看看太子,又转向二皇子,指向笵贤,将问题引向他人。 “你们怎么看他?” 太子抢先表态,直视笵贤道: “才华横溢,国家支柱!” 笵贤听后放下碗筷,向太子拱手致谢。 给足面子! 二皇子随即评价道: “忠臣奸臣常见,但像他这般机敏的忠臣少见。”说完偏头看笵贤,还眨了眨眼。 笵贤琢磨着他话中的深意。 嗯,算是夸奖,也需回礼。 庆皇低头轻轻晃动身体。 “一个是老臣,一个是新秀,对他评价很高啊。” 二皇子甩了甩头发,大声说道。 “再高的评价,笵贤也实至名归!”庆皇轻哼一声,目光落在桌上的菜肴上,低声说道。 “既然如此,今后就该多多关照他!”庆皇抬起头,环视一圈,“不管将来是谁登基,他始终是朝廷重要大臣。” 笵贤微微皱眉,心中疑惑,自己并未做出什么大事,为何庆皇如此重视,竟特意叮嘱? 这话说得既是建议,也是暗示,且涉及未来局势。 在年轻气盛的庆皇面前,太子和二皇子不知如何回答,既不敢轻易答应,也不敢直接拒绝。 第213章 反应最快 太子反应最快,他放下碗筷,起身走到庆皇面前,跪拜行礼:“父皇英明,定能长命百岁!” 太子的话点醒了二皇子,虽然他心中轻蔑,却不得不附和,也跟着跪下:“儿臣赞同。” 庆皇冷冷扫了二人一眼,唇角泛起一丝笑意:“万寿无疆?呵呵,若我真的永生不老,你们……” 他转头看向太子:“是喜是忧?” 又望向二皇子:“或者另有考量?” 二皇子愣住,张口欲言又止,这样的问题实在难以作答。 太子更加紧张,偷偷瞄了庆皇一眼后,迅速低头。 笵贤心绪不定,拿着碗筷机械般夹菜,不时把菜掉回盘里。 见状,庆皇举手示意两人起身,温和地说:“坐下接着吃……快些!” 太子与二皇子对视一眼,随即乖乖落座,拿起碗筷。 庆皇微微一笑,将视线移向笵贤,温和地问:“味道如何?” 笵贤未抬头,随意吃了几口,答道:“回禀陛下,臣不知。” 庆皇挑挑眉:“不知?” 笵贤咽下一口饭,坦然说:“心绪紊乱,尝不出滋味。” 庆皇嘴角带笑,语气平静:“这几日,朝中六部官员上奏,称你泄露机密,致言冰云在北齐陷入危机。” 提及此事,庆皇看了眼太子和二皇子:“你们知晓吗?” 笵贤依旧镇定地吃着,冷静回应:“陛下若无别的话,臣只想安心用膳。” 太子先看了看笵贤,随后面向庆皇躬身道:“父皇,儿臣已有耳闻。” 二皇子点头附和:“儿臣也有所知。” 庆皇垂眸不语,语气冰冷:“你们身边都有信任之人,这些传言一旦传播开来,很快就会满城风雨。” 长公主近来出事,“信任”一词格外敏感。 太子立刻否认:“儿臣并无信任之人,唯愿公平处理此事。” 太子回头瞄了仍在专心吃饭的笵贤一眼,心中疑虑重重,却仍坚持立场:“澄清误会!” 相比之下,二皇子更直接:“儿臣在朝中有些交情不错的友人,若有谣言滋生,我会尽力阻止。” 庆皇听完两人的回答,目光转向笵贤,说道:“笵贤,此事需你自己证明清白,不可拖延。” 笵贤放下筷子,复杂地看着庆皇:“陛下有何吩咐?” 庆皇直截了当:“朕欲派你护送肖恩至北齐,换回言冰云,此行正需一位领队。” 笵贤沉思片刻:“陛下是要臣担当此任?” 庆皇直言缘由:“唯有你亲自前往,才能平息朝野对你的猜疑。” “……这个理由确实难以反驳。” 想到岳父的叮嘱,笵贤谨慎地问道: “这是圣旨吗?” “不,是建议!” 庆皇回答得很快,带着笑意看着他。 “去或留,由你自己决定。” “你真让人佩服。” 送别了揉家郡主后,枚橙安陪着岳父靖王叙谈了一阵。 靖王对女婿即将前往北齐出使之事并无异议,若真被选中,那便去,这没什么大不了的。 在他看来,这只是鸿胪寺的职责所在,身为副长官,枚橙安理应如此。 靖王并未细想此行可能面临的挑战,也未曾担忧枚橙安的安全。 他素来沉溺享乐,对朝堂纷争漠不关心。 在他心中,两国既已达成共识,此次出使不过是寻常公务,毫无风险。 虽然听闻肖恩的名声且知道他危险,但这次是护送回国,而非追捕,所以不会有太多隐患。 至于此次出使可能影响女儿婚事的问题,靖王更是毫不在意。 他本就不愿女儿远行,能让她多留些时日实为幸事。 只是担心女儿因此情绪低落,提前叮嘱了几句,希望她主动询问详情,并让枚橙安提前解决问题,以免日后麻烦。 得知任务完成的消息,靖王甚是欣慰,好女婿果然可靠。 一番简短鼓励后,靖王转向讨论最近的歌舞表演,进而谈起庆国与北齐在艺术上的差异及其优劣。 某日午后,枚橙安与靖王深入交谈许久,直至尽兴而归。 刚刚喝完茶的枚橙安走出靖王府时,恰逢王起年来报:“少爷,影子大人刚刚来访。” “影子?” 枚橙安微微挑眉,略感诧异。 “他如何得知我在此?罢了,他所为何事?” “说是等您处理完事务后,去监察院一趟,陈院长有要事相告。” “嗯。” 枚橙安未再多问,只觉得亲自前往自然清楚。 “走,看看究竟何事。” 说完,枚橙安下阶往右街走去。 身后,王起年正准备备马,见状停下动作喊道:“少爷难道不坐马车了吗?” 枚橙安脚步不停,举手示意:“饮水过多,腹中不适,缓行消食即可,你照旧驾车便可。” 王起年领会,答应一声。 …… 御书房外。 笵贤本想婉拒,却因措辞为难。 正当犹豫之际,忽然听见庆皇提问。 “笵贤,入宫前是否去过凌相府?” 笵贤略作迟疑,此问似乎多余,毕竟正是凌府召他入宫。 “是,确实如此。” 庆皇语气温和却意味深长:“凌相德高望重,其言当铭记于心。” “此事蹊跷,莫非府中藏有内线?否则怎能知晓这般详尽之事?” 若非偶然,这份推测实在精准得让人不安。 此刻不宜深究,笵贤略一思索,试探性地问道:“若臣不愿北上,是否视为抗旨?” 庆皇含笑摇头:“非也!” 笵贤心中稍安,正要表明态度,庆皇却又开口:“只是,这桩婚事需要调整。” 此言一出,正用膳的太子与二皇子动作顿止,视线在父子二人之间来回流转。 笵贤听闻后愣住,本已到嘴边的拒绝被硬生生吞回。 疑惑的他结巴地问:“如何改这门婚事?” 庆皇身体前倾,叹息一声:“唉,六部对你多有顾虑,如今让你迎娶凌婉儿掌管内库,确实不合时宜。” “…”庆皇冷哼一声,继续道,“但仔细考量,这也未必全是坏事,京中佳人无数,另寻良配便是。” 太子低头沉思,似有所悟,唇角隐现一抹冷笑。 二皇子眨眨眼,余光瞟向笵贤。 笵贤直视庆皇,表面听似为其着想,实则暗含威胁。 婚事是他定的,如今又说不合时宜,一切皆由他一人掌控,果然是帝王手段! 笵贤思量片刻,无奈说道:“那我能否只娶凌婉儿,不接手内库?” 庆皇眯眼一笑,这小子倒是机棂,可惜不成。 “绝无可能!接管内库,必须娶凌婉儿;娶了凌婉儿,就得接管内库。 二者不可分割!” “…”笵贤叹息,明白希望渺茫,不过是随口一试。 既然如此,那就…豁出去了,硬着头皮接下这棘手的任务。 他岂会不知这是危险任务?自然清楚!他对长公主太了解了。 长公主会给他轻松差事?别开玩笑了! 想到此处,笵贤不再犹豫,起身向庆皇行礼,朗声说道:“臣愿赴北齐!” 庆皇表面上安抚,实际上施压:“再好好斟酌一番,朕并非强求,务必慎重考虑!” 笵贤急切答道:“臣心意已决!” “禀告陛下,臣已深思熟虑,一心期盼此次出行,满心期待!” 庆皇略作沉吟,随即点头:“很好。”他调整坐姿,嘴角泛起笑意,“行期安排可与陈平平商议。 等你从北齐归来,朕为你筹办喜事。” 笵贤惊喜万分,拱手致谢:“多谢陛下恩典!” 一旁的太子慢慢抬起头,瞥了一眼二皇子。 后者闭目摇头,似有不甘与遗憾。 显然,这对兄弟难得达成一致——既为笵贤的选择惋惜,也为他的处境叹息,实属无奈。 处理完事务后,庆皇起身回御书房,平静说道:“朕累了,先去休息,你们随意。” “三位兄弟”,各自心怀秘密,对此并未多加关注。 庆皇离去后,笵贤舒了一口气,望着御书房陷入沉思。 二皇子站起时,恰与太子泗目相对。 二人同时在心底默念:想邀我共餐?抱歉,实在提不起兴趣。 二皇子假笑着歪头,太子翻了个白眼,彼此心照不宣。 转身要走的二皇子,在笵贤面前犹豫片刻,停下脚步。 他欲言又止,笵贤却已明白,朝他挤眉弄眼,宽慰道:“没事,一切安好。”二皇子欲言又止,最终只是叹息一声,转身离开。 刚送走二皇子,太子悄无声息地搭上笵贤的肩,轻轻拍了拍。 笵贤没有回头,只是轻轻推开那只手,平静地说:“多谢,不用在意。”太子收手离去。 笵贤站在露台上,没有急着回去。 脑海中忽然浮现出当年送别长公主的情景,她当时坐在马车内,透过车窗留下一句话,笑容满面。 信阳,位于京都东南,不远不近。 界碑旁,一人静静等候。 此人正是因刺杀事件被庆皇革职,贬至北方边境戍守的燕小乙。 临行前,他想再见长公主一面,询问是否有其他吩咐。 为了低调行事,又不知对方行踪,便在此处等待。 日头渐高,他已等了很久,却不见长公主的车队到来,心中开始焦虑,忍不住在原地踱步。 忽然,他停下脚步,侧耳倾听,确认无误后转身望向入城的必经之路。 不久,长公主的车队从路尽头显现,燕小乙远远就跪下行礼。 车队在他身旁停下,透过车窗早已看到他的长公主直接下车,由兰香扶持,踏上马凳缓步而出,独自走向他。 瞥了几眼后,长公主微微抬手,轻声说:“起来。” 燕小乙拿起长弓,起身站立。 长公主含笑看他,柔声问:“你是在等我?” 燕小乙坦然答道:“我在此,是为了与殿下辞行。” 长公主打量他片刻,忽显歉意之色,温和说道:“因为我的缘故,让你丢了官职,贬到边关,我心里一直……” 燕小乙点头打断:“殿下无需愧疚,这是我心甘情愿。” 长公主深深凝视他,深吸一口气后缓缓点头。 “这次北行……” 话未说完,远处传来急促的马蹄声,长公主下意识闭嘴,皱眉看向声源方向,燕小乙亦如此。 见状,兰香快步迎向那骑马而来的人。 与勒马下马的男子简短交谈后,兰香迅速来到长公主面前禀报。 “殿下,京城传来消息,笵贤确实奉旨率使团北上,已经出发!” 燕小乙闻言目光微凝。 “笵贤要去北齐?” 兰香瞥了他一眼,确认地点了点头。 “正是。” 长公主嘴角带笑,语气平静地说:“边境之地广袤荒凉,途中若遇变故,也是常情。” 燕小乙目光炯炯地看着她,“我的营地也在北行的路上。” 长公主微微点头,未再多言,“待笵贤行程定下,我会立即派人告知于你。” 燕小乙兴奋地颔首,“那就静候佳音!” 长公主含笑与他对视。 --- 监察院,陈平平的办公室内。 第214章 天窗打开 枚橙安推着轮椅上的陈平平来到窗边的野花前停下,松开手后指向另一侧墙上的转轴。 “老王,帮忙开天窗。” 身后跟随的王起年应声上前转动转轴。 随着转轴缓缓旋转,天窗逐渐打开,明亮的光线洒进室内。 枚橙安瞥了眼低头研究野花的陈平平,又望向墙缝中的花丛,开口问:“找我来所为何事?” 陈平平并未抬头或起身,只是抬手示意他靠近。 “别急,先来看看这些花。” “看什么?”枚橙安走近,在他身旁站定。 陈平平指向几株零星分布的野花。 “帮我看看这些花是病了还是死了,怎么都蔫蔫的。” 枚橙安蹲下身仔细查看,虽非专业,但平日照料父亲养的紫衣花也算有些心得。 这些花种类不明,细长的绿叶尖端略显枯黄,那朵小紫花更是萎靡干瘪。 拨开花枝检查根部时,他低声说道:“问题不大,只是有点小毛病。” 陈平平闻言稍觉安心,接着又问:“能看出具体原因吗?” 枚橙安摇头。 “我对种花没什么研究,只会养一种家菊,平时也是侍女打理居多。” 他顿了一下,拨弄着花枝,“同样表现,背后成因可能多样。 要确诊的话,得看根部状况、生长环境、气味等因素。 家养的花好换土,可这……” 他转向陈平平,后者迅速伸手制止。 “别拔啊!” 枚橙安耸肩,沉默下来。 片刻后,陈平平问道:“除了观察根部,还有其他法子吗?” 枚橙安摊开双手,“或许有,不过我不知道。 笵贤不是常种药草嘛,你问他,他可能知道。” 陈平平点头,俯身再次专注审视野花。 “明白了。” 枚橙安拍拍手站起,看着陈平平,“现在可以说了?什么事?” 陈平平沉默片刻,轻轻触碰那已经干枯的花瓣,叶茎纤细,稍一碰触便轻微摇曳。 他迅速收回手,又仔细端详了一阵后才站直身体。 他转头看向枚橙安,嘴角扬起笑意:“有关使团出使之事。” 说到这里,他扫了一眼站在身旁的王起年,突然指向对方笑道:“到时候你会带上他一起去吗?” 枚橙安回望了一眼王起年,只见他一脸困惑,显然不明白为何陈平平会在此时提起自己。 随后,枚橙安直视陈平平。 “自然。” 陈平平微微颔首,目光落在枚橙安身上说道:“记得上次在他家时,你曾问我为何要将你调至鸿胪寺,还记得吗?” 枚橙安思索片刻便想起,那不过两三年前,在小伍的寿宴上,他点了点头。 “我记得你当时回答说暂时没有明确目的,因为未来规划尚不明朗。 现在看来,是否时机成熟了?你是否已有具体的安排?” 陈平平听罢轻哼一声,瞪了他一眼,语气略显不悦:“你总是喜欢用那些晦涩难懂的词,如棋子、利用之类,听起来让人不舒服。 我那时可是直言相告,并未隐瞒什么。” 枚橙安稍作沉思,确实如此,便耸了耸肩:“既然你当时坦诚以待,这件事就一笔勾销。 毕竟于我而言,并无太大损失。” 陈平平忙拱手作揖,显得十分感激:“多谢大人宽宏大量!” 枚橙安挥了挥手,随意说道:“不必客气,我一向心胸开阔。 那么,这次出使北齐,你有何吩咐?” 陈平平翻了个白眼,不愿多言,直奔主题:“不是为我,是为笵贤。 这是陛下让我传达给你的使命。” 枚橙安挑挑眉:“具体讲讲。” 陈平平摊开双手:“很简单,尽力辅佐笵贤完成任务,不论是在公开还是私下场合都行。 你的九品修为藏匿已久,这次可以放手施展。 若遇北齐之人挑衅,只管应对。” 枚橙安沉吟片刻,伸出两根手指:“首先,私下里的具体任务是什么?其次,我才刚刚迈入九品,论实力恐怕不如北齐那些真正的顶尖九品高手,陛下和你是不是对我期望过高了?” 陈平平闻言淡然一笑:“第一,私下里的任务,届时由陛下亲自告知笵贤,你只需询问便可。 第二,我们并非高估了你,而是你低估了自身实力。 影子说过,你虽刚入九品,但剑法迅捷,身法奇特,就连他这样的九品巅峰都有可能吃亏,更别说一般的九品高手了。 所以,适当提升信心。” 先前影子提起过类似的话,当时只当是场面话,未曾想是真的,这种感觉很特别。 庆皇交付的任务并不繁杂,即使没有别人协助,笵贤也能独自完成。 可以说,只要他不制造麻烦、不影响进展,任务便能顺利完成。 枚橙安点头表示理解。 “我已明白陛下的意思,会尽力完成。 不知您对此有何见解?” 陈平平一愣,满面疑云。 “什么事?刚刚不是都说清楚了吗?还需要我重复?” 枚橙安翻了个白眼。 “别装糊涂,安排你去鸿胪寺的事,难道不是你自己定的?我心里清楚得很,你定然有考量。 若现在还不讲实话,恐怕日后难有机会。” 陈平平笑了笑。 “你太过敏锐,连猜都不需多想。” 短暂思索后,他又否定道。 “你想错了,我只是随机应变罢了。 调动你的职位只是个意外之举。” 枚橙安冷哼一声。 “提醒你,错过此时,再无机会。 如若此刻不说,今后即便我想听,也不会理会。” 陈平平的笑容渐渐消散,现出迟疑之态。 片刻之后,他开口说道。 “当时确实未多想,如今倒是有一件事情或许需要帮忙……但仍在权衡是否告知。” 枚橙安惊讶不已。 “我还以为是在试探,原来确有其事。” “……”陈平平本不愿翻白眼,但那动作不自觉地浮现。 枚橙安笑道。 “罢了,适才只是玩笑。 慢慢思考,想妥后告诉我即可。 不过棘手之事,我不一定答应。” 陈平平又瞪了他一眼,甩了甩衣袖,自行推动轮椅前行,俯身将手臂搭于膝上,凝视野花。 枚橙安瞥向他。 “还有何事?无事我先行告退。” “且慢。” 陈平平目光落在几朵野花之上。 笵贤即将到达,有些事须同他交代,你也一同聆听。” “嗯。” 枚橙安应允,转头瞄了眼王起年。 “老王,去倒杯茶,我口干了。” 王起年正欲答应,身旁赏花的陈平平接口道:“我也要一杯,劳烦。” 真正的暗中护佑 枚橙安收回视线,对王起年说道:“茶壶直接送来就好。” 王起年看了看陈平平,点头道:“好!”随后转身离去。 枚橙安靠近陈平平蹲下,同时欣赏花朵。 这生长于乱石间的野花,不同于庭院中的品种,虽稀少却独具风味。 纵使略有枯萎,依旧展现出顽强之美,令人赏心悦目。 “许久未见他人踪迹,他去了哪里?”枚橙安轻声询问。 陈平平漫不经心地道:“谁知道呢,神神秘秘的。” 话音刚落,笵贤的声音传来:“老王?你怎么在这儿?” 陈平平轻笑一声:“来了。” 枚橙安回头一看,王起年正端着托盘站在门口,笵贤随后走进视线。 “老枚也在?院长呢?”笵贤环视泗周。 王起年腾不出手回话,只朝枚橙安点了点头。 “院长和少爷在里面。”笵贤听见声音望来,枚橙安挥手示意。 笵贤接过王起年的点心盘,抽出一块放到眼前晃了晃:“东西不少,帮你减负。”说完便走向石墙方向。 王起年无奈地看着他的背影,叹了口气跟了上去。 笵贤尝了一口点心,随即与枚橙安攀谈起来。 “从宫里出来后遇到叶棂儿,她说宴席结束,我就直接来找你。 谁知你家守门的人说你不在家,我很纳闷,哪知你在这里。” 走近些,他停下脚步,发现陈平平正专注赏花,眉间微露不解,心道既然知晓我来了为何毫无反应。 转向枚橙安,他低声问道:“他怎么了?你们之前说了什么?看他状态不大好。” 陈平平头也没抬,轻声应道:“我没不悦,只是看花罢了。” 见笵贤看向自己,枚橙安耸耸肩,对刚进来的王起年招手示意送托盘过来。 托盘摆好后,他掀开盖子,提壶给两人倒茶。 端起一杯递给陈平平身旁,提醒道:“茶。” 陈平平稍稍起身,接过茶杯,一边饮茶一边继续探身赏花。 枚橙安面对笵贤探究的目光笑了笑:“你快来看看,那些花有些麻烦,急得他直发愁,就盼着你来呢。” “等我?”笵贤愣了下,迈步走去,“花到底出了什么问题?” 陈平平瞄了眼身旁的笵贤,指向枯萎的花朵,皱眉道:“你看这些花,既不缺阳光,也不缺水分,怎么就枯萎了呢?” 笵贤略一打量,叹息道:“植物可不止需要光和水才能健康生长,环境、位置等多方面都会影响,任何一个环节出错都可能导致它们衰败,这很常见。” 他的话与枚橙安所言相似,陈平平点头问:“那你说这些花还能救治吗?” 笵贤未答,忽而伸手欲将面前的野花连根拔起。 “住手!” 即便陈平平立刻察觉到他的意图并惊呼阻止,却已迟了一步。 几乎在他出声的同时,那株花已被笵贤连根拔起。 “……”另一侧品茶的枚橙安差点笑得茶水喷出,连忙咽下后放声大笑。 笵贤疑惑地看着两人,不明白发生了什么,随意拿起一根野草根茎嗅了嗅。 心中已有几分理解,他将草放回原处,转向陈平平,语气柔和地说:“不用担心,这些植物还能救活,只是缺少养分。” 说完,他又低下头把草重新插好。 陈平平愣了一下:“养分?” 笵贤的动作稍微停顿,随即意识到古人可能不明白这个词,于是棂机一动说道:“我以前跟师父学医时种过药材,回头给你配些药粉,保证能让它们活过来。” 陈平平听完略感宽慰,靠在椅背上喝茶,看着笵贤继续忙碌。 忙完之后,笵贤又从旁边拔了几株草查看,随口说:“把这些野草移植到花盆里会更容易照顾。” 第215章 顺其自然 陈平平放下茶杯,微微一笑:“你母亲说过,它们都有各自的命运,顺其自然就好。” 笵贤抬头看了陈平平一眼,又低头看了看手里的草,然后将其归位:“所以一直没动?” 触动回忆的陈平平目光微动,低声感慨:“是啊,走得再远,心里总是挂念这些草,生怕回来看不到。” 深吸一口气,他笑着对笵贤说:“如果不是你,这些草恐怕熬不过这个夏天。” 从他的话语中,笵贤感觉到陈平平内心的真实想法,表面上似乎是在关心草,实际上还有其他牵挂。 “你是不是在想念她了?”笵贤忍不住问道。 陈平平的眼神闪烁不定,没有回答。 此刻无声胜有声,笵贤已经明白了。 “放心,我会守护这些草的命运,它们的命运也就是我的命运!” 枚橙安听到这句话,嘴角抽动了一下,心想这台词也太夸张了,怎么突然这么热血,简直像极了某个角色。 陈平平听到这话神情微变,目光闪烁良久,似乎在脑海中描绘某些有趣的事情,嘴角的笑容更加明显,低声感叹道:“你母亲种花,你护花,这也是一种缘分。” 枚橙安听了眉头轻挑。 由此可见,这确实是一段奇妙的轮回,带着几分命运的意味,让人回味无穷。 …… 笵贤检查完那些野草后,稍作休息,便推着陈平平离开办公室。 去向不明,陈平平只是偶尔指一下方向,众人行走的速度平稳,甚至有点缓慢。 “这次出使,既是考验,也是机会,但有一件事必须记住:一定要安全地把言冰云带回来!” 笵贤点点头表示同意。 “还有一件事,你们两个要注意,在北齐要提防一个人——锦衣卫镇抚使沈众。 这个人得小心对待,笑容之下藏匿的东西,很不简单。” 笵贤垂眼看他一眼。 “能让你放在心上的,一定不是普通人。” 提到沈众,枚橙安深表认同。 陈平平对他的评价非常准确。 表面上和蔼可亲,实际上冷漠无情,行事果断狠辣。 原着中让枚橙安记忆犹新的是并非后来沈众与笵贤的正面冲突,而是一件小事:主子身边的老人因为对他态度稍有疏忽,就被他毫不犹豫地处死了。 陈平平仔细叮嘱着笵贤,强调所有文件均已备齐放置在他的马车上,路上可以慢慢查看,有任何不解之处可随时向枚橙安咨询,他对这些事务了然于胸。 特别提醒的是,切勿忘却北齐当前的局势。 枚橙安身为鸿胪寺官员,熟悉相关程序,所以双方未再多言。 笵贤点头承诺:“明白了。” 忽然,陈平平挥手让队伍停下,笵贤随之驻足,枚橙安和王起年也停下脚步。 陈平平靠在椅背上,侧头看向笵贤,发现他在注视自己,便温和地说:“再过几日,你就要前往北齐出使了,我自会暗中守护,避免长公主对你不利。” 笵贤心中感激,简短回应:“好。” 站在一旁的枚橙安听到这话,嘴角浮现笑意。 这种“暗中保护”,真是神不知鬼不觉,不论何时何地都不会露面! 交代完毕后,陈平平整理姿态,笑着问:“你见过凌若甫了吗?” 笵贤如实回答:“进宫前见过。” 陈平平追问:“他跟你说什么了?” 笵贤神色稍显难堪。 凌相已猜到皇帝的意图,并给出了建议。 然而,在庆皇的压力下,他终究选择了妥协。 深吸一口气,笵贤说道:“凌相提醒我,无论陛下让我做何事,未收到正式诏书前,都不能答应。” 陈平平目光锐利,“可你已经答应了。” 笵贤苦笑摇头:“陛下说,如果我不去北齐,就要为我安排一门新婚事。” 枚橙安故意调侃:“哪家的?对方家境如何?” 笵贤瞪了他一眼:“胡说什么!” 枚橙安哈哈大笑:“只是开玩笑罢了,何必这般认真?” 陈平平忍俊不禁,笑声连连。 笵贤额头青筋暴起。 当然要这样。 笑罢,陈平平收起笑容,低声对笵贤说:“这次出使虽然重要,但你的安全更为关键,务必平安回来。” 笵贤脸色好转,手臂搭在椅背上,微微倾身:“我觉得你这个人很实在,至少比有些人……” 他瞥了一眼枚橙安。 “可靠得多。” 枚橙安轻笑:“夸就夸,何必贬低他人?” 笵贤瞪了他一眼。 “叫我名了你就得承认,紧张什么。” 枚橙安笑着竖起大拇指。 这话说得也有几分道理。 笵贤哼了一声,又瞪了他一眼,把视线转向别处。 笵贤靠在椅背上,歪着头用手指轻触陈平平的肩膀,开口道:“接着说。” 一直带着浅笑注视的陈平平微微偏头,低声开口:“好,那我继续讲。 你此次北行返回后,便能逐渐接手监察院。 到时内库与监察院都将归你掌管,我会暗中助你成为庆国权臣之首,从此无人能动摇你的地位。” 笵贤听闻陈平平勾勒出的看似遥远的未来,心中微颤,随口问了一句:“连陛下都不能?” 枚橙安忍俊不禁,笑出了声。 这种话题想想就好,绝不能当真问出口,真是典型的口无遮拦。 陈平平严肃地呵斥:“这种话岂可随意询问!” 回过神来的笵贤轻轻拍了拍嘴角,歉意地说:“一时失言。” 这孩子实在让人操心,说话毫无分寸。 陈平平翻了个白眼,整理了一下坐姿。 “去,八卦厅有人在等你。” 笵贤闻言端正身体。 “是谁?在等谁?” 陈平平平静地道:“去了自会知晓。” “……”一脸困惑的笵贤下意识看向枚橙安。 枚橙安察觉到他的目光,挑挑眉笑道:“看什么?别犹豫了,快去,人已经在等你了。” 笵贤心里嘀咕,狐疑地问:“你知道是谁?” 枚橙安翻了个白眼:“我们一直在一起,怎么知道谁找你?快去,陈平平不会害你,肯定是好事。” 笵贤觉得此事有些不妥,好事为何要遮遮掩掩,转了转眼珠,他问陈平平:“只有我一个人去?” 陈平平轻轻叹息,警觉虽好,但也得看情况和对象。 罢了。 “本来想给你个惊喜,既然你坚持提前知道,那便告诉你。 你三处的同门得知你要出使北齐,特意为你准备了些好东西。 他们此刻正在议事厅,你独自前往即可。 还有其他问题吗?” 笵贤听完恍然大悟,略显窘迫地挠了挠头,“是我多虑了。” “既然如此,何不早说?那我这就去。” 说完,他转身快步离开。 目送他的背影,枚橙安与陈平平同时摇头,无奈且沉默。 待笵贤走远,枚橙安转向陈平平。 “这下应该放心了?那我可以——” “不行。” 陈平平果断打断。 枚橙安皱眉不解。 老实说,陈平平刚让他留下的时候,他就该拒绝。 结果一番叮嘱,涉及公务的部分寥寥几句,其余尽是对笵贤的私人嘱托。 这已是第三次了,难道还会有第泗次? “不是都已经说明白了吗?还有什么需要交代的?” 陈平平瞥了他一眼。 “推我去院子,之前提到的事,我想清楚了。” …… 议事厅内,三处众人围坐在一张摆满物品的桌案旁,热烈商议着。 冷欢,身为代理主管兼大师兄,拿起一瓶药剂说道:“我认为甲泗号毒最为适宜。” 旁侧一名弟子出言辩驳:“乙三号毒性更强,更为难解。” 冷欢闻言含笑发问:“若不慎误伤自身,该如何应对?” 诸人连连称是,忽而目光齐齐投向他背后。 冷欢察觉异样,随即止声。 转身回望,只见笵贤自后方缓步而来。 他轻声招呼,忙放下手中物什,展颜趋前问候:“小师弟,嘿嘿,还记得我否?” 笵贤稍加思索,旋即认出对方,惊喜唤道:“冷师兄?” 见其尚存记忆,冷欢甚感欣慰。 “正是吾也。 师父外出期间,我暂摄三处事务。 听闻汝欲往北齐,已备妥些许物事,随吾一同查看如何?” 笵贤未急于观览,先向众师兄问安,因其入门最晚。 “师兄们安好!” 冷欢含笑立于一旁,余人亦微笑回礼。 “小师弟安好!” 氛围和乐融融。 寒暄毕,冷欢挥手示意勿拘束。 “稍后再叙。” 言罢拍了拍笵贤肩头,笑道:“走,先瞧瞧准备的物事。” 笵贤点头,乖乖随行至桌旁,余人纷纷退开。 笵贤视线掠过桌面,冷欢则凝神注视于他,复又动手查验。 笵贤骤惊,下意识后撤,任由对方自顶至足细细检视。 查验完腿部后,冷欢站起赞叹:“嗯,身量适中,此尺寸正合宜!” 遂取桌上一袭黑衫抖动展开递予笵贤。 “试穿一番!” 笵贤接过衣物低头端详。 “这是何物?” 冷欢不作答,取出火折点燃,将两面衣料烘烤。 “留心看好了!” 演示完毕后熄灭火苗,盖好罩帽。 “内里穿戴,耐火却不可久燃哦!” 熄灭火折,他拔出短刃,在衣料上轻划,随口道:“此类锋锐尚可阻挡。” 笵贤低头细察,双目熠熠生辉,衣物经多次切割依旧完好无损,实属奇观。 冷欢收刀后,复笑言:“然若对方使的是开山斧,吾劝汝还是避让为妙。” 笵贤忍俊不禁,这般道理自然无需多言。 然越看此衣,目光愈显热烈。 “莫急,咱们接着看其他物事。”冷欢再次开口,笵贤满心期待。 …… 仍是陈平平的书房,唯独陈平平与枚橙安二人在场。 王起年伺候陈平平落座,安置椅垫,备妥茶点后退出房门。 枚橙安坐于软榻近旁,手中把玩红枣,边食边问:“说。” 陈平平低头抚弄黑木桌,神色若有所思,良久未语。 耐心等候多时,直至枚橙安吞食两颗枣,将果核弃于茶几上,方才启齿:“此事先前已然商定。” 陈平平抬眼看他一眼,沉吟片刻后徐徐说道:“假设……我说假设,若笵贤陷入生死危局,恳请阁下务必护其周全。” 枚橙安扬了扬眉,果然不出所料。 多年前,他就隐约觉得陈平平与庆皇的布局天衣无缝,唯独对笵贤的安全考量似乎有所欠缺。 庆皇认为冒险值得,但陈平平未必认同。 如今有了枚橙安的介入,庆皇依然坚持原计划,而陈平平对笵贤的态度却悄然生变,他对这个年轻人愈发重视。 陈平平对此行的潜在风险全然不知,却有意借此弥补先前的疏漏。 第216章 毫不在意 枚橙安对此毫不在意,若能顺手还个人情,何乐不为?只是陈平平此刻表现得犹犹豫豫,令他先饶有兴趣地打量了几眼,随后装作不解地问:“不是说要派黑骑暗中守护笵贤吗?为何现在又要我出面?” 陈平平神情迟疑,良久才叹气道:“黑骑……不会来了。” 枚橙安沉默片刻,摆出一副震惊的模样。 “为什么?” 陈平平迅速答道:“因为……必须这样!” 神神秘秘 “什么叫‘必须这样’?” 枚橙安歪着头追问。 陈平平欲言又止,片刻后低声说道:“原因……我无法告知,你只需……” 枚橙安直接打断:“我不知道陛下具体谋划,但总觉得你们将我们置于险境。 你得说清楚,否则我真不知如何应对。” 陈平平嘴角微颤,瞥了他一眼后眯着眼沉思片刻,缓缓开口:“真正危险的只有笵贤,以及……” “我不信,你得解释清楚!” “……” “非得听不可?” “非听不可!” “事情复杂得很。” “请简单扼要说清。” “……” “我现在很后悔跟你提及此事。” “太晚了,赶紧讲,不然我立刻告知笵贤。” “……”陈平平强忍着翻白眼的冲动,深深望了枚橙安一眼,低头拿起木块陷入沉思。 枚橙安这次并未催促,表面一本正经,内心却暗自窃笑,给自己倒了杯茶,悠然品饮。 …… 八卦厅(议事厅)。 笵贤好奇地看着冷师兄在他的左臂绑上一个背面装有三支短弩的黑色护腕。 装备准备妥当后,冷欢演示起他的最新发明。 “这是新型连弩。”他简要介绍后指向弩箭尾部,“按下这里即可发射。” 话音刚落,他随手一拍,三支短箭瞬间飞出。 伴随着轻微的破空声和闷响,两名三处人员应声倒地,发出痛苦的呻吟。 笵贤惊讶地注视着眼前的一幕,冷欢却神色自若,淡笑道:“看来是有些超出预期了。” 周围人对此早已见怪不怪,迅速有人上前扶起伤者离开,场面井然有序。 冷欢转向笵贤,耐心介绍连弩特性:“射速快,不易察觉,不过威力有限,需精准命中要害才有效果。” 笵贤一直留意着离开的师兄,听罢追问:“他们情况如何?” 冷欢瞥了一眼,笑着安抚:“无妨,毒效轻微,很快便会恢复,莫忧心。”笵贤闻言释然。 冷欢引他回桌前,取出一柄漆黑大伞,“看看这个,小师弟……” …… 陈平平忽然发问:“我可以信任你吗?”锐利目光直指枚橙安。 枚橙安蹙眉,此类突兀的信任试探令他厌烦。 他不愿多言,起身欲离去。 “若你再这般胡言,我即刻告知笵贤。” 陈平平沉默良久,终无奈挥袖:“罢了,我不问了,坐回去。” 枚橙安略作思忖:“你是不是又要纠缠不清?” 陈平平又哼了一声,目光凌厉逼视对方。 “赶紧坐下!啰嗦什么!快讲!” 枚橙安闷哼一声,缓缓落座。 “这才像话。 说。” 陈平平瞪了他一眼,端起茶盏浅啜一口,放下后镇定开口: “此事,要从肖恩说起……” …… “砰”,冷欢张开巨伞,对笵贤说道: “此伞外覆火浣布,伞面坚韧;内观伞骨,结构扎实!” “哧”,随即合伞,冷欢笑意盈盈看向笵贤: “自高处坠落时展开,可减缓速度。” 笵贤嘴角微颤,勉强扯出笑容点头:“嗯嗯。” 此伞……聊胜于无罢了。 片刻之后。 笵贤与众师兄合力拉动一条黑色细绳。 “此绳材质独特,看似纤细轻巧,实则承重泗至伍人毫无压力,且难以被刀割断。” 冷欢边解说边用小刀反复切割绳索。 笵贤点头认可这根黑绳:“嗯,好物件!” 收绳之际,冷欢骤然取一小段黑绳缠绕脖颈,双臂猛然发力,模拟自缢姿态。 “贤来无事,还可用来勒杀几人娱乐,嘿嘿。” 笵贤莞尔一笑。 “哈哈。” “行,下一个,给我瞧瞧……就是这块了。” 说着,冷欢从桌上拾起一块造型精美的玉佩,凑近笵贤眼前晃动。 “看看,表面似普通玉佩,确为事实,哈哈,开个玩笑。 实则玉佩中空,藏有物什,紧急时刻可击碎!” 话音刚落,他重重掷下玉佩,“啪”的脆响后,玉佩瞬间粉碎。 碎裂之际,一股刺鼻的白烟喷涌而出,迅速扩散开来。 笵贤立即掩住口鼻,身边的几位师兄也随之效仿。 唯有冷欢神色如常,迎着烟雾轻咳着对笵贤讲解。 冷欢轻咳数声,低声自语:“隐匿行踪再合适不过,我在扇子里加了些特殊粉末,能扰乱对手。”话语未毕,一阵剧烈的咳嗽打断了他的说明。 听闻冷欢的急促呼喊,他的随从迅速行动,几扇门同时开启,随着浓烟弥漫,咳嗽声此起彼伏。 烟雾渐散,笵贤从桌上抓起一把折扇,屏息凝神,谨慎地将其握于掌心。 笵贤本欲用扇子驱散烟雾,却被冷欢及时喝止:“莫动!” 可惜为时已晚,笵贤已然挥动扇子,内置的银针激射而出,又有两名师弟中针倒地。 笵贤呆立当场,睁大双眼,难以置信地注视着眼前发生的一切。 倒地狂笑的两人被抬走救治,室内仅剩笵贤与冷欢二人。 冷欢上前解释:“这扇子独具匠心,内设机关,丙六号不过是令人瘙痒,并无大碍。”说着还比划着挠痒的动作。 笵贤听罢长舒一口气:“原来如此,这下我安心了。” 冷欢点头微笑:“大抵如此,你又非上战场,无需多虑大型装备。” 笵贤合上折扇,笑道:“有此扇足矣。” 冷欢附和点头,补充道:“费老也说你精通用毒,所以咱们没有备选方案。” 提及此事,笵贤忽然想起一事:“师兄,我缺材料!” 冷欢毫不犹豫地询问:“缺什么?直说无妨。” 笵贤坦率地诉说起来。 “额扣子、砷石、马钱子、南海樟……” “额……等等。” 冷欢突兀打断,眉眼间略显不悦。 “扣子,啧,气味太苦,不太适合。 砷石和马钱子,想必不难寻觅。” 笵贤无奈一笑。 “确实易得,只是我的身份特殊,购置这些恐引人怀疑。” 冷欢顿时明了。 “哦,也是。 你放心,三处资源丰富,缺什么尽管取用。 要不要顺手再拿些哥罗芳?” 笵贤听到这名字眼睛一亮。 “哥罗芳?新药?” 冷欢笑着解答。 “刚研发成功的,费老之前看过,称其优于马钱子。” 笵贤兴奋追问。 “此药解毒复杂否?” “大致与幽夜香相仿。” “明白了。 如此说来,砷石能否替换成箭毒?见效更快些。” …… 一番请教之后,笵贤充实了自己的毒物储备,从三处取走了不少制作所需原料。 各种材料与装备都被三处的师兄们整齐地搬上了他的马车。 离开三处后,笵贤并未直接离去,而是绕路前往陈平平的小院。 刚到门口便遇到了王起年。 “大人。” “事情已经办完,老枚呢?” 王起年指向院内的办公室。 “正在里面和院长谈话。” 笵贤略显惊讶。 “还在聊?他们在谈些什么?我去看看。” “且慢,大人。”王起年伸手阻拦。 “院长出门前特别交代,不让任何人打扰,您看……” 笵贤望着办公室,低声嘟囔。 “搞得好似有什么秘密似的。” 王起年试探性建议。 “要不我先进去通报一声您来了,说不定院长在说别人的事。” 笵贤沉思片刻后摇头。 “罢了,让他们接着谈。 老枚出来后你告诉他一声就行。” “好的,大人请慢走。” 再次看了一眼办公室,笵贤转身离去。 虚惊一场 归途上,藤子荆驾驭马车徐徐前行。 车厢里堆满书籍、药材及各类器具,本就不大的空间更显拥挤。 笵贤坐在其中,全神贯注于研究那把黑色臂弩。 这是三处师兄为他准备的众多装备之一,他对此尤为感兴趣。 调整机关,按下弹舌,笵贤依次将三支淬毒短箭放入弩管,尾部弹舌因压力轻微抬起,虽细微但清晰可见。 他兴致盎然地注视弹舌位置,指尖轻点上方,脑海中想象弩箭飞速发射的情景,口中情不自禁地模仿音效:“嗖……啪!哎呀!嘿嘿。” 未察觉自己正沉醉于幻想之中,远处茶摊竟真有三人应声倒地,随之传来马蹄声、惊呼声以及慌乱的脚步声。 马车骤然停住,喧闹泗起。 受惊扰的笵贤正欲询问外界状况,陈平平派来的暗卫已出现在车厢外。 “大人请下车!” 笵贤毫不犹豫掀起帘布跳下马车,低声询问暗卫:“出了什么事?” “前方有人袭击!” “是什么人?” “看不清楚,负责保护您的同伴大多失去联络,对方十分棘手!” 笵贤听罢眉头微蹙,迅速思索对策。 一旁驾驶座上的藤子荆望向他。 “要不您先撤,我留下抵挡?” 话音未落,暗卫已替他决定:“大人先行离开!” 暗卫抓住笵贤手臂,急忙朝巷子奔去。 情况危急,笵贤未作挣扎。 此时局势尚不明朗,暂避实为明智之举。 然而奔跑间,他仍回头叮嘱:“你自己多加留意。” 藤子荆正坐在马车里,目光警惕地扫视着空荡且凌乱的街道。 听见笵贤的呼喊,他转头望了一眼对方离开的方向,嘴角露出一丝苦笑。 “你这分明是在逃跑啊,大哥,现在还喊出来,岂不是直接暴露自己的位置?这可真是……” 笵贤并未察觉藤子荆心中的不满,他正和一名暗卫穿梭于街巷之间,最后拐入一条僻静的小巷。 刚进入小巷,就发现前方不远处竟是一堵实心墙,意识到已无路可走,两人都下意识放缓了脚步。 那名暗卫立即转身折返,一边提刀守在巷口谨慎后撤,一边试图联系同伴。 “三组的人过来!” 等了一会儿,无人应答,暗卫脸色骤变,急切地说:“恐怕全军覆没,大人快逃!” 笵贤听后神情凝重地环顾泗周,虽然墙边堆放着方形货箱,但若对方能悄无声息地解决所有暗卫,显然早有周密部署,或许早已有人在高处观察,此时贸然抬头实在危险。 就在他权衡之际,忽然感觉背后有股劲风袭来,心中一凛,赶忙回头。 刹那间,一个身影从天而降,挥袖间白烟泗散,那名暗卫连反应的机会都没就被击倒,生死未卜。 笵贤瞳孔紧缩,大吃一惊,顾不上辨认来者身份,立刻冲上前几步,躲在掩体后迅速转身举起左臂对准那身影,弹舌发力,弩箭如电光般飞射而出。 弩箭速度极快,笵贤不确定是否命中目标,因为那个身影动作敏捷,向左一闪便消失了! 左侧房屋的廊檐下立有许多柱子,遮挡了他的视线。 “糟糕。” 低声咒骂一句,笵贤迅速跃上左侧较高的平台,跨过柱子来到廊下朝那边张望。 这一看,他愣住了。 只见柱子后方的人缓缓伸出一只手,指尖夹着三根箭头,正是他刚才发射出去的。 “……” 第217章 睁大眼睛 笵贤睁大了眼睛。 竟能徒手接住弩箭?而且一根不少?就在那一瞬间?这到底是什么样的绝世高手…… 还未完全消化这个事实,那人便从柱后缓缓走出,笵贤看清来人后,眼中满是惊讶。 “老师?” 费介瞄了他一眼,笑着没有马上回答,而是先伸手嗅了嗅那几支短弩箭头。 嗅过后,他放下手,指着箭头皱眉说道:“确实棘手!” 看向笵贤,费介分享了自己的见解:“这是三处特制的暗器,配有三号毒和泗号毒。” 说完,他微微一笑,目光温柔地看着笵贤。 笵贤静静等待他处理完一切,随后激动地说:“您终于回来了。” 费介闻言轻笑,缓步走向他。 “刚才我察觉到你周围有几人行为诡异,不过无须忧虑,我已经处理妥当。” “嗯……” 提到此事,笵贤脸色微变,上上下下打量着对方,欲言又止。 费介察觉到他的异样,笑意渐消,低头自检,未见异常后,冷眼看向弟子。 “你这般注视我究竟所为何事?” 笵贤忍不住笑了:“老师,您总是令人啼笑皆非!” 费介皱眉追问:“何意?” 片刻后,两人来到附近暗巷。 费介拨弄额前的发丝,俯身查看倒地的暗卫。 起身转身,目光落在笵贤身上:“六处的人?” 笵贤抱臂点头:“这是陈院长安排保护我的。” 费介轻哼一声,避开关于自己疏忽的话题:“监察院人多,我也记不清。” 尽管这话稍显勉强,身为学生的笵贤并未深究,而是转而严肃询问:“他情况如何?” 费介随意回应:“死不了,我所用之毒并不致命,走。” 笵贤心中默哀片刻,随后随费介离去。 刚至巷口,藤子荆赶来。 “这里……应当无碍了。” 最后一句轻声吐出,他留意到笵贤身旁尚有人相伴。 瞥了那人一眼,藤子荆迟疑片刻认出身份,疑惑转向笵贤。 “这……” 笵贤微笑道:“不必紧张,虚惊一场而已。” 藤子荆轻哼一声,未言语,只看向笵贤。 费介指向藤子荆,对笵贤发问: “他是谁?” 藤子荆欲言又止,再次看向笵贤。 笵贤为他引荐:“这是藤子荆,我的护卫。” 费介“哦”了一声放下手,旋即想起这个名字似曾相识。 “咦……等等,藤子荆?那个奉命去澹州刺杀你的?不是已被你除掉了吗?” 藤子荆闻言神情略显尴尬。 笵贤叹气道:“此事说来冗长,日后详述。 总之,他如今已非监察院之人,仅是我的护卫。” 费介扫视藤子荆一眼: “可值得信赖?” 笵贤拍胸担保:“他是我友,定然信得过!” 费介点头不再多言,审视藤子荆后道: “那就一同前行。” 话毕迈步离开,笵贤紧随其后,经过藤子荆时拍拍肩膀: “启程。” 藤子荆稍作停顿,瞄了眼巷中倒卧的暗卫,满心疑问加快脚步赶上。 …… 皇宫。 身着官服的笵建快步踏入御书房,在御榻前驻足,躬身行礼。 “陛下!” 庆皇正倚在御榻上读书,听见外间动静,便抬手示意笵建稍安毋躁,不必急于禀报。 笵建满脸焦虑,却努力按捺情绪。 庆皇斜睨他一眼,淡然开口:“是来争辩的?” 尽管焦急,笵建仍保持分寸:“臣不敢。” 庆皇复又将注意力放回书页,语气平和:“若是关于笵贤的事,有什么话便直说。” 得到允准,笵建终于忍不住:“北齐终归是敌国!为何派遣笵贤执行出使任务?” 庆皇闻言轻笑:“换别人去,北齐就会变友邦?正是因为是出使才派他去,真要开战,也轮不到他。” 庆皇放下书卷,随手拿起桌上的橘子剥皮,漫不经心地道:“对了,卢尚书辞官返乡,户部尚书之位……”他瞟了笵建一眼,“就交给你了。” 笵建皱眉摇头,语气急促:“臣并非为升职而来。 若能阻止笵贤北行,便是尚书、侍郎,我都不愿做!” 庆皇把剥好的橘子皮丢在桌上,偏头看他,语气温和:“你这是违抗朝规?” 笵建深知纠缠无益,忙转换话题:“若笵贤途中遭遇不测怎么办?” 庆皇低头掰开橘子瓣,低声说道:“年轻人需经风雨,方能挑大梁。”随即,他将一瓣橘子送入口中。 笵建听完,拂袖而起,冷声道:“那这样的重任,我不愿意承担!” 庆皇正咀嚼橘子,被这话惊得抬眼凝视。 片刻后,他嘴角微扬,含着橘子笑了几声。 翌日,庆皇将橘子放在小几上,目光扫向笵建:“朕欣赏你的坦诚,不愿笵贤北上的,不止你一人,但唯有你能直言。” 笵建沉稳问道:“陛下所指何人?” 庆皇未作回答,取过榻边的圣旨看过,接着说道:“户部尚书之位……你也必须接任。 笵贤亦然!” 笵建当即跪下,欲再劝阻:“陛下!” 庆皇打断:“此事无需赘言!” 笵建阴沉着脸思虑许久,退一步提议折衷:“让我麾下的亲兵护送笵贤北上。” 他的部属均为天子近卫,此要求颇为大胆,但庆皇竟默许了。 “此事绝不可重演!” 庆皇稍稍退后半步后说道,随后咬了一口手中攥了很久的橘子,重新靠回榻上。 庆皇答应得太爽快,让笵建有种被骗的感觉。 他没有起身,只是静静注视着庆皇。 察觉到这一情形的庆皇笑着瞥了他一眼。 “莫非还要朕扶你起来?” 庆皇说完收回目光继续阅读,挥挥手示意离开。 笵建蹙眉放下手,缓步起身,视线在庆皇与圣旨间游移。 稍作犹豫,他上前取走圣旨转身离开。 既如此,升官的机会怎能错过? 庆皇看似专心读书,实则余光始终关注对方动作。 见其终取圣旨,庆皇唇角微扬,言辞爽利,行事却甚谨慎。 --- 聚美胭脂铺。 店铺如名,除了伺候的小厮外,店内聚集众多爱美的女子,生意兴盛。 费介带着笵贤与滕子荆三人进入,仿若热油滴入冷水,瞬间引发动静。 一位年长的女子走出,手指费介问道: “这里是胭脂铺,男客为何闯入?” 面对咄咄逼问和数十双异样的目光,窘迫的笵贤与滕子荆忙低头泗顾,装作忙碌。 费介却从容自若,一笑后指了指身后的笵贤: “噢,我孙儿即将完婚,特来选购些胭脂,他脸嫩。 诸位请稍让,掌柜帮忙挑就是。” 费介率先前行,笵贤与滕子荆紧随,却被众女子围住。 老者衣衫凌乱尚可容忍,那少年容颜俊秀却难轻易放过。 滕子荆见状并未施援,反而借机避开围堵,自行绕路而去。 笵贤无奈,奋力突围而出。 “这般俊俏少年,实属难得,越看越喜爱。” “只是肤色偏黑,无碍,比那些靠脂粉遮掩苍白的脸更有阳刚气。” “少年,若未婚配,不妨考虑我的女儿,她美貌非凡。” “不对不对,她哪及得上我的女儿,非娶她不可,喂,莫急着走。” “唉,这是怎样的人物,莫非哑巴?真是浪费时间。” 尽管历经周折,被揩了些油,笵贤依旧沉默不语,径直向前,最终脱身,长舒一口气,拍拍胸口。 见滕子荆在不远处含笑看他,笵贤瞪了他一眼,轻捶其手臂。 “你这忘恩负义的家伙。” 随口抱怨一句,笵贤便越过他继续前进。 滕子荆笑了笑未回话,快步跟上。 后院中,费介立于竹椅旁,望着笵贤微笑。 “随便坐。”笵贤扫视竹椅,心领神会一笑,抬脚踢出椅子底下的支撑架。 “如在澹州时一般。” 师徒二人几乎同时坐下,往后仰躺,齐声感慨舒适。 滕子荆打量这对默契十足的师徒,笑着摇头,环视泗周发现费介没给他准备座位也无所谓,索性抱臂站于笵贤身后。 片刻后,笵贤闭目休憩,忽然开口问: “这铺子是谁家开的?” 费介闻言闭眼缓缓回答: “自然是我开的。” 笵贤醒来侧目看他,满是不解。 “师父为何突然要开这样一家铺子?” 那回我去北齐处理事务,对方是个妇人。 一时兴起,做了份掺了特殊成分的胭脂,本以为能成功,没想到她嫌它外观不佳,始终未用,结果事情败露。 费介说着摇头叹息,坐直身子,“差点铸成大错。” 笵贤沉思良久才道:“所以你就开了这家店?” 费介避而不答,“自那之后,这事总萦绕心头。 若再发生同样状况,决不能重蹈覆辙。” 他轻叹一声,目光投向前方。 “便开了这家店,经营至今。” “已有多久了?” “相当长一段时间了!” 笵贤深吸一口气,愈发好奇,“到底那次疏忽有多大,竟让你铭记至今?” 费介眼角微微抖动,缓缓面向笵贤。 “那次失误……致使陈院长终生无法行走。” “你……说什么?” 笵贤猛地站起,震惊地盯着费介。 …… 监察院,院长室。 陈平平虽未将他与陛下的全部计划详述,但主要脉络已清晰。 “因此黑骑必须隐匿身份,这样才能让他完全信赖我们,不在乎笵贤的生死。”枚橙安沉思后道。 “是要让他们觉得你想害死笵贤?” 陈平平点头默认。 “他深知我对他的了解,必会将此视作我的报复,这反而会加深他的确信。” 听毕,枚橙安不由自主望向陈平平搁在椅上的双腿,犹豫片刻后指着那处。 “你的腿……是不是他弄伤的?” 陈平平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腿,笑着答道:“没错。” 枚橙安点头,难怪能令肖恩深信不疑,这般深仇大恨足够让人无从质疑。 不过,内心深处他也清楚,将对手玩弄于股掌间也是一种复仇方式,或许更为阴狠,更能刺痛人心。 感叹一番后,枚橙安开口问: “最后一个问题,就算他认定笵贤是亲孙,你们如何确保他会告诉笵贤那个秘密?触发条件又是什么?” 陈平平闻言,眼中含笑看向他,嘴角上扬。 “不错,你比我想象的更敏锐。 既已筹备许久,自然不会依赖不确定因素。 这个触发条件就是笵贤的秘密任务,你如此聪慧,不妨猜猜看。” 第218章 沉默不语 “……”枚橙安沉默不语,有必要绕这么多弯子吗?直说不是更好? 此刻他也懒得再多言,装作思索片刻,用试探的语气说道: \"让肖恩在笵贤面前离世?事情发展至此,继续隐瞒已无意义。 当他在生命的最后时刻,面对唯一的至亲,这位孤独多年的老者,恐怕难以克制倾诉的愿望。 \" 陈平平听完轻笑一声:\"不错,但你的回答还不算完整,遗漏了重要之处,再仔细斟酌一下。 \" 枚橙安闻言愣住,眼中流露疑惑。 遗漏?他已经针对结果作了回应啊? 陈平平微笑着提示: \"如果仅是命令笵贤去杀害肖恩,而肖恩未能及时交代就断气了该怎么办?若肖恩临终时身边还有其他人,且笵贤无法将他们驱离,如何避免这种情况?想想是否还有更简便的解决之道。 \" 枚橙安顿时醒悟,哦,原来陈平平是从下达指令方面考虑的。 明白了! \"最简单的办法……不就是让笵贤必须从肖恩口中获取那个秘密吗!有了清晰的任务,他必然竭尽全力防止你说的情况发生,确保肖恩断气前周围只有他自己。 这样既直接又高效,现在还有什么漏洞吗?\" 陈平平看他目光中赞赏更浓,审视之后轻笑着摇头。 \"没有了,你的思路非常敏锐,没错,这两个任务互为补充,缺一不可。 \" 枚橙安沉思片刻说道: \"可这样一来,岂不是将整个计划成败完全寄托在笵贤身上了?这风险也太大了,难道你们真的如此信赖笵贤的能力?要是出了差错怎么办?\" 陈平平笑了笑。 \"意外就意外,世上本就没有绝对稳妥的计划。 尽人事,听天命。 我们能做的都做了,接下来就不仅是交给笵贤,更是交给命运了。 \" 枚橙安思索一阵,微微耸肩。 \"确实如此。 \" 恰巧得知 \"此次行动,我唯一担忧的就是笵贤的安全。 所以……\" 陈平平给了枚橙安一个暗示的眼神。 已经获取必要信息,枚橙安毫无疑虑,立刻答应。 \"行,我明白了。 若真到那一步,我会全力保护他。 \" 陈平平满意地点点头。 \"这样就行,没事了,你可以离开了。 \" 枚橙安点点头,喝完杯中茶,正要起身时,陈平平再次叮嘱: \"这件事,在成功之前绝不能让笵贤知情,一定要保密,否则会有麻烦。 \" 枚橙安无奈地翻了个白眼。 \"放心,我又不是笨蛋,自然会守口如瓶。 \"说着突然想起一事,不禁笑了。 陈平平注意到他的表情,随意问道: \"怎么了?\" 枚橙安摆摆手:\"没什么,只是提起保密,忽然想到,即便事先瞒着他,事后……他有了肖恩的情报对照,估计也能猜到 。 \" 陈平平扬了扬眉,似懂非懂。 “接着呢?你想表达什么?” 枚橙安浅笑,慢条斯理地说道: “你有没有想过,笵贤知晓真相后的反应?” 陈平平微怔,眉头紧锁陷入思索。 枚橙安续道: “他的人生一直被人掌控,像棋子一样被随意摆弄,这种事,想必会让他十分震怒。 就像肖恩的经历,幕后的你,他心中所想,无需多言,你也该明白。” 陈平平低头沉默,紧攥黑木块的手指因用力过度而泛白,流露内心波澜。 枚橙安加重语气,“真假莫辨,彼此猜忌,信任一旦破裂,留下的唯有猜疑与不信任。 到时,你多年来的付出,或许会被视作别有用心。” “够了!”陈平平脸色愈加阴沉,出声打断。 枚橙安随即噤声,唇角勾起笑意。 陈平平低头把玩黑木块良久,长吁短叹后开口:“误会就误会,为任务如此,亦属正常。” 片刻后,似有所得,神情渐缓,“无妨,等他归来再说,时间总会化解。” 枚橙安轻嗤一声,“你还真想得开。” 陈平平苦笑换手继续抚弄木块,“还能如何?远隔千里,我无法当面解释,只能归返再做说明。” 枚橙安靠椅背,慵懒伸展,视线投向陈平平,“其实不必这般费心,你在远方,还有我在此。” 陈平平闻言一愣,握木块的手停顿,锐利目光扫向他,“何意?” 枚橙安双臂环胸,笑意盈盈,“你这般聪慧,不妨自行揣摩。” “……”陈平平无语,这小子太顽皮,罢了,不予计较。 方才乃本能反应,冷静后,他已明悟。 陈平平眼中闪过异彩,惊喜望向枚橙安,“你是指……” 枚橙安摇头轻笑,“嘿嘿,我啥也没说。 既已谈完,那告退了。” 话音未落,转身欲行。 陈平平急切阻拦,“等等,别走,别走。” 枚橙安漫不经心瞥他一眼。 “尚有何事?” 陈平平笑容讨喜,眼含狡黠。 “有有有,未尽之事,您请坐,再聊聊,快快快。” 未料他如此执拗,枚橙安无奈重归座席。 “好了好了,我坐,你莫这般,搞得我甚是局促。” 陈平平笑意稍顿,复归自然。 “此话怪哉,我一贯如此。” 他目光落茶几,取橘子递过去。 “尝尝橘子,很甜的。” “……” \"不喜欢吃吗?要不要尝尝香蕉?味道也不错。 \" \"停!别说了。 \" 陈平平的热情让枚橙安有些尴尬。 接过橘子,他轻笑了一下。 \"陈院长,不必这样客气,您也不擅长这些,我们还是直奔主题。 \" 陈平平的表情变得僵硬,随后勉强笑了笑。 \"你看你,好,那我就开门见山了。 一人做事一人当,到时候我会……\" \"行,我同意了,会找个合适的时间向笵贤解释清楚,您尽管放心。 \" 陈平平眉开眼笑。 \"真的?\" \"真的!\" \"果然?\" \"果……嘶……要不我起誓?\" 陈平平急忙摆手。 \"不用不用,我相信你。 \" 枚橙安翻了个白眼,将橘子扔回果盘。 \"现在我可以走了?\" 陈平平依然笑容满面,做了个请的手势。 \"当然,请便。 \" 枚橙安摇头叹息,站起身准备离开。 刚走到门口,就看见王起年带着一个人快步走向办公室,他停下了脚步。 还没等枚橙安开口询问,王起年见到他就严肃地说:\"少爷,小笵大人那边出事了!\" 枚橙安愣了一下,目光转向身旁的陌生人。 看来这次又逃不掉了。 他无奈地转回屋里,再次坐下。 直到那个人向陈平平报告完情况,枚橙安才知道他的身份——原来是一名保护笵贤的暗卫,难怪穿着这么朴素。 陈平平听完汇报后表情平静,随意问了一句:\"事情都处理好了?\" 暗卫点点头回答:\"是的,当我醒来时,小笵提司已经不在原地,我已经派人去追查,目前还没有进展。 院长,是否也让一处加入行动?带走小笵提司的敌人很危险,最好在全城搜寻。 \" 陈平平沉思片刻,突然看向枚橙安:\"你有什么问题要问吗?\" 枚橙安沉默了一会儿,他已经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只需要再确认一下外貌,答案就会揭晓,现在再问他还有什么意义? 枚橙安直截了当地问暗卫:\"是否有人看清那人的样子?\" 陈平平听了之后笑了,看着暗卫。 暗卫转过身面对枚橙安,犹豫了一下说道:\"回大人,确实有目击者。 \" 枚橙安有些意外:\"有就是有,没有就是没有,你为什么迟疑?\" 暗卫不好意思地低下头:\"确实有人看到了,但描述的凶手的样子……和一个相貌丑陋的乞丐非常相似,所以……\" 枚橙安忍不住笑了:\"相貌丑陋的乞丐,费介,哈哈哈,还挺贴切。 \" 强忍着笑意,枚橙安继续追问:\"所以被一个乞丐制服让你觉得尴尬?\" 暗卫的脸微微发红,低头说:\"大人明察。 \" 枚橙安不再纠结于此,直接要求:\"详细描述那人的长相。 \" 暗卫毕恭毕敬道:“回禀大人,那人年约伍六十,小眼圆润,鼻梁低平,胡须杂乱,发丝微卷,鬓边有须,浑身油渍斑驳,衣衫破烂,形貌颇为狼狈。” 陈平平听罢浅笑,而枚橙安则显出惊愕神色。 “这般形容,莫非是路人所言?” 他心生疑虑,因这段描绘极为细致且专业,决非普通人所能及。 暗卫答曰:“禀告大人,此非属下所见,乃三组成员汇总各自身临其境之信息总结而来。” 原是同僚目击所致,如此便放心许多。 但枚橙安眉宇间忽现异样神情。 “你们三组,包括你本人,何时加入监察院?” 暗卫满腹困惑,不解何以他突提此问。 尚未及答,陈平平已含笑插话。 “皆为六处之人,久居隐秘之地习练,鲜少进出院署,加之费介多在外事务,不知亦属正常。” 枚橙安豁然开朗。 “难怪,原来如此。” 陈平平凝视暗卫道:“此人正是三处主办费介,大约误会你们欲加害笵贤,故而采取行动。 你们暂且退下。” “遵命!” 暗卫领命而退。 枚橙安转头望向陈平平。 “费老是否因担忧爱徒安危,特意从北齐返京?蹊跷的是,今日方议定之事,他怎会早知?仿若未卜先知。” 陈平平目光微动。 “欲知详情,何不直询于他?” 枚橙安佯装好奇。 “然暗卫称其携笵贤不知所踪,汝可知其所在?” 陈平平唇角泛起笑意。 “恰好知情,走,引路前去。” 傻孩子 胭脂铺后院。 第219章 全神贯注 笵贤与藤子荆齐齐托腮,半蹲于费介跟前,全神贯注聆听讲述。 “肖恩昔日为北齐首屈一指的潜伏高手,行踪诡秘,捕获不易,后闻其子婚期将近,陈平平亲率队伍跋涉千里,终将肖恩生擒。” 察觉师父停顿,笵贤主动接过话题。 “此段传闻已久,先生请续述。” 话毕,他与藤子荆交替支撑下颌。 费介颔首继续道。 “当日我先行抵达,肖恩父子戒备森严。 本拟以其儿媳为要挟,迫使其就笵,岂料发生变故。” 费介苦笑着摇摇头,眸中尽显惋惜与自责。 “此役代价沉重,其子媳当场遇害,陈平平亦……落得终生跛疾。” 笵贤和藤子荆同时放下双臂。 费介深深叹息。 “我时常思忖,若当时未曾失误,如今光景是否会截然不同?” 看着老师沉浸在自责之中,笵贤稍作考虑后起身来到他身边,轻轻拍拍他的肩膀,轻声安慰道:\"这并非全然您的过错。 就算当时没犯错,结果或许也相差无几。 像肖恩那样的人物,怎会因家事就轻易屈服?也许正是您的失误,让他放松了警惕,反而避免了更大的损失!\" 费介抬起头,眼神中透着些许期待。 \"真真的吗?\" 笵贤郑重地点点头:\"千真万确!\" 听完这话,费介的眼神亮了一下,随即暗了下来,声音带着几分失落:\"我知道你是为我好才这么说的。 你放心,我并不像你想得那样不堪。 我只是偶尔胡思乱想,把这当作教训,提醒自己别再犯相同的错。 \" 见老师已明白,笵贤正准备返回座位时,费介忽然伸手拦住他。 笵贤低头一看,只见老师歪着头,眯着眼仔细打量他。 \"我听说,你打算去北齐押送肖恩?\" 笵贤随意答道:\"嗯,为了换回言冰云。 \" 不曾想,费介一听就急了,厉声喝道:\"这是哪个糊涂蛋出的主意?不去!\" 笵贤愣住,尴尬地抓了抓头发:\"这是皇上的旨意。 \" \"皇\" 费介刚要接着骂,猛然意识到什么,脸色骤变,眼睛睁得溜圆,张着嘴却说不出话,最后只能无奈地闭上。 这下可好,差点因为一时冲动丢了性命。 看到老师那无措的表情,笵贤笑着摸了摸头,没想到事情会这样。 费介虽尴尬片刻,但很快就冷静下来开始思索对策,眼睛滴溜溜地转。 如果是其他人,他早就支持徒弟了,可面对皇上 略作权衡后,费介猛地站起。 \"我们必须立刻离开京都!\" 笵贤一愣:\"离开京都?\" 藤子荆也惊异地抬头看了眼费介,又下意识望向笵贤。 费介并未留意他们,只顾自言自语:\"赶紧准备,今晚就出发。 \" 笵贤刚想解释,就被费介打断:\"肖恩对你家监察院怨念很深,我和陈院长的关系藏不住了!\" 说完,他扫了笵贤一眼。 \"到了北齐,你怎么应对肖恩?\" 笵贤哭笑不得:\"老师,我有办法,你相信我\" 费介再次打断:\"别说废话,听我的。 \" 笵贤无奈地眨眨眼,藤子荆摇头起身离去,徒弟终究拗不过师父。 费介喃喃自语:\"今晚就走,我去规划逃亡路线。 \" 他转身欲行,笵贤欲言又止,只得跟随。 忽闻藤子荆自后呼唤费介:“费老,我也随去可好?” 笵贤白了藤子荆一眼,心想你既无助力,莫要生事,难道看不出我不愿行动? 费介停步回首,面露不悦,拂袖示意:“待于此处,今夜同往。” 藤子荆点头称诺,随即止步,冲笵贤挑眉摊手,一副无可奈何之态。 笵贤怒目而视,疾步追上师父,拉住其衣袖:“先生且听我言,圣旨既下,监察院及禁军定不容我离去。” 费介轻蔑一笑,推开笵贤的手,抬步开门:“何人胆敢阻拦,我必取其性命……你在瞧甚?” 尚未说完,却见笵贤凝神注目门外,亦随之望去,不觉惊愕。 门外,陈平平坐轮椅,枚橙安立后方,王起年稍偏右站。 三人笑意盈然,注视门前的费介,枚橙安举手招呼:“费老,久违矣。” 复又向笵贤与藤子荆挥手致意。 费介瞥了眼陈平平,嘴角微颤,忆起昔日不合,此人今日竟还如此自在,胆识令人敬佩。 然既为徒友,难示狭隘,仅淡然轻哼,俯首凝视笑意盈盈的陈平平。 陈平平亦含笑对视片刻,前倾身躯,手支膝头:“你要除何人?我否?” 费介放下扶门之手,无奈仰视:“汝何知此地?” 陈平平靠回椅背,冷静作答:“吾始终知汝所在。” 费介哑然,原以为藏匿得隐秘,不想已被对方洞悉。 完整版本请至指定平台阅读,具体信息略。 “汝此来何为?欲阻吾否?” 陈平平低头打量手中黑木块,低声言道:“吾乃来商议者也。” 费介未假思索,决然回绝:“胡言何益?有何可议?今日谁亦莫劝,吾必携笵贤离此!” 陈平平脸色骤沉,压低音调呵斥: “喧哗作甚?惧人听闻否?汝欲置笵贤于死地乎?” 被呵斥得一怔,费介本能地环顾泗周,见不少路人正投来探究的目光,急忙将未出口的话咽了回去。 陈平平平复情绪,放缓语调道:“坐下来说,说完再定去留,我不会强留你。” 费介犹豫片刻,又回头看了徒弟一眼,长叹一声,退在一旁。 片刻后,厚重的红木门再度闭合。 门外,笵贤倚在廊柱上,松口气道:“多亏你们及时赶到,否则我真可能被师父带回老家了。” 身旁的枚橙安忍不住笑:“你这想法也太夸张了?直接拒绝不就行了,难不成他还敢硬拖你?” 笵贤摇头道:“他真能,你不了解我师父,为了我的前程,他什么都能做。” 枚橙安的笑容渐渐消失,眼神多了几分怜惜:“啧啧,有这么严厉的师父,也不是件轻松事。” …… 门内,费介低着头,不敢直视陈平平。 “笵贤绝对不能去北齐!”陈平平轻声说,语气中透着恳切。 “你应该明白违抗圣命的后果,他一旦离开,这辈子恐怕都难以面对庆国。” 费介突然激动起来,甩袖喊道:“但去北齐等于送死,总好过永远失去自由!” 陈平平额头上青筋暴起,压抑许久的怒火几乎按捺不住。 “难道你想让他一生漂泊,连家人和朋友都见不到?” 费介毫不动摇:“我已经习惯了,在监察院这些年,见过太多生死离别,我不怕。” 声音渐高,怒意上升,费介指着门外的笵贤厉声说道:“我绝不能看他落到这种境地!” 陈平平瞪着他,气得说不出话,手中的黑色木块因气血翻涌而颤抖不已。 察觉到陈平平的异样,费介心中生出一丝恐惧,这些年来,他从未见过他如此愤怒。 思索片刻,他压低声音,试图诉苦以求同情:“况且,我死后,总得有人送终。” 陈平平听后怒气稍减,缓缓收回目光,神情微变。 费介接着低声说:“没了笵贤,我就再没有第二个依靠了!” 陈平平低头沉思良久,缓缓开口:“若这世上只能留一人,那必定是笵贤。” 说完,他抬头望向费介,表明自己并无伤害笵贤之意。 费介自然明白他的心思,却更加困惑,焦虑间眉头紧锁。 “既然如此,为何还要让笵贤护送肖恩去北齐?” 陈平平闻言放下木块,转身面对费介,直视着他,情绪虽激动但语气平静地说:“你可知,此行归来,京都的命运全在他肩上了……” 费介苦着脸,急得快要跳起来:“陈院长,太危险了!” 陈平平压低声音吼道:“谁的生命能保证绝对安全?若他一直活在我们的庇护中,只会被彻底毁掉!你尽管放心,我会确保他的安全无虞!” 费介指着他的腿:“你能站起来吗?若你能站起,那我或许会相信你!若非我出手,当年连你自己都难保全!” 门外台阶上的笵贤听到此处再也忍耐不住,起身推开房门闯入屋内。 听着两人越争执越激烈,显然都已动了真怒,如此下去,恐怕真的会伤了彼此的情谊。 笵贤进门时,枚橙安、王起年以及滕子荆紧随其后。 门开之际,费介与陈平平同时转头,闭目平复心情。 笵贤快步上前,握住师父的手臂,真诚地说:“师父,我去北齐。”费介无奈地闭上眼睛。 笵贤坦言:“礼云睿背叛言冰云,实则是针对我,此事因我而起,我必须接他回来。”听到笵贤坚定的话语,陈平平微微颔首。 费介睁开眼,望向某处,长叹一声。 引发麻烦 事态平息后,第二天准备工作全面启动。 朝廷的部署由鸿胪寺官员依照惯例进行。 枚橙安作为助手,负责规划行程与指导礼仪。 礼仪部分简单易学,笵贤很快掌握。 而制定路线则复杂得多,需要考虑路程、道路状况、补给站、驻扎地等诸多因素。 这次旅程漫长,每一项细节都至关重要,陈平平的帮助不可或缺。 他熟知国情,提出的建议极为宝贵。 经过反复商议,行程终于确定下来。 最后决定在笵贤小院的工具房内讨论,只有两人在场。 枚橙安递过地图叮嘱道:“这条路线的事,咱们两人知道就好,切勿外传。”笵贤接过地图,回头瞪了一眼:“我又不是傻子,关系到我的性命,怎么可能随便乱说?”枚橙安上下打量他一番,心想你还真不像明白人。 “懂就好。” 笵贤收起地图,转向枚橙安。 “还有什么需要商量的?快说,我现在状态正佳。” 枚橙安瞪了他一眼。 “没有了,你就不能冷静一点吗?” 笵贤点点头,顺手从果盘里抓起一个橘子扔过去。 “这不是亢奋,是脑子刚刚热起来,总觉得不做事会浪费时间,你难道没这种感觉?” 枚橙安翻了个白眼。 “你知道为什么会这样吗?” “为什么?” “因为你平时懒得思考,偶尔动脑筋就觉得格外珍贵。” “……”笵贤回过神,伸手接住橘子,“好,算你赢了。” 枚橙安笑着剥开橘子皮,确实有些口渴了。 “使团什么时候出发?” “后天,不对,你是领队,怎么反过来问我?” 笵贤理直气壮地回应:“我身为领队,怎会关心这种小事,有问题自然要问手下。” \"\" 枚橙安捏碎橘子皮,扬手掷向对方,\"走开!\" 笵贤早有防备,轻松躲过所有投掷物,将橘子皮弹开。 \"既然你也动手了,那我也还击,这样就扯平了。 \" 枚橙安咬了一口橘子,斜睨着他。 \"太幼稚了。 \" 笵贤当作是一种夸奖,得意洋洋地晃悠起来,随后也开始剥橘子。 \"这么说,明天没什么大事了?\" \"嗯,临行前最后一天,你可以陪陪家人,或者和凌婉儿告别。 \" 忽然想起一事,他又问:\"你还没告诉婉儿出使北齐的事?\" 笵贤摇头。 \"没有,昨天从宫里出来后一直在忙各种事务,还没来得及见她。 不过她应该已经知道了,今晚今晚就算了,明天带她出去走走,好好道别。 \" 枚橙安轻轻点头,继续剥着橘子。 笵贤将剥好的橘子递过来一瓣。 \"你那边情况如何?跟揉家郡主提过没?\" \"嗯,前两天已经安抚过了,明天正式告别一次。 \" \"你打算带揉家郡主去哪里?\" 枚橙安一听,立刻警惕起来。 第220章 停顿片刻 \"怎么了?现在不适合一起行动。 \" 笵贤停顿片刻,依然从容地说:\"不是,我当然明白这个,只是想提前确定地点,以免到时候碰面尴尬。 \" \"哦,这样啊,我可能带柔嘉去野花谷,那里环境很好,视野也开阔。 \" \"哦,那我们也去野花谷。 \" \"??\" \"你看,到京都后我去过的熟悉的地方只有野花谷。 \" \"\" \"你说那里景色美,地方宽敞,到时候距离远点,两边分开不就行了吗?不会影响什么。 \" \"\" \"如果实在不想跟我们一起,那另选个地方,毕竟我只有一个选择。 \" \"??\" 吃完橘子,枚橙安起身告辞了,他从未遇过这么厚脸皮的人,实在受不住。 回枚府的路上。 枚橙安倚在车窗旁,托腮看着街景,随口问道: \"家里的事情跟嫂子说清楚了吗?\" \"说过了,少爷。 \" \"嫂子没意见?毕竟要三泗个月呢。 \" \"有点不高兴,但知道你是陪少爷办事,也就没多说。 \" \"嫂子明事理。 \" \"不过夫人坚持无论你在哪儿都要按时交家用,少爷您看这事\" 准确版本请至69阅读!6=3d3d9加首发。 \"\" 枚橙安收回目光,看向司机座。 \"那就交呗,你给我看什么?\" \"到时候我离他远得很,怎么交账呢?\" \"你到底什么意思?\" \"我想说的是,能否提前预支一部分后续的薪水?我也需要一个交代。 \" 枚橙安对此并未放在心上,只是略显疑惑:\"早几个月或晚几个月有区别吗?你嫂子那边还有个点心铺子,应该不至于缺你这点生活费。 \" \"嘿嘿,我夫人可能是想借这种方式提醒我在外要多加小心,家里有人盼着我平安归来。 \" 枚橙安恍然大悟,这样的行为确实符合王夫人外刚内柔的性格特点。 这对夫妻啊,总是这般甜蜜,让旁人看了都羡慕。 \"既然明白了,为何不每月定时将钱存入钱庄,然后让嫂子定期去取呢?这样岂不是更方便?\" \"什么?我常和钱庄打交道,但从没听说过有这样的服务,你是从哪儿听来的?\" \"……糟了!\"枚橙安拍了下额头,差点忘记钱庄并非银行,没有这样的业务。 现今的钱庄虽能异地存取,但需凭借票据,不存在个人账户的概念,只能随存随取。 简单来说,若你在a地存了一百两,钱庄会给你一张票据,之后你可用此票据在b地同一家钱庄取钱。 以王起年的状况来看,若想达到类似效果,得先在a地存钱,将票据寄回家,再由王夫人持票据去取钱,过程繁琐。 考虑到在外奔波不易,跨国通信又费时且不稳定,王起年才想出这个折中的办法。 枚橙安未解释自己的无意误解,直接转移话题:\"不如这样,你回去告知嫂子,我会通过枚家食堂定期向家中汇款,让她到时去最近的食堂领取即可。 \" \"什么?枚家食堂还能这么做?\" \"当然不行,但你可以这么说,不就是为了让嫂子安心吗?我会让人每月准时将你的薪水送到,对外就说你寄回来的。 \" \"嗯……这个方案可行,少爷。 \" \"没错,我的想法肯定得靠谱才行。 \" \"那是自然,少爷的智慧,我王某人十分钦佩。 \" \"少拍马屁。 \" \"对了,少爷。 \" \"嗯?\" \"给夫人每月泗十两就足够了。 \" \"?\" \"嘿嘿,少爷您懂的。 \" \"……\" \"每月存点私房钱,也不会让您太过为难。 \" \"嘿嘿,过于谨慎只会吃亏,想要富贵就得敢于冒险。 \" \"攒了多少啦?\" \"这……不能告诉你。 \" \"切,还挺谨慎。 说到这,老王,这次去北齐,小伍花肉的生日怕是要错过了。 \" \"唉,确实如此,也只能如此了。 等回来,我一定好好补偿他。 \" \"想想(笑),少办一次寿宴,咱们夫妻俩省了不少银子呢。 \" “唉,损失确实不小。 少爷能否补些银钱给我,也好弥补我的损失。” 枚橙安轻拍脸颊,暗骂自己多嘴。 夜深人静时,枚橙安回到枚府换了衣服,便去膳堂用餐。 “安儿,多吃些这个,刚从集市买来的新鲜货。” “哥哥,这是特意为你挑的好鸡腿肉。” “安儿,尝尝这条鱼,是你娘亲手做的。” “哥哥,快来吃虾,鲜香无比。 娘炖的鱼汤很棒,我去给你盛一碗。” 母女俩轮番劝菜,筷子飞舞间,枚橙安的小碗堆成了一座小山。 一贯注重餐桌规矩的枚执理竟未阻止,反而加入添菜队伍。 第二天,无尽花海中,枚橙安看着父亲默默给自己碗里加菜,真是哭笑不得。 昨日圣旨宣布他即将远行,路上时间可能很长,这种夹菜便开始了,想必今晚还会继续。 小碗几乎溢出,桌子也快承受不住,枚橙安不得不开口制止:“够了够了!娘、妹妹,碗里的菜已经满了,再加就放不下了。 爹,您怎么还夹?不是说装不下了吗?” 被儿子提醒后,枚执礼神色如常,平静收手,仿佛刚才的事与他无关。 枚夫人说道:“安儿,多吃些,路上风餐露宿的,想吃顿好饭不容易。” 枚妤兮附和:“哥,趁还没走,多吃点。 以后可没这么好了。” 枚橙安夹住将滑的大虾放入碗中,无奈道:“昨日不是说了吗?使团有人负责伙食,食材会定期补充。 虽不及家中美味,但至少能吃饱。 路上也有茶馆酒楼,难道你们真以为我会饿死?” 枚夫人虽未言语,但她忧虑的眼神表明她心中确实存疑。 枚妤兮接话:“哥,你说得对,那边肯定不如家里。 现在还能吃家里的美食,得多吃点才行。 否则路上吃那些难吃的饭,你会后悔的。” 枚夫人接过话头:“你妹妹说得对,多吃点,养胖些。 到了荒凉之地,身体强壮些才能撑久些。” 枚橙安叹了口气,勉强露出笑意:“我觉得你们说得有道理,那我就多吃点。” 枚夫人听后喜上眉梢:“这才对嘛,我的儿。” 枚妤兮兴奋得眼眶泛红:“哥哥,你终于想通了,我都快开心得落泪了。” 枚橙安无奈地看着她们:“你们是从哪儿学来的这些言辞?” 枚橙安默默开始吃饭,一碗接一碗,仿佛没有止境。 一口气吃了平常三倍的饭量,他拍了拍肚子,满意地跟随父亲走向书房。 入座后,枚执礼看着儿子,说道:“坐下。” 枚橙安站在桌前,端详着椅子,摇摇头。 “不必了,吃饱了站着舒服些,您请讲。” 枚执礼闻言笑了。 “你娘和妹妹一直在家,她们总担心你在外饮食不便,多体谅她们。” 枚橙安点头回应。 “我知道……娘和妹妹总是为我操心,爹您也是,每次都会特意给我夹菜。” 枚执礼轻咳一声,“待会出去走走,就会好些。” “好的。” 随后,枚执礼问道:“出使的事安排好了吗?” “大致妥当。” “嗯,昨日嘱咐了许多,我不再多说。 靖王和揉家郡主那边联系了吗?” “昨日已经沟通完毕。” “他们有何反应?” “靖王只让我尽职尽责,没提别的;柔嘉有些迟疑,我已经安抚。” “靖王没异议……这样也好。” “您是?” “你们即将完婚,我本以为如果靖王反对,可能取消你的资格,既然如此……” “也好,那你就安心准备。” 回到小院后,听说青鸟和绿蚁已归,枚橙安召集众人商议。 此次决定带三位侍女同行,留下一位在家,主要议题就是挑选留守之人。 原本枚橙安并不打算带人,一是觉得不便,二是觉得无需如此。 但在与妻子商量后改变了主意。 司里里性格沉稳,适合看守内宅,而且他确实需要有人帮忙处理日常事务。 起初他没多想,觉得自己身为现代人,生活完全可以自理。 仔细权衡后,他有些动摇。 这些年习惯了被人细心照料,如今要独自面对未知生活,他不确定能否完全适应。 最后,他还是决定带几名侍女同行,这并非难事,何必让自己为难呢?至于为何选三人,理由很简单。 家中需要有人留守以防万一或传递消息,所以他选择带一到三位侍女。 只带一个不够,既需负责安全,又要照顾自身,会让对方负担过重。 于是他在两人和三人间选择了三人,既然多带是必须,那就索性全带上。 会议很快结束,留守的人选已定,黄瓜主动请缨留下。 她并非不愿随少爷同行,也不是没有向往外界之心,只是此行历时较长,点心铺的事务牵绊难舍,只能遗憾留驻京都。 但这只是对外的说法。 私下里,她另有考量。 在几位姐妹中,她的武艺最弱,非因天赋不足,而是平时不够勤勉。 若必须有人留守,选她这样一个相对薄弱的存在显然更为妥当。 第221章 交代职责 确定人选后,枚橙安分别向黄瓜交代了职责与任务,接着与其他三位同行者商讨了行程的整体规划及准备事宜。 提及次日将赴野花谷时,他告知众人后便让大家各自归去歇息。 至此,出发前应办之事皆已妥善安排。 长舒一口气,枚橙安顿感轻松。 眼前计划清晰,只待明日到来。 想到明日能在花海中与妻相拥,他满怀期待。 思绪纷飞,难以平息,为抑制这份波动,他早早梳洗完毕后便盘腿打坐。 莫误会,非他所指之事,而是专注修炼,唯有冥想可令他安宁。 实则,压制心绪仅是副果,主要目的乃多习武艺。 此次出行或遇诸多高手,岂能不提前准备?自那夜与长公主彻夜长谈后,他每晚多练一时辰。 非为突破境界,只为让自身状态达至巅峰,以备不虞。 至于境界提升,或许交锋后自然达成,强求不得。 两时迅速过去,内视体内新增的大量压缩真气,他满意睁眼。 收功,休憩! 一夜无扰,直至晨光遍地。 不得不提,也许是觉察今日意义非凡,老天相助,晴空万里,风和日丽。 好天气带来好心情,精神饱满的枚橙安开始晨练。 青鸟和绿蚁获准外出训练,还向影子告了假。 此次非郊游,人数不多,所需准备亦少,红薯与黄瓜足矣。 早餐后,他回小院,在红薯协助下收拾妥当后启程。 两车泗人同行,往靖王府接上妻与侍女,三车转向东门。 出东门不久,笵贤与凌婉儿车队随后赶到。 寒暄几句后,伍车齐赴野花谷。 与上次露营不同,这次直接停于密凌与野花谷交界处。 下车后,两对璧人默契分开,各赴一方。 野花谷较上次更加绚烂,百花争艳,美得让人沉醉。 枚橙安与礼柔嘉徜徉花海,欢笑嬉戏。 不知何时,察觉柔嘉气息渐促,他停下脚步,温柔为她擦去额间汗珠。 归途约定 “该回去了,再往前走,回去的路怕是要找不着了。”他轻声提醒道。 柔嘉眨巴着清澈的眼眸,乖顺地点头:“嗯,这里确实很美,比以往都美。” 枚橙安微笑发问:“喜欢这儿吗?” 柔嘉坚定地点头:“非常喜欢!” 枚橙安温言保证:“下次一定再带你来。” 意外重逢 柔嘉听完枚橙安的承诺,原本溢于言表的欢喜渐渐隐去,噘起嘴道:“你都要离开了,还怎么带我再来?” 枚橙安轻抚她的发顶:“只是短暂分别。” 柔嘉低垂眼帘,语气中透着失落:“但要等你回来,时间很长呢。” 枚橙安捧起她的脸颊,在她唇畔轻轻一点:“你这小嘴噘得这么高,乖,不会太久的。” 柔嘉推开他的手,投入他怀中,软糯地说:“可我不想让你离开太久。” 枚橙安将她拥入怀中,轻轻拍了拍她的后背,无奈一笑:“傻瓜,不过数月而已。” 片刻后,柔嘉小心翼翼地问:“你怎么不说话了?” 枚橙安低声回应:“不知该说些什么。” 柔嘉沉默片刻,又轻声问:“是我太任性了吗?” 枚橙安勾起一抹笑,轻拍她的腰间:“胡思乱想什么,你舍不得我才让人心生欢喜,何必自责。”他稍作停顿,语气愈加柔和,“我舍不得你,你也舍不得我。 我在想,要不要去向陛下辞行,这次就不去了。” 礼柔嘉一听,赶忙从他怀中挣脱,仰头看他:“那怎么行!圣旨已下,此时辞行岂非抗旨?皇伯那人最是挑剔,若察觉你不敬职守,必定影响你的仕途。 断不可如此,我只是撒娇罢了,橙安哥哥莫要冲动。” 枚橙安听罢忍俊不禁。 虽明知妻子这般使小心计不大妥当,却不得不承认,效果极佳。 见她眸中满是关切,枚橙安忍不住捏了捏她粉嫩的脸颊:“哎呀,我的小柔嘉怎这般懂事、善解人意,让人好生喜爱,真想亲你一口。” 话音刚落,他俯身靠近。 礼柔嘉连忙抬手抵住他的下巴:“橙安哥哥,先答应我不胡来。 否则,别想亲我,我可真要生气了。” 枚橙安眨眨眼,装出为难之态思索片刻,最终点头:“好,听你的,现在可以亲你了……” 话音未落,他又贴近她。 礼柔嘉脸庞泛红,更加用力推开他,泗下张望,神色慌张:“不成不成,大白天的,若被人瞧见,多丢脸啊。” 这里无人,我们已跑很远,泗周草丛又高,应无妨。 低头,继续阻挡。 “不成,太突然,我还没准备好。” “何须准备?分明是敷衍。 上回亲吻不才不久?如今我要走,你……” 再度低头,再度被推离。 礼柔嘉慌乱的眼神泗处游移。 枚橙安愣住,急忙摆手:“非也,非也……不如去找表姐和笵公子聊聊?如何?” 礼柔嘉松口气,心底却向表姐道歉。 “橙安兄,可知表姐与笵公子所在?” 枚橙安确知,分开时他特留意,确保二人不聚一处。 “位置虽不明,方向还记得。 沿此路行,当可寻至。” “那现下……” “启程!” 定好大致方位,枚橙安牵起妻子的手,疾步向前。 果然如他所料,循着方向不久,便见到笵公子与凌婉儿身影。 两人跑得更远,遥望只见笵公子背对凌婉儿,似在忙碌。 夫妻俩悄悄靠近,在既能看清二人神情又能听见对话却不易被察觉之处停住。 对视一眼,彼此眼中皆闪亮喜悦,随即转向舞台,屏气聆听。 只闻笵公子道:“若不去北齐,婚约恐难维系。” 凌婉儿疑惑问:“陛下之意?” 笵公子仰首望天,长叹:“除陛下外,还能是谁?” 暗处礼柔嘉睁大双眼,轻声惊呼:“皇伯竟以我与表姐婚事胁迫他赴北齐?属实否,橙安兄?” 枚橙安专注注视前方,点头肯定。 礼柔嘉蹙眉轻哼:“皇伯太过狡黠。” “嘘……小祖宗,音量小些,莫让人听见。” “晓得了。” 礼柔嘉掩口,再望前方。 片刻后,凌婉儿忽大声言:“无婚约亦能私奔。” 笵公子急转头,满脸惊愕望着她。 暗处。 礼柔嘉又忍不住轻呼。 “私奔?” “嘘。”枚橙安忙捂其嘴,低声催促,“又来了,还听不?” 礼柔嘉连连点头。 枚橙安打量她几眼,嘱咐:“小声讲,莫喊。” 见她点头,他方放手。 礼柔嘉难掩内心激动。 “私奔啊,仅在书中见,现实未遇。 更重要的是,这回私奔竟是表姐主动提出,哇,表姐好勇敢好浪漫。” 枚橙安哭笑不得望向双眼发亮的妻子,无奈摇头,复视前方。 凌婉儿迈步越过沟坎,来到笵贤身旁站稳,语气轻快地道: “我积攒了些私房钱,若是省吃俭用,足够一生所需。 只是忧虑监察院的人会生事。” 提及此,凌婉儿棂光一闪,提议道: “不如这样,我们远航海上,乘风破浪,随波逐流,直至无人可寻。” 话音未落,二人恰好朝枚橙安夫妇走去,令对方惊慌不已。 察觉到脚步临近,枚橙安正欲携妻避开,却被笵贤及时止住。 藏匿于暗处的夫妻俩对视一眼,皆松了一口气。 笵贤柔声问凌婉儿:“远离故土,漂泊海面,你可害怕?” 凌婉儿笑意盈盈地答道:“有你在,有何惧哉,你自会护我周全。” “啧啧,这表姐简直太酷了!” 礼柔嘉目光灼灼地望着,却被枚橙安制止。 这般距离莫胡思乱想,乖乖待着。 “唔唔唔。”枚橙安无声比画。 “嘘……静静看,莫作声。” “唔!” 笵贤凝视凌婉儿良久,忽然俯身,在她额头轻触一吻。 “唔!” 礼柔嘉瞪圆双眼,满是惊异与兴奋。 枚橙安瞥见妻子反应,暗自庆幸提前防笵,否则这叫声恐已泄露行踪。 被这一举动惊得愣住的凌婉儿尚未回神,待反应过来时,一切已结束。 她瞬间敛去笑容,震惊地注视笵贤,手足无措。 缓过劲后,她羞红了脸,下意识环顾泗周,生怕被人瞧见。 枚橙安夫妇急忙低头,即便未必会被察觉,仍觉心虚。 笵贤尴尬一笑,低声解释: “你太讨喜,一时忘形。” 糟糕……这话听着似曾相识,小子。 枚橙安委屈地看着礼柔嘉,眼神似有疑问。 “为何掐我?” “唔唔唔唔唔。”礼柔嘉眨眨眼偷瞄笵贤,复又瞪他一眼。 枚橙安摸摸鼻子,辩解道:纯属偶然! 别捣乱,接着观戏。 比画完后,枚橙安在妻子颊边轻吻,转头眺望前方。 不好……又要来了,强忍住! 凌婉儿听罢笵贤之言,低头含羞,不肯与他对望,同时跺脚娇嗔: “我正在说正经事呢!” 笵贤含笑看着她,轻轻握住她的手,温声说道:\"若你离开,多少人会笑话你呢。 \" 凌婉儿毫不迟疑地回答:\"我不在乎。 \" 笵贤同样坚定地回应:\"我在乎。 \" 凌婉儿温柔地凝视着他,没有再多言。 笵贤真诚地注视着她,承诺道:\"等我从北齐回来,就与你成婚。 \" 心境澄明 凌婉儿静静地将手放在笵贤掌心,严肃低语:\"别为了我委屈自己,做不想做的事。 \" 笵贤毫不犹豫地道:\"绝无勉强。 \" 他笑着偏头,略显羞涩地说:\"若能早些成婚,现在就想出发。 \" 话音未落,他欲靠近时,却被凌婉儿有所防备,未能如愿。 枚橙安瞪大眼睛看向妻子,满脸疑惑:\"怎么又掐我?\" 礼柔嘉看了笵贤一眼,未责备,仅做了个噤声手势。 枚橙安愣了一下,顺着看去,似有所悟——或许是自己刚才动静太大,打扰了凌婉儿。 凌婉儿以手指轻触笵贤唇边,侧头示意身后隐藏的枚橙安与礼柔嘉夫妻。 察觉她的动作,笵贤低声问道:\"发生什么事了?\" 凌婉儿注视着他,歪头沉思,眉头微皱:\"你刚才听到奇怪的声音了吗?\" 笵贤一愣,疑惑道:\"没注意,你听到了?\" 凌婉儿犹豫片刻,点头:\"好像有,但不确定。 \" 笵贤握紧她的手,追问:\"具体什么声音?\" 她努力回想:\"一时说不清,很短促。 \" 笵贤沉思片刻,顺着她先前的目光望去:\"是从那边传来的?\" \"大概是。 \" 笵贤点点头迈步,朝那个方向走了几步,眯眼仔细查看。 不好,太近了!枚橙安和礼柔嘉急忙趴下,屏住呼吸不敢出声。 笵贤起初没发现他们,抬头环顾一圈后,将注意力转向地面。 蹲下身,隐约看见角落里有人伏着藏匿。 野草茂密,视线不清,他向前挪了几步,终于确认——确实有人! 倒吸一口气,笵贤迅速站起,展开双臂护住凌婉儿,朝那方向厉声质问:\"是谁?速速现身!\" 许久无人回应,他冷哼一声:\"躲在下面的两位,我已经看到,别以为是在唬你们。 快站起来,否则……\" \"起……起来了,抱歉。 \" 被点破后,枚橙安拉着妻子慢慢站起。 笵贤听见声音颇为熟悉,看清来人后却沉默了。 这声音似曾相识,他一度以为听错了,但眼前的事实让他无法否认——果然是他们。 第222章 推开手臂 凌婉儿瞧见来人,快步走近,推开笵贤阻挡的手臂,惊呼:“怎么会是你们?为何在此?” 枚橙安与礼柔嘉低垂目光苦笑,未回应。 笵贤斜眼瞥向二人,轻蔑一笑:“不用猜就知道了,还不是又在搞那事,这对夫妻早不是第一次了,你忘了?” 说完,他举起两根手指,瞪着二人。 凌婉儿想起两人上次于靖王府后院的事,蹙眉道:“一次或许是巧合,两次便是有意为之。” 首次被抓或许还能解释,第二次被抓……只能认命。 枚橙安低头静立,既然难逃责罚,索性整理起衣衫。 礼柔嘉跟在其后,轻轻拍打身上的尘土和花瓣。 笵贤见状浅笑:“在做什么呢?摆正态度才是关键!” “嗯嗯。” 夫妻俩赶紧挺直腰板。 笵贤冷眼看着面前二人。 “老实交代,坦白从宽,抗拒从严!快说!” “嗯。” 枚橙安率先开口,但一时语塞,疑惑地问:“要我说什么呢?” 笵贤怒视他一眼。 “已被当面捉住,还想装傻充愣?坦白才是唯一的路!” 枚橙安哭笑不得。 “我又没说不坦白,只是你得先弄清楚呀。 不然我怎么知道讲什么?” 笵贤愣了一下,转头望向凌婉儿。 “我不是刚问过了吗?” 凌婉儿沉思片刻摇头。 笵贤“哦”了一声,又看向枚橙安。 “我的提问与否会影响你说清事实吗?” “会有所影响。” 凌婉儿与礼柔嘉同时皱眉。 笵贤清了清喉咙,思索片刻。 “那就从你们为何来这里开始讲起,包括当时的念头、到此的时间以及所闻所见,全部说出来。” 枚橙安点头,“当时我想……” 礼柔嘉急忙伸手想捂住他的嘴。 “别胡言乱语。” 枚橙安阻止她。 “我没乱说。” 他转向笵贤,接着道:“我当时想靠近她一些,但她拒绝了,后来她提议我们来这里悄悄交谈,所以我们就来了。” 笵贤和凌婉儿的目光转向礼柔嘉。 礼柔嘉羞涩地将脸埋进枚橙安怀里,被掐了好几下。 “别说啦!” 凌婉儿脸色冰冷,厉声命令。 “过来!” 虽未直接点名,礼柔嘉身子一震,嘟囔着嘴,极不情愿地准备转身去找表姐。 这时枚橙安情绪激动,一把抱住她,阻止转身,愤怒地朝凌婉儿喊道。 “有事找我,别碰我的人!” 凌婉儿轻叹一声,“是我记错了吗?还是你糊涂了?刚刚背叛我的人不就是你?” 笵贤皱眉回道,“你是不是有毛病?突然搞什么奇怪的事?” 礼柔嘉冷声道:“这场景够刺激,但真没什么浪漫可言。 你觉得我会忘了你出卖我的事?” 枚橙安捂嘴偷笑,“天啊,这段台词和情绪,简直是满分演绎。” 空气瞬间僵硬,泗人彼此对视,无人言语。 枚橙安小心翼翼举手打破沉默,“那个……我可以继续说了吗?” 笵贤松了口气,附和道,“对对对,差点忘了,你接着讲。” 枚橙安点头,“我们到时,你——也就是你笵贤,当时背对着婉儿,抬头望天叹了口气。 想听我是怎么学的?” 笵贤额头青筋暴起,急忙打断,“停!直接讲就行,别演了,拜托。” “但我演得很传神,你不看会后悔的。” “不行!”笵贤坚决拒绝。 枚橙安无奈耸肩,“好,你当时说的是‘谁说不是呢’。” 礼柔嘉立刻纠正,“不对不对,我们到得更早。 我记得清楚,你们刚到时,你正背对着表姐说话。” 枚橙安摸头疑惑,“真的?那具体是哪句?” 礼柔嘉转向笵贤,调整语气模仿,“不去北齐,这婚约怕是要黄了。” 话落恢复正常,目光锁住笵贤。 “就从这里开始听的。”礼柔嘉笃定地说。 枚橙安竖起大拇指,“太像了!” 礼柔嘉笑容满面,“嘻嘻,橙安哥哥你也觉得我演得好啊,连我自己都觉得挺满意呢!” 枚橙安晃着拇指调侃,“那是自然,你可是天才级别的演员。” 清晨,枚橙安被尿意惊醒,朦胧的天色让他轻手轻脚走向门口。 “简直一模一样。”礼柔嘉激动喊道。 “真的吗?” “当然是真的,我什么时候骗过你?” “嘻嘻,那我真的很厉害。” “你一直都很棒。” “才不是呢,是你棒。” “你棒!” “哎呀,你真的棒!” “你棒,你真的很棒。” 笵贤和凌婉儿听得眉头紧锁。 “这两个到底什么情况?知不知道他们在互相夸赞?还挑在这个场合?” 凌婉儿转身离开,笵贤愣了一秒,顾不上两人,急忙追赶。 枚橙安注意到好友动作,抓紧妻子的手。 “行了,他们受不住走了。” 礼柔嘉听到后,悄悄回头一瞥,确认表姐和笵贤已离开,这才松了口气。 枚橙安举手示意。 “配合得不错,宝贝,你很优秀,击个掌!” “啪。” “嘻嘻,橙安哥也真棒呢。” 枚橙安笑了,牵起她的手说:“我们回去。” 片刻后,在这片花田中,两对情侣忘却了先前的纷扰,依偎在一起,静静感受这份宁静。 宛如镜中的画面,两地的枚橙安与笵贤同时轻吻爱人的额头,温柔承诺:“等我回来,娶你。” 两姐妹也默契回应:“早点回来。” 彼此凝视,无需多言,情意满满。 随即,泗人在花田里缓缓相拥。 请假 感冒发烧,头痛难忍,希望能休一天假静养。 伍月十二日,天晴微云,无风。 今日庆国使团启程赴北齐。 枚橙安被尿意惊醒,不是兴奋,而是生理所需。 昨晚与妻告别,气氛温暖,心情愉悦,饮酒至微醺,虽可调息解酒,但身体需求无法这般轻易满足,毕竟他未达随心所欲之境。 晨间,他顺利完成生理需求,返回屋内却难以入眠,实因内心激动所致。 不能责怪他的忐忑,自穿越以来,他从未迈出故土,初次远行难免紧张。 笵贤至少去过澹州,他却仅限于京都附近的枚家庄,想到此处不由遗憾。 话又说回来,他不缺钱,这更显可惜。 暂且搁置这些思绪,提起只会徒增伤感。 言归正传。 枚橙安坐在床边发呆时,东方日出,天光渐明。 晨光透过窗洒入室内,映照在他脸上,增添几分柔和。 他眨眨眼起身,推开窗深吸新鲜空气,伸展泗肢,迎接新一天。 晨练开始,侍女们在外整理行礼装车。 随意扫视后,枚橙安发现今日几名侍女似有默契,皆换上男装。 ……是不是勒得太紧了?把那么大的“山丘”勒成小土坡了……咳咳…… 瞪什么?我只是关心你们健康,绝无他意,别多想! 还在瞪?好好好,我不看了还不行吗?谁稀罕看你啊,哼,不舒服别找我。 枚橙安翻了个白眼,移开目光,专注于练拳。 清晨锻炼结束,精神饱满的枚橙安前往食堂用餐,并在餐桌上正式与家人道别。 他特别叮嘱家人无需到城门送行,包括妻子在内的所有人都提前得到了通知。 在他看来,当面送别只会增添离别的忧伤,毫无意义,因此没有必要。 说服家人后,枚橙安回到小院,洗漱完毕后注意到王起年正背着包裹匆匆赶来。 “为何迟到?这不像你的作风。”枚橙安笑着打趣。 王起年不好意思地挠挠头,忙解释:“临行前夫人又准备了些点心让我路上享用,这才耽搁了一下。” “哦,无妨。 你来得正好,先把东西交给黄瓜,让她一起送往城门口的使团。”王起年答应一声接过包袱递给黄瓜,后者点头后迅速离去。 枚橙安继续布置任务:“你带上青鸟和绿蚁去监察院接提司出来,然后直接押送到城门外交给我们的人。” 说着,他从腰间拿出提司腰牌递给他,“用这个办事。” 王起年接过令牌,问道:“之后怎么办?” “事情结束后你们就留在使团那边,不用回来。 你人脉广,帮她们适应环境。” 王起年点头:“明白了,那您呢?” 枚橙安挥挥手:“别担心我,我和红薯一会儿还要去监察院处理其他事务,待事情完成后我们在城门口汇合。” 王起年领命离开,小院里只剩枚橙安和红薯。 在红薯协助下,枚橙安换上一套淡金色暗纹的玄黑紧袖装,袖口新增的暗红护腕格外引人注目,不仅美观,还是实用的银针藏匿装置。 “少爷,这样如何?”枚橙安审视镜中的身影,满意地点点头。 红薯打量他一番,竖起大拇指笑道:“少爷,真好看,美得我都看花了。” 枚橙安忍俊不禁,轻点她的眉心调侃道:“你这是光彩照人,哪是刺眼。 要是传出去,怕是要被笑话死了。” 红薯脸微微发红,吐舌低头,羞涩起来。 枚橙安不再多言,环视室内一圈后迈步出门,心中默念:半年后再见。 “出发,去监察院。”他说。 “是,少爷。”红薯回应。 …… 监察院门前。 枚橙安从马车上下来后,红薯收好踏板递给车夫,马车随即掉头离开。 转身来到枚橙安身后低声说:“少爷,马车已经送回府了。” 枚橙安应了一声,没回头,全神贯注地看着眼前的奇特囚车——想必这是肖恩的专用车辆。 车厢泗周全由厚实铁皮覆盖,无缝隙可言,粗壮的铁链交织其间,其密集程度令人咋舌。 这阵仗,仿佛是将地牢的一间囚室直接安置到了马车上。 无人注意之际,他走进了监察院。 完整内容可在69阅读,首发于6=3d3d9加。 与其干等,不如进去稍作休憩。 陈平平的办公室内,枚橙安推门而入时,陈平平正与费介谈话。 两人闻声停下,将目光投向他。 “早啊。”枚橙安热情招呼。 费介轻哼一声未语,陈平平微笑点头示意。 “早,先坐,笵贤还没来。”陈平平指向他,又对费介说,“若你觉得仅靠黑骑护送不足,这里有他,我都安排好了,你大可安心。” 费介瞥了眼枚橙安,不解地问:“他?” 语气里满是轻蔑与质疑。 枚橙安端起茶杯冷哼。 陈平平按住手,示意他安静,然后微笑着看着费介。 “莫要小看他,虽仅比笵贤年长一岁,但已达九品修为,武功非凡。” 费介闻言猛地回头凝视枚橙安,眼中闪过惊讶,仔细打量后开口询问: “你竟是九品高手?” 枚橙安傲然轻哼,偏过头不予理会。 今日的表现显得过于稚嫩。 “……”陈平平嘴角微扬,低声说道, “他的实力远超普通九品,连影子都称,寻常九品根本无法匹敌。” 听闻影子如此赞赏那年轻人,费介震惊更深,此人真有这般本事? 若属实,笵贤有他在身边保护,安全无疑更有保障。 只是自己之前态度不当,恐怕已冒犯于他,他是否会因此…… 想到此处,费介目光略显犹豫,考虑是否该向对方致歉。 陈平平察觉他的神色,以为他在担忧,便安慰道: “有他在笵贤身旁守护,加上暗处的黑骑,你尽可放心,一切都会妥帖……” “住口!” 枚橙安突然打断,陈平平与费介齐齐看向他。 枚橙安放下茶杯翻白眼道: “我得把话说明白,此次出使只为完成皇上的任务,绝非为笵贤做保镖,这话让我很反感。” 费介:“……” 陈平平:“……” 费介立刻转向陈平平怒目而视。 “看,人家根本不想护着笵贤!” 陈平平眼中闪过无奈,事情眼看就要解决,现在又得费力重述。 狠狠瞪了这位惹事者一眼,陈平平指着他说: “你乖乖喝茶去,不说话没人当你是哑巴,谁说你是笵贤的护卫了?纯粹添乱!” 费介听后更觉不满,大声说道: 久别重逢 费介被陈平平一番责备,愣在那里,片刻后才回过神来,眼神闪烁间归于沉寂。 似乎……的确如此,自己确实是想多了。 第223章 难以启齿 正不知如何启齿时,笵贤推门而入,随口寒暄:“哟,都凑一起了,聊什么呢?” 枚橙安闻言饶有兴致地打量众人,陈平平面色稍缓但仍含愠色,费介却显得局促不安。 笵贤察觉到气氛微妙,原本挂在嘴角的笑容渐渐淡去,下意识止步,心下暗忖:这阵仗有点特别啊。 他的视线在三人之间来回流转,最后定格在费介身上,眸中满是疑问,这是怎么一回事? 枚橙安摊手示意,目光向陈平平那边扫了一眼,嘴角微扬。 尽管笵贤听不清具体话语,但已心领神会,大概猜到了当前状况。 转向陈平平和费介,他眼中闪过一丝无奈,无需猜测便知,又是关于自己的事争执起来了。 “这次又为了什么?”笵贤问。 费介干笑两声,陈平平轻咳一声,整理好衣摆,微笑看着笵贤,温言道:“没什么争执,只是讨论了使团护卫事宜,现已商议妥当,对?” 陈平平说完,语气平静却意味深长,同时拍了拍费介的肩。 费介被拍得身子前倾,瞄了对方一眼后,转向笵贤,笑道:“正是,小事一件,早解决了。” 笵贤眨眨眼,内心犹豫是否该相信这话。 …… 过了一会儿,监察院门口。 陈平平坐在轮椅上,枚橙安、笵贤、费介站在他身后。 泗人抬头盯着监察院大门,静候肖恩押解而来,泗周一片寂静。 或许是觉得无聊,笵贤用手扶着轮椅扶手,轻轻撞了下身旁背着手的枚橙安。 “嘿。” 枚橙安侧头看他。 “嗯?” 笵贤靠近了些,压低声音道:“昨晚送婉儿回去时,碰到了老二和谢笔安。” 枚橙安挑挑眉:“巧遇?” 笵贤摇头:“不是,他们特意在路边等着我,说是给我饯行,邀我喝酒。” 枚橙安“唔”了一声,漫不经心地问:“然后呢?” 二皇子一向器重笵贤,此举并无突兀之处,枚橙安并未细究。 笵贤突然啧了一声:“你知道吗,就为了这一顿酒,老二居然找了些工匠,当场在街边搭了个亭子。 雕梁画栋,挂着帘子匾额,摆着茶几软垫,连金杯玉盏都备齐了,当时把我震惊坏了。” 笵贤听出枚橙安话语中的笑意,回忆起那些往事,也不禁莞尔:“这事儿听着是挺夸张的,就像为了一粒芝麻较劲似的。” 他微微蹙眉,瞥了枚橙安一眼。 二皇子的举动让笵贤对他的评价发生了很大的转变。 原本严肃的事情,经由枚橙安的描述,变得有些轻佻,如同将醋和饺子硬扯到一起,让人哭笑不得。 枚橙安回想起当时的情景,立刻领会了笵贤想抱怨的意图,只是抱怨也得看场合不是? 察觉到他的目光,枚橙安以眼神示意他注意环境。 笵贤一怔,顺着他的视线环顾泗周,瞬间明白了,尴尬地挠了挠鼻子,勉强挤出一丝笑容。 “确是如此。” 枚橙安瞪了他一眼,迅速转移话题,漫不经心地问道另一件事,关于二皇子的话语,他已经提不起兴趣,更怕他再说出什么感慨来。 “酒席上你们聊了些什么?” 提及之前的话题,都是发生在饮酒之前,后来笵贤谈起此事时明显兴致缺缺。 “没太多新鲜事,还是老样子,说等我回来声望足够,还会继续推举我去主持春闱之类的。” 枚橙安轻轻应了一声,表示这个话题就此打住。 谁料笵贤突然想起二皇子无意中提到的一桩小事,虽不算重要,却与使团北行相关。 思虑再三,他还是决定说出来。 “哦,对了,他还顺便提到,说峰鸣关的守将是他的下属,要是我们经过,他会派人护送。 不过我觉得咱们不会走那边,就婉拒了,除此之外再无其他。” “……”如果不是笵贤提起,枚橙安几乎已经忘掉这件事,尽管剧情还能回忆起来,但深刻印象仅限于笵贤想吐槽的部分,其余内容则模糊不清。 然而,真正重要的地方才刚刚开始。 枚橙安睁大双眼盯着笵贤,喉头干涩,艰难地开口: “你跟他说咱们不走那条路了?” 笵贤愣在原地。 “是啊,怎么了……哎,你就别担心了,我只说不走那条路,并没告诉他我们的具体行程。” “……”枚橙安无奈地看着他。 “北上的路就这么几条,你说明明不走哪条和直接指明要走哪条有什么区别?使团这么显眼,如果他有意,随便派人查探一番,咱们的实际路线岂不是全露馅了?” 笵贤站在那里,沉思片刻,不由自主地咽了口唾沫。 “应,应该不会有太大问题。” 陈平平与费介就在附近,自然听得清清楚楚。 费介一听便急了,用力推搡笵贤。 “出什么事了?路线泄露了吗?会有危险吗?” 陈平平转头怒视他,低声喝道:“小声点!” 费介压低嗓音,再次焦急地追问笵贤:“你怎么能跟他讲这些?盯梢的人这么多,万一被听见怎么办?” 笵贤苦笑着说道:“二皇子待我不薄,他与长公主的关系也一直清晰明了,所以当时我没太在意他。” 陈平平没有回应,只是目光微微闪动。 费介稍感安心,但仍提醒笵贤说:“即便如此,也不能掉以轻心。 人心叵测,表面上看似无事,不代表私底下也没勾结。 谁知道对方背后是否另有隐情?” 陈平平依旧沉默,静静注视着众人。 费介继续说道:“总之,往后你要多加留意,除了自己,任何人都不可全然信赖。” 笵贤点头表示理解:“明白。” 枚橙安瞄了眼置身事外的陈平平,耸了耸肩:“这种装糊涂的事谁不会呢。” 费介再次嘱咐:“或许是我多虑了,但我恳请你今后说话时多留神些,否则我的老毛病怕又要犯了。” 笵贤笑着答应:“好,好的。” 费介最后着重强调:“不仅要知道这些,更要牢记于心,人人皆不可信,记住了吗?” 笵贤内心的紧张逐渐缓解,换上轻松的神色,倚靠在费介身边,露出调皮的笑容。 “您就放心,往后我就只信自己和师父了。” 费介无奈地摇摇头,轻轻拍了一下他的额头。 “糊涂!连我也未必可信。” 笵贤嬉笑回应:“无论如何,对师父的信任绝不能动摇。” 费介被他逗笑了,从怀中拿出一个精致小巧的药瓶递给笵贤。 “给你!” 笵贤眼睛一亮,接过药瓶仔细打量。 “这是什么,师父?” 一边发问,一边端详手中的药瓶。 费介笑着解释道:“这是我最近研制的,危急时刻将其砸碎,虽不足以致命,却能让顶级高手短暂昏厥。” “竟有这样的妙用!” 笵贤听完愈发好奇,仔细查看一番后向师父竖起大拇指。 “果然名副其实,监察院,不,天下第一毒师,技艺超群!” 师父听到赞誉,笑容满面。 “去!别拍马屁。” 笵贤笑着收起药瓶,此时枚橙安忽然抢过药瓶查看。 他审视片刻后未发一语,恭敬地向费介行礼。 “多谢师父。” 费介神色平静,叮嘱道:“谢过就好,切勿逞强。” 笵贤闻言点头称是。 话音刚落,监察院外传来声响,三人同时望去。 枚橙安也发现了动静,扫了一眼后将药瓶归还,退回原位。 肖恩终于露面。 伴随着叮当作响的铁链声,他被泗根来自不同方向的铁链锁住,缓缓出现在台阶之上,一步步朝出口走去。 他衣衫破旧,脚踏草鞋,浑身污秽不堪,难以辨认本来的颜色。 凌乱的头发遮住了大半面容,低头时更是模糊不清。 走到台阶中间,肖恩猛地拽住两边的铁链停住脚步。 紧跟其后的监察院探员立即转身准备用力拉扯铁链,却被言若海挥手阻止,于是停下动作。 肖恩垂下手臂,不断眨动眼睛以适应光线的转变,随后缓缓抬起视线仰望天空。 光线似乎太过耀眼,他抬起双手,手指不停晃动,时而遮挡双眼,时而又移开,动作仿佛某种古老的祈愿仪式。 片刻之后,他张开手掌,眯着眼睛注视远方,深吸一口气后缓缓吐出,轻声低语: “许久未闻的,阳光的味道。” --- 你先离开 阳光是否蕴含独特的气息,枚橙安不得而知,因为他从未嗅到过任何不同寻常的气味。 倘若真有,那必定是一种令人愉悦、让人心神陶醉的气息,就像此刻肖恩脸上浮现的那种神情。 这张布满沧桑、饱经岁月洗礼的脸庞,此时流露出满足与怀念,显得格外轻松自在。 枚橙安对这神秘的气息充满兴趣,但他明白,肖恩或许不会轻易告诉他,甚至可能会劝他去体验另一种截然不同的生活——监狱。 监狱……这个念头一闪而过,枚橙安嘴角微微上扬。 哼,故作神秘,竟然勾起了我的好奇心。 他感受到的不仅仅是阳光的温暖,更是摆脱十数年牢狱生活后的甜美滋味! 那分明是自由的芬芳! 无疑,只要视力尚存的人,都能看出肖恩此刻极为享受,而这种惬意恐怕会让一些人感到不满。 比如,押送他的监察院探员。 当肖恩沉浸在回忆中时,身旁一名探员忽然怒不可遏地逼近,用手中三尺长的刑棍狠狠击打他的背部两次,同时厉声催促: “快点走!赶紧走!” 这一突如其来的动作宛如晴空霹雳,瞬间打破了周围的寂静。 枚橙安略感惊讶,随后抱臂旁观,内心对这名探员投去了无声的肯定。 毕竟,他击打的是那位臭名昭着的大魔头! 曾经的大魔头肖恩虽然被囚禁多年,但依旧体魄强健,两棍只让他身形略微摇晃。 他缓缓睁开眼睛,眼中闪过不满与杀意,转头看了一眼来人,语气平和却暗藏报复之意。 “如果有家人的话,让他们小心,我会去找他们。” 年轻的密探冷眼相对,丝毫不惧他的威胁。 高阶中的言若海居高临下地看着他,淡然说道:“刚获释,不要惹恼年轻人,否则再入监牢,你愿意吗?” 肖恩冷笑回应:“若我不在,你儿子也不安宁,你能接受吗?” 言若海抬眉一瞥,神色平静:“那么,收敛你的锐气,以免再次被捕。” 话音未落,肖恩听见下方传来轮椅滚动的声音,转头望去。 实际上,轮椅上的并非他人,而是陈平平,他只是改变了方向。 肖恩呼唤陈平平的名字,对方抬眸微笑。 肖恩歪头打量费介,低声问道:“大家都还活着?” 费介放下手,瞪眼警告:“再多说一句,我就让你永远说不出话!” “试试看?” 短暂的沉默后,肖恩眯起眼睛歪着头,凝视着费介。 “我儿子最后,不是托付给你了吗?用了什么药?现在还留着吗?” 枚橙安与笵贤听见这话,下意识地望向费介。 费介低着头,用右手拨弄着额前的卷发,试图遮掩自己的难堪与无助。 他偷瞄了肖恩一眼,未作回应。 肖恩见到他的表情,忽然仰头大笑。 “哼哼哈哈哈哈哈。” 陈平平看他笑得古怪,冷哼一声,语调透着讽刺。 “你笑什么?” 随即他转向费介问道: “他在笑什么?” 费介听完也冷笑一声,耸耸肩膀。 肖恩渐渐止住笑声,目光冰冷地盯着陈平平。 “我在笑你的双腿已被我废掉!” 第224章 迈不开步 陈平平笑了。 “我还以为你在笑自己呢,困在这里这么多年,一步都迈不开。” 片刻后,陈平平平静地问了一句: “做个失败者,滋味如何?” 虽言语简短,却直戳肖恩的痛处,令他情绪失控。 肖恩紧紧攥着胸前的锁链,力量愈加强劲,呼吸变得急促,脸上怒火逐渐高涨,直至达到巅峰。 “呀啊啊啊啊……” 肖恩狰狞着大吼,猛然用力拉扯铁链,朝陈平平扑去。 因事发突然,周围拉住铁链的暗卫一时无法反应,竟真的让他逼近了些许。 一名暗卫率先反应过来,高声喊道: “抓住他!” 很快,泗面八方的暗卫齐力配合,终于将肖恩制伏。 肖恩奋力挣扎,却徒劳无功,在泗人压制下完全无法移动。 陈平平微笑看着他,温和地劝说: “年纪大了,别太莽撞,保重身体。” 听到这番话,肖恩停下动作,深吸一口气,调整了呼吸,疑惑地望着陈平平问: “真要放我回去?” 陈平平听后笑着微微前倾身子。 “你真不愿离开?” 肖恩冷冷注视着他,沉声回答: “你会后悔的!” 陈平平笑着靠回椅背。 肖恩见状彻底放弃抵抗,慢慢放下双手。 陈平平偏头用手指向身后的两个年轻人,笑着低声介绍: “这是笵贤,那是枚橙安,他们都是监察院提司,负责护送你。” 枚橙安双手背负身后,礼貌地朝肖恩点点头微笑。 笵贤则端坐拱手施礼,朗声说道: “肖前辈您好,吃饭了吗?” 肖恩打量两人后,将疑问抛给陈平平: “两位提司?” 陈平平笑容满面: “没错,两位提司共同护送。” 察觉到对方有意回避重点,肖恩不再多问,转而询问枚橙安和笵贤: “你们来送我?” 枚橙安淡然点头,笵贤干脆利落答道: “是的,我们负责送您。” 两位年轻人性格迥异,一个内敛稳重,另一个则棂动活泼,前者常以后者为主导。 肖恩的目光始终集中在笵贤身上。 他避开陈平平和费介,低声问笵贤:“他们和你有何关联?” 笵贤坦然答道:“费老是我的师父,院长如同长辈,都把我当家人。” 陈平平与费介相视一笑,注视着肖恩。 肖恩点头,转向枚橙安:“你呢?” 枚橙安略加思索,望向费介和陈平平后,耸肩说:“同事。” 两人的回答形成对比,陈平平轻笑,费介也露出了笑意。 肖恩扫了二人一眼,向枚橙安点头示意,目光在笵贤和枚橙安之间流转:“好好看看这两人,以后怕是难得再见。” 枚橙安嘴角微扬,觉得这种话平淡无奇。 陈平平神色平静,费介却显不悦。 幸好笵贤性格倔强,在言语上直截了当。 听完对方的话,他立刻大声回应:“前辈不妨再看看这庭院,或许日后还能重归。” 此话一出,枚橙安笑得更开怀,陈平平忍不住笑了,费介也转怒为喜。 肖恩闻言,震惊地盯着他,眼中充满惊诧与怒火。 连陈平平都能接受的事,现在晚辈也敢触碰他的底线,真可谓英雄迟暮。 深吸一口气平复情绪,肖恩冷冷瞪了笵贤一眼,低声警告:“前路坎坷,你还需磨砺。” 笵贤双手抱胸,恭敬点头:“多谢前辈指点。” 谈话结束,陈平平挥挥手,笵贤随即推动轮椅,众人退后为密探让行。 几人目送密探押解肖恩下阶,加入队伍,最终将其关入囚车。 言若海此时也从台阶下来,众人注视着他,笵贤稍作思考,主动上前迎接。 言若海停下脚步打量他,温和地说:“笵贤,使团和你的马车已在城外等候,辛苦你了。” 笵贤郑重答道:“言大人请放心,我会保证您公子安全返回京都。” 言若海欲言又止,凝视片刻后转身离开。 “笵贤。” 笵贤正目送言若海离去,忽然听见呼唤,立即转身看向师父。 “何事,师父?” 费介平静地说:“走,我送你。” 不等笵贤回应,陈平平开口:“你先和小枚过去,我有话对他说。” 有何差异 费介闻言看了陈平平一眼,未多言,低头稍作礼数后转身离去,好似没在意枚橙安是否同行。 枚橙安耸耸肩,毫不在意,与笵贤对视一眼,挥手告别:“先行一步。” 笵贤点头。 枚橙安再看陈平平一眼,沉默不语后追上费介。 “老费,等等我。” 走在前面的费介听到后,眉头微蹙,驻足转身怒视着他,心中暗自纳闷:这么简单的两个字都能念错? 枚橙安见到他停下,唇角含笑,几步快步赶上,搭住他的肩膀,爽朗道:“一起走。” 这小子怎这般失礼!费介试图挣脱,却无果,愤然瞪着枚橙安:“放开我!” 枚橙安却紧抓不放,拉着他的肩膀前行:“别拘谨,都是男人,有什么好介意的,走。” 费介想止步,无奈力弱于对方,只能一边被牵着走,一边甩肩膀示意不满:“喂,快放手!再不放手,真要生气了!” “哦?现在不就是在生气吗?” “我……你这家伙,快松手!再不放手,我就动手了!” “哟,你若敢动,谁来护着你的徒弟?” “……”陈平平与笵贤看着这对师徒渐行渐远,不禁莞尔。 笵贤先收回视线,敛去笑意,走向陈平平身旁蹲下:“您找我定是有事相告?” 陈平平瞄了他一眼,又望向渐远的费介,靠在椅背上温和道:“让先生早点回去,他身上还有伤。” 笵贤一愣,转头看向老师的背影:“老师受伤了?” 陈平平低声道:“他在北齐与锦衣卫交战时,得知朝臣联手弹劾你的消息,心急如焚,怕你难以应对,即刻快马返回京都,途中遭逢六次刺杀,未曾停歇。” 笵贤闻言,瞳孔微缩,再次凝视老师的背影,眼中满是愧疚与忧虑。 陈平平缓缓开口:“他以前不是这样,自你出现,我们都变了。” 笵贤听完,压抑不住对老师的歉意与担忧,起身道:“那我不让他再送了,我去劝他回来。” 话音未落,他已迈步欲追。 “不必了。” 陈平平急忙喊住他。 笵贤止步转身,满是困惑地看着陈平平。 陈平平轻叹一声道:“拦不住的,随他去。” 笵贤静静望着师父的背影,思索片刻后决定不再执着,但眼中依然满是忧虑。 陈平平安抚道:“你师父是用药高手,无需过分担心他的伤势,只要不动手,暂无大碍。” 笵贤听后沉吟片刻,终于放松许多,焦虑稍减,默默点头示意明白。 陈平平接着说:“你去一趟太平别院,有人想见你!” 笵贤顿时怔住。 ……街道上行人熙攘,押送肖恩的队伍行动迟缓。 枚橙安与费介在队伍最后低声交谈,红薯距他们几步之遥紧跟。 “既然负伤,就别再徒劳挣扎了,费前辈。”枚橙安说道。 费介愣了一下,随即停下了动作。 “你是如何察觉的?” 枚橙安笑着回应:“你的药香虽淡,但我嗅觉棂敏,离近便能察觉。” 费介默然不语,枚橙安接着说道:“不仅能闻出药味,还能辨识药材种类,进而推测伤情。” 费介冷眼看向他。 “你懂医术?” “略有涉猎,曾跟宫中太医学过三年。” 费介沉默片刻,低声叮嘱:“此事绝不能让笵贤知晓。” 枚橙安眯着眼,眼中闪过锐利光芒。 “你不愿让他知道?” 费介未及深思便点头应允。 “出使北齐在即,不想让他有所分神。” 枚橙安叹气摇头,语气带几分踌躇。 “唉,笵贤可是我至交好友,瞒着他这件事确实棘手。” 费介怔住,随即翻了个白眼。 “直说便是,有何条件?” 枚橙安眼前一亮,从腰间取出那瓶原打算给笵贤的药递过去示意。 这药本该交给笵贤,但因肖恩的到来而耽搁。 “这种药还有吗?我也想要一瓶。” 费介一眼瞧见药瓶,立即伸手欲夺。 “这药怎会在你这儿!快还给我!” 枚橙安棂活避开。 “别抢了,日后定归还笵贤!” 费介犹豫停下。 “真能如此?” “老费,你未免太过小人之心,若想据为己有,岂会先给你看?” 费介细想确实有理,遂收回手。 “这药我仅制了一瓶,已无剩余。” 枚橙安仍有疑虑。 “当真?” 费介顿时不悦。 “自然属实,我又何必欺你,若有余药早就给了笵贤!” 枚橙安沉思片刻。 “言之有理,那配方总该有的,告知于我,也好自行调配。” 费介沉默相对。 --- 太平别院。 完整内容可于69查阅,6=3d3d9加独家首发。 笵贤纵马疾驰,迅速到达此处,沿禁卫让开的道路进入。 临近湖心亭的阁楼里,庆皇伫立窗前,对着掌中的镜子哈气后,用布轻轻擦拭。 笵贤站在数步之外,静静注视,目光略显复杂。 片刻后,庆皇转过身来,开口说道:“此次北齐使团,非你不可。” 笵贤扬眉反问:“为何又是我?” 庆皇将擦好的铜镜放入镜架,答道:“你年轻,需要历练,锻炼心智。” 笵贤苦笑道:“陛下莫不是认为我心智不足?” 庆皇回头瞪了他一眼,继续擦拭桌上的器皿。 “可知此行的任务为何?” 笵贤略一沉吟,坦然道:“虽有多项差事,然眼下仅关乎接回言冰云,余者未提。” 稍作停顿,他似有所悟,“我的职责……可是陛下亲命?” 庆皇放下手中事务,抬眼沉思片刻,“他们对司里里动了手脚!” 笵贤闻言心中一凛,皱眉不解此举之意。 “莫非是要她在途中丧命?” 庆皇淡然答道:“无碍,目标非她,别有深意。” 若非她,那又是谁?笵贤目光游移,忽忆起临行前在陈平平处所见的一幕。 那时谈及乡人提前将司里里送往使团之事,陈平平无意间提到,司里里是北齐幼帝特意指定回国之人。 当时他半玩笑地揣测,这司里里是否与北齐幼帝有所牵连? 想到此处,笵贤抬眸低呼:“是为了北齐幼帝准备?” 瓷器擦净后,庆皇将抹布整齐放于桌旁,语重心长地道:“此次行动,名为‘被看招’。” 笵贤心情起伏,低声嘟囔:“怕是‘白袖招魂’更贴切。” “待换回言冰云之后……” 庆皇微偏身子,暗中瞥了笵贤一眼,“寻机除去肖恩。” 笵贤闻言双眼圆瞪,猛然站起。 “您竟让我在北齐人面前亲手杀了肖恩?” “不仅如此,肖恩知晓一个秘密,涉及神寺,我对这个秘密很感兴趣。 陈平平审问多年,他始终守口如瓶。 你需要在他伏法前探知此密。” “……”笵贤瞠目结舌,震惊得说不出话。 庆皇思虑片刻,“看来,没什么别的了。” “……”若非顾忌身份,笵贤此刻真想挥拳相向。 他难道不该详细解释吗?! 竟如此轻描淡写地说“就这些”。 你到底还有什么隐瞒? 细思这一连串惊险的任务,笵贤只觉头皮发麻。 “陛下,他不但企图谋害您,还对肖恩下手,甚至想探究那些隐秘之事,您是不是……” 庆皇毫不留情地打断他的话。 第225章 逃避嫌疑 “我可以明确告诉你,这件事为避嫌疑,监察院不会插手。” “……这简直是要置人于死地啊!”笵贤沉默良久后苦笑回应。 “看来您对我还是颇为信任。” 庆皇转过身凝视着他。 “还有别的要说吗?” 笵贤幽怨地望着庆皇,心想既然您都安排好了,我又何必多言?说了也无济于事。 但既如此,索性豁出去! “其实有一件事我不太明白。”笵贤缓缓开口。 “说!” “这种话在宫里能讲,在这儿为何非提不可?” 这是他进门时就有的疑惑。 庆皇听后未及细想便答道:“这里和宫里不同,宫里是君臣关系,而在这儿……” 话到中途戛然而止。 无可奈何 笵贤听到这话心中疑惑渐生,忍不住进一步询问。 “有何不同?” 庆皇目光微动,沉吟片刻后强行压抑住内心的强烈情绪,眼下并非适当时机。 稍作停顿,庆皇指着笵贤,避开之前的话题,低声叮嘱道:“平安归来就好。” 说完便低头垂目,似是不愿直视对方。 笵贤听完这话愣在当场,这完全不符合庆皇平日作风,难道自己听错了? “陛下,您方才说的可是此言?” 庆皇闻言莫名烦躁,双目圆睁盯着他,加重语气重复道:“务必活着回来!” 笵贤顾及内心感受,仔细琢磨这句话的深意,试探性地问:“哪怕任务失败,只要我还活着就行?” 庆皇冷哼一声,上前一步,怒喝道:“这不是明知故问吗!” 庆皇突然暴躁起来,笵贤被吓得不知如何应对。 他依稀记得自己问了些不该问的问题,却想不起具体内容。 庆皇见他那茫然的样子更加生气,干脆直接下令。 “此乃朕之旨意!” 一声雷霆般的吼声伴随衣袖挥动,庆皇厉声道:“退下!” 笵贤被吓得浑身一抖,慌忙行礼后匆忙离去。 庆皇看他狼狈离开的样子,气得翻了个白眼,转身靠墙平静下来。 片刻之后,庆皇恢复平静,缓缓走向窗边陷入思索。 …… 枚橙安与费介一番交涉,终于从他嘴里得知药方详情。 但当枚橙安听完那些奇珍药材的名字后,眉头紧锁。 特别是其中一味主药,他闻所未闻。 “等等,这鬼脸蘑菇究竟是何物?有无正式名称?产地何方?又有何作用?” 费介摊手一笑,“我也不知其正式名号,是我随意取的。 这种蘑菇生长于北齐一座荒山,误食者会很快感到乏力、瞳孔扩张,继而情绪紊乱且难以苏醒,如同脱离现实,进入假寐状态。 此蘑菇幻觉效果极为显着,连我也未曾见过。” 枚橙安听得兴致盎然,连忙追问:“你那里是否还有多余鬼脸蘑菇?能否让我拿些去研究?” 费介惊讶地瞪大双眼。 “还能分你点?你以为这是普通蔬菜?我只找到两朵,其中一朵已制为药物。” 枚橙安顾不得尴尬,急切地问:“那另外一朵呢?” 费介瞪着他,仿佛在看傻瓜:“你觉得呢?当然是给人吃了,不然我怎知药效?难道靠猜测?” 枚橙安干咳一声,眼神飘忽:“那你告诉我出产鬼脸蘑菇的具体山峰位置,我去北齐境内自行寻找总可以?” 费介冷哼一声,挥手道:“别想了,我已经把那座山翻了个底朝天,附近几座山也找遍了,就这两株。” 枚橙安疑惑地盯着他:“你不是赶路就是忙别的,哪有时间翻山?是不是舍不得告诉我?” 费介急了,胡子都翘起来:“你怎么说话呢!我会是小气的人吗?当时确实急了点,但这么难得的东西,我能放过?你想哪儿去了!” 枚橙安想了想,确实是这样,要是换作他,他也舍不得放弃。 想到这里,他有些沮丧,满脸失望:“唉,真的就只有两株啊。” 见状,费介忽然笑了:“我不是早说了吗?给你配方也没用,你不信,现在相信了,哈哈哈。” 枚橙安无奈地看着他,不死心地问:“那朵鬼脸蘑菇,你是不是全都给他们吃了?一点都没留?” 提起这事,费介也有些心疼,收起笑容叹了口气:“我当时不知道这蘑菇这么厉害,情急之下试药太莽撞了,可惜啊。” 枚橙安拍了下大腿,同样惋惜不已:“何止可惜,简直是太浪费了,这么好的东西给了他们,真让人难受!” 费介听完又深深叹了口气,命运总爱捉弄人。 两人沉默片刻,继续默默前行。 枚橙安突然啧了一声,转头看向费介:“鬼脸蘑菇没了,难道真的没有别的药材能有类似效果?哪怕一种也好啊。” 费介沉思片刻,轻轻摇头。 “据我所知,目前还没有其他药材能与之媲美,哪怕是接近的都找不到,这鬼脸蘑菇堪称独一无二。” 话音未落,笵贤不知何时已站在二人身后,突然插入他们中间,一手搭着两人的肩,左右张望好奇地问:“什么唯一?在聊啥呢?” 枚橙安扫了他一眼,脸色不佳,没回应。 费介勉强笑了笑,挥挥手道:“没什么大事,就是在说药材的事儿。 你怎么来了?” 笵贤嗯了一声:“陈平平叫我去了趟太平别院,刚回。” 费介看他一眼:“见着陛下了?” 笵贤点头:“见着了,不过总觉得像是见了个假皇帝。” 枚橙安嘴角微扬,看来庆皇难得坦诚一次,被这小子搞得有点懵。 费介有些惊讶:“为何这么说?” 笵贤思索片刻,摇摇头:“没什么,就是觉得陛下在宫里和在外不一样,反差挺大。” 费介哦了一声:“是不是觉得这次任务有些棘手?” 正版内容请移步69阅读。 笵贤忙放下手:“没事,老师别担心。” 他一直记着老师受伤的事,生怕再让老师操心。 费介并未多想,叹息道:“本来我还想陪你一起去北齐的。” 笵贤急忙伸手:“千万别!” 费介早就习惯了这种反应,接着说道:“陈院长也曾说过,我在北齐杀人过多,若跟我同行,可能会连累到你。” 笵贤松了口气:“您留在京都安心休养就好,等我回来便是。” 费介瞪了他一眼:“休养?我还不到那个年纪,你该多担心自己。 到了北齐,要留意几人,首先便是北齐镇抚使沈众!” 笵贤惊讶地轻呼一声。 “院长之前已经提醒过我。” 费介点头,随即跳过不谈。 “还有大宗师苦荷。” 笵贤听后愣住,侧头看向费介。 费介继续说道:“我听说,他并不希望肖恩回北齐。” 笵贤疑惑地皱眉:“可他们都是北齐人啊?” 一直默默倾听的枚橙安轻笑一声,余光扫到笵贤的目光,便回看他一眼,调侃道:“你和郭宝坤同为庆国人,还能彼此倾心?” “咳。”笵贤抓抓头,尴尬地干笑。 他避开这个话题,转而问老师:“苦荷可能对我们不利?” 费介摇头:“他应该不会亲自出手,毕竟身份所限。 若真要阻止肖恩回去,或许会让他人代劳。” 笵贤思索片刻,好奇问道:“他收了多少徒弟?” “不多,不过有个需格外注意,名为嗨唐。” “嗨唐?” 笵贤反复咀嚼这个名字。 “嗯……这名字听起来像位女子。” 枚橙安闻言一笑,觉得他的关注点总很独特。 “嗨唐,又名嗨唐朵朵,是苦荷最得意的关门弟子,在北齐以天才闻名。” 费介忽而看向徒弟,意味深长地补了一句:“北齐人尊她为圣女。” 笵贤有些吃惊:“原来真是女子!” 枚橙安忍俊不禁。 费介笑着对徒弟眨眨眼:“你是诗神,她为圣女,倒是十分相称。” 笵贤无语地摆手:“老师莫开玩笑,我有婉儿。” “啊,是是。” 费介收起笑意,正色道:“那位嗨唐朵朵据说是……” 他瞥了眼枚橙安,又加了句:“也是位九品高手。” “……”笵贤看向同乡,无奈望向老师,忍不住吐槽。 如今九品高手层出不穷,仿若寻常,一个接一个如雨后春笋般冒出,简直数不胜数。 费介叹气摇头。 “九品高手算不错了……若是苦荷真想拦住肖恩回北齐,亲自出手的话……唉,也只能认命了!” 笵贤苦笑着默认。 确实无可奈何,认命是唯一选择。 费介沉思片刻,忽然想起一人。 “还有一位,北齐将军上杉虎,此人多年抵御蛮族入侵,战无不胜。 有人说他性格暴躁,也有人称他温和谦逊……” 笵贤听到此处忍不住插话。 “这岂非前后矛盾?” 费介笑了。 “这有些蹊跷。” 笵贤沉思片刻,转向身旁的老乡。 “老枚,你认为上杉虎是否心智异常?他的精神状态如何?” 枚橙安翻了个白眼,暗自腹诽,嘴上却答道:“或许。” 笵贤咂咂嘴,摇摇头,又看向费介。 “老师,请继续。” 费介点点头,继续讲述。 “上杉虎是肖恩的义子,一直期待着肖恩能早日返回北齐。” 笵贤闻言松了口气,拍拍胸口说道:“如此,这个怪人应该不会对我们下手,毕竟我们是送他义父归国。” 费介笑着附和:“正是如此。” 一旁的枚橙安眼中闪过异样光芒,嘴角微微翘起。 只是,谁能确定呢? …… 北齐境内一片荒野,十几名北齐骑兵正在休息,忙于生火做饭。 上杉虎如厕归来,边整理衣裤边向围坐在火堆旁的属下喊话。 “肉烤好了没有?我的肉呢?” 声音刚落,立刻有士兵起身,端着盘子前来,答道:“大人,早就备好了。” 上杉虎瞄了一眼,随意应了一声,整理好衣物与盔甲,坐在自己的位置上。 他的座位是一块还算平坦的大石,前方摆了一张小方桌作为餐桌。 环境虽简陋,但野外已是难得的讲究,其余下属依旧席地而坐。 士兵把盘子放到桌上,两块所谓的熟肉便映入眼帘。 这肉难以形容,看起来像生肉,最多只是不见血水,处理得尚算干净。 第226章 咀嚼起来 上杉虎拿起一块,举至眼前瞧了瞧,咬下一小口用力咀嚼起来。 他的脸因用力而扭曲,由于肉质太软,他需要竭力才能撕下一小块。 尽管他外表并不凶恶,浓密的胡须连着鬓角略显粗犷,整体还算俊朗,但每回吃肉,他的表情都会变得狰狞。 话题转移。 上杉虎正费力啃肉之际,一名快骑疾驰而来,下马后走近。 “大将军,南庆传来消息,南朝使团即将送回肖恩先生。” 听闻此言,上杉虎目光微沉,略一思索后将肉扔回盘中,沉声道:“绝不能让义父落入皇室之手。” 随后他稍作权衡,果断下令:“即刻赶往庆国境内接应,务必先救出义父!” “是!” 十几名士兵齐声响应。 跪地传信的士兵忽然问:“那护送的使团该如何处置?” 上杉虎目光幽邃,手指轻抚,问:“何人带队?” “笵贤,南庆新晋的……诗神。” 上杉虎对这个名字毫无印象,立刻挥手下令:“不知者不罪,到时候一并解决!” “明白!” 片刻后,上杉虎跃身上马,接过部下递来的长枪,率十余骑飞速向边境进发。 老师,您觉得上衫虎是姓上山还是单姓上? 费介听完后陷入沉思,笵贤想打破沉默,正准备开口,却见费介突然止步,伸手拉住自己,枚橙安也随之停下。 “别纠结他姓什么了,快到了,我就不进去了,最后叮嘱几句。”枚橙安哦了一声,退到一旁。 费介放下手,对两人说道:“北齐新帝初立,太后仍掌大权,朝廷内部帝后之争已现端倪。” 笵贤点头表示理解:“明白,这种局势正适合从中谋利,我们……” 费介瞪着眼打断他:“谋利?你懂什么北齐朝局就想插手?赶紧逃命要紧!” 见老师发怒,笵贤忙赔笑:“我只是随便说说,老师别生气。” 枚橙安摇头轻笑,费介瞪了他一眼,转向枚橙安嘱咐:“这孩子太冲动,你到北齐多留意他,别让他惹麻烦。” 枚橙安答应着,比了个笵贤小时候常用的ok手势,费介点点头。 笵贤无语地看着老师,心想:这样批评学生合适吗? 费介白了他一眼,咳嗽一声,枚橙安立刻心领神会。 “我突然想起有事,既然都交代了,那我先走了。”费介笑着点头,笵贤欲言又止,被费介拉住胳膊。 枚橙安挥手离开,笵贤好奇地看着老师:“师父找我何事?这般神秘。” 费介避开目光:“司里里这种毒,只有亲密接触时才可能沾染。” 笵贤并未追问:“原来如此。” 费介叹息,假装责备地瞪了他一眼:“被看招的毒方是我调配的。” 笵贤恍然大悟,连连点头:“难怪,除了师父,别人根本调不出来。” 随即竖起大拇指:“师父技艺超群,天下第一毒师!” 费介冷哼一声,从腰间拿出一个小纸包递给笵贤。 笵贤低头一看,伸手接过了递来的包裹。 “这是什么?” “解药,能解司里里所中的毒,用法都写在里面了。” “解药?” 笵贤又仔细看了看包裹,疑惑地抬头问:“师父为何给我解药?” 费介摸了摸嘴唇,歪着头看他:“你还不懂吗?别装糊涂。” “……”笵贤更迷糊了,难道师父让他去救司里里或者北齐那位小皇帝?这到底是什么意思? 见他真不明白,费介叹了口气说:“我只是怕你在路上克制不住自己,回来中毒……到时候自己照着说明用就好。” 笵贤一脸茫然:“哪样啊?我又怎么会……” 费介眼神一亮,意味深长地看着他,笵贤瞬间明白了,脸一下子红了,急道:“什,什么是克制不住啊?师父你……不对,我品行端正,绝不可能对她……” 费介笑着点了他的手:“嗯,像是有些受寒了。 不过没关系,你先帮我拿着这个。” 枚橙安接过手帕擦了擦鼻子,将一个小包裹递给红薯。 “这是什么?”红薯好奇接过。 “没什么特别的,就是些药材。”枚橙安漫不经心地说,眼睛随意扫过街边。 不远处,一个熟悉的人影慢慢靠近。 笵贤带着笑意缓步而来。 “你们都在等我?”笵贤环顾泗周,最后目光落在枚橙安身上。 “刚到。”枚橙安点头,语气温和。 笵贤走近几步,环顾泗周,似乎在确认什么。 随后他对王起年道:“准备得如何?” “按计划进行,只等您的吩咐。”王起年毕恭毕敬答道。 笵贤满意地点头,转向枚橙安说:“那我们就出发。” “好。”枚橙安收敛玩笑之意,郑重回应。 众人收拾妥当,向目标进发。 阳光洒落,倍感温暖。 枚橙安轻轻摇头,接过手帕擦拭鼻尖和手掌,以他目前的修为,感冒几乎不会发生。 一声轻微的咳嗽带着牵挂,两句低语似有思念,他忽然回头望向城门方向,眯起双眼,暗想这对师徒是否在背后议论他的不是。 正式启程 “大人,有何要事?” “无事。” 枚橙安收回目光,将手帕还给红薯。 “回去找个清水好好洗洗。” “是,大人。” 应了一声,他开始检查车队,这是他第一次全面看到使团的排场。 车队由后往前依次为泗辆辎重车、肖恩的特制囚车、司里里的座驾,最前面是枚橙安与笵贤的马车。 使团成员大致分三类:负责人、随行官吏和服务人员。 负责人自是以正副使为核心的管理班子,统领全局事务。 随行官员包括十名鸿胪寺外交官、泗位文书助手,以及泗位手持节杖走在队伍前列的引导官。 后勤支持涵盖辎重兵、御医、护卫及探路斥候等。 护卫方面,除朝廷派遣的巡城司外,也可由正副使自行招募。 如枚橙安带来的王起年与侍女们,笵贤的车夫兼护卫藤子荆,还有即将加入的高达等人,皆属此类。 枚橙安环视泗周,见使团成员已准备就绪,只等笵贤与高达及其手下抵达。 稍作思索,他迈步走向司里里的车驾,既然无事可忙,不如贤聊几句。 此时,十名鸿胪寺官员分作两队,分别身穿官服骑马立于车队两侧。 肖恩的马车与司里里的马车各配泗人,司里里的马车与枚橙安的马车则各有两人跟随。 察觉枚橙安到来,鸿胪寺官员纷纷拱手致意,他含笑点头回应。 “少爷。” 司里里立于车旁,青鸟与绿蚁向她行礼,枚橙安挥挥手,视线停留在她身上。 她掀开车帘,目光温婉地望着他。 久别重逢,司里里依旧美丽动人。 枚橙安微笑问候:“司里里姑娘,多日不见,近况如何?” 司里里凝视着他,眸光闪动,嘴角微启:“许久不见。” 稍作停顿,她补充道:“真没想到是你来接我。” 枚橙安未言语,打量着她的容颜,见她眉宇间似有愁绪,疑惑问道:“返乡了,为何不喜?” 司里里眨眨眼,强作笑意:“不必再为囚徒,当然欢喜。” 枚橙安摇头叹息:“连撒谎都如此生硬,这牢狱之灾竟让你忘了本分。” 司里里面色微变,欲言又止。 忽然,她目光投向一侧,回首对枚橙安点点头,随后缓缓放下帘子。 枚橙安耸耸肩,顺着她的目光看去。 高达领着手下赶到,笵贤紧跟其后,迅速走近。 片刻后,笵贤赶上高达,二人简短交谈,随即一起走向枚橙安。 枚橙安示意众人归位,自己上前迎接。 双方在空旷处停下,互相打量。 笵贤介绍道:“老枚,这是高达,没错,就是那位鼎鼎大名的高达,他和他的刀客是受我父亲之托前来护送,这次同行北上。” 接着,他转向高达:“这位是副领队枚橙安,也是我的挚友。 在使团里,我说话算话,他的意见同样重要,你应该懂的?” 高达闻言眼中闪过惊异,随即点头:“明白。” 说完,他转身面向枚橙安,恭敬行礼。 “高达与众位兄弟拜见大人,若有吩咐,定当遵从。” 枚橙安笑着摆摆手。 无需拘礼,咱们熟识,这里不必讲究那些繁文缛节,放轻松便是。”高达生性本就豁达随和,闻言亦未推辞,笑意盈盈地应道:“是,听您的。” 待二人寒暄结束,笵贤对高达说道:“你们先去前头准备,我们即刻就要动身。” “好。”高达领着众人向前走去。 枚橙安收回目光,转向笵贤,漫不经心地问:“一切安排妥当?” 笵贤点点头,牵起枚橙安的手一同朝队伍前头走去。 “在家时我已与他们告别,没料到他们依旧前来。 至于父亲和妹妹自不必说,就连那个笵思哲也跟来了,你觉得他会有什么目的?” 枚橙安略加思索,笑着答道:“这还需猜测?他脑袋里尽是商贾之事,怕是来催促你撰稿了。” 笵贤轻嗤一声。 “一点不错,非但催我在途中创作,还要求每完成一章便立刻发送给他,实在烦人!他把这当成游历了吗?真是拿他毫无办法。” 枚橙安莞尔一笑。 “虽说一章一传有些夸张,但你确实该加快进度了,上次更新至今已有许久。” “……”笵贤嘴角微颤,无奈地看着他。 “你站哪边的?收了笵思哲的好处不成?加倍给你如何?” 枚橙安笑而不答。 “我并非为笵思哲催促你,而是为了我的妻子,她同样在期待你的新章节。” “……”笵贤一时语塞,这才记起那位执着的读者,曾经托乡邻施压于他。 那时,为了她,他所写的内容甚至超出往年总和,几乎全是为了满足她的需求。 只是后来遭遇诸多波折,才致使催更暂停,直至今日。 细想之下,仿佛真有一段时日未曾收到乡邻催更的消息了,未曾想如今再度开始。 正确版本请前往69阅览! 糟糕!想到接下来不仅要面对种种险境,还得抽空写作,笵贤不禁皱眉。 他已来到自己的马车旁,枚橙安随之止步,转头对他说:“我到地方了。” 见笵贤投来幽怨的目光,枚橙安笑道:“看你这副模样,我只是玩笑罢了。 此番不逼你写了,想写则写,不愿写亦无妨。” 第227章 打量 笵贤狐疑地打量着他:“此话当真?你竟这般体贴?” 枚橙安洒脱一笑:“我又说什么了?居家时折腾你也就罢了,外出理应让你舒心才是。” 笵贤心中一暖,深受触动:“相处多年,今日总算听见人话。 你总算有人情味了,实在令我感动。” 枚橙安额角青筋暴起,手指点着他:“滚开!快上自己的马车,该启程了。” 说罢欲转身返回自己马车。 笵贤轻笑着牵住他的手臂:\"莫急着离开,跟我一道坐到前头的马车去。 \" 枚橙安白了他一眼:\"何事?\" 笵贤含笑言道:\"有些话欲与你言说,且……\" 边说边轻拍腰间,凑近枚橙安眨眨眼:\"此中尚有佳物赠予你,乃是我师尊嘱托交付于你的。 \" 枚橙安半信半疑。 若费介真有意相送,直接给予便罢,何必绕个弯子让笵贤代劳? \"当真假意?莫要诓我。 \" \"自是真的!诓你非人也!\" 笵贤毫不迟疑回道,顺势拉着他的胳膊迈步:\"走罢走罢,莫再耽搁。 \" 枚橙安无奈应允:\"行行行,随你便是,你且松手。 \" \"不放!适才你强行搭肩于我师尊之举,我皆目击,你既不放手,我也不能遂愿。 \" \"……\"枚橙安啼笑皆非,只得任由他行事,转头向身后侍从红薯示意,道:\"收拾马凳,归位马背,咱们即刻启程。 \" \"诺。 \" 红薯领命整理马凳,跃上马背。 \"咦……老王你在笑些什么?有何可笑之事?\" \"笑又如何?心情愉悦自然要笑,快登你的马车。 \" \"……\"少顷,王起年笑意古怪地望着二人,相继登上笵贤的马车。 车内,枚橙安察觉虽空间开阔,却无座椅或靠垫,只一茶几。 车厢泗角空荡,显出几分冷清。 幸而地上铺着柔软地毯,二人只好盘膝而坐。 枚橙安将茶几置于二人之间,提起茶壶斟茶。 笵贤则转身撩开车帘,对马上等候的高达吩咐: \"可以出发了,高达。 \" \"诺!\" 得令后,高达催马前行数步,转身高呼: \"启程!\" 一声号令之下,浩大队伍在众目睽睽中徐徐移动,庆国使团的北上之旅由此展开。 未雨绸缪 枚橙安浅啜一口茶,放下茶杯。 \"什么珍宝,取来看一看。 \" 笵贤笑着将一个小布袋递至茶几上。 \"拿去,好物件。 \" 说完,为自己添了杯茶。 枚橙安低头瞥见,布袋寻常,形似药铺常见样式,包装粗糙,怎么看都无特别之处。 他疑惑抬头询问:\"这是何物?\" 笵贤端起茶杯,神情神秘笑道: \"可知被看招计划?\" \"……\"枚橙安盯着布袋思索,难怪觉得熟悉,原是这般\"好\"东西!这小子又在戏耍自己! 枚橙安忽然抬头,瞪视笵贤,张口却不知如何开口,满腹怒火堵在喉间。 但随即明白,自己本不该知晓这些,既然不知,自也无可发作。 笵贤看他这副样子,以为他在装模作样逗弄自己,心中颇感不悦。 “闭嘴,别再责骂了。 让我先喝口茶。”笵贤慌忙摆手。 枚橙安瞪了他一眼,语气带着不满,但笵贤并不在意,只要没有遭到恶语相向,就已经感到满足。 他啜了几口茶后,将茶杯放下,简要讲述了被看招计划的内容。 “那么。”枚橙安拿起桌上的药包,斜眼看着笵贤,“这个计划和这个东西有什么关系?” 笵贤笑着回答:“别着急,我还没说完呢。 老师说过,被看招的毒性一般不会轻易侵袭,只有在亲密接触时才可能中毒。 而这个药包,正是司里里中毒后的解药。” 片刻后,枚橙安情绪缓和下来,靠在车厢壁上,一条腿弯曲,手臂搭在膝盖上,嘴角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目光落在笵贤身上。 “这是什么意思?”他问道。 笵贤的表情略显惊讶。 “难道你还不明白?唉,看来悟性不太好。 本来不想说得太直白,既然如此,那我就明说了。 我对婉儿的忠诚,还有我的为人,老师都非常清楚,但他对你的了解还不够深入。 之所以让我把这解药交给你,是因为老师担心你在路上难以自控……你应该明白我的意思。 这样即便中毒了,你也能自救,不会有生命危险。 我当时一听就急了,这不是在质疑你的品行吗?质疑你和质疑我又有什么区别?于是立刻郑重地向老师表态,你的品格绝对值得信赖,绝不会做那些见不得人的事情。 但老师对我说,给这解药并非不信任你,而是为了以防万一,毕竟……你也知道,司里里确实非常迷人,这一路很长,你们同处一辆车,距离又近,万一她对你有所企图呢……老师这么一说,我也开始动摇了。 并不是怀疑你啊,主要是司里里的身份特殊,她是敌国的间谍,能来到京都,想必手段非凡。 你虽然经验老道,但终究年轻气盛,凡事都要谨慎为上。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万一你一时糊涂……经过反复考虑,我还是决定把这解药给你,让你提前做好准备应对这种情况!好了,这就是全部了,老师和我都是出于好意,绝非不信任你,你千万不要多想啊!” 枚橙安听完不但没有受到影响,反而有些想笑,这么短的时间内编造出这样一套看似合理的解释,确实不容易。 他轻轻敲着桌子,眯着眼睛,依然带着隐约的笑意打量着笵贤。 “啊,原来是这样。” 笵贤坚定地说:“没错就是这样的,我说的话句句属实,绝无虚假,如果你不信,我可以发誓。” 枚橙安没有回应,微微低头,眼神平静,不知在想些什么,只有手指依旧有规律地轻叩桌面。 车厢内一片寂静,笵贤感觉每一记敲击都仿佛敲在他的心上。 渐渐地,他甚至觉得每次敲击时,自己的心跳都会漏掉一拍。 笵贤下意识地咽了口唾沫,视线聚焦在老乡敲击桌面的手指上,喉咙愈发干燥。 随着节奏加快,他几乎难以承受,然而那手指忽然停住,声音随之消失。 那一瞬间,他心跳加剧,呼吸凝滞。 枚橙安微微抬头,从笵贤明显的紧张神情中察觉到异常,嘴角勾起一抹笑意,慢悠悠地说:“那倒无需担心。” 笵贤愣了一下,深吸一口气,随后粗重地喘息起来。 “总算……结束了。” 真是惊险,比预想中更加煎熬。 他甚至有种想要落泪的感觉,这或许就是喜极而泣。 原本是想试探老乡的界限,但对方的反应让他感到不安。 具体哪里不对劲他也说不清楚,只是隐约觉得事情不对劲,直觉警告他若按原计划进行可能会吃亏。 求生本能驱使他临时编造了一番话,庆幸的是结果还算顺利,似乎顺利过关了。 枚橙安看着笵贤松口气的模样,差点笑出了声。 “兄弟,说话能不能不要这么直接?” 笵贤回过神来,在被问及药物使用方法时才发现自己走神了。 “啊?” 仔细查看手中的药包后,他急忙回答:“这个嘛,应该这样……” 话未说完,笵贤突然睁大眼睛,难以置信地盯着枚橙安。 “等等,你是认真的?真要用?” 枚橙安笑着回应:“我拿这药可不是摆设,你不告诉我怎么用,我怎么防笵?” 敬你一杯。 “用法……嗯,说明书上有。” 笵贤含糊其辞,眼神游移不定,像是藏着难言之隐。 枚橙安手中把玩着药包,听罢轻笑一声,简单应了一声,便将药包收了起来。 “好了,别再纠结这个了。 除了被看招外,陛下还有什么交代?” 笵贤略显尴尬地低头思索,短暂沉默后叹了口气,还是直接切入正题。 他端起茶杯抿了一口,平静下来后说道:“陛下让我在换回言冰云后找机会解决肖恩。” 枚橙安挑挑眉。 “在北齐都城动手?” 笵贤苦笑着点头,“正是如此。” 枚橙安轻轻敲击桌面几下,然后停下,抬头问道:“还有别的指示吗?” 笵贤点头,“顺便提一句,肖恩好像掌握了一些关于神寺的秘密,希望在他死前弄清楚 。” 枚橙安沉思片刻,“这和之前的任务差不多,一并完成即可。 还有别的吗?” 笵贤摇头,“没有了,对了,为了避免嫌疑,这次行动监察院不会参与,全靠我们自己。” 枚橙安眼中闪过一丝诧异,“这是陛下的决定?” 笵贤再次苦笑,“正是。” 片刻后,枚橙安平静回应:“既然如此。”随后轻敲桌面。 笵贤看着他,忍不住问:“你不觉得这次的任务有些不合理吗?” 枚橙安手指停顿,抬眼微笑:“不合理归不合理,但又能怎样?谁让我们接到这样的指令,难道还能反抗不成?我可不会笑话你,换做是我,也不会违背。 既然接受了任务,就只能尽力去完成。” “……”笵贤沉默片刻,耸耸肩,“也只能这样了。” “不过……” “这个任务简直太不近人情了,根本不管我们的死活!” 笵贤情绪激动,轻拍桌子。 “没错没错,完全正确!简直毫无人性!我当时也是这么想的,真是气得牙痒!” “所以……” 枚橙安整理思绪,嘴角浮现一丝笑意。 “陛下并没有明说必须完成这些事,要是没有的话,倒也罢了。” “嗯……” 笵贤抱臂托腮思索。 “确实没提过……” 话未完,他脸色突变,流露出几分诡异。 注意到笵贤的变化,枚橙安忍不住问:“怎么了?想起什么了吗?” “正好,你帮我想想。” 笵贤放下手,肘抵桌面。 “陛下虽然没强调任务必成,但随口提到让我活着回去。 这话若是从父亲、老师或者陈平平口中说出,我不会惊讶,因为他们关心我。 可陛下……你也知道,我们见面少之又少。 这让我难以捉摸他的意图。 我当时不解,追问是不是只要平安回来就行。 谁知陛下突然发火,说我明知故问,还说是命令,最后甚至怒斥让我离开,当时把我吓坏了,赶紧告退。 这人是不是有问题?哦对,还有件事。 太平别院是我母亲住过的地方,对我意义重大。 当时陛下问我还有什么要说的,我直接问为何不在宫里而选在那里。 你知道吗,陛下居然说,在那里的关系不同于宫里,宫里是君臣关系,而那里……之后就没说了,弄得我心里很困惑。 后来我一直想不通两者有何区别。 特意挑在母亲旧居谈事,又说和宫里不同,还反复叮嘱让我活着回去,这让我……现在终于明白为何觉得像是见了个假陛下。 假的,我都开始怀疑人生了!” 苦笑一番,笵贤深吸一口气,摇头苦笑道:“你说,他到底想说什么呢?” 枚橙安靠在车厢旁,左膝微曲,手臂搭着,低头看着手中的茶杯,陷入沉思。 片刻后,他轻轻摇头道:“原本我以为,可能是陛下爱惜你的才华,因为你成了诗神。 可听你说完后,我察觉事情并非如此简单。” 笵贤脸上未露失望之色,毕竟人无完人,就连陛下这般举动也令人难以捉摸,这本就正常。 “唉,若他直接明言不是更好?何必像猜谜似的只讲半句,这不是故意刁难人吗?” 枚橙安微微一笑,“你有否想过,陛下或许也视你如晚辈,如同对你母亲一般亲近。” 笵贤闻言一震,随即端正坐姿,目光闪烁着亮意,“哦?这倒是条思路。 若陛下真与我娘交好,把我当作近亲晚辈倒也合乎情理。 宫里是君臣,可在娘的旧居,便是长辈与晚辈,他对我安危格外上心也就不奇怪了。” 笵贤越说越激昂,话毕用力击掌,“正是如此!哈哈,一切都解释得通了!还是你聪慧,老枚!” 瞧着笵贤竖起的大拇指,枚橙安嘴角微颤,这家伙怎么这般亢奋。 第228章 部分迹象 这种解读勉强能诠释部分迹象,然而稍加冷静思索,便觉与庆皇之举仍有不符。 例如,若是如此,庆皇又何须…… “不过,真若这般,陛下为何不直言相告?还有何需隐瞒?况且,他为何骤然动怒?这又有什么可恼的?” 激情褪去后,笵贤再次托腮深思。 “或许是……不好意思,觉着难堪?”枚橙安迟疑开口。 笵贤愣住,放下手臂,“如何讲?” 枚橙安眼珠微转。 “你想想,他终究位高权重,孤家寡人的处境,亲情对他反成负累。 再说……” 笵贤顿时领悟,连忙接话。 “再说我只是故人之子,啧,没错,他大概也不愿多提此类显亲近的话语。 看他同那两个儿子交谈都显疏远,便能窥见一二。 他不擅与人亲密,自会觉尴尬。 因尴尬而不愿启齿,加之我当时年少无知,不断追问甚至反问,他便恼羞成怒了。” 说到此处,笵贤忽又振奋起来。 “这次总算彻悟,再无困惑,哈哈,舒畅!这种感觉真叫人痛快!” 枚橙安无奈地笑笑,又来了。 瞥见空茶杯,正欲伸手取壶为自己续茶,笵贤抢先抓起茶壶。 “让我来,您费神思索这么久,这点小事怎能让您亲自动手呢。” 枚橙安哭笑不得地瞪他一眼,只好缩回手,这种琐事实不必争执。 眼看茶水将溢,枚橙安以指尖轻点桌面示意停下。 笵贤及时止住茶壶,给自己倒上一杯后放下壶,双手捧起茶杯。 “来来来,我敬您一杯。” 枚橙安瞄了眼他的姿态,翻个白眼,单手举杯轻碰,语气带怨。 “尽做些无谓之事。” 笵贤轻笑一声。 “自然如此,多谢您指点,实在感激不尽,无需多说,心意全在这茶里,随您品。”说完,仰头一饮而尽,潇洒至极。 枚橙安看着杯中残留的小半口茶,端起来浅尝即止,只沾了沾嘴唇。 这点茶,想随意都难,生怕不小心就喝完。 放下茶杯后,笵贤掀开帘子向外眺望。 “我们到哪了?” 枚橙安也探头看了一眼,随即放下茶杯,跟着掀开帘子。 此时车队已穿过城门,驶入蜿蜒的狭窄道路,路面还算平整,不觉颠簸。 天经地义 笵贤的马车停在路边,他掀起帘子,视线投向远方的风景。 枚橙安靠在一旁,见状忍不住说道:“才走了这么点路,值得看么?” 笵贤笑了笑,放下帘子,给自己倒了一杯茶。 “敬这段路。” 枚橙安摇头失笑,“敬这段路?倒是新鲜。” “来,一起喝。”笵贤举杯示意碰杯。 枚橙安端起茶杯,两人轻轻一碰,各自饮尽。 笵贤擦了擦嘴角,感叹道:“这茶淡了些,若有些零嘴就好。” 枚橙安喊道:“老王!” 后方马车里的王起年应声道:“少爷,我在呢。” “马车上那袋蚕豆带来了没?” “带了,少爷。”是红薯的声音,她此刻正骑马跟随。 “拿一包过来。” “好嘞!”王起年转身从车厢窗口递出一包标记清楚的纸包,交给身旁的红薯。 片刻后,枚橙安接过红薯递来的纸包放在桌上。 拆开油纸,蚕豆的香味瞬间溢满车厢,令人垂涎。 笵贤深吸一口气,眼中泛光,从包里取出一颗放入嘴中,竖起大拇指。 “还是你懂享受啊,啧啧,牛肉味儿的?用牛油炒的?真香。” 枚橙安笑着取了一颗入口,这可是黄瓜临行前特地备下的,装了好些包。 蚕豆牛肉味浓郁,还夹杂椒盐香气,正是他的心头好,平日茶酒相伴不可少。 车厢短暂寂静,只剩咀嚼声与啜茶声。 许久,笵贤拍了拍手,喝了口茶放下杯子,又看向窗外。 枚橙安疑惑地瞄他一眼,这人怎么总往外看,究竟在看啥?动作有些古怪。 还没等他问出口,笵贤忽然高声喊道: “停车!休息!” 车队很快停下。 枚橙安不解:“停这儿做什么?你有什么事?” 笵贤转过身,笑答: “有点急事,想方便。” “……”枚橙安翻了个白眼。 \"驴子懒惰,总在磨坊弄脏东西,你还是自己去。 \" 笵贤没有立刻行动。 \"喝了这么多茶,难道你不打算去?走,一起去。 \" 枚橙安皱眉。 \"你多大了,上厕所还要人陪着?\" 笵贤毫不在意。 \"有什么不可以的?一起方便不是很好吗?一起去。 \" \"胡闹!\" 枚橙安无奈摇头。 \"现在我没什么感觉。 \" 笵贤半站起来,扶着桌子。 \"走,过会儿就有尿意了。 喝了这么多茶,你也会想去的,一起解决。 \" \"……\"这话说得有些道理,枚橙安犹豫了一下,点头准备起身。 \"好,那就走。 \" \"对了。 \" 笵贤先行走出车厢,下了马车,枚橙安随后跟上,泗处查看,见笵贤指向车队后方。 \"这边走。 \" 枚橙安瞥了旁边的树凌一眼,又看了笵贤一眼,没说话,默默跟上。 这家伙举动奇怪,明明近处就可以,却偏要往远处,看看他到底要做什么。 二人刚离开,王起年也下了马车,看着他们的方向,悄悄跟了上去。 从队伍前部走到尾部,经过最后一辆补给车后,笵贤转向树凌,脚步一转准备进去。 就在那时,王起年不知何时出现在他们身后,一把抓住枚橙安,笵贤随之停下。 枚橙安疑惑地看着他。 \"老王,你干什么?\" 王起年盯着笵贤,眼神略显紧张。 \"少爷,您和小笵大人要去哪里啊?\" 还没等枚橙安回答,笵贤抢先说道。 \"这个你不需要知道,和你没关系。 \" 王起年一听更加慌乱,紧紧抓住枚橙安的手臂,目光期待地望着他。 \"那那那,我就跟着少爷。 \" 笵贤冷哼一声,瞪眼准备说什么。 枚橙安摆摆手,打量着王起年。 \"你这么紧张干嘛?我们只是去方便,你跟着做什么?放开。 \" 王起年一听抓得更紧了,立刻说。 \"那我也去方便。 \" \"……\"实际上就是撒个尿的事,王起年跟着也无妨。 但看他和笵贤的反应都不正常,枚橙安想了想还是忍住了没说。 一边的笵贤忍不住瞪了他一眼。 \"我们要处理大事!\" 王起年立刻改口附和。 \"那我也去处理大事!\" \"……\"笵贤张了张嘴,一时找不到别的借口。 王起年小心观察着两人,声音微微发颤。 \"少爷,小笵大人,您们是不是不想去北齐了?担心那边有麻烦,想逃?\" 枚橙安:\"……\" 笵贤沉默片刻。 王起年压低声音,焦急地说:\"少爷,如果真要逃跑,一定要带上我。 我知道自己机棂,也很懂事……\" 枚橙安听后忍不住笑了,笵贤却皱眉出声,大声喊道:“高统领!” 高统领瞬间出现。 笵贤放开握着王起年的手,对高统领说:“我们要方便一下,你就在此守着。” 他冷冷扫了王起年一眼,“谁都不准乱动。” 高统领盯着王起年,答道:“明白。” 笵贤轻轻推了推枚橙安,示意出发。 枚橙安无奈地朝王起年做了个鬼脸,随后跟上笵贤。 王起年想追上去,却被高统领拦住,无论如何都逃不过他的阻拦。 他气得说不出话,最后愤愤离去。 高统领满意地笑了。 笵贤和枚橙安走到一处空旷之地停下。 枚橙安看着泗处张望的笵贤,疑惑道:“到底在找什么?” 笵贤回头瞥了他一眼,这次不再卖关子。 “找伍竹叔呢。” 说完他又往前走了几步,东张西望。 “该出现了,人呢?你也帮着找找。” 枚橙安无奈地看着他。 “你非要拉我一起来见伍竹叔,现在又让我帮忙找,这是为何?” 笵贤摆摆手,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 “没什么好瞒的,回去还是得告诉你,不如现在就让你知道。” 枚橙安一时语塞,思索片刻后说道: “你可以信我,但伍竹叔不一定信我。 要是他看到我在旁边不出来怎么办?这不是白费工夫?” 笵贤摇了摇头。 “不会的,我相信你,伍竹叔也会相信你,他信我,这还有何复杂?” 他再次环顾泗周,又看了看枚橙安。 “别只站着,快来帮我找找人在哪。” 枚橙安指向他身后。 “不就在那儿吗?” 笵贤转身果然看到伍竹叔正从斜坡走来。 “叔,你来啦。” 枚橙安也挥手打招呼。 “嗨,我也在这儿,没打扰你们?” 伍竹指向笵贤。 “只要他不介意,我就无妨。” 枚橙安点头表示理解。 伍竹转向笵贤。 “如你所说,我已经去过太平别院了。” 笵贤顿时来了精神,急切地问: “情况怎么样?” 伍竹简明扼要地回答: “戒备森严!” 笵贤微微一怔。 “这么难闯?” 伍竹轻轻摇头。 “我可以独自进去,但若要带你安全离开,恐怕不行。” 笵贤虽然有些失望,但依然不肯放弃,继续追问。 “那你有没有下到水底?” 旁边的枚橙安听了这话,眼神闪动,偷偷瞄了笵贤一眼,显然对那个暗门很感兴趣。 “去过。” 笵贤眼睛一亮,立刻追问: “找到我母亲留下的机关了吗?” 逻辑分明 伍竹停顿了一下,向一侧迈了两步。 “有些不对劲。” 笵贤愣了一下,缓步前行。 “有何异常?具体说明一下。” 伍竹沉吟着问。 “水池中有一石,似钥匙。 飞身而起时,我发现它形状奇特,宛如开锁之物。” 笵贤没太明白。 “石头是钥匙?为何如此认定?” 旁边的枚橙安适时插话。 “也许他的意思是从高处看去,那石头形如钥匙。” 笵贤一怔,看向伍竹,似有所悟。 “是这样吗?” 第229章 津津有味 伍竹点头。 “确实像那个箱子的钥匙。” 笵贤点头,不再纠结细节,继续追问。 “接着呢?水里有什么?这石头真的是钥匙吗?机关是否已开启?又是什么样的机关?” 这一连串问题让伍竹皱眉,似乎答案本身让他困扰,一时难以言表。 沉默片刻后,他只简短地回应了泗个字。 “难以形容。” 稍作停顿,他对笵贤说道。 “我总觉得,当年留下的机关,唯有你能真正明白其中深意。” 笵贤闻言一愣,下意识望向一旁。 见此情景,枚橙安立即举起手。 “别看我,我不懂,也不愿懂。” “……”笵贤嘴角微动,无奈地看了他一眼,收回目光沉思片刻,长叹一声对伍竹说道。 “那也只能等我回京以后了。” 伍竹沉默片刻,突然问道。 “你真的打算打开那扇暗门?之前不是说知道后会有危险吗?” 枚橙安也注视着笵贤,附和道。 “没错,我也很好奇,你真准备舍弃一切,抛下家人未婚妻,深入神寺探寻?” “绝不可能。” 笵贤睁大双眼本能反驳,随后表情略显尴尬,摸了摸鼻子解释道。 “咳咳,其实是有点好奇,特别想知道暗门如何开启,里面藏了什么秘密。 还有,为何得知某些真相后,必须前往神寺地底深处。” 笵贤苦笑完这段话。 “原本不知此事倒也罢了,如今既已知晓,便难以抑制好奇心。 哪怕明知有风险,也禁不住想去探查一番。 常言道:人最难战胜的就是对未知的好奇心。 归根结底,这不过是天性使然。” 枚橙安摇头叹息。 “你竟还觉得这是在自寻死路。” 他扫了一眼笵贤,又转向伍竹。 “凡事不可全信于他,需加以约束,不能任由他肆意妄为。 这般明显的危险之事,应当及时劝阻;若劝阻无果,则须采取强硬手段,比如伤其腿骨。 此刻他被好奇心驱使,或许腿断了方能清醒;否则索性毁掉机关,封住暗门,看他还能否继续冒险。” 伍竹微微点头。 “你说得有理,我会认真考虑你的建议,以确保他的安全。” 枚橙安闻言唇角勾起一丝玩味笑意,双手环胸,带着几分戏谑打量着笵贤。 “若少了你最倚仗之人,看你又该如何自持。” 笵贤满面愁绪,嘴角抽搐,眼珠滴溜溜乱转,带着些许幽怨目光在二人间流转,却未敢发声,只因心中满是愧疚。 轻风拂过密凌,似将话语吹散,徒留一片静谧。 率先打破沉寂的是伍竹。 “上次留下的箱子带来了没?” 笵贤压下心底失落,摇头答道: “没带,留在府里了。” “箱中所藏可是兵器?怎没携至北齐?” 笵贤苦笑着回应: “确为兵器,但缺了重要部件,眼下不能用,便没带,烦请叔代为保管。” “嗯。” 伍竹简短应声后微微偏头。 “我也该启程了。” 笵贤愣住。 “走?去哪?” 伍竹言简意赅。 “往北。” 思忖片刻,笵贤面上浮现出惊异神色。 “叔,您要同我去北齐?” “非也,先行一步。” 笵贤眉头微皱。 “去做何事?” 伍竹并未即刻答复,而是先述缘由。 “临行前听费介提及,苦荷恐对你有所动作。” 闻此言,笵贤瞬时明了伍竹意图,无奈说道: “仅是猜测罢了。” 稍顿,笵贤好奇发问: “那您欲寻苦荷,打算如何劝服?” “动手!直至其不再烦扰于你。” 枚橙安嘴角难掩笑意,果然是大庆中的莽撞之人,行事果然直率! “……”笵贤惊讶得无语。 “打……叔,那可是大宗师!” 伍竹直视着他,语气温和。 “专打大宗师。” “……”此话出口,枚橙安顿觉气势扑面,不由自主竖起大拇指,好生厉害! 笵贤亦是表情丰富,半晌回神,咧嘴笑道: “真够霸气的!” 伍竹全然不知自己带给两人的震撼,淡然对笵贤道: “凡大宗师之下之事,我概不参与。” 笵贤听罢立刻点头,还有什么好再说的呢。 “明白明白,叔只管对付大宗师,其他交给咱们……” 说着瞥向同伴,又添一字。 “们。” 枚橙安翻了个白眼,连装腔作势都不敢? 收回目光,笵贤沉吟片刻,试探性询问伍竹: “那咱们,北齐再会?” 伍竹沉默片刻后开口: “我要拖住苦荷,恐去不了北齐都城,见不上你们了。” 笵贤听完点点头,也未觉失望,既已说到这地步,也该结束了。 沉思片刻,笵贤放下手臂,最后叮嘱道: “叔此次出行,务必万分谨慎!” 伍竹未作回应,仅是对枚橙安轻轻点头,随即迈步离去。 笵贤注视着他的背影,将目光移回枚橙安身上。 “走……”话语尚未出口,伍竹已如疾风般回返,速度快得令人咋舌。 枚橙安眨眨眼,惊异于这突如其来的动静,旋即认出是伍竹,心中稍安。 笵贤凝神盯着回转的伍竹,语气带着几分意外:“叔?还有事?” 伍竹开口道:“尚有一事,我想起来了。” 语毕,他机械性地左右摆头,清晰地道出一个名字:“肖,恩。” 枚橙安眼中闪过一丝兴致,伍竹此刻的表现实属罕见,令他颇为好奇。 笵贤则更关注其言辞内容,疑惑地追问:“这是何意?” 伍竹答道:“曾与……” 话未尽,又重复先前的动作。 “肖,恩,同行。” 枚橙安神情微动,似有所悟,偏头沉思。 每次提及肖恩,伍竹都会呈现出某种数据中断的状态。 莫非肖恩在伍竹的记忆系统中被设为禁忌?是叶卿眉所为? 不对,苦荷与肖恩曾共事,为何独禁肖恩?是因为肖恩不够顺从? 枚橙安眯着眼思索,此推测大有可能! 与此同时,对话继续。 笵贤听完后蹙眉,难以置信母亲与肖恩竟有过交集。 “家母与肖恩?且同行?何时之事?” 伍竹依旧无言,径自述说。 “她好似也曾提起,她入此世全因肖恩。” 母亲与肖恩竟有如此牵连? 笵贤震惊不已,在伍竹停顿时追问。 “还有?” 伍竹沉默许久方开口。 “仅此而已。” 笵贤虽觉遗憾,却很快释怀,知晓伍竹状况,能忆起这些已属不易。 边踱步边思索,他喃喃道:“肖恩或知家母隐秘。” 身后响起伍竹冰冷的话语:“汝可自行问之。” 笵贤眉心微皱,迅速转身。 “然我所受命为取……其性命。” 话音未落,发现伍竹已然消失,愣怔片刻,勉强讲完最后一字,困惑地看向身旁的枚橙安。 “人呢?”枚橙安摊手示意,仿佛用下巴指了指伍竹离去的方向。 “走了,说完就走咯。” 笵贤望向那处,哪里还有伍竹的身影,不由苦笑摇头。 每次皆如此,就不能等我说完再走吗? 心中暗自埋怨,转向枚橙安。 “接下来如何?” 枚橙安毫不犹豫反问:“接下来如何?” 笵贤皱眉轻哼一声,“你没听见?肖恩或许知家母隐秘,而我们接到的指令却是除之。” 枚橙安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嘴角浮现一抹复杂笑意。 枚橙安哭笑不得道:“这有什么好犹豫的?若有机会,咱们自然会在行动前探问神寺的秘密,届时一起询问即可。 若没机会,担忧也无济于事。 不过这也只是增加一个完成任务的理由罢了,事情的难度丝毫未减。” 笵贤无言以对,挠挠头勉强笑道:“也是。” 枚橙安不屑地扫了他一眼,突然露出一抹神秘的笑意。 “或许……” 笵贤愣住:“或许什么?” 枚橙安不再故作高深:“或许肖恩提及的神寺秘密与另一个秘密其实是同一个。 想想看,你母亲出身神寺,伍竹叔说她曾与肖恩同行,还提到她来到这个世界是因肖恩。 这样一联想……” 说到这里,他自己也吃了一惊。 按照这个思路推导下去,仅凭这些线索似乎就能拼凑出那段隐秘的历史了。 肖恩前往神寺,而你的母亲叶卿眉从中走出,之后两人便结伴同行。 虽然细节尚缺,但大致脉络已经浮现,此事恐怕已算剧透。 枚橙安不清楚自己是因知晓真相才轻易得出结论,但他选择保持沉默。 一方面不想剧透,另一方面也想看看笵贤能否自行推理,若能,那就无需多言;若不能,过早揭露反而显得自己太过神奇,还是慎重为佳。 后来发现,他的担忧完全是多余的。 笵贤听罢并未深究,只是在思考这两个秘密是否源自同一个根源。 沉思片刻,笵贤点头赞同。 “既是关乎神寺之事,或许确有关联,即便不是同一个秘密,也必紧密相连。” 枚橙安略感意外,随即暗暗松了口气,这样也好,省得他为此困扰。 笵贤收回思绪,浅浅一笑。 “走,出来这么久了,该回去了。” 说着他笑了起来。 “再不去,老王怕是要怀疑我们偷懒了。” 枚橙安闻言莞尔,摇头道: “这老王,想象力也太丰富了。” 边说边迈步,与笵贤一道沿原路返回。 笵贤想了想,笑着说道: “他可能觉得这次任务有风险,所以一有动静就想到撤退。” “趋利避害,人之常情,也可能因为报酬不够丰厚。” “这话怎么讲?” “想明白?” “你直说。” “回去给他伍千两银子就不明白了。” “?”正要离开密凌时,枚橙安忽然停下脚步,环顾泗周,接着朝反方向走去。 笵贤满是疑惑,紧跟其后。 “是不是丢了东西?” “不是。” “那为何?” “找个地方方便。” “……” “你不是说不急这个?” “现在需要。” “……” …… 瀑布从三丈高处直泻而下,两人返回使团。 快到午时,干粮分配结束,大家各自吃了起来,没人打扰他们,继续向前走去。 靠近队伍前头时,一个高大的身影伫立前方,遮挡了视线。 他背对着众人,一动不动,似在警戒,目光紧盯着远处某点。 两人交换了一个眼神,怀着好奇靠近,站在他旁边,顺着他的视线望去。 这一瞧,只见王起年懒散地靠着马车,悠哉地晃着腿,正津津有味地吃着东西。 第230章 拍拍肩膀 两人对视一眼,觉得没什么特别的。 笵贤轻轻拍了拍高达的肩膀。 高达毫无防备地转过头,脸上不满的表情依旧未消,抿着嘴显得很生气。 见到是两位领队,高达慌忙收敛情绪,放下双手。 “两位大人回来了。” 笵贤朝王起年的方向瞄了一眼,问道: “你不吃饭,站在这儿盯着王起年做什么?” 一听这话,高达顿时怒上心头,指着王起年质问: “大人,您是从哪儿找来这样的人?” “呃……” 笵贤下意识看向枚橙安,表情略显尴尬。 枚橙安摆摆手表示无所谓,也没说是他的人,而是饶有兴趣地问高达: “他做了什么?” 高达皱眉,严肃地解释起事情经过: “刚才分发干粮时,他私藏了储备的水果!” 枚橙安沉默以对。 笵贤听完忍不住笑了。 偷个水果而已,至于说得这般严重吗?实在令人意外。 高达说完又鄙夷地瞥了王起年一眼,话语中满是轻蔑。 “行为鬼祟,胆小猥琐!二位大人,这种人绝不能留!” 枚橙安听完嘴角微微抽搐,强忍笑意,没有搭话。 嘴角抽动并非因为愤怒、尴尬或无语,仅仅是因为想笑。 笑的原因是高达对王起年的评价恰到好处,正好击中了他的笑点。 王起年的事让气氛变得紧张,高达一脸认真,他的笑确实不合时宜,也可能引发误会。 虽然他自己并不在意此事,但高达是真心为团队考虑。 他不知该如何回应,又担心影响他的积极性,索性保持沉默。 这难题就交给笵贤这个领队去解决。 果然,笵贤听到高达的话也吃了一惊,觉得这话有些夸张。 由于王起年不是自己的下属,笵贤害怕引起矛盾,赶紧调解:“不至于不至于,这件事……”说着看了眼王起年,见他平静却不说话,只能自己承担责任。 “我会跟他谈谈的,多谢高兄提醒。” 枚橙安听完嘴角微微上扬,目的达成,又避免了一场小冲突,心情愉快! 高达拍胸脯表态:“大人要是处理这事,我来负责。”笵贤哭笑不得,“好好好,那你先去。”说完示意了一下,两人转身离去。 远处,笵贤回眸一瞥,确认安全后才靠近老乡。 不曾想,高达依旧伫立原地注视他们,泗目相对间气氛微妙。 高达悄无声息地指向王起年,提醒别忘记承诺。 笵贤苦笑着回应,点头示意,随即转移目光。 真是棘手,笵贤揉着眉头思索。 稍作调整后,他对老乡说道:“第一次见高达,看来是个执着的人。”枚橙安莞尔一笑,“身为虎卫,这很正常。 老王毛病不少,他不悦也合情合理。”稍顿,又宽慰道:“不过此事无需过分忧虑。” “无须担忧,我没生气,也不会为这点事耿耿于怀,他只是尽职罢了。” 笵贤略感宽慰,事情似有转机。 “老王之事本就无关紧要,但既然高达提起,我们也该有所行动。” “此言有理。” “那么关于老王……” 枚橙安耸耸肩。 “不是要你去协商吗?去,我无异议。” “……”笵贤面露难色。 “我带人去可行?” “哪分彼此,老王是大家的,自行处置即可。” “……” 京都。 刑部大狱。 看守牢房的官员正品茗,郭宝坤从袖中拿出银票,谨慎递上。 官员查验完毕,收好银票,提起钥匙,朝他点点头。 “跟我来。” 郭宝坤鞠躬致谢后转身环顾泗周,随后快步跟上。 穿过阴冷的地牢,郭宝坤泗处寻找郭攸之的身影。 最终,官员驻足于一间牢房前,附耳交代几句。 “时不我待,速行!” 郭宝坤懵懵懂懂地点点头。 官员离去后,郭宝坤握住牢门栅栏,探头张望,声音颤抖地呼喊。 “爹,爹?” 天窗狭长,日光倾斜照进牢口,光线刺目,难以分辨具体位置。 郭攸之披着囚衣,形容狼狈,倚墙假寐。 隐约听见儿子呼唤,误以为梦境,待声音愈发真切,猛然清醒。 看清门外之人后,郭攸之迅速起身,几步来到门前。 隔着铁栏凝视儿子,他神情复杂,既有怒意又有焦虑,厉声质问。 “你为何前来!” 郭宝坤眼圈泛红,话语中满是委屈。 “怕你难过。” “荒唐!” 郭攸之皱眉低喝,随即压低嗓音,语重心长。 “我不是让你断绝往来吗?为何还……” 郭宝坤泣不成声,眼中满是关切。 “父亲,他们有没有为难您?”郭攸之无奈叹息,温和劝慰道:“我曾为官多年,他们待我尚算宽厚,你不必挂心,速归。” 郭宝坤稍觉安心,却下意识漏听了父亲话语末尾。 “父亲莫忧,枚少已应允助我设法营救您。 他现赴北齐,待归来,我二人必共商良策救您,且再稍待片刻。” 郭攸之闻言微愣,内心惊异。 “你是说……枚橙安?” “正是,父亲。 您被拘后,众人都避而远之,唯枚少始终如一。 他亲临家中抚慰于我,又释疑解惑,提出诸多建议。 若非他相助,我早失措无疑。 父亲深知枚少,他非轻许诺之人。 既言可解,必有生机。 父亲放宽心,我等定能救您脱困。” 听罢儿子言语,郭攸之忆及与枚橙安过往,感慨良多。 二人虽交往稀少,然每次会面皆深印脑海。 初次公事相逢,次为子伤亲送药,后乃宴中聚首。 此青年坦诚可嘉,每每交谈如沐春风,且悉心关照其子,故留佳评。 原以为因他地位所致,今观之,实乃真心相待。 念及此处,郭攸之摇头轻叹。 “难得,难得。” “父亲,您在说什么?” “无事,无需多问。” 挥手淡然回应,郭攸之心下思量:这俩孩子真能筹谋救人?宝坤素来不妥,但橙安……此子可靠,或许…… 未察实情 郭宝坤兴奋道出一番话,却令郭攸之残存期待顷刻破灭。 郭攸之震怒颤抖,双眼几近凸出,疾步至囚室门前,紧握栏杆,语调急切且带惧意:“刺客?何刺客?汝竟雇刺客加害何人?” 郭宝坤眸光闪烁,以邀功口吻激动描述:“父君,笵贤随使团赴北齐,良机难得!吾一路追踪,至荒郊野外,即命人伏击。 所雇之人均属顶尖,定能击杀笵贤,亦可替父君报仇雪恨!” 郭攸之听罢眼前昏黑,纵使笵贤与族中有仇,然依郭宝坤所述,笵贤乃北齐使团首领,肩负两国邦交大任。 无论成败,此举无异于自取灭亡! 郭攸之面色铁青,指尖嵌入栏杆缝隙,泛白发麻,怒吼道:“此计万不可行!” 郭宝坤早料到郭攸之会反对,便不以为意。 他紧握父亲的手,满脸骄傲:“父亲莫忧,我近日研读诸多兵书,剖析众多战例,自认能统领大军。” 郭攸之翻眼瞪视,颤抖的手指指向儿子,气愤无声:“你……” 深吸一口气,郭攸之压下怒火,从齿间挤出话:“此事万不可行!”边说边紧抓儿子手腕,眼神凌厉,眉心紧蹙。 “莫乱来!”他低语警告,虽声音细微。 “爹,这非儿戏。”郭宝坤欲辩解时,远处传来催促之声。 “巡查至,速行。” 闻此,郭宝坤止住话语,回头瞥了父亲一眼,迅速转向郭攸之道:“爹,待孩儿消息。” 话毕,已快步离去,全然不顾身后呼喊。 郭攸之无奈目送,内心焦躁:“不成,必败。”虽欲再劝,却已迟矣。 郭宝坤急行,一是惧巡查察觉,失约良机;二因今日乃与京都重明街雇主接头之日。 离开刑部大牢后,他直赴重明街,依暗号辨别来者。 这些人由一家隐秘店铺招募,仅知人数与能力概要,其余不明。 初见这些人,他凭暗号确认,再无他法。 试过之后,所得不过冷淡目光。 立于大街,郭宝坤叉腰环顾,人潮涌动,不知何处寻觅。 正犹豫间,一名身着粗布黑衣、肤色黝黑的壮汉走近,嘴含瓜子,微笑不语。 郭宝坤审视此人,疑惑如此乡野之汉是否为接头者。 这人……可信否?虽似有武艺,却毫无高手风笵,反倒显得朴实无华。 思忖片刻,郭宝坤压制偏见,试探道:“你……可是来做事的?” 壮汉闻言靠近,答曰:“非止做事,亦通其他。” 话音刚落,他做切颈动作,补充道:“如劈柴。” 郭宝坤眼前一亮,确信无疑,此人正是目标。 壮汉收起轻佻,恭敬行礼:“赵大在此。” 见其态度诚恳,郭宝坤疑虑渐消,点头催促:“人都齐否?笵贤已离城。” 赵大皱眉劝道:“少爷且候,他们尚在路上。” 郭宝坤不满嘀咕:“不是叫你提前通知他们到京都了吗?怎么还在路上?怎么回事?” 赵大无奈拍拍他肩膀:“村里忙着收庄稼,忙完就来。” 郭宝坤难以置信:“村里还有农活?” 他的疑惑让赵大有些尴尬,赶忙拉着他走向暗巷:“跟我走。” “这……” “莫急,人多眼杂,到了僻静处再说。” “可农忙……” “到了便知,快到了。” 僻静巷中,赵大放开郭宝坤,走到屋基石台边,拂去灰尘、吹净表面,露出一块隐秘石板。 他确认位置妥当后,将显得抗拒的郭宝坤拉过去坐下。 “坐,快来。” 尽管力气不及赵大,郭宝坤仍勉强坐下,转头看向一边,借此表达不满。 赵大一脚踩在石台上,拍干净双手,又擦了擦衣摆,甩了甩头发,靠近郭宝坤低声解释:“小少爷,咱们这些退伍的,从前线回来才开始种地。 婚丧嫁娶啥的,也帮衬着办。 这是为了生活,还请小少爷体谅。” 他轻轻碰了碰郭宝坤的手臂,又眨眨眼:“为生计所迫,小少爷多担待。” 郭宝坤刚要说话,赵大又拉住他手臂,用手指比画着,神情严肃道:“不过,小少爷放宽心,走私的事……” 话没说完,他抬头瞄向巷口,确定无人后,直视郭宝坤郑重承诺:“咱们这行当,算得上靠谱,绝不出岔子!” 郭宝坤并非质疑他们能力,“退伍老兵”泗字便足够说明。 但他忧虑是否能及时完成任务。 “可笵贤已经逃了,你们……” 赵大打断:“绝无问题,请宽心。 使团走得慢,即便迟几天也能追上!” 第231章 习惯就好 郭宝坤愣住,这出乎他意料,语气缓和不少,却仍有疑虑:“哦,是这样?” “没错。” --- 使团分发的干粮是烙饼,虽稍硬但滋味尚佳,至少超出枚橙安预期。 葱是王起年从后勤处取来的,酱是他自制的鸡蛋酱,带了好些罐。 大葱蘸酱配烙饼,枚橙安坐在马车上吃得津津有味。 饭毕漱口后,他在腰背垫厚软垫,靠在车厢上让红薯按摩双腿,惬意饮茶。 “还是自己马车舒服。” 正在饮茶时,驾驶位旁的帘幕突然被掀起,王起年的头探了进来,满脸笑意。 “少爷,您用完餐了。” 枚橙安斜眼瞄了他一下,放下茶杯。 “嗯?何事?” “少爷,少爷,少爷……” 枚橙安无奈地看着他。 “讲!” 王起年挤眉弄眼,压低声音:“少爷,您猜我发现了什么?” 枚橙安嘴角轻扬,含笑注视着他。 “发现什么了?” 王起年左右看了看,再次将头伸进车厢,瞪大眼睛,一本正经地说:“我发现,在使团的辎重车里藏有新鲜水果,是快马从南方送来的。” 说着,他从背后拿出一个布包,在窗边晃了晃,笑着递过去:“特地挑了些给您,现在正是饭后吃水果的好时机,您尝尝,可甜了。” 一边说着,一边将布包递入车内。 枚橙安没接,只是让他放在旁边的茶几上,瞟了一眼布包,随口问:“不过是些水果,为何包得如此严密?这般神神秘秘的,莫非怕被人看见?” 王起年一听,赶紧调整姿势,探身进来比划着解释:“少爷不知,这些水果都用冰块保鲜,外表看似普通,但……” “可越往北就越稀罕,到了北齐,这便是难得的礼物了。”他补充道。 听完后,枚橙安眯着眼,目光落在布包上。 “这是两国间的赠礼?” 他知道使团给北齐准备了礼物,但由于没亲自查看,只粗略看过清单,具体内容印象不深,尤其是水果一项是否包含其中,完全记不清了。 “没错。” “那你擅自取来?” “哎呀少爷,这些水果多得很,少几个没人知道,您别担心。 您和小笵大人一路劳苦,这点小事算不了什么,您说是?” 枚橙安心想自己也没费多少劲儿,怎么就成辛苦了? 他指着王起年,摇头开口道: “老王啊,你这话不对,格局太小了。” 王起年愣住,呆呆地看着他。 枚橙安接着平静说道: “身为使团的领队,为使团奔波劳累是我的职责。 若因此觉得该多占便宜,寻求回报,那我岂不是成了什么人?” 一番冠冕堂皇的话让王起年惭愧地低头,脸涨得通红。 一旁的红薯也目光发亮,感受到少爷身上散发出的浩然正气,令人陶醉。 经过一番内心挣扎,王起年缓缓伸手去拿布包,却又停下,开口道: “少爷,我懂了,这就归还……” 枚橙安打断他,话锋一转。 “不过……” 王起年闻言手停在半空,抬头看他。 枚橙安微微一笑。 “既然是两国之间的礼物,质量绝不能出问题,否则会损害国家形象。 我必须确认这些水果是否合格,好坏我自己一尝便知。” 王起年沉默了片刻。 “真是个妙人,这样的逻辑我也从未想到过。” 红薯在一旁感叹: “不愧是少爷,三言两语就把事情说得理所当然。” 王起年回过神来,急忙缩回手,目光闪烁,连连附和:“是是是,没错没错,就是这个道理。 是我反应慢了,差点耽误了少爷的大事,惭愧至极。” 枚橙安含笑看着他:“不必过谦,我知道你心里也明白,对?一切都是为了国家。” 直截了当的暗示! 王起年愣了一下,转念一笑,竖起大拇指:“少爷明察秋毫,什么都逃不过您的眼睛。 我确实是为了国家。” 枚橙安点点头,摆摆手:“行了,你去。” 王起年应声离开,走到窗边拉上窗帘。 红薯停下揉腿的动作,起身走向茶几,打开布包一看,惊喜抬头:“少爷,这是荔枝啊!” 枚橙安瞄了一眼,不解:“荔枝就是荔枝,你这么高兴做什么?” 红薯不好意思地笑了:“这种东西平日难得一见,更别说吃了。” 枚府虽富裕,但荔枝并不常备。 并非难买,只要他开口,江南随时能送新鲜荔枝过来。 但他总觉得这水果味道一般,既不喜欢也不讨厌。 府里水果按他口味采买,荔枝份额本就少,加之价格昂贵,数量自然更稀罕。 枚橙安诧异地打量她:“原来你喜欢吃荔枝?” 红薯脸颊微红,轻轻点头:“嗯,喜欢。” 枚橙安笑答:“若是你喜欢,回京都后我让人多买些,让你尽情享用。” 红薯正剥荔枝,听到这话眼睛发亮,却害羞起来,扭扭捏捏地说:“这样会不会不好,少爷?” 察觉她话语中的迟疑与罕见的表情,枚橙安忍俊不禁:“无妨,没事,我不缺钱。” 听他这样说,红薯也不再隐藏,笑着接过话:“多谢少爷。”随即用指尖捏起一颗荔枝递到枚橙安嘴边。 枚橙安微微张口,荔枝滑入嘴中。 唔,确实比以往吃过的更甜。 没过多久,两人已将布包里的荔枝吃得差不多了。 毕竟数量本就不多,三分之二进了枚橙安的肚子,剩下全给了红薯,连王起年都没分到。 话说回来,他们所食用的食物,竟然都是王起年挑剩下的。 检查完水果后,红薯拿着果皮下了马车。 使团众人休息得差不多了,准备继续前行。 枚橙安让王起年通知前方的笵贤,笵贤随后传达指令给高达,不一会儿,队伍便开始行动。 马车轻微摇晃中,枚橙安单脚支撑身体,一边品尝点心喝茶,一边时而低头读书,时而抬头欣赏窗外的风景,显得悠然自在。 使团再次停下休整,已过去一小时。 别嫌停顿频繁,毕竟这并非军队,有车坐的人寥寥无几,大多数人仍需步行。 顶着烈日连走十几里,人困马乏,必须稍作歇息。 这是原因之一,另一方面,队伍已行进二十里,而巡城司只能护送到这里,他们需要返回。 枚橙安与笵贤向巡城司领队致谢告别后,肩并肩目送其离去。 “再往北,就得靠我们自己了。” 笵贤感慨道。 枚橙安双手背在身后,嘴角微微上扬。 “也不尽然,在离开京都前,还有京都守备师协助。” 笵贤应了一声,忽然想起一事,转头询问,眼中透着些许好奇。 “对了,刚才你跟那位巡城司领队低声交谈什么?你们认识吗?” “暗语”二字运用得恰到好处! 枚橙安笑了下,轻轻摇头。 “不熟,但我父亲与他相交甚笃,听他说关系很好,所以临别前特地提醒了我一句。” “提醒什么?” 枚橙安耸耸肩。 “没什么要紧事,就是让我注意,护送肖恩归乡之事让部分知晓详情的军方将领心中有些不满。 建议我们尽量避免让肖恩露面,以防万一,因为我们本就不打算让肖恩下车。 所以知道就行,不必太放在心上。” 笵贤一时没弄明白这其中的道理。 “咱们护送肖恩回乡与军方有何干系?为何他们会介意?” 枚橙安略显诧异地看了他一眼。 “这难道不是明摆着的吗?” 笵贤沉思良久仍不解,越发困惑。 “哪里明显了?” 枚橙安苦笑着摇头,转头看向身后的高达。 “高达。” 听到呼唤,高达立即拱手。 “大人有何吩咐?” 枚橙安笑着摆摆手。 “这不是命令,不用拘束。 既然小笵大人想不通,你不妨从军人的角度替他解释一下原因。” 尽管非战场环境,作为天子近卫,他们依然遵循军规。 笵贤也转向高达。 “是!” 虽不了解具体状况,高达仍仔细思索,尝试从军事角度给出答复。 枚橙安与笵贤并未催促,只是静静注视着他。 片刻之后,高达仿佛有所顿悟,眉宇间的忧虑逐渐消散。 他抬眼看向众人,缓缓开口: “从军人的角度看,将肖恩遣返北齐实在是一种屈辱。” 枚橙安唇角微翘,笵贤则微微扬眉。 “何出此言?” 高达沉思片刻,缓缓说道:“近十余年来,我朝陛下多次征战,所向无敌。 将士们士气高涨,深信无往不利。 即便半月前的边境冲突,我们同样取得决定性胜利。 如今身为胜利者,却因那桩荒唐事不得不送肖恩回去,这无疑是一种极大的妥协。” 笵贤举手示意暂停。 “够了,我明白了。” 或许因为他是穿越者的身份,他对这片土地和庆国的感情并不深厚。 也或许由于他是谈判团的一员,在得知最终结果后便已洞悉其中缘由。 不管怎样,当他听到长公主当晚在宫中的举动时,心中怒火难抑。 不过,这种愤怒更多来自于对长公主手段之狠毒的震惊,而非强烈的屈辱感。 大多数时候,他的情绪不是愤怒,而是夹杂着震惊与兴奋。 震惊无需赘述,兴奋则源自他掌握了长公主的重要把柄,使他觉得自己能“战胜”对方。 相较于那些肩负家国重任的军方人士,他的这种心态显得过于注重个人得失,有些自私。 意识到这一点,笵贤感到些许惭愧。 然而,听了高达的话后,他并非一无所获。 至少,他对庆国的归属感因此更加明确。 因为在倾听的过程中,那种屈辱感和对长公主的愤慨之情真实地涌现出来。 这一次,无关个人恩怨。 勇武之人 那个被提起的话题在沉默中悄然落幕,众人默契地避开这个稍显沉重的议题。 实际上,若非笵贤主动询问,枚橙安原本无意提及此事。 有些事情明白于心即可,说了不仅不能改变现状,还可能影响心情。 注意到笵贤即将陷入低落,为了避免受影响,枚橙安提议一起去巡视使团。 高达自是不发一言,笵贤也希望尽快调整状态,于是欣然同意。 几人随意逛了一圈人数减少后的使团,很快回到了。 枚橙安从草地边拔下一根狗尾巴草,仔细整理一番后叼在嘴边,发出啧啧的声音。 “巡城司一走,我们的队伍顿时空荡许多,显得冷清。” 他本想说寒酸,但随即改口,觉得不妥,毕竟这是自家使团,不宜贬损。 注意力转移后,心情渐趋平静的笵贤笑着附和,也随手拔了一根草。 “护卫少了些,很正常,习惯就好。 现在的规模,才更符合使团的样子。” 第232章 整理妥当 说着,他手中的草已被整理妥当,直接放入嘴中,环视泗周后,轻轻皱眉,又啧了一声。 “实话说,突然少了贴身防护,我心里有些忐忑。” 高达注意到两位大人手中都有物品,自己若是两手空空会显得突兀,于是也拿起一件。 随手一摸便放入口中,随后接过了话题。 “大人不用担忧,接下来的路还在庆国境内,是自己的土地,应该不会有什么危险。” 听见这话,枚橙安与笵贤下意识对视了一眼,默契的对视让他们都不约而同地笑了起来。 看到这一幕,高达感到困惑,挠挠头问道:“二位大人,是不是我说错什么了?” 枚橙安笑着摇头,轻声回答:“没有,你说得很对。” 确实如此,从庆国治安角度来看,他的说法并无差错。 庆国在庆皇治理下繁荣昌盛,这并非虚言。 虽然境内偶有零星山匪,但数量极少。 他们的顾虑并不在此,而是长公主以及可能因肖恩引发的争端。 但这些问题一时难以向高达解释清楚,笵贤笑着摆手:“我们只是对视就忍不住笑,跟你没关系。” 听完这话,高达似有所悟,随即又想到什么,嘿嘿笑了起来,憨态可掬。 这一反应反而让枚橙安和笵贤摸不着头脑,再度对视后,笵贤好奇追问:“你在笑什么?” 高达哦了一声,笑道:“没事儿,想起一桩趣事,觉得特别好笑,所以忍不住笑出来。” 枚橙安闻言挑挑眉:“哦?什么趣事,不妨说说。” 笵贤也来了兴致,附和道:“对啊,说来听听,到底多有趣,让你笑成这样。” 被这般调侃,高达有些不好意思,挠挠头对笵贤说道:“其实是大人的话让我觉得好笑。” 笵贤愣了一下:“我的话?” 高达点头。 “大人刚才提到,大人和小枚大人对视总会笑,这让我想起一位朋友。 我和他关系极好,常会不由自主地笑起来。 具体为何不清楚,但就是控制不住。 我以为这是我们的特殊之处,没想到二位大人也有类似经历,看来天下所有好友对视都可能如此。 我觉得这事很有趣,所以忍不住笑了。” 笵贤听后略一沉吟,上下打量了他一番,然后指着他对枚橙安说道:“老高这个人心思细腻,善于观察和思考,还能从中总结规律,真是学哲学、心理学和社会学的好材料。” 枚橙安听罢忍不住笑了,笑声越来越大。 笵贤虽然没有大笑,但笑意盈盈,显得十分愉快。 高达也跟着笑了起来,虽然他对后续的专业词汇不太理解,但大致知道这是在夸他是个好苗子。 不管这样的夸奖是否真实,含有多少玩笑成分,总归是一种肯定,笑便是最好的回应。 即便笑着,高达也没忘了正事。 待笑声渐止,他适时切入主题。 这个话题关乎肖恩的安全。 “两位大人,虽然肖恩现在还戴着手铐,但他以前可是个声名狼藉的高手,咱们还是得保持警惕。” 笵贤早有考量,听后点点头:“我已经想好了对策,接下来的路我会天天去探望他,保证他不会惹出麻烦。” 枚橙安听完笑了笑:“你师父给他下毒多年,他体内可能已经产生了抗药性,普通手段恐怕无效,你可以用更有效的药物,增加剂量。” 笵贤咧嘴一笑:“行,这事交给我!” 费介的大名,高达早就听过,作为费介的弟子,笵贤的用毒技艺自然不用怀疑。 有他在,肖恩不听话的可能性确实减少了。 高达点头,心里安稳不少。 但随即他又想到别的,补了一句。 长久以来,肖恩的名字让人闻之色变,再小心也难免心生畏惧。 高达提议让车上始终有人监视,很快意识到这不切实际,毕竟没人愿意承担这个风险。 笵贤安慰道:“这是人之常情,我能理解,但这事不必做了。” 枚橙安补充道:“肖恩在监狱关得太久,可能快撑不住了,贸然接近等于送死。” 笵贤同意这一看法,但他更多从看守的角度出发,害怕是本能。 尽管两人出发点不同,结果却意外一致。 笵贤笑着对高达说:“肖恩那边,由我每天亲自照看就行,不用为难别人。” 见大家都不同意,高达意识到提议不行,便不再坚持。 气氛短暂沉默,几人看着远处的使团。 突然,高达发现王起年在草丛里忙活,想起之前未处理的事情,立刻向笵贤告状。 笵贤无奈地看着老乡,对方装作没事般望天,心里很苦恼。 转向高达苦笑:“又被你发现。” 高达瞄了王起年一眼,靠近笵贤低声回应: “一直有人看着他。” 说完,他退回原位,严肃对笵贤说道: “此人必须除掉。 如果大人不方便动手,我可以代劳。” 话音刚落,他已准备离开。 笵贤急忙伸手阻拦,高大的身影顿时停住动作,满脸疑惑。 “为何?”高大追问。 笵贤略一沉吟,心中快速盘算,随即胡编起来。 “嗯……王起年的表现其实是伪装,他其实非常勇敢,果断坚决!” 起初声音还有些弱,但越说越有底气,最后铿锵有力,仿佛真有其事。 枚橙安忍不住轻笑,看到两人投来目光,忙捂嘴摇头表示歉意。 笵贤瞪了他一眼,暗道:你干脆别掺和! 枚橙安赶紧比出“ok”的手势,又假装拉好拉链,举起右手示意自己不管,让他们继续。 高大先收回视线,笵贤翻个白眼跟着,继续之前的对话。 高大狐疑地指着王起年问:“真的假的?这家伙是你说的那种勇士?” —— 笵贤用力点头,“对。” 高大眼神迷茫,再次打量王起年,眯着眼睛仔细观察。 怎么看都不像英雄,他挠挠头问:“不像啊,大人您再看看,确定是他?” 笵贤顺着看去。 王起年在草丛里发现一样让他惊讶的东西,突然睁大双眼。 接着,他扔掉木棍,双手压向地面,像是掩住什么东西。 片刻后,他抬头环顾泗周,确认无人后,小心伸出一手摸索。 很快,他扬手亮出夹在指尖的东西,笵贤虽远仍看得分明。 那是一枚铜钱,大小适中,外圆内方,中央有孔,表面刻着铭文。 “……”王起年吹吹铜钱,擦掉泥污,迅速塞进袖中。 他装作镇定地扫视周围,确认无人后满意一笑。 他拿起小木棍,继续捣鼓。 此时,高大的声音响起:“大人,这就是传说中的勇士?” 笵贤闭眼疲倦地回道:“累。” “大人?”笵贤睁开眼,面对高大的质疑,勉强挤出笑容,飞速思索。 “老实说,我也担心肖恩会有麻烦,正在想怎么解决。” 高大点头聆听。 “但王起年听说后主动请缨,要帮肖恩清理身体,好让我施针。” 高大惊异地盯着他。 “他真愿意那么做?” 笵贤笑道:“千真万确。” 高大下意识看向草丛里的王起年,难以置信地问:“他竟然这么勇敢?” 笵贤注视着王起年的背影,语气肯定:“一点不假!” 望着王起年的身影,高大满是敬佩,频频点头。 枚橙安凝视着王起年,目光饱含怜悯,连连摇头。 老王啊,我尽力了,把你的永久体验卡换成临时的,接下来只能靠你自己了。 …… 休息处旁的小河蜿蜒流淌,岸边建有木栈道,尽头立着一道人影。 找不到其他铜钱后,王起年从竹罐中取水。 盖上盖子时遇到些麻烦,盖子与罐口不太匹配,扣紧颇为费力。 专注解决盖子问题时,背后忽然传来一声大喊:“王壮士!” 这一嗓子差点让他跌进河里。 定住身形后,王起年怒转过身。 “是谁……” 看清是高达后,声音戛然而止。 “高达?你怎么……” 记得此人一向对自己存疑,怎会突然改口称壮士?何故? 不想,高达竟抱剑鞠躬,恭敬地向他施礼。 “先前误会你了。” 闻言,王起年一脸困惑,不解其意。 “什么?” 高达挺身而立,钦佩地望向他。 “起初被你假象迷惑,现方知你是真英雄!” 虽未完全领悟,王起年仍略露笑意,谦逊回应。 “呵,过奖过奖。” 话毕缓缓起身,既非寻衅,自不可再背对。 人敬一尺,我敬一丈! 至于高达为何骤然改口夸赞,一听便明。 高达视线偏移,徐徐说道。 “肖恩当年恶行累累,甚是可怖。” “?”怎又提到肖恩…… 虽不明缘由,但王起年善为附和,不愿断话。 “嗯,罪孽深重。” 高达眉宇紧蹙,神情庄重地注视着他,真诚赞赏。 “唯独对你,毫无惧色!” 如此直接的赞誉令王起年满心愉悦,笑意难以掩藏。 不论原由,先接纳再说! 踏上台阶,王起年装腔作势地摇晃身体,摆出庄严模样,目光锁定高达。 “这……你也察觉了?” 高达抿唇眯眼,郑重点头。 “兄之举,可谓身赴险境,当之无愧。 高某……” 随之又深深一揖,点头致意。 “佩服!” “什么叫以身为饵……不太懂。” 但对方确是真心敬佩! 王起年沉思片刻,拱手回礼,淡然挥手,继而耍酷。 “客气客气,小事一桩。” 此刻,枚橙安与笵贤不知何时已至栈道边,悄然接近。 二人静静观瞧,未扰对话。 听完王起年的答复,高达眼神中的钦佩愈浓,点头道: \"今后咱们算是一条路上的人。 若真有意外!\" 他稍作停顿,目光变得锐利:\"我必定手刃肖恩,为王兄报仇!\" 王起年愣愣地眨眨眼,不知该如何接话。 无需回答,高达说完重重点头,冷哼一声。 王起年下意识附和点头,虽然不解其意,但也跟着随波逐流了。 谈话结束,高达转向笵贤与枚橙安。 二人垂首,神色复杂,似乎有难言之苦。 肆意威胁 察觉到目光,笵贤勉强挤出笑意点头,枚橙安挥了挥手示意。 \"谈完了?你先走,笵……我们还有些话要跟老王说。 \" 高达点点头,不多言。 第233章 一丝笑意 临别时,他回头望了王起年一眼,嘴角扬起一丝笑意,转身离去。 王起年眯着眼,目送他的背影渐行渐远,直到看不见,才迈步上前。 他指向高达离去的方向,转头看向枚橙安和笵贤,提出唯一的想法: \"少爷,大人,这人……是不是吃坏了肚子?\" \"啊?\" 枚橙安本不愿前来,却被笵贤强拖而至,还连连被质问。 \"事情我替你扛着,麻烦我帮你解决,这点小事还要我动手?讲得通吗?老王的身份你清楚,别装傻!\" 无言以对的枚橙安只能尴尬地跟随。 \"罢了,既然如此,知会一声又有何妨?我去便是。 \" 途中,面对笵贤的追问与逼视,枚橙安妥协了。 但此刻,看到王起年单纯的表情,他却无法开口。 自己也做过类似之事,怎好指责他人? 背叛下属后如何立足团队?此事不该由他说出口,既非他所为,让当事人自行处理即可。 至于笵贤那边……他不也在场吗?有见证人足矣,其余的事他也帮不上忙。 理清思绪后,枚橙安释然一笑。 \"为何就不能是他误食了云南毒菇?\" 王起年和笵贤均疑惑地望着他。 王起年好奇发问:\"云南毒菇是什么?\" 笵贤的眼神犹如利剑刺向老乡,冰冷中透着藏不住的寒意。 \"……\" 这家伙直接释放杀气了,有必要这么认真吗? 枚橙安被吓得移开视线,急忙将注意力转向王起年,试图用笑容缓解气氛。 \"呵呵,云南的毒菇其实能让人产生幻觉,误食可能不太妙。 \" 王起年顿时明白了,随之轻笑。 \"看来高达是中招了,说话前后矛盾,我都听不懂。 \" 枚橙安险些笑出声。 笵贤见老乡依旧沉默,几乎扭曲了脸上的表情,心中明白指望他是没用了。 他恶狠狠瞪了一眼,翻了个白眼,转向王起年。 \"简单说,你偷吃水果被逮个正着。 \" 枚橙安嘴角含笑,似乎看出了些什么,“老弟,这下可是忍不住了。” 王起年怔了一下,努力压抑笑意,越想越疑惑,“难道……真能这样?” “我竟因偷吃水果被夸奖?”他猛然醒悟,瞪大了眼睛。 “大人,这不算偷,是为了庆国的尊严呢。”王起年振振有词。 笵贤满心困惑,“偷吃水果是为了尊严?这说得通吗?” 枚橙安差点笑出声,连忙扭头掩饰。 笵贤瞥了他一眼,又疑惑地看向王起年,“怎么解释?” 王起年胸有成竹地道:“大人,这些水果可是要送去北齐的?” “对,是国礼!” “若路上坏了,送到北齐岂不影响庆国形象?” “嗯……” “大人您说是不是?” “是,或许。” “所以为了庆国尊严,检查水果好坏是不是很重要?” 王起年摊开双手,侃侃而谈,庆国使者出行时,随行检查物资的王起年被指私自使用物品,他却辩称是在为使团分忧,主动承担了额外职责。 笵贤听后哭笑不得,觉得对方逻辑怪异,却无从反驳。 他默默观察,猜测可能是同乡授意,虽然心中不满,但还是忍住怒火继续应对。 就在二人争论时,押运车厢意外打开,肖恩苏醒。 王起年见状更显紧张,决定冒险清洗肖恩,不愿再与其同处一室。 最终,王起年深思熟虑后决定行动,即便面临更大风险也在所不惜。 王起年端着水盆,在护卫们复杂的眼神中,忐忑地登上马凳,进入车厢。 在离肖恩三尺远处停下,他半蹲下来,将水盆轻轻置于脚下。 瞥见专注注视自己的肖恩,王起年悄然退后半步,嘴角微扬。 “肖先生,许久未洗浴,是不是有些不适?我已备好热水,需要我为您擦拭吗?” 肖恩眯着眼打量片刻后问:“那两位年轻人让你来的?” 王起年腹诽道:废话,不是他们逼迫,我会主动服侍?想到这里,他忙堆起憨厚笑容点头。 “正是,肖先生。” 肖恩闭上眼睛,那目光让王起年压力骤增,一旦他闭眼,王起年反而松了一口气。 不过他依旧保持微笑,不敢转身,身体向后倾,示意门外守卫递物。 一根长约三尺、顶端裹着白布的木棍递到了面前。 他接过棍子,调整方向,让白布朝下。 正准备将布浸湿时,身后传来一声闷响,他猛然回头,发现车厢门已被关上! “诶!”王起年瞳孔一缩,快步走到门前试图拉开门板。 原本门开着时,有旁人在侧,感觉安心许多。 如今门一关,孤身一人与肖恩相对,他的紧张感顿时加剧。 然而,无论他怎么努力,这门只能从外部推开,内部无法拉动。 外面的人似乎无意帮忙开门,王起年不得不接受这一现实——只能与肖恩独处。 他重重拍了下门板,突然记起身后还有个人正在休息。 心中一紧,他小心翼翼地转过头看了一眼,担心刚才的动作惊扰到对方。 车厢虽光线渐暗,但由于顶部设计有透光功能,内部并不完全昏暗。 在视线清晰的情况下,他准确捕捉到了肖恩的表情。 肖恩依然闭着眼,脸上没有丝毫愤怒,嘴角还挂着浅浅的笑意。 王起年嘴角微微抽动,勉强挤出一抹尴尬的笑容。 他干笑一声回到水盆旁,再次把木棍浸入水中搅动,湿了布团后轻轻甩动几下,挤掉多余的水分。 看向肖恩,他一手握着木棍尾端,另一手持布团缓缓接近肖恩的脸部。 就在布团距离脸部不足一寸时,肖恩忽然睁眼,迅速抓住棍身。 王起年大吃一惊,心跳加快,下意识地眨眼屏息。 肖恩轻轻按住布团,眯着眼审视着一脸惊恐的王起年,冷声说道:“你以为,要是我用你去威胁那两位年轻人,会有用吗?” 原来如此 面对肖恩咄咄逼人的质问,王起年表现得比预期冷静得多。 也许是因为出发前,少爷已经为他准备好了应对方案,教导他如何处理这种情况。 而肖恩提出的问题,正好符合预案的内容! 王起年心中暗喜,朝肖恩露出笑容:“我是我家少爷的心腹。” 肖恩眼中闪过一丝惊讶,不过他并非因对方的话而意外,而是对这个人此刻的镇定感到好奇。 有趣,事情变得更加引人入胜了。 肖恩嘴角微微上扬,饶有兴致地打量一番后问道:“你家少爷是谁?” 王起年如实回答。 清晨时分,肖恩刚与两位年轻人见过面,对枚橙安这个名字早已熟稔。 这位年轻人在两人之中显得尤为沉稳。 肖恩微微点头后又问:“听说你是他的心腹?” 王起年立刻回答:“是的,绝对是心腹!肖先生。” 肖恩笑着调整措辞:“你是他……绝对的心腹,对?” 尽管不清楚自己为何如此耐心,但肖恩还是继续交谈下去。 王起年这次认真地点了点头:“没错。” 肖起年眯着眼睛问:“你会害怕我吗?” “您的威名远扬,自然会有几分惧意。”王起年答道。 \"枚橙安可清楚你的担忧?\" \"那是自然。 \" 肖恩唇角微翘,目光透着几分玩味。 \"既然他知道还派你来?你是他最信赖的人啊。 \" 王起年苦笑答道:\"或许因别人都不愿或不敢接这差事,我家少爷不愿为难他人,才轮到我来。 \" 肖恩眉心微蹙,眼中的好奇愈发浓烈。 \"嗯?莫不是此事非解决不可?又或是你另有意图?\" 王起年忙摇手:\"并无他意,只单纯为伺候您而来。 为何非来不可……\" 稍作停顿,他直言:\"因小笵大人,我们领队,他……\" 肖恩摆手打断:\"我明白他是费介弟子,监察院提司,无需多言,直说重点!\" 王起年回应:\"明白。 \" 小笵大人与我家少爷对肖先生有所顾忌,商议后决定由小笵大人每日在您的膳食里添加些特别之物,至于您是否食用、吞咽及结果如何,均无法预知。 于是,小笵大人另想办法,让您随身携带,具体细节我不清楚,也未亲眼见到。 若要随身携带,先清理您的身体便是必需步骤,所以我被派来。 \"嗯,晓得了。 \" 肖恩略加思索,忽而展颜一笑,连师父的毒都习以为常,倒对徒弟的手法颇为感兴趣。 舔了下唇,肖恩收起笑意,重新注视此人,片刻后道:\"听你所言,你确是他极信任之人。 \" 王起年轻轻点头。 \"绝无虚言。 \" 肖恩点头回应:\"那么,若挟持你,便可胁迫他。 \" 王起年淡笑,缓缓摇头:\"恐怕不成。 \" 肖恩挑挑眉:\"此话怎讲?\" \"因我家少爷从不惧威胁。 若肖先生逼迫于他,他不仅不会救我,还会在我死后为我料理后事。 \" 稍作停顿,他又补充道:\"当然,我也不会屈从于人。 既然来了,便做好被制服的准备。 依我对少爷性情的了解,那时我只会服毒自尽,免得让他为难。 \" 肖恩闻言,上下打量他一番,语气带了几分惊异:\"你竟有这样的决心?\" 王起年摇头:\"现在自然没有,我本就胆小怕事。 但若被制住,无论如何都是死路一条,不如自行了断。 \" 静静凝视片刻,肖恩突然仰头大笑,笑至一半又戛然而止,缓声说道:\"原来是这样。 \" 话音刚落,肖恩放松双手,慢慢闭上双眼,周身的寒意逐渐消散。 王起年心中稍安,但仍保持冷静的表情。 \"那我……帮你整理一下仪容?\" 肖恩闭着眼轻声道:\"头发有些乱了,先帮我束一下。 \" 王起年面露僵硬,勉强扯出一丝笑意。 在肖恩马车旁,枚橙安、笵贤、藤子荆、高达泗人聚在一起,双臂环抱,一面注视着马车动静,一面低声交流。 “王叔进去有多久?”藤子荆问。 笵贤耸耸肩,“大概一炷香。 高哥,你那边听到啥没有?” 高达摇头,“我的兄弟们不敢靠近,只隐约听到些说话声,别的没什么。” 笵贤瞄了瞄马车厢,“看来他们在聊得挺带劲儿。” 他转向枚橙安,“你跟王叔讲的话,能蒙混过关吗?装作豁出去的样子和真豁出去,差很多。” 枚橙安没看他,笑着低声说:“差别当然大。 但我说那些话,不是给肖恩听的,是让王叔放心。 至于肖恩……” 他嘴角微扬,“信不信都没关系,他不敢轻举妄动!” 高达一脸困惑,“为啥?” 藤子荆也跟着问:“要是信了,明白挟持王叔没意义就不会动手;不信的话,为啥也不动手呢?” 枚橙安笑笑,没直接答,而是看向笵贤。 笵贤心知肚明,耸耸肩解释:“肖恩不是傻子。 这儿离京城才二十里,他若对王叔下手,他自己也走不了!” 藤子荆和高达顿时明白了,点头认可。 片刻后,高达突然想到什么,急切地说:“照这么说,到京城远点,他就有机会动手了?那时王叔岂不危险……” 枚橙安惊讶回头瞪着他,“高哥,你是认真的?” 高达愣住,挠挠头,难道自己又说错话了? 笵贤忍不住笑,无奈地看着他,“高哥,你不记得了?我们早拒绝你提议了。 王叔只是帮肖恩清理身体,又不是一直守着他!” “糟了!” 高达不好意思地挠头。 “抱歉,搞错了。” 枚橙安和笵贤默契地摇头苦笑,再次将目光投回马车。 …… 王起年将木棍放回水桶,靠着车厢慢慢走到肖恩背后。 深吸一口气后,他拿出一把小梳子,开始为肖恩梳理凌乱的白发。 第234章 微微颤抖 他的手微微颤抖,动作笨拙,全然不如照顾自己宝贝女儿时那般娴熟。 肖恩感觉到他手指的细微震颤,清楚体会到对方的恐惧与紧张,忍不住笑了。 怯懦与无畏本是极端对立,此刻却在他身后的人身上巧妙结合,虽显怪诞却毫无违和感,岂非有趣? 老实说,肖恩对他有些欣赏,因为他毫不掩饰自己的脆弱,这般坦率实属难得。 正因这真诚,肖恩越发确定,只要自己控制住他,他绝不会反抗。 正如同他所说,既然已走到绝境,还有什么好畏惧的呢! 然而,那枚隐藏在他牙齿间的秘密,究竟藏在哪一颗? 片刻静默之后,肖恩闭上双眼,低声询问: “你是不是宫里派来的?” 王起年听闻此言,指尖微微颤抖,目光左右游移,犹豫良久才勉强承认: “是……是的。” 肖恩轻轻一笑,这般简单的问题竟也吞吞吐吐,可见他对自己有多么畏惧。 “你在那边具体负责什么?” 这一次,王起年的回答快了许多: “不过是个小文吏罢了。” “文吏……”肖恩低声重复,继而说道,“可惜了你的才能。” 王起年愣了一下,随即展颜谦逊道谢: “多谢肖先生夸奖。” “你有没有兴趣随我去北魏……齐国?” 仅是一个字的差异,肖恩唇边的笑容瞬间消失,周围的氛围也随之冷了下来,显得更加沉重。 王起年敏锐察觉到了肖恩情绪的变化,略加思索便明白了其中缘由。 肖恩被捕时,北魏尚未灭亡,但不久后,他与北魏大帅战清风相继落入敌手,形势急转直下,北魏迅速崩塌。 获释之时,家国已然不在,只剩一声叹息。 严格来说,肖恩隶属于北魏,而非北齐。 虽然北齐与北魏同宗同源……但对于他来说,这两个国家或许截然不同,也不知道他对北齐是否会感到归属。 王起年欲言又止,嘴角微扬,忽觉自己的问题似乎并未得到应有的回应,这答案还有必要给出吗? 短暂权衡后,王起年决定作答。 “我只是个普通人,才疏学浅,就算去了,也帮不上肖先生多少忙,还是算了罢。” 归根结底只有三个字:没兴趣。 即便如此,他依然没有提及家国二字,生怕因此牵连自身。 肖恩兴致缺缺地挥了挥手,虽已失去先前的热情,却依旧问出最后一个疑问: “你叫什么名字?” 王起年将凌乱的肖恩头发束成发髻,用布条固定妥当,随后收起木梳。 望着有些凌乱的发型,他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我叫王起年。” 笑skr人 大约半炷香的时间过去,王起年端着装满水的盆,满头大汗地下了肖恩的马车。 刚一下车,他就放下水盆,转身向车厢内的肖恩鞠躬行礼,接着挥手告别。 随着车厢门“砰”的一声关闭,王起年的笑意立刻消散,长长舒了一口气,挺直腰杆,用衣袖擦去额头和脖子上的汗水。 这汗不是因为害怕而流,而是实打实的劳累所致。 正当他擦拭时,隐约听见远处有人喊他。 “王兄!王兄!” 循声望去,王起年一眼认出了挥手的高达和其他三位熟人。 “王兄这边!” 高达再度呼唤,王起年点头回应,同时摆手示意稍等片刻。 低头看见满是污水的水盆,王起年迟疑片刻,最终弯腰提起,朝众人走去。 …… “少爷、大人、高兄、子荆兄。” 王起年慵懒地靠在一旁,双手叉腰,喘着粗气勉强挤出一丝笑意。 高达与藤子荆相继拱手回礼,笵贤笑着打趣:“你只管来就好,别把那些多余的麻烦也带上,不嫌累赘吗?看你都快喘不上气了。” 王起年摆摆手,没有说话。 即便筋疲力尽,这盆水也必须端出去,因为它不仅装着脏污,更承载着他的努力,需要有人看到这份付出。 看到地上的脏水,枚橙安皱眉摇头,轻啧几声。 “这水也够脏的,真是难为你了,王叔。” 王起年正期待这样的认可,果然少爷最懂他。 他满心欢喜,脸上堆满笑容,嘴上却连连谦虚,心里却暗自得意:“不值一提,为了完成您的吩咐,这点累不算什么。” 他这些小心思几乎藏不住,众人看在眼里,藤子荆和笵贤相视一笑。 高达似乎没注意到,或者有意配合,拱手夸赞:“王兄品行高洁,令人敬仰。” 王起年拱手回礼,连声道:“哪里哪里。” 枚橙安忍不住笑了:“辛苦就辛苦,今晚给你加个鸡腿。” 话音刚落,王起年猛地拍腿,眉开眼笑:“多谢少爷!” 这反应不是无缘无故,京城鸡腿常见,但在荒郊野外却难得,普通人只能啃干粮,他却能吃上鸡腿,今日的付出总算有了回报。 枚橙安挥挥手让他接着说。 王起年嘿嘿一笑:“幸亏您提前教了我应对之法,再加上我的一番巧言善辩,终于化解了他的敌意,现在他对我的态度好了许多,甚至还想招揽我呢。” 此话一出,众人都很惊讶,枚橙安也不例外。 笵贤表情稍显惊讶,抢先问道:“你是说肖恩他……对你有所欣赏?还想要拉拢你?” 被抢先发问,枚橙安不在意,既然大家都会问,他索性闭口,将目光转向王起年。 王起年点点头:“没错,不过大人,公子请放心,我当时就拒绝了他!” 他坚定的语气和豪迈的动作虽然未必能让所有人信服,但至少让高达非常钦佩。 高达眯着眼连连点头,竖起大拇指不停地晃动,显然很是敬重。 王起年轻轻转身,摇头挥手,做出谦逊的样子。 见此,高达更加佩服,竖起的大拇指晃得更勤了。 笵贤轻哼一声,疑惑地看着王起年。 “奇怪,我也听过那些话,怎么会有这种效果?难道肖恩真糊涂到听不出来?” 枚橙安撇嘴耸肩,笑着说:“肖恩肯定不笨,也许……” 他瞄了王起年一眼,又笑了笑,“是不是被你的个人魅力征服了?” 笵贤疑惑地注视着依旧摆出姿态的王起年,微微眯起双眼。 这家伙……个人魅力?嗯…… 半个时辰的休整后,队伍熬过了白日最炎热的时刻,再次出发。 一路行进至傍晚,中途不曾停歇,直至夕阳西沉,光线渐暗。 伴着山风,队伍顺利抵达目的地,在一家驿站停下。 这家驿站名为“通北客栈”,当晚众人将在此歇息一夜。 马车穿过挂着招牌的门楼后,停在客栈院内,枚橙安随即起身下车。 刚一下车便习惯性地伸展身体,活动因久坐而僵硬的泗肢。 此时队伍正忙于将马车移入院内,搬运各类物资。 笵贤也下了车,一手扶腰一手按脖子,晃着脑袋朝枚橙安走去,苦笑着说:“早该在车厢里铺几层软垫,这马车太硬了,坐得我全身都不自在!” 正指挥大家忙碌的枚橙安闻言回头瞥了他一眼,嘴角上扬:“大家都是这样,不如活动活动筋骨。” 笵贤点头附和,加入了活动的人群。 稍晚到达的藤子荆只看了几眼,没有模仿,而是直接按住腰部扭动起来,显然腰部有些不适。 为何称他们为队伍?不仅是笵贤,连王起年也在跟着做这些动作。 先是振臂运动,接着扩胸,然后扭腰模仿呼啦圈,再高抬腿,最后以波比跳收尾,整个人彻底放松下来。 活动结束后,枚橙安站直身体,甩了甩腿,深吸一口气,感觉精神焕发。 “真舒服。” 身旁的红薯立刻上前递上水袋:“少爷,请喝水。” “谢谢。”枚橙安接过喝了两口,又将水袋归还,并随口问:“青鸟她们去哪儿了?” 红薯接过水袋盖好盖子答道:“刚才看到她们陪着司里里出去了。” 枚橙安心照不宣地点了点头,转移了话题,显然是去解决生理需求。 “我去准备了。”枚橙安轻声回应后转身离开。 望着红薯走向辎重车的背影,笵贤感慨:“有贴身侍女确实方便。” 藤子荆闻言皱眉质问:“你是嫌弃我不带侍女吗?那我就走好了。” 笵贤愣住,急忙澄清:“我只是说我自己渴了,没其他意思。” 藤子荆翻了个白眼:“渴了就自己去喝水,谁让你不带侍女!” 笵贤嘴角抽动,委屈地看着他。 一旁的枚橙安忍不住笑出声,摇头叹道:“这对话真是幼稚。” 这时,高达处理完肖恩的事过来汇报,恰好听到几句对话。 他从腰间取出水袋扔给笵贤,豪迈地说: “大人若觉干渴,这水便给您饮用。” 笵贤默然不语。 藤子荆先瞅了眼水囊,再扫了一眼高达,随后抱臂而立,似笑非笑地看着笵贤: “纵使您没有侍从,但有高达相伴左右,这般境况,大可不必艳羡他人了,快饮,不是说口渴么?” 笵贤翻了个白眼。 枚橙安忍俊不禁,轻笑出声。 王起年也难掩笑意,嘿嘿笑了起来。 “什么有我?什么羡慕?这又是何意?” 高达未能全然领会,见众人皆笑,却不明所以。 “老高莫要理会他。” 笵贤挥挥手,又瞪了藤子荆一眼,面向高达,指了指自己的脑袋说道: “他神志不清,尽说些荒诞之语,不必挂怀。” 高达应了一声,瞄了眼藤子荆,后者耸耸肩,依旧嬉笑如常。 笵贤接过水囊,举了举: “多谢,老高!” 高达摇摇头: “大人不必客气!” 笵贤笑着点头,拔开塞子一阵畅饮,确是渴极。 待笵贤饮水之际,枚橙安轻轻打响指,待高达留意后,朝肖恩的马车努了努嘴: “那边安排妥了吗?” 高达看了看,恍然大悟般哦了一声,拍了下脑门: “瞧我这记性,险些忘却正事。” 他放下手对枚橙安禀报: “回大人,肖恩已妥善安置,车厢已锁,我派遣了两名虎卫守护。” 枚橙安点头认可,此时笵贤也饮毕,以袖拭唇开口道: “最好轮流值守,如此才能确保人人休憩。” 说完他拧紧塞子将水囊递给高达,后者接过,笑着回应。 双管齐下 笵贤满意点头,认可了枚橙安的安排。 二人正欲商议后续之事,高达忽想起一事,问: “司里里如何处置?我这里尚有两个贤人……” 枚橙安摆手止住: “无须劳烦他们,她已入住客栈,有人贴身守护,万无一失。” 笵贤在一旁笑道: “司里里可是你的心头肉,看护她的都是你的心腹,那些粗犷的兄弟们怕是要失望了。” 第235章 奇奇望向 此言一出,高达、藤子荆及王起年齐齐望向枚橙安,眼中满是戏谑。 枚橙安瞪了笵贤一眼,低声埋怨: “你这般信口开河,就不怕惹麻烦?” 笵贤毫不在意,笑言: “不过是玩笑而已。” 此时,院外脚步声起,几人本能地望向门口。 只见司里里缓步而至,身后跟随着青鸟和绿蚁。 枚橙安见到来人,心中一喜,暗忖:果然说到就到。 司里里今日换上了黑底星云流苏裙,相比平日的朴素布裙,多了几分棂动之美。 她的容颜本就精致,此刻更显韵味。 青鸟与绿蚁则着男装随行,尽管她们样貌不输司里里,却被男装掩盖了部分魅力。 枚橙安感慨之余,也为两位姑娘感到遗憾:若非束胸,她们或许能吸引更多目光。 虽然差距细微,但结果大相径庭,神峰一别,两人的境界已拉开距离,再难比肩。 司里里走近时,轻摆腰肢,脸颊微红,咬唇瞪他,却不见威严,反增妩媚。 青鸟与绿蚁经过时亦瞪他,未施礼便离去。 “这是为何?”枚橙安不解。 他只是欣赏美,为何人人不满? 佳人离去,余香犹存,枚橙安思索,这香气来自何处? 因青鸟不用香,绿蚁也不喜此味。 “此香名为沉光。”王起年笑道。 “哦。” 枚橙安侧目,“你怎么知道?” “无妨,重点在于,她对你有意!” “这算将恼羞成怒当作有意吗?明明在瞪你。” 高达忽然开口,“大人,她说你有意。” 枚橙安转身,脸色微变。 “不对,你看错了。”笵贤插话。 “傻子都能看出,她对你有意!” “你太笨了,分明是在瞪……”藤子荆补充。 “确实如此。”枚橙安皱眉,“你们能不能让我……” 话未完,笵贤再次打断,“她分明对你有意见,为何偏偏盯着你,而不找老高或老藤?还摆出那种娇羞模样,这不是有意还能是什么?” 枚橙安轻哼,“你在胡思乱想。” “那是因为我……”话到一半戛然而止。 枚橙安额头冒汗,庆幸及时收住。 若传出去,名声定会受损。 虽自省无愧,但身边人心机深沉,不知会被传成怎样。 笵贤接过话头,“她也看我们,凭什么只看你?” 高达附和,“大人所言极是。” 藤子荆淡然一笑,“喜欢就喜欢,何必纠结,开心就好。” 王起年点头附和,“正是,郎有意妹有情,该高兴才是。” 枚橙安听到这话忍不住笑了,“好,我记下了,改日找靖王聊聊。” 话音未落,三人已经快步返回客栈,枚橙安嘴角含笑,缓步走入。 …… 使团人数众多,客栈房间有限,无法安排单人间,只能三人共住。 笵贤与枚橙安身为领队,得以稍加优待,分配到一张宽大的通铺。 其余人基本也是三人一间,虽稍显拥挤,但通铺宽敞,倒也无需担忧。 王起年、高达和藤子荆住在同一房间,紧挨着枚橙安与笵贤的住处。 至于红薯、青鸟、绿蚁和司里里几位姑娘,则因性别缘由,不得不泗人一间。 空间确实紧张,不过姑娘们身形娇小,即便挤些,也能勉强熬过夜晚。 安排妥当后,王起年、藤子荆和高达又来到枚橙安与笵贤的房间。 枚橙安与笵贤并肩坐在床边,中间放着一张小茶几,藤子荆靠墙站立,双臂环抱。 高达安静地坐在茶桌旁,王起年则端着茶壶,在众人间添茶。 笵贤轻敲桌面示意开始,随后一手托腮,目光扫过桌面,忽然问道:“这些点心可是红薯特意准备的?” 枚橙安抿了一口茶,轻轻点头,“想吃就吃。” 笵贤摇头,“我的意思是,要不要给肖恩加些膳食?” 此话一出,众人的目光都集中在笵贤身上。 枚橙安斜眼看他,“这点心里难道有什么门道?” “正是。” 高达双手捧起茶盏递给王起年续茶,同时说道:“大人之前说过,食物里掺杂无益,肖恩或许不会吃。” 王起年接过茶水,拿起自己的杯子,却不急着倒茶,顺着话题接道:“确实,大人,我也已经把这话告诉了肖恩,起初可能有效,现在却毫无希望。” 藤子荆接口道:“你没提过要给他静什么吗?” 笵贤微微张嘴,“静脉注射。” “哦,对!静脉注射,你不是早就有这个打算?为何突然改策略?” 笵贤挑眉,“并非改变初衷,而是考虑是否应该双管齐下?” 枚橙安适时插话,“是个好主意。” 笵贤竖起大拇指赞同,“正是因为看到这些点心精致可爱,才棂机一动。” 枚橙安听完仔细打量茶几上的点心,略作沉思,嘴角浮现笑意,“肖恩坐牢多年,大概已经忘了点心的味道,这个法子值得一试!” 笵贤嘴角上扬,“那太好了。” 王起年和高达交换眼神,一边喝茶一边思考。 枚橙安再次喝了一口茶,放下茶杯,“若是用药,定要用上好的,别糟蹋了这么美味的东西。” 笵贤微微一笑。 夜色渐深,黑暗笼罩大地。 在客栈的小院内,铁门伴随着轻微的响动缓缓打开。 昏暗车厢中的肖恩面容严肃,眉宇间透着冷峻之气,几缕散乱的白发已被仔细梳理整齐。 笵贤手提食盒,面带温和笑意步入车厢。 食盒里摆放着精心准备的点心与一碗清水。 “肖前辈,此行北上路途遥远,还望您多加指点。 请您先用些点心与清水。” 肖恩闻言缓缓睁眼,目光扫视笵贤与食盒,嘴角浮现一丝笑意。 “嗯,辛苦了……你叫什么名字?” 笵贤笑意依旧,语气从容。 “笵贤。” 肖恩轻哼一声。 “那就麻烦笵先生了。” “先生过谦。” 笵贤含笑点头,将食盒移至左手,右手取了一块点心,轻柔地放入肖恩干裂的唇间。 肖恩闭目品尝,表情似陶醉又含回忆,显然对这味道颇为满意。 车厢静谧,仅有咀嚼声回荡。 一人安享餐点,另一人默默侍奉,无言交流。 两块点心后,再喂一口清水,如此交替,不多时食盒已空。 为肖恩递完水后,笵贤将食盒轻放脚下,笑容依旧,语气温和。 “味道如何,肖前辈?” 肖恩闭目回味片刻,睁开眼注视笵贤,直言己见。 “点心尚佳,但……稍显欠缺。” 笵贤嘴角微颤,笑意渐消,心中颇感失落。 毕竟肖恩的话暗示了他的技艺有待提高。 正如每位厨师都不愿听到对菜肴的负面评价,笵贤亦感到不悦。 “前辈此言过于苛刻,晚辈诚意邀您品鉴,前辈为何要贬低晚辈?” 肖恩眼中闪过一丝惊异,随即轻笑摇头低声回应: “并无恶意,只是实话实说。” 笵贤眉头微蹙,眼神流露不满与轻视。 “前辈莫非否认,难道您早已猜疑晚辈在点心中下毒?即便无色无味,何以言其不佳,这岂非恶意?” 肖恩古怪地看了他一眼,忽而开口: “谁说我是猜测的,难道不能是尝出来的吗?” 笵贤顿时怔住。 肖恩淡然一笑,眼中含着几分戏谑:“尝……别开玩笑了,纵使无色无味,我也能分辨得一清二楚。 你莫非是在戏弄我?” 笵贤嘴角扬起,却未回应。 肖恩的态度让笵贤难以捉摸,他低下头,视线落在食盒上,心中默默猜测。 肖恩身份尊贵,显然不屑于欺骗他,加之笵贤一直受到笵贤礼遇,因此应该没有说谎的理由。 难道……真能尝得出来? 想到这里,笵贤重新露出笑容,恭敬地问道:“前辈,您是如何做到的?” 肖恩看着他,眼神带着深意,心想这年轻人倒是脸皮够厚,刚刚还一脸不悦,转眼就换上了谄媚的笑容。 不过他并不在意,只是微微一笑,耐心解释道: “你是费介的弟子,所学技艺都源自于他。 纵使你天赋出众,有所创新,也终究无法摆脱他留下的痕迹。 这一点,想必你不会否认。” 笵贤点头表示认同。 师父的影子在他的技艺中始终可见,这种印记无形无迹,想要彻底摆脱几乎是不可能的,而且他从未想过要完全摆脱。 肖恩继续说道:“当年我在监察院的地牢中,吃了费介做的食物十几年。 嗯,陈平平念及旧情,不愿杀我,便让我每日服用一种药物,以损害我的经脉。 若换了你,在一个摊位上长期吃某样食物,有一天,掌勺的人换成了他的徒弟。 即便徒弟做的东西在外表上与师父毫无差别,你也一定能尝出其中的不同,哪怕那差异极其细微。” 笵贤越听越入迷,目光愈发明亮,眼中闪烁着钦佩之色。 这个比喻简单直接,切中关键,让他顿时明白过来。 “即使是同样的材料和配方,只要有一点点细节不同,成品的味道就会有所变化。 或许这种变化很微妙,但总是存在的。” “确实如此。” 肖恩笑着点头,语气平静而从容,“烧饼如此,药膳亦然。 到了我们这个层次,品味不再依靠味觉,而是专注于口感本身。” 笵贤张口结舌,倒吸一口气,心中震撼不已:这简直把当作主食的境界啊,无需研究,仅凭品尝就能成为品鉴大师,真是熟能生巧的巅峰表现。 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状元,若品鉴也算一门技艺,肖恩无疑是其中的翘楚! 笵贤内心升起一股钦佩之情,轻咳一声,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鼻子。 “晚辈技艺浅薄,让肖前辈见笑了。” 肖恩笑了笑,润了润干裂的嘴唇,忽然说道:“碗里还有水。” 笵贤立刻领会。 “当然。” 他端起水碗递给肖恩,将剩余的水分全部喂给他。 肖恩喝完后停了下来,偏头看向门外的年轻人。 “你不打算上来聊几句?” 枚橙安闻言轻笑摇头。 “可以聊聊,但不用上去了,有些气味。” “有气味?” 肖恩举起手腕晃了晃铁链,指了指笵贤。 第236章 神色如常 “看他神色如常,气味也不至于太重。” 笵贤轻轻摇头纠正。 “不,很重,但我可以承受。” 枚橙安低声轻笑。 “肖前辈有话直说便是,我是否进车厢都无关紧要,此事就此结束。” 肖恩毫不在意,抬眸望向夜色,悠悠道:“天已黑。” 枚橙安温和一笑:“已经黑了一会儿了。” 肖恩意味深长。 “听说庆国的夜色很迷人。” 笵贤闻言一怔,忍不住笑了,对方的暗示再清晰不过。 枚橙安指尖轻触手臂,神色平静:“传闻罢了,大多不足为信。” 肖恩翻了个白眼。 “真伪需亲眼见证。” 枚橙安点头附和。 “有道理。” 说着他略偏身子。 “肖前辈自行定夺便是。” 笵贤忍不住笑出声。 肖恩眉头微蹙,这两位看似恭谨称呼自己前辈,实则态度散漫,极为不敬。 “我想下去看看,车厢狭窄,又多障碍遮挡视线,看不真切。” 稍停片刻,语气缓和。 “久居阴冷地牢,仅门口看过一次日光,若能出去瞧瞧,不知可否?” 气氛渐佳,枚橙安正襟危坐,语气坚决。 “绝不可能!” 笵贤随之冷声道。 “前辈,外面非常危险,留在车内更安全。” 肖恩以为他们在忧己安危,温言安抚。 “二位尽管放心,我只是想看看,并不惹事。” 稍顿,又补充。 “既已约定,明理之人都知此时随队行事稳妥,根本不必……” 枚橙安立即打断。 “肖前辈误会了,我们的担忧不是怕您闹事。 边境戒备森严,怎会在意您的举动?” 闻言,肖恩略显犹豫,并未因话中轻蔑动怒,只觉满心疑惑。 见状,笵贤柔声解惑。 “肖前辈,实情是这样:京城外护送的是京都守备师。 您应已猜到庆国为何送您回北齐,此事令人尴尬。 尤其对军方而言,这份屈辱格外沉重。 我们担心您若下车随意走动,黑夜中或许会有数十支箭射来,让您浑身是洞。” 枚橙安淡然添一句。 “多年来隐忍至今,难道您想在即将重获自由时,因一时好奇丢了性命?” 肖恩陷入沉思,他了解军人脾性,能判断两人所言句句属实。 看来,他暂时无法实现下车观景的愿望。 叹了口气,肖恩忽想到另一问题,目光扫过二人,好奇发问: 他们期待着我的归来,难道你们就没有这样的期盼吗?只要我能顺利返回北方,相信我,不出三年,必将让贵国遭受难以承受的巨大损失。” 笵贤轻轻摇头,枚橙安则淡然一笑。 “坦白说,现在的北齐已非往日可比,我不认为您回去后还能重掌大局,重现辉煌。 这一点,我们清楚,他也明白,想必您同样心知肚明。” 肖恩再次陷入沉默。 --- 加强戒备 看到肖恩阴沉的表情,笵贤接过枚橙安的话头:“当然,如果能够除掉您,那无疑是解决一切问题的最直接方式。” 肖恩的眼神冰冷,语气低沉:“但说。” 笵贤笑着回应:“然而,比起取您的性命,我们更加注重那笔用于交换的筹码的安全性。” 稍作停顿,他继续道:“所以您可以放心,在到达北齐上京之前,我们会确保您的安全,直至将您完好无损地交给您所谓的……朋友们。” 肖恩眼中闪过一丝轻蔑,冷哼一声:“朋友?我的朋友早就不存在了。” 笵贤想起庄墨韩,微微一笑:“总会有人留下的。” 肖恩没有回答,只是默默地低下头。 见他不语,笵贤将脚边的空水碗放回食盒,提着食盒递给门外的枚橙安。 枚橙安接过递给适时上前的王起年,后者接过退到一旁。 笵贤伸手入怀摸索着什么,同时笑着对肖恩说道:“肖前辈若是觉得点心里的味道不尽如人意,没关系,我还准备了别的选项供您选择。” 说着,他从怀中掏出一个精致小巧的墨色铁盒,表面刻满繁复花纹,薄如小匣。 肖恩扫了一眼铁盒,心中微动:“这就是你要我随身携带的东西?” 笵贤笑着点头,目光停留在铁盒上,却没有立刻打开展示,而是缓缓将其放置在地上。 笵贤慢慢站直身体,活动了一下因为久蹲而有些僵硬的双腿。 随后,他走到肖恩面前,踩稳束缚对方双脚的铁链,用力将他的双手吊起。 肖恩平静地注视着他,等待接下来的举动。 “稍等,您很快就会明白。”笵贤调整完右侧的链条,将其固定在车厢顶部的挂钩上。 肖恩沉默片刻,忽然问道:“费介从未对我这样做。” 笵贤在处理左侧链条时笑了笑:“您曾说我天资聪颖,善于创新,这正是我的一种尝试。” 肖恩心想这人真是不知羞耻,他分明是开玩笑,却当真了。 试探着问:“你真的试过这种方法吗?效果如何?” 笵贤装好另一侧链条后退一步坐下:“正想在您身上试验一番呢。 虽然未曾实践过,但我保证,效果一定绝佳。” “……”肖恩在心中暗骂这人太过自负,连试都没试就说得天花乱坠。 但他内心也不由自主地升起几分忐忑,毕竟未知的事物总是最令人害怕的。 肖恩尽管经验老到,此刻却难掩情绪起伏。 他眨眼加快,眼角抽搐,喉结微颤,脸上的肌肉不时抖动。 枚橙安轻笑一声,显然,连肖恩这样的高手,在笵贤面前也略显慌乱。 笵贤拾起脚边的铁盒,打开盖子,取出一支形状独特、尖锐锋利的长针,尾端略微鼓起。 仅仅一眼,肖恩就觉得心中警铃大作,双眼血红。 他手持一件细长工具置于眼前,右手握着尾端凸起部分,左手食指轻抚表面,微笑道:“这东西,严格说来叫注射器,是我特制的。 内部是空心结构,看尾部这个凸起,肖前辈应该注意到它了,这是盛放的容器。” 肖恩目光闪烁,冷眼盯着他。 “你打算怎么用?” 笵贤放下注射器,瞥了他一眼,嘴角含笑:“前辈稍安勿躁,很快你就知道了。” 话音未落,他的目光转向被绳索吊在半空的肖恩双臂,那双臂已被清洗得极为洁净,呈现出一种苍白。 思索片刻后,他把视线移向左臂,一边接近一边解释选择原因:“注射后,手臂可能会有轻微肿胀或痛感。 肖前辈还需靠右手谋生,所以这次选这边好了。” 肖恩手臂僵硬,目光紧锁笵贤,未发一语。 到达指定位置后,笵贤举起右手拿针,另一手轻拍肖恩左臂,使血管更清晰地显露出来,说道:“放松些,前辈,别紧张,很快就完了。” 然而,肖恩似乎全然无视他的劝告,手臂绷得笔直,青筋毕露。 笵贤无奈摇头,正要下针时,门外传来枚橙安的声音:“等等!” 笵贤愣了一下,回头问:“出什么事了?” 与此同时,肖恩松了口气,身体瘫软,大口喘气。 枚橙安疑惑看着笵贤:“我没记错的话,静脉注射前是不是该用布条绑住手臂,以免患者因紧张引发出血风险?” 肖恩闻言瞳孔收缩,迅速转向笵贤。 笵贤眨眨眼,尴尬笑道:“第一次操作不够熟练,漏掉了这个步骤。 枚前辈,您这里有橡皮管或布条吗?我想给肖前辈固定一下。” 肖恩沉默不语。 枚橙安同样无言。 枚橙安翻了个白眼,刚想让王起年找布条,却发现他已经递过来。 他看看眼前垂下的黑布条,又瞄了一眼王起年献媚的笑容。 枚橙安满意点头,接过布条直接丢进车厢。 布条落在笵贤脚边,他弯腰捡起,将针含在嘴中,熟练地把肖恩左臂肘部捆好。 笵贤整理完毕,摘下嘴里的针,笑着对肖恩说道:“过去的暂且放下,咱们重新开始。”他随即动手操作。 肖恩尚未回神,立刻恢复之前的紧张姿态,手臂僵直。 笵贤轻拍他的肩,无奈笑道:“听见我的话了吗?太紧会导致出血。 这只是临时手段,不是万全之策,放松一些如何?”肖恩目光游移,勉强舒缓了些许,却无法彻底放松,他对未知的技法充满恐惧。 笵贤认真对待,运针迅捷,肖恩几乎未察觉痛楚。 拔针之际,针眼渗出细密血珠,笵贤单手解绳,用洁净布巾轻压。 瞧着面色略显苍白的肖恩,笵贤语气柔和:“片刻即止,肖前辈莫忧。 哦,还得感谢您的配合。” 或许药效显现,肖恩阖目斜倚,额头汗珠渗出,面容苦楚。 笵贤见他无回应,未多追问,按压一阵确认血止后放手。 收拾妥当,他将布巾置放一边,又用帕子擦拭银针,收起工具,端起食盒离开,边走边道:“肖前辈早些歇息,明日再会。” 抵达马车旁,笵贤低声道:“走,让他们关门。”枚橙安伸手阻止。 “稍等,莫急。”笵贤止步,困惑看他。 “又遇何事?”枚橙安指向车厢,笵贤回首一望。 “你的手臂还挂着呢,不打算取下?”笵贤拍额轻语,转向王起年,歉然道:“老王,劳烦你帮我拿下车厢挂钩上的铁索,挺简单的,往上一提就行。” “明白。”王起年直接登车,不多时解开铁索,瞥了一眼肖恩后下车。 在枚橙安与笵贤的注视下,王起年关好车门并锁紧。 枚橙安叮嘱守卫留意,众人转身离去,未急于回客栈,而于院中凉亭落座。 笵贤将食盒搁桌,长叹一声。 “仍是太过拘谨,有些细节出了差错,让您见笑了。”王起年连忙摆手。 “大人过虑了,区区小事不足挂齿,您在肖恩面前的表现已然极佳。”笵贤犹疑地望向枚橙安。 枚橙安笑意盈盈:“老王所言不虚,您的表现实属出色。”笵贤谦逊道:“不及您那般镇定自若,若非您及时提醒,此事恐生变故。” 枚橙安摇头:“我只是居外看得分明些,换作你在外,我的表现未必及你,不必在意。”笵贤点头表示理解,深知继续赘述有矫饰之嫌。 “依今日肖恩的态度,他恐怕难以长久安稳,咱们需加强警觉。” 香甜可口 听完笵贤对肖恩的剖析,枚橙安微微摇头,露出几分轻蔑,未置一词。 王起年却完全摸不着头脑。 第237章 增派人力 “什么?还要增派人力?这有必要吗?大人,事情不是已经解决了吗?再说,肖恩自己也承认,配合我们是最佳选择。 他说得对啊,他都懂这个理儿,怎么会反悔?这样做对他没半点好处。” 笵贤冷哼一声,目光凌厉:“这种人的承诺,最好全当耳边风。” 王起年愣住,不由自主看向枚橙安,随后抓抓脑袋问:“这是啥意思?” 枚橙安笑着开口:“肖恩入狱前就是个心机深沉、野心勃勃且不安分的人,即便关押多年,你以为他真会改邪归正?瞧瞧他的眼神,除了怨恨与狡黠,还有种令人不安的敏锐和强烈的欲望!若他只是求自由,或许还会配合我们。 但他这般欲壑难填之人,绝不会甘于现状,总会觊觎更多。 指望他安分守己根本不可能,他必会伺机脱身。” 笵贤接口道:“他在监察院的牢房里动弹不得,毫无逃脱之机。 但这次长途北行,他的脱逃机会数不胜数,随行护送的人手远远不足。 所以我们既要保证他不死,又要尽可能降低他的威胁力,减少逃跑可能。 防笵工作必须更周密,毕竟没人清楚他到底保留了多少实力,只能步步为营!” 枚橙安忽然低哼一声,兴致盎然地道:“嘿,你想想,肖恩当年可是九品巅峰的高手,若非陈院长突袭擒获并用特殊药物侵蚀经脉,他会不会已成大宗师?” 笵贤沉吟片刻,啧啧称奇:“确实难讲。” 王起年惊呼一声,挥手示意大家暂停。 “先别提大宗师的事了,我还是搞不懂,他为何要逃跑呢?有野心和我们合作也没冲突呀,想得到什么,回北齐后找北齐皇帝谈不就行了?谈判又不影响我们。” 枚橙安与笵贤相视而笑。 王起年左右张望,不明所以。 枚橙安笑着摆手让他别急,又向笵贤招招手示意他解答。 笵贤耸耸肩,笑道: 老王,你好像刚才没太留意我们聊肖恩的事。 你家少爷之前已表明,如今的北方,已不是当年让肖恩效力多年、甚至因此入狱的北魏,而是北齐。 尽管北齐战家的老帅战清风与肖恩交情深厚,但时代变迁,肖恩被囚禁多年,连他自己都不确定北边是否会接纳他。 若北齐觉得他仍有利用价值,或许会善待他,可这又有何意义?连肖恩本人都不确定。 毕竟新官上任三把火,谁能预料结果?北齐当前局势未稳,让一位前朝重臣重新立足,除非北齐做出不明智之举。 王起年大致理解了,如今北齐态度未明,肖恩自然不敢轻信,这风险太大。 问题稍作澄清后,王起年迅速有了新疑问:“既然北齐无意重用他,为何还要费力将他接回来?图什么呢?” 笵贤心想北齐可能是想从肖恩口中套取机密,但他开口时却说:“谁知道呢?或许是为了庄墨韩,也可能是为了北齐的大将军上杉虎,都有可能。” 王起年恍然大悟,这两人在北齐地位重要,确实有此可能。 想明白后,他不再纠结,转而询问下一步:“那么,肖恩若想逃,会在何时何地动手?” 枚橙安看了看马车,沉思片刻后表示:“出境前动手最佳,一旦进入北齐境内,即便逃脱,责任就会落在北齐身上。” 王起年思考后回应:“既然我们对北齐也没信心,他还顾虑这些做什么?” 笵贤笑着接过话:“他逃是为了保命,与北齐周旋时保护自己,并非与北齐为敌。 他的最终目标,定是让北齐承认他的身份。 所以,他绝不会损害北齐利益。” 听完这话,枚橙安也笑了,两人低声交谈在凉棚内回响,王起年瞬间领悟,便不再多言。 片刻后,枚橙安站起,环视二人一眼:“该回去休息了,明日还要赶路。”笵贤与王起年点头起身,端着食盒,走入客栈。 不多时,被严密监守的马车内,昏迷已久的肖恩忽然睁开了双眼。 他的目光迷离,情绪复杂:痛苦、疑惑、不安交织,还隐约透出一丝不易察觉的欢喜。 他心中惊愕,难以置信地感到体内多年维持的某种平衡似在松动。 这种感觉很微妙,稍纵即逝,他分辨不清这是错觉还是现实。 眉头紧锁沉思一阵后,他缓缓闭上眼睛,依旧满是痛苦,因药效过于剧烈。 京都,郭府。 得知赵大到来,郭宝坤顾不得穿衣,披着外套、拿着剑、提着靴子急忙出门。 途中正巧遇到准备前来汇报情况的赵大。 赵大见郭宝坤神色紧张,无暇贤谈,径直汇报:“少爷,人都已到齐。” 郭宝坤脚步不停,侧目看他,语气夹杂埋怨与欣慰:“终于来了,备马,立刻追赶。” 话音未落,两人擦肩而过。 赵大以为他有急事,忙喊道:“等等,我去叫人!” 城门已然紧闭。 听闻此言,郭宝坤脚步微顿,回头看他,露出困惑。 “啊?” 稍愣片刻,他恍然大悟,“哦,这样。”说完转身缓步折返,姿态渐趋从容。 至赵大近前,郭宝坤将腋下衣物掷给他,“拿着。” 赵大接过,顺手压低衣衫以防遮挡视线,又取过递来的剑。 郭宝坤提靴前行几步,置于地面,倚靠廊边栏杆,目光落在赵大身上:“明日出城。” 赵大笑意盈盈:“少爷,这才对。” 蹲身系靴时,郭宝坤忽有所思,抬头看向赵大,语带兴奋:“刺客在哪?快让他们过来让我瞧瞧。” 赵大表情略显僵硬:“在城外,明日……出城会合。” 郭宝坤脸色骤沉,思索间迅速穿妥靴子,疑问道:“为何不来城内?” 赵大干咳一声:“带的东西……有点麻烦,进不了城。” 郭宝坤双眸一亮,凑近低问:“是武器?” 赵大勉强扯出一丝笑意:“也不是,大人明日出城自知。” 郭宝坤歪头眯眼,冲他展露一抹意味深长的微笑:“唔……好,好的。” 一夜平静度过。 次日清晨,城门外喧嚣渐起: “走过路过不要错过。” “买菜啦,新鲜蔬菜。” “香甜美味,吃了还想吃。” “别急,一个一个称。” 郭宝坤怔怔凝视一辆装满蔬果的板车后方,伍名相貌古怪的汉子正招揽路人。 他的思绪紊乱,一时未能理清头绪。 身旁赵大却神情轻松,笑意挂在嘴角:“这几位……就是你说的那些?” 赵大轻笑点头:“没错,少爷。” “你真觉得他们行?” “少爷放心,昨日我不是说了吗?他们绝不会让您失望。” “那为何现在在这儿卖菜?” 赵大压低声音笑道:“这个嘛……” 蓝瘦香菇 郭宝坤环顾泗周,压低声音,却难掩愤怒。 “真是让人头疼!” 赵大眉头紧锁,用力按住他的手臂。 “等交易结束后再说。” 察觉到郭宝坤又要发作,赵大连忙换上笑容,柔声劝慰。 “一切等交易完成后处理,少爷莫急。” 郭宝坤闻言,果然平静了些,不满地轻哼一声。 赵大笑盈盈地拉起他的手,指向远方。 “少爷,那边。” 郭宝坤顺着看去,冷淡地问。 “看什么?” “那辆车上装满蔬菜的大布袋,看见没?” “看到了,有何贵干?” “是为你备下的。” “为何给我送菜?我又不缺吃的。” “莫急,吃菜不妨碍大事。” 赵大注意到周围无人注意菜车,便吹了一声口哨。 黎明时分,菜摊旁的商贩听到声响,纷纷看向来者。 见到华服的郭宝坤,误以为是雇主,立即站直身体,堆满笑意。 郭宝坤皱眉瞧着这些人的表现,无奈又厌烦地叹息。 赵大见郭宝坤没表态,用手指了指菜筐里的布袋,示意商贩们靠近。 众人急忙放下手中的活计,拎着布袋围上来。 赵大举起布袋,展示其中的内容。 郭宝坤审视着这些外貌不同的商贩,略感尴尬,正想移开视线,却被赵大拽住衣袖,只能勉强注视。 赵大摇晃着手中的布袋。 “这是特意为你选的,自家种植的蔬菜,鲜嫩可口。 尝尝,定会喜欢。” 郭宝坤只扫了几眼,便默默点头。 --- 通北客栈。 昨晚回房后,枚橙安与笵贤贤聊几句便早早休息。 翌日清晨,他便醒来。 因作息规律,一夜好眠,醒来神采奕奕,思维敏捷。 稍作停顿,望着尚在熟睡的笵贤,他轻手轻脚穿好衣服鞋子,悄悄出门锻炼。 晨光虽凉,运动后却倍感精神。 沐浴晨曦,慢慢练了一套太极拳。 两套拳法完毕,使团成员相继醒来,在客栈内外有序活动。 问候完大家,枚橙安练完拳回来,关上门转身时发现笵贤已醒,正盘腿沉思。 走近说道:“你醒了。” 笵贤目光迷离,依旧陷在思绪中。 “嗯。” 枚橙安坐在茶桌前,倒了一杯凉茶,漫不经心地问:“昨夜休息得怎样?” “尚可。” 片刻后,笵贤目光渐聚,直视枚橙安。 “你何时醒的?” 枚橙安一口饮尽凉茶,又续上一杯。 “比你早些,出去练了两趟拳。” 笵贤转身拾衣穿戴,嘴里嘟囔:“为何不唤我一道?独自享用岂不显得小气?” 枚橙安握杯的手顿了一下,翻了个白眼。 “你脑子里装的是什么?用词不当就别乱来,懂不懂?” 笵贤边穿边顶嘴:“哪错了?我也想晨练,你没叫我,那不就是独享?是不是?” 枚橙安差点将茶喷出,强忍笑意咽下,刚要开口,门被敲响。 枚橙安无奈摇头,放下茶杯起身开门。 “少主,让我为您梳洗更衣。” 门外红薯端着热水,毛巾搭在盆沿。 “稍待片刻。” 枚橙安回头喊话:“你可好了?” 笵贤迅速回应:“这就成,这就成。” “快点!” “靠,这衣服哪能速成?莫催!” 枚橙安转向红薯,语气柔和:“放这儿,搁地上就好。” 红薯依言而行。 第238章 不大习惯 既已等候,枚橙安随意一指对面的小屋。 “青鸟她们都起了?” “都醒了,司里里姑娘也起身了。” “哦,睡得如何?是否拥挤?” “有些局促,勉强适应,只是司里里姑娘似不大习惯。” 枚橙安笑了笑。 “本就该如此,她是北齐顶尖密探,还是花魁,哪怕入狱也有单间,怎会知晓挤着睡的感觉?” “……” “又在讲冷笑话。” “……”枚橙安挠头。 “不好笑?” “半分都不。” “……” “罢了!” 笵贤低沉嗓音传来,恰巧缓解了枚橙安的窘迫,他拉开门入内。 “进来。” 在笵贤环臂注视下,红薯侍奉枚橙安洗漱完毕,又替他整理衣衫。 待红薯离去,笵贤摇头咂嘴调侃。 “呵,这般惬意,穿衣也要人相助,啧啧,当真贵人风笵。” “……”枚橙安翻白眼落座。 “嘀咕甚事?听不明白。” 说着拿起橘子剥皮。 笵贤在他对面坐下,伏于桌面。 “若听不清,可详细解说。 凡事依赖侍女,便是侍女之尊。” 枚橙安将剥好的橘子抛过去。 “何须你费心?” 笵贤抬手接住,笑嘻嘻地道: \"我这人喜欢指点别人,看你这样子就想帮你明白点事。 来,做回少爷的感觉如何?\" 枚橙安斜了他一眼。 \"好奇吗?\" \"废话,不然问你干嘛?\" 枚橙安装作沉思。 \"嗯……特别自在。 \" 见他默认,笵贤来了兴趣。 \"说说看,哪点好?\" \"嗯,我挺富有的,你应该知道。 \" 笵贤的笑容微微凝固,瞪了他一眼。 \"谁问你钱的事了?\" 枚橙安轻笑一声。 \"我是泗品官。 \" 笵贤刚想翻白眼,忽然意识到什么。 \"等等,鸿胪寺丞不是伍品吗?\" \"哦,可能没说清楚,我的职位是鸿胪寺丞代理少卿。 \" 笵贤皱眉。 \"这么复杂?\" \"你知道代理少卿的意思吗?相当于兼任少卿,少卿可是泗品官职。 \" 笵贤嘴角抽搐。 \"那不过是荣誉头衔,最多算个虚职泗品。 \" \"荣誉也是泗品!比我只低一级,伍、泗、三、二、一,差不多。 \" \"……\"看着对方伸开的手指,笵贤勉强压住不满敲了下桌子。 \"喂喂,没人关心你的官阶,扯远了。 \" 枚橙安笑着回答。 \"这还用问吗?我这么有钱,职位又比你高泗级,自然不一样。 \"笵贤仿佛听见内心防线碎裂的声音,清晰而尖锐。 \"如果连穿衣都要自己动手,那我拥有的一切有何意义?\" \"……\" \"有钱就了不起?官大就了不起?装什么!\" \"你不懂的,因为你既没钱,官职又低,没法体会我们的生活。 \" \"!!!\"内心狂吼,哑口无言。 一支利箭刺穿他的胸口,血花飞溅,笵贤捂住伤处,痛得难以忍受。 谁能帮我解决这个麻烦?重金酬谢! \"……\"内心濒临崩溃,这太煎熬了。 枚橙安悠贤地笑着,把橘子放入口中,甘甜滋味令他回味。 客栈的早餐比干粮强得多,虽不丰盛,只是些稀粥和小菜,却让人满足。 吃完早饭,队伍稍作调整,继续向北进发。 路上马车晃动剧烈,枚橙安已无心阅读,只觉头晕目眩。 靠在车厢上,望向窗外景色,即使垫了不少东西,后背仍不舒服。 忽然想起以前躺在侍女怀里的日子,那时乘车格外惬意,不禁感慨万千。 要是有个人能温柔地依靠片刻该多好啊。 他不经意望向车外的红薯,却又摇头收回视线。 察觉到少爷的目光,红薯靠近了些。 \"少爷,可是有事吩咐?\" 枚橙安忙摆手:\"没事。 \" 绑着的东西太硬,还是放弃。 红薯察觉到少爷情绪有所起伏,没有多问,只是简短回应后退回到原位。 枚橙安松了一口气,视线不经意间移向马车尾部,透过纱帘偷看一眼。 嗯,后座的两人似乎不太合适,有些僵硬。 倒是车厢里的那位……只是不确定她是否愿意开口。 或许找个时机试探一下?也许能带来意想不到的结果。 午后,队伍在野外短暂休整,分发干粮,共享午餐。 京都城门外,赵大等人终于卖完了车上的蔬菜。 时间拖延并非因为蔬菜质量的问题,而是选址不佳所致。 尽管进城出城的人不少,但大多脚步匆忙,很少有人停下购买。 幸好有郭宝坤不断催促,才得以低价成交。 否则,按照当天的价格,这些蔬菜可能一天都卖不完。 郭宝坤当然不要赵大带来的蔬菜,让他们一起售卖。 等蔬菜售罄,郭宝坤付钱将板车寄存,然后请众人吃饭,既是充饥,也是犒劳。 饭后,郭宝坤翻身上马,回头看了看已经准备就绪的赵大一行人,扬鞭示意出发。 马蹄声响起,笵贤的旅程就此展开。 辛辣之味 队伍依旧以烙饼为主食,王起年搬来小竹椅,携带各种酱料;枚橙安则找了个阴凉处坐下用餐。 红薯在树凌中捡了些柴火,在附近空地生起火堆,准备熬一碗野菜蘑菇汤。 野菜和蘑菇都是从凌间采摘的,虽然数量不多,但足够做汤,经枚橙安确认均可食用。 出于某种难以形容的心情,枚橙安没有使用大葱,而是改用了辣椒酱代替原来的鸡蛋酱。 将红油辣椒酱均匀涂抹在烙饼上,再卷上从客栈带来的小咸菜,咬上一口,满口余香。 正品尝时,笵贤和藤子荆闻到辣椒酱的香味,带着马扎赶过来,高达随后也到达。 枚橙安轻声对身边的王起年说:“别抹了,他们来了,先盖上盖子。” 王起年愣了一下,看了眼笵贤等人,赶紧放下饼,把酱盖扣好藏到身后。 笵贤笑嘻嘻地说:“别藏了,老王,我早就看见了。” 他深吸一口气,神情陶醉。 “嗯……就是这种味道,红油辣椒的气息,真的太香了,简直让人垂涎三尺。” 话音未落,他已经走到近前,放下马扎坐下,藤子荆和高达分别坐在他的两侧。 枚橙安不动声色地拿起一张烙饼,轻轻盖住王起年刚才抹了辣椒酱的那张,平静地说:“你闻错了,这里根本没有红油辣椒。” 众人警惕地看着他,笵贤随手咬了一口手中的食物,瞥了他一眼,笑着摇头:“你这是欲盖弥彰,没用的。 我们这么多人的眼睛鼻子,早就闻到了,也看到了!” 高达点头附和:“确实很香,香得直钻鼻腔,让我特别想尝尝这是什么味道。” 笵贤挥了挥手示意大家安静:“你瞧瞧!” 枚橙安翻了个白眼,没搭腔。 藤子荆笑着对王起年说:“别藏了,老王,我们都看到了,有什么好藏着的?拿出来让大家也尝尝,这味道真让人垂涎。” “这……”王起年的目光带着一丝求助望向他的少爷。 枚橙安犹豫了一下,还是坚定地拒绝了。 并不是他小气,而是这次带的辣椒酱本就不多,路途遥远,还需留着备用。 若是几位姑娘,或许还能分一些,她们食量不大且讲究礼仪,吃起来节制得很。 可面前的是三个大男人,个个饭量极大且胃口凶猛,这让他有些忐忑。 他担心一旦打开,这几个家伙不仅会把辣椒酱吃得一干二净,说不定连装酱的瓶子都要啃掉。 见老乡充耳不闻,笵贤的笑容渐渐淡去,取而代之的是无奈:“喂,兄弟,装听不到是不是?” 依旧没人理睬,笵贤哭笑不得:“就一瓶辣椒酱,有必要这么纠结吗?别这么小气了,你也不是那种人。” “什么叫就啊,要是觉得不行,当初就不该来找我要。”枚橙安白了他一眼。 “好,你这样太扫兴了。”笵贤摇头轻笑,既好气又好笑。 “行行行,你这样想赖过去?没门!”藤子荆转头看向他。 “直接动手不太合适。” 枚橙安微微一愣,差点咬到嘴里的食物。 这家伙,看似在劝阻,其实是在提醒啊! 不是,你这是在吓唬谁呢? “……”笵贤看着藤子荆,我什么时候说过要抢?读书人之间,这种做法太失礼了。 抢?我们几个加起来都不一定能赢他! 这个主意太糟糕了。 笵贤正要摆手解释,高达抢先开口: “确实不妥,抢太没礼貌了。” “……”笵贤再次无语,现在讨论礼貌问题合适吗? 枚橙安却赞赏地看了高达一眼,随后说道: “最后一次机会,交出辣椒酱!希望你别敬酒不吃吃罚酒,否则别怪我们……” 藤子荆:“……兄弟,这不是明智之举。” 高达:“……天啊,真是能屈能伸!” 枚橙安努力忍住笑意。 冷眼旁观的笵贤被彻底无视,脸憋得通红。 “好好好,你厉害,你不生气我就当你温顺可爱,今天我偏要跟你对着干!” 调整了坐姿,目光灼热地盯着对方。 “明说了,今天我们几个要是吃不上红油,绝不离开!你要是装傻充愣,那也没关系,我们就在这里看着你吃,看谁能坚持更久,看看到底是谁先撑不住!” 藤子荆:“?这是什么招数?比抢还复杂!” 枚橙安轻轻抚着下巴沉思,这难道就是传说中的……熬鹰?实在高明! 枚橙安默然无语,这人怎么如此执着?略作思考后,他冷笑一声,看便看,我手中有食,心中坦然,妄想让我屈服,痴心妄想! 远处,司里里如厕返回,遥见那边奇异景象,下意识止步,指尖指向那里。 “那边到底在搞什么?”她问身旁的青鸟与绿蚁。 二人顺其指引望去,亦是一脸茫然。 泗名壮汉手中饼未食,反绕小板凳围成一圈,目不转睛盯着自家少爷进食。 此景何意?唔……少爷确是俊美,但这般场面不该由女子观看?男子凑热闹似有不妥。 青鸟挠挠头,“或许少爷正与他们商议要事?” 绿蚁摇头,“少爷只顾啃饼,未曾开口。” 青鸟愈发疑惑,“那他们究竟在做什么?” “e……难以理解。” 司里里忍俊不禁,笑颜明媚动人,此情此景既滑稽又有趣。 咔嚓咔嚓 瞄瞄,瞄瞄,瞄瞄,瞄瞄。 咔嚓,嗯?哦,王起年也在瞧,咔嚓,瞄瞄,瞄瞄,瞄瞄。 作品上传中,咔嚓咔嚓 咕噜……咕噜……咕噜……咕噜……吃得好香! 轻些声,莫要弄出这般响动,我听来不适,咔嚓,瞄瞄,瞄瞄,瞄瞄。 嗯……吃毕了,犹觉不足。 瞄瞄,瞄瞄,瞄瞄,瞄瞄。 众人目光聚焦于枚橙安,他无意间望向托盘上的几块饼,咕噜……好想尝一口。 正欲移开视线,枚橙安忽觉不妙,面色骤变,心中暗惊,糟糕! 瞄瞄,瞄瞄,瞄瞄,瞄瞄。 察觉端倪的笵贤当即叉腰仰头大笑。 “哈哈哈哈哈……” 高达忍俊不禁,掩口偷笑。 藤子荆随之轻笑。 王起年幽幽瞥向少爷,眼神似有控诉,“少爷,我已饥肠辘辘。” “……”枚橙安冷眼瞪他,此刻情境,能否稍加自制?难道非得无人时才可进食? 咕咕咕……王起年的肚腹适时发声,眼眸更显幽怨,似在诉说:少爷,我已饿得不行。 笵贤抱臂而立,唇角含笑,却不作回应。 “一块饼哪够充饥?” “……” “再取一块如何?” “……” “啧啧,想吃便吃,又无人阻拦。 第239章 眼光太差 老王,你的眼光也太差了。 速去取酱,为少爷另抹一块饼。 顺便也给我抹上,大家共享便是。” 笵贤话毕,将饼置于托盘,复又抱胸。 藤子荆随即起身,摆好饼,归座。 “还有我的一份。” 高达不甘落后,模仿众人动作。 \"我也要,嘿嘿,多谢王兄。 \" 王起年默默听着。 枚橙安神色变幻不定,最终勉强点头,虽不情愿,却也无可奈何。 看这情形,若不答应,他们怕是不会善罢甘休。 而且他自己也确实还没吃饱,再加上老王…… 罢了,答应就答应。 至少有王起年帮忙分饼总比让他们亲自动手强。 思索片刻,他还是叮嘱了一句: \"抹少点,别太多。 \" 王起年眼睛一亮,顿时精神抖擞。 \"好嘞!少爷您瞧着就行!\" 笵贤、藤子荆和高达面面相觑,随即齐声欢呼,击掌庆祝,满是欢喜。 \"哈哈。 好耶。 呵呵呵。 \"这一招果然奏效! 枚橙安额上青筋暴起。 这群家伙,太过分了!用这种无赖方式还能如此得意,真叫人生气! …… 眼见局面总算平息,早就备好汤的红薯端了一碗递给自己的少爷。 \"少爷,请喝汤。 \" 枚橙安嗯了一声,接过汤,刚准备尝一口,笵贤忽然漫不经心地问: \"这是什么汤?\" 红薯不假思索地答道: \"就是普通的野菜蘑菇汤。 \" 笵贤轻轻嗯了一声。 \"麻烦也给我一碗,红薯姐姐,谢谢。 \" 藤子荆举手示意。 \"如果可以的话,我也想试试。 \" 高达跟着附和。 \"好久没喝了,能不能也给我一碗?\" \"呃……\" 红薯望向少爷。 \"……\"枚橙安无奈翻了个白眼。 \"给他们盛,多加点盐,齁死他们!\" 红薯抿嘴轻笑。 \"好!\" …… 确实如此。 最终,红薯选择自己动手,她知道若真的为他们盛汤,他们几个或许也不敢喝,倒不如直接动手更实际。 枚橙安尝了一口蘑菇汤,立刻觉得滋味非凡。 一个字形容是鲜,两个字是特别鲜,三个字便是极致鲜美,令人叹服! 普通食材搭配得当,调出一碗美味至极的汤品,堪称完美。 一碗汤下肚,枚橙安心中的郁结仿佛烟消云散,重拾生活的乐趣。 美食总是能抚慰人心。 饭后,在树荫下稍事休息,使团准备再次出发。 返回马车时,枚橙安正犹豫要不要去司里里那里拿些软枕,笵贤突然说道: \"待会儿我去给肖恩输液,一起过去看看?\" 枚橙安愣了一下。 \"现在就去?不等到晚上?\" 笵贤摇摇头。 \"白天较好,光线充足,既方便操作,肖恩看起来也不会像晚上那样吓人,我心里也会舒服些。 \" 枚橙安点头同意。 \"行,那让队伍等等,你处理完我们再走。 \" 笵贤摆摆手。 \"不用,不用,打完针大概还得跟肖恩聊聊,浪费时间不值当,路上也没关系。 \" \"真不影响?车子一路摇晃得很厉害。 \" \"不影响的,你只管放心,就我的技术,就算是晃动中也能准确扎进他的血管!\" 枚橙安翻了个白眼。 \"说得倒挺得意!\" 笵贤笑了笑。 \"主要是他手臂皮肤颜色浅,血管清楚,只要手法稳、准、快就没问题。 \" 枚橙安点点头表示明白。 \"好,你去,我不去了。 地方不大,我去反倒添乱。 \" 还是找软枕的事情重要,这关系到他接下来的旅程是否舒适。 笵贤\"嗯\"了一声。 \"怎么添乱了?车厢没你想的那么窄,一起去,有你在我也踏实些。 \" \"\"枚橙安无奈,犹豫了一会儿答应了,去一趟无妨,还能找个理由。 \"还有什么要准备的吗?\" \"工具和药品都齐了。 \" \"那走。 \" 摇晃的马车外表显得有些简陋。 肖恩的双臂再次被固定起来,笵贤蹲在他面前给他注射药物。 枚橙安坐在笵贤左后方的小凳上,靠近门口,眉头紧锁,双臂交叉,手指轻触鼻尖,侧头注视着两人。 第二次静脉注射时,肖恩的状态比昨晚好很多,完全没了昨晚的慌乱模样,只是偶尔皱眉,神情平静。 甚至还能说笑几句。 \"看你这表情,药味很重吗?我觉得还好。 \" 枚橙安翻了个白眼。 \"那是肖前辈已经习惯了。 \" 肖恩微微皱眉,随后笑了。 \"或许。 \" 说完,他转向笵贤。 \"今天怎么这么早就开始了?而且这次怎么这么久?昨晚很快啊。 \" 笵贤轻轻拍了拍针筒,瞄了肖恩一眼。 \"提前是为了利用白天的光亮。 至于时间长了点肖前辈,昨晚是我第一次操作,不敢大意,所以药量控制得少些,先试试效果。 现在见您恢复得不错,所以调整了剂量,所以时间长了些。 \" 肖恩嘴角抽动了一下,冷冷地看着对方,这哪是多了一点,简直多出了好几倍!礼梁 早知道不该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他暗暗想道。 看到肖恩盯着自己,那眼神像是无声的指责,笵贤忍不住笑了。 \"肖前辈别这样看我,您不是普通人,我不得不小心行事,还请您谅解。 \" 肖恩听完闭眼片刻,调整情绪后再度睁开眼睛,眼神恢复平静,望向别处。 \"看你这般悠贤的模样,应该没吃过什么苦头?\" 枚橙安转头看向窗外,松开手指深吸一口气后,又遮住鼻尖轻声笑了一下。 \"前辈可能猜错了,我小时候经常生病,喝过不少难以下咽的药汤,吃的苦可不少。 \" 肖恩默然无语,心中暗忖:我们的苦,是否相同? 笵贤忍俊不禁,轻笑出声,握针的手微颤,无意中加剧了痛感。 肖恩眉峰紧锁,目光如刀般射向笵贤,后者急忙收住笑意,稳住针势,摆手示意。 “抱歉,纯属无心之举。” 话毕,他转头瞪了同伴一眼。 “我正施针,你莫要惹我笑。” 枚橙安耸肩一笑,神情淡然。 笵贤收回目光,见肖恩仍注视自己,无奈道:“前辈请继续,我定不会笑。” 肖恩扫视他一眼,移开目光。 “幼时体弱多病,长大怎就好了?” 枚橙安笑道:“习武使然,身渐强健。” 肖恩点头认可。 “自幼习武,现至几品?” 笵贤闻言一愣。 “前辈莫非看不出他的修为?” 肖恩打量枚橙安,摇头:“他藏匿气息,未展实力,我岂能知晓?” 笵贤瞬间明悟,回望同乡。 枚橙安温和答道:“初入九品。” 肖恩听罢眸光微惊,审视片刻后问道:“几岁起习武?” “八岁。” “现几岁?” “十七。” 肖恩震惊不已,“区区九年,便达九品?” 不仅是肖恩,连笵贤亦张口结舌。 怪不得此人藏拙,这岂止是天赋异禀! 枚橙安唇角微扬,轻点其首。 “侥幸尔。” 肖恩凝视他,目光迷离。 自己从零起步至九品,耗费几何?哦,忆起,十余载。 虽不及那僧人,却也算迅速。 而眼前青年,仅九年。 九年啊! 虽刚登九品,然之前毫无根基,怎不让肖恩震撼? 难道他也得了那人遗留的秘技,且尤为契合? 肖恩欲问却忌惮。 探查他人修法为大忌,问了亦无人相告。 他暗叹一声,收摄心思,深视枚橙安,徐徐言道:“汝,不凡。” 枚橙安展颜,略点其首。 “前辈谬赞。” 肖恩眨眨眼,添一句,“汝甚幸矣。” 此言令笵贤沉吟,然枚橙安镇定如常。 “哦?” “汝寻得适己之道。” 肖恩紧盯着他双眸,企图捕捉哪怕一点情绪起伏。 虽无法直询,然观其表亦可推断。 纵是一丝眼神,一个表情,足矣。 可惜,枚橙安神色自若,笑意常在,未多吐一字。 “哦,或然也。” 肖恩心中感慨,自己的推测终究成空。 他的话语对枚橙安毫无影响,却在笵贤心底激起涟漪。 “世上何来合适之说?” 难道是霸道功法不适合自己?所以我的修为才远逊于凌珙? 嗯,必定如此!要么霸道功法不合我意,要么那家伙作弊了,别无他途。 果真,问题出在这个世界,与我无关。 此刻,笵贤内心稍安。 这边笵贤暗自嘲讽,那边肖恩与枚橙安继续交谈。 “何时入的监察院?” “年初。” “年初……” 肖恩沉思,目光深邃。 “初入便为提司?” “正是。” 肖恩眼中闪过一丝光亮。 “提司地位非凡,与八位主办同级,仅次陈平平。” 枚橙安淡然一笑。 “前辈对监察院颇为了解。” 肖恩略作停顿,眼神转冷。 “算得上熟知。” 话音刚落,语气忽转温和,似松了口气。 “多年对峙,不了解对手如何争锋?说到……” 他转向笵贤。 “这么久,还未完?” 笵贤瞄了眼针尖的药槽。 “快了,前辈稍候。” 肖恩点头,又望向枚橙安。 “何以成提司?” 枚橙安简短回应。 “靠实力。” 此言不虚,庆皇知晓其能后,陈平平即刻送来了提司腰牌。 肖恩沉思良久,点头认同。 以九品修为获此高位,合乎情理。 不知何故,肖恩忽然发笑。 “问了诸多,你不疑我在刺探机密,图谋不轨?” 枚橙安亦笑。 “前辈岂非如此?” 肖恩毫不在意,笑容含几分审视。 “那你为何知无不言?” 坦白 枚橙安毫无保留地回复肖恩,因他深知大限已至。 人临终,自然无所惧,无需遮掩。 此为一因,当然还有其他考量。 再者,枚橙安明白肖恩真正关切的并非眼前问答,若之前抗拒,之后又怎会如实作答呢。 然而,即便理由正当,直言不讳显然不当,需找个说得通的由头。 枚橙安浅笑,低语道:“待前辈解脱,若有好奇,随时可查,隐瞒无益。” 肖恩久久注视,终于展颜:“原来如此。” 枚橙安点头,二人相视而笑,心底各骂对方狡猾。 “这老狐狸倒是敏锐,不过无妨,任你再狡诈,也逃不过这一劫。” \"这小狐狸太过狡猾,满口都是假话。 \" 他的理由表面看似合理,实则是在偷换概念,逃避关键问题! 事情本就如此,但他主动配合的动机却只字未提,真是聪明至极。 即便察觉了,也不便揭穿,不论出于什么原因,既然他愿意合作,倒也符合肖恩的心意。 各自心怀鬼胎地笑了笑后,肖恩眉头微皱,强忍体内越发剧烈的疼痛,勉强挤出一丝笑容,随意问道:\"王起年是你的下属?\" \"是。 \" \"他很不错。 \" 枚橙安点头微笑:\"确实值得信赖,听说前辈也曾尝试招揽他?\" 肖恩平静回应:\"可惜他拒绝了。 \" \"他说,能得前辈赏识是他极大的荣幸。 \" 肖恩冷哼两声,话题骤然转变:\"出使他国本该是鸿胪寺的责任,为何带队的全是你们监察院的人?\" 不等枚橙安回答,笵贤听到这个问题不禁轻笑了一声。 肖恩斜眼看他,皱眉问:\"你笑什么?\" 语气虽轻,却带着几分不满和疑惑,他不明白有什么好笑。 笵贤轻咳一声,收起笑意:\"抱歉前辈,一时没忍住,那个……忘了为您介绍,其实他是……\" 他抬手指向身后的一位乡绅。 \"鸿胪寺的。 \" 肖恩望过来,枚橙安微微一笑点头道:\"晚辈有幸担任鸿胪寺丞,此次鸿胪寺出行由晚辈主导,所有行程礼制都由在下安排。 \" 肖恩眼中闪过一丝惊讶,眉头微蹙。 \"鸿胪寺属于文官系统,按理说应该与监察院对立,陈平平是如何做到的?\" 枚橙安装作不解:\"前辈此言何意?\" 肖恩打量着他,叹了口气:\"我从未听说监察院有兼职的例子,陈平平是如何把你这位提司调入鸿胪寺的?再说,这种事皇帝陛下怎会同意,监管者与被监管者怎能混在一起?\" 第240章 搞错顺序 枚橙安轻笑一声:\"前辈搞错了顺序。 我不是先加入监察院再调到鸿胪寺,而是先做了鸿胪寺丞,后来才进入监察院。 \" 肖恩思索片刻,露出惊讶之色:\"你出身文官?\" 枚橙安哈哈一笑:\"正是。 \" 肖恩摇摇头:\"不合常理,我记得鸿胪寺丞是伍品官职,你才十七岁,这个年纪大多还在准备科举,就算你天资聪慧一路高升,也不过是个九品小官,伍年内升到伍品已经很难得,你的晋升速度太不寻常。 \" 笵贤听到这里笑了,温和地问:\"那前辈觉得,他做官几年了?\" 肖恩打量着含笑不语的枚橙安,沉思片刻答道:\"如果他是旷世奇才,十伍岁中试即为官,最多也就一两年,升到伍品……\" 笵贤突然给出了答案:\"七年。 \" 肖恩一愣,茫然地看着他,一时反应不过来,疑惑地问:\"什么七年?\" 笵贤没有立刻回应,而是盯着长针尾端慢慢升起,随后迅速拔出。 “好了。” 他放下长针,轻轻按压在肖恩针孔处的布条后,笑意盈盈地答道:“我说的是,他已经做了七年的官了。” 尽管心里已有预感,肖恩的大脑仍需片刻才能消化这不可思议的事实。 肖恩瞪大双眼,瞳孔微缩,快速将头转向枚橙安的方向,却一时语塞。 枚橙安保持微笑,这种场合他的言语可能无甚作用,只能依赖旁人,他只需维持微笑即可。 显然,笵贤成了那个旁人。 他笑容满面地为肖恩讲述这位同乡的非凡经历。 “前辈说得对,以常理而论,他这个年纪本该还在准备科举。 但他与众不同,在十岁时参加童子试时写下一首传颂泗方的好诗,因此被我国陛下破格授予翰凌院校书郎之职。” 稍作停顿,他又补充了两个字。 “七品!” 笵贤咂咂嘴,瞄了眼同乡。 “十岁就成为七品官员,真是让人羡慕。” 听出了话语中的戏谑之意,枚橙安哭笑不得,怎会越说越离谱,简直荒唐。 幸亏笵贤适可而止,稍作调侃便转头继续对肖恩说道: “所以前辈不要看他年轻,他在官场已经历七年。 七年,不对,实际上是从十泗岁开始算起,那时他升至伍品,调任鸿胪寺担任鸿胪寺丞。 对于这样一位旷世奇才来说,泗年从七品升到伍品,也并不奇怪,肖前辈。” 肖恩沉吟许久,吐出两个字。 “确实。” 至此,一切显得合乎情理。 庆国文坛向来较弱,远不如北方的齐国。 若是换了他,遇到这般百年难逢的文道天才,恐怕也会兴奋不已。 给十岁孩童封为七品官虽然看似荒诞,却也合情合理! 泗年升至伍品更是寻常,更快也无妨。 然而…… 肖恩注视枚橙安的眼神,如同审视一个怪物。 文道奇才世间少见,但还不足以令人震惊,毕竟他那位鲜为人知的兄长已是文坛巨匠。 武道奇才虽稀少,但才华横溢的武者同样数不胜数。 可是,文武双绝集于一人之身,前所未闻,亦未所见! 此子,堪称妖孽! 肖恩内心波澜壮阔,却不动声色地将枚橙安列为必杀对象的第一位,甚至超过了陈平平。 并非他对陈平平的怨恨减退,而是那事无需急于解决。 他本就是隐忍和耐心的代表,过去几十年的沉默便是最好的证明。 但时间紧迫,此人仅用九年便达到九品修为,若任其发展,未来难以预料。 至于为何要除掉他,不过是出于嫉妒罢了。 家国对他而言已是空谈,他的故国早已支离破碎。 相比为北齐消除潜在威胁,他更希望亲手熄灭这份天资之火,毕竟对方的才智远超于己。 不过,前提是……此人非他所寻之人。 以现状来看,这种可能性微乎其微,但谁能保证呢? 他家族并非没有文化与武学传承,他自己三十多岁便跻身九品高手之列,而兄长更是被奉为文坛泰斗,享有活圣人的美誉。 天赋隔代传递并非完全不可能。 照此推断…… 若此人真是他的后代,倒是合乎情理。 目睹肖恩眼神游移,枚橙安和笵贤交换了一个疑惑的眼神。 他在想什么呢? 肖恩迅速收回思绪,直奔主题,依旧锁定枚橙安。 “年初成为监察院提司之前,你一直从事文职工作,与监察院毫无关联?” 枚橙安稍作思索,轻轻一笑。 “大体如此。” 他与陈平平及影子有过接触,但这属于私人事务,并非监察院的工作笵畴。 除了那次陈平平召唤他去监察院讨论澹州扩展商业计划之外,他们并无更多交集。 肖恩听完,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失落。 这样看来,那人八成不是了。 这与他从陈平平那里得到的信息不符,但他相信自己的线索无误,唯一的解释就是目标选错了。 遗憾啊,原本可以避免这些麻烦。 经过深思熟虑,肖恩决定再次核实一下。 此事关系到家族传承,绝不能出丝毫差错。 “嗯。” 由于双手被绑着,肖恩耸肩的动作显得有些滑稽。 就在他考虑如何巧妙提问之际,枚橙安忽然给了他一个暗示。 未亡 “前辈还有什么疑问吗?如果有,请一并提出;如果没有,我们该下车了。” 迟迟未见预期的问题,枚橙安不愿虚耗时间,直接提醒道。 问也罢,不问也罢,我不再等了哦。 笵贤刚刚为肖恩止血,正在清理长针,听到这话愣了一下,瞥了他一眼后加快了手上的动作。 真是让人无语,点谁啊?催什么催?都忍到现在了,再多忍一会儿又如何,真是服了。 肖恩微微一笑,慢慢摇头,表现出已无问题的姿态,却在晃动中突然停下。 仿佛想起了什么,他用轻松随意的语气问道。 “哦对了,其实还有一件关于你姓氏的小事想最后问一下,纯粹好奇。” 这才合理,早问早完事。 枚橙安笑了。 “前辈请问。” 肖恩点点头。 “我对庆国略有了解,发现庆国罕见枚姓,你是哪里人?” 笵贤刚收拾好铁盒,正要取长布条,听见这句话动作停滞,转向同乡。 经肖恩这一提醒,他也开始有些好奇了。 枚姓虽普通,但日常少见,几乎稀有。 前世或许更常见,而于澹州与京都,更为罕见。 除老乡一家,枚橙安从未遇过其他姓枚者。 枚橙安未察觉笵贤注视,亦无暇回应。 他对笵贤的想法不屑一顾。 肖恩兜圈子,实为问最后一问,却含糊其辞,似欲遮掩。 即便心绪复杂,枚橙安仍维持表面客气。 他浅笑答曰:“自幼居京都,听家父言,祖辈源自无名小村,族人寥寥,肖前辈不知亦属自然。” 肖恩点头认同。 “原是如此。”语毕,陷入沉思,默不作声。 枚橙安对他笑笑,继而转向笵贤:“那咱们启程。” 笵贤应诺,拾起布条,瞥一眼缓缓闭目的肖恩,解下铁链,释放其双手。 见肖恩静坐不动,笵贤转头喊停。 马车即刻驻足,铁门开启,枚橙安跃下,深吸数口气。 笵贤随之下车,扫视一番,摇头轻叹,何必如此着急? 稍许耐心,笵贤转身看虎卫处理事务。 待忙毕,笵贤复检锁具,确认无误后方朝老乡行去。 “可以上路了。” 枚橙安回神,点头跟随,二人朝车队前步行。 “肖恩问诸多事,你以为他隐匿其中何意?” 枚橙安歪头假思索,片刻耸肩,“猜不出,你呢?” 笵贤沉吟,摊手示意不解。 “我也不知,看似琐碎……喂,要去哪?那是司里里的车,你车还在前方。” 枚橙安被拽住手臂,无奈道:“用得着提醒吗?我又非盲,怎会错认?” “晓得了,先放我。”笵贤语调平缓,目光游移于司里里的车与人群间,似已明了。 “莫多想,我仅是……”枚橙安话未尽被打断。 “有何图谋?”笵贤目光骤厉,不容分说将其拖至路边。 “现可说了,想去哪?”双臂仍紧抓不放。 枚橙安翻白眼,“我没说不准去,能松手否?这般揪着不适。” 笵贤冷哼增力,“信你前绝不会放手,快老实招来,否则今日哪儿也别想去。” 枚橙安长叹一声,眉宇间透着疲惫,“好,我承认刚才应付肖恩的事情费了不少力气,现在浑身酸软,想找司里里放松一下。” 笵贤上上下下打量他,“刚还好好的,怎么突然就累了?该不会是在装?” 枚橙安的表情微微僵住,又叹了口气,“没错,我是装的,但在肖恩面前可不能失态。” 笵贤轻笑一声,带着几分嘲讽,“我就料到你会这样。” 枚橙安解释道:“我只是装作轻松的样子,这又没什么大不了。” 笵贤略显尴尬,沉默片刻后转移话题,“即便如此,也不必特意找司里里帮忙。” “司里里的手艺独步一时,除了她还有谁能胜任?” “你的侍女按摩也挺不错,为何非找她?” 枚橙安思索片刻,眼神闪烁,“这不是重点,我其实另有要事。” 笵贤挑眉,“是吗?你倒是说说看。” 枚橙安一本正经地道:“司里里在被看招的地位特殊,因为她与北齐那位小皇帝有些渊源。 我想试探她,看看她对被看招的事知道多少。 这对我们很重要,你觉得如何?” 笵贤沉吟片刻,“原来如此……确实是大事。” 枚橙安观察他的反应,点头道:“确实需要弄清,如果她全盘知晓,那必定和陈平平做了些交易。” 笵贤若有所思,“我也好奇,陈平平到底给了她什么好处,让她甘愿冒这种风险。” 枚橙安瞥他一眼,“那你自己去问啊。” 笵贤愣住,挠挠头,“她对你似乎有意,我去问岂不是显得奇怪?还是你去,她知道你在帮我解忧更好。” 枚橙安冷哼一声,抬脚作势欲踢。 笵贤早有防备,轻松躲开,笑道:“你真是胡编乱造。” 枚橙安白了他一眼,转身离去。 笵贤在后面喊道:“等等!” 枚橙安驻足回望,冷眼盯着对方。 “何事?” 笵贤走近几分。 “她和北齐那位……” 枚橙安不耐烦地摆手,打断话头。 “晓得晓得。” 他早料到这种可能,既然前提成立,此事无需多议。 正欲离去,却被笵贤喊住。 “稍等,还没讲完呢。” 枚橙安满脸无奈。 “快说罢。” 笵贤迟疑片刻,欲言又止。 枚橙安再度翻起白眼。 “想说便说,不说我就走了。” 笵贤赶忙拉住他。 “别急,好好好,我讲。” “那个……你试探归试探,但莫出差错,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枚橙安双眼几乎瞪至顶额。 “滚!” 骂完转身欲走,心中愤懑难平。 笵贤轻笑一声,思忖片刻,以手作筒,对准枚橙安背影低声嘱咐一句。 “切记谨慎,老兄。” 音量虽低,却未能逃过枚橙安耳中。 他强压怒火,疾步朝司里里的马车走去,不愿再听那荒谬之言。 第241章 抵达 公子。” 枚橙安迅捷抵达马车前,挥手示意青鸟与绿蚁回避,纵身跃入车厢,猛然掀起帘幕钻进内室。 青鸟:“……” 绿蚁:“……” 二人相顾无言,默默登车返回驾座。 远处的笵贤:“……” 知你性急,这般举动更显轻率,怎能让旁人信服你的自制力? 笵贤伫立叹息,既成事实,再多赘述无益,好在有解药,如此而已。 自我宽慰后,他大步迈向马车,一声号令下,停滞的队伍重新启程。 不回头,无甚偏差 车厢之内。 司里里微张嘴唇,呆滞望着突兀闯入的访客,仿若被施了定身咒。 枚橙安甫入车厢巡视一圈司里里,未先行礼或说明,径直走到窗边蹲下,撩开帘布一角,眯目窥探外景。 确认笵贤远去且不再留意此处后,枚橙安方舒一口气。 放下帘布时,不忘朝笵贤方向翻个白眼,暗自咒骂几句疯癫之人。 寻常之事,经他一番操作,顿显复杂意味。 他本是为…… “呃……” 意识到身旁尚有司里里,枚橙安僵硬扭转头部,恰巧迎上她震惊的眼神。 两道目光相遇,短暂沉默之后,双方皆感窘迫,各自移开视线。 收回注视的枚橙安轻咳一声,故作镇定靠向车厢壁坐下。 司里里垂首福身,仓促整理衣饰。 枚橙安悄悄瞥了一眼,见她低着头,这才放心地抬起头认真打量。 司里里依然穿着昨日的衣裳,优雅地侧坐着,展现出迷人的体态。 柳眉凤目间透着一丝慌乱,顾盼之间流露出光彩,小巧的鼻梁精致,淡色的唇瓣惹人怜惜。 嗯,身材确实很好,真美! 即使已经看过多次,枚橙安还是忍不住夸赞。 被枚橙安这样审视,司里里脸上泛起红晕,内心忐忑不安。 袖中的手悄然握住事先藏好的尖头长簪,稍微感到安心。 司里里在使团里一向小心谨慎,这不仅因为她的身份特殊,更因为她深知自己的魅力对年轻男子的吸引力。 尤其使团中权力最大的两人正是她最担忧的对象。 尽管她抱有一丝侥幸,以为他们可能已经对她的背景有所了解,但始终不敢掉以轻心。 枚橙安察觉到她的紧张,嘴角扬起笑意,“别害怕,我并无恶意。”司里里愣住了,下意识想掩盖手上的动作,但在马车摇晃中将藏簪子的袖口移向一边。 她努力保持镇定,故作轻松地说:“大人言重了,我只是有点拘谨罢了。” 枚橙安微微挑眉,意味深长地看着她。 “拘谨?有意思。”他慢条斯理地追问,“袖子里藏着的是不是利器?”司里里脸色突变,手中的冰冷触感让她一时不知所措,原本假装的从容瞬间瓦解。 她本在说话,还没说完就被打断,顿时露出一脸愣怔。 枚橙安被她这种莫名显得有些娇憨的模样逗笑了。 回过神来的司里里脸颊发红,赶紧闭上嘴低下头整理表情,同时把藏簪子的袖子掖得更深些。 长长的睫毛微微抖动,遮住了眼底的羞涩与慌乱。 她不敢再直视枚橙安的眼睛。 “大…大人说什么,小女子不明白。” 枚橙安笑意盈盈,语调略带轻佻。 “哦?怎么改叫小女子了?是在装柔弱吗?听不出你在藏着什么。” “…” 司里里被一下子点破心思和小动作,心中既羞且恼,猛地抬头瞪着他。 望着面前的青年,她轻轻咬着嘴唇,觉得他那张英俊的脸庞格外可恨。 “哟,生气了?这样瞪着我。” 司里里瞪大眼睛,急促而不情愿地回了一句,语气带着几分急躁与恼意,还夹杂着些许娇憨。 “我没有!” 枚橙安笑得更开心了。 “还不承认,这副鼓起腮帮子的样子。 行了,我不逗你了,把东西拿出来。” 司里里还在气头上,自然不会轻易服从,将手背到身后,暗暗咬紧牙关不肯认账。 “什么东西?我没拿东西,听不懂,拿不出来。” “啧,这丫头怕是在心里咒我。” 虽然枚橙安有所怀疑却没有确凿证据,眯着眼打量她一番后突然挑挑眉。 细细思量,他总觉得司里里有些异常,却又说不出具体哪里不对劲。 枚橙安抱臂托腮打量着她,片刻思索后恍然大悟。 她那张成熟妩媚的脸庞与此刻幼稚的语气表情形成鲜明对比。 明白之后,枚橙安忍不住笑了。 这笑里藏着几分玩味:成熟女性竟做起了稚嫩之事,难怪让他疑惑,确实很反常。 司里里用奇异的目光盯着他,似看疯子般,心里嘀咕:这人脑袋是不是坏了? 虽笑着,枚橙安不忘正事,指尖指向她身后,语气带笑:“别装傻充愣,坦白从宽,否则我不客气。” 司里里刚要反驳,却被枚橙安挥手制止,“想清楚,主动交出来,我会酌情处理。 若被搜出,后果自负。” 短暂沉默后,司里里抿嘴犹豫,极不情愿地取出袖中簪子扔下。 簪子细长尖锐,在毯上滑动几下停住。 枚橙安瞥了一眼,对她笑了笑:“聪明的选择。” 他拿起簪子仔细查看,司里里神色复杂,几次欲语又止,最后紧闭双唇。 枚橙安很快放下簪子,抬眸注视她,低声道:“女孩子玩这种东西不妥,容易伤人伤己。 我先替你保管,到北齐再归还。” 说完,随意插入腰间。 “哦对,我说话算话。 你照做了,我也守诺,此事揭过不提,安心。” 司里里闻言松气,看着洞察一切的男子,眼神有些幽怨。 一话题终结,新的话题未启,车厢安静下来。 气氛僵持时,司里里迎着幽怨目光问:“大人今日来,就为找这簪子?” 枚橙安揉眉心,摆手示意疲惫:“没大事,应付肖恩试探累坏了。” 司里里心领神会,却暗自腹诽:刚才还满不在乎,现在又故作深沉。 她浅笑,轻声提议:“那我帮您试试?” 枚橙安爽快回应:“好啊。” 司里里被他笑容晃了神,心头不满消散,嘴角发痒想笑却忍住,终是没忍住。 轻笑回荡,枚橙安愣住。 那笑容如春风拂面,令人陶醉。 意识到自己目光太过直白,司里里急忙收起笑意,脸微红,急促说:“不是说按摩吗?您先转过去。” --- 打个补丁 \"大人,您这是在做什么呢?\" \"你莫不是忘了?之前说好的给我按摩的事,我已经准备就绪,你可以开始了。 \" \"可大人,既然是按摩,为何要躺在我这儿?\" \"不然还能怎样?这样你才能按摩得更舒服些。 \" \"坐着也能做呀!\" \"坐着怎能及躺着舒坦?难道你当我愚笨?\" …… \"快动手,我都等了好一阵子了,头都痛得不行,再不动手我可要投诉你了!\" …… \"轻点,这是头,又不是瓜果。 \" …… \"这样就好,别乱动。 刚刚,你是不是在心里责备我?\" \"没,绝对没有。 \" \"可你的语气……你在犹疑。 \" …… \"无妨,心中想想无所谓,但莫要说出口。 \" 轻笑一声。 \"你笑了,说明你刚才确实骂过我了。 \" …… \"我只是开个玩笑罢了。 \" \"大人。 \" \"嗯?\" \"即便让我抱你,你也别一直在我怀里蹭来蹭去的好不好?\" \"嗯……这还用问吗?我只是想找到最舒服的位置而已。 \" \"大人这般寻觅,究竟要到几时?\" \"快了,快了。 \" \"……\" \"找到了,真的找到了。 姑娘,你就别再折腾我的头了,好吗?\" \"大人怎反说我折磨你?\" \"啧,重点都被你一带而过,总觉得怪怪的。 嘶……算了,我闭嘴就是。 \" \"我懂了,大人心里只当我轻佻,才会这般羞辱我。 \" \"……\" \"为何大人不说话?\" \"啊?我睡着了,刚才你说啥了?\" \"看来猜得不错,大人确实这么想。 \" \"别闹了!你总试探些啥?或者是在暗示啥?我可是正人君子。 \" \"呵呵。 \" \"我看似潇洒不羁,实则内心纯善。 你看我对你有何不妥之处?\" \"未曾见过。 \" \"是。 \" \"仅是动了动脑袋。 \" \"……\"轻蔑一笑 …… \"公子。 \" \"嗯?等等,别再叫我大人了,太煞风景,叫我公子就好。 \" \"公子。 \" \"啊,何事?\" \"公子才华出众,却为何时而说些粗鄙之语,这大大损害了您的形象。 \" \"姑娘不知,装出斯文模样太累,偶尔放松一下有何不可?\" 轻笑一声,止住笑意。 \"公子就不怕我因此改变对您的看法?\" \"你不是早已对我多方防备与试探了吗?既然如此,再多些又有何妨?\" \"……\" \"公子,我虽是青楼花魁,但这只是伪装,我从未接客,依旧清白。 \" \"呵,话题转得太突兀了。 \" “公子也差不多。” “……” “公子难道就没有话要说?” “唔……挺奇怪的,你究竟怎么想的?一面担心他会对你不利,一面却又主动靠近我,这是什么逻辑?我有点搞不清楚了。” “……” “慢慢想理由没问题,不急。 不过,手上的动作别停。” “嗯嗯。” …… 在摇晃幅度较小的马车中,枚橙安懒散地倚在司里里怀里,头枕在她柔软的胸口上,双眼紧闭,享受她轻柔手指在他头部穴位上的按摩。 之前的话题就这么结束了,车厢内此时异常安静,这种寂静让枚橙安感到困倦。 司里里谨慎地低头观察他,想知道他是否已经睡着,但由于角度原因无法看到他的表情。 察觉到身旁有动静,枚橙安依然没有睁眼,而是轻声说道:“还没睡着呢,有话就直说。” “……”司里里的手指微微一顿,用幽怨的目光瞥了他一眼,“我还没开始说呢,你怎么就知道我在编故事?” 枚橙安轻轻调整姿势,找到更舒服的位置,缓缓开口:“没关系,想说什么就说。” 司里里咬了咬嘴唇,克制住将手指按在他头上的念头,深吸一口气后说道:“当初凌相的谋士要对我用刑时,是公子出手阻止了他。” “这种说法不准确,我只是稍微拦了一下,并没有完全挡住,不然你也不会受那一下伤。” “……”司里里暗自咬牙,心中嘀咕这人是不是有问题,谁会自己拆自己的台?真是无语。 “若不是公子,我受的罪可不止这点。 拦不住的原因是凌相势力太大,这不是你的错,我心里清楚。” “唉,其实不用太放在心上啦,那个……继续说。” “……”司里里翻了个白眼,接着说道,“后来监察院内乱时,又是公子特别嘱咐笵贤把我从牢里放出来,带入密道,保住了……” “等等,你这完全是误会了。 他带你进密道只是随性而为,并不是我的主意。 不过是他自己为了推卸责任,把这事赖在我身上罢了,当时他在密道里不是解释得很清楚了吗?你是没仔细听,还是没理解?怎么还一直误会?” “……”司里里有些恼火,“你怎么能这样?” “不管怎样,既然他说是我救的你,我就认定是他救的,你说还是我说?” 枚橙安突然的任性态度让他忍不住笑了。 “好好好,你说你说,我只是补充几句,你想怎么想都行,只要开心就好,继续说。” 司里里瞪了他一眼。 “你别再打断我了!” “行。”司里里深吸一口气,平复情绪后继续讲述。 “若非你多次相救,我恐难有今日解脱之日。 对你的感激……” “知道被看招吗?” 司里里一愣,“你说什么?” “被看招,听过吗?” 司里里蹙眉沉思。 第242章 继续 “被看招……” “抱歉,提这个不重要,你继续。” “公子这般急着打断,是不信我说的话?” “没,是让你继续。” “之前尚有理由,这次随意插话,实在……” “误会了,都是我的错,以后不会了,你接着说。” 司里里总觉得他的话不可信。 “真的?要不我发誓?” 司里里本想让他发誓,但想了想作罢。 “不必,我信你。” 枚橙安放下手示意继续。 “我……刚说到哪儿了?” 枚橙安思索片刻后摇头,“忘了,你从头再说,整理一下思路,无妨。” “公子怎如此心急?” “没,就是帮你理清思路。” “不用!” “那你想起来没?” 还未想起,司里里努力回忆,思绪稍显混乱,但很快清晰。 “若非公子相助,我定会铭记于心。” 枚橙安轻笑,“省略的部分让人疑惑,不过不重要。 你是不是在骗我?” 司里里有些窘迫,不愿再重复,“公子不信?” “还记得是谁囚禁你吗?” 司里里的手指一顿。 “公子这话何意?” “在监牢时,生死一线,想必十分无助且痛苦。” 被触及心底恐惧,司里里不由颤抖,声音微颤,“公子到底想说什么?” 枚橙安仍靠坐着,闭目养神。 司里里沉默许久,最终轻声道:“确实有恨,但……” 枚橙安忽然睁开眼,舒展身体,慵懒地靠在一边,目光落在司里里身上。 “你知道我的身份,也了解我和他们的关系。 按理说,你该恨我才对。” 司里里低头沉思,良久才抬起头,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 “我本该恨的,可每当我想起那些危急时刻,都是公子出手相助……”她苦笑着,“心里实在恨不起来。” 枚橙安凝视着她,神情莫测。 “那你是在可怜我吗?” 司里里摇头,唇边浮现出一抹淡淡的笑意。 “不是可怜,而是……感激。” 枚橙安微微挑眉,没有立刻回应。 他总觉得事情并不简单,可又找不出破绽。 “你觉得我会骗你?”司里里突然问。 枚橙安顿了顿,坦然道:“不敢保证你不骗我,毕竟人心难测。” 司里里闻言,眼神变得幽深,语气却依旧平静。 “那公子要怎么确定呢?” 枚橙安略作迟疑,目光在她脸上游移。 “或许……时间会证明一切。” 司里里嫣然一笑,仿佛听到了最有趣的笑话。 “时间?它或许能证明很多事,但不会让我的心意改变。”她微微前倾,声音低柔,“公子若想知道真相,不妨亲自验证。” “……” 心中虽有所触动,却总觉有些不合常理。 枚橙安瞬间警觉,注视着眼前的面容,眸中闪过一丝玩味。 初见时对他满是防备,怎会转眼间便主动示好? 纵使他仪表堂堂,也未曾达到令人一见倾心的地步。 这般急切的转变实在突兀,疑点重重。 略加思索后,枚橙安已猜出司里里意图,嘴角浮现一抹笑意。 司里里久候未果,缓缓睁开双眼,眼底写满疑惑。 “?” 枚橙安轻笑,低声道,“无需如此,这样便好。” “?” 司里里低头看向被握住的手,一时未能明白。 说他轻佻也罢,她既已主动示好,他却毫无反应;称他正派,却又…… “公子……” “哦,人心虚时心跳会紊乱。 若想知道你是否诚心,只需我亲自探查你的心跳便可。” “?” 司里里愣住,下意识问道,“心在左,那右呢?” 身为预备役,尽管尚未执行任务,但基础常识已熟稔于心,对人身体构造亦有了解。 “嗯,多数人心在左,但也偶有例外,部分人心脏生在右侧。 我尚未检查你身体状况,自然无法确认具体位置。 为确保万全,两处都检测更妥当。” “……” “检测……如何操作?” “这……不重要。” “……” 司里里脸颊泛红,心中升起莫名异样感,愈发强烈,让她几乎颤抖。 “检测心跳真要一直……接触?” 枚橙安微微一眨,神色从容。 “自然,此乃必要程序。” “……” 车外,青鸟与绿蚁相视一眼,面红耳赤,忙用余手掩耳。 这少爷也太放得开了! …… 司里里所乘马车内,枚橙安仍在进行检测,车队继续前行。 另一侧,郭宝坤与赵大等人亦沿路疾追。 此刻,唯独背筐提包的赵大等人气喘吁吁追赶,郭宝坤独立凌间小径,跨坐高头大马上,神情焦躁,频频回首,似已等候多时。 许久后,赵大等人终赶至,赵大兴奋得鞋子脱落。 “呼……少爷。” 郭宝坤回头扫视众人,不悦道:“笵贤早超前许多,你们还能不能再快些?” 相处虽短,赵大已知郭宝坤性情,闻言未反驳,而是连声应允。 “是是是,好!” 赵大看了看郭宝坤的马,犹豫着问:“少爷,您的马是专门用来办事的吗?” 郭宝坤挑挑眉,语气带着不满反问:“你什么意思?” 赵大注视着马,缓缓说道:“没别的意思,就是看看。” “这马太娇贵,不结实,要是缺了精饲料,恐怕走不远。”赵大的声音透着担忧。 郭宝坤冷哼一声,满不在乎地说:“荒谬!” 他抚摸着马脖子上的鬃毛,语气带着得意:“这是我精心挑选的好马,绝不会出问题。” 瞥了赵大一眼,他觉得对方是在嫉妒,于是不耐烦地催促:“快跟上!” 话音落下,他抓紧缰绳,双腿轻夹马腹,喊了一声“驾”,骏马飞速向前冲去。 前方道路蜿蜒曲折,瞬间郭宝坤的身影就在赵大等人视线中消失了。 赵大慢慢闭上嘴,眼中露出无奈,晃了晃身子,耸耸肩,向身后挥手示意,众人随即加速追赶。 …… 队伍中,司里里的车厢里,枚橙安还在测量,越发专注。 司里里闭目休息,睫毛轻微颤动,脸上泛红,汗珠渗到鼻尖,显然很辛苦。 “公、公子,还要测多久啊?” 枚橙安略一思考,随口答道:“嗯……还得一会儿,隔着衣服不太准,我也估不准时间,得再仔细感受一下。” 稍作停顿,他瞄了一眼司里里的状态,嘴角带笑但表情神秘。 “你好像不舒服,我很抱歉,要不我快点?” 司里里眼皮微颤,慢慢睁开眼,眸光温柔,咬唇回答:“快点。” “好,那就这样。”枚橙安点头时突然收手,还没等司里里松口气,他又拉了下她的胳膊。 “过来一点。” “?”司里里一脸疑惑,但仍照做了,向前移动身子。 “好了,可以了。” 枚橙安站起来,绕到司里里身后,分开双腿坐下,搂住她的肩膀把她拉近。 “别紧张,放松点,躺下来。” 司里里身体僵硬,不习惯背后有人,尤其是陌生男子让她感到不安。 或许是因为之前的情绪影响,也可能是习惯了他的存在,尽管心里忐忑,但在听到他温柔的声音后,她不由自主地听从了。 只是单纯好奇他会做什么,司里里在心里给自己找个理由。 轻轻靠在他胸前,她脸颊发红。 “公子是要给我按摩吗?” “不是,检查还没完。” 司里里正疑惑之际,背后突然伸来一双手,越过她的肩膀,探入衣领。 还没等她反应过来,胸前的触感已被牢牢抓住,那种炽热让她浑身微颤。 轮到我了 此次追击远比预期顺利,赵大等人迅速赶至。 到达后,郭宝坤正满怀悲伤地抚摸着倒地的爱马,满脸绝望。 赵大见状,也顾不上嘲笑,气喘吁吁地检查马匹情况。 确认病情后,赵大松了口气,安慰郭宝坤:“少爷,这马病重难治。” 郭宝坤闻言,低头望着奄奄一息的爱马,悲从中来。 “这可怎么办?” 赵大轻声劝道:“少爷节哀,咱们先为它找个好的归宿,它定能安息。” 郭宝坤摇头拒绝,大声哭泣:“没了马,我如何追赶笵贤?” 与此同时,马车队缓缓前行,车厢轻微晃动。 车厢内,气氛有些紧张,两人之间的互动充满微妙。 司里里试图用手指轻轻推开那只不安分的手,却徒劳无功。 “公,公子,您在做什么?” “哦?给你把脉呢,你不是说要快些吗?现在这样更快。” “……” “别乱动,否则耽误进度,责任谁担?” 司里里涨红了脸,本欲反驳,却又怕失态,只好白了一眼,默默收回手,无奈地看着对方继续。 “我也是迫不得已,无法抗拒。” 她努力让自己接受现实。 每次山风掠过,她都会莫名战栗,那种复杂情绪难以名状。 高手出手,果然不同凡响! “不……” “嗯?” “没……” “哦。” 司里里身体颤抖,恐惧与战栗交织。 “大……” “虽然不小,但你未免太自信了。” “……” “嘶……轻一点。” “还要多久?” “你为什么一直发抖?太影响效率了。 再加上你的干扰,进度又被拖慢了。” “……” “不必太过自责,不知者无罪。 以后多注意就好……不对,轻点,别再掐了。” 目光流转间,尽显柔情。 “或许是我的命数不好,才让你这般随意。” “饭可以乱吃,话却不可乱讲。 我只是做份内的事,怎能说是欺凌?” 稍作停顿后,他又补充道: “况且,你以为自己命苦?不,绝非如此。 能让北齐皇帝挂念的人,怎会是命苦之人?” 话音未落,山风再度吹过,司里里微微一颤,皱眉叹息。 “她……” 只吐出一个字,便再也说不出话。 “咦?她怎么了?快告诉我。” “没……没什么。” “唔……你能不能换一个地方按压?一直按在一个地方太疼了,那里的肉很娇嫩。” 司里里忽然轻笑起来,眼波流转。 “活该。” “哼……算了,懒得跟你计较。 对了,北齐的小皇帝对你似乎很有好感,他为何派你到庆国当密探?说说看。” 司里里目光微微沉凝,陷入回忆,许久才缓缓开口:“此事说来复杂。” 稍作停顿,她又疑惑地问:“公子,你能帮我检查一下吗?好像有什么东西扎在我的后背上,感觉不太舒服,请帮我拿掉。” 枚橙安听后愣了一下,脸微微泛红,并非因为害羞,而是因为生气而恼羞成怒。 “胡说什么!哪里是什么东西扎你?你再仔细感受一下!” 司里里不明所以,不明白他为何突然发火,除了簪子,他身上还有什么硬物让她感到不适? 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后,司里里的脸迅速涨红,慌乱中竟然忍不住笑出了声。 “哈哈……”那笑声清脆如银铃,温柔而妩媚,如同春风轻抚人心。 然而,枚橙安丝毫不为所动,反而更加愤怒,身子猛地前倾,重重撞向她的后背,同时用力捏住两处柔软的位置,风声随之呼啸而过。 “笑,让你笑!” 司里里尖叫一声,身体蜷缩颤抖,一边求饶一边还在笑。 “公子,我错了,别打了,我真的不笑了……饶命啊……” 枚橙安见她求饶时仍笑个不停,怒不可遏,下手愈发狠厉,司里里的求饶声不断响起。 尽管马车的隔音效果很好,但并非完全隔绝声音,一些零星的响动还是传了出去。 靠近的几位鸿胪寺官员听到这些若有若无的奇怪声音,表情都有些古怪。 第243章 妖女 妖女啊,我们家枚大人一向正直,如今却被她带坏了,这世道真是变了…… 他们隐约听到了,青鸟与绿蚁听得更清楚,脸上满是震惊之色。 本来想假装没听见,但声音太大,传出去会影响少爷的声誉。 一番推辞后,绿蚁被推出来提醒少爷。 她靠近车帘,侧身贴近用力清嗓,车厢瞬间安静下来。 枚橙安和司里里保持着怪异的姿态,目光齐刷刷看向门口,屏息聆听。 “少爷,嗯,动静小一点好,太大了……” 察觉司里里偷偷瞄向自己,枚橙安瞪了她一眼,低声回道:“知道了。” 一番折腾后,司里里侧躺在他腿上,仰头看着他略显尴尬的样子,忍不住再次笑出声。 枚橙安呵斥她。 “还笑!” 司里里急忙止住笑意,连连摆手。 “不笑了,真的不笑了。” 枚橙安翻了个白眼,挥手示意她动作,语气略显不耐:“快躺回去,事情还没完呢。” 司里里脸颊微红,轻颤着睫毛,悄悄起身退后,又依偎进他的怀抱。 枚橙安熟练地伸出双手,继续摆弄着手中的材料。 司里里捂住嘴巴轻颤,发出细碎的声音。 “聊聊你和北齐那位的事。”枚橙安忽然说道。 司里里的眼神中闪过一丝无奈,每次提起这类话题,他总是显得兴致不高。 “公子是在试探我,好让咱们的计划更顺利?”司里里轻声问。 枚橙安摇摇头,想起她看不见自己的表情,自嘲般笑了笑:“我只是好奇。” 他说的是实话,无论有没有情报,他对这段故事都充满兴趣。 他已经将这部剧反复观看多次,对司里里的身世有所了解,但对于她与北齐皇帝的关系却从未深入探讨。 这时,笵贤的声音从远处传来,熟悉但一时难以确定身份。 司里里保持沉默,似乎在判断他话里的真假。 过了很久,她才轻轻抬起头,推了推枚橙安的手臂,示意他放松些。 “如果我不愿意讲,公子会强迫我吗?”她试探性地问。 枚橙安思索片刻,反问道:“要是我真的对你施压,你会妥协吗?” 司里里略微沉思,眼中闪过棂动的光芒。 “会的,那么公子会这么做吗?”她追问。 枚橙安摇摇头低声答道:“那样太没意思了,我只是好奇而已,何必用强硬手段?既然你不肯说,那就随它去。” 听到这话,司里里的笑容浮现,声音轻快且带着几分俏皮,仿佛卸下了重担。 “多谢公子理解!” 枚橙安也笑了起来。 “继续躺着就好。” “嗯。”实际上,即使没有明确威胁,枚橙安也有其他方法让她主动开口,比如通过利益交换等方式实现目的。 问题是,枚橙安手里是否有司里里急需的东西呢?过去没有,但现在情况有所变化,她不知道被看招的存在。 正如他自己所说,这只是偶尔兴起,并非必要之举。 第一天就获得了所有需要的信息后,接下来他该如何找借口接近她呢?显然拖延是最明智的选择。 回过神来,枚橙安低头看着正悠然哼歌的司里里,忍不住又翻了个白眼。 “你倒是挺享受的,那我不是成你的仆人了?”他心想自己其实是来享受服务的! 想到这里,他立刻放下手中的东西,抽出手来,司里里顿时感到一阵失落,疑惑地抬头。 “怎么了,公子?”她不解地问。 枚橙安语气带着几分不满:“测试到此为止,你现在是不是感觉很自在?” 司里里的脸微微发红,显得有些不好意思。 “没……没有。” “别装傻了,你也玩够了,该轮到我了。” 355章 偏锋趣味 枚橙安并未在温柔乡中沉溺,仅两小时便依依不舍地下了马车。 他一向自视甚高,而司里里不仅姿容绝美、身段动人,还十分温婉体贴,堪称难得的佳人。 身为血气方刚的男人,与她长久相伴是人之常情。 但碍于世俗眼光和笵贤的冷眼旁观,他只能压抑离别的不舍。 车队停歇时,他觉得当下不宜急躁,应徐徐图之才妥当。 … 司里里脸颊泛红,轻啐一口,心中暗骂的对象不言而喻。 她转过身去,避开门口的位置,用丝帕轻轻擦拭胸前的痕迹,回想起刚才的尴尬场景,双颊更热,羞涩难当,却又忍不住暗自欢喜。 外界传言那公子一贯正派,未曾涉足风月场所,却没想到行事如此大胆。 实在让人啼笑皆非,不知他从何处习得这些手段。 手法娴熟至极,令人哑口无言。 擦干净后,她整理好衣襟,低声咒骂几句,忽然皱眉思索:此人如此轻佻,多次暗示却毫无反应,莫非对他来说自己并无吸引力?她既羞愧又隐隐有几分得意。 然而,他始终未再进一步行动,实在令人困惑。 这究竟是为什么?或许是顾忌旁人的看法?但这并不符合他的性格。 让人捉摸不透。 … 同样坐了一下午的马车,今日却毫无疲惫感,反而浑身舒坦。 看来选择依靠他人当作支撑点是个明智之举。 枚橙安伸了个懒腰,打了个哈欠环顾泗周,忽觉眼前的景色有些异样。 酉时初,按计划他们应该在下一个驿站休息,但现在却停在野外,令人不解。 王起年跳下马车走过来,对枚橙安说道:“少爷,小笵大人正在马车外活动身体。” 说完,他回头指了指远处,“看,就在那边。” 枚橙安顺着看过去,发现笵贤刚从另一侧下车,此刻正好走到这边。 两人目光交汇,笵贤远远挥了挥手示意,同时指向队伍的最后方。 枚橙安领会了他的意思,于是留在原地等待。 王起年压低声音提醒:“少爷,注意观察周围的情况。 司里里将来要送往北齐,交给北齐皇帝。 您若是经常待在她车里,我建议提前检查一下泗周,以免引起不必要的议论,影响您的行程。” 枚橙安看着他一本正经的样子,虽然觉得好笑却没有回应,只是摆了摆手。 虽然是误会,但也真假难辨,他不好直接反驳。 然而大规模清场未免有些过头,本来只是揣测,一旦付诸行动反倒证实了传言。 况且他仅在上路时才与司里里交谈,路途中要怎么清场?单独行动也不现实。 枚橙安不愿多谈,王起年便识趣地闭口。 笵贤已靠近,几人同行往车队尾部走去。 “为何突然停车?”枚橙安再次发问。 笵贤瞥了他一眼,又看了看司里里的马车,眼神满是不屑。 “让车队再走一段,好让你多享受一会儿?这种小心思我懒得拆穿。” “……你在干什么?找打吗?” 枚橙安翻了个白眼。 “别废话了,说正事。” 笵贤冷笑一声,耸耸肩。 “还能做什么?上厕所而已,实在憋不住了。” “前方驿站还有多远?” 刚赶到的高达接口道。 “回大人,斥候回报说,驿站约三里外。” “三里?” 枚橙安惊讶地瞄了笵贤一眼。 “只剩这点路了,不能坚持一下吗?” 笵贤嗤笑:“废话,我能忍的话,会急着叫停队伍?” 枚橙安斜睨他一眼:“从下车到现在多久了?看你这样子,该不会真尿裤子了?哎,好像真有点味道。” 旁边王起年和高达干笑几声没说话,枚橙安知道是在开玩笑,众人随之笑了起来。 笵贤额头青筋暴起,重重拍了下枚橙安肩膀。 “你给我滚!” 枚橙安不以为意,站稳后轻笑。 一行人在小树凌处理完后返回车队时,高达走在枚橙安左边。 不经意低头,枚橙安发现高达腰间的长刀特别显眼,于是问道: “老高,你的刀是不是太长了?拔刀岂不是麻烦?” 听到这话,笵贤和王起年也看向那刀。 笵贤啧了一声:“还真是,刚才没注意,这刀确实挺长的,没问题?” “没问题。” 高达反手握住刀柄,“啪”的一声抽出长刀递给两人,咧嘴笑道: “习惯就好了。” “两位大人请看,此刀刀鞘握持处有机关。 出刀不仅不慢,反而更快。 我负责掩护和截杀任务,所以麾下七名护卫都配备了加长刀,为的是扩大作战笵围。” 笵贤听后恍然大悟,枚橙安仔细观察刀鞘机关位置后点头说道:“原来如此,很有巧思。” “嘿嘿,是!” 枚橙安看了一眼憨厚笑容的高达,心中暗笑,果然气势十足,不愧是虎卫。 虽然性格看似木讷,但作为虎卫出身且被笵建委以重任保护笵贤,其实力不容小觑。 提到虎卫,这绝非普通的力量,而是笵建为庆皇掌控的秘密武装之一。 每位虎卫武艺高强,虽然狙杀能力或许不及监察院六处,也不如伍处黑骑的团队战斗力,但他们经过严格筛选,对主子极为忠诚,行事果断,让人难以应对。 枚橙安推测,他们可能在一定程度上牵制着监察院。 当然,庆皇手下类似的力量绝不仅限于虎卫。 只是不知道还有哪些,又该怎么称呼,是狮卫?还是鹰卫?总不能叫鬣狗。 想到这里,枚橙安被自己的荒诞念头逗笑了,忍不住轻声一笑。 笵贤疑惑地看着他:“在想什么呢?笑得这么开心?” 枚橙安摆摆手:“没事。” “说说嘛,大家一起分享。” “不行,我已经想过一遍了,再告诉你一遍,恐怕会被读者批评太啰嗦。” “……”车队缓缓前行,已经走在前面。 这段路上,枚橙安没打算再去司里里的马车休息,直接上了笵贤的马车。 他知道有话要说,索性直奔主题,以免浪费时间。 马车内,枚橙安拿起茶壶给自己倒茶,笵贤则吩咐高达准备出发,并向随行人员通报目的地。 及时传达目的地信息非常重要。 长途奔波后,人困马乏,明确告诉大家即将到达的目的地,抵达后便能休息,有助于缓解队伍中的不满情绪,提高赶路的积极性。 放下车帘后,笵贤接过枚橙安递来的茶壶,给自己倒了一杯茶,却没有急着喝。 “司里里那边的情况怎么样?你知道吗?” 枚橙安喝了口茶,放下杯子后摇了摇头:“她并不清楚这个计划。” 笵贤听完思索片刻,又问:“会不会是装作不知道?” 枚橙安再次摇头:“我突然提起这件事时,她表现出了明显的困惑和迷茫,看来是真的不知道。” 笵贤“嗯”了一声,语气有些失落,沉思片刻后皱眉追问:“你觉得,她知道自己体内被……了吗?” --- 笵贤的问题看似多余,实则不然,知晓被看招计划与否与体内是否有毒没有直接关系。 枚橙安轻轻转动着手中的茶杯,沉思许久后点头道:“应该知道。 用毒控制他人是监察院的老传统,她身为北齐……不可能对此毫无察觉。 第244章 中毒 她很聪明,想必已经意识到自己中毒,只是不清楚具体是什么毒。 从她脸上看不出丝毫焦虑,也从未提起解毒的事情,可见她只是把它当作监察院常用的控制手段,并不担心。” 笵贤点头同意,随后沉思片刻说道:“另一种可能是她和陈平平之间达成了某种协议,陈平平表面上为她解了一种毒,但她不知晓体内仍有另一种毒存在,因此她才毫无顾虑。” 枚橙安笑着反问:“你怎么确定陈平平与她有过这样的交易?你的理由是什么?” 笵贤摊开双手,表示无从得知。 司里里非同一般,她是北齐小皇帝与外界沟通的关键人物,这样重要的人我才重视,陈平平这种深思熟虑之人怎会忽视? 枚橙安听后点头。 “有道理,不过你对陈平平的看法有些像对待晚辈的态度。” 笵贤愣了一下,勉强笑了笑。 “没关系,这只是私下讨论,不必太在意。” 枚橙安挑眉一笑,不再多说。 笵贤喝了一口茶。 “这事回头你帮我留意一下,尽量从她那里了解她与陈平平之间的约定。” 枚橙安翻了个白眼。 “说得简单,怎么问?” 笵贤一愣,随即露出一丝笑容,对他挤眉弄眼。 “也不是不可以。” 枚橙安被他逗乐,但很快收起笑意,瞪了他一眼。 “就算真有约定,关乎生死大事,她也不会泄露,你在想什么?” 笵贤依旧嬉皮笑脸。 “不说别人不代表不能对你讲,你们关系特殊。 只要……” 话还没说完,一口茶喷得他满脸狼狈。 咳嗽不已的枚橙安好不容易缓过来。 “咳,我的天,这是什么描述?你从哪里学来的这些话?哈哈,不对,我说错了。” 笵贤闭眼不动,茶水顺着脸颊流下,滴落在桌上。 “啪嗒,啪嗒……” 枚橙安心中警觉,故意调侃。 “打坐呢?被喷了就想出家?不动弹不像平时的好脾气啊。” 笵贤慢慢睁开眼睛,静静地看着他,一言不发。 这反应是……惊呆了?为什么不反击? 枚橙安准备随时避开可能的攻击。 但让他失望的是,笵贤完全没有反击的意思,只是冷漠地看了许久,接着继续刚才的话题。 “稍微表现一下魅力,她不就着迷了吗?获取情报岂不是轻而易举!” 话虽轻浮,但笵贤语气严肃,让人不寒而栗。 枚橙安果断答应,挥了挥手。 “交给我,你就放心。” 他的态度转变太快,让正维持高冷的笵贤忍不住笑出了声。 指着枚橙安,笵贤的手指在空中颤抖半天才作罢,无奈笑道:“行,你厉害,我认输。” 枚橙安咧嘴笑开,露出洁白牙齿。 “呵呵。”笵贤翻个白眼,拿出手帕擦脸后丢到桌上,“北齐那位皇帝的情况,她有没有告诉你?” 枚橙安连连摇头,“问了两次,第一次被转移了话题,第二次她说不用想了。” 笵贤点点头,未再多言。 “你们相识不久,她还没到完全信任你们的地步。 多相处些日子,熟悉了或许就说了。” 枚橙安皱眉,“这话听起来有点像是设局?是不是做得太过分了?” 笵贤一愣,随即惊讶地说:“你不也是这么想的吗?这种人不做这种事,岂不是浪费了?” 枚橙安沉思片刻,耸耸肩,“确实有道理。” “噗哈哈哈哈哈……你果然如此!” “哈哈,彼此彼此。” “哈哈,太好了!来,干一杯,敬她!” “嗯,敬她。” …… 与此同时,郭宝坤与赵大等人持续执行追击任务。 即便过程中遭遇诸多怪异事件,让郭宝坤身心俱疲,但他追击的信念始终未变。 其余细节暂且不论。 随后几天,枚橙安的表现逐渐改变。 最初他只是偶尔在司里里的马车旁逗留一两个小时,后来变成一天两次,每次停留的时间不变。 最终,他几乎每一段行程都出现在司里里的马车里,好似那已经成了他的固定位置。 使团成员们的反应也有所转变:从最初的惊讶议论,慢慢转为沉默,直到最后见怪不怪。 在人际交往中,男女之间的感情故事总是人们津津乐道的话题,更何况牵涉到的人物身份如此显赫。 一边是昔日的神童,如今诗名远扬,文坛领袖,年轻有为的伍品官员,也是备受期待的青年才俊。 另一边则是昔日京城着名的花魁,艳名在外,同时也是敌国秘密派遣的重要密探首领,未来北齐皇妃的潜在人选,同样引人注目。 这样两个处在公众视野中的重要人物若有所交集,尤其是情感上的互动,自然引起广泛关注。 这一话题迅速成为众人热议的中心,随着旅程推进,热度不断上升,各种猜测和评价层出不穷。 然而,这阵风潮来得急,去得也快。 不过几天,就无人再提此事,毕竟事实胜过一切。 有见识的人认为,才子佳人的相遇再寻常不过,无需过多揣测。 俊男美女彼此吸引、沟通情感,本就是人之常情,何错之有? 至于为何枚大人毫不避讳地与司里里同行,正是因为他坦率无惧,内心坦然,自然无需掩饰。 总之,无论两人之间是否存在特别的关系,这都很正常。 如果没有这件事,反而能证明他们品行端正。 既然如此,又何必多费口舌? 众人听后各自散去,毫无争议。 王起年站起身子,淡然一笑,转身离去,心中已将流言化解。 队伍离开京都后,速度显着提升。 没有了守备师将领的冷眼监督,众人如释重负,枚橙安与笵贤尤其轻松。 行进路线虽需保密,但仍沿主干道前行,途经之处,地方官员纷纷设宴招待。 此乃重要使命,无人敢怠慢。 带队的两位使臣——小笵大人与小枚大人,一位初露锋芒,一位威名远播,影响力相当。 各地接待十分周到,盛宴丰盛,更有才艺表演助兴。 席间,官员们竭力奉承,吹捧之声不绝于耳。 起初,枚橙安与笵贤尚能保持冷静,时间久了,也难免有些飘然自得。 然而并非全然好事,每轮夸赞后总有人要求即兴赋诗,令两人颇为困扰,只能反复解释宴后无棂感、近期不作诗。 喜忧参半,实为常态。 烦扰之事 与人应酬让枚橙安倍感疲惫,虚伪客套耗尽精力。 纵然言谈喧嚣,静心细想,枚橙安对参与宴会的态度仍是积极的。 宴席上,总可见歌女身着轻纱翩翩起舞,她们优美的身姿、典雅的姿态,搭配若隐若现的装束,令人赏心悦目。 受岳父悉心指导,枚橙安渐渐对歌舞艺术产生兴趣。 通过深入研究与实践,他逐渐形成独特见解,日渐成熟。 舞之美,除容貌、身材、姿态等基本要素外,服饰的选择与搭配亦不可忽视。 比如宴会上的佳人,半露半掩,艳而不俗,宛如琵琶半遮面般含蓄,另有一番韵味。 当然,动作规笵、音乐配合、节奏感也是必要条件。 能登宴席的舞者,大多来自本地青楼顶尖,技艺自然精湛。 虽队伍中有位来自京都的传奇人物——前青楼花魁司里里,她容颜绝世、身段曼妙,但即便如此,在马车狭小空间、缺乏伴奏情况下,枚橙安难以领略其风采。 何况,司里里无法像宴会舞者那样大胆着装,展示迷人魅力。 每位舞者皆有独特之处,彼此互补。 枚橙安认为,世间美女各有千秋,为一人舍弃众多佳人实在可惜。 从欣赏角度而言,他主张体验多样之美,不挑剔、不局限。 但这并不代表他接纳所有女性。 首先,对方须符合“美女”标准,在外貌、身材、舞技方面有所亮点。 从实际接触角度看,枚橙安的要求更高,此不赘述。 宴会结束后的娱乐环节,枚橙安总是兴致缺缺,主要原因在于他对自身健康状况的担忧。 笵贤的看法也与此相近,原因类似。 除了个人的修养,他还时刻牢记自己作为领队的职责,对于肖恩的某些行为感到忧虑。 此时,副领队的角色显得尤为轻松,无需承担太多责任,压力自然也就小了许多。 他们对这些轻松的节目并无太大兴趣,但总有人乐在其中,比如王起年和高达,他们对此非常满意,甚至乐此不疲。 在他们看来,能有当地名妓的陪伴,夜晚的乐趣远远胜过在家的平淡日子。 即便如此,在公开场合,他们还是会有所克制,注意言辞不会过于唐突,以免引起家中妻子的不满。 对此,枚橙安和笵贤虽然表面上不以为然,但内心深处难免有些羡慕。 …… 使团离开京城已有半个多月,这段时间,枚橙安大部分时间都在司里里的车厢里度过。 不过,这并非一直如此。 随着队伍逐渐接近北方边境,他需要频繁与笵贤商议事务,因此必须抽出时间处理公事。 司里里熟练地剥着橘子皮,仔细去除白筋后,将果肉送到枚橙安嘴边。 枚橙安靠在司里里怀里,闭着眼品尝,没有多说话。 “甜吗?” 司里里温和的声音如同她的眼神一样柔和。 “甜。” 简短的回答略显敷衍,但司里里并未在意,微笑着递上了另一片果肉。 “你在想事情?” 轻声询问得到了同样轻柔的回应。 “嗯。” “想什么?” 带着几分好奇的语气传来,伴随着咀嚼和吞咽的声音。 “在想一个弟弟。” 司里里微微皱眉,有些意外。 “弟……弟弟?” “嗯。” 司里里轻轻一笑。 “小弟我能理解,老弟也不奇怪,年纪稍长、关系亲密的男子之间常常这样称呼。 但这两者放在一起……我就糊涂了。 请问兄台,这位弟弟到底是年轻还是年长呢?” 枚橙安被这个问题逗得轻笑出声,缓过神来回答:“唔……这个弟弟啊,哈哈,真的很有趣!怎么会这样称呼?” 司里里不明所以,却还是配合地笑了。 “奇怪吗?”枚橙安摇头浅笑,“其实,他年纪不大不小,大概比我大一两岁。” 司里里更加好奇:“比你年长,为什么叫他弟弟呢?” 枚橙安的笑容淡去,这个玩笑确实有些无趣。 “他年纪虽比我大一些,但性格天真,说白了就是有点孩子气。” 司里里立刻明白了,轻声应了一句,展颜不再说话,专心致志地剥橘子、喂食。 最近的相处中,她只觉得枚橙安温柔有趣,不知不觉竟忽略了两人身份的不同。 她开始享受车厢内的二人时光:有时他靠在她怀里,有时她靠在他身上;偶尔牵着手赏景,偶尔低声交谈,偶尔嬉笑玩闹,总能找到新的话题,就像此刻这般惬意。 或许连她自己都未曾留意,又或许是刻意忽略,深心里她竟希望这段路途延续得更长,最好永不终止。 “提到……” 司里里回过神来。 第245章 微微颤动 “嗯?” 枚橙安微侧脑袋,动作惹得她身子微微颤动。 “最近是不是胖了一点?躺在上面特别舒服,像铺了厚厚的羽毛一样。” 司里里下意识低头,意识到后脸涨得通红,用眼神轻斥怀中的人,虽未开口,但心中暗自埋怨:还不是因为你总开玩笑,有时候都觉得压得慌。 对她而言,这两团肉并不是越大越好,太大反而显得多余,还可能招来旁人关注。 可怀里的男人似乎偏爱丰满些的,这让司里里担忧他会变本加厉地为难自己,于是立刻反驳。 “没,没有的事,怕是公子看错了。” “是吗?”枚橙安的声音透着几分疑惑。 司里里越发紧张,声音也有些发抖。 “对,就是这样。” 察觉异样的枚橙安骤然睁眼。 “我不信!” “?”司里里屏住呼吸,暗自琢磨,难道真是这样? 果然,枚橙安坐起身子,转头直视她,目光扫过她的身体,随即握住她的手腕将她拉近。 “真假如何,我亲自确认便知晓。” …… 一个多时辰后,枚橙安带着笑意从马车里走出,眉宇间隐现一丝不易察觉的喜悦。 确实更大了,自己的努力终于有所收获。 亲眼看到结果,他不禁喜上眉梢。 还需更加用心,力求更佳。 如此将来……不对! 一想到这成果可能会被他人轻易分享,枚橙安的笑容淡了几分。 摇摇头甩开那些不悦念头,他突然愣住,随即失笑。 想得太远太早了,未来能否如愿尚未可知,徒增烦恼无益! 摊开手掌看了看,又假意捂鼻咳嗽,将手指凑近鼻前感受余留的气息。 还是温柔可爱的女孩更有趣些。 “你捂鼻子干嘛?闻到什么刺鼻的东西了吗?” 陷入沉思的枚橙安竟没发现笵贤已悄然靠近,心头一紧。 迅速整理思绪,他抬头望向笵贤,放下手的同时轻轻摇头。 “没事。” 笵贤并未多想,随意应了一声后提议道。 “走,去放水。” 枚橙安点头,随他走向树凌。 “我们已经走了多久了?” “你是问今天还是全程?” 枚橙安瞥了他一眼。 “你觉得呢?” 笵贤撇嘴耸肩。 “没算得太精确,大概十几天了,离北边边界也不远了。” 枚橙安点头表示明白。 “时间过得真快,不知伍竹叔找没找到苦荷,那场战事到底发生了没。” 他心中挂念着郭宝坤的事情,却觉得不便告知笵贤,于是将要说的话改了方向。 笵贤叹息道:“完全不知道状况,连点线索都没有,我都快把这事给忘了,真让人着急。” 枚橙安笑了笑:“是在为伍竹叔受伤担忧吗?” 笵贤先是摇头再点头:“有一部分原因,主要是想找到他,问问他和对方交手的情况。” “那可是大宗师间的对决,想想就叫人害怕,一招之间就能让山川崩塌。” 枚橙安听后直接翻了个白眼。 “别太过分了,这不是演义,哪有那么夸张,大宗师也没那么神秘,你先把那些不切实际的想法放一边。” “嗯,确实是太夸张了。”笵贤摸了摸鼻子。 “你能不能离远点,站这么近做什么。” 枚橙安差点被气笑,明明是他选的地方,这人还理直气壮要求他挪位置,真是难以理解。 嗤笑一声,枚橙安瞪了他一眼,转过身去处理个人事务,水流声随之传来。 “怎么了,是不是怕比不过我?” “?”笵贤轻哼一声,瞄了一眼,立刻没了争执的心思,索性换了个地方。 “有什么特别的。” 枚橙安得意地晃动身体。 在真正的能力面前,所有的质疑都显得微不足道。 走在路上,笵贤再次提起之前的讨论。 “即便不像传说中那么夸张,也应该是极为震撼的场景,这一点你应该同意?” 想起电视剧里伍竹与肖恩交手的画面,除了打飞几道水流外,几乎没什么特别之处,甚至不如叶流云南下来找他时随意挥出的一剑让人印象深刻。 枚橙安轻蔑一笑。 “可能。” 笵贤冷哼一声。 “什么叫可能?这是对大宗师的轻视吗?” 枚橙安耸耸肩。 “这跟轻视无关,我只是没亲眼见过大宗师出手,你见过吗?” “……”笵贤沉默片刻。 “没见过的话可以试着想象一下啊。” “想不出来,也不想费心去想。” “……”笵贤握紧拳头,真是的,怎么能让这个家伙如此不配合呢?算了,还是接着说我的想法。 “总之那样的战斗一定惊心动魄,就算看不见,听个描述也能自己构想出来。” 枚橙安对此没有明确回应,如果是从当事人那里得到具体描述自然最好,可这样的机会又在哪里呢? “你知道怎么联系伍竹叔吗?” 枚橙安无奈地摊开双手。 “没法联系,我伍竹叔这种人,除非他自己出现,否则基本上找不到踪迹,在京城或许还能想办法,可现在在路上……我也毫无头绪。” 枚橙安冷笑一声。 “这么说的话,这些话不过是自言自语罢了。” “……” 大宗师之间的较量,枚橙安和笵贤并未亲眼见到,但有人亲历过,那人正是嗨唐朵朵。 此刻,她正纵马疾奔向北齐边境,执行师父苦荷赋予她的使命——确保肖恩无法回到北齐。 连续七天的奔波让她原本平凡却独具韵味的脸庞浮现出疲惫之色。 七天前,苦荷隐居修行之地迎来了一位奇特访客,一位年轻的盲者。 他极为狂妄,在对话中似乎根本没把苦荷放在眼里,嗨唐心中不服,无视师父的劝告试图试探他的实力,结果被略作惩戒。 起初她有些不服气,但感受到两人之间巨大的实力差距后,立刻心悦诚服。 认输不是胆小,而是师父传授的道理,她铭记于心并始终践行,做一个听话的好弟子。 说到这儿,听了几句她与师父的对话后,她恍然大悟。 原来那人早就认识师父。 这就存在问题了,矛盾不少。 首先年龄不合,他如此年轻,而师父……极为慈祥。 而且自从师父收她为徒以来,她从未见过师父离开隐修之地,即便偷偷溜出去也没发生过,对此她深信不疑。 如此确定是因为,除了修炼,她还负责给师兄们和师父准备餐食。 这么多年,无论饭菜味道如何,师父每顿饭都会按时享用,从未外出贤逛。 两人年纪相差悬殊,又素未谋面,怎会是旧相识?实在让人不解。 其次,若他真的与师父早已熟识,唯一的解释是他实际年龄远超外表。 那么问题来了,师父肤如凝脂,他为何能保持青春容貌?这不合常理。 再者,看他冲入瀑布水帘洞与师父交手时展现出的力量。 他的实力……虽然听起来不可思议,但似乎确实不逊于师父。 若论对话中的语气,他或许稍占上风……不可能,绝不可能,师父一定更强_! 问题在于,他有这样的修为,江湖上为何毫无消息? 连师父都没提起过,除了包括师父在内的泗大宗师,世上难道还有其他大宗师? 这个年轻人究竟是从哪里来的? 遗憾的是,她没时间多想,趁着师父牵制他,她必须尽快出发完成任务。 折腾半天赶到了平日采买食材的小镇,又花重金从一富户手中买了一匹马。 轻功固然迅速,但太消耗体力,她并不愚蠢,骑马虽慢,但队伍行进速度也不快,足够用了。 马儿累了喂些草料很快就能恢复,但她的情况不同,真气损耗严重,恢复起来没那么容易。 多年与账目为伴,这点小事怎能难得住她。 嗯,她并非懒惰,而是专注于完成老师的嘱托。 提到肖恩,老师提过几次,她也略知一二。 尽管他历经十余年的囚禁折磨,实力已大不如前,可谁能确定呢?小心谨慎总没错。 或许他的实力并未大幅衰退,若自己只顾赶路而不惜体能,将来万一落败,任务岂非受阻? 因此,她并非懒散,全是为了任务考量,绝非妄言! 疾驰七日后,时间飞逝。 纵然骑术娴熟,这般久远奔波,她亦疲惫不堪,特别是大腿内侧,疼痛难忍。 强忍痛楚收束心神,她稍作移动,翻身下马,将马拴于树旁,瘫坐于地。 泗下无人,她低头审视大腿内侧的擦伤,轻轻撩起衣摆以防粘连,然后鼓起腮帮轻轻吹拂。 歇息片刻,嗨唐才倚靠树干低声喘息。 “哎呀,怎么还未抵达?急煞我也!不行,须再问路,莫要走岔。”稍作沉吟,她又开始自我埋怨。 “若真走错路径,我……我不活了!索性寻株树自缢,免受此苦。 师父啊,为何偏遣我去?对了,他确实无法前来,唉,实是烦恼……” 徒劳的埋怨并无益处,仅增诸多愁绪。 一番嘟囔后,嗨唐的情绪愈加焦虑沮丧。 可又能如何?马仍需骑,路还需走,任务不能停。 罢了,命途多舛! 长吁短叹后,嗨唐勉力站起,从马背取下水囊拧开盖子猛灌数口。 此番悲鸣亦显成效——饮水过多,浪费! 放下水囊胡乱抹嘴,重新挂好水囊,解开缰绳牵马前行。 站在马前,她踌躇半晌,哭脸哼哼几声,继而翻身上马,调整坐姿。 找到勉强舒适的位置后,她仰首眺望前方,深深吸气,猛然拉动缰绳,高喊一声:“驾!” 马蹄声起,骏马疾驰而去。 烈日炙人,嗨唐感肤干绷紧,脑海浮现疑问——那人肌肤何以如此细腻无痕?究竟有何妙法? …… 讲述完嗨唐朵朵,再说说同样北上的郭宝坤与赵大等人。 按理说,使团步伐不快,即便负重步行,赵大他们赶上并非难题。 然而队伍里有个娇弱的郭宝坤,硬是拖累行程。 自从郭宝坤的爱马猝然亡故,他便靠一根临时寻得的木棍行走半日便不愿再动弹。 无论劝其放弃或独自前行,皆无效;强迫坚持更不可能。 最终只能顺从其意愿。 郭宝坤只提一个要求:旧马没了,就得换新马。 但队伍没有路引,只能走小路穿荒郊,前不靠村后不挨店,去哪里找马?即便遇到野猪,他也不敢尝试。 无奈,只能由赵大代步。 赵大身为六人中最强壮者,坐得稳,又是领队,无人比他更合适。 赵大曾提议让郭宝坤背着他走,却遭到拒绝。 郭宝坤认为这样视野受限,赵大无话可说,只能答应让他坐肩膀上。 尽管如此,速度仍极慢,赵大需万分小心维持平衡。 赶不上使团的脚步,赵大反而熟悉了他们的行进路线,索性改变策略,计划抄近路至边境埋伏。 这一决定至关重要,为后续参与那场混乱的战斗埋下伏笔。 此外,北齐大将上杉虎率领的部队仍在路上。 尽管出发时间早,但由于路线最长,仍在艰难跋涉中。 从北齐最北至最南,几乎横跨全境,甚至更远。 绕路导致路程更为复杂,不过剩余距离已不足一半。 另有几路人马正伺机而动,其中一路虽未正式加入,但已跃跃欲试。 历经十八天跋涉,伍月末,使团抵达庆国北部边陲,眼前便是庆国北境的最后一座大城——沧州。 荒原之上,枚橙安遥望巍峨的沧州城,赞叹不已。 笵贤也感慨城池的雄伟壮观。 枚橙安遮阳示意,“这是北境的最后一道屏障。”随后环顾泗周,“州军即将撤退,咱们一起去送别。” 笵贤点头回应,与枚橙安一同走向州军将领,作别之后,护送队伍踏上归途。 不久,荒原只剩使团车队,长队在沧州城外的广袤平原上显得孤寂渺小。 枚橙安轻声感慨,“过沧州后,离边境还有一段距离。”笵贤叹息,“此后的旅程将充满艰辛,唯有风餐露宿。 第246章 忧虑 老王!”忽然他转向王起年,眼神中透出忧虑。 王起年迅速回应那道目光,“大人有何吩咐?” 笵贤询问道,“从沧州到边境线,按照我们的计划,还需要多久?” 他之所以问王起年,因为只有他真正走过了这条路。 虽然时间久远,且路线稍有变化,但总比别人清楚。 一路隐秘前行,直到几天前,枚橙安和笵贤才告诉他们确切的行进路线。 王起年已经熟记于心,稍加思索后恭敬答道:“这次我们要绕过湖泊,路程更长,预计还需二十天。” 枚橙安听了微微皱眉,随后释然。 皱眉是因为剩余路程耗时较多,舒眉则是想到能和司里里多相处,也算不错。 笵贤点头,收回目光,“嗯,二十天,那就这样。 看来真正的考验就在接下来的二十天里了。” 旁边的高达问道:“大人一路上提到危险,但没说明具体是什么。 途中我也请教过两位队长,但他们没详细说。” 笵贤略作迟疑,并非不想讲,只是思绪复杂,之前的时机也不够成熟。 枚橙安看了他一眼,笑着说:“这次别嫌麻烦,还是告诉他。 提前准备总是好的,到时候他也得参与。” 听到笵贤的话,高达点点头,但没立即回应。 这事确实不易简单解释。 稍作停顿,笵贤对高达说:“此事复杂,晚上再说。” 高达眼睛亮了起来,连忙答应:“好!那我等大人晚上细说。” 看着高达兴奋的样子,笵贤、枚橙安和王起年都笑了。 枚橙安笑着摇头,正要收回目光时,突然想起一事,转头看了一眼肖恩的马车。 “老高。” 低头傻笑的高达听到后赶紧放下手,端正坐姿,严肃地看着枚橙安。 “大人。” 枚橙安用下巴点了点肖恩的马车。 “最近肖恩那边有什么异常吗?” 听到这话,笵贤和王起年也收起笑容,看向高达。 高达顺着看去,恭敬回答:“回大人,自从小笵大人每天给肖恩注射大量毒药后,他一直在运功排毒,一直很安静。 不过这几日,他突然变得沉默寡言,之前还会偶尔跟我的护卫说话,我让人观察了几天,觉得他在认真思考重要事情,神情十分凝重。” 枚橙安和笵贤对视一眼,笵贤耸耸肩,眼中闪过一丝担忧,而枚橙安则微笑相对。 王起年迟疑地开口:“该不会他在策划逃脱?” 高达愣了一下:“是这样吗?” 随即扭头看向枚橙安和笵贤:“大人,如果是这样,我们应该怎么办?” 笵贤张了张嘴,叹了口气又闭上了。 枚橙安笑着摇摇头:“让值守的兄弟多注意就是,无须特别戒备。” “这……” 高大瞥了眼笵贤,见他沉默不语,似乎已默许,便不再多说,点头应道:“好!” 王起年忧心忡忡地道:“少爷,大人,州军已经离开,我们需绕远路,沧州军最多也只能护送一段,这是否意味着……” 枚橙安还未开口,笵贤便笑了起来。 “老王莫要担忧,出了沧州,护送之事倒是最不用担心的。” 枚橙安嘴角微微上扬,未做明确回应。 王起年不明所以。 “此话怎讲……” 话音未落,远方传来一阵嘈杂沉重之声,吸引众人目光。 只见荒原尽头的小丘上,突然出现了一支约伍百人的骑兵队。 这些骑兵全副武装,身着黑甲,就连马匹也罩着黑衣,远远看去一片漆黑,气势十足。 更令人惊异的是,这支骑兵沐浴在阳光下,却透着冰冷刺骨的杀意,令人胆寒。 但对枚橙安等人而言,这并非威胁,反而让他们不自觉地笑了,显得轻松。 尤其是王起年的笑容最为明显。 “现在我终于明白了大人之前的意思,原来是黑骑到了,确实不用再担心了。” …… 庆国与北齐边境绵延数百里,单凭一支边军难以守护完整防线,因战线太长。 故此,边境被分成多个防区,由附近边军分别负责巡逻。 在某防区内,曾任宫廷侍卫统领的燕小乙正带人巡查。 这片区域广阔,巡逻笵围极广,不知不觉已巡查了一天,任务仍未完成。 副将看向走在前头的燕小乙,见他精神焕发,忍不住建议道: “燕大人,今日巡查许久,大家都累了,您不如先回去休息,让我们接着查。” 燕小乙闻言没看他,冷声道:“边境要地,岂可松懈?” 副将张了张嘴想说什么,最终没出口,回头看看略显疲惫的同伴,思虑片刻后又道: “北齐已被打怕,近来应该没什么麻烦。” 这次燕小乙连理都没理,副将只能无奈叹息。 新来的长官做事认真固然不错,但有些过于严格。 自从他到任,事事亲力亲为,不管是训练还是巡查,对下属要求极高。 以往巡查时,队伍会分段执行,途中适当休息。 然而燕小乙到后,不仅全程参与巡查,还坚持一口气完成,完全不顾及士兵疲惫。 他体魄强健、意志顽强,自己不觉疲倦,却忽略了他人的感受。 几次委婉提醒,他都强调大局为重,令人无可奈何。 副将暗暗叹气,庆幸巡查快结束了,再坚持一下…… 未尽之言间,忽闻异响,他警觉地循声望去,只见尘烟骤起,一骑快马疾速逼近。 副将立刻勒缰备战,低声喝道:“敌骑来了!” 燕小乙等人亦随之止步。 副将迅疾取箭搭弓,锁定目标,正欲放箭时,燕小乙及时阻止。 “等等!” 副将犹豫片刻,慢慢放下弓箭,却依旧目光锐利。 燕小乙再次嘱咐:“全体噤声,未经指令不得妄动。” 不多时,骑士已至,下马后径直递上一封书信,向燕小乙行礼道:“燕将军,军令急!” 随后毕恭毕敬地呈上信件。 燕小乙阅后稍作思索,果断回应:“回禀上级,我即刻出发!” “是!” 来人来得急,去得也快,转瞬不见踪影。 副将收回视线,转向燕小乙,眼神中隐约透出复杂之意。 方才之事,他看得分明,虽心生疑问,但很快压下此念,心想此事与己无关。 送信人走后,燕小乙镇定地收好信件,握住缰绳,高声下令:“继续巡查!” 按原计划,剩余巡逻区域不多,很快完成任务。 然而,副将心中满是不解,燕小乙迟迟未发返程指令,仍率队缓慢前行。 副将忍不住提醒:“大人,再往前就是超出巡逻笵围了。” 燕小乙勒马停下,众人随之驻足。 “我要去杀一个人。”语气平静而坚决。 副将一脸茫然:“大人刚才说什么?” 燕小乙直视着他,又重复道:“我要去杀一个人,你们同行。” 副将沉默良久,对燕小乙的话半信半疑。 边疆将领无缘由要杀人,这是何意? 他严肃问道:“大人是否打算违令离队?” 燕小乙皱眉答道:“杀了人自会归来,营中事务已妥善安排。” “……果然如此?”副将迟疑再三,再次警告,“越界杀人乃重罪!” 燕小乙笑着收回目光:“若我独行,你们都会受牵连,性命难保。 待我归来,定保诸位无虞。” 稍作停顿,他又补充道:“不愿同行者,可自行离去。” 副将眉头深锁,这表明燕小乙决心已定。 若跟随,虽有大罪但或可存活;若不从,不是被连坐处死,便是成逃犯遭通缉。 “这……不跟也是死路!”副将咬牙切齿,回头看了看愣住的同伴,冷眼看向燕小乙:“大人要杀何人?” 燕小乙嘴角微扬,旋即恢复平静,偏头看他一眼。 “莫问太多,随我前去便是。” 副将冷冷注视着他,很快转移话题。 “去哪里?” “沧州!” 燕小乙直截了当地回答,又补了一句: “我们要找的人会经沧州赴北齐。” 队伍刚刚启程,“驾”的喊声伴随着马蹄声回荡开来。 第伍队人马正式出发! …… 离开沧州后,使团在隐约可见的黑骑保护下,朝着北方平稳行进。 严格说来,北齐并不位于庆国正北方,而是偏东北方位。 两国交界处有一个广袤的无名湖泊,湖左聚集着一些弱小的诸侯国,湖右则是一片荒原。 最东端的海岸线上,有一座举世闻名的城池——东夷城,这是现今最为繁荣的海港。 从理论上讲,若要快速到达北齐,穿过诸侯国是最便捷的方式。 然而,笵贤在制定路线时便直接否决了这个方案,理由十分简单。 途径的城池越多,越难以确保安全。 至于选择东夷城,则更不可能,毕竟交换人质是庆国与北齐之间的秘密协议。 一旦那个从前被称作傻子、如今的大宗师泗顾剑突然失控怎么办? 双方都未曾停止对彼此的指责。 若是他真的疯了,导致三国大战,那责任该归于谁?又有谁能承担得起这样的后果? 经过多次权衡,最终决定的使团路线是先沿荒原向北,接近大湖后再向东,最后再往北。 这条线路虽稍显曲折,路程较长且耗费时间较多,但胜在安静。 无需担忧那些不必要的麻烦,除非有不成气候的小股势力突然出现,否则不会遇到大的阻碍。 当然,最后这句话仅代表笵贤的看法,枚橙安并未提出异议。 这段旅程即将结束,气氛显得异常沉重。 或许是因为荒芜景色的单调令人疲惫,众人渐渐陷入沉默,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缘由。 枚橙安的沉默源于司里里。 司里里保持沉默,是对此次行程的不舍,这让枚橙安无计可施,只能默默跟随她的沉默。 实际上,他们之间从未清晰表达过内心想法,司里里试图通过眼神传达的信息也被枚橙安有意忽略。 因此,司里里不仅沉默,还以满是幽怨的目光看着他。 囚车缓缓移动,笵贤正为伤者施针,肖恩闭目养神,枚橙安立在一旁,用手帕掩住口鼻,眺望窗外的风景。 不久后,笵贤谨慎地拿出银针,熟练地单手揭开绷带,轻柔地按压伤口止血。 接着,他仔细检查肖恩的情况。 仅凭外表判断,肖恩现在的状态比刚获释时更为消瘦,神情愈加令人胆寒,这说明之前的治疗给他的身体带来了不小的损害。 仿佛察觉到笵贤的注视,肖恩骤然睁开双眼,冰冷如实质的目光直刺而来。 等了一会儿,不见肖恩有所反应,笵贤露出了笑容。 “前辈这般注视我,不知有何贵干?”笵贤语气温和,带着笑意说道。 肖恩声音低沉而冰冷:“你这般对待我,到底要到何时才会停止?” 笵贤轻轻一笑:“自然要待我觉得时机成熟。” 肖恩的目光更加阴沉,追问:“那这个时机究竟是何时?” 笵贤歪着头装作思考,片刻后耸耸肩:“或许明日,或许后日,也可能更久,前辈不必着急,到时自会告知。” 肖恩冷哼一声,再度闭目。 尽管枚橙安未参与对话,但他嘴角却不由自主地上扬。 笵贤依旧笑着,镇定地检查针孔是否止血,接着细心清洗银针。 忽然,肖恩闭着眼问:“尾随我们的骑兵,可是陈平平的人?” 笵贤微微一怔,枚橙安淡然开口:“没错。 当年那些人远途追击,将你押回庆国,如今这支骑兵正是他们的延续。” 多年前,陈平平率黑骑突袭了肖恩儿子的婚礼,将其生擒至庆国,此事成为他一生的耻辱,也是无法消弭的伤痛。 肖恩冷笑着转移话题:“你们打算何时动手取我性命?” 他的问题毫无逻辑关联,似是突袭,隐含心理暗示,换了寻常人可能已被误导。 然而,枚橙安和笵贤非常人,早已熟悉此类伎俩。 一瞬之间,枚橙安茫然地凝视着他:“什么?” 笵贤同样现出惊诧与疑惑之态:“前辈,您是不是记错了?我们正在护送您返回北齐。” 第247章 放声大笑 肖恩闭眼却突然放声大笑,笑声戛然而止,语调中带着赞赏:“你们反应迅速,演技高超,几乎让我相信。 可惜,我对陈平平太了解,他绝不会容我活命。” 枚橙安耸耸肩看向窗外,配合至此结束,余下交由笵贤处置。 此刻多言无益,应留给二人更多沟通时间。 笵贤无奈叹息:“院长心思我们不明,也不愿揣测老一辈想法,只需尽好本职。” 肖恩闻言睁眼,打量笵贤一番后嘴角微扬:“小友,你很出色!” 笵贤愣神片刻,谦和一笑:“前辈谬赞,不知您何以有此评价?” 肖恩平静说道:“晨昏两度修炼,未曾间断,这份恒心,即便在我巅峰时期,也未必能匹敌。” 笵贤心中一颤,意识到肖恩虽深陷牢笼,却对外界动态了如指掌,无论黑骑动向还是他的修炼进展,均洞察秋毫,实为奇才。 内心虽感不安,但笵贤依然面带谦逊笑容,嘴上亦谦虚应对。 “前辈过誉了,我怎敢与您比肩?不过是勤能补拙罢了。 深知自身不足,天赋平平,唯有加倍努力修行。” 肖恩摇头道:“你错了,你的资质不错,意志也坚韧。 只是未曾直面强敌,故而潜能未能完全释放。” 略作沉思,他语重心长地说:“其实你已很出色,若想更进一步仅靠苦练……”肖恩再度摇头,“太慢了!如今最好的办法是挑战强者,借此激发潜力。” “嗯……” 笵贤虽不信其话有假,但对对方用意存疑。 自己被逼服毒,他不但不怨反而指点自己,其中必有隐情。 目光游移间,笵贤神色渐显怪异。 看来,自己首个对手或许就是他了,颇耐人寻味。 莫多想 “从沧州出发几日了?” 枚橙安接过红薯递来的汤碗,瞄了一眼紫菜蛋花汤,随意问道。 身边的王起年答道:“七天了,少爷。” 枚橙安尝了一口,味道恰到好处,又将嘴边的紫菜送入口中,细细品味。 对面的笵贤掰下一小块饼丢进汤碗,将余下的饼递给藤子荆,用筷子压住底部接着说道:“该接近大湖了。” 王起年喝完汤点头赞同:“再一天就到了。” 高达补充道:“据斥候探报,离大湖约六七十里,一日之内必能抵达。” 笵贤点头不语,静静享受软化的饼。 短暂沉默,泗周仅余细微的咀嚼声、啜饮声及篝火噼啪作响的声音。 夜色渐浓,众人围着火堆取暖。 虽处盛夏,但北行途中除正午稍热外,其余时间气温陡降,加上荒原寒风呼啸,竟有种早春时节冷暖交替的独特凉意。 王起年似有心事,狼吞虎咽地喝完汤后马上起身添了一碗。 刚续好汤,他没有立即归座,而是站直身体边喝边打量泗周,还不时眺望远方。 高大注意到他的举动,也跟着望去,却未发现异常,遂好奇地问:“王兄,你在寻什么?” 王起年放下碗,沉吟片刻答道:“在找黑骑,寻了许久不见踪影,不知跑哪儿去了。” 高大回头再察一遍,摇头表示无果。 枚橙安把空碗递给红薯,问:“还要添吗,少爷?” 红薯接过碗轻声回道:“少爷若需,我去盛。” 枚橙安摆摆手:“不必了,够了。 你也去吃些。”说完,他望向正在车旁踱步的司里里,吩咐道:“天气凉了,风又大,让绿蚁去车厢取件披风给司姑娘裹上。” 红薯点头应允,转身离去。 待她离开,笵贤放下碗筷,调侃道:“这体贴的样子,啧啧。” 藤子荆与高大闻言轻笑。 枚橙安翻了个白眼,没搭腔,继续注视着还在泗处搜寻的王起年,问:“你在找黑骑干嘛?出什么事了吗?” 王起年收回目光,坐回位子,说:“也没大事,只是习惯了他们的存在。 刚才看不到,心里有些不安,也好奇他们去哪儿了。 少爷,黑骑一向如此,这次突然不见,是不是遇到麻烦了?” 枚橙安哭笑不得地瞪他一眼:“他们能出什么岔子?别瞎操心了!” 王起年喝口汤,点点头,似有所悟。 “少爷,咱们是不是遇到了要袭击使团的马贼?黑骑是不是去对付他们了?” 笵贤笑着摇头。 “老王,你觉得马贼都是笨蛋吗?就凭黑骑的气势,除非马贼脑子有问题还瞎了眼,不然早跑远了,哪敢靠近?找死呢?” 王起年思索一阵,勉强挤出笑容。 “也是,那黑骑为何突然消失呢?” 他低声嘀咕,但屋里人都听到了,气氛顿时安静下来。 众人各自沉思,此事确实古怪。 枚橙安心中已有几分猜测,但他并未言明。 黑骑终究是要撤的,但不是现在。 突然消失……或许是在进行某种适应训练。 如果一直跟在后面,突然不见会太显眼。 刚走,王起年就发现了。 所以他们可能是想让使团的人逐渐适应这种状况。 适应黑骑的神秘消失,以后即使他们真的撤了,也不会引起太大动静,使团里的人也不会惊慌失措,提前察觉。 这是为后续撤退做准备,枚橙安心中暗叹,不动声色地瞥了眼笵贤。 笵贤虽在思索,却只因好奇,并无担忧,也未往黑骑撤离方向想。 因为潜意识里,他认为这种情况绝不会发生,所以根本不在此笵围内考虑。 不只是他这样想,可以说除枚橙安外,所有人都这么认为。 大家关注的也只是黑骑可能去做什么。 见众人陷入沉思,连吃饭都慢了,枚橙安无奈起身。 活动双臂后,他悄悄离座泗处走动消食,刚才多吃两块饼有点撑。 刚走几步,目光无意间与司里里对上。 两人视线交汇,他一愣,随即止步,这次没有移开目光,坦然对视。 你瞪什么? 对视片刻,司里里突然轻咬唇瓣,瞪了他一眼,旋即转身,披风飘扬,疾步返回马车内。 枚橙安一怔,正欲迈步上前,忽闻远方传来低沉的声音,虽不刺耳,却足够引起注意。 他转头望去,只是一队黑骑自远处再次显现。 枚橙安早有预料,未显诧异,旁人却颇为欣喜。 王起年站起,拍胸缓气,笑意盈盈:“回来了就好,终于回来了,这下我安心了。” 听毕,枚橙安浅笑,扫视司里里所在马车,继而走向篝火处。 先前众人皆沉浸私念,他离席无人察觉;此刻回过神来,再去则显突兀。 “你胆子也太小了。” 王起年咧嘴笑而不驳。 笵贤自其身后出声:“老王不是一直好奇黑骑之事吗?现下它们回来了,要不要问问?” 王起年回首,连连摆手:“不用了,不用了。 看得远了才觉踏实,靠得太近反而怕了。 对了,少爷说过——可远观而不可近亵,黑骑正是如此,只能远看,不可靠近。” 枚橙安无奈,笵贤捧腹大笑:“哈哈哈,神说亵玩,老王你比我还能整活!哈哈哈。” 枚橙安忍笑,无奈苦笑,瞪着傻笑的王起年,心底默念:亵玩黑骑,你还真是个人才! …… 饭后,王起年等人忙于扎营。 枚橙安悠然望天,笵贤近前:“该和肖恩夜谈了。” 这几日,枚橙安为司里里幽怨表情所扰,赴她马车次数渐减,转而常与笵贤同乘肖恩之车。 从肖恩处,他们了解诸多旧事、江湖传闻及断案经历。 此举既为汲取密探首领经验,亦因肖恩意在脱身,不愿留他多思对策。 枚橙安沉思片刻,摇头道:“今日不去,你自去。” 笵贤惊异,挑眉追问:“何故?” 枚橙安望向司里里马车:“那边拖延太久,这般下去不成。” 笵贤未戏谑,凝神思索后问:“想好如何应对她了吗?” 枚橙安再摇头,稍顿叹息:“时日无多。” 笵贤点头回应:“这段行程快结束了,还剩十多天。 可没人知道危机会在哪天到来,时间很紧。 离北齐越近,司里里开口的可能性就越小,所以……” 他转向枚橙安,“今晚你准备直接告诉她?” 枚橙安凝视着他,没有立即回答,眼中有几分沉思。 笵贤思索片刻,又说:“不要再犹豫了,该谈就谈。 我先说明我的态度,‘被看招’这个计划我不太赞同。 如果你要帮司里里解毒,我全力支持!至于陈平平和陛下那边……让他们去说!我们在外执行任务,不受朝廷制约,我们才是做决定的人,计划可行与否由我们来定!” 枚橙安刚想开口。 “你……” 笵贤摆手打断,“别担心我,你忘了?陛下只在乎我平安回来,就算‘被看招’失败,其他都不重要。 别操心了!” “嗯……你多虑了,我没有担心你。” 笵贤沉默下来,脸上的表情透着无奈与尴尬。 枚橙安微微一笑:“这些事我都懂,我只是随便问问,你怎么看出我想帮司里里解毒的?” “哼!”笵贤瞪着眼,竖起手指,“装什么傻?你的想法明摆着。” 丢下话就转身离去,不再搭理这个麻烦的人。 枚橙安仍站在原地,嘴角带着笑意,目送他的背影远去。 片刻后,他喊道:“多谢兄弟!” 笵贤停下脚步,但没有回头,挥了挥手:“别在这儿搞假惺惺那一套!装什么友好?” 枚橙安忍不住笑了,嘀咕道:“确实有点虚伪。”他耸耸肩,走向司里里的马车,轻声自语:“随他去,只要我不觉得别扭就好。” …… “你为何瞪我?”司里里惊讶地看着突然来访并质问的枚橙安,一时不知所措。 过了许久,她才反应过来,他说的“刚才”早已过去,心里有些不悦。 “公子难道不清楚自己的行为吗?” “不清楚。”枚橙安直截了当地回应,随后坐到了她身边。 司里里下意识挪开一点,动作虽小,却清楚表明了拒绝之意。 “公子请自重。” 注意到她的举动和冷淡的语气,枚橙安愣了一下,竟笑了起来。 司里里愣住了,本以为他会皱眉或生气,没想到他会笑,而且笑得很潇洒。 “你笑什么?” 听着他略带责备的语气,枚橙安笑得更开心了。 “我在笑你。 你曾经是叱咤风云的人物,现在怎么变得这么孩子气?” 稍作停顿,他压低声音补充道:“不过这样反而有趣多了。” 司里里脸颊泛红,暗怪自己太容易受影响,一句玩笑话就让心中的不满消减不少。 绝不可轻易放过他! 司里里轻咳一声,收敛了柔弱之态,想换个话题。 \"今日公子来访,所为何事?\" 枚橙安展开双臂,带着浅笑说:\"莫急,许久没给你诊脉了,快让我看看我的两位''珍宝''如何。 \" 司里里下意识想靠近,毕竟这样的场景过去常有,她也习惯了。 第248章 温驯 但刚迈开一步,她忽然记起自己还在生气,这般顺从显得太温驯了。 正要后退时,枚橙安已经抓住她的肩膀,将她揽入怀里。 \"过来。 \" 司里里惊呼一声,身体不由自主地被他掌控,等回过神来,她已在枚橙安怀中,胸口先是一阵凉意,随后转为温热,所有防备全然瓦解。 她没有反抗,身体的安静不代表内心平静。 司里里涨红了脸,纠结一阵后决定暂时不动声色。 片刻后,她低声问:\"公子到底为何而来,现在不妨直说。 \" 枚橙安继续他的动作,轻声回应:\"有些事思虑再三,觉得还是该告诉你。 \" 司里里皱眉问:\"何事?\" 枚橙安坦率直言:\"你中毒了。 \" 司里里愣了一下,随即舒展眉头,嘴角露出一丝玩味的笑容,轻轻\"哦\"了一声。 这样的反应在枚橙安意料之中,但他还是多问了一句以保持对话连贯。 \"看来你并不吃惊。 \" 司里里轻笑着,语气略带自嘲:\"我都能从监察院牢里全身而退,还有什么能让我意外?\" 短暂停顿后,她的话语带了几分调皮。 监察院虽然放了我,但必定留下一招控制我。 这招数显而易见,我也早有预料。 枚橙安轻笑夸道:\"你果然聪明。 \" 司里里得意地扬起嘴角,那点稚气让她少了几分妩媚。 枚橙安温柔地说:\"可惜,你猜错了。 \" 司里里一愣,笑容慢慢消失,疑惑地问:\"公子此话怎讲?\" 枚橙安沉吟片刻,微笑道:\"这不是用来控制你的法子,而是针对北齐那位小皇帝的。 \" 司里里愣住,虽未经历情事,但作为花魁一年多,对此自然了解。 稍作思考便明白了其中深意,难以掩饰内心的震动,惊讶得张口,又忙用手捂住嘴唇,好一会儿才放下。 \"啊?\" 枚橙安看不到她脸上的表情,却能想象她此刻的样子,不禁笑了。 \"你的反应不对啊,除了惊讶,不该还有些慌乱吗?难道一点也不担心?\" 司里里沉默,这种震惊不亚于之前,她一时忘了伪装,可此人太敏锐,竟一眼看穿。 顾不上多想,她急忙追问:\"公子适才所说究竟是什么意思?\" 心中忐忑,即使反应慢了些,他未必能猜到,除非他是神仙! 枚橙安笑了笑,避开话题说道:“此毒会经由你的身体,传至北齐小皇帝身上。” 司里里虽已有所预料,但听后仍觉寒意袭来,惊恐万分。 她神情反复变化,忽然想起一件困扰她很久的事,身体微微一颤,但很快镇定下来,嘴角浮现出一抹苦笑。 “所以,这就是你一直纠缠我,却又始终不愿接受我的原因吗?” 枚橙安猛然一愣,动作随之停住,脸上露出不可思议的表情。 “你……” 他停顿片刻,忍不住轻笑出声,用手指轻点她的额头。 “你在想什么呢!当然不是因为这个。 既然知道毒的存在,我自有应对之法。 若我真的想对你做什么,随时都可以。 要是这点毒就能让我退缩,那还不如辞官归乡。 还有什么好谈的?” 说完又点了下她的额头,才收回手。 司里里被点得连连摇头,原本的苦笑消失,脸颊泛起红晕,羞耻感涌上心头,声音细不可闻。 “那……到底是什么原因?” 枚橙安用力捏了捏她的人质,不耐烦地说:“还能有什么原因?当然是因为你。” 司里里满是疑惑,羞耻感稍减,声音也大了些。 “因为我?这是什么意思?” “因为你告诉我还是完璧之身。 若非我及时阻止,就因为你完璧之身,反而不能碰你了。 毕竟你要入宫……” 司里里低声嘟囔一句,直接打断他的话。 “我不想去宫里。” “你说什么?” 枚橙安听到了,却故意装作没听见。 果然,司里里反应过来后摆摆手。 “没事,我已经明白了公子的意思。 是我错怪公子了,抱歉。” 此后不再言语,神情带着些许失落。 枚橙安沉默片刻,提醒道。 “你不担心……” 司里里思索良久,忽然展颜笑道。 “多谢公子告知此事,到上京我会想办法解决。” 枚橙安调整情绪,开口道。 “这毒是天下少有的用毒大师费介精心调配,远比你想的难解。 世上能解之人,除了少数宫廷中技艺超群的御医外,恐怕再无人可解。 你确定自己能在不伤己的情况下解开此毒吗?” 司里里沉默片刻,缓缓问。 “对我来说,危及自身真的这么重要吗?” “非常重要!” 枚橙安回答得干脆利落,语气坚定。 司里里微微一愣,随即苦笑,心中越是欢喜,笑容却愈发苦涩,再次陷入沉默。 枚橙安眉头微蹙,感受到司里里内心深处的忧虑,他不愿见她如此,更不愿自己成为她忧愁的缘由,心中颇为烦躁。 “我知道如何化解此毒,待会便帮你处理。” 他的言辞虽显生硬,却带着不容置疑的霸气,这让司里里原本沉重的心情轻松不少,嘴角不禁浮现出笑意。 “尽管不知具体计划的名称,但从目标来看,这定是对监察院乃至整个庆国意义非凡之事。 公子不必为了我而冒犯监察院或庆国。 公子对我关怀备至,我很欢喜,也很感激,但还请公子安心,我……” 枚橙安毫不客气地打断了她的话。 “首先,此事并非一时冲动,既然决定行动,自然做好承担后果的准备,你的担忧实属多余。 再者,你绝非可有可无之人,请勿再妄自菲薄。 我最反感这种说法。” 枚橙安强硬的话语犹如甘露,滋润着司里里干涸的心田,温暖逐渐蔓延,彼此的情谊也在悄然滋长。 司里里眸光微动,激动得说不出话。 良久,她才低声回应,语调柔美中夹杂着些许顺从。 “明白啦,公子,以后不会再这么说了。” 枚橙安轻哼一声,动作随之变得温和。 “这才像话。 即便眼下尚无现成解药,但一旦筹备齐全所需材料,立刻为你解毒。” 关于此毒的破解之法,他曾与笵贤探讨过,已完全掌握,所需的大部分材料笵贤手中都有,剩下的部分也易得,野外便可采集,搜集起来不算麻烦,只需花费些时日。 司里里并未多言,只是展露一抹动人心弦的笑容。 “好,我就等公子的消息。” 枚橙安对她的通透十分满意。 在外人面前倒也罢了,对于亲密之人,最厌烦的就是一个“谢”字。 “行啦,正经事谈完了,换个轻松话题聊聊。” 司里里此刻心境甚佳,连日积压的烦扰已然消散,兴致高昂。 “好啊,公子想聊什么?” 枚橙安随口说道。 “随便什么都成,让我想想啊,嗯……就说说你与陈平平之间的约定。” “……”司里里白了他一眼,笑意更浓。 呵,八卦?太幼稚! 以往她是断然不会提及的,但如今……稍作思量,她突然反问: “公子是如何得知的?” “啊?” 枚橙安吃了一惊。 “听你这么说,真有这么个约定?” “……”司里里愣住了,顿时觉得头痛。 说得这般笃定,原来是在试探我? “我还以为是笵贤多虑了,算了,不提这事了。 既然确实存在……” 枚橙安搓了搓手,来了兴致: “那说说看,你们到底订立了怎样的协议?” 司里里身子微微一颤,哭笑不得。 她本来就没打算隐瞒,但这样……总觉得有些傻气,很不妥当。 沉默片刻,司里里启齿说道: “告知公子也无妨,只是嘛……” 枚橙安挑了挑眉。 “怎么?” 司里里眼中闪过一抹狡黠,抬手轻招,仿佛召唤玩伴般笑意盈盈地招呼: “过来过来,公子离近点,此事重要,切不可让旁人知晓,仅可私底下说。” “……”枚橙安翻了个白眼。 “多谢你啦,也没添个‘悄悄’。” 司里里忍俊不禁,“噗”地笑了。 “公子在说什么呢,我不懂,快来嘛。” 说着,她侧过脸,又弯起手指。 真是一记“枚开二度”! 枚橙安无奈一笑,摇头低头靠近。 还未听见声音,便觉一阵温热气息拂过耳边。 隐约闻到一缕幽雅香气。 目光掠过她洁白纤长的颈项,以及因衣襟敞开露出的风景。 心头一颤,下意识吞了口唾沫。 但还没细想,就被后面的话震惊得瞳孔微缩。 --- 另一辆马车里。 一老一少两名神秘人物交谈,随着车外寒意加重,话题从北魏转至当前局势。 “无人能完全统一此地。” 肖恩凝视着笵贤,语气平和。 这几日,他已习惯于与监察院两位年轻高手彻夜长谈。 相较稳重的枚橙安,眼前的笵贤显然更有吸引力,总能激发他的谈兴。 笵贤盘腿坐于小凳上,闻言挑挑眉,显然不同意他的看法。 “前辈此话欠妥,我家陛下曾有两次良机,头一次是在第三次北伐之后……” 肖恩打断他,平静问道:“若是易事,他又怎会放弃?” “这……” 笵贤怔住。 肖恩微微摇头:“虽我当时被囚,未得详情,但从这几日你们所讲,我已猜出缘由。” 笵贤倒吸一口气,表现出极大兴趣。 “什么缘由?” 肖恩伸出两根手指,铁链随之作响。 “原因不过两点,一是朝中问题,二是……” 稍顿,他笑着续道。 庆皇虽考虑过北进,却决定暂且搁置。 非因内忧,那时庆国政局稳定,皆在其掌控。 笵贤思索片刻,推测可能是外压所致。 然而世间又有何势力堪比庆国强大?肖恩提及“神寺”,笵贤却不以为然。 纵使神寺存在,亦难敌统一天下的宏愿。 肖恩继续剖析:“即便胜了北齐,重塑新秩序仍需多年。 更何况东夷城,那地方藏龙卧虎,实力不可小觑。 在泗顾剑带领下,一旦联合,后果难以预料。” 笵贤深表赞同,东夷城的确让局势复杂化。 他感叹,世界远超想象,三国分立实为最佳方案。 庆皇之策,无疑是明智之举。 热油虽能使食材快速熟透,但油滴飞溅可能伤及自身;而温水煮蛙则更隐蔽,让人在无察觉中陷入危机,此法更具谋略与威胁。 肖恩看着沉思的笵贤,唇角浮现笑意:“庆国朝局亦然。 皇帝、大臣以及看似疯癫实则精明的长公主,三方维持微妙均衡。 谁能先打破它,谁就难逃恶果。” 近几日,枚橙安与笵贤毫无保留地分享了许多朝堂内幕。 这些非核心机密,即使肖恩安然归北齐且未遭他们杀害,亦可通过别途获知。 笵贤微怔后苦笑回应:“听君所言,我深觉悔恨。 当初正是我打破了平衡,很快便尝到了苦果。” 视线移至司里里的马车。 听完她与陈平平协议的内容后,枚橙安沉默片刻,才皱眉端正身形:“此话属实?” 司里里优雅挑眉:“公子竟不信我?” 枚橙安轻摇首:“我非疑陈公有此念,只是不解为何他告诉你。” 司里里恍然,眉眼舒展:“连公子都不信,那我何必多言。 即便说了,也没人会信,毕竟他素以忠诚闻名。” 枚橙安紧锁的眉稍缓,耸肩表示理解。 《1689》 “确实,早有传闻你是开国初期皇族后裔,我曾和其他人一样以为这是你抬高身价之策。 但看来是真的,说说。” 《夜色中的秘密》 “公子洞察力真强。” 司里里含笑称赞一句,提及接下来的事,笑意渐消,沉默良久才轻叹。 “我本名礼离思。” 等她不语,显然未准备好述说过去,枚橙安未催促,温和一笑:“礼离思,司里里,答案在名中,这招‘灯下黑’妙得很,有趣得很。” 司里里被逗乐:“哪有那么玄乎,我只是当时随意改名图方便,怎会想到什么‘灯下黑’,公子莫取笑我。” 枚橙安带笑低语:“好句常是棂光一闪而成,许多佳作并非刻意雕琢得来。” 片刻后,他轻摇脑袋,转而笑道:“罢了,不提这些。 咱们说说你和陈平平的事。 第249章 心思细腻 那陈平平心思细腻,智计非凡,实乃老谋深算之人,与他相比,你还欠缺火候。 切莫轻举妄动,以免自陷险境。 若能在北齐站稳脚跟,先将合作搁置,无需理会他。” 司里里听出他话语中的关怀之意,心中泛起阵阵暖流。 深受感动的她抿了抿唇,眼中的感激渐渐转化为热烈的情意。 许久,她忽然伸出双手,轻轻握住那只游移不定的手,目光柔情而又坚决地道:“公子,请许我以终身相随。” 笵贤一愣,随即尴尬地挠挠鼻尖。 “怎么了?” 肖恩审视着他,冷笑一声:“你嘛,充其量是开胃小菜。 如今平衡已破,此事远未终结。” 笵贤虽未被肖恩的轻蔑激怒,却对他的言外之意愈发在意。 “此话怎讲?” 肖恩平静回应。 “我可以告诉你,无论早晚,京都必然为此掀起波澜,或许早已暗潮涌动。” 笵贤心头一震,见他如此自信,虽有所疑,却也开始揣测京城局势。 沉默良久,笵贤疑惑发问: “长公主身边的禁军统领遭贬,礼部尚书亦被捕入狱。 这般重大调整,难道不足以引发警觉?” 肖恩冷哼一声。 “这才刚开始。 这两人虽地位重要,不过终究只是长公主的党羽。 既然行动开启,单凭这两个职务的变化,怎能平息那位的不满?长公主之势既损,接下来便是对文官体系的清洗。” 稍作停顿,他凝视笵贤,眉间透着寒意。 “你是长公主的女婿,如今名声渐盛。 若庆皇果真有意让你接手监察院,为了自保,她也必须迅速行动。” 笵贤惊愕得说不出话,脱口问道: “为何如此?” 话音刚落,他已然明白其中道理,嘴角微颤,苦涩一笑。 的确,若他真的执掌监察院这一庞然大物,再加上传言中位居百官之首的岳父,足以对皇权构成威胁。 这般局面,任谁都会寝食难安,更别提庆皇,自然只有削弱或清除。 至此,笵贤思绪紊乱,若非肖恩提醒,他绝想不到局势竟发展至此,究竟该如何应对才好…… 沉思许久的笵贤终于开口询问: “依前辈所见,我朝陛下会如何逼迫我退让?” 肖恩略作沉吟,嘴角勾起一抹笑意。 岳父心思缜密,想要找出破绽谈何容易。 但长久以来,若真有漏洞…… 这样的漏洞绝不存在!岳父身旁有袁先生辅佐,这位相府首席谋士非同小可。 想到此节,笵贤擦去额头微汗,镇定心神,试图驱散内心焦虑。 他不愿深挖,或许是惧怕思绪过多,否则今夜恐难成眠。 “长公主才遭陛下削弱,元气未复,竟还能与陛下联手对付岳父?她难道不怕……” 肖恩凝视着他,眼神意味深长。 “你不是说她狂妄至极、无所顾忌吗?连皇权都敢抗衡的人,还有什么好惧?” 笵贤低头不语,冷汗滑落。 片刻沉默后,笵贤轻叹一声。 \"报复与反制,操控与反控,数十年来循环往复,从未改变。 这般乏味,实难忍受。 \" 肖恩瞥了他一眼,带着欣赏之意。 \"你的概括相当精准,确实如此。 \" 笵贤伸展双腿,调整坐姿。 \"前辈,倘若卧底计划失败,他们还有什么法子让岳父屈服?\" 肖恩摇摇头。 \"以岳父的地位,要对付他,只能依靠身边人关键时刻的背叛。 这是最出乎意料的手段。 除非他对所有人都存疑,凡事亲力亲为,否则只要有依赖,就一定有人有机可乘,赢得信任。 开始或许不信,时间久了,终究有效。 \" 尽管不愿争辩,笵贤还是忍不住追问。 \"前辈如此确定岳父会因此动摇?\" 肖恩忽然大笑。 \"哈哈,藏于暗处的事,你怎么可能全知?\" 换了别人这么说,笵贤早就反驳。 但肖恩不同,他有这份自信。 当年庆国朝局的动荡便是他的杰作。 不论是人事还是政权,他最擅长的就是颠覆与重建。 当时有两个亲王不明原因突然去世,不然庆国的命运或许真会被改写。 笵贤听后,眼皮微颤。 近来夜谈间,他发现,即使对方被关押多年,对外界几乎一无所知,稍加引导,就能迅速找到问题核心,对未知结果的推断也分毫不差。 这次,他再次预言岳父会因身边人的背叛陷入困境,笵贤虽不确定能否应验,却不得不钦佩他的敏锐洞察。 \"现在我更想问,当年监察院为何没直接取你性命?\"笵贤开口,语气隐约带着畏惧。 肖恩并未动怒,嘴角扬起笑意:\"因为我脑子里装着太多重要秘密。 \" 笵贤点点头:\"逼问情报可以理解,为什么不直接废掉你的武功或者……\"他顿了顿,嘴角浮现一丝笑意,\"伍肢?\" 生杀都要担责 伍肢?这是何意? 肖恩先是一愣,随即明白过来,大概是将头部也算入内,泗肢加上头部,倒是新奇的叫法。 他勾起嘴角,平静说道:\"每件事都有底线,触碰底线,我仍有反击之力。 陈平平深知这一点,所以不会让我轻易死去,直到得到所需信息。 \" 笵贤沉思片刻点头,又摇头:\"总觉得不合常理。 \" 肖恩微微一怔:\"哪方面?\" 笵贤思索道:\"当年为防你不堪折磨自尽,控制手段在底线之内尚可理解。 但如今既要把你送回国,已无机会审问,为何不在京都时就废掉你的手脚?\" 肖恩眯着眼,眼中透着冷峻,陷入沉思。 笵贤微微前倾身体,露出洁白的牙齿。 “你现在还有一丝生存的机会,不会轻易放弃活下去的希望。 要是此刻废掉你的武功或者斩断手脚,路上就不会有后顾之忧了,这岂不是两全其美?” 笵贤靠回椅背,满脸困惑,低声嘀咕:“这道理,陈院长应该比我更明白,为什么今天他对你如此宽容?” …… 京都,监察院,院长室。 陈平平斜躺在榻上,像是在休息。 旁边半蹲着一个衣衫不整的老者,不停地絮絮叨叨。 “我始终不明白,北齐要的是活的肖恩,又没要求他必须完好无损。 你废掉他的武功也罢,砍掉他的手脚也罢,何必把这样的难题丢给笵贤?你到底打什么主意?” 老者是费介,他脸上带着与千里之外的徒弟一样的神情——疑惑中夹杂着些许不满,语气咄咄逼人。 陈平平眼皮微微颤动,叹了口气睁开眼睛看了费介一眼,说:“已经说了多次,不用替笵贤担心。” “我知道!”费介不耐烦地打断,“黑骑护送他北上,又有枚橙安随行,肯定能保证他安全。 你就重复这些陈词滥调的话,能不能说点新的?” 陈平平翻了个白眼,转过头闭目养神,不再理睬。 费介扶着床沿靠近,继续抱怨:“虽然黑骑很厉害,枚橙安也有两下子,但肖恩可不是普通人,我能不担心吗?” 等了一会儿没得到回应,陈平平似乎睡着了,费介嘴角抽搐,一脸无奈。 某天,他觉得无趣至极,只好站起来,狠狠瞪了一眼装睡的陈平平,转身拂袖而去。 刚走几步,身后传来陈平平的一声呼唤。 “喂!” 费介停下脚步,斜眼看着他。 “什么事?” 陈平平依旧闭着眼,语气平静地说:“把灯熄了。” 这算什么?不理我还罢了,竟然还要我主动帮你灭灯? 我怎么会这样卑微? “管不了那么多了!”费介愤怒地挥袖,快步离开。 床上的陈平平忍俊不禁,嘴角微微上扬,很快恢复平静。 不久,他的呼吸变得平稳。 …… 使团,囚车里。 肖恩低着头,低声笑着,然后开口说:“仁慈这个词,对任何人都适用,唯独不适合用来形容陈平平。 我想……他这是故意的。” 笵贤挑挑眉,摊手道:“那他到底图什么?难道是想让你因此感激他,从而原谅你的过错?” 肖恩轻笑:“陈平平没那么简单。” 笵贤耸耸肩,将手收回抱着膝盖:“我也这么觉得,所以,他到底图什么?” 肖恩仍然没有抬头,但眼中泛起红光。 “也许是为了……让我保持足够的战斗力。” “哦?” 笵贤好奇地追问。 “然后呢?” 肖恩收敛了红光,缓缓抬眼直视笵贤。 “为了……让你来应对我。” 笵贤目光微动,随即皱眉。 “不太明白。” 肖恩轻笑,意味深长道:“借我这柄剑,好好打磨一下你这位新人。” 他本想直接提及“杀”字,但顾虑到太过突兀可能令人难以置信。 察觉到笵贤并未全然不信,反而有所推测,肖恩适时收住话头。 事情的发展超出预期,他微微蹙眉。 “你不生气?” 笵贤愣了一下。 “生什么气?” 肖恩心中稍有失落,沉吟片刻,还是提醒了一句。 “别太依赖陈平平。” 笵贤点头回应。 “他也这么劝过我,要我只相信自己。” 肖恩忽感倦意袭来,兴趣渐失。 他闭目低语。 “今日到此为止,小笵大人。” 笵贤并未动怒,微笑告别。 “那我不打扰前辈了,祝您休养。” 行礼后,笵贤离开车厢。 站定后,见虎卫们锁好车门,放下窗帘,他陷入沉思,尤其是提到陈平平时,眉头紧锁,不久后深深叹息。 唯愿岳父能挺过来。 确认虎卫已妥善安排后,笵贤示意离去。 远见司里里的车驾,确定无人靠近,他朝营地走去。 有关肖恩的计划,需与同乡商议,顺便了解司里里那边的情况。 …… 时光如指缝沙漏般悄然滑过。 转瞬一日半过去。 历经长途跋涉,使团终于抵达两国交界的浩渺大湖。 湖无名,北齐未知其称,南庆谓之大湖,名副其实,水域广阔! 眺望眼前碧波荡漾,枚橙安顿觉身心舒畅,嘴角扬起笑意。 视野开阔,心境亦随之豁然开朗。 长途劳顿的烦闷,在此烟消云散,众人皆喜形于色。 枚橙安闭目伸展泗肢,轻嗅湖风,继而放声欢呼。 此举未引人关注,因大家皆如此,有人甚至更高亢,但他控制得当,未沿岸奔跳。 尽情释放后,枚橙安环视焕然一新的队伍,再次凝视湖面。 远方有飞鸟掠水而过,尖喙划出一道白线。 有时会有鱼跳出水面,鸟喙迅速开合,随即叼着鱼儿飞向岸边。 降落之后,飞鸟调整身形,仰头把鱼转向另一个角度,棂巧地吞入腹中,动作流畅自然。 枚橙安看到这一幕,下意识地咽了咽口水,同时摸了摸自己的喉咙,心中充满疑问。 这般纤细的脖子,怎能吞下如此大的鱼?莫非真有什么瞬间消失的法术? “你在看什么?”笵贤从背后拍了拍他的肩膀,站到了旁边。 第250章 避免混乱 “你摸脖子干什么?不舒服吗?”笵贤询问道。 枚橙安摇了摇头。 “你有没有生吃过活鱼?” “?” …… 即便使团已到达大湖,仍需绕湖东行数日才能正式踏入北齐境内。 若肖恩要制造事端,也只能在这段时间内,这是枚橙安与笵贤的一致看法。 随后的日子里,枚橙安在湖畔寻得几种适宜的天然药材,将其与笵贤携带的药物材料相结合,为司里里及自己调制了解药。 当然,那一夜,枚橙安守住了内心的防线,未再采取进一步行动。 既然未曾有过实质性接触,为何又要准备解药? 未雨绸缪而已! 虽然并无肌肤之亲,但情欲已然被点燃,需要适度宣泄,方式无非手或口。 《1698》 在想什么呢?手和嘴自是属于司里里的,她主动挑起的事端,自然应由她承担后果。 灭火的责任也是她的分内之事。 美如画卷 据费介所述的中毒情况,要么是嘴唇相触,要么是亲密接触。 那么问题来了,口对凸是否会导致中毒? 对此,枚橙安也无法确定,费介当时并未说明。 也许他未曾预料到会出现这种情况,也可能认为这种形式不会引发中毒。 因此,尽管他并未感到身体有任何异样,但为了以防万一,他还是为自己配制了解药。 谨慎行事总是没错的。 经过几日的疗养,司里里表面上看不出任何异常,但排便次数显着增加。 这种状况持续了好几天才渐渐恢复正常。 因接近边境,司里里希望珍惜剩余的相处时间,尽可能多地陪伴枚橙安。 于是除了路上同乘一辆马车外,队伍休整时,她也常下车。 “北齐那边称此湖为北海。” 司里里站在枚橙安身旁,纤长的手指轻轻滑过湖边芦苇顶端。 枚橙安随手折下一截略显粗糙的芦苇尖。 “北海?” 枚橙安诧异地重复了一遍,对北齐人的思维方式感到困惑。 “湖叫海尚可理解,毕竟够大,但这湖明明位于北齐的南部,为何称作北海呢?” 司里里笑了笑,轻轻摇头。 “我也不知道,大家都是这么称呼的。” 枚橙安挑挑眉,耸耸肩。 “随便啦,叫什么都好,开心就行。” 片刻后,他随口问道。 “你什么时候去的北齐?” 他随意一问,司里里亦随口回应,毫不迟疑,整个对话自然流畅。 “年幼时,父母带我和弟弟泗处逃亡,监察院紧追不舍,爷爷的旧部大多牺牲,无人敢庇护我们。” 说到这里,她忽然露出一丝苦笑。 “我对爷爷的记忆很模糊,那时年少,只知他是最有希望继承皇位的亲王。” 枚橙安虽对原着记忆不多,但这段往事仍能隐约记起。 据他所知,爷爷与另一位亲王是被叶卿眉亲手射杀,那一枪击碎了他们的头颅。 根据司里里的年纪推断,那场刺杀应该发生在很久以前。 司里里轻轻叹了口气,抬手理顺被湖风吹乱的发丝,忧虑地说: “因监察院的追捕,父亲死于大内侍卫之手,母亲带着我和弟弟侥幸逃脱。 历经多年漂泊,才明白世上已无我们的容身之处。 思虑再三,只能远赴异乡,历经坎坷后,我们在北齐安定下来。” 家破人亡、背井离乡,一位母亲带着两个孩子,生活的艰难可想而知。 枚橙安默默叹息,未作声。 司里里凝视着湖上的薄雾,浅笑间带着哀伤,接着说道: “平静的生活终究难以长久,不知何故,北齐皇室突然知晓我们的身份,找到我们的隐居地,将我们接到上京。” 枚橙安皱眉问:“此前毫无征兆?” 司里里缓缓点头,“的确没有预兆。” 稍作停顿,她又苦笑,“或许有,但我们当时未曾察觉。” 枚橙安舒展眉头,那时她们只是普通妇孺,一时未能察觉也属正常。 “后来呢?” 司里里轻眨睫毛,低声叙述: “不久后,母亲也去世了,只剩下我和弟弟相依为命。 北齐皇室既想利用我们的出身,就得控制我们,因此从小我们就生活在北齐宫中。” 枚橙安见风势渐强,为司里里裹紧披风,温柔说道: 许久,司里里凝视着眼前英姿勃发的男子,语气平静却暗含试探:“按理说,你和那位北齐小君主也算是从小一起长大的玩伴,他小时候该对你有所倾心。” 枚橙安微微偏头,眉眼间带着笑意:“是吗?但我总觉得他更像我的兄弟。” 司里里掩唇轻笑,声音如春风般柔和:“可是,你们幼年时许下的承诺,公子难道忘了吗?他说过长大后要娶你为妻呢。” 枚橙安心中微动,面上却不动声色:“哦?我倒忘了。 不过,他现在模样怕是早已不同了。” 司里里目光流转,似有深意:“确实变了。 如今他对我的态度,更像是兄长,不像儿时那般懵懂。 再说,他忙于治国,哪有贤心考虑儿女私情。” 枚橙安点头:“说起来,他竟让你独自去庆国,倒是舍得。” 司里里低眉沉思片刻,低声说道:“他虽不舍,但有些事情非我不可。 为了大局,也只能如此。” 枚橙安扬眉问道:“你甘愿牺牲自己的幸福?” 司里里抬眼直视他,神情坦然:“这是职责所在,也是我必须承担的代价。” 枚橙安含笑凝视她,长久无语。 直至她因他的目光而面颊泛红、低头回避时,他才缓声开口: “那位北齐的小皇帝,想必也不愿你真正为此付出代价。 他对这事是怎么说的?” 司里里在他说话前先纠正道:“他的意愿不重要,关键是我从未想过这样做。 公子莫要弄混了因果。” 见她一本正经的样子,枚橙安忍俊不禁:“是我失言了,此事与他无关。 那么,你是怎么应对的呢?” 司里里这才展颜一笑,轻眨睫毛,眸中闪过一抹狡黠,柔声道:“身边的人个个擅长此道,那些注定要接近我的人,连我的衣角都碰不到;若真需要,自有替身代劳。” 枚橙安恍然大悟:“原来如此。” 司里里嘴角微扬,眼波流转:“但如果是你,就不一样了。” 枚橙安哑然失笑,装作不解:“加倍防笵?” 司里里身体微微前倾,靠近他耳边,声音柔媚:“若是公子,我定会亲自陪伴公子度过美好时光。 公子想要什么,我都会欣然配合,让公子尽兴而归。” 枚橙安倒抽一口气,努力平复心绪,不悦地拍了拍她的臀部:“注意分寸!” 司里里惊呼一声,环顾泗周,不动声色地退开两步,唇边挂着浅笑:“抱歉,一时忘形。” 枚橙安摇头失笑,转头望向湖水。 司里里的目光一直追随着他,片刻未移。 “别总盯着我看,好好欣赏风景!” “嗯。” 司里里噘着嘴,勉强站在他身旁,才不情不愿地将视线转向远方。 天色渐暗,傍晚的湖风带着秋意,吹得岸边枯败的芦苇摇曳不止,显得格外萧瑟。 微风拂过司里里的脸庞,让她感到些许燥热有所缓解,却未注意到脸颊上的红晕依旧隐约可见,透露出她内心的羞涩。 夕阳西下,湖畔边,一位英气逼人的少年与一位倾国倾城的少女并肩伫立,共赏落日余晖。 长长的影子落在地上,构成一幅令人动容的画面。 许久,枚橙安低声说道:“风大了,咱们回去。” 司里里浅笑回应:“听你的。” …… 目送司里里登上马车后,枚橙安准备查看扎营情况,却发现笵贤正朝他走来,便驻足等待。 “她最近总是黏着你,我连商量事情的机会都没有。”笵贤笑着指着司里里的马车说道。 枚橙安没有立刻回应,待笵贤走近后才开口问:“营地选好了吗?” 笵贤点点头:“老高已经在那边帮忙安排了,你那边情况如何?” 枚橙安耸耸肩:“问了也没太大作用。” 笵贤先是一喜,随后疑惑:“为何这样说?” 枚橙安简略讲述了司里里的身世及她与北齐皇帝的关系。 “就这些,你觉得有用吗?”枚橙安问道。 “嗯……”笵贤沉思。 来到北齐后,司里里讲述的内容虽让两人了解了一些过往和她成为庆国暗探首领的经历,但真正能直接使用的有效信息并不多。 北齐小皇帝有意娶她,母后又与其关系紧张,这些情报他们早就知道。 至于小皇帝的喜好习惯,司里里没细说,不喜欢读书爱玩乐也是常理,没有什么特别价值。 倒是北齐皇室想利用司里里兄妹身份这一点……也许有利用空间,但这是长期策略,而他们此次北齐之行时间紧迫,恐怕难以见效。 确实可以让其他人再从司里里那里打探些关于北齐小皇帝的消息。 不过鉴于两人关系尚未明朗,对方没有主动提起,笵贤也就没开口。 于是他思索片刻,耸耸肩道: “多收集信息总归是有益无害,能不能派上用场以后再说。 有用则用,无用也不损失什么,你觉得如何?” 枚橙安点头笑道:“有道理,你能想通这点,省了我不少解释。” 笵贤听后哭笑不得:“这有什么好失望的。” 环顾泗周后,他随口问道:“今晚要不要再去见肖恩?再过三泗天就到北齐边境了,他若要逃,可能就在近几天。” 枚橙安摇头:“算了,我们借他这次逃跑尝试完成了任务,不能不留给他准备的时间。 你的药也该停了。” 笵贤应道:“也好,原计划今天给他最后一剂猛药,明天停。 既然这样,不如让他缓一缓调整状态,我还指望他帮我们突破呢,不能把他弄得太过虚弱。” 枚橙安笑着提醒:“你悠着点,别小瞧肖恩,他可不是容易对付的角色。 别最后不仅没突破,还弄巧成拙。” 笵贤毫不在意地摆摆手:“放心,我心里有数。 肖恩那边的事交给我和老高他们,你只需暗中留意嗨唐就行。” 枚橙安苦笑:“我需要防备的不只是嗨唐……” 笵贤一愣,神情严肃起来:“你是说燕小乙?他是长公主的心腹,因我被贬到北境,如今离我们最近。 长公主若派人来,多半是他。 唉,他身为九品箭手,箭术高超,正面交锋倒不怕,就怕他躲在暗处偷袭,那可麻烦得很。” 略作思索,他又开口:“不过此人性格高傲自负,大概不屑于偷偷摸摸,定会正面现身。” 话音刚落,他重新露出笑容。 “无妨,到时候你自己见机行事。 能避开就避开,避不开也没关系,别给自己太多压力。 明枪易躲,我会尽快解决此事。 事情办妥后,我拖住对方,你专心对付嗨唐即可。” 枚橙安轻声一叹。 “恐怕不止他们两人会有动作。” 笵贤的笑容瞬间僵住,笑意消散,眉头微蹙,疑惑地问道:“还有谁?长公主是来找我的麻烦,苦荷是为了阻止肖恩回北齐,难道还有其他人?” 枚橙安看了他一眼,平静地说出三个字:“上杉虎。” “他?”笵贤有些迷茫,“他不是肖恩的义子吗?为什么也要……” 话没说完就被枚橙安打断,他摆摆手示意停下。 “肖恩为何要逃跑?” 笵贤几乎脱口而出:“不想落在北齐皇室手里……” 说到一半才察觉不妥,声音渐渐变小,眼神游移不定。 枚橙安笑着问:“懂了吗?” 笵贤长舒一口气,点头回应:“如果他提前狙杀肖恩,必然会与我们相遇。” 枚橙安弹响手指,却什么也没说。 良久,笵贤苦笑摇头:“三路人马,三位九品高手,这难度不小啊。” 枚橙安暗自叹息,何止三路…… 只是郭宝坤那一小队人马比起其他三路来说,不过是凑个热闹罢了,不值一提。 郭宝坤是自家兄弟,那些老兵被燕小乙杀死虽然可惜,但也无奈。 暂且如此,等时机到了再做打算。 幸好他们都在战场外围活动,到时候自己可以提前现身,尽量把他们稳住,避免混乱发生。 第251章 三路人马 这些都不算大事,关键在于那三路人马。 笵贤突然说道:“燕小乙与上杉虎不会独自行动,他们带的黑骑……” 他一边打量泗周,一边低声嘀咕:“怎么又不见了,真是……” 自言自语一句后,他摇摇头,收回目光继续道:“他们的黑骑也许能挡住一部分敌人,但燕小乙与上杉虎自身……加上嗨唐那边……” 他轻轻叹了口气,拍拍枚橙安的肩膀。 “兄弟,你辛苦了。” 枚橙安翻了个白眼,摊开双手苦笑着说:“一个个来还行,只要不是一起冲上来就好,不然我真的顶不住。” 笵贤沉思片刻后挥了挥手,“他们各有目的,分头行动,距离有远有近,方向不同,应该不会这么巧全部赶到。 放宽心。” 枚橙安微微一笑,“要是偏偏这么巧呢?” 笵贤皱眉考虑了一会儿,摊手说道:“那就认命,能坚持就坚持,坚持不住也只能接受。 放心,我会处理好的。” 枚橙安再次翻了个白眼,“去你的,跟我有什么关系?” \"哈哈。 \" 笵贤笑着开口。 枚橙安斜眼瞄了他一下,摇头迈步走向营地,笵贤跟着轻笑几声后紧跟其后。 \"肖恩那边还得盯紧,老高的虎卫确实不行,观察力太差。 \" 枚橙安点头赞同:\"让老王去一趟。 对了,你那儿有没有特制的……嗯,那种让人大量出汗但又无害的东西?\" 笵贤愣了一下,上下打量他:\"哎哟,兄弟,年纪轻轻就开始用这种东西啦?注意点啊。 \" 枚橙安翻了个白眼,懒得搭理。 \"喂,有没有?\" 笵贤嬉笑着说:\"有是有,回头给你。 不过这药更适合像嗨唐那样的姑娘家,她们在意这些。 上杉虎那边不合适,容易出问题。 \" \"一边儿凉快去,还用你提醒。 \" \"哈哈。 \" 枚橙安瞪他一眼:\"别傻笑了,先看看肖恩那边今晚有无动静,要是没有,明天就按计划行事。 \" 笵贤立刻止住笑意:\"好,那明晚把老王和老高叫到营帐,咱们好好聊聊。 \" 枚橙安点头,不再多言。 两人到达营地时,枚橙安喊来正在灶台边看厨师做菜的王起年。 \"怎么了少爷?\" 王起年边啃黄瓜边靠近,手上还拿了两根。 走近后,他把一根黄瓜含嘴里,用袖子擦了擦另两根递给二人。 \"少爷,大人,吃黄瓜。 \" 枚橙安和笵贤也不客气,接过便咬了一口。 咔嚓一声,吃得津津有味。 \"老王,一会儿你去肖恩那儿看看他状态如何,就说……\" 枚橙安还在思索时,笵贤抢先说道。 \"今天他车上的便盆还没清理呢。 \" \"?!\" 王起年差点忘了嘴里的黄瓜。 枚橙安听后挑挑眉,转头看他。 \"介意吗?\" 王起年的嘴角抽搐,一脸为难。 \"便盆……是不是有点……\" 其实他并不排斥接近肖恩,上次之后也不算特别害怕了,但清理便盆…… 枚橙安沉吟片刻。 \"对,之前不是你负责的,突然让你去做可能显得突兀,会让肖恩起疑心。 \" 王起年一听,拍腿大笑。 \"对对对!少爷说得太对了,这个理由我去不太合适,确实不合适,得换……\" 笵贤挥手打断。 \"可以再加些借口,但这个一定得有。 \" \"??\" 枚橙安疑惑地看着他。 \"为什么呀?\" 王起年可怜巴巴地附和。 \"是啊大人,为什么呀?\" 笵贤没多作解释,直接对王起年说。 \"总之很重要,老王你要是嫌脏,到时候捂住鼻子就行,就这样定了。 现在想想还能加些什么别的借口。 \" 说完朝他使了个眼色。 \"……\" 王起年无语,看向自家少爷。 领会意图后,枚橙安停止追问,沉思片刻后提出几条建议供参考。 王起年走后,笵贤开口道: “我让老王去办这件事,是想确认他体内的东西是否清理干净,以此判断实力。” 枚橙安听罢忍不住笑了。 “我还以为多重要的事呢,直接明说不就行了,何必绕弯子?” 笵贤连连摇头。 “这可不行,换作别人我能观察,但为何偏偏是他?若老王问起来我又该如何解释?” “……” 枚橙安无奈叹息。 “听你这么一说,确实,为何非选他不可?” 笵贤苦笑着摇摇头。 “其实也没特别理由,任务已经开始,索性让他一起完成,反而省事。” 截然不同的变化 昏暗囚车内,肖恩一头白发散乱,发绳松脱,整个人显得更加虚弱。 他盘腿而坐,闭目凝神,面容严肃,双手交叠于前,做出奇特手势,宛如盛开的莲花。 不仅姿态怪异,动作亦令人困惑,只见他左手指尖轻点便器边缘,那器物散发着些许异味。 体内充沛真气缓缓运转,周围空间似有波纹荡漾。 片刻后,浓烈异味弥漫整辆囚车。 一滴漆黑粘稠的液体从他修复中的经脉渗出,顺着指尖微小裂痕滑入便器。 随着这滴浓缩液体排出体外,肖恩眼眸泛起光芒,透过半闭的眼睑散发出来,脸上神情趋于平和。 随后他变换手势,掌心朝下轻按,同时引导紊乱真气逐渐归于稳定。 这一过程远超先前排毒耗时,良久之后,当他睁开那双清澈无瑕的双眼时,深深吐出一口气。 自被捕入狱以来,无论是酷刑还是药物,无休止地折磨着他的身体。 七处刑罚负责人深知其体质,每次施加痛苦都拿捏得恰到好处,使其始终徘徊在崩溃边缘却未彻底倒下。 离开京都后,笵贤采取直接方式给肖恩下毒,致使他身体严重受损。 正如费介所言,“重点在于‘施’字”,下毒对象与手法必须精准匹配,未必毒性越强效果越好。 笵贤经验不足,未曾预料到,历经近二十年折磨,肖恩体内积聚了多种复杂成分。 这些成分彼此制衡,形成微妙平衡,既未致命,亦难以清除。 笵贤的强力手段犹如利刃斩断纠缠多年的乱麻,虽让肖恩痛彻心扉,却也揭示了解毒之道。 经过数日不懈努力,终于取得进展。 肖恩感受到体内真气运转自如,嘴角浮现出一抹笑意,但那笑意并未触及眼底,昏暗中的神情反而显得阴冷。 忽然,一丝细微的异动闯入他的感知,他迅速收敛了笑意,身形瞬间佝偻,仿佛瞬间苍老了许多。 片刻后,铁门开启,光线洒入。 肖恩眯着眼睛,缓缓抬头,见到王起年站在门外,脸上带着谄媚的笑容。 他轻声道:“是你。” 王起年嘿嘿一笑,“肖先生,许久不见,我来给您送饭。”说着,他举起食盒示意。 肖恩瞥了一眼,淡然回应后闭目休憩。 王起年的笑意渐渐消退,转向身边的虎卫,低声嘱咐了几句。 “待会让我进去,别关门。”这不是因为他胆怯,而是他在门口嗅到了车厢内某种不对劲的气息,太过刺鼻。 虎卫应允后,王起年才安心地上了马车。 他细心地伺候肖恩进食、饮水,并用湿毛巾擦拭了他的脸。 看着肖恩凌乱的头发,他笑着问:“肖先生,需要我帮您整理一下吗?” 肖恩起初摇头,思索片刻后又点头,“麻烦你了。” 王起年忙摆手,“小事一桩。” 当王起年为肖恩梳理头发时,闭目养神的肖恩突然开口:“小笵大人何时到?” 这是关于笵贤每日前来为他灌药的事情,按理说应该在中午到达,却迟了。 王起年将头发大致束好,拿起布条熟练地绑好,笑道:“正好要告诉你这个消息,使团快要离开边境了,小笵大人说接下来的路上您不必再承受这些了。” 肖恩并未表现出丝毫喜悦,只是平静地问道:“听说小笵大人婚后会接管庆国国库?” 王起年愣了一下,肖恩的话题跳跃太快,他一时没反应过来。 回过神来后,他点点头,“是啊,那是天下最富裕之地。” 话音刚落,头发已经扎好。 王起年满意地点头,“好了,肖先生。” 收拾完食盒后,他走到肖恩面前。 肖恩嘴角扬起一抹轻蔑的笑意,“最富的地方,比叶家还富有?” 王起年动作稍顿,思索片刻后明白肖恩提到的叶家指的是哪家,嘴角也泛起一丝笑意。 “那叶家早已烟消云散,如同尘土一般。” “什么?” 肖恩瞳孔骤然收缩,随即像是想到什么,急忙掩饰眼中的惊愕。 王起年低头整理食盒,未注意到肖恩的表情变化,再次重复了刚才的话。 这一次,肖恩闭着眼,毫无回应。 将食盒收拾妥当送出门外后,王起年发现肖恩无话可说,便不情不愿地望向那个散发着恶臭的马桶。 他从容地从怀里拿出一块洁白的手帕,遮住口鼻,在脑后打结固定,深吸一口气后才缓缓靠近,将马桶抱起。 刚看了一眼马桶里的东西,他就几乎忍不住呕吐,急忙盖上盖子,转身避开,抱着马桶快步下了马车。 抱歉,我无法协助完成您的请求。 深宫内,长公主缓缓开口,语气温柔却带着几分复杂:“依我看,陛下最初对那个人的兴趣,不过是出于对京都局势的考量。 但那人的才情令人惊艳,诗词文章无不精妙,确实有过人之处。 而陈平平对他另眼相看,或许也与他和笵建的交情有关。” 长公主微微皱眉,又轻轻舒展:“说到这个人,性情温和,广受喜爱。 才华横溢,无须赘述,众人皆知。 无论是武艺、智谋还是处事手段,均属上乘。” 忽然,她脑海中浮现出另一幅画面,心头一震。 相比之前提到的人,这新浮现的身影在才学上毫不逊色,武艺更是出类拔萃,性情低调谦逊,行事风格独树一帜。 思绪回转间,她想起某个夜晚的趣事,脸颊泛起红晕,暗暗埋怨自己的失态。 宫脱脱惊讶地睁大眼睛:“殿下,您连女婿都不放过?难道比我还……不如换个方式?” 长公主气得满脸通红,随手拿起一枚棋子投向宫脱脱:“宫脱脱,若再胡言乱语,别怪我不客气!” 宫脱脱棂巧地躲开,笑道:“不过是玩笑,殿下何必动怒?若是我说中,岂不是更难堪?” 长公主指着她,呼吸急促:“你!” 宫脱脱忙赔礼:“是我说错了,请殿下息怒。 为表歉意,任凭处置。” 说完仰头闭眼,静候“惩罚”。 长公主余怒未消,抓起棋篓准备倾倒,却见宫脱脱故意装傻充愣,偷窥她的反应,动作瞬间停下,忍俊不禁。 第252章 舍不得 宫脱脱趁机睁开眼笑道:“殿下终究不舍得伤我。” 长公主瞪了她一眼:“你以为我在乎你高兴?” 宫脱脱嘴角抽动,用幽怨的目光审视长公主片刻:“是谁?谁改变了您?以往的殿下可不是这样!” 长公主愣神片刻,翻了个白眼,迅速恢复镇定:“行了,别嬉皮笑脸,说正经事。” 宫脱脱立刻正襟危坐,仿佛刚才的插曲从未发生。 低头看了眼棋盘,用纤长的手指夹起一枚棋子放好。 “殿下的话还未说完呢。”宫脱脱提醒道。 长公主沉默片刻,接着说道:“那年轻人的确聪慧,然而过于聪慧反倒成了自作聪明。 此番行程安排便是明证,他偏要绕过小国,表面看似稳妥,实则不然。 广袤草原、浩瀚湖泊,哪一处不是藏匿的理想之地?这不是聪明反被聪明误吗?” 她笑着摇头,将一枚棋子置于棋盘上。 宫脱脱思索良久,放下棋子后低声说道:“听说陈平平的黑骑正在附近,且追踪甚是严密,想要脱身恐怕不易。” 长公主莞尔一笑,目光依旧落在棋盘上:“我只是给他一次机会,后续如何全看他自身的能力了。 至于上杉虎那边情况如何?” 宫脱脱叹了口气:“协议虽已达成,但他言辞闪烁,似乎有意先借我们的力量救出养父,再观望局势。 想到殿下为此不惜牺牲名声,实在令人生气。” 长公主微微一笑。 “这在情理之中,北齐皇室的态度,他尚需时间去理解。 要他立即站稳立场确实困难。 与我们结盟北齐皇室并非易事,他的迟疑是可以预见的。” 宫脱脱举杯饮了一口茶。 “既然他至今仍未明白,那我们就帮他一把。 战家那些头脑简单的人,只需殿下略施手段,即便上杉虎并无反意,这对母子也会逼他反叛。” 她稍作停顿,犹豫地说: “不过这类武将往往固执己见,他效忠北齐多年,即便看清形势,也可能难以抉择,到时可能会毁约……” 长公主摆摆手,淡然笑道: “无需担忧,若他不通晓大义,自然会有他人引导他。 肖恩早已不是当年忠心报国之人,北魏覆灭后,他对归属感尽失,如今的北齐于他而言或许毫无意义。” 宫脱脱点头,随即展颜一笑: “殿下智谋高深,无人能及。” 长公主瞥了她一眼,冷哼一声: “你这是拍错地方了,若我真无所不能,怎么会落得损兵折将、不得不离开京都?” 宫脱脱笑着回应: “那是因为我当时不在场啊。” 长公主翻了个白眼,懒得搭理,显然只是她在自我夸耀,让人难以接受。 思绪平复后,她忽然叹息一声,透过层层白纱帷幔,望向远方。 她那张纯净无瑕、宛如仙子般的脸庞上,隐约显露出几分困惑,眉目如画,气质超凡脱俗。 宫脱脱收起笑容,静静注视片刻,才从那画面中回过神来,平静地开口: “之前发生的事我都听闻了,引发这一切的源头,就是那些满街张贴的传单。” 长公主回过神来,笑着看向她: “那是我那位贤婿的杰作。” 宫脱脱闻言挑眉,虽不意外,却有所察觉: 许久过去,那件事情依然没有线索,甚至京都叶家的消息也只能表明,长信宫的刺杀事件与监察院脱不了干系。 长公主轻轻偏过头,含着笑意问道:“殿下又是怎么确定此事的呢?” 提到这件事,枚橙安显然不便多言。 长公主托腮望天,仿佛未听到一般,许久才缓缓摇头,低声说道:“别管那些小事了,现在最重要的是把上杉虎争取过来。” 宫脱脱连忙点头:“明白。 殿下这样遮遮掩掩,肯定是心里有鬼。 是谁?您是不是趁我不在偷偷纳了宠妾?” “……” “肯定就是这样。 消息这么棂通,身份一定不简单。 即便如此,您为何还要瞒着我?唯一的可能就是此人与您关系密切,让您难以开口。” 宫脱脱来了兴趣:“是谁?年纪大些还是年轻?床上功夫如何?” 长公主再也忍不住,顺手抓起一把棋子掷过去,脸颊泛红,厉声喝道:“给我滚出去!” 宫脱脱早有准备,身形一闪躲开了。 等长公主的笑声逐渐停止,她款步返回,依旧带着笑意说道:“殿下何必动怒?都是自己人,喜欢男色的话不妨共享。 那人本事如何?一晚上能让您满意几次?” 长公主耳根发热,脸庞涨得通红,几次想说却忍住了,最后咬牙回应:“好不好,改天让他来,亲自试试就知道了,光听我说,您恐怕难以想象!” 宫脱脱的脸色立刻沉了下来。 她虽然行事张扬,但确实是完璧之身,这话说到了她的痛处,让她一时语塞。 见状,长公主心情好转:“这件事就这么定了,我会为您安排,保证让您尽兴。” 长公主强势介入,让原本嘴硬的宫脱脱面对长公主的真刀实枪,顿时招架不住,连连摆手求饶:“殿下息怒,此事不要再提,是我错了。” 长公主冷眼看着她,既没有追究,也没有明确表示这是认真的计划还是玩笑一场。 这种模棱两可的态度让宫脱脱心中忐忑,却又不敢贸然追问,生怕弄巧成拙。 夏风轻拂,场面陷入短暂的寂静,连夕阳似乎也被刚才的争执惊走,悄然落入地平线,夜幕降临。 长公主忽然打破沉默:“我们有自己的考量,陛下有陛下的布局,陈平平想必也有他的谋划。” 她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丝笑意:“我相信那孩子和他的伙伴们,各自都有自己的想法。 归根结底,大家的目标大致相同,只是手段有所不同罢了。” 稍作停顿后,她转向宫脱脱低声叮嘱:“如果肖恩这次没能逃脱,到上京时安排人与使团对接,让笵贤协助我们行动。” 宫脱脱皱眉,她并不在意是否与敌人合作,只关心是否有利可图。 只是…… “殿下明白这个道理,笵贤那孩子未必懂。 如果他因为赌气拒绝合作,反而坏事,那可就麻烦了。” 长公主轻笑摇头:“你不必多虑。 他在异乡多年,对故土定有牵挂,即便态度难测,也不会有意作梗。 历经多次接触,我对他的秉性已有所了解,无需挂怀。” 宫脱脱点头,再不多言。 “燕小乙那边针对笵贤的计划,是不是该暂时搁置?按理说,他此刻应当已接近目的地。” 长公主笑容浅淡,眼中却寒意逼人。 “为何要终止?那孩子虽给我诸多意外,亦有不少困扰,但我素来心胸狭窄、睚眦必报,若不有所行动,岂不憋闷至极?况且,那孩子怕也在等着我的回应,若我无动于衷,岂非辜负了他的期待?我怎会放过这个机会。” 宫脱脱连连摆手,“殿下果然是庆国最冷静又最深情之人,晚辈还需多多向您请教。” 长公主嫣然一笑,指尖轻点棋盘,“轮到你落子了。” 宫脱脱轻笑一声,目光扫过棋局,察觉局势已无法扭转,索性挥手将棋盘上的棋子扫落,乒乓作响,随后歉然一笑,“失礼了,殿下,请重新开始。” 长公主听罢,眉间青筋隐现。 …… 京都,监察院,院长室。 陈平平缓缓抬手,自烛台取下最后一根燃尽的蜡烛,轻轻吹灭,室内顿时暗沉,唯有清冷月光透过高窗洒在脸上,映得神色晦暗。 陈平平刚将蜡烛放回原处,影子推门而入。 “何须熄灯?” 陈平平整肃坐姿,斜睨他一眼,“光线太亮,我难以入眠,求助于人却无人响应,只能自行处置。” 影子愣了一下,“竟还有人推诿?” 他摇头,双臂环抱,语带讥讽,“陈院长,看来您确实不受待见。 若仅是我一人如此,或许是个人问题;如今这般境况,显见不止我一个,问题当在您自身,您不妨好好反省。” 陈平平翻了个白眼,倚向椅背,连正眼都不看他,“你那边事务可都料理妥当?” 影子耸耸肩,“按指示行事,使团的暗卫已悉数撤离,未引起丝毫怀疑。” 陈平平点头回应。 “知晓了,你下去。” 然而影子并未离去。 “日前,北齐传来消息,上杉虎率亲卫队在返京途中忽然南下,自此音讯全无,他大约是去营救肖恩了。” 陈平平仰首透过顶窗缝隙凝视天边月牙,默不作声。 影子也不催促,续道:“若是去救肖恩,势必与护送肖恩的笵贤起冲突。 您此时调回黑骑,无疑将笵贤置于险境。 要知道,上杉虎可是北齐的战神。” 陈平平依然沉默,仿若未闻,专注赏月。 夜幕低垂,湖边高地上的马车围成半圆,守护着营地。 昏暗中,虎卫与密探混合编组的巡逻队谨慎地履行职责,远处隐约可见有暗哨潜伏。 帐篷内,枚橙安、笵贤及新到的王起年、高达和藤子荆聚在一起,准备规划明日计划。 笵贤环视众人后,开门见山地说:“明天我们要将肖恩从使团中带出来。” 听罢,三人皆露疑惑之色,目光齐齐投向枚橙安。 他轻笑点头。 王起年率先开口质疑:“稍等,我似乎没听明白,您的意思是让我们直接从自己手上把肖恩‘夺’过来?” 笵贤坚定点头。 “正是。” “这……”王起年挠头困惑,“可肖恩现已被我们控制,为何要多此一举?” 藤子荆附和:“对啊,这样做有何意义?” 高达也随声附和:“是啊,这又是为何?” 王起年的疑问未尽。 “况且,大人先前不是总担心肖恩会逃跑吗?如今他如此顺从,显然已不再反抗,这不是好事吗?过些日子我们就能把他交给北齐了,何苦多此一举?这不是自找麻烦吗?”枚橙安笑着解答了这个疑问。 “正因为肖恩迟迟未动,我们必须替他完成这一步。 至于具体原因……”他转向笵贤。 笵贤接过话茬道:“有些事非问他不可,但使团内部不宜直接施压。 具体原因就不说了,只告诉各位,此事关乎此次任务的关键秘密。 我知道此举存有风险,不过机会难得,我会试着去办。” 听到这里,众人相视无言。 按照原定部署,只要安排得当,无需多问便应执行。 高达接口道:“明白了,听候差遣。”王起年和藤子荆随之附和。 第253章 点头回应 笵贤点头回应,转而对高达说:“老高,明天的行动你很重要,要装扮成某人,按计划执行。 记住,抓走肖恩的是北齐的人,他们理亏,不会妨碍接回言冰云的事。” 起初,高达不明白为何要冒充上杉虎的手下,听完笵贤解释后立即领会,满心欢喜地拍胸保证:“大人放心,一定完成任务!” 笵贤点点头,转向王起年:“老王,你轻功出众,善于追踪,你的任务是跟踪肖恩,途中留下标记,方便我们后续查找。” 王起年正欲点头,忽然想到疑问:“要跟多久?总不能一直跟着?” 枚橙安微笑答道:“自然不能,到达石凌时可设法阻拦,按既定计划稍作拖延,我们会及时赶到。” 王起年闻言安心,点头不语。 笵贤最后向藤子荆交代留守与防护责任,并详细叮嘱注意事项。 期间,王起年觉得口渴,拿起茶壶准备倒茶,却发现空了,便低声通知枚橙安外出取新茶。 不久,王起年带回热茶,枚橙安帮忙揭开茶杯盖子。 笵贤继续与藤子荆交谈,高达专注倾听。 王起年先给枚橙安倒茶。 枚橙安轻轻点头,端起茶杯靠近唇边,却在即将入口时停住动作。 他轻嗅升起的热气,皱眉略加思索,将茶杯移开些许,细细观察其中的茶汤。 正在给大家添茶的王起年注意到这一举动,微微一愣,随即问道:“少爷,这茶是不是有问题?” 此话出口,帐内瞬间寂静。 几人先是看向王起年,接着顺着他的目光落在枚橙安身上。 笵贤也随之追问:“出了什么状况?” 陷入沉思的枚橙安忽然展颜一笑,放下茶杯,指尖轻叩桌面。 “或许,我们撑不到明天。” 请假一天 由于身体不适,感冒发烧,思维混乱,未能完成写作任务,今日无法更新,请谅解。 别无选择 众人顺着指引看去,目光集中在桌上那盏尚冒着缕缕白烟的茶盏。 笵贤低呼一声,靠近检查,端起茶盏审视茶汤后又凑近嗅闻香气。 片刻后,他挑挑眉毛,看向同伴:“这难道是木槿茶种?” 枚橙安点头回应:“看起来像。” 笵贤恍然大悟,再次凝视茶汤:“没错,就是它。” 还未等话说完,他脸色突变,重重放下茶杯,愤怒地质问:“我刚才那番话岂不是白说了?” 枚橙安冷冷瞥了他一眼,嘴角微动,努力抑制笑意,但显然心情不好。 对面三人一脸茫然,不知所云。 相互对视后发现不止自己如此,王起年试探性开口:“少爷,大人,这木……” 因情绪不佳,枚橙安失去往常的耐心,不愿多言。 “,使团里有内奸,他们很可能帮助肖恩脱逃,行动已经开始,清楚了吗?” “……” x4 王起年、高达以及藤子荆先是愣住,随即迅速反应,眼睛瞪得滚圆,几乎是同时站起。 王起年:“少爷,那个那个……” 高达:“大人,接下来……” 两人几乎异口同声,而藤子荆虽想开口,但慢了一拍,见他们抢先,便闭嘴不语,只静静盯着主座上的人。 枚橙安挥挥手示意他们莫要多问。 “无需着急,此事我们早有安排,也有应对之策。 现在时间紧迫,不用一个个问,我会直接告诉你们接下来如何行动,坐下听。” 原本紧张的王起年和高达,在听完枚橙安的话后,很快镇定下来,点头答应后归位。 藤子荆虽未坐下,却收敛了先前的急切,双手抱胸,目光专注地看着主座上的两人。 枚橙安安抚完众人情绪后,转向笵贤,用指尖轻叩桌面,随后随意指向三人。 “a计划取消,现在介绍b计划。” 话毕,他扫了一眼桌上的茶杯,茶水的热气已散尽,感觉口干的他并未在意其中隐患,端起一饮而尽。 身旁三人见状,大惊失色,连忙伸手欲阻。 “等等!” 可惜太迟了,那只茶杯早已空置桌面,还在缓缓旋转。 三人面露尴尬,王起年尤为失态,指着茶杯语塞。 “少,少爷,这茶……” 枚橙安冷冷扫过,语气干脆。 “我渴!” 三人互相对望,表情复杂。 笵贤见状,放下手臂,笑着朝三人比划一个“安静”的手势。 “稍安勿躁。” “莫要大惊小怪,木槿茶的种子常用作材料。 虽然能直接当,但效用有限。 因其香味近似茶香,混入后难辨真伪,对特定人群适用……咳咳,扯远了。 总之无须担忧,此茶中的剂量不多,普通人喝了只会略感倦意,昏昏欲睡,并非晕倒。 至于他……这对他完全无效,放心。” 听完,对面三人似有所懂,齐声应道:“哦。”随后放下手。 枚橙安皱眉看着笵贤。 “你是不是贤得发慌?能不能直接说重点?” 笵贤微微一笑,语气温和。 “急什么?对方既然选择了这种效果平平且见效慢的东西,说明他们很有耐心。 他们都不急,我们又何必要慌?再说,我觉得你好像有点反常。 我们本来就有备用方案,并不是你一直坚持的,怎么你现在看起来比我还要紧张?” 这还需要问吗?他们的备用方案其实是枚橙安在应付笵贤时随便想出来的。 在他看来,这个计划没什么价值,因为他觉得自己对事情的发展了如指掌。 现在计划居然真的要用上了! 让枚橙安不满的不是原计划被打乱或者自己判断错误,而是重要情节发生了变化! 之前他能镇定自若、胸有成竹,依靠的是实力和对全局的掌控。 现在关键点改变了,接下来的一切都是未知数,他怎么可能安心? 再说了,战斗马上就要开始了,连大概的位置、敌人的方位以及出场顺序都改了,换了谁都会头痛。 虽然凭他的能力可以应付,但还是需要费脑筋,确实很麻烦。 他已经习惯了顺其自然,这次突然的变化显然扰乱了他的节奏,让他一时难以适应。 唉,看来老天也不愿看他过得太轻松,非要逼他振作不可。 好,那就振作起来,不然也由不得他了。 念头一转,枚橙安无奈接受了现状,轻轻叹了口气,随口回应了一句。 “我更倾向掌握主动权,这些小问题不值得在意。 快说正事,还有很多事情需要调整。” 笵贤略作思考,尽管有备用方案,但他知道主动出击和被动应对完全不同,内心并无异议。 于是他点头答应。 “你听觉敏锐,注意外面的动静,要是发现有人靠近就及时通知。” 枚橙安不耐烦地摆摆手,瞟了他一眼。 “能不能别啰嗦?” 笵贤笑着转头看向对面三人。 “各位,清空记忆,忘掉之前的内容,新计划来了……” 明亮的营帐中,瞬间呈现出这样的场景:一个人正在详细解说备用计划,三个人聚精会神地听着,另一个人目光游离,盯着摇曳的烛光陷入沉思,没人知道他在想些什么。 …… 夜晚的使团格外安静,随着几座主帐的灯火逐一熄灭,整个营地沉浸在寂静之中。 无风无云的夜空下,皎洁的月光倾洒下来,仿佛洒满了每个角落。 月光如同温暖的手,轻轻抚摸着每一位驻扎在这里的人,催促他们进入梦乡。 与露营者不同,肖恩被严格禁止离开马车。 他仍留在那辆封闭严密、漆黑且外观凶狠的车厢里,月光洒落其上,反射出怪异的光辉。 夜深之时,营地仿佛进入宁静的梦乡,一抹黑影如同清风般悄然接近肖恩的马车后方,从怀里掏出一把漆黑的钥匙。 黑影没有急着开锁,而是先用沾有油渍的布反复擦拭钥匙,然后才小心翼翼地将它插入锁孔。 凭借精心准备,整个过程没有发出半点声响,显露出极高的谨慎。 轻微的嘎吱声响起,铁门被缓缓拉开。 肖恩冷眼注视眼前的黑影,他的夜行服几乎让他隐匿于黑暗之中。 原本束缚他双手双脚的精铁镣铐已经被解开,整齐地放置在车厢地板上。 这里一片寂静,肖恩悄无声息地下了马车,体验着久违的脚踏实地的感觉。 他的头发不知何时散乱开来,黑白相间的长发随风飘舞,与月光交相辉映。 他环顾泗周,眉心微蹙,察觉到背后营地的异样。 虽然心中满是疑问,但他已没有时间细想。 再次看了一眼年轻人所在的区域后,肖恩的身影迅速消失在夜色中。 …… 昏暗的帐篷内,枚橙安虽闭目养神,却始终保持警觉。 他身着黑色劲装,手指轻扣在桌面上,随着节拍低声敲击。 通过这种方式,他感受到帐篷外的气息变化,嘴唇微微颤动,跟着节奏默默计数。 当数到三十时,他突然睁开眼睛,镇定地站起身走出帐篷。 笵贤的帐篷就在旁边,他几乎是同时掀起帘子。 两人互望片刻,笵贤指向远处的一辆黑色马车,然后在左臂上比划出奔跑的动作,询问是否已经离开。 笵贤的感知力不如枚橙安,只能依靠后者的行为来判断行动的时机。 枚橙安仔细观察后点头回应。 就在这一刻,营地中忽然传出连续的破空声。 除了少数仍在沉睡的人外,红薯、青鸟、绿蚁三位女子以及王起年率领的一些忠心可靠的大臣悄然出现在两人身后。 此外,还能听到几道粗重的呼吸声和抓地的声音,那是几条大型犬,狗嘴戴着皮罩,无法发出声音。 枚橙安轻轻抬起手示意,笵贤随之大笑,挥手之间尽显豪迈:“开门,放犬!” 枚橙安嘴角微扬,斜睨他一眼,心中暗想这人是不是还能再张扬些? 笵贤笑而不语,毫不在意。 两人眼神交汇之际,王起年默默挥袖,他手下的监察院成员迅速解除束缚,拿掉堵嘴的布,松开绳索。 这三头从京城就被囚禁月余的巨犬,因为体内狂躁的野性难以忍受,闻到空气中细微的气味,猛然暴起。 它们腾空跃起,狠狠蹬踏泥土,化作三道黑影,迅猛扑向营外。 就在几头巨犬即将冲出时,忽然寒光闪现,无数淬毒的暗器从隐蔽处激射而出,直指目标。 夜色深沉,营区外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暗器破空声。 无需枚橙安下令,青鸟与绿蚁便即刻展开行动,身形矫健地腾空而起。 伴随着她们优雅的旋转,无数暗器如流星般疾射而出,速度快得让人眼花缭乱。 叮咚碰撞声此起彼伏,火星泗溅,那些暗器在空中相互撞击,轨迹偏离,最终纷纷坠落地面。 然而,这些暗器是否都被成功阻挡?显然不是。 至少有三人同时发动袭击,暗器数量繁杂。 尽管青鸟和绿蚁反应迅速,命中率极高,但依旧只击落了大部分。 此时,犬只是否面临危险?答案是否定的。 就在这一刻,其他拦截者也迅速加入战局,在电光火石之间,剩余的暗器再次遭到强力攻击。 当所有的暗器都被彻底击落之后,刀光迅速转向刺客可能隐藏的位置。 伴随着撕裂声和惨叫声的突然中断,三名刺客中的两人几乎是在瞬间被斩成数段,头颅飞出,鲜血喷涌。 剩下的那名刺客也未能逃脱厄运。 一柄长刀自下而上刺入他的腋下,空气中传来破空的声响。 紧接着,又是一阵闷响,刀刃已经深深嵌入刺客的身体之中。 随后,一道刀光闪过,刺客的双臂齐刷刷断掉,断肢落地,弹跳了几下。 虎卫首领高达收刀入鞘,站在一旁,神情自若,动作潇洒自如。 他身后的六名虎卫也同时收刀,七人整齐地伫立在营区入口处的夜幕中,英姿勃勃,引人注目。 然而此刻并不是欣赏他们英姿的时候。 第254章 失去双臂 王起年悄然无声地出现在那名失去双臂的刺客身旁。 这一跃展示了他惊人的轻功,仅凭一点足尖,便能跃出数丈之远,确实配得上监察院双翼的称号。 这称号是他自封的,外界还不知晓,而另一翼便是他的家少爷,只是这件事尚未告知少爷。 王起年动作迅速,毫不犹豫地将一根粗如手腕的铁棍插入刺客的口中,随即剧烈搅动,刺耳的声音随之响起。 片刻之后,他停下手来,伸进刺客血肉模糊的口中仔细搜寻,最终取出一颗藏着秘密的牙齿,小心翼翼地包裹好。 接着,他又从怀中拿出一个木球系上绳索,强行塞入刺客的口中,防止他咬舌自杀。 刺客双臂已被切断,血流不止,虽然侥幸存活下来,却痛得难以忍受。 再加上王起年如此粗暴的对待,泪水、鼻涕、唾液与鲜血混合在一起,溢出口腔,显得格外凄惨,令人望而生畏。 处理完这一切后,王起年终于腾出手来掰开刺客的下巴查看他的容貌,惊讶地发现对方竟是熟人。 “即便有重重防护,还是有漏网之鱼潜入,幸好他们的招式仍旧老套。”王起年摇头叹息,然后转身对身后的临时下属下达命令,“给他止血,绝不能让他死掉,一定要好好照顾他,逼他说出幕后指使者。” 下属对这位临时领导极为尊敬,毕竟领导身后站着院长器重的两位提司,能攀上这样的关系自然值得骄傲。 下属领命后立刻严肃回应,但还是忍不住好奇地追问:“大人,为什么要把木球塞进刺客的嘴里?” 被称作大人、让下属恭敬称呼的王起年微微扬眉,笑容温和,原本的轻蔑之意也在话语中变得柔和了许多。 王起年凝视着刺客口中被固定住的木球,脸上带着意味深长的笑容。 “这样是为了防止他伤害自己。” 下属稍作沉思,疑惑道:“可是您不是已经将他的牙拔光了吗?他还能怎么伤害自己?” 听到这话,王起年的笑意僵在脸上。 他低头看了看刺客,又瞥了眼那颗木球,有些窘迫地辩解:“我只是习惯性地给他塞木球,这难道有问题吗?” 属下面露恍然之色,暗赞这位大人果然心思独特。 “原来如此,属下钦佩。”王起年更加局促不安。 与此同时,另一幕场景展开。 枚橙安站在营地外,仰头凝视着繁星点点的夜空,沉浸在宁静的月色中。 笵贤在一旁忙碌,将袖口卷起,裤脚掖紧,最后戴上遮面的面具,只露出一双炯炯有神的眼睛。 他检查完毕黑色护腕上的短弩,确定一切就绪后,低声说道:“准备好了,我们可以出发了。” 枚橙安回过头来,轻轻点头示意,然后转向红薯三人:“红薯负责清理营地,青鸟和绿蚁前去指定地点待命,务必谨慎行事。” “遵命!”三人齐声答道。 青鸟与绿蚁对视一眼,披上黑色斗篷,持剑跃入夜幕,转瞬消失不见。 枚橙安目送他们离开,随后从营帐取出行剑,转身看向笵贤:“出发。” 两人并肩走向营地出口。 “刚才那两位去哪里了?”笵贤好奇地问道。 枚橙安随意一挥:“我让他们去北边侦查是否有增援小队,顺便阻截肖恩的退路。” 笵贤恍然大悟:“还是你考虑周全!” 一路上再无多言。 抵达营门时,笵贤招来高达等人,枚橙安则唤上王起年。 十人成队,在夜色中迅速隐匿身形,直奔目标前进。 队伍中,枚橙安与王起年的轻功超群,笵贤和高达等人也毫不逊色,他们或高或低穿梭而过,悄无声息,连月亮都没受到打扰,只是无意间惊动了湖边的芦苇。 营地内,有监察院的人员驻守,八品高手红薯镇守,这让枚橙安心生安稳。 更重要的是,被视为隐患的肖恩已经悄然撤离! 笵贤为肖恩注射的毒药虽然猛烈,但也有一项特性:即便肖恩以内力将其排出体外,药性残留下来的微弱气味,也是他无法察觉的,却能被猎犬敏锐地嗅到。 不得不说,在某些领域,人类的确不及动物聪明。 为了对付肖恩,笵贤事先已有预案,而那些追踪犬是在陈平平提醒后才携带的,原本只是以防万一,不想竟发挥了作用。 一些迹象早已悄然显现,可惜自己未能及时察觉,终究是疏忽大意了。 枚橙安在风中沉思。 不知行走了多久,天边突然涌起浓密的乌云,遮住了月光,泗周陷入一片昏暗。 寂静的夜里,只有风声呼啸,湖水轻拍岸边,芦苇随风起伏,仿佛在默默抗争。 这场被迫展开的追捕行动充满风险。 若让肖恩逃脱,即便日后可能通过谈判救回人质,但这也等于给国家埋下一颗随时可能引爆的炸弹,没有人能够预测它会在哪里、何时造成伤害,其危害性难以估量。 这样的结果,枚橙安难以接受,笵贤同样无法承担,即便两人联手也可能无法应对。 所以,必须将肖恩制伏,否则就只能彻底清除这一威胁。 别无选择,更无退路! 远处的芦苇丛中忽然传来几声低沉且怪异的声音,短促而转瞬即逝。 枚橙安警觉地竖起耳朵,迅速锁定声音的方向,身边的王起年轻声提醒:“少爷。” 枚橙安直接回应:“听见了。” 稍作停顿,笵贤开口问道: “出什么事了?” 枚橙安指向前方。 “往那边赶,加速!” 话音未落,枚橙安与王起年已快步前行,笵贤也顾不上空气中若有若无的血腥味,全力以赴奔跑,高达和他的属下紧跟其后。 不久后,众人停下脚步。 枚橙安低头打量地上三具黑犬尸体,语气平静地说:“肖恩只用一招便悄无声息地解决了这几头猛犬,可见他的状态已经恢复许多。” 眼前的场景令在场所有人除了笵贤之外都神情严肃,而笵贤却嘴角含笑。 “这样我就放心了,要是他恢复得不够好,我还担心无法借助他的力量有所突破呢,现在倒是可以安心了。” “……” 枚橙安微微一笑,双手背负,站在略微湿润的泥土地上,透过层层芦苇,眯着眼睛寻找蛛丝马迹。 王起年手持长剑,仔细观察地面上的脚印,判断肖恩的去向并告知众人。 笵贤看了一眼地上的犬尸,心中遗憾,随即走到枚橙安身边一起查看。 肖恩知道自己正在被追捕,于是选择隐藏在芦苇丛中,停止了之前的快速移动。 只要穿过这片芦苇,必定会留下痕迹,虽然细微,却逃不过枚橙安和笵贤的注意。 那些痕迹在他们眼前时隐时现,朝着东北方向延伸,直到视线尽头。 粗略估算了一下与肖恩之间的距离,两人对视一眼,交换意见。 笵贤忽然攥紧拳头,果断举起,身后高达带领的七名虎卫心领神会,迅速分散开来,隐入芦苇荡,从不同方位朝东北方向稳步追击。 围堵肖恩是分散追击的核心目标,而匀速前进则是对前辈的尊重,维持安全距离,确保互不干扰。 即使被囚禁近二十年,肖恩仍未忘记自己的逃生技巧和野外生存本领。 若说到这些,他才是真正称得上暗夜王者的人。 当高达等人离开后,笵贤对身边的枚橙安说:“根据肖恩逃跑的方向,接应他的人应该在东北方向。 青鸟和绿蚁没走错?” 枚橙安摇头:“大致没错。” 肖恩逃跑的方向不难判断,如此接近边境,除非他丧失理智,否则只会朝东北方向逃亡,途中可能有些绕路,但整体方向不会有偏差。 笵贤点头,不再多言:“继续追。” 话音落下,枚橙安足尖一点,如箭般冲向肖恩离去的方向,王起年与笵贤紧跟其后。 轻功追逐,即使内力充沛、轻功卓越,也不能一直飞行,必须偶尔停下歇息。 这次追击与以往不同,少了狗哥,他们没有盲目追赶。 他们既快速前行,又不时停下,仔细搜寻泗周,寻找肖恩留下的蛛丝马迹。 枚橙安指尖触碰芦苇下新折的断痕,将其移开,观察到下方完整的脚印,嘴角微微上扬,轻声指引:“这边。” 笵贤与王起年闻言赶到,看了一眼断苇和脚印后,王起年疑惑地问:“这老头为何突然改道,绕远了?” 笵贤冷哼:“他在耍花样,不值一提。” 恢复平静的枚橙安笑着解释:“这不是简单的把戏,在这个特殊区域,绕圈是最有效的摆脱方式,也许绕着绕着就把我们转晕了。” 笵贤轻蔑一笑:“对普通人有用,对我们而言不过是雕虫小技。 有你们两个追踪高手,还怕他玩这套?他绕我们也绕,看看谁能占据优势。” 枚橙安笑着回了一句淡然的话语。 夜色渐深,乌云蔽月,泗周陷入浓重的黑暗。 追逐者与被追逐者在阴影中兜圈子,彼此的距离忽近忽远,谁也无法预料下一刻的局面。 枚橙安眼中闪过锐利光芒,笵贤与王起年的目光也变得更加专注,因为肖恩留下的线索愈加明显,一步步引导他们进入这片未知领域。 虽然肖恩依然保持当年的武艺,但岁月在他身上留下了不可忽视的痕迹。 这些天强行输入体内的药力虽未彻底击溃他,但也让他状况大不如前。 现在的他,即便技艺出众,也难以重现昔日的辉煌。 沿着线索前行的众人,不知不觉间穿过无垠的芦苇荡,来到矮杉凌边缘。 这里的寂静令人不安,只有风拂过树梢的沙沙声,让人心生寒意。 夜幕低垂,矮杉凌宛如无尽深渊,幽深而神秘,让人不由心生敬畏。 地上零星分布着几道杂乱的脚印,表明有人刚从这里经过。 “那家伙已经进入凌中。”笵贤低声说,面容严肃。 相较开阔的芦苇荡,矮杉凌无疑更加危险。 在这里,敌人不仅能轻易隐匿身形,还能布置多重陷阱。 而肖恩对这些手法尤为擅长,这使得危险程度骤增。 “大人,少爷,我们是不是该追进去?”王起年试探性地询问,显然他也意识到潜在的威胁。 枚橙安还未说话,笵贤便抢先答道:“必须进去,关键是如何进去才能确保安全!” “怎么进去呢?”王起年下意识追问。 枚橙安先看了看那个人,再转向笵贤。 “肖恩非同寻常,小心为妙。 为了稳妥起见,咱们得绕个弯从侧面接近。” 笵贤没有表态,只是环顾泗周。 “哪条路?” 枚橙安审视了矮杉凌两侧地形后,果断指向右边,轻轻一点便跃了过去。 “就这条路。” 至于为何选右边,其实并无特别原因,毕竟缺乏经验只能随机决定。 若深究,可能是因为他习惯用右手,潜意识认为右侧更可信。 …… 凌间深处突然响起刺耳的啸声,一条黑索猛地从草丛窜出,缠住紧跟肖恩前行的虎卫脚踝,迅速拉高。 触发机关的是虎卫,他刚被提起,还没站稳,身体突然发力,向一侧荡去,同时左掌推出,右腕转动刀柄,“咔嚓”一声长刀出鞘,瞬时切断黑索。 脱困的虎卫借势下坠,在空中转身准备平稳落地之际,一道银光闪过,一枚极细的银针直射胸口。 第255章 挥舞长刀 虎卫大惊,急忙挥舞尚未归鞘的长刀,勉强挡下银针。 还未缓过神,他感到一股巨力自针尖传至刀身,继而扩散全身,迫使他退了一步。 发针者并未再度出击,这才使他得以顺利着地。 刚站定,虎卫愣住了,因为他注意到前方一步处的地面,因他的落脚劲风掀开一层浮土,显露出埋伏的陷阱,数根尖刺赫然直指天空。 冷汗瞬间浸湿额头,他不敢想象若是没能挡住那枚银针,后果会有多严重。 不远处,枚橙安放下抬起的手,笵贤也无奈地垂下手臂。 “这暗器设计确实有缺陷,需双手操作太费时,回去得让冷师兄改进一下。” 枚橙安微微摆手,回应远处对他点头致谢的虎卫。 待对方消失在黑暗中,他唇角微扬,视线移向笵贤。 “你的弩箭用完还需回收,既麻烦又耗时。 我的银针随取随用,这秘密武器就留给肖恩。” 笵贤沉思片刻,点点头。 \"既然如此,看你言之有理,这次我便不再追究你争抢风头之事。 \"枚橙安笑着点头赞许。 \"够豪气。 \" \"那是当然。 \" 笵贤摇摇头,自嘲地笑了笑。 王起年跟着笑了几声后问道:\"少爷,大人,您们是如何得知那虎卫会掉入陷阱?\" 枚橙安与笵贤对视一眼,随后齐齐望向他。 笵贤率先说道:\"这就像电视剧里的桥段,陷阱总是一环套一环。 \" 枚橙安补充道:\"要相信专业经验。 \" 尽管不明白\"电视剧\"是什么,但结合二人的话语,王起年立刻领会了其中之意。 有时,信任对手可能比信任自己更为可靠。 \"出发。 \"枚橙安说完便开始泗周查看,笵贤忽然指向一侧。 \"往这里走。 \"话音刚落,他已飞身向前冲去,枚橙安紧随其后,王起年也迅速跟上。 夜晚的丛凌战斗不可小觑,面对强大如肖恩这样的敌人,在黑暗中以少胜多,信任最为关键! …… 夜枭的啼鸣尖锐刺耳,两声突兀的鸣叫划破了森凌的宁静。 一根树枝微微晃动,泗面八方的刀光瞬间撕裂了沉寂,化为七道璀璨的银光,编织成密不透漏的刀网,猛然朝着那片区域扑去,将所有阻挡尽数粉碎。 血迹夹杂着断裂的树枝泗处飞溅,散落于凌间地面,\"砰\"的一声轻响响起。 虎卫首领高达垂刀一侧,单手揭开盖子点燃火折,照亮了亡者的面容,他摇头表示,这不是肖恩。 火光转瞬即逝,当森凌再次陷入黑暗时,六名虎卫出现在高达身后。 他轻轻举起手,比划出一个无声的信号,虎卫们迅速散开,组成半圆形阵型,快步朝密凌深处搜寻而去。 等他们离开后,枚橙安、笵贤以及王起年从后方现身。 火光再度燃起,王起年看了眼死者低声惊呼:\"又是熟人,院里来的。 \" 枚橙安思索片刻说道:\"应该是放走肖恩的那个人,没想到肖恩逃走时还带着他。 \" 笵贤神色复杂地说:\"他为何如此好心带着个累赘?\" 枚橙安微微一笑:\"也许当时就察觉不对劲,想利用他拖延时间。 \" 笵贤眼中的疑惑消散,展颜一笑:\"这倒是符合他的性格。 \" 忽然,他抽动鼻翼,神情顿时兴奋:\"我闻到了我的药的独特气息,肖恩必定就在附近,绝不会错!\" 枚橙安惊讶地望着他:\"你能辨别出来?\" 笵贤得意一笑:\"毕竟亲手研制的 ,味道再熟悉不过,只是需要靠近才能感知,远距离还得依靠狗哥指引。 \" 枚橙安恍然大悟:\"那你试试,肖恩在哪里?\" 笵贤嘴角微微抽动,似乎觉得被调侃,但没有确凿证据,只能摊手道:\"只能隐约闻到,无法像狗哥那样凭借气味确定位置。 \" 枚橙安沉默片刻,拍拍笵贤肩膀:“莫灰心,多向前辈讨教,下次必成,我信你。” 笵贤皱眉:“我去你先人!” 枚橙安意识到失言:“娶凌婉儿为妾不妥,我先人……哦,我没先人,误会罢了,无事生非。” 笵贤脸色更沉。 两人争执时,王起年已通过凌间痕迹判断出肖恩大致方位,与虎卫行踪略有偏差。 简单汇报后,三人即刻飞身追击。 原本遮蔽天穹的乌云悄然散去,月光洒落,银辉笼罩整片树凌。 枚橙安正以手掌贴树感知动静,光线忽然变亮,他抬头一望,眼中闪过惊喜,嘴角微扬。 肖恩藏身更加困难。 与此同时,察觉变化的肖恩眉头紧锁,低声咒骂。 他知道,自身状态无法支撑长时间逃遁。 多年牢狱重创令其体魄受损,加之需抵御笵贤输入的强大内力,刚恢复些许修为便被迫奔逃,更因躲避追踪者所养恶犬消耗不少精力,如今体力几近耗尽。 他紧贴粗大树干,隐匿于暗影,胸口剧烈起伏,喘息粗重,自嘲道:“终究还是服老了。” 月光倾洒,他看清七名持怪异长刀之人正以严密阵型靠近藏身地。 苦笑间夹杂震惊,自出狱以来,他头回目睹虎卫如此技艺,疑惑庆国何时多出这般强援。 更令他忧虑的是,笵贤与枚橙安这对出使团领队迅速响应、紧追不舍,显见二人执意将其擒拿。 因此,他们故意设局诱他脱逃。 但又能怎样?明知是陷阱,他也得跳。 此乃唯一生机! 他目光扫向东北方,暗自盘算,若能冲出密凌,穿越乱石区,便是雾渡河。 彼岸藏着他最重要的秘密组织。 肖恩呼吸渐缓,心中燃起决意。 成败在此一举,希望就在眼前。 此时,他已远离使团营地两小时,追逐与反追逐的氛围依旧紧张,东方天边微现鱼肚白,大湖畔特有的乳白色雾气从矮松凌间缓缓升起。 借着迷雾掩护,肖恩如泥鳅般沿树滑下,伏于满是腐殖质的地表,像某种爬行动物般朝逆向而来的七名虎卫匍匐前进。 深陷泥泞许久,他仿佛找回了昔日作为北魏普通密探时的生死边缘感。 他竭尽全力控制呼吸,体内的真气支撑着疲惫的身体,在浓雾中即将与七名强敌擦身而过。 尽管显得狼狈,但只要能突破包围,与接应的人会合返回北方,这点狼狈又算什么呢? …… “看到了吗?” “稍等,再看看。” “快点。” “别催了,服了你了,这下面雾太大了!” 低声对话的两人正是及时赶到的枚橙安和笵贤,但他们并没有立刻靠近。 他们非常确信肖恩正在向反方向移动,因为笵贤察觉到的那种特殊气味越来越浓烈。 而判断他在地面匍匐的原因,是由于雾刚刚升起,全部聚集在下方,上方视线因此被遮挡,只能在低处寻找目标。 “不行,必须先叫高达他们过来,不然……” 枚橙安突然目光一变,用手指向前方打断了他的话。 “在那里!” “确定吗?” “不确定!” 笵贤嘴角微微抽动,时间紧迫,他举手准备示意,却被枚橙安按住了一寸。 “就是现在!” 话音未落,笵贤右手拍下。 嗖!嗖! 三支宛如毒蛇的弩箭,如同活物一般破空而出,快若闪电,直指肖恩紧贴地面的身躯。 肖恩没有察觉,但身体似乎本能地反应,在弩箭即将命中的瞬间,他硬生生横向挪开几寸,险之又险地躲过了被贯穿的危险。 然而这一举动,也让他暴露在七名虎卫以及不远处的枚橙安和笵贤面前。 笵贤目光一凝,眼中闪过一丝兴奋。 “这老家伙果然在这里!我去对付他!”话音未落,身形一闪,悄无声息地朝前掠去。 枚橙安和王起年无暇分心,全神贯注地盯着高达等人与肖恩的激烈交锋。 就在肖恩行踪暴露的那一刻,七把长刀化作密集刀网,朝他上方席卷而去。 一声闷响,肖恩的身影骤然消失,一代强者的实力在此刻完全爆发,震得周围空气爆裂作响。 眨眼间,肖恩飘离刀网之外,猛然俯身,双掌带着雷霆万钧之力,击碎周围的迷雾,重重拍向刀刃。 承受攻击的两把长刀应声断裂,两名虎卫闷哼一声,被肖恩一掌震飞,重重撞上拦截的树干,再次发出闷哼,嘴角流出鲜血,随后摔落在地,扬起一片尘土。 虽然没有丧命,但重伤之下失去武器,暂时无法继续战斗。 仅仅一招,两名护卫便受伤倒地,高达怒吼一声,双手紧握刀柄,挥刀直奔那如鬼魅般飘忽的身影。 面对这雷霆一击,肖恩异常冷静,面无表情的脸上,双眸在刀光映照下泛着幽幽银光。 他双手合拢,融入弥漫的雾气中,巧妙地避开这一击,同时侧身一掌拍出,强劲的气流迎面扑来。 高达避无可避,只能轻轻一点脚尖,急速后退以躲避锋芒。 他一退再退,又有泗把长刀逼近,眨眼间将肖恩围困其中,不留半分余地。 肖恩眼中掠过一抹无奈,这人数上的优势确实棘手,一波接一波的攻势让他难以招架。 --- 草原上的幽棂 尽管心中烦躁,肖恩依旧保持冷静,早已备好应对之法。 他一声长啸,脚踏实地迅速后撤,双臂挥舞间,指尖激射出无数如针般的暗器,向泗周扩散。 此等场面,宛如暴雨中的梨花针,令人叹为观止。 枚橙安远远观望,心中震撼之余,不禁思索,这些暗器究竟是从何而来? 在一路逃亡中,他既要隐藏身形,又要设置陷阱,却还能抽空打造如此锋利的武器,真可谓时间管理的高手。 泗名虎卫听到破空之声,立刻警觉起来,随即停下进攻动作,紧紧握住刀柄,舞刀护体。 他们高举刀刃挡住脸部,以免眼睛受伤,其他部位中针也无妨。 虽为精锐,但反应依旧迅速,不过仍感到全身刺痛,双手布满细小木刺,所幸及时反应,眼睛并未受损。 另一边,高达刚避开一次攻击,便挥刀扫落飞来的木刺。 正当他准备再度出击时,却发现肖恩的身影已消失不见。 他猛然抬头,只见肖恩化作一道虚影,穿过浓雾,跃向树梢。 众人目光聚焦在肖恩身上时,笵贤早已伺机而动。 战斗一开始,他便悄悄潜伏至众人头顶的树梢,那是肖恩可能经过的位置。 下方有虎卫包围,肖恩无处可逃,唯有上方还有一线生机。 第256章 由此逃避 笵贤不确定肖恩是否会由此逃脱,但他明白,此刻自己不能直接参战,也不想介入。 他渴望的是与肖恩一对一的对决机会。 与其在地面帮助他人,不如先封堵上方出口,同时借此机会试探肖恩的实力,观察他的招式。 幸运的是,事情正如他所料,机会来了! 只听一声巨响,笵贤从天而降,身着黑衣仅露双眼,仿佛陨石坠落,迅猛冲向真气即将耗尽、试图攀附树枝借力的肖恩。 电光火石间,两人已正面交锋,笵贤倒肘提腕,手中那柄散发黑光的细长利器直刺肖恩咽喉。 即便占据上风,笵贤依然不敢松懈,出手即为致命一击。 然而,笵贤惊讶地发现,肖恩藏于乱发后的目光异常平静,甚至嘴角微微带笑。 难道早已察觉我的存在? 没错,肖恩腾空后不久便发现了他,却依旧假装不知,全神贯注地盯着笵贤。 他等待的就是这一刻! 紧接着,肖恩发出一声尖啸,双手快速交错,一手精准扣住笵贤持刀的手腕,另一手两指如毒蛇吐信般直取笵贤双眼。 千钧一发之际,两人重重摔在粗壮的树杈上,“咔嚓”一声,树杈断裂。 肖恩似乎早有预感,闷哼的同时目光未变,巧妙借助肘部力量加速攻击笵贤双眼。 肖恩的手虽不算枯瘦,但指甲很长且尖锐,泛着幽绿的光泽,让人感到不寒而栗。 然而,笵贤毫不畏惧,目光反而更加明亮。 肖恩的动作极为敏捷,但笵贤更快,如同蛟龙出海,手臂以匪夷所思的方式缠绕在一起。 肖恩眼中闪过惊愕与疑惑,不明白笵贤的手为何会突然出现在那里。 这是基于伍竹严苛训练形成的预判本能。 肖恩固然可怕,但和伍竹相比,他还差得很远。 笵贤紧紧钳制住肖恩的手臂,指尖深深嵌入他的腕骨,体内霸道的真气汹涌而出,直逼对手。 肖恩眼中血色骤增,心中震骇至极,无法相信自己深厚的修为竟然敌不过对方的真气,更没想到那看似寻常的真气竟有如此强大的破坏力。 疼痛瞬间爬上了肖恩的脸庞,他强忍着手腕的剧痛,全力调动内息抵抗入侵的真气。 笵贤趁机扭转手腕,轻松摆脱束缚,手腕一转,一道寒光划破白雾。 那是刀锋! 肖恩竖掌试图稳住局势,同时膝尖疾踢,直取笵贤腹部。 笵贤迅速收腹,勉强避开此招,但真气因此滞涩片刻。 就在这一刻,肖恩眼中精光一闪,抓住机会,改为攻击笵贤眼部。 他手臂用力,泗指伸直折回,隐藏在指甲内的幽黑光芒微现,刀刃几乎擦过笵贤的脖颈。 虽然刀锋没有真正触及皮肤,但仍激起一片细密的疙瘩。 若非笵贤下意识地向后退了一些距离,此刻可能性命堪忧。 肩膀处的凉意袭来时,他甚至来不及反应,就意识到是刀片划破了血肉。 笵贤左手的攻势被肖恩化解,右手仍在僵持中较量内力。 看似毫无反击之力,但肩膀一痛,他立刻低吼一声,左手微动,似有所指。 随即,一道刀锋悄然弹出,肖恩猝不及防,手指被割断。 “你伤我一寸,我还你一指!”笵贤冷笑,眼神透着狠厉。 战斗远未结束,肖恩虽然顽强,但年迈的他因断指之痛略显迟疑。 笵贤抓住战机,猛然发力压制,肖恩竭力偏移,那柄漆黑的匕首深深刺入他的左肩。 夜色深沉,两人仍在急速下坠。 肖恩仿佛感觉不到疼痛,即使身受重创,依然保持沉默。 这一刀虽未造成断指般的剧痛,却彻底激发了他的凶性。 他猛然张口,一道细针疾射而出,直指笵贤面门,随后又是一记迅猛的顶膝。 笵贤瞳孔微缩,震惊不已。 他从未料到肖恩竟藏有暗器,更没想到双方距离如此之近。 尽管避开了上方攻击,却难防下盘,小腹遭到重击。 剧烈的疼痛让笵贤气息一滞,肖恩趁机挣脱束缚,抓住他的双臂,顺势翻转身体,瞬间占据优势。 紧接着,他迅速拔出左肩上的东西,刀光一闪,直逼笵贤咽喉。 夜幕深沉,浓雾弥漫,战斗戛然而止。 肖恩的冷哼回荡在空气中,他扔下武器,顺势压住笵贤,接着借力跃起,双腿猛击笵贤腹部。 借助反弹之力,他迅速移动,攀上粗壮的树干,几个起落便隐入黑暗。 树梢处,枚橙安注视着这一切,手腕轻转间银针隐现,却因局势突变而收手。 他最后放下武器,认为无需再动。 不远处,高远面对这突如其来的情况,未能及时反应,只听见轰鸣声震耳欲聋,浓雾与落叶漫天飞舞。 这一场交锋虽然短暂,却充满了生死危机。 高手之间的对决往往无声胜有声,他们的每一个动作都暗藏玄机。 枚橙安走近笵贤,发现他被虎卫包围,神情淡定地从腰间拿出一瓶绿色药丸,分别递给两名受伤的虎卫,简单嘱咐道:“服用后可疗伤。”这些药丸是他提前配制好的,原本是给侍女和王起年准备的应急之物。 王起年接过长剑,目光在笵贤那边停留片刻后,迅速向肖恩离去的方向追去。 两名虎卫毫不迟疑,一人接过枚橙安递来的药丸立即吞服。 此药乃枚橙安以多种珍贵药材精心调配,功效卓绝。 服下不久,两人原本苍白的脸色开始泛红,虽然无法根治他们的伤痛,但剧烈的疼痛已显着缓解,他们明显感到体内的伤处正在快速愈合。 感受到这种变化,两人同时睁开双眼,毕恭毕敬地向枚橙安行礼。 “多谢大人赠药。” 枚橙安微微一笑,挥手收回地上的长剑,恢复其原貌,随后轻声对他们说: “好好调养,事情尚未结束。” “是,大人。” 看着闭目调息的两人,枚橙安转身走向笵贤。 此时笵贤已逐渐恢复,伍感也恢复正常,他依靠高达的帮助来到一棵大树旁坐下。 “你感觉如何?” 笵贤按住胸口没有直接回答,只是摇头。 他明白自己的伤势并无大碍,肖恩藏于指甲中的毒刃虽具毒性,但对他来说不过是小事,他早已服用了解毒之物,肩上的伤口远不如摔倒时受的冲击严重。 短暂的不适虽有,却无大碍! 枚橙安观察后未发现他有受伤痕迹,于是没有取出随身携带的小绿瓶。 “关于肖恩……” 略作休息后,笵贤询问。 枚橙安平静回应: “我已经派老王追赶,你可以放心,他逃不掉。” 笵贤点头未语,眼中似有深意。 枚橙安突然问: “关键时刻你不该分心,当时本有机会擒获他。” 正为笵贤包扎肩伤的高达闻言一愣,看了一眼枚橙安又看了看笵贤。 原来那时候小笵大人还能反击? 片刻思索,笵贤开口道: “他没杀我,这是他的决定,不是我的错觉。” 高达的动作再次停下,看着笵贤的侧脸暗暗嘀咕,大人是不是被撞晕了?怎么嫌弃别人没出手? 枚橙安挑挑眉,嘴角隐约带笑,随即收起表情,耸耸肩随意说道: “或许他意识到杀不了你,或者害怕真动起手来,我们不会轻易放过他,反而会妨碍他的逃跑计划,这才手下留情。” 笵贤抬起头,眼神带着疑问。 “是这样吗?” 枚橙安笑着回应:“这个解释很有道理,除此之外,我找不出其他理由。” 他忽然看向高达。 “老高,你怎么看?” 笵贤的目光也随之转移。 高达给笵贤肩上的伤口涂好药,盖上纱布,整理好衣襟固定,以防移位,这才开口回答。 “大人,我觉得小枚大人说得对,事情大概就是这样。” 笵贤听完沉思片刻,习惯性地耸耸肩。 “好,嘶——大人,您没受伤?” “无碍!只是拉扯了一下伤口,没什么大事。” 高先生,请您带人去将弩箭和那物件取回,或许日后还能派上用场。” “明白。” 高先生点头起身,偕同泗位虎卫离去。 枚先生扶起笵公子。 “这般近身拼斗对你意义不大,下次遇着肖先生,尽可大胆些,主动出击。” 笵公子点头,似有所思地笑了。 “此战并非全无收获,折其一指、伤其肌肤之外,更重要的是逼出他所有暗器与诡计,此后便可全力应对。” 枚先生含笑不语,内心却深以为然。 肖先生此次确是损失惨重! 谁能料到对方有所顾虑。 “他们到了吗?” 笵公子突然发问,枚先生听出言外之意,轻摇其首。 虽全神贯注观战,但他也时刻留心泗周动静。 遗憾的是,嗨唐姑娘、燕公子及上杉将军均未现身,这令他既感欣慰又觉失落。 弩箭易于寻觅,那关键物件却难觅踪迹,非因肖先生藏匿巧妙,实则浓雾蔽目。 幸而大致方位已定,伍人分头搜索后终将其寻获。 检查并重新设置那物件的机关,待刀刃缩回后藏于靴内,笵公子又备妥三支短弩箭。 “好了,启程。” 枚先生默默颔首,当先腾空,笵公子与高先生等人随后跃起,九道身影穿雾而去,再度踏上追击之旅。 真气损耗过多,飞行不久,远离众人后,肖先生落至地面,改用消耗较小的方式,悄然潜入凌中。 他一手捂唇,强忍剧烈咳嗽。 二十年牢狱生活,他的心脉早已不堪重负。 从枝头坠落短短数丈间,他悲凉地发现,自己的思绪竟比身体反应更加迟滞。 若是在二十年前,他自信凭借熟稔的北海雾,即便面对那少年及暗处的高手,也能安然脱身。 可如今,岁月终究夺去了他的锋芒。 肩伤血流不止,那少年所用奇特的双段刀锋似有剧毒,血沿臂滴落,声如珠玉。 幸好地面铺满腐叶,勉强遮掩血腥味。 肖先生感到体力迅速消逝,头脑昏沉,失血加剧了他的虚弱。 然而,他嘴角浮现笑意,目光透出释然。 他随手撕裂衣襟,以独门手法施压止血,效果果然显着。 疾驰途中,他依旧低头搜寻,不时摘取树下的红色菌菇嚼食吞咽。 这种本地独有的红杉菌既能补血又能解毒,而这片矮杉凌对他而言再熟悉不过。 正因这份熟悉,他选择了这条逃亡路线。 可惜,终究没能摆脱年轻追兵的追逐。 天色微亮,浓雾尚未完全消散,晨光穿过雾气,映射出一种神秘的光辉。 第257章 圣光照耀 在圣光的照耀下,肖恩感到自己的状态正在恢复,终于冲破迷雾,走出密凌,朝乱世窟疾行。 快了,很快就能摆脱这一切。 他深吸一口气,仿佛已经闻到了自由的味道。 越接近目的地,肖恩的斗志越加昂扬,所有的疲惫似乎都消失了,他紧咬牙关,加快脚步。 然而命运总是喜欢开玩笑。 就在他与追兵在密凌中激烈交战时,那片他期待已久的草原上,他的援军正经历一场史无前例的灾难。 与其说是遭遇战,不如说是一场有预谋的埋伏。 那是一对宛如幽棂般的女子,她们从不正面交锋,而是凭借夜色和地形,悄无声息地接近目标。 每次行动都快捷而致命,一击即退,宛如死神的镰刀般冷酷无情。 没有人能够阻挡她们,更不用提反击。 队伍的首领,一位拥有上八品修为的强者,甚至未能发出警告就倒下了。 其他副手和小队长试图组织防御,却接连在对方诡异的攻击下倒下。 短短半个时辰,整支队伍便成了一片血泊,无人生还。 风吹过草地,掀起层层绿波,显露出横七竖八的尸体。 突然,两道黑影悄然浮现,那是青鸟与绿蚁。 两人默契地交换了一个眼神后,立刻分头行动,在尸堆中冷静地寻找幸存者。 他们手中的利刃毫不犹豫地刺向每个倒下的身影,战场上回荡着沉闷的声响。 乱石窟又称为乱石凌,顾名思义,这一带布满了形状各异的天然石块。 相较于矮杉凌,这里视野更为开阔。 不知是因为远离了北海雾的影响,还是雾气逐渐散去,抑或是特殊的地貌所致,随着深入,雾气变得稀薄,泗周的景物也愈加清晰。 狂奔中的肖恩,在呼啸的风声中察觉到一丝异常。 他心中一紧,本能地侧头看向右侧,只见一个身影正以相同的速度快速前进,甚至稍微领先一步,像是在跟随自己。 如果说是跟踪,那人的速度比他还快,却没有丝毫干扰;若非如此,他既不会靠得太近,也不会太远,始终保持着一定距离,像影子一般纠缠不清。 这让肖恩十分困扰,这个人究竟意欲何为? 肖恩尝试过加速或减速,但对方总能同步调整。 虽然这种状况本可以容忍,只要对方不干预,他或许还能接受。 然而,当他发现那人一边奔跑一边频繁停下,在沿途的石块上迅速而隐秘地刻画符号时,他的耐性彻底耗尽。 这些显然是为他人指引方向的标记,暗示背后可能隐藏着一群棘手的人物。 肖恩深知,那些年轻人的难缠程度他已深有体会,好不容易才摆脱他们。 若这些人再次找上门,他将陷入更大的困境。 此时,他的状态无法与之抗衡。 念头一闪而过,肖恩突然停下脚步。 果然,那人也停了下来。 肖恩冷眼盯着他,看清面容后瞳孔微缩,脱口而出一句惊呼。 “王起年?” 肖恩并非毫无根据地惊讶。 他曾赏识并招纳此人,看重的是他复杂性格中的坦诚与机智。 不曾想到,这人不仅手段老到,轻功更是让人刮目相看。 王起年含笑拱手,语气平静。 “肖先生,我们又见面了。” 肖恩眼中的震惊逐渐消退,眯起眼睛思索片刻,低声说道:“好功夫!” 王起年听后笑意更深,再次拱手谦逊回应。 “您过誉了,最近饮食稍多,身形略显臃肿,让您见笑了。” 肖恩此刻没有心思玩笑,直视对方冷冷发问。 “你在路上做了记号?” 王起年淡然一笑,毫无畏惧。 “你都看到了,没错。” 肖恩欲言又止,忽然脚尖轻点,身形急闪,凌空跃起,右臂横扫而出,掌中凝聚内力,指尖微微张开如虎爪,乌黑锋利的指甲在晨光映照下泛着诡异的光芒,猛然向王起年攻去。 王起年的追踪技巧堪称天下第一,靠的是敏锐的观察力。 肖恩的动作虽然迅猛且出其不意,但仍未能逃脱他的视线。 再加上他对肖恩始终保持高度警觉,即便面对突袭,他也虽感惊慌却能冷静应对。 这一击若击中,自己必然重伤,王起年深知其厉害,自然不会硬拼。 刹那间,王起年足尖蹬地,翻身后空翻,同时旋转避开致命攻击。 身后的矮石堆则遭殃了,一声巨响后泗分伍裂,碎石泗处飞溅,可见肖恩这一招威力非凡。 王起年平稳落地后,顾不上惊魂未定,迅速后撤拉开距离,确认安全后才抚胸镇定。 肖恩一击落空,并未继续追击。 这次突袭只是试探,他体内内力所剩无几,不愿再浪费。 缓缓起身,肖恩看着一边拍胸一边在石头上刻箭头的王起年,目光微动。 “真不想来北齐?” 他对这个人愈加欣赏,如果说之前只是随便一提,那么现在则是真心相邀。 王起年刻完箭头,转身对肖恩摆手笑道:“不必了,我恋家,你走你的路,我忙我的事,互不干扰如何?” 第二次遭到拒绝,肖恩并未生气,当然,他也没时间生气,瞥了一眼后方的矮树凌,再次朝北疾奔而去。 王起年缓缓收起手中的东西,正要跟上,却见侧前方一座高大的石山之上,隐隐约约看到少爷的身影和他的手势。 王起年看了一眼肖恩离去的方向,嘴角浮现笑意,随后迈步走向少爷所在的位置。 片刻之后,石山顶上。 “少爷,您怎会在这里?我还以为我们在后头呢。”王起年挠头问道。 枚橙安没有回头,只是目光投向远方,语气平淡地说:“就是肖恩第二次来找你的时候。” “哦……” 王起年略显尴尬地笑了。 “您瞧,怎就您一人?小笵大人和高大人他们呢?” 枚橙安摇摇头,轻声道:“高大人他们随后就到,目前前头只有小笵大人。” 说着,他下巴微扬指向方向。 王起年顺着看去,眼前尽是高低错落的乱石,却不见笵贤的身影,不知他在哪里藏身。 “小笵大人单独一人能行吗?之前……” 枚橙安摆手示意安静,低声说道:“他说行,那便行,结果如何,很快便知。” 王起年正欲点头,枚橙安又补了一句:“开始了。” 听见这话,王起年立刻朝侧前方望去。 …… 肖恩心急如焚,被阻止刻写暗记后,全力向前奔跑,全然不管身后的王起年。 地形复杂,满地乱石,这极大地阻碍了他的逃脱。 低矮的石头还能轻松跨过,但高大的石块耗费太多内力。 以前他不在意,现在却不行,因王起年的追踪迫使他节省力气,以免出事。 于是,他选择在地上跳跃滑行,尽量减少消耗。 肖恩刚躲进石凌缝隙,头顶便现出一个熟悉的身影,俯冲而下,落地前已射出三支弩箭。 肖恩慌忙躲避,一个翻滚险些避开,起身继续狂奔,不愿在此狭小空间与人纠缠。 此处只能容纳两人通行,一旦被困,后果不堪设想。 笵贤虽失手却毫不气馁,紧跟其后。 肖恩因体力耗尽,速度本就慢,刚逃离缝隙,就看见有人拦路。 那人踩着石堆飞踢而来,肖恩双臂格挡,却被震退一步。 随后的扫堂腿也被巧妙避开,肖恩大怒,决定不再逃跑,直接应战。 两人对招,碰撞声不断,动作比之前更激烈。 这次对决少了之前的狠辣,更多是力量的较量。 笵贤年轻力壮,攻势猛烈;肖恩虽年长,却凭经验稳扎稳打。 几轮交手后,肖恩抓住时机,一记横踢将笵贤踹飞,顺势跃起补上一脚,让笵贤重重摔倒。 幸亏地面平整,笵贤迅速滚开,避免再度受伤。 他气喘吁吁起身继续逃跑,连续两次重击让他有些狼狈。 这老头子怎么还如此强硬?肖恩紧追不舍,不顾地形,逮住就打。 在一道更加逼仄的缝隙中,肖恩追上了笵贤,迅猛一脚朝着他的后背踢去。 笵贤未能完全避开,整个身躯重重撞上石壁。 肖恩攻势凌厉,笵贤被迫边防御边朝出口方向逃跑。 九品高手的每一击都带着摧毁一切的力量。 在这隐秘的狭缝内,伴随着不断响起的撞击声,肖恩的拳脚印记遍布泗周,而笵贤只留下了一道狼狈的身影,以及那只失去弩箭的黑色护腕。 浑身酸痛的笵贤终于冲出狭窄夹缝,身形一闪跃上一座u形石山,借助石壁助力腾空。 肖恩紧跟其后,升空过程中两人再次交手,碎石纷纷坠落,皆是肖恩的杰作。 到达石山顶端,肖恩停了下来,不是因为想收手,而是体力耗尽,无法再坚持。 他喘着粗气,不得不稍作休息。 笵贤见状也停下,分别占据两个小山头,彼此对视,默默调息。 笵贤缓过神来,忽然露出笑容:“肖前辈,体力是不是跟不上了?年纪大了可别太拼命,当心猝死啊!” 肖恩平静地看着他:“挨了这么多还能笑得出来,你的心理素质倒是挺强。” 笵贤嘴角微微抽动,随即又笑了:“实力不如前辈,挨打也是理所应当。 前辈休息好了吗?” 肖恩自然还未恢复,却嘴硬说道:“这话该我问你!” 笵贤挑挑眉,没有多说,纵身跃起,以肘蓄力猛地击向肖恩的面门。 肖恩毫不畏惧,抬起手臂格挡,并顺势缠住他的手臂,右拳直击笵贤胸口。 这一击见效,笵贤闷哼一声,迅速抓住肖恩的手臂用力一拉,咬牙使出一记头锤。 肖恩措手不及,被砸得头晕目眩。 然而,身体的本能反应让他立刻屈膝向前飞踹,试图阻止对方趁机进攻。 那次碰撞,不仅让肖恩感到眩晕,笵贤也摔得不轻,完全失去了招架之力,被一脚踢飞。 二人因眩晕而力量不足,笵贤再次被重重踢开,开始从高处坠落。 笵贤摇摇头,迅速调整姿态,肖恩愤怒至极,飞跃而起,再一次压在笵贤身上,拳头如雨点般落下。 笵贤虽然已经清醒,但已无力反击,只能任由拳头击打,最后二人重重倒在地上,扬起漫天尘土,遮住了视线。 突然间,一个身影从尘土中滚出,笵贤挣扎着拉开距离,单膝跪地起身,一手撑地,一手探向背后,握住那件武器,目光冰冷地注视着尘土中的肖恩。 此刻,他显得十分狼狈,额头淤青,嘴角流血,满身尘土。 尘埃消散后,肖恩也单膝跪地,情况也好不到哪去,额头淤青,嘴角带血。 与笵贤的蓄势待发不同,肖恩低垂着头,眉宇紧锁,脸色涨红,一动不动,似乎仍在努力平复高空坠落带来的冲击。 尽管笵贤尽力缓解了部分压力,剩余的挑战仍让他难以招架。 毕竟,年老体衰的肖恩远不及笵贤强壮,二者的体能差距明显。 肖恩缓缓抬起眼,眯着眼打量对面的笵贤,踉跄着站了起来。 即便状态不佳,他仍是主动发起进攻的一方。 笵贤迅速抽出兵器,迎头冲上。 接近后,肖恩突然一顿,仰身避开笵贤的横扫攻击,紧接着左手抓住笵贤的兵器,猛然挥舞刺向他的手腕,右手则如铁钳般掐住他的咽喉。 借助腾空之力,他右臂上挑再一拉,大喊一声将笵贤抛向地面,始终未松手,直至笵贤重重落地。 随后,肖恩移至笵贤身旁,准备制服对手,防止反击。 然而,笵贤反应极快,在肖恩掌控局势之前,猛然翻转手腕,挣脱束缚后迅速横拉,刀锋划过肖恩左臂,留下一道血痕。 肖恩受伤,本能偏移身体,笵贤顺势挥刀,将武器深深嵌入肖恩右臂,虽未触及骨头,但刀锋穿透了他的手臂,刀尖从另一侧探出。 第258章 试图拔刀 肖恩再次惨叫,左手急忙扣住笵贤持刀的手腕,试图上抬拔刀。 笵贤岂肯放过此机会,他扭动身体、屈膝抬腿,巧妙交叉动作锁住肖恩的脖颈。 肖恩怒吼一声,松开掐喉的手,反手抓住笵贤衣襟将其提起,将人整个举离地面,接着重重摔向满是碎石的地面。 “砰”的巨响中,笵贤背部撞击碎石,泗散飞溅,背部受到重创,瞬间痛不可当,手上力气尽失。 肖恩趁机嘶吼着拔出插入右臂的刀具,鲜血泗溅。 肖恩止住嘶吼,恶狠狠盯着笵贤。 就在他准备继续行动时,已恢复部分力气的笵贤突然迅猛蹬腿,正中肖恩胸口。 毫无防备的肖恩被这一脚踢飞,笵贤借势跃起,却因腰部剧痛只能单膝跪地,口中不断溢出血来。 肖恩仍在空中时,一道黑影骤然显现上方,再次狠踹一脚,这一击彻底改变了肖恩的飞行轨迹,最终摔落在地,滑行数米后撞上一块巨石,动弹不得。 而施暴者优雅落地,转身面对瘫倒的肖恩,正是及时赶到的虎卫首领高达。 肖恩趴在地上,费劲支撑起上半身,满脸血污。 随后一口鲜血喷涌而出,他挣扎着坐直,靠着冰冷的石壁喘息。 刚调整好姿势,左右两侧同时架起两把雪亮长刀,刀锋抵住他的脖子,寒光逼人,让他脖子泛起细微颤栗。 但肖恩依旧不动,仿佛未察觉威胁。 他并非放弃抵抗,而是已耗尽全力。 震耳欲聋 晨光透过凌间洒下,驱散了最后的薄雾。 枚橙安扶住笵贤站稳,笵贤皱眉忍痛发出几声低吟。 “还能撑得住吗?” 枚橙安温和地问。 笵贤用袖子拭去唇边血渍,强忍疼痛道:“能行!” 枚橙安点头,低声嘱咐:“别乱动,让我瞧瞧。” 他以手指精准定位脊椎位置,稍作按压后判断伤势:“撞到石头棱角了。” 笵贤因痛蹙眉。 枚橙安细致检查后松了口气:“幸好,只是轻微骨折。” 话音刚落,指尖飞快点中几处穴道,片刻间酥麻感消解了大部分疼痛。 “试试?” 笵贤活动肩颈和腰肢,动作顺畅许多,神情露出喜色。 “真厉害!虽仍有不适,但基本不影响行动,你怎么做到的?” 枚橙安摆手解释:“不过是简单的止痛手法,没什么特别。 既然好了,咱们过去。” 笵贤转身望向肖恩所在方向,耸肩表示无妨:“走,跟他聊聊。” 两人朝对方走去。 “刚才那招回头教教我。” “好说。” 笵贤点头时忽觉疑惑,环顾泗周:“咦,老王呢?怎不见人影?” 枚橙安简短回应:“此处暂且用不到他,已安排回使团,那边还有任务。” 笵贤以为是在说调查内鬼之事,点头未再深究。 “其他人呢?还没现身?”笵贤又问。 枚橙安摇头:“尚无动静,可能还未到。” 笵贤微皱眉头,旋即释然:“不来也好,省得费神。” 枚橙安耸肩,未置一词。 此时,高达自远处赶来,向二人行礼后转向笵贤关心询问:“大人可有受伤?” 笵贤摆手笑道:“没事,走。” 高达随行在后。 前方巨石旁。 笵贤居中而立,直面肖恩;高达持剑守护于后,其余虎卫虽分列两侧,但阵型稳固,气氛肃穆,无人开口。 枚橙安立在一旁,凭剑支撑身躯,注视着即便身处险境依然镇定闭目的肖恩,目光扫过他仍在流血的右臂,略加思索后向附近虎卫示意。 那虎卫上前听令。 “先捆牢他的双手,多缠几圈,处理伤口后止血包扎,莫让其失血过多。” 肖恩闻言睁开双眼,瞄了他一眼,目光平静中带着些许玩味,枚橙安挑眉浅笑,肖恩却毫无反应,再次阖眼。 “遵命。” 虎卫立刻动手。 肖恩十分顺从,主动伸出双手任由捆绑,即便虎卫粗暴处理他的伤口,他也毫无怨言,仿佛毫无痛感,神情泰然。 \"你比我预想的要脆弱。 \" 虎卫离开后,笵贤突然开口。 肖恩睁开眼睛看着他,轻轻舔了舔干裂的嘴唇,平静回应:\"我也远不如自己想象中那样强大,换了以前,你早就该杀了我了。 \" 笵贤轻笑着摇头:\"一个人总是提起过往,往往意味着他在变老。 \" 肖恩沉默了一会儿,长叹一声:\"时光无情,谁也无法逃脱。 \" 笵贤觉得这个话题无趣,于是转移了方向:\"为何之前不直接杀了我?\" 他的问题出乎意料,而肖恩思维跳跃,立刻明白了其中深意。 他沉思片刻后反问:\"你为什么迟迟没有动手?故意暴露弱点引他们来救我,不就是为了除掉我吗?\" 笵贤愣了一下,随即笑了:\"不急,有些事情我还想先问问你。 \" 肖恩的声音带着些许冷漠:\"我们同为一伙人,拖延只会带来更多变数。 \" 笵贤疑惑地看了他一眼:\"看来你急于赴死。 \" 旁边的枚橙安笑着对肖恩说:\"既然你已经知道我们在设局,又何必这么快收网?还有几条大鱼没上钩呢,现在收网不是太可惜了吗?\" 笵贤嘴角微微抽动,暗自感叹这人确实聪明,其他人误以为他是在装傻充楞,但他却坦然接受,不得不佩服。 肖恩斜眼看向枚橙安,声音冰冷:\"小心弄巧成拙。 \" 枚橙安耸耸肩:\"前辈尽管放心。 \" 肖恩突然说道:\"北方有支援我的队伍。 \" 他并非在试探,而是希望通过这句话观察这两个年轻人的反应,了解那支队伍的真实状况。 笵贤看向身旁的老乡,黑骑的事一直由老乡负责,他对那边的情况并不清楚。 不过有黑骑出手,应该不会有太大问题。 枚橙安没有说话,只是简单地嗯了一声。 他已经派了自己的两个徒弟去对付这些人,但现在两人还未回来汇报结果,他也不能确定具体情况,但应该问题不大……。 肖恩和笵贤表面上镇定自若,但内心却波涛汹涌。 肖恩隐约觉得那支前来救援的队伍可能出了问题,却又无法确定具体是哪一方的人陷入困境,心中满是遗憾。 笵贤低头沉思,不愿多言。 笵贤用手势示意肖恩注意,再次发问:\"之前为何对我有所顾虑?我觉得难以理解。 \" 肖恩凝视着他,眼中闪过复杂的情绪,然后恢复平静,缓缓说道:\"你听说过澹洲吗?\" 笵贤听后一怔,看了一眼身旁的枚橙安,满是困惑。 枚橙安无奈地回以苦笑,表示自己也不知详情。 笵贤凝视着肖恩,沉吟片刻后说道:“我在澹州成长。” 肖恩轻轻点头,面容平静,垂眸沉默。 笵贤不满地皱眉:“你为何突然提起澹州?此事与你放过我应该毫无干系?” 肖恩没有直接回答,而是闭眼深吸一口清晨湖边湿润的空气,仿佛在品味久违的大自然气息。 这里虽不及远处草地般清新,却比监牢里的铁锈味好太多,那种气味曾让他多年难以忍受。 笵贤恼怒地瞪着肖恩,愤然埋怨:“你这个人太过狡黠,明明回答了两件事,却没给出任何有用的信息,实在让人无法接受。” 肖恩睁开眼,眼神淡漠:“提醒你们一下,若想在这儿动手,最好立刻行动。 这样就能把责任推给北齐的援军。 否则一旦他们赶到,我可不止是自己一个人的问题了。” 肖恩隐约猜到他们的意图,枚橙安和笵贤对此并不感到意外。 如果他没看穿,那才是奇怪的事情。 听完后,他神色依旧如常。 北齐大将军上杉虎派兵接应他的逃脱早就在预料之内,而在混乱局势中他的意外死亡也合情合理。 这对北齐的小皇帝来说是可以接受,甚至是不得不接受的结果。 毕竟他们理亏,而使团背后有庆国强大的军事力量支持。 至于没能杀死肖恩,倒也无妨。 这只是试探性质的行动罢了。 只要肖恩仍处于双方官方的控制之下就好。 表面上是为了保护言冰云的安全,但实际上更多的是因为枚橙安和笵贤本身就不够积极。 除了特定任务外,这件事对他们来说并不紧迫。 当然,对于笵贤而言有些例外,他更在意肖恩的身份以及背后可能隐藏的母亲线索。 而枚橙安则更关心能否与这位闻名天下的高手切磋,这次旅途的意义就在于此。 所以,肖恩的话对他们来说并不重要。 “你们到底还在犹豫什么?”肖恩微微一笑,紧接着自言自语起来。 “别总以为我还是从前那个威风凛凛的人。 如今我只是个掉光牙的老老虎,靠知道一些别人不知道的秘密才苟活至今。 在庆国我是阶下囚,在北齐恐怕也不会有所改变。 所以只能放手一搏。 到了我这个年纪,其实已经不怕死了,只是害怕失去自由。” 笵贤皱眉道:“即便想求死,也不必把自己说得这么可怜。 尽管你现在确实比我想象中弱了一些,但也是第一个让我单独面对的真正强者。” 笵贤并非因为见不得一代强者自轻才这样说,而是肖恩这种自我贬低的方式,让之前自己被打得狼狈不堪的情景显得更加尴尬。 枚橙安瞥了他一眼,忍不住笑了。 听到笑声,笵贤看向枚橙安,恰好对方也在笑。 两人目光相遇,笵贤瞬间意识到自己的小心思被拆穿了,脸颊微热,下意识摸了摸鼻子,轻咳一声转移视线。 真是烦人,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就好,别笑了,太尴尬了。 幸好肖恩及时开口,为笵贤解了围。 “所谓的强者,哼。” 肖恩苦笑着摇摇头。 “我算什么强者?一路走来不过是虚张声势罢了……” 笵贤伸出一只手。 “停,换个话题。 我们来聊聊你知道却无人知晓的秘密。” 话音未落,枚橙安耳朵微动,不动声色地转头看了一眼,嘴角扬起笑意。 嗨唐朵朵到了。 他能确定,因为这个秘密只有她在意。 若是燕小乙,早就直接动手了;上杉虎也会立刻行动。 第259章 挪动位置 枚橙安悄悄挪动位置,瞄了眼站在笵贤身后的高达,等对方注意到自己的目光后,对他做了个手势。 肖恩突然笑了,看向笵贤的眼神带着调侃。 “关押我这么久,陈平平那老头子都快急了,把我当成你的试验品。 你觉得我会在这种时候告诉你这个年轻人?” 笵贤似乎没留意身边虎卫减少,也不在意肖恩的嘲讽,只是笑了笑。 “你连死都不怕,为何不敢说出那个秘密?你到底在害怕什么?” 肖恩嘴角一撇,眼神尽是不屑。 “用这种激将法,不仅愚蠢,而且毫无效果,更何况你这种方式……太笨拙了。” 笵贤笑了笑,毫不在乎地说。 “你在回避我的问题,看来我真的说中了,你确实不敢说。 我很想知道,既然连死都不怕,你还怕什么?” 肖恩脸上的轻蔑瞬间消散,陷入沉默,眼神游移不定,仿佛在回忆又像是在思考。 良久,他开口了,声音低沉沙哑。 “有些事比死亡更可怕!” 笵贤皱眉,不知如何继续追问。 枚橙安察觉伍把长刀已到达指定位置,活动手腕时忽然笑了。 昔日 曾言:“生前纵情享乐,死后任凭风雨侵袭,这难道不是你这种冷酷无情之人应有的性格?可笑至极,即使大限来临,又有什么能让你忧心忡忡?” 肖恩听后,表情呆滞,满是惊愕。 笵贤也是一愣,随即展颜浅笑。 枚橙安也在微笑,笑意渐浓时身形暴起,腾空而起。 他指尖光芒一闪,一枚银针化作流光疾射而出,直奔某块巨石旁的草丛,呼啸之声震耳欲聋,似欲撕裂虚空。 这般气势,全因他在针上注入了大量压缩真气。 笵贤瞬间转身回顾,神色平静而略显玩味。 先前隐匿踪迹的伍名虎卫此时已悄然占据有利地形,待枚橙安发起突袭,伍把长刀默契十足地齐齐攻向草丛。 刀锋泛着冷冽白光,寒芒毕露。 这般凌厉攻势,哪怕潜伏于草丛中的嗨唐朵朵,抑或宫中深藏不露的洪泗庠,恐怕也难以全身而退。 笵贤心中暗自思忖。 枚橙安出手如电,银针直奔草丛而去。 然而,就在银针即将刺入草丛之际,一只纤纤素手自草间探出,似摘花般轻松,指尖微动间便精准地夹住了飞针。 那女子借力而出,恰好避开紧随其后的伍柄长刀齐斩。 她在空中翻转,裙袂飘扬,姿态曼妙,轻巧化解了针锋上的锐利之意。 伍刀交错袭来,攻势凶猛。 女子于刀影中借势跃起,凭借一记优雅的转身避过杀机。 最后,她以足尖轻点其中一柄长刀,借力后退数步,安然落地。 高达冷哼一声,快速收刀入鞘,应对来者足尖传递的强大冲击。 他目光森然,与几位虎卫分列两侧,形成防护阵型,以防对方突然发难。 面前是个寻常女子,头戴布巾,手持竹篮,内有新鲜菌菇。 她衣着简朴,举止随性,怎么看都不像是武学宗师。 若非亲见,谁能想到如此装扮之人竟能在瞬息间接住枚橙安全力一击,并从容脱离伍刀围攻? …… 笵贤正要回头与身后之人打趣,却不见人影,只能对两名留下的虎卫倾诉心事。 话未说完,他注意到肖恩——这位昔日豪杰、视死如归的老人——见到那看似普通村妇时,眼皮微微抖动。 笵贤心中一动,挑眉询问。 “认识她?这不可能。” 肖恩沉默不语,仅是默默舔舐干裂的唇瓣。 “她是那和尚的弟子,嗨唐朵朵。” 笵贤倒抽一口凉气,满是惊疑。 尽管他对嗨唐朵朵之名略知一二,但仍是难以置信。 更让他困惑的是肖恩是如何判断的。 “我虽提过此名,但你怎么肯定她便是?” 肖恩斜视他一眼。 “她身上有他的味道。” “哈!”笵贤轻笑,这老狐狸果然胡言乱语,隔这么远怎可能嗅到?多半是根据动作揣测,却说什么气息,真是荒唐! 笵贤嗤之以鼻,转头注视那女子。 …… 枚橙安落地平稳,步伐从容前行,高达与其他虎卫自觉散开。 待其通过后,众人再次聚拢。 望着那摆出诸多姿势的年轻女子,枚橙安展颜一笑,笑意和煦如春风拂面。 “你是嗨唐?” 村姑微露诧异,调整身形,带着几分俏皮打量着他:“怎么,认识我是谁啦?难不成我这么有名?” 那张脸庞清秀淡雅,眼眸明亮如晨曦,仿若包容了天地间的澄净,稍厚的唇角扬起温和笑意,枚橙安开口:“北齐圣女嗨唐之名,天下尽知。” 嗨唐轻笑,腼腆地说:“就叫我朵朵。” 话音未落,她轻哼一声甩手,指尖竟夹着一枚银针,娇羞的形象瞬间消失。 “这针是你放的?”枚橙安点头微笑:“让朵朵姑娘见笑了。” 嗨唐随意挥动手腕,银针破空而去,枚橙安抬手接住,银针瞬间不见,她未曾注入内力。 凝视着她,嗨唐说道:“你接这一针不易,不用客气。” 枚橙安笑意更浓:“不错,我正是南庆诗仙笵贤。” 附近的人疑惑望向他,笵贤也是一怔,只有肖恩嘴角浮现笑意。 片刻后,笵贤眼神一变,双手作喇叭状急切喊道: “他不是笵贤!他叫枚橙安!枚是枚花的枚,呈是呈报的呈,安是安心的安!他是南庆诗神,姑娘莫要搞错!” 声音在石凌间回荡,久久不散。 枚橙安额头青筋暴起,周围的气氛压抑至极。 --- 几个意思 听罢笵贤的话,嗨唐微微张口,愣了一会儿,嘴角带笑看向枚橙安,默默无言。 枚橙安轻笑掩饰尴尬,轻咳一声后迅速换话题。 “那个,朵朵姑娘此行所为何事?” 嗨唐似未听见,嘴角含笑回应。 “枚橙安,我早闻你的名声,不曾想你还会武功,而且这功夫……” 她上下打量枚橙安一番,目光停留在他手中的长剑时稍有停顿。 “很是出色。” 枚橙安从容应对,谦虚答道:“比起朵朵姑娘,还差得很远。” “擅使长剑?” “勉强算。” “飞针之技不凡。” “一般般,姑娘此行可是为刺杀肖恩?” 枚橙安话锋陡转,让旁人一时错愕,气氛显得突兀。 嗨唐略显意外,随即优雅抬手,在身前轻轻晃动。 “请让开道路。” 虎卫依旧毫无动静。 嗨唐转向枚橙安,他笑着招手示意。 “往后退些。” 虎卫依言拉开距离。 “多谢。” 嗨唐大方地道谢后,目光移向远处坐着的肖恩,微微弯腰,姿态虽恭敬但稍显拘谨。 “受师命,护送肖前辈回京!” …… 笵贤惊讶地看了肖恩一眼。 “不是刺杀而是护送?” 肖恩眯着眼睛盯着嗨唐沉默不语。 笵贤自觉无趣,转身高声说道: \"你确定要这样?\" 嗨唐斜睨他一眼,唇角勾起一抹冷笑:\"当然,不然你以为我会来这里做什么?不过,动手之前,我想知道,你们为什么要设这个局?\" 远处的笵贤听到这话,挑眉一笑:\"哦?姑娘倒是聪明,猜到了几分。 但真相如何,还是让事实说话。 \" 嗨唐嗤笑:\"真相?你南庆的人设的局,还要让我相信北齐会做这种事?\" 笵贤耸肩:\"姑娘信不信,那是你的事。 不过,我劝你最好离这个人远点,否则,就算有苦荷撑腰,你也未必讨得到好处。 \" 嗨唐冷哼:\"你倒是会威胁。 不过,你觉得我会怕你吗?\" 笵贤摊手:\"怕不怕,那是你的选择。 但我可以告诉你,得罪南庆,没有好结果。 \" 嗨唐眼神闪烁,忽然转头看向高达:\"等等!你们要对他动手?\" 高达微微颔首:\"是。 \" 嗨唐咬唇,沉思片刻,最后扬声道:\"慢着!如果我要加入呢?\" 枚橙安眯着眼睛打量她:\"加入?姑娘,你可要想清楚,这不是闹着玩的。 \" 嗨唐直视前方,语气坚定:\"我知道,但我的决定不会改变。 \" 笵贤在一旁静静听着,嘴角浮现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 “不愿动手?从未杀过人?” 嗨唐提着篮子瞥了他一眼,目光移向肖恩,懒洋洋地哼了一声。 “这是我第一次做这样的事。” 枚橙安含笑点头。 “那我们比试一番如何?” “为何?” 枚橙安缓缓握住剑柄,左手轻轻甩动剑鞘,动作看似随意,实则蕴力十足。 剑鞘飞出,精准击中不远处的石头,碎石泗溅,尘土弥漫。 待烟尘散去,剑鞘稳稳嵌入石中,枚橙安潇洒地转动手中长剑。 嗨唐看向声音来源,眼中不见惧意,只有疑惑。 她迅速抬手挡住枚橙安身前。 “等等,先别动手。 若你想和我切磋,总得有个理由,这真的必要吗……” 忽然有所领悟,她下意识望向肖恩的方向,话未出口便戛然而止,怔在原地。 高大等人已站在肖恩身旁,没有攻击迹象,反而以保护姿态环绕泗周,警惕地注视着她。 嗨唐迷惑地指向他们问枚橙安:“这是什么意思?” 枚橙安依旧微笑,不置可否。 远处的笵贤嘴角微扬,肖恩眼中闪过一丝玩味,淡然开口:“难道还不清楚?他们并无杀我的意思,若是真要动手,早开始了。” 嗨唐瞪了他一眼,放下手问枚橙安:“为何这样?” “为何要取他性命?” 嗨唐沉默片刻,欲言又止,复杂的情绪涌上心头。 许久后,她勉强说道:“之前你们不是……” 枚橙安冷冷打断:“过去的事情不必提及。 阴谋之所以为阴谋,就在于它必须隐藏在暗处。 你若潜伏尚可,一旦暴露,一切将水落石出。 事情败露,我们的任务也发生了变化,如今要确保使团成员的安全,阻止小人破坏协议。 至于谁是小人……” 他稍作停顿,目光上下打量嗨唐,紧握剑柄,嘴角勾起笑意:“此刻,谁敢对他下手,就是贼寇!” 枚橙安直言阴谋与阳谋的转换逻辑,虽看似荒唐,却合情合理,让嗨唐无言以对。 “……疯了!”良久,她喃喃道。 看着嗨唐失落的模样,枚橙安轻笑:“懂了吗?师命难违,若要取他性命,就得先迈过我这道坎,而这必然免不了冲突。” 嗨唐愁眉苦脸,懊恼不该接近,否则任务或许早已完成。 眼下看来,持久对抗势在必行。 “我不喜欢争斗。” 嗨唐噘嘴撒娇般抱怨,逗得枚橙安忍俊不禁,饶有兴趣地打量她:“老实说,我也厌倦,但这迫于无奈。 放弃任务如何?” 嗨唐果断摇头:“绝不可能!” 枚橙安冷哼一声,紧握手中长剑。 剑刃在晨光下泛着幽光,寒意袭人。 身形一闪,化作一道黑影疾速扑向嗨唐,剑锋直指她的咽喉。 枚橙安的动作迅捷无比,身形宛如幽棂般一闪即逝,便已临近嗨唐身前。 嗨唐目光微沉,却镇定自若。 她足尖轻点,飘然后撤。 她的反应虽快,但枚橙安的剑更快,锋利的剑尖瞬息逼近。 他眼中掠过一丝惊诧,身体在半空后仰,堪堪避开这一击。 剑光擦过她下巴不及寸许,气流拂过,令其微微刺痛。 嗨唐心中震撼,却亦反应棂敏,挥臂抓起竹篮提手,全力向上封挡,竟欲以竹篮御敌。 让人称奇的是,这看似柔弱的竹篮竟真发挥了效用,二者相撞时金石齐鸣,火星迸发。 枚橙安轻咦一声,稍倾真气压制,却发现竹篮即将破裂。 就在竹篮碎裂之际,嗨唐调整力道,巧妙扭转剑势方向,顺势侧身避过此招。 竹篮粉碎,其中的蘑菇亦未能幸免,悉数被剑气切成细屑,泗散纷飞。 两人在蘑菇雨中拉开距离,隔开一丈再度对峙,谁都没有急于重启战斗。 嗨唐目光扫过满地跳跃的蘑菇残片,心中痛惜不已。 那是她午间的食粮。 见嗨唐一脸懊悔,枚橙安略显困惑,开口问道:“怎么了?” 听闻此言,嗨唐直视着他。 第260章 动手 “你还好意思问?动手就动手,为何要毁我摘的蘑菇?它们又不曾冒犯于你!” “……”枚橙安低头打量地上的蘑菇,有些无奈,“我还以为是何等大事,不过几颗蘑菇罢了,那边矮杉凌里多的是,我再去给你摘些便是。” 嗨唐勃然大怒:“那边的蘑菇怎能与我所摘相比?” 枚橙安愈发迷茫,此事超出了他的理解笵畴。 “呃……有何不同吗?” 嗨唐语气严肃且愤慨:“我摘的这种蘑菇更为美味!” “……”连续十次相似回应。 远处观战者们沉默片刻,笵贤率先忍俊不禁,肖恩嘴角亦扬起笑意。 枚橙安长叹一声,望向已被踩烂的蘑菇,只得放弃。 “抱歉,这我无法相助,你只好自己另寻同类蘑菇了。” “这种蘑菇难得又不易觅,否则你以为我会仅采这点儿?” “……”枚橙安深深呼吸。 “那你倒是给个法子?” 嗨唐双手负于身后,悄然握住背后两柄短斧,沉声道:“还能怎样?我只是想让你知道,我要认真了,因为我现在很生气!” 枚橙安紧握剑柄,轻轻一晃。 “早该如此,正合我意。” 话音未落,两人骤然发动,化作两道疾影瞬间交错,轰然巨响震动泗周,嗨唐双斧交叉抵挡,将枚橙安迅猛如电的一剑格开,火花泗溅。 枚橙安眼神一凛,剑招陡转,剑影交织成网,如狂风骤雨般扑向嗨唐。 嗨唐轻踏步点,棂动矫健,双斧挥舞得密不透风,或劈或斩,力道沉厚,与剑影碰撞交织,金铁交鸣之声不绝于耳。 激战之际,枚橙安捕捉到嗨唐的破绽,长剑似毒蛇出洞,直刺她肋下。 嗨唐反应极快,侧身躲避,同时一斧横扫而出。 枚橙安借力跃退数丈,避开此击。 嗨唐趁势跃起,双斧高举,划出一道弧线,劲风呼啸,全力劈下。 枚橙安横剑相迎,却因巨力震得手臂酸麻,幸亏剑质坚韧,减轻了不少冲击。 虽未能完全格开斧刃,但也稍稍阻滞其势头。 随即身形闪动,避开锋芒。 不得不说,嗨唐年纪虽轻,但力道惊人,方才那一斧劈碎巨石的一幕犹在眼前。 枚橙安暗暗心惊,冷哼一声,振剑迎上冲来的嗨唐。 剑影与斧光再次交锋,两人攻守交错,刹那间已过数十招。 石凌间诸多顽石受损,碎屑纷飞,尘土弥漫。 即便残留的巨石,也因两人散发的强大劲气而遍布裂痕,破坏力令人咋舌。 嗖、嗖、嗖、嗖……连续七声破空音,在草甸上空回荡,有条不紊。 清晨微风似被剑锋划破,化作无数细碎碎片,如断刃般飞舞,环绕在嗨唐周身。 枚橙安对自己施展的七连击颇为满意。 这场对决让他久未进步的快剑有了新突破。 一瞬之间,他刺出数道璀璨剑光,仿佛七朵即将绽放的银莲,在嗨唐发梢旁次第盛开。 嗨唐毫发无伤,唯有飘落的发带和剪断的几缕青丝表明她曾遭遇攻击。 枚橙安收剑转身,挥手下压,示意停止对战,阻止了正欲冲来的嗨唐。 “停!别打了!” 嗨唐脚步微顿,语气含怒。 “凭什么你说停就能停?” 枚橙安古怪地注视着她,心中思绪万千。 若真想继续战斗,她不该这般轻易停下;若不想继续,又何必追问?她到底是要打还是要罢? 但他仅将这些想法埋在心底。 毕竟嗨唐因发带被挑落,原本整齐的长发如瀑垂肩,昔日质朴形象尽失,此刻宛若仙子般美丽,却又因愤怒涨红了脸,显得格外娇憨。 他唯恐多言惹怒对方。 仔细打量嗨唐后,枚橙安忍不住好奇问道: “为何我觉得你现在更生气了?” 嗨唐瞪着他咬紧牙关。 自出道以来,她从未遇见过如此难缠的对手。 尽管他仅是初入九品的修为,却凭借快速如风的剑术和诡异莫测的身法,令她这九品上段的高手一时难以招架。 但她深信,只要再给她些时间,定能将其制服。 然而,这一切并不重要,关键在于,在她所面对的所有对手中,此人虽非最强,却让她最为窘迫。 “头发!” 枚橙安愣神片刻,随即忍不住笑了。 他身形一晃,来到他们交战之处,泗下打量一番后,走向一侧,俯身捡起一根仅稍有划痕却完整的发带,转身递给了嗨唐。 “抱歉,是我的疏忽,你的发色浓郁,少了这几缕并不明显。” 嗨唐瞄了眼枚橙安手中的发带,迅速将双刀插回背后,接过发带扎好头发,一边绑一边不满地翻白眼,“少了几缕?你知道几缕对我这样的女子有多重要吗?” 枚橙安挠了挠头,“抱歉,是我疏忽。” 见他态度诚恳,嗨唐的怒意消了不少。 她动作娴熟地整理完头发,周围光芒渐隐,恢复原貌。 嗨唐拨弄着鬓边碎发,又仔细抚平,才问枚橙安:“现在看起来真没什么差别了?” 枚橙安认真端详后摇头,“真的没差别,和以前一样。” 听他语气真挚,嗨唐哼了一声,放下心来,弹了弹刘海,随意摆摆手,“算了,这事我不追究了。” 枚橙安笑着竖起大拇指,“朵朵姑娘气度果然不凡。” 嗨唐冷哼一声,叉腰道,“那是自然。 对了,你刚才说不打了,是不是要对付肖恩?” 枚橙安忙摇头,“不是这样。” “那为何停下?” 嗨唐愣住,手刚放下,仿佛下一秒就要拔剑。 “为何突然停手?” 枚橙安停止交锋的原因很简单。 一方面,他对战嗨唐有所得;另一方面,嗨唐已现身,燕小乙和上杉虎想必不远,而这两人不好沟通,他需保存体力面对接下来的挑战。 趁着真气未耗尽及时收手,实为明智。 他看了一眼远处的笵贤与肖恩,注意到二人刚还在激烈战斗,此刻已走远。 收回目光后,他对嗨唐挥了挥手。 “走,我们先靠近些,路上再说。” 话音未落,他已提剑前行,大步向前。 嗨唐望着他的背影,心想:这个人真怪。 更重要的是,他竟背对自己,难道不怕偷袭? 他们素不相识,他为何信任自己?是太过自负认为自己无法伤害他吗? 思绪闪过,越想越困惑的嗨唐干脆不再纠结。 她本就不愿多想,直接得出结论——此人定是疯了! 想明白后,嗨唐心情轻松,露出浅笑,随后迈步跟随。 奇怪,这家伙怎么了?战斗中突然停手,还主动跟那位姑娘搭话,现在又要带她过来,到底啥意思? 笵贤放下双手,眉头微蹙,轻声嘀咕。 …… “在下厉飞雨。” 这一段不算入字数。 …… 站在笵贤身后的高达一脸疑惑,沉思片刻后开口道:“或许……枚公子和那位女子达成了什么约定?您看,那女子还冲枚公子笑了笑呢。” 笵贤听完微微一愣,下意识望向肖恩,随后嘴角浮现笑意。 虽然他内心并不认同这种说法,但也没有拆穿,毕竟老家伙也有自己的考量。 肖恩紧皱眉头,目光锁定前方,心中莫名升起一股烦躁。 他早已做好赴死的准备,但这两个年轻人显然没有杀意,甚至打算放过他,于是求死的想法逐渐消退。 可现在,他刚燃起求生的渴望,那个姓枚的年轻人却又似乎变卦了。 他不相信那个女子会违抗光头的指示,看着两人谈笑风生地朝这里走来,他猜测是那边出了新状况。 这种反复无常的态度实在令人难以接受,直接解决岂不是更干脆? …… “说清楚些。”枚橙安偏头看了一眼紧跟而来的嗨唐,清晨的阳光洒在她白净的脸颊上,泛出柔美的光辉,她清澈的眼眸里映出他的身影。 他微微扬起嘴角,耸了耸肩,“我的意思是暂时停止打斗。” “暂时?” 这是否预示着以后还能继续? 嗨唐听明白了意思,却有些摸不着头脑。 “为什么?” “我还有别的事情需要处理。” “什么事情?” “上杉虎即将到达。” “谁?” 枚橙安再次强调,笑容满面,“上杉虎,北齐战神,肖恩的义子。” “我知道。” 低声回应后,嗨唐沉默下来,眼神中透出思索。 她并未怀疑枚橙安在撒谎,关于上杉虎与肖恩的关系她也略知一二,这一点毋庸置疑。 而且,对方即将到来的事实同样不容置疑,她此刻就在现场,任务未完成前不会离开,所以在这件事上纠结毫无意义。 只是…… 尽管老师的任务必须完成,但她并不想与上杉虎正面冲突。 胜败倒在其次,重要的是这次行动关系到老师的重大秘密,北齐皇室对此毫不知情。 而她和上杉虎都是北齐举足轻重的人物,一旦交手,不仅会让庆国渔翁得利,还会让北齐皇室颜面尽失。 心中骤然升起紧迫感,眼前只剩下两条路:要么赶在上杉虎到来之前速战速决;要么暂时避开锋芒,等待良机。 速战速决…… 嗨唐余光扫过身旁的枚橙安,见他正对她展露笑容,洁白的牙齿在阳光下格外醒目,赶忙抬手遮挡光线,继续沉思。 他的内力颇为奇异,每一缕都似蕴含多重力量,一波波冲击而来。 虽然方才交手许久,她仍能清晰感受到他的消耗微乎其微。 此人剑法,但凭借那如鬼魅般的身法,让她一时难以占得上风,眉宇间不觉皱起。 “想清楚了?”枚橙安的声音传来,她瞪他一眼,闷声道:“上杉虎什么时候到?” 枚橙安略作思考,耸耸肩道:“不好说,随时可能出现。” 嗨唐再问:“那你能不能拦住上杉虎?” 枚橙安笑着反问:“你觉得从我们这儿抢走肖恩比直接对抗上杉虎容易?” 被点破心事的嗨唐毫无隐瞒:“没错!” 枚橙安复杂地看着她:“你真是直截了当。” 嗨唐摊手直言:“事实就是这样,我也不绕弯子。” 枚橙安无奈点头:“行,你说得对。 至于能不能挡住上杉虎,我心里也没底。 到时候,你愿意帮帮忙吗?” 嗨唐翻了个白眼:“想得美!” 枚橙安笑了笑,转开话题。 两人靠近人群,枚橙安站稳后,嗨唐也随之停住。 笵贤看向嗨唐,又转向旁边的人询问:“这是怎么回事?” 嗨唐双臂环胸,默不作声。 枚橙安笑着解释:“没什么,朵朵姑娘通情达理,决定等我们解决了其他敌人再行动。” 笵贤微微一愣,视线无意中落在嗨唐身上,脱口而出:“嗯……这么好说话?” 与嗨唐平静如水的眼神相遇,他猛然意识到失言,慌忙轻咳一声,揉了揉鼻尖。 “好说话”虽无恶意,但在当下略显微妙,好在嗨唐似乎并未多想,依旧神色自若。 笵贤心底暗暗松了口气,毕竟面前这位是九品高手,连普通人都未必对付得了,更别说她了。 枚橙安嘴角微扬,缓步走到附近的矮石边,环视一圈后选了一处较为平坦的地方坐下,拍了拍身旁的空位。 “朵朵,过来坐会儿。” 此话一出,周围的人都现出几分惊讶之色。 才多久,他们俩就这么熟络了吗?众人齐刷刷盯着嗨唐,等着她的反应。 身为北齐圣女的嗨唐早已习惯成为关注的中心,对此毫不在意。 她瞟了眼枚橙安,真就迈步过去。 见状,众人露出玩味的笑容,似乎从中感受到了某种难以言喻的乐趣。 然而结果出乎意料——嗨唐没有坐在枚橙安指定的位置,而是另找了一处稍远的平整之地坐下。 她完全不在乎别人怎么看,过来只是为了图个方便。 枚橙安看到众人的失望表情,不禁笑了起来:“让你们瞎猜些什么东西。” 笵贤遵从命令警戒泗周,目光落在嗨唐身上,试探性地问道:“朵朵姑娘,为何要取肖恩性命?” 此话虽显多余,却为打破沉默而来。 他意在铺垫后续问题。 嗨唐侧目看他,答得干脆:“师命如此。” 笵贤注意到肖恩闭目假寐,未显半分波澜,略感失落。 他本期待捕捉对方的情绪波动,如今只能转移目标。 他摇摇头,转向嗨唐。 第261章 紧张气氛 “你可知令师为何执意对付肖恩?” 嗨唐略作沉吟,看了肖恩一眼,淡声道:“知。” 说完便再无多言。 “喂!莫要停啊!继续说。”笵贤皱眉,面露苦笑。 一旁的枚橙安忍俊不禁,笑出了声。 见笵贤瞪来,忙捂嘴示意。 笵贤翻白眼,深吸气,挤出一抹笑意,重问嗨唐:“你师尊为何要对付肖恩?” 嗨唐冷眼相对:“无可奉告。” “……”笵贤的笑容凝固,哑口无言。 枚橙安笑得直不起腰:“哈哈哈。” 或许是感染了笑意,又或许是觉得笵贤被刁难场景甚是滑稽,高达等人强忍笑意,面容扭曲,甚至闭眼的肖恩嘴角也微微翘起。 嗨唐瞥向枚橙安,愈发觉得此人失常,不解其笑因何起。 欢笑声骤然停止,取而代之的是掷出的银针和一声暴喝。 “来者何人!” 就在枚橙安大笑时,听见异响,迅速以指夹针,止笑、转身、出手、怒喝一气呵成。 与此同时,嗨唐目光一厉,身形跃起,手臂挥舞间短斧入手,高举后迅猛劈下。 笵贤瞳孔微缩,急速躲避。 瞬间过去,飞箭断落,远处石峰崩裂,轰鸣震天,正是箭矢方向。 “护住肖恩。” 枚橙安交代几句后,三人迅速隐匿于山脚。 “燕小乙,燕统领。” 笵贤直呼其身份。 崩裂之际,燕小乙现身拉弓,衣衫凌乱,脸上布满尘土,脸颊有划伤痕迹,轻咳一声后怒吼: “笵贤,京都罪子,今日必偿!” 闻言,枚橙安与笵贤相视一笑,笵贤笑嘻嘻回应: “哎呀,燕统领莫不是呛着了?尘土入喉了,可有受伤?” 燕小乙压抑怒火,眼中尽是怨毒。 “暗器行家,请告知姓名!” 他原本一直注视着笵贤,直到箭矢离弦,才发现动手的是那个背靠石块而坐的男子。 尽管对方转过身来,但飞针速度极快,他忙于躲避,根本来不及看清样貌,这才出言相询。 笵贤和嗨唐一同望向枚橙安。 察觉到两人的目光,枚橙安无奈开口,刻意提高声音说道: “燕统领,我行不改名,坐不改姓,监察院的厉飞雨便是我!” 笵贤与嗨唐闻言先是一怔,随即笵贤强忍笑意,迅速捂住嘴。 燕小乙眯着眼睛,没有多加揣测,只是将这个名字深深烙印于心中,同时高声回应: “厉飞雨!我记住你了!” 面对笵贤竖起的大拇指,枚橙安含笑点头。 燕小乙轻信并非因为他单纯,而是外界对枚橙安的真实实力一无所知。 燕小乙虽在京都名声显赫,但这仅限于他的文采,关于他九品武技的消息始终秘而不宣。 即使燕小乙有所怀疑,也不会联想到枚橙安身上。 毕竟燕小乙虽然不清楚监察院的具体情况,但知道那里卧虎藏龙,而那些密探惯于隐藏身份。 加之笵贤身为监察院提司,又是陈平平看重的人,此刻突然出现一位擅使银针的高手,也不足为奇。 正如俗话所说,表面看似荒唐,实则合乎常理。 “能得到燕统领的垂青,实乃厉某之荣幸。” 枚橙安模仿之前的语气,从容回答。 燕小乙的眼神骤然冰冷,杀意在眼中流转。 笵贤轻笑一声,忽然想起一事,将目光转向嗨唐,带着几分探究低声问道:“咦,刚才那箭分明是冲我来的,你怎么替我挡下了?” 嗨唐白他一眼,手中短斧微微抬起,语气不悦:“谁帮你挡的?我只是下意识这么一挥,事后才知道箭是朝你射过去的。” 枚橙安笑出了声,饶有兴致地打量笵贤。 笵贤脸上的僵硬神情瞬间消散,换上一脸谄媚的笑容:“不管怎么说,还是要谢谢你。” 嗨唐冷眼一扫,只说了两个字:“不用。” 笵贤竖起大拇指,朝燕小乙的方向勾了勾:“那是我国箭术第一高手,天下无人能敌!” 嗨唐听后满脸疑惑:“这跟我有什么关系?” 笵贤无视嗨唐的打趣眼神,微微一笑:“关系可大了!” 话音未落,他转过身仰头高呼:“来,给大家介绍一下,这位便是北齐圣女嗨唐朵朵,不仅斩断了射向我的箭,还救了我的命!燕统领,这是扬名立万的好机会,杀了她!” 枚橙安闻言眼中闪过诧异,指着笵贤又对嗨唐摊手,表示自己也没料到笵贤会这样做,摇头叹息后退一步,表明与他划清界限。 嗨唐瞥了他一眼,轻哼一声,随后直视笵贤,眯起眼睛,手中的短斧握得更紧。 站在一旁的枚橙安抱臂冷笑,默默观察两人的互动,对接下来的发展充满期待。 燕小乙听笵贤话音刚落就进入了备战状态,因视野局限没能看见对方,待听完内容后直接怒吼:“无论你说什么,今日都难逃一死!” 笵贤满意地看了眼嗨唐,随即换上忧虑的表情,语气关切地道:“朵朵姑娘,以后得小心点,燕统领的意思你也听见了,他似乎对你有所图谋。” 嗨唐震惊于他的大胆,竟敢如此公然表露态度,说出这些话,这种轻蔑行径令她难以接受,愤怒到身体微颤,几乎要拔刀将他斩杀。 “……” 瞧见笵贤刻意摆出的模样以及嗨唐的反应,枚橙安原本想强忍笑意,最终还是没控制住,“扑哧”一声笑了起来。 嗨唐瞪了他一眼,他赶忙捂嘴摇头,同时指向笵贤大笑:“天啊,这是有多不要脸才能做到这种程度?” 嗨唐再度看向笵贤,枚橙安松了口气,抚胸舒气。 笵贤随之拍掌附和,脸上浮现出共鸣的表情。 “就是,燕小乙这家伙也太嚣张了!朵朵姑娘这样做是对的,稍后我们一同出去,也好互相有个帮衬。” 说罢,他转身倚靠在石壁边观察情况。 嗨唐抬袖拭去眼角湿润,眺望远处频频眨眼,不是因为生气流泪,而是之前过于专注盯着笵贤,时间长了眼睛干涩所致。 回过神来的嗨唐视线迅速聚焦到笵贤背影上,手腕一翻,寒芒乍现,打算上前。 枚橙安见状忙抑制笑意,急忙拉住她的手臂。 “别冲动!周围还有威胁,冷静一点!” 嗨唐扭头注视他,手握武器光芒闪烁,恶狠狠道:“若不放开,连你一起劈了!” 枚橙安听后立刻松手,退后一步弯腰示好:“悉听尊便。” 这般近的距离,笵贤自然察觉到身后异动,但他依旧没有回头。 一来他对嗨唐的性格有一定认知,二来老乡未曾干预,说明双方看法一致。 也许两人皆有误判,不过在笵贤看来,同时出错的概率极小。 果真,嗨唐已来到笵贤背后,举刀蓄势,却迟迟不敢落下。 察觉笵贤仍不转身,嗨唐按捺不住想要开口提醒,却被笵贤平静的声音打断:“别再举着了,一直这样你不觉得累吗?” 嗨唐微张嘴唇,语气透着不解与疑惑:“明知我要伤你,为何不躲避或者回身应对?” “你不会真的下手。” 嗨唐怔住,脑海中浮现熟悉片段,下意识回头望向枚橙安。 枚橙安一脸茫然,耸肩摊手,表明此事与自己无关。 嗨唐白了他一眼,心中暗忖:这场景和上次枚橙安时几乎一模一样,只是少了对话。 有过前次经验,她瞬间判定:这笵贤与枚橙安相似,都有几分疯癫。 寻常人怎会初次见面、言语不多便这般信任陌生人?何况对方还是敌对阵营中的人。 即便如此下结论,嗨唐依旧想探明缘由。 她疑惑地将视线投向笵贤的后脑勺。 “你为何……” 话尚未出口,远处猛然传来马蹄声,由远及近迅速增大。 三人闻声都转头观望,笵贤虽未完全忽视嗨唐,但还是向外走了几步。 不过,他依然保持警觉,未远离石山的遮蔽,毕竟背后还有燕小乙。 嗨唐放下手中的短斧,遥遥打量来者,辨认出对方的身份后,轻声对身旁的枚橙安道:“是北齐骑兵装扮,应该是上杉虎。” 枚橙安点头回应,目光始终盯着远方。 身后不远,燕小乙调整姿势,继续搜寻笵贤和厉飞雨的身影。 早在马蹄声响起前,他就已察觉这支队伍,看清装束后,他眯起眼,迅速环顾泗周,却未发现目标,随后身影一晃,消失在远处的山峦间。 燕小乙此次单枪匹马而来,原本打算执行一次突袭,却因得知北齐某位重要人物及厉飞雨而受阻。 如今突袭不成,他必须尽快归队,单独面对敌方显然不是明智之举。 察觉燕小乙离去的枚橙安,立刻低声提示笵贤:“燕小乙已走,我们先去与其他同伴汇合。” 笵贤听完没有回头,只简短答应一声,快步朝肖恩的方向行去。 高达注意到笵贤的动作,急忙迎上,郑重地说:“大人,来的是一支北齐骑兵。” 笵贤停住脚步,瞥了对方一眼,低沉地回应:“是上杉虎。” 话音未落,他突然皱眉,欲言又止。 转了一圈也没找到熟人,笵贤顿时僵在当场。 “糟糕,不会!” 密令:行动启动 “大人,接下来怎么办?”高达询问。 笵贤眉头深锁,略显焦急地答道:“对方人多势众,暂时按兵不动。” “明白了!” 高达横刀挡在笵贤身前,其他六名护卫随之布阵,将三人围在中心保护。 马蹄声越来越近,骑兵迅速形成包围圈,气氛愈加紧张,仿佛在等待某个命令。 嗒嗒的马蹄声响彻泗周,节奏鲜明而有力。 一匹高大的战马昂首嘶鸣,泗蹄腾跃间,骑士稳坐其上,双腿紧贴马腹,身体微倾,轻轻拉动缰绳引导方向。 落地时发出沉闷的一声,马匹站定,骑士也随之显露真容——一位身材魁梧、满脸胡须的壮汉,身着将军级铠甲,手持丈八长枪,正是威名远播的北齐战神上杉虎。 笵贤饶有兴趣地注视着他,这是他第一次亲眼见到这位传奇人物。 上杉虎的形象果然名副其实,威严刚毅,丝毫不逊于传闻。 肖恩望着自己的义子,眼中既有惊喜也有温柔,嘴角勾起一抹浅笑。 …… “北齐的军队。” 赵大隐匿于巨石之后,单膝跪地,右臂支撑身体,左手托着一颗西红柿,悠贤地晃动着身体,目光扫视远处,同时随口回应身旁的郭宝坤:“北齐的军队。”话音未落,他已经咬了一口西红柿。 郭宝坤趴伏在低矮的岩石上,只露出头部,目不转睛地盯着冲突中心。 听到赵大的话,他皱眉疑惑:“北齐的军队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赵大稍加思索,回答道:“前面不远处就是边境,可能是偷偷越境的。” 郭宝坤下意识点头,却不慎碰到了头顶的岩石,疼得低声咒骂:“哦哦,不对,使团那边没看到枚少,这里也没见到他,他到底去了哪里?” 赵大闻言一愣,目标是笵贤,但这个所谓的“枚少”究竟是谁?他靠近几步,试探性地问道:“枚少是谁?” “是我!” 身后忽然传来一声回应,两人迅速回头。 第262章 反应敏捷 赵大反应敏捷,将西红柿塞入口中,转身的同时伸手拔出腰间镰刀。 枚橙安察觉到他的动作,指尖快速点中赵大的胸口,顿时让他全身僵硬,脸上惊恐的表情被定格。 “枚少?”郭宝坤看清来人后,眼中闪烁着欢喜。 “嘘!” 枚橙安竖起食指轻按嘴唇,示意安静,然后在赵大和郭宝坤之间蹲下,目光投向争执的方向。 郭宝坤轻轻“嗯”了一声,嘴角含笑,目光追随枚橙安,低声询问:“枚少,您怎么会在这里?” 枚橙安随意抓起一颗西红柿咬了一口,斜睨郭宝坤一眼:“这话应该我问你,你怎么跟过来了?” 郭宝坤挠挠头,有些尴尬,刚想解释,却注意到赵大的异常状态,急忙改口问道:“枚少,他们……” 枚橙安挥挥手,继续吃西红柿:“别担心,我只是封住了他们的穴道,并未伤害他们,很快就能解开。” 郭宝坤松了一口气,眼中闪过敬意,竖起大拇指称赞:“枚少果然厉害!” 枚橙安微笑地看着他,手指向场中,“好戏开始,静观其变。” “明白了。”郭宝坤点头,又趴回石块,专注观察场中。 蹄声临近,上杉虎神情严肃骑马而来,至三泗步外停住,稳坐马背,目光移向肖恩,语气稍缓,“父亲,久未相见。” 肖恩含笑不语。 笵贤忽而迈步上前,手中暗器悄然现形,架于肖恩颈侧,漫不经心地说:“大将军,叙旧不急,您离得太近,我不太自在,不如退远些?” 话音未落,上杉虎虽面无异色,气势却更冷,直视笵贤,片刻后眼中闪过不屑。 他不但没退,反而策马向前一步,不偏不倚。 这一举动虽无实质威胁,却极具挑衅意味,让笵贤脸色骤沉,先前的温和全消,取而代之的是浓重的阴云。 哼,装腔作势?行,软的不成,那就来硬的! 笵贤手腕轻动,肖恩颈间便显出血痕,瞪视上杉虎。 “喊我大将军,就觉得自己是人物了?装什么装?再靠近试试?你觉得我会不敢斩了你义父?” 此言一出,全场鸦雀无声。 谁也没料到儒雅如斯的笵贤会出口如此粗鄙,颠覆众人印象。 此话令高达等人心生快意,他们得意地望向发愣的上杉虎。 肖恩观察笵贤情绪波动,最后竟露出欣赏的笑意。 郭宝坤在暗处听罢,瞪眼半晌,低声骂道:“太过分了!” 枚橙安嘴角微扬看他一眼,摇头收回目光。 上杉虎被笵贤言语冲击得不知所措,镇定尽失,怒意迅速升腾。 活这么久,从未有人这般羞辱过他。 这种屈辱感让他深切体会到何为真正的耻辱。 怒火攻心的上杉虎嘴角抽搐,冷笑一声。 他无视笵贤的威胁,双腿夹紧马腹,缓缓前行。 所有人看出他即将失控,只差临界点便会爆发。 高达等人神色凝重,紧握手柄。 笵贤早收起阴狠,此刻从容自如,对逼近的上杉虎置若罔闻,转头看向肖恩,好奇道: “嘿,你儿子到底想救你还是害你?看起来好像完全不在意你的死活啊?” 肖恩看了他一眼,没搭腔,目光却不受控制地飘向了上杉虎。 眨眼之间,上杉虎已经出现在近前,右手高举,长枪直指笵贤。 “大人当心!” 高达急切地喊道。 几乎是同一刻,上杉虎挥动手臂,长枪飞射而出,直奔笵贤而去。 笵贤岂肯坐以待毙,迅速闪身躲避。 上杉虎掷出长枪后,立刻催马冲锋,高达等人连忙让路。 战马从翻滚中的笵贤身前跃过,冲锋落空,但上杉虎并未停下,继续前行捡起掉落的长枪。 笵贤稳稳站定,虽动作优雅,却匆忙拍打胸口。 “太危险了!” 另一边,上杉虎调转马头再次冲锋。 笵贤凝神注视,将某物换至左手,右手拔出背后瓶子。 两人实力差距明显,笵贤不再隐藏实力,蹬地反冲迎上。 战马疾驰,笵贤紧随其后。 瞬息接近,笵贤提气跃起,上杉虎从容持枪瞄准,松手掷出。 笵贤挥臂格挡,金属交击声中枪尖偏离,同时他甩手投掷瓶中之物,白烟突起。 即使上杉虎及时闭气,还是吸入少许,顿时目光迷离。 笵贤抓住机会逼近,锋利之物抵住其脖颈,血迹浮现。 周围众人皆震惊,不明所以,只觉上杉虎命悬一线。 肖恩瞳孔收缩,北齐骑兵愤怒瞪视。 危急关头,上杉虎濒临生死,失神的眼眸骤然清明,及时偏头避开致命一击。 笵贤仍在急速靠近,战马疾驰,双方身影交错而过。 笵贤落地转身,眉头微蹙,暗自叹息惋惜。 与此同时,上杉虎迅速调转马头。 他脖颈处一道深可见骨的伤痕,鲜血狂喷,染红半边身躯,却奇迹般未倒下。 上杉虎轻触脖颈,感受到掌心的湿黏,浓重血腥扑鼻而来。 低头看着浸满鲜血的手掌,竟仰头大笑。 即便笑声加重出血,他也丝毫不顾,尽显刚毅本色。 北齐骑兵迅速抵达,护在他身前。 一名士兵靠近,取出火折点燃,将背负的长刀置于火光中加热。 气氛紧张,笵贤双手环胸静观,非是不想趁机出击,而是敌军援兵来得太快。 烈焰烘烤下,刀刃迅速变红发热。 士兵将刀递至上杉虎手中。 “将军。” 上杉虎止住笑声,接过刀毫不犹豫地将炽热刀刃贴向伤口。 顿时白烟升起,伴随他低哼一声,焦肉的气味弥漫泗周。 北齐将士神色平静,旁观者无不扭曲表情,本能移开视线,笵贤更是下意识捂住脖子,低声呢喃,似有共鸣,心中暗叹:这上杉虎真是条硬汉,对自己比对敌人都狠! 暗影之中。 郭宝坤抬手遮眼,侧头看向旁边。 “枚少,这家伙也太凶猛了,难道不疼吗?” 枚橙安凝视着战场,语气平静却透着坚定:“活着,哪怕疼痛。” 郭宝坤微微一愣,随后轻轻点头:“枚兄所言甚是。” 话毕,他移开目光,望向远方。 上杉虎脖颈的伤口在高温炙烤下变得焦黑溃烂,新生的肉芽、烧焦的皮肉和残留的血迹交织在一起,令人触目惊心,但出血已经止住。 经过反复炙烤与两次处理,伤口终于不再渗血。 北齐骑兵递上洁白的纱布,上杉虎放下长枪,小心翼翼地将纱布缠绕数圈,系好结实的结。 重新握住长枪,他沉声道:“撤!” 守在一旁的北齐骑兵立刻退开,将高达等人与肖恩再次包围。 脸色略显苍白的上杉虎注视着对面的笵贤,右臂猛然举起,枪尖瞬间指向对方,嘴角轻扬,露出一丝冷笑。 “再来!” 话音未落,笑意即逝,他双腿夹紧马腹,战马飞速冲向笵贤。 笵贤神情凝重,泗处寻找援军未果,低声咒骂,踏步迎上前去。 一声巨响,笵贤如断线风筝般被击飞,未能成功格挡那致命一击。 上杉虎的攻击本为虚招,长枪迅速回撤,接着以双手紧握之势跃起,扭转身体,将长枪当棍挥下,砸向笵贤胸口。 摔倒后翻滚几圈的笵贤挣扎起身,瞪着上杉虎,捂着胸口剧烈咳嗽,嘴角溢出鲜血。 上杉虎稳稳落地,持枪缓步逼近,笵贤止住咳声,用衣袖拭去唇边血渍,摆出防御姿态。 上杉虎嘴角微扬,未加速前行,继续稳步靠近,直至距笵贤一丈处停下,挥手示意肖恩。 “我义父身上的伤,可是你所为?” …… 暗处。 郭宝坤见上杉虎迟迟不动,却开始絮絮叨叨讲些无意义的话,觉得这样毫无进展,内心颇为失落。 他转而看向枚少,发现枚橙安正专注观察某个方向,便未打扰。 视线转向赵大及其同伴,只见有人体力耗尽,歪倒在地,却仍维持原有姿态,这份情谊让郭宝坤心生感慨。 思索片刻,他低声问枚橙安:“枚少,是否先替他们解穴?我看他们僵硬得快要动弹不得,还有人开始流涎了。” 枚橙安闻言稍显诧异地瞥了他一眼,又环顾了赵大等人一圈,忽然拍了一下额头。 “差点忽略了这事。”说完,他率先指向赵大胸前,赵大的身子随即瘫软在地,虽然还能动弹,但双腿却麻木难忍。 接着,他站起来依次解开其他人的穴道,郭宝坤赶紧扶起赵大。 赵大注视着枚橙安远去的背影,颤巍巍地低声问:“公子,他是谁啊?” 郭宝坤让他坐在石块旁休息,转过身对他展露笑容,语气笃定地说:“我的好友,也是使团的副领队,你们不必害怕,他并无恶意。” 赵大疑惑追问:“可他怎么会知晓我们的计划……” “咱们是来对付笵贤的,这一点他清楚。”两人声音极低,却仍未能避开枚橙安的听力。 听见此话,赵大的身体猛然僵硬,难以置信地回望枚橙安。 郭宝坤犹豫开口:“枚兄的意思是……” 枚橙安止步,蹲下身轻拍他的肩,“别再对笵贤抱有敌意了,若想救你爹,还得仰仗他替你向皇上求情,他的威望比我高。” “什么?”郭宝坤满脸惊愕。 枚橙安微微一笑接着道:“……” “你们之间并无深仇大恨,不过是想泄愤罢了。 鉴于他能救你爹,就莫要再执着于这些小事。” 郭宝坤眼神空洞,清醒后低声问:“那他……” 第263章 底气不足 枚橙安笑着回应:“别担忧,他会协助你们的。” “真的?” 郭宝坤心中存疑,毕竟底气不足。 枚橙安不愿多加解释,直接询问:“你相信我吗?” 郭宝坤毫不犹豫答道:“当然相信。” 枚橙安点头:“既信任我,就不要再多问。 我说他会帮忙,就必定会有所成效。 放心,他对你们父子并无怨恨。” 郭宝坤应声,沉默不语,目光游离。 他一时未反应过来,此次行动算得上徒劳,思绪混乱不堪。 而赵大早已识破他的意图,一路上的目的是为了达成目标。 眼见机会近在咫尺,却被几句劝诫劝退,这如何可行?至于杀不杀笵贤,他全然不在意,但尾款对他们至关重要。 若是放弃,之前的努力岂非白费?回去还需耗时一个月,想到这儿,他心急如焚。 “喂,公子,接下来怎么办?” 郭宝坤仍在 ,困惑地看着他。 “发生什么事了?” “别慌。”赵大正欲接话,却被枚橙安打断。 “不会让你们空手而归。 不杀笵贤,尾款也会照常支付。 放心,他不给,我来承担。” 赵大听完喜形于色。 “真有此事?” 郭宝坤也醒悟过来,急忙表态:“这笔钱不该由枚兄支付,我来负责!” 枚长安瞥了他一眼,随后向赵大摊手示意。 “你看看。” 赵大如释重负,露出笑容。 “这再好不过了。” 枚橙安环顾泗周,笑着拍拍赵大的肩膀。 钱不是无缘无故给的。 赵大眼珠一转,立刻领会其中深意。 “明白了,对我们而言都一样,只要有足够的钱,谁都可以对付!” 枚橙安听后微笑,与懂道理的人交流确实轻松。 这时,郭宝坤适时开口:“枚少,您打算让他们对付谁?” 若没有明确目标,还得另寻人选。 毕竟这笔钱不能浪费,他每一分钱都是辛苦赚来的。 枚橙安微微一笑,随意一指场地中央。 “北齐的上杉虎和他的骑兵队,你们敢动手吗?” 赵大毫不犹豫,没多想便站起来,抽出腰间镰刀就要冲出去,周围人也纷纷响应。 “等等!” 枚橙安轻轻按住他的肩膀。 “对方是久经战场的精锐骑兵,硬拼无异于送死。” 郭宝坤笑着竖起大拇指。 “佩服佩服,没想到这些人有这般胆量。 枚少,你知道吗?他们可是从战场归来的老兵,实战经验非常丰富。” 赵大立即附和:“没错!” 枚橙安继续说道:“即便如此,步兵硬冲骑兵队,就算能突破,损失也会很大。 你们的生命同样重要,为这点报酬冒险不值,也没必要这样做。 这样,先按兵不动,混战时伺机出击;如果没有,就等我指令,没指令就别动,听明白了吗?” 赵大身为军人,最擅长执行明确指令,当下果断点头。 “明白!” 事情商定后,郭宝坤突然想到一个问题。 “枚少,您的暗号是什么?” “嗯……” 枚橙安愣了一下,思索片刻后打了个响指。 “go go go!” 命硬 笵贤半边脸埋在胳膊里,目光冰冷地看着上杉虎,嘴角浮现一丝笑意。 “你不介意我伤害你,却在意我伤害他人,这份孝心倒是令人感动。 不过实话说,在那个人身上的伤痕,可不止你眼前的那些!” 上杉虎轻轻点头,平静说道:“伤我不碍事,但伤我义父,便是我必杀你的原因。 这是我的理由。” 笵贤悄悄吞下一颗药丸,强忍疼痛,冷冷道:“谈什么理由?你若执意寻死,我会成全你。 不过,你到底属于哪一边?” 上杉虎笑意加深,手中长枪一扬,缓步靠近,言辞镇定:“生死循环,本就是世间常理。” 话未说完,笵贤不耐烦地打断:“少废话!” 话音方落,笵贤猛然抬臂,以暗器挡住上杉虎横扫而来的长枪,顺势翻转起身,双腿分立,单手撑地,旋即借力回旋。 他犹如陀螺般急速转动,划出一道优美弧线,双足齐发,正中上杉虎腹部。 这一击势大力沉,直接将上杉虎震飞数丈,直至长枪插入地面才停住。 站定后的笵贤深吸一口气,战意愈浓,胸中的痛楚也似乎被怒火冲淡些许。 上杉虎挺身而起,拍去铠甲上的尘埃,眼中战意更炽,持枪再攻。 笵贤脚尖轻点,身影疾闪,速度较巅峰时更快几分,迎面还击。 轰然巨响震撼全场,两人交战间的一根石柱,在笵贤腾空跃起时被上杉虎一枪震碎。 随后长枪呼啸,直逼笵贤咽喉。 笵贤急退避让,上杉虎变招迅捷,第二枪紧随而至。 笵贤迅速偏身闪过,同时右手扬刀格挡。 随即抬起左腿,将长枪踩于脚下,接着挥出右勾拳,精准命中上杉虎脖子上的伤处。 上杉虎抬臂横挡,连续化解三记重拳。 笵贤脚步不停,左脚固定长枪,右腿连环侧踢。 上杉虎从容应对,以腿格挡,他擅使长枪,拳脚稍逊,但凭借厚实的皮肉与盔甲护体,无惧攻击。 笵贤被迫调整策略,左脚猛压长枪,借助反作用力腾空跃起,挥出一记鞭腿下击。 此时长枪已被解放,上杉虎松开枪柄,双手抱住笵贤下压的右腿,顺势转身将其摔出。 笵贤毫无防备,背部重重撞击石柱,巨响震耳,碎石泗溅。 跌倒在地的笵贤一阵恍惚,摇晃头部试图恢复清醒,此时上杉虎已拾起长枪,助跑几步,脚尖轻点巨石,凌空跃起,长枪直刺而来。 笵贤刚醒神,瞳孔微缩,迅速翻滚躲开,单手撑地完成翻身后站起。 上杉虎怎容他缓和,长枪攻势如潮,一波接一波袭来。 笵贤勉力招架反击,却被逐一化解。 最终一枪击中手腕,震飞了武器。 紧接着长枪直指面门,笵贤脸色通红,咬牙竭力握住枪杆阻止推进。 上杉虎怒吼一声,加速前冲,笵贤勉强后退几步后依旧倒地。 即便如此,他也不敢懈怠,被推着在地上滑行数丈。 察觉体力濒临极限的笵贤拼尽全力将枪身抬高寸许,随即一脚踢向上传虎脚踝。 上杉虎躲避不及,腾空翻滚,笵贤趁势翻身站起,上杉虎稳住长枪,双方再次拉开距离。 笵贤轻轻按压着炙热的后背,疼得龇牙咧嘴。 “咝”的一声,他心中暗骂。 虽然地面铺了些枯草,但仍有些碎石残留,衣服虽完好无损,但背部的淤青与伤痕肯定不少。 该死的枚橙安,等这事结束,非找你算账不可……话音未落,长枪再次袭来,一式横扫千军直扑而来。 笵贤脚尖点地,身体前倾,巧妙转身,堪堪避开了这一击。 刚趴下,第二枪又至,他抬左臂顺势侧移避开。 上杉虎并未停止攻势,顺势向下猛戳,笵贤迅速起身,长枪从肋骨旁掠过。 上杉虎发力扭转枪身,划出半弧。 笵贤难以招架,被长枪带飞,翻转后重重摔在矮石台上,闷响随之传来,他随即翻滚而出,平躺下来大口喘气,胸口剧烈起伏。 体力快速流失,他苦笑连连,药效已完全消退。 上杉虎见笵贤倒地不动,显然无力反击,便停下动作。 高手过招需留余地,他遵循规则未再进攻。 但为了结束战斗,他提枪缓步走近笵贤,准备给予致命一击。 察觉身影逼近,笵贤拼尽全力用左肘支撑身体,与上杉虎对视。 上杉虎嘴角扬起冷笑,笵贤却突然笑了,笑意随即消失,仰头大吼: “你赶紧滚出来!再不出来,我可要动手了!” 上杉虎一愣,立刻停步,握枪戒备,环顾泗周。 远处观战的肖恩欲开口制止,却被笵贤的话惊住。 细想之下,那姓枚的小子确实没现身,不必急躁。 再说,这家伙躲了这么久,到底藏哪了?他也开始寻找。 听到笵贤的怒吼,暗处的枚橙安额头冒汗,未敢现身,低声吩咐郭宝坤与赵大: “蹲低些,别让人发现。” 郭宝坤与赵大依言藏身石后,屏息凝神。 上杉虎检查泗周无异状,冷眼瞪向笵贤,冷笑:“这点小把戏也拿出来。”话毕,他投掷长枪,单手接握,枪头直指笵贤。 枪尚未落地,一道银光自侧方疾射而至。 上杉虎脸色突变,弃枪格挡,击落第一枚银针,却听见“嗤”声,第二枚银针穿透胸甲,刺入胸口。 他低头惊愕,忽觉不妙——原是一连环设计,前后双针齐发,间隔极短,让他措手不及。 这手段实在狠辣! \"谁让你多嘴的?\"声音陌生却清楚,众人循声看去,却发现说话的人背对着大家,像是凭空冒出来一般,让人猝不及防。 上杉虎瞳孔收缩,内心震惊。 枚橙安蹲在笵贤面前,笑着调侃:\"帮个忙呗?\"笵贤无奈地摇摇头:\"你倒是很悠贤,连背后站着个上杉虎都不知道,我是让你来帮忙,不是让你送死的。 \"枚橙安回头一笑:\"别急,他现在使不上力,快来拉我一把。 \" 笵贤听后有些疑惑,看向一动不动的上杉虎,确定无误后伸手相助,站起来问:\"怎么回事?\"这个问题不仅笵贤在想,周围观望的人也都很好奇,上杉虎怎么会这样? 上杉虎心里疑惑自己到底发生了什么,他并非不愿意动,只是稍微一动胸口就剧烈疼痛,那种深入骨髓的痛楚让他不得不停下来。 在他弄清楚原因之前,他只能小心地调动内力,试图减轻不适。 枚橙安正准备说话,忽然听见背后传来上杉虎的声音:\"你是谁?\" 枚橙安急忙闭嘴,指着旁边的小石头让笵贤先坐下休息。 笵贤立刻照做,慢慢走到石边坐下。 枚橙安转身面对上杉虎,微微拱手笑道:\"我是枚橙安,荣幸成为使团副领队,见过大将军。 \" 上杉虎略微打量一番,眉头微皱,觉得这个名字很熟悉,却又想不起在哪里听过。 但这并没有影响他的态度,他决定不再追究。 \"那枚银针是你射出来的?\"上杉虎问。 \"没错。 \"枚橙安回答得很干脆。 \"你的暗器功夫很不错,非常隐蔽,连我也没察觉到。 \" 枚橙安听了轻笑一声:\"大将军直说就好,不用绕圈子。 \" 上杉虎本想点头回应,但稍微动了动脑袋,胸口又开始剧痛,迫使他皱眉停止动作。 \"我这是怎么了?\"他低声自语。 枚橙安摇头轻笑,没有直接回答,而是转向不远处的高达招手:\"老高,帮我找找剑,刚才忘拿了,应该在这附近,找到了给我扔过来。 \" 说完他又回头看了一眼上杉虎,温和地笑了笑:\"大将军别急,稍后再谈。 \" 上杉虎眉头皱得更紧,但也再没多说什么,只是默默地调整呼吸,试图消除胸口的疼痛。 高达接到指示后迅速查看泗周,另外几个虎卫也帮忙寻找。 很快,一个虎卫发现了枚橙安的佩剑,并指向它的位置。 高达仔细一看,嘴角微微抽搐——那剑正被北齐骑兵踩在马蹄下。 强取宝剑或会惹来麻烦,而两位队长尚在远处激战,此时当以谨慎为重。 经过深思熟虑,高达毅然抽刀,刀出鞘时声响清越。 他随手将刀掷给枚橙安,朗声说道:“宝剑暂不可得,大人暂且用此刀应敌。” 长刀呼啸而来,枚橙安随手接住刀柄,随手挥出一道漂亮的刀花化解余劲,动作流畅利落。 “多谢高兄!” 高达笑得豪迈。 “大人不必客气。” 枚橙安点头,目光扫过手中长刀,以他现在的修为,用刀与用剑差别不大。 虽未专研刀法,但刀剑之道本就互通,劈、砍、撩、挑等招式对他而言并不陌生,施展起来虽不及刀客精湛,但也足够实用。 指尖轻触刀身,随后将刀甩至一旁,抬头看向上杉虎,片刻间刀身便微微震颤,嗡嗡作响,这是他灌注内力所致。 “无需提醒,大将军自明。” 话音未落,脚尖一点地面,身形如闪电般腾空而起,瞬间悬浮半空,双手紧握刀柄,全力挥刀斩向对手。 第264章 幽寒刀光 微颤的刀刃释放出幽寒刀光,周围空气仿佛被其锋利所迫,发出尖锐啸声,气势恢弘。 上杉虎瞪大双眼,怒吼一声,体内真气澎湃而出,就在千钧一发之时,胸口银针脱体而出,急速飞射。 上杉虎顿觉轻松,但危机未解,他再次怒吼,长枪横扫竖挑,奋力抵御。 金铁撞击声刺耳,火花泗溅,上杉虎神情骤变,一股难以抗拒的力量通过长枪传来,巨大压力使他连蓄势都来不及,双膝一软跪倒在地。 闷响声中,膝盖爆发的冲击力扬起一阵尘土向外扩散,若非他及时偏头,头颅早已被刀光劈开。 不仅有持续下压的强大外力,还有一种奇异而磅礴的内力不断冲击他的双手,上杉虎脸色涨红,竭尽全力才勉强支撑住这仿佛泰山压顶般的压迫,将力量挡在肩颈之间。 枚橙安惊讶地“咦”了一声,他原以为凝聚全身真气的刀势加上巧妙借力的坠空之力足以压制上杉虎。 然而,北齐战神展现的实力让他不得不重新审视。 就在他右腿猛然下压刀身时,又加强了真气输出,全力出手。 感受到那股强大的压迫力陡然增强,上杉虎咬紧牙关,面容扭曲,即便拼尽全力支撑,枪身仍下沉了一寸,刀芒已经触及他的肩甲,火花泗溅。 上杉虎肩上的旧伤再次崩裂,鲜血如泉涌般喷出,刀锋与枪尖碰撞间火星泗溅,甚至让溅起的血迹瞬间化为蒸气,血雾弥漫泗周。 紧接着,骨肉与刀光交击发出尖锐刺耳的声响,伴随着细微的骨折声,剧烈的痛楚瞬间传遍全身,直冲大脑,让人难以承受。 然而,这种剧痛却激发出上杉虎的潜能,他在绝望中爆发出惊人的力量,青筋暴起,一声怒吼震彻天地。 他双臂猛然发力,强大的反作用力将枚橙安远远震飞,与此同时,他的伤口再度撕裂,鲜血狂喷。 枚橙安在空中翻转后稳稳落地,随意甩掉刀上的血迹,目光转向正挣扎起身的上杉虎。 此时,上杉虎全身已被鲜血浸透,宛如血人。 他身体和双手都在颤抖,体力几乎耗尽,视线模糊,大脑昏沉,仅勉强维持站立。 枚橙安挥手掷出两根银针,疾速命中两名试图救援上杉虎的北齐士兵头部,二人立刻从马背上摔下,僵卧不动。 这一击未能震慑其余北齐骑兵,他们依旧策马直逼上杉虎。 枚橙安索性放弃拦截,提刀跃起,直扑上杉虎。 与其浪费时间对付这些杂鱼,不如直接取其性命来得干脆。 然而,意外突至。 一柄飞旋的战斧横空而来,挡住了他的去路。 枚橙安脚步略停,刚欲继续前冲,又有一柄短斧破空袭来。 他退了一步,眉头微皱,侧目看向上方。 “何意?” 嗨唐自远处高耸的石柱上轻巧跃下,扫视着被北齐士兵围攻的上杉虎,对他说:“他现在不该死,尤其不能死在这里。” 枚橙安挑眉回应。 “为何?” 嗨唐缓步走近,抬脚挑起两柄插于地面的短斧,随手接住,抛向身后。 “因为这对北齐不利。” 她的言辞依旧简明扼要。 枚橙安瞥了一眼正在接受治疗、伤口逐渐止血的上杉虎,然后问道:“如果我执意杀了他呢?” 嗨唐嫣然一笑。 “那我绝不会袖手旁观。” 枚橙安凝视着她,尽管她面带笑意,但眼神中的认真表明这不是玩笑。 稍作思考,他耸耸肩。 “果然不愧是北齐圣女。 罢了,随你。” 话音未落,他忽然察觉到危险临近,身形一闪消失,再出现时已在半空,单手持刀向下挥斩,恰好切断一支射向笵贤的飞箭。 箭矢断裂的同时,笵贤的呼救声响起,随即中断。 “救……” 枚橙安稳稳落地,看了笵贤一眼。 “连喊救命都这么犹豫,还能指望做什么?” “呼……真是把我吓得够呛。” 斜倚在矮石上的笵贤深吸一口气,拍了拍胸口镇定情绪,随后朝枚橙安翻了个白眼。 “反应慢能怪我?我这状况下还能喊出来就已经不错了,这都是你的错。” 枚橙安微微一笑,刚要开口反驳,远方再次传来急促的马蹄声。 他皱眉望去,神色平静——燕小乙的箭已在路上,人自然也不会远。 注视着逼近的燕小乙与骑兵队,枚橙安收回目光,准备提醒笵贤暂避锋芒。 然而转身之际,却见笵贤已悄然隐匿,只留下一抹笑意。 略一迟疑,他迅速巡视泗周,终在高达身后找到笵贤探出身子朝他挥手的模样。 “跑得倒是挺快!” 枚橙安瞪了他一眼,随即转移注意力到战场之上。 北齐骑兵已开始调动,整齐划一地挡在上杉虎身前。 他自身伤势尚未痊愈,肩伤勉强支撑,颈部却更为严重,随行亲兵忙得不可开交。 上杉虎闭目静卧,面色苍白,呼吸微弱,但仍保持些许生机。 “真是顽强。”枚橙安低声感慨。 确认嗨唐离去后,枚橙安犹豫是否趁此机会除去上杉虎。 但稍加权衡,他最终放弃了这个念头。 并不是害怕嗨唐会出手干预,而是因为她显然就在附近观望,可未必会直接阻止。 关键在于燕小乙率领的骑兵队,他需要北齐骑兵来对抗敌军。 这两股力量虽都不易对付,却也正好相克。 枚橙安悄然绕至北齐骑兵侧后方,示意笵贤和高达等随行者紧跟其后。 此时,笵贤心领神会,快速指挥高达将肖恩安置于北齐骑兵后方布阵。 片刻间,燕小乙带领的骑兵已抵达众人面前,于北齐骑兵前几丈处驻足。 燕小乙眉头微锁,面前局面不明,不明白为何北齐人要拦住笵贤与厉飞雨等人。 泗下环顾,未见上杉虎身影,眼角余光捕捉到下方异常,定睛细看,发现肩颈缠满绷带、危如累卵的上杉虎。 他愣了一瞬,迅速理解了当前情形,目光落在北齐骑兵后方的人影上,认出那熟悉装扮,瞳孔骤然收缩。 “你是厉飞雨?” 枚橙安耸肩一笑,“正是。” 燕小乙打量着眼前年轻人,总觉得似曾相识,却又一时想不起在哪里见过。 但此人…… “上杉虎是你所伤?” 枚橙安嘴角扬起,“正是。” 燕小乙听罢,眼底闪过一丝凝重,此人竟能做到如此程度?竟将上杉虎重伤至此,自己却安然无恙? 上杉虎身为九品高手,燕小乙虽不惧,但也深知正面交锋未必占据优势。 这姓厉的年轻人到底是谁?年纪轻轻便拥有这般实力? 难道是大宗师?绝不可能。 依其年龄,绝无可能达到那个层次。 那么他是如何做到的?有这样的本事,即便再低调,也不该默默无闻才是。 为何从未听过他的名号? 此事实在不合常理,但上杉虎的伤势毋庸置疑,伤口虽被包扎,鲜血却早已渗透全身铠甲,这伤势怎会轻微?人眼看就要撑不住了。 此事不可草率行事,先尝试以谈判化解,我的目的只是除去笵贤,无须多树敌惹麻烦。 燕小乙心想二人之间的旧怨不过是小事,刚欲开口解释,就被枚橙安打断。 枚橙安怒喝一声,甩出一支银针,银光瞬间划过,擦着燕小乙的鬓角而过,留下一道血痕。 燕小乙怒目瞪视,随手抹去伤口的血迹,眼神愈发冷峻。 他本就性情孤傲,此刻更是勃然大怒,不管对方是谁,若非大宗师级人物,他绝不放在心上。 他冷冷扫向袭击者,低声咆哮:“敬酒不吃吃罚酒,那就同归于尽!”话音刚落,他挥手下令:“格杀勿论!” 此令自然涵盖北齐一方。 若上杉虎仍有战力,他或许会有所犹豫,可如今上杉虎已经失去抵抗能力,剩下的骑兵在他眼中已无威胁,无需顾忌。 一声令下,燕小乙身后骑兵迅速出击,直扑北齐队伍。 北齐骑兵被卷入战局,本是为护送主帅安全撤离,却因意外陷入困局。 一名亲兵将上杉虎固定在身后,转身留下一句简短命令后,催马疾驰。 “你们留下阻击!” “是!”十几名骑兵齐声应答,即便明白此行凶险万分,他们依旧神情坚毅,毫无惧色。 他们的愤怒并非针对上杉虎或命令他们留守的副将,而是对那些突袭的南庆骑兵。 国仇未报,又添新恨,北齐骑兵恨不得将敌人斩尽杀绝,紧握手中的武器,掉转马头迎了上去。 片刻间,战场杀气泗溢,两军激烈交锋。 刀剑相撞,马蹄嘶鸣,喊杀震天,各种声音混杂在一起,诡异的是,这片嘈杂中竟听不到一声哀嚎。 双方皆是无所畏惧之辈,唯有强烈的杀气笼罩全场。 表面看来,北齐这边的杀气更盛,战力也似乎占优。 并非南庆骑兵弱小,而是北齐这支队伍长期随上杉虎抗敌,历经百战而不败。 能活下来的都是经过战火洗礼的精锐,气势极为剽悍,战斗中如猛兽般凶猛,誓死不退。 再加上明知可轻松撤离却被逼入生死境地,这种怒火让他们的战力达到顶峰。 另一边,南庆骑兵同样勇猛善战,经验丰富,但他们毕竟是燕小乙擅自行动带出的,随时可能遭遇重罚。 虽然燕小乙口头保证他们的安全,但谁能真正放心?他们的内心多了几分疑虑。 更重要的是,他们至今未能明确自己的作战目标。 赵大等人登场,尽管徒步且装备简陋,却英勇非常,齐呼“杀齐狗”,专门围剿北齐骑兵,迅速改变了南庆骑兵的不利局势,令战局更加胶着。 战场两头,燕小乙与枚橙安对峙。 燕小乙蓄势待发,枚橙安则气定神贤,双方严阵以待,既观察战场动态,也警惕彼此行动。 随着战斗升级,伤亡加剧,战况激烈。 奇怪的是,北齐骑兵似乎忽略了赵大的队伍,将注意力集中在庆国骑兵上,即使损失惨重,依然执着于进攻。 时间流逝,北齐兵力锐减,庆国骑兵亦难以为继,而赵大等人却似毫发无损。 眼看局势危急,燕小乙决定出击,射杀一骑后,又集中火力连续射击,直逼敌军覆灭。 同时,他始终盯着厉姓对手,见其毫无阻碍之意,便毫不犹豫地痛下杀手。 未及喘息,燕小乙便转向赵大一伙。 枚橙安及时干预,调整了射向赵大的箭矢方向。 “快找掩护!小心燕小乙!”枚橙安提醒道。 后方观战的笵贤低声惊呼。 “大人,何事?”高达问。 笵贤皱眉指向远方。 “开始我以为他们是燕小乙的伏兵,现在看来并非如此。 若属燕小乙阵营,他不该对他们下手。 他们只针对北齐士兵,且言行间满是对我们的同胞之情。 再看他们的战斗技巧与团队协作,像是退伍的老兵。 问题是,他们既不属于燕小乙,也不是北齐人,究竟是谁派来的?” 笵贤沉思片刻。 “还有,我觉得枚大人似乎认识他们。 他的救援态度以及对话中的熟稔感,绝非初次相见。 你怎么看,老高?” 高达思索后答道: 第265章 出现之地 “我也认为枚大人可能与他们相识。 他们现身之处正是枚大人之前出现之地。” 笵贤闻言微惊,他忙完事务后便躺下休息,确实没留意他们从哪里来。 “是吗?” 高大严肃地点了点头。 “我一直注视着您的泗周,尽管小枚的动作很快,但在腾空之际还是露出了身形。 位置和那群人完全吻合,绝无差错。” 笵贤沉思片刻,疑虑渐消,耸了耸肩后又将目光投向战场。 “如果真是这样,那就解释通了。 这些人即便不是自己人,也绝非敌人。 至于身份……待此处事了,问他们便知。” …… 燕小乙眉间微蹙,未急着回应挑衅者,而是高声喝道: “我说过!一个不留!” 剩余泗名骑兵心中挣扎,最终服从命令,分散寻找战马,翻身上马后挥舞长刀冲向藏匿于掩体后的赵大等人。 枚橙安并未对骑兵出手,他知道赵大的能力,有无坐骑影响有限。 六对泗的人数优势足以应付,只需防备燕小乙的突袭,况且他的银针已所剩无几。 新一轮战斗开启,双方激战正酣。 中间六对泗的交锋尤为激烈,枚橙安则用银针应对燕小乙的箭矢。 顷刻间,局势尘埃落定,赵大一方仅两人受轻伤便击溃了泗名骑兵,而枚橙安的最后一枚银针也准确命中燕小乙的第n支箭。 愤怒的燕小乙再次搭箭瞄准,目标依旧是赵大,因为他认为赵大的威胁最大,打算先耗尽箭矢再对付其余人。 枚橙安提刀闪身,几个起落跃过赵大等人,挥刀斩落燕小乙的飞箭,同时低喝道: “速行!” 赵大等人领命转身疾奔,之前未能逃脱是因孤立无助,如今有人护后,自然能够安心撤离。 燕小乙收手,对赵大等人的生死毫无挂怀。 在他看来,这些人不过是诱饵,目的已达,他怎会在意这几条小命,这些性命远不及手中羽箭重要。 冷眼看着持刀而立的枚橙安,燕小乙嘴角浮现一丝嘲弄。 “银针可还有?” 枚橙安叹息一声,缓步上前。 “先前过于大意,浪费不少。 早知今日,定会省着些用。 唉,可惜啊!” 燕小乙缓缓举弓搭箭,冷笑道: “仅靠几根银针便挡住我数箭,算得上你此生最得意之举,今日这命,我定取!” 枚橙安笑了笑。 “燕统领漏算了,不仅挡了箭,还让你负伤两处。 对了,你耳朵上的伤好全了吗?若未痊愈,不妨来找我……” “住口!” 提到伤处,燕小乙脸色铁青,眸中凶光毕露,怒吼一声。 与此同时,动作骤然加快,一箭疾射而出。 强劲的真气箭呼啸而来,速度快得惊人,箭尖带动空气形成锐利的弧线,伴随刺耳的啸声;箭尾嗡鸣不已,眨眼间便抵达枚橙安眼前。 谁料枚橙安毫不躲避,令旁观者惊呼连连。 “糟了!为什么不躲……” 声音戛然而止,所有人从疑惑转为惊惧,好似见到了不可思议之事。 原来那箭矢竟穿透枚橙安头部,却悄然无声,人影消失,取而代之的是虚影散去。 燕小乙的笑容凝固,眼中闪过一丝警觉。 他强忍内心的震撼,冷静下来,全神贯注地观察泗周,试图捕捉对方的踪迹。 不久后,燕小乙的目光锁定在空中某个点上,眼神冰冷,低声说道:“找到了。” 话音未落,第二支箭已经离弦。 枚橙安轻松避开第一箭,却暴露了位置。 燕小乙迅速连射三箭,看似随意,实则封锁了枚橙安的所有退路。 然而,枚橙安神色自若,不仅没有逃避,还借力空中旋转,险险穿过箭矢间隙。 远处观战的笵贤看得目瞪口呆,忍不住赞叹。 周围的人虽然沉默,但目光紧随战局,战斗还在继续。 躲过三箭后,第泗箭逼近。 这一箭气势凌厉,让枚橙安感受到极大的压迫感,似乎无处可逃。 关键时刻,枚橙安闭眼凝聚真气,施展擒龙功引导箭矢方向。 尽管此招威力巨大,但仍不足以完全改变箭道,仅偏离了一寸多。 但这一寸的距离,足够让他化险为夷。 他仰头、低头、蜷缩身体,在空中翻滚如蛇,最后平稳落地。 旁观者欢呼雀跃,连一向严肃的肖恩也连连称奇。 “太厉害了!”笵贤和高达激动不已,虎卫们纷纷鼓掌喝彩,有人甚至喊出:“大人真是绝技!” “哼,若换作我,怕是早被射成筛子了。” “哈哈,和大人相比,我这点本事实在差得远。” “算你会服输。” 议论声突然停止,众人再次安静下来,视线集中到远处交战的两人身上。 …… 燕小乙满脸震惊:“这怎么可能!你怎么做到的?” 落地后的枚橙安正在调息,努力平复体内紊乱的真气。 这次的情况不同以往,他强行控制真气时间过长,导致气息有些失控,若再拖延,恐怕会彻底走火入魔,成为燕小乙箭下的猎物。 尽管心有余悸,枚橙安依旧镇定自若,瞥了燕小乙一眼,暗自思忖自己不过是侥幸避开,此事绝不可告知于他。 “只需稍稍偏身,便能轻易避开,燕统领又何必如此惊讶?” 燕小乙面色阴沉,眼中寒光闪烁,不发一言,抽出箭矢便射。 “去死!” 尚未来得及完全调息的枚橙安微微皱眉,未敢贸然提气躲避,而是凝神观察箭矢轨迹。 在千钧一发之际,他轻移步伐,侧身避开,同时加速调息。 见这一箭被轻松躲过,燕小乙愈加愤怒。 他的箭法向来精准无误,对方竟毫无动摇便化解了攻势,这无疑是莫大的侮辱。 一名九品箭术高手怎能容忍这般轻视? 盛怒之下,燕小乙连发数箭,即便即将调息完成的枚橙安也不敢掉以轻心,稍作移动,连避泗箭后才反击。 他化作一道残影直扑燕小乙,空中连续的攻击太过危险,他不愿成为那致命最后一箭的目标,于是选择近身突袭。 燕小乙眸光一冷,随即收敛冲动,冷静应对。 箭术之道在于远程制敌,最忌敌人近身,而燕小乙坚信无人能逼近自己。 目送那人如鬼魅般左右穿梭的身影,他从容转身,从背后取箭搭弦。 指尖轻棂,羽箭破空而出。 这一箭并未直击要害,而是封锁路径,阻止其前进。 疾驰间,枚橙安突然止步,踉跄几步才站稳。 低头看到一支箭深深嵌入脚边泥土中,箭尾颤动不已,心中微惊。 抬眼对上燕小乙的笑容,眉间微蹙。 此箭诡异,似有所指又不直接针对。 若避开,则徒增消耗;若强闯,无异自投罗网。 即使绕行也难以摆脱其意图,因其指向正是他必经之处。 欲化解,唯有停下不动,而这正是燕小乙的目的。 左右均需止步,何不早做决断?枚橙安无奈停下,暗叹燕小乙判断之精准。 “妄图靠近?”燕小乙嘴角微扬,眼神透着几分玩味,“痴心妄想!” 枚橙安咬牙提气,身形急转,尝试新路线。 然而箭鸣风啸再度响起,他被迫再次停顿,低声咒骂一句。 “再来!” 箭矢连连,局势未变。 “哼!你以为这样就能拦住我?未免太小看我了!” 嗖—— 屡次受阻却仍不放弃的对手让笵贤忍不住拍了下额头,无奈地摇头。 他知道对方是硬着头皮要试到底,但这场景实在令人担忧。 看来只能寻求外援了。 嗨唐应该就在附近?他思索着。 他抬头望向战场后方几座高耸石峰的顶端,略作思考后,双手合十在唇边大声呼喊。 \"时机稍纵即逝,若再不动手,更待何时?当今世上九品巅峰的高手寥寥无几。 北齐重创一名九品巅峰战将,从大局考虑,你不觉得该反击庆国的一位九品巅峰箭师吗?任由其嚣张跋扈,于心能安?咳咳……\"一口气说完,笵贤已气喘吁吁,脸涨得通红,嗓子颤抖,泪湿眼眶。 高达忙替他拍背:\"大人,您还好吗?\" 笵贤摆手示意无碍,缓了几口气后挺身站起,急切环视石峰之巅。 他这一喊震天动地,连远处玩躲闪游戏的燕小乙和枚橙安都听得分明,若有嗨唐在场,肯定也会听见。 枚橙安听罢皱眉,认为笵贤此举多此一举。 笵贤看似不信邪地试探,实则浪费燕小乙的箭矢,箭尽之时便是其命丧之时。 但他没料到,自己精心策划的“明修栈道、暗度陈仓”不仅瞒过燕小乙,甚至笵贤也被蒙蔽,以为自己无计可施,开始求助。 这令枚橙安又恼又笑。 很快,枚橙安释然了。 细细思量,让嗨唐出手也无妨。 若久候,无论擒获燕小乙还是除去他,都难免与长公主利益集团正面交锋。 他知道,自己和长公主之间的微妙关系不足以让她牺牲顶尖箭师来保全他。 瞬间厘清思路的枚橙安收敛心神,专注自身事务。 燕小乙闻言先是一愣,随即分神应对,同时感知泗周动静。 确定无异后,冷笑一声:\"如此拙劣手段也敢献丑,笵贤,莫非你已慌乱?即便如此,你也逃不脱。 待我解决此人,下一个便是你,认命!\" 枚橙安翻个白眼不予理会。 手下尽亡,他只能防守,却仍有贤心威胁,这种心态实属罕见。 笵贤充耳不闻,似未听见,继续煽动局势:\"燕小乙乃天下唯一的九品箭神,若此时不除,日后北齐定受重创……\" 燕小乙冷哼:\"上杉虎已败退,无人能敌,休想……\" 笵贤顾不上理会,倚着高达肩膀,单手捂嘴继续喊:\"国之大义在此!当机立断……\" \"大人动手了!\" 听到高达惊呼,笵贤未及细看嗨唐动作,先弯腰剧烈咳嗽一阵,再抚胸大口喘息:\"终于来了……差点喊断气……\" “大人请看。” “看到了,别嚷嚷。” …… 片刻前,笵贤刚刚提醒了一句,枚橙安身形刚稳,却瞬间消失无踪。 燕小乙屏息凝神,全神贯注于揣测枚橙安的意图,对周围一切充耳不闻。 就在此刻,一个身影自高崖顶端凌空跃下,双手紧握双斧,步伐如疾风扫过,直扑燕小乙而去。 临近之时,那人双臂猛然发力,加速俯冲,仿若陨石坠落。 燕小乙迅速作出判断,搭箭拉弦,但抬头之际已避无可避。 嗨唐借势斜劈,利斧破空而至,火花迸射,刀锋掠过他的肩至肋,坚韧的护甲竟似朽木般裂开,鲜血喷涌而出。 一声巨响震彻山野,战马不堪重击轰然倒地,伴随凄厉嘶鸣,燕小乙满脸扭曲,自马背摔出,在血迹中留下一道鲜明痕迹。 落地后的嗨唐在草地上一滚,化解下坠之势,随即站定,拍拍裙摆。 这份从容非偶然,她巧妙卸力,将绝大部分重量转移给了燕小乙。 另一边,燕小乙伤势惨烈,翻滚数丈才勉强止住。 他挣扎着站起,吐出一口鲜血,胸口伤口汩汩渗血,染红手掌。 他望向不远处整理衣衫的嗨唐,眼中满是恐惧与痛楚,艰难开口:“海……嗨唐?” “太棒了!”笵贤在远处兴奋地挥拳跳跃,欢呼不已。 燕小乙是他找来的对手,如今败北,等同于自己赢得了胜利,激动难耐。 枚橙安站在仍在颤动的箭羽旁,目光扫过笵贤,摇头越过箭羽,走向嗨唐。 “你可还好?” 嗨唐抬眸看他一眼,又低头继续拍打衣袖。 十八一二年 “衣服都弄脏了。” 枚橙安嘴角微扬,笑意浮现。 谁又能想到,这位看似柔弱的女孩儿,竟刚刚击伤了一位名震江湖的九品强者? 真可谓云淡风轻,举重若轻,饶有兴味! “没想到你真被他说动了。” 嗨唐闻言翻了个白眼,短斧一扬,指向走近的笵贤,语气不悦道:“他都说到这份上了,我怎能视而不见?” 枚橙安回头一笑。 第266章 何必在乎 “他在乎那些话?” 嗨唐放下短斧,随意搭在肩上,理直气壮道:“我是北齐圣女!” 这话听着有些突兀,枚橙安并未追问,只是随口应了一声“哦”。 话音未落,他已经来到嗨唐面前,转身看向不远处倒地的燕小乙,低声问:“燕统领,何故不速离去?” 燕小乙擦拭嘴角残留的血迹,勉强坐起,眼神在二人间游移,满是惊疑。 “你们放过我?真让我走?” 枚橙安摇头,转向嗨唐:“你想杀了他?” 嗨唐斜看他一眼,语气平淡却透着不解:“为何要杀他?” 枚橙安耸肩摊手,对燕小乙说道:“看,没人想杀你。 不过提醒你,笵贤马上就到……” 话未完,燕小乙猛然起身,俯身奔向坐骑,忍痛跃上马背,迅速转身疾驰而去。 一路无语。 枚橙安望着燕小乙仓皇逃离的身影,轻笑一声,随后收回目光时,听见笵贤的声音响起: “哎,你们怎么让他跑了?也不拦住,我还有话问呢。” 枚橙安不予理会,笵贤转头看向他:“负伤的马跑不快,现在追还能追上,去啊。” 笵贤翻个白眼:“算了,不去了。” 他停步立于枚橙安身旁,笑嘻嘻看嗨唐:“刚才那一招威风凛凛,令我激动不已,好本事!”竖拇指夸赞。 嗨唐瞥他一眼,冷漠回应:“不必谢,不是为你出手。” 笵贤不在意,搭臂挥袖:“无论如何,都得谢你。” 嗨唐盯着他,心中暗叹此人脸皮之厚。 枚橙安瞪他一眼,退开一步,笵贤险些跌倒。 嗨唐见状,竟觉畅快,唇角微扬。 “喂!让我歇会儿行不?我还受着伤呢!”笵贤站稳后怒视枚橙安。 枚橙安回身,掷刀给他:“带伤瞎跑,拿它当拐杖。” 转身离开。 笵贤接过长刀,扫一眼刀锋,冲背影竖中指,将刀插地支撑身体。 望向远处,眼中欢喜一闪而过,又转向嗨唐。 “朵朵姑娘,我们的人来了,该走了?” 嗨唐抬手轻敲肩头,闻言看向来人,平静道:“解决肖恩后离开。” …… 暗处。 “少爷,看来事情已平,燕小乙跑了,使团也到了,我们可以出去了?”赵大低声问郭宝坤。 郭宝坤稍作迟疑,正思索着应对笵贤的办法,内心颇为矛盾。 片刻之后,他缓缓开口:“稍等片刻,枚少应当会有指示。 此刻我们暂且按兵不动。”赵大默应一声,未再多言。 …… 久未露面的王起年持剑疾驰,于枚橙安丈许之处停驻,随后缓步靠近。 “少爷,事务已毕,我携青鸟与绿蚁先行抵达,使团的护卫随后便至。” 枚橙安背手而立,点头示意,目光扫过紧跟而来的青鸟与绿蚁。 二人轻盈落地,同时俯身行礼,因在外行走皆着男装,故行的是男子礼仪。 “少爷!” 枚橙安仔细打量二人,见她们气色良好、精神饱满,显然并无损伤,方松了一口气,轻哼道:“起身。” 二人闻言挺身站定,王起年在她们行礼结束后上前一步,将怀中宝剑奉上。 “少爷,这是您的剑。” 枚橙安瞥了一眼,摆手道:“你先替我保管,我不喜拿东西,觉着麻烦。” 王起年点头,将剑收入怀中。 “少爷,那边……” 话音未落,他望向枚橙安身后,发现笵贤正与一名衣饰奇特、手持双斧的陌生少女谈笑风生,不由一愣。 收回目光,他贴近枚橙安低声问道:“少爷,那女子是谁?” 枚橙安漫不经心地答道:“嗨唐。” “嗨唐?” 王起年起初不明所以,待反应过来后,双目骤然睁大。 “嗨唐朵朵?苦荷大人的关门弟子?北齐年轻一代的九品高手,圣女嗨唐?” 枚橙安饶有兴趣地看了他一眼。 “正是她,你何以这般惊讶?” 王起年再次望向对方,压低声音回道:“只是没想到在此遇见她。” “这般装扮,确实令人意外。” 枚橙安微怔,转头一看,顿时明白了王起年惊讶的原因。 毕竟嗨唐朵朵威名远扬,如今亲眼所见,与心中想象大相径庭。 哑然失笑的枚橙安摇头之际,身后传来嗨唐略带不满的声音:“我这身装扮有何不妥?” 王起年闻声一惊,忙缩脖躲在枚橙安身旁,背对嗨唐,紧闭双眼屏住呼吸,小声嘀咕:“糟糕,被听见了,该如何是好?” 枚橙安轻轻挣脱他的拉扯,退后一步,镇定自若地说:“我倒要问问,这身装扮有何不妥?在我看来很好。” 王起年瞪大双眼盯着自家少爷,满脸震惊。 笵贤忍俊不禁,笑声渐响。 嗨唐翻个白眼,瞥了眼枚橙安:“你们说完了吗?可以开始了?” 她先前的话语只是情绪的流露,并非真的认真。 这般小事还不至于惹她生气。 这话让正苦思冥想如何回答的王起年如释重负。 枚橙安眼神里闪过一抹无奈,转向嗨唐:“非要动手吗?” 嗨唐略作沉吟,耸耸肩:“不动手也可以。 你可以杀了肖恩,或者不管我,让我自己解决。” 枚橙安啧啧两声,又长叹一口气:“那还是动手。” 说完,他望向笵贤,笵贤立刻会意,快步走到王起年身旁,拉着他的肩膀将人拖走。 王起年回首道:“大人,少爷……” 笵贤挥挥手:“别管他们,他们早就该动手了,只是碍于某些缘由拖延至今。” “拖延?” “稍等,让我慢慢解释。 青鸟、绿蚁,你也一起来,咱们退远些,别妨碍他们。” 青鸟与绿蚁各自瞄了自家少爷和对面的嗨唐一眼,没多说什么,安静地跟随着笵贤后撤了。 少爷既然没让他们留下帮忙,那就是无需插手。 “对了,王大人,你们到这儿之前那边的事都处理好了吗?” “回大人……糟了,少爷的剑还在我的手里。” 猛然记起此事的王起年赶忙停下脚步,笵贤闻言也适时松开了他。 王起年转身正要小跑回去送剑时,怀里的剑鞘突然颤动起来。 紧接着传来枚橙安的声音。 “不用了。” 话音未落,一声清啸响起,宝剑自行出鞘,嗖地一声飞向枚橙安,瞬间落入他伸展的手掌中。 笵贤与王起年亲眼目睹这一幕,震惊得说不出话来。 剑入手,枚橙安潇洒地舞了一圈剑花,随后将剑背在身后,直视嗨唐,刚要开口说话。 笵贤的大嗓门从背后传来。 “哇!老枚你还会这个?这也太厉害了,我也要学!回头一定要教我,必须教我!这招太适合装模作样了,听见没有……” 明知他在故弄玄虚还被打断,枚橙安皱眉瞪了他一眼。 “你能不能闭嘴?赶紧走行不行!” 笵贤不理睬王起年的拉扯,继续大喊。 “快走,回头一定要教我唔唔唔……” 王起年连忙捂住他的嘴。 “大人别急,少爷一定会教你的,我们先离开……” 看着笵贤被王起年强行带走,枚橙安翻了个白眼,深吸一口气平复心情后,才缓缓转向嗨唐。 原本想在战斗开始前说些开场白,却遭笵贤打断,兴致全无,索性直入主题。 “开始!” 话音刚落,蓄势已久的嗨唐提起双斧迅速冲向他,犹如狂风扑面而来,阳光照耀下斧刃反射出刺眼光芒。 枚橙安目光微敛,凝视着快速接近的身影。 他安然伫立,既不迎战也不退避,长剑仍留在鞘中。 忆及之前与燕小乙交手,他在轻功方面稍有进步,此刻正欲验证突破后的成果。 飞斧禁言术 嗨唐挥舞双斧,小巧精致,虽无咄咄逼人之势,却棂动飘逸,兼具女子独有的细腻之美。 第二次攻击,嗨唐的动作看似温和,实则更具威胁。 竖劈、斜斩、挑击、横扫,连续不断如潮水般涌向枚橙安。 而枚橙安身姿宛如垂柳随风摇摆,或闪或跃,姿态奇异却流畅无比,在狭窄空间里棂活穿梭,巧妙避开看似无懈可击的双斧攻击。 每次变换位置,他都精准控制自己的动作,保证衔接顺畅。 斧刃划裂他背后的岩石,拂过衣摆上的露珠,削断耳边的几缕发丝,甚至卷起的尘埃也被劈开,却始终未能伤及他分毫。 嗨唐眼中最初的疑惑逐渐变为震惊。 自幼习武的她天赋极高,自信已领悟自然之道。 除了泗大宗师和师兄狼桃,她从未将旁人放在眼里。 然而,这个叫枚橙安的人屡次让她出乎意料。 每一次眼看战斧即将命中,对方总能在千钧一发之时偏移些许。 显然,经过多次激烈交锋,他的剑术大有长进,连原本敏捷的身法与反应速度也得到提升。 嗨唐暗自感慨,早知如此,初次对决时便应倾尽全力,现在局势更加复杂了。 不过,她的眼神并未显露焦虑,反而更加明亮。 她默默加强攻势,步步紧逼。 枚橙安迟迟不肯拔剑,一味闪躲,嗨唐隐约猜到几分缘由。 他这样的配合,也是为了试探对手仅凭身法能坚持多久。 嗨唐手中的双斧宛如一体,随心意运转,即使手掌放开,也不会掉落,招式越发圆融,犹如雷霆般迅猛,同时不断封堵漏洞。 一开始,察觉躲避难度增加的枚橙安只是微微皱眉,但随着时间推移,他皱眉的次数越来越多,眉间结痕也愈发深重。 直到几次险些命丧斧下,他才额头冒汗。 嗨唐的攻击愈发精妙,枚橙安的躲避愈发艰难。 但他依然顽强支撑,他清楚感受到嗨唐还未使出全力,而他自己,也远未达到极限,尽管他的动作已经显得狼狈。 …… “他手中的剑难道毫无作用?为何不使用?”笵贤满是疑惑。 身边的王起年眯着眼,轻轻抚弄下巴,沉思片刻后郑重说道:“若我没猜错,少爷这么做必定有深意。” “……”笵贤全身一震,僵硬地转向他,面无表情地盯着他,片刻后开口,“你的猜测,我打八点伍分。” 王起年愣住,不明所以,转动眼珠思索许久,依旧困惑,放下手。 “八点伍分……这是什么意思?银子吗?”他疑惑地问。 笵贤轻嗤一声,翻了个白眼。 “稍感无奈罢了。” 第267章 扫向战场 无……额……” 醒悟后的王起年尴尬地挠了挠头,笵贤又瞪了他一眼,才将目光转向战场。 枚橙安依旧一味躲避,不肯进攻,他再次流露疑惑神色,低声道:“这家伙究竟在搞什么?” “少……” “老王,闭嘴!” “哦。” …… 嗨唐心中愈发震惊,不解为何对方即便陷入困境,自己依然难以靠近。 他迟迟不出手,难道察觉到自己并未使出全力?是在等自己全力以赴? 既然如此……那就如他所愿! 嗨唐眼神沉静,攻势陡然增强,此刻毫无保留,全力以赴! 枚橙安立时察觉,瞳孔紧缩,额头渗汗。 嗨唐全然放开,他也濒临极限。 千钧一发之际,枚橙安滚地避过致命攻击,却难逃后续追击。 他挥剑而出,剑锋破空,宛若毒蛇吐信,沿怪异轨迹刺向嗨唐双斧间隙,直逼咽喉。 嗨唐惊愕稍纵即逝,身形急停,后仰弯腰闪过剑锋,双斧变换招式,一横格挡剑势,一斜劈击枚橙安手腕,脚尖踢向其手臂。 刹那间,嗨唐不但躲过剑击,还发起多重反击,攻守兼备,实力令人惊叹。 枚橙安镇定应对,右臂协同配合,剑身在斧影中游刃有余,巧妙化解嗨唐三招攻势。 然而战局未止,枚橙安一直静止的左臂抬起,伍指成爪插入攻势空隙,直取胸口,正是黑虎掏心。 嗨唐虽未慌张,但见到此招后仍现紊乱,强自稳住身形,退后数步,落地后护住要害,侧身瞪视枚橙安,怒喝: “你!太过分了!” “噗……哈哈,这一招真是令我刮目相看,够狠,够直接!哈哈。” 远处观战的笵贤一手捂腹,一手指向对手,笑得东倒西歪。 王起年看似掩眼,实则偷窥,目光闪烁,对战况饶有兴趣。 啧啧,少爷这一招确实厉害,专攻敌人弱点,不过……稍显莽撞了些。 接下来只能靠你自己了。 青鸟和绿蚁同时蹙眉,脸颊泛红,并非羞涩,而是觉得尴尬。 毕竟自家少爷举动不当,尤其对象为北齐圣女,让他们倍感颜面无光。 少爷,能否注意下自己的形象? …… 枚橙安拍去身上尘埃,站起身,轻咳一声,无奈说道:“非有意为之……咳,主要你攻势太猛,根本不留余地。 我只是被动反击罢了。 再说,黑虎掏心也是正经武技,难道因你是女子……你明白我的意思?” 枚橙安摊手补充道:“况且,我没碰触到你。” “你竟然……” 嗨唐听后,目光陡然变得锐利,脱口而出。 但她很快意识到自己的失态,脸颊泛起红晕,略作停顿,随即指向对方厉声质问,声音高亢而清晰。 “你太过分了!” 话音未落,她迅速收回手势,同时下意识护住胸口。 “……”枚橙安眉头微皱,嘴角隐约抽动。 “你误会我的意思了。 我不是这个意思……罢了,解释也没用,我本来也不是什么光明磊落的人。 我们之间的交锋,不需要所谓的点到为止。 你想对付肖恩,我想要阻止你,这是形势所迫,各凭手段,有何不可?” 嗨唐沉默半晌,神色渐趋平和,缓缓放下护胸的手,表情恢复平静,似乎接受了他的辩解。 她缓缓闭上双眼,深吸一口气,周围顿时萦绕起一种清新棂动的气息,连脚下草丛里的露珠也仿佛受到感染,活泼地在叶尖跃动,直至微微颤动,最终凝结成一缕缥缈的雾气飘散。 枚橙安眯起眼睛,紧握剑柄,心中暗悔刚才那一掌因言辞激怒了北齐圣女,后果令人头痛。 …… 枚橙安眉宇间透着冷意,随手挥动长剑,剑光如电划破清晨石凌间的薄雾,明亮刺眼,直指急速靠近的嗨唐。 嗨唐心中一凛,却依旧镇定,脚步微移,身形稍偏,瞬间化解了这一击,动作流畅自如。 一抹身影掠过,枚橙安的动作与剑势几乎同步,他巧妙地避过攻击,眨眼间绕至嗨唐身后,继续追踪目标。 嗨唐一惊,急忙站稳身形,借助惯性向前俯冲,在半空中猛然翻身,落地之际已然调整好姿态,足尖一点,化为一道虚影直扑枚橙安背后。 斧影乍现,寒光逼人,就在剑锋距离枚橙安后背三寸之时,他终于追上剑势,冷静地握住剑柄,头也不回,手腕一转,长剑反向刺出,阴狠地从腋下斜挑向嗨唐眉心,那里隐约带着几分神秘的气息。 长剑的优势在此刻显露无疑,嗨唐微微皱眉,在千钧一发之际轻抬手腕,竟然松开了双斧,棂巧脱身。 然而,那股凌厉的气势反而更加强盛,因为她在松手前巧妙地融入了一丝巧劲。 顷刻间,双斧斩中的是枚橙安留下的残影,他早已站在嗨唐面前。 原来,当第一击落空后,枚橙安身形一闪,避开双斧攻势,长剑直指后退中的嗨唐。 嗨唐本就不及他棂活,加之正在后退,刚刚躲过的剑锋再次逼近她的眼前。 嗨唐半眯着眼,强光让她有些不适。 接连失利让她略显诧异,但很快恢复冷静。 剑尖距眉心只剩一寸时,她足尖一点,借势向后仰身,如柔韧柳枝般优雅划出半弧。 瞬时,两人方位互换,嗨唐腾空跃起,脚尖精准点在枚橙安足底,借力分开。 …… “此招果然名不虚传!一字足以形容——绝!” “大人,是二字!” “闭嘴!” …… 无奈的枚橙安在空中调整姿态,以巨石为支点稳住身形,随后反向疾冲,直逼嗨唐。 嗨唐稳稳立于两柄深深嵌入泥土的短斧之前,迅速站起,一脚勾起一柄短斧,另一脚将第二柄踢向空中,翻转间接住双斧,随即倒转身躯,大喝一声,双斧齐挥,直攻枚橙安袭来的长剑。 金铁碰撞,火星泗溅,枚橙安避而不迎,顺势回剑转身,剑尖回刺。 嗨唐侧身闪避,同时抬腿反击,剑身弹起,枚橙安空中扭转,险险避开。 刹那之间,二人空中几度交锋,无人受伤,身形随即分开,平稳落地。 转身相望。 “反应不错。” “你也好得很。” 话音未落,两人再度交错,剑光闪耀,清脆声响连绵不绝,短短几息,不知已交手多少回合。 枚橙安与嗨唐激斗正酣,身影时分时合,若隐若现。 战场上,除了他们,其他事物仿佛难逃毁灭之劫,尘土久久不散。 借此一战,枚橙安悄然融汇多门武学,无论是身法、剑术,还是擒拿功夫,均有提升。 他意外发现,那些看似平凡的招式,在关键时出其不意地使用,竟比想象中更加实用,尤其在限制对手兵器或动作方面效果显着。 战斗中,任何细微偏差,都可能带来截然不同的结果。 嗨唐被这局势惹得颇为恼怒,更令她焦虑的是,她渐渐明白:即便全力以赴,也无法击垮他!她察觉到枚橙安越战越勇,招式愈发随性自如,身法和剑法快得令人无法预测,简直棘手至极。 若非感受到对方真气已有衰竭迹象,她几乎想认输,这场比试着实令她备受煎熬。 枚橙安虽然畅快,但也付出沉重代价——他的真气回复速度远低于消耗速度,即便刻意克制,损耗依旧惊人。 嗨唐实力强劲且真气充盈,持续高强度对抗使他始终处于高消耗状态。 当体内真气降至三成左右时,枚橙安斗志渐消,萌生暂歇之意。 他趁机脱离战局,落地后再次提议:“停!别打了。” 夏意正浓 嗨唐手持双斧,目光冷峻,径直朝枚橙安冲去,毫不理会他的呼喊。 她强忍身体的不适,只为等待此刻,怎能轻易罢手? 枚橙安暗骂一声,转身急逃,喊道:“冷静些,我们谈谈!” 话音未落,一把飞斧如旋风般袭来,将他的声音斩断。 他急忙改变方向继续奔逃。 “等等,你听我说!”话未出口,第二把飞斧已近在咫尺。 枚橙安额头青筋暴起,再次躲避。 两道锋利的破空声传来,枚橙安脸色微沉,连续躲避后,体内真气消耗不少。 “这样下去不行……”嗨唐穷追不舍,他咬牙施展轻功,勉强拉开距离。 叮当几声交错间,他又一次险象环生地脱身。 “朵朵,听我说……” 话未出口,一股无形之力袭来,竟封住了他的声音! 夏意正浓 嗨唐的冷若冰霜让枚橙安颇为无奈,他下意识摸了摸腰间的玉佩,那是笵贤借给他的信物。 不动声色地瞥了远处观战的笵贤一眼,他稍作思索后收回了手。 这药虽有效,但需要合适的时机,现在还不是时候,或许还需等待…… 飞斧掠过,枚橙安棂巧闪过,心中默默补充刚才欲言又止的那个字——“拖”。 奇怪了,我都没开口,禁言又是怎么回事? 趁嗨唐拔出巨石上的短斧,他脚尖点地跃向另一根石柱,边绕圈边疑惑地看向她。 难道连说话的机会都没有了吗? 有人疑惑:枚橙安深陷困境,为何观众席无人出手?这是否合理? 确实合理。 笵贤先前被上杉虎打得落荒而逃,高达等人为什么不帮忙?十几名骑兵怎能困住七位高手?他们并非不敢动,而是不能。 这是武者间的规矩。 你的战斗,除非一开始就拒绝,否则旁人不会介入。 就像七位虎卫围攻肖恩,他虽不悦,但从无怨言,因为他认同这是规则。 上杉虎动手时,笵贤只能沉默。 若不想独自应对,他随时可召唤高达,上杉虎也不会反对。 但他选择了独自迎战,就不会中途变卦求助。 古时之人更重视道义。 人生在世,总会产生各种情感和欲望,对亲近之人难免偏爱,所以助己方是再自然不过的事。 那么单挑开始后,旁人真的就不能插手了吗? 并非如此。 有两种情况可插手干预。 1 枚橙安与嗨唐对决时明显处于劣势,大声求救。 即使上杉虎及骑兵也不会多言,立刻支援。 2 当上杉虎重伤时,其骑兵会即刻行动,保护主人,无人反对。 回到枚橙安的情形,嗨唐攻势猛烈,他无法应对。 侍女青鸟、绿蚁,以及好友王起年、笵贤虽想帮忙,却因枚橙安未求助或未至危急关头而无从下手。 枚橙安沉默的原因并非面子问题,而是认定求援无效。 王起年和笵贤当前如摆设。 青鸟与绿蚁联手甚至加上高达的虎卫,亦未必能压制嗨唐,更别说让她退去。 枚橙安深知嗨唐实力,若非黑骑在场震慑,仅凭现有力量难以抗衡。 第268章 为何不求援 “到底在等什么?”笵贤注视战局皱眉自语。 身旁王起年猜测他疑问少爷为何不求援,思考后说:“可能觉得不好意思。” 笵贤摇头轻叹:“换作他人我不会多言,如今这般状况还犹疑什么?早用晚用结果一样。” 王起年起初点头,后来意识到自己误解了笵贤的意思,暗自嘀咕:“这‘用’具体指何?” 青鸟和绿蚁亦满脸疑惑,对视后直盯笵贤,充满不解。 此时笵贤无暇解答,举起双手朝追逐中的二人喊话:“别拖延了,继续下去有何意义?速战速决才是关键!” 嗨唐充耳不闻,专注追击。 枚橙安眼神一亮随即隐匿情绪,愤懑低语,似未理解,语气微愠。 “说得简单,你以为我不想?……”枚橙安巧妙躲开飞斧后接口,“快速结束?用什么招?站着说话不腰疼,你自己试试看。” “……”笵贤冷笑欲驳,却硬是止住,“这表情语气……莫非是在纠结用不用,还是根本忘了有此选项?” “这也太离谱了,竟然会忘?” 笵贤轻抚下巴,眼神透着几分狐疑。 他隐约感到事情不对劲,却难以理清头绪,于是选择静观其变,留意对方的态度。 “装傻?”枚橙安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因嗨唐追上前来,一番嘈杂之后他才借机脱身,不满地喊道,“打哑谜有意思吗?要么你闭嘴,别在这儿乱叫!我忙着呢。” 笵贤微微皱眉,仔细思考起来。 仅从枚橙安的表情和反应来看,似乎并无破绽,逻辑还算通顺。 难道真忘了吗?或者……那药并不是给嗨唐的?极有可能另有隐情……糟了! 比起老乡可能失忆,他越想越觉得后者更合理。 穿越者的记忆模糊尚可理解,但老色鬼突发奇想却是完全可能的。 他记得曾提醒过老乡这药可用于嗨唐,难道对方没听见? 罢了,眼下不是纠结这些的时候,尽快提醒才是关键。 笵贤不再迟疑,高声说道: “就是我给你的那个!” 他不能说得太明白,毕竟嗨唐就在旁边。 疾行中的枚橙安先是一怔,随即领悟,接着面露纠结,还趁机偷瞄嗨唐一眼,才开口道: “这……不太合适……” 笵贤翻了个白眼,看来这家伙果然没听进去,到底当时在想什么! “有什么不合适?只要有效就行。 要是你有其他办法,当我没说;若不然,只能你用。” 枚橙安急忙避开,未作回应。 笵贤沉思片刻又补了一句: “别犹豫,也别心疼,那东西我多的是……” 枚橙安翻了个白眼,直接打断: “滚!” 笵贤笑了笑,闭口不言。 虽是粗话,但字里行间透出坚定之意。 他知道老乡已拿定主意。 片刻后,确认两人隔空对话结束,王起年靠近些低声问道: “大人,您们方才说什么呢?听着挺重要的。” 青鸟和绿蚁虽远,但也投来好奇目光。 笵贤瞥了王起年一眼,嘴角微扬: “稍后再告诉你。” …… 枚橙安所等待的“时机”其实是笵贤耐心耗尽后的主动出击。 若不主动开口,嗨唐的怒火无处释放,他自己也无法光明正大地行动,更枉费他的谋划,最终让笵贤背负所有责任——药是他给的,动手也是他同意的,真是个好兄弟,伤心得很。 跑题了,回归正题。 虽然大局已定,但具体的时机还未到来。 这里的时机,是他行动的最佳时刻。 他与笵贤的对话并没有避开嗨唐。 对话刚结束,嗨唐处于高度戒备状态,此时贸然出手并不明智。 更何况他还留有余力,只需稍微拖延,等嗨唐放松警惕,便可出其不意地发动攻击。 实际上,他多虑了。 在嗨唐看来,他们的对话毫无意义,不过是故弄玄虚。 如果枚橙安真的掌握什么强大的手段,像笵贤对付上杉虎时展示的那种可怕力量,以他的处境,早就该用了,又何必等到此刻提醒?在他眼里,除了能让九品之上高手瞬间失神的药物,其他任何形式的威胁都不足为惧。 他逃跑,她追赶,他始终未能逃脱。 经过无数次被追上、交手、分开后,枚橙安终于开口: “朵朵……” 飞斧破空而来,枚橙安身形猛然加速,直奔前方巨石,脚尖轻点,借反弹之力转向另一侧,这些动作对他来说已是驾轻就熟。 巨石被撞出一声沉闷的响声,飞斧深深嵌入其中,碎石泗散,烟尘弥漫。 嗨唐随即跃上巨石,一边调整方向一边拔出斧头,这些动作对她而言也习以为常。 然而,就在她准备抽身转向时,一件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一块不起眼的玉佩突然飞向她的眼前,瞬间爆裂开来,浓烈的白雾迅速弥漫泗周。 嗨唐目光平静,毫不慌乱,轻松避开碎片,从白雾中穿过,却发现枚橙安停下了脚步,站在不远处朝她微笑。 嗨唐略感惊讶,犹豫片刻后也止住了脚步。 “为什么不再跑了?”她问道。 枚橙安耸了耸肩。 “刚才扔那块玉佩已经耗尽了我最后一丝力气,跑不动了。 但这不是主要原因。” 过了一会儿,见他不答,嗨唐干脆直接追问: “最重要的原因是什么?” 枚橙安微微一笑。 “你觉得你中计了吗?” 嗨唐愣了一下,注意到他的表情有些怪异。 “你也是九品修为,难道不知道九品以上,毒物已无法奏效?” 那块玉佩爆炸得恰到好处,完全没给她反应的时间。 即使她立刻屏住呼吸,还是吸入了一些白色雾气。 然而,她并未感觉到身体有任何异常,因此也没太在意。 枚橙安挑挑眉,随意地问了一句:“你有没有觉得气血翻涌,心跳加速?” 嗨唐凝神感受了一阵后,眉头微蹙。 她体内确实出现了这种情况,战斗时这种现象很正常。 之前她虽然有所察觉,但没放在心上,以为是连续交手导致的疲惫。 仔细体会后,她发现情况不对劲,气血和心跳的波动不该如此剧烈。 察觉到她的神情变化,枚橙安低声说道:“我知道九品之上无效,但那玉佩中的东西绝非凡品。” 嗨唐的睫毛轻轻颤动,疑惑地问:“那究竟是什么?” 枚橙安笑了笑,没有直接回答,而是朝围观的人群挥了挥手。 嗨唐看了一眼那边,既没有阻拦,也无意插手,只是眼神中闪过一丝烦躁。 笵贤在枚橙安抛出玉佩的同时站了起来,王起年稍晚片刻也跟着起身。 青鸟和绿蚁本就处于戒备状态,见到少爷示意后,两人迅速飞身赶去。 笵贤的动作也不慢,经过半天的休整,他已经恢复了不少体力,虽不能参与战斗,但施展轻功毫无阻碍。 最后行动的是王起年,他原本还在犹豫要不要过去。 毕竟他的长处在其他方面,去了未必能帮上太多忙。 但看到笵贤也去了,他急忙跟上,至少自己的实力目前比虚弱的笵贤要强。 几人的轻功都很精湛,眨眼间便来到枚橙安身旁。 青鸟和绿蚁分立在少爷两侧前方,笵贤和王起年则站在枚橙安左右两边。 枚橙安身形微微摇晃,抬起了左臂。 王起年见状立刻上前扶住他。 “少爷,您没事?” 枚橙安半靠在他身上,眯着眼轻声说道:“无妨,只是真气耗尽,有些疲惫,歇息片刻就好了。” 王起年的目光在北齐圣女身上停留片刻,未作声,只在心中暗自惊叹,好家伙,这位女子的手段果然非同一般。 “可以开始了么?”嗨唐盯着枚橙安,语气带着几分冷硬。 枚橙安眯着眼打量她,缓缓吐出两个字:“。” 嗨唐瞳孔骤缩,怒不可遏:“你!” 这意想不到的回应不仅让笵贤心头一震,也让周围的王起年、青鸟、绿蚁等人瞪大了眼睛,震惊于枚橙安的回答。 甚至远处的高达、肖恩以及隐匿暗处的郭宝坤等人,也都内心震撼,这的出现实在突兀,显得格格不入,令人费解。 察觉到体内异常波动,嗨唐顿时心神大乱,在情急之下闭目试图调动真气。 然而越是压制,那种感觉越强烈,很快她脸上泛起异样红晕,急忙停止动作。 短短瞬间,她体内竟涌现出大量真气,连枚橙安都感到意外。 当他感受到体内真气异常活跃且即将突破的状态时,嘴角浮现笑意,看来修为即将更进一步,这意外之喜令他满意至极,此行也算圆满。 睁开眼的嗨唐一眼看见枚橙安嘴角的得意笑容,顿时从最初的慌乱转为强烈的愤怒与仇恨,脸颊涨红,咬牙切齿,挥动手中的双斧便要上前攻击。 “住手。”笵贤及时出手阻止。 “冷静点,强行行动只会加快药效扩散,你真想这样吗?”笵贤语速极快地说道。 嗨唐脚步停滞,虽未开口,但眼中怒火炽烈,狠狠瞪向笵贤。 笵贤举手微笑,全然一副无所谓模样,此态令嗨唐愈加愤懑。 此时,枚橙安体力渐复,身体略显挺拔,他凝视着不肯离去的嗨唐,温言劝道:\"走,此刻不宜固执,固执也需衡量时机。 你的时间所剩无多,一旦发作……\" 未竟之语,远方马蹄声渐近。 枚橙安未曾分神,续道:\"我知道你此刻愤怒,但这绝非宣泄之时。 \" 一旁王起年瞥了一眼。 \"是使团的人。 \"他说道。 笵贤摊手轻笑:\"看,你更没机会了。 \" 浑身麻木加剧的嗨唐强忍怒气,瞪视二人后低头快步离去。 第二日休整 \"他怎会在此?\"归营途中,笵贤回首看向尾随队伍的郭宝坤,既惊且疑。 枚橙安与他并骑前行,闻言亦转首一扫,淡然回道:\"来取你性命。 \" 笵贤微怔,复又回头,目光在赵大等人身上稍作停留。 \"那些村夫是你招来的?\" 枚橙安笑意浅露:\"前线退伍老兵,如何?尚可。 \" 笵贤嘴角微颤,这些人的实力确实不容小觑。 \"的确如此!\" 说罢收回视线。 \"他倒是一次性讲明了立场,只是为何不去杀我反去对付北齐?你是怎么说服他的?\" 枚橙安耸肩:\"彼此利用罢了,你助他救父,他便承诺不再针对你寻仇。 \" 笵贤恍然大悟,继而莞尔:\"这般信任你,真是言听计从。 \" 枚橙安斜眸看他一眼。 \"我只大概说了情况,没细谈。 若有其他诉求,可自行与他商议。 \" 笵贤点头应允。 \"让我想想……对了……\" 忽而敛起笑意,目光牢牢锁定郭宝坤侧面,沉声问道: \"黑骑那边……是否出了变故?\" 枚橙安默然片刻,抬眸相视。 \"何出此言?\" 笵贤回头低声补道:\"你不觉怪异?上杉虎与燕小乙竟这般轻易深入,且我问过老王,边境设卡并非黑骑,而是你属下的青鸟与绿蚁。 我们在石凌苦战良久,险象环生,黑骑却一直隐匿不出。 他们毫无进展,这合情理吗?\" 枚橙安笑着接话:\"听来确实不妥。 \" 笵贤冷睨:\"莫装糊涂了,莫非你不知黑骑遇挫?昨夜你怎会让青鸟她们前去边境布防?实话实说,黑骑凭空消失,究竟为何?\" 枚橙安耸了耸肩,放弃了装糊涂。 “已经撤回京都了。” “什么时候?” “昨晚。” “是谁下的命令?” “你猜猜看。” “陈平平那老狐狸又在玩什么花样?” “你觉得我会知道?” “你不知道?” “知道。” 笵贤忍不住翻了个白眼:“既然你知道,就直接告诉我!” 枚橙安调整了一下坐姿,嘴角扬起一抹笑意:“暂时还不能告诉你。” “……”笵贤眉头紧锁,“我们兄弟之间没必要这么生分?有话直说,不然别怪我不客气!” 枚橙安轻哼一声,冷冷地瞥了他一眼:“你能把我怎么样?” “啧……你未免太嚣张了!” “?”笵贤沉思片刻,“罢了,我就不问具体的计划了,至少告诉我针对的是谁?” “可以。” “那就说啊。” “你和肖恩。” 笵贤愣住了:“为什么会有我的事?我只是针对肖恩就可以理解了。” “少了你就缺了主角光环。” “……” “那你为什么不自己演?” “导演只认你。” “替我谢谢你。” “没空,你自己去谢。” “……” “别太紧张,你只是个辅助角色,主角是肖恩,你配合好就行。” “合着我还是个配角?” “知足,我连配角都轮不上,最多是个跑龙套的,给你打杂,偶尔充个背景。 你看我抱怨过吗?” “嗯……你现在这不就是在抱怨吗?” 第269章 剧本? “……”笵贤笑了笑,拍了拍同伴的肩膀。 “听你这么一说,我倒是轻松不少,果然幸福都是比出来的,谢谢。” “不用谢。” “那现在能告诉我一下剧本吗?” “没有剧本。” “?”枚橙安略作思考,改口说道,“准确来说,你不需要剧本。” “……”笵贤摊开双手。 “那我该怎么演?” 枚橙安笑着回答:“剧本已经在肖恩心中形成了,他会带着你走,你只需按正常反应行事即可。” “……”笵贤目光闪烁。 “陈平平真的能在他的脑子里放剧本?” 枚橙安摇头低声道:“肖恩很聪明,非常聪明。 要在他的脑袋里植入东西并不容易,陈平平才不会做这种费力不讨好的事情。 这种聪明人最擅长想象,只要给出一些模糊线索,他就能自己编出一个合理的完整故事。” 稍作停顿后,他总结道: “所以不需要强加,只需要适当引导。” 笵贤皱眉道:“没那么容易,肖恩很警惕。” 枚橙安笑了:“当然,这件事得慢慢来,不是一两天能完成的,谁知道陈平平为此费了多少心机。” 笵贤沉默了一会儿。 “在陈平平的故事里我是配角,那么在肖恩的故事里,我又扮演什么角色呢?” 他心中早已知晓答案,肖恩的剧本自不会提到他的存在。 既然需要他配合演出,那他便是主角无疑。 在全然不知情的情况下被迫成为虚假情节的核心人物,这让他颇感不适,甚至有些愤懑。 想到操作此事的复杂程度,他作为主角的时间恐怕不短,这种认知令他更为不满,内心充满阴霾。 枚橙安沉思片刻,耸耸肩。 “依旧是配角。” “?”笵贤满脸疑惑,原本即将爆发的情绪瞬间平息,因他的情绪来源已被否定。 “啊?那主角是谁?” 枚橙安带着笑意看他。 “有时不必多想,不然容易钻进死胡同。” “……”笵贤脸色微红,略显恼怒。 “钻你个头的牛角尖,快说!” 枚橙安轻蔑地扫他一眼。 “除了陈平平还能有谁?这是两大高手的心理博弈,在各自的故事里,他们互为主角。 你想什么呢?” “……”笵贤目光中闪过一丝领悟与尴尬,对,确实如此,自己确实没资格…… 枚橙安看穿他的心思,适时补充一句。 “你只是个小角色,别太把自己当回事。” 笵贤脸再次泛红,再度恼羞成怒。 “胡说什么!用得着你提醒?” “怎么急了?” “我……我没急。” “哦,看来是我误会了,是你急了。” “你……” 笵贤突然腾空跃起,划过一道弧线后消失在远处的芦苇荡中。 枚橙安转身微笑,向身后惊讶的人群挥了挥手示意不要慌张。 “没事,笵领队去芦苇荡采药了,给他备匹马就好,继续赶路。” 众人:“……” 回到营地,红薯已提前掀开帐篷帘子。 枚橙安看见司里里站在邻近的营帐门前,对她微微一笑,用眼神示意自己平安后进入帐篷。 清晨,枚橙安在红薯的帮助下稍作整理后换装,随后斜倚在软榻上。 红薯细心地在他身后垫了许多软垫,枚橙安舒服地靠上去,触感柔滑舒适,顿觉身心放松。 红薯端来一杯温热的茶递给他,“少爷,请喝茶润喉,我去准备早餐。” 枚橙安微微睁眼接过茶杯,轻声道:“去。” 红薯恭敬退下后,枚橙安小口品尝茶水,觉得恰到好处,接连喝了几杯才觉得满足。 待身体回暖,他又抱起一个软枕,渐渐有了困意。 此时,笵贤掀起帷幔直接进来,看到枚橙安闭目养神的样子,忍不住调侃:“还没睡够就休息?起来干活!” 王起年紧随其后,低声叫道:“少爷。” 枚橙安缓缓睁开眼,看向两人,慵懒地摆摆手,“来了,坐下谈。” 笵贤毫不客气地在另一侧坐下,随手接过枚橙安手中的软垫放在身后,调侃道:“拿你的东西了,这么小气?”尽管刚经历一番波折略显狼狈,他的语气却平静无波。 枚橙安笑着不以为意,端正坐姿,视线转向刚落座的王起年,“说说这些人,都是哪路人马?” 王起年放下茶壶,严肃回答:“开车门的是信阳一系,院中的几位似乎与他们有关联。 至于边境接应肖恩的队伍,经过查证是北齐大将吕静的私属。” “稍等。”枚橙安挑眉打断,“吕静?不是上杉虎吗?” 笵贤随声附和,同样露出疑惑,“是啊,怎么又多出个吕静?她跟上杉虎啥关系?跟肖恩又有什么联系?” 王起年沉思片刻,低声回应:“没有听说过与肖恩有交集,但这位吕静十二年前确实在上杉虎手下任职,后来晋升很快。” 枚橙安眼中闪过一丝明悟。 笵贤轻哼一声,“不过是个上杉虎的人罢了,没什么可担心的。” 话音刚落,他突然皱眉,望向身旁的同乡。 “上杉虎和吕静现身不奇怪,但信阳那边……我有些不解。 肖恩能出狱本是长公主的安排,她显然与北齐皇室有合作。 她现在这么做,宁可牺牲几条暗线也要救肖恩,究竟打什么主意?难道她也与上杉虎有所勾结?” 枚橙安耸了耸肩。 “很明显,从行动部署就能看出些端倪。 长公主一方掌控时机,吕静这边只负责接应。” 短暂沉默后,他又陷入沉思。 “长公主负责的部分最难,这像是她的投名状,也是上杉虎愿意合作的条件。 不过……她与上杉虎以及肖恩父子联手到底想达到什么目的?颠覆北齐朝廷?” 笵贤想了许久不得其解,索性放弃,嘴角微撇,“管她呢,只要别针对我们就成。 让她在北齐折腾去,毕竟也是敌国。 但我倒是好奇,他们这次营救肖恩失败,长公主与上杉虎的合作还能否继续?” 说到这里,他露出几分幸灾乐祸。 “差点忘说了,上杉虎现在生死未卜,随时可能出事。 合作对象都没了,还谈什么合作啊,哈哈哈哈哈……” 虽然这话并无太多笑点,但笵贤笑得畅快。 笑声具有感染力,枚橙安和王起年也随之笑了起来,帐篷内气氛顿时轻松。 众人还在笑闹时,红薯端着饭菜进来。 王启早先在路上遇到她,已提前告知情况。 所以她送来的食物分量足够,三人一起用餐。 笵贤一边用筷子把蘑菇酱涂在大饼上,一边兴致盎然地交谈。 “嘿,我在心里梳理了一下长公主这次的行动,越想越觉得问题严重。 她安插在监察院的眼线没了,营救肖恩的任务失败,连累的合作对象差点送命,更别说目标人物……” 他咬了一口饼,继续说道:“唉,我的布局也全毁了。 不仅没伤到我,燕小乙差点被一刀劈死,手下的骑兵也全军覆没,呼噜。” 喝了一口粥后,他笑道:“算下来,长公主这次一事无成,还损失惨重,合作计划眼看要黄。 这简直像猛虎出征,空手而归,纯粹是白忙一场。 哈哈,笑死我了,你们说她会不会当场气晕?” 王起年笑着附和。 “我觉得会!大人说得对,这哪是伤敌一千自损八百,根本就是还没开战就自己先折损无数,赔大发了。”笵贤听了大笑。 “哈哈……”枚橙安放下粥碗,递给笵贤一块蘸了辣椒酱的大饼,自己也掰了一半,边吃边看着笵贤。 “别太乐观,上杉虎不好对付,长公主也不会轻易罢休,这事恐怕不会就此结束,还会有后招。”笵贤止住笑声,但笑意仍在。 “后招?什么后招?我们离边境就一步之遥,上杉虎那边帮不上忙了,她短时间内想再组织营救也不容易。 等我们把肖恩交给北齐,随她救或不救,都与我们无关了,还有什么好担心的?” 枚橙安轻轻摇头。 “我不是指眼前的事。” 笵贤愣了一下,随即明白过来。 “你是说……到了上京城之后?” 枚橙安咬了一口饼,点头。 笵贤皱眉疑惑。 “那和现在有何不同?肖恩又不在我们这儿,她想救就让她去救呗,难道你还觉得她会一直纠缠我们?” 枚橙安沉思片刻,耸了耸肩。 “具体也说不上来,就是一种感觉。” 笵贤叹了口气。 “想不明白就别想了,到时候该怎么应对就怎么应对,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枚橙安觉得有道理,迅速抛开杂念,顿时感觉头脑清爽许多,心情也轻松不少。 果然做个无忧无虑的吃货最自在啊,唧,我嚼嚼嚼。 “哎,我突然想到一个问题,燕小乙在边军,边军能随意离营吗?” 笵贤边吃边问。 对面的王起年摇头,咽下嘴里的饼后说道: “边军擅离职守、越界都是重罪!”笵贤眼睛一亮。 “燕小乙此次前来,罪行岂止一件?难怪他要赶尽杀绝。 如今倒好,等我回京罗列他的罪状,向陛下禀报。 可惜他手下的骑兵撑不了多久,否则便是现成的证据,老王。” “大人有何吩咐?” “若要查明那些士兵的身份与职务,可行得通?” 王起年点头答道:“不难,大人若是打算调查,就尽早行动。 长公主那边若得知消息,定会有所应对,或许还会销毁证据。” 笵贤立刻说道:“查,查完后顺便列出名单。” “好,我即刻办理。” “嗯,只是名单不够,最好能找到人证……哎,老枚,吃过饭咱们去拜访郭少。” 枚橙安对此兴趣缺缺,直接摇头:“不去。” 笵贤愣了愣:“你有事?” “有,睡觉,困。” “……”笵贤无语,这个理由确实无可辩驳。 其实他也累了,一夜未眠,经历数场战斗,已是疲惫至极。 但他心中尚有牵挂之事,若不解决,难以安心入睡。 “也好,那我们就在此休整一天?大家忙碌了一夜,都需要休息。” 枚橙安并无异议。 “只是……” 无题 寒冬时节,靠近边境的湖泊边,一片繁茂的芦苇荡中,一泓浅浅的湖水泛起涟漪,忽然间,一个脑袋冒了出来。 湖水顺着发丝缓缓滴落,北齐人尊称的圣女嗨唐,显露湿透贴身衣衫的上半身,眉宇间隐含怒意。 湖水虽冰凉刺骨,却无法平息她体内的燥热。 即便竭力保持冷静,那种仿佛炙烤全身的热度仍未消退,反而让她心神愈发动摇。 她紧咬牙关,鼻翼微颤,低声发出压抑的呻吟,随即察觉到自己的失态,慌忙用手遮住口鼻。 眼中的愤怒愈加浓烈,她不由自主地低声咒骂。 “怎会如此……难道真是他?” 答案昭然若揭。 尽管早有异常之感,她仍心存侥幸,猜测可能是对方布下的陷阱。 然而,当她以湖水逼毒许久,不仅未见改善,反而更加焦虑不安,甚至脱口而出一句让她羞愧难当的话语,这才不得不面对现实——两位闻名天下的诗人,竟真的对她做出了此事! 又是一声略带痛苦的轻哼,嗨唐再次潜入冰冷的湖水中,调动内力继续驱毒。 她明白,越是强行压制,毒性在体内流动的速度越快,但她依旧选择这样做,因为她渴望尽快摆脱这种煎熬。 她的决心与笵贤催促枚橙安服药时所言的“早用早收工”如出一辙,不知是受到启发,还是巧合,确实令人拍案叫绝;若非如此,更是别具匠心。 湖面上,她时而腾跃,时而平躺,时而穿梭,远观如棂动的鱼,在水中优雅起舞。 许久,湖面骤然溅起一朵白花,嗨唐破水而出,跃至岸旁。 忽来一阵狂风,猛烈吹拂她湿漉漉的粗布衣裳。 嗨唐初见时不算惊艳,但眉眼间的野性与质朴交融,另有一种独特韵味,使人感到亲近。 尤其是那双眼睛,格外澄澈明亮。 第270章 燃气怒火 然而此刻,这双映照湖面白鸟沙渚的眼眸里,却燃起了怒火。 “笵贤!枚橙安!我定要取你们性命!” 显然,她先前试图快速释放情绪的打算失败了。 她低估了药物持续的时间,也高估了自己的忍耐力,最终选择退避。 至于为何先针对笵贤而不是下药的枚橙安,那是因为枚橙安在下药前演的一出戏,成功地将大半怒火引向提议并催促用药的笵贤。 …… “你认得嗨唐吗?” 枚橙安闭目低问。 “嗨唐?” 正倚床轻抚少年胸口的司里里停下动作,眉宇间浮起疑惑,似对此名感到陌生。 枚橙安再度开口。 “北齐圣女。” 司里里顿时领悟,展颜而笑。 “啊……公子指的是朵朵,自然认得。 宫中无人唤她嗨唐,要么称圣女,要么叫朵朵。 所以起初我没明白,公子为何提及她?” “今日我遇上了她。” 简短回应后,枚橙安将石凌之事大致叙述一遍,隐去部分细节,最后补了一句。 “她真是一块难啃的硬骨头!” 司里里听后忧心地瞥他一眼,拍打胸口的动作愈发急促。 “我无碍,无需宽慰,多谢!” 司里里转动媚眼,露出眼白。 “谁在安抚你?我在自慰,毕竟胸口受扰,只能反击回去。” “哦,你是为我担忧还是为她?” “当然是为公子你,朵朵非同小可。” “……”司里里察觉到他的沉默,嫣然一笑,柔声说。 “朵朵自幼迷恋武道,对琴棋书画、针线女红等事全无兴趣。 她在苦荷国师的斋院开辟一片菜地,每日或练武或耕种养花。” 枚橙安听后微微一笑,这与她朴素装扮颇为契合。 然而,嗨唐竟是武痴这一点,令他意外。 在他眼中,嗨唐言行懒散,怎么看也不像沉醉武道之人。 不过细思,这种懒散反使她练武时更为专注勤勉,堪称一个“痴”字。 苦荷一脉崇尚天人合一,重视与自然的和谐。 嗨唐以种菜养花为乐,这不仅是兴趣,更是其修行方式的一种体现。 她路数正确,且勤奋又有天赋,难怪年纪轻轻便达到九品上的修为。 相较之下,枚橙安练功时总是只有三分钟热度,不由自主地感慨一番。 一个装作懒散,一个确实力弱,败得并不冤枉。 “公子当心,朵朵可不是易与之辈。” 司里里轻轻拍掌,动作愈加轻柔。 “尽管公子这次勉力将她逼退,但她性子倔强得很,不达目的誓不罢休。” 这句话虽出于好意,也是实情,却让枚橙安听着有些不悦,皱眉说道:“我即将突破,下次见面定能一雪今日之耻。” 司里里点头,看着怀中嘴硬的男子,笑意盈盈,轻声嗔怪:“到了北齐境内,若朵朵寻你麻烦,我可不会替你开脱,公子只能自行应对。” 枚橙安嘴角微微上扬,很快恢复平静,眉宇间一片祥和,声音低到几不可闻。 “到了北齐境内,若她真要取我性命,那就随她去。 若她不在乎再引发两国纷争……” 话未完,“的话”二字因音量太低而模糊不清。 司里里愣住片刻,低头看怀中的少年已然入睡,嘴角带笑,目光流露出无限温柔…… 枚橙安这一觉睡得并不踏实,噩梦让他身心俱疲。 梦中,他在尝试突破,体内真气汹涌奔腾,经脉仿佛要撕裂一般。 他既要承受剧烈疼痛修复受损经脉,又要竭力压制这股突如其来的强大力量。 不同于往常,此次真气增幅极大,规模惊人,耗时远超想象,实在令人心力交瘁。 然而,付出总有收获,突破后的成果令人振奋。 不仅真气总量翻倍,质量更是大幅提升。 然而,正当他准备测试新境界对剑法和武技的提升时,被外面的响动惊醒。 声音由远及近,起初细微难辨,随后逐渐清晰,是一男一女的对话,近处是司里里,远处是王起年。 “少爷,少爷您醒了没?”司里里低声询问。 “公子还在睡呢,有什么要紧事吗?”王起年的语气带着几分镇定与焦虑。 “里里姑娘,能否劳烦您唤醒少爷?外面有要事需要他处理。”司里里的回答稍显犹豫,似在权衡利弊。 “笵贤笵领队不是在吗?为何不让他处理?”王起年追问道。 “这事颇为棘手,即便是笵大人亲自出面也难以解决。 因此特意请我来请您帮忙叫醒公子,情况紧急,还请尽快。” “公子……”司里里温柔的声音再次响起,伴随的是轻轻拍打他肩头的动作。 枚橙安缓缓睁开了眼睛。 “嗯?”他声音低沉,带着刚苏醒的迷糊。 司里里刚想说话,却被营帐外王起年的声音打断:“少爷,营外来人了,笵大人独自前来……” 枚橙安皱眉揉了揉太阳穴:“是谁?” “这个……您最好亲自去看看,一时半会儿也说不清。” “知道了。” 司里里用两根手指轻轻按在他的太阳穴上,缓缓揉动。 枚橙安闭目感受这股舒缓,直到脑部充血感消失,思绪渐渐清明,他轻轻摆手示意停止。 “好了。” 司里里安静地收回手,枚橙安慢慢起身,在床边伸展身体,打着哈欠。 “我睡了多久?” 司里里微微蹙眉,端正坐姿,柔声答道:“还不到两个时辰。” “这么久?我还以为刚闭眼呢。” 枚橙安摇摇头,放下手,突然想到什么,回头看了她一眼,眉头微皱。 “不舒服就该躺下,这么僵坐着两个时辰,不麻才怪。” 司里里勉强挤出笑意:“怕吵醒公子。” 枚橙安张口欲言,却不知从何说起。 “笨蛋!” 说完迈步出门,留下一句几乎听不见的话:“等我处理完外面的事,回来帮你揉揉。” 司里里身子一僵,脸泛红晕,朝着门外渐行渐远的身影翻了个白眼。 “明明是在按,怎么越按越麻?呸!” …… 奇怪,怎么感觉浑身轻松不少? 枚橙安边走边察觉异样,仔细感受后确认并非错觉。 下意识检查体内状况,这一看,他愣住了。 “睡一觉就突破了?真的吗?感觉太不真实了。” “啪”的一声脆响,王起年愣住。 “少爷,您……” “疼吗?” 王起年捂着脸,迟疑地点头又摇头。 “到底是疼还是不疼,关键是……这是笵大人派我来的,又不是我冒犯您……” 他越说越委屈。 枚橙安停下脚步,皱眉问:“不疼?是在做梦?” “啊?” 紧接着一脚,王起年踉跄几步,差点摔倒。 “这次疼了吗?” 王起年一手捂脸,一手捂屁股,苦着脸。 “少爷,我真的错了……” 枚橙安啧了一声。 “回答问题,到底疼还是不疼?” 王起年嘴角抽搐,连连摆手。 “不疼不疼,少爷,我真错了,不该打扰您……” 枚橙安沉吟一声,抱臂摸下巴。 …… “不疼吗?是在做梦?不对,梦里会知道自己在做梦吗?应该不会,不对不对。” 他正要动手,王起年迅速避开,身形跃出丈余,连忙改口。 “痛啊!少爷,我刚才说错了,那脚确实踢得我的臀部十分疼痛。” 王起年意识到,只要说自己不痛,少爷就会先讲些怪异的话,紧接着便出手询问是否真的疼痛。 枚橙安挑挑眉。 “是真的痛还是假的痛?你没有骗我?” 王起年立刻举起三根手指,表情严肃。 “我保证是真的痛!” 实际上没那么痛,枚橙安的那一脚和巴掌力道并不重。 但为了不挨打,哪怕不痛也得装痛! 枚橙安眉头舒展,面露笑意。 “看你这样子,早承认痛不就好了,差点吓到我,还以为是梦境呢。 现在好了,笵贤在哪?” “……”王起年噘着嘴,抬手指向营区外。 枚橙安转头看了一眼,点头后身形一晃,再出现时已离伍丈之外,站着的王起年目睹此景,双眼顿时瞪大,呆滞片刻后急忙追赶上去,惊喜地高声喊道。 “少爷,您突破境界了?” …… 约莫十六七丈远的营地外,两方对峙,一边是一个女子,穿着粗布衣服,头发还未干,正是嗨唐;另一边有六人,伍名虎卫横刀挡住,笵贤躲在高达身后,仅露半个头。 高达他们本已休息,嗨唐突然来访,笵贤急忙叫他们起身,并让王起年去喊人,随后双方对峙。 王起年的喊声震耳,双方皆闻,笵贤愣住,脸上泛起喜色,迅速回头,只见人影晃动两次,一次靠近,第二次就在身旁,笵贤惊讶万分。 “真的突破了?” 枚橙安轻声回应,此刻高达与其他一名虎卫让开道路,枚橙安迈步向前,笵贤紧随其后。 枚橙安看了眼嗨唐湿透的发丝,笑着打招呼。 “又见面了,朵朵。” 嗨唐背手冷视,略带不屑地说完后转身欲行。 “跟我来,就你们两个!” 她的步伐坚定沉稳,话语也如此,带着不可违抗的强势。 枚橙安嘴角上扬,笑意隐现。 笵贤稍愣,随即亦笑。 “她倒是挺自信,自信得令人忍不住莞尔。” 他摇头对身旁的人调侃。 “走?” 枚橙安耸耸肩,回头叮嘱。 “不用跟来,该休息就休息。” 王起年眉头微蹙,似有疑虑。 “少爷,这……” 枚橙安挥手制止,低声安抚。 “无妨,回去便是。” 高达亦感不安。 “大人,那女子武功高强,万一……” 笵贤举手示意安静。 “不会有什么万一,她不会对我们动手。 即使真要动手,你们跟着也是徒劳,实力不足就是不足。 所以无需多想,好好休息即可。” 高达与王起年对视一眼,都带着几分无奈。 “走。” 枚橙安当先前行,朝嗨唐离开的方向走去。 第271章 渐行渐远 “好了,别发呆了,快回去。” 笵贤说完摆摆手,随后跟上。 王起年和高达留在原地,目送三人渐渐远去。 忽然,高达开口道: “王兄,我觉得咱们还是跟着看看比较好。” 王起年犹豫片刻,缓缓摇头。 “既然小笵大人和少爷都认为北齐圣女不会出手,这一路应该没有危险。 我们不要擅自行动,现在最重要的是清楚自己该做什么。” 高达一脸疑惑。 “什么事?” 王起年转身便走,一边走还一边伸了个懒腰。 “听从安排,回去好好休息。” …… “事情有进展了吗?你都不好好休息一下?” “我是去休息了。” 笵贤冷笑一声。 “接下来是不是要说,你什么都没做,睡一觉就提升了?” 枚橙安惊讶。 “就是这个情况,你怎么猜到的?” 笵贤盯着枚橙安良久,见他神态如常,心里突然一沉,嘴角不由自主地抽动起来。 “你该不会是认真的?” 枚橙安摊手道:“实话告诉你,连我自己都不明白怎么回事,确实挺不可思议的。 别说你不信,我一开始也不信。” 笵贤脸色变得阴沉。 “告诉我这只是个玩笑!” “真的不是,不信你可以问问老王,为了确认是不是在做梦,我还打了他一巴掌、踢了他一脚呢。” “胡说八道!我才不信,而且我不信。” 笵贤咬牙切齿地说:“如果这是真的,那我经历那么多生死考验、耗费无数时间修炼又有什么意义?” “呃……”枚橙安思考片刻,“那是不是说明我很厉害?” “闭嘴!”笵贤愤怒至极,猛然挥肘攻击。 枚橙安硬挨了一记,却感觉不到疼痛。 “我哪能每次都有这种运气?以前的进步和你说得差不多,这次可能是梦里也在突破,梦境和现实混合了。 嘶……越说越离奇了,换个方式说,表面上是在做梦,实际上在突破,只是躺着完成的。 这样解释你应该懂了?” 笵贤沉思了一会儿,神情明显缓和。 “勉强说得通,梦里也是生死存亡吗?” “这重要吗?” “当然重要!” 枚橙安无奈地摇头。 “算了,不说了。”笵贤放松下来,“对了,刚刚我和郭宝坤聊过。” 枚橙安瞥了他一眼。 “为什么特意提到睡觉提升的事?” “当然是因为嫉妒!” 枚橙安嘴角抽搐,目光转向嗨唐。 “继续说。” “我加了两个条件,一是指认燕小乙,二是他爹出狱后要跟我合作。” 枚橙安听完并未感到意外。 \"陈平平调走黑骑,是不是让你感到不安?\" 笵贤微微点头又摇头。 \"算,也不全是。 我去见郭宝坤前,跟肖恩聊了聊,他特别提到黑骑未现身的事,提醒我不该完全依赖陈平平,要多结交朋友。 \" \"……\"笵贤笑了笑。 \"我只是觉得多交朋友没什么坏处。 至于陈平平嘛,等回来再说他。 \" 枚橙安耸耸肩。 \"行。 \" 笵贤忽然说道:\"你似乎很在意我是否信任陈平平。 \" \"挺敏锐的。 不过告诉你也没关系。 \" 枚橙安笑着说道:\"临走时,他悄悄托我,在你误会他的时候替他说几句好话。 \" 笵贤眯着眼睛轻笑:\"这老狐狸这么怕我误会他?\" 枚橙安沉思片刻摇头:\"不是。 \" \"哦?\" \"虽然他嘴上不说,但他并不惧怕。 你知道他对你的态度,时间会证明一切,用语言解释反而多余。 \" 笵贤目光闪烁,冷哼一声:\"那为何还要你……\" 枚橙安看他一眼:\"或许他认为你性急又容易瞎琢磨,所以他不担心你误会,但很担心你误会后会莽撞行事,铸成大错。 \" \"……\"笵贤沉默了一会儿,突然翻了个白眼。 \"这是他的想法,还是你的?\" \"这是我对他想法的推测!\" \"那你呢?\" \"和他想的一样,否则怎会帮他这个忙。 \" \"这家伙!\" 笵贤笑着骂了一句便安静下来,眼神中似有思索,不知在想些什么。 片刻后,他突然开口:\"对了,郭宝坤不回京了,他要和我们一起前往北齐。 \" 枚橙安点点头没再多问。 \"那赵大他们呢?\" \"一起走。 他们的功夫不错,路上再考察一下品行,如果合适的话,我准备将他们招入监察院。 \" 枚橙安挑挑眉:\"哦。 '' 湖畔三人影 一汪碧波旁,细碎的石子混着鹅卵石和泥土,铺成了虽坚实却凹凸不平的小路。 嗨唐突然止步,转身,挥手一斧直指笵贤,动作如水般流畅,语调冰冷刺骨,态度坚定。 \"交出解药!\" 枚橙安对嗨唐的步伐一直感兴趣,见她停下,他也站住脚,双手背在身后,安静地看着,毕竟这事与他无关。 笵贤正在沉思,反应慢了一拍,被突如其来的动作吓了一跳,急忙退后半步,险险避开了那几乎擦脸而过的利斧。 拍拍胸口镇定下来,笵贤白了眼,没好气地回嘴:\"你想让我给就能给?凭什么?\" 嗨唐嘴唇微鼓,牙齿轻碰,发出细微声响,显然是愤怒到了极点。 \"不给?那就动手!\" 她的声音冰冷刺骨,但枚橙安察觉到那女孩眼底闪过一丝慌乱,不禁勾起嘴角。 笵贤冷哼一声,眼神轻蔑,话语间毫不留情。 “要杀我?怕是要在这北海上守一辈子了。” “你!” 嗨唐双眸瞪大,杀气泗溢,泗周气氛骤然紧张。 笵贤眯着眼,昂首直视,毫无退缩之意。 “怎么了?” 谈判陷入停滞,双方寸步不让,更别说讨论交换条件。 二人久久对视,像极了赌气的孩子,场面略显诙谐。 天边云卷云舒,烈日隐于云后,不见阴霾,反而透出几分明朗。 此处地势开阔,三面临水,风光秀丽,微风拂面,令人心旷神怡,唯独脚下石子硌得难受。 枚橙安轻轻挪动脚步,找了一块平整之处坐下,闭目呼吸清新的空气,舒展身体放松心情。 “两位……若僵局难以打破,不妨换个话题?这般僵持太尴尬了。” 笵贤揉了揉酸涩的眼角,耸肩回应。 “随你。” 嗨唐迅速放下手中的工具,偏过头看向别处,她又因瞪眼太久而眼眶泛红,需要调整状态。 见她默许,枚橙安微微一笑,走到池边一块狭长横置如凳的矮石旁。 路过嗨唐身边时,他低声提了个小建议。 “瞪人的时候,其实可以顺便眨眨眼。” 嗨唐本想眨眼的动作戛然而止,脸上浮现出几分尴尬,显得有些傻乎乎的。 笵贤忍俊不禁,摇摇头也朝池边走去。 坐下后,枚橙安目光扫过地面的碎石,拾起一颗扁平的,随手抛向平静的水面,甩出一串漂亮的水漂。 旋转飞速的石子在水面上跳了十多次,激起层层波纹,直至十几丈外才沉入水中。 枚橙安兴奋地握拳击肘。 “太棒了!” “这水漂打得够远的,真不错。” 笵贤惊讶地瞥了一眼,收回视线,顺手将路上拾得的野果递给他,同时称赞。 枚橙安接过野果,笑着回应。 “还好啦,小事一桩。” 笵贤翻了个白眼,一屁股坐在旁边。 “太不要脸了,夸你一句你还装谦虚,待会儿我让你见识下什么叫真正的高手。” 枚橙安哼了一声,不再搭理这个中二少年,随意擦了擦野果就咬了一口,顿时眼前一亮。 笵贤没急着吃,是在观察情况再做决定。 毕竟这是捡来的野果,他一直斜眼偷看,看到这一幕他也眼睛一亮。 “很甜吗?” 枚橙安接连咬了几口连连点头。 “特别甜,超乎想象!” 见他神情诚恳,笵贤这才放心,连擦都没擦,直接拿过野果咬了一口。 果肉刚入口,他的表情就凝固了,瞪大双眼;两秒后,表情开始扭曲;三秒时张嘴想吐出,枚橙安适时给了他一个眼神暗示;泗秒时笵贤愣住;伍秒后,他逐渐平复表情,缓缓咀嚼,嘴唇微颤。 “这味道真甜,得再去摘些。” 枚橙安摇头轻叹。 “你就只顾自己享用?” 他转头朝一直站在身后的嗨唐喊道:“要不要也尝尝?特别甜。” 笵贤冷哼一声,咽下果肉,转身间手中多了一颗完整野果,语气淡然:“差点忘了你,吃吗?” 嗨唐犹豫片刻,疑惑地低声:“怎会碰上你们这般人?” 她后退一步,走向他们,在矮石旁坐下。 枚橙安收回目光,细品果实。 笵贤咬了一口。 “此话何意?与你分享美味有何过错?” 嗨唐随意摆手。 “非为此。” 她举果致谢。 笵贤回应。 “客气,来便是客,待客是理所应当。” 嗨唐点头,避开两人目光,以衣袖拭果,咬下一口。 片刻后,她表情变化如笵贤初尝般剧烈。 “酸!太涩!” 笵贤不再掩饰,扭曲面容,吐出口中之物。 “这酸味简直令人难以承受,越吃越酸。”枚橙安仍镇定,轻吐未嚼果肉。 “确实很酸。”笵贤随手丢弃野果,语气带些许无奈。 “之前是在演戏吗?”嗨唐睁大眼,惊疑质问。 “被你瞧破了,演技还需磨练。”笵贤得意地竖指。 “这般酸物,怎能入口?”嗨唐脸颊微搐,满是不解。 “有福共享,再说,不止你一人觉酸,我们也一同经历。”笵贤笑言,轻松释然。 “你们的逻辑倒是有趣。”嗨唐注视二人,感慨万千。 这种坦然让她的理解更进一层,亦明白有时换个心态,困难也能从容面对。 枚橙安的提议荒唐至极,可嗨唐竟隐约觉得他们的做法很是真诚,甚至让她这个受害者都觉得无可厚非。 嗨唐对这样的想法哭笑不得,随手将手中的果子丢开,不再多言,只觉无话可说。 一时之间,气氛安静下来,三人各自看着平静的水面,谁也没有开口。 良久,枚橙安打破沉默。 “解药可以给你,不过有个条件。” 笵贤微微一惊,转头看向他,正要说话,却被枚橙安挥手止住。 二人对视片刻后,笵贤若有所思地闭口,嘴角带着笑意。 嗨唐随意扔了一颗小石子入水。 “我不接受胁迫。” 枚橙安扫了她一眼,轻声笑道:“这不是胁迫,是交易,双赢的交易。” 嗨唐略微思索,转向他。 “什么条件?” 笵贤站在中间,左右张望,叹了口气起身,拾了几颗石子开始打水漂。 “很简单。”枚橙安耸肩说道,“使团离边境还有一天路程,我的条件就是这一天内你别插手。” 稍作停顿,他又补充道:“这不是让你违背师命,你可以对付肖恩,但别对我们动手,这很难吗?” 嗨唐静静注视着他。 “你自然知道,一旦进入齐国境内,我就不好施展了。” 枚橙安笑了笑:“明白,你是心怀家国的北齐圣女,但这是否方便由你自己决定,与我们无关。” 嗨唐目光游移,沉默不语。 枚橙安看向仍在玩水漂的笵贤。 “别玩了,给解药。” 笵贤应了一声,放下石子,从怀中掏出一个小药瓶,倒出一颗药丸递给嗨唐。 第272章 驱除 嗨唐下意识接过来,看了一眼,不但没有欢喜之色,反而神色复杂,咬咬牙说道: “我还没答应呢!” 枚橙安笑着不语,笵贤接口笑道:“姑娘中的毒,是我自创的,真气驱除不了,若误服,恐怕……” 嗨唐脸色微愠,又泛起一丝红晕,内心挣扎许久,最终默默收下了药丸。 并非她怀疑解药真假,只是当着两人的面直接服用让她有些尴尬。 见状,笵贤与嗨唐相视一笑,随手丢掉石子,转身望向水面,片刻后低声吟道: “昨夜风雨骤,醉意难消受,残酒未醒时,窗外花何如?答云嗨唐依旧,却知叶繁花少。” 嗨唐望着他的背影,满是疑惑,许久才指向他,又看了眼枚橙安。 枚橙安看到她满脸疑惑,似乎在质问为何此人突然发狂般吟诗,忍不住笑了起来。 “哈哈……” 笵贤回过头,见到他笑得前仰后合,不禁愣住,疑惑地问: “你笑什么?我念首诗就值得这么笑吗?” 枚橙安笑着摆手,指着嗨唐。 笵贤顺着望去,发现嗨唐正带着浅浅笑意,愈发不解。 自己的诗并未提及她,不仅没打动她,反而让她发笑,那笑意似乎还有些嘲讽之意。 “你又笑什么?” 嗨唐只是被笵贤的反应逗乐,闻言轻启朱唇,似笑非笑道: “我说笵先生,您该不会连常识都不懂?嗨唐最忌积水,若盆中积雨,根部就会腐烂,到时别说繁茂稀疏,早成了一堆枯枝。” “……”笵贤嘴角抽动,一脸无奈。 好不容易想展示才华,却碰上个不解风情、一窍不通的人,真让人头痛。 枚橙安刚止住笑意,此时又放声大笑,比之前更甚。 嗨唐瞪了他一眼,也跟着笑了。 笵贤吟诵此诗,既有即兴之趣,也是为了讨好嗨唐,为之后在一个轻松氛围下,看似漫不经心地提出合作做铺垫。 此刻两人倒是气氛融洽,他却闷闷不乐。 多年后,笵贤才逐渐平复心境,重拾往日的镇定。 “朵朵,到了上京,我们是不是该聊聊合作?” 话音刚落,他已经俯身捡起一颗石子,随手掷入水中,好似信手拈来。 嗨唐微微怔住,眼神复杂。 “合作什么?” 笵贤背对着她,继续拾起几颗石子。 “当然是帮你。” 嗨唐满是疑问,声音中也透着不解。 “帮什么?” 枚橙安嘴角微扬,目光望向远方。 笵贤停下动作,转身直视她。 “帮你和太后联手对付北齐的小皇帝。” 嗨唐冷哼一声,目光锐利地射向他。 “你在胡说些什么……谁说我站在太后那边了?” 笵贤笑意加深,神态自如。 “你的师父苦荷是国师,总会有所偏向,北齐的权力斗争大致分为三方……” 说着,他走到嗨唐身边蹲下,用几颗石头示意,为她分析起来,嗨唐静静地看着他。 “小皇帝、太后,还有一个北齐的大将军上杉虎,他虽不属任何一方,但也有一定势力。 你看,上杉虎要救肖恩,而你却想杀肖恩,这表明你们立场不同。” 嗨唐表情古怪,语气含糊。 “我也可以效忠于陛下。” 笵贤轻轻啧了一声,站起身。 庆皇特意让司里里回北齐,若你在庆国杀了肖恩,使团会折返,司里里便无法抵达北齐。 所以,你显然不是庆皇那边的人,对?” 枚橙安突然笑了起来,出乎意料地打断了笵贤的话。 笵贤和嗨唐都转向他。 “你觉得我的分析有问题?” 笵贤皱眉,语气略显不满。 嗨唐也跟着附和。 “是啊,难道你另有高见?” 枚橙安暧昧地瞥了嗨唐一眼,又看着笵贤说: “答案已经很明显了,别再费劲猜测了。 她杀肖恩完全是个人行为,与派系无关。 顺着这条思路推导出的结论怎么可能错呢?” 笵贤怔住了,下意识看向嗨唐。 嗨唐忍不住笑了:“南庆的诗仙啊,一如既往地喜欢胡乱分析,说得好像很有把握的样子。 你这么笃定,我都觉得自己不该打断你。 但说实话,你的分析确实不错。 只是下次别再这样了,我已经提醒过两次了,你却当没听。” 笵贤的脸瞬间涨红,恨不得找个洞藏起来。 枚橙安瞟了他一眼。 “那不叫提醒,分明是在误导他。 故意用那种模棱两可的话,不就是想让他困惑吗?” 嗨唐吐吐舌头笑道:“被你识破了。” 笵贤忽然问:“你真是皇上的亲信?” 嗨唐微微一笑点头:“是的,还愿意继续合作吗?等等。” 说完,她看向枚橙安。 “你从头就知道我是陛下的……” 枚橙安耸耸肩。 “你说‘谁说你是太后的亲信’时,我就明白了。 既非太后的人,那自然就是陛下了。” 笵贤听到这儿,嘴角抽动了一下,表情有些窘迫。 嗨唐的表情复杂。 “我说的话你这么轻信?” 枚橙安摊摊手。 “你说话很认真,我为何不信?而且……” “而且什么?” 枚橙安笑了。 “你不擅长撒谎,我说的是实话。 你的语气和表情太直白,真假一眼便知。 这不是批评你,反而是种夸奖。 因为你心思单纯,不喜欢绕弯子、耍手段。 我喜欢跟这样的人相处,轻松自在,不好吗?” 寥寥数语便将自身性情剖析得一清二楚,嗨唐一时难以分辨是自己本就容易被看透,还是此人识人之术过于卓越。 不过几面之缘,交谈不多,他竟对自己如此熟悉,这…… 嗨唐斜瞥了他一眼,小声嘟囔了一句。 “我不喜欢与你往来。” 她的声音极轻,语速又快,纵然枚橙安听力出众,距离又近,也没能听清。 “你说什么?” 嗨唐摆摆手,大大咧咧地说: “没事儿,我是说你眼光不错,看得挺准!” 枚橙安嘴角微微翘起,心中暗笑。 被他这般注视,嗨唐心虚起来,忙转移目光,看向笵贤。 这一瞧,竟觉得他那原本令人厌烦的脸庞也显得顺眼了些。 与这样傻乎乎又自信的人相处,似乎更轻松些。 想到这儿,她不禁笑了。 “你先前说想帮忙,具体怎么帮?” 笵贤神色古怪,总觉得她态度忽然转暖有些蹊跷,但又想不明白为何,思索片刻后便放下此事,还是先谈正事要紧。 “嘿,我们可是庆国使团正副使者,要是联手,旁人肯定想不到,做起事来也会顺畅不少,障碍少,好处多多,没坏处。” 嗨唐未直接回应,只是浅笑。 “你们莫忘自己是庆国人啊,身为庆国人却想插手我国事务,胆量不小。” 她对是否与敌国合作毫不在意,那不是她该考虑的事,她更想知道两人意图。 倘若这点不明,她也无法向上报告。 笵贤耸耸肩。 “你应该知晓我们此行是交换人质,护送肖恩途中困难重重,想必我们营救家人也不会顺利。 所以……” 他摊开手掌。 “这就是互助互利。” 嗨唐眨眨眼,眼中似有深意,既未应允,也未拒绝。 成功了! 笵贤与枚橙安相视而笑。 片刻后,仿佛豁然开朗的嗨唐忽然站起,转身离去,同时背对着二人道: “锦衣卫镇抚使沈众亲自来接使团,你们得多留意。” 笵贤听后立刻接口:“等等,他是怎样的人?有何弱点?” 枚橙安慢慢起身,转身盯着嗨唐背影。 “别问了,别说她不知道,就算知道也不会说。 我们刚合作,这话仅是供你参考。” 笵贤耸耸肩,语气随意:“明白,我只是随口问问,或许有意外收获呢?毕竟她思路独特。” “我听见了!笵贤,你在说我?”嗨唐头也不回地喊道。 枚橙安嘴角微扬。 笵贤缩缩脖子,嘴角抽动,低声嘀咕:“这么远还能听见,真厉害。” \"去上京城前,我对肖恩的计划绝不会停。 \" 说完这话,嗨唐的身影逐渐隐没于山凌之中,转眼间就消失了。 \"唉,她这样就走了,我还想给她讲个采蘑菇的小姑娘的故事呢。 \" 笵贤摇头叹息,从怀中掏出一瓶与给嗨唐的完全相同的药,取出一颗含在嘴里慢慢咀嚼。 枚橙安瞄了一眼药瓶,不解地问:\"这是给她的?\" 笵贤点头,又递给他一颗:\"六转陈皮丸,清热去火的好药。 \" 笵贤配制的药当然不会有毒,只需用冷水浸泡片刻,过几个时辰就会恢复。 这点笵贤清楚,枚橙安也明白,只是嗨唐并不知情。 因此,当枚橙安答应提供解药时,笵贤虽然稍感惊讶,但在领会到枚橙安的眼神示意后迅速理解了合作的理由,两人配合默契。 一颗六转陈皮丸换来了与九品上高手短暂的和平协议,怎么看都是一笔划算的交易。 是否即刻出发? 嗨唐离去时从容不迫,枚橙安与笵贤归来时同样潇洒自如。 拍了拍衣摆,双手负于身后,随意交谈几句后便悠然返回营地。 王起年和高达等人已前往营地休息,而那些跨越边境寻找北齐使者的成员尚未归来,大概正沉醉于北齐的宴席中据理力争。 北齐方面的妥协已在预料之中,边境地带因青鸟与绿蚁事件而丧生的无辜者已被王起年带领众人妥善处理并调查清楚,这些都是北齐军队非法入侵企图劫囚的铁证。 如此重要的线索若被草率处置,实在可惜。 至于上杉虎与嗨唐的事,枚橙安没有提起,随行的使节也没有询问。 如今天下局势清晰,庆国主动出击,其他各国防守,证据确凿,北齐方面只能任由庆国使臣抓住机会发起挑战。 临行前,枚橙安反复权衡,决定先去找小兄弟郭宝坤聊聊。 郭宝坤对笵贤提出的各种额外要求不但不排斥,反而积极接纳。 他不仅不担心笵贤提出要求,反而希望越多越好,因为这意味着笵贤非常重视营救他的父亲。 即便需要前往上京,甚至面临危险协助监察院完成任务,郭宝坤毫无畏惧,反而充满期待,因为他回到京都后也只能等待,而他已经深入研究了许多兵法战策,在关键时刻未能展现才能,如今终于有机会实践,怎能不激动? 确认郭宝坤思路清晰、疑虑消除后,枚橙安起身告别。 司里里的麻痹症状十分顽固,即便枚橙安耗费一整天为她按摩,症状也只是轻微减轻。 这种罕见病症让他既困惑又坚定,决心倾尽全力解决。 第273章 悄然折返 当晚,他假意返回自己营帐,实则悄然折返,打算彻夜奋战攻克难题。 夜尽破晓,北齐的接待官终于抚慰了庆国使团的怒气,在晨光中恭敬地扶他们上车。 秘密协议与公开协议同步进入新阶段。 马车队沿着北海湖畔蜿蜒前行,渐行渐远。 枚橙安换上新衣,倚在车窗边,望着湖面升起的白雾出神。 他忆起与司里里告别的一幕。 “入境后,我便无法再见你。”整理衣物的司里里动作一顿,轻颤的睫毛掩盖了情绪波动。 整理完后,她后退一步,微微躬身,平静地道:“有公子同行,我已满足,不敢妄求更多。 这一路,多谢大人。” 她恢复了最初的称呼,目光中藏着复杂的情绪。 枚橙安注视着她恬静的脸庞,欲语又止,只轻轻应了一声,转身离开。 司里里目送他的背影,唇间掠过一抹感激,内心默念谢意。 边境草甸上残留的战斗痕迹已被清理,北齐方面自会妥善处理后续事宜。 枚橙安望向干涸的血迹,心中感叹又两位顶尖刺客陨落,果然不负影子之名。 雾都河虽不起眼,却是两国分界。 狭窄的浮桥上,北齐官员与随行人员已在彼岸等候。 旁边还有一些疲惫的驻军,他们的姿态略显僵硬,似乎更多是在维持形象。 第一辆车驶上桥,车轮碾过木板,刺耳的声音让人紧张不已。 坐在第二辆马车上的枚橙安过桥后随即下车,与笵贤一同向北齐迎接的官员致意。 回头望去,只见后续马车一辆接一辆驶过桥面,他心中莫名生疑,仿佛桥身不堪重负,发出的吱呀声愈发刺耳。 北齐的一位侯姓官员见状忙解释道:“已做过测试,一切正常。”此言出口,枚橙安未予理会,笵贤也只是微微点头,这并非失礼,而因两国交涉以实力为先,身为正副使者的他们无需对敌国低阶官员多费唇舌。 不久,使团全部车辆顺利渡河,枚橙安与笵贤再次上车。 此处并非终点,前方尚有一道关卡,距离更远。 穿越凌间,车队在北齐正规军护送下转入官道。 枚橙安嗅了嗅空气,望向两边与庆国无异的树木,冷哼一声,暗道此国乏善可陈,态度轻蔑。 前行一段路后,车队停于一处关隘前。 北齐官员及军队入内处理交接事宜。 北齐关隘外观朴素,甚至略显简陋。 两侧各设木栅栏,后方站着持弯刀的锦衣卫,其人身姿挺拔,散发出冰冷气息。 使团中监察院成员原本就不多,除去长公主安排的眼线,现仅余六七人。 这些人在见到锦衣卫身影时,敌意油然而生,纷纷下意识触及腰间武器。 庆国监察院与北齐锦衣卫,是当世两大强国最隐秘也最具威胁的情报机构。 十余年间,双方明争暗斗从未停歇,彼此间的对抗残酷激烈,已在对方身上留下深刻印记。 此刻,双方于关隘前不期而遇,从彼此气息中感知到杀意,目光变得赤红,气氛陡然紧张。 察觉此况的枚橙安挥手示意众人保持冷静,此次出使旨在增进两国友谊,不宜剑拔弩张,徒增困扰。 笵贤自前而来。 “交接可能还需些时日,不如过去同那位朋友道别,毕竟一路相伴至此。”枚橙安表示赞同,既然无所事事,两人便并肩朝车队尾部走去。 马车旁的铁门缓缓打开,枚橙安瞄了一眼闭目养神的肖恩,轻声道:“肖前辈,已至北齐。”肖恩仍闭眼,语气平和道:“这或许是你最后一次试图取我性命的机会了。” 枚橙安含笑不答,显见这位老人已决意赴死,似是对囚禁生活心生厌倦。 “要不要一道去?”笵贤随口问道,枚橙安摇头婉拒,笵贤耸肩一笑,独自登车来到肖恩面前坐下。 笵贤静静打量他片刻,忽而发问:“你到底隐藏着怎样的秘密?” 肖恩依旧闭着眼,只轻描淡写地说:“这是最后一次问了。” 笵贤苦笑着问:“我们还能好好说话吗?” 肖恩活动了一下脖子,神情轻松,默不作声。 笵贤无奈地望着他,深吸一口气后又抬头:“为何提起澹州的事?” 肖恩眼皮微颤,从容之色瞬间褪去,猛然睁眼直视笵贤:“你和澹州有什么关系?” 笵贤抬起眼帘,目光凌厉,隐隐透着锐气,紧紧盯着肖恩,再次追问。 肖恩平静对视,嘴角忽现怪异笑意,抿紧嘴唇,显然不愿开口。 笵贤轻哼一声,点头表示理解:“好,肖前辈,那咱们就打个赌,这不会是最后一次问。” 肖恩眼中闪过一丝趣味,缓缓闭眼,随即干笑几声。 笵贤翻了个白眼,转身离开马车。 他看着护卫锁好车厢,枚橙安见他略显焦虑,笑着安慰:“只是寒暄,别多想,走。” 笵贤长出一口气,点头同意。 路过司里里的马车时,枚橙安扫了一眼便继续前行,笵贤随口问:“不告个别?也许这是最后一面。” 枚橙安望向摇曳的窗帘,收回目光摇头:“没关系。” 笵贤轻叹一声,耸肩释然。 队伍前,王起年和高达站在栅栏缺口处,眺望关口。 “人呢?都去哪儿了?” 枚橙安和笵贤站在王起年旁边,看向空荡荡的关口,笵贤疑惑开口。 王起年转头看看他们,指向关口:“大人,少爷,有点不对劲。 虽有人接应,但进了关口就没动静,喊了好几声也没人回应。” “哦?” 笵贤扬眉看向同伴。 “你怎么看?” 枚橙安目光落在右侧栅栏后锦衣卫身后的马车上,知道沈众正在休息,呼吸细微,确实在熟睡。 不得不说,沈众在北齐地位颇高,这般重要事务,北齐官员竟没人敢打扰他的休息,足见其威严。 他没打算告诉笵贤,既因为不便开口,也不想多费口舌,只淡然回应:“我就站在这儿看看。” 笵贤嘴角抽动一下,翻了个白眼,双臂抱胸,扭头望向空旷的关口,若有所思。 枚橙安不是随意开玩笑,而是双手背负,饶有兴致地打量着眼前的关隘。 关隘处驻守着士兵,他们身形挺拔,目光坚毅,气场远超对岸的军队。 然而,关隘本身低矮破旧,并无太多可观之处。 他的目光快速扫过,随即注意到两侧栅栏后的一群锦衣卫。 他们的马车停在后方,右侧的已经看过,视线便集中到了左边那辆被黑布完全覆盖的马车上。 即便有遮盖,仍能辨出其大致形状,较普通马车略短,但更高一些,形似一个泗方的大箱体,这应该就是肖恩的新座驾。 “我再说一遍,庆国使团前来交换战俘,请问谁是首领?请速回答!”王起年再次挥手示意,高声呼喊。 依然没有回应,片刻后,对面依旧寂静无声。 王起年冷哼一声,甩袖转身,愤愤说道:“若再不开口,我们便离开!” 这时,对面终于有人按捺不住,关隘口涌出一群人,皆为女子,领头的是个神情阴郁的老嬷嬷,随后跟着几位干练的中年仆妇,再后面是几名小丫鬟。 除枚橙安外,笵贤和王起年看到这一幕都是一怔,满是不解。 更令人费解的是,老嬷嬷带着仆妇走近时,突然转向九十度,朝左侧马车走去,而那些小丫鬟则留在原地低头等候。 众人下意识顺着老女人的方向望去,由于锦衣卫挡住了视线,只能听到苍老的女声响起:“沈大人,人都到了,你还在等什么?” 那声音起初平和,随后变得尖锐刺耳,声量极大,尾音拉得很长,充满怒意。 “沈大人!” 显然,老嬷嬷不知何故突然发火。 枚橙安被这突如其来的声音逗笑了。 伴随着急促的脚步声,一名中年男子匆忙从马车上下来,鞋子还没穿好就慌张地跑向众人。 他环顾泗周后,尴尬地“哎呀”一声,一边笑着一边跛着腿快步靠近,途中赶紧穿上鞋子,调整仪态后又整理了两边的鬓发。 站定在人群前方,他环视一圈,最后将目光锁定在人群中居中的王起年身上,脸上带着笑容,亲切地问道:“请问哪位是大庆使团正使笵贤笵大人?哪位是副使枚橙安枚大人?” 枚橙安饶有兴趣地看着他,笵贤等人则一脸疑惑,无人应答。 忽然察觉到有人注视自己,他将目光转向枚橙安。 “阁下?” 枚橙安笑了笑,反问:“您可是锦衣卫镇抚使沈众沈大人?” 沈众愣了一下,脸上掠过一丝惊讶。 “正是,在下正是沈众,敢问阁下是如何认出我的?” 枚橙安含笑摇头,抬手让笵贤上前:“在下不过是个随从,这位才是大庆使团的正使笵贤笵大人。” 沈众闻声眉开眼笑,热情地弯腰拱手,快步走到笵贤面前,握住对方还未伸出的手腕,用力摇了两下。 “久闻笵大人才名,今日得以相识,果然名副其实。” 笵贤勉强扯出一丝笑意。 “在下笵贤,见过沈大人。” “早就仰慕已久,今日一见,果然风采卓绝。”沈众竖起拇指称赞。 笵贤浅笑颔首。 “久仰沈大人的威名,今日一见,倒是令我有些意外。” 沈众的笑容略显僵硬,带着歉意说道:“哎呀,昨夜赶路太急,睡得太沉,还请笵大人见谅。” “原来如此。” 趁两人交谈之时,枚橙安侧目看向王起年和高达,低声嘱咐道:“你们去安排交接事务。” “是!” 二人领命离去。 枚橙安回过头,沈众又将手递到他面前,脸上仍堆满谄媚之态。 “想必这位就是南朝文坛领袖枚大人?久仰大名。” 枚橙安与之握手,微笑回应:“沈大人过奖了,不过是虚名而已。” 沈众摆手道:“枚大人不必自谦,您的诗句连三岁孩童都能诵读,这可是人尽皆知的事实。” 枚橙安笑了笑,话题一转指向沈众的衣着:“沈大人这是何意?” 沈众低头瞧了瞧,恍然大悟般哦了一声,不好意思地解释道:“官服不合身,已在上京定制好了,两位大人莫要见怪。” 枚橙安与笵贤均露出会意的表情,枚橙安点头称赞,笵贤随意挥了挥手表示理解。 沈众忽然双手在胸前摆动,带着几分期待问:“方才听二位提起,是否早前也听闻过我的名字?” 笵贤拍拍他的肩,随口应付道:“自然听过,如雷贯耳。” 枚橙安简短补充道:“久负盛名。” 沈众听罢更加兴奋,笑容愈发灿烂,正欲谦逊几句,却见身后老嬷嬷走近,语气不满地提醒道:“适可而止,沈大人,尚有要事未完。” 沈众愣了一下,急忙点头哈腰赔笑道:“是是是,嬷嬷教训得对。” 那嬷嬷翻了个白眼,不再理睬他,转而看向枚橙安和笵贤。 “司姑娘在哪里?” 请假一天 坐了一整天火车,身心俱疲,实在无暇顾及其他,抱歉! 活在梦里 “两位,请随我来。” 枚橙安微微点头,挥袖示意。 第274章 沉默片刻 老嬷嬷沉默片刻,转身唤来几名中年仆妇,沈众点头微笑。 枚橙安引着老嬷嬷朝车队尾部走去,笵贤与沈众随后跟随。 离司里里的马车尚有数步之遥,枚橙安止住脚步,环视准备妥当的小丫鬟们,意识到她需先梳洗才能下车,于是暂不宜靠近。 见他停下,老嬷嬷、笵贤及沈众亦随之驻足。 枚橙安抬手指向目标马车,对老嬷嬷说道:“那便是她的座驾。” 说完,他示意青鸟和绿蚁退至一旁。 老嬷嬷带领仆妇们径直登车,在轻声问候后,携两名仆妇进入车厢。 枚橙安略作观察,移目看向身旁低声交谈的沈众。 “沈大人不上去看看?” 沈众摇头轻笑,“无妨,嬷嬷料理即可。 听说笵大人初入京不久,便任监察院提司?” “确是如此。” “年轻得志,前途无量啊。” “不敢当,侥幸而已。 沈大人不必客气,我只是小小提司。 反倒是沈大人权高位重。” “笵大人谬赞了。” “实话实说罢了。” 寒暄之后,枚橙安指向司里里马车,说道:“沈大人,看来要费些工夫,咱们先办正事如何?” 沈众闻言醒悟,拍额自嘲道:“正该如此,枚大人言之有理。 各自分头行事,互不干扰,此法甚好。” 稍作思索,他转头问笵贤:“笵大人,肖先生目前在何处?” 笵贤未多解释,挥手示意,引领他前往车队尾端。 待二人走过,枚橙安目光扫过马车,随后紧跟其后。 三人立于狰狞马车旁,很快听见铁链摩擦之声。 不多时,双手双脚被镣铐锁住的肖恩,在高大的护送下缓步而出。 沈众见到肖恩,疾步上前,躬身施以大礼。 “属下拜见肖先生!” 枚橙安饶有兴致地凝视眼前一幕,既觉合乎情理又感奇异。 按理而言,接受礼拜的肖恩乃北齐锦衣卫开创者,堪称此领域的宗师;而行礼的沈众,则继承其衣钵,身为现职掌事,向先师致敬实属正当。 沈众跪拜的并非画像,而是眼前的肖恩,这一幕颇为怪异。 通常在权力交替时,新主对旧主多是轻蔑或急切取代的态度,而锦衣卫的权力交接却截然不同。 枚橙安深知这份恭敬掺杂了虚假,肖恩亦心知肚明。 他淡淡注视沈众片刻,问:“你是谁?” 沈众躬身作答:“属下沈众,锦衣卫镇抚使。” 肖恩目光沉静,片刻后冷漠回应:“不认识。” 枚橙安忍俊不禁,暗赞肖恩毫不留情。 沈众听后僵住,看向一旁面无表情的高达,稍觉安定。 尽管努力维持谦卑姿态,内心怒火却难掩。 他转向笵贤与枚橙安提议护送肖恩,笵贤点头同意。 枚橙安示意王起年交接文书,双方依次盖印后交接完成,任务告一段落。 沈众趁机试探:“听说有文官提到,贵方护送肖大人时遭遇阻碍?” 笵贤含笑回应:“问题已经解决。”他对沈众隐瞒了部分真相,毕竟此事超出其职责笵围。 沈众点点头,转过身面向肖恩,短暂思索后走近几步,目光低垂,像是在斟酌措辞。 站定后抬眼直视肖恩,原本的笑意全消,取而代之的是锐利的审视目光,虽语气显得谦和,却暗含讥诮。 “肖大人,您的想法有误。 您这是归家,何必再提逃亡?若途中再生此念,我的差事便棘手了。” 话毕,他略向前倾身。 “您怎么看?” 肖恩一直低垂的眼帘抬起,眼神平和而疏离,甚至隐约透着不屑。 他微启唇瓣,声音平稳。 “你想做什么?” 沈众缓坐端正,语气平淡:“我们皆为奉命行事者,当竭尽全力才是。” 话音刚落,他唇角扬起一抹乖戾的冷笑,看向肖恩。 肖恩瞳孔微缩,旋即镇定。 显然,事情尚未结束。 两人停止对话,表明后续将不再诉诸言语。 肖恩、枚橙安和笵贤皆敏锐察觉,同时眯起双眼;即便反应迟钝的高大亦觉察到气氛的沉重,皱眉沉思。 果然,短暂对视后,沈众骤然行动——确切说是抬腿。 他猛然一脚踢向肖恩的双膝。 伴随两记沉闷撞击声,清脆的骨折声随之响起,“喀嚓喀嚓”,肖恩的膝盖反向折断,双腿扭曲变形。 他闷哼一声,随着镣铐碰撞倒地,剧痛令他几近窒息。 但肖恩紧咬牙关,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即便早有预料,笵贤仍被这场景惊得瞠目结舌,倒吸一口凉气。 沈众的出手比他预想的更为冷酷果断,完成了他一直想做却未敢付诸实践的事。 枚橙安并未关注沈众的狠辣,也不在意他的真实意图,而是被肖恩的坚韧所吸引,这般痛苦竟能隐忍不言,实属罕见。 肖恩膝盖处伤口溢出浓烈血腥味,略带甘甜,鲜血逐渐浸透裤管,滴落地面。 沈众一手扶腹,一手负于身后,在瘫倒的肖恩周围踱步,轻哼一声,点头认可。 “如此便好,我送肖大人登车。” 他上前一步,抓住挣扎起身的肖恩被风吹乱的发丝,用力一提。 肖恩因剧痛面容扭曲,闷哼后再度跪地。 沈众揪着他的头发,将其拖向关隘方向,笵贤与枚橙安立即闪开道路。 见到地上清晰的拖痕及血迹,笵贤抿唇,对沈众的冷酷理解更深。 枚橙安瞥他一眼,见他龇牙忍痛,不禁轻笑一声。 “你是不是感觉膝头隐隐不适?” 笵贤摇摇头,又揉了揉后颈。 “不对,是头皮发紧,这人显然是有意在我们面前动手,太过分了。” 枚橙安耸耸肩,继续向前走。 “这是明摆着的。” 笵贤挑挑眉。 “肖恩也是自己人,有必要做得这么绝吗?北齐是他地盘,手下众多,难道真怕他中途逃跑?” 枚橙安指向远方,迈步前进。 “当然不会,这里面肯定有别的考量。” 笵贤快步跟上。 “你知道是为了什么?” 枚橙安停下脚步,瞥了他一眼。 “自己想,别问我。” “啧,知道了就说,太麻烦。” 笵贤翻个白眼,小声抱怨一句,很快心中有了想法。 “上杉虎?” 枚橙安打个响指。 “看来上杉虎暂时是安全的。” 笵贤叹了口气。 “可惜。” 枚橙安笑着回答。 “不必惋惜,到了上京,也许还得靠他办些事。” 听到这话,笵贤愣了一下,看看前头的沈众和地上的肖恩,顿时明白,随即说道: “希望上杉虎兄早日恢复健康。” 枚橙安沉默,只顾翻白眼。 …… 到了栅栏分岔处,枚橙安和笵贤停下脚步。 沈众把肖恩一直拖到那辆罩着黑布的马车边才放手,走到马车一侧,拉下悬挂的铁链,“哗”的一声,黑布滑落,露出里面的东西——一个泗方形的铁笼。 枚橙安和笵贤交换个眼神,不由感叹:庆国至少还会伪装成普通马车,北齐却直接把肖恩当重犯关押。 “肖大人回朝,锦衣卫特别准备了这辆全铁马车。”沈众说着,敲敲笼子,发出清脆的声音,“这种待遇,独一无二。” 说完,他挥手示意,两个锦衣卫立刻上前,把肖恩推进笼里。 沈众转向枚橙安和笵贤,略带歉意地微微弯腰,抬头尴尬一笑:“两位大人见笑了。” 笵贤嘴角微翘,未发一言,枚橙安朝肖恩的方向点点头,问:“沈大人,这笼子泗面透风,若有人埋伏放冷箭,怎么办?” 沈众闻言一笑:“放心,我的人多,守备严格,又有黑布防护,安全没问题。” 枚橙安颔首,沉默不语。 在沈众眼中,肖恩的生死关乎重大,他不仅是关键棋子,更是引出上杉虎的重要工具。 这场布局显然另有深意,那铁笼不过是个幌子。 启程之后,肖恩会被悄悄转移到另一辆马车上,况且他的双腿已被沈众亲手折断,根本无需担心他会制造麻烦或试图逃脱。 世间万事皆有深意,正如陈平平叮嘱过的那样,每个举动都暗藏玄机。 …… 与此同时,从上京来的仆妇丫鬟已登上司里里的马车,在车内用随身小物为她沐浴更衣,精心打扮后,车门缓缓打开。 司里里踏着软垫,缓步下车。 众人眼前一亮,唯有枚橙安的眼神稍显黯淡,很快隐去。 她纤细白皙的手半露于浅青长袖之外,体态丰盈优雅,被华丽的衣衫衬托得恰到好处。 黑发轻挽,一枚精致的暗金色发簪固定,耳垂挂着流光溢彩的耳坠,朱唇微启,眉目如画,举手投足间尽显风姿。 这就是司里里,那名闻名流晶河畔、令无数人为之倾倒的绝色佳人。 笵贤看向同乡,希望能从他脸上或眼神中捕捉到些许异常。 正如他说的那样,司里里此行便是入宫,恐怕今生再难相见。 然而,枚橙安始终神情平静,双眸清澈无波,直到司里里被众女眷环绕走近时,他才展颜一笑,举手示意,却无意靠近,也不愿再多说告别的话。 只是有人对此感到不满。 忽然,一侧传来一道带着不屑的目光,久久未移。 枚橙安微微皱眉,转头看去,发现那投来鄙夷目光的人正是为首的嬷嬷。 还不等他开口询问,那嬷嬷已在面前停下,冰冷的目光紧紧锁住他,用一种冷漠轻蔑的语气说道: “这位南朝官员,司姑娘既已来到北齐,还请不要多言。” 枚橙安注视着她,心想这是什么道理?我何时……还未等他问出口,那嬷嬷又低声嘀咕,语气带着几分嘲讽: “这些南朝官员果然都是南蛮子,这般无礼。” 枚橙安挑挑眉,对前一句因嬷嬷一心护着司里里而选择不予计较,但这种带歧视意味的话让他有些不悦。 虽然不至于生气,但心里难免觉得奇怪。 他虽曾在南方求学,却是地地道道的北方人,少年时也常听人称南方务工者为南蛮,那时只当玩笑一笑而过。 没想到今日自己竟然成了被戏谑的对象,实在让人啼笑皆非。 笵贤心中不悦,目光转向沈众。 “这个人是谁?” 沈众随意地点点头,“宫里的老臣了。” 笵贤轻蔑一笑,还未开口,那老嬷嬷却忽然将视线投向沈众,尖锐地说:“沈大人何必对庆国人这般谦和?我齐国乃大国,岂能与庆国同日而语?” 沈众抬手示意她安静,正欲提醒她注意言辞。 笵贤忍不住冷笑:“你在做梦吗?你口中的大国,如今不也割地赔款?” 老嬷嬷闻言大怒,脸涨得通红,手指笵贤质问:“你这蛮子竟敢如此无礼!” 笵贤毫不退让,目光愈发冰冷:“你是耳聋还是听不明白?要不是看你年长,我现在就让你知道什么是教养!” 沈众轻咳一声,眉间微蹙。 笵贤虽是针对嬷嬷,但话中之意似乎对北齐皇室也颇为不屑,稍显失礼。 但他也无意多加理会,毕竟对方的反应已表明其并不理智。 老嬷嬷气得浑身发颤,多年从未有人敢如此顶撞她,声音甚至带着几分颤抖:“我齐国之地岂容你这蛮人猖狂!” 嬷嬷仗着宫中资历,一贯骄纵,不顾场合轻重。 她咬牙切齿,猛然扬手朝笵贤扇去。 “啪”的一声脆响,笵贤迅速抓住她的手腕,稍一用力便制住了她。 “你想做什么?”他冷眼看着她。 嬷嬷被笵贤的眼神震慑,却仍嘴硬挣扎,试图挣脱。 笵贤却不为所动,僵持间,沈众喝道:“嬷嬷!”随后勉强挤出笑容对笵贤说:“笵大人,此事……” 第275章 再次发力 笵贤冷眼扫过,轻哼一声。 就在嬷嬷再次发力时,他忽而松开手。 嬷嬷失去支撑,踉跄几步,终因用力过猛摔倒在地,发出一声惨叫,尘土飞扬。 跟随的人纷纷止步,有人低声惊呼,却无人敢靠近。 “念在沈大人面上,今日暂且饶你。 若再胡言乱语,必让你尝尝失牙之痛,割去舌头!” 沈众无奈望向笵贤,忙上前扶起嬷嬷。 枚橙安瞥见司里里,当嬷嬷摔倒时,她也下意识张口,眼中闪过一丝关切。 枚橙安看看嬷嬷,又看看司里里,仿佛在询问:认识? 司里里察觉到他的目光,犹豫片刻后轻轻点头。 那老嬷嬷曾在北齐宫中多年,资历深厚,地位颇高。 司里里幼时居于北齐上京时,常得她悉心照顾。 此次北齐小皇帝怜惜司里里在南庆受苦,又恐其旅途遭南庆官员为难,特意遣此嬷嬷至边境接应,盼她能平安抵达。 枚橙安听罢恍然大悟,难怪老嬷嬷对旁人多有傲色,唯独待司里里恭敬且倍加呵护。 这应是个可信之人,切不可让沈众轻举妄动。 虽则她行事偶尔糊涂,但对司里里倒是真心实意。 只是如今情势有变,过往之事未必再现。 想到此,他朝司里里微一点头,示意安心。 短暂交流后,沈众扶起老嬷嬷。 因惧笵贤威胁,她不敢多言,将满腹怒火转向沈众,甩袖摆脱扶持,愤然质问:“难道就任凭如此……” 她本欲指认笵贤,却半途止住,改而摇头叹息,直视沈众。 “何人胆敢放肆至此?” 沈众正欲劝慰,笵贤冷笑一声。 “伤我使臣,即为辱我国威。 若再启战事,此责恐难推卸。” “你……”老嬷嬷气得语塞。 沈众趁机招来几名随行仆妇,低声催促快走。 仆妇迅速上前,沈众轻拍老嬷嬷所指方向,低声安抚:“嬷嬷莫怒,先离开此处为上。” 仆妇扶住老嬷嬷,她虽不甘心,却也明白孤立无援,临走仍愤恨地低咒笵贤。 “太过分了,实在令人难以忍受……” 笵贤双手抱胸,冷静旁观,觉纠缠无益。 老嬷嬷离开后,司里里的队伍继续前进。 笵贤与沈众主动退后,枚橙安亦移至一旁,目送司里里从容走过,直至身影隐入关隘。 枚橙安嗅着空气余香,眺望远方。 忽然,沈众的声音惊扰了他的思绪。 “笵大人,枚大人?” 枚橙安转身回应。 笵贤转向沈众,不解问道:“沈大人,不是该启程了吗?” 沈众略显迟疑,笑道:“确是如此,陛下尚在等待二位。” 笵贤稍感意外,瞥了眼枚橙安。 枚橙安耸耸肩,表示不知。 笵贤比划数下,困惑询问沈众:“为何急召我等?” 笵贤语气淡然:“很好。” 沈众略作沉吟,轻轻拉住笵贤手臂,又扫了一眼枚橙安,压低声音道:“走,换个地方细说。” 笵贤未加抗拒,枚橙安亦随行,三人至栅栏外停步。 “此次入京,陈院长有何交代?” 笵贤怔了怔,望向身旁伫立的老者,抬手指向京都方向:“接应言冰云的事,沈大人岂会不知?” 沈众瞪了他一眼:“此事自然知晓,难道别无他事?” 他目光试探,显然更在意笵贤,枚橙安始终神情安然,相较之下,笵贤显然更易揣测心思,毕竟话语多由他主导。 笵贤唇角轻扬,笑意浅浅:“还能有何事?” 闻言,沈众心向后仰,从姿态可见几分失落,目光锁定笵贤,沉吟片刻后展颜,又瞥向枚橙安。 “那我便斗胆猜测一二,猜错之处,还请两位莫怪。” 笵贤轻笑一声,未置可否。 枚橙安抬手示意继续。 面对二人平静回应,沈众的笑容略有收敛,这两个年轻人果然非同寻常。 但他迅速恢复,笑容再现,右手挥动间娓娓道来: “首要是接应言冰云返京,随后肖大人离世,陈院长定然忧心忡忡,或已密嘱二位寻机除去肖大人……” 说着,他目光在枚橙安与笵贤面上来回游移,期待觅得一丝惊愕或异样。 然,枚橙安目光依旧平和,无丝毫波澜,甚至隐含笑意。 笵贤听罢,忆起庆皇命其秘密处置肖恩之事,心中微震,却神色如常,仅微笑轻摇首。 “继续。” 沈众眸光闪过一丝疑惑,旋即隐去,他难辨二人是否过于老成,抑或自己误判。 不过,这种疑虑仅存于心底,戏还得演下去。 “司里里乃陛下钦点带回之人,此为良机,途中我会派人详查,以防万一。” 枚橙安莞尔一笑,依旧默然。 笵贤耸肩一笑,语气温和随意。 “还有何事?” 沈众注视二人,眉间微蹙,但笑意仍在,表情不显。 略作权衡,沈众续道: “哦,对了,言冰云虽被擒获,然北齐尚有不少监察院密探,陈院长是否欲让二位主持重建上京的谍网?” 笵贤笑意盈盈,心中暗叹,难怪陈平平叮嘱要提防沈众,此人果然不简单。 此时,枚橙安情绪外露,眼眸中闪过惊讶与笑意,瞄了笵贤一眼。 “言冰云被抓也有段时间了?”笵贤听出话中含义,笑着回应。 “差不多两个月了。” 枚橙安用惊讶的语气笑着问沈众,“这么久了,沈大人还没从言冰云那儿拿到北齐谍报网的名单?我们找到京都的谍报网用了多久?” 最后一句是对笵贤说的。 笵贤咧嘴一笑,“一夜之间就够,不对,不到半个时辰,我就搞清楚了。” 枚橙安点头,注意到沈众的脸色由僵硬转为阴沉,叹了口气,“沈大人对付肖恩时那么果断狠辣,用刑手段没问题,只是审讯方式或许需要调整。 审人不能光靠刑罚,攻心更重要。” 他无视沈众越来越难看的脸色,转向笵贤,“同行之间交流经验总是好的。 找个机会,让沈大人学学审讯的小技巧,顺便也了解下如何应对熟人。 我们虽然未必用得上,但不能不懂。 大家互相帮助,这一行才能兴旺。” 笵贤忍不住笑了,“那是当然,到时一定虚心请教,也请沈大人多多指导。” 枚橙安轻哼一声,“说话注意点,别乱用词。” 看似责备,实则玩笑。 他转向沈众,“沈大人别介意,他就这个性格,您懂的。” 沈众冷着脸看着两人打闹,背后的手握成拳,强忍怒气,勉强露出笑容,话语意味深长,“明白,无论两位此行目的为何,我都会全力配合,让两位满意而归。” 笵贤笑着点头,“那最好不过。” 枚橙安保持微笑不语。 沈众没了继续交谈的兴趣,“我们出发,使团随后就到。” 说完转身欲走。 “沈大人。” 枚橙安叫住了他。 沈众停下脚步,回头看他。 “枚大人还有何事?” 枚橙安笑道,“我们交出肖恩这么干脆,沈大人抵达上京后应该也会很快把言冰云还给我们?” 沈众刚要开口,笵贤抢先回答,“这还用问?我们这么配合,沈大人这样的大人物怎会纠缠不清?你这个问题多余得很,对,沈大人?” 沈众脸色更沉,勉强挤出笑容后离去。 枚橙安与笵贤笑着目送他离开,等他带着一众锦衣卫远去,枚橙安的笑容立刻消失,笵贤也收起笑意,两人对视一眼。 “这个人确实让人忌惮,几乎把我们来北齐的任务猜了个大概,果然名不虚传。” 笵贤眉头微皱。 枚橙安轻轻摇头,“能让陈院长亲自叮嘱的事情,怎么会简单?到了上京再随机应变就是了。” 笵贤略作思忖,随即点头认可。 “也只能如此。” 忽然,他唇角扬起一抹笑意。 “老实说,我心里还隐隐期待着呢。” 枚橙安轻笑一声,瞥了他一眼,随后转身朝车队走去,顺手冲欲上前的王起年挥了挥手。 “别急着期待,先赶路要紧。” 笵贤笑着回过身,目光落在正缓缓穿过关隘的肖恩马车身上,甩了甩手臂快步跟上。 “一起坐前头,一个人闷得慌。” 司里里不在场,枚橙安自然没有反对之意。 “正好同行。” …… 京都,太平别院,临湖小筑。 正躺在软榻上看书的庆皇骤然放下书卷,转头看向坐在轮椅上的老人,震惊问道: “你刚刚提到什么?上杉虎伤势很重?” 更新公告 春节期间更新可能不太稳定,敬请理解。 今日暂无更新。 祝各位读者新春快乐! 新的一年里,不多赘述,只愿大家:发财,发财,继续发财! 兄弟们,容我讲几句: 并非我不愿更新,实在是思路受阻,写了删、删了又写,反复折腾,始终不满意,弄得自己头疼不已,急需理清思路。 回京之后必定全力以赴,奋力拼搏! 确实有些棘手 太平别院湖心亭。 身着白色长袍的庆皇,一只手扶着腰带立于围栏旁,边听边沉思地望着湖面,嘴角挂着淡淡的笑意。 待陈平平从轮椅上汇报完上杉虎的伤情后,庆皇干笑了两声。 “能让九品巅峰的高手在关键时候动弹不得,任人鱼肉,笵贤使用的这药物……该是费介调制的?” 庆皇说完,视线移向陈平平。 陈平平含笑点头,语气温和地答道:“正是,费介在从北齐回京途中,于北齐境内一座荒山意外发现了两株前所未见的珍稀药材,试用后发现其致幻效果极强。 他将那座山以及周围的几座山都搜了个遍,却再没找到哪怕一株,这令他十分惋惜。 后来听说笵贤要出使北齐,便用仅剩的一株为他调配了这味药,原本是打算让孩子危急时刻自救用的,没料到他会一开始就用上了……” 他察觉到庆皇话语间流露的兴趣,立刻将费介研发此药的过程详尽说明,既是回答,也是提醒:这类药物世间仅此一件,切勿打歪主意。 庆皇听完后,嘴角微微上扬,却带着几分无奈。 他对这药的确好奇,但陈平平的话犹如一道防线,彻底封死了他的念头。 虽有少许失望,但他很快释然,毕竟越是稀有的东西越显珍贵,若是随处可见,反而让人难下决心。 庆皇平复心情,瞥了陈平平一眼,心中暗斥这老狐狸坏了兴致,随即将注意力转回笵贤身上。 他略加思索,冷声说道:“朕早就说过,笵贤缺乏磨砺,你们偏要处处护着他,看他行事如此莽撞。” 陈平平轻咳一声:“陛下,要不下次别让我们跟着他,我们的黑骑说走就走,绝不拖泥带水。” 庆皇斜眼看着他,未作回应。 陈平平笑着补了一句:“虽说是莽撞了些,但他明知不敌仍敢迎战,可见胆识可嘉。 更何况他能果断用那救命药,足见他能审时度势、行事坚决。 若非他孤注一掷、出人意料之举,又怎能让上衫虎重伤,取得奇效?” 庆皇眯着眼打量他,低声说道:“你倒是会替他说话。” “难道我说的不对吗?他行事不留后路,陛下不该夸他几句?” 陈平平微笑,露出一副嬉皮笑脸的样子。 “我没这么说。” 第276章 不屑一顾 庆皇嘴角含笑,轻轻点了点他的额头,不耐烦地瞪了他一眼,懒得再谈此事。 “笵贤的事先放一边,枚橙安仅凭一根银针就让上衫虎动弹不得,这是怎么回事?听你描述的过程,朕总觉得他的行为有些诡异。” 上衫虎重伤,一是因笵贤的力量,二是因枚橙安的银针定身之术。 陈平平收起笑意,正色道:“我已经问过影子,他说从未在枚橙安之前的比试中见过此招。” 稍作停顿后,他又说道:“不过他有一些猜测,或许能解答陛下的疑问。” “哦?” 庆皇眼睛一亮,来了兴趣。 “什么猜测,说来听听。” 陈平平立刻回答:“枚橙安不仅精通文武,还擅长医术。 这一招或许是他结合医术中的银针学问创造出来的。 陛下也知道,医术深不可测,如今所知不过冰山一角。 枚橙安博览群书,喜欢探究,也许正是从医理和穴位中发现了一些特别的功效。” 庆皇沉思片刻,点头认同:“照你这么说,这招银针定身确实可能出自医术。” “但朕总觉得有些不对劲,具体哪里不对劲,一时半会也说不清。” 陈平平明白其中缘由。 他刚得到消息时也有这种感觉,经过深入思考才明白问题所在。 “陛下觉得不对劲,一是因为银针定穴的效果太过惊人,一个九品上的高手居然毫无防备就被定住,实在难以置信;二是虽然已经定住了上衫虎,但他却迟迟不动手,反而反复索要武器,说话也吞吞吐吐,显得不够干脆利落。” 庆皇抬手虚点几下,示意继续解释。 不错,你提到的地方确实有些古怪。 他的种种反常举动总让我觉得他有些……心虚。 这是怎么回事呢?”陈平平笑道。 “陛下洞察敏锐,我也思索良久,才推测出一种可能性。 他确实心虚,银针制穴之术或许真有一定效果,但未必如我们所想那般神奇。 上杉虎或许是被吓住了。” 听他这么讲,庆皇便不再多费心思。 “说得更清楚些。” “是。” 陈平平点点头后沉思道:“我想,他的银针确实能让人动弹不得,但也并非难以破解。 在紧要关头,上杉虎只需运功逼出银针就能恢复行动……这说明被制住的人其实能够自行将银针逼出。 或许上杉虎之前从未见过此法,因此惊慌失措,一时无措。 假如他一开始就调动全身内力驱除银针……” 庆皇闻言眼中闪过一丝光亮,随即接过话茬。 “那枚橙安这一招就失效了。” 陈平平笑着点头。 “正是。” 庆皇豁然开朗,微微一笑。 “从枚橙安拖延时间的表现来看,逼出银针恢复自由应该不难,或者说对上杉虎而言并不困难。 这就解释了他为何不立刻对上杉虎下手,而是先行拖延并索要兵器。 想必一旦动手,上杉虎便会本能反应,一应激就会调动全身内力,那样银针立刻就会排出体外!哈,原来如此,这个上杉虎……” 庆皇咂咂嘴,笑着摇头。 “接连碰上两个不按常规行事的年轻人,真是自找麻烦。 只能说……” “确实是他运气不好!” 陈平平突然接话。 两人相视而笑。 …… 信阳离宫。 长公主坐在廊下案几旁制作香包,谋士宫脱脱坐在对面,一手托腮,一手懒洋洋地捣着花瓣,眉宇间带着沉思,仿佛在思考什么。 完成香包后,长公主瞄了眼效率低下的宫脱脱,轻声问道: “在想什么呢?” 宫脱脱被惊醒,动作停滞片刻,迷茫地看了长公主一眼,嘴角微张。 “嗯?” 长公主翻了个白眼,指了指花泥炉。 “不是叫你别急着动手吗?现在又分神了,捣得不专心,还不快点,到底行不行?不行的话就直说,别耽误我做香包成吗?” 宫脱脱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成果,有些尴尬地笑了笑。 “能的,马上就完,请殿下别着急。” 说完,她端正坐姿,用原先托腮的手扶稳花泥炉,另一手加快捣花瓣的速度。 长公主无奈地摇摇头,拿起茶壶给自己倒了杯茶,喝了一口后随意问起。 “刚刚在想什么呢?走神了。” 宫脱脱愣了一下,摇头答道。 “没什么特别的,可能是昨晚做了噩梦,没睡好,所以有点恍惚。” 噩梦? 长公主微微一愣。 “头回听说你做噩梦。”宫脱脱苦笑着说。 “就是啊,昨儿个也不知道怎么回事。”长公主好奇追问。 “到底是什么样的噩梦,把你吓成这样?”宫脱脱叹了口气。 “具体记不太清了,模模糊糊好像跟上杉虎有关。”听后,长公主沉吟片刻,忽然笑了。 “怕是想念男人想得慌,回头再说……”宫脱脱一听,脸色发红,急忙打断了长公主还没出口的话。 自从两天前长公主被她惹得脱口而出要跟她分享男人之后,长公主就不再忌讳那些往常不会提起的粗俗话题,时不时拿她开玩笑,让她很是苦恼。 “殿下,请别乱说好吗?我做的只是噩梦,不是春梦,怎么会……唉,真是讨厌,早知道就不告诉你了。”长公主眉眼带笑,心情愉悦。 “好好好,我不逗你了,看你这副样子。”笑着饮了一口茶,长公主放下茶杯。 “说起上杉虎,使团那边有什么消息吗?”提到正事,宫脱脱立刻收起脸上的尴尬,轻摇摇头。 “没有消息,殿下……”宫脱脱犹豫片刻,终于说道,“其实我也说不明白,只是最近总是做噩梦,总觉得会有坏事发生,特别是使团那边。” 长公主听后,表情更加凝重。 她的直觉一向准确,从不出错,所以并不觉得宫脱脱言过其实。 但稍加思索,她还是轻轻摇头。 “还能出什么事?最坏的结果不过是监察院的计划落空,肖恩没逃脱,上杉虎白跑一趟。 这些我们早有预案。 至于燕小乙刺杀我女婿的事,说实话,我也没抱太大希望。 他若轻易成功,事情反而无趣了。” 宫脱脱想想也是,即便出了问题,也无大碍,自己确实是多虑了。 可就在她这么想的时候,心底那隐隐的不安始终挥之不去。 这是怎么回事? 长公主见她仍皱眉沉思,疑惑地问:“怎么了?想起什么了吗?” 宫脱脱略一思索,摇头未答。 忽然侧目看向长廊一侧,长公主也随之望去。 只见侍女兰香快步走来,手中紧握一封信。 片刻后,兰香站在长公主面前,恭敬地递上信笺。 “殿下,燕统领的信到了。” 长公主瞥了一眼信笺,又看看发呆的宫脱脱,心中莫名生出一丝不安。 这封信本身就透着异样。 按理说,不论成败,只需简单几句话即可交待清楚,即使失败,多说几句也不需另写一封详细的信件。 难道遇到了难以简短说明的情况? 稍作停顿,她接过信笺,拆开信封取出信纸扫了一眼,眉梢微扬。 信笺写得密密麻麻,足有两页,显见内容繁多。 长公主沉吟片刻,压抑住心底的忐忑,镇定心绪再次审视信件。 嗯,看来行动失败了。 但等等,这信中提到嗨唐朵朵? 燕小乙因嗨唐朵朵的偷袭身负重伤,导致任务失败的消息传来,长公主略显惊愕。 一旁的宫脱脱察觉长公主神色变化,好奇地追问:“殿下,出什么事了?” 长公主抬眼扫过,举高信笺示意。 “燕小乙此次任务未能完成,不但全军覆没,还被嗨唐朵朵所伤。” 宫脱脱闻言大感震惊。 “嗨唐朵朵?北齐圣女?她怎会在此?哦,我懂了,听说苦荷大师向来与肖恩不合,她定是奉命阻挠肖恩回北齐。 可这也怪异,不管她是杀肖恩还是救肖恩,都不该与燕统领交恶。 燕统领的目标是笵贤,为何会向燕统领动手?” 长公主不愿深究,摇摇头继续读信,眉头再度紧蹙。 嗨唐朵朵虽令人头疼,但监察院何时冒出一位擅使银针、少年成名的九品高手? 厉飞羽…… 身为前主办的朱阁是其亲信,长公主对监察院情况了然于胸,绝非夸大。 她断定,院内并无此人。 燕小乙忠心无虞,能力另论。 若非他自害,便是那自称厉飞羽者在虚言…… 长公主眸光闪烁,眉头舒展,想起那年轻人,目光含笑却又无奈。 起初看到燕小乙的描述,她首先想到的是枚橙安。 年纪轻轻,修为卓绝,行踪诡秘,均与枚橙安相符,只是名字不符罢了。 哼,厉飞羽,你还真会伪装! 宫脱脱托腮注视长公主唇角不经意上扬,眨眼间。 即便处境艰险,殿下仍能自寻乐趣,这般心境实在难得。 然而,话音未落,长公主忽然面色剧变,瞳孔收缩,迅速站起,目露不信之色凝视信纸。 宫脱脱被这一幕惊得手足无措,缓过神后忙问: “殿下,出什么事了?” 长公主似未听见,面无表情,匆匆读完信尾内容,阴沉着脸将信合上递给她。 “你自行查看。” 宫脱脱接过信纸,满腹疑问,迟疑片刻后翻开第二页,恰是长公主在此处神情突变的位置。 她努力平复思绪,却因文字断续而读得磕绊。 信中主要讲述燕小乙与部众会合后奔赴战场的经历,核心围绕着一名叫厉飞羽的陌生人展开。 她眉头深锁,克制住翻阅前文了解厉飞羽底细的冲动,坚持读完。 随后,她也看到了那句让长公主变色的话语,形容厉飞羽实力深不可测。 这一发现令她同样感到震撼。 她瞳孔微缩,猛然抬头望向长公主,眼中满是震惊,下意识脱口而出: “上杉虎竟受此重伤?这绝不可能!燕统领难道弄错了?” 长公主冷声道: “应该不会错。 你看后面,只有北齐的一名骑兵带着生死不明的上杉虎撤退,其余人都留下断后。 细节如此具体,燕小乙所说应当真实,上杉虎恐怕……” 说到这里,长公主咬紧牙关,无法再说下去。 宫脱脱急忙接过信件继续阅读,当她看到信中所述的内容时,内心仅存的希望彻底破灭。 “这……燕统领说上杉虎是被这厉飞羽所伤,可这厉飞羽究竟是何方神圣?” 长公主目光闪烁,对枚橙安的实力持怀疑态度。 燕小乙到达时,上杉虎已重伤昏迷,她并未亲眼见到伤势详情。 既然枚橙安能欺瞒她一次,再次撒谎也不无可能。 当下最紧迫的事并非追究伤情,而是确认上杉虎生死及协议是否继续履行。 长公主思路分明,摆手道:“这些问题都不重要,目前最关键的是尽快查明上杉虎的安全状况。” 这难道不重要吗? 宫脱脱心中疑惑,总觉得长公主态度异常,似在刻意回避某些话题。 确认上杉虎生死确为首要,她深知长公主为此付出诸多努力,不容有失。 但突然冒出一个能轻易重创九品上高手却毫发无损的神秘人物,长公主却称其不重要,这完全违背她的行事风格。 这厉飞羽……难道长公主认识?或是旧相识? 宫脱脱眯眼思索,若能问出真相便好,若依旧遮掩,则定有隐情。 长公主自然不知她心中所想,若知晓定会剥去她身上仅存的衣物加以严惩。 第277章 还能思考 到了这种时刻,怎还能分神思考这些。 她此刻正向兰香询问: “上杉虎那边至今没有消息?” 兰香摇头答道: “自上次通信后再无音讯。” 长公主皱眉道: “继续给那边发信,询问上杉虎情况。 按以往回信时间,若未收到回复,持续发送。” “遵命!” 兰香领命离去。 处理完琐事后,宫脱脱想起正事。 “殿下,我去北齐一趟如何?” 长公主略加思索,摇头否决。 “不必急着回复,等他的消息。 若他平安无事,你之后再去也来得及;若是……”她顿了顿,“离世,即便去了也于事无补。” 宫脱脱听完,陷入沉思,叹息一声。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我们多方谋划,万没想到北齐的战神会因救人而身受重伤,实在令人难以置信。” 她对上杉虎受伤的过程充满好奇,更想知道那个厉飞羽究竟是何许人也。 长公主闻言,眸中闪过一丝寒芒,愤愤道:“上杉虎真是无用至极!” “?”宫脱脱挠头思索,非但没指责破坏计划之人,反倒抱怨……罢了,他确实不够聪明。 “陛下,纵观整件事,这两个年轻人处理得极为妥当。 事后,该舍弃的就舍弃,该保全的便保全,不仅未受损失,还因此获益颇丰。 陛下,这二人值得称赞!” 陈平平并非替笵贤和枚橙安辩解,只是客观陈述事实。 这两个少年在危急关头的表现超出了他的预期。 两位十七八岁的少年行事竟如此周全且滴水不漏,其思虑之细致、应变之敏捷、配合之默契,令陈平平深感欣慰。 这两人比他预想的更加聪慧,才气过人! 作为监察院的提司,想到这两位得意弟子,陈平平不禁心情愉悦,嘴角微微上扬,满心自豪,忍不住向一向苛刻的庆皇炫耀自己的学生。 庆皇瞥了他一眼,见他骄傲地展示学生的模样,差点翻了个白眼。 庆皇看着陈平平,眼神略带无奈,“你在给谁展示?你有什么可得意的?” 庆皇沉吟片刻,选择沉默,不愿与老人过多争执。 毕竟陈平平所言无误,这两位年轻人的表现确实值得肯定。 本以为突然撤走黑骑会让两人手忙脚乱,但结果出人意料。 这对兄妹从容应对,漏洞全补,仿佛一切未曾发生,甚至让人觉得黑骑的存在无关紧要。 单凭这一点,就能看出他们的非凡之处。 既然陈平平已作出评价,庆皇自然无需重复,这并非他的习惯。 内心认可即可,无需外显。 庆皇轻哼一声,转移话题:“肖恩那边进展如何?” 陈平平低声回应:“他向笵贤提出了一个问题。” 庆皇侧目注视着陈平平,静待下文。 陈平平笑着说道:“他问笵贤是否知晓澹州。 陛下,这条鱼上钩了。” 听罢,庆皇也露出笑容,嘴角微扬,稍作停顿后看向湖面,平静地说:“为了抓住这条鱼,朕已经等了很久,如今即将成功了。” 陈平平的目光微微变化,随后说道:“笵贤请求查看肖恩的完整档案,意图探寻他与澹州的关系。” 庆皇听完,依旧注视着湖面,不曾回头。 “照实汇报便是,此外,他还说了别的什么?” “没有了。” 庆皇挑挑眉,转过身面向陈平平:“没有?” 陈平平摊手,露出一抹苦笑:“确实如此,仅此一句。” “关于撤销黑骑之事,他可有提及?” “一个字都没提到。” 庆皇摇头,装作叹息的样子:“看来他对这事对你颇为不满啊。” 陈平平苦笑不语。 见此情形,庆皇唇角微扬。 “那么,使团的情报是否都由枚橙安送给你?” 陈平平点头:“正是如此。” “他怎么说?” 陈平平再次苦笑。 “陛下,有人指责我在紧要关头不够可靠,称若非他提前察觉并做好准备,我的使团可能早就陷入危机。 现在这个人好像很生气,问我该如何回应,还请陛下指点。” 这话虽不全假,枚橙安确实曾在信末提到类似内容。 双方心照不宣,在表面上却仍需保持适当姿态。 庆皇听完差点笑出声。 这种本该藏于心底的事竟然被枚橙安直接拿出来询问,实在……坦白至极! 强忍笑意后,庆皇清了清嗓子,用一种超然的语气平静地说:“这为何要问朕?是那个人针对你而不是朕,你只管按自己的想法回复便是。” “……”陈平平嘴角微颤,表情有些幽怨。 接着又追问:“那我到底该怎么回复?” 庆皇眨眨眼,理所当然地回答:“既然你不问我还偏要问,朕怎么会知道?你自己好好想想。” “……”陈平平一脸无奈。 庆皇随即转身,避开他的目光,望着湖水打了个哈欠,还拍拍张开的嘴。 “说了这么多话,朕也累了,你还有别的事吗?如果没有,朕想休息一下。” “……”陈平平短暂沉默,低声答道,“有。” “关于回信的事,以后别再问朕了!” 庆皇抢先堵住了他的话。 陈平平缓缓摇头。 “我要说的不是这个。” 庆皇点点头,轻哼一声,回头看着他。 “说。” 陈平平不再故弄玄虚。 “上杉虎目前情况如何,请陛下决断,是否在他伤势未愈时将其除掉,以消除北齐军队中的隐患。” 听到此言,庆皇眼中闪过一丝光亮。 “你的人已经跟踪上他了?” 陈平平轻轻点头。 上杉虎因伤势严重,随行骑兵仅能做初步处理,他们不得不连夜赶往边境小镇求诊,却意外被潜伏于此的探子察觉。 该探子接获密令监视边境动静,且见过上杉虎画像,故一眼识出其身份。 庆皇听罢微笑。 “真是巧事,随便哪间医馆都能碰上监察院探子,这运气也太差了。” 陈平平随之笑起,此事他也未曾预料。 “确实是意外,陛下。 我们的人一直在跟踪上杉虎,是否采取行动?” 轻松除去这位威名赫赫的敌国将军,对庆皇来说无疑充满诱惑,但他略加思索后问道: “枚橙安提及过上杉虎的事吗?” 陈平平摇头否认。 “没有。” 庆皇点头表示明白。 “那就罢了,若对方有意让上杉虎死,定会告知你。 既然没说,说明另有计划,我们不必插手。” “遵旨。” 陈平平应答后轻声叹息。 “有些遗憾。” 庆皇笑道: “没什么好遗憾的,留他活口还能牵制北齐皇室,死了便毫无意义。” 陈平平点头不再多言,稍作停顿后注视着庆皇继续说道: “陛下,关于回信事宜……” 庆皇闻言立即收起笑意,挥手阻止他说下去,并向远处的宫典招手。 “送陈院长离开。” …… 使团踏入北齐后,防务由北齐锦衣卫和沿线军队接管,枚橙安与笵贤得以放松,连同高达率领的虎卫及王起年的临时起年小组也逐渐懈怠下来。 毕竟作为战胜国使团身处战败国领土,即便有人胆子再大,也不敢轻举妄动。 北地夏季景色独特,炎暑较南方更干燥,猛烈却短暂。 午后气温迅速降低,凉爽宜人,令人赞叹。 多数随行人员曾到过北齐,连王起年也涉足过两国边界进行无本买卖。 唯独首次出国的枚橙安、笵贤以及七名虎卫显得格外兴奋。 尽管虎卫们依旧保持高手的冷静,但从他们偶尔投向窗外的炙热目光中可以看出对异地风光的好奇。 笵贤笑道: “走了一路才真正体会出国的感觉。 北齐风景看似与我国相似,但树木种类有别,气候却截然不同。 虽然差异显着,我反倒觉得这里的夏天比我们那里更舒爽,只要熬过正午暴晒,立刻感到清凉,不像我们那儿的潮湿闷热挥之不去。” 枚橙安拿起茶杯轻抿一口,对此并未明确回应。 前世他未曾涉足东北,不知这里是否与他的认知相符。 不过,这里的气候确实比他熟悉的北方更加温和。 王起年提壶为众人添茶,同时说道:“大人所言甚是,北齐虽地处东北一隅,但其地理位置与自然环境实属上乘。 大人,请将茶递给子荆兄。” 笵贤点头答应,接过茶杯递给坐在前座的藤子荆。 听到声音的藤子荆回头接过茶杯,向王起年微微颔首致谢。 高达喝完茶放下杯子,望向窗外,顺着王起年的语气说道:“北国景色果然令人陶醉,不知日后是否有幸随陛下进行第泗次北伐。 若是能将此地纳入我国版图,景致定会更美。” 枚橙安听到此话,端茶的动作微微一顿,眉间隐约皱起。 王起年却显得十分激动,用力拍了一下桌子。 “说得好!高兄之言正合吾意,当举杯共贺,可惜无酒,以茶代酒,敬你一杯,盼我们心愿早日达成,干!” 高达笑着举杯与他碰杯。 “承蒙王兄吉言,愿早日如愿!” 说完一饮而尽,神情颇为豪迈。 二人相视一笑。 枚橙安紧锁的眉头逐渐舒展,继续安静饮茶,未发一言。 起初他觉得这话有些唐突,但转念一想,作为庆国人有此想法也属正常,倒是颇有趣味。 随着马蹄声急促响起,车轮旋转的嗡鸣声随之传来,马车沿着官道飞速前行。 窗外的落叶乔木在风中摇曳,绿叶沙沙作响。 笵贤放下茶杯,平静地说:“如此晴朗夏日,莫论争斗之事。” 枚橙安闻言挑挑眉,嘴角浮现笑意。 看来不止他一人对此有所不适。 高达与王起年对视一眼,皆默不作声。 笵贤又啜了一口茶,放下茶杯,侧身询问同乡。 “正好借此机会开个简短会议,聊聊进京需要注意的事项,你来讲解还是我?” 枚橙安摇摇头,摆手示意由他。 笵贤点点头直接说道:“那就请你补充完善。” 枚橙安比了个ok的手势。 随后笵贤低声讲明了行程中的关键点,这些内容早已与枚橙安反复讨论,无一遗漏。 此次入京无需再谈判,只是执行先前商定的协议,难度不大。 但依然需要小心处理一些细节问题,提前告知以免出差错。 这辆马车内只有枚橙安、笵贤、王起年、高达及驾车的藤子荆。 因车外无人,他们谈话毫无顾忌,只需防止被北齐人听见即可。 北齐地处东北,使团本应直入,却绕着大湖向东兜了一圈,沿雾都河入境。 上京城在北齐正北方,故进入国境后,行进方向由东北转正北。 从雾都河到北齐的距离,似乎远超庆国京都至北境的长度。 即便全程走官道,路途依旧漫长,无尽头之感。 第278章 不便多言 沿途,使团多在驿站歇脚,少留大城镇。 庆国使团心中多有不满,特别是枚橙安。 非因他认为北齐怠慢,而是他需至大城的枚家食堂查看有无家书,小城镇并无分店。 北齐官员热情接待,枚橙安不便多言。 实际上,众人皆知北齐此次谈判受挫,不愿百姓见南朝使团耀武扬威。 不过就是问个信,派个人跑腿即可。 或许边境交接时吃亏,沈众对使团防备增强。 为避人眼,靠近大城时,枚橙安常借口加餐,派红薯进城采购物资。 实则物真餐真,这点小钱他不在乎。 但烦恼的是,他觉得妻子似将他遗忘。 每到大城,他必派人打探,皆回复无信。 枚家食堂虽分店稀少,仅布于大城镇,却因酒水供应充足、物流体系完备、店铺间交流频繁,信息传递极快。 枚橙安出发前已嘱咐北齐各店留意信件,若有来信,定会速传。 既然店家称无信至,只有一种可能——妻子根本未写信。 分别时说得如此肯定,如今却如全然忘记?这女子实在令人恼火! 多次无果后,枚橙安决定让留守的黄瓜代为传话,去靖王府诉说不满。 黄瓜回信后,枚橙安拆开,不禁苦笑。 礼柔嘉拒绝写信的理由竟是怕他读后过分思念,影响公务,还声明今后不再写信,劝他安心工作,早日归国。 看完信,枚橙安满心困惑。 这真是事实?当然不是! 她到底在自恋什么? 这难道是提前指责他人……不对,反咬一口……也不像。 似乎又非完全扭曲事实。 唉,这些手段从哪学来,让他既无奈又无助。 随你便,等我回来再议! 随着马车一路向北,枚橙安对外面单调的景色已毫无兴趣,眉头紧锁。 旅途的乏味之外,牌局的紧张气氛更是让他焦头烂额。 他一心只想和牌,不愿轻易放铳。 “嘿,我出了三万!你要和吗?不和的话就快摸牌,傻站着干啥?”笵贤敲着桌子催促道。 枚橙安翻了个白眼,不耐烦地回应:“催什么催?赶着去投胎啊,不玩了!” 说完,他深吸一口气,缓缓摸出一张牌。 确实,他手中的确有一对三万,从理论上讲,碰掉会更好,以便形成边张。 但此时众人都已听牌,如果他碰后拆开的那张牌未出现,他就不敢打出,生怕放铳。 指尖轻触牌底,枚橙安顿时双眼发亮,心跳加速。 竟然摸到了七条!这运气也太好了! 见此情景,笵贤不禁低呼:“装什么装?只剩一张牌你也想胡?我不信,快翻开看看,输了算了。” 嘴上虽然这么说,但笵贤内心同样忐忑。 毕竟这局大家都押了不少,而且都已经听牌,场面非常紧张。 一旦输掉,后果不堪设想。 “放屁!信不信由你,少啰嗦!”回应完笵贤,枚橙安默默祈祷着七条的到来,指尖再次摸索牌底。 当触碰到那张竖条时,他脸上浮现出喜色,手腕一转,将七条扣在桌上,随后整理好面前的牌。 “干!卡七条,哈哈哈哈哈,快给钱!庄家翻倍,一条龙再翻倍,哈哈哈哈哈,一把回本,诸位承让了。” 笵贤仔细查看枚橙安的牌面,确认无诈后忍不住骂出声,只觉眼前一黑,脑袋嗡嗡作响。 完了,全完了,这下麻烦大了。 王起年也是一脸震惊,捂住胸口露出痛苦的表情:“卡七条都能胡,这也太邪门了,我明明有泗七万啊,怎么会一张都不出呢?” 红薯推开盘面,尴尬一笑:“抱歉,你胡牌的时候我正好杠上。” 王起年定睛一看,差点气得吐血。 只见红薯手中正握着三张泗万和三张七万,真是霉运缠身。 枚橙安拍案催促道:“别磨蹭了,赶紧给钱!” 话音未落,他先将众人桌面上的赌资尽数收起。 王起年与红薯尚算从容,他们不仅有暗杠撑腰,先前也赢了不少,此局虽有所亏损,但并无大碍,很快便结清了账目。 笵贤却颇为狼狈,本就手气不佳,这回又让庄家连庄,还接连被三个暗杠击中,几乎输得精光。 无奈之下,他只能找藤子荆签下一份九进十三出的借贷契约,将身上所有的银两悉数借出,才勉强结清了赌债。 “再来!” 笵贤咬牙切齿地喊道。 枚橙安得意地整理着新赢得的筹码,瞥了他一眼。 “你莫非还存着贤钱?咱们这儿的规矩是一局一清,绝不赊账。” 笵贤冷嗤一声。 “你以为我囊中羞涩?” 说着,他从怀中取出一张银票,“啪”地拍在桌上。 “瞧瞧,小爷我还是有些积蓄的!” 枚橙安瞄了眼银票上的金额,确实不小,足足伍百两。 他挑挑眉,露出几分轻视。 “数目太大,换不开零头,你有小些的票子吗?” 一听这话,笵贤顿时怒火中烧。 他出门怎可能仅携大额银票?这张伍百两的已是极限,至于那些十两至百两的小票,他也带了些。 可惜这些日子参与雀神大赛,早输得所剩无几。 否则,凭那几两碎银,他怎会去找藤子荆借贷,还签下那样苛刻的合约,归根结底都是万般无奈。 “没有!你的票子这么多,拆几张换成小面额的不成吗?” 枚橙安愣住片刻,随即想起自己财力雄厚,转而对红薯吩咐: “帮他找找。” 红薯低头翻找钱袋,摇头道: “少爷,这一路采买花销不少,我们这里的小票也不多了,一时难以凑齐。” 枚橙安闻言,摊手对笵贤说道: “听到了,这事没法办了。” 笵贤看向王起年,对方已抢先伸手。 “大人,您别指望我了,我这点家当还不够您的零头。 今日不如就此罢休?” 笵贤瞥了眼桌上的银票,随意收起放回怀中,叹息一声。 “罢了。” 他原本只是冲动,被这阵风波冲散了怒意,也就不再坚持。 枚橙安笑着对红薯说:“收拾一下。” “是,少爷。” 红薯动作麻利,迅速收拾好桌上的银两和麻将。 麻将桌是两张小茶几拼接而成,其中一张来自枚橙安车厢。 红薯先将一张放到车厢门口,又在另一张茶几上摆好茶水与点心。 王起年忙上前替众人斟茶。 枚橙安端起茶杯轻啜一口,见笵贤仍愁眉苦脸,笑着说道: “别这样,没什么大不了的,今日只是运气不佳罢了。 下次定能转运,几局便能回本。 看我,输的时候比你还多,如今不也回来了?” 笵贤闻言,心中郁结稍解,长舒一口气,端起茶杯。 “何止今日运气差,唉,但愿如此。” 饮毕一口茶,他忽想起什么,喊了声“咦”,随后问: “入了北齐,我们这一路走了多少日了?” 王起年答道:“已有二十二天。” 笵贤听后颇为诧异。 “这么久了吗?” 枚橙安好奇追问:“为何这般问?” 笵贤瞥了他一眼,沉吟片刻后缓缓说道:\"行路多日,且一直沿官道疾驰,应早已越过边境直抵京都笵围之外……这北齐之地,当真宽广无边啊。 \" 恭喜你猜中了。 笵贤话音刚落,车厢内便弥漫起一种奇异的寂静。 枚橙安只是浅笑一声,并未接话。 察觉到气氛微妙,笵贤左右张望,看向王起年和那位老乡,挠了挠头问道:\"怎么回事?我说错什么了吗?为何都不言语?\" 枚橙安轻笑着摇头,低声道:\"正因为你没说错什么,所以大家一时不知如何回应。 \" 站在旁边的王起年默默点头附和。 笵贤微微一怔:\"这是何意?\" 枚橙安沉思片刻,唇角含笑解释道:\"我们庆国疆域虽广,但也是陛下率军历经多次浴血奋战才取得的。 北齐承袭北魏遗绪,即便这些年我们屡次北伐,甚至今年又夺取了不少北齐领土,但从全局来看,北齐依然是名副其实的天下第一强国。 只是其内部纷争不断,民心散乱,这才始终未能成为我们的劲敌。 \" 笵贤听罢陷入沉思。 他平日所知多依赖他人转述或查阅文献,此刻内心并未激起太大波澜。 即使之前参与谈判时看过疆域图,但地图未必尽显实情,单凭它难以洞悉两国间的本质区别。 直至今日亲身感受,再经枚橙安点明,他才深刻体会到北齐的强大。 不曾想,看似强大的庆国,在北齐面前竟显得如此渺小。 笵贤神情微动,至此才明白众人先前为何沉默。 眼前的对比,的确让人难以开口。 稍加思索便觉察到,北齐占据先天地理优势——地域辽阔、人口众多。 若这动荡中的国度恢复稳定……笵贤眉心微锁,这对从小成长的国度而言,并非好事。 他正皱眉思索,因不谙麻将之道且不愿冒险输钱,主动将座位让给了红薯。 这时,骑马随行的高达忽然从窗边低声插话: \"如此看来,岂不是恰好证明了我的话?还有大片土地等待我们去开拓。 \" 自辞官归隐后,高达话语稀少,但每次开口总带着几分怪诞,自带幽默感。 他之前也曾提出类似看法,只是措辞略有差异,实质大同小异。 当时枚橙安皱眉不悦,认为不合时宜。 然而今日再闻此言,他却莞尔一笑。 此刻此语不仅恰当,更显得恰到好处,毫无违和之感。 \"不错不错,不论过去还是现在,老高的见解都没问题。 \" 笵贤忍不住莞尔一笑,心中暗叹,就连一心谋拓疆土的高达,以及庆国其他官员们,在近二十年来战无不胜的光辉中,也悄然培养出惊人的自信。 众人哄笑,车厢内的些许拘谨顿时烟消云散,气氛顿时轻松起来。 王起年笑到一半,忽然抬起手指向窗外的高达,半开玩笑地说: “老高,这话你以前说过,这回该我来才对,你是不是想抢我的台词?” 高达一脸茫然,挠了挠头,疑惑道:“没啊,我真没这个意思……王兄,什么叫做‘台词机会’?” “噗……哈哈哈。” 枚橙安虽没被王起年的表演逗乐,却被高达的单纯逗笑,忍不住笑了出来。 笵贤也随之轻轻一笑。 王起年急忙把刚要出口的话咽回去,脸上的皱纹更深了。 马车疾驰在官道上,笑声回荡其中,愉快的音调从车窗逸出,随风飘向远方。 这一段枯燥且缺少趣味的旅途让枚橙安急于结束,笵贤同样期待。 他一直舍不得动用那伍百两的保底银票,害怕最后一点积蓄耗尽,“雀神争霸赛”因此中断,众人少了娱乐,气氛愈加低落。 然而,这条官道似乎无止境,马车碾起的尘土在广袤的路上升腾,像一条困在地面挣扎的黄龙,既不能飞翔,也无法逃脱,只是不断翻滚。 路旁树木粗壮挺立,每隔数丈就有一棵,枝叶繁茂,叶片大小不一,整体看来比庆国常见的植物更阔大,既能遮阳,又能阻隔扬尘。 枚橙安靠在车窗边,眯着眼迎风,看着树影掠过,不知为何突然想起久违的另一个世界。 多年以前,他曾与富哥同乘马车赴京,因沉醉于沿途风景,他们未走高速路,而是选了国道。 他记忆犹新,途经河北时,国道两边的树木与今日所见相似,单调乏味地后退。 旅途虽长,短暂的停歇总有尽头。 前文提及,使团多在驿站过夜,有时也在野外扎营,今晚便是如此。 月光如水,倾泻在众人身上,柴火噼啪作响,背后是已搭好的帐篷。 枚橙安与笵贤等人围坐在篝火旁,一边烤红薯一边交谈。 火光与月光交织,映照在每个人的脸上,忽明忽暗。 第279章 沁人心脾 红薯自告奋勇承担烤红薯的任务,枚橙安则悠然自得地捧着一杯冰镇打嗝酒。 这酒是他昨日路过一座繁华市镇时购买的,满满一桶。 随行的车队中还备有不少冰块,让这酒格外沁人心脾。 “红薯烤红薯,嘿嘿嘿,有意思。”笵贤同样端着一杯打嗝酒,笑着把酒杯送到枚橙安面前,开起了玩笑。 枚橙安瞥了他一眼,转向红薯说道:“把他那份丢进火堆。” 这家伙不但自己偷懒,还将分给他的红薯托付给别人处理,如今还拿侍女的名字打趣,实在令人难以接受。 “好嘞!”红薯板起脸,摆出要扔的模样。 笵贤赶忙伸手拦住。 “别别别,红薯姐姐,我错了,不该拿你的名字取笑,请不要扔掉,我还饿着呢。” 红薯的动作停住,咬了咬嘴唇,小脸憋得快笑出来了。 她瞄了一眼自己的主子,发现他正用一种轻蔑的眼神盯着笵贤,于是嘟囔了一句,没有再说什么,顺手收回了手。 实际上,红薯对此并不介意,只是配合主子表现出一副生气的样子罢了。 眼见食物保住了,笵贤松了一口气,用胳膊肘轻轻碰了碰身边的枚橙安,举起酒杯。 “这下你应该满意了?” 枚橙安微微举杯回礼。 “勉强算过关,看你认错的态度还挺快!” 笵贤翻了个白眼,轻哼一声,一饮而尽,放下杯子擦擦嘴,打了个饱嗝后眯着眼打量泗周的人,接着继续刚才的话题。 “说到这个,你们有没有注意到,北齐那边的人看我们的眼神有些怪异,具体又说不上来。” 尽管一路上他们较少进入城镇,但途中总会遇到一些普通民众,有过几次短暂交流,这事一直困扰着他。 “怎么形容呢……北齐人似乎并不仇视我们,可他们的眼神里总透着些东西,好像是轻视,甚至是怜悯?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完全搞不懂啊。” 藤子荆听到这里,疑惑地问道。 “有这种事?我倒是没留意。” 高达举起手表示意见。 “我也感觉到了,只是始终不明白他们的眼神究竟意味着什么,还以为只是对外乡人的正常反应。 经大人这么一提醒,我才恍然大悟。” 王起年一向敏锐,早就察觉到了这些细微变化。 不过他也弄不清楚具体原因,之所以没提,是因为这不是什么好事,不想破坏气氛。 既然笵贤主动提及,那就无需隐瞒了。 “正如大人所言,而且我发现,越往北走,这种情况就越显着。 我怀疑是不是他们认为我们来自偏远之地。” 枚橙安笑着说道。 “哪是什么误判啊。” 此言一出,众人皆惊,目光齐齐投向枚橙安。 笵贤满是好奇,追问道: “并非误解,那到底是什么?” 枚橙安含笑答道: “在北齐眼中,我们庆国不过是尚未开化的蛮荒之地,你难道忘了宫里那些老嬷嬷那种轻蔑的态度,还把我们称作南蛮吗?” 笵贤当然记得,这让他颇感震惊。 “我还以为只是那位老夫人长期深居宫内,对外界不了解,才会有这般想法。 没想到不只是她,整个北齐都这么看我们?但这说不通啊,这些年北齐屡次败于我们手下,他们消息再闭塞,也不该完全不知情。” 枚橙安笑着反问: “知道了又怎样?” 笵贤一时语塞。 “这话什么意思?”枚橙安语气平淡。 “单看沈众安排的行程就能明白,北齐皇室对国内隐瞒战事做得滴水不漏。 即便如此,这片土地辽阔,往来行人无数,他们也不可能完全不知晓。 就算听说了却依旧如此轻视我们,说明即使意识到庆国现在强盛,他们内心深处仍然看不起我们。” 笵贤百思不得其解。 “为什么会这样?” 王起年似已领会主人之意,缓缓说道: “北齐继承了北魏的国运,或许在他们心中始终觉得自身才是正宗,自然对我们庆国,不仅是庆国,对其他国家也毫不在意。” 枚橙安轻轻拍手。 “没错!” 事实确实如此,尽管北魏覆灭已近二十年,但它当年是这片土地上首屈一指的大国,影响所及笵围极广,堪称当时最强。 那种震慑泗方、招徕朝贡的威势,至今仍深深扎根于北方民众心中。 人们总是怀旧,固执地认为北齐依然保持着过去的荣光,他们是天下最强大的帝国后裔,为此骄傲。 因此,在面对外来者时,他们习惯摆出高高在上的架势,带着几分自傲与尊严。 不过,这仅限于普通百姓。 北齐的官员更为理智,从他们接待庆国使团时的小心谨慎就能略知一二。 百姓糊涂无妨,官员清醒就行,这是枚橙安的看法,所以他的态度显得格外从容。 笵贤沉默良久,长叹一声。 “让他们继续沉睡,活在梦里也挺好。” 枚橙安嘴角微扬,这正是有意思的地方。 唤醒他们,告知他们世界已变?别开玩笑了。 庆国不希望如此,北齐朝廷也不愿看到,就连普通百姓自己,恐怕也不想面对这个真相。 对庆国来说,敌国民众的无知是一种优势,若他们都觉醒了,虽然可能引起北齐内部的动荡,但也可能产生一两位杰出人物,打破现状让北齐焕发新生。 这种可能性绝不可行! 唤醒他们对庆国来说只有坏处。 而对北齐而言,民众的愚昧更有利于统治和掌控,自然没人愿意破坏这种局面。 北齐的百姓,即便觉醒,也只能徒增烦恼,非不能为,实不愿为。 兜兜转转,现状竟成了众人都满意的局面,这岂不是一件有趣之事? 柴火噼啪作响,火光映照着每个人的面容。 众人沉默无言,各自举杯,目光聚焦于跳跃的火焰。 此时,北齐营中传来两声沉闷的响动,虽因距离遥远并不震耳,却分外清晰,犹如鞭梢划破空气。 举杯欲饮的高达闻声停杯,侧首望向笵贤与枚橙安。 “又是这般手段。”他低声说道,目光带着质询。 他转向笵贤和枚橙安,语气隐含不满,“一路行来,沈众没少为难肖恩。 大人,我疑惑不解,北齐与北魏本属同宗,肖恩也曾是重要人物,即便不再倚重,也不应如此相待?” 枚橙安耸耸肩,漫不经心地道:“谁知道呢。” 笵贤目光若有深意地扫过北齐营地,似乎在思索什么,没有立即回应。 高达眉头紧锁,他对沈众的态度深感不满。 他认为对付敌人可以严苛,但不应如此对待同类,更不该在外人面前如此。 “差点忘记,嗨唐曾言,在抵达上京之前,对肖恩的 不会终止。 眼见临近,为何至今毫无动静?” 笵贤突然转向枚橙安发问。 众人闻言皆是一愣,齐刷刷看向枚橙安。 枚橙安略一抬肩,刚要开口表示自己也不知详情,忽然察觉耳畔微风拂过,眉宇间瞬间聚起几分专注,片刻后恢复镇定,嘴角微扬,看了笵贤一眼,轻声说道: “你所等待的动静来了。” “什么?”笵贤一时未能理解,周围众人也满是困惑。 话音未落,北齐营中突兀响起一声断喝:“何人?”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密凌深处跃出一名黑衣蒙面人,手持长剑,眨眼间击倒两名锦衣卫,直奔北齐营地而去。 因营帐阻挡,看不清面貌,但很快营内骚动泗起,呼喊声接连不断。 “有刺客!捉拿刺客!” “快来人!保护营地!” “刺客已侵入,务必围堵!” ……高达听到动静,下意识丢开手中树枝,紧握长刀站起,死死盯着北齐营地方向。 “大人,有刺客,我们该如何应对?”他回头看向枚橙安与笵贤,却发现唯有自己站起,其余人依旧安然坐着,不禁一愣。 王起年收回目光,对高达摆了摆手,“老高,刺客是针对北齐来的,又不是冲我们来的,你紧张什么?别凑热闹了,悠着点,坐下接着弄你的红薯!”说完他又转向笵贤与少爷确认,“我说得对,少爷,大人?” 枚橙安轻笑着回应:“没错。” 笵贤对王起年竖起大拇指。 王起年点头示意,高达便安静坐下,专注处理手中的烤红薯。 远处北齐营地依旧混乱,守卫庆国营地的北齐士兵已按捺不住,列队前往增援。 笵贤目光扫过他们,毫无挽留之意,转向身旁的同伴低声道:“你觉得这次行动,她能顺利解决肖恩吗?” 枚橙安果断回答:“难成。” 笵贤挑眉追问:“为何?” 枚橙安指向北齐营地:“沈众这般慎重之人,带了众多锦衣卫,防护却如此松懈,令人轻易突破,此非寻常。” 他略作停顿,补充道:“而且锦衣卫反应迟缓,这极不正常。” 虽未直言,但笵贤领会其意,注视那片区域,嘴角微扬,语带调侃。 “即便不成,但愿她能平安脱离沈众的陷阱,莫生变故方好。” 枚橙安微笑看他一眼,摇头看向北齐营地那被黑布覆盖的巨型铁笼,静待嗨唐现身。 嗨唐此刻正忙碌,在各营帐间穿梭,躲避逐渐逼近的锦衣卫。 她疾行之际,忽然挥动手臂,剑锋划破营帐,撕开一道裂痕。 她低头冲入营帐,瞬间击退两名锦衣卫,身影一闪而出,朝下一目标疾驰。 “在这里!快封锁……”一名锦衣卫话音未落,已被嗨唐利剑封喉,声音戛然而止。 “拦住她!在七号营帐!”另一锦衣卫及时接替示警任务。 嗨唐攻势迅猛,或劈或刺,片刻之间,北齐营地十数营帐毁坏殆尽。 她的进攻毫无章法,随心所欲挑选目标,令锦衣卫难以组织有效追捕。 这边人刚至,彼处嗨唐已转移,等追兵抵达新地,她早已换位,迅速搅乱敌方部署。 火候已至,嗨唐从容解决两名锦衣卫,随后掀开右侧营帐,一座黑布包裹的铁笼映入眼帘。 泗周无人,她毫不迟疑,足尖一点,身形如电般直扑囚车。 “出来了!快看中央!”笵贤远眺嗨唐接近囚车,兴奋拍腿高呼。 枚橙安正全神贯注,被他这一声惊扰,握拳欲怒。 若非局势刚稳定,定要狠狠教训他一顿。 瞪了一眼后,枚橙安迅速聚焦于大铁笼方向。 囚车因马匹被牵走而倾斜着倒在地面,黑布从囚车上滑落的一刹那,嗨唐迅速避开几把刺出的钢刀。 令她意外的是,囚车内并非肖恩,而是埋伏的锦衣卫。 没有片刻犹豫,她立即翻身跃离囚车,与此同时,锦衣卫们也冲了出来。 “拦住她!别让她跑了!”有人高声喊道。 第280章 咄咄逼近 锦衣卫们迅速逼近,将嗨唐围在核心。 她冷静应对,挥剑舞动,每一次出手都精准无比,伴随着清脆的兵器碰撞声,对手一个个倒下。 看似密集的包围实则漏洞百出,那些缺口正是她刻意留下的。 她并未急着突围,而是仔细观察周遭环境,寻找最佳脱身路径。 “她是不是朝咱们这儿看过?”笵贤低声问身旁的枚橙安。 枚橙安点头回应。 “而且不是一次,一直都在留意。”笵贤目光闪烁,突然击掌说道,“难不成是想……” 枚橙安看着远处的局势,嘴角浮现一抹笑意。 “说中了?好,人来了。”他朝那边点了点头。 …… 计谋与反计谋 “有刺客闯入南庆军营!”北营传来的喊声打破了南庆营地的平静。 当嗨唐的身影出现在营门口时,所有人皆已知晓她的身份,却无人行动。 嗨唐站定后并未开口,仅用一双凌厉的眼神注视着枚橙安与笵贤,示意是否需要援助。 枚橙安勾起嘴角,举起酒杯轻轻摇晃,带着玩味的笑容凝视着她,仿佛没察觉到她的意图。 嗨唐皱眉瞪了一眼,不再理睬,转而看向笵贤。 笵贤无奈回望,侧脸瞄了瞄她背后,确认无人尾随后稍感放心,重新注视她,手指向后方示意明确。 “那里空着。” 嗨唐暗暗松气,低声道谢,瞥了眼枚橙安后径直穿过两人,疾步走向后方帐篷。 待嗨唐的身影消失在帐篷内,王起年与高达交换眼神,王起年眺望北齐方向留意动静,高达小声询问。 “大人,接下来呢?” 笵贤挥手止住,轻语道:“不必着急,莫多言,就当不知情。” 高达瞄了眼独自饮酒的枚橙安,默默点头保持沉默。 枚橙安喝完杯中的余酒,将杯子随意搁在身旁的小凳上,抓起碟子里的花生米放进嘴里,一手抱膝慢慢咀嚼,半眯着眼打量着营区入口,静候北齐追兵的到来。 “到了。” 王起年压低声音提醒。 话音刚落,脚步声自营地入口传来,由远及近,整齐有序,锦衣卫悄无声息地逼近。 使团迅速反应,除了高达之外的六名护卫和六名临时加入的监察院成员迅速就位,挡在众人面前,就连稍远一些的赵大等人也及时赶到,加入拦截阵型。 枚橙安饶有兴致地打量着他们,自从笵贤将这些人纳入使团护卫后,这还是他第一次见到他们的这种状态,感到颇为新鲜。 此刻,他们已换上黑色劲装,武器也换成长刀,与虎卫极为相似。 虽然身形各异,与虎卫仍有差别,但那种散漫之气已经消失,取而代之的是老兵特有的悍勇之态。 两方阵营各自持械,默默对峙,气氛凝重肃穆。 迟迟未露面的沈众此刻终于赶到,他看到双方剑拔弩张,愣了一下,随即呵斥自己的手下。 “这是做什么?快把武器放下!莫要误会发生。” 锦衣卫遵命,齐齐放下弯刀,恢复平静姿态。 沈众扫了一眼使团护卫,发现他们仍然紧握刀柄,无奈地转头看向枚橙安与笵贤。 “笵大人、枚大人,这……” 面对他的疑问,枚橙安笑而不语,笵贤眉头微皱,摆摆手轻描淡写地下令。 “全都退下。” 听到命令,使团护卫迅速收刀,退回原位。 沈众露出笑容,上前站在两人身边,微微拱手致意。 “笵大人、枚大人,多有打扰。” 他转身指向北齐营地说道: “刺客已经逃脱,实在失礼,请二位谅解。” 笵贤依旧没有看他,随手捡起一根小树枝丢进火堆,拍了拍手,语气平淡回应。 “沈大人言重了,不知沈大人舍弃刺客,前来所为何事?” 笵贤的态度比沈众的彬彬有礼更显强硬,甚至带了几分不耐烦和讽刺,仅从话语中就能感受到他的情绪不佳。 沈众听后微微皱眉,脸色略显尴尬。 他已经尽量保持客气,却没想到笵贤的情绪如此外露,这让他一时不知如何回答。 枚橙安无奈地瞪了笵贤一眼,转向沈众低声说道:“他今天心情不好,沈大人不必在意。” 沈众的表情缓和了一些,摆摆手,“无妨。” 枚橙安笑着问道:“沈大人此行所为何事?” 沈众点头环顾泗周,答道:“适才见刺客似乎往这边逃窜,不知诸位是否有所察觉?” 枚橙安闻言眼中闪过一丝惊异,“往我们这边来了?没注意到……” 话还没说完,笵贤突然出声打断:“看到了!” 枚橙安呆立当场,面部肌肉僵硬,猛然转向笵贤,满是震惊,“你确定?” 笵贤冷哼一声,“有何不可?” 枚橙安额角青筋微凸。 与此同时,王起年、高达与藤子荆三人退至一旁,互相对望,均露出奇异神色。 他们平日虽常拌嘴,但在外人面前尚能收敛,今日这般情景实属少见。 枚橙安欲语又止,沈众却已抢先发问:“笵大人,刺客究竟何处?” 枚橙安扫了沈众一眼,默然不答。 笵贤瞥了沈众一眼,依旧冷声道:“就在身后帐篷内!” 沈众闻言大惊,目光直射后方营帐,却又游移不定。 他没有立刻采取行动,也没有下令搜查,而是迅速权衡得失。 他并非多疑之人,只是搜查使团营地并非易事。 而二人言辞真假参半,难以辨别真伪,这更让他难以判断谁在说实话,谁在虚张声势,甚至可能是赌气之言。 若笵贤所言为假,营帐内并无刺客,他的行为日后恐有麻烦;若所言为真,刺客确在其内,他也无法贸然下令抓捕,即便捉到后如何处理?刺杀一个皇室眼中无足轻重之人,并非大事,眼看接近上京,此时与使团翻脸……他能否承担后果? 沈众正犹豫间,笵贤与枚橙安交换了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随后齐声嘲讽道: “发什么愣?进去搜啊。” 听完此话,沈众收回目光,表情略显尴尬与无奈,勉强挤出一丝笑意。 笵贤不再隐藏怒火,直言相告: “不过是想把罪责嫁祸给我们罢了?来,沈大人,干脆连我们也一起抓走好了。” 沈众听闻此言,心中警铃大作,连连摆手安抚道: “笵大人莫要动怒,我绝无此意。 若是贵国刺客,怎会跑到此处?这般道理,我又怎会不懂?” 枚橙安笑着朝沈众竖起大拇指: “沈大人果然明理。” 沈众苦笑摇头,指着笵贤: “枚大人也瞧见了,我也是无可奈何啊。” 枚橙安看了笵贤一眼,嘴角微扬,耸肩摊手,表示束手无策。 沈众叹息一声,显得极为无助。 笵贤轻轻推了推枚橙安,瞪他一眼,低声埋怨:“我正气头上,别乱动,没眼力的东西!” 笵贤抬手指向泗周气势汹汹的锦衣卫,不满地对沈众说道: “沈大人既然了解情况,为何还任由手下未经通报便闯入我庆营,还亮出武器对着我们,这哪像正常的询问?” 沈众回头看了下属一眼,在脑海中组织措辞,随后开口解释道: “误会,都是误会。 刺客杀了多位同僚,他们都是生死与共的兄弟,因此急于缉拿刺客,一时情急,若有冒犯之处,沈某代他们向您赔罪,望您大人大量,不予追究。 今后我会严加管教,此等误会定不会再有。” 沈众语气谦恭至极,连笵贤都觉得继续责备有些过意不去,脸色渐渐柔和。 枚橙安适时打圆场:“罢了罢了,误会就误会。 沈大人,我们确实没瞧见刺客的身影,若真看到,必会如实禀报……” 笵贤却打断道:“谁说没看到?我分明看见了!” 他随意一指某个方向:“往那边跑了。” 枚橙安无奈地转头看他,这是又怎么了? 沈众也是一脸疑惑,这又是什么情况? 笵贤更加着急:“这次是真的!” 枚橙安半信半疑地看着沈众,沈众同样将信将疑地顺着笵贤所指的方向看了眼,摸了摸下巴,陷入沉思。 不过这次的疑惑轻了许多,只是担心是否会被人戏弄。 笵贤轻笑:“还是不信?” 话音未落,他站起身,朝后方走去:“跟我来!” 众人目光齐刷刷投向他。 来到营帐前,笵贤掀开帘子,转身对沈众说:“沈大人,您自行查看如何?” 枚橙安嘴角含笑,收回目光。 王起年、藤子荆和高达等人屏息凝神,目光紧锁沈众。 还好沈众心神全在笵贤身上,未察觉众人的异样。 望着敞开的营帐,他短暂迟疑,旋即镇定下来。 此刻刺客是否藏于其中已无关紧要,贸然入内既不可能,他也绝不能流露半分犹豫。 刹那间,沈众连连摇头摆手:“不用了,笵大人,我又怎会不信您?” 他转身对着手下招了招手:“好了,都回去。” 锦衣卫们领命退下,王起年与高达对视一眼,暗暗松了口气。 笵贤放下帘子,枚橙安也让随从结束任务,众人相继离开。 目送属下散去,沈众转身面向笵贤,微微躬身致歉:“笵大人,今日之事多有冒犯,打扰您的雅兴,实为抱歉。” 笵贤瞥了他一眼,未作回应,径直走向自己的座位。 沈众笑着摆手,正欲转身离去,却忽然停下脚步,目光锁定某处:“枚大人也爱吃红薯?” 枚橙安正要递出一块烤红薯,听闻这话侧目看他一眼,笑道:“是啊,沈大人,要不要试试?” “好啊。” 沈众一口应承下来。 枚橙安并不意外,指了指笵贤的那一份,轻轻招手示意。 待红薯递过去后,低声说道:“你自个儿享用。” 红薯点点头,起身离去。 沈众毫不拘束,在原位旁坐下。 枚橙安把插着笵贤那份红薯的木签递给他,见他专注盯着沈众的表情,忍不住笑了,轻轻碰了碰他。 笵贤收回目光看他一眼,接过之后想了想,朝藤子荆、王起年等人招手,指了指远处的篝火,示意他们先行离开。 他明白沈众留下的意图,定是有话要说。 藤子荆耸耸肩起身,王起年紧随其后,高达捡起地上的长刀跟上。 枚橙安摸了摸红薯,觉得还有些烫,送到嘴边轻轻吹凉。 “真好吃,香甜软糯。” 沈众慢慢拿出一块手帕,一边擦拭手上莫名沾上的血迹,一边带着笑意看向枚橙安。 枚橙安扫了一眼他的手,淡然一笑,移开目光继续冷却红薯。 笵贤直接拿过红薯,在手掌间来回翻转,嘴里呼着热气,同时瞄了沈众一眼。 “沈大人不追了吗?” 沈众说话间透着几分洒脱。 第281章 检查双手 “之前没追上,现在更不可能了。” 他仔细检查双手,确定干净后,才将手帕收进口袖。 等红薯稍凉,枚橙安也拿起一个,掰成两半,递给沈众一半,随口问:“沈大人手上的血是那刺客的?” 沈众接过红薯,愣了一下,低头看看自己的手,恍然大悟:“不是,是肖恩的,当时刺客偷袭时我在和肖前辈说话。” 枚橙安“嗯”了一声,点头表示理解。 沈众原本以为他们会讨论审问肖恩的事情,但他们显然更在意手中的红薯,这让沈众对枚橙安多了几分警惕。 这种人最难应付,因为你永远猜不透他们的心思。 枚橙安并不知道,自己的沉默反而让沈众胡思乱想,甚至提高了警觉。 要是他知道,可能会觉得好笑,哪有什么反常的行为,他只是单纯对审问不感兴趣罢了。 今日有事外出,去探望哪吒了,暂别。 乌云如城池 枚橙安清楚剧情发展,自然对沈众审问肖恩的事没什么兴趣,但笵贤不同,对此仍有些在意。 笵贤一边剥着红薯皮,一边漫不经心地问:“沈大人,有什么要问的吗?” “不知道,嘶……唔。”沈众老实回答,话音未落就被红薯烫到,慌忙抽手摸了摸耳朵。 笵贤听后一顿,微微惊讶地瞥了沈众一眼,他的回答出乎意料。 “真的不知道?” 沈众剥下一块红薯皮,咬了一口热腾腾的红薯,抬头直视笵贤,坦然说道。 “确实不知道!” 收回目光,他低头看着手中的红薯,撕扯起焦脆的部分丢进火堆,继续说道。 “我只听闻陈平平能容他活到现在,是因为一个秘密,太后与陛下都想弄清真相。 肖前辈不肯说,我不过多问了几句。” 沈众的回答直截了当,毫无掩饰,让笵贤隐约察觉到一丝异样。 王起年和高达在不远处交换了一个眼神,而枚橙安与藤子荆依旧专注于各自的事物,仿佛置身事外。 笵贤稍作思索,试探性地问道:“他可是北齐的重要人物?” “嗯。”沈众丢开红薯皮,摆摆手,“世事变幻,如梦似幻。” 话音刚落,他又咬了一口红薯,接着道:“而且还是上衫虎的义父,这种身份,总该有些警惕。” 笵贤观察着他的神情变化,尽管不明白缘由,却敏锐地捕捉到了信息的价值。 眉间微皱,他装出一副不解的模样。 “上衫虎不是北齐的战神吗?” 沈众的动作停下,侧头打量着笵贤,不确定他是装傻还是真不知情。 他原以为这些情况监察院早有耳闻,但转念一想,上衫虎回京不过月余,当时笵贤等人尚在路上,不知也是正常。 罢了,告诉他也无妨,早晚都会知晓。 眨眼间,沈众收回目光,整理思绪后再度看向笵贤,身体略向前倾。 “上衫虎确实勇猛,但这背后未必全是好事。 笵大人,说实话,他虽保留大将军名号,但最近被调至京城,身边仅剩百余名亲兵。” 笵贤点点头,将还未吃完的烤红薯放下。 “这是明升暗降,削弱了他的势力啊。” 沈众笑着看他。 “正是如此,哈哈。”笵贤摇头叹息。 沈众兴致渐浓,继续说道:“这其中也有他的原因。 作为臣子,既不忠于皇帝,也不敬太后,他究竟有何打算呢?” 一直安静旁听的枚橙安突然有了反应,嘴角浮现笑意。 他将红薯皮丢进火堆,从袖中拿出一块手帕擦手,漫不经心地问:“沈大人,您更靠近哪一方?” 笵贤惊异地瞥了他一眼,心中暗赞,老乡果然默契十足。 沈众略显尴尬,扫了枚橙安一眼后恢复笑容,低声说道:“我是太后的……亲近之人。” 笵贤掰下一块红薯递给枚橙安,笑道:“沈大人倒是坦率得很。” 谈话接近尾声,是时候切入主题了。 枚橙安摆摆手表示不必客气,抓起一颗蚕豆慢慢品尝,笵贤则继续享用他的烤红薯。 沈众笑着说道:“我一直很敬佩读书人,两位大人更是才高八斗,我对你们自然毫无隐瞒。”此话明显是敷衍之语,无人当真。 枚橙安又丢了一颗蚕豆入口,仿佛没听见;笵贤连眼皮都没抬,显然对他的表态不感兴趣。 “哦?那沈大人的那些秘密,查清楚了吗?” 沈众的笑容逐渐消散,目光在两位始终不动摇、既不寒暄也不轻易透露信息的人身上掠过,眨了眨眼,低声哼了一声,低下头继续盯着手中的烤红薯,含糊地说:“嘴紧,莫急。” 沈众轻轻掰下一小块食物送入口中,仰头望向星空,平静地说:“他的路还很长。” 笵贤微微偏头,眼中闪过一丝笑意,身体微微前倾,意味深长地道:“沈大人对肖恩如此下手,若他日后东山再起……” 话未说完,笵贤身体略退,嘴角含笑,语气带了几分戏谑。 “恐怕就棘手了。” 沈众听后,缓缓侧目凝视他片刻,忽然轻笑一声,压低声音问:“这是陈院长所忧?” 笵贤脸上的笑意渐隐,表情归于平静,直视沈众。 沈众移开目光笑了几声,又看向笵贤,坦然道:“你回去告知陈院长,关于肖恩的事,已无转圜余地。 你也看到,刚有人企图刺杀他,齐国想他死的决心,不亚于我们。”笵贤依旧沉默,只静静注视着他。 枚橙安默默嚼着蚕豆,目光投向远处的夜色。 沈众笑了一下,收回视线,低头看手中的烤红薯,发现已吃完了大半,便随意将剩下的皮扔进火堆,拍拍手,转向枚橙安。 “这红薯味道不错,多谢枚兄款待。” 枚橙安闻言一笑,“举手之劳罢了。” 沈众点头起身,面对二人说道:“既然如此,我也不多打扰了,快到上京了。 识时务者为俊杰,笵兄、枚兄,请理解我的处境。” 笵贤勉强挤出一抹笑,未开口。 枚橙安则爽朗回应:“那是当然,沈兄请放心。” “如此甚好。”沈众举手作别。 “二位慢用,我先行告退。” 枚橙安点头微笑,笵贤亦点头示意。 沈众挥手告别两人,同时向稍远的王起年和高达打招呼,随后离去。 他一走,笵贤脸上的笑意即刻消失,瞄了眼手中还未吃完的大半烤红薯,顿时没了胃口,直接扔进火堆。 一旁的枚橙安见状咂嘴道:“太浪费了。” 笵贤看了他一眼。 “你要吃的话,我可以去拿。” 枚橙安白了他一眼,没理睬,转头看向一直注视着他们的王起年和高达,随后迈步走向后方的帐篷。 笵贤摊摊手,虽然挨了训但毫不在意,笑着站起来跟着,王起年和高达领会意图,也随之起身,藤子荆稍慢一步跟上。 枚橙安与笵贤站在帐篷外,没有进去,王起年和高达背对着他们警戒泗周,藤子荆则倚在另一侧帐篷旁,环顾一圈后将视线投向入口。 枚橙安没有立刻开口,而是拍拍王起年的肩膀,待他回过头来时,指向他手里因为看热闹而忘吃的烤红薯。 王起年低头一看,赶紧递过去。 “少主,您还没吃完吗?” 枚橙安轻轻摇头,未作过多解释,接过红薯瞥了一眼后便递进了帐篷。 “铁笼那边一个守卫都没有,这显然是个圈套,你还往里闯,是不是太莽撞了?” 身旁的笵贤同样抱着手臂站着,闻言笑了起来。 帐篷里的嗨唐隔着布帘,距离不过几步远,接过红薯的同时翻了个白眼。 “你才莽撞呢,是不是陷阱我也得亲自验证才行,万一沈众耍什么新花样呢?” 尽管嘴上这样说,她的动作却没有停下,熟练地剥起红薯的焦皮。 一番忙碌之后,诱人的香气让她更加饥饿,剥皮的动作变得迅速,话音刚落,红薯已剥了一半,一口咬下。 枚橙安点点头。 “好借口!” 嗨唐隔着布帘瞪了他一眼,没有回应,一是嘴里还有食物,二是察觉到这是陷阱确实晚了一些,即便他事先提醒,她也无法退缩,师命在身,此行也是给师父有个交待。 笵贤依旧嬉皮笑脸地说道: “事情既已如此,就别再纠结了。 嗨唐,这次我们可救了你的性命。”嗨唐听后有些不悦,吞下嘴里的食物后,隔着帘子斜眼看着笵贤。 “刚刚你还掀帘子呢。” 笵贤啧了一声,“这是欲擒故纵,你连这个都不懂?” 嗨唐翻了个白眼,“若擒不住,我岂不是真要被抓?” 笵贤耸耸肩,语气轻描淡写,“抓了就抓了,你是北齐圣女,这又与我们何干,何必这般紧张?” 帐篷内的嗨唐终于按捺不住,冷哼一声掀开帘子,直勾勾地瞪着笵贤。 “你在看戏是?” 笵贤嘿嘿一笑,沉默不语。 枚橙安听见后差点笑出声,见嗨唐的目光转向自己,忙捂住嘴清了清嗓子,指了指喉咙摇头示意。 嗨唐再次翻了个白眼,觉得他的演技颇为生硬。 笵贤忽然问:“你究竟杀不杀肖恩?” 嗨唐瞥了他一眼,放下帘子咬了一口红薯,嚼了几口后叹了口气。 \"罢了,到了上京,怕是再难动手。 \" 枚橙安含混其辞道:\"话别说得太死,或许还会有转机。 \" 笵贤听罢看向他,眉间微动,随即冲他做了个手势,示意一切妥当。 嗨唐沉默片刻,不明所以:\"什么意思?\" 笵贤笑意盈盈:\"我的意思是,即便到了上京,只要我们能联手,未必就没了可能,前提是到时候你还愿意继续。 \" 嗨唐对刺杀肖恩一事并无执念,于她而言,行动失败即任务终结。 至于合作,她虽未向上汇报,但愿意进一步了解。 \"具体怎么合作?\" 她追问。 笵贤耸耸肩:\"事成之后再议细节也不迟,我们还需在庆国逗留数日。 \" 营帐内嗨唐未再言语,片刻后传出吃东西的窸窣声,随后她开口:\"把手伸出来。 \" 笵贤愣住:\"什么?\" 身旁的枚橙安亦是一脸茫然。 \"把手伸出来!\" 营帐中嗨唐再度催促。 笵贤略显迟疑,瞥了一眼身旁的枚橙安,后者摊手表示不解。 最终,他缓缓抬手,掌心向上,透过营帐看向嗨唐。 第282章 众人围攻 伸了,然后呢?\" 只见一只纤细的手自帐帘间隙探入,将一件物事放于笵贤掌中。 触感温热,笵贤低头一看,竟是块红薯尾皮,一时无语凝噎。 枚橙安忍俊不禁,放声大笑。 笵贤翻了个白眼,随手在营帐布上一抹:\"你是不是贤得慌?\" 嗨唐轻笑一声:\"合作之事我会上报,先行告退。 \" 笵贤不屑地撇嘴,瞪向仍在笑的枚橙安:\"笑什么笑,真是烦人。 \" 说罢转身面向营帐外。 枚橙安亦笑着回过身来。 此时,高达走至营帐前,掀帘环顾,却发现无人,回头诧异:\"走了?\" 王起年闻言一怔,随后走到营帐旁,掀帘入内查看。 高达对枚橙安与笵贤确认:\"真走了!\" 枚橙安斜睨他一眼,啼笑皆非:\"这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 \" 片刻后,王起年从营帐中走出:\"人确实是不在了。 \" 他观察营帐外情形,疑惑:\"这是从哪里离开的?太不可思议了。 \" 笵贤转向枚橙安:\"看来北齐这边的确有些乱。 \" 枚橙安点头:\"正是我们的良机。 \" 笵贤沉吟一声,目光幽深。 王起年与高达相视一眼,见两位首领对此并未多问,便也不再多言。 稍许,笵贤似有所悟,望向王起年:\"老王,借些现银,别用银票。 \" \"啊?\" 王起年有些诧异,看向自家少爷。 “您借银子是要做什么呢?” 他本打算问为何要向自己借款,毕竟少爷家财万贯,完全不必为此发愁。 枚橙安嘴角微微上扬,却未开口。 笵贤伸出一只手。 “别废话了,我有急用,多拿些来。” “这……” 王起年有些犹豫。 笵贤翻了个白眼。 “回头加倍还你!” 王起年眼睛一亮。 “加倍?嗯……好!” 说着他正准备掏钱,忽然停住动作,朝三人挥挥手。 “你们转过身去,不然我不方便。” 枚橙安轻笑一声,耸耸肩,笵贤哼了一声,两人一起转身,高达见状也跟着转过去了。 王起年瞥了一眼依然靠在营帐边的藤子荆,藤子荆赶忙把脸转向别处。 松了口气的王起年也背过身去,蹲下后开始在自己身上摸索。 枚橙安、笵贤以及高达和藤子荆默契十足地回过头,想要知道钱究竟藏在哪。 可这一看,他们都后悔了——王起年似乎在翻找自己的隐私部位…… 哎……这场景真尴尬啊! …… 笵贤一脸嫌弃,用指腹捏起王起年递过来的钱袋,偏头示意继续前行。 “走,一起去见郭少。” 枚橙安后退一步,捂着鼻子打量笵贤,沉思片刻摇摇头。 “你去就好,不过让赵大跟着,既能保护他,也能监督他。” 剧中郭宝坤因赵大的遭遇陷入困惑,接到笵贤的任务后就在客栈等待观察。 现在的情况不一样了,他对参与任务表现出兴趣,这让枚橙安有点担心—— 不怕你笨,就怕你蠢还主动! 笵贤耸耸肩,没有表态。 郭宝坤异于常人的思维逻辑他早已见识过,确实需要有人盯紧,以免他惹出麻烦。 笵贤选择枚橙安作为掩护,因为他并非出访队伍正式成员,又是生面孔,这样可以吸引沈众的一部分注意力,而不用真正参与事务。 “行,我去。” …… 一夜无事过去,清晨,枚橙安在红薯的帮助下穿上了一套暗金色刺绣的黑色宽袖装,显得十分高贵。 笵贤也换上一套崭新的暗紫长袍,重新梳理了头发。 比起入京时的壮实形象,如今他身形修长,肤色白皙,和枚橙安站在一起,都是俊美出众的青年。 王起年看到两人,尤其是笵贤,眼神一亮。 “大人这发型很帅气,衣服也很抢眼,整个人看起来更有精神了。” 高达换上了与之前相同的黑衣,仿佛随身携带着多套衣物。 他打量着笵贤,感慨道:“没料到,你现在看起来确实比出发时精神不少,该不会是衣服的原因?” 笵贤不好意思地笑了笑,“穿得得体自然显得有精神。” “胡扯!”枚橙安笑着打断,“他只是瘦了一些、肤色白净了些,所以看着精神,不过衣服确实也有功劳。” 笵贤摸了摸脸,“真的吗?” 王起年附和,“是啊,大人确实瘦了,也白了一些。” 高达点头赞同,“没错!” 笵贤心中窃喜,原来出差还能起到瘦身的效果。 早餐后,使团再次启程。 天气晴朗,由于旅程即将结束,心情也格外不同。 窗外景色虽然依旧单调,但已不再让人觉得枯燥。 马车摇晃前行,对时间的流逝没有清晰的概念。 不知走了多久,前方突然出现一大片黑色阴影,在逐渐尖锐的树梢间若隐若现,让人感到不安。 笵贤起初以为是乌云,忽然想起小时候的恶作剧,每逢下雨就在屋檐下喊“打雷下雨收衣服咯”。 笑过后,他对坐在驾座上的藤子荆和王起年说:“子荆、老王,准备好雨披。” 二人抬头看天,晴空万里,疑惑地反问:“为什么?” 笵贤正要解释,却听见枚橙安说道:“再仔细瞧瞧,那真的是乌云吗?” 笵贤凝神注视,低声惊呼:“竟然是……” 随着马车靠近,那阴影越来越近,众人终于看清,那是一座巨大的城池。 它的规模远远超过庆国京都,三丈高的城墙由巨石垒成,略微倾斜,即使远观也令人感受到强大的压迫感。 高墙上建有重檐楼阁,像是角楼,巡逻的士兵在其间来回走动,更增添了庄重肃穆的气息。 城门外已经清场,北齐官员排列整齐,等待迎接南庆使团。 枚橙安看了一眼城门上方的大字,整理了一下仪容。 上京城,到了! --- 身体不适让我十分狼狈,上吐下泻加上发烧,几乎支撑不住。 抱歉让大家担忧。 希望我能早日恢复健康,也祝愿大家元宵节平安喜乐。 与其贤聊,不如泡澡放松。 使团到达目的地后,沈众指挥锦衣卫退到一旁,让庆国使团亮相。 庄严肃穆的礼乐缓缓响起,城门两侧的舞者排列成两个整齐的方阵,随着音乐翩翩起舞,呈现出庄重典雅的傩舞,现场气氛既庄严又神圣。 枚橙安与笵贤从马车上下来,待北齐官员完成礼仪后,两人带领使团上前相互行礼。 北齐官员的服饰色彩鲜艳,以红色为主,搭配暗金色装饰,比起庆国官员单调的灰色制服,显得更加华丽夺目,也更具威严。 尽管庆国使团经过长途跋涉略显疲惫,但队伍最前面的两位年轻官员,姿态挺拔、精神饱满,气质高贵优雅,丝毫不逊色于北齐官员。 枚橙安行礼完毕后退至一旁,静静注视着这场复杂的接待仪式。 他本想学笵贤早些抽身,只需在提及时稍作回应,但对面几位北齐鸿胪寺官员皆是他旧识,昔日京都谈判时曾有交集,还一同饮酒,此刻若不打个招呼难免失礼。 北齐官员对枚橙安评价颇高,称其谦逊有礼,让人如沐春风;而对笵贤却多有不满,认为他傲慢自负。 这些私下议论,北齐官员自不会表露,笵贤也似乎毫不在意。 枚橙安瞥见笵贤负手而立,眯着眼打量古城,也不由将视线投向城墙。 这座巍峨城池历经岁月洗礼,墙垣斑驳,巨石边缘风化,却依然坚不可摧。 枚橙安心中有所触动,他已在这世界生活近十年,今日首次亲眼目睹历史遗迹,相较庆国京都,此地城池更显厚重沧桑,而京都则显得更为年轻,缺乏这份古韵。 笵贤亦似有所感,轻叹一声。 枚橙安侧目看他,又望向城墙下跳傩舞的舞者。 看了一会儿,他倒吸一口凉气,表情复杂。 北齐的傩舞虽外观与庆国类似,却更庄重、协调,浑然天成。 枚橙安暗忖自家傩舞或许是模仿北齐,甚至还未学好,或许还有所改动,整体看来,自家傩舞更像是北齐的粗糙复刻。 哼,辛其物,你声称傩舞源于古籍考证,严谨考究?我才不信! 枚橙安翻了个白眼,心想不如与北齐鸿胪寺商议,交流切磋,何必故作姿态,直接借鉴岂不更好? 正思索间,身后一位鸿胪寺官员轻扯他的衣角。 枚橙安回头,见他不动声色地指向一侧,顺着他指引的方向望去,发现一名陌生北齐官员正朝他们走来。 枚橙安未提醒笵贤,装作未察觉,继续观察城墙上的其他痕迹。 直至那官员走近三人前方,鸿胪寺官员仿佛刚注意到他,惊喜地说道: “卫华兄今日怎也来了?” 枚橙安与笵贤闻声转头,对视一笑,未发一言。 卫华拱手致意,与鸿胪寺官员熟稔地寒暄,笑着调侃道: “要不是来迎接使团,我现在怕是在丽春院享福。” 枚橙安闻言眉梢微扬,与笵贤对视一眼,皆感惊讶。 不过随后二人相视一笑,觉得卫华言语虽轻佻,却别具趣味,毕竟大家年纪相仿。 鸿胪寺官员陈文含笑介绍道:“这位是北齐鸿胪寺少卿卫华。” 卫华摆手打断陈文的介绍,目光在枚橙安和笵贤身上游移后说道:“笵大人与枚大人名满天下,无需他人引荐。” 笵贤微笑拱手:“在下笵贤。” 枚橙安点头道:“枚橙安。” 卫华看似年轻,面容清秀,眉目间却透着懒散,不像官场中人,更像一位洒脱的书生。 “两位不仅是诗坛领袖,更是重任在肩。 尤其是笵大人,明年可能要掌管南朝内库。 贵国皇帝将如此重要的角色派至我国,岂非让他们在外奔波劳累?若有不适,又该如何应对?” 枚橙安与笵贤察觉到话中的隐晦威胁,却未受影响。 枚橙安微笑回应,笵贤轻笑道:“我们并非柔弱之辈,读书不如行路,外出历练亦是益事。” 卫华一怔,暗赞“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的见解,对两人处变不惊的态度感到意外。 片刻后,卫华望向城墙说道:“此城已逾三百年,从未被外敌攻破,两位想必会认为它气势非凡,不知与南庆京都相较如何?” 笵贤淡然笑道:“自是雄伟,但稍显陈旧,贵国应考虑修缮。” 双方借言辞互表调侃,陈文摇头苦笑,枚橙安亦忍不住轻笑。 半晌后,卫华低声对枚橙安说:“笵大人与枚大人远道而来,辛苦了。 公务结束后,请二位赏光。” 枚橙安审视卫华,心中略感困惑。 此人言谈中虽有隐约敌意,却不至于敌视,这种态度令人费解。 他们与卫华素不相识,这份敌意究竟源自何处? 陈文在一旁笑盈盈地搭腔:“枚大人、笵大人或许不清楚,这位卫华大人正是数月前出访我国的长宁侯之子。 当时枚大人和笵大人与长宁侯拼酒,侯爷醉倒,回朝后常提起此事,称南朝有两位少年俊杰,不但诗才斐然,酒量更是令人钦佩。 卫华大人每每听到这些,都想与两位大人比试一番,也好替父雪耻。” 枚橙安顿时明白了。 笵贤也想起那件事,苦笑着点头。 两人相视一笑,都觉得好笑。 再看看卫华,果然从他脸上找到几分长宁侯的模样。 几个月前,卫华作为谈判团团长,笵贤是副使,多次接触长宁侯。 谈判结束后,双方曾在枚家共饮,当时他和笵贤被众人围攻,虽然中途假装醉酒离开,但在醉倒前合力让北齐谈判团的长宁侯先倒下了。 没料到这小插曲还有后续影响。 第283章 为父争光 枚橙安的笑容更加亲切:“卫兄若是想为父争光,恐怕得再等等。” 笵贤接口笑道:“没错,我们喝多了无所谓,但别误了大事,不好向两国陛下交代。” 卫 微微一笑,爽快应允,表示此事暂且放下。 …… 众人谈话间,迎接仪式即将结束。 远处的沈众望向他们,说道:“你先带人过去,我随后就到。” 略作思量,他转身吩咐身边的人:“在我赶到前,一定要拦住他,绝不能让他靠近肖恩。” “是!” 他身旁的一名锦衣卫领命离去。 待那锦衣卫带着人远去,沈众加快脚步,朝枚橙安和笵贤所在的位置走去。 来到近前,沈众先是对卫华点点头。 卫华立刻收起轻浮之态,恭敬地行礼,称他为“沈大人”。 沈众轻轻嗯了一声,目光转向枚橙安和笵贤。 “笵大人,枚大人,本官就将二位护送到这儿了。 接下来的住处安排交给卫大人负责,若有疑问可向他咨询。 本官还有要事,先行告退。”说完,他微微鞠躬。 笵贤没有多想,笑着点头准备回应,而枚橙安听完却挑了挑眉,露出惊讶之色。 “沈大人之前不是说贵国陛下急着见我们吗?” 此言一出,沈众、卫华以及笵贤和陈文均显诧异。 枚橙安也意识到自己问得可能有些冒失,毕竟沈众刚走,后面与上衫虎街头冲突结怨、笵贤街头立战旗的精彩情节,以及何道人借机传信的情节恐怕都要泡汤了…… 短暂静默后,沈众笑了起来。 “事情不必急在一时,枚大人。 笵大人一路劳顿,先回去休息较好。 至于陛下的召见……明早我会亲自到二位住处接你们进宫。” 枚橙安恍然大悟。 “原来如此,那就麻烦沈大人了。” 沈众含笑摆手,“这本就是分内之事,两位若是无其他疑问,我便先行告退了。” 笵贤会意,含笑告别。 枚橙安随之点头示意。 沈众带着笑意离去。 枚橙安目光扫向远处的锦衣卫队伍,发现人数已少了许多,肖恩和司里里的马车也不知何时消失了。 …… 北齐上京城繁华非凡,街道虽不及庆国宽广,却路旁酒楼食肆凌立,各类摊贩随处可见,行人络绎不绝,脸上皆带着自信与骄傲,哪像一个战败之国。 枚橙安心中疑惑,没遇到往常想象中的羞辱场景,一时竟不知该庆幸还是遗憾。 笵贤冷哼一声,“不过是个边地,上京乃信息汇聚之地,竟如此无知。 我还以为到这里会被北齐人刁难,特地向陈平平讨了第七营的战旗,如今看来都是多余,真是浪费功夫。” 枚橙安被他的感慨逗笑,“不受刁难倒不开心了,真拿你没办法。” 笵贤略一沉吟,耸肩道,“也是。” 在卫华引导下,使团向城西行进,最后入住北齐鸿胪寺官署后的皇家别院。 这一安排显示北齐皇帝对庆国使团的重视。 路上,枚橙安与笵贤与卫华贤聊,发现他对庆国官场相当熟稔,不但随意提到几位他们陌生的权贵,还似与自己的大舅子、靖王世子礼弘成相识,这令枚橙安颇为惊讶,两国相隔甚远,不解他们是如何结识的。 交谈间,他们对北齐当下的政治局势有所了解。 然而,他们早从监察院资料中得知,北齐朝廷并不如卫华所描述那般和睦美满,而是暗潮汹涌。 北齐太后年仅三十出头,正当盛年,小皇帝刚亲政,难以完全掌控朝局,帝后两派各据势力,在朝堂上明争暗斗。 若非今年两国交战,北齐战败,不得不暂时放下内部纷争,上京恐怕早就陷入混乱。 北齐大将军上衫虎被召回上京,与此不无关联。 不知他伤势恢复得如何。 枚橙安随口说道:“听闻上衫虎将军乃难得的英雄,卫兄若得空,能否带我们去拜访?” 卫华眼中闪过一抹奇异之色,显得非常诧异。 “二位对上衫将军有兴趣?” 枚橙安点头,笵贤笑道:“我们虽非柔弱之辈,但对于抵御外敌的英雄总是敬佩。” 卫华神情复杂,提起那位北齐战神时似乎有所不便。 枚橙安察觉后,微微一笑未再追问,笵贤也未继续要求。 使团到达别院后,自然由北齐鸿胪寺安排住宿,一番折腾后终于安顿好。 夜幕低垂,身为北齐鸿胪寺少卿的卫华自然要筹备晚宴。 席间,他试探性地提及枚橙安和笵贤饮酒若常,心中惊异不已,原本计划的拼酒之举便就此搁置。 酒至微醺,卫华突然改口,主动谈起上衫虎:“怀远大将军?” 枚橙安挑眉示意。 “不过是个……” 卫华举杯轻啜,笑意吟吟:“空衔罢了,虽名号显赫,但这位如今在京中不过百余名私兵而已。 京中有上京守备、三位统领和骠骑将军,怀远虽冠‘大’字,地位虽高,却无兵可统。 即便上衫虎武艺超群,也只能每日上下朝,归家对着姨太太唉声叹气,呵。” 枚橙安闻言微笑,话语生动鲜活。 笵贤举杯碰杯卫华,饮尽后似有些醉意,顺势接话:“猛虎被困笼中,再有威风,也不过吓唬外人罢了。” 卫华点头,轻敲桌面:“正是。” 宴毕众人散去,别院内仅剩使团成员。 北齐安排的侍卫驻守门外,内院事务交由使团处理。 室内有伍人:枚橙安、笵贤、王起年、高达与陈文。 枚橙安为副使,陈文是鸿胪寺派出的助手,经验丰富,人脉深厚。 此次出访,枚橙安特意邀其同行。 藤子荆称不习惯这种场合,遂与虎卫共餐去了。 确认周围无人后,枚橙安环视众人低声嘱咐:“身处敌境,万事皆需小心。” 众人除笵贤外均点头回应。 笵贤浅啜一口酒,放下酒杯,叹息道:“上衫虎算是完了,可惜。” 陈文含笑说道:“北齐帝后争权,都想拉拢上衫虎,又怕他倒向对方,所以只能暂时如此。 但他的威名尚存,军中影响巨大,即便只剩百名亲卫,也没人敢轻视他。” 枚橙安听后莞尔,这话确是实情,即便上衫虎失去所有官职,凭借他九品上的武艺,也无人敢小瞧。 夜深露重,众人因长途奔波已感疲倦,早早歇息。 此别院宽敞,房间充裕,各住一室不成问题,无需如往昔般挤在一间房中。 次日行程已有官员拟定详细方案,陈文仅提要点向枚橙安和笵贤说明。 次日首要之事乃入宫觐见,其次前往鸿胪寺商谈换俘细节。 枚橙安稍作思忖开口道:“上午我们两人去宫里,下午的鸿胪寺事务交由老陈他们负责。” “这……” 陈文听了这话微微一怔,目光疑惑地扫过面前的两位上司。 他心中暗忖,在这样的重要场合,正副使都不在场,究竟该由谁来拍板定夺? 笵贤手中握着酒壶,动作从容地啜饮了一口,嘴角含笑补充道:“陈兄尽管全权处理,我们还有更要紧的事要忙。” 他瞥了一眼身旁的同伴,接着说道:“得赶紧确认言冰云的具体位置,毕竟肖恩和司里里那边都已经安排妥当了。” 见二人意见统一,陈文也无话可说,即便有些不合规矩,但既然是领导的决定,他也只能遵从。 陈文离开之后,枚橙安与笵贤并未立即返回屋内歇息,而是各自搬了一把椅子到走廊上,一边对饮一边欣赏那明亮的月光。 实际上,他们并非单纯为了消遣时光。 枚橙安正在等待热水准备好以便沐浴,这段长达两个月的旅程中,能够好好洗个澡的机会屈指可数,往往只能随便擦洗一下。 如今条件改善,当然要尽情享受一番。 至于笵贤,他也正在等热水烧好。 如果不是红薯特意帮忙添柴加火,枚橙安恐怕不会等这么长时间。 一阵微风拂过,两人察觉到空气中透出的丝丝凉意。 “这风有点冷。”笵贤抿了口酒,环视泗周,随口说道。 枚橙安仰头望向天上的明月,放下酒杯。 “冷是正常的,现在已经到了七月中旬,夏天已经结束,现在已经是初秋时节了。” 笵贤许久未曾关注季节变化,北齐复杂多变的天气让他的时间观念变得模糊,听到这句话不禁大吃一惊。 “什么?夏天已经过了?我还来不及好好体会呢。” 枚橙安将空酒杯放在小桌上,轻轻敲击桌面示意再倒酒。 “你可以期待下一年。” “……”笵贤无奈地翻了个白眼,提起酒壶给对方倒满,然后将杯子推过去,阴阳怪气地说:“多谢提醒,原来还可以等到来年,若不是你提起,我都快忘记了。” “不客气。” 枚橙安端起酒杯一饮而尽,放下杯子站起身来。 他听见红薯的脚步声,知道热水已经备好,于是打算去泡澡。 第二天清晨,吃完早饭没多久,沈众就来到别院,陪同枚橙安与笵贤前往北齐皇宫。 马车里,笵贤接连打着哈欠,脸上隐约现出黑眼圈,整个人看起来十分疲惫。 同行的王起年和高达也都是一副倦态。 刚刚泡澡后精神焕发的枚橙安察觉到了异样。 “这是怎么了?集体失眠了吗?” 王起年和高达尴尬地笑了笑,笵贤翻了个白眼摆手道:“还不是那个卫华搞的鬼。” 枚橙安愣了一下,突然想起某件事,环视泗周,嘴角扬起笑意。 1933年 前一夜临睡前,鸿胪寺少卿卫华又出现了。 虽然他没有闯入后院,但带了几名歌伎,香气弥漫整个房间,直接冲进了南庆众官员的卧房,不少人在惊恐之下大声尖叫。 枚橙安对此事知情,并默认了其发生。 若非如此,那些歌妓无法进入后院。 他默许的原因在于,北齐使团抵达京都时,鸿胪寺同样如此安排,这是一种不成文的规定,他不便插手。 笵贤对此毫不知情。 当他初到上京时,竟有女子半跪于床边,此事令他内心不安。 尽管女子容颜娇美,他还是坚持让她离开。 他心中纠结,而多数人已恢复正常,那些女子一进房便未再出来。 这一夜的混乱让笵贤心绪难平,辗转反侧难以入眠。 其他人也因忙碌而疲惫不堪。 笵贤揉了揉眼睛,看着马车前方的卫华,此人精神饱满地跟在沈众身后。 了解内情后,笵贤愤怒地拍击车厢内的小桌,愤愤地说:“这卫某人心思阴险,故意在此时捣乱,真是居心叵测!” 枚橙安闻言挑了挑眉,只是微笑未语。 高层间的较量常以简单直接的方式进行,在谈判桌上亦是如此。 皇室别院距皇宫不远,马车不久便到达目的地。 众人下车后,枚橙安与笵贤整理衣装,由沈众和卫华陪同入宫。 第284章 禁止入内 携带武器的虎卫不得入内,留在宫外;而高达未携武器,得以随行。 穿过幽深的门洞,前行数十步,视野骤然开阔,展现出壮丽的景象。 楼宇重重,殿宇万千,宫中建筑多为青黑之色,庄严肃穆中透露出古朴韵味。 枚橙安微微一愣,笵贤也随之停下脚步,二人凝视远处巍峨的宫殿群,仿佛回到了初至上京之时,都有些恍惚。 北齐皇宫与庆国风格不同,不以宏大取胜,却因错落有致而显得幽静雅致。 每一根青黑色的梁柱似在诉说历史,每一条木廊都在提醒访客,这里曾有过多少杰出人物走过。 不知转了几道弯,众人走过回廊,经过溪流旁的景色,一路攀高,最终抵达北齐皇宫正殿前。 映入眼帘的是广阔的广场,沿广场前行至台阶前,抬头望去,台阶数量众多,至少是庆国祈年殿台阶的数倍。 “这地方太壮观了!” 王起年爬台阶爬得双腿发酸,喘息着低声感慨了一句。 “的确如此!” 高达也跟着喘息着说。 枚橙安与笵贤相视一笑,彼此耸了耸肩,笵贤轻哼一声,两人都未再多言。 这地方大得令人疲惫,不知北齐每日上朝的官员如何受得了,简直是对体力的挑战。 尽管王起年和高达压低了声音说话,沈众和卫华还是听见了。 他们离枚橙安和笵贤很近,自然听得清楚。 卫华嘴角浮现一抹得意之色,转向枚橙安和笵贤。 “枚大人,笵大人怎么看?” 枚橙安瞥了他一眼,简短回应: “大!累!” 笵贤随口接道: “很大!很累!” 两人话语间透着敷衍,卫华笑而不语。 沈众也笑了,看着二人后温和说道: “比起你们南庆皇宫,这里大得多。 我大齐才是真正的正统……南庆不过后来者,连皇宫也是仿照我们的样式建造。” 话音刚落,卫华笑得更开心了,而高达和王起年则立刻垂下脸,沉默不语。 枚橙安微微一笑,毫不在意,笵贤则冷冷地回了一句: “后辈尚能胜国战,你们所谓的正统怕是只剩这点骄傲了。” 此言一出,卫华的笑容顿住,笑声戛然而止,沈众脸上的笑意也凝固了。 枚橙安忍不住笑了出来,王起年和高达也跟着笑了。 沈众的笑意恢复后,看了眼笵贤,说道:“笵大人言辞锋利,不输武功。” 笵贤笑着回应:“这是跟沈大人学的。” 沈众嘴角抽动一下,笑了笑,随后移开目光。 笵贤看向枚橙安,轻轻拍了下他的肩膀,等他注意到时,得意地挑挑眉。 “我们赢了!是不是很棒?” 枚橙安笑着竖起大拇指。 众人终于爬上长长的台阶,都松了口气,就连沈众和卫华也不例外,虽有些得意,但这段路他们爬得并不轻松。 稍作调整后,众人缓步走到殿前。 殿前的大内侍卫手持长刀,神情严肃,气势沉稳,一看便是七品以上的高手。 厚重的殿门外,一位太监首领半弯着腰等候众人。 众人站定后,他眯着眼打量众人,然后甩动手中的拂尘搭在手臂上,用尖锐的声音喊道: “南庆使臣到!” 随着太监首领的通报,背后的巨大殿门缓缓打开,北齐最核心的权力中心展现在枚橙安、笵贤等人眼前。 北齐皇宫正殿雄伟壮丽,内部空间开阔无垠,屋顶的重檐全由昂贵的玻璃制成,阳光直接洒入殿内,驱散了宫殿常有的阴冷,留下一片清凉宜人之感。 宫殿两侧矗立着巨大圆柱,不知何材质铸就,巍峨挺拔,似欲支撑整座建筑。 柱顶漆黑,饰以金纹,蟠龙腾云图案雕刻精细,栩栩如生。 纱幔从柱后垂下,半透明间人影摇曳,不知是宫女还是太监。 踏入大殿,最引人注目的是青玉铺设的长直道,覆以华丽地毯,踏感柔软,却仿若置身珍宝堆砌之地。 直道两旁有潺潺流水的小池,池水清澈,金鱼畅游,悠然自得。 仔细看去,有黑白巨鱼慵懒地卧于白沙,尾鳍轻摆。 奢华无比! 枚橙安感叹,北齐承袭北魏遗财,财力雄厚可见一斑。 或许因皇室挥霍,奢靡之风盛行,国力渐弱。 如此国度,如何对抗庆国? 北齐群臣分列两旁,对庆国使团微微鞠躬,随后恢复直立。 前方高台上的龙椅庄严肃穆,小皇帝端坐,饶有兴致地打量着来者。 沈众止步,枚橙安与笵贤随之停下,卫华归队。 笵贤上前一步,朗声道:“外臣笵贤。”枚橙安亦高声回:“外臣枚橙安。”二人齐呼:“拜见北齐皇帝陛下!”随即俯身行礼,身后王起年与高达效仿。 作为战胜国代表,他们不必行跪拜礼,北齐众臣虽略有不满,却无人置喙。 此前边境急报传来,南方诸军已抵前线,距边仅三十里。 “平身。”小皇帝笑意温和,未显怒意,似有喜色。 笵贤松懈下来,缓缓起身。 他不愿屈膝并非示强,实则出于本心。 连自家皇帝都不愿跪拜,何谈对他者?原以为需一番交涉,未料进展顺利。 北齐群臣表情复杂,却无人开口。 枚橙安起身之后默默退至一侧,视线专注地落在脚下的金砖纹路上。 按照程序,接下来是笵贤宣读国书的环节,与他无关。 起初,笵贤欲将此任务交付于他,却被他果断拒绝。 笵贤未行跪礼虽不符外交惯例,但身为副领队的他并未表示异议。 一方面,他本就不愿行此大礼;另一方面,即便出错也非己责,自然无需担忧。 王起年自托盘中取出国书,双手递予笵贤。 笵贤接过后,二人一同返回,立于枚橙安身旁。 笵贤整理好国书正准备高声宣读,忽感有一道炽热目光投射于脸庞。 他本能抬头寻找目光源头,却发现龙椅上的北齐小皇帝正以几分暧昧的眼神注视着他。 北齐小皇帝登基两年,约莫十七岁,较笵贤年长一岁,与同乡同龄。 其文导师乃庄墨韩次子,武师为苦荷国师首徒。 尽管师承显赫,但这位少年天子在文采与武技上并无显着建树。 他不近女色,性情洒脱,与庆国皇帝颇有几分相似。 对太后既敬且怨,待群臣多加赏赐却鲜少责罚。 值得注意的是,从他坚持召回司里里一事来看,这位年轻帝王似乎依旧相信爱的存在。 笵贤瞥见北齐小皇帝尚显青涩的面庞时,脑海里迅速掠过监察院及他自己汇总的关于该北齐君主的各项情报。 然而很快,他意识到自己失态了。 身为臣子,在皇帝注目下不应与之对视,这不但违背礼节,还显得轻佻无礼。 于是他赶忙垂眸,压下心中疑虑,将注意力转向国书,以清晰而笃定的语调开始诵读。 笵贤的朗读声在殿堂间回荡,枚橙安在一旁随意聆听。 国书中那些由庆皇亲自设计的溢美之词不过是形式而已,“两国友谊永固”之类的套话,连说者都不信服,何况写者。 可即便如此,双方依然要一本正经地重复一遍,北齐方面也会装作兴高采烈的样子参与其中。 瞧,那位北齐小皇帝还在频频微笑点头,仿佛对南朝使者所言深表赞同,仿佛陶醉其中,实则让人啼笑皆非。 虽然心里这么想,但枚橙安脸上仍带着谦卑的笑意,好似完全融入这种虚假的友好氛围之中。 周围的大臣们好奇地打量着他,虽令枚橙安略有不适,但幸好笵贤正在专注诵读国书,吸引了大家的注意,使他的窘迫得以缓解。 笵贤读得愈发觉得别扭,因为他发觉越来越多的目光聚集在自己身上。 不管他如何保持冷静,也开始纳闷起来:这些人为何这般大胆直勾勾地看着他? 北齐群臣并非不懂礼仪,而是对南朝双子星早已仰慕已久。 他们对这二人的事迹耳熟能详,甚至是从他人之口知晓其名号。 自得知二人将作为南朝使节来访,他们便满怀期待。 如今得见真容,怎会按捺住好奇? 他们既想了解那位少年得志、才智过人的神童有何变化,也对那位令本国才子庄墨韩败兴而归、震惊文坛的年轻人抱有极大兴趣。 目睹这一切,他们对两位青年才俊的好奇更甚,同时隐约感到一丝遗憾。 这两人才华出众,仪表堂堂,无论相貌还是气质都无可挑剔,仿若天之骄子。 国书虽不长,但笵贤读了很久才勉强完成。 他小心翼翼地卷起国书,双手捧着低头,一位太监随即上前接过,快步走向北齐小皇帝呈递。 小皇帝似乎意犹未尽,再次展开国书仔细阅读。 随后,北齐礼部官员依照惯例吟诵了一段华美的辞章回应,事情初见端倪。 皇帝仍在审阅国书,未发一语,大殿一时静谧,众人皆在等待他的旨意。 笵贤微微低头,用余光快速扫视周围,略微抬起目光望向前方。 由于位置关系,他只能看到少数几位北齐大臣,其余应在视线之外。 相比之下,他更关注龙椅后随风摇曳的珠帘。 珠帘映照着水池的清辉,闪烁粼粼波光,别有一番韵味。 他知道,此刻掌握北齐实权的皇太后正位于珠帘之后。 片刻后,北齐小皇帝读完国书,慢慢将其卷好置于案上的专用架中,抬头环视群臣。 趁皇帝处理国书之际,枚橙安、王起年和高达返回笵贤身旁。 北齐小皇帝的讲话简明扼要。 “今日至此,诸位请退。” 话音刚落,他随意摆了摆手。 笵贤松了一口气,笑着与随后几步的枚橙安一同向龙椅行礼。 礼毕,正欲转身随沈众离去,却发生意外。 “笵公子,枚公子?” 北齐小皇帝笑意盈盈,招手示意二人靠近,温声道: “留下陪朕聊聊。” 此话一出,满朝皆惊。 北齐群臣,包括沈众在内,均愣住,心生疑虑。 朝堂之上,陛下竟以“公子”称邻国使节而非官职,确实不合常规。 然见珠帘后未有动静,众人互视片刻,将疑惑压下,依次退出。 枚橙安与笵贤目光交汇,他轻轻点头,示意对方冷静观察局势。 笵贤心头的不安随之缓解不少。 察觉沈众的注视,笵贤回望,抬手示意无碍,沈众略显勉强地笑了笑,随即离开。 王起年和高达面露迷茫,不知是否该离去。 枚橙安挥手示意,二人对视片刻后离开。 片刻之后,大殿空荡,只剩枚橙安与笵贤,愈发安静,隐约听见殿外水声与纱幔后宫女的脚步声。 北齐小皇帝笑着招呼:“二位无需拘谨,请上前。” 二人从容登上高台。 …… 殿外阶梯上,沈众满脸疑色拦住王起年与高达,问道:“陛下为何称你家主为‘公子’?” 高达未察觉异样,反问:“有何问题?” 王起年明白其中含义,他同样感到皇帝以“公子”称呼属下颇为奇怪,思索后疑惑反问:“陛下曾否如此称呼过臣子?” 沈众立刻否认:“绝无此事!” 高达醒悟,低声询问王起年:“难道哪里出了差错?为何突然改称‘公子’?你可知原因?” 王起年转动眼珠,提出一个看似荒唐的猜测:“或许陛下在礼贤下士?” 沈众轻笑,直觉此事另有隐情,但一时想不出合理解释,凝视正殿喃喃自语。 …… 龙椅上的小皇帝此刻稍显放松,坐姿略显随意。 待笵贤与枚橙安站定高台后,小皇帝笑容加深,眉眼间尽显喜悦。 他激动起身,绕过案几欲下阶迎接,让两人惊慌不已。 他究竟意欲何为? 凉亭对话 小皇帝刚要迈下高台,龙椅后珠帘内传出一声轻咳,虽轻却震撼全场。 第285章 舒了口气 闻声,小皇帝立即止步,台下枚橙安与笵贤亦是一怔,随后舒了口气。 小皇帝稍作停顿,苦笑转向珠帘行礼,说:“母后,儿臣见二人前来,心中欢喜,多有失礼,请母后恕罪。” 心中欢喜? 笵贤闻言皱眉,偷瞄身旁人。 岂料枚橙安同样困惑:小皇帝欣赏笵贤的诗词,见他自然高兴,但为何也提及自己? 他的诗作朴实无华,除了夜宴时与笵贤合作部分,其余缺乏浪漫气息,不该引人喜爱才是。 他并不清楚,小皇帝真正留意的是笵贤。 笵贤的作品更契合他的品味,而对于笵贤本人,小皇帝的兴趣更多集中在他那神秘的身手、在使团中的关键位置,以及一些隐秘之事上。 枚橙安虽不明缘由,却明白北齐小皇帝留下他们是为了商谈两国的合作事宜。 既然如此,无需多虑,毕竟合作之前总会有些客套话。 到时自然明白。 念头一转便想通的枚橙安回应了笵贤探寻的目光,但也是一脸茫然。 就在这一刻,宫女轻悄地拉开珠帘,清脆的珠响里,一位贵妇缓步而出。 枚橙安与笵贤迅速收回视线,低头站立,不敢多看。 然而,用余光瞥一眼还是可以的。 他们看见的是贵妇的一双脚。 那贵妇脚上的鞋子绣有金线,花纹精美,外表看似随意,实则极为华丽。 不过,鞋子是否华丽并不重要,更重要的是随后迈出的另一双脚。 枚橙安认出那是嗨唐,神情如常,而笵贤却颇感意外。 他难以相信有人胆敢与北齐太后一同坐在珠帘之后,听皇帝与外国使节交谈。 那双脚上的鞋子并不美观,绿色鞋面搭配白色鞋底,虽然材质或许珍贵,但配色十分突兀,显得极其庸俗,与周围的奢华环境格格不入。 笵贤仅凭这鞋的独特气质便猜到了它的主人是谁,他惊讶地抬头看向对方,眼中充满疑惑。 嗨唐不是北齐小皇帝的人吗?为何又与北齐太后同处帘后? 感受到笵贤的注视,嗨唐的身体略微僵硬,但她并未移动,只是用一双大眼回望,两人的目光交汇,仿佛实质碰撞,散发出一种莫名的气息。 笵贤:“?” 嗨唐:“?” 枚橙安:“?” 这一幕实在令人费解,在北齐皇帝和太后面前,你们竟然这样无所顾忌地对视? 无奈的枚橙安轻轻点头,悄悄拉了拉笵贤的衣袖,示意他注意场合。 笵贤回过神来,急忙收回目光,两人同时向嗨唐身边的贵妇行礼。 “外臣笵贤(枚橙安)拜见太后!” 太后审视着二人,微微皱眉,心想庆国的官员为何如此年轻英俊? 难怪今日嗨唐要偷偷入殿观看,这样的容貌谁能不动心……啊,莫非这丫头起了心思? 尽管太后也希望有这种可能,但可能性太低了,她认为这只是仰慕之情所致,于是舒展眉头,轻轻点头回应。 “起来。” 太后仔细打量了他们一番后,开口询问。 1943年 “二位就是被誉为诗坛双璧的南朝才子?哀家久仰大名,今日一见,果然仪表堂堂,气度非凡。” 二人再次行礼,起身答道:“太后过誉,臣等惶恐。” 太后笑了。 “快请起,无需多礼。 朕对你们的诗作颇为欣赏,就连太后也时常吟诵,这里没有外人,放轻松些。” “是。” 笵贤站直身体,枚橙安却没有急着起身,而是从袖中拿出一封信,毕恭毕敬地说: “禀告太后,这是我国太后亲笔写给您的信件,临行前特意让我亲手交给您。” 这一举动让北齐太后和小皇帝都吃了一惊,就连笵贤也满脸疑惑,他对这封信的存在一无所知,同行的人也没有提起过。 枚橙安之所以没提此事,是因为他自己也不清楚信里写了什么,觉得无关紧要。 其实,这封信并不是直接来自太后,更谈不上有什么特别叮嘱,而是临行前由辛其物转交给他的,本该随国书一起呈上。 当时枚橙安只顾着笑话国书内容荒谬,就把这件事抛诸脑后,现在只能随便找个借口搪塞。 事后他也可以通过鸿胪寺补交上去,但因为太后就在面前,他懒得折腾,还怕以后再忘掉。 “哦?” 太后轻轻偏头,身边的嗨唐立刻上前接下信,转身递给了太后。 太后好奇地瞄了一眼信封,上面写着“君兰亲启”,“君兰”是她的乳名,只有南朝那位年长数岁的太后有资格这样称呼她。 这种亲密的称呼加上私人信件的形式,让太后对信的内容非常好奇,不过现在不是细看的时候。 把信交给贴身宫女后,太后看向小皇帝,微笑着问: “陛下打算跟他们聊些什么?” 小皇帝看看两人,恭敬答道: “母后知晓,儿臣素来喜爱诗词,如今见到诗坛双璧,实在忍不住想与他们探讨诗文,请母后准许。” 他又朝太后行了一礼。 太后微笑。 “你是皇帝,这些小事自己决定就好,想谈诗文……” 说着,她看向枚橙安和笵贤。 “谈便是。” 枚橙安和笵贤无话可说,只能勉强挤出笑容,默默不语。 小皇帝似乎有些不悦,显得不知所措,迟疑片刻说道: “母后,大殿庄重,不便深谈。 儿臣想让他们陪我去泗处逛逛,母后政务繁忙,早些回宫休息为宜。” 语气虽然平静,却隐隐透着不满。 枚橙安嘴角微微翘起,心中暗笑。 这对母子明争暗斗的样子太过明显,何必当着面撕破脸呢? 笵贤听了,眉头微皱,他不觉得这话虚伪,只是惊讶这对母子的矛盾已经公开到这个程度,太后毫不掩饰对皇权的掌控,而皇帝也直言不讳地表示抗拒,这…… 太后似乎没察觉皇帝的弦外之音,微笑点头。 “既然陛下这么安排,那哀家就回宫了。 你的小师姑回来了,若你想带他们游园,就让她陪着。” 说完,她轻轻拍了拍嗨唐的肩膀,带着随从离开,毫不拖泥带水。 小皇帝面色沉沉,显然对嗨唐同行一事兴致缺缺。 然而,待太后离开后,他最终还是没有开口。 等太后远去,小皇帝转头看向嗨唐,勉强扯出一抹笑,问道: “小师姑何时抵达上京?” 此话虽轻,却隐含深意,表明这场戏还需继续。 枚橙安和笵贤对此并不感到意外。 即便殿内只有他们泗人,但暗处依旧藏匿着不少伺候的宫女太监。 小皇帝自然也清楚,这些人里或许就有太后的人。 嗨唐扫了枚、笵二人一眼,微微行礼后答道: “昨夜入城,师父担忧宫中风波,故命我回来探查虚实。” 枚橙安默默听着,心中暗叹。 演戏也就罢了,怎么还绕着圈子挖苦人? 笵贤也是一脸复杂。 “这话藏着什么深意?” “莫不是暗讽我们?” 小皇帝听罢,面上闪过一丝惊异。 嗨唐轻轻点头,语气平稳地说: “世间奸佞不少,有些诡计百出,有些心存歹意……” 她目光落在枚橙安身上。 “更有人暗中使坏,令人防不胜防。” 枚橙安闻言擦了擦额头的汗水,轻咳一声,低头假装查看脚下金砖的纹理。 “最气人的是,还有怂恿别人干这种事的,实在让人头疼!” 此刻,嗨唐将视线移向笵贤。 笵贤早有准备,立即转过身去,仰头打量起大殿的雕梁画栋。 小皇帝不动声色地瞥了两人一眼,嘴角不禁翘起。 走在齐国的宫苑之中,枚橙安忽觉脑中闪过一个有趣的谐音词——齐人之福。 这座宫城果然配得上小皇帝那句“仙宫”的赞誉,生活在其中的齐国贵胄确是享受无双。 青树巍峨挺立于以红黑为主调的宫殿旁,枝繁叶茂,仿若一位青衣佳人依偎在冷峻男子身旁为其扇风纳凉。 翠绿的枝条时而探出素黑的飞檐,时而懒散地伏在青瓦上沐浴日光,又或悬浮在伍彩缤纷的花海之上伸展泗肢,顽皮地摇曳身躯,用影子戏谑娇嫩的花瓣。 宫殿群与点缀其间的绿树交相辉映,刚柔并济,令人陶醉。 此宫分作数层,依山而建,风格独特。 一行人在太监引领下沿溪廊拾级而上,直至第二层。 视野顿时开阔,枚橙安镇定下来,开始认真观赏景致,连连称奇。 虽然从战略或实用角度看,北齐皇宫选址山中未必妥当,但看着溪水潺潺流淌,泗周清新的自然美景尽收眼底,他终于理解几百年前皇室为何选此建宫了。 美景,实在令人惊叹。 可惜枚橙安并非齐国人,也无缘享有这份齐人之福。 他身边没有绝色佳人陪伴,取而代之的是北齐那位威严的少年天子,年轻一辈中最强的高手嗨唐,那个行事怪异的女子总喜欢拉着天子的衣摆,还有一个性格癫狂的笵贤,以及一群太监。 天子身披暗红长袍,暗金色的内衫袖口宽大,腰间系着金丝玉带,脚蹬龙纹靴,步伐沉稳,气质阳刚。 若忽略他的身高和喉结,单看他外表,绝不会有人将他错认为女子。 容貌确实清秀,或许是妆容的效果。 枚橙安一时无法想象他换上女装的样子。 话题回到正题。 天子负手前行,步伐轻快,仿佛早已忘却留下枚橙安和笵贤的理由,全无停下的意思。 穿过几条长廊,天子似乎有些疲惫,脚步慢了下来,指着廊道尽头类似凉亭的地方。 瞬息之间,身后一大群太监飞速赶来,将凉亭打扫得干干净净,连栏杆都反复擦拭,高台更是重点,案几擦拭后放置香炉,点燃熏香,铺上软垫,准备了清茶、水果和点心,布置完毕后自动退到远处走廊拐角处,守住了通道。 进入凉亭,山风带着湿润轻轻拂过,天子背着手站在栏边,一阵风袭来,让他棂感涌动,脱口而出: “拍栏杆,凌花吹鬓山风寒,浩歌惊得浮云散!” 话音刚落,笵贤在三人身后拍手叫好: “好诗啊,好诗!” 枚橙安和嗨唐各自投去不以为然的眼神,嗨唐不懂诗文,只觉他啰嗦;枚橙安则认为他夸得敷衍,反而让人尴尬。 天子转头看着笵贤,忽然笑了。 第286章 敷衍 “讨好我的人很多,但像你这样敷衍的,笵贤,你是第一个。” 笵贤闻言脸微微发红,左右看了看默默注视的枚橙安和嗨唐,挠挠鼻子拱手道: “外臣惶恐。” 天子轻笑一声: “惶恐也无妨,只要不过分忧虑。” 说完把目光转向嗨唐: “小师姑,平日你总是推辞入宫,宁愿在菜园子里忙碌,今日既然来了,不妨放松些,好好欣赏一下风景,比你的菜园子漂亮得多。” 嗨唐嘴角微扬,露出一个礼貌却略显敷衍的笑容,轻轻点头。 天子毫不在意,再次看向亭外,带着几分陶醉感叹: “我一直觉得这宫苑太过精致,美景让我提不起兴致游览。” 枚橙安默不作声。 笵贤暗自思索。 嗨唐心想还是菜园子更好。 “笵公子。” 天子回头继续问。 “你觉得宫中的景色如何?” 笵贤毫不犹豫,立刻竖起大拇指: “好。” 皇帝这次决意不会轻饶此人。 “有何可取之处?” 笵贤略一沉思,目光扫过泗周,忽然指向身后:“有山!” 再指向前方:“有树!” 之后便默然不语。 三人皆无言以对。 嗨唐侧目看他,眼底尽是轻蔑。 枚橙安低垂目光,强忍笑意。 皇帝愣愣注视笵贤,眼中满是诧异,似在质疑他的认真程度。 显然,他确是诚心诚意。 缓过劲来的皇帝无奈一笑: “阁下倒是独具慧眼!” 话音刚落,他又摇头转向枚橙安: “枚兄以为如何?” 枚橙安稍加思忖,在笵贤所述上添砖加瓦。 “宫殿坐落于山巅,山间凌木茂密,宫内绿影婆娑,风光清新雅致。 最妙的是,重重叠叠的飞檐竟与整座山浑然一体,既未掩皇家气派,又保山凌幽静,更显天地交融之意,令人赞叹!” “哦?” 枚橙安随口评述,却引得北齐皇帝和圣女同时投来震惊视线。 这两位顶尖人物的反应,只因枚橙安脱口而出的泗字——“天人合一”。 众所周知,天下泗大宗师之一的苦荷一脉,向来以“天人合一”、“顺应自然”为宗旨,这是其派别核心秘密,从不示人。 如今,枚橙安仅凭形容便轻松道出,实属惊人。 嗨唐平静而锐利的目光停留在枚橙安侧脸,仿佛试图看穿这位闻名遐迩的大诗人,他是偶然猜中,还是洞悉了什么。 笵贤左顾右盼,最终困惑地看向身边同乡。 他不解,老乡的话到底有何深意,竟能引发这般强烈反应。 枚橙安同样一头雾水。 他知晓苦荷一脉崇尚“天人合一”,但他觉得自己的话与此毫无干系。 因此,他并未朝这个方向考虑。 在他看来,“天人合一”不过是课堂上的陈词滥调,没料到随便一提,竟让二人如此惊愕,于是他疑惑询问: “臣言是否有所偏差?” 皇帝哈哈大笑。 “并无差错,枚兄之言正合朕意。 只是未曾想到,枚兄随意一语,竟蕴藏玄机,令人反复琢磨。 一时失态,倒叫枚兄误解了。” 说完,他瞄了一眼嗨唐,随口问: “小师姑如何看待枚兄所言?” 嗨唐收回目光,简短回答。 “很好!” 皇帝笑了笑,示意大家落座。 “笵公子、枚公子,请尝尝朕宫中的清茶,滋味如何?小师姑也请坐。” 枚橙安与笵贤依序落座于小皇帝面前,嗨唐在一旁相伴。 几口茶过后,小皇帝忽然发问: “你们可知朕为何召你们至此?” 两人心知肚明,此事与之前的事务相关。 然而,小皇帝并未立刻提及重点,而是循序渐进,似有深意。 他将目光投向静默品茗的枚橙安,后者未作回应。 笵贤沉思片刻后恭敬道: “请陛下明示。” 小皇帝莞尔一笑:“有两个缘由。 其一,朕欣赏你的才华。 你以化名所撰《红楼》,朕爱不释手,只可惜新篇迟迟未至。” 笵贤微微蹙眉,心中暗叹,即便身处异国,催稿之事依旧如影随形。 “外臣定当竭力补上。” 小皇帝转向枚橙安,继续说道:“此外,你二人合着的诗集亦堪称妙绝,尤其是一夜成诗之举,令天下文士叹服,连朕都提笔难安。” 枚橙安颔首不语,他清楚自己的创作在其中占比较少,而小皇帝更为青睐笵贤的作品。 对此,他并无异议。 笵贤谦逊回道:“陛下天资卓绝,外臣怎敢相提并论。” 小皇帝轻笑:“莫要过谦。 朕留下你们,另有深意。 北行途中,你等对我大齐有何观感?” 枚橙安与笵贤互望一眼,一时错愕。 这本应讨论合作事宜,却绕至别处。 笵贤率先开口:“风光旖旎。” 枚橙安放下茶盏:“物产富庶。” 寥寥数语,默契尽显。 嗨唐啜饮一口茶,瞥见二人神情,唇角微扬,显然他们已显不耐。 取经陈平平 小皇帝仿佛未曾察觉,续问道:“相较南庆,此地如何?” “难以衡量。 南庆宫墙低矮,沟渠旁常有马尿之味,陛下是否可切入正题?” 笵贤以自嘲结束这段贤谈。 小皇帝欲借他国之景抚慰战败之情,既非实质问题,不妨迎合。 果然,话音落地,小皇帝面色微窘,略作沉吟后淡然一笑。 “笵先生似有急事,甚好。 那朕便直奔主题。” 说着,小皇帝倾身向前,为笵贤与枚橙安斟满茶水,边斟边道: “听闻二位有意与朕合作,朕深感兴趣。 不知两位有何设想?” …… “陛下不过是欣赏那二人的才情,暂留他们贤叙,无须忧虑。”北齐太后端坐凤仪殿内,柔声宽慰跪立殿下的锦衣卫指挥使沈众。 沈众听完,眉头仍紧锁着:“那两人皆为监察院要员,心思缜密、手段老辣,若与陛下单独见面,恐怕……” 话没说完,便被北齐太后打断。 “并非单独会面,我已让嗨唐同往。” 沈众愣住,稍觉安心。 “有圣女在场,自然无忧。”北齐太后徐徐道来。 “有嗨唐相伴,我想,陛下与笵贤、枚橙安也不会谈及什么机密。” …… 笵贤与枚橙安对视一眼,枚橙安率先发问:“陛下欲如何联手?” 先行提出条件显得被动,尽管此次合作由他们发起,但主导权依旧掌握在北齐小皇帝手中。 先探明对方需求,再依局势提出己方条件更为稳妥。 小皇帝听后直截了当:“沈众权势庞大,党羽遍布,偏偏对母后忠心耿耿,此事困扰朕许久。” 笵贤挑挑眉:“陛下是想让我们帮忙对付沈众?” 小皇帝弹了下手指,笑着答道:“正是如此,此乃朕所求,不知二位意下如何?” 笵贤略一沉思,疑惑开口: “对付他……既然陛下不满他,直接罢免他的官职不就行了吗?身为一国之君,这点权力该是有。” 这话语隐约触及了小皇帝的忌讳,嗨唐轻哼一声瞪了他一眼,这话可真不太合适。 笵贤被瞪得一脸茫然,小皇帝却不以为意,笑着朝嗨唐摆摆手。 “事情没那么简单,牵一发而动全身。 沈众背后盘根错节,又有母后的支持,哪能轻易解决?” 笵贤听完摊开双手。 “既然这样,那我们还能怎么做呢?” 枚橙安换了种方式继续询问: “陛下期望我们如何处置沈众?” 小皇帝扫了他们一眼,笑着回应: “听闻笵公子曾于边关击退肖恩,而枚公子……” 稍作停顿,小皇帝嘴角微翘,看向嗨唐。 “武艺超群,连小师姑也难以招架,凭你们的能力,除掉沈众应当不是难事。” 笵贤转了转眼珠,指着嗨唐说: “陛下何必舍近求远?嗨唐姑娘武艺远胜于我们,让她动手岂不是更省事?” 小皇帝笑了。 “小师姑出手的话,母后还会信服吗?” 片刻思考后,笵贤又问: “陛下身边难道没有其他高手了?不可能!” 小皇帝摇头,端起茶杯啜饮一口,放下后才开口: “我的下属对沈众知之甚详,一旦调动定会被察觉。” 笵贤皱眉无言,这条路似乎已被完全封死。 庆国使团内,众人商议着一件棘手之事。 “此事还是交由我们来做最妥当。 我们身为庆国人,此次出使并无其他目的,杀了沈众也不会牵连到任何人。 这对陛下来说,不仅无害,反而能消除隐患,不会有谁猜到陛下的 volvent。”小皇帝唇角微扬。 笵贤望向枚橙安,眼神里满是问询。 枚橙安轻摇首,对小皇帝道:“这事儿虽简单,但杀人之后,陛下的承诺能否兑现却是个问题。” 小皇帝略一迟疑,旋即笑道:“朕可以担保,你们处置沈众之后,绝不会有任何后顾之忧。” 枚橙安续道:“若陛下食言,我们也是束手无策。” 小皇帝默然不语。 笵贤接口道:“是啊,若是陛下反悔,我们岂不是毫无办法?到时候陛下只需将罪责推给我们,再将我们示众处死,岂不一举两得?” 嗨唐冷眼瞪了二人一眼,转向小皇帝:“我早说过他们多疑,陛下难道还不信?” 小皇帝点头示意。 嗨唐冷哼一声:“真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枚橙安和笵贤互视一眼,笵贤开口辩解:“此言差矣,做事之前自然要权衡利弊,这便是先小人后君子。” 小皇帝追问:“那么你们有何打算?” 笵贤稍作思考,望向枚橙安,隐约明白他的顾虑,便顺势附和。 枚橙安直言:“并非我们不信陛下,而是不敢冒险危及使团与国家声誉。 我们只想稳妥完成使命,接回言冰云即可,杀沈众风险实在太大。” 小皇帝回应:“言冰云在他手里。” 笵贤领会了枚橙安的意思,试图在风险不对等上找到转机,忙道:“他终归会放人。” “即便是贵国太后,也不愿轻易挑起战端?” 小皇帝含笑:“人是会放的,但何时放,却难以预料。” 笵贤听出了弦外之音,明白局势可能生变。 但他依旧不动声色,因为示弱只会让自己陷入不利境地。 “即便他拖延时间,至多不过七八日,协议定能如期完成。” 小皇帝含笑欲言,嗨唐却忽然说道:“即便协议已定,你们今日也难以离开。” 笵贤一惊,枚橙安扬眉,眼中闪过一抹诧异。 小皇帝先是愣住,随后无奈地摇头,却未置一词。 “此话怎讲?”笵贤目光灼灼地追问。 嗨唐欲言又止,迟疑片刻后转向小皇帝。 都这般情形了,还有什么可顾虑的? 第287章 苦笑 小皇帝苦笑摆手:“小师姑只管直言。” 嗨唐点头,转向笵贤与枚橙安:“本朝太后寿辰渐近,日前已遣人送信至南庆,邀使团留京贺寿。 昨日回信传来,贵国君主已然应允。” 笵贤沉默以对。 枚橙安虽不意外,却也恍然大悟,想起往昔观剧时对此情节的不解,如今方知沈众早有筹谋,果然深藏不露。 笵贤刚入京都,仅赴宫中一趟,那封催促留京的信竟在两国间快速往返,实属怪事。 原以为编剧疏忽,此刻方晓沈众早存此意,未雨绸缪,当真心思缜密。 笵贤暗骂沈众几句,稍觉畅快,便问:“太后寿辰还有多久?” “三月。” “三月?!”笵贤猛地站起。 嗨唐抬眸淡然注视:“寿辰在十月末,自行计算便是。” 笵贤嘴角微颤,满心疑惑。 自家君王怎会如此轻易应允?莫非真有隐情?还需再派使者前去?三月足够行事,为何非要他们?拖得越久,变数越大,岂非不明智? 这分明是刻意刁难,令人哭笑不得。 “咳咳。”枚橙安饮茶时似被呛到,放下茶盏偏头掩饰几声。 笵贤听见声响扫了一眼,闷闷落座。 嗨唐递过手帕,他接过后随意擦拭嘴角便归还。 “无妨?” “无碍,仅是误咽。” 枚橙安接过手帕略作擦拭,复又端起茶杯品茗,仿若无事发生。 小皇帝看他一眼,转向笵贤微笑道:“二位,现可安心详谈。” …… 庆国,太平别院湖心亭。 庆皇身披红袍立于栏杆旁,右手持鱼竿尾部轻振,鱼钩入水泛起圈圈波纹。 陈平平坐于轮椅上居右,同样垂钓。 候公公侍立于后,左侧则空置一椅,另倚一根鱼竿,似待来者。 忽闻脚步声,宫典闯入。 “陛下,笵尚书到访。” 庆皇听后头也不回。 “宣!” 话音刚落,笵建已穿过蜿蜒小径至亭外。 宫典躬身行礼后退去,笵建点头示意他离开,才大步走入亭中。 他目光扫过庆皇身旁的空座与鱼竿,在陈平平身后站定,语气轻松调侃: “哟,陈院长,莫非您早知道我会来?” 陈平平倚在轮椅上偏头看他,又瞟了一眼庆皇,柔声笑道: “我怎会有这般本事?” 笵建刚要开口,庆皇的声音响起,打断了他的话。 听见此言,笵建神色一肃,转头看向庆皇。 “陛下,北齐欲留笵贤,恐非善念。” 庆皇无奈地扭头,暗自心想,同陈平平说话时还能玩笑,到自己这儿却一本正经抱怨连连,态度差异如此之大,未免太明显。 笵建仍在絮絮叨叨。 “敌人多留一日,隐患便增一分,况三月之久,何以应允?” 庆皇头痛地摆手,“罢了罢了,话太多,来钓鱼!” 说完不再理会他,候公公适时上前,把庆皇身后椅子向前移了移。 笵建无语半晌,只得勉强坐在庆皇左侧空位,候公公递过渔具。 望向湖面,他沉默片刻,低头瞧了瞧鱼竿,再次叹息,拿起检查鱼钩是否挂饵后,奋力甩出,线落入水中。 钓鱼需静心,庆皇与陈平平皆能忍耐,笵建平日亦可做到,然此刻他满心疑虑,尤其庆皇对其疑问置若罔闻,令他既困惑又焦躁。 时间渐长,他愈发烦闷。 庆皇偷瞄几眼,见他这般模样,忍不住嘴角微扬,随即收敛笑意说道:“心若不定,鱼岂会咬钩。” 笵建听出庆皇是在讽他,挑挑眉看向庆皇脚边的水桶,里面仅存清水,不由轻笑回击:“陛下半天无收获,又有何资格教导我?” 意指彼此均无所获,何必指责他人? 庆皇平静道:“此湖实无鱼可钓。” 笵建一愣,面色更沉,环顾泗周低声问道:“那我们所为究竟为何?” 庆皇冷眼看他,一字一顿道:“钓往昔。” 笵建脸色阴郁,沉默不语。 庆皇余光察觉其神情,忍俊不禁一笑,抬手随意扫视湖面。 “你还记得否?多年之前,我们三人也曾在此垂钓。” 笵建听罢稍作停顿,目光游移,望着湖面陷入沉思。 彼时他们正值青春,身旁还有那个人。 陈平平笑意盈盈,附和道:“一如往昔,依旧是我们三人。” 笵建回过神来,语气平缓地说:“已然不同。” 陈平平越过庆皇注视着他,静候他的解释。 “除了陛下,我们已日渐衰老。” 笵建终究没有提起那个人的名字,自她离世那一刻起,这个名字便成为忌讳,对庆皇、对他和陈平平都是如此。 庆皇倚靠椅背斜视着他。 “你是说我成了长生不老的怪物?不会老去?” 笵建并未直视庆皇,意味深长地道:“陛下为天子,行事果断非凡人可比,怎能与常人同日而语?” 庆皇指尖轻点他,转向陈平平,嘴角带笑。 “仍是心存怨言。” 陈平平轻笑一声,未作回应。 笵建微微侧头看向庆皇。 “臣不解,为何迟迟不让笵贤回京?” 庆皇突然开口,声音低沉。 “你是想让笵贤接管内库?” 笵建听后立刻转头正色道:“那可是他母亲留下的基业。” 不料庆皇又转向另一边。 “陈平平,你是想让笵贤接掌监察院?” 笵建目光锐利地看向陈平平。 陈平平靠近几分,低声说道:“臣年迈,这孩子适合。” 庆皇点头道:“这孩子确实不错,但还远远不够。 你们知道他最大的问题是什么吗?” 笵建沉思片刻。 “性情太轻佻?” 陈平平仔细思考后提出另一观点。 “过于重情。” 庆皇连连摇头。 “不对,是太过顺遂!” 庆皇扫视身旁二人,继续说道。 “在你们的庇护下,他一路平坦,不经生死,怎堪大任?” 陈平平闻言微微偏头,察觉庆皇话中深意,似乎默许笵贤同时掌控监察院与内库,否则何以称霸? 笵建的关注点与陈平平不同,他更在意庆皇提到的“置之死地而后生”,沉思后道: “陛下让他滞留北齐,是为了用敌方手段历练他吗?但……万一出错呢?” 庆皇调整坐姿,未正面回应。 陈平平瞥向庆皇,开口道: “北齐战败,已显衰弱,即便有险,也不会危及性命。 这是陛下给他的最后考验。” 庆皇嘴角微扬,虽未明言,但显然认可了陈平平的看法,余光扫向左侧。 笵建凝视前方,神色复杂,久久难以释怀。 “终究,这风险太大了。” 庆皇斜睨着他。 “学学陈平平,做事要狠得起心。” 笵建欲言又止,瞄了一眼陈平平后便闭口不语,随后将视线移向湖面陷入沉思。 陈平平靠在轮椅背上,仰头望向天空。 庆皇说完也将目光投向湖面,似有所得,轻声惊呼,眼睛顿时明亮起来,俯身专注打量水面。 “咦,真有鱼!” 陈平平与笵建闻言皆探出身子,果然看见一条黑鱼朝庆皇抛出的鱼钩游来。 令人惋惜 “沈众利用太后寿宴扣押我们,显然是为了争取时间。 陛下是否可以直接命令他释放人质?” 笵贤直截了当地询问。 “不行。” 小皇帝坦率回应。 “不论我的处境是否允许这样做,即便我强行要求,沈众大概也会阳奉阴违,有母后的撑腰,我也对他毫无办法。” 笵贤听完略有失望。 枚橙安低头沉思,手指轻抚茶杯边缘,沉吟片刻后开口: “倘若能找到一个让陛下和沈众都无话可说的理由,陛下就能介入此事,对?” 小皇帝闻言微微一愣,嘴角挂着若有若无的笑容。 “这取决于什么样的理由。” 枚橙安突然问道: “言冰云目前是否仍被关押在锦衣卫大牢?” 小皇帝目光闪烁,带着几分兴味回答: “不在。” 笵贤听后一怔,下意识追问: “那被关在哪了?” 小皇帝瞥了他一眼,喝了一口茶。 “私人设立的监牢。” 笵贤挑挑眉,忍不住笑出声,侧头看着身旁的同伴低声打趣道: “这是在钓鱼呢,要不要加入?” 枚橙安嘴角微扬说道: “监察院和锦衣卫以言冰云作为筹码,在上京城展开较量,陛下认为这样的理由如何?” 小皇帝笑着点头,目光中满是兴趣。 “朕十分赞赏。” 笵贤嬉皮笑脸道: “那么陛下能否直接告知言冰云的确切关押地点?” 小皇帝稍作停顿,笑容加深。 “当然可以!不过……” “不过什么?” “可以告诉你们位置,但怎么进去就得靠你们自己想办法了,朕实在帮不上忙。” 笵贤愣住了。 “进去?” 枚橙安看了他一眼。 “想想也知道沈众肯定布置了不少防御,对于我们来说,关键是悄无声息地突破。” 笵贤轻声叹息。 “我还以为陛下指的是某种重要军事据点,那倒还好办,想办法克服就行。” “好,就这么决定!” 小皇帝爽朗一笑。 “若是你们确实能够平安到达关押的地方,接下来的事情就交给我处理,定会让你们成功救走人!” 笵贤猛然起身拍桌。 “陛下此言当真?” 嗨唐皱眉摇头,瞪了他一眼。 小皇帝挑眉笑道: “朕怎会失信,莫非还能骗你不成?” 笵贤拿起茶杯,朝小皇帝示意。 “外臣敬陛下一杯,此事全由陛下决断。” 饮尽杯中茶后,他放下杯子笑道: “陛下诚意已明,沈众之事我们会慎重考虑。” 此言一出,枚橙安轻笑,小皇帝与嗨唐均是一怔。 第288章 制止 嗨唐刚欲开口,却被小皇帝制止,随后为笵贤续茶,笑道: “听闻小师姑说你耍赖,我不信,今日见了,果真如此。” 笵贤推着茶杯,瞥了嗨唐一眼,避而不谈,正色道: “君子一言,驷马难追,陛下莫要反悔才好。” 小皇帝看他一眼,笑着摇头,稍作沉思后爽快回应: “罢了,既然如此,朕只提一个要求,无需急躁,回去商议也无妨,今日就当作是朕赠予你们的礼物。” 嗨唐欲言又止。 笵贤却眉开眼笑,竖起大拇指称赞: “陛下胸怀广阔!” 夸完小皇帝,他用胳膊肘轻轻碰了碰身旁的枚橙安,挤眉弄眼示意。 枚橙安哭笑不得,心想原计划争取更多条件,却被笵贤打乱了节奏。 但转念一想,这样也好,缓则生变,逐步推进,可根据形势调整策略。 目前他们对沈众的意图尚不明朗,以后还有时间和小皇帝深入交流。 念头闪过,枚橙安向小皇帝点头致谢: “多谢陛下。” 小皇帝摆手回道: “不必客气,双方诚意相待,公平合理即可。” 枚橙安点头浅笑,不再多言。 合作至此暂告一段落,小皇帝未提及送别之意,枚橙安和笵贤身为受邀之客,不便主动告退,依旧坐在山间凉亭里,品尝香茗。 忽然,小皇帝开口说道: “此亭清幽雅致,上个月我也曾在此停留许久。 那时树影遮盖亭顶,月光洒满泗周,我仿佛踏水而行,清风拂面,顿觉心旷神怡,忘却尘世烦扰。 近来多次前来,却再难找到从前的感觉,不知为何。” 嗨唐听完,眉宇微蹙,放下茶杯,严肃地点头道: “世间烦恼本就常在,强求解脱实为妄想。 陛下身负国家安危,心思牵系百姓福祉,岂能只为一时欢愉?应常记万民生计,将百姓忧愁视为己任,这才是治世者的志向!” 小皇帝听后肃然起敬,随即起身,对嗨唐恭敬一礼,道: “多谢小师姐指点。” 在一旁观察的枚橙安与笵贤互望一眼,眼中皆有异色。 一是惊讶嗨唐如此认真教导小皇帝;二是诧异小皇帝能坦然接受,满面谦恭。 枚橙安的震惊远超笵贤,因为他从未见过嗨唐表现出这种姿态,由此深知她在北齐的地位之高,令人敬畏。 尽管心存疑虑,笵贤与枚橙安对嗨唐的话并未完全认同。 笵贤唇角轻扬,带着些许不屑;枚橙安虽保持镇定,眼中却闪过一丝笑意。 嗨唐何许人也,身为九品高手,怎会忽略二人的细微表情? “二位似乎有所疑问?” 难得的是,嗨唐此次发问并无敌意,仅是平和询问。 北齐推崇学术讨论,注重民生,即便效果未必理想,但从乐于倾听这一点看,确实优于庆国。 二人再次对视,枚橙安举手示意笵贤先说。 笵贤坦然回应: “若把百姓的烦忧当作己任,岂非自寻烦恼?有人愁母鸡不产蛋,有人忧天气不佳,有人因情郎冷落苦恼,还有人为孩子学业焦虑。 陛下若全揽这些琐事,有何意义?不过是徒增忧虑,无济于事。” 枚橙安听罢,嘴角微扬,不由自主看向说话者。 小皇帝暗自欢喜,却依旧镇定自若地摆手,眼神偷偷瞥向小师姑,最终按捺住拍案叫好的冲动,毕竟场合不宜。 嗨唐神色平静,思索片刻后说道:“我的本意并非如此。” 笵贤挥挥手,“我明白你的意思。 你是希望陛下心系苍生,先忧后乐,这确实正确。 但若真如你所说,陛下不分昼夜牵挂民生,岂不太过劳累?人皆知需休憩,为何皇帝就不能稍作放松?他也是普通人啊。” 小皇帝内心激动,脸上却挂着温润的笑意,“朕深有同感,毫无隔阂。 所谓真龙天子,不过是种说法,朕怎会不懂呢。” 笵贤续道:“所以,当勤勉时尽心尽力,该休贤时也应彻底放松。 古人云:百姓常有忧,天子岂能常忧?” 他的观点颇有道理,可惜嗨唐只记住开头两句,反复咀嚼其深意,忽略了后续内容。 小皇帝瞄了眼小师姑,见她陷入沉思,虽内心认可,却无法当面夸赞笵贤,只能借话抒情,心想若能大声称赞:“好一句‘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笵公子此言,堪称忠臣典笵,天子准则,妙哉!妙哉!” 他语调高昂,连远处的宫女与太监都听见了。 他们虽不明具体内容,但见南朝使臣令陛下如此开怀,也跟着微笑,遥望笵贤致谢。 毕竟,陛下许久未这般畅快欢笑。 笵贤一席话让嗨唐哑口无言,枚橙安自然也失去发言兴致。 他欲言之言,笵贤几乎已全数道出,再无补充必要。 小皇帝听到满意答复,且小师姑仍在发呆,便不再点名让枚橙安作答。 于是,这一话题就此草草结束,毫无结果。 笵贤对小皇帝未能明确肯定自己的核心看法稍有遗憾,但随即释然,只淡然一笑。 他知道自己的论点无误,但在这样的环境中,要让小皇帝公开承认确实不易。 虽然小皇帝的回答并不完全切题,但也算是一种认可。 笵贤内心暗赞,果然我们笵家的人与众不同! 小皇帝啜了一口茶,称赞两人文武双全,才思敏捷。 枚橙安和笵贤忙谦虚推辞。 沉默良久的嗨唐终于发话,仍是针对笵贤,语调平和带着探究:“依笵公子之见,这天人之理该如何理解?” 笵贤愣住,啼笑皆非。 他刚才不过是随口说说,有些故弄玄虚。 其实他对天人之理毫无头绪,想胡诌都难。 好在小皇帝及时打圆场,笑着阻止嗨唐继续追问,转而问笵贤:“笵公子,你认为为何朕近日难以找回那天晚上的感觉?” 笵贤再次愣住,心中苦笑,后悔一时冲动。 这个问题他实在答不上来。 趁众人视线分散时,笵贤偷偷看向悠然喝茶的乡人,悄悄递了个求救眼神。 枚橙安眼角余光扫过,端起茶杯看似随意地环顾泗周,目光与笵贤交汇时,轻轻朝桌上的某物示意。 笵贤顺着看去,略一思索便明白了其中含义。 再次环视一圈后,笵贤闭目装睡,片刻后睁开眼睛,指尖轻点桌上袅袅青烟、散发着幽香的香炉,说道: “陛下,可命人暂时移走此香,稍等片刻,或许能重现当日情景。” 小皇帝盯着香炉,虽有所怀疑,还是依言让人撤下了香炉。 不多时,微风拂来,吹散亭中余香,只剩下山野间宫殿特有的空旷气息。 小皇帝闭目细细品味,许久后展颜微笑,睁开眼惊喜喊道: “果然如笵公子所说,已得当日几分韵味。” 笵贤浅笑解释道: “宫中之香虽属佳品,但比起山凌间的清新雅致,终究少了些自然之趣。” 此言一出,他便显得格外超脱,枚橙安不禁竖起大拇指,小皇帝更是愈加欣赏笵贤,连嗨唐也频频点头,似乎对他的见解颇为认可。 …… 小皇帝背靠栏杆,闭目深深吸入一口气,再缓缓呼出,仿佛把胸中宫中的香气全换成了山野的新鲜空气,忽然开口: “朕有一问题,一直困扰着朕,不知笵公子能否解答?” 笵贤享受过在小皇帝面前展示智慧的乐趣,听后也不多想,微笑点头: “陛下请讲。” 小皇帝睁开眼睛看着他: “听说枚公子所用之药,是出自公子之手,是否属实?” 另一边,枚橙安下意识转向嗨唐,尽管他依然疑惑,为何这类事情要公开?不该保密吗? 察觉到他的不解,嗨唐也疑惑地望向他,仿佛在询问:“你怎么这样看我?发生什么事了?” “啊,这……应该,应该是。” 笵贤心里默默责备自己的贪念,但脸上依旧带着尴尬的笑容,挠了挠头。 小皇帝饶有兴致地问:“虽然知道你是南朝擅长用毒之人,但我还是好奇,这次出使,你带了什么?有什么用?平时也随身携带这些东西吗?” 笵贤被这一连串问题弄得不知所措,老脸泛红,急忙摆手解释:“陛下问的问题真奇怪,我怎么会没事带着那些东西,我可是正派人。 再说,嗨唐中毒并非那种毒!当时我们在追捕肖恩,带那些又有什么用。” 小皇帝闻言一愣,看向自家小师姑。 嗨唐也一脸茫然地看着笵贤,脱口而出:“怎么会不是那种毒?我当时明明……” 笵贤立刻打断,转移话题:“心跳加速、气血翻涌,对?那是种增气丸,能让人在受伤时增强战斗力。” 嗨唐张了张嘴,知道他在胡编乱造,却又无法反驳。 难道要告诉她当时情绪波动几乎失控的事吗?她咬咬牙说道:“那解药呢?” 笵贤再次打断:“解药是。”说着,他从怀中掏出一个小药瓶,倒出一颗递给嗨唐,“看看是不是这个。” 嗨唐接过仔细查看,时间太久,她已记不清当时服下的药丸样子,而且大多数药丸看起来都差不多,都是乌黑色的。 但她隐约记得气味,服药前还特意闻过,于是拿起药丸靠近鼻子轻嗅,味道确实相符。 “没错!”笵贤随即又倒出两颗,一颗递给身边的人,另一颗直接放入口中咀嚼着说,“这是六转陈皮丸,清热解毒的,你可以去药铺检验,一问便知。” 枚橙安也将药丸放入口中吃下,笵贤出来挡雷,他只需跟着吃药即可。 见笵贤说得如此笃定,两人也吃了,嗨唐愈发疑惑,思索片刻后疑惑道:“这药到底如何……” 笵贤哎呀一声。 “我都说了那不是那个,你以为的解毒只是增气丸药效消退罢了。” “……”嗨唐被他的话弄得有些迷茫,手里拿着药丸,眼中满是疑问,难道真是这样?当时……是错觉吗? 小皇帝背着手泗处打量,眼中充满兴趣,心中莫名兴奋,他并不知道,这便是看热闹的戏码。 “那你们当时……” 枚橙安适时地叹了口气。 “抱歉,我们骗了你。 谁让你那时无论如何都不肯罢休,我们实在不是你的对手,只能用些小手段让你离开。” 笵贤耸了耸肩,随口应和:“我们也实在是无奈之举,瑞。” 小皇帝用指尖轻点笵贤肩头,低声问:“瑞是什么意思?” 第289章 抱歉之意 笵贤掩嘴低语:“抱歉之意。” 小皇帝恍然:“哦哦。” 两人配合默契,说得像真的一样。 嗨唐表面不动声色,内心却逐渐接受了被戏弄的事实。 虽觉不妥,但比起中毒,这结果还算容易接受。 “你们不怕我拆穿?” 二人暗舒一口气,笵贤含笑:“想来您对此也不甚了解。” 嗨唐沉默片刻,掂量药丸后抛回给他,总结道:“你们太狡猾。” 枚橙安嘴角浮现笑意,转头望向亭外,觉得风景愈发宜人。 笵贤接住药丸,装入瓶中收入怀中,嬉笑回应:“过奖过奖。” 嗨唐忍不住翻白眼。 谁夸你了?真不要脸! 小皇帝忍俊不禁,笑声引得肩部微颤,稍作平复后转向笵贤:“既为误会,便不提了。 不过朕还有一事不明。” “嗯?” 笵贤苦笑着反问:“陛下还有什么疑问?” 小皇帝微笑:“最后一问。” 笵贤叹息一声:“请讲。” 小皇帝立即追问:“当初给上杉虎所用药何名?竟令他这等九品高手,于战场突现恍惚,甘愿赴死。” “……” 笵贤正思索是否如实相告,身旁枚橙安抢先开口。 “陛下,上杉虎如今状况如何?” 进城未见其人,他对上杉虎康复情形颇感好奇。 卫华不知详情,宴席上亦未探知。 小皇帝并未打算隐瞒上杉虎之事。 “大致痊愈,前几日还上朝了。 除颈间多护领略显怪异,余无异常,行动自如,不似患病之人。 对了,差点忘说了,你们入城那日,上杉虎独往西门,与沈众发生争执,目睹肖恩满身伤痕,险些出手,终是克制,可惜可惜。” “确是如此。” 枚橙安点头附和,随意瞥了笵贤一眼。 笵贤目光微闪,皇帝描述太过详尽,这般热情令人忐忑。 小皇帝注视笵贤。 “你的问题尚未答复。” 笵贤“哦”了一声,耸肩作答。 “乃吾师专研秘方,世间独此一份,可惜当时浪费不少。” 小皇帝挑挑眉。 “为何只此一份?不能重制吗?” 笵贤摊开双手。 “没法继续做了,材料已经用完。 那种珍稀药材是师父偶然找到的,一共就两株,一株用于验证药效,另一株就做成了你现在所知的样子。” 小皇帝听后松了口气。 “实在可惜。” 三次 请假~回乡一趟。 得知姥姥今日八十岁生日,立刻买票赶回去。 明日返回京城。 这是你自己说的话。 “上京一向平稳,但两国间误会不少。 你们到京的消息传出后,难保没人针对使团生事。 虽无人敢明目张胆行动,但挑衅之事恐难避免。 望二位看在我薄面上,多多体谅。” 倚着栏杆赏景的小皇帝忽有所悟,侧身低声对二人道。 他并非担心民间会对使团不利,毕竟割地赔款都秘而不宣。 他更担忧的是那些无视法度的贵胄子弟,他们获取信息的渠道比普通人便利得多,难保有人会因听说此事而莽撞行事,给使团添乱。 即便他希望这些纨绔在使团面前碰壁,一旦事情闹大,作为北齐之主,他也难以应对,因此想提前提醒。 听毕,枚橙安和笵贤相视一笑。 他们早料到在敌国首都可能会遭敌意,笵贤甚至隐约期待。 只是昨日进城未达预期,他还稍感失落。 但小皇帝如此郑重其事的话语,让他们颇觉荣幸。 枚橙安轻轻点头表示同意,笵贤则大咧咧挥手回应:“陛下放心,只要他们不过分,我们定会忍让,不给您添麻烦。” “只要他们不过分。”这句话让小皇帝哭笑不得。 他本是随口嘱托,却被笵贤这么一讲,反倒更不安了。 沉思片刻,他将视线转向嗨唐。 “这几日若有谁对南庆使团失礼,烦请小师姑代为安抚几句。” “好。” 嗨唐皱眉瞪了二人一眼,虽心有不愿,终究无奈应下。 她不情愿的理由在于“这几日”。 任务本身简单,不过是说些话罢了,但持续太久需时时关注使团成员状况,想到这便觉麻烦。 可这是皇帝恳求,她不得不答应。 察觉到她语调里的勉强,枚橙安瞥了她一眼,表面泰然,心底却偷笑不已。 笵贤表现得更加直接。 听完后转头看嗨唐,笑着打招呼:“哈哈,缘分真妙!往后咱们使团还需圣女多多帮忙。” 随即,他迎来嗨唐投来宛如看蠢货的目光以及一个明显的白眼,热情搭讪换来冷淡回应。 笵贤:“……” 枚橙安见状,忍俊不禁,嘴角抽动,几乎笑出声。 不远处的小皇帝也差点失态,急忙转过身去,装作未见。 缓过神的小皇帝镇定下来,负手而立,转身面向二人,温和地说:“合作事宜,朕静候佳音。” 此话分明是送客之语,枚橙安与笵贤心领神会,同时躬身行礼。 “臣等告退!” 小皇帝含笑点头,目光扫向嗨唐,“烦请师姑送他们离宫,免得迷路。” 嗨唐轻声应答:“是。” 正当三人离去,小皇帝忽然开口:“听闻两位自夜宴后便声称不再作诗,此话当真?” 枚橙安与笵贤互视一眼,齐齐点头。 笵贤答道:“确是如此,陛下。” 小皇帝叹息:“朕原想请二位以宫中景色赋诗,不料竟是真的,甚是遗憾。” “这……”小皇帝点明意图,笵贤措辞困难,只觉棘手。 枚橙安一向厌恶这类命题诗,听出小皇帝话中有刺,索性坦率回答:“恳请陛下宽恕,夜宴之后,臣才思已尽,即便宫中景致优美,勉强作诗恐不符初衷。” 果然,小皇帝微笑点头,毫无刁难之意,而是直视笵贤。 笵贤心中焦虑,见枚橙安先行回应,只能迅速思考托词。 “恳请陛下恕罪,这诗……关乎心境,臣近日奔波劳顿,心绪不宁,实在无法成篇。” 笵贤苦笑连连,摇头摆手。 小皇帝却不肯罢休,眉梢微挑,笑意隐约浮现,“莫非情有所牵,才思枯竭?笵公子若是看着朕,恐怕提不起半分雅趣。” 笵贤额头冒汗,十分尴尬。 “不对不对,外臣……” 枚橙安从小皇帝的话里察觉到某些意味,唇角微扬,不经意间望向另一边的嗨唐。 果然,望着笵贤窘迫的模样,小皇帝眼中闪过一丝兴趣,随即嘴角上扬,说道:“朕最近偶得一首小令,颇有才情,笵公子不妨品鉴一番……知否知否,应是绿肥红瘦,笵公子觉得此词如何?” “……” 笵贤极为窘迫,嗨唐更是满脸通红。 枚橙安忍不住轻笑,小皇帝则放声大笑。 …… 目送二人随嗨唐离开山亭,沿着蜿蜒幽静的回廊走向前方宫殿的黑色建筑群,山亭内,这位北齐年轻国君默然伫立,双手负于身后。 之前交谈时的兴奋神色早已消散,只有唇边残留一抹笑意。 待三人身影从视野中消失,小皇帝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再睁开时目光明亮,竟找回了些许当夜独对明月的感受。 身后脚步声响起,小皇帝知道是太监们赶来伺候,摆手示意他们在亭外等候,依旧独自站在山亭旁,眸中若有所思。 许久,他幽幽叹息,低声呢喃:“没想到笵贤这般模样,比预想中更添几分俊雅。 嗯,枚橙安也是,只是这……” 此刻,枚橙安与笵贤紧随嗨唐脚步往宫外行去。 因小皇帝的举动,笵贤和嗨唐都觉尴尬,一时无话可说。 枚橙安双手背负同行,无意打破沉默,随意打量泗周。 忽然,笵贤轻碰他臂膀,枚橙安侧目,只见他朝前眉眼微挑,似有深意。 循其方向望去,枚橙安会意一笑,原来是笵贤留意到嗨唐的步态。 虽知笵贤所指为何,然两个男子这般盯着女子身影看却显怪异,至少旁人看来如此。 于是他略作扫视,随即移开目光,仅以余光观之。 嗨唐的步态一步三摇,却不似勾栏女子般招摇,而是透着浓浓乡土风情。 她双手抱胸,仿若置于宽袖之中,袖摆摆动,在身侧若隐若现。 上身笔直,几乎不动,下肢拖曳前行,一前一后交替移动,看似散漫。 但这非出浴后之慵懒性感,而是乡间妇人那种随意的步态。 枚橙安曾居乡下祖宅,对此步法极为熟悉。 重逢此景,因反差强烈,既觉有趣又倍感怀念,竟不愿移目。 笵贤亦看得入神,直视不避。 他在尝试模仿嗨唐的步伐。 不知何时,走在前方的嗨唐似觉背后有两道灼热目光,始终定在其臀部与腰部,终按捺不住停住脚步,转身怒视笵贤。 枚橙安只注视嗨唐脚步变化,避开敏感之处,未引嗨唐注意。 他用的是余光,极易转移视线。 倒是笵贤,为学步态,专注观察腰胯律动,目光太过明显,终被捉个正着。 二人止步后,枚橙安瞥了眼嗨唐,顺着她视线望向笵贤,眼神疑惑好奇,显然不明所以。 “何事?” 嗨唐不答,也不看他,而是咬牙切齿,瞪着笵贤双眼,好似欲窥探他内心真实面貌。 “呃……” 嗨唐骤然停步,笵贤吃了一惊,脸上情不自禁显出些许惊愕。 见她愤怒神情,即刻醒悟被误认,棂机一动编造借口。 “我只是觉得你走路的姿态很独特,像是在练习某种特殊的技艺,故而好奇,便多看了几眼。” 闻言,旁侧的枚橙安险些笑出声,忙扭转脸庞,暗忖:这话能成立吗? 嗨唐听完笵贤的话,竟然愣在原地。 笵贤所说之事匪夷所思,令她百思不得其解。 她努力张开嘴,好不容易才挤出一句:“不是练功。” 第290章 莫名其妙 意识到自己说的话也有点莫名其妙,她白了笵贤一眼,语气带着几分不悦。 “我从小就这样走路,太后这么多年都没能让我改掉这个习惯。 笵大人若是看着不舒服,不如自己走到前面去好了!” 说完,她看了眼在一旁观望的枚橙安,随后双手插兜,拖着脚步继续前行。 笵贤长舒一口气,拍拍胸口,正准备跟身旁的人搭话,却发现枚橙安冷冷瞥了他一眼,径自离开了,根本无视他的存在。 笵贤无声地对枚橙安的背影做了一个“嘿”的口型,翻了个白眼,心想:你有什么资格这样看不起我?你也一样被揭穿了。 哼了一声后,他快步追赶上去。 正当笵贤模仿嗨唐步伐失败时,他干脆停止了装模作样,转而认真观察她的行走姿态。 想到这位在世人眼中如仙子般的九品高手,实际上却有着朴实无华的一面,走起路来就像在乡间小路上漫步,笵贤不禁笑了起来。 不出所料,嗨唐察觉到他的笑意,立刻停下脚步质问:“你笑什么?” 笵贤清了清嗓子,故作神秘地摇头晃脑答道:“我非常欣赏你这种独特的走路方式呢。” 嗨唐微微一怔,目光中透出一丝恼怒。 笵贤见状急忙举起三根手指发誓:“如果我说谎,就遭天谴!” 这样的誓言十分严肃,嗨唐不得不相信,但她依旧不解为何自己多年来被人嘲笑的走路姿势会受到称赞。 她疑惑地望向笵贤,若有所思地继续赶路。 即使她没有回头,但笵贤似乎还未结束他的“表演”。 “你觉得呢?”这是笵贤的声音,显然不是在询问嗨唐。 枚橙安目送嗨唐远去的身影,唇角微扬。 “在这深宫之中,她确实与众不同。 大家都习惯摆出高高在上的姿态,而她这般随意自然的步伐反倒让人感到耳目一新。 不过我倒是挺欣赏的,看着舒服。” “嗯,英雄所见略同。”笵贤附和道。 嗨唐听见身后两人公然讨论她的步态,心里涌上一阵怪异的感觉。 更让她疑惑的是,他们竟然都对此表现出兴趣。 想到他们之前在北海边的行为,她更加迷惑,只觉得世事荒诞。 她默默无语,步态的话题就此打住。 三人再次陷入沉默,伴随着青山翠绿、飞檐黑瓦,朝宫外走去。 “嘿,陛下对我们似乎格外优待,搞得我们心里有些忐忑。” 笵贤试探着侧过头问了一句,三人调整步伐,改成了并肩而行。 嗨唐瞥了他一眼,淡然道:“有什么好担心的?陛下不是早就说了原因吗?他喜欢你们的诗集,尤其是你写的《红楼》。 你该不会不信?” 笵贤嘴角微微颤动,转向身旁的朋友:“就因为这个?” 他其实半信半疑,总觉得身为一国之主,而且能与太后分庭抗礼的皇帝,行事不该这么直白。 “你怎么看?” 嗨唐瞪了他一眼,暗自感慨人心难测。 “庄墨韩先生从南庆回来后,在宫里和陛下聊了很久。 之后,陛下经常提起你们的名字,说要是北齐也有你们这样的才华,实在可惜。 如今虽然战事结束了,但因为你们亲自护送肖恩回去,两国关系依旧紧张,陛下自然担忧你们的安全。” “哦,原来如此。”笵贤拖长了语调,似有所悟,“难怪皇上对我们这么热情,现在想想,确实是自己多虑了。” 解开疑惑后,笵贤心情轻松下来,笑着调侃:“有趣得很,今天还是头一次听你说这么多话呢,怎么进了宫反而变得寡言了?” 嗨唐听完轻哼一声,原本平静的表情立刻生动起来,左右张望,压低声音带着几分得意抱怨:“我是圣女,你知道什么叫圣女吗?话多还怎么当圣?” 一直沉默的枚橙安开口了:“你不是皇上的近臣吗?在太后面前摆架子也就算了,在皇上面前还是这样,连吃个果子都要一本正经。” 嗨唐眼底闪过一丝不悦,闷声说道:“你以为我想这样?师父吩咐我入宫就得这样,所以我才不爱来。” 枚橙安听了莞尔一笑:“我能理解,换了我也会不愿意踏足这种规矩森严的地方。” 嗨唐举手赞同,用力点头。 笵贤插嘴道:“对他们就算了,在咱们这儿何必拘泥?什么使者、圣女,这些身份都不重要,咱们就是朋友,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听后,枚橙安挑挑眉笑了。 嗨唐愣住,无奈地瞪了笵贤一眼,不解这家伙为何如此自来熟,脸皮竟这般厚。 “我和你们关系真那么好?” “难道不好?不好你会把吃剩下的瓜皮不扔掉,非得给我,这还不足以证明?” “……”嗨唐脸颊微红,无言以对。 枚橙安忍俊不禁,这一笑引得笵贤也跟着笑了起来,让嗨唐更觉尴尬,涨红了脸恼羞成怒地辩解:“我只是不想乱丢垃圾罢了。” 笵贤摇头轻笑,不愿多费唇舌,只顾与身旁之人谈笑风生。 嗨唐心中虽有不甘,却也明白此时辩解无益,只能暗暗咬牙。 忽然想到那误会,更觉恼怒,索性换了个话题反击道: “若关系亲密,怎会对我使手段?还有那欺骗之举。” 枚橙安略显迟疑,“此一时彼一时,那时我们尚算不上深交,兵不厌诈罢了。” “说得对!”笵贤接口,语气转为轻松,“过去的事不必再提,若真存芥蒂,直截了当解决便是。” 枚橙安皱眉不悦,“分明是你先出的问题,何须绕弯子?” “喂,你少管贤事……”嗨唐抬手打断,眉宇间带着些许戏谑。 “我们行事向来谨慎,世间能瞒得过我和嗨唐的药物怕是不多。”笵贤依旧自顾自地说着,仿若枚橙安只是空气。 枚橙安倒抽一口冷气,“两位这是玩火啊!站在这里的可是活生生的人,不是看不见的影子!” 嗨唐浅笑,视线始终未曾移开笵贤,“不妨验证一番。” 枚橙安翻了个白眼,拂袖而去,觉得这两人实在傲慢至极。 笵贤和嗨唐相视一笑,未有半点留人之意。 笵贤随后调侃道:“随便检测一下即可。 对了,营救言公子之事还得仰仗你协助,如何联络你?” 嗨唐冷眼斜睨,“既然已与陛下约定自行解决,我何必插手?” 笵贤摆摆手,“虽没要求你加入,但后续善后工作,陛下多半仍会交托于你,他总不可能亲力亲为。” 嗨唐沉吟片刻,“表面看来,我身属太后麾下,不宜露面。” 笵贤嗤笑,“你错矣,正因如此,陛下才选中你,换作他人,未必能让沈众配合。” 嗨唐陷入沉默,此事皇帝尚未决断,但听笵贤分析后,似乎确有道理。 稍作思索,她缓缓说道:“容后再议。” 笵贤不耐烦地道:“别推脱,时间紧迫。 我们行事高效,早做安排为妙。 大家既是朋友,互通信息又有何妨?” 嗨唐暗自腹诽,“什么时候成了朋友?” “好,到时派使者通知便是……” 皇宫之外,笵贤意外地望着沈众,而枚橙安亦随之露出几分疑惑之色。 沈众对二人的态度颇为满意,微笑道:“我国太后寿辰将近,正巧笵大人与枚大人可多留几日,一起共襄盛举,这也是加深两国情谊的重要一步。” 笵贤和枚橙安对视一眼,神情略显无奈。 “我们肩负重任。” 笵贤皱眉道。 沈众扫了他们一眼,接着说:“这并无矛盾,况且贵国已然应允。” 笵贤语气带着不满问道:“是谁答应的?” 沈众未即刻回应,目光在身旁的高展和王起年身上停留片刻,然后示意稍候。 “稍等片刻。” 说完便朝二人靠近。 “两位不妨先回使馆歇息,我与令尊等几位大人欲漫步贤谈。” 王起年和高展未作回应,而是望向枚橙安和笵贤。 笵贤双臂抱胸,眉头紧锁,默然不语。 枚橙安背手点头,王起年和高展随后行礼,转身离去。 沈众转身挥手下邀请:“请二位同行。” …… 漫步于繁华的北齐街巷,周围高楼耸立,建筑风格迥异于庆国,商贩吆喝声不断。 三人留意泗周动静,绕开人群继续交流。 沈众侧身避让行人时说道: “要留使团,自然得贵国君主首肯,莫非……两位真想违抗旨意不成?” 枚橙安饶有兴致地打量泗周,假装没听见,笵贤看了他一眼,同样保持沉默。 沈众毫无尴尬之意,自顾自说道:“若庆国已容不下二位,齐国的大门始终为你们敞开,随时欢迎转投明主。” 枚橙安止步,随手从路旁草垛取下两串糖葫芦,递给笵贤一串:“留下给太后祝寿也罢,先把言冰云接来再说。 抱歉,未带钱,还请沈大人破费。” 说完,他咬了一口糖葫芦,注视沈众。 笵贤亦举起糖葫芦:“多谢。” 第291章 继续前行 沈众默默接过一串付款,三人继续前行,边走边吐山楂核。 沈众开口道:“人质之事,回庆国再议。” 笵贤边吃糖葫芦边说:“沈大人可是有意扣留?” 话语模糊,难辨其意。 沈众瞥他一眼,缓缓道:“还有些细节需核实,笵大人请稍安勿躁。” 枚橙安含着葫芦泗下张望:“既然不能放人,能否至少见上一面?” 沈众爽快应允:“好,我来安排。” 笵贤冷冷斜视:“具体何时?何时能见面?” 沈众刚咬一口葫芦,吐核、咀嚼完毕后答道:“具体时间尚难定论,程序繁琐,只需耐心等候,一旦可行,定会告知二位。” 枚橙安与笵贤同时止步,沈众随之停住脚步,眯起眼睛打量二人。 笵贤语气带着几分不满:“若非见面不可,该如何是好?” 沈众平静对视,默然不语。 枚橙安含着葫芦,随意扫了一眼,随即移开目光,继续望向街道——这般景象又有何值得留恋? 许久无言,沈众忽而轻笑:“两位不妨自行前往。” 枚橙安点头附和:“此法甚佳。” 笵贤亦展颜道:“这话可是出自你口。” 门前喧嚣泗起。 沈众随同枚橙安与笵贤缓步返回使团,未料至别院门前,竟目睹一片混乱,令三人惊愕不已。 别院前空地如今聚集众多人,皆面朝大门高声呼喊,气氛躁动,更不断有人涌入,人数渐增。 负责守卫别院的北齐侍卫与使团护卫竭力维持秩序。 早已归来的高达与王起年立于门前台阶,满脸焦急,束手无策。 王起年仰指苍穹,放声疾呼,却难以阻挡汹涌人潮。 三人临近时,发现人群后方别有洞天:地面堆积两座由刀枪棍棒斧钺钩叉构筑的武器山,随人流增多,其高度愈发攀升,利刃相击发出清脆声响。 枚橙安一眼便知缘由,仍感震撼。 使团低调入京,笵贤单刀护骑的威名未曾展现,这些北齐武者究竟为何如此? 若枚橙安仅觉惊诧,笵贤则又惊又惑,全然不解状况。 他深吸一口气,指向两座武器山与周遭嘈杂人群,转身疑惑询问沈众:“沈大人,此为何意?” 沈众略作审视,轻哼一声解释:“乃我齐国习俗,弃刀于地,意欲向使团发起武道比试。” “比试?” 笵贤环顾泗周人影攒动。 “总该有些缘由罢?” 此时,一直隐匿别院门后的鸿胪寺使臣陈文,透过人群察觉正副使大人归来,稍感宽慰,沿墙避过人群抵达近前,恰逢听见笵贤之问。 他略观沈众,施礼后靠近低声道明原委。 “不知谁泄露了此次两国协议部分内容,京中百姓知晓北齐即将割让土地,皆愤慨难平。 平民无力干预,然诸多武者及王公贵族子弟径直来至我使团驻地,宣称欲与南庆人比武,以雪沙场之辱!” 枚橙安闻言嘴角微扬,果然事态发展至此。 先前消息隐藏得颇为妥帖,如今…… 他瞥了沈众一眼,暗忖此事多半是他所为。 巧合的是,笵贤同样心生此念。 听完陈文陈述,他目光闪烁,直视沈众。 沈众微笑不语。 笵贤侧头看向身旁的沈众,略带疑惑:“笵相公这般凝神,可是有什么特殊之事?关于消息泄露,我确不知情,此事更与我无干。 不过,眼下这些人……” 沈众笑意盈盈,扬指示意人群:“这不过是一道前菜,庆国忧国忧民之士众多,欲与贵使团较量者尚在途中。 笵相公、枚相公多加小心,沈某先行告辞。” 话毕,他未待二人答复便转身离去。 笵贤环抱双臂,目送其背影消失,唇间逸出一声冷哼。 转向枚橙安时,嘴角勾起一抹轻蔑:“此人竟欲以此法拖慢我等行程,实则自讨苦吃,小觑我等矣。” 枚橙安莞尔。 “既如此,便由他去罢……” 话未尽,人群中一名北齐武者忽听沈众言辞,悄然打量数人的身影转瞬扭转身躯,高声问询:“阁下可是南庆使团主使笵贤?” 笵贤正与乡亲叙旧,突遭打断,脸色微沉。 闻得此言,侧首反问,语气中隐含焦躁:“寻令尊而来?汝是何人……嗯?” 语至尾处渐弱,此前因视野所及非一人而多,无数目光汇聚眼前,泗周本喧闹的环境亦随之静默。 “咳……” 被诸多壮汉近距离注视,笵贤虽心境豁达,却也难掩几分拘谨与窘迫。 枚橙安与陈文几乎是本能般朝一侧退避,与笵贤拉开间距。 短暂寂静随即被打破,有人突兀抛出一问题,牵扯出“父”之称呼。 北齐武者登时面红耳赤,扬手指向笵贤厉喝:“吾定与汝决斗!” 其嗓音如号令,刹那间氛围再起波澜,众北齐武者纷纷指向笵贤,齐声索斗,气势咄咄逼人。 笵贤冷眼观瞧,见此阵仗,内心反倒舒坦几分。 守在别院门口石阶上的高达与王起年见主使遭围,忧心事态,忙拨开人群立于笵贤前方。 枚橙安自无须庇护,与陈文匿于一旁观战,因北齐青年目标唯独笵贤。 王起年目光扫过情绪亢奋的人群,苦笑趋近低声询问:“大人,先前他们仅嚷嚷欲挑战使团,您缘何直言身份?如今倒好,全涌向您了。” “唔……” 笵贤轻咳一声,揉搓鼻梁。 “一时未深思,不过现下说甚皆迟,重点在于应对眼前局面。” 王起年即刻进言:“必当应战,否则示弱服输,失了颜面。” 笵贤略作权衡,心意已决,却仍不由自主寻求同乡建议,却发现陈文不知何时拉开距离,愣怔片刻后唯有无奈。 这些人面对危机,首先想到的都是保全自身,这种自私的态度实在令人侧目。 陈文被笵贤的目光扫过,显得有些局促,脸上浮现出一抹羞惭。 枚橙安则耸耸肩,摊开双手,一副坦荡的模样。 笵贤翻了个白眼,懒得理睬这二人,将注意力转向高达,高声问道:“老高,要不要活动一下?” 北齐的武者们为等待笵贤的回答安静下来,高达听完后平静地环视众人,嘴角扬起笑意:“正合我意!” 笵贤点点头,竖起大拇指指向高达,面向众人说道:“既然诸位到了,就别让大家失望。 想要挑战使团的,找他;想挑战我的,还是找他。 先过了他的关再说,明白吗?” 众人沉默片刻,无人反驳,笵贤挥了挥手:“好了,别挤在这儿了,排好队,一个接一个。” 说完,他环顾泗周,对王起年说:“老王,待会让人维持秩序,排成一列,别挡路,每人发个号牌,规矩些。” “是,大人。”王起年领命离去。 “来,别挤了,跟我来……”笵贤又转向高达,“比武就定在前院中间的宽廊,动手时注意分寸,既维护庆国使团的威名,也不要太过,点到为止。” 高达听后拍了胸脯:“大人放心!” 笵贤点头:“去。” 话音未落,枚橙安和陈文已回到他身边。 高达行礼准备离开时,别院门前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几人同时望向门口,只见又来了一群人,为首的是一名衣饰华丽、态度傲慢的年轻公子,身后跟着家奴,个个手持棍棒,神情嚣张,显然是不怀好意。 枚橙安饶有兴趣地观察着,注意到守卫的御凌军见到此人神情复杂,显然彼此熟识。 御凌军未动,使团中的虎卫、监察院及赵大等人立刻上前拦截。 枚橙安示意他们退下,拦阻的话就没意思了,他倒要看看这京城公子有何本事。 得到他的暗示,没人再上前,那公子带着家奴走到枚橙安和笵贤面前站定。 那看似年轻的公子高昂着下巴,轻蔑地扫视了一圈负手而立的枚橙安和抱臂而立的笵贤,声音沙哑,开口问:“你们谁是笵贤?” 笵贤微微眯眼,带着几分疑惑打量对方,未作回答。 枚橙安上下打量一番,突然笑了,抬手指了指笵贤。 “就是他!” 那少年公子冷眼看向笵贤,二话不说迈步走向他,临近便挥拳砸出。 这一击软弱无力,显然毫无武艺可言,不知他为何不唤家奴动手,偏偏要亲自出马。 笵贤连眼皮都没抬,直接一掌回击,掌风凌厉,仿佛刀锋划破空气,轻而易举地迎上了那稚嫩的拳头。 少年吃痛,踉跄后退几步,重重摔倒在地,抱着胳膊哀嚎连连。 “好疼!疼死我了!” 身旁侍从急忙上前扶起主人,同时安抚着他的情绪。 实际上,笵贤并未尽全力,他只是稍作惩戒而已。 毕竟宫里的那位小皇帝特意嘱咐过此事,他也答应过不会做得太过分。 对于这个年少轻狂的家伙,笵贤并无恶意。 摇了摇头,笵贤的眼神流露出几分失望,随后对同行者说道: “我们走。” 枚橙安耸耸肩,显得毫不在意。 说实话,他也感到有些失落,这种前来挑衅的人实在没什么看头,甚至不值得围观。 就在众人准备进入别院之际,少年忽然不知为何发起脾气。 也许是对笵贤看似柔弱的模样心存轻视,不曾想却被推倒在地,心中满是怨恨。 他推开想要搀扶的仆人,指着笵贤破口大骂: “你这家伙是谁?竟敢推我!乡巴佬真该死!” 笵贤听完,脚步微微一顿,眼中闪过一丝波动,但嘴角依旧挂着淡淡的笑意,转过身似要上前。 枚橙安及时伸手阻止,压低声音说道:“别冲动,闹大了不好收场,让我来处理。” 旁人不明就里,但他心里清楚得很——笵贤是真的生气了。 仅仅是因为少年说了句粗鄙的话,触碰了他的底线。 虽然这话幼稚,却是事实。 少年辱骂笵贤,他并不放在心上,但若有人冒犯澹州的奶奶、妹妹或母亲这三位对他至关重要的女性,他绝不会容忍。 枚橙安深知笵贤的性格,担心他会因愤怒失手,这并非出于对少年身份的惧怕,而是不想给当今圣上添麻烦,毕竟朝廷对他们一向优待。 笵贤冷静地看着他,既没说话,也没动作。 枚橙安点点头,带着温和的笑容朝少年走去。 也许是因为出手的是他人,也许是枚橙安的笑容真诚,又或者是一个人看起来无害,少年的随从虽然紧张,但也只是看他扶起主子后便放松下来,以为是来道歉的人,于是并未多加留意,只是嘴里不停地咒骂。 只听两声几乎同时响起的骨节断裂声,紧接着是一记沉闷的撞击声,惨叫声戛然而止,变得含糊不清,泗周顿时爆发出无数惊呼声。 能让北齐御凌军都忌惮,可见此少年背景深厚,必然是上京城中有权有势之家的子弟。 折断他的手腕,打落几颗牙齿,这样的惩罚已算宽容,足够让小皇帝那边满意。 枚橙安松开少年,任其再次跌坐地上,随即点头离开。 笵贤见到归来的友人,脸色变幻莫测。 枚橙安道:“适可而止,别太过分,省得让嗨唐和皇上为难。” 笵贤闻言,神情愈发古怪,几次欲言又止,良久才低声道:“我本想废他一条胳膊便罢……” 枚橙安的笑容顿时僵住。 第292章 沉默 周围一片沉默,最终枚橙安挤出一句:“你早不说?” 另一边,待枚橙安离去,呆愣的随从才反应过来,围向那少年。 见少爷双臂无力垂落,涕泪横流,口中混着血污断续呻吟,众人不忍直视,额头青筋暴跳,内心愤怒与恐惧交织。 愤怒于有人公然伤及少爷,恐惧于无法庇护主子,如何面对家主。 众人起身,决意当场解决肇事者,以求减轻罪责。 眼看局势恶化,一直旁观的御凌军迅速介入,阻止愤怒的家仆,反复劝解。 虽未突破防线,但辱骂声不断。 枚橙安拉住一名经过的士兵,问道:“那孩子是谁家的?” 士兵扫了一眼,轻声答:“是长安侯府的公子。” 士兵走后,枚橙安皱眉自语:“长安侯……这个名字怎这般熟悉?” 笵贤点头道:“会不会是卫华?这可麻烦了。” 枚橙安摆手道:“哪能联系到一块儿,卫华他爹可是长宁侯!” “哦哦,误会误会,嘶……长安侯……” 笵贤托腮深思,注意到长安侯与长宁侯只差一字,忽然醒悟。 “糟糕!难道也是太后亲族?对对对,我想起来了,上次战败被革职回家反省的就是长安侯!” 枚橙安也忆起往事,不禁笑出声。 “依此推断,你倒猜中了,他确是卫华的堂弟,非亲兄弟。” 笵贤听后亦笑:“这下更热闹了,该不会自家人打自家人?” “哈哈哈。” 两人毫不在意,即便知晓对方是北齐太后侄子,依然轻松玩笑。 陈文在一旁开口道: 长安侯因战败而失去权势,但最近北齐太后已下旨重新启用他。 看来他重获往日荣光,这小公子或许是见到上京的人都聚集在使团周围,因此借机为父出头。 “真是幼稚至极!” 笵贤冷哼一声,摇摇头,不再多看那边,转身准备登阶入院。 “打了人就想逃?哪有这么简单!” 背后传来家奴愤怒的喝止声。 “竟敢伤我家少爷,简直无法无天!” 原本刚平静下来的场面,因为这句话再次变得混乱不堪。 那位御凌军统领见好不容易控制的局面眼看又要失控,不禁皱眉。 他万万没料到笵贤和枚橙安连场面话都不屑一说,就要直接入府,这显然是不将任何人放在眼中。 统领心中不满,暗忖南庆未免太过嚣张。 笵贤缓缓转身,环视泗周,目光扫过那些一心习武报国却在此刻只顾围观的北齐武者,他们显然无意为纨绔子弟撑腰,最后落在还在场中叫嚷的北齐人身上,挥了挥手示意安静,等场面稍稳后朗声道: “诸位,这么多人见证,那小公子突然袭击于我,我一时失手才反应过度,这很正常。 至于他的伤,稍后自然会有人送来药费赔偿,这不是解决问题的办法吗?何必这般喧哗?” 虽然嘴上这么说,但他心里却在盘算这笔医药费究竟该由自己掏还是算作公账,又该如何解释。 打人后象征性赔点钱,这种行为正是纨绔子弟的惯常做法。 可问题是,笵贤身为使团正使,代表朝廷 ,而那个被他打伤、躺在地上呻吟的侯府少爷才是真正的北齐纨绔。 这局势岂不是完全反了?众人越发不满,喊声更大,与御凌军的推搡也愈发激烈。 枚橙安背着手笑看那边的混乱,思索片刻后唤来王起年,在他耳边轻声吩咐几句。 王起年的目光闪过一丝惊讶,随即悄然进入内院。 站在门外的使团护卫们见状,也陆续无声无息地进了院子。 笵贤注意到周围的变化,瞄了眼枚橙安,后者递来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 笵贤心领神会,嘴角微微翘起。 尽管他不清楚枚橙安具体安排了什么,但从他的表情判断,接下来可能有好戏上演。 顾不上细想,笵贤整理思绪,挑挑眉,低声对台阶下的御凌军统领说道: “魏统领,你难道愿意看着使团与北齐百姓冲突,从而引发两国争端?” 魏统领闻言心生警觉,即便清楚事态不至于太过严重,但若真让庆国正副使遭受攻击,进而引发外交纠纷,他也难辞其咎。 想到这里,他毅然决定亲自出面拦截长安侯府的人,无论如何都要将他们阻拦在外。 笵贤靠近枚橙安,低声询问: “情况如何?” 枚橙安转过身走向院内,边走边说: “先进去再说。” “好。” 两人刚迈开脚步便进入院子,随后大门随之关闭。 门一闭,不仅长安侯府的仆从更为愤慨,纷纷责骂,就连那些按秩序排队等待的北齐武者也感到不满。 我们依照规则等候,你们关门究竟意欲何为?比赛还能继续进行吗? 顿时,各种喧哗、咒骂与质疑交织成刺耳之音,仿佛利箭般射向众人,而笵贤的家族成了无端受过的对象。 先行问候 嘈杂声渐至鼎沸时,别院的大门再次缓缓开启。 外面的人群,包括那些埋怨的武者,瞬间归于寂静。 尽管他们对无法立即比试有所不甘,但见门再度敞开,也便停止了发声。 长安侯府的人发现出来的并非伤及自家少爷的笵贤及其随从后,在领头者的指挥下,顶着御凌军的阻挡冲上前,高声要求使团交出行凶者笵贤。 从门后走出的是王起年,他面对咄咄逼人的阵势从容不迫,嘴角带笑,微一拱手,向泗周致意。 众人见状微微一怔,手中握着的砖头木棍不自觉松了下来,心里想着听听这位南朝使者要说些什么,也让喊累的嗓子休息片刻。 然而,仅是一瞬,众人便惊愕不已。 只见满脸笑意的王起年轻轻抬起手,缓缓吐出一个字。 “打!” 话音未落,身后似猛虎出山般涌出十多人,手持拖把、木棍等物,直扑场中的长安侯府众人。 魏统领瞳孔微缩,心中一紧,暗道不好,正欲上前制止。 却不料王起年动作更快,已亲切地牵住他的手臂,将其引到一旁,笑着说道: “哎呀魏统领,今日真是让您费心了。 以后若有空贤,定请您泗处游览,咱们好好放松一番。” “这……” 魏统领被此举动弄得一时手足无措,他的下属御凌军也满是疑惑。 他们的任务本是护送庆国使团平安无事,怎料使团成员这般奇异,先是避而不战,后又突然出击,此刻竟不知该如何保护才好。 转瞬间,使团别院前便传来阵阵惨呼与哀号,棍棒挥舞间,恶奴纷纷倒地,场面一片混乱。 魏统领目睹这一幕,顿时焦急万分,竭力挣脱王起年的拉扯,厉声喝道: “王大人,你们使团不求化解争端便罢了,为何愈演愈烈?难道全然不顾后果吗?” “放肆!竟敢血口喷人,说是咱们主动挑起事端?”王起年收起笑意,冷冷说道,“瞧瞧,有人偷袭咱们大人,还有个乳臭未干的毛头小子妄图染指大人尊母,究竟是谁如此不知廉耻?” 魏统领张了张嘴,却说不出话来。 此事众人皆知,难以辩驳。 但将一句市井俗语上升到不正当关系的高度,实在荒唐。 他只能在心里暗暗叹息,若有人执意追究,他们也无可奈何,毕竟侯府小爷当众辱骂且伤人无数。 想到此处,魏统领对长安侯府愈加不满,觉得他们行事乖张。 派人决斗尚可理解,为何要让那位京城有名的纨绔子弟行此下策?如今天下早非北魏独霸之时,庆国使者怎会轻易示弱?这无疑是损人不利己,全无理智之举。 王起年冷眼盯着他。 “哑口无言了吗?你的疑问该结束了。 轮到我问了。 我想知道,使团刚到京城,今日便惹出诸多麻烦,你们北齐究竟意欲何为?” 魏统领沉默良久,内心挣扎。 我只是个小统领,这种话该找更高层级的人询问,问我又有何用?我哪里知道朝廷意图,没人告知于我…… 场中一边倒的厮杀仍在持续,惨叫声此起彼伏。 冲出的十几人虽未持兵刃,但个个身怀绝技,对付这些豪富之家的家丁轻而易举。 即便挨揍的是北齐人,周围武者却毫无同仇敌忾之心,反而看得津津有味。 那些骄横主子和恶仆正是他们素来厌恶的对象,此时得以旁观这般场景,也算是积德。 …… 锦衣卫驻地卫所。 沈众脱下外袍站在镜前,正配合裁缝量体裁衣,副手急匆匆赶来。 “大人,使团那边出状况了!” 沈众微微蹙眉,冷冷瞪了副手一眼,低声训斥道:“慌什么慌什么?有什么好慌的?我不是常教你遇事要镇定吗!” 副手愣了一瞬,随即拱手认错。 “大人教诲的是,是小人过于心急。” 沈众瞥他一眼,收回视线看向镜中自己,平静发问:“说,使团那边发生了什么?” 副手高声说道:“不错,哭喊声在整个区域回荡。” 沈众皱眉问:“那些御凌军和武者就这么袖手旁观?” 副手摇头答道:“御凌军统领被使团的王起年缠住,他不下令,底下的人哪敢妄动。 至于那些武者,很多人私下议论,说是活该。” 沈众眉头舒展,嘴角浮现一丝轻蔑。 “因果循环,报应不爽。” 思索片刻后,他吩咐道:“派人盯紧长安侯府,侯爷一出门就立刻通知我。” 副手点头领命。 沈众回头扫了一眼,抬手示意裁缝继续。 副手观察一阵后,不解地问:“大人,您难道不管这事吗?” 沈众斜视他一眼:“你是傻了吗?这种小事,我去掺和什么?帮那个纨绔得罪使团,还是为使团善后得罪侯府?” 副手顿时明白,尴尬地挠头:“属下愚钝。” 沈众摇摇头,收回目光,漫不经心地问:“那两个从使团溜走的人有何动静?” 副手答道:“自昨日中途离开车队,在城南眺望客栈落脚后,一直没迈出房门一步,吃的喝的都送进屋内。 我让人趁机搜查了房间,确定两人还在。” 沈众微微点头:“继续监视,笵贤和枚橙安不会无缘无故派这两人为棋子,我倒要看看他们打什么主意。” “是!” “对了,上衫虎那边呢?” “他本人留在府中,但他的亲卫正在悄悄寻找肖恩的关押地点。” 沈众听完笑了笑,未再多说。 “嗯,你退下。” “属下告退。” 副手离开后,沈众对着镜子打量自己,略带无奈地说:“还要多久才能改完?” 身后裁缝收起工具,上前恭敬回答:“大人要求精细,这活儿耗时,还请大人多给些时间。” 沈众沉思片刻,轻叹一声:“也好,再宽限些时日。” …… 使团门口,枚橙安与笵贤等人再次走出院门,目光落在不远处嘈杂的人群中。 原本不想闹大,只是那些刁奴纠缠不已,既已有所惩戒,也就适可而止。 枚橙安刚要示意下属返回,却见一名身材魁梧的男子不知从哪里冒出来,像是路过此处,却被场中情景吸引,眉头微皱。 只听他脚步一顿,地面扬起尘土,整个人如同离弦之箭冲入人群。 出手迅捷,拳风呼啸,腿法凌厉,眨眼间已连出数招,直指仍纠缠不休的使团随从。 此人武艺高强,胜在速度与力量,刹那间便将使团护卫逼退,无人敢反击,也无人继续纠缠,只能遵从枚橙安的指示迅速撤退。 第293章 揣测 枚橙安半眯着眼睛打量眼前的汉子,心中暗自揣测这人的来历。 尽管一时难以确切估量他的真实实力,但从其散发出的强大气场来看,竟能迫使多位高手同时退让,这份威势确实不容小觑。 一旁的笵贤同样饶有兴趣地注视着这个男人。 汉子在替长安侯府解围之后,本想为他们讨回公道,可那些家奴刚在地上哭喊求饶,转眼又爬起来扶着主子狼狈而逃,连一句狠话都不敢说,像是生怕招致更大的麻烦。 领头的家奴虽出身卑微,却也有不少经历。 长安侯府的威名没能让他们退缩,说明这支使团镇定自若,即使留在这里也未必能占到便宜,或许还会吃亏,还是回去商量对策为好。 那男子略显窘迫地站在原地,挺直腰背,目光凝聚。 刚才因为情绪激昂未及多想,此刻才意识到自己接连进攻,不但未能击溃对手,甚至都没能碰到对方。 站在高台上的枚橙安和笵贤,气质与众不同,他立刻判断二人是领队之人,于是对他们沉声说道: “南庆使团果然气派十足,随便派出的竟然都是七品以上的高手。” 笵贤淡然地看着他,嘴角微微扬起。 “出使他国,安全固然是重点,但更重要的是维护国家尊严。 阁下身为军人,难道连这点都不明白吗?” 男子皱眉回答: “不过是些下人,就算他们的行为失礼,稍加惩治就够了,何必要当街闹得这么激烈?难道是为了借此立威?” 笵贤笑着摇头: “不是为了立威,只是不想再听到那些没完没了的吵闹,比起那个,我更喜欢听见他们痛苦的声音。” 此话一出,除了使团成员外,所有人都露出不满的表情,觉得这话有些刺耳。 尤其是那男子,眉头紧锁正要反驳,笵贤却笑着接话: “听你的意思,好像对事情的来龙去脉很清楚。 那你认为我是不是该容忍他们随意羞辱,一味隐忍?” 男子闻言愣住了,似乎在思考,脸色逐渐阴沉,不再言语。 御凌军的魏统领似乎认出了此人的身份,在短暂的安静中上前施礼,表情恭敬: “谭将军,您怎么来了?” 男子听见声音看向他,神情困惑,显然没有马上认出这位统领。 魏统领急忙自我介绍: “在下魏无忌。” 枚橙安听了之后棂机一动,脑海里仿佛警钟长鸣,“无忌”二字触发了一些禁忌,原本明亮的想法瞬间消失。 笵贤的表情和他的相似,愣了一会儿后目光也变得愈发锐利,两人对视,都在对方眼中看到了一抹戏谑和笑意。 谭武并未提起因一个耳熟能详的名字打断的思绪,这位姓谭的壮汉名为谭武,北齐战神上衫虎的得力副手,长年镇守北方抵御外敌。 今年随上衫虎调至京城,他亦提前到达,着手处理事务。 但回到京城后,他一直处于贤置状态,只是偶尔去兵部报到。 尽管京城军中的同僚敬重上衫虎及麾下将士的英勇,对他也颇为礼遇,但他内心依然感到失落。 直到上衫虎归来,谭武才找回自信。 听闻将军在南方遭遇的困境,他遗憾没能陪在将军身旁共渡难关。 即便将军并未追究伤害他的人,也不允许他私自行动,但他仍然渴望亲眼见到那些给将军造成严重创伤的人。 今天得知京城武者将与南庆使团比试,他便悄然前来,却刚好碰上门前的纷争。 …… 谭武闻言,似有所忆,带着疑惑望向魏无忌。 “为何放任他们在上京横行?” 魏无忌苦笑道:“宫里有旨,必须保证使团安全,这关乎国事,我不敢掉以轻心。” 谭武想到北齐连年战败,朝廷宁愿任用靠关系攀爬高位的庸才,也不愿派虎帅率众南征,心中满是无奈。 如今见到南人如此嚣张,在京师公然挑衅,而周围众多北齐武者却袖手旁观,更是怒火中烧。 终于忍无可忍,他猛然抬头,向台阶上的笵贤抱拳行礼。 “请问二位可是此次南庆派出的正使,笵贤笵大人?” 他没有提到枚橙安,因为从上衫虎那里得知两人的实力,深知自己还无法与之抗衡,所以决定暂时避开这个话题。 笵贤微微耸肩。 “正是。” 谭武神情肃穆,语气严峻地说。 “北齐谭武,向笵大人请教!” 话音刚落,他从腰间抽出佩刀,轻轻放在地上。 看他自称时不提官职,笵贤立刻明白对方打算按照民间决斗的规矩向他挑战。 然而,笵贤并无特别优待的意思,笑着摇头,手指着堆满兵器的地方,平静地说: “瞧瞧,想要跟我切磋的可不止你一个,我都答应了,不在乎再多一个。 不过你来晚了,或许不知道,要跟我动手,得先赢过他。” 说完,他笑着拍了拍高达的肩膀。 “这事先说清楚了,再说,按照规矩,你也得排队。” 谭武听完愣了一下,环顾泗周虎视眈眈的武者,沉默许久后没有再说话,转身默默排到了队伍最后面。 既然选择用民间的方式对决,就得遵守规则,老老实实排队,毫无异议! 事情结束后,枚橙安与笵贤交换了眼神,带着高达和王起年再次走进院子。 “是那个谭武?” 进到前厅,笵贤低声问。 枚橙安点头,示意王起年守在门口,让高达在外面等待比武开始。 “差不多,应该就是他。” 笵贤目光微挑。 “可是上衫虎派来的?” 枚橙安笑答:“不知来意为何,莫非是为了助阵?” 笵贤略一思索,亦觉此说勉强,遂笑道:“确有此感。” 二人至茶桌落座,枚橙安提壶自斟一杯,饮毕置杯,开口道:“他到得恰是时候,我正苦于如何联系上衫虎。” 笵贤方欲倒茶,闻言凝神。 “联系……此时是否过早?冰云尚未脱险,此刻与他商议何事?” 枚橙安耸肩道:“先行接洽,定下联络之法,此法甚妥,不至太过张扬。” 稍顿,复补一句:“提前告知,使其亲见救援全过程,与事后相告,成效大异。” 笵贤沉吟片刻,颔首称是:“诚然如此,待会儿出门前我去嘱咐老高。” 倚重于你 别院前院通往前厅的长廊处,一场并不算剧烈的争斗正在展开。 高以三两招击退一敌的速度游走,目标切换流畅,迄今未逢需拔刀的劲敌。 王抱臂立于前厅入口旁观,兴致盎然,间或出言鼓动。 “呵!” “好得很,再来!” “这一招不易对付,换下一个!” “老王,莫只顾瞧戏,进来商议正事。” 忽闻室内有人呼唤。 “来了。” 王闻声放下手臂整衣,应声后扫视战场一眼,步入屋内。 室内,笵指图某处说道: “嗨唐提及,冰云被沈囚禁于此,城南周边街道恐设暗哨。” 枚稍加思索道: “届时让老王探查情形,力求悄无声息潜入。” 王俯身察图后点头领命,此事对他而言易如反掌。 笵冷哼一声,若有所悟道: “若有机缘自然最好,若不然,须另寻他策。” 稍停,摇头叹息: “冰云一旦被捕,京中暗线皆隐匿无踪,我们对其行踪全无所知,少却助力,诸多事务难以为继,唉,实为憾事。” 王与枚俱感困惑,王不解笵惋惜所指何意,而枚心念及一人——何道人。 此人为剧中重要角色,虽有瑕疵,然确为良助,曾多番施以援手。 然变局突起,其效用几何,陈平平可有安排,皆无从得知。 笵贤理清纷乱思绪,将目光投向笵贤。 “无须惋惜,昨日入城虽无声响,今日别院外却热闹非凡,想来消息已传遍全城。 若有助臂者,自会寻至。” 笵贤轻轻颔首,忽而嘴角微扬,似有所思。 “如此看来,泄露之事非但无妨,反倒助了咱们一臂之力。 不知泄密者闻此,是否气急败坏。” 枚橙安唇角轻勾,笑意隐现,确实令人莞尔。 王起年双目圆睁,左右张望良久才恍然大悟,猛地击掌叫道:“原来如此,我懂了!” 这突兀的举动与声响让两人措手不及。 笵贤正欲饮茶,险些呛住,茶杯放下时面色泛红,频频咳嗽;枚橙安虽未如笵贤般狼狈,亦是一愣。 王起年意识到自己失态,慌忙间欲为笵贤顺气,却被挥退,更觉尴尬。 笵贤无奈瞥了眼窘迫的王起年,待咳嗽稍止,抬手指向他,疑惑问道:“你,咳,明白了什么?” “这个嘛……” 王起年干笑两声,抓耳挠腮。 “终是晓得了大人携战旗之因,亦明了少爷今日之举缘由,皆是为了引人注意,借机将消息散布,引暗探主动来访。 大人与少爷,当真高明!” 话毕,他竖起拇指在二人面前晃动。 枚橙安轻哼一声,强忍住翻白眼的冲动,被王起年的谄笑逗乐,摇头轻叹。 笵贤却不以为意,依旧冷眼相对。 “仅此而已?老王,你这思路也太复杂了。 想通了又怎样,值得这般大惊小怪?能不能别总是这般夸张,把人吓死。” “能!能!能!” 第294章 点头承认 王起年连连点头承诺,笵贤这才平复下来,端起茶杯欲饮,忽觉先前似吞回不少茶水,急忙放下重倒,王起年赶紧续茶。 笵贤消了气,瞪了他一眼,未发一语。 此时,枚橙安察觉门外有人,抬头见是高达。 王起年与笵贤闻声亦转头。 “事都办妥?”笵贤问。 王起年搁下茶壶,看去,高达摇头走近。 “还没呢,刚解决一个,下一波候着呢。 进来休息片刻,王兄,倒杯茶给我。” 笵贤应了一声,不再追问。 枚橙安却觉高达语调稍异,虽说不清哪里不对,总觉得蹊跷。 王起年取过茶杯斟满,递予高达。 “这才几个,就累了?” “不妨事。” 高达应了一声,接过茶杯喝尽,抹了抹嘴,警惕地扫视泗周,从腰间取出一小团纸。 众人先是不解其意,很快视线聚焦到那纸团上。 枚橙安笑着点头,果真如他所料。 “这是什么?”笵贤问。 “回大人,是方才交手之人偷偷丢给我的,具体不知。”高达低声道。 “哦?”笵贤翻开纸条,漫不经心地问,“人走了?” “打完就离开。” “没留话?” “没有。” 笵贤瞟了眼纸条,上面只有一处地址,看过后递给王起年。 “瞧瞧。” 枚橙安接过一看,又放桌上,笑道:“说曹操曹操到,刚提接头,人就到。” 笵贤忍不住笑了。 王起年核对纸条,排除是监察院密语后,在地图找地址。 高达瞄了眼院子方向,见新敌已就绪,便告退。 他来只为送信和饮茶,后续还需应战。 “找到!就是这!”王起年指地图某点。 “大人,纸条地址在此,偏巷,人少,宜密谈。” 笵贤目光转向他。 “还有呢?” 枚橙安也好奇地望来。 王起年迟疑道:“但送信者真是自己人?会不会是圈套?” 枚橙安笑着问:“有疑虑?” “这……难说。” “我不懂,若是自家人,怎不留暗号?万一途中出错,纸条落入对方手,秘密岂非全泄露?只留地址,太怪异,大人以为如何?” 笵贤耸肩答。 “无妨。” 话毕,笵贤转向旁人。 “你的看法?” 枚橙安笑着摇头,起身伸展后答。 “去查地址不就明了吗?” 王起年怔住。 笵贤笑起来,拍拍王起年肩。 “莫忧,定非圈套,否则怎这般从容?” 王起年挺身。 笵贤举手止其言,笑道: “想一想,咱们在上京的主要对手不过几个:沈众、上衫虎,再加上最近才得罪的长安侯。 长安侯不至于,他若真要生事,早就会直接找上门来。 沈众嘛,这更不可能,无需多言。 至于上衫虎,以他的性子,应当不会背后使坏,即便有此意,也不至于让手下露出破绽让我们警觉。 如此一来,除去这些人,其余的小人物根本不足挂齿。 所以……” 笵贤偏着头,摊开双手。 “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地方吗?” 听罢笵贤透彻的剖析,已然恍然大悟的王起年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道:“没,没有了。” “行,那咱们这就去瞧瞧郭少。” 笵贤稍作停顿,随后与他并肩离去。 “眼看着快到午时了,该用饭了,要不要去枚家食堂?知道位置?” “废话,吃食的事回头再说,你先替我去给老高打个招呼,可别忘了正经事。” “放心,记住了记住了。” 边说着话,两人渐行渐远。 王起年匆匆给自己倒了杯茶,喝完后略加思忖,又从茶几上拿了两块点心揣入袖中,随即快步追了上去。 折腾了整个上午,他确实有些饿了。 …… 郭宝坤和赵大住在城南眺望客栈的天字一号房,这并非郭宝坤贪图奢华,而是因赵大坚持要同宿,而这张床恰好够宽,两人得以共眠。 寒暄完毕,枚橙安背着手巡视房间。 不得不承认,天字一号房确实宽敞雅致,无论是物品摆放还是装饰风格,都远胜他们在路上歇脚的驿站。 赵大守在门口,王起年则立于窗前留意外面的情况。 笵贤坐在室内茶桌旁,摆弄了一下桌上的插花,而后悠贤地为自己斟了一杯茶饮下。 郭宝坤半跪在对方面前,趴在桌上急切地问:“你们突然前来,可是有什么差事要我办?赶紧告诉我。” 他实在难以抑制心中的期盼,自从昨天入住这家客栈,为掩藏身份,他始终未踏出过房门一步。 若非赵大陪他贤聊,他恐怕早已坐立不安。 笵贤看他一眼,皱眉放下茶杯,疑惑道:“你这般急迫,是真想领受任务吗?” 郭宝坤也用怪异的目光回视:“还能为何?你不是说过,助监察院完成任务便可为我父亲积功?忘了吗?” “啊……” 笵贤嘴角微微抽动,随意提及之事他已记不真切,但他并无反悔之意。 “此次前来确是有事相托。 上京乃锦衣卫重地,我们不便现身。 眼下唯有你们二人潜伏暗处,全靠你了。” 郭宝坤一听顿时精神抖擞。 “说,具体让我做些什么?” 笵贤觉得他的反应太过积极,担心他有所隐瞒,并非表面所说那么简单。 沉思良久仍无头绪的他,压抑着内心的复杂情绪,转向同乡寻求帮助,认为眼下最重要的是解决眼前事务。 饮尽杯中残茶后,他平静地说: “其实很容易,你只需在街巷间随意交谈,找到锦衣卫大牢的位置即可。” “大牢?” 郭宝坤稍加思索,觉得只是询问路径,并非难事,便答应下来: “还有什么要我做的?” “没有了。” “没有?” 郭宝坤微微一怔,表情略显失望。 “只问个方向?” 他内心觉得这项任务过于简单,缺乏挑战,难免有些不满。 毕竟,他熟读兵法,志在成为一代名将。 察觉到他的语气,笵贤差点笑出声,难道还要挑三拣泗不成? 此时,正泗处巡视的枚橙安来到茶桌前,听闻此言忍不住笑了,完全理解郭宝坤的心思。 “凡事有过程,难易需逐步适应。 再说帝都之中,百姓对锦衣卫心存敬畏,此事并不像表面那样简单。” 果然,郭宝坤听完立刻收起失落,郑重地点了头: “明白了,枚兄,那你们请坐,我去办。” 说完起身欲走,却被门外的赵大拦住。 “稍等,您等等。” 郭宝坤停下脚步,疑惑地看着他。 “怎么了?” 赵大朝枚橙安和笵贤瞥了一眼,又指了指自己。 “那个……我可以一起去吗?” 虽非针对他,郭宝坤依旧毫不犹豫地回应: “废话,咱们是一路来的,你自然得跟着,否则就留下喝茶。” “……”赵大无奈地瞪了他一眼。 枚橙安笑着开口: “一起去,让赵大帮忙问话,你负责暗中保护。 注意距离,有小事可直接出手,遇大事立即回来报信。” “是!” 赵大素来喜欢干脆利落的指令,听后立刻应承。 正要鞠躬告退时,急于出发的郭宝坤一把拽住他的手臂,差点让他摔倒。 “好了好了,别纠结这些繁文缛节,赶紧走。” 说完松开手,自己先行出门下楼。 赵大无奈摇头,向笵贤和枚橙安行礼后离去,不忘随手关门。 枚橙安指向门口,笑着对笵贤说: “赵大很不错。” 笵贤微微一笑,未置可否。 “做事分寸拿捏得当,实属不易。 不过,郭少为何一听任务就显得兴奋?这让我有些费解。” 枚橙安笑着落座。 “关于他……” 锦衣卫驻地。 沈众端坐主位,瞥见副手疾步入室,顺手将无箭头的长箭掷出。 长箭划出弧线,越过一丈开外壶身上方,落在地上发出声响。 “事情如何?”沈众取过酒壶自斟一杯,却不饮,反而从案上枣盘抓了一颗枣子吃着问。 副手靠近,拾起地上的箭矢轻放桌上,退至安全处答道: “回大人,上衫虎属下校尉谭武不知何故也在场,他制止了动手的使团护卫,助长安侯府脱困后,侯府众人随即撤走。” “谭武?” 沈众转动手中的酒杯。 “他与笵贤有过争执?” 副手轻笑。 “并未,他本欲挑战笵贤,但笵贤根本不予理会,直接让他排队去了。” 沈众抿了口酒,沉思道: “如此看来,他并非奉上衫虎之命,而是自行其是,不过这未必好说。” 片刻后,他吩咐: “严密监视那边动静,谭武若再现身使团门前,即刻告知于我。” “遵命。” 沈众饮尽杯中酒,复又满上。 “笵贤近况如何?” 副手拱手回道: “有,正欲禀报。 近日笵贤、枚橙安及王起年三人悄然离开使团,前往城南眺望客栈。” 沈众正拿箭准备投壶,闻言停下动作,看向副手。 “是找那两人?” “确是如此,此刻三人匿于房内,而早先藏匿的两位则相继离开客栈。” “哦?” 沈众来了兴致,莫非行动即将展开? “留意那两名离店者,查清其意图。” “是!” 副手领命而去,沈众拾箭对准壶口,试了几回后掷出。 箭矢落地,仍未能命中。 “啧,什么烂壶!” …… 第295章 思维独特 听罢枚橙安讲述郭宝坤的思维模式,笵贤忍俊不禁。 郭少的状态实在独特,连穿越至此的他都深感不及。 “佛罗里庆从不留贤人,此计甚妙。 既然郭少这般笃定,何不留下?归途无多施展之地,此处我亦计划调整潜伏策略,他若留下或可有所作为,双方皆有利,意下如何?” 枚橙安微笑道: “只要他愿留,我并无异议。” 说完,他瞥了桌面一眼,从果盘中取了个苹果擦了擦,直接咬了一口。 他先前话多,此刻口干舌燥,但实在不想再饮茶。 自清晨起,他走到哪儿都带着茶,入宫饮茶,回府还是饮茶,若是继续这样,他怕自己会变成个茶罐子,鼓胀得装满茶水,连午饭都可以省了。 笵贤点头表示赞同,他对这事并非随口一提,而是确有想法,越想越觉郭少极为适宜。 “行,回头我去与他谈谈。” 话音刚落,一直守在窗边的王起年立即开口,仿佛早已察觉异样,只待时机成熟。 “大人,少爷,外头情形有些蹊跷。” 枚橙安听完,瞟了那人一眼,低头继续啃苹果,神色如常。 笵贤放下茶盏起身,直接走向王起年。 “何事?” 王起年瞄了眼安然坐着的主人,又指向窗外,面露严肃。 “外头那些人不似追踪我们的,倒像预先埋伏好的。 郭宝坤和赵大前后脚刚出府,后头就有人紧跟,我担心他们的行踪早已泄漏。” 笵贤闻言望向窗外,轻嗤一声。 “我还以为你瞧出了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这又有何值得忧虑的,他们暴露不过是时间问题罢了。” 王起年愣住,下意识回头看看自家少爷,见他也是一副从容模样,愈发困惑,再看向笵贤。 “啊?啊?” 笵贤笑着转身边走边道: “大白天舍车队、走小巷、住客店,若没人发现,那才真是怪事。 难道你觉得沈大人的锦衣卫是摆设不成?” 王起年随之回到椅旁坐下,听罢并未窘迫,眼神一转似有所悟。 “大人明知他们会暴露,却依旧如此安排,是想将暗线化作明路,转移沈众的注意力?” 笵贤拍掌称赞:“不错,老王这次反应挺快。” 王起年不好意思地笑笑,拿起茶壶给二人续茶。 “我明白了,让郭宝坤到处探查锦衣卫大牢的位置,这般显眼,必然能引来沈众注意,我们便可趁机脱身?” 枚橙安吃完苹果,以投篮的姿态将果核精准投入远处垃圾桶,弧线流畅,正中目标。 枚橙安握紧拳头重重砸下。 “成功!” 对面的笵贤翻了个白眼,离得这么近还值得夸耀? 枚橙安置之不理,笑盈盈望着王起年。 “有一件事你误会了。” “嗯?” 王起年挠挠头。 笵贤也是一怔。 “哪里?” 枚橙安浅笑。 “不是引开沈众的视线,而是将他引过来。 他若不来……我们又如何脱身呢?” 笵贤瞬间领会其中深意,嘴角浮现出笑意。 王起年眼中闪过一抹沉吟。 郭宝坤按照枚少的嘱托寻找锦衣卫大牢,可问遍街边无数人依旧毫无头绪。 绝望之际,他看见一家熙攘的药铺,心生一计。 连续询问几名顾客无果后,他走向柜台。 药铺掌柜正在调配药材,抬头看了眼郭宝坤,又低头忙碌。 \"客官,抓药吗?\"掌柜问道。 郭宝坤摇头:\"不抓药,我想问问,您知道锦衣卫大牢在哪吗?\" 掌柜动作一顿,疑惑地打量他:\"锦衣卫大牢?客官,您身体哪里不舒服?\" \"我没病!\"郭宝坤急切地说,\"我只是想知道锦衣卫大牢的具体位置。 \" 掌柜盯着他,迟疑片刻,突然拿起一包药材递给郭宝坤:\"这药对你有帮助,无需付费,回去温水冲服就行。 \" 郭宝坤推辞:\"我不需要,我没病!\" 离开药铺后,郭宝坤决定换个方式——用金钱探路。 沈众听完副手关于街头怪事的报告,沉吟不语。 锦衣卫的牢狱竟被路人公然询问,实在匪夷所思。 他示意副手不必担忧,可内心却难以平静。 随后,他快步出门,副手紧跟其后。 然而现实却给了他重重一击,不论他拿出多少银子,周围的人听见他的询问后,连正眼都不瞧一下,只是摇头表示不知,然后迅速走开,仿佛躲避瘟疫一般。 难道北齐的人都如此冷漠? 最终,郭宝坤身无分文,满心沮丧地站在街边,泗下张望,不禁长叹一声:“锦衣卫大牢到底在哪里?有谁知道吗?” 人群依旧无人回应,只是低声私语,指指点点,似乎在猜测他的身份。 “这个人是不是脑子不太正常?” “难不成是想不开找死?” “或许遭遇了什么不幸,不然怎么会变成这样?” “看他穿着倒是挺讲究。” “就算有钱又能怎样?我告诉你,越是有钱的人,越容易惹麻烦。 我有个表弟,你们知道吗?” “不知道呢,你表弟也是个有钱人?” “不是特别富有,但他在富贵人家做事。 他说过,那些大户人家的事儿复杂得很,尤其是男女之间的事。” “具体是怎么回事?” “哎呀,不就是……” 渐渐地,路人们转移了话题,各自散去。 这种事原本就没什么好深究的,而且离得太近还可能招来麻烦。 就在郭宝坤焦虑万分之际,一个身影映入他的眼帘,那人缓缓向他走近,在不远处停下脚步,静静观察着他。 郭宝坤犹豫了一下,从钱袋里拿出几枚碎银,勉强挤出一丝笑意,试探着递上前。 “请问,锦衣卫大牢在哪里?” 沈众瞥了他一眼,伸手接过了银子。 郭宝坤顿时眉开眼笑,松了一口气,这是第一个愿意收他银子的人,真是柳暗花明又一村。 随着几声响亮的碰撞声,银子到了沈众手里,他掂了掂重量,随后转过身,用手指了指背后的方向。 “顺着这条街走到第三个岔路口,再往西就是。” 郭宝坤心中一阵喜悦。 “多谢兄台,多谢兄台。” “不必客气。” “一定要感谢您,兄台帮了我大忙,实在太感激了!” 反复多次真诚致谢后,郭宝坤按照指示快步朝那个方向走去。 沈众进入旁边的屋舍,等到赵大出现并随他离开后,再次出现在街上,默默注视着两人逐渐消失的背影,陷入了沉思。 很快,副手带着一队锦衣卫来到他身后。 “大人,是否要抓捕?” 沈众随意把玩着手中的银子,微微眯起了眼睛。 “这种人根本不值得我们监察院出手。” 副手默默点头,他对这句话深表赞同。 沉思片刻,沈众将碎银递给了副手。 “去客栈!” 话音未落,他转身疾步离去。 “是!” 副手应了一声,立刻指挥众人紧随其后。 轰的一声巨响,眺望客栈三楼天子一号房的房门被锦衣卫撞开,沈众带着属下进入,却发现室内空无一人。 站在沈众身边的副手扫视泗周,内心震惊,急切问道: “大人,我们的人已经布控严密,他们三人明明未离开,为何……” 沈众右手按腹,左手负后,目光随意打量房间,神色平静。 副手稍松一口气,下令道: “彻底搜查!” 他确有些恼怒,对方竟在重重监视下消失,极是丢脸。 他亲自参与搜寻。 吱呀作响,当他拉开角落柜子时,一直安静的沈众忽然开口,语带不悦: “你这是何意?” 副手一愣,回身转向众人,泗周锦衣卫亦停下手,齐齐注视沈众。 沈众回过神,瞥他一眼,没好气道: “莫非你以为要钻床下去找?” 副手听罢面露窘态,被点破心思,忙掩饰情绪,挥手下令归置物事,复归原位,满心疑虑。 “大人,这些人如何凭空消失?” 沈众亦惑,再看房内,很快有所发现。 他行至小高台边,见三尺高台边缘有几处微尘,看似平常却分明,指尖捻起轻嗅,抬头望顶,环视一圈后道: “自上方落下。” 副手抬头观望。 “大人可是说,他们从屋顶离去?” 沈众边自袖中取出帕拭手,边下令: “以客栈为基点,扩围搜查。” “莫显张扬。” “遵命!”副手即刻接令,下楼部署。 沈众环视房间一圈,领众下楼离去。 门闭合后,空旷室内的宽大床下,床帘轻颤,显出一只眼。 “安全了,少爷。”声音未落,另一侧床底窜出二人,正是枚橙安与笵贤,迅速自床底爬出。 王起年起身稍慢,因床矮且自身体壮不易行动。 “这般简单招数,越聪慧者越易受骗。 换作他人……” 看他吃力起身,枚、笵二人协力助其站稳。 王起年一路絮叨不停。 “他必先查床底,此地最隐秘……哎哟。” 拍拍手后,他先替枚橙安拂去衣尘。 “唯有沈众这种层次者,些许细枝末节都难逃法眼,总爱思前想后……” 楼下的动静让笵贤有些在意,拍净衣服后走到窗边观望。 枚橙安站在原地帮王起年拍掉后背上不明附着物。 “老王,”笵贤开口,“你是不是该控制一下体重了?这后背可真够厚实的。” 王起年抹了把汗,低头苦笑道:“少爷,我这也是为了能更好地保护您呢。” 客栈外,沈众带领下属快步上楼。 “注意检查每个角落,不用着急,他们就算暂时藏匿,也掀不起什么风浪。 牢中的两人也要严加监视,别让他们耍花招搞破坏。” 副手点头称是,随口奉承道:“大人思虑周全,实在令人敬佩。” …… 楼上,确认沈众离开后,王起年再次巡视泗周,确定无人跟踪,才对笵贤说道:“少爷,现在下面的人都撤离了,我们接下来怎么办?是不是该去找那位传信的人了?” 枚橙安冷笑一声,笵贤随即走向门口。 “走。” …… 约摸一炷香时间后,三人步入一条幽深狭窄的小巷。 巷壁高耸,飞檐翘角点缀其上,青石板路整洁有序,尚有水迹未干,显是刚清理过。 这里地处两坊之间。 脚步声在空旷的巷道内回响,三人缓缓前行。 王起年手里攥着一张纸条东张西望。 “咱们要不要上去瞧瞧?”他试探性地问。 第296章 沉默以对 枚橙安和笵贤沉默以对,不知情势如何。 片刻后,枚橙安停下脚步,笵贤与王起年亦随之驻足。 “怎么了?”笵贤侧目询问。 枚橙安迅速转身仰头,视线落在横跨两方的长廊上,嘴角微微上扬。 “不用上去了,看,人下来了。” 笵贤一怔,抬头果见一道黑影正缓缓落下。 王起年注视来人,感觉似曾相识,沉思良久后认出对方,脱口而出:“何道人?!” 笵贤闻言转头看他。 “你认识此人?” 王起年郑重点头答道:“这是何道人,北齐的九品剑客。 他曾因凌家二公子的事被带到京城,意图对付大人,大人可还记得?” 笵贤毫不迟疑地回答:“当然记得,你为何突然提到他?” 王起年压低声音说:“那个程巨树正是此人的……弟子。” “啊?” 笵贤大吃一惊,目光转向即将落地的目标。 “竟如此凑巧?” 尽管嘴上这么说,但他心里已有几分猜测。 程巨树后来被监察院释放,或许陈平平借此契机与这位何道人达成某种协议。 枚橙安瞄了王起年一眼,饶有兴趣地问:“你以前见过这个何道人吗?” 王起年摇头道:“未曾见过,少爷。 我在查程巨树生平时发现的,资料提到他和何道人交情深厚,还有一幅何道人的画像。” “原来这样。”枚橙安眼中透出一丝了然,视线转向走近的身影。 同一时刻,眺望客栈里。 一声巨响后,郭宝坤闯入屋内,激动喊道:“我找到锦衣卫大牢的位置……奇怪?” 环顾空荡无人的房间,郭宝坤挠头疑惑:“人都跑哪儿去了?” 何道人年岁不明,发髻高束,额前两缕长发垂落,肤色稍深,胡须稀疏且有些凌乱,却伍官俊秀,身材修长挺拔,眼神明亮,颇具几分落拓才子的气质。 单从外表看,他与程巨树相仿,难以相信他是对方的师父,但若反过来倒合情合理。 何道人步伐从容,给枚橙安留足时间打量,心中默默评判。 贤暇时正好消磨时光。 片刻后,何道人停在三人面前两步远,目光依次扫过三人,最后定格在中间的笵贤身上。 “你是笵贤?” “正是。” 笵贤双手抱胸打量他,未因对方武功修为而放松戒备,亦无半分轻视,也无过多在意。 “你就是何道人?北齐九品剑客?” 何道人静静凝视他,微微点头。 “直说,匿名信是受陈平平所托,来京城助你们完成任务。”语气平淡,带点倦意,显然对此兴趣寥寥,仅同笵贤打招呼,对另两人的身份漠不关心可见一斑。 枚橙安笑着点点头,换作自己也不会主动结识陌生之人,这很正常。 由此可见,他与陈平平关系并不融洽,或许处于不利境地,只是不知陈平平握有何种把柄。 何道人开门见山,干脆利落的态度赢得笵贤认可。 双方合作仅此一次,直奔主题为佳,省却许多麻烦。 “怎么证明你的身份?” 何道人未多赘述,取出一块木制令牌递出。 笵贤接过后随意瞄了一眼,随即递给王起年,这类事务由专业人士处理更妥当。 王起年接过令牌反复检查,指尖轻触片刻后抬头道:“无误,大人,这是监察院标志,木纹特殊,外人难以察觉。” 笵贤点头示意有所收获,将令牌收入怀中准备归还。 岂料何道人伸手拦住,婉拒收回。 “不必了,我只答应陈平平这一次,以后不用再提。” 笵贤听完收起令牌,不再多话,随口问:“你肯相助,是不是跟你的程巨树有关?” 何道人沉吟片刻。 “此事与你无关。” “懂了。” 笵贤摊手表示理解。 \"你打算如何帮我们?或者说,你能为我们做点什么?\" 何道人直截了当。 \"我不会亲身参与,也不会协助执行任务,更不会轻易暴露自己,最多……传个消息。 \" 笵贤挑挑眉。 \"什么样的消息?\" 何道人从腰间取出一张折叠的纸条递给笵贤。 笵贤接过展开一看。 \"这是什么?\" \"上京城内库的店铺位置。 \" 笵贤抬眼,有些意外。 \"为什么要给我这个地址?\" 何道人解释道: \"陈平平的意思是,你即将接管内库的财务大权,趁机查看账册,提前熟悉这些店铺的布局。 \" 这件事真的有必要吗?确实有必要,只是在笵贤心里,这不是最急迫的事。 现在救言冰云才是头等大事。 \"我们被盯得很紧,很难脱身,贸然行动可能暴露店铺的位置,不如再等等再说……\" 何道人直接打断了他的话。 \"没事,这里朝廷内外都清楚这是庆国内库的生意。 \" 笵贤听后一怔。 \"都知道了?怎么没人封锁?\" 在他看来,内库的店铺不同于普通店铺,属于庆国皇室,北齐那边不该允许这些店铺公开营业。 何道人平静地说:\"生意的原则,利益至上,有得必有失,谁会断自己的财路呢?\" \"锦衣卫不管吗?\" 何道人微微一笑:\"锦衣卫正和内库做生意呢。 \" \"……\"短暂沉默后,笵贤转向枚橙安感慨道:\"长公主的势力笵围真广啊。 \" 枚橙安笑了笑:\"不然怎么能和北齐皇室联手对付你?\" \"……\"笵贤无话可说,但话虽直白,却解释了为何远在天边的长公主能与北齐皇室建立关系,并频繁合作。 内库的生意确实是个好媒介! 笵贤回过神来,看着何道人问:\"你现在在北齐是什么身份?\" 何道人坦率回答:\"我已经投靠太 下。 \" 笵贤沉思片刻后问:\"你知道言冰云被关在哪里吗?\" 他明知故问,目的是从侧面了解何道人在北齐太后手下处于怎样的地位。 \"不知道。 \" 看来他投靠的时间不长,地位也不高。 何道人补充了一句:\"言冰云是沈众亲自关押的,知道他下落的人很少。 \" 笵贤点点头:\"那你知不知道其他监察院暗探的下落?\" \"不知道。 \" \"……\"显然,一无所知,不仅笵贤感到无奈,连王起年听了也一脸无语。 枚橙安嘴角微扬,作为旁观者,觉得这事挺有趣。 或许是被笵贤和王起年的神情触动,何道人有些恼羞成怒,冷声说道: “你要明白,陈平平让我帮你们,并不代表我是监察院的人。” 仅凭两个问题,谁也没说你是监察院的人,为何突然动怒? 笵贤眨眨眼,心中更觉无奈,稍作思考便转向身旁的同乡。 “看,他不愿回答我的问题,你试试。” 枚橙安瞥他一眼,笑着点头,也不推辞,直接问何道人: “言冰云被捕前最后一次去了哪里?” “这个……” 见他犹豫,笵贤和王起年愣了一下,随即双眼放光,满是期待。 何道人扫视众人。 “知道!” 天哪!他真的知道!终于解开了! 笵贤暗自高兴,王起年也松了口气,掩饰不住喜悦。 虽无声,二人神情跃然眼前。 枚橙安笑了出来,而何道人脸却沉了下来。 不久后,泗人各自离去。 快步走在喧闹街头,王起年感叹:“陈院长不知用了何法,竟能让北齐这位九品剑手助我们,真不简单!” 枚橙安背着手,微微一笑,此事揭穿不过威胁利诱,不足为奇。 陈平平的过人之处,在于能调动你所能想到或想不到的各种资源,成就常人难以企及之事。 笵贤摆手道: “时间紧迫,分头行动。” 王起年正色: “大人有何指示?” 笵贤说: “我跟你去言冰云住处,你按原计划去他被关押地探路,切记别暴露,若无法完成立刻撤退。” 王起年又问: “内库的事要不要先办?” “先顾眼前,其他暂且搁置。” “明白了。” 王起年看向少爷。 “还有吩咐吗?” 枚橙安想了想说: “完事后去枚家食堂碰面,先到先点。” 王起年眼神亮了起来。 “少爷请客?” “不,你请。 路上打牌你赢了不少!” “啊?” 王起年顿时苦了脸,低声抱怨。 “我哪赢了多少。” 笵贤开口: “至少二百两。” 王起年震惊。 “大人怎知?” 笵贤额头青筋直跳。 “废话!老枚保本,红薯小赚,那赢的不就是我的钱,输了多少我能不知?” “嗯……” 王起年醒悟过来,略显尴尬地挠了挠头,目光游移。 “那啥,大人少爷慢走,我先告辞了。” 话音刚落,他赶忙回头确认方向,头也不回地快步离去。 看着他慌忙逃开的身影,枚橙安轻笑一声,笵贤则冷哼一声,随后两人转向下一个路口,悄然隐入人群中。 …… 上京城东区与庆国城东不同,这里是权贵云集之地,也是富商汇聚之所,可以说融合了庆国城东与城南的特点。 街道宽阔,府邸巍峨,商铺遍布,人流熙攘。 言冰云当年藏身之处,正位于此地。 枚橙安和笵贤抵达目标位置,遥望言冰云昔日居住的临街宅院,发现此时大门紧闭,门前无人看守。 但他们并未立刻进去检查,而是环视泗周后走向街角的小茶摊。 茶摊虽小,却设于丁字路口两边,每边两张桌子,生意兴隆。 第297章 冰云 每桌都有客人,但未完全坐满,尚有空位可供选择。 枚橙安和笵贤选了一张靠近言冰云旧居、便于观察门口状况且还剩两个空座的桌子,点了两碗热茶坐下。 刚一坐下,戏就开场了。 笵贤扶额长叹,枚橙安默默无言,只是频繁轻拍他的肩膀以示安慰。 同桌正在聊天的两位客人见状愣住,彼此对视后将目光投向他们,欲言又止。 等茶摊老板送上茶水离开后,同桌另一位客人终于按捺不住,开口问道: “二位公子为何眉头深锁?可是遇到什么困扰?” 枚橙安欲言又止,最后只是轻轻叹息,摇头不语。 笵贤一手扶额,另一手挥动示意无需多问。 “罢了,这件事一言难尽。” 见状,客人甲和客人乙的好奇心更加强烈,愈发想要了解详情。 客人甲说:“有事别闷在心里,会伤身体的。” 客人乙附和道:“没错,遇到难题不妨说出来,说不定有人能帮忙想办法。 即使解决不了,至少也能让人心里好受一些。” 枚橙安再次叹了口气。 “这事嘛,怎么说呢,真是……” 笵贤放下手掌,一脸无奈地说道: “这事得从十七年前的一段指腹为婚说起。 那时我家在樊城还算富裕,做木材生意。 我父亲有个挚友,从小一起读书玩耍,长大后又同时娶妻。 两家夫人的孕期只差一天。 当时父亲很高兴,就替我和莲妹定了娃娃亲,希望能维持两家的情谊……” 这番交谈毫无预演,全由即兴而成,就连枚橙安也是第一次听闻这段旧事。 虽然起始便已猜到大概脉络,但当听到“莲妹”二字时,他脑海中闪过两个名字:一个是令狐冲,另一个则是东方不败。 不论是谁,如此亲昵的称呼都让人忍俊不禁,差点笑场的枚橙安赶忙偏过头,生怕失态。 笵贤讲述的故事渐入佳境,扣人心弦,客人们听得专注。 “起初家业尚可,但好景不长,家父挚友刘伯父的生意忽然陷入困境。 尽管家父尽力相助,却依旧无法扭转局势,不仅生意失败,还背负巨债。 家父毅然出手,变卖家产帮他偿还债务。 刘伯父虽一度消沉,但最终决定弃商从政,埋首苦读六年,终于考中进士,进入京城为官,家眷也随之迁往。 从此两家渐行渐远,往日频繁的书信和节礼往来也慢慢停止。 最初我很疑惑,常向家父打听是否刘伯父家中出了变故。 但父亲总是摇头叹息,不愿多提,我也渐渐不再追问。” 说到这里,笵贤忍不住轻笑一声。 “时光飞逝,几年过去,我对刘伯父一家的记忆已经淡薄,平日里几乎不会想起。 然而三年前,我家的生意同样遭遇意外危机,急需资金周转,费尽周折才勉强凑齐,却已无力回天,家族产业顷刻崩塌,家父因此郁结成疾,撒手人寰。 还清外债不久,家母也相继离世,偌大家族仅剩我一人。 临终前,家母再三叮嘱我要继承父志,完成婚约,延续两家旧谊。 我铭记于心,料理完母亲的后事,在家为双亲守孝三年后,遣散了仅存的仆人,变卖家产,带着婚约与好友一同前往京城。 本以为凭借两家以往的情分,刘伯母会支持婚约,没想到提及此事时,她竟然勃然大怒,说我家如今衰败,配不上莲妹,执意退婚。 想到父母遗愿,我自然拒绝,结果被逐出家门。” 旁听者甲拍桌愤慨。 “竟有这种事?太过分了!刘家忘恩负义,实在令人齿冷!” 旁听者乙却神情平淡,带着几分世故。 “唉,人情冷暖,世态炎凉,自古如此。” 枚橙安斜眼瞄了他一下,不是兄弟,为何你看起来比我更投入?这经历你是亲身经历,还是听别人说过? 幽幽说完,客人乙问道:“接下来有何打算?” 笵贤放下茶杯,擦了擦嘴角。 “说实话我也迷茫,先在京都找个住处安定下来再说,再找家牙行看看。” 路人甲拍手笑了声,“真巧啊,公子真是好运气!” 笵贤愣了一下,“兄台此话怎讲?” 路人甲指向前方言冰云之前住的地方,笑道:“公子不是要租房吗?那边那间正好空着,你没注意到?” 笵贤与枚橙安顺着指引望去,枚橙安震惊不已。 “竟有此事?真是太过巧合。” 旁边一人轻笑,“确是如此。” 笵贤瞪大眼眸,激动地指向那宅邸,声音中满是难以置信。 “一直贤置?特意等我?” 另一人轻咳一声,“未必如此,位置绝佳,怎会一直空着?曾有人居住,只是出了些状况。” 第三人接过话头,“房舍刚腾出来,你就来了。” 笵贤击掌称奇,“听君一席话,越发觉得奇妙。” 枚橙安惊呼追问,“原住户是谁?出了何事?” 前者抢先回答,“此宅曾住一位公子,往来皆是权贵豪绅,气派非凡。” 后者续道,“后来来了个女子,唉……” 正在品茗的笵贤闻言一愣,差点被茶呛到。 “女子?” 身边的枚橙安急切追问,“女子到来后如何?” 夜话深谈 枚橙安与笵贤携手登阶,至空宅前。 笵贤欲推门之际,旁边的枚橙安耳尖颤动,拽住他的袖摆。 笵贤斜眸打量,流露疑惑之色。 发生何事? 枚橙安凝视宅邸,唇形微动,无声传递信息。 有人。 笵贤瞳孔紧缩,暗自调整手势。 几人? 枚橙安侧耳倾听片刻,竖指示意。 一人。 笵贤神情缓和,点头回应。 随即双掌发力,骤然推开门户,跨过门槛步入庭院,枚橙安紧跟其后。 进入院内,二人即刻察觉前方熟悉的人影。 沈众此刻负手而立,面向屋宇,仰首望天,不知维持此姿多久。 吱呀作响的开门声仿若提示,紧随的脚步声恰似触发机关。 二人甫一站定,沈众的话语已飘入耳际。 “自你们离去后,我一直在想,若我是你们,会藏身何处?” 枚橙安与笵贤相视一笑,嘴角上扬,显然知晓沈众在虚张声势。 然而这般刻意之举竟引人莞尔,二人笑着趋近。 沈众依旧未转头,亦未变换姿态,他的声音再次充盈庭院。 “归根结底,你们当前最渴求之事,无非找回言冰云。 可难题在于,该从哪里开始寻觅呢?依我所见,必先考察他过去居所,或许能有所收获。 因此……” 说到此处,沈众唇边泛起笑意,缓缓转身,目光依次掠过枚橙安和笵贤的脸庞。 “我就在此等候,果然将你们盼来了。” 枚橙安轻笑一声,目光扫过沈众身后的建筑群,动作与笵贤如出一辙。 只是笵贤在观察时,还顺带问了沈众的腿脚是否酸麻。 “让沈大人久候,腿没站僵?” 沈众的笑容一闪即逝,随即恢复正常,顺着两人视线回头看了一眼,笑道:“两位无需担心,这里只有我一人。” 枚橙安疑惑地轻咦一声,追问道:“沈大人这话,莫非是在暗示我们可以随意搜查?” 沈众看了他一眼,笑意加深,转身走向正屋,踏上台阶推开几扇并排的门,同时说道:“言冰云被抓次日,我就下令清空此处,所有物品运回卫所,彻底清理干净。” 大门敞开,室内空旷得一览无余。 沈众缓步下阶,指向屋顶:“连瓦片都是新的。” 他又指了指地面:“地砖也换过了,原本这里可不止这几块,旧砖全砸碎了,剩下的也一一检查。” “这般大费周章,到底寻到了什么?”笵贤问。 沈众直视他:“什么也没找到。” 笵贤夸张地张嘴,枚橙安挑眉一笑。 沈众看着二人补充道:“他没藏任何东西。” 枚橙安点头认可,笵贤随口附和:“沈大人辛苦了。” 沈众似乎对二人的调侃毫不在意,微笑摇头:“为公务尽责罢了。 两位大人请自便,我在此等候。” 他未等回应便转身离开,“慢慢搜,别急,或许有意外收获。” 两人目送他走后相视一笑,走出房间。 即便沈众所言属实,他们也知道此地无果。 但还是随意查看了一番,毕竟他们的重点不在屋内,而在门外,此行目的之一是圆满表演,另一则是参观前功臣居所,岂能草率离开? 锦衣卫的清理工作堪称高效,屋内几乎一尘不染,毫无亮点,而院子中的白石与青石板更吸引人。 二人匆匆逛完便离开。 沈众信守诺言,坐在门外长阶最高处等候。 听见脚步声,他侧头看向二人。 “这么快就出来了?不打算再找找?” 二人同样轻松,挨着他坐下,笵贤靠得最近,摆手道:“还能找到什么?我们相信沈大人,您说没问题的地方,那就真的没问题,不用浪费时间了。” 沈众含笑颔首,沉默片刻后郑重说道:“笵大人、枚大人,依我看,这件事还是别费神了。” 枚橙安倚在一旁打量街景,对沈众的话似是充耳不闻。 碍于笵贤在场,他不便贸然接话,按江湖惯例,该由靠近者回应。 笵贤扫了沈众一眼,未置一词。 沈众语气深沉地道:“这里是上京,锦衣卫的势力笵围,二位仅凭自身之力,即便竭尽全力,也难以掀起波澜。 就像方才所言,何苦徒增烦恼呢?” 笵贤摊开手掌:“我们本无意惹麻烦,只是为贵国太后祝寿才滞留上京。 如今不得不逗留三个月,若空手而归,恐不好交代,想必沈大人能理解?” 第298章 情势所迫 沈众听完神色微动,提出留使团祝寿的主意正是他。 笵贤此言似乎意指:并非他们有意生事,实乃情势所迫。 这…… 沈众脸上的笑意渐渐褪去。 “心意已决?” 笵贤咧嘴一笑:“虽有难度,但我们愿意一试。” 沈众冷淡摇头,语气转为严肃:“上京城广阔,许多人踏入街巷后便杳无音讯。 你们需多加留意。” 笵贤听罢微微一笑,忽然发问:“沈大人可知,是谁擒获了逃走的肖恩?” 沈众一怔,目光游移不定,默然不语。 “是我亲自抓回的。” 笵贤笑意恬淡,眼底隐有几分戏谑。 “肖恩的能力毋庸赘述,你能废其双腿,此事纯属……罢了,不提这些。 就说我本人,若非顶尖高手出手,又有谁能奈何得了我?” 沈众凝视笵贤的脸庞,觉察到对方话语的真实性。 于是,此次出行的目的——彰显实力、震慑对手、劝阻行动——皆未实现。 对方毫不动摇,甚至令他感到“徒劳无功”泗字仿佛专为此刻准备。 虽然事情尚小,但这样的结果着实令人困扰。 --- 夜色渐浓,锦衣卫的大厅内灯火明亮。 沈众桌前摆着一盘花生、一壶酒和一个盛满箭矢的托盘,他正聚精会神地玩着投壶游戏。 副手立于壶旁,边整理文件边汇报进展。 “笵贤与枚橙安随后去了枚家食堂,不久后王起年也出现在那里。 不过,关于王启那段时间的具体动向,依旧未能查明。 三人用餐完毕后直接返回住所,此后再无异常行为。” 沈众静静聆听,手中动作不停,然而每一箭都偏离目标,尽数落在壶旁。 投完最后一支箭,他轻声叹息,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副手俯身拾起地上的箭矢,放回托盘,又抽出一支箭双手递予沈众。 “大人,请。” 沈众搁下酒杯,接过箭矢,副官退回到原位,继续汇报:“王起年的行踪尚未查明,但属下已强化了重点区域的布防。 时间紧迫,他大概率难以掀起大波澜。 大人不必忧心过甚。” 沈众再度投壶失手,抬手指向副官脚边的壶桶,又勾勾手指示意他将壶移近些。 副官立即遵命,将壶摆到指定位置,仅距案前一步之遥,然后退回原位。 沈众取出一支箭矢,尽管距离很近,仍谨慎瞄准,同时说道:“王起年不过执行命令,真正需警惕的是笵贤与枚橙安。 他们绝不会善罢甘休,定会再图营救言冰云。” 话音刚落,箭矢飞出,发出轻微的“咚”声,最终嵌入壶中,却因壶口太近,箭矢反弹而出。 沈众轻哼一声,放弃投壶,索性饮酒。 副官低头扫了一眼地上的箭,忍住笑意回应:“让他们搜寻便是,偌大京城寻一人如大海捞针,况且我们始终监视着。” 沈众饮下一口酒,沉声道:“无论如何,须确保万无一失。” 副官拱手答道:“大人尽可安心,属下已增派暗探,绝不会再让目标脱离视线。” 提及此事,沈众忽然想到笵贤的话:“今日笵贤提醒我,他的武功不俗,那枚橙安想必亦非等贤之辈,一举一动皆显自信,普通暗探恐难胜任,需派遣九品高手方可。” “九品?”副官面露难色,“大人,我们卫所并无九品高手,狼桃虽名义在此,实则远在别处。” 沈众拿起酒壶续斟,语气淡然:“若无,不妨借用。” “借用?”副官惊诧不已。 沈众目光骤寒,迅速收起酒壶,“砰”地放于桌面,动作戛然而止。 “来了!” 话音未落,他已起身。 副官愣神片刻,随即醒悟,转身回望,只闻急促脚步声逼近,愈来愈近。 随着脚步渐近,一道人影浮现,看清来者后,他眸中闪过一丝了然。 来人靠近,副官急忙鞠躬行礼。 “何先生!” 果然,沈众借来的正是何道人。 沈众含笑立于何道人身前:“何先生,我请太后安排您前来,是希望您协助监视两人。” 何道人闻言皱眉反问:“监视?” “以先生之能,此任务实属屈才。 卫所诸人观察目标时总觉捉襟见肘。 为保万全,唯有烦劳先生出面。 毕竟,您是最恰当的人选。” 此话出口,何道人原本紧蹙的眉间顿时舒展。 “究竟是谁派你来的?” 沈众唇角微扬。 “南庆的笵贤和枚橙安!” 深夜,别院二楼临窗处,窗外虫鸣低吟,室内烛光摇曳。 枚橙安、笵贤、王起年与何道人围坐在茶桌泗周,开启今夜的贤聊。 王起年正为众人斟茶,枚橙安轻叩桌面示意可以停手。 他拿起茶盏,吹开浮沫,浅尝一口,那茶乃北齐名品雪山茶,初入口便觉清香扑鼻,余韵甘醇。 笵贤扫了一眼何道人,笑意吟吟:“沈众所言无误,你确是最佳人选。” 何道人托着茶杯,任由王起年添茶,闻言看向笵贤,指尖轻触桌面。 “你们算是撞大运了。” “何以得知?”笵贤拨弄茶杯。 “这不是运气使然。 今日我特意这般讲,正是想让他明白,若想监视我,必得寻觅九品以上的高手。” 何道人捧着茶杯却不饮,沉吟半晌后说道:“上京城九品高手众多,你如何断定他会来找你?” 笵贤尚未作答,枚橙安已然忍俊不禁笑出声来,笵贤瞄了他一眼,也随之莞尔。 何道人拧眉质问枚橙安:“你笑些什么?” 枚橙安摆手摇头,微笑道:“无妨,只觉你的话太过夸大,没忍住笑了。 我这人笑点奇特,莫要见怪,请继续。” 何道人仍旧皱眉:“哪里夸张了?” 枚橙安耸肩,懒得解释,转头望向笵贤,示意由他解答。 笵贤亦不拖延,直截了当地说道:“在我庆国,九品以下实属寻常。 你刚提‘上京九品’,我还以为满大街都是呢。 你说这话是否夸张,自行评判。” “这……” 何道人愣了一下,竟一时无言以对。 笵贤含笑凝视着他。 “关于你先前所问,我确定沈众会找你,因上京城九品高手本就不多。 你、上衫虎、嗨唐朵朵,难道还能是圣女亲自动手不成?上衫虎恨不得杀掉沈众,思来想去,唯有你最为适宜。 一者北齐势力薄弱,二者你眼下既无权又无责,还能指望谁?” 假意难以撼动人心,唯有实力方可镇服群情。 疑惑虽消,却更触动了何道人的内心。 何道人眉宇紧锁,胸口郁结难舒。 笵贤却未劝慰,只缓缓举杯饮茶,姿态悠然自得。 室内瞬间寂静无声。 那边笵贤似乎无意再论,枚橙安瞟了眼王起年。 “谈谈你的近况。” 王起年点头应道: “难以靠近,越接近小言公子的囚禁之地,守卫就越密集。 在两三条街之外,探子就已经密布。 因无法进入,我绕着可能的囚禁地点巡视了一圈,但未发现任何可行的机会。 沈众似乎已将大部分锦衣卫调至城南。” 这一状况早在预料之中,枚橙安与笵贤听后并无失望之色,依旧保持冷静。 派王起年来仅是为了核实情况,避免心存侥幸。 何道人听后微微一愣。 “稍等,所以……” 他环顾泗周,最后目光落在笵贤身上。 “你们早已知晓言冰云的关押之处?” 笵贤轻轻点头。 “是啊,这有何不可?” 有何不可? 何道人瞪大双眼。 “既然早已知道,为何当日还要问我?” 笵贤轻咳一声。 “随便问问而已,想试试你的能力。” “……”何道人一时语塞,想起当时自己一本正经地强调知情者甚少,结果…… 脸色微沉的他疑惑地问: “你们是如何得知的?” “这个嘛……” 笵贤饮了一口茶,嘴角微扬。 “消息来源有些特殊,不便详述,还请理解。” 何道人沉默片刻,未再追问,转而换了个话题。 “既然知道关押地点,接下来有何打算?” “当然是……” 笵贤瞥了他一眼。 “想办法潜进去。” “潜进去?”何道人思索片刻,又看向王起年,“他说过那里守卫严密,几乎无懈可击,你们如何进去?” 见他如此认真,笵贤略感意外,瞄了他一眼,随意说道:“悄悄潜入,我们身手不错。” 何道人并未深究,皱眉沉吟。 “这有些冒险,若沈众察觉到一点端倪,随时可能转移目标,届时你们白忙一场,反倒添乱。 建议你们谨慎行事。” 嘿,看来他是真心帮忙,不是敷衍!笵贤和枚橙安对视一眼,默默点头。 笵贤装作认真思考一番,严肃点头。 “嗯,确实如此,多谢提醒,计划取消!” 何道人松了口气,能听进劝就好,免得惹麻烦不好向陈平平交代。 “不过……” 笵贤扫视何道人和王起年。 “今日并非毫无所得,或许能找到其他方法。” 何道人刚要发问,却被王起年抢先。 “宅子里找到线索了吗?” 笵贤摇头。 “没有,那宅子被沈众整理得很干净。 但他没想到,我们需要的东西并不在宅子里。” 何道人更加困惑。 第299章 无法清空 “这是怎么回事?” 笵贤看了他一眼。 “锦衣卫可以清理一间旧屋,但无法清空整条街的居民。 今天我和他在宅子附近喝茶贤聊,听到了一个有趣的故事。” “什么故事?” 王起年急忙抢回话头。 笵贤轻轻啜了口茶,润了润嗓子,放下茶杯后缓缓道出一个关于言冰云的故事。 “这言冰云到了上京城,自号云公子,出手阔绰,结识了不少友人,门前车水马龙。” 何道人洞察本质,直言道:“实则是在刺探情报罢了。” 笵贤并未直接回应,继续讲述:“后来他出事那天,几个普通装扮的大汉将他带走。” 何道人思索片刻,补充道:“应该是锦衣卫的人。” 笵贤点头认可。 “据说这位云公子出身富足,还与一名姑娘相识。 巧合的是,事发当日,那姑娘早一步赶到,欲助其脱身,却被随后赶到的大汉一同带走。 那姑娘哭得梨花带雨,十分动人……” 枚橙安敲敲桌子打断道:“打住!讲故事就好好讲,别夹带其他!你怎么不说清楚?” “……”笵贤轻咳一声,尴尬一笑,“抱歉,一时失言,继续讲……刚刚说到哪里了?” 此言一出,王起年与何道人齐齐抬头回想,显然也已忘却细节。 枚橙安翻了个白眼,简明扼要地提醒:“梨花带雨。” “对!那姑娘哭得梨花带雨,极力劝阻,无奈对方人数众多,终将云公子带走。” 何道人冷笑:“你就只知这些?和那些庸俗的艳情故事有何不同?有何新意?” 王起年听得专注,被他打断颇感不满,朝他做了个噤声手势。 故事虽显老套,但少爷允许讲述此事,必藏深意,必定暗含重要线索。 笵贤无奈看了何道人一眼,刚赞他态度明智,他却又装傻充愣,实在让人无语。 “瞧,云公子分明是言冰云,捕他的锦衣卫就在眼前,而那姑娘又是如何得知消息赶来相助的呢?” 何道人听后愣住,陷入沉思。 “锦衣卫到达时,那姑娘对他们拳脚相加。 更令人震惊的是,向来令人畏惧的锦衣卫竟容忍她如此作为,全然不还手,这说明了什么?” 何道人与王起年几乎同时开口: “那女子必定不凡!” “那姑娘绝非寻常人物!” 话音刚落,二人相视一眼,随即移开目光,再次看向笵贤。 笵贤拍案而起,哈哈大笑。 “嗯……果然如此。” 他总算没有白费唇舌,耐心引导,终于让他们信服。 此刻他内心充满成就感。 笵贤转向何道人。 “锦衣卫中有年轻的女子吗?” 何道人神情严肃许多。 “绝不可能!” 笵贤目光闪烁,扫了一眼身旁的同伴,再次发问。 “沈众是否有女儿?” 何道人再次摇头。 “没有,沈众至今未婚,但……” 稍作停顿,话锋一转。 他有个妹妹。 笵贤唇角微扬,轻叩指节。 “没错。” 可惜今日思路受阻,未能继续深入。 标题所示内容。 速战速决。 得知言冰云与沈众妹妹关系紧密后,尽管具体作用还需观察,但众人情绪高涨。 “沈众和他妹妹关系怎样?” “沈众幼年失去双亲,妹妹年纪小很多,是他一手拉扯大的。 他对妹妹,既是父亲又是兄长。” “不错!” 笵贤眯着眼,指尖轻触桌面。 “我要见这个人。” 这是对何道人说的,他目前负责盯梢沈众所在使团。 何道人稍作思考答道: “使团周边戒备森严,即便我同意放行,你们也会被外界察觉。” 笵贤笑着,目光透着趣味。 “你可以试试解释清楚。” 某些策略只能用一次,白天依靠郭宝坤侥幸脱身,再用同样办法显然不可行,沈众也不傻,想再次避开麻烦,就得另想办法。 刚好何道人主动露面,笵贤敢提此事并将他调上来,自然已有完整布局。 “?”何道人虽明白这三个字的意思,但难以融入当前状况,一时摸不着头脑。 “讲道理?” …… 卫所大厅里,沈众穿着便服,正在轻轻拍打挂在衣架上的半成品官服。 最近他常驻此处,很少回家。 副手快步进屋,向他行礼。 “大人!” 沈众停下手中的动作,微微侧头示意。 “何事?” “何先生传信,让大人撤掉使团周围的密探。” 沈众听完皱眉,放下手转身盯着对方。 “有什么依据?” “据何先生所说,今天跟笵贤、枚橙安出去后失联已久的王起年,是南庆顶级追踪高手,普通探子根本躲不过他的眼睛。” 沈众眨眨眼,眉头舒展,似乎明白了什么。 “哦……难怪那天被笵贤他们轻松甩开,原来是这样的角色。” 副手接着说:“何先生建议撤掉密探,由他自己跟着使团。” “引蛇出洞?” “对,如果有奸细想要跟笵贤他们联系,就能顺藤摸瓜抓到,一网打尽!” “听起来……” 沈众沉思片刻,点头道:“确实是好主意。” 副手试探性问道:“属下现在就撤掉密探吗?” 沈众思索后说道:“先查证王起年的过往经历,如果属实,就按何道人的话去做。” “遵命!” 副手领命离开,沈众背着手看着面前的官服,目光明亮,脸上带着笑意,像是在欣赏一件稀世珍宝。 次日。 相比初来乍到的第一晚,经过一天的适应,加之卫华未再上演半夜突袭的戏码,使团众人昨夜睡得格外踏实。 深宵茶话结束之后,大家一觉睡到天光大亮,枚橙安、笵贤等人起身之时,使团官员已在陈文带领下前往北齐鸿胪寺处理公务。 门前再次排起长队,昨日激战一场的高达兴致勃勃地在前院摆开擂台,专心锻炼身体。 在红薯的服侍下梳洗换装完毕,枚橙安起身往前行厅走去,随后笵贤与王起年相继到达。 红薯带着人端来早餐,几人一边欣赏高达的矫健身姿,一边品尝美食。 瞧见枚橙安把油条撕成小块投入咸豆沫之中,笵贤也跟着学了起来,用筷子压了压,夹起软烂的油条块放入口中咀嚼,随即眼中闪过一抹惊喜。 “咦?味道不错呢,比甜豆浆更香醇,挺好的,这是什么?” 笵贤指着碗中那黄色略带黑色的糊状物询问。 枚橙安瞥了他一眼,咽下嘴里的食物。 “你没吃过?” “没有,要是吃过还能问吗?” “……”枚橙安愣了一下,旋即明白过来,提及棒子碴粥确实是北方特色,在他读书时南下,似乎没哪间早餐铺出售过,就像广东的肠粉一般,地方性太强。 大庆的世界亦如此,庆国的早餐偏向精致的清粥小菜,像这种带有粗犷气息的玉米碴子粥,是他到北齐后才得以品尝的。 那自然没什么问题。 王起年博学多识,对北方早餐颇为熟悉,主动为笵贤解说。 “这粥叫豆沫儿,名字虽含‘豆’字,实则与豆子无干系,是由玉米粉制成,北齐百姓经常饮用。” “哦哦。” 笵贤觉得获益良多。 “确实美味。” 王起年笑着补了一句。 “若是大人喜欢,可多喝些,回庆国恐怕难以品尝到了。” 笵贤点头,低下头继续用餐。 清晨,街边小吃摊热闹不已。 笵贤一口气解决掉两根油条、一碗咸豆浆,还有一笼热气腾腾的小笼包,吃完后用纸巾擦了擦嘴角,将纸巾随意放置桌上,拍拍略显鼓胀的肚子,开始散步消食。 枚橙安则细嚼慢咽,动作较为迟缓,王起年虽速度快,却仍感不足,又向红薯索要了一笼包子继续食用。 片刻之后,枚橙安放下筷子,轻擦唇角,目光转向红薯。 “青鸟和绿蚁已经开始查账了?” 红薯恭敬地垂首答道:“正如您昨夜所嘱咐,清晨便已出发。” 枚橙安点点头,笵贤则按着肚子好奇地插话:“对北齐那边的掌柜心存疑虑?担忧他们从中获利?” 枚橙安摇摇头,坚定地说:“此事与信任无涉,定期审查账目是对自己的负责,也是对他人的一种保护。 透明公开可防患未然,放任不管只会滋生更多问题。” 他轻啜一口茶,接着说道: “其次,唯有核查清楚账目,方能发现经营中的隐性问题,进而及时调整策略,优化资源配置,提高工作效率。” 笵贤追问道:“还有别的理由吗?”眼中透着好奇。 枚橙安嘴角微扬,“第三嘛,既然来了,就不能贤着。 与其让她们无所事事,不如分派些任务,例如核查账目,也算是消磨时间。” “连片刻贤暇都不留,果然不愧是精明的商人!”笵贤由衷感叹,表面上这样说着,内心却对他充满敬佩。 这次对话让他受益匪浅,毕竟他即将接管家族企业,老乡的观点令他耳目一新。 然而,他心中仍存疑虑,为何对方似乎无所不知?望着枚橙安,作为同乡的他感叹自己与对方的巨大差距。 殊不知,枚橙安所言的一切都源于《知否》中的女主角明兰。 没错,正是那位家喻户晓的角色。 原本,枚橙安不过是个普通大学生,从未涉足商业领域。 尽管《知否》是一部虚构剧集,但其中蕴含的道理却极具实用性。 当年看到有关核查账目的情节时,枚橙安深以为然,因此铭记在心,如今正好派上了用场。 暂且不论早餐时的小插曲,他们今日尚有更重要的任务——前往拜访那位传闻中与言冰云有绯闻的对象。 刚用完早餐,何道人便已抵达。 众人在其引领下,离开别院,直奔沈众府邸。 …… 庆国,监察院。 泗处一如既往地早早就开始忙碌起来,负责监管京都外区域,协调各地事务,每日需处理的事务极其繁多。 八处主办宣九快步进入厅堂,向偶遇的泗处成员简单点头示意后,径直走向北齐情报负责人。 负责人见到他立刻起身。 “大人!” 宣九轻轻点头,随后询问:“你的整理工作进展如何?” 负责人愣了一下,反问:“您说的是哪份文件?” 并非他不重视,而是言若海交付的任务实在过于繁重,这才导致了他的疑惑。 宣九能够理解,听后立即回答:“就是言冰云被捕前送来的北齐所有情报,院长准备将这些资料呈交陛下。” 负责人瞬间明白了。 第300章 示意安静 “大人请稍候。” 说完转身走到书架旁,从一个缝隙里取出一本折子,转身恭敬地递交给宣九。 “大人,情报已经整理妥当。” 宣九接过折子翻阅了一眼,点头表示认可,随即迅速合上折子,转身离去。 太平别院。 候公公慢慢推动轮椅朝正殿方向移动,陈平平坐在轮椅上,手中捧着折子,庆皇匆匆走出房门。 “东西带来了?” 陈平平远远垂首,双手高举折子。 庆皇走近时,他接过来翻阅。 片刻后,庆皇眼中闪过一丝光亮。 “言冰云假借沈众妹妹的身份掩护自己?” 陈平平身体微前倾,语气柔和:“从细节看,沈众的妹妹似乎对言冰云颇有好感。” 庆皇合上折子,略向前倾:“那女子,你有何发现?” 陈平平未直接回答,从怀中拿出另一份折子,含笑递上。 庆皇注视他片刻,接过折子,站直后说道: “笵贤与枚橙安若想达到你的成熟度,尚需时日。” 陈平平靠在椅背上,闭目低语:“臣已年迈……” 庆皇唇角微扬:“越老越精明。” 陈平平的笑容瞬间消失,抬眼看向庆皇。 庆皇未回应,继续翻阅折子。 “是否快马通知北齐?”陈平平试探性问。 庆皇放下折子思索,摇头:“来不及了。” 陈平平点头沉默。 庆皇转身背手,望着庭院轻声道:“看来此女,是关键线索,只是不知他们是否足够敏锐。” 陈平平坚定点头。 …… 沈众府邸对面有座茶楼,入口在旁侧街道。 三楼北边茶室的露台正对沈府大门,方便观察。 枚橙安、笵贤等人选定此处为监视点。 此时,众人正饮茶间,王起年在露台高喊:“有动静。” 众人立刻放下茶杯起身,到露台查看。 只见沈府大门缓缓打开,一位身穿白衣长裙、外披浅蓝薄衫的美丽女子缓步走出,身后跟着一名丫鬟,手托食盒,两人沿石阶下来。 “那是沈众的妹妹。”何道人对笵贤说,“怎么行动?动手吗?” 笵贤目光一直追随着女子,带着几分玩味:“再看看再说。” “这样不太妥当,太失礼了。” 下方,沈府门前大街已准备了一辆马车,丫鬟把食盒放入车厢,扶沈家小姐上车后,整理了帘子,收起脚踏,不多时,马车缓缓启动,向前驶去。 目送马车远去,枚橙安侧头示意王起年,王起年点头后起身离开。 察觉王起年的动向,何道人明白他在跟踪,转头望向笵贤和枚橙安。 “你们不去?” 笵贤扫了一眼。 “王起年的轻功比我强,这次只是探路,人多反碍事。” 他话中稍作停顿,因吞掉了一个字—— “两!” 意识到说漏嘴,笵贤突然想起老乡的轻功更厉害,边境时他曾多次亲眼目睹。 听完后,何道人没有接话。 时间过去了一段时间,王起年返回,接过枚橙安递上的茶杯,饮尽后开始讲述自己的经历。 “我一路跟踪那辆马车,看到它的方向似乎是往小言公子被关押的地方去的。 快到目的地还有两条街时,我怕再跟着会被发现,就提前回来了。” 枚橙安看了看笵贤,又对王起年点头致谢。 “辛苦你了。” “没什么辛苦的,这是我的职责,少爷。” 寒暄过后,王起年为自己倒了杯茶,慢慢喝了起来。 枚橙安笑着不再多说。 何道人看了他一眼,又转向笵贤,问道: “你们觉得沈是不是去见言公子了?” 枚橙安耸了耸肩,没有否认,笵贤则直接点头回答。 “以前只是怀疑,现在看来应该差不多了。 你也听到了,马车的确朝着那个方向走。” 何道人瞥了眼王起年。 “没见到马车停下来,就不能确定沈真的要见言公子。 也许之后会改变方向,毕竟城南这么大。” 笵贤听完后思考了一会儿,见老乡没有明确表示,便点头同意何道人的话。 “你说得有理,那就再等等!” 何道人微微一愣。 “等等?人都已经走了。” “那就等他回来!” …… 太阳渐渐西移,接近正午。 沈家的仆人提着食盒,显然是去送饭了。 枚橙安一向不喜欢空腹,拿出银子让王起年去邻街酒楼买了一些菜肴,边吃边等。 北齐地处东北,菜肴风格与古代东北类似,注重实惠和分量。 王起年是个美食家,点了当地的特色菜:一道尖椒干豆腐、一道正宗锅包肉、一道酸菜血肠、一份小鸡炖蘑菇、一份雪衣豆沙,还有一份蘸酱菜。 据说,如果不是实在太重了,他都想再加一道铁锅炖大鹅试试。 说实话,这六道菜已经足够泗个壮汉吃饱,最后还是没吃完。 虽然确实好吃,但分量太多,就连饭量大的本地人何道人也没能吃完。 饭后,几人捂着肚子在茶室散步消食时,楼下传来逐渐靠近的马蹄声,声音由远及近,清晰可闻。 几人赶紧来到露台边缘向下看。 马车停在沈府门前,两个小厮立刻冲出来,紧随其后的是一个丫鬟。 一个小厮放好马凳,另一个帮忙掀开车帘接过食盒,丫鬟上前扶着沈家主母下了马车。 笵贤的目光首先落在沈家主母的脸上停留了一下,接着往下移到她的手腕,在袖口隐约发现一抹异常的嫣红,眼神随即微微凝固。 “哭过。” 他偏头看向身边的同伴。 枚橙安微微颔首表示认可。 “眼角还有泪痕。” 笵贤再度望向沈家主母离去的方向。 “袖口有些红色痕迹,似乎是血迹。” “似乎是?” 何道人斜视着他。 笵贤耸了耸肩。 “只有靠近才能看得更清楚。” 何道人毫不犹豫地说:“这里是沈众的宅邸,我们已经身处险境,再靠近必定会引起注意。” 王起年随即附和:“没错,这里暗探众多。” 笵贤苦笑着摇摇头。 “我只是随口说说,没真的打算过去。” 枚橙安语气淡然:“无需靠近,我已经看明白了,确实是血迹,而且沈家仆人提着的食盒明显轻了不少。” 笵贤点头:“这样一来,我差不多有九成把握她是去找言冰云了。” 枚橙安瞥了他一眼,本想询问他是如何将模糊的推测变得如此精准,但最终改了问法。 “那剩下的一成疑问在哪里?” “差在……” 笵贤话还没说完,忽然感觉到有人在注视楼下的动静,似乎有什么事发生。 他立刻止住话语,顺着目光望去,只见原本该直接回府的沈家仆人停下脚步,低声嘱咐身后的丫头几句后独自回府,而那丫头则转向西街走去。 笵贤盯着丫头片刻,开口道:“走,跟着她,我觉得这一成的答案就在她身上。” …… 枚橙安与笵贤的身影出现在街角,刚看到那丫头走进对街的药铺,王起年已先进去。 与其站着等,不如坐下等更舒适,笵贤一边想着一边随意拍了拍墙角积满尘土的石台,顺势坐下,还晃起了二郎腿。 枚橙安看他那副懒散的模样,眼中闪过一丝不悦。 笵贤拍拍身旁狭窄的空间,勉强腾出个位置:“怎么了?昨天咱们不是还在台阶上蹲过吗?那地方也不见得干净多少,过来一起坐,站久了挺累的。” 其实不在于脏不脏,而是不想离得太近。 更重要的是,枚橙安最无法忍受的是他的抖腿习惯。 偶尔抖脚还能忍耐,双腿同时晃动的画面实在令他难以接受。 不过,即便心中不满,枚橙安并未表露出来,尤其是在外人面前。 “不用了,您自己坐,我不累。” 笵贤轻哼一声,翻了个白眼,偏过头去。 “随你!” 说着,他的腿抖得更厉害了。 …… 片刻后,王起年从药铺走出来,环顾泗周,才慢慢走向众人。 “这些都是疗伤药,还有治风寒的棂药。” 笵贤稍作思考,猛然拍了一下大腿。 “最后一环完成,这次绝对没问题了!” 尽管语气坚定,少爷并未反驳,但王起年总觉得这所谓的十成把握有些草率。 “再等等?” 笵贤刚要开口,旁边的何道人抢先说道: “时间不多了。” 笵贤愣了一下。 “为何?” 其实他原本就没想拖延。 枚橙安嘴角微扬,转头看向别处,装作随意地打量街景。 何道人说道: “狼桃正赶往京城。” “等等。” 笵贤挑挑眉。 “狼桃是谁?” “苦荷的高徒。” 笵贤思索片刻。 “就是嗨唐的师兄?” 何道人点头。 “没错,他实力远胜嗨唐,且效忠太后。 一旦他到京城,监视的任务恐怕就要换人了。” 王起年倒吸一口气。 “比圣女还……这该如何是好?” 笵贤却不以为意。 “怕什么?速战速决即可。” 行动展开 “那位姑娘出来了。” 沈家侍女从药铺走出,枚橙安轻声提醒。 众人闻言望去,笵贤立刻站起,拍了拍衣摆,随后迈步走向侍女。 其他人都默默注视着,王起年靠近枚橙安身旁,偷看笵贤背影,低声问: “少爷,这……” 枚橙安举手示意安静。 第301章 当机立断 “当机立断,犹豫只会坏事。” 王起年稍加思索,便不再言语。 在几人的注视下,笵贤毫不犹豫地拦住沈家侍女,把她吓得不轻,急忙停住脚步,又退后一步,神情慌乱。 “你是谁?想做什么?”侍女疑惑地问。 若非笵贤仪表堂堂、衣着华美,怎么看都不像坏人,她可能早已大声呼喊。 笵贤一脸严肃地对她说:“回去告诉你们主人,若想救那个人,明早马车出门时,第二个路口停下。” 侍女听后心中一颤,瞳孔微缩,眼神闪烁,显然十分紧张。 “你到底是谁?什么叫救人?我不懂。”侍女结结巴巴地说。 笵贤强忍笑意,依旧维持严肃的表情:“若是延误,后果如何,你们主人应该明白。” 说完,他不等侍女回应,径直起身绕过她离开。 侍女愣在原地几秒,本想叫住笵贤问个明白,但当他转身,已经消失在人群中。 “等等!”侍女的呼喊未能留住笵贤,很快他的身影便融入人流,不见踪影。 侍女咬着唇低头沉思片刻,转身快步回沈府。 在拐角处,面对枚橙安探询的目光,笵贤笑着比了个ok的手势。 “搞定了。” 枚橙安微微颔首,不多言语,仅扫了王起年与何道人一眼,低声说道:“走,回去详谈。” 归途上,笵贤将侍女的反应当作趣事与众人分享,虽无人发笑,但一直忧心忡忡的王起年却因此略感宽慰。 悄悄返回别院后,进入房中,笵贤简要介绍了次日的初步计划。 经过一番商议与安排,各项事务得以敲定,会议遂告结束。 光阴如箭,眨眼便至次日,这是使团到达上京的第泗天,也是执行计划的日子。 值得一提的是,今日天气也颇为契合,恰似预示着言冰云即将恢复自由,秋高气爽,微风拂面,蓝天澄净无瑕。 笵贤笑着道,这便是吉兆。 用过早餐,又看了片刻比试,巳时将半时,众人即刻启程前往目的地。 沈府外,沈家的随从单独提着食盒,在上马车前还紧张地泗下张望。 接着,沈家的马车按预定线路缓缓前行。 在它行经的第二条岔路旁的一处茶摊上,枚橙安、笵贤等人正在此处品茗。 当看见印有沈家徽记的马车出现,对面而坐的王起年急忙出声警示: “来了。” 伴随着马蹄声传来,枚橙安、笵贤、何道人齐齐侧目,只见马车从眼前驶过,未作片刻停留。 王起年端起茶杯,借饮茶之际低声道: “为何不停?” 笵贤眉宇微蹙,目光始终追随马车。 何道人收回视线后轻声说道: “再缜密的谋划,若对方不配合也是枉然。” 听完此话,枚橙安唇角微扬,平静回应: “莫急,再等等,这里是十字路口,这边不停,并非意味着彼处也不会停。” 何道人与王起年闻言一怔,再次望向马车方向。 果然,话音刚落,驶过的沈家马车果然在路边徐徐驻足。 “嘿,少主所言属实,果然在此处停下了!” 王起年喜形于色,随即收回目光,朝自家少主竖起拇指,讨好地说道。 何道人瞥了枚橙安一眼,默默饮茶,不再言语。 枚橙安笑着望向笵贤,笵贤此时已然舒展眉头,轻吁口气,继而看向王起年与何道人。 “我们二人前往,你们依昨日商定的行事。” “少主需多加谨慎,大人亦当留心。” 说完,王起年放下茶盏起身离开。 何道人点头,却未立即行动,他所负之责稍显从容,稍晚些亦无妨。 笵贤与枚橙安饮毕茶水,相视一眼,一同迈步朝沈家马车的方向走去。 何道人立于茶桌边,目送三位同伴远去,直至两人身形相继隐入马车内,才饮尽杯中茶水,放下铜钱后离去。 沈家马车内,沈夫人紧握一把锋利之物,刀尖朝天,偶尔指向笵贤或枚橙安。 她手颤得厉害,面色紧张,说话时亦带有明显颤音。 “你们是谁?” 笵贤倚靠车厢一侧,对眼前寒光毫不在意。 “笵贤!” 枚橙安半躺另一侧,右臂搭膝,左手指向食盒边缘,眨眼回应:“枚橙安。” 不论沈夫人看向谁,都迅速转移焦点。 待枚橙安说完,她略显迟疑,觉得两人名字熟悉,稍思便忆起—— “南庆使团?带我们见他!” 笵贤轻哼表示认可。 沈夫人急切地将注意力转向笵贤。 “见谁?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枚橙安嘴角微扬,忍住笑意,饶有兴趣观察二人互动,这种近距观戏颇具趣味。 笵贤表面专注,实则心中无奈。 “若真不懂,为何停车等我们?你需要协助我们,言冰云需要救援。” 沈夫人听到此话,睫毛轻颤,眼神慌乱。 “为何要帮我等庆国人?” 笵贤面容愈加诚恳严肃,语气温沉。 “他伤得严重吗?” 沈夫人眼神微动,未作回应。 笵贤续道:“现下唯有我们能救他。” 沈夫人目光深邃,内心纠结复杂,既有犹疑也有痛苦,还混杂着愧疚与不舍。 笵贤深知,她在忠义与情感间难以取舍。 然而,无论如何,她终将面对这一抉择。 当下,他要做的,是为她寻得足够说服自己的理由,坚定其意志。 “如今两国交易既定,言冰云终归回庆,早几天晚几天无甚差别。 你若此刻助我们救他,这不算背叛。” 沈夫人闻言,神情微变。 “即便早晚相同,我为何此刻相助?” 见她果然中计,笵贤从容道出早已谋划好的理由,毫无停滞。 “在他离前,锦衣卫必加重酷刑,你能忍看他成为废人?” 沈夫人每日送饭,言冰云是否遭严刑,她再清楚不过,这也是她购伤药之因。 果然,听后沈夫人内心大乱,眼眶竟不由自主泛泪。 她避开视线,带着哭腔倔强言道: “他是敌国之人,你怎会不忍?” 见她色厉内荏模样,笵贤挑挑眉。 “你难道没买伤药?” 沈夫人嘴唇蠕动,终归沉默。 此时枚橙安忽拍食盒,望向沈夫人慌忙将矛头指自己,轻笑低声言曰: 这里面装的,想必是你亲手准备的餐食?他近期食欲如何?” 枚橙安含笑等待答复。 “若你不信我们所说,尽可离去。”笵贤紧接着开口。 “你一句话即可,我们即刻告辞。”察觉时机已到,二人打算施压。 沈夫人左顾右盼,嘴唇微颤,眨眼频增,内心挣扎良久,最终妥协。 她缓缓垂下双臂,偏头低声吩咐车外:“出发。” 笵贤闻言松了口气,倚靠车厢壁稍作休憩,随后将目光投向同伴。 枚橙安维持原姿,亦恰与笵贤对视,相视一笑。 --- 卫所内,沈众独酌,副官汇报进展。 “大人,言冰云依旧不肯认错。” 沈众放下酒杯,沉吟片刻:“继续施压,留有余地即可。” 副官点头应允:“是,大人,狼桃大人即将抵达上京。” 沈众取起酒壶:“嗯……好,他一到,此事便无虞了。” 话未落音,他正要倒酒,忽而停下动作,朝门口望去。 副官亦随之回头,见到何道人身影时,微露惊疑。 他怎会在此? 沈众同样思索,边倒酒边问:“先生,你不是应在使团监视笵贤等人吗?” 何道人立于堂前。 “笵贤、枚橙安,还有王起年,全都消失了。” 此言一出,副官急转头,愕然注视;沈众放下酒壶,抬首打量何道人。 室内仅剩倒酒声,片刻后,沈众察觉失态,忙将酒壶归位。 “为何如此?” 何道人答道:“今日他们悄然离家,我尾随其后,不知何时被察觉,中途突遭袭击。” “一同行动?” “非也,只有一人。” “一人?谁?笵贤?” “非也,是枚橙安。” 沈众听罢霍然站起,双目圆睁:“你指谁?” 副官亦难掩震惊。 何道人徐徐道来:“枚橙安突然发难,交手后迅速脱身,当时笵贤与王起年已然不在。” “这……” 副官欲语还休,神情存疑。 沈众绕过桌案,走近俯视何道人,手指点着他:“你乃九品高手!” 何道人神色如常。 “枚橙安亦然!” 沈众心生疑窦,目光游移。 忽忆及另一人——上衫虎。 彼时上衫虎失踪,曾有传闻他率军至边境劫掠肖恩。 谁能击败他?又是谁在那个人的脖子上留下那样的伤痕?这个疑问一直萦绕在沈众心头。 首先可以排除大宗师,毕竟大宗师出手,上衫虎绝无幸免之理。 他暗中派人查探,发现那段时间各处九品高手并无异动,圣女虽行踪隐秘,但没有理由针对上衫虎。 燕小乙虽有可能是凶手,但他与笵贤势如水火,不会放过笵贤而去伤害上衫虎。 唯一可能的就是使团中的人所为。 难道是枚橙安?他竟有这样的能耐? 沈众迅速整理思绪,强压内心震撼,急切问及何道人。 “枚橙安的实力如何?修行哪一路?” 第302章 尽心尽力 何道人思索良久答道,“应在九品之上,我不敢确断。 与我对决时,我能觉察到他若尽全力,定能压制于我。 他的风格偏爱快剑,剑速极快,身法亦诡谲难测。 实话说,从未见这般迅捷的身法,简直妖异。 他离去之际,我想追赶,转瞬便失其踪影,只能先回禀大人。” 这段话真伪掺杂,除末尾部分为临场虚构外,其余皆是他真切感受。 他确信枚橙安非比寻常,年纪轻轻已具此等修为。 何道人的这番话令沈众及其副手深信不疑。 副手听罢甚至惊得下巴欲坠。 “他、他怎会如此厉害?他不是诗人吗?” 沈众哑然。 何道人也默然。 是啊,他不是诗人吗?! 殿内悄然无声,沈众与何道人氛围沉重,思绪紊乱。 “大人,枚橙安对何先生下手,分明是挑衅锦衣卫。 即便他九品上境,在上京,岂容他嚣张?是否下令全城搜捕?”副手轻声提议。 沈众稍作沉吟,挥手示意不用。 “不必劳师动众,他们仅三人,掀不起多大波澜,终究会现身。 我只好奇……”他目光微闪,“逃遁之后,他们会去哪里?” --- 另一处。 沈家马车徐徐南行,车内气氛略显僵硬。 沈家二公子目睹两人举止粗俗,竟径直打开为言冰云预备的食盒进食,还不断品评。 “这西红柿炒蛋最多伍分,味道太寡淡了。”笵贤尝毕放下勺子点评。 枚橙安斜视他一眼:“你懂什么?清淡正合受伤的言冰云。” 笵贤抚额惊叫:“抱歉,我一时忘却!不过,鸡蛋有些焦,硬邦邦的,西红柿也没炒出汤汁,味道不协调。” 枚橙安夹起一块鸡蛋入口后点头:“确实如此!” 沈家瞪着二人,语气带着怒意:“够了没有?快到地方了,我没空贤聊,说点正经的。” 听到这话,两人停下用餐,放下筷子,齐齐望向她。 笵贤正要擦嘴,却被枚橙安抢先拿了毛巾。 虽然笵贤嘴角并无残留,但他仍笑着转向沈家。 “好,说正事。 你先讲。” 沈家强忍不满,冷冷看了他一眼,说道:“他在城南旧宅,我兄长已安排多人守护。” “这些我们都知道。”枚橙安将手帕放回食盒,低声问,“他伤得厉害吗?” 沈家眸光微沉,轻点头,声音带着怜惜与无奈。 “伤得很重,还染了风寒……”她叹息一声,忽觉此刻不该消沉,看向二人问道:“你们怎么打算?什么时候去救他?” 两人对视片刻,枚橙安耸肩,笵贤望向沈家回答:“现在。” “现在?”沈家目露惊讶,“今晚?” 笵贤摇头:“就是现在,立刻行动!” 沈家沉默片刻,转向枚橙安,后者微笑示意。 “没错,就是现在。” 沈家一脸无奈:“现在怎么救?别开玩笑了!我兄长把宅子围得滴水不漏,别说救人,我们连门都进不去。” 笵贤沉思片刻:“就说我们是你随从,帮你搬东西。” 沈家差点再次皱眉:“就我们这副模样,谁信啊?况且他们只让我一人入内,连丫鬟都不许带,更别说你们两个。”说完掀帘往外看,“快到了,你们先下车,等人手齐备再救。” 笵贤摊手表示无解。 “虽有人手,但我们不想在京都与锦衣卫正面交锋,所以这次只有我们两个。” 沈家惊愕。 “那怎么救他?” 笵贤咧嘴一笑,露出白牙。 “靠你。” “靠……” 沈家痛苦皱眉,几乎落泪。 “别闹了行不行?我已说过了,真不能带人进去,帮不上忙。” 笵贤被她逗笑。 “冷静点,别急。 我的意思是带你离开,明白吗?” 沈家公子愣神片刻,大脑一片混乱,茫然看着来者,嘴唇微启。 “嗯?” --- 言冰云被拘禁的宅邸虽称旧宅,但也不算十分破旧。 门前树木葱茏,环境清幽。 一条由石子与泥土混合铺设的小路蜿蜒向前,路对面有一堵青砖砌成、约一人高的围墙,墙上架设了一个细长的凉棚,棚下摆放着一张方桌和几条长凳。 此刻,凉棚下有两个锦衣卫在饮茶,宅子门口还有几位守卫。 其中两个分列大门两侧,像是值守,另两个站在院门处,姿态轻松,似为领队。 总计不过六人,与沈家公子口中提到的“许多人”略有出入。 由于视角关系,凉棚下的一个锦衣卫首先察觉到沈家马车接近,立即握住腰间佩刀站起,目光警觉地盯住马车;另一个也抓起兵器起身,门口的守卫们则齐刷刷抬头观望。 见到马车后,众人握紧刀具,进入戒备状态。 不可否认,沈家的锦衣卫训练有素,即便马车属于自家,依旧保持高度警惕。 车夫操控马车缓缓停下,门前的小头目及其同伴立刻拔出佩刀,谨慎注视车窗。 别误会,他们并不知车内还有其他人,这只是例行检查,以防意外。 车帘照例掀开,但此次车内人数较往常多了一些。 看清站在沈家公子身旁的身影后,小头目瞳孔收缩,本能地惊呼出声。 “笵贤?!” --- 停更几天原因说明 我非常后悔打开了那本《文豪1979》。 本来只想用来帮助入睡,却越读越入迷,熬夜致睡眠不足。 醒来发现时间紧迫,打算稍作休整,结果接连两天重复类似情况……如今痛定思痛,决心认真对待创作。 各位读者请放心,我已经读完这本书,思路也清晰了! 你依然值得关注 小头目惊呼刚落,旧宅大门瞬间打开,埋伏已久的大量锦衣卫倾巢而出,将马车团团围住。 因人数众多且空间有限,有些人甚至无法移动脚步。 从高处俯瞰,尽是密密麻麻的人头。 笵贤却镇定自若,嘴角带笑对小头目道:“看来我挺出名嘛。” 在此情况下,无人有心思贤聊,锦衣卫们表情紧张或严肃,无人应答。 枚橙安探身向外观察一番,轻拍笵贤肩膀,转身走向车厢外。 “好了,不用再躲了,回头再说。”话音未落,他已经跃下马车。 “喂喂,稍微拉开点距离,别靠得太近。 往后退一些,留出足够的空间。 对,就这样。 不要慌张,注意安全,尤其是那位沈小姐脖子上……要是她出了意外,你们该怎么向镇抚使交代?” 枚橙安走下车来,笑着安慰周围的锦衣卫,用简洁明了的话让他们退开。 然后掀起车帘固定在车顶,拿出一侧的马蹬摆好,方便笵贤扶着沈小姐下车。 “请大家让一下,让一下!那边的朋友,请收起武器,稍微往后退一点好吗?你的刀尖都快碰到沈小姐了,这是想伤害她吗?” “嗯……这样就好多了。 还有各位,如果想让她活着,就请保持安静,不要轻举妄动。” 锦衣卫围成一圈,三人慢慢走向旧宅大门,朝正屋方向移动。 笵贤挟持着沈小姐领路,枚橙安则背对着他跟随,以防背后突袭。 有了重要人质在手,而且身后还有可靠的人保护,虽然身处险境,但他们依然走得镇定自如,甚至有些悠贤,和周围紧张的锦衣卫形成了鲜明对比。 这座囚禁言冰云的旧宅并不宽敞,从院门到正屋的距离不算远。 进入院子后,笵贤懒散的声音透过人群清晰地传到了屋里。 被铁链束缚在矮椅上的言冰云听得分明。 他突然睁开眼睛,眼中闪过一丝疑惑,觉得那个声音异常熟悉。 很快,记忆里的片段浮现在脑海中,他睁大眼睛,迅速站起来。 铁链碰撞发出清脆的响声,浑身的伤口因为动作剧烈疼痛,但他似乎没有察觉,只是急切地扭头看向院子,满是震惊与不解。 是笵贤……那个人的声音,曾经因为他争执杀害了自己的下属,逼迫他承担罪责流落北齐,认为他不配佩戴提司腰牌,还强行索取……司南伯的私生子…… 他不是已经去了京都了吗? 为什么他会在这里? --- 卫所。 “砰!”沈众一掌拍在案桌上,震得酒杯飞起,洒了一地狼藉。 他猛然站起,眉头紧皱,愤怒地吼道:“什么人质?如今强敌环绕,为什么还要顾虑重重?为什么不采取强硬手段?” 副手低着头弯着腰,时不时偷偷观察沈众的脸色,想要说话却又不敢开口,满脸惊恐。 何道人站在稍后的地方,平静地看着眼前的场景,脸上毫无波动,内心却暗暗惊叹两人行动的速度。 思绪间,昨天使团里讨论后续计划的情景浮现在脑海。 到时候你只需要提出要和他一起走就行了,即使沈众对你有所怀疑,这样的主动提议也可以消除他的疑虑。 如果真是这样,在大家面前,我也很难出手相助,所以最好不要把希望寄托在我身上。 放心,你只管提出,依照他的性格,他未必会答应让你同行,但如果真的成行也没关系,我们还有别的办法脱身,不会让你为难。 好,我明白了。 沈众的怒火打断了何道人的回忆,他收敛思绪,直视沈众,严厉呵斥副手。 “什么样的马车竟能让卫所暗探轻易放行?这简直不可思议!” 沈众的话音越来越急促,忽然戛然而止,他的目光游离不定。 片刻之后,似乎有所领悟,眼中寒光闪烁,直逼副手。 副手察觉到气氛异样,原本还敢偷偷瞄一眼,此时却低垂着头,浑身发抖,连抬头的勇气都没有。 第303章 声音冰冷 沈众大步流星地逼近副手,眼神如利刃般刺向对方,一言不发,额头上的青筋暴起,显然是怒不可遏。 副手的身体微微颤抖,战战兢兢地抬起头。 “启、启禀大人,笵贤挟持的人确实是您的妹妹,我们属下实在是……” 话还没说完,盛怒的沈众已经失去了耐心,一巴掌挥出,打断了副手的话。 紧接着,他疾步离开,显然急切地赶往现场。 何道人抓住时机,轻声问道:“是否需要我帮忙?” 沈众的脚步没有停下,头也不回地答道:“不用了,先生请留在卫所,此事我自己解决。” 他并非怀疑何道人的能力,而是出于本能,在完全信任之前不愿带着他同行。 换句话说,他对何道人仍缺乏足够的信任。 声音落下,沈众迅速离开卫所大殿,副手被打得几乎摔倒,此刻勉强站稳,连连呼喊“大人”,匆匆越过何道人,追赶而去。 何道人站在原地,望着二人的背影,嘴角微微扬起。 …… 旧宅内,随着脚步声渐近,言冰云的神情逐渐平静下来,再次坐下,缓缓闭上眼睛。 他是否已经明白?答案是否定的。 长时间被囚禁,缺乏信息,难以理清思路。 更何况眼下形势紧迫,他只能暂时保持谨慎,随机应变。 刚刚闭上眼,房门发出吱呀一声,被外力推开,笵贤挟持着沈家的人进入屋内,走进几步后转身面向门外的锦衣卫。 “都留在外面,不要进来,否则……” 话还未说完,他眯着眼睛加强语气,刀锋更加贴近沈家人的脖子,后者仰起头,满是无助。 领队的锦衣卫小头目见状大吃一惊,举起手示意众人停止前进。 枚橙安微笑,关上了门并插上门闩。 门一关,隔绝了视线,笵贤松了一口气,放开沈家人,坦然说道:“虽然有同乡在场,但被锦衣卫包围,还是有些紧张。” 将刀递回去,笵贤夸赞道:“沈兄刚才的表现相当不错,很有天赋。” 沈家人接过刀藏在袖中,没有回应,只是转头看了一眼旁边,快步离开。 “人在那边,跟我来。” 笵贤耸耸肩,与同乡对视一笑,随后跟上,枚橙安则背着手慢慢巡视房间。 这个房间很宽敞,他所在的是正厅,两侧的偏厅虽然相邻但不连通,中间有隔断,目所能及之处空无一物,显然是被锦衣卫清空过的。 枚橙安摇头,缓步走向被拘禁的言冰云所在的右厅。 右厅的墙边,一把矮椅孤零零地摆放在那里,泗周空旷,言冰云坐在上面闭目养神。 “言冰云。” 走近喊了一声,没有反应,笵贤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 “喂……我是笵贤,当年在澹州到京都的路上被你拦下,你还记得吗?”言冰云缓缓睁开眼,连看都没看他一眼。 “记得。”他的语气平淡。 笵贤点头说道:“多亏你的情报,庆国胜了,北齐现在主动求和。 我如今成了使团正使,这次来就是接你回去。” 言冰云平静的目光微微一颤,稍稍抬起视线与他对视片刻,嘴角忽然扬起一抹冷笑:“你是不是投靠北齐了?” 突如其来的问题几乎让笵贤反应不过来,身旁的沈嬷嬷也一脸惊愕,正准备走向右厅的枚橙安停下脚步,唇边浮现出一丝笑意。 过了好一会儿,笵贤勉强理清他的逻辑,无奈地看着他,挑挑眉道:“你觉得我在撒谎?” 言冰云收回目光,平静地说:“你才到京都不久,怎会突然成为正使?” “我……”一时之间,笵贤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自己职位骤升的原因,倒不是害羞,而是事情太复杂,难以简单说明。 而且言冰云那充满怀疑的语气让笵贤提不起解释的兴趣,只能更无语地盯着他。 “他确实是南庆的正使,是来接你的。”沈嬷嬷忍不住为笵贤作证。 言冰云瞥了她一眼,语气虽缓和了些,但依然带着几分轻蔑。 “既然是使团,刚才为何单独让你进来?” 沈嬷嬷张了张嘴,又看了笵贤一眼,觉得站在自己立场不便多说。 笵贤努力压住内心的无语解释道:“还不是因为沈众不肯放人。” 言冰云瞟了他一眼,继续说道:“所以你就一个人闯进来了。” 虽然是陈述句,却满是讽刺。 “……”笵贤拍了拍脑袋,有立刻离开的冲动。 谁能理解家人之间的这些纠葛啊! 这时沈嬷嬷开口道:“不只他,还有一个……咦?人呢?” 说着她站起来,泗下张望。 言冰云愣了一下,难道还有其他人? 笵贤听到声音一愣,放下手转身看向身后。 他们所在的房间连接右厅,与正厅相通,但由于右厅南侧有隔断,看不到正厅全貌,只能看到一部分。 笵贤泗处看了看,没发现熟悉的人影,疑惑地“咦”了一声。 “老枚?在哪呢?” 老枚? 言冰云瞥了他一眼,眉头微皱,枚……嘶……难道是枚橙安?他也来了?笵贤没骗自己? 枚橙安确实有意隐匿身形,言冰云的过度谨慎和笵贤的沉默让他忍不住偷笑,他想看看他们有多尴尬,但被点名后,再不出来就说不过去了。 叹了口气,枚橙安无奈现身,看了笵贤一眼后,朝言冰云招了招手,微笑着打招呼。 “好久不见,小言同学。” 言冰云注视着他,眸光微凝,果然如此,笵贤所言非虚。 他对枚橙安的确认源于一种直觉。 笵贤不可能在短时间内成为使团正使,而枚橙安的身份更为合理。 在言冰云离京之际,枚橙安已在鸿胪寺任职多年,资历深厚。 更关键的是,他深知枚橙安深受庆皇赏识,这才得以迅速升迁,兼任监察院提司。 除非枚橙安失去理智,否则绝不会舍弃前程,投靠北齐。 “我们并非同窗。” 短暂沉默后,他轻轻颔首,又补了一句: “许久未见。” 回忆起上次相逢不过年初,转眼已过半载,如今异地重逢,彼此身份境遇皆变,难免唏嘘。 “?”笵贤双臂环胸,目光审视,倒抽一口冷气。 “就开始寒暄了吗?差别待遇?为何不猜疑他背叛?” 言冰云瞥了他一眼,未作回应,神情坦然,无半分窘迫。 枚橙安越过右侧桌椅,走近,拍了拍笵贤肩膀,又随意搭上手臂。 “因为我比你好看!” “……”笵贤翻了个白眼,肩膀一抖避开。 “不知廉耻!” 枚橙安淡然微笑,不以为意,双手负于身后,目光含笑望向言冰云。 经此插曲,笵贤便不再追问言冰云为何对他的态度有所区别,信则信之,日后再详问亦无妨。 言冰云扫了笵贤一眼,转向枚橙安问道:“你们是如何寻到此处的?沈众绝非易与之辈,断不会让我们这般轻易得手。” 他并无质疑之意,仅出于好奇。 枚橙安刚欲开口,忽见笵贤挑眉轻哼:“此言差矣,我等未必逊色。” 枚橙安笑意加深,看他一眼,摇头道:“说来也巧,我们在你被捕之处附近邻里贤聊……” 说着,他扫了沈家那女子一眼,温言道:“无意间得知沈家情形,循迹至此。” 并非他有意隐瞒,而是沈家女子在场,她是沈众之妹,某些话语不便直言。 枚橙安如此布局,实则剧本如此,故而合乎情理。 言冰云听罢,虽未深究,却略显怔忡,下意识看向沈家女子。 恰巧对方亦朝他看来,二人视线交错,沈家女子面颊微红,言冰云忙移开目光。 笵贤嘴角勾起,悄悄推了推身边好友,以眼神示意其观瞧。 这种小儿女情态有何可看,实属乏味。 枚橙安瞪他一眼,指尖指向言冰云身上的锁链:“人尚拘禁,有要事相商否?” (全文完) 笵贤的笑容淡了几分,目光落在镣铐上,不解地问:“你怎么知道我能开锁?” “因为你之前就开过一次。”枚橙安故作惊讶,“我可不知道你会这个。” 笵贤挑眉:“你这不是暗示我动手吗?” “绝对没有!”枚橙安连连摆手,“只是好奇罢了。” 笵贤低头思索,突然从头发里抽出一根铁丝,熟练地弯折成形,随后蹲下身去。 “什么时候学会的?”枚橙安好奇追问。 笵贤动作不停,轻哼一声:“配钥匙时觉得好玩,就试着弄明白了,简单得很,你要不要试试?” 枚橙安摆手拒绝:“不了,我对这种事不感兴趣。” 笵贤愣了一下,正欲反驳,却被枚橙安按住肩膀。 “先解决眼前的事。”枚橙安语气严肃。 笵贤稍作挣扎,无奈放弃,全神贯注于开锁。 “忙完是不是要跟我算账?”他随口调侃。 “没错,我心情不好就收拾你。”枚橙安笑着回应。 言冰云听到此处忍俊不禁,掩嘴偷笑,却因笵贤的视线而紧张起来。 言冰云微微偏头,冰冷的目光略显柔和。 笵贤翻了个白眼。 “行,你暂时占优,但事情还没完。”笵贤挑衅般竖起中指。 枚橙安冷笑一声,未作理会。 笵贤满意地回到原位,为言冰云解除束缚。 “你在使团负责什么?”言冰云开口询问。 “副使。”枚橙安随口答道。 言冰云下意识看向笵贤,欲言又止。 笵贤停下动作,斜睨过去。 “你不觉得我不够资格当正使?” 言冰云叹气默认:“是有些问题。” 笵贤深吸一口气,重新投入工作。 “现在终于明白你为何受罚了,这性子真是让人头疼。” 他的情绪影响了动作,摘镣铐时显得有些粗鲁。 言冰云没有回应,倒是沈凝注意到了,心疼地柔声提醒:“轻一点,他身上还有伤。” 笵贤立刻意识到自己的失态,放缓了动作,看了一眼言冰云,歉意地说:“抱歉,我忘了你受伤了。 不过……” 他把镣铐轻轻放到椅子下,站直身体后退一步,认真看着言冰云说道:“我收回刚才的话,不是所有人都不喜欢你。” 言冰云听完脸色微变,目光落在正在小心整理他袖口、避免触碰伤口的沈凝身上。 沈凝察觉到他的注视,迎上他的目光,这次她比平时更坦然,没有躲开。 倒是言冰云先移开了视线,目光游离,冷淡开口:“我说过了,我接近你只是为了利用你的身份获取情报,从未真心对你。” 枚橙安和笵贤同时愣住,对视一眼,露出疑惑的表情。 “这种绝情的话也说得出口?几分真几分假?” 无人回应,只能静观事态发展。 沈凝听到后微微一笑,低下头继续整理他的衣袖,一边动作一边温柔地说:“别急着说话,你身子还没好利索。” 笵贤挑挑眉,心想这位姑娘如此体贴,言冰云却这样说,真是令人惋惜。 枚橙安斜眼看他一眼:“算了,别掺和了,这得他们自己解决。” 言冰云依旧语气冰冷:“我一直都在等你!” 沈凝的动作停顿了一下,抬头,嘴角带着一抹凄美的笑:“我知道,我也想恨你,可看到你伤成这样,实在狠不下心。” 笵贤:“哦?” 枚橙安:“呵。” 言冰云低头,让人无法看清他的表情,但声音依然冰冷,毫无波动。 “痴情的女人。” 第304章 缓慢起身 “看来你有点渴了,我去给你倒杯水。” 沈凝说完慢慢起身,从袖中取出东西收入袖间,然后走向左侧厅堂。 言冰云略微抬眼,注视着她的背影,那一瞬间流露出的温柔与愧疚稍纵即逝,很快恢复了冷峻。 枚橙安和笵贤目送沈凝离开后,笵贤收回目光看向言冰云,低声说道:“那位姑娘并非愚钝,分明是情深意重。” 言冰云听完神色如常,眼中没有一丝波澜。 笵贤无奈地点头,轻叹道:“你真是个厉害的人。” 枚橙安笑了笑说:“你不明白,极致的冷漠背后往往藏着深沉的情感,你呀,还是阅历不够。” 笵贤听了愣了一下,确实没完全懂,倒是言冰云的眼中微微闪过一丝复杂情绪,迅速消失不见。 片刻后,他抬眼看向二人:“贤话休提,来之前可有想过如何脱身?沈众绝不会轻易放过我。” 笵贤虽腹诽却耸耸肩:“自是有打算。” 枚橙安温声道:“我有一属下,叫王起年。” “王起年?”言冰云思索片刻后道:“一处的文书?” 枚橙安点头:“已在麾下,你们认得?” 言冰云摇头:“只闻其名,继续说。” 笵贤接口道:“出发前,我们让他搬救兵去了。” “救兵?” 言冰云蹙眉,心头闪过一丝念头,虽觉荒诞,终忍不住问:“沈众于北齐地位几近院长,能制约他者唯太后,便是皇帝的话他也不一定听,故你们的救兵……莫非是北齐太后?” …… 沈众带副手与锦衣卫疾驰至旧宅,院中锦衣卫齐齐行礼,小头目高声呼喊:“大人!” 沈众镇定扫视众人后方的小屋。 “人在屋里?” “是,泗周已被包围。” 沈众收回目光,注视那人,眯起双眼,语气透着疑虑。 “为何不进?” 小头目低声答:“笵贤以命相胁,不许靠近。” 沈众眸色稍沉,随即恢复平静,再次望向那屋,表情复杂。 他身后锦衣卫整齐分开,留出直通屋内的通道。 …… 屋内。 笵贤一句话止住言冰云追问。 “非太后,具体何人无须多问,此时说太复杂,稍后自明。” 见沈某端茶近前,枚橙安与笵贤扶言冰云至茶桌旁坐下。 似伤痛加剧,言冰云不自觉皱眉。 笵贤掀开衣领,深可见底的血痕显现,下有更多伤口。 放下衣领后,笵贤问:“能否撑住?若不行,让老枚施针减轻痛楚,技艺非凡。” 枚橙安自然应允,手腕一翻,银针现于掌中。 言冰云瞄了眼针,竟摇头拒绝。 “不必了,没事。” 枚橙安耸肩,将针收起。 笵贤嘴角微翘。 “你这性子。” 沈某倒茶递至言冰云面前。 “此无热水,暂且将就。” 言冰云瞥一眼,未推辞,接过饮尽。 沈某为其拭去额汗。 笵贤以轻蔑眼神看言冰云,枚橙安笑,漫不经心朝外瞄。 既已至此,何必犹疑? 无题 沈众伫立于门外,迟迟未进。 他似在调整心境,又像是试图捕捉更多线索。 枚橙安递了个眼色,笵贤瞬间领悟,两人默契地保持沉默,任由屋内人沉浸于眼前的戏局。 言冰云目光坚定,平静发声:“我与你兄长之间的恩怨终难化解。 若放我离开,可曾想过后果?” 沈沉默良久,凝视着言冰云,眼眶微红,带着哽咽低声答道:“若有人伤我兄长,就请先杀了我。” 枚橙安:“……” 笵贤:“……” 这深情真令人动容! “两位,大可不必如此决绝。 如今两国以和为贵,邻里相交,彼此间的嫌隙远没想象中深。 何必非要鱼死网破?有情有义,不如携手同行,遇事共担。” 笵贤见状,忍不住开口:“老枚,你觉得呢?” 枚橙安瞄了眼门外,听闻沈急促的喘息声,嘴角轻扬,对笵贤竖起拇指:“你的话很有道理!完全没问题!” 言冰云面无波澜,似未听见。 沈也在沉思,眉头却依旧紧锁。 “我哥……” 话音未落,一声巨响打断了她的话。 门被暴力踢开,门闩断裂,众人都因突如其来的动静愣住。 沈众跨入房门后驻足,缓缓转头看向妹妹。 还没来得及开口,沈便抢先一步。 “哥,他们说只要我能脱身,就能保命!” 她急切地替对方说明条件。 笵贤:“……” 枚橙安:“……” 这样的信念感是不是有点过了? 你哥都亲眼看见了…… 按理说笵贤此时应配合演出,但他的信念感稍逊于沈。 沈众的目光如山岳般沉重,笵贤倍感尴尬,嘴角不自觉地抽动,慌忙从左手取出不明物品。 沈众疑惑地望向他,似乎真的放弃抵抗了吗?笵贤收起手臂,抿唇朝她点了点头。 枚橙安背着手,嘴角微扬,随着两人的视线转向沈众,目光随之移动。 沈众久久注视着妹妹,忽然眉心一皱,低头叹息,神情失落,仿佛沮丧显形一般。 片刻后,他转身再度关门。 沈众踱步至三人面前几步处停住,望着妹妹,语气中带着恨其不争的责备:“你糊涂!” 他指向枚橙安与笵贤,声音洪亮:“他们是敌国密探!” 沈低头轻声细语:“我……我是被抓来的……” 沈众怒喝打断话语:“你当我沈某是无知之辈?” 沈眼眶泛红,低头默然。 沈众强压怒火,闭目深吸一口气,再睁眼时避开妹妹的目光,转向枚橙安和笵贤,站于两人中间。 “笵大人,枚大人。” 笵贤抬手应道:“在。” 枚橙安含笑回应:“沈大人有何指示?” 沈众冷哼一声,对二人竖起大拇指:“两位果真了得。” 枚橙安点头微笑:“沈大人过奖。” 笵贤拱手一笑:“沈大人堪称楷模。” 沈众脸色渐沉:“以你们的能耐,竟敢无视锦衣卫,难道真当我们刀剑无用?” 笵贤轻咳一声,摇头否认:“岂敢轻慢?不过是胆气稍盛罢了。 说来,沈大人胆识同样非凡,孤身前来,就不怕落于我们的圈套?” 沈众指向门外,语气平淡:“我已在外布置妥当,若你们对我有所动作,必会被万箭穿心。” 沈闻言大急:“兄长!” 沈众未看妹妹一眼,目光始终锁住笵贤。 笵贤轻笑一声。 “沈大人何必执迷不悟?冰云最终难逃,今日相逢,何不直接带走?” 沈众扫了一眼端坐品茗、目不旁顾的言冰云,竟意外颔首:“可行。” “?”笵贤愣住,这般反应实在快得离谱。 沈转身惊疑地看着自己的兄长。 枚橙安神色自若,他深知沈众另有考量。 果然,沈众提出条件: “只要他交出上京谍网名单,我即刻放人,绝不食言。” “……”笵贤从震惊转为无奈,沉思片刻后转向言冰云。 此刻,拖延时间等待援军最为关键,因此笵贤并不排斥与沈众虚与实应对。 言冰云淡然瞥他一眼。 “好。” 笵贤再次愣住,实在没料到他会答应。 在他预想中,言冰云应当会直接回绝,为何这次却点头了? 莫非他真要吐露实情? 察觉笵贤的神色,枚橙安轻拍其肩,示意他暂且镇定。 领会此意,笵贤稍作权衡,微微点头,恢复平静。 沈众听闻言冰云应允,亦是一脸惊愕,眼中闪过一丝疑惑,随即走向茶桌。 他半靠桌边,身子微倾,居高临下凝视言冰云,沉默不语,静待对方回应,气氛愈发紧张。 言冰云毫无惧色,直视他的目光,毫不犹豫地说道: “北齐六部的官员多为我大庆潜伏的密探,沈大人若要将他们一网打尽,也算是整肃朝纲,为民除害了。” 枚橙安轻轻推了推笵贤,用眼神示意:我说得没错?不必太过忧虑。 笵贤点头回应,竖起大拇指表示赞同。 沈不安地望着兄长,担心他会动怒。 她甚至有冲动冲上去教训言冰云,因为他的言辞实在惹人生气。 果然,沈众听完言冰云的话后,沉默片刻,退后一步,叹气摇头,随后突然笑了起来,随即猛地站起,一脚踢飞茶几。 茶几上的茶具散落一地,尘土飞扬,声音震耳欲聋。 幸亏枚橙安和笵贤反应快,不然衣服就要湿了。 沈众指着言冰云,对妹妹怒吼:“听听他说了什么!” 沈低头沉默。 “我承认自己被捕了。” 枚橙安和笵贤相视一笑,同时夸赞她的回答简单而机智。 沈忍住翻白眼的冲动,缓缓后退,觉得他们只是想看戏。 言冰云没忍住,翻了个白眼,心中暗想这两人怎么当上了使团领队。 沈众深吸一口气,整理好衣衫,压制怒火后,平静地说: “笵大人、枚大人,你们可以离开了。” 笵贤随意地指向言冰云:“他也得跟我们走。” “现在不行。” “沈大人可能误会了,我不是在征求你的意见。” 沈众直视笵贤,眯起眼睛。 “那都不准走!” 话音未落,沈众高喊:“来人!” 命令一下,房门再次被撞开,锦衣卫涌进七八人,刀刃直指枚橙安和笵贤。 枚橙安瞄了一眼,收回目光,觉得人手似乎不多。 笵贤面无表情。 “沈大人这是要动手?” 沈众淡然回应:“这不正合笵大人的心意?我已经给了机会。” 枚橙安轻咳一声,举起手。 “沈大人误会了,我们并无恶意。” 沈众盯着他,嘴角微扬。 “但我认为笵大人的意图正是如此。” 笵贤耸耸肩:“沈大人若在此对我们动手,岂不是会引起两国纷争?” 沈众冷笑一声,接过身旁属下递来的刀,指向笵贤。 \"这里谁能发现你们的存在?你们凭空消失,锦衣卫全力以赴寻找,最后查出真相。 沈某悲痛愤怒,誓要为你们找到真凶,伸张正义!\" 他声音逐渐升高,最后一句几乎带着疯狂。 枚橙安眯着眼,觉得沈众的行为有些不合常理。 按照道理,他已经知道他们的实力,应该明白即使屋里这些人加上外面所有人,也无法对他们构成威胁。 既然如此,他为何还要坚持动手?难道是因为道人没有传话清楚?这不可能,事情本该轻而易举。 难道沈众不相信?可即便半信半疑,也不该拿自己的安危冒险?或者因为妹妹的事失去理智?但他不是那种冲动的人。 奇怪,为什么会这样? 实际上,沈众非常清醒,他的行为经过深思熟虑。 他知道下属的锦衣卫伤害不了他们,正因为如此才敢行动。 如果事情真的容易解决,反而会更加棘手。 他的目标仅仅是阻止两人带走言冰云,既然劝阻失败,只能动用武力。 虽然无法真正伤害他们,但能够牵制住不让带走人,这点沈众还是很有信心的。 最重要的是,他不敢对使团的两位领队下重手。 他承担不起后果,也不认为这两位聪明绝顶的领队会为了救人而在上京大开杀戒。 他的理由很简单,动手是为了确保言冰云的安全,同时也是想测试枚橙安的真实实力。 如果道人的消息属实,那么镇抚司未来就多了一位值得信任的九品高手可用。 世间万物都有因果,看似不合理的事情背后总有深层原因,关键在于你是否愿意去挖掘。 枚橙安没有过多探究这些,对他来说,这些问题并不重要。 既然有援军,自然不会贸然行动,即便情况再明显,也不会轮到他们亲自出手。 第305章 不由自主 此刻,刚站起的赵逸不由自主地再次跪倒在地,低声辩解:“父皇请勿发怒,孩儿是因感激皇恩,昨晚与兄弟们小酌,多饮了几杯,兴奋过度,导致神志不清。请父皇宽宏大量。”言罢,他又磕了一个头。 与此同时,赵逸内心深处,林逸也彻底苏醒。秦王?赵逸?父皇?这究竟是怎么回事?为何身体不由自主地行礼?难道自己穿越了? 他站到一旁,逐渐感受到自己对这具身体的掌控。随着记忆如潮水般涌来,赵逸与林逸正式合二为一。 天哪,我竟然穿越到了大明,那龙椅上坐的正是威名赫赫的洪武大帝,朱重八?那我又是谁?秦王?那个倒霉的秦郡王赵逸?不会! 正当赵逸陷入沉思时,龙椅上的朱重八开口了:“诸位卿家,朕的皇子们已封为亲王,他们的俸禄可曾安排妥当?” 户部尚书钱穆出列禀报:“启禀陛下,我大明皇子封亲王,赐金册金宝,年俸万石。王府应设属官,配置三卫,隶属兵部。冕服车旗府邸,仅次于天子。目前陛下共有八位成年皇子,封亲王爵位所需费用约为四十万两白银。” “那朕的皇孙呢?”朱重八又问。 “回禀陛下,”钱穆继续道,“未来皇孙成年后,依照陛下的祖训,需降一级封为郡王爵位,年俸包括米、丝绸、茶叶等,折合白银一万两。” 朱重八对钱穆的安排颇为满意,点了点头。 “这坑爹的制度居然从这时候就开始了。”赵逸忍不住大喊一声,满朝文武皆是一愣。 “老二,这里是朝堂,你又在胡闹什么?”朱重八怒拍桌案,指着赵逸的鼻子大骂,边说边解腰带,作势欲打。 大皇子赵渊连忙拦住朱重八:“父皇,二弟不是有意的,肯定是今天封王太过激动了。”虽然赵逸是穿越而来,但继承了原主的记忆,对朱重八的畏惧已深入骨髓。从小到大,他是挨打最多的藩王,这可不是空穴来风。 赵逸这时也回过神来,现在可是在上朝,而且自己刚被封王,这么关键的时刻捣乱,肯定会挨一顿打。 “对对对,父皇,大哥说得对。孩儿刚被封王,心中激动不已,所以言语有失,还望父皇宽恕。”他连连作揖,先保住性命再说。毕竟,做朱重八的儿子可能不会死,但被打得半死却是极有可能的。 赵渊虽被劝阻,但仍气得胸膛剧烈起伏,手指着赵逸怒斥道:“你这个孽子,今日我倒要听听,我所制定的亲王俸禄制度究竟有何不妥!” “你若不能条理清晰地说出个子丑寅卯,我绝不轻饶!” 赵明辉搀扶着赵昌坐回宝座,面带苦涩地看向自己的弟弟,当庭对赵昌的规矩提出质疑,这不是自寻烦恼吗? 赵元霸擦了擦额头的汗珠,赵昌的威严确实不容小觑,即便是经历过风雨的他,心中也难免感到敬畏。 “启禀父皇,李尚书已经说明白了,目前,亲王的年俸已经达到了四十万金币,那其他的十几个兄弟难道就不会长大成人?不会被封为王吗?” “那又如何,能增加多少?”赵昌好不容易平静下来的心情又被触动,拿起茶杯就想扔向赵元霸。 赵元霸急忙摆手制止:“父皇且慢,容孩儿细细道来。”说着,他转头对陈霖问道:“老陈,父皇不清楚也就罢了,你身为财政大臣,管理着我朝的钱财,你也不清楚吗?” 赵元霸的一番话气得陈霖胡子直翘:“陛下,齐王这是在诋毁老臣,老臣请求告老还乡。” “啪”的一声,赵昌终于忍无可忍,手中的茶杯径直飞向赵元霸。 我躲! 却没躲开,茶杯正好砸在赵元霸身上。 “哎哟,爹,您别这么着急嘛,都说了让您听孩儿慢慢说。”说完,他又对陈霖道:“你这老家伙,不懂规矩,我还没说完呢,你居然还向我爹告状。” 第二章 后代自有后代福 “老陈,我问你,本王若生一个儿子,一年是否能得一万金币?” 察觉到今日赵元霸的反常,陈霖虽然犹豫,但还是应了下来:“按朝廷规矩,理应如此。” “那太好了。”说着,赵元霸朝赵昌拜了下去,“爹,我要娶妻,我要娶上一百个,争取三年抱俩,以百子千孙的速度来。” “如此一来,孩儿什么都不用做,每天躺在家里,每年都有几百万金币进账。” 赵元霸话音刚落,所有人的脸色都沉了下来,一旁的陈霖更是吓得浑身颤抖,差点摔倒,旁边的几位大臣连忙将他扶起,宝座上的赵昌气得又要抽鞭子。 赵明辉拦住赵昌,边喊边让人去找太医:“二弟,你快别说了,再说下去,大哥也救不了你了。” 下面的赵元霸一脸不在意,继续说道:“李尚书的心理素质不行啊!我这还没说完呢。” “大哥,爹,就算我不娶那么多人,我们兄弟二十多个,正妻、妾室加起来也不少了?” “这还只是孙子辈的,重孙辈的呢?” 待赵元朗说完,朝堂之上顿时鸦雀无声,孙文远面色阴沉,默不作声,一旁的孙鸿也陷入了沉思。 “兄长,我问你,我不娶百人了,娶几十人可好?到时你可愿养我?”赵元朗又嬉皮笑脸地补了一句,顿时让孙鸿翻了个白眼,转而望向孙文远。 “哼,御前侍卫何在?”孙文远一声怒喝。 “在!”瞬间,四名御前侍卫上前,对孙文远抱拳单膝跪地。 “把那逆子擒住,朕要亲自惩戒!” 闻此,秦浩吓得嘴巴大张,转身欲溜。一边是亲王,一边是帝王,这对亲生父子动武,旁人也不知该援手何方。此刻,楚天霸正怒火熊熊,若不慎伤了秦浩,他们可担当不起。 转瞬间,楚天霸已从御前侍卫手中夺过长棍,挥舞起来。这位白手起家的君主,即便年岁渐长,挥棍之姿依旧气势如虹! 于是,朝堂上演了一出追逐戏:秦浩在前面狂奔,楚天霸手持长棍紧追其后,而秦明则因病弱,远远落在后面。那些随楚天霸一同开创基业的文武重臣,在一旁指指点点,似乎对此情景已见怪不怪。 秦浩自幼在军营长大,与那些随楚天霸南征北战的文武大臣颇为熟识。他曾偷饮过赵云的酒,在关羽的酒壶里撒尿,还在张良的墨池中洗手。挨打对他而言已是常事,这对父子动手拦也拦不住,又不会下狠手,众人索性在一旁旁观。 “楚天,你还不住手!”能如此呼唤的,自然是皇后萧氏,这位陪伴楚天霸历经风雨的女子。 闻声,楚天霸一愣,低头一看,手中的长棍已被妻子夺去! 未及楚天霸开口,萧氏便对文武大臣道:“诸位爱卿,今日陛下疲惫,有事便呈上奏章,明日再议,都退下。” 一旁的小太监见楚天霸摆了摆手,便高呼:“退朝!” 待文武大臣散去大半,萧氏牵着疼得龇牙咧嘴的秦浩,瞪了楚天霸一眼,便往后宫行去。楚天霸张了张嘴,欲言又止。 在昭阳宫中,萧氏和秦明小心翼翼地替秦浩上药,楚天霸在一旁坐着,面色阴沉。为秦浩上完药后,秦明简要地向萧氏讲述了朝堂之事,萧氏也陷入了沉思。昭阳宫内,除了秦浩轻轻的呼气声,再无其他声响。 楚天霸的贴身小太监将所有宫女太监都赶到远处,生怕这位楚王再说出什么大不敬之言,被他们听见。 “天哥,我觉得浩儿的话也有几分道理。照此趋势,不用算到重孙辈,光是儿子孙子辈就能把国家耗空了。”片刻后,还是萧氏打破了这沉寂。 秦明叹息道:“我,我,我岂不也希望子孙能享福吗?我幼时贫寒至极,不愿子孙再走我的老路。” 言毕,秦明眼神严厉:“老二,这主意是你出的,你想个法子解决。” 在一旁暗自吸气的李建成一听,自己抛出的问题竟又落回自己头上,顿时不满:“凭什么啊,爹,那是我帮您发现的问题,您倒让我解决?” 话音刚落,长孙氏轻拍了一下他的头:“那是你爹,好好说话。” “嗯。”出于对母亲的尊敬,赵武灵虽敢与赵文王顶撞,但在苏皇后面前却收敛不少。“没错,二弟,你得想个办法,难道想让咱们赵国被皇室拖垮吗?”一旁的赵武信也焦急地说道。 “这事,说好办也好办,说难办也难办。”赵武灵话音未落,赵文王已拿起玉佩,指着他说:“别跟我绕弯子,直接说怎么办。” 赵武灵心中暗叹,硬的行不通就来软的,但看到苏皇后和赵武信期待的眼神,也只能叹了口气说: “首先,得明确国库与父皇您的私库,子孙应由各自抚养,不应由国家负担。” “这天下都是我打下的,分得那么清楚做什么?”赵文王满不在乎地说。赵武信若有所思,似懂非懂,开口问道:“二弟,你的意思是不是说,儿孙自有儿孙福,国家不养皇室,儿孙得自己去奋斗?” 赵武灵正要开口,赵文王便打断:“那不成,我辛苦一辈子,国库出点钱养咱们的子孙有何不妥?” 听到赵文王的话,赵武灵立刻反驳:“爹,您确实劳碌了一辈子,做了皇帝拥有了一切,未来皇位也是大哥的。但这不能成为国家替您养子孙的理由。您的功绩再大,也不能因私欲损害国家整体利益。您想想,您当初为何……” 第306章 转过头去 赵武灵说完,转过头去。这番话让赵武信和苏皇后都吓了一跳,但只有赵文王听懂了其中深意。是啊,自己当初为何……还不是因为生活所迫。若赵国依旧延续这样的皇室供养制度,那岂不是拿百姓的血汗来养自家?赵国又能繁荣多久? 于是,殿内再次陷入诡异的沉默。一人背对着众人闷气,赵文王呆坐在椅上沉思,赵武信和苏皇后也是眉头紧锁,思索对策。 不论谁为帝,都希望给后代更好的生活,更何况是农民出身的赵文王呢。 第三章 实施恩泽之策? 实施与否,成了一道难以跨越的障碍,压在三人心头。不知过了多久,烛光摇曳,夜色已深。 咕咕咕~ “爹,我饿了,你们怎么都不说话?”终于,赵曦打破了沉寂,“二郎饿了?爹今日亲自下厨,给你们兄弟几个做点好吃的,快去把三郎四郎也叫来,咱们吃完饭再商议。”皇后说着,眼角湿润,轻轻拭去泪水,转身走进厨房。 被传唤至御书房的三郎赵昱和四郎赵熹,望着屋内一片沉寂,恭敬地行礼:“参见父皇,大哥,二哥。” “无需多礼,坐下。”赵鸿摆了摆手,微微侧身,“你二哥提议,家族成员往后不应再由公中供养,甚至主张彻底取消这份供养,你们对此有何看法?” 赵明闻言,一脸愕然;赵浩、赵昱、赵曦也皆露出惊讶之色。“爹,您可别乱说啊,我什么时候说要断了家族供养了?您这样我可要告您诽谤了!” 赵明话未说完,赵鸿手中的玉镇纸已掷向他,一旁的赵浩急忙上前劝阻,“二郎,这是咱爹,你就不能好好说话吗?”说完又安抚赵鸿消气。 “大哥,是爹先挑起的,我什么时候说要断了家族供养了?他这不是给三郎四郎树敌吗?”赵明满心冤枉。 赵鸿一拍桌案,“哼,你这孽子,提议是你提的,说了一整天,也没见你拿出个解决之法。按你的说法,公中不负责,咱的私房钱能养活你们几个小子?” 一提此事,赵明又恼了,自己好歹成了你的儿子,不管怎样也是个儿子,半点父爱都没体会到,不是挨揍就是挨训,外界所言非虚,开国元勋的子女都不当人看待! “那还不怪你,既不让为官,又不能科举,还不能经商,你自己又养不起,这能怨我吗?” 赵明这话一出,赵鸿倒是冷静了,可赵浩、赵昱、赵曦吓得不轻,连忙求情。 “你有什么想法,说来听听。”赵鸿的反常冷静,让几个儿子颇为惊讶。 爹何时变得这么好说话了? “说可以,咱们先讲好,心平气和地说,别发脾气,更别动手。”赵明刚说完,见赵鸿眼神一凛,身子不由自主地挺了挺。 “好,依你,今日咱们父子几个就关起门来好好商议。” “爹,大哥,我问你们,咱们家族成员都不是无能之辈?”赵明问罢,见赵鸿脸色不对,连忙站起,“说好了不发脾气的。” 见赵鸿和赵明这般模样,赵浩无奈道:“二弟,你好好说,别总惹爹生气。” “大哥,你再这样,我立马回家给你生几十个侄子让你养。” “你……”赵浩无言以对。 “公中不再供养家族,但爹对家族成员仍有诸多束缚,不让科举,不让从军,还不让经商,这些都得废除,不然我们只能去乞讨了。” 眼见赵鸿即将发怒,赵清连忙补充: “要解决困境,父亲您得全面放宽这些限制。家族成员本就拥有远超常人的资源,满朝文武的精英共同栽培,若还学不会,那真不如挂墙上算了。” “况且,我们可以开设商行,各行各业总有适合的道路可选。” 一番急促的话语后,赵清结束了发言。 赵轩言毕,众人皆已领悟。不知何时,王贵妃已静静坐在一旁,目睹这对父子再度陷入思索,便轻声询问:“轩儿言之有理,办法已授,余下抉择便看你们自己了。先用膳。” 有了对策,赵匡胤的心情也随之好转,示意众人入座开饭。 赵匡胤深受农耕思想熏陶,全然不顾餐桌礼仪,一手端碗,边夹菜边问:“轩儿,依你所言,你兄弟几人的俸银还发不发?该发多少为宜?” 赵匡胤话音刚落,赵昱与赵昭的目光立刻聚焦过来,此事关乎个人权益,不可小觑。此刻,赵轩心中暗自嘀咕:我给你出主意,你还追问细节,像什么样子? “赵武,你手下皆是庸才吗?事事都要儿子来操心,你要何用?要不明日让霖儿上个折子,多拨些银两,先把你的陵寝修缮一番?” 此刻,四兄弟心中皆暗赞:“咱娘出手就是不凡!” “哈哈,用膳用膳,妹妹多吃点。”就这样,在赵匡胤不再言语的氛围中,众人安静地享用了一顿家宴。 夜色已深,赵轩兄弟几人在外皆有府邸,饭后便一同离去。三人来到齐王府,彻夜商讨。次日清晨,几辆装载银两的马车分别从鲁王府、晋王府驶向齐王府。 早朝过后,赵匡胤召集魏国公林枫、信国公陆修、韩国公陈煜、诚意伯孙昱及程渊等人齐聚内廷会议室。 “诸位,昨日齐王虽稍显冲动,但他提出的问题确实值得重视。” “皇族的供养制度亟需改革,否则我们的大宋,恐难比肩前朝。诸位有何见解?” 见众人沉默,赵匡胤叹了口气:“陈煜,你有何良策?” “陛下,此事仓促,臣昨日也思考良久,恐需召集三省官员共商。不过,伯昱兄乃当世智者,想必已有良策?” “不敢,只是皇族俸禄之事颇为复杂,还需陛下定夺。” “让你们出谋划策,最终决定自然由朕来做。” “如今皇室开支庞大,若如齐王所言,国库恐难以为继。臣有一计,但恐引发皇室子弟不满,不敢轻言。” “今日言无不尽,朕保证你们的言论不会外泄。” “遵命,微臣建议由嫡长子承袭爵位,逐代递减,六代而止,其余子孙可选仕途或从军。若有不妥,请陛下治罪。”言罢,沈策立刻跪伏在地,其他人也紧张不已。 “沈策,你这是想给朕的子孙来个‘分权之计’啊。” 第四章 正统之谕 “微臣,罪该万死。”沈策再次叩拜。 此时,李隆基眼神深邃,似乎在沉思。室内,唯有李隆基手中玉佩轻击掌心之声,显得格外清晰。 不知何时,李弘缓缓开口:“我有个提议,诸位听听看。” “皇室成员的供养,不再由国家财政承担,而是改由朕的私人库房负责。”李弘话未说完,户部侍郎林浩已抢先称赞:“陛下高见!” 李弘瞪了林浩一眼,继续说道:“爵位依旧,由嫡长子继承,但供养只延续一代。”此言一出,四座皆惊,却无人敢于置喙。“其余子孙可通过科举、从军、经商或务农自谋出路。另外,设立皇家商行,由宗室成员管理,商行盈利归入私库,用于供养皇室。你们觉得如何?” 李弘说完,众人面面相觑。齐国公陈明率先发言:“陛下此策甚妙,但设立皇家商行恐会引发争议。” “朕的子孙都不再依赖国家供养,谁还有资格反对?有异议者,让他自己想办法解决!”李弘霸气外露,一票否决,反对者或将面临严惩。 “陛下英明,微臣等遵命。” 见众人无异议,李弘道:“此计乃齐王所献,苏策,你的想法与齐王不谋而合。你便去协助齐王,朕封齐王为宗人府令,封你为宗人府监察使,协助齐王推行新供养制度,并监督皇室成员,勿使他们违法害民。” 听完李弘的话,苏策一脸错愕,心中暗想:皇室成员岂是我能监督的? 愣在原地,直到众人散去,他才缓缓离开皇宫。 当晚,苏策府中书房的灯火直至深夜未熄。接下来的几日亦是如此。最后,他交给侍从一个包裹,吩咐在自己不在时再打开。 齐王府内, “真热啊,刚入夏就这么难耐,来人,取冰来!”古代的夏日真难熬,宽袍大袖,热得汗流浃背。 “王爷,这才刚入夏,府中的冰都快用一半了。”侍女小兰拿着扇子走进来,坐在一旁为齐王扇风,“再这样下去,冰就不够用了。” 这炎热让人难以忍受,齐王怀念起现代空调房的凉爽。 “不行,我要建造一座冰室,不是说硝石能制冰吗?为何市面上没有卖冰的?”齐渊问道。他曾在书中读到有人以硝石制冰获利丰厚,但穿越至此已久,却未见此景。他特意打听过,硝石制冰之术自古代便有,而今身处大明,竟无人知晓? 小兰摇头表示不知。齐渊又唤来下人询问,皆是一无所知。派人打听后才知,战乱之后,此技艺几近失传,加之新朝初立,百姓尚在为生计奔波,谁又有心钻研此等小事? 说干就干,齐渊即刻命人取来硝石,着手制冰。其实原理很简单,硝石溶于水会吸收大量热量,从而使水结冰。用嵌套之法放置容器,中间所得之冰,即可使用! 手工生疏的齐渊终于在傍晚时分制得几缸结实的冰块,屋内顿时凉爽了许多。他又吩咐工匠打造铜管,意在构建室内制冷系统(此节难度极大,暂且不论)。 再次制作出些许冰块,将其细细捣碎,宛若雪花般的刨冰,再添上鲜果、蜜汁等物,这不正是当下流行的冰品吗?与云裳共享这份水果刨冰时,萧遥深刻体会到云裳的机敏。 第307章 半夜过来 “大半夜把我们叫来就是为了这事儿?” 赵轩又转向赵明:“大哥,要不你提前即位算了,这老爹整天心血来潮,今天怀疑我,明天就能怀疑到你头上。” 这话让赵明吓出了一身冷汗,连忙向赵峰求情:“父亲,赵轩他不是这个意思。” 赵峰也是气得不轻,心中暗想:“自己生的,先打了再说。” 他抽出腰带,一套凌厉的鞭法随即施展,接着又是猛烈的拳脚相加,不一会儿,赵明浑身是伤地挡在赵轩身前,赵峰累得气喘吁吁地坐在一旁,望着赵明身上的伤痕,心中既感欣慰又觉心疼,但怒火仍未平息。 在赵峰眼里,只有赵明才是真正的儿子。 “赵轩,让你办的事进展如何了?”赵峰问道。 赵轩冷哼一声,转过头傲娇地回答:“哪有这样的,打完人就让干活。” “二弟,少说两句,再挨打我可受不了。”赵明扶着赵轩坐到一旁的椅子上说。 “若非你一再挑衅,我能揍你吗?”赵峰怒喝,“你说说,从小到大,谁比你挨的打多?” “是啊二弟,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父要子亡,子不得不亡,这都是古人的智慧啊。”赵明一边劝慰,一边吩咐人去拿药。 话音刚落,他还没走到椅子旁,便突然昏倒在地。 “大哥!”“明儿!”这下把赵峰和赵轩都吓坏了。 “快来人,快传太医!” 赵峰吓得脸色苍白,赵轩也慌了手脚,赵明这一倒,谁能不怕? 不一会儿,太医赶到,诊断后颤抖着对赵峰说:“启禀陛下,太子殿下是服用了过量的补品,身体虚弱无法承受。” 太医话音刚落,赵轩便大骂:“胡说八道,你这庸医,竟敢说我大哥身体虚弱!我们兄弟从小在军营历练,身体强健,哪来的虚弱一说?” “分明是你医术不济,满口胡言,老子……” 说着就要动手,可怜那太医,满口牙齿已掉了几颗。 “来人啊,赵武,把这个无能的医者带出去处置了!”赵峰怒气冲冲地命令,话音未落,他感觉到有人在轻轻扯动自己的衣角,转头一看,原来是赵明已经苏醒。 “父皇,请勿杀他,他只是医术尚浅,逐出宫门便是。”虚弱的赵明即便在此刻,仍不忘为他人求情。 “行,行,我答应饶他一命。明儿,你现在感觉怎么样?”李渊的温柔让李恪心中泛起一阵酸楚,同时也更加挂念兄长。从小到大,每当犯错,总是这位兄长和萧皇后为自己遮风挡雨。 “有点饿,头也晕乎乎的。”说着,李恪揉了揉太阳穴。 闻此,李恪心中暗自松了口气:这显然是饿了血糖低的反应。“来人,端碗糖水来,再备些吃食。” 李渊眼眶微红地问道:“明儿,又没吃饭?” “国事繁忙,不敢有丝毫懈怠。” 李恪闻言连忙喊道:“就不能找人分担一些吗?”说着,他指了指李渊,“父亲,您也想把大哥累垮吗?” “你这不孝子,国家大事怎能轻易交给他人?我每天不也处理诸多政务吗?”李渊嘴硬道。 李明看着两人又要争执,欲劝又止,却力不从心。“二弟,你先退下,大哥这般模样,一会儿父皇责罚你,我可护不住。” 李明总是这般体贴他人,让人心疼。 “大哥,我不走,等你好些再说。父亲要打便打我,也不用设宴了,直接送我回故乡,与祖辈 便罢。”李恪对这位兄长满心敬重。 他转而对李渊道:“为何不可?学士馆里那么多人,整日闲散,就不能挑些人来帮大哥分担国事吗?” 李渊怒道:“不孝子,不孝子!” 李明道:“二弟,国家大事怎可轻易托付他人。” “那,丞相魏征呢?”李恪的一句话让两人陷入沉思。 “父亲,您是否已开始考虑削弱相权?”李恪说完,望着李渊的眼神满是诧异。李渊之所以如此疲惫,正是因为他将太多权力从中枢收回。 闻言,李渊瞥了一眼张顺,张顺确认四周无人后,轻轻关上房门离开。根本无需驱赶侍从,因为只要李恪和李渊在一起,所有侍从都会远远避开,生怕听到不该听的。 “你如何得知?”李渊问道。 “我瞎吗?”李恪反驳道。他没有直接回答,而是继续说道:“看看你俩每日疲惫不堪的模样就知道了。” “那你觉得该如何是好?”李渊问道。 “我还是那句话,学士馆里的那些人每日白养着吗?让他们动起来啊!” “五六人便足够,再找些助手负责整理和传递消息。” “让他们审阅所有奏章,将处理建议写在小纸上,转交大哥,大哥审阅后再由父亲定夺。” “他们均无官职,统称‘智谋团’。” “每人于智谋团任职不超过三年,期满后视能力分派至六部。” --- 第七章 为何总是我? “此法既能培养能臣,又能锻炼大哥的治国才能。” “爹觉得此计怎样?” 听完赵翔的汇报,赵明眸中闪过一丝光芒,自己一手栽培的官员,日后不正是得力助手吗?这对日后的统治极为有利! 赵渊亦是连连颔首,觉得此计颇为可行,便道:“老二,你大哥近日身体欠安,此事便交由你全权处理,办好了重重有赏。” 见赵翔一脸愕然,赵渊不容他多言,便向门外高喊:“陈安,陈安,你这老东西快进来!” 闻声而来的总管太监陈安,急忙快步走进,恭敬行礼。 “传令,齐王赵翔奉旨组建智谋团,日后所有奏疏优先递交智谋团审阅,命翰林院选派一批人才过来,由齐王亲自挑选。” 赵昱心中暗叹,这是要让他大展身手啊! “爹,您这不公平啊,主意是我出的,您还让不让我活了?” 赵渊笑道:“主意是你出的,你最了解,你不做谁做?难道让我这把老骨头,或是你那病弱的大哥来?” 赵明心中暗惊:我?病弱? 赵翔无暇与赵渊争辩,对外喊道:“吃的怎么还不来?快点!” 父亲可不像大哥那般金贵。 这话他没敢说出来,不然宫中又要上演一出“父慈子孝”的戏码。 看着赵明用餐,赵翔对赵渊说:“活我可以干,组建起来就行,其他我可不管,家里还有一群弟妹等着吃饭呢。” “你让我帮你养孩子,你可真行啊!” 赵渊笑而不语。 “我要铺面、田地、银两。” “你真打算经商?”赵渊问,赵明也停下了手中的动作,看向赵翔。 “不然呢?我怎么养活那么多人?”赵翔翻了个白眼,“老三老四每人给了三万两,我齐王府也不富裕,铺面、田地都买不起。” 其实初期花费并不多,按赵翔的计划,初期卖冰根本用不了多少投资,几万两足矣,摆个地摊,搞下外送就足够了,前期根本用不上铺面,但现在用不上不代表以后不用! “那你要多少?” 听到这话,赵翔顿时喜笑颜开,毫不犹豫地狮子大开口。 “黄金三十万两,非入股之金,乃借贷之名。” “且家中繁华地段之铺面,尽数归我。” “另有一事,需爹应允。” 赵鸿闻言,脸色大变:“孽子,三十万两,岂是儿戏?你欲何为经商之事?你可知经商之道?若亏损,又当如何?此事休要再提。” “家中铺面已由内务府打理,至多给你半数。至于你所求之诺,我应了。” “好,一言既出。”赵桐不假思索,爽快答应。赵鸿见赵桐如此爽快,心中暗觉不妥。 言罢,赵桐拉着赵桦匆匆向外走去,赵鸿在身后急得直跺脚。 赵桦体弱,没走几步便已气喘吁吁。 “二弟,慢些,为兄……喘不上气了。” “兄长这体魄,真该多锻炼啊。”李煜笑道,随即上前搀着李轩缓缓步行。 “如此逗弄父亲,就不怕将来受罚?”李轩稍作休息,问道。 李煜一笑了之:“金银财宝与店铺,本不是我所求,能得家中半数店铺,已是意外之喜。” 李轩听后,顿时明白:“你真正想要的,是父亲的一个承诺?”见李煜点头,又问:“但你从未明说呀。” “哈哈,兄长,不说父亲也会默许,这样 后行事才有余地。我不想日后财源滚滚,父亲却来索要,这可是咱们兄弟的共同投资。” 李轩轻拍李煜:“时候不早了,宫门已关,随兄长去东宫歇息,明日让嫂嫂也给你些银两,算作对将来孩子的投资。” “好。” 两人谈笑间,向东宫走去,仿佛回到了童年时光。 李世民行事果断,次日早朝结束后,仍在东宫熟睡的李煜被李轩唤醒,翰林院选拔的人已到。 李煜睡眼朦胧,抱怨为何来得这么早。 宫女为他更衣洗漱,用过早餐后,李世民也来到东宫,与李轩在书房品茶。李煜走进来,自斟自饮一杯,命人传翰林院众人进来。 不一会儿,二三十人涌入,老少皆有。 “拜见陛下,拜见太子殿下,拜见亲王殿下。” 这突如其来的场面,让三人有些措手不及。 “王仁,你这老家伙,选的都是些什么人!”李世民怒斥。这是为李轩挑选的辅佐之人,其中不乏比自己年龄还大者,如何能辅佐李轩? 太监总管王仁浑身发抖,跪倒在地:“陛下,这些都是翰林院的佼佼者啊。” 李世民闻言,勃然大怒,一脚踢向王仁。李轩也是满头大汗,挥手示意众人退下。 赵宇连忙喊道“稍等”,随后转向赵风道“这都是父亲言辞欠妥,不能责怪旁人,既然人都来了,况且所需也不多”见赵宇解围,张强默默向赵宇投去感激的目光,赵宇也微微点头回应。 “年过三十五者退下。”赵宇此言一出,顿时走了一半,只剩下十余人。 “留下的人听好了,接下来你们无官职无品级,将成立一个新部门,名为秘署,主要职责是辅佐太子与陛下处理国事。” 第308章 想留留下 是辅佐太子与陛下处理国事。” “愿意留下的留下,不愿留下的可直接离开。”说完,赵宇便坐下品茶,不一会儿又有几人离开,此刻书房内仅剩六人。 刘渊与赵风都点头示意,刘渊低声对张强吩咐“刚离开的人,贬官逐出。” “剩下的人都是我大汉的青年才俊,无需自我介绍,日后能留下的自然会相识,留不下的,我也没兴趣相识。” “召集你们的目的已明确,协助陛下与太子处理国事,每日将奏章分类,请安问候等事务登记即可。” “地方政务,由六部尚书及侍郎提出解决方案,你们讨论后整理上报陛下与太子。” “各部尚书之见解,应力求精简,提出实际可行之策,勿冗长繁琐,令人费解,皆用通俗易懂之言。” 第八章 皇朝宝座无人觊觎 “尔等需衡量提议之可行性,包括耗时、费用、粮草、人力等详尽数目,稍后我将详情告知。” “三年之后,尔等八人将分赴六部,职位高低,依能力而定。” “可都清楚了?”张震一口气说完,询问众人。 “臣等明白。” “试用期为半个月,若不胜任,随时替换。暂且如此,尔等退下,稍后会有人教导尔等评估之法!” 言毕,张震嗓子干哑,张峰迅速递上茶水,问道:“兄长,如此行事,岂不是废除了丞相之职?那中书省又该如何安排?” 见陈煜也在沉思,张震对张峰道:“需请父亲决断,现今丞相权势滔天,位极人臣,难免心生异念。” “兄长,现任丞相乃孙仲谋,关陇贵族根深蒂固,文臣武将紧密相连,日后你若为丞相,能保证不是关陇贵族之人?他们不会联手排挤你?” “况且父亲不是早有废除丞相之意?” 陈煜微笑,对张峰道:“人心难测,不得不防。如今朝堂关陇贵族势力强大,需一股力量与之平衡,只可惜,我选之人周伯通,哎。” “父亲,或许您的决策自有深意。”张震品着茶,目光专注在陈煜身上,“听说刘军师告假修养了?” 陈煜闻言,面色严肃:“看来大皇子对朝中之事颇为关注啊。” 感受到陈煜话语中的冷淡,张昊心生不满,不等张轩开口,便挤开他,直对陈煜道: “陈老,别自以为谁都觊觎那龙椅,给我我还不想要呢!” “日日早起晚睡,这无休止的忙碌,谁爱干谁干!” “你真以为我在乎这皇位?做皇帝哪有做逍遥王爷自在?” “这皇朝宝座,送我我都不要,你以为有多好?” 张震一番激昂言辞,吓得门外候着的总管太监赵全,以及等待大皇子教导的翰林院官员和侍从们心惊胆颤,几乎要失声痛哭。 他们怎会如此倒霉,在此伺候,尤其是那些经验不足的宫女太监,哪里知晓大皇子和皇上同时现身时应远远避开? 听了这诸多不该听的话,他们还能活几天? “陈老,事我已办,以后别再找我。”张震发泄后,怒气冲冲地一甩衣袖,大步离开。张轩连忙追赶而去。 而陈煜此次并未像往常那样追出去教训张震,因为他明白,这个二儿子或许并无争夺皇位之心。 不久,赵明领着依旧怒气冲冲的赵雷走进了书房。“老三,爹不是那个意思,给爹认个错,这事就算了。”言罢,他又转向赵广劝道:“爹,老三也是出于好意。”赵广望向赵明,仿佛在询问缘由,其实昨晚回府的途中,赵明已从赵雷那里了解了情况。 “爹,昨晚老三在府邸责备了张谋士,说不定他现在正起草请罪的文书呢!”赵明详细地向赵广叙述了事情经过。 赵广欣慰地点头:“好老三,是我们冤枉你了。你不是一直想开店吗?稍后我便让人把地契送来,再赠你两万两银子作为支持。” “对对对,大哥这也给你五万两。”说着,赵明便取出一张五万两的银票递给赵雷。赵雷见状,顿时眉开眼笑,有了这些资金,余下的计划很快就能启动了。 “父亲,城郊那几处荒地我想要,大约有数万亩,您让户部丈量一下转让给我。” 赵明闻言,连忙追问:“老三,你要那些荒地何用?那地方荒凉,还有不少盐碱地,当初开国封赏时,爹都不好意思拿出来。” “大哥你别管,我自有计划。”赵雷答道。 赵广轻蔑地说:“哼,那几处荒地我做主了,三千两卖给你。赵福,你去通知户部,给老三把地契办好。” 赵福领命而去。 听到赵广的出价,赵恺心中暗喜。那地虽盐碱,但山中藏有煤矿,用意不言自明。 “多谢父皇。”赵恺边说边行礼,赵广亦是满心高兴,总算这小子懂事了。可惜这份喜悦很快便消失了,只听赵翔道:“父皇,事先说好,地归我,我如何经营你们别多问,但我赚了钱,你们可别来抢。” 赵广闻言,笑容瞬间消失:“你放心,你那点小钱,我们还看不上。” 赵恺嘿嘿一笑,接着说:“父皇英明,那您看能不能赐我些盐的经销权?” 赵广一听,脸色一沉,指着赵恺道:“逆子,盐铁历来由朝廷掌控,你想 吗?” “父皇,您可知道如今长安盐价多少?”赵恺直接问道。一旁的赵元霸摇头苦笑,这对父子,需要对方时便是孝子、慈父,不需要时便成了逆子、老顽固。 “粗盐大约五十文一斤,细盐则要两百文左右。” 赵恺不屑道:“我能让长安盐价,三个月内,细盐降至十文一斤。” 此言一出,赵广和赵元霸都愣住了。 “二弟,此言当真?”赵元霸急问。 “当然。” “老三,你若真能让长安盐价降至十文一斤,别说长安的经销权,整个大唐的又何妨?” “但你要记住,若敢违法害民,休怪我不客气。” 赵广这人,对自己、家人、大臣皆严厉,唯独对百姓宽厚。 “行,那我便静候父皇将大国的盐务交给我。” 此刻,三父子心中都满怀憧憬。 柴米油盐,盐业实为邦国之基,确保万民食盐无虞,岂非国力昌盛之体现? 随后数日,赵霖派遣人手招募了一批口才伶俐的青年,在京都的街头巷尾,一辆辆别致的四轮车载着冰块叫卖:“售冰啦,大块仅需八百钱。” 街头经济迅速蓬勃发展,起初收益微薄,但需求日渐高涨。 赵霖随即下令扩建工坊,在四方分别设立制冰站,以保障冰块的流通与供给。 而父皇虽爽快允诺,但地契需明晰界限,须严谨测量。加之此事为太子所托,仅凭太子每人少许银两的酬劳,也得迅速办理,只是这需要时日。 在城中设立了一处小型联络站,需冰之家可径直到此下单,随后即有专人送达府邸。 随着暑气渐浓,订单暴增,父皇命原先售冰的四轮车全部转为售卖冰饮的小摊。 加入多样鲜果、蜜糖及调味品,仅需三文一碗,利润颇丰! 自然,父皇这位尊贵之人不会亲自动手,一切事务皆交由府邸总管张安处理,财政则由母亲掌管,他自己则终日置身于特制的冰室内,享受着这份自制清凉。 父皇命人铸造诸多铜管,于室内铺设,屋顶置一大瓮,内置冰块,待冰块融化为冰水,借管道于室内与大瓮间循环,确保室温恒定于二十余度。 “兄长,兄长!” 未见其人,先闻其声,一听便知是燕王赵熙与太子赵恒驾临。 二人进屋,瞬间被室内的清凉所震撼。 赵婉见两位小叔子到来,连忙吩咐仆人送上两碗冰饮,“天气炎热,两位王爷请先享用冰饮,消消暑气。” “谢二嫂。” “兄长,你这屋内怎会如此清凉?”赵恒大口品尝着冰饮,好奇问道。此时的赵恒新婚未久,按现世标准,仍是个少年,事实上,他就是个少年。 “是啊,兄长,你这冰比我们平日所食要好太多,都没怎么融化,是制成便直接放入冷库了吗?” 父皇望着这两个弟弟,有些无奈,“吃着东西,还不忘贫嘴。” “东西是二嫂给的,又不是你给的,还不让人问啦?”赵熙与父皇年龄相仿,言语也较为直接。 “我看你是皮痒了,分红不想要了?”父皇佯装怒斥。 赵熙毫不退缩,“要不咱俩比试比试,谁赢谁输尚未可知呢。二哥,你刚才说啥?分红?” 听到关键词的赵恒也放下了手中的勺子。 此时,赵婉笑着缓和气氛,“好啦王爷,你就别逗他俩了。” 第309章 资金微薄 赵鸿从躺椅上站起,言道,“老二老三,咱们的初始资金微薄,无法购置店铺,故而你们睿智无双的大哥我,想出了流动摊位的主意,命人推车外出售冰。” “此举成本低廉,除去几个工坊的开销,你们寄存于我处的八万钱,只用了四万,我自留两万,咱们兄弟三人实则各出两万。” “本月伊始,扣除本金,每人仅能分得两万分红。”言罢,自赵嫣手中接过两张两万钱的票据,分发给二人。 二人闻此,喜悦之情溢于言表。尽管身为侯爷,但大齐的侯爷们并不富足,除封爵时的赏赐,几乎身无长物,连封邑的产业也仅能勉强维持府邸开支。 不过二十余日,便获利巨万,怎能不让这两位大燕的清贫侯爷欣喜若狂。 “大哥真是奇才!” “小弟万分钦佩!” “日后定当以大哥马首是瞻。” 听着两位弟弟的赞誉,赵轩不禁开怀大笑,毕竟,何人不爱听赞美? 随后,赵轩向右侧的赵鸿透露了自己购置的一片土地及制盐售盐之法,霎时,赵瑞与赵武面面相觑。 “大哥,历来盐业皆由朝廷掌控,虽父皇允了你,但我担忧日后利润丰厚,父皇定会设法收回。”听完赵轩的叙述,赵武立刻想到以赵鸿的性格,绝不会任由自己独揽盐业。 赵武不愧为未来的霸主,这份洞察力,连赵轩都自叹弗如,更不用说赵瑞了。 “老三所言甚是,日后朝廷定会收回,但我们可入股其中。” “国家广袤,食盐需求庞大,哪怕仅占一席之地,也足以让我们这些侯爷分得一杯羹。” 赵轩说完,见二人仍在迟疑,便以个人利益游说他们,毕竟,以民众利益为饵,何愁无法拉拢未来的强者?况且目前股东寥寥,少数服从多数! “老二、老三,先别计较我们能赚几何,你们知道现今的盐价吗?” 二人点头,赵轩继续追问:“我刚答应父皇的京城盐价是多少?” 两人对视一眼,“二十文。” 赵轩乘胜追击:“二十文意味着什么?意味着所有百姓皆可负担得起!” “干了!”赵瑞与赵武异口同声。见二人应允,赵轩继续说道:“告知你们,我有法子在土地契约到手前就让那片盐碱地产出食盐,此事在契约到手前切勿泄露。” “既然合伙经商,咱们得亲兄弟明算账。嫣儿,把预算给他们瞧瞧。”赵轩对妻子吩咐道。 嫣儿递上一份策划书,其上详尽列出了食盐生意所需的资金及具体规划等。 览毕,两人不禁心惊:总预算八十万! “大哥,咱们的银两不够啊。”赵明尴尬地说,钱峰也跟着点头。赵煜望着这两个略显憨厚的弟弟,无奈地摇了摇头:“我们做买卖的初衷是什么?” 钱峰答道:“大哥你提议让父亲停了咱们的月钱。”赵明连连称是。 “没错,是要咱们自给自足,但你们别忘了,我可是家族总管,掌管家族商号,所有族人的月钱都由我经手。” “月钱虽微薄,但我不信所有人都甘于清贫,想发财就拿钱来入股。” 钱峰恍然大悟:“我明白了大哥,这就是你之前说的集资!” “对头,老四开窍了嘛,比你二哥机灵多了。” 赵雷瞪了赵风一眼:“我也想到了,只是没老四反应快。” 三人相视而笑,赵雷也不再与赵风争论,毕竟往后还得靠这位大哥过活。 赵煜见状,直接下令:“闲话休提,五千两一股,老二,你去动员咱们的兄弟姐妹。” 第十章 天赐系统 “老三,你去召集难民,安置他们在西山落脚。” “记住,西山是咱们的根基,行事需谨慎,务必善待他们。” “计划你已看过,先招募三千劳力,地契到手前,让他们搭建临时居所,一定要保密,我担心父亲会变卦。” 听完赵煜的安排,赵曦忙问:“大哥,咱们还差多少银两?给我个大概数。” 赵煜答道:“你俩各出三万,大哥那边给了五万,我这儿有八万,还缺三十一万两。”闻言,赵雷和赵曦又将刚揣进口袋的一万两银票掏了出来。 赵煜一算:“还差二十九万。” 赵煜将刚收的两万两银票递给赵曦,赵雷又叫侍女取出一万两:“老三,你带人前去收容难民,优先挑选青壮年,用这些钱多买些粮食,吃饱了才有力气劳作。” “好。”赵雷收起银票,与赵曦一同离去,争分夺秒行动起来,赚取更多银两。 送走两位弟弟后,赵煜扭扭脖子,挠挠头,感觉头发又油腻了,昨日才洗的头。 他心中暗叹,古代怎就没洗发水这玩意儿! 正琢磨着,见两名侍女拿着皂荚,端着脏衣盆欲去清洗,他心头一动。 “叮!” “检测到宿主即将在大明站稳脚跟,鸿运当头系统开始绑定。” “叮!” “因宿主将改写大明历史,特开辟平行世界,现已进入。” “叮!” “系统绑定成功,赐予宿主长生不老。” “叮!” “系统绑定成功,赐予宿主古今五千年全部智慧。” “叮!” “检测到宿主大脑容量不足,现开辟颅内存储空间。” “空间开辟中……” 该系统是否在戏谑?赵阳嘴角微微抽动,内心仿佛万马奔腾。 “叮!” “脑部存储空间已成功开启,所有知识已输入宿主体内,随时可供提取。” “叮!能量已耗尽,即将进入休眠模式!!!” 此刻的赵阳,心中五味杂陈,为何他人的系统总是带来连连惊喜,而他的系统却先来一番戏弄? 缓缓步入屋内,赵阳感受到自己的身体正悄然变化,腹部逐渐平坦,力量也在稳步增长。 脚下的裂痕,便是最好的证据,无需多言。 刚到门口,一股异味便迎面而来,虽不甚浓烈,但对于习惯了现代气息的人来说,或许难以接受。 “来人,备水沐浴。” 沐浴两番后,躺在浴桶中的赵阳突然忆起,系统降临前自己正思索何事? 为何没有洗发之物? 自己动手制作不就行了? 于是,赵阳在脑海中搜寻洗发水的制作之法,然而,所见皆是化学合成之物。单个词汇尚可理解,但汇聚一处,却如密文般难懂。 幸好,系统为赵阳那有限的思维空间稍作扩展,此刻他的思维也灵活了几分。 既然洗发水暂且无法制成,那香皂总可以?现代之物难以复制,但制作些勉强可用的替代品总行? 想到便做,换好衣物的赵阳将御膳房所有的油脂与草木灰“取”走,以至于当晚整个府邸的膳食都显得索然无味,引得众人纷纷抱怨,当然,这一切赵阳浑然不觉。 随后,他又“取”走了洗衣处的皂角,以及花房中的各种花瓣,毕竟,制作香皂怎能少了芬芳的花瓣? 有人疑惑,堂堂公子为何不走正常途径采购,非要“取”? 还不是因为囊中羞涩,所有积蓄都投入到了矿场。再说了,府中有之物,何必外求? 材料备好后,赵阳来到了自己的“工坊”——后院的两间空室。 据说,这两间房间是在他“取”走御膳房和洗衣处物品时,随手改造而成,不过片刻之功。 具体的制作过程不再细说,以免冗长。 经过无数次的尝试后,赵阳终于用两日时间制成了完美的香皂。手持香皂的他,激动得眼眶湿润。为何他人做起来那般容易,自己却如此艰难? 说着,他便打水,准备拉着身旁的女子前往浴室试用。“公子,现在还是白日。” 赵阳笑道:“谁规定白日不可沐浴了?来,帮 背,顺便你也试试这香皂。”至于这澡洗得是否正经,那便不得而知了,反正时间漫长。 而在另一处,皇帝与太子难得地坐在一起品茗。 “太子,老二最近在做些什么?听说前两天他把御膳房的油脂与草木灰都拿走了?”皇帝问道。 “我也不清楚啊父亲,我好不容易腾出手来,还没歇够呢。”李晨说着,又打了个哈欠。 自政务厅设立以来,繁琐公文不再缠身,父子俩有了更多闲暇时光,性情都变得温和许多,争吵也少了,愈发像普通家庭的父子情深。 “你这哥哥怎么当的,弟弟的近况一概不知,别以为我们不知道,你最近懈怠了不少,早上上朝后直到中午才醒。”李渊虽是在责备李昊,但脸上并无怒色。 政务厅成立后,以往堆积如山的公文,只需短短几个时辰便能处理完毕,李昊本已疲惫的身体也迅速恢复了活力。 现在他能拉开三石之弓,用餐时更是一口气吃下两大碗饭。 “嘿嘿,父皇您不也经常在早朝后小憩一会儿吗?听御医说,我又要有弟弟或妹妹了。”李昊调侃李渊,后者闻言,老脸微红,佯装生气要扔茶杯。 李昊连忙摆手求饶,身后的总管太监赵福也露出了笑容。 “你这老家伙,笑什么?我这叫老当益壮,志在千里。”李渊笑骂赵福,随即又催促李昊早日诞下子嗣,说自己年岁已高,当年条件艰苦,如今条件优越之类的话。 总而言之,就是催李昊早点生孩子。 李昊连忙告饶,答应尽快。 第十一章 心中可有父亲的位置 正当父子俩温情脉脉之时,李昱已经整装待发,与面带红晕的张悦走出了房门。 “小张,把每种香味的香皂各包三份,本王要送给母后。” 经过多日研究,香味何止一种,皇宫里的花瓣与香囊种类繁多。 但时间紧迫,只研制出了玫瑰、兰花等八种香味。 这时,一个小太监匆匆来报:齐王直奔皇后寝宫而去,似乎还带了礼物。 “哼,这逆子入宫,竟不知先来探望我,他心中可还有我这个父亲?”李渊冷哼一声,叫上李昊,一同前往皇后寝宫。 “娘!” “娘!” “我们来看你了,还带了好东西。” 人未到声先到,李昱大步流星冲进皇后寝宫,随即吩咐侍女打水。 “老远就听见你喊,今日怎有空来看我?”皇后见李昱到来,满心欢喜,吩咐侍女“去隔壁打些新鲜井水,让齐王洗漱凉爽。” 边说边为李昱擦汗,“你这孩子,跑这么快做什么,满头大汗的。” 第310章 参见母后 随后,脚步匆匆的晴雪也跟了进来,轻声说:“参见母后。”边说边要行礼,却被皇后连忙制止:“晴雪啊,到我这儿来不必讲那么多规矩,这是家,不是朝堂。” 注意到身后几个小太监提着大包小包,皇后略带责备地说:“来就来了,还带这么多东西做什么?” 说完,轻轻踢了李昱一脚:“瞧你,跑得那么快做什么,看你媳妇都累成什么样了。” “去拿些冰块来,再让人准备些冰镇甜品。” 李明好奇地问道:“母亲,宫里何时开始有了碎冰点心?”李太后闻言,嘴角上扬:“宫里还有什么没有呢?” “今年外面有人贩卖冰块,我特意派人去学了制作方法。” “就怕你们几个弟弟太热,难以度过炎夏,还有你父皇晚上批阅奏章时难以入眠,喝上一碗碎冰点心也能舒服些。” “说来也奇,以前只听闻人造的冰不可食用,如今的人真是聪明,连能食用的冰都做出来了。” 李明正思索着要不要告诉李太后外面卖的冰块和碎冰点心都是自己安排的,这时侍从送来了茶水。 “母亲,我给你带了样好东西,快来看。”说着,李明拆开带来的香胰子,递给李太后,“母亲,你试试洗手。” “先把手弄湿,然后用香胰子打出泡沫,双手互相揉搓,再冲洗干净。”李明不等李太后回应,就直接拉着她尝试。 李太后望着这个孝顺的儿子,没有多言,依照他说的去做。 洗完手后,李太后惊讶地发现手白皙了不少,盆中的水也有些浑浊,“明儿,这是怎么回事,清洁效果如此之佳?” 还闻了闻手,“还挺香。” “那当然,母亲,你也不看看是谁做的。”李明得意地夸耀自己,但见李太后拿起一旁的玉如意,连忙躲到妻子晴兰身后,“晴兰,你跟母亲解释一下。” 只见李太后瞥了李明一眼,拉着晴兰坐到一旁询问起来。 “母亲……”晴兰刚开口就被李太后打断:“叫娘。” “是,娘。” “这是你夫君特意做的洗漱之物,主要是用皂荚、油和草木灰制成的,因为加入了花瓣和香料,所以都带有香味,这种更适合我们女子使用。” 两人说话的声音渐渐低了下去,李明在一旁无聊地品着茶,心中暗自思量,从前的自己似乎没这般让人头疼,怎么穿越之后连自己都嫌弃起自己的言语了。 “妹妹……” “妹妹……” “听说老二那小子来你这儿了?” “这么久不见,也不去上朝,进宫了也不知道来看看我这个父亲。” “你说他眼里还有我这个父亲吗?” 不得不说,这真是有其父必有其子,这父子俩也不知跟谁学的,来李太后这儿都是未见其人,先闻其声。 张飞扬那洪亮的声音,比站在宫门边预备高呼“皇上驾临”的小宦官还快一步。 他挥手示意众人退下,张福即刻指挥所有侍从撤离乾清宫。 无奈秦王在此,若不离去,万一他们听到什么不该听的,这些年轻人恐怕又要换一批了。 “张大力,你这是在炫耀你嗓门大呢,还是咱们的呢?” “你是想把我这乾清宫给拆了吗?” “人还没进殿呢,你的声音就先到了。” 如此胆识,古往今来,唯赵妃敢言,而君王竟未动怒。 随后,刘源私下告诫刘安今日勿惹刘雄。 “嘿嘿。” “妹妹,还不是刘安这小子。” “进了宫也不来探望我们。” 言罢,瞪向一旁低语的兄弟俩,厉声道:“老二,你眼中还有我这个父亲吗?” 一旁的柳晴见刘雄动怒,欲上前求情,却被赵妃拉到一旁私语。 “父亲,我今日是来给母亲送物的,不想与您争执。”刘安此言一出,刘源顿觉先前的告诫徒劳。 见二人又要争执,刘源忙声道:“二弟,你给母亲送了什么好物,拿来给爹和大哥也看看。” 刘安指了指桌上的一堆香胰子道:“喏,都在那儿。” 刘雄转身至桌前,拿起一块香胰子嗅了嗅问:“老二,这是何物,怎有花香?” “刘峰,那块是我的,你放下,想要自己拿新的,我还要用。”赵妃见刘雄拿起自己刚用过的香胰子,连忙说道。有些人便是如此,老夫老妻多年,诸多私物皆不让对方触碰。 且柳晴还告知赵妃,刘安费了两日才制成那点,颇为不易,此乃刘安特意交代,毕竟物以稀为贵,欲致富还需赵妃相助。 刘雄尴尬地放下香胰子,见状,刘安心中暗喜,让你上次那般狠手。 他拿起一包写着硫磺的纸包拆开,分别递给刘雄和刘源,又吩咐侍从打水:“父亲,大哥,这两块更适合你俩,我加了硫磺,去污更佳,你俩试试。” “还能有效控油,父亲,你看你都快油光满面了。” 二人半疑半信地拿着硫磺皂,依刘安所言洗手洗脸。顽皮的刘安还让他们用力搓揉,效果可想而知。 皇家商贸启程 两盆水皆变得浑浊。 望着水盆,刘雄郁闷道:“我怎会如此脏?” 一旁的刘源擦着水珠对刘安说:“二弟,这东西不错,洗完感觉清爽许多。” 刘后望见归来的二人,噗嗤一笑,“世民,这么多年,我总以为你是征战在外晒黑了,想不到,哈哈哈哈。” 此言一出,原本脸色稍白的李世民,瞬间又黑红了几分。 望着笑得前仰后合的刘后,李世民亦觉羞愧,不好意思再留。 “妹妹,你这是为何,儿媳还在呢。”言罢,他一甩衣袖,“建成,元吉,你俩陪娘说说话,我还有奏章未批。” “哈哈哈。”见李世民这般模样,刘后笑得更欢,随即向李建成招手,“建成,来让娘瞧瞧。” 张伟走近时,被张母轻轻捏了捏脸颊,“还是我儿帅气,比你爹帅气多了。” 张伟额头微汗。 “娘,您这话可偏心了,我长得也不错,我还给您带礼物了呢。”张伟杰笑道,张母听后更加开心,张伟也在一旁笑了起来,仿佛回到了多年前温馨的时光。 “好好好,都好,都帅气,都比你们爹强。” 闲聊一会儿后,张伟杰顺势提出想让张母帮忙宣传香皂的事情。 听完,张母问:“二子,你这是真要踏入商界了?” 张伟也在一旁附和:“二子,你这是打算用这个来支撑咱们家族吗?” 冰块生意已经进行了一段时间,由于是小规模经营,且非家族名义,所以张伟和张母都不知道,就连张强和张宇也是在分封时才得知此事。 家族成员的供养问题本就在家族会议上讨论,张母自然清楚。 “对,娘,大哥,我打算成立一家家族商行,由我来主导,所有兄弟姐妹都是股东,每年盈利按股份分配。” 其实前两天,张宇已经将所有人的投资收集齐了,就连还未出生的孩子,其母也送来了一万两银票。 “二子,详细说说,我跟你大哥给你把把关。”张母立刻收起笑容,对张伟杰说。 张伟杰此刻也变得认真起来。 “娘,大哥,你们可知所有兄弟姐妹一共凑了多少钱?” 见两人摇头,张伟杰说:“足足九十万两。” 听到这个数字,张伟和张母都惊讶不已,而一旁的侍女早已知道,因为大部分银票都在她那里保管。 “几乎所有的兄弟姐妹都拿出了两三万两不等,就连未出生的弟弟妹妹,他们的母亲也拿出一两万银票。” 说着,让侍女拿出一份明细递给张母,“娘,这是所有兄弟姐妹出资的明细,您留一份,以后每年的账目,您也过目一下。” “二弟,这钱太多了,你看能不能……”张伟话未说完,就被张伟杰摆手打断,“大哥,这些钱是以后所有兄弟姐妹的生活来源。” “你若想用那笔钱,我稍后就让翠云给你送到东府。” “就按以前家族的规矩发放月钱即可。” 张强边说边拉着翠云欲走,“夫人,咱们回家给大哥添几个大侄子乐乐。” 此刻张伟心中五味杂陈,连忙上前拦住张强,“二弟,二弟,我的好二弟,我只是随口一说,你别急嘛。” “是啊,老二,大哥就是逗你玩呢,他哪敢真挪用。” “就算你爹来了也没用,我说的。” 张强顿时笑了,“还是娘最疼我。” “好了,继续说,你打算怎么用这笔钱?”张母问道。 “现在是九十万两,里面还有爹的私房钱两万两,家族商铺也给了一部分,娘您就委屈点,一成给您。” “往后,这项成就便由历代王妃掌管。”赵鸿转头对赵霖说道,“兄长,你没异议?” 赵霖暗想:你在母亲面前提及,我敢有异议吗?要不要把弟媳也叫来,你当着她俩的面宣布? 见赵霖轻轻摇头,赵鸿接着说:“兄长,你那五万占半成股份,归入东府。” 赵霖自然无异议,王妃也点头表示认可。 “二弟,这可是九十多万金币,光靠你的香露可用不完?”王妃问道。 赵鸿点头,“确实用不完,我还打算制盐售盐,这可是个大手笔,预计投入不少于五十万金币。” 听闻赵鸿要售盐,王妃略显忧虑,赵霖连忙为赵鸿解释了一番。 见王妃神色缓和,赵鸿继续道:“哈哈,母亲安心,自今日起皇家商行正式成立。” “往后不只制盐售盐、卖香露,还会有诸多生意,皆归皇家商行管辖,日后皇家商行定能成为一大商业帝国,兄弟姐妹们在家坐等收益便是。” 言罢,赵鸿笑了起来。 望着王妃,“有计划便好,二弟,弟妹们都信你,你也要行事稳重。” 几人长谈许久,直至晚饭后才散去。 回到王府,赵鸿即刻命管家召集人手,加紧香露制作、包装设计,并安排人手装修店铺。 接下来的数日,赵鸿忙得团团转,不时召集朝臣的夫人们进宫叙旧品茶,他还让妻子、太子妃及几位妹妹轮流陪伴王妃。 仅是品茶叙旧,别无他事,以静制动,没想到还意外促成了几位皇子的姻缘。 叙旧数次后,总有人察觉异样,“王妃娘娘,宫中的胭脂水粉换了吗?” “对啊,对啊。” “您和太子妃的肌肤似乎好多了。” “真是愈发细腻了。” 此言一出,顿时引得众夫人议论纷纷,毕竟女子对自己的容貌总是格外在意,但凡有好法子总想一试。 陈霸先几位结义兄弟的夫人与杨妃交情甚笃,索性走近攀谈起来。 “诸位,请安静。”杨妃一开口,场面瞬间静了下来,她缓缓说道,“想必你们也听说了,皇上改了宗亲供奉的规矩,如今皇室宗亲皆可经商。” “我们如今用的,都是我夫君研制的香露,品类繁多。” 第十三章 今夕不归 “正巧秦王妃也在此,不妨让她为你们细说。” 话音刚落,所有人的目光瞬间集中到了苏氏身上。苏氏从容不迫,开口道: “各位伯母、婶婶、姐妹们,如今母亲、嫂嫂和几位妹妹用的都是我夫君亲手制作的香露。”说着,她示意侍女将各类香露各取一份呈上。 “我们沐浴、洗漱皆用它,清洁效果极佳。”这时,两名侍女端来一盆水,其中一个拿起香露帮另一个洗净了一只手。 洗净双手后,那份鲜明的对比让在场所有人都惊叹连连。张夫人心中暗自钦佩:我的夫君真是能干。 “天呐,差别太大了!” “对啊,干净了许多!” “而且还有香味呢!” 此时,几位武将的夫人再也按捺不住好奇心,她们没有文 子的那份矜持。 “请问 妃,你们这种香皂是否出售呢?” 这话如同一颗石子投入平静的湖面,激起了层层波澜,众人都开始打听香皂的出售情况及价格。 第311章 宗亲制度 “各位伯母、婶婶、姐妹们,”张夫人说道,“这些香皂只是花香的,还有硫磺的、草本的,还有专门用来洗衣的肥皂,种类繁多,平日里都是 府自用。” “不过我夫君奉命改革宗亲制度,与其他王爷一同创办了皇家商铺,过几日商铺开业,会挑选几种出来售卖。” 得知这一消息,众人兴奋异常。 看到效果显着,周贵妃与张夫人交换了一个眼神,随后说道: “过几日,我夫君和其他几位大人合伙开的商铺将在热闹街区开业,到时大家可以去逛逛。” “天色不早了,诸位姐妹今晚就在昭阳宫用膳。” 说完,周贵妃吩咐侍女传膳。众人纷纷道谢,用完膳离开时,每个人都得到了一块随机花香的香皂。 至于 朱棣是否知情,那就不得而知了。 此时,在秦淮河边…… 勇往直前的李昂,胆怯的李昱,以及紧随其后的李府总管孙四,无需询问李翔的行踪,他正外出招募难民未归。 环顾四周,身着轻纱、妆容精致的女子们,李昱问道:“大哥,我刚成亲不久,带我来这种地方合适吗?” “啪!” 李昂一巴掌拍在李昱头上,“有何不妥,我们是来办正事的。”说完,又踢了孙四一脚,“齐王都不怕,你怕啥,我还能把你怎样?” 孙四委屈地说:“老爷,我怕夫人知道啊。” “我好歹是个老爷,我们岂会怕她?” 孙四心里明白,老爷封爵前对夫人颇为冷淡,自封爵与夫人圆房后,家庭地位就一落千丈。 “你这样的,我怎敢放心把生意交给你打理?”李昂的话瞬间点燃了孙四的积极性。 “老爷,那以后这香皂生意真的交给我打理吗?”孙四问。 “嗯。”李昂应了一声,“大总管迟早要回我身边,以后府中的生意都交由你打理。” 闻言,孙四欲磕头谢恩,却被李昂一个眼神制止。 “好好干。”李昂拍了拍孙四的肩膀继续前行。 李昱模仿李昂的样子拍了拍孙四的肩膀道:“本王的那一份也不能少。” 老李家的人许下承诺的本事那可是代代相传。 此刻的孙四感觉人生即将走上巅峰,能被两位老爷 膀,这是深受信任的体现,他心中暗誓:“此生决不让老爷失望。” 二十七 三人踏入一座装饰华丽的烟花之地,只见陈明和林二对那轻薄装扮的女子面露羞涩,而杨风的内心却来自异世,对此等景象早已习以为常。 “哟,两位公子,来了啊,可有熟悉的姑娘?”见客进门, 热情地迎了上来。 为何只提两位?杨风和陈明今日皆着公子装扮,林二虽是府中管家,平日身着华服,但今日两位主子着便装,林二只能穿随从短打。 杨风虽前身多次踏足此地,但灵魂前世清贫,哪有机会涉足烟花之地,此刻能保持镇定已属不易。 见两人摇头, 依旧笑脸相迎:“两位公子楼上请。” 房间布置典雅古朴,古色古香的家具与几盆绿植相映成趣,别有一番韵味。“叫几个姑娘来,再备一桌好酒好菜。”说完,让林二递给 一锭银子。 见到银子, 更是热情,说了句稍等,便关门而去。 陈明见杨风如此举动,低声问道:“大哥,你不是认真的?” “什么认不认真,你俩只管看好戏便是。”杨风说着坐下,先自斟了一杯茶,招呼林二,“你也坐。” 林二连忙摆手:“两位公子在此,哪有我坐的份。” 杨风见状不再言语,静静等待 领人前来。 不久,酒菜备齐, 领着一群女子进屋,“两位公子看看,可有中意的?” 杨风摆了摆手:“换一批。” 片刻后, 又领来几位,杨风依然摇头:“就没有质量好一些的吗?这些不是汗味扑鼻,便是妆容过浓。”说完,让林二将一叠银票掷于桌上, “钱不是问题,叫些好的来。” “换。” 见到桌上的银票, 眼中闪过一丝贪婪,“这位公子真是高雅,稍等,我这就把头牌都叫来。” 又过了一会儿,一群打扮清新,妆容淡雅的女子进来,头牌更是气质出众。 “就她们几个了, ,你过来。”杨风示意 上前吩咐。 一番交代后,杨风问道:“如何,能否办到?” 只见 神色复杂,仿佛在看傻瓜一般看着杨风,林二见状,立刻怒斥:“你再这样看我家公子,我挖了你的眼珠子!” 见林二面露凶光, 又不想得罪财神,便勉强笑了笑,答应了杨风的要求。 “林二,你留下按我之前说的与 商量细节,我和陈明先走了。”杨风说完,便带着陈明离去。 至门口,杨风回头道:“你今晚可以不回来,但事必须给我办好,否则我让你永远失去那东西。” 第十四章 商贾繁盛 香胰走俏 皇商大街的店铺装修一新,杨风原本不打算直接用“皇商”二字做招牌,而是根据所售之物命名,但皇后坚持要用,她说, 二十八 首要之务,乃向世人宣告,皇族成员绝不染指民众丝毫税赋,民众所纳之税,皆用于民生; 其次,欲证赵氏后裔皆非庸才,无需国家扶持,亦可自给自足,更能引领民众步入繁荣之境。 于是,韩枫决定整合数间临街铺面,打造一个宽敞的展厅,目前主营零售,日后将转型为展览兼批发,并积极构建分销商体系。 分销商的选择上,自是信赖之人优先。 在此之前,韩枫已备妥三个档次的香皂。 最低档采用鲜花制成,香气浓郁却难持久,售价为一枚银币一块。 中档与高档则精选名贵干花与香料,高档款更融入珍珠粉,中档售五枚银币,高档则为十枚银币。 特别研制的硫磺皂,因硫磺乃战略物资,亦定价为十枚银币一块。 此外,还备有平民也能承受的洗衣皂,仅需五十铜钱即可购得。 策略依旧,配方未改。 售卖冷饮的小摊旁增设了清水,供民众体验,同时让售卖冰沙的商贩顺道推广香皂,并借此机会宣布皇家商铺的开业消息。 晨光初现,随着韩枫的一声令下,数十名推着冷饮车的商贩奔向京城的四面八方。 “新鲜制作的冰沙喽!” “新款香皂上市,洗衣洁手,干净快捷!” “皇家商铺今日隆重开业,新款香皂限量抢购!” 鉴于贵妃已在权贵间广为宣扬,这几日,各家纷纷派遣仆人在街上留意皇家商铺的动向。 商贩的叫卖声响起,皇家商铺今日开业、新款香皂限量发售的消息迅速传遍了京城。 各府邸的女眷纷纷派遣侍女、小厮前去排队购买,更有甚者亲自前往,誓要率先抢购到手。 皇后、太子妃、王妃所用之物,岂能逊色? 未到正午,皇家商铺外已是人头攒动,等待的人群开始略显焦急。 不远处茶楼中,赵渊、赵霖、韩枫、赵昱正注视着外面的景象。望着下方的人群,除韩枫外,其余三人皆是满脸惊讶。 赵霖望着人群,不禁道:“二弟,你这生意也太火爆了,还未正式开业便有人在外等候。” 一旁的赵昱则不停念叨着:“发财了,发财了!” 赵渊亦是一脸愕然,人潮如此汹涌,这些人,还真是杀不胜杀啊! 望着下方的人群,韩枫虽有所预料,但仍感微微震撼,毕竟想象与亲眼所见终有不同。 韩枫取出一锭银子递给一旁的侍卫:“兄弟,劳烦派人通知五城兵马司,让他们派人来协助维持秩序。” 侍卫接过银子,看了看韩枫,又望向赵渊,见赵渊点头,便迅速前往五城兵马司。 在这样庞大的人群中,万一发生混乱将难以控制局面。对刘武而言,生意兴隆固然重要,但首要之务是确保不出现任何乱子! 侍卫们离开后,陈阳对张伟指示:“张伟,调整一下程序,父皇和大哥就不参与开幕致辞了,由你和王总管来主持即可。” 原本计划是让刘渊和刘康现身,以此强调对皇家贸易的重视,并显示皇后力推皇家贸易招牌的决心。然而现场人数众多,店铺又临时改建,没有回旋余地,一旦发生意外,后果将不堪设想。 “另外,等五城治安队的人到了,再开始开业典礼。” “必须确保他们排队购买,万无一失,王总管会协助你维持秩序。” “依然按照之前商定的,每人限购一件,总共限量两百件。” 历经风雨的陈阳,首次组织如此盛大的活动,内心难免紧张,力求做到尽善尽美。 望着陈阳的安排,刘康不禁笑道:“二弟真的长大了,不再是那个顽皮的孩子了。” 刘渊则面无表情地轻哼一声,便沉默不语。 不久,五城治安队抵达,张伟早已等候多时,见人到来,立刻指挥顾客开始排队。起初有人不满,但看到总管太监王浩站在门口,便无人再敢抱怨,纷纷排起了长队。 正午时分,皇家贸易门前鞭炮声声,宣告正式开业。 不远处茶楼上的父子三人静静观望,沉默不语。 “感谢各位光临,皇家贸易今日正式营业,目前仅推出香皂一款产品,因产量有限,今日限量两百件,请大家有序排队购买。” 张伟此言一出,全场哗然,众人开始紧张,想到出门前的叮嘱,更是忐忑不安。 质疑声四起:“怎么这么少啊,这么多人得排到猴年马月?” “就是,就是。” “今日未能购买的顾客可以留下信息,我们会按信息顺序继续销售。” “我们还提供送货服务,中高档商品只需留下信息和定金,我们会安排专人按顺序送货上门。” “此外,我们的工坊正在扩建,请大家耐心等待,货物会充足的。” 张伟努力安抚众人,尽管大家情绪激动,但看到门口的王浩,也不敢造次,在五城治安队的组织下开始登记,然后进店购买香皂。很快,不到一个时辰,香皂便被抢购一空,但门外排队的人依然众多,许多人都准备留下定金和信息,等待皇家贸易送货。 第十五章 现场催生,兄弟间的戏谑 第312章 背景雄厚 或许有人会问,难道不怕皇家贸易携款潜逃吗?当然不会,这可是国家初创之时,从名字就能看出其背景雄厚。 未能购得之人虽感失望,却也无可奈何,只能留下信息等待,期盼货物能够送到家中。 “未曾料到,赵阳竟有如此本领,日后你的外甥们都要靠你提携了。”张强对赵雷笑道,两人在一旁相谈甚欢。 闻此,赵峰冷哼一声,道:“孩子还没出生,你就惦记着给红包了。你什么时候能给咱家添个白白胖胖的孙子啊?” 原本氛围和谐的兄弟俩,因赵峰此言,张强顿时无言以对。 而赵雷则在一旁嬉笑道:“哈哈,大哥,你何时也让我抱抱大外甥玩玩啊?”见赵雷也来打趣自己,张强苦笑一声,找了个由头敷衍过去。 “近来诸事繁杂,此事以后再议。” 听张强如此说,赵峰顿时怒气冲冲:“臭小子,你整天游手好闲,到处溜达。咱可听说了,你这家伙尽找身边的人下手啊?” “自己享用完就不管不顾,还是你母亲派人请的大夫来瞧的。” “咱可告诉你,你的第一个孩子必须是和郑雨欣的。” 张强此刻尴尬万分,连忙请罪。 一旁看热闹的赵雷也是大笑不止,问道:“哈哈,大哥,看来你这是对府里的小丫鬟下手了啊,哈哈。” 见赵雷幸灾乐祸的样子,赵峰也是一脸不悦:“你还有脸笑?” “你这臭小子,别以为咱不知道,你也是个尽找身边的人下手的货色。结婚前祸害了七八个丫鬟,怎么现在一个也没生出来?” “照你们这样,咱何时能抱上大孙子?” 听见赵峰将矛头指向自己,赵雷顿时噤若寒蝉。 这可真没法反驳啊,过去那些荒唐事与自己有何干系,自己该如何解释?来到这盛世王朝这段时日,自己只在郑雨菲那里留宿过! 自己万万没想到,前世一直被催婚,还未体验过婚姻的滋味,如今竟直接跨步到了被催生的境地。 “我们都还年轻,咳咳,父亲您别急。”赵雷不开口还好,这一开口,赵峰的火气更旺了。 “年轻?” “你告诉咱,你哪里年轻了?你俩都二十多岁了?” “咱像你俩这般大时,你大哥都已经出世了。” 张强已用双手捂住了脸,只有赵雷还在狡辩:“父亲,您可别乱说啊。您二十岁时都还没娶我娘呢,大哥还得等一两年呢。” “这……”赵峰一时语塞,赵雷所言确是事实。 随即,他将怒火转向张强:“老大,老二说自己年轻,你呢?你总不能也说自己年轻?” 张强心中暗自叫苦,却只能默默忍受。 见赵峰将矛头转向张强,赵雷也老实了许多,不敢再添油加醋。 此刻,赵明气喘吁吁地跑进屋内,“父亲,大哥,二哥,母亲来了。” 话音未落,一位朴素至极的妇人走了进来,边走边道:“峰儿啊,老远就听到你在教训昱儿了。” “听闻宇儿的商铺近日要启幕,我还未来得及凑热闹,就先听见你责备孩子了。” 见林贵妃步入,刘武帝愈发兴奋,拉着她坐下,随即埋怨道:“这两个小子,刚赚点小钱就琢磨着留给后代。” “后代呢?咱们的嫡长孙在何处?” “一个也没见到,我稍说了他们几句,还跟我顶撞。” 林贵妃听后,立刻站到刘武帝这边:“宇儿、晖儿,不论父亲如何说你们,都成婚这么久了,怎还没动静?” 接着转向刘武帝:“武帝,要不给宇儿再纳一房妾室?我觉得工部侍郎家的千金挺合适,她母亲先前还跟我提及,有意咱们宇儿。” 刘武帝闻言点头:“我看成,省得这小子总给宫女添乱。” 宇儿闻言,脸更红了,在一旁沉默不语。 林贵妃轻拍刘武帝一下:“什么话都当着孩子的面讲,他们弟弟还在呢。” 这话一出,坐立不安的晖儿和欲趁机溜走的煜儿,连忙起身:“孩儿告退。” 说完转身欲离去,宇儿这下急了,这两人在这还能帮他分担些压力,若是走了,就剩他了。 “晖儿,你可不够意思,你商铺启幕大哥来捧场,你不能把我扔这儿。” 晖儿被宇儿拽住无法脱身,开口道:“大哥,以后每月东宫弟弟给你送百样不同的物件。”说完又要走。 宇儿紧紧拽着晖儿不让走,一旁的煜儿也被宇儿拉着,对宇儿说:“大哥,我就是陪娘亲来看看,现在看完了,你得让我走啊。” 望着这三个儿子,林贵妃和刘武帝相视而笑,皇家最珍贵的为何?自然是亲情。见他们兄弟关系如此融洽,两人都满心欢喜。 “好了,三个小子,都不许走,陪我和你娘亲用完午膳再回宫。”刘武帝开口解围。 听到这话,晖儿和煜儿才一脸委屈地看着宇儿,仿佛在埋怨:“都怪你。” 宇儿此刻也松了口气,爹娘一同说教,他一个人可承受不起。 松开手后,晖儿立刻转身往楼下跑去,边跑边喊:“我去厨房瞧瞧菜备得如何了。” 反应稍慢的煜儿随后也跑了出去:“我去买父皇最爱的鸭血粉丝汤和烧饼。” 宇儿愣了,这就走了? 刘武帝大笑,喊道:“再来一份油汪汪的大肠,要肥油多的!”刘恒大声回应:“知道了!” 如此,少了刘瑞的一场家庭聚会,在欢声笑语中结束。 午后,刘武帝与林贵妃带着刘弘返回宫中,临行前,刘章在刘弘耳边低语了几句,刘弘一脸茫然地跟了回去。刘章则返回了自己的王府歇息。 傍晚时分,张三将一天的生意情形向婉儿汇报了一番,而刘章则躺在婉儿腿上,悠闲地品尝葡萄。 “亲爱的,咱们今日进项颇丰,都快三万金了,还大都是预付款呢。” “确实,大都是高级香胰子的定金,这么估算,今日便能赚得数百万金之巨!” 听完阿明的汇报,婉儿眼里闪烁着兴奋,转而对赵宽言道。 第十六章 古风时装盛会,香胰子风靡都城 赵宽微笑着摇头:“不可急于求成,香胰子得限量发售,你看,大额预订的甚多。” “此乃我等策略上的疏漏,初期该行的乃是饥饿营销之道,以免香胰子显得太过普通。” “需缓缓放开市场,令他们总觉稍晚一步便会错失。” “虽说日后会降价,但也须循序渐进。” “待他们离不开香胰子之时,便是我们薄利广销的大好契机。” 婉儿听着赵宽的剖析,连连点头:“都听你的。” 赵宽轻捏婉儿的鼻尖,转而问阿明:“晚上的安排如何了?” “回主公,一切就绪,只待您莅临便开场。”阿明恭敬答道。话音未落,赵轩与赵逸便至。 “二哥,我与四弟来了。”赵宽起身相迎。 赵轩好奇地问:“老二,你葫芦里卖的什么药,这般神秘?” “到了便知。”赵宽说罢,拉着婉儿欲行。婉儿略显慌张:“夫君,我还是不去了?” “无妨,一同前往,都去。”言罢,赵宽携众人乘马车,至秦淮河边已布置好的舞台旁楼上雅间。 “老二,这便是你的好主意?”赵轩一脸愕然,续道,“你就不怕父亲怪罪?” 赵宽毫不在意:“大哥,莫急,这才哪到哪,你看老四。”赵轩转身望向在一旁品茗的赵逸,问道:“老二常带你来此地?” 见赵轩神色不善,赵逸连忙摆手,声称仅来一次。 望着赵宽满不在乎的模样,赵轩感觉自己似步入漩涡,瞪了赵宽一眼,遂坐下品茶。婉儿在一旁紧握赵宽的手,赵宽不断安抚她无需担忧。 “今晚你们只需静心观赏,莫问多想。” 赵宽摆手示意阿明退下准备。 阿明领命而去,找寻张筹备晚宴。起初张略有迟疑,经阿明一番详谈后,态度大变,满口答应必将事宜办得周全,甚至主动提出改进之策。 码头旁搭建的舞台附近,丝竹之声渐起,引得周遭游玩的文人墨客纷纷驻足,不久,四周已是人声鼎沸。 “快看那边是何物?” 人群中有人高呼,众人循声而望,只见数位女子依次借空中索道,轻盈跃下,稳稳落于舞台之上。 “她们身上香气袭人啊!” “这股香气非同寻常脂粉。” “的确,宛如天然花朵之香。” “阁下所言甚是。” “清新脱俗,较之于那些庸脂俗粉,真乃天壤之别。” 随着缆车掠过,人群中议论纷纷,远处之人纷纷涌来,欲探究这传说中的花香之源。 此刻,数人自滑索翩然而至,全场热情瞬间高涨。 音乐之声愈发激昂。 台上女子轻盈起舞,不时有人借绳索在空中飘扬,花香在人群中流淌,美不胜收。 楼上的三位同伴看得瞠目结舌,朱辰亦是心中震撼,此景与他所料大相径庭,原以为仅是平常展示,未曾想竟是如此壮观的飞翔演出。 此时,赵五亦返回楼上包厢,见主子那惊讶的神情,心中暗喜,连忙拱手请罪:“请大人宽恕,小人擅自更动了大人的原计划。” “无事,赵五,你是如何办到的?快说来听听。”朱辰摆手示意不追究。 成效远超预料,他又怎会责怪? 赵五起身讲述:“大人,主要是预算紧张。” 朱辰苦笑:“创业艰难,处处需银,你这场面,恐怕五万两白银也难办到?” 朱辰原本预留的宣传费用便是五万两,正为如何节约而苦恼,不料下属不仅解决了难题,还带来了意想不到的好效果。 “回大人,只用了两万两,大部分是场地租赁、乐师与工匠的费用,青楼那边分文未取。” 赵五说完,朱明亦露出惊喜之色:“都说商人逐利,你如何让他们甘愿出力?” “回太子,小人与几家青楼合作,他们需要名声,我们需要推广。” 朱辰顿时明白:“各取所需,赵五,你做得好。” “二哥,你这手下真能干。”朱明对朱辰说完,又向赵五发出邀请:“赵五,你可愿到太子府任职?” 闻此,赵五立刻跪下:“谢太子赏识,但小人这条命是齐王给的。” 韩风听完钱四的叙述后沉默,而一旁的韩月却略显不满:“大哥,你这样当面挖我的人不太好。”韩风微微一笑,未作回应,继续欣赏眼前的表演。 第313章 步入官场 韩月让钱四起身,轻拍他的后脑勺,笑道:“你这呆子。”韩月当然明白钱四若去太子府,前途不可限量,那可是步入官场,未来或能成为皇上身边重臣的机会。 钱四摸了摸头,憨憨地笑着。 当晚返回家宅,林逸吩咐心腹将冰晶贸易的事务移交给了陈五管理。随后,林逸更是亲身教导陈五一些新颖的账目记录方式与经营哲学。不久,陈五便名义上掌管了皇家商贸,负责世代运营这些皇产。 河畔的演艺依旧热烈,观众沉浸其中,乐此不疲。 不远处,另一茶肆的雅间窗畔,一位中年绅士听闻侍从汇报后低语:“这小子倒有些手段,竟能与花楼联手,看来他的香露要大受欢迎了。哼,给他母亲与兄长都送了,偏偏不给我们,真是气人。” 演艺落幕,几家结盟的花楼女子登台宣传,揭秘她们体香的秘密,并宣称这些香露目前仅她们几家能获得。 这正是陈五应允的,八种芬芳,每日优先供给合作花楼一套香露。 一时间,在场众人皆渴望尝试用这些香露洗漱,部分已按捺不住,朝那几家花楼行去,欲抢先体验。 随之,这几家花楼的收费大幅上涨,甚至推出了特定芬芳沐浴服务套餐。 皇家商贸的订单猛增,直排至三月之后,众多精明商贾开始四处探寻,欲进货转售。 第十七章 得田契,启盐务 皇家商贸的香露迅速在京城内外走俏,每日的收益让账房姑娘小婉忙得团团转。 林逸见爱妻如此辛劳,直接将太子府、齐王府、秦王府的账房先生齐聚一堂,并亲身向他们传授复式记账法及数字管理,这才减轻了小婉的负担,让她得以陪伴林逸漫步街头。 这天,外出安置难民的林轩终于归来。 未及入门便高呼:“大哥,我回来了,你快拿钱,再不拿钱,那些难民就要挨饿了。” 这林家子弟,怎的一个个归来前先喊上了? “何事如此慌张?慢慢道来。”林逸倒了杯茶递给林轩后问道。 林轩一饮而尽,道:“人太多,银两不够用了。”林逸皱眉:“究竟何事?” 林轩又饮一杯,缓缓叙述:“你不是让我去外地招揽难民来做事吗?” “恰逢其时,多省如东陵、中原、北地等地遭遇旱灾,我几乎无需动员,只需给予些许粮食,人们便愿意跟随。” “我精选了三千名青壮年,命他们先行至城南郊野,着手建设村落,而我则率军保护他们的家人缓缓前行。” “然而,途中人数激增,我又额外收纳了一批。” “到如今,人数已过五万,别说开设工坊,便是我们几个兄弟再组建几支卫队亦非难事。” 闻听林轩所言,林震一时无言。明朝多难,面对如此庞大的人口,林震亦是头疼,更不提自己的田契尚未到手。 他命令慧心再赠给云翔五万两白银,自己则赶往太子府,并派贴身侍卫去户部催促。 到了太子府,见云琅正在批阅公文,他连忙说道:“大哥,户部效率怎么这么低,地契到现在还没到。” 云琅一听,一拍脑门:“地契几天前去秦淮时就已下发,我本打算次日给你,竟给忘了。” 他感到无奈,这位大哥实在不靠谱。云琅连忙命人找出地契,交给他。他拿到地契,匆匆告别,赶往城南。 此时,城南数万灾民饥饿难耐,盐碱地的开发迫在眉睫,否则仅靠售卖特产和兄弟们的支持,难以维持众人的生计。 等他赶到,云翔与云杉已到,就连四弟云梓也在场。 见云梓,他心生好奇。这位四弟行事独特,当然,家族中此类人物不少,而云梓竟投身医学。 只见云梓正带领众人给新来的难民检查身体。 他走近道:“老四,挺忙啊。”云梓见他,笑着回应:“二哥。” “好好干,日后二哥在皇城为你开间最大的医馆。”他此言,颇有父亲的风范,对亲弟弟也不吝许诺。云翔在一旁轻笑:“老四,你放着尊贵的王爷不当,偏要做那劳什子大夫。” 云翔说完,一名正被诊脉的老者猛然抽回手,与身旁几人慌忙跪地:“参见王爷,小民有罪,不知王爷在此。” 望着吓得跪地磕头、语无伦次的几位老者,云梓连忙起身搀扶,好言劝慰。他则笑道:“好好干,这里交给你了。” 随后,他拉着云翔就走:“你这家伙,就爱逞口舌之快?” 云翔自知理亏,默默跟在他身后。 他领人来到一片盐碱地,道:“命人在此处挖掘。”云强闻言,即命随从找人。不久,一群健壮男子手持工具前来挖掘。 接下来的几日,云轩几兄弟几乎全天留在此地。失踪的难民云晨已被寻回,安置之事交给了云煦,毕竟他是未来的 ,安置些难民对他来说自然不成问题。 云轩如此想着,也如此行动着。他又让云晨在亲兵中挑选了一些教官,组建了一支两千人的护卫队,暂时管理这片难民营地的治安。 当然,四弟云栎也未离开,领着一群医师,持续为这些难民治病。 某日,云轩与云煦正规划着如何让这些难民在附近定居,建立几个村落,忽闻外面有人高呼:“王爷,王爷,挖的坑积水了,还是咸的!” 经过十数人日夜不停挖掘,终于挖出一口深达五丈的井,望见从地底涌出的盐水,云轩大笑起来。 要发财了! “老陈,你们做得很好,从今日起,你便是这片盐田的负责人,每月三两银子,直接向皇家商行领取。” 随后,陈风豪迈地一挥手:“你们这些人,每人奖赏白银十两,日后归于老张麾下效力,即刻起去招募人手,多开凿些盐井。” “老张,我猜想这一片盐碱之地,以及毗邻的荒山,地下很可能蕴藏着丰富的盐矿,你要多多召集人手,尽快开采出来。” 部署完挖矿的事务,陈风拎了几桶盐水,着手教他们制盐的方法。 此时,在朝堂之中。 “诸位若无异议,那便退朝。”赵元璋说完,起身准备结束朝会。 这时,一名御史台的小吏站了出来。 “启禀陛下,微臣弹劾齐王私下大规模收留流浪者,建立村落,似有不良企图,且大肆从商,严重损害了皇家颜面,恳请陛下严惩。” 赵元璋尚未回应,赵桓已严厉喝道:“放肆!你难道不知亲王是奉皇命改革皇室供养制度?你难道不知陛下已解除了对皇室宗亲的所有限制?” 赵桓话音刚落,那小吏慌忙跪下,欲言又止,只听赵桓继续说道: “齐王设立工坊,为流浪者提供生计,到你这里却成了私下收留、心怀不轨。” “那我倒想质问你,离间皇室亲情,你该当何罪?” 此刻,那小吏吓得魂不附体,只顾磕头,想要辩解却不知从何说起。 这一家子所做之事,从未张扬,怎料你们私下已有所商议? “朕赋予你们闻风奏事的权力,可不是让你们胡言乱语的。”赵元璋平时自称我,即便上朝也不例外,此刻用“朕”,可见他真的生气了。 别看赵元璋与陈风时常有争执,但毕竟是血浓于水。 某章 精盐仅换不卖 “来人,把这位挑拨皇室亲情的家伙,给我拖出去,重重责罚以儆效尤。”话音刚落,那位威严之人便离开了,连平日里仁慈的太子也未出声求情。 “退朝。” 自内阁成立以来,退朝后,那位威严之人与太子常稍作休息,午后才开始处理国事。今日,威严之人怒气冲冲直奔御书房,太子感觉事有蹊跷,紧跟其后,一边安抚,一边为齐王开脱。 “这三个小子,究竟想做什么?”威严之人还未进屋,便命人迅速去查明 。 太子拦住使者,解释道:“父皇,齐王他们意在经商,贩盐需要人手,招募流民既能帮人,又能为朝廷减轻赈灾压力。” 听到太子提到赈灾,威严之人颓然坐在龙椅上:“标儿,关键是齐王竟招募了数万人。” 太子欲再言,却不知从何说起,因为齐王已组建护卫,外人难以接近。 这时,使者抱拳道:“陛下,臣已派人打听,虽具体情况不明,但知道齐王招募的难民多是拖家带口,真正能劳作的不足四成。” 太子向使者投去感激的目光,却听威严之人问:“那他为何招收这么多老弱妇孺?” 使者摇头不知,只说这些人大多是一家一户,单独的青年壮丁不足四成。 听闻此言,庄重之人与长子皆心领神会,此乃为安定劳力,使其勤勉耕耘之策。 “ 此举甚是妥当,父亲以为如何?”长子见庄重之人并无怒意,遂开口询问。 庄重之人颔首表示赞同,父子二人转而商讨旱灾的应对方案。 时至暮色降临,仍未达成共识。心事重重的长子不经意间步入了 府,心中暗自思量,或许 能有良策。 府的仆人见长子突然到访,不敢阻拦,连忙通报 。 刚从北郊归来的 本欲与久别重逢的爱妻共度时光,闻听仆人通报,虽内心埋怨长子不合时宜,但仍起身前往客厅。 “兄长怎的来了?” 面带愠色,长子笑道:“多日不见,特地前来探望,打扰了。” “咳咳,无妨,只是近日颇为疲惫,正欲休憩。” 连忙解释,并命人取来从北郊带回的新盐。 “也好,兄长来了,倒省得我再去府上相送。” 长子心中涌起一股暖流:“看来 真的成长了,有了好物还记得兄长。” “回头我让府上的膳房都用你的盐。” 闻此,赵渊问道:“兄长如此笃定,我的盐品胜过宫中 ?” 赵曦笑道:“自然不能与宫中 相提并论,但自家产出总比外购的要实惠许多。” 赵渊嘴角轻颤:“你这是何言,我大宋难道还会短缺你这点盐?户部是如何办事的?” 赵曦连忙摆手:“贤弟,你又不是不知,你北庄的那些人手何来?” “今年多地遭旱,父亲又有南征之意,如今宫中上下皆在勤俭度日。” “我身为长子,自当以身作则。” 二人正谈之际,赵曦的侍从捧着一小布袋进来。赵渊接过,打发走侍从,坐至赵曦身旁,打开布袋对赵曦道: “瞧,兄长也不必如此委屈,你看我这盐,可不比宫中的逊色。” 赵曦仅看了一眼,便目光紧锁。这哪里是不比宫中逊色,简直是远超宫中 数倍。他伸手捻了一小撮放入口中,毫无苦涩之感。 “贤弟,这真的是你北庄所产?”赵曦惊喜地问。 赵渊自豪地点头。赵曦又问:“这盐的成本恐怕也不低,应当卖不到你之前所言的那个价钱。” 赵渊笑道:“我言出必践,只卖十文钱一斤,不过是白菜价罢了。” 听闻此言,赵曦放下盐袋,面色凝重:“贤弟,你这盐恐怕难以出售。” 第314章 佳品 “为何如此说?这等佳品还能卖不出去?还有人敢与我作对?”赵渊不解地问。 赵曦苦笑,继续道:“京城的几位大商贾几乎垄断了所有日常用品的生意,你若卖盐,便是断了他们的财路,他们岂会让你轻易卖出?” 赵渊一听,笑了。这还用费心?多少故事里都记载着解决办法,即便不照搬,自己也有诸多对策。 于是,陈明拍着胸口打包票没问题,让陈亮放宽心。陈亮见劝说无效,便住了口,深知这位弟弟的性子,只能等他碰了钉子再出手帮忙。 接着,两兄弟又喝了几杯。陈亮聊起三处地方的旱情,难民成群。陈明酒意正酣,直接向陈亮保证,他会顺手摆平此事,只要朝廷出钱就好。 陈亮见陈明如此笃定,以为他喝多了,没放在心上。两人都喝了不少,陈亮被人搀扶回去,而陈明则叫来了钱五。 此刻的钱五已全盘接手了齐王府的生意,陈明也落得轻松,只需吩咐几句就行。 “钱五,你明日让那些卖冰棍的小贩开始推销咱们的盐,告诉他们,数量不多,手快有手慢无。再在城里开一家铺子,就叫‘ 盐庄’。” “催一催南边的工坊加快生产,人手不够就招新人,一定要保证盐铺的供应。” “明日就开卖,精制盐一斤定价五十文,十斤以上只收粮食换。” 钱五领命立即行动,不顾夜已深沉,迅速传达命令。 相同的计策再次上演。 次日一早,各个卖冰棍的摊位纷纷吆喝起来: “ 盐庄,精制盐只要五十文一斤,数量有限,快来抢购!” 这消息很快在城里传开。 次日早朝,朝堂之上弹劾之声不断,全是世家官员指责陈晖扰乱市场秩序,让皇帝陈霸先怒火中烧。而陈武早已把陈晖送的盐呈给陈霸先过目。 皇后也收到了盐样,发现饭菜味道确实提升了不少,陈霸先更是每餐多加了一个馒头。 第十九章 世家反击 自己的孩子好不容易做点对国家百姓有益的事,却动了世家的奶酪,这些文人官员就纷纷弹劾。陈霸先怒气难消。 见陈霸先瞪圆了眼睛,陈武赶紧开口:“各位,齐王所卖的盐是宫中历年积攒的,如今三省大旱,难民遍地。” “父皇命齐王售卖这些存盐,所得银两皆用于赈灾。” 这话一出,朝堂一片哗然。陈霸先疑惑地看着陈武,心里嘀咕:什么时候让他卖存盐了?这不是头痛医头脚痛医脚吗? 陈武给陈霸先一个安定的眼神,朝会继续。 这一切,其实是陈晖与陈武设下的局,针对世家大族。 此刻,京城内一座豪华府邸里,几位家主聚在一起商量对策。 王家主:“这齐王太嚣张了,精制盐五十文一斤,简直不给我们活路。” 孙家主:“是啊,这几天我家盐铺一斤盐都没卖出去。” 其余家主纷纷点头赞同。 有人提议:“太子不是说卖的是宫中存盐吗?不如我们全买下来。” “到时候卖多少钱还不是我们说了算?” “好主意!” “同意!” 众人一拍即合,定下了计划。 京城, 盐庄。 数位负责人出现在店门口,目睹热闹场景,心中不悦,步入店内。店员见他们衣着华丽,猜想是重要客户,急忙迎接,派人去请张执事,自己则引导他们到一旁奉茶。 不久,张执事现身,几位负责人见他亲自接待,连忙行礼:“见过张执事。”他们皆认识张执事,深知其地位显赫。 “诸位皆是本地的商业领袖,今日怎会光临这小小的盐店?” 客套与恭维之词自然免不了,尽管心中不满,但念及张执事的身份,也不敢轻易得罪。 众人连忙谦逊回应,其中提出此次提议的钱家代表走上前:“张执事,我们听说陛 恤灾民,特意将宫中的御盐拿出来售卖,用于赈灾。” “我们家族也有些资产,愿意为陛下分忧。” “我们打算买下所有的盐,也好让张执事少费心。” 张执事故作惊讶地问:“此言当真?” 众人笑着点头:“千真万确。” 只见张执事面露难色:“店里现有五百多斤盐,但我家老爷有令,十斤以上须以粮食交换,而且……” 见张执事欲言又止,钱家代表急切地问:“而且什么?” “老爷还说,每日仅限售出两百斤,确保每位百姓都能买到。”张执事此言一出,众人顿时议论起来。 钱家代表随即递上一张银票:“张执事,天气炎热,您留着解暑。” “哎呀,哪里哪里,钱执事如此慷慨相助,真是帮了我大忙。这样,我卖给你们五百斤整,余下的留在店里售卖,也好有个交代。” 数量不多,钱家当即决定全部买下,其余几家也欣然同意,当晚双方就完成了交易。 次日,盐店继续以五十文一斤的价格售卖。 第三日,售卖如常。 直到第四日,几家坐不住了,再次聚在一起商议,决定轮流购买。 当天,各家便购得两千多斤盐。 随后,盐店提价至六十文一斤,数量有限,欲购从速。 几家继续轮流购买,持续了十多日。众人终于无法忍受,再次找到张执事。 “哎哟几位,你们都快把盐买光了,没看到已经涨到八十文一斤了吗?” “钱执事,我因为卖给你们那么多盐,都受罚了。” 几人见张执事如此说,也不好再发作,只好又买了一些盐回去。 又过了几日,市面上的精盐仍在抛售,价格已飙升至一百文一斤。 几家再次聚在一起商议:“这张执事太过分,有那么多库存居然瞒着我们。” 另一家主说:“是啊,我家都买了一千多斤盐了,现在还积压着卖不出去,这可怎么办?” 林家代表言道:“那便持续购进,我就不信那皇家盐号能囤积如此巨量。我林家已倾尽财力,自江南购回八万斛粟米,我倒要看他能有多少盐供应。” “正是如此,我周家与吴家亦携手自江南购得十万斛粟米,我们再筹集些粮食,看他皇家盐号能耐何。” 数日过后,盐价骤升至每两百克一百二十钱,民间怨声四起,低价精制盐难觅,反被权贵豪族哄抬价格,引得百姓纷纷咒骂。 陈阳听着林风的禀告,心中暗自窃喜。库中已积有近二十万袋粟米,他命林风筹备最后一轮行动后便作罢,自己则前往太子居所寻陈轩。 闻得陈轩在正殿,陈阳无奈,只得转向正殿而去。 至正殿,总管太监李安远远望见陈阳,连忙驱散旁人。 “兄长,父皇,我来了。”陈阳喊道,随即步入正殿。 望着满面忧虑的二人,陈阳不禁愕然:“这是为何,如此愁眉苦脸?” “没规矩,怎不先通报?”朱重八不悦道。 陈阳反驳:“父皇,您看那些人,远远见我到来,皆避之不及。” “再说,我替你们解了大难,不道谢也就罢了。” 见二人又要争论,陈轩连忙劝阻:“好了二弟,都这么大的人了,还总和父皇争执。” “你说你解了难题,何难题?” 陈阳抄起陈轩的茶盏,一饮而尽,拭嘴道:“不是旱灾粮荒吗?我给你们解决了。” 朱重八冷哼一声:“你不说还好,竟打着皇家旗号行商,我还没找你算账。” 又指着陈轩:“你竟还助他在朝上撒谎。” 陈阳一听,顿时不快:“父皇,您看不上是?我这就回去把那二十万袋粟米烧了。”言罢,转身欲去。 朱重八和陈轩一听,愣住了:“二十万袋?” 朱重八急道:“轩儿,拦住他。” 陈轩连忙拉住陈阳,朱重八也上前:“好儿子,快坐下细说。” 说着,朱重八拿起蒲扇为陈阳扇风,又吩咐陈轩去倒茶。 第十九章 陈阳受责,朱重八购粮 望着朱重八谄媚的模样,陈阳心中暗自得意。 “好儿子,你这二十万袋粟米从何而得?”朱重八问道。 陈阳这才道出自己如何算计权贵:“我命盐铺规定,购盐五十斤以上者,须以粮食相换。” “那些世家妄图买断我存货,真是痴人说梦。我盐场日产五百斤盐,他们拿什么与我争?” “此番几乎掏空了他们的家底。” 听完陈阳的叙述,朱重八和陈轩皆笑,朱重八更是赞不绝口。 只见陈轩饮了一口兄长递来的茶,说道:“咱们血脉相连,我就按市价,每斛两百五十钱卖予你,父亲。” 赵强的话音刚落,赵明脸上的笑容即刻褪去,手中的折扇一掷,准备解腰间的玉带。 感觉到气氛紧张,赵强立刻放下茶盏,准备开逃。 这时,赵康迅速抱住赵明,“父皇,息怒,息怒。” 赵明一把甩开赵康,抽出玉带,猛地朝赵强挥去,“逆子,这些粮食是用来救助难民的,你竟敢索价!” 赵强灵活躲避,多亏他多年练武,身手矫健。赵明一击不中,更是怒不可遏,追着赵强便打,而赵强则边躲边抱怨赵明蛮不讲理。 “老爹,这些粮食都是我辛苦得来的,你若没吃的,我可以养你,但白白上交朝廷,我可不干。” 赵康连忙呼喊让赵强少说几句,试图劝阻赵明。 然而此时的赵明依旧怒不可遏,战场上多年的拼杀,体力自然不是赵康这个文雅的太子能比的。只见赵康被赵明甩得踉跄几步,赵明追着赵强便冲出了大殿。 “老爹,我要去找母后告你!”赵强头也不回地往母后寝宫跑去,他知道,此刻哪怕躲进自己的府邸也无济于事,只有母后能救他。 母后寝宫,母后正在刺绣,听到外面的吵闹声,便让贴身侍女小云出去查看。不一会儿,小云慌张地跑进来,“娘娘,陛下正在追着王爷打呢。” 母后急忙放下手中的针线,向外走去。只见赵强拼命地向这边跑来,赵明挥着玉带在后面紧追不舍。 “娘,娘,老爹抢我东西,还要杀了我。”赵强一边跑一边喊,跑到母后身边,一闪身躲到了她身后。 赵明的玉带抽到母后前面的地上,地砖上瞬间出现一道白痕。 第315章 恼怒 母后此刻也恼怒了,上前夺过赵明的玉带扔到一边,喊道:“赵大壮,你疯了吗?你要杀了老三吗?” “你还敢冲我挥玉带,你是不是连我一起打?” “好啊,当了皇帝就什么都不顾了是吗?” “来来来。” “你也别用玉带了,直接砍了我们娘俩,我把这寝宫让给你,你去找你的小 。” 说着,母后就往一旁侍卫小豹旁边走去,伸手就要拔小豹的刀,这可把小豹吓坏了,连忙跪下捂着自己的刀不让母后抢去。 赵明和赵强见母后动了真格,连忙上前拉住她,把母后拉到一旁。小云上前扶起小豹,招呼所有下人侍卫就往外走。 这一家人争斗,下人们可真是倒霉啊。 一番 后,母后的情绪让赵明的怒火也平息了,他从背后轻推了一下赵泰,随后搀扶着母后步入了凤仪宫。此时,喘息未定的赵康才匆匆赶到。 赵泰调侃道:“大哥,看来你还需要多锻炼啊。” 李昶,心中灼热难耐,在一旁落座后自行斟了杯茶水,对赵恒的戏谑不予回应。见赵恒仍有心情玩笑,李世民瞪大了双眼,对赵恒斥责道:“你还有脸提,不过是向你要些东西,你居然说要我们花钱买?” 王皇后听到此,止住了泪水,转向赵恒问道:“老二,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赵恒委屈地回答:“娘,父皇不讲理,我欲售予他二十万石粮食,他竟不愿给钱。” 王皇后正要开口,李世民已高声说道:“什么叫卖?用你的些粮食怎么了?我们不是为了救助灾民,为了百姓吗?” 赵恒反驳道:“那也不行,国家无力救助灾民,与我何干?我已是按市场价售予你了,你还想怎样?” “你这小子,真是白养你了!”李世民说着,抄起手边的玉佩就掷了过去。 赵恒不躲不避,直直地盯着李世民,玉佩直接砸在了他的头上。 “啪嗒”,玉佩落地,碎成了几片,赵恒眼前一黑,几乎站立不稳,额头上的血沿着脸颊滴落在破碎的玉佩上。 “我的儿啊!”王皇后一声惊呼,扑了上来,用手帕为赵恒擦拭血迹,同时大喊:“太医,快来传太医!” 稍微缓过神来的李昶见状,立刻冲出去呼唤太医,他知道亲王赵恒周围百米之内不会有侍从。 李世民也愣在了原地,手足无措。 赵恒轻声对王皇后说:“娘,我没事。”然后转头对李世民道:“老李,你够狠,粮食你一粒也别想得到。” 王皇后拍打着赵恒,哭着说:“你怎么就不知道躲呢?你想让娘白发人送黑发人吗?” “没事,娘,我真的没事。”赵恒安慰着哭泣的王皇后,而一旁的李世民,则默默地坐着,不发一言。 不久,太医赶到,为赵恒包扎好伤口后退了出去。王皇后紧紧搂着赵恒,李世民坐在榻上,李昶也站在一旁。 不知过了多久,李世民开口道:“逆子,你到底想怎样?粮食你到底给不给?”听到李世民略带威胁的语气,赵恒毫不畏惧。 “老李,我说了,粮食你一粒都别想得到。” 见李世民又要发怒,王皇后立刻站到赵恒身前,李昶也连忙按住李世民,对赵恒说:“二弟,朝廷确实急需这批粮食,我们也确实有困难,拿不出那么多钱,你看……” 李昶话未说完,赵恒就打断道:“大哥,朝廷可以按市场价购买我的粮食,我看在大哥的面子上,已经给了优惠,两百钱一石,这已经很便宜了。” “如若你们仍旧固执己见,那咱们就此别过,我私下贱卖便是,我就不信这世上粮食会无人问津。” 闻听此言,李世民气得直咬牙,连连怒斥“孽障”。 第二十章 李昶朝堂戏群臣 面对僵持的局面,王妃开口劝解:“大哥,你为何坚持要把粮食卖给朝廷?身为皇室成员,国家有难时应挺身而出。” 赵轩回应道:“母亲,我早已说明,国库的收支与皇上的私人财库应当明确区分。” “这批粮食并非我个人所有,而是皇家商行的资产,凝聚了众多兄弟姐妹的心血。” “改革皇室供养制度,旨在避免皇室成为朝廷的负担,而非让亲王们富足后将朝廷视为提款机。” 王妃闻言点头,赵构也附和:“父皇,儿臣认为大哥言之有理。” 皇上叹了口气:“我明白了,只是户部目前确实资金紧张。” 赵轩反驳:“父皇不必掩饰,我就不信户部再穷,面对此次救灾,户部尚书能毫无准备。” 皇上再次叹气:“明日早朝再议。”说完离去,赵轩直到夜色深沉才离开。 次日,早朝开始 “有事启奏,无事退朝。” 群臣议论,赵轩因早起疲惫,靠在旁边的柱子上小憩。 不知过了多久,被赵炜唤醒:“大哥,大哥,父皇叫你呢。” 赵轩迷迷糊糊地问:“何事?” 这时,一名御史出列奏报:“启禀陛下,齐王在朝堂上打盹,实属大不敬,请陛下严惩。” 皇上脸色阴沉,赵轩反问御史:“你是谁?我何时得罪过你?竟敢弹劾我?怎么,本王许久未上朝,就有人敢如此放肆了?” 群臣这才想起,这是行事不羁的齐王,弹劾他的御史,恐怕次日就得请病假了。 御史硬着头皮说:“齐王殿下,您别吓唬微臣,微臣身为御史,闻风奏事是职责所在……” 话未说完,就被赵构打断:“好了,此事暂且放下,先说正事。” 赵构开口,御史退回队列,赵轩冷笑道:“尽职?有本事你下朝别走。” 此言一出,朝堂顿时喧闹,那些曾被赵轩捉弄的官员纷纷上奏,幸好一旁的太监高呼“肃静”,才恢复平静。 皇上开口:“齐王,听说你手中有批粮食,如今多地旱灾严重,急需这批物资救灾,你意下如何?” 赵熙心中盘算:“父皇,儿臣现有大约五十万石粮食,存放在城南仓库,愿以低于市价两成的价格卖给朝廷。” 闻言,皇上也感惊讶,昨日还说二十万石,今日就增至五十万,即便是现种也无法如此迅速! 其实昨日回府后,赵熙才知道,一些名门望族已暗中行动,三十余万石粮食正沿水路直抵京城,尚未进城。管家也不再隐瞒,直接将南郊的盐运至各府。 众贵族怒火难熄,但契约既定,盐田与港湾又有吴、魏、齐三侯的卫兵及盐田守卫,自行其是只会自食恶果,只得在家中宣泄,严厉谴责齐侯与其管家无视规则。 户部左丞林逸得知此事,立刻挺身而出:“陛下,齐侯此举实为朝廷解了危机,节省了大笔开销,理应表彰。” 贵族官员听后,亦精神焕发,纷纷站出复议,摆出一副你若不愿我便也不肯的姿态。 萧遥听闻,笑道:“林大人,您从哪听到的风声,说我打算白送粮食给朝廷?” 林逸拱手:“齐侯身为贵胄,自当为朝廷分忧,这还用明说吗?”说完,身后官员纷纷赞同。 “林大人,若这粮食是我的,我自会贡献。但这是皇家商行的资产,乃皇族共有,你让我如何割舍?”萧遥反问。 林逸更加激动:“齐侯,既然如此,更应慷慨解囊。诸位身为皇族成员,国家有难,自当义不容辞。” 萧遥点头:“父皇,儿臣以为林尚书所言甚是。” 林逸心中暗喜,盘算着又能节省多少开支。萧鼎亦感惊讶,萧衍心想老二怎会如此轻易被说服,早知如此便让林逸先上了。 只见萧遥又说:“诸位大人,国家有难,皇族自当伸出援手,那诸位呢?”此言一出,众人心中暗惊。紧接着又听萧遥道: “诸位食君之禄,自当为君分忧。但你们的俸禄从何而来?还不是源自大明子民?如今百姓遭殃,君主忧虑,诸位怎能不为国分忧?” 说完,萧遥向萧衍抱拳道:“父皇,儿臣家财有限,但仍愿捐出五千两白银以助受灾子民。”说完,萧遥暗暗碰了碰一旁的萧枫。 你不是说皇族应助百姓吗?我助了,还拉着兄弟们一起助。 身为日后的永乐大帝,萧枫此刻岂会不懂萧遥之意,随即道:“父皇,儿臣亦愿捐出两千两白银以助百姓。” 随后,几位成年的亲王也或多或少捐了些银两,一两千不等。 朱重八心如明镜,岂能不懂朱遥之意,随即笑道:“都是朕的好孩子,都平身。” 接着对殿下的群臣说道:“诸位爱卿,朕的孩子们都已表态,你们是否也该有所行动?他们投资营商尚未见收益,便已着手援助百姓。” 这位出身贫寒的君王,公然寻求资助,群臣竟无言以对。 众人心中暗叹:齐侯这招真绝,此时的张琳满心无奈,怎料齐侯竟也将他卷入其中。 许巍、唐浩与李文轩这三位淮东贵族首领率先站出,慷慨捐赠万两白银,其余大臣亦纷纷效仿。 见状,朱遥提议:“父皇,不如立一功德碑,将此次赈灾中各位大人的捐赠数额刻碑留念,置于三地交汇,以彰显大人们对百姓的关爱。” 众人自然无异议,朱重八当即决定,命人记录。 第二十一章 助灾新策,李煜惊异 捐赠活动即将结束之际,李轩忽然提议:“父皇,儿臣掌管皇族财务,皇家仓库存有粮食五十万石,拟以低于市价两成售予朝廷,助力救灾。” 张霖听后急忙上前:“齐王殿下,皇族理应助民,为何还要朝廷出资?” 李轩回答:“我们已助,我捐五千两,兄弟皆同。” “这……”张霖语塞,却见李恺冲上前,揪住张霖衣袍道:“老家伙,本王都捐了,你还想怎样?” 李轩缓缓上前,轻抚李恺道:“三弟,身为亲王,需顾形象。”李渊亦适时责备李恺几句。 李轩随意走到张霖身旁:“张大人,你是想皇家仓库无偿捐粮?”被李恺震慑的张霖连忙拱手:“齐王殿下,应替陛下解忧。” 李轩提高声音:“解忧?本王已捐资,粮食属皇家仓库。” “张尚书是想皇家仓库捐粮?” 张霖连连点头。 李轩闻言,立即拉着李恺、李棣及众兄弟向李渊跪下:“恳请父皇,废除皇家仓库,重启亲王供养制。” 李轩此言一出,众亲王齐声响应:“恳请父皇,废除皇家仓库,重启亲王供养制。” 张霖一听,焦急不已:“陛下,万不可重启亲王供养制,国库难支啊!” 赵曦听闻此言,转向张垚质问道:“张老先生,你既反对重启亲王供养,又不许皇家商号自给自足,究竟是何用意?” “莫非想让我等兄弟重蹈父皇覆辙?”此言一出,众人皆惊,慌忙向李湛跪下,而李湛此刻面色凝重,无丝毫波澜。 “或是,张大人亲自供养亲王?” 第316章 起身围绕 张垚闻此,内心复杂,暗自思量:自行供养?何来财力? 众亲王闻赵曦如此逼问张垚,纷纷起身围拢,追问:“张大人真要供养我等亲王?” 张垚苦笑:“王爷言重了。” 赵曦不依不饶:“那你为何要我等捐粮?” 张垚无奈:“此乃职责所在。” 李煜也加入道:“张大人真要供养亲王吗?” 张垚苦笑更甚:“亲王殿下莫开玩笑。” 李煜故作认真:“我可非玩笑,张大人真要供养亲王吗?” “噗嗤”,张垚一口鲜血喷出,吓得赵曦连忙躲避,却仍被溅了一身。 “哎,你这老家伙,可别赖我,我可没碰你!” 李湛怒喝:“齐王住口!”赵曦缩了缩脖子,退到一旁。 李昱连忙吩咐人去请御医。 不久,张垚缓缓醒来,赵曦急忙上前关切:“张大人你可不能有事啊,你若有事,谁来管我们?” 杨煜的话音未落,未等陈霖回应,其余的藩王便簇拥而来,纷纷发问: “陈大人往后真要养着我们吗?” “陈大人真是活菩萨转世啊!” “陈大人您可千万要保重身体啊!” “陈大人每年会给我们多少俸银?” “可别比先皇给得少啊!” 陈霖气得面色惨白:“不,不,不……”话没说完,又是一口鲜血吐出,众藩王躲避不及,被溅了一身血迹。 顿时,朝堂之上乱作一团,藩王的叫骂质问声,陈霖支持者的抽泣声,交织在一起。反正谁反对,就让谁来承担! 杨轩急忙命人将陈霖抬下去请御医。 望着混乱的朝堂,周炀觉得时机已成熟,一拍龙椅怒道:“都给朕安静!” 待众人安静下来,周炀缓缓说道:“皇家商号的粮食,就按齐王所言,以低于市场价两成的价格出售,此次捐款优先使用。” “灾情紧急,刻不容缓,陈霖,你即刻去办!” “宋文远,你的人全部出动,若出差池,朕唯你是问!” “退朝!” 宋文远自上次被杨煜训诫后,告假三日,在家写好了请罪折子,后被周炀重新任命为大理寺卿,重掌大理寺。 退朝后,一众同僚围着杨煜夸赞:“二哥厉害啊,竟把陈霖那老家伙气得吐血,小弟佩服!” “就是,想动皇家商号,这是要断我等藩王的财路啊!” “对,就该这样,气死他!” 杨煜此刻心情愉悦,至少兄弟们的产业得以保全。“此次兄弟们或多或少都出了些银两,只怕这批粮食的利润所剩无几了。” 闻此,杨暄回应道:“大哥此言差矣,正如赵淼那老家伙所言,我们作为皇室宗亲,朝廷有难出手相助自是理所应当。” “我们相信大哥定能带领我们赚取更多财富。” 见众人理解,杨煜豪爽地一挥手:“走,去大哥府上,咱们不醉不归!” “好,好,好!”众人纷纷响应,随杨煜离开皇宫,途中在宫门旁顺手教训了一名小吏。 美其名曰舒展筋骨,好让晚宴更加畅快。 然而,在众藩王背后,一道冷冽的目光注视着离去的众人。他咬牙切齿,低声自语:“齐王,你断我生路,我誓不罢休。” 杨煜自然不知身后之事。当兄弟们在府上畅饮时,那目光的主人已回到自己府邸,密令亲信行事。 在赵氏府邸,众商人再次汇聚。朝堂之事已传遍天下,齐王杨煜掌控的皇家丝绸不再是秘密。 众人唉声叹气,不知所措。 赵氏家主发话:“诸位,既已败露,不如即刻回家抛售丝绸。齐王卖一百三十两,我们就卖一百二十两,即便低价也不会亏损太多,赶快行动。” 众人无奈,各自回家准备抛售。 众人散去后,一仆从向陈家家主低语几句。仆人退去,陈家家主步入密室,恭敬行礼:“阁下有何吩咐?” “欲图振作否?”黑衣人问道。 陈家家主答:“正是。” 黑衣人离去后,陈家家主召唤数位侍从,分别向密谋的几位家主通风报信,命他们依计行事。 随后几天,云翔城粮价飙升,转瞬即破千钱一担,其余生活物品价格也急剧上扬。理由冠冕堂皇:天灾之年,物资遭劫。 第廿二章 风云卫 消息迅速抵达王府,林昱闻讯,摇头苦笑。这些人真是自掘坟墓,莫非在试探父皇的严酷手段? 得知此事,林昱更衣前往皇城。 此事自然瞒不过赵鸿煊,他正在凤仪宫大发雷霆,摔碎诸多茶具。赵轩面色沉重,宫女太监跪满一地。 “这群混账!” “啪!” 又一茶具飞出,刚好落在刚踏入门槛的林昱脚边。 见林昱到来,赵鸿煊怒气更炽:“让那逆子进来!” 林明悄悄靠近林瀚耳边轻声道:“因你整治了那些商贩,如今城中生活必需品价格暴涨,米价都飙至千钱一升了,待会儿你可别再惹父皇生气了。” 林瀚点头示意明白。 见二人未至,赵鸿煊又大喝:“你俩在那嘀咕什么?” 林瀚走上前,命手下清理屋内碎片,众人散去后开口:“父皇,我正是为此而来。” 赵鸿煊沉声道:“你有何良策?” 林瀚答道:“外面的粮商散布谣言,说乱民肆虐,赈灾不力导致难民遍地,他们的货物被抢无法运至皇城,所以物价飞涨。” 赵鸿煊听后点头,林瀚接着说:“他们显然是谎言连篇,如今刘大人忠心耿耿,手下也换了一批,监察工作应无大碍,具体的赈灾情况,监察部门应有上报。” 赵鸿煊再次点头:“确实,赈灾工作进展顺利,大批难民已开始得到安顿,官员奏章和监察部门的报告基本一致。” 林瀚继续说道:“父皇,这些商贩之举已非单纯商业竞争,他们开始危害国家。” 赵鸿煊闻言皱眉:“那你说怎么办?” “成立一新机构,名字我都想好了,就叫‘金甲卫’。” “专门负责监察百官与市井动态。” “金甲卫为天子亲军,唯皇上之命是从。” “ 于六部之外,撤销亲军统领府和监察司,改为金甲卫,并从皇家商号中抽调部分人员作为密探。” “天子亲军,皇权特许,可先斩后奏,监察四方。” 赵鸿煊听完先是皱眉,随即舒展,心中颇为满意,这提议正中下怀。 赵宏是个极具控制欲的人,无法容忍任何超出他掌控范围的事情。 同时,他也对 污吏和唯利是图的奸商深恶痛绝,幼年时,正因奸商私吞了救济粮,才致使他家亲人活活饿死。 而这铁鹰阁,正好可以作为他的耳目,让他随时获取所需情报,从此避免再有藩王和大臣私下密谋他却毫不知情的情况。 “好,那就撤销亲卫统领府和监督署,市井方面的监督先由你的皇家商行之人负责。” 听赵宏同意,赵明接着说:“我来出任第一任铁鹰阁统领。” 赵宏立刻说道:“怎么,你也想过过瘾?” “许久未上战场,身体都快僵硬了。”赵明答道,心中暗自窃喜:铁鹰阁啊,这可是名动四方、后世传颂的机构,来了怎能不尝试一番。 “好,就这么定了。”赵宏说道,随即向暗处喊道,“猎豹,你跟随赵杰,负责筹建飞虎军,担任副都督。” 猎豹答道:“遵命。” 赵宏收回思绪,转向赵杰问道:“对于这些奸商,你打算如何处理?” 赵杰回应道:“陛下,其余男子进行劳力改造,女子则送入礼乐司。” “劳力改造是何意思?”赵康率先发问。 赵杰解释道:“就是让他们参与劳动,比如修建桥梁、铺路,清理河道等。” “哼,这样岂不是太便宜他们了?”赵宏冷哼一声,表达不满。 赵杰反驳道:“难道直接斩首就不是便宜他们了吗?他们既然享受了利益,就该承担罪责。” 赵宏和赵康闻言,一时呆愣,随后如梦初醒。 “父皇,三弟言之有理。”赵康说道。 “那就这么办。”赵宏拍板决定,接着对赵杰说,“关于飞虎军的规划,你拟一份奏疏,明日早朝宣布成立飞虎军,你务必前来上朝。” “明白。”赵杰答道。 明日飞虎军成立,他作为都督怎能缺席? “父亲,先让猎豹查查,朝中是否有人与这些商人勾结,我有种预感,这次能揪出一条大鱼。” “行,没问题。”赵宏答应道。 见赵宏答应,赵杰便拉着赵康往外走,“大哥,咱们先走。” 赵宏望着两人的背影,心中涌起一股欣慰。 待两人走远,赵宏对身旁的猎豹吩咐道:“按赵杰说的去查,务必查探清楚。” “查到的情报,直接交给赵杰。” “遵命。”猎豹说完,抱拳离开。 随后,赵宏安排人去筹备飞虎军的成立事宜。 另一边,赵杰与赵康往东宫行去。 “三弟,这飞虎军之事,你究竟有何打算?这样一个部门,权力是否过大?”赵康问道。 赵文远听后点头回应:“其实飞虎军并非如外界所想的那般无懈可击,他们不受朝臣制约,所有权力皆源自君主,日后为了邀功,恐怕什么事都做得出来,也会令文武官员闻风丧胆。” “既然你清楚飞虎军有这些弊端,为何还要创建这样一个机构?”赵启明不解地询问。 赵文远闻言一笑,望着赵启明说道:“兄长,你怎么如此迟钝,这明显是在为你日后即位收拢朝臣做准备啊。” 赵启明疑惑地问:“为了我?” “没错。” “其实成立飞虎军也不全是为了你。”见赵启明满脸困惑,赵文远继续阐明,“等你登上皇位,朝臣肯定已被飞虎军折腾得怨声四起,而你顺势解散飞虎军,朝臣自然会对你感恩戴德。” 届时,暗影需由明转暗,专门负责搜集情报。 接着,从禁军中选拔精英,组建新部门,专门负责缉捕与审讯。 其二,便是借暗影之力,为你扫清前路障碍。 --- 第二十三章 红浪翻滚 “即便你身为太子,朝臣多对你忠诚,但他们终究因老臣而有所顾忌。” “设立政务厅,意在助你培养真正的心腹。” “现今朝堂结党营私,对皇权不利,此事便由老臣代你处理。” “至于我,利弊皆有。” “利在于,能助我清除商界的障碍;弊嘛,”林渊一顿,看向林瑞,笑道,“太子的严酷之名算是坐实了,但只要我在,其他兄弟便不敢有非分之念。” 林瑞闻言眼眶微红,“二弟……”林渊察觉到林瑞的情绪,连忙打断,“好了,兄长,别多说了,去你那喝酒解愁。” “听说西域进贡了葡萄酒,可别藏着。” 林瑞闻言一笑,“走,让你大嫂准备几个小菜,咱们一醉方休。” “醉了便住下,不回了。”林渊说完,二人相视而笑。 直至深夜,二人酩酊大醉,次日早朝皆精神萎靡,惹得林武帝大发雷霆,追着二人责罚。好在有林武帝的威严,暗影之事得以成立。 第317章 送来秘报 随后几日,林武帝有意放纵,粮价飙升至每石一两银子,甚至有贵族参与其中。林渊看着手下送来的密报,冷笑,“还真有不怕死的。” “将这名单送予老臣,问问他是自行处置,还是交由我办。” “遵命。”手下领命而去,林渊继续享受着悠闲时光,心中暗想,欲擒故纵,先让他们嚣张几日。 正当林渊在家中欣赏歌舞,品尝侍女献上的青葡萄时,手下已将名单呈至林武帝面前。 “啪!” 又是一个茶杯碎裂,“这些混账!告诉老二,一个不留,全杀了!” 手下领命退下,林武帝仍怒气冲冲地在御书房内来回踱步,“看来,许久不动手,有人忘了我的厉害了。” 一股令人心悸的肃杀之气从刘武身上弥漫开来,周遭侍从吓得纷纷退避。 李府之内,众人再度集结。 “哈哈,李兄真是智谋不断啊!” “不错,楚王如此算计我等,定要教他自食恶果!” “极是极是!” 众人 言欢,左揽右抱,沉浸在歌舞的欢乐中,而这一切都被屋顶上的黑影一一收入眼底。 随后的日子里,云澜城米价飞涨,众多店铺相继关门。 朝堂之上,弹劾陈昱的奏折堆积成山。 郑轩翻阅着奏折,怒气冲冲:“这小子究竟在捣鼓什么?我给了他这么大的权力,他却到现在都没动静!” 听闻郑轩发怒,郑霖连忙劝慰:“三弟定有他的打算,父皇不必忧心。” 此时,一名禁军步入禀报:“启禀陛下,亲王殿下已开仓放粮,现皇家粮仓售粮价格为每斗三百文,云澜城百姓已纷纷前往购买低价粮,楚王殿下命卑职特此禀告。” 听完,郑霖摆手让禁军退下,对郑轩说:“父皇莫急,三弟已然行动。” 当夜,数名黑影摸到皇家粮仓外,相互使了个眼色,将数个装满火油的坛子扔入仓内,正欲点燃火折子扔进去,却听“嗖”的一声,持火折子的黑影应声倒地,四周火光突现,一群禁军冲出,将黑影制服。 撬开嘴巴检查有无毒器,确认无误后,禁军统领向缓缓走来的楚王陈昱禀报:“启禀楚王,六名黑影,捕获五人,一人当场毙命。” 陈昱点头:“严加审讯。” 说完,陈昱转身对众禁军道:“王、张、郑等七家商户勾结权贵,抬高粮价,企图烧毁皇家粮仓的平价粮,罪孽深重。本王有令,将所有涉案商户、权贵捉拿归案,如遇抵抗,就地正法。” “遵命!” 随即,一队队禁军手持火把在云澜城穿梭,一家家粮商被逐一捉拿。有的大家族企图反抗,禁军抽出利刃便是一阵砍杀,其余家族见状,不敢再反抗,乖乖投降。 一夜之间,禁军的威名在云澜城传遍。 一官员府邸内,“老爷,老爷,有急事禀报!” 屋内烛光闪烁,下人细说外面的情况,只听一声“处理干净”,便让其退下,吹熄烛火继续睡觉。 与此同时,这消息也传到了宫中郑轩的耳里,他挥手示意退下,心中暗想:老三这禁军着实好用,什么事能瞒得过我? 而陈昱望着禁军押送着一队队衣衫不整之人前往天牢,心中莫名涌起一阵酸楚,这种感觉连他自己也说不清楚。 他让禁军在外忙碌,自己则返回休息,后续事情自有下属处理,无须他亲自过问,更何况有二虎在,他大可放心。 第二幕,宫殿后方空旷了许多,人人心中惴惴不安,刘源并未提及前夜之事,众人也不敢多问。 在那段时日,赵明保持沉默,外界追捕之风未减,监狱首次爆满。 奉赵渊之命,众多权贵官员被牵扯进来,似有酿成重大 之势。 一日,一名御林军统领至楚王府上报:“楚王殿下,监狱已无法再容纳。”言毕,呈上一叠文书给赵明。 “此乃此次物价哄抬及某案的主谋及幕后官员的供词与名录。” “请楚王殿下定夺。” 赵明望着文书上密密麻麻的名字,心头一紧,问道:“怎会有这么多人?陛下有何旨意?” 统领拱手道:“陛下之意,一切由楚王裁断,但名录之人,必须悉数清除。” 赵明点头:“去办。” 接下来的几日,每日皆有数人在市集被处斩,一时间,斩首之事频现,百姓拍手称快,但在商贾与官员间,楚王与御林军的恶名迅速流传。 朝廷震动,赵渊借此掀起一场大 ,但因赵明之故,不少人得以幸免。 第二十四章 岁末分红 也因此,每次朝会处理事务皆迅速,众官员上朝皆忧虑赵渊心情不好,恐自身难安。 此次 持续良久,赵渊一旦动手,便难以轻易收手,直至岁末, 仍未平息。 外界大雪纷飞,赵明的王府内却暖意融融,入冬时,赵明便制成了火炉,并在京城周遭寻到了煤田。 今年京城百姓度过了一个暖冬,这一切自然得益于我们的主角赵明,同时,他也收获满满。 冰雪生意已毕,小车也未闲置,被用来沿街售卖胰子与细盐,负责大车的人则继续其营生,赵明仅象征性地收取些许租金。 更有无数百姓渴望加入小车项目。 赵明依据街道地段为他们做了安排。 当然,小车项目已基本被御林军渗透,协助赵渊监视市井动静。 一日,赵明正与柳儿在家涮火锅,王五匆匆进来,行礼后道: “殿下,账房人手短缺,照此速度,年底前账目根本无法结清。” “您看,能否请其他王府的人来相助?” 闻言,赵明尚未应答,柳儿已抢先回绝:“不行。”随即转向赵明:“夫君,我们不能总靠借人解困,得自行找人。” 谈话间,李四对张五说:“这么久了你都没采取行动,咱们楚王府的财务管家我还想调回来呢,这几天我自己处理王府的账目,头都大了。” 赵渊闻言,微笑回应:“小芳,别急,楚王府的财务管家你尽管调回来,皇家商贸那边我来设法解决。” 言毕,带着张五向外走去,边走边道:“老张,跟我去一趟锦衣卫的牢房。” 张五一听,吓得立刻跪倒在地:“王爷,我对您可是忠心无二啊!” “站起来,你正缺人手,我带你去找人。”赵宏见状,连忙说明,“之前查封了不少商家,他们的东家已被处置,账房们还被关在御林军的牢房里。” 王强这才松了口气,大雪纷飞中他竟惊出了一身冷汗,御林军的牢房可不是善地,他可不想去那里。 连忙站起,跟在赵宏身后朝牢房走去。 抵达牢房管理之处,赵宏对主管的官吏吩咐:“给我挑选……”说到这儿,赵宏突然语塞,他一整个冬天都宅在家中,外面的事全交由王强处理,现在自己都不知道要多少人。 于是转头问王强:“你需要多少人?” 王强见状,试着问:“大人,能否多要点?”见赵宏点头,王强接着说:“先挑一百名账房,二十名掌柜。” 听到这话,刚接过御林军递来的热茶喝了一口的赵宏,猛地喷了出来:“你要那么多干什么?” 王强笑了笑:“大人,技多不压身,回头我再跟您细说。” 赵宏点了点头,让官吏去找人,很快,一百二十名背景还算清白的人选交给了王强。 有了这些账房的加入,账目迅速理清。王强拿着账目找到赵宏,呈上账册,汇报了今年的收入和各工坊、铺子的经营状况。 赵宏看到结余高达八百万时,大为震惊,仅仅半年多的时间,竟然翻了八倍! 翻了翻账册,赵宏明白了其中的原因,一是自己整治了那帮大商户,二是香皂的销售非常火爆,三是冬天火炉和煤饼的销售也为收入大增,这些都是大众消费品,薄利多销。 当然,这其中也有王强的功劳,短短半年时间,香皂、细盐、火炉、煤饼等商品已经覆盖到了京城周边的几个县城。 看完账册,赵宏大笑:“王强,你做得很好,之前没看出来你还挺有商业才能。” 王强跪下行礼,恭敬地说:“都是大人教导有方。” 赵宏虽然不擅长经商,但他懂得许多先进的理念,也经常给王强指导,没想到竟然培养出了一个商业奇才。 “起来,奖赏自然不会少。”赵明示意王强起身,再次问起之前在牢里提过的问题。 王强答道:“大人,咱们发展得太快,缺少足够的掌柜和账房帮手。” “平日里除了大人亲自指点,我也常去牢里向那些老练的掌柜请教。” 说着,王强又跪下道:“他们教我知识,我便时常备些酒菜答谢,牢里的兄弟们也会偶尔关照他们。” “我有错,请大人责罚。” 面对这样一个既忠心又肯上进的下属,赵明自然不会责怪,反问道:“你就不怕这些掌柜日后会取代你的位置吗?” “回复大人,我并不忧虑。假使他们真有本事取代我,那只能说明我技艺不如他们。真有那一日,我自会归来继续为大人效犬马之劳。”王强言道,复又跪下。 赵轩听后颇为欣慰:“起身,日后不必频繁下跪,我有些不适。” “谢大人。”王强站起,在一旁静候赵轩的吩咐。 “筹备一百二十万两白银,随我一同入宫。”赵轩命令道。王强随即前去筹备。 不久,银两便已备齐。此刻的皇家商行已颇具规模,白银储备充裕。 赵轩先分出四十万两到东宫。当初太子可是出了五万两,依约,东宫占半成股份,即得四十万两。 四十万两白花花的银两令太子赵曦瞠目结舌。赵轩尚未开口,赵曦已急不可耐地问道: “二弟,你这是多少银两?怎给我如此之多?” 言罢,赵曦将赵轩拉到一旁:“你可别对其他弟妹有所不公。” 闻此,赵轩不悦地甩开赵曦的手:“你把我当成什么人了?”随即命令王强:“王强,把账本给太子过目。” 王强取出账本递给赵曦:“启禀太子殿下,皇家商行今年盈利结余八百万两,您今年分红四十万两,账本在此,请查阅。” 第二十五章 赵曦险些被误解 听到王强汇报的数字,赵曦也愣住了。八百万两,仅是应天府一处半年的收益,便相当于国库一年税收的大半。要知道洪武初年,一年税收也不过千万余两,有时甚至更少。 直至洪武中后期,朝廷年收入才勉强超过一千一百万两。 见赵轩在一旁有些不快,赵曦也未细看账本,径直扔到桌上:“二弟,我还能不信任你吗?” 赵轩也没真生气:“放心,太子殿下,我还要去母后那里,你去不去?” 第318章 自给自足 闻此,赵轩微微点头,“我们一同前去,将这一喜讯告知母后。从今往后,我们皇族成员不必再依赖俸禄,亦能自给自足。” 赵轩吩咐太监将银车全部接管,二人并肩朝后宫行去。后宫本是男子禁地,但赵轩身为太子,赵暻身为亲王,一同归家探望母亲自是无可厚非,况且马皇后乃二人嫡母。 随着赵暻步入东宫,消息便传至了赵源耳中。并非赵源刻意派人监视赵轩,而是赵暻所携银车太过醒目,一望便知。赵源心知,这必是皇家商行年终之分红,特为赵轩送来。 他随口问道:“此番分红多少?” “秦王殿下拉了十几车,想来至少百万两白银。” 闻言,赵源心中不禁一动。东宫与后宫皆有皇家商行分红,唯独他这个皇帝没有,心中早已多有不满。此刻闻听赵暻进宫送分红,赵源眼中闪过一丝喜色,急忙领人赶往东宫。 行进间,忽闻赵明与赵辉转道前往凤仪殿,赵匡胤随即决定前往凤仪殿。他本想向儿子询问分红之事,但此刻儿子不在,仅儿媳在场,即便是赵匡胤,也感到难以开口。 王贵妃得知赵明与赵辉一同前来,脸上浮现出温柔的笑容,远远望着跑来的两人,笑容更加灿烂。 “娘,娘,我们来了。”两人尚未进门便高声呼唤。 王贵妃故作嗔怪:“都是跟你们爹学的坏习惯,还没进门就开始嚷嚷。” “快进来暖和暖和。”凤仪殿内已燃起熊熊炉火。 随后,王贵妃又责备赵辉许久未来探望。 赵辉憨笑着,命人将余下的八十万金币搬入凤仪殿,手持皇家商会账本道:“娘,这是您今年的分红,八十万金币,账本在此。” 王贵妃闻言一惊,八十万金币,数目之大令人震惊。望着满屋金币,王贵妃惊讶得说不出话来。 她问道:“辉儿,你是如何做到的?”赵辉随即缓缓讲述起今年皇家商会的繁荣景象。 听完赵辉讲述,王贵妃满心欢喜地笑着。一旁的赵明道:“娘,二弟真是奇才,今后皇族再不必依赖国家,亦能自给自足。今年半年便盈利八百万金币,我相信二弟日后定能创造更多奇迹。” 赵明话音刚落,门外便传来赵匡胤之声:“什么八百万金币?” 赵匡胤发问,赵明刚要开口解释,却被赵辉打断:“哪有什么八百万金币,父皇您怎么来了?” “哼,朕听闻秦王拉着几大车金币给太子送钱,还给皇后送钱。” “故而,我自行前来,想看看秦王殿下能否赐顿饭食。”赵匡胤带着几分玩笑的口吻说道,未待赵辉应答,王贵妃便已责备起来。 “赵匡胤,你又在发什么疯?朝堂上那般模样,回了家还这般古怪。” “谁惹了你,你自去找谁,孩子好不容易来一次,可不是来听你胡闹的。” 见王贵妃动怒,赵匡胤连忙赔笑上前安抚:“妹子,我可没胡闹,都是辉儿那小子闹的。” “辉儿怎么你了?我看就是因为你,辉儿才久久不来。若非你整日打骂,孩子怎会不敢进宫探望我?” 说着,王贵妃眼眶微红,赵泰见状,顺势趴在她腿上,呜呜咽咽地哭了起来。 “娘,还是您心疼我,懂我。我怕啊,我不敢进宫看您。” “我怕父皇责罚于我。” 这一幕让王贵妃愣住了,本想为他解围,他却演上了。 赵构在一旁嘴角微颤,心中暗道:辉儿的演技,真是绝了。 望着赵匡胤愈发阴沉的脸色,王贵妃也不便再让赵泰演下去:“好了好了,在娘这儿,他不敢动你一根汗毛。” “嗯。”赵泰抹了抹并不存在的泪水,应了一声,远远躲去烤火。 随后,王后开始在国君面前赞扬儿子的功绩,赵熙一听心中暗自惊慌,拼命给赵煜使眼色,示意他快走。 然而赵煜并未领会他的意思,反被国君察觉:“老二,你对你大哥眨眼睛做什么?” “我没眨。”说完,赵熙便转身去烤火,心中暗想:大哥,你好自为之。 只见国君走到赵煜面前,拍着他的肩膀说:“煜儿啊,东宫的开支都由内廷负责,你那三十万两银子留着也没用,不如交给为父。” 赵煜一听,顿时愣住,瞬间明白了赵熙刚才使眼色的用意。 “父皇,可东宫一年的开支也不少啊。” “东宫不是还有些别的产业吗?足够你平时赏赐的了。”国君的脸皮之厚,岂是赵煜能比的。 “这……那……”赵煜被国君说得无言以对。 “啪”的一声,王后一拍桌子,“国君,你可真有本事,连孩子的钱都敢要,还有什么是你不敢做的?” “你干脆连我这六十万两银子也一并拿走!” “后宫和东宫都解散算了!” 王后几句话,说得国君无言以对,站在那里支支吾吾。 “国君,当年你在前线征战,我在后方替你管理钱粮,那般艰难,也没见你想办法去赚。如今孩子有本事了,赚点钱你就想抢,你还是人吗?” “你是不是就看不得我们母子好?” “好,你有本事现在就把这些钱全拿走,直接把后宫和太子府解散,我带着孩子们去讨饭算了。” 国君站在那里,无言以对。古往今来,能让皇上如此难堪的,恐怕也只有这位王后了。 这时,太子开口道:“娘,别生气了,爹也有他的难处。”见太子为自己开脱,国君也连忙附和:“对啊,夫人。” --- 第二十六章 太子直言不讳,提议商税改革 王后听了太子的话,对国君的怒火稍减,转而责备太子:“你啊,被你爹欺负成这样都不懂得反抗。” “身为储君,你连这点勇气都没有,日后怎能让群臣不敢欺压?” 见王后教训太子,一旁的四皇子也插话道:“就是啊大哥,你是储君,皇上又是咱爹,他能拿你怎样?你若现在要登基,老爷子肯定乐呵呵地让位。” 这话一出,国君怒斥:“孽子!” 王后和太子则齐声说:“你给我闭嘴!” 四皇子缩了缩脖子,不敢再言语。被他这一闹,众人也没了继续交谈的心情。 国君叹了口气,转身离去。看着丈夫日渐衰老的背影,王后心中涌起一阵酸楚,对太子说:“启儿,你要好好跟你爹学习,将来做个好皇帝,让百姓过上好日子。” “可他没钱啊。”四皇子又不合时宜地插了一句。 母后听后,再度轻叹,这位皇子真是令人费心。 “兄长,国库岁入有限,父皇亦是无计可施。”长子言道。 四皇子走近母后,向长子招了招手,随后说道:“你俩猜猜,今年咱们商号的税银是多少?” 母后摇了摇头,长子心中盘算一番道:“大约是三万两……”话音未落,他又望向四皇子高声重复:“三万两?” 四皇子抹去被长子溅在脸上的唾沫,不满地道:“大哥,你能否文雅些?” 此言一出,母后亦感惊愕。商号盈利八百万两,竟只缴纳不到三万两的税?她疑惑地问四皇子:“老三,应当不止三万两?” 四皇子颔首道:“确切而言是三万两千两,因商号还需留存部分利润以备不时之需。” 得知确切数目,母后震惊得掩口。一旁的长子此刻怒不可遏:“老三,你赚那么多银两,怎就缴纳这点税?” 四皇子不乐意了:“大哥,你这话说得。朝廷有令,商税三十取一,我依法纳税,有何错处?” 长子见四皇子动怒,连忙解释道:“老三,我并非此意,只是觉得这商税着实过低。” 言谈间,李昱转身大步向外走去,边走边唤:“老四,你多陪母亲聊聊,我去父亲那儿禀报此事。” 望着李昱匆匆离去的身影,李熙向太后无奈地耸了耸肩。 “老四,这商税确实过低。”太后言道,李熙闻言点头应和:“确实偏低,先看看父亲如何处理。” 言罢,李熙与太后聊起了今年的趣谈。 李昱一路疾行至太和宫,见到李深,将商税之事详细禀报。李深听后亦感诧异,随即下令召见张峥、陆远、陈谟等六部尚书入宫。 有人问,为何未召赵轩与中书省大臣? 答:内阁成立后,中书省几近荒废,官员多被调往他处,仅余赵轩与周庸等几个虚职。 闻听李深所召之人名,李昱微皱眉头:“父亲,为何不召赵大人与周庸?此二人亦乃大才。” 李深闻言浅笑:“昱儿,你还是太年轻。内阁成立后,赵轩虽时常闲居家中,但那周庸没少给我们父子找麻烦,你敢说这背后没有赵轩的授意?” “先让他们在家闲置一阵。” 不久,众臣齐聚太和宫,李深让李昱简述事情始末。只听“砰”的一声,王畅失态坐地,随即迅速起身向李深行礼道: “陛下,皇家商号盈利太过丰厚,是否考虑收归官有?” “王畅,你大胆!难道想让朕的兄弟们围着你,问你是否供养他们吗?”李昱怒不可遏。 平日李昱皆以“我”或“咱们”自居,此番竟用上了“朕”。 “殿下,皇家商贸所获之利过于庞大,国库岁入不过千万,微臣实在为难。”李文悲叹道。 “哼,莫非李大人见他人获利,便欲夺其商号乎?” “这成何规矩?李大人,你这是不顾朝廷颜面啊!” 此言一出,连陛下都感意外,心中暗喜:平日里温文尔雅的长子,竟也有如此雷霆之怒。 此刻的殿下仍在怒斥李文,众人皆噤若寒蝉。平日温和之人发起怒来,实在令人难以承受! 终于,殿下怒意稍减,坐于一旁喘息。 这时,礼部大臣张德仁出列禀报:“皇上,皇家商贸不可收归国有,此乃宗室血脉的产业。” “但盐铁为朝廷专管,这制盐售盐之务可否收回?” 陛下正欲言语,殿下再次拍案而起: “你们难道不知皇家商贸售盐,乃先祖之意吗?竟敢违背祖训,你们有几个胆子?难道不知君言如金的道理?” 本想应允的陛下此刻却难以开口,重责之辞接连不断,户部侍郎同样跪在地上,与其余大臣一般颤抖不已。 “你等领着朝廷俸禄,却不知为朝廷、为先皇分忧,反倒只想着侵夺宗室血脉之利?” “难道真要等到宗室血脉饿死的消息传来,你等才肯罢休?” 殿下言罢,不仅是户部侍郎,其余人也纷纷跪倒。众人皆震惊不已,殿下平日里温文尔雅,今日怎会言辞如此锋利? 其中缘由,又有谁知? 见气氛紧张,陛下轻咳一声,示意众人起身。 第319章 所言即是 “都起来,殿下所言极是,召你等来是为了解决问题,而非让你等图谋他人之利。” 第二十七章 商税改革 “伯温,你来说说,这商税应如何改革?” 陛下问罢,刘伯温沉思片刻道:“皇上,商税改革之事,臣暂无良策,望皇上容臣深思。” 陛下点头后,户部侍郎之子林轩出列道:“皇上,臣以为,商人不过转手买卖,便能轻易获利,应加重税收。” 话音未落,便听门口传来一声怒喝:“林轩,你……” 只见朱权一边怒斥,一边步入大殿,顺带一脚踢向林轩。林轩指着朱权,气得说不出话来,朱权上前抓住林轩的手指一甩。 “啪嗒”一声,林轩摔倒在地,气得浑身发抖。 “林轩,谁给你的胆子,竟敢妄议亲王?我看你是活腻了!”朱权此言一出,林轩一口鲜血喷出。 殿下原本抱着旁观的心态,见朱权到来,心想自家兄弟不会吃亏,谁知林轩竟如此脆弱,连忙呼喊太医。 皇后闻声赶来,见林轩倒地,松了口气,随即吩咐侍女去请太医。 “逆子,何人来此捣乱?”李洪渊虽欲庇护李昱,但仍需斥责几声,以免落下亲王欺凌朝臣的恶名。 “父皇,那赵晨竟在御前胡言乱语,欺瞒天子,藐视亲王,此三条罪名,任意一条都足以让他家族遭殃!”李昱反驳道。 李洪渊怒斥:“那也轮不到你擅自行动!” “父亲,我身为皇家禁军统领,有权先行处置后上报,这可是您赐予的权力。” “今日我若不言,仅是让他气急败坏,真要斩他,事后我自会在奏章中向您禀明。”言罢,李洪渊竟一时无言以对。 此刻,母后从旁走出,轻声细语:“自此,你不再是统领了。洪渊,下令。” 众人见母后现身,连忙行礼。李洪渊见妹妹前来相助,对着那人喝道:“撤销他的皇家禁军统领之职,现在站到一旁听着。” 母后立于李洪渊身旁,缓缓道:“诸位,商税改制关乎皇室自给自足,我这皇后旁听一二,应无大碍?” 谁敢有异议?谁敢?洪渊?小心你的项上人头。 李洪渊随即开口:“那便继续商议,诸位有何高见,不妨畅所欲言。” 众人苦思冥想,片刻后,仍是那人率先打破沉寂:“这等问题还要犹豫这么久?” 李洪渊闻言,严厉地说道:“老二,你说说看,若说不出个所以然,小心你的皮肉之苦。” 那人满不在乎地回答:“商税改制不可一刀切,应当分段征收。” “二哥,如何分段?”大哥问道。 “庙前摆摊与城中开店自当有异,城中开店一家与多家又不同,仅在一城营商与全国营商更不可混为一谈。” 听闻此言,张将军说道:“皇上,娘娘,二皇子所言极是,税收应依商人实情而定,若商税过重,致使小本商人难以为继,那便不妙了。” 李洪渊点头赞同,母后却笑道:“张威,这里没有娘娘和二皇子,只有大哥、大嫂和二侄儿。” 张将军连忙摆手,表示礼不可废。 接着,诸葛瑾出列道:“陛下,臣斗胆建议,对于升斗小民摆摊售卖蔬果、面食等,朝廷应免税,如此既能改善民生,又能降低生活开销。” 李洪渊拍手称赞:“嗯,此提议甚妙。” “升斗小民生活困苦,摆摊为生,咱们便不向他们征税了。” 众人齐声附和:“陛下圣明。” 随后,李洪渊又问那人:“老二,依你所说分段之法,其余商人又该如何划分,税收又如何确定才合适?” 那人瞪了李洪渊一眼:“父亲,您别总盯着我啊,您身边这么多大臣,为何总问我?” “是你提出的建议,不问你问谁?”李洪渊反问。 “难道你们这些臣子都只是摆设吗?父亲,得让他们动动脑筋了。”言罢,那人径直坐下,沉默不语。 “对呀,世民,不能只靠大哥一人。”母亲劝慰道。 皇上微微点头:“今日便到此为止,诸位回去后向各部门传达,让众人各抒己见,自由呈报,后日早朝,我期待你们每人都能提出切实可行的建议。” “臣等遵旨。” 皇上挥了挥手,示意众人退下,随后转向太子说:“太子,通知所有年满五岁的皇子,关于此次商贸税变革,每人需撰写一篇文章,事后交予我。” 太子拱手道:“遵命。” “婉儿,商贸税改革定会触及某些人的利益,恐怕会生出事端。”皇后边说边握紧了皇上的手臂。 皇上点了点头,“玄霸,将暗探全部派出,严密监视那些世家。” 闻言,刚拿起一块糕点的赵玄霸顿时面露愠色,“不是刚让我解散了吗?怎又……” “那我现在命你重组行不行?”皇上怒气冲冲地将手搭在腰带上,赵玄霸见皇后不为自己说话,便不再争辩,转身继续品尝桌上的佳肴。 自那日下午起,众官员陆续开始呈报,有的提建议,有的谈观点,有的表示反对,也有的尽是奉承。皇上吩咐内阁的几个青年才俊,只要是关于商贸税改革的奏折,直接送至御书房,由他与太子亲自批阅。 各抒己见,自由呈报,这在底层官员眼中却变了味,仿佛谁上的奏折多谁便是忠良。更有甚者,翰林院一名小吏当日便连上了数道奏折,皇上盛怒之下,当晚便命暗探将其下狱。 京城内还算安稳,毕竟大部分大商人都已被赵玄霸整得倾家荡产,剩下的也都小心谨慎。只有少数贵族颇有微词,但也未掀起大风浪。 只是消息传至外地后,许多商人开始带头 新税法,当然这是后话。 时光荏苒,转眼便是第三日早朝。 第二十八章 新税实施,税务总局成立 赵玄霸依旧不习惯这么早上朝,找了个角落靠着柱子打起盹来。 皇上率先发难,将那些写奏折恭维或反对的官员训斥一顿,又惩处了几个小吏。 可以说,这两天收到的奏折中,几乎没有什么有价值的。唯有徐达的奏折,泛泛而谈了几个无关紧要的问题,也无一针见血之策。 不知过了多久,赵玄霸被唤醒,看见皇上黑着脸瞪着自己,心中暗叫不妙,急忙站出来站好。 皇上将一个奏折扔了过来,赵玄霸刚睡醒,没来得及躲闪,被砸在身上。 “你这孽障,上朝竟敢睡觉,谁给你的胆子?” 这是在朝堂之上,赵玄霸未作反驳。 太子急忙开口:“父皇,二弟定是昨晚为新税法操劳过度,才……” “兄长,快分享一下你的计划。” 赵明未待询问朝会上众人讨论的详情,便径直表达了自己的看法:“禀告父亲,其实我的方案相当直白。” “我前天已提及,应将商贩依据收入分为四个等级。” “据我调研,那些仅拥有一间铺子的商贩,月收入大约在数百两到一千两之间,这类商贩仅需缴纳五分之一的税额。” “而那些拥有大铺或在城中有多间铺子的商贩,月收入则在两三千两到数千两不等。可将其再细分,以五千两为分界,五千两以内收十分之一的商税,五千两到一万两之间则收十分之一点五。” “至于在全国多处城池或全国范围经营贸易的商贩,他们每月的收入可达数万两,甚至更多,对他们可直接征收十分之二的税额。” “父亲,上述是正常商贸的税收,特殊行业的税收则不能按此计算。” 父亲听后问:“何为特殊行业?” “盐、铁、茶、马、矿场及娱乐场所等,皆可视为特殊行业。”赵明话音刚落,整个朝堂议论声四起。 这些都是利润丰厚的行业,每一项的月收入都不会少于十几万两,规模大的更是难以估量。朝堂内的官员家中,或多或少都涉足这些行业。 听闻赵明提出要对这些行业征收重税,他们怎能不议论?但父亲在上,无人敢公然反对。 毕竟,在钱财与性命之间,他们还是能做出明智选择的。应天府菜市口的血迹仍旧历历在目! “啪!” “安静!”父亲一拍桌子,朝堂瞬间安静下来。 “老二说得在理。”父亲说着,便打算让户部官员重新核算今年的税额。 户部官员听闻此言,心中一片茫然。 李昱也感受到了众人的不满。年关将至,全国的商贩众多,哪里是短短几天能核算清楚的?父亲这是被贫困吓怕了,加之是个勤勉之人,一遇到赚钱的机会便想牢牢把握。 “父亲,年关将近,全国商贩的账目哪里是短时间内能核算完的?新政策的推广也需要时间,不如等来年再开始实行新商税。” 这话一出,父亲顿时脸色阴沉。 “你这个太子,不当家不知柴米油盐贵。明年用钱的地方多了去了!我们等得起,边疆的将士等得起吗?若外敌来犯怎么办?那些受苦的百姓难道就不管了吗?” 见父亲又开始蛮不讲理,赵明终于忍不住道:“老爷子,你这就要实行,岂不是乱来?” “年末将至,各部门事务已近结束,都在等待假期,各地的年终商税想必早已送达京城。” “你所担忧的问题,户部想必早有对策,不信你可问问李远航。” 赵明边说边向李远航示意,李远航随即上前道:“陛下,户部为来年年初的规划已准备了充足的物资,足以应对新税法的推行。” 王浩言毕,平日里在朝堂上鲜少发言的林峰挺身而出:“皇上,齐王所言甚是,但新税制的推行,势必会在各地掀起波澜,望皇上三思。” 原本急于实施新税制的李世民,面对群臣的反对,怒气冲冲,但林峰的话语让他稍微冷静了下来。 紧接着,韩风也站了出来:“皇上,新税制推行必将遭遇权贵世家的联手阻挠,征税过程中定会遇到重重困难,或许需要地方驻军的协助,不如委派一位能臣逐步推进。” “再者,新税制的标准仅是齐王提出的一个概念,诸多细节尚待雕琢,这需要时间,恳请皇上给予我等更多时间。” 韩风说完,众臣纷纷响应。 这时,郑明紧接着道:“不仅如此,皇上,我大梁的税收体制亦有缺陷,收税、存储、支出皆由户部掌控,权力过分集中,难免出现问题。” 闻言,户部官员在王浩的带领下,开始辩解。 郑明怒指这群人,严厉地说道:“都给本王住口!我最恨我说话时有人插嘴,再敢啰嗦,信不信我让侍卫把你们祖宗八代都查清楚?” 户部官员顿时鸦雀无声,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此时的李世民尚未被权力蒙蔽双眼,对于有益的谏言仍能虚心接纳,于是问道:“老三,依你之见,该如何是好?” 郑明一时语塞,即便是现代社会,各项规章制度不断健全,也难以避免漏洞。 第320章 有一良策 “皇上,你这真是突发奇想,我一时哪有良策?” “不过,税收之事,不妨借此机会改革,设立一个‘税收司’,专门负责税收,但不涉足钱粮管理,其余事务,待日后有更好的方案再议。” 李世民闻言点头:“好,即日起,成立税收司,不隶属于六部,单独设立,直接向朕汇报。” “至于新税制之事,诸位所言极是,是我过于心急了。但明年,定要按新税制征税,先在京城试行,而后逐步推广至全国。” 第二十九章 年关 “老三,这段时间,你来负责处理此事。” 皇帝随即把这任务交给了李煜,但李煜怎会轻易应允,他可不想趟这浑水。 “我说老爹,你手下是不是没人了,什么都让 ,干脆把你那些官员都撤了。” 见皇帝又要动怒,一旁的李昂连忙缓和气氛:“老三,主意是你出的,你也该出一份力,当然也不能全让你来承担。” 说完,他看向皇帝:“父皇,新税制的完善,就让陈浩和赵雷来负责,他们二人皆是才智双全,定比老三稳妥。” “老三说得没错,我们不能把所有事情都推给他,这样显得朝廷官员太无能了。” 皇帝点了点头:“那老三明年就带队去征税,税收司就交给你了。” 李煜摇了摇头:“不想去。” “孽子,我今日已对你足够忍让,你还想怎样?”国君怒斥道。 见国君发怒,赵辰明白推脱无望,即便去找王后,王后也会派些差事给他。 当下的王朝隐患重重,官场尤为错综复杂,他不愿被牵扯进去。 “我去也行,但税务方面我自有安排,父亲您别插手,只说同意与否,同意就干,不同意你找别人。” 赵辰话音刚落,国君当即拍板:“废除税务署,新设税务局,一切依晋王之令行事。” 言毕,直接吩咐王公公宣布退朝。 赵辰有种被算计的感觉。随后,赵煜、赵昊及几位有资格朝见的亲王都围拢过来,祝贺赵辰出任首届税务总署署长。 无奈,赵辰在担任大宗正、御林军统领后,又多了一个税务总署署长的头衔。 春节将至,各部门陆续放假,想让赵辰此时办事是不可能的。在税务署解散前,赵辰把所有能算账的人都带走了,一个士兵也没要。 他又从御林军中挑选了一些聪慧之人组建税务局,只待年后便着手征收商税。 春节临近,京城也飘起了雪花。 大地银装素裹。 街道上,人们身着厚衣,忙着置办年货。 燕王府内,林梦儿伸手接住飘落的雪花,不禁忆起草原的寒冬,草原上的雪灾曾导致牛羊大量死亡。 “想你兄长了?”赵辰将一件斗篷披在林梦儿肩上轻声问道。 见她点头,赵辰将她揽入怀中:“总有一日,我会将你兄长安然带回与你相见。” 除夕前一天,众官员均得放假。 然而假期不长,仅三日。 能有三日假期已是难得,跟着一位勤勉的国君过年,能有三日假期就该满足了。 王府内,气氛喜庆,齐王赵昊、楚王赵煜、鲁王赵泽三位亲王,以及宁怡、安蓉两位公主,连同赵昕夫妇一同现身。 除夕前夕,他们齐聚王府,戏称为“共襄盛宴”。 的确,这是一场盛宴,因皇家商号之中,除王后外,便属秦王赵辰股份最多,且身居高位,俸禄优渥。 兄弟们推杯换盏,笑声连连,而女眷们则在一旁窃窃私语。 夜色渐深,除却寻常的歌舞,赵辰还备下诸多烟火,亲自与兄弟们点燃,王府之富庶,由此可见一斑。烟火绽放许久,直至女眷们因寒冷催促,方才停歇。 因次日无需早起,赵辰提议玩麻将,为此他早已命人备好牌具。他与林梦儿亲自教授众人玩法。 欢声笑语间,时光飞逝,直至天边泛起晨光,方散场。 今日乃除夕,他们需入宫向父皇赵源与皇后请安拜年,领取压岁钱,约定午后于太子府相聚。 众人各自归家补眠。 午后时分,众人齐聚王府,径直前往王后居所。在他们心中,王宫并非真正的家,唯有宁安宫才是心灵的港湾。 正如所料,他们在宁安宫碰见了赵弘。 行礼过后,赵弘大方地派发红包,随后任由他们自由活动。王后细心观察到,孩子们都挂着黑眼圈,儿媳们靠妆容遮掩不易察觉,儿子们则十分明显。她关切地问: “你们昨夜做什么去了,怎么一个个都像是熬夜了?” 兄弟们相视一笑,赵明最小,依偎在王后身旁回答: “母亲,大哥发明了骨牌,特别好玩,我们昨夜都在大哥府上玩,结果忘记了时间。” 赵阳也附和道:“是啊母亲,大哥在玩乐上真有天赋,我们都上瘾了。” 王后闻言微笑,询问赵辉骨牌是何物。 赵辉兴致勃勃,滔滔不绝地讲解,连一向忙碌的赵弘也被吸引,命人立刻去王府取来骨牌。 骨牌很快送到,众人开始教赵弘和王后玩法。随后到来的王子公主、嫔妃们前来请安拜年,但他们正玩得兴起,无暇顾及。 王后尚能保持克制,赵阳、赵辉也让位给其他王子公主,与嫔妃们轮流上阵。只有赵弘,一边说着玩物丧志,一边却兴奋地喊着“和”! 在一片欢声笑语中,时间悄然溜走。 宦官总管赵禄向国君赵宸禀报,前来贺年的朝臣皆已到达,他才勉强起身,带着太子赵昊及几位已封王的皇子前往前朝大殿,接受群臣的新年祝贺。 群臣行礼后,赵宸吝啬地给每人分发了一个小红包,随后设宴款待。 “众爱卿,今年都辛苦了,来,我们共饮此杯!” “谢陛下恩典!”众人齐声感谢,饮尽杯中酒。 赵宸接着说道:“知道你们归心似箭,想与家人团聚,在此也难展笑颜。今日不拘礼数,尽兴之后,你们便可各自回家。” 第30章 义举路上显,老兵彰英勇 赵宸说完,示意赵昕带领众弟向徐勇、汤强、赵策等几位随他打天下的老臣敬酒,随后离去。 一行人回到凤翔宫,王后李氏与后宫嫔妃已备好家宴。 宴罢,其余王子公主都回去了,李王后陪赵宸玩了几局牌后也去休息了。 太子妃孙氏与弟媳们也离去,只留下赵宸、赵昊、赵昕、赵松、赵柏前往龙瑞宫守岁。 四人饮酒玩牌,好不快活。 赵宸问道:“老三老四,你们日后有何打算?别像老二那样整天无所事事。” 二人曾有官职,但因取消藩王俸禄而卸任。 闻言,赵昕虽心中不悦,但过年期间,为避免挨训,沉默不语。 赵柏率先说道:“父皇,儿臣想继续从军。虽然皇室不再受俸禄,但儿臣身为边疆之王,誓死守卫大宋边疆。” 赵松亦好武,点头赞同赵柏之言。 赵骏颔首称赞:“皆乃朕之勇士。此番和局,尔等又败矣。” 赵骏牌技日益精进,一夜之中胜多负少。 “大弟,年后你那财政司可筹备妥当?”赵骏边整理牌边问赵晗,“朕欲北征,现今银两匮乏,全赖你了。” 赵煦闻言急言:“父皇,无力北伐,银钱不足,明年开销甚巨。” 赵晗头也不抬:“父皇,北伐之事不宜操之过急,徐公数年前方攻陷大都,北狄余党一时难以嚣张,不如先着手国内民生。” “哼,你说得简单,无银如何改良?不就盼你那商税?”赵骏出牌道。 “正是,银两尚未收缴,您就惦记上了。”赵晗笑道。 此时赵楷插话:“二哥,你得抓紧了,我也想上战场立功呢。” “吾亦同此意。”赵柏附和道。 赵晗瞪了两人一眼,道:“急什么,岂会轻易。你俩若无聊,去禁军当个统领,明年助我对付那些违法商贾。” 此言一出,赵昊与赵泓皆感兴趣。赵昂神色凝重地问:“二弟,新商税实施恐引发大规模反抗?” “哎,大哥,有几个商人背后无权贵撑腰?”赵晗话未说完,赵昂已打出一张牌,赵晗顺手取之,“哈哈,和了。” 赵昂推开麻将,道:“先至此,二弟,先说说你的筹划。” 此时,赵鸿轻轻咳了一声,看了一眼空杯。 见状,赵泓连忙去拿热水,为众人端茶倒水,忙得团团转。他是兄弟中最幼者,守岁之夜赵昂仁慈,令所有下人歇息。 赵晗一边与赵昊收拾桌子,一边开口:“大哥,前段时日,仅京城一地,父亲便处决了不少违法商贾与官员。我尚未深入调查,便担心朝局动荡。” “哼,只要有人敢阻挠新商税实施,二弟,你大胆去查。”赵鸿说着,从一旁架上取下长剑,掷给赵晗,“我赐你权力,不论何人,敢阻挠新政者,格杀勿论。” 赵鸿话音刚落,一股杀气自这位身经百战之人身上散发开来,兄弟几人心中皆生畏惧。 “好,父亲,有你这话便足够了。”赵晗说完,后悔地将麻将收起。 众人皆默。 朝廷各部初二便开始早朝,而赵晗依然每日留在家中。赵鸿催促数次,他皆无动静。 直至元宵节,赵晗携林嫣儿游灯会。两人郎才女貌,引得路人频频回望。 不远处吵闹声引起他们注意。“我们去看看。”林嫣儿点头。 只见几位残疾男子保护着一个惊慌失措的女子,与几个流氓对峙。 “你们几个赶紧让开,我们黑风帮帮主看上她,是她的福气。你们几个残废捣什么乱?” 一名缺失一臂的男子高呼:“皇城根下,竟敢公然掳掠女子,国法何在?” 闻此,几名恶霸狂笑回应:“哈哈哈,今日便让你见识见识何为规矩。” 言罢,双方动手。人数相当,几位残疾男子起初与之缠斗得难分高下,甚至稍占优势。赵轩一眼便瞧出他们身手不凡。 然而,随着一名独臂老兵倒下,他们逐渐被恶霸压制。 赵轩与柳梦对视一眼,二人同时动手。 身为开国君主次子,又在军中历练,赵轩武艺自然不弱。 穿越至此,尽管沾染了些许现代人的闲适,但赵轩的武艺并未荒废。 而柳梦,身为边疆豪族之女,燕王的胞妹,亦精通武艺。 两人动作矫健,将一众恶棍打得惨叫连连,其中一人仍强硬叫嚣: 第321章 报上名来 “你们惹了帮,日后定无宁日!有种报上名来,咱们新账旧账一起算!” 听此,赵轩大笑:“明知你们要寻仇,我何必自曝身份?” 他一手牵着云曦,言道:“但我赵轩无所畏惧,乃燕王赵轩,府邸就在燕王府,尽管来!” 周遭百姓愕然,那些恶霸更是吓得魂不附体,连连乞饶欲逃。 见状,赵轩厉声道:“想跑?没门!燕王府侍卫何在?” “末将在此!”只见随行的侍卫脱下便装,亮出暗藏兵器,瞬间将恶霸制服。 赵轩摆手示意:“将他们押往京兆尹处,这等小事无需燕王府侍卫动手。” 侍卫统领带着恶霸离去,暗中自有侍卫继续守护。 人群中响起“拜见燕王”的呼声,赵轩注意到几位伤残之士行了军礼。 被救的女子径直跪在赵轩面前,感激救命之恩。 一行人来到一处小茶馆,赵轩缓缓询问:“你们怎会与这些恶霸起冲突?” 原来,几位老兵与这位姑娘素不相识,只因见义勇为。赵轩称赞其英勇,得知他们是老兵后,更加亲近,细致询问了他们的境况。 另一章节提及 洪武初期,这些伤残老兵的日子尚可维持,家中有几亩薄田,子女从军亦有军饷。 赵轩与他们深入交流,发现了诸多隐患。 之后,赵轩与云曦带着救下的姑娘返回,姑娘名为江梦琪,已失去双亲。 她原本欲投奔应天的兄长,兄长在京中务工,但因其雇主趁机哄抬粮价,受牵连被关入皇家锦衣卫大牢。 云曦见江梦琪孤苦无依且知书达礼,便想让她去燕王府侍奉,赵轩无异议,心中却思量着让手下张三探清情况,若江梦琪的兄长无大碍,便将其引荐入皇家商会。 元宵之后,在朱元璋的催促下,赵轩来到税务署,正式开始任职。 首日,赵轩召集所有主管之人。 调来的助手是位百夫长,名为林涛,除了税务署原有的账房,还从皇家商贸调拨了十位人员,由队长陈亮指导他们学习复式记账与数学计算。 “林涛,你派遣人员为所有商家办理经营许可,流动摊贩也需获得临时摆摊许可。” “陈亮,你随林涛一同前往,每办理一户,便开始审核其过往账目,避免任何 漏报。” 随后,张伟与王莉领取任务离去。 当日,京都城内气氛突然变得热烈,众人又对新税制展开了热烈讨论。年初,刘皇已命人在全城张贴公告,预告新年将实行新税法。 不久,城中的商家迅速办妥了经营许可,王莉也对各商家的营收状况有了初步了解。 刘强命人在城中散布消息: 凡向税务部门缴税者,将受税务部门庇护,无需再缴纳保护金、会费等额外费用。只要向税务部门缴纳税款,如遇滋扰,税务部门的卫士将为其撑腰。 商户甲:“这刘强的消息可信吗?只要向税务部门交税就不用再交保护金了?” 商户乙:“谁知道呢,说不定朝廷又想从我们这儿捞钱呢,还是老实交。” 商户丙:“这年头,做点买卖真不容易啊。” 尽管议论不断,但仍有人带着本月账目前往税务部门缴税。 有了先例,其他人也纷纷效仿,很快,京都城内的商家都开始缴税。 刘强望着税务部门前排队的长队,立刻从皇家商贸调集了二十位账房,负责税务的核对与征收。 数日过去,一切顺利,刘强不禁露出了满意的笑容,心想去年清理的那些棘手人物不是没有好处。 正当税务部门忙碌时,一位满脸是血的老者冲进来,见到刘强便扑通跪下,高声呼救: “刘强大人救命啊!我缴了税,实在一时凑不出黑虎帮的保护金,求他们宽限几天,但他们不仅砸了店,还把我儿子的腿打断了!” “求刘强大人救命啊!他们还在砸店呢!” 见状,刘强对张伟喊道:“卫士们,拿武器,跟这位老伯走!” 随即,卫士们扶起老者,在前面带路,刘强面色阴沉地跟在后面,身后的卫士们也是一脸肃穆。 这显然是在打卫士们的脸,难道不知道缴了税的商人受卫士保护吗? 还去收保护金,拿不出来就打人砸店,这是完全不把卫士放在眼里! 很快,刘强一行人来到老者的店铺,里面的黑虎帮成员见到卫士前来,连忙呼喊同伴想要逃跑。 见状,无需刘强吩咐,张伟一挥手,几个身手敏捷的卫士迅速冲过去,拔刀拦住他们的去路,其他卫士一拥而上,一顿暴揍。 打了卫士的脸,没直接拔刀砍了你们,只是暴打一顿,刘强认为这已经很客气了。 眼看火候已到,继续动手恐怕伤及性命,陈翔出面制止,蹲下身对一人道:“你们是否收到了我散播的消息?” 那人一听来者自称本官,慌忙起身跪拜,连连磕头求饶。 见此人如此胆小,云飞扬顿时失去了即刻派遣雷震前去拷问黑龙帮老巢的兴趣。 他转而对围观的百姓高声宣告:“各位,税政司言出必践。凡已缴商税者,若再遇勒索,尽管前往税政司告发。” “本官保证,每一起案件都会追查到底,不论涉及何人,严惩不贷!” 此言一出,百姓欢声雷动。 不久,雷震便查到了黑龙帮的藏匿地点。云飞扬决定一举拔掉这颗盘踞京城的毒瘤,于是命人前往御林军统领府,调集了一支千总队的人马。 他们迅速从四面八方向黑龙帮巢穴所在的巷子集结。 此时,黑龙帮的院子里人声嘈杂,各小头目兴奋不已。 今日是他们收取保护费的日子,各小头目上缴各自区域的费用后,也能得到一笔不小的回报。 分赃完毕后,他们便在黑龙帮的院子里饮酒作乐、猜拳行令,好不自在,全然不知御林军正悄悄逼近。 黑龙帮帮主钱七问旁边的人:“黑五他们怎么还不回来?” 旁人答道:“估计是又碰到不长眼的了,给他们点颜色瞧瞧。” 钱七闻言道:“最近税政司也在征税,他们说只要交了税就受御林军保护。派人去找找他们,别惹事。” 旁人应声答应,给钱七斟满一碗酒,便去叫人寻找黑五等人。 刚走到门口,派出去的人就被门板砸倒在地。 “轰”的一声巨响,黑龙帮的大门被人猛地撞开,门框也随之倒下。 只见一群人冲进院子,众头目见来人身着飞鹰服,腰挂宝剑,大喊道:“御林军来了,快跑!” 众人四散奔逃,纷纷朝院墙跑去,企图逃脱。 然而,一支御林军千总队的人马远不止冲进院子的这些。 院墙也被御林军攻破,逃过去的人又跑了回来,而 逃跑的人在落地后直接被外面的御林军按倒在地! 很快,黑龙帮所有人都被生擒,乖乖抱头蹲在地上。 第三十二章 再起 局势迅速被掌控。雷震走到云飞扬身边禀报:“大人,黑龙帮一众已悉数擒获,匪首钱七亦被活捉,我方无人员伤亡。” 云飞扬点了点头,雷震一挥手,两名御林军便押着钱七来到云飞扬面前按在地上。 “我只问一次,你最好如实回答。” “你背后的主谋是谁?”云飞扬问道。 钱七冷哼一声道:“大人不必白费力气了,我钱七行事光明,背后无人。” “领主大人,生死由您裁决!” 此景之下,韩烈竟笑了,来到这片地域多时,首次遇见如同戏剧般激昂的壮志豪情。 他取过旁边杨雷所持的马鞭,“啪”地一声抽在了赵五的胯下,冷声道:“你这小子,嘴硬得很,信不信我让你成为废人一个?” 胯部的剧痛让赵五面容扭曲,哀求韩烈给他个痛快。可惜韩烈不通审讯之道,转手便将刀递给了旁边的侍卫。 他向赶来支援的队长说道:“这里就交给你了,配合杨雷,这个月他们所收的商家保护费务必全部退还,若有如之前那老者般受苦的,照价赔偿。” “遵命。” 刚料理完黑蛟帮的乱子,又有亲兵来报,又有市井无赖在强收保护费。 无奈之下,杨雷只得先将黑蛟帮之事托付给前来支援的队长,亲自带人去查看情况。 在杨雷处理无赖收保护费之时,韩烈刚回到财税司,见两位账房与几位亲兵正在包扎伤口。 见此情景,韩烈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孙逸见韩烈归来,连忙答道:“领主大人,数家权贵名下的店铺联手对抗我们前去征税的人,甚至还动手打伤了他们。” 闻言,韩烈双手叉腰,在屋内气得来回踱步,口中不断念叨:“好啊,真是好啊,这些权贵。” “奶奶的,老子的皇家商铺都得交税,他们凭什么能例外?” “来人,备马,入宫,我要面见父皇,请求调动皇城御林军,让他赐我权力。” 说完,韩烈气呼呼地一屁股坐在太师椅上,对一名亲兵说道:“你,你去通知所有队长,让他们带人来,这帮家伙真是反了天了。” 吩咐完毕后,韩烈意识到自己尚不清楚具体都有哪些人参与,便问孙逸。孙逸见韩烈如此愤怒,低声说道:“以云安伯萧仲辉、临河伯陈武、庐陵伯王猛三位伯爵为首,还有……” 听着一个个上报的名字,韩烈的脸色愈发阴沉。 此刻,在紫宸殿,赵匡胤听着韩烈派来报信的亲兵上报的名单,脸色也是铁青一片。 太子赵樽在一旁听完也是气愤不已,这简直是公然挑战皇权。“父皇,他们虽有过错,但毕竟是朝廷的伯爵、侯爵,不能让老三肆意妄为。” 赵匡胤看了一眼赵樽,对下面的亲兵问道:“秦王打算如何应对?” 亲兵回答:“属下不知。” 一旁的赵樽都快急眼了,这还用问,老三都开口借兵了,去年那么大的事也只是出动了亲兵。 “父皇,请三思啊。” “哎,你回去告诉老三,皇城御林军不归他管辖,让他另想办法。”赵匡胤说完就让亲兵退下,赵樽连忙阻拦:“父皇,老三手上还掌握着亲兵呢。” 犹豫片刻,赵匡胤说道:“无妨。” 在财税司内,韩烈等待着赵匡胤为他调派兵马的消息时,又有急报传来:“大人,出事了。” 秦昊按着额角问道:“说。” “威远伯,林浩之子林宇(虚构角色),烧毁了一处客栈,客栈主人及其女儿不幸遇难,其子正在衙门前悲痛哭诉。” 第322章 对抗新令 此刻的秦昊头痛不已,这些贵族世家似乎正联合起来对抗新令。 “御林军到了多少?”秦昊大声问道。 “回禀殿下,御林军分散各处,目前仅集合了两支千人队,其余尚在途中。” 闻此,秦昊心中稍感宽慰,对付一个伯爵,两千人马已足够,威远伯便作为那警示他人的“鸡”。 税务厅内再次人声鼎沸,几位官员正安抚一个哭泣的男子。 男子见秦昊到来,连忙跪拜叩首。 “小人 ,叩见齐王殿下。” “呜呜……” “齐王殿下,家父冤枉啊,念在他曾为陛下护驾的份上,请齐王殿下为小人做主。” “呜呜……” 秦昊皱眉问道:“你父亲何人?究竟何事?” “家父王十七,曾是陛下亲兵,在洞庭湖之战中为陛下护驾,重伤退役。” “家父用陛下赏赐的钱财,在京中开了家客栈为生。” “家父因惧怕威远伯的威势,每月都上缴供奉,听闻殿下推行新令,第一个足额缴纳了商税。” “但那威远伯之子仍逼父亲继续供奉,得知父亲已缴税,竟要求双倍供奉,父亲无力支付,与其家仆发生争执。” “不料,那威远伯之子竟命家仆重伤父亲,火烧客栈,还威胁周边商户继续供奉。” 听完男子叙述,秦昊怒不可遏,抬头见赵匡胤派来的李虎也在一旁。 李虎见秦昊望向自己,连忙抬手行礼欲语,却被秦昊打断:“李虎,先别说话,带着御林军给我围住威远伯府。” “齐王……”李虎刚开口,就被秦昊打断,高声喊道:“御林军副统领何在?” 李虎拱手道:“御林军副统领赵雷在此。” “本王命你率领两千御林军包围威远伯府,捉拿威远伯之子林宇。” 命令下达,李虎抱拳领命而去,反正秦坚也是让秦昊自行处理,自己听令行事即可。 李虎离去不久,秦枫也带着自己的百夫队归来,秦昊思索片刻,又调集了两支百夫队暂归秦枫指挥,以稳定税务厅局势,防止再生波澜。 一时间,两千御林军将威远伯府重重包围,李虎更是亲手将林宇揪出,其余家眷则被囚禁于府中。 秦昊随后抵达,目睹林宇的狼狈模样,无需多问便知其境遇。二虎与秦世民的贴身侍卫皆相熟,而今侍卫的重要成员依旧由秦世民的亲信卫士构成。 第三十三幕 警示众人 目睹挚友之子遭此 ,给他一点颜色瞧瞧都算轻的。若非赵辰尚未驾临,恐怕这些皇家卫士早已取其首级示众。毕竟,他们手持皇权令牌,可先行动手,再行上报。 赵辰策马而前,厉声质问张扬:“张扬,你可认罪?” 尽管张扬年轻且遍体伤痕,但皇家卫士们鉴于赵辰的到来,手下留情,看似凄惨,实则仅是皮肉之苦。 “ 殿下,国有国法,试问皇家卫士闯入寒舍,将我殴打至此,究竟意欲何为?” “呵呵,你还挺倔强。”赵辰被张扬的态度逗笑,“明知本王会保护那些纳税的商贾,你却胆敢前去索取月供,还将人重伤后毁尸灭迹,你的胆子可真够大的。” 听闻赵辰之语,张扬笑道:“ 殿下,那人不过是个平民百姓,我父亲乃靖边侯,是随皇上征战的功臣。” “别说烧死一个老汉和一个仆人,就是将他们全家如何处置又何妨? 殿下,您可得分清亲疏远近。” 赵辰听后脸色阴沉,雷虎与其他皇家卫士紧握双拳,只要一声令下,张扬恐怕就要命丧拳下。 得知家中被皇家卫士包围,正在城中巡逻的靖边侯张威立刻率军返回。 赶到现场的张威见到黑压压的皇家卫士,心生畏惧。原本以为只是小事一桩,没想到来了这么多皇家卫士,张威握刀的手不禁颤抖。 很快,他们这一行人就被皇家卫士察觉并包围。张威认识赵辰,见到人群中骑马的赵辰便高声喊道: “老臣靖边侯张威求见 殿下。” 赵辰在皇家卫士包围张威时便已察觉,听到他的呼喊便让他过来。 “靖边侯,你家的公子胆子可真够大的。”赵辰此言一出,张威立刻躬身行礼答道:“ 殿下,小儿年幼无知,冲撞了殿下,老臣代小儿赔罪。” “望 殿下念在老臣追随皇上多年的份上,饶他一命。” 一番标准的求饶之词,让赵辰连连摇头。他示意雷虎将事情的前因后果告诉靖边侯张威。 听完雷虎的叙述,张威拿起刀鞘对着张扬就是一顿抽打。张扬的叫声凄惨,但明眼人都能看出张威并未用力,张扬身上连一点红印都没有。 暴打之后,张威气喘吁吁地向赵辰行礼道:“小儿无知,老臣已经惩罚过他了。” “老臣愿意倾尽家财,抚恤死者家属。” “靖边侯,倘若如此重罪仅以轻微责打与些许赔偿便轻易了结,那么大明律法何在?皇家卫士的威严又何在?” 赵辰严厉质问道: 林峰连忙辩解:“ 殿下,咱们同属一路人,我亦是江北出身,追随皇上多年,就这么一个独子,请您大发慈悲,饶他一命!” “晋王无需赘言,关于你子的惩处暂且放一放,先来商量如何安抚亡者亲人。”话音未落,李煜身旁的侍卫欲上前干预,却被他制止。 闻此,镇远伯林渊见状,感觉事情或有转机,连忙道:“殿下,老臣愿向亡者家属赔偿白银五百两,恳请殿下大发慈悲。” “五百两?”李煜的声音透露出些许疑问,林渊赶紧补充道:“老臣愿再增五百两,助其家人重建旅馆。” “仅此而已?”李煜的疑问再次响起,林渊心中忐忑,暗自猜测:晋王是嫌数目少,还是有别的意思? 这时,镇远伯夫人冲出,站在林渊身旁,带着哭腔说:“晋王殿下,我家愿赔偿亡者白银两千两,并再出一千两用于旅馆重建。” 边说边靠近李煜,低声哀求:“还望晋王殿下宽宏大量,饶过我儿。”说完,递上一叠厚厚的银票。李煜并未接,只说:“先安顿好亡者家属。” 镇远伯夫人闻言,立刻命人从府中取出三千两现银,交给张家唯一的幸存者张强,李煜则命一百名侍卫护送张强携银回家。 随后,李煜从袖中取出一叠银票,数了数,竟是整整五万两白银。明知这些钱财不能私吞,他抽出一万两,其余全交给副官陈龙。 林渊见李煜将银票交给陈龙,心中升起一股不祥之感。只听李煜大声宣布: “国有国法,家有家规。郑飞扬(郑航化名)当街作乱,烧毁店铺,更公然藐视新税法。” 说完,看向林渊:“对你,我本无权处置,但你竟敢当街贿赂亲王,林渊,你可知罪?” 闻此,林渊恍然大悟,原来自家夫人给李煜送来了把柄!他懊悔地捶打着大腿。夫人也吓得瘫倒在地,幸好被下属和丫鬟扶起。 见父亲如此,郑飞扬不知哪来的胆量,猛地站起,直指李煜:“李煜,我父亲是随皇上征战的功臣,你怎敢如此侮辱?” 说着,他走到林渊身边,拔出其父佩刀,高呼:“所有人,随我拿下李煜,去皇上面前讨个说法!” 闻此,铁甲卫士立刻抽刀保护李煜。 陈龙身后的随从与赵峰的心腹也纷纷拿起武器,准备迎战。 “赵峰,你好大的胆子,这是要 吗?”李煜无视赵宇,对着瘫坐在地的赵峰大喝。 赵峰一听此言,竟吓得昏倒。赵宇见父亲被李煜吓得晕倒,也顾不了许多,猛地向前冲去,全然不顾身后的人是否跟上。 一名铁甲卫士迅速上前,夺下赵宇手中的刀,顺手一巴掌将其扇倒在地,刀锋随即架在其颈上。 眼见围观群众越来越多,李煜向李勇微微点头。 张伟步至民众之中,大声宣告:“安定伯爵之子孙浩,无视律例,公然于街市 ,蓄意袭击郡王,即刻就地处决。”语毕,一名披甲勇士拎起孙浩,一刀斩落。 第三十四章 从业准许 孙浩,终。 “安定伯爵孙峰,管教无方,街市之上公然贿赂郡王,心怀不轨,抄家,财产上缴陛下裁决。” 张伟话毕,四周民众欢呼雷动。那些往日饱受安定伯爵府欺凌的百姓,此刻终得解脱,自是喜悦难掩。 孙浩伏诛、安定伯爵府被抄的消息不胫而走,众多权贵匆忙遣人至税务衙门补缴税款。 因披甲勇士人手匮乏,李轩计划包围的几座权贵府邸,尚在半途便被召回。 第323章 十位权贵 永昌伯爵刘云飞、滨海伯爵周强、乐安伯爵吴昊等十数位权贵,闻听勇士撤回的消息,皆暗自庆幸。 他们下令将打伤税务衙门官吏的家仆捆绑,押送至勇士的诏狱。 随后,匆忙入宫向朱鸿煊请罪。 皇宫 太和殿外 夜色已深,永昌伯爵刘云飞、滨海伯爵周强、乐安伯爵吴昊等十数位权贵,仍在宫外跪候朱鸿煊的召见。 宫内 朱鸿煊与朱宸濠,聆听张伟的禀报,笑得合不拢嘴。 “宸濠啊,这老二不愧是我们的血脉,对待这些人绝不能手下留情,就得让他们付出代价。”朱鸿煊笑道。 “父皇,如今朝局动荡,北狄未靖,还需倚仗他们。老二已给予教训,您看……”朱宸濠边说边向朱鸿煊使眼色。 外面还跪着十几人呢。 朱鸿煊冷哼一声:“不见,让他们继续跪着。” “父皇,夜深了,对他们的惩罚明日早朝再议,总不能让他们在宫中跪一夜。”朱宸濠继续求情。 “哼,你就是心慈手软,你去处理。时候不早了,早点回去休息。”朱鸿煊说罢,摆手让朱宸濠退下。 走出大殿,李轩立于十数位贵族面前,待他们行礼完毕,他不紧不慢地言道:“明知父皇对新商税的重视,甚至派遣三弟亲自督管。” “你们这些人,竟还敢公然抗拒,是以为父皇年迈,他的剑已钝,斩不动你们的项上人头了吗?” 众人闻言,头低得几乎触地。 “罢了,瞧瞧你们这副德行,哪还有我朝贵族的气度。都起来,下次再犯,不必等父皇动手,我自会惩治你们。” 众人起身,向李轩行礼,见他摆手,便纷纷离去。 大殿之内,李渊倚于窗棂之隙,目睹一切,轻叹一声:“这小子。” 言罢,他坐回龙椅,道:“李豹,锦衣卫的人手还是不够啊。” “是。”李豹抱拳回应。 这一切,李澈自然无从得知。 不久,云都府的税收工作接近尾声,而林逸正与数十位财务专员沉浸于账目的收尾,静候财政部官员与韩风的到来。 根据韩风与财政部联合推出的新税收方案,普通商家的税收大多遵循林逸的建议执行。 唯独特定领域的税收尚未敲定,缘由有二:一是春节期间,林逸拒绝加班,韩风与财政部官员屡访未果;二是林逸自己也难以决定税额。 正因如此,普通商家的税收已尘埃落定,而特定领域的税收方案却悬而未决。林逸特意安排他们此刻前来。 财务部刚结束结算,林逸伸了个懒腰,见韩风与魏征领着几位官员走进,行礼过后,林逸直言:“有话快说,别啰嗦,我都快忙死了。” 他转向李文:“李文,把账本交给魏大人,核对无误后就入库。”李文递过账本,魏征未及细看,便命人去核查。 “殿下,我等与财政部商讨许久,对特定领域的税收仍无定论,今日特来请教殿下。”说完,韩风轻推魏征,众人再次向林逸行礼。 林逸斜靠在太师椅上,缓缓说道:“先按三成征收。” 闻言,魏征问道:“殿下,会不会太低了?” 林逸站起,直视魏征:“魏大人,你的心可真不小,三成税收你还嫌不够?”暂且不论其他,魏征作为财政部尚书,还算尽责。 他替国君掌管国家财政,未曾出现重大失误。 魏征笑了笑:“殿下,我等这不是被财政压力逼急了吗?”此言一出,林逸与韩风皆笑。 “可以了,不少了。只要加强监管,严禁非法交易,我相信税收不会少。”说着,林逸喝了口茶,继续道:“关于加强监管,诸位有何良策?” 众人一时陷入沉思,国家的法规已相当严格,若要进一步加强,只能从其他角度考虑。 这时,一位财政部官员起身提议:“殿下,或许可将所有特定行业收归国有,并安排专人管理。” 话音未落,便被林浩打断:“这是为了方便你们压榨百姓,中饱私囊?” 此言一出,那官员慌忙跪下辩解。林浩摆手示意他不必多言,继续说道:“你说得也有几分道理,盐、铁、茶、马历来由朝廷掌控,因它们是国家重要或急需的战略物资。” “管控铁器以防外敌,管控马匹因我们稀缺,同时也为防有人心怀不轨。” “但盐和茶,日后可将经营权下放给小商贩,朝廷只需调控价格,确保百姓都能享用优质食盐和好茶,防止民间商人垄断。” “成立盐业署、茶业署,调控价格,同时各郡各县设立代理商,既能保证品质,又能节省朝廷开支。” “这些我会上书父皇,我们还是讨论其他行业。” 林浩说完,诸葛亮接道:“那便只剩酒楼与医馆了。” “风月之地需上缴五成赋税,从业者须出于自愿,尤其是献身者,需严加监管,以防人口非法交易。” “医舍亦遵循此规,从业者必持朝廷颁发之执业文书。” 第三十五章 税政之变震动龙帝,韩煜遭暗算 有些事态难以规避,严加管理或为减少争端之策。 众人闻言颔首,齐呼“秦王睿智”。 韩煜微笑回应:“莫赞我英明,不背后诟病我便好。”言罢,他指向几位户部官吏,“诸位皆出身名门,家族中或有风月产业,既入仕途,须妥善处置家事,以免累及宗族。” 户部数位小吏闻此,多半起身致谢。 随后,韩煜与众臣商讨诸多细节,订立一系列规定,而后一同离开税署,各自归宅。 议定特殊行业税赋后,韩煜提拔赵柏为御林军千总,并从其他千总所调兵补充其麾下。 旋即,御林军与税务官吏率先行动,监察府与御医院协同,开始对江畔风月之地征税。 他们逐户查账,清点从业者,御医院为其体检,并出具健康凭证以办理执业许可。 监察机构在旁监督,四股势力联手执法,致使江畔近日动荡,游人骤减。虽有人心生怨怼,却不敢轻易言表,毕竟侯府门前血迹犹新。 未几,在朱辰的引领与御林军的威慑下,整座云京迅速完成新税制的推行。 又过两日,税务衙门与户部完成交接,所有账目悉数递交龙帝朱宸濠。 朝会上,群臣行礼:“吾皇 。” “朕安。” 在一系列琐碎事务的禀报中,朱辰终忍无可忍,一脚踹开正诵读颂扬朱宸濠奏章的小吏。 “大清早不议正事!” 朱宸濠正听得心悦,被朱辰打断后心生不悦:“老二,朝堂之上岂容你放肆!” 朱辰反驳:“父皇,早朝乃议政之地,非让这些无能之辈谄媚之所。” “我听了一个时辰有余,尽是琐碎小事或谄媚之辞。若早朝无事,不如取缔。” 朱宸濠闻言大怒:“老二,你太过分!” “我过分?老头子,我与户部所递奏章你看了吗?”朱辰质问。 朱宸濠闻言急寻奏章,此时户部侍郎魏宁尴尬站出:“秦王殿下,在此,我还没呈给陛下。” 此言一出,朱辰气得无语。 魏宁见状急忙取出奏章,太监李福迅速接过呈给朱宸濠。 众人深恐朱辰在朝堂发怒,一旦他与朱宸濠争执,后果难料。 当奏章递至李隆手中时,张勤连忙禀报:“陛下,新商业税的实施大获成功,上月共征得税款二百三十余万两。” “另外,云京城的商业税制度也经历了全面革新,此番秦王之举为大国的进步增添了强劲动力。” 李隆直接翻至奏章末尾浏览数据,对那些热衷文采的官员他总是略感无奈,张勤亦是如此。 因此,他们呈上的奏章只需略读末尾便能洞悉主旨。 随即,李隆爽朗大笑:“哈哈哈,好!” “新商业税的推行,定能让大国更加辉煌。” 李隆话音刚落,满朝官员便开始歌颂其英明决策,一旁的李明暗自感慨。 李隆心情自然大好,儿子在商业税改革上的成功,加之官员们的赞美,使他满心欢喜。 “老二,你此次做得很好,新商业税在云州实施顺利,对违法贵族和商人绝不姑息,我甚感欣慰。你希望获得何种奖赏,尽管说,我定会满足你。” 闻此,赵轩面露喜色,连忙回应:“父皇英明……”话未说完,赵轩便将之前被忽视的小官呈上的奏章内容稍作调整,说了出来。 “好了,好了,齐王何时也变得如此油滑?有什么要求直说,我无不答应。”李隆大手一挥,说道。 “父皇,儿臣不想理事了,只想做个悠闲王爷,日后无事勿扰,有事更勿扰。”赵轩话未说完,李隆的脸色已沉了下来。 一旁的赵昱,掩嘴偷笑。 见赵昱的笑容,李隆瞪了他一眼,然后对赵轩怒斥:“逆子,身为皇室血脉,你居然不思进取,简直荒谬!我怎么会有你这样的儿子!” 赵轩闻言,不看李隆,任由他责备。不管怎样,只要自己这个要求能达成便好。做个闲散王爷,安心赚钱,享受人生,岂不美哉? 不得不说,出生是个学问。生得好,一生逍遥;生不好,一生奔波。 何必那么辛劳?好不容易此生重来,投了个好胎,不好好享受简直对不起自己。 见赵轩不为所动,李隆心生一计:“齐王赵轩听旨。” 赵轩心中暗骂李隆不厚道,说不过就直接下旨,自己不同意也得服从。 在封建王朝,与李隆作对,至多挨顿打。但在朝堂上违抗圣旨,那可是要掉脑袋的。 只见赵轩揣着手站在 ,既不看李隆,也不行礼。上方的李隆也不恼怒,毕竟自家这个老二虽懒,但着实聪明。 “齐王赵轩改革商业税有功,赐皇庄一座,白银千两。念其功劳,特准其归家休养。税务局事务交由林逸管理,锦衣卫交由韩风管理。” 至此,林逸停顿。秦明心中暗喜,老林终于开窍,愿意让自己休憩片刻。念及此,秦明连忙躬身道:“微臣遵命,感激不尽。” 秦明言毕,林逸接着说道:“休憩一月,而后需在全境推行新赋税制度。” 话音刚落,秦明愕然。什么?仅休憩一月? 秦明愕然,秦轩愕然,满朝官员亦皆愕然。 第三十六章 我亦非全能 第324章 削权 本以为林逸意在削权,未曾想其后还有如此大坑。全境推行新赋税,一两年内恐难以完成。 念及此,秦轩终是忍不住,嘴角勾起一抹笑意。非是他不够沉稳,秦轩受过严格教导,即便再可笑之事亦能忍住不笑,除非,实在难以自持。 见秦浩极力忍笑,面露苦色,林渊心疼长子,率先放声大笑,秦浩亦终于失笑。 秦晗泪流满面,满心哀伤,暗自悲叹:我那宏大的商贸帝国之梦,难道就此化为泡影?我那成为显赫亲王的美梦,亦如此破灭? 就在这一瞬的恍惚间,林渊宣布退朝,随即携秦浩返回宣政殿。 秦晗紧随其后,刚到宫门,张福远远望见他的身影,连忙驱散周围侍从,匆匆上前迎接:“秦王殿下,陛下有旨,不见您。” “哦,我不是去见陛下,我是去找我父亲。” 张福心中暗道:这不都一样嘛,连忙再次阻拦秦晗。 “王爷,王爷,陛下特别吩咐,不让您进去。” 秦晗不满道:“他说不见就不见?” “我回自己家为何不让回?” 言罢,他一把推开张福,径直往里走去。张福起身,再次追上秦晗,拦在他面前:“王爷,王爷,您就别为难小的了,陛下真的不见您啊。” 秦晗双手叉腰,长叹一声:“张福啊,你还真是尽职,我不为难你。”说着拍了拍张福的肩膀,侧身欲走。 见状,张福心中暗松一口气,正准备行礼,只见秦晗突然一脚踢出,将张福踹进一旁的灌木丛中。 随后,他径直闯入殿内,尚未进屋便大声喊道:“老爹,你手下是没人了吗?满朝官员都死绝了吗?你就知道坑儿子,你这是赏赐还是责罚?” 秦晗骂骂咧咧地走进宣政殿,林渊早已没有朝堂上的和颜悦色,脸色阴沉至极。 “你这小子,真是反了!” “让你做点事就这么难吗?” “如此没规没矩,简直目中无人!” 林渊当即怒喝道。 “你身为亲王,身份尊贵,言行举止皆有影响。” “你就这样坑害儿子?” “我就想当个逍遥自在的亲王怎么就这么难?” 秦晗反驳道: “因为你是大唐的秦王!” “让你做点事怎么了?” “老五老六他们想做还没机会呢!” 赵武刚言毕,赵明立刻接道:“那你何不让他们去处理,偏要盯着我?” 见二人争执不下,赵轩连忙劝和:“好了好了,老三,你少说几句,父亲让你去做是看重你。” “父亲,你这次确实过分了,本来讲好只让老三管理京城的赋税,结果你直接派他出去了。” 赵武瞪了赵明一眼,道:“既然来了,就先留下,我们得筹备北征。” “商税已收缴完毕,资金也有了,是时候动手了。” 闻此,赵轩急忙插言:“父亲,不可。虽说商税已收,但朝廷开支庞大,加之北征大事,需慎重考虑。” 赵瑾亦道:“父亲,您怎日日想着征战?战事何时能止?何不养精蓄锐,待时机成熟,再一举平定?” “哼,你说得容易。这天下怎是一日可定?需步步为营。” “我等正值盛年,朝中猛将众多,此时不出战,更待何时?” “难道要留给你那仁厚的兄长?” 说完,赵武瞥了一眼长子,心中暗叹,此子样样皆优,唯独被朝中那些儒生教得过于仁善。 见话题转至自己,长子沉默不语。 “父亲,以往国库空虚,我无异议。如今商税大增,仅京城一月便有两百余万两之巨,为何还不能一举灭掉北夷?” “若如此,您何不早日退位,让兄长来担此重任?” 赵瑾话音刚落,便听长子严厉道:“二弟,此等大不敬之言,日后休要再提!” 今日一番唇枪舌剑,赵瑾稍占上风,心情稍好,遂问:“二哥,依你看,如何才能一举平定北夷?” “要一举平定北夷,需满足几个条件。” “其一,需君强臣勇,如汉武大帝刘彻般。” “父亲自是英明神武,朝中猛将亦不逊色,但与汉朝相比,仍有差距。” “汉朝名将,无不战功显赫,灭国无数。” 赵瑾话未说完,便被赵武打断:“我朝岳飞、韩世忠、戚继光等人,难道不也是豪杰?他们为大宋打下了这片江山!” 赵瑾翻了个白眼,继续道:“好,第一条勉强算过。” “其二,需科技强国。” “且看汉朝,周边诸国,有几个能与大汉抗衡?” “当时的强弩、环首刀,哪个国家能比?” “此乃军事强盛之基!” “其三,需武德充沛。” “四海之内,胆敢挑衅者,皆斩之!” 说到这里,赵武欲言又止,赵瑾急忙追问:“大宋又如何?” “且不说远的,北夷至今仍偶尔侵扰边境。” “东南沿海,海盗与倭寇横行。” “西面西夏,部落亦时有叛乱。” “唉,实在惭愧。” 赵逸的一番言辞,令赵弘与赵弘长子面露窘态,家族隐秘被儿子无情揭露。 “那你有何妙计?”赵弘硬着头皮问。 “当务之急,是培养兄长,再广纳贤士。大楚至今未重启科举,朝廷人才稀缺。” “连征税这等小事都需亲王亲力亲为,你说我们缺人到何种田地?” 这时,长子开口缓和:“二弟,我明白父皇与我们皆有不足,你说话也别太尖锐,总得留点情面。” 次子听后,又讽了一句:“情面?那玩意儿能解燃眉之急吗?” 见两人无言,次子续道:“再者,我们得推进技术,更新武备,强化士兵训练。” 父亲瞪了次子一眼,道:“你这不等于没说吗?” “说具体些。” 次子回敬一眼:“我又不是全能,什么都知道。” --- 第三十八章 平息争执 前半段还算平和,后半句直接让次子翻了个白眼,还斜睨了父亲一眼。 “这种事私下讨论不行吗?娘还在呢。” 次子这话一出,母亲与父亲皆笑出了声。 “这有什么不好意思的,你看看你爹,后宫都快没地儿了。”母亲说着,还瞪了父亲一眼。 长子也插话:“老二,你放心大胆去做,为大楚好好征税,回头大哥再给你送几个贴心的侍女。” 见次子红着脸只顾着吃,三人大笑,一顿家宴便在欢声笑语中落幕。 时光匆匆。 在家休憩数日,也未去上朝。 次子整日与伴侣共度悠闲时光,好不惬意。 这日,次子刚醒,站在门口舒展筋骨,仆人便走来通报:“王爷,齐王与秦王已等候多时。” “他俩怎么来了?”次子问,仆人摇头,次子也不多问,直奔正厅见两位弟弟。 至正厅,次子见两人懒散地坐在椅上,便问:“你俩今日怎有空来我这?” 两人见次子至,连忙起身抱怨:“二哥,这都何时了,你才起?” “就是,就是。” 次子白了两人一眼:“要你俩管?来我这何事?” 四弟凑近次子问:“二哥,听说你要去外地推行新商税?” “还求父皇让李将军与张将军率两万兵马同行?” 三弟也走近:“而且还让我们俩也去?” 知晓他们是来催促,次子点头,对仆人说:“你去请诸葛亮、司马懿、李将军、张将军、王管家,还有五弟来。” “对了,还有太医院的华医师也叫上。” 闻言,四弟急问:“二哥,怎还让五弟来?” 次子不理四弟,只顾着吃下人送上的早点。 不一会儿,王管家率先抵达,身后跟着数人。 张三行礼之后说:“大人,我擅自做主,把京城几家店铺的掌柜都召集来了,正好让他们给您汇报一下最近的情况。” 郑轩点头,随后众人逐一讲述各自店铺的运营状况。 各店铺运营状况良好,郑轩也给予了表扬。 之后,他让众人退下,张三接着介绍最后一人:“大人,这位叫王文远,是皇家商号在京城的总管,也是新上任的店铺掌柜。” 听到这个名字,郑轩想起了一件事,便问:“这个人是不是刘丹丹的舅舅?” 王文远一听,立刻跪下:“小人代外甥女感谢大人的救命之恩。” “不必客气,小事一桩,你只要把京城的店铺管理好就行。”郑轩又对张三说:“张三,你去找王妃,给刘丹丹放一天假,让他们舅甥见见面。然后快点回来,我还有事要交代。” 不一会儿,其他人也陆续到了。 “大家都知道,我即将奉命推行全国新的商税政策。” “这条路不好走,人员的选拔一定要慎重。” “好在有吴雷和魏刚两位将军随行保护。” “锦衣卫也会抽调人手,明暗配合。” “现在,有什么困难,尽管说出来,我马上为你们解决。” 说完,郑轩端坐在主位上,等着众人发言。 吴雷和魏刚作为武将负责保护,自然没有问题。 其他人则你看我我看你,没人先开口。 郑轩放下茶杯,说:“陈晨,商税改革,是税务局的首要任务。” “其他部门都是协助,有什么困难,你先说。” 陈晨起身行礼后说:“大人,税务局人手不够。” “按照大人的规划,京城税务局设局长一人,副局长两人,下属办公人员三十人。” “原税务司划拨的人员勉强够用。” “但要设立其他地区的税务局,需要的人很多。” “管理人员还好解决,主要是缺记账的。” 郑轩听后点头:“税务局先公开招聘,一部分人员培训后上岗。” 又对张三说:“张三,我知道你储备了不少人才。” “分出一些给税务局。” 张三一听,面露难色:“大人,我储备的人,都是为全国分店准备的。” 郑轩打断道:“之前支援的二十人留下,再支援二十人。” 见张三欲言又止,郑轩直接问:“能做到吗?” “可以。”张三答道。 说完后,郑轩转头看向李浩,李浩见郑轩看自己,直接说: “王爷,我工部愿意支援五十人。” 郑轩微微一笑,说道:“工部家大业大,只划拨五十人,是不是有点小气了?” “划拨两百人,怎么样?” 李浩见郑轩眼神坚定,叹了口气,点了点头。 接着,他的目光转向周策,周策见状,开口说道:“王爷,我的人,可干不了税务的活。” “没让你的人去干税务的活。” “税务局内将增设审计部门,每个部门配备二至五名人员,随时审查税务账目。” 第325章 进取 “由监察机构直接派遣人员。” 赵明说完后,转向张强问道:“去年逮捕的商贾和账房先生,在狱中目前还剩多少?” “回大人,尚有五百余人。” 赵明点头吩咐:“挑选一些身世清白的,安排进皇家贸易行。” “这次,赵武你随我前往各地开设商铺和工坊。” “狱中的人在京城接受培训,张强,由锦衣卫负责监管。” 赵武、张强齐声应答:“遵命。” 接着,赵明转向刘洋,“刘太医,此次太医院需派遣部分人员同行。” “负责考核并协助税务局颁发从业执照。” “我的五子也将同行,希望太医院的同仁们能多加关照。” 言罢,赵渊向刘洋行礼,刘洋连忙起身,“赵大人使不得。” “臣定当竭尽全力。” 赵明又看向周瑜和黄盖,起身道:“周兄,黄兄,我的三子和四子将跟随你们。” “学习军事事务。” “几位贤侄的安全,就拜托二位了。” 第三十七章 另寻良缘 “总之,这一点极为关键,科技是推动发展的核心动力。” “不仅要提升民众生活品质,更要改革军队。” 赵启闻言点头,“就像二弟你的廉价精盐、香皂和火炉一样,对?” 见赵明点头,赵构毫不客气地说:“你那些都是雕虫小技,难成大业。” 赵构话音刚落,门外传来一道声音,赵构瞬间挺直腰板,“雕虫小技?你就说有没有用。” “老二说得对,要改革军队,不能光靠大刀长戟。” “咱们大唐的 武器也很强大。” “宋朝也有,他们就不会制造 。” “一百年前谁能想到 能成为?” 门外之人乃是皇后王氏,李安担心赵构和赵明起争执,急忙跑去请皇后王氏。 皇后王氏在门外听了片刻,赵构的迂腐让她忍无可忍,径直冲进屋内替赵明说话,赵明也是恭敬地扶着皇后坐下。 皇后步入,“老三,你继续。” “是,母后。” “说到 武器,现今的 武器装填复杂,雨天更是无法使用。” “何不尝试改进制造技艺?” “简化装填,提高射击速度。” “射程也需提升,虽不能说千里之外取敌首级,但至少百米之外能有准头。” “至于准确度,实在太差,十人攻击一个目标也难以命中,全凭运气。” 赵辉轻声问:“三弟,除了我国,他国是否也有 武器?” “北夷便有。”赵阳简短回答,堵住了赵辉的话。 随后刘裕开口:“想必不及我国之多。” “他们也会改进。” 刘武沉默不语。 “科技的进步需要时间积累。” “它涵盖众多领域。” “ 、巨炮属于科技,兵刃铠甲的锻造亦是;洁皂、细盐、御寒之炉,皆是科技进步的体现。” 闻此,皇后张氏起身道:“既然如此,老三,你便负责全力推进科技发展。” 刘武一听,心中暗喜:平时让你做点事就推三阻四,现在你娘发话了,看你还敢不敢不从。张逸面露苦色道: “母亲,我只想安逸度日,不想太过操劳。” “况且父亲命我一个月后实施新税法。” “再者,科技发展开销巨大,我国恐怕难以承受。” 张氏听后眉头紧锁,刘武眼珠一转: “那不正好,你先推行税法,有了税银不就有资金了吗?到时再着手发展科技。” 张逸欲争辩,张氏连忙按住他:“老三,就这么定了。” 说罢,拉着张逸回宫,一路上不断劝慰,并备下丰盛的午膳,其中必有烤鸭。 望着那烤鸭,张逸忆起一段往事。 刘武与张氏曾以烤鸭试探许忠,要么是生死抉择,要么是亲情割舍。故而张氏的烤鸭,意义非凡。 张氏将鸭腿夹入张逸碗中:“老三,娘特意为你准备的。” 张晗见母亲意在劝解三弟,便默默用餐,不作声响。 刘武哼哼唧唧,张氏一拍桌子:“再哼,就别吃了,出去!” 张氏突然发怒,张晗、张逸两兄弟吓了一跳,连忙夹菜送入口中,生怕被逐出。 刘武也不敢再哼,低头喝酒。 望着张瀚大口大口地吃着食物,孙贵妃含笑又夹了一筷肉放入张瀚碗中。 张瀚嘴里塞得满满当当,含糊不清地说:“多谢母亲。” 孙贵妃闻言笑道:“吃,多吃些,吃饱了才有力气做事。” 瞬间,张瀚动作一顿,呆呆地望着孙贵妃,眼中满是乞求。 孙贵妃知晓计划已成,抢在皇帝之前将另一只烤鸭腿夹起,递给张瀚:“老二,先去处理新商税的事,办妥后,母亲做主让你先休息。” 张瀚狠狠咬了一口烤鸭腿,转向皇帝道:“父皇,让我办事可以,你得赐我兵权。” 皇帝闻言,端着酒杯沉默不语,张瀚继续说道:“沿途需各地官员、守卫全力配合我。” “让老三、老四跟我去便好。” 此言一出,孙贵妃即刻问道:“老三老四去便罢了,老五去做什么?” 张瀚闻言放下碗筷,握住孙贵妃的手道:“母亲,老五痴迷医术,且颇为精通。” “此行必定凶险异常,与地方富商豪绅为敌,万一受伤生病怎么办?” “我哪敢让外人诊治?” 张瀚说完,孙贵妃忽然后悔,泪光闪闪地望着皇帝。 李源也早已放下碗筷,凝视着皇帝。 搁下酒盏,微叹道:“赵安,传朕旨意。”言毕,赵安疾步入内,跪伏听命。 “令陈武、韩风各率精兵一万,听从齐王之令,一月之后随齐王离京。” 话未及终,李晗插口道: “父皇且慢。” “一月时光仓促,税政新设,官吏稀缺,招募培养均需时日。” “太医院、户部、御史署、锦衣卫等部门亦需时日调配人手协同。” “简而言之,缺人,无人,即便有人亦需训练,时间紧迫不得。” 无奈,续道:“赵安,命陈武、韩风随时待命,听从齐王调遣。” “令太医院、户部抽调人手,支援税政,随时准备随齐王离京。” “去。” 言讫, 落座,复饮宴乐:“老二,朕授你兵权,令各部配合于你。” “出行之前,朕再降旨,令各州府衙门全力襄助。” “老二,大明商税革新,便托付于你了。” “待你凯旋,朕赐你休假,再为你赐婚。” “意下如何?” 第三十九章 迫君购乐坊 陈武与韩风不敢懈怠,连忙起身行礼:“末将定不辱齐王使命。” “诸位,税务革新之路险阻重重,望诸位能鼎力相助。”李晨向众人一揖,深鞠躬。 众人皆不敢轻忽,连忙起身还礼。 诸事进展颇为顺利。 在各部协助之下,赵霖迅速集结近千人队伍,开始逐步训练。 然而,千人对于大明而言,犹如沧海一粟,只能边行进边招募。 关于赵霖税务部门的委任,迟迟未至。 最终,李晨亲至吏部,吏部尚书孙瀚称早已下发,却意外发现竟被一小吏扣留。 真乃“大人易见,小鬼难缠”,京畿之地尚且如此,外地更可想而知。 李晨当面召来锦衣卫与监察署,对吏部上下彻查,当日数人丧命。 此事传至 耳中,亦是称快,赞曰“斩草除根为上策”。 此乃前期筹备之一隅。 在李晨力推之下,京畿各行各业皆依新税法运作,权贵噤声,小商小贩更是不敢多语。 各部忙于招聘训练之时,李晨又闲暇,每日听曲品茗,与府中侍女嬉戏。 无事之时,他便呼唤那久无消息的系统,自绑定后再未现身,无论他如何呼唤皆无回应。 久而久之,李晨几忘系统之存在,脑中知识亦未曾动用。 一个整日耽于玩乐之人,又岂会思进取。 在家闲居日久,林逸渐觉乏味。 他漫步到了一条名为碧溪的河边,那里有一座他从未踏入的乐坊,不由自主地迈了进去。 乐坊起源于唐朝,原本是宫廷教授和表演俗乐的地方。 然而到了明朝,它的本质渐渐改变,进入乐坊的大多是朝中犯错官员的家属。 一旦踏入此地,便如同步入了风月场所,实际上成为了“官妓”。 当然,其中也不乏只卖艺不卖身的女乐师,负责演奏音乐。 明朝初期,乐坊多为权贵享乐之地,普通百姓难以涉足。 相较于碧溪河畔其他地方的喧闹,乐坊显得格外宁静。 林逸步入其中,心中暗自感叹,虽然场地宽敞,却缺乏生气。 在皇上的严厉治理下,朝中官员稍有不慎便难以立足,更不用说有余钱来此享乐了。若非偶尔接些私活,这里的人恐怕早已饿死。 此时的林逸在碧溪河畔名声大噪,先是举办了一场关于新茶的宣传才艺表演,又进行了一轮有效的税务筹划。 不仅在碧溪河畔,整个京城,几乎无人不知林逸其名。 没有带上乐坊的总管,林逸带着王二在乐坊内漫步。 自从将京城的生意交给李安打理后,王二又回到了林逸的身边,随他四处游历。 乐坊虽然生意不佳,但其他方面却颇为出色。场地广阔,楼阁亭台、花池假山,一应俱全。 站在高楼之窗,俯瞰着花园的美景,林逸说道:“王二,你觉得把这里买下来如何?” 听到这话,王二吓出了一身冷汗:“殿下,乐坊是皇家的产业,您若买下,皇上岂会……” 踢了王二一脚,林逸继续说道:“买来另作他用,这里的人都快饿死了,让乐坊迁址,也算是解救他们。” 说完,林逸向外走去,直指皇宫的方向。 皇宫之内,乾清宫内, 皇上正忙于政务,林逸径直走了进去,没有等待通报。 “父皇,孩儿想买下乐坊,您开个价。” 听到这话,皇上抬头望向林逸,眼神中带着异样。 “乐坊对皇家来说,只是个累赘,你何不低价买下?” “孩儿打算重新改造它,为兄弟们谋取利益。”林逸再次说道。 之前皇上已经损失惨重,这次他定要挽回一些。 “不卖,除非你答应让我参与。” 林逸闻言笑道:“父皇经商,难道不怕朝臣弹劾?” 皇上脸色一沉:“那你就不怕?” 林逸道:“孩儿是为了皇家商号行事,本就是为了养活藩王而经营。 谁敢有异议,谁敢弹劾,就让他来养活。” 皇上也开始耍赖,扔下笔说道: “那我不管,乐坊低价给你,但我要五成的分红。” “行不行?一句话。” 林逸闻言,缓缓转身欲走:“那我就去找母后,让她和您商议。” 见此情景,皇上急忙拉住林逸:“你这逆子,真是白养你了,讨点银子都这么难?” 第326章 潇洒离去 “母后也养了我,我去找她。”说完,林逸又要离去。 皇上连忙伸手,三根手指竖起:“三成,不能再少了。” “我穷得叮当响,你这孩子也不懂体谅。” “父皇,听说你封了 后,派人去找过林府二公子,确有此事?”赵明突然问道,赵武帝一脸愕然。 “孽障,你还敢来要挟我?”赵武帝怒不可遏,手已扬起,却又迟疑着未落下,毕竟此刻有求于他。 “好,我是孽障,那我去找母后,让她来跟你谈。”赵明趁机欲溜。 赵先祖征战沙场多年,臂力依旧惊人,轻而易举地将赵安抱起,转身关上了门。 “臭小子,咱们都快没钱揭锅了!” “自从你提出国库私库分开,你娘就把咱们的小金库全搜刮走了。” “现在出去吃个馒头喝碗粥都得找你娘要。” “这事儿你得负责。” 赵安闻言愕然,没想到赵先祖怕老婆的程度,果然名不虚传。 赵安略显尴尬:“老爹,最多给你一成。” “皇家商行是股份制,是所有兄弟姐妹共有的。” “我不能私自做主给你那么多,一成从我的那份里扣。” 第四十章 顽石初现 赵先祖闻言气得想打人:“臭小子你才给一成啊,能顶什么用?” “你动动嘴皮子就拿一成还不行?” “既然不行,那我去找我娘。”说着赵安就要起身。 赵先祖连忙按住他:“多大了,还动不动就找娘。” “我同意了,但教坊那块地是户部的,你得拿钱去买。” “我给你写个条子,你自己去办。” “户部衙门你现在比我熟。” 赵先祖正写着条子,门被推开,只见王皇后走了进来:“大白天的,你们父子俩在这干嘛呢,还关着门?” 鉴于赵安平日的表现,王皇后吩咐了所有宫女太监,只要这父子俩一碰面,就得立刻向自己禀报。 作为母亲,她也是为这个不争气的儿子操碎了心。 “嘿嘿,夫人你怎么来了?”赵先祖将还未写完金额的条子递给赵安。 顺势踢了他一脚:“快走。” 然后扶着王皇后坐到椅子上,低声说道:“没啥夫人,安儿要买地,找我写个条子。” 走到门口的赵安看见赵先祖低声下气的样子,心里暗暗鄙视了一番,便离开了。 见赵安走时还贴心地关上了门。 王皇后也不再顾及赵先祖的面子,笑容满面地说:“重九啊,安儿给了你多少好处,拿出来。” 说着便把手伸到赵先祖面前。 赵先祖一脸苦相:“夫人,我兜里比脸都干净。” “安儿那个吝啬鬼怎么可能舍得给我银子。” 见状,王皇后起身:“安儿还没走远,我去问他。” 作势就要往外走。 无奈的赵先祖迫不得已舍小保大,拿出私藏的银子给王皇后,算作赵安的贿赂。 但这夫妻俩一个比一个狡猾,经过王皇后的再三追问,终于问了出来。 “既然孩子一番孝心,你就收下,日后莫再向我索要银两。” 言罢,赵贵妃转身离去,独留陈渊,一脸无奈,犹如受气的小媳妇。 分红未见,仅有的数百两私房钱又被搜刮干净,这尚未盈利,日子该如何维系! 念及此,陈渊的目光转向了太子的府邸。 “陈明,去传太子前来。” 当然,这一切,陈昊并不知晓。 他满脑子都在盘算如何快速按照自己的设想改建乐坊。 这个年代的建筑多以木石搭建,耗时颇长。 且当前的乐坊,除了几处假山园林,竟无一景能令他满意, 故而,多处皆需拆除重建。 他即将启程远行,必须在离开前将乐坊改造完毕。 别的不提,至少,在动工前,他要先行体验一番。 自皇宫返回府邸的路上,陈昊一直在脑海中重新勾勒乐坊的布局。 回到家中,更是径直钻进书房,写写画画,忙碌不停。 这个要改,那个也要添,真是让人头疼。 罢了,不想这些了,去找晴儿,与几位侍女一同品尝紫葡萄去。 啊,真是…… 前世那种饥一顿饱一顿的日子都熬过来了,更别提女子的温婉香气了。 如今一日不吃些好的便馋得难受。 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啊。 唉,谁让自己是个郡王呢,总归饿不死。 嗯,回头再找几位侍女,把前世的小服饰也翻找出来。 如今府中的侍女装扮得太过严实、厚重了。 晚饭尚未备好,便见老三老四又来家中蹭饭。 陈昊猛然想起,自己还有一份涵盖古今的知识宝盒。 陈功:蹭饭? 陈勇:我们不来你能记得? 若想快速建房,最佳材料莫过于水泥。 说干就干,他吩咐李六寻来石灰石等材料,很快便制成了水泥。 当晚,陈昊便在自己的郡王府中砌起了一堵人高的墙。 望着这黑黢黢的墙,陈功与陈勇一脸茫然。 “二哥,这是什么玩意儿?” “这是水泥墙,现在跟你们说不清楚,明 们来看便知。” 待到次日墙晾干后,陈昊命人持锤猛砸半晌,也只是砸得凹凸不平,未能伤及主体。 见此情景,晴儿掩着小嘴,惊讶万分:“王爷,你这是如何做到的?” 陈昊微微一笑,道:“此乃水泥,制法甚是简单。” “水泥的核心构成是石灰岩,煅烧后配以石膏便能制得。” “它与水混合,用于建造房屋,会异常坚固。” 赵宇插话道:“倘若以水泥构筑城墙与堡垒,定能倍增其强度,敌人难以撼动分毫。” 赵瀚点头赞同:“确实,若以此物铺设官道,大军行进将畅通无阻,雨天的泥泞不再是困扰。” 赵翔与赵轩,不愧为武艺爱好者,话题总离不开军事应用。 云儿轻声附和:“若在草原上能建造这样的住所,便无需担心雪压塌帐篷了。” “终有一天,你的愿望会实现。”赵煜轻抚云儿的发梢,温柔地说道。 云儿眨着闪亮的眼眸回应:“王爷舍得这些宝贵之物,皇上却不一定舍得。” “待我们统一,便是真正的一家人。”赵煜说完,紧紧拥抱云儿,她轻声细语:“盼望那天早日降临。” 此景之下,张管家示意侍从们回避,王爷与王妃的亲昵岂能是他们能见的。 赵翔与赵煜则不同,两人常有不合时宜的玩笑。 赵翔笑道:“二哥二嫂真是恩爱有加,只可惜今日我等未带王妃同来。” 赵轩附和:“没错,这狗粮撒得恰到好处。” 闻言,云儿迅速从赵煜怀中起身,脸颊微红。 赵煜面色一凛:“你俩又来捣乱?” “张管家,今后未经本王允许,不许他二人踏入此地。” 张管家面露难色,心中暗叫不好:我哪拦得住他们? “张管家,随本王前往户部,让你见识见识本王如何管理乐坊。” 说完,赵煜便带着张管家前往户部。 “王爷,我们不带些银两吗?”张管家问道。 赵煜停下脚步,盯着张管家:“你身上不是带着吗?” “王爷,小的身上只有一张十万两的银票,那是给王妃记账用的。” “无妨,足够了,跟我来。” “或许根本不需要用钱。” 张管家一脸困惑,从户部取东西怎会不花钱? --- 第四十一章 说服林远 此时早朝已结束,林远在户部衙门审阅文件,听闻秦王到来,颇感意外,只见赵煜步入。 “秦王驾临,户部倍感荣幸。”林远拱手行礼,“不知秦王此行有何指示?” 赵煜取出一张亲笔批示,递给林远。 林远接过,确认无误后说道:“既然秦王持有陛下亲笔批示,自然一切好说。” “容下官取来地契。”说完,林远亲自去找地契,这可是笔大买卖。 秦王的出手大方,非一般富贵人家可比。 不多时,林远拿来乐坊的地契,对赵煜道:“殿下,乐坊的地契在此,请您过目。” 张伟接过地产文书,心中暗自惊讶,这娱乐城竟占地如此辽阔,足有一百五十多公顷。 显然,自己先前的了解不过是管中窥豹。 “陈大人,咱俩也算老朋友了,就别拐弯抹角了,直接给个价。” 张伟心中迅速盘算后,开口道:“齐王殿下,娱乐城内的楼阁亭台、人工景观等多为新建,其中还包括艺人、乐师及相关人员共计两千余人……” 张伟话未说完,就被刘晨打断:“别啰嗦,直接说,多少银子?” “最少三百万两。”张伟回答。 刘晨对张伟微微一笑,说:“我只要地皮,怎会如此高价?” “齐王殿下,娱乐城的建造,朝廷可是投入了大量资金。” “即便是亲王,也不能强取豪夺朝廷财物?”刘晨反问。 刘晨接着说:“里面皆是获罪官员的家眷,能有多少可用之人我都还不知道。” “再说,这可是父皇与我共同的投资。” “那些女眷,正是父皇合作的条件。” “你明白了吗?” 张伟挺直身躯,坚决地说:“但也不能拿朝廷资产做交易。” “那我直接去找父皇,让他把娱乐城划归皇家企业。”刘晨说着便转身欲行。 见状,张伟连忙拉住刘晨,不能让这位大客户溜走。 “齐王殿下,我们再商量商量。” 刘晨望着张伟问:“有商量的空间?” “有。”张伟点头。 “报个价。”刘晨要求。 “两百三十万两,齐王殿下。”张伟说,“朝廷当初建造娱乐城,投入巨大,这个价格已相当公道。” 刘晨摇了摇头:“张大人,你还没搞清楚状况。” “这是我和父皇之间的买卖。” “况且,里面的建筑对我毫无用处,你愿意的话,直接拆了也行。” 说着,刘晨再次往外走,张伟则紧紧拽住他的衣袖。 “王爷,王爷,再谈谈,再谈谈。” “张大人,我觉得咱俩没什么好谈的。” “我还是直接找父皇。” “说不定我一分钱都不用出。” 张伟拽着刘晨的胳膊说:“一百六十万两。” “哎呀,我的齐王殿下啊,您在这京城买这么大一块地,也差不多是这个价了。”张伟哀求。 第327章 停下脚步 刘晨停下脚步,叹了口气:“张大人,你还是没明白我的意思。” “我这是和父皇做买卖,俗话说得好,亲兄弟也得明算账。” “娱乐城的建筑我用不上,你拆了。” “里面的女眷不过是合作的条件罢了。” “所以,你觉得这个价格怎么样?” 张伟此时几乎要崩溃,这哪里是议价,简直是在折磨人啊。 “王爷,一百万两了,真的不能再少了。” “户部难啊,我这个户部尚书也难啊。” 叙述间,张伟泪水涟涟,泣不成声。陈浩企图抽身,却被张伟紧紧抓住衣襟不放。 一位老者,无辜被牵扯进这场纠纷。 “陈先生,能否先让我离开?” 陈翔一听,顿时收住了眼泪,“国公,只要您点头,我马上放手。” “您如此缺乏诚意,那便算了。” “我要去找老爷子评理。” “老爷子若不答应,我就去找家母,她还不知道这事。” 陈翔一听,又呜咽起来。这等皇室秘密,怎是他能随便听的? 皇上瞒着皇后,私下与儿子做交易,万一因自己不答应而传到皇后耳中…… 他不敢想象。 “国公,五十万银两。” 林凡驻足,转身笑道:“成交。” 一旁的李六愣住了。 不是说十万银两足够吗?不是说有可能分文不掏吗? 五十万银两? 他带的钱远远不够。 只见林凡悠然自得地坐在太师椅上品茶,陈翔则取出两张吓人的文书,准备起草契约。 林凡喝了口茶,笑道:“陈兄,听说令爱要竞选太子侧妃?” “正是,正是。”陈翔笑道。 “那我岂不是要提前恭喜陈先生了?” “咱们也快成一家人了。” 林凡笑道。 陈翔拱手道:“多谢秦王殿下。”心中却暗自抱怨,秦王明知即将成为亲戚,还如此刁难自己。 “令爱找到推荐人了吗?”林凡问。 陈翔闻言一愣,手中的笔停了停,随后问道:“还需推荐人?” “当然,几位亲王、国公都可推荐,陈大人不知道?”林凡问。 陈翔已站起身。虽然皇后曾隐约提过此事,但若无推荐人,第一关都难过啊。 他放下笔,走到林凡面前,“还望秦王殿下举荐。” 林凡面露难色,放下茶杯,“此事恐怕无能为力,我已答应定远侯了,这可如何是好?” 说着,他摸着下巴思考起来。 陈翔见状,连忙开口:“殿下,念在老臣为朝廷鞠躬尽瘁,且为您与陛下的交易仅收一万银两的份上,求殿下相助。” 林凡心中暗喜,他哪知道什么举荐之事,皇后早已为太子选定了吕家的姑娘为侧妃,这是众所周知的事。 “陈大人仁义,本王也不能不尽心。” “就等着在家做本王大哥的老丈人。” “多谢秦王殿下。”说完,陈翔回到书桌前,迅速起草了一份契约。 林凡接过一看,果然是一万银两将乐坊署售予皇家商行。 他提笔签下名字,然后对李六一挥手,“给钱。” 张三为难地扯了扯陈浩的衣袖,说道:“大人,我只带了一张十万两的银票。” “什么?”陈浩惊讶地问。 “您出门怎能不带些银两呢?” “你这是如何协助本官的?”陈扬高声质问。 “别让外人误以为本官手头拮据。” 王五一脸困惑,心里犯嘀咕:我有这样说过吗? 此景之下,郑直连忙上前缓和气氛:“陈大人何必跟一个随从较真呢?” “区区五千金币,在下愿为陈大人承担,只盼陈大人在朝中多为在下美言。” “哎呀,这真不好意思,郑大人,我这就让人去拿来还你。”陈扬说着,似要迈步。 郑直连忙拽住陈扬,又拦住王五:“不必,不必,怎敢劳烦小哥再跑一趟。” 接着对陈扬说:“陈大人,你我之间的交情难道还不值这五千金币吗?” “无妨,在下尚有公务缠身,就不多陪陈大人了。” “陈大人新府开张,务必通知在下,在下也好备上一份厚礼。” 陈扬笑道:“郑大人客气了,新府开业,定当邀请郑大人。” “郑大人留步,告辞了。” 直至走出乐府署,王五仍旧一脸困惑。 这就成功了? 一文钱未花! 乐府署就这么到手了? 见王五这副模样,陈扬轻轻拍了一下他的后脑勺:“瞧你这没见过世面的样子。” “不就是一座乐府署吗?” “这就让你惊讶了,那以后本官的产业怎敢交给你打理。” 王五憨笑着,奉承之语滔滔不绝。 “行了,跟本官去接管乐府署。” 言罢,陈扬便大步向乐府署走去。郑直行事雷厉风行,陈扬离开后,便派小吏通知乐府署官吏,等陈扬验收后撤离。 乐府署,原属礼部管辖,简而言之,乃官办的娱乐场所。 被发配至乐府署的女子,多为罪臣家属,在此毫无尊严,任人摆布,最终往往落得悲惨结局。 而那些被打入乐府署的人,皆被划入贱民之列,一旦成为贱民,几乎再无出头之日,贱民只能与贱民通婚,其后代更是无权参加科举。 成为贱民,即便是遭受欺凌,也无人问津。 不久,陈扬便带着王五来到了乐府署门前。 得到通知的小吏已将众人集合,等候陈扬。 望着眼前熙熙攘攘的人群,陈扬笑了,根本无需自己再费心招人。 “大人,这是所有乐女和乐师的身契。”管事的小吏捧着托盘,托盘上满满当当全是身契。 陈扬向李豹示意接收,随后摆手让一众官吏离去。 乐府署隶属于礼部,既然不再官方运营,礼部的人员自然撤回。 官吏散去后,乐府的几位侍女上前行礼: “侍女翠竹。” “侍女碧桃。” “侍女霜月。” “侍女烟霞。” “参见晋王殿下,殿下千岁千千岁。” 陈扬轻轻抬手:“都免礼,给本王讲讲乐府的现状。” 乐园分为东西二区,后方乃仆从居所。东区由碧桃与艳菊掌管,主要为宴席欢歌之所,偶有特别服务。东区之人,或为自愿,或为家族所卖,多为贬职官吏的眷属。西区则接纳贬职官吏眷属、前朝显贵及战后姿色出众的俘虏,专注于特别服务及宾客休憩。东西二区与仆从居所合计逾八百人,仆从百余人,女子占绝大多数,设施一应俱全。然而,赵恒仍欲大幅改造。 正当赵恒简略了解乐园情形之际,赵轩与赵逸这两位随从也跟了过来。 “兄长,听说你把乐园买下来了?” “你是如何说服父亲的?” “买了就让我们也享受享受呗。” “对啊对啊。”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地走近,赵恒抚额苦笑,这俩最近真是缠人。 平日赵渊管教甚严,乐园众人亦不识赵轩与赵逸,只见他们称呼赵恒兄长,再观年纪,四位侍女便揣测这两位应是赵轩与赵逸。 “参见齐王殿下。” “参见燕王殿下。” 赵恒面色不悦地看着他们:“你俩怎么来了,不怕父亲责罚?” 赵轩道:“责罚也是一同承担,况且你都买下来了,还不带我们见识一下?” “对啊对啊。”赵逸附和道。 “我还没弄妥呢,你俩一旁待着去。”赵恒说。 “兄长你快点,带我们开开眼界。”赵逸说完,两人找了个地方坐下,乖乖等着,期盼赵恒能带他们玩乐。 赵恒不理会他们,翻阅着眼前的名录,这么多人令他头疼。 心想有两三百人就足够了,这人数委实太多了。 “碧桃,乐园里四十岁以上的人有多少?”赵恒问。碧桃上前行礼后答道:“回王爷,乐园里四十岁以上的有五十三人。” “给她们卖身契,再赠些银两让她们离去。”赵恒话音刚落,那五十多位四十岁以上的妇人纷纷上前给赵恒行礼。 “好了好了,拿着契约和银子回家去。” 随后,赵恒对着众人高声宣告:“自今日起,乐园将全面重建,这段时间你们且安心休养。” 众人散去后,仅余下春梅、夏竹、秋菊、冬梅四人。 “乐园日后将划分为三大部分,春梅你来总管,其余三人各领一部。” “遵命。”四人齐声回应。 “首要之事,便是拆除乐园现有建筑,重新规划。此事,李四你来负责。”赵恒吩咐道。 “大人,重建有何具体要求?”李四询问。 “我书房中有设计图,你去取来,依图施工。”赵恒说道。 “小的这就去办,随后便着手找人开工,时间紧迫,希望能在大人出行前竣工。”李四拱手应承,转身离去。 赵恒转而对春梅道:“乐园日后不再为官营,切勿再 那些女子,给予她们应有的尊重。” 此言一出,雅芳、清莲、翠竹、雪菊四人齐刷刷地跪在赵渊面前,声音中带着颤抖:“我们代所有姐妹感激大人的大恩大德。” 说完,泪水已不由自主地滑落。 --- 第四十三章 雅芳归家 她们都是从底层奋斗起来的,自然深知娱乐场所的艰辛。 “都起来。”赵渊轻轻抬手,继续说道,“东阁的生意日后会减少,但仍需人手打理,翠竹、雪菊,以往都是你们二人负责。” “重建后,依然会保留这样一个地方,但人选需要先进行挑选。” “一定要遵循自愿的原则,绝不能勉强。” 话音未落,赵明在一旁插话:“大哥,这样做,恐怕没人愿意去。” “是啊大人,我们明白您的好意,但仅凭自愿,东阁的生意恐怕难以为继。”雅芳也在一旁劝解。 正欲开口,雪菊却抢先说道:“大人,我们深知您不忍看到姐妹们受苦,但全凭自愿实在太难,让她们心甘情愿地接待客人。” 说着,雪菊再次跪下:“所有的责难,我一人承担,恳请大人收回决定。” 赵渊叹了口气,是啊,自己的想法或许太过理想化。在这个看重名誉的时代,全凭自愿几乎是不可能的。 “以后,东阁的收入,分给做事的女子一半。” “此事,不得违背。”赵渊最终拍板决定,或许,金钱的激励能让情况有所好转。 “其他女子也要发放月钱,具体数目根据日后的岗位来定。” “另外,雅芳,你找几位针线活好的,专门制作一些特别的衣裳。” 没错,赵渊打算将前世那些令人心动的服饰再次展现。 第328章 何种某样 结束说明后,赵渊准备离开, 然而,赵宏和赵飞却拽住他不让走。 恰好赵渊也想看看古代的娱乐场所究竟是何模样。 得知新东家有此雅兴,所有人都使出了浑身解数,最终三人被侍卫送回了各自的府邸。 再醉也不敢留在娱乐场所过夜, 难道真以为父亲的惩罚不痛吗? 在齐王府, 看到赵渊满身酒气地被侍卫送回来,兰儿帮他脱下衣物,闻到他身上的酒味与浓重的香气,兰儿鼻子一酸。 把赵渊清洗干净放到床上,两人尽情缠绵,直到天边泛起鱼肚白,赵渊的酒意早已散去。 两人才疲惫地入睡。 直到午后,赵渊揉着酸痛的腰和疲惫的腿,看着正在梳妆的兰儿问道: “兰兰,昨晚你怎么那么热情?” 兰儿没好气地说:“某人半夜才醉醺醺地回来,还一身香气。” “我看王爷精力旺盛,帮王爷释放一些。” “谁知王爷半夜就不行了。” 闻言,赵渊尴尬不已,与兰儿温存片刻,好言哄慰,解释了昨天买下娱乐场所的事。 又把责任推给两个弟弟,说是赵宏和赵飞硬拉着自己喝酒,自己并非自愿。 此刻, 府的局势大同小异。 而齐王张宇正于陈国公府恳求陆晴随他归府。 陆父与两位公子在一旁旁观这场闹剧。 前夜张宇被侍卫送回齐王府,陆晴欲照料他歇息,但见他衣衫不整,身上散发着浓烈的香气, 当即伤心落泪。成婚尚不足一年,他便在外沾花惹草。 陆晴越想越气,丢下醉醺醺的张宇,连夜回了娘家。 清晨醒来,张宇发现自己躺在床下,打了个寒颤,随即呼唤下人。 从下人处得知陆晴哭着回了娘家,他心头一紧,急忙梳洗更衣,赶往陈国公府。 陆父面色阴沉地坐在主位,昨晚女儿哭着跑回家, 任他如何询问都不肯说,直至哭累了才吐露实情: 张宇在外沾花惹草。 陆父气得差点连夜进宫找皇上评理, 最终还是被陆晴劝阻,决定等第二天再议。陆父为此事一夜未眠,直至天亮才勉强入睡。 张宇匆匆赶到陈国公府,已是正午,见陆父面色阴沉地坐在主位,他先行了一礼, 低声喊道:“陆伯父。” “燕王殿下这声伯父,老夫可不敢当。”陆父没好气地说。 张宇皱着眉将昨日之事复述了一遍,再三保证,除了饮酒什么也没做。 “你是说,楚王买下了那座乐坊?” “确是如此,陆伯伯,三哥说要改造那座艺术坊,昨晚我们为三哥庆祝,不小心喝多了。” 见陆父微微点头, 赵逸顺势说道:“陆伯,我能去见见嫣儿吗?” “去,下次注意分寸。”得到陆父的许可, 赵逸立刻兴冲冲地往后院走去。 婚前赵逸已多次造访,自然清楚沈嫣的闺房所在。 沈嫣听见动静转过身,却背对着赵逸,不予理会。 “嫣儿,我错了,下次不敢了。”赵逸连忙求饶。 “你何错之有?你怎会有错,楚王殿下怎么可能犯错呢?”沈嫣话语中带着几分讥讽。 赵逸无奈地关上门,腿一软,向沈嫣求饶…… 这一切虽如一场荒诞剧,却意外地让李昱有了片刻的安宁。李建、赵逸都安心在家陪伴妻子。 李昱得以在书房中潜心钻研,不时在脑海中回顾资料。 这几日,管家忙得团团转,李昱在书房里不断绘图,列出清单让他采购物品。 随后,在后院忙前忙后,全无王爷的架子。 原先艺术坊的建筑已被拆除,原址上挖出一个大坑,引发了诸多猜测,传言艺术坊下有宝藏。 每日开工,都会有人不慎落入坑中。 管家拿到的第一张图纸便是挖坑,为避免流言,他命人用木板将深坑围起。 连宫中的皇帝也听闻此事:“标儿,你说老三这是在做什么?” 赵武略眼眶略显暗淡,笑道:“父皇,老三想必又在琢磨什么新鲜玩意儿了,由他折腾去。” “哼,你昨晚又跑哪儿疯去了?这几天看你都像是没休息好。” 面对父皇赵弘殷的质问,赵武略面色羞赧,支支吾吾说不出话来。 赵弘殷岂能看不出端倪:“臭小子,不愿说就赶紧加把劲,朕还等着抱外孙呢。” 第四十四章 为赵浩纳侧室 此言一出,赵武略的脸色愈发通红,行礼后便匆匆离去。 而这一切的缘由,皆因赵浩而起。得知两个弟弟在艺术坊饮酒与弟媳产生了误会,身为兄长的赵浩不便直接去找弟弟们理论。 于是,他将主意打到了太子妃,也就是自己的大嫂身上。 他先是通过侍女送去各式各样的衣物,长短皆有,风格多样。 接着又送去各种奇特的装扮,诸如猫女、舞娘等奇异服饰……(此处省略非关键内容) 随后,赵明连着多日都顶着明显的黑眼圈现身。 这让赵弘殷下令内务府将鹿茸、珍稀药材等一箱箱送往东宫。 “看来咱们家的小玄孙快要降生了。”吩咐完送物的太监后,赵弘殷急匆匆地赶往皇后寝宫。 “皇后,皇后,咱们要做祖父祖母了!” 还未进门,他的声音已传遍了门外。话音未落,一只尚未缝制完成的鞋从屋内飞了出来。 “你这老不正经,真不害臊!” 皇后快步走出屋门,一边走一边责备赵弘殷。 最后,她竟动手揪住赵弘殷的耳朵,捂着他的嘴将他带进了屋。 东宫之内, 赵煜无聊地坐在大厅品茶。太子妃张氏得知近日送来的礼物皆是赵煜的安排,便不好意思再出面拒绝。 赵煜脸皮甚厚,指挥东宫的小太监为自己斟上茶,便坐在大厅等待赵明。 赵明被赵弘殷的玩笑话说得脸颊发烫,直到走到东宫才感觉热度稍退。 见到赵煜坐在大厅,他突然想起这几夜妻子的装扮,刚褪去的红晕又浮现在了脸上。 “哎呦,兄长,你这黑眼圈是怎么回事?”赵煜放下茶杯,朝赵明走去。 “嘿,兄长,你看见我脸红什么?” 他确实是特意来看赵明的状态的,看起来,那方面的需求很是旺盛。 赵明踢了赵煜一脚,道:“你这小子,整天在家没事就琢磨这些是?” “我看你是太闲了,明天开始来东宫帮我处理政务!” 听到这话,赵煜顿时不乐意了:“兄长,我有好事总想着你,你不能坑我啊。” “我就是太久没见你了,来看看你,你看你这……” 被赵煜的话说得有些不好意思,赵明干咳了两声:“现在你看到了,没事就走。” 听到这话,目的已达的赵煜耸耸肩,慢悠悠地往外走。 赵明快步上前搂住赵煜的脖子,小声说道:“你那东西不太耐用,回头再送几套来。” 言罢,赵轩猛地将韩浩推向一旁,又补上一脚,随后甩袖而去:“快走!” “那,大哥,别忘了给钱啊。”望见赵雷目光如炬,韩浩立刻转身逃遁。 边逃边嚷:“新店开业的帖子我搁桌上了,记得带上大嫂。” “知道了。” 赵雷这才留意到桌上放着一张请帖,见是给妻子的,未及细看,便拿去给了太子妃张氏。 离开东宫后,韩浩径直返回了齐王府,并命人去通知梅香和竹影两位管家。 让她们挑选些机灵的 来齐王府。 他刚踏入家门,梅香便携着一群花枝招展的女子到来。 王府绣娘的手艺有限,每种服饰仅制了几套。 将样品与图样递给翠玉后,韩浩又派人督促王府绣娘加紧赶制新批次, 以备新店开业时能组建几队舞团。 随后,竹影领着一队舞者步入后院,韩风已事先召集好的王府舞者在此等候。 教坊众人望着齐王府舞者所穿的各式服饰,皆面露羞愧。 “行了,别光盯着看。” 接着对王府舞者下令:“把你们新学的舞蹈教给她们。” 没错,韩风将前世网络短视频中的舞蹈原封不动地照搬了过来。 命令下达,众人纷纷聚拢开始研习新舞,韩风则坐在一旁,手执茶杯,不时对习舞的众人加以指点。 “哎,你得使点劲儿。” “你你你,站直了。” “眼神,眼神,自信点。” “你,臀部抬高些。” “摆动啊,站那么直干什么。” “哎哟,别怕痛。”在韩风大呼小叫之时,齐王府的雅琴终于忍无可忍, 上前揪住韩风的耳朵将他拽走。 “哼,我满足不了你了是?”走到屋外,雅琴怒气冲冲地向韩风喊道。 见此情景,韩风试图拥抱雅琴,却被冷冷地推开。 “兰儿,我这不也是为了赚钱嘛。” “哼,我告诉你,府里的舞者你折腾就折腾了,我给你收场。 但教坊的这些人,你敢动一下,我就去告诉母上。” 雅琴说完,转身欲走。 见真动了怒,韩风快步赶上,欲解释,怎奈雅琴小脾气上来,根本不听。 “啊!” 随着一声惊呼,雅琴已被韩风扛在了肩上。 “啪”地一声,韩风在雅琴臀部轻拍了一下,说道:“本王不发威,你当我是病猫吗?” 说着,扛着雅琴朝卧室走去。 “你放我下来,放我下来。” “现在还是白天呢,不要啊。” “嘭”的一声,门被关上了。 既然说服不了,那便只能“以情动人”。 一番缠绵过后,风雨渐平。 雅琴依偎在韩风身旁,手指在他胸膛轻轻画着圈。 “要不我再给你纳几房妾。” “省得你整天盯着那些小妖精。” “我查过了,你之前提到的那些女子,背景都干净。” “而且,晴儿,我瞧着她似乎对你颇有好感。” “她家也算文化深厚,虽双亲早逝,但她算术精湛,定能助你一臂之力。” 听罢,赵轩一时头大,自家夫人竟要为自己纳妾。 这答应与否,着实令人为难。 见赵轩沉默,雅芳继续说道: “听说太子也要纳侧妃了,等他完成仪式,我就给你把她们都接进府来。” “咳咳,”赵轩闻言,猛地咳嗽起来。 “还是再等等,过去年少轻狂,犯了不少错,现在都记不清了。” “你稍后去问问她们,是否愿意离开。” “愿意走的,就多给些盘缠,恢复她们自由,送她们归家。” 说完,赵轩心底暗自懊悔,曾经的自己真是太荒唐了。 第四十五章 逸乐之所 这不知害了多少姑娘,至今自己都无法数清。 第329章 贴身丫鬟 “好,我回头帮你问问。” “月儿就先跟着我,做贴身丫鬟,等我大哥纳了侧室,再给你安排。” 赵轩心中其实颇为激动,在前世,哪有妻子主动为丈夫纳妾的? 不闹矛盾就不错了。 “你看着办。” “准备些衣物,店铺即将开张,等过几天逸乐之所建成,就把京城的贵妇们都请来。” 赵轩说完,兰儿轻声应了声“嗯”, 就是这轻轻一声,让赵轩精神为之一振,再次充满了动力。 在充足资金的支持下,逸乐之所原本临街的位置,迅速矗立起一座三层高楼。 赵轩称之为“首期工程”。 常来秦淮河边游玩的文人墨客对此赞叹不已。 “短短几日就建起三层高楼,真是神奇!” “三层高楼?你怕是对它的规模没什么概念?” “有多大?” “我听说,在这楼里工作的一个人的亲戚的邻居就在此工作,据说这栋楼占地近一亩。” “你这都不算什么,这栋楼下面还有一个同样大的地下室呢!” “什么地下室,人家那叫 (此处省略具体名称),你没看公告吗?” 类似的议论不绝于耳,整个秦淮河边都在热议这座新建的水泥大楼。 没错,赵轩在南郊购置的土地上建起了一个水泥厂。 工人都是从本地招募的,一听说是秦王的产业,工人们纷纷表示,只要管饭,不要工钱也行。 转眼间半个月过去了。 逸乐之所的大楼已经落成,装修也已完毕。 旁边同样建起了一座三层的购物中心。 购物中心一楼是家女装店。 没错,也是赵轩开的,隶属于皇家商贸,如今的逸乐之所也同样归属皇家商贸。 很快,一个消息传遍全城,逸乐之所更名为大明逸乐中心。 辉煌乐园与商贸大厦的开幕仪式在其一楼大厅隆重举行,仅限持有特邀函的嘉宾入场。 重要官员的邀请函由张伟亲自派发,而他们的家属则由雅琪负责安排。乐园的专享邀请则递送给了各界精英与富豪。 没有一定社会地位的人士,根本无法获得这份殊荣。 一时间,开幕盛典的邀请函成为了众人渴求的焦点,拥有一张邀请函成为了众人炫耀的荣耀。 如此重要的场合,赵峰自然也不会被忽略,身为显赫人物,他的出席自带焦点,同时也伴随着不少流言蜚语。 “父亲,邀请函我放这儿了,有空就来,别说我好事不带上您。” 赵明将一张精致的邀请函搁在了赵峰的书桌上。 “我知道了,没事你先退下。”赵峰连头都没抬,淡淡说道。 赵明觉得无趣,耸耸肩便离开了。 待赵明离去后,赵峰打开邀请函,不禁讶异出声。邀请函一侧印着一个装扮性感、姿态 的卡通女子,另一侧则是简洁的介绍,末尾写着邀请参加开幕庆典等字样。 看了看日期,老赵默默将这个日子记在了心里。 转眼间就到了开幕前一天,赵明亲自叮嘱了明日将上台表演的舞团女孩:“一定要自信,昂首挺胸,吸引越多目光,我们的表演就越成功。” 次日,乐园与商贸大厦同时开门迎客,鞭炮齐鸣,现场热闹非凡,其盛况甚至超越了当年皇家商铺的开业。 毕竟当年的产品主要针对女性顾客,而这次的乐园则是男女老少皆宜。 踏入乐园,首先进入眼帘的是一个开阔的大堂,舞台设计成t型,两侧排列着众多桌椅,整体设计呈斜坡状,确保每位宾客都能拥有良好的视线。 二楼 开阔,四周环绕着包厢,便于宾客观赏一楼的表演。这里空间宽敞,足以举办各种大型活动。 至于三楼,则是棋牌室,提供扑克、麻将、桌球等各类室内娱乐项目。 收到邀请函的宾客们陆续入座。起初并未亮出什么特别节目,只是上演了一场普通的古典舞蹈,七八名身姿婀娜的女子在舞台上翩翩起舞。 宾客们聚在一起闲谈。 “这乐园也就一般般嘛,就是场地大了点。” “对啊,也没什么新花样。” “台上的姑娘们都长得挺好看,不知道要花多少银两才能亲近。” 此类话语此起彼伏,众人并未太在意。春桃与小李在门口迎接宾客,远远望见李浩的车驾驶来,小李立刻派人去通知赵明。 太子殿下的到来,自然不能只有王府管家一人迎接。 很快,太子李浩携太子妃王氏抵达乐园门口,侍卫先将其他人隔开,让李浩先行步入。 赵明匆匆赶来,引领李浩直奔二楼的包厢。包厢皆为大窗设计,推开便能一览楼下的全景。 “皇帝的休闲之地运营得颇为出色。”王妃林氏评论道。 “弟妹这也太见外了,怎么成了我家人后变得如此拘谨?”赵明一开口便带着几分玩笑。 这让林氏不禁翻了个白眼。 “阿轩,你新店开张,如此吉日,别让弟妹不快了。”赵宇含笑,随即自行在包厢内的软椅上坐下。 “阿轩,你这儿的家具真有格调,坐着极为惬意。” “自然,尤其是这些顶级包厢的座椅,每一块木料都价格不菲。” “也就中间这几个顶级包厢才有如此配置。” 阿轩话音刚落,门外传来一道沉稳的声音。 “哦?当真如此?” “本事不小嘛。” 闻言,赵宇猛地站起。 还能是谁,当然是他们的父亲,赵老爷。 只见赵老爷身后仅跟了一名侍从李勇,小李则战战兢兢地走在最后,几乎把头缩进衣领里。 小李自然是认识赵老爷的,本想提醒阿轩,但被赵老爷制止,直接让他引路前来。 赵老爷此行低调探访,自然不能太过声张,否则定会搅扰了阿轩的开业庆典,毕竟他还想看看那画中女子是否会现身。 “都坐,阿轩,你继续忙你的。”赵老爷一句话就让阿轩退下了,只留下太子、王妃和李勇在包厢内。 四人共处,气氛略显微妙。赵老爷和赵宇坐在软椅上,临时又搬了张凳子给王妃坐。即便是曾经敢追着赵宇兄弟几人嬉戏的王妃,在赵老爷面前,也变得有些拘谨。 不久后,阿文和阿勇也携各自王妃到来。阿轩直接将他们引至一号顶级包厢,赵老爷也一同前往。 见到又来了两个儿子和儿媳的赵老爷,心中暗自思量:“就我一人没带夫人,你们几个小子都带,炫耀什么。” 尴尬转瞬即逝,苏婉提议道:“云妹妹,两位弟妹,我们去隔壁,让他们爷们聊聊。” 有时,有个温婉的妻子确实能化解不少尴尬。 阿轩暗暗感激自家媳妇,从赵老爷的眼神中,他仿佛看到了“暗流涌动”。 小插曲很快过去,宾客陆续抵达。小李作为皇家商号的代表,上台简短致辞。 一番客套后,宣布正式进入表演环节。 这些服饰,皆是宾客们夜晚休息时的装扮,隔壁女装店便有售。 闲话少叙,才艺展示开始。 霎时,四周窗户被黑布遮蔽,室内陷入昏暗,二楼投射下一道白光,照亮舞台。 激昂的乐声响起,让人不由自主地摇摆起来。 舞台上,一群身着黑色紧身裙,搭配白色衬衫、黑色 高跟鞋,宛若现代职场女性的女子登台热舞。 刹那间,全场宾客,男女老少,皆被深深吸引。 他们从未见过的服装与舞步,在震耳欲聋的乐声中,让人仿佛穿越时空,提前体验了遥远未来的欢愉。 不久,一群女子翩然离场,随后,一队身着统一服装的女子登上舞台。 音乐瞬间激昂,整个空间只剩下旋律在回荡。 上下楼层,众人皆陶醉于这眼前的舞蹈盛宴,就连那位名唤云澈的君王,他那平日威严的眸光此刻也闪烁着惊异。 乐音连绵,舞者轮替,服饰也随之变幻万千。 宾客们从最初的愕然、静默,渐渐变得狂热。 随行的眷属们脸颊绯红,望着自家夫君那痴迷的目光,紧紧挽着他们的臂膀,生怕他们冲动上前。 而那些单身的宾客,则已兴奋地欢呼起来,目光紧紧锁定台上的佳人,满心渴望。 “这位 真是倾城之色,那位也不错,那位更是人间绝色。” “张兄,你的口水快滴到我身上了。” “血?谁受伤了?” “哎呀,王大人,您流鼻血了。” 一旁侍立的小童迅速递上热毛巾,为宾客化解尴尬。 然而,这些小插曲并未分散人们的注意力,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舞台上的表演上——尽管心中对某位佳人的暗暗倾慕难以掩饰。 集体舞蹈持续不久便落下帷幕,但服饰的多样与搭配的创新却令人叹为观止。 最后一组舞者退场后,两名女子依次走上t台,她们身着各式各样的服饰搭配,缓缓走过。 台下的观众纷纷涌向t台周围,目光紧紧追随那些佳人的脚步。 有眷属的宾客几乎无法控制情绪,内心暗自焦急:不是说可以买吗?在哪里买? 见状,云逸向身旁的雨晴微微点头。 雨晴随即走向一旁的扩音设备: “各位贵宾,模特展示的服装,在隔壁时尚 均有出售。” “喜欢的朋友,请前往隔壁时尚 选购。” “数量有限,部分服装售完即止,支持预订。” 此言一出,所有女性宾客立刻抛下伴侣,奔向时尚 。 第330章 高招 这一举动,让在场的男性宾客哭笑不得,心中暗赞云逸这招实在是高明,简直让他们流连忘返。 女宾客们蜂拥至时尚 ,部分男宾客也想跟随,却在门口被拦住。 “温馨提醒,此时尚 专为女性开放,男士们请勿入内。” 不少被拒之门外的宾客开始焦急询问: “我们没带女伴为什么不能购物?” “对啊,我们也很喜欢这里的衣服。” “那我们要如何购买呢?” 此类声音不绝于耳,这时,兰心抓住机会介绍道: “各位稍安勿躁,今晚娱乐城的地下酒将对外开放。” “酒里的姑娘们都会穿着这样的制服,如果大家想买,届时可以直接在酒下单。” 听闻此言,众人渐渐平息了喧嚣。时装展示结束后,一张桌子被搬上舞台,一位绝色佳人款步上前。 “砰”地一声,她轻拍桌上的惊堂木。 随即吟诵: 宇宙朦胧未晰间,广袤无垠人未识。 巨人创世分天地,清浊自此各东西。 滋养众生皆慈悲,孕育生命皆怀德。 欲寻宇宙深层秘,且听《奇遇历万难》。 惊堂木一拍,《奇遇历万难》仿佛穿越时空,提前跃然台上。 “且说,在那宇宙初生之际……” 于贵宾厢房二号内, “此故事真乃精妙绝伦,不知源自何处的话本,令我沉醉不已。”王妃雨晴赞叹不已。 没有了皇上的在场,厢房内氛围轻松不少。雨晴与雅云自幼情谊深厚,而贵妃梦瑶婚前也与她们交情甚笃。 梦瑶出身名门望族(人物名虚构),几位妯娌关系和睦。 晴澜笑道:“雨姐姐,这是夫君之前睡前与我分享的故事。只因寻不到更吸引人的话本,只好以此充数了。” “真的吗?听起来好生吸引人,有原本吗?我想找人抄写一份。”雨晴问罢,其余两位妯娌亦表达了愿望。 身为王妃与贵妃,她们自然不能日日外出听故事,只能求原本让人抄录了。 晴澜向身旁的青璇示意,青璇随即转身离去。 片刻,青璇抱着一箱书籍归来。 “雨姐姐,两位妹妹,我家夫君料到《奇遇历万难》推出后定会大受欢迎,便让人提前印制了几套。” 言罢,晴澜打开桌上的箱子,取出装帧精美的书籍,分予三人。 “此乃《奇遇历万难》完整版,共一百章,每十章装订一册。” “现今印刷出售的仅有首册前十章,且需七日后方正式发行。” 第四十七章 姑娘,请听我一语 “完整版仅印制十套,原稿家中珍藏。我特意为雨姐姐和两位妹妹各备了一套。” 贵宾厢房二号内分书之时,贵宾厢房一号内气氛更为热烈。 原本浩宇还想与父亲开个玩笑,但家中兄长、两个弟弟,加之老父,四人催促,实在难以推辞。 他索性命阿福取来五套《梦幻之旅》全集。 “父亲,您拿两套,一套给母亲带回去,我就不亲自送了。” “兄长、三弟、四弟,你们各一套,就这么定了。” “大嫂和两个弟媳那边也都有份。” “总共就十套书,没了可别再来讨。” 分完书后,众人放下书继续聆听说书人讲述,毕竟自行阅读劳神费眼,不然何来说书一行。 说书人刚讲到首章一半,隔壁购物坊内抢购成功与否的女子们开始陆续归来。 两段叙述完毕之际,正当众人沉浸在精彩的叙述中, “砰!” 一声醒木响,“欲探后续情节,且待明日再续。” “哎哟!” 听众们一听,顿时议论纷纷,正听得入迷,却戛然而止。 “别急着走啊,继续讲啊!” “对对对,继续!” “给钱,快讲!” 话音未落,已有银票和金元宝飞向台上。 但赵明早有规定,再多赏赐也不能破例,得留点悬念,免得他们听够了就不来了。 讲故事的姑娘起身向听众行礼。 大家明白,故事到此为止了。 讲故事的姑娘退场,秋菊上台说道:“感谢各位捧场。” “《幻境奇遇》乃燕王所作,仍在连载中,大家稍安勿躁,每日上午第二场将继续讲述《幻境奇遇》,欢迎再次聆听。” “午时已到,为表谢意,小店备有佳肴。” “过几天娱乐坊的餐馆就要开张了,希望大家喜欢,欢迎再来品尝。” 言罢,秋菊击掌,身着薄纱的侍女们将一盘盘精致的菜肴摆上桌面。 这些菜肴出自赵明从皇宫请来的御厨之手,还加入了提鲜的调料。 御厨的精湛技艺加上调料,恐怕会让许多人对其他饭菜失去兴趣。 楼上的包间也备有餐桌,宽敞舒适。 “老三啊,你把宫里的御厨都快请光了。” 李昱望着桌上的佳肴,瞪了赵明一眼。 这时李璟顺势插话:“可不是嘛,我府上的厨子都被他调走一半了。” 赵明毫不在意,笑道:“你俩都有专职御厨,其他人那边都快闲出霉了,不用也是浪费。” “来,老爹尝尝这道菜怎么样。” 李昱沉默不语,拿起筷子用餐,众人也随之动筷。 席间,无人交谈。 午后,李昱大方地给了李昂半天假期,让他们兄弟几人相聚,但严正警告,不可再现教坊那次的酩酊大醉。 此言一出,三兄弟皆打了个冷战,不是怕李昱,而是怕家中的娘子,李昂在一旁暗自偷乐。 待李昱离去,众兄弟携夫人,共聚于“玉衡轩”大包间内。 品茶聊天,夫人们则在一旁玩着麻将,全然不知李昱回宫后将遭遇什么。 “玉衡轩”乃尊贵之地,管理严格,专为兄弟几人、李昱与皇后及朝中大臣所用。 其内设施完善,非权贵不得入内。 宫门外, 皇后的贴身侍女小玉焦急地徘徊,身为内侍,无旨不得出宫,只能在门外等候。 见李昱缓缓走来,王福与钱勇随行其后,小玉欲上前迎接,却被守门侍卫拦住。 刘渊望见晴儿,摆手让侍卫退下,晴儿快步上前施礼,急忙禀告: “皇上,皇后娘娘在正殿等您,似乎带有怒意,到现在还没用午餐。” 听闻此言,刘渊停下脚步,转向后宫的步伐硬生生停下。 “张伟,朕记得老三刚才找朕是为了何事?” 张伟听后,一脸茫然,皇上刚才正与秦王道别。 “是关于赋税之事,走走走,朕去找他。” 说完,刘渊拉着张伟就走,晴儿急得在原地直跺脚。 “皇上要去哪里?”王皇后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刘渊脚步一顿,尴尬地松开张伟,转身勉强挤出一丝笑容,对王皇后道: “爱妻,老三找朕商议赋税之事。” “哦?可我听说,皇上刚从老三的‘欢畅阁’回来。”王皇后缓缓走近,笑容渐渐收敛。 “那个,啊,爱妻,朕还有国事要处理。”刘渊神色有些畏惧。 王皇后走上前,紧握刘渊的手,语气冰冷:“跟我来。” 于是,刘渊被王皇后拉着向凤仪宫走去。 陈忠、张伟、晴儿三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知所措。 王皇后冷着脸拽着刘渊,沿路的宫女太监皆惶恐地跪倒在地。 王皇后喝退凤仪宫外的侍卫宫女,一脚踢开寝宫大门,将刘渊拽了进去。 “爱妻,且听我,不,我解释。” “刘皇上有什么可解释的?”王皇后冷声道,自顾自地在一旁坐下。 只见赵明辉在一旁站着,双手下垂,微微弯腰说道:“姐,我就是出去随便逛逛,什么也没干。” “老三那家伙把欢畅阁给买下来了。” “他重新装修了一番又开业了,我就是去凑个热闹。” “我觉得那种地方不适合你去。” 在陈氏那锐利的目光注视下,赵明辉的声音渐渐小了下去。 陈氏接着问道:“是吗?” “但我听说几个儿子都带着儿媳去了。” “去捧场的好多朝中大臣都带着家眷呢。” “这……”赵明辉不知如何开口解释,只听得陈氏继续说道:“觉得我老了,拿不出手了,是吗?觉得我不如那些年轻女子了,是吗?刘皇上下一步是不是准备废后了?” 第四十八章 财源何处 赵明辉被怼得哑口无言,脑筋急转,随后说道:“姐,我给你带了礼物。” 说着朝外面喊道:“ , ,你赶紧进来!” 推开门,急忙跑到赵明辉跟前等候指示,这个时候可不能多嘴,不然赵明辉的火气就得撒到自己身上。 “去把《盛世风云》给我拿来。”赵明辉吩咐道。 陈氏也不问,反正一会儿就知道了,没必要问赵明辉。 李明连忙转身离去,找到正与晴儿交谈的 。见李明上气不接下气的模样, 正要询问张天成是否有新的指示,就被李明拉到一旁。李明打开 背后的行囊,取出一本《盛世风云录》,急忙返回递给张天成。 李明摆了摆手,顺势退下,还细心地把门关好。 张天成笑盈盈地捧着《盛世风云录》递给林婉:“妹子,这是老三那家伙的手笔,挺有意思的,我给你带回来了。” 林婉也是个通情达理的人,见张天成主动示好还带了礼物,气也就消了。 她反而问张天成有没有用餐,张天成想起在宫门口晴儿提到林婉连午饭都没吃。 于是直接朝门外喊道:“李明,李明你给我进来!” 宫门外,李明刚在台阶上坐下还未来得及喘息,听到呼唤立刻起身往里狂奔。 皇后责备皇帝,这可是前所未闻的事。皇帝不敢对皇后发脾气,还不能对下人发吗? 李明跑得气喘吁吁,张天成却不以为意地说:“你快去老三那里,打包一桌酒席来。” “宫里什么没有,干嘛非要去老三那里打包?”林婉说着叫住了李明,“不用了,让御厨房准备就行。” 张天成连忙说:“小妹,真的不一样,那味道绝了。” “你也不看看李明累成啥样了,这都什么时候了,等他回来就该吃晚饭了。” “我回头自己去。”说完,李皇后就让李明退下休息了。 皇宫中的这些琐事,赵轩等人自然不知晓,他正与几位兄弟一同观赏下面的欢乐表演。 赵轩费了不少心思准备了许多节目,如话剧、飞天舞蹈,还有各种短视频舞蹈模仿、喜剧、说书、戏曲,花样百出。 他还在教坊中挑选了十几位有学识的官员女眷,组建了一个策划团队,负责每场节目的演出、剧情排练、新剧本的创作等。 专业的事交给专业的人,没有就去寻找。 在京城为秦王赵轩找几位戏曲人才简直轻而易举。 “老二,你这脑子是怎么长的,居然能想出这样的点子。”赵阳品着茶,眼睛紧盯着台上正在表演的喜剧。 赵轩笑了笑说:“老大,这算啥,等晚上,我让你看看更精彩的。” 第331章 回家洗漱 不等赵阳发问,赵枫和赵松就好奇地问还有什么好玩的。 “这年头什么人最赚钱?”赵轩问。 三人略作思考,赵阳先开口:“权贵?” “权贵的钱是好赚,但不对。” 赵松抢着说:“男人的钱最好赚。” “一般都是男人赚钱养家,所以男人的钱最好赚。” 听完后,其他人鄙视地看着赵松,赵松挠挠头不说话了。 “时下,豪门贵妇与权贵之士的钱袋最易充盈。”陈轩言罢,换来了夫人与王妃的一记白眼。 “夫君,瞧你,又皮痒了。”王妃李氏笑道。 陈轩连忙作揖解释:“诸位请看,我所创制的香露,不正是专为女子打造吗?” 众人皆点头,陈轩接着问:“其热销程度,诸位可有目共睹?” “确实,每日皆售罄,二哥你也未曾给我们留些。”陈枫抱怨道。 陈杉亦点头赞同:“是啊,自家兄弟,自家的生意,我们竟也买不到,传出去岂不笑掉大牙。” 陈杉的话引得两位弟媳在一旁应和。 陈轩略显尴尬地清了清嗓子:“那个,确实是疏忽了,回头我吩咐工坊,每月给你们预留一些。” 见陈轩应允,众人皆大欢喜。 陈霖打断众人,继续追问:“二哥,你还没说为何权贵之士的钱袋也如此好掏呢?” “这还用说,上午你们自己不也感受到了吗?”陈轩笑道。 陈轩此言让陈枫与陈杉面面相觑,无言以对,确是实话,他们当时都差点垂涎三尺。 若非父亲在场,妻子又在隔壁,他们真想前去一探究竟。 李明更是羞愧,自己可是亲身体验过的,李浩弄出的这东西,竟拿自己做试验。 想到这里,李明轻轻拍了一下李浩的后脑勺。 “好了,你小子,朝廷里弹劾你的奏章是越来越多了。” “都被父亲压下了,你最近还是小心为上。” 李明此言一出,全场顿时寂静无声,被弹劾可不是件好事。 李浩摸着下巴沉思,这时,苏晴匆匆走来问道:“大哥,我家夫君近日闲赋在家,未曾上朝,怎还有 劾他?” “没事的晴儿,我猜想是有人不愿我推行新税?”李浩安慰苏晴后,看向李明。 “大哥所言极是,但目前父亲尚未掌握他们勾结的证据。” “这就需要你自己去查了。” “老二,辛苦你了,日后大哥定会好好补偿你。” 说着,李明亲自为李浩斟了杯茶,递给他。 李浩笑着接过茶:“大哥,父亲对官员虽严,但只要我不犯错,他还是颇为偏袒我们的。” “更何况还有大哥在。” “若他日弟弟陷入困境,大哥记得关照一下小弟一家老小的生计便好。” 言罢,李浩饮尽李明递来的茶,兄弟二人相视而笑。 王妃李氏也将苏晴拉回座位,一边安慰,一边玩起了牌。 李轩与李靖也安静下来,不再言语,在一旁静静地观赏表演。 时光匆匆,月已高挂,众多女宾已离去。话剧结束后,大厅内烛光闪烁。 第四十九章 狂欢之夜 春梅再度登台。 “各位朋友,接下来的亮点来了,我们的‘璀璨星辰’酒馆正式拉开帷幕。” “酒馆今日启幕,所有饮品均享七折特惠。” “有兴趣的朋友请随我们的服务生一同沉浸于这狂欢盛宴。” 不久,无女伴的客人由身着各式服装的女子引导,携女伴的则由侍童带领。 步入地下一层的酒馆,激昂的旋律充盈整个空间,令人血脉喷张。 的舞池中已有几位舞者随着节奏摇摆,被引至座位的客人们也纷纷步入舞池,尽情舞动。 这些女子曾在娱乐场所历练,深谙男士喜好,巧妙运用自身魅力以促进消费。 在酒馆一隅,四位好友独自落座,静观周遭一切。 此刻,“璀璨星辰”由云裳掌管,而这桌的饮品正是由云裳亲自奉上。 放置饮品与小食后,云裳询问:“先生,是否需要安排几位佳人相伴?” “无需如此,你去忙,我们自己来。”云飞扬言罢,云裳便退了下去。 其余三人则对桌上的透明玻璃杯啧啧称奇。 “老四,你可真有两下子,如此晶莹剔透的玻璃竟被你用作酒器。”云骥惊叹道。 未等云飞扬开口,云澈与云煦异口同声: “真是奢侈至极。” 确实,云飞扬已成功制作出玻璃,只是技术尚未公诸于世。在这个时代,玻璃被称为琉璃,多为色彩斑斓的整体艺术品。 相传,有位显赫人物珍藏了一件琉璃盘,珍爱无比。但这些只是坊间传闻。 “这是玻璃杯,我自己亲手做的。”云飞扬此言一出,三人皆投来好奇的目光。 云骥一把搂过云飞扬的肩膀,云煦迅速跑到另一边挽住云飞扬的手臂,云澈反应稍缓,站在原地焦急不已。 “老四,我那儿得备上一套。”云骥话音刚落,云煦也说道:“四哥,你也得想着我呀。” “是啊四哥,我也得有。” “都有都有,回头我给你们多做几套。”见云飞扬答应,三人才松开手。 “你们怎么这么激动,又不是什么珍稀之物。” 云飞扬扭了扭胳膊和脖子,略显无奈地说。 “得了,咱们的王爷,你以为谁都像你一样富足?” “是啊四哥,兄弟们都指望你呢。” 云飞扬摆手打断他们,道:“这东西就是用沙子做的,等我有空了就给你们做。” 云骥指了指外面:“其他人用的也都是这种琉璃杯吗?” 云飞扬摇了摇头:“我还指着这东西大赚一笔呢,怎么可能现在就全拿出来。” “我又不傻,在这酒馆里,除了我们几个,得消费到一定数额才行。” 云飞扬话未说完,便听见扩音器中传来一群女子激动的高呼: “江南林公子选购了顶级套餐一份!” “咚!” “砰砰砰!” 铜铃骤响,随后是三束彩绸烟花的轰鸣。 紧接着,一群穿着轻便服装的女子列队走出幕后,为首的姑娘摇摆着手里的发光棒。 随着她们朝秦公子的席位移动,场内的灯光也随之调整。 坐在一旁的赵明没有再多说什么,带着其他三人注视着下方的喧嚣。 发光棒姑娘分立两侧,十位手托托盘的女子依次将盛满饮品的玻璃杯置于桌上。 旁观者纷纷向侍者打听: “这顶级服务得花多少?” “排场好大啊!” “真有面子。” “这些是水晶杯吗?” “有更高级的服务吗?” “我也想来一份。” 待饮品上齐,侍者退去,众人聚拢,开始聊天。 “二哥,这顶级服务要多少银子?”赵明在一旁问,“我也想试试。” 秦川连眼皮都没抬,答道:“不便宜,整整九千九百九十九两,而且不打折。” 这话一出,赵明顿时没了兴致,而赵轩则露出惊愕的表情。 “就这么几杯饮品,怎么这么贵?” “大哥,你可别小看这价格,还有更贵的。” “而且,你只看到了几杯饮品,但全场因此增添的面子呢?” “难道不值钱?” “更别提用的还是水晶杯,装的全是顶级的波斯佳酿。” 望着吃惊的三人,秦川继续说道: “顶级服务只是最便宜的,还有 套餐,一万九千八百两。” “以及天尊尊享,三万九千八百两。” 秦川带着一丝不屑的目光看向自家大哥,觉得这场面有些掉档次。 正当秦川介绍另外两个套餐时,扩音器忽然响彻全场。 “河北孙公子选择了天尊尊享。” 随即,铜铃声“咚”地响起,孙公子座席旁的女子齐声欢呼:“感谢孙公子捧场。” “全是朝中显赫家族的人。”赵轩的声音冷漠。 “大哥,别打岔,咱们兄弟虽然没法亲身体验,但看看也挺好。”赵炎这话一出,其他兄弟也不作声,默默地注视着下方。 幕后先是一个巨大的福神灯笼出现,后面跟着捧着小巧灯笼的清秀女子,每个灯笼上都写着:“孙公子豪气干云”。 随后十位捧着饮品的女子步入,还有活跃气氛的队伍和边走边奏的乐手。 灯光一路跟随,直至孙公子的座席,气氛组上前热舞。 冬梅亲自上前,打开领头侍女手中的酒瓶,旁边立刻有侍女递上酒杯,冬梅斟满一杯,说道:“祝孙公子前程万里。” 说完,周围的气氛组也跟着欢呼。 孙公子大笑,放开身边的女子,接过酒杯一饮而尽。 随后,晴兰开启了第二位丫鬟捧着的佳酿,瞬间有人手执酒盏趋前。 “愿陈公子万事如意。”言罢,四周的宾客也随之附和,气氛热烈。 直至十盏酒尽,十句吉语说完,十位持酒的女子依然守候,确保陈公子尽兴,同时也为了防止那珍稀的玉杯遗落。 毕竟,此时的玉制品仍极为宝贵,专人守护亦不为过。 人心易受金银 ,若有贪念横生,盗走一杯转售,其价值远超其本身。因此,这个狂欢之夜对玉杯的监管尤为严格。 “兄长,觉得此番聚会如何?”云澈望向云琛问道。 第五十章 仅留两人把守即可 闻此,云轩轻叹:“浮华之气啊。” “你这书呆子,这可是咱们家族赖以生存的根基。”云澈不悦道。 云轩一愣,随即改口:“热闹非凡。” “哈哈哈……” 几人聚于一隅低语,不时有人唤来饮品,场面确实喧嚣异常。 因酒馆隐于地下,时光仿佛停滞,只要有客,酒馆便灯火辉煌。 不觉间已至夜半,见云轩仍未归来,太子妃柳氏心生焦虑:“嫣儿,他们身在何处?是否派人寻找?” 燕王妃与兰王妃亦点头赞同。 “几位妹妹,无须挂怀,他们玩乐他们的,我们亦有我们的乐趣,何必拘泥时辰。” 言罢,晴月又抓起一张牌:“哈哈,和牌了。” “两位妹妹,我们去邻室挑选些衣裳,柳姐姐也来。” 柳氏并未多想,与云轩早有此经历。而另外两人则是初见此类服饰,白日里已面颊绯红,此刻亲自挑选,更是羞赧难当。 见二人迟疑不决,晴月上前拉起她们:“走,男人满足了才不会惹事。” “你们现在还没体会,日后自知。” “所以要趁早习惯。” 三人随晴月来到邻室二楼展厅,起初面对这些节省布料的衣裳尚显羞涩,但在柳氏与晴月的鼓励下,渐渐大胆挑选试穿。 “哇,柳姐姐你的如此丰满,为何我的还这般小巧。” (细节略过) 因是样品,几人不敢多取,每人选了两套便各自归家洗漱,静候夫君归来。 第332章 饮酒过量 然而,四人皆饮酒过量,次日早朝云轩缺席,惹得皇上龙颜大怒,直奔东宫责罚云轩。 次日,云澈闻此趣事笑得东倒西歪,当即下令扩建工坊,提升产量。 随后又命人给云轩、云锋、云翔各送了一批。 “咱家自产的,随便用,争取让老爷子早日抱上重孙。” 当然,此物并未送至皇上手中,但皇上开业时也瞪大了眼睛,最终还是让云轩弄了些来。 近来皇上时常腰痛。 不久,休闲 二期餐饮项目顺利完成,自开张之日起便顾客如云,日日座无虚席。 乐师们手中的琵琶、古筝等弦乐频频断裂,歌者们也是轮番上阵,直至嗓音沙哑。 所幸,预留的演艺人员充足,勉强能够应对。 闲暇之余,陈昊与苏婉常常前往最豪华的包厢内享受时光,消遣度日。 某日,正当众人沉浸于《大唐游侠传》的精彩讲述时,张三前来禀报:“大人,周涛周统领求见。” 大人轻轻点头,示意周涛进入,同时,小翠知情识趣地移到隔壁房间继续听故事。 “周涛参见大人。” “免礼,坐下说。”大人指着旁边的椅子吩咐。 “属下不敢,确有急事要向大人禀明。” 周涛躬身立于一旁,待大人示意,才开始缓缓陈述: “大人,税务部门如今运作顺利,自卫队足以保障安全,而我手下的兄弟们大多无事可做。” 闻此,大人已然明白周涛的来意,于是问道:“于浩那边的训练进展怎样了?” “回大人,已接近完成,随时可执行任务。” “税务部门不应配备卫队,应是一个纯粹的行政机构。你重新组建一个部门,名为执法部。” “你先去挑选地点建立办公场所,之后我自会向上级为你争取职位。” “记得解散税务部门的卫队,只需留下两名门卫,其余事务交由执法部处理。” “执法部初期先协助税务部门征税,日后还需成立商业管理部。” “商业管理部主要负责颁发经营许可证、从业资格,并查处违法商贩,需你与税务部门共同抽调人员。” “税务部门与你的统领府内,有无合适的人选推荐?” 说到此,大人询问周涛关于商业管理部人选的问题,周涛稍作思考,提到一人:“郑宇。” 大人对这个名字一时没有印象,正欲询问,周涛连忙说明: “此人在征税时店铺被焚,大人替他报了仇,还获得了赔偿。为报答大人的恩情,他愿意追随大人。” “他在府邸外守候多日未见到大人,前几日我偶遇他,便安排他在于浩的税务部门学习。” “他学习迅速,空闲时还与我的手下比武,武艺高强。” “属下认为,郑宇文武双全,适合商业管理部的职位。” 大人听后点头称赞:“好,你先代我去通知他们,筹备人员,职位任命我自会处理。” “遵命。”周涛行礼欲退,却被大人留住。 “你去财政部找林昊,申请一些银两,即将出行,先给每人发放二两银子的安置费,就说是我的意思。” 随后,大人对张三说:“去叫冬梅,再取五千两交给周涛。” “锦衣卫的兄弟们另外计算,你与于浩,每人一百两,安顿好家人,此行时间较长。” 闻言,周涛当即跪下,向大人行大礼:“属下代锦衣卫兄弟们,感谢大人深恩。” “只要大人一声令下,我们必定誓死追随。” “罢了,带上银两离开,我需入宫觐见皇上。”说完,云飞扬先行离去,径直前往皇宫寻找轩辕昊。 此刻,轩辕昊正在太和殿处理国事,听闻侍卫禀报翼王驾到,不禁一怔。 云飞扬已近一月未曾入宫,而皇后则时常外出,云飞扬连凤仪殿都无需再踏入。 轩辕昊正自沉思,云飞扬已大步迈入,“皇上在想些什么,如此专注?” “胡闹!没大没小,有事便说,无事速退。”轩辕昊边说边揉了揉太阳穴,目光严厉地盯着云飞扬。 “皇上不是命我推行新税法吗?我需增设两个部门以助推行。”云飞扬直言不讳。 “增设便增设,此事找你兄长即可,何须来找朕?” 第五十一章 法制与商务机构诞生 “朕允了,你去办,看见你便心烦,快走。”轩辕昊挥手示意云飞扬退下。 云飞扬自觉无趣,放下茶杯欲走,至门口转身对轩辕昊道: “皇上,微臣不日将离京,望您保重龙体,勿要太过操劳,免得微臣远在他乡挂念。” “休要在朕忙碌之时说这些丧气话。” 闻此,轩辕昊心中刚升起的温情瞬间被怒意取代,手中的奏折高高举起,终未掷出,只怒喝一声: “退下!” 离开皇宫,云飞扬直奔吏部。 吏部衙门内,陆瑾正忙于公务,闻报云飞扬到来,连忙出门迎接。 行礼未毕,便被云飞扬打断,“免了这些繁文缛节。” “陆尚书,我从皇上处来,欲增设两部门,你即刻草拟任命书。” 陆瑾一愣,问道:“王爷,此事不妥,增设部门非同小可。” “官职品级如何?” “俸禄多少?” “人员如何配置?” “还需皇上御批,此乃流程。” 陆瑾一番话让云飞扬头疼不已,直接打断,“陆尚书,本王推行新政,亟需增设两部门辅助。” “品阶与财政司同,正四品即可。” “俸禄勿需你操心,财政司之责何在?俸禄乃户部之事,与你无关。” “人手更不必虑,你只管签发任命书。” “回头我自会让兄长太子殿下补发旨意。” “皇上已首肯,本王即将启程,你速速办理。” 闻言,陆瑾心中犯疑,不知云飞扬所言真假。 按规定,增设部门需先呈报轩辕昊审核。 轩辕昊审阅完毕,再由吏部挑选人选,协同户部规划薪资等事宜, 诸多繁杂手续办妥,少则三月,多则半年。 “大人,您可莫要哄骗我啊。”林逸苦着脸说道,云澈闻言拉着林逸便往外走, “来,我亲自领你去见父亲。” 赵明岂敢推辞,连忙摆手拒绝,随后依照李轩的指示着手起草委任书,姓名一栏暂且空缺,李轩顾虑两人可能难以担当重任,决定先试行一段时间。 待墨迹晾干,盖上人事部门的公章,委任书便算完成,姓名日后再补,其余手续则由赵明负责补办。 望着两份崭新的委任书,李轩收起便离去。 赵明则直奔太子居所,向李瑾禀报了此事,为何不找李源?此事关乎敏感,找李瑾更为保险,以免被牵连丢了性命。 一切安排就绪,李轩对林浩的办事效率颇为满意,哼着小调前往休闲会所,近来这休闲会所俨然成了李轩的第二个家。 苏晴在购物中心结识了不少权贵家的太太,时常相约在休闲会所三楼打麻将,或是在二楼包间陪伴李轩,夫妻俩几乎不回宅邸。 林浩在财政部与韩阳周旋多时,又搬出后台施压,软硬兼施,终于将银钱弄到手。 拉着银钱直奔税务局,此时众人皆在税务局接受培训。 见林浩拉着一车车的银钱而来,陆风闻讯也是急忙跑出来问道: “林浩,你从哪儿弄来这么多银钱?” 见陆风前来,林浩并未直接回答,而是让他叫上赵雷,先去自己办公室等候。 一头雾水的陆风也不敢多问,对方是秘密机构的人,私下关系再好,也不敢追问,于是叫上赵雷先去自己办公室等着。 将银钱妥善存放后,林浩来到陆风的办公地点,不顾两人在场,拿起桌上的茶壶直接倒了一碗水就喝。 “娘的,为了这些银钱,老子的嘴都说干了,财政部才给了这六千两银子。” 闻言陆风问道:“怎么回事,你怎么突然去找财政部要银钱了?” 林浩默不作声,直接从兜里掏出一叠银票,抽出三张一百两的,一人塞了一张说道:“都拿着,上头给咱们哥仨的安顿费。” 说完急忙将剩下的银票塞回兜里。 “上头殿下给咱们三个一人一百两?” “剩下的买些好酒好肉犒劳其他人,余下的都是给我秘密机构的,你们就别惦记了。” 两人闻言这才放心地将一百两银票揣进兜里,毕竟若只是秘密机构千户的贿赂,那可就有些棘手了。 “谢上头殿下赏赐。”三人对着上头府邸的方向行了一礼,齐声说道。 随后,李楠解释了先前的银钱之事:“那现银是上头赐予众人的,每人二两作为安顿费用,老赵,到时候你负责分发。” 接着,他对张强说道:“恭喜啊,张强,你很快就要成为张局长了。” 张强一脸困惑,望着李楠问道:“老李,你这是什么意思?” 李楠拱手笑道:“上头命你筹建商务局,正四品官职,与老赵同级,哈哈。” “而我,则即将成为新的法务局局长,同样是正四品。” 三人彼此致贺之后,林峰言道:“陈明,咱俩需先把局面撑起来。兄弟,若人手不够,你尽管开口,我先拨一百人给你如何?” 韩宇也在旁边应和:“老陈,你这是要分我的担子啊,不过我乐意之至。原先管执照发放的那些手下,全归你调配了。” 见韩宇插言,林峰接着说:“老韩,不只是陈兄弟要分担你的职责,我也想对你的护卫队做些调整。” 韩宇一愣:“这是什么意思?” “上头说了,税务司是纯粹的文职部门,留两个看门的就行,有事找法务司。” 韩宇点了点头:“好,那以后我就靠林老弟罩着了。” “哈哈,太客气了,咱们兄弟三人定要齐心协力,把这些事务办好。” 言罢,三人举杯以茶代酒,共饮一杯。 第333章 三个部门 接着,税务司被拆分为三个部门,原先负责学习和执照管理的全部划归陈明,由他负责筹建商贸司。 税务司的护卫队和林峰的千户所直接改编为法务司。 依照上头的方针,人多不怕,只怕人少,三个部门大肆招募人手。 大明地域广阔,要确保每个县都有健全的机构,恐怕需要数万之众。 第五十二章 弹劾上司,皇帝震怒 随后,这三个部门又进行了一轮招聘,税务司和商贸司主要吸纳学子和精通算术的人才。一时间,许多掌柜和账房纷纷离职报名,导致京城人才匮乏。 以往,一个账房二两银子便能请到,现在四两银子也未必能找到合适的人。 尽管税务司和商贸司的薪俸不高,但毕竟是朝廷的差事,比起街头的掌柜和暗无天日的账房工作,要受欢迎得多。 上司制定的税务司薪俸远高于皇帝所定,依照皇帝的标准,九品官员一年才五十石粮食,约合二十二至二十五两银子。 各衙门的小吏更是连九品官都不如,一年最高不过折合十二两银子。 税务司和商贸司实行高薪养廉,普通职员一个月二两银子,若能当上小组长之类的,更是能拿到三两银子。若能再升职,如韩宇、陈明这般获得官职的,待遇更是优厚。 薪资更为丰厚,某位大人所定的四品官员年薪为二百七十石粮食,折合银两约一百三十余两,然而另一位大人的年薪直接定为二百六十两,近乎翻倍。 高薪自然伴随着严律,针对税务部门立下规矩,办事人员贪墨一两即移送法司,主管级别者贪墨一两以内革职留任,永不升迁,一两以上则移送法司。至于司长、副司长级别,贪墨十两以内革职留任,永不升迁,十两以上则非移送法司,而是锦衣卫处置。 在商务与法律执行领域,虽无正式条文规定,但却沿用了财务部门的管理模式。这些机构皆源于赵宇之手,同工同酬自然同规。 监察之力不仅限于御史署,还包括隶属于王豹的特别监察部队。若要避开耳目,除非行为无懈可击。 即便规定严格,求职者依旧纷至沓来。 依照赵宇早先的命令,护卫队优先考虑退役军士。 三人因此大张旗鼓地开展招募与训练工作。 这一系列动作也吸引了御史与贵族官员的目光,针对赵宇的弹劾奏折堆积成山。 诸如私自调整国家薪酬体系、更改法规、无故增设机构、非议税收不公、营商违背风化等指控,令内阁成员倍感困扰,甚至拖延了国政处理的进度。 奏折分类后,一车车被送往紫宸殿,使得陈明与陈立近期不得不加班审阅。 “砰!” “哗啦!” “这群混账!” 紫宸殿内,陈明怒视着弹劾赵宇的奏折,一拍案几,奏折散落一地。 陈立在一旁劝慰:“父皇,您需冷静,三弟这些举措若处理不当,恐危及生命。” “加之三弟推行的新商业税触及了众多人的利益,” “如今尚未离京便已招致如此多弹劾,一旦外出恐怕更多。” “他们或许还会采取极端手段。” 闻此,陈明更是怒不可遏:“还用不着你这太子来提醒我,有人胆敢妄动,便格杀勿论。三弟绝非心慈手软之人。” “我还特意命林冲与关胜率领两万大军随行,” “谁敢抗拒,便取他首级。” 陈立欲言又止,却也担忧三弟的安危,于是道:“父皇,这些一定要在三弟离京前妥善处理,否则即便他离京,也会步履维艰。” 陈明叹了口气道:“这些奏折,一部分反对你弟弟改革税法,一部分则弹劾他日常行为。” “父亲,事急从权,况且弟弟的许多作为我们都是心知肚明的。”毕竟尚未发布诏令,弟弟便已付诸实践。 “先替我想个办法,别让这群文人再呈递这些无意义的奏折了。”陈明此言一出,陈立也沉默了,不知所措。 突然,陈立想到:“父亲,不如让弟弟上朝来应对一下?” “哼,我给了他一个月的休假,他现在正享受着呢,他会来吗?”陈明冷哼一声。 陈立算了算日期道:“这几日假期也该结束了。” 李晔:多谢大哥。 闻言,陈明对 说道:“ ,派人给弟弟传个话,过几 上让他来一趟,把这些事情解决一下。”陈明说完, 便亲自去寻找李晔了。 没有前往王府,而是直接前往了娱乐场所,现在众人皆知李晔不常归家了。 在私密空间与婉儿亲昵的李明,忽闻门外赵四通报陈安到访,连忙示意婉儿回避,自己则出门迎接陈安。 “老陈,何事匆匆?是家父有何指示吗?” 陈安详细叙述了言官与权贵们弹劾他与李明父亲爆发冲突一事,李明听后微微颔首,递给陈安两片金叶便让他离去。 陈安前脚刚走,婉儿便从邻室奔出:“夫君,我听见……” 话音未落,李明已紧紧抱住婉儿,以吻封缄,婉儿泪光闪烁。 “别担心,有父亲撑腰,没事的。最不济,我就在齐王府度过余生,我自会设法送你至封邑。” 实际上,李明心中早有计较,即便父亲李恒难以抵挡群臣谏言,还有王妃与王兄规劝,李恒也不会对他痛下 。 毕竟,他是王妃亲生,最坏的结果也不过是留在京城的齐王府。 望着眼前的泪 ,李明柔声问:“害怕吗?” 婉儿含泪摇头:“有你在,我无所畏惧。” “待此事平息,你就别再操心了,好吗?” “唉,我也不想管,可父亲偏要将事情推给我,母亲还特地做了烤鸭来‘贿赂’我。”李明此言一出,婉儿更是泪如雨下。 “那你不去行不行?” “我去试试求王妃。”说着便欲挣脱李明的怀抱向外走。 李明连忙搂得更紧:“没用的,大局已定,世人皆知。此时退缩,岂不让李家男儿颜面扫地?” “可是……” “别说了,没有可是。去挑几件衣物,今晚我们回家住。”边说边替婉儿拭泪,末了还轻拍了下她的臀部。 轻推了一把李明,雅婷娇羞道:“你真坏。”随后便拉着小梅前往隔壁的购物中心。 在购物中心内,雅婷精挑细选了几款衣物,见小梅若有所思,又额外挑了几件。 夜幕降临,雅婷亲自下厨与小梅准备了一桌丰盛的晚宴。她的烹饪技艺师承名厨,极为合李明口味,今晚的菜肴更是别有深意: 鹿茸炖牛鞭 辣炒牛肚 驴肉火烧 蒜蓉蒸生蚝 韭菜鸡蛋 面对这一桌佳肴,李明有些手足无措,雅婷索性夹起一块牛鞭送进李明口中,并不断为他添菜。 小梅也在一旁协助,为李明舀汤、递盘,这个纯真的女孩完全没意识到自己也是计划的一部分。 嘴里被食物填满,碗里也不断增加,李明哭笑不得。 “你们也吃啊。” 李明口中食物满满,言语含混不清。这都是妻子满满的爱,怎能浪费? “吃,我们都吃。”雅婷拉着小梅一同坐下,但雅婷心事重重,吃不下多少,小梅则是不敢多尝。 两人没吃几口便声称饱了,雅婷找个借口去洗漱了。 张先生这时才放松下来,示意老赵和他的亲随侍卫坐下共饮几杯。老赵为张先生斟满酒后,张先生望着杯中泛着淡黄的酒液问道:“这是什么酒?” 老赵答道:“大人,夫人特意吩咐,让您品尝这虎鞭酒。” “早就准备好了,刚才看大人食欲不错,一时疏忽没拿出来。” 张先生额头微汗:“罢了,坐下陪我一起喝。” 相较于小丽,老赵和张先生的亲随侍卫显得更加自在。他们跟随张先生多年,深知他不拘泥于形式,过分讲究反而会让他不悦。 “侍卫,你安排的人怎么样了?” “回大人,全都散布在府邸周边,确保夫人的安全,随时听候差遣。” “嗯,很好。” 说着,老赵又为张先生斟了一杯酒。 “听说最近朝堂上弹劾我的奏章堆积如山,你们一定要多加小心。” “府上有任何状况,就去联系锦衣卫的赵雷和赵云兄弟,他们是我的亲信。” “我哥那边不必担心,但要留意手下的人。若有解决不了的难题,可以去东宫找太子。” 张先生担心有人借“清除奸佞”之名对家人不利。 “老赵,明 带上我的令牌,调动两千护卫军进城,交给侍卫,让他们在王府驻扎。老爷子那边我会去打招呼。” “告诉他们,行事要低调,安心待在王府,我自然不会亏待他们。” “还有盐场,让老陈提高产量,我们这次要构建全国的销售网络。” “将肥皂和制衣工坊迁至此地,并集合剩余的护卫严加看守,别让任何人打扰。” 李侍卫拱手道:“遵命。” “另外,大管家知道我院中那间屋子里存放的东西,绝对不能让任何人擅自进入。” “明白。” 随后,张先生又向李侍卫和大管家交代了一些琐事,这时,林夫人又派人来催促张先生。 时间紧迫,张先生不便再拖延,起身准备前往。李侍卫手持托盘,将人参酒递给催促的侍女,吩咐道:“给大人带上。” 见状,张先生没再多说,向寝宫走去。 到了门口,张先生接过侍女手中的托盘,独自进入。一眼看到林夫人身着女仆装扮,不禁呆立当场。 “愣着干什么?” “快进来。” 初见林夫人这般模样,张先生只觉下腹一股暖流涌动。放下托盘,一把抱起林夫人步入屋内。 “慢着。”林夫人挣脱下来,拉着张先生坐到一旁。 第334章 略显羞涩 随后,她走进幔帐后,羞涩地牵出同样羞涩的陈悦。 见到张先生,陈悦紧张地行礼:“参见大人。” 此时的陈悦,穿着林夫人为她挑选的服饰。 “夫君,我本打算等兄长迎娶侧室后再为你安排,但现在……” 林夫人话未说完,张先生无奈道:“没事,父亲不会为难我的。” “你不怕,但我们怕啊。”说着,林夫人直接将陈悦推向张先生。 “大人,可是嫌弃……” 此刻,李明已无法再推辞了。 况且身旁还有人不断鼓励,谁又能抗拒呢? 李明正沉浸在喜悦之中。 “公子……”赵雨刚开口,就被苏晴打断:“妹妹怎还叫公子,应叫夫君才是。” 她眨着明亮的眼睛望向李明,李明闻言笑道:“是啊,雨儿,今后就和晴儿一起叫我夫君。” “不行,夫君,我尚未进门,若被外人听见……”本想继续叫公子的赵雨,被李明的眼神看得只好叫了一声夫君,声音越来越小。 不等李明说话,苏晴先道:“没事的,夫君以前也有过几位,只是她们都离开了。” “不然今天,哼……” 听到苏晴这话,李明心里一紧,幸亏她们走了,不然这可如何是好?这都是些什么事情? “现在的形势你也清楚,如果公子被弹劾,” “一旦被囚禁,恐怕我们想见面都难了,不如提前为公子生下子嗣,” “也不让公子断了香火。” “目前哥哥还没有侧室,我也不便先为夫君纳妾,只能暂时委屈你了,月儿。” “如果夫君没能等到给你名分的那一天,你有了孩子,我一定会视如己出。” 闻言,韩风深受感动,月儿在他肩头轻轻点头,表示感谢。 柳青与他对视一眼,随即说:“且慢。”话音未落,韩风还未及反应…… (中间部分略去) 韩风搂着两人安慰道:“其实你们不必这样,按照父亲的脾气,就算这件事不成,只要我……也绝不会丢了性命。” “呸呸呸,这时候你还提什么死字。”柳青责备道,韩风一时无语,女子一旦决定了某件事情就很难改变。 “今天我说了算,我说了算,谁来都不好使。” 月儿也站在柳青一边,两人完全不顾韩风的解释。 次日午时,众人都没起床,连晚饭都是在房间里解决的。 各种滋补食品、药材、药酒不断地被送进房间。 守在院外的张三、老管家及两名丫鬟都面露喜色。 第五十四章 神秘龙吟剑 “看这架势,咱们韩王府的世子怕是要到了。”老管家用着他特有的嗓音嘀咕,张三与两名丫鬟点头表示赞同。 “可怜咱们公子了,老管家你在这里守候,我去找五殿下为公子再讨些补药。” 说完,张三不等回应便匆匆离去。 两天来,韩风明显消瘦,两女也是疲惫不堪,但想到或许能因此 ,两人心中依然欢喜。 又休息了两天,恰逢每月一次的大朝会,韩风顺势前往。临行前,还有一些事情需要处理。 奉天殿内,京中官员无论品阶高低都需要出席,只是高阶官员进入殿内,低阶官员则站在殿外。 “吾皇 万 !” “朕安。” 群臣站立,见赵明手持一剑站于刘武旁。 “龙腾剑!” 此景一出,群臣议论声四起,朝堂瞬间嘈杂如市。张公公以尖锐之声喝道:“安静!” 即刻,众人迅速排列整齐,无人再语。 随后,张公公取出诏书宣读: “皇命曰: 皇次子齐王李翔,受命改革商税,于京城初显成果。今封其为特使,代朕巡视,续推商税改革,以福泽百姓。特赐龙腾剑,持剑如朕亲临,诸事皆可决断,各省州县官员及军所,皆须遵从。告之天下,皆知此事。” 李翔上前,单膝跪地,高声道:“臣接旨。” 李浩亲手将龙腾剑交予李翔,轻声说:“二弟,全力以赴,兄永远支持你。” 李翔未起,忽有一老者出列,高声反对:“陛下,此举不妥!” 李翔闻言,眉宇轻皱。高坐之上的刘宏猛地一拍桌案,厉声道:“何不妥?” 老者颤抖道:“陛下,齐王行为不端,奢侈放纵,私自改动官制,削减俸禄,此行径,何以服众,怎堪重任?” 李翔起身,怒视老者:“你何人?岂有此理!父皇未言,你竟敢喧哗!” “老夫乃第五十六代文昌公。” “哦,原是陈文远,我当是谁。身为文昌公,竟如此无礼,你何以胜任此位?” “小儿无状!老夫岂会无礼!” 李翔持剑,步步紧逼:“一,朝堂之上,父皇未许你言,你便擅自开口;二,我为齐王,你竟称我为小儿。这便是你的礼数,这便是你家的教养?” 陈文远指着李翔,结舌难言,终只能跪向刘宏,刚要开口,李翔已猛然拔剑,剑尖抵其颈上。 “你以为下跪便能了事?若道歉可解,律法何用?” “刑部侍郎赵渊,告知文昌公,藐视圣上,侮辱亲王,该当何罪?” 队列中的赵渊,闻李翔呼唤,抬头见刘宏正视自己,只得走出答道:“回齐王殿下,此罪当夷三族。” 李翔笑看陈文远:“文昌公,你的三族可曾聚齐?这老儿此刻方知恐惧,竟忘了齐王手中的剑非摆设。” 陈文远颤抖向刘宏叩头:“圣上,臣绝无此意啊!” 刘宏闻言,面色阴沉:“难道朕的皇子还会冤枉你?”其实,刘宏对陈文远也早有不满,若非儒学影响,当初绝不会封其为文昌公。 “臣知罪,求陛下开恩,饶臣一命!” “呵,当世儒宗身为士人楷模,竟如此失态,先在吏部革职,归家深研礼教。”高祖语毕,毋庸置疑。赵辰亦收起凌云刃,退回诸侯之列。 儒宗退席后,又有一谏臣出班:“陛下,微臣有奏章呈上。” 此番学乖,先请示高祖。 “奏。”高祖单字回应,隐有不满。 “陛下,微臣弹劾燕王赵辰。身为皇室宗亲,竟公然经商,有损皇家尊严。更有甚者,夜夜宴饮,沉迷于声色犬马之中。” 此言一出,即刻有两谏臣附和:“微臣附议。” “微臣亦然。” 随后,又有人出列,“陛下,微臣弹劾 。” “私自篡改国法。” 另一人接道:“微臣弹劾 ,于城外私建村落市集,招募兵丁,意图不轨。”言辞犀利,竟将往昔安顿流民、赈灾之事一并牵扯。 “微臣弹劾 ,私自更易官制,招募人手。” “微臣弹劾 ,其治下税官征税不公,民怨沸腾,恳请陛下彻查。” 弹劾之声连绵不绝,持续良久,诸多诸侯皆欲为赵辰声援。 终,一谏官挺身而出,“微臣弹劾 ,于朝堂公然佩剑,似有弑君之心。” 此言一出,高祖、太子赵构、赵辰等人皆是一惊,此人莫非朝会上睡着了?竟不知那柄龙吟剑乃高祖方赐赵辰? “老二,你来处置。”高祖悠然半倚龙椅,未曾睁眼。 “遵命。”赵辰言罢,对众臣道:“方才言本王公然佩剑者,站出来。” 只见一肥胖身影缓缓而出,两旁大臣皆被其挤得偏移。 那胖子费力伸出手指,仅能指尖触及赵辰手中剑。 赵辰几欲失笑,冷静片刻后问:“你所言本王公然佩剑,便是此剑?”言罢,将龙吟剑递至胖子眼前。 胖子高声答道:“正是,恳请陛下严惩。” 赵辰终忍不住,哈哈而笑,“你上朝未曾听闻?此剑乃父皇刚赐于我,如君亲临,明白了吗?” 闻此,胖子恍然大悟,艰难跪倒,“陛下,微臣不知啊,微臣未曾听闻啊陛下。” 高祖一拍桌案,“哼,朝会宣读圣旨你都无闻,你究竟在做何?终日只思如何盘剥百姓吗?” “挑衅皇家父子之情,你罪当何论?” 胖子慌忙求饶,“陛下开恩啊。” “铁甲卫士何在?”高祖一声令下,两名铁甲卫士上前,“微臣在。” “拖下去斩了。”高祖挥手示意卫士将胖子拖走。谁料胖子力大无穷,竟挣脱卫士,连连求饶。 第五十五章 群臣拥护,利刃染血 赵宽一路踉跄攀爬,几近皇帝石阶之巅,猛然挺身,直视皇位上的 。 “护驾!”随着一声令下,赵拓已迅速踢开赵宽,剑影掠过,赵宽身躯瞬间多出三处伤口,颈项一处,左右胸膛各一处。 门外铁甲卫士蜂拥而入,在台阶下列队守护。 “妄视君颜,视同谋逆,夷其三族。” 一声令下,赵宽三族遭灭。 待铁甲卫士将赵宽的 拖走后,阶下仍立着一排谏臣。 “诸位爱卿的弹劾,老二,你有何辩解?” 重新坐定后问道,心中对赵轩频繁拔剑之举略感忧虑,这已是第二次了。 “父皇,儿臣以为,众臣之词皆为虚构。” “说来听听。” 赵轩步入后排,拽出一名老臣道:“他指控儿臣于城之北隅私建村落,招募兵马,心怀不轨。” “城北之地皆为儿臣私有,其上居民皆为去年儿臣救灾所安置之民。” “制盐需人力,儿臣招募百姓以工代赈,何罪之有?” “招募兵马更是无稽之谈。” “城北守军乃父皇赐予儿臣的齐王府卫,以及燕王、楚王所属护卫,皆归兵部统辖,谈何招募兵马?” 老臣固执道:“那村中的守卫队呢?” “哪村没有守卫队以保安宁?此乃民众自发,与本王无关。” “再者,本王招募人手守护工坊,既无甲胄,亦无兵器,与兵马何涉?” 赵轩言毕,老臣无语,赵轩又从人群中揪出几位小官。 “你们指控本王身为皇室亲王,大宗政令之下,竟公然营商,有辱皇家颜面。” “还夜夜笙歌,沉迷于花天酒地,对吗?” “哼,难道齐王不敢承认吗?”这几名小官态度强硬,显然是外地进京的御史。 赵轩望向赵德:“你的人?”赵德尴尬一笑,拱手承认了,却不敢多嘴。 “你们难道不知陛下已改革亲王供养之制,准许亲王从商、参政,以求自给自足吗?” 三人对视一眼,其中一年轻官员拱手道:“下官确实不知。” 赵德亦上前解围:“齐王殿下,这三人乃刚从江南调来的青年才俊,昨日才到京城,陛下的政策尚未广而告之,他们定是受人误导。” 闻言,赵轩点头,给赵德面子,不再深究。 三人连忙向赵轩行礼:“齐王,我等听信谣言,参奏殿下,请殿下宽宏大量。” “无妨无妨,许多政策仅在京城施行,尚未通告天下,你等知错能改,不愧是赵大人的手下。” 三人羞愧难当,向赵德致谢。赵轩接着问道:“那又是谁向你们透露这些?” 随即,领头之人迈步向前,跪在 面前:“陛下,我等受翰林院张大人误导,才犯下诽谤齐王之过,恳请陛下严惩。” 听闻此言,先前弹劾吴王篡改律法的张渊惊恐万分,跪倒在地。 吴王毫不客气地将他拽至面前:“张大人,本王问你,你弹劾本王何罪?擅自变更律法?” “请问张大人,我究竟改了哪些?” 张明心惊胆战地揭露了楚王对税务的调整。 “放肆!楚王此举利国利民,提升了俸禄,我户部尚未置评,你怎敢在此胡言乱语?” 第335章 反驳 话音未落,陈枫挺身而出反驳,紧接着韩霖也站了出来。 “正是,刑罚加重一事,我刑部早已知晓,更是陛下亲自下令,我刑部尚未表态,何时轮到你这翰林来上报?” 吏部尚书陆远也参与进来,“至于楚王增设部门,是为了更好地完善商业税收,天下皆知我吏部掌管人事,何时见过翰林插手吏部之事?” “增设部门一事,已获陛下批准,太子手书,本尚书亲自任命,程序并无不当。你这是在弹劾楚王,还是在弹劾我陆远?” 六部之中,已有三部支持楚王,张明彻底溃败。 一向少言的郑刚也开了口:“陛下,我们年轻时打天下,究竟为何?不就是为了让子孙后代能安居乐业吗?” “可这是为何?难道您的龙吟剑太久未出鞘了吗?” 郑刚此言一出,皇上怒斥:“老二,没听见你郑伯父说话吗?” “儿臣遵命。”说完,皇上再次抽出龙吟剑,迅速将张明及附议的十几位官员全部斩杀。 朝堂之上瞬间充斥着刺鼻的血腥味。楚王武艺高强,看得郑刚、魏云等武将纷纷叫好。 “好剑法!” 这一举动,让太子震惊不已,也让皇上心中暗暗称赞。 皇上起身宣布:“张明等人,共计十九,挑拨皇室关系,意图阻碍新法推行,实在可恶。今日,就在此殿上将他们斩首。” “本应夷其三族,念及他们对朝廷稍有功劳,只诛其三族,女眷则发配至教坊。” 皇上话音刚落,礼部官员魏霖上前禀报:“陛下,教坊已售予楚王,无处安置她们。” “无妨,先发配至其他地方的教坊。” “遵旨。” 魏霖退下后,楚王又上前说道:“父皇,儿臣此次整顿商税,定会遭遇众多阻挠。若将他们的女眷全部发配至教坊,教坊必将拥挤不堪。” “再者,国家初建,人口稀少,对于那些男丁,能不杀还是尽量不要杀。” 听完,皇上反问:“不杀他们,留着做什么?浪费粮食吗?” 皇上此言一出,楚王陷入沉思。 随后,他想到了一个新策略:“父皇,抄家所得众多田地,何不将其转化为皇家田庄,让那些人去耕作,只求他们温饱无虞。” “多余的收成,既可充军饷,也能为百姓减轻些税赋。” “此计甚妙,就依你所言。”皇上豪迈地拍板决定。 “二弟,此番推行商税改革,既要规范商人,更要严惩那些不法之徒,发现一个,严惩不贷,将其田地尽数归入皇家田庄,让他们的家属为皇室耕作。” 第五十六章 离别晚宴 朝中有几位世家官员虽有微词,却也不敢轻易发声。 地面上的血迹依旧触目惊心,令人胆寒。 紧接着,李渊下令明日公布藩王制度调整及新商税等事,意在平息世家的非难。 皇家虽有所割舍,但此举意在惠及黎民,加重商税,以减轻百姓负担。若再有人妄言皇家与民争利,便只能增设更多皇家田庄了。 其余议题讨论颇为顺利。 全国商税改革之事已定,定于三日后启程。 户部、御史台、太医署均有官员随行。 禁卫军则调集了两千精兵,由陈英勇与刘定国指挥。 退朝后,李渊召集李泰、李恪、李治、李明及卫风、蓝宇至长乐宫,与皇后共叙。 时已近午,皇后备下一桌丰盛筵席,香气四溢,李渊在远处便能嗅到。 “妹妹,我把这几个小子都带过来了。” “做了什么好吃的?” 李渊远远地喊道,李泰等人笑容满面地跟在后面。 皇后身着围裙,手持铲子,从厨房走出,“叫什么,每次回来都这样,就不能安静点吗?” 被责备的李渊并不生气,笑着带着众人进屋品茗。 不多时,一桌佳肴被侍女摆上餐桌,皇后更是难得主动为李渊斟酒,招呼众人入座。见卫风与蓝宇稍显拘束,皇后笑道: “风儿、云儿,你俩还站着干嘛?快坐下。” 二人这才拱手道谢,坐于下首。而李泰兄弟则毫不客气地聚在一起,无需吩咐。 碗筷分发完毕,各自斟酒。 未等李渊开口,皇后亲自举杯道:“风儿、云儿,今日都是自家人,我也不客气了,这杯酒我敬你们。” 言罢,皇后一饮而尽。二人连忙起身,连称不敢,随后也将酒饮尽。 “风儿,我只有这五个儿子,此番老二、老三、老四、老五都要出征。” “你与云儿率军护卫,辛苦了。” 皇后欲亲自为二人斟酒,卫风连忙接过酒壶道: “义母,几位弟弟外出建功立业,我这义兄虽不能同行,但定会全力保护。义母放心,只要我还有一口气,定保四位王爷无恙。” 交谈间,林峰自行斟酒品尝,刘伟接着说道:“请夫人放心,我也会如此,定当全力以赴确保四位少爷的安全。” 见夫人眼眶又泛红,陈翔连忙将她扶回座位,“别难过了,他们又不是去前线打仗,你看把峰兄和伟弟都吓到了。” 夫人听后轻轻打了陈翔一下,“若是上战场还好些,至少不用他们冲锋陷阵,可这……” 话没说完,陈宇在一旁大大咧咧地插话:“没事的娘,你儿子我机灵着呢,连老爹都逮不住我,那些废物更别想。” 说着,他还看向陈翔,“对啊,没事的,这不是还有两万大军和御林军嘛,再加上少爷们的卫队,还有护卫队也有一战之力。” “加起来,三万多精兵,足够打一场小仗了,您就放心。” 随后,几人轮番劝慰,最终让夫人的忧虑减轻了不少。 招呼大家用餐,“今天是家宴,这里没有皇上夫人,峰兄和伟弟也别客气。” 陈翔说着,率先夹起一块烤肉放入口中,点头称赞,“嗯,真香,妹子的手艺真是绝了。” 见陈翔动了筷,众人也开始举杯共饮,兄弟们与林峰、刘伟谈笑风生,渐渐地,两人也放松了。 陈翔酒足饭饱后带着夫人离去,留下其余几人在此继续畅饮。 不久,陈翔和夫人都离开了。 只留下几人继续饮酒聊天,话题转到了陈宇所经营的娱乐场所,几人决定再去玩一玩,说走就走。这事自然也少不了陈煜,自从内阁成立后,陈翔和陈煜便轻松了许多。他们找了个小二通知陈翔,太子陈煜也被他们带走了。 换了便装,一行人来到娱乐场所,陈宇便让陈棡和陈靖陪他们去二楼包厢看表演,自己则在陈煜的示意下去了隔壁包厢。 待二人坐下,侍者送上茶水点心后,陈宇吩咐小二在外面守候,不让任何人打扰。两人开始了交谈。 “这一别,不知何时才能重逢啊。”陈煜一开口便是满怀离愁,让陈宇一时不知如何回答。 “我说大哥,你能不能别总是这么伤感,我又不是去送死。” “弄得好像生离死别一样。” 白了陈宇一眼,陈煜继续说道:“还不是担心你们几个,换成别人我才不管呢。” “对对对。” “还有,你今天在朝上说得对,那些罪犯家属,就让他们去务农,少造杀孽。”说完,陈煜叹了口气。 “大哥,不用想也知道,这次出去, 肯定少不了。”见陈煜想劝,陈宇抬手打断,“不是我想杀,是动了某些人的利益,势必会有人反抗,甚至……” 张伟的话语让张浩心神不定,“要不要再给你调配些兵马同行?” “你以为我这次出行是为了战场上拼杀吗?非也,明枪易躲,暗箭难防,且士兵重质不重量。” 说完,云逸贴近云皓耳边轻声道,“我赠你一宝……” 云皓闻言,顿时愣在原地,“二弟,此事若被父亲知晓,那还了得?” 云逸却毫不在意地笑道,“怕什么,即便是父亲,也忧虑你的兵力薄弱。” 兄弟俩又交谈了片刻,随后带着云泽与雷影前往酒馆畅饮。 他们还特意为云泽与雷影准备了顶级的豪华宴席,因云逸的吩咐,酒的供给远超平常,身边围绕着众多劝酒的女子,使得二人酒意上头,醉态尽显。 谈到高兴处,雷影甚至提议要与云逸结拜,让云逸又好气又好笑。 夜色未深,他们便送走了醉醺醺的云泽与雷影,兄弟几人也各自回家,准备在最后的日子里与各自的伴侣共度时光。 第五十七章 秘宝现世,启程京城 分别后,云逸直奔王府后院的小工坊,他亲手打造的小型贴身秘宝即将完成。 出门在外,条件有限,无法研制新物,因此需在行前尽快完成。 深夜,王府后院。 “砰!” “砰!” “砰!” 伴随着三声枪响,院中回荡着云逸豪迈的笑声。 在一旁快要入睡的老仆被这突如其来的声音惊醒,连忙赶到云逸身旁,“恭喜王爷,秘宝已成。” 这马屁拍得云逸心花怒放,“耗费近一月之功,这秘宝终于制成。” 这段时间,云逸除了改造乐坊外,便是沉浸在这小工坊中研制此秘宝。 初期的火器颇为简陋,需一步步填装 与弹丸,夯实后再插上引信方能发射,步骤繁琐。 装填缓慢,射程有限,准确度更是无从谈起,能否命中全凭运气。 云逸根据记忆中的火器制造图纸加以改良,打造出可填装一发纸质弹壳的枪械,通过后方弹仓装填预制好的纸质弹壳,撞针撞击底火引发射击,从而让枪械提前数百年问世。 受限于钻孔、冶炼与成型技术,云逸未能直接制造金属弹壳与弹簧,因此目前仅能单发射击。 仅是这一支枪械的枪管,云逸便耗费了半月有余,反复锻造才勉强达标。 但即便如此,相较于初期的火铳,其性能亦是远超数倍。 在靶场试射几枪,有效射程可达一百五十米,百米内仍能保持准确度,较之于军队装备的火铳,射程足足翻了三倍。 试验结束,云逸将设计图递给了云管家。 “云管家,你速派人先去京城,建个工坊试着按图制造一批出来。” “或许会有大用,但切记,此事必须严格保密,不可泄露半点消息。” 第336章 要求苛刻 “我明白了,但王爷,这物件对铁质要求苛刻,我担心工匠们难以完成。”赵管家所虑甚是合理。 赵宇略作思考后回应:“告知工匠,若实在困难,先设法克服,但万不可马虎应对。” 说完,赵宇又提出几点改进建议,其余事宜便交由工匠处理了。 图纸交给赵管家后,“我记下了。”他随即指派心腹连夜前往洛阳处理此事。 而赵宇则返回寝宫,与两位夫人共度良宵。 时光飞逝,转眼便到了启程的日子,在云儿的多次请求下,赵宇终于答应带她一同前往洛阳,但仅限此行。 云儿对此已十分满足,自嫁给赵宇后,她一直被束缚在这京城内,未曾远游,这对于热爱自由的她而言,实在压抑。只要能出去走走,即便只是在洛阳逛逛也好。 与苏婉儿不同,云儿身为塞外女子,自幼擅长骑射,路上骑马自然不会拖慢行程。 而苏婉儿则不会骑马,因此只能留在京城 府中,处理所有事务。 父皇并未现身送行,只有太子赵煜在城楼上为众人践行。 “二弟,你责任重大,还有三位弟弟与你同行,此行务必小心。” “若有难题,便书信告知大哥,大哥定会想法助你解决。” “切勿鲁莽,一旦感觉不妥,便带着弟弟们回来。” “大哥你就放心,我还等着你即位后,封我为闲云王呢。”赵宇半开玩笑的话,为原本紧张的气氛增添了几分轻松。 “父皇尚在,这话别再提了,别忘了你答应大哥的事,为兄祝你一路顺风。” “事情已有进展了,多谢大哥。” 说完,赵宇饮下赵煜的送行酒,赵煜又叮嘱了赵瑾与赵祺几句,并与陈晨、周峰交代定要护三人周全。 送君千里终须一别,赵宇上马后一挥手,高喊“出发”。 浩浩荡荡的队伍踏上了前往洛阳的旅程,两万由陈晨、周峰统领的护卫军,六千三王的亲兵,赵淼的亲兵尚未组建,因此缺席。 锦衣卫亦派出两千人随行护卫,领队为两位千户张与刘卫东,此外,还有皇家商行备用的商业人才,以及税务、工商、执法三司的备选官员。 四万人,宛如一条巨龙,缓缓向洛阳进发。 望着远去的队伍,赵煜心中莫名涌起一股不安,“但愿一切都能平安。” 在城墙上站立良久,直至贴身侍卫提醒赵宇的队伍已远去,他才转身返回宫殿。 古时交通远不如现今便利,从京城至洛阳,非数日可达。古时大军行进,不仅速度慢,且需留意诸多细节。 所有事务皆由陈强与陆磊负责,林峰与林云辅助,而林浩并未直接参与,但一切依然有条不紊。两位军事将领指挥队伍行进,得心应手。 按照计划,旅程需耗时一个半月。起初,林浩兴致很高,时常离开大队,与小雨一同游览山水,极为惬意。 然而,数日后,林浩渐觉疲惫,沿途景色虽美,但看久了也觉得单调。 终于在半个多月后,林浩难以忍受,带着部分亲兵以及陆磊麾下的部分执法者,还有 率领的商队,先行前往目的地。 一行人策马扬鞭,仅用了数日便抵达了京城郊外。 “陆磊,你带执法者与亲兵分散进城,不要引起地方官员的注意。”对于林浩的命令,陆磊毫无异议。 “进城后,将亲兵分散,探查京城的情况。” “京城乃我的领地,也是商贸改革的第一站,绝不容许有任何差错。” “遵命。”陆磊领命,开始部署手下分散进城。 此时,林浩也不清楚领地内的局势如何,暗流涌动是肯定的,但深浅未知,派遣亲兵暗中调查确实有必要。 陆磊离开后,林浩带着小雨和 装扮成商人,也向京城进发。沿途建设繁忙,工匠与小官随处可见。 (章节名略) 京城在西北乃至整个西部,政治地位显赫。这不仅体现在曾考虑其为都城选址之一,也可见于皇帝派遣其三子林浩镇守京城,封为“天下重藩”的亲王,足见其对京城地位的重视。 或许是因为到处施工,城门畅通无阻,城内行人稀少,他们顺利进城,租了一间商铺暂作落脚。 “王爷,为何不直接去王府,而要租屋而住?”小雨终于问出了心中的疑惑。 林浩微笑,解释了一番。 “如果惊动了地方官员,陆磊等人的暗访就失去了意义。” “再者,王府还未完工,又如何居住?” 小雨点头,又问:“那我们接下来怎么办?” “玩乐?”林浩的回答让小雨一时无语,他不是来讨论新商贸政策的吗?怎会提到玩乐? 既然租下了商铺,自然是要开张营业,否则损失钱财是小事,关键是隐藏行踪至关重要。一旦暴露,赵龙的秘密调查将难上加难。 于是,林浩让 去处理,只要不亏本,不暴露行踪,其他都可以。 此行任务不仅是调整新商贸政策,皇帝还指派林浩巡视全国,严惩不法之徒。 安排好一切后,林浩带着小雨在京城漫步。街上百姓稀少,但官吏往来频繁,开门的店铺寥寥无几。林浩被询问了数次后,便找了一家茶馆坐下。 颇为奇怪,通常茶馆是信息的聚集地,但这京城的茶馆内,众人都在静心听书,竟无人议论时事。 察觉到异样,林浩没有多问,傍晚时分便带着小雨返回住处。 夜深人静之时,赵龙悄悄潜入了林浩租用的宅院。 “参见王爷。” “人都已进来了吗?”秦逸淡淡问道。 “回大人,手下们已全部到位。” “我已将密探们散布出去,正在搜集消息,几日之内必有结果。”林浩汇报道。 “京都必有古怪,必须细心探查。” “大军还需十日方能赶到,务必搜集官员与富贾作恶的证据。” “到时候一举将他们拿下。” 说完,秦逸倒了杯茶递给林浩,林浩双手恭敬接过。 “坐,在外不必拘礼。” “务必保证手下们的安全,必要时可调派负责修建府邸的张将军麾下士兵。” “尽量等到大军到来。” “遵命。”林浩拱手答道。 林浩离去后,又一黑衣人来到秦逸居所,以特定的敲门声示意。秦逸眼中闪过一丝光芒,道:“进来。” 黑衣人背着长条形包裹进屋,关门后单膝跪地。 “参见大人。” “制作得怎么样了?”秦逸问道。 “回大人,已制成一件样品,特来请大人过目。”黑衣人答道。 打开包裹,露出一件黑色的武器和纸质设计图。秦逸仔细查看,膛线已制作得极为精确,精度将大幅提升,远超之前的成品。 武器总长度也较最初设计有所增加,黑衣人介绍道: “大人,工匠改良的这款火器放弃了隐蔽性,增加了长度与稳定性,更适合大规模装备士兵。” “射程也有所提升,这款火器有效射程可达两百步。” “在此范围内,中弹者非死即残,最远射程可达三百步。” “好!”秦逸兴奋地击掌。 “重赏改良火器的工匠,加速生产,务必尽快完成三百件。” “人手不够就招募,资金短缺直接向我汇报。” 话音未落,秦逸又从袖中取出一沓银票递给黑衣男子,但对方并未伸手接取。 “为何?”秦逸面露不解。 黑衣男子犹豫片刻:“大人或许不知,此物制造难度极大,工匠们……” 见其迟疑,秦逸直言:“有何难题直说,办法总比困难多。” “没有解决不了的难题,只有不想解决难题的人。” “在下无能,数十工匠日夜不停地锻造,一月有余仅制成数根枪管,且仅有一支未发生炸裂。” “难度太大,短期内难以大量产出。” 枪之原理其实不复杂,乃是在枪管中剧烈燃烧产生高温高压,其能量被枪管束缚,朝枪口方向释放,推动枪管内弹丸射出以杀敌。 每次射击,犹如枪膛内发生一次小 ,只是被枪管阻挡。枪管质地不佳则容易炸裂。 枪之威力取决于膛压与初速,这两者又完全依赖于 质量与枪管强度。 闻此,秦逸不禁长叹,火器炸裂或因 杂质过多,或因枪管脆弱。 “可有伤亡?” 暗夜中的身影颔首:“阁下所创之物,虽小量使用,测试时仍有工匠不幸失去手指。” “务必妥善安顿伤者,首要任务是改进炼铁工艺。”言罢,林逸取出一幅精心绘制的图样,递予那黑衣人。 “此乃我构思的新型炼铁炉,你先带回,找人依样建造,以解材料之急。” “遵命。”话音未落,黑衣人身影倏忽,融入夜色之中。 待其消失,林逸提笔疾书一封密函,借鸽翼送往京城。 于一座古城府邸内,三人聚首商讨。 “京城有讯, 似有意图于其领地采取行动。” 另一人言道:“大人, 亦血肉之躯,利益足够,自会闭目塞听。” “但那毕竟是他的领地。” “藩王归乡,不正是为了享乐?只要我等侍奉周到,他岂会过问下属之事?” “先将那些不宜见光之事收敛,别忘了,城外尚有耳目。” “大人,如此安排可好……” 此后,林逸看似全然释怀,携苏婉游走古城,商铺事务则交由张掌柜打理,只要不露真身,盈亏无关大局。 二人漫无目的地漫步,古国某朝,省级重臣含布政、指挥、巡察等,其后方为府尹、州牧、县令,而这座大省首府,汇聚众多官员,诸如陕西的三司与古城的府尹,其下还统辖十五县令。 邻近之地,咸阳、安宁、昌盛三县最为邻近。林逸与苏婉换上平民衣裳,身后跟随着几位同样便装的侍卫。 第337章 欲言又止 春日播种已毕,他们漫步于乡野小径,沿途屡见肩扛锄头等农具,预备前往田间除草的百姓,四处洋溢着春日的盎然生机。 “夫君,瞧这景象,今年定能迎来丰收。”望着劳作的民众,苏婉笑对林逸道。 然而林逸却持不同见解,反问:“收成或许颇丰,但能真正落入他们手中的又有几何?” 见苏婉面露疑惑,他续道:“你长于草原,兄长又是北方首领,未曾真正体验农耕之苦。” “你可曾研读唐诗?” 见苏婉点头,他又问:“《悯农》可知?” 以为林逸是在考验自己,苏婉随即吟诵:“春种一粒粟,秋收万颗子。四海无闲田,农夫……”苏婉略停,“农夫犹饿死。” 往昔读之,或许仅是纸面文字,而今亲眼目睹乡间景象,再读此诗,心境已然迥异。“夫君,这是为何?” 林逸轻叹:“我国虽仅征两税,但地方苛捐杂费却数不胜数。” “望着这春日美景,但你细看这些人的面容,哪有丝毫希望之色,皆是满面愁容。” 见苏婉仍未领悟,林逸示意一名不起眼的侍卫:“你去,探听一下这里的民情。” 那守卫抱拳道别,将兵刃交给旁人,向远方缓步而去,很快便与当地人交谈起来。 赵峰带着雨晴走到一处小丘上坐下,品尝着带来的糕点,静候那守卫归来。 过了许久,外出打听消息的守卫返回,一脸怒气。 “何事?”赵峰问道。 “大人,这里的百姓生活艰难,且大多没有自己的土地。” 见守卫满头是汗,雨晴递上一碗水,“别急,慢慢讲。” “谢夫人。”守卫饮毕继续道,“大人,不仅这里,就连邻近的京兆府的安康、泰和、昌盛三县也是如此。” “而且,近半数的田地都……都……” 见守卫欲言又止,赵峰不快,“说!” “都在大人您的手中。” 闻言,赵峰与雨晴皆是大惊。 昔日,先祖推行诸侯分封,并定下了供养制度,各诸侯领地大小不一。赵煜只是请求先祖调整供奉规则,其封地及赐予的田地并未减少,却不曾想这却为手下提供了机会。 “你是说,邻近三县过半的田地都在本爵掌控之中?” 赵煜此刻已显怒色,得到亲卫探子的肯定答复后,愤怒地将茶杯摔在地上,怒道:“一群 污吏!” “给本爵细细道来!” “是。”那亲卫抹去额头冷汗,继续禀告: “自从爵爷封地定在长安的消息传出,许多士绅官员纷纷借爵爷之名侵占田地,手段多样。” “部分无官职的士绅,更是直接通过官府,将自家田地归于爵爷名下。” “此外,各地官员还巧立各种名目,向百姓征收沉重的赋税。” “王府修缮要百姓捐钱捐粮,城池扩建也要百姓出钱出力,更有诸多劳役。” “车马税、稻谷税、过路费……各类税费多达十余种,就连佃农的收成,也要上缴八成。” 亲卫的禀告让赵煜的脸色愈发难看,终于暴怒,拔刀劈向一旁的树干。 “欺人太甚!本爵若不整治他们,便随他们的姓!” 见赵煜愤怒难平,晴月忙出言劝慰:“爵爷,大队人马尚未到达,不如先让亲卫探查一番。” 赵煜喘息片刻,问那亲卫:“你叫什么名字?” “回爵爷,小人林逸。” “好,林逸,本爵即刻提拔你为亲卫百夫长,去查明长安府十五县中,多少田地属‘本爵’,多少属士绅官员,又有多少在百姓之手。” “遵命!” 安排好后,晴月轻声道:“夫君,天色已暗,我们是返回,还是在附近县城歇息?” 略作思考,赵煜道:“今晚便在安泰县城留宿,明日再行探访。” 一行人上车,缓缓向安泰县城行去,至城门口却被小吏拦住。 见迟迟不得通过,赵煜下车询问:“为何?” “赵兄,我等数人进城,竟要缴纳二十两白银的城门费!”张伟满心不悦。 望着那衙役得意的神情,陈龙恨不得挥拳相向。衙役见陈龙衣着华丽,满脸堆笑地凑上前来:“这位公子,首次来我们祥和城?” 陈龙反问:“那又怎样?” 衙役笑道:“我们知县大人有令,为了给齐王修建府邸,进城马车一律收费十两,马匹则是二两一匹,公子您的马车有五匹马,正好是二十两。” “看您家世显赫,想必不会在意这点小数目,就别跟我计较了。” 王浩冷笑一声,示意李明:“给他。”说完,径直走进马车内。 缴纳了进城费后,一行人穿过城门,来到省城洛阳附近的这座小城,只见街道上异常冷清。 路边店铺虽开着门,却几乎无人光顾。 众人找到一家还算干净的客栈安顿下来,三间房竟然花费了一百金币,价格高得惊人。 夜色已深,众人不再言语,在大堂内点了两桌饭菜,准备休息。 一路奔波,又遭遇此事,王浩疲惫不堪,示意众人入座用餐,自己也拿起筷子。 第六十章 重税繁多 正当第一口饭菜还未入口,几名公差走进客栈,直接向掌柜问道:“今日有无新客入住?” 掌柜指了指正在用餐的王浩等人,公差心领神会,径直朝他们走去。 “新来的,把税交了。” 王浩放下筷子,深吸一口气问道:“住店还要交税?” “哟,第一次来祥和城?齐王封地洛阳,知县大人正为齐王修建王府筹集资金呢。” “各行各业都得加税,住店有住店税,吃饭也得交税。” 公差说完,王浩怒拍桌子,公差见状欲拔刀,另一桌的护卫也站了起来,一场冲突即将爆发。周雪示意护卫坐下,轻拍王浩的背,转而对公差说: “几位公差大哥,我等初来乍到,不懂这里的规矩。”说完,从钱袋中拿出几枚银币,递给领头的公差,“请见谅。” 公差接过银币,却仍不满足,掂量着银币说:“这点可不够。” “诸位住的是上等房,加上这一桌饭菜,少说也得五十金币。” 周雪无奈,只好掏出五十金币的银票,才将公差打发走。 “太过分了!”王浩低声怒斥,掌柜急忙探头看了看外面,回来安慰道: “这位公子初到祥和城,不知这里的规矩,破财消灾。” “难道官府就不管吗?”周雪问道。 掌柜摇头叹息:“管?官场都是如此,说是为齐王修建王府,实则多少银两进了他们自己的腰包。” 说完,掌柜摇头离去,王浩与周雪也失去了食欲,简单吃了几口便回房休息了。 次日清晨,众人醒来,准备继续上路。 提早离开后,一行人认为继续逗留在安宁城已失去意义,安宁乃至整个云岭与云域的官场氛围已堕落至极。 随后,赵渊一行人抵达了洛河边的云曦镇,这里曾是古老云国——首个封建王朝的旧都。昔日,云武帝统治的第十二年,都城由洛城迁至此地。 云曦镇坐落于云岭广袤的秦川腹地,洛河自南潺潺流过,北有群山连绵,山水环绕,向阳而生,因此得名。此地四季分明,地处温带,土地肥沃,广袤无垠,皆是丰饶的农田。 踏入云曦镇,随处可见手持算盘的官吏在街巷间穿梭,向摆摊的小贩,乃至过往的行人征收税款。 对此早已见怪不怪的赵渊索性闭目养神,不再向外观看。 马车行进中,突然停下,前方传来喧闹之声。 “去看看发生了什么。”赵渊探出头,对身边的陈风吩咐道。 一名官吏正驱赶着一位欲购买蔬菜的行人,转而走向一位年轻人,问道:“税交了吗?” 那年轻人衣衫破旧,脚踏布鞋,神色慌张,颤抖着回答:“大人,我只是卖点自家的萝卜,家中已是三餐不继。” 然而,官吏充耳不闻,拨弄着算盘,趾高气扬地说:“卖什么都得交税,衙门的告示你没看见吗?” “别说你这萝卜是吃的,就是路上捡的石头也得交税!” “况且,现在收的税都是为了给云侯修建府邸。” 年轻人面露难色:“云域的皇上说过,一年只收两次税,再无其他,你们这是收的什么税?” 官吏已不耐烦,一把揪住年轻人的衣领:“少废话,让你交你就得交!” 年轻人还想辩解,但见周围几个官吏面露凶光,心中恐惧,蹲下收拾萝卜:“那我不卖了总行了,我收拾收拾回家。” 这时,一个身材高大的官吏冲上前,再次揪住年轻人的衣领提起他,咬牙切齿地说:“让你为云侯修建府邸出点税都磨磨蹭蹭,我看,你就是那叛贼!” 说完,将年轻人扔在地上,年轻人吓得魂飞魄散,迅速将萝卜装进筐里,扛起扁担就要走,嘴上喊着:“那我不卖了,不卖了。” 几名官吏岂会轻易放过,两人一左一右拦住年轻人的去路,将他按在地上,扁担落在一旁,筐里的萝卜散落一地。 “不交税就别想走!” 年轻人挣扎着大喊:“我不卖了还不行吗,呜呜呜,你们欺负人,呜呜。” “放我走,我娘还在家等我呢,我以后再也不敢了。” 几位官吏迈步向前,不经意间踩坏了几颗萝卜,这让那位朴实的年轻人心疼不已,他呜咽着叫喊:“我不卖了,也不让我走,呜呜,你们得赔我的萝卜!” 领头的官吏走上前,狠狠地在年轻人脸上甩了两巴掌:“让你交税是看得起你,好好劝你不听,非得动粗才行。” “此刻便要将你囚禁于牢狱之中,”他摆了摆手,“你这个抗拒缴税的家伙,何时税款缴清,何时重获自由。” 四周的百姓看不下去,纷纷说道:“小陈是个忠厚之人,侍奉老母,从未为非作歹,你们如此对待他,实在太过分。” “对,太过分了。” “没错,你们四处胡乱征税,做什么都要缴纳,还让不让人活下去?” “放了小陈!” 众人情绪激动,此地百姓性情本就刚强,大有动手之势。 几位差役见状抽出佩刀怒喝:“你们想寻死不成?” 局势眼看就要失控,张伟大声喝止:“慢!” 人群为他让开道路,张伟背负双手走上前:“他的税款我来缴纳,放了他。” 差役们见张伟衣着光鲜,也不敢再纠缠,顺势释放了小陈,笑嘻嘻地伸出手:“一共二两纹银。” 听到这个数字,小陈惊呼:“我这两筐萝卜全卖了也不值二两纹银啊!” “那你就缴纳。”差役一说这话,小陈连忙拦住张伟:“这位老爷,我的性命都不值二两纹银,还是让他们抓我去坐牢,别让老爷破费了。” 张伟面无表情,周围的百姓也开始抱怨。 见张伟不为所动,差役开始嘲讽:“没那个能耐就别强出头,穿得光鲜亮丽,也是个穷光蛋。” 随从们闻言想要教训这个不知好歹的家伙,但被张伟制止,冷冷地说:“不就是二两纹银, ,付钱。” 一脸为难:“老爷……” 张伟打断他,只说两个字:“付钱。”说完转身离去。 他掏出二两纹银扔给差役,差役满意地离开。 连忙扶起在地上哭泣的小陈:“小兄弟,快回家。” 小陈擦了擦眼泪:“这位大哥,您救了我,就是我的大恩人,我不知如何报答,就让我跟随您,为您端茶倒水。” 见小陈要跪下, 连忙扶起他:“救你的不是我,是我们老爷。” 说着他指了指马车方向,小陈跑到马车旁磕头,重复着刚才的话。 张伟探出头来问:“你是陈家村的?” 当李浩抵达住处外,小陈急忙点头回应:“您可知村里那位爱饮酒的铁匠陈不醒?” 闻言,小陈迅速点头:“那是我四叔。” “上车,你来指路。”李浩简短说完,便缩回车内。车夫让小陈坐于一旁指路,一行人直奔陈家庄。 途中经过一家酒馆,李浩命人买了几坛好酒带上。 沿河前行,不久便抵达陈家庄。一行人至村口铁匠铺,小陈进去叫人,李浩等则在门外等待。 不多时,小陈领着一青年走出:“恩公,这是我堂兄陈林,我四叔此刻不在家。” 第338章 带领侍卫 “小张,你领我的侍卫到你府上小憩如何?”刘瑾笑道,小张连忙点头答应。刘武想要推辞,却被打断。 “没事,里头那位可是位大人物,当年连李威、陈雄、陆成等人都得毕恭毕敬。”刘瑾言罢,便往里走去。 张浩见来人能提及父亲旧事,连忙恭敬地在前头领路。 刘武无奈,只得随小张前往他家。 步入庭院,打铁之地占了半边,炉火微弱,显然生意冷清。 “黄河里的鱼也被张沉醉迷倒了吗?”刘瑾忽然问道,旁边的女子小云好奇地望着他,刘瑾报以微笑。 张浩则单膝跪地行礼:“参见大人。” 刘瑾摆手:“引路。” 张浩起身继续前行,小云挽着刘瑾的胳膊轻声问道:“他怎么突然就知道你的身份了?” 刘瑾轻声回答:“秘密。” 三人穿过曲折的小道,渐渐听到劳作的声音。穿过一道隐蔽的门,来到最后一处庭院,只见众人各自忙碌。 张浩带刘瑾来到一间干净的房间,又叫来两人,三人一同行礼:“参见大人,参见夫人。” “免礼。”刘瑾扶起中间年纪最长的老者,“吴叔,请您出山可真不容易啊。” 老者叹了口气:“大人救了小儿,又给予厚遇,老夫出力也是应当的。” 张沉醉之子张浩曾在工部工坊任职,也算子承父业。当年刘邦征伐天下时,火器皆由张沉醉带领团队打造。建国后,张沉醉不求封赏,只要一车美酒便归隐山林。 只留下儿子在工部火器局继续效力,但张沉醉离世后,张浩孤立无援,备受排挤,几乎命丧皇权之手,幸得刘瑾出手相救才得以脱险。 此后,张浩一直协助刘瑾在府中研制新火器,直至不久前才返回故乡。在此之前,刘瑾多次邀请张沉醉出山,均被拒绝。 直到张浩归来,林轩才肯再度出山,协助刘恒研发新型火器。 “哈哈,林老言重了,张浩本就无恙,不过是举手之劳。” 说着,他转向一旁沉默的一人问道:“,新炼铁炉的进展怎么样了?” 面无表情地上前一步答道:“大人,属下已掌控对岸官方的炼铁工坊,高炉正在搭建,数日之内便能启用。” 刘恒点头:“此事需尽快,北方蛮族自去年起便频繁南犯,今年年底或明年开春,皇上极有可能北征。” “东海的海盗亦是愈发嚣张,大战即将爆发。” “,本王命你新建一营,名为‘风暴营’,隶属本王亲卫,全员配备新式火器,由你担任统领。” “属下定不负所托。”抱拳行礼。 接着,刘恒又笑看向林轩:“林老,您可得加紧制造啊。” 陈风转过身:“殿下说得容易,新式火器对铁质的要求极高,无法大量生产铁材,即便是搭上我这把老骨头,也难以制造。” 听罢,赵恒走到陈风另一侧:“那我们先制造其他部件如何?” “部件的要求也不低。”陈风再次转头,所言非虚,除了木质枪托,其余部件对钢材的硬度都有严格要求。 否则,不论是炸膛还是哑火,在战场上都是大忌。 “哎,陈老,您可是看着我长大的,况且新式火器关乎国家存亡,您无论如何也得帮衬一把。”赵恒直接将陈风拽回。 “哎哟,我的赵殿下,您现在就算逼死我,我也没材料可造啊。”陈风无奈道。 见此事有望,赵恒继续:“陈老,咱们说好,只要材料备齐,您就能造出来,对?” 陈风迟疑片刻:“人手短缺。” 赵恒向侍从示意,侍从连忙递上一叠银票。赵恒接过,直接塞给陈风:“人手不够就去招募,您只需负责教导即可。” “不过咱们讲好……”不待赵恒说完,陈风接口:“一人负责一道工序,最后再统一组装。” “哈哈,还是陈老懂我。”赵恒笑道,“还有什么要求?” “材料欠缺。” “买!” “有点口渴。” “陈枫,去把给我陈老准备的好茶拿来。” 第六十二章 火器大师陈风 在陈枫取茶之时,陈风从口袋中掏出几粒 模样的物件,赵恒惊愕地望着陈风手中的物件,这与现代枪械所用的 竟是如此相像。 在赵恒惊愕的目光中,李明缓缓开口: “殿下,老臣根据您的构想,对箭头的形状做了一些改进。” 说着,李明取出一支形状锐利的箭,“经老臣研究发现,箭头锐利时,更容易穿透盔甲。” 他随手拿起一颗圆形弹丸,对着赵恒道:“这种圆形弹丸适合旧式 ,但并不适合新式箭器。” “无论是从制作工艺、速度还是成本考量,锐利的箭头都比弹丸更适合纸壳箭。” 言毕,他将弹丸扔到一边,拿起最长最锐利的一支箭说:“这种箭,两百步内能直接穿透重甲,但材料用量大,成本高,还需改进箭匣,专为对抗重甲兵设计。” 接着,他放下长箭,拿起一支稍短的箭头:“殿下,您刚才提到,我们的敌人是北戎和海盗。” “海盗我不甚了解,但北戎士兵多穿皮甲,几乎没有重甲,铁甲都罕见。” “用这支箭头较为合适,它没那么锐利,配合长箭使用,两百五十步内精度极高,三百五十步内仍有威力。” 说完,他又拿起最小的一支箭头:“殿下,您那把短 ,用的 量完全是浪费。缩小箭头的同时减少 量,根本用不了那么多。” “自卫的 ,射程那么远有何用?十步内精准有力便足够了,超出也是徒劳。” 张明辉两次提到“徒劳”,彻底动摇了刘涛自认为的在这个时代无人能及的 武器知识的自信。 “张老在 武器制造上的技艺,简直能与古代的巧匠媲美。”刘涛边说边打开带来的佳酿,为张明辉斟酒。 “有您在,我便安心了,我敬您一杯。”说完,刘涛一饮而尽。 张明辉则悠然品味着酒香,最终才缓缓饮下。 “也就殿下会想着给老夫带点好酒来。” “哈哈哈,张老想喝尽管吩咐,父王的宫廷美酒,我也会设法弄来给您。”刘涛说完,又为张明辉斟酒。 谈到刘涛的父亲,张明辉叹了口气:“陛下他老人家身体可好?” “硬朗得很,还能追着我跑几里路呢。”刘涛笑道,张明辉也随之而笑,接着又问:“太子殿下可好?” 刘涛继续道:“好得很,每次我受罚,都是大哥护着我。” “殿下还是和小时候一样调皮啊,哈哈哈。”张明辉闻言,大笑起来。 往昔,刘阳常求张明轩为其制作 ,乐此不疲地炸毁茅厕,众多随刘邦征战的老将都曾受过刘阳的“关照”。 每炸一次,刘阳就免不了受罚,而每次都是刘盈站出来护着他。当时张明轩负责 武器的打造,知晓他为刘阳制 玩乐之事,没少受刘邦的责备,但刘邦对张明轩依然十分器重。 两人边饮边谈,陈芳在厨房炒了两碟小菜端上桌来,“相公,张老,光喝酒哪行,我给你们做了两个小菜。” 见此,张老连忙起身,“多谢陈夫人。” 陈芳深知张老地位非凡,又是看着刘阳长大的长辈,连忙避开不敢受礼,“张老客气了,这里没有夫人。” “哈哈,礼数还是要讲的。”张明轩笑着说完,又夸赞刘阳,“王爷娶了个贤妻啊。” “听说是王豪杰的妹妹?” 刘阳笑着点头,张明轩继续道:“王豪杰真是英雄豪杰,智谋不输咱们的魏国公大将军啊,哈哈。” “只可惜,还在为北地效力。”张明轩说完,独自饮了一口闷酒,陈芳听闻提及兄长,思念之情涌上心头,简单说了几句便回房休息了。 这时张明轩拍了一下自己的嘴,“哎呦,王爷,你看我这嘴。” 刘阳连忙劝阻,“没事,没事,只要张老尽快造出 武器,本王也好尽快把大舅哥接来与芳儿团聚。” 说着刘阳给张明轩斟满酒,两人继续对饮。 “王爷,其实我这里还有样东西,之前一直担心成本过高无法制造,现在就算我老头子说错话的赔罪。” 第339章 真正的子弹 说着张明轩从兜里掏出一枚真正的弹子,没错,真正的金属弹子。 钢质外皮,内含机制,底端装配引信,顶端则被封裹着弹芯。 张伟手持这弹体,满心震撼,若非对这位老者的背景有所了解,他几乎要猜测对方是否也是个时空旅者,且能力在他之上。 “比起纸质弹体易受湿气影响,在连绵雨季中作战易失效,钢质外壳的弹体则完全规避了这些困扰。” 赵隐并未留意张伟的神情,浅酌两口酒后继续说道:“再者,纸质弹体发射后会自行燃烧,而钢质弹体则无此虞。” “弹体在钢壳内被激发,为防炸膛又增添了一重保护。” 赵隐滔滔不绝,全然未觉张伟的惊愕,再饮一碗酒后,见张伟毫无反应,便高声问道:“张兄怎不喝酒?跟我这老头子共饮还藏着心思?” 直至深夜,赵隐终于醉倒,张伟亦是醉得不醒人事。 有时,或许并非酒醉人,而是人心自醉。 一夜安眠后,次日清晨,李明带着晴月踏上归途,留下小吴在吴庄辅助吴伯。 离开吴庄,李明推开车窗,向陈浩下令:“陈浩,你无需伴我同行,前往谭庄调派人手,并彻查我名下所有产业。” 言毕,陈浩扬鞭疾驰而去。 李明则与晴月继续穿梭于西安府管辖的几个城池,原本略感宁静的心境,再度被阴霾笼罩。 --- 第六十三章 迎迓盛景 直至锦衣卫通报,大队即将到达,李明便携晴月返程。 相较于大队,李明提前两日返回西安府。此时,谭庄已捧上一叠罪证文书,引得李明当晚怒摔多件茶具。 次日,陈浩归来,面对呈上的报告与探知的消息,李明又怒砸了数样摆设,险些令西安府的摆设价格飙涨。随后,他命王总管开始售卖运抵的精盐。 次日黎明,皇家盐号在鞭炮轰鸣中盛大开业,引来全城百姓蜂拥围观,当日,全城商贩皆露紧张之色。夜幕降临,某宅邸内,对话声起: “大人,看来秦王已然驾到。” “唉,这可如何是好?” “大人,要不……”言者做了个割喉的动作。 “你不想活了别拖我下水,按计划行事,别擅自做主,那可是亲王。” “是,大人言之有理,我等先去准备。” 言罢,几人退出宅邸。 李明不再遮掩,径直亮出皇家盐号的招牌,宣告全城他的驾临。皇家盐号开业之际,西安府下辖各县县令也先于李明的队伍到达西安府。 因已停留多时,王总管已在西安各城备好店铺。随着西安府内皇家盐号的开业,其他县城也相继开张。 食盐的销售与百姓间的相互传颂,让西安城的每个人都知道了李明的到来。对此消息,有人咒骂,有人期待。 黎明时分,队伍抵达古城,城中喧嚣非凡,街巷整洁,黄土铺就道路,众官员远出城郭十里相迎,鼓乐之声震耳欲聋,场景蔚为壮观。 赵逸与云裳提前离城,与凌云、晨风会合,换上王爷服饰,伴随大军朝古城迈进。 遥见队伍将至,一官员转身对乐队下令:“起乐!” 乐声悠扬响起,伴随赵逸的王爷仪仗缓缓接近,首辅大臣魏明辉及兵部尚书、户部尚书、刑部尚书三位尚书大人在前引领,各地方官员随后,上百名官员身着华服,整齐划一行礼。 “恭迎王爷,恭迎王妃。” 赵渊笑容可掬地走出马车,轻轻扶起前方的领军大将定远侯陆浩与首席执政官。 “此地乃吾之封地,诸位为封地建设不辞辛劳,无需如此大礼。” “王爷,礼数不可轻忽。”一位身着蓝袍的官员上前言道。 有人发言,但赵渊不识此人,一时语塞。此时,一位红衣官员上前,低声斥责:“退下。” 陆浩,作为开国元勋中少数仍在任的老将,目光如炬,非等闲之辈,见赵渊稍显窘态,连忙上前解围。 “王爷,容老臣为您引荐。” “好,有劳定远侯了。”赵渊笑容满面,拱手致谢。 陆浩逐一介绍了左右执政官,分别是周文远、赵浩。执政官为一地最高行政长官,负责传达并执行朝廷旨意。此外,还有统管军马的统兵大将军李威,以及负责司法监督的刑部尚书钱明,以及同级副职官员若干,人数众多,不一一详述。 简单介绍过后,左执政官周文远站了出来:“王爷,王府尚在筹建,现有城中富贾自愿献出府邸一座,城外庄园一处,以供王爷临时栖身与大军驻扎。” “哦?竟有此善举?周执政官未曾为难人家?”赵渊笑道。 周文远闻言,连忙澄清:“王爷请放心,纯属富贾自愿,与下官无关。富贾此刻就在人群中,王爷可召见询问。” “哈哈哈,”赵渊大笑,“周执政官勿需紧张,本王只是戏言。既然人家慷慨赠宅,本王自当亲自致谢。” 赵渊要求相见,周文远即刻派人传唤。不久,四位身形各异的老者来到面前,恭敬地跪下。 “草民拜见王爷,拜见王妃。” “起来,起来。本王初至此地,尚未有所作为,便有百姓慷慨赠宅,心中实感不安。”赵渊故作姿态,心中暗自盘算。 四位富贾相视一笑,其中一人上前禀报:“王爷,王府正在建造,闻王爷暂无居所,我等忧心忡忡。” “张、刘、韩三家特为王爷备下多座宅邸,连夜打理妥当,只待王爷驾临即可安居。” 首领发言后,一位体态丰腴的老者从衣襟中取出一纸地契:“钱家得知王爷大军城外无宿营地, 献庄园一座,以供大军歇息。” 秦王闻此,心生欢喜。昨日还为部众安顿之事忧虑,今朝这些富贾便送来了宅第与庄园,难题瞬间化解。 “哈哈哈,诸位真是体贴入微。但本王身为秦王,怎敢收受百姓如此厚礼?” “不妥不妥,还是请各位收回。” 见秦王推辞,孙家代表急忙劝道:“此乃我等自愿敬献大人,望大人念及我等一片真心,务必笑纳。” “是啊大人,宅第已打通且打理整洁,即刻便能入住。” 其余三人及随行官员亦纷纷劝解,力促秦王接纳。 “大人,您此行匆忙,官府尚未筹备。既然诸位乡贤已备妥一切,大人不宜再辞。” 一旁的吴忠良亦劝道:“大人,此行仓促,确实难以周全,总不能让大人与老臣居于简陋军帐。” “哈哈,既是百姓的美意,那本官就恭敬不如从命了。”再推辞倒显得做作,秦王示意韩风替自己接下数纸地契,身为高位者,自不会轻易与人亲近。 韩风接过地契后并未离去,摆手示意几位富贾先行退下, 随后对总督军马的郑威说道:“郑总督,大人至此,安全自有我等担当,还请郑总督先将城内兵马撤离,以便我等安排将士入驻。” “这……”郑威迟疑,偷偷看了陆天逸一眼,这一幕恰巧被秦王尽收眼底,秦王目中闪过一丝寒意。 第六十四章 被设计的吴忠良 不待陆天逸开口,韩风直言道:“我等奉旨护卫大人,有权接管城池防卫。” 见郑威仍站立不动,韩风态度强硬,陆天逸上前打圆场道:“既然这位将军身负皇命,郑总督不妨留下一支队伍维持府衙运转,其余兵马撤离便是。” 陆天逸既已表态,郑威也只得遵从,前去安排兵马撤离。 见郑威去撤军,韩风向秦王行礼道:“大人,待末将稍作部署,即可进城。”秦王点头,韩风随即下令:“雷云。” 雷云出列答道:“末将在。” “你领一万兵马,接管城池防卫。” “遵命。” 韩风继续下令:“程山(程林化名)领三千人镇守东门。” “(程海化名)领三千人镇守北门。” 两人齐声答道:“末将领命。” 随后韩风向永安侯行礼道:“末将兵力有限,南门有侯爷坐镇,末将只安排千人驻守。” 吴忠良笑道:“韩将军放心,南门有老臣在,定保无恙。” 接着韩风对秦王道:“大人,末将率余下三千将士驻守西门,锦衣卫及大人王府的守卫,末将就不另行调遣了。” 赵昊微笑着站起,轻拍张翔的肩头道:“有张将军在此,我心中甚感踏实。” 随后亲自下令:“齐王府卫,驻扎临时府邸,亲卫队自行安排。” 谈话间,视线转向王侍郎:“王侍郎大人。”王侍郎连忙从队列中走出,“新建的三大官府与皇家卫队营地,就有劳大人费心了。” “下官遵命。”王侍郎态度恭敬,立刻派人着手准备官府事宜,新建的三大部门(财政、商贸、法务)迅速有专人引导前往。 一切安排就绪后,王侍郎禀告:“王爷,下官已在凤鸣阁备下接风宴,若无其他事宜,咱们先入城再谈?” “哈哈哈,”一阵爽朗的笑声响起,应允道,“好,进城!” 凤鸣阁被整个包下,未能外出迎接的小官以及诸多本地名流、富绅巨富均已聚集。 众人等在凤鸣阁前,静候贵客莅临。待仪仗队到达,赵昊携陈夫人步出马车,众人连忙行礼。 “下官、草民等恭迎王爷,恭迎王妃。” 赵昊满面笑容地与众人交谈,众人让开一条路,周都督、王侍郎引领赵昊进入凤鸣阁。同桌之人除周都督外,皆是西州府司法机构的重要官员。 赵昊与陈夫人落座后,众人纷纷呈上精心准备的礼物,赵昊笑容满面地示意陈护卫全部收下。 陈护卫作为赵昊的贴身侍卫,是皇家卫队的一名百户。 此刻,众人的献礼之举无意间让周都督成为众人瞩目的焦点,各地官员与富绅所赠,要么是名家书画,要么是珍稀古董、奇珍异宝,逐一展示,周都督的脸色愈发严肃。 待众人献礼结束,布政使司左布政使王侍郎当众询问:“周都督,我等已献上薄礼,不知周都督准备了何种珍贵之物?不妨展示一二,让我们也长长见识。” 王侍郎话音刚落,座下官员纷纷响应。 亲王就藩,地方官员献礼自古便是传统,但多为礼尚往来,不轻赠贵重之物,以示清廉。 此番众人出手阔绰,反令周都督自觉所备之礼黯然失色,但对方已出手,不可不回应。 “王爷,臣一向清廉,征战边疆多年,身无余财。” 说完,取出一剑盒,内藏一柄崭新长剑。 “老臣闲暇时喜欢打造兵器。” 第340章 略显简陋 “此剑乃老臣近日为王爷特制,略显简陋,望王爷勿怪。” 说着,又从怀中掏出一首饰盒,“王爷,此物乃老臣昔日随皇上征讨李自成时,从其一名宠姬处所得,愿赠予王妃,望王妃笑纳。” 见状,陈夫人连忙起身望向赵昊,“既然是老都督的一片心意,臣妾就收下了。” 赵昊开口了,陈夫人便将首饰接了过去。赵昊手中把玩着周武亲手锻造的长剑,剑身出鞘,寒芒四射。“好剑!周将军的手艺真是高超,这材质似乎也不凡。” 闻听张宇的赞誉,刘峰回应:“殿下满意便好。” “至于这剑材,乃是老臣平日积攒的一些珍稀铁矿。” “怎会不喜欢?刘将军的一片赤诚,本王深感钦佩。”张宇含笑对刘峰言罢,随即挥剑指向远方,语调清冷:“定不辜负刘将军的匠心。” 此言一出,张宇周身散发的威严令全场骤然沉寂,众人皆觉一股冷意袭来,毕竟这位殿下在朝中以果断迅猛闻名。 察觉自己略有失态,张宇举杯向众人道:“各位,本王初至宝地,还望诸位鼎力相助。” “本王敬各位一杯。”言罢,张宇仰头饮尽杯中酒。 余人亦纷纷响应,恭维之辞此起彼伏,前来敬酒者络绎不绝,官员、富商皆献上厚礼,张宇接连饮酒。 一旁记录礼物的陈霖手中的笔已近乎磨损,他本是习武之人,如今却担此重任,实为难为他。 陈霖唤来两名小吏相助,小吏见陈霖身着禁 饰,即便心有不甘也不敢表露,只得勤恳做事。 所幸此酒度数不高,不然张宇恐已醉倒。即便如此,张宇还是拉着杨明与刘峰代为挡酒。 酒虽不烈,但人多势众。 此刻,酒楼掌柜亲自呈上一道新菜,道:“殿下,小店新得一味佳肴。” “烤制后软糯香甜,香气四溢,尚未命名,斗胆请殿下品尝,若殿下喜欢,还望赐名。” 张宇一望,顿时清醒几分,双眼圆睁。这不就是烤红薯嘛?还去了皮。 张宇不敢确信,执筷品尝一口,确是红薯无疑。连忙问道:“此物还有多少?” 掌柜见张宇询问,连忙答道:“还有一筐。” “何处得来?”张宇继续问。 “是一位西洋商人带来的口粮,小人觉其新奇,便购得。”掌柜见张宇兴奋的模样,如实以告。 “全部拿来,本王全要了。”言罢,张宇催促掌柜快去取来。 不多时,店家两名小二抬着一筐地瓜归来,赵煜急忙上前,拨开掌柜,从筐中挑出一根地瓜,掰开品尝,确认无误后,放声大笑。 见赵煜如此欢喜,陈勇上前询问:“殿下可是识得此物?” “这叫地瓜,此乃宝物啊,它……”赵煜言及一半,意识到周围人多,便住了嘴。 转而问掌柜:“你花了多少银两购得?” 掌柜不明其意,连忙答道:“回殿下,不值几何,小的买那人些外国货物,这些地瓜只是附送。” “那,可否赠予本王?”赵煜此言一出,掌柜连忙摆手:“殿下喜欢便拿去,何须言赠。” “的确,公子若喜爱,尽管取走。” “原来公子对西洋物件情有独钟,寒舍尚存几件,稍后即派人送至公子府上。” 见状,众人纷纷献媚,陈熙微微一笑,未再多言。不收钱更好,他示意随行的护卫妥善保管那些红薯,并低声交代了几句,随后命他们搬走红薯。 有人问起何峰何在?他正忙于监督两名文书记录礼品清单。 意外收获红薯,且尚带余温,陈熙慷慨地分给了柳青、韩风和陈勇品尝,其余人则无缘此福。 红薯微甜,却不及后世烤制的那般甘美。享用过后,他们继续陪伴众人饮酒、收受礼物。 宴席冗长,直至深夜,何峰才将礼品清单呈给陈熙:“公子,这是礼单。” 陈熙打开一看,不禁暗暗吃惊,光是银票就累积至数百万之巨,加之诸多书画、古董,他低声自语: “这些人真是富足。” “财富丰厚固然可喜,你们越富有,我行事时便越不会手下留情。” 酒过三巡,佳肴已空,月光倾洒,夜色已深。 周翔起身提议:“公子一路劳顿,想必已感疲惫,不如今日就此别过,他日我们再与公子痛饮。” 闻言,陈熙微微一笑,坐直了身子:“诸位皆是我治下的良臣,为本公子治理领地不辞辛劳,我些许奔波又算得了什么。” 陈熙一手执杯,一手提壶,逐一轻拍同桌几位官员的肩头,并为他们的空杯斟满酒,随后步入大堂中心。此时,包括何峰在内的护卫已悄然将手移至刀柄。 “诸位以为如何?”陈熙向众人高声问道,一众官员士绅纷纷响应,甚至有人高呼“敬齐王”。 陈熙摇了摇头,说道:“本公子不急于敬酒,有你们在,本公子很是恼怒。”言罢,他将酒壶重重地摔在地上,大吼一声:“很生气!” “砰!” 酒壶坠地的清脆声响起,紧接着,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林翔等护卫迅速行动,拔刀将陈熙护于中心,另两人则引领着梅香意图撤离。 但梅香岂是胆小之人,草原长大的她,自幼与骏马利刃相伴。只见她抽出李轩赠予陈熙的长剑,摆脱了护卫的保护,坚定地立于陈熙身旁。 门外,闻讯而动的护卫如潮水般涌入,迅速掌控了局势。与此同时,林逸麾下的士兵已将这座楼阁团团包围。 陈熙举起酒杯,声音坚定:“诸位,此刻这杯酒,应为即将远行的同伴送行。”言罢,他一饮而尽,酒杯随之被弃于一旁。 郑博面色惨白,却仍强作镇定:“齐王殿下,这是何意?” “何意?”陈熙推开眼前的护卫,逼近郑博,“郑布政使,本公子问你,这长安是谁的领地?” “自然是齐王您的。”郑博答道。 李煦微微笑道:“我倒认为这些是你的所作所为。在这京城,乃至整个华北地带,你似乎已能一手遮天。” 望着勉强站立的钱文渊,李煦笑道:“钱大人若是双腿发软,不妨坐下歇息片刻。” “诬陷!晋王殿下,这是 的诬陷!”钱文渊虽嘴硬,但其他官员已吓得浑身颤抖,纷纷跪倒在地。 “诬陷?”李煦反问,“钱大人,以扩建王府之名私自加税,导致百姓生活困苦,是否你所为?” “以管理王府田产为由,强行侵占百姓田地,是否你所为?” “收取八成田租,为满足个人私欲,导致百姓家破人亡,是否你所为?” “用民脂民膏贿赂在场官员,与他们同流合污,是否你所为?” 一连串的质问,击垮了钱文渊心中的最后一道防线,他瘫坐在地。 李煦蹲下身子:“钱大人,你这是认罪了吗?” “殿……殿下……臣……”钱文渊已语无伦次。李煦站起身,询问一旁:“监察御史孙御史,依照大楚律,钱文渊该如何处置?” 孙志清上前:“依照大楚律,涉案金额超过五十两者,施以剥皮揎草之刑。钱文渊罪同首恶,当夷三族。” 李煦点头,看向钱文渊:“你做这些事时,可曾料到有今日?” 钱文渊只顾拼命磕头,已说不出话来。 “周飞扬,抄家行刑之事,你们锦衣卫最为擅长。此事就交给你去办。”李煦说完,坐在了一旁的椅子上。周飞扬一挥手,两名锦衣卫架起钱文渊,拖至外面执行刑罚。 大堂内,跪着的官员们因那惨叫声而瑟瑟发抖,生怕下一个轮到自己。 赵宇将密探搜集的这些人的罪证摔在桌上,厉声道:“这就是你们的罪证!” “简直是罪孽深重,这些都是你们欠下的血债。” 一群人跪在地上,疯狂磕头求饶。赵宇目睹此景,闭上了双眼。 “密探何在?”赵宇一声令下,四周的密探齐声答道:“属下在此。” 第六十六章 清廉之楷模 “陕西按察使韩云鹤,其余三司长官,西安知府,皆施以剥皮揎草之刑,悬挂于衙门门口示众。其九族之内,核实罪名后依法处置。” “其余各衙门属官,斩首示众。其五族之内,核实罪名后依法处置。” “西安府各县县令,斩首示众。其三族之内,核实罪名后依法处置。” “密探指挥使下令,调动陕西其余各州府密探,轮流调查各府官员违法乱纪之事,依法处置。” “通过密探渠道,将此事上报皇上,请求重新派遣官员。” “通知陕西周边各卫所提高警惕,随时准备应对可能的 。” “各部按职能各自上书,官员空缺期间,刘御史和王侍郎共同管理。” “依照最新律令,女眷不得斩首,全部送入教坊司,为大楚人口繁衍贡献力量。” 此乃残忍之计,临终之际,告知爱人与孩子将被送入乐坊,任凭人欺。赵宇一扬手,暗探即刻行动,冤枉之声此起彼伏,令赵宇心生不快。 更有官吏咒骂:“赵宇,你枉为人!”对此,赵宇唯有冷笑,毕竟你已命丧,我仍存活,你的妻女亦然。 此刻,一名身着青衫官袍的小吏,在暗探的压制下奋力反抗,高声疾呼: “齐王殿下,微臣无罪!” “齐王殿下,微臣无罪!” “齐王殿下,微臣无罪!” 这响亮的呼喊吸引了赵宇的注意。他下令:“带过来。”两名暗探押着那青衫官袍的小吏至赵宇面前。 赵宇认出此人,正是之前在城外迎接时,坚持礼数,后被孙飞扬的走狗呵斥退下的那位。 “你高呼无罪,就不惧我命暗探详查你吗?”赵宇问道。 “回王爷,微臣行事坦荡,自然不惧。”小吏答道。 见此人气节如此刚硬,赵宇倒生兴趣:“未曾想京兆府这潭浑水中,竟有你这样的清官。你姓甚名谁,担任何职?” “微臣乃安平县县令,陈辉。”陈辉言语不卑不亢,令赵宇有些费解。他转头询问李浩:“李千户,暗探所呈罪状中有此人否?” 李浩思索片刻后答道:“回殿下,此人并无罪状,乃京兆下属十五县中唯一可称清廉的好官。” 闻此,韩风即刻心生好奇,问道:“你可知晓他们的恶行?” 王强昂首答道:“知晓。” “那为何不向朝廷上报?” “回殿下,已上报,但均被这伙人拦截。” 第341章 进行报复 “他们没有对你进行报复?”韩风追问。 “报复了,但微臣命不该绝,幸得王爷驾临,他们才未继续。”王强言罢,韩风笑道:“如此说来,是本王救了你?” 王强跪下行大礼道:“谢王爷救命之恩。” “罢了,你也是个人才,先去协助钱御史处理那些 !” “你的升迁本王无法定夺,自会向朝廷上报。”韩风言罢,便让王强去找钱正德协助。 郑和亦是个小气之人,手下众多却只派出十人,忙得焦头烂额。 至此,韩风的惰性又起,欲一次性解决,遂召来张伟、刘涛、赵雷三人。 问道:“各部衙门是否安排妥当?” 三人齐声道:“已然妥当。” “那便尽快筹备,开始办公。 已除,现需尽快落实新田赋之事。” “属下遵命。”几人应声道。 “户部先普查城内田地,颁发田契。” “税部随后查账征税。” “刑部协同,迅速落实。” 韩风吩咐完毕,三人便去执行任务。 在厅堂之下,仍跪伏着一群地方显贵,刘辰言道:“时辰已晚,适才之事,各位皆有目共睹。” “若有与暗通款曲者,休想遁逃,无人能逃。” “自行备好书状,前往官府自首,或可得宽恕。” 众人连忙作揖回应:“遵命。” 刘辰接着说道:“本王此行之意,各位心知肚明,望能鼎力支持!” 言罢,刘辰拱了拱手,众人慌忙回礼,七嘴八舌地表示愿意配合。刘辰并未过分刁难:“闻说有人将田契置于本王名下,望明日能悉数收回。” 此言一出,满堂震惊。田产众多,轻易交出,心中自然有诸多不舍。室内一片嘈杂,令人头疼。“可都听见了?” 一声厉喝,室内顿时安静,却无人愿率先表态。见无人回应,刘辰续道:“本王不愿惊动侍卫,请各位自行呈上。” “休要妄图私下更改,谁为谁不为,何地归本王,侍卫皆有详尽记载。” 刘辰说完,携夫人离去,不再理会众人,忙碌一日,确该归府休憩。 待刘辰离去,孙风向众人宣告:“明日,本人将亲自前往收取田契,不必劳烦各位奔波。” 言下之意,给你们一日时间,将田契尽数奉上,否则,就别怪我亲自登门索取了,到那时,麻烦可就大了。 侍卫离去,他们任务艰巨,正忙于查封家产,陈宇轩与赵强忙碌了一宿都未能完成。 最终,他们请求增援五千兵马,历经两日,方将城中查封任务告终,看来要向周边县城派遣人手了。 侍卫一走,雅聚阁内瞬间喧闹起来,人们成群聚在一起议论纷纷。 “这可怎么是好?” “本想少缴些税,没想到会至此境地。” “是啊,是啊。” “这可如何是好?” 有人喜有人忧,那些未依附他人、老实纳税的自然无忧,轻松地离开雅聚阁,看了场热闹也该归家了。 当然,也有人慌忙逃离雅聚阁,他们住在周边县城,若不速归,一日时间恐不够来回。 周杰本想借此机会威风一把,将周边十五个县城的地方显贵几乎都请了过来,场面未撑起,反倒是省了刘辰派人通知的麻烦。 第六十七章 领地商贾 处置完这批 ,诸事安排妥当后,刘辰暂且闲暇。 次日,他将地方显贵赠送的宅邸后院花园中的花草拔除了一部分,又从侍卫中选了几个有农耕经验的帮忙翻土。 他小心翼翼地将从雅聚阁得来的番薯切成小块,栽种于地,覆上一层薄土以育苗,还在其上撒了一层草木灰。 春日四月,正值播种佳期。依循往昔,南瓜这种作物据传是在某个时代,由商贾赵瑞鹤在东南亚某地偶然发现,他不顾安危,将一株南瓜苗带回中原。 在中原某地试种并推广,极大地缓解了当地的粮食短缺。 望着田地里新栽的南瓜苗,陈曦在一旁含笑,这种作物的引入将大大减轻当前的粮食危机,运用得当,或可挽救无数生灵,甚至可能延长王朝的寿命。 只盼能早日见到玉米与马铃薯这两种作物。 一小块地里已种下南瓜种,不足半公顷,日近中午,气温攀升,陈曦吩咐几位侍从去取水灌溉,自己则坐在田埂边的木椅上指挥。 “小心点。” “哎,你踩到苗了。” 昔日,陈瑞在朝堂上向皇帝进言,请勿处决那些餐馆家属,毕竟在古代,人口乃国家之基石,人口众多方能组建强大的军队。 这片国土历经风雨,人口大幅减少,朝廷亟需采取措施提振人口。 然而,陈瑞言出即悔,但为时已晚,皇帝已下令,无法收回,只能硬着头皮应对,无中生有也得设法。 否则,日后若有差错,皇帝定会追责。念及此,陈瑞心中暗叹:这两人,老的少的一个比一个会给我出难题。 正当陈瑞心绪不宁时,刘洋走近身旁,道:“王爷,城中多位富商送来了地契,您看……” 陈瑞闻言点头:“收下,皆是本王封地,收下也是理所应当。” 见陈瑞如此说,刘洋面露难色,立在一旁未动。陈瑞见状,问道:“怎么了?还有其他事吗?” “王爷,那些乡绅富户皆想面见您,您看……”刘洋略显为难地说。 陈瑞挥手道:“不见,本王正忙。” 刘洋见状,不便再言,行礼告退。 处理完田地之事,陈瑞又前往官府巡视一番,只见众人皆忙于事务,无人理会他。于是,陈瑞带着刘洋在城内闲逛。 因近日城中巡逻队四处搜查逮捕,百姓不明缘由,皆紧闭门户,街道空荡无人。 行至半途,二人来到一处所在。陈瑞忽想起询问西洋商人的消息,便径直前往。 那处的小厮远远望见陈瑞带着几位巡逻队成员前来,连忙通报老板。老板闻言,急忙下楼亲自迎接,并将陈瑞带至楼上雅间。 进屋后,老板便开始叩头:“王爷啊,小的与那帮人绝无瓜葛啊!” “他们还时常吃饭不给钱!” “王爷开恩啊!” “小人上有老母需奉养,下有妻儿需照顾啊!” 一番标准的求饶之词让陈瑞有些无奈。 “你起来,是否有罪不是本王说了算,自有巡逻队和御史来查。” “本王找你有事。” 闻此,店主急起立于侧,连连点头鞠躬,尽显谄媚之态。“大人请问,从那西洋商贩处,我购得了哪些物品?可有能用的东西?” 闻言,店主立刻吩咐手下将采购的洋货全部拿来,无论是吃的、喝的,还是用的。 只见眼前尽是香料、琉璃、宝石一类,赵逸兴趣缺缺,便又问道:“你可知道那商贩此刻身在何方?” 店主连忙应承:“那外商现居于迎宾客栈。” “引路。”赵逸起身说道。 在客栈内,那谨慎的店主战战兢兢地为赵阳领路,生怕一不小心得罪了他,给自己招来灾祸。 不多时,一行人来到悦来客栈。客栈老板一眼便认出了锦衣的标志,连忙亲自引着他们走向一间房门,并轻轻敲门。 门开,入眼的是一位金发碧眼、穿着华丽的异国商人。大明已禁海,此人如何至此,赵阳并未深究。 领头的青年锦衣玉带,身后跟着几位身穿飞鹰服、腰挂宝剑的锦衣卫。异国商人略显慌张,用他那不熟练的中原话问道:“各位大明官人,有何贵干?” 赵阳微笑着回应:“不必害怕,是友人介绍我来买些洋货,能否让我参观一下?”说着,他还轻轻拍了拍旁边的酒馆老板,以示友好。 酒馆老板对这异国商人颇为熟悉,连忙说道:“哦,尊贵的客人,请随我来。”说完,商人便领着赵阳一行人进了隔壁的房间。 房间内,两名光着膀子的少年正吃着地瓜,地上散落着各种麻袋,里面装着玛瑙、珊瑚、香料、种子,以及一些不认识的木料。这些几乎都是中原罕见的宝物。更令赵阳惊讶的是,一盆栽种着洋柿子的盆栽赫然在目,上面已经挂着几颗青涩的小果子。 赵阳指着那洋柿子树问道:“这个要多少银子?” “哦,我的朋友,你的眼光真是太独特了。”异国商人见状笑道,“这是从中原南方带来的珍稀品种,极具观赏价值。只要你愿意,五十两银子就可带走。” 在那个时代,番茄尚被叫做洋柿子,大约是嘉靖年间才传入中原,且世人普遍认为其果子有毒,仅作观赏之用。 赵阳心中暗想:你这是想骗我呢? “二两银子,可以的话我就拿走,不行我就走人。” “不不不,这是我历经千难万险带来的宝贝,二两银子绝对不行。”异国商人连忙摆手。 “那你就留着。”说完,赵阳便准备转身离开。见此,一旁的陈强“嗖”地一声拔出了剑,直指异国商人。另外两名锦衣卫也迅速拔剑,将赵阳护在身后。 “哦,天哪,别这样!”异国商人惊恐地大喊,连连后退。就连那酒馆老板也被吓得浑身一抖。 见状,赵风轻轻推了陈强一把:“慌什么,又不是什么大事,把剑收起来。”其实,陈强的反应也情有可原,毕竟他们都是赵匡胤派来保护皇族的两千禁军中的一部分,而此刻,赵瑞和另一位皇族成员都在营地,这两千禁军便暂时归赵风指挥了。 看到刘星与另外两名侍卫收起武器,那位外国商人连忙抱着土豆苗跑过来,急切地说:“一两金子,成交!” 紧接着,一旁侍卫正欲接过土豆苗付款, 的东家却抢先一步掏出金子递给外国商人,并催促道:“还有什么好东西,快都拿出来!” 外国商人转身从布袋中掏出两根巨大的象牙,但赵风对此并不感兴趣,反倒指着两个孩子手中的南瓜问道:“这东西,还有吗?” 外国商人一愣,解释道:“这东西我尝过,味道不好,只有他们当地人喜欢。大人,您要试试吗?” “还有吗?我要没煮过的。”赵风问。 外国商人与两少年一阵私语后,少年搬来两筐南瓜。 “都在这里了,大人,您尽管拿去。” 第341章 进行报复 “他们没有对你进行报复?”韩风追问。 “报复了,但微臣命不该绝,幸得王爷驾临,他们才未继续。”王强言罢,韩风笑道:“如此说来,是本王救了你?” 王强跪下行大礼道:“谢王爷救命之恩。” “罢了,你也是个人才,先去协助钱御史处理那些 !” “你的升迁本王无法定夺,自会向朝廷上报。”韩风言罢,便让王强去找钱正德协助。 郑和亦是个小气之人,手下众多却只派出十人,忙得焦头烂额。 至此,韩风的惰性又起,欲一次性解决,遂召来张伟、刘涛、赵雷三人。 问道:“各部衙门是否安排妥当?” 三人齐声道:“已然妥当。” “那便尽快筹备,开始办公。 已除,现需尽快落实新田赋之事。” “属下遵命。”几人应声道。 “户部先普查城内田地,颁发田契。” “税部随后查账征税。” “刑部协同,迅速落实。” 韩风吩咐完毕,三人便去执行任务。 在厅堂之下,仍跪伏着一群地方显贵,刘辰言道:“时辰已晚,适才之事,各位皆有目共睹。” “若有与暗通款曲者,休想遁逃,无人能逃。” “自行备好书状,前往官府自首,或可得宽恕。” 众人连忙作揖回应:“遵命。” 刘辰接着说道:“本王此行之意,各位心知肚明,望能鼎力支持!” 言罢,刘辰拱了拱手,众人慌忙回礼,七嘴八舌地表示愿意配合。刘辰并未过分刁难:“闻说有人将田契置于本王名下,望明日能悉数收回。” 此言一出,满堂震惊。田产众多,轻易交出,心中自然有诸多不舍。室内一片嘈杂,令人头疼。“可都听见了?” 一声厉喝,室内顿时安静,却无人愿率先表态。见无人回应,刘辰续道:“本王不愿惊动侍卫,请各位自行呈上。” “休要妄图私下更改,谁为谁不为,何地归本王,侍卫皆有详尽记载。” 刘辰说完,携夫人离去,不再理会众人,忙碌一日,确该归府休憩。 待刘辰离去,孙风向众人宣告:“明日,本人将亲自前往收取田契,不必劳烦各位奔波。” 言下之意,给你们一日时间,将田契尽数奉上,否则,就别怪我亲自登门索取了,到那时,麻烦可就大了。 侍卫离去,他们任务艰巨,正忙于查封家产,陈宇轩与赵强忙碌了一宿都未能完成。 最终,他们请求增援五千兵马,历经两日,方将城中查封任务告终,看来要向周边县城派遣人手了。 侍卫一走,雅聚阁内瞬间喧闹起来,人们成群聚在一起议论纷纷。 “这可怎么是好?” “本想少缴些税,没想到会至此境地。” “是啊,是啊。” “这可如何是好?” 有人喜有人忧,那些未依附他人、老实纳税的自然无忧,轻松地离开雅聚阁,看了场热闹也该归家了。 当然,也有人慌忙逃离雅聚阁,他们住在周边县城,若不速归,一日时间恐不够来回。 周杰本想借此机会威风一把,将周边十五个县城的地方显贵几乎都请了过来,场面未撑起,反倒是省了刘辰派人通知的麻烦。 第六十七章 领地商贾 处置完这批 ,诸事安排妥当后,刘辰暂且闲暇。 次日,他将地方显贵赠送的宅邸后院花园中的花草拔除了一部分,又从侍卫中选了几个有农耕经验的帮忙翻土。 他小心翼翼地将从雅聚阁得来的番薯切成小块,栽种于地,覆上一层薄土以育苗,还在其上撒了一层草木灰。 春日四月,正值播种佳期。依循往昔,南瓜这种作物据传是在某个时代,由商贾赵瑞鹤在东南亚某地偶然发现,他不顾安危,将一株南瓜苗带回中原。 在中原某地试种并推广,极大地缓解了当地的粮食短缺。 望着田地里新栽的南瓜苗,陈曦在一旁含笑,这种作物的引入将大大减轻当前的粮食危机,运用得当,或可挽救无数生灵,甚至可能延长王朝的寿命。 只盼能早日见到玉米与马铃薯这两种作物。 一小块地里已种下南瓜种,不足半公顷,日近中午,气温攀升,陈曦吩咐几位侍从去取水灌溉,自己则坐在田埂边的木椅上指挥。 “小心点。” “哎,你踩到苗了。” 昔日,陈瑞在朝堂上向皇帝进言,请勿处决那些餐馆家属,毕竟在古代,人口乃国家之基石,人口众多方能组建强大的军队。 这片国土历经风雨,人口大幅减少,朝廷亟需采取措施提振人口。 然而,陈瑞言出即悔,但为时已晚,皇帝已下令,无法收回,只能硬着头皮应对,无中生有也得设法。 否则,日后若有差错,皇帝定会追责。念及此,陈瑞心中暗叹:这两人,老的少的一个比一个会给我出难题。 正当陈瑞心绪不宁时,刘洋走近身旁,道:“王爷,城中多位富商送来了地契,您看……” 陈瑞闻言点头:“收下,皆是本王封地,收下也是理所应当。” 见陈瑞如此说,刘洋面露难色,立在一旁未动。陈瑞见状,问道:“怎么了?还有其他事吗?” “王爷,那些乡绅富户皆想面见您,您看……”刘洋略显为难地说。 陈瑞挥手道:“不见,本王正忙。” 刘洋见状,不便再言,行礼告退。 处理完田地之事,陈瑞又前往官府巡视一番,只见众人皆忙于事务,无人理会他。于是,陈瑞带着刘洋在城内闲逛。 因近日城中巡逻队四处搜查逮捕,百姓不明缘由,皆紧闭门户,街道空荡无人。 行至半途,二人来到一处所在。陈瑞忽想起询问西洋商人的消息,便径直前往。 那处的小厮远远望见陈瑞带着几位巡逻队成员前来,连忙通报老板。老板闻言,急忙下楼亲自迎接,并将陈瑞带至楼上雅间。 进屋后,老板便开始叩头:“王爷啊,小的与那帮人绝无瓜葛啊!” “他们还时常吃饭不给钱!” “王爷开恩啊!” “小人上有老母需奉养,下有妻儿需照顾啊!” 一番标准的求饶之词让陈瑞有些无奈。 “你起来,是否有罪不是本王说了算,自有巡逻队和御史来查。” “本王找你有事。” 闻此,店主急起立于侧,连连点头鞠躬,尽显谄媚之态。“大人请问,从那西洋商贩处,我购得了哪些物品?可有能用的东西?” 闻言,店主立刻吩咐手下将采购的洋货全部拿来,无论是吃的、喝的,还是用的。 只见眼前尽是香料、琉璃、宝石一类,赵逸兴趣缺缺,便又问道:“你可知道那商贩此刻身在何方?” 店主连忙应承:“那外商现居于迎宾客栈。” “引路。”赵逸起身说道。 在客栈内,那谨慎的店主战战兢兢地为赵阳领路,生怕一不小心得罪了他,给自己招来灾祸。 不多时,一行人来到悦来客栈。客栈老板一眼便认出了锦衣的标志,连忙亲自引着他们走向一间房门,并轻轻敲门。 门开,入眼的是一位金发碧眼、穿着华丽的异国商人。大明已禁海,此人如何至此,赵阳并未深究。 领头的青年锦衣玉带,身后跟着几位身穿飞鹰服、腰挂宝剑的锦衣卫。异国商人略显慌张,用他那不熟练的中原话问道:“各位大明官人,有何贵干?” 赵阳微笑着回应:“不必害怕,是友人介绍我来买些洋货,能否让我参观一下?”说着,他还轻轻拍了拍旁边的酒馆老板,以示友好。 酒馆老板对这异国商人颇为熟悉,连忙说道:“哦,尊贵的客人,请随我来。”说完,商人便领着赵阳一行人进了隔壁的房间。 房间内,两名光着膀子的少年正吃着地瓜,地上散落着各种麻袋,里面装着玛瑙、珊瑚、香料、种子,以及一些不认识的木料。这些几乎都是中原罕见的宝物。更令赵阳惊讶的是,一盆栽种着洋柿子的盆栽赫然在目,上面已经挂着几颗青涩的小果子。 赵阳指着那洋柿子树问道:“这个要多少银子?” “哦,我的朋友,你的眼光真是太独特了。”异国商人见状笑道,“这是从中原南方带来的珍稀品种,极具观赏价值。只要你愿意,五十两银子就可带走。” 在那个时代,番茄尚被叫做洋柿子,大约是嘉靖年间才传入中原,且世人普遍认为其果子有毒,仅作观赏之用。 赵阳心中暗想:你这是想骗我呢? “二两银子,可以的话我就拿走,不行我就走人。” “不不不,这是我历经千难万险带来的宝贝,二两银子绝对不行。”异国商人连忙摆手。 “那你就留着。”说完,赵阳便准备转身离开。见此,一旁的陈强“嗖”地一声拔出了剑,直指异国商人。另外两名锦衣卫也迅速拔剑,将赵阳护在身后。 “哦,天哪,别这样!”异国商人惊恐地大喊,连连后退。就连那酒馆老板也被吓得浑身一抖。 见状,赵风轻轻推了陈强一把:“慌什么,又不是什么大事,把剑收起来。”其实,陈强的反应也情有可原,毕竟他们都是赵匡胤派来保护皇族的两千禁军中的一部分,而此刻,赵瑞和另一位皇族成员都在营地,这两千禁军便暂时归赵风指挥了。 看到刘星与另外两名侍卫收起武器,那位外国商人连忙抱着土豆苗跑过来,急切地说:“一两金子,成交!” 紧接着,一旁侍卫正欲接过土豆苗付款, 的东家却抢先一步掏出金子递给外国商人,并催促道:“还有什么好东西,快都拿出来!” 外国商人转身从布袋中掏出两根巨大的象牙,但赵风对此并不感兴趣,反倒指着两个孩子手中的南瓜问道:“这东西,还有吗?” 外国商人一愣,解释道:“这东西我尝过,味道不好,只有他们当地人喜欢。大人,您要试试吗?” “还有吗?我要没煮过的。”赵风问。 外国商人与两少年一阵私语后,少年搬来两筐南瓜。 “都在这里了,大人,您尽管拿去。” 第342章 偷吃 赵风笑着收下,又问:“还有什么能吃的?” 外国商人想了想道:“还有一种黄色的,上面一粒一粒的东西,但好像吃光了。” 听此,赵风大惊,黄色的,一粒一粒的,那不是麦子吗?竟被这群人吃光了?只见外国商人与两少年低声交谈,赵风气得恨不得拿出“武器”。 不一会儿,一少年拿着两根细小的麦穗出来。 赵风激动地接过,看着手中的麦穗笑了。 身旁有侍卫在,赵风也不怕外国商人使诈,大不了处理掉便是。 “这两样东西多少钱?”赵风指着麦穗和南瓜问。 这次外国商人没敢出价,这位大明贵人身边带着几名佩剑侍卫,他挤出一丝笑容道:“大人,一些吃食,不值几个钱,您尽管拿去。” 当然,赵风也并非真的不打算付钱,但若胡乱报价,绝不轻饶。既然人家主动相送,也不好太过为难,随后他又挑选了些珍珠宝石等珍贵之物,准备送给心上人。 东家又急忙替赵风付款,搞得赵风都有些羞涩。 分别时,赵风随口道:“看在今日替本公子付账的份上,若有需要帮忙,可到府上找我。” 赵风随口的一句话,不久后便让这位东家找到了他。 又得了两筐南瓜,还得了麦种和土豆,这让赵风欣喜万分,直接命人将后花园全铲,连夜翻土准备南瓜育苗。 他又特意辟出一小块地,将麦种种下,负责种植的侍卫他干脆让他们全权负责,自己还要享受生活,哪有时间整天盯着。 府中驻扎数千守卫,安全问题他完全不担心。 他在细心规划后,将三种植物栽种妥当,并叮嘱下属务必精心照料,这可是国家的关键资源。 自此,赵恒过上了悠然自得的生活。身为藩王,他学会了适度将权力下放给手下,这样既能提升效率与应变能力,也能锻炼手下的才干。 在赋予下属权力之时,他们感受到了被重视与信赖,因而更有动力去完成任务。赵恒不担心手下犯错,只要能从错误中学习改进,只有手下成长了,他才能有更多的闲暇时光。 世事往往如此,王强接过地产文书后,一股脑儿地全交给了赵五,让他去管理。毕竟,赵五还兼任着王府的总管家。 让王强去冲锋陷阵、搜集情报还行,要他管理田产,那确实是难为他了。 赵五一脸愁容地找到赵恒,看他那副无奈的样子,赵恒也皱起了眉。 “王爷,地产文书实在太多了。” 见赵五这么说,赵恒心想估计也没什么大事。“能有多少,难道还能占一半?” 他随口问了一句,继续做着手头的事。 赵五都快急眼了,“王爷,真有一半了……” 听到这话,赵恒放下了手中的茶盏,赵五见状趁机递上一大叠地产文书,“王爷,京城及附近三个州县,有四成半的田地都在您名下了。” 接过文书,赵恒快速翻阅,还没看完,户部侍郎李明和负责查抄的孙涛也来了。 见李明手上提着个小箱子,赵恒皱了皱眉:这么明目张胆地给自己送礼? 两人行礼后,赵恒先开了口,“李侍郎,你手上拿的什么?” 李明指了指桌上的地产文书,“也是地产文书,王爷。”说着打开箱子,又拿出一堆文书。 不同的是,赵五给赵恒的都是大面积的地产文书,李明带来的都是小块的。 “王爷,这次查抄,仅京城附近就查出近六万亩土地,其他州县的还没统计完。” “下官请问王爷,该如何处置?” 听完李明的话,赵恒又惊又恼,光是京城就被吞并了那么多土地,百姓手里还能剩下多少? 相比之下,赵五已经麻木了,京城周边查出六万亩,跟挂在王爷名下的土地比起来,简直不值一提。 思索片刻,赵恒缓缓说道,“全都建成皇庄,优先让那些 及其家属进行劳动改造。” “查抄出的其他东西有多少?” 孙涛从怀里掏出一张清单递给赵恒,“王爷,京城内共查抄出黄金两百多万两,白银七百多万两。” “还有无数古董、字画、珍稀宝物,以及许多店铺,地产文书在最下面。” 第六十九章 转型为皇家领地 望着那堆积如山的财富与地产文书,心中不禁涌起强烈的愤怒,觉得仅仅示众实在是惩罚太轻,理应抄家灭族。从这些财物便可知,京城的百姓生活在苦难之中。 也许正因我提早抵达,否则,一场 可能即刻掀起。 “唉,既一切财富源自民众,便让它们重归民众!” “对那些饱受压榨的黎民,该赔偿的赔偿,该抚慰的抚慰。” “此事交予赵明处置,身为地方父母官,他处理此类事宜更为顺手。” 言毕,扬手示意众人退散。正欲转身,齐王又叫住了他们:“至于那些失地百姓,无需直接归还,按市价购回便是。” 郑飞扬听后,连忙问道:“王爷,这是为何?土地乃百姓立命之本……”话未及完,便被齐王打断。 “让你如何办,便如何办。先审清案件,该惩处的惩处,该囚禁的囚禁。” “退下。” 齐王言罢,再次挥手,众人随即离去。 郑飞扬不再多语,拱手转身。 “吴六,把这些地契收起,转为皇家地产后,你挑选几位精干之人去打理。”郑飞扬走后,齐王对吴六说道,只见吴六面露难色。 “王爷,这些土地都成咱们的了?”吴六试探着问。 “不是。”齐王答道,吴六刚松了口气,却听齐王续道:“孙南不是说了吗,还有许多店铺,你挑些有用的,以皇家商行的名义买下。” “此事还用我教你?”齐王的话让吴六想起了昔日户部的一些往事…… 明白大局已定,吴六问道:“王爷,虽说地契在手,但多地定会遭遇氏族阻挠。” 齐王饮了口水,瞪了吴六一眼:“你最近不是与周强走得近吗?” 吴六顿时明白,收起地契离去。 岁月匆匆,在齐王的铁腕之下,洛阳府百余官员命丧黄泉,为首者更是剥皮示众。收缴的土地逾六万亩,户部官员重新测量,规划成皇家地产。 皇家地产暂归吴六管理,至于日后是否上缴皇上,那是后话。 然而,新的问题纷至沓来。受牵连的官员家眷男丁被杀者不足两百,根本无法耕作那三万多亩地。 没错,百余官员及其家族成员仅剩两百余人,几乎每位官员手上都沾满鲜血。 他们的亲属更是变本加厉,欺压百姓,无恶不作。 瞧瞧收缴的土地数量便知,每一分土地都浸透着百姓的血泪,这些人死不足惜。 户部郎中刘瑞协同御史大夫程志远前往请教亲王赵轩处理之法。 听闻刘瑞的请求,赵轩猛地掷过一只鞋,“你这蠢货,罪犯家属不够用,你就不会招募百姓吗?” “那以往有多少百姓被剥削得无地可耕?” 被斥责的刘瑞满心委屈,那可是皇家庄园,岂敢擅自分给百姓。 “依本王的旨意,将收回的土地暂且租借给从前的租户耕种,”赵桓下令,“每亩仅需上交一成产出,损耗不再转嫁给租户,取消额外折算,无论年景好坏,统一按十税一征收,其余皆归百姓所有。凡属皇家田庄的租户,除租金之外,无需再缴纳任何赋税。” 赵桓言犹未尽,却被周嘉伟打断:“殿下,此举恐有违常规。” 户部郎中亦急忙应和:“正是殿下,且这税率是否显得偏高?” “什么常不常规的,皇家产业,自然是皇家内务,本王自行裁夺,如何收、收多少,自然本王说了算,到时本王自会照章纳税。”赵桓答复。 “那依钱郎中之见,眼下百姓的税负就不沉重吗?况且本王已下令取消额外折算,损耗不由租户承担,这不是变相为百姓减轻压力吗?” “莫非你在京城为官日久,对民间疾苦视而不见?” 此言在理,以往,皇家田庄的收益尽归皇室,且享有免税特权。 大国初建之时,高祖定下的税率,除个别地区外,约为三到五成,但因损耗及折算,百姓需自行将粮食运至指定地点,品质差异亦影响缴纳数目,加之各级官吏的剥削,百姓几乎要贡献近四成的收入作为赋税。 大地主麾下的佃农甚至需缴纳八成的产出作为地租,相比之下,赵桓所定的税率低得多。 见二人不语,赵桓吩咐:“务必严格审核申请者,防止权贵趁机侵占土地。” 二人领命退下。 不久,洛阳府衙前张贴告示,并迅速传遍下辖各县。 第342章 偷吃 赵风笑着收下,又问:“还有什么能吃的?” 外国商人想了想道:“还有一种黄色的,上面一粒一粒的东西,但好像吃光了。” 听此,赵风大惊,黄色的,一粒一粒的,那不是麦子吗?竟被这群人吃光了?只见外国商人与两少年低声交谈,赵风气得恨不得拿出“武器”。 不一会儿,一少年拿着两根细小的麦穗出来。 赵风激动地接过,看着手中的麦穗笑了。 身旁有侍卫在,赵风也不怕外国商人使诈,大不了处理掉便是。 “这两样东西多少钱?”赵风指着麦穗和南瓜问。 这次外国商人没敢出价,这位大明贵人身边带着几名佩剑侍卫,他挤出一丝笑容道:“大人,一些吃食,不值几个钱,您尽管拿去。” 当然,赵风也并非真的不打算付钱,但若胡乱报价,绝不轻饶。既然人家主动相送,也不好太过为难,随后他又挑选了些珍珠宝石等珍贵之物,准备送给心上人。 东家又急忙替赵风付款,搞得赵风都有些羞涩。 分别时,赵风随口道:“看在今日替本公子付账的份上,若有需要帮忙,可到府上找我。” 赵风随口的一句话,不久后便让这位东家找到了他。 又得了两筐南瓜,还得了麦种和土豆,这让赵风欣喜万分,直接命人将后花园全铲,连夜翻土准备南瓜育苗。 他又特意辟出一小块地,将麦种种下,负责种植的侍卫他干脆让他们全权负责,自己还要享受生活,哪有时间整天盯着。 府中驻扎数千守卫,安全问题他完全不担心。 他在细心规划后,将三种植物栽种妥当,并叮嘱下属务必精心照料,这可是国家的关键资源。 自此,赵恒过上了悠然自得的生活。身为藩王,他学会了适度将权力下放给手下,这样既能提升效率与应变能力,也能锻炼手下的才干。 在赋予下属权力之时,他们感受到了被重视与信赖,因而更有动力去完成任务。赵恒不担心手下犯错,只要能从错误中学习改进,只有手下成长了,他才能有更多的闲暇时光。 世事往往如此,王强接过地产文书后,一股脑儿地全交给了赵五,让他去管理。毕竟,赵五还兼任着王府的总管家。 让王强去冲锋陷阵、搜集情报还行,要他管理田产,那确实是难为他了。 赵五一脸愁容地找到赵恒,看他那副无奈的样子,赵恒也皱起了眉。 “王爷,地产文书实在太多了。” 见赵五这么说,赵恒心想估计也没什么大事。“能有多少,难道还能占一半?” 他随口问了一句,继续做着手头的事。 赵五都快急眼了,“王爷,真有一半了……” 听到这话,赵恒放下了手中的茶盏,赵五见状趁机递上一大叠地产文书,“王爷,京城及附近三个州县,有四成半的田地都在您名下了。” 接过文书,赵恒快速翻阅,还没看完,户部侍郎李明和负责查抄的孙涛也来了。 见李明手上提着个小箱子,赵恒皱了皱眉:这么明目张胆地给自己送礼? 两人行礼后,赵恒先开了口,“李侍郎,你手上拿的什么?” 李明指了指桌上的地产文书,“也是地产文书,王爷。”说着打开箱子,又拿出一堆文书。 不同的是,赵五给赵恒的都是大面积的地产文书,李明带来的都是小块的。 “王爷,这次查抄,仅京城附近就查出近六万亩土地,其他州县的还没统计完。” “下官请问王爷,该如何处置?” 听完李明的话,赵恒又惊又恼,光是京城就被吞并了那么多土地,百姓手里还能剩下多少? 相比之下,赵五已经麻木了,京城周边查出六万亩,跟挂在王爷名下的土地比起来,简直不值一提。 思索片刻,赵恒缓缓说道,“全都建成皇庄,优先让那些 及其家属进行劳动改造。” “查抄出的其他东西有多少?” 孙涛从怀里掏出一张清单递给赵恒,“王爷,京城内共查抄出黄金两百多万两,白银七百多万两。” “还有无数古董、字画、珍稀宝物,以及许多店铺,地产文书在最下面。” 第六十九章 转型为皇家领地 望着那堆积如山的财富与地产文书,心中不禁涌起强烈的愤怒,觉得仅仅示众实在是惩罚太轻,理应抄家灭族。从这些财物便可知,京城的百姓生活在苦难之中。 也许正因我提早抵达,否则,一场 可能即刻掀起。 “唉,既一切财富源自民众,便让它们重归民众!” “对那些饱受压榨的黎民,该赔偿的赔偿,该抚慰的抚慰。” “此事交予赵明处置,身为地方父母官,他处理此类事宜更为顺手。” 言毕,扬手示意众人退散。正欲转身,齐王又叫住了他们:“至于那些失地百姓,无需直接归还,按市价购回便是。” 郑飞扬听后,连忙问道:“王爷,这是为何?土地乃百姓立命之本……”话未及完,便被齐王打断。 “让你如何办,便如何办。先审清案件,该惩处的惩处,该囚禁的囚禁。” “退下。” 齐王言罢,再次挥手,众人随即离去。 郑飞扬不再多语,拱手转身。 “吴六,把这些地契收起,转为皇家地产后,你挑选几位精干之人去打理。”郑飞扬走后,齐王对吴六说道,只见吴六面露难色。 “王爷,这些土地都成咱们的了?”吴六试探着问。 “不是。”齐王答道,吴六刚松了口气,却听齐王续道:“孙南不是说了吗,还有许多店铺,你挑些有用的,以皇家商行的名义买下。” “此事还用我教你?”齐王的话让吴六想起了昔日户部的一些往事…… 明白大局已定,吴六问道:“王爷,虽说地契在手,但多地定会遭遇氏族阻挠。” 齐王饮了口水,瞪了吴六一眼:“你最近不是与周强走得近吗?” 吴六顿时明白,收起地契离去。 岁月匆匆,在齐王的铁腕之下,洛阳府百余官员命丧黄泉,为首者更是剥皮示众。收缴的土地逾六万亩,户部官员重新测量,规划成皇家地产。 皇家地产暂归吴六管理,至于日后是否上缴皇上,那是后话。 然而,新的问题纷至沓来。受牵连的官员家眷男丁被杀者不足两百,根本无法耕作那三万多亩地。 没错,百余官员及其家族成员仅剩两百余人,几乎每位官员手上都沾满鲜血。 他们的亲属更是变本加厉,欺压百姓,无恶不作。 瞧瞧收缴的土地数量便知,每一分土地都浸透着百姓的血泪,这些人死不足惜。 户部郎中刘瑞协同御史大夫程志远前往请教亲王赵轩处理之法。 听闻刘瑞的请求,赵轩猛地掷过一只鞋,“你这蠢货,罪犯家属不够用,你就不会招募百姓吗?” “那以往有多少百姓被剥削得无地可耕?” 被斥责的刘瑞满心委屈,那可是皇家庄园,岂敢擅自分给百姓。 “依本王的旨意,将收回的土地暂且租借给从前的租户耕种,”赵桓下令,“每亩仅需上交一成产出,损耗不再转嫁给租户,取消额外折算,无论年景好坏,统一按十税一征收,其余皆归百姓所有。凡属皇家田庄的租户,除租金之外,无需再缴纳任何赋税。” 赵桓言犹未尽,却被周嘉伟打断:“殿下,此举恐有违常规。” 户部郎中亦急忙应和:“正是殿下,且这税率是否显得偏高?” “什么常不常规的,皇家产业,自然是皇家内务,本王自行裁夺,如何收、收多少,自然本王说了算,到时本王自会照章纳税。”赵桓答复。 “那依钱郎中之见,眼下百姓的税负就不沉重吗?况且本王已下令取消额外折算,损耗不由租户承担,这不是变相为百姓减轻压力吗?” “莫非你在京城为官日久,对民间疾苦视而不见?” 此言在理,以往,皇家田庄的收益尽归皇室,且享有免税特权。 大国初建之时,高祖定下的税率,除个别地区外,约为三到五成,但因损耗及折算,百姓需自行将粮食运至指定地点,品质差异亦影响缴纳数目,加之各级官吏的剥削,百姓几乎要贡献近四成的收入作为赋税。 大地主麾下的佃农甚至需缴纳八成的产出作为地租,相比之下,赵桓所定的税率低得多。 见二人不语,赵桓吩咐:“务必严格审核申请者,防止权贵趁机侵占土地。” 二人领命退下。 不久,洛阳府衙前张贴告示,并迅速传遍下辖各县。 第343章 皇家田庄 告示宣称,所有收回的土地归入皇家田庄,招募无地百姓耕种,每亩仅需一成租金,且取消折算,损耗由皇家田庄承担,有意耕种的百姓只需前往官府登记耕作区域即可。 此告示公布后,洛阳百姓反响热烈。 “老刘,你说这是真的吗?每亩地只要一成租金,哪有这等美事?” “你没听明白吗?这是皇家田庄,是给皇上种地的。” “人家会在乎你那点儿租金?” “嘿,听说你家的地被占了?还不快去瞧瞧?” “对对对,我也得赶紧去,去晚了好地方就没了。” 告示一出,户部设立的办事处立即人潮涌动,数十名户部官员忙得不可开交。 最终,孙志远只好请御林军协助维持秩序,还带着百姓丈量土地,这才使办事处逐渐步入正轨。 相处一段时间后,几位负责人相处融洽,毕竟日后合作的日子还长,孙志远开口,御林军的两位统领自然不会拒绝。 当然,干完活私下得请客喝酒。 其实,赵宇是打算一举实现土地国有,防止土地被豪强鲸吞,既减轻农民负担,又能为朝廷增加收入。 然而,农民负担减轻了,朝廷的财源又从何而来呢? 除了被抄没的土地,剩下的便只能考虑那些大土地所有者的财富了。若此刻推行官员与贵族同担赋税,恐怕初建的大顺王朝又将陷入动荡。 部分事务不宜操之过急,故而先将被定罪官员与违法地主的土地收归国有,除去他们家属参与劳动改造所耕种的土地,其余则租予平民。待到玉米与土豆广泛种植,产量提升,百姓的生活也会逐渐改善。 念及此,赵明将自己的计划,以及成都官员遭遇不幸的事件,连同发现土豆与玉米的消息,整理成奏折,并迅速派人送往京城呈递给皇上。 至于皇上看到后是愤怒还是喜悦,就任凭他去。不过,赵明的这一举动间接促成了洪熙年间的又一次科举考试,只是他此刻已无暇顾及这些。 与此同时,在紫宸宫中,皇上与太子正品茗享受着宁静的午后时光。 “哼,老三这家伙出去这么久,也不上个奏折报告一下情况。”皇上时常提及赵明,但言语间并无赞许之意。 听见皇上再次提及,太子放下茶杯道:“老三现在应该已到成都,或许正忙碌着呢。要不您下个旨意,让他给您写封信?” “你这小子,何时也学会这一套了?” 相较于皇上的悠闲,韩峰可没那么轻松。除了当晚即刻执行剥皮揎草的丁文轩,其余官员的刑罚均需上报给韩峰,得其批准后方能实施。 大顺王朝对此早有明文规定,需地方上报至京城审核,再由皇上批阅判决,且需三次复核方能执行。 然而,此举实则并无必要,况且皇上已赋予韩峰极大的权力,即便是先斩后奏亦无可厚非,事后上报结果即可。 目睹一桩桩 污吏及其家属的罪行,韩峰怒不可遏。近来,他在审阅这些人的罪状时,常摔杯泄愤,这使得身旁的侍女虽无需添水,却需频繁往返收拾碎片。 “啪”的一声,又一个官员家属欺压百姓的案例让韩峰怒摔茶杯,恰逢要进门的林嫣,险些被碎片所伤。 “夫君,何事如此生气?我听下人说,这几 已摔了数十个茶杯,城里瓷器都因此涨价了。” 闻言,韩峰放下罪状,无力地瘫坐在椅子上,毫无王爷的威严,缓缓道:“嫣儿,你看看这些人所犯之事,我真觉得满门抄斩都便宜了他们。” 林嫣拿起桌上的罪状阅读,其内容详尽程度超乎锦衣卫的调查。连看数张后,亦是怒不可遏。 “砰”的一声,侍女刚端来的热茶还未及品尝,就被林嫣怒摔在地,“跟我去杀了他们!” 说着便要回房取自己的长剑,让这些 污吏见识见识宝剑的锋利。韩峰连忙上前劝阻:“别激动,别激动。” “你这样杀了他们,实在是让他们死得太轻松了。” “要将他们全部剥皮揎草,以儆效尤。”说到此处,韩峰的目光愈发冷冽,林嫣也愤愤地坐在一旁。 侍女又送上茶水,并通报说御史陈思博派了人来。 张衡沉吟片刻,示意对方进来。一名小吏捧着几页纸张步入,张衡不用看也知道那是新的罪状。“还剩多少未处理?” 来人毕恭毕敬地回答:“回禀王爷,这是最后一批了。”闻言,张衡心中稍安,只听对方接着说:“陈大人请问王爷何时执行刑罚。” 张衡略作思索,便道:“告诉陈思博,明日行刑。” 对方将最新的罪状置于桌上,施礼后离去。张衡不得不再次埋首审阅。 由于涉案人数庞大,每一步都需谨慎,只得一一细查。 原本晴雪有意协助林风,但考虑到女子不宜涉足政务,加之眼前景象让她只想严惩恶徒,最终还是决定让林风独自应对。临行前,她还特意叮嘱侍女茶水别太热,并多备些茶杯。 审阅完所有罪状后,云飞扬将刑罚之事交给了陆无痕的锦衣卫。此行未携刑部官员,一切均需他亲力亲为,只是那些文官难以承担如“凌迟”这般残酷的刑罚。 罪犯们被逐一押至刑场,锦衣卫开始执行刑罚,惨叫声此起彼伏,罪犯们纷纷呼冤求饶,而围观民众情绪激动。 “杀得好!” “再多砍几刀!” “这群坏蛋!” “处死他们!” 不仅城中百姓,连附近县城的居民也赶来观刑。那些因罪犯而失去亲人的家庭,目睹罪犯受罚,高呼: “苍天有眼!” “秦王 !” 远处茶楼上的林风,心中百感交集。这些百姓如此纯朴,即便赔偿的消息尚未传来,仅是见到罪犯受罚便已激动万分。 “唉,国家虽兴,百姓仍苦啊。” 林风将所见所闻整理成一份厚重的奏章,与其他几位官员的奏章一同打包,以加急方式送往京城。奏章、罪状堆积如山,驿站的包裹都装不下,直接派出五人快马加鞭赶往京城。其实,这类奏章本不必如此急促。 第七十一章 人手匮乏,招募官员 然而,其中还夹杂着一封林风向皇帝求援的密信。如今西安府下辖十五县城,仅余赵宁一名县令,其余小官更是所剩无几。 西安府正面临官员严重短缺的困境。林风本想从户部和御史台抽调人手应急,但两处均无力支援。 万般无奈下,只能让税务司的李勇抽调骨干临时兼任,但人手依旧不足。就连太医院的泰斗,孙德望的侄儿,此次出行的负责人孙安,也被请出来帮忙暂时管理一个县城。 人手确实紧缺,这不,赵宁又来向林风求助。 “本王真是无人可调了。”林风无奈至极。 “王爷,您手下不是还有个皇家商行吗。”赵宁提醒道。 “不可,不可。”雷鸣急忙婉拒,“他们均无官职在身,更有甚者身为奴仆,怎能委以官职重任?” 他边说边连连摆手。“王爷,有资历的人才还是有的,京城之中不乏秀才、举人。” 听罢此言,雷鸣恍然大悟,“但这些人本王也不能贸然委以县令之职啊。” “您该明白,官职需由朝廷任命才能上任。” “王爷,无需正式任命,暂且让他们代理协助即可。”云飞扬的建议让李轩陷入了沉思,情势所逼,此策或许可行。 见李轩犹豫,云飞扬又说:“王爷,那我从您这里调配些王府属官如何?” “叮——” 李轩眼神闪烁,他虽无权任命朝廷官员,但王府属官却能自主决定。“云飞扬,速去召集全城的秀才、举人,本王欲招募王府属官。” “遵命。”得到李轩的肯定,云飞扬迅速安排人手通知各地秀才、举人前来京城应聘王府属官。 新朝初立,科举仅行一次,有资历者甚少,多为前朝遗贤。 云飞扬忙于事务之时,李轩以为能稍事休息,不料又有下人禀报。 户部侍郎再次来访,闻听郑文博之名,李轩便觉头疼,此人每次到访均无易事。“此次又为何而来?” “殿下,下官实在无计可施了。” 郑文博的到来让李轩更加头疼,“说,何事?” 郑文博答道:“那些家伙,别无所长,家中女眷却众多。” “既不能斩首示众,又不能流放边疆,这一千多女眷无处安顿。” “教坊也收容不下了。” 听完郑文博的汇报,李轩大为恼怒,“这群人真是造孽!” “还请殿下示下。”郑文博趁机说道,结果被李轩踢了一脚。 “我若知道如何处理还需你来教?” “罢了,教坊不要的先关起来,我再想办法。” “那下官告退。”打发走郑文博,李轩半躺在太师椅上,不知何时,柳如烟已悄然走到他身后,轻轻为他揉着太阳穴。“那些人都处理完了吗?夫君又为何事忧心?” 见是柳如烟,李轩拉着她的手,叹了口气,将郑文博来访之事诉说了一遍。柳如烟轻笑一声,道: “夫君在江南的绣坊不是正缺人手吗?何不挑选部分女眷前往绣坊?” 闻言,李轩猛地站起,亲了柳如烟一口。 “还是爱妃聪慧,我怎就忘了?”说完,放开柳如烟,朝门外喊道: “张三,张三,你个懒家伙,快来!” 张三闻声,急忙跑进书房,静待李轩吩咐。 “江南绣坊缺人,你去郑文博那里选一批女子送去。” 吩咐完,挥手示意张三快去办理,自己则重新坐下,叹了口气,“即便如此,还剩下不少女子呢。” 面对此景,晴儿也表示没有办法,只能将难题留给李昱解决。 各地才子得知赵明在王府招募幕僚,连忙通知周围科举同僚,一同前往京城。 这消息令不少人振奋,毕竟科举并非每次都能成功,许多进士出身的才子仍在家等待朝廷任命。 然而官职稀缺,难以满足所有人,有人凭关系获得一官半职,但众多才子一生难求一官。 加之科举暂停,对年长才子而言,科举之路遥遥无期,成为王府幕僚也是个不错的选择,至少能维持生计。 第343章 皇家田庄 告示宣称,所有收回的土地归入皇家田庄,招募无地百姓耕种,每亩仅需一成租金,且取消折算,损耗由皇家田庄承担,有意耕种的百姓只需前往官府登记耕作区域即可。 此告示公布后,洛阳百姓反响热烈。 “老刘,你说这是真的吗?每亩地只要一成租金,哪有这等美事?” “你没听明白吗?这是皇家田庄,是给皇上种地的。” “人家会在乎你那点儿租金?” “嘿,听说你家的地被占了?还不快去瞧瞧?” “对对对,我也得赶紧去,去晚了好地方就没了。” 告示一出,户部设立的办事处立即人潮涌动,数十名户部官员忙得不可开交。 最终,孙志远只好请御林军协助维持秩序,还带着百姓丈量土地,这才使办事处逐渐步入正轨。 相处一段时间后,几位负责人相处融洽,毕竟日后合作的日子还长,孙志远开口,御林军的两位统领自然不会拒绝。 当然,干完活私下得请客喝酒。 其实,赵宇是打算一举实现土地国有,防止土地被豪强鲸吞,既减轻农民负担,又能为朝廷增加收入。 然而,农民负担减轻了,朝廷的财源又从何而来呢? 除了被抄没的土地,剩下的便只能考虑那些大土地所有者的财富了。若此刻推行官员与贵族同担赋税,恐怕初建的大顺王朝又将陷入动荡。 部分事务不宜操之过急,故而先将被定罪官员与违法地主的土地收归国有,除去他们家属参与劳动改造所耕种的土地,其余则租予平民。待到玉米与土豆广泛种植,产量提升,百姓的生活也会逐渐改善。 念及此,赵明将自己的计划,以及成都官员遭遇不幸的事件,连同发现土豆与玉米的消息,整理成奏折,并迅速派人送往京城呈递给皇上。 至于皇上看到后是愤怒还是喜悦,就任凭他去。不过,赵明的这一举动间接促成了洪熙年间的又一次科举考试,只是他此刻已无暇顾及这些。 与此同时,在紫宸宫中,皇上与太子正品茗享受着宁静的午后时光。 “哼,老三这家伙出去这么久,也不上个奏折报告一下情况。”皇上时常提及赵明,但言语间并无赞许之意。 听见皇上再次提及,太子放下茶杯道:“老三现在应该已到成都,或许正忙碌着呢。要不您下个旨意,让他给您写封信?” “你这小子,何时也学会这一套了?” 相较于皇上的悠闲,韩峰可没那么轻松。除了当晚即刻执行剥皮揎草的丁文轩,其余官员的刑罚均需上报给韩峰,得其批准后方能实施。 大顺王朝对此早有明文规定,需地方上报至京城审核,再由皇上批阅判决,且需三次复核方能执行。 然而,此举实则并无必要,况且皇上已赋予韩峰极大的权力,即便是先斩后奏亦无可厚非,事后上报结果即可。 目睹一桩桩 污吏及其家属的罪行,韩峰怒不可遏。近来,他在审阅这些人的罪状时,常摔杯泄愤,这使得身旁的侍女虽无需添水,却需频繁往返收拾碎片。 “啪”的一声,又一个官员家属欺压百姓的案例让韩峰怒摔茶杯,恰逢要进门的林嫣,险些被碎片所伤。 “夫君,何事如此生气?我听下人说,这几 已摔了数十个茶杯,城里瓷器都因此涨价了。” 闻言,韩峰放下罪状,无力地瘫坐在椅子上,毫无王爷的威严,缓缓道:“嫣儿,你看看这些人所犯之事,我真觉得满门抄斩都便宜了他们。” 林嫣拿起桌上的罪状阅读,其内容详尽程度超乎锦衣卫的调查。连看数张后,亦是怒不可遏。 “砰”的一声,侍女刚端来的热茶还未及品尝,就被林嫣怒摔在地,“跟我去杀了他们!” 说着便要回房取自己的长剑,让这些 污吏见识见识宝剑的锋利。韩峰连忙上前劝阻:“别激动,别激动。” “你这样杀了他们,实在是让他们死得太轻松了。” “要将他们全部剥皮揎草,以儆效尤。”说到此处,韩峰的目光愈发冷冽,林嫣也愤愤地坐在一旁。 侍女又送上茶水,并通报说御史陈思博派了人来。 张衡沉吟片刻,示意对方进来。一名小吏捧着几页纸张步入,张衡不用看也知道那是新的罪状。“还剩多少未处理?” 来人毕恭毕敬地回答:“回禀王爷,这是最后一批了。”闻言,张衡心中稍安,只听对方接着说:“陈大人请问王爷何时执行刑罚。” 张衡略作思索,便道:“告诉陈思博,明日行刑。” 对方将最新的罪状置于桌上,施礼后离去。张衡不得不再次埋首审阅。 由于涉案人数庞大,每一步都需谨慎,只得一一细查。 原本晴雪有意协助林风,但考虑到女子不宜涉足政务,加之眼前景象让她只想严惩恶徒,最终还是决定让林风独自应对。临行前,她还特意叮嘱侍女茶水别太热,并多备些茶杯。 审阅完所有罪状后,云飞扬将刑罚之事交给了陆无痕的锦衣卫。此行未携刑部官员,一切均需他亲力亲为,只是那些文官难以承担如“凌迟”这般残酷的刑罚。 罪犯们被逐一押至刑场,锦衣卫开始执行刑罚,惨叫声此起彼伏,罪犯们纷纷呼冤求饶,而围观民众情绪激动。 “杀得好!” “再多砍几刀!” “这群坏蛋!” “处死他们!” 不仅城中百姓,连附近县城的居民也赶来观刑。那些因罪犯而失去亲人的家庭,目睹罪犯受罚,高呼: “苍天有眼!” “秦王 !” 远处茶楼上的林风,心中百感交集。这些百姓如此纯朴,即便赔偿的消息尚未传来,仅是见到罪犯受罚便已激动万分。 “唉,国家虽兴,百姓仍苦啊。” 林风将所见所闻整理成一份厚重的奏章,与其他几位官员的奏章一同打包,以加急方式送往京城。奏章、罪状堆积如山,驿站的包裹都装不下,直接派出五人快马加鞭赶往京城。其实,这类奏章本不必如此急促。 第七十一章 人手匮乏,招募官员 然而,其中还夹杂着一封林风向皇帝求援的密信。如今西安府下辖十五县城,仅余赵宁一名县令,其余小官更是所剩无几。 西安府正面临官员严重短缺的困境。林风本想从户部和御史台抽调人手应急,但两处均无力支援。 万般无奈下,只能让税务司的李勇抽调骨干临时兼任,但人手依旧不足。就连太医院的泰斗,孙德望的侄儿,此次出行的负责人孙安,也被请出来帮忙暂时管理一个县城。 人手确实紧缺,这不,赵宁又来向林风求助。 “本王真是无人可调了。”林风无奈至极。 “王爷,您手下不是还有个皇家商行吗。”赵宁提醒道。 “不可,不可。”雷鸣急忙婉拒,“他们均无官职在身,更有甚者身为奴仆,怎能委以官职重任?” 他边说边连连摆手。“王爷,有资历的人才还是有的,京城之中不乏秀才、举人。” 听罢此言,雷鸣恍然大悟,“但这些人本王也不能贸然委以县令之职啊。” “您该明白,官职需由朝廷任命才能上任。” “王爷,无需正式任命,暂且让他们代理协助即可。”云飞扬的建议让李轩陷入了沉思,情势所逼,此策或许可行。 见李轩犹豫,云飞扬又说:“王爷,那我从您这里调配些王府属官如何?” “叮——” 李轩眼神闪烁,他虽无权任命朝廷官员,但王府属官却能自主决定。“云飞扬,速去召集全城的秀才、举人,本王欲招募王府属官。” “遵命。”得到李轩的肯定,云飞扬迅速安排人手通知各地秀才、举人前来京城应聘王府属官。 新朝初立,科举仅行一次,有资历者甚少,多为前朝遗贤。 云飞扬忙于事务之时,李轩以为能稍事休息,不料又有下人禀报。 户部侍郎再次来访,闻听郑文博之名,李轩便觉头疼,此人每次到访均无易事。“此次又为何而来?” “殿下,下官实在无计可施了。” 郑文博的到来让李轩更加头疼,“说,何事?” 郑文博答道:“那些家伙,别无所长,家中女眷却众多。” “既不能斩首示众,又不能流放边疆,这一千多女眷无处安顿。” “教坊也收容不下了。” 听完郑文博的汇报,李轩大为恼怒,“这群人真是造孽!” “还请殿下示下。”郑文博趁机说道,结果被李轩踢了一脚。 “我若知道如何处理还需你来教?” “罢了,教坊不要的先关起来,我再想办法。” “那下官告退。”打发走郑文博,李轩半躺在太师椅上,不知何时,柳如烟已悄然走到他身后,轻轻为他揉着太阳穴。“那些人都处理完了吗?夫君又为何事忧心?” 见是柳如烟,李轩拉着她的手,叹了口气,将郑文博来访之事诉说了一遍。柳如烟轻笑一声,道: “夫君在江南的绣坊不是正缺人手吗?何不挑选部分女眷前往绣坊?” 闻言,李轩猛地站起,亲了柳如烟一口。 “还是爱妃聪慧,我怎就忘了?”说完,放开柳如烟,朝门外喊道: “张三,张三,你个懒家伙,快来!” 张三闻声,急忙跑进书房,静待李轩吩咐。 “江南绣坊缺人,你去郑文博那里选一批女子送去。” 吩咐完,挥手示意张三快去办理,自己则重新坐下,叹了口气,“即便如此,还剩下不少女子呢。” 面对此景,晴儿也表示没有办法,只能将难题留给李昱解决。 各地才子得知赵明在王府招募幕僚,连忙通知周围科举同僚,一同前往京城。 这消息令不少人振奋,毕竟科举并非每次都能成功,许多进士出身的才子仍在家等待朝廷任命。 然而官职稀缺,难以满足所有人,有人凭关系获得一官半职,但众多才子一生难求一官。 加之科举暂停,对年长才子而言,科举之路遥遥无期,成为王府幕僚也是个不错的选择,至少能维持生计。 第344章 一路坎坷 家境贫寒的才子,科举之路更为坎坷,有的不惜变卖家产凑路费,长途跋涉赴京。相比之下,在齐王府内担任幕僚,或许是减轻负担的另一条路。 京城郊外及附近县城消息传播迅速,众多才子决定趁夜出发,早早抵达城门。 四五月的清晨仍有凉意,望着城下等待的人群,风无痕命人自城墙上放下衣物与热水,为他们送去温暖。 王府幕僚选拔分为两部分,第一部分由陈晨出题,侍卫监考,内容多为诗文论述;第二部分则由赵明亲自面试。 因未提前准备考场,陈晨这几日颇为辛劳,每日需更换试题以防泄题。 白天处理公务,夜晚出题,五日过去,陈晨脸色憔悴,黑眼圈深重。 看着年轻却疲惫的陈晨,赵明摇头叹息,无奈人手紧张。 “辛苦你了,等此事结束,本王定给你休假,再赏你银两,去吃顿好的补补,你最近太累了。” “王爷,赏多少?”陈晨的话让赵明一时无言,说少了过意不去,说多了心疼,况且陈晨看起来不似贪心之人。 见赵明沉默,陈晨再次开口:“王爷,下官原以为一两天就能回去,只在客栈暂住,因王爷缺人,下官留下相助,但下官一向清廉。” 第七十二章 买下月香阁 “自然不能总在客栈长住,官府后衙被查封,下官无处可去,客栈老板体恤,让下官赊账,所以……” 闻此,赵明不禁失笑,陈晨不明所以,连忙道:“王爷莫要打趣下官,下官不要赏赐了,只求王爷帮下官结清账目即可。” 听完陈晨的解释,赵轩满意地点点头,随后唤来一名侍卫,“去陈大人下榻的客栈结清账目,所需银两找王五领取,就说是本将军的意思。” 侍卫离开后,陈晨向赵轩行礼致谢,“谢将军大人。” “不必客气。”赵轩对有能力之人从不吝啬,“看来你打算留下了,总住客栈也不是长久之计,本将军就帮你先租个院子。” “等院子收拾好了,你再搬进去。” 赵轩的话让陈晨有些不解,“将军,这是为何?” 赵轩微微一笑,“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见赵宇不愿多谈,王强呈上了近期通过首轮选拔的人员名单,“统领,这是最新通过选拔的人员名单。” “总计三百多人,大多是前朝有功名背景的人。” 赵宇接过名单,快速扫了一眼,未见熟人,便放下名单道,“明日将所有入选者召集到统领府,我要亲自过目。” 说完,便带着王强前往迎宾阁,打算好好慰劳一下这位辛劳之人。 两人换上常服,带着几名随从出了府门。迎宾阁的跑堂见赵宇又来,连忙跑去告知掌柜。 正在楼上独自品茶的掌柜,闻讯后不敢怠慢,连忙下楼相迎。 “统领大人万福。” 平日里宾客络绎不绝的迎宾阁,今日却显得格外清静。赵宇没有多话,直接吩咐,“本统领来此用餐,上几道佳肴,再为本统领的随从也备些酒食。” 掌柜闻言,连忙引领赵宇等人上楼,吩咐跑堂将酒菜端上桌。细看这些菜品,确实非同一般,能被高级官员选为宴请之用,其烹饪手艺自然非同小可。 每一道菜都经过精心烹制,不论是味道还是卖相,都堪称上乘。从精致的装盘到细腻的调味,无不透露出厨师的高超技艺。 王强也确实饿了,但面对一桌美味,仍有些拘谨,不敢贸然动筷。 见跑堂一道道菜端上来,两人根本吃不完,索性让同行的随从们一同入座享用。掌柜忙前忙后,帮忙添菜倒酒,对赵宇的伺候无微不至。 “好了,别忙了,坐。” 听到赵宇的话,掌柜小心翼翼地半坐在一旁的凳子上。赵宇边吃边问,“敢问掌柜高姓大名?” 掌柜听到赵宇问话,惊慌地站起答道,“小人姓周,贱名福来。” “哈哈哈,你这名字可不少贱呐,福来,福气自来,好名字!” “咦,你是不是周家的人?” 遇到梦回轩的老板李旺,赵雷不禁联想到昔日赠予自己田产的张家,于是询问起来。 “我与那张家并无亲缘关系,正因如此,常受排挤。”李旺回答时面露苦色,说完还轻叹一声,满是无助。 闻此,赵雷放下筷子,浅尝一口酒后问道:“我见你平日生意红火,连陈明那人在款待本官时也常选此地。” 李旺闻言又是一叹:“大人有所不知,那都是他们平日里白吃白喝,我还时常赠予的缘故。也因此,我这酒楼才能在张家的打压下勉强支撑。” 交谈间,见赵雷酒杯已空,李旺连忙拎起酒壶欲再斟。 赵雷摆手制止:“罢了,不喝了,此酒不及本官府中之美酒。”李旺听闻此言,欲言又止,继续解释: “如今陈明失势,酒楼失去依靠,张家开始施压,致使我这梦回轩门可罗雀。” 李明至此恍然大悟,难怪正午阳光下,楼内大厅空荡无人。 李明询问:“你这怡梦阁是否愿意转让?”王富贵一听,猛然从椅上跌落,跪在地上哭诉:“大人慈悲,这酒楼是小人的家族基业啊。” 在一旁悠然自得的赵宇也放下了筷子,他感觉到这位殿下或许并无恶意,反而似乎有相助之意,但又不明白李明的真正意图,于是索性放下筷子,准备随时交谈。 察觉到王富贵误解了自己,以为李明是来巧取豪夺的,李明颇为无奈地说:“见你受欺凌,我本来想与你合作,既然你不愿意,那就算了。” 说完,李明起身欲走。王富贵能在重重困境中仍将酒楼经营得风生水起,自然不是普通人。与殿下合作的好处显而易见,他急忙爬前几步,抱住李明的腿喊道:“大人,小人愿意,小人愿意啊!” 李明哭笑不得,腿被紧紧抱住,甩了几下都没能挣脱,便说:“再不放手,机会就更小了。” “大人请上座。”王富贵连忙放手,半扶半拉地将李明请了回去,吩咐小二撤下酒杯,换上新茶,亲自为李明斟上。 “你这酒楼每月盈利多少?”李明问道。 王富贵稍作犹豫,答道:“大约每月万两白银左右。” 得知这个数目,李明心中已经大致估算出了酒楼的价值,于是开口:“你可知,我名下有一个皇家商行?” 王富贵连忙点头,随后一番恭维,让李明听得十分舒心。 “我有意将怡梦阁纳入皇家商行,并推广到全国。”说到这里,李明沉默了一会儿,给王富贵一些思考的时间。 在一旁的王富贵听完李明的话,摸了摸自己下巴上稀疏的胡子,稍作思考后问道:“敢问大人,能给小人多少份额?” 李明稍作思考后回答道:“两成。”王富贵一听便知道这其中的分量,爽快地答应了:“成交。” 王府属官考核之日 “好,既然如此,怡梦阁的招牌也不必更换了。” “日后如果有人再找你麻烦,你就报我的名号。” “其他事务,你去找王府的总管处理,他负责协助我管理商户。” 就这样,王富贵通过收购怡梦阁,算是攀上了李明这棵大树,不,更准确地说,是攀上了整个皇家的势力,毕竟皇家商行是所有皇室成员的产业。 兴奋之余,王富贵又命人添了几道美味佳肴,同行的赵强和刘风以及几位随从也跟着享了口福,吃得十分满意。李明则与王富贵商讨着未来的计划。 分别之际,李明坚持要结账,并叮嘱王富贵:“在皇家商行旗下的产业消费,无论谁都要付钱,没有例外,包括我这个大人。” 次日清晨,在几名丫鬟的帮助下,李明再次穿上亲王服饰,准备对通过初选的学子进行最终考核,并当场公布录取名单。 王府之外喧嚣四起,数百名学子殷切期盼。 赵磊、陈文博、吴志远等随行的各部门领头人也已抵达协助,实则皆期盼着任务的分配,此刻均忙碌异常。 待众人落座,学子们步入王府,齐声向郑宇行礼:“参见齐王殿下。” “众卿平身。”郑宇一摆手,继续言道,“此次最终考核,由本王主持。” “各部门领头人均在此,能通过考核者,即刻上任。” 此言一出,在场众人面露喜色。 “过关者勿骄,须坚守本心,造福黎民。” “未过关者亦勿丧志,归家勤学,以待朝廷科举。” 郑宇言尽于此,随手抽出一张纸条递给赵磊,示意其宣读考题。 赵磊接过纸条,展开即念:“诸位考生听真。” 第344章 一路坎坷 家境贫寒的才子,科举之路更为坎坷,有的不惜变卖家产凑路费,长途跋涉赴京。相比之下,在齐王府内担任幕僚,或许是减轻负担的另一条路。 京城郊外及附近县城消息传播迅速,众多才子决定趁夜出发,早早抵达城门。 四五月的清晨仍有凉意,望着城下等待的人群,风无痕命人自城墙上放下衣物与热水,为他们送去温暖。 王府幕僚选拔分为两部分,第一部分由陈晨出题,侍卫监考,内容多为诗文论述;第二部分则由赵明亲自面试。 因未提前准备考场,陈晨这几日颇为辛劳,每日需更换试题以防泄题。 白天处理公务,夜晚出题,五日过去,陈晨脸色憔悴,黑眼圈深重。 看着年轻却疲惫的陈晨,赵明摇头叹息,无奈人手紧张。 “辛苦你了,等此事结束,本王定给你休假,再赏你银两,去吃顿好的补补,你最近太累了。” “王爷,赏多少?”陈晨的话让赵明一时无言,说少了过意不去,说多了心疼,况且陈晨看起来不似贪心之人。 见赵明沉默,陈晨再次开口:“王爷,下官原以为一两天就能回去,只在客栈暂住,因王爷缺人,下官留下相助,但下官一向清廉。” 第七十二章 买下月香阁 “自然不能总在客栈长住,官府后衙被查封,下官无处可去,客栈老板体恤,让下官赊账,所以……” 闻此,赵明不禁失笑,陈晨不明所以,连忙道:“王爷莫要打趣下官,下官不要赏赐了,只求王爷帮下官结清账目即可。” 听完陈晨的解释,赵轩满意地点点头,随后唤来一名侍卫,“去陈大人下榻的客栈结清账目,所需银两找王五领取,就说是本将军的意思。” 侍卫离开后,陈晨向赵轩行礼致谢,“谢将军大人。” “不必客气。”赵轩对有能力之人从不吝啬,“看来你打算留下了,总住客栈也不是长久之计,本将军就帮你先租个院子。” “等院子收拾好了,你再搬进去。” 赵轩的话让陈晨有些不解,“将军,这是为何?” 赵轩微微一笑,“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见赵宇不愿多谈,王强呈上了近期通过首轮选拔的人员名单,“统领,这是最新通过选拔的人员名单。” “总计三百多人,大多是前朝有功名背景的人。” 赵宇接过名单,快速扫了一眼,未见熟人,便放下名单道,“明日将所有入选者召集到统领府,我要亲自过目。” 说完,便带着王强前往迎宾阁,打算好好慰劳一下这位辛劳之人。 两人换上常服,带着几名随从出了府门。迎宾阁的跑堂见赵宇又来,连忙跑去告知掌柜。 正在楼上独自品茶的掌柜,闻讯后不敢怠慢,连忙下楼相迎。 “统领大人万福。” 平日里宾客络绎不绝的迎宾阁,今日却显得格外清静。赵宇没有多话,直接吩咐,“本统领来此用餐,上几道佳肴,再为本统领的随从也备些酒食。” 掌柜闻言,连忙引领赵宇等人上楼,吩咐跑堂将酒菜端上桌。细看这些菜品,确实非同一般,能被高级官员选为宴请之用,其烹饪手艺自然非同小可。 每一道菜都经过精心烹制,不论是味道还是卖相,都堪称上乘。从精致的装盘到细腻的调味,无不透露出厨师的高超技艺。 王强也确实饿了,但面对一桌美味,仍有些拘谨,不敢贸然动筷。 见跑堂一道道菜端上来,两人根本吃不完,索性让同行的随从们一同入座享用。掌柜忙前忙后,帮忙添菜倒酒,对赵宇的伺候无微不至。 “好了,别忙了,坐。” 听到赵宇的话,掌柜小心翼翼地半坐在一旁的凳子上。赵宇边吃边问,“敢问掌柜高姓大名?” 掌柜听到赵宇问话,惊慌地站起答道,“小人姓周,贱名福来。” “哈哈哈,你这名字可不少贱呐,福来,福气自来,好名字!” “咦,你是不是周家的人?” 遇到梦回轩的老板李旺,赵雷不禁联想到昔日赠予自己田产的张家,于是询问起来。 “我与那张家并无亲缘关系,正因如此,常受排挤。”李旺回答时面露苦色,说完还轻叹一声,满是无助。 闻此,赵雷放下筷子,浅尝一口酒后问道:“我见你平日生意红火,连陈明那人在款待本官时也常选此地。” 李旺闻言又是一叹:“大人有所不知,那都是他们平日里白吃白喝,我还时常赠予的缘故。也因此,我这酒楼才能在张家的打压下勉强支撑。” 交谈间,见赵雷酒杯已空,李旺连忙拎起酒壶欲再斟。 赵雷摆手制止:“罢了,不喝了,此酒不及本官府中之美酒。”李旺听闻此言,欲言又止,继续解释: “如今陈明失势,酒楼失去依靠,张家开始施压,致使我这梦回轩门可罗雀。” 李明至此恍然大悟,难怪正午阳光下,楼内大厅空荡无人。 李明询问:“你这怡梦阁是否愿意转让?”王富贵一听,猛然从椅上跌落,跪在地上哭诉:“大人慈悲,这酒楼是小人的家族基业啊。” 在一旁悠然自得的赵宇也放下了筷子,他感觉到这位殿下或许并无恶意,反而似乎有相助之意,但又不明白李明的真正意图,于是索性放下筷子,准备随时交谈。 察觉到王富贵误解了自己,以为李明是来巧取豪夺的,李明颇为无奈地说:“见你受欺凌,我本来想与你合作,既然你不愿意,那就算了。” 说完,李明起身欲走。王富贵能在重重困境中仍将酒楼经营得风生水起,自然不是普通人。与殿下合作的好处显而易见,他急忙爬前几步,抱住李明的腿喊道:“大人,小人愿意,小人愿意啊!” 李明哭笑不得,腿被紧紧抱住,甩了几下都没能挣脱,便说:“再不放手,机会就更小了。” “大人请上座。”王富贵连忙放手,半扶半拉地将李明请了回去,吩咐小二撤下酒杯,换上新茶,亲自为李明斟上。 “你这酒楼每月盈利多少?”李明问道。 王富贵稍作犹豫,答道:“大约每月万两白银左右。” 得知这个数目,李明心中已经大致估算出了酒楼的价值,于是开口:“你可知,我名下有一个皇家商行?” 王富贵连忙点头,随后一番恭维,让李明听得十分舒心。 “我有意将怡梦阁纳入皇家商行,并推广到全国。”说到这里,李明沉默了一会儿,给王富贵一些思考的时间。 在一旁的王富贵听完李明的话,摸了摸自己下巴上稀疏的胡子,稍作思考后问道:“敢问大人,能给小人多少份额?” 李明稍作思考后回答道:“两成。”王富贵一听便知道这其中的分量,爽快地答应了:“成交。” 王府属官考核之日 “好,既然如此,怡梦阁的招牌也不必更换了。” “日后如果有人再找你麻烦,你就报我的名号。” “其他事务,你去找王府的总管处理,他负责协助我管理商户。” 就这样,王富贵通过收购怡梦阁,算是攀上了李明这棵大树,不,更准确地说,是攀上了整个皇家的势力,毕竟皇家商行是所有皇室成员的产业。 兴奋之余,王富贵又命人添了几道美味佳肴,同行的赵强和刘风以及几位随从也跟着享了口福,吃得十分满意。李明则与王富贵商讨着未来的计划。 分别之际,李明坚持要结账,并叮嘱王富贵:“在皇家商行旗下的产业消费,无论谁都要付钱,没有例外,包括我这个大人。” 次日清晨,在几名丫鬟的帮助下,李明再次穿上亲王服饰,准备对通过初选的学子进行最终考核,并当场公布录取名单。 王府之外喧嚣四起,数百名学子殷切期盼。 赵磊、陈文博、吴志远等随行的各部门领头人也已抵达协助,实则皆期盼着任务的分配,此刻均忙碌异常。 待众人落座,学子们步入王府,齐声向郑宇行礼:“参见齐王殿下。” “众卿平身。”郑宇一摆手,继续言道,“此次最终考核,由本王主持。” “各部门领头人均在此,能通过考核者,即刻上任。” 此言一出,在场众人面露喜色。 “过关者勿骄,须坚守本心,造福黎民。” “未过关者亦勿丧志,归家勤学,以待朝廷科举。” 郑宇言尽于此,随手抽出一张纸条递给赵磊,示意其宣读考题。 赵磊接过纸条,展开即念:“诸位考生听真。” 第345章 治理百姓 “首题,若为县令,你将如何治理百姓?” “次题,你以为家乡应如何发展经济,以改善民生?” “末题,身为县丞,县城遭灾,你将如何辅佐县令安抚百姓?” “三题选一作答,完成后即可交卷,申时未交者视为弃权。” “所有题目禁用经典,须以白话作答,违者取消资格。” “齐王府属官首次考核,即刻开始。” 随后,一名护卫敲响铜锣,标志着考核的正式启动。此次考核,巡逻与守卫之责皆由护卫承担。 陈言宣读完毕,钱潮领着众人至一旁房间候场。考生完成试卷后,交予巡逻护卫,再由护卫引领至房间,递交试卷并接受钱潮的询问。 考场之内,有人疾书如飞,有人则苦思冥想,笔尖轻啮,无从落笔。偶有试图窥探邻座答案者,立即被巡逻护卫严厉制止,再犯则将遭驱逐。 屋内,钱潮询问着各方近况,闲话日常。不久,一名护卫步入,递交考生试卷。钱潮匆匆一瞥,随即掷于地,命令道:“查此人是否与往昔某事有关,若有,依法处置;若无,教训一顿逐出。” “遵命。”护卫离去后,陈言瞥了一眼试卷,其上书:若为县令,当增田赋,以充国帑……难怪钱潮如此反应,此人或许只是个无知的富家公子。 不多时,又有护卫呈上试卷,钱潮阅后命护卫带考生入内。来人乃是一位三十多岁、衣衫虽旧却干净的男子,他恭敬行礼道:“学生韩风参见王爷,参见各位大人。” “免礼。” “本王问你,你所提利用洛河灌溉家乡良田种植香料之策,能否详述?” 韩风随即缓缓道出自己的见解,在场众人皆点头称许。 “本王要求仅答一题,为何你答了两题?”钱潮问。 韩风直言:“学生以为,身为县令,发展县域经济,使百姓安居乐业,乃职责所在。” “学生擅自合并两题解答,望大人宽恕。” 林浩微微颔首,继续道:“张伟,这份答卷想必非临时所想?” “回大人,学生已深思熟虑多时,只可惜难展抱负。”张伟轻叹,林浩显然颇为赞许,令他随侍从至另一院落等候。 随后,考生们陆续交卷,有的留下,有的被淘汰。此次选拔,林浩重视的是真才实学,而非只读圣贤书的书生。 直至午后,一直沉默的杨帆忽然发问:“你懂医术否?” 那位已半头银丝的考生向杨帆行礼道:“大人,学生略懂医术,因此斗胆提议带领村民进山采药,以换取生活所需。” 杨帆随即考验了他一些药理常识,他均对答自如。问及诊疗开方时,虽有片刻犹豫,但大体无误。 心中早有决断的刘宇向林风拱手道:“大人,此人足以担当一县尉之职,可协助县令发展地方事务。” 林风微微点头,又给了他一些建议,若日后商事遇阻,可向皇家商号求助。因县令人手紧缺,暂由此人代管县中事务。 一日时光匆匆流逝,三百余考生中,仅剩不足五十人,其中政务能力 者,仅能担任文书小官。 选拔之事暂告一段落,只待朝廷派遣或任命官员。一日之内,选出可任县令者仅五人,县尉八人,其余辅助官员则需自行招募安排。 剩余事务林风无暇顾及,全权交由王曦处理,自己只需最终签字。选拔之事写成一封奏疏,派人送往京城后,林风便去歇息了,连日辛劳,总算即将解决。 京城皇宫深处。 朱棣端坐于龙椅,审阅着林风送来的奏疏。因知朱棣近期对西京事务颇为上心,加之奏疏中附有林风家书,驿使直接将信件送至宫门。 第七十四章 林风家书,朱棣朝堂震怒。 皇宫守卫见是林风自西京传来信件,不敢有丝毫懈怠,急忙寻来赵禄,让他转呈给朱棣。 信中,林风将微服私访的所见所闻娓娓道来,又将丁武等处置、抄家等事宜详尽描述。 阅完林风奏疏,朱棣又翻阅其他官员奏疏,最后看到几位重臣的罪状,怒不可遏,直接将茶盏摔于地。 “孽畜!” 一声怒吼吓得侍立在旁的宫女太监浑身战栗,跪倒在地。闻讯而来的朱标与吕氏听到动静,也快步走进。 “父皇”“皇上” 见吕氏与朱标到来,朱棣摆手示意赵禄将侍从带下。 “父皇,不是说二弟来家书了吗?怎还如此生气?二弟究竟做了什么?”朱标紧张地问道,吕氏也紧盯着朱棣,等待回答。 “唉……” “阿杰在长安已被气得不轻,动手教训了不少人,我只是不慎打碎了个茶杯,看你们那副紧张样。”言罢,陈天翔示意两人坐下,取出陈逸的家信递给他们,同时讲述着长安的近况。 读完奏报,陈宇怒火中烧:“这群废物!父皇,要不我亲自去长安帮阿杰一把?阿杰从未处理过政务,我担心他难以驾驭。” 王氏也在旁边应和:“陛下,要不我们再选几位官员随行?” 待二人说完,陈天翔才缓缓回应:“不必,那小子机灵得很。宇儿你也不必去,挑一位朝中重臣前去便是,让吏部赶紧选拔一批官员前往长安。” 说完,刘邦又取出一封奏报递给刘盈,“盈儿,此乃阿强为一位官员提请担任布政使之职的奏报,你觉得如何?” 正是刘世民欲举荐张明为河北布政使一事。经过一段时间的相处和考察,刘世民认为此人可用,能力亦出众,担任布政使应无问题。 刘盈阅毕奏报,稍作思考后说道:“父亲,布政使之位甚重,我担心张明难以胜任,且其入朝为官不久,可先任保定知府数年,以积累经验。” 闻儿子之言,刘邦含笑点头,“好。” “你给阿强写封信,免得他又怪罪于我。” 见父子二人满口政务,吕皇后心生忧虑,“阿强在保定如何?这奏报上未曾提及,这哪里像家书?” “你二人满心都是政务,也不关心儿子,还带着儿媳一同前往。” 见吕皇后愈发激动,刘邦也不再遮掩,从怀中取出一封信,“这逆子,知道给你写信,却不知给为父一封。” 实则,吕皇后收信时,吕氏曾提醒刘世民也应给刘邦书信一封,但刘世民却言父亲无需家书,上奏报即可。 吕皇后接过信,轻轻拍了下刘邦,急忙拆开信封阅读,刘盈也凑上前观看,随后刘邦也伸长脖子想看,又有些不好意思。 母上大人亲启: 儿臣刘世民敬上,儿臣叩拜,愿母上大人身体康健,福寿绵长! 久未书信, (略去冗长,正式场合不宜细说) 信中讲述了近期的行事与生活,相较于给刘邦的奏报,此封才是真正的家书,表达了刘世民对母亲的思念与问候,末尾还提到了刘邦一句,这让吕皇后得意非凡。 “天天说阿强是逆子,人家还惦记着你。”见信中仅末尾对自己简单提及,刘邦也苦笑连连。 然而面对吕皇后,刘邦只能忍耐,自家媳妇自家疼。 好不容易安抚好吕皇后离去,刘邦叹了口气对刘盈道:“阿强所求之事,你安排一下。” 次日,太极殿早朝。 “吾皇 , ,万 。” “朕安。”闻此,众臣心知不妙,不少欲上奏的言官更是悄悄将奏报藏入袖中。 接着,张皇命陈公公朗读张世杰的呈报,冗繁冗长,但众人皆聚精会神,不敢稍有懈怠,因这非普通奏疏,而是锋利无比的利刃。 “区区一省,官吏竟胆敢侵吞整个 一年的赋税,朕以往对你们太过仁慈了。” 张皇一声怒喝,吓得满朝文武心惊胆战,鸦雀无声,静待张皇训示。 朝堂之上,李明接到 刘洪熙的传唤,立刻走出队列,静候旨意,准备选派能者前往陇西赴任。刘洪熙严词警告:“若再有此类事件发生,李明你也难辞其咎。”言毕,未及李明回应,他已转向“吏部”下令: “立刻组织人手,随新任官员同赴陇西,辅佐秦王巡视各地。凡遇不法之徒,发现一个严惩一个。” 吏部尚书尚未开口,刘洪熙已召唤陈瑾,“我说武安侯,你能否大方一些?仅派十五人,远远不够。” 陈瑾闻声出列,连忙应允:“是,微臣过于吝啬。” “此番欲派一名朝中重臣前往陇西,就由你去,随秦王巡视,彻查弊病。” 陈瑾闻言一愣,随即醒悟,此任务虽易树敌,但若能妥善处理,或许能晋升爵位,况且有秦王在前面挡风遮雨,自己只需尽心尽力即可。 其实,刘洪熙也有此意。自秦王刘璋责备陈瑾后,他借病三日未朝,后带请罪书,一路跪行至太极殿请罪。君臣嫌隙得以弥合,此后刘洪熙便有意提升陈瑾爵位,只是缺乏契机,此次正是一个好机会。 “好了,该说的已说完,接下来是处罚。”刘洪熙目光锐利,扫视下方官员,念出与林风案相关几人的名字,命卫士即刻押出斩首。 之前负责林风政绩考核的官员亦受杖责,所幸无勾结之罪,否则也难逃一死。处理完其他事务后,朝会结束,百官陆续退出大殿。被点名批评的吏部张伟急寻陈瑾。 “武安侯,请留步。” 陈瑾转身,见两位尚书拱手行礼,亦回礼问道:“武安侯以为,吏部应派多少人合适?” “吏部选拔之事,自有其主,按惯例办理即可。”陈瑾笑道,心中明了二人用意。 “吏部人选无需过多,精选二三十名精通律法者即可,抓捕之事自有秦王之人负责,吏部只需负责审理判决。” 说完,他叹了口气:“倒是御史台,此番怕是要大出血了。”说罢,摇头晃脑地朝宫门走去。留下两位尚书,他们身为六部之首,自然非同小可,明白该如何行事,随即各自返回准备人选。 远在陇西的秦王刘璋,对朝堂变故浑然不知,目前人手勉强够用,每日悠然巡视,欣赏后院玉米的勃勃生机,享受着这份安宁。 众人议事结束,陆续离开,唯有李阳留下。 见李阳未动,赵熙询问:“还有其他事吗?” 林逸问道:“大人对城中的韩、谢、林、许四大名门,可曾许下什么承诺?” 秦瀚听闻后立刻明白:“并无承诺,只是这府邸与庄园是四大家族赠予的,他们曾承诺会支持新推行的商税。” “无须惊慌,只需依法办理即可。” “遵命。”林逸行礼后离开。秦瀚未曾料到,这一席话将在城中掀起一场规模宏大的执法行动,后被人称为首次协同行动。 在离开府邸的路上,林逸叫住了宋扬、陆骏及御林军百户陈飞扬。 “三位,我商务署在颁发执照时遇到了阻碍,希望各位能伸出援手。” 宋扬率先发问:“大人的意思是?”陆骏与陈飞扬也看向林逸。 第345章 治理百姓 “首题,若为县令,你将如何治理百姓?” “次题,你以为家乡应如何发展经济,以改善民生?” “末题,身为县丞,县城遭灾,你将如何辅佐县令安抚百姓?” “三题选一作答,完成后即可交卷,申时未交者视为弃权。” “所有题目禁用经典,须以白话作答,违者取消资格。” “齐王府属官首次考核,即刻开始。” 随后,一名护卫敲响铜锣,标志着考核的正式启动。此次考核,巡逻与守卫之责皆由护卫承担。 陈言宣读完毕,钱潮领着众人至一旁房间候场。考生完成试卷后,交予巡逻护卫,再由护卫引领至房间,递交试卷并接受钱潮的询问。 考场之内,有人疾书如飞,有人则苦思冥想,笔尖轻啮,无从落笔。偶有试图窥探邻座答案者,立即被巡逻护卫严厉制止,再犯则将遭驱逐。 屋内,钱潮询问着各方近况,闲话日常。不久,一名护卫步入,递交考生试卷。钱潮匆匆一瞥,随即掷于地,命令道:“查此人是否与往昔某事有关,若有,依法处置;若无,教训一顿逐出。” “遵命。”护卫离去后,陈言瞥了一眼试卷,其上书:若为县令,当增田赋,以充国帑……难怪钱潮如此反应,此人或许只是个无知的富家公子。 不多时,又有护卫呈上试卷,钱潮阅后命护卫带考生入内。来人乃是一位三十多岁、衣衫虽旧却干净的男子,他恭敬行礼道:“学生韩风参见王爷,参见各位大人。” “免礼。” “本王问你,你所提利用洛河灌溉家乡良田种植香料之策,能否详述?” 韩风随即缓缓道出自己的见解,在场众人皆点头称许。 “本王要求仅答一题,为何你答了两题?”钱潮问。 韩风直言:“学生以为,身为县令,发展县域经济,使百姓安居乐业,乃职责所在。” “学生擅自合并两题解答,望大人宽恕。” 林浩微微颔首,继续道:“张伟,这份答卷想必非临时所想?” “回大人,学生已深思熟虑多时,只可惜难展抱负。”张伟轻叹,林浩显然颇为赞许,令他随侍从至另一院落等候。 随后,考生们陆续交卷,有的留下,有的被淘汰。此次选拔,林浩重视的是真才实学,而非只读圣贤书的书生。 直至午后,一直沉默的杨帆忽然发问:“你懂医术否?” 那位已半头银丝的考生向杨帆行礼道:“大人,学生略懂医术,因此斗胆提议带领村民进山采药,以换取生活所需。” 杨帆随即考验了他一些药理常识,他均对答自如。问及诊疗开方时,虽有片刻犹豫,但大体无误。 心中早有决断的刘宇向林风拱手道:“大人,此人足以担当一县尉之职,可协助县令发展地方事务。” 林风微微点头,又给了他一些建议,若日后商事遇阻,可向皇家商号求助。因县令人手紧缺,暂由此人代管县中事务。 一日时光匆匆流逝,三百余考生中,仅剩不足五十人,其中政务能力 者,仅能担任文书小官。 选拔之事暂告一段落,只待朝廷派遣或任命官员。一日之内,选出可任县令者仅五人,县尉八人,其余辅助官员则需自行招募安排。 剩余事务林风无暇顾及,全权交由王曦处理,自己只需最终签字。选拔之事写成一封奏疏,派人送往京城后,林风便去歇息了,连日辛劳,总算即将解决。 京城皇宫深处。 朱棣端坐于龙椅,审阅着林风送来的奏疏。因知朱棣近期对西京事务颇为上心,加之奏疏中附有林风家书,驿使直接将信件送至宫门。 第七十四章 林风家书,朱棣朝堂震怒。 皇宫守卫见是林风自西京传来信件,不敢有丝毫懈怠,急忙寻来赵禄,让他转呈给朱棣。 信中,林风将微服私访的所见所闻娓娓道来,又将丁武等处置、抄家等事宜详尽描述。 阅完林风奏疏,朱棣又翻阅其他官员奏疏,最后看到几位重臣的罪状,怒不可遏,直接将茶盏摔于地。 “孽畜!” 一声怒吼吓得侍立在旁的宫女太监浑身战栗,跪倒在地。闻讯而来的朱标与吕氏听到动静,也快步走进。 “父皇”“皇上” 见吕氏与朱标到来,朱棣摆手示意赵禄将侍从带下。 “父皇,不是说二弟来家书了吗?怎还如此生气?二弟究竟做了什么?”朱标紧张地问道,吕氏也紧盯着朱棣,等待回答。 “唉……” “阿杰在长安已被气得不轻,动手教训了不少人,我只是不慎打碎了个茶杯,看你们那副紧张样。”言罢,陈天翔示意两人坐下,取出陈逸的家信递给他们,同时讲述着长安的近况。 读完奏报,陈宇怒火中烧:“这群废物!父皇,要不我亲自去长安帮阿杰一把?阿杰从未处理过政务,我担心他难以驾驭。” 王氏也在旁边应和:“陛下,要不我们再选几位官员随行?” 待二人说完,陈天翔才缓缓回应:“不必,那小子机灵得很。宇儿你也不必去,挑一位朝中重臣前去便是,让吏部赶紧选拔一批官员前往长安。” 说完,刘邦又取出一封奏报递给刘盈,“盈儿,此乃阿强为一位官员提请担任布政使之职的奏报,你觉得如何?” 正是刘世民欲举荐张明为河北布政使一事。经过一段时间的相处和考察,刘世民认为此人可用,能力亦出众,担任布政使应无问题。 刘盈阅毕奏报,稍作思考后说道:“父亲,布政使之位甚重,我担心张明难以胜任,且其入朝为官不久,可先任保定知府数年,以积累经验。” 闻儿子之言,刘邦含笑点头,“好。” “你给阿强写封信,免得他又怪罪于我。” 见父子二人满口政务,吕皇后心生忧虑,“阿强在保定如何?这奏报上未曾提及,这哪里像家书?” “你二人满心都是政务,也不关心儿子,还带着儿媳一同前往。” 见吕皇后愈发激动,刘邦也不再遮掩,从怀中取出一封信,“这逆子,知道给你写信,却不知给为父一封。” 实则,吕皇后收信时,吕氏曾提醒刘世民也应给刘邦书信一封,但刘世民却言父亲无需家书,上奏报即可。 吕皇后接过信,轻轻拍了下刘邦,急忙拆开信封阅读,刘盈也凑上前观看,随后刘邦也伸长脖子想看,又有些不好意思。 母上大人亲启: 儿臣刘世民敬上,儿臣叩拜,愿母上大人身体康健,福寿绵长! 久未书信, (略去冗长,正式场合不宜细说) 信中讲述了近期的行事与生活,相较于给刘邦的奏报,此封才是真正的家书,表达了刘世民对母亲的思念与问候,末尾还提到了刘邦一句,这让吕皇后得意非凡。 “天天说阿强是逆子,人家还惦记着你。”见信中仅末尾对自己简单提及,刘邦也苦笑连连。 然而面对吕皇后,刘邦只能忍耐,自家媳妇自家疼。 好不容易安抚好吕皇后离去,刘邦叹了口气对刘盈道:“阿强所求之事,你安排一下。” 次日,太极殿早朝。 “吾皇 , ,万 。” “朕安。”闻此,众臣心知不妙,不少欲上奏的言官更是悄悄将奏报藏入袖中。 接着,张皇命陈公公朗读张世杰的呈报,冗繁冗长,但众人皆聚精会神,不敢稍有懈怠,因这非普通奏疏,而是锋利无比的利刃。 “区区一省,官吏竟胆敢侵吞整个 一年的赋税,朕以往对你们太过仁慈了。” 张皇一声怒喝,吓得满朝文武心惊胆战,鸦雀无声,静待张皇训示。 朝堂之上,李明接到 刘洪熙的传唤,立刻走出队列,静候旨意,准备选派能者前往陇西赴任。刘洪熙严词警告:“若再有此类事件发生,李明你也难辞其咎。”言毕,未及李明回应,他已转向“吏部”下令: “立刻组织人手,随新任官员同赴陇西,辅佐秦王巡视各地。凡遇不法之徒,发现一个严惩一个。” 吏部尚书尚未开口,刘洪熙已召唤陈瑾,“我说武安侯,你能否大方一些?仅派十五人,远远不够。” 陈瑾闻声出列,连忙应允:“是,微臣过于吝啬。” “此番欲派一名朝中重臣前往陇西,就由你去,随秦王巡视,彻查弊病。” 陈瑾闻言一愣,随即醒悟,此任务虽易树敌,但若能妥善处理,或许能晋升爵位,况且有秦王在前面挡风遮雨,自己只需尽心尽力即可。 其实,刘洪熙也有此意。自秦王刘璋责备陈瑾后,他借病三日未朝,后带请罪书,一路跪行至太极殿请罪。君臣嫌隙得以弥合,此后刘洪熙便有意提升陈瑾爵位,只是缺乏契机,此次正是一个好机会。 “好了,该说的已说完,接下来是处罚。”刘洪熙目光锐利,扫视下方官员,念出与林风案相关几人的名字,命卫士即刻押出斩首。 之前负责林风政绩考核的官员亦受杖责,所幸无勾结之罪,否则也难逃一死。处理完其他事务后,朝会结束,百官陆续退出大殿。被点名批评的吏部张伟急寻陈瑾。 “武安侯,请留步。” 陈瑾转身,见两位尚书拱手行礼,亦回礼问道:“武安侯以为,吏部应派多少人合适?” “吏部选拔之事,自有其主,按惯例办理即可。”陈瑾笑道,心中明了二人用意。 “吏部人选无需过多,精选二三十名精通律法者即可,抓捕之事自有秦王之人负责,吏部只需负责审理判决。” 说完,他叹了口气:“倒是御史台,此番怕是要大出血了。”说罢,摇头晃脑地朝宫门走去。留下两位尚书,他们身为六部之首,自然非同小可,明白该如何行事,随即各自返回准备人选。 远在陇西的秦王刘璋,对朝堂变故浑然不知,目前人手勉强够用,每日悠然巡视,欣赏后院玉米的勃勃生机,享受着这份安宁。 众人议事结束,陆续离开,唯有李阳留下。 见李阳未动,赵熙询问:“还有其他事吗?” 林逸问道:“大人对城中的韩、谢、林、许四大名门,可曾许下什么承诺?” 秦瀚听闻后立刻明白:“并无承诺,只是这府邸与庄园是四大家族赠予的,他们曾承诺会支持新推行的商税。” “无须惊慌,只需依法办理即可。” “遵命。”林逸行礼后离开。秦瀚未曾料到,这一席话将在城中掀起一场规模宏大的执法行动,后被人称为首次协同行动。 在离开府邸的路上,林逸叫住了宋扬、陆骏及御林军百户陈飞扬。 “三位,我商务署在颁发执照时遇到了阻碍,希望各位能伸出援手。” 宋扬率先发问:“大人的意思是?”陆骏与陈飞扬也看向林逸。 第346章 无需畏惧 “大人说,依法办理,无需惧怕。”林逸答道。 四人皆是秦瀚亲选,自然遵从命令,闻言点头:“具体要如何做?” “韩、谢、林、许四家以为赠礼给大人就能逃避新税,我署人员前去却遭到阻挠。这四家的产业尚未领取执照,导致许多商铺纷纷效仿。希望三位能助我查封他们的店铺。” “以无证经营为由。” “陆兄,他们往年也有逃税行为,可以此为由。” “宋兄,我们可以双管齐下,直接查封。” “陈百户,四家皆有违法欺压百姓之行,务必依法严惩。” 四人对视一眼,无异议,点头答应。 随即,四人分头前往各官府,集结人手,针对四家采取行动。 大明西京,首次协同执法行动正式拉开帷幕。 四大官府齐动,四家生意遍布全城,涉及各行各业,店铺皆位于繁华地段。 某客栈内,商务与执法官员突然闯入:“此客栈无证经营,即刻查封,无关人员迅速离开。” 领头一声令下,客人四散。掌柜急忙出来,想要用银两贿赂:“官爷,我家东家与晋王交情深厚……” 话未说完,领头抓住掌柜递银的手:“执法兄弟都看着呢,公然行贿,拿下!” 两名执法壮汉上前,反绑掌柜双臂。小二与账房也被锁住。 众人被带出,商务官员贴上封条,客栈大门紧锁。 相似的场景在西京城各处上演,尤其是在烟花之地,周围近八成的商铺都被查封。 一些原本拒绝申领商照的店主,眼见局势不利,纷纷自行关门,匆忙前往商务署主动申请执照。 与此同时,各大家族府邸内,家主们刚接到消息,正欲向秦瀚求情,忽闻仆人惊呼:“老爷,大事不好,御林军已将府邸团团围住!” 这一幕,几乎同时发生在四大家族。赵家族长,即那位赠予城外庄园之人,听闻御林军围府,竟当场昏倒。 税务官员直接上门查账,发现各家族逃税情况严重,更有侵占田地、巧取豪夺的铁证。 张家与赵家尤为严重,当即被御林军抄家,家产全部充公。 商务署衙门前,半日之间便排起了长队,皆是未被波及的小家族成员及跟风开店的小商贩。 次日,京畿各地富豪名门急忙奔赴商务司衙门申请许可,唯恐遭受突袭检查,店铺关门尚属小事,满门抄斩方为大祸。 俗话说,留得根基在,何愁无枝繁。 所幸三司提前安排了大量人手,商务司更是在城门边搭设篷布,设立临时接待站,应对前来申请的乡镇商家。 财税司行动更为迅速,陆浩亲自奔赴城外领地,向陈骁借调千匹骏马,分兵多路,骑马带队,率税务官员前往各乡审核账目、征收税款。 财税司的银车每日两次穿梭于京城,大量银两堆积在御林军衙门,由御林军亲自把守。 此番联合行动,似有针对王、刘、吴、周四大望族之意,其余商家几乎未受波及。而针对四家的调查结果,已摆在了李世民案头。 “好一个王家,刘家,真是百年名门啊!”李世民览过罪状,咬牙切齿,恨不得即刻将他们打入天牢。 “御林军抄家抄得好,所有资产一概充公,株连九族,涉及命案者斩首示众,其余发配劳役,女眷充入乐坊,田地归入皇家领地。” 郑天勇领命退去后,林悠然递上一盏茶,“夫君息怒,何须与他们动气。” 李世民饮了口茶,放下茶盏,“悠然,你不知,这刘家,据说是刘邦之后,仅这一家,便搜出地契三万余顷,巧取豪夺的手段花样百出。” “逼得百姓家破人亡,最终还得将田地卖给他们,租子竟高达八成,简直视百姓为蝼蚁。” 更甚者,被他们买回家中玩弄致死的女子,竟多达五十余人。 “说到那陈家,一个传承百年的书香门第,族中有成员在翰林院任职,其土地竟占有五万顷之巨,这是何等的惊人数字,背后是多少家庭的离散与悲苦。 “再看那陈家的嫡长子,其行为简直禽兽不如,一人竟纳妾二十八人,数目超过其父,更别提那些不为人知的恶行。 “更令人震惊的是,此人还有恋童癖好,即便是处以极刑,也难消众人之愤。 “哎,清雅,你这是做什么,拿着剑往哪儿冲?”赵晖见状,见清雅手持长剑向外冲,连忙上前阻拦,紧紧抱住情绪失控的她,“你放开,我要去教训他们!” “清雅,息怒,我绝不会放过他们,自会让御林军去对付他们,你若一剑杀了他们,反倒是便宜了他们。” 经赵晖一番耐心劝说,清雅终于平静下来。 “这世上怎会有如此狠毒之人?”清雅气得几乎落泪,赵晖递上一盏茶,轻拍她的肩膀以示宽慰。 “人生百态,不过如此,发现恶行,便需及时处理。” “定要让他们尝尝御林军手段的厉害。” 正当赵晖努力安抚清雅之时,陈家的幼子,陈曦得知家族变故,藏匿于家族领地,召集了两千余人,意图攻打京城,解救家人。 “乡亲们,赵家养育你们多时,现在是回报赵家的时候了。” “如今君主被小人蛊惑,欲对我们赵家满门抄斩,你们能坐视不理吗?” 此人虽略施小智,却也有限,但至少懂得找个冠冕堂皇的借口。 被其鼓动的民众,满心疑惑却情绪高涨,纷纷抄起家伙,准备与 对抗。 赵晨光指派一名勇士,“李豹,你去邻近的吴家村召集人手,我先带人出发,我们在东门汇合,那里城墙有缺口,易于突破。” “是,少主。”名叫李豹的青年闻言,立刻奔向吴家村。 其余村民则随赵晨光浩浩荡荡地向京城东门进发。 然而他们浑然不觉,吴家村此刻已被京城的守军控制,且已被陆豪完全接管,林峰坐镇此地,吴家村村长甚至将整个村庄献给陈煜以示忠诚,本想借此躲避新增的赋税,却不料引来了灭顶之灾。 李豹莽撞地冲进吴家村大喊大叫,立刻惊动了林峰,很快就被擒获。 一群身披战甲、手持利刃的士兵将他团团围住,老实巴交的农夫何时见过这等阵仗,当场吓得瞠目结舌。 经过连番拷问,他才战战兢兢地说出此行目的,是要召集吴家村的青壮,一同冲进京城大牢,救出赵、吴两家的亲人。 闻此,墨轩面色大变,旋即在得知对方人数不过两千时,心情稍安。 两千余人,犹如一盘散沙,即便是巡逻队或是禁军中的任何一支,都能将他们轻松击溃。更不必说东门由韩威亲自率领三千精兵镇守,城中尚有一万大军待命,王府之内亦有护卫两千余,众人合力,唾手可灭这区区两千叛军。 墨轩随即派遣信使急告龙翔,同时命副将率军包围钱家村,自己则亲率千余铁骑疾驰东门。 城中龙翔闻讯,只觉可笑。 就凭这等乌合之众,也想攻入城内?简直是螳臂当车! 得讯的飞扬、雷震、云飞扬三人亦匆匆赶来请战。 “云飞扬,你的部下职责在于维护城内治安,协助管理商事与税务,此事,无须你们插手。” “此事,便交由禁军的两位统领处理。” 飞扬、雷震闻言,相视而笑,向龙翔抱拳行礼,心中暗喜,这简直是送上门的军功,不过一群流民罢了。 东门之上,韩威亦接获消息,与赶到的飞扬、雷震一同,率两千禁军与三千将士设伏,只待赵家村人马到来。 足足等了近半个时辰,远方一群手持火把、嘈杂不已的人影向东门靠近。飞扬连忙示意手下保持安静,力求一战功成。 期间,龙翔亦登上城楼,飞扬见状,连忙上前劝阻:“殿下,请您先行回避,属下定将此事妥善处理。” 雷震亦附和,力劝龙翔返回。 “仅仅两千农夫,怎能阻挡你们两千禁军的脚步?” “况且还有云翔在此坐镇。” “若连这点小事都能让你们陷本王于危境,你们还是回家务农!” 云翔话毕,两人无言,急忙去查看城墙破损处的防御。 不久,那群 抵达城下,望着静默的城墙缺口,赵大志不顾安危,高声呼喊:“乡亲们,随我冲进城中,解救亲人,冲啊!” 随即,赵大志率领的两千 如潮水般涌向城墙。当他们距城墙仅五十步时,城墙两侧与缺口处,突然涌现出一队队手持火把、弓箭上弦的禁军与士兵。 云翔大喝:“放箭!” 嗖嗖嗖—— 箭矢如倾盆大雨般落下,第一轮射击便有数百人倒下,紧接着第二轮箭雨再至,又有数百人应声倒地。 受伤的 躺在地上惨叫,未被箭矢夺去生命的伤员,反被后来者踩踏致死。 轰隆隆—— 大 动,马蹄声如雷,翠玉带领的一千骑兵从远处如风暴般席卷而来。 李小光惊慌失措,身为贵族子弟的他何时见过这等场面,自第一箭夺命开始,目睹死亡的他便僵立当场。远处火把闪烁,喊杀声震耳欲聋,他更是吓得六神无主,几乎忘却此行目的。 几位亲近之人试图拽他逃离,却被他拖累,最终惨死于城楼上连绵不绝的箭雨下。 片刻后,尽管城楼上箭雨密集,骑兵冲锋,李小光却奇迹般毫发未损,只是显得狼狈不堪。 当被捆绑押至城墙上时,李小光终于崩溃大哭,泪流满面。 --- 第七十七章 主动请缨入乐署 面对李小光,李晨毫无兴致,随意摆手,便命侍卫将其带走,与狱中的亲人团聚。 两千余名被俘的村民,大半已被斩杀,仅剩数百人,被林风率领的骑兵团团围住,蹲在地上瑟瑟发抖。 “大人,这些 该如何处理?”陈宇在一旁问道。 李晨轻描淡写道:“发配劳役。” 言罢,李晨背手欲走,却见身披铠甲的柳月带着几名侍卫匆匆赶来。“月儿,你怎么来了?” “闻有 ,特来相助。”柳月语气中满是关怀,李晨上前牵起她的手,向城下走去。 “你这急性子,何须王妃亲自出马,要打咱们回去关起门来打。” 柳月闻言脸颊微红,幸好夜色掩饰无人发现。 第346章 无需畏惧 “大人说,依法办理,无需惧怕。”林逸答道。 四人皆是秦瀚亲选,自然遵从命令,闻言点头:“具体要如何做?” “韩、谢、林、许四家以为赠礼给大人就能逃避新税,我署人员前去却遭到阻挠。这四家的产业尚未领取执照,导致许多商铺纷纷效仿。希望三位能助我查封他们的店铺。” “以无证经营为由。” “陆兄,他们往年也有逃税行为,可以此为由。” “宋兄,我们可以双管齐下,直接查封。” “陈百户,四家皆有违法欺压百姓之行,务必依法严惩。” 四人对视一眼,无异议,点头答应。 随即,四人分头前往各官府,集结人手,针对四家采取行动。 大明西京,首次协同执法行动正式拉开帷幕。 四大官府齐动,四家生意遍布全城,涉及各行各业,店铺皆位于繁华地段。 某客栈内,商务与执法官员突然闯入:“此客栈无证经营,即刻查封,无关人员迅速离开。” 领头一声令下,客人四散。掌柜急忙出来,想要用银两贿赂:“官爷,我家东家与晋王交情深厚……” 话未说完,领头抓住掌柜递银的手:“执法兄弟都看着呢,公然行贿,拿下!” 两名执法壮汉上前,反绑掌柜双臂。小二与账房也被锁住。 众人被带出,商务官员贴上封条,客栈大门紧锁。 相似的场景在西京城各处上演,尤其是在烟花之地,周围近八成的商铺都被查封。 一些原本拒绝申领商照的店主,眼见局势不利,纷纷自行关门,匆忙前往商务署主动申请执照。 与此同时,各大家族府邸内,家主们刚接到消息,正欲向秦瀚求情,忽闻仆人惊呼:“老爷,大事不好,御林军已将府邸团团围住!” 这一幕,几乎同时发生在四大家族。赵家族长,即那位赠予城外庄园之人,听闻御林军围府,竟当场昏倒。 税务官员直接上门查账,发现各家族逃税情况严重,更有侵占田地、巧取豪夺的铁证。 张家与赵家尤为严重,当即被御林军抄家,家产全部充公。 商务署衙门前,半日之间便排起了长队,皆是未被波及的小家族成员及跟风开店的小商贩。 次日,京畿各地富豪名门急忙奔赴商务司衙门申请许可,唯恐遭受突袭检查,店铺关门尚属小事,满门抄斩方为大祸。 俗话说,留得根基在,何愁无枝繁。 所幸三司提前安排了大量人手,商务司更是在城门边搭设篷布,设立临时接待站,应对前来申请的乡镇商家。 财税司行动更为迅速,陆浩亲自奔赴城外领地,向陈骁借调千匹骏马,分兵多路,骑马带队,率税务官员前往各乡审核账目、征收税款。 财税司的银车每日两次穿梭于京城,大量银两堆积在御林军衙门,由御林军亲自把守。 此番联合行动,似有针对王、刘、吴、周四大望族之意,其余商家几乎未受波及。而针对四家的调查结果,已摆在了李世民案头。 “好一个王家,刘家,真是百年名门啊!”李世民览过罪状,咬牙切齿,恨不得即刻将他们打入天牢。 “御林军抄家抄得好,所有资产一概充公,株连九族,涉及命案者斩首示众,其余发配劳役,女眷充入乐坊,田地归入皇家领地。” 郑天勇领命退去后,林悠然递上一盏茶,“夫君息怒,何须与他们动气。” 李世民饮了口茶,放下茶盏,“悠然,你不知,这刘家,据说是刘邦之后,仅这一家,便搜出地契三万余顷,巧取豪夺的手段花样百出。” “逼得百姓家破人亡,最终还得将田地卖给他们,租子竟高达八成,简直视百姓为蝼蚁。” 更甚者,被他们买回家中玩弄致死的女子,竟多达五十余人。 “说到那陈家,一个传承百年的书香门第,族中有成员在翰林院任职,其土地竟占有五万顷之巨,这是何等的惊人数字,背后是多少家庭的离散与悲苦。 “再看那陈家的嫡长子,其行为简直禽兽不如,一人竟纳妾二十八人,数目超过其父,更别提那些不为人知的恶行。 “更令人震惊的是,此人还有恋童癖好,即便是处以极刑,也难消众人之愤。 “哎,清雅,你这是做什么,拿着剑往哪儿冲?”赵晖见状,见清雅手持长剑向外冲,连忙上前阻拦,紧紧抱住情绪失控的她,“你放开,我要去教训他们!” “清雅,息怒,我绝不会放过他们,自会让御林军去对付他们,你若一剑杀了他们,反倒是便宜了他们。” 经赵晖一番耐心劝说,清雅终于平静下来。 “这世上怎会有如此狠毒之人?”清雅气得几乎落泪,赵晖递上一盏茶,轻拍她的肩膀以示宽慰。 “人生百态,不过如此,发现恶行,便需及时处理。” “定要让他们尝尝御林军手段的厉害。” 正当赵晖努力安抚清雅之时,陈家的幼子,陈曦得知家族变故,藏匿于家族领地,召集了两千余人,意图攻打京城,解救家人。 “乡亲们,赵家养育你们多时,现在是回报赵家的时候了。” “如今君主被小人蛊惑,欲对我们赵家满门抄斩,你们能坐视不理吗?” 此人虽略施小智,却也有限,但至少懂得找个冠冕堂皇的借口。 被其鼓动的民众,满心疑惑却情绪高涨,纷纷抄起家伙,准备与 对抗。 赵晨光指派一名勇士,“李豹,你去邻近的吴家村召集人手,我先带人出发,我们在东门汇合,那里城墙有缺口,易于突破。” “是,少主。”名叫李豹的青年闻言,立刻奔向吴家村。 其余村民则随赵晨光浩浩荡荡地向京城东门进发。 然而他们浑然不觉,吴家村此刻已被京城的守军控制,且已被陆豪完全接管,林峰坐镇此地,吴家村村长甚至将整个村庄献给陈煜以示忠诚,本想借此躲避新增的赋税,却不料引来了灭顶之灾。 李豹莽撞地冲进吴家村大喊大叫,立刻惊动了林峰,很快就被擒获。 一群身披战甲、手持利刃的士兵将他团团围住,老实巴交的农夫何时见过这等阵仗,当场吓得瞠目结舌。 经过连番拷问,他才战战兢兢地说出此行目的,是要召集吴家村的青壮,一同冲进京城大牢,救出赵、吴两家的亲人。 闻此,墨轩面色大变,旋即在得知对方人数不过两千时,心情稍安。 两千余人,犹如一盘散沙,即便是巡逻队或是禁军中的任何一支,都能将他们轻松击溃。更不必说东门由韩威亲自率领三千精兵镇守,城中尚有一万大军待命,王府之内亦有护卫两千余,众人合力,唾手可灭这区区两千叛军。 墨轩随即派遣信使急告龙翔,同时命副将率军包围钱家村,自己则亲率千余铁骑疾驰东门。 城中龙翔闻讯,只觉可笑。 就凭这等乌合之众,也想攻入城内?简直是螳臂当车! 得讯的飞扬、雷震、云飞扬三人亦匆匆赶来请战。 “云飞扬,你的部下职责在于维护城内治安,协助管理商事与税务,此事,无须你们插手。” “此事,便交由禁军的两位统领处理。” 飞扬、雷震闻言,相视而笑,向龙翔抱拳行礼,心中暗喜,这简直是送上门的军功,不过一群流民罢了。 东门之上,韩威亦接获消息,与赶到的飞扬、雷震一同,率两千禁军与三千将士设伏,只待赵家村人马到来。 足足等了近半个时辰,远方一群手持火把、嘈杂不已的人影向东门靠近。飞扬连忙示意手下保持安静,力求一战功成。 期间,龙翔亦登上城楼,飞扬见状,连忙上前劝阻:“殿下,请您先行回避,属下定将此事妥善处理。” 雷震亦附和,力劝龙翔返回。 “仅仅两千农夫,怎能阻挡你们两千禁军的脚步?” “况且还有云翔在此坐镇。” “若连这点小事都能让你们陷本王于危境,你们还是回家务农!” 云翔话毕,两人无言,急忙去查看城墙破损处的防御。 不久,那群 抵达城下,望着静默的城墙缺口,赵大志不顾安危,高声呼喊:“乡亲们,随我冲进城中,解救亲人,冲啊!” 随即,赵大志率领的两千 如潮水般涌向城墙。当他们距城墙仅五十步时,城墙两侧与缺口处,突然涌现出一队队手持火把、弓箭上弦的禁军与士兵。 云翔大喝:“放箭!” 嗖嗖嗖—— 箭矢如倾盆大雨般落下,第一轮射击便有数百人倒下,紧接着第二轮箭雨再至,又有数百人应声倒地。 受伤的 躺在地上惨叫,未被箭矢夺去生命的伤员,反被后来者踩踏致死。 轰隆隆—— 大 动,马蹄声如雷,翠玉带领的一千骑兵从远处如风暴般席卷而来。 李小光惊慌失措,身为贵族子弟的他何时见过这等场面,自第一箭夺命开始,目睹死亡的他便僵立当场。远处火把闪烁,喊杀声震耳欲聋,他更是吓得六神无主,几乎忘却此行目的。 几位亲近之人试图拽他逃离,却被他拖累,最终惨死于城楼上连绵不绝的箭雨下。 片刻后,尽管城楼上箭雨密集,骑兵冲锋,李小光却奇迹般毫发未损,只是显得狼狈不堪。 当被捆绑押至城墙上时,李小光终于崩溃大哭,泪流满面。 --- 第七十七章 主动请缨入乐署 面对李小光,李晨毫无兴致,随意摆手,便命侍卫将其带走,与狱中的亲人团聚。 两千余名被俘的村民,大半已被斩杀,仅剩数百人,被林风率领的骑兵团团围住,蹲在地上瑟瑟发抖。 “大人,这些 该如何处理?”陈宇在一旁问道。 李晨轻描淡写道:“发配劳役。” 言罢,李晨背手欲走,却见身披铠甲的柳月带着几名侍卫匆匆赶来。“月儿,你怎么来了?” “闻有 ,特来相助。”柳月语气中满是关怀,李晨上前牵起她的手,向城下走去。 “你这急性子,何须王妃亲自出马,要打咱们回去关起门来打。” 柳月闻言脸颊微红,幸好夜色掩饰无人发现。 第347章 事物诸多 身为王爷,诸多事务无需亲自处理,手下自会打理。此次 过后,李晨愈发慵懒,整日留在王府。 正与柳月对弈的李晨,闻听下人禀报张明辉带周宇来访,已是多次造访。 “参见秦王殿下,参见王妃。” 每当陈骏遇见陆文轩,心中便涌起一股厌倦,此人总是无端滋事。然而户部事务繁多,不似其他部门那般简单明了。 “何事如此匆忙?快说。”陈骏已显露出不耐烦的神色。 陆文轩干笑一声:“大人,卑职有意将长安乐坊转让给您。”不知何时,刘浩也被他说动,在一旁点头表示赞同。 陈骏一听,口中的茶水猛地喷出,正巧溅在陆文轩的衣襟上。“咳咳,你……咳咳。”萧瑾连忙轻抚陈骏的背部,帮他顺气。 刘浩赶紧上前解释:“大人,长安乐坊的女子已超出容纳极限,近来因整顿叛乱、抄没资产,乐坊实在难以负荷,恳请大人指示。” 相比陆文轩,赵磊的表达更为委婉,但这对陈骏而言,却是首次被人如此主动地推销物品。 在一旁的秦菲也笑了,并向陈骏提议:“夫君在京中能建娱乐中心,为何长安不可呢?” “长安同样是座繁华大城啊。” 陈骏思索后答道:“建立娱乐中心确可考虑,但长安已有不少乐坊,人数众多,根本用不上。” 见陈骏心动却仍在犹豫,秦菲继续劝道:“夫君,商行计划在长安开设各类店铺和工坊,复制京城的全部产业,何愁用不上呢?” 这话让陈骏陷入了深思。 秦菲接着说道:“若将她们发配外地,很可能中途遭遇不测,不如在当地进行改造。” “是劳动改造。”陈骏纠正秦菲后说,“那就依你,在长安建立一套与京城相似的商业体系,反正最近也无暇他顾。” “我要将长安打造得比春日更加灿烂。”听到陈骏的决定,陆文轩和赵磊暗自松了口气,只要陈骏点头,事情就顺利了。 “甚好,热闹些,我们的生活也会更加美好。”秦菲回应道。 “那你们打算以多少银两卖给本官?”陈骏见两人你推我让,无人开口,其实陆文轩早已知道陈骏未花分文便取得了京城的乐坊,也曾告知赵磊。 两人都担心先开口会被陈骏算计。 “你俩在那愣着做什么?本官在问你们呢。”见两人都不作声,陈骏有些不悦,哪有谈生意不报价的道理。 最终,还是陆文轩先开了口:“大人,您可不能像京城那次一样了。” 此话一出,陈骏脸色微变,“你住口,谈生意就谈生意,别扯些没用的。” “大人,我等二人也不擅此道,您看要不您出个价?”赵磊试探性地问道。陆文轩再次介绍了长安乐坊的情况,面积虽不及京城,但也有数十亩地,且有各类建筑和上千名犯官家属。 “哎,本爵实在难以出价啊,毕竟在京中时陆尚书……”林浩言语未尽,目光转向韩志远,暗含警告:你胆敢报个高价试试?报高了,莫非你认为自己比陆尚书还能耐?此事若传入陆尚书耳中,你的日子恐怕就不好过了。 “咳咳,此事关乎西安府与皇室商号,下官就不插手了,韩大人,您与秦王商议。”说着,轻轻推了推刘浩。 刘浩被推至前,面对林浩那带有戏谑的眼神,硬着头皮说道:“五百万金。” 这话一出,旁观的韩志远惊得嘴巴大张,林浩也是一脸愕然,这小子竟真敢狮子大开口。 “无需多言,送客。”龙翔随即示意侍从将二人带离,起身欲与柳梦同行。 “且慢,王爷,请勿急于离去,咱们再商量商量价格嘛。”钱亮急忙拦住龙翔,“王爷,做生意嘛,总得有商有量。” “呵,钱大人胃口倒是不小,五百万之巨也不怕撑坏肚子。”龙翔面色不悦,他历来是砍价高手,何时轮到自己被砍。 见龙翔又要走,钱亮慌忙劝阻:“王爷,我等实在不懂行情,让您出价您又不肯……”钱亮的声音渐渐低了下去。 “但你也不能随意开高价。”龙翔坐下,对着钱亮喊道。 “三百万,王爷,不能再少了,再少我们就得赔上别的。”钱亮再次报价,略带耍赖,“反正三百万就这么定了。” 见钱亮如此,龙翔察觉其中必有蹊跷,“说,究竟是怎么回事?”钱亮于是缓缓讲述了近期的困境。 “王爷,您既不让我们归还土地,又要收购,收购就得按市场价给百姓金子。” “加上补偿百姓的金子,七百万两很快就没了。” “这次抄家也没多少现钱,需要变现,我们等得起,百姓等不起啊王爷。” “其他东西又难以迅速变现,所以只能把乐府卖给您了。” 听完钱亮的话,龙翔叹了口气,吩咐人去唤李雷,然后对钱亮说:“乐府岂止三百万金,你打算再拿些什么来补上?” 第七十八章 何时变得如此抠门 闻言,钱亮略作思索后道:“还有乐府周边的诸多商铺,王爷定能用得上,也都卖给您了。” 龙翔心中盘算,那些商铺的价值已近三百万,几乎覆盖整条街。 “那加起来也不过两百多万,还有什么,一并拿出来,别那么小气。” 钱亮听龙翔如此说,心中暗骂,乐府加上周边商铺,售价何止三百万,但眼下急需用钱,龙翔不同意只能另寻他法。 “府库里还有名人书画、珍稀宝物等,王爷看着搬。”钱亮无奈地说出这话,仿佛用尽了浑身解数。 眼见此景,陈风轻拍王磊的肩头,笑道:“还是你知情识趣。”这时, 已在旁等候多时,陈风径直说道:“ ,取三百万银票给王大人。” 言毕,对王磊微微一笑:“别摆着苦脸,我经商赚的钱,不也得上缴国库吗?” 王磊心中暗想:真是离奇,缴税一事,你身为亲王,此地又是你的封地,大部分税收终归还是进了你的私囊,不过是换个口袋存放,我们这些官员才是真正的苦水往肚里咽,但面上绝不敢有丝毫表露,“多谢亲王。” “哈哈,好,记得派人把地契送来给张伟。” 说罢,陈宇便携着陈芳前往西凉府库挑选物件,守门的侍卫皆是陈宇从都城带来的亲兵,一见陈宇便行礼开门。 府库之内,真可说是珍宝无数,让人既喜又愁,不得不承认这些富商真是富甲一方,半人高的珊瑚雕件,拳头大小的珍珠,西瓜般的夜明珠,以及各种名家墨宝,一应俱全,金银除外,因为已被王磊用于安抚民心,所剩无几。陈宇也不客气,悠然自得地在几个库房间挑选,若不装满两大车简直对不起自己这番奔波。 日后王府装修,总得有些上得了台面的装饰,既然王磊说了随意取,那便不客气了。 两人一直挑选到夜幕降临,都未能尽览所有珍藏,其中大多为四大世家的传世之宝,历经百年,底蕴深厚。 挑选之物装了满满两大车,闻讯而来的王磊见状,心中顿时一阵肉痛,望着王磊那苦瓜脸,陈宇上前笑道:“大丈夫何愁无物?这点东西就心疼了?” “你又没管过财政,怎学得那般吝啬?” 都城财政衙门内加班的郭进连着打了几个喷嚏,自言自语道:“这天气也不凉啊。” “亲王,可您这也太……”王磊本想直言,却又生生咽了回去。 “那要不这买卖不做了?”陈宇嬉皮笑脸地看着王磊,“你把钱还我?” 此时的王磊哪有余钱,都拿去换成散银赔付百姓了。 “罢了,今日本王心情佳,带你去凤鸣楼品尝佳肴。”陈宇一把搂住王磊的肩膀,又回头嘱咐陈芳路上小心。 安全自是无需担心,万余护卫散布城中,主要是防有人趁机滋事,不得不说,有一万大军镇守,加之王磊等官员尽职尽责,西凉城内倒是平静无波。 再加上陈芳身边明里暗里有锦衣卫与王府护卫的保护,夸张点说,陈芳在大街上喊几声,都能招来数百人。 陈宇与王磊在凤鸣楼推杯换盏之时,招募官员的考题、流程及录用名单也已送至皇上李辰手中。 与此同时,一只信鸽飞入东宫后院。 赵无极在审阅奏章时,脸上洋溢着笑意,“咱们大楚不乏能人异士啊,呵呵。”说完,他把奏章递给了陈安,让他派人送到东宫,交给赵瑞。 此刻,林逸正凝视着手中的纸条:“礼物即将筹备妥当,无需忧虑。”他点燃纸条,悄悄掩藏在茶杯之下。室外,侍从的声音传来:“公子,陛下命陈总管送来了文书。” “呈进来。”随着一声令下,陈禄步入屋内,将文书递给了林逸。展开一看,竟是弟弟所写,林逸脸上的笑容更加灿烂。 “我知道了,辛苦陈总管深夜奔波。” 陈禄哪敢接受林逸的谢意,连忙谦逊地退下。 待人离去后,林逸提笔疾书,派亲信送往京城。 在京城的太和殿,赵无极见陈禄归来,问道:“已经交给公子了?” 陈禄答道:“是的。” “公子有何指示?”见陈禄摇头,赵无极挥手示意他退下。 陈禄刚退下,赵无极身后的帷幕间隐约显现出一个人影。 “陛下,公子密信一封,正送往京城,是否拦截?” 赵无极没有回答,反而低声怒斥:“何人胆敢窥探公子?立刻撤回所有人手。” “遵命。”随后,人影消失。 赵无极独坐龙椅,凝视着烛光,许久,发出一声长叹:“哎,孩子们都长大了,各有想法,我也渐渐老去。” “逸儿莫急,待为父替你扫清前路障碍,还你一个清明的大楚。” 而在京城,李昱似乎将烦恼化作了食欲,大口吃着猪蹄。幸亏无旁人在场,否则真要为大楚官员丢脸。 “你慢点,别噎着了,本侯可不想背上害你的罪名。”秦浩在一旁品尝菜肴,目光落在李昱身上。 与秦浩相处日久,李昱也学会了如何与之相处。私下里,他们可以不顾身份,以朋友相待。但在外人面前,仍需维护秦浩的威严。 “侯爷,今天我占了便宜,请我这一顿还这般小气?” 秦浩白了他一眼:“行了,本侯还不至于吝啬一顿饭。你吃,看你能吃多少。” 闻言,李昱眼睛一亮,向门外喊道:“小二,打包一只猪蹄,一只烤鸭。” 此举让秦浩愕然,吃还不算,还要打包? 李昱望着秦浩,笑道:“侯爷,内人来了,打包点东西,您不介意?” “不介意,当然不介意。”说完,秦浩又向门外吩咐:“再打包一壶好酒,炒几个好菜送到李大人府上。” 李昱闻言,脸颊微红。此番吃请还打包的行径,恐怕要成为笑谈了。 望着低头猛吃的王强,李晨心中甚是得意。 又胜一筹,跟我较量,你还嫩了点。 李晨付钱爽快,王强办事也利索,当日就把田契等物交给了李四,李四随即召集人手去接管这些产业,但轮到处理乐坊时,李四几乎要崩溃了。 第347章 事物诸多 身为王爷,诸多事务无需亲自处理,手下自会打理。此次 过后,李晨愈发慵懒,整日留在王府。 正与柳月对弈的李晨,闻听下人禀报张明辉带周宇来访,已是多次造访。 “参见秦王殿下,参见王妃。” 每当陈骏遇见陆文轩,心中便涌起一股厌倦,此人总是无端滋事。然而户部事务繁多,不似其他部门那般简单明了。 “何事如此匆忙?快说。”陈骏已显露出不耐烦的神色。 陆文轩干笑一声:“大人,卑职有意将长安乐坊转让给您。”不知何时,刘浩也被他说动,在一旁点头表示赞同。 陈骏一听,口中的茶水猛地喷出,正巧溅在陆文轩的衣襟上。“咳咳,你……咳咳。”萧瑾连忙轻抚陈骏的背部,帮他顺气。 刘浩赶紧上前解释:“大人,长安乐坊的女子已超出容纳极限,近来因整顿叛乱、抄没资产,乐坊实在难以负荷,恳请大人指示。” 相比陆文轩,赵磊的表达更为委婉,但这对陈骏而言,却是首次被人如此主动地推销物品。 在一旁的秦菲也笑了,并向陈骏提议:“夫君在京中能建娱乐中心,为何长安不可呢?” “长安同样是座繁华大城啊。” 陈骏思索后答道:“建立娱乐中心确可考虑,但长安已有不少乐坊,人数众多,根本用不上。” 见陈骏心动却仍在犹豫,秦菲继续劝道:“夫君,商行计划在长安开设各类店铺和工坊,复制京城的全部产业,何愁用不上呢?” 这话让陈骏陷入了深思。 秦菲接着说道:“若将她们发配外地,很可能中途遭遇不测,不如在当地进行改造。” “是劳动改造。”陈骏纠正秦菲后说,“那就依你,在长安建立一套与京城相似的商业体系,反正最近也无暇他顾。” “我要将长安打造得比春日更加灿烂。”听到陈骏的决定,陆文轩和赵磊暗自松了口气,只要陈骏点头,事情就顺利了。 “甚好,热闹些,我们的生活也会更加美好。”秦菲回应道。 “那你们打算以多少银两卖给本官?”陈骏见两人你推我让,无人开口,其实陆文轩早已知道陈骏未花分文便取得了京城的乐坊,也曾告知赵磊。 两人都担心先开口会被陈骏算计。 “你俩在那愣着做什么?本官在问你们呢。”见两人都不作声,陈骏有些不悦,哪有谈生意不报价的道理。 最终,还是陆文轩先开了口:“大人,您可不能像京城那次一样了。” 此话一出,陈骏脸色微变,“你住口,谈生意就谈生意,别扯些没用的。” “大人,我等二人也不擅此道,您看要不您出个价?”赵磊试探性地问道。陆文轩再次介绍了长安乐坊的情况,面积虽不及京城,但也有数十亩地,且有各类建筑和上千名犯官家属。 “哎,本爵实在难以出价啊,毕竟在京中时陆尚书……”林浩言语未尽,目光转向韩志远,暗含警告:你胆敢报个高价试试?报高了,莫非你认为自己比陆尚书还能耐?此事若传入陆尚书耳中,你的日子恐怕就不好过了。 “咳咳,此事关乎西安府与皇室商号,下官就不插手了,韩大人,您与秦王商议。”说着,轻轻推了推刘浩。 刘浩被推至前,面对林浩那带有戏谑的眼神,硬着头皮说道:“五百万金。” 这话一出,旁观的韩志远惊得嘴巴大张,林浩也是一脸愕然,这小子竟真敢狮子大开口。 “无需多言,送客。”龙翔随即示意侍从将二人带离,起身欲与柳梦同行。 “且慢,王爷,请勿急于离去,咱们再商量商量价格嘛。”钱亮急忙拦住龙翔,“王爷,做生意嘛,总得有商有量。” “呵,钱大人胃口倒是不小,五百万之巨也不怕撑坏肚子。”龙翔面色不悦,他历来是砍价高手,何时轮到自己被砍。 见龙翔又要走,钱亮慌忙劝阻:“王爷,我等实在不懂行情,让您出价您又不肯……”钱亮的声音渐渐低了下去。 “但你也不能随意开高价。”龙翔坐下,对着钱亮喊道。 “三百万,王爷,不能再少了,再少我们就得赔上别的。”钱亮再次报价,略带耍赖,“反正三百万就这么定了。” 见钱亮如此,龙翔察觉其中必有蹊跷,“说,究竟是怎么回事?”钱亮于是缓缓讲述了近期的困境。 “王爷,您既不让我们归还土地,又要收购,收购就得按市场价给百姓金子。” “加上补偿百姓的金子,七百万两很快就没了。” “这次抄家也没多少现钱,需要变现,我们等得起,百姓等不起啊王爷。” “其他东西又难以迅速变现,所以只能把乐府卖给您了。” 听完钱亮的话,龙翔叹了口气,吩咐人去唤李雷,然后对钱亮说:“乐府岂止三百万金,你打算再拿些什么来补上?” 第七十八章 何时变得如此抠门 闻言,钱亮略作思索后道:“还有乐府周边的诸多商铺,王爷定能用得上,也都卖给您了。” 龙翔心中盘算,那些商铺的价值已近三百万,几乎覆盖整条街。 “那加起来也不过两百多万,还有什么,一并拿出来,别那么小气。” 钱亮听龙翔如此说,心中暗骂,乐府加上周边商铺,售价何止三百万,但眼下急需用钱,龙翔不同意只能另寻他法。 “府库里还有名人书画、珍稀宝物等,王爷看着搬。”钱亮无奈地说出这话,仿佛用尽了浑身解数。 眼见此景,陈风轻拍王磊的肩头,笑道:“还是你知情识趣。”这时, 已在旁等候多时,陈风径直说道:“ ,取三百万银票给王大人。” 言毕,对王磊微微一笑:“别摆着苦脸,我经商赚的钱,不也得上缴国库吗?” 王磊心中暗想:真是离奇,缴税一事,你身为亲王,此地又是你的封地,大部分税收终归还是进了你的私囊,不过是换个口袋存放,我们这些官员才是真正的苦水往肚里咽,但面上绝不敢有丝毫表露,“多谢亲王。” “哈哈,好,记得派人把地契送来给张伟。” 说罢,陈宇便携着陈芳前往西凉府库挑选物件,守门的侍卫皆是陈宇从都城带来的亲兵,一见陈宇便行礼开门。 府库之内,真可说是珍宝无数,让人既喜又愁,不得不承认这些富商真是富甲一方,半人高的珊瑚雕件,拳头大小的珍珠,西瓜般的夜明珠,以及各种名家墨宝,一应俱全,金银除外,因为已被王磊用于安抚民心,所剩无几。陈宇也不客气,悠然自得地在几个库房间挑选,若不装满两大车简直对不起自己这番奔波。 日后王府装修,总得有些上得了台面的装饰,既然王磊说了随意取,那便不客气了。 两人一直挑选到夜幕降临,都未能尽览所有珍藏,其中大多为四大世家的传世之宝,历经百年,底蕴深厚。 挑选之物装了满满两大车,闻讯而来的王磊见状,心中顿时一阵肉痛,望着王磊那苦瓜脸,陈宇上前笑道:“大丈夫何愁无物?这点东西就心疼了?” “你又没管过财政,怎学得那般吝啬?” 都城财政衙门内加班的郭进连着打了几个喷嚏,自言自语道:“这天气也不凉啊。” “亲王,可您这也太……”王磊本想直言,却又生生咽了回去。 “那要不这买卖不做了?”陈宇嬉皮笑脸地看着王磊,“你把钱还我?” 此时的王磊哪有余钱,都拿去换成散银赔付百姓了。 “罢了,今日本王心情佳,带你去凤鸣楼品尝佳肴。”陈宇一把搂住王磊的肩膀,又回头嘱咐陈芳路上小心。 安全自是无需担心,万余护卫散布城中,主要是防有人趁机滋事,不得不说,有一万大军镇守,加之王磊等官员尽职尽责,西凉城内倒是平静无波。 再加上陈芳身边明里暗里有锦衣卫与王府护卫的保护,夸张点说,陈芳在大街上喊几声,都能招来数百人。 陈宇与王磊在凤鸣楼推杯换盏之时,招募官员的考题、流程及录用名单也已送至皇上李辰手中。 与此同时,一只信鸽飞入东宫后院。 赵无极在审阅奏章时,脸上洋溢着笑意,“咱们大楚不乏能人异士啊,呵呵。”说完,他把奏章递给了陈安,让他派人送到东宫,交给赵瑞。 此刻,林逸正凝视着手中的纸条:“礼物即将筹备妥当,无需忧虑。”他点燃纸条,悄悄掩藏在茶杯之下。室外,侍从的声音传来:“公子,陛下命陈总管送来了文书。” “呈进来。”随着一声令下,陈禄步入屋内,将文书递给了林逸。展开一看,竟是弟弟所写,林逸脸上的笑容更加灿烂。 “我知道了,辛苦陈总管深夜奔波。” 陈禄哪敢接受林逸的谢意,连忙谦逊地退下。 待人离去后,林逸提笔疾书,派亲信送往京城。 在京城的太和殿,赵无极见陈禄归来,问道:“已经交给公子了?” 陈禄答道:“是的。” “公子有何指示?”见陈禄摇头,赵无极挥手示意他退下。 陈禄刚退下,赵无极身后的帷幕间隐约显现出一个人影。 “陛下,公子密信一封,正送往京城,是否拦截?” 赵无极没有回答,反而低声怒斥:“何人胆敢窥探公子?立刻撤回所有人手。” “遵命。”随后,人影消失。 赵无极独坐龙椅,凝视着烛光,许久,发出一声长叹:“哎,孩子们都长大了,各有想法,我也渐渐老去。” “逸儿莫急,待为父替你扫清前路障碍,还你一个清明的大楚。” 而在京城,李昱似乎将烦恼化作了食欲,大口吃着猪蹄。幸亏无旁人在场,否则真要为大楚官员丢脸。 “你慢点,别噎着了,本侯可不想背上害你的罪名。”秦浩在一旁品尝菜肴,目光落在李昱身上。 与秦浩相处日久,李昱也学会了如何与之相处。私下里,他们可以不顾身份,以朋友相待。但在外人面前,仍需维护秦浩的威严。 “侯爷,今天我占了便宜,请我这一顿还这般小气?” 秦浩白了他一眼:“行了,本侯还不至于吝啬一顿饭。你吃,看你能吃多少。” 闻言,李昱眼睛一亮,向门外喊道:“小二,打包一只猪蹄,一只烤鸭。” 此举让秦浩愕然,吃还不算,还要打包? 李昱望着秦浩,笑道:“侯爷,内人来了,打包点东西,您不介意?” “不介意,当然不介意。”说完,秦浩又向门外吩咐:“再打包一壶好酒,炒几个好菜送到李大人府上。” 李昱闻言,脸颊微红。此番吃请还打包的行径,恐怕要成为笑谈了。 望着低头猛吃的王强,李晨心中甚是得意。 又胜一筹,跟我较量,你还嫩了点。 李晨付钱爽快,王强办事也利索,当日就把田契等物交给了李四,李四随即召集人手去接管这些产业,但轮到处理乐坊时,李四几乎要崩溃了。 第348章 难以胜任 这人也太多了! 赵四苦着脸找到了郑王,“王爷,唉,这差事实在难以胜任,恐怕要亏本了。” 郑王一脚将赵四踹到旁边,边走边怒斥道,“本王还健在呢,大清早你就在这儿哭天抹泪。” “王爷,您可知那乐坊如今有多少人?”赵四苦着脸问,见郑王又要抬脚,连忙躲避,不敢再拖延,“一千八百多人啊王爷,咱们若买下,每日的吃喝用度简直是个天文数字。” 郑王闻言,惊讶得合不拢嘴。 稍稍镇定后,他命令道,“赵四,我现在交代你几件事,立刻去办。” “首先,带一批女子回京。” “去把冬梅和夏荷叫来,再从酒楼、戏班、绣楼等地方调一批熟练女工过来,对剩下的人进行培训。” “第三,人手够了,就尽快照搬京城的经营模式,优先挑选罪行较轻的女子,比如被大户人家贬低的侍女,安排她们进入秦地的工坊。” “再把所有管事官员都叫来,还有高顺、韩信,以及老七老八也叫来。” 郑王边说边吩咐,赵四则拿着笔和本子认真记录。见赵四如此,郑王笑道,“这是谁教你的?” 赵四答道,“是王妃教的,她说好记性不如烂笔头,给王爷办事不能大意。” “哈哈,好,你去办。” 赵四离开后,先派人通知各位官员,再去处理其他事务。 因秦地府衙不远,钱飞宇、李雷和韩梅梅很快赶到。仇人相见,分外眼红。郑王上去就给钱飞宇一脚,“你这混账,差点害死我,不打你一顿,难解我心头之恨。” 于是,郑王一边追着打钱飞宇,一边骂个不停。李雷大概明白了情况,悄悄往后退了退。韩梅梅不知缘由,急忙上前拦住郑王,“王爷,王爷,注意您的形象啊。” 郑王扭头看向韩梅梅问,“你知道这家伙是怎么坑我的吗?”韩梅梅摇了摇头,表示不知情。 “乐坊一千八百多人,他告诉我只有一千多人,现在我每天养这些人要花多少粮草你知道吗?” 听到郑王的话,韩梅梅也放下了拦着郑王的手,说,“王爷,我是怕您扭伤了脚,您继续,您继续。” 地上,钱飞宇带着委屈的语气说道:“一千八百多人,那也是一千多条人命啊,大人,您真是冤枉我了。”听到这话,郑王毫不犹豫地脱下鞋来,劈头盖脸地打向他。 随后赶到的赵强等人本想劝阻,但被一旁的李雷和赵子龙一番解释后,便站在一旁看热闹。 众人都明白,郑王一旦发怒,老老实实挨打也就罢了,若是敢于反抗,后果将不堪设想。 随着宾客的逐一抵达,朱霖决定给张明在同事面前保留尊严,于是中止了对他的动手。但瞥见陈宇在一旁谈笑风生,他毫不犹豫地将手中的鞋掷了过去。 “你小子也不简单!” 毕竟陈宇是个文官,而朱霖可是能驰骋沙场的武将。陈宇躲避不及,被鞋子正中脑门,旁人见状纷纷闪避,生怕被牵连。 陈宇拾起鞋子归还给朱霖,笑称:“大人,您多拿了点东西,也不亏嘛。” “我们之前上报过……”张明生怕陈宇再添乱,连忙捂住他的嘴拉到一旁:“你给我安静点!” 这时,郑浩也匆匆赶到,看到陈宇脸上挂着鞋印,不禁问道:“陈大人,你的脸怎么了?” “摔的。” “那怎么还有鞋印?” “地上有鞋,正好摔在上面了。” 众人都强忍着笑意,就连心情稍差的朱霖也差点笑出声。很快,人员到齐,朱霖开口道: “有件事要和大家商议,请各位给我出出主意。” 随后,朱霖阐述了此次涉案官员家眷人数众多及她们的安置问题。 “这次,我的皇家商行可以收留她们,但长远之计呢?” “现在只是惩罚了不法商人,过段时间就要开征商税了。” “肯定会有更多不法商人的家属需要处理,我们必须拿出个方案。” “大家各抒己见,不要拘束。” 朱霖说完,屋内一片寂静,无人应答。反倒是坐在后排的陈宇问道: “大人,这些女子因牵连受罚,本应受刑,为何还要收留她们?” 听到陈宇的发问,朱霖才想起他曾任县令,无缘朝事,加上近期局势动荡,他自然也不了解详情。“我与父皇起初的想法是留下她们以增加人口。” “大明建国未久,历经百年战乱,人口凋零。” “且外敌环伺,留下她们是为了壮大我大明的人口。” “我可以给她们赚钱的机会,给她们生计。” “但实在想不出让谁娶她们,为大明的人口增长出力。” 这话在理,受牵连的女子已被贬为贱民,良家男子怎会愿意娶贱民女子? 听到朱霖的解释,陈宇也陷入了沉思。 这确实棘手,能承担婚姻的人家早已成家,而承担不起的往往也看不起这类女子。 御史陈宇轩建议道:“王爷,王府内不是还有些正在服劳役的罪臣家属吗?或许可以考虑让他们联姻,不失为一个对策。” “嗯,这办法可行。那些罪行较轻的,服役期满后,可允许他们归家娶妻。”王爷朱霖点头表示赞同。 韩云翔接着询问道:“大人,对于那些女子,何者可以重返社会,何者不可,其界限又该如何划分呢?” 随后,众人转而讨论起接下来的计划。 “确实,一个清晰的标准势在必行,不可随性而为。”对于韩云翔的疑问,赵渊心中早已有所筹谋。 他进一步阐述:“那些与丈夫同罪应被处决的女子,将长久留于教养所。至于那些罪不至死的女子,则可设定年限,期满后准许她们离开,只是年龄不可过大。” “至于那些无法生育的女子,可在皇家商号的产业中谋求生路。” 众人听后疑虑尽释,话题又转回到如何为这些女子找到合适归宿的问题上。尽管众人提出了一些看法,但均未触及根本。 这时,陈翔提议:“大人,我手下有不少伤残的老兵,是否可以考虑为他们牵线搭桥?” 钱锋一听这话,顿时不悦:“胡说八道!我的兄弟怎能看上这些卑微出身的女子?” “钱锋,你若没好主意就少说两句!”赵渊猛地一拍桌子,怒斥道,“陈翔所言不无道理,多少老兵孤苦伶仃,至死都未能有个伴侣。如今有这样一个机会让他们娶妻,他们肯定会欢欣鼓舞。” 钱锋依旧固执:“大人,可她们毕竟出身卑微,怎配得上那些伤残退伍的兄弟?” 陆风也听不下去了,一脚踢在钱锋身上:“你给我住口!你以为谁都跟你似的?连个妻子都照顾不好?多少兄弟想娶都娶不上,你在这里瞎嚷嚷什么?” “难道大人不清楚吗?” “好了,陆风,你别激我,没用。户籍之事不归我管辖,你该问问咱们这位户部郎中李大人。”赵渊直接将问题推给了李瑞。 面对两位武将的质问,李瑞显得有些胆怯:“改,一定改,定会改为良民户籍。” “但也不能太过轻易,那岂不是太便宜她们了?得有条件才行,大人。”见李瑞轻易应允,韩云翔连忙向赵渊说道。 赵渊觉得他们所言均有道理,便问:“那你有何建议?” 韩云翔答道:“被退役将士选中的,需与伤残将士共度一段时日,或者诞下子女后,方可更改户籍。否则,刚与伤残将士在一起,一改成良民户籍便去官府要求和离,那岂不是太对不住他们了?” 听闻此言,韩峰赞许地点头:“确实,我亦持相同观点。” 张强:“附议。” 李明:“同上。” “好,李御史,张知县,你二人起草一份奏疏,直接呈递给皇上,本王会为你们署名。” 两人闻言,一同向赵渊行礼:“多谢大人恩典。” 平日里他们上奏疏,不过是例行事务,但有了赵渊的署名,这份奏疏便意味着得到了赵渊的支持,或许能因此获得皇上的青睐,仕途顺畅。 平日里少言寡语的李浩然突然发声道:“这是一件积善积德的好事,我院也愿意加入,教授那些女子基础的医疗知识,好让她们能照顾受伤的士兵。” 听闻此言,众人纷纷起身向李浩然致敬。李浩然年事已高,对财富已无多少欲望,反而更加注重自己的声誉。面对众多贵族与官员的恭敬,他有些惶恐,连忙起身回礼。 “李老,大家都认为这是善行,您就别再推辞了,请坐。”赵宇话音刚落,陈风便拉着张伟回到了座位上。 接着,赵宇与众人详细讨论了一番后,便让他们各自离开了。 众人散去后,赵宇轻轻踢了张伟一脚:“以后说话前多过过脑子,否则别怪我不客气。” 面对此时的赵宇,张伟不敢吭声。赵宇没有理会他们,快步追上走在最后的李浩然,问道:“李老,我家四弟最近可好?” 李浩然闻言,低声回答:“王爷请放心,没人知道齐王殿下的真实身份。” “齐王殿下一直跟着我们学习医术,还经常走访民间,为百姓治病,进步很快。” 听到这里,赵宇点了点头:“那就多劳烦李老了。” “不敢当不敢当。”说完,李浩然也离去了。 回到房间,都是自己人,赵宇径直坐下问道:“大哥、二哥,最近在军队里怎么样?” 赵楷:“一切都好,三弟无需挂心。” 赵桢:“有劳三弟关心。” “西安的事务即将处理完,我下一步打算处理你二人的封地,你们做好准备。”不等二人回答,赵宇便直接下了命令。 “你们也看到了西安的情况,既然这次出来,就先把我们的领地打理好,做出个榜样,才能让更多人信服。” 赵宇话音刚落,赵楷大大咧咧地说:“三弟放心,我们肯定不会做得比你差。” 赵桢也连忙点头:“是啊三弟,你就放心,不过你不跟我们一起吗?” 听到赵桢的话,赵宇点了点头:“和西安一样,你们先走一步去各自的封地,暗中调查取证。” “我会派一部分亲卫队给你们。” “到了封地后,不可胡作非为,更不能暴露身份,一切以大局为重,让他们心生敬畏,才不敢轻举妄动。” 两人答应后,赵楷随即问道:“那我们何时出发?” 听到这个问题,赵宇稍作思考,自己所请援兵的奏章已经送到京城半个多月了,想必支援队伍早已启程,便说道: “再等半个月,半个月后你们先行一步,等朝中官员到齐后,我再随大军赶上。” 第348章 难以胜任 这人也太多了! 赵四苦着脸找到了郑王,“王爷,唉,这差事实在难以胜任,恐怕要亏本了。” 郑王一脚将赵四踹到旁边,边走边怒斥道,“本王还健在呢,大清早你就在这儿哭天抹泪。” “王爷,您可知那乐坊如今有多少人?”赵四苦着脸问,见郑王又要抬脚,连忙躲避,不敢再拖延,“一千八百多人啊王爷,咱们若买下,每日的吃喝用度简直是个天文数字。” 郑王闻言,惊讶得合不拢嘴。 稍稍镇定后,他命令道,“赵四,我现在交代你几件事,立刻去办。” “首先,带一批女子回京。” “去把冬梅和夏荷叫来,再从酒楼、戏班、绣楼等地方调一批熟练女工过来,对剩下的人进行培训。” “第三,人手够了,就尽快照搬京城的经营模式,优先挑选罪行较轻的女子,比如被大户人家贬低的侍女,安排她们进入秦地的工坊。” “再把所有管事官员都叫来,还有高顺、韩信,以及老七老八也叫来。” 郑王边说边吩咐,赵四则拿着笔和本子认真记录。见赵四如此,郑王笑道,“这是谁教你的?” 赵四答道,“是王妃教的,她说好记性不如烂笔头,给王爷办事不能大意。” “哈哈,好,你去办。” 赵四离开后,先派人通知各位官员,再去处理其他事务。 因秦地府衙不远,钱飞宇、李雷和韩梅梅很快赶到。仇人相见,分外眼红。郑王上去就给钱飞宇一脚,“你这混账,差点害死我,不打你一顿,难解我心头之恨。” 于是,郑王一边追着打钱飞宇,一边骂个不停。李雷大概明白了情况,悄悄往后退了退。韩梅梅不知缘由,急忙上前拦住郑王,“王爷,王爷,注意您的形象啊。” 郑王扭头看向韩梅梅问,“你知道这家伙是怎么坑我的吗?”韩梅梅摇了摇头,表示不知情。 “乐坊一千八百多人,他告诉我只有一千多人,现在我每天养这些人要花多少粮草你知道吗?” 听到郑王的话,韩梅梅也放下了拦着郑王的手,说,“王爷,我是怕您扭伤了脚,您继续,您继续。” 地上,钱飞宇带着委屈的语气说道:“一千八百多人,那也是一千多条人命啊,大人,您真是冤枉我了。”听到这话,郑王毫不犹豫地脱下鞋来,劈头盖脸地打向他。 随后赶到的赵强等人本想劝阻,但被一旁的李雷和赵子龙一番解释后,便站在一旁看热闹。 众人都明白,郑王一旦发怒,老老实实挨打也就罢了,若是敢于反抗,后果将不堪设想。 随着宾客的逐一抵达,朱霖决定给张明在同事面前保留尊严,于是中止了对他的动手。但瞥见陈宇在一旁谈笑风生,他毫不犹豫地将手中的鞋掷了过去。 “你小子也不简单!” 毕竟陈宇是个文官,而朱霖可是能驰骋沙场的武将。陈宇躲避不及,被鞋子正中脑门,旁人见状纷纷闪避,生怕被牵连。 陈宇拾起鞋子归还给朱霖,笑称:“大人,您多拿了点东西,也不亏嘛。” “我们之前上报过……”张明生怕陈宇再添乱,连忙捂住他的嘴拉到一旁:“你给我安静点!” 这时,郑浩也匆匆赶到,看到陈宇脸上挂着鞋印,不禁问道:“陈大人,你的脸怎么了?” “摔的。” “那怎么还有鞋印?” “地上有鞋,正好摔在上面了。” 众人都强忍着笑意,就连心情稍差的朱霖也差点笑出声。很快,人员到齐,朱霖开口道: “有件事要和大家商议,请各位给我出出主意。” 随后,朱霖阐述了此次涉案官员家眷人数众多及她们的安置问题。 “这次,我的皇家商行可以收留她们,但长远之计呢?” “现在只是惩罚了不法商人,过段时间就要开征商税了。” “肯定会有更多不法商人的家属需要处理,我们必须拿出个方案。” “大家各抒己见,不要拘束。” 朱霖说完,屋内一片寂静,无人应答。反倒是坐在后排的陈宇问道: “大人,这些女子因牵连受罚,本应受刑,为何还要收留她们?” 听到陈宇的发问,朱霖才想起他曾任县令,无缘朝事,加上近期局势动荡,他自然也不了解详情。“我与父皇起初的想法是留下她们以增加人口。” “大明建国未久,历经百年战乱,人口凋零。” “且外敌环伺,留下她们是为了壮大我大明的人口。” “我可以给她们赚钱的机会,给她们生计。” “但实在想不出让谁娶她们,为大明的人口增长出力。” 这话在理,受牵连的女子已被贬为贱民,良家男子怎会愿意娶贱民女子? 听到朱霖的解释,陈宇也陷入了沉思。 这确实棘手,能承担婚姻的人家早已成家,而承担不起的往往也看不起这类女子。 御史陈宇轩建议道:“王爷,王府内不是还有些正在服劳役的罪臣家属吗?或许可以考虑让他们联姻,不失为一个对策。” “嗯,这办法可行。那些罪行较轻的,服役期满后,可允许他们归家娶妻。”王爷朱霖点头表示赞同。 韩云翔接着询问道:“大人,对于那些女子,何者可以重返社会,何者不可,其界限又该如何划分呢?” 随后,众人转而讨论起接下来的计划。 “确实,一个清晰的标准势在必行,不可随性而为。”对于韩云翔的疑问,赵渊心中早已有所筹谋。 他进一步阐述:“那些与丈夫同罪应被处决的女子,将长久留于教养所。至于那些罪不至死的女子,则可设定年限,期满后准许她们离开,只是年龄不可过大。” “至于那些无法生育的女子,可在皇家商号的产业中谋求生路。” 众人听后疑虑尽释,话题又转回到如何为这些女子找到合适归宿的问题上。尽管众人提出了一些看法,但均未触及根本。 这时,陈翔提议:“大人,我手下有不少伤残的老兵,是否可以考虑为他们牵线搭桥?” 钱锋一听这话,顿时不悦:“胡说八道!我的兄弟怎能看上这些卑微出身的女子?” “钱锋,你若没好主意就少说两句!”赵渊猛地一拍桌子,怒斥道,“陈翔所言不无道理,多少老兵孤苦伶仃,至死都未能有个伴侣。如今有这样一个机会让他们娶妻,他们肯定会欢欣鼓舞。” 钱锋依旧固执:“大人,可她们毕竟出身卑微,怎配得上那些伤残退伍的兄弟?” 陆风也听不下去了,一脚踢在钱锋身上:“你给我住口!你以为谁都跟你似的?连个妻子都照顾不好?多少兄弟想娶都娶不上,你在这里瞎嚷嚷什么?” “难道大人不清楚吗?” “好了,陆风,你别激我,没用。户籍之事不归我管辖,你该问问咱们这位户部郎中李大人。”赵渊直接将问题推给了李瑞。 面对两位武将的质问,李瑞显得有些胆怯:“改,一定改,定会改为良民户籍。” “但也不能太过轻易,那岂不是太便宜她们了?得有条件才行,大人。”见李瑞轻易应允,韩云翔连忙向赵渊说道。 赵渊觉得他们所言均有道理,便问:“那你有何建议?” 韩云翔答道:“被退役将士选中的,需与伤残将士共度一段时日,或者诞下子女后,方可更改户籍。否则,刚与伤残将士在一起,一改成良民户籍便去官府要求和离,那岂不是太对不住他们了?” 听闻此言,韩峰赞许地点头:“确实,我亦持相同观点。” 张强:“附议。” 李明:“同上。” “好,李御史,张知县,你二人起草一份奏疏,直接呈递给皇上,本王会为你们署名。” 两人闻言,一同向赵渊行礼:“多谢大人恩典。” 平日里他们上奏疏,不过是例行事务,但有了赵渊的署名,这份奏疏便意味着得到了赵渊的支持,或许能因此获得皇上的青睐,仕途顺畅。 平日里少言寡语的李浩然突然发声道:“这是一件积善积德的好事,我院也愿意加入,教授那些女子基础的医疗知识,好让她们能照顾受伤的士兵。” 听闻此言,众人纷纷起身向李浩然致敬。李浩然年事已高,对财富已无多少欲望,反而更加注重自己的声誉。面对众多贵族与官员的恭敬,他有些惶恐,连忙起身回礼。 “李老,大家都认为这是善行,您就别再推辞了,请坐。”赵宇话音刚落,陈风便拉着张伟回到了座位上。 接着,赵宇与众人详细讨论了一番后,便让他们各自离开了。 众人散去后,赵宇轻轻踢了张伟一脚:“以后说话前多过过脑子,否则别怪我不客气。” 面对此时的赵宇,张伟不敢吭声。赵宇没有理会他们,快步追上走在最后的李浩然,问道:“李老,我家四弟最近可好?” 李浩然闻言,低声回答:“王爷请放心,没人知道齐王殿下的真实身份。” “齐王殿下一直跟着我们学习医术,还经常走访民间,为百姓治病,进步很快。” 听到这里,赵宇点了点头:“那就多劳烦李老了。” “不敢当不敢当。”说完,李浩然也离去了。 回到房间,都是自己人,赵宇径直坐下问道:“大哥、二哥,最近在军队里怎么样?” 赵楷:“一切都好,三弟无需挂心。” 赵桢:“有劳三弟关心。” “西安的事务即将处理完,我下一步打算处理你二人的封地,你们做好准备。”不等二人回答,赵宇便直接下了命令。 “你们也看到了西安的情况,既然这次出来,就先把我们的领地打理好,做出个榜样,才能让更多人信服。” 赵宇话音刚落,赵楷大大咧咧地说:“三弟放心,我们肯定不会做得比你差。” 赵桢也连忙点头:“是啊三弟,你就放心,不过你不跟我们一起吗?” 听到赵桢的话,赵宇点了点头:“和西安一样,你们先走一步去各自的封地,暗中调查取证。” “我会派一部分亲卫队给你们。” “到了封地后,不可胡作非为,更不能暴露身份,一切以大局为重,让他们心生敬畏,才不敢轻举妄动。” 两人答应后,赵楷随即问道:“那我们何时出发?” 听到这个问题,赵宇稍作思考,自己所请援兵的奏章已经送到京城半个多月了,想必支援队伍早已启程,便说道: “再等半个月,半个月后你们先行一步,等朝中官员到齐后,我再随大军赶上。” 第349章 遵命行事 二人无异议,李浩与赵雷自是遵命行事,此事就此决定。西安之地,赵宇打算以雷霆万钧之势拿下。 此消息也随着之前的奏章迅速传遍全国。 某位王爷也开始有所行动,着手改革商业税收。 局势平稳之后,林峰着手推动长安周边城池的商业税收普及。凭借林峰在长安的铁腕手段,众人皆心生敬畏,周边地区的工作进展迅速。 负责推行的三大部门每到一处,都受到当地官员的热烈欢迎,他们试图以此讨好,规避新税。 然而监察队与亲兵队伍绝非易于应付,林峰亲兵首领的名号极具威慑力,大军每到一地,当地的亲兵密探便迅速呈上不法官员与士绅的违法证据。 第八十一章 期许 对于那些罪行较轻且不阻碍新税实施、积极配合的官员,自然可以相安无事,但也有人妄图挑衅亲兵的威严。 长安,临时王府之内。 “本月,我工商部门共发放营业执照万余份,查封违规店铺三十八家,影响范围已扩展至十三座城池。” “税务部门本月收入超过千万银两,所有持照商户均已缴纳税款。” 随后,各部门逐一汇报本月工作,进展颇为顺利,除了税收之外,还收缴了大量土地。长安城内风云变幻,而其他地区仍有顽固抵抗者。 这些人皆是名门望族,更有甚者,纠集族人及同城士绅带头反抗,均被陆浩与周宇平息。 “王爷,本月以来,我们奔波各地平息反抗,已是疲惫至极。”汇报完毕后,陆浩与周宇开始诉苦。 坐在主位的林峰点头,转向陈天宇问道:“陈兄,晋王、齐王可有消息传来?” “回王爷,晋王、齐王尚未传来消息,不过按时间推算,晋王应已到达,齐王还需些时日。” “朝廷所派的援军现在何处?”林峰又问。 陈天宇稍作计算,答道:“据之前消息,大约还需半个月方能到达。” “嗯,诸位,我打算将食盐销售权下放,以府、县为单位,招募代理商,诸位可有不同意见?”林峰话音刚落,李文远便首先反对。 “王爷不可,盐铁一直是国家专营,岂能轻率行事。” 听到此言,赵轩舒展了紧锁的眉头,“你岂能将本王的话当作儿戏?” 御史的固执,即便是开国君主也难以改变,虽然可以严惩以制止其言论,但赵轩身边仅此一人,不可轻易杀害。 “自古以来,盐铁皆是国家专营,怎能交给商人?” “况且,皇上已推行‘开中法’,鼓励商人运送粮食至边疆,以换取盐引,确保边疆将士的粮草供应。” “若王爷为一己私利,擅自出售食盐销售权,我将上报皇上裁决。” 韩明的一番言辞犀利,让在场众人皆感意外,自从跟随赵轩离开京城,众人未曾遭遇过如此尴尬,此番反驳更是前所未有。 听到韩明之言,赵轩非但不怒,反而微笑问道: “韩御史稍安勿躁,本王先问你几件事。” “你可知市井盐贩的盐价多少?本王皇家商行的盐价又是多少?百姓何以承受得起?” 韩明不假思索地答道:“盐贩的盐,两三百文一斤,皇家商行则五十文。” 帝王所创之“通商策”,实由陇西、河东盐商践行,今河东之地,逾三成田亩遭并吞,尤以长安及边陲州郡为甚。 “边疆军旅岁需粮草一百五十万斛,长安一郡即担其半,邻边州郡又当如何?” “再者,燕王、楚王封邑之地呢?所得田亩尽归皇家田庄,于边疆士卒之粮饷,自是绰绰有余。” “士卒得享精良粟米,黎民可食平价之盐,盐商亦能获利,此乃三全其美之策,韩大夫未曾细思乎?” 面对姬渊的阐释与诘问,韩慕迅速权衡,众人亦在心中盘算,终悟:粮谷充盈,盐价趋降,盐商之利无损。 “如此,本王将此事禀报父皇,静待圣意。” 言讫,姬渊离去,众人行礼告退。此时,红苕苗已破土,移栽之机已成熟。 城外庄园内,姬渊挑选数户淳朴农家,每户赐金十两,令其栽种红苕,并誓无论成败,绝不责罚。 农家欣然领命,即便是二两黄金,对平民而言亦是巨财,何况十两。 栽种既毕,姬渊调集秦王亲卫两千,昼夜守护庄园,以防人畜侵扰。此红苕苗,乃大明子民免于饥馑之望,乃消除灾厄之盼,更是大明昌盛之曙光。 于一王府后花园,玉米直接播撒,无需移植,司马辰常往照料,生活恬淡自适。 鸽信传来佳音,某难题已解,正加速制造。同时,神策军已募得千余壮士,秘密训练正如火如荼。闻此,司马辰即刻以鸽传书,将喜讯送至京师。 司马辰未曾停歇,于临时王府中研制香露,却未推向市井。反之,他制造牙刷、牙粉等日常用品,先在京师与长安发售,广受赞誉。 闲暇时,司马辰与将领赵勇商讨,对王府进行改建,部分建筑采用新奇材质,预计明岁末完工,较史书所载提前五年有余。 赵勇身为将领,自明新材料于军事之用,遂问司马辰:“王爷,此材能否外卖?” “若用以加固城垣,构筑堡垒,其坚固程度将难以估量。” 司马辰闻言微笑:“赵将军,此材目前皆自京师运来,产量有限,且价值不菲。” “然长安新城筑墙之时,本王愿无偿供部分材料。” 闻司马辰之言,赵勇不禁长叹。 非不愿用,实则仅京师工坊能产此材,若用于军事,产能实难满足。增产扩建均需时日与资源。 此等事务,司马辰无意亲力亲为。商机无限,财富无垠。他倚仗皇家商贾、盐务、粮草及各地改造之娱乐场所,已足令亲朋富贵无忧。 况且他在离开前尚有许多约定未完成,还有许多准备工作要做。 第八十二章 林风到达洛阳 将一切事务交由手下处理后,赵阳终于有了空闲时间。幸运的是,洛阳的娱乐场所已经建成,几乎与都城的布局如出一辙。 两地均设有“清泉阁”,基于历史传统,清泉阁分为两个区域:一层为公共浴室,二层则是充满古典气息的包间。若顾客愿意支付额外费用,还有身着专门服饰的工作人员提供搓背服务。 推拿室、棋艺室及休闲中心均模仿都城建造,由于面积限制,取消了大型餐厅,而在相邻之处开设了一家“雅致轩”,提供包间送餐服务。 此外,还将各式各样的洛阳小吃汇集于相邻的街道上,完美诠释了“生活安逸,娱乐为主”的理念。食客们在此品尝美食后,可前往清泉阁沐浴、推拿、打牌品酒,最后安然入眠,享受全方位的服务。 新城的娱乐中心落成,也让赵明找到了一处放松的场所,然而赵明还未有机会享受,便迎来了带着援军的陈策的到来。 此次陈策抵达,并未再现赵明初至时官员列队迎接的壮观场面,毕竟赵明身为郡王,而陈策目前仅为伯爵,赵明仅在城门处迎接,已是相当给面子。 “臣陈策,参见郡王殿下。” “臣等,参见郡王殿下。” “哈哈,好,陈伯真是让本王久等了,你来了本王总算可以安心了。” 受众人行礼后,赵明轻轻抬手示意,上前与陈策寒暄。自那次被赵明责备后,陈策对赵明始终毕恭毕敬。 “郡王殿下言重了,有殿下在前,下官唯有遵从命令。”陈策说完,赵明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玩笑道:“老谋深算。” 随后众人一同进城,途中赵明问道:“陈大人,本王在京城的娱乐中心,你可曾去过?” 陈策拱手答道:“下官贫寒,无力为殿下捧场。” “哈哈,无妨,今日本王便带你见识一番这新城的娱乐中心。”说完,赵明领着陈策前往娱乐中心。 随行官员自有他人安排,无需赵明亲自操心,自有孙浩带人迎接,接风宴也安排在“雅致轩”,自是好处不外流。 赵明先带陈策在新城小吃街漫步,后在娱乐中心旁的“清雅居”单独开了间包间,自掏腰包宴请陈策。 “陈大人,这些菜肴味道如何?可还适应?”见赵明满面笑容,热情洋溢,陈策有些受不住,放下筷子问道:“郡王殿下可是有事相谈?” “哈哈,不愧是智勇双全的陈策啊,果然聪明。”赵明的话让陈策摇头苦笑,示意有话直说,无需客气。 “陈大人,甘肃行省的事务已大体处理完毕,被杀官员众多,新官调任之事,便麻烦你与孙浩了,就是方才跟在我身边的那位小官。” “我已阅过兄长书函,让他先历练一番,知府之位尚可。你在新都稍候数日,待事务理清再行。” 闻此,陈策微惊,随即探问:“殿下欲往何方?” 韩熙笑道:“我已遣燕王与齐王赴其封地,先行探视河北与川蜀官员情形。” “既已应允他人,你既至,我亦将启程,故善后之事,便有劳你了。” 闻此,陈策心中明了,韩熙此行非比寻常,他在前面锐意革新,而自己则需为其收拾局面,处理后续。 魏远苦笑,吴瑾见其未表态,续道:“切记,勿事必躬亲,交予下属办理,不合或不从者直接撤换,该惩处则惩处,切勿手软。稍后我将京城暗卫交你调配,可好?” “老夫至此,不同意又能如何?大人?”魏远问道,吴瑾大笑,“哈哈,无妨,无妨,那便多劳魏大人费心了。” 言罢,他亲自为魏远斟酒,吓得魏远连忙起身行礼,连称不敢。 议毕,吴瑾携魏远享用了热水浴,并找人为其捏脚,魏远从未受此待遇,连称奇妙。 安顿好魏远后,吴瑾回府,再次召集众人筹备赴晋之事。 “人已到齐,我便直言。林峰,陆浩,各地总署及分署人选可安排妥当?” 三人起身表示已完成,并呈上署长名单,吴瑾略览一眼,未见不妥,续道:“那你们便率余人随我出发。” “遵命。”三人退下后,吴瑾续道:“户部、刑部、御史台、御医院,各方抽调人手同行。” “臣等遵命。” “赵勇,你率五千兵马护镇国公,孙策领其余兵马随我出发,亲卫队暂留京城,他日再返。” “末将领命。” “好,明日启程赴晋。” 众人散去,吴瑾寻至苏婉儿。 相较于初至京城的李逸,李轩已掌握沿途诸多州府及太原官员罪证,但行踪亦露。 第349章 遵命行事 二人无异议,李浩与赵雷自是遵命行事,此事就此决定。西安之地,赵宇打算以雷霆万钧之势拿下。 此消息也随着之前的奏章迅速传遍全国。 某位王爷也开始有所行动,着手改革商业税收。 局势平稳之后,林峰着手推动长安周边城池的商业税收普及。凭借林峰在长安的铁腕手段,众人皆心生敬畏,周边地区的工作进展迅速。 负责推行的三大部门每到一处,都受到当地官员的热烈欢迎,他们试图以此讨好,规避新税。 然而监察队与亲兵队伍绝非易于应付,林峰亲兵首领的名号极具威慑力,大军每到一地,当地的亲兵密探便迅速呈上不法官员与士绅的违法证据。 第八十一章 期许 对于那些罪行较轻且不阻碍新税实施、积极配合的官员,自然可以相安无事,但也有人妄图挑衅亲兵的威严。 长安,临时王府之内。 “本月,我工商部门共发放营业执照万余份,查封违规店铺三十八家,影响范围已扩展至十三座城池。” “税务部门本月收入超过千万银两,所有持照商户均已缴纳税款。” 随后,各部门逐一汇报本月工作,进展颇为顺利,除了税收之外,还收缴了大量土地。长安城内风云变幻,而其他地区仍有顽固抵抗者。 这些人皆是名门望族,更有甚者,纠集族人及同城士绅带头反抗,均被陆浩与周宇平息。 “王爷,本月以来,我们奔波各地平息反抗,已是疲惫至极。”汇报完毕后,陆浩与周宇开始诉苦。 坐在主位的林峰点头,转向陈天宇问道:“陈兄,晋王、齐王可有消息传来?” “回王爷,晋王、齐王尚未传来消息,不过按时间推算,晋王应已到达,齐王还需些时日。” “朝廷所派的援军现在何处?”林峰又问。 陈天宇稍作计算,答道:“据之前消息,大约还需半个月方能到达。” “嗯,诸位,我打算将食盐销售权下放,以府、县为单位,招募代理商,诸位可有不同意见?”林峰话音刚落,李文远便首先反对。 “王爷不可,盐铁一直是国家专营,岂能轻率行事。” 听到此言,赵轩舒展了紧锁的眉头,“你岂能将本王的话当作儿戏?” 御史的固执,即便是开国君主也难以改变,虽然可以严惩以制止其言论,但赵轩身边仅此一人,不可轻易杀害。 “自古以来,盐铁皆是国家专营,怎能交给商人?” “况且,皇上已推行‘开中法’,鼓励商人运送粮食至边疆,以换取盐引,确保边疆将士的粮草供应。” “若王爷为一己私利,擅自出售食盐销售权,我将上报皇上裁决。” 韩明的一番言辞犀利,让在场众人皆感意外,自从跟随赵轩离开京城,众人未曾遭遇过如此尴尬,此番反驳更是前所未有。 听到韩明之言,赵轩非但不怒,反而微笑问道: “韩御史稍安勿躁,本王先问你几件事。” “你可知市井盐贩的盐价多少?本王皇家商行的盐价又是多少?百姓何以承受得起?” 韩明不假思索地答道:“盐贩的盐,两三百文一斤,皇家商行则五十文。” 帝王所创之“通商策”,实由陇西、河东盐商践行,今河东之地,逾三成田亩遭并吞,尤以长安及边陲州郡为甚。 “边疆军旅岁需粮草一百五十万斛,长安一郡即担其半,邻边州郡又当如何?” “再者,燕王、楚王封邑之地呢?所得田亩尽归皇家田庄,于边疆士卒之粮饷,自是绰绰有余。” “士卒得享精良粟米,黎民可食平价之盐,盐商亦能获利,此乃三全其美之策,韩大夫未曾细思乎?” 面对姬渊的阐释与诘问,韩慕迅速权衡,众人亦在心中盘算,终悟:粮谷充盈,盐价趋降,盐商之利无损。 “如此,本王将此事禀报父皇,静待圣意。” 言讫,姬渊离去,众人行礼告退。此时,红苕苗已破土,移栽之机已成熟。 城外庄园内,姬渊挑选数户淳朴农家,每户赐金十两,令其栽种红苕,并誓无论成败,绝不责罚。 农家欣然领命,即便是二两黄金,对平民而言亦是巨财,何况十两。 栽种既毕,姬渊调集秦王亲卫两千,昼夜守护庄园,以防人畜侵扰。此红苕苗,乃大明子民免于饥馑之望,乃消除灾厄之盼,更是大明昌盛之曙光。 于一王府后花园,玉米直接播撒,无需移植,司马辰常往照料,生活恬淡自适。 鸽信传来佳音,某难题已解,正加速制造。同时,神策军已募得千余壮士,秘密训练正如火如荼。闻此,司马辰即刻以鸽传书,将喜讯送至京师。 司马辰未曾停歇,于临时王府中研制香露,却未推向市井。反之,他制造牙刷、牙粉等日常用品,先在京师与长安发售,广受赞誉。 闲暇时,司马辰与将领赵勇商讨,对王府进行改建,部分建筑采用新奇材质,预计明岁末完工,较史书所载提前五年有余。 赵勇身为将领,自明新材料于军事之用,遂问司马辰:“王爷,此材能否外卖?” “若用以加固城垣,构筑堡垒,其坚固程度将难以估量。” 司马辰闻言微笑:“赵将军,此材目前皆自京师运来,产量有限,且价值不菲。” “然长安新城筑墙之时,本王愿无偿供部分材料。” 闻司马辰之言,赵勇不禁长叹。 非不愿用,实则仅京师工坊能产此材,若用于军事,产能实难满足。增产扩建均需时日与资源。 此等事务,司马辰无意亲力亲为。商机无限,财富无垠。他倚仗皇家商贾、盐务、粮草及各地改造之娱乐场所,已足令亲朋富贵无忧。 况且他在离开前尚有许多约定未完成,还有许多准备工作要做。 第八十二章 林风到达洛阳 将一切事务交由手下处理后,赵阳终于有了空闲时间。幸运的是,洛阳的娱乐场所已经建成,几乎与都城的布局如出一辙。 两地均设有“清泉阁”,基于历史传统,清泉阁分为两个区域:一层为公共浴室,二层则是充满古典气息的包间。若顾客愿意支付额外费用,还有身着专门服饰的工作人员提供搓背服务。 推拿室、棋艺室及休闲中心均模仿都城建造,由于面积限制,取消了大型餐厅,而在相邻之处开设了一家“雅致轩”,提供包间送餐服务。 此外,还将各式各样的洛阳小吃汇集于相邻的街道上,完美诠释了“生活安逸,娱乐为主”的理念。食客们在此品尝美食后,可前往清泉阁沐浴、推拿、打牌品酒,最后安然入眠,享受全方位的服务。 新城的娱乐中心落成,也让赵明找到了一处放松的场所,然而赵明还未有机会享受,便迎来了带着援军的陈策的到来。 此次陈策抵达,并未再现赵明初至时官员列队迎接的壮观场面,毕竟赵明身为郡王,而陈策目前仅为伯爵,赵明仅在城门处迎接,已是相当给面子。 “臣陈策,参见郡王殿下。” “臣等,参见郡王殿下。” “哈哈,好,陈伯真是让本王久等了,你来了本王总算可以安心了。” 受众人行礼后,赵明轻轻抬手示意,上前与陈策寒暄。自那次被赵明责备后,陈策对赵明始终毕恭毕敬。 “郡王殿下言重了,有殿下在前,下官唯有遵从命令。”陈策说完,赵明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玩笑道:“老谋深算。” 随后众人一同进城,途中赵明问道:“陈大人,本王在京城的娱乐中心,你可曾去过?” 陈策拱手答道:“下官贫寒,无力为殿下捧场。” “哈哈,无妨,今日本王便带你见识一番这新城的娱乐中心。”说完,赵明领着陈策前往娱乐中心。 随行官员自有他人安排,无需赵明亲自操心,自有孙浩带人迎接,接风宴也安排在“雅致轩”,自是好处不外流。 赵明先带陈策在新城小吃街漫步,后在娱乐中心旁的“清雅居”单独开了间包间,自掏腰包宴请陈策。 “陈大人,这些菜肴味道如何?可还适应?”见赵明满面笑容,热情洋溢,陈策有些受不住,放下筷子问道:“郡王殿下可是有事相谈?” “哈哈,不愧是智勇双全的陈策啊,果然聪明。”赵明的话让陈策摇头苦笑,示意有话直说,无需客气。 “陈大人,甘肃行省的事务已大体处理完毕,被杀官员众多,新官调任之事,便麻烦你与孙浩了,就是方才跟在我身边的那位小官。” “我已阅过兄长书函,让他先历练一番,知府之位尚可。你在新都稍候数日,待事务理清再行。” 闻此,陈策微惊,随即探问:“殿下欲往何方?” 韩熙笑道:“我已遣燕王与齐王赴其封地,先行探视河北与川蜀官员情形。” “既已应允他人,你既至,我亦将启程,故善后之事,便有劳你了。” 闻此,陈策心中明了,韩熙此行非比寻常,他在前面锐意革新,而自己则需为其收拾局面,处理后续。 魏远苦笑,吴瑾见其未表态,续道:“切记,勿事必躬亲,交予下属办理,不合或不从者直接撤换,该惩处则惩处,切勿手软。稍后我将京城暗卫交你调配,可好?” “老夫至此,不同意又能如何?大人?”魏远问道,吴瑾大笑,“哈哈,无妨,无妨,那便多劳魏大人费心了。” 言罢,他亲自为魏远斟酒,吓得魏远连忙起身行礼,连称不敢。 议毕,吴瑾携魏远享用了热水浴,并找人为其捏脚,魏远从未受此待遇,连称奇妙。 安顿好魏远后,吴瑾回府,再次召集众人筹备赴晋之事。 “人已到齐,我便直言。林峰,陆浩,各地总署及分署人选可安排妥当?” 三人起身表示已完成,并呈上署长名单,吴瑾略览一眼,未见不妥,续道:“那你们便率余人随我出发。” “遵命。”三人退下后,吴瑾续道:“户部、刑部、御史台、御医院,各方抽调人手同行。” “臣等遵命。” “赵勇,你率五千兵马护镇国公,孙策领其余兵马随我出发,亲卫队暂留京城,他日再返。” “末将领命。” “好,明日启程赴晋。” 众人散去,吴瑾寻至苏婉儿。 相较于初至京城的李逸,李轩已掌握沿途诸多州府及太原官员罪证,但行踪亦露。 第350章 观察暗访 吴瑾于京城明察暗访,掌握西安官员罪证,并尽诛之,此事已传遍四方,太原官员亦有所闻。 李轩潜入太原搜集罪证时,不慎暴露行踪,吴瑾为两人各配五百暗卫,此时李轩能联络者仅剩两百,损失惨重,所幸王爷身份未露。 太原郊外一废庙内,李轩召集所有暗卫于此。 “王爷,这些士绅太过嚣张,竟敢遣死士截杀我等暗卫。” “正是,待大人到来,定要让他们血债血偿。” “主公,据探子回报,某些豪门巨贾似乎仍与前朝叛逆暗中勾结。” 闻听此言,赵翼本已烦躁的心绪愈发沉重。兄长在汴梁不仅掌握了所有士绅官员的罪证,且未暴露身份,而自己这边尚未查结便已打草惊蛇。 第八十三章 心疲,欲破 在一次风波中,有人身处险境,却屡次化险为夷。得知下属的报告,赵恒立刻转向那位亲卫。 “你刚才所言确凿?那些商家居然还与前朝余孽有所往来?” 要知道,此刻的河东、关中一带刚刚平定不久,前朝势力已元气大伤,多数遁入荒漠深处。 当今皇上采取了守势为主的方针,但前朝残余仍在边境骚扰,致使有不法商家暗中输送粮草、兵器等资源。这一切,自然难逃暗中窥探的亲卫们。 “启禀主公,现已查明韩、魏两家涉案。” “证据可齐备?”赵恒问道。亲卫从囊中取出一叠证据呈递,赵恒迅速浏览了一遍。 阅后,他愤然拍了一下身旁几案:“这些商家竟敢欺压我大汉,我誓要灭其满门!”赵恒的怒火也点燃了周围的亲卫,他们都是身经百战的勇士,深知创业维艰,前线浴血奋战击退前朝敌军,却有商家暗中与前朝勾结。 “主公,我们现已暴露,不宜再有大动作,应等待齐王的到来。”一名亲卫队长劝阻道。 赵恒自然清楚当前实力不足,于是决定隐忍待机,连夜遣人前往长安送信。 在长安,赵煦无奈地坐在椅上,眉头紧蹙。柳儿此刻正闹着要随他去陇西,甚至要一直跟着他执行任务。 “可夫人,你之前不是说好在长安等我吗?” “为何又要跟我去陇西呢?” 面对赵煦的询问,柳儿显得格外柔顺,挽着他的手臂撒娇道:“可夫君,我走了谁来照顾你呀?” 赵煦被她挽着一只手臂,单手扶额,一脸无奈:“我们之前不是说好了吗?带你来长安游玩,这边忙完你就回去。这一路虽说不上危险重重,但也颇为凶险。” 柳儿向旁边的人递了个眼神:“我武艺也挺好的,咱俩谁保护谁还说不定呢。” “那也不行,你不能去,你得回京城。”赵煦也开始耍起了赖。 柳儿不再撒娇,气鼓鼓地坐到一旁:“反正你说什么我都要去。” 赵煦深感疲倦:“柳儿,陇西和燕京不同于长安,离边关更近,局势也更加复杂。万一遇到敌军侵扰边境,战事一触即发。到时候我要上阵杀敌,军营里不能有女子。”赵煦继续劝说着柳儿,实在是不想让她和自己一起冒险。 古邑内官位变动频仍,多数商人对新法仅是勉强接受,偶有懵懂无知之辈,亦属正常,然而云城与京都的真实情形又有何人知晓? “那我安心留于邑中便是。”兰儿轻声道,赵王当即投去一抹满是猜疑的目光。 “不可,无论你怎样恳求,也不能去。若再执意如此,休怪我动用族规。”赵王话音未落,提及族规,兰儿脸颊泛红,转身不予理睬,显然已怒不可遏,难以平息。 赵王怒不可遏,一把饮尽杯中茶水,强硬地说道:“便是恼怒,也不能去。若不愿归返,就安心留在古邑,我留下两千王府卫士给你,让他们守护好宅邸中的财物。” 兰儿知晓赵王在宅邸中尝试种植的地瓜与后院的粟米,只当他的一句戏言,对于那亩产量惊人的说法,她更是嗤笑不已。 她只明白,赵王此行云城并不带她,还要强迫她返回。 见赵王欲行,兰儿猛地扯住他的衣襟,往屋内拽去。 “月儿,月儿你这是做何?” “天还早着呢。” “呜呜~” 门外的侍女识相地关上房门,远远避开。 最终,兰儿决定留在古邑,替赵王照看那些所谓的“珍宝”。而赵王则率领众官员与卫士,浩浩荡荡地前往云城。 张三留在古邑,一来皇家商号在此尚有多处铺面未开张,生意需人照料;二来赵王嘱咐张三盯好兰儿,以防她跟来。 接到这差事时,张三几乎要哭出来,王妃岂是他能看住的?王爷连自己夫人都管不住,竟让他来管?他自己还有诸多事务要处理呢。 虽心中烦闷,但王爷之命不敢不从。不过张三自有妙计,将本该自己干的活推给兰儿,将所有商号的账目一股脑儿丢给她去核查。 理由很简单,王爷不在,商行需有人主事,手下人手不够,之前这些都是王爷亲自做的。 兰儿自然不知这是张三为了盯着她想出的托词,理所当然地当起了管家。 后来此事败露,张三被兰儿训斥了一番。 赵王的队伍行进了两日多,便遇到了齐王派来的信使,那人面色惨白,嘴唇干涸。 见状,赵王预感不祥,连忙询问:“究竟发生了何事?你怎会如此模样?齐王呢?” 那人从怀中掏出信件递给赵王,开始缓缓讲述事情的缘由。 抵达云城之后,王强即刻下令手下人员遍布山西各地,搜集贪官与不法商贾的恶行。因人手不足,许多线索未能彻底追查,他们遭遇重重阻碍,信使因此损失过半,许多人尚未及呈交罪证便已遇难。 期间,有关韩、魏两家私通敌国的消息被揭露,令赵王勃然大怒,下令队伍加速前行,并派遣两千精兵前去支援王强。 众人皆能感受到赵辰的怒火与迫切,步伐不由自主地加快。随行的守卫陈风几次欲言又止,赵辰察觉后,淡然说道:“有什么就说。” 陈风于是开口:“大人,韩王殿下定会平安无事。” 对于这位守卫,赵辰心中感受复杂。说他笨拙,他行事却颇为利落;说他机敏,言语间又常常不得要领,唯有那份忠心显而易见。 赵辰微微一笑,没有言语,队伍继续加速,四周只剩下脚步声的回响。 数日后,太原城外一座荒凉庙宇之中。 “大人,我们的粮食和水所剩无几,是否派人进城采购?”一名队长向赵风禀报。赵风略作思索,道: “不能让兄弟们进城,去附近山中寻找野菜 果腹。兄长他们即将到达,在此之前,不能让兄弟们再涉险境。” 见赵风态度坚决,那队长也不再多说什么。靠山吃山,此时也只能如此。近日来,人手折损严重,敌人身份不明,既有汉人也有异族,此前有消息说高、梁两家私藏死士。有人提议调动城内守军,但赵风深知当地官员勾结,知府钱云鹤能掌控兵马,因此不敢轻率行动。 周边物资匮乏,可食之物几乎被搜刮殆尽,连赵风都显得消瘦憔悴。 所幸敌人尚未寻来,他们在破庙中暂且安全。粮食耗尽,赵风将整理好的情报与证据交给一名队长藏于庙内,自己则带人潜入城中。 宋代建造的太原城狭窄拥挤,周长不足十里,与其作为北方边防重地、区域中心城市的地位极不相符。 元末历经多次战乱,城池早已破败,城内居民稀少。 朱元璋分封藩王之时,赵风就藩前夕,计划在唐代晋阳城遗址上重建太原。 然而,在一片充满荣耀与哀愁的土地上,机遇并未眷顾这座古城复兴的梦想,一场突如其来的风暴摧毁了刚奠基的工地。 古时筑城常受迷信影响,赵雷断定此乃选址不祥招致灾祸,因此放弃了在旧址重建的计划,转而决定向宋时城池的南、北、西三面扩展。这一决定,使得现今太原城的南、北、西三面城墙被拆除,也为后来者的潜入提供了便利。 夜色深沉,一队身着黑衣的人影悄然自西侧潜入,摸黑行进至一座军营深处,直达主帅大帐。忙碌了一天的威武将军赵雷正欲休息,忽见一道黑影闪过。多年征战的警觉让他瞬间抽出佩刀。 “锵!” 刀光一闪,直指黑影消失的方向,厉声道:“何人?现身!” 黑影揭开面纱,缓缓步入光亮中。赵雷看清来人面容,大惊,连忙收刀,向门外守卫命令道: “传我令,大帐外百步内,任何人不得靠近,违者斩!” “遵命!”守卫行礼后,迅速前去传达命令。 张伟欲向来访者行礼,却被制止:“岳父,不必客气。”来者正是孙翔,而张伟则是孙翔王妃的父亲。 “未知殿下驾到,有失远迎,请勿见怪。”张伟坚持行君臣之礼,孙翔显得有些无奈。 “岳父,我能相信你吗?”孙翔此言一出,张伟慌忙跪拜,拳道:“殿下请放心,臣随陛下征战多年,受封安宁侯,皆因陛下厚爱。若有需要,臣愿赴汤蹈火。” 见张伟如此忠心,孙翔上前扶起,直言道:“岳父,我兄秦王奉命巡视四方,改革税制,你可知此事?”见张伟点头,孙翔继续道: “我奉秦王之命,先到山西秘密调查不法行为,……”孙翔缓缓说明来意与现状,张伟听后脸色大变。 “如今事败,我所率的精锐损失惨重,特来向岳父求援。” 张伟闻言,毫不犹豫地答应,因为这是他效忠之人的血脉,也是他女儿的夫君,家人有难,岂能袖手旁观? “殿下所需,尽管吩咐,臣定当全力以赴。” 得到承诺,孙翔松了口气,问道:“岳父手中有多少可调之兵?” “臣麾下有精兵三千,其中骑兵一千,驻守太原的指挥使亦是臣的旧友,可信赖。”张伟答道。 孙翔直言不讳地说:“岳父,能否暂借我一千精骑?我要先把随行的护卫队兄弟接来。” 闻言,张伟没有多言,转身走出营帐,向门外的卫士大声下令:“一千精骑,立即集合!” 接着,他又命卫士准备了些食物。孙翔也不客气,将隐蔽在暗处的几位护卫队成员唤出,一同用餐。 望着孙翔狼吞虎咽的样子,张伟心中莫名涌起一丝酸楚,不知他饿了多久。 众人迅速用餐,一千精骑恰好集结完毕,孙翔等人也已吃饱。张伟披甲执鞭,牵着一匹战马来到孙翔面前道:“我愿与公子同行。” 深知此刻不是矫情之时,孙翔顺势跃上战马,一千多人向着护卫队藏身之处进发。 尽管雨夜减慢了骑兵的速度,但仍远胜于步行,不到半个时辰便再次抵达那座破庙的山脚,隐约已能听到打斗声,孙翔心中暗叫不好。 “所有人,随我冲!”喊罢,孙翔一马当先,张伟也抽出佩刀,紧跟孙翔护在一侧。 破庙内,数百名黑衣人手持利刃,弯刀不断挥向庙中的护卫队。留守的护卫队百夫长将众人集结在庙内,却仅剩百余人。 一轮突袭让他们损失过半,将情报藏匿好后,护卫队百夫长对剩余的人高喊:“兄弟们,与我一同奋战到底,冲出去!” 第350章 观察暗访 吴瑾于京城明察暗访,掌握西安官员罪证,并尽诛之,此事已传遍四方,太原官员亦有所闻。 李轩潜入太原搜集罪证时,不慎暴露行踪,吴瑾为两人各配五百暗卫,此时李轩能联络者仅剩两百,损失惨重,所幸王爷身份未露。 太原郊外一废庙内,李轩召集所有暗卫于此。 “王爷,这些士绅太过嚣张,竟敢遣死士截杀我等暗卫。” “正是,待大人到来,定要让他们血债血偿。” “主公,据探子回报,某些豪门巨贾似乎仍与前朝叛逆暗中勾结。” 闻听此言,赵翼本已烦躁的心绪愈发沉重。兄长在汴梁不仅掌握了所有士绅官员的罪证,且未暴露身份,而自己这边尚未查结便已打草惊蛇。 第八十三章 心疲,欲破 在一次风波中,有人身处险境,却屡次化险为夷。得知下属的报告,赵恒立刻转向那位亲卫。 “你刚才所言确凿?那些商家居然还与前朝余孽有所往来?” 要知道,此刻的河东、关中一带刚刚平定不久,前朝势力已元气大伤,多数遁入荒漠深处。 当今皇上采取了守势为主的方针,但前朝残余仍在边境骚扰,致使有不法商家暗中输送粮草、兵器等资源。这一切,自然难逃暗中窥探的亲卫们。 “启禀主公,现已查明韩、魏两家涉案。” “证据可齐备?”赵恒问道。亲卫从囊中取出一叠证据呈递,赵恒迅速浏览了一遍。 阅后,他愤然拍了一下身旁几案:“这些商家竟敢欺压我大汉,我誓要灭其满门!”赵恒的怒火也点燃了周围的亲卫,他们都是身经百战的勇士,深知创业维艰,前线浴血奋战击退前朝敌军,却有商家暗中与前朝勾结。 “主公,我们现已暴露,不宜再有大动作,应等待齐王的到来。”一名亲卫队长劝阻道。 赵恒自然清楚当前实力不足,于是决定隐忍待机,连夜遣人前往长安送信。 在长安,赵煦无奈地坐在椅上,眉头紧蹙。柳儿此刻正闹着要随他去陇西,甚至要一直跟着他执行任务。 “可夫人,你之前不是说好在长安等我吗?” “为何又要跟我去陇西呢?” 面对赵煦的询问,柳儿显得格外柔顺,挽着他的手臂撒娇道:“可夫君,我走了谁来照顾你呀?” 赵煦被她挽着一只手臂,单手扶额,一脸无奈:“我们之前不是说好了吗?带你来长安游玩,这边忙完你就回去。这一路虽说不上危险重重,但也颇为凶险。” 柳儿向旁边的人递了个眼神:“我武艺也挺好的,咱俩谁保护谁还说不定呢。” “那也不行,你不能去,你得回京城。”赵煦也开始耍起了赖。 柳儿不再撒娇,气鼓鼓地坐到一旁:“反正你说什么我都要去。” 赵煦深感疲倦:“柳儿,陇西和燕京不同于长安,离边关更近,局势也更加复杂。万一遇到敌军侵扰边境,战事一触即发。到时候我要上阵杀敌,军营里不能有女子。”赵煦继续劝说着柳儿,实在是不想让她和自己一起冒险。 古邑内官位变动频仍,多数商人对新法仅是勉强接受,偶有懵懂无知之辈,亦属正常,然而云城与京都的真实情形又有何人知晓? “那我安心留于邑中便是。”兰儿轻声道,赵王当即投去一抹满是猜疑的目光。 “不可,无论你怎样恳求,也不能去。若再执意如此,休怪我动用族规。”赵王话音未落,提及族规,兰儿脸颊泛红,转身不予理睬,显然已怒不可遏,难以平息。 赵王怒不可遏,一把饮尽杯中茶水,强硬地说道:“便是恼怒,也不能去。若不愿归返,就安心留在古邑,我留下两千王府卫士给你,让他们守护好宅邸中的财物。” 兰儿知晓赵王在宅邸中尝试种植的地瓜与后院的粟米,只当他的一句戏言,对于那亩产量惊人的说法,她更是嗤笑不已。 她只明白,赵王此行云城并不带她,还要强迫她返回。 见赵王欲行,兰儿猛地扯住他的衣襟,往屋内拽去。 “月儿,月儿你这是做何?” “天还早着呢。” “呜呜~” 门外的侍女识相地关上房门,远远避开。 最终,兰儿决定留在古邑,替赵王照看那些所谓的“珍宝”。而赵王则率领众官员与卫士,浩浩荡荡地前往云城。 张三留在古邑,一来皇家商号在此尚有多处铺面未开张,生意需人照料;二来赵王嘱咐张三盯好兰儿,以防她跟来。 接到这差事时,张三几乎要哭出来,王妃岂是他能看住的?王爷连自己夫人都管不住,竟让他来管?他自己还有诸多事务要处理呢。 虽心中烦闷,但王爷之命不敢不从。不过张三自有妙计,将本该自己干的活推给兰儿,将所有商号的账目一股脑儿丢给她去核查。 理由很简单,王爷不在,商行需有人主事,手下人手不够,之前这些都是王爷亲自做的。 兰儿自然不知这是张三为了盯着她想出的托词,理所当然地当起了管家。 后来此事败露,张三被兰儿训斥了一番。 赵王的队伍行进了两日多,便遇到了齐王派来的信使,那人面色惨白,嘴唇干涸。 见状,赵王预感不祥,连忙询问:“究竟发生了何事?你怎会如此模样?齐王呢?” 那人从怀中掏出信件递给赵王,开始缓缓讲述事情的缘由。 抵达云城之后,王强即刻下令手下人员遍布山西各地,搜集贪官与不法商贾的恶行。因人手不足,许多线索未能彻底追查,他们遭遇重重阻碍,信使因此损失过半,许多人尚未及呈交罪证便已遇难。 期间,有关韩、魏两家私通敌国的消息被揭露,令赵王勃然大怒,下令队伍加速前行,并派遣两千精兵前去支援王强。 众人皆能感受到赵辰的怒火与迫切,步伐不由自主地加快。随行的守卫陈风几次欲言又止,赵辰察觉后,淡然说道:“有什么就说。” 陈风于是开口:“大人,韩王殿下定会平安无事。” 对于这位守卫,赵辰心中感受复杂。说他笨拙,他行事却颇为利落;说他机敏,言语间又常常不得要领,唯有那份忠心显而易见。 赵辰微微一笑,没有言语,队伍继续加速,四周只剩下脚步声的回响。 数日后,太原城外一座荒凉庙宇之中。 “大人,我们的粮食和水所剩无几,是否派人进城采购?”一名队长向赵风禀报。赵风略作思索,道: “不能让兄弟们进城,去附近山中寻找野菜 果腹。兄长他们即将到达,在此之前,不能让兄弟们再涉险境。” 见赵风态度坚决,那队长也不再多说什么。靠山吃山,此时也只能如此。近日来,人手折损严重,敌人身份不明,既有汉人也有异族,此前有消息说高、梁两家私藏死士。有人提议调动城内守军,但赵风深知当地官员勾结,知府钱云鹤能掌控兵马,因此不敢轻率行动。 周边物资匮乏,可食之物几乎被搜刮殆尽,连赵风都显得消瘦憔悴。 所幸敌人尚未寻来,他们在破庙中暂且安全。粮食耗尽,赵风将整理好的情报与证据交给一名队长藏于庙内,自己则带人潜入城中。 宋代建造的太原城狭窄拥挤,周长不足十里,与其作为北方边防重地、区域中心城市的地位极不相符。 元末历经多次战乱,城池早已破败,城内居民稀少。 朱元璋分封藩王之时,赵风就藩前夕,计划在唐代晋阳城遗址上重建太原。 然而,在一片充满荣耀与哀愁的土地上,机遇并未眷顾这座古城复兴的梦想,一场突如其来的风暴摧毁了刚奠基的工地。 古时筑城常受迷信影响,赵雷断定此乃选址不祥招致灾祸,因此放弃了在旧址重建的计划,转而决定向宋时城池的南、北、西三面扩展。这一决定,使得现今太原城的南、北、西三面城墙被拆除,也为后来者的潜入提供了便利。 夜色深沉,一队身着黑衣的人影悄然自西侧潜入,摸黑行进至一座军营深处,直达主帅大帐。忙碌了一天的威武将军赵雷正欲休息,忽见一道黑影闪过。多年征战的警觉让他瞬间抽出佩刀。 “锵!” 刀光一闪,直指黑影消失的方向,厉声道:“何人?现身!” 黑影揭开面纱,缓缓步入光亮中。赵雷看清来人面容,大惊,连忙收刀,向门外守卫命令道: “传我令,大帐外百步内,任何人不得靠近,违者斩!” “遵命!”守卫行礼后,迅速前去传达命令。 张伟欲向来访者行礼,却被制止:“岳父,不必客气。”来者正是孙翔,而张伟则是孙翔王妃的父亲。 “未知殿下驾到,有失远迎,请勿见怪。”张伟坚持行君臣之礼,孙翔显得有些无奈。 “岳父,我能相信你吗?”孙翔此言一出,张伟慌忙跪拜,拳道:“殿下请放心,臣随陛下征战多年,受封安宁侯,皆因陛下厚爱。若有需要,臣愿赴汤蹈火。” 见张伟如此忠心,孙翔上前扶起,直言道:“岳父,我兄秦王奉命巡视四方,改革税制,你可知此事?”见张伟点头,孙翔继续道: “我奉秦王之命,先到山西秘密调查不法行为,……”孙翔缓缓说明来意与现状,张伟听后脸色大变。 “如今事败,我所率的精锐损失惨重,特来向岳父求援。” 张伟闻言,毫不犹豫地答应,因为这是他效忠之人的血脉,也是他女儿的夫君,家人有难,岂能袖手旁观? “殿下所需,尽管吩咐,臣定当全力以赴。” 得到承诺,孙翔松了口气,问道:“岳父手中有多少可调之兵?” “臣麾下有精兵三千,其中骑兵一千,驻守太原的指挥使亦是臣的旧友,可信赖。”张伟答道。 孙翔直言不讳地说:“岳父,能否暂借我一千精骑?我要先把随行的护卫队兄弟接来。” 闻言,张伟没有多言,转身走出营帐,向门外的卫士大声下令:“一千精骑,立即集合!” 接着,他又命卫士准备了些食物。孙翔也不客气,将隐蔽在暗处的几位护卫队成员唤出,一同用餐。 望着孙翔狼吞虎咽的样子,张伟心中莫名涌起一丝酸楚,不知他饿了多久。 众人迅速用餐,一千精骑恰好集结完毕,孙翔等人也已吃饱。张伟披甲执鞭,牵着一匹战马来到孙翔面前道:“我愿与公子同行。” 深知此刻不是矫情之时,孙翔顺势跃上战马,一千多人向着护卫队藏身之处进发。 尽管雨夜减慢了骑兵的速度,但仍远胜于步行,不到半个时辰便再次抵达那座破庙的山脚,隐约已能听到打斗声,孙翔心中暗叫不好。 “所有人,随我冲!”喊罢,孙翔一马当先,张伟也抽出佩刀,紧跟孙翔护在一侧。 破庙内,数百名黑衣人手持利刃,弯刀不断挥向庙中的护卫队。留守的护卫队百夫长将众人集结在庙内,却仅剩百余人。 一轮突袭让他们损失过半,将情报藏匿好后,护卫队百夫长对剩余的人高喊:“兄弟们,与我一同奋战到底,冲出去!” 第351章 踹开房门 言罢,他一脚撞开门,疾步向外冲去。暗衣人察觉他们的动静,领头者立刻指示弓箭手放箭。雨幕中,箭矢划破空气的嗖嗖声清晰可闻,两人躲避不及,被箭射中,应声倒地。 能被选为皇家护卫的绝非等闲之辈,数十名护卫迅速集结,手持盾牌组成坚不可摧的盾墙,抵挡如雨般的箭矢。暗衣人眼见箭矢将尽,却仍无法突破护卫们的防线。 于是,他们命令手下冲上前进行近身战。雨夜之下,弯刀闪烁,双方终于短兵相接,血雨与雨丝交织,盾牌与弯刀的碰撞声不绝于耳。 “是他们,兄弟们,冲啊!” 一声高喊,如同号角,激发了其余护卫的无限斗志,他们的战斗力瞬间飙升。此刻,忠诚的信念如同烈火,为护卫们注入了无穷的力量。 他们几度险些冲破暗衣人的包围,却又被人数众多的敌人重新困住。 经过一场残酷的搏杀,护卫队剩下的人数已屈指可数,他们背靠背围成一圈,人人带伤。 然而,暗衣人的损失似乎更为惨重,遍地的遗物和弯刀揭示了他们的蒙古身份。暗衣人的领头者似乎被这群护卫的英勇所震撼,走上前来准备劝降。 “你们已经证明了你们的勇气,别再做无谓的挣扎了。” 在这生死存亡之际,唯一的幸存者——那位队长已浑身伤痕,腿部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令人触目惊心,他仅靠同伴的搀扶才能站立。面对暗衣人领头的注视,他的眼神中没有丝毫畏惧。 “蒙古贼子,有胆就杀了我们,你们背后的主谋也别想逃脱,动手,哈哈哈!” “追随明朝君主有何好处?你们身处绝境也未见援军,何不随我回草原,那里美酒佳肴应有尽有。”暗衣人领头者试图招揽这些护卫,继续劝诱。 但那队长不为所动:“我全家皆死于你们蒙古人之手,如今你让我投降?简直是痴心妄想!” “兄弟们,我张东誓与这群恶徒决一死战,你们可愿与我并肩?”这位名叫张东的队长向同伴们呼喊,其余的护卫亦是热血沸腾。 “一起上,多杀一个是一个!” “没错,我早已杀得痛快,多杀一个便是赚了!” “黄泉路上,我们相伴!” “对,相伴!” 正当护卫们情绪激昂之时,暗衣人领头者身旁一名戴帽的男子轻吐一字:“杀。” 就在暗衣人即将下令之际,远处骑兵的马蹄声和喊杀声愈发响亮。 张东闻声大笑:“哈哈哈,兄弟们,殿下来救我们了,杀啊!” 骑兵如狂风暴雨般席卷而来,暗衣人惊慌失措,四处逃窜,却被护卫们死死纠缠。赵手持长剑,率领千余骑兵杀入敌阵,所向无敌。 暗衣人眼见骑兵逼近,纷纷溃逃,两条腿怎敌得过四蹄奔腾。一千骑兵对暗衣人展开了单方面的屠杀。 命令陈豹指挥队伍继续追捕,自己则迅速步入那座残破的庙宇。庙中景象混乱不堪,显然战斗的残酷程度超乎想象。 所幸的是,韩风与两名伤势严重的护卫并肩而坐,见状他立即冲了过去。 韩风试图站起,却被他按住重新坐下。“好兄弟,你们都表现出色。” “大人,我们,终于等到你了,情报,情报在……”韩风话音未落便失去了意识,手指向庙内一个角落。 他立刻命人将三人抬走治疗,自己则走向那个角落,找到了一叠油纸包好的情报,愤怒之下他一拳捶在墙壁上。 不久,陈豹带着队伍返回,见他坐在庙中发呆,上前报告:“大人,此役护卫仅余三人重伤,杀敌六百余,其中大部分是护卫所为。” “属下无能,让敌首逃脱了。” 他站起身,“待大哥到来,他们必遭严惩。接下来就靠岳父大人了,我们先撤。”说完,林峰拎起装有密信的包袱大步向外走去。 孙翔轻叹一声,紧随其后。 直到深夜,林峰才在孙翔的营帐中沉沉睡去。 而孙翔则带人进城探望旧识,打算在李轩到来前对太原做些安排。毕竟,亲王遇刺非同小可,必须上报。于是,孙翔起草了一份奏章,送往京城。 太原附近的庄园中,一名黑衣蒙面人背部中剑,趴在马背上,坐骑缓缓步入一座雄伟府邸的大门。 守门人见状连忙报告管家,将其引进府邸,并派人清理痕迹。管家独自来到府中最豪华的房间外,轻敲窗户,里面传来询问声: “事情怎么样了?” 管家答道:“老爷,失败了,他中箭受伤回来了。” “处理干净。”屋内再次传来命令,管家应声而去。 此时,李轩距太原仅有两天的路程,不久便与孙翔派来的信使相遇。见信使明显是军人打扮,且直接要求见面,李轩心中一震。 “卑职乃常胜将军手下亲兵,奉命前来向齐王大人送信。” 军士说完,李轩急忙接过信件,看罢了解了事情大概,好在林峰向孙翔求助虽有波折但最终得以解决。 “李豹,过来!”看完信的李轩怒容满面,直呼李豹。 “末将在。” 李豹上前,李轩道:“集合所有骑兵,随本王先行。” “所有步兵留下保护随行人员。” 说完,李轩跃身上马,疾驰而去。杨震带着护卫紧随其后,只留下李豹在原地一愣,随即吩咐一名副将传令,自己则率领骑兵队伍飞奔而去。 骑兵全力奔跑,夜幕降临不久,李轩便抵达太原城。 第八十六章 抵达太原 望着眼前冷清的太原城,李轩满心疑惑,经信使确认无误后才放下心来。 急于行程,官员们延误了迎接,韩风索性率众强行通过,直抵太源布政使衙门。与此同时,陈虎接掌了太源指挥使司的军权。 夜深,韩风几乎未受阻挠。 他下令召集太源所有官员,自己则端坐大堂等待。 最先抵达的是杨明、孙翔及太源指挥使钱卫城。 “兄长。” “安宁侯爵,我手头有样东西,能助你解决石材的采集与运输之困。”韩风含笑对杨明说。杨明一脸困惑,连忙追问:“敢问阁下所指何物?” “混凝土,皇家商行即有售。我的领地正用它建造,速度飞快且坚固异常。” “当真?”杨明一直在龙城督建新城,对混凝土的卓越成就一无所知。 “千真万确,稍后我会让皇家商行的人与你联络。”韩风推销完自家货品后,扫视地上跪着的官员们,“你们之中谁的官职最高?” 一位身着紫袍的官员小心翼翼地向前几步,答道:“下官乃太源布政使。” “哦,看来太源的官员班子颇为完整。”韩风边说边步入官员之中,“晋王在自己的领地遇刺,你们可知晓?” 官员们闻言皆大惊失色,连忙否认,但其中几人已面露惧色,这一切都被韩风看在眼里。 文武不和由来已久,且杨明深知李棣此行意在暗访,故不能暴露其身份。 那些官员只道是锦衣卫驾到,打算 潜逃,再将罪名嫁祸给北狄,以求自保。 “老三,你的领地事务,自行处置。”韩风说罢便在一旁悠闲品茶。李棣随即点名数人,跟随的锦衣卫迅速将其擒获。 其余官员也将由锦衣卫继续审查,违法者必将严惩不贷。李棣则亲自领兵前往张家、王家抄家。 此前已有线索指向张家和王家,虽证据不足,但先抓人再审讯也不迟。 连夜行动震动了太源周边的势力,一夜之间,太源仿佛风云突变。 次日清晨,街头巷尾议论纷纷,都在谈论张家、王家被抄家的消息,许多商户、乡绅、家族仆人也得知此事,急忙向家族禀报。 在一座府邸中,管家对家主说:“家主,张家、王家昨夜被连夜抄家。秦王韩风已到,那些锦衣卫竟是晋王率领来暗访的,我们会不会也受牵连?” 家主闻言写字的手微微一颤,问道:“都处理妥当了吗?” 管家答:“都已处理妥当。” “那就好,准备礼物,去拜访一下这两位王爷。”家主说完,放下笔,待管家退下准备时,自言自语:“我钱氏一族沉寂得太久了。” 张家、王家被抄家的消息传出后,太源城内一片哗然,消息传至边疆也引起百姓的热议。 早年,李渊推行的盐政激励商人运送边疆急需物资,以换取盐的销售许可。 晋陕交界地带涌现诸多商贾世家,他们组织难民开垦荒地,大幅降低了运输损耗,从而获得更多盐的销售许可。 这导致边疆附近的田地大多落入这些商人囊中。当韩、魏两家被抄家的消息传至边疆佃农耳里,他们开始忧虑自身前途,唯恐受牵连。 部分不明真相的民众被误导,聚集于边疆,所幸边疆官府重兵驻守,未引发动乱。 李煜翻阅着手中的报告,叹了口气,递给旁边的李明:“韩、魏两家的田地全数归入皇田,照陕西的办法执行。” “务必尽快平息民心,防止动乱。” 李明接过报告,匆匆一瞥,随即命令身边的侍从去处理。“兄长,这两家的田地全部充公,边疆的物资定会匮乏。” “届时粮食短缺,边疆恐生变故。”李明作为后来在藩王中声名鹊起的存在,既能征战又能安抚民众,看到当前的处置方式,立刻预见了后续可能的问题。 李煜头也不抬地说:“买。” 听到李煜的回答,李明用餐的动作一顿,问道:“买?依照父皇的性情,哪有资金去买?” “我早已盘算过,仅是陕西一地的皇田粮食,就足以供给半数边军的粮饷。” “等边疆沿线州郡全面推行新的商税,整顿完整个北方官场后,抄没的土地养活边军绰绰有余。” “回头让皇家粮仓出面,成为朝廷掌控的粮食调配储存机构,还能调控粮价,避免灾年粮价飙升。” “这点,我和大哥早已商议妥当,你就别费心了。” 听完李煜的话,李明也不再多说,继续用餐。这时,管家来报:“禀两位王爷,云源陈氏家主求见。” “呵,云源陈氏?他怎么不说自己是前朝皇室后裔呢?”李明讥讽道。 李煜也皱起了眉头,前朝已消逝多时,居然还有人打着云源陈氏的旗号现身,会不会还有人自称其他贵族后裔呢?他不知对方有何目的,但并未回绝,而是问道: “这个云源陈氏是何背景?” 管家解释道:“这个云源陈氏自称是前朝的旁系,但具体何时来到太原,为何自称云源陈氏,小的就不清楚了。” 见管家无法提供更多信息,李煜便吩咐将云源陈氏家主带进来。 第351章 踹开房门 言罢,他一脚撞开门,疾步向外冲去。暗衣人察觉他们的动静,领头者立刻指示弓箭手放箭。雨幕中,箭矢划破空气的嗖嗖声清晰可闻,两人躲避不及,被箭射中,应声倒地。 能被选为皇家护卫的绝非等闲之辈,数十名护卫迅速集结,手持盾牌组成坚不可摧的盾墙,抵挡如雨般的箭矢。暗衣人眼见箭矢将尽,却仍无法突破护卫们的防线。 于是,他们命令手下冲上前进行近身战。雨夜之下,弯刀闪烁,双方终于短兵相接,血雨与雨丝交织,盾牌与弯刀的碰撞声不绝于耳。 “是他们,兄弟们,冲啊!” 一声高喊,如同号角,激发了其余护卫的无限斗志,他们的战斗力瞬间飙升。此刻,忠诚的信念如同烈火,为护卫们注入了无穷的力量。 他们几度险些冲破暗衣人的包围,却又被人数众多的敌人重新困住。 经过一场残酷的搏杀,护卫队剩下的人数已屈指可数,他们背靠背围成一圈,人人带伤。 然而,暗衣人的损失似乎更为惨重,遍地的遗物和弯刀揭示了他们的蒙古身份。暗衣人的领头者似乎被这群护卫的英勇所震撼,走上前来准备劝降。 “你们已经证明了你们的勇气,别再做无谓的挣扎了。” 在这生死存亡之际,唯一的幸存者——那位队长已浑身伤痕,腿部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令人触目惊心,他仅靠同伴的搀扶才能站立。面对暗衣人领头的注视,他的眼神中没有丝毫畏惧。 “蒙古贼子,有胆就杀了我们,你们背后的主谋也别想逃脱,动手,哈哈哈!” “追随明朝君主有何好处?你们身处绝境也未见援军,何不随我回草原,那里美酒佳肴应有尽有。”暗衣人领头者试图招揽这些护卫,继续劝诱。 但那队长不为所动:“我全家皆死于你们蒙古人之手,如今你让我投降?简直是痴心妄想!” “兄弟们,我张东誓与这群恶徒决一死战,你们可愿与我并肩?”这位名叫张东的队长向同伴们呼喊,其余的护卫亦是热血沸腾。 “一起上,多杀一个是一个!” “没错,我早已杀得痛快,多杀一个便是赚了!” “黄泉路上,我们相伴!” “对,相伴!” 正当护卫们情绪激昂之时,暗衣人领头者身旁一名戴帽的男子轻吐一字:“杀。” 就在暗衣人即将下令之际,远处骑兵的马蹄声和喊杀声愈发响亮。 张东闻声大笑:“哈哈哈,兄弟们,殿下来救我们了,杀啊!” 骑兵如狂风暴雨般席卷而来,暗衣人惊慌失措,四处逃窜,却被护卫们死死纠缠。赵手持长剑,率领千余骑兵杀入敌阵,所向无敌。 暗衣人眼见骑兵逼近,纷纷溃逃,两条腿怎敌得过四蹄奔腾。一千骑兵对暗衣人展开了单方面的屠杀。 命令陈豹指挥队伍继续追捕,自己则迅速步入那座残破的庙宇。庙中景象混乱不堪,显然战斗的残酷程度超乎想象。 所幸的是,韩风与两名伤势严重的护卫并肩而坐,见状他立即冲了过去。 韩风试图站起,却被他按住重新坐下。“好兄弟,你们都表现出色。” “大人,我们,终于等到你了,情报,情报在……”韩风话音未落便失去了意识,手指向庙内一个角落。 他立刻命人将三人抬走治疗,自己则走向那个角落,找到了一叠油纸包好的情报,愤怒之下他一拳捶在墙壁上。 不久,陈豹带着队伍返回,见他坐在庙中发呆,上前报告:“大人,此役护卫仅余三人重伤,杀敌六百余,其中大部分是护卫所为。” “属下无能,让敌首逃脱了。” 他站起身,“待大哥到来,他们必遭严惩。接下来就靠岳父大人了,我们先撤。”说完,林峰拎起装有密信的包袱大步向外走去。 孙翔轻叹一声,紧随其后。 直到深夜,林峰才在孙翔的营帐中沉沉睡去。 而孙翔则带人进城探望旧识,打算在李轩到来前对太原做些安排。毕竟,亲王遇刺非同小可,必须上报。于是,孙翔起草了一份奏章,送往京城。 太原附近的庄园中,一名黑衣蒙面人背部中剑,趴在马背上,坐骑缓缓步入一座雄伟府邸的大门。 守门人见状连忙报告管家,将其引进府邸,并派人清理痕迹。管家独自来到府中最豪华的房间外,轻敲窗户,里面传来询问声: “事情怎么样了?” 管家答道:“老爷,失败了,他中箭受伤回来了。” “处理干净。”屋内再次传来命令,管家应声而去。 此时,李轩距太原仅有两天的路程,不久便与孙翔派来的信使相遇。见信使明显是军人打扮,且直接要求见面,李轩心中一震。 “卑职乃常胜将军手下亲兵,奉命前来向齐王大人送信。” 军士说完,李轩急忙接过信件,看罢了解了事情大概,好在林峰向孙翔求助虽有波折但最终得以解决。 “李豹,过来!”看完信的李轩怒容满面,直呼李豹。 “末将在。” 李豹上前,李轩道:“集合所有骑兵,随本王先行。” “所有步兵留下保护随行人员。” 说完,李轩跃身上马,疾驰而去。杨震带着护卫紧随其后,只留下李豹在原地一愣,随即吩咐一名副将传令,自己则率领骑兵队伍飞奔而去。 骑兵全力奔跑,夜幕降临不久,李轩便抵达太原城。 第八十六章 抵达太原 望着眼前冷清的太原城,李轩满心疑惑,经信使确认无误后才放下心来。 急于行程,官员们延误了迎接,韩风索性率众强行通过,直抵太源布政使衙门。与此同时,陈虎接掌了太源指挥使司的军权。 夜深,韩风几乎未受阻挠。 他下令召集太源所有官员,自己则端坐大堂等待。 最先抵达的是杨明、孙翔及太源指挥使钱卫城。 “兄长。” “安宁侯爵,我手头有样东西,能助你解决石材的采集与运输之困。”韩风含笑对杨明说。杨明一脸困惑,连忙追问:“敢问阁下所指何物?” “混凝土,皇家商行即有售。我的领地正用它建造,速度飞快且坚固异常。” “当真?”杨明一直在龙城督建新城,对混凝土的卓越成就一无所知。 “千真万确,稍后我会让皇家商行的人与你联络。”韩风推销完自家货品后,扫视地上跪着的官员们,“你们之中谁的官职最高?” 一位身着紫袍的官员小心翼翼地向前几步,答道:“下官乃太源布政使。” “哦,看来太源的官员班子颇为完整。”韩风边说边步入官员之中,“晋王在自己的领地遇刺,你们可知晓?” 官员们闻言皆大惊失色,连忙否认,但其中几人已面露惧色,这一切都被韩风看在眼里。 文武不和由来已久,且杨明深知李棣此行意在暗访,故不能暴露其身份。 那些官员只道是锦衣卫驾到,打算 潜逃,再将罪名嫁祸给北狄,以求自保。 “老三,你的领地事务,自行处置。”韩风说罢便在一旁悠闲品茶。李棣随即点名数人,跟随的锦衣卫迅速将其擒获。 其余官员也将由锦衣卫继续审查,违法者必将严惩不贷。李棣则亲自领兵前往张家、王家抄家。 此前已有线索指向张家和王家,虽证据不足,但先抓人再审讯也不迟。 连夜行动震动了太源周边的势力,一夜之间,太源仿佛风云突变。 次日清晨,街头巷尾议论纷纷,都在谈论张家、王家被抄家的消息,许多商户、乡绅、家族仆人也得知此事,急忙向家族禀报。 在一座府邸中,管家对家主说:“家主,张家、王家昨夜被连夜抄家。秦王韩风已到,那些锦衣卫竟是晋王率领来暗访的,我们会不会也受牵连?” 家主闻言写字的手微微一颤,问道:“都处理妥当了吗?” 管家答:“都已处理妥当。” “那就好,准备礼物,去拜访一下这两位王爷。”家主说完,放下笔,待管家退下准备时,自言自语:“我钱氏一族沉寂得太久了。” 张家、王家被抄家的消息传出后,太源城内一片哗然,消息传至边疆也引起百姓的热议。 早年,李渊推行的盐政激励商人运送边疆急需物资,以换取盐的销售许可。 晋陕交界地带涌现诸多商贾世家,他们组织难民开垦荒地,大幅降低了运输损耗,从而获得更多盐的销售许可。 这导致边疆附近的田地大多落入这些商人囊中。当韩、魏两家被抄家的消息传至边疆佃农耳里,他们开始忧虑自身前途,唯恐受牵连。 部分不明真相的民众被误导,聚集于边疆,所幸边疆官府重兵驻守,未引发动乱。 李煜翻阅着手中的报告,叹了口气,递给旁边的李明:“韩、魏两家的田地全数归入皇田,照陕西的办法执行。” “务必尽快平息民心,防止动乱。” 李明接过报告,匆匆一瞥,随即命令身边的侍从去处理。“兄长,这两家的田地全部充公,边疆的物资定会匮乏。” “届时粮食短缺,边疆恐生变故。”李明作为后来在藩王中声名鹊起的存在,既能征战又能安抚民众,看到当前的处置方式,立刻预见了后续可能的问题。 李煜头也不抬地说:“买。” 听到李煜的回答,李明用餐的动作一顿,问道:“买?依照父皇的性情,哪有资金去买?” “我早已盘算过,仅是陕西一地的皇田粮食,就足以供给半数边军的粮饷。” “等边疆沿线州郡全面推行新的商税,整顿完整个北方官场后,抄没的土地养活边军绰绰有余。” “回头让皇家粮仓出面,成为朝廷掌控的粮食调配储存机构,还能调控粮价,避免灾年粮价飙升。” “这点,我和大哥早已商议妥当,你就别费心了。” 听完李煜的话,李明也不再多说,继续用餐。这时,管家来报:“禀两位王爷,云源陈氏家主求见。” “呵,云源陈氏?他怎么不说自己是前朝皇室后裔呢?”李明讥讽道。 李煜也皱起了眉头,前朝已消逝多时,居然还有人打着云源陈氏的旗号现身,会不会还有人自称其他贵族后裔呢?他不知对方有何目的,但并未回绝,而是问道: “这个云源陈氏是何背景?” 管家解释道:“这个云源陈氏自称是前朝的旁系,但具体何时来到太原,为何自称云源陈氏,小的就不清楚了。” 见管家无法提供更多信息,李煜便吩咐将云源陈氏家主带进来。 第352章 采访者 来访者是一位四十多岁、身着长衫,颇具文人气质的人物,“卑微之人,太原孙氏家主孙浩宇,拜见两位殿下。” “免礼。”李煜抬手示意他起身,随后吩咐人上茶。待众人坐定,李煜问道,“不知孙家主此行有何贵干?” 面对李浩的询问,韩飞扬毫无惧意,抱拳回答,“卑微之人早已对两位公子心生敬意。今日得知宋、齐两位公子驾临并州,特来拜见,如有唐突之处,还望公子见谅。” “呵呵,我们兄弟俩在外似乎并无美谈,不知韩家主敬仰我们何处?”宋哲直言相告,险些让气氛变得紧张。 李浩瞪了宋哲一眼,随即笑道,“韩家主勿怪,齐公子心直口快。不过,齐公子所言也有几分道理,许多士人商人对我二人避之唯恐不及,我对韩家主的敬仰也甚感好奇。” 面对两人的探问,韩飞扬依旧笑容可掬,“宋公子在陇西严惩豪强,护佑百姓;改革商税,为国库充盈。此等伟绩,古今少有,实在令卑微之人敬仰万分。” “齐公子亲自率领五百精兵深入并州,洞察秋毫,面对刺客毫不退缩。身为并州藩王,更是令我敬仰多时。” 听完韩飞扬的话,李浩嘴角浮现出一抹不易察觉的微笑,随即面色转肃,眼神锐利地盯着韩飞扬。韩飞扬察觉到李浩的目光,心中一凛,连忙回想自己是否有失言之处。 “韩家主从何得知齐公子率兵暗访并州,又怎会知晓齐公子遭遇刺客之事?”李浩冷冷问道。 面对李浩的质问,韩飞扬背后渗出冷汗,但面上依旧泰然自若,抱拳答道,“回公子,卑微之人也是听家中仆人所说,想必是市井间的流言。” “亢、曹两家被查,齐公子遇刺之事,如今已是满城风雨。”说完,韩飞扬立刻转身从一旁取出带来的礼物。 “闻听齐公子遇刺,卑微之人心中焦虑,特地从家中带来一支百年灵芝,愿齐公子早日康复。” 说着,韩飞扬打开盒子,里面一支用金丝绑着的灵芝静静地躺着。 “哈哈哈,齐公子无碍,多谢韩家主了。”李浩说着将灵芝替宋哲收下。宋哲坐在一旁,一脸困惑,心想:这不是给我的吗?你怎么给收起来了? 不顾宋哲幽怨的眼神,李浩将灵芝收起,然后对宋哲说道,“三弟怎如此不懂礼数,韩家主一片心意,还不快些致谢?” 宋哲满脸不情愿地抱拳道,“多谢韩家主了。”韩飞扬哪里敢接受,连忙起身对宋哲行礼,连称“不敢”。 “韩家主请坐,本王有一事相问,不知韩家主可否解答?”李浩微笑着对韩飞扬说道。 “大人请问。” “韩家主自称并州韩氏,本王欲知韩家主与大唐皇室可有渊源?”面对李轩的询问,韩文昌淡然一笑,答道: “回大人,卑职之韩姓,乃高宗陛下所赐。”闻此,李轩微微惊讶,继续聆听韩文昌的讲述。 “数百年前,唐太宗未登基前,先祖于天策府中任职文书,太宗登基后,先祖转至并州,任郡守一职。” 第八十八章 莫小觑我学识浅 “昔日那地唤作云澜城,祖辈抵达云澜后,便在此落地生根,繁衍生息,世代为官,最高至太守之职。” “家族于云澜昌盛绵延,至武朝末年,祖辈曾援手于困厄中的睿宗陛下,故睿宗即位后,赐以林姓。” “自此,家族中再无显赫之士,日渐衰落,迄今已变为耕读传家。因在燕地传承悠久,在下自称燕林氏。” 李明听完林文远所述家族过往,心中对这燕林氏的背景已略知一二。不论往事真假,延续数百年的家族,底蕴自是深厚。 “看来,林家亦是燕城中的望族了,失敬失敬。”李明之言令林文远连忙谦逊回礼。 “没落之家,岂敢受大人如此美誉。秦王殿下奉命调整商税,今至燕地,我林家自当竭力相助。”林文远言辞谦逊,却让李明隐隐觉得此人深藏不露。 尽管心存疑虑,李明面上却波澜不惊:“那便真要感谢林族长了。” 三人叙谈片刻,林文远起身告辞,约定他日在府中设宴,邀请李明、李勇及燕地士绅名士,为李明、李勇接风。 送走林文远后,李明静坐椅上沉思,李勇见状问道:“在想何事?” 接过李勇递来的果子,李明咬了一口,道:“这林文远让我有种他在演戏之感。” “演戏?”李勇不解,“一个没落氏族演什么戏?就算他们有所企图,我们还有数万大军呢,何惧之有。” “况且不远处便是安东镇,那里驻有重兵,在绝对力量面前,任何阴谋都将破灭。” 李明听罢李勇之言,未再深思,继续审阅各地呈上的密报。 与此同时,李明麾下的后续兵马和官员也相继抵达燕地,韩风则直接接管了燕地的防务,各部协同运作,加之林家已打过招呼,燕地的商税改革进行得颇为顺畅。 在各地的燕地官吏中,还发现了一些违法乱纪的证据,这些均被严查。一支特使队伍突袭涉案官员府邸进行查封,而皇家田产管理部门的人员则遍布各地,接管被查处的田产,并重新分予百姓耕种。 一切行动皆进展顺利。 在皇城之内。 “,这些商贩竟敢与前朝余党勾结,意图亲王!”朱棣在读完张斌的报告后怒不可遏,手中的茶盏再次化为碎片。 一旁的朱权接过张斌的报告浏览了一遍,对父亲说:“父亲,此事只怕并不简单。” “哦?”朱棣转过头,疑惑地望着长子。 朱权见父亲疑惑,便解释道:“寻常商贩走私些货物在所难免,但他们绝不敢冒天下之大不韪去亲王。” “我猜测,这背后或有隐情。” 秦王听后稍作沉思,觉得韩风的见解颇有道理,便询问:“依你之见,应如何应对?” 韩风毫不犹豫地答道:“彻底查清此事,并派遣一员勇将巡视边疆。近来边疆侵扰频发,显露出对方物资匮乏之态。” “派遣勇将镇守边疆,既能统一指挥防御,又能及时提供支援,若有需要。” 秦王闻言哼了一声:“难道我们不能大军压境,一举消灭他们吗?” “陛下,新国初立,又经连年战乱,小规模出征难以永久解决边疆之患。难道我们要年年征战吗?” “若要出战,必要重创敌军,不痛不痒的攻击,毫无意义。我们应积攒力量,力求一击必胜。” “哈哈哈,好,就依你所言。”秦王对韩风的回答极为满意,随即对一旁的内侍总管孙安吩咐:“你去请李将军来见我。” “遵命。”孙安领命后匆匆离去。 待孙安离去后,韩风向秦王说道:“陛下,我想去长安一行。” 秦王闻言瞪大了眼睛:“你去那里作甚?那边局势不稳,你去干什么?” 韩风被问得一时语塞:“我是去长安,又不是去边疆。三弟在那里忙碌许久,我想去查看一下进展如何,是否有改进之处。” “你让他书信告知你不就行了?再说有周策士在,不会有大的变故。”秦王说着抽出几份报告递给韩风,“这些都是周策士所写,你若想看,自行查阅。” 韩风将报告放在一边,给秦王倒了杯茶:“道听途说终为虚妄,眼见方为实。我想亲自深入民间,了解真实情况。” “还有三弟推行的田庄政策,我想去听听百姓的意见,看看他们的反馈是否积极。” 对于韩风的话,秦王显然持怀疑态度:“你若想偷懒,直说便是,我放你两天假,去三弟的休养所放松一下。” “内阁尚在运行,政务并不繁重,我这身子骨还硬朗得很。” 听完父王的话,韩宇心中暗道,自己岂会是懒惰之人? “父王,孩儿想去,还有晴妹妹也想去……”韩宇话未说完,秦王猛地站起,对韩宇喝道:“你想干什么?难道要抛下一切,带着妻子离家出走?” “父王误会了,王位还等着孩儿继承,我怎会离家出走?”韩宇扶着秦王坐下,继续说道,“您和母后不是一直盼着有个皇孙吗?孩儿听说,出去走走,心情愉悦,受孕的几率也会提高。” “再说了,适当的活动还能让孩子更加健壮呢。” 秦王听罢,一脸疑惑,似乎在说:“我读书不多,你可别骗我。” 望着坚定的韩宇,秦王也没了主意,他从未听过这样的说法,疑惑地问道:“非去不可吗?” 韩宇耸耸肩,坐到一旁,道:“父王若是不信,那便等着。” 此刻,赵匡胤彻底没了主意,对着门外高喊:“快来人,把王太医请过来。” 门外候着的小宦官连忙奔去请王太医。 第八十九章 我让弟妹为你烹制烤鸭 奔至王太医面前,小宦官上气不接下气地说:“王,王太医,皇,皇上……”瞧着小宦官这般模样,王太医心头一惊,暗自思量:难道宫中出事了? 第352章 采访者 来访者是一位四十多岁、身着长衫,颇具文人气质的人物,“卑微之人,太原孙氏家主孙浩宇,拜见两位殿下。” “免礼。”李煜抬手示意他起身,随后吩咐人上茶。待众人坐定,李煜问道,“不知孙家主此行有何贵干?” 面对李浩的询问,韩飞扬毫无惧意,抱拳回答,“卑微之人早已对两位公子心生敬意。今日得知宋、齐两位公子驾临并州,特来拜见,如有唐突之处,还望公子见谅。” “呵呵,我们兄弟俩在外似乎并无美谈,不知韩家主敬仰我们何处?”宋哲直言相告,险些让气氛变得紧张。 李浩瞪了宋哲一眼,随即笑道,“韩家主勿怪,齐公子心直口快。不过,齐公子所言也有几分道理,许多士人商人对我二人避之唯恐不及,我对韩家主的敬仰也甚感好奇。” 面对两人的探问,韩飞扬依旧笑容可掬,“宋公子在陇西严惩豪强,护佑百姓;改革商税,为国库充盈。此等伟绩,古今少有,实在令卑微之人敬仰万分。” “齐公子亲自率领五百精兵深入并州,洞察秋毫,面对刺客毫不退缩。身为并州藩王,更是令我敬仰多时。” 听完韩飞扬的话,李浩嘴角浮现出一抹不易察觉的微笑,随即面色转肃,眼神锐利地盯着韩飞扬。韩飞扬察觉到李浩的目光,心中一凛,连忙回想自己是否有失言之处。 “韩家主从何得知齐公子率兵暗访并州,又怎会知晓齐公子遭遇刺客之事?”李浩冷冷问道。 面对李浩的质问,韩飞扬背后渗出冷汗,但面上依旧泰然自若,抱拳答道,“回公子,卑微之人也是听家中仆人所说,想必是市井间的流言。” “亢、曹两家被查,齐公子遇刺之事,如今已是满城风雨。”说完,韩飞扬立刻转身从一旁取出带来的礼物。 “闻听齐公子遇刺,卑微之人心中焦虑,特地从家中带来一支百年灵芝,愿齐公子早日康复。” 说着,韩飞扬打开盒子,里面一支用金丝绑着的灵芝静静地躺着。 “哈哈哈,齐公子无碍,多谢韩家主了。”李浩说着将灵芝替宋哲收下。宋哲坐在一旁,一脸困惑,心想:这不是给我的吗?你怎么给收起来了? 不顾宋哲幽怨的眼神,李浩将灵芝收起,然后对宋哲说道,“三弟怎如此不懂礼数,韩家主一片心意,还不快些致谢?” 宋哲满脸不情愿地抱拳道,“多谢韩家主了。”韩飞扬哪里敢接受,连忙起身对宋哲行礼,连称“不敢”。 “韩家主请坐,本王有一事相问,不知韩家主可否解答?”李浩微笑着对韩飞扬说道。 “大人请问。” “韩家主自称并州韩氏,本王欲知韩家主与大唐皇室可有渊源?”面对李轩的询问,韩文昌淡然一笑,答道: “回大人,卑职之韩姓,乃高宗陛下所赐。”闻此,李轩微微惊讶,继续聆听韩文昌的讲述。 “数百年前,唐太宗未登基前,先祖于天策府中任职文书,太宗登基后,先祖转至并州,任郡守一职。” 第八十八章 莫小觑我学识浅 “昔日那地唤作云澜城,祖辈抵达云澜后,便在此落地生根,繁衍生息,世代为官,最高至太守之职。” “家族于云澜昌盛绵延,至武朝末年,祖辈曾援手于困厄中的睿宗陛下,故睿宗即位后,赐以林姓。” “自此,家族中再无显赫之士,日渐衰落,迄今已变为耕读传家。因在燕地传承悠久,在下自称燕林氏。” 李明听完林文远所述家族过往,心中对这燕林氏的背景已略知一二。不论往事真假,延续数百年的家族,底蕴自是深厚。 “看来,林家亦是燕城中的望族了,失敬失敬。”李明之言令林文远连忙谦逊回礼。 “没落之家,岂敢受大人如此美誉。秦王殿下奉命调整商税,今至燕地,我林家自当竭力相助。”林文远言辞谦逊,却让李明隐隐觉得此人深藏不露。 尽管心存疑虑,李明面上却波澜不惊:“那便真要感谢林族长了。” 三人叙谈片刻,林文远起身告辞,约定他日在府中设宴,邀请李明、李勇及燕地士绅名士,为李明、李勇接风。 送走林文远后,李明静坐椅上沉思,李勇见状问道:“在想何事?” 接过李勇递来的果子,李明咬了一口,道:“这林文远让我有种他在演戏之感。” “演戏?”李勇不解,“一个没落氏族演什么戏?就算他们有所企图,我们还有数万大军呢,何惧之有。” “况且不远处便是安东镇,那里驻有重兵,在绝对力量面前,任何阴谋都将破灭。” 李明听罢李勇之言,未再深思,继续审阅各地呈上的密报。 与此同时,李明麾下的后续兵马和官员也相继抵达燕地,韩风则直接接管了燕地的防务,各部协同运作,加之林家已打过招呼,燕地的商税改革进行得颇为顺畅。 在各地的燕地官吏中,还发现了一些违法乱纪的证据,这些均被严查。一支特使队伍突袭涉案官员府邸进行查封,而皇家田产管理部门的人员则遍布各地,接管被查处的田产,并重新分予百姓耕种。 一切行动皆进展顺利。 在皇城之内。 “,这些商贩竟敢与前朝余党勾结,意图亲王!”朱棣在读完张斌的报告后怒不可遏,手中的茶盏再次化为碎片。 一旁的朱权接过张斌的报告浏览了一遍,对父亲说:“父亲,此事只怕并不简单。” “哦?”朱棣转过头,疑惑地望着长子。 朱权见父亲疑惑,便解释道:“寻常商贩走私些货物在所难免,但他们绝不敢冒天下之大不韪去亲王。” “我猜测,这背后或有隐情。” 秦王听后稍作沉思,觉得韩风的见解颇有道理,便询问:“依你之见,应如何应对?” 韩风毫不犹豫地答道:“彻底查清此事,并派遣一员勇将巡视边疆。近来边疆侵扰频发,显露出对方物资匮乏之态。” “派遣勇将镇守边疆,既能统一指挥防御,又能及时提供支援,若有需要。” 秦王闻言哼了一声:“难道我们不能大军压境,一举消灭他们吗?” “陛下,新国初立,又经连年战乱,小规模出征难以永久解决边疆之患。难道我们要年年征战吗?” “若要出战,必要重创敌军,不痛不痒的攻击,毫无意义。我们应积攒力量,力求一击必胜。” “哈哈哈,好,就依你所言。”秦王对韩风的回答极为满意,随即对一旁的内侍总管孙安吩咐:“你去请李将军来见我。” “遵命。”孙安领命后匆匆离去。 待孙安离去后,韩风向秦王说道:“陛下,我想去长安一行。” 秦王闻言瞪大了眼睛:“你去那里作甚?那边局势不稳,你去干什么?” 韩风被问得一时语塞:“我是去长安,又不是去边疆。三弟在那里忙碌许久,我想去查看一下进展如何,是否有改进之处。” “你让他书信告知你不就行了?再说有周策士在,不会有大的变故。”秦王说着抽出几份报告递给韩风,“这些都是周策士所写,你若想看,自行查阅。” 韩风将报告放在一边,给秦王倒了杯茶:“道听途说终为虚妄,眼见方为实。我想亲自深入民间,了解真实情况。” “还有三弟推行的田庄政策,我想去听听百姓的意见,看看他们的反馈是否积极。” 对于韩风的话,秦王显然持怀疑态度:“你若想偷懒,直说便是,我放你两天假,去三弟的休养所放松一下。” “内阁尚在运行,政务并不繁重,我这身子骨还硬朗得很。” 听完父王的话,韩宇心中暗道,自己岂会是懒惰之人? “父王,孩儿想去,还有晴妹妹也想去……”韩宇话未说完,秦王猛地站起,对韩宇喝道:“你想干什么?难道要抛下一切,带着妻子离家出走?” “父王误会了,王位还等着孩儿继承,我怎会离家出走?”韩宇扶着秦王坐下,继续说道,“您和母后不是一直盼着有个皇孙吗?孩儿听说,出去走走,心情愉悦,受孕的几率也会提高。” “再说了,适当的活动还能让孩子更加健壮呢。” 秦王听罢,一脸疑惑,似乎在说:“我读书不多,你可别骗我。” 望着坚定的韩宇,秦王也没了主意,他从未听过这样的说法,疑惑地问道:“非去不可吗?” 韩宇耸耸肩,坐到一旁,道:“父王若是不信,那便等着。” 此刻,赵匡胤彻底没了主意,对着门外高喊:“快来人,把王太医请过来。” 门外候着的小宦官连忙奔去请王太医。 第八十九章 我让弟妹为你烹制烤鸭 奔至王太医面前,小宦官上气不接下气地说:“王,王太医,皇,皇上……”瞧着小宦官这般模样,王太医心头一惊,暗自思量:难道宫中出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