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穿之直男被迫当娇妻》 第1章 男穿女 大修 康熙十三年秋,夜色浓得像泼翻了的砚台,伸手不见五指。 和硕和顺公主府的秋华院,烛火在织金帷幔上投下诡谲暗影,床榻上锦被无风自动,剧烈起伏——仿佛下一秒就要诈尸! 被角下,一只骨节攥得惨白的手,对这不公的命运做着无声控诉。 锦被下,江寒知瞳孔炸裂。 我屮艹芔茻?!” 贼老天!老子睡前还在刷《十日终焉》,睡觉正梦到在篮球场制霸全场呢,你给我整这出大型沉浸式剧本杀? 新手礼包呢?统子呢?开局萝莉号是几个意思?地狱模式直送新手村? 嘎吱—— 床架轻响。 “格格?可要起夜?奴婢进来了?” 轻柔女声如惊雷炸耳。 “格格?!奴婢?!” 江寒知虎躯一震,秒切鸵鸟模式:闭眼!挺尸!动作一气呵成。 “……不用了!” 一个娇软又带点沙哑的嗓音飘出——甜得他自己灵魂直哆嗦! 一股寒气“噌”地从尾椎骨直冲天灵盖!比被泰森闷棍后脑勺还震撼! 他低头—— 完球!亲兄弟原地“梯田基建”,“自主创业”去了! 这t铁定不是梦!风萧萧兮易水寒!那曾拍打篮球的手,带着悲壮就义的气势,颤抖着向下探索… 空空如也!一片陌生的、软乎乎的弧度,冷酷宣告: 哥斯拉已下线,hellokitty强制上线! 轰——! 世界观碎成渣!188阳光篮球梦?gg!钻石男高壳子?无了! 真·“两情若是久长时”——永别了,铁子! 他!江寒知!刚脱离五年高考三年模拟的准大学生! 一朝变身大清格格——还是含苞待放、玲珑有致款?! 这操作堪比开局送走甄嬛——死局预定! “卧————槽!!”心头岩浆喷涌,出口却硬生生憋成锦被下的闷哼。 宫斗第一课:隔墙有耳!人设不能崩! 顶着萝莉壳,塞着汉子魂?露馅?骨灰拌饭都算善终了! 还没等他消化这“重生之我在大清当格格”的冤种开局—— 【叮!您的金手指系统886号已签收!注意查收!】 一个甜得发腻、嗲到夹子音天花板的萝莉电子音在脑子里炸开: “宿主酱~ (′▽`) 康忙北鼻!本喵是886号,宇宙级金牌导游带你飞~体验百味人生,啾咪~” 江寒知一个激灵,感觉自己像施瓦辛格被强塞进芭比梦想豪宅——哪哪都不对劲! 统!子!终!于!来!了! “bug!bug!bug!地址错!角色错!性别反!”脑内弹幕糊屏,“退货!换满级大号!带神装!now!!” “滴——”系统秒切ai客服冰箱模式: “温馨提示:目的地\/种族\/性别随机生成()。修改需:能量值点。” “当前能量值:0。(含泪提示:亲,您已欠费停机) 欠费>3天?贴心建议您:删号重练,省电环保! (注:1点能量=1天生存费) 应急方案:‘精准抹杀宿主+数据错误清除’已激活。附赠:灵魂粒子回收抵用券1张。 [是否删号领券?] y\/n” 江寒知眼前一黑。灵魂深处一声呐喊:汪汪队立大功!你这统子比缅北噶腰子还黑!强买强卖还送删号券?! “滴——检测到违规用语。黄牌警告。”系统无缝转成阳光开朗大男孩: “别灰心!来来来~《大清求生秘笈zip》空投到账!查收即开新手任务~逆天改命,从打工开始哟!” 嗡——!海量信息如泥头车创脑! 片刻后,少女瘫成咸鱼,脸上写着四个大字:非上不可? 记忆融合下,他的死因草率——起猛了,喜提【史上最快领盒饭】成就。 死后稀里糊涂签了份《宇宙黑奴卖身契》! 现在他叫尚寒知——和硕和顺公主嫡长女,新鲜热乎的纯亲王隆禧(病秧子幼崽版)童养媳·预备福晋! 实际年龄十二!比她那个“药罐成精”的未来小老公还小一岁! 能量?kpi?商城?万象诸天打工人?! 江寒知眼前闪过表哥那“地方支援中央”的闪亮脑门: “这行,女的当男的用,男的当耗材用!” 好家伙!大学校门没摸到,先签了永生契入籍【宇宙级耗材群】! 核心kpi:能量点!达标=自由!失败=删号! 少女把脸狠狠埋进冰冷的苏绣枕头,精绣的花鸟险些被怨气熔穿。 “‘春风得意马蹄疾’?老子创业未半而中道崩殂!我的阳光大学生活!还没浪!就凉了!” “狗系统!原主记忆!快倒!”脑内只剩绝望嘶吼。 “老子倒要看看这【大清格格职场求生:kpi卷王之王妃预备役】究极地狱开局,策划有几个妈够赔的!” 系统秒切低沉阴间大叔音,透着一股子幸灾乐祸: “嗻~主子爷~记忆融合,启动!” “祝您格格生涯,卷得愉快,卷出风采!” “呃…顺便给您拜个早年: ‘三年抱俩,五年抱仨’, 产房建功,能量翻番?” 撕裂般的剧痛袭来! 少女猛地抬手,将那苏绣枕头死死按在自己脸上!力道之狠,仿佛要直接把自己捂死在花鸟图里! 第2章 竟然要我生子 江寒知总算从系统那抠到了这个世界的“真相”: 好家伙,什么三千世界福地? 全他娘是“万象联盟”的周扒皮充电宝田! 而他这位“天选之子”? 纯纯的社畜割草机! 割完这片等回血,主打一个“长工永流传”! 试用期临时工! 干满转正才有编制! 挣的钱? 下个世界买挂?先熬过这关活下来再说! 当前副本定位: 某大世界的衍生世界。 没有主角光环批发市场,真理只在大炮射程之内,气运就在权柄手里攥着! 明摆着,青年康熙头顶那根气运韭菜长得最粗壮! 收割方式?简单粗暴! 当个 “人形wifi贴贴怪”就成——靠近目标,自动吸取! 对方因为他产生的情绪波动越高,吸力越猛! 或者……养个“气运二代崽”!崽出息了,你也能躺着“啃小”! 等等!江寒知敏锐捕捉到关键词: “‘生下’?!意思这崽……还得我亲自……生???”声音都飘了,尾音带颤音特效。 系统秒切夹子音卖萌: “是哒是哒宿主酱~(╯3╰) 您是我们与小世界的‘唯一天线’(脐带版), 您亲自生的崽,网络(气运)才稳定不掉线哦~啾咪!” 轰——!!! “沃日!!!”意识频道只剩咆哮残影,“这他娘比让张飞绣花还离谱! 钢筋直男懂不懂?弯不了!天生绝缘体!” 系统 (秒切故障播报音): “滋啦……检测宿主…滋…‘性别认知模块’信号丢失…滋啦…启动紧急电击矫正程序…滋滋…” 江寒知跪服光速! “爹!我生!马上生!”节操?那玩意能当命使?揉碎了包包子都行! 系统(假正经播报): “pn a:日贴康熙一小时,打卡四十年达标。(备注:警惕老板摸鱼,绩效归零风险大) pn b:生子加速包(强烈推荐)!血赚!买大(人)送小(挂)!” 江寒知cpu过载冒烟: “四十年?!日贴康熙?!真当他是小区领鸡蛋的慈祥大爷?!” “康熙十三年!龙椅油门焊死!后宫见君面时长四舍五入等于零!pn a纯属pua耍流氓!” “还有!我现在的‘人设皮肤’是康熙老弟的‘童养媳·定制版’啊!” “啊呸!这老弟在原剧本里康熙十九年就领盒饭下场了啊!!” 系统(贴心状):“亲真机智!要通关,请努力: 给隆禧血脉留个喘气的崽。 等你‘退场’,崽得是掌权股! 备注:女儿股暂不支持高能量分红哦~蒙古分公司规模有限~” 江寒知彻底蚌埠住了: “操!这破系统挂羊头卖狗肉! 简介写‘权谋气运流’,进去是‘宫廷生子文’?! 谁爱生谁生!死道友不死贫道懂?! 系统(画饼大师):“低级副本回血慢嘛~亲!熬过去!高级世界能量多到能洗澡!开局送神装!单车秒变航母!” 江寒知cpu被“航母”的海市蜃楼勾走一秒。 但生崽? 画面太美不敢想——鲁智深捏嗓子唱黛玉葬花都没这刺激! 灵魂层面当场宣布罢工! 想想删号重来……“行…就当灵魂深度spa了!“ 系统 (金牌销售附体): “还有pn c哦亲!皇宫通道了解一下? 康熙选妃101空降位!赫舍里杀青,四妃位置烫手!入股原始股,儿子登基当法人,您直接晋级皇太后风投大佬!赢麻~!” “我呸!少给老子画饼! 现在康熙的龙椅还是‘试用期’呢! 选秀? 那是古代版拼爹拼家族! 你看看几年后的七嫔,哪个‘爹地光环’弱了? 连乌雅氏,也就是德妃那都是‘包衣阶级逆袭天花板’! 寡妇失业王府大院不香?皇宫?镶金边的终身制天牢!进去容易出来难! 系统(泼冷水): “温馨提示:亲王剧本如选四年速通(隆禧十九年杀青), 您仍需在本世界活成‘四十年老员工’(等待崽成年掌权)。 如崽未能达标‘权臣成就’,通关概率将低于及格线哦亲~风险自担!” 江寒知被噎翻白眼,底线灵活: “行行行!实在不行,等隆禧嘎了,老娘,呸,老子就‘技术性勾搭’一下他几个大侄子补个票! 反正到时候节操早碎成二维码了,扫都扫不回来!” “别哔哔!新手装备拿来!没刀的开局都是耍流氓!速速上供!” 叮!恭喜宿主获得:[试用期新手安慰包]: 13保鲜储物格(塞点辣条薯片肥宅水?) 生子大大礼包(生子丹,生女丹,保胎安神丸,无痛顺产丹,产后修复丹,幼儿启智丹各十枚。另赠送宝妈速通宝典》) ‘绿茶仙子’永久皮肤滤镜(楚楚可怜·白莲光环ax,本世界强制装备,无法卸载) 过期金创药 x 10 (注:过期程度约等于敌敌畏都毒不死你) 特殊体质:[九曲回廊·深渊版](自动装配,解绑需完成隐藏任务:[征服奥林匹斯山] 或 [给秦始皇当丞相]) “九曲回廊深渊版?!解绑让我单挑秦始皇?!” 少女脸色裂开,官窑次品见了都喊大师! “系统我x你十八代祖坟冒黑烟!!!” 滴——(光速静音): “系统维修中。祝您生存(生子)愉快~亲” 脑内死寂。 华丽牢房里,只剩无声悲鸣在回荡:“凎!!!!” 第3章 背景 冰冷的月光刚透窗格,江寒知就在锦被里烦躁地拱了几下,薄被滑落,露出半截伶仃锁骨。 “嘶——!”他冻得一哆嗦,喉咙干得冒烟: “纸糊的这破身板?!穿堂风都扛不住?!坑爹系统玩我呢?!” 脑子里一片死寂。系统886像被扔进了宇宙黑洞,活不见统影。 “886!呼叫886!再不吱声信不信我反手绑你上投诉衙门啊!” …… “行!装死是?算你丫狠!” 没辙,自力更生。江寒知认命闭眼,在记忆废墟里扒拉“尚寒知”的碎片,感觉像拆一团乱毛线—— 开局王炸!尚寒知,大清顶级宗室贵女: 老娘是和硕和顺公主(皇太极孙女,硕塞嫡次女,顺治帝养女)! 老爹尚之隆(平南王尚可喜七子,手握兵权,烦恼缠身)! 这投胎技术,清穿玛丽苏看了都得跪! 剧本杀开场:康熙十二年底,砰!三藩之乱炸锅! 老爹虽表过忠心,可他作死大哥尚之信想搞事。康熙皇帝kpi瞬间变红:必须摁住尚之隆! 骚操作来了——火线发老婆!康熙牌速成姻亲! 新郎官?新鲜出炉的未成年王爷——和硕纯亲王隆禧。(他能上位,全靠是康熙兄弟里唯一的光棍儿!) 新娘福利?和硕纯亲王嫡福晋的金饭碗!王府永久居住证! 明摆着:康熙要用这婚姻金丝笼,把老爹这支尚家军,牢牢锁死在大清战车上! 婚后急转直下: 康熙十五年:大伯尚之信反了!尚家裂开! 老爹火速切割兄弟情+高举免死金牌:“陛下看我!我举报!我效忠!” 康熙一盘算:南边要人,“人质”在手,行,老爹这支暂时保命。 后续悲催指数飙出新高度: 康熙十八年:纯亲王·隆禧(年仅二十),嘎嘣!登极乐!(体弱+点背) 四个月后:王府喜迎金疙瘩·早产儿·富尔祜伦。 康熙十九年:娃被抬上纯亲王宝座冲喜 → 年底,娃也跟上他爹节奏,体验卡到期。 最终归宿:康熙四十八年,王府打包过户七阿哥胤佑。 原主尚寒知?王府养老院·终身荣誉钉子户! 江寒知扒拉公主娘的生育记录,差点把自己呛死: “卧了个大槽! 贵妇公主娘生我时,实岁十三岁零九个月?!” 这简直是少女勇闯鬼门关! “休养生息十三年?!” 才怀上二胎妹妹,现在才三个月?! “再蛰伏十年?!” 生下弟弟时,公主娘已是标准的大龄产妇·三十八岁高龄! 然后四十四就走了,便宜爹倒是活了七十多。 江寒知cpu疯狂运转后猛拍大腿: “破案了!元凶就是我那便宜爹! “那老尚头熬到七十六才嗝屁,膝下就一棵独苗儿子?! 皇家农科院见了都得痛心疾首叹产量低!” 他揉着突突直跳的太阳穴,开始捋系统强塞的阴间kpi黑名单: 必做一:给隆禧续命! 不能让他二十岁就嗝屁!争取打破魔咒拿成就! 必做二(附带死亡选项):最好能跟他生俩聪明娃,当续命保险栓? 想到“生”,江寒知胃里就一阵翻滚: “生子?!让本大爷生?!达咩!救命!系统!申请开通‘代孕服务’频道!急!在线等!” 必做三:让尚家彻底摆脱三藩泥潭! 否则爹不稳,自己变寡妇,娃没靠山,下半辈子等着给康熙养老院当终身保姆! 不过这关系网…… 他公主娘 = 顺治帝的养女 + 堂姐 未来丈夫隆禧 = 顺治帝的幼子 自己跟隆禧??? 江寒知脸皱成了十八褶的狗不理包子: “亲娘咧!顺治爷棺材板都要压不住了!姑姥爷的大侄女嫁给了小舅舅?!” “贵圈真乱x!本年度伦理大戏提前锁定爆款热搜!” 冷风卷着恼人的甜香钻进屋里,他打了个哈欠,把脸深深埋进丝枕。黑暗中,无声呐喊的声浪越来越响: “这穿越点!这身份!为啥不能是——吴三桂那个带把儿的猛男啊喂!!!” 第4章 奢靡的生活 天色未明,窗棂外仍弥漫着蟹壳青的晨雾,值夜侍女羽毛般轻软的声音便钻入帐内: “格格,卯初了,该起了。” 尚寒知感觉自己像个被按了开关的提线木偶,意识还在梦里飘,身体已本能地配合着被扶坐起来。 门帘悄声一掀,打头是两位精奇嬷嬷—— 吴嬷嬷顶着张“容嬷嬷pro ax”的脸,探照灯似的目光把尚寒知的仪态脸色扫了个通透; 周嬷嬷笑得一脸圆滑上演“温柔杀”,嘴里问候着“格格歇得好?”,眼睛却精准瞄向她眼下那点可能存在的青痕。 后面跟着奶嬷嬷四驾马车:孙嬷嬷低声吩咐小丫头仔细查验头油香露; 白嬷嬷目光沉稳,无声扫视全场统筹调度; 贴身大丫鬟挽云、裁云默契配合,温水软巾即刻覆上格格面颈,力道轻柔如春风拂柳。 尚寒知内心却在刷屏:“淦!这什么香露祖宗?钱给老子买游戏皮肤不香吗!” 身体配合抬颌,灵魂却在咆哮:“放开爷,爷自己会洗脸!” 梳妆台前,挽云打开紫檀螺钿妆奁,犀角篦子在她手中滑动,比德芙还丝滑地梳理着尚寒知长及腰际的乌发。 她眼尖发现格格今日眼神飘忽,全然不似往日顾影自怜,心中疑云顿起,面上笑容却更甜: “格格稍等,辫穗就好,这水波纹正配您今儿这身儿素雅,清爽着呢。” 她眼风一扫格格身上淡紫藕荷缠枝莲旗装,立刻精准挑出一条缀细小米珠的浅翠湖色水波纹辫穗递上。 同时,一支点翠凤头流苏银簪悄然插进辫根,蓝宝石凤眼在晨光下流光暗转 ——低调到了极点,也奢华到了骨子里。 梳妆尾声,裁云捧起那面打磨温润的铜镜:“格格瞧瞧?” 尚寒知僵硬的脖子终于能动,抬眼看去——— 镜中人 镜中人乌发泼墨,雪肤胜雪,零瑕疵!尤其那双眼,即便放空也自带‘似蹙非蹙罥烟眉,似喜非喜含情目’的纯欲天花板气质!清丽绝俗,傲娇小白花本花! 操,这张脸!比爷氪金648硬肝出来的限量捏脸还神!这小白花外挂…牛蛙! 一股憋屈涌上心头, 淦!这骨相这建模, 氪佬卖房子都捏不出这神颜啊喂! 可长爷头上纯属屠龙刀切葱花——暴殄天物! 一想到这般颜色以后要便宜隆禧那个“脆皮初中生”,尚寒知顿感心肌梗塞。 白嬷嬷沉稳的声音适时响起:“格格,早膳已备妥。” 顶着这令人窒息的美丽与被浪费的悲愤,尚寒知被精密‘包装’着移驾西次间。 温热食物香气混着檀香桂花,本该诱人,她却只觉胃里沉甸甸。 临窗紫檀八仙桌上琳琅满目:胭脂米粥、玲珑奶饽饽、酱八宝、糟鸭信、拌海蜇丝、燕窝羹… 布菜规矩更繁琐:白嬷嬷监看全局,吴嬷嬷贴身纠仪,缕云在孙嬷嬷指点下精准布菜,每碟只放一两口,活像喂猫! 尚寒知内心弹幕狂飙:奶饽饽?袖珍!不够爷塞牙缝!燕窝羹?淦!燕子口水…酱核桃还行,糟鸭信怪怪的,海蜇丝勉强下咽… 尝都尝累了,碟子刚空一点新菜就来,分量永远猫食级别,一点都不过瘾! 织云适时捧来珐琅彩小盅:“格格,新挤的牛乳杏仁蜂蜜煮过,温补润气。” 尚寒知悲愤接过,一饮而尽,腹诽咆哮:“补!补个头!爷现在只想补点睾酮素!” 一顿华丽精致、耗时近半个时辰的早膳终于结束。 漱口、净手、擦嘴……又是一套在吴嬷嬷监督下完成的繁琐流程。 尚寒知只有一个念头: “这万恶的封建贵族生活……老子好想啃个煎饼果子加俩蛋啊!!!” 第5章 贵妇公主娘 才用过膳,肚里暖意还未散尽,吴嬷嬷刻板的声音便响了起来: “格格,时辰不早,该去给公主请安了。” 她目光如炬地审视尚寒知的仪态。 尚寒知眼皮都懒得抬,鼻子里轻哼一声算是应了。 内心os:“早请安晚汇报的kpi打卡!大清007实锤!老子这什么鬼运气?” 脸上却是一副“尔等凡人不配入眼”的冷漠,纤手懒洋洋搭上丫鬟挽云的小臂。 那娇憨劲儿,活像从暖垫里被挖出来的雪团猫,骨头都软了三分。 身后丫鬟早把裙上缠枝莲纹抚得一丝褶皱也无。 一行人在嬷嬷丫鬟簇拥下,浩浩荡荡前往正院——公主府权势的心脏。 沿着光可鉴人的游廊缓行,两侧朱漆斑驳的飞檐透着深宅的肃杀。 假山花草精巧,却无端清冷。 行至半途,腿已微酸。 尚寒知暗咬小手绢:“搁现代妥妥5a景区,日行万步没商量,想赶场?得骑共享单车!” 公主府主子只三位。 尚之隆的其他亲眷,包括手握兵权的尚之信,此刻正随父尚可喜远在广东经营藩务,其势如巨石悬于京城天幕。 正院气氛陡然紧绷。院门肃穆,仆从屏息。 尚寒知踏入暖阁。药香混着安息香气。 公主端坐紫檀榻,保养得宜的脸上带着上位者的雍容与疲惫。 目光在尚寒知身上逡巡,尤其在雪肤纤姿处停留片刻,眼底掠过审视、忧虑与沉重,复归威严。 “起来坐。”公主声音听不出暖意,目光却仔细描过她的脸, “瞧着气色倒强些,只是调养万不可懈怠。该用的药膳汤剂,一剂都不能少。” 指尖似无意地抚过小腹。 尚寒知挨着绣墩边坐了,腰背挺直强撑镇定,菱唇微撅: “额娘~整日药啊膳的,苦煞人!‘天之道,损有余而补不足’,我这身子骨阎王见了都得绕道,死不了!” 那“死不了”蹦出来,天真里裹着刻薄。 话题终究滑向晴天霹雳的赐婚。 尚寒知脸上娇憨冻结成冰,声音碎玉般刺耳: “哼!皇恩浩荡? 指我这‘云想衣裳花想容’的模样,配给那个风吹就倒的纯亲王?! 他那身板儿,‘蒲柳之姿’都折辱了柳树,怕还没我结实! 平白让人笑掉大牙!” 下巴扬得高高的,眼中火星噼啪。 内心os:“淦!骂得真他喵解压!” 公主眉头骤然拧起,目光如千钧巨石压下,声音淬着寒冰:“寒知!此等狂悖之言,本宫再不想听第二遍!” 她前倾身体,字字凛冽:“纯亲王龙血凤髓,圣上亲弟! 圣心既定,便是天命! 雷霆雨露皆沐天恩,岂容你置喙?! 是福,跪着谢恩!是坎,挺直脊梁给本宫跨过去!” 见女儿眼中惊惧翻涌,公主语势微缓,却字字如针: “给本宫清醒!这婚事,是你名位根基,更是尚家维系天眷的命脉! 阖族身家海波,全系你能否坐稳纯亲王福晋之位!懂是不懂?!” 威压如海啸碾过。 尚寒知眼底倔强碎成齑粉, 长睫低垂,肩膀垮塌,声音细颤:“是……女儿……知错了。” 慌乱间,她拎起粉彩小壶倾茶。 水汽氤氲中,两枚捂得快化的保胎丸和启智丸无声消融于碧汤。 “额娘息怒……”她双手捧盏,趋步奉前,腰弯得恭谨完美,实则后背肌肉绷得生疼,喉间挤出蜜糖般软糯的滑腻鼻音: “额娘呕心沥血……全当女儿年纪小不懂事…喝口茶暖暖心窝,万莫气坏了贵体…女儿……以后都听额娘的。” 靠!老子居然会撒娇了?!节操直接清零!系统886快给我点个‘一键清心寡欲’! 公主声色虽厉依旧,但瞧着女儿前所未见的滑跪姿态、热茶软语,紧绷氛围终于裂开一丝缝隙。 温热的茶汤熨贴过咽喉,也无声抚平了适才的惊雷骤雨。 搁下茶盏,威严不减:“安分待嫁!规矩、女红、掌家之道,样样精熟!吴嬷嬷、周嬷嬷盯紧了!一丝错处,仔细你们的皮!” 公主指尖摩挲着温热的杯沿,语气转作安排: “稍后知会你阿玛,递话王府。寻个时机,让纯亲王约你出府走动 ——御苑、城外,或西城雅集。成婚前,养出几分情面来。” “养情面?!” 尚寒知心头猛一咯噔。 一股源于性别倒错与对未知本能的排斥,催生出强烈的不安, 如蛛网缚虫般攫住她。 公主锐眼精准捕捉到她捏得泛白的指尖与僵硬的躯体,唇角勾起冰冷笑意,掷下裁决: “生而贵胄,享泼天荣耀,便该深明代价之重! 前路如何通往家族煊赫与自身长安……毋需赘言第二回!” 冰冷的政治铁链碾碎了残存的抗拒和那点可笑的直男尊严。 青釉香炉里,最后一缕残烟在凝滞中挣扎,终无力散尽——恰似她此刻心境。 第6章 奢靡的生活2.0 尚寒知几乎是逃也似的离开暖阁, 强撑着“病弱贵女”的架子,背脊挺得笔直, 每一步都如履薄冰, 唯恐露了马脚。 指尖触到垂花门冰凉立柱那一刻, 她强撑的那口气骤然泄了, 身子一软就要往下溜。 谢天谢地,那几个积威深重的嬷嬷还在正院磨蹭, 这方小院是她唯一的避风港。 “滴滴滴,紧急呼救!886!赶紧闪现!救命!” 尚寒知内心疯狂召唤,脚步虚浮扑到临窗暖炕上,昂贵的锦缎坐垫也安抚不了她受创的小心灵。 “我去。 贵妇娘这气场,简直是冰山成精还自带高压锅功能。 比教导主任训话凶残百倍。那眼神嗖嗖的,赶上小李飞刀了,刀刀致命啊。” 系统886立刻上线,切换春晚播音腔: “警报!警报!检测到史诗级精神威压! 气场强度:sss级!终极boss本尊! 宿主全身而退,实乃人类精神抗击打学奇迹!请发表诺贝尔获奖感言!” “感言你个头。”尚寒知内心翻了个巨大白眼,不过系统的搅和让她紧绷的弦松了那么一丢丢。 “幸亏老子昨晚预设了‘顶撞’‘撒娇’‘认怂’三件套,”她劫后余生地拍拍胸口, “不然今天就是人类语言系统崩溃现场直播, 社死预定。” 想起自己刚才“惊天地泣鬼神的肉麻撒娇表演,胃里一阵翻江倒海,“呕…… 我自己都恨不能原地自裁三分钟洗耳朵, 节操啊,我那点可怜家底,今天直接碎成二维码,拼多多来了都得说放弃治疗。” “‘认怂模式’yyds”她把自己深埋进锦垫,全当精神隔离服。 不行,不能再复盘了, 她真怕残存的直男之魂会逼她冲进院子撕了这身碍事的旗装,当场表演个“雏鹰起飞”或“猛虎下山”来发泄。 “放空,必须放空! 拒绝精神内耗,及时行乐,享受当下!” 她猛地抬头,深吸一口草木清气,试图清空大脑。 目光扫过博古架上那些流光溢彩的珍玩, “废宅”灵魂里“囤积癖+颜狗”的本能瞬间激活。 尚寒知虽号称体育生,但深谙“生命在于静止”的终极宅道,否则也创不下“暑假步数不过千”的吉尼斯纪录。 动力来了。 她垂死病中惊坐起,“咳,”清了清嗓子,“挽云” 努力维持骄矜,“去把本格格前儿、昨儿还有库里新得的宝贝全搬来” “就是昨儿那套点翠凤首步摇,内务府孝敬的西洋珐琅小座钟,还有库里那对云龙纹羊脂玉镇纸,手脚麻利点,擦干净,摆这儿。” 她一指暖炕中央的红木螺钿炕桌, “本格格要挨个‘临幸’,哦不——‘赏鉴’!” “嗻。” 挽云领命退下,很快,小丫头们轻手轻脚忙碌起来,只余下丝绸摩擦的沙沙声和玉器轻碰的泠泠脆响。 看着她们小心翼翼摆放宝物—— 点翠幽蓝,珐琅绚烂,羊脂玉温润生光。 尚寒知伸出爪子,轻抚冰润滑腻的玉镇纸…… 这手感,这成色,搁拍卖行不得拍出个小目标! 虽不能踩aj搓ps5…… “嘶~真·顶级视觉享受!” 行,看在“泼天富贵”这份顶配体验卡的份上,精神损失费勉强到账! 时间在伪艺术鉴赏·真精神按摩中流逝。 织云端着珐琅托盘进来,几样水晶虾饺、蟹粉汤包、玲珑芝麻卷和一碗温杏仁酪精巧诱人。 柔声劝道:“厨房新得了鲜货,做了点心,熬了杏仁酪,您好歹用些?今儿伤神又伤胃。” 尚寒知惊觉自己前心贴后背 ——在公主娘那里高度紧张,情绪过山车,体力早就透支。 “端上来。”她有气无力挥挥手。 塞着热量爆炸的点心,内心弹幕横飞: “顶级豪门生存法则——24小时精准投喂! 正餐吃不饱?下午茶晚点无缝轰炸,三小时一顿,原主这小身板风一吹倒,胃是通异次元吗? 少食多餐健康管理被她们玩明白了, 健身房教练看了得含泪退款,” 刚被高热美食勉强修复的cpu,前院就传来消息: “额驸回府,请格格书房说话。” 尚寒知刚放晴的小宇宙,瞬间炸了, 昨天原主在房间又哭又闹, 因此今早她才会刚挨完娘的思想批斗会, 便宜爹接力谈心局就又接上了! 好家伙,生怕我这颗定时炸弹婚前自爆吗?! 这夫妻俩真是为这“天字号·金镶玉·包邮婚姻”操碎了皇家心。 她默默扛起锅,让裁云缕云飞速整理了下鬓发衣襟。 确认“npc形态完美”后, 才在丫头簇拥下, 走向府邸决策中枢——额驸书房。 第二轮“爹娘混合双打·保婚攻坚战”——开始了! 第7章 便宜阿玛 额驸尚之隆的书房,前院东厢,闹中取静。 比起公主正院的富丽堂皇,此处多了几分岁月熏染的文雅墨气。 淡淡的松烟墨香与沉郁檀香交织,倒是个安神之地。 尚之隆本人站在宽大的书案后,提笔如运刀,气韵沉凝。 听到通报,他精准停笔转身,行云流水。 不到三十的年纪,已是这封建官场的巅峰人物,堪称人生高光时刻。 身姿挺拔,面容儒雅,一身石青常服衬着温润玉带,俨然位“顶配文臣”。 比起公主的凌厉,他更像一泓深潭,表面平静,内里深沉。 “寒知来了,坐。”声线温和,如宣纸拂玉镇。 “爹爹。”尚寒知依言坐下,声音比在公主跟前放松些。 这称呼是府里权力地图的微缩标签,也暗示着尚之隆那微妙的“外人”感。 尚之隆的目光落在女儿脸上,带着审视与一丝复杂:“昨日……吓坏了?圣旨来得突然,莫说是你,便是为父与你母亲,也措手不及。” 尚寒知垂着眼,手指绞着帕子,低低“嗯”了一声。 内心os:说什么?说我一个堂堂钢铁直男要嫁给那风都能吹跑的王爷?简直离了个大谱!她只能装鹌鹑。 “纯亲王……”尚之隆斟酌道,“身份贵重,天家近支。虽说……身子骨是单薄了些,” 他观察着女儿微颤的睫毛,“但性情温和,风评甚佳。此番赐婚,于你,于尚家,皆是圣恩深重。” 尚寒知内心撇嘴:性情温和?上层人哪来的温和! 老八装得够像,还不是被康熙骂柔奸成性! 风评甚佳?演得好!圣恩?千斤枷锁还差不多!面上却只微微点头,乖巧懂事的亚子。 “你母亲方才派人告知为父,”尚之隆话锋一转,声音压低,推心置腹, “她忧心你与王爷婚前毫无交集,相处生疏,想让为父寻个机会,请王爷邀你出去走动走动,认个脸熟。” 来了!尚寒知心头一紧。 “爹爹……”她抬头,脸上适时浮现三分羞涩七分抗拒,“这……太唐突了?王爷他身子金贵,女儿粗笨,怕言行无状冲撞……” 尚之隆看着女儿情态,暗自一叹。他深知女儿委屈抗拒。 但身为尚家顶梁柱,更知这婚事的分量。大哥尚之信远在广东,手握重兵,本就引朝廷忌惮。尚家看似烈火烹油、鲜花着锦,实则步履维冰。 这桩联姻是尚家最重要的求生信号。 “寒知,”尚之隆声音温和却不容置喙,“你是尚家贵女。你的身份责任,注定无法随心。王爷尊贵,你亦金枝玉叶,何来冲撞?况且……” 他目光深远,“王爷主动相邀是善意。你只需不失闺秀风范,出去散散心,强过整日愁闷。” 他起身走到女儿身边,难得地拍了拍她的肩:“你母亲性子急,说话重,心是为你好,为这个家。为父亦然。其中利害,你心中通透。” 这带着体温的手掌,这番“动之以情晓之以理”,比公主娘的威压更难招架。沉重的父爱与沉重的家族责任,双重奏。 “女儿……明白了。”尚寒知认命地低头,“女儿……会去的。不给家里丢人。” “好孩子。”尚之隆露出一丝慰色,“为父会安排。回去歇息。” “是,女儿告退。”尚寒知行云流水般行礼告退。 夜风带凉拂面。她抬头望向被高墙切割的四方夜空,几点疏星闪烁。 得,这金玉牢笼的行程单,终于派来了。 第8章 原主技能学习中 朔风渐起,庭前桂树浓绿间悄然点染点点金粟,幽微甜香浮动,若有似无。 眨眼已是康熙十四年十月,秋意浓稠如琥珀。 这一个月,尚寒知活脱脱是个被无形鞭子抽打的陀螺,在“求生”、“练级”、“摸鱼”里高速旋转,忙得恨不能分身术! 她抓紧一切独处缝隙,鬼鬼祟祟“复习”原主技能。 还好,原主的技能树……歪得实在清奇。 除了一手勉强能见人的字,女红骑射都相当稀疏。 关紧门窗、挥退丫头,她靠着肌肉记忆,慢慢找回那笔迹。 反倒是那半吊子鞭术和骑术成了难题。 借口偷练? 动静稍大,公主娘锐利的眼刀分分钟飞来: ——你又想闹什么? 至于女红? 原主惨不忍睹,她更是看到针线就眼晕。 几番尝试,指腹薄茧又红肿,每次狼狈“复习”结束,她宛如被榨干的咸鱼瘫在炕上,内心疯狂哀嚎: “演戏好苦, 简直比跑三千米还要命!” 白昼时光,则被四位嬷嬷“宫廷生存速成班”牢牢锁死。 吴嬷嬷目光如电,手中戒尺蓄势待发: “格格,腰,收! 那含胸拔背是爷们儿气! 格格要的是‘无骨春柳’,懂吗? 肩不能塌,气息要敛,眼神要垂! 垂! 不是让您满地找蚂蚁搬家,是藏锋!明白吗? 走路时花盆底着力点……” 周嬷嬷笑容可掬端来账册小山: “格格请看,这是田庄铺面、管事名册……宗室命妇喜好禁忌、人情往来门道。” 这些繁冗世故、沉甸甸的权柄,砸得尚寒知眼冒金星,恨不能就地躺平。 挽云和缕云负责“实物教学点验”。 珠光宝气的头面、流光溢彩的绸缎被摊开清点、擦拭、入册。 尚寒知像个提线木偶,被拉着认领“泼天富贵”: “这紫檀嵌螺钿围屏,需这般拆卸……” “这一匣南珠颗颗饱满……” “这双面绣《八仙庆寿》乃太皇太后亲赏……须妥善存放……” 饶是她现代灵魂,也看得眼晕神眩, 一边心里快速换算“这得值多少座金山” ,一边又被巧夺天工的艺术价值晃得眼花缭乱: “嘶——真奢侈啊……享受!” 训练间隙,尚寒知去正院给公主娘打卡签到,努力凹“深刻反省、火速进化”人设。 在公主透视般的目光下,她演技飞速进步, 有时捧着茶盏挤出软话讨巧; 有时屏息听训,点头如鸡啄米“女儿明白” ,腰背笔直,袖中指尖却紧张掐成麻花。 相比之下,额驸爹书房如同中场休息。 尚之隆温和询问课业,开解她对未来的“不安”。尚寒知精准拿捏,流露恰到好处的坚韧与迷茫,让额驸爹眼中疼惜又浓几分。 当这令人窒息的“集训”暂停,暂时逃离父母嬷嬷视线,尚寒知便急吼吼扎进公主府‘充电站’。 园池水榭是她的秘密据点。一潭碧波倒映亭台。 她成功把侍女忽悠去放风,坐倚雕栏,踢掉花盆底,赤足探入微凉池水,数着锦鲤玩水。 清风徐来,草木清气扑鼻,是她难得的“系统托管”时刻。 “啧,这湖比咱操场还大,设计这园子的绝对是个基建狂魔!” “躺在这儿晒太阳,我能混吃等死到世界末日!” 专属躺椅到位。 晒着太阳嘬着冰镇酸梅汤——这简直是她穿越版的古代奶茶时光! 藏书阁是她瞎溜达之所。 ——看书?杀了我! 竖排繁体加文言文简直是精神酷刑! 让她惊叹的是典籍精美装帧、岁月沉淀的气味以及那压迫感十足的书架。她专挑带精致插图的图谱、游记当古风画展看。 “啧啧,这工笔画绝了,不能炫耀简直暴殄天物……当屏保挺好!” 小厨房则是她的终极快乐! 守着烤炉甜香弥散,看厨娘施展魔法,趁机将滚烫点心塞进嘴里。那直冲天灵盖的香甜酥软,是对抗演技消耗的强力血包! 温厚织云纵容她做“品鉴官”,还贴心询问口味。偶尔她能厚着脸皮嘀咕: “那个桂花糖…能再甜一小撮么?或者…加点蜜豆?” 原始热爱总能冲淡一点时代的忧伤。 然而这份靠美食麻痹出的岁月静好,被公主娘一句宣告轰然打破。 “寒知,”公主语气斩钉截铁,“明日随本宫去西山广化寺进香,静心。” 公主目光深邃,字字清晰:“还有,纯亲王…也会去。届时会与你,‘恰好’同游后山枫林,赏赏秋景。” 这消息,堪比寒冬腊月一盆冰水兜头泼下, 尚寒知感觉刚补满的血条蓝条,瞬间清零。 脑中瞬间天崩地裂: “完了,社死相亲局提前上线?!” “额娘,不带这么加急戏份的,剧本我还没背熟啊!” “救命,现在退票来得及吗?!” 第9章 广化寺 广化寺祈福? 跟隆禧“约会”? 那个未来夫婿的形象瞬间在尚寒知脑海里支棱起来: 苍白病弱、存在感稀薄的小透明。同为贵族,年龄差和社交圈限制下,每年碰面次数屈指可数 ——也就是宫宴上远远点个头,或是偶然在哪个犄角旮旯瞥见一眼。 印象最深的是那瘦小身影总缩在角落,一身低调华贵的常服也掩不住蜡黄的肤色,薄唇淡得快没血色,安静得像尊背景板。 贵族圈里提起他,要么是“可惜了”的惋惜,要么就是“倒挺……稳重”的场面话。 而原主尚寒知呢? 虽然也贴着“体弱”标签,但病好时小脸还算红润,嘴甜机灵,可是紫禁城里能真让孝庄开怀大笑的少数孙辈! 可现在要“赴约”的,是她! ——一个灵魂深处刻着“同性亲密互动恐惧症”的直男体育生! 哪怕对方风大点就能当风筝放飞! 还得在他面前维持原主那朵“小白花”人设?! 尽管在滤镜帮助下,她不需要刻意维持,但表情管理得稍微在线。 光是想想,尚寒知后槽牙就开始磨空气! 明天,就是大型相亲实操现场。 面对那风一吹就倒的纯纸片人小王爷,这“郎情妾意”的戏可怎么演?穿帮即“狗带”啊! 窗外枫叶飒飒作响,红得那叫一个喜庆 ——看在她眼里,却比断头台的风景还“刑”。 现代灵魂的生理性排斥疯狂刷屏:“战术后仰!退!退!退!” 可那根名为“家族命运”的保命绳,又死死地把她往回拽。 “稳住!苟住!”她深吸一口气,悲壮值瞬间拉满,宛如即将奔赴战场的壮士,扬声: “裁云!把那套预备明日穿的素绒绣紫菀花斜襟夹袄和天青马面裙找出来! 还有搭配的簪环! 再仔细熨烫一遍!” 为了活命躺平,这戏,硬着头皮也得上! 西山广化寺,古刹巍峨,秋林尽染。香烟缭绕,低沉诵经声回荡。 尚寒知今日是豁出去了——战术性颜值拉满! 上身是素色软绒料子的斜襟夹袄,衣襟袖口处以极精致的针法, 满绣着淡雅的紫色紫菀花,花枝蜿蜒,清丽脱俗; 下配一条颜色澄澈如初秋晴空的天青色素缎马面裙,裙幅垂顺,行走间隐有暗光流动。 这套顶级“滤镜”, 将她本就莹白的肌肤衬得欺霜赛雪,纤腰盈盈,更添三分风致, 与她如今的楚楚可怜小白花滤镜完美契合。 她对系统握拳:“看见没?战术第一式: 人靠衣装!战略上藐视敌人 ——让他第一眼就为本格格痴狂,框框撞大墙! 战术上重视敌人 ——争取早日拿分润、躺着收钱!” 和硕和顺公主身着庄重的石青色缂丝八团吉服袍, 袍上以金线密绣云龙海水纹样,外罩深紫色貂绒出锋比甲, 头戴嵌东珠点翠钿子,通身气度雍容华贵, 正在大雄宝殿虔诚拈香,主持今日的祈福仪式。 尚寒知步步紧跟,完美复刻嬷嬷教导的动作流程:点香、跪拜、合十,眼睫低垂…… 内心却在高速刷屏:“佛祖显灵!求开卷考!赶紧通关!” 冗长流程接近尾声,公主身边一位精奇嬷嬷悄然上前低声道:“禀公主,纯亲王殿下恰在西山赏秋,听闻鸾驾在此,特来问安。” 公主捻佛珠的手微顿,眼中精光一闪即逝,面上却恰到好处地浮起“惊喜”与慈爱:“哦?七弟也在?自家人何必通报?快请进来!” 妥妥一副关爱长姐语气。 不多时,一道清瘦身影在仆从引领下步入。 正是纯亲王隆禧。 他今日穿的是一件极考究的秋香色暗云纹漳缎夹袍, 领口袖缘镶着深色貂毛滚边,看似朴素实则低调奢华, 正是他惯常示人的“安静得体”装束。 腰间系着白玉腰带,悬挂着玲珑玉佩。 他面色仍带着几分苍白,在这个特殊的见面日子,不知是否是刻意为之。 身形似乎比宫宴上见过的身影挺拔了些许,但也只跟尚寒知比肩。 步履稍缓,带着体弱的印记,行至公主三步外,抬臂行常礼,声音清润温和: “给皇姐请安。扰了皇姐清修,弟冒昧。” “七弟快免礼。”公主笑着虚扶一把,目光慈和“检查”, “瞧着精神倒比前些时候好些?药有效了?出门带齐伺候汤药的了?” 隆禧温顺应道:“劳皇姐挂心,药未停。御医交代时常走动舒活筋骨,今日天好便出来走走。下人都妥帖,皇姐放心。” 尚寒知抓住行礼空档,立刻上前,福身流畅,带着晚辈恭敬与一丝恰到好处的羞怯:“尚氏寒知,给王爷请安。” 隆禧的目光这才“首次聚焦”般落在她身上,审视一瞬,温和颔首回礼:“尚格格多礼了。” 公主瞧着这对璧人,眼角眉梢的满意快要溢出来。眼见火候已到,便微笑道: “好了,一家人不拘这些虚礼。今日阳光正好,广化寺后山的枫叶听说红得如火如荼。 七弟既来了,想必还没细赏?不如……” 她含笑看向尚寒知,转向隆禧,“就让你二人代本宫去走走?年轻人,该多走动说笑。本宫诵完这卷经就回城了。” 妥妥的撮合命令。 隆禧脸上适时浮现一丝“少年腼腆”,恭敬应道:“是,皇姐。弟定会……照顾好尚格格。” 他转向尚寒知,眼神温和客气:“不知格格可愿随小王去赏赏这山中秋景?” 尚寒知心底的白眼早已翻上南天门! 脸上却瞬间飞起两朵恰如其分的、紫菀花般的柔弱红云,声音细弱温顺: “王爷盛情,寒知……自然愿意的。” 戏精上身!奥斯卡欠她十个金矿! 啧啧,她怎么没发现自己这么有演戏天赋? 看来不逼自己一把,永远不知道自己的潜力值有多大! 她这身装扮和神态,将一个期待又羞涩的贵族少女演绎得无懈可击。 公主满意颔首,对隆禧的老成内侍和尚寒知身后的挽云道:“好生伺候。” 随即捻起佛珠,目送这对未婚夫妻在仆从簇拥下,踏入寺后那片绚烂如火的枫林。 阳光透过枝桠,照亮了素绒紫菀的天真柔美,也勾勒出秋香暗云纹下的清贵身影。 导演精心策划的“秋日恋曲”舞台,正式开演!。 第10章 同游 西山小径,枫色如血,泼染天际。 新出炉的未婚夫妇,一前一后,仆从屏息敛气随行,气氛静得能听见落叶坠地的簌簌声。 尚寒知低垂螓首,脚下却似踩着烧红的铁蒺藜,每一步都煎熬。 脑子里正把系统886反复鞭尸: “闭嘴!再放《恋爱循环》老子立刻格式化你! 爷的脚趾已经抠出三室一厅了!懂?!” 尚寒知一身素绒紫菀花滚边夹袄,裹出玲珑曲线,小脸莹润如玉。 较之中秋宫宴时明朗爽利的神采,如今精气神明显不足,平添了几分“弱柳扶风”的娇柔 ——非是病骨支离,倒似春晓带露花苞,主打一个“我见犹怜”。 前方,纯亲王隆禧步履微缓。 秋香色漳缎袍角扫过落叶,身形清减如修竹,自带“琉璃易碎”气场。 唯有偶尔掠过枫影的沉静目光,才泄出几分冰面下的暗流。 他看似专注前路,眼风却早已将身后未婚妻那“柔弱不能自理”的姿态尽收眼底。 宫中虽有她“感天恩略染微恙”的传言, 赐婚当日她大闹公主府的消息,他亦知晓。 如今亲见……确实是大病方愈,元气未复的模样。 尚寒知正努力扮演“落后半步”的乖宝宝,肢体却绷得像拉满的弓。 山路无聊,神思涣散之际,那深藏心底的直男体育生灵魂觉醒! 腿它自己动了!一步,再一步……竟不知不觉与隆禧齐了肩! 更要命的是,身体放松后竟自带导航,又朝他那边挪了半步! 胳膊外侧堪堪一拳之隔! 这在大清简直是“实锤狎昵”! 绝的是尚寒知脸上还是一派“爷终于下班了”的死鱼式放松! 长睫微垂,在暖阳下,唇色都仿佛没那么白了。 就在那层薄红将明未灭、两人衣袖将触未触的瞬间——隆禧骤然顿足。 并非被撞,而是那猝不及防的体温和亲昵距离,像石子投入心湖! 她究竟如何看待这婚事? 他眸色渐深,缓缓侧脸。审视的目光精准锁定那张近在咫尺的脸 —— 肌肤是病愈初的玉白,方才松懈时眉梢那点活气,与此刻强作的镇定对比鲜明。 隆禧心中疑窦丛生,语气掺了恰到好处的忧切与探寻: “格格……瞧着甚是疲乏?脸色也白得厉害。若不适,小王即刻唤轿?”句句都在她的“病体”上。 尚寒知被这近在咫尺的“问候”吓得cpu差点烧了! 卧槽槽槽!贴太近被抓现行了! 面上却如定窑细瓷,只睫毛飞快一颤。 动作迅捷如经宫廷特训——流云般后撤一尺多! 纤手“优雅”抚上心口(实际在袖里死掐软肉),顺势垂眸。 抬头已是薄怒轻愁,声音还带点掐出来的“微哑”: “王爷体恤,寒知愧领。 不过些许山风迷眼,略感晕眩罢了,无妨的。” 隆禧神色未动,眼神却针尖般锐利。 她那过度丝滑的退避、滴水不漏的说辞,反而像精心排练过。 只有那丝睫羽微颤和“微哑”是真迹。 他瞬间收敛神色,换上温润有礼的面具,甚至在她避开时恰到好处“黯然”了下,声线更柔: “是小王多想了。只怨这秋风,不解人意。” 他适时转向山下波光潋滟处,诚挚邀请: “幸而,下元佳期近在眼前。河灯灼灼,水光融融,安神解厄。彼时愿邀格格同往,一则祈河清海晏,社稷长安,二则……” 目光重落她脸,带着暖意蛊惑,“期以此水光灯影,拂去格格眉间微尘,舒解忧思,宽怀自安。格格可愿同行?” “舒解忧思”?“宽怀自安”? 尚寒知警铃狂响!他什么意思?他在试探什么?! 拒?搞不好就开“抗旨”副本! 应?鬼知道白切黑打什么算盘! 四目相对。 隆禧目光温良专注,仿佛刚才一切是错觉。 尚寒知只能在强撑的冷静面具下,沉重如点头石碾,声音细若游丝带颤: “王……王爷费心,寒知……但凭安排。” 每个字都像滚过刀尖,下元暖风已成刺骨寒潮。 山风穿林而过,拂动二人衣袂。 素绒紫菀花瓣在风里微颤,秋香色暗云纹袍角悄然覆上尘泥。 这金玉婚约之下,暗礁已露棱角。 一盏待放的河灯,无声映亮了诡谲前路。 第11章 烦闷 朔风卷着寒意,拍打窗棂。 尚寒知躺在锦衾里烙煎饼似的翻来覆去,隆禧那句“调养安神”像个魔音耳环, 在脑子里三百六十度立体环绕轰炸,扎得神经突突直跳。 几天了,她把自己活生生缩成尚府版“鸵鸟”。 爹娘旁敲侧击关于西山“约会”反馈? 一律万金油糊脸:“王爷和善”、“景色尚可”——主打一个说了等于没说! 生怕多说半个字,人设直接塌成废墟。 脑子里乱得像被猫抓过的毛线团,西山那一幕幕高清无码循环播放: 隆禧那温声软语里藏的机锋, 那目光……探究得仿佛能穿透皮囊! 淦!这白切黑小屁孩到底在试探啥? 爷一个直男体育生的cpu,处理不了这么高端的剧本啊! 再这样下去,她能熬成秃头咸鱼干! 难道后半辈子就在战战兢兢扮演古装版“精致体弱格格”中枯萎? 就在焦虑黑雾即将把她彻底吞没的千钧一发之际—— “滴!警告!检测到宿主大大cpu超载,温度直逼炼丹炉!886牌智能散热风扇启动!嗡——(模拟风扇声)” 系统那熟悉的、带点电子杂音的逗比声音在脑海炸开: “宿主大大!卡在死胡同里找墙撞呢?您这是妥妥的思路宕机,急需重启啊!” 尚寒知狠狠翻了个跨越次元的白眼: “闭嘴你!烦着呢! 那小屁孩简直八百个心眼精装ps版! 爷一个单单纯纯、只想躺平的体育男大,拿头跟他玩宫心计?! 臣妾做不到啊!” 系统886:“嗐!我的钢铁直男宿主! 您这就是走进了误区死循环! 原主那剧本,咱能及格就好,没必要非考满分争影后! 人生遭逢‘灵魂搬家’这种史诗级bug,性情大变太正常了好吗? 这叫‘角色扮演自由度+20’,懂不懂? 游戏更新还允许角色调整呢!” 尚寒知:“……自由发挥?咋发挥? 难道给那小白眼狼王爷表演一套胸口碎大石? 还是勾肩搭背喊他‘兄弟’?” 光是想想要用这具女身去……去那个啥未来可能还要…… “生崽?达咩!物理不适感ax! 胃部正在强烈抗议!” “噗——宿主大大您的脑洞能填海造陆了喂! 咱用不着那么硬核! 隆禧的试探,剥开那层温良恭俭让的皮,核心就三点: 1 你这新壳子(尚寒知20)到底啥态度? 2 你背后的尚家站哪边? 3 他需要多花力气在‘夫妻和谐’这门课上吗? 只要你不是铁了心要揭竿而起造康熙的反, 人家纯亲王殿下是闲得发慌还是怎的? 非要搞死你? 赐婚铁板钉钉,两家利益捆绑! 您可是他未来孩子的妈(划掉)嫡福晋! 犯不上啊亲! 就把他当个…嗯,需要刷好感度但难度不算爆表的npc支线任务! 再说了,宿主大大您这症状,不就是活生生的、史无前例的‘穿越型性别认同障碍’吗? 身体硬件是尚寒知的,内置记忆包也是尚寒知的, 你就是加载了特殊意识补丁的尚寒知·ps! 您怕他个锤子?! 拿出点甲方爸爸的气势来!” 轰隆——! 系统这句“赐婚背景”宛如一道九天玄雷, 精准劈开了尚寒知思维里的团团乱麻! 对哦! 隆禧的试探固然烦人,但对原主这个量级的政治婚姻来说, 简直像入职前背景调查一样, 常规操作! 他只是需要确认她的“稳定性”和“可利用性” ——是顺毛撸的猫,还是得戴手套撸的刺猬? 尚寒知彻底悟了! 什么“舒解忧思”、“宽怀自安”……翻译过来不就是: “别装小白花了,累不累?有话好好说不行?” 什么“怎的赐婚后平添几分韵致?”…… 潜台词妥妥的:“听说你之前装病抗议?现在看着好像不抗议了?” 哈!破案了! 她根本不用卷自己当影后! 及格线万岁! 只要演技保持在“60分万金油”水平,让王爷殿下觉得“此女大体安分, 可徐徐图之”,谁管你人设是不是镀金边? 保住核心机密,其他的——随便浪! 一口憋屈许久的浊气无声呼出。 眼底的焦虑烦躁如潮水般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拨云见日般的狡黠兴奋。 “886!”她精神为之一振,宛如打了鸡血, “你说得太对了! 爷管他千般试探万般套路? 爷就这风格!爱看不看! 明天护城河放灯? 爷没见识过! 古代夜市? 更是头一回! 爷要去团建! 必须去! 就当大型沉浸式历史主题乐园一日游了!” 系统886瞬间“叮铃哐啷放礼花”状: “哎嘿!宿主大大您可算开窍了! 明天咱就祭出‘钮祜禄·寒知’的皮肤! 啊不对,是‘尚·放飞自我·寒知’限量版! 让那小王爷见识见识啥叫‘人淡如菊是伪装,灵魂摇滚才是真我!’ 表面小白花? nonono! 咱是内芯霸王花!” 尚寒知嘴角疯狂上扬,脑内小剧场已开闸泄洪: “小八八快报!夜市有啥必打卡小吃? 糖葫芦必须安排! 有没有古代版撸串? 莲花灯! 本格格要挑个全场最大最闪亮的灯王! 让隆禧……” 她顿住,一个绝妙的点子破土而出,两眼放光: “让他给爷拎包! 对!就这么办! 堂堂和硕亲王,给爷当个行走的lv包包架! 想想就贼拉带感!” 她越想越美滋滋,仿佛已经看到隆禧一身华服、手捧巨大花灯, 脸上还努力维持温和笑容的社死名场面。 至于他的试探?兵来app挡,水来小程序防! 只要核心金库不露白,随他探测雷达扫八百遍! 隆禧? 不过是个负责明天团建经费报销和体力输出的……行走的工具人npc罢了! 至于那些让她胃里开搅拌机的“生育大计”? “算了,想个铲铲! 爷信奉‘船到桥头自然直,活到那天再说’哲学!” 一番豪情万丈的精神胜利法后, 尚寒知的意识投向空间里那个金光闪闪的【生子超大大礼包】。 生子丹、生女丹、保胎安神丸、无痛顺产丹、产后修复丹、幼儿启智丹……各十枚!豪华全家桶顶配! 她略一思索: “系统,这保胎安神丸……男能吃不?” “宿主大大是想给王爷也来一颗?” “宾果!” “噗——!宿主大大您真是个小机灵鬼! 这操作,惊得我代码都要乱飘了! 虽然药不对标,但保胎安神丸蕴含温和生命能量buff和安神buff! 吃了它,王爷绝对腰不酸腿不软,吃嘛嘛香,睡神附体! 他只会以为——吃好睡好精神爽,纯属生活作息好!” “所以……”尚寒知摸着下巴,眼中闪烁着智慧的光芒, “这丸药,他是非吃不可了。” 明天的护城河“团建”,似乎又多了一个高难度的隐藏任务—— “如何优雅、自然且不留痕迹地, 让工具人npc吞下这颗特别的‘活力四射丸’?” 挑战难度:sss! 第12章 马车 十月十五,下元节,水官诞辰,解厄禳灾之日。 京中官民早涌向护城河畔,只待夜色,千灯逐流祈福。 京城暮色沉沉,紫禁城外却已灯火点点,人声鼎沸,祈福盛典拉开帷幕。 纯亲王隆禧那辆超规制的“大清劳斯莱斯” 稳稳停靠尚府角门。 楠木玄漆,金线螭纹云气暗奢,连城贡缎帘幔在暮色里敛华流光,檐角银铃轻吟几不可闻。 帘栊挑起,隆禧踏梯而下。 月白缂丝棉氅裹着清瘦身形,暗绣卷云隐现, 唯有玄狐毛镶边的油亮反光,衬得他脸庞苍白得如同庙里供奉的玉观音。 清冽药香混着极品沉水香,是他专属的皇家标签,随动作氤氲开来。 他行至尚寒知面前,优雅伸手。 尚寒知今日是精心武装过的糖霜美人: 一身簇新的芙蓉色妆花缎旗装,外罩同色滚白狐毛边斗篷,风姿楚楚。 衣襟那枚精巧莲纹玉扣是织云连夜成果,完美平衡了规制要求和腰腹舒适度。 她目光在那只指节分明、略显单薄的手上一扫,内心吐槽: “人形扶手t!” 面上却一派坦然,大大方方将戴鹿皮手套的手搭上,借力轻巧上车,行云流水, 主打一个“爷就是来体验观光团建”的洒脱! 车内温暖如春,厚软貂绒坐褥隔绝寒意。 掐丝珐琅暖炉与书卷固定于角落小几,龙涎清雅盘桓。 空间不算促狭,但当两人分坐两侧,衣袂袍角终是轻蹭。 隆禧落座,尚寒知状似无意地微调坐姿,让那若即若离的接触得以维系。 他清苦的药香与她斗篷的冷梅香,在暖融空气中奇异交织…竟有点好闻? 隆禧眼底讶色一闪即逝,化作温和笑意。 他伸手拿起暖炉递过来,声音带着惯有的温软沙哑: “寒知妹妹身子可舒坦些了? 节下风寒侵骨,当心才是。” 话音未落,又低咳了两声。 尚寒知这次没端人设,眉眼弯弯接过暖炉,驱散指尖凉意: “谢王爷挂心,今儿精神头不错,能出来放风…咳,放灯,挺好。” 话锋一转,目光真诚落在他脸上: “倒是王爷,这风硬得很,御医的药丸子按时吃了?” 隆禧嘴角噙着那副无懈可击、人畜无害的标准浅笑: “劳妹妹挂心,不曾耽搁。 倒是护城河畔人声鼎沸,妹妹若觉着闹心或气闷,不必顾虑,随时命人回程便是。” “嗐” 尚寒知小手一挥, 努力夹着原主那娇软调子,却难掩其中雀跃, “一年就这一回的热闹,错过了多可惜? 王爷您就把心搁肚子里! 我这身子骨,凑凑这种乐子——稳得一批!” 车轮碾过青石板路,吱呀声淹没在车外渐盛的喧腾市声里。 下元节的京师夜街,是流动的灯火星河。 隆禧体贴撩起窗帷一角,万千声光热浪瞬间涌入! “冰糖葫芦,脆到心里去咯——” “走马灯,兔儿爷拜月灯,好看不贵!” “刚出锅的馄饨汤面,热乎的,客官来一碗暖暖?” “莲灯,长明莲灯,保平安喽——” 叫卖声、欢笑声、孩童嬉闹追逐声,在寒气中蒸腾成一片沸腾的背景音。 糖炒栗子的焦糖甜香、滚油炸果子的油香、各色香料摊子的异香,混合着沿路焚烧纸钱送福的淡淡烟霭气息,扑面而来,简直是通感级的烟火气盛宴! 各色彩绢灯笼点缀着檐角、提在游人手中,将暗夜染成流动的五彩画布, 人群摩肩接踵,硬生生把寒夜烘出了春日的喜庆。 车内暖意融融,精心营造。 尚寒知早已将那粒保胎安神丸从荷包挪到了袖袋最深处。 她面上维持着新奇的娇俏,玉指一点窗外一个围着不少娃娃的吹糖人摊: “王爷快看! 那糖吹的凤凰,啧啧,金羽闪闪,比宫里供着的琉璃凤凰还精神几分呢!” 隆禧依言望去,温声应和: “确是十分灵动。 妹妹若喜欢,待会儿差人去挑一个顽?” “成啊!”尚寒知应得干脆,吃货+玩咖人设暂时焊死。 她借着兴致,侧身又去指另一处卖绢花的精致小摊,身体自然而然地朝放着茶盏的小桌几方向微微前倾。 那镂空雕花的小几上,裁云细心备好了温热适口的桂花蜜水和几样清爽点心 ——全是织云专为她脾胃调养量身打造。 “光顾着看外头新鲜,倒真有些口渴了呢。” 她自语般轻巧,自然地端起自己那盏莹润的青瓷小碗,斯文地抿了口温热的蜜水。 一阵穿堂风贴着车壁拂过,扫过隆禧手边同样款式的蜜水碗。 他似乎正专注于窗外灯河美景,修长指尖无意识地轻点着窗框,并未碰那碗水。 就是现在 尚寒知心念电转,目光锁定窗外一处骤然喷出火龙的杂耍摊子,倏地惊叫: “哎呀呀,好大的火!” 伴随惊呼,身体“受惊”般猛地一晃。 电光火石间,她手肘“恰巧”碰倒了面前那盏蜜水! “哗啦!” 小半盏温热的、微带黏稠的蜜水,精准地泼洒在隆禧月白衣袖靠近腕口的几处, 甚至有几滴调皮地溅上了他紧抿的淡色唇畔! “呀,臣女失仪,王爷恕罪!” 尚寒知秒切闯祸小可怜,一手慌用绢帕擦他唇角指尖,另一手快如闪电端起他那碗“加料”蜜水,急递上前: “王爷快漱漱口! 沾了这些甜腻腻的,怕是不舒服,快!” 整套动作行云流水,带着无比真切的、闯了祸急于弥补的慌乱焦急, 堪称“影后降临”现场! 隆禧似乎也被这突如其来的“意外”打得措手不及,喉间逸出一声短促的“嗯”, 身体后仰避让,眼底那丝微不可查的疑窦终被袖口水痕和快哭的小姑娘按下。 “……无妨。”他声音依旧温和, 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无奈。 修长的手迟疑片刻,终接过杯子,指尖短暂相触。 目光掠过她写满“快喝快喝”的脸,就着温热碗沿, 喉结微动, 将那半盏混入无色保胎药的桂花蜜水,从容饮尽。 系统886叮铃狂响:“滴——宿主大大666,‘爱的投喂’kpi完成! 年度影后直接颁奖礼后台走起!!!” 尚寒知内心小人疯狂比耶:“欧了,放灯去!” 第13章 花灯 马车在护城河畔停驻。 二人下车。 河面铺满成千上万摇曳的莲花灯,烛光流淌如星河,岸边彩灯与人影交织,如梦似幻。 无数虔诚、祈福或欢欣的面孔在光影中浮动。 一对年轻夫妇抱着襁褓婴儿走过,小娃娃裹得严实,只露一张粉嫩小脸,眼珠乌溜溜转着。母亲面带疲色,却小心翼翼护着怀中小儿。 尚寒知的目光黏着婴儿两秒,飞快收回,眉头微不可察一蹙,肩膀泄气般塌了些,咕哝: “……看着都累,还那么丁点……养大可真够呛。” 声音不大,却精准飘入隆禧耳中。 他脚步一顿,侧目看她。 少女已移开视线望向远处河灯,侧脸在灯火下显出一丝疏离,那点抱怨不再像无病呻吟的“娇弱”,反倒透出对责任的隐隐抗拒。 隆禧心思电转:怕的不是嫁我,是怕生孩子?怕养孩子的担子?或是……她这“娇弱”身子根本撑不住? 他瞬间串联起她之前“抱恙”推拒婚事,以及西山对“调养安神”的强烈抵触。 眼前这真实的疲惫忧虑,给出了答案:她抗拒的,是这世道压在女子身上的生育之苦。 念头刚起,他脑中又闪过她西山时不自觉的贴近, 隆禧得出了结论,她对我本人是有好感的,但由于我们俩的身体都不好,所以她有顾虑。 隆禧敛神,嗓音比平日更柔和半分,试探着:“河灯飘远了。寒知妹妹挑一盏?心诚则灵,祈福平安。” 尚寒知回神,压下心头那点婴儿引发的“达咩”感,眼疾手快捞起最大那盏双层莲花灯,下巴微扬,“有劳王爷啦?”——工具人,启动! 隆禧含笑接过,唇边温软。 尚寒知屏息凝神,提笔蘸墨,内心os狂飙:“写啥?!保佑隆禧长命百岁好给爷拎包?不不不…低调点!” 灵感闪现——“高逼格诗词”她悬腕落笔,簪花小楷带点现代人的飒爽,唰唰写道: 一蓑烟雨任平生, 管他穿书还是清穿,躺平享受就是王道。 写完,小心卷好纸笺塞进灯芯旁防燃槽。 弯腰放灯刹那,隆禧“恰好”俯身为她挡风,目光如鹰隼掠过那正被卷起的、墨迹未干的笺角—— “一蓑烟雨任平生?!” 隆禧心头微澜。 闺秀放灯祈福,不写“身康体健”“早生贵子”,也该是“兰馨桂馥”?这句? 何等旷达!何等不羁!简直要把东坡居士的灵魂焊在自己那层“娇弱”外壳上! 跟他生平所见所有闺阁女子,尤其是满族格格,南辕北辙。 这反差……够离谱!够荒诞!离她上次西山那矫揉造作的“病西施”才几天? 他看着灯下专注放灯、侧颜柔美的少女,眼底笑意沉了下去,漾开一丝真实的好奇与兴味:装病也好,恐育也罢,这尚家格格骨子里,竟藏着这样狂野的天地? 啧,有点意思。 尚寒知对此浑然不觉,虔诚默念独家心愿:“保佑爷早点穿回去打全场。实在不行…保佑这工具人长命点,带爷继续浪。” 灯随流远去。 尚寒知兴致勃勃,拉着隆禧衣袖在人潮里游窜。 夜深了,困倦终于打垮兴奋。 她没骨头似的靠在车辕上,“王爷,臣女困了。” 语气是真切疲惫,完成任务后的松弛让眼角眉梢都透出难得一见的慵懒。 “是该回了。”隆禧颔首,目光在她小鸡啄米般揉眼的模样上短暂停留,笑意加深。他上前一步,无形气场隔开人流,内侍默契引路回马车。 车内暖香氤氲,颠簸如摇篮曲。 尚寒知屁股刚沾着貂绒软垫,强撑的神经瞬间瘫痪。 脑袋一歪抵在车壁,秒睡。呼吸均匀绵长,毫无戒备。 隆禧没立刻挪眼。 昏暗光线勾勒她沉睡轮廓。矜持活泼悉数褪去,露出少女本真 ——长睫投下暗影,脸蛋睡出红晕,嘴唇微张。跟那“一蓑烟雨任平生”一对照,更显得矛盾又……生动。 “一蓑烟雨任平生……”他无声复述,指尖无意识摩挲玉佩边缘。那狂放心境……她竟写得出? 蜜水的甜、她斗篷上清冷梅香、抱怨时的小忧愁、放灯的专注、此刻毫无防备的睡颜……碎片交织,拼凑成一张前所未有的“尚寒知”画卷。 一丝奇异的满足感,混杂着探究的兴味,以及……某种独占了她真实瞬间的、隐秘的掌控欲,悄然滋生。 像解锁一道套娃谜题,越拆越有趣。 马车轻震驶入尚府角门,尚寒知蹙眉将醒。 隆禧适时收回目光, 敛去眼底的情绪, 恢复成那温软无害的纯亲王模样。 他耐心等她被侍女迷迷糊糊摇醒,睡眼惺忪下车,才温声道别:“夜已深,寒知妹妹好生安歇。” 回到纯亲王府的书房。 窗外的星斗似乎也比往日明亮几分。 隆禧独立窗前, 身后,安泰轻手轻脚地捧上一盏刚煎好的、散发着浓郁药香的参汤。 “主子,您咳了一声,又吹了半宿风,快用了参汤压压寒气。” 声音压得极低,带着关切。 隆禧并未回头,只随意地摆摆手,示意他放下。 安泰无声地躬身退至屏风后侍立。 隆禧并未如往常般立刻处理密件,而是独立窗前,指尖轻轻敲击窗棂。 他低低念诵着那句刻进脑海的诗句: “一蓑烟雨任平生……呵。” 原以为是个镶金边的麻烦棋子。 开盖一看——里头装的分明是颗打翻了调色盘的琉璃珠! 越琢磨越光怪陆离,远超出棋盘的预料。 “有趣……当真有趣。” 隆禧低语,眼神深邃,欣赏一件稀世珍宝。 兴味里裹着探究,以及一丝…想要攥在手里仔细把玩的欲望。 第13章 花灯2.0 尚寒知几乎是把自己“卸”在秋华院那张雕花拔步床上的。昂贵的锦缎触感冰凉,却远不如她此刻精神上的松弛来得熨帖。 “哈……”她发出一声满足的喟叹,伸了个懒腰,骨头缝里都透着一种奇怪的“累过劲儿后反而精神”的感觉。 马车里那一觉睡得太沉、太安心了,此刻身体像是充满了电,只有大脑还在为今晚的“壮举”微微发热。 她翻了个身,面朝里侧,看着帐幔上繁复的织金暗纹,感觉急需一个能接住自己满脑子弹幕的垃圾桶。 “886?出来陪我说说话。”她在脑海里召唤,声音带着点劫后余生的懒洋洋。 【滋——亲爱的宿主酱,您的贴心小棉袄886随时在线!(●v?v●) 】 系统瞬间响应,带着点电子合成的欢快。 “行了行了,别贫。”尚寒知在心里翻了个白眼,“你是不是想问,为啥我今天这么‘勇’,非得选这么个提心吊胆的方式给他喂药? 就不能安安稳稳等到成亲后?那会儿有的是机会?” 【……(⊙_⊙)? 宿主大大明鉴!小的确实有此疑问!婚后投喂,不是更安全隐蔽、水到渠成嘛?】 “安全?水到渠成?”尚寒知嗤笑一声,“系统,你数据演算没告诉你‘计划赶不上变化’吗?” 她顿了顿,声音低沉下去,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绷,“我脑子里有原主的记忆,知道隆禧大概康熙十九年才……才没的。 可那只是‘原剧本’! 我来了啊!我这只蝴蝶扇扇翅膀,谁知道会刮起什么妖风? 万一……万一因为我这点变数,导致他提前蹬腿了呢?” 她拉过锦被一角,把自己裹紧了些,“系统,我真的……很怕他会死。比怕我自己能量值清零还怕。” 她声音闷闷的,“他要是没了,这世界对我而言,就是一个更不可预测、更绝望的深渊。而且,他是我的‘主电源’啊! 只有他身体倍儿棒,吃嘛嘛香,我才能在婚前就蹭到能量点出门放风啊!不然关在公主府这金丝笼里,我拿什么苟命?” 她越说越激动,忍不住坐起来一点:“你以为他堂堂亲王,现在最缺什么?钱?权?他都有了! 他现在满脑子想的,估计全是怎么多喘几年气! ‘爱情’?呵,那玩意儿在他的性命面前,就是个添头! 我成亲前就不要能量点续命了? 我怕我活不到‘成亲那天’!” 想起原主记忆里那个苍白单薄、仿佛风一吹就倒的身影,尚寒知搓了搓手臂:“再说了,就算是当工具人,也得有点颜值要求? 你看他原主记忆里,瘦得跟竹竿儿似的,看着就……就硌应人! 现在正是发育的关键时期(虽然发育得有点晚),早一天给他吃那丸子,他就能早一天长点肉,气色好点,看着也舒心不是?” 她深吸一口气:“而且!我选择婚前、用这种方式喂药,是一种‘主动出击’! 懂不懂? 现在喂,是因为我‘同情’他,想帮他! 婚后喂?那感觉就完全不一样了,像是……像是我为了任务、为了活命,不得不去‘饲养’我的充电宝!性质不同!感觉天差地别!” 【宿主大大……您这逻辑……小的cpu有点过载……(°ー°〃)】 “矫情是?我也觉得有点。”尚寒知自嘲地笑了笑,重新躺平,望着帐顶, “但你知道吗系统,今天在河边,看到那个抱在怀里的小娃娃……” 她声音低了下去,带着一种深切的迷茫和抗拒,“我突然觉得……很‘物化’。 我的身体好像不属于我自己了,它存在的意义,似乎就是为了在未来某一天,变成一个‘生育工具’,换取活命的能量点。 我的存在,我的价值,好像被这个该死的任务、被这个时代,强行扭曲了。” 她蜷缩起来:“从穿来到现在,我一直过得战战兢兢,如履薄冰。 在公主娘面前装鹌鹑,在嬷嬷眼皮底下练演技,在便宜爹跟前演懂事…… 我一点‘桌子’都不敢掀,一点‘意外’都不敢制造,生怕蝴蝶翅膀一扇,能量点来源断了,我直接活生生看着自己没命,越发疯他们会越关着我。” “为什么?因为我清楚得很!我这个‘尚寒知’,根本不是不可替代的! 尚家和皇室联姻,要的是一个‘和硕纯亲王嫡福晋’的名分,一个合作的象征! 至于这个福晋是我尚寒知,还是公主娘从哪个旁支收养个女儿顶上,对他们来说,区别大吗? 不大! 有我,锦上添花;没我,人家照样能玩‘收养’这套常规操作! 合作不会停!” “我要是表现得不像个‘完美贵女’,等待我的会是什么?” 尚寒知的眼神锐利起来, “限制自由!严加管教!关进绣楼直到成亲!甚至……更糟。 而隆禧呢?他要是觉得我丢人现眼,觉得我不符合他对‘福晋’的预期,婚后完全可以把我当个摆设供着,不见我! 那我还怎么‘贴贴’吸能量?直接等死吗?” 她长长地吐出一口气:“所以,系统,努力扮演好那个‘完美贵女’的壳子,是我在这个吃人的大清朝,能选择的风险最低、收益最高的生存策略。 它是我保命的‘安全区’。” “但是!”她的声音再次拔高, “婚前冒险喂药,就是我在这个看似坚固的‘安全区’里,用最大胆也最隐蔽的方式,打出的一次关键性‘反击’! 是我在命运齿轮下,用尽全力撬开的一条缝隙,一次对未来的‘自救’! 它证明我尚寒知,不是完全任人摆布的棋子!” 她停顿片刻,语气又软了下来:“我知道,这法子很笨,一点也不高明。 被发现的风险很大。但我这人,真没那么聪明。 我的命只有一条,珍贵得很。 面对这种两难的局面,我宁愿选这个最笨、但见效可能最快、也最能让我心里痛快点的方法。笨办法,有时候也是好办法,至少……它让我觉得,我还在为自己挣扎。” 房间里只剩下她清浅的呼吸声和窗外偶尔的虫鸣。系统沉默了几秒,电子音再响起时,少了几分戏谑。 【……宿主大大……您这一波自我剖析,堪称……逻辑鬼才兼生存哲学大师!(⊙o⊙)… 虽然操作风险sss级,但这份‘笨拙的勇气’和‘清醒的算计’……小的服了! 躺平,您值得拥有一个安心的回笼觉!】 尚寒知扯了扯嘴角,闭上眼,任由疲惫和一丝隐秘的、做成了点什么的满足感,将她拖入梦乡。 第14章 管家 尚寒知这一觉睡得昏天暗地,直到日上三竿才被窗棂透进来的阳光晒醒。 她伸了个懒腰,骨头缝里都透着松快—— ”自由的气息,真香!” 昨夜赏灯尽兴,事都办妥了,隆禧这个趁手的工具人好用不黏人,看这金屋里的富贵闲散日子都顺眼了不少。 简直是躺赢! “小八八,快扫扫,今天这日光浴算不算给本宿主补充能量?” 她在脑内跟系统贫嘴。 系统886:“宿主大大,咱是正经系统,不搞光合作用……咦?检测到宿主多巴胺爆表,再接再厉哦亲~” 尚寒知哈哈一笑,鲤鱼打挺般起身。 那股元气满满劲儿,连低头伺候梳洗的织云等几个丫头都瞧出来了。 “主子今儿气色真好!” 织云为她拢发,笑意盈盈,“脸透粉,瞧着就暖。” 手上动作越发轻柔。 裁云捧来件鹅黄底绣银竹叶的旗装,抿嘴打趣: “主子一舒坦,连屋子都跟着亮堂几分。” 缕云核对账册,含笑: “主子康健,便是阖院的福气。” 连寡言的挽云也难得促狭: “主子昨夜与王爷同游灯海,心诚福至,水官庇佑,瞧这眉目舒展的。” 尚寒知把玩着点翠钗的手一滑,差点戳脑门,脸上那“爷无敌”的笑容冻住了! 一抹羞红直冲耳际, 她佯怒瞪向挽云,声调拔高:“净瞎编排,不过透口气罢了!” 语气凶巴巴,心里虚得很——该死,,这可是人均八卦雷达的古代深宅大院! 自己这副嗨样,在她们眼里怕不是成了“情爱赛良药”? 其他几个丫头看着主子这“炸毛小猫”又强装镇定的样子,都憋着笑低下了头。 白嬷嬷端着药膳进来,脸一板,眼风如刀扫过:“都皮痒了想松松筋骨?大清早敢嚼舌根子扰主子清静?” 丫头们瞬间噤若寒蝉。 尚寒知刚松口气端碗—— “噗——咳咳咳…” 羞恼和被传唤的紧张叠加,呛了个天昏地暗! 呛咳第一秒! 织云闪电般扶稳药碗,精准拍背。侍立一旁的二等丫头红笺无声递上软帕。 门口小丫头屏住呼吸。 行云流水, 充分展示了尚府照顾“娇弱格”的深入骨髓! “主子莫急,是奴婢们嘴快惹祸。”织云一边顺气一边自责, “缓着些,新汤药这就来。”眼神示意红笺速去。 尚寒知顾不上气管火烧火燎:天,公主娘也叫?!八卦通顶层了? “少女心事研讨会”要开了? 好不容易压下咳嗽,脸咳成了水蜜桃色,,她把红晕当腮红抹匀,整理仪容, 带着一种“赴鸿门宴”的悲壮,随白芷去了正院。 万幸,没开“情感热线”。 和顺公主略带倦容斜倚榻上,只温和问了两句便示意大宫女呈上薄册。 原是她的陪嫁庄子出了纰漏:庄头贪墨激起民怨。公主特意考校女儿手段。 “额娘看此事,寒知以为如何处置才算周全?” 尚寒知眉头微蹙,脑内现代管理经验与宅斗思路高速对接! 她条理清晰开口: “其一,速查。着可靠管事携账房赴庄,彻查账目,传人问询,明辨是非。若刁奴属实贪墨欺主、鱼肉乡里,立擒!追缴所吞,革职严惩! 其二,安抚。受害佃户如数返还,酌免今冬部分息钱以慰其怨。令乡邻知尚府仁厚。 其三,善后。选忠厚熟农事者暂代,精干管事定期巡查。 末了……”她带上孺慕依赖,“女儿薄产皆赖额娘……但凭额娘指点拨正。” 一番话滴水不漏、恩威并施,末了不忘给领导递梯子。 和顺公主眼中欣慰漫溢,罕有地真心赞赏:“好,思虑周全,恩威得宜!” 她轻拍尚寒知手背,满意道:“真是长大了,知进退,能当门户了。” 尚寒知心头阴霾霎时散尽——阳光明媚 躺赢人生,继续! 第15章 礼物 尚寒知心中石头落地,脸上刚浮起一丝“领导表扬了”的小得意。 还没等她这得意劲儿缓过来, 和顺公主话锋轻轻一转,眼底噙着一丝了然的笑意,语气变得促狭起来: “听闻昨晚护城河畔,灯海翻浪,人潮如沸……倒真是热闹非凡。 纯亲王亲自护送我儿回府,这份周全……倒是难得。” 尚寒知:“……” 大型社死纪录片正在热映中! 她头皮发麻,脸蛋“唰”地红透,慌忙低头嗫嚅: “额娘……就是放灯……王爷、王爷是守礼之人……” 和顺公主瞧见女儿这百年难遇的真羞涩,心中笃定。 她语重心长地提点道: “纯亲王待你上心,这是好事。只是……” 她语气微微一肃,“你们毕竟尚在‘待年’, 虽说是赐婚铁板钉钉,但皇家脸面、京城士林的悠悠众口也不可不防。 日后……不宜见面这般频繁。” 她搁下茶盏,发出清脆声响。 ”隔个二三周走动一回,已是天家恩典情分了。 余下时日,书信往来、或是遣身边人问候,亦是全了礼数。 明白吗?” 这话既是规矩,也是提醒,更是政治考量,暗示康熙帝或许也在看着。 “女儿明白,谨遵额娘教诲。” 尚寒知立刻乖巧应下,心里大大松了口气:好好好! 两三周见一次,正中下怀啊。 频率锐减,压力骤降。 吸能量大业?来日方长!先苟住就是胜利。 出了公主娘的正院,秋阳金灿。 尚寒知脚步轻快似要起飞。 考核过关,相亲枷锁解绑,躺平人生开挂! “886” 她哼着小调往自己院子蹦跶,脑内飞速规划: “十一月初该冻湖了? 滑……冰嬉?算了算了,这脆皮身板摔一下怕是要提前杀青! 温泉?皇庄?” 想到隆禧那“风一吹就飘”的纸片人体质,她灵光迸发: “哎嘿,有主意了!下回忽悠美人王爷‘下饺子’去 就说不为别的,只为强身健骨,延年益寿! 啧,我可真是个为工具人健康操碎心的甲方爸爸。” 她美滋滋幻想隆禧裹成汤圆、一脸安详泡热汤的画面, 丝毫未觉自己已积极为npc安排起行程。 这两周虽未见人,隆禧的“甜蜜暴击快递”却日日准时报到。 这“天天送”既显隆重又不越雷池, 次次冠以“问候贵体”、“时新奉上”、“聊解闺中清寂”等雅致名头。 由他心腹太监安泰亲自押车至公主府二门, 经和顺公主身边大宫女“安检”, 最终才抵达尚寒知小院。 礼物本身处处流淌着“纯亲王”的含金量与那“琉璃灯盏”式的病弱美学: “进上珍品”系列:千年老山参须,配上一小罐据说是他母妃生前珍藏的、配比独特的参茸膏方子、上等血燕窝、雪蛤油、滋补药膳所需的罕见川贝母。 每一样都附上详细的方子和药性说明,纸张上的字迹清隽温润,看起来倒像是他自己写的药方子。 极品食材: 御赐的关东鹿肉脯、江南水运来的新鲜银鱼干、小厨房特制的各色养生蜜饯、连皇家冰窖里特藏的冬季水果都想法子送了几小篓。 孙嬷嬷见了赞不绝口: “王爷这心思……真真儿细到了骨子里,这些果子最是润肺生津,连宫里也不多见呢。” “清供雅玩”系列: 孤本\/游记: 一套精美小巧、带插图的《山海经》,一本薄薄的、誊抄工整的前朝山水笔记。 安泰含蓄传达:“王爷说,格格闲暇时或可翻阅一二,权作卧游,解一解闺中烦闷。” 系统886火眼金睛:“宿主,快看那本游记夹页里的批注!‘此处山形走势险要,可屯重兵,惜乎水源稍远’。 啊啊啊,他是不是暗戳戳试探你的兴趣点?” 尚寒知:“卧槽?看书送兵法?吓死爷了,给爷锁进最底下那个箱子里!” 奇花异草: 一盆精心伺候着送到、开得极好的绿萼梅盆景。枝干虬劲苍老,花朵素雅清幽,冷香隐隐。 附的字条是:“见梅如晤,聊寄清芬。此株性傲不畏寒,望寒知妹妹亦能舒心开怀。” 尚寒知内心os: “啧,这文人……就是酸。不过花确实好看,先留着,但字条赶紧烧了!” 白嬷嬷见了却暗暗点头:“王爷风雅,此物难得。” 精致小玩意: 一只小巧玲珑的纯银点珐琅暖手炉、一盒新制的各色熏香、甚至还有一只精致得如同艺术品的竹编蝈蝈笼。 这些精致小物既体现品味,又极实用,不会过分奢华扎眼。 面对这种“甜蜜炮火”的轰击,尚寒知本着“不拿白不拿”、“收了就当为原主攒嫁妆”的原则,统统笑纳了。 但要她一个“体育男大芯”的女红渣渣,正儿八经像大家闺秀那样绣个荷包、帕子回礼? 那是要了她的亲命了! 好在,她身边有强大支援团,于是尚寒知的“回礼”也搞出了一套独特的“寒知格格”风格: “食为天”系列,主打:我享受了,你也该尝尝: “额娘庄子上的”特产: 挑选品相最好、最甜的蜜饯果子、新收的山里特产干菌菇、或者府里小厨房特别得意的新点心。 关键是:包装必须朴实无华! 就用干净的素瓷罐子或者细篾篮子装着,外面贴上她写的规规矩矩的签子: “寒知顿首奉上:庄上蜜饯若干\/山中新菌少许\/家厨粗点,聊供王爷清赏。” —— 突出一个“原生态”、“不奢华”、“我也就顺带给你尝尝”的直男气息。 系统886: “宿主你这招高啊,反其道而行之!他送精贵的,咱送质朴的,显得咱‘人淡如菊’、‘不慕奢华’!” “养生关怀”系列,主打:你也病着呢别光给我送: 来自“小白花”的忧心: 在回礼篮子里或罐子底下,必定会塞进去一小包药材。 这药材的来源就厉害了! 一是利用系统自带的基础扫描功能, 趁人不注意把自己小库房,主要是隆禧刚送来的! 和公主府大药房的好药材扫一遍, 精准定位到某味极其珍贵稀有、但外表看着普通、一般人不认识的野生“七瓣雪莲干片”。 二是让孙嬷嬷看着搭配一点常见的、温和滋补的辅料,枸杞、红枣干、桂圆肉等。 三是让挽云配上她自己亲笔写的极其“小白花”的叮嘱: “闻王爷亦需静养,寒知惶恐,搜罗拙药少许,此物性温不燥,炖煮粥羹时放入些许即可,切莫过量,务请珍重贵体。” 白嬷嬷私下嘀咕: “这格格……眼光倒是刁钻,这七瓣雪莲片极难辨认,若非老奴早年见过……还以为是不值钱的寻常干草。她如何得知?” “府库借光”系列,主打:要撑场面找后台: 关键时刻上大招: 偶尔实在没东西回,或者觉得送的太敷衍自己都过意不去, 她也会舔着脸去找公主娘商量: “额娘……王爷又送了好些东西来……女儿……女儿这里实在没什么拿得出手的……” 和顺公主看着女儿那副“实在搞不定”的苦恼样子, 又好气又好笑,便开恩允许她从公主府的内库里取些不逾制、 也不过分奢华的物件回赠。 于是便有了那一对颜色温润、玉质上乘的翡翠平安扣, 或是一套工艺绝佳的剔红漆器茶具。 外面包装瞬间升级为金丝楠木盒子,打上公主府的徽记。 尚寒知内心:“搞定,果然还是啃老(娘)香。” 这两周的“礼尚往来”,在旁人看来,简直是情意绵绵、彼此关怀备至的典范。 第16章 管家2.0 十一月的寒气似冰针,密密匝匝扎透窗纸,在暖阁内壁凝作一层薄霜。 公主府西暖阁里,火龙烧得极旺,暖意融融,却化不开尚寒知心头那团阴云。 几本厚重账册摊在铺着紫貂绒的炕桌上,墨字连篇累牍,压得她眉间隆起一道细痕。 她烦躁地捻起一枚山核桃,指尖发力, “咔嚓”一声脆响,坚硬的果壳应声碎裂,细屑迸溅 ——这“江寒知牌”开核桃的狠劲儿,与她此刻“柔弱不能自理”的尚格格形象形成了绝妙的反讽。 系统,爷的管家金手指是忘在仓库吃灰了吗? 把这破账扫明白要氪多少? 这玩意儿催眠效果比《九章算术》还猛啊。 她盯着眼前那些盘根错节的条目,只觉得它们在视野里扭曲爬行。 “叮咚,尊敬的宿主大大,您辛勤‘贴贴’积累的气运值已达标。 特此兑换解锁【管家速成模块·基础版】 内含‘基础账目核查’、‘常见贪墨三十六计’、‘田庄产收估算神器’三大硬核功能! 请尽情使用~” 金光闪闪的电子屏弹窗,伴随着系统886刻意切换的、 充满成功学导师热血的御姐音。 尚寒知刚松开的眉头瞬间又拧成死结—— 面板上那“能量值:100”,“噗”地跳成了刺眼“5”。 淦!这黑心系统! 她目前能用的外挂,除了那个坑爹的【生子豪华全家桶】和附带的小白花滤镜, 就剩系统本体这个多功能ai机了。 它自带基础监控(气运人物定位)、物品扫描(验药材用过),现在终于挤出个管家模块。 健康扫描器?其他高级功能? 系统暗示:能量耗尽,请努力“贴贴”您亲爱滴充电宝(隆禧),婚后稳定能源管够! 现在这“5”点,怕是连ai机都要停机歇菜。 强压下想物理超度系统的冲动,她恶狠狠盯回账册——这可是掏空家底换的,扫个账还要耗能,太亏了! 穿来快两个月,她求生技能拉满, 见缝插针地去“贴贴”便宜爹娘和核心目标隆禧。 然而,贵妇圈的公主娘育儿理念是放养式, 亲闺女也只能在晨昏定省时薅点能量碎屑。 便宜爹是个社畜,早出晚归打卡紫禁城,两个月才见了四五面。 隆禧倒是初见贴了个大包,后续“因政策原因”公主禁止频繁见面,能量直接断崖式下跌。 手指重重戳在一页田庄腊货清单上,她眼神锐利如刀: “886,给爷开透视, 深度扫描西郊王庄去年总账,重点轰击那三十亩梨园产报。” 系统光速响应,电子屏数据流瀑布般滚动,瞬间弹出一排刺目的红字: 【深度扫描(耗能1):梨园实测面积十亩,虚报二十亩。去年实产约两千斤,账目虚标六千斤。】 “嗬,好大的狗胆!” 尚寒知捏着另一颗核桃的指节骤然发白,“啪”地一声脆响, 坚硬的核桃仁在掌心化为齑粉。 贪到祖宗头上了? 三十亩梨园,产出够康熙爷在畅春园开三届蟠桃会了? “白嬷嬷”她扬声唤道,寒气凛冽, “立刻带人,骑快马奔西郊王庄,把那管事给我捆了! 赃款追回,连同账本证据一并锁了,直接丢给额娘亲审。 告诉额娘,这种硕鼠,按府规扒皮抽筋还是送顺天府吃牢饭,全凭她老人家发落!” 声音不高,却带着雷霆之势。 白嬷嬷心头一凛,立刻躬身:“嗻” 风一样退了出去执行命令。 账册翻到末尾,东城胭脂铺那抹刺眼的赤红再次灼痛了她的眼。 这铺子地段金贵却连年血亏,成了她嫁妆清单上的一块顽瘴痼疾。 她目光转向侍立一旁的周嬷嬷,指尖精准点在那本细笔勾勒的租金册子上, 努力维持着原主记忆中那种端着腔调的小白花姿态: “周嬷嬷,东城那个小铺面? 租给刘记油坊的年租,依着五年前的老契,怕是……有些薄了?” 她抬眼,学着隆禧那种看似温和的探查目光, “我瞧着隔壁巷子同等大小的铺面,租金可不止高了两分呢。” 周嬷嬷脸上瞬间堆起老成的圆滑笑意: “格格慧眼! 果真是愈发精明了。 那刘记是老主顾,租子确是五年前的旧价。 那时那地段不似如今这般兴旺…… 不过奴婢也想着,他生意做得稳当,又沾着咱们王府的光, 这租子也该顺风提一提,年下续契时正好商榷。” “嗯,是该如此。” 尚寒知默默记下。 蚊子腿再细也是肉! 但这终究是杯水车薪。 她名下真正吃钱的,是京郊那几个靠天赏饭吃的庄子。 公主娘敲打过:这摊子“盈亏自负,权当练手”。 可瞧瞧这局面,这哪里是嫁妆? 这分明是提前预热的生存挑战副本! 她内心疯狂尖叫。 盯着那赤字,科技兴国的野望在胸中翻腾。 “886,肥皂方子,玻璃配方。 随便赏一张,爷立刻把这破店盘活,给你捐个香火钱。” 穿越者致富捷径在招手! 系统瞬间切回软萌正太音,纯真无辜到欠揍: “亲爱哒宿主~能量再充爆也没用呢~ 您要的那些宝贝会严重干扰本世界科技树生长,可能导致通关评分归零,哒咩哟~” 末了还精准补刀:“而且嘞~您现在这‘4’点能量,连张草纸都换不起哟~” 尚寒知死死盯着面板上那孤零零的“4”, 再看看账上那惊悚的亏损额,差点把手里那支紫毫笔撅成两截! 科技树此路不通,只能祭出营销骚操作了。 没有玻璃肥皂,还不能玩饥饿营销、集卡盲盒吗? 她抓起笔,饱蘸浓墨,在雪浪宣上龙飞凤舞,带着一股破釜沉舟的狠劲: 【胭脂铺·拯救计划10】 节气限定款口脂: 冬至·朱砂(仅九盒)、大雪·月白(仅九盒)、小寒·梅红(仅九盒)……每月一款,限量发售! 包装升级: 配和顺公主同款鎏金掐丝珐琅宝盒!(府里匠人抓紧打样,要精致到闪瞎眼) 集‘花’兑宝: 购满十盒赠‘内府旧藏宫花碎片’一枚(随机)。集齐二十四枚碎片(凑十二种花型),可兑换御用匠人亲工碧玺花簪一支。(仅此一支,先到先得!) 系统数据流卡壳了05秒,电子音带着一丝裂开的震惊: 【宿主…您这是…古风小红书·饥饿营销·集卡盲盒·三合一缝合怪?!】 “读书人的事,能叫抄吗?这叫古法今用。” 尚寒知理直气壮,把墨香淋漓的方案“啪”拍进织云手里, “去,飞马传信东城铺子。 立刻按此执行,让掌事的拿出跑断腿的劲头来。” 她语速飞快,如同点钞: “包装盒,让府里工匠三天内拿出打样! 要压上公主府的脸面, 砸银子也要精致,” “宫花碎片,缕云,去库房底层翻! 找那些‘品相略次、花瓣零落’的旧宫花。 拆了。 做得要像皇家流出来的残次品。” “碧玺簪子,先用我月例银子垫上。 料子选不大不小那个紫英石库底货,让内造处的老师傅连夜赶工。” 织云接过纸条,扫过上面天马行空的内容,眼 中惊讶化作钦佩,垂首应道:“嗻”缕云也无声退下,直奔库房深处。 尚寒知卸力般靠回引枕,揉着突突直跳的太阳穴。 这只是扬汤止沸。 那几个靠老天爷脸色的庄子才是心头大患。 没系统扫描辅助,后续监管得眼观六路耳听八方。 得想办法开源……节流……还得防着家贼…… 窗外铅灰色的天空沉沉压下,她感觉这管家大业,比上辈子体测跑三千米还累脱三层皮。 能量……告罄了! 隆禧啊隆禧,你这尊“人形自走充电宝”啥时候才能再让本甲方贴一下充个电? 第17章 琐事 窗外大雪纷扬,积雪层层叠叠,将院中老梅的虬枝压出不堪重负的弧度。 尚寒知毫无形象地瘫在滚烫的暖炕上,抱着个暖意融融的黄铜手炉,脸上是死寂的安详。 ——那是一种梦想羽化登仙后,被迫认清现实,选择与地心引力和解的绝望躺平。 “说好的金丝雀富贵摆烂剧本呢?温泉雪景、冰美人氛围……啪!全飞了!” 一切的崩盘,都指向她那位“神仙亲娘”和无比坑爹的系统。 和顺公主位份尊贵,额驸尚之隆出身显赫,尚寒知的嫁妆堪称豪华。 公主娘最初只甩出几份“新手礼包”——几处小庄铺。 本着“白送不用是傻子”的精神,尚寒知开启了她的管理之路。 然而,坏就坏在这太顺滑! 公主娘见她行事愈发老练,竟在隆禧邀帖前几天,直接甩给她一处陈年工坊和京郊两处巨无霸田庄,美其名曰:“婚期在望,当可独当一面。” 管!不!完! “额滴神……” 尚寒知眼前发黑,仿佛被按头跑三万米。 工作量暴涨!睁眼晨会批斗,闭眼账本大山,梦里都在噼啪算账,活脱脱一个拉磨老牛。 曾几何时,机会似乎触手可及。 一张洒金熏香的梅花笺,由王府小厮恭敬奉至她的妆台 ——隆禧邀约西山踏雪。 那一刻,帖子在她眼中堪比塔克拉玛干里的半瓶生命之水! 她内心差点原地螺旋升天,表面却只理了理鬓角,生怕被嬷嬷看穿。 急吼吼翻出银狐皮袄:“裹严实是重点,天助我也! 这回血条蓝条都能续上了。“ 然而, 乐极生悲为她量身定制! 当晚她“biu~”一声中了风寒buff:鼻塞头重,嗓子冒烟。 尚寒知瘫在锦衾里:“这壳子比脆皮肠还脆,一道冷风就趴窝?!” 更要命的是:“我自己都这副德行,隆禧那‘薄胎琉璃盏’般的身子骨,拉去西山风雪副本,万一他‘嘎嘣’一下当场黑屏……” 脑补出雪花中隆禧晕倒,公主娘慈祥微笑剥她皮的画面,瞬间抖成筛糠。 “算了,保命要紧,避风头才是硬道理。” 虽然她给隆禧塞过保胎安神丸,但健康扫描功能锁死, 她对隆禧的真实血条只能靠猜,不敢赌! 她自己吃着丸子扛着滤镜还感冒了,只能说……这世界规则真狗! 于是,西山之约,卒。 隆禧那边,却将“识趣”二字演绎到极致。 接到尚府委婉的“姑娘偶感风寒,为免过给贵人,暂不宜出门”的回绝, 他清隽的眉梢几不可察地动了一下。 随即优雅丝滑地调派人手。 几匣子品相上佳的川贝母、清甜润燥的枇杷膏外加各种名贵温补药材,就流水价似的送到了尚寒知的妆台上。 附上一张笔迹清隽的笺子: “风霜侵骨,贵体抱恙,忧甚。静待云开,期沐朝阳。—— 隆禧拜祝” 字里行间都是合乎礼数的关怀体贴,却又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 “我知道你只是在躲管家\/懒病犯了”的微妙笃定。 更绝的是后续—— 纯亲王将“存在感”与“分寸感”拿捏到了微米级。 那些书信与新奇玩物(精致棋谱、异邦画片、亲批异闻录)并未断绝, 只是频率悄然从每日打卡变成随缘偶至。 如此,既维持存在感,避免被指“冷落”,又避开了“粘人”、“失体统”之嫌, 连宫中那位掌控欲极强的亲哥,都抓不到打趣他的把柄。 尚寒知对此表示高度赞赏: “隆·分寸大师·上道工具人·禧,深得朕心!” 她深以为然:订亲数月,若纯亲王还天天雷打不动往公主府砸“爱的快递”,,那就不是情深意重,而是紫禁城年度笑料了。 首当其冲,那位掌控欲极强的皇帝必能把这当御前保留曲目! 到时候尴尬的还是自己! 社死? 休想! 于是,两人书信往来,竟纯情又疏离地熬过两个月寒冬。 期间唯一的事业线高光是—— 那老旧工坊经她“节气限定+盲盒”拳法加持,月余后利润翻了一倍! 公主娘过问时眉梢微挑: “这丫头…倒真有两分歪才。” 随即补刀: “皇母后(孝庄)都问起,说替隆禧挑了个会持家的好福晋呢。” 尚寒知内心毫无波澜甚至想摆烂: 呵,孝庄奶奶,您这话说早了,这才哪到哪啊! 大雪未停,腊八已近。 尚寒知的紫禁城通关任务……启动! 第18章 腊八 腊月初八,滴水成冰。寅时未至,一片漆黑中,公主府深处便已亮点灯火。 尚寒知眼皮重若千斤,内心弹幕炸屏:我真是栓q!凌晨三点,鸡都没叫!这比当年市运会的晨练还灭绝人性! “格格,醒醒神儿。” 孙嬷嬷温柔却不容置喙的声音在帐外响起,一双手熟练地将温热毛巾敷上她的额头。 与此同时,吴嬷嬷刻板的声音穿透门帘: “卯时正慈宁宫前领粥,寅时梳妆乃定制! 挽云,备汤婆子;裁云,取诰命服、朝冠; 缕云,查验供奉饽饽礼匣; 织云,参汤备好没有? 一刻钟后侍奉姑娘起身!” 四大嬷嬷与丫鬟团如同精密仪器的核心组件,瞬间高速运转起来。 裁云将华丽沉重的吉服袍子一件件熨烫平整, 缕云最后一次核对礼匣中萨其马与奶饼的数目与品相, 挽云沉着地调度着各项流程, 织云端来了热气腾腾、药香隐隐的参茶。 尚寒知被嬷嬷们架着坐起,宛如一个被摆弄的sd娃娃,内心持续抓狂: 卷! 就使劲卷! 大清劳模非你们莫属! 这朝冠是铁打的? 脖子都要断了……社畜早起打黑工换盒饭,我这早起打黑工是去演宫廷剧啊喂! 还是大女主群戏! 寅末卯初 紫禁城·慈宁宫外 尚寒知内心持续输出对封建主义压迫制度的“问候”, 顶着沉重的朝冠、在刺骨寒风中瑟瑟“娇弱”站立了近一个时辰, 终于被引进了慈宁宫暖阁。 暖意混杂着浓重的檀香、酥油灯气息和甜粥香气扑面而来。 孝庄端坐上首,年过花甲却精神矍铄,眼神平静而深邃。 她身着明黄色礼服,正亲手为跪在最前方的宗室王福晋们添粥。 太后侍立孝庄身侧,神态谦恭温和。 康熙 一身朝服也在场,神色端凝,眉宇间可见几分年轻帝王的锐气与熬夜批折子焊在脸上的疲惫。 他偶尔低声与孝庄交流两句。 满室庄严如铁,连空气都凝滞不动。 尚寒知跟着和顺公主行三跪九叩大礼,恭敬领取御赐腊八粥。 碗是温润的官窑黄釉,粥香浓郁,带着奇特的、仿佛确实经受过诵经加持的清冽感。 “谢太皇太后、太后娘娘、皇上恩典。” 就在她接过粥碗低头谢恩时, 眼角余光忽然捕捉到一抹熟悉的月白身影——隆禧! 他正侍立在宗室亲王的队伍后方,距离稍远。 他似乎比她来得更早,面色在暖阁的光线下映衬得尤为白皙清透, 微微垂着眼睑,安静的像个玉雕的人儿, 只有袖口微微捻动的指尖显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生人气息。 他看到尚寒知望过来,唇角极其自然地勾起一丝温润笑意,眼神交汇的刹那,仿佛寒冰微融。 太皇太后的目光也随着隆禧的动静,短暂地扫过尚寒知, 那目光虽带着长辈对年轻贵女的例行审视,尤其注意到她那格外“纤弱”的身形,却并未停留也未说话。 好不容易熬到仪式结束,众人依序退出慈宁宫。寒风卷着雪粒子劈头盖脸打来。 尚寒知被簇拥着正要随着人流向宫门走,却感觉衣袖被轻轻带了一下,带着熟悉的白檀冷香。 “尚小姐请缓行。” 隆禧的声音自身侧传来,温润依旧,却恰到好处地压过了风声。 尚寒知迅速切换成小白花模式,微微侧身低头,睫毛轻颤,声音细弱:“王爷安好。” 隆禧仿佛没看到她细微的瑟缩,递过一个精巧的紫铜小手炉:“风寒雪冷,此物尚可暂避。” 他声音压低了几分,状似随意地轻语: “太皇太后尝问及父王陵前安置事…前日所赠抄经笔记尚可用上。” 这话说得云淡风轻,却精准地戳中了尚寒知的“敬业人设”。 尚寒知内心,卧槽!大佬随口一问都是坑?这笔记…还好没当厕纸!这病秧子情报够灵通!,脸上却适时浮现一丝恰到好处的“感激”与“了然”,怯怯柔声: “谢王爷提点…臣女定当…用心…” 差点没把“好好当演员”脱口而出。 (受不了自称奴才,衍生世界的规则之一就是,不用自称奴才) “甚好。” 隆禧看着她那努力扮演乖巧实则眼神灵动的样子, 眸色深处掠过一丝难以察觉的兴味,那兴味甚至让苍白的脸上多了点血色。 他微微颔首,分寸拿捏得极好,“路途湿滑,仔细脚下。” 说罢便从容告退,汇入其他宗室王公子弟中,仿佛只是一次偶遇与善意提醒。 尚寒知看着那月白背影融入一片庄重的颜色中,抱着暖暖的手炉,内心感叹: 这日子还是挺好混的嘛。 辰时末,终于回府里了,但还是没得歇,要开始供佛撒粥 当府邸特供的、加了大量红枣甜得齁嗓子的腊八粥连同沉甸甸的20枚铜钱开始分发给包衣佐领下的户民时,尚寒知裹着厚厚的貂裘,远远看着。 吴嬷嬷和周嬷嬷在监督仪程,尚寒知内心为这森严的等级分化和嬷嬷们的卷王精神再次献上膝盖。 未时,再次入宫。乾清宫外寒风更甚。 这次只是外命妇将奏折和附带的饽饽礼匣递交给乾清宫首领太监,皇帝不见人。 尚寒知冻得手脚麻木,机械地完成礼节,内心只有一个念头:完事儿!收工!干饭!睡觉!这破班一天上了三份工! 第19章 注目环节 朔风卷着雪沫子抽在琉璃瓦上,乾清宫外命妇们冻得脸发青。 尚寒知裹着铁皮似的吉服,全靠系统美颜滤镜撑着那张玉雪小脸。 灵魂冻得直哆嗦:脖子要断了!狗系统连个保温buff都没有? “宿主稳住!”系统886突然切歌,“除夕宴!满场气运大佬!薅羊毛黄金时刻!冲鸭!” 总算熬进殿。 暖意裹着金碧辉煌撞过来,丝竹声压不住空气里的紧绷。 赫舍里皇后新丧,三藩战事吃紧,孝庄和康熙脸上都没什么喜色。 尚寒知缩在角落装鹌鹑,视野却正对宗室席。 隆禧一身靛青亲王礼服,披着银灰貂裘,宫灯下脸色苍白得扎眼,偏生那份清贵气度让人挪不开眼。 他低咳几声,目光扫过全场,最终似不经意落在她身上,微微颔首。 酒过三巡,孝庄目光掠过众人,停在隆禧身上,又转向和顺公主,声音不高不低:“前儿腊八见你家丫头,倒比先前结实了些。” 和顺公主立刻领着尚寒知起身:“托老祖宗洪福。这孩子前些日子在广化寺散心,” 她眼风精准甩向隆禧,“想是七弟开解得宜,心宽了,气色自然显出来。” 孝庄了然一笑,揶揄道:“哦?隆禧也学会开解小格格了?你这清冷性子,难得体贴。” 她含笑的目光在两人间打了个转,“这一对儿,真真是璧玉似的人儿。 皇帝,你促成的良缘。” 康熙放下酒杯,脸上沉郁稍散。他目光掠过尚寒知那双格外清亮的眸子,仿佛蕴着碎星子,随即看向隆禧,温和话锋里藏着无形压力: “皇祖母好眼力。朕瞧着,七弟近日气色,确比往常精神。莫不是‘人逢喜事精神爽’,自有天佑?” 无数道目光瞬间钉在两位主角身上,探究、揣度、了然……皇帝这番话,无异于将那道早已拟定的赐婚圣旨,在这除夕夜宴之上,敲了一记震彻人心的响锣。 尚寒知内心弹幕炸裂:甲方大佬在线催婚? 三环以内无秘密! 瞥见公主娘的眼风,她心一横,秒切小白花模式:脸颊飞红,螓首低垂,指尖绞着帕子,细声细气:“老祖宗…皇上…臣女…不敢当……” 救命!眼神杀集体处刑?炭烤鹌鹑在线翻面?! 隆禧从容起身,躬身回礼,声线平稳:“皇祖母、皇兄谬赞。 不过西山偶遇,见尚小姐面带忧思,略进几句‘病中之人更需舒怀宽解’的愚见。 尚小姐气色稍佳,实乃公主府将养精心,公主慈爱所致。” 一番话滴水不漏,谦逊推功,点明病体,守住了距离。 康熙目光在他脸上停了停:“嗯,你能明白‘舒怀’的道理,便是不易。也好,都好。” 话题就此带开。但殿中聪明人已心知肚明:这桩婚事,不容出现意外。 熬过除夕,天不亮又得挣扎爬起,顶风冒霜入宫叩贺元旦。 麻木地重复流程:乾清宫外跪拜,慈宁宫请安,乾清宫再跪拜谢恩。 活像一台上紧了发条的古董八音盒。 慈宁宫里,孝庄留下几位宗室福晋与和顺公主叙话。 尚寒知垂眸敛气侍立,听长辈们絮叨“子嗣康健”、“家宅和睦”,那目光总有意无意扫过她。 孝庄端起茶盏,温和却不容置疑:“纯亲王身子骨单薄,如今婚配已定,哀家也就放心了。 和顺啊,往后寒知丫头便是纯亲王府上最要紧的‘妥帖人儿’,须得早早将养起来,悉心照料。 盼着他俩日后琴瑟和鸣,举案齐眉。 你们这些长辈,心里也要多记挂,替他们把府中诸事及早打点周全。” 这番话,哐当一声把“隆禧健康管理委员会终身主席”的烫金职位牌砸在了尚寒知头上! 几位福晋堆笑应和:“老祖宗慈心远虑,实乃纯亲王的福气!” “是极是极!” 可那目光再落到尚寒知身上时,品评算计仍在,嫉妒却浓得几乎凝成水——板上钉钉的亲王福晋之位,整个大清能有几个? 几位年轻福晋的眼神,酸涩得几乎要凝出水来,捏着帕子的指节都因用力而失了血色。 老祖宗亲自加持的看重,是荣耀,更是排他性的宣告,让她们那些小心思瞬间成了笑话。 尚寒知余光扫向对面。 隆禧安静啜着参茶,姿态温雅如旧,仿佛事不关己。 唯有托着杯盏的修长手指,指节因一丝不易察觉的力道而隐隐泛白。 元旦的交际终于结束。尚寒知只想火速撤离这宫斗现场,钻回被窝。 老祖宗的看重是保命伞,却也成了聚光灯下最烫手的山芋。 第20章 元宵节 尚寒知感觉自己被“年”字反复碾压。 现代过年顶多被亲戚盘问、被熊孩子吵得头疼、守着无聊春晚…… 可到了这大清朝, 过年? 简直是集“磕头马拉松”、“贵族假笑耐力赛”、“宫宴副本连刷”三位一体的地狱集训营! 光是那些繁琐到令人发指的仪式、磕头磕得膝盖骨都要冒青烟的操作,就让尚寒知怀疑这节日到底是祈福还是折寿。 “苍天啊……”趁着没人注意,尚寒知微微活动了下僵硬的脖颈,内心弹幕复杂:这哪是过年?分明是“膝盖粉碎机”与“面部表情管理大师赛”的终极挑战! 本小爷的膝盖快废成渣了!家人们谁懂啊,这比体测跑三千米还费血条!我选择躺平原地去世jpg 宫宴刚熬过去,各大王府的宴请又如约而至,无缝衔接,堪称地狱模式。 更要命的是,她——尚寒知, 被抬得贼高的那位准纯亲王福晋,简直是在聚光灯底下接受360度无死角火焰喷射! 康熙爷和太皇太后那两句“甚好”的评价,直接把她钉在了全场焦点c位上。 真·大型人类观察现场! 江寒知感觉自己的后槽牙都快笑成假面骑士了,生怕哪天脸部肌肉过度使用直接面瘫。 至于半年后就要成为这权力金字塔尖的女人之一,地位直追当年的赫舍里皇后? 这福气给您要不要啊? 她现在只想当一条快乐的咸鱼·gif! 在某次累得眼花的亲王府宴席间隙,尚寒知终于瞅准机会,借着衣袖掩护, 像地下党接头一样,精准“滑”到了同样累得脸色发白的小可怜隆禧身边。 “喏!” 她飞快地塞给他几颗用油纸包着的、品相不太均匀的酸甜糖果,声音压得极低, “开开胃,提提神,赶紧续命!赶紧!” 动作干脆利落,宛如给濒死队友空投急救包。 在隆禧眼中,此刻却是另一番景象: 光影交错间,他那在众人视线中心宛如明珠生晕的未婚妻,竟顶着无数探究的目光, 步履轻快地靠近自己,一双盛着星子的美目只专注地看着他。 她柔荑微抬,将带着她手心温热和一丝隐秘亲昵气息的“心意”塞进他掌心。 周围,那些似有若无的、来自各府福晋格格甚至是王府下人的余光, 如同无形的丝线,早已将这一幕捕捉、放大、传递开去。 然而,尚寒知浑然未觉——她正为成功完成一场“前线补给”而内心雀跃。 尚寒知对周遭目光的“屏蔽”能力堪称ax。 原因有三: 其一,她内心深处正顽强地进行着【性别认知隔离】,把隆禧归类为“哥们”、“未来一起苟活的搭子”。 在她看来,俩人都还是半大孩子呢。 隆禧那小身板怎么看都还没发育,声音清清脆脆的,十足的小学生腔调。 她自己? 哼哼,初潮都没来,一马平川 ——纯纯的苏维埃式兄弟情啊。 其二, 她这副被系统强推的“弱柳扶风·顶级小白花皮肤”,在推崇弓马娴熟大女主范的满洲贵女圈里简直是核弹级别的 “异域风情” 。 满人格格们大多推崇的是飒爽骑射、红马鞭子的英姿, 像她这种眉眼精致得仿佛工笔画、骨架纤细得如同雨后雏菊、走两步就自带“我见犹怜”buff的模样, 她目前在京城贵妇圈还真是蝎子粑粑——独一份。 所到之处,总有人暗地里咂摸一句:“啧,不愧是未来要嫁给病秧子王爷的,确实配一脸……” 尚寒知对此只能内心翻白眼。 终于熬到了元宵节,尚寒知感觉胜利的曙光就在眼前。 按流程,登上宏伟的午门城楼观看壮丽灯海,便是这年节大型活动的终章。 熬过这一夜,她就能宣告解放,正式进入“冬眠”状态——躺平! 摆烂! 谁都别想再让她从暖阁里挪窝! 然而,就在她深吸一口气,准备向午门发起“最后冲刺”时, 袖角却被一只带着凉意却力道精准的手轻轻带住。 少年清澈的声音带着点不易察觉的雀跃: “这边人潮汹涌,寒知随我来,此处观灯胜境,清净且妙。” 不容她反应,那看似纤弱的手已牵引着她,如游鱼般灵巧穿梭, 避开如织的人流,竟来到一处稍微僻静些、视野却依然开阔的城角。 虽不如午门正楼那边恢弘震撼,万千彩灯汇成的璀璨星河仿佛伸手就能摘下,确实别有一番意境。 最关键的是——四下无人,真·包场! 尚寒知心头狂喜,立刻进入了“直男式夸夸”状态: 会找地方啊,天选观景位! 她毫不吝啬赞美之词,笑容灿烂,语气亲昵地拍了拍隆禧的胳膊: “妙极,这才是看灯的正确打开方式!” 隆禧听着这毫不做作、直白真诚的赞美,看着她那张在灯火映照下愈发动人的小脸上绽放的纯粹笑容,嘴角不受控制地向上弯起一个温柔的弧度。 他微微侧身,姿态放得极低,如同诱哄不谙世事的小雀般轻柔开口: “此处临风,小心着凉……寒知喜欢便好。可否与我讲讲,你觉得这些灯……” 少年温润的目光专注地落在她身上,眼底深处,是鉴赏家发现稀世瓷器般的满足与探究。 她待我如此特殊……不畏人言靠近,更欣然与我共此一方天地、笑意纯净不设防…… 这份“情意”,当真有趣又珍贵。 他需要更多独属于她的声音,更多解读这份独特“心意”的线索。 第21章 生子 二月的寒意尚未退却,年节喧嚣如潮水般退去,尚寒知终于体会到了难得的清净。 老话说得好,元宵一过,繁华散场,她与隆禧这对准新人,更是被无形的规矩隔开得严严实实。 ——嬷嬷们板着脸训诫:“都要成亲了还见面?规矩呢?体统呢?传出去不好听!” 尚寒知内心毫无波澜,反正能量够用了。 隆禧那边过了元宵便报了病。 元宵那日见他精神尚可,大约是真吹了风? 她照例备了份厚礼,附上措辞温柔的问候书信送去,内心完成打卡:“续命kpi阶段性√”,便将那病恹恹的王爷彻底抛在脑后。 宗人府自会伺候,他这富贵闲王,清闲得很。 反观她自己,刚喘口气,就被皇家婚仪的繁琐流程当头砸中 ——二月纳采,三月问名、纳吉…… 陀螺转都没她晕。 好在,和顺公主这胎发动得“很懂事”,就在纳吉刚落定没几天。 宫内经验丰富的嬷嬷们私下曾摇着头小声议论:长姐婚事未尽,幼妹便抢着落地,虽说不是头一遭见,终归…忒急了点,不成体统…… 这份嘀咕,无人敢漏到和顺公主跟前。 此刻,产房外,额驸尚之隆焦灼踱步,靴底磨着青砖,闷响透着不安。 他与公主夫妻情分尚可,但这孩子……却是他精心算计的果实。 清初并非全无避孕之法,羊肠鱼鳔皆有备。 然当此三藩动乱、京中权贵暗流涌动之际,他这平南王之子,位子并不安稳。 一个流淌爱新觉罗与尚家血脉的嫡子,才是硬道理。 太医早已诊明是女胎,他心头沉郁阴冷,面上不敢泄露半分 ——与皇家联姻这层镀金枷锁,需以温情面纱覆盖,撕破便是万劫不复。 产房内,铁锈般的血腥气混着汗味膻气,粘稠滞重。 烛光摇曳,将屏风后挣扎的人影扭曲投在墙上。 和顺公主靠着引枕,脸色微白,眉头紧蹙,鼻翼因疼痛抽气翕张。 宫女用鎏金银盘端来刚煎好的参汤,深褐色汤液腾起药香白汽。 时机到了! 尚寒知指尖微不可察一颤,冰凉丹药滚入热汤,瞬间化于无形。 ‘系统886…真行?’ “额娘,您先用些参汤暖暖身子。”她端起药盏递上,指尖烫红却不觉暖意。 公主半阖着眼,积蓄力量应对宫缩,声音低弱:“…知儿出去……这地……不是你该待的……” 话音未落,一阵剧痛袭来,闷哼出声,额角立时汗湿。 尚寒知恍若未闻,稳稳将盏沿贴紧公主唇瓣: “您润润喉,定定神。女儿陪着您,定能……平安……” 心里疯狂弹幕:‘祖宗,别吃完当场下崽蹦迪啊!’ ‘宿主放心,’系统886带着微电流声笃定,‘无痛顺产丹温和阻断痛觉神经,无痕无感,稳得堪比泰山老狗!保管公主体验为‘重度姨妈痛,但能忍’。 公主费力睁眼,对上女儿强作镇定下掩不住的惊惶。 未及再斥,混着“佐料”的温汤已滑入喉间。庞大有序的力量瞬间接管身体,剧痛钝化为沉重酸痛与巨大负荷。 她无奈剜了女儿一眼,旋即沉入与生死的最后搏斗。 窗外的日影不过西移少许。 一声尖利啼哭撕破产房紧绷的空气。 所有人面露喜色。 公主瞬时瘫软,脸色灰败,如水中捞出般大口喘息。 稳婆麻利剪断脐带,包裹起啼哭有力的婴孩:“恭喜殿下!是位健壮的小格格!” 襁褓包好的瞬间,尚寒知的目光却粘在了稳婆新换的素色细棉布上——那块布正等着清理产门。 一股浓烈新鲜的铁锈腥气猛地冲入鼻腔! 尚寒知只觉得自己的呼吸骤然停了半拍。 如同吞咽冰块,寒气从喉头直坠胃底,冻得腹腔僵硬。 残留指尖的药盏热度瞬间褪去,冰凉如铁,膝盖止不住发软。 “知儿……”公主虚弱的嘶声响起。喘息稍定睁眼,正撞见女儿呆坐脚踏: 脸色惨白,嘴唇无色,那双杏眼失焦地盯在她身下区域,瞳孔深处凝固着冰封的惊悸。 整个人绷得笔直,灵魂似已出窍! 公主的心猛地一沉,一种比生产时更强烈的急切涌上! 她用尽残存气力,嘶声拔高,清晰厉喝:“尚寒知!出去!立刻!” 她的目光如铁钳,死死锁住那双惊惶失措的眼睛:“……有嬷嬷们就行!回你院子!没我的话,不准再来!” 这命令不止为体面,更是要驱赶那眼中骇人的恐惧。 她闭眼沉入疲惫洪流。 奇怪,稳婆清理时…怎没什么痛感? 只有微弱的牵扯… 念头被睡意吞没。 无需再赶,巨大的精神冲击已让尚寒知如芒在背。她踉跄后退,被同样不适的挽云用力搀扶,跌撞逃出门槛。 初春傍晚冷气猛地裹袭,激得她重重一颤! 这才惊觉里衣早已湿透冰粘。 廊下那对红灯笼,此刻在她看来都晕染着诡异的光。 “……贺喜额驸,公主殿下平安诞下小格格,母女均安!” 嬷嬷洪亮的报喜声冲入耳膜,清晰又遥远。 尚寒知无意识攥紧挽云的手,指甲隔着衣袖掐进对方皮肉。 她目光茫然投向廊柱角的灯笼,里面跳动的烛火在她瞳孔里只留下两道细长幽光,驱不散眼底那片冰冷的空白。 结束了? 额娘安稳了。 可…… 为什么指尖还在难以自控地发着抖? 第22章 生病 尚寒知麻木地操办完妹妹的洗三礼。 她像个被精密编程的贵女人偶,笑容得体,举止优雅,谈吐滴水不漏,应对皇室宗亲、各路命妇的目光与夸赞游刃有余。 人人都夸赞公主教女有方,小小年纪初次担纲如此大的场面,竟能操持得井井有条、分毫不差。 因为小格格的满月酒与长姐尚寒知的婚期太近,故而洗三礼大办,满月酒则从简。 整个过程中,尚寒知只记得自己在持续微笑续航。 嘴角机械地向上牵扯,焊死在标准弧度线上。 她必须在这万目聚焦的舞台上演好完美长姐剧本。 一丝差错都不能有!否则……会对襁褓里那团粉肉的名声有碍。 那天,隆禧似乎在人缝里,带着点迟疑的忧切低声询问了什么? 她完全没进脑子,大概是“可安好?”之类的废话? 回得大概是教科书式乖巧,记忆里只剩模糊的光斑人形背景墙。 总算……总算顺利地把产后修复丹混入公主的滋补汤品喂给了额娘。 洗三礼的最后一丝喧嚣尘埃落定。 紧绷的神经乍然松弛,那口强撑的精气神瞬间泄去,尚寒知便病了。 那沉重的、压抑的、属于生命通道被强行撑开、被赋予神圣使命又承受无边苦楚的气息,仿佛早已钻进了她的每一个毛孔,缠绕在她的骨髓之上,留下一种无形的、沉甸甸的印记。 缠绵病榻间,她仿佛还能闻到那股若有似无的铁锈腥味,清晰得让她阵阵反胃。 明明还是未经人事的少女,看着自己纤细苍白的手掌,那个冰冷得令她浑身发颤的念头却如附骨之疽,日夜啃噬: 这般承受……便是女子的宿命么?今日是额娘,明日……会是谁? 一个无比清晰的认知压得她喘不过气: 生育,是场以母亲血肉为道场、燃尽生命的孤征。 纵使疼痛能减轻几分,那紧随生命而来的巨大疲惫、无可避免的消耗,以及如影随形的未知凶险,仍如移山填海的重负,沉沉压在每一个女子肩头。 而她,或许是这场跋涉中下一个身不由己、步履维艰的旅人。 产房那扇门,隔开的从来都不是什么天堂地狱,只是人间一场无声的、耗尽心力的血祭两重天。 生产那日的寒风仿佛从未停止,即使隔着重纱暖被,她依旧能感觉到那无形的、带着刺骨冰线的风缠绕着她的脚踝,紧紧束缚。 她躺在锦被中,仿佛被钉住,心口塞满了一块巨大而冰冷的空洞,沉闷得让她连呼吸都觉得费力。 她病倒的消息,被尚之隆严防死守,尤其瞒着坐月子的公主。 对外宣称“连日操劳,略有微恙,静养几日便好”。 尚寒知就这样尸躺三日。 尚寒知就这样浑浑噩噩地在床上躺了三日。 白日里昏昏沉沉,入夜则噩梦不断。 到了第四日深夜,一直低烧徘徊的体温骤然蹿升,将她烧得满面通红,辗转反侧间发出难受的呻吟,终于惊动了休养刚过一周,但休养的还不错的和顺公主,以及一直伴驾在侧的额驸尚之隆。 公主不顾嬷嬷劝阻,拖着产后尚虚的身子执意来到尚寒知的院子。 借着灯光看清女儿烧得通红、神志模糊的脸庞时,饶是铁血如她,眼中也掠过一丝心痛和急怒,她猛地看向尚之隆:“知儿怎么会病成这样?!” 尚之隆连忙扶住身形有些晃动的公主,温声安抚: “殿下息怒,切勿伤了自身元气。格格连日劳顿,加之初冬寒气侵扰,只是累倒了,并无大碍。 臣已传了府医诊治,想着公主尚在月中不宜惊扰,又临近大婚,此刻若兴师动众延请太医,恐惊动宫中,多有不便……” 正说着,一直候在屏风外的府医 ——这府医平时多给府中有些体面的管事仆役、乃至有品级的嬷嬷和太监看病。 公主体恤下人,偶有小病常不惊动太医院,也让府医有了不少经验,至少能断个轻重缓急,省得主子们费神。 尚之隆转头看向躬身前来的府医,声音低沉:“格格如今情形究竟如何?” 府医躬身更深了些,额角隐见薄汗,措辞谨慎地回禀: “回禀额驸,格格此症…… 实乃外感风寒引动了内里郁结之气,心神耗损过甚所致。 ” 他斟酌着词句,不敢说得太直白太露骨: “连日操持辛苦在前,耗了心神,伤了内营,卫外之气本就不足。 适逢节气转换,寒邪乘虚而入,内外相引,遂致…… 邪入少阴,心阳受遏,郁火内发,燔灼而化为高热。 观格格脉象浮数而略弦,舌红苔薄微黄……此非寻常劳倦寒热。 病势虽急,根源却在此前数日已种下…… 心思过重,郁结难纾,急火攻心,再加风寒袭表,便一发不可收拾了。” 简言之:压力山大累着了 + 目睹生产阴影导致心理极度惊恐抑郁 + 着了凉 = 崩溃高烧。 公主紧紧抿着唇,锐利的目光扫过府医再落到尚寒知烧得通红的小脸上,沉默了几息,再开口时,声音冷肃,带着不容置喙的决断: “说治法!需用何药?” 她那眼神分明在说:我女儿的病,必须治好!不管用什么法子! 府医慌忙应道: “回殿下,眼下高热汹涌,当以祛风散热、透解表邪为先,辅以清心安神、疏肝解郁之品。 可先用微辛凉泄之剂驱其热势,待热渐退,再着重调理被耗的心神营血,平复忧思惊惧。 务必…… 务必使格格的心绪得以宽舒调达,此为本症调治之关键。 万不可令格格再劳神耗思,惊忧迭起! ” 他几乎是在暗示:病因很大一部分是吓出来的+愁出来的!得治“心”病! 第23章 探望 尚寒知的高烧终于偃旗息鼓,人也寻回一丝清明。 她与尚之隆一唱一和,费尽唇舌才把忧心如焚、执意探视的和顺公主劝回暖阁。 月子里金尊玉贵的身子,岂容折腾?更不能沾染病气。 然而,昨夜公主府因大格格急病掀起的短暂波澜,终是随风潜入了紫禁城的高墙深苑。 翌日清晨,慈宁宫内。 孝庄太皇太后用罢早膳,听着苏麻喇姑低声禀报昨夜公主府的动静,眉头微不可察地蹙了一下。 孝庄,放下茶盏,声音沉稳:“苏麻,昨晚公主府的动静,你怎么看?和顺身子还在月子里,可别又出岔子。” 苏麻喇姑躬身,声音压得更低: “主子圣明。探得是尚家大格格,操持完洗三礼后,骤然高热侵体,惊动了公主和额驸。 公主不顾身子前去,被额驸劝回去了……现下高热已退。奴才想着,莫不是连着办礼太过劳神? 毕竟离她自己的大婚也不足一月了。” 孝庄沉吟片刻:“是这个理。那孩子年纪小,骤然担此重担,怕是心力交瘁。 加上寒气未退……可别落下了病根。 苏麻,你亲自去趟太医院,传哀家的意思,派两位老成持重的太医,一位去给和顺请平安脉,月子里要仔细调理;另一位……” 她顿了顿,“去给尚家大格格瞧瞧,务必把病根给除了,让她顺顺利利地当新嫁娘,别让外头说皇家不知体恤。” 孝庄随即提点了刚来晨省请安的康熙。 孝庄:“皇帝,哀家刚听闻,尚家那丫头操持完妹妹洗三累倒了,昨儿个半夜起了高热,公主都惊动了。” 康熙:“皇祖母费心了。儿子也听人提了一二。尚家丫头是未来皇家的媳妇,身子要紧。皇祖母派太医去瞧,极是妥当。” 孝庄颔首,语重心长:“年轻人爱逞强是常事,可也不能太不顾惜自个儿。 你也要上心,她日后是皇家的人,也是……平南王府的脸面。 与隆禧的亲事不容有失,更不能让人看出怠慢来。这孩子病了,隆禧那边……皇帝也该过问一下。” 康熙心领神会:“皇祖母提醒得是。儿子待会儿就叫隆禧进宫说话。年轻人初为姻亲,也该学会彼此关切照应。” 午膳前,隆禧被传召至乾清宫暖阁。 康熙打量着下方行礼的少年王爷,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审视。不过数月不见,隆禧变化显着。 康熙语气和煦:“起,隆禧。看着气色似乎比往年好些? 个头也窜得快,就是看着还单薄了些。” 康熙的关切是真,但观察也是真。 这个幼弟的身体状况一直是他关注的焦点。 隆禧恭谨起身,声音因变声期有些低哑,适时地轻咳了两声:“谢皇上挂念。臣弟愚钝之躯,时好时坏罢了。 大概是……春日阳气升发,又服了些太医开的温补方子,才略觉松快些。 只是底子太弱,仍是不敢轻忽,总要养着。” 他巧妙地用“时好时坏”掩饰了实质改善,并将好转归因于天气和药物,降低康熙疑虑。 康熙点点头:“嗯,保养为上。今日叫你过来,是关于尚家大格格的事。 她操持妹妹洗三礼,怕是累着了,昨儿个夜里发了高热,病势不轻。 不过太皇太后已遣了太医过去,想是无碍。” 隆禧眼中一丝猝不及防的焦灼如火星迸溅,又被他强行按熄。面上只浮现恰到好处的惊忧: “竟至于此?臣弟……竟全然不知!” 他垂首,语气谦恭,“皇上与皇祖母恩泽如海,思虑周全……” 话音里,藏着一缕强咽下的忧虑之丝。 康熙目光深邃地看着他: “隆禧啊,你和尚家丫头是皇玛嬷与朕做主定下的亲事。 她是你的福晋,日后须得和睦相待。 她此番病倒,虽说辛苦,却也显得顾全大局,知道为家族新添丁尽心。 你作为未婚夫婿,自当有所表示。” 隆禧心中一紧,康熙的话既是关切,也是提醒和敲打。 他立刻俯身应道:“皇上教诲,臣弟铭记于心。 尚家大格格……贤良淑德,是皇家恩典,赐予臣弟的良缘。臣弟自当……与她相敬如宾,恪守本分。” 他刻意用了“贤良淑德”、“良缘”这样官方的词,将关系定位在政治联姻的框架内,极力压抑着内心那份隐秘的躁动和担忧。 他知道,在康熙面前,任何过分的亲密流露都可能招致猜忌。 就在低头的瞬间,隆禧脑中闪过一幅画面:喧闹的元宵灯节后,摇晃的马车内。 昏黄的灯笼光下,那个明明内心张牙舞爪、却装得柔顺可人的少女,手执一方带着幽香的素帕,略显笨拙地拂过他的唇角。 那方帕子……他事后悄悄地、珍重地收在了贴身的锦囊里。 他心中泛起一丝暖意,还有隐秘的振奋。谁能想到呢? 自从他们订婚后,虽非日日见面,但他确实感到身体有了微妙的改善 ——睡眠踏实了些,不再是枯守着黎明;胃口不再寡淡如柴,甚至在夜深人静,他命人封闭院落时,能 在室内隐秘地活动开筋骨, 练习那套从宫中古籍中摸索出的、动作舒缓却能强筋健骨的五禽戏。 呼吸不再急促,力气也在缓慢地增长着。 府中养的方士月前悄悄来请脉时,眼中也闪过惊讶,回禀说“王爷脉象沉取有力,似是内里充盈了些”。 从前,他是将七分的虚弱强撑出十分的病态,骗过了康熙那双懂医道的眼睛; 如今,他已是五分装出七分孱弱的模样,悄然削减了伪装的程度, 小心翼翼地不让这份“意外的好转”触及康熙心中那根敏感多疑的弦。 康熙的声音将他拉回现实:“你能如此明白最好。尚家丫头此刻病中,你作为未来夫婿,去探望一下也是人之常情。不过……” 康熙话音一转,带着皇家的威严和暗示, “要懂分寸,知进退。低调行事,莫要扰了她休养,也莫让旁人无端揣测。明白吗?” “臣弟谨遵圣谕!” 隆禧立刻应道,心中那块悬着的石头落了地。 探视,是被允许的! 康熙的敲打在意料之中,但“低调行事”正好合他的心意,也是他保护那份隐秘情愫的方式。 康熙满意地点点头: “嗯。稍后朕让人备些上等的人参、血燕,你带过去代朕问候。 就说朕望她安心静养,早日康复,好准备大婚。” “臣弟代尚大格格谢皇上隆恩!” 隆禧再次深深一躬,掩住了眼中复杂的情绪。 有对康熙恩赐的感激,有对寒知病情的忧虑,有对即将见面的微不可察的悸动,更深藏的, 是对这份小心翼翼、戴着镣铐起舞的关系的清醒与…一丝压抑着的渴望。他行礼退出暖阁,准备前往公主府。 第24章 怜惜 高烧虽退,余热未散,满室药香缠绕着初春薄寒。 尚寒知倚在厚厚的锦缎引枕上,素白中衣衬得面色愈发透明脆弱,鸦青长发未曾挽髻,松散地铺在肩头枕畔,平添了几分平日难见的低迷。 那份源自灵魂深处的活力,似乎在这场大病中悄然敛去。 下人的禀报声隔着珠帘传来:“格格,纯亲王殿下已至府中,正在额驸书房叙话,稍候便来探望格格。” 声音远去,室内重归寂静。 尚寒知微微闭了闭眼,昏沉数日,醒来便是梳理这纷乱心绪。 隆禧要来了。 怎么见他? 暴躁直男体育生的灵魂在体内低声咆哮:‘操蛋!这副病猫样!刚哭完亲妈生孩子,现在又要对着个病秧子演吗?烦死了!装都懒得装!’ 可下一秒,生产时那扑面而来的血腥、公主苍白扭曲的面容、稳婆染着未知粘液的手…… 所有画面裹挟着冰冷刺骨的恐惧感瞬间回涌,激得她浑身神经末梢都绷紧了,指尖不受控制地蜷缩抓紧了身上的锦被。 “886!” 她心里怒吼一声,“上线!” ‘叮!宿主大大~ 病中见帅哥,心情会变好哦!纯亲王那可是您的充电宝兼kpi永动机,刷他!’ 886的声音欢快地响起,试图粉饰太平。 “闭嘴!再提kpi我现在就脑梗给你看!” 尚寒知恶狠狠地腹诽,语气烦躁而疲惫, “小爷现在看到‘生’字都ptsd了想想办法,待会儿他过来,我不想端着,也不想撒泼骂人。我……我累。” 系统敏锐地捕捉到宿主前所未有的低气压和那深入骨髓的倦怠感。 它顿了顿,电子音压低,带上一丝难得的正经: ‘宿主,根据生物情感模拟分析,您现在最真实的生理-心理状态就是 ——劫后余生的疲惫、被巨大恐惧掏空后的脆弱。 不用演‘小白花’,展示您真实被‘掏空’的状态即可。 隆禧对您的容忍度奇高,他在您上次使用弱姿态时情感反馈显着正向。 适度释放脆弱信号,激发他的保护欲 ——友情提示:这也是刷能量的高效手段哦!’ ‘滚!pua大师!’ 尚寒知腹诽,但系统的话却在脑中留下痕迹。 脆弱?展示真实?她低头看着自己过于纤细、仿佛一折就断的手腕。 这确实是真实的她——灵魂疲惫不堪,裹在一个恐惧着某种无可逃避未来的躯壳里。 门外响起刻意放轻的脚步声,门扉被无声推开。 隆禧一身墨蓝色常服,依旧带着一丝“病气”营造的清减感,悄声走了进来。 看到倚在床头的尚寒知时,他眼中飞快地掠过一丝深切的忧心与痛惜 ——面白如薄纸,眸光散如烟! 这情状远超探听所言! 他挥手示意跟随着要上前侍奉的王府太监退下,只留下侍候惯了的挽云在稍远的角落垂手侍立。 房内只剩下尚寒知、隆禧以及仿佛不存在的挽云。 空气里有淡淡的药味和属于尚寒知的、此时显得有些脆弱的气息。 隆禧走到床边的绣墩坐下,温润的目光落在她脸上,声音放得极轻柔,带着关切:“身子可好些了?烧退了就好,可还有哪里不适?” 他将御赐的人参匣置于几上,随即变戏法般从袖中取出一个精致小巧的素纸包,轻轻放在她枕边。 纸包散逸出极淡的清甜香气,是京城东门大街那家“老姜记”秘制的甘草梅子糖。 他曾留心记下她几次闲谈间流露的偏爱,这次特意绕路买的最新鲜的。 他声音温柔,唇角弯起一丝刻意的轻快:“太医署的上品且收着。这点儿蜜饯,倒是给你甜甜嘴儿,祛祛药苦气儿。” 尚寒知眼睫微动,扫过那熟悉的纸包。 若在往常,她早已暗赞一声“小伙子有前途”,然后欢快拆开。 可此刻,那诱人的清甜气息钻入鼻腔,却丝毫勾不起一丝味蕾的悸动,反而激起胃底一阵冰冷的空虚。 生产场景的浓烈铁锈腥气仿佛再次铺天盖地涌来,瞬间淹没了这点可怜的香甜。 她视线掠过那包象征欢愉的糖果,最终聚焦在隆禧脸上。 俯视角度下,一切伪装更纤毫毕现: 少年悄然抽长的颈骨顶起的喉结凸起, 骨架伸展带来的挺拔感被他用微躬姿态刻意压平, 变声期末尾沉淀的微磁嗓音也调整得如同薄冰将裂般轻颤… 连呼吸,都是精确计算后的虚弱频率。 真…活得像个精密易碎文物。 尚寒知心底无声叹息。 这念头无关怜悯,是一个囚徒对另一座牢笼的惺惺相惜。 第25章 大哭 这份“看透”,此刻只带来更深沉的疲惫。 她没有回答,只是看着隆禧。 脑海里回荡着系统那句“展示真空脆弱”。 眼前却交错着额娘生产时扭曲的面容、浓稠的铁锈腥气、以及那避无可避的未来深渊。 “隆禧……”她开口,声音带着久病后的砂砾感,褪去了惯常的娇柔伪装, 也非直男式的生硬,只剩一片被恐惧洗劫后的空茫与…死寂的倦怠。 隆禧心头微震!这语气…… 她抬起头,目光落在他脸上。 那双杏眼,平日或浮着乖巧假面,或闪着吐槽精光, 此刻却空茫如被飓风扫荡过的焦土。 没有泪,唯有一层薄脆如冰壳的水光在眼底浮动。 隆禧的心脏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紧! 下一秒,那层水光骤然凝聚、滚落! 大颗、大颗滚圆的泪珠,从她苍白得近乎透明的脸颊上无声滑坠。 没有嚎啕,没有抽噎,甚至没有太多表情。 她只是静静坐着,眼泪如断线珠帘,自顾自地跌落锦被, 洇开一小片深色的、无声的绝望。 她哭得…干净而破碎。 毫无仪态,却带着一种被强行碾碎某些核心后、茫然无措的惊心动魄。 像一尊在暖阳下无声融化的冰晶美人,美丽得令人窒息,脆弱得让人心尖发颤。 她未发一言,未诉恐惧,未怨病痛。 可那双空洞流泪的眼,那微微颤抖却强自绷直的肩线, 比任何血泪控诉都更直白地倾泻着一种刻入骨髓、无法言喻的深寒恐惧。 这份恐惧的源头,两人心照不宣,如鲠在喉。 隆禧感觉自己的呼吸骤然停滞! 所有精心维持的温润守礼,所有步步为营的试探观察, 都在这一刻被这无声却滔天的悲伤与脆弱彻底击穿、碾为齑粉! 看着她单薄中衣下微微起伏的轮廓,散乱鸦发衬着泪痕狼藉的小脸, 某种坚硬的外壳被前所未有的心疼与一种名为‘占有式守护’的狂暴冲动轰然冲破! “寒知……”隆禧的声音陡然哑如砂纸摩擦,带着一丝连自己都未察觉的战栗。 他几乎是本能地、遗忘了所有身份规矩与算计,猛地倾身向前! 长臂一伸,带着不容抗拒的力道与急切, 将她单薄颤抖的身子整个、严丝合缝地嵌入怀中! 尚寒知身体骤然僵硬如石,显然被这逾矩的拥抱惊住。 但隆禧的怀抱异常坚实滚烫,带着一种绝对的保护姿态与…熔岩般的热度。 一手环过她纤细背脊,让她深陷在他起伏的胸膛; 另一手带着不容置疑的温柔,轻轻压在她柔软的后脑,让她能将脸深埋进他颈窝。 一个彻底超越界限的拥抱,强势又郑重地将她整个笼罩在他的气息与体温之中。 “别怕…”隆禧的声音紧贴着她敏感的耳廓响起, 低沉如誓言,每个字都仿佛烙铁般烫入心底: “我在…都过去了…以后的…都有我…” 他深吸一口气,胸膛剧烈起伏,那怀抱收得更紧, 仿佛要将自己的骨血与力量都渡给她。 千言万语涌至喉头,最终只化作几句含混却重若千钧的低语: “……以后…晚些…再晚些也不迟…” “…好好养着…你最重要…” 主语缺失,宾语模糊。 但在被巨大生产恐惧吞噬的尚寒知听来,那字里行间的承诺清晰如惊雷炸响 ——晚些!再晚些生育! 他承诺,会护着她,竭力推迟那个将她拖入地狱的进程! 隆禧深知自身处境,更知皇权婚姻的冰冷功用。 他只想为怀中这具瑟瑟发抖的躯体,争得一点喘息之机,一点缓冲之地。 让这双惊恐涣散的眸子,能重新燃起光亮。 他用这含糊的言语,在皇权规训的森严壁垒间, 为她凿开了一线他力所能及的安全罅隙。 尚寒知的身体由僵硬,到微颤,最终像被抽去所有筋骨, 彻底软瘫在那过分滚烫的怀抱里。 温热的泪水洇湿他胸前的衣料。 她没有回应,亦未推开,只是放任自己沉溺在这短暂却真实的安全港湾。 那句含糊的承诺,如同注入心脉的强心剂,瞬间冲淡了那窒息般的恐惧重压。 前路虽艰,却有了一丝可攀附的微光。 “我…丢人了…” 半晌,她才将脸更深地埋入他颈间,发出闷闷的、带着浓重鼻音的嘟囔。 语气不自觉地染上一点属于江寒知本核的吐槽感。 眼泪鼻涕糊人一身…社死现场! 这微弱的抱怨却让隆禧心头莫名一松 ——她愿意在他怀里示弱抱怨了。 他忍不住轻轻抚拍着她单薄的背脊, 动作带着前所未有的自然亲昵,嘴角无声勾起一个微小却珍重无比的弧度: “不丢人。在我这儿…永远不丢人。” 他缓缓松开怀抱,动作克制而流连, 目光却依旧焦灼在她脸上,带着未褪的温软与忧色。 他取出自己的素锦帕子,动作轻柔得如同擦拭稀世珍宝, 替她拭去脸上未干的泪痕与微红的鼻尖。 四目相对,一种复杂而粘稠的、远超友情的信任与依赖在空气中无声交织、缠绕。 门外轻叩,公主府小厨房送来熬好的清粥。 暖室药香混着米粥温甜,将那场无声恸哭与逾矩相拥的震撼稍稍冲淡, 留下一室旖旎又沉重的余温。 尚寒知垂眸,看着隆禧替她掖紧被角的修长手指。 混乱的心绪暂时被那句含糊承诺占据,如同风暴后的孤岛抓住了浮木。 她深吸一口气,疲惫的灵魂似乎寻到一处可暂泊的港湾,虽知终非久留之地。 “累了…”她轻声道,声音带着劫后余生的虚脱。 “好,睡。”隆禧温声应道,目光深邃地看着她缓缓阖上眼帘。 他静坐绣墩,并未立刻离去,只沉默守护着她渐趋平稳的呼吸。 心中那份因她脆弱而催生的保护欲与占有欲,比任何时候都更加炽烈与清晰。 直到确认她似乎沉入梦乡,隆禧才悄然起身。 行至窗边,庭院中玉兰新吐的嫩芽在微风中轻颤。 他眼神却比这初春的薄寒更加冷邃幽深。 那句含糊的承诺绝非空言, 但他深知,欲在皇家森严规训下兑现这“晚些”, 他将承受的压力…才刚刚拉开序幕。 那绝非易事。 他轻轻捻了捻指尖,那里残留着一点微凉的湿润 ——是她的泪痕。 亦是烙印。 第26章 管家3.0 正院廊下五彩鹦哥惊醒了水榭瞌睡的尚寒知。 荷风挟着凉意拂过面颊,她揉着眼,指尖却蓦地烫起来 ——数日前那个怀抱的余温,竟像块烙铁似地嵌进记忆里。 干燥微烫的清冽药香裹着她,像朵恰到好处的暖云,把湿冷恐惧蒸得烟消云散。 \"绝了!\"寒知歪在美人靠上伸懒腰,\"隆禧这''怜香惜玉''的演技,吊打系统那个只会''贴贴生崽''的复读机!\" 眼角眉梢都翘起得逞的弧度:婚后咸鱼躺平大业稳了! 拿住他那点怜惜好奇,披着小白花的暴脾气咸鱼能躺出花来! 连系统那催命似的\"生子kpi\"红灯都不刺眼了。 寒知给自己打了sss+——尤其当发现月信延迟时,简直天降外挂! 虽说是她用最后能量点从系统医疗模块里硬抠的 \"能量告罄!生命维持要崩了!杀鸡取卵!!\"系统电子音劈叉成电音打碟。 尚寒知脑内叉腰:\"战略懂不懂?拖月经=保鲜青春! 再说了,爷真实年龄才十二,没来多正常! 拖个一两年稳如老狗! 她心里明镜似的:隆禧乐得当\"抗压背锅侠\",可不单是为她 ——靠这桩''天赐良缘''混成铁帽子亲王,福气大得都在康熙雷达上蹦迪了! 想到裕亲王福全天天替皇帝背锅、连亲妈都不敢接; 安亲王岳乐攒半辈子家当塞给八阿哥,最后被康雍两代物理超度 寒知一激灵。 好家伙,记忆里,她那吞了启智丸的庶妹,竟许配了安亲王胎动中的幺儿! 大清豪门真·剪不断理还乱! 所以隆禧这棵大树,\"病弱\"人设必须焊死! 十分病减到七分够用了。 御医那\"清心寡欲\"四字真言,就是她免战金牌! 至于隆禧——守着自己那点病美人执念、生怕早死的谨慎、对尚家价值的掂量,再加上对她这\"表里不一小白花\"的新鲜劲儿 尚寒知拨完算盘珠子:未来五年院里九成九就她一个! 何况这命薄的王爷只剩四年阳寿,急什么? 躺平就是赢家! 四月京城正该是簪花踏青的时节,却叫南边兵败的战报泼了满城冰水。 公主府檐角的灯笼都自觉压暗三度。 妹妹的满月宴缩水成家宴,娃娃在素布襁褓里闪了三秒就被抱走,安静得像件新添的会喘气摆件。 寒知撇嘴:排场砍得跟双十一满减失败似的,主打货不对板。 不过免去应付人情世故,正合她意 ——\"不会带团队,只能干到死!\" 这宇宙级真理她可太熟了。 和顺公主孕吐折腾得脱了形,府里积年老仆见缝就钻:账目糊成米汤、采买虚报捅破天、库房漏成筛子 主母有恙,管家的千斤重担自然落到了尚未出阁的大小姐尚寒知肩上。 起初,四大嬷嬷连同和顺公主本人,都抱着“练手兼尽孝”的心态,并未寄予厚望。 毕竟在众人眼中,格格聪慧是聪慧,但性子跳脱如脱兔,女红更是摆烂界天花板,之前学礼仪也是半推半就。 管家?之前的经商只是小打小闹过家家。 尚寒知脑内白眼翻破天际:\"小看谁?爷当年可是把班费账算得明明白白,顺带薅了教导主任宵夜的男高!\" 转手启用系统管家模块,大刀阔斧三板斧: 第一斧砍踢皮球:\"各院管事白纸黑字写明白管什么人、负什么责! 三不管地带今日铲平!\" 几个老油条脸绿成白菜帮子。 第二斧断油水:采买小批多路单,领用消耗明标价。 采购、验收、入库三权分立签字画押——专治中饱私囊。 当抓住两只肥耗子罚钱打板子后,库房老鼠都瘦了三圈。 第三斧激生产:田庄垫底旱地改桑园,河洼地搞鱼鸭戏水。 良田直接上\"超额三成归你,搞砸卷铺盖滚蛋\"! 管事们虎躯一震,眼放精光。 嫁妆产业当试验田拾掇得油光水滑,四大嬷嬷看得从狐疑到叹服。 连病榻上的和顺公主都弯了嘴角。 尚寒知深藏功与名,弹幕划过心头:咸鱼躺平?先给席梦思打好金底座! 第27章 躺平 府中原本看戏的众人,不过三日光景,眼瞅着这位小姐: 寅时即起,雷打不动听管事们言简意赅回话; 提笔批阅那摞被条分缕析、朱笔勾红的账册,批语寥寥却直扎心窝子; 抽空还能点几句小厨房的药膳:“黄芪火候过了,减半钱,添两片陈皮利药性。” 整个人透着一股“爷忙,但一切尽在掌控”的松弛劲儿,效率高得吓人! 众人下巴掉了三日方才捡起。 七日功夫,乱麻般的公主府竟焕然一新! 油水蒸发,凋敝产业死木逢春。 最直接的受益者便是月子里的和顺公主。 没了琐事烦心,又有那产后丹悄然调理,恢复得稳当,连旧年暗伤都消隐无踪。 面色如初绽的芍药,精气神反比产前更足。 望着女儿,她眼中第一次漾出全无掩饰的激赏: “吾儿能为母分忧至此,实乃家门之幸。” 尚寒知内心小人得意叉腰:“嘿嘿,咸鱼躺平,全仗现代管理学的地基稳当!” 更让她眼皮跳的是,那素来沉稳的便宜爹尚之隆,竟也捺不住了,暗戳戳带着账房前来求教! 他名下的产业虽远逊公主府,却也盘根错节,管理方式堪称“活化石出土”。 亲眼见女儿那套镜面般清晰、闪电般利落的手段,这额驸眼中精光骤亮: “……此法大巧若拙,暗合天道!理家圭臬!” 当下活学活用,将心法精髓挪入自家生意,效果立显! 尚之隆看女儿的目光顿时拔高三尺,更借机将尚家资源蚂蚁搬家式移往京城,意欲在康熙眼皮下扎根。 和顺公主敏锐察觉其中远超家务的价值。等额驸尝到甜头,她立刻命寒知将此法—— 自然,是裹上厚厚“贵族滤镜”的阉割版—— 修葺成雅致图册,言曰“孝心所致,解皇母后理家之辛,敬献太皇太后、皇上慈阅”。 此“理家心得”送入深宫。 孝庄翻着清晰分工图与核验法,想到自家那团乱麻的内务府,赞其“有条陈经纬之才”; 康熙目光幽深,从朝局泥淖与南边战火中,嗅到了高效调度资源的意味。 这份“公主府经验”,被迅速提纯萃取出“合理用人”、“明晰责权”、“稽查核验”三大核心要素, 由康熙暗中点拨给心腹,悄然应用于内务府革新与某些新辟的皇家商路。 尚家“老实低调”的牌子愈发锃亮, 而“和顺公主府”这名号,于权贵圈中份量暗增,隐露锋芒—— 自然,暗处窥伺的眼也多了几双。 尚寒知不过随手一拨,竟点起燎原火星。 这泼天暗涌的红利,寒知暂且无心细品。 只某一懒散午后,她忽发奇想,随手抄了份简明版的册子,使人送至纯亲王府。 落款行云流水:“尚府寒知顿首,雕虫小技,博君一哂。” 内心不过咸鱼式嘚瑟兼探路石子: “权当未来队友的面试题,感受降维打击您呐。” 册子入府时,隆禧正恹恹倚在窗畔,指节苍白地捻着书页。 展开卷册,尚寒知那缺些风骨的簪花小楷便撞入眼帘。 待目光滑过内容—— 树状图脉络清晰,流程简练如刀,职责、稽查、闭环精准契合…… 他捻页的指,倏然定住! 眼底温润水波之下,一丝冰锐寒芒猝然刺出! 此等思路……这般对庞杂乱麻的庖丁解牛之力,近乎冷酷的掌控欲…… 绝非深闺所能涵养! 它散发着冰凌般超越时代的理性锐光,与尚寒知平日披着的那副娇憨迷糊的皮囊,再次撕裂出触目惊心的反差! 前有西山造作扮演柔弱、花灯豁达心境;今有此等直指核心的掌控。 “寒知啊……”唇边涟漪般漾开一丝极淡的弧度,似叹,更似捕到新奇猎物时隐秘的沸腾。 温润病骨之下,那渴求掌控、痴迷解谜的真实魂灵,被这意外引线再度点燃。 他信手拈起朱笔,在册末空白处落下灼烫几字: “见微知着,具井田经纬之智。惊喜……愈甚。” 这新奇的宝藏,与他案头那份刚到的密报——关于尚家凭“秘籍”于南方商路斩获 ——一同沉入他渊深的眸海。 心头那方纵横棋盘之上,一枚原以为看透的棋子,蓦地漾开惑人涟漪。 盏中水温煦熨帖,恰如此刻,被悄然撩拨至滚沸的探究欲。 而此刻公主府水榭—— 尚寒知瘫在藤椅,唧着新制的茉莉花酪,逗弄那服启智丸后眼珠滴溜乱转的小家伙。 刚哄睡耗光电量的小祖宗,公主便单刀直入,开授“豪门婚姻生存秘籍”。 和顺公主端坐主位,气场如渊: “隆禧身子骨贵如薄胎玉瓶,不可强争,万事以柔克刚,涓滴穿石……宫中贵人处需时时禀报关切,分寸如履薄冰……子嗣乃国本根基,宜早不宜迟……” 句句戳中寒知ptsd神经! 她垂眸扮鹌鹑,焊牢“乖巧听训”脸。 内心却狂风暴雨:额娘这台“妇德传销机”又启动了! 意念狂叩系统886:“886,急救!封建思想辐射超标,上屏蔽器!” 回应她的只有一片静默的死机声: 滋滋……滴—— 塑料队友情石锤! 以柔克刚?老子是钛合金,子嗣根基?催命符还差不多! 公主的谆谆教诲立体环绕,寒知却娴熟切至大脑降噪模式。 眼神放空,心神早已瞬移回卧房—— 啊,那张云锦铺就的拔步床…… 躺平——终极奥义,不可承受的生命之轻! 第28章 大婚 整个京城尚在薄雾晨光中慵懒未醒,内务府与宗人府早已是灯火彻夜,人仰马翻。 管事太监们跑得靴底冒烟,总管大臣亲自督阵; 宫门抬出的御赐珍宝—金玉如意、朝服顶戴、古玩字画—如长龙涌入王府。 宗人府的笔帖式们眼观六路,一丝不苟核对流程、记录贺礼。 康熙早朝甫散,对七弟的婚事倾注了超乎寻常的关切 ——这不仅是手足之情,更是对平南王之子尚之隆的制衡手腕。 他亲笔御书“鹣鲽情深”金匾,并恩旨加赏纯亲王双俸一年,皇恩浩荡。 裕亲王福全坐镇王府,调度诸方。 恭亲王常宁、庄亲王博果铎及几位近支贝勒吉服煌煌,齐聚一堂。 面上皇家笑容无懈可击,或寒暄叙旧,或检视礼程,空气里弥漫着喜庆糖衣包裹的权力博弈硝烟。 福全看向着正红吉服、面色却精心维持三分苍白的隆禧,低声关切: “七弟,大喜之日,气力可要撑住。” 隆禧温润一笑,眸底却寒光一闪即逝: “二哥放心。今日迎娶福晋,岂敢惫懒?自当全力以赴,不负天家体面,不负福晋之心。” 他心如明镜:这场大婚背后,帝王的审视、宗室的盘算、尚家的期许、朝堂的窥伺……刀光剑影,皆在暗处! 辰时三刻!吉时到! 鼓乐声浪掀天! 纯亲王迎亲仪仗堪称紫禁城外第一盛景: 十六面龙旗猎猎、御赐仪仗金光开道; 象征身份的杏黄伞如云,豹尾枪林立; 亲王府属官、内务府司员、内监执事按品列阵如虹,簇拥着那顶八抬金顶绣凤彩舆。 隆禧一身正红吉服,端坐披红骏马之上。 腰背如青松挺直,面色虽刻意染着三分病弱,但那双凤眸在红衣映衬下竟格外清亮有神,久病的阴霾仿佛被这喜气驱散了寸许! 和硕公主府朱门洞开。 公主与额驸面色庄重肃穆。 尚之隆望向女儿离去的方向,眼底流露出一丝真切的怅惘。 四大嬷嬷化身人形精密仪仗,把凤冠似千钧、盖着大红销金盖头的尚寒知,一步一顿“押”到彩舆前。白嬷嬷咬耳密语:“福晋…步步惊心,切记!” 盖头下视线血红。震耳鼓乐声中,每一步都踩在心弦上。 尚寒知内心弹幕炸开:“淦!这凤冠是陨铁打的?颈椎工伤认定已提交!地狱副本·婚姻版,加载进度99……”身体却维持着教科书级的僵硬姿态,堪比兵马俑出土。 万人空巷,仪仗终抵纯亲王府。 迎娶、拜堂、合卺……在宗人府与内务府鹰隼般的注视下,繁复礼仪逐项通关。 盖头下的寒知全靠本能:“快进!求躺平键!!” 喧嚣终于沉淀。 华光潋滟的紫檀拔步床边,尚寒知总算摘下那千钧凤冠,颈椎咔咔作响,如同劫后重生警报。 大红销金盖头隔绝视线,却放大感官——新房熏香、喜娘裙裾、自己擂鼓般的心跳…… 房门轻启,带着一身清冽酒气的隆禧踏入。 仆从退潮般散去。沉稳脚步停在床前。 喜娘高呼:“请王爷玉秤挑盖头——称心如意,百年好合!” 尚寒知呼吸骤停! 盖头被金线缠绕的玉秤杆轻轻挑起—— 视线豁然开朗! 闯入眼帘的先是金线蟒纹朝靴,然后是云海水纹的吉服下摆,目光猝然撞进那双幽深如同探照灯的眸子! 隆禧正微垂眸看她。 摇曳烛光在他侧脸投下明暗光影,红衣衬得那份刻意保持的病弱苍白显出惊心动魄的脆弱美感! 而那双眼睛,清晰无比地映出她自己——盛妆下眉眼含羞带怯,红唇如染丹霞,秋水眸欲语还休,活脱脱一朵人间富贵花! 尚寒知内心警铃疯鸣:“x光ps开启!这眼神是把我当ct片扫吗?!” 影后之魂瞬间上线,她只微侧过脸,恰到好处晕开两朵羞红。 隆禧看着这完美姿态,心中探究欲升腾,精准脑补为更深沉的情愫。 他唇角温润依旧,眼底却多了一丝极淡的餍足与……更浓的兴致。 此时,喜娘捧来白玉碗,一枚小巧饺子送至寒知唇边:“福晋请开金口——生,还是不生?” “叮!终极能源kpi警报拉响!为可持续咸鱼躺平!宿主!喊出来!让世界听见你对新生命的‘渴望’!” 系统886在脑中开启演唱会打call模式+循环摇篮曲! 尚寒知:“……” 盯着嘴边宛如定时炸弹的饺子,求生欲光速碾压本能! 她朱唇微启,声音细若蚊蚋却又清晰可闻: “……生……” 话音未落,一股滚烫热浪“唰”地从耳根直冲天灵盖! 厚粉都遮不住那片火烧云! 内心疯狂:“物理不适警报!这破任务反人类!隆禧你最好活久点啊啊啊!!” 隆禧精准捕捉到这个字! 完美印证了他心中“她虽恐惧,却愿为我克服”的深情剧本! 心尖的柔软瞬间被满足填满!眼底笑意如春潮漫溢! 他亲自放下玉碗,身体极自然前倾,距离陡然缩至呼吸相闻! 温声细语,带着酒意暖香与一丝得意: “福晋辛苦。凤冠霞帔,重逾千钧。”目光扫过她脖颈,声音更低柔: “备了温汤润口,若乏了,便安置,不必候我。” 他不再多言,只以极具安抚又暗含掌控的力道,捏了捏她微凉的小手。 最后在她饱含“大佬快撤!”的复杂目光注视下,转身,携着清冽与掌控全场的气场,优雅推门而去。 第29章 温暖的被窝 隆禧前脚刚走,那扇缠枝莲纹门扉才无声合拢,尚寒知后脚就“噌”地从椅子上弹射起步。 脸上温婉柔顺的面具瞬间龟裂剥落,只剩下“累死爹了”的憋屈。 “快快快!”她朝丫头们嘶声催促, “帮我把这身刑具卸了!”那华丽宫装,在她眼里无异于镣铐铁衣。 挽云、裁云忍笑上前,三下五除二卸下沉重钿子、堆纱金线袍褂和十斤重的反人类刑具 ——花盆底。 束缚尽去,她像离水又入水的鱼,长长吸吐了一口气。 套上素锦中衣,她毫无骨头地瘫进暖榻,对着香得打滚的鸡丝汤面深情一吸:“呜呼!真香定律虽迟但到!” 白嬷嬷、吴嬷嬷眉头刚拧,尚寒知已鼓着腮帮,面条汤含混不清地赶人:“嬷嬷们快歇着去!明儿卯正进宫,事儿多着呢,别在这儿给我添堵了,眼不见为净啊!” 嬷嬷们对视一眼,无奈地叹了口气。 这位主子私下里“不拘小节”的做派她们也不是第一回领教,知道再说也是白费口舌,还得惹她不痛快,只能屈膝告退。 毕竟,明日一早进宫面圣请安才是大事,确实还有许多关节需要她们打点、叮嘱和准备。 世界清静。尚寒知风卷残云干完一整碗面带汤,满足地扶着圆滚滚的小肚子,企鹅般在暖阁迈起官步消食。 一盏茶晃荡完,才拖着软底绣鞋跐进热气氤氲的净室。 整个人浸入撒满干花的温热水里,尚寒知发出一声极为满足的、甚至带点颤音的喟叹: “啊——活过来了——!” 水汽蒸腾,染红了脸颊。裁云等几个大丫头无需主子开口,已经默契地上前,力道适中地为她揉捏肩膀。 尚寒知闭着眼,感受着酸痛在温水和巧手下慢慢化开,心里的小人在叉腰狂笑:这万恶的封建贵族生活,嗯…真香! 彻底梳洗清爽,换上一身触感极佳的大红色暗花缎面寝衣,尚寒知像没有骨头似的,把自己深深陷进柔软蓬松的靠枕堆里。 系统886光屏弹窗:[关键人物距离:纯亲王<10米!请宿主启动同睡模式,薅羊毛!] 她心里翻了个白眼,啧,工具人还得卡着距离使用。 不过考虑到自己这小命和躺平大业都得靠着从他身上薅羊毛…咳,是吸取能量,算了算了。 横竖她现在“葵水未至”,不用履行夫妻义务,只是“同屋睡”而已。 尚寒知给自己做心理建设:就当是…跟个自带暖气和安神香氛功能的顶级抱枕当室友? 她这小白花滤镜也是神了,把她的皮肤温度设置在27°,要知道正常人的皮肤温度在33,5左右。 所以她皮肤摸起来很凉,她也比一般人更怕冷。 正琢磨着是让隆禧打地铺还是自己装梦游更有效率时,外间传来响动。 片刻后,隆禧走了进来。 “吵着你了?” 他声音放得极轻,温润的目光落在她身上。 尚寒知立刻条件反射般挂上标准的“温婉贤良式”微笑: “王爷哪里话,妾身也才收拾好。” 两人就着“宫宴累不累”、“明天早起困不困”这种没营养又安全的话题说了两三句,隆禧便转去了浴间沐浴。 等他再次从净房出来时,室内只剩下角落几盏微弱的落地宫灯散发出朦胧的光晕。 温暖舒适的暖阁里,那个说要“才收拾好”的人儿,已经抱着一个软枕,歪在床上睡得人事不省。 隆禧驻足榻边,唇角微弯,漾开无奈宠溺。 烛光柔吻她睡颜——比去年灯节马车里那苍白疲惫的模样,舒展红润许多,像偷绽的花苞瓣儿。 鸦发如墨缎铺散锦褥,暗香浮动。 目光下移……微敞领口下,尚未长开却已有柔软起伏的弧度随呼吸轻轻…… 隆禧眼神猛烫,骤然别开脸,耳根泛红蔓延。 尚寒知在潜意识里迷蒙地咕哝:靠…关了月经这破玩意儿,人竟然还自动挂机发育了?这号废了…… 他动作轻若托雪,将人从靠枕堆里捞起。 怀中分量轻软,暖玉温香。 小心翼翼安放于床里侧,扯过大红锦被,密密实实裹紧。 安置好她,隆禧才在外侧躺下,拉过另一床被,合眼。 子夜寒意钻隙。 睡得不知今夕何夕的寒知,迷糊中只觉坠入冰窖。 她无意识嘤咛,身体循暖本能上线。 像只冻傻的狸奴,她窸窸窣窣拱动着,精准盲钻进更暖的被窝,冰凉的玉足无缝贴紧他温热的腿,脑袋塞进他颈窝。 脸埋进温暖衣料,她心满意足沉入梦乡,呼吸安恬。 浅眠的隆禧瞬间惊醒,身体微僵。 垂眸,只见她蜷成暖玉团嵌在身侧。 月纱微亮,照亮她枕在自己肩上的半张脸,羽睫乖顺。 温热的呼吸撩过颈侧肌肤,激起无声战栗。 一股饱胀满足混着汹涌保护欲,刹那吞没他心湖——不同于病中探视的脆弱易碎,此刻是全心交付的依恋缠绕。 喉结无声一滚。 想调整,怕惊了怀中人。 最终只是小心翼翼收拢臂膀,将她完全护入怀里,下颌轻抵她馨香发顶,重新合眼。 一种从未有过的安宁,如同怀抱稀世珍宝,在这相偎暖意中无声流淌。 三更寒气,溃不成军。 第30章 进宫 迷迷糊糊间,尚寒知只觉耳畔有嗡嗡低语,她烦躁地嘤咛一声,翻身将自己更深地焊进被窝。 可下一刻,裹着她的温暖堡垒被一股不容置疑的力量掀开,凉意瞬间偷袭成功。 “福晋?四更天了!” 挽云压着嗓子的声音钻进来,和裁云合力将她从最后的港湾拔萝卜似地起了出来。 尚寒知如同强制开机的老式电脑,眼皮被强力胶水封印,全身懒骨头散架,任由两位大丫鬟熟练操作:穿衣、系扣、一通梳头魔法。全程意识在半梦半醒间走钢丝。 缕云喂了口温热的参茶,织云在她腰侧手腕点了提神的香膏。 她活像个精致的摆件,只在冰凉的膏体或梳子扯到头发时蹙眉躲闪。 一通人体搬运工程后,她被架着出了院门,几乎是塞进那辆等候多时的亲王级豪华马车。 车门一关,世界清净。 尚寒知强撑的那点劲儿立刻溜之大吉。 身子挨到角落厚软垫的瞬间,脑袋便极其丝滑地靠上了身侧坚实的“自动靠枕”——隆禧的肩膀,随即沉沉睡去。 隆禧侧头,看着肩上那颗还蹭了蹭、自动找窝儿的脑瓜,唇角无声弯起。 手臂自然地环过她肩膀,往怀里带了带。 马车轻晃,碾过金砖路面的声音节奏分明,宫门的阴影在窗帘上飞速掠过。 快近宫门,颠簸渐密。怀里的人动了动。 隆禧低下头,温热气息拂过她耳廓,声音带着初醒的低哑和安抚:“寒知?醒醒神,快到了。” “唔……” 尚寒知不悦地皱眉,本能地把脸往他颈窝深处一埋,试图隔绝这恼人提示。 片刻后,身体才勉为其难响应了指令。 她眼皮沉重掀开,入眼是车顶繁复流苏和包围自己的、专属的沉香气味。 这才惊觉自己已然从角落转移到了人家怀里,猫似的蜷着,脑袋还枕着他手臂。 靠都靠了……算了,怪舒服的。 她懒得动弹,微微抬眼,对上隆禧含笑的眸子,声音黏糊糊的:“是直接去皇祖母那儿?” 刚问完,她立刻意识到不妥。 作为亲王福晋,首次入宫谢恩,按照规矩,首要谒见的必然是天子。 她顿了一下,语气不变,但眼神里那点迷糊瞬间退去,清醒了一点,自然地改口问道:“还是先去乾清宫给皇上磕头?” 隆禧眼底笑意更深,指尖自然滑过她蹭乱的一缕鬓发,替她理顺:“先去乾清宫叩谢天恩。” 他稍顿,目光似穿过车壁,“皇兄昨日金口已开,此乃本分。 不过这会儿…应是批折子的时辰了。” 尚寒知在他怀里稍微坐直了些,但仍赖在他臂弯的范围内,点了点头表示明白,接着又问道:“那从乾清宫出来呢?” “依礼,接着便去慈宁宫觐见皇祖母。” 隆禧的声音带着一丝晚辈特有的敬重和暖意, “皇祖母最是惦念你我……想必要问询我们今日的精神头如何。 老人家一番慈心,你待会儿精神些。” 他耳根似乎掠过一丝微不可察的薄红。 尚寒知精准捕捉,面上秒切害羞感激模式,脸颊飞起标准红云,声音甜度升级:“妾身省得,必不让皇祖母忧心。皇祖母慈爱,是妾身的福分。” 隆禧看着她演得浑然天成,心中那点柔又被轻轻触动。 继续道:“见过皇祖母,还要去宁寿宫皇额娘(康熙嫡母,博尔济吉特氏)请安。皇额娘性子宽和,不必过于紧张。” 他声音压低几分,“今日场面,阖宫瞩目,寒知,依礼应对即可,诸事有我。” 轿子在隆宗门外停稳。 隆禧率先下车,回身稳稳扶住尚寒知手臂,帮她端着福晋仪态走下脚踏。 他对候着的首领太监颔首:“谙达辛苦。有劳引路,往乾清宫去。” “嗻!” 总管笑容满面,利落打千,“奴才按皇上口谕备好了脚程,王爷、福晋这边请。” 引向一旁早已备好的青色帷幔四人抬软轿 ——康熙对幼弟的特批座驾,隆禧也是头回坐。 隆禧亲自撩开轿帘,低语安抚:“坐稳些,宫路虽短,好歹省些脚程。” 尚寒知几乎是感激涕零地坐了进去:硬板凳小空间也比走断腿强! 内侍一声“起——”,软轿被稳稳抬起,沿着宫道悄无声息却又无比郑重地滑向前方。 不多时,轿停在了距离乾清宫最近的可步行。 尚寒知在裁云搀扶下踏出轿厢,清冽寒气让她一激灵,瞬间清醒不少。 “走。”隆禧的声音平稳传来,手臂极其自然地递到她面前,成为最稳固的支撑点。 尚寒知努力挤出温婉得体的感恩笑容,纤纤玉指“虚弱”地搭上他的小臂 ——既是稳住那“满清十大酷刑”花盆底的真需求,也是向肃立的侍卫内侍展示亲王福晋“夫妻情深、其利断金(走路)”的标准模板。 她迈开步,随着隆禧,踏上那象征天威与臣服的乾清门汉白玉丹陛。 每一步都沉得像脚上挂秤砣,好在旁边的人肉扶手足够可靠。 清晨阳光冰冷地镀在金瓦红墙上,映照着这对新婚“典范”走入权力核心的肃穆身影。 第31章 见康熙 清晨的阳光穿过雕花槅扇,斜斜投在铺设金砖的地面,映出窗外摇曳的竹影,照亮了空气中细小的浮尘。 暖阁里弥漫着沉水香沉静悠远的味道,夹杂着松烟墨的清苦。 高大书架、楠木书案无声昭示着此处主人的威严。 康熙皇帝正端坐于宽大的紫檀木嵌玉宝座之上,伏案批阅奏折。 他身上穿着明黄色常服袍,肩背挺拔,即使坐着,也能隐约感觉到那远超常人的、接近六尺三寸(约188米)的伟岸身躯所带来的沉稳压迫感。 阳光勾勒着他深刻的侧脸线条,高挺鼻梁,略显凌厉的下颌。 那双爱新觉罗家标志性的狭长凤眼,眼尾上挑,此刻凝于军务奏报,眼神淬火精金般冷冽专注,带着掌控一切的自信。 垂手侍立的梁九功听到轻微通报,立刻躬身,用恰到好处的细微声音回禀: “皇上,纯亲王与福晋前来叩谢天恩,已在暖阁外候旨。” 康熙笔锋略顿,并未抬头:“宣。”声音不高,却清晰穿透帘幕。 他合上奏折搁置一旁,才缓缓抬眼,目光如电投向门口。 门帘无声撩起。 纯亲王隆禧率先步入,御前姿态更显庄重端方,微微垂首。 那双与康熙相似却偏柔和、眼尾微垂的凤眼映入康熙眼帘,其中带着对兄长的恭谨与一丝难辨的期盼。 紧随其后步入这帝心腹地的,正是纯亲王福晋尚寒知。 康熙的目光几乎是第一时间锁定了她。 尚未阅尽美色的康熙,首次这般近距离——仅三四米——打量这位弟媳。 逆光中,女子仿佛被晨光镀上浅金。 系统加持的“楚楚可怜小白花”气质被她演绎十足——低垂眉眼神态柔顺,将那份剔透精致展现无遗。 肌肤胜雪,鸦睫投下安静阴影,小巧鼻梁,淡粉樱唇在光晕中纯净惊心。 简单金玉点缀乌发,反衬容颜清丽绝伦。 康熙眼中掠过一丝惊艳。 这美脆弱又贵气,如温室琼葩。 康熙内心快速掠过一丝念想:如此容色气度,纵是后宫之中亦属上品…若将来大选,有此等品貌兼备者入宫。。。。。 这念头如同水面涟漪,一闪而逝,快得无法捕捉。 “臣弟(隆禧)\/臣妇(尚寒知)叩谢皇上隆恩!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夫妇二人齐声叩拜,动作标准而恭谨。 隆禧一丝不苟,尚寒知的动作也极为流畅柔美,仿佛早已刻入骨髓,将那份柔顺演绎得完美无瑕。 康熙目光在她身上略停,转向弟弟,露出一丝兄弟间的温和:“起来。自家兄弟,新婚燕尔,不必行此大礼。” “谢皇上恩典。”两人依言起身。 康熙后倚宝座,扫过隆禧明显比大婚时更有生气的脸,最终落回尚寒知: “纯亲王气色康健不少,可见这桩姻缘正应天意,身子也好起来了。好!” 隆禧躬身:“托皇兄洪福庇佑。” 康熙颔首,目光定格尚寒知低垂的眼帘,带着意味深长的审视: “和硕和顺公主前日递了套‘《内帑理则十疏》’,条理清晰,法度周密,尚家推行得力。 公主特意禀明,此乃福晋为娘家管事所拟。” 暖阁一静。 他维持嘉许笑容,目光锐利如鹰隼: “小小年纪便有管家理财之才干,心思灵巧,见识不凡!隆禧, 你 娶到了一位‘持家有道’的贤内助!” ——‘持家’二字,敲打意图昭然。 隆禧眼中微芒闪动:“福晋心思细腻,是臣弟之幸。” 尚寒知心头警铃狂响,头垂得更低,浓睫完美遮掩眼底情绪,声音带上恰到好处的受宠若惊与谦卑平稳: “皇上谬赞,臣妇愧不敢当。 不过微末心思,承蒙额娘不弃代为整理上呈。 能入皇上法眼已是天大的福分。 公主常教导,宗室妇安守本分、襄助夫君、谨慎持家乃要务。 臣妇定谨记圣训,恪守本分,不敢懈怠!” ——撇清野心,归功公主,精准划出“持家”界限。 康熙看着这温驯完美的“小白花”,听着滴水不漏的应答,笑容深了几分,透出满意与未尽兴的玩味: “好,好一个‘恪守本分’。朕心甚慰。” 挥手道,“新妇初入宫,事务繁多,皇祖母等急了。去。” “臣弟(臣妇)告退。” 两人深深叩拜,恭敬退出了威压深重的西暖阁。 门帘落下。 暖阁恢复寂静,只余沉水香无声燃烧。 康熙目光重落三藩奏折,方才插曲似无痕迹,唯嘴角未敛的弧度泄露天机—— 这位新弟媳那清丽姿容与机敏,已悄然在帝王心中刻下了一笔。 第32章 见孝庄 乾清宫的威压渐远,但紫禁城砖墙下的空气仍绷着无声的审视。隆禧的手悄然收紧,将寒知指尖拢入掌心。 宫道上低头疾行的太监宫女织成沉默的网,言语是此刻最危险的利刃。 他拇指不轻不重摩挲着她手背,温热的力道揉碎忐忑——皇帝方才绵里藏针的敲打,他们心照不宣。 寒知指尖微颤,紧绷的后颈被这点暖意化开少许。 抬眸撞进他笼着薄雾的凤眼里,那张欺霜赛雪的脸总透着三分易碎的纯净。 她顺势弯起嘴角,端出朵乖巧的甜笑。 踏入慈宁宫檀香缭绕的暖阁,仁宪皇太后竟也坐在孝庄身侧。倒是省了腿脚。 \"孙儿\/孙媳给皇祖母、皇额娘请安。\" 二人俯身行礼时,隆禧的尾指在她掌缘隐秘地勾了一下。 \"快起来!\"孝庄声线亲昵似寻常祖母,眼风却如淬冰银针,\"都是自家骨肉,不讲究虚礼。\" 仁宪太后笑得更真切,目光粘在寒知脸上稀罕地打转。 蒙语倏然取代汉语流转起来。 博尔济吉特氏本就不擅汉话,满蒙贵胄的舌头在此刻达成默契。 孝庄显然更关心两人的根本大事——子嗣传承与健康。 她拉过尚寒知的手,看似慈爱地拍了拍,目光却带着洞察的锐利: “好孩子,你们新婚燕尔,皇祖母看着高兴。不过,生育子嗣关乎宗庙社稷,是顶顶紧要的大事,却也不是急在一时。” 她语气放缓,带了语重心长的叮嘱,“ 你二人身体底子…都需仔细调养才是根本。 和顺跟我说了,寒知的癸水尚未至,而隆禧这孩子也是前几日才初次泄精。 血气初萌,更要慎之又慎,务必以保重元气为第一要务!” 这话如同一个微型的晴空惊雷,在尚寒知耳边炸开! 饶是她早有心理准备,知道王府里几乎没有秘密,此刻被祖母辈人物在慈宁宫、当着皇额娘的面, 用一种讨论天气般的自然口吻说出如此隐私的生理细节,依旧让她耳根瞬间滚烫,险些维持不住脸上乖巧的笑意。 她只能把头埋得更低,做出十足羞涩的模样。 尚寒知内心疯狂刷屏:卧槽!额娘连这都跟皇祖母汇报?!不对,重点是这个才出精??系统!!系统你给我滚出来!隆禧才出精??他实岁十五了??等等!那我岂不是……靠靠靠!这信息量!我cpu要烧了! 关于隆禧的初精,孝庄自然知道。 王府里有康熙和她的耳目,隆禧心知肚明。 但他选择让此事顺其自然被知晓,而非费心隐瞒。 这牺牲一小部分隐私来换取上位者安心。证明他没有刻意隐瞒身体状况,生理也正常但脆弱的做法, 是隆禧从小就深刻理解并娴熟运用的生存智慧。 只是他不知道孝庄会选择在此时、在此地如此直白地说出来。 至于是否需要为初涉人事的亲王安排通晓人事的侍妾或教导宫女 ——若隆禧的生母尚在,或许会由生母私下安排。 但隆禧早早获封亲王,开府建牙,已然“立业”。 在皇室看来,这标志着成年,他的私密事,即便是太皇太后也不能、也不会越俎代庖亲自插手安排。 这份“成人隐私”的责任,被认为应由他自己或由其“贤内助”福晋来逐步引导和承担。 孝庄的目光在尚寒知羞红的脸上停顿片刻,又似不经意地转向了其他话题,带着一丝安抚的意味: “待到十五年开春大选…皇祖母的意思是,你们新婚不久,正该好好相处。 宗室里面,最要紧的是夫妻和顺,开枝散叶。” 她言语虽未明说“侧福晋”、“格格”,但这番话已是暗示。 至少在下下届大选前,也就是四年后,才有可能主动安排身份较高的妾室给尚寒知添堵。 尚寒知心里门清,只能再次低头行礼,用更甜几分的蒙语嗓音表态:“孙媳谢皇祖母体恤,感激不尽!” 仁宪皇太后博尔济吉特氏一直笑眯眯地看着尚寒知,她对小姑娘的喜爱溢于言表。 在这深宫里,她位份尊崇却犹如华丽笼中的金丝雀,汉语是沟通的藩篱,能陪她用蒙语自在地聊天解闷、身份对等又讨喜的对象实在寥寥无几。 她对那些关于生育、身体的“正事”不大关心,只觉得眼前这小两口玉人般登对。 “寒知啊,”她慈爱地开口,直接忽略了那些沉重话题,笑容是纯粹的欢喜, “宫里怪闷的,你又懂蒙语。往后无事,多来宁寿宫陪哀家说说话,讲讲外头的趣事也好,哀家瞧着你心里欢喜!” 尚寒知感受到这位嫡母太后发自内心的善意和期待,那种纯粹的情感在勾心斗角的宫廷里实在罕见。 她也露出一抹真心的笑容,同样用流畅亲昵的蒙语应道: “皇额娘太抬爱儿媳了! 只要皇额娘不嫌弃儿媳聒噪,儿媳一定常来给您请安,陪您说话解闷儿!” 暖阁内一时间气氛和谐。 两位太后又细问了隆禧的身体饮食,尚寒知管家有无困难等家常,言语间充满了脉脉温情。 但这温情之下,那份来自权力之巅的注视、对子嗣迫切的期待与对亲王夫妻微妙生理状况的了如指掌,如同沉水香的烟缕,无声地弥漫于每一个言笑晏晏的瞬间。 隆禧坐在一旁,始终维持着温和恭顺的笑容,偶尔补充一句得体的话,那双清澈带柔的眼眸深处,却是一片沉静的深海,无人能窥见其真正的心思, 只余下掌中那只柔荑传递来的、 同样复杂而坚韧的温度。 第33章 午睡 顶着慈宁宫的精神高压,又饿着肚子熬了大半天,尚寒知踏进正院暖阁时,整个人都快散架了。 孝庄那点不顶饿的精美点心早已消化干净,此刻她腹鸣如鼓,脚步虚浮。 挽云、织云手脚麻利地在暖阁炕桌上布好了午膳。 盖子一掀,香气扑鼻,瞬间抚平了大半疲惫。 炕桌被挤得满满当当——一半是她带来的“嫁妆厨子”出品,浓郁的视觉刺激: 红油汪着的口水鸡、金黄酥脆的油爆河虾、酱汁浓郁的八宝辣酱,配上羊肉泡馍和糖蒜; 另一边则是王府旧厨精心烹制的温和养胃菜: 清亮的虫草花老鸭汤、蟹肉扒芦笋、玉子虾仁豆腐羹,外加一道碧绿时蔬。旁边还摆着炸酱面和几样蒸点。 尚寒知看着眼前琳琅满目,内心泪流满面:值了!半年多没白费! 要知道,她可是在和顺公主府狠狠干了半年的“厨子培训总监”!足足培养了十个各有绝活的心腹厨子! 这些宝贝疙瘩,她出嫁时可是一个不落,全当嫁妆带了过来。 民以食为天,这才是躺平人生的真谛啊! 她实在受不了人围着布菜的拘束感,挥挥手赶人:“都下去歇着,这儿不用伺候了,我跟王爷自己来。” 众人看向男主人。 隆禧目光在桌上那几道浓墨重彩的菜色上掠过,嘴角噙着浅笑,温声道:“听福晋的。下去。” 门一关,尚寒知肩膀瞬间垮下来。 “王爷见谅,”她抬眼,带着疲惫的坦诚, “实在饿狠了,看着人站边上布菜,累得慌。自己动手多自在,反正…也没外人瞧见。” 隆禧目光扫过她那褪去完美伪装、显出不耐的眼,再掠过桌上那几道费心思的菜,笑意更深。 他拿起银箸,姿态优雅却随意:“福晋在自己屋里,自在就好。爷瞧着…这样挺好。” 他似有些不惯用“爷”自称,略生涩,却也欣然接受。 说着,还真夹了一块红油鸡到自己碗里。 “那敢情好!” 尚寒知顿时眉开眼笑,毫不客气给自己盖了一大勺八宝辣酱在饭上,又叉走一块油爆虾,风卷残云。 隆禧看看她饿狠了的可爱吃相,再看看自己面前清淡的养生菜,默默把红油鸡送入口中。唔…麻辣鲜香炸开,意外过瘾! 暖阁里只剩碗筷轻响,气氛比宫中那套舒服千百倍。 终于撂筷。尚寒知摸着微鼓的肚子靠上引枕,满血复活,眼皮却重得像坠了铅。 她泪眼迷蒙看向对面喝茶的隆禧:“…困死了,我得去眯会儿。王爷您呢?” 隆禧放下茶盏,看她强撑的迷糊样,眼底笑意一闪,起身极其自然地半抱她起来:“爷也乏了,走。” “诶?” 被带到内室拔步床前,看着两床锦被,尚寒知那点残留的尴尬刚冒头—— 隆禧仿佛没看到她那一闪而过的僵直,极其自然地帮她脱掉外裳。 当尚寒知踌躇着是该把他赶去书房还是怎样时, 隆禧已经非常坦然地拉过一床被子,自己先在外侧躺下,闭着眼仿佛极其困倦,语气却带着点促狭,轻轻说了一句: “王妃昨夜既已如此,今日又何必拘束?累了一天了,赶紧躺下。再说……” 他顿了顿,声音渐低,“府里人皆知你我昨夜同眠,此刻若分开,倒叫人多心。” 这话说得又轻又懒,仿佛只是陈述事实,连眼睛都没睁开。 但“昨夜既已如此”几个字,轻轻松松就把尚寒知脑子里那点残存的尴尬和不自在给打散了。 于是,强大的咸鱼基因立刻战胜了一切扭捏杂念。 尚寒知一咬牙,也学着隆禧的样子,飞快地踢掉碍事的鞋子,和衣直接钻进了靠墙里侧的暖和被窝。 几乎是她脑袋挨到枕头的下一秒,浓浓的困意就如排山倒海般袭来,脑子彻底停止运转。 隆禧似乎感受到旁边的动静,嘴角不着痕迹地向上弯起一个几不可察的弧度,轻声道: “安心睡。” 说完,他也很快沉入了安稳的睡梦之中。 拔步床上,两床锦被下,两个累极的灵魂安静地依偎在这方寸天地间,疲惫却又无比真实平静地沉睡着。 第34章 午后分权 细密的日光透过藕荷色窗纱,将西次间暖阁烘得暖意融融,静谧慵懒。 紫檀木拔步床上,云锦被褥柔软蓬松。 尚寒知迷糊睁眼,骨头缝都透着劫后余生的舒畅 ——睡到自然醒的快乐谁懂? 视线稍移,便瞧见隆禧早已穿戴齐整,只着了件家常宝蓝缎面夹袍,闲坐临窗大炕另一端执卷而读。 暖阳勾勒他苍白的侧脸,倒衬出几分温润生气,连淡色的唇也仿佛染了薄红。 他似乎感应到视线,书卷微垂,眸中含笑:“醒了?这一觉沉酣,看来是累坏了。” 声音温润如常,全无先前片刻逾距的波澜。 嚯!下午茶时间到?资本家府邸果然腐蚀革命意志!不过他气色确实好了点,安胎丸没白喂。 尚寒知面上不忘小白花人设,她忍着伸懒腰的冲动,故作端庄抿唇:“托爷的福,睡得极踏实。” 丫鬟们鱼贯而入伺候梳洗。 尚寒知看着更衣结束的时机,果断把人全挥下去。 早死早超生,划地盘要紧! “爷,”她清了清嗓子,努力把声音调成“真诚议价”频道,“既成了亲关门过日子,有些想法得跟爷通个气,省得日后麻烦。” 隆禧眼中掠过一丝难以捕捉的了然与愉悦,放下书卷温和颔首:“理应如此。福晋直言便是。” 他知道,属于尚寒知的真实本性终于要在两人之间铺陈开来。 这正是他渴求且步步为营引导的。 尚寒知坐直身子,竖起一根手指直捣黄龙:“头一桩,内务管理! 爷也瞧见我在公主府捯饬的那点事了,理家管账、拿捏下人是熟手,也乐意干。 进了王府,这一摊交给我,保管井井有条——内外调度、产业盘账、库房收支、日常采买修缮…… 只要在院墙里的事务开销,我全管了! 爷您就安心休养会客,绝不劳您费心!” 隆禧听完,脸上笑意更深,毫不迟疑:“好。有福晋担此重任,求之不得。” 他顺势交接,“府里原是高嬷嬷管内院庶务,是皇祖母指来的得力老人。 自今日起她听你调遣,内宅人事规矩日用你全权处置。 不规矩的,按府规办便是。” “外院田庄铺面由总管赵顺打理,账目精熟,”隆禧语速平稳, “以后每月初五、二十,他直接向你禀报收支。大宗采买或五百两以上出项,由你点头。棘手人情,他自会请示。” “护卫车马私库等,由侍卫统领阿林保管着,规矩是宫里定例,他只按季报备即可。” 尚寒知脑子里飞速盘点:人事权、核心财权、武装知情权——齐活! 这权力核心到位,躺平指日可待! 隆禧话锋自然一转,端起茶盏浅啜,眼尾似笑非笑:“另有些产业挂了私名,或是早年指明给我个人的体己,便是我自个儿的零花,不劳福晋费神了。” 尚寒知眼睛瞬间亮了,忙不迭点头,声音都轻快起来:“那是自然!爷的私房归爷! 我管好府里,让大家吃饱穿暖、日子安稳省心就行!” 这反应过于耿直,毫不掩饰她对少干活的由衷热爱。 隆禧凝视着她眼中那份纯粹又“务实”的光,嘴角的弧度更深了。 终于,这块璞玉要在他眼前展露真实的纹路了么? 第35章 午后分权2.0 划清权力界限后,寒知竖起第二根手指,秀眉微蹙,直奔主题: “第二桩,规矩体统! 外头场合,为了咱俩的脸面、王府的体面,该演的戏我绝不含糊,场面给你撑足咯!” 语气活脱脱一个“被迫营业的苦命打工人”。 她话锋一转,压低了声:“可这关起门来……能不能打个商量?” 她掰着手指数落那些“酷刑”,“一日三回大礼参拜、说话必带‘妾身’、坐如钟立如松、吃食不香走路不能快……这简直比上吊还磨人! 爷您说呢?” 她眨巴着眼睛,试图挤出“楚楚可怜”的效果。 隆禧精准捕捉到她眼底“生无可恋”与“万马奔腾”交织的真实,唇边飞快掠过一丝难以察觉的弧度,又迅速敛起。 “王府规矩繁多,”他语带纵容,“但你我夫妻一体,私下相处只图个自在舒心,不必时时拘泥。 大面上不失礼便好,细节处,寒知只管随意。” 他更喜欢看她卸下伪装的模样,那让他有种隐秘的掌控感,“那些繁琐,我也腻烦得很。” “多谢爷体谅!”寒知喜上眉梢,毫不掩饰自己的如释重负。 紧接着,她神色骤然肃穆,几乎是屏着气,竖起至关重要的第三根手指: “第三桩,身家性命!” 四字压得极重,带着血腥的恐惧回忆 ——那日额娘生小妹的血色挣扎浮现在眼前,指尖无意识地蜷紧,声音发颤。 她深深吸一口气,压下恐惧,目光如炬,紧盯隆禧:“爷答应过‘晚些’……金口玉言! 所以这事儿,真不能急!‘时机’必须成熟——等我身子壮些? 或是……爷您身子大好些也行!至少这几年,万万别提上日程!” 那份骨子里透出的恐惧与卑微的恳求,没有半分作伪。 隆禧心头那根柔软的弦被狠狠拨动 ——病榻前无声落泪、脆弱欲碎的身影与眼前之人重合。 汹涌的保护欲瞬间淹没其他。 他毫不犹豫地探身,隔着炕桌,稳稳握住了她冰凉微颤的手。 温热的掌心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 温润假面褪去,他直视她的眼,郑重如起誓:“好。寒知所虑,吾同此心。 根基未稳,岂堪负累?‘晚些’之诺,吾定不负所托。” 他用“吾”字敲下承诺,言语沉稳,“寒知只管安心调养,理顺府务。外间风雨、烦扰,自有我为卿遮蔽。” 尚寒知紧绷的神经松了,本能地用力反握住那只救命稻草般的大手:“嗯!有爷这句话,我就安心了。” 气氛刚缓,她眼珠忽地一转,掠过一丝狡黠的光,语出惊人:“对了,还有个事儿……”她声音清晰,带着点儿好奇和探究,直球打出: “爷身边伺候的人瞧着都得力。您这年纪要不要安排两位知冷知热的‘屋里人’?这算内务?” 这问题来得刁钻又尺度出格! 饶是隆禧,端茶的手也凝滞了半息。 他眸色深沉,精准捕捉到她故作大度下的试探、藏得极好的别扭,以及“敢点头试试”的危险信号。 心中只觉得无奈又好笑——这丫头总能以最清奇的脑回路,直捣最要命的心防。 放下茶盏,发出一声轻响,脸上温雅笑容重新漾开,眼底却暗藏洞悉与促狭。 “不必。”他斩钉截铁,直视她的眼,“其一,体弱多年,医嘱清心寡欲,尤忌女色伤身。 如今虽稍好,不敢违拗太医。” 他微微倾身,声音压低,带着某种难以言喻的亲昵:“其二么这些年独处惯了,心思多付书卷朝务,于这风月一道” 他轻轻摇头,神情清正坦荡,“素无旁骛之念,更无半分兴味。 有你这正经主子主持府务,足矣。” 末了,他眉梢微挑,带着点揶揄,目光锁住她:“倒是你瞧这关心的架势,竟似比我更上心些?” 寒知被他那声带着钩子的“嗯?”噎得耳根发热,慌忙垂眸喝茶掩饰:“咳就、就规矩问一嘴嘛!省了我麻烦更好!” 第36章 掌管王府 看着她那副欲盖弥彰、迅速转移话题的小模样,隆禧眼中的笑意更深了。 他温和开口,语调平和中带着不容置疑的亲昵: “还有一事。往后只要我在府里,若无特殊缘故,必来陪你一同用膳。” 目光扫过她刚享用完甜点、满足感未褪的脸颊,他眼底是自己都未察觉的温软, “若是朝中有事耽搁晚归,或是身体实在不适需独处调理,我也会提前遣人知会你一声。 日常作息,尽量与你相合。” 顿了顿,视线落在她面前空了的乳酪碗上,含笑补充: “饮食上,不必刻意迁就我。 我看你口味……很有朝气。 厨房那边我会交代,你想吃什么,只管吩咐。” 尚寒知咬着酥点,听着这体贴得近乎“程序化”的安排,内心弹幕瞬间刷屏:绑定饭友? 同居队友?同步率99? 天天一起吃饭? 那他不会跟我抢乳酪羹? 不来会报告行程? 啧,团队意识倒是到位。 有肉吃就行!他肯掏钱就行! 她努力咽下食物,挤出“贤惠懂事”的表情连连点头: “嗯嗯,都听爷的!爷安排得真好,咱们夫妻同心,其利断金! 一起吃饭好,热闹,香!” 吃你丫的!吃穷你个亲王! 阳光偏移,将两人身影拉长印在金砖地上。 这场午后对话,没有情话盟誓,只在最现实的领域——权力、规则、恐惧、禁忌和日常起居中,完成了一次高效坦诚的交接谈判。 隆禧主动交出了王府内务核心权力,划清私产界限,配合她争取了喘息空间,并重申了关于核心恐惧的“晚些”承诺。 他甚至自我管理了裤腰带问题,打消了她的潜在忧虑。 尚寒知则明确索取了管家权、偷懒空间、推迟生育的确认,探了探对方私生活底线,还获得了同桌饮食权。 表面看,尚寒知划清了大部分生存保障线。 实际上,隆禧通过这看似妥协的交权,精准掌握了她最深的恐惧、最迫切的需求、最真实的状态,包括那份别扭的小情绪,并以一种极富掌控感和保护欲的方式完成了承诺。 他将她更深地绑定在王府这台机器上,宣告了他将占据她日常生活的绝大部分核心时间与空间。 一个依赖加深,掌控欲无声蔓延; 一个底线稳固,继续在兄弟情框架下愉快抱大腿划水。 这场始于权力交割的午后密谈,以双方都满意的走向落幕。 唯一的代价,可能是隆禧日后需要面对更多甜腻点心和一份共享的作息表了。 聊完正经事,尚寒知打算立刻接管掌家权。 隆禧唤管事进来。 尚寒知目光利落扫过高嬷嬷、赵顺、阿林保 ——配置与公主府高度重合,她心底大定:省心了! 懒得废话,手微抬。 白嬷嬷立刻上前,默契点头。 “高嬷嬷。” “奴才在。” “内院事务,旧归你总管。往后,你与白嬷嬷共裁定。 一切按公主府例行。”尚寒知语气平淡懒散, “内务规矩、人员调配、份例月钱、库房存取、大小花用,尔等协办。 小事商量着办;拿不定、超份例、意外开销,再来一同回我定夺。” 高嬷嬷心中微惊于这番“放权”,即刻躬身:“奴才谨遵吩咐,必与白嬷嬷同心!”连带对白嬷嬷也敬重几分。 “赵掌柜。” “奴才在!” “外院产业、账目、收支,依旧由你总管。”她示意身侧, “缕云精账,会协助核对。规矩照旧,框架不变,账目、季报、预算、回款,你心中有数。五百两以上调度,报我批; 五百两以下日常,你与缕云议定。难处争议,同来寻我。” 赵顺心头一凛,这位福晋一眼卡死上限又塞监军,看似懒散实藏锋锐。 斩钉截铁:“嗻!福晋放心!奴才与缕云姑娘必当尽心!” 缕云上前,对赵顺微福见礼。 “阿林保统领。” “福晋请吩咐!”阿林保抱拳,声沉。 “王府安全,依旧你负责。”言简意赅,“亲兵护卫、日常巡视、车马调配、府邸安防,大略你定。但遇重要护卫、调兵遣将、装备更新、府库正院防卫提升,务必报我知晓。” 她强调补充,“若内院需调用护卫(清查、押解、封库、出行等),由高嬷嬷或白嬷嬷,会同挽云,找你协商调派。 凡涉安全或动用护卫疑难不决,无论内外,你带当值管事和高\/白嬷嬷,一并回我。” 阿林保心头震动! 几句话划清权责,精准扼要: 独立运行、重大报备、联合协作机制明确。中气十足:“奴才遵命!必保王府无虞!遇事必报!” 嗓子发干,尚寒知习惯性伸手就去端隆禧手边茶盏 ——完全当他是“移动补给点”。 指尖触凉壁,猛醒!僵住。 隆禧眼风锁着她,将这行云流水后的习惯性“失误”与小懊恼尽收,唇角无声上扬。 “嗯?”他自然侧脸,温声,“福晋渴了?盏凉了,秦忠,换热的。” 仿佛那伸出的手只是个示意。 “啊…嗯,有劳。”尚寒知缩手端范,轻咳掩饰。 艹!暴露咸鱼本性!忘了是大腿的茶了! 她象征性翻了翻高嬷嬷递来的名册概要。 余下琐碎时间,交给自家嬷嬷丫鬟与王府管事低声对章程。 隆禧静坐身侧,尽职“背景板”。 她瞥空杯,香茗无声至手边;肩微僵,一小碟剥好松子仁推来。这无言的体贴投喂,让懒人接权行云流水。 夕光镀金花窗边沿。几方管事已初步交换毕。 尚寒知放下作样卷宗,长舒气。 下班!。 隆禧适时“看”完未翻几页的书,温声:“可妥帖?” “妥了。”她点头,满身轻松,“高嬷嬷、赵掌柜、阿林保尽心,章程熟惯,往后两边各司其职。遇事多商议,大事我来定。” 隆禧眼底笑意更深,起身:“甚好。福晋辛劳。” 目光扫过她案前空乳酪碗,“晚膳备了你爱的乳酪羹,记得用些。” 尚寒知眼睛唰地亮了:“嗯!”用力点头,愉悦不掩。 暮色拢灯华,王府新秩序已借最少的话、最咸鱼的方式构筑而成。 月光冷眼旁观这场慵懒的权力和平演变。 第37章 取小名 檀香木浴桶蒸腾的雾气里,尚寒知把整个人埋在水下,只露出一双写满“生无可恋”的眼睛。 水面上浮着几片玫瑰花瓣,随着她烦躁的吐气泡泡起起落落。 “可憋死我了,来了王府,我都不敢随意跟你说话了” 脑海里,系统886的声音简直带着抱怨。 “嗯。”尚寒知闷闷地应了一声,溅起一小串水花,“我说了想安静会儿。” “哎哟喂我的小祖宗!安静什么时候都能安静,良宵一刻值千金……哦不,是值万点能源啊!” 系统恨铁不成钢地模拟着搓手的声音, “王爷就三天婚假,后头回门耗掉一天, 您看看记录——过去二十四个时辰贴贴的能量收获——” 一道只有尚寒知能看见的、极其微弱的莹蓝色光屏在她眼前闪了一下。 “——您瞅瞅!这暴涨的速度!顶您穿过来之后七八个月东一榔头西一棒子瞎碰到的总和的快二十分之一了!王府内务?那能产能量吗?耗电(能)还差不多!” 系统的电子音飙到高音区, “活儿就在那儿放着,跑不了!等大后天他上朝了,您有大把时间当霸总!现在,目标明确——抓住他,贴贴,攒能量!” 尚寒知烦躁地揉了一把湿漉漉的头发:“废话!关键问题是!同床共枕!这能一样吗?!那感觉……” “哎呀呀!”系统突然发出一声矫揉造作的惊叹, “宿主大大!您前世不是在篮球馆跟一帮臭汗淋漓的兄弟打地铺都睡过? 睡到鼾声如雷、脚丫子互怼?那时怎么没见您这么别扭? 况且你已经跟他睡了两回了,还别扭呢?” 尚寒知猛地从水里钻出来,带起一片水花,气势汹汹: “那能一样吗?那是我兄弟!大家伙儿都坦坦荡荡,心无杂念!这叫……这叫战略合作!睡一起就是睡一起,单纯!” 系统:“嘻嘻,那您现在紧张什么?心无杂念不就得了?” “……”尚寒知被噎得一个字都吐不出来,只能把脸又埋进水里,恨恨地憋气。 泡得骨头都松软了,她才磨磨蹭蹭从浴桶里爬出来。 温热柔软的寝衣包裹住身体,带着沐浴后的慵懒倦意。 躺在宽大婚床上熏过松木香的柔软锦被里,紧绷的神经一点点放松,被温暖和舒适拽向昏沉的睡意边缘。 意识像漂浮在棉絮上,模模糊糊。就在她即将完全坠入梦乡时,床榻轻轻一沉,身边传来沉稳的呼吸和极淡的药香。 尚寒知一个激灵惊醒,身体细微地绷紧。 黑暗里,感官被无限放大。 “吵醒你了?” 隆禧的声音在寂静中响起,温润依旧,却带着一丝夜间特有的低沉沙哑。 他掀开自己的锦被躺下,距离不远不近,是礼数周全却绝不疏离的位置。 “没……刚有点迷糊。”尚寒知含糊地应道,努力让自己的呼吸听起来平稳。 枕边传来几声细微的布料摩擦声,似是隆禧调整了下睡姿。 片刻静默后,他温和的声音再次响起,像一片羽毛轻轻扫过寂静: “福晋可有小字?” 黑暗中,尚寒知眨了眨眼。 “额娘阿玛唤我知儿或者寒知。” 她老老实实回答。前者称呼听着甜腻腻的,让她这个直男魂不太适应。 “知儿……”隆禧在唇齿间轻轻咀嚼这两个字,随后温声道, “倒也好听,只是略显……普通。唤你‘知知’可好?更显亲昵些。” 知…知? 尚寒知被这叠字名砸得心头微麻。 嘴上却不敢反驳,声音都轻了几分:“……王爷随意便是。” “你呢?” 尚寒知本着“互报家门不吃亏”的精神反问,声音带着点刚睡醒的微哑, “王爷可有小字? 短暂的沉默在夜色里弥漫开,气氛似乎凝滞了一瞬。 隆禧的声音再次响起时,比刚才更低沉,像浸透了夜露的寒潭水,泛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寂寥。 “……未曾有过。” 他语气极淡,那淡里却压着千钧重, “皇阿玛…并未在意过这等微末小事。至于额娘……”话到此便止住了,未尽之意像沉入水底的石头,徒留一片空旷的静默。 尚寒知的心像被什么东西不轻不重地刺了一下。 身为“义气兄弟”的魂瞬间占了上风,急需找补的冲动让她脱口而出: “这有什么!名字不都是人取的嘛!我给你取一个!”她脑子飞快运转,现代直男的审美在这一刻燃烧了小宇宙, “嗯…你叫隆禧,‘禧’字有福、喜、吉祥的意思…‘隆’为盛大…不如…叫景川!‘景’有大、光明之意, ‘川’取其通达顺畅、生生不息!景川景川,福泽深厚,通达顺遂!朗朗上口!怎么样?” 她一口气说完,黑暗中仿佛能看到自己略带期待又强装镇定的表情。 静默了几息。 隆禧没有说话,但尚寒知感觉到旁边那沉静的、略带药香的气息似乎有了微妙的流动。 片刻后,黑暗中响起一声极轻、极悦耳的轻笑,像春风拂过结了薄冰的湖面。 “好。”他应道,那声音温润如初,却似乎注入了一丝真切的暖意, “景川。甚好。那么知知,” 他顿了一下,仿佛在品味这两个字的音韵, “往后只在无人时,你我便这般相称,可好?” “……好,景川。” 夜更深了。 最初的拘谨最终还是没能抵挡过一天折腾和热水带来的强烈睡意。 深沉的黑暗中,尚寒知的呼吸渐趋平稳绵长。 不知过了多久,她那具诚实的、渴望温暖源的身体开始了自发的挪动。 薄被之间窸窣作响,带着暖意的身躯在无意识中穿越界限,寻向另一处散发热源和安全感的所在。 最终,她像倦鸟归巢般,一头钻进旁边那散发着淡雅药香和暖融气息的被窝拱里,还满足地蹭了蹭头,找到一个最舒适的角度。 一只手臂,甚至还霸道地搭在了隆禧微凉但坚实的手臂上,完全是无意识的圈地行为。 被她“袭击”的人,在那温暖的重量骤然贴近、带着阳光暖香的气息将自己包裹住的瞬间,身体几不可察地僵硬了零点一秒。 随即,那双在黑暗中睁开的眼睛,闪过一丝幽深复杂的光。 只剩一丝了然的笑意和无声的喟叹。 隆禧(景川)并没有试图推开,也没有提醒她于礼不合。 他只是在黑暗中微微调整了一下姿势,让那颗不安分的脑袋能枕得更舒服些。 属于她的温暖源源不断地传递过来,带着某种奇异的安定力量。 他微微侧过头,下巴几乎能碰到她散落在枕上的发顶。 黑暗中,无人看见他的唇角几不可察地向上勾起一个清浅却满足的弧度,眼中的深邃墨色里沉淀着某种尘埃落定的占有欲和隐秘的欢喜。 夜色如墨,唯有两人交错的呼吸在寂静中低回,暖融满帐。 第38章 游玩王府 晨光熹微,透过雕花窗棂在室内洒下斑驳的光影。 隆禧起身,披了件月白软缎常服坐在床边,目光流连在尚寒知的睡颜上。 系统滤镜加持下的她,肌肤白腻胜雪,长睫低垂,在眼下投出一小片脆弱的阴影,唇瓣微微嘟起,看着十分可亲。 他看了许久,鬼使神差地,身体前倾。 一个极其轻柔、带着晨间凉意的吻,轻轻落在她的眉心,快得仿佛只是错觉。 一触即分。 隆禧像是被自己的举动烫了一下,指尖蜷缩,随即迅速恢复了那副温润如玉的模样。 看着她依旧毫无察觉地沉睡着,嘴角几不可查地翘了翘,眼神里是连他自己都未曾深究的柔和与满足。 他无声地替她掖了掖被角,才悄无声息地起身离开,去外间更衣晨练。 尚寒知迷迷瞪瞪睁开眼,拥着暖烘烘的锦被,满足地打了个哈欠。 “唔…真得劲儿!” 这万恶的封建贵族生活,谁尝谁知道,赖床就是最高享受!睡到自然醒?简直是神仙日子! 掀开帐幔,早已等候多时的裁云和织云立刻带着小丫鬟们上前。 盥洗,梳妆,一系列繁琐流程。 丫鬟们动作麻利,轻声细语。 裁云熟练地捧出几套常服供她挑选,一边利落地帮她挽发。 织云则轻声汇报着今日的早膳单子,并悄悄观察主子的气色。 尚寒知一边眯着眼享受服务,一边随口问:“王爷呢?可用了早膳?” 她心里还惦记着昨晚琢磨的王府布局改造计划。 挽云 上前一步,垂首回禀:“回福晋,王爷卯时便起身去花园习练五禽戏了,特意吩咐过,说等福晋醒了再传膳,未曾用过。” “哦?”尚寒知有点意外,这病弱美男生活习惯还挺老干部。她看着丫鬟们摆上的早膳:晶莹剔透的虾饺、喷香的蟹黄包、熬得浓稠的小米辽参粥… 全是她爱吃的!连桌上新添的小碗蜜饯都深得她心。 “去请王爷,说我这儿备好了,都是好克化的,请他一同用膳。” 隆禧一身清爽走进来,额角微汗,脸色虽比之前红润健康许多,却仍带着几分刻意的清减。 他含笑看她,眼神温润:“醒了?” 尚寒知赶忙道:“昨儿忘了跟爷说,我早上起得晚,早膳爷还是自个儿用,省得等我,特殊日子再一起就是。” 隆禧颔首应允。 两人用餐时气氛融洽。 尚寒知胃口大开,吃得心满意足,毫不扭捏。 隆禧动作斯文优雅,偶尔看她吃得香,眼底笑意更深,亲手替她添了两次粥。 待碗碟撤下,尚寒知精神头十足地看向隆禧,眼睛亮得像装了小星星: “爷,今日天光甚好,我想好好逛逛王府,尤其是那后花园!不知爷可有空闲……劳您带我瞧瞧?” “本王府邸,福晋自然想看便看。”隆禧欣然应允,笑容温和,仿佛这提议深得他心。 安泰得了令,麻溜儿地在前引路,口齿伶俐如数家珍。 议事厅的巍峨、正厅的富丽、书房的肃穆、马厩演武场的开阔…… 尚寒知每看一处,眼睛就亮一分,脑海里“现代化改造开关”疯狂按动 ——这里是她要住到死的地盘儿,早改造早享受! 途经正厅时她点了几句: “这椅子太硬,垫厚点。冬天窗户进风厉害,得挂两层厚帘子。” 隆禧立刻赞同:“福晋体恤周全。” 安泰跑前跑后,笔走龙蛇地记录,面上堆满笑,心里却直嘀咕: 福晋点子一个接一个,翻得比走马灯还快,王爷也真是有求必应,这工程怕是要包圆到明年去了! 当他们终于来到尚寒知期待已久的后花园及莲池时,尚寒知瞬间火力全开,脑洞喷涌,但重点牢牢锁定在舒适、休闲、玩乐上。 “这园子景致雅是雅,但……”尚寒知指着靠近主院的一大片空地,“太过空阔了,缺了些生气和人气!” 她比划着莲池旁的一个平台: “这处位置绝佳,正对水面和远山,视野开阔,光秃秃石砌太冷硬了。 安泰,在这儿起个半开放的亭子,四角飞檐但无墙,用雕花挂落围栏,顶上可以爬些紫藤、凌霄,夏日阴凉,冬日观雪。” “亭子里别放那些硬邦邦的石凳了!用上好老料打几张宽大的罗汉榻,铺厚厚软软的织锦软垫和靠枕! 再放张不高不矮的花梨木棋桌案几,能下棋、喝茶、嗑瓜子、看景、打盹儿…岂不美哉?” 尚寒知说得双眼放光,仿佛已经瘫在上面享受上了。 隆禧顺着她的比划看去,想象着夏日午后,她在铺满软垫的榻上慵懒小憩的画卷,眸色深了深:“好主意。 亭名就叫‘知闲亭’如何?” 尚寒知心思全在基建上,压根没注意这名字的深意和试探,只觉得是个好词儿:“行啊!听着就舒服!” 尚寒知目光扫过几株相邻的粗壮梧桐树: “树下这位置好!在这里架一座双人秋千!” 她强调,“不用华而不实、精工细雕的富贵架子, 要那种老藤蔓或结实老核桃木做的厚实横梁架,吊绳缠上细布防磨手,底部整块打磨光滑的原木厚板,宽到能并排坐,两头带扶手的那种!” “重点!”她补充道, “这板子下得铺厚厚的、塞满棉絮的丝绒软垫!坐上去得陷进去那种舒服!旁边再种些驱蚊虫的香草!” 隆禧脑中不禁浮现她坐在那厚实秋千上,随着微风轻轻晃荡,眉目舒展的样子,心中愉悦更甚: “听福晋的。这秋千,想来福晋必爱消遣。” 尚寒知对着莲池琢磨: “这么好的水景,光养花太可惜了! 沿边选两处水深稍浅、向阳的地方,砌个半包围的小池子,别跟大莲塘贯通,专门用来养点能吃的鱼虾,比如鲫鱼、青虾就行! 清清爽爽也能玩水看鱼!” 安泰忙记录:“是,福晋。这倒是个好法子,自家有鲜味,也添些野趣。” 尚寒知又指向莲池一角靠近亭子的岸边: “这儿可以种几棵垂柳,树下散落几块被溪水冲刷圆的自然大石,方便坐着喂鱼、濯足。 对了,水里再放点耐寒的菱角或者茨实种子,到时候还能采菱角! 这才叫‘靠水吃水,就地取材’嘛!” 逛到临近花园的西厢一处游廊房舍,尚寒知指着几扇略显幽暗的窗户: “这屋子位置不错,但采光差了点,看着总觉得憋闷。” 隆禧立刻捕捉到她的感受:“此处确有些阴翳。 安泰,记得将这些窗棂扩宽些尺寸,多做几格……” 他顿了下,想到她提过的琉璃耗费巨大,随即改口道, “糊上韧性好、透光强的新式薄棉纸,采光想必能好上许多。 再把廊檐下这排灯都换成更亮的。” 他自然地走近尚寒知身边一步,温声问:“福晋看这样可好?还需更亮些么?” 指尖不经意间划过窗框,像是在与她确认位置。 尚寒知点头如捣蒜:“嗯嗯嗯!这样就挺好!应该亮堂多了!” 完全没注意他那近得有些过分的距离。 转眼已是午时。 一行人行至园中一处小厅。 隆禧见尚寒知虽仍兴奋,眉宇间也显疲色,温声道: “逛了这半日,福晋想也乏了。此间小厅清静,不如在此用了午膳,稍作歇息再行?” 语气是询问,安排却已妥当。 安泰早有机灵的小厮飞速传膳。 午膳简洁精致,以恢复体力为主。 尚寒知小口喝着鲜美的汤,脑中还在完善她的“休闲王国”。 隆禧静静看着她神游天外、不时无意识点头的小模样,眼底笑意更深。 尚未休息多久,精神有所恢复的尚寒知便双眼放光: “爷,我想再去园子西头那处小高坡看看!”隆禧毫无不耐,含笑应允:“好。” 一行人又投入“战场”。 接下来几个时辰,在尚寒知源源不断的“休闲灵感”狂轰滥炸下,安泰手中的记录簿越来越厚,他的笑容越来越僵硬,脚步越来越沉,心中哀嚎早已化为实质: 苍天呐!从正厅、莲池、东角门、西坡地,连园子角落的狗洞子福晋都要加个小门帘防风! 这大大小小三十六处地方等着改,奴才这腿快跑断了,这笔快没墨了!福晋哪是闲逛,这分明是犁庭扫穴! 待到申时末,夕阳熔金,霞光漫天,这场贯穿半日的“王府休闲舒适度专项改造大检阅”才终于落下帷幕。 尚寒知说得口干舌燥,小脸红扑扑,但眼神依旧亢奋,像只点亮了新领地的快乐小鸟。 隆禧伴在她身侧,暮色中面色透出几分刻意的疲惫,行走间步伐缓慢,几不可查地将些许重量依托在她臂上以维持“病弱”形象。 他听着她依旧嘟囔着“那边还可以……”,眼里的纵容与宠溺几乎满溢。 远远落在后面的安泰,眼神涣散,脚步虚浮,用尽洪荒之力才没瘫软在地,只从嗓子眼里挤出无声的嘶喊: 可算……结束了!从九点逛到五点,王爷居然奉陪到底还精神奕奕? 不,王爷您是铁打的,奴才才是纸糊的啊! “今日,”隆禧侧首望着霞光中尚寒知神采飞扬的侧脸,嗓音比春水更柔润几分,带着清晰可辨的真心实意, “本王方知何为‘化闲情为巧思’。福晋之妙想,非仅为己身舒适,实为阖府添彩。 经此一番点化,本王这府邸,必将成为京中贵胄都羡慕不已的‘人间闲适境’。”他着重强调了“闲适”二字。 尚寒知被他夸得有些耳热,揉揉鼻子嘿嘿一笑:“嗐,王爷过誉了。就是瞎琢磨怎么待着更舒服……王爷不嫌我烦就好。” 两道并肩的影子在橙红的霞光里越拉越长,几乎融为一体。 在这奇妙的“奇思妙想者”与“无条件支持者”的氛围中,这漫长、充实、几乎覆盖了整个白昼的“休闲改造”探索日,终于画上了句点。 系统冰冷的监视屏幕上,代表隆禧的那团巨大能量无声地翻涌、跳跃,其浓度与亮度皆明显提升了几分,缓缓流动,透出一丝不易察觉的餍足。 第39章 亲吻 夜色深沉,万籁俱寂。清冷的月光像一层薄纱,悄无声息地流淌在朝岚苑寝殿的锦帐之上,给一切都镀上了一层朦胧的银辉。 尚寒知睡得昏天黑地,呼吸均匀绵长,像只累瘫了的猫,蜷缩在柔软温暖的锦被里。 白日里那股指点江山、规划王府的亢奋劲儿早已烟消云散,只剩下被彻底榨干的疲惫。 她紧闭着眼,长睫在眼下投出两弯浅浅的阴影,脸颊上还残留着忙碌后的淡淡红晕,整个人毫无防备,睡得那叫一个沉。 原来在公主府的时候,尚寒知还维持着一动不动的贵女睡姿, 也不知怎么的,在王府里就喜欢贴着隆禧睡。 她再一次无意识地、大大咧咧地翻了个身,手脚并用,结结实实地缠上了身边那方温热坚实的“人形暖炉”, 脸几乎要拱进隆禧的肩窝里,呼吸均匀绵长,喷出的热气拂过隆禧微凉的里衣。 隆禧被她突如其来的八爪鱼式拥抱缠得微微一滞,却并未挣脱。 他已开始习惯了她的“挤占”。 月光勾勒着他静默的侧影,目光却并非温柔描摹,而是带着一种专注的审视,落在那张毫无防备的睡颜上。 白日里她眉飞色舞规划府邸的模样似乎还在眼前,但此刻最吸引他的,是这份沉沉睡去时的全然不设防。 她累极了的不设防,成了最好的催化剂。 白日的温润克制在暗影里寸寸瓦解,骨子里的想要掌控一切的本性悄然探头。 没有任何迟疑或试探的前奏,他修长的手指已然伸出。 动作极缓,带着不容置疑的掌控力,如同抚过一件已经确认归属的珍玩。 指尖不是轻抚,而是稳稳地捻起她枕畔一缕散落的青丝,在指腹间摩挲片刻,仿佛在感受其纹理,又似无声地打下印记。 这个动作简洁有力,不含犹豫。 随后,视线锁定目标——那两片在睡梦中微微开启、泛着润泽光晕的唇瓣。 基于对她日常底线无数次不着痕迹的试探与观察 ——她对他体温的依赖,她总是不自觉的贴近他,她对任何需要消耗体力的“反抗”所抱有的天生惰性,尤其是那份被他圈入怀抱后总能迅速放松下来的“安心感” ——隆禧的行动精准而直接。 隆禧微侧过头,只需稍稍压下颈项。 目标极其明确:近在唇边的柔软。 温热而干燥的唇瓣,带着他身上清冽的、如同初雪过后的草木霜凛气息,清晰无误地、稳稳地印在了她的唇瓣正中。 力道不轻不重,足够让肌肤感知这并非无意的蹭碰。 尚寒知半梦半醒的混沌脑中: 嗯?……什么东西……凉凉的……软软的……蹭过去了?……隆禧的手?不对……嘴? 困意和疲惫如同滔天巨浪,瞬间将这不合时宜的干扰拍得七零八落。哦……是他啊……又在玩什么…… 讨厌吗?好像……算不上讨厌。 那触碰实在太轻了,轻得像一片羽毛落下,比握手还要轻柔。 甚至还带着一丝他身上惯有的清冽微寒的气息,有点好闻? 她太累太困了,沉得像溺进暖洋的鱼,思维混乱模糊得像一团浆糊。 身体几乎没动。 只有在他唇瓣压下的瞬间,那原本缠抱的姿势极其轻微地松弛了一下,似乎被打扰的本能让她下意识想松开“暖炉”。 但这念头刚冒头就被沉重的疲惫碾过。最终,她只是无意识地从鼻子里哼出了一个含糊粘腻、带着浓重鼻音和睡意的拖长音节“嗯……?”, 似疑问更似不耐的嘟囔。 随即,那仅存的一丝绷紧彻底消融在困倦里,像被晒化的冰。 她甚至在确认那份干扰似乎已经停止后,下意识又将原本快要松开一点点的身体,再次往他怀里拱了拱, 更紧密地贴合上去,寻求那份持续传递过来的、让人心安神定、助眠效果绝佳的热源。 那蹭动的动作,充满了“快点暖和起来好睡觉”的催促。 全程中,她的眼皮如同被焊死,未曾掀开分毫。 隆禧的唇只停留了短暂却足够清晰的几息,感受着那份独特的柔软和温度,以及她自己唇上自然带着的淡淡温热甜香。 他精准地捕捉到了她那细微的身体松弛、那声迷糊的轻哼,以及随后更深的贴合依赖。 隆禧知道这是她能接受的极限了。 隆禧缓缓、无声地退开寸许。 目光在她依旧沉睡的、因先前挤压和亲吻而更显红润的脸颊和唇瓣上流连片刻。 尚寒知无意识的、寻求彻底舒适的动作,比任何回应都更令隆禧满意。 这动作清晰地写着:刚才发生的一切,未曾触及尚寒知的警戒线,未曾打破她的舒适圈,甚至被她归为了“可接受、可忽略、可以继续舒服睡”的范畴。 隆禧没有再进犯。 而是微微撑起手臂,极其细致且不容分说地将尚寒知原本有些凌乱、裹缠着两人的锦被,一丝不苟地重新掖平、压实、塞紧,如同修复一个被打扰的宁静港湾。 那动作带着不容置疑的掌控力。 同时,他那坚实的臂膀也调整了下姿势,将尚寒知拱进来的身体更稳固地、更贴合地圈定在自己胸前与臂弯之中,构建出一个更严密、更温暖、更让人依赖沉沦的巢穴。 当那让人难以抗拒的温暖与安全圈拢完成,尚寒知像是终于找到了最完美的安睡姿势,喉间发出一声满足的、近乎于叹息的轻哼,眉宇彻底舒展,脸颊在隆禧肩头蹭了一个最舒服的位置,瞬间沉入了更深、更安宁的睡眠深渊。 隆禧垂眸,看着臂弯中那张毫无防备、睡得香甜的脸。 寝殿内一片寂静,唯有尚寒知沉沉的呼吸声和他自己稳定缓慢的心跳。 在隆禧没有任何波澜的情绪显露,只有唇角,无声无息地勾起了一道极为清晰的、锐利且笃定的弧线。 月色如练,悄然勾勒出那抹纯粹属于掌控者达成目标后的满足笑意。 成亲的第二夜,在无声的交锋中过去。 只有系统闪了闪,但无人看见。 第40章 回门 和顺公主府邸门外 阳光正好,鸟雀啁啾。 金顶朱轮、饰着明黄锦缎车帘的亲王仪仗停在公主府阶前,尊贵肃穆,引来街角巷口不少百姓敬畏又好奇的窥探。 尚寒知穿着全套的王妃吉服,满头珠翠,被挽云和裁云小心翼翼地搀扶着准备下车。 繁琐的仪程、沉重的礼服,以及最要命的 ——昨夜那点让她脑子糊得像浆糊的模糊触感 ——都让她感觉像被裹在蒸笼里,额角沁出细密的汗珠。 ……昨晚…是梦?肯定是梦!睡昏头了!隆小禧那副风一吹就倒的仙气儿,能干出半夜偷袭的事?不能够! ……凉凉的…软软的…好像是有那么一下……位置……对!是嘴!卧槽!不能细想! 系统886突然诈尸:”滴!昨晚有高能量波动异常值!建议宿主与气运目标保持…哎呀贴贴能量吸收好快呀~宿主再接再厉哦亲~” 深度你个头啊深度!贴贴你个大西瓜!你昨晚死哪去了?为什么没警报?! 那是意外!意外懂不懂!……系统886装死中… 肯定是他半夜饿晕了把我当糖糕啃了!……等等……糖糕?……好像……也不难受?还有点……凉凉的舒服?……呸呸呸! ……唉,算了。迟早都得有这么一遭,为了吸能量保命,亲一口算个啥? 现代拍个戏吻戏多了去了,就当……跟好兄弟拍戏? 反正他也弱得很,翻不出浪花来……难受?那倒真没有……嗯…………嗯!肯定是意外!翻篇翻篇!别想了!再想脑子要炸了! 尚寒知下意识地,脚步慢了一拍,想离后面正被安泰扶下车的隆禧远点。 ……但还是得按规矩等他同行…… 隆禧一袭杏黄亲王常服,玉带束腰,面上病弱难掩,贵气却如晨光映玉,灼灼生辉。 他甫一站稳,那双深潭般的眼眸便极自然地扫过前面那个突然慢了半拍、后背略显僵直的身影。 没有半分探究或急切,只有一片波澜不惊的温润。 他几步便从容地走到了她身侧。 极其自然地,没有半分询问或征求意见,伸出微凉的、骨节分明的手,轻轻握住了她袖口下紧攥着帕子的手。 力道很轻,带着不容置疑的安抚意味,手指在她紧绷的指节上几不可察地抚过,如同在说:“别紧张,我在。” 另一只手则极其自然地、且符合礼数地虚虚扶了下她的肘弯,姿态亲密又不过分,恰是恩爱新婿该有的模样。 他目光平静地看向前方大开的府门,温声在她耳边道:“知知,到了。岳父岳母想必等急了。”声音如常温和,带着笑意。 这突如其来的、公开场合下自然的肢体接触,让尚寒知瞬间头皮一麻!昨晚的模糊触感和眼前清晰的交握瞬间重叠! 但隆禧的动作太快、太自然、太符合“扶一把王妃”的礼数,她连躲闪的机会都没有! 而且,他那完全坦荡、温润依旧的眼神,仿佛昨夜那个模糊的“事故”从未发生! 尚寒知…艹……好自然……难道真是我做梦?……他这样子…看起来好无辜……难道…真是我自己睡迷糊了把被角幻想成帅哥的嘴了?……有可能啊!毕竟困成狗的时候啥幻觉没有!对对对!就是这样! 进入正厅坐定,下人奉上热茶和精致的点心。 和顺公主的视线如同x光,在女儿略显飘忽的眼神和略显僵硬的坐姿上扫过,又在隆禧气色明显比新婚那日好了许多的脸上停留片刻,随即开口,语气带着关切又不失皇家威严: “王爷与小女辛苦。寒知娇纵,心性未定,在府中若有不当,王爷须严加教诲,莫要因是新婚便姑息纵容。” 她说话时,目光若有若无地在隆禧握着尚寒知的手上掠过。 尚寒知僵着一张脸:“额娘言重了……王爷待女儿……极好……” 隆禧微微一笑,将手完全收回,放在膝上,却在众人视线下,极其自然地从挽云捧着的茶盘里,亲自拈起一块尚寒知素日爱吃的软糯奶糕,递到尚寒知眼前的小碟里: “知知晨起胃口似乎不佳,用些点心垫垫,免得一会儿拜谒家祠时劳累了身子。” 他动作行云流水,声音温煦体贴,如同做了千百遍。 目光落在她身上,带着清晰可见的纵容和一丝……只有她才能感觉到的不动声色的揶揄? 尚寒知轰!一股热气瞬间从脖子冲上头顶! ……又来?!众目睽睽!这么亲密!……昨晚的记忆碎片再次攻击……凉凉的……嘴唇……糕点…… 他为什么这么熟练?! “……谢…谢王爷。” 她几乎是咬牙切齿地拿起那块糕,用小银匙勉强切了一小块,脸颊却控制不住地烧了起来。 那点心软糯甜腻,却让她如同嚼蜡。 隆禧放下茶盏,姿态温雅:“岳父大人,前日略览邸报,南边似有风讯?” 尚之隆立刻肃然拱手,心领神会:“王爷所说正是。此地……” 两人点到即止,默契无需多言。 简单礼让后,两人移步去了书房。 几乎同时,和顺公主起身:“知儿,扶额娘去暖阁,新得的几盆墨兰正好要人鉴赏。 也跟额娘讲讲你王府这三日,‘翻天覆地’都折腾出些什么名堂了?” “翻天覆地”四个字,咬得格外清晰且带着冰碴子。 尚寒知头皮发麻:“是,额娘。” 门扉紧闭,仆婢屏退。 公主脸上慈蔼尽褪,锐利如鹰隼的目光钉死尚寒知,劈头盖脸: “三天!” 她伸出三根保养得宜的手指,指节都绷紧了,声音压得极低,却字字如刀, “回门才第三天!纯亲王府就让你闹了个鸡飞狗跳?知儿,你是不是觉得嫁了王爷,有了靠山,就可以肆意妄为了?!” 尚寒知心知肚明陪嫁里有许多公主的人。 她深吸一口气,求生欲让她语速极快但条理清晰地回复,并安抚着和顺公主的情绪。 然后在和顺公主平静下来时,立刻转化话题说要去看妹妹。 清朝讲究回门不过夜,尚寒知本想待到傍晚。然而,在公主府用过午膳后,和顺公主便以“府中新婚,王爷贵体还需静养”为由,让他们早早回府。 回程的亲王车驾内。厚重车帘放下时,金钩相击发出清脆一响。 车厢摇晃。疲惫如潮水般将尚寒知吞没。 她几乎是瘫在了舒适软垫上,闭目养神。 尚寒知知道和顺公主为何如此急切,也正如公主担心的那样,离尚之信正式公开支持吴三桂的时间不足一年了。 离京前那句压低的呵斥如同鬼魅般缠绕耳边:“让养身嬷嬷紧紧皮子,初潮要是再不来的话,用用药催一催!” 那些话语一直回荡在耳边。咸鱼只想瘫成一张饼,好累。 她疲惫地侧过头。 窗外斜阳的金辉透过车帘缝隙落在安静看书的隆禧身上,将他半面轮廓描摹得如画中人。 他似乎察觉到目光,抬眸,对她露出一个清浅温柔的笑意,仿佛暖阁里的雷霆怒斥,书房中那寥寥数语的刀光剑影,都只是拂面微风。 尚寒知看着他那份毫无阴霾的温润平和,心中那点被公主强压下去的恐惧奇异地淡了些。 她扯了扯嘴角,回了他一个疲倦但真心实意、毫无伪装的依赖性的、近乎“兄弟般”的傻笑。 隆禧嘴角弧度加深,指尖在书页上轻轻一点,温声道:“歇会儿,知知。到家还早。” 随后,他修长的手指不经意般,勾了勾她落在软垫边缘的一片衣袖。 第41章 池水 夏日的午后,蝉鸣聒噪得像是要把整个紫禁城的琉璃瓦都掀翻。 尚寒知慵懒地坐在临水的亭台里,将罗袜与绣鞋尽数褪在一边,白皙的双足浸入池边特意凿出的浅湾清水中。 碧波微漾,正好没过她的脚踝,清凉的活水汩汩流过,恰到好处地带走了暑气。 她百无聊赖地用脚趾轻轻拨动着水面,偶尔撩起一小簇晶莹的水花,玉白色的足尖在碧水中若隐若现,如同两尾灵活的小鱼。 六月底了,距离成婚已一个多月,日子在繁琐的规矩和隆禧不动声色的“圈养”中,竟也滑得飞快。 回门那日归府后尚存的些许疲惫和面对未来催生的压力,早已被王府的舒适安逸消磨殆尽。 她今日午膳后眼皮直打架,打着哈欠径直回了主院午休,留下隆禧去了书房。 等她被热醒,窗外日头已向西偏斜,索性拖着懒散的步子直奔这避暑圣地。 水温恰到好处,尚寒知惬意地眯起眼,像只餍足的猫,玉足不停的拨弄水面。 偶尔有锦鲤好奇地游过脚边,带来一阵微痒。 这池子不大,却因引入活水而格外清凉干净,是她这具身体穿越以来难得的享受。 脑海中却不由自主地滑过一些画面 ——有关那个夜深人静、月光朦胧下的浅吻。 那感觉如同投入湖面的石子,激起一圈涟漪后便沉入水底,再无波澜。 之后的日子,无论白天举止如何亲密,夜晚同榻而眠时,隆禧总是恪守着那条无形的边界线,连手肘都未曾越雷池一步。 真像个梦……尚寒知吐出一串水泡,暗自嘀咕。 不过她倒也乐得轻松,身体接触仅限于白日里的搀扶、整理衣领、递个手帕,还在她钢铁直男的理解范围之内——“好兄弟”嘛,有时候拉拉扯扯也很正常。 她完全没意识到,或者说拒绝去深想,所谓“正常兄弟情”是决计不会包括: 每日晨起,她迷迷糊糊时,会下意识地把冰冷的手脚往旁边温热的“热源体”身上贴,直到隆禧无奈又纵容地给她掖好被角; 共膳时,她会自然而然地把他刚剔好鱼刺的鱼肉夹走,而他只是含笑看着她吃,再默默夹起下一块; 下棋或看书倦了,她能毫无心理负担地把脑袋歪靠在他肩上,直到口水快沾湿他的衣料才被轻轻推醒; 甚至此刻,当处理完公务的隆禧步入荷风亭时,看到她这副赤足踩水的慵懒情态, 眉峰几不可察地微微一动。 他并未斥责其失仪,只是撩起袍踞在她身边落座,也脱下了脚上的云头靴和绫袜。 一双骨节分明、略显苍白的脚,小心翼翼地探入水中,挨着她那双玉白玲珑的足。 他的脚偏凉,恰好中和了午后池水被日光晒出的那点暖意。 尚寒知被这冰凉的触感惊醒,下意识地用脚趾在他脚背上轻轻“踩”了一下,以示抗议。 “景川!你把水弄凉了,我还怎么泡?”她不满地嘟囔。 隆禧轻笑出声,不仅没缩回脚,反而用自己偏凉的足趾点了点她发热的脚踝内侧,惹得她微痒一缩。 “知知,暑热难耐,凉些才好。” 他声音温润,目光落在她因水光折射而显得格外光洁的小腿上,又瞥了一眼亭外守着的嬷嬷丫鬟,到底恪守着最后的分寸,脚趾仅是挨着她的,不再乱动。 随手拿起岸边备着的细棉巾,就等着她玩够了帮她擦拭。 荷风亭的纱帘外,垂手侍立的白嬷嬷目光从那双并排浸在水中的脚上掠过,眼角微不可察地抽动了一下。 白嬷嬷:王爷这……也太纵着福晋了!虽说在自家院子,可赤足玩水……于礼不合啊! 唉,可看王爷眼里的笑,罢了罢了……王爷身子康健了才是正经。 一旁的孙嬷嬷则满眼慈爱: 小夫妻俩这般亲昵自在,真好。 只是这池水湿气重,福晋身子娇弱,该备碗姜汤驱驱寒。 心思细腻的织云早已知机悄悄退下,直奔小厨房去安排点心了。 缕云眼观鼻鼻观心,但微微抽动的嘴角泄露了笑意 ——自家福晋在王爷面前,真是愈发娇憨放得开了,偏偏王爷还就吃这套,这哪里是亲王夫妇?分明是蜜里调油的热恋少年郎。 系统提示音:滴——能量场稳定波动中……隆禧气运核心状态:平稳,生理参数优于基线。精子活性…… 数据稳定。健康扫描常驻模块运行中,消耗微量,可忽略。 尚寒知在脑子里“嗯”了一声,算是知道了。 这两个月系统安静得反常,只在关键节点才会言简意赅地提示,且绝口不提“贴贴”和“生子”。 她当然明白这老六打的是什么算盘 ——不就是看着她和隆禧相处日盛,身体接触频率增加,能量来源稳固了,索性装聋作哑,坐等“瓜熟蒂落”吗? 关于那续命的安神保胎丸,有了健康扫描功能后,判断更精确了。 隆禧如今外显的是“大病初愈尚需调养,但寿元稳固(预估十余年)”的七分病相。 内里,那药效已基本稳住根基,早年折损的元气补回了大半,达到了接近普通健康人的水准(五分底子), 足以支撑他马马虎虎活到四十岁(只要不作死或再遭暗算)。 尚寒知权衡利弊,果断决定第二颗药先不给。 一来药效已基本稳固,过度温补反而不美; 二来……三藩之乱,尤其是广东那边尚之信的阴影渐重, 若此时隆禧身体明显“大好”起来,怕是会引动某些人敏感的神经。 三来,以免他身体好了动什么歪心思。。。 她计划着,至少等到尚之信死了(康熙十九年),尚家这条破船能安稳靠岸了,再做打算。 那时让他彻底痊愈,也算全了这段情分。 至于另一桩让她心头沉甸甸的“大事”——初潮。 系统能量充足,开个小灶配合她的意愿,轻轻松松把日期延迟到了康熙十五年开春。 理由很“充分”: 身体还在适应调整期,再加上冬日寒冷,不易调养。 更深层的原因是,她实在受不了这个时代对生育的狂热和春节时可能的催生压力。 过年嘛,就该开开心心吃吃喝喝,谁想谈生孩子? 而且…… 作为一个本质里藏着钢铁直男灵魂的人,她对即将到来的“麻烦事”有着难以启齿的羞耻和生理性抗拒,能拖一天是一天。 她鸵鸟心态地想着:只要不来,就还能自我麻痹一下。 第42章 长生啊 水波微凉,脚趾无意识地拨弄着水下的鹅卵石,思绪却飘回前几日长生阿哥满月宴。 那是她这个新晋纯亲王福晋第二次在皇室核心圈子正式亮相,气氛比洗三宴时更为微妙。 第一次洗三,她和隆禧这对新婚夫妇是绝对的焦点。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隆禧身上 ——这位曾经病骨支离、让孝庄和康熙都悬着心的亲王,婚后气色竟奇迹般地好转了! 虽仍带着三分病弱之气,步履缓慢,需要福晋偶尔虚扶着,但那眼底的光、稳定的气息,无一不在宣告: 他不仅没被冲喜冲死,反而像是从那桩婚事中汲取了生的力量,从“行将就木”的十分病态,成功退化成了“体弱但还能活个十来年,说不定还能熬到儿子长大”的七分状态。 当时席面上众人打趣的目光和“早生贵子”“添丁进口”的吉祥话不绝于耳。 隆禧每每只是温雅地笑着应酬,偶尔轻轻握住身边人的手以示安抚, 只有尚寒知知道他用力轻握着只是帮她站稳! 天知道这该死的花盆底有多反人类!他要是不轻扶着点,我、尚寒知能当场给表演个五体投地! 动作间那份熟稔与关怀,落在有心人眼里,便是情意深重的铁证。 皇家规矩森严,亲王威仪犹在,自然无人敢在背后嚼舌根说闲话, 但那份探究、好奇、乃至部分羡慕的眼光,如同无形的蛛网,织在他们周围。 也正是那一场洗三宴和后续的互动,系统汲取了庞大气运,才一举解锁了“健康扫描”这个还算实用的模块。 满月宴上,主角换成了包裹在红色襁褓里的小阿哥长生。 尚寒知依礼凑近了看了一眼。 只一眼,她心里就咯噔一下。那孩子比尚家小妹满月时看着还要小上一圈,皮肤薄得能看到淡青色的血管,连哭声都显得有气无力,透着一种让人揪心的虚弱感。 马佳庶妃(未来荣妃)抱着孩子,脸上是努力挤出的慈爱笑容,可眼角的疲惫和眉宇间深藏的一丝忧惧,根本逃不过尚寒知的眼睛。 尚寒知退回到位置上,端着茶杯的手指微微发凉。 长生……这个承载着美好希冀的名字,改变不了他即将在康熙十五年早夭的命运。 而这还不是结束。 那个坚韧如蒲苇般的女人,日后还会经历怀孕、分娩、失去…… 接二连三的丧子之痛,却依然要坚强地活下去,作为生育机器,作为政治棋谱上的一枚棋子。 一股混杂着同情、悲哀与由衷敬佩的复杂情绪堵在尚寒知胸口。 她不是悲天悯人的圣母,但在冰冷的权力规则下,目睹着一个母亲被命运反复捶打蹂躏却依然挺立的模样, 她做不到无动于衷。 马佳氏那强颜欢笑的侧脸,像一根刺,再次狠狠扎在她心底那块名为“生育恐惧”的伤疤上。 活着,以这种方式一次又一次地被摧毁希望,又重塑希望…… 她下意识地将脚更深地踩进水中,让凉意包裹脚踝和小腿,仿佛这冰凉能冻结那份沉闷的窒息感。 隆禧温暖的手指隔着薄巾覆上她微凉的脚踝,那份恰到好处的热度,像投入混沌深水的一缕阳光,骤然将她从冰凉的思绪漩涡中拉扯出来。 尚寒知刚才还沉甸甸的情绪,如同被风吹散的云絮,倏然淡了。 尚寒知猛地抬起头,湿漉漉的眸子晶亮地看向正给她擦脚的隆禧: “景川!”声音一扫沉闷,清脆鲜活,脚丫子还在他手心轻轻动了动, “我差点忘了我的‘夏日大计’!” 隆禧动作微顿,抬眼看她突然绽放的活力,眸底染上温和纵容: “哦?什么大计?” “我可是让厨房精心捣鼓了几样解暑的‘神仙水’!” 尚寒知兴致勃勃,如数家珍,“刚镇得冰凉,正好!” 她掰着手指,语速轻快: “头一份是‘木樨清露’,清甜带花香,冰镇了保准爽利!” “第二碗嘛——”她故意拖长调子,带着点小得意,“是我的‘咸鱼快乐水’!” 这名字一出,旁听的白嬷嬷嘴角狠狠一抽。 “寒瓜冰沙!加了鲜荔枝肉,再淋点特调的小金橘酸汁儿和蜂蜜,层次丰富,一口销魂!” 隆禧唇角的笑意更深了些,觉得这名字实在新奇又贴切。 “还有专门给你准备的,”她视线落回他身上,“温凉的杏仁豆腐,配微酸的山楂酱,滑嫩开胃又不伤胃!” 隆禧眼中蕴着真实的温意与满足,唇角微扬,轻声道:“知知费心了。” “那是!”尚寒知扬起下巴,带着点小得意,“景川,等你尝了要是觉得好,” 她眼睛一转,开始盘算,“便让膳房多备几份,用冰镇着!给宫里的老祖宗、皇额娘、皇上送一份,娘家阿玛额娘处自是不能忘,,裕亲王兄、恭亲王兄府上。。。反正亲戚们都送。” 她顿了下,补充道,“马佳庶妃娘娘那儿也送一份,刚出月子,清爽的正好开开胃。” 隆禧静静听着她清脆的声音规划着“快乐传播”,看着她神采飞扬的侧脸,那份纯粹的、分享快乐的鲜活感染着他。他仔细为她穿好鞋袜,动作轻缓。 “既然要送马佳庶妃,钮祜禄庶妃(未来孝昭仁皇后),纳喇庶妃(未来惠妃)和还有董庶妃(未来端嫔)、张庶妃、兆佳庶妃,凡生育过阿哥格格的庶妃们,按例都应送到一份,方显周全。” 他顿了一下,特意点出,“二阿哥处那份,更要格外精细些,可另备一盏温软合宜的乳羹。” “呀,这么多人……”尚寒知下意识轻叹,旋即又笑了起来,“咱们膳房可真有得忙了!” 阳光炽烈,驱散了亭内沉郁。尚寒知叽叽喳喳的计划声里,充满夏日烟火气的小甜蜜弥漫开来。 池面倒映着粼粼金光,和那双并坐亲昵的剪影,分外和谐。 织云端着飘着冷气的碧玉小碗适时出现:“福晋,王爷,消暑汤饮送来了。 第43章 避暑 离上次到处送饮品没几天后,尚寒知就跟着大部队去了避暑行宫。 紫禁城的暑气仿佛被疾驰的车马甩在了飞扬的尘土之后。 当尚寒知随着庞大的皇家仪仗抵达清漪苑时,一股裹挟着水汽与草木清芬的凉意迎面而来,瞬间熨帖了旅途的疲惫。 这里果然是避暑圣地。 苑中山峦环抱,碧波荡漾,亭台楼阁依着地势错落其间,处处透着一股远离尘嚣的清净。 康熙皇帝此行旨在奉养太皇太后和仁宪皇太后,排场虽大,却刻意简化了后宫,只带了最核心的御前侍从,随驾的宗室亲贵也寥寥无几,多是如裕亲王福全、恭亲王常宁这般至亲,以及和顺公主这样身份尊贵又颇有分量的女眷。 这使得偌大的行宫更添几分宁静。 此刻,苑中一处名为“涤暑轩”的临水敞轩内,清风穿廊而过,吹动着悬垂的竹帘,发出细微的碰撞声。 几位身份显赫的女眷正围坐品茗,享受着难得的闲暇与清凉。 冰盆中散发的寒气混合着茶香与瓜果的清甜,将一方天地隔绝在酷热之外。 主位下首坐着裕亲王福全的嫡福晋西鲁克氏。 她约莫二十,一身宝蓝色暗花缎旗装,发髻纹丝不乱,仅插一支点翠如意簪,气质端方沉静。 她是宗室女眷中有名的明白人,处事周全,很得众人敬重。 此刻,她正用小银匙细细拨弄着青瓷碗里的冰镇酸梅汤,眼角的余光却不动声色地扫视着席间众人,如同在品鉴一幅流动的画卷。 坐在西鲁克氏对面的恭亲王常宁的嫡福晋纳喇氏则只比尚寒知大两岁,性子也活泼些。 她捻起一粒刚从冰盘里取出的、犹自带着寒气的水晶葡萄,慢条斯理地剥着,目光却带着毫不掩饰的好奇,时不时地投向斜对面的那位新晋小福晋 ——纯亲王隆禧的嫡妻,尚寒知。 尚寒知今日选了一身天青色的轻薄云锦旗装,领口和袖缘用银线绣着几竿疏淡的翠竹,与她刻意收敛的清灵气质相得益彰。 她位置不算显眼,只安静地偏坐一隅。 侍女织云跪坐在她身后半步的蒲团上,细心地用小银签将莲蓬里冰镇过的嫩莲子一颗颗剔出,放入她手边铺着冰屑的玛瑙小碟中。 尚寒知拈起莲子,小口小口地吃着,那冰爽清甜的口感让她微微眯起了眼睛,神情带着一种猫儿晒太阳般的满足和慵懒,仿佛只想安安静静当一个不被关注的“咸鱼”听众,将轩外的凉风荷香当作伴食小曲。 端坐上首的,便是尚寒知的母亲,和硕和顺公主。 她身着绛紫色八团花卉妆花缎吉服,仪态雍容万千,嘴角噙着一抹恰到好处的雍容笑意,听着众女眷的闲谈。 她的目光偶尔会掠过安静吃莲子的女儿,那里面没有母亲对女儿的宠溺,只有一丝旁人不易察觉的审视与……隐隐的满意? 围坐的还有数位金枝玉叶:和硕恭悫公主、和硕柔嘉公主,以及康熙皇帝的堂姐固伦端敏公主。 她们与另外一两位稍远处的闲散郡王福晋一起,构成了这席雅集的主体背景。她们的闲谈话题,从行宫景致到京城新料子,范围并不拘束。 “到底是皇阿玛和老祖宗眼光独到,这清漪苑真是神仙洞府,” 恭亲王福晋纳喇氏用浸了花露的丝帕轻轻沾了沾唇角,她的笑容明快如珠, “才来半日,身上那股子黏腻劲儿就消了大半,比京城里强了不知多少。” 她话锋一转,眼睛亮亮地直接望向了尚寒知, “对了,七弟媳”她用了年轻妯娌间的亲昵称呼, “我前几日在宫里请安遇见七弟来着,哎呦,那气色,红光满面的,真真是换了个人似的!大婚那会儿瞧着可还弱些呢。 连太皇太后老人家都当着众人面夸了两次,说隆禧成亲后整个人精气神都提起来了! 您在府里,都是怎么精心替七弟调养的呀?” 她的语气带着恰到好处的恭维和急切的好奇, “快跟我们说说,也叫我们学学手,回去也好如法炮制,伺候自家爷们,没准儿也能沾点光不是?” 凉风似乎在这一瞬有了刹那的凝滞。 尚寒知心中警铃大作,暗骂一声:ooc!这种送命题又来了!这帮女人就盯着隆禧这点‘回光返照’! 她长长的羽睫微颤,抬起眼,那双因滤镜而显得格外楚楚清澈的眸子里恰到好处地流露出一点“懵懂”和“惶恐”。 她立刻放下了手中那颗晶莹的莲子,秀气的眉毛轻轻蹙起,显出几分无措和为难,视线先是飞快扫过在场的几位公主,最后带着十足十的依赖和不确定,投向了主座上的母亲和顺公主。 “啊?调养?” 她的声音轻柔,带着点初出茅庐新媳妇特有的紧张, “这……这可不敢当……”她微微摇头,极力将自己撇清,“ 王爷贵体金安是天家之福,全凭宫里的圣恩垂怜,仰仗着太医院妙手圣方的精心调理。饮食药膳、起居章程,府里都有宫里派来的精奇嬷嬷和掌事宫女们定得死死的规矩, 一丝一毫也不敢错乱,全是照着规矩来……起居自有织云她们带着人小心伺候着,半点不敢马虎。我……” 她停顿了一下,脸颊微微泛红,声音更轻更柔了, “我不过是每日里去问个安,王爷若精神好愿意说话,就陪着说上几句,端个茶递个水什么的,实在……实在没什么能拿出来说的。” 和顺公主眼底深处那抹满意之色更深了。 她嘴角的笑意加深,带着一丝看似无奈实则极其护犊子的“慈母”纵容,适时接口道: “瞧瞧这孩子,嫁了人反倒愈发拘谨了!这温婉柔顺性子也不知像了谁。” 她轻呷了一口温热的香片茶,目光慈和地环视众人, “隆禧那孩子啊,体虚根弱是娘胎里带来的,自小就得金玉般养着,耗费了宫里多少心血。 如今成了家,身边多了个贴己人儿知冷知热地嘘寒问暖,说说话儿宽宽心,那精神头自然就瞧着提振些了。 这不过是夫妻相携、举案齐眉的福分罢了,也是这丫头自身的造化,沾了纯亲王府的福泽庇佑,倒算不得什么特别的调养之功。” 裕亲王福晋西鲁克氏一直静静地听着,她手中的小银匙早就放下了。 那双沉静如古井的眸子,将尚寒知那份近乎刻意的谦逊躲闪、还有和顺公主滴水不漏、既明褒女儿又暗踩功劳界限的圆滑话术,尽收眼底。 她的嘴角几不可察地弯了一下。 西鲁克氏真觉得尚寒知很是有趣。 这位纯王福晋,真真是……滴水不漏。说是怯懦? 不像,那双眼睛看人时虽有紧张,却澄澈干净得很。 说是真的不懂邀功? 又未免推得太干净了些。 她嫁过来小半年,府里井井有条,隆禧又明显好转,就算没真动手调养,管家也是本事。 可听她方才推拒,倒像是真觉得这些事与她无关,只想躲清静? 嫁人前在公主府就深居简出名声不显,嫁人后更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府门都比之前闭得更严实了。 京中贵女私下里笑她怯懦木头,隆禧护着她怕劳神伤心,我瞧着…… 怎么更像是不耐烦应酬人,只图自己关起门来过快活日子? 偏生在公主面前又乖得恰到好处,眼神里那股子‘可算完了让我歇歇’的劲儿都快藏不住了…… 这矛盾之处,实在引人探询。 “公主说得极是,夫妻和睦本就是最好的滋补方子。” 西鲁克氏端起茶盏,温雅一笑,自然而然地岔开了这个稍显敏感的话题,也替尚寒知解了围, “说起来伺候爷们,我倒是记起前两日得的一个熏衣香方子,说是宫外南边传来的。用了上好的薄荷叶、冰片,碾细了配上一点新摘的茉莉花和沉水香粉,熏出来的衣裳带着股清冽冽的凉气儿,最是解暑安神。 穿着这样的衣裳进屋,爷们身上那股暑燥气都消了大半。 你们可要听听看? 回头让丫头们试着调了,今年夏天也省得闷着。” 果然,恭亲王福晋纳喇氏的注意力瞬间就被这新颖好用的香方吸引了过去,脸上那点探究之色立刻被兴奋取代: “哎呀!真的吗?裕王嫂快说说,是怎么个配法?薄荷用老的还是嫩的?那冰片可不易得,用量可有讲究?” 话题如流水般顺畅地转到了香料的收集、配比、熏制窍门上,接着又聊起宫中新进的几匹流光溢彩的织金妆花罗料子,最后落到行宫几处景致绝佳的所在。 轩内气氛重新变得轻松闲适。 尚寒知心中那根紧绷的弦,终于彻底松弛下来。暗自舒了口气 她立刻重新投入了美味的冰镇莲子怀抱,任由甜糯冰爽的口感在舌尖化开,幸福得几乎想哼出来。 偶尔在众人说到有趣处时,恰到好处地抬起眼,弯起嘴角附和一声软软的“嗯”,或者在夸赞某处景致时,真诚地点点头,吐出一个“确实好看”。 将一个“存在感适中、温顺不多话、安静识趣”的合格亲王福晋角色扮演得天衣无缝。 趁着没人注意,她的目光悄悄溜出轩外,落在不远处在阳光下波光粼粼的荷花池上。 硕大的荷叶挨挨挤挤,粉嫩的荷花亭亭玉立,还有几只翠鸟停在低垂的柳枝上,歪头梳理着羽毛。微风送来隐约的水汽和荷香。 内心瞬间活跃: 哇!这池子看起来深度正合适! 水真清! 不知道有没有小船? 要是能划船进去,穿行在荷花丛里,伸手就能摘莲蓬! 那才叫一个惬意! 或者找个清静背阴的石滩,让膳房悄悄支个烧烤架子……嘶,新鲜的莲子、藕、塘里的鱼虾…烤一烤撒点孜然和茱萸末…… 可惜隆禧那个“病弱”人设不能这么玩,不然叫他一起偷溜出来…… 啧,王府的躺平地图还没完全解锁呢,行宫的新地图就迫不及待上线了! 探索难度s级——躲开人精npc!得好好计划计划…… 第44章 乌龟 这一日午后,暑气正盛。 康熙处理完手头几份关于三藩军情(尤其是提及尚家的那份)的加急奏报,心头烦闷郁结,信步走出御书房,欲寻一处清静透口气。 他未带侍从,独自穿行过一片繁茂的竹林小径,视线豁然开朗,前方连着一片开阔的浅水池塘,一道木质栈桥如臂探入水面荷丛。 就在那栈桥尽头,他看见了那对身影。 纯亲王隆禧并未坐轿,而是裹着一件湖蓝色素缎披风 ——在这微热的八月午后格外扎眼,无声宣告着主人仍须御寒的病弱之躯。 他身姿略显单薄地倚在一张铺着厚厚锦垫的圈椅里,面色在灿灿日光下依旧泛着一丝刻意维持的苍白。 然而,引得康熙刹那失神的,是那双不再暮气沉沉的眼眸:目光投向水面,竟漾着温和而真实的暖意,焦点则落在他身前之人身上。 尚寒知并未如规行矩步的福晋般端坐一旁。 她微微屈膝半蹲在隆禧的圈椅前侧,一手轻搭着圈椅外侧的扶手,带着点不易察觉的护卫意味,另一只手则向前伸着,指尖拈着一片嫩草叶,正兴致勃勃地逗弄栈桥石阶上一溜排队爬行的笨拙小龟。 藕荷色的纱衣衬得她身姿轻盈灵动,此时她侧过脸,小巧的嘴巴微张,正兴奋地向圈椅中的人说着什么。 眉眼弯弯,唇角扬起的笑容灿烂得如同初生的阳光,毫无阴霾,那份全然的、未经雕饰的纯粹快乐,与粼粼水光、葱茏草木交融,构成一幅生机洋溢的画卷,砰然撞入了康熙被政事搅得灰暗的视野。 康熙的脚步,瞬间钉在了原地。 心底某个被案牍尘封的角落,被这过于鲜活、过于自然纯粹的画面猝然撬开一线,涌进一丝清泉般的触动,紧勒的心弦甚至有了刹那微不可察的松动 ——是对这份闲适的向往?还是对那抹无法复制的生命亮色的惊艳?亦或,兼而有之? 然而—— 帝王冰封的理性几乎在瞬息间便卷土重来,将那丝初萌的涟漪碾碎封冻! 眸光倏地一沉,康熙猛地转开了视线。 他强迫自己不再去看那阳光下水畔过于生动、甚至…刺眼的画面。 很好,隆禧情绪确实好转,气色瞧着也安稳。证明冲喜联姻之策是对的,果然有益于皇弟安康。 这尚家女能如此入微地照料、逗得隆禧心绪愉悦……她于这桩联姻中的作用,便在此了——滋养亲王气运,维系尚家安稳。 但也仅此而已! 她不过是一枚合乎时宜的棋子,恰如其分地嵌在了帝王为皇室平衡、为安抚藩王所布的局中。 一个亲王福晋,仅此而已! 心底那抹因她鲜活撞入而带来的波动瞬间散去,被冰冷坚固的实用主义框架精准地替换、覆盖、归档。 康熙不再看向水边那方格格不入的小世界,转身,迈步,重新踏入竹影森森的小径。 挺拔而孤高的背影很快被浓密的绿意吞没,仿佛方才栈桥上那惊鸿一瞥的生动与温情,只是阳光水气蒸腾出的无关紧要的幻象,未曾在他心湖留下半分痕迹。 那抹亮眼的藕荷色连同她的鲜活笑靥,都被清晰地烙印上“实用联姻成果”的标签,再无他用。 栈桥之上,自成天地。 隆禧的目光温柔地笼罩着身前的人。 她屈膝半蹲的姿态带着一种无拘的活力。 她正用柳叶小心戳着一只大胆向上爬的小龟背甲。 “嘿!快看呀景川!这只胆子最大!” 寒知侧过脸,笑容灿烂,汗水浸湿的鬓发贴在额角,更添鲜活, “吭哧吭哧就往上拱,旁边那几个就知道缩头!” 隆禧唇角噙着纵容的笑意,配合地看向那只小龟,声音刻意放得轻缓低柔: “嗯,是只有气性的。” 他伸出手指虚点,“背壳纹路也清晰,是只健壮的。” 寒知得了回应,更来劲了,稍用力一戳龟颈连接处。那小龟瞬间缩回壳里,一动不动。 “噗嗤——纸老虎!一戳就怂!”她乐不可支,回头朝隆禧做了个鬼脸。 隆禧看着她颊边因兴奋泛起的红晕,眼底暖意更浓。 他微调坐姿,披风滑落肩头,顺势轻咳两声,眉头微蹙:“咳咳……能爬这么高,已是不易。” 这几声咳嗽立刻牵动了寒知。 玩笑之色瞬间收起,她几乎是本能地收回逗龟的手,一手扶住隆禧小臂,一手探向他披风下的体温 ——这是数月照顾养成的肌肉记忆。 “风大凉着了?” 她声音带着紧张,皱眉确认,“没发烧……披风不够厚?我叫裁云拿厚的来?” 说着便要起身。 “不必。”隆禧反手轻轻覆在她扶着自己的手背上,温凉的掌心贴着她温热的手背,力道恰到好处地阻止了她。 “就一阵风,无妨。”他放缓语速,声音柔和, “这样坐着就很好,看知知逗龟,心里松快,比苦药管用。” 手背上传来的凉意奇异地平复了寒知的焦急,脸上却飞起薄红。 表面却微噘嘴抽回手:“谁要当开心药……不逗了,没意思。”顺手将柳叶丢进水里。 “谁说是耍猴戏?” 隆禧拢好披风,姿态依旧带着病弱的美感,语气认真, “我是欣赏。知知无论做什么,都透着股‘生’气,让人欢喜。” 寒知被夸得心跳微快,掩饰般转头看龟群。 它们正慢悠悠排着队沿水线爬行。“欢喜?” 她捡起草茎缠绕,声音低下去,带着自嘲,“欢喜它们爬得慢?胆子小?动不动缩头?宫里人,不也这样?步步惊心,爬高怕摔,爬慢怕踩,吓到了就缩进壳里当石头……” 这尖锐的落寞与她方才的灿烂形成鲜明对比。 隆禧眸底锐光一闪,随即恢复温润。 “知知此言,倒让我想起一则寓言。” 他微微倾身,声音平和磁性, “有人问智者:‘龟何以寿千年?’ 答曰:‘非其灵异,盖因从不勉强。’” 见寒知疑惑看来,他耐心解释: “该爬则爬,该停则停。遇强敌缩壳自保,待平安再启程。不强求速度,不过分惶恐。 这份‘随遇而安’,让它能静待花开。” 他目光深邃地凝视她: “在这栈桥,你不是格格,不是福晋。 你就是你。想看龟便看,想笑便笑,想恼我便恼。 这是你的‘水边小憩’,何须去想那些壳? 能放下片刻,此刻无忧,便是我们比他们强的地方。 天地阔大,何必自囚? 放它们慢慢爬便是。” 这番话,没有说教,只有全然的“允许”。 允许她喘息,允许她疲惫,允许她在此刻只做自己。 他巧妙地将她的压抑不安,导引向更具接纳性的“随遇而安”,并以自身病弱立场为掩护,传达理解与支持。 寒知怔怔看着他。 逆光下他面色模糊,眼眸却异常清晰,深邃温润,包容万象。 那里面是全然的理解和无声的许诺:在这里,你可以不戴面具。 一股暖流混着酸涩涌上心头。 他不是高高在上的“爷”, 不是工具人。 他是“景川”, 是理解包容她的同伴。 这份包容,不仅仅是并肩看水看龟的默契。 她抿唇眨回湿意,不再提宫里,转回头看向龟群,心头的沉郁竟散了大半。 “……真墨迹。”她咕哝,声音轻松了些,“爬半天,两级台阶都没上去!” 她弯腰细看,忽然发现新大陆, “咦?领头那黑壳子!它在沿着水印爬!这笨家伙认路?!” 她兴致勃勃指给隆禧看,捡起干净柳叶放在黑壳龟前方石阶上,仿佛在指引“坦途”。 刚才的负面情绪烟消云散。 “嗯,是比旁的多点方向。” 隆禧温声附和,目光追随着她重新亮起的眼神。 他拿起旁边玉骨团扇,轻轻打开,朝她缓缓送风。 清风拂过她汗湿的鬓角。 寒知舒服地眯眼,侧头对隆禧甜甜一笑:算你有良心。 下意识朝扇风方向歪了歪头。 就在这时,栈桥连接的石台那头,康熙明黄色的身影一闪即逝。 隆禧执扇的手未有丝毫停顿,节奏如常。 扇面却恰到好处地微微遮住了寒知侧向石台的半边脸颊 ——一个看似无意却精妙的动作,既未惊扰她,又将她的容颜在那一瞬与帝王的目光隔开了半分。 竹林里的脚步声彻底消失。 隆禧垂下眼眸,长睫掩去所有思绪,只余温柔表象。 摇扇的动作更专注了些,只对着寒知一人。 湖面涟漪荡漾,几只小龟依旧不紧不慢,沿着湿漉漉的水线,向上挪动着自己小小的身子。 风过竹梢,栈桥上只余彼此的呼吸与细微水声。 他们的小世界,安然无恙。 第45章 中秋宴 清漪苑澄辉堂内,流光溢彩。 琉璃瓦承接着宫灯与皓月倾泻的银辉,将整个宴席染上一层清冷的朦胧光晕。 庄重的《中和韶乐》为这场皇室盛宴启幕,其后是令人惊叹的“月宫仙境”灯彩,昆腔婉转缠绵如月色低语,胡旋舞热烈奔放似星河流动, 而压轴登场的《霓裳羽衣舞》更是极致奢靡 ——数十名舞者身着流彩云锦霓裳,在精心设计的悬索牵引下仿若月宫仙娥翩跹而下,蹁跹生姿,流光溢彩,几乎攫取了所有人的目光。 席间珍馐如山,觥筹交错,馥郁的脂粉香气、诱人的佳肴气息、清雅的月桂甜香与醇厚的酒香交融弥漫,织成一张厚重而奢靡的网,包裹着席上每一张或恭敬、或愉悦、或紧绷的面孔。 盛宴过半,太皇太后面露倦意,慈颜含笑,在众人的恭送仪仗中起驾回仁寿殿休憩。 康熙皇帝亦体恤臣工,在御前太监宣布《霓裳羽衣》结束后,便含笑示意百官宗亲可自在游园赏月。 这如同一个无形的赦令,弥漫在席间那根无形的、名为“皇权”的丝弦,终于松动了些许,带来一阵若有似无的、如释重负的低语和气流的微动。 宴席渐入尾声,尚寒知已悄然品尽数盏呈上的御酿石榴果酒。 初尝只觉清甜爽口,毫无辛辣,权当解腻的果汁; 却不料这宫廷秘酿的后劲绵长而隐秘,此刻悄然浮泛,化作一股股温热的暖流,悄无声息地顺着血脉攀爬,将她白皙的双颊晕染开两朵明媚鲜妍的桃花。 康熙离席带来的无形重压骤然卸去,这来之不易的松弛感被朦胧的酒意肆意放大。 她有些恍惚地微仰着头,迷离的目光不再追逐那些刻意营造的华彩仙景,反而失焦地追随着舞池上方那些最质朴也最恒久的琉璃宫灯。 灯影在眼前晃动、重叠,在她微微翘起的唇角边,无意识地牵出一丝纯粹而慵懒的笑 —— 那是属于江寒知的、对片刻闲暇和微醺自由的满足,与周遭尚在精妙扮演的贵妇们格格不入。 隆禧滴酒未沾,冷眼旁观着这满场繁华。 他温润如玉的目光始终不显山不露水地停留在身侧之人身上。 见她眼波氤氲如蒙水雾,双颊艳若桃李,原本端正笔挺的坐姿也在锦杌上泄露出了几分松弛与慵懒。 他神色不变,手掌在宽大袖袍的完美遮掩下,极其自然地覆上她置于膝头的手背。 指尖带着一丝未沾染夜露的、恰到好处的微凉,轻轻一握,声音极低,含着独有的亲昵与不易察觉的探询拂过她敏感的耳廓:“福晋?” 尚寒知迟钝地偏过头,焦距散乱了好一会儿,才勉强凝聚到他近在咫尺的脸上。 酒意是最好的卸妆水,卸去了所有精心维持的端庄、警惕与小心翼翼伪装出的温顺。 在这令人眩晕的安全感包裹下,纯粹的信任与依赖如同潮水般随着酒意汹涌而来。 她忽地对隆禧绽开一个大大的笑容,纯粹得近乎炫目,带着某种不自知的撒娇执拗,手指越过他的肩头,有些急切地虚虚点向远处露台外那片波光粼粼: “爷……看!那个!湖里……捞出来的那个大的!比天上挂着的那个破铜盆圆多了!亮多了!是不是?” 隆禧眼底深处微光一闪,瞬间确认了她的醉态 —— “薄醺”不足以形容她的状态,显然已是微醺偏上,离失态仅一步之遥。 好在她身体控制力尚在,又坐在他身侧,大半失态都藏在了两人构成的狭小空间里。 外人瞧去,顶多见福晋姿态比平日松弛些,侧着头微微含笑望着湖景,双颊带些霞色,不过是美人微醺的动人风情。 唯有隆禧,在她宽大袖袍的掩护下,清晰地感受到那只温软的小手在他掌心下翻转,如同寻求依偎的归巢幼鸟,甚至带着点孩子气的任性,反过来用力攥紧了他两根手指。 那份只在他面前流露的、被酒精催化的毫无防备的柔软粘腻和依赖,准确地撞在他心坎上。 他极其自然地收紧五指,将那微凉却软腻的小手完全包裹在温厚掌中。 与此同时,左手悄然越过她的后腰上方一寸左右的位置,以一个虚护的姿态横亘在她身侧,形成一道隐形的支撑屏障。 他的声音温润依旧,带着泰山崩于前而不变色的从容,安抚中透着无边的纵容: “对,湖中揽月,碎影流金,光影变幻,别有意趣。人多嘈杂反倒败兴,稍待片刻,人散些,我陪你移步近前静赏,可好?” 然而湖心那片破碎摇曳的光影,却像点燃了她内心更大胆的渴望。 尚寒知猛地又转过头,湿漉漉的眼睛紧紧锁着他,那目光仿佛穿透了醉意,直直看进他眼底深处。 因急切,她的嗓音拔高了些许,带着撒娇般的独占意味,只对着他一人倾泻抱怨: “不好!不要等!就要现在去!景川——!” 这声脱口而出的“景川”带着清晰的酒意和毫不掩饰的亲昵,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 “划船去看!要……离近了看!光看着算什么本事!” 她手上真用了力,攥着他的手就要借势站起,半个身体已经不管不顾地前倾。 这点微小的前倾动作和她那副“咬耳朵”、急切拉扯的姿态, 即使声音模糊不清,其私密热烈的气场已足以引得邻近几桌尚未离席的宗室女眷和她们身后垂首侍立的嬷嬷、宫女们,投来了不动声色的、探究的目光。 隆禧面上那温润如玉的笑容连一丝涟漪都未曾泛起。 他包裹着她的手传递着沉稳的、不容置疑的定力,稳稳地止住了她欲起的势头。 几乎在同一瞬间,那只虚护在她身后的左手,极其自然地、不着痕迹地借着整理自己右袖口卷边褶皱的机会,手臂微微一沉,顺势在她上臂靠近肩胛处,轻轻施了一个微乎其微却力道明确的下压暗示。 这巧妙的一按,让她重新坐稳在锦杌上。他并未看那些窥探的目光,而是优雅地抬眼,目光精准地投向正在不远处低声叮嘱侍从的裕亲王福全,声音平稳清晰地扬了半分,语调带着宗室兄弟间不必客套的亲厚: “二哥,”他的声音在微喧的退场氛围中显得格外清朗,“烦劳寻一处僻静的临水汀岸,备一叶最稳当宽绰的画舫。” 随即他目光落回尚寒知那张因微醺更显无辜娇艳的脸上,语气放得无比柔和体贴,如同抚慰一个闹觉的娇儿,声音足以让稍近的几位福晋听得分明, “福晋瞧着湖景雅致,臣弟便想着陪她乘船近赏,以免辜此清辉月华。” 月华遍洒,清辉如练。 远处湖面早已有精巧的灯船星星点点,摇曳着将一轮皓月剪碎成无数跳跃的银鳞。 尚寒知似乎被他那一声充满掌控与保护的“福晋”抚慰了,更被掌心那稳如磐石的暖意和肩膀可靠的存在感所俘获,酒意混杂着依赖的本能让她渐渐松弛下来。 她含糊地“唔”了一声,不再执着起身或喊叫,却仿佛耗尽了那点任性,将小半边滚烫的脸颊毫无顾忌地、像归巢的猫儿般整个贴合在他肩侧的凉滑锦缎上,甚至无意识地蹭了蹭汲取那点凉意。 隆禧极其自然地侧过身,用那只刚刚“整理过袖口”的左手,指背轻柔地掠过她微汗的额角,为她拂开一缕被湖风吹乱的乌发,动作亲昵自然,行云流水般毫无滞涩。 她的唇间逸出断续的低喃,语不成句地、执着地只吐进他耳中: “……划船过去……捞不起……也得……数清波纹有几道……” 声调愈渐模糊低沉,身体那温软的分量也明显更沉了几分,软软地倚靠着身边这唯一值得信赖的、坚实的支柱,眼皮开始沉重地打架, 全然不知自己的酒话和依赖姿态已悄然落入某些有心人的眼中。 第46章 强吻 清漪苑的月光如同倾倒的银色牛奶,静静流淌在平静如镜的湖面上。 特批的画舫悠悠划破水光月影,船橹无声,只留下道道泛着清辉的涟漪。 船身宽大平稳,四周悬挂着绘有蟾宫折桂、玉兔捣药等应景图案的素纱宫灯,柔光映照着船内铺设的厚软锦垫和小巧案几。 波光与灯影在船舱壁上摇曳生姿,如梦似幻,隔绝了岸上残存的喧嚣,唯有清风送来淡淡荷香与水汽。 尚寒知被隆禧稳稳地半揽半扶着安置在锦垫靠枕中,背靠着船舱壁支撑。 冰凉的丝绢靠枕和她身边隆禧温热的身体形成奇妙对比。 微凉的夜风夹杂水汽拂面,稍稍驱散了些酒意,却并未唤醒她的清醒,反而让那份慵懒迷醉更深沉地弥漫开来。 她微眯着朦胧醉眼,痴痴望着舷窗外摇曳的水月,口中开始断断续续、软糯地念叨,声音不大,却无比清晰,带着毫不设防的亲昵: “嗯…好…好地方…嗯…‘满船清梦压星河’!是不是?我压住它们了!” 没等隆禧回答,她又把脸转向他,努力睁大眼睛,带着醉鬼特有的认真和分享欲: “还有哦……‘海上生明月,天涯共此时’!天涯……嗯…现在不算天涯……” 她忽然又笑开,像个偷糖吃的孩子,拍了下自己的腿:“还有还有!‘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共…嗝…共婵娟!嘻嘻……” 醉意上头,她思绪跳跃得更快,口齿也越发含混,却执着地要把满脑子的诗句倾倒给面前这个唯一的人听:“今人不见古时月…今月……嗯…不对,它还在……它照着你好看……” 或许是最后一点现代直男的灵魂在月光下作祟, 她甚至无意识地蹦出点更“离经叛道”的东西:“举头望明月…低头…低头…低头想回床!床!” “还有……‘江畔何人初见月?江月何年初照人?’……好多好多年啦……” “啊!‘月上柳梢头,人约……人约’…… 景川!我们现在算不算‘黄昏后’?……嗯……好像有点黑……” “哦还有……那个……‘你是人间的四月天’,嗝……不对……现在八月……‘你是一树一树的花开’……不对!月亮……月亮是太阳的反光……景川,你是不是也发光啊?……” 她的嘟囔像一串散落的、被月光浸透的珍珠,带着少女纯真的娇憨、文学素养的碎片和属于江寒知特有的、迷糊的哲学思考与物理常识。 她完全沉浸在分享的冲动和酒意的暖流里,身体因说话而微微晃动, 手指有时会轻轻戳戳隆禧的手臂, 有时又指向窗外, 整个人如同月光下彻底绽放、毫无戒备的花朵,散发着诱人的馨香,气息喷拂在隆禧颈侧耳畔。 隆禧在她说那句“你是不是也发光啊?”时, 凝视着她被月光描绘的侧脸轮廓和微张的、诱人的唇瓣,眼神暗沉如深渊。 心底那根名为克制的弦彻底绷断。 他一手坚定地揽住她的腰肢防止她滑落,另一只手温柔却不容抗拒地抬起她的下颌。 在她迷蒙困惑、来不及发出下一个音节的眼神中,他俯首深深吻了下去。 这是一个带着强烈占有欲、珍视感和压抑许久汹涌情愫的深吻,不狂暴却绝对深入,如月色般铺天盖地笼罩下来。 寒知的瞬时反应: 身体骤然僵死! 本能地扭头挣扎! 喉咙里发出微弱的、类似呜咽或惊喘的声音:“唔…嗯…?” 景川?! 他在干什么?! 嘴! 碰到嘴了?! 救命啊!! 鸡皮疙瘩起来了! 这兄弟怎么回事?! 喝醉的是他?! 一种难以言喻的巨大震惊和生理性的恶心感瞬间炸开! 她本能地、用尽所有力气猛地扭头挣扎,脊背死死抵住身后冰冷的舱壁! “唔——!!” 一声短促而惊恐的呜咽被堵在纠缠的唇舌间。 被束缚的双手条件反射地、用尽绵软的力气拼命抵住他胸口推搡! 这挣扎完全源于本能的、强烈的生理排斥和惊惧。 隆禧几乎在她剧烈挣扎爆发的瞬间,便触电般强行中断了那个吻,嘴唇迅速离开了。 但他圈抱的手臂并未松开,以防她脱力栽倒。 紧接着,他以一种极其迅速而珍重的姿态,嘴唇轻柔至极地印在她因惊恐而剧烈颤抖、已泛起泪光的眼睑上,如同安抚一只受惊的蝴蝶。 他的声音低沉急促,带着一丝尚未平息的沙哑, 语调是绝对的、不容置疑的温柔与强势: “嘘……嘘……知知不怕!是我莽撞了! 方才你身子一软,猛地向旁歪倒,我一时情急怕你磕碰才……莫怕!没事了!” 他极其自然地将她更妥帖地安置在靠枕里,用带着安抚意味的臂膀稳稳圈着她,手掌在她微颤的背脊上轻轻拍抚。 仿佛刚才那惊心动魄的一幕真的只是一个小小的意外。 尚寒知惊魂未定,身体僵硬,眼泪不受控地涌出来,大脑一片混沌 那股源自灵魂深处的恶心感仍在翻滚。 但他那套斩钉截铁、无缝衔接的“保护”说辞,他落在眼皮上出奇温柔小心的轻吻,这依然稳固的支撑怀抱,连同浓重的酒意和随之而来的巨大疲惫感, 让她的思维像一锅煮沸又凝固的浆糊。 生理上的不适和深层的恐惧尚未褪去,困惑和荒谬感占据了上风。 反抗的力气彻底耗尽了。 她只能顺着本能,选择了最省力最“安全”的应对 ——接受“保护”这个拙劣的借口,暂时逃避这无法理解的冲击。 她含糊地应着:“……呜……嗯……不……不吵了……困……想……回……” 声音带着哭过后的浓重鼻音和小兽般的可怜。 身体不由自主地更深蜷缩进这个熟悉的怀抱里,既是唯一的物理支撑,也是混乱思维中本能的躲藏。 她闭上眼睛,仿佛这样就能隔绝掉所有的混乱和不适,只留下一颗仍在胸腔里疯狂擂鼓的心。 月光冷冷清清,铺满了寂静的湖面。 隆禧紧拥着怀中蜷缩成一团、闭目仿佛睡去的少女,那双在阴影下的眼眸却深不见底,里面翻涌着未能餍足的爱欲、被那份剧烈抗拒刺中后的不甘与探究,以及更深的、势在必得的执着。 唇上残留的温软触感和她眼泪的咸涩,如同火星落入干柴。 尚寒知则在混乱的假寐下,灵魂深处还在为那突如其来的侵犯惊怒交加。 那份被强行掠夺的生理不适感与男性灵魂被亵渎的强烈屈辱,如同烙印般火辣辣地灼烫着意识。 但眼下,酒力、混乱以及那点卑微的“先保住物理支撑别掉水里”的现实考量,迫使她只能将这翻江倒海的情绪死死压住,像受伤的小动物般暂时蛰伏在这个矛盾丛生 ——既是刚刚的侵犯者又是当下唯一依靠——的港湾。 那份基于“景川”这个名字构筑起的、坚实可靠的安全感堡垒,在心底悄然裂开了一道无法忽视的缝隙,让她第一次清晰窥见了隐藏在温润表象之下,属于爱新觉罗·隆禧那份不容置疑的霸道掠夺本性。 小船载着这份沉重而失衡的秘密,无声地滑入越发浓稠的夜色。 第47章 发疯 中秋次日,大部队返回京城。尚寒知不曾见过隆禧,也不想见到。 正院主屋的黄花梨木门被尚寒知砰地一声关上,隔绝了所有外界声响。 月光透过窗棂筛进来,不是昨夜画舫上那等流动暧昧的清辉,而是如一层冰冷、僵硬的银霜,覆盖在室内熟悉的器物上,更添几分森冷。 尚寒知背靠着冰凉的门,急促地喘息着,心脏在胸腔里擂鼓般狂跳,几乎要挣脱束缚。昨夜船上那令人窒息的热度、强行入侵的唇舌触感、以及最后覆在她眼皮上那个烫得吓人的轻吻 ——所有片段不受控制地在脑子里疯狂闪回,清晰得如同再次亲历,胃部一阵剧烈翻搅,生理性的恶心感直冲喉头。 皮肤上仿佛还残留着被侵入的黏腻触感,让她忍不住用力搓了搓手臂,激起一片细小的鸡皮疙瘩。 “呕……”她干呕了一声,用力捂住嘴,强行压下那股反胃的冲动,冷汗瞬间浸湿了鬓角。。 安全?这里也全是他的东西! 这间屋子,就是个巨大的、精心布置的陷阱 她拖着有些发软的腿走向卧房内室,视线却像被无形的钩子牵着,惊恐地、一一扫过那些无声诉说着另一个人存在的痕迹 ——每一件此刻都变成了触发昨夜恐怖回忆的刑具: 床边小几上 那个该死的景泰蓝小瓷罐! 里面是他“亲手”配的药蜜。 盖子边缘残留着他晨起用银勺取蜜留下的、几乎看不见的琥珀色痕迹……那修长白皙的手指曾如何从容地执起银勺,昨夜就曾如何蛮横地扣住她的手腕! 视觉与触觉的残影瞬间重合,“嗡”地一下让她头晕目眩。 梳妆台旁衣架上 那件刺眼的宝蓝色银线暗纹常服! 光滑冰凉的料子擦过她的视神经,瞬间转化为昨夜胸膛布料紧贴她后背的压迫感。 书桌一侧那几卷整齐叠放的《容斋随笔》! 他上次在此消遣午后留下的朱砂批注——“与知知辩驳,此论尤新” ——那猩红的“知知”二字像烙铁烫在眼球上。 每一次他叫她“知知”时的温和笑意,都变成了今日最大的讽刺! 躺椅旁的矮榻那张铺着貂绒薄毯的矮榻! 多少次她贪凉睡在躺椅上小憩,醒来时身上总是盖着这件毯子…… 过去只觉周到,如今只觉毛骨悚然 ——那种在无知无觉中被人掌控、打上印记的感觉,让她不寒而栗。 空气里那丝丝缕缕,若有若无,却无孔不入的冰片沉香! 那曾代表着他疏离洁净的独特气息,此刻却如同看不见的毒雾,死死包裹着她,每一次呼吸都像在被迫咽下他留下的标记,窒息感如影随形。 每一件物品,每一丝气息,都像一个无声的开关,瞬间将她拉回昨夜那荒唐惊悚的一幕,以及过往无数被温润表象掩盖、如今才觉毛骨悚然的亲密瞬间。 “操!操操操!” 压抑到极点的烦躁像被点燃的火药桶,瞬间炸开,吞噬了那点可笑的、短暂的“回家”带来的安全感。 她几步冲到床边,一把抓起床上铺着的、同样沾染了那该死的冰片沉香的锦被,“呼啦”一声狠狠摔到地上! 巨大的动作扯得她酒后的脑袋嗡嗡作响,太阳穴突突直跳,也彻底引爆了积压在胸口的怒火、委屈和无处发泄的恐惧。 “系统!给老子滚出来! 你这死要钱的破烂玩意儿! 吸血鬼!” 她在脑海里用尽力气嘶吼着,空荡死寂的屋子反衬得她像疯子般无助。 【……】 没有任何回应。脑海里只有一片令人绝望的虚无。 这意料之中的装死,更是火上浇油! 巨大的被背叛感和被当作纯粹工具利用的屈辱感淹没而来。 装死是?跟老子玩下线遁?! 行!真行啊你! 你关机?! 你现在关机算哪门子事?! 操你大爷的!!!” 她冲到桌边,泄愤似的抓起一个软枕,用尽全身力气狠狠砸向墙壁! 软枕无声地弹落在地,像个嘲讽的句号。 胸口剧烈起伏,那股被背叛、被侵犯的感觉堵得她喉咙发紧。 她跌坐在冰冷的绣墩上,双手插进头发里,用力地搓揉着自己的头皮。 “不行…不能待在这儿了…到处都是他的味儿! 到处都是他的东西!” 她猛地抬头,眼神因为过度的情绪波动而显得有些涣散,但语气却斩钉截铁: “来人!来人!” “吱呀”一声,外室的门小心地开了条缝,缕云探进头,脸上带着担忧:“福晋?您……” “把!屋!里!所有王爷的东西!他的书、他的药罐子、他的衣服、他批过的破书卷、他的烂毯子!一件不留!通通给本福晋搬出去!” 尚寒知指着那些让她如芒在背的物件,每个字都像从牙缝里挤出来, “立刻!马上!现在!扫出去!闻着味儿就犯恶心!” 缕云和随后跟进的挽云等人被她这副前所未有的、近乎狰狞的暴躁模样惊得倒吸一口冷气。 福晋向来是明艳的、慵懒的、甚至带着点无伤大雅的娇纵,何曾有过这般带着赤裸恨意的失控? “还愣着干什么?!搬!” 尚寒知又是一声低吼,音量不高,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戾气。 “是!是!奴婢遵命!” 四大丫鬟齐齐一个激灵,再不敢多问,慌忙行动起来。 顷刻间,平日里规整有序的内室变得一片狼藉。 缕云小心翼翼抱着那叠书和批注,裁云抱起常服,织云捡起地上的锦被,挽云则拎起那装着药蜜的景泰蓝小罐子… 几个人如同捧着烫手山芋,大气不敢出地迅速将属于隆禧的一切清理出主屋的范围。 眼看着最后一件沾染了他气息的物品消失在门口,看着内室仿佛恢复了某种“净土”的模样,尚寒知才如同脱力般,缓缓松开紧握的拳头,掌心已是深深的指甲印。 “听着,” 她努力让自己的声音恢复一点平稳,但其中的疲惫和生冷不容忽视, “关门,闭院。对外就说…就说本福晋昨夜受风,染了风寒,头疼欲裂,需要静养,免得…咳,过了病气给王爷。让他…让他这些日子别过来了。” 她顿了顿,强调:“谁也别来打扰!没我的准许,一只蚊子都不准放进来!” 这最后一句,声音里带着疲惫到极点的嘶哑和决绝的疏离。 “是,奴婢明白。” 挽云垂首应下,眼中忧虑更甚,却不敢多言,迅速带着其他人退下。 沉重的内室门在她身后缓缓合拢,落栓的声音在寂静中格外清晰。 终于…清净了? 只剩下她一个人,和她满脑子还在喧嚣播放的、不堪回首的画面。 “呵…兄弟情?安全队友?……我他妈真是个大傻逼!” 她发出一声自嘲的冷笑,身体里的力气似乎被刚才的爆发彻底抽空。 她拖着沉重的脚步,走到那张终于只残留她自己气息的拔步床边,一头栽进被褥里。 书房的烛光远比正院的要明亮温暖几分。 隆禧正提笔在一封寻常问候信笺的末尾落款,字迹温润挺拔,一如既往。 茶壶里新沏的君山银针氤氲着清雅的香气,他刚执起壶柄,尚未倾倒,书房门外响起小心翼翼的叩门声。 “王爷。” 是赵顺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拘谨,“福晋……那边……” 隆禧执壶的手几不可察地顿了一下,壶口悬停在莹白的定窑小茶盏上方半寸。 温热的茶汤未能顺利注入杯盏,只在壶嘴凝聚了一颗小小的、悬而不落的水珠,将坠未坠。 他似乎只是被那叩门声打断,顺手将紫砂壶轻轻放回了紫檀木茶盘上,水珠无声滴落。那轻微的水滴声在静谧的书房里却清晰可闻。 他抬眼看向赵顺,并未开口,脸上依旧是温润平和的神色,眼神澄澈如古井无波,等待着下文。 赵顺垂着头,小心地、一字一句地复述正院传来的话: “福晋遣人来回禀,道是昨夜受风,染了风寒,头疼欲裂,甚是厉害,需要闭门静养,唯恐……过了病气给王爷身子。 是以……让王爷您这些日子,暂且……莫过去相扰。” 空气仿佛凝滞了一瞬。烛台上的火苗轻轻跳动了一下。 隆禧微微颔首,神情未变,仿佛这不过是件最平常的小事。 他甚至嘴角勾起一个极淡的、恍然般的弧度,语声温和: “嗯,知道了。受了风是该静养。” 他伸出手,似乎想端起那杯未能续上的茶盏,但指尖却只在冰凉的杯沿极其短暂地停留了一下,如同被那冰凉刺激到,转而轻轻拿起旁边的青玉茶盖。 他并未给茶盏加盖保温,只是用指腹无意识般地、极其缓慢地摩挲着那温润的玉质茶盖光滑的边缘,目光落在茶盖上晕染开的青碧色山峦雕纹上,眼神深邃,不知在想些什么。 烛光在他鸦羽般的长睫下投下小片阴翳。 过了片刻,他才极自然地站起身,动作一如既往地从容舒缓,踱步至轩窗边。 窗外正是正院的方向,远远望去,只能看到那片园林在暮色四合中模糊的轮廓,连灯火都瞧不真切。 夜风带着凉意拂过他肩头垂落的几缕发丝。 他就这样静立窗边,背对着赵顺和室内的灯火,颀长的身影被窗外的墨色与窗内的暖光割裂,周身仿佛萦绕着一层寂静无声、却又密不透风的薄雾。 他没有再问一句关于“风寒”的详情,也没有任何去看一眼的表示。 但那只握着冰硬青玉茶盖的手,指节却因过度的收力,隐隐透出一线冷白。 第48章 冷战 那扇沉重的黄花梨木门合拢后,隔绝的不仅是声音,仿佛连时间也被冻住了。 整整七日。 尚寒知将自己彻底放逐。 她不再披上那些华丽的“战甲”般的旗装,只一身素白中衣,像个游魂般在空旷得有些陌生的主屋里飘荡。 白日的光影在纱窗上移动,黑夜的月色铺满地板,她置若罔闻。 丫鬟们精心准备的、她平日里最爱的松鼠鳜鱼、奶香饽饽、冰糖葫芦水饭,送进去时什么样,撤出来时依然原封不动,顶多那碟她最爱吃的蜜渍梅子少了一两颗,聊胜于无的安慰。 曾经让她眉开眼笑的华彩戏本、精致棋局、新奇的小玩意,此刻堆在角落,蒙上了一层看不见的灰。 挽云她们心焦如焚,轮流小心翼翼地劝: “福晋,园子里的菊花开了,颜色可鲜亮呢,出去瞧瞧可好?” “新得了盒南边来的‘步步娇’胭脂,调的颜色正配您……” “听说天桥新来了耍傀儡戏的班子,故事有趣得很……” 回应她们的,只是内室隔着珠帘传来一声淡到几乎没有情绪起伏的话: “都下去,我想静静。” 那声音里透出的疲惫,仿佛耗尽了所有的元气,连带着那点曾让她们熟悉的无伤大雅的懒散娇纵也消散无踪,只剩下一种空洞的沉寂。 她不再试图呼叫系统。 那晚声嘶力竭的质问仿佛只是幻觉,脑子里只剩一片麻木的空白。 那个在她脑海里聒噪、pua、威胁又偶尔带点冷笑话的886,似乎真的彻底休眠了,将她独自一人遗弃在这无声的深渊里。 她只是静静地躺着,摊着,像一块被阳光晒透、失了水分的棉布。 脑海中有时会不由自主地掠过中秋夜那不堪的画面,胃里便是一阵抽搐,但已激不起太大的水花。 更多时候,是一种巨大的茫然和脱力感将她淹没。 是的,她任性了。 她用尽力气掀翻了棋盘,表达了对“规则”的抗拒,得到了暂时的“清净”。 但然后呢? 这寂静反而让她看得更清楚——这盘棋,她根本没有掀翻的权力和能力。 规则,是系统制定的,是时代赋予的,是她赖以生存的空气,哪怕这空气有时污浊得让她窒息。 能量点只剩下可怜的一百多点……只够她一个人撑两三个月。 之后呢? 系统抹杀的警告绝非虚言。 她怕死,怕极了! 这该死的、顽固的求生欲,是此刻唯一支撑她没有彻底沉沦的东西。 她想通了关键的一点: 她憎恨、厌恶乃至恐惧的是那种被强行侵占的感觉,是“兄弟情”突然变质带来的背叛感与对未知“标记”的恐慌,而非隆禧这个人本身。 她缓缓坐起身,眼神虽然还带着一丝倦怠,但深处那股被恐惧怒火蒙蔽的理性,像退潮后露出的冰冷礁石,渐渐清晰。 平心而论…… 这两个多月,在这个时代背景下,作为一个身负“繁衍”压力的丈夫,还是一个手握实权、身份尊贵的亲王…… 隆禧对她,已经算是……难以想象的克制与爱重了。 没有新婚夜强行圆房的惊吓。 没有动辄索取、视妻子为生育工具的理所当然。 甚至没有在她表现出抗拒后,利用夫权威压强迫。 他只是带着他那令人恼火的、温润如玉的笑意,用那些看似“兄弟情”实则步步蚕食的亲密小动作,用那些精心准备的、投其所好的礼物和话语,像温水煮青蛙一样,一点点瓦解着她的防线。 他给她保留了前所未有的“空间”和“时间”,直到中秋夜那个失控的吻,才第一次真正越过了那条模糊的边界。 而那个“边界”,是她自己也没完全搞清楚的。 她妥协了。 向残酷的现实妥协,向系统设定的生存法则妥协,向她身为“纯亲王福晋”的身份妥协。 “不就是造个人吗……就当……就当捐精捐卵志愿者了……” 她脑子里瞬间闪过这个极度现代的、企图将生理过程彻底剥离情感的比喻,试图强行合理化那巨大的心理障碍。 可一想到具体过程可能带来的接触……胃里又是一阵翻江倒海。 她用力闭了闭眼,压下不适。行尸走肉般活了七天,此刻终于要为自己争取一线生机。 为了活下去,她必须付出代价。 而隆禧,虽然混蛋地越了界,但至少……是目前环境下,她认知里“相对”不那么烂的人选? 他够帅,基因……应该还好? 更重要的是,他似乎……是“在乎”她的反应的? 虽然这种“在乎”背后藏着多少白切黑的算计让她脊背发凉,但总比那些视妻子为工具、生育即为职责的勋贵强? 况且……隆禧是她在这个陌生、冰冷、充满恶意的世界里,唯一建立起深度连接的人 从“工具人”到“伙伴”,他是她落地后除了生存本能外,唯一用心去维系的关系纽带。他是她的锚点之一。 “景川……” 她在心里默默念出这个私密的名字。 恨意似乎消减了一点点,被一种更复杂、更沉重的东西取代 ——一种认清现实后的,带着几分无奈、几分疲惫,甚至一丝认命的依赖。 她知道,和隆禧生儿育女,是自她降临这个世界、绑定系统那刻起,就已注定的核心目标之一,无可逃避。 886,,她在脑子里重新启用了那个代号,声音平静得没有丝毫波澜,仿佛那晚的嘶吼只是一场梦。 …… 系统依旧装死,没有任何反应。 滚出来。别装了。我知道你在。我不跟你吵了。 短暂的静默后,系统那带着点金属质感、努力想显得活泼的声音小心翼翼地冒出来: 宿……宿主?您……想开了? 尚寒知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丝比哭还难看的冷笑: 想不开还能怎么着? 等着能量耗尽被你抹杀? 还是去找别的‘大气运者’‘贴贴’生孩子? 你觉得我现在这状态,有这力气和心情去攻略皇帝或者别的王公大臣? 系统: ”(`?w?′) 宿主能想明白真是太好了! 一切都是为了生存! 系统与您同在!” 闭嘴。别跟我扯这些没用的。 尚寒知粗暴地打断了系统的pua话术, 我只是暂时认清了现实。 该做什么,我心里有数。 系统:(⊙﹏⊙) 明白!系统绝对尊重宿主意愿! 尚寒知懒得去分辨系统话里的真假。 她此刻只想抓住点实际的东西,找回一点对生活的掌控感。 第49章 见面 “挽云——” 她清了清嗓子,声音终于带上了几分人气,虽沙哑却清晰。 几乎是话音落下的瞬间,外间就传来急促又惊喜的脚步声,挽云带着织云她们几乎是跑了进来,看到坐在床边、虽然脸色苍白但眼神不再是空洞一片的主子,几人眼中都涌上了泪光。 “福晋!” “主子您……” “起来,” 尚寒知抬手虚扶了一下,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些, “备水,我要沐浴梳洗。” “嗻!奴婢这就去!” 织云立刻应声,脚步飞快地转身安排。 “裁云,取那身新做的藕荷色织金蝶恋花旗装来。” 尚寒知点名,她需要一丝鲜亮的、象征着“正常”生活的色彩覆盖掉那些灰败。 “嗻!” 裁云也是面露喜色,立刻去准备。 “缕云,让膳房备些清淡些的膳食,尤其要那杏仁酪,多加些蜂蜜。” 她开始尝试找回一点口腹之欲。 “是,奴婢这就去!” 缕云也赶紧领命。 梳妆台前,温热的水洗去一身的疲惫和仿佛残留的噩梦气息。 裁云灵巧的手在她发间穿梭,挽起了旗头,簪上了点缀的珠翠。 镜中的人,眼睛虽还有些浮肿,但脸颊用精心调制的胭脂略略修饰,唇瓣点了温润的口脂,藕荷色的衣裳衬得她肤色更加白皙,那份被刻意压下去的明艳,似乎也艰难地透出了一点微光。 看着镜中人,尚寒知眼神平静。 这不是和解,这是武装。 是用一层看似恢复正常的表象,包裹住内里千疮百孔的现实妥协。 她拿起银箸,一小口一小口地吃着送来的精致小菜和温热香甜的杏仁酪。 动作虽慢,却是几日来第一次真正进食。 待用完膳,她放下银箸,拿起一旁温热的茶啜了一口,才状似无意地开口: “王爷呢?可还在府中?” 挽云小心翼翼地观察着她的神色,见她语气平静,才松了口气,回道: “回福晋,王爷一早便出去了,应是去衙门处理公务了。说是……晚饭时才能回来。” 尚寒知垂眸看着杯中舒展的茶叶,沉默了片刻。 心中那点因提及而产生的细微波澜被她强行按捺下去。 她没有流露出想立刻见面的迫切,也没有了之前的排斥恐惧,语气是平淡地吩咐: “嗯。知道了。那……等晚上,王爷若是回来了,告诉他一声,我在汀兰水榭那边的暖阁里备了些夜宵。若是得空……不必过正院来,就直接去那边。” 这话说完,她自己都觉得有些别扭 ——这算什么?递出橄榄枝? 还是维持体面下的求和信号? 她不想深究。 几个丫鬟却像得了天大的喜讯,眼睛瞬间亮了! 福晋终于愿意主动见王爷了! 还要一起用夜宵! “是!奴婢一定及时去禀告王爷!” 挽云几乎是雀跃地应下,“福晋放心,奴婢这就去让水榭那边先准备起来!” 她几乎是立刻就想转身去安排,生怕主子下一刻反悔似的。 尚寒知看着她们因为一个简单的吩咐就骤然鲜活起来的气氛,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 妥协的第一步,已经迈出去了。 这条路通向哪里,前方是被迫的交融,还是能保持一丝“体面”的距离? 她不知道。她只知道,那个在封闭了七日后最终选择了打开门、重新梳洗打扮的自己,已经为了生存,卸掉了一部分名为“彻底抗拒”的铠甲。 最后一抹酡红残阳沉入紫禁城的琉璃檐下,暮色如同泼墨般漫卷过来,将王府巍峨的朱漆大门、威严的石狮与下马石都染上了一层灰蓝色的凉意。 一串清脆但克制的马蹄声由远及近,停在门前。 侍立在侧的王府护卫立刻上前,一人稳住笼头,另一人躬身伏低,做了人墩。 隆禧扶着阿林保的手臂,踏着人墩下了马。他身姿依旧颀长挺拔,但动作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迟滞,仿佛一身清贵都被黄昏的寒意与一天的案牍劳形磋磨去了七八分。 宝蓝色的常服衬得他肤色更显几分苍白的倦意,唯有那双点漆似的眸子,在暮色中沉静如恒。 早早候在门房处的赵顺立刻趋步上前,姿态放得极低,声音也压得极恭敬: “奴才恭迎王爷回府。” 隆禧脚步未停,只是极轻微地点了下头,目光掠过赵顺紧绷的神色和垂得更低的眉眼。 他正要步入高高的门坎,赵顺仿佛下定了决心,脚下紧跟一步,在门廊的阴影下,用只有两人能听清的声音 急促而小心地补充禀报: “王爷……福晋那边……刚刚又有话来。” 隆禧迈过门槛的脚步几乎无法察觉地顿了一下。 傍晚的风掠过他肩头垂落的发丝和略显单薄的官服下摆。 他并未回头,也未言语,只是脚步放得更缓了些,仿佛在认真感受着归府的步履节奏,唯有阿林保敏锐地察觉到托着的手臂在瞬间紧绷了一下,随即又松弛下去。 赵顺感受到那无声的催促,喉头滚动了一下,语速更快,字字清晰却带着难以掩饰的紧张: “是……是挽云姑娘亲自来传的话。” 他特意强调了“亲自”,试图增加分量, “福晋说……福晋在汀兰水榭那边的暖阁……备了些夜宵,请王爷……晚些时候若得空……便……便直接去那边用些点心。” 赵顺几乎是一字不差地重复,尤其加重了“若得空”、“直接去那边”、“不必过正院来”这几个字眼,每个词都像是被刻意咀嚼过才吐出来。 汀兰水榭暖阁…… 那是王府风景极佳的一处观景地,视野开阔,临水通凉,与他日常起居、处处充斥着两人交集痕迹的正院主屋,隔着几乎半个王府的距离。一个足够“洁净”、足够“无痕”、足够……疏离的地方。 隆禧的身影已经完全隐入门内长廊渐深的阴影里。光线晦暗不明,在他轮廓分明的侧脸上投下模糊的线条。他没有立刻回应,仿佛只是在细细品咂着这份突如其来的“消息”,连同那份刻意制造的“距离感”。 风似乎更冷了些,卷着枯叶在石板地上打着旋儿。 几息过后,就在赵顺觉得后背快被冷汗浸透时,隆禧那温和依旧、听不出任何情绪波澜的声音,才如同投入死寂水潭的一颗石子,低沉地响起: “嗯,知道了。” 只有这三个字。平静无波。 他甚至没有停下脚步,继续在阿林保的扶持下,沿着长长的回廊往里走。步伐稳健,带着一丝贵胄子弟特有的从容不迫,仿佛刚才只是一段寻常公事的回禀。 然而,就在他身影彻底消失在廊角转向主院的方向之前—— 那只由阿林保稳稳托着、方才显得从容不迫的手臂,那垂在身侧、被宽大马蹄袖遮掩了半截的右手,那只骨节匀称、指甲修剪得圆润整洁的手,在袖袍的暗影中,几近狂暴地、猛地紧握成拳! 力度之大,以至于指节瞬间失血泛白,凸起的指骨几乎要刺破丝绸的薄料,手背青筋如虬龙般骤然暴起、狂狞毕现! 这个狰狞到近乎迸发戾气的动作,只在袍袖阴影中一闪即逝,快得连近在咫尺的阿林保都疑是自己眼花。 几乎同时,那僵硬紧绷的拳头又如冰雪消融般迅速松开、松弛,恢复了原本温文雅致的姿态。 仿佛方才那惊心动魄的一瞬,仅仅是暮色下的幻影错觉。 阿林保清晰地听到了耳边主子呼吸的停顿,极其短暂的一刹那,随即又恢复了如常的、略显轻浅但平稳的节奏。 隆禧继续前行,背影在昏暗的回廊灯影下显得愈发清瘦,甚至透着几分孱弱。 只是,借着廊柱转角的细微遮挡,他唇角边掠过一丝极淡、却无比深邃的笑意。 那笑意并非愉悦开朗,而是带着一种冰冷洞悉、一种算尽人心的了然,一种将猎物最终困顿挣扎的轨迹尽收眼底后的—— 尘埃落定。 他的知知,终究还是自己走出那扇紧闭的房门了。 即使姿态是竖着满身倒刺的戒备,划出的界限也疏离得如同楚河汉界。 但,她亲手递来了那根名为“夜宵”、名为“约见”的、小小的橄榄枝。 这就……足够了。 足够的接触,便有了撬动她心防的支点。 足够的需要,便抹平了距离的鸿沟。 足够的空间,只是换一种方式编织罗网。 她的世界里,终究绕不过他这座名为“景川”、实为牢笼的山。 他步履依旧从容,缓缓走向灯火已然通明的内院方向。 阿林保沉默地跟随其后,只觉得方才主子周身那微不可察、却又凝若实质的一线寒意,仿佛也被这王府的灯火渐渐驱散、融化。 然而,阿林保低头看向自己扶着隆禧小臂的手——隔着厚厚的冬服,他似乎仍能感受到一种错觉般的轻微震颤。 那不是病弱的虚弱,更像是…… 一张拉到极致的弓弦,在确认目标已牢牢锁定在射程中心后,那强自抑制的、蕴含恐怖力量的嗡鸣。 那是一种名为耐心、名为掌控、名为……势在必得的狩猎姿态。 夜色,彻底笼罩了王府。 而汀兰水榭的暖阁,已然掌灯。 第50章 互相演戏 暖阁三面临水,此刻四面垂下了厚厚的锦缎帘幕,阻挡了深秋的寒意。 阁内只点了几盏琉璃宫灯,光线刻意调得朦胧暧昧,映得一室暖融。 几案上摆着几碟精致的点心:刚炸好的松瓤鹅油卷、温热的蟹黄小汤包、几样清爽素菜,还有尚寒知点名要的、缀满琥珀色蜜饯的杏仁酪。白气袅袅,食物的香气混合着暖阁特有的淡淡炭火味,营造出一种刻意为之的“温馨”氛围。 尚寒知坐在暖阁中央铺着厚厚绒毯的矮榻上。 她穿着一身崭新的藕荷色织金蝶恋花旗装,颜色娇嫩得如同晨露里的花瓣。 鬓发显然是精心梳理过的,梳了个轻巧的“小两把头”,只簪了一支简洁的碧玉步摇并几朵粉色绒花,脸颊抹了淡淡的胭脂,唇色也选用了温润的珊瑚粉。 乍一看,竟真像是大病初愈、初添精神、却又尤带三分弱质的病美人。 眼神恰到好处地带着几分倦意和迷茫,如同受惊后的小鹿。 只有她自己知道,这光鲜亮丽的妆容下,藏着的是耗尽心力的伪装和强自按捺的紧张。 阁门被无声地推开。 隆禧的身影出现在门口。他已换下了白日里宝蓝色的常服,只穿了一件家常的月白色暗银竹叶纹夹袍,外罩一件同色的轻暖氅衣。 脸上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疲色,映着柔和的灯光,那份清绝温润中自然而然地带了几分让人心怜的苍白羸弱。 他的目光第一时间落在了尚寒知身上,视线缓缓扫过她精心装扮的容颜,那娇嫩的桃粉色在她苍白的脸色下显得格外惹人怜爱。 “知知。” 他开口,声音带着一丝低沉的沙哑,仿佛也经历了一天的风霜,却依旧温和,脚步带着惯有的舒缓,向她走来, “赵顺说你身子不舒爽了些日子,可好些了?” 语气中的关切真挚得无懈可击。 来了。 主战场。 尚寒知心头猛地一跳,随即立刻调动起全身的“演技”。 她微微垂下眼睫,长睫如同蝶翼般轻颤,带着一丝惹人怜爱的脆弱,手指无意识地绞紧了膝上的暖手筒。 “有劳……爷挂心了。” 她的声音比隆禧的还要轻上几分,透着一股子气若游丝的乏力感, “是妾身没用。那晚园子风大,又贪杯了些,回来便觉头沉得很,心口也闷得慌,实在起不来身……” 她把“风寒”巧妙地替换成了“受风贪杯后不适”,模糊了病因。 她抬起头,飞快地瞥了隆禧一眼,眼神里带着恰到好处的愧疚和一丝不易察觉的闪躲,随即又立刻低下,声音愈发细弱蚊蚋: “更怕是过了病气给爷……爷身子金贵,万万沾不得这些的……所以才……才斗胆闭了院子,叫她们把爷的东西都清了出去……就怕那些沾染了病气的物件污了爷的清健……” 她停顿了一下,仿佛为自己当时的“鲁莽”感到羞愧,声音带上了一丝委屈的哭腔: “如今……妾身还是觉得身上懒懒的,精神短得很……但总想着几日不见爷,心里终究不安……又想着这暖阁通亮宽敞, 不似卧房那般……咳咳……闷气,这才斗胆备了些粗陋点心,想看看爷……” 最后两个字说得几乎是气音,带着一种强打精神后的疲惫不堪。 她完美地将“抗拒你的东西”解释为“害怕病气过给你”、“清理是为了保护你”; 将“闭院不见”粉饰成“病重不起”; 将“对暖阁的选择”暗示成“卧房不吉或还有病气残留”。 对于那个让她崩溃的吻,只字不提! 只以“贪杯”、“不舒服”等模糊理由一笔带过。 她营造的核心人设是: 一个被“风寒后遗症”折磨得虚弱不堪、还无比后怕自己害了夫君、强撑着表达一点心意的小可怜。 隆禧静静地听着,目光在她苍白脆弱的脸上流连。 他并未立即坐下,而是缓步走到案几旁,修长的手指拎起盛着杏仁酪的小碗。 他没有递给尚寒知,而是拿起一只精巧的玉匙,在那浓稠香滑的酪汁里轻轻搅动着。 “那晚……” 隆禧的声音很轻,像是在自言自语,又像是意有所指地看着那碗酪, “是我孟浪了。” 他的目光抬起,重新落在尚寒知蓦然收紧绞着手套的手指上。 她垂着头,长睫颤得更厉害了,显然在拼命控制呼吸。 “知知贪杯,原是景川……未曾照看好。” 他巧妙地接过了她“贪杯”的托词,语气带着不加掩饰的温柔自责, “更不该在你……不适之时,还扰你清静。” 他没有点破那是什么“扰”,而是将一切的过错,都归结于他身为丈夫的“不够体贴”、“不够照顾”。 语气情真意切,无端让人心疼他这份深情。 尚寒知内心一直尖叫,啊啊啊啊! 来了! 提了! 他没放过!!! 还好老娘预判了你的预判! 稳住! 戏要做足! 她猛地抬起头,眼中瞬间蓄满了水光,因为激动,脸颊甚至泛起了一抹不自然的红晕,急急地、带着点慌乱和委屈抢白道: “不!不关爷的事!是……是妾身……不知怎的,自那次以后,就觉得……胸口闷得慌,见着什么都觉得气短,闻着一点味道都想吐…… 想来是风寒伤了脾胃,还落下了些不好的症状……连精神都恍惚了……” 她再次巧妙地将“亲密接触引发的强烈不适感”和“ptsd式的闪回、气味敏感” 全部归结到“风寒后遗症” 上! 仿佛那七日的崩溃,只是身体虚弱导致的神经质反应。 隆禧看着她急得要哭出来的模样,眼神愈发深幽。他放下手中的玉匙,不再看那碗酪,而是缓步朝她走近。 尚寒知下意识地想要往后缩,身体却僵在当场。 隆禧在她面前站定,微微俯身。 一阵清冽淡雅的冰片沉香气息,温和地、不容拒绝地再次笼罩了她。 尚寒知的身体无法抑制地再次绷紧,胃里条件反射地翻腾! 操!又来! 冷静! 稳住! 当他是空气! 隆禧似乎并未察觉到她的紧张,只是伸出了手。 他并未去触碰她的脸或手,而是极其自然地替她理了一下因为动作微微有些滑落的氅衣肩领。指尖不经意地擦过她脖颈侧边温热的肌肤,留下冰凉微弱的触感。 这一下,尚寒知几乎是耗尽了毕生的定力才没弹开! 指尖冰凉带来的生理反应让她心脏狂跳,只能拼命咬住舌尖,控制住身体的僵硬和想要呕的冲动。 “既是脾胃不适,这些油腻的就少用些。” 隆禧的声音近在咫尺,气息拂过她的额发,温和得不带一丝烟火气, “这杏仁酪养胃,最是滋补温润,多用些。” 他仿佛真的只是在关心她的饮食健康。 尚寒知低着头,拼命眨掉眼里的生理性泪水,不敢再出声反驳。 心里已经把那句“油腻的是你才对” 咆哮了一百遍。 隆禧看着她头顶那枚微微发颤的碧玉步摇,眼底深处掠过一丝难以名状的暗芒。 他直起身,终于在她对面的圈椅上落了座。 动作带着几分刻意的舒缓,显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体弱”,完美地契合了她病弱的舞台氛围。 “这几日,辛苦我的知知了。” 他的声音重新恢复平和,带着一种安抚的力量, “身子是自己的,万不可再强撑。既然不舒服,想静养便静养,想吃什么用什么,尽管吩咐下去。这府里,终究是以你的康健为要。” 他彻底接受了她的“设定”,甚至为她这“病”提供了更加舒适的保护壳 ——你虚弱,我便给你安静、满足你一切需求。 仿佛那七日的风暴,在他这一席温和体谅的话语中,变成了小夫妻间一场心照不宣的误会和彼此体贴的插曲。 “来,尝尝这个汤包,冷了便不好了。” 隆禧拿起公筷,极其自然地夹起一枚玲珑剔透的蟹黄汤包,轻轻放到了尚寒知面前的小碟中。 他的目光坦荡澄澈,动作温润守礼,再无一丝一毫越界的意味。 暖阁里,只剩下杯盘轻碰的细微声响和炭火燃烧的噼啪声。 一个演着病弱,一个温润体贴地捧场。 然而水面之下—— 尚寒知用筷子戳着碟子里无辜的小汤包: 尼玛……影帝!奥斯卡都欠他一座小金人! 这特么怎么接?! 跟他对戏比跟系统讨价还价还累! 不过……蒙混过关了? 他信了?管他呢。 目前能正常相处吸收能量就行。 隆禧则用汤匙缓缓搅动着那碗雪白的杏仁酪,嘴角噙着那抹深不可测的笑: 风寒伤及脾胃? 导致见风就想吐、闻味欲作呕、见到‘某些东西’便失控?嗯……这病根,倒是别有‘滋味’。 不过…… 他将一匙温热的酪汁送入口中,甘甜绵密,眸光扫过对面那强装镇定、低头努力吞咽点心的粉色身影: 我的知知,你越是费尽心思地掩藏、演戏、抗拒…… 便越是让我看清了那座需要我耐心破解的堡垒之所在, 也让我品尝到了……征服这堡垒路径的每一分曲折之下的—— 甘美至极。 暖阁的灯火,映照着两人表面的平静如水和内里的汹涌暗流。 这夜宵才刚刚开始,而围绕着那未曾言明的核心冲突的第一场试探性攻防,已在看似平和实则刀光剑影的对话中,拉开序幕。 第51章 温水煮青蛙1.0 夜色如墨,晕染着纯亲王府的重重院落。 尚寒知被隆禧亲自送回了正院门口。 门廊下悬着的两盏羊皮灯笼,散发着暖黄的光晕,勉强驱散了一隅秋夜的寒凉。 “夜深露重,”隆禧的声音在静谧中格外清晰,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哑, 恰到好处地嵌着关切与一丝歉意, “回屋便歇下,万莫再劳神耗力。天意弄人,骤冷骤热的,你身子单薄,最经不得折腾。” 尚寒知低垂着眉眼,被系统滤镜柔化过的侧脸在光影中显得格外温顺脆弱,宛如不堪折的娇花。 “嗯,爷也早些安置。”她应着,心里却像在跑马拉松般累得够呛。 今日这出“偶感风寒”的戏,着实消耗精神。 此刻她只想立刻钻进自己的“安全区”——那间宽敞舒适、嬷嬷丫鬟环绕的主屋,裹上暖和的锦被,当条与世界暂时隔绝的咸鱼。 就在她准备转身告退的瞬间,一只微凉却骨节分明的手伸了过来。 动作自然到近乎轻描淡写,轻轻拂过她鬓角,似乎是将一缕被夜风吹乱的散发别到耳后。那触感隔着发丝,点到即止,没有半分狎昵的味道,更像是一种长辈或亲近之人的自然照顾。 pua!绝对是pua新招!尚寒知内心警报瞬间拉满,吐槽弹幕刷屏,打一巴掌给颗糖?拢个头发就当我记吃不记打的小狗了? 尚寒知心里翻白眼,面上却依旧维持着楚楚可怜的滤镜模式,甚至配合地微微偏头,让那手指的动作更顺畅了些。 她能感觉到隆禧清冽的视线落在自己脸上,带着审慎的观察,像是在评估一块珍贵的、需要小心擦拭的玉璧。 “进去。”隆禧收回手,袖口上隐约的松墨香在空气中短暂弥漫。 他看着尚寒知提起裙裾,跨过那道朱漆斑驳的垂花门门槛,身影没入门内更深沉、更属于她的夜色里。 他并未踏入一步。 灯笼微光描摹着他伫立的轮廓,颀长清瘦,站在垂花门外那片属于前院的黑暗中,目送她消失在庭院深处。 夜风拂过他未束紧的几缕长发,拂过鸦青的常服袍角,有种遗世独立的孤高与沉静。 直到再也听不见脚步声,他才缓慢地开口,声音不高,却足以清晰传入内里,带着令人心安的沉稳: “安心歇着。我就在前院书房,若有不适,即刻使人通传。” 声音消散在夜色里,留下一个承诺般的尾音。 隆禧又在原地站了一瞬,目光扫过这方小院每一处熟悉的轮廓,才转身,一步步隐入通往前方书房的游廊阴影中。 背影清寂,却又透着一股磐石般的意志。 直到这时,尚寒知紧绷的肩膀才彻底垮塌下来。 她挥退想要上前伺候的挽云,独自快步走进灯火通明的正屋。 呼——安全着陆!她几乎是扑到柔软的贵妃榻上,把脸埋进一个丝绒引枕里,深深吸了一口气, 好险好险…那眼神…景川啊景川, 你这‘病弱美人’皮下到底是黑芝麻馅儿还是蜂窝煤芯子?吓死你知小爷了! 尚寒知无比庆幸隆禧遵守了他们之间那不成文的领地条约——正屋主室是她的“绝对禁地”,她的“咸鱼能量池”。 一旦躲进来,被嬷嬷丫鬟们围住,那种被无形丝线缠绕的窒息感才稍稍散去。 而同一时刻,相隔不远的前院书房。 隆禧并未立即处理公务。 他再一次负手立于窗前,望着后宅正院方向透出的微光,眼底沉淀着思虑,如同一泓深不见底的静潭,映着窗外摇曳的枫树叶影。 中秋夜的失控已成过去,但他清晰地感知到那道由此在尚寒知心底竖起的无形高墙——对近距离触碰的极度警觉。 强势破墙?非他所愿,更非良策。 他的“知知”,像只受惊后竖起尖刺的狸奴,需以十足的耐心与不动声色的蚕食,重新软化她的防备。 一个缜密如棋局的“温水煮青蛙”计划,已在他脑海中勾勒成形: 次日开始,如同设定好的日晷,他会在三个固定的时辰出现在正院外。 晨光熹微时: 他立在垂花门外,晨曦勾勒着略显单薄的轮廓。 白嬷嬷开门时见了他,恭敬行礼。 他只隔着院门,目光温润地落在刚被裁云伺候着梳洗完、正准备用早膳的尚寒知身上 “路过,顺道看看知知今日气色可好些?” 他的声音带着晨起的微哑,目光清透得如同初春的溪水,坦坦荡荡, “早膳用的可香?”一句寻常不过的问候,无懈可击。 尚寒知嘴里还塞着水晶虾饺,闻言只能努力咽下,挤出一个标准的滤镜微笑,内心刷屏:打卡机成精?比我上晨读还准时! 第52章 温水煮青蛙2.0 午膳前一刻, 隆禧提着一个精致小巧的竹篓,由安泰捧着,停在廊下。 “刚从城外暖房送来一篓极新鲜的枇杷,”他示意安泰将篓子交给织云, “太医说此物润肺止咳,生津利气,最是合宜。给知知尝尝鲜,莫贪凉。” 果香清甜,诱惑力十足。 唔…枇杷是无辜的… 尚寒知盯着果篓,意志挣扎01秒,屈服于美食诱惑。 抬头见他依旧站在阶下,距离分明。行,看在枇杷份上,忍了。 就当npc日常刷新点。 睡前的氤氲时分, 他仅披一件外袍,身影被廊下灯笼拉得细长,脸色在暖光下透出几分刻意为之的苍白。 “听秦忠说你晚间咳了两声?” 他眉头微蹙,满是忧色, “虽入了秋,薄衾也须添厚。 太医制的止咳膏可用了?若夜里再不宁,万勿硬撑。” 眼神殷切,是兄长对小妹般的纯粹挂怀。 你在我院里安监控了? 秦忠! 你个浓眉大眼的叛徒! 尚寒知裹着被子躺在床上腹诽,面上却只能低低应声:“谢爷关怀,已无碍了…” 如此往复。 一天三次,准时准点,风雨无阻。 每次停留不过盏茶功夫,问候几句,留下些无关紧要的关切或物品,绝不踏入垂花门半步,目光始终清澈干净,毫无逾越。 连最严厉的吴嬷嬷私下都感叹王爷是真真把福晋放在心尖上疼惜,规矩得叫人无话可说。 尚寒知从最初的他是不是在憋大招?的警惕, 到又来了…行…赶紧说完赶紧走的麻木, 再到后来,竟真的渐渐生出些习惯性。 当某天午后,赵顺因一笔园丁预支银钱数额稍大(仅三十两)需要她批复,耽误了她一小会儿,导致隆禧傍晚来问安时她因小憩刚醒有些迷糊,看到廊下那道玉立身影,内心竟滑过一个念头: 哦,到点了…景川牌人形闹钟准时报到… “习惯”初步养成,隆禧的触角开始谨慎地伸向院门之外。 “太医叮嘱,体虚之人不宜久闭室内,易滋生郁气。” 某个午后,阳光正好,他站在院门口,声音温煦地发出邀请, “需在向阳通暖处静坐怡情。今日秋高气爽,不若去暖阁水榭坐坐? 正好西府海棠开了一季最后一茬,甚是可观。知知也该透透气了。” 他搬出了太医的金字招牌,地点也是中性的暖阁,并立刻抛出诱饵: “小厨房预备了滚热的牛乳茶,据说用的是内务府新进的御用牛乳,佐以江南进的桂花蜜。” 牛乳茶! 尚寒知的意志力在香甜暖意面前再次宣告阵亡。 加上孙嬷嬷和织云在旁附和太医确有此言,她只能“虚弱”地应下。 暖阁里,阳光铺满金砖。 她缩在铺了厚厚狼皮褥的圈椅里,捧着暖玉般的茶盏小口啜饮。 隆禧坐在距她半臂远的另一张椅上,中间隔着宽大的花梨木小几。 他只与她闲聊天气、园子里的花草、或者新听来的某个伶人唱的南府新戏《醉打山门》里的笑点,内容安全得像幼儿园读物。 她只需要偶尔点头“嗯”一声,大部分时间埋头喝她的茶,或者盯着窗外红得似火的枫叶出神,倒也……不算太难受。 几日后,他又提议去花园“散步”。 “园子里新移了些异种菊花,名唤‘金背大红’,开得极盛,颜色亮堂,看着就叫人欢喜。 他语气温和,带着点恰到好处的向往, “太医也说,略走几步,舒展筋骨,于气血有益。 知知便当是散散郁气? 我陪你慢慢走,阿林保就在后头跟着备着暖炉手炉,随时可用。” 又是太医! 阿林保也在? 保镖兼人形电灯泡?那还行… 尚寒知瞅了瞅外头还算温和的秋阳,想想整天憋在屋里听嬷嬷念女戒确实难受,点了头。 散步过程堪称“社恐友好示范”。 隆禧始终保持领先她半个身位的距离,并肩而行时维持着清晰的半臂间隙。 话题永远是风景、诗词、或者某位翰林新编纂的《古今书画集》的无聊内容。 走了一小段,大约一盏茶功夫后,隆禧的脚步会微微凝滞,轻轻咳嗽一声,气息微促,显露出几分病弱的疲倦,歉意地看向她: “抱歉,走了片刻竟有些乏了。是我拖累你了?” 这一招简直击中了尚寒知“咸鱼”天性中那点微妙的“责任心”和“同情分”。 她本就不想走,立刻顺坡下驴: 没事没事!咱歇着!正好我也走不动了!景川这身板…啧… 这种“是他需要我迁就”而非“他在强迫我”的微妙感觉,让她在安全距离下,对这种共处时光的排斥感大大降低。 不知哪一天起, 尚寒知发现,隆禧出现在她面前时,除了问候,开始会带些“有趣无害”的消息给她。 这些消息绕开了王府的绝对核心,只停留在日常琐碎与生活享受层面。 “府里猫房那对‘雪狮子’竟下了四只崽子,滚圆毛长,猫房的人说像四个雪团子,闹腾得可爱。” 一次午前请安,他语气带着笑意,仿佛只是分享一件寻常乐事, “知知若觉得烦闷,让他们抱一只活泼些的来给你逗逗?” 小猫?! 毛茸茸! 尚寒知瞬间被萌化滤镜击中,眼睛亮了亮。 不行不行!稳住人设! “虚弱”的病人抱猫会不会ooc? …纠结! 最终,一只通体雪白、唯有眼睛蓝如宝石的小奶猫被送到了她屋里。 当然,名义上是“给福晋解闷,嬷嬷们留意着照看”。 每日撸猫成了她的重要日常。 又或者: “赵顺说城南绸缎庄新进了一批料子,其中一种叫‘云中锦’的,甚是别致。 据说对光而视,其色流转若天际浮云,极为清雅。” 隆禧状似无意地提起, “我记得知知极爱这般素雅洁净的纹样? 便让他裁了两匹,送进来与你看看,若喜欢可添几件应季的新衣。” 漂亮料子? 云中锦? 听着就很贵… 不过王爷送,不花我私库! 尚寒知的物欲和享乐主义基因立刻被激活。 虽然她现在暂时“病中”不穿新衣,但看着那两匹流光溢彩、价值不菲的云锦,还是觉得心情舒畅。 甚至还有为未来准备的“甜头” “汤泉行宫的管事递了条子来,道是引地下深处温泉水新建了大汤池,说是硫磺矿物尤养肌骨血脉,冬日里浸上一刻,祛寒解乏最是难得。” 他看着尚寒知因为云锦料子而微微发亮的眼睛,适时抛出更大的诱饵,“ 待你身上大好,我们去住上几日? 比之王府地龙,又是别种惬意。” 温泉?! 硫磺温泉?! 美容养颜还驱寒? 神仙享受! 她想起了去年冬天没泡成温泉的遗憾, 尚寒知的咸鱼之心疯狂摇摆,仿佛看到了冬日泡在热气腾腾汤池里的终极幸福画面。 面上努力维持着平静,心早已飞到了行宫。 这些点点滴滴的小诱惑,如同细碎的金屑,一点点撒向尚寒知,成功地将她与王府的日常运转、那些能带来舒适享受的细节紧密地重新绑定。 一种被关心、被记住喜好、被其乐融融包围的错觉,悄然蔓延。 第53章 温水煮青蛙3.0 时间,在这样看似平淡无奇、实则步步为营的“脱敏”训练中悄然流淌。 秋意愈发浓稠,院落里的落叶铺了厚厚一层,又被扫去,周而复始。 在水榭边凭栏远眺时,尚寒知一时贪看池中残荷倔强的姿态,未曾察觉风向突变,被凉风一激,毫无防备地打了个小小的喷嚏。 几乎在同一瞬间,一件带着温热体温的银灰色素缎镶貂鼠毛领氅衣便落在了她肩上。 隆禧的动作快得惊人,却又稳得出奇。 他细致地将大氅的领口在她颈下拢紧,系带轻柔交叠 ——全程,他那修长的手指如同划过无物的空气,未曾触碰她颈后一寸裸露的肌肤,如同最顶尖的裁缝丈量布匹,分寸把握得妙到毫巅。 “秋气侵骨,披上。” 四个字,简洁得像冬日屋檐下掉落的冰凌。 他甚至没等她完全拢好衣襟,脚下已自然而然地退后一步,回归到那个熟悉的、安全的半臂距离。 眼神清亮,表情坦荡得像刚刚递给她一杯热茶,理所当然到她心头刚冒出的那句“用不着……”在舌尖打了个转,竟咽了回去。 ……行,暖烘烘的倒是真的… 她裹紧了带着他惯用松墨清冽和淡淡药草香的温暖,心里嘀咕着反正隔着七八层布料,跟抱着个暖水袋也没区别…当智能恒温器附体了… 最让尚寒知内心警铃差点彻底报废的“险情”,发生在廊下撸猫的午后。 雪团子般的小奶猫正是精力旺盛、撒泼打滚的好时候,在她怀里扑腾得起劲,毛茸茸的爪子一个没注意,啪一下勾住了她鬓角几缕柔软的发丝。 “猫爪锋利,稍有不慎…” 低沉的嗓音在身旁响起,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提醒和关切。 尚寒知只觉一个身影极其自然地靠近了一步,阴影柔和地笼罩下来些许。 她甚至没来得及转头,就感到鬓边微微一痒 ——一根微凉但力道极其轻柔的手指,像羽毛拂过,无比自然地、精准地将那缕被猫咪勾乱的发丝轻轻梳理顺帖,别回了耳后。 !!! 几乎是条件反射,尚寒知身体瞬间僵硬了一瞬,心脏都漏跳了半拍,怀里的小猫也仿佛感知到什么,睁着蓝宝石般的圆眼停止了捣乱。 然而,就在她内心那庞大的吐槽弹幕系统即将启动、并准备将此行为立刻归类为“咸猪手升级版”进行报警时,那只手已然若无其事地收回。 尚寒知的视线下意识追过去,却只对上隆禧垂眸看着小猫的目光。 他的唇角甚至漾起一丝极淡、无奈又宠溺的笑意,指尖虚点了点小猫湿漉漉的鼻尖,眼神清透得如同雨后的晴空,干净得不染半分杂念,纯粹得像在欣赏一件会动的艺术品。 呃……呃呃…… 内心所有即将喷发的吐槽,瞬间被这干净如洗的眼神给堵了回去。 好像…是为了把头发从猫爪子下救出来?不然这死小孩真给我薅下一绺来可咋办?… 她努力给自己找着理由, 好像…是挺自然的?就…跟帮我拍拍肩上的灰一样? 这精心包装在“宠物善后”壳子里的触碰,完成得如此天衣无缝、理所当然,让她后续的警惕像是一拳砸在了蓬松的棉花堆里,只能憋闷地收回了所有待发的力道。 日子便在这般“正当防卫”似的触碰、和煦无害的问候、共享空间的点滴积累中,如流沙般无声滑走。 整整一个月。 尚寒知自己都未曾发觉,那条横亘在心间、曾因中秋一吻而骤然拔高耸立如天堑的“肢体接触警戒线”,已在隆禧那如精密外科手术般滴水不漏的“温水煮青蛙”策略下,悄无声息地软化、模糊。 如同初春河面结实的冰层,被持续不断的暖阳化开,表面看似仍有浮冰,内里却已悄然松动、消融。 当他对她伸出手时,她第一反应不再是“他又想干嘛?!”, 而是——“哦,大概我差点踩空\/要被风吹病了\/头发勾到猫了”。 迟钝了吗? 或许。 但这正是隆禧铺开了整张细密的网,耐心等待了三十个日夜,所要捕获的第一缕晨光。 现在,刚到十月,是个特殊的日子。 正院,依旧是尚寒知固若金汤的咸鱼堡垒,独属于她的领地。 前院书房,也仍是隆禧运筹帷幄、绝对私密的领域,泾渭分明。 然而白日,那间位于王府正院与前院之间、被隆禧称为“暖阁水榭”的所在,却悄然变了模样。 它不再是一个单纯用于晒太阳或短暂休憩的过渡空间。 窗边多了她惯用的绣架,榻上换了她偏爱的缠枝莲软枕和厚厚的狼皮褥子。 他的棋盘稳稳地放在窗下小几上,她收集的游记、话本散落在榻边的小书格里。 博古架上,一边是她的描金粉盒、几支素雅的绢花和她那只越发圆润的白毛蓝眼小狸奴喜欢的绒球,另一边则是他常用的徽墨、新抄的棋谱和一方温润的青玉镇纸。 这里,渐渐成了只属于他们两人的“第三空间”。 一如她曾经严防死守的正院主屋,此刻被精心复刻并共享在了这无主之域。 尚寒知在这里的时间越来越长,看书、逗猫、甚至…… 在某个阳光格外暖和慵懒的午后,伴着隆禧手下棋子落盘的清脆微响,裹着暖融融的褥子,毫无防备地沉入了梦乡。 她蜷缩在宽大的贵妃榻一角,呼吸均匀绵长。 而当尚寒知醒来,揉着惺忪睡眼时,通常会发现隆禧仍在窗边的棋案前。 他似乎就未曾移动过位置,只是在她睡着后,落子的声响放得更轻,仿佛怕惊扰了她。 他没有像曾经中秋夜那般紧挨着她坐下,甚至没有在同一个榻上,只是守在了这个空间里,离她不远不近,恰好是一个既能让她睁眼就看到、又不会感觉到压迫的距离。 他微微侧头看过来,眼神平和温润,带着点恰到好处的笑意: “醒了?睡得可安稳?” 好像……是比以前安全点? 尚寒知脑子还带着刚睡醒的迷糊,环顾这充满了两个人生活气息的暖阁,再看看远处安然下棋的身影,一种奇异的、习以为常的松弛感涌了上来。 她的防备线,在日复一日的规律性、无害化侵蚀下,早已悄然挪移,将这方共享之地划入了某种新的“安全舒适区”。 第54章 昌全洗三礼 十月初二,裕亲王府,昌全洗三礼 尚寒知几乎是凭借强大的生存本能从被窝里爬起来的。 自从中秋后,她就没这么早清醒过。 今天是裕亲王福全嫡长子昌全的洗三礼,京城宗室福晋、有头脸的诰命夫人齐聚一堂,她和隆禧作为关系亲近的皇叔婶,必须到场。 她努力把自己塞进那身符合“抱病初愈,柔弱不胜衣”人设的旗装里, 挽云巧手为她描画了略显苍白憔悴的病容妆,青黛将眉梢眼尾的轮廓勾勒得低垂,削弱了她骨子里那点锐气,更添几分我见犹怜。 隆禧看到后,眼底笑意深沉,亲手替她披上一件银狐裘领的厚实斗篷。 踏入人头攒动的正堂花厅,鼎沸人声扑面而来。 尚寒知下意识地往隆禧身边靠了半步。这倒不是装的 ——脂粉香、奶腥气混杂着炭火和食物的味道,确实让她有点头晕。 作为“病了很久”才露面的纯亲王福晋,自然吸引了众多目光。 善意的好奇、打量的评估、乃至几丝不易察觉的审视交织在她身上。 她努力维持着病若西子般的姿态,跟在隆禧身侧,笑容清浅,应答简短,完美符合一个“初愈仍需静养”的贵妇人设。 然而,一个多月不出府,在某种程度上反而成了一些人眼中的“心虚”和“把柄”。 尚寒知在隆禧的默许下,于洗三礼开始前,由王府的嬷嬷引导着,前往西鲁克氏休养的内室探望。 帘幕低垂,室内弥漫着淡淡的草药香。 西鲁克氏半靠在垫高的锦枕上,面色虽有些疲惫,但精神尚可,看到尚寒知进来,露出温和的笑意。 “七弟媳来了,快坐,劳你亲自跑一趟。” 西鲁克氏声音温和,带着产妇特有的气虚。 尚寒知依礼请安,在嬷嬷搬来的绣墩上坐了。 她看着襁褓中呼呼大睡的昌全小阿哥,脸上挂着系统滤镜加持的温柔笑容:“二嫂辛苦了。小阿哥真是有福气,瞧着就康健喜人,日后定是个能挽硬弓的小巴图鲁!” 这话带着现代人直白的喜庆劲儿,在崇尚含蓄的古代贵妇听来,显得格外实在。 恰在此时,纳喇氏进来提示内室里的宗亲,洗三仪式快开始了。 她作为管事侧福晋之一,协助打理部分庶务,今天也负责协助西鲁克氏的嬷嬷打理洗三宴。 听到尚寒知这话,特别是那声强调的“康健”和“小巴图鲁”,再对比外界关于尚寒知“病弱”、“无宠”的零星耳语,再看她虽然精心修饰却掩不住病气苍白的脸颊,一股混杂着酸意和不屑的情绪涌上心头。 她面上恭敬,垂眸退下时,心底却记下了尚寒知。 三礼的正堂仪式结束后,是宾客稍事歇息、享用茶点、私下交际的时间。 尚寒知刚寻了个相对僻静的角落,想躲开人群透口气,喝口热茶平复一下被各种气息冲击得难受的胃。 结果一口热茶还没咽下去,那阴魂不散带着假笑的声音又贴了上来。 “纯亲王妃怎的独自一人在这儿用茶?” 纳喇氏端着茶盏,笑意盈盈地走近,目光却如同淬了毒的钩子,在她精心描绘的苍白面容上刮来刮去, “哎呀,王妃瞧着这气色……今日外面风大,可莫要再着了寒气才好!” 她夸张地惊呼,语气里的“关切”浓得几乎要滴出来,又带着几分居高临下的惋惜, “您这风寒都养了个把月了?女儿家的身子可是根本,万万马虎不得。 真真是福晋姐姐底子强健,这才……” 她的话故意说一半留一半。 但言下之意再清楚不过: 看我们福晋刚生了孩子都比你精神好! 你这病病歪歪的,怕不是身子骨不行?今天这喜庆日子,你的苍白可真是格格不入! 尚寒知握着茶盏的手指猛地收紧,冰凉的瓷壁贴着她温热的掌心,让她几乎要冷笑出声。 好一个纳喇氏!在我这‘根基不稳’的纯亲王福晋面前装大尾巴狼呢?! 我刚跟正室表了友好你就上眼药,踩着我巴结讨好是?当我尚寒知是泥人脾气?! 一股冰冷的怒火瞬间压倒了之前被聚焦的些微不适。 她正要运转起在宫廷里耳濡目染练就的“温柔一刀”话术,一道熟悉沉静的身影已先一步悄然插入了她和纳喇氏之间,微妙地形成一道屏障。 “纳喇侧福晋。” 隆禧的声音依旧清润温和,如同玉石相击,带着天生让人宁神的节奏感, “可是寻本王的福晋有事?” 他看似问纳喇氏,眼神却已经带着安抚落向尚寒知。 他微微俯身,极其自然地伸手,动作轻柔却不容置疑地覆在尚寒知握着茶杯、指尖已有些泛白的手上,将她手中的茶盏自然接了过去,顺势递给身后半步的安泰。 同时,他用自己的手心在她冰凉的手背上极其短暂却有力地贴了一下。 这个动作极快,在外人看来只是丈夫体贴地为妻子接下茶杯,但她却清晰无比地感受到了那瞬间传递过来的、坚定而抚慰的暖意。 尚寒知心头的戾气和即将脱口而出的“反讽”瞬间卡住。 她立刻敛了眼底的锋芒,配合地垂眸,露出一丝“被当众关心有些羞涩又体弱微恙”的模样。 隆禧转向纳喇氏,脸上挂着无懈可击的温润笑意,声音不高不低,却清晰传开: “本王福晋身子不适,本王本想让她在内堂暖阁歇着。但她记挂着小侄儿添福之喜,又感念大嫂平日照拂,定要来亲自道贺。” 他成功将尚寒知出现的原因拔高了一个层次 ——不是出来交际,而是“不顾身体、感念大嫂恩情”。 这格局,立马不一样了! 他目光扫过尚寒知略显苍白的面颊,眼神里溢满的心疼和几分无奈的自责,简直要溢出来: “方才在暖阁里守着一刻钟,那点精神气怕是又耗尽了。本王早说了你只消心意到就好,非要逞强。” 这话看似埋怨,实则每一个字都是给妻子贴金、给旁人解释、甩锅。 最后,他才看向脸色有些僵硬的纳喇氏,语气真诚得仿佛在跟至交好友道歉: “让侧福晋见笑了。她这小性子上来,九头牛都拉不住。今日府上大喜,宾客众多,侧福晋是主人家身边得用的,想必甚是繁忙,孤与福晋就不在此打扰了。二嫂那边,还烦请侧福晋代本王夫妇告罪一声,稍后我们便去辞行。” 一番话,看似处处客气,实则: 再次强调尚寒知虚弱累着了。 完美解释了提前退场的原因。 巧妙恭维了纳喇氏在裕亲王府的地位和辛劳。 姿态放低,让对方无刺可挑。 最后那句“告辞”的意思表达得清晰无疑! 纳喇氏脸上的假笑都快挂不住了。 隆禧句句滴水不漏,温和有礼,把她捧到“主人家得用”的位置,她还能说什么? 难道硬要纠缠“纯亲王福晋身体不行”那纯粹是找死! 尤其隆禧那看似温和实则不容置疑的语气和隐隐透出的威仪,让她后颈发凉。 她只能强撑着挤出一个极其难看的笑容,慌乱屈膝: “不敢不敢,王爷和福晋慢走。” 连寒暄都顾不上了,几乎是落荒而逃般地转身离去。 尚寒知长长地、不动声色地舒了口气。 看着纳喇氏狼狈的背影,心里那点快意刚冒头,就被一股奇异的暖流取代。 那只短暂包裹了她冰凉手指的大手传递的温度,似乎还残留着。 卧槽! 绝杀! 不费一兵一卒,杀人于无形,还顺手刷了一波宠妻人设?! 景川,你是懂阴阳和甩锅的! 心里的小人在捶地。比起自己酝酿的“温柔一刀”,隆禧这种举重若轻、一招制敌的方式,简直高出了大气层! 一种“躺赢真爽”的安全感和微妙的“被罩着真不错”的感觉油然而生。 她悄悄抬眼看向隆禧的侧脸轮廓,那线条在暖阁窗棂透进来的微光下,显得格外清晰柔和,心尖悄然爬上一丝异样的麻痒。 第55章 和顺又来催了 就在尚寒知暗自感叹这“工具人盟友”真是好用得不得了,想多汲取点“安全感buff”时,熟悉的身影再度出现。 “寒知。” 和顺公主仪态万方地走来,先对着隆禧颔首致意: “七弟今日辛苦了。” 目光随即落在女儿身上。那目光深沉,带着洞察一切的精明和一丝掩不住的忧虑,似乎刚才远处那场短暂的冲突她尽收眼底。 “额娘。” 尚寒知心头一凛,瞬间切换到标准“乖乖女”模式。 “方才瞧见你同裕亲王侧福晋说话?” 和顺公主的语气很平淡,甚至带着点闲聊的随意,但尚寒知知道这绝不是闲聊。 果然,公主的目光在她脸上扫过,带着审视: “嗯,气色瞧着,倒比方才在人群里好一些了。” 这观察力,简直让尚寒知佩服。 她话锋一转,语气里的关切浓了几分,却也带着不容置疑的要求: “前些日子病着,总闷在府里也不是长久之计,反倒憋闷坏了。 你爱吃鲥鱼,庄子上今日刚得了两尾顶鲜活的。 明儿得空了,回府来用顿便饭,你阿玛也念叨你好几回了。” 她没提任何“夫妻”,但字字都意有所指—— 一个月不出府躲清净? 不行! 回来让我看看! 尚寒知秒懂! 果然……不是催生,是催‘和睦’! 这一个月装死,她老人家坐不住了! 这是怕我和景川闹翻了天,砸了公主府和纯亲王府的联姻金饭碗! 额驸肯定早当传声筒了,景川这‘拖累导致我操劳憔悴’的完美借口,看来老娘还没百分百信? 明天怕不是要‘验货’?! 巨大的压力感再次袭来,比面对纳喇氏时沉重十倍——后者只是苍蝇,眼前这位才是真正掌握她“生存舒适度”大权的“终极大boss”! 她几乎是本能地、带着一种寻求同盟军和挡箭牌的急切感,向隆禧投去一个极其隐晦又包含千言万语的眼神: 大佬!救命!明天要扛不住了! 隆禧接收信号的速度快如闪电。 他脸上立刻浮现出温文尔雅、体贴周到的笑容,对着和顺公主欠身行礼,眼神诚挚无比: “大姐姐有心了。方才知知还同我说,她前几日便梦到回府探望您和额驸呢。” 他说得跟真的一样,尚寒知都想给他鼓掌。 他继续道:“只是她那会儿风寒未尽,怕惊扰了您二位。 如今身子确实无妨了,只是今日忙碌半日,怕她倦怠,明日怕是不能一早就过府叨扰。” 他巧妙地把“明天得闲”的时间主动权拿了过来,为尚寒知争取了宝贵的缓冲准备期, “不如这般,明日午后未时三刻左右,待知知精神养足了,小婿亲自陪她回府,陪您二位用晚膳,也好让岳父岳母安心? 也免得您挂念她路上车马劳顿。” 最后的“陪她”、“亲自”、“让小婿陪”、“免得您挂念”,几乎是把“我们夫妻一体,您女儿被我好好照看着呢”写在了脸上,姿态放得极低,诚意十足。 和顺公主的目光在两人之间不动声色地来回扫视。 隆禧这番安排滴水不漏,情深义重; 再看自己女儿,虽然低头垂眸看似羞赧温顺,但那股依赖地靠近隆禧的肢体语言,她自己怕是都没发觉, 以及隆禧看寒知时那毫不掩饰的专注和温和,骗不了她这种老练的眼睛。 女儿的眼神,在看向隆禧时是全然不同的放松,而非对抗或疏离。 她眉宇间那丝因一个月避不见面而凝结的冰霜和忧虑,终于如暖阳化雪般消融了大半。 她展露了今天最真心实意的一个笑容,雍容地点点头: “七弟想的这般周到,甚好。那额娘便在家里等着你们。 明日可得空着些肚子。” 她最后看向尚寒知,眼神柔和慈爱, “好生歇着,明日好好陪额娘说说话。” 看着母亲远去的背影,尚寒知感觉背后又是一层冷汗。 明日的确不是催生鸿门宴,但这场关乎“夫妻和睦汇报演出”及“在母亲高压统治下求生存”的“家庭聚会”,难度系数绝不亚于刚才的宅斗! 尚寒知内心疯狂吐槽diss,但不得不承认,跟隆禧绑定打配合,安全指数确实蹭蹭涨。 她下意识地望向隆禧,正好撞入他含笑望过来的眼中。那目光温煦沉静,带着一种洞悉她的疲惫和些许无奈的纵容。 “累坏了?”他轻声问,声音低醇柔和,带着安抚人心的力量, “待会儿,我们就先行告退,回府歇着?” 尚寒知心头那根绷紧的弦终于彻底松懈下来,一股巨大的疲惫感和如释重负交织着涌上。 她看着眼前这张无论何时都维持着完美分寸、替她挡风遮雨的俊美侧脸,一种复杂的感激、依靠、甚至一点点微妙的“有靠山真好”的念头悄然滋生。 真是……太省心了。 只要不是催生,当个挂件……好像也不错? 她低低应了一声,声音带着点不易察觉的、连她自己都未意识到的软糯:“嗯……听爷的安排。” 隆禧唇边的笑意加深,那丝笑意仿佛融进了眼底最深处,如春水初生,将她这一刻难得的、卸下尖刺的温顺模样,牢牢印刻于心。 她或许还未懂情爱,但这种依赖、信任,以及那份“只要有他在便觉安全”的踏实感,正是他步步为营、编织罗网所要擒获的、最珍贵的猎物。 第56章 主动 江寒知决定做一个渣男 必须将三不原则内化于心、外化于行,贯穿于生活全过程各方面。 不主动,她深知隆禧把她视为个人所有物,所以无需她主动,隆禧自然会默默推进两人关系。 即躺着,安心当个被投喂的咸鱼。 不拒绝,在这个时代,她被认为是隆禧的附属,她不能也不会拒绝隆禧的合理要求,在自己的底线内,谁让她要靠能量活命,隆禧已经是获取能量的最优选择了,虽然底线这玩意,会被一直拉低。 即为了能量点和活命……忍了! 不负责,大概或许是因为每个人都应该要有自己的坚持,她的三观已经在现代就被定性,她的性别认知也被确定是男性,她从不觉得男性或者女性或者沃尔玛购物袋之间有高低之分,可谁让他上辈子就是个男性呢? 即本我核心不能丢!隆禧给的好处,她照单全收——那是她在这操蛋世界保留“寒知”这个名字的精神补偿!白嫖万岁! 人要学会与自己和解,与世界和解。或许有些人认为这是妥协,是无可奈何,但乐天派的江寒知觉得,只要自己舒服了,甭管怎么舒服的,那就够了。 于这么一想通,堵在胸口那口闷气神奇地散了些许。管他黑猫白猫,能让她躺得舒服就是好猫! 于是—— 她侧过脸,目光在闭目养神的隆禧脸上溜达了一圈。 他清俊依旧,但那下颌线条莫名透着一股可靠的劲儿。 视线停驻在宽阔了不少的胸膛上——嗯,看着就稳当。 “唔……”一声带着卸下包袱般疲惫的喟叹滚出喉咙,懒得再跟本能较劲,身体很自然地往前一探,舒舒服服地趴伏在隆禧结实的胸膛上。 锦缎料子下传递过来的温度、心跳,还有他怀中那份沉稳的气息,熟悉又让人安心。 隆禧在她靠过来的瞬间,身体便极其自然地放松下来,没有丝毫惊诧或僵硬。 他仿佛早已习惯了这份依偎,如同呼吸般理所当然。 一条手臂早已环过她的腰侧,另一只手掌更是温柔却不容置喙地覆在她脑后,轻轻一带,将她更深、更稳地拥入怀中,完全纳入自己的气息范围。 温润的嗓音带着由衷的喜悦,从她头顶落下来,比暖炉的热意更熨帖: “累了?” 声音低沉而满是宠溺,温热的气息柔柔扫过她的发丝,“回去让挽云她们好好给你揉揉,解解乏。” 他环抱着她的手臂微微紧了紧,语气轻柔得像在哄劝珍宝,字句皆是精心为她安排的享受: “明日,出了公主府想去哪儿松松筋骨?东城庆乐园的《长生殿》是新排的,唱得颇有意趣。 若嫌听戏耗神,城南宝庆楼新进的南珠和翡翠头面,清雅又衬你。 再不然,去琉璃厂新开的善本斋瞧瞧?里头收了好些新奇的……” 每一句都精准落在她“咸鱼”、“舒适”、“猎奇”的脉搏上。 暖烘烘的炉气,他低沉耐心、满是纵容的话语,像一个巨大的安全气泡,暂时屏蔽了外面那个充满威胁和压力的世界。 紧绷的神经在这份全然接纳的怀抱里,一点点松了绑。 她在他怀里蹭了个更舒服的姿势,脸颊贴着他胸口的衣料,无声地汲取着这份安稳。 窗外雨丝沙沙,敲在车顶,更衬得这一方小天地静谧温暖。 好一会儿,她才从那极度舒适的拥抱里微微扬起脸,侧过头,黑白分明的眸子迎上他注视着自己的目光。 跳跃的烛火映在她眼底,是一片懒洋洋的光晕,还带着点想通后的豁达。 “都挺好……”她拖长了调子,鼻音糯糯的, “可是景川啊……”她皱了皱小鼻子,坦荡地暴露咸鱼真面目, “听戏要费耳朵,挑首饰要费眼睛,寻玩意儿更要费脑子……我现在就想找个软乎地儿,像滩水一样化那儿不动弹……” 理直气壮,躺平万岁。 隆禧眼底的笑意如同温玉,没有半分不耐,只有被全然依赖的满足。“那……知知有什么主意?” 问得满是纵容,仿佛她提什么,他都会不折不扣地捧到她面前。 寒知的目光在他温润如玉的脸上打了个转儿,眼神有些放空,像是穿透了雨帘,飘到那个中秋的月下池畔——那个被他意外当了回“解药”的夜晚。 她身体又往他怀里拱了拱,一双眸子亮晶晶地直视着他深邃的眼,带着一种破罐子破摔后反而放松下来的、甚至有点赖皮的娇憨: “我想来点儿甜甜的酒!”她宣布,嘴角弯起一个狡黠的弧度。 隆禧的长眉只是极其轻微地动了一下,眼底的笑意更深,带着洞悉的宠溺。 “就一点点!甜丝丝温烫的那种!” 寒知立刻比划着强调,语速轻快, “保证最多微醺,像小蜜蜂沾了蜜罐那样晕乎乎飞一圈就回来!”她飞快说完,眼神里的狡黠更盛,像是找到了什么绝妙的主意,声音低了下去,带着点甜糯的诱哄: “就在你书房外头,” 她眸光流转,落到某个方向,清晰地点明地点, “那个小池子边?搬张舒服的矮榻,摆上云片糕,温几盏蜜酒……就我们两个……好不好?” 她顿了顿,深吸一口气,眼底那点朦胧彻底化作了坦荡又带着点警告的明亮光芒,一字一顿: “我——想——赏、月。” 她的目光牢牢锁着他,在说出“月”字时,语气里带上了一丝不容错辨的强调和……明确的暗示性界限。紧跟着,又仿佛不经意地、声音轻快地补充了一句,像撒了一把小钩子: “不过嘛……你可得管住嘴,少喝一点啊,不然可就……” 她故意拖长了调子,乌溜溜的眼珠飞快地扫过他紧抿的唇线,意味不言自明——你要是喝多了控制不住自己,那可就…… 嗯哼,超出我这‘不负责’的边界了。 她眼底闪烁着恶作剧般的亮光,用最无害的语调,划下最清晰的警戒线:可以靠近,可以依偎,甚至可以分享同一个酒盏(假设有),但接吻?不行! 隆禧眼底瞬间掠过一丝了然的深邃笑意!那句“你可少喝点”,简直是此地无银三百两!她在怕什么,在提防什么,他听得一清二楚——她在划定那个吻的禁区。 一股灼热的悸动混合着强烈的渴望自胸腔奔腾而过,像是被她的坦率又促狭彻底点燃。 他没有丝毫被“警告”的不满,反而因为这层只属于他们两人的心照不宣的游戏规则而愉悦起来。 他放在她脑后的手掌轻轻抚了抚她柔软的发丝,低沉的嗓音含着清晰的笑意和一丝了然于胸的纵容: “嗯。”他应得干脆利落,“蜜酒温给你尝尝鲜,我自己嘛……” 他微顿,语气里的调侃和宠溺几乎要溢出来, “我替你守着规矩,绝不……越界。” “规矩”二字,他咬得极轻,却又异常清晰,带着一种心领神会的郑重承诺。 尚寒知心头那点因为主动“划界限”而产生的微妙紧张瞬间被抚平。 看!目标明确,规则清晰,互惠互利,皆大欢喜! 她的“渣男事业”简直顺畅得飞起! 隆禧看着她瞬间亮起来的眼睛,嘴角扬起一抹几乎可以称得上是温柔缱绻的弧度。 他微微收紧环抱她的手臂,让她重新舒适地依偎在自己胸前,醇厚的嗓音如同陈年的佳酿: “好。就在水榭。我陪你,好好看今晚的……月亮。” 寒知满足地哼唧一声,再次在他怀里找了个最舒服的姿势瘫着,彻底化身一条被成功投喂了的咸鱼。 窗外雨声依旧,车厢内暖香弥漫,一片静谧的满足。 隆禧垂眸看着胸前那颗埋首的小脑袋,深邃的眼底翻涌着比窗外夜色更浓重的情愫。 虽然她划下了“亲密接触”的界限,但这份主动的靠近,这份只属于两人的密约,甚至她直言不讳的“警告”,都让他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排他性的巨大满足和愉悦。 指尖无意识地缠绕起她的一缕发丝,如同缠绕住一个只属于他的、温暖而狡黠的秘密。 书房、水榭、中秋的月光……以及那被重新定义过的“规矩”——这些都构成了此刻只属于他们的,安稳又暗藏博弈的小小世界。 第57章 公主府 暖阁内炭火融融,驱散了秋天的寒意。 熏笼里飘出淡淡的苏合香气,混着新摘水仙的清冽。 尚寒知捧着热乎乎的杏仁茶,小口啜饮着,眉宇间带着一丝晨起特有的慵懒和…… 微妙的满足感。 暖阁外精致的园林被薄雪勾勒出素雅的轮廓,让她昨夜在王府暖阁水榭与他”兄弟同眠”的最后一点微末紧张也彻底消散了。啧,暖阁水榭那床榻,软度恰到好处。 和顺公主端坐在铺着锦绣软垫的紫檀木圈椅上,目光如炬地扫过女儿今日格外舒展、甚至带着点浅绯色的面颊。 她手里慢慢捻着翡翠念珠,姿态优雅,语气却单刀直入: “气色不错。” 公主语气平静,仿佛陈述事实,目光却像精准的探针, “看来王爷身子确实安好,你俩……也再没犯拧巴了?” 她刻意停顿,营造无声的压力,随即点明靶心, “前回那桩事,额娘思来想去,还得提醒你。整整七日闭门不出,话也不肯听一句便叫人把王爷拒之门外……” 公主微微摇头,眼底是真切的忧虑与一丝不认同, “知儿,那是亲王!是你的夫君!是紫禁城里皇上嫡亲的幼弟!你那般行事,是将王府的脸面、纯亲王的脸面,置于何地?” 又来了又来了!尚寒知内心的小人立刻翻了个白眼。 她面上却瞬间切换成那副纯良无害、眼角微垂的小白花模样,声音软糯无辜: “额娘……女儿知错了……那次、那次是女儿……太任性了……” 公主看着她这副低头认错的乖顺模样,眉头并未舒展开。 她太了解自己的女儿,这副小意柔顺底下藏着的是一副桀骜不屈的硬骨头。 她担忧的并非女儿不懂规矩,而是这身傲骨在皇室宗亲的森严壁垒面前,会碰得头破血流。 “任性?”公主的声音低沉了几分,带着敲打的力度, “这话是哄额娘,还是哄你自己?亲王待你宽容、体谅,那是你的福气,是你祖父、你阿玛挣来的体面,是皇上顾念皇家亲情!不是你尚寒知可以挥霍的本钱! ‘小不忍则乱大谋’,你这般不管不顾地使性子,若传出去一丝半点,被有心人拿了做文章,损的不只是你一人声誉,牵连的是整个尚家!” 公主放下念珠,指尖在扶手上轻点,带着点金石之音。 尚寒知心头的火气“噌”地又冒了起来。 尚寒知她放下茶盏,脸上那副刻意装出来的楚楚可怜瞬间收敛了七分,透出几分属于“尚寒知”本性的、带点锋芒的懒散,甚至有种“你非要聊这个是?”的破罐破摔感: “额娘,”她声音平稳下来,带着点无奈又理直气壮的直率, “您这话女儿可不敢全盘接收。 正因为他是亲王,是皇上心尖上的弟弟,难道我反倒要活成个没嘴的葫芦、没心的提线木偶不成? 女儿是和硕公主的嫡女,是尚家的姑奶奶,更是皇上亲赐的和硕纯亲王嫡福晋。我这身份低吗? 难道女儿非得学那藤蔓似的,贴地而行才算尽本分? 额娘您教导女儿,要紧的是立身持正,有主见,有担当。” 尚寒知身体微微前倾,直视着母亲略显错愕的眼睛,带着点挑战的笑意: “夫妻和睦,固然重要。可一时为着‘讨他个高兴’伏低做小,那是情谊是情趣;若长年累月把自己活矮了,那……那叫没骨气! ‘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 这可是兵法至理,放家里也一样!女儿我……挺直腰杆过日子,规规矩矩尽好本分, 难道不比整天想着法儿琢磨怎么装乖卖巧, 更显得……嗯,底气十足?更显咱尚家女、公主府的气度?” 一番“歪理”配上她那副“我身份尊贵就该这么贵气着活”的坦然姿态,竟真把和顺公主噎住了片刻。 公主脸上的雍容完美面具裂开一丝缝隙,露出一瞬的惊愕,显然没料到女儿会如此“伶牙俐齿”,更被那句搬出来的旧话堵得有些难以反驳,面上甚至有些挂不住的气恼和……一丝无奈。 眼看着母亲深吸一口气,指尖微微发颤,眼神开始变得锐利,显然是要抛开道理直接进入“娘为你好你必须听”的终极强制镇压模式—— 尚寒知突然一个箭步冲到侧间婴儿摇床旁 ——那儿正躺着刚吃饱奶,咿咿呀呀玩着自己肉乎小手的、尚寒知的幼妹。她笨手笨脚却极其迅捷地弯腰,小心避开襁褓连接处,一把将这个几个月大的胖娃娃抱了起来,姿势僵硬但充满保护欲地搂在怀里。 “哎呀呀呀,妹妹!我的小心肝肉肉!” 她的声音瞬间拔高,带着前所未有的夸张甜腻和一点点不易察觉的慌乱求救信号,对着那胖嘟嘟、大眼睛骨碌碌转的婴儿做鬼脸,还故意把孩子举起来一点正对着刚想发怒的公主, “看看你额娘!快看看!额娘是不是又要不讲道理啦?你大姐我多不容易啊!你长大了可要帮我说句话呀!” 粉雕玉琢的小女婴被她笨拙又夸张的动作逗得咯咯笑起来,莲藕似的小胳膊挥动着,小手想去抓姐姐散落下来的发丝。 这突如其来、充满生活气息的滑稽一幕,恰在此时落入了刚刚踏入暖阁、正准备开口问安的隆禧眼中。 他与额驸尚之隆显然已经结束了书房谈话。 门口的光线勾勒出隆禧颀长的身影。 他披着墨蓝色水貂毛斗篷,因室内温暖,斗篷已解下搭在臂弯,露出里面素雅的月白长袍,越发衬得人清俊。 他目光精准地捕捉到了那背对着他、正抱着婴儿做鬼脸的身影 ——她的头发有些散乱地垂在颊边,侧脸在温暖的光线下异常柔和明亮,颈项弯成一个灵动的弧度,平日里在他面前或装傻或炸毛或懒散的状态荡然无存,此刻她全身心沉浸在一种全然放松、带着点孩子气的笨拙和真诚的喜悦中,逗弄着怀中的小小生命。 那一瞬间,隆禧清晰地感觉到自己胸腔里的心脏重重撞击了一下,随即以一种前所未有的频率急速跳动起来,仿佛有一只无形的手在用力揉捏鼓荡。 那感觉陌生而汹涌,让他几乎屏住了呼吸。 她抱着婴孩的样子……那份纯粹生动,带着一点毛手毛脚的真实感,耀眼得让他移不开视线,比任何时候刻意维持的楚楚可怜或是骄傲慵懒都更……直击心脏。 和顺公主本欲发作的情绪被这一幕打断,又见隆禧立在门口,瞬间恢复了雍容的气度,脸上浮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意,带着点促狭看向隆禧: “隆禧来了?不必多礼。快过来瞧瞧你这小姨子,可精神着呢。知儿正稀罕得紧。” 隆禧强压下心中那股莫名的悸动感,面如冠玉的脸上浮起无懈可击的温和浅笑,步伐沉稳优雅地走近: “额娘安好。小格格确实玉雪可爱。寒知是真心疼爱。” 他走到尚寒知身侧,目光在她因逗弄妹妹而泛着红晕、神情生动的脸上停留了一瞬,随即自然地转向那小小的婴儿,眼神温和得能滴出水来。 “知知很喜欢妹妹?” 他温声问,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柔缓,那声“知知”在旁人耳中是亲王对福晋的亲近称呼,落在他自己心底,却带着点刚刚平复下去的余悸回响。 尚寒知抱着沉甸甸、奶香四溢的妹妹,侧头冲他咧嘴一笑,灿烂得几乎晃眼,带着刚怼完额娘的得意和逗婴儿的傻乐:“那可不!多有意思!” 她完全没意识到,自己此刻的模样,成了隆禧心头浓墨重彩的一笔,而隆禧那温和视线下隐藏的激烈心跳,成了暖阁里除了她之外,另一个不为她知的秘密。 第58章 初潮 康熙十五年三月初的京城,空气中已带着丝缕春寒褪去后的温软,御花园的花枝开始悄然鼓涨芽苞。 紫禁城储秀宫的角落里,已经住满了参加复选的秀女们。 而此时的纯亲王府正院内寝殿,却像被无形的潮汐困住,弥漫着一种与外界迥异的慵懒粘稠。 尚寒知毫无形象地平摊在柔软的大床上,感觉自己变成了一块被泡发的、又酸又胀的海绵。 织云温热的手掌隔着一层柔软寝衣在她小腹上不轻不重地揉着,那力道比起缓解,更像是一种礼貌的提醒—别闹了,规矩点。 “停停停……” 她烦躁地挥开织云的手,声音有气无力,胸膛却憋着一股无处发泄的邪火,涨得她太阳穴突突直跳,偏偏下半截身子又酸又麻,像是被无数根小木棍不痛不痒地戳着。 “没用!隔着衣裳揉…这不是糊弄鬼呢!给…给我重揉!”她连说话都觉得费劲,眉毛拧成一团咸菜疙瘩。 床沿凹陷了一小块,是隆禧无声无息地坐下。 他穿着月白云纹暗竹叶立水纹常服,刚从外书房回来不久,身上还带着书卷的清冽气。 看着床上把自己裹得像只炸了毛、却又奄奄一息小猫似的妻子,连日来因选秀与南边尚之信不稳消息而积累的沉郁,似乎都被这生动又可怜的情状冲淡了几分。 他的目光掠过寒知苍白的脸色和紧蹙的眉头,落到她因不适而微微蜷起的身体上。 “我来试试?”隆禧的声音像温过的醴泉,清澈柔和地流入这片难熬的寂静里。 寒知掀开一点眼皮,对上他关切的目光。 脑子里两个小人正在剧烈掐架:现代直男魂疯狂咆哮——“卧槽老子的肚子被个男的揉?! 还是老子的塑料兄弟?”;而咸鱼本能则在哀嚎——“管他娘的!这涨气要胀死爹了!舒服一秒是一秒!” 理智还没来得及做出裁决,咸鱼的本能已压倒性地控制了她的身体。 “……嗯。” 从鼻子里哼出一个带着浓浓鼻音的音节,算是恩准了。 同时,她自暴自弃地把盖在腹部的锦被扯开些,动作幅度大了点,不小心碰到胸口某处软肉,疼得自己“嘶”一声倒抽凉气。 温凉的指尖,隔着丝滑的寝衣,稳稳落在了她小腹的位置。 不同于织云带着婢女特有的谨慎克制,隆禧的动作更舒缓,也更具有存在感。 他掌心并未完全贴合,只是借着指尖的寸劲,不疾不徐地在寒知脐下三寸按压着打转。 一开始是冰凉的丝缎触感,很快,一丝奇异的、难以言喻的热力便从那按压的指尖下缓缓渗开。 像是寒地里忽然吹来一丝裹着暖气的南风,虽未直达痛苦根源,却奇异地熨帖了那股尖锐的酸胀,将其揉捏成一种略带涩意的暖流,沿着经络懒洋洋地蔓延开。 寒知绷紧的腰腹线条,在这温和的力量下,不易察觉地松懈了一毫厘。 “如何?”隆禧的声音很近,带着点询问。 “……唔,还行。” 寒知含糊应着,像只被顺了毛的猫,身体深处那令人暴躁的酸滞感被这温热的手指力道缓缓抚平。 被痛苦和烦躁搅得混沌成一团浆糊的脑子,渐渐失了清明。 身体一放松,那压榨了整晚的疲惫感就像洪水般汹涌而至,眼睑沉重得像坠着铅块。 那一点点由指尖带来的温热源,成为漂浮在疼痛汪洋中的唯一浮木。 倦意彻底淹没了尚存的最后一丝顾虑,沉重的呼吸逐渐拉长、平稳。 在意识沉入黑暗前的最后一瞬,她朦胧中听见自己从喉咙深处挤出几个不成调的音节:“……再…里面点……” 这一觉,黑甜无梦,竟是几日来未曾有过的酣沉。 再次睁开眼时,寝殿里光线已变。 是晨曦透过茜纱窗棂投射进来的、带着柔和金色的明亮。 身体轻快了不少,虽然小腹深处还有种挥之不去、拖拖拉拉的沉坠感,但那股让她恨不得原地爆炸的酸胀胀气,竟奇迹般地消散了大半。 意识回笼的瞬间,寒知立刻察觉了身后温热的异样存在。 她稍稍偏过头,映入眼帘的便是隆禧安静的睡颜。 他竟未离开,就躺在她身侧,侧身向里,维持着一个有些别扭的姿势。 一只手还在她的薄被下,似乎无意识地搭在她腰侧,而另一只手……寒知的心跳瞬间漏了一拍。 另一只手正隔着里衣,稳稳地、不轻不重地按揉在她的小腹上。那位置,比她入睡前“恩准”的区域,明显地……往下了许多。 掌心的热度隔着薄薄一层丝帛,清晰而固执地熨贴着她冰凉发沉的肌肤。 她就这么怔怔地看着。 隆禧如雕如琢的侧脸轮廓,纤长的眼睫在眼下投下淡淡的青影,连鼻梁都漂亮得不像话,他已经发育的像个青年人了。 褪去了白日里温润如玉的假面,此刻的他显得无比真实,甚至有点脆弱。 寒知脑子里不受控制地闪回几个时辰前那个瞬间,清晰得如同烙印—— 她粗声粗气嚷着“别隔着衣裳”,少年亲王那张清俊如玉的面孔,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染上一层薄红。 不是羞涩,更像是骤然被拉下神坛、面对某种他既定人生轨迹之外冲击时,身体本能的愕然反应。 红晕从耳根蔓延到脖颈,那张素日里波澜不惊的面具裂开一道细缝,露出了内里一丝属于少年人的真实温度。 当时只觉得有趣,像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秘密。 此刻回想起来,那抹红晕,混合着眼前这毫不设防的睡颜和那只固执放在她腹上的手,像一颗投入心湖的石子,荡开一圈圈微妙的涟漪。 她小心翼翼地屏住呼吸,不想惊醒他。脑子里各种弹幕乱飞: “不是兄弟?揉个肚子能累睡着?熬夜看账本肾亏了?” “啧,红脸景川限定皮肤…下次试试说点别的?” “哎呦卧槽!他不会一直这样揉着睡的?这么实在??” “不过这手…是真管用啊…下次还点他…” 视线无意掠过他按在自己小腹上的手,骨节分明,修长有力,蕴着力量感。 寒知的思绪不受控制地又滑向某个更深的“禁区”——她第一次感受来月经,实在受不了那奇怪的感觉,让他“别隔着衣服,直接来!” 那只清瘦漂亮、执笔翻书时如同拈花拂云般优雅的手,在触及她里衣边缘时,分明地、短暂地顿住了! 随即,一丝极其轻微的、几乎被她忽略的颤抖,顺着他匀停的腕骨一路传向指尖。 当时她痛得冷汗涔涔,只顾着喊快点。 而当那只带着薄茧、温度明显偏高了几度的男性手掌,毫无阻隔地、带着一种近乎烫人的力度直接覆盖在她柔软小腹冰凉肌肤上的瞬间… 像通了微弱的电流,又像骤然被按在某个开关上。 尚寒知全身猛一僵,所有的感官在那一刻被无限放大:他掌心的灼热,他指腹略粗粝的触感,她自己皮肤下温凉滑腻的肌理,还有那一刻她腰腹肌肉不由自主绷紧的力道…… 一股从未有过的热意,既下流又上涌,那感觉激得她头皮都有些发麻。 “……唔!”一声短促的、含糊的惊呼被她死死压在喉咙里。 像是被这过于陌生又强烈的触感吓到,又像是某种隐秘开关被粗暴触碰后的本能反应。 而此刻,那份记忆的余温,混合着眼前安眠的容颜,和那只虽然隔着衣服、却强势宣告着存在感的手,再一次悄无声息地漫上心头。 空气仿佛凝固成了琥珀,心跳在寂静中变得异常清晰、响亮,噗通、噗通…带着点说不清道不明的闷胀感,不知何时悄然压下了那沉甸甸的坠痛。 晨光静好,窗外仿佛连枝头鸟雀的啁啾都消失了。 偌大的寝殿里,只余下两人交错的、清浅而平稳的呼吸声,如同最悠远的鼓点,一声,一声,敲在某个微妙的弦上。 第59章 升旗 晨光熹微,茜纱窗棂滤下的金色光束,细细描摹着尚寒知低垂的眼睫。 她能感觉到身侧的轻微动静——是隆禧醒了。 那搁在她小腹上的手,原本带着安眠时无意识的笃定,此刻却几不可查地顿了一下,紧接着,如同被毒蛇咬到般,猛地从她柔软的腹部抽离! 速度快得甚至带起了一丝空气流动。 寒知几乎是立刻屏住了呼吸,全身肌肉瞬间绷紧,像一只预感到危险的炸毛猫。 身后那均匀的、仿佛还在沉睡的呼吸声,在空气凝固的这一刻,变得异常清晰,紧接着传来一阵极其压抑、却又无法完全掩饰的吸气声,似乎还夹杂着一丝类似狼狈的闷哼。 寒知死死闭着眼,把自己伪装成一只完美的鹌鹑,脑子里却已弹幕爆炸: “卧槽!被抓包了?我装睡这么假?!” “景川你丫抽什么风…手拿走这么快!嘶…难道…” 一个极其荒谬又带着生理本能的猜测猛地蹿进她脑海—— “该不会……该不会他手下碰着啥不该碰的了?! 靠靠靠靠靠!兄弟真对不住啊没想着大清早给您点炮仗了???” 一股混合着浓烈尴尬和莫名燥热的洪流,瞬间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烧得她脸颊几乎要爆炸。 就在她感觉自己的伪装快要被滚烫的脸颊出卖,甚至能“感觉”到身后视线灼烧时,隆禧带着一丝刚睡醒、努力想恢复平稳却因压抑某种翻腾情绪而显得格外沙哑紧绷的声音响起: “知知?…还…不舒服吗?” 那声音比平日的清越低沉暗哑了许多,气息却更近,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慌乱感拂过她敏感的耳廓,像是急于打破这要命的僵局。 寒知像抓住救命稻草,不管不顾地一个翻身——不是扑,几乎是把自己砸向隆禧的方向。 但这一次,隆禧在她动作的瞬间,身体几不可察地、极其迅捷地向后微仰,同时腰腹核心一紧,一条修长的腿曲起,巧妙地调整了两人身体接触的着力点和角度。 于是,当寒知的脸埋进他那带着暖意和书卷气的胸前时,她感觉到的并非平坦的接触,而是身体撞进了一个带着一点微妙紧绷感的怀抱。 他的手臂环上来,用力而快速地,将她上半身牢牢圈紧在自己怀里,力道大得甚至带着点不容置疑的强势,将她整个身体的重心都往上提了提, 确保她身体的重叠区域仅仅集中在他宽阔坚实的胸膛和肩颈之间,身体中段则被巧妙地、不动声色地隔开了一小段距离,被薄薄的锦被形成的皱褶很好地掩饰住那处“意外”的尴尬。 寒知脸埋在他月白色的寝衣前襟,努力藏住自己的火烧火燎,声音闷得几乎变了调,带着点强装的镇定和掩饰性的娇蛮: “嗯…好、好点儿了…但还是…不爽利……”她含糊地说着,身体下意识想蹭蹭汲取温暖,却莫名觉得和平时有点不一样,姿势有点别扭,好像被禁锢得更紧、更…高? 她停顿了一下,带着点委屈和埋怨,“沉沉的……不、不用你揉了!你一宿都没睡踏实?胳膊肯定酸死了!” 她急切地想把话题钉死在那只抽走的手和被质疑酸痛的胳膊上。 隆禧的身体在她砸进怀里时,似乎比刚才绷得更紧了一瞬,像一张拉满欲折的弓,环抱着她的手臂肌肉硬得几乎硌人,胸膛的起伏也比平时急促些许。 但他呼吸了几次,努力调整着,随即立刻放松下来——至少是极力表现出的放松姿态。 下巴轻轻蹭了蹭她柔软的发顶,声音刻意放得极软极柔,却依旧能听出那强自压抑的暗哑底色: “好,听知知的。今天不必起。”他几乎是用气声在说,带着纵容, “闭眼,多歇歇。我…我让织云备好安神汤。”他顿了顿,似乎在找一个更安全的、不会惹恼她现在敏感神经的话题, “…或者,给你念念江南游记?省得躺着生闷气?”他转移话题的速度快得像在躲什么。 他的心跳透过薄薄的衣料,传递给她——砰砰砰!又快又沉,如同战场上密集的战鼓擂响,完全失了平日那份沉稳的节拍。 环抱着她的手臂,隔着寝衣也能感受到里面精瘦肌理如钢丝般绷紧的轮廓和蕴藏的力量,勒得她甚至有点喘不过气,那绝不是平日里松弛的拥抱。 寒知被迫趴在这个异常紧绷、心跳如雷的“人形堡垒”里,鼻尖萦绕着他身上清冽又温润的气息,混杂着一丝此刻显得格外浓烈的、独属于他自己的、充满了强烈存在感的男性荷尔蒙气息。 她刚才脑子里那些因为尴尬和荒谬猜测而爆炸的弹幕,在这剧烈的心跳、铁箍般的怀抱和扑鼻而来的侵略性气息冲击下,奇异地、短暂地空白了一瞬。 一种从未有过的、被某种强大而危险力量锁定的认知,混合着她因身体不适而格外脆弱敏感的神经,让她产生了一种微妙的窒息感和……心跳加速。 她不敢再拱,只能僵硬地、小心翼翼地维持着这个被“高高架起”的姿势,含糊地哼唧了一声 “……嗯。随便你。” 声音闷闷地,带着点她自己都没意识到的顺从和一丝不易察觉的轻颤。 空气里弥漫着一种粘稠而奇异的沉默,那心跳如鼓的声响,成了这微妙空间里唯一清晰的存在。 他身体传递来的无声的紧绷和努力压制的冲动,远比任何语言都更强烈地昭示着刚刚过去的混乱,形成了一种无声的、令人耳根发热的“张力”。 第60章 舒服 空气里紧绷的尴尬暧昧,似乎在这自然的相拥和温言软语中软化下来,重新变得粘稠而安逸。 寒知趴在他胸前听着,耳边是他低沉的、字字清晰的诵读声,带着安抚人心的魔力。 那恼人的沉坠感似乎也减轻了些,但身体深处的那股无名烦躁还是压着。 过了好一会儿,她似乎终于鼓起勇气,或者说,被身体的不爽打败了,闷闷地开口: “那个……景川……” 隆禧的读书声顿住,低头看她:“嗯?” “我……我想……”她手指无意识地揪着他寝衣的前襟,把那细腻的软缎攥出了褶皱,“我想……回蘅芜苑睡……” 她声音越来越小,几乎像蚊子哼哼,却没提“一起”二字。 但谁都知道,蘅芜苑,就是他们“一起”的地方。 上次寒知闹脾气单方面“冷战”七天,隆禧敏锐地捕捉到她那份对“专属领域”的渴望,于是才有了将几个预留院落全部打通、按她心意打造成只属于“景川和知知”的蘅芜苑这大手笔。 她在那里的自在和依赖,更胜新婚时的正院。 离开正院寝殿去蘅芜苑,本身就是一个信号:她要回到那个最能让她放松、也默认了隆禧存在的温暖港湾里休养了。 隆禧的眼眸深处,似有极亮的星火一闪而过,快得让人抓不住。 他环着她的手臂紧了紧,温润的嗓音里听不出任何讶异,只有全然的包容: “好。待日头暖些,我便抱你过去。现在闭眼,再歇会儿。” 说罢,他重新执起书卷,读书的声音似乎比刚才更低沉柔和了几分,像最上等的丝绸拂过心尖。 晚上,蘅芜苑内室: 暖阁里只留了一盏昏暗的羊角宫灯。烛火在轻纱帐幔外摇曳,将帐内人影染上一层暖黄的、模糊的光晕。 不适感如同跗骨之蛆,在夜色里卷土重来。 寒知蜷在厚厚的锦被里,隆禧的手掌正隔着一层轻薄透气的细棉里衣,在她小腹上熟练地按揉着,力道精准而温热。 可这昨晚的“良药”,今夜却仿佛失了效。 那沉滞的钝痛感像顽固的礁石,任凭热流冲刷,就是纹丝不动,甚至随着夜深越发清晰、沉重。 烦躁、无力、委屈……种种负面情绪在身体不适的催化下汹涌而来,将尚寒知最后一点理智堤坝冲塌。 “唔……没用!没用啊!!” 她猛地睁开眼睛,眼底是被折磨出的血丝和压不住的狂躁怒火,挥手就去推隆禧的手腕。 力气不小,甚至带着点不顾一切的蛮横,“揉什么揉!没用!走开!” 隆禧猝不及防,被她推得向后一倾,整个上半身靠在床栏上。 他没说话,只是看着她,深邃的眼眸在昏暗的光线下沉静如水,带着无声的纵容和担忧。 寒知撑着坐起身,胸口剧烈起伏着,月光映着她苍白又布满怒气的脸。 那双平日里总是懒洋洋或带着狡黠算计的眸子,此刻像燃着火,恶狠狠地锁定了眼前这个唯一能让她发泄、也似乎永远不会推开她的人。 她像一头被逼到绝境的小兽,猛地扑了过去! 隆禧只觉温软的、带着馨香和一丝微凉潮意的身体骤然压下。他甚至没来得及反应她要做什么,胸口便被狠狠咬住! 尖锐的刺痛,混合着牙齿陷入皮肉的钝感,瞬间从左胸上方传来。 力道之重,让隆禧浑身肌肉瞬间紧绷,甚至能清晰地感觉到牙齿穿透表层皮肉,重重碾压在胸肌上的触感。 “唔…!” 一声短促、压抑到极致的闷哼从他紧抿的唇齿间逸出。他整个人如同被电击般猛地一震! 在尖锐的刺痛感和牙齿深深楔入皮肉的触感炸开的瞬间,一种与之截然不同的、更加汹涌原始的本能反应,如同挣脱牢笼的凶兽,猛地,,窜起,以一种极其霸道的方式,在他被狠狠咬住、承受着剧痛的胸脯下方骤然……! 隆禧浑身肌肉瞬间绷紧到极限,不是因为疼痛的闪避,而是那两股截然相反、却又同样强烈的刺激! 他整个人都在细微地、控制不住地颤抖。 他甚至能清晰地感觉到——因为寒知扑过来时,一条膝盖正好无意地抵压在他紧绷起来的,,,下方的边缘,隔着薄薄的衣料,那突如其来的、充满存在感的,,,,几乎与她膝盖柔软的触感紧贴在了一起。 一股如同实质的热流,凶猛地冲上头顶,将隆禧清俊的脸颊和耳根瞬间烧透。昏暗灯光下,那抹红晕异常刺目。 他下意识抬手想制住她疯狂发泄的肩膀,手指痉挛般蜷起,动作却僵在半空——不单是怕伤到她,更是不敢在此时触碰她滑腻的肌肤,只怕那指尖微小的碰触,都会成为引爆那已然燎原烈火的火星。 随即,紧绷的身体以一种惊人的速度、带着一种献祭般的决绝松弛下来——不再是与本能对抗,而是彻底放弃抵抗,将自己全然交付给她。 那只抬起的手,最终缓缓落下,带着一种近乎虔诚的安抚意味,轻轻地、带着无法抑制的细微颤抖,放在了尚寒知因为用力而绷紧的后背,在那略显单薄的蝴蝶骨上,轻轻地、小心翼翼地拍抚。 他垂着眼睑,薄薄的眼皮在剧烈的情绪下跳动着,长而浓密的眼睫在昏暗中投下深深的阴影,却依旧未能完全掩住眼底翻涌的、浓得化不开的暗流 ——那里面有被尖锐牙齿楔入的疼痛,有铺天盖地对她的心疼,有对自己竟在这种时刻产生如此反应的羞耻与混乱, 但更多的、几乎要将他整个淹没的,是一种隐秘到扭曲的、被她如此全然占有和极端依赖所点燃的、沉重而滚烫的满足与渴望。 月光勾勒着他侧脸的轮廓,那层苍白面具被打破,嘴角那丝微弱又纵容的弧度在此刻昏暗与激烈纠缠的背景里,竟显出一种近乎妖异的美感与放纵。 空气里只剩下寒知如同小兽般低低的、压抑的喘息。 而隆禧那被咬在胸口的剧痛所压抑、却又被,,,灼烧得滚烫的呼吸,从深压在喉咙底喷薄出来,沉重、灼热、紊乱而粗粝,像是极力想要维持的风箱却终于失了控, 一声声地、滚烫地喷拂在寒知的鬓发和头顶,清晰地将一种带着血腥气与浓烈雄性侵略意味的欲望气息,无声地笼罩住撕咬着他的人。 他的每一次吸气都仿佛带着胸腔深处压抑不住的颤抖。 帐内的温度,随着这沉重粗粝的呼吸和无法被忽视的存在感,急速攀升至滚烫粘稠。 那轻柔落在她背上的手,与其说是安抚,不如更像是在克制着将她更紧、更深地按向自己的狂暴冲动。 第61章 冷水 空气里只剩下寒知如同小兽般低低的、压抑的喘息,和她牙齿埋在他皮肉间撕扯的声音。 隆禧那沉重、灼热、紊乱又粗粝的呼吸声,滚烫地喷拂在她的鬓角,像无形的枷锁缠绕着她。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是几分钟,也许只有几息,那蚀骨磨人的钝痛和汹涌的烦躁,像是终于找到了一个发泄的出口,随着这凶狠的撕咬和身下“人形布偶”全然沉默的承受,竟真的……奇异地、一点一滴地泄了出去。 胸口那股几乎要撑炸她的狂躁邪火,如同被抽干了燃料,渐渐微弱下去。 力气也随之耗尽。 “唔……” 寒知发出一声长长的、带着点解脱意味的、从喉咙深处滚出的模糊喘息,松开了齿关。 粘腻的湿热感瞬间在口腔里弥漫开来 ——铁锈般的腥甜味道。这是隆禧的血。与此同时,一种虚脱般的、连指尖都酥麻的无力感席卷全身。 她微微撑起一点身体,喘着气,汗湿的额发粘在苍白的脸颊上。 目光,下意识地落在自己“杰作”上——他月白色的寝衣前襟,左胸上方,一小片深褐色的湿痕正迅速晕开、蔓延。那是被唾液和鲜血浸透的地方。 一点鲜红,正缓慢地沿着寝衣细腻的丝纬纹路,倔强地探出头来,凝成一颗饱满的血珠。 空气里那股浓烈的、混合了他身上清冽气息、血腥味和雄性荷尔蒙味道的奇异气息,似乎更加清晰了。 而就在她目光逡巡的这片刻,身下那具身体的紧绷并未全然散去。 他的身体依旧灼热,尤其在她贴靠的部位,热度惊人。 而隔着薄薄几层布料,她松弛下来的、刚好轻轻贴压在他小腹上的腿部,清晰地感受到了一个灼热、坚硬、不容忽视的隆起轮廓,正紧紧地抵着她。 一种强烈的存在感,如同沉默的宣告。 寒知的脑子像是锈住了,迟钝地转动着。 生理性的烦躁和痛楚暂时退潮,理智尚未完全归位,但一种混合着纯粹的破坏欲发泄后的短暂快意、几分微妙的愧疚、以及更多是几乎要溢出来的新奇探究的情绪,却莫名支配了她此刻的行为。 她没有惊慌失措地翻身逃开。甚至忘了那个抵着她的、象征着某种危险的“异常”。 她的目光,被那晕开的鲜红和小小的血珠牢牢攫住了。 一种本能的、近乎原始的、在伤痛和混乱后才格外敏感的好奇心占了上风。 像被某种无形的力量牵引着,她甚至都没意识到自己在做什么,只是遵从着那一刻心头突然涌上的、模糊又强烈的念头—— 她的身体又低伏下去一些,脸颊几乎重新贴上那片染血的衣襟。 隆禧在她松开齿关、撑起身时,僵硬的身体刚要缓过一丝力气想扶她,呼吸也稍稍平稳些许,却立刻被她重新俯低、逼近的动作再次钉在了原地! 只见她伸出一点嫣红、微润的舌尖,如同某种好奇又危险的小兽,带着一种全无心机、纯粹是本能驱使的专注和直率,带着温热而湿软的触感,极其准确地、轻轻地、慢慢地,舔上了那颗刚刚凝聚在她咬痕上方、正欲滴落的鲜红血珠! “轰——!” 那一瞬间的触感,对隆禧而言,不啻于点燃了一整座油库! 舌尖细腻湿软的、温热又带着些许野蛮的生命力的触感,清晰无比地透过薄薄一层湿润的丝帛,烙印在他刚刚被咬伤、又被舔舐的皮肉上! 那感觉,比尖利的牙齿撕咬要命百倍! 仿佛是灼热的岩浆,又仿佛是带着电光的细密羽毛,沿着那微小伤口处的神经末梢,以爆炸般的速度疯狂传导、燃烧、燎原! 所过之处,引发一阵阵剧烈到足以让人昏眩的战栗! 隆禧浑身猛地绷成了一张拉到极限的弓! 那强行按捺下去的、本就汹涌的欲念如同被点燃引信的火药桶,以摧枯拉朽之势轰然炸开! 下腹那处坚硬瞬间胀痛到极致,抵着她的触感如同烙铁! 一声急促、压抑、几乎变了调的短促抽气从他紧咬的牙关中挤出。 他放在她背上的那只手,五指骤然收拢,死死攥住了她后背的细棉里衣,指节因为用力而煞白! 他极力控制着自己不要做出更失态的反应,但那骤然紧绷、仿佛下一秒就要彻底断裂的神经,那几乎破开胸膛的狂跳心脏,那烧得他眼眸都染上暗红血丝的汹涌情潮,都在无声地嘶吼着那濒临崩溃的克制。 他甚至连呼吸都不敢! 仿佛一丝气流都会将身下这团邪火彻底引爆,让他做出无法挽回的事情。 寒知却对身下几乎要掀翻她的滔天巨浪毫无所觉。 她舔舐的动作轻柔而短暂,像小猫尝食那般,很快便离开了。 舌尖那点腥甜的味道让她下意识蹙了蹙秀气的眉毛,随即又带着几分好奇和刚刚发泄完的疲惫,伸出指尖,带着点顽劣的随意,按了按那处湿漉漉、热乎乎、还带着她牙印和血迹的中衣,想看看那血珠还会不会冒出来。 “嘶……” 一声微不可察的抽气再次从隆禧紧咬的齿缝里泄出,是痛感和更强烈、更难以言喻的刺激混杂在一起引发的应激反应。 他再也无法维持这份脆弱的平静! 几乎是狼狈仓促地、带着一种强行中断什么的决绝感,隆禧猛地抓住她按在自己胸口的手指! 动作虽然强硬,却在瞬间后立刻放轻力道,像是在捧住一件易碎的琉璃。 他强行撑起身体坐直,避开她那会“引火自焚”的探索目光,声音沙哑破碎得不成样子: “……别、别闹了知知!松口……你、你痛糊涂了!” 他想说她咬得痛,却更像在极力遮掩自己失控的状态。他眼神仓惶地看向帐外模糊的黑暗,仿佛那里有救命的稻草。 “我……我去唤织云!” 他语无伦次地说着,试图将她安置好起身。但那抵着她的坚硬轮廓在强行起身的动作下更显突兀,他的脸上混杂着痛苦、隐忍和浓到化不开的、几乎要将人吞噬的欲色和羞耻的红潮。 那被舔舐过的伤口在湿润的衣料下,正传来一阵阵强烈到令人眩晕的刺激电流,时刻提醒着他刚才那要命的一刻。 冷水! 他脑子里只剩下这一个念头。 立刻,马上,去冲冷水! 否则……他怕自己会彻底沦为欲念的奴隶,做出会吓坏她、让她厌恶甚至恐惧自己的事来。 第62章 无题1.0 隆禧几乎是踉跄着冲出内室,连外袍都没披,只穿着被血和冷汗浸得微湿的中衣,脚步仓促不稳地冲进了净房深处。 冷水被激烈地泼溅起来的声音隐隐传来,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清晰、突兀,持续了……很久 随着那扇门合上,隔绝了那令人窒息的灼热呼吸和更令人心慌意乱的视线,尚寒知紧绷的神经才像断掉的弦,倏地一松。 她维持着刚才那个微微撑起的姿势,僵坐了半晌。 耳畔似乎还残留着他最后那声压抑的、沙哑的破碎尾音,鼻尖萦绕的、混合了他身上气息的血腥味似乎还未散去,唇齿间仿佛还停留着一丝若有似无的铁锈味…以及…舔舐时透过薄薄湿衣、触碰到他温热肌肤的感觉…… “轰——!” 像是延时的惊雷在脑中炸响!迟钝的神经终于后知后觉地接通了通路! 刚才…刚才她都干了什么?! 先是跟疯婆子一样扑过去狠狠咬人家,见了血还不算完…竟然…竟然还伸舌头去舔…! 那个位置!那个动作! “要! 死! 了! 啊!!” 她在心里发出一声无声的咆哮,整个人从脚底板到头发丝瞬间烧了起来! 一股混合着剧烈羞耻、难以言喻的尴尬和一丝丝说不清道不明的异样刺激感的洪流,汹涌地淹没了她。 她像只被烫熟的虾子,猛地向后一倒,整个人“哧溜”一下缩进厚厚的锦被里,把自己从头到脚、严严实实地裹成了密不透风的蚕蛹,只恨不得连呼吸都省了才好! “见鬼了…真是见鬼了!” 她在被子里蜷成一团,又羞又恼地用额头抵着膝盖来回磨蹭。 隆禧那双在黑暗中仿佛燃烧着的、带着血丝的眼睛,还有那灼热…刚才那种混乱又粘稠、充满侵略感的气氛……清晰地回放、不断回放! 这特么绝对是性骚扰?!虽然是她自己动“嘴”骚扰了别人…… 脑子里两个小人又在疯狂掐架: “怂什么!做都做了!你敢咬人胸口!还敢舔人伤口!这不就是你潜意识里想试探他底线、享受掌控他情绪的感觉吗?!现在装什么鹌鹑!有本事你下次别啃别舔啊!” “我没有!我不是!别瞎说!是肚子痛疯了脑子进水了!!谁想掌控他啊! 我就一吃瓜群众想看看牙印深不深! 卧槽那玩意儿真那么,,,?怎么比我十八岁的时候还,, 呸呸呸!!我在想什么! 这身体反应也太吓人了!完了完了这兄弟情还能不能纯洁点了?!以后还怎么愉快地当室友啊混蛋!” 生理期残留的不适感也趁虚而入,像无数只小蚂蚁在腰腹间噬咬,提醒着她现实:“身上还特么难受着呢!瞎想什么呢!都是激素的锅!” 她烦躁地在被子里又拱了拱,突然想到关键问题: “他能忍多久?” 尚寒知脑子清醒得残酷。 她比谁都明白,如今她和隆禧之间这种微妙的平衡,其实建立在空中楼阁之上。 她现在是在用自己的“福利”——那些默许的亲昵,来换取最重要的核心阵地暂时不被侵入, 隆禧表现出的纵容和耐心,与其说是真的多么尊重她的意愿,不如说是他在等待,以一种捕猎者围堵猎物般的耐性,等待她自己松动、心甘情愿献上自己的时刻到来。 这份等待,是有利息的,也是有期限的。 一次次的纵容背后,是她需要给予的“回应”和“主动”。 今天这出“扑咬舔舐”,她事后想想都觉得太超过了! 简直是玩火! 如果她一直只索取而不付出,隆禧的耐心,迟早会被消耗殆尽。 到时候,这个表面上温润如玉、骨子里强势至极的亲王,恐怕就没现在这么好说话了。 所以…… 寒知在被子里深吸一口气,带着点破罐破摔和自我唾弃的狠劲: “妈的,又当又立!想占便宜又怕玩脱!怂包!” 她用力搓了把滚烫的脸,唾弃着自己的“虚伪”。 “算了……就当……一场各取所需的交易。我给他点甜头,求个安稳……下次……下次再被咬…最多忍住不舔了!” 不知过了多久,当她感觉自己快在被子里憋死,或者那烦人的绞痛又开始抗议时,帐幔被轻轻掀开了。 带着一身清冽冰水气息的隆禧走了进来。 他换了干净的中衣,发梢还带着明显的水汽,湿漉漉地贴在鬓角。 脸上的红潮褪去了大半,只余下眼角和耳后一些微不可察的淡淡痕迹。 但那双眸子,依旧幽深得像寒潭,残留着一丝未能完全平复的暗色,视线落在她裹得严实的蚕蛹上时,微微一顿。 空气里弥漫着一种凝滞的沉默。 寒知在被子里也能感觉到他的靠近和那强烈的存在感,她僵着一动不敢动。 隆禧没说话,沉默地走到床边。 寒知也屏着呼吸,在极度安静中,仿佛都能听到自己擂鼓般的心跳和他身上散发出的冰冷水汽。 在一种无声又默契的诡异氛围下,她感觉到身侧的床褥凹陷下去。 她像被安装了弹簧,“唰”地一下,极其灵巧、毫无声息地朝床榻内侧一滚,瞬间在巨大的床铺中间留出了一道足能再塞下一个人的宽阔“楚河汉界”。 隆禧躺下的动作似乎也停滞了一瞬。他没有试图靠近或打破那条无形的界限,只是默默地在她身边空出的位置躺下,拉过一条被子盖上。 动作间,依旧带着一丝挥之不去的凉意。 帐内,只剩下两人刻意放轻、却依旧清晰可闻的呼吸声。 月光无声地流淌,在两人之间那道宽得几乎能跑马的缝隙上投下冰冷的光带。 第63章 无题2.0 过了好一会儿——这沉默仿佛有一个世纪那么漫长。 空气又沉滞了片刻。 寒知把自己埋在枕头里,揪着褥子的手指快要把绸面抠出洞来。 尴尬的浪潮刚有平息的迹象,脑子里另一个念头却不受控地冒了出来——血!他流了那么多血! 她迟疑着,声音细若蚊呐,带着点不敢深究的飘忽:“那个……景川……” 隆禧的呼吸几不可察地顿了一下,像是被这声呼唤惊扰了深潭。 “嗯?”他回应得很低,嗓音比刚才更哑了几分,还带着冷水浸泡过的沉钝。 “你……你上药了没啊?”她终究还是没忍住,问了出来,带着点连自己都没意识到的微弱焦灼。 “……”隆禧沉默了一瞬,仿佛在确认她所指为何。 指尖那处被轻触过的牙印仿佛又隐隐灼烧起来,甚至比咬破皮时更清晰。 他努力压下心头的异样,声音听不出起伏,简短地回答:“无妨。小伤,不必。” 这过于平淡的回应反而让寒知心里更不是滋味。 小伤?被她啃出血了还叫小伤?这个闷葫芦!她闷闷地想。 短暂的对话后,尴尬再次席卷而来,比刚才更甚。 寒知喉头发紧,搜肠刮肚想找个安全的话题把这个难熬的夜翻篇。隆禧那浑身散发出的、几乎将空气都冻结的寒意和沉默,让她倍感压力。 她鼓起十二万分勇气,声音压得软软糯糯,刻意带上平日里最讨他欢喜的那种依赖腔调,小心翼翼地开口试探: “那个……景川……对不起啊……我……我有点疼糊涂了……不该咬你……” 她的声音越说越小,带着显而易见的示弱和讨好。 几乎就在她吐出最后一个字的同时,隆禧低沉沙哑、像是刚从冻河里捞出来般的嗓音也响了起来,带着一丝难以察觉的紧绷和仿佛劫后余生的疲惫,直接问出了他最关心的问题:“……肚子……还疼吗?” 话音碰撞的瞬间,两人都怔住了。 空气猛地一滞,彻底凝固。 比刚才更浓烈十倍的尴尬如同实质的棉絮,塞满了两人之间那道宽阔的“楚河汉界”。 寒知脑子里嗡的一声,所有的勇气瞬间泄光!她再也顾不得许多,像只被踩了尾巴的炸毛猫,猛地把自己更用力地蜷缩成一团,狠狠地把脸更深地埋进枕头里,一只手死死揪紧了身下早已褶皱不堪的锦褥,试图将自己变成一个毫无存在感的、与世隔绝的小点。 弱小,可怜,瑟瑟发抖——却带着点强装出来的、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无辜”。整个人散发着“我错了但我好可怜所以你别凶我”的气息。 另一边。 隆禧在她话音落下、同时抛出自己问题的瞬间,身体也极其细微地绷紧了一下。两人同步出声又同时卡壳的窘迫,像一记闷锤敲在他刚被冷水勉强镇压住的心上。 更该死的是,听到她小心翼翼的道歉和示弱,那股被强行浇灭的邪火竟又隐隐有复燃的迹象,混杂着一种强烈的心疼和……那被舔舐处再次清晰的麻痒感。 他下意识地、几乎是本能的,喉结艰难地上下滚动了一下,仿佛吞咽下什么滚烫烧灼的东西。 搭在被沿上的手下意识地抬起,指尖极其轻微地、几乎是颤抖着,再次碰触到自己左侧锁骨下方——那个被她牙齿深深楔入皮肉、又被温软舌尖带着一种无知无觉的残忍舔舐过的伤处。 冰冷的指尖刚一碰到衣料下微热的凸起,那被咬破的疼与舔舐时留下的、远比伤口本身更深刻更磨人的奇异触感瞬间涌回! “嘶……” 一缕极其压抑的、被强行吞回胸腔深处的吸气声。 他像是被烙铁烫到般,指尖猛地蜷缩抽回!迅速移开,死死攥住了身下的锦被一角!动作快得带起一丝微不可闻的摩擦声。 月光悄然无声地偏移,清冷的光辉恰好照亮了隆禧枕边的另一只手。 那只骨节分明、不久前还曾在她扑过来撕咬时,带着无法抑制的颤抖和恐怖力道,死死攥住她后背细棉里衣的手! 此刻正微微蜷曲着,搭在冰冷的枕面上。月光清晰地映照出那绷紧到几乎泛白的指关节,和手背上因为过度用力而微凸的青色筋络——它们在微弱但持续地跳动着。 这双手,正无声地诉说着主人内心依然在进行的、艰苦卓绝的拉锯战——压制着什么不为人知、甚至不愿自己面对的、几乎要将神志撕裂的震颤与冲动。 隆禧的目光晦暗如深渊。 他越过那道刻意拉宽的冰冷界限,看着身边那个几乎将自己缩成蚕茧的、连发丝都透露着“我很怂”的背影。 疲惫像沉重的铅块拖拽着他,但那疲惫之下,眼底深处翻涌的暗流却比之前更加汹涌复杂 ——有因她痛楚而生的疼惜,有对这混乱局面引发的淡淡懊恼,有对她主动示弱的本能欢愉,有对她那“无辜”姿态的无奈, 但更多、更深邃的……是无法言说的欲望被猝然点燃又被暴力熄灭后的焦渴感,是身体深处叫嚣的“不够”与仅存理智反复勒令“停止”之间近乎残忍的角力。 那欲望如同未被驯服的深渊巨兽,在冷水的短暂麻痹后,反而因为那一句小心翼翼的道歉和指腹碰触伤口时唤回的、令人战栗的湿软记忆,而变得更加暴戾、更难以掌控。 他无声地、极其轻微地叹息了一声。 这叹息飘散在寂静里,微弱得几不可闻,却仿佛抽走了他最后一丝力气。 月光悄然流淌,落在他紧攥的指节和紧绷的侧脸上,将他眼底那片被强行压抑却依旧深沉翻卷、如同致命漩涡般的暗潮,映照得更加清晰 ——那里,名为“克制”的囚牢正在欲念的疯狂撞击下发出细微而危险的呻吟。 第64章 高烧 半夜。 尚寒知感觉像是在泡温泉池子里睡着了,水温一点点升高,热得有些发闷。 她无意识地扭动了一下,贴得更紧了些,像往常半梦半醒间那样,本能地在那个熟悉的、散发着清冽书卷气息的怀抱里寻找最舒服的姿势。 可很快,那热意就超出了舒适的范围,变成了灼人的高温! “嘶……好烫!” 她迷迷糊糊地嘟囔着,试图把自己从“烤炉”上扒拉开。 这异样的触感终于让她混沌的意识挣扎着苏醒。 眼睛刚睁开一条缝,立刻被手边滚烫的皮肤惊得彻底清醒! 她猛地坐起身,借着窗外微弱的月光和帐幔透进来的昏暗灯光,看清了身边人的状况—— 隆禧脸色潮红得不正常,呼吸急促而灼热地喷在她刚才枕靠的肩颈处,紧闭着双眼,眉头痛苦地蹙着,额头烫得吓人! 发烧了! 这个认知像一盆冰水浇在寒知心头,昨晚混乱又暧昧的记忆瞬间回笼 ——她蛮横无理的发泄,他纵容的承受,最后那落荒而逃的冰冷水汽…… 一丝愧疚猛地攥紧了她的心。 肯定是那盆冷水害的!这金尊玉贵的王爷哪受得了这般折腾! “景川?!景川!”她伸手去摸他滚烫的额头,声音带着自己都没察觉的慌乱,“快醒醒!” 隆禧毫无反应,只有沉重灼热的呼吸昭示着他的痛苦。 “来人!快来人!” 寒知顾不得自己腹部还隐隐的不适,翻身下床,赤着脚冲到门口,声音因为急切和惊惧而尖利起来, “王爷发热了!快请太医!请太医来!” 整个蘅芜苑瞬间被惊醒! 如同冷水滴入滚油,喧闹骤起。灯笼快速被点亮,人影幢幢,脚步声、惊呼声、询问声交织在一起。 府里是有一位康熙御赐、常驻王府的太医的,这是圣上特旨以示恩宠。 但寒知和王府核心圈心知肚明,隆禧私下供养的那位精研古籍、深谙养身延寿之道的方士,才是他真正的健康守护者。 在蘅芜苑被寒知尖叫惊动、众人慌乱涌向寝殿的同时,安泰这个隆禧绝对的心腹,早已不动声色地做了两手准备: 一面让人紧急去请康熙赐下的太医,一面亲自以最快速度,从王府最幽静偏远的藏书小院,悄无声息地“请”,,或者说,几乎是拽着飞跑来的,到了那位须发皆白、总是一副世外高人模样的老方士。 老方士来得更快。他几乎与第一批涌到门口的下人擦肩而过,无声无息地闪进了寝殿侧门。 在太医急匆匆赶到之前的那短短一炷香时间里,寝殿内看似一片混乱,实则分工明确。 尚寒知守在床边,满脸焦急地看着意识模糊、浑身滚烫的隆禧。 而安泰则屏退了大部分无关人等,只留下极少数绝对可靠的亲信打下手。 老方士面容凝肃,在床边搭腕静诊了足有一盏茶功夫。 他指尖感受着指下这具身体虽然高热、却比几年前不知强劲了多少的脉象根基 ——风寒侵体是实,热势汹汹不假,但根基稳固、正气尚存,绝非凶险之兆。 甚至那点因情志波动、水火未济引发的“内火”都算不得什么大事,好好休息,几剂对症的清解疏泄药下去便能大安。 他心里明镜似的,但面上却是眉头紧锁,收手时还凝重地叹了口气。 安泰立刻凑上前,满脸的忧心如焚,声音压得极低却足够让侧耳倾听的寒知也依稀听到几句: “……仙师,王爷这……这病势……? 前些日子在御前就有些咳嗽未愈……这几日因着南边的事劳心,昨夜里又不知为何憋闷郁结、辗转难眠、惊悸盗汗……方才骤然高热至此! 小人看着……比上回腊月里那场大病还要凶险几分哪!” 老方士耷拉着眼皮,目光却与安泰微微一碰,几不可察地掠过一丝了然。 随即,他捻着雪白的胡须,开口声音不高,带着仙风道骨的韵律感,每一个字却都清晰无比地落在此刻无比关注的所有人耳中: “外邪已然化热,内里焦灼未疏,更兼……忧思伤脾、郁火耗津、阴阳两失济引……症势确凶,需以雷霆手段固本清源、急泄其热,迟恐深陷厥阴而致昏谵……” 翻译过来:感冒发烧+心里有火+底子弱虚不受补,得赶紧退烧,不然烧傻了可完了。安泰的表演是:天哪!病得这么重!搞不好要变白痴啊! 这一唱一和,尤其是老方士那沉重的语气和充满道法玄学色彩的“厥阴”“昏谵”等字眼,把初醒不久的寒知唬得心惊肉跳,原本七分的担忧瞬间变成了九分九! 满脑子都是“洗个冷水澡不会真把他烧傻了?!” 恰在此时,外面通传:太医到了! 安泰立刻给老方士使了个眼色。老方士捋了捋胡子,对寒知行了个礼,仙气袅袅:“贫道所观此象凶险,然药石还需精研。请福晋稍安,容贫道退下推敲一方相辅。” 说罢,身影一晃就从侧门飘走了。 留下的安泰心领神会,立刻调整出一脸“天塌地陷”的绝望和心焦,带着哭腔迎了出去:“太医!您可算来了!快!快救救王爷!王爷他……他……” 太医提着药箱,一进门就被安泰那副死了爹妈的表情和满屋子残留的“仙师留下的紧张气氛”给震了一下。 待到他上前诊脉,自然也是万般仔细。 太医心中存疑:这纯亲王的脉象……?虽有热象,浮沉之间倒也不全似表象那般险恶……。 就在这时,安泰那恰到好处的、带着惊恐哭腔的“旁白”再次响起,声音不高不低,却极具干扰性和暗示力: “太医!王爷方才还抽搐了一下!您快看看!眼白都翻了!” “王爷咳嗽很厉害!痰都是铁锈色的!” “这怕不是邪入厥阴啊!迟了怕要损伤神智!” 太医本来那点疑惑,在安泰绘声绘色、精准打击的描述,尤其是那句要命的“邪入厥阴恐损神智”的冲击下,瞬间被压了下去! 再结合王府上下紧张的气氛、福晋惨白的脸…… “嗯……”太医收回手,蹙着眉,沉吟半晌。 最终,他捋了捋胡子,给出了诊断:“王爷此乃邪热炽盛,兼有营阴不足,热扰心神之候。症势急迫,高热不解,确有扰动清窍之忧。” 即承认了有烧坏脑子的风险,比方士说得稍微温和但本质一致。 开方时,太医果然十分慎重,下药也比往常重了几分。 写完,他还特别严肃地嘱咐安泰和寒知: “王爷体虚至弱,此番邪热来势太猛,耗伤元气甚巨! 病后务要百倍精心调养,遵医嘱服药切切!尤其要注意,此等热病之后,切忌思虑过度、情志激荡、再引动心肝之火!” “此外……王爷体元亏损,固摄之力必弱。然阴平阳秘,精神乃治……郁滞终究伤身。病后调护,如遇阳亢难眠之症,应……咳,” 他顿了顿,似乎觉得有些微妙,但基于专业还是说了,“应……及时疏导,顺其自然,亦不可强求闭藏反成壅滞。但,需缓缓而为,绝对不可放纵! 百日之内,皆需清心寡欲!切记!切记!” 寒知听着这熟悉的“疏导”论调,再看看床上面色潮红、呼吸灼热、病得“人事不知”的隆禧,以及旁边安泰那频频点头、一脸“太医字字珠玑”的忠仆脸…… 内心已然麻木:“行,你们都有理。开水白菜是疏导,满汉全席也是疏导……你说是就是。” 院里的下人自然是听指挥行动,太医咋说就咋做。 系统886:叮~扫描结果出来了!目标人物体温391°c(在降哦!),生命体征基本稳定,就是心跳有点快。 风寒+冷水诱发免疫反应(中度),以及微量情绪能量淤积未释放。 提示:建议适时‘疏导’更健康。 综合评估:无重大器官损伤风险,基础寿命潜力评估…大约在四十出头波动?还行还行~宿主安心啦! 寒知:“……安泰,好生照看着。” 她彻底无语,带着满腹槽点和疲惫,以及那还在隐隐抽痛的肚子,决绝地转身去了正院——这地方戏太多,她得缓缓脑子! 第65章 禁欲 寒知在正院的大床上醒来,难得地感到神清气爽。 昨晚那点微弱的坠痛感几乎消失无踪,浑身都轻松了不少。 唤了丫头一问,果然是月信进入尾声,量已经很少了。 “王爷呢?”她接过裁云递上的热帕子敷脸,装作不甚在意地问。 “回福晋的话,”丫头福身回禀, “安泰公公说,王爷寅时末那会儿烧就全退了,药效上来睡得还挺安稳。就是……”丫头顿了顿,压低声音, “天刚亮那会儿,宫里就派了李谙达带着皇上的口谕和补品来看望王爷了,这会儿还在蘅芜苑说话呢。王爷应该……还在歇着?” 寒知擦脸的动作一顿,心里那点轻松感瞬间烟消云散。 大清早!天刚亮!探病的就直接杀到床前?! 她烦躁地把帕子丢回盆里,狠狠翻了个白眼: 啧……真是……半点隐私都没有!这皇帝当的,是生怕他家兄弟睡个安稳觉?资本家看了都得落泪! 窗外,阳光正好。 寒知摸了摸自己彻底松快的小腹,再想想隔壁还在接待“皇恩”的倒霉“室友”,心情复杂地撇了撇嘴。 —— 真是一个兵荒马乱又格外漫长的特殊时期啊。 接下来,该怎么若无其事地面对这位被自己咬病了的、还在持续被宫里关怀的塑料兄弟呢? 寒知觉得,这“工伤”后的慰问金怕是不太好给。 寒知挪到蘅芜苑正房的暖阁门口时,往里探头瞄了一眼。 隆禧果然醒了。 没躺下,而是半倚在床头,身上披着件薄绒的黛青色常服,衬得脸色还有点大病初愈的苍白。 手里捧着一卷书,姿态看着闲适,但微微蹙起的眉心泄露了那点还未全然散去的病倦。 窗外的晨光照在他轮廓清俊的侧脸上,有种病弱美人特有的易碎感。 嗯,道具很齐全,演员状态在线。 寒知深吸一口气,调整了一下面部表情,努力把昨晚那点血啊咬啊舔啊发烧啊的记忆打包塞进意识深处某个垃圾桶里——好了! 现在我就是个什么破事儿都发生过的、摆烂到底的厚脸皮咸鱼! 她抬脚走进去,脚步故意放得重重的,带着点“爷来了”的欠扁范儿。 “哟?醒啦?看着精神头还行嘛?” 她走到床边,大喇喇地在安泰早就准备好的一张玫瑰椅上坐下,还翘起了二郎腿,顺手抄起小几上一碟刚送来的蜜渍杏脯,拈起一颗就丢进嘴里,嚼得咯嘣脆响,眼睛却溜溜地往隆禧脸上瞟,观察他的反应。 隆禧从书卷上方抬起眼,那眸光清凌凌的,带着点大病初愈的水汽,看不出太多情绪 只在她这副大摇大摆的模样上停留一瞬,唇角几不可查地弯起一个极淡的弧度。 “嗯,烧退了,已无大碍。” 他声音还有些沙哑,但温润的本色恢复了不少。 目光掠过她气色明显好转的脸庞,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柔和,“你……感觉如何?” “我?我好的很!” 寒知立刻把胸脯拍得邦邦响,差点把自己拍岔气,赶紧喝口茶顺了顺,掩饰那一瞬间的龇牙咧嘴, “能吃能睡,啥事没有!比小牛犊子还壮实!” 她把话题强行拉回自己擅长的领域——没心没肺。 隆禧眼底笑意加深了几分,静静看着她,没戳穿她那点强装的“生龙活虎”,只轻轻“嗯”了一声。 空气诡异地安静了两秒,只有寒知咔嚓咔嚓嚼杏脯的声音格外清晰。 尴尬的小手似乎又要蠢蠢欲动地爬上后背。 寒知眼珠转了转,决定主动出击——用最硬核的方式打破这该死的沉默! 她咽下嘴里的果肉,清了清嗓子,声音刻意拔高,带着一种“我就随口问问别当真”的满不在乎,眼睛贼亮地盯着隆禧: “哎对了!那个……最近宫里选秀,这么热闹……皇兄那边……” 她拖长了调子,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敲着碟子边沿,摆出“吃瓜看戏”的标准姿势, “……嗯哼?会不会有什么‘惊喜’,打算送到我们府上啊?” 她特意在“惊喜”两个字上加了重音,充满了暗示和调侃。 隆禧翻书的动作顿住了。他放下书卷,目光落在寒知那副“我就是在八卦你可别当真”的脸上,看透了那强装镇定下的一丝紧绷。 他没有兜圈子,直接给了最明确的答案,声音温和却带着斩钉截铁的肯定: “不会。” 寒知刚捡起的下一颗杏脯悬在半空。 “啊?” 她眨了眨眼,带着点夸张的“困惑”, “为什么不会?皇兄不是最喜欢给人送小老婆了吗?不是,我是说……赐福嘛! 他老人家觉得好儿郎身边就该有被看添香,小猫小狗……咳咳,美人环绕才圆满嘛!上次给裕王家塞格格不是塞得挺欢?” 她把康熙的“赐人”定性为“像送小玩意儿一样”,语带不屑地撇撇嘴。 隆禧看着她那副努力装作浑不在意的样子,心里好笑又泛起一丝怜惜。他耐心地解释,语气依旧温和,却清晰地传达了背后的信息: “前些日子,我已向皇兄婉拒过了。” 他看着寒知的眼睛,“皇兄心里清楚。” 顿了顿,他眸色微深,补了最关键的一句, “况且……昨日太医那般诊断下来,王爷这身子骨病弱亏虚、元气大耗,更需静养……这等时候再塞人进来,岂非是往皇兄脸上明晃晃地贴个‘刻薄寡恩’? 就算是为了皇兄的颜面,”他唇角勾起一个略带自嘲的弧度,“也无人会在这当口来打扰我了。” 寒知咀嚼的动作彻底停了。 她捏着那颗杏脯,愣愣地看着隆禧。 心里那点微妙的担忧被他三言两语、轻描淡写地抚平了。 这解释太顺滑了,既表达了“我不想要”,更巧妙地把康熙的面子和自己的“病弱人设”捆绑在一起,堵死了所有可能! 还显得他多懂事体贴一样! 高!实在是高!咸鱼内心默默鼓掌:这顺毛撸的技术已臻化境! 危机解除!厚脸皮模式瞬间回满! “哦——”寒知拖长了调子,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那颗杏脯终于送进了嘴里,咔咔嚼得欢快,脸上也松快下来, “那就好那就好!皇兄也是,成天瞎操心!都虚成这样了……” 她对着隆禧上下扫视,做出一个十分夸张的“你很弱”的表情, “安心养着景川小同志!组织上对你表示深切的同情!” 隆禧看着她瞬间多云转晴、甚至开始“蹬鼻子上脸”的小模样,眼底的暖意更浓。 他重新拿起书卷,慢悠悠地翻过一页。 气氛再次安静下来,比刚才自然了许多。 寒知心情大好,又拈起颗杏脯准备塞嘴里。 冷不丁地,隆禧的目光依旧停留在书页上,薄唇微启,用一种十分平淡、甚至有些刻板正经的语调说道: “……这几日,我恐怕还得进宫一趟谢恩。” 他顿了顿,似乎是在斟酌词句,原本流畅的声音微不可查地卡了一下壳,才继续道: “我估摸着……皇兄大约……会提醒我‘禁欲养身’这四个字。” 空气瞬间凝固! “咳——咳咳咳!!!” 寒知直接被那颗刚塞进嘴的杏脯呛了个惊天动地!捶胸顿足,咳得眼泪都飙出来了! “咳咳……什……咳……什么玩意儿?!”她好不容易顺过气,脸上涨得通红,不知是呛的还是别的什么原因,一双漂亮眼睛瞪得溜圆,难以置信地瞪着隆禧。 隆禧的目光终于从那仿佛无比吸引人的书页上抬起,看向咳得狼狈的她。 他那张清俊的脸上,神情依旧平静温润,仿佛刚才那石破天惊的四个字不是他说的。 但寒知却清晰地捕捉到,他的耳廓边缘,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晕开一层极其明显的薄红。甚至,他握着书卷的手指,指关节也微微收紧了。 显然,说出“禁欲养身”这四个字,对于这位一向克己守礼、温润端方的年轻亲王来说,其艰难和令人不自在的程度,远超他表面展露的平静! 此刻两人相对而坐,一个咳得惊天动地、脸上红霞飞、目光闪躲;一个看似平静无波、稳如泰山,却耳根通红、指节泛白…… 蘅芜苑温暖的日光里,一种混合着巨大尴尬、各自都恨不得原地消失,却又奇异地被“厚脸皮”和“强装镇定”强行维持表面和平的气氛,浓郁得几乎能滴出水来。 只有那被咬了一半的可怜蜜饯,孤零零地躺在碟子边,昭示着刚才那场“石破天惊”的对话并非幻觉。 第66章 给爷死 氤氲的雾气缭绕升腾,模糊了汉白玉池壁精美的纹路,也模糊了尚寒知紧绷的思绪。 温热的水流漫过肌肤,如同最熨帖的丝绸,悄然带走月信褪去的疲惫与滞涩。 她的手指无意识地划过凝脂般的胳膊,微微垂眸。 水光潋滟中倒映出这具融合满汉、由皇室与系统共同精雕细琢的躯体 ——线条流畅紧致,每一寸肌肤都焕发着年轻健康的饱满光泽。 美得惊心动魄,却又虚幻如镜花水月,放在从前的江寒知很难想象,一个实岁14的小丫头竟然能有这么好看。 不过皮囊之下,那名为江寒知的十八岁汉人体育生灵魂 ——被川渝的市井烟火和人声鼎沸滋养出来的彪悍劲儿 ——从未远去,蛰伏着。 穿越后这一年半的琼浆玉液、锦绣牢笼,如同最上等的绫罗裹住内里荆棘。 根植于骨髓的身份撕裂感,总会在某些瞬间,如针尖般锐利地刺穿绸缎,狠狠扎痛她。 便是此时, “尚之信”、“四月”、“叛乱”这几个冰冷字眼组合成的铡刀,已然悬顶,落下冰冷的倒计时。 “驱除鞑虏,复我汉家河山”——这本该是她灵魂深处烙下的古老回响。 “召唤个屁!” 心底那刻薄又清醒的咆哮瞬间压倒了所有无用的乡愁。 她嘴角扯起一丝极致嘲弄的弧度,指尖搅动着身前晃动的水波,水纹破碎又重聚。 “汉家河山?”她无声地诘问这水影, “指的是那个让李自成攻破北京城,逼得崇祯皇帝吊死煤山,然后让满清打着给崇祯报仇的旗号捡漏成功的老朱家江山?” “还是顺治小儿打着‘为君父报仇’入关,扬州十日、嘉定三屠堆起尸山血海的那个‘复’的‘汉家’?” “亦或是眼前这群姓吴、姓耿、姓尚的藩王 ——当年就是他们引清兵入关的手! 如今又嫌地盘不够大、爵位不够高,想掀桌子换个人坐龙椅,继续把无数汉人子弟当炮灰填进无底洞的‘汉家河山’?” 水是温热的,寒知却感到了刺骨的冷。 前世那些教科书上模糊的“民族情怀”,在系统冰冷精准的数据面前(系统标注:【调取记录:王辅臣之乱镇压效率分析;民生档案v-15(顺治晚期至康熙初年南方各府人口锐减图谱)】)被扒得干干净净,只剩赤裸裸的利益与血肉废墟: 系统886曾经的分析报告冰冷地陈列在记忆里: 三藩各自为战,互不信任: 吴三桂、耿精忠、尚之信(前期),各怀鬼胎。 吴三桂想当皇帝,耿、尚只想保住自家小朝廷。 联合?不过是暂时的权宜。 战略格局已变: 清朝不是明末那腐朽的王朝了。 鳌拜倒了,康熙励精图治,平定了陕西等地叛乱,京畿稳固。 中原基本盘已经稳定下来,清廷掌握了除南方部分地区外的国家机器和大部分资源。 民心所向?: 别搞笑了!真正颠沛流离、水深火热的,从来都是底层被裹挟的汉人百姓! 系统调取的地方志、流民档案触目惊心:大兵过处,十室九空! 管你是满洲八旗还是汉人藩兵,烧杀抢掠从不分对象! 三藩控制区的百姓一样被征收沉重的赋税,拉壮丁充军送死! 哪有什么“复我河山”的美好? 只有尸横遍野、易子而食的炼狱! 胜算渺茫: 即使没有系统,以她前世看过些历史知识的记忆,也知道三藩最后是什么下场。三藩根本赢不了! “所以……” 寒知将湿漉漉的额发猛地撩到脑后,水珠顺着颈项滚落,眼神里是前所未有的清醒,甚至淬着冷酷的厌恶 ——“尚之信反,或者不反?有他妈的什么差别?! 不过是挪个地方受苦! 不过是让这把该死的火再多烧几天,再多填进去成千上万条人命! 换汤不换药的狗屁玩意儿!” “吴三桂这老狗自己就是满清的平西王,手上沾的血足够写本《杀汉人指南》! 他配谈‘复明’?” 她嗤笑一声,嘲讽拉满, “这就是场披着狗屁‘民族大义’皮的、野心家豪赌权力的屠宰场! 赌输了,史书上写个‘贼’字;赌赢了?” 她耸耸肩,带着看破一切的讥诮, “又他妈是多一个汉高祖朱元璋,转头就把功臣和碍眼的全砍了!能比老康好到哪去?” 她闭上眼睛,将整个人沉入水中几秒,隔绝掉外界的声音,只剩下水流在耳边的嗡鸣。 她猛地闭眼,整个人沉入水中几秒,水流的嗡鸣隔绝了一切。 那么,我呢?我该支持谁? 支持大清? 那汉人灵魂在激烈排斥,仿佛背叛血脉。 支持三藩? 那等于拥抱一场毫无意义、延长痛苦的屠杀,支持几个本质上与当下满洲统治者无异的枭雄! 更将自己这安身立命的王府根基置于烈火之上! “忘本?” 那根刺又跳出来。 “本?” 她在氤氲水汽中抬起双手 ——漂亮,指节纤白,连鱼都没杀过!这曾是空调房里喝冰可乐、骂国足不争气的普通汉人青年的手? “还是如今趴在满人王爷这条大腿上,只想狗命、混日子的‘亲王福晋’的手?!” 巨大的荒谬感和无力感扼住了咽喉。 她的“忘本”?呵! 是清醒到残酷的身份错位与道德困境里,被碾轧得只剩一条——最卑微、最龌龊、却也最实实在在的求生欲! 系统的声音在她脑海里适时响起,带着点数据化的冷酷安慰: ”亲亲~纠结无用! 逻辑推演:‘复明’成功率<5。 核心问题:军阀割据 ≠ 民族解放。清廷力量碾压且渐稳。战争延长=人口死亡加速+社会崩坏加速。 符合宿主‘活下去’及‘原生世界和平理念’的最优解:三藩速败!战时极短!“” 水珠从睫毛滚落。 结论冰冷又清晰:盼三藩赢? —— 白日做梦! 她此刻最“缺德”、最自私也最迫切的愿望,就是—— “尚之信!吴三桂!耿精忠!你们几个祸害快给老子输!输得裤子都不剩!输得越干净、越快越好!!” 唯有他们速败,这片土地才能喘息! 京城的尚家眷属才稳得住! 她这条小咸鱼才能在王府的暖炕上继续咸鱼躺! 至于什么河山?复不复明? 尚寒知长长地、彻底豁出去般吐出一口浊气,带着沉重的疲惫。湿发拢在脑后,精致的脸在雾气中模糊。 那声叹息里,是对前世身份的一丝微弱留恋,对今生身份的全然认命,以及对脚下这片大地上无数蝼蚁般挣扎生灵……混杂着悲悯与冷酷计算的复杂情绪。 “管他呢……”她咕哝着,近乎麻木, “先把尚之信这块又臭又硬的绊脚石早早踢开,砸烂! 保住我能瘫着的暖炕……别挡着我的道儿,碍着我活下去……就够了!” 毕竟,现实冷得像冰: 康熙也好意思说雍正刻薄寡?他自己也不差,能容得下一个首鼠两端、手握重兵的叛王? 尚之信摇摆不定的愚蠢,就注定了他坟头的草要绿! 唯有他这个强横的“叛逆”彻底死透! 由她那相对安分、靠她这个女儿深度绑定皇家的阿玛尚之隆接手,跪得足够低、献上绝对忠诚、演一出‘家道中落’的戏码…… 京城这一支尚家,才有一线夹缝中挣扎活下去的希望! 否则,都是御膳房里待宰的猪,顶多肥瘦不同罢了。 她放任自己缓缓沉入温热的池水深处,阖上眼帘。 池底的寂静水流无声包裹上来,将这沉重纠葛的灵魂,连同那疲于算计、只想苟命的念头,一并短暂地封存在这片温暖混沌之中。 第67章 取死之道 她继续放任自己缓缓沉入温热的池水深处,阖上眼帘。 池底的寂静水流无声包裹上来,将这沉重纠葛的灵魂,连同那精疲力竭的算计与求生之念,一并短暂地封存在这片温暖的混沌之中。 温热的池水也无法消融心底那层厚厚的不安。 她知道自己“知晓”曾经结局——尚之信反,三藩必败——这像一块压在心口的石头。 但她不清楚过程! 而且这里是衍生世界,摇摆不定的尚之信未必会反! 历史书上简单的一行字“康熙十五年四月,尚之信反于广东”,在这纷繁复杂、各方势力犬牙交错的当下现实里,意味着什么? 尚之信此刻在做什么? 是已经磨刀霍霍,还是仍在左右摇摆,待价而沽? 他的决心究竟有几成? 反叛信号会在哪一天以何种方式发出? 这些问题,对于困于内帷、信息来源全靠风吹草动和系统宏观分析的尚寒知来说,是厚重的、带着血腥味的迷雾。 她只能模糊地感觉到那柄悬在家族头顶、随时可能劈落的铡刀在缓缓下移。 更让她憋闷的是—— 她没法说! 一个才15岁、出嫁刚一年半的亲王福晋,张口闭口就去指点江山,预言一位远在数千里外、手握实权的藩镇郡王“要反”? 凭什么? 依据是什么? 若她言之凿凿说出“四月”这个精确节点,那更是妖异! 难道告诉父母是做梦梦见的?还是天降神谕? 这简直是把“此女不祥”、“妖言惑众”的标签往自己身上贴! 她更怕,万一自己冒冒失失说出来,反而惊动了尚之信,让他狗急跳墙做出更极端的事,加速祸及京中! 之前几个月,她只能将那巨大的不安死死压在心底,抱着最后一丝幻想祈祷: “或许阿玛已经在暗中处理了?” “或许尚之信还在权衡,最终不敢反?” “或许朝廷早已有所准备,能稳住局面?” 这幻想支撑着她,带着侥幸的鸵鸟心态,小心翼翼地隐藏那份沉重的“知道”。 但是! 系统清晰地标注着:【历史关键节点:尚之信叛旗(广东) - 康熙十五年四月】! 当日子无情滑向四月,那柄悬顶的铡刀终于清晰可见其森然寒光时…… 最后一丝侥幸也灰飞烟灭! 巨大的、濒临灭绝般的恐惧和焦灼感彻底淹没了她! 她不能再等了! 她必须知道,父母这艘她必须依附的“小船”,究竟是满载着火药而不自知,还是在风暴到来前已经悄悄加固了船板? 她需要确认父母的清醒程度! 她需要了解他们做了哪怕最微小的准备也好! 即使他们真的懵懂无知,那么……至少给她自己一个机会,能在巨浪拍来前,再多藏几块浮木?哪怕是徒劳! “不行!” 她猛地从水中钻出,如同窒息之人挣扎上浮,大口喘气,带起一片水花。 眼神里充满了被逼到绝境的破釜沉舟和不顾一切。 “必须回去!” 声音沙哑却带着一种豁出去的狠劲,“拼着被阿玛骂不懂规矩、被额娘嫌妇人之见,也得……探探口风!” 这不再是分析局势后的从容进言,而是溺水者在灭顶之前,拼尽最后一丝力气试图抓住岸边救命者的衣角! “裁云,” 她扶着湿滑的池沿站起,浑身的水珠滴落,身体还在微微发颤,声音低沉却坚决,“……更衣,备车。去……公主府。” 公主府的暖阁依旧清雅,空气里弥漫着上好沉水香的清冷气息。 但今日,这份清雅下似乎凝了一层看不见的寒霜,连透过雕花窗棂的阳光都显得灰蒙蒙的。 挥退侍从,只留白嬷嬷在帘外。 寒知挨着和顺公主坐下,母女间的亲近动作显得有些僵硬。 她挑拣着不那么沉重的话题说:隆禧近日看着精神好些了,府里的芍药开得好,自己那场“劫难”总算干净了。 和顺公主听得仔细,玉指点了点女儿略显失血的脸颊,语气里的关切与训诫揉在一起: “成了王妃,心也得定一些。王爷的身子,你要多用心。 宫里……”她端起那白瓷薄胎的茶盏,指尖无意识摩挲着莹润的杯沿,眼神落在袅袅茶烟上,“自有圣心裁夺,你不必瞎担忧。” “自有裁夺”——这四字轻飘飘落进寒知耳朵里,却如千斤坠砸下! 额娘这语气…… 她舔了舔干涩的嘴唇,深吸一口气,像是鼓起了平生最大的勇气,那伪装出来的担忧几乎要撑不住,变成真实的恐慌: “额娘……前些日子,我、我在府里……隐隐约约听说……” 她声音压得极低,甚至不自觉地带了点颤音,小心翼翼地瞄着母亲的侧脸, “南边……广东那边……大伯……是不是……不太顺遂?” “当!” 和顺公主手中的茶盖陡然合在杯口,清脆一声响,如同炸雷劈在暖阁的沉默上空! 她那向来雍容的目光瞬间褪尽了所有温色,如同淬了千年寒冰的匕首,直直剜向寒知! “不太顺遂?! 他那哪是不顺遂?!” 声音冰冷刺骨,带着无边的锐利与厌弃, “他那是不满! 是贪婪! 是利欲熏心! 早就是头拴不住、喂不饱的豺狼! 一门心思要把我京里这满门的骨头都嚼碎了,去填他那填不满的野心窟窿!” 寒知脑子里“嗡”的一声炸开!浑身血液似乎都在一瞬间冻住了! 果、果然! 额娘知道! 而且是如此痛恨、如此清醒的知道! “……那阿玛……” 寒知的声音完全失去了控制,抖得不成样子,真正属于她的那份深埋心底的恐惧完全暴露出来, “还……还在想着……兄弟情分……不成?” 这话说出来,她自己都觉得绝望。 第68章 管家带来的助力 门外恰时响起稳健的脚步声。 尚之隆处理完公务回到正院,听闻女儿来了便也进了暖阁。 “知儿来了?”他面上依旧是温和的浅笑,但那笑意如同覆了一层薄纱,难掩其下灰败的疲惫和眉峰间深刻如壑的忧虑。 “阿玛。” 尚之隆在主位坐下,目光在妻子冰冷的侧脸和女儿惨白无助的小脸上扫过,最后定格在女儿那极力压制也难掩仓皇的眼中: “在说什么?你脸色怎地如此难看?” 尚寒知喉咙发紧,感觉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扼住了呼吸。 她几乎是凭借着一股求生的本能,孤注一掷地将最后一丝希望寄托在这次试探上: “阿玛……” 声音轻飘飘的,带着一种近乎祈求的无助, “女儿……女儿在王府……听风言风语说…… 说大伯在广东……练兵之势大得不合常理……还……还总有些不明不白的人走动……女儿……女儿好怕……” 她抬起眼,那双刻意做戏的水眸此刻却盛满了真实的恐惧和不知所措, “怕……怕会不会因此牵累……我们全家……阿玛……要不要早做打算? 向皇舅舅……稍微提一句?” 尚之隆脸上的那点温文尔雅的笑容,如同遇到烈阳的霜花,瞬间消退得无影无踪。 他没有回答女儿的话,也没有像寒知预想中那样立刻斥责或为兄长辩解。他只是极其缓慢、极其沉重地将目光转向和顺公主。 公主回视着他,眼神冰冷平静,没有丝毫闪烁,只有一种磐石般的了然和掌控。 尚之隆像是被这眼神灼伤了,仓促而狼狈地转开视线,喉结剧烈地滚动了几下,仿佛咽下去的不是唾液,而是烧红的铁砂。 一口积郁已久、带着铁锈味的浊气,被他长而缓慢地吐了出来。 再看向寒知时,他眼底那片灰败的死寂深处,翻涌着难以言喻的痛苦、愧怍,最终都凝固成一种让人心悸的冰凉决绝: “知儿……” 声音哑得如同砂砾摩擦, “这些事……阿玛和你额娘……早有定数。” 他语气异常平稳,却像拖着千钧重担, “你……顾好王府,顾好王爷。京中尚家……” 他停顿了一息,如同亲手斩断一条手臂,字字清晰,带着断腕之痛后的平静与麻木, “自有门楣,自有根基,自有活路!此三者,不容有失!阿玛……就是舍了这身枯骨,也会替你、替这一支……斩出一条活命的路来! 至于……” 他眼中最后一丝光亮完全熄灭,只剩下无边的沉寂, “至于你大伯……那是他选的不归路。 死门,入者无归。 谁也……拦不得,救不了!” “……!” 寒知整个人僵住了。 脑子里像是被塞满了滚烫的沙砾,轰鸣、灼痛、然后是一片死寂的空白。 父母…… 早就知道?! 早就清醒地看清了那条“死门”?! 甚至……早就瞒着她……在悄无声息地“斩断活路”了?! 她那些辗转反侧、患得患失、甚至偷偷盘算过最坏结局的恐惧……原来全是自扰? 她的父母,早在这场风暴还在地平线上卷动乌云时,就已经成为了冷静而坚韧的“船工”,不仅悄悄加固了船只,甚至可能已经备好了压舱石和逃生的救生筏? 一股巨大的、瞬间抽空所有力气的虚脱感,混杂着迟来的、几近崩溃般的狂喜和后怕,猛地攥紧了她的心脏! 紧接着是剧烈的酸楚冲上眼眶! “咚!” 那悬在万丈深渊之上、早已被恐惧压得麻木僵硬的心,终于狠狠砸回实处! 带来的不是解脱的轻盈,而是剧烈震荡后的酸软和阵阵晕眩。 眼泪毫无预兆地涌出。她几乎是不受控制地,用尽力气抬袖胡乱擦了一下,脸上绽开的笑容夹杂着狂喜、泪水、以及一种被“瞒”得又气又急又心安的复杂情绪: “哦!……哦!!!原、原来……阿玛和额娘……都、都安排好了……”她的声音带着浓重的哭腔鼻音,这次是真真正正发自肺腑的“蠢笨”, “是女儿……自己胆小……尽瞎想吓唬自己……” 她揉着还在发麻悸动的心口,那里沉甸甸的大石头变成了一种奇异的、后怕引起的空虚感。 内心那个被恐惧折磨得几乎散架的小人,这会儿不是欢呼雀跃,而是像被抽光了所有骨头似的瘫倒在地,一边大口喘着粗气,一边捂着脸发出无声的悲鸣: 躺赢!终于躺赢了啊啊啊!!大佬们牛逼666!!带飞稳如泰山啊!! —— 但是!!你们早说清楚会死嘛?! 害得小爷胆战心惊大半年! 头发都愁白了几根!还以为全家要一起手拉手投胎重新开局!! 太不是人了嗷呜呜呜!! 至于尚之信?呵…… 一个注定要死,且她爹娘已经准备好与之彻底切割、甚至可能会踩上几脚的倒霉催的“取死工具人”。 早点埋了。 省得再……害人失眠。 这波试探……值了。 就是…… 下次再这样啥都不告诉咸鱼,小心咸鱼应激跳闸给你们看啊喂! 尚寒知脸上的泪痕未干,那份带着鼻音的真情流露尚未消散。 尚之隆看着她这副模样,眼底那沉重冰封的决绝稍稍化开一丝,染上点为人父的无奈和怜惜。 他声音放得更缓,带着明确告知意味的安抚: “傻孩子,莫怕了。” 他目光沉静地扫过女儿尚带惊悸的脸,像是在下一道保证书。 “且不说皇上自有圣裁,雷霆扫穴是迟早的事。 便是看在你阿玛这张老脸……” 他顿了顿,意有所指地加了一句: “……以及你这丫头‘鼓捣’出来的那套精妙法子,如今京城这些世家大族、宗室勋贵里头,但凡脑子清醒些的,谁还敢轻易给咱们尚家下绊子、乱嚼舌根?” “精妙法子?” 寒知一时没反应过来,眼眶还红着,眨巴了下眼。 和顺公主在一旁接过话头,语气虽是训诫,却也带上一丝不易察觉的满意: “哼,说你蠢笨,还不认?你孝敬到你皇舅舅面前的那些调理府宅的‘野路子’,虽是取巧了些,倒也确实有几分……条理。” 公主斜睨了女儿一眼,仿佛在提醒她那份管理手册的贡献, “你阿玛这边,也借着你这股‘东风’,用了你那套‘分权责’、‘核进出’的路数,在广州那边……” 公主点到为止,没有说透,但尚寒知瞬间就懂了! 系统!管家功能!现代管理思维! 原来她那条咸鱼为了“躺平”管理自家产业搞出来的那一套东西,竟然阴差阳错被“赋能”给了阿玛,成为了悄无声息挖广州尚之信墙角、整合资源的绝世利器?! 这信息如同一股暖流冲散了残余的后怕,比刚才确认家族有准备还让她心底踏实,甚至生出一丝隐隐的、不可思议的“与有荣焉”和“安全感”! 原来不光爹妈给力,她自己这条咸鱼,不知不觉也长出了能挡风遮雨的小壳子! 她的管家法,成了京中尚家的隐形护甲! 这份踏实让她终于能真正地、完全地放松下来,脸上那夸张的释然表情也自然了许多: “真的呀?那些都是我胡乱琢磨的,能帮上阿玛一丁点儿,那可太好了!” 她语气轻快,是真心的如释重负。 只要没人敢在京城明目张胆地指着她的脊梁骨骂“反贼侄女”、“罪族余孽”,影响她在各大王府赏花宴上咸鱼躺的心情,那就是大大的善莫大焉! 尚之隆看着女儿眼底那点残余的惶然终于彻底散去,露出一种纯粹的、带着点小满足的松快,心中那份痛楚也奇异地被抚平了些许。 他不得不承认,自家女儿这副懵懂中歪打正着的本事…… 委实令人又惊又叹,高看了不止三分! 他微微颔首,语气虽依旧沉稳,却带上了一丝探讨的意味: “此法……确有独到之处。明责、分权、稽查,如臂使指,运转无声。” “如今南面之势虽危,但我京中枝干已非无源之水、无本之木。纵有风波,根基尚稳。” 他最后意味深长地看了女儿一眼,这句话既是说给尚寒知听,也是说给旁边的和顺公主听,更是他自己的决心: “安心。京中,乱不了。” 这沉重的谈话过后,暖阁内的气氛也微妙地松弛下来。 寒知那颗悬了太久的心终于落回最舒适的位置。 她甚至有闲心顺手牵羊……哦不,是“品尝”了案几上好几瓣贡品蜜柑,甜津津的汁水从舌尖漫开。 咸鱼的最大本事是什么? 危机警报解除的信号灯一灭,那就是立刻、马上、原地切换回躺平待机状态! 第69章 顺毛 一踏入蘅芜苑暖融如春、药香浮动的小天地,尚寒知在公主府好不容易卸下的“劫后余生”松弛感, “唰”地一下就被重新点燃的闷火烧了个精光。 暖阁里静得只闻炭火哔哔轻响,与她胸腔里砰砰砰鼓噪的心跳声格格不入。 靠! 好一招釜底抽薪! 七分病演出十二分,吃完小爷给的安神保胎丸气色红润,还搁这儿凹造型? 对比我刚爬出修罗场的狼狈,纯纯精神暴击! 奥斯卡欠你十座小金人! 暖阁中央,隆禧斜倚在厚实墨狐皮褥铺就的软榻上,一身家常云白暗竹纹常服,墨发披散,衬得那张脸愈发温润如玉。 他手中握卷,姿态闲适慵懒,仿佛午后小憩而非病弱卧床。 暖炉蒸腾的热气与熏笼清冽药香将他笼在柔光里,恰如其分地烘托出眉宇间的清淡平和与唇上那点健康的浅绯 ——完美一幅静谧暖阁仕子图。 这幅“岁月静好”,与她刚从“风声鹤唳、言语机锋”的公主府突围而出的狼狈,反差刺眼得紧! 尚寒知像根硬邦邦的瘦竹杵在地毯中央,绷紧的小脸写满生人勿近。 隆禧适时放下书卷,抬眸温声: “知知回来了?岳父岳母可安好?额娘她……” 话未尽,便撞进她那双燃着小火苗、委屈又愤怒的眸子里。 装!接着装! 你这种温吞水,跟额娘那剜骨刀比杀伤力弱,憋屈劲儿可是三百六十度无死角窒息! 尚寒知声音尖锐且骄横: “回王爷,都好!有劳王爷百、忙、之、中、记、挂、了!” “百忙之中”字字裹着火,清晰砸出。 隆禧瞧着她疏远的称谓、气红透的耳廓,目光扫过她眼下胭脂也盖不住的微红, 瞬间了然—— 这委屈滔天的邪火,是对他这个“生存同盟”知情不报的控诉。 岳父今日定是摊牌了广州那头的事,她恼的是他事前的沉默。 他放下书卷,“吃力”地撑起身子, 那只骨节分明、带着初春微凉的手却精准扣住她攥得死紧、欲往后藏的手腕。 力道温存却不容拒,如解冻溪流缠上冰冷砾石。 “知知,”他声音放低放柔,尾音带点示弱沙哑,目光探入她火海眼底, “瞧这气性,今日在岳母府上……撞南墙撞得头昏眼花了?” 指腹自然摩挲她腕间肌肤,温热气息裹着药香拂过紧绷神经。 又来美男计! 还揉! 知道我刚被‘刮骨疗毒’防线脆弱是?景川你个千年狐狸精! ……不行!至少再挺三秒! 他紧扣她手腕,微凉指尖摩挲依旧。 “怪我,”他语气沉凝,目光微垂显脆弱, “思虑这府里府外,耳目如林。一句多余话,落地就能催生十对顺风耳。” 声音压得更低:“不该……让你一个人担惊受怕,胡思乱想,如履薄冰般去试探……” 目光扫过她脸上残红,指腹轻捏她冰凉指尖。 “不过…看来是拨云见日了?” 语气染上不易察觉的轻松。 “你阿玛,”他嘴角勾起一丝含蓄却真切的钦佩弧度, “胸有丘壑,心如明镜,行事进退自有章法,最是为你计深远。 有些事,他心底比谁都透亮……想必今日,已将最稳当踏实的路,为你铺在脚下了。” “说到底,还是我眼拙心钝了。” 轻叹无奈又真诚,“明知你心思剔透玲珑,却总怕……” 目光专注望进她眼中,“将你当作琉璃罩里的娇弱菡萏,唯恐风雨惊扰了心神。” “是我糊涂了!忘了……” 目光倏然亮起,带着激赏光芒, “我家知知,本就是石缝里也能开出灼灼明艳的霸王花! 芯子里韧得绞碎磐石的铁线草!” “便是我那皇兄,”他压低声音,抛出一枚沉甸甸的砝码, “前些日子私下与我赞道:‘你福晋这调弄府务、经营产业的本事,新颖精妙,成效卓着,实乃闺阁中难觅的干才。’” 他抬眼,眼底诚挚歉然,“我这愚钝,竟想着要把这般凤鸟,藏于自以为安全的羽翼之下?” “知知,是我错了规矩。下次绝不敢了,可好?” 指腹再次轻蹭她手腕内侧娇嫩肌肤,亲昵讨好又带一丝霸道。 “日后凡再有与你相关、需沉心应对的纷扰……” 语气陡然一转,温润之下透出淬火精钢般的锋芒,“你只管大胆去做!纵然撞上铜墙铁壁、陷入污浊泥沼……” 他直视她眼眸,字字千钧,“自有你家爷们儿替你挡风劈浪,涤荡沉珂,铺就通天坦途!” 紧扣手腕的力量牵引着她不容抗拒地向软榻移动。 同时,拍暖垫的动作加重,温软命令不容置辩: “快些过来!手冻成冰坨子了还杵着?真想寒气入骨,再躺上十天半月?” 尚寒知被他半引半按地坐进软如云朵的榻沿,手心被塞入一盏温度刚好的姜茶。 暖阁的热气、他身上清冽药香与书卷气瞬间将她温柔包裹。 ……算他识货! 霸王花铁线草都夸到了点子上! 最关键的——康熙居然亲口夸我了?! 啧,这块金字招牌值钱! 那个什么‘挡风劈浪铺路’的…听着挺唬人……天塌了有高个子顶着! 她猛地灌下一大口姜茶,甜辣暖流从喉咙直冲脚底,周身毛孔都熨帖了。 什么政治倾轧、皇权高压、尚之信那个蠢货的破事…… 在这方药香暖融的小天地里,在被妥帖伺候、怒气平息、能随时瘫成咸鱼的终极享受面前,顷刻烟消云散! 生存至高真谛? 享受当下! 躺着收夸赞,就是胜利! 咸鱼万岁! 她整个人肉眼可见地瘫软下去,几乎陷进松软靠垫里。 第70章 六年变化1.0 蘅芜苑·康熙二十一年,元宵 累,像一条被甩在砧板上、剔光了骨头的鱼。 尚寒知整个人毫无形象地摊开在拔步床的宽大锦褥上,脸颊深深陷进冰凉滑腻的云锦被面里, 只想把自己溺毙在这方寸间的安宁中,永不再浮起。 窗棂外,紫禁城方向的喧嚣如同粘稠的潮水,隔着重重宫墙和亲王府邸的高大院墙,依然固执地漫涌进来。 丝竹管弦纠缠着人声鼎沸,那是属于胜利者的狂欢交响曲。 今天,康熙大赦天下的诏书彻底昭告四海,三藩这颗盘踞南天、让大清江山几乎倾覆的毒瘤,终于被连根剜除,踏得粉碎。 元宵佳节,满城华彩,灯火彻夜不熄。 宫里的盛宴连绵不绝,京城市井的百姓踩着爆竹碎屑载歌载舞。 举国上下,沉浸在一种近乎癫狂的喜庆里,只为这旷日持久的战乱终结。 然,对她尚寒知而言,这举世欢腾的庆典,实则是场从元日伊始便压在她肩头、几乎将她骨架压散的苦役马拉松! 拜堂子、问安两宫、没完没了地接受一波又一波的外藩使臣磕头、再踩着花盆底忍着脚骨刺痛赴那奢靡冗长的宫宴…… 环环相扣,每一环都如同在尖刀上跳舞。 她就像一尊被精心打造、摆放在供台上的琉璃人偶,每一根头发丝的位置都被白嬷嬷和吴嬷嬷如鹰隼般审视着,嘴角那抹代表着皇家矜持与“恰到好处”喜悦的微笑,是肌肉僵硬的产物。 腰? 必须挺得像一杆标枪! 每一步? 都得踩在规矩绣出的那根钢针之上! 万幸,也是唯一值得感谢祖宗八辈儿的事 ——她和自家那位“金玉其外、病气其中”的王爷,都顶着“病弱娇贵”的闪亮招牌。 孝庄太皇太后的慈恩如同及时雨,特允了他俩可以中途去偏殿“喘口气儿”。 每次“歇息”都像从阎王殿暂时放风,尚寒知只来得及把僵硬的笑脸垮下来片刻,揉一揉快被花盆底勒断的脚趾,下一场“战斗”的锣鼓便又无情敲响。 如今一切尘埃落定,骨头缝里都叫嚣着酸痛。 “系统,”她在意识里发出微弱的呼唤,像干涸河床上飘起的最后一丝水汽, “扫描一下,我是不是快散架成零件状态了?” 【叮!宿主生命体征相对平稳,心率略高,乳酸堆积指数严重超标,疲劳度评估:ax。强烈建议立即进入‘节能省电保狗命’模式。友情提示:深度睡眠1时辰即可显着缓解哦~】 “……886,你还是继续装死。” 尚寒知把脸埋得更深了点。 不过……她不得不承认,比起刚穿越来那会儿,吓得魂飞魄散、恨不得原地投胎的惶然,如今至少……“习惯”了。 习惯了这个等级森严、处处是坑的世道,习惯了这副属于“尚寒知”的躯壳,习惯了应付头顶无数挑剔审视的目光, 更习惯了身边那个表面温润如玉、弱不禁风,实则内核白切黑、掌控欲满格、时不时给她挖点坑看她跳着玩的纯亲王爷。 康熙十八年·六月 康熙十八年的初夏,早早被蒸腾的热浪笼罩。 京城像个巨大的闷罐,空气纹丝不动,沉重的暑气压在每一个人心头,连院墙角落的野草都蔫头耷脑。 尚寒知坐在蘅芜苑临窗的榻上,感受着粘稠的汗意爬上后背。 她翻着手中一本厚重的《汉书》,神情与往日闲暇读书时并无二致,眼神平静,姿态放松。 这几个月,翻看这些泛黄的古书成了她在漫长而闷热午后的消遣方式之一,如同品茶或调香一样平常。 窗边的书案上,错落放置着几本她近期陆续看过的典籍。《史记》、《后汉书》…… 还有那本前几日被她随手放在最上面、已翻阅大半的《汉书·五行志》。 阳光穿过窗棂,照在微黄的书页上,留下斑驳的光影。 这日,隆禧处理完公务回来得早些,书房里还残留着几分燥热。 他想在窗边书案找一本清静些的书移时,目光扫过案头堆积的书册。 手指刚搭上最上面那本《汉书》的封皮准备移开,下面《五行志》散开的书页便露出一角。 只是随意的一瞥。 素来喜洁、习惯整理书案的他,本能地想将这一叠书稍稍规整一下,手指按上那略显凌乱的书页,打算把它们合拢压平。目光无意识地掠过翻开的页面。 「地动」 两个字,像是两点细微的墨钉,猝然跃入眼帘。 隆禧的指尖微不可查地一顿,视线不由自主地停驻,顺着那行文字看了下去: “……水、火、土、金、水,失其序……阴阳失调则灾作……夏大旱,温燠失节……是为阴气伏逆,其征在地,则有土石崩裂、川流移徙之变……” 平静的日子在令人窒息的闷热中又过了几日。 七月初,康熙帝突然下旨,携宗室重臣离京,往行宫“避暑”。 待到七月二十八日地动山摇、京师化为瓦砾的噩耗传来时,尚寒知只觉得浑身的血液仿佛瞬间冻结。 当消息传到远离震中的行宫时,尚寒知只觉得一股冷意从脊椎升起。 她脸色煞白地找到隆禧,声音带着真实的颤抖:“我……我前些日子明明看过的……可一点也没当真,要是……要是早些确定……” 隆禧在她冲进来的瞬间就起身扶住了她。 此刻,他手臂一紧,将她颤抖冰冷的身子揽入怀中,用一种近乎禁锢的力量支撑着她,阻止她向下瘫软。 他温热的手掌覆在她冰凉颤抖的手背上,试图传递一点安定。 “寒知,”他的声音异常低沉,带着一种历经巨变后的镇定与抚慰力量, “天意难测,这不是你的过错。” 他感觉到怀中的身躯又是一阵剧烈的战栗,搂着她的手臂更收紧了些,声音却依旧沉静温和, “人力终有穷,非你一人之责。今上及时行幸,得以避此大劫,已是天佑我大清。 京师虽遭重创,核心尚在,这便是最大的万幸。” 他的声音比平时更低沉,带着一种近乎穿透表象的冷静: “纵然今日你我二人,不,纵然今日便有重臣向皇兄疾呼,确凿无疑地宣告,明日京师必将地动山摇,你我能做的……又有几何?” 他看到尚寒知的瞳孔微微收缩。 隆禧的声音平静无波,却字字敲在实处: “无非是囤积粮米,备好药材,寻些坚固些的屋舍暂避罢了。 仅此而已。 遑论此刻,三藩前线鏖战正酣,朝野上下无不绷紧了心弦。 若此时贸然散布地动流言,只会引发更大范围的恐慌。 人心惶惶之下,会出何等乱子? 届时,怕不是天灾未至,人祸已先至了。 此举非但于事无补,反易授人以柄,引火烧身。” 尚寒知张了张嘴,发现那沉重的、几乎要将她压垮的自责冰山,在他冷静到冷酷的分析下,竟……不可思议地融化、消散了。 他看着她眼中的惶惑渐渐沉淀,紧箍的手臂才略略放松了一丝,恢复了一些温润的姿态,但那只覆在她手背上的手掌,却依旧传递着不容置疑的温度和支持。 第71章 六年变化2.0 康熙十八年中秋,那本该是历史记载中纯亲王隆禧的生命终点。 现实中,王府上下也笼罩在愁云惨雾之中,隆禧病榻缠绵,连康熙都遣太医数度往返。 可能隆禧命中有此一劫,只不过之前的他地震受到惊吓,加上中秋宴会着凉,没熬过去直接嗝屁; 现在身子骨健壮许多的他,也大病一场。 药味浓得几乎能凝结成实质,盖过了本该飘散的桂花甜香。 廊下仆役屏息静气,连脚步声都放得极轻,生怕惊扰了内室那位的主子。 康熙帝的关切如同实质的压力,太医院最顶尖的圣手轮番问诊,名贵药材如同流水般送入府中,紫禁城探视的太监往返不绝,每一次马蹄声都敲打着王府紧绷的神经。 外人所见所闻皆是实情,却非全貌。 只有握着汤碗、垂眸坐在床榻边的尚寒知心知肚明。 隆禧演技愈发精湛。 “咳咳咳……”又一阵撕心裂肺的咳嗽传来,伴随着压抑的喘息。 内室光线朦胧,隆禧倚在靠枕上,脸色在昏暗烛光下泛着不祥的青白,额角浸出细密的冷汗。 他微微侧头,避开尚寒知递来的汤匙,哑声道:“药苦,知知别累着……” 影帝! 活脱脱的影帝! 小金人没颁给你是奥斯卡的损失! 催个咳疾演得跟马上要驾鹤西去似的,逼真得我都想给你鼓掌了! 尚寒知面容楚楚可怜,眼尾泛红,声音柔得能滴出水: “爷莫要说丧气话,您把这药喝了,病才能好。 太医都说了,按时服药最是要紧……” 她再次“温柔”地将温热的药汁喂到他唇边。 褐色的药汁沾湿了他略显苍白的薄唇。 隆禧垂眸,顺从地喝下,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下一小片阴影,遮住了眼底深处那丝难以察觉的促狭笑意。 药是真苦,但想到她一边腹诽一边还得演贤妻的样子,那份苦里竟还透出点隐秘的甜。 他抬眼,目光落在她强撑着的忧虑眉眼上,声音更低更哑:“辛苦……知知了。” 不辛苦,命苦! 伺候你这靠药续命的影帝搭档飙戏可真够累的。 她“体贴”地用帕子擦去他唇角的药渍,动作标准得像是宫里嬷嬷教出来的典范。 就在这内外合力、假作真时真亦假的氛围中,“奇迹”发生了。 缠绵月余的病势如潮水般在仲秋之后缓缓褪去。 隆禧苍白依旧,却能扶着内侍在院中略走几步了。 康熙闻讯龙颜大悦,太皇太后念了好几声佛,大手笔的赏赐流水般涌入纯亲王府。 “和硕纯亲王福晋尚氏侍疾有功”的赞誉也悄然在宗室勋贵间传开,成为“和顺公主教女有方、尚家福星护佑纯亲王”的最佳佐证。 隆禧“病弱”的标签从此焊得更紧,而尚寒知这尊“冲喜福星”的金身,也悄然塑就,为她在宗室复杂的局面中,镀上了一层无形的保护色,却也无形中加重了“子嗣”这一“福泽绵延”的期望值。 康熙十九年 三藩的反旗,一杆接一杆地倒下,如同被狂风吹折的枯树。 平南王府尚家,这个曾经雄踞南疆、煊赫到可与朝廷掰腕子的庞然大物,终究等来了它避无可避的末日判决。 反复无常、对朝廷阳奉阴违、暗中勾连吴三桂旧部、罪证确凿的平南王世子——尚之信,在战局尘埃落定、失去了最后一点利用价值后, 被年轻的康熙皇帝以雷霆万钧之势下令赐死! 一道白绫,彻底了结了这个不安定的毒瘤,也斩断了平南王一系旧日势力最后的根基。 京城的尚家——以尚寒知之父尚之隆为首领的这一支,却因祸得福,权势扶摇直上! 原因无他:“政治正确”! 早在三藩反旗初竖时,尚之隆就展现出了远超广州本家的政治敏锐和决绝果断。 他毫不犹豫地疯狂切割,甚至主动挖角广州的墙脚,数年间坚定不移地站队康熙,将京城尚家的利益与清廷政权死死捆绑在一起。 这份堪称“断臂求生”的果决忠诚,在尚之信伏诛后,终于得到了丰厚的回报。 京城的尚府,不仅稳如泰山,权势更胜往昔! 平南王尚可喜那堪称“硕果累累”的子嗣传承—— 整整三十七子、三十二女! 在经历了这场巨大的家族地震后,彻底撕裂成了两派: 广州那边,由次子尚之孝“捡漏”接手了平南王府的摊子(降爵后的公爵),但早已元气大伤,沦为地方性势力。 而京城这一支,在尚之隆的带领下,凭借着绝对的“忠于朝廷”和牢牢掌握在手的京师资源与人脉,一跃成为名副其实的“尚氏宗主”! 尚寒知身上“和硕和顺公主嫡女”、“纯亲王嫡福晋”的光环,在这番洗牌之后,非但没有黯淡,反而愈发耀眼夺目,璀璨得令人不敢直视! 然而,这耀眼之下,并非坦途。 她是连接尚家新贵与皇室利益最关键、最显眼的纽带。 是纽带,也是棋盘上最敏感的那颗棋子。 她“纯亲王福晋”的身份,如同镀了一层稀世黄金,灿烂得足以映花人眼,但也沉重得…… 让她步步都仿佛踩在万丈深渊边缘精心铺就的、仅容一线的细碎冰棱之上! 权力的蛋糕被重新切割,她站在刀锋之上,牵动着尚家野心勃勃的欲念,更牵引着皇室审视、利用,以及那一丝难以察觉却如芒在背的…… 猜忌。 第72章 六年变化3.0 康熙十六年至二十年的紫禁城的风起云涌。 康熙十六年八月,钮祜禄氏册立为后,凤印温存尚不足一年,便在次年二月芳魂早逝。 那场盛大而冰冷的皇后丧仪,是尚寒知不愿回想的噩梦: 无休止的跪拜、哭泣、繁缛仪轨。 灵幡刺目,哀乐沉痛,膝盖跪到失去知觉, 全靠旁边同样“孱弱”的隆禧,在宽大衣袖的遮掩下, 用手掌传递过来不容置疑的支撑力,以及偶尔交汇、带着支撑心意的眼神, 她才未被那铺天盖地的白色海洋溺毙。 孝庄与康熙对他们这对“病秧子”的额外垂怜 ——允其“告病歇息” ——成了唯一的救赎。 佟佳氏,晋位贵妃,执掌宫权。 同年那场震动后廷的大规模册封——“七嫔并立”尘埃落定: 安嫔李氏 、 敬嫔王佳氏 、 端嫔董佳氏 、 荣嫔马佳氏 、 惠嫔乌拉那拉氏 、 宜嫔郭络罗氏 和 僖嫔赫舍里氏。 乌雅氏生下胤禛已有一年,但并未被单独封嫔,目前还是贵人。 尚寒知估摸着是因为康熙在地震之时不在乾清宫里,乌雅氏没了一起陪康熙经历地震的经历。 让尚寒知觉得疑惑的是卫贵人,按理来说即使她生下由惠嫔抚养的八皇子胤禩,也应该是庶妃才对。 竟不知怎么的被封贵人了。 康熙二十年中秋 那一夜中秋宫宴,金樽玉盏,月华流泻。 推杯换盏间,尚寒知的目光无意掠过惠嫔身侧—— 心口骤然被冰锥刺穿! 惠嫔身旁,那个低眉敛目的柔婉身影,是卫贵人。 只看一眼,寒知握杯的手指猛地收拢,指甲深陷掌心。 一股蚀骨的寒意自脚底窜上头顶,浑身的血液似被冻僵! 像! 不是五官轮廓像,不是身段像,而是一种神韵,一种气质上的……微妙重合。 虽然她尚寒知身带小白花滤镜,早已“楚楚可怜”到了极致, 但她骨子里那份来自直男体育生的潇洒不羁,那种自信与生命力,外加贵女的处变不惊的气质, 让她即使在“小白花”外表下,也依旧灼灼发光,带着一种不容轻视的气场。 而卫氏呢? 美则美矣,却像一尊没有灵魂的玉雕,低眉顺眼,姿态畏缩,浑身上下都写着“柔弱可欺”、“任人揉捏”八个大字。 可恰恰是这种“我见犹怜”的怯弱感,让她在某些低头的瞬间,恍惚间让尚寒知看到了偶尔故意扮演怯懦的自己! 静态感两人诡异的相似度让她头皮发麻。 更令人窒息的是,她瞬间捕捉到了宴席上几道不动声色扫过她,又状似不经意地瞟向卫氏的目光。 那目光里的探究、玩味,甚至一丝丝……难以言喻的心照不宣的暧昧! “寒知?怎么了?”身边的隆禧敏锐地察觉到她的僵硬,低声询问。 他顺着她的视线望过去,看到卫氏的刹那,他的瞳孔也几不可查地微微一缩, 温润的脸上浮现出一种近乎沉冷的怒意。 显然,他也看出了那点神似之处。 尚寒知只觉得一股恶气直冲脑门。 康熙?! 那个男人偶尔落在她身上带着审视和警告意味的目光,过去她一直以为是出于三藩局势、出于对尚家的猜忌! 她甚至自我安慰地想,康熙后宫佳丽何其多,佟贵妃书卷气质温婉、宜妃明艳如火、还有那么多环肥燕瘦…… 自己这副“娇柔”小白花的样子(尚寒知直男审美喜欢御姐),在阅尽千帆的帝王眼里算个屁! 可是尚寒知完全忽略了,这个“阅尽千帆”的帝王,此刻还未南巡见过世面, 后宫美人虽多,气质却各有特色,像她这样自带矛盾与生命力的独一份。 高贵身份,聪明才智,外加顶级小白花长相,已经完全长开的尚寒知,是康熙得不到的唯一。 这是男凝? 这t分明是“替身警告”的凝视! 把她尚寒知与一个供帝王狎玩的“物件”置入了同一方供人赏玩的鉴宝台! 这是无声的羞辱! 这个认知让她胃里一阵翻江倒海,恨不能立刻冲出去洗洗眼睛,再把某些人按在地上摩擦。 这股邪火在当晚回府后彻底爆发了。 刚进蘅芜苑,刚关上门,她就如同一只被激怒的小兽般将隆禧扑倒! 用手固定住他的脸,发泄一般的啃了上去。 尚寒知的唇瓣带着狂暴的力道狠狠覆压下来,代替了她所有未出口的诅咒。 隆禧只觉得唇上一痛,齿关被蛮力撬开! 她的舌长驱直入,带着身上的暖香和一丝铁锈般的腥甜,瞬间掠夺隆禧所有的呼吸和理智! 这是一个纯粹宣告征服的吻,毫无怜惜,充斥着绝对的力量和掌控。 不是亲昵,是撕咬!是发泄! 是她对自身处境、对帝王轻蔑、对这个操蛋世界的愤怒! 不是亲昵,是攻城! 带着毁灭一切的怨怒! 她的手指狠狠揪住他银灰色常服的前襟,身体因激动而剧烈颤抖,眼底燃烧着被冒犯的炽烈火苗和对整个世界的滔天恨意! 隆禧一边回应,一边用没被压住的手抚摸着她的脊背。 抚摸带来的战栗瞬间从尾椎窜遍全身。 身体的记忆——那些被揉腹时的抚慰、相拥入眠的温热——背叛了她的意识,在隆禧已经锻炼出来的高超吻技下,尚寒知发出微弱的、近乎喟叹的哼气声。 慢慢。 尚寒知的情绪平复下来,两人一起享受着愉悦…… 尚寒子抬起了头,趴在隆禧胸膛前开始喘气。 隆禧变换姿势,将她揽在怀里,吻又落了下来, 轻轻印在下唇那片甜腻上,碾磨着,吮去那最后一点血腥气, 紧接着便长驱直入,熟稔地撬开齿关,气息交缠。 尚寒知下意识地含混哼了一声,倒没抗拒,甚至在口腔被完全侵占时, 那卷着他头发的手指还无意识地在他后颈那片光滑的皮肤上勾了一下。 她感觉腰间那只手收紧了些,更深地陷入靠枕堆和他怀抱形成的温暖囚笼里。 他的吻很绵长,带着一种浸入骨髓的掌控,每一次舌尖划过上颚的细微舔舐都精准地让她身体发软,胸腔里闷闷地痒。 分开时,两人气息都有些不稳,薄薄的唇瓣染上更艳丽的色泽。 隆禧用拇指蹭过她的下唇,那里还留着一点他碾磨出的水痕,眸色深得如窗外浓稠的夜。 “知知,冷静些” 尚寒知翻个白眼,推开他的脸,扭身把自己更深地埋进软枕,只丢下一句没头没脑的话。 “真恶心。” 第73章 六年变化4.0 隆禧的指尖没有离开那片被碾磨得水光潋滟的下唇,指腹带着薄茧,缓慢地擦过那点湿痕,力道不轻不重,像是要抹去什么,又像是一种确认。 尚寒知那句含混的“真恶心”闷在软枕里,与其说是抗拒,不如更像是一声带着疲惫气音的抱怨。 他眸底那片夜色的浓稠丝毫未减,反而因她蜷缩抗拒的姿态更深了些, 掌心稳稳落在她单薄的肩胛骨上,几乎覆盖住那片紧绷的骨形, 热量透过轻薄寝衣烙下鲜明的存在感。 “恶心?” 他的声音沉缓,如同拨动一把上好古琴最低沉的弦,字字都敲在她敏感的神经上。 “某些人眼光短浅,看走了眼,捞了片鱼目在手里把玩,偏生让你沾了晦气,确实……让人作呕。” 尚寒知的脊背僵了一下,埋得更深的脸上看不清表情,但紧绷的肌肉微微放松了一线——他懂! 不是敷衍地哄劝,而是精准地同频了她滔天怒火和不屑的根源! 那个端坐九重的男人,在她眼里,与拿着假货当珍宝的暴发户没两样! 可这念头刚划过,一丝更尖锐的刺麻又扎了一下。 卫氏,那畏缩的眉眼,卑微的姿态…… 她尚寒知有资格自恃“珍宝”, 有底气唾弃“赝品”,可那个被当做替代品的女子, 何尝不是被权力随意拨弄的浮萍, 想到她未来会因为老八被康熙恶评为辛者库贱妇。 那点冒出的、近乎本能的同情,混杂在滔天的屈辱和自我扞卫的怒火里, 像浑浊油污里挣扎冒起的一个气泡,极其微小,却又无法完全忽视。 这层纠缠不清的复杂思绪让她喉咙里堵得更难受, 说不出反驳,也无法完全认同隆禧对卫氏的贬低,只能用力往软枕里又埋了埋, 仿佛想把这点让她不适的“软弱怜悯”也一并闷死。 隆禧敏锐地捕捉到了她瞬息的情绪变化,那丝不易察觉的停顿和无言的烦闷。 “至于旁人,”隆禧的话锋如同最锋利的刃,精准转圜,带着一种俯视蝼蚁般的洞悉与漠然, “眼再瞎,心再钝,也只当她是某个撞了狗屎运、皮相比旁人略齐整几分的小宫女罢了。 攀附你?模仿你?呵——” 一丝冷峭至极的轻嘲溢出薄唇, “他们也配看得透你分毫?也敢生出如此大逆不道的联想?” 他的指腹顺着她的脊骨线条滑下,像在抚平一件稀世瓷器上不存在的裂隙,声音低得近乎耳语,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 巧妙地转换了焦点: “卫贵人如何,不过是风口微尘。 真正可鄙可厌的,是那生了妄念的眼神,是那份将你置于货架上的轻慢。 那方紫光端砚,洮州绿石的那方,前日刚送到库房里生灰。 若论润泽细滑,那宫里的东西又算个什么?” 他温热的气息拂过她的耳廓,唇几乎贴上她微凉的耳垂, “知知,你得明白——纵使他有千般心思,也只堪堪识得一片树叶的皮毛,触及真正的参天巨木时,他唯有仰望惊叹的份。 那份独一无二的生气,在这里——” 他的手指并未点向她的嘴唇,而是稳稳按在自己胸膛之上,贴近心脏的位置,隔着衣料感受到他沉稳的搏动, “也在外书房那些等着你亲笔勾掉的,足以牵动漕粮命脉的红批里。” 胸腔里那股翻江倒海、因被物化而产生的恶心感, 和那丝因窥见命运残酷本质而滋生的沉重无力感, 在这番指向明确、拔高自身价值的话语里,竟奇异地被冲淡了些。 像是狂浪被坚固的堤岸强行阻隔、驯服。 尤其他最后那句“牵动漕粮命脉的红批”,带着难以言喻的实感,像一剂强心针,扎进她受创的尊严里。 她拥有的,确实是真正撬动时局的权柄,不是靠姿色在方寸后宫争来的恩宠。 那点说不清道不明的、对卫氏的别扭情绪,在这一刻被巨大的价值落差和“同人不同命”的冷酷现实盖了过去 ——她自己的尊严刚刚被践踏,哪里还顾得上同情那个注定要被权力绞碎的宫妃? 疲惫感如同潮水般淹没了愤怒的余烬和那一闪而过的恻隐。 肩上那带着热力的手掌微微用力,带着不容置喙的引导意味。 她竟被他不着痕迹地带着翻过身来。 眼前是他近在咫尺的脸,墨玉般的眸子紧锁着她,烛火在那深潭里跳动,清晰地映出她自己那双犹带水汽与不甘、却已然疲惫不堪的眼。 隆禧的目光在她脸上短暂巡梭,捕捉那点被强压下去的复杂情绪消解为纯粹的疲惫。 他未再多言,长臂一展,以一种近乎霸道的熟稔,将她捞进怀里,让她蜷伏在自己胸膛之上。 另一只空着的手端过炕桌上一盅温热的参蜜水,白瓷小匙舀了浅浅一点,递到她依旧微抿着、显露出最后一点抵触倔强的唇边。 “张嘴,”他的声音褪去了片刻前的锋锐,恢复了一贯的温润底色,却又多了一层难以拒绝的力道, “喝点暖的。 为一个被权欲熏蒙了眼的人呕心,为一个…不值一提的倒霉玩意儿耗神,蠢。” 尚寒知抬起沉重的眼皮,看了他一下,那眼神里有未散干净的余烬,有复杂的疲惫,最终在那温热的甜香和怀中坚实可靠的热度面前, 抿紧的唇还是乖顺地微微张开,接受了那点滋润。 算了,她想,一个快累死的现代灵魂,实在没力气再跟封建集权下的后宫血泪剧本较劲了。 至少眼前这杯水,和身下这个暖炉,是踏踏实实属于自己的。 第74章 羊肠 夜深得沉了筋骨。 窗棂子外那点元宵的残响彻底歇了,紫禁城的烟火气被几重高墙碾碎,一丝也透不进这王府最深处的蘅芜苑。 寒知陷在云锦堆里,像一条被剔干净了刺的鱼,只余下酸疼的皮囊摊在砧板似的拔步床上。 脸颊贴着滑凉的料子,几乎能沁出水汽来,可脑子里滚烫沸腾。 五天前。 指尖残留的触感阴魂不散地噬咬着她 ——那灼烫搏动的脉络,紧实起伏的肌理,甚至她蜷缩指腹时感受到的湿滑黏腻…… 隆禧那天在她掌心骤然绷紧的低吼、沉重的喘息,裹着药草香的滚烫气息喷在她颈侧…… “啊!”她猛地将头埋进锦被深处,鸵鸟似的,把自己更深地埋进黑暗。 丢人! 臊得浑身发烫! 可更多的是一种深不见底的混乱。 那种舒服呢? 那几次沉沦在他唇舌间的眩晕,被他指尖耐心撩拨、几乎飘上云端的战栗,又是怎么回事? 从第一次被试探着吻住时僵硬得像块冰,到后来能笨拙又贪婪地尝到他唇齿间药味的回甘; 从惊恐地推开他滑进衣襟的手,到默许他解开她所有盘扣甚至含住那个地方, 再到前几天……她脑子里乱糟糟地翻腾着那些碎片,每一片都带着令人眩晕的战栗和那该死的不讨厌。 他的糖衣炮弹,裹了蜜的蚕茧,她什么时候一头扎进去,心甘情愿裹了一身丝线? 避无可避。 康熙十八年虽未大选,但康熙到处赐了人, 是十五年大选里年纪较小的那批秀女。 隆禧已经拒绝过一次了,离二二年的大选不远了,他又。。。。 白日里,孝庄的敲打,额娘的紧张, 无一不在说着,成亲六七年没有子嗣,也没有纳妾,你,尚寒知不够贤惠! 可滚犊子,为什么要让我穿越到这个世界。 但是,,,,,,没有办法。 尽管有隆禧承诺,有系统的保证,生子丹会弱化怀孕期间的痛苦,无痛顺产丹绝对不痛,但她想到那年额娘生妹妹的场景就。。。。 身体的本能像个暴君,每一次隆禧试图叩开那最后一道门扉,这具明明早已被他的前戏浸润得春水淋漓的躯体,就会瞬间石化为坚不可摧的堡垒,剧烈地挣扎、抗拒。 酒! 这念头如同溺水者抓住朽木,骤然冲破所有羞耻和恐惧。 “醉了就好……就当给身体下了蒙汗药……”她在被子里,无声地对着冰冷的空气诉说, “把本能灌倒!” 门轴“吱呀”一声轻响。 熟悉的、带着淡淡药浴清冽气息的身体无声地侵入这方空间。 刚沐浴过的水汽混着皂角的干净味儿,瞬间染透了拔步床的暖香。 床褥微陷。 寒知埋在被子里,屏住了呼吸。 温热的体温带着不容抗拒的力量覆了上来,手臂铁箍般环过她的腰肢,轻易就将她从锦褥深处捞出,嵌进一个早已无比契合的怀抱里。 动作熟稔得仿佛演练过千百遍。 下巴被微凉的指尖托起,带着潮气的吻便落了下来,不再是浅尝辄止的安抚。 这是占有,是攻城略地的强势,撬开齿关,纠缠得她肺里的气息都被榨干。 “唔嗯……” 寒知在换气的间隙里喘息着,脸颊滚烫地贴着他寝衣微敞处露出的紧实胸膛上,细密的汗珠蹭湿了丝滑的料子。 脑子里那些“醉不醉”的盘算在唇舌搅动带来的眩晕中碎成了渣滓。 意识浮浮沉沉间,一只带着薄茧的手掌已狡猾地探向她寝衣的襟口,微凉指尖划过锁骨下方。 身体记忆快过思维。 她猛地一激灵,伸手精准地攥住了那只作乱的手腕。 隆禧的胸膛贴着她的背,发出一声极低沉的、带着笑意的震动,鼻息喷在她发顶,像是早料到她的拦截。 被握住的手指并没有退缩,反而在她腕骨内侧那寸脆弱的皮肤上,慢条斯理地、带着某种审视意味地摩挲了几下。 六年。 无数个这样依偎的夜晚,早已磨平了最初的惊恐。 六年里,他的唇游走过她全身每一寸肌理,他的指掌丈量过她所有的柔软与隐秘,舌尖尝遍她失守的津液。 无数次,他攻城掠地,她节节退守,最终在那些令人脸红心跳的温柔服侍里丢盔弃甲,沉溺其中。除了最后那道城门…… 窒息感卷土重来。 腰封下的花盆底勒痕隐隐作痛,宫宴上那无处不在的审视目光,孝庄深意的叮嘱,额娘眼底的忧虑……还有那催命的能量! 这具明明在无数个被他点燃的夜晚里早已熟透的身体! 酒精麻痹! 用酒精把这刻入骨髓的恐惧封印起来! 破釜沉舟! “哪、哪天……”她被他禁锢在滚烫的怀抱里,脸颊死死抵着他颈侧的脉搏,声音闷在被褥与他衣料间,微弱得颤抖,却像从齿缝里挤出的决绝, “我们……喝酒赏月。” 她感觉到自己攥着他手腕的指尖在发抖。 隆禧摩挲她腕骨的动作停了停。 四周的空气仿佛凝固了一个弹指。 然后,他低沉含混的声音才贴着耳廓响起,吐息温热微痒: “……顺便?” 那尾音似有若无地挑起一点,带着心照不宣的深意。 寒知全身的血似乎都冲到了头顶,烫得她几乎融化。 她闭紧了双眼,像被赶上刑场的死囚,拼尽全力破罐子破摔地挤出最后一句—— “……顺便看看……那东西……到底怎么弄的!” 那东西。 无需言明。 五天前白嬷嬷塞过来的、装着碱水处理过的羊肠的小匣子,在两人呼吸可闻的瞬间浮现在脑海,带着某种粗粝不堪的暗示,直白得令人无地自容。 短暂的静默,沉重得如同实体。 唯有头顶上方隆禧那骤然变得深长而微重的呼吸声清晰可闻,一下下砸在死寂的空气里。 接着,圈在她腰间的手臂猛地一收。 那力道,强硬、不容置疑,带着一种近乎捕获的禁锢。 他整副怀抱都紧贴上来,坚硬滚烫,把她死死箍在原处,无处可逃。 隔着一层薄薄的寝衣,她甚至能清晰地感受到他心脏沉稳而有力地跳动,一下,又一下,撞击着她的肋骨。 过了不知多久,久到她几乎要以为他被自己这大胆的提议惊住时, 他那低沉沙哑的声音才终于响起,贴着被褥摩擦的簌簌声,如同情人最隐秘的呢喃,落在她耳畔: “知道了。” 他应着,手臂的力道松了松,却又调整了一下姿势,让两人贴合的更严丝合缝,他温热的胸膛熨贴着她单薄的后背, “留着点劲头……” 他的嘴唇若有似无地擦过她耳后那片最敏感细嫩的皮肤,激起一阵无法抑制的战栗。 “……省些力气。” 最后三个字含混低沉,带着一种奇异的力量,瞬间抽走了尚寒知残存的、试图保持清醒去思考“羊肠与酒”之间技术细节的力气。 困倦如同滔天巨浪,夹杂着六年间无数次亲昵浸染出的、身体对这个怀抱的深刻依赖,以及一丝说不清道不明、因他那句暧昧低语而蔓生的热意,将她彻底淹没。 紧绷的神经化作最沉的倦怠,几乎是下一秒,意识便沉重地坠入了黑暗。 只余下帐外夜风穿廊的呜咽,和床内紧紧相拥的两人,以及,隆禧黑暗中久久凝视着她沉睡侧颜时,那双黑沉沉的眸子里翻滚的、如同深渊漩涡般的无声烈火。 第75章 清晨1.0 晨光如稀薄的牛乳,悄无声息地漫过缠枝牡丹螺钿拔步床的边沿,给鲛绡帐内的一切镀上一层朦胧又暧昧的绒边。 尚寒知是被骨头缝里透出的、绵密又沉重的酸软激醒的。 意识沉得像坠了铅块的海藻,在漂浮与沉沦间反复撕扯。 她几乎是下意识地想蜷缩起身子,想抵御这份陌生至极的疲惫,却不料腰肢刚刚用力—— “嘶!” 尖锐的抽气声从她齿缝里挤出,那瞬间炸开的酸痛从尾椎直窜天灵盖,腰眼仿佛被碾碎重组过, 每一寸筋骨都在尖啸着抗议,连带着最隐秘的那处,都残留着难以言喻的饱胀感和细密的、如被过度吮吸后才会留下的奇特麻痒。 这陌生的躯体反应像一道惊雷,劈开了宿醉的混沌。 她猛地睁开眼,尚未聚焦的视线首先撞上的是一线清晰分明的、玉色微凉的肌肤。 视线迟钝上移。 原来自己并非独自横卧,而是被稳稳圈禁在一个温热的怀抱里。 一条修长有力的手臂,沉甸甸地横亘在她只着薄绸寝衣的腰腹间,带着不容忽视的存在感,那属于男人的、偏低的体温透过薄薄的衣料,烘烤着她过度劳损的皮肉筋骨。 丝绸滑腻,他腕骨上凸起的那一小截却硌得她微微刺痛。 心跳漏了一拍,混沌的记忆深处,某个同样被硌住的触感隐隐呼应。 她几乎屏住了呼吸,一点点抬眸。 二十一岁的纯亲王隆禧侧卧着,大半张脸深深埋入云锦堆叠的软枕,只余下优越的鼻梁和薄唇清晰可辨。 窗外透入的光,勾勒着他沉静如画的脸部线条: 饱满的前额,流畅的眉骨微蹙,鸦羽般的长睫密密垂下,在眼睑下方投落两弧安静的、蝶翼般的阴影,更显得肌肤莹澈得近乎脆弱 ——是那张足以倾城的、世人皆知该浸在药罐子里小心呵护的病弱美人皮相。 视线稍稍下移,微微敞开的素色寝衣领口,露出一段过分精致的锁骨线条,凹陷的阴影里盛着晨光。 然而,尚寒知那被系统886强化过的目光,却如手术刀般精准地剖开了这层温润的表象。 宽松的寝衣布料之下,清晰的肌理起伏有致: 削薄是真,可肩臂、胸膛包裹的那层薄肌并非孱弱,而是蕴藏着一种内敛紧绷的力量感,随着他均匀悠长的呼吸轻微起伏,线条流畅精悍,与他“三步一喘,五步一咳”的声名形成诡异而强烈的反差。 那是常年低调、一丝不苟的锤炼刻下的烙印,绝非天生的“福薄”命格所能造就。 晨光静谧,帐内只有彼此的呼吸声交缠,安静得能听见他长睫扫过枕面的细微簌响,像个易碎的玉雕美人。 可昨晚…… 就在她恍惚于这病弱表象下的强悍根基时,昨夜被封存的记忆,裹挟着浓烈未散的酒气与某种更为滚烫的、令人心悸的气息,如同骤然决堤的洪流,以不容抗拒的蛮力狠狠撞进她尚在宿醉余韵中翻腾的脑海! 碎裂的画面闪烁着尖锐的边缘,带着令人窒息的高热,一幕幕扑来: 视线所及似乎猛地拔高又急剧翻转,眩晕中只记得冰冷坚硬的地砖触感瞬间取代了脚下温软的兽皮地毯。 一个踉跄,膝盖重重砸在光滑微凉的红木罗汉榻踏脚板上,骨头和木头相撞发出一声闷响。 混乱中手掌撑着同样冰冷的榻沿,指尖触到的是精雕细琢却无比坚硬的卷草纹。 视野一片混乱颠倒,混杂着窗外倾泻而入的、清冷如霜的秋日月光。 那月光白晃晃的,森冷得像一柄利刃,刺穿满室朦胧暖意的红烛灯影,劈开了罗汉榻旁巨大的冰裂纹梅瓶的黑黢黢的影子, 也照亮了榻边红木小几上歪倒的金樽酒壶、溅出的点点琥珀酒液……她似乎听到自己急促的喘息和压抑的低哼在静室里回响,被放大了无数倍。 紧接着,一只滚烫得不像话、带着薄茧的大掌毫无预兆地覆上她腰间柔软敏感的肌肤。 那热度烫得她惊跳,细密的寒毛瞬间竖起。 不容分说地,那手掌猛地发力,带着蛮劲,将她整个人完全钉在了冰冷光滑的榻面上!后背冰凉的触感和身前灼热的手掌,冰火两重天,让她瞬间绷紧。 紧接着—— 尖锐的疼直冲头顶,眼前阵阵发黑,耳边嗡鸣一片。 她张着嘴,想嘶喊,喉咙里却像被堵了烧红的炭块,只挤出破碎的气音: “痛……!!” 身体的本能让她像濒死的鱼般剧烈挣动,指尖死命抠住身下昂贵的狼皮褥子,光滑的兽毛在指缝中断裂纷飞,指甲几乎要深深掐进坚韧的皮子里。 上方紧压着的、属于隆禧的身躯骤然顿住。 她能清晰地感知到那份同样紧绷的僵硬和浓得化不开的生涩。。。。。毫无章法可言。 痛楚与屈辱感混合着酒后的暴躁瞬间点燃了她的怒火。 残存不多的理智和深植骨髓的暴躁在感官的风暴里破冰而出,她甚至能听到自己牙齿咬得咯咯作响的声音,在一片混乱中,带着哭腔却凶狠异常地吼了出来,声音被撞得破碎不堪: “混……混蛋……做不好……就给……滚下去……换、换人来伺候!”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裹着泪水和滔天的怒火。 然后,是一片令人心悸的死寂。 只有粗重的喘息交织在冰冷的月光里。 然而,预想中被放开的力道并未到来。 覆盖在身上的重量不但未撤,反而又沉了沉。 接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温软触感猝不及防地落在了她的颈侧,带着滚烫的温度和微微的湿意,滚烫地流连、吮吸,试图碾平那粗糙闯入带来的剧痛和不适。 是嘴唇。 柔软的,带着一种近乎虔诚的探寻与……不易察觉的、被叱责的憋闷郁气。 但这闷气并未化作粗暴的报复,反而化作了更执着、更小心翼翼的动作。 那温软的唇舌转移了方向,笨拙地向下,笨拙地舔舐,像一头急于安抚却又不得其法的幼兽,试图用纯粹的本能覆盖掉之前的莽撞和痛楚。 它们辗转在敏感的肩窝,留下濡湿灼热的痕迹。 那奇异的触感仿佛带着微弱的电流,钻过她紧绷的皮肉,渗入骨髓深处。 “呃……”一种完全陌生的酥麻感随着那带着闷气的、笨拙却又极富钻研精神的唇舌侵袭,猛地从尾椎窜起,激得她浑身一颤。原本攥紧的手不由自主地松开了一点点力道,紧绷绷的身体仿佛被投入了温泉,某个开关被悄然触动,不受控制地泄露出一声短促的气音。 那微凉的、带着薄茧的指尖似乎捕捉到了这一丝松动,仿佛发现了某种不传之秘。 它们不再流连于安抚创痛的肩颈,而是带着一种暗藏汹涌的固执和探索欲,滑向更幽微难测的秘境深处。 那陌生的、带着刺痛余韵却又奇妙地勾魂摄魄的刺激彻底搅乱了她所有的知觉防线。 第76章 清晨2.0 “轻。。。点。。。别。。。” “哈……那里……” 她仿佛又听到了自己喉咙深处那断不成句、支离破碎的吟哦,带着连自己都感到陌生的媚意与不自知的、对更深沉抚慰的祈求。 在这样剧烈的感官攻陷下,先前所有强撑的愤懑、对生育的恐惧、对身份的迷茫…… 一切沉重的现实都被那生涩却无比执着、带着闷气却又甘于“俯首称臣”的唇舌攻势和越来越精准的手指揉捻,强行碾碎成了齑粉。 记忆的画面如同被投入沸水中的冰块,在此处骤然融化、瓦解、失焦。 暖。 无边无际的暖。 像是融化流动的蜜糖,温温吞吞地包裹上来,一丝一缕地沁入因剧烈活动而酸胀的筋骨皮肉。 身体仿佛被抽走了每一根坚硬的骨头,化作一片轻盈的羽毛,被一股强大又极尽温柔的力道托着,轻柔地抛入云端,时而被暖风吹拂得高高抛起,时而又陷入一片包裹全身、无比安适的沉浮之中。 酥麻、暖融、酸软、还有那刚刚被彻底开发出的隐秘愉悦层层堆叠…… 最后一点清明的意识在名为“愉悦”的暖流里无力地举起白旗,彻底投降,沉入一片混沌、甜美、没有任何负累的黑暗深渊。 最后感知到的…… 是他有力的小臂稳稳穿过她酸软无力的膝弯,另一条手臂绕过她的后颈与脊背,像托抱一件易碎珍品般将她绵软、仿佛被抽空的身体稳稳抱起。 肌肤彻底离开了冰冷的红木榻面,落入一个带着汗水微咸与龙涎香气交织的灼热怀抱。 步履平稳而无声,穿过内室垂落的珠帘,叮咚细响如同遥远的水声。 接着,是水流轻柔的触感、氤氲温热的湿气包裹上来,温热的水流如同疗愈的泉眼,恰到好处地熨帖着身上每一寸酸痛的肌肤、被过分吮吻留下痕迹的肌肤、 以及那处被粗糙对待后又被温柔抚平、此刻依旧残留着奇异饱胀麻痒的地方……水流温柔地冲刷着疲惫与痕迹…… 回忆的闸门,骤然关闭。 晨光静好,鲛绡帐内,只余下两人贴近的身体散发的暖意和细微的呼吸。 尚寒知的视线僵直,死死地钉在隆禧近在咫尺的脖颈间——在那段如天鹅般优雅的曲线中央,一个边缘泛着深红、中间已经转紫的小小齿痕清晰地烙印在白皙的皮肤上, 宛如一枚新鲜盖上的私密印章。甚至能看到细微破皮的痕迹。 脑子里那点宿醉的浮沫被这残酷的、不容错辩的证据彻底炸成了齑粉。 一个巨大的、加粗加红、自带爆破音效的意念弹幕疯狂滚动起来: 886!!!给老子死出来!!立刻!马上!全!方!位!立!体!扫!描!这个!!!她用意识发出无声的咆哮,焦点牢牢锁定那张静谧的侧颜: 『核心扫描项: 肾!两个腰子!!腰背大肌群!!深层腹肌!!臀部核心爆发力!!这他娘病歪歪的纯亲王,他的单兵作战持久续航能力为什么比他妈现代跟我体院打校篮联赛那群牲口深蹲150kg的肌肉猛男还他妈离谱啊!!!! 扫描报告给我精确到小数点后两位!!』 几乎在咆哮意念落下的瞬间,一个冰冷的、毫无感情的电子音在她识海里平铺直叙: 【滴——目标扫描进行中……扫描完毕。报告摘要:目标人物生命体征处于亢奋后休整期,激素水平异常升高(正常阈值150),基础代谢速率……(以下省略三百字生物电生理数据)。重点观测区域扫描结论:肾元活性充足,未见劳损;腰背肌群(脊柱旁肌肉、髂腰肌、腹横肌等)呈高强度使用后轻微乳酸堆积状态,肌纤维修复速率:优等(+35);深层核心力量综合评级:a(卓越),持续发力能力评估:优秀(+23),建议目标继续保持当前训练强度,以维持巅峰体能。扫描耗时:0001秒。能量点扣除:10点。剩余能量:……】 尚寒知:“…………” 腰眼处残余的酸麻和识海里那精准冷酷的“巅峰体能”、“持续发力优秀”评价汇成一股灼热的羞愤,顺着脊椎一路烧红到耳朵尖。 她绝望地闭上眼睛。 她为什么要在十九年隆禧大病后给他吃安神保胎丸啊, 反噬到自己身上了。 身体太诚实……这该死的本能。 这该死的系统评估。 还有这该死的……景川! 腰肌还在隐隐残留着昨夜“高强度使用”后的微麻,而886那“肌纤维修复速率:优等”的电子音,更是恶魔般在脑子里反复回放。 晨光寂静。 似乎过了很久,又似乎只是一瞬。 凭什么他神清气爽,她像是挨了一顿揍? 越想越恼,越恼越气! 尚寒知几乎没怎么思考,行动快过理智——对着眼前这段微凉的、线条优美的脖颈,带着一股说不清是羞还是愤的邪火,狠狠张嘴咬了下去! “唔!” 沉睡中的隆禧瞬间被肩颈处尖锐的刺痛惊醒,闷哼一声,骤然睁开眼。初醒的迷茫水汽只维持了短短一瞬,看清咬人的是谁后, 那双清润的眸子深处立刻“腾”地燃起两簇惊心动魄的亮光,仿佛被这突如其来的袭击彻底点燃了什么蛰伏的火焰。 他下意识想收紧手臂,喉结却在这微小的动作中被她的齿尖研磨了一下,换来更凶狠的力道。 一阵细微的麻痒混杂着锐痛窜过脊椎,非但没让他躲开,反倒让他整个人都兴奋起来,眼底瞬间涌上浓稠的暗色。 他以为…… 昨夜未尽之兴?或是某种别扭的亲昵? 隆禧几乎立刻俯下身,带着热切的气息就想寻她的唇,那只原本环在腰际的手也带着不容拒绝的力道下滑,朝她此刻酸胀的腰窝贴去。 这一下彻底引爆了炸药桶! “滚开!” 尚寒知如同被踩了尾巴的猫,全身的刺都炸开了! 什么腰酸腿软都顾不上了,羞愤的火气给了她无穷的力气,双手猛地抵在隆禧坚实的胸膛上,使出了吃奶的劲儿往外一推! 隆禧猝不及防,被她这股又羞又怒的爆发力推得向后一晃,差点栽下床。 他一手撑住床沿,稳住身形,彻底愣住了。 晨光中,只见尚寒知裹紧被子迅速缩到床角,满脸通红,乌黑的眼睛里冒着火,又羞又恼地盯着他,像只炸毛的狸奴。 “看什么看!” 她声音因为羞愤拔得又尖又急,裹着被子的手指着他,“出去!现在!立刻!马上!” 隆禧眼中的炽热和疑惑还凝在那儿,不解地看着她: “知知,我……” “别叫我知知!”尚寒知简直恼羞成怒, “滚!滚去你的前院!从今天起算!未来七天!不想看见你!更不许你碰我一根手指头!不然……”她声音里带着点豁出去的虚张声势, “不然我明天就收拾包袱回公主府!” 七天……不许碰……回公主府? 这几个词如同一盆冰水当头浇下。 隆禧眼中的火焰和困惑瞬间凝固,继而迅速褪色,只余下一片空茫的愕然。 他张了张嘴,喉结滚动几下,却什么也说不出来。 窗外晨光照着他只着素白中衣的身影,高大挺拔,却在此刻显出几分僵硬的茫然和猝不及防的无措。 他看看床上裹得严严实实、眼神冰冷抗拒如同看待洪水猛兽的尚寒知,又低头看了看自己落空的手掌,眼神里是难以名状的委屈和不解,最终化为一片沉沉的失落。 隆禧抿了抿唇,终究没再说什么。 他默默起身,动作略显僵硬地整理了一下自己被咬开领口的中衣,遮住那片泛红的印记。 没再看床上的人,垂着眼眸,像个做错事又不知错在哪里的孩子,安静地、有些无措地转身,赤着脚踩在冰凉的金砖地上,悄无声息地走出了内间。 内室门轻轻合拢,带走了他的身影,也隔绝了那片晨光。 只剩下床榻之上,尚寒知裹着被子,听着自己砰砰的心跳,脸上红一阵白一阵,又羞又恼地独自生着闷气。 第77章 宫斗1.0 康熙二十一年的初春,寒意凝固在雕梁画栋之上,将紫禁城的黎明包裹在一片沉沉的铅灰色中。 承乾宫的正殿却早已灯火通明。 佟皇贵妃佟佳氏端坐于铜镜前,任由心腹白嬷嬷为她梳理那满头的青丝。 殿内的银丝炭烧得极旺,暖意融融,却驱不散她眉眼间凝结的冰霜。 外间传来三更鼓声,沉闷地敲在寂静的宫道上。 天,还早得很。 “主子今日气色好,起的也早。” 白嬷嬷低声说着,小心翼翼地为她簪上那只点翠镶东珠的凤凰步摇,璀璨光华下,佟皇贵妃的嘴角却抿成一条冰冷的直线。 她对着镜子中姿容绝艳却眉宇含煞的自己,目光深不见底。她今日就是要“起早”! 当承乾宫大门洞开,殿内流光溢彩、温暖如春时,东方的天际才泛出第一抹惨淡的鱼肚白。 前来请安的妃嫔们陆续到齐,按着位份悄然落座 ——温僖贵妃依旧仪态万方,惠妃笑容温煦却不露痕迹地看了一眼天色,宜妃眼中闪烁着看热闹的好奇,荣妃照例漠然,僖妃微垂着头,德嫔安静地抱着她的手炉。 殿中唯一的空位,属于延禧宫的良贵人卫氏。 此时,距离宫规明确划定的请安时辰,尚有一刻。 佟皇贵妃没有看任何人,只专注地端详着自己染着鲜红蔻丹的指甲。 殿内一片寂静,唯余炭火偶尔的哔哔轻响。空气沉重如铅,无形的压力开始弥漫。 惠妃那拉氏轻咳一声,似乎想提醒佟皇贵妃时辰未到。 佟皇贵妃却眼皮都没抬一下,只冷冷地端起手边温热的茶盏,揭盖,慢条斯理地撇着浮沫,仿佛在欣赏茶汤碧色的旋涡。 时间在这一刻仿佛被刻意拉长了。 终于,殿外传来辰时钟声悠远地敲响——这,才是请安的正经时辰! 几乎就在钟声余韵未绝之时,承乾宫的殿门被小心地推开了一道缝。 一个纤细的身影,几乎踩着最后一记钟声的尾巴,无声地、迅速地闪了进来。 是良贵人卫氏。她依旧穿着那身水青色素淡旧宫装,外面罩着银鼠皮坎肩,身形单薄得仿佛能被一阵风吹倒。 她显然是一路疾行而来,苍白的小脸上带着奔跑后的微红和一丝气促。 她不敢抬头,立刻朝着佟皇贵妃宝座的方向扑通跪下,声音细弱却清晰地抢在佟皇贵妃开口前响起: “妾卫氏叩见皇贵妃娘娘,娘娘万福金安!” 她行的是最标准的全礼,俯下身时脊背绷得笔直,甚至带着一丝惊弓之鸟般的紧张,唯恐慢了一分一秒。 她跪下的瞬间,惠妃那拉氏几不可查地松了口气,紧绷的肩线微微放松。 德嫔乌雅氏低垂的睫毛轻轻颤动了一下。 然而,宝座上的佟皇贵妃却像是没听见那钟声,更没看见良贵人这分秒不差的跪拜。 她慢悠悠地啜了口茶,仿佛细细品味着香茗,任由良贵人那纤弱的身体在冰冷坚硬的青金石地面上跪伏,一动不动。 足足过了十几息的沉默,让那份本就紧张凝滞的空气几乎化为实质的冰。 佟皇贵妃终于放下茶盏,杯底碰在紫檀案几上,发出清脆却令人心悸的一声轻响。 她抬起眼,目光如刮骨寒风,直直扫向跪着的良贵人,那眼神锐利得像是要看穿她单薄的衣衫。 她的视线,毫无意外地落在卫氏发间那支素净到刺眼的无纹白玉簪上! 就是它! 御书房画中人头上那支! 佟皇贵妃的瞳孔深处,一丝嫉恨的幽芒疯狂涌动。 “良贵人,” 佟皇贵妃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清晰地响彻落针可闻的大殿, “规矩,都学到狗肚子里去了?” 语气平淡,却是最重的诘问。 良贵人卫氏猛地一抖,身体瞬间僵硬如冰。 她茫然地、难以置信地微微抬起一点头,嘴唇哆嗦着想要辩解: “皇贵妃娘娘,臣妾……臣妾是辰时……” “本宫说话!” 佟皇贵妃的声音陡然拔高、转厉,如同鞭子般抽断了卫氏的解释, “让你开口了吗?!” 良贵人吓得全身一缩,立刻将额头死死抵住冰冷的地砖: “臣妾……臣妾知罪!” 巨大的冤屈和恐惧如潮水般将她淹没,身体不受控制地剧烈颤抖起来。 佟皇贵妃的目光没有离开卫氏发髻上那支簪子半分,声音冷得掉冰渣: “看看你这副鬼魅样子! 衣衫不整,发髻歪斜,喘息如牛,面色惨白如同丧妇! 请安时分,这般形容出现在本宫殿内,是想咒本宫不祥吗?! 还是心中怀着怨望,故意给本宫难堪?!” 这一连串刻薄的罪名砸下来,比“迟到”更为尖锐致命! 卫氏几乎被砸懵了,伏在地上抖若筛糠,泪水汹涌而出,浸湿了面前的青金石地面: “皇贵妃娘娘恕罪!臣妾不敢! 臣妾没有……臣妾是辰时辰时……臣妾只是……” 她语无伦次,巨大的冤屈和恐惧让她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那卑微孱弱的姿态,更印证了她性格的懦弱。 宜妃郭络罗氏眼中闪过幸灾乐祸,嘴角勾起微妙的弧度。 惠妃眉头紧锁,正要开口。佟皇贵妃却根本不给她机会。 “辰时?” 佟皇贵妃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唇边勾起一抹极尽讽刺的冷笑,声音却陡然转得无比“悲悯”和“痛心”, “看来延禧宫的规矩,惠妃教导得可真是‘好’啊! 竟教得你在本宫面前还敢巧言令色,颠倒是非黑白?” 她矛头直指惠妃!目光冰寒地扫了过去, “惠妃!你掌管延禧宫,就由着她这般藐视宫规,在本宫面前大放厥词?!” 惠妃那拉氏被这无妄之灾砸得脸色一白,立刻起身离座跪下: “臣妾该死!未能管束好宫妃,臣妾……” 她心中雪亮,佟皇贵妃这是借题发挥,杀鸡儆猴,连她一并敲打。 ”够了!”佟皇贵妃仿佛耗尽了“耐心”,厉声喝止惠妃的请罪,再次将矛头对准地上抖成一团的卫氏, “本宫今日不想看你哭哭啼啼的晦气样子! 良贵人卫氏,言行无状,仪态失当,心无恭敬,更敢攀诬其主! 即日起,闭门延禧宫后殿静思己过! 每日手抄《女戒》五卷,跪呈经书至殿外! 无本宫懿旨,不得擅出!退下!” 雷霆般的处置,如同最后的重锤,彻底将良贵人砸得魂飞魄散。 她眼前一黑,几乎晕厥过去,在宫女惊慌搀扶下,才像断线木偶般被几乎是拖拽着离开了那金碧辉煌的地狱承乾宫。 从进门跪拜到她被拖出去,她甚至没有等到佟皇贵妃一声“平身”,膝盖在冰冷的地面上跪得早已失去了知觉。 那巨大的冤屈和被当众赤裸羞辱的痛楚,让她心胆俱裂,回宫的路上便发起高热,彻底病倒。 第78章 宫斗2.0 喧嚣散去,承乾宫恢复了那近乎令人窒息的静谧与肃穆。 众妃退去后,佟皇贵妃佟佳氏脸上的厉色骤然散去,换上一种深重的疲惫。 她回到内室,无力地靠在椅子上,任由大宫女小心地为她卸下沉重的钿口。 凤目中那片冰寒之下,是翻江倒海的妒恨和不甘。 心腹白嬷嬷上前,代替宫女,轻轻为她揉捏着胀痛的额角。 殿内只剩下心腹三人,白嬷嬷终于忍不住,低低叹了口气,声音充满了困惑和忧虑: “主子……老奴愚钝,实在不明白。 那良贵人瞧着……确实是踩着点到的。 况且她一向懦弱畏缩,就是借她十个胆子也不敢故意怠慢主子。 您……您今日这般……会不会……” 她没说下去,担心引火烧身,但意思很明显,会不会太过,反而容易落人口实? 佟皇贵妃闭着眼,任由白嬷嬷力道适中的手指按压着穴位。 过了许久,久到白嬷嬷以为主子不会回答或即将睡去时,一个压抑的、带着无尽酸楚与嫉恨的声音,如同幽魂般从佟皇贵妃喉咙里溢出: “嬷嬷……本宫不在乎她晚不晚。 本宫……在乎的是那支玉簪……” 白嬷嬷的手猛地一顿,惊讶地看向佟皇贵妃低垂的眼帘。 佟皇贵妃没有睁眼,声音更低更沉,仿佛要将自己的心撕开来, 痛感才稍减分毫: “前日……御书房……本宫……‘无意’中看到了御案上……一幅画……皇上御笔……” 白嬷嬷屏住呼吸,瞳孔微缩。 “画上……一个背影……很瘦……穿着一身素淡到看不出颜色纹理的旧衣……孤单地站在……几株不成气候的老梅下……” 佟皇贵妃的呼吸变得急促,每个字都染上浓厚的怨毒, “而她的发上……就簪着一支……一模一样……素净到像死人用的……白玉簪!” 她猛地睁开眼,那双凤眸之中,燃烧着熊熊烈焰,是淬了剧毒的嫉恨! “本宫伺候皇上这么多年! 从未! 从未见他画过哪个嫔妃! 哪怕是一根头发丝儿! 可这个贱婢……她只是在梅树下站了站! 皇上就……就画了! 还搁在御案上! 就那样看着! 嬷嬷……你让本宫……怎么能容得下那支簪子?! 怎么能容得下她顶着这张脸、这副样子,在本宫眼前晃?!” 她的声音最后变成了尖锐的控诉,身体因激动而微微颤抖。 白嬷嬷彻底呆住,眼中充满了震惊与了然,终于完全明白了主子那滔天怒火从何而来。 这无关迟到与否,这是一场纯粹由一幅画、一支簪点燃的、指向一个无辜懦弱女子的毁灭性妒火。 佟皇贵妃疲惫地闭上眼,挥了挥手,再不愿多说一个字。 白嬷嬷连忙低头,更加卖力地为她揉按,心中却翻起滔天巨浪。 她知道,对那位躺在延禧宫后殿病榻上、奄奄一息的良贵人而言,佟皇贵妃胸中那烧灼的妒火,才刚刚开始燃烧。 良贵人那支廉价的素玉簪,从此不再是装饰,而是悬在她头顶的、随时可能落下的冰冷利刃。 自那日“请安迟误”风波之后,延禧宫的良贵人卫氏的日子陡然变得艰难起来。 皇贵妃佟佳氏虽未曾再公开以迟到为由发作她,但晨昏定省时的刁难无处不在。 她的请安被挑出无数“错处”: 行礼的姿势不够标准——罚抄《女则》十遍,跪着写; 鬓发不够“恭谨利落”——“赏”在风口处梳理整齐再进殿; 口齿“不甚清晰”——站在冰冷的青金石砖上重复请安词十遍方能落座; 眼神“飘忽,不敢视上”——是为心性不端,罚闭门思过三日,每日只需供奉素斋清水; 献茶时手抖洒出一滴——“不懂规矩,轻慢本宫”,赐一碗冰镇酸梅汤…… 理由千奇百怪,但目的只有一个:折磨。 宜妃有时会在旁边添油加醋,温僖贵妃冷眼旁观,惠妃虽偶有劝阻,却也明白皇贵妃此刻是铁了心要磋磨卫氏,难以硬挡,只能叹息之余,让宫人尽力暗中照拂几分。 短短半月,原本就孱弱的良贵人卫氏,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憔悴下去。 她脸上再无一丝血色,双颊凹陷得更深,眼下的乌青浓重得几乎要透出来。 每日请安对她而言不啻于一场酷刑,寒风料峭中长时间的站立或罚跪,让她腰腿疼痛难忍,回到延禧宫后往往一病不起,低烧缠绵。 这日午后,承乾宫的总管太监垂着手,恭敬地向佟贵妃回禀: “娘娘,延禧宫那边刚刚递了牌子告病,说是良贵人卫氏感染风寒,咳喘不止,太医诊脉说不宜见风,特向娘娘告假今明两日的请安。” 佟皇贵妃正倚在暖榻上,手里把玩着一支晶莹剔透的赤金步摇。 听到禀报,她指尖的动作停了停。 殿内暖炉融融,她却感到一阵莫名的烦躁。 她没有抬头,目光落在窗外一株迎着寒风瑟缩的腊梅上,半晌,才冷冷地哼了一声: “风寒?咳喘?弱不禁风的东西! 罢了,这几日也懒得见她那张晦气的脸。传本宫的话给她: ‘安心养病,既是身子骨如此娇贵,就好好在延禧宫静养,无事不必出来走动。’” 梁景禄心领神会,立刻躬身:“嗻,奴才明白。” 这无异于一道变相的软禁令。 宫女奉上刚暖好的杏仁茶,佟皇贵妃却烦躁地推开。 她站起身,走到窗边,凝视着那枝在寒风中孤独绽放的腊梅,眼中神色变幻,有不屑,有疑虑,更有化不开的阴霾。 窗外的寒风呼啸着掠过琉璃瓦顶,卷起几片残雪。 佟皇贵妃站在窗边,那枝寒风中的腊梅,在她看来,竟恍惚间与画中梅下那抹孤绝背影重叠,让她心头的那根刺,扎得更深,也更痛了。 第79章 宫斗3.0 窗外的寒风依旧呼啸,卷着小雨打在琉璃窗棂上,发出细碎的声响。 佟皇贵妃佟佳氏站在窗边,凝视着那枝在寒风中摇曳的腊梅,心头那根名为“背影画”的刺,扎得她寝食难安。 白嬷嬷的话在她耳边回响,却如同隔靴搔痒,无法触及那妒火焚烧的核心。 白嬷嬷看着主子孤寂而紧绷的背影,心中忧虑更甚。 她斟酌再三,终于再次开口,声音放得极轻极缓,带着小心翼翼的试探与劝慰: “主子……老奴斗胆,再说一句。 您看,良贵人这事儿……闹腾了这些日子,万岁爷那边……可曾有过半句言语?” 她顿了顿,观察着佟皇贵妃的反应,见她肩膀似乎微微一动,才继续道, “这说明什么?说明在万岁爷心里头,您这位皇贵妃娘娘的分量,那是实打实的!那良贵人,不过是个玩意儿,翻不起浪来。 万岁爷由着您处置,这就是给您体面,给您撑腰呢!” 佟皇贵妃没有回头,但紧绷的脊背似乎略微松缓了一丝。 白嬷嬷见状,心中稍定,再接再厉: “再者说了,主子您方才提到的那幅画…… 老奴愚见,那画上不过是个背影。 这宫里头,瘦弱单薄的女子还少吗? 素衣简簪的,也不止良贵人一个。 兴许……压根就没有这么个人呢? 万岁爷日理万机,批阅奏章累了,随手画个心中所想,寄托些情怀,也是常有的事。 就像那些文人墨客,不也常常写诗作画,寄托些虚无缥缈的情思吗? 未必就是照着谁画的呀。” “寄托情怀?” 佟皇贵妃猛地转过身,凤眸中燃烧着被刺痛后更盛的火焰,声音尖锐地打断了白嬷嬷, “嬷嬷!你这是在哄三岁孩子吗?!” 她几步走回榻边,胸口剧烈起伏,指着御书房的方向,声音带着一种被背叛的痛楚和执拗, “若真是寄托情怀,随手画个心中所想,为何本宫一进去,表哥就立刻把那画收了起来?! 为何?! 他为何不拿给本宫看? 为何不与本宫共赏?! 他心虚什么?! 他怕本宫认出什么?!” 她一连串的质问,如同疾风骤雨,砸得白嬷嬷哑口无言。 是啊,皇上为何要收起来? 这确实是最难解释、也最刺痛佟皇贵妃心扉的一点。 若真只是随意寄托情怀,何须如此避讳? 白嬷嬷张了张嘴,最终只能化作一声无奈的叹息: “这……老奴……老奴愚钝,实在……实在猜不透圣心。” 她低下头,再不敢多言。 佟皇贵妃眼中的执念和痛苦太过深重,那幅画和那个收起的动作,已然成了她心头无法拔除的毒刺,任何宽慰都显得苍白无力。 佟皇贵妃颓然地坐回榻上,疲惫地闭上眼,挥了挥手。 白嬷嬷默默退下,心中却沉甸甸的。 她知道,主子的心结未解,对良贵人的芥蒂,恐怕难以真正消除。 翌日清晨,承乾宫请安照旧。 殿内气氛比昨日缓和许多,但依旧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绷。良贵人卫氏告病未至,那个空位显得格外刺眼。 众妃行礼落座后,佟皇贵妃的目光扫过下方,最终落在惠妃那拉氏身上。 她端起茶盏,用碗盖轻轻撇着浮沫,声音恢复了往日的雍容平静,甚至带上了一丝罕见的“关切”: “惠妃。” 惠妃心头一紧,立刻起身:“臣妾在。” “良贵人昨日告病,本宫已知晓。” 佟皇贵妃语气平淡,听不出喜怒, “她身子骨一向弱,此番又……受了些风寒。你身为延禧宫主位,要好生照料。 太医怎么说?药可都按时用了?” 惠妃连忙躬身回道: “回皇贵妃娘娘,太医诊脉说是风寒入体,加之……体虚气弱,需静养些时日。 药已按方子煎服了,臣妾定当尽心看顾,不敢懈怠。” “嗯。”佟皇贵妃微微颔首,目光似乎放远了些,带着一种上位者的“宽容”姿态, “让她安心养着。 本宫虽恼她不懂规矩,但也不是那等不容人的。 你告诉她,待她病好了,规矩还得好好学,莫要再行差踏错。本宫……也是为她好。” 这番话,听起来冠冕堂皇,既显示了她作为皇贵妃的“仁慈”,又再次敲打了良贵人的“不懂规矩”。 殿内众妃神色各异。 温僖贵妃嘴角噙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 宜妃撇了撇嘴。荣妃依旧漠然。 德嫔垂着眼帘,看不清神色。 惠妃则暗自松了口气,连忙应道: “是,臣妾谨遵娘娘懿旨,定将娘娘的教诲转达给良贵人,让她感念娘娘恩德,好好养病,日后谨守本分。” 殿内其他嫔妃见状,心中大多揣测:看来皇贵妃昨日狠狠发作了一通,气也消了大半,如今良贵人病倒,她也顺势给了台阶,此事大约就此揭过了。 承乾宫的气氛,似乎真的松快了一些。 然而,表面的平静之下,暗流从未停止涌动。 佟皇贵妃对良贵人的“宽恕”,更像是一种暂时性的、居高临下的施舍。 那幅画带来的疑影和嫉恨,如同跗骨之蛆,并未真正消散。 每当看到良贵人那副弱不禁风、楚楚可怜的样子,尤其是偶尔瞥见她发间那素净的簪子,佟皇贵妃心头那根刺便会隐隐作痛。 于是,在后续的请安和宫宴中,佟皇贵妃对良贵人的“关照”并未停止,只是从狂风暴雨般的公开折辱,变成了更为隐蔽、也更令人窒息的“拉偏架”和“冷暴力”。 春日赏花宴。 众妃在御花园品茗赏花。 良贵人卫氏大病初愈,脸色依旧苍白,安静地坐在角落。 宜妃郭络罗氏故意引着话题,说起了某位江南才女以弱柳之姿引得才子倾慕的轶事,眼神时不时瞟向良贵人。 佟皇贵妃端着茶盏,仿佛不经意地接口道: “这弱柳扶风之态,倒也得看放在何处。 若是在宫里,身子骨太弱,连伺候主子都力不从心,更遑论其他? 还是康健些好。” 她语气平淡,目光却扫过良贵人,意有所指。 良贵人顿时脸色更白,头埋得更低,恨不得缩进地缝里。 没几日, 内务府新得了一批上好的苏绣料子,佟皇贵妃让各宫妃嫔挑选花样,为太后寿辰准备绣品。 良贵人卫氏的女红尚可,精心绣了一幅“松鹤延年”的桌屏。 呈上时,佟皇贵妃只淡淡瞥了一眼,便对惠妃道: “良贵人这心思是好的,只是这鹤的羽毛绣得……略显单薄无力了些,瞧着不够精神。 惠妃,你宫里针线上的人,得空多指点指点她。” 一句话,便将良贵人耗费心力的绣品贬得一文不值,更暗示她能力不足。 良贵人捧着被退回的绣品,指尖冰凉。 某日晨省问安。 有时良贵人行礼时动作稍慢半拍,佟皇贵妃并不会像之前那样厉声斥责,只是会微微蹙眉,或者轻轻叹一口气,仿佛在无声地表达“朽木不可雕”的失望。 这种无声的否定和嫌弃,比直接的责骂更让良贵人如坐针毡,每一次请安都如同上刑。 佟皇贵妃不再疯狂地、明目张胆地针对良贵人。 她甚至偶尔会像那日请安时一样,说两句看似关切实则敲打的话。 但这种无处不在的“特殊关照”、这种在众人面前若有若无的贬低和嫌弃,如同细密的针,持续不断地扎在良贵人敏感脆弱的心上,让她始终笼罩在承乾宫的阴影之下,战战兢兢,不敢有丝毫放松。 那幅画的疑云,如同一个无形的诅咒,悬在她的头顶,不知何时会再次落下雷霆之怒。 佟皇贵妃心中的那根刺,虽未拔出,却也不再时时鲜血淋漓。 她学会了用更“体面”的方式,去宣泄那份无法释怀的嫉恨,将良贵人牢牢地钉在“卑微”、“无能”、“不配”的位置上。 而良贵人卫氏,则在日复一日的压抑和恐惧中,变得更加沉默,更加畏缩,如同一株被霜雪反复摧残的幼苗,再难见到一丝生机。 第80章 真相 墨香淡淡地萦绕在乾清宫的暖阁之中。 玄烨端坐于紫檀大案之后,手中的紫毫御笔蘸饱了墨,又于笔洗边沿轻轻掭去多余的水份。 他的目光专注而沉静,落在那张摊开的澄心堂宣纸上。 笔下线条流畅疏朗,不多时,一个女子的背影便初具轮廓。 那画中人,身形纤瘦,甚至略显单薄。 她穿着一件素淡至极的袍子,颜色是洗得发旧的月白,毫无纹饰,衣料的质感在笔意中被刻意模糊,强调一种寥落的“旧”感。 她静静立于几株墨痕勾勒出的梅树之下。 那几株梅,虬枝嶙峋,枝头的花朵稀少而伶仃,透着挣扎于寒春的萧索,全无生机。 画中意境,扑面而来的是寂寥、沉重,带着一种深切的哀思与肃穆。 玄烨的笔尖微微一顿,蘸了点淡墨,在那单薄背影的发髻间,小心地点染出一根横簪的轮廓,再以细线勾勒出簪头的简单形状 ——那赫然是一支通体素白、无任何雕饰的玉簪。 它简朴得……甚至带着几分凄凉与不合时宜,在画面中显得格外刺眼。 画毕,康熙放下笔,注视着纸上这孤寂冷清的背影,微微出神。思绪被这寥寥数笔,勾回了孝昭仁皇后初丧不久、宫中尚在一片沉重氛围里的某个春日。 那日,也是这样一个春寒未尽的午后。 心绪烦闷压抑的康熙,独自一人踱步至御花园偏僻的西南角,想避开人群透口气。 满目缟素,宫人们走路都屏着气,连花木都仿佛染上了一层沉郁。 就在那几株向来无人打理、开得稀稀落落的老梅树下,他远远瞥见了一个同样穿着素淡孝服的纤细身影——正是和硕纯亲王福晋尚寒知。 在康熙视线所及的远处画面里: 年轻的福晋独自伫立在萧瑟的梅影中,背影单薄,一身毫无装饰的素色旗装。 那一刻,在康熙眼中,她安静垂首的样子,与周遭的肃杀和梅花的落寞完美融合,构成了一幅孤独而充满哀思的景象。 尤其她发髻间那支极其朴素的白玉簪,在这满目哀思的氛围里,落在康熙眼中,便化作了丧期女子哀婉凄绝、寄情于枯枝残蕊的象征。 画面是静止的,思绪却在康熙脑中延展: 他甚至能“脑补”出几滴清泪从她低垂的眼中滑落,能“感受”到她周身萦绕的愁绪。 她与这萧索的景致,这压抑的丧期,在他心中融为一体,勾起他同样的哀思与沉重。 然而,就在康熙沉浸在这种自我营造的凄婉肃穆意境中,几乎要迈步上前表达“同病相怜”的慰藉时—— “知知!”一声刻意压低、却带着少年人清润声线的呼唤响起,打破了这片“神圣的”凄清。 只见隆禧的身影不疾不徐地出现在梅树旁的假山石径上,他脸色在春寒中显得有些苍白,然而那双望向尚寒知的眼眸却异常清亮柔和 尚寒知闻声微侧过身。 康熙距离远看不清表情,但绝非他想象的垂泪凄婉。 “天还寒着,怎独自站在此处受凉,不去屋子里待着?” 隆禧语气温和关切,带着王爷的体统,却分明更亲近。 他缓步走近,极其自然地解下自己肩上那件内里厚实软银鼠皮的石青色大氅,手臂轻抬,看似要为她披上。 “景川!我…我自己来!” 尚寒知被那带着体温的大氅裹上,下意识地想推拒或自己系带。 隆禧的手却快而稳,指尖灵巧地帮她系紧领口处的玉带扣,动作轻柔却不容置疑。 他目光落在她发间那支素玉簪上。 “簪子素净,倒也应景。” 他语调平缓,听不出太大情绪,同时,手指极其自然地、仿佛只是整理般,轻轻拂过尚寒知被风吹乱的一缕鬓发,指腹若有似无地触碰过簪头。 “不过,此处风疾,不是久待之地。” 他目光温和地转向那些零落的梅花,轻叹一声,仿佛在说花不经寒。 “刚听闻御茶房新进了一批福建的‘白鸡冠’,茶汤清透温润,最是暖身益气。 陪我去品一盏?” 他侧身,做出一个绅士而清晰的引导姿态。 “冻死我了快走!” 尚寒知一听有好茶,立刻忘了刚才的别扭,也顾不得维持“安静凭吊”的姿态,搓了搓手,几乎是立刻就跟上了隆禧的脚步。 隆禧唇边勾起一丝极淡的、心满意足的弧度,随即收敛,侧头低声对尚寒知说了句什么,两人并肩,身影很快被假山石影掩住,消失不见。 。。。。。。。 乾清宫的暖阁里,康熙悬空欲点染梅蕊的笔尖早已停驻。 刚才回忆里那充满温情的互动历历在目,与纸上这副刻意营造的孤寂背影形成了极其荒诞的对比。 康熙眼中那位沉静哀婉的“凭吊者”形象轰然倒塌。 一丝自嘲的浅笑几不可察地掠过康熙唇角。 什么孤寂悲秋? 全是自己一厢情愿的误读! 那丫头分明是被冻得呆住了盼着有人来“捞”她! 分明是一个怕冷、对那几株寒酸梅花毫无兴趣、被自家夫君用点恰到好处的小恩惠就轻松带走的女子。 那支被他赋予沉重哀思的素玉簪,在真实的互动里,不过是个寻常物件。 一丝复杂的情绪在康熙心头翻涌,不再仅仅是尴尬和自嘲,更多了几分玩味。 他几乎能想象到尚寒知被拽走时,回头对着那几株“破花”翻白眼的表情。 自己这神来一笔的画意,建立在何等巨大的、自我感动的误读之上? 就在这时,外面传来内侍通报的声音:“皇上,皇贵妃求见。” 电光火石间,康熙身体已先于思考做出反应! 他不动声色地向后侧了半步,龙袍的广袖极其自然地拂过案面,同时左臂在案下微动,手腕一抖, 精准地将那张刚刚绘就、墨迹未干的画纸扫入案头堆积如山的奏折最底层,整个动作迅捷无声,一气呵成,帝王仪态丝毫不乱。 藏起的是画,更是可能点燃佟妃妒火的引信和自己这次识人不明的尴尬。 “宣。” 康熙声音沉稳如常,仿佛刚才那瞬间的警惕和动作只是幻觉。 他抬眼看着佟皇贵妃款款进殿,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关怀温婉。 第81章 陷阱 尚寒知并不清楚宫里女人之间的斗争,自从那晚隆禧把她弄痛,还折腾个不停,寒知就不再搭理他。 隆禧初尝滋味,又被尚寒知的美妙弄得欲罢不能,所以那天行事粗鲁了些。 但现在寒知又开始抗拒,还三天不让他进门。 他心中有些懊悔自己的急切,但很快就有了新的计划。 三天后,尚寒知不再拒绝隆禧的日常接近,但也不给他碰。 窗棂外,最后一点暮色融尽,王府各处次第点起了灯火。 尚寒知正百无聊赖地用银签子戳着琉璃碗里晶莹剔透的玫瑰盐渍乌梅 ——隆禧白天的“进贡”。 那酸甜的滋味初尝惊艳,吃多了也难免腻味,如同他这半个月来无所不至、却又点到即止的殷勤。 “知知?”清润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小心,在门口响起。 寒知抬眼,见隆禧一身月白常服,臂弯里搭着一件厚实的狐裘披风,逆着暖融融的烛光站在那里。 昏黄的光线柔化了他过于立体的轮廓,衬得那如玉面庞更添几分脆弱无害,只有寒知知道,这副皮囊下藏着何等绵密的心思和潜伏的力量。 “何事?”她懒懒应道,又拈起一颗梅子。 “方才收到信报,小汤山那处温泉庄子已经打点妥当,引水的铜管也已热试过,暖池随时可用。” 他缓步走近,将披风轻轻披在她肩头,动作熟稔自然,仿佛做了千百遍,指尖若有似无地拂过她颈侧最怕痒的地方,快得让人抓不住错处。 “山里夜风寒凉,你身子弱,仔细些好。” 寒知被他蹭得微微一缩,没好气地把他的手拍开: “说好后天动身,我自然记得。” 她站起身,准备去用晚膳,心里却有些诧异效率之高,看来这家伙是早就安排得滴水不漏,就等她松口了。 晚膳在小花厅。 菜品依旧是精致清淡为主,偏合她的口味。 只是席间,隆禧话多了些,甚至主动提起了今日裕亲王福晋西鲁克氏到访的事。 “……二嫂很是夸赞你理家得当、言行周全,还特意送了些上好的血燕窝来,说是给你补身子。” 他执公筷替她布了一块清淡的玉带虾仁,语气温和得像潺潺溪水。 寒知心里却警铃微动。 这老狐狸似的王妃下午来访,她应付得看似滴水不漏,但那双看透世事的眼里,未必没捕捉到她当时的细微失态 ——尤其是隆禧当众用了她的茶盏后,那一瞬的僵硬。 “不过是二嫂抬爱罢了。” 她含糊应道,低头用调羹搅着碗里温润的燕窝羹,不想深谈。 隆禧放下筷子,凝视着她低垂的眼睫: “她……可曾说了什么让你不自在的话?” 寒知心中冷笑。好一招以退为进! 看来他也知道自己那套“自然而然”的宣示主权动作有多出格。 这哪儿是关心她受没受委屈,分明是借着西鲁克氏的口,来试探她当下的边界和容忍度! “不自在?”她抬眸,唇边弯起一点凉凉的弧度, “裕亲王妃是明白人,说话最是中听。不像某些人……” 她故意拖长了调子,眼风扫过他搁在桌上的修长手指 ,“……总是做些不合规矩、让人措手不及的事。” 这就是点明下午茶盏的事了。 隆禧闻言,并未尴尬或辩解,反而眼中快速划过一丝极淡的笑意,像是早等着她发难。 “是我之过。”他坦然承认, 语气里甚至带上点莫名的愉悦,手指轻轻摩挲着碗沿边缘, “只是知知近在眼前……我一时忘了规矩。” 这坦白带点赖皮的意味,配上他那副温良无害的表情,倒让人不好发作。寒知瞪他一眼: “下不为例!”算是揭过。 “遵命。”他应得极快,目光随即落在她碗里几乎没动的燕窝羹上,无比自然地又接回了‘关怀’角色, “这燕窝熬得火候不错,益气养阴,多少用些?” 晚膳后,寒知觉得肩颈有些酸乏,是下午对着账本太久落下的毛病。 刚回卧房想唤织云来捏捏,隆禧却捧着一个精致的雕花玉盒跟了进来。 “之前听说宫里那位专为皇祖母调养筋骨的董老太医,上个月得恩荣出宫荣养了,” 他打开玉盒,里面是莹润如玉、散发着淡淡药草清香的乳脂,一看就非凡品, “费了些心思,才请动老爷子调配了这盒‘松筋玉骨膏’, 又央求他指点了一整套指法。” 寒知看着他,眼露狐疑。 又搞什么花样? 隆禧迎着她的目光,眼神纯净得像山中泉,带着点恰到好处的恳切和一丝丝‘学徒初试’的不安: “就试一试?若指法不对,力道不合,知知你随时叫停、随时责骂。” 那姿态,像极了初次侍奉主人的忠犬。 “……行。” 鬼使神差地,也许是那玉盒里的膏药味确实好闻,也许是他那“随时叫停”的保证太有迷惑性,寒知趴在软榻上,没好气地把后颈亮给他。 温热微糙的指腹沾着沁凉的药膏,落在她紧绷的后颈肌肤上。 隆禧的手法意外地熟稔而精准,力道由轻及重,穴位拿捏得分毫不差。 那药膏随着他耐心的推揉,渐渐化开温热,渗入筋络,酸胀之感被一种前所未有的舒泰取代。 ……有点舒服? 不行! 不能被表象迷惑! 寒知心中警报努力拉响,但身体却很诚实地彻底放松下来。 她咬住嘴唇,却还是从喉咙深处溢出一声细碎慵懒的轻哼。 完了! 丢人丢大了! 她恨不得把头埋进软枕里。 但生理反应根本无法掩饰。 “这儿?” 低沉的嗓音带着微哑,在头顶很近的地方响起,他温热的呼吸拂过她的发顶,手指正按压着她肩胛骨下方一处格外酸硬的结节,力道深透恰到好处。 “嗯……就这儿……” 寒知含糊应道,几乎被这极致的手艺揉散了架,警戒心碎得七零八落。 隆禧的唇角无声勾起一抹胜券在握的弧度。 他指下未停,目光却扫过她散落的衣襟下露出的一小截雪白细腻的后颈,眼底的墨色深了深,喉结无声滚动了一下。猎物舒适了,警惕性下降……才是最好的时机。 温泉行在即,整个王府都忙碌起来。 午后,阳光最好的时候,寒知在书房里翻阅一些温泉相关的地方风物志。 无意间抽出一本略厚的线装书册,里面并非文字,而是一叠画稿。 前几页只是些花草、飞鸟的素描绘样,笔触尚显稚嫩。 她饶有兴趣地翻下去,越看越觉得不对。画风渐渐流畅精熟,内容却…… 竟是她的各种小像! 每一页,每一幅! 神态各异,场景丰富得令人心惊: 有倚窗看书时眉心微蹙的慵懒侧影, 有埋头算账时指尖轻点眉心的凝神低眉, 有在花园里逗鸟时不经意的粲然一笑, 有被西鲁克氏“关怀”时唇角那僵硬的、勉强弯起的弧度……甚至还有! 她豁然抽出一张——正是前夜在软榻上让他推拿后颈时,她毫无防备、发髻松散、慵懒如猫般趴伏的……背影! 每一笔都勾勒得极为精准传神,尤其是眼神、唇角那不易察觉的细微表情都被描摹得极其细致。 看得出作画者倾注了巨大的心力和……浓得化不开的关注。 寒知的手停在最后一幅画上——正是她背影那张。 这张是唯一一张在右下角落了款、细细题了字的: “壬戌仲春,慰吾念想,聊寄一痕。” 日期就是昨晚! 旁边似乎还用极淡的墨色勾勒了一只手,似乎想轻抚上去,却终究隔着一纸之遥。 一股难以言喻的电流瞬间窜过寒知背脊。 这根本不是简单的练习! 这是明目张胆的、带着强烈个人情感和占有欲的偷窥和收藏! 她猛地合上书册,心头又惊又恼。这“温润君子”背地里,竟是这样! “知知在看什么?” 恰在此时,隆禧的声音在门口响起。他显然是刚从外面回来,带着一身清冽的春风气息。 寒知倏地转身,将书册紧紧攥在手里,如同握着烫手山芋,脸颊因羞恼而微红,瞪着他不说话。 隆禧目光落在她手中的书册上,瞬间了然。 他眸色微暗,脸上那温润的笑意却丝毫未变,缓步走近,语气甚至带着点无辜的疑惑: “这本旧日的习作……如何扰了知知的雅兴?” 他伸手,姿态自然地去拿她手中的册子。 寒知下意识地往回一收,却不防他动作更快,稳稳握住她攥着书的那只手的手腕,力道轻柔却不容挣脱。 另一只手,已从容地、几乎是覆在了她的手背上,轻巧地将那画册从她指间抽了出来。 “不过是闲暇时的涂鸦,聊解相思罢了。” 他垂眸看着手中画册,指腹在她刚刚握过的地方轻轻摩挲了一下, 再抬眼时, 那黑沉沉的眼底第一次在清醒时毫无掩饰地露出强烈到近乎偏执的占有欲,声音却依旧温文尔雅,甚至带上点令人心惊的坦然, “知知若不喜……我以后少画便是。” 书房内的空气仿佛凝固了。 窗外传来几声清脆的鸟鸣,更衬得室内静得可怕。 那幅刚刚抽走的画,那烙在她皮肤上的指温,那温柔声线下的滚烫占有欲…… 他根本不是什么温顺守礼的兔子,也不是表面忠犬实则暗中织网的蜘蛛! 他一直都是,一头披着温润如玉羊皮的、志在必得的、优雅而饥饿的……狼。 而她,似乎已经半只脚陷入了它布下的、名为“舒适”与“情深”的陷阱。 旅程未启,寒知却已然感到一阵山雨欲来的灼热与窒息。 第82章 温泉 小汤山温泉庄子的这处院落,宛如一处遗世独立的暖巢。 三月的寒风被高墙与茂密的热带植物隔绝在外。 院内,数眼泉池错落,最大的一池专供主人使用,白玉池壁被蒸腾的热气熏得温润。 池边,几株高大的散尾葵伸展着羽状叶片,巨大的滴水观音叶片上水珠滚落,砸在铺着鹅卵石的地面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空气湿热得如同南国的雨季,硫磺味混合着植物蒸腾出的青涩气息,浓郁得几乎能拧出水来。 水汽弥漫,视线所及不过丈许,一切都显得朦胧而暧昧。 尚寒知像一尾离水的鱼终于回归大海,惬意地沉浮在滚烫的泉水中。 泉水温柔地托举着她,热度从四面八方渗透,熨帖着每一寸酸痛的筋骨。 她仰面漂浮,闭着眼,感受着水波轻柔地按摩着后背,舒服得几乎要睡过去。 只有在这种完全私密、隔绝外界的环境里,她才能彻底卸下“福晋”的端庄面具,做回一条只想泡到天荒地老的咸鱼。 水波轻漾,一个身影无声地破开水面,靠近了她。 隆禧的到来带着一股微凉的水流,打破了原有的平衡。 他靠得很近,近到尚寒知能感受到他身体散发的热意,比泉水更灼人几分。 她没睁眼,只是懒懒地哼了一声,算是打过招呼,身体下意识地往旁边挪了挪,试图拉开一点距离。 隆禧没有强求,只是安静地待在她身侧。 片刻后,他低沉的声音在水汽中响起,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绷:“知知,转过来些。” 尚寒知不情不愿地睁开眼,瞥了他一眼。 雾气中,他湿漉漉的黑发贴在额角,水珠顺着他线条清晰的下颌滑落,滴在锁骨凹陷处。 那双总是温润的眼眸此刻深邃得如同潭水,里面翻涌着她不愿深究的情绪。 她犹豫了一下,还是慢吞吞地转过身,背对着他——这姿势让她感觉稍微安全点。 他的手指带着试探,轻轻搭上她的肩膀。尚寒知身体微僵。 “放松。” 他的声音就在耳后,气息拂过耳廓,带来一阵麻痒, “看你总是揉肩。” 说着,那双手便带着不容拒绝的力道按了下来。 起初尚寒知还有些紧绷,但那指法实在太过老道,力道精准地落在酸胀的肌肉结节上,揉、捏、按、压,每一次施力都恰到好处地缓解着深层的疲惫。 酸麻过后是难以言喻的松快,像被抽走了所有骨头。 “……唔……”一声压抑的喟叹不受控制地从唇边逸出。 尚寒知立刻咬住了下唇,脸上飞起红霞,不知是热的还是臊的。 隆禧的嘴角几不可察地弯了一下,手上的动作却更加细致。 他的手掌沿着她光滑的脊背缓缓下移,指腹划过脊椎的凹陷,带来一阵细微的颤栗。 他仿佛对她的身体了如指掌,知道哪里最疲惫,哪里最需要抚慰。 当他的手掌覆盖在她后腰时,一股强劲而温和的热力透入,瞬间驱散了那处因久坐而产生的僵直酸痛。 “啊……” 更清晰的呻吟脱口而出,尚寒知猛地捂住嘴,身体却诚实地向后靠去,几乎完全倚进了他怀里。 他的胸膛温热而坚实,心跳沉稳有力,隔着湿透的薄薄衣料传递过来。 隆禧的身体明显僵了一瞬,呼吸也粗重了几分。 他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翻腾的欲望,将注意力重新集中在“服务”上。 他的手臂环过她的腰肢,一只手继续在她腰背间流连按压,另一只手则悄然覆上她平坦的小腹。 “这里……还疼么?” 他的声音低哑,带着灼热的气息喷洒在她颈侧。 尚寒知摇了摇头,身体却因他手掌的覆盖而微微颤抖。 那掌心滚烫,带着不容置疑的暖意,在她小腹上缓缓打着圈。 那揉按的力道温柔却深入,仿佛带着某种奇异的魔力,不仅驱散了可能存在的隐痛,更带来一种难以言喻的、被充盈的满足感和安全感。 她甚至能感觉到他指尖轻微的颤抖——他在极力克制。 他的吻,带着泉水的湿意和滚烫的温度,细密地落在她的颈后、肩窝。每一次落下,都像点燃一小簇火苗。 尚寒知的身体在他的揉按和亲吻下变得异常敏感,每一次触碰都激起一阵涟漪般的酥麻快感,从被触碰的地方迅速蔓延至全身。 她忍不住微微喘息,身体像一张被拉满的弓,却又在他持续的抚慰下一点点软化。 “……景川……”她无意识地唤着他的名字,声音带着水汽的氤氲和情动的绵软,更像是一声叹息。 隆禧的回应是更深的吻落在她敏感的耳后,同时覆在她小腹上的手微微加重了力道,带着一种安抚又占有的意味。 他的忍耐几乎到了极限,额角有青筋隐隐跳动,环抱着她的手臂肌肉紧绷,却始终没有进行更进一步的侵犯。 他像一头被锁链禁锢的猛兽,用尽所有的自制力,只为换取怀中人片刻的舒适与沉沦。 尚寒知彻底迷失在这片由水汽、热度和他隐忍的温柔交织成的迷宫里。 身体的舒适感如同潮水般将她淹没,理智的堤坝在情欲的冲刷下摇摇欲坠。 她向后仰起头,将脆弱的脖颈完全暴露在他唇下,发出一声绵长而诱人的呻吟:“嗯……哈啊……” 这声呻吟如同点燃引线的火花。隆禧猛地收紧手臂,将她更紧地箍在怀里,滚烫的唇沿着她的颈动脉一路吮吻向上,最终狠狠攫住了她的唇瓣。 这个吻带着压抑许久的渴望和一丝惩罚性的掠夺,不再是之前的轻柔试探。 身体的舒适与此刻被点燃的快感交织,让尚寒知暂时忘却了一切。 第83章 风筝1.0 在小汤山温泉庄子的“休养”终究是有时限的。 虽然某个表面温润如玉、内里餍足如狼的王爷确实“兢兢业业”地遵循了“约定” ——每每开始时温柔缱绻、循循善诱,哄得她心旌摇曳、意志松懈,然而紧随其后的“狂风骤雨”往往让她金星乱冒、几欲当场涅盘。 几番折腾下来,即便有系统扫描盖章“零件无损”,这副原装娇贵的后院贵妇身板儿,特别是那对饱经战火的腰子,终于发出了歇斯底里的警报。 主要是尚寒知感觉她很累,尽管身体上没啥反应。 “停!” 一日午后,刚从一轮“疾风骤雨”中缓过气,尚寒知裹着锦被,面颊绯红未退,眼神却无比严肃地瞪着身旁一脸餍足慵懒的隆禧, “景川大爷,您老人家行行好,悠着点! 仔细想想太医的医嘱!” 隆禧捻着她一缕散落枕畔的秀发,声音带着事后的沙哑,眸底笑意狡黠: “医嘱?太医何时说过需要禁欲?” 指尖暧昧地滑过她小巧的下颌。 “呵!” 寒知拍开他的手,用仅存的力气怒目而视, “七年前您那位温太医怎么说的?‘王爷心脉羸弱,气血难济,宜静养节欲,固本培元’! 白纸黑字写进脉案里的! 这才几年? 您老就把医嘱当饭吃了? 我看您现在力气大得能打死一头牛!” 隆禧低低笑了,胸腔震动,惹得寒知又是一阵心悸肉跳。 他知道她是为身体找借口,更是用他曾经的伪装来堵他的嘴。 但这娇嗔怒恼下暗藏的关心让他心头发烫。 “知知说得是。” 他顺势俯身,温热的唇印在她额角,声音带着讨饶般的安抚: “是为夫孟浪了。太医有言在先,不可不慎。” 新的“肾元恢复周期”终于艰难达成:两天一次。 寒知顿觉自己离“活下来”的小目标又近了一步。 回到纯亲王府的深宅大院,寒知狠狠享受了几周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顶级咸鱼生活,让那饱经摧残的腰子和精力慢慢回血。 每日只需思考“今天吃什么”和“哪种躺姿最舒服”。 直到院墙外的暮春气息热烈宣告冬天的彻底退场,天空清澈得如同水洗蓝钻,枝头青翠欲滴,那股对自由空气的渴望便再也按捺不住。 而这次,她想到的是带那颗最珍视的“小星星”——小妹尚灵姝——出去撒撒欢。 灵姝生于康熙十四年春天,今年恰好七岁整,正是人憎狗嫌、活蹦乱跳的年纪。 过去,囿于和顺公主“幼崽保护条例”的铁律,寒知能陪妹妹玩耍的范围,硬生生被压缩在公主府与纯王府两座华美的“囚笼”之内。 如今,灵姝小朋友终于通过了严格的“社会活动风险认证”,获准被亲姐带去自家田庄撒撒欢儿。 四月底阳光慷慨地泼洒在尚寒知陪嫁的田庄草场上。 远处是新播田地的朦胧绿意,近处则是被刻意养护得柔软厚实的天然地毯。 草叶尖端挂着晨露的碎钻,微风挟着泥土的腥甜、青草的辛香与隐隐野花的气息,强势地灌入肺腑,冲刷掉紫禁城带来的每一丝沉闷。 尚灵姝穿着尚寒知力主设计的改良款 ——鹅黄衬柳绿的汉式交领春衫,外罩薄如蝉翼的素纱比甲遮蔽渐热的日头,蹬着轻便的鹿皮小靴。 此刻,她就像一只初尝自由滋味的小黄莺,在齐膝深的、略显野趣的草丛里撒开了欢奔跑。 一串串银铃般的笑声毫无遮挡地荡开,纯粹而强烈的喜悦感染力瞬间点亮了整个草场。 她手中紧紧攥着风筝线,操控着那只寒知特意命人造的五彩斑斓、拖着长长华丽尾翼的大凤凰风筝。 在春日和煦而富有生命力的微风推送下,那凤凰越飞越高,舒展着翎羽,在澄澈湛蓝得没有一丝杂质的天空中自在翱翔。 “大姐姐!快看!飞得比云还要高啦!” 那声音里是毫无掩饰的兴奋与自豪。 阳光下的小女孩,笑容纯粹明亮得晃眼,仿佛生来就该被无忧无虑环抱。 然而倚靠在铺着厚褥躺椅上的尚寒知,端着药茶碗的手指却几不可察地收紧。 她看得分明,这小妮子脸上天真烂漫的表象之下,藏着一颗被启智丹与她持续多年的“现代思想荼毒”浇灌出来的、过分剔透玲珑的心。 这份聪慧,是礼物,更是将来要独自背负的暗礁。 看着那迎着风奔跑的小小身影,一股沉重的、无法言说的酸楚猛地攫住了寒知的心脏。 那酸楚不止为灵姝,更为这时代里千千万万面目模糊、甚至连名字都留不下的女子们。 她穿越而来,知道历史的洪流如何奔涌,也看清了现实如同铜浇铁铸般的坚壁。 她为什么不能如穿越小说那样开女学,办女工?? 寒知灌了一口温热的药茶,苦涩的药味混同着她内心的涩然翻涌: “女子无才便是德”不是一句空话,是维系整个父权社会最稳固的基石之一。 康熙盛世标榜的是恢复“理学正统”,强调三纲五常的绝对秩序。 公然办“女学”,教授与科举经济无关的知识技能,无异于向整个权力体系宣战,瞬间会成为众矢之的, 被扣上“败坏人心”、“动摇国本”、“牝鸡司晨”的可怕罪名。 而尚寒知的身份又太敏感。 她是尚之隆与和硕和顺公主之女,纯亲王福晋,皇帝的小弟媳。 她的一举一动都被置于政治显微镜下。 “尚家”这个标签本身就在尚之信的反叛阴影下带着危险的倒刺。 一步行差踏错,立时会被解读为“心怀异志”、“裹挟女子”、“图谋不轨” ——触了帝王逆鳞,便是万劫不复。 而且当前女子劳力归属夫(父)家,私产权尚模糊不清,谈何独立工厂? 支撑它的市场、律法、技术、资本、社会氛围,无一不是空白! 她自身仍是“求生”系统下的挣扎者,子宫自主尚在用羊肠争取,有何余力破他人牢笼? 尚寒知自身仍在“求生”系统的高压之下,受制于隆禧,受制于皇室,受制于尚家。 她的“管理权”来源于隆禧的授权和家族的支持,本质上是替他们在打理产业。 她拥有的并非独立自主的决定权,更像是获得了“替男主子管理内务”的高级权限。 她连自己的子宫自主权都还在挣扎求存,何谈去解放他人? “我救不了苍生,更撼不动这高墙铁幕。” 寒知闭上眼,任苦涩在舌尖蔓延。 第84章 风筝2.0 她的战场,如此渺小。 但这小丫头,是她血脉相连的妹妹。 她在规则允许的缝隙里,用温和无害的“育儿”做包装。 在她咿呀学语时,就故意讲“花木兰替父从军”; 在她撒娇时,偷偷告诉她“不开心了要大声说出来”,“喜欢的东西要自己想办法去争取”; 在她识字后,刻意挑选那些描述壮丽山川的游记诗词,在她心里种下“世界那么大”的种子; 努力让她在自己的小院里,尝到“被倾听”、“被接纳”的安全感…… 这不是要把她打造成离经叛道的异类。 而是——给她一个足够坚固、足够温暖、足够明亮的童年堡垒! 哪怕将来,她注定会走进黄金打造的囚笼,去扮演命运为她写好的角色。 但至少,她内心深处—— 记得此刻春风拂面奔跑的滋味, 记得靠着自己力量让风筝征服苍穹的瞬间, 记得那份不受拘束、掌控自身的真切实感。 这份记忆,会给她力量,去面对未来的寒风冷雨,或者在无法抗拒时,能在心底保留一小块不被冰封的自留地,用来疗伤。 寒知望着阳光下那个与蓝天风筝角力的倔强小身影,眼圈微红,却又在唇边绽开一个坚定而温柔的笑容。 灵姝恰好回头,撞见姐姐凝视的目光,立刻回以一个比阳光更灿烂的邀功表情: “大姐姐!看!我厉害吗?” 寒知深吸一口带着青草和泥土芬芳的空气,用力点头,声音带着一丝沙哑却无比清晰: “厉害!我们姝儿……是能把凤凰放飞到九天之上的小神仙!” 风托着那斑斓的凤凰,承载着一个小女孩此刻纯粹的欢欣,也寄托着另一个灵魂深沉的、只能藏于眼底的祝愿和期许。 风筝越飞越高,渐渐成为一个遥远的、跃动的光点。地上的人知道它终将坠落, 但在这一刻,它确实是触摸到了蓝天。 尚寒知望着妹妹被阳光勾勒出金边的身影,唇角刚刚弯起一丝的弧度, 下一秒却又诡异地僵住 ——脑海里瞬间闪过这小丫头这些年闯下的、桩桩件件让她血压飙升又哭笑不得的“丰功伟绩”。 那股子瞬间冲垮心头阴霾的豪气,来得猛烈又带着点幸灾乐祸: “嗐!白替古人操心了!这小妮子,生来就不是吃素的!” 康熙十六年某日 尚寒知又与隆禧闹了矛盾, 次日,和顺公主和尚寒知一起在慈宁宫与孝庄和太后说话,裕亲王福全的福晋西鲁克氏刚好也在座,正委婉敲打寒知“妇人侍奉王爷当体贴周全”、“有些体面总得顾及些”云云。 气氛微凝。 一直安安静静在旁吃点心的小灵姝,突然一个“没坐稳”,从小绣墩上“啪叽”摔下,伴随一声不大不小、带着疼却绝不夸张的呜咽:“呜……” 瞬间焦点转移: 和顺公主:“姝儿!” 太后,“哎哟我的心肝儿!快抱过来看看!” 西鲁克氏不得不跟着关切:“可摔疼了?” 灵姝被抱到太后怀里,小脸微红,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却坚强地忍着,声音带着恰到好处的痛楚与委屈: “摔着…屁股墩儿了……疼……” 接着她转向寒知,带着哭腔寻求安慰: “大姐姐…要揉揉……那天王爷哥哥把大姐姐撞得很痛很痛,姐姐也是揉揉就不哭了的……是?” 现场死寂两秒。 西鲁克氏瞬间哑火,表情精彩。 卧槽!这坑姐货!但…时机绝了! 尚寒知面上立刻浮现出强忍羞耻\/尴尬\/悲伤的复杂神色,低头不语。 孝庄若有所思地看了寒知一眼,再看向西鲁克氏,”好了好了,没事就好。 孩子们年轻气盛,打打闹闹也是有的。 咱们这些外人就别瞎操心添乱了。” 尚灵姝战果,成功瓦解宗室长辈试探,让寒知摆脱尴尬处境,并为自己赢来太后亲赐白玉小膏药一盒。 康熙十八年御花园 尚灵姝凭借其天然亲和力吸引了一众傻白甜龙鲤簇拥桥边。 太子(7岁)与大阿哥(8岁)因争抢“最佳投喂点”再次针锋相对。 太子,“此乃太子专用喂鱼处!” 大阿哥:“屁!此地爷看中了!”。 就在气氛剑拔弩张之际,小灵姝眨巴着无辜大眼,小手看似不经意地一抖—— “哎呀!”大半盒油香四溢的秘制鱼食精准泼洒到桥边康熙帝新赐下的、象征着“福寿绵延”的“寿”字石碑底部石雕蟾蜍口中。 于是龙鲤疯了,全去啃食沾了油香的蟾蜍口。 太子 & 大阿哥双双懵逼 目睹全程的康熙帝嘴角抽搐,问:“姝丫头,这又是何故?” 灵姝瞬间切换标准萌娃脸,小手指着啃食蟾蜍的鱼群,声音软糯带着惊叹: “表叔表叔!您看! 蟾蜍大仙显灵啦! 它把鱼群召来吃您的福泽啦! 鱼鱼吃得这么欢,肯定是把皇上给的福气都吃到肚子里去啦! 往后御花园的鱼鱼都是最有福气的鱼! 都是皇上洪福齐天的吉祥物呢!” 灵姝成功将一次因争抢导致的重大“安全事故” 扭转成 “福泽普照鱼虫共沐天恩”的祥瑞吉兆。 康熙爷看着那张纯真无邪的笑脸,再看看确实“欣欣向荣”争食的鱼群, 最终憋回训斥,反而被逗笑了。 胤礽和胤禔因争执被罚抄十遍《礼记·曲礼》。 同年钟粹宫正殿, 由于灵姝与大阿哥和太子的关系都很好,康熙突发奇想,让她去陪三阿哥胤祉玩耍。 据小灵姝往日的观察,胤祉胆小怕黑且依赖额娘。 荣妃极其紧张宝贝这个仅存的儿子,连殿内常备的宫灯蜡烛熄了,都要立刻亲自查看是否“有碍阿哥眼目”,把蜡烛当敌人。 于是这次小灵姝故意说她要换蜡烛玩,慢吞吞拿起一支新蜡烛预备更换时, 一个“没拿稳”,新蜡烛“恰好”掉进旁边熏笼里,瞬间点燃了里面几块备用炭! 荣妃惊得一把护住儿子。 灵姝却立刻拽着胤祉“害怕”地后退两步,拍着小胸脯心有余悸: “哇!好吓人呀!多亏娘娘您离炭火远! 还好不是油灯掉进去了,那可就真成了‘火烧眉毛’啦! 烧了炭倒不打紧,一点小动静就熄了,这要是油灯……” 灵姝本意是让荣妃注意到蜡烛安全性比炭火高太多,意在劝她别死盯着蜡烛。 谁知说者无意听者有心…… 荣妃瞬间被戳中最大恐惧点,失声尖叫:“油灯!!对!油灯! 油灯掉下来才更要命!太危险了!!” 从此,钟粹宫所有照明被火速替换成蜡烛,原本被严防死守的蜡烛,因为灵姝这场“实验火灾”,地位飙升。 胤祉从此更崇拜灵姝——连额娘害怕的火,她都能“研究”明白! 寒知听闻后,扶额长叹:“这丫头…胆子也太肥了!在荣妃宫里玩炭火实验?!!她就不怕把自己炸成炭烤小麻雀??” 第85章 风筝3.0 某日慈宁宫, 孝庄含笑看着依偎在太后身边的灵姝,对太后随口道: “这孩子看着便是个有福气的,又合你眼缘。 在寿康宫住些时日陪你解闷,倒也不错。” 语气温和,却带着不容置喙的上位者心思。 太后闻言,搂着灵姝的手下意识紧了紧,低头看向怀中的小人儿,温声问道: “姝丫头啊,老祖宗疼你呢,想让你在这儿多住段时日,日日陪着我这老婆子说说话、玩闹玩闹,你说好不好? 寿康宫这儿,花园敞亮,糕点也多,不比家里差呢。” 灵姝立刻仰起小脸,眼中全是欢喜的星光:“太后待姝儿最好了!宫里的蜂巢糕甜滋滋的,秋千好高好高!” 话音未落,小脸上灿烂的笑容如同被风吹散的云彩,迅速被浓得化不开的委屈和惶恐取代。 她小嘴撇下去,眼圈瞬间就红了,长长的睫毛颤巍巍地挂上泪珠,小小的身体往太后怀里更深地埋进去,声音带着压抑的哭腔: “可是……老祖宗……我、我夜里躺在锦被里……就忍不住想额娘……想额娘被子上的皂角香……还想阿玛扎人的小胡子蹭在脸儿上的痒痒……” 豆大的泪珠终于滚落,洇湿了太后华贵的衣料,“……我想回家……呜呜……” 这童稚、直白、带着强烈依恋的哭泣,像一根针扎进太后心里。 她对孝庄道:“太皇太后您瞧瞧,这孩子想家想得厉害呢。” 语气充满了心疼和不舍,转而看向孝庄,温和却坚定地婉拒: “孩子这么小,骤然离了父母身边,心里惶恐,就是吃着龙肝凤髓怕也不香了。 强留下来,也是让她受委屈。 反倒是我这老婆子跟着揪心。不如让她如同往常那般多进宫来玩耍,日落归家,岂不是两下里都便宜?也省得孩子哭坏了眼睛。” 孝庄本就是随口提议,见太后如此心疼孩子自己否决了,便也笑道: “既是你心疼她,那便依你。总归是为她好。” 灵姝听见“归家”,如同听到了赦令。 立刻从太后怀里抬起头,脸上泪痕未干,却已绽放出一个如同雨后初阳般明媚灿烂的笑脸。 她用力扑回太后怀里,小胳膊紧紧搂住,声音还带着哭过的鼻音,却满是欢喜: “老祖宗最最最好了!姝儿明天——啊,后天!后天一定来给老祖宗讲新笑话! 是小猴子偷桃被抓打屁股的!可有趣了!” 太后搂着怀里瞬间阴转晴的小人儿,一边替她擦着泪痕,一边感受那份全心全意的孺慕和失而复得的欢喜。 孝庄那临时的提议虽被婉拒,但灵姝这份毫无保留的依赖和此刻的温暖,却在太后心底悄然埋下了一颗种子。 她看着灵姝因喜悦而亮晶晶的眼睛,轻轻抚摸着她的发顶,目光变得深邃而柔软,一个念头悄然盘踞: 这样可心可意、又与自己如此亲厚的孩子……若将来能一直留在身边……岂不是两全其美? 省却了骨肉分离之苦,又能长享天伦之乐。 这念头如春水微澜,尚未清晰成型,却已实实在在地在心湖荡开,留下了深刻的印记。 尚寒知当时听完丫鬟绘声绘色的转述后,只有一个想法: “好家伙!这丫头片子,放现代绝对是个‘影后’苗子! 才几岁啊,这pua长辈的手段,拿捏得也太精准了? 不过还好,她的心性和大方向是被咱矫正过的……” 这点让她略感欣慰。 日子过得很快, 灵姝在宫里混得风生水起,自然也成了皇子公主们眼里的“香饽饽”,尤其是在年岁相仿的几个小主子间。 大阿哥胤禔是康熙长子,生性外露,性格急躁、易冲动。 由于是庶长子,内心对太子胤礽总憋着一股不服气和比较的心思。 他身上有着满洲巴图鲁的野性雏形,喜欢跑马射箭类活动。 在灵姝面前,他努力想表现得像个成熟可靠的“大哥哥”,会用炫耀自己马上功夫好、打拳有力气来吸引她注意, 但也最容易被灵姝偶尔一句夸奖太子的无心之语戳中敏感神经而炸毛。 太子胤礽是 赫舍里皇后所出,从小被康熙捧在手心,地位尊崇。 性子矜贵骄傲,自带储君的优越感,也有些小孤僻。 他会用更“高级”的东西吸引灵姝:精致的西洋玩意儿、独一份的贡品糖果、甚至允诺以后给她“比公主还体面”的恩典。 他对胤禔这个总抢风头的哥哥非常不爽,尤其是在灵姝面前。胤礽骨子里渴望得到所有好东西的关注和喜爱,包括灵姝这个有趣且不算太怕他的小玩伴。 至于三阿哥胤祉在灵姝嘴里,是:“荣娘娘跟捧着瓷人儿似的,离三阿哥十步远就要惊呼‘小心啊我的儿!’、 ‘地上凉快别坐!’、‘那个不能碰太锋利!’……一点意思都没有!” “三阿哥? 啧,跟他玩像捧着一团棉花,轻不得重不得,生怕下一秒荣妃娘娘就冲出来哭天抢地说我们怠慢了她的心肝宝贝独苗苗。” 寒知心里吐槽,荣妃早年夭折了几个孩子,对唯一活下来的胤祉近乎病态地保护着,生怕有一点闪失。 这导致胤祉在灵姝看来,太过腼腆谨慎,甚至有些畏缩,毫无玩耍乐趣可言。 他像温室里最娇嫩的一株花,被亲娘的爱捆得动弹不得。 三公主是灵姝最喜欢的玩伴兼“精神知己”。 荣宪是胤祉的同母姐姐,虽也是荣妃所出,但性格与弟弟截然不同,也许是因为公主的身份让荣妃约束略少。 在灵姝持续的自我思考的“思想传播,”以及“大姐姐尚寒知神奇见闻录”的洗脑下,三公主与灵姝简直是臭味相投、一拍即合。 灵姝的思想灌输,“大姐姐说啊,女子也能做很多事的!不是只在家里绣花管家的!你看大秦(清朝对欧洲的泛称)那边就有女王呢,自己管着那么大国家!”、 “话本子里的女侠多威风?谁说咱们只能闷在后院?” 三公主狂点头,“对对对!灵姝你看,宫里那些管事的嬷嬷们,多威风啊! 尚衣局的掌事姑姑,管着几百号人呢!”、“我偷偷看皇阿玛看的舆图,哇,天下那么大! 真想骑马去看看,老在紫禁城巴掌大的地方,闷死了!”、 “那些老儒生整天念叨什么‘女子无才便是德’, 呸!我皇玛嬷要不是才华谋略出众,能助皇祖父、皇阿玛定鼎天下吗?” 两个小丫头片子凑在一起,嘀嘀咕咕,交流着离经叛道的思想火花。 尚灵姝是理论的传播者,而三公主则像是被点燃了梦想火种的实践者,把那些向往自由、渴望见识更大世界的种子,在心里悄悄生根发芽。 她们俩常常携手出现在马场边、书房外,一个古灵精怪地怂恿尝试,一个眼睛亮晶晶地跃跃欲试。 第86章 风筝4.0 一次几个小主子在御花园看人放烟火。 胤礽得意地拿出内务府新进的、据说是南洋贡上的、会转圈喷火花的“金雀”烟花筒,想单独给灵姝演示: “姝妹妹,孤让你见识个好东西!这是孤特意为你留的。” 话音未落,旁边一声冷哼: “哼!不就个破竹筒!看我的!” 胤禔直接对侍从吼道:“快把爷那套‘火流星’搬来!” 那是一套十个能连珠发射、飞得极高爆出五色彩花的烟火。 两个火药桶一点就着。 胤禔的策略, 直接!蛮横!力大飞砖! 用更大的声势、更猛烈的烟火、更高声的宣言压过太子。 觉得赢得小姑娘的崇拜,就是赢了胤礽。 胤礽则是矜持! 精准打击! 身份压制! “放肆!胤禔!这是何地?容你大呼小叫惊扰女眷? 内务府没教过规矩吗?来人,把这扰攘之物撤了!” 他立刻抓住胤禔喧哗失礼的“小辫子”,试图用身份和规矩强行终止对手的高光时刻。 而站在他们之间,被争抢目光核心的尚灵姝呢? 她一边抬头看着绚丽的烟火,一边用小指头悄悄勾了勾旁边三公主的手心。 两个小丫头默契地对视一眼,灵姝眨眨眼,意思是:“瞧这两个傻子。” 三公主捂嘴轻笑,眼神回应:“打起来,打起来才热闹。” 等两个阿哥吵得脸红脖子粗,眼看要升级成肢体冲突时,灵姝才慢悠悠地、用小女孩特有的、带着点担忧和疑惑的绵软嗓音开口: “大阿哥哥哥、太子哥哥,你们不要吵了呀。 天上的星火都吓得不跳舞啦。” 她伸出小手指着天空逐渐消散的光点, “多漂亮的花儿呀,放出来就为了给我们开心的,哥哥们这么生气,它们该多委屈呀? 你们看,三姐姐都害怕了。” 她不动声色地把三公主往前推了推,当挡箭牌和道德制高点。 三公主配合地露出一丝“我很惶恐”的表情。 这软刀子在九岁和八岁的少年身上,效果拔群。 两个原本气焰嚣张的小爷,如同被捏住后颈皮的小兽,瞬间有些讪讪地住了口,互相瞪了一眼,但气势也泄了大半。 胤礽轻咳一声,恢复储君气度: “胤禔莽撞,吓着两位妹妹了。罢了,今日到此为止。” 胤禔哼了一声,但也顺势而下:“下次放炮仗离远点,省的惊着人!” 一场小风波,消弭于无形。 灵姝拉着三公主跑到另一边安全的角落继续看最后一支烟花升空。 两个小丫头心里同时暗笑: “小样儿~还想和我们较劲儿?谁逗谁玩还不一定呢!” 春风吹拂,草叶沙沙作响,夹杂着远处布谷鸟悠长的啼鸣。 寒知慵懒地啜饮着温药茶,目光追逐着小妹灵姝在春光中奔跑的身影 ——那丫头不知何时又拉起田庄小丫头小禾,正手把手教她荡秋千,银铃般的笑声在田野间跳跃。 风筝高悬,安静地俯瞰着这份闲适。寒知心中暗叹,这就是她毕生追求的“咸鱼境界”:阳光正好,麻烦不扰。系统能量暂时充足,隆禧那“景川大爷”也没在眼前晃荡讨“债”。 “大姐姐!” 灵姝喘着气跑回来,额角汗津津的,抓起蜜饯就往嘴里塞, “飞上去容易,可要稳住、让它乖乖的……好难! 风不听我话,劲儿太大还会扯断线呢!” 她小眉头皱着,显出超越年龄的思考。 寒知失笑,伸手揉乱她的小双丫髻:“小鬼头,还想当风婆婆了?” “才不是!” 灵姝躲开魔爪,咯咯笑, “是‘合作’!风托着鸟儿飞,我顺着风放线拉线……得用巧劲儿!” 她一本正经复述着三公主的理念,稚嫩的脸上是认真的神气。 姐妹俩笑闹间,春风送来一丝不寻常的凉意 ——并非自然的冷风,而是高位者裹挟的威压气息。 田庄管事几乎连滚带爬地冲来,声音抖得不成调:“福晋!福…福晋!皇…皇上!皇上驾到! 已…已近庄门!说是…来看…看风筝…” 刹那间,寒知感觉身体里的咸鱼惬意被瞬间抽空! 后背瞬间绷紧,药碗里的汤药差点晃出来! 刚还感慨“无债一身轻”,最大的“债主”就来了! 寒知硬着头皮站起身,目光所及之处,便看见那道穿着月白常服却仍带着无形龙卷风般气场的身影 ——康熙帝已在近侍梁九功等人簇拥下踏入草场,身旁跟着那对永远针锋相对的活宝儿子:八岁的太子胤礽和九岁的大阿哥胤禔。 康熙的目光锐利如鹰隼,先是极快地在整个草场、放风筝的人、乃至旁边的秋千架扫视一圈。视线落到尚寒知身上时,有极其短暂的一瞬凝滞。 此刻的尚寒知,未着正式的满洲宫装或福晋常服,仅穿了一身颇为随性、透着江南韵味的云水蓝素软缎汉式衣裙。 宽大的衣袖被暖风吹得微微鼓起,衬得她因畏寒而越发纤细的腰身不盈一握。 长发半挽,斜插一支白玉兰簪,脸上不施脂粉,苍白得近乎透明,唯有那双眼睛在初时的惊惶后迅速沉淀下来,清亮而复杂。 她这一身,在这田野春光中,没有刻意雕琢的匠气,反显出一种近乎易碎的清新与…格格不入的疏离感。 这种与整个王朝贵妇气质截然不同的独特风致,像一颗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无声却激起了康熙心底深处隐秘的涟漪。 那点心思他从未宣之于口,却悄然催生了宫里的那朵酷似她的“解语花”——卫氏(良贵人)。 此刻,寒知活生生站在春光里,那份鲜活远非深宫中的复制品可比,更让康熙心底泛起一丝被“赝品”欺骗的莫名烦躁。 寒知自然捕捉到了那短暂的停顿,心头警铃大作! 想起那个被视作自己替代品的卫贵人,一股混合着物化感的厌恶和对自己被无形比对的尴尬让她浑身不舒服。 康熙的目光很快转开,像什么事都没发生一样,精准地锁定了场中的核心目标 ——尚灵姝和她那只高飞的凤凰风筝。 他脸上挂起温和却意味深长的笑容,仿佛只是兴之所至的长辈: “姝丫头这风筝放得着实气派,比宫里的都飞得高些。胤礽、胤禔,” 他语调轻松地点了两个儿子, “你俩也去跟着你们姝妹妹学学,看谁能率先让这凤凰俯首认输?” 这轻飘飘一句话,瞬间点燃了一座火药库! 修罗场即刻引爆: 太子胤礽:“是,皇阿玛。” 矜贵沉稳地上前,目光灼灼看着灵姝, “姝妹妹,此物灵巧,孤教你些掌控之诀?” 伸手便要接过线轴,带着储君天然的占有姿态。 大阿哥胤禔:“用你教?!” 一声爆喝,动作迅猛如豹,直接伸手去抢线轴, “闪开!姝妹妹!看大哥的!保证让它再飞高十丈!” 灵粹被夹在两个火药味十足的阿哥中间,小小的身体感受到了强大的物理和精神压迫! 小脸一白,但下一瞬,那属于“御花园小福娃”的招牌甜美笑容便精准地挂上嘴角。 就在胤礽的手指即将碰上线轴、胤禔的手也要抓到轴臂的千钧一发之际—— 灵姝的安全反击:“太子哥哥~大阿哥哥哥~” 她软糯甜蜜的声音像粘稠的蜜糖,瞬间黏住了两位小爷的动作线。 同时,她看似随意的小手,稳稳地、精准地捏住了线轴中央那个寒知特制的小小木质保险卡榫。 阳光照在她脸颊细软的绒毛上,一派纯真无邪: “这风筝线呀,最经不得两头一起用蛮力使啦~拽得太狠会断掉,风筝摔下来可就粉身碎骨啦!那样…好可惜好疼呀……” 空气在刹那间凝固。 风声似乎都屏息了。 太子胤礽那只准备取线轴的、骨节分明的手僵在半空,离光滑的线轴仅有毫厘。 大阿哥胤禔那满是力量的手指,也硬生生停在了线轴粗糙的木臂边缘,像被点了穴。 康熙端着宫人奉上的茶盏,不动声色地啜饮一口,目光如同实质的探针,在瞬间进退维谷、面子搁在火上烤的两个儿子身上来回梭巡。 最后,那深不可测的目光,缓缓抬起,落在了那只被一根晶莹丝线牢牢拽住、看似高悬自由却依然掌控于稚嫩指尖的斑斓凤凰身上。 他忽然意味不明地轻笑一声,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入在场每个人的耳中: “呵,风借其力飞上九天,线控其性落于掌中……是凤凰,还是精卫?” 目光意有所指地掠过尚寒知清瘦的侧影,又落回场上。 草场上,春日依旧,但空气的温度,已悄然降至冰点。 那只高空的风筝,仿佛成了一面镜子,映照着地上微妙紧张、暗流涌动的权力图景。 而灵姝那根捏着卡榫的小指头,成了此刻最令人屏息的焦点。 第87章 交锋1.0 斜阳透过茜纱窗,在铺设着苏绣软垫的炕几上投下柔和的光斑。 尚寒知半倚在引枕上,指尖无意识地捻着青花瓷盏的边缘,茶水微凉却浑然未觉。 她刚从郊外回来,心头像坠了块浸了水的棉絮,沉甸甸又闷得慌。 门帘被一只骨节分明、透着一丝病态苍白的手轻轻掀开。 隆禧走了进来,身上还带着早春庭院清冽的草木气息。 他步速不快,带着刻意的、符合外界认知的几分虚浮,脸色在透窗的光线下显得比实际更白弱一分。 目光逡巡一圈,精准地落在那株耷拉着“叶片”、散发着“我很烦别惹我”气息的稀有植物身上——他的知知。 “回来了?” 隆禧走到榻边,声音是惯常的温润低沉,带着恰到好处的轻微气音,目光落在她眉心那道浅浅的褶皱上, “……眉心都要打结了。跟灵姝玩的不顺心?” 他顿了顿,语气更缓,带着试探,“还是……因为碰上他了?” 尚寒知抬眸,眼底那点烦躁毫不掩饰 ——在他面前,尤其私下里,她早已放弃完美贵女人设。 她坐直些,指尖沾了点凉透的茶水,在光亮如镜的红木榻几上随意划拉着无形的线条。 “碰是碰上了,”她撇撇嘴,带着几分清冷锐利, “也不单是为了他。 景川,太子和大阿哥在康熙跟前较劲儿,眼瞅着就要长成两条鬣狗了。 明珠和索额图更是在御前斗法,看着亲亲热热,指不定明天谁就要咬断谁的脖子……” 她停下指尖动作,抬眼看着隆禧,声音压得更低,带着清晰的焦虑: “虽说你跟着裕亲王的路子走,不显山不露水,看似不用站队。 可这趟浑水,总有沾上火星子的那一天。 你我,还有这纯亲王府,都得仔细再仔细些。” 隆禧唇角勾起一丝极浅的弧度,似是安抚,又像是赞赏她的清醒。 他自然地伸出手,将她那只沾了茶水微凉的手指拢入自己掌心。 他的体温并不炽热,带着一点温润的凉意,却奇异地传递着一种安稳的力量。 “安心,” 他指腹在她细腻的手背上轻轻摩挲了一下,带着安抚的力度,“我心下有数。” 暖阁里安静下来。 空气里弥漫着一种微妙的张力。 隆禧沉默了片刻,像是在权衡什么,终于主动掀开了那个横亘在两人之间、敏感而沉重的话题。 “知知,”他声音压得更低,几乎成了耳语,带着一种极其复杂的情绪——有恳求,有沉甸甸的决心,还有一丝无法言明的忧虑,“那羊肠……我们许多日了。” 他敏锐地捕捉到尚寒知身体瞬间的僵硬,眼神闪烁如受惊的小鹿,紧紧盯着他。 他没有移开目光,继续道: “我知道……你怕。非常怕。 每每你额娘,甚至宫里那位老祖宗提起‘子嗣’两个字,我能感觉到你指尖的冰凉,你身体里透出来的恐惧和抗拒……” 他握着她手的指节微微用力,传递着一种感同身受的煎熬。 “我不是要催你,不是此刻非要把你逼入绝境。” 他语气异常郑重,带着一种面对未来的清晰规划, “但你需要知道,我们可能要……有所准备。” 他看着尚寒知骤然绷紧的下颌线,剖析着两人无法逃避的政治牢笼: “皇兄他——” 隆禧的声音带着一种奇特的平静和了然, “他大概以为我现在好了七八分了。 “而我,也知道皇兄知道我好了七八分。 “可外面那些人,”他嘴角噙着一丝嘲讽的笑意,看向窗纸外庭院的方向,仿佛看着那群揣测打量他的人, “他们看到我,只记得我曾一脚踏进鬼门关的模样。如今看我走路还得时不时歇息,动不动请太医,就真以为我不过是将养着,拖日子罢了。” 他目光转回尚寒知脸上,眼神锐利如刀: “靠这‘病弱’当护身符,能挡掉多少?能挡多久? 挡得掉明面上的刁难,挡得住暗地里那些猜忌和试探的刀子吗? 裕亲王稳得住,是因为皇兄动不得他心里的软处(指宁悫妃)。 我额娘……”他眼底掠过极快的一丝痛,转瞬即逝, “去得早。皇兄念着兄弟情分,总不能明着拿个已逝之人来辖制我? 至于尚家……” 他语气更冷,“这把双刃剑,太敏感。皇兄若真拿捏着你这位亲王府福晋、尚家嫡女来做文章,那就是给朝野上下都递了个大把柄,自找麻烦。所以——” 他轻轻吁了口气,带着一种破釜沉舟般的无奈与自保:“这‘病’,不能好。 非但不能好,还得时常病入膏肓,病得让所有人都不忍、不敢再轻易往这‘药罐子’身上再加砝码, 才能维持住这份摇摇欲坠的‘安宁’。” 尚寒知听着,心底那点沉闷感化作了尖锐的涩意。 她何尝不懂? 所以她宁可担着外头“善妒”的恶名。 这些年,隆禧在宗亲贵戚面前演得一手好戏,动不动就咳几声,语带双关暗示自己“心有余而力不足”, 将所有无子的缘由都揽在了自己“病体孱弱、不宜人事”之上。 他一个堂堂亲王,为了保全她这点安宁,连男人的颜面都豁出去不要了。 尚寒知声音微哑,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哽噎, “有你这‘病得都快不能人事’的名头在前面挡着,总比……” 她想到了历史上那位被雍正帝指着鼻子痛斥 “妒悍不孝,八阿哥病故亦有你一分过”的八福晋郭络罗氏, 脊背一阵发凉,又涌起一股荒谬的庆幸,“……被人当面骂‘毒妇’强得多”。 隆禧将她另一只手也拢入掌心,用自己那一点微薄却坚定的暖意包裹着她冰凉的手指。 他俯身靠近,那张精致却又总是带着苍白病容的脸庞近在咫尺,温润的眼眸里此刻盛满了忧虑和一种……孤注一掷的深情? “我不惧人言蜚语,知知。我惧的……”他声音轻颤,仿佛承受着巨大的痛苦, “惧的是你,是你的未来。” 他微微垂首,额发落下一缕阴影,恰到好处地遮掩了眼底最深沉的算计,只留下浓重的、近乎绝望的无力感示人: “我这身子……你也清楚,在外头是人人眼里的‘拖着罢了’, 在皇兄眼里是‘命保住了但还得偶尔小心’。 可我这内里的芯子是否真的好透了? 会不会是昙花一现?” 他巧妙地混淆真实与表演,将“万一”的可能性无限放大, “万一……万一我哪天真撑不住了呢?” 他猛抬眼,目光灼灼,带着一种溺水之人紧抓浮木般的渴求与哀切,直直看进尚寒知的眼底: “额驸膝下,至今也没个承欢的男丁! 倘若我真撒手去了……丢下你一个人,在这权势倾轧、吃人的京城,顶着这空有尊号却无嗣傍身的纯亲王福晋身份……该如何自处?” 他的手骤然收紧,仿佛要将这残酷的可能性烙印在她灵魂深处: “那时节,你该怎么办?”他发出一声几不可闻的轻哂, “你是能过得照样富贵,但总要受些气不是。 就算有我在,也会有不长眼的嫉妒你,说些酸话, 若是我不在了,那你能受得了?” 第87章 交锋2.0 隆禧的手紧握着她,那份不容置疑的力量几乎要灼伤人: “我想替你求个心安,求个保障。” 他声音低沉下去,带着刻意渲染的悲情,眼角甚至逼出一点水光,将一个忧心爱妻身后事、自感时日无多的丈夫演得刻骨铭心: “我们不急在这一时三刻,孩子……晚几年生,等你身体再好些,等我……再多撑几年。” 他刻意停顿,让那无形的“死亡阴影”弥漫开来, “我怕现在……即便有了孩儿,我也未必有福气看着他们长大,反倒成了你的拖累,徒增你伤怀。 待再过几年,局势更稳些,我的身子若真能调养得更好些……” 艹!影帝! 戏过了啊景川! ‘心有余力不足’‘未必有福气’? 你丫健壮得能当场撂倒两头牛! 大清早翻墙追猫、举石锁练得像头人形豹子当我瞎?! ‘再多撑几年’?你丫分明是坐等明珠索额图狗咬狗分出胜负! 等你自己势力盘根错节稳得一批! 到时候再下金蛋才安全是?! 冠冕堂皇! 什么‘替我求心安’‘给我保障’,核心kpi不就是你们老爱新觉罗家传宗接代稳固权位那点破事! 什么‘等我身子更好些’? 我壮得一拳能捶死野猪! 分明是嫌现在要孩子对你权势布局成本高风险大! 等我‘身子更好’? 老子体质杠杠的! 冷酷的现实牌打得倒是准。 他描绘的无嗣寡妇下场…… 这可能性……是血淋淋存在的。 她不是神仙,不能保证隆禧会不会被剧情杀。 康熙那老狐狸可不会养闲人! 生存是底线! ‘晚几年’也不是不行…… 生存模式太难熬了,能多苟一天算一天。 催生催得人脑壳疼! 就算生了头胎,那帮碎嘴子只会继续催生二胎三胎,但火力肯定比现在集火‘不下蛋的母鸡’要小一点? 至少能喘口气……自己那个便宜弟弟,算算时间应该是康熙二十四年才出生? 不知道还会不会出生,尚之隆的两个庶女都没了,整天抱着灵姝笑嘻嘻的 舅舅比侄子小?! 淦!想想就丢人! 但……这反倒暂时缓解了尚家‘绝嗣’压力? 算是唯一利好? 最核心的是能量点! 攒够一万点能量阈值才能开新世界通道! 现在才哪到哪? 三分之一! 多攒点能量啊! 这个世界虽然操蛋,但好歹有亲王福晋的排场和享受。 系统提示:每额外多积累一万点能量,即可兑换一个可选‘新手世界增益礼包’(eg, 初始身份提升 \/ 关键信息获取 \/ 基础生存资源包)。 下个世界鬼知道随机到哪? 开局是条狗怎么办?! 必须在走前薅够羊毛! 晚几年生孩子,意味着多几年安稳刷能量+攒家底的时间! 这买卖……划算! 尚寒知垂下眼帘,浓密的睫毛如濒死的蝶翼,在眼下投下深深的阴影,掩盖住那精密运转、几乎要迸出火星的算计引擎。 在生存压力和个人享乐本能的双重驱动下,大脑cpu高速运算后得出结论: 基于隆禧构建的“健康认知差”政治护盾下——同意“晚育”, 是当前综合成本(生理恐惧、催生压力)+收益(系统能量积累、生存保障、享乐时间延长)的最优解! 然而——“最优解”不等于“安心丸”。 隆禧此刻的承诺? 她看透了! 她现在就是他精心养护、等待“时机成熟”再“开花结果”的珍稀植株! 他现在的呵护、自污“雄风不振”,这份好处,是真的。 但这份“好”的有效期……会不会就在康熙指着他鼻子说 “隆禧,你身子既已大好,该为国效力\/也该开枝散叶”那一刻宣告结束? 会不会就在朝野嘀咕“纯亲王久不见嗣,莫非是福晋……”的流言甚嚣尘上时戛然而止? 他现在说得比唱得还好听,深情款款,也许是真心疼她当下的恐惧。 但!她赌不起未来! 几年、十几年后,面对无子的压力、江山后继的焦虑、甚至他自己内心深处那点“我隆禧怎能无后”的执念, 谁能保证他不会将责任悄然推卸,转头就琢磨着纳个“好生养”的? 谁敢保证他羽翼丰满、护盾不再必需时,不会觉得她这个“花期已过还不结果”的女人,是个可以舍弃的累赘? 生育对她而言,从来不是情到浓时的结晶,而是被套牢的枷锁,和随时可能被引爆的生存炸弹! “……” 尚寒知喉咙里像堵了一把砂砾,磨得生疼。 她缓缓抬眼,那双曾灵动狡黠、也曾清澈无辜的眸子里, 此刻一片荒芜的冰凉,盛满了赤裸裸的惊惧、对未来的彻底看透,以及一种被巨大生存压力碾磨后留下的、带着血腥味的麻木。 没有争吵的力气,没有粉饰的心情。 只有一种坠入冰窟后,用最后理智换来的、暂时保命的缓刑判决。 她的指尖微微动了一下,仿佛想逃离他包裹的掌心,却在抽离的瞬间被更深的寒意攫住——那是由隆禧描绘出的未来无依孤寡的冰冷图景! 手指僵硬地蜷缩,反而更加用力地、死死攥住了他衣袖的那角锦缎,像是攀住万丈悬崖边唯一能借力的枯藤。 “……知道了,景川。” 她的声音低哑,轻飘飘的,没有一丝对未来生命的期冀,只有被生存本能强压下的、带着尖利倒刺的漠然妥协和沉重防备。 “听你的……晚几年。” ‘晚几年’是战略缓冲,是积分加速期,也是最后通牒前的自救倒计时! 隆禧看着她这副死死攥住他衣角、眼中满是脆弱惊惶与认命般的清醒模样,心尖被那抹脆弱轻轻刺了一下, 但旋即,一股强大到令人战栗的掌控欲混合着扭曲的满足感如岩浆般汹涌而至! 他将她更紧地圈入怀中,下颌抵着她柔软的发顶,藏起的眼底深处,所谓的怜惜愧疚不过是薄如蝉翼的面具,翻滚沸腾的是猛兽标记并守护住领地与猎物的极致兴奋与得意! 他太清楚她的聪明能洞察多少。 然而,他用真实的恐怖未来和共同的现实利益,为她戴上了这顶精心打造的、 “为你好”的甜蜜镣铐。 时间? 他深信不疑,时间会是最好的驯服师,会让她习惯他的庇护,依赖他的存在, 最终……身心俱付,连同那尚未出生的子嗣,都将牢牢烙上他爱新觉罗·隆禧的印记! 这株带刺的、充满生命力与危险的“寒知花”,早已是他棋局中最不可或缺、也最令他着迷的珍品。 他享受征服的过程,更期待最终完全占有的果实。 即使这过程,始于无数的谎言与处心积虑的认知差编织而成的巨大蛛网。 第88章 寒知怀孕 康熙二十五年,纯亲王府·听涛亭,春日午后的暖阳穿过雕花木窗,细碎地洒在亭内铺着的厚软波斯绒毯上。 尚寒知——我们的纯亲王福晋,此刻正略显笨拙地扶着刚刚显怀、圆润隆起的小腹,选了个最松软的靠枕,将自己“镶嵌”在铺着锦垫的圈椅里。 她面前的红木案几上,摆着几样精巧的消遣:一碟剥好的核桃仁,一小碗温热的冰糖燕窝,还有几卷……账册? 亭子中央,隆禧一身月白常服,身姿挺拔如竹,修长的手指在面前那张古朴桐木琴的弦上娴熟拨弄。 一曲《鸥鹭忘机》流泻而出,曲调清越平和,仿佛真能引那未出世的孩儿忘掉人世机巧,安然生长。 琴声很美,环境很静。尚寒知的心思却不在琴上。 她的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微微发硬的账册纸页,思绪飘到去年。 她那个新出炉的便宜弟弟——尚崇廙的呱呱坠地,真是耗尽了她来之不易的能量点! 她怕出什么意外,让系统开监控盯着,以便她可以及时再投喂一颗保胎丸。 不过年近四十的和顺公主怀的还算轻松。 只花费了她四颗丹药,安神保胎丸、无痛顺产丸、产后修复丹外加一枚幼儿启智丹。 代价就是因为能量,她肉疼了好几个月。 那次事件带来的核心认知是:羊肠套这玩意儿,不管现代古代,该死的不可靠! 一个疏忽就让和顺公主体会了一把什么叫做“天降横娃”。 想起这件事,她就忍不住在心底翻白眼。 这破时空的逻辑真扭曲! 高龄产子不仅没人说“老蚌生珠”, 反而成了皇家宗室值得大书特书的“福气象征”。 满京城热议的反倒是:和顺公主的小儿子都满月酒了,她的大女儿——堂堂亲王福晋,居然才怀上头胎! “嘁……”尚寒知忍不住轻嗤出声,又迅速抿住嘴,好在琴音流淌,盖过了她这声不雅。 旁人嚼舌根关她屁事? 她选择这个“落后挨批”的时间点怀孕,每一步都算得清清楚楚: 一则,弟弟带来的压力。 尚崇廙的出生,让公主府的催生火力瞬间增压百倍。 她的额娘——那位铁血和顺公主,看她的眼神简直像在看一块迟迟不开花的盐碱地。 为了耳根清净,也为了暂时堵住悠悠众口,这胎必须怀! 二则,光明正大的躺平特权。 今年新春的一系列宫宴年礼活动,她那个“病弱美男子”的夫君隆禧同志,和她配合得那叫一个天衣无缝。 一个体弱,一个“胎气不稳”,双剑合璧,打遍新年无敌手 ——只出席了非去不可的两场活动,其余时间,王府大门一关,就是咸鱼天堂! 不必跪祖宗、跪康熙、跪太皇太后……这自由,千金难买! 三则,孝庄在二十七年初就要逝世,从她病重到守孝,即二十六年到二十七年都不好怀孕,此时就是最好的时期。 四则,秀女们的虎视眈眈。 眼看就是康熙二十五年选秀,几位阿哥们的年岁还不够,纯亲王府两个侧福晋还空着, 这香饽饽自然就有那心思活络的家族,盯上了。 毕竟,隆禧虽是亲王,又得皇帝青睐,但后院“空虚”,且瞧着也不像命短的样子了。 就在这种山雨欲来的微妙氛围下,隆禧那双漂亮的凤眸时不时扫过她平坦的小腹,带着温和却不容置疑的压力: “知知,时候差不多了。”——备孕倒计时已然开始。 行,伸头缩头都是一刀。 尚寒知当机立断,孕子丹——精确控时受孕;安神保胎丸——确保孕期无忧,除了肚子一天天大起来,该吃吃该喝喝该看账看账。 确实如系统所说,没啥影响,就连后面的生产她也不那么害怕了。 然后,最精彩的政治戏码上演于年前那场最隆重的大宴之上。 觥筹交错,暖阁生香。 正是气氛最热烈时,隆禧携着“略显憔悴”、姿态“柔弱”的尚寒知,款步上前向康熙敬酒。 寒知刚端起酒杯,隆禧的手已温柔却坚定地覆上她的手背,顺势将那杯酒接了过去。 “皇上,臣弟代福晋谢恩了。” 他声音清朗,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无奈”和“怜惜”, 目光扫过尚寒知平坦但即将隆起的腹部,刻意压低了声线, 却又能让御座附近几位宗室重臣听得真切, “福晋这一胎怀得实在辛苦,太医说胎气不甚稳固,需万分静养。 臣弟与福晋私下已有共识,若此胎能平安降生已是上天垂怜,恐再难有子女之缘了。 是以,为福晋玉体安康计,臣弟恳请皇上体恤,这后院……便不再进人了。 臣弟此生,惟愿福晋平安顺遂,足矣。” 他这番话,姿态放得极低,情深意切,将一个担忧爱妻又自认子嗣缘薄的深情王爷演得入木三分。 关键在于那句“不再进人”——落在京城这些顶级勋贵耳朵里,自动解读翻译为: 纯亲王亲口拒绝纳侧福晋、格格等有正式名分的女人! 至于不要名分的侍妾通房? 呵,在这些顶级权贵眼中,那些玩意儿与摆件无异,主母可以随意处置,根本构不成威胁。 就连在场的嫡福晋们听了,最多心里嗤笑一声尚寒知“手段了得”,面上却只会觉得隆禧“情深”,绝不会为几个侍妾的“空缺”而介怀。 风声一传出去,那些指望将女儿塞进王府图谋侧福晋位置的家族,顿时偃旗息鼓。 秀女们名单背后的谋算,在隆禧这番“情真意切”的自污面前,戛然而止。 徒留一片遗憾和扼腕:可惜了,纯亲王府这块香饽饽,门缝关得太死! 隆禧垂眸,指尖划过琴弦尾韵,眸底一片清明沉静。 他不需要用后院女人的裙带关系去联姻巩固权势。 尚家的根基,即便在尚之信伏诛后,尚之孝借其掌握的广州尚家残余力量、海贸资源和人脉网络,依然是一股庞大的、足以影响岭南半壁的力量。 尚之隆这边的京城势力也发展的极好。 这份天然的姻亲实力,已抵得过千军万马。 裕亲王福全,他的好二哥,身后固然有妻族西鲁克氏这样的宗室女眷支持,但其整体能调动的、与皇室息息相关的政治资源和人脉力量, 在康熙有意制衡宗室的背景下,拼质拼量,都远不及他隆禧联姻尚家所带来的势能更坚实、更纯粹、更得圣心。 琴音余韵绕梁,在亭中渐渐消散。 隆禧抬首,对上尚寒知望向小腹有些复杂又带着点心满意足的眼神。 他唇角勾起一抹不易察觉的笑,那笑意比春风更暖,带着无声的安抚与……运筹帷幄的掌控。 他起身,向她走去,衣袂拂过光滑地面,手掌,已然朝着她隆起的腹部温柔地、不容推拒地覆了过来。 夕阳的金辉,正无声地将相叠的二人影子拉长。 第89章 孕期琐事1.0 尚寒知恹恹地歪在软榻上,手里捏着半块酸梅糕,吃也不是,不吃也不是。 两颗丹药让她免去了怀孕之苦,但这突如其来的、持续了半个时辰的奇异感觉 ——像是有个小手指头隔着肚皮在轻轻顶她——却让她浑身僵硬,汗毛倒竖。 “系统!系统886!” 她在脑海里疯狂召唤, “扫描!快扫描我肚子!是不是药物副作用?还是……有后遗症?” 系统886懒洋洋的声音响起:【滴——检测到胎动,生命体征稳定。恭喜宿主,您的贵宾包厢租客开始探索世界了。】 “胎……动?”尚寒知脑子嗡了一下,手里的酸梅糕掉在衣襟上都没发觉。 她低头,死死盯着自己那微微隆起、此刻又归于平静的腹部,一种混杂着惊恐和荒谬的感觉席卷全身。 她知道理论上会有这么回事,但当“肚子里的肉块”变成一个会动、有存在感的……生物时,冲击力远超预期。 “寄生!”这个词在她现代直男的认知里蹦了出来, “它在我肚子里划地盘!og!” 就在这时,轻微的脚步声停在榻前。 尚寒知猛地抬头,撞进隆禧担忧又隐含一丝了然的视线里。 他刚从书房处理完公务过来,月白常服带着一丝春日微凉的气息。 “知知?”隆禧温声问,视线落在她失手弄脏的衣襟和过于紧绷的指尖, “可是哪里不适?脸色这样白。” 尚寒知张了张嘴,那句“我肚子里有个寄生兽在动”差点脱口而出。 她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狂跳的心脏,指了指肚子,尽量用平静但干涩的声音说:“……它动了。” 隆禧凤眸倏地一亮,像是骤然洒进了星子。 他毫不犹豫地矮身单膝跪在软榻旁铺着的厚毯上,与她的视线齐平。 这个姿态近乎谦卑,带着全然的专注和小心翼翼的靠近。 “我能……摸摸吗?” 他声音放得极轻,生怕惊扰了什么,伸出的手指修长、骨节分明,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微颤,悬停在她腹部的衣料上方几寸。 尚寒知看着他眼中的期盼,那种纯粹、未经污染的期待,让她心头那股莫名的恐慌和异物感奇异地被压下了一点点。 她几不可察地点了下头。 隆禧的指尖带着凉意,却异常轻柔地贴上了她柔软的棉袍,覆盖在那曾传来奇异动静的位置。 他的手掌温暖而有力,隔着衣料也能感觉到那份小心翼翼的珍视。 短暂的寂静。 就在尚寒知以为那种感觉不会再出现,甚至有些隐秘的庆幸时,肚子里的小家伙似乎被这陌生的触碰和外界的安静所吸引,咚! 又是一下,比之前更清晰,更实在,不偏不倚,正好顶在隆禧掌心的位置。 “!!!”尚寒知瞬间倒吸一口冷气,身体绷紧。 隆禧却像是被巨大的幸福击中,凤眸中霎时迸发出璀璨的光彩,他嘴角控制不住地上扬,露出一个惊喜至极的、毫无保留的纯粹笑容。 “知知! 他动了! 就在这里! 他碰到我了! ”他仰起头,声音里是纯粹的、孩童般的雀跃,仰视着她的眼神充满了新奇的震撼和无以言表的感动。 他甚至屈起指尖,在那处微微隆起上极其、极其轻柔地回应般地按了按,屏住呼吸,像是在等待小家伙的回音。 这一刻,尚寒知看着他脸上那纯粹的、发自内心的喜悦,感受着掌心下真实的、带着生命律动的回应,心里那堵名为“肉块认知”的墙,被悄然敲开了一条裂缝。 一种前所未有的、混杂着惊愕、茫然和微弱牵连感的复杂情绪悄然滋生。 尤其是看到隆禧那毫不作伪的欣喜后,一种微妙的不平衡感也生了出来——凭什么他这么高兴,我就得担惊受怕? “哼,”尚寒知忍不住撇撇嘴,带着一丝自己都没察觉的别扭, “它刚才可没跟我打招呼,直接吓我一跳。” 隆禧闻言,笑容更深,眼中满是温柔的笑意,掌心依旧熨帖地覆在那里,低声道: “兴许是在你肚子里闷久了,迫不及待想出来看看,先跟阿妈额娘打声招呼。 我们知知受苦了。” 他后半句说得极认真,带着深切的安抚意味。 那天晚上,隆禧破天荒地没有处理公务,而是握着尚寒知的手,靠在榻边读了一卷舒缓的游记,声音平和悠长。 尚寒知的手被他的大掌包裹着,隔着衣料,掌心下那片小小的世界似乎也格外平静。 那初次的胎动恐慌逐渐褪去,留下一种奇异的平静,和一丝……被强行拉入这场生命共同体验的茫然感。 她清晰地感觉到,有什么东西不一样了。 更让她心惊的是,看着隆禧专注读书的侧脸,听着他温润的声音,她心里竟也升起一丝怪异的……安宁? 第90章 孕期琐事2.0 一场骤雨洗净了京城燥热的浮尘。 空气里弥漫着清冽的泥土和鲜草的气息,东暖阁的窗棂半开,带着水汽的微风习习送入,带着一丝难得的凉爽。 尚寒知靠坐在临窗的美人榻上,手里的甜白瓷碗盛着刚熬好的冰糖雪蛤羹,晶莹剔透,正被她小口小口地啜饮着。 隆禧坐在她身侧的锦凳上,指尖捻着饱满的石榴籽,一颗颗宛如剥落红宝石,稳稳落入一旁的白玉小碟。阳光穿过窗纱,在白玉碟里折射出润泽的光。 腹中的动静比雨前的闷雷更有存在感。 小家伙像只被关久了的活泼幼兽,此刻趁着雨歇,在她日益壮观的“居所”里用力翻腾、顶撞。 最初的惊悚感虽已褪去,但这种频繁而有力的“内部拆迁”,依然让尚寒知心情复杂难言,说不清是烦躁、新奇,还是某种难以言喻的……牵动。 她低头凝视着那被撑起的弧度,指尖下意识地隔着柔软的丝绸寝衣按了按肚皮上某个鼓起的小包块,看着它慢慢地、像有生命般滑开,一种混合着掌控与陌生的奇异感觉在她胸腔里弥漫开。 “景川,”她抬起眼,看向隆禧专注剥着石榴的侧脸,声音平静,带着一丝冷静到近乎无情的探究, “你说它……嗯,这孩子,现在能感觉到外面吗? 比如……光亮?声音?” 她顿了顿,似乎寻找一个更确切的词, “或者……人的情绪?” 隆禧恰好将最后一颗石榴籽放入碟中,闻言动作没有丝毫停滞,极其自然地用小银勺舀起半勺剔透的红宝石,递至她唇边,温声回应,语调和窗外的微风一样柔和: “古籍有云,胎儿‘外象而内感’。 想必是能的。 太医也说,母亲的心绪于胎儿至为要紧。” 他那双沉静如深湖的凤眸专注地迎上她的视线,带着不易察觉的期待, “知知这些时日,心绪似乎明朗了些许?” 尚寒知没有立刻回答,微启唇,含住了他递来的石榴籽。 微甜带酸的汁水在舌尖绽放,却压不下她心底翻涌的浪潮。 她看着眼前这个男人——深谙权谋、智计百出的纯亲王,此刻剥石榴的动作却透着一种近乎笨拙的虔诚。 他的每一分关切,无论是小心翼翼地捕捉每一次胎动,还是提前备下她随口一提的点心,亦或推掉许多必要的应酬只为陪她在园中踱步…… 无一不在明晃晃地宣告着对这个即将降生小生命的无限期盼和珍视。 这份沉甸甸的、毫无保留的期待,像一面澄澈的镜子,清晰地照见了她内心的空旷和……某种格格不入。 一股混杂着困惑与些许自厌的情绪让她有了前所未有的倾诉欲望。 她咽下清甜的石榴籽,声音依旧平静,却透着一股解剖自己般的冷静,那股冷静让隆禧递勺子到一半的手几不可察地凝滞了一下: “我跟你不一样,景川。” 她目光没有闪躲,直直地看进他温和的眼底, “我现在……对它,可能更像对待一个必须完成的任务。 一个……因为‘事故’而降临、不得不承担起来的责任。” 她的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瓷碗边缘,眉头微蹙,像是在努力理清自己的感受, “你期待它,因为它是你血脉的延长,是你期待的圆满‘结果’。 而我……” 她顿了顿,目光垂落回自己隆起的腹部,那里面是活生生的、不断彰显存在的小生命, “我有点怕。不是怕它,是怕……死。” 她的声音轻了几分,却格外清晰地道出了核心恐惧, “生这道坎,要命。我对他\/她本身……要生出那种期待和欢喜的感觉……很难,跟你比不了。” 话音刚落,她便清晰地看到,隆禧眼中那层温柔的笑意像是被风吹过的烛火,轻轻摇曳了一下,随即暗下去更深沉的湖底。 然而,预想中的失望、规劝,甚至一丝不解都没有出现。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沉似海的理解和一种让她心头被轻轻刺了一下的——心疼? 隆禧放下了银勺。 没有任何犹豫,他宽厚温热的手掌覆上了她没有拿碗、搁在榻沿的那只手,将她微凉的指尖完全包裹住,以一种温和却坚定的力量。 “知知,” 他的声音低沉而清晰,像磐石一般敲打在静谧的空气里,带着一种郑重其事的安抚, “无论何时,何地,何种境况,你的安好——身体无损,性命无虞,心中无惧——永远是万事之前提,是我心中第一要事。” 他将这至关重要的“第一序位”清晰无误地钉入她的认知。 接着,他的目光如最柔韧的丝缎,牢牢锁住她微显迷茫的眼眸: “这个孩子因你而来,因你之躯方得孕育生息。 你给予他\/她生命这方寸之地,允其生长,这已是天地间无上之慷慨恩赐。” 他巧妙地将“生育责任”转化为“母体给予恩惠”,极大地安抚了她潜意识中被“工具化”的抗拒。 随后,他那份独有的包容近乎磅礴地铺开: “至于‘期待’、‘欢喜’……那是人心自然而然生出的花果,强求不得,苛责何用? 你有你的路要走,有你的心境需渡。 你的感受,你的‘不易’,本就应当被珍视。 他\/她若有灵,定也明了。况且,” 他唇角弯起一个温暖至极的弧度,先前那只放下勺子的手极其自然地、极其轻快地掠过她刚刚按过鼓起包块的位置,指尖点了一下,带着十足的逗弄意味对着她的腹部,声音轻快得像羽毛拂过, “这位正忙着‘安居乐业’的小客人,想必也只盼着他\/她的好额娘吃好睡好,舒舒坦坦,对不对?” 这话表面在哄胎儿,实则句句都是对她最深的安抚,告诉她: 安心做自己,舒服就行,别的,没关系。 尚寒知愣住了。 心头仿佛被投入一块巨石,激荡起千层浪花。 她设想过他许多种反应,唯独没有这一种 ——没有道德捆绑,没有情感勒索,没有“为母则刚”的规训,只有界限分明的守护、视作恩赐的珍重和“你优先”的绝对包容。 一股复杂的暖流毫无预兆地直冲眼眶,混杂着巨大的错愕、被理解的震撼,还有一丝长久紧绷后的委屈酸涩。 她几乎是立刻低下头,目光狼狈地落在碗里莹润的雪蛤羹上,试图遮掩瞬间氤氲的水汽。那句习惯性掩饰的自嘲脱口而出,声音却闷闷地发颤: “他当然指望我好好的……不然谁给他地方住!” 这一次,那句“房东心态”的调侃在她自己听来,都显得干瘪无力。 隆禧那句沉甸甸的“你的安好是第一要事”和“孩子因你而来,因你而长”如同凿子,精准地敲打在她心防那道名为“无爱责任”的缝隙上。 那缝隙悄然拓深、蔓延,有什么冰冷坚硬的东西被这股名为“尊重”的暖流冲刷,露出了底下从未被触及过的柔软岩层。 那是否就是……情感的土壤? 尚寒知不知道,但她第一次真切地感受到,那堵隔绝她与腹中生命的无形壁垒,似乎……不那么密不透风了。 第91章 孕期琐事3.0 夏末秋初的闷热仿佛凝固的油膏,裹得人喘不过气。 一场迟来的“秋老虎”肆虐京城,连夜晚的风也带着燥意。 尚寒知向来贪凉,丹药又屏蔽了所有的孕期不适,她很快在丝滑沁凉的云锦薄被里沉沉睡去,暂时挣脱了暑热的桎梏。 然而,深眠正酣之际,一股排山倒海般的力量骤然在她腹内炸开! “唔——!” 尚寒知猛地从睡梦中弹醒,像被无形的巨锤狠狠砸中了内脏。 剧烈的、毫无节奏的撞击感疯狂地顶撞着她的胃壁和左肋下方! 那种感觉无比清晰,不再是单纯的胎动,更像是肚子里关押的小怪兽在暴怒中拼命撕扯囚笼,每一次冲撞都带来尖锐的、令人窒息的钝痛和重压。 冷汗瞬间浸透了她的额发和寝衣。 生理性的剧痛让她眼前发黑,喉咙里压抑不住地逸出短促痛吟。 守在外间的织云听到动静,端着温水灯烛疾步进来:“福晋?您……” “它……疯了……” 尚寒知疼得脸色煞白,嘴唇不受控制地哆嗦,手指死死抠着身下的床褥,指着自己那被“内部暴乱”撑得硬邦邦的腹部,“像……像要从我肋……骨钻出来……” 前所未有的剧烈胎动混合着剧痛,像一条冰冷滑腻的蛇瞬间缠住了她的心脏! 恐慌——纯粹生理性的、对未知疼痛和自身失控的恐慌——如海啸般将她吞没! 系统不是扫描过一切都好吗?她要不要再吃一枚丹药?! 这种要命的动静,哪里是孩子?!分明就是挣脱束缚的寄生物在作祟! 系统886的提示音响起: 【滴——检测到高强度异常活跃胎动,判定为环境热应激反应叠加胎儿夜间兴奋期。胎儿健康值99,宿主自身脏器无损伤,健康值91。】 “滚!”寒知在脑中咆哮,剧痛引发的剧烈生理颤抖让她几乎蜷缩成一团,仿佛这样能护住脆弱的内脏。 曾经被隆禧那句“孩子因你而来”悄然撬动的那点缝隙,瞬间被这撕心裂肺的疼痛和恐惧踩得粉碎!只剩一个念头:它在伤害我! 相邻榻上的隆禧几乎在寒知发出痛哼的同时就已惊醒! 雕花隔断门被“哐当”推开,借着织云手中微弱的烛光,只见他仅着素白寝衣,墨发未束凌乱披散,脸上那惯常的温润从容被一种近乎失态的焦灼取代。 他如离弦之箭般冲到榻边,毫不犹豫地将痛得蜷缩颤抖的尚寒知整个捞进怀中。 顾不上避嫌,他那双在朝堂上翻云覆雨的手,此刻带着烫人的温热和沉稳无比的力量,直接覆在了她因紧绷而发硬的肚皮上,精准地压住了那个左冲右突、凸起如小拳头般的“暴乱中心”。 “别怕,知知!我在这里!” 他的声音低沉急促,却带着一种沉甸甸的、让人无法忽视的安抚力量,手臂如铁箍般将她因疼痛和恐惧而轻微抽搐的身体牢牢锁在胸前,下颌紧贴着她汗湿冰冷的额角, “是它在活动,太有劲了!别慌!” 他的手指带着不容拒绝的力道和奇异的韵律,在那一小块鼓起的硬结上极其缓慢、极其稳定地打着圈按摩、揉压,动作无比专注耐心,仿佛要强行将那狂暴的小生命按压安抚下去, “乖……别闹你娘亲……夜深了,让额娘歇息……” 奇妙的事情发生了。 或许是隆禧掌心灼热沉稳的熨帖,或许是他胸膛有力心跳传递的无声承诺,又或者是他低沉话语里蕴含的强大掌控力穿透了腹壁的阻隔。 持续了几分钟的近乎残酷的“滚筒洗衣机模式”在隆禧持续不断的按压、低语和绝对安全的拥抱下,力道渐渐减弱,频率慢慢稀疏,终于……偃旗息鼓。那片“战场”复归沉寂。 紧绷到几乎断裂的神经骤然松懈,随之席卷而来的却是灭顶般的虚脱和一种连她自己都陌生的、排山倒海的委屈。 尚寒知浑身脱力地瘫软在隆禧怀里,脸颊紧紧贴着他被薄汗微微濡湿的寝衣,鼻翼间充斥着他身上清冽的松柏气息混合着一点燥热的气息。 方才那股被彻底踩碎的尊严、被未知力量掌控的恐惧、以及对这具被“寄生利用”身体的巨大委屈,如同找到出口的岩浆,不受控制地喷发出来。 “它……这混蛋……”她的声音带着浓重的、被泪水和鼻音裹挟的颤抖,像个在外面受了天大委屈终于找到庇护所的孩子,带着连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告状口吻, “……差点把我……踢穿……一点也不老实……”控诉的对象直指腹中那安静下来的小生命,那份指责里裹挟着纯粹的、无处发泄的生理之痛带来的怨怼。 隆禧没有任何辩解。 他只是更用力地、仿佛要将她揉入自己骨血般抱紧她,手掌依旧熨帖地覆在她此刻柔软下来的腹部,轻轻拍抚着她的后背, 下巴在她柔软的发顶蹭了蹭,声音带着哄诱的纵容和一丝佯装的严厉: “对,是小混蛋不听话!等出来,我替你狠狠揍他屁\/股!”这话毫无道理,却精准地戳中了她此刻脆弱情绪宣泄的出口。 尚寒知没有力气笑。 巨大的身心疲乏让她像一摊融化的糖。 刚才那股撕扯灵魂的恐惧感残留的余烬尚未冷却,此刻被他这样牢牢地、不容置疑地禁锢在怀中, 感受着他躯体传递来的温热、稳定心跳和不容摧毁的力量,一种前所未有的、强烈的安全感和无法抗拒的依赖感如藤蔓般将她紧紧缠绕。 她几乎是贪婪地更深地埋进他的颈窝,像个寻到巢穴的雏鸟,汲取着那让她心神得以栖息的安稳气息。 那紧绷的身体和精神防线彻底崩溃,连带着声音都带上了劫后余生、近乎抽泣的软糯: “……差点……以为……撑不住了……吓死人……” 这是她此刻最真实的、褪去所有理智外壳的感受——害怕。 黑暗中,隆禧的眸光比夜色更深。他 清晰地感知到她身体每一次细微的痉挛、气息间压抑的啜泣和这一刻毫无保留的、完全依恋的脆弱姿态。 他敏锐地辨析出,这份前所未有的依赖源于何处——并非对孩子的亲近,而是身体在巨大痛苦和失控恐惧中寻找救命稻草的本能。 那个孩子,在她此刻的认知里,恐怕还是潜在的危险源。 一丝尖锐的刺痛划过心底,却不是对她,是对自己尚不能替她分担这种切肤之痛的无能为力,以及对那只引起她巨大不适的小家伙的……一点点迁怒。 然而,他更紧地收拢臂弯,低头,温热的唇印在她湿冷的额角,像一个无声却坚不可摧的印记: “不会完,知知。有我。” 他的声音极轻,却重逾千钧,在静夜中敲出安心的回响, “我一直都在,任何事,都不会让你一个人。” 窗外的热风仿佛也安静了,只剩下帐内彼此交融的、略显急促的呼吸声。 尚寒知在他钢铁般又温存至极的怀抱里彻底松弛下来,沉重的眼皮粘合在一起。 那灭顶的恐慌如冰雪消融于暖阳,尽管混乱的脑子最后一丝清明提醒她: 这要命的脆弱感大半拜该死的荷尔蒙所赐! 但这方名为隆禧的避风港,确实是她在这场风暴中唯一愿意停靠、也唯一能支撑她的陆地。她迷迷糊糊地蜷在他怀里,脑中最后的念头是: 还好……有系统扫描确定没事……还好……这破身体没给整废了……这笔账……等睡醒了……跟肚子里那个小混蛋慢慢算…… 在彻底坠入黑暗的梦乡前,他近乎叹息的低语,如同最轻柔的羽毛,拂过她耳边滚烫的皮肤: “……苦了你了……” 第1章 男穿女 大修 康熙十三年秋,夜色浓得像泼翻了的砚台,伸手不见五指。 和硕和顺公主府的秋华院,烛火在织金帷幔上投下诡谲暗影,床榻上锦被无风自动,剧烈起伏——仿佛下一秒就要诈尸! 被角下,一只骨节攥得惨白的手,对这不公的命运做着无声控诉。 锦被下,江寒知瞳孔炸裂。 我屮艹芔茻?!” 贼老天!老子睡前还在刷《十日终焉》,睡觉正梦到在篮球场制霸全场呢,你给我整这出大型沉浸式剧本杀? 新手礼包呢?统子呢?开局萝莉号是几个意思?地狱模式直送新手村? 嘎吱—— 床架轻响。 “格格?可要起夜?奴婢进来了?” 轻柔女声如惊雷炸耳。 “格格?!奴婢?!” 江寒知虎躯一震,秒切鸵鸟模式:闭眼!挺尸!动作一气呵成。 “……不用了!” 一个娇软又带点沙哑的嗓音飘出——甜得他自己灵魂直哆嗦! 一股寒气“噌”地从尾椎骨直冲天灵盖!比被泰森闷棍后脑勺还震撼! 他低头—— 完球!亲兄弟原地“梯田基建”,“自主创业”去了! 这t铁定不是梦!风萧萧兮易水寒!那曾拍打篮球的手,带着悲壮就义的气势,颤抖着向下探索… 空空如也!一片陌生的、软乎乎的弧度,冷酷宣告: 哥斯拉已下线,hellokitty强制上线! 轰——! 世界观碎成渣!188阳光篮球梦?gg!钻石男高壳子?无了! 真·“两情若是久长时”——永别了,铁子! 他!江寒知!刚脱离五年高考三年模拟的准大学生! 一朝变身大清格格——还是含苞待放、玲珑有致款?! 这操作堪比开局送走甄嬛——死局预定! “卧————槽!!”心头岩浆喷涌,出口却硬生生憋成锦被下的闷哼。 宫斗第一课:隔墙有耳!人设不能崩! 顶着萝莉壳,塞着汉子魂?露馅?骨灰拌饭都算善终了! 还没等他消化这“重生之我在大清当格格”的冤种开局—— 【叮!您的金手指系统886号已签收!注意查收!】 一个甜得发腻、嗲到夹子音天花板的萝莉电子音在脑子里炸开: “宿主酱~ (′▽`) 康忙北鼻!本喵是886号,宇宙级金牌导游带你飞~体验百味人生,啾咪~” 江寒知一个激灵,感觉自己像施瓦辛格被强塞进芭比梦想豪宅——哪哪都不对劲! 统!子!终!于!来!了! “bug!bug!bug!地址错!角色错!性别反!”脑内弹幕糊屏,“退货!换满级大号!带神装!now!!” “滴——”系统秒切ai客服冰箱模式: “温馨提示:目的地\/种族\/性别随机生成()。修改需:能量值点。” “当前能量值:0。(含泪提示:亲,您已欠费停机) 欠费>3天?贴心建议您:删号重练,省电环保! (注:1点能量=1天生存费) 应急方案:‘精准抹杀宿主+数据错误清除’已激活。附赠:灵魂粒子回收抵用券1张。 [是否删号领券?] y\/n” 江寒知眼前一黑。灵魂深处一声呐喊:汪汪队立大功!你这统子比缅北噶腰子还黑!强买强卖还送删号券?! “滴——检测到违规用语。黄牌警告。”系统无缝转成阳光开朗大男孩: “别灰心!来来来~《大清求生秘笈zip》空投到账!查收即开新手任务~逆天改命,从打工开始哟!” 嗡——!海量信息如泥头车创脑! 片刻后,少女瘫成咸鱼,脸上写着四个大字:非上不可? 记忆融合下,他的死因草率——起猛了,喜提【史上最快领盒饭】成就。 死后稀里糊涂签了份《宇宙黑奴卖身契》! 现在他叫尚寒知——和硕和顺公主嫡长女,新鲜热乎的纯亲王隆禧(病秧子幼崽版)童养媳·预备福晋! 实际年龄十二!比她那个“药罐成精”的未来小老公还小一岁! 能量?kpi?商城?万象诸天打工人?! 江寒知眼前闪过表哥那“地方支援中央”的闪亮脑门: “这行,女的当男的用,男的当耗材用!” 好家伙!大学校门没摸到,先签了永生契入籍【宇宙级耗材群】! 核心kpi:能量点!达标=自由!失败=删号! 少女把脸狠狠埋进冰冷的苏绣枕头,精绣的花鸟险些被怨气熔穿。 “‘春风得意马蹄疾’?老子创业未半而中道崩殂!我的阳光大学生活!还没浪!就凉了!” “狗系统!原主记忆!快倒!”脑内只剩绝望嘶吼。 “老子倒要看看这【大清格格职场求生:kpi卷王之王妃预备役】究极地狱开局,策划有几个妈够赔的!” 系统秒切低沉阴间大叔音,透着一股子幸灾乐祸: “嗻~主子爷~记忆融合,启动!” “祝您格格生涯,卷得愉快,卷出风采!” “呃…顺便给您拜个早年: ‘三年抱俩,五年抱仨’, 产房建功,能量翻番?” 撕裂般的剧痛袭来! 少女猛地抬手,将那苏绣枕头死死按在自己脸上!力道之狠,仿佛要直接把自己捂死在花鸟图里! 第2章 竟然要我生子 江寒知总算从系统那抠到了这个世界的“真相”: 好家伙,什么三千世界福地? 全他娘是“万象联盟”的周扒皮充电宝田! 而他这位“天选之子”? 纯纯的社畜割草机! 割完这片等回血,主打一个“长工永流传”! 试用期临时工! 干满转正才有编制! 挣的钱? 下个世界买挂?先熬过这关活下来再说! 当前副本定位: 某大世界的衍生世界。 没有主角光环批发市场,真理只在大炮射程之内,气运就在权柄手里攥着! 明摆着,青年康熙头顶那根气运韭菜长得最粗壮! 收割方式?简单粗暴! 当个 “人形wifi贴贴怪”就成——靠近目标,自动吸取! 对方因为他产生的情绪波动越高,吸力越猛! 或者……养个“气运二代崽”!崽出息了,你也能躺着“啃小”! 等等!江寒知敏锐捕捉到关键词: “‘生下’?!意思这崽……还得我亲自……生???”声音都飘了,尾音带颤音特效。 系统秒切夹子音卖萌: “是哒是哒宿主酱~(╯3╰) 您是我们与小世界的‘唯一天线’(脐带版), 您亲自生的崽,网络(气运)才稳定不掉线哦~啾咪!” 轰——!!! “沃日!!!”意识频道只剩咆哮残影,“这他娘比让张飞绣花还离谱! 钢筋直男懂不懂?弯不了!天生绝缘体!” 系统 (秒切故障播报音): “滋啦……检测宿主…滋…‘性别认知模块’信号丢失…滋啦…启动紧急电击矫正程序…滋滋…” 江寒知跪服光速! “爹!我生!马上生!”节操?那玩意能当命使?揉碎了包包子都行! 系统(假正经播报): “pn a:日贴康熙一小时,打卡四十年达标。(备注:警惕老板摸鱼,绩效归零风险大) pn b:生子加速包(强烈推荐)!血赚!买大(人)送小(挂)!” 江寒知cpu过载冒烟: “四十年?!日贴康熙?!真当他是小区领鸡蛋的慈祥大爷?!” “康熙十三年!龙椅油门焊死!后宫见君面时长四舍五入等于零!pn a纯属pua耍流氓!” “还有!我现在的‘人设皮肤’是康熙老弟的‘童养媳·定制版’啊!” “啊呸!这老弟在原剧本里康熙十九年就领盒饭下场了啊!!” 系统(贴心状):“亲真机智!要通关,请努力: 给隆禧血脉留个喘气的崽。 等你‘退场’,崽得是掌权股! 备注:女儿股暂不支持高能量分红哦~蒙古分公司规模有限~” 江寒知彻底蚌埠住了: “操!这破系统挂羊头卖狗肉! 简介写‘权谋气运流’,进去是‘宫廷生子文’?! 谁爱生谁生!死道友不死贫道懂?! 系统(画饼大师):“低级副本回血慢嘛~亲!熬过去!高级世界能量多到能洗澡!开局送神装!单车秒变航母!” 江寒知cpu被“航母”的海市蜃楼勾走一秒。 但生崽? 画面太美不敢想——鲁智深捏嗓子唱黛玉葬花都没这刺激! 灵魂层面当场宣布罢工! 想想删号重来……“行…就当灵魂深度spa了!“ 系统 (金牌销售附体): “还有pn c哦亲!皇宫通道了解一下? 康熙选妃101空降位!赫舍里杀青,四妃位置烫手!入股原始股,儿子登基当法人,您直接晋级皇太后风投大佬!赢麻~!” “我呸!少给老子画饼! 现在康熙的龙椅还是‘试用期’呢! 选秀? 那是古代版拼爹拼家族! 你看看几年后的七嫔,哪个‘爹地光环’弱了? 连乌雅氏,也就是德妃那都是‘包衣阶级逆袭天花板’! 寡妇失业王府大院不香?皇宫?镶金边的终身制天牢!进去容易出来难! 系统(泼冷水): “温馨提示:亲王剧本如选四年速通(隆禧十九年杀青), 您仍需在本世界活成‘四十年老员工’(等待崽成年掌权)。 如崽未能达标‘权臣成就’,通关概率将低于及格线哦亲~风险自担!” 江寒知被噎翻白眼,底线灵活: “行行行!实在不行,等隆禧嘎了,老娘,呸,老子就‘技术性勾搭’一下他几个大侄子补个票! 反正到时候节操早碎成二维码了,扫都扫不回来!” “别哔哔!新手装备拿来!没刀的开局都是耍流氓!速速上供!” 叮!恭喜宿主获得:[试用期新手安慰包]: 13保鲜储物格(塞点辣条薯片肥宅水?) 生子大大礼包(生子丹,生女丹,保胎安神丸,无痛顺产丹,产后修复丹,幼儿启智丹各十枚。另赠送宝妈速通宝典》) ‘绿茶仙子’永久皮肤滤镜(楚楚可怜·白莲光环ax,本世界强制装备,无法卸载) 过期金创药 x 10 (注:过期程度约等于敌敌畏都毒不死你) 特殊体质:[九曲回廊·深渊版](自动装配,解绑需完成隐藏任务:[征服奥林匹斯山] 或 [给秦始皇当丞相]) “九曲回廊深渊版?!解绑让我单挑秦始皇?!” 少女脸色裂开,官窑次品见了都喊大师! “系统我x你十八代祖坟冒黑烟!!!” 滴——(光速静音): “系统维修中。祝您生存(生子)愉快~亲” 脑内死寂。 华丽牢房里,只剩无声悲鸣在回荡:“凎!!!!” 第3章 背景 冰冷的月光刚透窗格,江寒知就在锦被里烦躁地拱了几下,薄被滑落,露出半截伶仃锁骨。 “嘶——!”他冻得一哆嗦,喉咙干得冒烟: “纸糊的这破身板?!穿堂风都扛不住?!坑爹系统玩我呢?!” 脑子里一片死寂。系统886像被扔进了宇宙黑洞,活不见统影。 “886!呼叫886!再不吱声信不信我反手绑你上投诉衙门啊!” …… “行!装死是?算你丫狠!” 没辙,自力更生。江寒知认命闭眼,在记忆废墟里扒拉“尚寒知”的碎片,感觉像拆一团乱毛线—— 开局王炸!尚寒知,大清顶级宗室贵女: 老娘是和硕和顺公主(皇太极孙女,硕塞嫡次女,顺治帝养女)! 老爹尚之隆(平南王尚可喜七子,手握兵权,烦恼缠身)! 这投胎技术,清穿玛丽苏看了都得跪! 剧本杀开场:康熙十二年底,砰!三藩之乱炸锅! 老爹虽表过忠心,可他作死大哥尚之信想搞事。康熙皇帝kpi瞬间变红:必须摁住尚之隆! 骚操作来了——火线发老婆!康熙牌速成姻亲! 新郎官?新鲜出炉的未成年王爷——和硕纯亲王隆禧。(他能上位,全靠是康熙兄弟里唯一的光棍儿!) 新娘福利?和硕纯亲王嫡福晋的金饭碗!王府永久居住证! 明摆着:康熙要用这婚姻金丝笼,把老爹这支尚家军,牢牢锁死在大清战车上! 婚后急转直下: 康熙十五年:大伯尚之信反了!尚家裂开! 老爹火速切割兄弟情+高举免死金牌:“陛下看我!我举报!我效忠!” 康熙一盘算:南边要人,“人质”在手,行,老爹这支暂时保命。 后续悲催指数飙出新高度: 康熙十八年:纯亲王·隆禧(年仅二十),嘎嘣!登极乐!(体弱+点背) 四个月后:王府喜迎金疙瘩·早产儿·富尔祜伦。 康熙十九年:娃被抬上纯亲王宝座冲喜 → 年底,娃也跟上他爹节奏,体验卡到期。 最终归宿:康熙四十八年,王府打包过户七阿哥胤佑。 原主尚寒知?王府养老院·终身荣誉钉子户! 江寒知扒拉公主娘的生育记录,差点把自己呛死: “卧了个大槽! 贵妇公主娘生我时,实岁十三岁零九个月?!” 这简直是少女勇闯鬼门关! “休养生息十三年?!” 才怀上二胎妹妹,现在才三个月?! “再蛰伏十年?!” 生下弟弟时,公主娘已是标准的大龄产妇·三十八岁高龄! 然后四十四就走了,便宜爹倒是活了七十多。 江寒知cpu疯狂运转后猛拍大腿: “破案了!元凶就是我那便宜爹! “那老尚头熬到七十六才嗝屁,膝下就一棵独苗儿子?! 皇家农科院见了都得痛心疾首叹产量低!” 他揉着突突直跳的太阳穴,开始捋系统强塞的阴间kpi黑名单: 必做一:给隆禧续命! 不能让他二十岁就嗝屁!争取打破魔咒拿成就! 必做二(附带死亡选项):最好能跟他生俩聪明娃,当续命保险栓? 想到“生”,江寒知胃里就一阵翻滚: “生子?!让本大爷生?!达咩!救命!系统!申请开通‘代孕服务’频道!急!在线等!” 必做三:让尚家彻底摆脱三藩泥潭! 否则爹不稳,自己变寡妇,娃没靠山,下半辈子等着给康熙养老院当终身保姆! 不过这关系网…… 他公主娘 = 顺治帝的养女 + 堂姐 未来丈夫隆禧 = 顺治帝的幼子 自己跟隆禧??? 江寒知脸皱成了十八褶的狗不理包子: “亲娘咧!顺治爷棺材板都要压不住了!姑姥爷的大侄女嫁给了小舅舅?!” “贵圈真乱x!本年度伦理大戏提前锁定爆款热搜!” 冷风卷着恼人的甜香钻进屋里,他打了个哈欠,把脸深深埋进丝枕。黑暗中,无声呐喊的声浪越来越响: “这穿越点!这身份!为啥不能是——吴三桂那个带把儿的猛男啊喂!!!” 第4章 奢靡的生活 天色未明,窗棂外仍弥漫着蟹壳青的晨雾,值夜侍女羽毛般轻软的声音便钻入帐内: “格格,卯初了,该起了。” 尚寒知感觉自己像个被按了开关的提线木偶,意识还在梦里飘,身体已本能地配合着被扶坐起来。 门帘悄声一掀,打头是两位精奇嬷嬷—— 吴嬷嬷顶着张“容嬷嬷pro ax”的脸,探照灯似的目光把尚寒知的仪态脸色扫了个通透; 周嬷嬷笑得一脸圆滑上演“温柔杀”,嘴里问候着“格格歇得好?”,眼睛却精准瞄向她眼下那点可能存在的青痕。 后面跟着奶嬷嬷四驾马车:孙嬷嬷低声吩咐小丫头仔细查验头油香露; 白嬷嬷目光沉稳,无声扫视全场统筹调度; 贴身大丫鬟挽云、裁云默契配合,温水软巾即刻覆上格格面颈,力道轻柔如春风拂柳。 尚寒知内心却在刷屏:“淦!这什么香露祖宗?钱给老子买游戏皮肤不香吗!” 身体配合抬颌,灵魂却在咆哮:“放开爷,爷自己会洗脸!” 梳妆台前,挽云打开紫檀螺钿妆奁,犀角篦子在她手中滑动,比德芙还丝滑地梳理着尚寒知长及腰际的乌发。 她眼尖发现格格今日眼神飘忽,全然不似往日顾影自怜,心中疑云顿起,面上笑容却更甜: “格格稍等,辫穗就好,这水波纹正配您今儿这身儿素雅,清爽着呢。” 她眼风一扫格格身上淡紫藕荷缠枝莲旗装,立刻精准挑出一条缀细小米珠的浅翠湖色水波纹辫穗递上。 同时,一支点翠凤头流苏银簪悄然插进辫根,蓝宝石凤眼在晨光下流光暗转 ——低调到了极点,也奢华到了骨子里。 梳妆尾声,裁云捧起那面打磨温润的铜镜:“格格瞧瞧?” 尚寒知僵硬的脖子终于能动,抬眼看去——— 镜中人 镜中人乌发泼墨,雪肤胜雪,零瑕疵!尤其那双眼,即便放空也自带‘似蹙非蹙罥烟眉,似喜非喜含情目’的纯欲天花板气质!清丽绝俗,傲娇小白花本花! 操,这张脸!比爷氪金648硬肝出来的限量捏脸还神!这小白花外挂…牛蛙! 一股憋屈涌上心头, 淦!这骨相这建模, 氪佬卖房子都捏不出这神颜啊喂! 可长爷头上纯属屠龙刀切葱花——暴殄天物! 一想到这般颜色以后要便宜隆禧那个“脆皮初中生”,尚寒知顿感心肌梗塞。 白嬷嬷沉稳的声音适时响起:“格格,早膳已备妥。” 顶着这令人窒息的美丽与被浪费的悲愤,尚寒知被精密‘包装’着移驾西次间。 温热食物香气混着檀香桂花,本该诱人,她却只觉胃里沉甸甸。 临窗紫檀八仙桌上琳琅满目:胭脂米粥、玲珑奶饽饽、酱八宝、糟鸭信、拌海蜇丝、燕窝羹… 布菜规矩更繁琐:白嬷嬷监看全局,吴嬷嬷贴身纠仪,缕云在孙嬷嬷指点下精准布菜,每碟只放一两口,活像喂猫! 尚寒知内心弹幕狂飙:奶饽饽?袖珍!不够爷塞牙缝!燕窝羹?淦!燕子口水…酱核桃还行,糟鸭信怪怪的,海蜇丝勉强下咽… 尝都尝累了,碟子刚空一点新菜就来,分量永远猫食级别,一点都不过瘾! 织云适时捧来珐琅彩小盅:“格格,新挤的牛乳杏仁蜂蜜煮过,温补润气。” 尚寒知悲愤接过,一饮而尽,腹诽咆哮:“补!补个头!爷现在只想补点睾酮素!” 一顿华丽精致、耗时近半个时辰的早膳终于结束。 漱口、净手、擦嘴……又是一套在吴嬷嬷监督下完成的繁琐流程。 尚寒知只有一个念头: “这万恶的封建贵族生活……老子好想啃个煎饼果子加俩蛋啊!!!” 第5章 贵妇公主娘 才用过膳,肚里暖意还未散尽,吴嬷嬷刻板的声音便响了起来: “格格,时辰不早,该去给公主请安了。” 她目光如炬地审视尚寒知的仪态。 尚寒知眼皮都懒得抬,鼻子里轻哼一声算是应了。 内心os:“早请安晚汇报的kpi打卡!大清007实锤!老子这什么鬼运气?” 脸上却是一副“尔等凡人不配入眼”的冷漠,纤手懒洋洋搭上丫鬟挽云的小臂。 那娇憨劲儿,活像从暖垫里被挖出来的雪团猫,骨头都软了三分。 身后丫鬟早把裙上缠枝莲纹抚得一丝褶皱也无。 一行人在嬷嬷丫鬟簇拥下,浩浩荡荡前往正院——公主府权势的心脏。 沿着光可鉴人的游廊缓行,两侧朱漆斑驳的飞檐透着深宅的肃杀。 假山花草精巧,却无端清冷。 行至半途,腿已微酸。 尚寒知暗咬小手绢:“搁现代妥妥5a景区,日行万步没商量,想赶场?得骑共享单车!” 公主府主子只三位。 尚之隆的其他亲眷,包括手握兵权的尚之信,此刻正随父尚可喜远在广东经营藩务,其势如巨石悬于京城天幕。 正院气氛陡然紧绷。院门肃穆,仆从屏息。 尚寒知踏入暖阁。药香混着安息香气。 公主端坐紫檀榻,保养得宜的脸上带着上位者的雍容与疲惫。 目光在尚寒知身上逡巡,尤其在雪肤纤姿处停留片刻,眼底掠过审视、忧虑与沉重,复归威严。 “起来坐。”公主声音听不出暖意,目光却仔细描过她的脸, “瞧着气色倒强些,只是调养万不可懈怠。该用的药膳汤剂,一剂都不能少。” 指尖似无意地抚过小腹。 尚寒知挨着绣墩边坐了,腰背挺直强撑镇定,菱唇微撅: “额娘~整日药啊膳的,苦煞人!‘天之道,损有余而补不足’,我这身子骨阎王见了都得绕道,死不了!” 那“死不了”蹦出来,天真里裹着刻薄。 话题终究滑向晴天霹雳的赐婚。 尚寒知脸上娇憨冻结成冰,声音碎玉般刺耳: “哼!皇恩浩荡? 指我这‘云想衣裳花想容’的模样,配给那个风吹就倒的纯亲王?! 他那身板儿,‘蒲柳之姿’都折辱了柳树,怕还没我结实! 平白让人笑掉大牙!” 下巴扬得高高的,眼中火星噼啪。 内心os:“淦!骂得真他喵解压!” 公主眉头骤然拧起,目光如千钧巨石压下,声音淬着寒冰:“寒知!此等狂悖之言,本宫再不想听第二遍!” 她前倾身体,字字凛冽:“纯亲王龙血凤髓,圣上亲弟! 圣心既定,便是天命! 雷霆雨露皆沐天恩,岂容你置喙?! 是福,跪着谢恩!是坎,挺直脊梁给本宫跨过去!” 见女儿眼中惊惧翻涌,公主语势微缓,却字字如针: “给本宫清醒!这婚事,是你名位根基,更是尚家维系天眷的命脉! 阖族身家海波,全系你能否坐稳纯亲王福晋之位!懂是不懂?!” 威压如海啸碾过。 尚寒知眼底倔强碎成齑粉, 长睫低垂,肩膀垮塌,声音细颤:“是……女儿……知错了。” 慌乱间,她拎起粉彩小壶倾茶。 水汽氤氲中,两枚捂得快化的保胎丸和启智丸无声消融于碧汤。 “额娘息怒……”她双手捧盏,趋步奉前,腰弯得恭谨完美,实则后背肌肉绷得生疼,喉间挤出蜜糖般软糯的滑腻鼻音: “额娘呕心沥血……全当女儿年纪小不懂事…喝口茶暖暖心窝,万莫气坏了贵体…女儿……以后都听额娘的。” 靠!老子居然会撒娇了?!节操直接清零!系统886快给我点个‘一键清心寡欲’! 公主声色虽厉依旧,但瞧着女儿前所未见的滑跪姿态、热茶软语,紧绷氛围终于裂开一丝缝隙。 温热的茶汤熨贴过咽喉,也无声抚平了适才的惊雷骤雨。 搁下茶盏,威严不减:“安分待嫁!规矩、女红、掌家之道,样样精熟!吴嬷嬷、周嬷嬷盯紧了!一丝错处,仔细你们的皮!” 公主指尖摩挲着温热的杯沿,语气转作安排: “稍后知会你阿玛,递话王府。寻个时机,让纯亲王约你出府走动 ——御苑、城外,或西城雅集。成婚前,养出几分情面来。” “养情面?!” 尚寒知心头猛一咯噔。 一股源于性别倒错与对未知本能的排斥,催生出强烈的不安, 如蛛网缚虫般攫住她。 公主锐眼精准捕捉到她捏得泛白的指尖与僵硬的躯体,唇角勾起冰冷笑意,掷下裁决: “生而贵胄,享泼天荣耀,便该深明代价之重! 前路如何通往家族煊赫与自身长安……毋需赘言第二回!” 冰冷的政治铁链碾碎了残存的抗拒和那点可笑的直男尊严。 青釉香炉里,最后一缕残烟在凝滞中挣扎,终无力散尽——恰似她此刻心境。 第6章 奢靡的生活2.0 尚寒知几乎是逃也似的离开暖阁, 强撑着“病弱贵女”的架子,背脊挺得笔直, 每一步都如履薄冰, 唯恐露了马脚。 指尖触到垂花门冰凉立柱那一刻, 她强撑的那口气骤然泄了, 身子一软就要往下溜。 谢天谢地,那几个积威深重的嬷嬷还在正院磨蹭, 这方小院是她唯一的避风港。 “滴滴滴,紧急呼救!886!赶紧闪现!救命!” 尚寒知内心疯狂召唤,脚步虚浮扑到临窗暖炕上,昂贵的锦缎坐垫也安抚不了她受创的小心灵。 “我去。 贵妇娘这气场,简直是冰山成精还自带高压锅功能。 比教导主任训话凶残百倍。那眼神嗖嗖的,赶上小李飞刀了,刀刀致命啊。” 系统886立刻上线,切换春晚播音腔: “警报!警报!检测到史诗级精神威压! 气场强度:sss级!终极boss本尊! 宿主全身而退,实乃人类精神抗击打学奇迹!请发表诺贝尔获奖感言!” “感言你个头。”尚寒知内心翻了个巨大白眼,不过系统的搅和让她紧绷的弦松了那么一丢丢。 “幸亏老子昨晚预设了‘顶撞’‘撒娇’‘认怂’三件套,”她劫后余生地拍拍胸口, “不然今天就是人类语言系统崩溃现场直播, 社死预定。” 想起自己刚才“惊天地泣鬼神的肉麻撒娇表演,胃里一阵翻江倒海,“呕…… 我自己都恨不能原地自裁三分钟洗耳朵, 节操啊,我那点可怜家底,今天直接碎成二维码,拼多多来了都得说放弃治疗。” “‘认怂模式’yyds”她把自己深埋进锦垫,全当精神隔离服。 不行,不能再复盘了, 她真怕残存的直男之魂会逼她冲进院子撕了这身碍事的旗装,当场表演个“雏鹰起飞”或“猛虎下山”来发泄。 “放空,必须放空! 拒绝精神内耗,及时行乐,享受当下!” 她猛地抬头,深吸一口草木清气,试图清空大脑。 目光扫过博古架上那些流光溢彩的珍玩, “废宅”灵魂里“囤积癖+颜狗”的本能瞬间激活。 尚寒知虽号称体育生,但深谙“生命在于静止”的终极宅道,否则也创不下“暑假步数不过千”的吉尼斯纪录。 动力来了。 她垂死病中惊坐起,“咳,”清了清嗓子,“挽云” 努力维持骄矜,“去把本格格前儿、昨儿还有库里新得的宝贝全搬来” “就是昨儿那套点翠凤首步摇,内务府孝敬的西洋珐琅小座钟,还有库里那对云龙纹羊脂玉镇纸,手脚麻利点,擦干净,摆这儿。” 她一指暖炕中央的红木螺钿炕桌, “本格格要挨个‘临幸’,哦不——‘赏鉴’!” “嗻。” 挽云领命退下,很快,小丫头们轻手轻脚忙碌起来,只余下丝绸摩擦的沙沙声和玉器轻碰的泠泠脆响。 看着她们小心翼翼摆放宝物—— 点翠幽蓝,珐琅绚烂,羊脂玉温润生光。 尚寒知伸出爪子,轻抚冰润滑腻的玉镇纸…… 这手感,这成色,搁拍卖行不得拍出个小目标! 虽不能踩aj搓ps5…… “嘶~真·顶级视觉享受!” 行,看在“泼天富贵”这份顶配体验卡的份上,精神损失费勉强到账! 时间在伪艺术鉴赏·真精神按摩中流逝。 织云端着珐琅托盘进来,几样水晶虾饺、蟹粉汤包、玲珑芝麻卷和一碗温杏仁酪精巧诱人。 柔声劝道:“厨房新得了鲜货,做了点心,熬了杏仁酪,您好歹用些?今儿伤神又伤胃。” 尚寒知惊觉自己前心贴后背 ——在公主娘那里高度紧张,情绪过山车,体力早就透支。 “端上来。”她有气无力挥挥手。 塞着热量爆炸的点心,内心弹幕横飞: “顶级豪门生存法则——24小时精准投喂! 正餐吃不饱?下午茶晚点无缝轰炸,三小时一顿,原主这小身板风一吹倒,胃是通异次元吗? 少食多餐健康管理被她们玩明白了, 健身房教练看了得含泪退款,” 刚被高热美食勉强修复的cpu,前院就传来消息: “额驸回府,请格格书房说话。” 尚寒知刚放晴的小宇宙,瞬间炸了, 昨天原主在房间又哭又闹, 因此今早她才会刚挨完娘的思想批斗会, 便宜爹接力谈心局就又接上了! 好家伙,生怕我这颗定时炸弹婚前自爆吗?! 这夫妻俩真是为这“天字号·金镶玉·包邮婚姻”操碎了皇家心。 她默默扛起锅,让裁云缕云飞速整理了下鬓发衣襟。 确认“npc形态完美”后, 才在丫头簇拥下, 走向府邸决策中枢——额驸书房。 第二轮“爹娘混合双打·保婚攻坚战”——开始了! 第7章 便宜阿玛 额驸尚之隆的书房,前院东厢,闹中取静。 比起公主正院的富丽堂皇,此处多了几分岁月熏染的文雅墨气。 淡淡的松烟墨香与沉郁檀香交织,倒是个安神之地。 尚之隆本人站在宽大的书案后,提笔如运刀,气韵沉凝。 听到通报,他精准停笔转身,行云流水。 不到三十的年纪,已是这封建官场的巅峰人物,堪称人生高光时刻。 身姿挺拔,面容儒雅,一身石青常服衬着温润玉带,俨然位“顶配文臣”。 比起公主的凌厉,他更像一泓深潭,表面平静,内里深沉。 “寒知来了,坐。”声线温和,如宣纸拂玉镇。 “爹爹。”尚寒知依言坐下,声音比在公主跟前放松些。 这称呼是府里权力地图的微缩标签,也暗示着尚之隆那微妙的“外人”感。 尚之隆的目光落在女儿脸上,带着审视与一丝复杂:“昨日……吓坏了?圣旨来得突然,莫说是你,便是为父与你母亲,也措手不及。” 尚寒知垂着眼,手指绞着帕子,低低“嗯”了一声。 内心os:说什么?说我一个堂堂钢铁直男要嫁给那风都能吹跑的王爷?简直离了个大谱!她只能装鹌鹑。 “纯亲王……”尚之隆斟酌道,“身份贵重,天家近支。虽说……身子骨是单薄了些,” 他观察着女儿微颤的睫毛,“但性情温和,风评甚佳。此番赐婚,于你,于尚家,皆是圣恩深重。” 尚寒知内心撇嘴:性情温和?上层人哪来的温和! 老八装得够像,还不是被康熙骂柔奸成性! 风评甚佳?演得好!圣恩?千斤枷锁还差不多!面上却只微微点头,乖巧懂事的亚子。 “你母亲方才派人告知为父,”尚之隆话锋一转,声音压低,推心置腹, “她忧心你与王爷婚前毫无交集,相处生疏,想让为父寻个机会,请王爷邀你出去走动走动,认个脸熟。” 来了!尚寒知心头一紧。 “爹爹……”她抬头,脸上适时浮现三分羞涩七分抗拒,“这……太唐突了?王爷他身子金贵,女儿粗笨,怕言行无状冲撞……” 尚之隆看着女儿情态,暗自一叹。他深知女儿委屈抗拒。 但身为尚家顶梁柱,更知这婚事的分量。大哥尚之信远在广东,手握重兵,本就引朝廷忌惮。尚家看似烈火烹油、鲜花着锦,实则步履维冰。 这桩联姻是尚家最重要的求生信号。 “寒知,”尚之隆声音温和却不容置喙,“你是尚家贵女。你的身份责任,注定无法随心。王爷尊贵,你亦金枝玉叶,何来冲撞?况且……” 他目光深远,“王爷主动相邀是善意。你只需不失闺秀风范,出去散散心,强过整日愁闷。” 他起身走到女儿身边,难得地拍了拍她的肩:“你母亲性子急,说话重,心是为你好,为这个家。为父亦然。其中利害,你心中通透。” 这带着体温的手掌,这番“动之以情晓之以理”,比公主娘的威压更难招架。沉重的父爱与沉重的家族责任,双重奏。 “女儿……明白了。”尚寒知认命地低头,“女儿……会去的。不给家里丢人。” “好孩子。”尚之隆露出一丝慰色,“为父会安排。回去歇息。” “是,女儿告退。”尚寒知行云流水般行礼告退。 夜风带凉拂面。她抬头望向被高墙切割的四方夜空,几点疏星闪烁。 得,这金玉牢笼的行程单,终于派来了。 第8章 原主技能学习中 朔风渐起,庭前桂树浓绿间悄然点染点点金粟,幽微甜香浮动,若有似无。 眨眼已是康熙十四年十月,秋意浓稠如琥珀。 这一个月,尚寒知活脱脱是个被无形鞭子抽打的陀螺,在“求生”、“练级”、“摸鱼”里高速旋转,忙得恨不能分身术! 她抓紧一切独处缝隙,鬼鬼祟祟“复习”原主技能。 还好,原主的技能树……歪得实在清奇。 除了一手勉强能见人的字,女红骑射都相当稀疏。 关紧门窗、挥退丫头,她靠着肌肉记忆,慢慢找回那笔迹。 反倒是那半吊子鞭术和骑术成了难题。 借口偷练? 动静稍大,公主娘锐利的眼刀分分钟飞来: ——你又想闹什么? 至于女红? 原主惨不忍睹,她更是看到针线就眼晕。 几番尝试,指腹薄茧又红肿,每次狼狈“复习”结束,她宛如被榨干的咸鱼瘫在炕上,内心疯狂哀嚎: “演戏好苦, 简直比跑三千米还要命!” 白昼时光,则被四位嬷嬷“宫廷生存速成班”牢牢锁死。 吴嬷嬷目光如电,手中戒尺蓄势待发: “格格,腰,收! 那含胸拔背是爷们儿气! 格格要的是‘无骨春柳’,懂吗? 肩不能塌,气息要敛,眼神要垂! 垂! 不是让您满地找蚂蚁搬家,是藏锋!明白吗? 走路时花盆底着力点……” 周嬷嬷笑容可掬端来账册小山: “格格请看,这是田庄铺面、管事名册……宗室命妇喜好禁忌、人情往来门道。” 这些繁冗世故、沉甸甸的权柄,砸得尚寒知眼冒金星,恨不能就地躺平。 挽云和缕云负责“实物教学点验”。 珠光宝气的头面、流光溢彩的绸缎被摊开清点、擦拭、入册。 尚寒知像个提线木偶,被拉着认领“泼天富贵”: “这紫檀嵌螺钿围屏,需这般拆卸……” “这一匣南珠颗颗饱满……” “这双面绣《八仙庆寿》乃太皇太后亲赏……须妥善存放……” 饶是她现代灵魂,也看得眼晕神眩, 一边心里快速换算“这得值多少座金山” ,一边又被巧夺天工的艺术价值晃得眼花缭乱: “嘶——真奢侈啊……享受!” 训练间隙,尚寒知去正院给公主娘打卡签到,努力凹“深刻反省、火速进化”人设。 在公主透视般的目光下,她演技飞速进步, 有时捧着茶盏挤出软话讨巧; 有时屏息听训,点头如鸡啄米“女儿明白” ,腰背笔直,袖中指尖却紧张掐成麻花。 相比之下,额驸爹书房如同中场休息。 尚之隆温和询问课业,开解她对未来的“不安”。尚寒知精准拿捏,流露恰到好处的坚韧与迷茫,让额驸爹眼中疼惜又浓几分。 当这令人窒息的“集训”暂停,暂时逃离父母嬷嬷视线,尚寒知便急吼吼扎进公主府‘充电站’。 园池水榭是她的秘密据点。一潭碧波倒映亭台。 她成功把侍女忽悠去放风,坐倚雕栏,踢掉花盆底,赤足探入微凉池水,数着锦鲤玩水。 清风徐来,草木清气扑鼻,是她难得的“系统托管”时刻。 “啧,这湖比咱操场还大,设计这园子的绝对是个基建狂魔!” “躺在这儿晒太阳,我能混吃等死到世界末日!” 专属躺椅到位。 晒着太阳嘬着冰镇酸梅汤——这简直是她穿越版的古代奶茶时光! 藏书阁是她瞎溜达之所。 ——看书?杀了我! 竖排繁体加文言文简直是精神酷刑! 让她惊叹的是典籍精美装帧、岁月沉淀的气味以及那压迫感十足的书架。她专挑带精致插图的图谱、游记当古风画展看。 “啧啧,这工笔画绝了,不能炫耀简直暴殄天物……当屏保挺好!” 小厨房则是她的终极快乐! 守着烤炉甜香弥散,看厨娘施展魔法,趁机将滚烫点心塞进嘴里。那直冲天灵盖的香甜酥软,是对抗演技消耗的强力血包! 温厚织云纵容她做“品鉴官”,还贴心询问口味。偶尔她能厚着脸皮嘀咕: “那个桂花糖…能再甜一小撮么?或者…加点蜜豆?” 原始热爱总能冲淡一点时代的忧伤。 然而这份靠美食麻痹出的岁月静好,被公主娘一句宣告轰然打破。 “寒知,”公主语气斩钉截铁,“明日随本宫去西山广化寺进香,静心。” 公主目光深邃,字字清晰:“还有,纯亲王…也会去。届时会与你,‘恰好’同游后山枫林,赏赏秋景。” 这消息,堪比寒冬腊月一盆冰水兜头泼下, 尚寒知感觉刚补满的血条蓝条,瞬间清零。 脑中瞬间天崩地裂: “完了,社死相亲局提前上线?!” “额娘,不带这么加急戏份的,剧本我还没背熟啊!” “救命,现在退票来得及吗?!” 第9章 广化寺 广化寺祈福? 跟隆禧“约会”? 那个未来夫婿的形象瞬间在尚寒知脑海里支棱起来: 苍白病弱、存在感稀薄的小透明。同为贵族,年龄差和社交圈限制下,每年碰面次数屈指可数 ——也就是宫宴上远远点个头,或是偶然在哪个犄角旮旯瞥见一眼。 印象最深的是那瘦小身影总缩在角落,一身低调华贵的常服也掩不住蜡黄的肤色,薄唇淡得快没血色,安静得像尊背景板。 贵族圈里提起他,要么是“可惜了”的惋惜,要么就是“倒挺……稳重”的场面话。 而原主尚寒知呢? 虽然也贴着“体弱”标签,但病好时小脸还算红润,嘴甜机灵,可是紫禁城里能真让孝庄开怀大笑的少数孙辈! 可现在要“赴约”的,是她! ——一个灵魂深处刻着“同性亲密互动恐惧症”的直男体育生! 哪怕对方风大点就能当风筝放飞! 还得在他面前维持原主那朵“小白花”人设?! 尽管在滤镜帮助下,她不需要刻意维持,但表情管理得稍微在线。 光是想想,尚寒知后槽牙就开始磨空气! 明天,就是大型相亲实操现场。 面对那风一吹就倒的纯纸片人小王爷,这“郎情妾意”的戏可怎么演?穿帮即“狗带”啊! 窗外枫叶飒飒作响,红得那叫一个喜庆 ——看在她眼里,却比断头台的风景还“刑”。 现代灵魂的生理性排斥疯狂刷屏:“战术后仰!退!退!退!” 可那根名为“家族命运”的保命绳,又死死地把她往回拽。 “稳住!苟住!”她深吸一口气,悲壮值瞬间拉满,宛如即将奔赴战场的壮士,扬声: “裁云!把那套预备明日穿的素绒绣紫菀花斜襟夹袄和天青马面裙找出来! 还有搭配的簪环! 再仔细熨烫一遍!” 为了活命躺平,这戏,硬着头皮也得上! 西山广化寺,古刹巍峨,秋林尽染。香烟缭绕,低沉诵经声回荡。 尚寒知今日是豁出去了——战术性颜值拉满! 上身是素色软绒料子的斜襟夹袄,衣襟袖口处以极精致的针法, 满绣着淡雅的紫色紫菀花,花枝蜿蜒,清丽脱俗; 下配一条颜色澄澈如初秋晴空的天青色素缎马面裙,裙幅垂顺,行走间隐有暗光流动。 这套顶级“滤镜”, 将她本就莹白的肌肤衬得欺霜赛雪,纤腰盈盈,更添三分风致, 与她如今的楚楚可怜小白花滤镜完美契合。 她对系统握拳:“看见没?战术第一式: 人靠衣装!战略上藐视敌人 ——让他第一眼就为本格格痴狂,框框撞大墙! 战术上重视敌人 ——争取早日拿分润、躺着收钱!” 和硕和顺公主身着庄重的石青色缂丝八团吉服袍, 袍上以金线密绣云龙海水纹样,外罩深紫色貂绒出锋比甲, 头戴嵌东珠点翠钿子,通身气度雍容华贵, 正在大雄宝殿虔诚拈香,主持今日的祈福仪式。 尚寒知步步紧跟,完美复刻嬷嬷教导的动作流程:点香、跪拜、合十,眼睫低垂…… 内心却在高速刷屏:“佛祖显灵!求开卷考!赶紧通关!” 冗长流程接近尾声,公主身边一位精奇嬷嬷悄然上前低声道:“禀公主,纯亲王殿下恰在西山赏秋,听闻鸾驾在此,特来问安。” 公主捻佛珠的手微顿,眼中精光一闪即逝,面上却恰到好处地浮起“惊喜”与慈爱:“哦?七弟也在?自家人何必通报?快请进来!” 妥妥一副关爱长姐语气。 不多时,一道清瘦身影在仆从引领下步入。 正是纯亲王隆禧。 他今日穿的是一件极考究的秋香色暗云纹漳缎夹袍, 领口袖缘镶着深色貂毛滚边,看似朴素实则低调奢华, 正是他惯常示人的“安静得体”装束。 腰间系着白玉腰带,悬挂着玲珑玉佩。 他面色仍带着几分苍白,在这个特殊的见面日子,不知是否是刻意为之。 身形似乎比宫宴上见过的身影挺拔了些许,但也只跟尚寒知比肩。 步履稍缓,带着体弱的印记,行至公主三步外,抬臂行常礼,声音清润温和: “给皇姐请安。扰了皇姐清修,弟冒昧。” “七弟快免礼。”公主笑着虚扶一把,目光慈和“检查”, “瞧着精神倒比前些时候好些?药有效了?出门带齐伺候汤药的了?” 隆禧温顺应道:“劳皇姐挂心,药未停。御医交代时常走动舒活筋骨,今日天好便出来走走。下人都妥帖,皇姐放心。” 尚寒知抓住行礼空档,立刻上前,福身流畅,带着晚辈恭敬与一丝恰到好处的羞怯:“尚氏寒知,给王爷请安。” 隆禧的目光这才“首次聚焦”般落在她身上,审视一瞬,温和颔首回礼:“尚格格多礼了。” 公主瞧着这对璧人,眼角眉梢的满意快要溢出来。眼见火候已到,便微笑道: “好了,一家人不拘这些虚礼。今日阳光正好,广化寺后山的枫叶听说红得如火如荼。 七弟既来了,想必还没细赏?不如……” 她含笑看向尚寒知,转向隆禧,“就让你二人代本宫去走走?年轻人,该多走动说笑。本宫诵完这卷经就回城了。” 妥妥的撮合命令。 隆禧脸上适时浮现一丝“少年腼腆”,恭敬应道:“是,皇姐。弟定会……照顾好尚格格。” 他转向尚寒知,眼神温和客气:“不知格格可愿随小王去赏赏这山中秋景?” 尚寒知心底的白眼早已翻上南天门! 脸上却瞬间飞起两朵恰如其分的、紫菀花般的柔弱红云,声音细弱温顺: “王爷盛情,寒知……自然愿意的。” 戏精上身!奥斯卡欠她十个金矿! 啧啧,她怎么没发现自己这么有演戏天赋? 看来不逼自己一把,永远不知道自己的潜力值有多大! 她这身装扮和神态,将一个期待又羞涩的贵族少女演绎得无懈可击。 公主满意颔首,对隆禧的老成内侍和尚寒知身后的挽云道:“好生伺候。” 随即捻起佛珠,目送这对未婚夫妻在仆从簇拥下,踏入寺后那片绚烂如火的枫林。 阳光透过枝桠,照亮了素绒紫菀的天真柔美,也勾勒出秋香暗云纹下的清贵身影。 导演精心策划的“秋日恋曲”舞台,正式开演!。 第10章 同游 西山小径,枫色如血,泼染天际。 新出炉的未婚夫妇,一前一后,仆从屏息敛气随行,气氛静得能听见落叶坠地的簌簌声。 尚寒知低垂螓首,脚下却似踩着烧红的铁蒺藜,每一步都煎熬。 脑子里正把系统886反复鞭尸: “闭嘴!再放《恋爱循环》老子立刻格式化你! 爷的脚趾已经抠出三室一厅了!懂?!” 尚寒知一身素绒紫菀花滚边夹袄,裹出玲珑曲线,小脸莹润如玉。 较之中秋宫宴时明朗爽利的神采,如今精气神明显不足,平添了几分“弱柳扶风”的娇柔 ——非是病骨支离,倒似春晓带露花苞,主打一个“我见犹怜”。 前方,纯亲王隆禧步履微缓。 秋香色漳缎袍角扫过落叶,身形清减如修竹,自带“琉璃易碎”气场。 唯有偶尔掠过枫影的沉静目光,才泄出几分冰面下的暗流。 他看似专注前路,眼风却早已将身后未婚妻那“柔弱不能自理”的姿态尽收眼底。 宫中虽有她“感天恩略染微恙”的传言, 赐婚当日她大闹公主府的消息,他亦知晓。 如今亲见……确实是大病方愈,元气未复的模样。 尚寒知正努力扮演“落后半步”的乖宝宝,肢体却绷得像拉满的弓。 山路无聊,神思涣散之际,那深藏心底的直男体育生灵魂觉醒! 腿它自己动了!一步,再一步……竟不知不觉与隆禧齐了肩! 更要命的是,身体放松后竟自带导航,又朝他那边挪了半步! 胳膊外侧堪堪一拳之隔! 这在大清简直是“实锤狎昵”! 绝的是尚寒知脸上还是一派“爷终于下班了”的死鱼式放松! 长睫微垂,在暖阳下,唇色都仿佛没那么白了。 就在那层薄红将明未灭、两人衣袖将触未触的瞬间——隆禧骤然顿足。 并非被撞,而是那猝不及防的体温和亲昵距离,像石子投入心湖! 她究竟如何看待这婚事? 他眸色渐深,缓缓侧脸。审视的目光精准锁定那张近在咫尺的脸 —— 肌肤是病愈初的玉白,方才松懈时眉梢那点活气,与此刻强作的镇定对比鲜明。 隆禧心中疑窦丛生,语气掺了恰到好处的忧切与探寻: “格格……瞧着甚是疲乏?脸色也白得厉害。若不适,小王即刻唤轿?”句句都在她的“病体”上。 尚寒知被这近在咫尺的“问候”吓得cpu差点烧了! 卧槽槽槽!贴太近被抓现行了! 面上却如定窑细瓷,只睫毛飞快一颤。 动作迅捷如经宫廷特训——流云般后撤一尺多! 纤手“优雅”抚上心口(实际在袖里死掐软肉),顺势垂眸。 抬头已是薄怒轻愁,声音还带点掐出来的“微哑”: “王爷体恤,寒知愧领。 不过些许山风迷眼,略感晕眩罢了,无妨的。” 隆禧神色未动,眼神却针尖般锐利。 她那过度丝滑的退避、滴水不漏的说辞,反而像精心排练过。 只有那丝睫羽微颤和“微哑”是真迹。 他瞬间收敛神色,换上温润有礼的面具,甚至在她避开时恰到好处“黯然”了下,声线更柔: “是小王多想了。只怨这秋风,不解人意。” 他适时转向山下波光潋滟处,诚挚邀请: “幸而,下元佳期近在眼前。河灯灼灼,水光融融,安神解厄。彼时愿邀格格同往,一则祈河清海晏,社稷长安,二则……” 目光重落她脸,带着暖意蛊惑,“期以此水光灯影,拂去格格眉间微尘,舒解忧思,宽怀自安。格格可愿同行?” “舒解忧思”?“宽怀自安”? 尚寒知警铃狂响!他什么意思?他在试探什么?! 拒?搞不好就开“抗旨”副本! 应?鬼知道白切黑打什么算盘! 四目相对。 隆禧目光温良专注,仿佛刚才一切是错觉。 尚寒知只能在强撑的冷静面具下,沉重如点头石碾,声音细若游丝带颤: “王……王爷费心,寒知……但凭安排。” 每个字都像滚过刀尖,下元暖风已成刺骨寒潮。 山风穿林而过,拂动二人衣袂。 素绒紫菀花瓣在风里微颤,秋香色暗云纹袍角悄然覆上尘泥。 这金玉婚约之下,暗礁已露棱角。 一盏待放的河灯,无声映亮了诡谲前路。 第11章 烦闷 朔风卷着寒意,拍打窗棂。 尚寒知躺在锦衾里烙煎饼似的翻来覆去,隆禧那句“调养安神”像个魔音耳环, 在脑子里三百六十度立体环绕轰炸,扎得神经突突直跳。 几天了,她把自己活生生缩成尚府版“鸵鸟”。 爹娘旁敲侧击关于西山“约会”反馈? 一律万金油糊脸:“王爷和善”、“景色尚可”——主打一个说了等于没说! 生怕多说半个字,人设直接塌成废墟。 脑子里乱得像被猫抓过的毛线团,西山那一幕幕高清无码循环播放: 隆禧那温声软语里藏的机锋, 那目光……探究得仿佛能穿透皮囊! 淦!这白切黑小屁孩到底在试探啥? 爷一个直男体育生的cpu,处理不了这么高端的剧本啊! 再这样下去,她能熬成秃头咸鱼干! 难道后半辈子就在战战兢兢扮演古装版“精致体弱格格”中枯萎? 就在焦虑黑雾即将把她彻底吞没的千钧一发之际—— “滴!警告!检测到宿主大大cpu超载,温度直逼炼丹炉!886牌智能散热风扇启动!嗡——(模拟风扇声)” 系统那熟悉的、带点电子杂音的逗比声音在脑海炸开: “宿主大大!卡在死胡同里找墙撞呢?您这是妥妥的思路宕机,急需重启啊!” 尚寒知狠狠翻了个跨越次元的白眼: “闭嘴你!烦着呢! 那小屁孩简直八百个心眼精装ps版! 爷一个单单纯纯、只想躺平的体育男大,拿头跟他玩宫心计?! 臣妾做不到啊!” 系统886:“嗐!我的钢铁直男宿主! 您这就是走进了误区死循环! 原主那剧本,咱能及格就好,没必要非考满分争影后! 人生遭逢‘灵魂搬家’这种史诗级bug,性情大变太正常了好吗? 这叫‘角色扮演自由度+20’,懂不懂? 游戏更新还允许角色调整呢!” 尚寒知:“……自由发挥?咋发挥? 难道给那小白眼狼王爷表演一套胸口碎大石? 还是勾肩搭背喊他‘兄弟’?” 光是想想要用这具女身去……去那个啥未来可能还要…… “生崽?达咩!物理不适感ax! 胃部正在强烈抗议!” “噗——宿主大大您的脑洞能填海造陆了喂! 咱用不着那么硬核! 隆禧的试探,剥开那层温良恭俭让的皮,核心就三点: 1 你这新壳子(尚寒知20)到底啥态度? 2 你背后的尚家站哪边? 3 他需要多花力气在‘夫妻和谐’这门课上吗? 只要你不是铁了心要揭竿而起造康熙的反, 人家纯亲王殿下是闲得发慌还是怎的? 非要搞死你? 赐婚铁板钉钉,两家利益捆绑! 您可是他未来孩子的妈(划掉)嫡福晋! 犯不上啊亲! 就把他当个…嗯,需要刷好感度但难度不算爆表的npc支线任务! 再说了,宿主大大您这症状,不就是活生生的、史无前例的‘穿越型性别认同障碍’吗? 身体硬件是尚寒知的,内置记忆包也是尚寒知的, 你就是加载了特殊意识补丁的尚寒知·ps! 您怕他个锤子?! 拿出点甲方爸爸的气势来!” 轰隆——! 系统这句“赐婚背景”宛如一道九天玄雷, 精准劈开了尚寒知思维里的团团乱麻! 对哦! 隆禧的试探固然烦人,但对原主这个量级的政治婚姻来说, 简直像入职前背景调查一样, 常规操作! 他只是需要确认她的“稳定性”和“可利用性” ——是顺毛撸的猫,还是得戴手套撸的刺猬? 尚寒知彻底悟了! 什么“舒解忧思”、“宽怀自安”……翻译过来不就是: “别装小白花了,累不累?有话好好说不行?” 什么“怎的赐婚后平添几分韵致?”…… 潜台词妥妥的:“听说你之前装病抗议?现在看着好像不抗议了?” 哈!破案了! 她根本不用卷自己当影后! 及格线万岁! 只要演技保持在“60分万金油”水平,让王爷殿下觉得“此女大体安分, 可徐徐图之”,谁管你人设是不是镀金边? 保住核心机密,其他的——随便浪! 一口憋屈许久的浊气无声呼出。 眼底的焦虑烦躁如潮水般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拨云见日般的狡黠兴奋。 “886!”她精神为之一振,宛如打了鸡血, “你说得太对了! 爷管他千般试探万般套路? 爷就这风格!爱看不看! 明天护城河放灯? 爷没见识过! 古代夜市? 更是头一回! 爷要去团建! 必须去! 就当大型沉浸式历史主题乐园一日游了!” 系统886瞬间“叮铃哐啷放礼花”状: “哎嘿!宿主大大您可算开窍了! 明天咱就祭出‘钮祜禄·寒知’的皮肤! 啊不对,是‘尚·放飞自我·寒知’限量版! 让那小王爷见识见识啥叫‘人淡如菊是伪装,灵魂摇滚才是真我!’ 表面小白花? nonono! 咱是内芯霸王花!” 尚寒知嘴角疯狂上扬,脑内小剧场已开闸泄洪: “小八八快报!夜市有啥必打卡小吃? 糖葫芦必须安排! 有没有古代版撸串? 莲花灯! 本格格要挑个全场最大最闪亮的灯王! 让隆禧……” 她顿住,一个绝妙的点子破土而出,两眼放光: “让他给爷拎包! 对!就这么办! 堂堂和硕亲王,给爷当个行走的lv包包架! 想想就贼拉带感!” 她越想越美滋滋,仿佛已经看到隆禧一身华服、手捧巨大花灯, 脸上还努力维持温和笑容的社死名场面。 至于他的试探?兵来app挡,水来小程序防! 只要核心金库不露白,随他探测雷达扫八百遍! 隆禧? 不过是个负责明天团建经费报销和体力输出的……行走的工具人npc罢了! 至于那些让她胃里开搅拌机的“生育大计”? “算了,想个铲铲! 爷信奉‘船到桥头自然直,活到那天再说’哲学!” 一番豪情万丈的精神胜利法后, 尚寒知的意识投向空间里那个金光闪闪的【生子超大大礼包】。 生子丹、生女丹、保胎安神丸、无痛顺产丹、产后修复丹、幼儿启智丹……各十枚!豪华全家桶顶配! 她略一思索: “系统,这保胎安神丸……男能吃不?” “宿主大大是想给王爷也来一颗?” “宾果!” “噗——!宿主大大您真是个小机灵鬼! 这操作,惊得我代码都要乱飘了! 虽然药不对标,但保胎安神丸蕴含温和生命能量buff和安神buff! 吃了它,王爷绝对腰不酸腿不软,吃嘛嘛香,睡神附体! 他只会以为——吃好睡好精神爽,纯属生活作息好!” “所以……”尚寒知摸着下巴,眼中闪烁着智慧的光芒, “这丸药,他是非吃不可了。” 明天的护城河“团建”,似乎又多了一个高难度的隐藏任务—— “如何优雅、自然且不留痕迹地, 让工具人npc吞下这颗特别的‘活力四射丸’?” 挑战难度:sss! 第12章 马车 十月十五,下元节,水官诞辰,解厄禳灾之日。 京中官民早涌向护城河畔,只待夜色,千灯逐流祈福。 京城暮色沉沉,紫禁城外却已灯火点点,人声鼎沸,祈福盛典拉开帷幕。 纯亲王隆禧那辆超规制的“大清劳斯莱斯” 稳稳停靠尚府角门。 楠木玄漆,金线螭纹云气暗奢,连城贡缎帘幔在暮色里敛华流光,檐角银铃轻吟几不可闻。 帘栊挑起,隆禧踏梯而下。 月白缂丝棉氅裹着清瘦身形,暗绣卷云隐现, 唯有玄狐毛镶边的油亮反光,衬得他脸庞苍白得如同庙里供奉的玉观音。 清冽药香混着极品沉水香,是他专属的皇家标签,随动作氤氲开来。 他行至尚寒知面前,优雅伸手。 尚寒知今日是精心武装过的糖霜美人: 一身簇新的芙蓉色妆花缎旗装,外罩同色滚白狐毛边斗篷,风姿楚楚。 衣襟那枚精巧莲纹玉扣是织云连夜成果,完美平衡了规制要求和腰腹舒适度。 她目光在那只指节分明、略显单薄的手上一扫,内心吐槽: “人形扶手t!” 面上却一派坦然,大大方方将戴鹿皮手套的手搭上,借力轻巧上车,行云流水, 主打一个“爷就是来体验观光团建”的洒脱! 车内温暖如春,厚软貂绒坐褥隔绝寒意。 掐丝珐琅暖炉与书卷固定于角落小几,龙涎清雅盘桓。 空间不算促狭,但当两人分坐两侧,衣袂袍角终是轻蹭。 隆禧落座,尚寒知状似无意地微调坐姿,让那若即若离的接触得以维系。 他清苦的药香与她斗篷的冷梅香,在暖融空气中奇异交织…竟有点好闻? 隆禧眼底讶色一闪即逝,化作温和笑意。 他伸手拿起暖炉递过来,声音带着惯有的温软沙哑: “寒知妹妹身子可舒坦些了? 节下风寒侵骨,当心才是。” 话音未落,又低咳了两声。 尚寒知这次没端人设,眉眼弯弯接过暖炉,驱散指尖凉意: “谢王爷挂心,今儿精神头不错,能出来放风…咳,放灯,挺好。” 话锋一转,目光真诚落在他脸上: “倒是王爷,这风硬得很,御医的药丸子按时吃了?” 隆禧嘴角噙着那副无懈可击、人畜无害的标准浅笑: “劳妹妹挂心,不曾耽搁。 倒是护城河畔人声鼎沸,妹妹若觉着闹心或气闷,不必顾虑,随时命人回程便是。” “嗐” 尚寒知小手一挥, 努力夹着原主那娇软调子,却难掩其中雀跃, “一年就这一回的热闹,错过了多可惜? 王爷您就把心搁肚子里! 我这身子骨,凑凑这种乐子——稳得一批!” 车轮碾过青石板路,吱呀声淹没在车外渐盛的喧腾市声里。 下元节的京师夜街,是流动的灯火星河。 隆禧体贴撩起窗帷一角,万千声光热浪瞬间涌入! “冰糖葫芦,脆到心里去咯——” “走马灯,兔儿爷拜月灯,好看不贵!” “刚出锅的馄饨汤面,热乎的,客官来一碗暖暖?” “莲灯,长明莲灯,保平安喽——” 叫卖声、欢笑声、孩童嬉闹追逐声,在寒气中蒸腾成一片沸腾的背景音。 糖炒栗子的焦糖甜香、滚油炸果子的油香、各色香料摊子的异香,混合着沿路焚烧纸钱送福的淡淡烟霭气息,扑面而来,简直是通感级的烟火气盛宴! 各色彩绢灯笼点缀着檐角、提在游人手中,将暗夜染成流动的五彩画布, 人群摩肩接踵,硬生生把寒夜烘出了春日的喜庆。 车内暖意融融,精心营造。 尚寒知早已将那粒保胎安神丸从荷包挪到了袖袋最深处。 她面上维持着新奇的娇俏,玉指一点窗外一个围着不少娃娃的吹糖人摊: “王爷快看! 那糖吹的凤凰,啧啧,金羽闪闪,比宫里供着的琉璃凤凰还精神几分呢!” 隆禧依言望去,温声应和: “确是十分灵动。 妹妹若喜欢,待会儿差人去挑一个顽?” “成啊!”尚寒知应得干脆,吃货+玩咖人设暂时焊死。 她借着兴致,侧身又去指另一处卖绢花的精致小摊,身体自然而然地朝放着茶盏的小桌几方向微微前倾。 那镂空雕花的小几上,裁云细心备好了温热适口的桂花蜜水和几样清爽点心 ——全是织云专为她脾胃调养量身打造。 “光顾着看外头新鲜,倒真有些口渴了呢。” 她自语般轻巧,自然地端起自己那盏莹润的青瓷小碗,斯文地抿了口温热的蜜水。 一阵穿堂风贴着车壁拂过,扫过隆禧手边同样款式的蜜水碗。 他似乎正专注于窗外灯河美景,修长指尖无意识地轻点着窗框,并未碰那碗水。 就是现在 尚寒知心念电转,目光锁定窗外一处骤然喷出火龙的杂耍摊子,倏地惊叫: “哎呀呀,好大的火!” 伴随惊呼,身体“受惊”般猛地一晃。 电光火石间,她手肘“恰巧”碰倒了面前那盏蜜水! “哗啦!” 小半盏温热的、微带黏稠的蜜水,精准地泼洒在隆禧月白衣袖靠近腕口的几处, 甚至有几滴调皮地溅上了他紧抿的淡色唇畔! “呀,臣女失仪,王爷恕罪!” 尚寒知秒切闯祸小可怜,一手慌用绢帕擦他唇角指尖,另一手快如闪电端起他那碗“加料”蜜水,急递上前: “王爷快漱漱口! 沾了这些甜腻腻的,怕是不舒服,快!” 整套动作行云流水,带着无比真切的、闯了祸急于弥补的慌乱焦急, 堪称“影后降临”现场! 隆禧似乎也被这突如其来的“意外”打得措手不及,喉间逸出一声短促的“嗯”, 身体后仰避让,眼底那丝微不可查的疑窦终被袖口水痕和快哭的小姑娘按下。 “……无妨。”他声音依旧温和, 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无奈。 修长的手迟疑片刻,终接过杯子,指尖短暂相触。 目光掠过她写满“快喝快喝”的脸,就着温热碗沿, 喉结微动, 将那半盏混入无色保胎药的桂花蜜水,从容饮尽。 系统886叮铃狂响:“滴——宿主大大666,‘爱的投喂’kpi完成! 年度影后直接颁奖礼后台走起!!!” 尚寒知内心小人疯狂比耶:“欧了,放灯去!” 第13章 花灯 马车在护城河畔停驻。 二人下车。 河面铺满成千上万摇曳的莲花灯,烛光流淌如星河,岸边彩灯与人影交织,如梦似幻。 无数虔诚、祈福或欢欣的面孔在光影中浮动。 一对年轻夫妇抱着襁褓婴儿走过,小娃娃裹得严实,只露一张粉嫩小脸,眼珠乌溜溜转着。母亲面带疲色,却小心翼翼护着怀中小儿。 尚寒知的目光黏着婴儿两秒,飞快收回,眉头微不可察一蹙,肩膀泄气般塌了些,咕哝: “……看着都累,还那么丁点……养大可真够呛。” 声音不大,却精准飘入隆禧耳中。 他脚步一顿,侧目看她。 少女已移开视线望向远处河灯,侧脸在灯火下显出一丝疏离,那点抱怨不再像无病呻吟的“娇弱”,反倒透出对责任的隐隐抗拒。 隆禧心思电转:怕的不是嫁我,是怕生孩子?怕养孩子的担子?或是……她这“娇弱”身子根本撑不住? 他瞬间串联起她之前“抱恙”推拒婚事,以及西山对“调养安神”的强烈抵触。 眼前这真实的疲惫忧虑,给出了答案:她抗拒的,是这世道压在女子身上的生育之苦。 念头刚起,他脑中又闪过她西山时不自觉的贴近, 隆禧得出了结论,她对我本人是有好感的,但由于我们俩的身体都不好,所以她有顾虑。 隆禧敛神,嗓音比平日更柔和半分,试探着:“河灯飘远了。寒知妹妹挑一盏?心诚则灵,祈福平安。” 尚寒知回神,压下心头那点婴儿引发的“达咩”感,眼疾手快捞起最大那盏双层莲花灯,下巴微扬,“有劳王爷啦?”——工具人,启动! 隆禧含笑接过,唇边温软。 尚寒知屏息凝神,提笔蘸墨,内心os狂飙:“写啥?!保佑隆禧长命百岁好给爷拎包?不不不…低调点!” 灵感闪现——“高逼格诗词”她悬腕落笔,簪花小楷带点现代人的飒爽,唰唰写道: 一蓑烟雨任平生, 管他穿书还是清穿,躺平享受就是王道。 写完,小心卷好纸笺塞进灯芯旁防燃槽。 弯腰放灯刹那,隆禧“恰好”俯身为她挡风,目光如鹰隼掠过那正被卷起的、墨迹未干的笺角—— “一蓑烟雨任平生?!” 隆禧心头微澜。 闺秀放灯祈福,不写“身康体健”“早生贵子”,也该是“兰馨桂馥”?这句? 何等旷达!何等不羁!简直要把东坡居士的灵魂焊在自己那层“娇弱”外壳上! 跟他生平所见所有闺阁女子,尤其是满族格格,南辕北辙。 这反差……够离谱!够荒诞!离她上次西山那矫揉造作的“病西施”才几天? 他看着灯下专注放灯、侧颜柔美的少女,眼底笑意沉了下去,漾开一丝真实的好奇与兴味:装病也好,恐育也罢,这尚家格格骨子里,竟藏着这样狂野的天地? 啧,有点意思。 尚寒知对此浑然不觉,虔诚默念独家心愿:“保佑爷早点穿回去打全场。实在不行…保佑这工具人长命点,带爷继续浪。” 灯随流远去。 尚寒知兴致勃勃,拉着隆禧衣袖在人潮里游窜。 夜深了,困倦终于打垮兴奋。 她没骨头似的靠在车辕上,“王爷,臣女困了。” 语气是真切疲惫,完成任务后的松弛让眼角眉梢都透出难得一见的慵懒。 “是该回了。”隆禧颔首,目光在她小鸡啄米般揉眼的模样上短暂停留,笑意加深。他上前一步,无形气场隔开人流,内侍默契引路回马车。 车内暖香氤氲,颠簸如摇篮曲。 尚寒知屁股刚沾着貂绒软垫,强撑的神经瞬间瘫痪。 脑袋一歪抵在车壁,秒睡。呼吸均匀绵长,毫无戒备。 隆禧没立刻挪眼。 昏暗光线勾勒她沉睡轮廓。矜持活泼悉数褪去,露出少女本真 ——长睫投下暗影,脸蛋睡出红晕,嘴唇微张。跟那“一蓑烟雨任平生”一对照,更显得矛盾又……生动。 “一蓑烟雨任平生……”他无声复述,指尖无意识摩挲玉佩边缘。那狂放心境……她竟写得出? 蜜水的甜、她斗篷上清冷梅香、抱怨时的小忧愁、放灯的专注、此刻毫无防备的睡颜……碎片交织,拼凑成一张前所未有的“尚寒知”画卷。 一丝奇异的满足感,混杂着探究的兴味,以及……某种独占了她真实瞬间的、隐秘的掌控欲,悄然滋生。 像解锁一道套娃谜题,越拆越有趣。 马车轻震驶入尚府角门,尚寒知蹙眉将醒。 隆禧适时收回目光, 敛去眼底的情绪, 恢复成那温软无害的纯亲王模样。 他耐心等她被侍女迷迷糊糊摇醒,睡眼惺忪下车,才温声道别:“夜已深,寒知妹妹好生安歇。” 回到纯亲王府的书房。 窗外的星斗似乎也比往日明亮几分。 隆禧独立窗前, 身后,安泰轻手轻脚地捧上一盏刚煎好的、散发着浓郁药香的参汤。 “主子,您咳了一声,又吹了半宿风,快用了参汤压压寒气。” 声音压得极低,带着关切。 隆禧并未回头,只随意地摆摆手,示意他放下。 安泰无声地躬身退至屏风后侍立。 隆禧并未如往常般立刻处理密件,而是独立窗前,指尖轻轻敲击窗棂。 他低低念诵着那句刻进脑海的诗句: “一蓑烟雨任平生……呵。” 原以为是个镶金边的麻烦棋子。 开盖一看——里头装的分明是颗打翻了调色盘的琉璃珠! 越琢磨越光怪陆离,远超出棋盘的预料。 “有趣……当真有趣。” 隆禧低语,眼神深邃,欣赏一件稀世珍宝。 兴味里裹着探究,以及一丝…想要攥在手里仔细把玩的欲望。 第13章 花灯2.0 尚寒知几乎是把自己“卸”在秋华院那张雕花拔步床上的。昂贵的锦缎触感冰凉,却远不如她此刻精神上的松弛来得熨帖。 “哈……”她发出一声满足的喟叹,伸了个懒腰,骨头缝里都透着一种奇怪的“累过劲儿后反而精神”的感觉。 马车里那一觉睡得太沉、太安心了,此刻身体像是充满了电,只有大脑还在为今晚的“壮举”微微发热。 她翻了个身,面朝里侧,看着帐幔上繁复的织金暗纹,感觉急需一个能接住自己满脑子弹幕的垃圾桶。 “886?出来陪我说说话。”她在脑海里召唤,声音带着点劫后余生的懒洋洋。 【滋——亲爱的宿主酱,您的贴心小棉袄886随时在线!(●v?v●) 】 系统瞬间响应,带着点电子合成的欢快。 “行了行了,别贫。”尚寒知在心里翻了个白眼,“你是不是想问,为啥我今天这么‘勇’,非得选这么个提心吊胆的方式给他喂药? 就不能安安稳稳等到成亲后?那会儿有的是机会?” 【……(⊙_⊙)? 宿主大大明鉴!小的确实有此疑问!婚后投喂,不是更安全隐蔽、水到渠成嘛?】 “安全?水到渠成?”尚寒知嗤笑一声,“系统,你数据演算没告诉你‘计划赶不上变化’吗?” 她顿了顿,声音低沉下去,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绷,“我脑子里有原主的记忆,知道隆禧大概康熙十九年才……才没的。 可那只是‘原剧本’! 我来了啊!我这只蝴蝶扇扇翅膀,谁知道会刮起什么妖风? 万一……万一因为我这点变数,导致他提前蹬腿了呢?” 她拉过锦被一角,把自己裹紧了些,“系统,我真的……很怕他会死。比怕我自己能量值清零还怕。” 她声音闷闷的,“他要是没了,这世界对我而言,就是一个更不可预测、更绝望的深渊。而且,他是我的‘主电源’啊! 只有他身体倍儿棒,吃嘛嘛香,我才能在婚前就蹭到能量点出门放风啊!不然关在公主府这金丝笼里,我拿什么苟命?” 她越说越激动,忍不住坐起来一点:“你以为他堂堂亲王,现在最缺什么?钱?权?他都有了! 他现在满脑子想的,估计全是怎么多喘几年气! ‘爱情’?呵,那玩意儿在他的性命面前,就是个添头! 我成亲前就不要能量点续命了? 我怕我活不到‘成亲那天’!” 想起原主记忆里那个苍白单薄、仿佛风一吹就倒的身影,尚寒知搓了搓手臂:“再说了,就算是当工具人,也得有点颜值要求? 你看他原主记忆里,瘦得跟竹竿儿似的,看着就……就硌应人! 现在正是发育的关键时期(虽然发育得有点晚),早一天给他吃那丸子,他就能早一天长点肉,气色好点,看着也舒心不是?” 她深吸一口气:“而且!我选择婚前、用这种方式喂药,是一种‘主动出击’! 懂不懂? 现在喂,是因为我‘同情’他,想帮他! 婚后喂?那感觉就完全不一样了,像是……像是我为了任务、为了活命,不得不去‘饲养’我的充电宝!性质不同!感觉天差地别!” 【宿主大大……您这逻辑……小的cpu有点过载……(°ー°〃)】 “矫情是?我也觉得有点。”尚寒知自嘲地笑了笑,重新躺平,望着帐顶, “但你知道吗系统,今天在河边,看到那个抱在怀里的小娃娃……” 她声音低了下去,带着一种深切的迷茫和抗拒,“我突然觉得……很‘物化’。 我的身体好像不属于我自己了,它存在的意义,似乎就是为了在未来某一天,变成一个‘生育工具’,换取活命的能量点。 我的存在,我的价值,好像被这个该死的任务、被这个时代,强行扭曲了。” 她蜷缩起来:“从穿来到现在,我一直过得战战兢兢,如履薄冰。 在公主娘面前装鹌鹑,在嬷嬷眼皮底下练演技,在便宜爹跟前演懂事…… 我一点‘桌子’都不敢掀,一点‘意外’都不敢制造,生怕蝴蝶翅膀一扇,能量点来源断了,我直接活生生看着自己没命,越发疯他们会越关着我。” “为什么?因为我清楚得很!我这个‘尚寒知’,根本不是不可替代的! 尚家和皇室联姻,要的是一个‘和硕纯亲王嫡福晋’的名分,一个合作的象征! 至于这个福晋是我尚寒知,还是公主娘从哪个旁支收养个女儿顶上,对他们来说,区别大吗? 不大! 有我,锦上添花;没我,人家照样能玩‘收养’这套常规操作! 合作不会停!” “我要是表现得不像个‘完美贵女’,等待我的会是什么?” 尚寒知的眼神锐利起来, “限制自由!严加管教!关进绣楼直到成亲!甚至……更糟。 而隆禧呢?他要是觉得我丢人现眼,觉得我不符合他对‘福晋’的预期,婚后完全可以把我当个摆设供着,不见我! 那我还怎么‘贴贴’吸能量?直接等死吗?” 她长长地吐出一口气:“所以,系统,努力扮演好那个‘完美贵女’的壳子,是我在这个吃人的大清朝,能选择的风险最低、收益最高的生存策略。 它是我保命的‘安全区’。” “但是!”她的声音再次拔高, “婚前冒险喂药,就是我在这个看似坚固的‘安全区’里,用最大胆也最隐蔽的方式,打出的一次关键性‘反击’! 是我在命运齿轮下,用尽全力撬开的一条缝隙,一次对未来的‘自救’! 它证明我尚寒知,不是完全任人摆布的棋子!” 她停顿片刻,语气又软了下来:“我知道,这法子很笨,一点也不高明。 被发现的风险很大。但我这人,真没那么聪明。 我的命只有一条,珍贵得很。 面对这种两难的局面,我宁愿选这个最笨、但见效可能最快、也最能让我心里痛快点的方法。笨办法,有时候也是好办法,至少……它让我觉得,我还在为自己挣扎。” 房间里只剩下她清浅的呼吸声和窗外偶尔的虫鸣。系统沉默了几秒,电子音再响起时,少了几分戏谑。 【……宿主大大……您这一波自我剖析,堪称……逻辑鬼才兼生存哲学大师!(⊙o⊙)… 虽然操作风险sss级,但这份‘笨拙的勇气’和‘清醒的算计’……小的服了! 躺平,您值得拥有一个安心的回笼觉!】 尚寒知扯了扯嘴角,闭上眼,任由疲惫和一丝隐秘的、做成了点什么的满足感,将她拖入梦乡。 第14章 管家 尚寒知这一觉睡得昏天暗地,直到日上三竿才被窗棂透进来的阳光晒醒。 她伸了个懒腰,骨头缝里都透着松快—— ”自由的气息,真香!” 昨夜赏灯尽兴,事都办妥了,隆禧这个趁手的工具人好用不黏人,看这金屋里的富贵闲散日子都顺眼了不少。 简直是躺赢! “小八八,快扫扫,今天这日光浴算不算给本宿主补充能量?” 她在脑内跟系统贫嘴。 系统886:“宿主大大,咱是正经系统,不搞光合作用……咦?检测到宿主多巴胺爆表,再接再厉哦亲~” 尚寒知哈哈一笑,鲤鱼打挺般起身。 那股元气满满劲儿,连低头伺候梳洗的织云等几个丫头都瞧出来了。 “主子今儿气色真好!” 织云为她拢发,笑意盈盈,“脸透粉,瞧着就暖。” 手上动作越发轻柔。 裁云捧来件鹅黄底绣银竹叶的旗装,抿嘴打趣: “主子一舒坦,连屋子都跟着亮堂几分。” 缕云核对账册,含笑: “主子康健,便是阖院的福气。” 连寡言的挽云也难得促狭: “主子昨夜与王爷同游灯海,心诚福至,水官庇佑,瞧这眉目舒展的。” 尚寒知把玩着点翠钗的手一滑,差点戳脑门,脸上那“爷无敌”的笑容冻住了! 一抹羞红直冲耳际, 她佯怒瞪向挽云,声调拔高:“净瞎编排,不过透口气罢了!” 语气凶巴巴,心里虚得很——该死,,这可是人均八卦雷达的古代深宅大院! 自己这副嗨样,在她们眼里怕不是成了“情爱赛良药”? 其他几个丫头看着主子这“炸毛小猫”又强装镇定的样子,都憋着笑低下了头。 白嬷嬷端着药膳进来,脸一板,眼风如刀扫过:“都皮痒了想松松筋骨?大清早敢嚼舌根子扰主子清静?” 丫头们瞬间噤若寒蝉。 尚寒知刚松口气端碗—— “噗——咳咳咳…” 羞恼和被传唤的紧张叠加,呛了个天昏地暗! 呛咳第一秒! 织云闪电般扶稳药碗,精准拍背。侍立一旁的二等丫头红笺无声递上软帕。 门口小丫头屏住呼吸。 行云流水, 充分展示了尚府照顾“娇弱格”的深入骨髓! “主子莫急,是奴婢们嘴快惹祸。”织云一边顺气一边自责, “缓着些,新汤药这就来。”眼神示意红笺速去。 尚寒知顾不上气管火烧火燎:天,公主娘也叫?!八卦通顶层了? “少女心事研讨会”要开了? 好不容易压下咳嗽,脸咳成了水蜜桃色,,她把红晕当腮红抹匀,整理仪容, 带着一种“赴鸿门宴”的悲壮,随白芷去了正院。 万幸,没开“情感热线”。 和顺公主略带倦容斜倚榻上,只温和问了两句便示意大宫女呈上薄册。 原是她的陪嫁庄子出了纰漏:庄头贪墨激起民怨。公主特意考校女儿手段。 “额娘看此事,寒知以为如何处置才算周全?” 尚寒知眉头微蹙,脑内现代管理经验与宅斗思路高速对接! 她条理清晰开口: “其一,速查。着可靠管事携账房赴庄,彻查账目,传人问询,明辨是非。若刁奴属实贪墨欺主、鱼肉乡里,立擒!追缴所吞,革职严惩! 其二,安抚。受害佃户如数返还,酌免今冬部分息钱以慰其怨。令乡邻知尚府仁厚。 其三,善后。选忠厚熟农事者暂代,精干管事定期巡查。 末了……”她带上孺慕依赖,“女儿薄产皆赖额娘……但凭额娘指点拨正。” 一番话滴水不漏、恩威并施,末了不忘给领导递梯子。 和顺公主眼中欣慰漫溢,罕有地真心赞赏:“好,思虑周全,恩威得宜!” 她轻拍尚寒知手背,满意道:“真是长大了,知进退,能当门户了。” 尚寒知心头阴霾霎时散尽——阳光明媚 躺赢人生,继续! 第15章 礼物 尚寒知心中石头落地,脸上刚浮起一丝“领导表扬了”的小得意。 还没等她这得意劲儿缓过来, 和顺公主话锋轻轻一转,眼底噙着一丝了然的笑意,语气变得促狭起来: “听闻昨晚护城河畔,灯海翻浪,人潮如沸……倒真是热闹非凡。 纯亲王亲自护送我儿回府,这份周全……倒是难得。” 尚寒知:“……” 大型社死纪录片正在热映中! 她头皮发麻,脸蛋“唰”地红透,慌忙低头嗫嚅: “额娘……就是放灯……王爷、王爷是守礼之人……” 和顺公主瞧见女儿这百年难遇的真羞涩,心中笃定。 她语重心长地提点道: “纯亲王待你上心,这是好事。只是……” 她语气微微一肃,“你们毕竟尚在‘待年’, 虽说是赐婚铁板钉钉,但皇家脸面、京城士林的悠悠众口也不可不防。 日后……不宜见面这般频繁。” 她搁下茶盏,发出清脆声响。 ”隔个二三周走动一回,已是天家恩典情分了。 余下时日,书信往来、或是遣身边人问候,亦是全了礼数。 明白吗?” 这话既是规矩,也是提醒,更是政治考量,暗示康熙帝或许也在看着。 “女儿明白,谨遵额娘教诲。” 尚寒知立刻乖巧应下,心里大大松了口气:好好好! 两三周见一次,正中下怀啊。 频率锐减,压力骤降。 吸能量大业?来日方长!先苟住就是胜利。 出了公主娘的正院,秋阳金灿。 尚寒知脚步轻快似要起飞。 考核过关,相亲枷锁解绑,躺平人生开挂! “886” 她哼着小调往自己院子蹦跶,脑内飞速规划: “十一月初该冻湖了? 滑……冰嬉?算了算了,这脆皮身板摔一下怕是要提前杀青! 温泉?皇庄?” 想到隆禧那“风一吹就飘”的纸片人体质,她灵光迸发: “哎嘿,有主意了!下回忽悠美人王爷‘下饺子’去 就说不为别的,只为强身健骨,延年益寿! 啧,我可真是个为工具人健康操碎心的甲方爸爸。” 她美滋滋幻想隆禧裹成汤圆、一脸安详泡热汤的画面, 丝毫未觉自己已积极为npc安排起行程。 这两周虽未见人,隆禧的“甜蜜暴击快递”却日日准时报到。 这“天天送”既显隆重又不越雷池, 次次冠以“问候贵体”、“时新奉上”、“聊解闺中清寂”等雅致名头。 由他心腹太监安泰亲自押车至公主府二门, 经和顺公主身边大宫女“安检”, 最终才抵达尚寒知小院。 礼物本身处处流淌着“纯亲王”的含金量与那“琉璃灯盏”式的病弱美学: “进上珍品”系列:千年老山参须,配上一小罐据说是他母妃生前珍藏的、配比独特的参茸膏方子、上等血燕窝、雪蛤油、滋补药膳所需的罕见川贝母。 每一样都附上详细的方子和药性说明,纸张上的字迹清隽温润,看起来倒像是他自己写的药方子。 极品食材: 御赐的关东鹿肉脯、江南水运来的新鲜银鱼干、小厨房特制的各色养生蜜饯、连皇家冰窖里特藏的冬季水果都想法子送了几小篓。 孙嬷嬷见了赞不绝口: “王爷这心思……真真儿细到了骨子里,这些果子最是润肺生津,连宫里也不多见呢。” “清供雅玩”系列: 孤本\/游记: 一套精美小巧、带插图的《山海经》,一本薄薄的、誊抄工整的前朝山水笔记。 安泰含蓄传达:“王爷说,格格闲暇时或可翻阅一二,权作卧游,解一解闺中烦闷。” 系统886火眼金睛:“宿主,快看那本游记夹页里的批注!‘此处山形走势险要,可屯重兵,惜乎水源稍远’。 啊啊啊,他是不是暗戳戳试探你的兴趣点?” 尚寒知:“卧槽?看书送兵法?吓死爷了,给爷锁进最底下那个箱子里!” 奇花异草: 一盆精心伺候着送到、开得极好的绿萼梅盆景。枝干虬劲苍老,花朵素雅清幽,冷香隐隐。 附的字条是:“见梅如晤,聊寄清芬。此株性傲不畏寒,望寒知妹妹亦能舒心开怀。” 尚寒知内心os: “啧,这文人……就是酸。不过花确实好看,先留着,但字条赶紧烧了!” 白嬷嬷见了却暗暗点头:“王爷风雅,此物难得。” 精致小玩意: 一只小巧玲珑的纯银点珐琅暖手炉、一盒新制的各色熏香、甚至还有一只精致得如同艺术品的竹编蝈蝈笼。 这些精致小物既体现品味,又极实用,不会过分奢华扎眼。 面对这种“甜蜜炮火”的轰击,尚寒知本着“不拿白不拿”、“收了就当为原主攒嫁妆”的原则,统统笑纳了。 但要她一个“体育男大芯”的女红渣渣,正儿八经像大家闺秀那样绣个荷包、帕子回礼? 那是要了她的亲命了! 好在,她身边有强大支援团,于是尚寒知的“回礼”也搞出了一套独特的“寒知格格”风格: “食为天”系列,主打:我享受了,你也该尝尝: “额娘庄子上的”特产: 挑选品相最好、最甜的蜜饯果子、新收的山里特产干菌菇、或者府里小厨房特别得意的新点心。 关键是:包装必须朴实无华! 就用干净的素瓷罐子或者细篾篮子装着,外面贴上她写的规规矩矩的签子: “寒知顿首奉上:庄上蜜饯若干\/山中新菌少许\/家厨粗点,聊供王爷清赏。” —— 突出一个“原生态”、“不奢华”、“我也就顺带给你尝尝”的直男气息。 系统886: “宿主你这招高啊,反其道而行之!他送精贵的,咱送质朴的,显得咱‘人淡如菊’、‘不慕奢华’!” “养生关怀”系列,主打:你也病着呢别光给我送: 来自“小白花”的忧心: 在回礼篮子里或罐子底下,必定会塞进去一小包药材。 这药材的来源就厉害了! 一是利用系统自带的基础扫描功能, 趁人不注意把自己小库房,主要是隆禧刚送来的! 和公主府大药房的好药材扫一遍, 精准定位到某味极其珍贵稀有、但外表看着普通、一般人不认识的野生“七瓣雪莲干片”。 二是让孙嬷嬷看着搭配一点常见的、温和滋补的辅料,枸杞、红枣干、桂圆肉等。 三是让挽云配上她自己亲笔写的极其“小白花”的叮嘱: “闻王爷亦需静养,寒知惶恐,搜罗拙药少许,此物性温不燥,炖煮粥羹时放入些许即可,切莫过量,务请珍重贵体。” 白嬷嬷私下嘀咕: “这格格……眼光倒是刁钻,这七瓣雪莲片极难辨认,若非老奴早年见过……还以为是不值钱的寻常干草。她如何得知?” “府库借光”系列,主打:要撑场面找后台: 关键时刻上大招: 偶尔实在没东西回,或者觉得送的太敷衍自己都过意不去, 她也会舔着脸去找公主娘商量: “额娘……王爷又送了好些东西来……女儿……女儿这里实在没什么拿得出手的……” 和顺公主看着女儿那副“实在搞不定”的苦恼样子, 又好气又好笑,便开恩允许她从公主府的内库里取些不逾制、 也不过分奢华的物件回赠。 于是便有了那一对颜色温润、玉质上乘的翡翠平安扣, 或是一套工艺绝佳的剔红漆器茶具。 外面包装瞬间升级为金丝楠木盒子,打上公主府的徽记。 尚寒知内心:“搞定,果然还是啃老(娘)香。” 这两周的“礼尚往来”,在旁人看来,简直是情意绵绵、彼此关怀备至的典范。 第16章 管家2.0 十一月的寒气似冰针,密密匝匝扎透窗纸,在暖阁内壁凝作一层薄霜。 公主府西暖阁里,火龙烧得极旺,暖意融融,却化不开尚寒知心头那团阴云。 几本厚重账册摊在铺着紫貂绒的炕桌上,墨字连篇累牍,压得她眉间隆起一道细痕。 她烦躁地捻起一枚山核桃,指尖发力, “咔嚓”一声脆响,坚硬的果壳应声碎裂,细屑迸溅 ——这“江寒知牌”开核桃的狠劲儿,与她此刻“柔弱不能自理”的尚格格形象形成了绝妙的反讽。 系统,爷的管家金手指是忘在仓库吃灰了吗? 把这破账扫明白要氪多少? 这玩意儿催眠效果比《九章算术》还猛啊。 她盯着眼前那些盘根错节的条目,只觉得它们在视野里扭曲爬行。 “叮咚,尊敬的宿主大大,您辛勤‘贴贴’积累的气运值已达标。 特此兑换解锁【管家速成模块·基础版】 内含‘基础账目核查’、‘常见贪墨三十六计’、‘田庄产收估算神器’三大硬核功能! 请尽情使用~” 金光闪闪的电子屏弹窗,伴随着系统886刻意切换的、 充满成功学导师热血的御姐音。 尚寒知刚松开的眉头瞬间又拧成死结—— 面板上那“能量值:100”,“噗”地跳成了刺眼“5”。 淦!这黑心系统! 她目前能用的外挂,除了那个坑爹的【生子豪华全家桶】和附带的小白花滤镜, 就剩系统本体这个多功能ai机了。 它自带基础监控(气运人物定位)、物品扫描(验药材用过),现在终于挤出个管家模块。 健康扫描器?其他高级功能? 系统暗示:能量耗尽,请努力“贴贴”您亲爱滴充电宝(隆禧),婚后稳定能源管够! 现在这“5”点,怕是连ai机都要停机歇菜。 强压下想物理超度系统的冲动,她恶狠狠盯回账册——这可是掏空家底换的,扫个账还要耗能,太亏了! 穿来快两个月,她求生技能拉满, 见缝插针地去“贴贴”便宜爹娘和核心目标隆禧。 然而,贵妇圈的公主娘育儿理念是放养式, 亲闺女也只能在晨昏定省时薅点能量碎屑。 便宜爹是个社畜,早出晚归打卡紫禁城,两个月才见了四五面。 隆禧倒是初见贴了个大包,后续“因政策原因”公主禁止频繁见面,能量直接断崖式下跌。 手指重重戳在一页田庄腊货清单上,她眼神锐利如刀: “886,给爷开透视, 深度扫描西郊王庄去年总账,重点轰击那三十亩梨园产报。” 系统光速响应,电子屏数据流瀑布般滚动,瞬间弹出一排刺目的红字: 【深度扫描(耗能1):梨园实测面积十亩,虚报二十亩。去年实产约两千斤,账目虚标六千斤。】 “嗬,好大的狗胆!” 尚寒知捏着另一颗核桃的指节骤然发白,“啪”地一声脆响, 坚硬的核桃仁在掌心化为齑粉。 贪到祖宗头上了? 三十亩梨园,产出够康熙爷在畅春园开三届蟠桃会了? “白嬷嬷”她扬声唤道,寒气凛冽, “立刻带人,骑快马奔西郊王庄,把那管事给我捆了! 赃款追回,连同账本证据一并锁了,直接丢给额娘亲审。 告诉额娘,这种硕鼠,按府规扒皮抽筋还是送顺天府吃牢饭,全凭她老人家发落!” 声音不高,却带着雷霆之势。 白嬷嬷心头一凛,立刻躬身:“嗻” 风一样退了出去执行命令。 账册翻到末尾,东城胭脂铺那抹刺眼的赤红再次灼痛了她的眼。 这铺子地段金贵却连年血亏,成了她嫁妆清单上的一块顽瘴痼疾。 她目光转向侍立一旁的周嬷嬷,指尖精准点在那本细笔勾勒的租金册子上, 努力维持着原主记忆中那种端着腔调的小白花姿态: “周嬷嬷,东城那个小铺面? 租给刘记油坊的年租,依着五年前的老契,怕是……有些薄了?” 她抬眼,学着隆禧那种看似温和的探查目光, “我瞧着隔壁巷子同等大小的铺面,租金可不止高了两分呢。” 周嬷嬷脸上瞬间堆起老成的圆滑笑意: “格格慧眼! 果真是愈发精明了。 那刘记是老主顾,租子确是五年前的旧价。 那时那地段不似如今这般兴旺…… 不过奴婢也想着,他生意做得稳当,又沾着咱们王府的光, 这租子也该顺风提一提,年下续契时正好商榷。” “嗯,是该如此。” 尚寒知默默记下。 蚊子腿再细也是肉! 但这终究是杯水车薪。 她名下真正吃钱的,是京郊那几个靠天赏饭吃的庄子。 公主娘敲打过:这摊子“盈亏自负,权当练手”。 可瞧瞧这局面,这哪里是嫁妆? 这分明是提前预热的生存挑战副本! 她内心疯狂尖叫。 盯着那赤字,科技兴国的野望在胸中翻腾。 “886,肥皂方子,玻璃配方。 随便赏一张,爷立刻把这破店盘活,给你捐个香火钱。” 穿越者致富捷径在招手! 系统瞬间切回软萌正太音,纯真无辜到欠揍: “亲爱哒宿主~能量再充爆也没用呢~ 您要的那些宝贝会严重干扰本世界科技树生长,可能导致通关评分归零,哒咩哟~” 末了还精准补刀:“而且嘞~您现在这‘4’点能量,连张草纸都换不起哟~” 尚寒知死死盯着面板上那孤零零的“4”, 再看看账上那惊悚的亏损额,差点把手里那支紫毫笔撅成两截! 科技树此路不通,只能祭出营销骚操作了。 没有玻璃肥皂,还不能玩饥饿营销、集卡盲盒吗? 她抓起笔,饱蘸浓墨,在雪浪宣上龙飞凤舞,带着一股破釜沉舟的狠劲: 【胭脂铺·拯救计划10】 节气限定款口脂: 冬至·朱砂(仅九盒)、大雪·月白(仅九盒)、小寒·梅红(仅九盒)……每月一款,限量发售! 包装升级: 配和顺公主同款鎏金掐丝珐琅宝盒!(府里匠人抓紧打样,要精致到闪瞎眼) 集‘花’兑宝: 购满十盒赠‘内府旧藏宫花碎片’一枚(随机)。集齐二十四枚碎片(凑十二种花型),可兑换御用匠人亲工碧玺花簪一支。(仅此一支,先到先得!) 系统数据流卡壳了05秒,电子音带着一丝裂开的震惊: 【宿主…您这是…古风小红书·饥饿营销·集卡盲盒·三合一缝合怪?!】 “读书人的事,能叫抄吗?这叫古法今用。” 尚寒知理直气壮,把墨香淋漓的方案“啪”拍进织云手里, “去,飞马传信东城铺子。 立刻按此执行,让掌事的拿出跑断腿的劲头来。” 她语速飞快,如同点钞: “包装盒,让府里工匠三天内拿出打样! 要压上公主府的脸面, 砸银子也要精致,” “宫花碎片,缕云,去库房底层翻! 找那些‘品相略次、花瓣零落’的旧宫花。 拆了。 做得要像皇家流出来的残次品。” “碧玺簪子,先用我月例银子垫上。 料子选不大不小那个紫英石库底货,让内造处的老师傅连夜赶工。” 织云接过纸条,扫过上面天马行空的内容,眼 中惊讶化作钦佩,垂首应道:“嗻”缕云也无声退下,直奔库房深处。 尚寒知卸力般靠回引枕,揉着突突直跳的太阳穴。 这只是扬汤止沸。 那几个靠老天爷脸色的庄子才是心头大患。 没系统扫描辅助,后续监管得眼观六路耳听八方。 得想办法开源……节流……还得防着家贼…… 窗外铅灰色的天空沉沉压下,她感觉这管家大业,比上辈子体测跑三千米还累脱三层皮。 能量……告罄了! 隆禧啊隆禧,你这尊“人形自走充电宝”啥时候才能再让本甲方贴一下充个电? 第17章 琐事 窗外大雪纷扬,积雪层层叠叠,将院中老梅的虬枝压出不堪重负的弧度。 尚寒知毫无形象地瘫在滚烫的暖炕上,抱着个暖意融融的黄铜手炉,脸上是死寂的安详。 ——那是一种梦想羽化登仙后,被迫认清现实,选择与地心引力和解的绝望躺平。 “说好的金丝雀富贵摆烂剧本呢?温泉雪景、冰美人氛围……啪!全飞了!” 一切的崩盘,都指向她那位“神仙亲娘”和无比坑爹的系统。 和顺公主位份尊贵,额驸尚之隆出身显赫,尚寒知的嫁妆堪称豪华。 公主娘最初只甩出几份“新手礼包”——几处小庄铺。 本着“白送不用是傻子”的精神,尚寒知开启了她的管理之路。 然而,坏就坏在这太顺滑! 公主娘见她行事愈发老练,竟在隆禧邀帖前几天,直接甩给她一处陈年工坊和京郊两处巨无霸田庄,美其名曰:“婚期在望,当可独当一面。” 管!不!完! “额滴神……” 尚寒知眼前发黑,仿佛被按头跑三万米。 工作量暴涨!睁眼晨会批斗,闭眼账本大山,梦里都在噼啪算账,活脱脱一个拉磨老牛。 曾几何时,机会似乎触手可及。 一张洒金熏香的梅花笺,由王府小厮恭敬奉至她的妆台 ——隆禧邀约西山踏雪。 那一刻,帖子在她眼中堪比塔克拉玛干里的半瓶生命之水! 她内心差点原地螺旋升天,表面却只理了理鬓角,生怕被嬷嬷看穿。 急吼吼翻出银狐皮袄:“裹严实是重点,天助我也! 这回血条蓝条都能续上了。“ 然而, 乐极生悲为她量身定制! 当晚她“biu~”一声中了风寒buff:鼻塞头重,嗓子冒烟。 尚寒知瘫在锦衾里:“这壳子比脆皮肠还脆,一道冷风就趴窝?!” 更要命的是:“我自己都这副德行,隆禧那‘薄胎琉璃盏’般的身子骨,拉去西山风雪副本,万一他‘嘎嘣’一下当场黑屏……” 脑补出雪花中隆禧晕倒,公主娘慈祥微笑剥她皮的画面,瞬间抖成筛糠。 “算了,保命要紧,避风头才是硬道理。” 虽然她给隆禧塞过保胎安神丸,但健康扫描功能锁死, 她对隆禧的真实血条只能靠猜,不敢赌! 她自己吃着丸子扛着滤镜还感冒了,只能说……这世界规则真狗! 于是,西山之约,卒。 隆禧那边,却将“识趣”二字演绎到极致。 接到尚府委婉的“姑娘偶感风寒,为免过给贵人,暂不宜出门”的回绝, 他清隽的眉梢几不可察地动了一下。 随即优雅丝滑地调派人手。 几匣子品相上佳的川贝母、清甜润燥的枇杷膏外加各种名贵温补药材,就流水价似的送到了尚寒知的妆台上。 附上一张笔迹清隽的笺子: “风霜侵骨,贵体抱恙,忧甚。静待云开,期沐朝阳。—— 隆禧拜祝” 字里行间都是合乎礼数的关怀体贴,却又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 “我知道你只是在躲管家\/懒病犯了”的微妙笃定。 更绝的是后续—— 纯亲王将“存在感”与“分寸感”拿捏到了微米级。 那些书信与新奇玩物(精致棋谱、异邦画片、亲批异闻录)并未断绝, 只是频率悄然从每日打卡变成随缘偶至。 如此,既维持存在感,避免被指“冷落”,又避开了“粘人”、“失体统”之嫌, 连宫中那位掌控欲极强的亲哥,都抓不到打趣他的把柄。 尚寒知对此表示高度赞赏: “隆·分寸大师·上道工具人·禧,深得朕心!” 她深以为然:订亲数月,若纯亲王还天天雷打不动往公主府砸“爱的快递”,,那就不是情深意重,而是紫禁城年度笑料了。 首当其冲,那位掌控欲极强的皇帝必能把这当御前保留曲目! 到时候尴尬的还是自己! 社死? 休想! 于是,两人书信往来,竟纯情又疏离地熬过两个月寒冬。 期间唯一的事业线高光是—— 那老旧工坊经她“节气限定+盲盒”拳法加持,月余后利润翻了一倍! 公主娘过问时眉梢微挑: “这丫头…倒真有两分歪才。” 随即补刀: “皇母后(孝庄)都问起,说替隆禧挑了个会持家的好福晋呢。” 尚寒知内心毫无波澜甚至想摆烂: 呵,孝庄奶奶,您这话说早了,这才哪到哪啊! 大雪未停,腊八已近。 尚寒知的紫禁城通关任务……启动! 第18章 腊八 腊月初八,滴水成冰。寅时未至,一片漆黑中,公主府深处便已亮点灯火。 尚寒知眼皮重若千斤,内心弹幕炸屏:我真是栓q!凌晨三点,鸡都没叫!这比当年市运会的晨练还灭绝人性! “格格,醒醒神儿。” 孙嬷嬷温柔却不容置喙的声音在帐外响起,一双手熟练地将温热毛巾敷上她的额头。 与此同时,吴嬷嬷刻板的声音穿透门帘: “卯时正慈宁宫前领粥,寅时梳妆乃定制! 挽云,备汤婆子;裁云,取诰命服、朝冠; 缕云,查验供奉饽饽礼匣; 织云,参汤备好没有? 一刻钟后侍奉姑娘起身!” 四大嬷嬷与丫鬟团如同精密仪器的核心组件,瞬间高速运转起来。 裁云将华丽沉重的吉服袍子一件件熨烫平整, 缕云最后一次核对礼匣中萨其马与奶饼的数目与品相, 挽云沉着地调度着各项流程, 织云端来了热气腾腾、药香隐隐的参茶。 尚寒知被嬷嬷们架着坐起,宛如一个被摆弄的sd娃娃,内心持续抓狂: 卷! 就使劲卷! 大清劳模非你们莫属! 这朝冠是铁打的? 脖子都要断了……社畜早起打黑工换盒饭,我这早起打黑工是去演宫廷剧啊喂! 还是大女主群戏! 寅末卯初 紫禁城·慈宁宫外 尚寒知内心持续输出对封建主义压迫制度的“问候”, 顶着沉重的朝冠、在刺骨寒风中瑟瑟“娇弱”站立了近一个时辰, 终于被引进了慈宁宫暖阁。 暖意混杂着浓重的檀香、酥油灯气息和甜粥香气扑面而来。 孝庄端坐上首,年过花甲却精神矍铄,眼神平静而深邃。 她身着明黄色礼服,正亲手为跪在最前方的宗室王福晋们添粥。 太后侍立孝庄身侧,神态谦恭温和。 康熙 一身朝服也在场,神色端凝,眉宇间可见几分年轻帝王的锐气与熬夜批折子焊在脸上的疲惫。 他偶尔低声与孝庄交流两句。 满室庄严如铁,连空气都凝滞不动。 尚寒知跟着和顺公主行三跪九叩大礼,恭敬领取御赐腊八粥。 碗是温润的官窑黄釉,粥香浓郁,带着奇特的、仿佛确实经受过诵经加持的清冽感。 “谢太皇太后、太后娘娘、皇上恩典。” 就在她接过粥碗低头谢恩时, 眼角余光忽然捕捉到一抹熟悉的月白身影——隆禧! 他正侍立在宗室亲王的队伍后方,距离稍远。 他似乎比她来得更早,面色在暖阁的光线下映衬得尤为白皙清透, 微微垂着眼睑,安静的像个玉雕的人儿, 只有袖口微微捻动的指尖显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生人气息。 他看到尚寒知望过来,唇角极其自然地勾起一丝温润笑意,眼神交汇的刹那,仿佛寒冰微融。 太皇太后的目光也随着隆禧的动静,短暂地扫过尚寒知, 那目光虽带着长辈对年轻贵女的例行审视,尤其注意到她那格外“纤弱”的身形,却并未停留也未说话。 好不容易熬到仪式结束,众人依序退出慈宁宫。寒风卷着雪粒子劈头盖脸打来。 尚寒知被簇拥着正要随着人流向宫门走,却感觉衣袖被轻轻带了一下,带着熟悉的白檀冷香。 “尚小姐请缓行。” 隆禧的声音自身侧传来,温润依旧,却恰到好处地压过了风声。 尚寒知迅速切换成小白花模式,微微侧身低头,睫毛轻颤,声音细弱:“王爷安好。” 隆禧仿佛没看到她细微的瑟缩,递过一个精巧的紫铜小手炉:“风寒雪冷,此物尚可暂避。” 他声音压低了几分,状似随意地轻语: “太皇太后尝问及父王陵前安置事…前日所赠抄经笔记尚可用上。” 这话说得云淡风轻,却精准地戳中了尚寒知的“敬业人设”。 尚寒知内心,卧槽!大佬随口一问都是坑?这笔记…还好没当厕纸!这病秧子情报够灵通!,脸上却适时浮现一丝恰到好处的“感激”与“了然”,怯怯柔声: “谢王爷提点…臣女定当…用心…” 差点没把“好好当演员”脱口而出。 (受不了自称奴才,衍生世界的规则之一就是,不用自称奴才) “甚好。” 隆禧看着她那努力扮演乖巧实则眼神灵动的样子, 眸色深处掠过一丝难以察觉的兴味,那兴味甚至让苍白的脸上多了点血色。 他微微颔首,分寸拿捏得极好,“路途湿滑,仔细脚下。” 说罢便从容告退,汇入其他宗室王公子弟中,仿佛只是一次偶遇与善意提醒。 尚寒知看着那月白背影融入一片庄重的颜色中,抱着暖暖的手炉,内心感叹: 这日子还是挺好混的嘛。 辰时末,终于回府里了,但还是没得歇,要开始供佛撒粥 当府邸特供的、加了大量红枣甜得齁嗓子的腊八粥连同沉甸甸的20枚铜钱开始分发给包衣佐领下的户民时,尚寒知裹着厚厚的貂裘,远远看着。 吴嬷嬷和周嬷嬷在监督仪程,尚寒知内心为这森严的等级分化和嬷嬷们的卷王精神再次献上膝盖。 未时,再次入宫。乾清宫外寒风更甚。 这次只是外命妇将奏折和附带的饽饽礼匣递交给乾清宫首领太监,皇帝不见人。 尚寒知冻得手脚麻木,机械地完成礼节,内心只有一个念头:完事儿!收工!干饭!睡觉!这破班一天上了三份工! 第19章 注目环节 朔风卷着雪沫子抽在琉璃瓦上,乾清宫外命妇们冻得脸发青。 尚寒知裹着铁皮似的吉服,全靠系统美颜滤镜撑着那张玉雪小脸。 灵魂冻得直哆嗦:脖子要断了!狗系统连个保温buff都没有? “宿主稳住!”系统886突然切歌,“除夕宴!满场气运大佬!薅羊毛黄金时刻!冲鸭!” 总算熬进殿。 暖意裹着金碧辉煌撞过来,丝竹声压不住空气里的紧绷。 赫舍里皇后新丧,三藩战事吃紧,孝庄和康熙脸上都没什么喜色。 尚寒知缩在角落装鹌鹑,视野却正对宗室席。 隆禧一身靛青亲王礼服,披着银灰貂裘,宫灯下脸色苍白得扎眼,偏生那份清贵气度让人挪不开眼。 他低咳几声,目光扫过全场,最终似不经意落在她身上,微微颔首。 酒过三巡,孝庄目光掠过众人,停在隆禧身上,又转向和顺公主,声音不高不低:“前儿腊八见你家丫头,倒比先前结实了些。” 和顺公主立刻领着尚寒知起身:“托老祖宗洪福。这孩子前些日子在广化寺散心,” 她眼风精准甩向隆禧,“想是七弟开解得宜,心宽了,气色自然显出来。” 孝庄了然一笑,揶揄道:“哦?隆禧也学会开解小格格了?你这清冷性子,难得体贴。” 她含笑的目光在两人间打了个转,“这一对儿,真真是璧玉似的人儿。 皇帝,你促成的良缘。” 康熙放下酒杯,脸上沉郁稍散。他目光掠过尚寒知那双格外清亮的眸子,仿佛蕴着碎星子,随即看向隆禧,温和话锋里藏着无形压力: “皇祖母好眼力。朕瞧着,七弟近日气色,确比往常精神。莫不是‘人逢喜事精神爽’,自有天佑?” 无数道目光瞬间钉在两位主角身上,探究、揣度、了然……皇帝这番话,无异于将那道早已拟定的赐婚圣旨,在这除夕夜宴之上,敲了一记震彻人心的响锣。 尚寒知内心弹幕炸裂:甲方大佬在线催婚? 三环以内无秘密! 瞥见公主娘的眼风,她心一横,秒切小白花模式:脸颊飞红,螓首低垂,指尖绞着帕子,细声细气:“老祖宗…皇上…臣女…不敢当……” 救命!眼神杀集体处刑?炭烤鹌鹑在线翻面?! 隆禧从容起身,躬身回礼,声线平稳:“皇祖母、皇兄谬赞。 不过西山偶遇,见尚小姐面带忧思,略进几句‘病中之人更需舒怀宽解’的愚见。 尚小姐气色稍佳,实乃公主府将养精心,公主慈爱所致。” 一番话滴水不漏,谦逊推功,点明病体,守住了距离。 康熙目光在他脸上停了停:“嗯,你能明白‘舒怀’的道理,便是不易。也好,都好。” 话题就此带开。但殿中聪明人已心知肚明:这桩婚事,不容出现意外。 熬过除夕,天不亮又得挣扎爬起,顶风冒霜入宫叩贺元旦。 麻木地重复流程:乾清宫外跪拜,慈宁宫请安,乾清宫再跪拜谢恩。 活像一台上紧了发条的古董八音盒。 慈宁宫里,孝庄留下几位宗室福晋与和顺公主叙话。 尚寒知垂眸敛气侍立,听长辈们絮叨“子嗣康健”、“家宅和睦”,那目光总有意无意扫过她。 孝庄端起茶盏,温和却不容置疑:“纯亲王身子骨单薄,如今婚配已定,哀家也就放心了。 和顺啊,往后寒知丫头便是纯亲王府上最要紧的‘妥帖人儿’,须得早早将养起来,悉心照料。 盼着他俩日后琴瑟和鸣,举案齐眉。 你们这些长辈,心里也要多记挂,替他们把府中诸事及早打点周全。” 这番话,哐当一声把“隆禧健康管理委员会终身主席”的烫金职位牌砸在了尚寒知头上! 几位福晋堆笑应和:“老祖宗慈心远虑,实乃纯亲王的福气!” “是极是极!” 可那目光再落到尚寒知身上时,品评算计仍在,嫉妒却浓得几乎凝成水——板上钉钉的亲王福晋之位,整个大清能有几个? 几位年轻福晋的眼神,酸涩得几乎要凝出水来,捏着帕子的指节都因用力而失了血色。 老祖宗亲自加持的看重,是荣耀,更是排他性的宣告,让她们那些小心思瞬间成了笑话。 尚寒知余光扫向对面。 隆禧安静啜着参茶,姿态温雅如旧,仿佛事不关己。 唯有托着杯盏的修长手指,指节因一丝不易察觉的力道而隐隐泛白。 元旦的交际终于结束。尚寒知只想火速撤离这宫斗现场,钻回被窝。 老祖宗的看重是保命伞,却也成了聚光灯下最烫手的山芋。 第20章 元宵节 尚寒知感觉自己被“年”字反复碾压。 现代过年顶多被亲戚盘问、被熊孩子吵得头疼、守着无聊春晚…… 可到了这大清朝, 过年? 简直是集“磕头马拉松”、“贵族假笑耐力赛”、“宫宴副本连刷”三位一体的地狱集训营! 光是那些繁琐到令人发指的仪式、磕头磕得膝盖骨都要冒青烟的操作,就让尚寒知怀疑这节日到底是祈福还是折寿。 “苍天啊……”趁着没人注意,尚寒知微微活动了下僵硬的脖颈,内心弹幕复杂:这哪是过年?分明是“膝盖粉碎机”与“面部表情管理大师赛”的终极挑战! 本小爷的膝盖快废成渣了!家人们谁懂啊,这比体测跑三千米还费血条!我选择躺平原地去世jpg 宫宴刚熬过去,各大王府的宴请又如约而至,无缝衔接,堪称地狱模式。 更要命的是,她——尚寒知, 被抬得贼高的那位准纯亲王福晋,简直是在聚光灯底下接受360度无死角火焰喷射! 康熙爷和太皇太后那两句“甚好”的评价,直接把她钉在了全场焦点c位上。 真·大型人类观察现场! 江寒知感觉自己的后槽牙都快笑成假面骑士了,生怕哪天脸部肌肉过度使用直接面瘫。 至于半年后就要成为这权力金字塔尖的女人之一,地位直追当年的赫舍里皇后? 这福气给您要不要啊? 她现在只想当一条快乐的咸鱼·gif! 在某次累得眼花的亲王府宴席间隙,尚寒知终于瞅准机会,借着衣袖掩护, 像地下党接头一样,精准“滑”到了同样累得脸色发白的小可怜隆禧身边。 “喏!” 她飞快地塞给他几颗用油纸包着的、品相不太均匀的酸甜糖果,声音压得极低, “开开胃,提提神,赶紧续命!赶紧!” 动作干脆利落,宛如给濒死队友空投急救包。 在隆禧眼中,此刻却是另一番景象: 光影交错间,他那在众人视线中心宛如明珠生晕的未婚妻,竟顶着无数探究的目光, 步履轻快地靠近自己,一双盛着星子的美目只专注地看着他。 她柔荑微抬,将带着她手心温热和一丝隐秘亲昵气息的“心意”塞进他掌心。 周围,那些似有若无的、来自各府福晋格格甚至是王府下人的余光, 如同无形的丝线,早已将这一幕捕捉、放大、传递开去。 然而,尚寒知浑然未觉——她正为成功完成一场“前线补给”而内心雀跃。 尚寒知对周遭目光的“屏蔽”能力堪称ax。 原因有三: 其一,她内心深处正顽强地进行着【性别认知隔离】,把隆禧归类为“哥们”、“未来一起苟活的搭子”。 在她看来,俩人都还是半大孩子呢。 隆禧那小身板怎么看都还没发育,声音清清脆脆的,十足的小学生腔调。 她自己? 哼哼,初潮都没来,一马平川 ——纯纯的苏维埃式兄弟情啊。 其二, 她这副被系统强推的“弱柳扶风·顶级小白花皮肤”,在推崇弓马娴熟大女主范的满洲贵女圈里简直是核弹级别的 “异域风情” 。 满人格格们大多推崇的是飒爽骑射、红马鞭子的英姿, 像她这种眉眼精致得仿佛工笔画、骨架纤细得如同雨后雏菊、走两步就自带“我见犹怜”buff的模样, 她目前在京城贵妇圈还真是蝎子粑粑——独一份。 所到之处,总有人暗地里咂摸一句:“啧,不愧是未来要嫁给病秧子王爷的,确实配一脸……” 尚寒知对此只能内心翻白眼。 终于熬到了元宵节,尚寒知感觉胜利的曙光就在眼前。 按流程,登上宏伟的午门城楼观看壮丽灯海,便是这年节大型活动的终章。 熬过这一夜,她就能宣告解放,正式进入“冬眠”状态——躺平! 摆烂! 谁都别想再让她从暖阁里挪窝! 然而,就在她深吸一口气,准备向午门发起“最后冲刺”时, 袖角却被一只带着凉意却力道精准的手轻轻带住。 少年清澈的声音带着点不易察觉的雀跃: “这边人潮汹涌,寒知随我来,此处观灯胜境,清净且妙。” 不容她反应,那看似纤弱的手已牵引着她,如游鱼般灵巧穿梭, 避开如织的人流,竟来到一处稍微僻静些、视野却依然开阔的城角。 虽不如午门正楼那边恢弘震撼,万千彩灯汇成的璀璨星河仿佛伸手就能摘下,确实别有一番意境。 最关键的是——四下无人,真·包场! 尚寒知心头狂喜,立刻进入了“直男式夸夸”状态: 会找地方啊,天选观景位! 她毫不吝啬赞美之词,笑容灿烂,语气亲昵地拍了拍隆禧的胳膊: “妙极,这才是看灯的正确打开方式!” 隆禧听着这毫不做作、直白真诚的赞美,看着她那张在灯火映照下愈发动人的小脸上绽放的纯粹笑容,嘴角不受控制地向上弯起一个温柔的弧度。 他微微侧身,姿态放得极低,如同诱哄不谙世事的小雀般轻柔开口: “此处临风,小心着凉……寒知喜欢便好。可否与我讲讲,你觉得这些灯……” 少年温润的目光专注地落在她身上,眼底深处,是鉴赏家发现稀世瓷器般的满足与探究。 她待我如此特殊……不畏人言靠近,更欣然与我共此一方天地、笑意纯净不设防…… 这份“情意”,当真有趣又珍贵。 他需要更多独属于她的声音,更多解读这份独特“心意”的线索。 第21章 生子 二月的寒意尚未退却,年节喧嚣如潮水般退去,尚寒知终于体会到了难得的清净。 老话说得好,元宵一过,繁华散场,她与隆禧这对准新人,更是被无形的规矩隔开得严严实实。 ——嬷嬷们板着脸训诫:“都要成亲了还见面?规矩呢?体统呢?传出去不好听!” 尚寒知内心毫无波澜,反正能量够用了。 隆禧那边过了元宵便报了病。 元宵那日见他精神尚可,大约是真吹了风? 她照例备了份厚礼,附上措辞温柔的问候书信送去,内心完成打卡:“续命kpi阶段性√”,便将那病恹恹的王爷彻底抛在脑后。 宗人府自会伺候,他这富贵闲王,清闲得很。 反观她自己,刚喘口气,就被皇家婚仪的繁琐流程当头砸中 ——二月纳采,三月问名、纳吉…… 陀螺转都没她晕。 好在,和顺公主这胎发动得“很懂事”,就在纳吉刚落定没几天。 宫内经验丰富的嬷嬷们私下曾摇着头小声议论:长姐婚事未尽,幼妹便抢着落地,虽说不是头一遭见,终归…忒急了点,不成体统…… 这份嘀咕,无人敢漏到和顺公主跟前。 此刻,产房外,额驸尚之隆焦灼踱步,靴底磨着青砖,闷响透着不安。 他与公主夫妻情分尚可,但这孩子……却是他精心算计的果实。 清初并非全无避孕之法,羊肠鱼鳔皆有备。 然当此三藩动乱、京中权贵暗流涌动之际,他这平南王之子,位子并不安稳。 一个流淌爱新觉罗与尚家血脉的嫡子,才是硬道理。 太医早已诊明是女胎,他心头沉郁阴冷,面上不敢泄露半分 ——与皇家联姻这层镀金枷锁,需以温情面纱覆盖,撕破便是万劫不复。 产房内,铁锈般的血腥气混着汗味膻气,粘稠滞重。 烛光摇曳,将屏风后挣扎的人影扭曲投在墙上。 和顺公主靠着引枕,脸色微白,眉头紧蹙,鼻翼因疼痛抽气翕张。 宫女用鎏金银盘端来刚煎好的参汤,深褐色汤液腾起药香白汽。 时机到了! 尚寒知指尖微不可察一颤,冰凉丹药滚入热汤,瞬间化于无形。 ‘系统886…真行?’ “额娘,您先用些参汤暖暖身子。”她端起药盏递上,指尖烫红却不觉暖意。 公主半阖着眼,积蓄力量应对宫缩,声音低弱:“…知儿出去……这地……不是你该待的……” 话音未落,一阵剧痛袭来,闷哼出声,额角立时汗湿。 尚寒知恍若未闻,稳稳将盏沿贴紧公主唇瓣: “您润润喉,定定神。女儿陪着您,定能……平安……” 心里疯狂弹幕:‘祖宗,别吃完当场下崽蹦迪啊!’ ‘宿主放心,’系统886带着微电流声笃定,‘无痛顺产丹温和阻断痛觉神经,无痕无感,稳得堪比泰山老狗!保管公主体验为‘重度姨妈痛,但能忍’。 公主费力睁眼,对上女儿强作镇定下掩不住的惊惶。 未及再斥,混着“佐料”的温汤已滑入喉间。庞大有序的力量瞬间接管身体,剧痛钝化为沉重酸痛与巨大负荷。 她无奈剜了女儿一眼,旋即沉入与生死的最后搏斗。 窗外的日影不过西移少许。 一声尖利啼哭撕破产房紧绷的空气。 所有人面露喜色。 公主瞬时瘫软,脸色灰败,如水中捞出般大口喘息。 稳婆麻利剪断脐带,包裹起啼哭有力的婴孩:“恭喜殿下!是位健壮的小格格!” 襁褓包好的瞬间,尚寒知的目光却粘在了稳婆新换的素色细棉布上——那块布正等着清理产门。 一股浓烈新鲜的铁锈腥气猛地冲入鼻腔! 尚寒知只觉得自己的呼吸骤然停了半拍。 如同吞咽冰块,寒气从喉头直坠胃底,冻得腹腔僵硬。 残留指尖的药盏热度瞬间褪去,冰凉如铁,膝盖止不住发软。 “知儿……”公主虚弱的嘶声响起。喘息稍定睁眼,正撞见女儿呆坐脚踏: 脸色惨白,嘴唇无色,那双杏眼失焦地盯在她身下区域,瞳孔深处凝固着冰封的惊悸。 整个人绷得笔直,灵魂似已出窍! 公主的心猛地一沉,一种比生产时更强烈的急切涌上! 她用尽残存气力,嘶声拔高,清晰厉喝:“尚寒知!出去!立刻!” 她的目光如铁钳,死死锁住那双惊惶失措的眼睛:“……有嬷嬷们就行!回你院子!没我的话,不准再来!” 这命令不止为体面,更是要驱赶那眼中骇人的恐惧。 她闭眼沉入疲惫洪流。 奇怪,稳婆清理时…怎没什么痛感? 只有微弱的牵扯… 念头被睡意吞没。 无需再赶,巨大的精神冲击已让尚寒知如芒在背。她踉跄后退,被同样不适的挽云用力搀扶,跌撞逃出门槛。 初春傍晚冷气猛地裹袭,激得她重重一颤! 这才惊觉里衣早已湿透冰粘。 廊下那对红灯笼,此刻在她看来都晕染着诡异的光。 “……贺喜额驸,公主殿下平安诞下小格格,母女均安!” 嬷嬷洪亮的报喜声冲入耳膜,清晰又遥远。 尚寒知无意识攥紧挽云的手,指甲隔着衣袖掐进对方皮肉。 她目光茫然投向廊柱角的灯笼,里面跳动的烛火在她瞳孔里只留下两道细长幽光,驱不散眼底那片冰冷的空白。 结束了? 额娘安稳了。 可…… 为什么指尖还在难以自控地发着抖? 第22章 生病 尚寒知麻木地操办完妹妹的洗三礼。 她像个被精密编程的贵女人偶,笑容得体,举止优雅,谈吐滴水不漏,应对皇室宗亲、各路命妇的目光与夸赞游刃有余。 人人都夸赞公主教女有方,小小年纪初次担纲如此大的场面,竟能操持得井井有条、分毫不差。 因为小格格的满月酒与长姐尚寒知的婚期太近,故而洗三礼大办,满月酒则从简。 整个过程中,尚寒知只记得自己在持续微笑续航。 嘴角机械地向上牵扯,焊死在标准弧度线上。 她必须在这万目聚焦的舞台上演好完美长姐剧本。 一丝差错都不能有!否则……会对襁褓里那团粉肉的名声有碍。 那天,隆禧似乎在人缝里,带着点迟疑的忧切低声询问了什么? 她完全没进脑子,大概是“可安好?”之类的废话? 回得大概是教科书式乖巧,记忆里只剩模糊的光斑人形背景墙。 总算……总算顺利地把产后修复丹混入公主的滋补汤品喂给了额娘。 洗三礼的最后一丝喧嚣尘埃落定。 紧绷的神经乍然松弛,那口强撑的精气神瞬间泄去,尚寒知便病了。 那沉重的、压抑的、属于生命通道被强行撑开、被赋予神圣使命又承受无边苦楚的气息,仿佛早已钻进了她的每一个毛孔,缠绕在她的骨髓之上,留下一种无形的、沉甸甸的印记。 缠绵病榻间,她仿佛还能闻到那股若有似无的铁锈腥味,清晰得让她阵阵反胃。 明明还是未经人事的少女,看着自己纤细苍白的手掌,那个冰冷得令她浑身发颤的念头却如附骨之疽,日夜啃噬: 这般承受……便是女子的宿命么?今日是额娘,明日……会是谁? 一个无比清晰的认知压得她喘不过气: 生育,是场以母亲血肉为道场、燃尽生命的孤征。 纵使疼痛能减轻几分,那紧随生命而来的巨大疲惫、无可避免的消耗,以及如影随形的未知凶险,仍如移山填海的重负,沉沉压在每一个女子肩头。 而她,或许是这场跋涉中下一个身不由己、步履维艰的旅人。 产房那扇门,隔开的从来都不是什么天堂地狱,只是人间一场无声的、耗尽心力的血祭两重天。 生产那日的寒风仿佛从未停止,即使隔着重纱暖被,她依旧能感觉到那无形的、带着刺骨冰线的风缠绕着她的脚踝,紧紧束缚。 她躺在锦被中,仿佛被钉住,心口塞满了一块巨大而冰冷的空洞,沉闷得让她连呼吸都觉得费力。 她病倒的消息,被尚之隆严防死守,尤其瞒着坐月子的公主。 对外宣称“连日操劳,略有微恙,静养几日便好”。 尚寒知就这样尸躺三日。 尚寒知就这样浑浑噩噩地在床上躺了三日。 白日里昏昏沉沉,入夜则噩梦不断。 到了第四日深夜,一直低烧徘徊的体温骤然蹿升,将她烧得满面通红,辗转反侧间发出难受的呻吟,终于惊动了休养刚过一周,但休养的还不错的和顺公主,以及一直伴驾在侧的额驸尚之隆。 公主不顾嬷嬷劝阻,拖着产后尚虚的身子执意来到尚寒知的院子。 借着灯光看清女儿烧得通红、神志模糊的脸庞时,饶是铁血如她,眼中也掠过一丝心痛和急怒,她猛地看向尚之隆:“知儿怎么会病成这样?!” 尚之隆连忙扶住身形有些晃动的公主,温声安抚: “殿下息怒,切勿伤了自身元气。格格连日劳顿,加之初冬寒气侵扰,只是累倒了,并无大碍。 臣已传了府医诊治,想着公主尚在月中不宜惊扰,又临近大婚,此刻若兴师动众延请太医,恐惊动宫中,多有不便……” 正说着,一直候在屏风外的府医 ——这府医平时多给府中有些体面的管事仆役、乃至有品级的嬷嬷和太监看病。 公主体恤下人,偶有小病常不惊动太医院,也让府医有了不少经验,至少能断个轻重缓急,省得主子们费神。 尚之隆转头看向躬身前来的府医,声音低沉:“格格如今情形究竟如何?” 府医躬身更深了些,额角隐见薄汗,措辞谨慎地回禀: “回禀额驸,格格此症…… 实乃外感风寒引动了内里郁结之气,心神耗损过甚所致。 ” 他斟酌着词句,不敢说得太直白太露骨: “连日操持辛苦在前,耗了心神,伤了内营,卫外之气本就不足。 适逢节气转换,寒邪乘虚而入,内外相引,遂致…… 邪入少阴,心阳受遏,郁火内发,燔灼而化为高热。 观格格脉象浮数而略弦,舌红苔薄微黄……此非寻常劳倦寒热。 病势虽急,根源却在此前数日已种下…… 心思过重,郁结难纾,急火攻心,再加风寒袭表,便一发不可收拾了。” 简言之:压力山大累着了 + 目睹生产阴影导致心理极度惊恐抑郁 + 着了凉 = 崩溃高烧。 公主紧紧抿着唇,锐利的目光扫过府医再落到尚寒知烧得通红的小脸上,沉默了几息,再开口时,声音冷肃,带着不容置喙的决断: “说治法!需用何药?” 她那眼神分明在说:我女儿的病,必须治好!不管用什么法子! 府医慌忙应道: “回殿下,眼下高热汹涌,当以祛风散热、透解表邪为先,辅以清心安神、疏肝解郁之品。 可先用微辛凉泄之剂驱其热势,待热渐退,再着重调理被耗的心神营血,平复忧思惊惧。 务必…… 务必使格格的心绪得以宽舒调达,此为本症调治之关键。 万不可令格格再劳神耗思,惊忧迭起! ” 他几乎是在暗示:病因很大一部分是吓出来的+愁出来的!得治“心”病! 第23章 探望 尚寒知的高烧终于偃旗息鼓,人也寻回一丝清明。 她与尚之隆一唱一和,费尽唇舌才把忧心如焚、执意探视的和顺公主劝回暖阁。 月子里金尊玉贵的身子,岂容折腾?更不能沾染病气。 然而,昨夜公主府因大格格急病掀起的短暂波澜,终是随风潜入了紫禁城的高墙深苑。 翌日清晨,慈宁宫内。 孝庄太皇太后用罢早膳,听着苏麻喇姑低声禀报昨夜公主府的动静,眉头微不可察地蹙了一下。 孝庄,放下茶盏,声音沉稳:“苏麻,昨晚公主府的动静,你怎么看?和顺身子还在月子里,可别又出岔子。” 苏麻喇姑躬身,声音压得更低: “主子圣明。探得是尚家大格格,操持完洗三礼后,骤然高热侵体,惊动了公主和额驸。 公主不顾身子前去,被额驸劝回去了……现下高热已退。奴才想着,莫不是连着办礼太过劳神? 毕竟离她自己的大婚也不足一月了。” 孝庄沉吟片刻:“是这个理。那孩子年纪小,骤然担此重担,怕是心力交瘁。 加上寒气未退……可别落下了病根。 苏麻,你亲自去趟太医院,传哀家的意思,派两位老成持重的太医,一位去给和顺请平安脉,月子里要仔细调理;另一位……” 她顿了顿,“去给尚家大格格瞧瞧,务必把病根给除了,让她顺顺利利地当新嫁娘,别让外头说皇家不知体恤。” 孝庄随即提点了刚来晨省请安的康熙。 孝庄:“皇帝,哀家刚听闻,尚家那丫头操持完妹妹洗三累倒了,昨儿个半夜起了高热,公主都惊动了。” 康熙:“皇祖母费心了。儿子也听人提了一二。尚家丫头是未来皇家的媳妇,身子要紧。皇祖母派太医去瞧,极是妥当。” 孝庄颔首,语重心长:“年轻人爱逞强是常事,可也不能太不顾惜自个儿。 你也要上心,她日后是皇家的人,也是……平南王府的脸面。 与隆禧的亲事不容有失,更不能让人看出怠慢来。这孩子病了,隆禧那边……皇帝也该过问一下。” 康熙心领神会:“皇祖母提醒得是。儿子待会儿就叫隆禧进宫说话。年轻人初为姻亲,也该学会彼此关切照应。” 午膳前,隆禧被传召至乾清宫暖阁。 康熙打量着下方行礼的少年王爷,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审视。不过数月不见,隆禧变化显着。 康熙语气和煦:“起,隆禧。看着气色似乎比往年好些? 个头也窜得快,就是看着还单薄了些。” 康熙的关切是真,但观察也是真。 这个幼弟的身体状况一直是他关注的焦点。 隆禧恭谨起身,声音因变声期有些低哑,适时地轻咳了两声:“谢皇上挂念。臣弟愚钝之躯,时好时坏罢了。 大概是……春日阳气升发,又服了些太医开的温补方子,才略觉松快些。 只是底子太弱,仍是不敢轻忽,总要养着。” 他巧妙地用“时好时坏”掩饰了实质改善,并将好转归因于天气和药物,降低康熙疑虑。 康熙点点头:“嗯,保养为上。今日叫你过来,是关于尚家大格格的事。 她操持妹妹洗三礼,怕是累着了,昨儿个夜里发了高热,病势不轻。 不过太皇太后已遣了太医过去,想是无碍。” 隆禧眼中一丝猝不及防的焦灼如火星迸溅,又被他强行按熄。面上只浮现恰到好处的惊忧: “竟至于此?臣弟……竟全然不知!” 他垂首,语气谦恭,“皇上与皇祖母恩泽如海,思虑周全……” 话音里,藏着一缕强咽下的忧虑之丝。 康熙目光深邃地看着他: “隆禧啊,你和尚家丫头是皇玛嬷与朕做主定下的亲事。 她是你的福晋,日后须得和睦相待。 她此番病倒,虽说辛苦,却也显得顾全大局,知道为家族新添丁尽心。 你作为未婚夫婿,自当有所表示。” 隆禧心中一紧,康熙的话既是关切,也是提醒和敲打。 他立刻俯身应道:“皇上教诲,臣弟铭记于心。 尚家大格格……贤良淑德,是皇家恩典,赐予臣弟的良缘。臣弟自当……与她相敬如宾,恪守本分。” 他刻意用了“贤良淑德”、“良缘”这样官方的词,将关系定位在政治联姻的框架内,极力压抑着内心那份隐秘的躁动和担忧。 他知道,在康熙面前,任何过分的亲密流露都可能招致猜忌。 就在低头的瞬间,隆禧脑中闪过一幅画面:喧闹的元宵灯节后,摇晃的马车内。 昏黄的灯笼光下,那个明明内心张牙舞爪、却装得柔顺可人的少女,手执一方带着幽香的素帕,略显笨拙地拂过他的唇角。 那方帕子……他事后悄悄地、珍重地收在了贴身的锦囊里。 他心中泛起一丝暖意,还有隐秘的振奋。谁能想到呢? 自从他们订婚后,虽非日日见面,但他确实感到身体有了微妙的改善 ——睡眠踏实了些,不再是枯守着黎明;胃口不再寡淡如柴,甚至在夜深人静,他命人封闭院落时,能 在室内隐秘地活动开筋骨, 练习那套从宫中古籍中摸索出的、动作舒缓却能强筋健骨的五禽戏。 呼吸不再急促,力气也在缓慢地增长着。 府中养的方士月前悄悄来请脉时,眼中也闪过惊讶,回禀说“王爷脉象沉取有力,似是内里充盈了些”。 从前,他是将七分的虚弱强撑出十分的病态,骗过了康熙那双懂医道的眼睛; 如今,他已是五分装出七分孱弱的模样,悄然削减了伪装的程度, 小心翼翼地不让这份“意外的好转”触及康熙心中那根敏感多疑的弦。 康熙的声音将他拉回现实:“你能如此明白最好。尚家丫头此刻病中,你作为未来夫婿,去探望一下也是人之常情。不过……” 康熙话音一转,带着皇家的威严和暗示, “要懂分寸,知进退。低调行事,莫要扰了她休养,也莫让旁人无端揣测。明白吗?” “臣弟谨遵圣谕!” 隆禧立刻应道,心中那块悬着的石头落了地。 探视,是被允许的! 康熙的敲打在意料之中,但“低调行事”正好合他的心意,也是他保护那份隐秘情愫的方式。 康熙满意地点点头: “嗯。稍后朕让人备些上等的人参、血燕,你带过去代朕问候。 就说朕望她安心静养,早日康复,好准备大婚。” “臣弟代尚大格格谢皇上隆恩!” 隆禧再次深深一躬,掩住了眼中复杂的情绪。 有对康熙恩赐的感激,有对寒知病情的忧虑,有对即将见面的微不可察的悸动,更深藏的, 是对这份小心翼翼、戴着镣铐起舞的关系的清醒与…一丝压抑着的渴望。他行礼退出暖阁,准备前往公主府。 第24章 怜惜 高烧虽退,余热未散,满室药香缠绕着初春薄寒。 尚寒知倚在厚厚的锦缎引枕上,素白中衣衬得面色愈发透明脆弱,鸦青长发未曾挽髻,松散地铺在肩头枕畔,平添了几分平日难见的低迷。 那份源自灵魂深处的活力,似乎在这场大病中悄然敛去。 下人的禀报声隔着珠帘传来:“格格,纯亲王殿下已至府中,正在额驸书房叙话,稍候便来探望格格。” 声音远去,室内重归寂静。 尚寒知微微闭了闭眼,昏沉数日,醒来便是梳理这纷乱心绪。 隆禧要来了。 怎么见他? 暴躁直男体育生的灵魂在体内低声咆哮:‘操蛋!这副病猫样!刚哭完亲妈生孩子,现在又要对着个病秧子演吗?烦死了!装都懒得装!’ 可下一秒,生产时那扑面而来的血腥、公主苍白扭曲的面容、稳婆染着未知粘液的手…… 所有画面裹挟着冰冷刺骨的恐惧感瞬间回涌,激得她浑身神经末梢都绷紧了,指尖不受控制地蜷缩抓紧了身上的锦被。 “886!” 她心里怒吼一声,“上线!” ‘叮!宿主大大~ 病中见帅哥,心情会变好哦!纯亲王那可是您的充电宝兼kpi永动机,刷他!’ 886的声音欢快地响起,试图粉饰太平。 “闭嘴!再提kpi我现在就脑梗给你看!” 尚寒知恶狠狠地腹诽,语气烦躁而疲惫, “小爷现在看到‘生’字都ptsd了想想办法,待会儿他过来,我不想端着,也不想撒泼骂人。我……我累。” 系统敏锐地捕捉到宿主前所未有的低气压和那深入骨髓的倦怠感。 它顿了顿,电子音压低,带上一丝难得的正经: ‘宿主,根据生物情感模拟分析,您现在最真实的生理-心理状态就是 ——劫后余生的疲惫、被巨大恐惧掏空后的脆弱。 不用演‘小白花’,展示您真实被‘掏空’的状态即可。 隆禧对您的容忍度奇高,他在您上次使用弱姿态时情感反馈显着正向。 适度释放脆弱信号,激发他的保护欲 ——友情提示:这也是刷能量的高效手段哦!’ ‘滚!pua大师!’ 尚寒知腹诽,但系统的话却在脑中留下痕迹。 脆弱?展示真实?她低头看着自己过于纤细、仿佛一折就断的手腕。 这确实是真实的她——灵魂疲惫不堪,裹在一个恐惧着某种无可逃避未来的躯壳里。 门外响起刻意放轻的脚步声,门扉被无声推开。 隆禧一身墨蓝色常服,依旧带着一丝“病气”营造的清减感,悄声走了进来。 看到倚在床头的尚寒知时,他眼中飞快地掠过一丝深切的忧心与痛惜 ——面白如薄纸,眸光散如烟! 这情状远超探听所言! 他挥手示意跟随着要上前侍奉的王府太监退下,只留下侍候惯了的挽云在稍远的角落垂手侍立。 房内只剩下尚寒知、隆禧以及仿佛不存在的挽云。 空气里有淡淡的药味和属于尚寒知的、此时显得有些脆弱的气息。 隆禧走到床边的绣墩坐下,温润的目光落在她脸上,声音放得极轻柔,带着关切:“身子可好些了?烧退了就好,可还有哪里不适?” 他将御赐的人参匣置于几上,随即变戏法般从袖中取出一个精致小巧的素纸包,轻轻放在她枕边。 纸包散逸出极淡的清甜香气,是京城东门大街那家“老姜记”秘制的甘草梅子糖。 他曾留心记下她几次闲谈间流露的偏爱,这次特意绕路买的最新鲜的。 他声音温柔,唇角弯起一丝刻意的轻快:“太医署的上品且收着。这点儿蜜饯,倒是给你甜甜嘴儿,祛祛药苦气儿。” 尚寒知眼睫微动,扫过那熟悉的纸包。 若在往常,她早已暗赞一声“小伙子有前途”,然后欢快拆开。 可此刻,那诱人的清甜气息钻入鼻腔,却丝毫勾不起一丝味蕾的悸动,反而激起胃底一阵冰冷的空虚。 生产场景的浓烈铁锈腥气仿佛再次铺天盖地涌来,瞬间淹没了这点可怜的香甜。 她视线掠过那包象征欢愉的糖果,最终聚焦在隆禧脸上。 俯视角度下,一切伪装更纤毫毕现: 少年悄然抽长的颈骨顶起的喉结凸起, 骨架伸展带来的挺拔感被他用微躬姿态刻意压平, 变声期末尾沉淀的微磁嗓音也调整得如同薄冰将裂般轻颤… 连呼吸,都是精确计算后的虚弱频率。 真…活得像个精密易碎文物。 尚寒知心底无声叹息。 这念头无关怜悯,是一个囚徒对另一座牢笼的惺惺相惜。 第25章 大哭 这份“看透”,此刻只带来更深沉的疲惫。 她没有回答,只是看着隆禧。 脑海里回荡着系统那句“展示真空脆弱”。 眼前却交错着额娘生产时扭曲的面容、浓稠的铁锈腥气、以及那避无可避的未来深渊。 “隆禧……”她开口,声音带着久病后的砂砾感,褪去了惯常的娇柔伪装, 也非直男式的生硬,只剩一片被恐惧洗劫后的空茫与…死寂的倦怠。 隆禧心头微震!这语气…… 她抬起头,目光落在他脸上。 那双杏眼,平日或浮着乖巧假面,或闪着吐槽精光, 此刻却空茫如被飓风扫荡过的焦土。 没有泪,唯有一层薄脆如冰壳的水光在眼底浮动。 隆禧的心脏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紧! 下一秒,那层水光骤然凝聚、滚落! 大颗、大颗滚圆的泪珠,从她苍白得近乎透明的脸颊上无声滑坠。 没有嚎啕,没有抽噎,甚至没有太多表情。 她只是静静坐着,眼泪如断线珠帘,自顾自地跌落锦被, 洇开一小片深色的、无声的绝望。 她哭得…干净而破碎。 毫无仪态,却带着一种被强行碾碎某些核心后、茫然无措的惊心动魄。 像一尊在暖阳下无声融化的冰晶美人,美丽得令人窒息,脆弱得让人心尖发颤。 她未发一言,未诉恐惧,未怨病痛。 可那双空洞流泪的眼,那微微颤抖却强自绷直的肩线, 比任何血泪控诉都更直白地倾泻着一种刻入骨髓、无法言喻的深寒恐惧。 这份恐惧的源头,两人心照不宣,如鲠在喉。 隆禧感觉自己的呼吸骤然停滞! 所有精心维持的温润守礼,所有步步为营的试探观察, 都在这一刻被这无声却滔天的悲伤与脆弱彻底击穿、碾为齑粉! 看着她单薄中衣下微微起伏的轮廓,散乱鸦发衬着泪痕狼藉的小脸, 某种坚硬的外壳被前所未有的心疼与一种名为‘占有式守护’的狂暴冲动轰然冲破! “寒知……”隆禧的声音陡然哑如砂纸摩擦,带着一丝连自己都未察觉的战栗。 他几乎是本能地、遗忘了所有身份规矩与算计,猛地倾身向前! 长臂一伸,带着不容抗拒的力道与急切, 将她单薄颤抖的身子整个、严丝合缝地嵌入怀中! 尚寒知身体骤然僵硬如石,显然被这逾矩的拥抱惊住。 但隆禧的怀抱异常坚实滚烫,带着一种绝对的保护姿态与…熔岩般的热度。 一手环过她纤细背脊,让她深陷在他起伏的胸膛; 另一手带着不容置疑的温柔,轻轻压在她柔软的后脑,让她能将脸深埋进他颈窝。 一个彻底超越界限的拥抱,强势又郑重地将她整个笼罩在他的气息与体温之中。 “别怕…”隆禧的声音紧贴着她敏感的耳廓响起, 低沉如誓言,每个字都仿佛烙铁般烫入心底: “我在…都过去了…以后的…都有我…” 他深吸一口气,胸膛剧烈起伏,那怀抱收得更紧, 仿佛要将自己的骨血与力量都渡给她。 千言万语涌至喉头,最终只化作几句含混却重若千钧的低语: “……以后…晚些…再晚些也不迟…” “…好好养着…你最重要…” 主语缺失,宾语模糊。 但在被巨大生产恐惧吞噬的尚寒知听来,那字里行间的承诺清晰如惊雷炸响 ——晚些!再晚些生育! 他承诺,会护着她,竭力推迟那个将她拖入地狱的进程! 隆禧深知自身处境,更知皇权婚姻的冰冷功用。 他只想为怀中这具瑟瑟发抖的躯体,争得一点喘息之机,一点缓冲之地。 让这双惊恐涣散的眸子,能重新燃起光亮。 他用这含糊的言语,在皇权规训的森严壁垒间, 为她凿开了一线他力所能及的安全罅隙。 尚寒知的身体由僵硬,到微颤,最终像被抽去所有筋骨, 彻底软瘫在那过分滚烫的怀抱里。 温热的泪水洇湿他胸前的衣料。 她没有回应,亦未推开,只是放任自己沉溺在这短暂却真实的安全港湾。 那句含糊的承诺,如同注入心脉的强心剂,瞬间冲淡了那窒息般的恐惧重压。 前路虽艰,却有了一丝可攀附的微光。 “我…丢人了…” 半晌,她才将脸更深地埋入他颈间,发出闷闷的、带着浓重鼻音的嘟囔。 语气不自觉地染上一点属于江寒知本核的吐槽感。 眼泪鼻涕糊人一身…社死现场! 这微弱的抱怨却让隆禧心头莫名一松 ——她愿意在他怀里示弱抱怨了。 他忍不住轻轻抚拍着她单薄的背脊, 动作带着前所未有的自然亲昵,嘴角无声勾起一个微小却珍重无比的弧度: “不丢人。在我这儿…永远不丢人。” 他缓缓松开怀抱,动作克制而流连, 目光却依旧焦灼在她脸上,带着未褪的温软与忧色。 他取出自己的素锦帕子,动作轻柔得如同擦拭稀世珍宝, 替她拭去脸上未干的泪痕与微红的鼻尖。 四目相对,一种复杂而粘稠的、远超友情的信任与依赖在空气中无声交织、缠绕。 门外轻叩,公主府小厨房送来熬好的清粥。 暖室药香混着米粥温甜,将那场无声恸哭与逾矩相拥的震撼稍稍冲淡, 留下一室旖旎又沉重的余温。 尚寒知垂眸,看着隆禧替她掖紧被角的修长手指。 混乱的心绪暂时被那句含糊承诺占据,如同风暴后的孤岛抓住了浮木。 她深吸一口气,疲惫的灵魂似乎寻到一处可暂泊的港湾,虽知终非久留之地。 “累了…”她轻声道,声音带着劫后余生的虚脱。 “好,睡。”隆禧温声应道,目光深邃地看着她缓缓阖上眼帘。 他静坐绣墩,并未立刻离去,只沉默守护着她渐趋平稳的呼吸。 心中那份因她脆弱而催生的保护欲与占有欲,比任何时候都更加炽烈与清晰。 直到确认她似乎沉入梦乡,隆禧才悄然起身。 行至窗边,庭院中玉兰新吐的嫩芽在微风中轻颤。 他眼神却比这初春的薄寒更加冷邃幽深。 那句含糊的承诺绝非空言, 但他深知,欲在皇家森严规训下兑现这“晚些”, 他将承受的压力…才刚刚拉开序幕。 那绝非易事。 他轻轻捻了捻指尖,那里残留着一点微凉的湿润 ——是她的泪痕。 亦是烙印。 第26章 管家3.0 正院廊下五彩鹦哥惊醒了水榭瞌睡的尚寒知。 荷风挟着凉意拂过面颊,她揉着眼,指尖却蓦地烫起来 ——数日前那个怀抱的余温,竟像块烙铁似地嵌进记忆里。 干燥微烫的清冽药香裹着她,像朵恰到好处的暖云,把湿冷恐惧蒸得烟消云散。 \"绝了!\"寒知歪在美人靠上伸懒腰,\"隆禧这''怜香惜玉''的演技,吊打系统那个只会''贴贴生崽''的复读机!\" 眼角眉梢都翘起得逞的弧度:婚后咸鱼躺平大业稳了! 拿住他那点怜惜好奇,披着小白花的暴脾气咸鱼能躺出花来! 连系统那催命似的\"生子kpi\"红灯都不刺眼了。 寒知给自己打了sss+——尤其当发现月信延迟时,简直天降外挂! 虽说是她用最后能量点从系统医疗模块里硬抠的 \"能量告罄!生命维持要崩了!杀鸡取卵!!\"系统电子音劈叉成电音打碟。 尚寒知脑内叉腰:\"战略懂不懂?拖月经=保鲜青春! 再说了,爷真实年龄才十二,没来多正常! 拖个一两年稳如老狗! 她心里明镜似的:隆禧乐得当\"抗压背锅侠\",可不单是为她 ——靠这桩''天赐良缘''混成铁帽子亲王,福气大得都在康熙雷达上蹦迪了! 想到裕亲王福全天天替皇帝背锅、连亲妈都不敢接; 安亲王岳乐攒半辈子家当塞给八阿哥,最后被康雍两代物理超度 寒知一激灵。 好家伙,记忆里,她那吞了启智丸的庶妹,竟许配了安亲王胎动中的幺儿! 大清豪门真·剪不断理还乱! 所以隆禧这棵大树,\"病弱\"人设必须焊死! 十分病减到七分够用了。 御医那\"清心寡欲\"四字真言,就是她免战金牌! 至于隆禧——守着自己那点病美人执念、生怕早死的谨慎、对尚家价值的掂量,再加上对她这\"表里不一小白花\"的新鲜劲儿 尚寒知拨完算盘珠子:未来五年院里九成九就她一个! 何况这命薄的王爷只剩四年阳寿,急什么? 躺平就是赢家! 四月京城正该是簪花踏青的时节,却叫南边兵败的战报泼了满城冰水。 公主府檐角的灯笼都自觉压暗三度。 妹妹的满月宴缩水成家宴,娃娃在素布襁褓里闪了三秒就被抱走,安静得像件新添的会喘气摆件。 寒知撇嘴:排场砍得跟双十一满减失败似的,主打货不对板。 不过免去应付人情世故,正合她意 ——\"不会带团队,只能干到死!\" 这宇宙级真理她可太熟了。 和顺公主孕吐折腾得脱了形,府里积年老仆见缝就钻:账目糊成米汤、采买虚报捅破天、库房漏成筛子 主母有恙,管家的千斤重担自然落到了尚未出阁的大小姐尚寒知肩上。 起初,四大嬷嬷连同和顺公主本人,都抱着“练手兼尽孝”的心态,并未寄予厚望。 毕竟在众人眼中,格格聪慧是聪慧,但性子跳脱如脱兔,女红更是摆烂界天花板,之前学礼仪也是半推半就。 管家?之前的经商只是小打小闹过家家。 尚寒知脑内白眼翻破天际:\"小看谁?爷当年可是把班费账算得明明白白,顺带薅了教导主任宵夜的男高!\" 转手启用系统管家模块,大刀阔斧三板斧: 第一斧砍踢皮球:\"各院管事白纸黑字写明白管什么人、负什么责! 三不管地带今日铲平!\" 几个老油条脸绿成白菜帮子。 第二斧断油水:采买小批多路单,领用消耗明标价。 采购、验收、入库三权分立签字画押——专治中饱私囊。 当抓住两只肥耗子罚钱打板子后,库房老鼠都瘦了三圈。 第三斧激生产:田庄垫底旱地改桑园,河洼地搞鱼鸭戏水。 良田直接上\"超额三成归你,搞砸卷铺盖滚蛋\"! 管事们虎躯一震,眼放精光。 嫁妆产业当试验田拾掇得油光水滑,四大嬷嬷看得从狐疑到叹服。 连病榻上的和顺公主都弯了嘴角。 尚寒知深藏功与名,弹幕划过心头:咸鱼躺平?先给席梦思打好金底座! 第27章 躺平 府中原本看戏的众人,不过三日光景,眼瞅着这位小姐: 寅时即起,雷打不动听管事们言简意赅回话; 提笔批阅那摞被条分缕析、朱笔勾红的账册,批语寥寥却直扎心窝子; 抽空还能点几句小厨房的药膳:“黄芪火候过了,减半钱,添两片陈皮利药性。” 整个人透着一股“爷忙,但一切尽在掌控”的松弛劲儿,效率高得吓人! 众人下巴掉了三日方才捡起。 七日功夫,乱麻般的公主府竟焕然一新! 油水蒸发,凋敝产业死木逢春。 最直接的受益者便是月子里的和顺公主。 没了琐事烦心,又有那产后丹悄然调理,恢复得稳当,连旧年暗伤都消隐无踪。 面色如初绽的芍药,精气神反比产前更足。 望着女儿,她眼中第一次漾出全无掩饰的激赏: “吾儿能为母分忧至此,实乃家门之幸。” 尚寒知内心小人得意叉腰:“嘿嘿,咸鱼躺平,全仗现代管理学的地基稳当!” 更让她眼皮跳的是,那素来沉稳的便宜爹尚之隆,竟也捺不住了,暗戳戳带着账房前来求教! 他名下的产业虽远逊公主府,却也盘根错节,管理方式堪称“活化石出土”。 亲眼见女儿那套镜面般清晰、闪电般利落的手段,这额驸眼中精光骤亮: “……此法大巧若拙,暗合天道!理家圭臬!” 当下活学活用,将心法精髓挪入自家生意,效果立显! 尚之隆看女儿的目光顿时拔高三尺,更借机将尚家资源蚂蚁搬家式移往京城,意欲在康熙眼皮下扎根。 和顺公主敏锐察觉其中远超家务的价值。等额驸尝到甜头,她立刻命寒知将此法—— 自然,是裹上厚厚“贵族滤镜”的阉割版—— 修葺成雅致图册,言曰“孝心所致,解皇母后理家之辛,敬献太皇太后、皇上慈阅”。 此“理家心得”送入深宫。 孝庄翻着清晰分工图与核验法,想到自家那团乱麻的内务府,赞其“有条陈经纬之才”; 康熙目光幽深,从朝局泥淖与南边战火中,嗅到了高效调度资源的意味。 这份“公主府经验”,被迅速提纯萃取出“合理用人”、“明晰责权”、“稽查核验”三大核心要素, 由康熙暗中点拨给心腹,悄然应用于内务府革新与某些新辟的皇家商路。 尚家“老实低调”的牌子愈发锃亮, 而“和顺公主府”这名号,于权贵圈中份量暗增,隐露锋芒—— 自然,暗处窥伺的眼也多了几双。 尚寒知不过随手一拨,竟点起燎原火星。 这泼天暗涌的红利,寒知暂且无心细品。 只某一懒散午后,她忽发奇想,随手抄了份简明版的册子,使人送至纯亲王府。 落款行云流水:“尚府寒知顿首,雕虫小技,博君一哂。” 内心不过咸鱼式嘚瑟兼探路石子: “权当未来队友的面试题,感受降维打击您呐。” 册子入府时,隆禧正恹恹倚在窗畔,指节苍白地捻着书页。 展开卷册,尚寒知那缺些风骨的簪花小楷便撞入眼帘。 待目光滑过内容—— 树状图脉络清晰,流程简练如刀,职责、稽查、闭环精准契合…… 他捻页的指,倏然定住! 眼底温润水波之下,一丝冰锐寒芒猝然刺出! 此等思路……这般对庞杂乱麻的庖丁解牛之力,近乎冷酷的掌控欲…… 绝非深闺所能涵养! 它散发着冰凌般超越时代的理性锐光,与尚寒知平日披着的那副娇憨迷糊的皮囊,再次撕裂出触目惊心的反差! 前有西山造作扮演柔弱、花灯豁达心境;今有此等直指核心的掌控。 “寒知啊……”唇边涟漪般漾开一丝极淡的弧度,似叹,更似捕到新奇猎物时隐秘的沸腾。 温润病骨之下,那渴求掌控、痴迷解谜的真实魂灵,被这意外引线再度点燃。 他信手拈起朱笔,在册末空白处落下灼烫几字: “见微知着,具井田经纬之智。惊喜……愈甚。” 这新奇的宝藏,与他案头那份刚到的密报——关于尚家凭“秘籍”于南方商路斩获 ——一同沉入他渊深的眸海。 心头那方纵横棋盘之上,一枚原以为看透的棋子,蓦地漾开惑人涟漪。 盏中水温煦熨帖,恰如此刻,被悄然撩拨至滚沸的探究欲。 而此刻公主府水榭—— 尚寒知瘫在藤椅,唧着新制的茉莉花酪,逗弄那服启智丸后眼珠滴溜乱转的小家伙。 刚哄睡耗光电量的小祖宗,公主便单刀直入,开授“豪门婚姻生存秘籍”。 和顺公主端坐主位,气场如渊: “隆禧身子骨贵如薄胎玉瓶,不可强争,万事以柔克刚,涓滴穿石……宫中贵人处需时时禀报关切,分寸如履薄冰……子嗣乃国本根基,宜早不宜迟……” 句句戳中寒知ptsd神经! 她垂眸扮鹌鹑,焊牢“乖巧听训”脸。 内心却狂风暴雨:额娘这台“妇德传销机”又启动了! 意念狂叩系统886:“886,急救!封建思想辐射超标,上屏蔽器!” 回应她的只有一片静默的死机声: 滋滋……滴—— 塑料队友情石锤! 以柔克刚?老子是钛合金,子嗣根基?催命符还差不多! 公主的谆谆教诲立体环绕,寒知却娴熟切至大脑降噪模式。 眼神放空,心神早已瞬移回卧房—— 啊,那张云锦铺就的拔步床…… 躺平——终极奥义,不可承受的生命之轻! 第28章 大婚 整个京城尚在薄雾晨光中慵懒未醒,内务府与宗人府早已是灯火彻夜,人仰马翻。 管事太监们跑得靴底冒烟,总管大臣亲自督阵; 宫门抬出的御赐珍宝—金玉如意、朝服顶戴、古玩字画—如长龙涌入王府。 宗人府的笔帖式们眼观六路,一丝不苟核对流程、记录贺礼。 康熙早朝甫散,对七弟的婚事倾注了超乎寻常的关切 ——这不仅是手足之情,更是对平南王之子尚之隆的制衡手腕。 他亲笔御书“鹣鲽情深”金匾,并恩旨加赏纯亲王双俸一年,皇恩浩荡。 裕亲王福全坐镇王府,调度诸方。 恭亲王常宁、庄亲王博果铎及几位近支贝勒吉服煌煌,齐聚一堂。 面上皇家笑容无懈可击,或寒暄叙旧,或检视礼程,空气里弥漫着喜庆糖衣包裹的权力博弈硝烟。 福全看向着正红吉服、面色却精心维持三分苍白的隆禧,低声关切: “七弟,大喜之日,气力可要撑住。” 隆禧温润一笑,眸底却寒光一闪即逝: “二哥放心。今日迎娶福晋,岂敢惫懒?自当全力以赴,不负天家体面,不负福晋之心。” 他心如明镜:这场大婚背后,帝王的审视、宗室的盘算、尚家的期许、朝堂的窥伺……刀光剑影,皆在暗处! 辰时三刻!吉时到! 鼓乐声浪掀天! 纯亲王迎亲仪仗堪称紫禁城外第一盛景: 十六面龙旗猎猎、御赐仪仗金光开道; 象征身份的杏黄伞如云,豹尾枪林立; 亲王府属官、内务府司员、内监执事按品列阵如虹,簇拥着那顶八抬金顶绣凤彩舆。 隆禧一身正红吉服,端坐披红骏马之上。 腰背如青松挺直,面色虽刻意染着三分病弱,但那双凤眸在红衣映衬下竟格外清亮有神,久病的阴霾仿佛被这喜气驱散了寸许! 和硕公主府朱门洞开。 公主与额驸面色庄重肃穆。 尚之隆望向女儿离去的方向,眼底流露出一丝真切的怅惘。 四大嬷嬷化身人形精密仪仗,把凤冠似千钧、盖着大红销金盖头的尚寒知,一步一顿“押”到彩舆前。白嬷嬷咬耳密语:“福晋…步步惊心,切记!” 盖头下视线血红。震耳鼓乐声中,每一步都踩在心弦上。 尚寒知内心弹幕炸开:“淦!这凤冠是陨铁打的?颈椎工伤认定已提交!地狱副本·婚姻版,加载进度99……”身体却维持着教科书级的僵硬姿态,堪比兵马俑出土。 万人空巷,仪仗终抵纯亲王府。 迎娶、拜堂、合卺……在宗人府与内务府鹰隼般的注视下,繁复礼仪逐项通关。 盖头下的寒知全靠本能:“快进!求躺平键!!” 喧嚣终于沉淀。 华光潋滟的紫檀拔步床边,尚寒知总算摘下那千钧凤冠,颈椎咔咔作响,如同劫后重生警报。 大红销金盖头隔绝视线,却放大感官——新房熏香、喜娘裙裾、自己擂鼓般的心跳…… 房门轻启,带着一身清冽酒气的隆禧踏入。 仆从退潮般散去。沉稳脚步停在床前。 喜娘高呼:“请王爷玉秤挑盖头——称心如意,百年好合!” 尚寒知呼吸骤停! 盖头被金线缠绕的玉秤杆轻轻挑起—— 视线豁然开朗! 闯入眼帘的先是金线蟒纹朝靴,然后是云海水纹的吉服下摆,目光猝然撞进那双幽深如同探照灯的眸子! 隆禧正微垂眸看她。 摇曳烛光在他侧脸投下明暗光影,红衣衬得那份刻意保持的病弱苍白显出惊心动魄的脆弱美感! 而那双眼睛,清晰无比地映出她自己——盛妆下眉眼含羞带怯,红唇如染丹霞,秋水眸欲语还休,活脱脱一朵人间富贵花! 尚寒知内心警铃疯鸣:“x光ps开启!这眼神是把我当ct片扫吗?!” 影后之魂瞬间上线,她只微侧过脸,恰到好处晕开两朵羞红。 隆禧看着这完美姿态,心中探究欲升腾,精准脑补为更深沉的情愫。 他唇角温润依旧,眼底却多了一丝极淡的餍足与……更浓的兴致。 此时,喜娘捧来白玉碗,一枚小巧饺子送至寒知唇边:“福晋请开金口——生,还是不生?” “叮!终极能源kpi警报拉响!为可持续咸鱼躺平!宿主!喊出来!让世界听见你对新生命的‘渴望’!” 系统886在脑中开启演唱会打call模式+循环摇篮曲! 尚寒知:“……” 盯着嘴边宛如定时炸弹的饺子,求生欲光速碾压本能! 她朱唇微启,声音细若蚊蚋却又清晰可闻: “……生……” 话音未落,一股滚烫热浪“唰”地从耳根直冲天灵盖! 厚粉都遮不住那片火烧云! 内心疯狂:“物理不适警报!这破任务反人类!隆禧你最好活久点啊啊啊!!” 隆禧精准捕捉到这个字! 完美印证了他心中“她虽恐惧,却愿为我克服”的深情剧本! 心尖的柔软瞬间被满足填满!眼底笑意如春潮漫溢! 他亲自放下玉碗,身体极自然前倾,距离陡然缩至呼吸相闻! 温声细语,带着酒意暖香与一丝得意: “福晋辛苦。凤冠霞帔,重逾千钧。”目光扫过她脖颈,声音更低柔: “备了温汤润口,若乏了,便安置,不必候我。” 他不再多言,只以极具安抚又暗含掌控的力道,捏了捏她微凉的小手。 最后在她饱含“大佬快撤!”的复杂目光注视下,转身,携着清冽与掌控全场的气场,优雅推门而去。 第29章 温暖的被窝 隆禧前脚刚走,那扇缠枝莲纹门扉才无声合拢,尚寒知后脚就“噌”地从椅子上弹射起步。 脸上温婉柔顺的面具瞬间龟裂剥落,只剩下“累死爹了”的憋屈。 “快快快!”她朝丫头们嘶声催促, “帮我把这身刑具卸了!”那华丽宫装,在她眼里无异于镣铐铁衣。 挽云、裁云忍笑上前,三下五除二卸下沉重钿子、堆纱金线袍褂和十斤重的反人类刑具 ——花盆底。 束缚尽去,她像离水又入水的鱼,长长吸吐了一口气。 套上素锦中衣,她毫无骨头地瘫进暖榻,对着香得打滚的鸡丝汤面深情一吸:“呜呼!真香定律虽迟但到!” 白嬷嬷、吴嬷嬷眉头刚拧,尚寒知已鼓着腮帮,面条汤含混不清地赶人:“嬷嬷们快歇着去!明儿卯正进宫,事儿多着呢,别在这儿给我添堵了,眼不见为净啊!” 嬷嬷们对视一眼,无奈地叹了口气。 这位主子私下里“不拘小节”的做派她们也不是第一回领教,知道再说也是白费口舌,还得惹她不痛快,只能屈膝告退。 毕竟,明日一早进宫面圣请安才是大事,确实还有许多关节需要她们打点、叮嘱和准备。 世界清静。尚寒知风卷残云干完一整碗面带汤,满足地扶着圆滚滚的小肚子,企鹅般在暖阁迈起官步消食。 一盏茶晃荡完,才拖着软底绣鞋跐进热气氤氲的净室。 整个人浸入撒满干花的温热水里,尚寒知发出一声极为满足的、甚至带点颤音的喟叹: “啊——活过来了——!” 水汽蒸腾,染红了脸颊。裁云等几个大丫头无需主子开口,已经默契地上前,力道适中地为她揉捏肩膀。 尚寒知闭着眼,感受着酸痛在温水和巧手下慢慢化开,心里的小人在叉腰狂笑:这万恶的封建贵族生活,嗯…真香! 彻底梳洗清爽,换上一身触感极佳的大红色暗花缎面寝衣,尚寒知像没有骨头似的,把自己深深陷进柔软蓬松的靠枕堆里。 系统886光屏弹窗:[关键人物距离:纯亲王<10米!请宿主启动同睡模式,薅羊毛!] 她心里翻了个白眼,啧,工具人还得卡着距离使用。 不过考虑到自己这小命和躺平大业都得靠着从他身上薅羊毛…咳,是吸取能量,算了算了。 横竖她现在“葵水未至”,不用履行夫妻义务,只是“同屋睡”而已。 尚寒知给自己做心理建设:就当是…跟个自带暖气和安神香氛功能的顶级抱枕当室友? 她这小白花滤镜也是神了,把她的皮肤温度设置在27°,要知道正常人的皮肤温度在33,5左右。 所以她皮肤摸起来很凉,她也比一般人更怕冷。 正琢磨着是让隆禧打地铺还是自己装梦游更有效率时,外间传来响动。 片刻后,隆禧走了进来。 “吵着你了?” 他声音放得极轻,温润的目光落在她身上。 尚寒知立刻条件反射般挂上标准的“温婉贤良式”微笑: “王爷哪里话,妾身也才收拾好。” 两人就着“宫宴累不累”、“明天早起困不困”这种没营养又安全的话题说了两三句,隆禧便转去了浴间沐浴。 等他再次从净房出来时,室内只剩下角落几盏微弱的落地宫灯散发出朦胧的光晕。 温暖舒适的暖阁里,那个说要“才收拾好”的人儿,已经抱着一个软枕,歪在床上睡得人事不省。 隆禧驻足榻边,唇角微弯,漾开无奈宠溺。 烛光柔吻她睡颜——比去年灯节马车里那苍白疲惫的模样,舒展红润许多,像偷绽的花苞瓣儿。 鸦发如墨缎铺散锦褥,暗香浮动。 目光下移……微敞领口下,尚未长开却已有柔软起伏的弧度随呼吸轻轻…… 隆禧眼神猛烫,骤然别开脸,耳根泛红蔓延。 尚寒知在潜意识里迷蒙地咕哝:靠…关了月经这破玩意儿,人竟然还自动挂机发育了?这号废了…… 他动作轻若托雪,将人从靠枕堆里捞起。 怀中分量轻软,暖玉温香。 小心翼翼安放于床里侧,扯过大红锦被,密密实实裹紧。 安置好她,隆禧才在外侧躺下,拉过另一床被,合眼。 子夜寒意钻隙。 睡得不知今夕何夕的寒知,迷糊中只觉坠入冰窖。 她无意识嘤咛,身体循暖本能上线。 像只冻傻的狸奴,她窸窸窣窣拱动着,精准盲钻进更暖的被窝,冰凉的玉足无缝贴紧他温热的腿,脑袋塞进他颈窝。 脸埋进温暖衣料,她心满意足沉入梦乡,呼吸安恬。 浅眠的隆禧瞬间惊醒,身体微僵。 垂眸,只见她蜷成暖玉团嵌在身侧。 月纱微亮,照亮她枕在自己肩上的半张脸,羽睫乖顺。 温热的呼吸撩过颈侧肌肤,激起无声战栗。 一股饱胀满足混着汹涌保护欲,刹那吞没他心湖——不同于病中探视的脆弱易碎,此刻是全心交付的依恋缠绕。 喉结无声一滚。 想调整,怕惊了怀中人。 最终只是小心翼翼收拢臂膀,将她完全护入怀里,下颌轻抵她馨香发顶,重新合眼。 一种从未有过的安宁,如同怀抱稀世珍宝,在这相偎暖意中无声流淌。 三更寒气,溃不成军。 第30章 进宫 迷迷糊糊间,尚寒知只觉耳畔有嗡嗡低语,她烦躁地嘤咛一声,翻身将自己更深地焊进被窝。 可下一刻,裹着她的温暖堡垒被一股不容置疑的力量掀开,凉意瞬间偷袭成功。 “福晋?四更天了!” 挽云压着嗓子的声音钻进来,和裁云合力将她从最后的港湾拔萝卜似地起了出来。 尚寒知如同强制开机的老式电脑,眼皮被强力胶水封印,全身懒骨头散架,任由两位大丫鬟熟练操作:穿衣、系扣、一通梳头魔法。全程意识在半梦半醒间走钢丝。 缕云喂了口温热的参茶,织云在她腰侧手腕点了提神的香膏。 她活像个精致的摆件,只在冰凉的膏体或梳子扯到头发时蹙眉躲闪。 一通人体搬运工程后,她被架着出了院门,几乎是塞进那辆等候多时的亲王级豪华马车。 车门一关,世界清净。 尚寒知强撑的那点劲儿立刻溜之大吉。 身子挨到角落厚软垫的瞬间,脑袋便极其丝滑地靠上了身侧坚实的“自动靠枕”——隆禧的肩膀,随即沉沉睡去。 隆禧侧头,看着肩上那颗还蹭了蹭、自动找窝儿的脑瓜,唇角无声弯起。 手臂自然地环过她肩膀,往怀里带了带。 马车轻晃,碾过金砖路面的声音节奏分明,宫门的阴影在窗帘上飞速掠过。 快近宫门,颠簸渐密。怀里的人动了动。 隆禧低下头,温热气息拂过她耳廓,声音带着初醒的低哑和安抚:“寒知?醒醒神,快到了。” “唔……” 尚寒知不悦地皱眉,本能地把脸往他颈窝深处一埋,试图隔绝这恼人提示。 片刻后,身体才勉为其难响应了指令。 她眼皮沉重掀开,入眼是车顶繁复流苏和包围自己的、专属的沉香气味。 这才惊觉自己已然从角落转移到了人家怀里,猫似的蜷着,脑袋还枕着他手臂。 靠都靠了……算了,怪舒服的。 她懒得动弹,微微抬眼,对上隆禧含笑的眸子,声音黏糊糊的:“是直接去皇祖母那儿?” 刚问完,她立刻意识到不妥。 作为亲王福晋,首次入宫谢恩,按照规矩,首要谒见的必然是天子。 她顿了一下,语气不变,但眼神里那点迷糊瞬间退去,清醒了一点,自然地改口问道:“还是先去乾清宫给皇上磕头?” 隆禧眼底笑意更深,指尖自然滑过她蹭乱的一缕鬓发,替她理顺:“先去乾清宫叩谢天恩。” 他稍顿,目光似穿过车壁,“皇兄昨日金口已开,此乃本分。 不过这会儿…应是批折子的时辰了。” 尚寒知在他怀里稍微坐直了些,但仍赖在他臂弯的范围内,点了点头表示明白,接着又问道:“那从乾清宫出来呢?” “依礼,接着便去慈宁宫觐见皇祖母。” 隆禧的声音带着一丝晚辈特有的敬重和暖意, “皇祖母最是惦念你我……想必要问询我们今日的精神头如何。 老人家一番慈心,你待会儿精神些。” 他耳根似乎掠过一丝微不可察的薄红。 尚寒知精准捕捉,面上秒切害羞感激模式,脸颊飞起标准红云,声音甜度升级:“妾身省得,必不让皇祖母忧心。皇祖母慈爱,是妾身的福分。” 隆禧看着她演得浑然天成,心中那点柔又被轻轻触动。 继续道:“见过皇祖母,还要去宁寿宫皇额娘(康熙嫡母,博尔济吉特氏)请安。皇额娘性子宽和,不必过于紧张。” 他声音压低几分,“今日场面,阖宫瞩目,寒知,依礼应对即可,诸事有我。” 轿子在隆宗门外停稳。 隆禧率先下车,回身稳稳扶住尚寒知手臂,帮她端着福晋仪态走下脚踏。 他对候着的首领太监颔首:“谙达辛苦。有劳引路,往乾清宫去。” “嗻!” 总管笑容满面,利落打千,“奴才按皇上口谕备好了脚程,王爷、福晋这边请。” 引向一旁早已备好的青色帷幔四人抬软轿 ——康熙对幼弟的特批座驾,隆禧也是头回坐。 隆禧亲自撩开轿帘,低语安抚:“坐稳些,宫路虽短,好歹省些脚程。” 尚寒知几乎是感激涕零地坐了进去:硬板凳小空间也比走断腿强! 内侍一声“起——”,软轿被稳稳抬起,沿着宫道悄无声息却又无比郑重地滑向前方。 不多时,轿停在了距离乾清宫最近的可步行。 尚寒知在裁云搀扶下踏出轿厢,清冽寒气让她一激灵,瞬间清醒不少。 “走。”隆禧的声音平稳传来,手臂极其自然地递到她面前,成为最稳固的支撑点。 尚寒知努力挤出温婉得体的感恩笑容,纤纤玉指“虚弱”地搭上他的小臂 ——既是稳住那“满清十大酷刑”花盆底的真需求,也是向肃立的侍卫内侍展示亲王福晋“夫妻情深、其利断金(走路)”的标准模板。 她迈开步,随着隆禧,踏上那象征天威与臣服的乾清门汉白玉丹陛。 每一步都沉得像脚上挂秤砣,好在旁边的人肉扶手足够可靠。 清晨阳光冰冷地镀在金瓦红墙上,映照着这对新婚“典范”走入权力核心的肃穆身影。 第31章 见康熙 清晨的阳光穿过雕花槅扇,斜斜投在铺设金砖的地面,映出窗外摇曳的竹影,照亮了空气中细小的浮尘。 暖阁里弥漫着沉水香沉静悠远的味道,夹杂着松烟墨的清苦。 高大书架、楠木书案无声昭示着此处主人的威严。 康熙皇帝正端坐于宽大的紫檀木嵌玉宝座之上,伏案批阅奏折。 他身上穿着明黄色常服袍,肩背挺拔,即使坐着,也能隐约感觉到那远超常人的、接近六尺三寸(约188米)的伟岸身躯所带来的沉稳压迫感。 阳光勾勒着他深刻的侧脸线条,高挺鼻梁,略显凌厉的下颌。 那双爱新觉罗家标志性的狭长凤眼,眼尾上挑,此刻凝于军务奏报,眼神淬火精金般冷冽专注,带着掌控一切的自信。 垂手侍立的梁九功听到轻微通报,立刻躬身,用恰到好处的细微声音回禀: “皇上,纯亲王与福晋前来叩谢天恩,已在暖阁外候旨。” 康熙笔锋略顿,并未抬头:“宣。”声音不高,却清晰穿透帘幕。 他合上奏折搁置一旁,才缓缓抬眼,目光如电投向门口。 门帘无声撩起。 纯亲王隆禧率先步入,御前姿态更显庄重端方,微微垂首。 那双与康熙相似却偏柔和、眼尾微垂的凤眼映入康熙眼帘,其中带着对兄长的恭谨与一丝难辨的期盼。 紧随其后步入这帝心腹地的,正是纯亲王福晋尚寒知。 康熙的目光几乎是第一时间锁定了她。 尚未阅尽美色的康熙,首次这般近距离——仅三四米——打量这位弟媳。 逆光中,女子仿佛被晨光镀上浅金。 系统加持的“楚楚可怜小白花”气质被她演绎十足——低垂眉眼神态柔顺,将那份剔透精致展现无遗。 肌肤胜雪,鸦睫投下安静阴影,小巧鼻梁,淡粉樱唇在光晕中纯净惊心。 简单金玉点缀乌发,反衬容颜清丽绝伦。 康熙眼中掠过一丝惊艳。 这美脆弱又贵气,如温室琼葩。 康熙内心快速掠过一丝念想:如此容色气度,纵是后宫之中亦属上品…若将来大选,有此等品貌兼备者入宫。。。。。 这念头如同水面涟漪,一闪而逝,快得无法捕捉。 “臣弟(隆禧)\/臣妇(尚寒知)叩谢皇上隆恩!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夫妇二人齐声叩拜,动作标准而恭谨。 隆禧一丝不苟,尚寒知的动作也极为流畅柔美,仿佛早已刻入骨髓,将那份柔顺演绎得完美无瑕。 康熙目光在她身上略停,转向弟弟,露出一丝兄弟间的温和:“起来。自家兄弟,新婚燕尔,不必行此大礼。” “谢皇上恩典。”两人依言起身。 康熙后倚宝座,扫过隆禧明显比大婚时更有生气的脸,最终落回尚寒知: “纯亲王气色康健不少,可见这桩姻缘正应天意,身子也好起来了。好!” 隆禧躬身:“托皇兄洪福庇佑。” 康熙颔首,目光定格尚寒知低垂的眼帘,带着意味深长的审视: “和硕和顺公主前日递了套‘《内帑理则十疏》’,条理清晰,法度周密,尚家推行得力。 公主特意禀明,此乃福晋为娘家管事所拟。” 暖阁一静。 他维持嘉许笑容,目光锐利如鹰隼: “小小年纪便有管家理财之才干,心思灵巧,见识不凡!隆禧, 你 娶到了一位‘持家有道’的贤内助!” ——‘持家’二字,敲打意图昭然。 隆禧眼中微芒闪动:“福晋心思细腻,是臣弟之幸。” 尚寒知心头警铃狂响,头垂得更低,浓睫完美遮掩眼底情绪,声音带上恰到好处的受宠若惊与谦卑平稳: “皇上谬赞,臣妇愧不敢当。 不过微末心思,承蒙额娘不弃代为整理上呈。 能入皇上法眼已是天大的福分。 公主常教导,宗室妇安守本分、襄助夫君、谨慎持家乃要务。 臣妇定谨记圣训,恪守本分,不敢懈怠!” ——撇清野心,归功公主,精准划出“持家”界限。 康熙看着这温驯完美的“小白花”,听着滴水不漏的应答,笑容深了几分,透出满意与未尽兴的玩味: “好,好一个‘恪守本分’。朕心甚慰。” 挥手道,“新妇初入宫,事务繁多,皇祖母等急了。去。” “臣弟(臣妇)告退。” 两人深深叩拜,恭敬退出了威压深重的西暖阁。 门帘落下。 暖阁恢复寂静,只余沉水香无声燃烧。 康熙目光重落三藩奏折,方才插曲似无痕迹,唯嘴角未敛的弧度泄露天机—— 这位新弟媳那清丽姿容与机敏,已悄然在帝王心中刻下了一笔。 第32章 见孝庄 乾清宫的威压渐远,但紫禁城砖墙下的空气仍绷着无声的审视。隆禧的手悄然收紧,将寒知指尖拢入掌心。 宫道上低头疾行的太监宫女织成沉默的网,言语是此刻最危险的利刃。 他拇指不轻不重摩挲着她手背,温热的力道揉碎忐忑——皇帝方才绵里藏针的敲打,他们心照不宣。 寒知指尖微颤,紧绷的后颈被这点暖意化开少许。 抬眸撞进他笼着薄雾的凤眼里,那张欺霜赛雪的脸总透着三分易碎的纯净。 她顺势弯起嘴角,端出朵乖巧的甜笑。 踏入慈宁宫檀香缭绕的暖阁,仁宪皇太后竟也坐在孝庄身侧。倒是省了腿脚。 \"孙儿\/孙媳给皇祖母、皇额娘请安。\" 二人俯身行礼时,隆禧的尾指在她掌缘隐秘地勾了一下。 \"快起来!\"孝庄声线亲昵似寻常祖母,眼风却如淬冰银针,\"都是自家骨肉,不讲究虚礼。\" 仁宪太后笑得更真切,目光粘在寒知脸上稀罕地打转。 蒙语倏然取代汉语流转起来。 博尔济吉特氏本就不擅汉话,满蒙贵胄的舌头在此刻达成默契。 孝庄显然更关心两人的根本大事——子嗣传承与健康。 她拉过尚寒知的手,看似慈爱地拍了拍,目光却带着洞察的锐利: “好孩子,你们新婚燕尔,皇祖母看着高兴。不过,生育子嗣关乎宗庙社稷,是顶顶紧要的大事,却也不是急在一时。” 她语气放缓,带了语重心长的叮嘱,“ 你二人身体底子…都需仔细调养才是根本。 和顺跟我说了,寒知的癸水尚未至,而隆禧这孩子也是前几日才初次泄精。 血气初萌,更要慎之又慎,务必以保重元气为第一要务!” 这话如同一个微型的晴空惊雷,在尚寒知耳边炸开! 饶是她早有心理准备,知道王府里几乎没有秘密,此刻被祖母辈人物在慈宁宫、当着皇额娘的面, 用一种讨论天气般的自然口吻说出如此隐私的生理细节,依旧让她耳根瞬间滚烫,险些维持不住脸上乖巧的笑意。 她只能把头埋得更低,做出十足羞涩的模样。 尚寒知内心疯狂刷屏:卧槽!额娘连这都跟皇祖母汇报?!不对,重点是这个才出精??系统!!系统你给我滚出来!隆禧才出精??他实岁十五了??等等!那我岂不是……靠靠靠!这信息量!我cpu要烧了! 关于隆禧的初精,孝庄自然知道。 王府里有康熙和她的耳目,隆禧心知肚明。 但他选择让此事顺其自然被知晓,而非费心隐瞒。 这牺牲一小部分隐私来换取上位者安心。证明他没有刻意隐瞒身体状况,生理也正常但脆弱的做法, 是隆禧从小就深刻理解并娴熟运用的生存智慧。 只是他不知道孝庄会选择在此时、在此地如此直白地说出来。 至于是否需要为初涉人事的亲王安排通晓人事的侍妾或教导宫女 ——若隆禧的生母尚在,或许会由生母私下安排。 但隆禧早早获封亲王,开府建牙,已然“立业”。 在皇室看来,这标志着成年,他的私密事,即便是太皇太后也不能、也不会越俎代庖亲自插手安排。 这份“成人隐私”的责任,被认为应由他自己或由其“贤内助”福晋来逐步引导和承担。 孝庄的目光在尚寒知羞红的脸上停顿片刻,又似不经意地转向了其他话题,带着一丝安抚的意味: “待到十五年开春大选…皇祖母的意思是,你们新婚不久,正该好好相处。 宗室里面,最要紧的是夫妻和顺,开枝散叶。” 她言语虽未明说“侧福晋”、“格格”,但这番话已是暗示。 至少在下下届大选前,也就是四年后,才有可能主动安排身份较高的妾室给尚寒知添堵。 尚寒知心里门清,只能再次低头行礼,用更甜几分的蒙语嗓音表态:“孙媳谢皇祖母体恤,感激不尽!” 仁宪皇太后博尔济吉特氏一直笑眯眯地看着尚寒知,她对小姑娘的喜爱溢于言表。 在这深宫里,她位份尊崇却犹如华丽笼中的金丝雀,汉语是沟通的藩篱,能陪她用蒙语自在地聊天解闷、身份对等又讨喜的对象实在寥寥无几。 她对那些关于生育、身体的“正事”不大关心,只觉得眼前这小两口玉人般登对。 “寒知啊,”她慈爱地开口,直接忽略了那些沉重话题,笑容是纯粹的欢喜, “宫里怪闷的,你又懂蒙语。往后无事,多来宁寿宫陪哀家说说话,讲讲外头的趣事也好,哀家瞧着你心里欢喜!” 尚寒知感受到这位嫡母太后发自内心的善意和期待,那种纯粹的情感在勾心斗角的宫廷里实在罕见。 她也露出一抹真心的笑容,同样用流畅亲昵的蒙语应道: “皇额娘太抬爱儿媳了! 只要皇额娘不嫌弃儿媳聒噪,儿媳一定常来给您请安,陪您说话解闷儿!” 暖阁内一时间气氛和谐。 两位太后又细问了隆禧的身体饮食,尚寒知管家有无困难等家常,言语间充满了脉脉温情。 但这温情之下,那份来自权力之巅的注视、对子嗣迫切的期待与对亲王夫妻微妙生理状况的了如指掌,如同沉水香的烟缕,无声地弥漫于每一个言笑晏晏的瞬间。 隆禧坐在一旁,始终维持着温和恭顺的笑容,偶尔补充一句得体的话,那双清澈带柔的眼眸深处,却是一片沉静的深海,无人能窥见其真正的心思, 只余下掌中那只柔荑传递来的、 同样复杂而坚韧的温度。 第33章 午睡 顶着慈宁宫的精神高压,又饿着肚子熬了大半天,尚寒知踏进正院暖阁时,整个人都快散架了。 孝庄那点不顶饿的精美点心早已消化干净,此刻她腹鸣如鼓,脚步虚浮。 挽云、织云手脚麻利地在暖阁炕桌上布好了午膳。 盖子一掀,香气扑鼻,瞬间抚平了大半疲惫。 炕桌被挤得满满当当——一半是她带来的“嫁妆厨子”出品,浓郁的视觉刺激: 红油汪着的口水鸡、金黄酥脆的油爆河虾、酱汁浓郁的八宝辣酱,配上羊肉泡馍和糖蒜; 另一边则是王府旧厨精心烹制的温和养胃菜: 清亮的虫草花老鸭汤、蟹肉扒芦笋、玉子虾仁豆腐羹,外加一道碧绿时蔬。旁边还摆着炸酱面和几样蒸点。 尚寒知看着眼前琳琅满目,内心泪流满面:值了!半年多没白费! 要知道,她可是在和顺公主府狠狠干了半年的“厨子培训总监”!足足培养了十个各有绝活的心腹厨子! 这些宝贝疙瘩,她出嫁时可是一个不落,全当嫁妆带了过来。 民以食为天,这才是躺平人生的真谛啊! 她实在受不了人围着布菜的拘束感,挥挥手赶人:“都下去歇着,这儿不用伺候了,我跟王爷自己来。” 众人看向男主人。 隆禧目光在桌上那几道浓墨重彩的菜色上掠过,嘴角噙着浅笑,温声道:“听福晋的。下去。” 门一关,尚寒知肩膀瞬间垮下来。 “王爷见谅,”她抬眼,带着疲惫的坦诚, “实在饿狠了,看着人站边上布菜,累得慌。自己动手多自在,反正…也没外人瞧见。” 隆禧目光扫过她那褪去完美伪装、显出不耐的眼,再掠过桌上那几道费心思的菜,笑意更深。 他拿起银箸,姿态优雅却随意:“福晋在自己屋里,自在就好。爷瞧着…这样挺好。” 他似有些不惯用“爷”自称,略生涩,却也欣然接受。 说着,还真夹了一块红油鸡到自己碗里。 “那敢情好!” 尚寒知顿时眉开眼笑,毫不客气给自己盖了一大勺八宝辣酱在饭上,又叉走一块油爆虾,风卷残云。 隆禧看看她饿狠了的可爱吃相,再看看自己面前清淡的养生菜,默默把红油鸡送入口中。唔…麻辣鲜香炸开,意外过瘾! 暖阁里只剩碗筷轻响,气氛比宫中那套舒服千百倍。 终于撂筷。尚寒知摸着微鼓的肚子靠上引枕,满血复活,眼皮却重得像坠了铅。 她泪眼迷蒙看向对面喝茶的隆禧:“…困死了,我得去眯会儿。王爷您呢?” 隆禧放下茶盏,看她强撑的迷糊样,眼底笑意一闪,起身极其自然地半抱她起来:“爷也乏了,走。” “诶?” 被带到内室拔步床前,看着两床锦被,尚寒知那点残留的尴尬刚冒头—— 隆禧仿佛没看到她那一闪而过的僵直,极其自然地帮她脱掉外裳。 当尚寒知踌躇着是该把他赶去书房还是怎样时, 隆禧已经非常坦然地拉过一床被子,自己先在外侧躺下,闭着眼仿佛极其困倦,语气却带着点促狭,轻轻说了一句: “王妃昨夜既已如此,今日又何必拘束?累了一天了,赶紧躺下。再说……” 他顿了顿,声音渐低,“府里人皆知你我昨夜同眠,此刻若分开,倒叫人多心。” 这话说得又轻又懒,仿佛只是陈述事实,连眼睛都没睁开。 但“昨夜既已如此”几个字,轻轻松松就把尚寒知脑子里那点残存的尴尬和不自在给打散了。 于是,强大的咸鱼基因立刻战胜了一切扭捏杂念。 尚寒知一咬牙,也学着隆禧的样子,飞快地踢掉碍事的鞋子,和衣直接钻进了靠墙里侧的暖和被窝。 几乎是她脑袋挨到枕头的下一秒,浓浓的困意就如排山倒海般袭来,脑子彻底停止运转。 隆禧似乎感受到旁边的动静,嘴角不着痕迹地向上弯起一个几不可察的弧度,轻声道: “安心睡。” 说完,他也很快沉入了安稳的睡梦之中。 拔步床上,两床锦被下,两个累极的灵魂安静地依偎在这方寸天地间,疲惫却又无比真实平静地沉睡着。 第34章 午后分权 细密的日光透过藕荷色窗纱,将西次间暖阁烘得暖意融融,静谧慵懒。 紫檀木拔步床上,云锦被褥柔软蓬松。 尚寒知迷糊睁眼,骨头缝都透着劫后余生的舒畅 ——睡到自然醒的快乐谁懂? 视线稍移,便瞧见隆禧早已穿戴齐整,只着了件家常宝蓝缎面夹袍,闲坐临窗大炕另一端执卷而读。 暖阳勾勒他苍白的侧脸,倒衬出几分温润生气,连淡色的唇也仿佛染了薄红。 他似乎感应到视线,书卷微垂,眸中含笑:“醒了?这一觉沉酣,看来是累坏了。” 声音温润如常,全无先前片刻逾距的波澜。 嚯!下午茶时间到?资本家府邸果然腐蚀革命意志!不过他气色确实好了点,安胎丸没白喂。 尚寒知面上不忘小白花人设,她忍着伸懒腰的冲动,故作端庄抿唇:“托爷的福,睡得极踏实。” 丫鬟们鱼贯而入伺候梳洗。 尚寒知看着更衣结束的时机,果断把人全挥下去。 早死早超生,划地盘要紧! “爷,”她清了清嗓子,努力把声音调成“真诚议价”频道,“既成了亲关门过日子,有些想法得跟爷通个气,省得日后麻烦。” 隆禧眼中掠过一丝难以捕捉的了然与愉悦,放下书卷温和颔首:“理应如此。福晋直言便是。” 他知道,属于尚寒知的真实本性终于要在两人之间铺陈开来。 这正是他渴求且步步为营引导的。 尚寒知坐直身子,竖起一根手指直捣黄龙:“头一桩,内务管理! 爷也瞧见我在公主府捯饬的那点事了,理家管账、拿捏下人是熟手,也乐意干。 进了王府,这一摊交给我,保管井井有条——内外调度、产业盘账、库房收支、日常采买修缮…… 只要在院墙里的事务开销,我全管了! 爷您就安心休养会客,绝不劳您费心!” 隆禧听完,脸上笑意更深,毫不迟疑:“好。有福晋担此重任,求之不得。” 他顺势交接,“府里原是高嬷嬷管内院庶务,是皇祖母指来的得力老人。 自今日起她听你调遣,内宅人事规矩日用你全权处置。 不规矩的,按府规办便是。” “外院田庄铺面由总管赵顺打理,账目精熟,”隆禧语速平稳, “以后每月初五、二十,他直接向你禀报收支。大宗采买或五百两以上出项,由你点头。棘手人情,他自会请示。” “护卫车马私库等,由侍卫统领阿林保管着,规矩是宫里定例,他只按季报备即可。” 尚寒知脑子里飞速盘点:人事权、核心财权、武装知情权——齐活! 这权力核心到位,躺平指日可待! 隆禧话锋自然一转,端起茶盏浅啜,眼尾似笑非笑:“另有些产业挂了私名,或是早年指明给我个人的体己,便是我自个儿的零花,不劳福晋费神了。” 尚寒知眼睛瞬间亮了,忙不迭点头,声音都轻快起来:“那是自然!爷的私房归爷! 我管好府里,让大家吃饱穿暖、日子安稳省心就行!” 这反应过于耿直,毫不掩饰她对少干活的由衷热爱。 隆禧凝视着她眼中那份纯粹又“务实”的光,嘴角的弧度更深了。 终于,这块璞玉要在他眼前展露真实的纹路了么? 第35章 午后分权2.0 划清权力界限后,寒知竖起第二根手指,秀眉微蹙,直奔主题: “第二桩,规矩体统! 外头场合,为了咱俩的脸面、王府的体面,该演的戏我绝不含糊,场面给你撑足咯!” 语气活脱脱一个“被迫营业的苦命打工人”。 她话锋一转,压低了声:“可这关起门来……能不能打个商量?” 她掰着手指数落那些“酷刑”,“一日三回大礼参拜、说话必带‘妾身’、坐如钟立如松、吃食不香走路不能快……这简直比上吊还磨人! 爷您说呢?” 她眨巴着眼睛,试图挤出“楚楚可怜”的效果。 隆禧精准捕捉到她眼底“生无可恋”与“万马奔腾”交织的真实,唇边飞快掠过一丝难以察觉的弧度,又迅速敛起。 “王府规矩繁多,”他语带纵容,“但你我夫妻一体,私下相处只图个自在舒心,不必时时拘泥。 大面上不失礼便好,细节处,寒知只管随意。” 他更喜欢看她卸下伪装的模样,那让他有种隐秘的掌控感,“那些繁琐,我也腻烦得很。” “多谢爷体谅!”寒知喜上眉梢,毫不掩饰自己的如释重负。 紧接着,她神色骤然肃穆,几乎是屏着气,竖起至关重要的第三根手指: “第三桩,身家性命!” 四字压得极重,带着血腥的恐惧回忆 ——那日额娘生小妹的血色挣扎浮现在眼前,指尖无意识地蜷紧,声音发颤。 她深深吸一口气,压下恐惧,目光如炬,紧盯隆禧:“爷答应过‘晚些’……金口玉言! 所以这事儿,真不能急!‘时机’必须成熟——等我身子壮些? 或是……爷您身子大好些也行!至少这几年,万万别提上日程!” 那份骨子里透出的恐惧与卑微的恳求,没有半分作伪。 隆禧心头那根柔软的弦被狠狠拨动 ——病榻前无声落泪、脆弱欲碎的身影与眼前之人重合。 汹涌的保护欲瞬间淹没其他。 他毫不犹豫地探身,隔着炕桌,稳稳握住了她冰凉微颤的手。 温热的掌心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 温润假面褪去,他直视她的眼,郑重如起誓:“好。寒知所虑,吾同此心。 根基未稳,岂堪负累?‘晚些’之诺,吾定不负所托。” 他用“吾”字敲下承诺,言语沉稳,“寒知只管安心调养,理顺府务。外间风雨、烦扰,自有我为卿遮蔽。” 尚寒知紧绷的神经松了,本能地用力反握住那只救命稻草般的大手:“嗯!有爷这句话,我就安心了。” 气氛刚缓,她眼珠忽地一转,掠过一丝狡黠的光,语出惊人:“对了,还有个事儿……”她声音清晰,带着点儿好奇和探究,直球打出: “爷身边伺候的人瞧着都得力。您这年纪要不要安排两位知冷知热的‘屋里人’?这算内务?” 这问题来得刁钻又尺度出格! 饶是隆禧,端茶的手也凝滞了半息。 他眸色深沉,精准捕捉到她故作大度下的试探、藏得极好的别扭,以及“敢点头试试”的危险信号。 心中只觉得无奈又好笑——这丫头总能以最清奇的脑回路,直捣最要命的心防。 放下茶盏,发出一声轻响,脸上温雅笑容重新漾开,眼底却暗藏洞悉与促狭。 “不必。”他斩钉截铁,直视她的眼,“其一,体弱多年,医嘱清心寡欲,尤忌女色伤身。 如今虽稍好,不敢违拗太医。” 他微微倾身,声音压低,带着某种难以言喻的亲昵:“其二么这些年独处惯了,心思多付书卷朝务,于这风月一道” 他轻轻摇头,神情清正坦荡,“素无旁骛之念,更无半分兴味。 有你这正经主子主持府务,足矣。” 末了,他眉梢微挑,带着点揶揄,目光锁住她:“倒是你瞧这关心的架势,竟似比我更上心些?” 寒知被他那声带着钩子的“嗯?”噎得耳根发热,慌忙垂眸喝茶掩饰:“咳就、就规矩问一嘴嘛!省了我麻烦更好!” 第36章 掌管王府 看着她那副欲盖弥彰、迅速转移话题的小模样,隆禧眼中的笑意更深了。 他温和开口,语调平和中带着不容置疑的亲昵: “还有一事。往后只要我在府里,若无特殊缘故,必来陪你一同用膳。” 目光扫过她刚享用完甜点、满足感未褪的脸颊,他眼底是自己都未察觉的温软, “若是朝中有事耽搁晚归,或是身体实在不适需独处调理,我也会提前遣人知会你一声。 日常作息,尽量与你相合。” 顿了顿,视线落在她面前空了的乳酪碗上,含笑补充: “饮食上,不必刻意迁就我。 我看你口味……很有朝气。 厨房那边我会交代,你想吃什么,只管吩咐。” 尚寒知咬着酥点,听着这体贴得近乎“程序化”的安排,内心弹幕瞬间刷屏:绑定饭友? 同居队友?同步率99? 天天一起吃饭? 那他不会跟我抢乳酪羹? 不来会报告行程? 啧,团队意识倒是到位。 有肉吃就行!他肯掏钱就行! 她努力咽下食物,挤出“贤惠懂事”的表情连连点头: “嗯嗯,都听爷的!爷安排得真好,咱们夫妻同心,其利断金! 一起吃饭好,热闹,香!” 吃你丫的!吃穷你个亲王! 阳光偏移,将两人身影拉长印在金砖地上。 这场午后对话,没有情话盟誓,只在最现实的领域——权力、规则、恐惧、禁忌和日常起居中,完成了一次高效坦诚的交接谈判。 隆禧主动交出了王府内务核心权力,划清私产界限,配合她争取了喘息空间,并重申了关于核心恐惧的“晚些”承诺。 他甚至自我管理了裤腰带问题,打消了她的潜在忧虑。 尚寒知则明确索取了管家权、偷懒空间、推迟生育的确认,探了探对方私生活底线,还获得了同桌饮食权。 表面看,尚寒知划清了大部分生存保障线。 实际上,隆禧通过这看似妥协的交权,精准掌握了她最深的恐惧、最迫切的需求、最真实的状态,包括那份别扭的小情绪,并以一种极富掌控感和保护欲的方式完成了承诺。 他将她更深地绑定在王府这台机器上,宣告了他将占据她日常生活的绝大部分核心时间与空间。 一个依赖加深,掌控欲无声蔓延; 一个底线稳固,继续在兄弟情框架下愉快抱大腿划水。 这场始于权力交割的午后密谈,以双方都满意的走向落幕。 唯一的代价,可能是隆禧日后需要面对更多甜腻点心和一份共享的作息表了。 聊完正经事,尚寒知打算立刻接管掌家权。 隆禧唤管事进来。 尚寒知目光利落扫过高嬷嬷、赵顺、阿林保 ——配置与公主府高度重合,她心底大定:省心了! 懒得废话,手微抬。 白嬷嬷立刻上前,默契点头。 “高嬷嬷。” “奴才在。” “内院事务,旧归你总管。往后,你与白嬷嬷共裁定。 一切按公主府例行。”尚寒知语气平淡懒散, “内务规矩、人员调配、份例月钱、库房存取、大小花用,尔等协办。 小事商量着办;拿不定、超份例、意外开销,再来一同回我定夺。” 高嬷嬷心中微惊于这番“放权”,即刻躬身:“奴才谨遵吩咐,必与白嬷嬷同心!”连带对白嬷嬷也敬重几分。 “赵掌柜。” “奴才在!” “外院产业、账目、收支,依旧由你总管。”她示意身侧, “缕云精账,会协助核对。规矩照旧,框架不变,账目、季报、预算、回款,你心中有数。五百两以上调度,报我批; 五百两以下日常,你与缕云议定。难处争议,同来寻我。” 赵顺心头一凛,这位福晋一眼卡死上限又塞监军,看似懒散实藏锋锐。 斩钉截铁:“嗻!福晋放心!奴才与缕云姑娘必当尽心!” 缕云上前,对赵顺微福见礼。 “阿林保统领。” “福晋请吩咐!”阿林保抱拳,声沉。 “王府安全,依旧你负责。”言简意赅,“亲兵护卫、日常巡视、车马调配、府邸安防,大略你定。但遇重要护卫、调兵遣将、装备更新、府库正院防卫提升,务必报我知晓。” 她强调补充,“若内院需调用护卫(清查、押解、封库、出行等),由高嬷嬷或白嬷嬷,会同挽云,找你协商调派。 凡涉安全或动用护卫疑难不决,无论内外,你带当值管事和高\/白嬷嬷,一并回我。” 阿林保心头震动! 几句话划清权责,精准扼要: 独立运行、重大报备、联合协作机制明确。中气十足:“奴才遵命!必保王府无虞!遇事必报!” 嗓子发干,尚寒知习惯性伸手就去端隆禧手边茶盏 ——完全当他是“移动补给点”。 指尖触凉壁,猛醒!僵住。 隆禧眼风锁着她,将这行云流水后的习惯性“失误”与小懊恼尽收,唇角无声上扬。 “嗯?”他自然侧脸,温声,“福晋渴了?盏凉了,秦忠,换热的。” 仿佛那伸出的手只是个示意。 “啊…嗯,有劳。”尚寒知缩手端范,轻咳掩饰。 艹!暴露咸鱼本性!忘了是大腿的茶了! 她象征性翻了翻高嬷嬷递来的名册概要。 余下琐碎时间,交给自家嬷嬷丫鬟与王府管事低声对章程。 隆禧静坐身侧,尽职“背景板”。 她瞥空杯,香茗无声至手边;肩微僵,一小碟剥好松子仁推来。这无言的体贴投喂,让懒人接权行云流水。 夕光镀金花窗边沿。几方管事已初步交换毕。 尚寒知放下作样卷宗,长舒气。 下班!。 隆禧适时“看”完未翻几页的书,温声:“可妥帖?” “妥了。”她点头,满身轻松,“高嬷嬷、赵掌柜、阿林保尽心,章程熟惯,往后两边各司其职。遇事多商议,大事我来定。” 隆禧眼底笑意更深,起身:“甚好。福晋辛劳。” 目光扫过她案前空乳酪碗,“晚膳备了你爱的乳酪羹,记得用些。” 尚寒知眼睛唰地亮了:“嗯!”用力点头,愉悦不掩。 暮色拢灯华,王府新秩序已借最少的话、最咸鱼的方式构筑而成。 月光冷眼旁观这场慵懒的权力和平演变。 第37章 取小名 檀香木浴桶蒸腾的雾气里,尚寒知把整个人埋在水下,只露出一双写满“生无可恋”的眼睛。 水面上浮着几片玫瑰花瓣,随着她烦躁的吐气泡泡起起落落。 “可憋死我了,来了王府,我都不敢随意跟你说话了” 脑海里,系统886的声音简直带着抱怨。 “嗯。”尚寒知闷闷地应了一声,溅起一小串水花,“我说了想安静会儿。” “哎哟喂我的小祖宗!安静什么时候都能安静,良宵一刻值千金……哦不,是值万点能源啊!” 系统恨铁不成钢地模拟着搓手的声音, “王爷就三天婚假,后头回门耗掉一天, 您看看记录——过去二十四个时辰贴贴的能量收获——” 一道只有尚寒知能看见的、极其微弱的莹蓝色光屏在她眼前闪了一下。 “——您瞅瞅!这暴涨的速度!顶您穿过来之后七八个月东一榔头西一棒子瞎碰到的总和的快二十分之一了!王府内务?那能产能量吗?耗电(能)还差不多!” 系统的电子音飙到高音区, “活儿就在那儿放着,跑不了!等大后天他上朝了,您有大把时间当霸总!现在,目标明确——抓住他,贴贴,攒能量!” 尚寒知烦躁地揉了一把湿漉漉的头发:“废话!关键问题是!同床共枕!这能一样吗?!那感觉……” “哎呀呀!”系统突然发出一声矫揉造作的惊叹, “宿主大大!您前世不是在篮球馆跟一帮臭汗淋漓的兄弟打地铺都睡过? 睡到鼾声如雷、脚丫子互怼?那时怎么没见您这么别扭? 况且你已经跟他睡了两回了,还别扭呢?” 尚寒知猛地从水里钻出来,带起一片水花,气势汹汹: “那能一样吗?那是我兄弟!大家伙儿都坦坦荡荡,心无杂念!这叫……这叫战略合作!睡一起就是睡一起,单纯!” 系统:“嘻嘻,那您现在紧张什么?心无杂念不就得了?” “……”尚寒知被噎得一个字都吐不出来,只能把脸又埋进水里,恨恨地憋气。 泡得骨头都松软了,她才磨磨蹭蹭从浴桶里爬出来。 温热柔软的寝衣包裹住身体,带着沐浴后的慵懒倦意。 躺在宽大婚床上熏过松木香的柔软锦被里,紧绷的神经一点点放松,被温暖和舒适拽向昏沉的睡意边缘。 意识像漂浮在棉絮上,模模糊糊。就在她即将完全坠入梦乡时,床榻轻轻一沉,身边传来沉稳的呼吸和极淡的药香。 尚寒知一个激灵惊醒,身体细微地绷紧。 黑暗里,感官被无限放大。 “吵醒你了?” 隆禧的声音在寂静中响起,温润依旧,却带着一丝夜间特有的低沉沙哑。 他掀开自己的锦被躺下,距离不远不近,是礼数周全却绝不疏离的位置。 “没……刚有点迷糊。”尚寒知含糊地应道,努力让自己的呼吸听起来平稳。 枕边传来几声细微的布料摩擦声,似是隆禧调整了下睡姿。 片刻静默后,他温和的声音再次响起,像一片羽毛轻轻扫过寂静: “福晋可有小字?” 黑暗中,尚寒知眨了眨眼。 “额娘阿玛唤我知儿或者寒知。” 她老老实实回答。前者称呼听着甜腻腻的,让她这个直男魂不太适应。 “知儿……”隆禧在唇齿间轻轻咀嚼这两个字,随后温声道, “倒也好听,只是略显……普通。唤你‘知知’可好?更显亲昵些。” 知…知? 尚寒知被这叠字名砸得心头微麻。 嘴上却不敢反驳,声音都轻了几分:“……王爷随意便是。” “你呢?” 尚寒知本着“互报家门不吃亏”的精神反问,声音带着点刚睡醒的微哑, “王爷可有小字? 短暂的沉默在夜色里弥漫开,气氛似乎凝滞了一瞬。 隆禧的声音再次响起时,比刚才更低沉,像浸透了夜露的寒潭水,泛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寂寥。 “……未曾有过。” 他语气极淡,那淡里却压着千钧重, “皇阿玛…并未在意过这等微末小事。至于额娘……”话到此便止住了,未尽之意像沉入水底的石头,徒留一片空旷的静默。 尚寒知的心像被什么东西不轻不重地刺了一下。 身为“义气兄弟”的魂瞬间占了上风,急需找补的冲动让她脱口而出: “这有什么!名字不都是人取的嘛!我给你取一个!”她脑子飞快运转,现代直男的审美在这一刻燃烧了小宇宙, “嗯…你叫隆禧,‘禧’字有福、喜、吉祥的意思…‘隆’为盛大…不如…叫景川!‘景’有大、光明之意, ‘川’取其通达顺畅、生生不息!景川景川,福泽深厚,通达顺遂!朗朗上口!怎么样?” 她一口气说完,黑暗中仿佛能看到自己略带期待又强装镇定的表情。 静默了几息。 隆禧没有说话,但尚寒知感觉到旁边那沉静的、略带药香的气息似乎有了微妙的流动。 片刻后,黑暗中响起一声极轻、极悦耳的轻笑,像春风拂过结了薄冰的湖面。 “好。”他应道,那声音温润如初,却似乎注入了一丝真切的暖意, “景川。甚好。那么知知,” 他顿了一下,仿佛在品味这两个字的音韵, “往后只在无人时,你我便这般相称,可好?” “……好,景川。” 夜更深了。 最初的拘谨最终还是没能抵挡过一天折腾和热水带来的强烈睡意。 深沉的黑暗中,尚寒知的呼吸渐趋平稳绵长。 不知过了多久,她那具诚实的、渴望温暖源的身体开始了自发的挪动。 薄被之间窸窣作响,带着暖意的身躯在无意识中穿越界限,寻向另一处散发热源和安全感的所在。 最终,她像倦鸟归巢般,一头钻进旁边那散发着淡雅药香和暖融气息的被窝拱里,还满足地蹭了蹭头,找到一个最舒适的角度。 一只手臂,甚至还霸道地搭在了隆禧微凉但坚实的手臂上,完全是无意识的圈地行为。 被她“袭击”的人,在那温暖的重量骤然贴近、带着阳光暖香的气息将自己包裹住的瞬间,身体几不可察地僵硬了零点一秒。 随即,那双在黑暗中睁开的眼睛,闪过一丝幽深复杂的光。 只剩一丝了然的笑意和无声的喟叹。 隆禧(景川)并没有试图推开,也没有提醒她于礼不合。 他只是在黑暗中微微调整了一下姿势,让那颗不安分的脑袋能枕得更舒服些。 属于她的温暖源源不断地传递过来,带着某种奇异的安定力量。 他微微侧过头,下巴几乎能碰到她散落在枕上的发顶。 黑暗中,无人看见他的唇角几不可察地向上勾起一个清浅却满足的弧度,眼中的深邃墨色里沉淀着某种尘埃落定的占有欲和隐秘的欢喜。 夜色如墨,唯有两人交错的呼吸在寂静中低回,暖融满帐。 第38章 游玩王府 晨光熹微,透过雕花窗棂在室内洒下斑驳的光影。 隆禧起身,披了件月白软缎常服坐在床边,目光流连在尚寒知的睡颜上。 系统滤镜加持下的她,肌肤白腻胜雪,长睫低垂,在眼下投出一小片脆弱的阴影,唇瓣微微嘟起,看着十分可亲。 他看了许久,鬼使神差地,身体前倾。 一个极其轻柔、带着晨间凉意的吻,轻轻落在她的眉心,快得仿佛只是错觉。 一触即分。 隆禧像是被自己的举动烫了一下,指尖蜷缩,随即迅速恢复了那副温润如玉的模样。 看着她依旧毫无察觉地沉睡着,嘴角几不可查地翘了翘,眼神里是连他自己都未曾深究的柔和与满足。 他无声地替她掖了掖被角,才悄无声息地起身离开,去外间更衣晨练。 尚寒知迷迷瞪瞪睁开眼,拥着暖烘烘的锦被,满足地打了个哈欠。 “唔…真得劲儿!” 这万恶的封建贵族生活,谁尝谁知道,赖床就是最高享受!睡到自然醒?简直是神仙日子! 掀开帐幔,早已等候多时的裁云和织云立刻带着小丫鬟们上前。 盥洗,梳妆,一系列繁琐流程。 丫鬟们动作麻利,轻声细语。 裁云熟练地捧出几套常服供她挑选,一边利落地帮她挽发。 织云则轻声汇报着今日的早膳单子,并悄悄观察主子的气色。 尚寒知一边眯着眼享受服务,一边随口问:“王爷呢?可用了早膳?” 她心里还惦记着昨晚琢磨的王府布局改造计划。 挽云 上前一步,垂首回禀:“回福晋,王爷卯时便起身去花园习练五禽戏了,特意吩咐过,说等福晋醒了再传膳,未曾用过。” “哦?”尚寒知有点意外,这病弱美男生活习惯还挺老干部。她看着丫鬟们摆上的早膳:晶莹剔透的虾饺、喷香的蟹黄包、熬得浓稠的小米辽参粥… 全是她爱吃的!连桌上新添的小碗蜜饯都深得她心。 “去请王爷,说我这儿备好了,都是好克化的,请他一同用膳。” 隆禧一身清爽走进来,额角微汗,脸色虽比之前红润健康许多,却仍带着几分刻意的清减。 他含笑看她,眼神温润:“醒了?” 尚寒知赶忙道:“昨儿忘了跟爷说,我早上起得晚,早膳爷还是自个儿用,省得等我,特殊日子再一起就是。” 隆禧颔首应允。 两人用餐时气氛融洽。 尚寒知胃口大开,吃得心满意足,毫不扭捏。 隆禧动作斯文优雅,偶尔看她吃得香,眼底笑意更深,亲手替她添了两次粥。 待碗碟撤下,尚寒知精神头十足地看向隆禧,眼睛亮得像装了小星星: “爷,今日天光甚好,我想好好逛逛王府,尤其是那后花园!不知爷可有空闲……劳您带我瞧瞧?” “本王府邸,福晋自然想看便看。”隆禧欣然应允,笑容温和,仿佛这提议深得他心。 安泰得了令,麻溜儿地在前引路,口齿伶俐如数家珍。 议事厅的巍峨、正厅的富丽、书房的肃穆、马厩演武场的开阔…… 尚寒知每看一处,眼睛就亮一分,脑海里“现代化改造开关”疯狂按动 ——这里是她要住到死的地盘儿,早改造早享受! 途经正厅时她点了几句: “这椅子太硬,垫厚点。冬天窗户进风厉害,得挂两层厚帘子。” 隆禧立刻赞同:“福晋体恤周全。” 安泰跑前跑后,笔走龙蛇地记录,面上堆满笑,心里却直嘀咕: 福晋点子一个接一个,翻得比走马灯还快,王爷也真是有求必应,这工程怕是要包圆到明年去了! 当他们终于来到尚寒知期待已久的后花园及莲池时,尚寒知瞬间火力全开,脑洞喷涌,但重点牢牢锁定在舒适、休闲、玩乐上。 “这园子景致雅是雅,但……”尚寒知指着靠近主院的一大片空地,“太过空阔了,缺了些生气和人气!” 她比划着莲池旁的一个平台: “这处位置绝佳,正对水面和远山,视野开阔,光秃秃石砌太冷硬了。 安泰,在这儿起个半开放的亭子,四角飞檐但无墙,用雕花挂落围栏,顶上可以爬些紫藤、凌霄,夏日阴凉,冬日观雪。” “亭子里别放那些硬邦邦的石凳了!用上好老料打几张宽大的罗汉榻,铺厚厚软软的织锦软垫和靠枕! 再放张不高不矮的花梨木棋桌案几,能下棋、喝茶、嗑瓜子、看景、打盹儿…岂不美哉?” 尚寒知说得双眼放光,仿佛已经瘫在上面享受上了。 隆禧顺着她的比划看去,想象着夏日午后,她在铺满软垫的榻上慵懒小憩的画卷,眸色深了深:“好主意。 亭名就叫‘知闲亭’如何?” 尚寒知心思全在基建上,压根没注意这名字的深意和试探,只觉得是个好词儿:“行啊!听着就舒服!” 尚寒知目光扫过几株相邻的粗壮梧桐树: “树下这位置好!在这里架一座双人秋千!” 她强调,“不用华而不实、精工细雕的富贵架子, 要那种老藤蔓或结实老核桃木做的厚实横梁架,吊绳缠上细布防磨手,底部整块打磨光滑的原木厚板,宽到能并排坐,两头带扶手的那种!” “重点!”她补充道, “这板子下得铺厚厚的、塞满棉絮的丝绒软垫!坐上去得陷进去那种舒服!旁边再种些驱蚊虫的香草!” 隆禧脑中不禁浮现她坐在那厚实秋千上,随着微风轻轻晃荡,眉目舒展的样子,心中愉悦更甚: “听福晋的。这秋千,想来福晋必爱消遣。” 尚寒知对着莲池琢磨: “这么好的水景,光养花太可惜了! 沿边选两处水深稍浅、向阳的地方,砌个半包围的小池子,别跟大莲塘贯通,专门用来养点能吃的鱼虾,比如鲫鱼、青虾就行! 清清爽爽也能玩水看鱼!” 安泰忙记录:“是,福晋。这倒是个好法子,自家有鲜味,也添些野趣。” 尚寒知又指向莲池一角靠近亭子的岸边: “这儿可以种几棵垂柳,树下散落几块被溪水冲刷圆的自然大石,方便坐着喂鱼、濯足。 对了,水里再放点耐寒的菱角或者茨实种子,到时候还能采菱角! 这才叫‘靠水吃水,就地取材’嘛!” 逛到临近花园的西厢一处游廊房舍,尚寒知指着几扇略显幽暗的窗户: “这屋子位置不错,但采光差了点,看着总觉得憋闷。” 隆禧立刻捕捉到她的感受:“此处确有些阴翳。 安泰,记得将这些窗棂扩宽些尺寸,多做几格……” 他顿了下,想到她提过的琉璃耗费巨大,随即改口道, “糊上韧性好、透光强的新式薄棉纸,采光想必能好上许多。 再把廊檐下这排灯都换成更亮的。” 他自然地走近尚寒知身边一步,温声问:“福晋看这样可好?还需更亮些么?” 指尖不经意间划过窗框,像是在与她确认位置。 尚寒知点头如捣蒜:“嗯嗯嗯!这样就挺好!应该亮堂多了!” 完全没注意他那近得有些过分的距离。 转眼已是午时。 一行人行至园中一处小厅。 隆禧见尚寒知虽仍兴奋,眉宇间也显疲色,温声道: “逛了这半日,福晋想也乏了。此间小厅清静,不如在此用了午膳,稍作歇息再行?” 语气是询问,安排却已妥当。 安泰早有机灵的小厮飞速传膳。 午膳简洁精致,以恢复体力为主。 尚寒知小口喝着鲜美的汤,脑中还在完善她的“休闲王国”。 隆禧静静看着她神游天外、不时无意识点头的小模样,眼底笑意更深。 尚未休息多久,精神有所恢复的尚寒知便双眼放光: “爷,我想再去园子西头那处小高坡看看!”隆禧毫无不耐,含笑应允:“好。” 一行人又投入“战场”。 接下来几个时辰,在尚寒知源源不断的“休闲灵感”狂轰滥炸下,安泰手中的记录簿越来越厚,他的笑容越来越僵硬,脚步越来越沉,心中哀嚎早已化为实质: 苍天呐!从正厅、莲池、东角门、西坡地,连园子角落的狗洞子福晋都要加个小门帘防风! 这大大小小三十六处地方等着改,奴才这腿快跑断了,这笔快没墨了!福晋哪是闲逛,这分明是犁庭扫穴! 待到申时末,夕阳熔金,霞光漫天,这场贯穿半日的“王府休闲舒适度专项改造大检阅”才终于落下帷幕。 尚寒知说得口干舌燥,小脸红扑扑,但眼神依旧亢奋,像只点亮了新领地的快乐小鸟。 隆禧伴在她身侧,暮色中面色透出几分刻意的疲惫,行走间步伐缓慢,几不可查地将些许重量依托在她臂上以维持“病弱”形象。 他听着她依旧嘟囔着“那边还可以……”,眼里的纵容与宠溺几乎满溢。 远远落在后面的安泰,眼神涣散,脚步虚浮,用尽洪荒之力才没瘫软在地,只从嗓子眼里挤出无声的嘶喊: 可算……结束了!从九点逛到五点,王爷居然奉陪到底还精神奕奕? 不,王爷您是铁打的,奴才才是纸糊的啊! “今日,”隆禧侧首望着霞光中尚寒知神采飞扬的侧脸,嗓音比春水更柔润几分,带着清晰可辨的真心实意, “本王方知何为‘化闲情为巧思’。福晋之妙想,非仅为己身舒适,实为阖府添彩。 经此一番点化,本王这府邸,必将成为京中贵胄都羡慕不已的‘人间闲适境’。”他着重强调了“闲适”二字。 尚寒知被他夸得有些耳热,揉揉鼻子嘿嘿一笑:“嗐,王爷过誉了。就是瞎琢磨怎么待着更舒服……王爷不嫌我烦就好。” 两道并肩的影子在橙红的霞光里越拉越长,几乎融为一体。 在这奇妙的“奇思妙想者”与“无条件支持者”的氛围中,这漫长、充实、几乎覆盖了整个白昼的“休闲改造”探索日,终于画上了句点。 系统冰冷的监视屏幕上,代表隆禧的那团巨大能量无声地翻涌、跳跃,其浓度与亮度皆明显提升了几分,缓缓流动,透出一丝不易察觉的餍足。 第39章 亲吻 夜色深沉,万籁俱寂。清冷的月光像一层薄纱,悄无声息地流淌在朝岚苑寝殿的锦帐之上,给一切都镀上了一层朦胧的银辉。 尚寒知睡得昏天黑地,呼吸均匀绵长,像只累瘫了的猫,蜷缩在柔软温暖的锦被里。 白日里那股指点江山、规划王府的亢奋劲儿早已烟消云散,只剩下被彻底榨干的疲惫。 她紧闭着眼,长睫在眼下投出两弯浅浅的阴影,脸颊上还残留着忙碌后的淡淡红晕,整个人毫无防备,睡得那叫一个沉。 原来在公主府的时候,尚寒知还维持着一动不动的贵女睡姿, 也不知怎么的,在王府里就喜欢贴着隆禧睡。 她再一次无意识地、大大咧咧地翻了个身,手脚并用,结结实实地缠上了身边那方温热坚实的“人形暖炉”, 脸几乎要拱进隆禧的肩窝里,呼吸均匀绵长,喷出的热气拂过隆禧微凉的里衣。 隆禧被她突如其来的八爪鱼式拥抱缠得微微一滞,却并未挣脱。 他已开始习惯了她的“挤占”。 月光勾勒着他静默的侧影,目光却并非温柔描摹,而是带着一种专注的审视,落在那张毫无防备的睡颜上。 白日里她眉飞色舞规划府邸的模样似乎还在眼前,但此刻最吸引他的,是这份沉沉睡去时的全然不设防。 她累极了的不设防,成了最好的催化剂。 白日的温润克制在暗影里寸寸瓦解,骨子里的想要掌控一切的本性悄然探头。 没有任何迟疑或试探的前奏,他修长的手指已然伸出。 动作极缓,带着不容置疑的掌控力,如同抚过一件已经确认归属的珍玩。 指尖不是轻抚,而是稳稳地捻起她枕畔一缕散落的青丝,在指腹间摩挲片刻,仿佛在感受其纹理,又似无声地打下印记。 这个动作简洁有力,不含犹豫。 随后,视线锁定目标——那两片在睡梦中微微开启、泛着润泽光晕的唇瓣。 基于对她日常底线无数次不着痕迹的试探与观察 ——她对他体温的依赖,她总是不自觉的贴近他,她对任何需要消耗体力的“反抗”所抱有的天生惰性,尤其是那份被他圈入怀抱后总能迅速放松下来的“安心感” ——隆禧的行动精准而直接。 隆禧微侧过头,只需稍稍压下颈项。 目标极其明确:近在唇边的柔软。 温热而干燥的唇瓣,带着他身上清冽的、如同初雪过后的草木霜凛气息,清晰无误地、稳稳地印在了她的唇瓣正中。 力道不轻不重,足够让肌肤感知这并非无意的蹭碰。 尚寒知半梦半醒的混沌脑中: 嗯?……什么东西……凉凉的……软软的……蹭过去了?……隆禧的手?不对……嘴? 困意和疲惫如同滔天巨浪,瞬间将这不合时宜的干扰拍得七零八落。哦……是他啊……又在玩什么…… 讨厌吗?好像……算不上讨厌。 那触碰实在太轻了,轻得像一片羽毛落下,比握手还要轻柔。 甚至还带着一丝他身上惯有的清冽微寒的气息,有点好闻? 她太累太困了,沉得像溺进暖洋的鱼,思维混乱模糊得像一团浆糊。 身体几乎没动。 只有在他唇瓣压下的瞬间,那原本缠抱的姿势极其轻微地松弛了一下,似乎被打扰的本能让她下意识想松开“暖炉”。 但这念头刚冒头就被沉重的疲惫碾过。最终,她只是无意识地从鼻子里哼出了一个含糊粘腻、带着浓重鼻音和睡意的拖长音节“嗯……?”, 似疑问更似不耐的嘟囔。 随即,那仅存的一丝绷紧彻底消融在困倦里,像被晒化的冰。 她甚至在确认那份干扰似乎已经停止后,下意识又将原本快要松开一点点的身体,再次往他怀里拱了拱, 更紧密地贴合上去,寻求那份持续传递过来的、让人心安神定、助眠效果绝佳的热源。 那蹭动的动作,充满了“快点暖和起来好睡觉”的催促。 全程中,她的眼皮如同被焊死,未曾掀开分毫。 隆禧的唇只停留了短暂却足够清晰的几息,感受着那份独特的柔软和温度,以及她自己唇上自然带着的淡淡温热甜香。 他精准地捕捉到了她那细微的身体松弛、那声迷糊的轻哼,以及随后更深的贴合依赖。 隆禧知道这是她能接受的极限了。 隆禧缓缓、无声地退开寸许。 目光在她依旧沉睡的、因先前挤压和亲吻而更显红润的脸颊和唇瓣上流连片刻。 尚寒知无意识的、寻求彻底舒适的动作,比任何回应都更令隆禧满意。 这动作清晰地写着:刚才发生的一切,未曾触及尚寒知的警戒线,未曾打破她的舒适圈,甚至被她归为了“可接受、可忽略、可以继续舒服睡”的范畴。 隆禧没有再进犯。 而是微微撑起手臂,极其细致且不容分说地将尚寒知原本有些凌乱、裹缠着两人的锦被,一丝不苟地重新掖平、压实、塞紧,如同修复一个被打扰的宁静港湾。 那动作带着不容置疑的掌控力。 同时,他那坚实的臂膀也调整了下姿势,将尚寒知拱进来的身体更稳固地、更贴合地圈定在自己胸前与臂弯之中,构建出一个更严密、更温暖、更让人依赖沉沦的巢穴。 当那让人难以抗拒的温暖与安全圈拢完成,尚寒知像是终于找到了最完美的安睡姿势,喉间发出一声满足的、近乎于叹息的轻哼,眉宇彻底舒展,脸颊在隆禧肩头蹭了一个最舒服的位置,瞬间沉入了更深、更安宁的睡眠深渊。 隆禧垂眸,看着臂弯中那张毫无防备、睡得香甜的脸。 寝殿内一片寂静,唯有尚寒知沉沉的呼吸声和他自己稳定缓慢的心跳。 在隆禧没有任何波澜的情绪显露,只有唇角,无声无息地勾起了一道极为清晰的、锐利且笃定的弧线。 月色如练,悄然勾勒出那抹纯粹属于掌控者达成目标后的满足笑意。 成亲的第二夜,在无声的交锋中过去。 只有系统闪了闪,但无人看见。 第40章 回门 和顺公主府邸门外 阳光正好,鸟雀啁啾。 金顶朱轮、饰着明黄锦缎车帘的亲王仪仗停在公主府阶前,尊贵肃穆,引来街角巷口不少百姓敬畏又好奇的窥探。 尚寒知穿着全套的王妃吉服,满头珠翠,被挽云和裁云小心翼翼地搀扶着准备下车。 繁琐的仪程、沉重的礼服,以及最要命的 ——昨夜那点让她脑子糊得像浆糊的模糊触感 ——都让她感觉像被裹在蒸笼里,额角沁出细密的汗珠。 ……昨晚…是梦?肯定是梦!睡昏头了!隆小禧那副风一吹就倒的仙气儿,能干出半夜偷袭的事?不能够! ……凉凉的…软软的…好像是有那么一下……位置……对!是嘴!卧槽!不能细想! 系统886突然诈尸:”滴!昨晚有高能量波动异常值!建议宿主与气运目标保持…哎呀贴贴能量吸收好快呀~宿主再接再厉哦亲~” 深度你个头啊深度!贴贴你个大西瓜!你昨晚死哪去了?为什么没警报?! 那是意外!意外懂不懂!……系统886装死中… 肯定是他半夜饿晕了把我当糖糕啃了!……等等……糖糕?……好像……也不难受?还有点……凉凉的舒服?……呸呸呸! ……唉,算了。迟早都得有这么一遭,为了吸能量保命,亲一口算个啥? 现代拍个戏吻戏多了去了,就当……跟好兄弟拍戏? 反正他也弱得很,翻不出浪花来……难受?那倒真没有……嗯…………嗯!肯定是意外!翻篇翻篇!别想了!再想脑子要炸了! 尚寒知下意识地,脚步慢了一拍,想离后面正被安泰扶下车的隆禧远点。 ……但还是得按规矩等他同行…… 隆禧一袭杏黄亲王常服,玉带束腰,面上病弱难掩,贵气却如晨光映玉,灼灼生辉。 他甫一站稳,那双深潭般的眼眸便极自然地扫过前面那个突然慢了半拍、后背略显僵直的身影。 没有半分探究或急切,只有一片波澜不惊的温润。 他几步便从容地走到了她身侧。 极其自然地,没有半分询问或征求意见,伸出微凉的、骨节分明的手,轻轻握住了她袖口下紧攥着帕子的手。 力道很轻,带着不容置疑的安抚意味,手指在她紧绷的指节上几不可察地抚过,如同在说:“别紧张,我在。” 另一只手则极其自然地、且符合礼数地虚虚扶了下她的肘弯,姿态亲密又不过分,恰是恩爱新婿该有的模样。 他目光平静地看向前方大开的府门,温声在她耳边道:“知知,到了。岳父岳母想必等急了。”声音如常温和,带着笑意。 这突如其来的、公开场合下自然的肢体接触,让尚寒知瞬间头皮一麻!昨晚的模糊触感和眼前清晰的交握瞬间重叠! 但隆禧的动作太快、太自然、太符合“扶一把王妃”的礼数,她连躲闪的机会都没有! 而且,他那完全坦荡、温润依旧的眼神,仿佛昨夜那个模糊的“事故”从未发生! 尚寒知…艹……好自然……难道真是我做梦?……他这样子…看起来好无辜……难道…真是我自己睡迷糊了把被角幻想成帅哥的嘴了?……有可能啊!毕竟困成狗的时候啥幻觉没有!对对对!就是这样! 进入正厅坐定,下人奉上热茶和精致的点心。 和顺公主的视线如同x光,在女儿略显飘忽的眼神和略显僵硬的坐姿上扫过,又在隆禧气色明显比新婚那日好了许多的脸上停留片刻,随即开口,语气带着关切又不失皇家威严: “王爷与小女辛苦。寒知娇纵,心性未定,在府中若有不当,王爷须严加教诲,莫要因是新婚便姑息纵容。” 她说话时,目光若有若无地在隆禧握着尚寒知的手上掠过。 尚寒知僵着一张脸:“额娘言重了……王爷待女儿……极好……” 隆禧微微一笑,将手完全收回,放在膝上,却在众人视线下,极其自然地从挽云捧着的茶盘里,亲自拈起一块尚寒知素日爱吃的软糯奶糕,递到尚寒知眼前的小碟里: “知知晨起胃口似乎不佳,用些点心垫垫,免得一会儿拜谒家祠时劳累了身子。” 他动作行云流水,声音温煦体贴,如同做了千百遍。 目光落在她身上,带着清晰可见的纵容和一丝……只有她才能感觉到的不动声色的揶揄? 尚寒知轰!一股热气瞬间从脖子冲上头顶! ……又来?!众目睽睽!这么亲密!……昨晚的记忆碎片再次攻击……凉凉的……嘴唇……糕点…… 他为什么这么熟练?! “……谢…谢王爷。” 她几乎是咬牙切齿地拿起那块糕,用小银匙勉强切了一小块,脸颊却控制不住地烧了起来。 那点心软糯甜腻,却让她如同嚼蜡。 隆禧放下茶盏,姿态温雅:“岳父大人,前日略览邸报,南边似有风讯?” 尚之隆立刻肃然拱手,心领神会:“王爷所说正是。此地……” 两人点到即止,默契无需多言。 简单礼让后,两人移步去了书房。 几乎同时,和顺公主起身:“知儿,扶额娘去暖阁,新得的几盆墨兰正好要人鉴赏。 也跟额娘讲讲你王府这三日,‘翻天覆地’都折腾出些什么名堂了?” “翻天覆地”四个字,咬得格外清晰且带着冰碴子。 尚寒知头皮发麻:“是,额娘。” 门扉紧闭,仆婢屏退。 公主脸上慈蔼尽褪,锐利如鹰隼的目光钉死尚寒知,劈头盖脸: “三天!” 她伸出三根保养得宜的手指,指节都绷紧了,声音压得极低,却字字如刀, “回门才第三天!纯亲王府就让你闹了个鸡飞狗跳?知儿,你是不是觉得嫁了王爷,有了靠山,就可以肆意妄为了?!” 尚寒知心知肚明陪嫁里有许多公主的人。 她深吸一口气,求生欲让她语速极快但条理清晰地回复,并安抚着和顺公主的情绪。 然后在和顺公主平静下来时,立刻转化话题说要去看妹妹。 清朝讲究回门不过夜,尚寒知本想待到傍晚。然而,在公主府用过午膳后,和顺公主便以“府中新婚,王爷贵体还需静养”为由,让他们早早回府。 回程的亲王车驾内。厚重车帘放下时,金钩相击发出清脆一响。 车厢摇晃。疲惫如潮水般将尚寒知吞没。 她几乎是瘫在了舒适软垫上,闭目养神。 尚寒知知道和顺公主为何如此急切,也正如公主担心的那样,离尚之信正式公开支持吴三桂的时间不足一年了。 离京前那句压低的呵斥如同鬼魅般缠绕耳边:“让养身嬷嬷紧紧皮子,初潮要是再不来的话,用用药催一催!” 那些话语一直回荡在耳边。咸鱼只想瘫成一张饼,好累。 她疲惫地侧过头。 窗外斜阳的金辉透过车帘缝隙落在安静看书的隆禧身上,将他半面轮廓描摹得如画中人。 他似乎察觉到目光,抬眸,对她露出一个清浅温柔的笑意,仿佛暖阁里的雷霆怒斥,书房中那寥寥数语的刀光剑影,都只是拂面微风。 尚寒知看着他那份毫无阴霾的温润平和,心中那点被公主强压下去的恐惧奇异地淡了些。 她扯了扯嘴角,回了他一个疲倦但真心实意、毫无伪装的依赖性的、近乎“兄弟般”的傻笑。 隆禧嘴角弧度加深,指尖在书页上轻轻一点,温声道:“歇会儿,知知。到家还早。” 随后,他修长的手指不经意般,勾了勾她落在软垫边缘的一片衣袖。 第41章 池水 夏日的午后,蝉鸣聒噪得像是要把整个紫禁城的琉璃瓦都掀翻。 尚寒知慵懒地坐在临水的亭台里,将罗袜与绣鞋尽数褪在一边,白皙的双足浸入池边特意凿出的浅湾清水中。 碧波微漾,正好没过她的脚踝,清凉的活水汩汩流过,恰到好处地带走了暑气。 她百无聊赖地用脚趾轻轻拨动着水面,偶尔撩起一小簇晶莹的水花,玉白色的足尖在碧水中若隐若现,如同两尾灵活的小鱼。 六月底了,距离成婚已一个多月,日子在繁琐的规矩和隆禧不动声色的“圈养”中,竟也滑得飞快。 回门那日归府后尚存的些许疲惫和面对未来催生的压力,早已被王府的舒适安逸消磨殆尽。 她今日午膳后眼皮直打架,打着哈欠径直回了主院午休,留下隆禧去了书房。 等她被热醒,窗外日头已向西偏斜,索性拖着懒散的步子直奔这避暑圣地。 水温恰到好处,尚寒知惬意地眯起眼,像只餍足的猫,玉足不停的拨弄水面。 偶尔有锦鲤好奇地游过脚边,带来一阵微痒。 这池子不大,却因引入活水而格外清凉干净,是她这具身体穿越以来难得的享受。 脑海中却不由自主地滑过一些画面 ——有关那个夜深人静、月光朦胧下的浅吻。 那感觉如同投入湖面的石子,激起一圈涟漪后便沉入水底,再无波澜。 之后的日子,无论白天举止如何亲密,夜晚同榻而眠时,隆禧总是恪守着那条无形的边界线,连手肘都未曾越雷池一步。 真像个梦……尚寒知吐出一串水泡,暗自嘀咕。 不过她倒也乐得轻松,身体接触仅限于白日里的搀扶、整理衣领、递个手帕,还在她钢铁直男的理解范围之内——“好兄弟”嘛,有时候拉拉扯扯也很正常。 她完全没意识到,或者说拒绝去深想,所谓“正常兄弟情”是决计不会包括: 每日晨起,她迷迷糊糊时,会下意识地把冰冷的手脚往旁边温热的“热源体”身上贴,直到隆禧无奈又纵容地给她掖好被角; 共膳时,她会自然而然地把他刚剔好鱼刺的鱼肉夹走,而他只是含笑看着她吃,再默默夹起下一块; 下棋或看书倦了,她能毫无心理负担地把脑袋歪靠在他肩上,直到口水快沾湿他的衣料才被轻轻推醒; 甚至此刻,当处理完公务的隆禧步入荷风亭时,看到她这副赤足踩水的慵懒情态, 眉峰几不可察地微微一动。 他并未斥责其失仪,只是撩起袍踞在她身边落座,也脱下了脚上的云头靴和绫袜。 一双骨节分明、略显苍白的脚,小心翼翼地探入水中,挨着她那双玉白玲珑的足。 他的脚偏凉,恰好中和了午后池水被日光晒出的那点暖意。 尚寒知被这冰凉的触感惊醒,下意识地用脚趾在他脚背上轻轻“踩”了一下,以示抗议。 “景川!你把水弄凉了,我还怎么泡?”她不满地嘟囔。 隆禧轻笑出声,不仅没缩回脚,反而用自己偏凉的足趾点了点她发热的脚踝内侧,惹得她微痒一缩。 “知知,暑热难耐,凉些才好。” 他声音温润,目光落在她因水光折射而显得格外光洁的小腿上,又瞥了一眼亭外守着的嬷嬷丫鬟,到底恪守着最后的分寸,脚趾仅是挨着她的,不再乱动。 随手拿起岸边备着的细棉巾,就等着她玩够了帮她擦拭。 荷风亭的纱帘外,垂手侍立的白嬷嬷目光从那双并排浸在水中的脚上掠过,眼角微不可察地抽动了一下。 白嬷嬷:王爷这……也太纵着福晋了!虽说在自家院子,可赤足玩水……于礼不合啊! 唉,可看王爷眼里的笑,罢了罢了……王爷身子康健了才是正经。 一旁的孙嬷嬷则满眼慈爱: 小夫妻俩这般亲昵自在,真好。 只是这池水湿气重,福晋身子娇弱,该备碗姜汤驱驱寒。 心思细腻的织云早已知机悄悄退下,直奔小厨房去安排点心了。 缕云眼观鼻鼻观心,但微微抽动的嘴角泄露了笑意 ——自家福晋在王爷面前,真是愈发娇憨放得开了,偏偏王爷还就吃这套,这哪里是亲王夫妇?分明是蜜里调油的热恋少年郎。 系统提示音:滴——能量场稳定波动中……隆禧气运核心状态:平稳,生理参数优于基线。精子活性…… 数据稳定。健康扫描常驻模块运行中,消耗微量,可忽略。 尚寒知在脑子里“嗯”了一声,算是知道了。 这两个月系统安静得反常,只在关键节点才会言简意赅地提示,且绝口不提“贴贴”和“生子”。 她当然明白这老六打的是什么算盘 ——不就是看着她和隆禧相处日盛,身体接触频率增加,能量来源稳固了,索性装聋作哑,坐等“瓜熟蒂落”吗? 关于那续命的安神保胎丸,有了健康扫描功能后,判断更精确了。 隆禧如今外显的是“大病初愈尚需调养,但寿元稳固(预估十余年)”的七分病相。 内里,那药效已基本稳住根基,早年折损的元气补回了大半,达到了接近普通健康人的水准(五分底子), 足以支撑他马马虎虎活到四十岁(只要不作死或再遭暗算)。 尚寒知权衡利弊,果断决定第二颗药先不给。 一来药效已基本稳固,过度温补反而不美; 二来……三藩之乱,尤其是广东那边尚之信的阴影渐重, 若此时隆禧身体明显“大好”起来,怕是会引动某些人敏感的神经。 三来,以免他身体好了动什么歪心思。。。 她计划着,至少等到尚之信死了(康熙十九年),尚家这条破船能安稳靠岸了,再做打算。 那时让他彻底痊愈,也算全了这段情分。 至于另一桩让她心头沉甸甸的“大事”——初潮。 系统能量充足,开个小灶配合她的意愿,轻轻松松把日期延迟到了康熙十五年开春。 理由很“充分”: 身体还在适应调整期,再加上冬日寒冷,不易调养。 更深层的原因是,她实在受不了这个时代对生育的狂热和春节时可能的催生压力。 过年嘛,就该开开心心吃吃喝喝,谁想谈生孩子? 而且…… 作为一个本质里藏着钢铁直男灵魂的人,她对即将到来的“麻烦事”有着难以启齿的羞耻和生理性抗拒,能拖一天是一天。 她鸵鸟心态地想着:只要不来,就还能自我麻痹一下。 第42章 长生啊 水波微凉,脚趾无意识地拨弄着水下的鹅卵石,思绪却飘回前几日长生阿哥满月宴。 那是她这个新晋纯亲王福晋第二次在皇室核心圈子正式亮相,气氛比洗三宴时更为微妙。 第一次洗三,她和隆禧这对新婚夫妇是绝对的焦点。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隆禧身上 ——这位曾经病骨支离、让孝庄和康熙都悬着心的亲王,婚后气色竟奇迹般地好转了! 虽仍带着三分病弱之气,步履缓慢,需要福晋偶尔虚扶着,但那眼底的光、稳定的气息,无一不在宣告: 他不仅没被冲喜冲死,反而像是从那桩婚事中汲取了生的力量,从“行将就木”的十分病态,成功退化成了“体弱但还能活个十来年,说不定还能熬到儿子长大”的七分状态。 当时席面上众人打趣的目光和“早生贵子”“添丁进口”的吉祥话不绝于耳。 隆禧每每只是温雅地笑着应酬,偶尔轻轻握住身边人的手以示安抚, 只有尚寒知知道他用力轻握着只是帮她站稳! 天知道这该死的花盆底有多反人类!他要是不轻扶着点,我、尚寒知能当场给表演个五体投地! 动作间那份熟稔与关怀,落在有心人眼里,便是情意深重的铁证。 皇家规矩森严,亲王威仪犹在,自然无人敢在背后嚼舌根说闲话, 但那份探究、好奇、乃至部分羡慕的眼光,如同无形的蛛网,织在他们周围。 也正是那一场洗三宴和后续的互动,系统汲取了庞大气运,才一举解锁了“健康扫描”这个还算实用的模块。 满月宴上,主角换成了包裹在红色襁褓里的小阿哥长生。 尚寒知依礼凑近了看了一眼。 只一眼,她心里就咯噔一下。那孩子比尚家小妹满月时看着还要小上一圈,皮肤薄得能看到淡青色的血管,连哭声都显得有气无力,透着一种让人揪心的虚弱感。 马佳庶妃(未来荣妃)抱着孩子,脸上是努力挤出的慈爱笑容,可眼角的疲惫和眉宇间深藏的一丝忧惧,根本逃不过尚寒知的眼睛。 尚寒知退回到位置上,端着茶杯的手指微微发凉。 长生……这个承载着美好希冀的名字,改变不了他即将在康熙十五年早夭的命运。 而这还不是结束。 那个坚韧如蒲苇般的女人,日后还会经历怀孕、分娩、失去…… 接二连三的丧子之痛,却依然要坚强地活下去,作为生育机器,作为政治棋谱上的一枚棋子。 一股混杂着同情、悲哀与由衷敬佩的复杂情绪堵在尚寒知胸口。 她不是悲天悯人的圣母,但在冰冷的权力规则下,目睹着一个母亲被命运反复捶打蹂躏却依然挺立的模样, 她做不到无动于衷。 马佳氏那强颜欢笑的侧脸,像一根刺,再次狠狠扎在她心底那块名为“生育恐惧”的伤疤上。 活着,以这种方式一次又一次地被摧毁希望,又重塑希望…… 她下意识地将脚更深地踩进水中,让凉意包裹脚踝和小腿,仿佛这冰凉能冻结那份沉闷的窒息感。 隆禧温暖的手指隔着薄巾覆上她微凉的脚踝,那份恰到好处的热度,像投入混沌深水的一缕阳光,骤然将她从冰凉的思绪漩涡中拉扯出来。 尚寒知刚才还沉甸甸的情绪,如同被风吹散的云絮,倏然淡了。 尚寒知猛地抬起头,湿漉漉的眸子晶亮地看向正给她擦脚的隆禧: “景川!”声音一扫沉闷,清脆鲜活,脚丫子还在他手心轻轻动了动, “我差点忘了我的‘夏日大计’!” 隆禧动作微顿,抬眼看她突然绽放的活力,眸底染上温和纵容: “哦?什么大计?” “我可是让厨房精心捣鼓了几样解暑的‘神仙水’!” 尚寒知兴致勃勃,如数家珍,“刚镇得冰凉,正好!” 她掰着手指,语速轻快: “头一份是‘木樨清露’,清甜带花香,冰镇了保准爽利!” “第二碗嘛——”她故意拖长调子,带着点小得意,“是我的‘咸鱼快乐水’!” 这名字一出,旁听的白嬷嬷嘴角狠狠一抽。 “寒瓜冰沙!加了鲜荔枝肉,再淋点特调的小金橘酸汁儿和蜂蜜,层次丰富,一口销魂!” 隆禧唇角的笑意更深了些,觉得这名字实在新奇又贴切。 “还有专门给你准备的,”她视线落回他身上,“温凉的杏仁豆腐,配微酸的山楂酱,滑嫩开胃又不伤胃!” 隆禧眼中蕴着真实的温意与满足,唇角微扬,轻声道:“知知费心了。” “那是!”尚寒知扬起下巴,带着点小得意,“景川,等你尝了要是觉得好,” 她眼睛一转,开始盘算,“便让膳房多备几份,用冰镇着!给宫里的老祖宗、皇额娘、皇上送一份,娘家阿玛额娘处自是不能忘,,裕亲王兄、恭亲王兄府上。。。反正亲戚们都送。” 她顿了下,补充道,“马佳庶妃娘娘那儿也送一份,刚出月子,清爽的正好开开胃。” 隆禧静静听着她清脆的声音规划着“快乐传播”,看着她神采飞扬的侧脸,那份纯粹的、分享快乐的鲜活感染着他。他仔细为她穿好鞋袜,动作轻缓。 “既然要送马佳庶妃,钮祜禄庶妃(未来孝昭仁皇后),纳喇庶妃(未来惠妃)和还有董庶妃(未来端嫔)、张庶妃、兆佳庶妃,凡生育过阿哥格格的庶妃们,按例都应送到一份,方显周全。” 他顿了一下,特意点出,“二阿哥处那份,更要格外精细些,可另备一盏温软合宜的乳羹。” “呀,这么多人……”尚寒知下意识轻叹,旋即又笑了起来,“咱们膳房可真有得忙了!” 阳光炽烈,驱散了亭内沉郁。尚寒知叽叽喳喳的计划声里,充满夏日烟火气的小甜蜜弥漫开来。 池面倒映着粼粼金光,和那双并坐亲昵的剪影,分外和谐。 织云端着飘着冷气的碧玉小碗适时出现:“福晋,王爷,消暑汤饮送来了。 第43章 避暑 离上次到处送饮品没几天后,尚寒知就跟着大部队去了避暑行宫。 紫禁城的暑气仿佛被疾驰的车马甩在了飞扬的尘土之后。 当尚寒知随着庞大的皇家仪仗抵达清漪苑时,一股裹挟着水汽与草木清芬的凉意迎面而来,瞬间熨帖了旅途的疲惫。 这里果然是避暑圣地。 苑中山峦环抱,碧波荡漾,亭台楼阁依着地势错落其间,处处透着一股远离尘嚣的清净。 康熙皇帝此行旨在奉养太皇太后和仁宪皇太后,排场虽大,却刻意简化了后宫,只带了最核心的御前侍从,随驾的宗室亲贵也寥寥无几,多是如裕亲王福全、恭亲王常宁这般至亲,以及和顺公主这样身份尊贵又颇有分量的女眷。 这使得偌大的行宫更添几分宁静。 此刻,苑中一处名为“涤暑轩”的临水敞轩内,清风穿廊而过,吹动着悬垂的竹帘,发出细微的碰撞声。 几位身份显赫的女眷正围坐品茗,享受着难得的闲暇与清凉。 冰盆中散发的寒气混合着茶香与瓜果的清甜,将一方天地隔绝在酷热之外。 主位下首坐着裕亲王福全的嫡福晋西鲁克氏。 她约莫二十,一身宝蓝色暗花缎旗装,发髻纹丝不乱,仅插一支点翠如意簪,气质端方沉静。 她是宗室女眷中有名的明白人,处事周全,很得众人敬重。 此刻,她正用小银匙细细拨弄着青瓷碗里的冰镇酸梅汤,眼角的余光却不动声色地扫视着席间众人,如同在品鉴一幅流动的画卷。 坐在西鲁克氏对面的恭亲王常宁的嫡福晋纳喇氏则只比尚寒知大两岁,性子也活泼些。 她捻起一粒刚从冰盘里取出的、犹自带着寒气的水晶葡萄,慢条斯理地剥着,目光却带着毫不掩饰的好奇,时不时地投向斜对面的那位新晋小福晋 ——纯亲王隆禧的嫡妻,尚寒知。 尚寒知今日选了一身天青色的轻薄云锦旗装,领口和袖缘用银线绣着几竿疏淡的翠竹,与她刻意收敛的清灵气质相得益彰。 她位置不算显眼,只安静地偏坐一隅。 侍女织云跪坐在她身后半步的蒲团上,细心地用小银签将莲蓬里冰镇过的嫩莲子一颗颗剔出,放入她手边铺着冰屑的玛瑙小碟中。 尚寒知拈起莲子,小口小口地吃着,那冰爽清甜的口感让她微微眯起了眼睛,神情带着一种猫儿晒太阳般的满足和慵懒,仿佛只想安安静静当一个不被关注的“咸鱼”听众,将轩外的凉风荷香当作伴食小曲。 端坐上首的,便是尚寒知的母亲,和硕和顺公主。 她身着绛紫色八团花卉妆花缎吉服,仪态雍容万千,嘴角噙着一抹恰到好处的雍容笑意,听着众女眷的闲谈。 她的目光偶尔会掠过安静吃莲子的女儿,那里面没有母亲对女儿的宠溺,只有一丝旁人不易察觉的审视与……隐隐的满意? 围坐的还有数位金枝玉叶:和硕恭悫公主、和硕柔嘉公主,以及康熙皇帝的堂姐固伦端敏公主。 她们与另外一两位稍远处的闲散郡王福晋一起,构成了这席雅集的主体背景。她们的闲谈话题,从行宫景致到京城新料子,范围并不拘束。 “到底是皇阿玛和老祖宗眼光独到,这清漪苑真是神仙洞府,” 恭亲王福晋纳喇氏用浸了花露的丝帕轻轻沾了沾唇角,她的笑容明快如珠, “才来半日,身上那股子黏腻劲儿就消了大半,比京城里强了不知多少。” 她话锋一转,眼睛亮亮地直接望向了尚寒知, “对了,七弟媳”她用了年轻妯娌间的亲昵称呼, “我前几日在宫里请安遇见七弟来着,哎呦,那气色,红光满面的,真真是换了个人似的!大婚那会儿瞧着可还弱些呢。 连太皇太后老人家都当着众人面夸了两次,说隆禧成亲后整个人精气神都提起来了! 您在府里,都是怎么精心替七弟调养的呀?” 她的语气带着恰到好处的恭维和急切的好奇, “快跟我们说说,也叫我们学学手,回去也好如法炮制,伺候自家爷们,没准儿也能沾点光不是?” 凉风似乎在这一瞬有了刹那的凝滞。 尚寒知心中警铃大作,暗骂一声:ooc!这种送命题又来了!这帮女人就盯着隆禧这点‘回光返照’! 她长长的羽睫微颤,抬起眼,那双因滤镜而显得格外楚楚清澈的眸子里恰到好处地流露出一点“懵懂”和“惶恐”。 她立刻放下了手中那颗晶莹的莲子,秀气的眉毛轻轻蹙起,显出几分无措和为难,视线先是飞快扫过在场的几位公主,最后带着十足十的依赖和不确定,投向了主座上的母亲和顺公主。 “啊?调养?” 她的声音轻柔,带着点初出茅庐新媳妇特有的紧张, “这……这可不敢当……”她微微摇头,极力将自己撇清,“ 王爷贵体金安是天家之福,全凭宫里的圣恩垂怜,仰仗着太医院妙手圣方的精心调理。饮食药膳、起居章程,府里都有宫里派来的精奇嬷嬷和掌事宫女们定得死死的规矩, 一丝一毫也不敢错乱,全是照着规矩来……起居自有织云她们带着人小心伺候着,半点不敢马虎。我……” 她停顿了一下,脸颊微微泛红,声音更轻更柔了, “我不过是每日里去问个安,王爷若精神好愿意说话,就陪着说上几句,端个茶递个水什么的,实在……实在没什么能拿出来说的。” 和顺公主眼底深处那抹满意之色更深了。 她嘴角的笑意加深,带着一丝看似无奈实则极其护犊子的“慈母”纵容,适时接口道: “瞧瞧这孩子,嫁了人反倒愈发拘谨了!这温婉柔顺性子也不知像了谁。” 她轻呷了一口温热的香片茶,目光慈和地环视众人, “隆禧那孩子啊,体虚根弱是娘胎里带来的,自小就得金玉般养着,耗费了宫里多少心血。 如今成了家,身边多了个贴己人儿知冷知热地嘘寒问暖,说说话儿宽宽心,那精神头自然就瞧着提振些了。 这不过是夫妻相携、举案齐眉的福分罢了,也是这丫头自身的造化,沾了纯亲王府的福泽庇佑,倒算不得什么特别的调养之功。” 裕亲王福晋西鲁克氏一直静静地听着,她手中的小银匙早就放下了。 那双沉静如古井的眸子,将尚寒知那份近乎刻意的谦逊躲闪、还有和顺公主滴水不漏、既明褒女儿又暗踩功劳界限的圆滑话术,尽收眼底。 她的嘴角几不可察地弯了一下。 西鲁克氏真觉得尚寒知很是有趣。 这位纯王福晋,真真是……滴水不漏。说是怯懦? 不像,那双眼睛看人时虽有紧张,却澄澈干净得很。 说是真的不懂邀功? 又未免推得太干净了些。 她嫁过来小半年,府里井井有条,隆禧又明显好转,就算没真动手调养,管家也是本事。 可听她方才推拒,倒像是真觉得这些事与她无关,只想躲清静? 嫁人前在公主府就深居简出名声不显,嫁人后更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府门都比之前闭得更严实了。 京中贵女私下里笑她怯懦木头,隆禧护着她怕劳神伤心,我瞧着…… 怎么更像是不耐烦应酬人,只图自己关起门来过快活日子? 偏生在公主面前又乖得恰到好处,眼神里那股子‘可算完了让我歇歇’的劲儿都快藏不住了…… 这矛盾之处,实在引人探询。 “公主说得极是,夫妻和睦本就是最好的滋补方子。” 西鲁克氏端起茶盏,温雅一笑,自然而然地岔开了这个稍显敏感的话题,也替尚寒知解了围, “说起来伺候爷们,我倒是记起前两日得的一个熏衣香方子,说是宫外南边传来的。用了上好的薄荷叶、冰片,碾细了配上一点新摘的茉莉花和沉水香粉,熏出来的衣裳带着股清冽冽的凉气儿,最是解暑安神。 穿着这样的衣裳进屋,爷们身上那股暑燥气都消了大半。 你们可要听听看? 回头让丫头们试着调了,今年夏天也省得闷着。” 果然,恭亲王福晋纳喇氏的注意力瞬间就被这新颖好用的香方吸引了过去,脸上那点探究之色立刻被兴奋取代: “哎呀!真的吗?裕王嫂快说说,是怎么个配法?薄荷用老的还是嫩的?那冰片可不易得,用量可有讲究?” 话题如流水般顺畅地转到了香料的收集、配比、熏制窍门上,接着又聊起宫中新进的几匹流光溢彩的织金妆花罗料子,最后落到行宫几处景致绝佳的所在。 轩内气氛重新变得轻松闲适。 尚寒知心中那根紧绷的弦,终于彻底松弛下来。暗自舒了口气 她立刻重新投入了美味的冰镇莲子怀抱,任由甜糯冰爽的口感在舌尖化开,幸福得几乎想哼出来。 偶尔在众人说到有趣处时,恰到好处地抬起眼,弯起嘴角附和一声软软的“嗯”,或者在夸赞某处景致时,真诚地点点头,吐出一个“确实好看”。 将一个“存在感适中、温顺不多话、安静识趣”的合格亲王福晋角色扮演得天衣无缝。 趁着没人注意,她的目光悄悄溜出轩外,落在不远处在阳光下波光粼粼的荷花池上。 硕大的荷叶挨挨挤挤,粉嫩的荷花亭亭玉立,还有几只翠鸟停在低垂的柳枝上,歪头梳理着羽毛。微风送来隐约的水汽和荷香。 内心瞬间活跃: 哇!这池子看起来深度正合适! 水真清! 不知道有没有小船? 要是能划船进去,穿行在荷花丛里,伸手就能摘莲蓬! 那才叫一个惬意! 或者找个清静背阴的石滩,让膳房悄悄支个烧烤架子……嘶,新鲜的莲子、藕、塘里的鱼虾…烤一烤撒点孜然和茱萸末…… 可惜隆禧那个“病弱”人设不能这么玩,不然叫他一起偷溜出来…… 啧,王府的躺平地图还没完全解锁呢,行宫的新地图就迫不及待上线了! 探索难度s级——躲开人精npc!得好好计划计划…… 第44章 乌龟 这一日午后,暑气正盛。 康熙处理完手头几份关于三藩军情(尤其是提及尚家的那份)的加急奏报,心头烦闷郁结,信步走出御书房,欲寻一处清静透口气。 他未带侍从,独自穿行过一片繁茂的竹林小径,视线豁然开朗,前方连着一片开阔的浅水池塘,一道木质栈桥如臂探入水面荷丛。 就在那栈桥尽头,他看见了那对身影。 纯亲王隆禧并未坐轿,而是裹着一件湖蓝色素缎披风 ——在这微热的八月午后格外扎眼,无声宣告着主人仍须御寒的病弱之躯。 他身姿略显单薄地倚在一张铺着厚厚锦垫的圈椅里,面色在灿灿日光下依旧泛着一丝刻意维持的苍白。 然而,引得康熙刹那失神的,是那双不再暮气沉沉的眼眸:目光投向水面,竟漾着温和而真实的暖意,焦点则落在他身前之人身上。 尚寒知并未如规行矩步的福晋般端坐一旁。 她微微屈膝半蹲在隆禧的圈椅前侧,一手轻搭着圈椅外侧的扶手,带着点不易察觉的护卫意味,另一只手则向前伸着,指尖拈着一片嫩草叶,正兴致勃勃地逗弄栈桥石阶上一溜排队爬行的笨拙小龟。 藕荷色的纱衣衬得她身姿轻盈灵动,此时她侧过脸,小巧的嘴巴微张,正兴奋地向圈椅中的人说着什么。 眉眼弯弯,唇角扬起的笑容灿烂得如同初生的阳光,毫无阴霾,那份全然的、未经雕饰的纯粹快乐,与粼粼水光、葱茏草木交融,构成一幅生机洋溢的画卷,砰然撞入了康熙被政事搅得灰暗的视野。 康熙的脚步,瞬间钉在了原地。 心底某个被案牍尘封的角落,被这过于鲜活、过于自然纯粹的画面猝然撬开一线,涌进一丝清泉般的触动,紧勒的心弦甚至有了刹那微不可察的松动 ——是对这份闲适的向往?还是对那抹无法复制的生命亮色的惊艳?亦或,兼而有之? 然而—— 帝王冰封的理性几乎在瞬息间便卷土重来,将那丝初萌的涟漪碾碎封冻! 眸光倏地一沉,康熙猛地转开了视线。 他强迫自己不再去看那阳光下水畔过于生动、甚至…刺眼的画面。 很好,隆禧情绪确实好转,气色瞧着也安稳。证明冲喜联姻之策是对的,果然有益于皇弟安康。 这尚家女能如此入微地照料、逗得隆禧心绪愉悦……她于这桩联姻中的作用,便在此了——滋养亲王气运,维系尚家安稳。 但也仅此而已! 她不过是一枚合乎时宜的棋子,恰如其分地嵌在了帝王为皇室平衡、为安抚藩王所布的局中。 一个亲王福晋,仅此而已! 心底那抹因她鲜活撞入而带来的波动瞬间散去,被冰冷坚固的实用主义框架精准地替换、覆盖、归档。 康熙不再看向水边那方格格不入的小世界,转身,迈步,重新踏入竹影森森的小径。 挺拔而孤高的背影很快被浓密的绿意吞没,仿佛方才栈桥上那惊鸿一瞥的生动与温情,只是阳光水气蒸腾出的无关紧要的幻象,未曾在他心湖留下半分痕迹。 那抹亮眼的藕荷色连同她的鲜活笑靥,都被清晰地烙印上“实用联姻成果”的标签,再无他用。 栈桥之上,自成天地。 隆禧的目光温柔地笼罩着身前的人。 她屈膝半蹲的姿态带着一种无拘的活力。 她正用柳叶小心戳着一只大胆向上爬的小龟背甲。 “嘿!快看呀景川!这只胆子最大!” 寒知侧过脸,笑容灿烂,汗水浸湿的鬓发贴在额角,更添鲜活, “吭哧吭哧就往上拱,旁边那几个就知道缩头!” 隆禧唇角噙着纵容的笑意,配合地看向那只小龟,声音刻意放得轻缓低柔: “嗯,是只有气性的。” 他伸出手指虚点,“背壳纹路也清晰,是只健壮的。” 寒知得了回应,更来劲了,稍用力一戳龟颈连接处。那小龟瞬间缩回壳里,一动不动。 “噗嗤——纸老虎!一戳就怂!”她乐不可支,回头朝隆禧做了个鬼脸。 隆禧看着她颊边因兴奋泛起的红晕,眼底暖意更浓。 他微调坐姿,披风滑落肩头,顺势轻咳两声,眉头微蹙:“咳咳……能爬这么高,已是不易。” 这几声咳嗽立刻牵动了寒知。 玩笑之色瞬间收起,她几乎是本能地收回逗龟的手,一手扶住隆禧小臂,一手探向他披风下的体温 ——这是数月照顾养成的肌肉记忆。 “风大凉着了?” 她声音带着紧张,皱眉确认,“没发烧……披风不够厚?我叫裁云拿厚的来?” 说着便要起身。 “不必。”隆禧反手轻轻覆在她扶着自己的手背上,温凉的掌心贴着她温热的手背,力道恰到好处地阻止了她。 “就一阵风,无妨。”他放缓语速,声音柔和, “这样坐着就很好,看知知逗龟,心里松快,比苦药管用。” 手背上传来的凉意奇异地平复了寒知的焦急,脸上却飞起薄红。 表面却微噘嘴抽回手:“谁要当开心药……不逗了,没意思。”顺手将柳叶丢进水里。 “谁说是耍猴戏?” 隆禧拢好披风,姿态依旧带着病弱的美感,语气认真, “我是欣赏。知知无论做什么,都透着股‘生’气,让人欢喜。” 寒知被夸得心跳微快,掩饰般转头看龟群。 它们正慢悠悠排着队沿水线爬行。“欢喜?” 她捡起草茎缠绕,声音低下去,带着自嘲,“欢喜它们爬得慢?胆子小?动不动缩头?宫里人,不也这样?步步惊心,爬高怕摔,爬慢怕踩,吓到了就缩进壳里当石头……” 这尖锐的落寞与她方才的灿烂形成鲜明对比。 隆禧眸底锐光一闪,随即恢复温润。 “知知此言,倒让我想起一则寓言。” 他微微倾身,声音平和磁性, “有人问智者:‘龟何以寿千年?’ 答曰:‘非其灵异,盖因从不勉强。’” 见寒知疑惑看来,他耐心解释: “该爬则爬,该停则停。遇强敌缩壳自保,待平安再启程。不强求速度,不过分惶恐。 这份‘随遇而安’,让它能静待花开。” 他目光深邃地凝视她: “在这栈桥,你不是格格,不是福晋。 你就是你。想看龟便看,想笑便笑,想恼我便恼。 这是你的‘水边小憩’,何须去想那些壳? 能放下片刻,此刻无忧,便是我们比他们强的地方。 天地阔大,何必自囚? 放它们慢慢爬便是。” 这番话,没有说教,只有全然的“允许”。 允许她喘息,允许她疲惫,允许她在此刻只做自己。 他巧妙地将她的压抑不安,导引向更具接纳性的“随遇而安”,并以自身病弱立场为掩护,传达理解与支持。 寒知怔怔看着他。 逆光下他面色模糊,眼眸却异常清晰,深邃温润,包容万象。 那里面是全然的理解和无声的许诺:在这里,你可以不戴面具。 一股暖流混着酸涩涌上心头。 他不是高高在上的“爷”, 不是工具人。 他是“景川”, 是理解包容她的同伴。 这份包容,不仅仅是并肩看水看龟的默契。 她抿唇眨回湿意,不再提宫里,转回头看向龟群,心头的沉郁竟散了大半。 “……真墨迹。”她咕哝,声音轻松了些,“爬半天,两级台阶都没上去!” 她弯腰细看,忽然发现新大陆, “咦?领头那黑壳子!它在沿着水印爬!这笨家伙认路?!” 她兴致勃勃指给隆禧看,捡起干净柳叶放在黑壳龟前方石阶上,仿佛在指引“坦途”。 刚才的负面情绪烟消云散。 “嗯,是比旁的多点方向。” 隆禧温声附和,目光追随着她重新亮起的眼神。 他拿起旁边玉骨团扇,轻轻打开,朝她缓缓送风。 清风拂过她汗湿的鬓角。 寒知舒服地眯眼,侧头对隆禧甜甜一笑:算你有良心。 下意识朝扇风方向歪了歪头。 就在这时,栈桥连接的石台那头,康熙明黄色的身影一闪即逝。 隆禧执扇的手未有丝毫停顿,节奏如常。 扇面却恰到好处地微微遮住了寒知侧向石台的半边脸颊 ——一个看似无意却精妙的动作,既未惊扰她,又将她的容颜在那一瞬与帝王的目光隔开了半分。 竹林里的脚步声彻底消失。 隆禧垂下眼眸,长睫掩去所有思绪,只余温柔表象。 摇扇的动作更专注了些,只对着寒知一人。 湖面涟漪荡漾,几只小龟依旧不紧不慢,沿着湿漉漉的水线,向上挪动着自己小小的身子。 风过竹梢,栈桥上只余彼此的呼吸与细微水声。 他们的小世界,安然无恙。 第45章 中秋宴 清漪苑澄辉堂内,流光溢彩。 琉璃瓦承接着宫灯与皓月倾泻的银辉,将整个宴席染上一层清冷的朦胧光晕。 庄重的《中和韶乐》为这场皇室盛宴启幕,其后是令人惊叹的“月宫仙境”灯彩,昆腔婉转缠绵如月色低语,胡旋舞热烈奔放似星河流动, 而压轴登场的《霓裳羽衣舞》更是极致奢靡 ——数十名舞者身着流彩云锦霓裳,在精心设计的悬索牵引下仿若月宫仙娥翩跹而下,蹁跹生姿,流光溢彩,几乎攫取了所有人的目光。 席间珍馐如山,觥筹交错,馥郁的脂粉香气、诱人的佳肴气息、清雅的月桂甜香与醇厚的酒香交融弥漫,织成一张厚重而奢靡的网,包裹着席上每一张或恭敬、或愉悦、或紧绷的面孔。 盛宴过半,太皇太后面露倦意,慈颜含笑,在众人的恭送仪仗中起驾回仁寿殿休憩。 康熙皇帝亦体恤臣工,在御前太监宣布《霓裳羽衣》结束后,便含笑示意百官宗亲可自在游园赏月。 这如同一个无形的赦令,弥漫在席间那根无形的、名为“皇权”的丝弦,终于松动了些许,带来一阵若有似无的、如释重负的低语和气流的微动。 宴席渐入尾声,尚寒知已悄然品尽数盏呈上的御酿石榴果酒。 初尝只觉清甜爽口,毫无辛辣,权当解腻的果汁; 却不料这宫廷秘酿的后劲绵长而隐秘,此刻悄然浮泛,化作一股股温热的暖流,悄无声息地顺着血脉攀爬,将她白皙的双颊晕染开两朵明媚鲜妍的桃花。 康熙离席带来的无形重压骤然卸去,这来之不易的松弛感被朦胧的酒意肆意放大。 她有些恍惚地微仰着头,迷离的目光不再追逐那些刻意营造的华彩仙景,反而失焦地追随着舞池上方那些最质朴也最恒久的琉璃宫灯。 灯影在眼前晃动、重叠,在她微微翘起的唇角边,无意识地牵出一丝纯粹而慵懒的笑 —— 那是属于江寒知的、对片刻闲暇和微醺自由的满足,与周遭尚在精妙扮演的贵妇们格格不入。 隆禧滴酒未沾,冷眼旁观着这满场繁华。 他温润如玉的目光始终不显山不露水地停留在身侧之人身上。 见她眼波氤氲如蒙水雾,双颊艳若桃李,原本端正笔挺的坐姿也在锦杌上泄露出了几分松弛与慵懒。 他神色不变,手掌在宽大袖袍的完美遮掩下,极其自然地覆上她置于膝头的手背。 指尖带着一丝未沾染夜露的、恰到好处的微凉,轻轻一握,声音极低,含着独有的亲昵与不易察觉的探询拂过她敏感的耳廓:“福晋?” 尚寒知迟钝地偏过头,焦距散乱了好一会儿,才勉强凝聚到他近在咫尺的脸上。 酒意是最好的卸妆水,卸去了所有精心维持的端庄、警惕与小心翼翼伪装出的温顺。 在这令人眩晕的安全感包裹下,纯粹的信任与依赖如同潮水般随着酒意汹涌而来。 她忽地对隆禧绽开一个大大的笑容,纯粹得近乎炫目,带着某种不自知的撒娇执拗,手指越过他的肩头,有些急切地虚虚点向远处露台外那片波光粼粼: “爷……看!那个!湖里……捞出来的那个大的!比天上挂着的那个破铜盆圆多了!亮多了!是不是?” 隆禧眼底深处微光一闪,瞬间确认了她的醉态 —— “薄醺”不足以形容她的状态,显然已是微醺偏上,离失态仅一步之遥。 好在她身体控制力尚在,又坐在他身侧,大半失态都藏在了两人构成的狭小空间里。 外人瞧去,顶多见福晋姿态比平日松弛些,侧着头微微含笑望着湖景,双颊带些霞色,不过是美人微醺的动人风情。 唯有隆禧,在她宽大袖袍的掩护下,清晰地感受到那只温软的小手在他掌心下翻转,如同寻求依偎的归巢幼鸟,甚至带着点孩子气的任性,反过来用力攥紧了他两根手指。 那份只在他面前流露的、被酒精催化的毫无防备的柔软粘腻和依赖,准确地撞在他心坎上。 他极其自然地收紧五指,将那微凉却软腻的小手完全包裹在温厚掌中。 与此同时,左手悄然越过她的后腰上方一寸左右的位置,以一个虚护的姿态横亘在她身侧,形成一道隐形的支撑屏障。 他的声音温润依旧,带着泰山崩于前而不变色的从容,安抚中透着无边的纵容: “对,湖中揽月,碎影流金,光影变幻,别有意趣。人多嘈杂反倒败兴,稍待片刻,人散些,我陪你移步近前静赏,可好?” 然而湖心那片破碎摇曳的光影,却像点燃了她内心更大胆的渴望。 尚寒知猛地又转过头,湿漉漉的眼睛紧紧锁着他,那目光仿佛穿透了醉意,直直看进他眼底深处。 因急切,她的嗓音拔高了些许,带着撒娇般的独占意味,只对着他一人倾泻抱怨: “不好!不要等!就要现在去!景川——!” 这声脱口而出的“景川”带着清晰的酒意和毫不掩饰的亲昵,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 “划船去看!要……离近了看!光看着算什么本事!” 她手上真用了力,攥着他的手就要借势站起,半个身体已经不管不顾地前倾。 这点微小的前倾动作和她那副“咬耳朵”、急切拉扯的姿态, 即使声音模糊不清,其私密热烈的气场已足以引得邻近几桌尚未离席的宗室女眷和她们身后垂首侍立的嬷嬷、宫女们,投来了不动声色的、探究的目光。 隆禧面上那温润如玉的笑容连一丝涟漪都未曾泛起。 他包裹着她的手传递着沉稳的、不容置疑的定力,稳稳地止住了她欲起的势头。 几乎在同一瞬间,那只虚护在她身后的左手,极其自然地、不着痕迹地借着整理自己右袖口卷边褶皱的机会,手臂微微一沉,顺势在她上臂靠近肩胛处,轻轻施了一个微乎其微却力道明确的下压暗示。 这巧妙的一按,让她重新坐稳在锦杌上。他并未看那些窥探的目光,而是优雅地抬眼,目光精准地投向正在不远处低声叮嘱侍从的裕亲王福全,声音平稳清晰地扬了半分,语调带着宗室兄弟间不必客套的亲厚: “二哥,”他的声音在微喧的退场氛围中显得格外清朗,“烦劳寻一处僻静的临水汀岸,备一叶最稳当宽绰的画舫。” 随即他目光落回尚寒知那张因微醺更显无辜娇艳的脸上,语气放得无比柔和体贴,如同抚慰一个闹觉的娇儿,声音足以让稍近的几位福晋听得分明, “福晋瞧着湖景雅致,臣弟便想着陪她乘船近赏,以免辜此清辉月华。” 月华遍洒,清辉如练。 远处湖面早已有精巧的灯船星星点点,摇曳着将一轮皓月剪碎成无数跳跃的银鳞。 尚寒知似乎被他那一声充满掌控与保护的“福晋”抚慰了,更被掌心那稳如磐石的暖意和肩膀可靠的存在感所俘获,酒意混杂着依赖的本能让她渐渐松弛下来。 她含糊地“唔”了一声,不再执着起身或喊叫,却仿佛耗尽了那点任性,将小半边滚烫的脸颊毫无顾忌地、像归巢的猫儿般整个贴合在他肩侧的凉滑锦缎上,甚至无意识地蹭了蹭汲取那点凉意。 隆禧极其自然地侧过身,用那只刚刚“整理过袖口”的左手,指背轻柔地掠过她微汗的额角,为她拂开一缕被湖风吹乱的乌发,动作亲昵自然,行云流水般毫无滞涩。 她的唇间逸出断续的低喃,语不成句地、执着地只吐进他耳中: “……划船过去……捞不起……也得……数清波纹有几道……” 声调愈渐模糊低沉,身体那温软的分量也明显更沉了几分,软软地倚靠着身边这唯一值得信赖的、坚实的支柱,眼皮开始沉重地打架, 全然不知自己的酒话和依赖姿态已悄然落入某些有心人的眼中。 第46章 强吻 清漪苑的月光如同倾倒的银色牛奶,静静流淌在平静如镜的湖面上。 特批的画舫悠悠划破水光月影,船橹无声,只留下道道泛着清辉的涟漪。 船身宽大平稳,四周悬挂着绘有蟾宫折桂、玉兔捣药等应景图案的素纱宫灯,柔光映照着船内铺设的厚软锦垫和小巧案几。 波光与灯影在船舱壁上摇曳生姿,如梦似幻,隔绝了岸上残存的喧嚣,唯有清风送来淡淡荷香与水汽。 尚寒知被隆禧稳稳地半揽半扶着安置在锦垫靠枕中,背靠着船舱壁支撑。 冰凉的丝绢靠枕和她身边隆禧温热的身体形成奇妙对比。 微凉的夜风夹杂水汽拂面,稍稍驱散了些酒意,却并未唤醒她的清醒,反而让那份慵懒迷醉更深沉地弥漫开来。 她微眯着朦胧醉眼,痴痴望着舷窗外摇曳的水月,口中开始断断续续、软糯地念叨,声音不大,却无比清晰,带着毫不设防的亲昵: “嗯…好…好地方…嗯…‘满船清梦压星河’!是不是?我压住它们了!” 没等隆禧回答,她又把脸转向他,努力睁大眼睛,带着醉鬼特有的认真和分享欲: “还有哦……‘海上生明月,天涯共此时’!天涯……嗯…现在不算天涯……” 她忽然又笑开,像个偷糖吃的孩子,拍了下自己的腿:“还有还有!‘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共…嗝…共婵娟!嘻嘻……” 醉意上头,她思绪跳跃得更快,口齿也越发含混,却执着地要把满脑子的诗句倾倒给面前这个唯一的人听:“今人不见古时月…今月……嗯…不对,它还在……它照着你好看……” 或许是最后一点现代直男的灵魂在月光下作祟, 她甚至无意识地蹦出点更“离经叛道”的东西:“举头望明月…低头…低头…低头想回床!床!” “还有……‘江畔何人初见月?江月何年初照人?’……好多好多年啦……” “啊!‘月上柳梢头,人约……人约’…… 景川!我们现在算不算‘黄昏后’?……嗯……好像有点黑……” “哦还有……那个……‘你是人间的四月天’,嗝……不对……现在八月……‘你是一树一树的花开’……不对!月亮……月亮是太阳的反光……景川,你是不是也发光啊?……” 她的嘟囔像一串散落的、被月光浸透的珍珠,带着少女纯真的娇憨、文学素养的碎片和属于江寒知特有的、迷糊的哲学思考与物理常识。 她完全沉浸在分享的冲动和酒意的暖流里,身体因说话而微微晃动, 手指有时会轻轻戳戳隆禧的手臂, 有时又指向窗外, 整个人如同月光下彻底绽放、毫无戒备的花朵,散发着诱人的馨香,气息喷拂在隆禧颈侧耳畔。 隆禧在她说那句“你是不是也发光啊?”时, 凝视着她被月光描绘的侧脸轮廓和微张的、诱人的唇瓣,眼神暗沉如深渊。 心底那根名为克制的弦彻底绷断。 他一手坚定地揽住她的腰肢防止她滑落,另一只手温柔却不容抗拒地抬起她的下颌。 在她迷蒙困惑、来不及发出下一个音节的眼神中,他俯首深深吻了下去。 这是一个带着强烈占有欲、珍视感和压抑许久汹涌情愫的深吻,不狂暴却绝对深入,如月色般铺天盖地笼罩下来。 寒知的瞬时反应: 身体骤然僵死! 本能地扭头挣扎! 喉咙里发出微弱的、类似呜咽或惊喘的声音:“唔…嗯…?” 景川?! 他在干什么?! 嘴! 碰到嘴了?! 救命啊!! 鸡皮疙瘩起来了! 这兄弟怎么回事?! 喝醉的是他?! 一种难以言喻的巨大震惊和生理性的恶心感瞬间炸开! 她本能地、用尽所有力气猛地扭头挣扎,脊背死死抵住身后冰冷的舱壁! “唔——!!” 一声短促而惊恐的呜咽被堵在纠缠的唇舌间。 被束缚的双手条件反射地、用尽绵软的力气拼命抵住他胸口推搡! 这挣扎完全源于本能的、强烈的生理排斥和惊惧。 隆禧几乎在她剧烈挣扎爆发的瞬间,便触电般强行中断了那个吻,嘴唇迅速离开了。 但他圈抱的手臂并未松开,以防她脱力栽倒。 紧接着,他以一种极其迅速而珍重的姿态,嘴唇轻柔至极地印在她因惊恐而剧烈颤抖、已泛起泪光的眼睑上,如同安抚一只受惊的蝴蝶。 他的声音低沉急促,带着一丝尚未平息的沙哑, 语调是绝对的、不容置疑的温柔与强势: “嘘……嘘……知知不怕!是我莽撞了! 方才你身子一软,猛地向旁歪倒,我一时情急怕你磕碰才……莫怕!没事了!” 他极其自然地将她更妥帖地安置在靠枕里,用带着安抚意味的臂膀稳稳圈着她,手掌在她微颤的背脊上轻轻拍抚。 仿佛刚才那惊心动魄的一幕真的只是一个小小的意外。 尚寒知惊魂未定,身体僵硬,眼泪不受控地涌出来,大脑一片混沌 那股源自灵魂深处的恶心感仍在翻滚。 但他那套斩钉截铁、无缝衔接的“保护”说辞,他落在眼皮上出奇温柔小心的轻吻,这依然稳固的支撑怀抱,连同浓重的酒意和随之而来的巨大疲惫感, 让她的思维像一锅煮沸又凝固的浆糊。 生理上的不适和深层的恐惧尚未褪去,困惑和荒谬感占据了上风。 反抗的力气彻底耗尽了。 她只能顺着本能,选择了最省力最“安全”的应对 ——接受“保护”这个拙劣的借口,暂时逃避这无法理解的冲击。 她含糊地应着:“……呜……嗯……不……不吵了……困……想……回……” 声音带着哭过后的浓重鼻音和小兽般的可怜。 身体不由自主地更深蜷缩进这个熟悉的怀抱里,既是唯一的物理支撑,也是混乱思维中本能的躲藏。 她闭上眼睛,仿佛这样就能隔绝掉所有的混乱和不适,只留下一颗仍在胸腔里疯狂擂鼓的心。 月光冷冷清清,铺满了寂静的湖面。 隆禧紧拥着怀中蜷缩成一团、闭目仿佛睡去的少女,那双在阴影下的眼眸却深不见底,里面翻涌着未能餍足的爱欲、被那份剧烈抗拒刺中后的不甘与探究,以及更深的、势在必得的执着。 唇上残留的温软触感和她眼泪的咸涩,如同火星落入干柴。 尚寒知则在混乱的假寐下,灵魂深处还在为那突如其来的侵犯惊怒交加。 那份被强行掠夺的生理不适感与男性灵魂被亵渎的强烈屈辱,如同烙印般火辣辣地灼烫着意识。 但眼下,酒力、混乱以及那点卑微的“先保住物理支撑别掉水里”的现实考量,迫使她只能将这翻江倒海的情绪死死压住,像受伤的小动物般暂时蛰伏在这个矛盾丛生 ——既是刚刚的侵犯者又是当下唯一依靠——的港湾。 那份基于“景川”这个名字构筑起的、坚实可靠的安全感堡垒,在心底悄然裂开了一道无法忽视的缝隙,让她第一次清晰窥见了隐藏在温润表象之下,属于爱新觉罗·隆禧那份不容置疑的霸道掠夺本性。 小船载着这份沉重而失衡的秘密,无声地滑入越发浓稠的夜色。 第47章 发疯 中秋次日,大部队返回京城。尚寒知不曾见过隆禧,也不想见到。 正院主屋的黄花梨木门被尚寒知砰地一声关上,隔绝了所有外界声响。 月光透过窗棂筛进来,不是昨夜画舫上那等流动暧昧的清辉,而是如一层冰冷、僵硬的银霜,覆盖在室内熟悉的器物上,更添几分森冷。 尚寒知背靠着冰凉的门,急促地喘息着,心脏在胸腔里擂鼓般狂跳,几乎要挣脱束缚。昨夜船上那令人窒息的热度、强行入侵的唇舌触感、以及最后覆在她眼皮上那个烫得吓人的轻吻 ——所有片段不受控制地在脑子里疯狂闪回,清晰得如同再次亲历,胃部一阵剧烈翻搅,生理性的恶心感直冲喉头。 皮肤上仿佛还残留着被侵入的黏腻触感,让她忍不住用力搓了搓手臂,激起一片细小的鸡皮疙瘩。 “呕……”她干呕了一声,用力捂住嘴,强行压下那股反胃的冲动,冷汗瞬间浸湿了鬓角。。 安全?这里也全是他的东西! 这间屋子,就是个巨大的、精心布置的陷阱 她拖着有些发软的腿走向卧房内室,视线却像被无形的钩子牵着,惊恐地、一一扫过那些无声诉说着另一个人存在的痕迹 ——每一件此刻都变成了触发昨夜恐怖回忆的刑具: 床边小几上 那个该死的景泰蓝小瓷罐! 里面是他“亲手”配的药蜜。 盖子边缘残留着他晨起用银勺取蜜留下的、几乎看不见的琥珀色痕迹……那修长白皙的手指曾如何从容地执起银勺,昨夜就曾如何蛮横地扣住她的手腕! 视觉与触觉的残影瞬间重合,“嗡”地一下让她头晕目眩。 梳妆台旁衣架上 那件刺眼的宝蓝色银线暗纹常服! 光滑冰凉的料子擦过她的视神经,瞬间转化为昨夜胸膛布料紧贴她后背的压迫感。 书桌一侧那几卷整齐叠放的《容斋随笔》! 他上次在此消遣午后留下的朱砂批注——“与知知辩驳,此论尤新” ——那猩红的“知知”二字像烙铁烫在眼球上。 每一次他叫她“知知”时的温和笑意,都变成了今日最大的讽刺! 躺椅旁的矮榻那张铺着貂绒薄毯的矮榻! 多少次她贪凉睡在躺椅上小憩,醒来时身上总是盖着这件毯子…… 过去只觉周到,如今只觉毛骨悚然 ——那种在无知无觉中被人掌控、打上印记的感觉,让她不寒而栗。 空气里那丝丝缕缕,若有若无,却无孔不入的冰片沉香! 那曾代表着他疏离洁净的独特气息,此刻却如同看不见的毒雾,死死包裹着她,每一次呼吸都像在被迫咽下他留下的标记,窒息感如影随形。 每一件物品,每一丝气息,都像一个无声的开关,瞬间将她拉回昨夜那荒唐惊悚的一幕,以及过往无数被温润表象掩盖、如今才觉毛骨悚然的亲密瞬间。 “操!操操操!” 压抑到极点的烦躁像被点燃的火药桶,瞬间炸开,吞噬了那点可笑的、短暂的“回家”带来的安全感。 她几步冲到床边,一把抓起床上铺着的、同样沾染了那该死的冰片沉香的锦被,“呼啦”一声狠狠摔到地上! 巨大的动作扯得她酒后的脑袋嗡嗡作响,太阳穴突突直跳,也彻底引爆了积压在胸口的怒火、委屈和无处发泄的恐惧。 “系统!给老子滚出来! 你这死要钱的破烂玩意儿! 吸血鬼!” 她在脑海里用尽力气嘶吼着,空荡死寂的屋子反衬得她像疯子般无助。 【……】 没有任何回应。脑海里只有一片令人绝望的虚无。 这意料之中的装死,更是火上浇油! 巨大的被背叛感和被当作纯粹工具利用的屈辱感淹没而来。 装死是?跟老子玩下线遁?! 行!真行啊你! 你关机?! 你现在关机算哪门子事?! 操你大爷的!!!” 她冲到桌边,泄愤似的抓起一个软枕,用尽全身力气狠狠砸向墙壁! 软枕无声地弹落在地,像个嘲讽的句号。 胸口剧烈起伏,那股被背叛、被侵犯的感觉堵得她喉咙发紧。 她跌坐在冰冷的绣墩上,双手插进头发里,用力地搓揉着自己的头皮。 “不行…不能待在这儿了…到处都是他的味儿! 到处都是他的东西!” 她猛地抬头,眼神因为过度的情绪波动而显得有些涣散,但语气却斩钉截铁: “来人!来人!” “吱呀”一声,外室的门小心地开了条缝,缕云探进头,脸上带着担忧:“福晋?您……” “把!屋!里!所有王爷的东西!他的书、他的药罐子、他的衣服、他批过的破书卷、他的烂毯子!一件不留!通通给本福晋搬出去!” 尚寒知指着那些让她如芒在背的物件,每个字都像从牙缝里挤出来, “立刻!马上!现在!扫出去!闻着味儿就犯恶心!” 缕云和随后跟进的挽云等人被她这副前所未有的、近乎狰狞的暴躁模样惊得倒吸一口冷气。 福晋向来是明艳的、慵懒的、甚至带着点无伤大雅的娇纵,何曾有过这般带着赤裸恨意的失控? “还愣着干什么?!搬!” 尚寒知又是一声低吼,音量不高,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戾气。 “是!是!奴婢遵命!” 四大丫鬟齐齐一个激灵,再不敢多问,慌忙行动起来。 顷刻间,平日里规整有序的内室变得一片狼藉。 缕云小心翼翼抱着那叠书和批注,裁云抱起常服,织云捡起地上的锦被,挽云则拎起那装着药蜜的景泰蓝小罐子… 几个人如同捧着烫手山芋,大气不敢出地迅速将属于隆禧的一切清理出主屋的范围。 眼看着最后一件沾染了他气息的物品消失在门口,看着内室仿佛恢复了某种“净土”的模样,尚寒知才如同脱力般,缓缓松开紧握的拳头,掌心已是深深的指甲印。 “听着,” 她努力让自己的声音恢复一点平稳,但其中的疲惫和生冷不容忽视, “关门,闭院。对外就说…就说本福晋昨夜受风,染了风寒,头疼欲裂,需要静养,免得…咳,过了病气给王爷。让他…让他这些日子别过来了。” 她顿了顿,强调:“谁也别来打扰!没我的准许,一只蚊子都不准放进来!” 这最后一句,声音里带着疲惫到极点的嘶哑和决绝的疏离。 “是,奴婢明白。” 挽云垂首应下,眼中忧虑更甚,却不敢多言,迅速带着其他人退下。 沉重的内室门在她身后缓缓合拢,落栓的声音在寂静中格外清晰。 终于…清净了? 只剩下她一个人,和她满脑子还在喧嚣播放的、不堪回首的画面。 “呵…兄弟情?安全队友?……我他妈真是个大傻逼!” 她发出一声自嘲的冷笑,身体里的力气似乎被刚才的爆发彻底抽空。 她拖着沉重的脚步,走到那张终于只残留她自己气息的拔步床边,一头栽进被褥里。 书房的烛光远比正院的要明亮温暖几分。 隆禧正提笔在一封寻常问候信笺的末尾落款,字迹温润挺拔,一如既往。 茶壶里新沏的君山银针氤氲着清雅的香气,他刚执起壶柄,尚未倾倒,书房门外响起小心翼翼的叩门声。 “王爷。” 是赵顺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拘谨,“福晋……那边……” 隆禧执壶的手几不可察地顿了一下,壶口悬停在莹白的定窑小茶盏上方半寸。 温热的茶汤未能顺利注入杯盏,只在壶嘴凝聚了一颗小小的、悬而不落的水珠,将坠未坠。 他似乎只是被那叩门声打断,顺手将紫砂壶轻轻放回了紫檀木茶盘上,水珠无声滴落。那轻微的水滴声在静谧的书房里却清晰可闻。 他抬眼看向赵顺,并未开口,脸上依旧是温润平和的神色,眼神澄澈如古井无波,等待着下文。 赵顺垂着头,小心地、一字一句地复述正院传来的话: “福晋遣人来回禀,道是昨夜受风,染了风寒,头疼欲裂,甚是厉害,需要闭门静养,唯恐……过了病气给王爷身子。 是以……让王爷您这些日子,暂且……莫过去相扰。” 空气仿佛凝滞了一瞬。烛台上的火苗轻轻跳动了一下。 隆禧微微颔首,神情未变,仿佛这不过是件最平常的小事。 他甚至嘴角勾起一个极淡的、恍然般的弧度,语声温和: “嗯,知道了。受了风是该静养。” 他伸出手,似乎想端起那杯未能续上的茶盏,但指尖却只在冰凉的杯沿极其短暂地停留了一下,如同被那冰凉刺激到,转而轻轻拿起旁边的青玉茶盖。 他并未给茶盏加盖保温,只是用指腹无意识般地、极其缓慢地摩挲着那温润的玉质茶盖光滑的边缘,目光落在茶盖上晕染开的青碧色山峦雕纹上,眼神深邃,不知在想些什么。 烛光在他鸦羽般的长睫下投下小片阴翳。 过了片刻,他才极自然地站起身,动作一如既往地从容舒缓,踱步至轩窗边。 窗外正是正院的方向,远远望去,只能看到那片园林在暮色四合中模糊的轮廓,连灯火都瞧不真切。 夜风带着凉意拂过他肩头垂落的几缕发丝。 他就这样静立窗边,背对着赵顺和室内的灯火,颀长的身影被窗外的墨色与窗内的暖光割裂,周身仿佛萦绕着一层寂静无声、却又密不透风的薄雾。 他没有再问一句关于“风寒”的详情,也没有任何去看一眼的表示。 但那只握着冰硬青玉茶盖的手,指节却因过度的收力,隐隐透出一线冷白。 第48章 冷战 那扇沉重的黄花梨木门合拢后,隔绝的不仅是声音,仿佛连时间也被冻住了。 整整七日。 尚寒知将自己彻底放逐。 她不再披上那些华丽的“战甲”般的旗装,只一身素白中衣,像个游魂般在空旷得有些陌生的主屋里飘荡。 白日的光影在纱窗上移动,黑夜的月色铺满地板,她置若罔闻。 丫鬟们精心准备的、她平日里最爱的松鼠鳜鱼、奶香饽饽、冰糖葫芦水饭,送进去时什么样,撤出来时依然原封不动,顶多那碟她最爱吃的蜜渍梅子少了一两颗,聊胜于无的安慰。 曾经让她眉开眼笑的华彩戏本、精致棋局、新奇的小玩意,此刻堆在角落,蒙上了一层看不见的灰。 挽云她们心焦如焚,轮流小心翼翼地劝: “福晋,园子里的菊花开了,颜色可鲜亮呢,出去瞧瞧可好?” “新得了盒南边来的‘步步娇’胭脂,调的颜色正配您……” “听说天桥新来了耍傀儡戏的班子,故事有趣得很……” 回应她们的,只是内室隔着珠帘传来一声淡到几乎没有情绪起伏的话: “都下去,我想静静。” 那声音里透出的疲惫,仿佛耗尽了所有的元气,连带着那点曾让她们熟悉的无伤大雅的懒散娇纵也消散无踪,只剩下一种空洞的沉寂。 她不再试图呼叫系统。 那晚声嘶力竭的质问仿佛只是幻觉,脑子里只剩一片麻木的空白。 那个在她脑海里聒噪、pua、威胁又偶尔带点冷笑话的886,似乎真的彻底休眠了,将她独自一人遗弃在这无声的深渊里。 她只是静静地躺着,摊着,像一块被阳光晒透、失了水分的棉布。 脑海中有时会不由自主地掠过中秋夜那不堪的画面,胃里便是一阵抽搐,但已激不起太大的水花。 更多时候,是一种巨大的茫然和脱力感将她淹没。 是的,她任性了。 她用尽力气掀翻了棋盘,表达了对“规则”的抗拒,得到了暂时的“清净”。 但然后呢? 这寂静反而让她看得更清楚——这盘棋,她根本没有掀翻的权力和能力。 规则,是系统制定的,是时代赋予的,是她赖以生存的空气,哪怕这空气有时污浊得让她窒息。 能量点只剩下可怜的一百多点……只够她一个人撑两三个月。 之后呢? 系统抹杀的警告绝非虚言。 她怕死,怕极了! 这该死的、顽固的求生欲,是此刻唯一支撑她没有彻底沉沦的东西。 她想通了关键的一点: 她憎恨、厌恶乃至恐惧的是那种被强行侵占的感觉,是“兄弟情”突然变质带来的背叛感与对未知“标记”的恐慌,而非隆禧这个人本身。 她缓缓坐起身,眼神虽然还带着一丝倦怠,但深处那股被恐惧怒火蒙蔽的理性,像退潮后露出的冰冷礁石,渐渐清晰。 平心而论…… 这两个多月,在这个时代背景下,作为一个身负“繁衍”压力的丈夫,还是一个手握实权、身份尊贵的亲王…… 隆禧对她,已经算是……难以想象的克制与爱重了。 没有新婚夜强行圆房的惊吓。 没有动辄索取、视妻子为生育工具的理所当然。 甚至没有在她表现出抗拒后,利用夫权威压强迫。 他只是带着他那令人恼火的、温润如玉的笑意,用那些看似“兄弟情”实则步步蚕食的亲密小动作,用那些精心准备的、投其所好的礼物和话语,像温水煮青蛙一样,一点点瓦解着她的防线。 他给她保留了前所未有的“空间”和“时间”,直到中秋夜那个失控的吻,才第一次真正越过了那条模糊的边界。 而那个“边界”,是她自己也没完全搞清楚的。 她妥协了。 向残酷的现实妥协,向系统设定的生存法则妥协,向她身为“纯亲王福晋”的身份妥协。 “不就是造个人吗……就当……就当捐精捐卵志愿者了……” 她脑子里瞬间闪过这个极度现代的、企图将生理过程彻底剥离情感的比喻,试图强行合理化那巨大的心理障碍。 可一想到具体过程可能带来的接触……胃里又是一阵翻江倒海。 她用力闭了闭眼,压下不适。行尸走肉般活了七天,此刻终于要为自己争取一线生机。 为了活下去,她必须付出代价。 而隆禧,虽然混蛋地越了界,但至少……是目前环境下,她认知里“相对”不那么烂的人选? 他够帅,基因……应该还好? 更重要的是,他似乎……是“在乎”她的反应的? 虽然这种“在乎”背后藏着多少白切黑的算计让她脊背发凉,但总比那些视妻子为工具、生育即为职责的勋贵强? 况且……隆禧是她在这个陌生、冰冷、充满恶意的世界里,唯一建立起深度连接的人 从“工具人”到“伙伴”,他是她落地后除了生存本能外,唯一用心去维系的关系纽带。他是她的锚点之一。 “景川……” 她在心里默默念出这个私密的名字。 恨意似乎消减了一点点,被一种更复杂、更沉重的东西取代 ——一种认清现实后的,带着几分无奈、几分疲惫,甚至一丝认命的依赖。 她知道,和隆禧生儿育女,是自她降临这个世界、绑定系统那刻起,就已注定的核心目标之一,无可逃避。 886,,她在脑子里重新启用了那个代号,声音平静得没有丝毫波澜,仿佛那晚的嘶吼只是一场梦。 …… 系统依旧装死,没有任何反应。 滚出来。别装了。我知道你在。我不跟你吵了。 短暂的静默后,系统那带着点金属质感、努力想显得活泼的声音小心翼翼地冒出来: 宿……宿主?您……想开了? 尚寒知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丝比哭还难看的冷笑: 想不开还能怎么着? 等着能量耗尽被你抹杀? 还是去找别的‘大气运者’‘贴贴’生孩子? 你觉得我现在这状态,有这力气和心情去攻略皇帝或者别的王公大臣? 系统: ”(`?w?′) 宿主能想明白真是太好了! 一切都是为了生存! 系统与您同在!” 闭嘴。别跟我扯这些没用的。 尚寒知粗暴地打断了系统的pua话术, 我只是暂时认清了现实。 该做什么,我心里有数。 系统:(⊙﹏⊙) 明白!系统绝对尊重宿主意愿! 尚寒知懒得去分辨系统话里的真假。 她此刻只想抓住点实际的东西,找回一点对生活的掌控感。 第49章 见面 “挽云——” 她清了清嗓子,声音终于带上了几分人气,虽沙哑却清晰。 几乎是话音落下的瞬间,外间就传来急促又惊喜的脚步声,挽云带着织云她们几乎是跑了进来,看到坐在床边、虽然脸色苍白但眼神不再是空洞一片的主子,几人眼中都涌上了泪光。 “福晋!” “主子您……” “起来,” 尚寒知抬手虚扶了一下,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些, “备水,我要沐浴梳洗。” “嗻!奴婢这就去!” 织云立刻应声,脚步飞快地转身安排。 “裁云,取那身新做的藕荷色织金蝶恋花旗装来。” 尚寒知点名,她需要一丝鲜亮的、象征着“正常”生活的色彩覆盖掉那些灰败。 “嗻!” 裁云也是面露喜色,立刻去准备。 “缕云,让膳房备些清淡些的膳食,尤其要那杏仁酪,多加些蜂蜜。” 她开始尝试找回一点口腹之欲。 “是,奴婢这就去!” 缕云也赶紧领命。 梳妆台前,温热的水洗去一身的疲惫和仿佛残留的噩梦气息。 裁云灵巧的手在她发间穿梭,挽起了旗头,簪上了点缀的珠翠。 镜中的人,眼睛虽还有些浮肿,但脸颊用精心调制的胭脂略略修饰,唇瓣点了温润的口脂,藕荷色的衣裳衬得她肤色更加白皙,那份被刻意压下去的明艳,似乎也艰难地透出了一点微光。 看着镜中人,尚寒知眼神平静。 这不是和解,这是武装。 是用一层看似恢复正常的表象,包裹住内里千疮百孔的现实妥协。 她拿起银箸,一小口一小口地吃着送来的精致小菜和温热香甜的杏仁酪。 动作虽慢,却是几日来第一次真正进食。 待用完膳,她放下银箸,拿起一旁温热的茶啜了一口,才状似无意地开口: “王爷呢?可还在府中?” 挽云小心翼翼地观察着她的神色,见她语气平静,才松了口气,回道: “回福晋,王爷一早便出去了,应是去衙门处理公务了。说是……晚饭时才能回来。” 尚寒知垂眸看着杯中舒展的茶叶,沉默了片刻。 心中那点因提及而产生的细微波澜被她强行按捺下去。 她没有流露出想立刻见面的迫切,也没有了之前的排斥恐惧,语气是平淡地吩咐: “嗯。知道了。那……等晚上,王爷若是回来了,告诉他一声,我在汀兰水榭那边的暖阁里备了些夜宵。若是得空……不必过正院来,就直接去那边。” 这话说完,她自己都觉得有些别扭 ——这算什么?递出橄榄枝? 还是维持体面下的求和信号? 她不想深究。 几个丫鬟却像得了天大的喜讯,眼睛瞬间亮了! 福晋终于愿意主动见王爷了! 还要一起用夜宵! “是!奴婢一定及时去禀告王爷!” 挽云几乎是雀跃地应下,“福晋放心,奴婢这就去让水榭那边先准备起来!” 她几乎是立刻就想转身去安排,生怕主子下一刻反悔似的。 尚寒知看着她们因为一个简单的吩咐就骤然鲜活起来的气氛,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 妥协的第一步,已经迈出去了。 这条路通向哪里,前方是被迫的交融,还是能保持一丝“体面”的距离? 她不知道。她只知道,那个在封闭了七日后最终选择了打开门、重新梳洗打扮的自己,已经为了生存,卸掉了一部分名为“彻底抗拒”的铠甲。 最后一抹酡红残阳沉入紫禁城的琉璃檐下,暮色如同泼墨般漫卷过来,将王府巍峨的朱漆大门、威严的石狮与下马石都染上了一层灰蓝色的凉意。 一串清脆但克制的马蹄声由远及近,停在门前。 侍立在侧的王府护卫立刻上前,一人稳住笼头,另一人躬身伏低,做了人墩。 隆禧扶着阿林保的手臂,踏着人墩下了马。他身姿依旧颀长挺拔,但动作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迟滞,仿佛一身清贵都被黄昏的寒意与一天的案牍劳形磋磨去了七八分。 宝蓝色的常服衬得他肤色更显几分苍白的倦意,唯有那双点漆似的眸子,在暮色中沉静如恒。 早早候在门房处的赵顺立刻趋步上前,姿态放得极低,声音也压得极恭敬: “奴才恭迎王爷回府。” 隆禧脚步未停,只是极轻微地点了下头,目光掠过赵顺紧绷的神色和垂得更低的眉眼。 他正要步入高高的门坎,赵顺仿佛下定了决心,脚下紧跟一步,在门廊的阴影下,用只有两人能听清的声音 急促而小心地补充禀报: “王爷……福晋那边……刚刚又有话来。” 隆禧迈过门槛的脚步几乎无法察觉地顿了一下。 傍晚的风掠过他肩头垂落的发丝和略显单薄的官服下摆。 他并未回头,也未言语,只是脚步放得更缓了些,仿佛在认真感受着归府的步履节奏,唯有阿林保敏锐地察觉到托着的手臂在瞬间紧绷了一下,随即又松弛下去。 赵顺感受到那无声的催促,喉头滚动了一下,语速更快,字字清晰却带着难以掩饰的紧张: “是……是挽云姑娘亲自来传的话。” 他特意强调了“亲自”,试图增加分量, “福晋说……福晋在汀兰水榭那边的暖阁……备了些夜宵,请王爷……晚些时候若得空……便……便直接去那边用些点心。” 赵顺几乎是一字不差地重复,尤其加重了“若得空”、“直接去那边”、“不必过正院来”这几个字眼,每个词都像是被刻意咀嚼过才吐出来。 汀兰水榭暖阁…… 那是王府风景极佳的一处观景地,视野开阔,临水通凉,与他日常起居、处处充斥着两人交集痕迹的正院主屋,隔着几乎半个王府的距离。一个足够“洁净”、足够“无痕”、足够……疏离的地方。 隆禧的身影已经完全隐入门内长廊渐深的阴影里。光线晦暗不明,在他轮廓分明的侧脸上投下模糊的线条。他没有立刻回应,仿佛只是在细细品咂着这份突如其来的“消息”,连同那份刻意制造的“距离感”。 风似乎更冷了些,卷着枯叶在石板地上打着旋儿。 几息过后,就在赵顺觉得后背快被冷汗浸透时,隆禧那温和依旧、听不出任何情绪波澜的声音,才如同投入死寂水潭的一颗石子,低沉地响起: “嗯,知道了。” 只有这三个字。平静无波。 他甚至没有停下脚步,继续在阿林保的扶持下,沿着长长的回廊往里走。步伐稳健,带着一丝贵胄子弟特有的从容不迫,仿佛刚才只是一段寻常公事的回禀。 然而,就在他身影彻底消失在廊角转向主院的方向之前—— 那只由阿林保稳稳托着、方才显得从容不迫的手臂,那垂在身侧、被宽大马蹄袖遮掩了半截的右手,那只骨节匀称、指甲修剪得圆润整洁的手,在袖袍的暗影中,几近狂暴地、猛地紧握成拳! 力度之大,以至于指节瞬间失血泛白,凸起的指骨几乎要刺破丝绸的薄料,手背青筋如虬龙般骤然暴起、狂狞毕现! 这个狰狞到近乎迸发戾气的动作,只在袍袖阴影中一闪即逝,快得连近在咫尺的阿林保都疑是自己眼花。 几乎同时,那僵硬紧绷的拳头又如冰雪消融般迅速松开、松弛,恢复了原本温文雅致的姿态。 仿佛方才那惊心动魄的一瞬,仅仅是暮色下的幻影错觉。 阿林保清晰地听到了耳边主子呼吸的停顿,极其短暂的一刹那,随即又恢复了如常的、略显轻浅但平稳的节奏。 隆禧继续前行,背影在昏暗的回廊灯影下显得愈发清瘦,甚至透着几分孱弱。 只是,借着廊柱转角的细微遮挡,他唇角边掠过一丝极淡、却无比深邃的笑意。 那笑意并非愉悦开朗,而是带着一种冰冷洞悉、一种算尽人心的了然,一种将猎物最终困顿挣扎的轨迹尽收眼底后的—— 尘埃落定。 他的知知,终究还是自己走出那扇紧闭的房门了。 即使姿态是竖着满身倒刺的戒备,划出的界限也疏离得如同楚河汉界。 但,她亲手递来了那根名为“夜宵”、名为“约见”的、小小的橄榄枝。 这就……足够了。 足够的接触,便有了撬动她心防的支点。 足够的需要,便抹平了距离的鸿沟。 足够的空间,只是换一种方式编织罗网。 她的世界里,终究绕不过他这座名为“景川”、实为牢笼的山。 他步履依旧从容,缓缓走向灯火已然通明的内院方向。 阿林保沉默地跟随其后,只觉得方才主子周身那微不可察、却又凝若实质的一线寒意,仿佛也被这王府的灯火渐渐驱散、融化。 然而,阿林保低头看向自己扶着隆禧小臂的手——隔着厚厚的冬服,他似乎仍能感受到一种错觉般的轻微震颤。 那不是病弱的虚弱,更像是…… 一张拉到极致的弓弦,在确认目标已牢牢锁定在射程中心后,那强自抑制的、蕴含恐怖力量的嗡鸣。 那是一种名为耐心、名为掌控、名为……势在必得的狩猎姿态。 夜色,彻底笼罩了王府。 而汀兰水榭的暖阁,已然掌灯。 第50章 互相演戏 暖阁三面临水,此刻四面垂下了厚厚的锦缎帘幕,阻挡了深秋的寒意。 阁内只点了几盏琉璃宫灯,光线刻意调得朦胧暧昧,映得一室暖融。 几案上摆着几碟精致的点心:刚炸好的松瓤鹅油卷、温热的蟹黄小汤包、几样清爽素菜,还有尚寒知点名要的、缀满琥珀色蜜饯的杏仁酪。白气袅袅,食物的香气混合着暖阁特有的淡淡炭火味,营造出一种刻意为之的“温馨”氛围。 尚寒知坐在暖阁中央铺着厚厚绒毯的矮榻上。 她穿着一身崭新的藕荷色织金蝶恋花旗装,颜色娇嫩得如同晨露里的花瓣。 鬓发显然是精心梳理过的,梳了个轻巧的“小两把头”,只簪了一支简洁的碧玉步摇并几朵粉色绒花,脸颊抹了淡淡的胭脂,唇色也选用了温润的珊瑚粉。 乍一看,竟真像是大病初愈、初添精神、却又尤带三分弱质的病美人。 眼神恰到好处地带着几分倦意和迷茫,如同受惊后的小鹿。 只有她自己知道,这光鲜亮丽的妆容下,藏着的是耗尽心力的伪装和强自按捺的紧张。 阁门被无声地推开。 隆禧的身影出现在门口。他已换下了白日里宝蓝色的常服,只穿了一件家常的月白色暗银竹叶纹夹袍,外罩一件同色的轻暖氅衣。 脸上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疲色,映着柔和的灯光,那份清绝温润中自然而然地带了几分让人心怜的苍白羸弱。 他的目光第一时间落在了尚寒知身上,视线缓缓扫过她精心装扮的容颜,那娇嫩的桃粉色在她苍白的脸色下显得格外惹人怜爱。 “知知。” 他开口,声音带着一丝低沉的沙哑,仿佛也经历了一天的风霜,却依旧温和,脚步带着惯有的舒缓,向她走来, “赵顺说你身子不舒爽了些日子,可好些了?” 语气中的关切真挚得无懈可击。 来了。 主战场。 尚寒知心头猛地一跳,随即立刻调动起全身的“演技”。 她微微垂下眼睫,长睫如同蝶翼般轻颤,带着一丝惹人怜爱的脆弱,手指无意识地绞紧了膝上的暖手筒。 “有劳……爷挂心了。” 她的声音比隆禧的还要轻上几分,透着一股子气若游丝的乏力感, “是妾身没用。那晚园子风大,又贪杯了些,回来便觉头沉得很,心口也闷得慌,实在起不来身……” 她把“风寒”巧妙地替换成了“受风贪杯后不适”,模糊了病因。 她抬起头,飞快地瞥了隆禧一眼,眼神里带着恰到好处的愧疚和一丝不易察觉的闪躲,随即又立刻低下,声音愈发细弱蚊蚋: “更怕是过了病气给爷……爷身子金贵,万万沾不得这些的……所以才……才斗胆闭了院子,叫她们把爷的东西都清了出去……就怕那些沾染了病气的物件污了爷的清健……” 她停顿了一下,仿佛为自己当时的“鲁莽”感到羞愧,声音带上了一丝委屈的哭腔: “如今……妾身还是觉得身上懒懒的,精神短得很……但总想着几日不见爷,心里终究不安……又想着这暖阁通亮宽敞, 不似卧房那般……咳咳……闷气,这才斗胆备了些粗陋点心,想看看爷……” 最后两个字说得几乎是气音,带着一种强打精神后的疲惫不堪。 她完美地将“抗拒你的东西”解释为“害怕病气过给你”、“清理是为了保护你”; 将“闭院不见”粉饰成“病重不起”; 将“对暖阁的选择”暗示成“卧房不吉或还有病气残留”。 对于那个让她崩溃的吻,只字不提! 只以“贪杯”、“不舒服”等模糊理由一笔带过。 她营造的核心人设是: 一个被“风寒后遗症”折磨得虚弱不堪、还无比后怕自己害了夫君、强撑着表达一点心意的小可怜。 隆禧静静地听着,目光在她苍白脆弱的脸上流连。 他并未立即坐下,而是缓步走到案几旁,修长的手指拎起盛着杏仁酪的小碗。 他没有递给尚寒知,而是拿起一只精巧的玉匙,在那浓稠香滑的酪汁里轻轻搅动着。 “那晚……” 隆禧的声音很轻,像是在自言自语,又像是意有所指地看着那碗酪, “是我孟浪了。” 他的目光抬起,重新落在尚寒知蓦然收紧绞着手套的手指上。 她垂着头,长睫颤得更厉害了,显然在拼命控制呼吸。 “知知贪杯,原是景川……未曾照看好。” 他巧妙地接过了她“贪杯”的托词,语气带着不加掩饰的温柔自责, “更不该在你……不适之时,还扰你清静。” 他没有点破那是什么“扰”,而是将一切的过错,都归结于他身为丈夫的“不够体贴”、“不够照顾”。 语气情真意切,无端让人心疼他这份深情。 尚寒知内心一直尖叫,啊啊啊啊! 来了! 提了! 他没放过!!! 还好老娘预判了你的预判! 稳住! 戏要做足! 她猛地抬起头,眼中瞬间蓄满了水光,因为激动,脸颊甚至泛起了一抹不自然的红晕,急急地、带着点慌乱和委屈抢白道: “不!不关爷的事!是……是妾身……不知怎的,自那次以后,就觉得……胸口闷得慌,见着什么都觉得气短,闻着一点味道都想吐…… 想来是风寒伤了脾胃,还落下了些不好的症状……连精神都恍惚了……” 她再次巧妙地将“亲密接触引发的强烈不适感”和“ptsd式的闪回、气味敏感” 全部归结到“风寒后遗症” 上! 仿佛那七日的崩溃,只是身体虚弱导致的神经质反应。 隆禧看着她急得要哭出来的模样,眼神愈发深幽。他放下手中的玉匙,不再看那碗酪,而是缓步朝她走近。 尚寒知下意识地想要往后缩,身体却僵在当场。 隆禧在她面前站定,微微俯身。 一阵清冽淡雅的冰片沉香气息,温和地、不容拒绝地再次笼罩了她。 尚寒知的身体无法抑制地再次绷紧,胃里条件反射地翻腾! 操!又来! 冷静! 稳住! 当他是空气! 隆禧似乎并未察觉到她的紧张,只是伸出了手。 他并未去触碰她的脸或手,而是极其自然地替她理了一下因为动作微微有些滑落的氅衣肩领。指尖不经意地擦过她脖颈侧边温热的肌肤,留下冰凉微弱的触感。 这一下,尚寒知几乎是耗尽了毕生的定力才没弹开! 指尖冰凉带来的生理反应让她心脏狂跳,只能拼命咬住舌尖,控制住身体的僵硬和想要呕的冲动。 “既是脾胃不适,这些油腻的就少用些。” 隆禧的声音近在咫尺,气息拂过她的额发,温和得不带一丝烟火气, “这杏仁酪养胃,最是滋补温润,多用些。” 他仿佛真的只是在关心她的饮食健康。 尚寒知低着头,拼命眨掉眼里的生理性泪水,不敢再出声反驳。 心里已经把那句“油腻的是你才对” 咆哮了一百遍。 隆禧看着她头顶那枚微微发颤的碧玉步摇,眼底深处掠过一丝难以名状的暗芒。 他直起身,终于在她对面的圈椅上落了座。 动作带着几分刻意的舒缓,显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体弱”,完美地契合了她病弱的舞台氛围。 “这几日,辛苦我的知知了。” 他的声音重新恢复平和,带着一种安抚的力量, “身子是自己的,万不可再强撑。既然不舒服,想静养便静养,想吃什么用什么,尽管吩咐下去。这府里,终究是以你的康健为要。” 他彻底接受了她的“设定”,甚至为她这“病”提供了更加舒适的保护壳 ——你虚弱,我便给你安静、满足你一切需求。 仿佛那七日的风暴,在他这一席温和体谅的话语中,变成了小夫妻间一场心照不宣的误会和彼此体贴的插曲。 “来,尝尝这个汤包,冷了便不好了。” 隆禧拿起公筷,极其自然地夹起一枚玲珑剔透的蟹黄汤包,轻轻放到了尚寒知面前的小碟中。 他的目光坦荡澄澈,动作温润守礼,再无一丝一毫越界的意味。 暖阁里,只剩下杯盘轻碰的细微声响和炭火燃烧的噼啪声。 一个演着病弱,一个温润体贴地捧场。 然而水面之下—— 尚寒知用筷子戳着碟子里无辜的小汤包: 尼玛……影帝!奥斯卡都欠他一座小金人! 这特么怎么接?! 跟他对戏比跟系统讨价还价还累! 不过……蒙混过关了? 他信了?管他呢。 目前能正常相处吸收能量就行。 隆禧则用汤匙缓缓搅动着那碗雪白的杏仁酪,嘴角噙着那抹深不可测的笑: 风寒伤及脾胃? 导致见风就想吐、闻味欲作呕、见到‘某些东西’便失控?嗯……这病根,倒是别有‘滋味’。 不过…… 他将一匙温热的酪汁送入口中,甘甜绵密,眸光扫过对面那强装镇定、低头努力吞咽点心的粉色身影: 我的知知,你越是费尽心思地掩藏、演戏、抗拒…… 便越是让我看清了那座需要我耐心破解的堡垒之所在, 也让我品尝到了……征服这堡垒路径的每一分曲折之下的—— 甘美至极。 暖阁的灯火,映照着两人表面的平静如水和内里的汹涌暗流。 这夜宵才刚刚开始,而围绕着那未曾言明的核心冲突的第一场试探性攻防,已在看似平和实则刀光剑影的对话中,拉开序幕。 第51章 温水煮青蛙1.0 夜色如墨,晕染着纯亲王府的重重院落。 尚寒知被隆禧亲自送回了正院门口。 门廊下悬着的两盏羊皮灯笼,散发着暖黄的光晕,勉强驱散了一隅秋夜的寒凉。 “夜深露重,”隆禧的声音在静谧中格外清晰,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哑, 恰到好处地嵌着关切与一丝歉意, “回屋便歇下,万莫再劳神耗力。天意弄人,骤冷骤热的,你身子单薄,最经不得折腾。” 尚寒知低垂着眉眼,被系统滤镜柔化过的侧脸在光影中显得格外温顺脆弱,宛如不堪折的娇花。 “嗯,爷也早些安置。”她应着,心里却像在跑马拉松般累得够呛。 今日这出“偶感风寒”的戏,着实消耗精神。 此刻她只想立刻钻进自己的“安全区”——那间宽敞舒适、嬷嬷丫鬟环绕的主屋,裹上暖和的锦被,当条与世界暂时隔绝的咸鱼。 就在她准备转身告退的瞬间,一只微凉却骨节分明的手伸了过来。 动作自然到近乎轻描淡写,轻轻拂过她鬓角,似乎是将一缕被夜风吹乱的散发别到耳后。那触感隔着发丝,点到即止,没有半分狎昵的味道,更像是一种长辈或亲近之人的自然照顾。 pua!绝对是pua新招!尚寒知内心警报瞬间拉满,吐槽弹幕刷屏,打一巴掌给颗糖?拢个头发就当我记吃不记打的小狗了? 尚寒知心里翻白眼,面上却依旧维持着楚楚可怜的滤镜模式,甚至配合地微微偏头,让那手指的动作更顺畅了些。 她能感觉到隆禧清冽的视线落在自己脸上,带着审慎的观察,像是在评估一块珍贵的、需要小心擦拭的玉璧。 “进去。”隆禧收回手,袖口上隐约的松墨香在空气中短暂弥漫。 他看着尚寒知提起裙裾,跨过那道朱漆斑驳的垂花门门槛,身影没入门内更深沉、更属于她的夜色里。 他并未踏入一步。 灯笼微光描摹着他伫立的轮廓,颀长清瘦,站在垂花门外那片属于前院的黑暗中,目送她消失在庭院深处。 夜风拂过他未束紧的几缕长发,拂过鸦青的常服袍角,有种遗世独立的孤高与沉静。 直到再也听不见脚步声,他才缓慢地开口,声音不高,却足以清晰传入内里,带着令人心安的沉稳: “安心歇着。我就在前院书房,若有不适,即刻使人通传。” 声音消散在夜色里,留下一个承诺般的尾音。 隆禧又在原地站了一瞬,目光扫过这方小院每一处熟悉的轮廓,才转身,一步步隐入通往前方书房的游廊阴影中。 背影清寂,却又透着一股磐石般的意志。 直到这时,尚寒知紧绷的肩膀才彻底垮塌下来。 她挥退想要上前伺候的挽云,独自快步走进灯火通明的正屋。 呼——安全着陆!她几乎是扑到柔软的贵妃榻上,把脸埋进一个丝绒引枕里,深深吸了一口气, 好险好险…那眼神…景川啊景川, 你这‘病弱美人’皮下到底是黑芝麻馅儿还是蜂窝煤芯子?吓死你知小爷了! 尚寒知无比庆幸隆禧遵守了他们之间那不成文的领地条约——正屋主室是她的“绝对禁地”,她的“咸鱼能量池”。 一旦躲进来,被嬷嬷丫鬟们围住,那种被无形丝线缠绕的窒息感才稍稍散去。 而同一时刻,相隔不远的前院书房。 隆禧并未立即处理公务。 他再一次负手立于窗前,望着后宅正院方向透出的微光,眼底沉淀着思虑,如同一泓深不见底的静潭,映着窗外摇曳的枫树叶影。 中秋夜的失控已成过去,但他清晰地感知到那道由此在尚寒知心底竖起的无形高墙——对近距离触碰的极度警觉。 强势破墙?非他所愿,更非良策。 他的“知知”,像只受惊后竖起尖刺的狸奴,需以十足的耐心与不动声色的蚕食,重新软化她的防备。 一个缜密如棋局的“温水煮青蛙”计划,已在他脑海中勾勒成形: 次日开始,如同设定好的日晷,他会在三个固定的时辰出现在正院外。 晨光熹微时: 他立在垂花门外,晨曦勾勒着略显单薄的轮廓。 白嬷嬷开门时见了他,恭敬行礼。 他只隔着院门,目光温润地落在刚被裁云伺候着梳洗完、正准备用早膳的尚寒知身上 “路过,顺道看看知知今日气色可好些?” 他的声音带着晨起的微哑,目光清透得如同初春的溪水,坦坦荡荡, “早膳用的可香?”一句寻常不过的问候,无懈可击。 尚寒知嘴里还塞着水晶虾饺,闻言只能努力咽下,挤出一个标准的滤镜微笑,内心刷屏:打卡机成精?比我上晨读还准时! 第52章 温水煮青蛙2.0 午膳前一刻, 隆禧提着一个精致小巧的竹篓,由安泰捧着,停在廊下。 “刚从城外暖房送来一篓极新鲜的枇杷,”他示意安泰将篓子交给织云, “太医说此物润肺止咳,生津利气,最是合宜。给知知尝尝鲜,莫贪凉。” 果香清甜,诱惑力十足。 唔…枇杷是无辜的… 尚寒知盯着果篓,意志挣扎01秒,屈服于美食诱惑。 抬头见他依旧站在阶下,距离分明。行,看在枇杷份上,忍了。 就当npc日常刷新点。 睡前的氤氲时分, 他仅披一件外袍,身影被廊下灯笼拉得细长,脸色在暖光下透出几分刻意为之的苍白。 “听秦忠说你晚间咳了两声?” 他眉头微蹙,满是忧色, “虽入了秋,薄衾也须添厚。 太医制的止咳膏可用了?若夜里再不宁,万勿硬撑。” 眼神殷切,是兄长对小妹般的纯粹挂怀。 你在我院里安监控了? 秦忠! 你个浓眉大眼的叛徒! 尚寒知裹着被子躺在床上腹诽,面上却只能低低应声:“谢爷关怀,已无碍了…” 如此往复。 一天三次,准时准点,风雨无阻。 每次停留不过盏茶功夫,问候几句,留下些无关紧要的关切或物品,绝不踏入垂花门半步,目光始终清澈干净,毫无逾越。 连最严厉的吴嬷嬷私下都感叹王爷是真真把福晋放在心尖上疼惜,规矩得叫人无话可说。 尚寒知从最初的他是不是在憋大招?的警惕, 到又来了…行…赶紧说完赶紧走的麻木, 再到后来,竟真的渐渐生出些习惯性。 当某天午后,赵顺因一笔园丁预支银钱数额稍大(仅三十两)需要她批复,耽误了她一小会儿,导致隆禧傍晚来问安时她因小憩刚醒有些迷糊,看到廊下那道玉立身影,内心竟滑过一个念头: 哦,到点了…景川牌人形闹钟准时报到… “习惯”初步养成,隆禧的触角开始谨慎地伸向院门之外。 “太医叮嘱,体虚之人不宜久闭室内,易滋生郁气。” 某个午后,阳光正好,他站在院门口,声音温煦地发出邀请, “需在向阳通暖处静坐怡情。今日秋高气爽,不若去暖阁水榭坐坐? 正好西府海棠开了一季最后一茬,甚是可观。知知也该透透气了。” 他搬出了太医的金字招牌,地点也是中性的暖阁,并立刻抛出诱饵: “小厨房预备了滚热的牛乳茶,据说用的是内务府新进的御用牛乳,佐以江南进的桂花蜜。” 牛乳茶! 尚寒知的意志力在香甜暖意面前再次宣告阵亡。 加上孙嬷嬷和织云在旁附和太医确有此言,她只能“虚弱”地应下。 暖阁里,阳光铺满金砖。 她缩在铺了厚厚狼皮褥的圈椅里,捧着暖玉般的茶盏小口啜饮。 隆禧坐在距她半臂远的另一张椅上,中间隔着宽大的花梨木小几。 他只与她闲聊天气、园子里的花草、或者新听来的某个伶人唱的南府新戏《醉打山门》里的笑点,内容安全得像幼儿园读物。 她只需要偶尔点头“嗯”一声,大部分时间埋头喝她的茶,或者盯着窗外红得似火的枫叶出神,倒也……不算太难受。 几日后,他又提议去花园“散步”。 “园子里新移了些异种菊花,名唤‘金背大红’,开得极盛,颜色亮堂,看着就叫人欢喜。 他语气温和,带着点恰到好处的向往, “太医也说,略走几步,舒展筋骨,于气血有益。 知知便当是散散郁气? 我陪你慢慢走,阿林保就在后头跟着备着暖炉手炉,随时可用。” 又是太医! 阿林保也在? 保镖兼人形电灯泡?那还行… 尚寒知瞅了瞅外头还算温和的秋阳,想想整天憋在屋里听嬷嬷念女戒确实难受,点了头。 散步过程堪称“社恐友好示范”。 隆禧始终保持领先她半个身位的距离,并肩而行时维持着清晰的半臂间隙。 话题永远是风景、诗词、或者某位翰林新编纂的《古今书画集》的无聊内容。 走了一小段,大约一盏茶功夫后,隆禧的脚步会微微凝滞,轻轻咳嗽一声,气息微促,显露出几分病弱的疲倦,歉意地看向她: “抱歉,走了片刻竟有些乏了。是我拖累你了?” 这一招简直击中了尚寒知“咸鱼”天性中那点微妙的“责任心”和“同情分”。 她本就不想走,立刻顺坡下驴: 没事没事!咱歇着!正好我也走不动了!景川这身板…啧… 这种“是他需要我迁就”而非“他在强迫我”的微妙感觉,让她在安全距离下,对这种共处时光的排斥感大大降低。 不知哪一天起, 尚寒知发现,隆禧出现在她面前时,除了问候,开始会带些“有趣无害”的消息给她。 这些消息绕开了王府的绝对核心,只停留在日常琐碎与生活享受层面。 “府里猫房那对‘雪狮子’竟下了四只崽子,滚圆毛长,猫房的人说像四个雪团子,闹腾得可爱。” 一次午前请安,他语气带着笑意,仿佛只是分享一件寻常乐事, “知知若觉得烦闷,让他们抱一只活泼些的来给你逗逗?” 小猫?! 毛茸茸! 尚寒知瞬间被萌化滤镜击中,眼睛亮了亮。 不行不行!稳住人设! “虚弱”的病人抱猫会不会ooc? …纠结! 最终,一只通体雪白、唯有眼睛蓝如宝石的小奶猫被送到了她屋里。 当然,名义上是“给福晋解闷,嬷嬷们留意着照看”。 每日撸猫成了她的重要日常。 又或者: “赵顺说城南绸缎庄新进了一批料子,其中一种叫‘云中锦’的,甚是别致。 据说对光而视,其色流转若天际浮云,极为清雅。” 隆禧状似无意地提起, “我记得知知极爱这般素雅洁净的纹样? 便让他裁了两匹,送进来与你看看,若喜欢可添几件应季的新衣。” 漂亮料子? 云中锦? 听着就很贵… 不过王爷送,不花我私库! 尚寒知的物欲和享乐主义基因立刻被激活。 虽然她现在暂时“病中”不穿新衣,但看着那两匹流光溢彩、价值不菲的云锦,还是觉得心情舒畅。 甚至还有为未来准备的“甜头” “汤泉行宫的管事递了条子来,道是引地下深处温泉水新建了大汤池,说是硫磺矿物尤养肌骨血脉,冬日里浸上一刻,祛寒解乏最是难得。” 他看着尚寒知因为云锦料子而微微发亮的眼睛,适时抛出更大的诱饵,“ 待你身上大好,我们去住上几日? 比之王府地龙,又是别种惬意。” 温泉?! 硫磺温泉?! 美容养颜还驱寒? 神仙享受! 她想起了去年冬天没泡成温泉的遗憾, 尚寒知的咸鱼之心疯狂摇摆,仿佛看到了冬日泡在热气腾腾汤池里的终极幸福画面。 面上努力维持着平静,心早已飞到了行宫。 这些点点滴滴的小诱惑,如同细碎的金屑,一点点撒向尚寒知,成功地将她与王府的日常运转、那些能带来舒适享受的细节紧密地重新绑定。 一种被关心、被记住喜好、被其乐融融包围的错觉,悄然蔓延。 第53章 温水煮青蛙3.0 时间,在这样看似平淡无奇、实则步步为营的“脱敏”训练中悄然流淌。 秋意愈发浓稠,院落里的落叶铺了厚厚一层,又被扫去,周而复始。 在水榭边凭栏远眺时,尚寒知一时贪看池中残荷倔强的姿态,未曾察觉风向突变,被凉风一激,毫无防备地打了个小小的喷嚏。 几乎在同一瞬间,一件带着温热体温的银灰色素缎镶貂鼠毛领氅衣便落在了她肩上。 隆禧的动作快得惊人,却又稳得出奇。 他细致地将大氅的领口在她颈下拢紧,系带轻柔交叠 ——全程,他那修长的手指如同划过无物的空气,未曾触碰她颈后一寸裸露的肌肤,如同最顶尖的裁缝丈量布匹,分寸把握得妙到毫巅。 “秋气侵骨,披上。” 四个字,简洁得像冬日屋檐下掉落的冰凌。 他甚至没等她完全拢好衣襟,脚下已自然而然地退后一步,回归到那个熟悉的、安全的半臂距离。 眼神清亮,表情坦荡得像刚刚递给她一杯热茶,理所当然到她心头刚冒出的那句“用不着……”在舌尖打了个转,竟咽了回去。 ……行,暖烘烘的倒是真的… 她裹紧了带着他惯用松墨清冽和淡淡药草香的温暖,心里嘀咕着反正隔着七八层布料,跟抱着个暖水袋也没区别…当智能恒温器附体了… 最让尚寒知内心警铃差点彻底报废的“险情”,发生在廊下撸猫的午后。 雪团子般的小奶猫正是精力旺盛、撒泼打滚的好时候,在她怀里扑腾得起劲,毛茸茸的爪子一个没注意,啪一下勾住了她鬓角几缕柔软的发丝。 “猫爪锋利,稍有不慎…” 低沉的嗓音在身旁响起,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提醒和关切。 尚寒知只觉一个身影极其自然地靠近了一步,阴影柔和地笼罩下来些许。 她甚至没来得及转头,就感到鬓边微微一痒 ——一根微凉但力道极其轻柔的手指,像羽毛拂过,无比自然地、精准地将那缕被猫咪勾乱的发丝轻轻梳理顺帖,别回了耳后。 !!! 几乎是条件反射,尚寒知身体瞬间僵硬了一瞬,心脏都漏跳了半拍,怀里的小猫也仿佛感知到什么,睁着蓝宝石般的圆眼停止了捣乱。 然而,就在她内心那庞大的吐槽弹幕系统即将启动、并准备将此行为立刻归类为“咸猪手升级版”进行报警时,那只手已然若无其事地收回。 尚寒知的视线下意识追过去,却只对上隆禧垂眸看着小猫的目光。 他的唇角甚至漾起一丝极淡、无奈又宠溺的笑意,指尖虚点了点小猫湿漉漉的鼻尖,眼神清透得如同雨后的晴空,干净得不染半分杂念,纯粹得像在欣赏一件会动的艺术品。 呃……呃呃…… 内心所有即将喷发的吐槽,瞬间被这干净如洗的眼神给堵了回去。 好像…是为了把头发从猫爪子下救出来?不然这死小孩真给我薅下一绺来可咋办?… 她努力给自己找着理由, 好像…是挺自然的?就…跟帮我拍拍肩上的灰一样? 这精心包装在“宠物善后”壳子里的触碰,完成得如此天衣无缝、理所当然,让她后续的警惕像是一拳砸在了蓬松的棉花堆里,只能憋闷地收回了所有待发的力道。 日子便在这般“正当防卫”似的触碰、和煦无害的问候、共享空间的点滴积累中,如流沙般无声滑走。 整整一个月。 尚寒知自己都未曾发觉,那条横亘在心间、曾因中秋一吻而骤然拔高耸立如天堑的“肢体接触警戒线”,已在隆禧那如精密外科手术般滴水不漏的“温水煮青蛙”策略下,悄无声息地软化、模糊。 如同初春河面结实的冰层,被持续不断的暖阳化开,表面看似仍有浮冰,内里却已悄然松动、消融。 当他对她伸出手时,她第一反应不再是“他又想干嘛?!”, 而是——“哦,大概我差点踩空\/要被风吹病了\/头发勾到猫了”。 迟钝了吗? 或许。 但这正是隆禧铺开了整张细密的网,耐心等待了三十个日夜,所要捕获的第一缕晨光。 现在,刚到十月,是个特殊的日子。 正院,依旧是尚寒知固若金汤的咸鱼堡垒,独属于她的领地。 前院书房,也仍是隆禧运筹帷幄、绝对私密的领域,泾渭分明。 然而白日,那间位于王府正院与前院之间、被隆禧称为“暖阁水榭”的所在,却悄然变了模样。 它不再是一个单纯用于晒太阳或短暂休憩的过渡空间。 窗边多了她惯用的绣架,榻上换了她偏爱的缠枝莲软枕和厚厚的狼皮褥子。 他的棋盘稳稳地放在窗下小几上,她收集的游记、话本散落在榻边的小书格里。 博古架上,一边是她的描金粉盒、几支素雅的绢花和她那只越发圆润的白毛蓝眼小狸奴喜欢的绒球,另一边则是他常用的徽墨、新抄的棋谱和一方温润的青玉镇纸。 这里,渐渐成了只属于他们两人的“第三空间”。 一如她曾经严防死守的正院主屋,此刻被精心复刻并共享在了这无主之域。 尚寒知在这里的时间越来越长,看书、逗猫、甚至…… 在某个阳光格外暖和慵懒的午后,伴着隆禧手下棋子落盘的清脆微响,裹着暖融融的褥子,毫无防备地沉入了梦乡。 她蜷缩在宽大的贵妃榻一角,呼吸均匀绵长。 而当尚寒知醒来,揉着惺忪睡眼时,通常会发现隆禧仍在窗边的棋案前。 他似乎就未曾移动过位置,只是在她睡着后,落子的声响放得更轻,仿佛怕惊扰了她。 他没有像曾经中秋夜那般紧挨着她坐下,甚至没有在同一个榻上,只是守在了这个空间里,离她不远不近,恰好是一个既能让她睁眼就看到、又不会感觉到压迫的距离。 他微微侧头看过来,眼神平和温润,带着点恰到好处的笑意: “醒了?睡得可安稳?” 好像……是比以前安全点? 尚寒知脑子还带着刚睡醒的迷糊,环顾这充满了两个人生活气息的暖阁,再看看远处安然下棋的身影,一种奇异的、习以为常的松弛感涌了上来。 她的防备线,在日复一日的规律性、无害化侵蚀下,早已悄然挪移,将这方共享之地划入了某种新的“安全舒适区”。 第54章 昌全洗三礼 十月初二,裕亲王府,昌全洗三礼 尚寒知几乎是凭借强大的生存本能从被窝里爬起来的。 自从中秋后,她就没这么早清醒过。 今天是裕亲王福全嫡长子昌全的洗三礼,京城宗室福晋、有头脸的诰命夫人齐聚一堂,她和隆禧作为关系亲近的皇叔婶,必须到场。 她努力把自己塞进那身符合“抱病初愈,柔弱不胜衣”人设的旗装里, 挽云巧手为她描画了略显苍白憔悴的病容妆,青黛将眉梢眼尾的轮廓勾勒得低垂,削弱了她骨子里那点锐气,更添几分我见犹怜。 隆禧看到后,眼底笑意深沉,亲手替她披上一件银狐裘领的厚实斗篷。 踏入人头攒动的正堂花厅,鼎沸人声扑面而来。 尚寒知下意识地往隆禧身边靠了半步。这倒不是装的 ——脂粉香、奶腥气混杂着炭火和食物的味道,确实让她有点头晕。 作为“病了很久”才露面的纯亲王福晋,自然吸引了众多目光。 善意的好奇、打量的评估、乃至几丝不易察觉的审视交织在她身上。 她努力维持着病若西子般的姿态,跟在隆禧身侧,笑容清浅,应答简短,完美符合一个“初愈仍需静养”的贵妇人设。 然而,一个多月不出府,在某种程度上反而成了一些人眼中的“心虚”和“把柄”。 尚寒知在隆禧的默许下,于洗三礼开始前,由王府的嬷嬷引导着,前往西鲁克氏休养的内室探望。 帘幕低垂,室内弥漫着淡淡的草药香。 西鲁克氏半靠在垫高的锦枕上,面色虽有些疲惫,但精神尚可,看到尚寒知进来,露出温和的笑意。 “七弟媳来了,快坐,劳你亲自跑一趟。” 西鲁克氏声音温和,带着产妇特有的气虚。 尚寒知依礼请安,在嬷嬷搬来的绣墩上坐了。 她看着襁褓中呼呼大睡的昌全小阿哥,脸上挂着系统滤镜加持的温柔笑容:“二嫂辛苦了。小阿哥真是有福气,瞧着就康健喜人,日后定是个能挽硬弓的小巴图鲁!” 这话带着现代人直白的喜庆劲儿,在崇尚含蓄的古代贵妇听来,显得格外实在。 恰在此时,纳喇氏进来提示内室里的宗亲,洗三仪式快开始了。 她作为管事侧福晋之一,协助打理部分庶务,今天也负责协助西鲁克氏的嬷嬷打理洗三宴。 听到尚寒知这话,特别是那声强调的“康健”和“小巴图鲁”,再对比外界关于尚寒知“病弱”、“无宠”的零星耳语,再看她虽然精心修饰却掩不住病气苍白的脸颊,一股混杂着酸意和不屑的情绪涌上心头。 她面上恭敬,垂眸退下时,心底却记下了尚寒知。 三礼的正堂仪式结束后,是宾客稍事歇息、享用茶点、私下交际的时间。 尚寒知刚寻了个相对僻静的角落,想躲开人群透口气,喝口热茶平复一下被各种气息冲击得难受的胃。 结果一口热茶还没咽下去,那阴魂不散带着假笑的声音又贴了上来。 “纯亲王妃怎的独自一人在这儿用茶?” 纳喇氏端着茶盏,笑意盈盈地走近,目光却如同淬了毒的钩子,在她精心描绘的苍白面容上刮来刮去, “哎呀,王妃瞧着这气色……今日外面风大,可莫要再着了寒气才好!” 她夸张地惊呼,语气里的“关切”浓得几乎要滴出来,又带着几分居高临下的惋惜, “您这风寒都养了个把月了?女儿家的身子可是根本,万万马虎不得。 真真是福晋姐姐底子强健,这才……” 她的话故意说一半留一半。 但言下之意再清楚不过: 看我们福晋刚生了孩子都比你精神好! 你这病病歪歪的,怕不是身子骨不行?今天这喜庆日子,你的苍白可真是格格不入! 尚寒知握着茶盏的手指猛地收紧,冰凉的瓷壁贴着她温热的掌心,让她几乎要冷笑出声。 好一个纳喇氏!在我这‘根基不稳’的纯亲王福晋面前装大尾巴狼呢?! 我刚跟正室表了友好你就上眼药,踩着我巴结讨好是?当我尚寒知是泥人脾气?! 一股冰冷的怒火瞬间压倒了之前被聚焦的些微不适。 她正要运转起在宫廷里耳濡目染练就的“温柔一刀”话术,一道熟悉沉静的身影已先一步悄然插入了她和纳喇氏之间,微妙地形成一道屏障。 “纳喇侧福晋。” 隆禧的声音依旧清润温和,如同玉石相击,带着天生让人宁神的节奏感, “可是寻本王的福晋有事?” 他看似问纳喇氏,眼神却已经带着安抚落向尚寒知。 他微微俯身,极其自然地伸手,动作轻柔却不容置疑地覆在尚寒知握着茶杯、指尖已有些泛白的手上,将她手中的茶盏自然接了过去,顺势递给身后半步的安泰。 同时,他用自己的手心在她冰凉的手背上极其短暂却有力地贴了一下。 这个动作极快,在外人看来只是丈夫体贴地为妻子接下茶杯,但她却清晰无比地感受到了那瞬间传递过来的、坚定而抚慰的暖意。 尚寒知心头的戾气和即将脱口而出的“反讽”瞬间卡住。 她立刻敛了眼底的锋芒,配合地垂眸,露出一丝“被当众关心有些羞涩又体弱微恙”的模样。 隆禧转向纳喇氏,脸上挂着无懈可击的温润笑意,声音不高不低,却清晰传开: “本王福晋身子不适,本王本想让她在内堂暖阁歇着。但她记挂着小侄儿添福之喜,又感念大嫂平日照拂,定要来亲自道贺。” 他成功将尚寒知出现的原因拔高了一个层次 ——不是出来交际,而是“不顾身体、感念大嫂恩情”。 这格局,立马不一样了! 他目光扫过尚寒知略显苍白的面颊,眼神里溢满的心疼和几分无奈的自责,简直要溢出来: “方才在暖阁里守着一刻钟,那点精神气怕是又耗尽了。本王早说了你只消心意到就好,非要逞强。” 这话看似埋怨,实则每一个字都是给妻子贴金、给旁人解释、甩锅。 最后,他才看向脸色有些僵硬的纳喇氏,语气真诚得仿佛在跟至交好友道歉: “让侧福晋见笑了。她这小性子上来,九头牛都拉不住。今日府上大喜,宾客众多,侧福晋是主人家身边得用的,想必甚是繁忙,孤与福晋就不在此打扰了。二嫂那边,还烦请侧福晋代本王夫妇告罪一声,稍后我们便去辞行。” 一番话,看似处处客气,实则: 再次强调尚寒知虚弱累着了。 完美解释了提前退场的原因。 巧妙恭维了纳喇氏在裕亲王府的地位和辛劳。 姿态放低,让对方无刺可挑。 最后那句“告辞”的意思表达得清晰无疑! 纳喇氏脸上的假笑都快挂不住了。 隆禧句句滴水不漏,温和有礼,把她捧到“主人家得用”的位置,她还能说什么? 难道硬要纠缠“纯亲王福晋身体不行”那纯粹是找死! 尤其隆禧那看似温和实则不容置疑的语气和隐隐透出的威仪,让她后颈发凉。 她只能强撑着挤出一个极其难看的笑容,慌乱屈膝: “不敢不敢,王爷和福晋慢走。” 连寒暄都顾不上了,几乎是落荒而逃般地转身离去。 尚寒知长长地、不动声色地舒了口气。 看着纳喇氏狼狈的背影,心里那点快意刚冒头,就被一股奇异的暖流取代。 那只短暂包裹了她冰凉手指的大手传递的温度,似乎还残留着。 卧槽! 绝杀! 不费一兵一卒,杀人于无形,还顺手刷了一波宠妻人设?! 景川,你是懂阴阳和甩锅的! 心里的小人在捶地。比起自己酝酿的“温柔一刀”,隆禧这种举重若轻、一招制敌的方式,简直高出了大气层! 一种“躺赢真爽”的安全感和微妙的“被罩着真不错”的感觉油然而生。 她悄悄抬眼看向隆禧的侧脸轮廓,那线条在暖阁窗棂透进来的微光下,显得格外清晰柔和,心尖悄然爬上一丝异样的麻痒。 第55章 和顺又来催了 就在尚寒知暗自感叹这“工具人盟友”真是好用得不得了,想多汲取点“安全感buff”时,熟悉的身影再度出现。 “寒知。” 和顺公主仪态万方地走来,先对着隆禧颔首致意: “七弟今日辛苦了。” 目光随即落在女儿身上。那目光深沉,带着洞察一切的精明和一丝掩不住的忧虑,似乎刚才远处那场短暂的冲突她尽收眼底。 “额娘。” 尚寒知心头一凛,瞬间切换到标准“乖乖女”模式。 “方才瞧见你同裕亲王侧福晋说话?” 和顺公主的语气很平淡,甚至带着点闲聊的随意,但尚寒知知道这绝不是闲聊。 果然,公主的目光在她脸上扫过,带着审视: “嗯,气色瞧着,倒比方才在人群里好一些了。” 这观察力,简直让尚寒知佩服。 她话锋一转,语气里的关切浓了几分,却也带着不容置疑的要求: “前些日子病着,总闷在府里也不是长久之计,反倒憋闷坏了。 你爱吃鲥鱼,庄子上今日刚得了两尾顶鲜活的。 明儿得空了,回府来用顿便饭,你阿玛也念叨你好几回了。” 她没提任何“夫妻”,但字字都意有所指—— 一个月不出府躲清净? 不行! 回来让我看看! 尚寒知秒懂! 果然……不是催生,是催‘和睦’! 这一个月装死,她老人家坐不住了! 这是怕我和景川闹翻了天,砸了公主府和纯亲王府的联姻金饭碗! 额驸肯定早当传声筒了,景川这‘拖累导致我操劳憔悴’的完美借口,看来老娘还没百分百信? 明天怕不是要‘验货’?! 巨大的压力感再次袭来,比面对纳喇氏时沉重十倍——后者只是苍蝇,眼前这位才是真正掌握她“生存舒适度”大权的“终极大boss”! 她几乎是本能地、带着一种寻求同盟军和挡箭牌的急切感,向隆禧投去一个极其隐晦又包含千言万语的眼神: 大佬!救命!明天要扛不住了! 隆禧接收信号的速度快如闪电。 他脸上立刻浮现出温文尔雅、体贴周到的笑容,对着和顺公主欠身行礼,眼神诚挚无比: “大姐姐有心了。方才知知还同我说,她前几日便梦到回府探望您和额驸呢。” 他说得跟真的一样,尚寒知都想给他鼓掌。 他继续道:“只是她那会儿风寒未尽,怕惊扰了您二位。 如今身子确实无妨了,只是今日忙碌半日,怕她倦怠,明日怕是不能一早就过府叨扰。” 他巧妙地把“明天得闲”的时间主动权拿了过来,为尚寒知争取了宝贵的缓冲准备期, “不如这般,明日午后未时三刻左右,待知知精神养足了,小婿亲自陪她回府,陪您二位用晚膳,也好让岳父岳母安心? 也免得您挂念她路上车马劳顿。” 最后的“陪她”、“亲自”、“让小婿陪”、“免得您挂念”,几乎是把“我们夫妻一体,您女儿被我好好照看着呢”写在了脸上,姿态放得极低,诚意十足。 和顺公主的目光在两人之间不动声色地来回扫视。 隆禧这番安排滴水不漏,情深义重; 再看自己女儿,虽然低头垂眸看似羞赧温顺,但那股依赖地靠近隆禧的肢体语言,她自己怕是都没发觉, 以及隆禧看寒知时那毫不掩饰的专注和温和,骗不了她这种老练的眼睛。 女儿的眼神,在看向隆禧时是全然不同的放松,而非对抗或疏离。 她眉宇间那丝因一个月避不见面而凝结的冰霜和忧虑,终于如暖阳化雪般消融了大半。 她展露了今天最真心实意的一个笑容,雍容地点点头: “七弟想的这般周到,甚好。那额娘便在家里等着你们。 明日可得空着些肚子。” 她最后看向尚寒知,眼神柔和慈爱, “好生歇着,明日好好陪额娘说说话。” 看着母亲远去的背影,尚寒知感觉背后又是一层冷汗。 明日的确不是催生鸿门宴,但这场关乎“夫妻和睦汇报演出”及“在母亲高压统治下求生存”的“家庭聚会”,难度系数绝不亚于刚才的宅斗! 尚寒知内心疯狂吐槽diss,但不得不承认,跟隆禧绑定打配合,安全指数确实蹭蹭涨。 她下意识地望向隆禧,正好撞入他含笑望过来的眼中。那目光温煦沉静,带着一种洞悉她的疲惫和些许无奈的纵容。 “累坏了?”他轻声问,声音低醇柔和,带着安抚人心的力量, “待会儿,我们就先行告退,回府歇着?” 尚寒知心头那根绷紧的弦终于彻底松懈下来,一股巨大的疲惫感和如释重负交织着涌上。 她看着眼前这张无论何时都维持着完美分寸、替她挡风遮雨的俊美侧脸,一种复杂的感激、依靠、甚至一点点微妙的“有靠山真好”的念头悄然滋生。 真是……太省心了。 只要不是催生,当个挂件……好像也不错? 她低低应了一声,声音带着点不易察觉的、连她自己都未意识到的软糯:“嗯……听爷的安排。” 隆禧唇边的笑意加深,那丝笑意仿佛融进了眼底最深处,如春水初生,将她这一刻难得的、卸下尖刺的温顺模样,牢牢印刻于心。 她或许还未懂情爱,但这种依赖、信任,以及那份“只要有他在便觉安全”的踏实感,正是他步步为营、编织罗网所要擒获的、最珍贵的猎物。 第56章 主动 江寒知决定做一个渣男 必须将三不原则内化于心、外化于行,贯穿于生活全过程各方面。 不主动,她深知隆禧把她视为个人所有物,所以无需她主动,隆禧自然会默默推进两人关系。 即躺着,安心当个被投喂的咸鱼。 不拒绝,在这个时代,她被认为是隆禧的附属,她不能也不会拒绝隆禧的合理要求,在自己的底线内,谁让她要靠能量活命,隆禧已经是获取能量的最优选择了,虽然底线这玩意,会被一直拉低。 即为了能量点和活命……忍了! 不负责,大概或许是因为每个人都应该要有自己的坚持,她的三观已经在现代就被定性,她的性别认知也被确定是男性,她从不觉得男性或者女性或者沃尔玛购物袋之间有高低之分,可谁让他上辈子就是个男性呢? 即本我核心不能丢!隆禧给的好处,她照单全收——那是她在这操蛋世界保留“寒知”这个名字的精神补偿!白嫖万岁! 人要学会与自己和解,与世界和解。或许有些人认为这是妥协,是无可奈何,但乐天派的江寒知觉得,只要自己舒服了,甭管怎么舒服的,那就够了。 于这么一想通,堵在胸口那口闷气神奇地散了些许。管他黑猫白猫,能让她躺得舒服就是好猫! 于是—— 她侧过脸,目光在闭目养神的隆禧脸上溜达了一圈。 他清俊依旧,但那下颌线条莫名透着一股可靠的劲儿。 视线停驻在宽阔了不少的胸膛上——嗯,看着就稳当。 “唔……”一声带着卸下包袱般疲惫的喟叹滚出喉咙,懒得再跟本能较劲,身体很自然地往前一探,舒舒服服地趴伏在隆禧结实的胸膛上。 锦缎料子下传递过来的温度、心跳,还有他怀中那份沉稳的气息,熟悉又让人安心。 隆禧在她靠过来的瞬间,身体便极其自然地放松下来,没有丝毫惊诧或僵硬。 他仿佛早已习惯了这份依偎,如同呼吸般理所当然。 一条手臂早已环过她的腰侧,另一只手掌更是温柔却不容置喙地覆在她脑后,轻轻一带,将她更深、更稳地拥入怀中,完全纳入自己的气息范围。 温润的嗓音带着由衷的喜悦,从她头顶落下来,比暖炉的热意更熨帖: “累了?” 声音低沉而满是宠溺,温热的气息柔柔扫过她的发丝,“回去让挽云她们好好给你揉揉,解解乏。” 他环抱着她的手臂微微紧了紧,语气轻柔得像在哄劝珍宝,字句皆是精心为她安排的享受: “明日,出了公主府想去哪儿松松筋骨?东城庆乐园的《长生殿》是新排的,唱得颇有意趣。 若嫌听戏耗神,城南宝庆楼新进的南珠和翡翠头面,清雅又衬你。 再不然,去琉璃厂新开的善本斋瞧瞧?里头收了好些新奇的……” 每一句都精准落在她“咸鱼”、“舒适”、“猎奇”的脉搏上。 暖烘烘的炉气,他低沉耐心、满是纵容的话语,像一个巨大的安全气泡,暂时屏蔽了外面那个充满威胁和压力的世界。 紧绷的神经在这份全然接纳的怀抱里,一点点松了绑。 她在他怀里蹭了个更舒服的姿势,脸颊贴着他胸口的衣料,无声地汲取着这份安稳。 窗外雨丝沙沙,敲在车顶,更衬得这一方小天地静谧温暖。 好一会儿,她才从那极度舒适的拥抱里微微扬起脸,侧过头,黑白分明的眸子迎上他注视着自己的目光。 跳跃的烛火映在她眼底,是一片懒洋洋的光晕,还带着点想通后的豁达。 “都挺好……”她拖长了调子,鼻音糯糯的, “可是景川啊……”她皱了皱小鼻子,坦荡地暴露咸鱼真面目, “听戏要费耳朵,挑首饰要费眼睛,寻玩意儿更要费脑子……我现在就想找个软乎地儿,像滩水一样化那儿不动弹……” 理直气壮,躺平万岁。 隆禧眼底的笑意如同温玉,没有半分不耐,只有被全然依赖的满足。“那……知知有什么主意?” 问得满是纵容,仿佛她提什么,他都会不折不扣地捧到她面前。 寒知的目光在他温润如玉的脸上打了个转儿,眼神有些放空,像是穿透了雨帘,飘到那个中秋的月下池畔——那个被他意外当了回“解药”的夜晚。 她身体又往他怀里拱了拱,一双眸子亮晶晶地直视着他深邃的眼,带着一种破罐子破摔后反而放松下来的、甚至有点赖皮的娇憨: “我想来点儿甜甜的酒!”她宣布,嘴角弯起一个狡黠的弧度。 隆禧的长眉只是极其轻微地动了一下,眼底的笑意更深,带着洞悉的宠溺。 “就一点点!甜丝丝温烫的那种!” 寒知立刻比划着强调,语速轻快, “保证最多微醺,像小蜜蜂沾了蜜罐那样晕乎乎飞一圈就回来!”她飞快说完,眼神里的狡黠更盛,像是找到了什么绝妙的主意,声音低了下去,带着点甜糯的诱哄: “就在你书房外头,” 她眸光流转,落到某个方向,清晰地点明地点, “那个小池子边?搬张舒服的矮榻,摆上云片糕,温几盏蜜酒……就我们两个……好不好?” 她顿了顿,深吸一口气,眼底那点朦胧彻底化作了坦荡又带着点警告的明亮光芒,一字一顿: “我——想——赏、月。” 她的目光牢牢锁着他,在说出“月”字时,语气里带上了一丝不容错辨的强调和……明确的暗示性界限。紧跟着,又仿佛不经意地、声音轻快地补充了一句,像撒了一把小钩子: “不过嘛……你可得管住嘴,少喝一点啊,不然可就……” 她故意拖长了调子,乌溜溜的眼珠飞快地扫过他紧抿的唇线,意味不言自明——你要是喝多了控制不住自己,那可就…… 嗯哼,超出我这‘不负责’的边界了。 她眼底闪烁着恶作剧般的亮光,用最无害的语调,划下最清晰的警戒线:可以靠近,可以依偎,甚至可以分享同一个酒盏(假设有),但接吻?不行! 隆禧眼底瞬间掠过一丝了然的深邃笑意!那句“你可少喝点”,简直是此地无银三百两!她在怕什么,在提防什么,他听得一清二楚——她在划定那个吻的禁区。 一股灼热的悸动混合着强烈的渴望自胸腔奔腾而过,像是被她的坦率又促狭彻底点燃。 他没有丝毫被“警告”的不满,反而因为这层只属于他们两人的心照不宣的游戏规则而愉悦起来。 他放在她脑后的手掌轻轻抚了抚她柔软的发丝,低沉的嗓音含着清晰的笑意和一丝了然于胸的纵容: “嗯。”他应得干脆利落,“蜜酒温给你尝尝鲜,我自己嘛……” 他微顿,语气里的调侃和宠溺几乎要溢出来, “我替你守着规矩,绝不……越界。” “规矩”二字,他咬得极轻,却又异常清晰,带着一种心领神会的郑重承诺。 尚寒知心头那点因为主动“划界限”而产生的微妙紧张瞬间被抚平。 看!目标明确,规则清晰,互惠互利,皆大欢喜! 她的“渣男事业”简直顺畅得飞起! 隆禧看着她瞬间亮起来的眼睛,嘴角扬起一抹几乎可以称得上是温柔缱绻的弧度。 他微微收紧环抱她的手臂,让她重新舒适地依偎在自己胸前,醇厚的嗓音如同陈年的佳酿: “好。就在水榭。我陪你,好好看今晚的……月亮。” 寒知满足地哼唧一声,再次在他怀里找了个最舒服的姿势瘫着,彻底化身一条被成功投喂了的咸鱼。 窗外雨声依旧,车厢内暖香弥漫,一片静谧的满足。 隆禧垂眸看着胸前那颗埋首的小脑袋,深邃的眼底翻涌着比窗外夜色更浓重的情愫。 虽然她划下了“亲密接触”的界限,但这份主动的靠近,这份只属于两人的密约,甚至她直言不讳的“警告”,都让他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排他性的巨大满足和愉悦。 指尖无意识地缠绕起她的一缕发丝,如同缠绕住一个只属于他的、温暖而狡黠的秘密。 书房、水榭、中秋的月光……以及那被重新定义过的“规矩”——这些都构成了此刻只属于他们的,安稳又暗藏博弈的小小世界。 第57章 公主府 暖阁内炭火融融,驱散了秋天的寒意。 熏笼里飘出淡淡的苏合香气,混着新摘水仙的清冽。 尚寒知捧着热乎乎的杏仁茶,小口啜饮着,眉宇间带着一丝晨起特有的慵懒和…… 微妙的满足感。 暖阁外精致的园林被薄雪勾勒出素雅的轮廓,让她昨夜在王府暖阁水榭与他”兄弟同眠”的最后一点微末紧张也彻底消散了。啧,暖阁水榭那床榻,软度恰到好处。 和顺公主端坐在铺着锦绣软垫的紫檀木圈椅上,目光如炬地扫过女儿今日格外舒展、甚至带着点浅绯色的面颊。 她手里慢慢捻着翡翠念珠,姿态优雅,语气却单刀直入: “气色不错。” 公主语气平静,仿佛陈述事实,目光却像精准的探针, “看来王爷身子确实安好,你俩……也再没犯拧巴了?” 她刻意停顿,营造无声的压力,随即点明靶心, “前回那桩事,额娘思来想去,还得提醒你。整整七日闭门不出,话也不肯听一句便叫人把王爷拒之门外……” 公主微微摇头,眼底是真切的忧虑与一丝不认同, “知儿,那是亲王!是你的夫君!是紫禁城里皇上嫡亲的幼弟!你那般行事,是将王府的脸面、纯亲王的脸面,置于何地?” 又来了又来了!尚寒知内心的小人立刻翻了个白眼。 她面上却瞬间切换成那副纯良无害、眼角微垂的小白花模样,声音软糯无辜: “额娘……女儿知错了……那次、那次是女儿……太任性了……” 公主看着她这副低头认错的乖顺模样,眉头并未舒展开。 她太了解自己的女儿,这副小意柔顺底下藏着的是一副桀骜不屈的硬骨头。 她担忧的并非女儿不懂规矩,而是这身傲骨在皇室宗亲的森严壁垒面前,会碰得头破血流。 “任性?”公主的声音低沉了几分,带着敲打的力度, “这话是哄额娘,还是哄你自己?亲王待你宽容、体谅,那是你的福气,是你祖父、你阿玛挣来的体面,是皇上顾念皇家亲情!不是你尚寒知可以挥霍的本钱! ‘小不忍则乱大谋’,你这般不管不顾地使性子,若传出去一丝半点,被有心人拿了做文章,损的不只是你一人声誉,牵连的是整个尚家!” 公主放下念珠,指尖在扶手上轻点,带着点金石之音。 尚寒知心头的火气“噌”地又冒了起来。 尚寒知她放下茶盏,脸上那副刻意装出来的楚楚可怜瞬间收敛了七分,透出几分属于“尚寒知”本性的、带点锋芒的懒散,甚至有种“你非要聊这个是?”的破罐破摔感: “额娘,”她声音平稳下来,带着点无奈又理直气壮的直率, “您这话女儿可不敢全盘接收。 正因为他是亲王,是皇上心尖上的弟弟,难道我反倒要活成个没嘴的葫芦、没心的提线木偶不成? 女儿是和硕公主的嫡女,是尚家的姑奶奶,更是皇上亲赐的和硕纯亲王嫡福晋。我这身份低吗? 难道女儿非得学那藤蔓似的,贴地而行才算尽本分? 额娘您教导女儿,要紧的是立身持正,有主见,有担当。” 尚寒知身体微微前倾,直视着母亲略显错愕的眼睛,带着点挑战的笑意: “夫妻和睦,固然重要。可一时为着‘讨他个高兴’伏低做小,那是情谊是情趣;若长年累月把自己活矮了,那……那叫没骨气! ‘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 这可是兵法至理,放家里也一样!女儿我……挺直腰杆过日子,规规矩矩尽好本分, 难道不比整天想着法儿琢磨怎么装乖卖巧, 更显得……嗯,底气十足?更显咱尚家女、公主府的气度?” 一番“歪理”配上她那副“我身份尊贵就该这么贵气着活”的坦然姿态,竟真把和顺公主噎住了片刻。 公主脸上的雍容完美面具裂开一丝缝隙,露出一瞬的惊愕,显然没料到女儿会如此“伶牙俐齿”,更被那句搬出来的旧话堵得有些难以反驳,面上甚至有些挂不住的气恼和……一丝无奈。 眼看着母亲深吸一口气,指尖微微发颤,眼神开始变得锐利,显然是要抛开道理直接进入“娘为你好你必须听”的终极强制镇压模式—— 尚寒知突然一个箭步冲到侧间婴儿摇床旁 ——那儿正躺着刚吃饱奶,咿咿呀呀玩着自己肉乎小手的、尚寒知的幼妹。她笨手笨脚却极其迅捷地弯腰,小心避开襁褓连接处,一把将这个几个月大的胖娃娃抱了起来,姿势僵硬但充满保护欲地搂在怀里。 “哎呀呀呀,妹妹!我的小心肝肉肉!” 她的声音瞬间拔高,带着前所未有的夸张甜腻和一点点不易察觉的慌乱求救信号,对着那胖嘟嘟、大眼睛骨碌碌转的婴儿做鬼脸,还故意把孩子举起来一点正对着刚想发怒的公主, “看看你额娘!快看看!额娘是不是又要不讲道理啦?你大姐我多不容易啊!你长大了可要帮我说句话呀!” 粉雕玉琢的小女婴被她笨拙又夸张的动作逗得咯咯笑起来,莲藕似的小胳膊挥动着,小手想去抓姐姐散落下来的发丝。 这突如其来、充满生活气息的滑稽一幕,恰在此时落入了刚刚踏入暖阁、正准备开口问安的隆禧眼中。 他与额驸尚之隆显然已经结束了书房谈话。 门口的光线勾勒出隆禧颀长的身影。 他披着墨蓝色水貂毛斗篷,因室内温暖,斗篷已解下搭在臂弯,露出里面素雅的月白长袍,越发衬得人清俊。 他目光精准地捕捉到了那背对着他、正抱着婴儿做鬼脸的身影 ——她的头发有些散乱地垂在颊边,侧脸在温暖的光线下异常柔和明亮,颈项弯成一个灵动的弧度,平日里在他面前或装傻或炸毛或懒散的状态荡然无存,此刻她全身心沉浸在一种全然放松、带着点孩子气的笨拙和真诚的喜悦中,逗弄着怀中的小小生命。 那一瞬间,隆禧清晰地感觉到自己胸腔里的心脏重重撞击了一下,随即以一种前所未有的频率急速跳动起来,仿佛有一只无形的手在用力揉捏鼓荡。 那感觉陌生而汹涌,让他几乎屏住了呼吸。 她抱着婴孩的样子……那份纯粹生动,带着一点毛手毛脚的真实感,耀眼得让他移不开视线,比任何时候刻意维持的楚楚可怜或是骄傲慵懒都更……直击心脏。 和顺公主本欲发作的情绪被这一幕打断,又见隆禧立在门口,瞬间恢复了雍容的气度,脸上浮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意,带着点促狭看向隆禧: “隆禧来了?不必多礼。快过来瞧瞧你这小姨子,可精神着呢。知儿正稀罕得紧。” 隆禧强压下心中那股莫名的悸动感,面如冠玉的脸上浮起无懈可击的温和浅笑,步伐沉稳优雅地走近: “额娘安好。小格格确实玉雪可爱。寒知是真心疼爱。” 他走到尚寒知身侧,目光在她因逗弄妹妹而泛着红晕、神情生动的脸上停留了一瞬,随即自然地转向那小小的婴儿,眼神温和得能滴出水来。 “知知很喜欢妹妹?” 他温声问,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柔缓,那声“知知”在旁人耳中是亲王对福晋的亲近称呼,落在他自己心底,却带着点刚刚平复下去的余悸回响。 尚寒知抱着沉甸甸、奶香四溢的妹妹,侧头冲他咧嘴一笑,灿烂得几乎晃眼,带着刚怼完额娘的得意和逗婴儿的傻乐:“那可不!多有意思!” 她完全没意识到,自己此刻的模样,成了隆禧心头浓墨重彩的一笔,而隆禧那温和视线下隐藏的激烈心跳,成了暖阁里除了她之外,另一个不为她知的秘密。 第58章 初潮 康熙十五年三月初的京城,空气中已带着丝缕春寒褪去后的温软,御花园的花枝开始悄然鼓涨芽苞。 紫禁城储秀宫的角落里,已经住满了参加复选的秀女们。 而此时的纯亲王府正院内寝殿,却像被无形的潮汐困住,弥漫着一种与外界迥异的慵懒粘稠。 尚寒知毫无形象地平摊在柔软的大床上,感觉自己变成了一块被泡发的、又酸又胀的海绵。 织云温热的手掌隔着一层柔软寝衣在她小腹上不轻不重地揉着,那力道比起缓解,更像是一种礼貌的提醒—别闹了,规矩点。 “停停停……” 她烦躁地挥开织云的手,声音有气无力,胸膛却憋着一股无处发泄的邪火,涨得她太阳穴突突直跳,偏偏下半截身子又酸又麻,像是被无数根小木棍不痛不痒地戳着。 “没用!隔着衣裳揉…这不是糊弄鬼呢!给…给我重揉!”她连说话都觉得费劲,眉毛拧成一团咸菜疙瘩。 床沿凹陷了一小块,是隆禧无声无息地坐下。 他穿着月白云纹暗竹叶立水纹常服,刚从外书房回来不久,身上还带着书卷的清冽气。 看着床上把自己裹得像只炸了毛、却又奄奄一息小猫似的妻子,连日来因选秀与南边尚之信不稳消息而积累的沉郁,似乎都被这生动又可怜的情状冲淡了几分。 他的目光掠过寒知苍白的脸色和紧蹙的眉头,落到她因不适而微微蜷起的身体上。 “我来试试?”隆禧的声音像温过的醴泉,清澈柔和地流入这片难熬的寂静里。 寒知掀开一点眼皮,对上他关切的目光。 脑子里两个小人正在剧烈掐架:现代直男魂疯狂咆哮——“卧槽老子的肚子被个男的揉?! 还是老子的塑料兄弟?”;而咸鱼本能则在哀嚎——“管他娘的!这涨气要胀死爹了!舒服一秒是一秒!” 理智还没来得及做出裁决,咸鱼的本能已压倒性地控制了她的身体。 “……嗯。” 从鼻子里哼出一个带着浓浓鼻音的音节,算是恩准了。 同时,她自暴自弃地把盖在腹部的锦被扯开些,动作幅度大了点,不小心碰到胸口某处软肉,疼得自己“嘶”一声倒抽凉气。 温凉的指尖,隔着丝滑的寝衣,稳稳落在了她小腹的位置。 不同于织云带着婢女特有的谨慎克制,隆禧的动作更舒缓,也更具有存在感。 他掌心并未完全贴合,只是借着指尖的寸劲,不疾不徐地在寒知脐下三寸按压着打转。 一开始是冰凉的丝缎触感,很快,一丝奇异的、难以言喻的热力便从那按压的指尖下缓缓渗开。 像是寒地里忽然吹来一丝裹着暖气的南风,虽未直达痛苦根源,却奇异地熨帖了那股尖锐的酸胀,将其揉捏成一种略带涩意的暖流,沿着经络懒洋洋地蔓延开。 寒知绷紧的腰腹线条,在这温和的力量下,不易察觉地松懈了一毫厘。 “如何?”隆禧的声音很近,带着点询问。 “……唔,还行。” 寒知含糊应着,像只被顺了毛的猫,身体深处那令人暴躁的酸滞感被这温热的手指力道缓缓抚平。 被痛苦和烦躁搅得混沌成一团浆糊的脑子,渐渐失了清明。 身体一放松,那压榨了整晚的疲惫感就像洪水般汹涌而至,眼睑沉重得像坠着铅块。 那一点点由指尖带来的温热源,成为漂浮在疼痛汪洋中的唯一浮木。 倦意彻底淹没了尚存的最后一丝顾虑,沉重的呼吸逐渐拉长、平稳。 在意识沉入黑暗前的最后一瞬,她朦胧中听见自己从喉咙深处挤出几个不成调的音节:“……再…里面点……” 这一觉,黑甜无梦,竟是几日来未曾有过的酣沉。 再次睁开眼时,寝殿里光线已变。 是晨曦透过茜纱窗棂投射进来的、带着柔和金色的明亮。 身体轻快了不少,虽然小腹深处还有种挥之不去、拖拖拉拉的沉坠感,但那股让她恨不得原地爆炸的酸胀胀气,竟奇迹般地消散了大半。 意识回笼的瞬间,寒知立刻察觉了身后温热的异样存在。 她稍稍偏过头,映入眼帘的便是隆禧安静的睡颜。 他竟未离开,就躺在她身侧,侧身向里,维持着一个有些别扭的姿势。 一只手还在她的薄被下,似乎无意识地搭在她腰侧,而另一只手……寒知的心跳瞬间漏了一拍。 另一只手正隔着里衣,稳稳地、不轻不重地按揉在她的小腹上。那位置,比她入睡前“恩准”的区域,明显地……往下了许多。 掌心的热度隔着薄薄一层丝帛,清晰而固执地熨贴着她冰凉发沉的肌肤。 她就这么怔怔地看着。 隆禧如雕如琢的侧脸轮廓,纤长的眼睫在眼下投下淡淡的青影,连鼻梁都漂亮得不像话,他已经发育的像个青年人了。 褪去了白日里温润如玉的假面,此刻的他显得无比真实,甚至有点脆弱。 寒知脑子里不受控制地闪回几个时辰前那个瞬间,清晰得如同烙印—— 她粗声粗气嚷着“别隔着衣裳”,少年亲王那张清俊如玉的面孔,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染上一层薄红。 不是羞涩,更像是骤然被拉下神坛、面对某种他既定人生轨迹之外冲击时,身体本能的愕然反应。 红晕从耳根蔓延到脖颈,那张素日里波澜不惊的面具裂开一道细缝,露出了内里一丝属于少年人的真实温度。 当时只觉得有趣,像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秘密。 此刻回想起来,那抹红晕,混合着眼前这毫不设防的睡颜和那只固执放在她腹上的手,像一颗投入心湖的石子,荡开一圈圈微妙的涟漪。 她小心翼翼地屏住呼吸,不想惊醒他。脑子里各种弹幕乱飞: “不是兄弟?揉个肚子能累睡着?熬夜看账本肾亏了?” “啧,红脸景川限定皮肤…下次试试说点别的?” “哎呦卧槽!他不会一直这样揉着睡的?这么实在??” “不过这手…是真管用啊…下次还点他…” 视线无意掠过他按在自己小腹上的手,骨节分明,修长有力,蕴着力量感。 寒知的思绪不受控制地又滑向某个更深的“禁区”——她第一次感受来月经,实在受不了那奇怪的感觉,让他“别隔着衣服,直接来!” 那只清瘦漂亮、执笔翻书时如同拈花拂云般优雅的手,在触及她里衣边缘时,分明地、短暂地顿住了! 随即,一丝极其轻微的、几乎被她忽略的颤抖,顺着他匀停的腕骨一路传向指尖。 当时她痛得冷汗涔涔,只顾着喊快点。 而当那只带着薄茧、温度明显偏高了几度的男性手掌,毫无阻隔地、带着一种近乎烫人的力度直接覆盖在她柔软小腹冰凉肌肤上的瞬间… 像通了微弱的电流,又像骤然被按在某个开关上。 尚寒知全身猛一僵,所有的感官在那一刻被无限放大:他掌心的灼热,他指腹略粗粝的触感,她自己皮肤下温凉滑腻的肌理,还有那一刻她腰腹肌肉不由自主绷紧的力道…… 一股从未有过的热意,既下流又上涌,那感觉激得她头皮都有些发麻。 “……唔!”一声短促的、含糊的惊呼被她死死压在喉咙里。 像是被这过于陌生又强烈的触感吓到,又像是某种隐秘开关被粗暴触碰后的本能反应。 而此刻,那份记忆的余温,混合着眼前安眠的容颜,和那只虽然隔着衣服、却强势宣告着存在感的手,再一次悄无声息地漫上心头。 空气仿佛凝固成了琥珀,心跳在寂静中变得异常清晰、响亮,噗通、噗通…带着点说不清道不明的闷胀感,不知何时悄然压下了那沉甸甸的坠痛。 晨光静好,窗外仿佛连枝头鸟雀的啁啾都消失了。 偌大的寝殿里,只余下两人交错的、清浅而平稳的呼吸声,如同最悠远的鼓点,一声,一声,敲在某个微妙的弦上。 第59章 升旗 晨光熹微,茜纱窗棂滤下的金色光束,细细描摹着尚寒知低垂的眼睫。 她能感觉到身侧的轻微动静——是隆禧醒了。 那搁在她小腹上的手,原本带着安眠时无意识的笃定,此刻却几不可查地顿了一下,紧接着,如同被毒蛇咬到般,猛地从她柔软的腹部抽离! 速度快得甚至带起了一丝空气流动。 寒知几乎是立刻屏住了呼吸,全身肌肉瞬间绷紧,像一只预感到危险的炸毛猫。 身后那均匀的、仿佛还在沉睡的呼吸声,在空气凝固的这一刻,变得异常清晰,紧接着传来一阵极其压抑、却又无法完全掩饰的吸气声,似乎还夹杂着一丝类似狼狈的闷哼。 寒知死死闭着眼,把自己伪装成一只完美的鹌鹑,脑子里却已弹幕爆炸: “卧槽!被抓包了?我装睡这么假?!” “景川你丫抽什么风…手拿走这么快!嘶…难道…” 一个极其荒谬又带着生理本能的猜测猛地蹿进她脑海—— “该不会……该不会他手下碰着啥不该碰的了?! 靠靠靠靠靠!兄弟真对不住啊没想着大清早给您点炮仗了???” 一股混合着浓烈尴尬和莫名燥热的洪流,瞬间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烧得她脸颊几乎要爆炸。 就在她感觉自己的伪装快要被滚烫的脸颊出卖,甚至能“感觉”到身后视线灼烧时,隆禧带着一丝刚睡醒、努力想恢复平稳却因压抑某种翻腾情绪而显得格外沙哑紧绷的声音响起: “知知?…还…不舒服吗?” 那声音比平日的清越低沉暗哑了许多,气息却更近,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慌乱感拂过她敏感的耳廓,像是急于打破这要命的僵局。 寒知像抓住救命稻草,不管不顾地一个翻身——不是扑,几乎是把自己砸向隆禧的方向。 但这一次,隆禧在她动作的瞬间,身体几不可察地、极其迅捷地向后微仰,同时腰腹核心一紧,一条修长的腿曲起,巧妙地调整了两人身体接触的着力点和角度。 于是,当寒知的脸埋进他那带着暖意和书卷气的胸前时,她感觉到的并非平坦的接触,而是身体撞进了一个带着一点微妙紧绷感的怀抱。 他的手臂环上来,用力而快速地,将她上半身牢牢圈紧在自己怀里,力道大得甚至带着点不容置疑的强势,将她整个身体的重心都往上提了提, 确保她身体的重叠区域仅仅集中在他宽阔坚实的胸膛和肩颈之间,身体中段则被巧妙地、不动声色地隔开了一小段距离,被薄薄的锦被形成的皱褶很好地掩饰住那处“意外”的尴尬。 寒知脸埋在他月白色的寝衣前襟,努力藏住自己的火烧火燎,声音闷得几乎变了调,带着点强装的镇定和掩饰性的娇蛮: “嗯…好、好点儿了…但还是…不爽利……”她含糊地说着,身体下意识想蹭蹭汲取温暖,却莫名觉得和平时有点不一样,姿势有点别扭,好像被禁锢得更紧、更…高? 她停顿了一下,带着点委屈和埋怨,“沉沉的……不、不用你揉了!你一宿都没睡踏实?胳膊肯定酸死了!” 她急切地想把话题钉死在那只抽走的手和被质疑酸痛的胳膊上。 隆禧的身体在她砸进怀里时,似乎比刚才绷得更紧了一瞬,像一张拉满欲折的弓,环抱着她的手臂肌肉硬得几乎硌人,胸膛的起伏也比平时急促些许。 但他呼吸了几次,努力调整着,随即立刻放松下来——至少是极力表现出的放松姿态。 下巴轻轻蹭了蹭她柔软的发顶,声音刻意放得极软极柔,却依旧能听出那强自压抑的暗哑底色: “好,听知知的。今天不必起。”他几乎是用气声在说,带着纵容, “闭眼,多歇歇。我…我让织云备好安神汤。”他顿了顿,似乎在找一个更安全的、不会惹恼她现在敏感神经的话题, “…或者,给你念念江南游记?省得躺着生闷气?”他转移话题的速度快得像在躲什么。 他的心跳透过薄薄的衣料,传递给她——砰砰砰!又快又沉,如同战场上密集的战鼓擂响,完全失了平日那份沉稳的节拍。 环抱着她的手臂,隔着寝衣也能感受到里面精瘦肌理如钢丝般绷紧的轮廓和蕴藏的力量,勒得她甚至有点喘不过气,那绝不是平日里松弛的拥抱。 寒知被迫趴在这个异常紧绷、心跳如雷的“人形堡垒”里,鼻尖萦绕着他身上清冽又温润的气息,混杂着一丝此刻显得格外浓烈的、独属于他自己的、充满了强烈存在感的男性荷尔蒙气息。 她刚才脑子里那些因为尴尬和荒谬猜测而爆炸的弹幕,在这剧烈的心跳、铁箍般的怀抱和扑鼻而来的侵略性气息冲击下,奇异地、短暂地空白了一瞬。 一种从未有过的、被某种强大而危险力量锁定的认知,混合着她因身体不适而格外脆弱敏感的神经,让她产生了一种微妙的窒息感和……心跳加速。 她不敢再拱,只能僵硬地、小心翼翼地维持着这个被“高高架起”的姿势,含糊地哼唧了一声 “……嗯。随便你。” 声音闷闷地,带着点她自己都没意识到的顺从和一丝不易察觉的轻颤。 空气里弥漫着一种粘稠而奇异的沉默,那心跳如鼓的声响,成了这微妙空间里唯一清晰的存在。 他身体传递来的无声的紧绷和努力压制的冲动,远比任何语言都更强烈地昭示着刚刚过去的混乱,形成了一种无声的、令人耳根发热的“张力”。 第60章 舒服 空气里紧绷的尴尬暧昧,似乎在这自然的相拥和温言软语中软化下来,重新变得粘稠而安逸。 寒知趴在他胸前听着,耳边是他低沉的、字字清晰的诵读声,带着安抚人心的魔力。 那恼人的沉坠感似乎也减轻了些,但身体深处的那股无名烦躁还是压着。 过了好一会儿,她似乎终于鼓起勇气,或者说,被身体的不爽打败了,闷闷地开口: “那个……景川……” 隆禧的读书声顿住,低头看她:“嗯?” “我……我想……”她手指无意识地揪着他寝衣的前襟,把那细腻的软缎攥出了褶皱,“我想……回蘅芜苑睡……” 她声音越来越小,几乎像蚊子哼哼,却没提“一起”二字。 但谁都知道,蘅芜苑,就是他们“一起”的地方。 上次寒知闹脾气单方面“冷战”七天,隆禧敏锐地捕捉到她那份对“专属领域”的渴望,于是才有了将几个预留院落全部打通、按她心意打造成只属于“景川和知知”的蘅芜苑这大手笔。 她在那里的自在和依赖,更胜新婚时的正院。 离开正院寝殿去蘅芜苑,本身就是一个信号:她要回到那个最能让她放松、也默认了隆禧存在的温暖港湾里休养了。 隆禧的眼眸深处,似有极亮的星火一闪而过,快得让人抓不住。 他环着她的手臂紧了紧,温润的嗓音里听不出任何讶异,只有全然的包容: “好。待日头暖些,我便抱你过去。现在闭眼,再歇会儿。” 说罢,他重新执起书卷,读书的声音似乎比刚才更低沉柔和了几分,像最上等的丝绸拂过心尖。 晚上,蘅芜苑内室: 暖阁里只留了一盏昏暗的羊角宫灯。烛火在轻纱帐幔外摇曳,将帐内人影染上一层暖黄的、模糊的光晕。 不适感如同跗骨之蛆,在夜色里卷土重来。 寒知蜷在厚厚的锦被里,隆禧的手掌正隔着一层轻薄透气的细棉里衣,在她小腹上熟练地按揉着,力道精准而温热。 可这昨晚的“良药”,今夜却仿佛失了效。 那沉滞的钝痛感像顽固的礁石,任凭热流冲刷,就是纹丝不动,甚至随着夜深越发清晰、沉重。 烦躁、无力、委屈……种种负面情绪在身体不适的催化下汹涌而来,将尚寒知最后一点理智堤坝冲塌。 “唔……没用!没用啊!!” 她猛地睁开眼睛,眼底是被折磨出的血丝和压不住的狂躁怒火,挥手就去推隆禧的手腕。 力气不小,甚至带着点不顾一切的蛮横,“揉什么揉!没用!走开!” 隆禧猝不及防,被她推得向后一倾,整个上半身靠在床栏上。 他没说话,只是看着她,深邃的眼眸在昏暗的光线下沉静如水,带着无声的纵容和担忧。 寒知撑着坐起身,胸口剧烈起伏着,月光映着她苍白又布满怒气的脸。 那双平日里总是懒洋洋或带着狡黠算计的眸子,此刻像燃着火,恶狠狠地锁定了眼前这个唯一能让她发泄、也似乎永远不会推开她的人。 她像一头被逼到绝境的小兽,猛地扑了过去! 隆禧只觉温软的、带着馨香和一丝微凉潮意的身体骤然压下。他甚至没来得及反应她要做什么,胸口便被狠狠咬住! 尖锐的刺痛,混合着牙齿陷入皮肉的钝感,瞬间从左胸上方传来。 力道之重,让隆禧浑身肌肉瞬间紧绷,甚至能清晰地感觉到牙齿穿透表层皮肉,重重碾压在胸肌上的触感。 “唔…!” 一声短促、压抑到极致的闷哼从他紧抿的唇齿间逸出。他整个人如同被电击般猛地一震! 在尖锐的刺痛感和牙齿深深楔入皮肉的触感炸开的瞬间,一种与之截然不同的、更加汹涌原始的本能反应,如同挣脱牢笼的凶兽,猛地,,窜起,以一种极其霸道的方式,在他被狠狠咬住、承受着剧痛的胸脯下方骤然……! 隆禧浑身肌肉瞬间绷紧到极限,不是因为疼痛的闪避,而是那两股截然相反、却又同样强烈的刺激! 他整个人都在细微地、控制不住地颤抖。 他甚至能清晰地感觉到——因为寒知扑过来时,一条膝盖正好无意地抵压在他紧绷起来的,,,下方的边缘,隔着薄薄的衣料,那突如其来的、充满存在感的,,,,几乎与她膝盖柔软的触感紧贴在了一起。 一股如同实质的热流,凶猛地冲上头顶,将隆禧清俊的脸颊和耳根瞬间烧透。昏暗灯光下,那抹红晕异常刺目。 他下意识抬手想制住她疯狂发泄的肩膀,手指痉挛般蜷起,动作却僵在半空——不单是怕伤到她,更是不敢在此时触碰她滑腻的肌肤,只怕那指尖微小的碰触,都会成为引爆那已然燎原烈火的火星。 随即,紧绷的身体以一种惊人的速度、带着一种献祭般的决绝松弛下来——不再是与本能对抗,而是彻底放弃抵抗,将自己全然交付给她。 那只抬起的手,最终缓缓落下,带着一种近乎虔诚的安抚意味,轻轻地、带着无法抑制的细微颤抖,放在了尚寒知因为用力而绷紧的后背,在那略显单薄的蝴蝶骨上,轻轻地、小心翼翼地拍抚。 他垂着眼睑,薄薄的眼皮在剧烈的情绪下跳动着,长而浓密的眼睫在昏暗中投下深深的阴影,却依旧未能完全掩住眼底翻涌的、浓得化不开的暗流 ——那里面有被尖锐牙齿楔入的疼痛,有铺天盖地对她的心疼,有对自己竟在这种时刻产生如此反应的羞耻与混乱, 但更多的、几乎要将他整个淹没的,是一种隐秘到扭曲的、被她如此全然占有和极端依赖所点燃的、沉重而滚烫的满足与渴望。 月光勾勒着他侧脸的轮廓,那层苍白面具被打破,嘴角那丝微弱又纵容的弧度在此刻昏暗与激烈纠缠的背景里,竟显出一种近乎妖异的美感与放纵。 空气里只剩下寒知如同小兽般低低的、压抑的喘息。 而隆禧那被咬在胸口的剧痛所压抑、却又被,,,灼烧得滚烫的呼吸,从深压在喉咙底喷薄出来,沉重、灼热、紊乱而粗粝,像是极力想要维持的风箱却终于失了控, 一声声地、滚烫地喷拂在寒知的鬓发和头顶,清晰地将一种带着血腥气与浓烈雄性侵略意味的欲望气息,无声地笼罩住撕咬着他的人。 他的每一次吸气都仿佛带着胸腔深处压抑不住的颤抖。 帐内的温度,随着这沉重粗粝的呼吸和无法被忽视的存在感,急速攀升至滚烫粘稠。 那轻柔落在她背上的手,与其说是安抚,不如更像是在克制着将她更紧、更深地按向自己的狂暴冲动。 第61章 冷水 空气里只剩下寒知如同小兽般低低的、压抑的喘息,和她牙齿埋在他皮肉间撕扯的声音。 隆禧那沉重、灼热、紊乱又粗粝的呼吸声,滚烫地喷拂在她的鬓角,像无形的枷锁缠绕着她。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是几分钟,也许只有几息,那蚀骨磨人的钝痛和汹涌的烦躁,像是终于找到了一个发泄的出口,随着这凶狠的撕咬和身下“人形布偶”全然沉默的承受,竟真的……奇异地、一点一滴地泄了出去。 胸口那股几乎要撑炸她的狂躁邪火,如同被抽干了燃料,渐渐微弱下去。 力气也随之耗尽。 “唔……” 寒知发出一声长长的、带着点解脱意味的、从喉咙深处滚出的模糊喘息,松开了齿关。 粘腻的湿热感瞬间在口腔里弥漫开来 ——铁锈般的腥甜味道。这是隆禧的血。与此同时,一种虚脱般的、连指尖都酥麻的无力感席卷全身。 她微微撑起一点身体,喘着气,汗湿的额发粘在苍白的脸颊上。 目光,下意识地落在自己“杰作”上——他月白色的寝衣前襟,左胸上方,一小片深褐色的湿痕正迅速晕开、蔓延。那是被唾液和鲜血浸透的地方。 一点鲜红,正缓慢地沿着寝衣细腻的丝纬纹路,倔强地探出头来,凝成一颗饱满的血珠。 空气里那股浓烈的、混合了他身上清冽气息、血腥味和雄性荷尔蒙味道的奇异气息,似乎更加清晰了。 而就在她目光逡巡的这片刻,身下那具身体的紧绷并未全然散去。 他的身体依旧灼热,尤其在她贴靠的部位,热度惊人。 而隔着薄薄几层布料,她松弛下来的、刚好轻轻贴压在他小腹上的腿部,清晰地感受到了一个灼热、坚硬、不容忽视的隆起轮廓,正紧紧地抵着她。 一种强烈的存在感,如同沉默的宣告。 寒知的脑子像是锈住了,迟钝地转动着。 生理性的烦躁和痛楚暂时退潮,理智尚未完全归位,但一种混合着纯粹的破坏欲发泄后的短暂快意、几分微妙的愧疚、以及更多是几乎要溢出来的新奇探究的情绪,却莫名支配了她此刻的行为。 她没有惊慌失措地翻身逃开。甚至忘了那个抵着她的、象征着某种危险的“异常”。 她的目光,被那晕开的鲜红和小小的血珠牢牢攫住了。 一种本能的、近乎原始的、在伤痛和混乱后才格外敏感的好奇心占了上风。 像被某种无形的力量牵引着,她甚至都没意识到自己在做什么,只是遵从着那一刻心头突然涌上的、模糊又强烈的念头—— 她的身体又低伏下去一些,脸颊几乎重新贴上那片染血的衣襟。 隆禧在她松开齿关、撑起身时,僵硬的身体刚要缓过一丝力气想扶她,呼吸也稍稍平稳些许,却立刻被她重新俯低、逼近的动作再次钉在了原地! 只见她伸出一点嫣红、微润的舌尖,如同某种好奇又危险的小兽,带着一种全无心机、纯粹是本能驱使的专注和直率,带着温热而湿软的触感,极其准确地、轻轻地、慢慢地,舔上了那颗刚刚凝聚在她咬痕上方、正欲滴落的鲜红血珠! “轰——!” 那一瞬间的触感,对隆禧而言,不啻于点燃了一整座油库! 舌尖细腻湿软的、温热又带着些许野蛮的生命力的触感,清晰无比地透过薄薄一层湿润的丝帛,烙印在他刚刚被咬伤、又被舔舐的皮肉上! 那感觉,比尖利的牙齿撕咬要命百倍! 仿佛是灼热的岩浆,又仿佛是带着电光的细密羽毛,沿着那微小伤口处的神经末梢,以爆炸般的速度疯狂传导、燃烧、燎原! 所过之处,引发一阵阵剧烈到足以让人昏眩的战栗! 隆禧浑身猛地绷成了一张拉到极限的弓! 那强行按捺下去的、本就汹涌的欲念如同被点燃引信的火药桶,以摧枯拉朽之势轰然炸开! 下腹那处坚硬瞬间胀痛到极致,抵着她的触感如同烙铁! 一声急促、压抑、几乎变了调的短促抽气从他紧咬的牙关中挤出。 他放在她背上的那只手,五指骤然收拢,死死攥住了她后背的细棉里衣,指节因为用力而煞白! 他极力控制着自己不要做出更失态的反应,但那骤然紧绷、仿佛下一秒就要彻底断裂的神经,那几乎破开胸膛的狂跳心脏,那烧得他眼眸都染上暗红血丝的汹涌情潮,都在无声地嘶吼着那濒临崩溃的克制。 他甚至连呼吸都不敢! 仿佛一丝气流都会将身下这团邪火彻底引爆,让他做出无法挽回的事情。 寒知却对身下几乎要掀翻她的滔天巨浪毫无所觉。 她舔舐的动作轻柔而短暂,像小猫尝食那般,很快便离开了。 舌尖那点腥甜的味道让她下意识蹙了蹙秀气的眉毛,随即又带着几分好奇和刚刚发泄完的疲惫,伸出指尖,带着点顽劣的随意,按了按那处湿漉漉、热乎乎、还带着她牙印和血迹的中衣,想看看那血珠还会不会冒出来。 “嘶……” 一声微不可察的抽气再次从隆禧紧咬的齿缝里泄出,是痛感和更强烈、更难以言喻的刺激混杂在一起引发的应激反应。 他再也无法维持这份脆弱的平静! 几乎是狼狈仓促地、带着一种强行中断什么的决绝感,隆禧猛地抓住她按在自己胸口的手指! 动作虽然强硬,却在瞬间后立刻放轻力道,像是在捧住一件易碎的琉璃。 他强行撑起身体坐直,避开她那会“引火自焚”的探索目光,声音沙哑破碎得不成样子: “……别、别闹了知知!松口……你、你痛糊涂了!” 他想说她咬得痛,却更像在极力遮掩自己失控的状态。他眼神仓惶地看向帐外模糊的黑暗,仿佛那里有救命的稻草。 “我……我去唤织云!” 他语无伦次地说着,试图将她安置好起身。但那抵着她的坚硬轮廓在强行起身的动作下更显突兀,他的脸上混杂着痛苦、隐忍和浓到化不开的、几乎要将人吞噬的欲色和羞耻的红潮。 那被舔舐过的伤口在湿润的衣料下,正传来一阵阵强烈到令人眩晕的刺激电流,时刻提醒着他刚才那要命的一刻。 冷水! 他脑子里只剩下这一个念头。 立刻,马上,去冲冷水! 否则……他怕自己会彻底沦为欲念的奴隶,做出会吓坏她、让她厌恶甚至恐惧自己的事来。 第62章 无题1.0 隆禧几乎是踉跄着冲出内室,连外袍都没披,只穿着被血和冷汗浸得微湿的中衣,脚步仓促不稳地冲进了净房深处。 冷水被激烈地泼溅起来的声音隐隐传来,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清晰、突兀,持续了……很久 随着那扇门合上,隔绝了那令人窒息的灼热呼吸和更令人心慌意乱的视线,尚寒知紧绷的神经才像断掉的弦,倏地一松。 她维持着刚才那个微微撑起的姿势,僵坐了半晌。 耳畔似乎还残留着他最后那声压抑的、沙哑的破碎尾音,鼻尖萦绕的、混合了他身上气息的血腥味似乎还未散去,唇齿间仿佛还停留着一丝若有似无的铁锈味…以及…舔舐时透过薄薄湿衣、触碰到他温热肌肤的感觉…… “轰——!” 像是延时的惊雷在脑中炸响!迟钝的神经终于后知后觉地接通了通路! 刚才…刚才她都干了什么?! 先是跟疯婆子一样扑过去狠狠咬人家,见了血还不算完…竟然…竟然还伸舌头去舔…! 那个位置!那个动作! “要! 死! 了! 啊!!” 她在心里发出一声无声的咆哮,整个人从脚底板到头发丝瞬间烧了起来! 一股混合着剧烈羞耻、难以言喻的尴尬和一丝丝说不清道不明的异样刺激感的洪流,汹涌地淹没了她。 她像只被烫熟的虾子,猛地向后一倒,整个人“哧溜”一下缩进厚厚的锦被里,把自己从头到脚、严严实实地裹成了密不透风的蚕蛹,只恨不得连呼吸都省了才好! “见鬼了…真是见鬼了!” 她在被子里蜷成一团,又羞又恼地用额头抵着膝盖来回磨蹭。 隆禧那双在黑暗中仿佛燃烧着的、带着血丝的眼睛,还有那灼热…刚才那种混乱又粘稠、充满侵略感的气氛……清晰地回放、不断回放! 这特么绝对是性骚扰?!虽然是她自己动“嘴”骚扰了别人…… 脑子里两个小人又在疯狂掐架: “怂什么!做都做了!你敢咬人胸口!还敢舔人伤口!这不就是你潜意识里想试探他底线、享受掌控他情绪的感觉吗?!现在装什么鹌鹑!有本事你下次别啃别舔啊!” “我没有!我不是!别瞎说!是肚子痛疯了脑子进水了!!谁想掌控他啊! 我就一吃瓜群众想看看牙印深不深! 卧槽那玩意儿真那么,,,?怎么比我十八岁的时候还,, 呸呸呸!!我在想什么! 这身体反应也太吓人了!完了完了这兄弟情还能不能纯洁点了?!以后还怎么愉快地当室友啊混蛋!” 生理期残留的不适感也趁虚而入,像无数只小蚂蚁在腰腹间噬咬,提醒着她现实:“身上还特么难受着呢!瞎想什么呢!都是激素的锅!” 她烦躁地在被子里又拱了拱,突然想到关键问题: “他能忍多久?” 尚寒知脑子清醒得残酷。 她比谁都明白,如今她和隆禧之间这种微妙的平衡,其实建立在空中楼阁之上。 她现在是在用自己的“福利”——那些默许的亲昵,来换取最重要的核心阵地暂时不被侵入, 隆禧表现出的纵容和耐心,与其说是真的多么尊重她的意愿,不如说是他在等待,以一种捕猎者围堵猎物般的耐性,等待她自己松动、心甘情愿献上自己的时刻到来。 这份等待,是有利息的,也是有期限的。 一次次的纵容背后,是她需要给予的“回应”和“主动”。 今天这出“扑咬舔舐”,她事后想想都觉得太超过了! 简直是玩火! 如果她一直只索取而不付出,隆禧的耐心,迟早会被消耗殆尽。 到时候,这个表面上温润如玉、骨子里强势至极的亲王,恐怕就没现在这么好说话了。 所以…… 寒知在被子里深吸一口气,带着点破罐破摔和自我唾弃的狠劲: “妈的,又当又立!想占便宜又怕玩脱!怂包!” 她用力搓了把滚烫的脸,唾弃着自己的“虚伪”。 “算了……就当……一场各取所需的交易。我给他点甜头,求个安稳……下次……下次再被咬…最多忍住不舔了!” 不知过了多久,当她感觉自己快在被子里憋死,或者那烦人的绞痛又开始抗议时,帐幔被轻轻掀开了。 带着一身清冽冰水气息的隆禧走了进来。 他换了干净的中衣,发梢还带着明显的水汽,湿漉漉地贴在鬓角。 脸上的红潮褪去了大半,只余下眼角和耳后一些微不可察的淡淡痕迹。 但那双眸子,依旧幽深得像寒潭,残留着一丝未能完全平复的暗色,视线落在她裹得严实的蚕蛹上时,微微一顿。 空气里弥漫着一种凝滞的沉默。 寒知在被子里也能感觉到他的靠近和那强烈的存在感,她僵着一动不敢动。 隆禧没说话,沉默地走到床边。 寒知也屏着呼吸,在极度安静中,仿佛都能听到自己擂鼓般的心跳和他身上散发出的冰冷水汽。 在一种无声又默契的诡异氛围下,她感觉到身侧的床褥凹陷下去。 她像被安装了弹簧,“唰”地一下,极其灵巧、毫无声息地朝床榻内侧一滚,瞬间在巨大的床铺中间留出了一道足能再塞下一个人的宽阔“楚河汉界”。 隆禧躺下的动作似乎也停滞了一瞬。他没有试图靠近或打破那条无形的界限,只是默默地在她身边空出的位置躺下,拉过一条被子盖上。 动作间,依旧带着一丝挥之不去的凉意。 帐内,只剩下两人刻意放轻、却依旧清晰可闻的呼吸声。 月光无声地流淌,在两人之间那道宽得几乎能跑马的缝隙上投下冰冷的光带。 第63章 无题2.0 过了好一会儿——这沉默仿佛有一个世纪那么漫长。 空气又沉滞了片刻。 寒知把自己埋在枕头里,揪着褥子的手指快要把绸面抠出洞来。 尴尬的浪潮刚有平息的迹象,脑子里另一个念头却不受控地冒了出来——血!他流了那么多血! 她迟疑着,声音细若蚊呐,带着点不敢深究的飘忽:“那个……景川……” 隆禧的呼吸几不可察地顿了一下,像是被这声呼唤惊扰了深潭。 “嗯?”他回应得很低,嗓音比刚才更哑了几分,还带着冷水浸泡过的沉钝。 “你……你上药了没啊?”她终究还是没忍住,问了出来,带着点连自己都没意识到的微弱焦灼。 “……”隆禧沉默了一瞬,仿佛在确认她所指为何。 指尖那处被轻触过的牙印仿佛又隐隐灼烧起来,甚至比咬破皮时更清晰。 他努力压下心头的异样,声音听不出起伏,简短地回答:“无妨。小伤,不必。” 这过于平淡的回应反而让寒知心里更不是滋味。 小伤?被她啃出血了还叫小伤?这个闷葫芦!她闷闷地想。 短暂的对话后,尴尬再次席卷而来,比刚才更甚。 寒知喉头发紧,搜肠刮肚想找个安全的话题把这个难熬的夜翻篇。隆禧那浑身散发出的、几乎将空气都冻结的寒意和沉默,让她倍感压力。 她鼓起十二万分勇气,声音压得软软糯糯,刻意带上平日里最讨他欢喜的那种依赖腔调,小心翼翼地开口试探: “那个……景川……对不起啊……我……我有点疼糊涂了……不该咬你……” 她的声音越说越小,带着显而易见的示弱和讨好。 几乎就在她吐出最后一个字的同时,隆禧低沉沙哑、像是刚从冻河里捞出来般的嗓音也响了起来,带着一丝难以察觉的紧绷和仿佛劫后余生的疲惫,直接问出了他最关心的问题:“……肚子……还疼吗?” 话音碰撞的瞬间,两人都怔住了。 空气猛地一滞,彻底凝固。 比刚才更浓烈十倍的尴尬如同实质的棉絮,塞满了两人之间那道宽阔的“楚河汉界”。 寒知脑子里嗡的一声,所有的勇气瞬间泄光!她再也顾不得许多,像只被踩了尾巴的炸毛猫,猛地把自己更用力地蜷缩成一团,狠狠地把脸更深地埋进枕头里,一只手死死揪紧了身下早已褶皱不堪的锦褥,试图将自己变成一个毫无存在感的、与世隔绝的小点。 弱小,可怜,瑟瑟发抖——却带着点强装出来的、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无辜”。整个人散发着“我错了但我好可怜所以你别凶我”的气息。 另一边。 隆禧在她话音落下、同时抛出自己问题的瞬间,身体也极其细微地绷紧了一下。两人同步出声又同时卡壳的窘迫,像一记闷锤敲在他刚被冷水勉强镇压住的心上。 更该死的是,听到她小心翼翼的道歉和示弱,那股被强行浇灭的邪火竟又隐隐有复燃的迹象,混杂着一种强烈的心疼和……那被舔舐处再次清晰的麻痒感。 他下意识地、几乎是本能的,喉结艰难地上下滚动了一下,仿佛吞咽下什么滚烫烧灼的东西。 搭在被沿上的手下意识地抬起,指尖极其轻微地、几乎是颤抖着,再次碰触到自己左侧锁骨下方——那个被她牙齿深深楔入皮肉、又被温软舌尖带着一种无知无觉的残忍舔舐过的伤处。 冰冷的指尖刚一碰到衣料下微热的凸起,那被咬破的疼与舔舐时留下的、远比伤口本身更深刻更磨人的奇异触感瞬间涌回! “嘶……” 一缕极其压抑的、被强行吞回胸腔深处的吸气声。 他像是被烙铁烫到般,指尖猛地蜷缩抽回!迅速移开,死死攥住了身下的锦被一角!动作快得带起一丝微不可闻的摩擦声。 月光悄然无声地偏移,清冷的光辉恰好照亮了隆禧枕边的另一只手。 那只骨节分明、不久前还曾在她扑过来撕咬时,带着无法抑制的颤抖和恐怖力道,死死攥住她后背细棉里衣的手! 此刻正微微蜷曲着,搭在冰冷的枕面上。月光清晰地映照出那绷紧到几乎泛白的指关节,和手背上因为过度用力而微凸的青色筋络——它们在微弱但持续地跳动着。 这双手,正无声地诉说着主人内心依然在进行的、艰苦卓绝的拉锯战——压制着什么不为人知、甚至不愿自己面对的、几乎要将神志撕裂的震颤与冲动。 隆禧的目光晦暗如深渊。 他越过那道刻意拉宽的冰冷界限,看着身边那个几乎将自己缩成蚕茧的、连发丝都透露着“我很怂”的背影。 疲惫像沉重的铅块拖拽着他,但那疲惫之下,眼底深处翻涌的暗流却比之前更加汹涌复杂 ——有因她痛楚而生的疼惜,有对这混乱局面引发的淡淡懊恼,有对她主动示弱的本能欢愉,有对她那“无辜”姿态的无奈, 但更多、更深邃的……是无法言说的欲望被猝然点燃又被暴力熄灭后的焦渴感,是身体深处叫嚣的“不够”与仅存理智反复勒令“停止”之间近乎残忍的角力。 那欲望如同未被驯服的深渊巨兽,在冷水的短暂麻痹后,反而因为那一句小心翼翼的道歉和指腹碰触伤口时唤回的、令人战栗的湿软记忆,而变得更加暴戾、更难以掌控。 他无声地、极其轻微地叹息了一声。 这叹息飘散在寂静里,微弱得几不可闻,却仿佛抽走了他最后一丝力气。 月光悄然流淌,落在他紧攥的指节和紧绷的侧脸上,将他眼底那片被强行压抑却依旧深沉翻卷、如同致命漩涡般的暗潮,映照得更加清晰 ——那里,名为“克制”的囚牢正在欲念的疯狂撞击下发出细微而危险的呻吟。 第64章 高烧 半夜。 尚寒知感觉像是在泡温泉池子里睡着了,水温一点点升高,热得有些发闷。 她无意识地扭动了一下,贴得更紧了些,像往常半梦半醒间那样,本能地在那个熟悉的、散发着清冽书卷气息的怀抱里寻找最舒服的姿势。 可很快,那热意就超出了舒适的范围,变成了灼人的高温! “嘶……好烫!” 她迷迷糊糊地嘟囔着,试图把自己从“烤炉”上扒拉开。 这异样的触感终于让她混沌的意识挣扎着苏醒。 眼睛刚睁开一条缝,立刻被手边滚烫的皮肤惊得彻底清醒! 她猛地坐起身,借着窗外微弱的月光和帐幔透进来的昏暗灯光,看清了身边人的状况—— 隆禧脸色潮红得不正常,呼吸急促而灼热地喷在她刚才枕靠的肩颈处,紧闭着双眼,眉头痛苦地蹙着,额头烫得吓人! 发烧了! 这个认知像一盆冰水浇在寒知心头,昨晚混乱又暧昧的记忆瞬间回笼 ——她蛮横无理的发泄,他纵容的承受,最后那落荒而逃的冰冷水汽…… 一丝愧疚猛地攥紧了她的心。 肯定是那盆冷水害的!这金尊玉贵的王爷哪受得了这般折腾! “景川?!景川!”她伸手去摸他滚烫的额头,声音带着自己都没察觉的慌乱,“快醒醒!” 隆禧毫无反应,只有沉重灼热的呼吸昭示着他的痛苦。 “来人!快来人!” 寒知顾不得自己腹部还隐隐的不适,翻身下床,赤着脚冲到门口,声音因为急切和惊惧而尖利起来, “王爷发热了!快请太医!请太医来!” 整个蘅芜苑瞬间被惊醒! 如同冷水滴入滚油,喧闹骤起。灯笼快速被点亮,人影幢幢,脚步声、惊呼声、询问声交织在一起。 府里是有一位康熙御赐、常驻王府的太医的,这是圣上特旨以示恩宠。 但寒知和王府核心圈心知肚明,隆禧私下供养的那位精研古籍、深谙养身延寿之道的方士,才是他真正的健康守护者。 在蘅芜苑被寒知尖叫惊动、众人慌乱涌向寝殿的同时,安泰这个隆禧绝对的心腹,早已不动声色地做了两手准备: 一面让人紧急去请康熙赐下的太医,一面亲自以最快速度,从王府最幽静偏远的藏书小院,悄无声息地“请”,,或者说,几乎是拽着飞跑来的,到了那位须发皆白、总是一副世外高人模样的老方士。 老方士来得更快。他几乎与第一批涌到门口的下人擦肩而过,无声无息地闪进了寝殿侧门。 在太医急匆匆赶到之前的那短短一炷香时间里,寝殿内看似一片混乱,实则分工明确。 尚寒知守在床边,满脸焦急地看着意识模糊、浑身滚烫的隆禧。 而安泰则屏退了大部分无关人等,只留下极少数绝对可靠的亲信打下手。 老方士面容凝肃,在床边搭腕静诊了足有一盏茶功夫。 他指尖感受着指下这具身体虽然高热、却比几年前不知强劲了多少的脉象根基 ——风寒侵体是实,热势汹汹不假,但根基稳固、正气尚存,绝非凶险之兆。 甚至那点因情志波动、水火未济引发的“内火”都算不得什么大事,好好休息,几剂对症的清解疏泄药下去便能大安。 他心里明镜似的,但面上却是眉头紧锁,收手时还凝重地叹了口气。 安泰立刻凑上前,满脸的忧心如焚,声音压得极低却足够让侧耳倾听的寒知也依稀听到几句: “……仙师,王爷这……这病势……? 前些日子在御前就有些咳嗽未愈……这几日因着南边的事劳心,昨夜里又不知为何憋闷郁结、辗转难眠、惊悸盗汗……方才骤然高热至此! 小人看着……比上回腊月里那场大病还要凶险几分哪!” 老方士耷拉着眼皮,目光却与安泰微微一碰,几不可察地掠过一丝了然。 随即,他捻着雪白的胡须,开口声音不高,带着仙风道骨的韵律感,每一个字却都清晰无比地落在此刻无比关注的所有人耳中: “外邪已然化热,内里焦灼未疏,更兼……忧思伤脾、郁火耗津、阴阳两失济引……症势确凶,需以雷霆手段固本清源、急泄其热,迟恐深陷厥阴而致昏谵……” 翻译过来:感冒发烧+心里有火+底子弱虚不受补,得赶紧退烧,不然烧傻了可完了。安泰的表演是:天哪!病得这么重!搞不好要变白痴啊! 这一唱一和,尤其是老方士那沉重的语气和充满道法玄学色彩的“厥阴”“昏谵”等字眼,把初醒不久的寒知唬得心惊肉跳,原本七分的担忧瞬间变成了九分九! 满脑子都是“洗个冷水澡不会真把他烧傻了?!” 恰在此时,外面通传:太医到了! 安泰立刻给老方士使了个眼色。老方士捋了捋胡子,对寒知行了个礼,仙气袅袅:“贫道所观此象凶险,然药石还需精研。请福晋稍安,容贫道退下推敲一方相辅。” 说罢,身影一晃就从侧门飘走了。 留下的安泰心领神会,立刻调整出一脸“天塌地陷”的绝望和心焦,带着哭腔迎了出去:“太医!您可算来了!快!快救救王爷!王爷他……他……” 太医提着药箱,一进门就被安泰那副死了爹妈的表情和满屋子残留的“仙师留下的紧张气氛”给震了一下。 待到他上前诊脉,自然也是万般仔细。 太医心中存疑:这纯亲王的脉象……?虽有热象,浮沉之间倒也不全似表象那般险恶……。 就在这时,安泰那恰到好处的、带着惊恐哭腔的“旁白”再次响起,声音不高不低,却极具干扰性和暗示力: “太医!王爷方才还抽搐了一下!您快看看!眼白都翻了!” “王爷咳嗽很厉害!痰都是铁锈色的!” “这怕不是邪入厥阴啊!迟了怕要损伤神智!” 太医本来那点疑惑,在安泰绘声绘色、精准打击的描述,尤其是那句要命的“邪入厥阴恐损神智”的冲击下,瞬间被压了下去! 再结合王府上下紧张的气氛、福晋惨白的脸…… “嗯……”太医收回手,蹙着眉,沉吟半晌。 最终,他捋了捋胡子,给出了诊断:“王爷此乃邪热炽盛,兼有营阴不足,热扰心神之候。症势急迫,高热不解,确有扰动清窍之忧。” 即承认了有烧坏脑子的风险,比方士说得稍微温和但本质一致。 开方时,太医果然十分慎重,下药也比往常重了几分。 写完,他还特别严肃地嘱咐安泰和寒知: “王爷体虚至弱,此番邪热来势太猛,耗伤元气甚巨! 病后务要百倍精心调养,遵医嘱服药切切!尤其要注意,此等热病之后,切忌思虑过度、情志激荡、再引动心肝之火!” “此外……王爷体元亏损,固摄之力必弱。然阴平阳秘,精神乃治……郁滞终究伤身。病后调护,如遇阳亢难眠之症,应……咳,” 他顿了顿,似乎觉得有些微妙,但基于专业还是说了,“应……及时疏导,顺其自然,亦不可强求闭藏反成壅滞。但,需缓缓而为,绝对不可放纵! 百日之内,皆需清心寡欲!切记!切记!” 寒知听着这熟悉的“疏导”论调,再看看床上面色潮红、呼吸灼热、病得“人事不知”的隆禧,以及旁边安泰那频频点头、一脸“太医字字珠玑”的忠仆脸…… 内心已然麻木:“行,你们都有理。开水白菜是疏导,满汉全席也是疏导……你说是就是。” 院里的下人自然是听指挥行动,太医咋说就咋做。 系统886:叮~扫描结果出来了!目标人物体温391°c(在降哦!),生命体征基本稳定,就是心跳有点快。 风寒+冷水诱发免疫反应(中度),以及微量情绪能量淤积未释放。 提示:建议适时‘疏导’更健康。 综合评估:无重大器官损伤风险,基础寿命潜力评估…大约在四十出头波动?还行还行~宿主安心啦! 寒知:“……安泰,好生照看着。” 她彻底无语,带着满腹槽点和疲惫,以及那还在隐隐抽痛的肚子,决绝地转身去了正院——这地方戏太多,她得缓缓脑子! 第65章 禁欲 寒知在正院的大床上醒来,难得地感到神清气爽。 昨晚那点微弱的坠痛感几乎消失无踪,浑身都轻松了不少。 唤了丫头一问,果然是月信进入尾声,量已经很少了。 “王爷呢?”她接过裁云递上的热帕子敷脸,装作不甚在意地问。 “回福晋的话,”丫头福身回禀, “安泰公公说,王爷寅时末那会儿烧就全退了,药效上来睡得还挺安稳。就是……”丫头顿了顿,压低声音, “天刚亮那会儿,宫里就派了李谙达带着皇上的口谕和补品来看望王爷了,这会儿还在蘅芜苑说话呢。王爷应该……还在歇着?” 寒知擦脸的动作一顿,心里那点轻松感瞬间烟消云散。 大清早!天刚亮!探病的就直接杀到床前?! 她烦躁地把帕子丢回盆里,狠狠翻了个白眼: 啧……真是……半点隐私都没有!这皇帝当的,是生怕他家兄弟睡个安稳觉?资本家看了都得落泪! 窗外,阳光正好。 寒知摸了摸自己彻底松快的小腹,再想想隔壁还在接待“皇恩”的倒霉“室友”,心情复杂地撇了撇嘴。 —— 真是一个兵荒马乱又格外漫长的特殊时期啊。 接下来,该怎么若无其事地面对这位被自己咬病了的、还在持续被宫里关怀的塑料兄弟呢? 寒知觉得,这“工伤”后的慰问金怕是不太好给。 寒知挪到蘅芜苑正房的暖阁门口时,往里探头瞄了一眼。 隆禧果然醒了。 没躺下,而是半倚在床头,身上披着件薄绒的黛青色常服,衬得脸色还有点大病初愈的苍白。 手里捧着一卷书,姿态看着闲适,但微微蹙起的眉心泄露了那点还未全然散去的病倦。 窗外的晨光照在他轮廓清俊的侧脸上,有种病弱美人特有的易碎感。 嗯,道具很齐全,演员状态在线。 寒知深吸一口气,调整了一下面部表情,努力把昨晚那点血啊咬啊舔啊发烧啊的记忆打包塞进意识深处某个垃圾桶里——好了! 现在我就是个什么破事儿都发生过的、摆烂到底的厚脸皮咸鱼! 她抬脚走进去,脚步故意放得重重的,带着点“爷来了”的欠扁范儿。 “哟?醒啦?看着精神头还行嘛?” 她走到床边,大喇喇地在安泰早就准备好的一张玫瑰椅上坐下,还翘起了二郎腿,顺手抄起小几上一碟刚送来的蜜渍杏脯,拈起一颗就丢进嘴里,嚼得咯嘣脆响,眼睛却溜溜地往隆禧脸上瞟,观察他的反应。 隆禧从书卷上方抬起眼,那眸光清凌凌的,带着点大病初愈的水汽,看不出太多情绪 只在她这副大摇大摆的模样上停留一瞬,唇角几不可查地弯起一个极淡的弧度。 “嗯,烧退了,已无大碍。” 他声音还有些沙哑,但温润的本色恢复了不少。 目光掠过她气色明显好转的脸庞,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柔和,“你……感觉如何?” “我?我好的很!” 寒知立刻把胸脯拍得邦邦响,差点把自己拍岔气,赶紧喝口茶顺了顺,掩饰那一瞬间的龇牙咧嘴, “能吃能睡,啥事没有!比小牛犊子还壮实!” 她把话题强行拉回自己擅长的领域——没心没肺。 隆禧眼底笑意加深了几分,静静看着她,没戳穿她那点强装的“生龙活虎”,只轻轻“嗯”了一声。 空气诡异地安静了两秒,只有寒知咔嚓咔嚓嚼杏脯的声音格外清晰。 尴尬的小手似乎又要蠢蠢欲动地爬上后背。 寒知眼珠转了转,决定主动出击——用最硬核的方式打破这该死的沉默! 她咽下嘴里的果肉,清了清嗓子,声音刻意拔高,带着一种“我就随口问问别当真”的满不在乎,眼睛贼亮地盯着隆禧: “哎对了!那个……最近宫里选秀,这么热闹……皇兄那边……” 她拖长了调子,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敲着碟子边沿,摆出“吃瓜看戏”的标准姿势, “……嗯哼?会不会有什么‘惊喜’,打算送到我们府上啊?” 她特意在“惊喜”两个字上加了重音,充满了暗示和调侃。 隆禧翻书的动作顿住了。他放下书卷,目光落在寒知那副“我就是在八卦你可别当真”的脸上,看透了那强装镇定下的一丝紧绷。 他没有兜圈子,直接给了最明确的答案,声音温和却带着斩钉截铁的肯定: “不会。” 寒知刚捡起的下一颗杏脯悬在半空。 “啊?” 她眨了眨眼,带着点夸张的“困惑”, “为什么不会?皇兄不是最喜欢给人送小老婆了吗?不是,我是说……赐福嘛! 他老人家觉得好儿郎身边就该有被看添香,小猫小狗……咳咳,美人环绕才圆满嘛!上次给裕王家塞格格不是塞得挺欢?” 她把康熙的“赐人”定性为“像送小玩意儿一样”,语带不屑地撇撇嘴。 隆禧看着她那副努力装作浑不在意的样子,心里好笑又泛起一丝怜惜。他耐心地解释,语气依旧温和,却清晰地传达了背后的信息: “前些日子,我已向皇兄婉拒过了。” 他看着寒知的眼睛,“皇兄心里清楚。” 顿了顿,他眸色微深,补了最关键的一句, “况且……昨日太医那般诊断下来,王爷这身子骨病弱亏虚、元气大耗,更需静养……这等时候再塞人进来,岂非是往皇兄脸上明晃晃地贴个‘刻薄寡恩’? 就算是为了皇兄的颜面,”他唇角勾起一个略带自嘲的弧度,“也无人会在这当口来打扰我了。” 寒知咀嚼的动作彻底停了。 她捏着那颗杏脯,愣愣地看着隆禧。 心里那点微妙的担忧被他三言两语、轻描淡写地抚平了。 这解释太顺滑了,既表达了“我不想要”,更巧妙地把康熙的面子和自己的“病弱人设”捆绑在一起,堵死了所有可能! 还显得他多懂事体贴一样! 高!实在是高!咸鱼内心默默鼓掌:这顺毛撸的技术已臻化境! 危机解除!厚脸皮模式瞬间回满! “哦——”寒知拖长了调子,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那颗杏脯终于送进了嘴里,咔咔嚼得欢快,脸上也松快下来, “那就好那就好!皇兄也是,成天瞎操心!都虚成这样了……” 她对着隆禧上下扫视,做出一个十分夸张的“你很弱”的表情, “安心养着景川小同志!组织上对你表示深切的同情!” 隆禧看着她瞬间多云转晴、甚至开始“蹬鼻子上脸”的小模样,眼底的暖意更浓。 他重新拿起书卷,慢悠悠地翻过一页。 气氛再次安静下来,比刚才自然了许多。 寒知心情大好,又拈起颗杏脯准备塞嘴里。 冷不丁地,隆禧的目光依旧停留在书页上,薄唇微启,用一种十分平淡、甚至有些刻板正经的语调说道: “……这几日,我恐怕还得进宫一趟谢恩。” 他顿了顿,似乎是在斟酌词句,原本流畅的声音微不可查地卡了一下壳,才继续道: “我估摸着……皇兄大约……会提醒我‘禁欲养身’这四个字。” 空气瞬间凝固! “咳——咳咳咳!!!” 寒知直接被那颗刚塞进嘴的杏脯呛了个惊天动地!捶胸顿足,咳得眼泪都飙出来了! “咳咳……什……咳……什么玩意儿?!”她好不容易顺过气,脸上涨得通红,不知是呛的还是别的什么原因,一双漂亮眼睛瞪得溜圆,难以置信地瞪着隆禧。 隆禧的目光终于从那仿佛无比吸引人的书页上抬起,看向咳得狼狈的她。 他那张清俊的脸上,神情依旧平静温润,仿佛刚才那石破天惊的四个字不是他说的。 但寒知却清晰地捕捉到,他的耳廓边缘,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晕开一层极其明显的薄红。甚至,他握着书卷的手指,指关节也微微收紧了。 显然,说出“禁欲养身”这四个字,对于这位一向克己守礼、温润端方的年轻亲王来说,其艰难和令人不自在的程度,远超他表面展露的平静! 此刻两人相对而坐,一个咳得惊天动地、脸上红霞飞、目光闪躲;一个看似平静无波、稳如泰山,却耳根通红、指节泛白…… 蘅芜苑温暖的日光里,一种混合着巨大尴尬、各自都恨不得原地消失,却又奇异地被“厚脸皮”和“强装镇定”强行维持表面和平的气氛,浓郁得几乎能滴出水来。 只有那被咬了一半的可怜蜜饯,孤零零地躺在碟子边,昭示着刚才那场“石破天惊”的对话并非幻觉。 第66章 给爷死 氤氲的雾气缭绕升腾,模糊了汉白玉池壁精美的纹路,也模糊了尚寒知紧绷的思绪。 温热的水流漫过肌肤,如同最熨帖的丝绸,悄然带走月信褪去的疲惫与滞涩。 她的手指无意识地划过凝脂般的胳膊,微微垂眸。 水光潋滟中倒映出这具融合满汉、由皇室与系统共同精雕细琢的躯体 ——线条流畅紧致,每一寸肌肤都焕发着年轻健康的饱满光泽。 美得惊心动魄,却又虚幻如镜花水月,放在从前的江寒知很难想象,一个实岁14的小丫头竟然能有这么好看。 不过皮囊之下,那名为江寒知的十八岁汉人体育生灵魂 ——被川渝的市井烟火和人声鼎沸滋养出来的彪悍劲儿 ——从未远去,蛰伏着。 穿越后这一年半的琼浆玉液、锦绣牢笼,如同最上等的绫罗裹住内里荆棘。 根植于骨髓的身份撕裂感,总会在某些瞬间,如针尖般锐利地刺穿绸缎,狠狠扎痛她。 便是此时, “尚之信”、“四月”、“叛乱”这几个冰冷字眼组合成的铡刀,已然悬顶,落下冰冷的倒计时。 “驱除鞑虏,复我汉家河山”——这本该是她灵魂深处烙下的古老回响。 “召唤个屁!” 心底那刻薄又清醒的咆哮瞬间压倒了所有无用的乡愁。 她嘴角扯起一丝极致嘲弄的弧度,指尖搅动着身前晃动的水波,水纹破碎又重聚。 “汉家河山?”她无声地诘问这水影, “指的是那个让李自成攻破北京城,逼得崇祯皇帝吊死煤山,然后让满清打着给崇祯报仇的旗号捡漏成功的老朱家江山?” “还是顺治小儿打着‘为君父报仇’入关,扬州十日、嘉定三屠堆起尸山血海的那个‘复’的‘汉家’?” “亦或是眼前这群姓吴、姓耿、姓尚的藩王 ——当年就是他们引清兵入关的手! 如今又嫌地盘不够大、爵位不够高,想掀桌子换个人坐龙椅,继续把无数汉人子弟当炮灰填进无底洞的‘汉家河山’?” 水是温热的,寒知却感到了刺骨的冷。 前世那些教科书上模糊的“民族情怀”,在系统冰冷精准的数据面前(系统标注:【调取记录:王辅臣之乱镇压效率分析;民生档案v-15(顺治晚期至康熙初年南方各府人口锐减图谱)】)被扒得干干净净,只剩赤裸裸的利益与血肉废墟: 系统886曾经的分析报告冰冷地陈列在记忆里: 三藩各自为战,互不信任: 吴三桂、耿精忠、尚之信(前期),各怀鬼胎。 吴三桂想当皇帝,耿、尚只想保住自家小朝廷。 联合?不过是暂时的权宜。 战略格局已变: 清朝不是明末那腐朽的王朝了。 鳌拜倒了,康熙励精图治,平定了陕西等地叛乱,京畿稳固。 中原基本盘已经稳定下来,清廷掌握了除南方部分地区外的国家机器和大部分资源。 民心所向?: 别搞笑了!真正颠沛流离、水深火热的,从来都是底层被裹挟的汉人百姓! 系统调取的地方志、流民档案触目惊心:大兵过处,十室九空! 管你是满洲八旗还是汉人藩兵,烧杀抢掠从不分对象! 三藩控制区的百姓一样被征收沉重的赋税,拉壮丁充军送死! 哪有什么“复我河山”的美好? 只有尸横遍野、易子而食的炼狱! 胜算渺茫: 即使没有系统,以她前世看过些历史知识的记忆,也知道三藩最后是什么下场。三藩根本赢不了! “所以……” 寒知将湿漉漉的额发猛地撩到脑后,水珠顺着颈项滚落,眼神里是前所未有的清醒,甚至淬着冷酷的厌恶 ——“尚之信反,或者不反?有他妈的什么差别?! 不过是挪个地方受苦! 不过是让这把该死的火再多烧几天,再多填进去成千上万条人命! 换汤不换药的狗屁玩意儿!” “吴三桂这老狗自己就是满清的平西王,手上沾的血足够写本《杀汉人指南》! 他配谈‘复明’?” 她嗤笑一声,嘲讽拉满, “这就是场披着狗屁‘民族大义’皮的、野心家豪赌权力的屠宰场! 赌输了,史书上写个‘贼’字;赌赢了?” 她耸耸肩,带着看破一切的讥诮, “又他妈是多一个汉高祖朱元璋,转头就把功臣和碍眼的全砍了!能比老康好到哪去?” 她闭上眼睛,将整个人沉入水中几秒,隔绝掉外界的声音,只剩下水流在耳边的嗡鸣。 她猛地闭眼,整个人沉入水中几秒,水流的嗡鸣隔绝了一切。 那么,我呢?我该支持谁? 支持大清? 那汉人灵魂在激烈排斥,仿佛背叛血脉。 支持三藩? 那等于拥抱一场毫无意义、延长痛苦的屠杀,支持几个本质上与当下满洲统治者无异的枭雄! 更将自己这安身立命的王府根基置于烈火之上! “忘本?” 那根刺又跳出来。 “本?” 她在氤氲水汽中抬起双手 ——漂亮,指节纤白,连鱼都没杀过!这曾是空调房里喝冰可乐、骂国足不争气的普通汉人青年的手? “还是如今趴在满人王爷这条大腿上,只想狗命、混日子的‘亲王福晋’的手?!” 巨大的荒谬感和无力感扼住了咽喉。 她的“忘本”?呵! 是清醒到残酷的身份错位与道德困境里,被碾轧得只剩一条——最卑微、最龌龊、却也最实实在在的求生欲! 系统的声音在她脑海里适时响起,带着点数据化的冷酷安慰: ”亲亲~纠结无用! 逻辑推演:‘复明’成功率<5。 核心问题:军阀割据 ≠ 民族解放。清廷力量碾压且渐稳。战争延长=人口死亡加速+社会崩坏加速。 符合宿主‘活下去’及‘原生世界和平理念’的最优解:三藩速败!战时极短!“” 水珠从睫毛滚落。 结论冰冷又清晰:盼三藩赢? —— 白日做梦! 她此刻最“缺德”、最自私也最迫切的愿望,就是—— “尚之信!吴三桂!耿精忠!你们几个祸害快给老子输!输得裤子都不剩!输得越干净、越快越好!!” 唯有他们速败,这片土地才能喘息! 京城的尚家眷属才稳得住! 她这条小咸鱼才能在王府的暖炕上继续咸鱼躺! 至于什么河山?复不复明? 尚寒知长长地、彻底豁出去般吐出一口浊气,带着沉重的疲惫。湿发拢在脑后,精致的脸在雾气中模糊。 那声叹息里,是对前世身份的一丝微弱留恋,对今生身份的全然认命,以及对脚下这片大地上无数蝼蚁般挣扎生灵……混杂着悲悯与冷酷计算的复杂情绪。 “管他呢……”她咕哝着,近乎麻木, “先把尚之信这块又臭又硬的绊脚石早早踢开,砸烂! 保住我能瘫着的暖炕……别挡着我的道儿,碍着我活下去……就够了!” 毕竟,现实冷得像冰: 康熙也好意思说雍正刻薄寡?他自己也不差,能容得下一个首鼠两端、手握重兵的叛王? 尚之信摇摆不定的愚蠢,就注定了他坟头的草要绿! 唯有他这个强横的“叛逆”彻底死透! 由她那相对安分、靠她这个女儿深度绑定皇家的阿玛尚之隆接手,跪得足够低、献上绝对忠诚、演一出‘家道中落’的戏码…… 京城这一支尚家,才有一线夹缝中挣扎活下去的希望! 否则,都是御膳房里待宰的猪,顶多肥瘦不同罢了。 她放任自己缓缓沉入温热的池水深处,阖上眼帘。 池底的寂静水流无声包裹上来,将这沉重纠葛的灵魂,连同那疲于算计、只想苟命的念头,一并短暂地封存在这片温暖混沌之中。 第67章 取死之道 她继续放任自己缓缓沉入温热的池水深处,阖上眼帘。 池底的寂静水流无声包裹上来,将这沉重纠葛的灵魂,连同那精疲力竭的算计与求生之念,一并短暂地封存在这片温暖的混沌之中。 温热的池水也无法消融心底那层厚厚的不安。 她知道自己“知晓”曾经结局——尚之信反,三藩必败——这像一块压在心口的石头。 但她不清楚过程! 而且这里是衍生世界,摇摆不定的尚之信未必会反! 历史书上简单的一行字“康熙十五年四月,尚之信反于广东”,在这纷繁复杂、各方势力犬牙交错的当下现实里,意味着什么? 尚之信此刻在做什么? 是已经磨刀霍霍,还是仍在左右摇摆,待价而沽? 他的决心究竟有几成? 反叛信号会在哪一天以何种方式发出? 这些问题,对于困于内帷、信息来源全靠风吹草动和系统宏观分析的尚寒知来说,是厚重的、带着血腥味的迷雾。 她只能模糊地感觉到那柄悬在家族头顶、随时可能劈落的铡刀在缓缓下移。 更让她憋闷的是—— 她没法说! 一个才15岁、出嫁刚一年半的亲王福晋,张口闭口就去指点江山,预言一位远在数千里外、手握实权的藩镇郡王“要反”? 凭什么? 依据是什么? 若她言之凿凿说出“四月”这个精确节点,那更是妖异! 难道告诉父母是做梦梦见的?还是天降神谕? 这简直是把“此女不祥”、“妖言惑众”的标签往自己身上贴! 她更怕,万一自己冒冒失失说出来,反而惊动了尚之信,让他狗急跳墙做出更极端的事,加速祸及京中! 之前几个月,她只能将那巨大的不安死死压在心底,抱着最后一丝幻想祈祷: “或许阿玛已经在暗中处理了?” “或许尚之信还在权衡,最终不敢反?” “或许朝廷早已有所准备,能稳住局面?” 这幻想支撑着她,带着侥幸的鸵鸟心态,小心翼翼地隐藏那份沉重的“知道”。 但是! 系统清晰地标注着:【历史关键节点:尚之信叛旗(广东) - 康熙十五年四月】! 当日子无情滑向四月,那柄悬顶的铡刀终于清晰可见其森然寒光时…… 最后一丝侥幸也灰飞烟灭! 巨大的、濒临灭绝般的恐惧和焦灼感彻底淹没了她! 她不能再等了! 她必须知道,父母这艘她必须依附的“小船”,究竟是满载着火药而不自知,还是在风暴到来前已经悄悄加固了船板? 她需要确认父母的清醒程度! 她需要了解他们做了哪怕最微小的准备也好! 即使他们真的懵懂无知,那么……至少给她自己一个机会,能在巨浪拍来前,再多藏几块浮木?哪怕是徒劳! “不行!” 她猛地从水中钻出,如同窒息之人挣扎上浮,大口喘气,带起一片水花。 眼神里充满了被逼到绝境的破釜沉舟和不顾一切。 “必须回去!” 声音沙哑却带着一种豁出去的狠劲,“拼着被阿玛骂不懂规矩、被额娘嫌妇人之见,也得……探探口风!” 这不再是分析局势后的从容进言,而是溺水者在灭顶之前,拼尽最后一丝力气试图抓住岸边救命者的衣角! “裁云,” 她扶着湿滑的池沿站起,浑身的水珠滴落,身体还在微微发颤,声音低沉却坚决,“……更衣,备车。去……公主府。” 公主府的暖阁依旧清雅,空气里弥漫着上好沉水香的清冷气息。 但今日,这份清雅下似乎凝了一层看不见的寒霜,连透过雕花窗棂的阳光都显得灰蒙蒙的。 挥退侍从,只留白嬷嬷在帘外。 寒知挨着和顺公主坐下,母女间的亲近动作显得有些僵硬。 她挑拣着不那么沉重的话题说:隆禧近日看着精神好些了,府里的芍药开得好,自己那场“劫难”总算干净了。 和顺公主听得仔细,玉指点了点女儿略显失血的脸颊,语气里的关切与训诫揉在一起: “成了王妃,心也得定一些。王爷的身子,你要多用心。 宫里……”她端起那白瓷薄胎的茶盏,指尖无意识摩挲着莹润的杯沿,眼神落在袅袅茶烟上,“自有圣心裁夺,你不必瞎担忧。” “自有裁夺”——这四字轻飘飘落进寒知耳朵里,却如千斤坠砸下! 额娘这语气…… 她舔了舔干涩的嘴唇,深吸一口气,像是鼓起了平生最大的勇气,那伪装出来的担忧几乎要撑不住,变成真实的恐慌: “额娘……前些日子,我、我在府里……隐隐约约听说……” 她声音压得极低,甚至不自觉地带了点颤音,小心翼翼地瞄着母亲的侧脸, “南边……广东那边……大伯……是不是……不太顺遂?” “当!” 和顺公主手中的茶盖陡然合在杯口,清脆一声响,如同炸雷劈在暖阁的沉默上空! 她那向来雍容的目光瞬间褪尽了所有温色,如同淬了千年寒冰的匕首,直直剜向寒知! “不太顺遂?! 他那哪是不顺遂?!” 声音冰冷刺骨,带着无边的锐利与厌弃, “他那是不满! 是贪婪! 是利欲熏心! 早就是头拴不住、喂不饱的豺狼! 一门心思要把我京里这满门的骨头都嚼碎了,去填他那填不满的野心窟窿!” 寒知脑子里“嗡”的一声炸开!浑身血液似乎都在一瞬间冻住了! 果、果然! 额娘知道! 而且是如此痛恨、如此清醒的知道! “……那阿玛……” 寒知的声音完全失去了控制,抖得不成样子,真正属于她的那份深埋心底的恐惧完全暴露出来, “还……还在想着……兄弟情分……不成?” 这话说出来,她自己都觉得绝望。 第68章 管家带来的助力 门外恰时响起稳健的脚步声。 尚之隆处理完公务回到正院,听闻女儿来了便也进了暖阁。 “知儿来了?”他面上依旧是温和的浅笑,但那笑意如同覆了一层薄纱,难掩其下灰败的疲惫和眉峰间深刻如壑的忧虑。 “阿玛。” 尚之隆在主位坐下,目光在妻子冰冷的侧脸和女儿惨白无助的小脸上扫过,最后定格在女儿那极力压制也难掩仓皇的眼中: “在说什么?你脸色怎地如此难看?” 尚寒知喉咙发紧,感觉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扼住了呼吸。 她几乎是凭借着一股求生的本能,孤注一掷地将最后一丝希望寄托在这次试探上: “阿玛……” 声音轻飘飘的,带着一种近乎祈求的无助, “女儿……女儿在王府……听风言风语说…… 说大伯在广东……练兵之势大得不合常理……还……还总有些不明不白的人走动……女儿……女儿好怕……” 她抬起眼,那双刻意做戏的水眸此刻却盛满了真实的恐惧和不知所措, “怕……怕会不会因此牵累……我们全家……阿玛……要不要早做打算? 向皇舅舅……稍微提一句?” 尚之隆脸上的那点温文尔雅的笑容,如同遇到烈阳的霜花,瞬间消退得无影无踪。 他没有回答女儿的话,也没有像寒知预想中那样立刻斥责或为兄长辩解。他只是极其缓慢、极其沉重地将目光转向和顺公主。 公主回视着他,眼神冰冷平静,没有丝毫闪烁,只有一种磐石般的了然和掌控。 尚之隆像是被这眼神灼伤了,仓促而狼狈地转开视线,喉结剧烈地滚动了几下,仿佛咽下去的不是唾液,而是烧红的铁砂。 一口积郁已久、带着铁锈味的浊气,被他长而缓慢地吐了出来。 再看向寒知时,他眼底那片灰败的死寂深处,翻涌着难以言喻的痛苦、愧怍,最终都凝固成一种让人心悸的冰凉决绝: “知儿……” 声音哑得如同砂砾摩擦, “这些事……阿玛和你额娘……早有定数。” 他语气异常平稳,却像拖着千钧重担, “你……顾好王府,顾好王爷。京中尚家……” 他停顿了一息,如同亲手斩断一条手臂,字字清晰,带着断腕之痛后的平静与麻木, “自有门楣,自有根基,自有活路!此三者,不容有失!阿玛……就是舍了这身枯骨,也会替你、替这一支……斩出一条活命的路来! 至于……” 他眼中最后一丝光亮完全熄灭,只剩下无边的沉寂, “至于你大伯……那是他选的不归路。 死门,入者无归。 谁也……拦不得,救不了!” “……!” 寒知整个人僵住了。 脑子里像是被塞满了滚烫的沙砾,轰鸣、灼痛、然后是一片死寂的空白。 父母…… 早就知道?! 早就清醒地看清了那条“死门”?! 甚至……早就瞒着她……在悄无声息地“斩断活路”了?! 她那些辗转反侧、患得患失、甚至偷偷盘算过最坏结局的恐惧……原来全是自扰? 她的父母,早在这场风暴还在地平线上卷动乌云时,就已经成为了冷静而坚韧的“船工”,不仅悄悄加固了船只,甚至可能已经备好了压舱石和逃生的救生筏? 一股巨大的、瞬间抽空所有力气的虚脱感,混杂着迟来的、几近崩溃般的狂喜和后怕,猛地攥紧了她的心脏! 紧接着是剧烈的酸楚冲上眼眶! “咚!” 那悬在万丈深渊之上、早已被恐惧压得麻木僵硬的心,终于狠狠砸回实处! 带来的不是解脱的轻盈,而是剧烈震荡后的酸软和阵阵晕眩。 眼泪毫无预兆地涌出。她几乎是不受控制地,用尽力气抬袖胡乱擦了一下,脸上绽开的笑容夹杂着狂喜、泪水、以及一种被“瞒”得又气又急又心安的复杂情绪: “哦!……哦!!!原、原来……阿玛和额娘……都、都安排好了……”她的声音带着浓重的哭腔鼻音,这次是真真正正发自肺腑的“蠢笨”, “是女儿……自己胆小……尽瞎想吓唬自己……” 她揉着还在发麻悸动的心口,那里沉甸甸的大石头变成了一种奇异的、后怕引起的空虚感。 内心那个被恐惧折磨得几乎散架的小人,这会儿不是欢呼雀跃,而是像被抽光了所有骨头似的瘫倒在地,一边大口喘着粗气,一边捂着脸发出无声的悲鸣: 躺赢!终于躺赢了啊啊啊!!大佬们牛逼666!!带飞稳如泰山啊!! —— 但是!!你们早说清楚会死嘛?! 害得小爷胆战心惊大半年! 头发都愁白了几根!还以为全家要一起手拉手投胎重新开局!! 太不是人了嗷呜呜呜!! 至于尚之信?呵…… 一个注定要死,且她爹娘已经准备好与之彻底切割、甚至可能会踩上几脚的倒霉催的“取死工具人”。 早点埋了。 省得再……害人失眠。 这波试探……值了。 就是…… 下次再这样啥都不告诉咸鱼,小心咸鱼应激跳闸给你们看啊喂! 尚寒知脸上的泪痕未干,那份带着鼻音的真情流露尚未消散。 尚之隆看着她这副模样,眼底那沉重冰封的决绝稍稍化开一丝,染上点为人父的无奈和怜惜。 他声音放得更缓,带着明确告知意味的安抚: “傻孩子,莫怕了。” 他目光沉静地扫过女儿尚带惊悸的脸,像是在下一道保证书。 “且不说皇上自有圣裁,雷霆扫穴是迟早的事。 便是看在你阿玛这张老脸……” 他顿了顿,意有所指地加了一句: “……以及你这丫头‘鼓捣’出来的那套精妙法子,如今京城这些世家大族、宗室勋贵里头,但凡脑子清醒些的,谁还敢轻易给咱们尚家下绊子、乱嚼舌根?” “精妙法子?” 寒知一时没反应过来,眼眶还红着,眨巴了下眼。 和顺公主在一旁接过话头,语气虽是训诫,却也带上一丝不易察觉的满意: “哼,说你蠢笨,还不认?你孝敬到你皇舅舅面前的那些调理府宅的‘野路子’,虽是取巧了些,倒也确实有几分……条理。” 公主斜睨了女儿一眼,仿佛在提醒她那份管理手册的贡献, “你阿玛这边,也借着你这股‘东风’,用了你那套‘分权责’、‘核进出’的路数,在广州那边……” 公主点到为止,没有说透,但尚寒知瞬间就懂了! 系统!管家功能!现代管理思维! 原来她那条咸鱼为了“躺平”管理自家产业搞出来的那一套东西,竟然阴差阳错被“赋能”给了阿玛,成为了悄无声息挖广州尚之信墙角、整合资源的绝世利器?! 这信息如同一股暖流冲散了残余的后怕,比刚才确认家族有准备还让她心底踏实,甚至生出一丝隐隐的、不可思议的“与有荣焉”和“安全感”! 原来不光爹妈给力,她自己这条咸鱼,不知不觉也长出了能挡风遮雨的小壳子! 她的管家法,成了京中尚家的隐形护甲! 这份踏实让她终于能真正地、完全地放松下来,脸上那夸张的释然表情也自然了许多: “真的呀?那些都是我胡乱琢磨的,能帮上阿玛一丁点儿,那可太好了!” 她语气轻快,是真心的如释重负。 只要没人敢在京城明目张胆地指着她的脊梁骨骂“反贼侄女”、“罪族余孽”,影响她在各大王府赏花宴上咸鱼躺的心情,那就是大大的善莫大焉! 尚之隆看着女儿眼底那点残余的惶然终于彻底散去,露出一种纯粹的、带着点小满足的松快,心中那份痛楚也奇异地被抚平了些许。 他不得不承认,自家女儿这副懵懂中歪打正着的本事…… 委实令人又惊又叹,高看了不止三分! 他微微颔首,语气虽依旧沉稳,却带上了一丝探讨的意味: “此法……确有独到之处。明责、分权、稽查,如臂使指,运转无声。” “如今南面之势虽危,但我京中枝干已非无源之水、无本之木。纵有风波,根基尚稳。” 他最后意味深长地看了女儿一眼,这句话既是说给尚寒知听,也是说给旁边的和顺公主听,更是他自己的决心: “安心。京中,乱不了。” 这沉重的谈话过后,暖阁内的气氛也微妙地松弛下来。 寒知那颗悬了太久的心终于落回最舒适的位置。 她甚至有闲心顺手牵羊……哦不,是“品尝”了案几上好几瓣贡品蜜柑,甜津津的汁水从舌尖漫开。 咸鱼的最大本事是什么? 危机警报解除的信号灯一灭,那就是立刻、马上、原地切换回躺平待机状态! 第69章 顺毛 一踏入蘅芜苑暖融如春、药香浮动的小天地,尚寒知在公主府好不容易卸下的“劫后余生”松弛感, “唰”地一下就被重新点燃的闷火烧了个精光。 暖阁里静得只闻炭火哔哔轻响,与她胸腔里砰砰砰鼓噪的心跳声格格不入。 靠! 好一招釜底抽薪! 七分病演出十二分,吃完小爷给的安神保胎丸气色红润,还搁这儿凹造型? 对比我刚爬出修罗场的狼狈,纯纯精神暴击! 奥斯卡欠你十座小金人! 暖阁中央,隆禧斜倚在厚实墨狐皮褥铺就的软榻上,一身家常云白暗竹纹常服,墨发披散,衬得那张脸愈发温润如玉。 他手中握卷,姿态闲适慵懒,仿佛午后小憩而非病弱卧床。 暖炉蒸腾的热气与熏笼清冽药香将他笼在柔光里,恰如其分地烘托出眉宇间的清淡平和与唇上那点健康的浅绯 ——完美一幅静谧暖阁仕子图。 这幅“岁月静好”,与她刚从“风声鹤唳、言语机锋”的公主府突围而出的狼狈,反差刺眼得紧! 尚寒知像根硬邦邦的瘦竹杵在地毯中央,绷紧的小脸写满生人勿近。 隆禧适时放下书卷,抬眸温声: “知知回来了?岳父岳母可安好?额娘她……” 话未尽,便撞进她那双燃着小火苗、委屈又愤怒的眸子里。 装!接着装! 你这种温吞水,跟额娘那剜骨刀比杀伤力弱,憋屈劲儿可是三百六十度无死角窒息! 尚寒知声音尖锐且骄横: “回王爷,都好!有劳王爷百、忙、之、中、记、挂、了!” “百忙之中”字字裹着火,清晰砸出。 隆禧瞧着她疏远的称谓、气红透的耳廓,目光扫过她眼下胭脂也盖不住的微红, 瞬间了然—— 这委屈滔天的邪火,是对他这个“生存同盟”知情不报的控诉。 岳父今日定是摊牌了广州那头的事,她恼的是他事前的沉默。 他放下书卷,“吃力”地撑起身子, 那只骨节分明、带着初春微凉的手却精准扣住她攥得死紧、欲往后藏的手腕。 力道温存却不容拒,如解冻溪流缠上冰冷砾石。 “知知,”他声音放低放柔,尾音带点示弱沙哑,目光探入她火海眼底, “瞧这气性,今日在岳母府上……撞南墙撞得头昏眼花了?” 指腹自然摩挲她腕间肌肤,温热气息裹着药香拂过紧绷神经。 又来美男计! 还揉! 知道我刚被‘刮骨疗毒’防线脆弱是?景川你个千年狐狸精! ……不行!至少再挺三秒! 他紧扣她手腕,微凉指尖摩挲依旧。 “怪我,”他语气沉凝,目光微垂显脆弱, “思虑这府里府外,耳目如林。一句多余话,落地就能催生十对顺风耳。” 声音压得更低:“不该……让你一个人担惊受怕,胡思乱想,如履薄冰般去试探……” 目光扫过她脸上残红,指腹轻捏她冰凉指尖。 “不过…看来是拨云见日了?” 语气染上不易察觉的轻松。 “你阿玛,”他嘴角勾起一丝含蓄却真切的钦佩弧度, “胸有丘壑,心如明镜,行事进退自有章法,最是为你计深远。 有些事,他心底比谁都透亮……想必今日,已将最稳当踏实的路,为你铺在脚下了。” “说到底,还是我眼拙心钝了。” 轻叹无奈又真诚,“明知你心思剔透玲珑,却总怕……” 目光专注望进她眼中,“将你当作琉璃罩里的娇弱菡萏,唯恐风雨惊扰了心神。” “是我糊涂了!忘了……” 目光倏然亮起,带着激赏光芒, “我家知知,本就是石缝里也能开出灼灼明艳的霸王花! 芯子里韧得绞碎磐石的铁线草!” “便是我那皇兄,”他压低声音,抛出一枚沉甸甸的砝码, “前些日子私下与我赞道:‘你福晋这调弄府务、经营产业的本事,新颖精妙,成效卓着,实乃闺阁中难觅的干才。’” 他抬眼,眼底诚挚歉然,“我这愚钝,竟想着要把这般凤鸟,藏于自以为安全的羽翼之下?” “知知,是我错了规矩。下次绝不敢了,可好?” 指腹再次轻蹭她手腕内侧娇嫩肌肤,亲昵讨好又带一丝霸道。 “日后凡再有与你相关、需沉心应对的纷扰……” 语气陡然一转,温润之下透出淬火精钢般的锋芒,“你只管大胆去做!纵然撞上铜墙铁壁、陷入污浊泥沼……” 他直视她眼眸,字字千钧,“自有你家爷们儿替你挡风劈浪,涤荡沉珂,铺就通天坦途!” 紧扣手腕的力量牵引着她不容抗拒地向软榻移动。 同时,拍暖垫的动作加重,温软命令不容置辩: “快些过来!手冻成冰坨子了还杵着?真想寒气入骨,再躺上十天半月?” 尚寒知被他半引半按地坐进软如云朵的榻沿,手心被塞入一盏温度刚好的姜茶。 暖阁的热气、他身上清冽药香与书卷气瞬间将她温柔包裹。 ……算他识货! 霸王花铁线草都夸到了点子上! 最关键的——康熙居然亲口夸我了?! 啧,这块金字招牌值钱! 那个什么‘挡风劈浪铺路’的…听着挺唬人……天塌了有高个子顶着! 她猛地灌下一大口姜茶,甜辣暖流从喉咙直冲脚底,周身毛孔都熨帖了。 什么政治倾轧、皇权高压、尚之信那个蠢货的破事…… 在这方药香暖融的小天地里,在被妥帖伺候、怒气平息、能随时瘫成咸鱼的终极享受面前,顷刻烟消云散! 生存至高真谛? 享受当下! 躺着收夸赞,就是胜利! 咸鱼万岁! 她整个人肉眼可见地瘫软下去,几乎陷进松软靠垫里。 第70章 六年变化1.0 蘅芜苑·康熙二十一年,元宵 累,像一条被甩在砧板上、剔光了骨头的鱼。 尚寒知整个人毫无形象地摊开在拔步床的宽大锦褥上,脸颊深深陷进冰凉滑腻的云锦被面里, 只想把自己溺毙在这方寸间的安宁中,永不再浮起。 窗棂外,紫禁城方向的喧嚣如同粘稠的潮水,隔着重重宫墙和亲王府邸的高大院墙,依然固执地漫涌进来。 丝竹管弦纠缠着人声鼎沸,那是属于胜利者的狂欢交响曲。 今天,康熙大赦天下的诏书彻底昭告四海,三藩这颗盘踞南天、让大清江山几乎倾覆的毒瘤,终于被连根剜除,踏得粉碎。 元宵佳节,满城华彩,灯火彻夜不熄。 宫里的盛宴连绵不绝,京城市井的百姓踩着爆竹碎屑载歌载舞。 举国上下,沉浸在一种近乎癫狂的喜庆里,只为这旷日持久的战乱终结。 然,对她尚寒知而言,这举世欢腾的庆典,实则是场从元日伊始便压在她肩头、几乎将她骨架压散的苦役马拉松! 拜堂子、问安两宫、没完没了地接受一波又一波的外藩使臣磕头、再踩着花盆底忍着脚骨刺痛赴那奢靡冗长的宫宴…… 环环相扣,每一环都如同在尖刀上跳舞。 她就像一尊被精心打造、摆放在供台上的琉璃人偶,每一根头发丝的位置都被白嬷嬷和吴嬷嬷如鹰隼般审视着,嘴角那抹代表着皇家矜持与“恰到好处”喜悦的微笑,是肌肉僵硬的产物。 腰? 必须挺得像一杆标枪! 每一步? 都得踩在规矩绣出的那根钢针之上! 万幸,也是唯一值得感谢祖宗八辈儿的事 ——她和自家那位“金玉其外、病气其中”的王爷,都顶着“病弱娇贵”的闪亮招牌。 孝庄太皇太后的慈恩如同及时雨,特允了他俩可以中途去偏殿“喘口气儿”。 每次“歇息”都像从阎王殿暂时放风,尚寒知只来得及把僵硬的笑脸垮下来片刻,揉一揉快被花盆底勒断的脚趾,下一场“战斗”的锣鼓便又无情敲响。 如今一切尘埃落定,骨头缝里都叫嚣着酸痛。 “系统,”她在意识里发出微弱的呼唤,像干涸河床上飘起的最后一丝水汽, “扫描一下,我是不是快散架成零件状态了?” 【叮!宿主生命体征相对平稳,心率略高,乳酸堆积指数严重超标,疲劳度评估:ax。强烈建议立即进入‘节能省电保狗命’模式。友情提示:深度睡眠1时辰即可显着缓解哦~】 “……886,你还是继续装死。” 尚寒知把脸埋得更深了点。 不过……她不得不承认,比起刚穿越来那会儿,吓得魂飞魄散、恨不得原地投胎的惶然,如今至少……“习惯”了。 习惯了这个等级森严、处处是坑的世道,习惯了这副属于“尚寒知”的躯壳,习惯了应付头顶无数挑剔审视的目光, 更习惯了身边那个表面温润如玉、弱不禁风,实则内核白切黑、掌控欲满格、时不时给她挖点坑看她跳着玩的纯亲王爷。 康熙十八年·六月 康熙十八年的初夏,早早被蒸腾的热浪笼罩。 京城像个巨大的闷罐,空气纹丝不动,沉重的暑气压在每一个人心头,连院墙角落的野草都蔫头耷脑。 尚寒知坐在蘅芜苑临窗的榻上,感受着粘稠的汗意爬上后背。 她翻着手中一本厚重的《汉书》,神情与往日闲暇读书时并无二致,眼神平静,姿态放松。 这几个月,翻看这些泛黄的古书成了她在漫长而闷热午后的消遣方式之一,如同品茶或调香一样平常。 窗边的书案上,错落放置着几本她近期陆续看过的典籍。《史记》、《后汉书》…… 还有那本前几日被她随手放在最上面、已翻阅大半的《汉书·五行志》。 阳光穿过窗棂,照在微黄的书页上,留下斑驳的光影。 这日,隆禧处理完公务回来得早些,书房里还残留着几分燥热。 他想在窗边书案找一本清静些的书移时,目光扫过案头堆积的书册。 手指刚搭上最上面那本《汉书》的封皮准备移开,下面《五行志》散开的书页便露出一角。 只是随意的一瞥。 素来喜洁、习惯整理书案的他,本能地想将这一叠书稍稍规整一下,手指按上那略显凌乱的书页,打算把它们合拢压平。目光无意识地掠过翻开的页面。 「地动」 两个字,像是两点细微的墨钉,猝然跃入眼帘。 隆禧的指尖微不可查地一顿,视线不由自主地停驻,顺着那行文字看了下去: “……水、火、土、金、水,失其序……阴阳失调则灾作……夏大旱,温燠失节……是为阴气伏逆,其征在地,则有土石崩裂、川流移徙之变……” 平静的日子在令人窒息的闷热中又过了几日。 七月初,康熙帝突然下旨,携宗室重臣离京,往行宫“避暑”。 待到七月二十八日地动山摇、京师化为瓦砾的噩耗传来时,尚寒知只觉得浑身的血液仿佛瞬间冻结。 当消息传到远离震中的行宫时,尚寒知只觉得一股冷意从脊椎升起。 她脸色煞白地找到隆禧,声音带着真实的颤抖:“我……我前些日子明明看过的……可一点也没当真,要是……要是早些确定……” 隆禧在她冲进来的瞬间就起身扶住了她。 此刻,他手臂一紧,将她颤抖冰冷的身子揽入怀中,用一种近乎禁锢的力量支撑着她,阻止她向下瘫软。 他温热的手掌覆在她冰凉颤抖的手背上,试图传递一点安定。 “寒知,”他的声音异常低沉,带着一种历经巨变后的镇定与抚慰力量, “天意难测,这不是你的过错。” 他感觉到怀中的身躯又是一阵剧烈的战栗,搂着她的手臂更收紧了些,声音却依旧沉静温和, “人力终有穷,非你一人之责。今上及时行幸,得以避此大劫,已是天佑我大清。 京师虽遭重创,核心尚在,这便是最大的万幸。” 他的声音比平时更低沉,带着一种近乎穿透表象的冷静: “纵然今日你我二人,不,纵然今日便有重臣向皇兄疾呼,确凿无疑地宣告,明日京师必将地动山摇,你我能做的……又有几何?” 他看到尚寒知的瞳孔微微收缩。 隆禧的声音平静无波,却字字敲在实处: “无非是囤积粮米,备好药材,寻些坚固些的屋舍暂避罢了。 仅此而已。 遑论此刻,三藩前线鏖战正酣,朝野上下无不绷紧了心弦。 若此时贸然散布地动流言,只会引发更大范围的恐慌。 人心惶惶之下,会出何等乱子? 届时,怕不是天灾未至,人祸已先至了。 此举非但于事无补,反易授人以柄,引火烧身。” 尚寒知张了张嘴,发现那沉重的、几乎要将她压垮的自责冰山,在他冷静到冷酷的分析下,竟……不可思议地融化、消散了。 他看着她眼中的惶惑渐渐沉淀,紧箍的手臂才略略放松了一丝,恢复了一些温润的姿态,但那只覆在她手背上的手掌,却依旧传递着不容置疑的温度和支持。 第71章 六年变化2.0 康熙十八年中秋,那本该是历史记载中纯亲王隆禧的生命终点。 现实中,王府上下也笼罩在愁云惨雾之中,隆禧病榻缠绵,连康熙都遣太医数度往返。 可能隆禧命中有此一劫,只不过之前的他地震受到惊吓,加上中秋宴会着凉,没熬过去直接嗝屁; 现在身子骨健壮许多的他,也大病一场。 药味浓得几乎能凝结成实质,盖过了本该飘散的桂花甜香。 廊下仆役屏息静气,连脚步声都放得极轻,生怕惊扰了内室那位的主子。 康熙帝的关切如同实质的压力,太医院最顶尖的圣手轮番问诊,名贵药材如同流水般送入府中,紫禁城探视的太监往返不绝,每一次马蹄声都敲打着王府紧绷的神经。 外人所见所闻皆是实情,却非全貌。 只有握着汤碗、垂眸坐在床榻边的尚寒知心知肚明。 隆禧演技愈发精湛。 “咳咳咳……”又一阵撕心裂肺的咳嗽传来,伴随着压抑的喘息。 内室光线朦胧,隆禧倚在靠枕上,脸色在昏暗烛光下泛着不祥的青白,额角浸出细密的冷汗。 他微微侧头,避开尚寒知递来的汤匙,哑声道:“药苦,知知别累着……” 影帝! 活脱脱的影帝! 小金人没颁给你是奥斯卡的损失! 催个咳疾演得跟马上要驾鹤西去似的,逼真得我都想给你鼓掌了! 尚寒知面容楚楚可怜,眼尾泛红,声音柔得能滴出水: “爷莫要说丧气话,您把这药喝了,病才能好。 太医都说了,按时服药最是要紧……” 她再次“温柔”地将温热的药汁喂到他唇边。 褐色的药汁沾湿了他略显苍白的薄唇。 隆禧垂眸,顺从地喝下,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下一小片阴影,遮住了眼底深处那丝难以察觉的促狭笑意。 药是真苦,但想到她一边腹诽一边还得演贤妻的样子,那份苦里竟还透出点隐秘的甜。 他抬眼,目光落在她强撑着的忧虑眉眼上,声音更低更哑:“辛苦……知知了。” 不辛苦,命苦! 伺候你这靠药续命的影帝搭档飙戏可真够累的。 她“体贴”地用帕子擦去他唇角的药渍,动作标准得像是宫里嬷嬷教出来的典范。 就在这内外合力、假作真时真亦假的氛围中,“奇迹”发生了。 缠绵月余的病势如潮水般在仲秋之后缓缓褪去。 隆禧苍白依旧,却能扶着内侍在院中略走几步了。 康熙闻讯龙颜大悦,太皇太后念了好几声佛,大手笔的赏赐流水般涌入纯亲王府。 “和硕纯亲王福晋尚氏侍疾有功”的赞誉也悄然在宗室勋贵间传开,成为“和顺公主教女有方、尚家福星护佑纯亲王”的最佳佐证。 隆禧“病弱”的标签从此焊得更紧,而尚寒知这尊“冲喜福星”的金身,也悄然塑就,为她在宗室复杂的局面中,镀上了一层无形的保护色,却也无形中加重了“子嗣”这一“福泽绵延”的期望值。 康熙十九年 三藩的反旗,一杆接一杆地倒下,如同被狂风吹折的枯树。 平南王府尚家,这个曾经雄踞南疆、煊赫到可与朝廷掰腕子的庞然大物,终究等来了它避无可避的末日判决。 反复无常、对朝廷阳奉阴违、暗中勾连吴三桂旧部、罪证确凿的平南王世子——尚之信,在战局尘埃落定、失去了最后一点利用价值后, 被年轻的康熙皇帝以雷霆万钧之势下令赐死! 一道白绫,彻底了结了这个不安定的毒瘤,也斩断了平南王一系旧日势力最后的根基。 京城的尚家——以尚寒知之父尚之隆为首领的这一支,却因祸得福,权势扶摇直上! 原因无他:“政治正确”! 早在三藩反旗初竖时,尚之隆就展现出了远超广州本家的政治敏锐和决绝果断。 他毫不犹豫地疯狂切割,甚至主动挖角广州的墙脚,数年间坚定不移地站队康熙,将京城尚家的利益与清廷政权死死捆绑在一起。 这份堪称“断臂求生”的果决忠诚,在尚之信伏诛后,终于得到了丰厚的回报。 京城的尚府,不仅稳如泰山,权势更胜往昔! 平南王尚可喜那堪称“硕果累累”的子嗣传承—— 整整三十七子、三十二女! 在经历了这场巨大的家族地震后,彻底撕裂成了两派: 广州那边,由次子尚之孝“捡漏”接手了平南王府的摊子(降爵后的公爵),但早已元气大伤,沦为地方性势力。 而京城这一支,在尚之隆的带领下,凭借着绝对的“忠于朝廷”和牢牢掌握在手的京师资源与人脉,一跃成为名副其实的“尚氏宗主”! 尚寒知身上“和硕和顺公主嫡女”、“纯亲王嫡福晋”的光环,在这番洗牌之后,非但没有黯淡,反而愈发耀眼夺目,璀璨得令人不敢直视! 然而,这耀眼之下,并非坦途。 她是连接尚家新贵与皇室利益最关键、最显眼的纽带。 是纽带,也是棋盘上最敏感的那颗棋子。 她“纯亲王福晋”的身份,如同镀了一层稀世黄金,灿烂得足以映花人眼,但也沉重得…… 让她步步都仿佛踩在万丈深渊边缘精心铺就的、仅容一线的细碎冰棱之上! 权力的蛋糕被重新切割,她站在刀锋之上,牵动着尚家野心勃勃的欲念,更牵引着皇室审视、利用,以及那一丝难以察觉却如芒在背的…… 猜忌。 第72章 六年变化3.0 康熙十六年至二十年的紫禁城的风起云涌。 康熙十六年八月,钮祜禄氏册立为后,凤印温存尚不足一年,便在次年二月芳魂早逝。 那场盛大而冰冷的皇后丧仪,是尚寒知不愿回想的噩梦: 无休止的跪拜、哭泣、繁缛仪轨。 灵幡刺目,哀乐沉痛,膝盖跪到失去知觉, 全靠旁边同样“孱弱”的隆禧,在宽大衣袖的遮掩下, 用手掌传递过来不容置疑的支撑力,以及偶尔交汇、带着支撑心意的眼神, 她才未被那铺天盖地的白色海洋溺毙。 孝庄与康熙对他们这对“病秧子”的额外垂怜 ——允其“告病歇息” ——成了唯一的救赎。 佟佳氏,晋位贵妃,执掌宫权。 同年那场震动后廷的大规模册封——“七嫔并立”尘埃落定: 安嫔李氏 、 敬嫔王佳氏 、 端嫔董佳氏 、 荣嫔马佳氏 、 惠嫔乌拉那拉氏 、 宜嫔郭络罗氏 和 僖嫔赫舍里氏。 乌雅氏生下胤禛已有一年,但并未被单独封嫔,目前还是贵人。 尚寒知估摸着是因为康熙在地震之时不在乾清宫里,乌雅氏没了一起陪康熙经历地震的经历。 让尚寒知觉得疑惑的是卫贵人,按理来说即使她生下由惠嫔抚养的八皇子胤禩,也应该是庶妃才对。 竟不知怎么的被封贵人了。 康熙二十年中秋 那一夜中秋宫宴,金樽玉盏,月华流泻。 推杯换盏间,尚寒知的目光无意掠过惠嫔身侧—— 心口骤然被冰锥刺穿! 惠嫔身旁,那个低眉敛目的柔婉身影,是卫贵人。 只看一眼,寒知握杯的手指猛地收拢,指甲深陷掌心。 一股蚀骨的寒意自脚底窜上头顶,浑身的血液似被冻僵! 像! 不是五官轮廓像,不是身段像,而是一种神韵,一种气质上的……微妙重合。 虽然她尚寒知身带小白花滤镜,早已“楚楚可怜”到了极致, 但她骨子里那份来自直男体育生的潇洒不羁,那种自信与生命力,外加贵女的处变不惊的气质, 让她即使在“小白花”外表下,也依旧灼灼发光,带着一种不容轻视的气场。 而卫氏呢? 美则美矣,却像一尊没有灵魂的玉雕,低眉顺眼,姿态畏缩,浑身上下都写着“柔弱可欺”、“任人揉捏”八个大字。 可恰恰是这种“我见犹怜”的怯弱感,让她在某些低头的瞬间,恍惚间让尚寒知看到了偶尔故意扮演怯懦的自己! 静态感两人诡异的相似度让她头皮发麻。 更令人窒息的是,她瞬间捕捉到了宴席上几道不动声色扫过她,又状似不经意地瞟向卫氏的目光。 那目光里的探究、玩味,甚至一丝丝……难以言喻的心照不宣的暧昧! “寒知?怎么了?”身边的隆禧敏锐地察觉到她的僵硬,低声询问。 他顺着她的视线望过去,看到卫氏的刹那,他的瞳孔也几不可查地微微一缩, 温润的脸上浮现出一种近乎沉冷的怒意。 显然,他也看出了那点神似之处。 尚寒知只觉得一股恶气直冲脑门。 康熙?! 那个男人偶尔落在她身上带着审视和警告意味的目光,过去她一直以为是出于三藩局势、出于对尚家的猜忌! 她甚至自我安慰地想,康熙后宫佳丽何其多,佟贵妃书卷气质温婉、宜妃明艳如火、还有那么多环肥燕瘦…… 自己这副“娇柔”小白花的样子(尚寒知直男审美喜欢御姐),在阅尽千帆的帝王眼里算个屁! 可是尚寒知完全忽略了,这个“阅尽千帆”的帝王,此刻还未南巡见过世面, 后宫美人虽多,气质却各有特色,像她这样自带矛盾与生命力的独一份。 高贵身份,聪明才智,外加顶级小白花长相,已经完全长开的尚寒知,是康熙得不到的唯一。 这是男凝? 这t分明是“替身警告”的凝视! 把她尚寒知与一个供帝王狎玩的“物件”置入了同一方供人赏玩的鉴宝台! 这是无声的羞辱! 这个认知让她胃里一阵翻江倒海,恨不能立刻冲出去洗洗眼睛,再把某些人按在地上摩擦。 这股邪火在当晚回府后彻底爆发了。 刚进蘅芜苑,刚关上门,她就如同一只被激怒的小兽般将隆禧扑倒! 用手固定住他的脸,发泄一般的啃了上去。 尚寒知的唇瓣带着狂暴的力道狠狠覆压下来,代替了她所有未出口的诅咒。 隆禧只觉得唇上一痛,齿关被蛮力撬开! 她的舌长驱直入,带着身上的暖香和一丝铁锈般的腥甜,瞬间掠夺隆禧所有的呼吸和理智! 这是一个纯粹宣告征服的吻,毫无怜惜,充斥着绝对的力量和掌控。 不是亲昵,是撕咬!是发泄! 是她对自身处境、对帝王轻蔑、对这个操蛋世界的愤怒! 不是亲昵,是攻城! 带着毁灭一切的怨怒! 她的手指狠狠揪住他银灰色常服的前襟,身体因激动而剧烈颤抖,眼底燃烧着被冒犯的炽烈火苗和对整个世界的滔天恨意! 隆禧一边回应,一边用没被压住的手抚摸着她的脊背。 抚摸带来的战栗瞬间从尾椎窜遍全身。 身体的记忆——那些被揉腹时的抚慰、相拥入眠的温热——背叛了她的意识,在隆禧已经锻炼出来的高超吻技下,尚寒知发出微弱的、近乎喟叹的哼气声。 慢慢。 尚寒知的情绪平复下来,两人一起享受着愉悦…… 尚寒子抬起了头,趴在隆禧胸膛前开始喘气。 隆禧变换姿势,将她揽在怀里,吻又落了下来, 轻轻印在下唇那片甜腻上,碾磨着,吮去那最后一点血腥气, 紧接着便长驱直入,熟稔地撬开齿关,气息交缠。 尚寒知下意识地含混哼了一声,倒没抗拒,甚至在口腔被完全侵占时, 那卷着他头发的手指还无意识地在他后颈那片光滑的皮肤上勾了一下。 她感觉腰间那只手收紧了些,更深地陷入靠枕堆和他怀抱形成的温暖囚笼里。 他的吻很绵长,带着一种浸入骨髓的掌控,每一次舌尖划过上颚的细微舔舐都精准地让她身体发软,胸腔里闷闷地痒。 分开时,两人气息都有些不稳,薄薄的唇瓣染上更艳丽的色泽。 隆禧用拇指蹭过她的下唇,那里还留着一点他碾磨出的水痕,眸色深得如窗外浓稠的夜。 “知知,冷静些” 尚寒知翻个白眼,推开他的脸,扭身把自己更深地埋进软枕,只丢下一句没头没脑的话。 “真恶心。” 第73章 六年变化4.0 隆禧的指尖没有离开那片被碾磨得水光潋滟的下唇,指腹带着薄茧,缓慢地擦过那点湿痕,力道不轻不重,像是要抹去什么,又像是一种确认。 尚寒知那句含混的“真恶心”闷在软枕里,与其说是抗拒,不如更像是一声带着疲惫气音的抱怨。 他眸底那片夜色的浓稠丝毫未减,反而因她蜷缩抗拒的姿态更深了些, 掌心稳稳落在她单薄的肩胛骨上,几乎覆盖住那片紧绷的骨形, 热量透过轻薄寝衣烙下鲜明的存在感。 “恶心?” 他的声音沉缓,如同拨动一把上好古琴最低沉的弦,字字都敲在她敏感的神经上。 “某些人眼光短浅,看走了眼,捞了片鱼目在手里把玩,偏生让你沾了晦气,确实……让人作呕。” 尚寒知的脊背僵了一下,埋得更深的脸上看不清表情,但紧绷的肌肉微微放松了一线——他懂! 不是敷衍地哄劝,而是精准地同频了她滔天怒火和不屑的根源! 那个端坐九重的男人,在她眼里,与拿着假货当珍宝的暴发户没两样! 可这念头刚划过,一丝更尖锐的刺麻又扎了一下。 卫氏,那畏缩的眉眼,卑微的姿态…… 她尚寒知有资格自恃“珍宝”, 有底气唾弃“赝品”,可那个被当做替代品的女子, 何尝不是被权力随意拨弄的浮萍, 想到她未来会因为老八被康熙恶评为辛者库贱妇。 那点冒出的、近乎本能的同情,混杂在滔天的屈辱和自我扞卫的怒火里, 像浑浊油污里挣扎冒起的一个气泡,极其微小,却又无法完全忽视。 这层纠缠不清的复杂思绪让她喉咙里堵得更难受, 说不出反驳,也无法完全认同隆禧对卫氏的贬低,只能用力往软枕里又埋了埋, 仿佛想把这点让她不适的“软弱怜悯”也一并闷死。 隆禧敏锐地捕捉到了她瞬息的情绪变化,那丝不易察觉的停顿和无言的烦闷。 “至于旁人,”隆禧的话锋如同最锋利的刃,精准转圜,带着一种俯视蝼蚁般的洞悉与漠然, “眼再瞎,心再钝,也只当她是某个撞了狗屎运、皮相比旁人略齐整几分的小宫女罢了。 攀附你?模仿你?呵——” 一丝冷峭至极的轻嘲溢出薄唇, “他们也配看得透你分毫?也敢生出如此大逆不道的联想?” 他的指腹顺着她的脊骨线条滑下,像在抚平一件稀世瓷器上不存在的裂隙,声音低得近乎耳语,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 巧妙地转换了焦点: “卫贵人如何,不过是风口微尘。 真正可鄙可厌的,是那生了妄念的眼神,是那份将你置于货架上的轻慢。 那方紫光端砚,洮州绿石的那方,前日刚送到库房里生灰。 若论润泽细滑,那宫里的东西又算个什么?” 他温热的气息拂过她的耳廓,唇几乎贴上她微凉的耳垂, “知知,你得明白——纵使他有千般心思,也只堪堪识得一片树叶的皮毛,触及真正的参天巨木时,他唯有仰望惊叹的份。 那份独一无二的生气,在这里——” 他的手指并未点向她的嘴唇,而是稳稳按在自己胸膛之上,贴近心脏的位置,隔着衣料感受到他沉稳的搏动, “也在外书房那些等着你亲笔勾掉的,足以牵动漕粮命脉的红批里。” 胸腔里那股翻江倒海、因被物化而产生的恶心感, 和那丝因窥见命运残酷本质而滋生的沉重无力感, 在这番指向明确、拔高自身价值的话语里,竟奇异地被冲淡了些。 像是狂浪被坚固的堤岸强行阻隔、驯服。 尤其他最后那句“牵动漕粮命脉的红批”,带着难以言喻的实感,像一剂强心针,扎进她受创的尊严里。 她拥有的,确实是真正撬动时局的权柄,不是靠姿色在方寸后宫争来的恩宠。 那点说不清道不明的、对卫氏的别扭情绪,在这一刻被巨大的价值落差和“同人不同命”的冷酷现实盖了过去 ——她自己的尊严刚刚被践踏,哪里还顾得上同情那个注定要被权力绞碎的宫妃? 疲惫感如同潮水般淹没了愤怒的余烬和那一闪而过的恻隐。 肩上那带着热力的手掌微微用力,带着不容置喙的引导意味。 她竟被他不着痕迹地带着翻过身来。 眼前是他近在咫尺的脸,墨玉般的眸子紧锁着她,烛火在那深潭里跳动,清晰地映出她自己那双犹带水汽与不甘、却已然疲惫不堪的眼。 隆禧的目光在她脸上短暂巡梭,捕捉那点被强压下去的复杂情绪消解为纯粹的疲惫。 他未再多言,长臂一展,以一种近乎霸道的熟稔,将她捞进怀里,让她蜷伏在自己胸膛之上。 另一只空着的手端过炕桌上一盅温热的参蜜水,白瓷小匙舀了浅浅一点,递到她依旧微抿着、显露出最后一点抵触倔强的唇边。 “张嘴,”他的声音褪去了片刻前的锋锐,恢复了一贯的温润底色,却又多了一层难以拒绝的力道, “喝点暖的。 为一个被权欲熏蒙了眼的人呕心,为一个…不值一提的倒霉玩意儿耗神,蠢。” 尚寒知抬起沉重的眼皮,看了他一下,那眼神里有未散干净的余烬,有复杂的疲惫,最终在那温热的甜香和怀中坚实可靠的热度面前, 抿紧的唇还是乖顺地微微张开,接受了那点滋润。 算了,她想,一个快累死的现代灵魂,实在没力气再跟封建集权下的后宫血泪剧本较劲了。 至少眼前这杯水,和身下这个暖炉,是踏踏实实属于自己的。 第74章 羊肠 夜深得沉了筋骨。 窗棂子外那点元宵的残响彻底歇了,紫禁城的烟火气被几重高墙碾碎,一丝也透不进这王府最深处的蘅芜苑。 寒知陷在云锦堆里,像一条被剔干净了刺的鱼,只余下酸疼的皮囊摊在砧板似的拔步床上。 脸颊贴着滑凉的料子,几乎能沁出水汽来,可脑子里滚烫沸腾。 五天前。 指尖残留的触感阴魂不散地噬咬着她 ——那灼烫搏动的脉络,紧实起伏的肌理,甚至她蜷缩指腹时感受到的湿滑黏腻…… 隆禧那天在她掌心骤然绷紧的低吼、沉重的喘息,裹着药草香的滚烫气息喷在她颈侧…… “啊!”她猛地将头埋进锦被深处,鸵鸟似的,把自己更深地埋进黑暗。 丢人! 臊得浑身发烫! 可更多的是一种深不见底的混乱。 那种舒服呢? 那几次沉沦在他唇舌间的眩晕,被他指尖耐心撩拨、几乎飘上云端的战栗,又是怎么回事? 从第一次被试探着吻住时僵硬得像块冰,到后来能笨拙又贪婪地尝到他唇齿间药味的回甘; 从惊恐地推开他滑进衣襟的手,到默许他解开她所有盘扣甚至含住那个地方, 再到前几天……她脑子里乱糟糟地翻腾着那些碎片,每一片都带着令人眩晕的战栗和那该死的不讨厌。 他的糖衣炮弹,裹了蜜的蚕茧,她什么时候一头扎进去,心甘情愿裹了一身丝线? 避无可避。 康熙十八年虽未大选,但康熙到处赐了人, 是十五年大选里年纪较小的那批秀女。 隆禧已经拒绝过一次了,离二二年的大选不远了,他又。。。。 白日里,孝庄的敲打,额娘的紧张, 无一不在说着,成亲六七年没有子嗣,也没有纳妾,你,尚寒知不够贤惠! 可滚犊子,为什么要让我穿越到这个世界。 但是,,,,,,没有办法。 尽管有隆禧承诺,有系统的保证,生子丹会弱化怀孕期间的痛苦,无痛顺产丹绝对不痛,但她想到那年额娘生妹妹的场景就。。。。 身体的本能像个暴君,每一次隆禧试图叩开那最后一道门扉,这具明明早已被他的前戏浸润得春水淋漓的躯体,就会瞬间石化为坚不可摧的堡垒,剧烈地挣扎、抗拒。 酒! 这念头如同溺水者抓住朽木,骤然冲破所有羞耻和恐惧。 “醉了就好……就当给身体下了蒙汗药……”她在被子里,无声地对着冰冷的空气诉说, “把本能灌倒!” 门轴“吱呀”一声轻响。 熟悉的、带着淡淡药浴清冽气息的身体无声地侵入这方空间。 刚沐浴过的水汽混着皂角的干净味儿,瞬间染透了拔步床的暖香。 床褥微陷。 寒知埋在被子里,屏住了呼吸。 温热的体温带着不容抗拒的力量覆了上来,手臂铁箍般环过她的腰肢,轻易就将她从锦褥深处捞出,嵌进一个早已无比契合的怀抱里。 动作熟稔得仿佛演练过千百遍。 下巴被微凉的指尖托起,带着潮气的吻便落了下来,不再是浅尝辄止的安抚。 这是占有,是攻城略地的强势,撬开齿关,纠缠得她肺里的气息都被榨干。 “唔嗯……” 寒知在换气的间隙里喘息着,脸颊滚烫地贴着他寝衣微敞处露出的紧实胸膛上,细密的汗珠蹭湿了丝滑的料子。 脑子里那些“醉不醉”的盘算在唇舌搅动带来的眩晕中碎成了渣滓。 意识浮浮沉沉间,一只带着薄茧的手掌已狡猾地探向她寝衣的襟口,微凉指尖划过锁骨下方。 身体记忆快过思维。 她猛地一激灵,伸手精准地攥住了那只作乱的手腕。 隆禧的胸膛贴着她的背,发出一声极低沉的、带着笑意的震动,鼻息喷在她发顶,像是早料到她的拦截。 被握住的手指并没有退缩,反而在她腕骨内侧那寸脆弱的皮肤上,慢条斯理地、带着某种审视意味地摩挲了几下。 六年。 无数个这样依偎的夜晚,早已磨平了最初的惊恐。 六年里,他的唇游走过她全身每一寸肌理,他的指掌丈量过她所有的柔软与隐秘,舌尖尝遍她失守的津液。 无数次,他攻城掠地,她节节退守,最终在那些令人脸红心跳的温柔服侍里丢盔弃甲,沉溺其中。除了最后那道城门…… 窒息感卷土重来。 腰封下的花盆底勒痕隐隐作痛,宫宴上那无处不在的审视目光,孝庄深意的叮嘱,额娘眼底的忧虑……还有那催命的能量! 这具明明在无数个被他点燃的夜晚里早已熟透的身体! 酒精麻痹! 用酒精把这刻入骨髓的恐惧封印起来! 破釜沉舟! “哪、哪天……”她被他禁锢在滚烫的怀抱里,脸颊死死抵着他颈侧的脉搏,声音闷在被褥与他衣料间,微弱得颤抖,却像从齿缝里挤出的决绝, “我们……喝酒赏月。” 她感觉到自己攥着他手腕的指尖在发抖。 隆禧摩挲她腕骨的动作停了停。 四周的空气仿佛凝固了一个弹指。 然后,他低沉含混的声音才贴着耳廓响起,吐息温热微痒: “……顺便?” 那尾音似有若无地挑起一点,带着心照不宣的深意。 寒知全身的血似乎都冲到了头顶,烫得她几乎融化。 她闭紧了双眼,像被赶上刑场的死囚,拼尽全力破罐子破摔地挤出最后一句—— “……顺便看看……那东西……到底怎么弄的!” 那东西。 无需言明。 五天前白嬷嬷塞过来的、装着碱水处理过的羊肠的小匣子,在两人呼吸可闻的瞬间浮现在脑海,带着某种粗粝不堪的暗示,直白得令人无地自容。 短暂的静默,沉重得如同实体。 唯有头顶上方隆禧那骤然变得深长而微重的呼吸声清晰可闻,一下下砸在死寂的空气里。 接着,圈在她腰间的手臂猛地一收。 那力道,强硬、不容置疑,带着一种近乎捕获的禁锢。 他整副怀抱都紧贴上来,坚硬滚烫,把她死死箍在原处,无处可逃。 隔着一层薄薄的寝衣,她甚至能清晰地感受到他心脏沉稳而有力地跳动,一下,又一下,撞击着她的肋骨。 过了不知多久,久到她几乎要以为他被自己这大胆的提议惊住时, 他那低沉沙哑的声音才终于响起,贴着被褥摩擦的簌簌声,如同情人最隐秘的呢喃,落在她耳畔: “知道了。” 他应着,手臂的力道松了松,却又调整了一下姿势,让两人贴合的更严丝合缝,他温热的胸膛熨贴着她单薄的后背, “留着点劲头……” 他的嘴唇若有似无地擦过她耳后那片最敏感细嫩的皮肤,激起一阵无法抑制的战栗。 “……省些力气。” 最后三个字含混低沉,带着一种奇异的力量,瞬间抽走了尚寒知残存的、试图保持清醒去思考“羊肠与酒”之间技术细节的力气。 困倦如同滔天巨浪,夹杂着六年间无数次亲昵浸染出的、身体对这个怀抱的深刻依赖,以及一丝说不清道不明、因他那句暧昧低语而蔓生的热意,将她彻底淹没。 紧绷的神经化作最沉的倦怠,几乎是下一秒,意识便沉重地坠入了黑暗。 只余下帐外夜风穿廊的呜咽,和床内紧紧相拥的两人,以及,隆禧黑暗中久久凝视着她沉睡侧颜时,那双黑沉沉的眸子里翻滚的、如同深渊漩涡般的无声烈火。 第75章 清晨1.0 晨光如稀薄的牛乳,悄无声息地漫过缠枝牡丹螺钿拔步床的边沿,给鲛绡帐内的一切镀上一层朦胧又暧昧的绒边。 尚寒知是被骨头缝里透出的、绵密又沉重的酸软激醒的。 意识沉得像坠了铅块的海藻,在漂浮与沉沦间反复撕扯。 她几乎是下意识地想蜷缩起身子,想抵御这份陌生至极的疲惫,却不料腰肢刚刚用力—— “嘶!” 尖锐的抽气声从她齿缝里挤出,那瞬间炸开的酸痛从尾椎直窜天灵盖,腰眼仿佛被碾碎重组过, 每一寸筋骨都在尖啸着抗议,连带着最隐秘的那处,都残留着难以言喻的饱胀感和细密的、如被过度吮吸后才会留下的奇特麻痒。 这陌生的躯体反应像一道惊雷,劈开了宿醉的混沌。 她猛地睁开眼,尚未聚焦的视线首先撞上的是一线清晰分明的、玉色微凉的肌肤。 视线迟钝上移。 原来自己并非独自横卧,而是被稳稳圈禁在一个温热的怀抱里。 一条修长有力的手臂,沉甸甸地横亘在她只着薄绸寝衣的腰腹间,带着不容忽视的存在感,那属于男人的、偏低的体温透过薄薄的衣料,烘烤着她过度劳损的皮肉筋骨。 丝绸滑腻,他腕骨上凸起的那一小截却硌得她微微刺痛。 心跳漏了一拍,混沌的记忆深处,某个同样被硌住的触感隐隐呼应。 她几乎屏住了呼吸,一点点抬眸。 二十一岁的纯亲王隆禧侧卧着,大半张脸深深埋入云锦堆叠的软枕,只余下优越的鼻梁和薄唇清晰可辨。 窗外透入的光,勾勒着他沉静如画的脸部线条: 饱满的前额,流畅的眉骨微蹙,鸦羽般的长睫密密垂下,在眼睑下方投落两弧安静的、蝶翼般的阴影,更显得肌肤莹澈得近乎脆弱 ——是那张足以倾城的、世人皆知该浸在药罐子里小心呵护的病弱美人皮相。 视线稍稍下移,微微敞开的素色寝衣领口,露出一段过分精致的锁骨线条,凹陷的阴影里盛着晨光。 然而,尚寒知那被系统886强化过的目光,却如手术刀般精准地剖开了这层温润的表象。 宽松的寝衣布料之下,清晰的肌理起伏有致: 削薄是真,可肩臂、胸膛包裹的那层薄肌并非孱弱,而是蕴藏着一种内敛紧绷的力量感,随着他均匀悠长的呼吸轻微起伏,线条流畅精悍,与他“三步一喘,五步一咳”的声名形成诡异而强烈的反差。 那是常年低调、一丝不苟的锤炼刻下的烙印,绝非天生的“福薄”命格所能造就。 晨光静谧,帐内只有彼此的呼吸声交缠,安静得能听见他长睫扫过枕面的细微簌响,像个易碎的玉雕美人。 可昨晚…… 就在她恍惚于这病弱表象下的强悍根基时,昨夜被封存的记忆,裹挟着浓烈未散的酒气与某种更为滚烫的、令人心悸的气息,如同骤然决堤的洪流,以不容抗拒的蛮力狠狠撞进她尚在宿醉余韵中翻腾的脑海! 碎裂的画面闪烁着尖锐的边缘,带着令人窒息的高热,一幕幕扑来: 视线所及似乎猛地拔高又急剧翻转,眩晕中只记得冰冷坚硬的地砖触感瞬间取代了脚下温软的兽皮地毯。 一个踉跄,膝盖重重砸在光滑微凉的红木罗汉榻踏脚板上,骨头和木头相撞发出一声闷响。 混乱中手掌撑着同样冰冷的榻沿,指尖触到的是精雕细琢却无比坚硬的卷草纹。 视野一片混乱颠倒,混杂着窗外倾泻而入的、清冷如霜的秋日月光。 那月光白晃晃的,森冷得像一柄利刃,刺穿满室朦胧暖意的红烛灯影,劈开了罗汉榻旁巨大的冰裂纹梅瓶的黑黢黢的影子, 也照亮了榻边红木小几上歪倒的金樽酒壶、溅出的点点琥珀酒液……她似乎听到自己急促的喘息和压抑的低哼在静室里回响,被放大了无数倍。 紧接着,一只滚烫得不像话、带着薄茧的大掌毫无预兆地覆上她腰间柔软敏感的肌肤。 那热度烫得她惊跳,细密的寒毛瞬间竖起。 不容分说地,那手掌猛地发力,带着蛮劲,将她整个人完全钉在了冰冷光滑的榻面上!后背冰凉的触感和身前灼热的手掌,冰火两重天,让她瞬间绷紧。 紧接着—— 尖锐的疼直冲头顶,眼前阵阵发黑,耳边嗡鸣一片。 她张着嘴,想嘶喊,喉咙里却像被堵了烧红的炭块,只挤出破碎的气音: “痛……!!” 身体的本能让她像濒死的鱼般剧烈挣动,指尖死命抠住身下昂贵的狼皮褥子,光滑的兽毛在指缝中断裂纷飞,指甲几乎要深深掐进坚韧的皮子里。 上方紧压着的、属于隆禧的身躯骤然顿住。 她能清晰地感知到那份同样紧绷的僵硬和浓得化不开的生涩。。。。。毫无章法可言。 痛楚与屈辱感混合着酒后的暴躁瞬间点燃了她的怒火。 残存不多的理智和深植骨髓的暴躁在感官的风暴里破冰而出,她甚至能听到自己牙齿咬得咯咯作响的声音,在一片混乱中,带着哭腔却凶狠异常地吼了出来,声音被撞得破碎不堪: “混……混蛋……做不好……就给……滚下去……换、换人来伺候!”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裹着泪水和滔天的怒火。 然后,是一片令人心悸的死寂。 只有粗重的喘息交织在冰冷的月光里。 然而,预想中被放开的力道并未到来。 覆盖在身上的重量不但未撤,反而又沉了沉。 接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温软触感猝不及防地落在了她的颈侧,带着滚烫的温度和微微的湿意,滚烫地流连、吮吸,试图碾平那粗糙闯入带来的剧痛和不适。 是嘴唇。 柔软的,带着一种近乎虔诚的探寻与……不易察觉的、被叱责的憋闷郁气。 但这闷气并未化作粗暴的报复,反而化作了更执着、更小心翼翼的动作。 那温软的唇舌转移了方向,笨拙地向下,笨拙地舔舐,像一头急于安抚却又不得其法的幼兽,试图用纯粹的本能覆盖掉之前的莽撞和痛楚。 它们辗转在敏感的肩窝,留下濡湿灼热的痕迹。 那奇异的触感仿佛带着微弱的电流,钻过她紧绷的皮肉,渗入骨髓深处。 “呃……”一种完全陌生的酥麻感随着那带着闷气的、笨拙却又极富钻研精神的唇舌侵袭,猛地从尾椎窜起,激得她浑身一颤。原本攥紧的手不由自主地松开了一点点力道,紧绷绷的身体仿佛被投入了温泉,某个开关被悄然触动,不受控制地泄露出一声短促的气音。 那微凉的、带着薄茧的指尖似乎捕捉到了这一丝松动,仿佛发现了某种不传之秘。 它们不再流连于安抚创痛的肩颈,而是带着一种暗藏汹涌的固执和探索欲,滑向更幽微难测的秘境深处。 那陌生的、带着刺痛余韵却又奇妙地勾魂摄魄的刺激彻底搅乱了她所有的知觉防线。 第76章 清晨2.0 “轻。。。点。。。别。。。” “哈……那里……” 她仿佛又听到了自己喉咙深处那断不成句、支离破碎的吟哦,带着连自己都感到陌生的媚意与不自知的、对更深沉抚慰的祈求。 在这样剧烈的感官攻陷下,先前所有强撑的愤懑、对生育的恐惧、对身份的迷茫…… 一切沉重的现实都被那生涩却无比执着、带着闷气却又甘于“俯首称臣”的唇舌攻势和越来越精准的手指揉捻,强行碾碎成了齑粉。 记忆的画面如同被投入沸水中的冰块,在此处骤然融化、瓦解、失焦。 暖。 无边无际的暖。 像是融化流动的蜜糖,温温吞吞地包裹上来,一丝一缕地沁入因剧烈活动而酸胀的筋骨皮肉。 身体仿佛被抽走了每一根坚硬的骨头,化作一片轻盈的羽毛,被一股强大又极尽温柔的力道托着,轻柔地抛入云端,时而被暖风吹拂得高高抛起,时而又陷入一片包裹全身、无比安适的沉浮之中。 酥麻、暖融、酸软、还有那刚刚被彻底开发出的隐秘愉悦层层堆叠…… 最后一点清明的意识在名为“愉悦”的暖流里无力地举起白旗,彻底投降,沉入一片混沌、甜美、没有任何负累的黑暗深渊。 最后感知到的…… 是他有力的小臂稳稳穿过她酸软无力的膝弯,另一条手臂绕过她的后颈与脊背,像托抱一件易碎珍品般将她绵软、仿佛被抽空的身体稳稳抱起。 肌肤彻底离开了冰冷的红木榻面,落入一个带着汗水微咸与龙涎香气交织的灼热怀抱。 步履平稳而无声,穿过内室垂落的珠帘,叮咚细响如同遥远的水声。 接着,是水流轻柔的触感、氤氲温热的湿气包裹上来,温热的水流如同疗愈的泉眼,恰到好处地熨帖着身上每一寸酸痛的肌肤、被过分吮吻留下痕迹的肌肤、 以及那处被粗糙对待后又被温柔抚平、此刻依旧残留着奇异饱胀麻痒的地方……水流温柔地冲刷着疲惫与痕迹…… 回忆的闸门,骤然关闭。 晨光静好,鲛绡帐内,只余下两人贴近的身体散发的暖意和细微的呼吸。 尚寒知的视线僵直,死死地钉在隆禧近在咫尺的脖颈间——在那段如天鹅般优雅的曲线中央,一个边缘泛着深红、中间已经转紫的小小齿痕清晰地烙印在白皙的皮肤上, 宛如一枚新鲜盖上的私密印章。甚至能看到细微破皮的痕迹。 脑子里那点宿醉的浮沫被这残酷的、不容错辩的证据彻底炸成了齑粉。 一个巨大的、加粗加红、自带爆破音效的意念弹幕疯狂滚动起来: 886!!!给老子死出来!!立刻!马上!全!方!位!立!体!扫!描!这个!!!她用意识发出无声的咆哮,焦点牢牢锁定那张静谧的侧颜: 『核心扫描项: 肾!两个腰子!!腰背大肌群!!深层腹肌!!臀部核心爆发力!!这他娘病歪歪的纯亲王,他的单兵作战持久续航能力为什么比他妈现代跟我体院打校篮联赛那群牲口深蹲150kg的肌肉猛男还他妈离谱啊!!!! 扫描报告给我精确到小数点后两位!!』 几乎在咆哮意念落下的瞬间,一个冰冷的、毫无感情的电子音在她识海里平铺直叙: 【滴——目标扫描进行中……扫描完毕。报告摘要:目标人物生命体征处于亢奋后休整期,激素水平异常升高(正常阈值150),基础代谢速率……(以下省略三百字生物电生理数据)。重点观测区域扫描结论:肾元活性充足,未见劳损;腰背肌群(脊柱旁肌肉、髂腰肌、腹横肌等)呈高强度使用后轻微乳酸堆积状态,肌纤维修复速率:优等(+35);深层核心力量综合评级:a(卓越),持续发力能力评估:优秀(+23),建议目标继续保持当前训练强度,以维持巅峰体能。扫描耗时:0001秒。能量点扣除:10点。剩余能量:……】 尚寒知:“…………” 腰眼处残余的酸麻和识海里那精准冷酷的“巅峰体能”、“持续发力优秀”评价汇成一股灼热的羞愤,顺着脊椎一路烧红到耳朵尖。 她绝望地闭上眼睛。 她为什么要在十九年隆禧大病后给他吃安神保胎丸啊, 反噬到自己身上了。 身体太诚实……这该死的本能。 这该死的系统评估。 还有这该死的……景川! 腰肌还在隐隐残留着昨夜“高强度使用”后的微麻,而886那“肌纤维修复速率:优等”的电子音,更是恶魔般在脑子里反复回放。 晨光寂静。 似乎过了很久,又似乎只是一瞬。 凭什么他神清气爽,她像是挨了一顿揍? 越想越恼,越恼越气! 尚寒知几乎没怎么思考,行动快过理智——对着眼前这段微凉的、线条优美的脖颈,带着一股说不清是羞还是愤的邪火,狠狠张嘴咬了下去! “唔!” 沉睡中的隆禧瞬间被肩颈处尖锐的刺痛惊醒,闷哼一声,骤然睁开眼。初醒的迷茫水汽只维持了短短一瞬,看清咬人的是谁后, 那双清润的眸子深处立刻“腾”地燃起两簇惊心动魄的亮光,仿佛被这突如其来的袭击彻底点燃了什么蛰伏的火焰。 他下意识想收紧手臂,喉结却在这微小的动作中被她的齿尖研磨了一下,换来更凶狠的力道。 一阵细微的麻痒混杂着锐痛窜过脊椎,非但没让他躲开,反倒让他整个人都兴奋起来,眼底瞬间涌上浓稠的暗色。 他以为…… 昨夜未尽之兴?或是某种别扭的亲昵? 隆禧几乎立刻俯下身,带着热切的气息就想寻她的唇,那只原本环在腰际的手也带着不容拒绝的力道下滑,朝她此刻酸胀的腰窝贴去。 这一下彻底引爆了炸药桶! “滚开!” 尚寒知如同被踩了尾巴的猫,全身的刺都炸开了! 什么腰酸腿软都顾不上了,羞愤的火气给了她无穷的力气,双手猛地抵在隆禧坚实的胸膛上,使出了吃奶的劲儿往外一推! 隆禧猝不及防,被她这股又羞又怒的爆发力推得向后一晃,差点栽下床。 他一手撑住床沿,稳住身形,彻底愣住了。 晨光中,只见尚寒知裹紧被子迅速缩到床角,满脸通红,乌黑的眼睛里冒着火,又羞又恼地盯着他,像只炸毛的狸奴。 “看什么看!” 她声音因为羞愤拔得又尖又急,裹着被子的手指着他,“出去!现在!立刻!马上!” 隆禧眼中的炽热和疑惑还凝在那儿,不解地看着她: “知知,我……” “别叫我知知!”尚寒知简直恼羞成怒, “滚!滚去你的前院!从今天起算!未来七天!不想看见你!更不许你碰我一根手指头!不然……”她声音里带着点豁出去的虚张声势, “不然我明天就收拾包袱回公主府!” 七天……不许碰……回公主府? 这几个词如同一盆冰水当头浇下。 隆禧眼中的火焰和困惑瞬间凝固,继而迅速褪色,只余下一片空茫的愕然。 他张了张嘴,喉结滚动几下,却什么也说不出来。 窗外晨光照着他只着素白中衣的身影,高大挺拔,却在此刻显出几分僵硬的茫然和猝不及防的无措。 他看看床上裹得严严实实、眼神冰冷抗拒如同看待洪水猛兽的尚寒知,又低头看了看自己落空的手掌,眼神里是难以名状的委屈和不解,最终化为一片沉沉的失落。 隆禧抿了抿唇,终究没再说什么。 他默默起身,动作略显僵硬地整理了一下自己被咬开领口的中衣,遮住那片泛红的印记。 没再看床上的人,垂着眼眸,像个做错事又不知错在哪里的孩子,安静地、有些无措地转身,赤着脚踩在冰凉的金砖地上,悄无声息地走出了内间。 内室门轻轻合拢,带走了他的身影,也隔绝了那片晨光。 只剩下床榻之上,尚寒知裹着被子,听着自己砰砰的心跳,脸上红一阵白一阵,又羞又恼地独自生着闷气。 第77章 宫斗1.0 康熙二十一年的初春,寒意凝固在雕梁画栋之上,将紫禁城的黎明包裹在一片沉沉的铅灰色中。 承乾宫的正殿却早已灯火通明。 佟皇贵妃佟佳氏端坐于铜镜前,任由心腹白嬷嬷为她梳理那满头的青丝。 殿内的银丝炭烧得极旺,暖意融融,却驱不散她眉眼间凝结的冰霜。 外间传来三更鼓声,沉闷地敲在寂静的宫道上。 天,还早得很。 “主子今日气色好,起的也早。” 白嬷嬷低声说着,小心翼翼地为她簪上那只点翠镶东珠的凤凰步摇,璀璨光华下,佟皇贵妃的嘴角却抿成一条冰冷的直线。 她对着镜子中姿容绝艳却眉宇含煞的自己,目光深不见底。她今日就是要“起早”! 当承乾宫大门洞开,殿内流光溢彩、温暖如春时,东方的天际才泛出第一抹惨淡的鱼肚白。 前来请安的妃嫔们陆续到齐,按着位份悄然落座 ——温僖贵妃依旧仪态万方,惠妃笑容温煦却不露痕迹地看了一眼天色,宜妃眼中闪烁着看热闹的好奇,荣妃照例漠然,僖妃微垂着头,德嫔安静地抱着她的手炉。 殿中唯一的空位,属于延禧宫的良贵人卫氏。 此时,距离宫规明确划定的请安时辰,尚有一刻。 佟皇贵妃没有看任何人,只专注地端详着自己染着鲜红蔻丹的指甲。 殿内一片寂静,唯余炭火偶尔的哔哔轻响。空气沉重如铅,无形的压力开始弥漫。 惠妃那拉氏轻咳一声,似乎想提醒佟皇贵妃时辰未到。 佟皇贵妃却眼皮都没抬一下,只冷冷地端起手边温热的茶盏,揭盖,慢条斯理地撇着浮沫,仿佛在欣赏茶汤碧色的旋涡。 时间在这一刻仿佛被刻意拉长了。 终于,殿外传来辰时钟声悠远地敲响——这,才是请安的正经时辰! 几乎就在钟声余韵未绝之时,承乾宫的殿门被小心地推开了一道缝。 一个纤细的身影,几乎踩着最后一记钟声的尾巴,无声地、迅速地闪了进来。 是良贵人卫氏。她依旧穿着那身水青色素淡旧宫装,外面罩着银鼠皮坎肩,身形单薄得仿佛能被一阵风吹倒。 她显然是一路疾行而来,苍白的小脸上带着奔跑后的微红和一丝气促。 她不敢抬头,立刻朝着佟皇贵妃宝座的方向扑通跪下,声音细弱却清晰地抢在佟皇贵妃开口前响起: “妾卫氏叩见皇贵妃娘娘,娘娘万福金安!” 她行的是最标准的全礼,俯下身时脊背绷得笔直,甚至带着一丝惊弓之鸟般的紧张,唯恐慢了一分一秒。 她跪下的瞬间,惠妃那拉氏几不可查地松了口气,紧绷的肩线微微放松。 德嫔乌雅氏低垂的睫毛轻轻颤动了一下。 然而,宝座上的佟皇贵妃却像是没听见那钟声,更没看见良贵人这分秒不差的跪拜。 她慢悠悠地啜了口茶,仿佛细细品味着香茗,任由良贵人那纤弱的身体在冰冷坚硬的青金石地面上跪伏,一动不动。 足足过了十几息的沉默,让那份本就紧张凝滞的空气几乎化为实质的冰。 佟皇贵妃终于放下茶盏,杯底碰在紫檀案几上,发出清脆却令人心悸的一声轻响。 她抬起眼,目光如刮骨寒风,直直扫向跪着的良贵人,那眼神锐利得像是要看穿她单薄的衣衫。 她的视线,毫无意外地落在卫氏发间那支素净到刺眼的无纹白玉簪上! 就是它! 御书房画中人头上那支! 佟皇贵妃的瞳孔深处,一丝嫉恨的幽芒疯狂涌动。 “良贵人,” 佟皇贵妃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清晰地响彻落针可闻的大殿, “规矩,都学到狗肚子里去了?” 语气平淡,却是最重的诘问。 良贵人卫氏猛地一抖,身体瞬间僵硬如冰。 她茫然地、难以置信地微微抬起一点头,嘴唇哆嗦着想要辩解: “皇贵妃娘娘,臣妾……臣妾是辰时……” “本宫说话!” 佟皇贵妃的声音陡然拔高、转厉,如同鞭子般抽断了卫氏的解释, “让你开口了吗?!” 良贵人吓得全身一缩,立刻将额头死死抵住冰冷的地砖: “臣妾……臣妾知罪!” 巨大的冤屈和恐惧如潮水般将她淹没,身体不受控制地剧烈颤抖起来。 佟皇贵妃的目光没有离开卫氏发髻上那支簪子半分,声音冷得掉冰渣: “看看你这副鬼魅样子! 衣衫不整,发髻歪斜,喘息如牛,面色惨白如同丧妇! 请安时分,这般形容出现在本宫殿内,是想咒本宫不祥吗?! 还是心中怀着怨望,故意给本宫难堪?!” 这一连串刻薄的罪名砸下来,比“迟到”更为尖锐致命! 卫氏几乎被砸懵了,伏在地上抖若筛糠,泪水汹涌而出,浸湿了面前的青金石地面: “皇贵妃娘娘恕罪!臣妾不敢! 臣妾没有……臣妾是辰时辰时……臣妾只是……” 她语无伦次,巨大的冤屈和恐惧让她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那卑微孱弱的姿态,更印证了她性格的懦弱。 宜妃郭络罗氏眼中闪过幸灾乐祸,嘴角勾起微妙的弧度。 惠妃眉头紧锁,正要开口。佟皇贵妃却根本不给她机会。 “辰时?” 佟皇贵妃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唇边勾起一抹极尽讽刺的冷笑,声音却陡然转得无比“悲悯”和“痛心”, “看来延禧宫的规矩,惠妃教导得可真是‘好’啊! 竟教得你在本宫面前还敢巧言令色,颠倒是非黑白?” 她矛头直指惠妃!目光冰寒地扫了过去, “惠妃!你掌管延禧宫,就由着她这般藐视宫规,在本宫面前大放厥词?!” 惠妃那拉氏被这无妄之灾砸得脸色一白,立刻起身离座跪下: “臣妾该死!未能管束好宫妃,臣妾……” 她心中雪亮,佟皇贵妃这是借题发挥,杀鸡儆猴,连她一并敲打。 ”够了!”佟皇贵妃仿佛耗尽了“耐心”,厉声喝止惠妃的请罪,再次将矛头对准地上抖成一团的卫氏, “本宫今日不想看你哭哭啼啼的晦气样子! 良贵人卫氏,言行无状,仪态失当,心无恭敬,更敢攀诬其主! 即日起,闭门延禧宫后殿静思己过! 每日手抄《女戒》五卷,跪呈经书至殿外! 无本宫懿旨,不得擅出!退下!” 雷霆般的处置,如同最后的重锤,彻底将良贵人砸得魂飞魄散。 她眼前一黑,几乎晕厥过去,在宫女惊慌搀扶下,才像断线木偶般被几乎是拖拽着离开了那金碧辉煌的地狱承乾宫。 从进门跪拜到她被拖出去,她甚至没有等到佟皇贵妃一声“平身”,膝盖在冰冷的地面上跪得早已失去了知觉。 那巨大的冤屈和被当众赤裸羞辱的痛楚,让她心胆俱裂,回宫的路上便发起高热,彻底病倒。 第78章 宫斗2.0 喧嚣散去,承乾宫恢复了那近乎令人窒息的静谧与肃穆。 众妃退去后,佟皇贵妃佟佳氏脸上的厉色骤然散去,换上一种深重的疲惫。 她回到内室,无力地靠在椅子上,任由大宫女小心地为她卸下沉重的钿口。 凤目中那片冰寒之下,是翻江倒海的妒恨和不甘。 心腹白嬷嬷上前,代替宫女,轻轻为她揉捏着胀痛的额角。 殿内只剩下心腹三人,白嬷嬷终于忍不住,低低叹了口气,声音充满了困惑和忧虑: “主子……老奴愚钝,实在不明白。 那良贵人瞧着……确实是踩着点到的。 况且她一向懦弱畏缩,就是借她十个胆子也不敢故意怠慢主子。 您……您今日这般……会不会……” 她没说下去,担心引火烧身,但意思很明显,会不会太过,反而容易落人口实? 佟皇贵妃闭着眼,任由白嬷嬷力道适中的手指按压着穴位。 过了许久,久到白嬷嬷以为主子不会回答或即将睡去时,一个压抑的、带着无尽酸楚与嫉恨的声音,如同幽魂般从佟皇贵妃喉咙里溢出: “嬷嬷……本宫不在乎她晚不晚。 本宫……在乎的是那支玉簪……” 白嬷嬷的手猛地一顿,惊讶地看向佟皇贵妃低垂的眼帘。 佟皇贵妃没有睁眼,声音更低更沉,仿佛要将自己的心撕开来, 痛感才稍减分毫: “前日……御书房……本宫……‘无意’中看到了御案上……一幅画……皇上御笔……” 白嬷嬷屏住呼吸,瞳孔微缩。 “画上……一个背影……很瘦……穿着一身素淡到看不出颜色纹理的旧衣……孤单地站在……几株不成气候的老梅下……” 佟皇贵妃的呼吸变得急促,每个字都染上浓厚的怨毒, “而她的发上……就簪着一支……一模一样……素净到像死人用的……白玉簪!” 她猛地睁开眼,那双凤眸之中,燃烧着熊熊烈焰,是淬了剧毒的嫉恨! “本宫伺候皇上这么多年! 从未! 从未见他画过哪个嫔妃! 哪怕是一根头发丝儿! 可这个贱婢……她只是在梅树下站了站! 皇上就……就画了! 还搁在御案上! 就那样看着! 嬷嬷……你让本宫……怎么能容得下那支簪子?! 怎么能容得下她顶着这张脸、这副样子,在本宫眼前晃?!” 她的声音最后变成了尖锐的控诉,身体因激动而微微颤抖。 白嬷嬷彻底呆住,眼中充满了震惊与了然,终于完全明白了主子那滔天怒火从何而来。 这无关迟到与否,这是一场纯粹由一幅画、一支簪点燃的、指向一个无辜懦弱女子的毁灭性妒火。 佟皇贵妃疲惫地闭上眼,挥了挥手,再不愿多说一个字。 白嬷嬷连忙低头,更加卖力地为她揉按,心中却翻起滔天巨浪。 她知道,对那位躺在延禧宫后殿病榻上、奄奄一息的良贵人而言,佟皇贵妃胸中那烧灼的妒火,才刚刚开始燃烧。 良贵人那支廉价的素玉簪,从此不再是装饰,而是悬在她头顶的、随时可能落下的冰冷利刃。 自那日“请安迟误”风波之后,延禧宫的良贵人卫氏的日子陡然变得艰难起来。 皇贵妃佟佳氏虽未曾再公开以迟到为由发作她,但晨昏定省时的刁难无处不在。 她的请安被挑出无数“错处”: 行礼的姿势不够标准——罚抄《女则》十遍,跪着写; 鬓发不够“恭谨利落”——“赏”在风口处梳理整齐再进殿; 口齿“不甚清晰”——站在冰冷的青金石砖上重复请安词十遍方能落座; 眼神“飘忽,不敢视上”——是为心性不端,罚闭门思过三日,每日只需供奉素斋清水; 献茶时手抖洒出一滴——“不懂规矩,轻慢本宫”,赐一碗冰镇酸梅汤…… 理由千奇百怪,但目的只有一个:折磨。 宜妃有时会在旁边添油加醋,温僖贵妃冷眼旁观,惠妃虽偶有劝阻,却也明白皇贵妃此刻是铁了心要磋磨卫氏,难以硬挡,只能叹息之余,让宫人尽力暗中照拂几分。 短短半月,原本就孱弱的良贵人卫氏,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憔悴下去。 她脸上再无一丝血色,双颊凹陷得更深,眼下的乌青浓重得几乎要透出来。 每日请安对她而言不啻于一场酷刑,寒风料峭中长时间的站立或罚跪,让她腰腿疼痛难忍,回到延禧宫后往往一病不起,低烧缠绵。 这日午后,承乾宫的总管太监垂着手,恭敬地向佟贵妃回禀: “娘娘,延禧宫那边刚刚递了牌子告病,说是良贵人卫氏感染风寒,咳喘不止,太医诊脉说不宜见风,特向娘娘告假今明两日的请安。” 佟皇贵妃正倚在暖榻上,手里把玩着一支晶莹剔透的赤金步摇。 听到禀报,她指尖的动作停了停。 殿内暖炉融融,她却感到一阵莫名的烦躁。 她没有抬头,目光落在窗外一株迎着寒风瑟缩的腊梅上,半晌,才冷冷地哼了一声: “风寒?咳喘?弱不禁风的东西! 罢了,这几日也懒得见她那张晦气的脸。传本宫的话给她: ‘安心养病,既是身子骨如此娇贵,就好好在延禧宫静养,无事不必出来走动。’” 梁景禄心领神会,立刻躬身:“嗻,奴才明白。” 这无异于一道变相的软禁令。 宫女奉上刚暖好的杏仁茶,佟皇贵妃却烦躁地推开。 她站起身,走到窗边,凝视着那枝在寒风中孤独绽放的腊梅,眼中神色变幻,有不屑,有疑虑,更有化不开的阴霾。 窗外的寒风呼啸着掠过琉璃瓦顶,卷起几片残雪。 佟皇贵妃站在窗边,那枝寒风中的腊梅,在她看来,竟恍惚间与画中梅下那抹孤绝背影重叠,让她心头的那根刺,扎得更深,也更痛了。 第79章 宫斗3.0 窗外的寒风依旧呼啸,卷着小雨打在琉璃窗棂上,发出细碎的声响。 佟皇贵妃佟佳氏站在窗边,凝视着那枝在寒风中摇曳的腊梅,心头那根名为“背影画”的刺,扎得她寝食难安。 白嬷嬷的话在她耳边回响,却如同隔靴搔痒,无法触及那妒火焚烧的核心。 白嬷嬷看着主子孤寂而紧绷的背影,心中忧虑更甚。 她斟酌再三,终于再次开口,声音放得极轻极缓,带着小心翼翼的试探与劝慰: “主子……老奴斗胆,再说一句。 您看,良贵人这事儿……闹腾了这些日子,万岁爷那边……可曾有过半句言语?” 她顿了顿,观察着佟皇贵妃的反应,见她肩膀似乎微微一动,才继续道, “这说明什么?说明在万岁爷心里头,您这位皇贵妃娘娘的分量,那是实打实的!那良贵人,不过是个玩意儿,翻不起浪来。 万岁爷由着您处置,这就是给您体面,给您撑腰呢!” 佟皇贵妃没有回头,但紧绷的脊背似乎略微松缓了一丝。 白嬷嬷见状,心中稍定,再接再厉: “再者说了,主子您方才提到的那幅画…… 老奴愚见,那画上不过是个背影。 这宫里头,瘦弱单薄的女子还少吗? 素衣简簪的,也不止良贵人一个。 兴许……压根就没有这么个人呢? 万岁爷日理万机,批阅奏章累了,随手画个心中所想,寄托些情怀,也是常有的事。 就像那些文人墨客,不也常常写诗作画,寄托些虚无缥缈的情思吗? 未必就是照着谁画的呀。” “寄托情怀?” 佟皇贵妃猛地转过身,凤眸中燃烧着被刺痛后更盛的火焰,声音尖锐地打断了白嬷嬷, “嬷嬷!你这是在哄三岁孩子吗?!” 她几步走回榻边,胸口剧烈起伏,指着御书房的方向,声音带着一种被背叛的痛楚和执拗, “若真是寄托情怀,随手画个心中所想,为何本宫一进去,表哥就立刻把那画收了起来?! 为何?! 他为何不拿给本宫看? 为何不与本宫共赏?! 他心虚什么?! 他怕本宫认出什么?!” 她一连串的质问,如同疾风骤雨,砸得白嬷嬷哑口无言。 是啊,皇上为何要收起来? 这确实是最难解释、也最刺痛佟皇贵妃心扉的一点。 若真只是随意寄托情怀,何须如此避讳? 白嬷嬷张了张嘴,最终只能化作一声无奈的叹息: “这……老奴……老奴愚钝,实在……实在猜不透圣心。” 她低下头,再不敢多言。 佟皇贵妃眼中的执念和痛苦太过深重,那幅画和那个收起的动作,已然成了她心头无法拔除的毒刺,任何宽慰都显得苍白无力。 佟皇贵妃颓然地坐回榻上,疲惫地闭上眼,挥了挥手。 白嬷嬷默默退下,心中却沉甸甸的。 她知道,主子的心结未解,对良贵人的芥蒂,恐怕难以真正消除。 翌日清晨,承乾宫请安照旧。 殿内气氛比昨日缓和许多,但依旧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绷。良贵人卫氏告病未至,那个空位显得格外刺眼。 众妃行礼落座后,佟皇贵妃的目光扫过下方,最终落在惠妃那拉氏身上。 她端起茶盏,用碗盖轻轻撇着浮沫,声音恢复了往日的雍容平静,甚至带上了一丝罕见的“关切”: “惠妃。” 惠妃心头一紧,立刻起身:“臣妾在。” “良贵人昨日告病,本宫已知晓。” 佟皇贵妃语气平淡,听不出喜怒, “她身子骨一向弱,此番又……受了些风寒。你身为延禧宫主位,要好生照料。 太医怎么说?药可都按时用了?” 惠妃连忙躬身回道: “回皇贵妃娘娘,太医诊脉说是风寒入体,加之……体虚气弱,需静养些时日。 药已按方子煎服了,臣妾定当尽心看顾,不敢懈怠。” “嗯。”佟皇贵妃微微颔首,目光似乎放远了些,带着一种上位者的“宽容”姿态, “让她安心养着。 本宫虽恼她不懂规矩,但也不是那等不容人的。 你告诉她,待她病好了,规矩还得好好学,莫要再行差踏错。本宫……也是为她好。” 这番话,听起来冠冕堂皇,既显示了她作为皇贵妃的“仁慈”,又再次敲打了良贵人的“不懂规矩”。 殿内众妃神色各异。 温僖贵妃嘴角噙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 宜妃撇了撇嘴。荣妃依旧漠然。 德嫔垂着眼帘,看不清神色。 惠妃则暗自松了口气,连忙应道: “是,臣妾谨遵娘娘懿旨,定将娘娘的教诲转达给良贵人,让她感念娘娘恩德,好好养病,日后谨守本分。” 殿内其他嫔妃见状,心中大多揣测:看来皇贵妃昨日狠狠发作了一通,气也消了大半,如今良贵人病倒,她也顺势给了台阶,此事大约就此揭过了。 承乾宫的气氛,似乎真的松快了一些。 然而,表面的平静之下,暗流从未停止涌动。 佟皇贵妃对良贵人的“宽恕”,更像是一种暂时性的、居高临下的施舍。 那幅画带来的疑影和嫉恨,如同跗骨之蛆,并未真正消散。 每当看到良贵人那副弱不禁风、楚楚可怜的样子,尤其是偶尔瞥见她发间那素净的簪子,佟皇贵妃心头那根刺便会隐隐作痛。 于是,在后续的请安和宫宴中,佟皇贵妃对良贵人的“关照”并未停止,只是从狂风暴雨般的公开折辱,变成了更为隐蔽、也更令人窒息的“拉偏架”和“冷暴力”。 春日赏花宴。 众妃在御花园品茗赏花。 良贵人卫氏大病初愈,脸色依旧苍白,安静地坐在角落。 宜妃郭络罗氏故意引着话题,说起了某位江南才女以弱柳之姿引得才子倾慕的轶事,眼神时不时瞟向良贵人。 佟皇贵妃端着茶盏,仿佛不经意地接口道: “这弱柳扶风之态,倒也得看放在何处。 若是在宫里,身子骨太弱,连伺候主子都力不从心,更遑论其他? 还是康健些好。” 她语气平淡,目光却扫过良贵人,意有所指。 良贵人顿时脸色更白,头埋得更低,恨不得缩进地缝里。 没几日, 内务府新得了一批上好的苏绣料子,佟皇贵妃让各宫妃嫔挑选花样,为太后寿辰准备绣品。 良贵人卫氏的女红尚可,精心绣了一幅“松鹤延年”的桌屏。 呈上时,佟皇贵妃只淡淡瞥了一眼,便对惠妃道: “良贵人这心思是好的,只是这鹤的羽毛绣得……略显单薄无力了些,瞧着不够精神。 惠妃,你宫里针线上的人,得空多指点指点她。” 一句话,便将良贵人耗费心力的绣品贬得一文不值,更暗示她能力不足。 良贵人捧着被退回的绣品,指尖冰凉。 某日晨省问安。 有时良贵人行礼时动作稍慢半拍,佟皇贵妃并不会像之前那样厉声斥责,只是会微微蹙眉,或者轻轻叹一口气,仿佛在无声地表达“朽木不可雕”的失望。 这种无声的否定和嫌弃,比直接的责骂更让良贵人如坐针毡,每一次请安都如同上刑。 佟皇贵妃不再疯狂地、明目张胆地针对良贵人。 她甚至偶尔会像那日请安时一样,说两句看似关切实则敲打的话。 但这种无处不在的“特殊关照”、这种在众人面前若有若无的贬低和嫌弃,如同细密的针,持续不断地扎在良贵人敏感脆弱的心上,让她始终笼罩在承乾宫的阴影之下,战战兢兢,不敢有丝毫放松。 那幅画的疑云,如同一个无形的诅咒,悬在她的头顶,不知何时会再次落下雷霆之怒。 佟皇贵妃心中的那根刺,虽未拔出,却也不再时时鲜血淋漓。 她学会了用更“体面”的方式,去宣泄那份无法释怀的嫉恨,将良贵人牢牢地钉在“卑微”、“无能”、“不配”的位置上。 而良贵人卫氏,则在日复一日的压抑和恐惧中,变得更加沉默,更加畏缩,如同一株被霜雪反复摧残的幼苗,再难见到一丝生机。 第80章 真相 墨香淡淡地萦绕在乾清宫的暖阁之中。 玄烨端坐于紫檀大案之后,手中的紫毫御笔蘸饱了墨,又于笔洗边沿轻轻掭去多余的水份。 他的目光专注而沉静,落在那张摊开的澄心堂宣纸上。 笔下线条流畅疏朗,不多时,一个女子的背影便初具轮廓。 那画中人,身形纤瘦,甚至略显单薄。 她穿着一件素淡至极的袍子,颜色是洗得发旧的月白,毫无纹饰,衣料的质感在笔意中被刻意模糊,强调一种寥落的“旧”感。 她静静立于几株墨痕勾勒出的梅树之下。 那几株梅,虬枝嶙峋,枝头的花朵稀少而伶仃,透着挣扎于寒春的萧索,全无生机。 画中意境,扑面而来的是寂寥、沉重,带着一种深切的哀思与肃穆。 玄烨的笔尖微微一顿,蘸了点淡墨,在那单薄背影的发髻间,小心地点染出一根横簪的轮廓,再以细线勾勒出簪头的简单形状 ——那赫然是一支通体素白、无任何雕饰的玉簪。 它简朴得……甚至带着几分凄凉与不合时宜,在画面中显得格外刺眼。 画毕,康熙放下笔,注视着纸上这孤寂冷清的背影,微微出神。思绪被这寥寥数笔,勾回了孝昭仁皇后初丧不久、宫中尚在一片沉重氛围里的某个春日。 那日,也是这样一个春寒未尽的午后。 心绪烦闷压抑的康熙,独自一人踱步至御花园偏僻的西南角,想避开人群透口气。 满目缟素,宫人们走路都屏着气,连花木都仿佛染上了一层沉郁。 就在那几株向来无人打理、开得稀稀落落的老梅树下,他远远瞥见了一个同样穿着素淡孝服的纤细身影——正是和硕纯亲王福晋尚寒知。 在康熙视线所及的远处画面里: 年轻的福晋独自伫立在萧瑟的梅影中,背影单薄,一身毫无装饰的素色旗装。 那一刻,在康熙眼中,她安静垂首的样子,与周遭的肃杀和梅花的落寞完美融合,构成了一幅孤独而充满哀思的景象。 尤其她发髻间那支极其朴素的白玉簪,在这满目哀思的氛围里,落在康熙眼中,便化作了丧期女子哀婉凄绝、寄情于枯枝残蕊的象征。 画面是静止的,思绪却在康熙脑中延展: 他甚至能“脑补”出几滴清泪从她低垂的眼中滑落,能“感受”到她周身萦绕的愁绪。 她与这萧索的景致,这压抑的丧期,在他心中融为一体,勾起他同样的哀思与沉重。 然而,就在康熙沉浸在这种自我营造的凄婉肃穆意境中,几乎要迈步上前表达“同病相怜”的慰藉时—— “知知!”一声刻意压低、却带着少年人清润声线的呼唤响起,打破了这片“神圣的”凄清。 只见隆禧的身影不疾不徐地出现在梅树旁的假山石径上,他脸色在春寒中显得有些苍白,然而那双望向尚寒知的眼眸却异常清亮柔和 尚寒知闻声微侧过身。 康熙距离远看不清表情,但绝非他想象的垂泪凄婉。 “天还寒着,怎独自站在此处受凉,不去屋子里待着?” 隆禧语气温和关切,带着王爷的体统,却分明更亲近。 他缓步走近,极其自然地解下自己肩上那件内里厚实软银鼠皮的石青色大氅,手臂轻抬,看似要为她披上。 “景川!我…我自己来!” 尚寒知被那带着体温的大氅裹上,下意识地想推拒或自己系带。 隆禧的手却快而稳,指尖灵巧地帮她系紧领口处的玉带扣,动作轻柔却不容置疑。 他目光落在她发间那支素玉簪上。 “簪子素净,倒也应景。” 他语调平缓,听不出太大情绪,同时,手指极其自然地、仿佛只是整理般,轻轻拂过尚寒知被风吹乱的一缕鬓发,指腹若有似无地触碰过簪头。 “不过,此处风疾,不是久待之地。” 他目光温和地转向那些零落的梅花,轻叹一声,仿佛在说花不经寒。 “刚听闻御茶房新进了一批福建的‘白鸡冠’,茶汤清透温润,最是暖身益气。 陪我去品一盏?” 他侧身,做出一个绅士而清晰的引导姿态。 “冻死我了快走!” 尚寒知一听有好茶,立刻忘了刚才的别扭,也顾不得维持“安静凭吊”的姿态,搓了搓手,几乎是立刻就跟上了隆禧的脚步。 隆禧唇边勾起一丝极淡的、心满意足的弧度,随即收敛,侧头低声对尚寒知说了句什么,两人并肩,身影很快被假山石影掩住,消失不见。 。。。。。。。 乾清宫的暖阁里,康熙悬空欲点染梅蕊的笔尖早已停驻。 刚才回忆里那充满温情的互动历历在目,与纸上这副刻意营造的孤寂背影形成了极其荒诞的对比。 康熙眼中那位沉静哀婉的“凭吊者”形象轰然倒塌。 一丝自嘲的浅笑几不可察地掠过康熙唇角。 什么孤寂悲秋? 全是自己一厢情愿的误读! 那丫头分明是被冻得呆住了盼着有人来“捞”她! 分明是一个怕冷、对那几株寒酸梅花毫无兴趣、被自家夫君用点恰到好处的小恩惠就轻松带走的女子。 那支被他赋予沉重哀思的素玉簪,在真实的互动里,不过是个寻常物件。 一丝复杂的情绪在康熙心头翻涌,不再仅仅是尴尬和自嘲,更多了几分玩味。 他几乎能想象到尚寒知被拽走时,回头对着那几株“破花”翻白眼的表情。 自己这神来一笔的画意,建立在何等巨大的、自我感动的误读之上? 就在这时,外面传来内侍通报的声音:“皇上,皇贵妃求见。” 电光火石间,康熙身体已先于思考做出反应! 他不动声色地向后侧了半步,龙袍的广袖极其自然地拂过案面,同时左臂在案下微动,手腕一抖, 精准地将那张刚刚绘就、墨迹未干的画纸扫入案头堆积如山的奏折最底层,整个动作迅捷无声,一气呵成,帝王仪态丝毫不乱。 藏起的是画,更是可能点燃佟妃妒火的引信和自己这次识人不明的尴尬。 “宣。” 康熙声音沉稳如常,仿佛刚才那瞬间的警惕和动作只是幻觉。 他抬眼看着佟皇贵妃款款进殿,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关怀温婉。 第81章 陷阱 尚寒知并不清楚宫里女人之间的斗争,自从那晚隆禧把她弄痛,还折腾个不停,寒知就不再搭理他。 隆禧初尝滋味,又被尚寒知的美妙弄得欲罢不能,所以那天行事粗鲁了些。 但现在寒知又开始抗拒,还三天不让他进门。 他心中有些懊悔自己的急切,但很快就有了新的计划。 三天后,尚寒知不再拒绝隆禧的日常接近,但也不给他碰。 窗棂外,最后一点暮色融尽,王府各处次第点起了灯火。 尚寒知正百无聊赖地用银签子戳着琉璃碗里晶莹剔透的玫瑰盐渍乌梅 ——隆禧白天的“进贡”。 那酸甜的滋味初尝惊艳,吃多了也难免腻味,如同他这半个月来无所不至、却又点到即止的殷勤。 “知知?”清润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小心,在门口响起。 寒知抬眼,见隆禧一身月白常服,臂弯里搭着一件厚实的狐裘披风,逆着暖融融的烛光站在那里。 昏黄的光线柔化了他过于立体的轮廓,衬得那如玉面庞更添几分脆弱无害,只有寒知知道,这副皮囊下藏着何等绵密的心思和潜伏的力量。 “何事?”她懒懒应道,又拈起一颗梅子。 “方才收到信报,小汤山那处温泉庄子已经打点妥当,引水的铜管也已热试过,暖池随时可用。” 他缓步走近,将披风轻轻披在她肩头,动作熟稔自然,仿佛做了千百遍,指尖若有似无地拂过她颈侧最怕痒的地方,快得让人抓不住错处。 “山里夜风寒凉,你身子弱,仔细些好。” 寒知被他蹭得微微一缩,没好气地把他的手拍开: “说好后天动身,我自然记得。” 她站起身,准备去用晚膳,心里却有些诧异效率之高,看来这家伙是早就安排得滴水不漏,就等她松口了。 晚膳在小花厅。 菜品依旧是精致清淡为主,偏合她的口味。 只是席间,隆禧话多了些,甚至主动提起了今日裕亲王福晋西鲁克氏到访的事。 “……二嫂很是夸赞你理家得当、言行周全,还特意送了些上好的血燕窝来,说是给你补身子。” 他执公筷替她布了一块清淡的玉带虾仁,语气温和得像潺潺溪水。 寒知心里却警铃微动。 这老狐狸似的王妃下午来访,她应付得看似滴水不漏,但那双看透世事的眼里,未必没捕捉到她当时的细微失态 ——尤其是隆禧当众用了她的茶盏后,那一瞬的僵硬。 “不过是二嫂抬爱罢了。” 她含糊应道,低头用调羹搅着碗里温润的燕窝羹,不想深谈。 隆禧放下筷子,凝视着她低垂的眼睫: “她……可曾说了什么让你不自在的话?” 寒知心中冷笑。好一招以退为进! 看来他也知道自己那套“自然而然”的宣示主权动作有多出格。 这哪儿是关心她受没受委屈,分明是借着西鲁克氏的口,来试探她当下的边界和容忍度! “不自在?”她抬眸,唇边弯起一点凉凉的弧度, “裕亲王妃是明白人,说话最是中听。不像某些人……” 她故意拖长了调子,眼风扫过他搁在桌上的修长手指 ,“……总是做些不合规矩、让人措手不及的事。” 这就是点明下午茶盏的事了。 隆禧闻言,并未尴尬或辩解,反而眼中快速划过一丝极淡的笑意,像是早等着她发难。 “是我之过。”他坦然承认, 语气里甚至带上点莫名的愉悦,手指轻轻摩挲着碗沿边缘, “只是知知近在眼前……我一时忘了规矩。” 这坦白带点赖皮的意味,配上他那副温良无害的表情,倒让人不好发作。寒知瞪他一眼: “下不为例!”算是揭过。 “遵命。”他应得极快,目光随即落在她碗里几乎没动的燕窝羹上,无比自然地又接回了‘关怀’角色, “这燕窝熬得火候不错,益气养阴,多少用些?” 晚膳后,寒知觉得肩颈有些酸乏,是下午对着账本太久落下的毛病。 刚回卧房想唤织云来捏捏,隆禧却捧着一个精致的雕花玉盒跟了进来。 “之前听说宫里那位专为皇祖母调养筋骨的董老太医,上个月得恩荣出宫荣养了,” 他打开玉盒,里面是莹润如玉、散发着淡淡药草清香的乳脂,一看就非凡品, “费了些心思,才请动老爷子调配了这盒‘松筋玉骨膏’, 又央求他指点了一整套指法。” 寒知看着他,眼露狐疑。 又搞什么花样? 隆禧迎着她的目光,眼神纯净得像山中泉,带着点恰到好处的恳切和一丝丝‘学徒初试’的不安: “就试一试?若指法不对,力道不合,知知你随时叫停、随时责骂。” 那姿态,像极了初次侍奉主人的忠犬。 “……行。” 鬼使神差地,也许是那玉盒里的膏药味确实好闻,也许是他那“随时叫停”的保证太有迷惑性,寒知趴在软榻上,没好气地把后颈亮给他。 温热微糙的指腹沾着沁凉的药膏,落在她紧绷的后颈肌肤上。 隆禧的手法意外地熟稔而精准,力道由轻及重,穴位拿捏得分毫不差。 那药膏随着他耐心的推揉,渐渐化开温热,渗入筋络,酸胀之感被一种前所未有的舒泰取代。 ……有点舒服? 不行! 不能被表象迷惑! 寒知心中警报努力拉响,但身体却很诚实地彻底放松下来。 她咬住嘴唇,却还是从喉咙深处溢出一声细碎慵懒的轻哼。 完了! 丢人丢大了! 她恨不得把头埋进软枕里。 但生理反应根本无法掩饰。 “这儿?” 低沉的嗓音带着微哑,在头顶很近的地方响起,他温热的呼吸拂过她的发顶,手指正按压着她肩胛骨下方一处格外酸硬的结节,力道深透恰到好处。 “嗯……就这儿……” 寒知含糊应道,几乎被这极致的手艺揉散了架,警戒心碎得七零八落。 隆禧的唇角无声勾起一抹胜券在握的弧度。 他指下未停,目光却扫过她散落的衣襟下露出的一小截雪白细腻的后颈,眼底的墨色深了深,喉结无声滚动了一下。猎物舒适了,警惕性下降……才是最好的时机。 温泉行在即,整个王府都忙碌起来。 午后,阳光最好的时候,寒知在书房里翻阅一些温泉相关的地方风物志。 无意间抽出一本略厚的线装书册,里面并非文字,而是一叠画稿。 前几页只是些花草、飞鸟的素描绘样,笔触尚显稚嫩。 她饶有兴趣地翻下去,越看越觉得不对。画风渐渐流畅精熟,内容却…… 竟是她的各种小像! 每一页,每一幅! 神态各异,场景丰富得令人心惊: 有倚窗看书时眉心微蹙的慵懒侧影, 有埋头算账时指尖轻点眉心的凝神低眉, 有在花园里逗鸟时不经意的粲然一笑, 有被西鲁克氏“关怀”时唇角那僵硬的、勉强弯起的弧度……甚至还有! 她豁然抽出一张——正是前夜在软榻上让他推拿后颈时,她毫无防备、发髻松散、慵懒如猫般趴伏的……背影! 每一笔都勾勒得极为精准传神,尤其是眼神、唇角那不易察觉的细微表情都被描摹得极其细致。 看得出作画者倾注了巨大的心力和……浓得化不开的关注。 寒知的手停在最后一幅画上——正是她背影那张。 这张是唯一一张在右下角落了款、细细题了字的: “壬戌仲春,慰吾念想,聊寄一痕。” 日期就是昨晚! 旁边似乎还用极淡的墨色勾勒了一只手,似乎想轻抚上去,却终究隔着一纸之遥。 一股难以言喻的电流瞬间窜过寒知背脊。 这根本不是简单的练习! 这是明目张胆的、带着强烈个人情感和占有欲的偷窥和收藏! 她猛地合上书册,心头又惊又恼。这“温润君子”背地里,竟是这样! “知知在看什么?” 恰在此时,隆禧的声音在门口响起。他显然是刚从外面回来,带着一身清冽的春风气息。 寒知倏地转身,将书册紧紧攥在手里,如同握着烫手山芋,脸颊因羞恼而微红,瞪着他不说话。 隆禧目光落在她手中的书册上,瞬间了然。 他眸色微暗,脸上那温润的笑意却丝毫未变,缓步走近,语气甚至带着点无辜的疑惑: “这本旧日的习作……如何扰了知知的雅兴?” 他伸手,姿态自然地去拿她手中的册子。 寒知下意识地往回一收,却不防他动作更快,稳稳握住她攥着书的那只手的手腕,力道轻柔却不容挣脱。 另一只手,已从容地、几乎是覆在了她的手背上,轻巧地将那画册从她指间抽了出来。 “不过是闲暇时的涂鸦,聊解相思罢了。” 他垂眸看着手中画册,指腹在她刚刚握过的地方轻轻摩挲了一下, 再抬眼时, 那黑沉沉的眼底第一次在清醒时毫无掩饰地露出强烈到近乎偏执的占有欲,声音却依旧温文尔雅,甚至带上点令人心惊的坦然, “知知若不喜……我以后少画便是。” 书房内的空气仿佛凝固了。 窗外传来几声清脆的鸟鸣,更衬得室内静得可怕。 那幅刚刚抽走的画,那烙在她皮肤上的指温,那温柔声线下的滚烫占有欲…… 他根本不是什么温顺守礼的兔子,也不是表面忠犬实则暗中织网的蜘蛛! 他一直都是,一头披着温润如玉羊皮的、志在必得的、优雅而饥饿的……狼。 而她,似乎已经半只脚陷入了它布下的、名为“舒适”与“情深”的陷阱。 旅程未启,寒知却已然感到一阵山雨欲来的灼热与窒息。 第82章 温泉 小汤山温泉庄子的这处院落,宛如一处遗世独立的暖巢。 三月的寒风被高墙与茂密的热带植物隔绝在外。 院内,数眼泉池错落,最大的一池专供主人使用,白玉池壁被蒸腾的热气熏得温润。 池边,几株高大的散尾葵伸展着羽状叶片,巨大的滴水观音叶片上水珠滚落,砸在铺着鹅卵石的地面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空气湿热得如同南国的雨季,硫磺味混合着植物蒸腾出的青涩气息,浓郁得几乎能拧出水来。 水汽弥漫,视线所及不过丈许,一切都显得朦胧而暧昧。 尚寒知像一尾离水的鱼终于回归大海,惬意地沉浮在滚烫的泉水中。 泉水温柔地托举着她,热度从四面八方渗透,熨帖着每一寸酸痛的筋骨。 她仰面漂浮,闭着眼,感受着水波轻柔地按摩着后背,舒服得几乎要睡过去。 只有在这种完全私密、隔绝外界的环境里,她才能彻底卸下“福晋”的端庄面具,做回一条只想泡到天荒地老的咸鱼。 水波轻漾,一个身影无声地破开水面,靠近了她。 隆禧的到来带着一股微凉的水流,打破了原有的平衡。 他靠得很近,近到尚寒知能感受到他身体散发的热意,比泉水更灼人几分。 她没睁眼,只是懒懒地哼了一声,算是打过招呼,身体下意识地往旁边挪了挪,试图拉开一点距离。 隆禧没有强求,只是安静地待在她身侧。 片刻后,他低沉的声音在水汽中响起,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绷:“知知,转过来些。” 尚寒知不情不愿地睁开眼,瞥了他一眼。 雾气中,他湿漉漉的黑发贴在额角,水珠顺着他线条清晰的下颌滑落,滴在锁骨凹陷处。 那双总是温润的眼眸此刻深邃得如同潭水,里面翻涌着她不愿深究的情绪。 她犹豫了一下,还是慢吞吞地转过身,背对着他——这姿势让她感觉稍微安全点。 他的手指带着试探,轻轻搭上她的肩膀。尚寒知身体微僵。 “放松。” 他的声音就在耳后,气息拂过耳廓,带来一阵麻痒, “看你总是揉肩。” 说着,那双手便带着不容拒绝的力道按了下来。 起初尚寒知还有些紧绷,但那指法实在太过老道,力道精准地落在酸胀的肌肉结节上,揉、捏、按、压,每一次施力都恰到好处地缓解着深层的疲惫。 酸麻过后是难以言喻的松快,像被抽走了所有骨头。 “……唔……”一声压抑的喟叹不受控制地从唇边逸出。 尚寒知立刻咬住了下唇,脸上飞起红霞,不知是热的还是臊的。 隆禧的嘴角几不可察地弯了一下,手上的动作却更加细致。 他的手掌沿着她光滑的脊背缓缓下移,指腹划过脊椎的凹陷,带来一阵细微的颤栗。 他仿佛对她的身体了如指掌,知道哪里最疲惫,哪里最需要抚慰。 当他的手掌覆盖在她后腰时,一股强劲而温和的热力透入,瞬间驱散了那处因久坐而产生的僵直酸痛。 “啊……” 更清晰的呻吟脱口而出,尚寒知猛地捂住嘴,身体却诚实地向后靠去,几乎完全倚进了他怀里。 他的胸膛温热而坚实,心跳沉稳有力,隔着湿透的薄薄衣料传递过来。 隆禧的身体明显僵了一瞬,呼吸也粗重了几分。 他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翻腾的欲望,将注意力重新集中在“服务”上。 他的手臂环过她的腰肢,一只手继续在她腰背间流连按压,另一只手则悄然覆上她平坦的小腹。 “这里……还疼么?” 他的声音低哑,带着灼热的气息喷洒在她颈侧。 尚寒知摇了摇头,身体却因他手掌的覆盖而微微颤抖。 那掌心滚烫,带着不容置疑的暖意,在她小腹上缓缓打着圈。 那揉按的力道温柔却深入,仿佛带着某种奇异的魔力,不仅驱散了可能存在的隐痛,更带来一种难以言喻的、被充盈的满足感和安全感。 她甚至能感觉到他指尖轻微的颤抖——他在极力克制。 他的吻,带着泉水的湿意和滚烫的温度,细密地落在她的颈后、肩窝。每一次落下,都像点燃一小簇火苗。 尚寒知的身体在他的揉按和亲吻下变得异常敏感,每一次触碰都激起一阵涟漪般的酥麻快感,从被触碰的地方迅速蔓延至全身。 她忍不住微微喘息,身体像一张被拉满的弓,却又在他持续的抚慰下一点点软化。 “……景川……”她无意识地唤着他的名字,声音带着水汽的氤氲和情动的绵软,更像是一声叹息。 隆禧的回应是更深的吻落在她敏感的耳后,同时覆在她小腹上的手微微加重了力道,带着一种安抚又占有的意味。 他的忍耐几乎到了极限,额角有青筋隐隐跳动,环抱着她的手臂肌肉紧绷,却始终没有进行更进一步的侵犯。 他像一头被锁链禁锢的猛兽,用尽所有的自制力,只为换取怀中人片刻的舒适与沉沦。 尚寒知彻底迷失在这片由水汽、热度和他隐忍的温柔交织成的迷宫里。 身体的舒适感如同潮水般将她淹没,理智的堤坝在情欲的冲刷下摇摇欲坠。 她向后仰起头,将脆弱的脖颈完全暴露在他唇下,发出一声绵长而诱人的呻吟:“嗯……哈啊……” 这声呻吟如同点燃引线的火花。隆禧猛地收紧手臂,将她更紧地箍在怀里,滚烫的唇沿着她的颈动脉一路吮吻向上,最终狠狠攫住了她的唇瓣。 这个吻带着压抑许久的渴望和一丝惩罚性的掠夺,不再是之前的轻柔试探。 身体的舒适与此刻被点燃的快感交织,让尚寒知暂时忘却了一切。 第83章 风筝1.0 在小汤山温泉庄子的“休养”终究是有时限的。 虽然某个表面温润如玉、内里餍足如狼的王爷确实“兢兢业业”地遵循了“约定” ——每每开始时温柔缱绻、循循善诱,哄得她心旌摇曳、意志松懈,然而紧随其后的“狂风骤雨”往往让她金星乱冒、几欲当场涅盘。 几番折腾下来,即便有系统扫描盖章“零件无损”,这副原装娇贵的后院贵妇身板儿,特别是那对饱经战火的腰子,终于发出了歇斯底里的警报。 主要是尚寒知感觉她很累,尽管身体上没啥反应。 “停!” 一日午后,刚从一轮“疾风骤雨”中缓过气,尚寒知裹着锦被,面颊绯红未退,眼神却无比严肃地瞪着身旁一脸餍足慵懒的隆禧, “景川大爷,您老人家行行好,悠着点! 仔细想想太医的医嘱!” 隆禧捻着她一缕散落枕畔的秀发,声音带着事后的沙哑,眸底笑意狡黠: “医嘱?太医何时说过需要禁欲?” 指尖暧昧地滑过她小巧的下颌。 “呵!” 寒知拍开他的手,用仅存的力气怒目而视, “七年前您那位温太医怎么说的?‘王爷心脉羸弱,气血难济,宜静养节欲,固本培元’! 白纸黑字写进脉案里的! 这才几年? 您老就把医嘱当饭吃了? 我看您现在力气大得能打死一头牛!” 隆禧低低笑了,胸腔震动,惹得寒知又是一阵心悸肉跳。 他知道她是为身体找借口,更是用他曾经的伪装来堵他的嘴。 但这娇嗔怒恼下暗藏的关心让他心头发烫。 “知知说得是。” 他顺势俯身,温热的唇印在她额角,声音带着讨饶般的安抚: “是为夫孟浪了。太医有言在先,不可不慎。” 新的“肾元恢复周期”终于艰难达成:两天一次。 寒知顿觉自己离“活下来”的小目标又近了一步。 回到纯亲王府的深宅大院,寒知狠狠享受了几周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顶级咸鱼生活,让那饱经摧残的腰子和精力慢慢回血。 每日只需思考“今天吃什么”和“哪种躺姿最舒服”。 直到院墙外的暮春气息热烈宣告冬天的彻底退场,天空清澈得如同水洗蓝钻,枝头青翠欲滴,那股对自由空气的渴望便再也按捺不住。 而这次,她想到的是带那颗最珍视的“小星星”——小妹尚灵姝——出去撒撒欢。 灵姝生于康熙十四年春天,今年恰好七岁整,正是人憎狗嫌、活蹦乱跳的年纪。 过去,囿于和顺公主“幼崽保护条例”的铁律,寒知能陪妹妹玩耍的范围,硬生生被压缩在公主府与纯王府两座华美的“囚笼”之内。 如今,灵姝小朋友终于通过了严格的“社会活动风险认证”,获准被亲姐带去自家田庄撒撒欢儿。 四月底阳光慷慨地泼洒在尚寒知陪嫁的田庄草场上。 远处是新播田地的朦胧绿意,近处则是被刻意养护得柔软厚实的天然地毯。 草叶尖端挂着晨露的碎钻,微风挟着泥土的腥甜、青草的辛香与隐隐野花的气息,强势地灌入肺腑,冲刷掉紫禁城带来的每一丝沉闷。 尚灵姝穿着尚寒知力主设计的改良款 ——鹅黄衬柳绿的汉式交领春衫,外罩薄如蝉翼的素纱比甲遮蔽渐热的日头,蹬着轻便的鹿皮小靴。 此刻,她就像一只初尝自由滋味的小黄莺,在齐膝深的、略显野趣的草丛里撒开了欢奔跑。 一串串银铃般的笑声毫无遮挡地荡开,纯粹而强烈的喜悦感染力瞬间点亮了整个草场。 她手中紧紧攥着风筝线,操控着那只寒知特意命人造的五彩斑斓、拖着长长华丽尾翼的大凤凰风筝。 在春日和煦而富有生命力的微风推送下,那凤凰越飞越高,舒展着翎羽,在澄澈湛蓝得没有一丝杂质的天空中自在翱翔。 “大姐姐!快看!飞得比云还要高啦!” 那声音里是毫无掩饰的兴奋与自豪。 阳光下的小女孩,笑容纯粹明亮得晃眼,仿佛生来就该被无忧无虑环抱。 然而倚靠在铺着厚褥躺椅上的尚寒知,端着药茶碗的手指却几不可察地收紧。 她看得分明,这小妮子脸上天真烂漫的表象之下,藏着一颗被启智丹与她持续多年的“现代思想荼毒”浇灌出来的、过分剔透玲珑的心。 这份聪慧,是礼物,更是将来要独自背负的暗礁。 看着那迎着风奔跑的小小身影,一股沉重的、无法言说的酸楚猛地攫住了寒知的心脏。 那酸楚不止为灵姝,更为这时代里千千万万面目模糊、甚至连名字都留不下的女子们。 她穿越而来,知道历史的洪流如何奔涌,也看清了现实如同铜浇铁铸般的坚壁。 她为什么不能如穿越小说那样开女学,办女工?? 寒知灌了一口温热的药茶,苦涩的药味混同着她内心的涩然翻涌: “女子无才便是德”不是一句空话,是维系整个父权社会最稳固的基石之一。 康熙盛世标榜的是恢复“理学正统”,强调三纲五常的绝对秩序。 公然办“女学”,教授与科举经济无关的知识技能,无异于向整个权力体系宣战,瞬间会成为众矢之的, 被扣上“败坏人心”、“动摇国本”、“牝鸡司晨”的可怕罪名。 而尚寒知的身份又太敏感。 她是尚之隆与和硕和顺公主之女,纯亲王福晋,皇帝的小弟媳。 她的一举一动都被置于政治显微镜下。 “尚家”这个标签本身就在尚之信的反叛阴影下带着危险的倒刺。 一步行差踏错,立时会被解读为“心怀异志”、“裹挟女子”、“图谋不轨” ——触了帝王逆鳞,便是万劫不复。 而且当前女子劳力归属夫(父)家,私产权尚模糊不清,谈何独立工厂? 支撑它的市场、律法、技术、资本、社会氛围,无一不是空白! 她自身仍是“求生”系统下的挣扎者,子宫自主尚在用羊肠争取,有何余力破他人牢笼? 尚寒知自身仍在“求生”系统的高压之下,受制于隆禧,受制于皇室,受制于尚家。 她的“管理权”来源于隆禧的授权和家族的支持,本质上是替他们在打理产业。 她拥有的并非独立自主的决定权,更像是获得了“替男主子管理内务”的高级权限。 她连自己的子宫自主权都还在挣扎求存,何谈去解放他人? “我救不了苍生,更撼不动这高墙铁幕。” 寒知闭上眼,任苦涩在舌尖蔓延。 第84章 风筝2.0 她的战场,如此渺小。 但这小丫头,是她血脉相连的妹妹。 她在规则允许的缝隙里,用温和无害的“育儿”做包装。 在她咿呀学语时,就故意讲“花木兰替父从军”; 在她撒娇时,偷偷告诉她“不开心了要大声说出来”,“喜欢的东西要自己想办法去争取”; 在她识字后,刻意挑选那些描述壮丽山川的游记诗词,在她心里种下“世界那么大”的种子; 努力让她在自己的小院里,尝到“被倾听”、“被接纳”的安全感…… 这不是要把她打造成离经叛道的异类。 而是——给她一个足够坚固、足够温暖、足够明亮的童年堡垒! 哪怕将来,她注定会走进黄金打造的囚笼,去扮演命运为她写好的角色。 但至少,她内心深处—— 记得此刻春风拂面奔跑的滋味, 记得靠着自己力量让风筝征服苍穹的瞬间, 记得那份不受拘束、掌控自身的真切实感。 这份记忆,会给她力量,去面对未来的寒风冷雨,或者在无法抗拒时,能在心底保留一小块不被冰封的自留地,用来疗伤。 寒知望着阳光下那个与蓝天风筝角力的倔强小身影,眼圈微红,却又在唇边绽开一个坚定而温柔的笑容。 灵姝恰好回头,撞见姐姐凝视的目光,立刻回以一个比阳光更灿烂的邀功表情: “大姐姐!看!我厉害吗?” 寒知深吸一口带着青草和泥土芬芳的空气,用力点头,声音带着一丝沙哑却无比清晰: “厉害!我们姝儿……是能把凤凰放飞到九天之上的小神仙!” 风托着那斑斓的凤凰,承载着一个小女孩此刻纯粹的欢欣,也寄托着另一个灵魂深沉的、只能藏于眼底的祝愿和期许。 风筝越飞越高,渐渐成为一个遥远的、跃动的光点。地上的人知道它终将坠落, 但在这一刻,它确实是触摸到了蓝天。 尚寒知望着妹妹被阳光勾勒出金边的身影,唇角刚刚弯起一丝的弧度, 下一秒却又诡异地僵住 ——脑海里瞬间闪过这小丫头这些年闯下的、桩桩件件让她血压飙升又哭笑不得的“丰功伟绩”。 那股子瞬间冲垮心头阴霾的豪气,来得猛烈又带着点幸灾乐祸: “嗐!白替古人操心了!这小妮子,生来就不是吃素的!” 康熙十六年某日 尚寒知又与隆禧闹了矛盾, 次日,和顺公主和尚寒知一起在慈宁宫与孝庄和太后说话,裕亲王福全的福晋西鲁克氏刚好也在座,正委婉敲打寒知“妇人侍奉王爷当体贴周全”、“有些体面总得顾及些”云云。 气氛微凝。 一直安安静静在旁吃点心的小灵姝,突然一个“没坐稳”,从小绣墩上“啪叽”摔下,伴随一声不大不小、带着疼却绝不夸张的呜咽:“呜……” 瞬间焦点转移: 和顺公主:“姝儿!” 太后,“哎哟我的心肝儿!快抱过来看看!” 西鲁克氏不得不跟着关切:“可摔疼了?” 灵姝被抱到太后怀里,小脸微红,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却坚强地忍着,声音带着恰到好处的痛楚与委屈: “摔着…屁股墩儿了……疼……” 接着她转向寒知,带着哭腔寻求安慰: “大姐姐…要揉揉……那天王爷哥哥把大姐姐撞得很痛很痛,姐姐也是揉揉就不哭了的……是?” 现场死寂两秒。 西鲁克氏瞬间哑火,表情精彩。 卧槽!这坑姐货!但…时机绝了! 尚寒知面上立刻浮现出强忍羞耻\/尴尬\/悲伤的复杂神色,低头不语。 孝庄若有所思地看了寒知一眼,再看向西鲁克氏,”好了好了,没事就好。 孩子们年轻气盛,打打闹闹也是有的。 咱们这些外人就别瞎操心添乱了。” 尚灵姝战果,成功瓦解宗室长辈试探,让寒知摆脱尴尬处境,并为自己赢来太后亲赐白玉小膏药一盒。 康熙十八年御花园 尚灵姝凭借其天然亲和力吸引了一众傻白甜龙鲤簇拥桥边。 太子(7岁)与大阿哥(8岁)因争抢“最佳投喂点”再次针锋相对。 太子,“此乃太子专用喂鱼处!” 大阿哥:“屁!此地爷看中了!”。 就在气氛剑拔弩张之际,小灵姝眨巴着无辜大眼,小手看似不经意地一抖—— “哎呀!”大半盒油香四溢的秘制鱼食精准泼洒到桥边康熙帝新赐下的、象征着“福寿绵延”的“寿”字石碑底部石雕蟾蜍口中。 于是龙鲤疯了,全去啃食沾了油香的蟾蜍口。 太子 & 大阿哥双双懵逼 目睹全程的康熙帝嘴角抽搐,问:“姝丫头,这又是何故?” 灵姝瞬间切换标准萌娃脸,小手指着啃食蟾蜍的鱼群,声音软糯带着惊叹: “表叔表叔!您看! 蟾蜍大仙显灵啦! 它把鱼群召来吃您的福泽啦! 鱼鱼吃得这么欢,肯定是把皇上给的福气都吃到肚子里去啦! 往后御花园的鱼鱼都是最有福气的鱼! 都是皇上洪福齐天的吉祥物呢!” 灵姝成功将一次因争抢导致的重大“安全事故” 扭转成 “福泽普照鱼虫共沐天恩”的祥瑞吉兆。 康熙爷看着那张纯真无邪的笑脸,再看看确实“欣欣向荣”争食的鱼群, 最终憋回训斥,反而被逗笑了。 胤礽和胤禔因争执被罚抄十遍《礼记·曲礼》。 同年钟粹宫正殿, 由于灵姝与大阿哥和太子的关系都很好,康熙突发奇想,让她去陪三阿哥胤祉玩耍。 据小灵姝往日的观察,胤祉胆小怕黑且依赖额娘。 荣妃极其紧张宝贝这个仅存的儿子,连殿内常备的宫灯蜡烛熄了,都要立刻亲自查看是否“有碍阿哥眼目”,把蜡烛当敌人。 于是这次小灵姝故意说她要换蜡烛玩,慢吞吞拿起一支新蜡烛预备更换时, 一个“没拿稳”,新蜡烛“恰好”掉进旁边熏笼里,瞬间点燃了里面几块备用炭! 荣妃惊得一把护住儿子。 灵姝却立刻拽着胤祉“害怕”地后退两步,拍着小胸脯心有余悸: “哇!好吓人呀!多亏娘娘您离炭火远! 还好不是油灯掉进去了,那可就真成了‘火烧眉毛’啦! 烧了炭倒不打紧,一点小动静就熄了,这要是油灯……” 灵姝本意是让荣妃注意到蜡烛安全性比炭火高太多,意在劝她别死盯着蜡烛。 谁知说者无意听者有心…… 荣妃瞬间被戳中最大恐惧点,失声尖叫:“油灯!!对!油灯! 油灯掉下来才更要命!太危险了!!” 从此,钟粹宫所有照明被火速替换成蜡烛,原本被严防死守的蜡烛,因为灵姝这场“实验火灾”,地位飙升。 胤祉从此更崇拜灵姝——连额娘害怕的火,她都能“研究”明白! 寒知听闻后,扶额长叹:“这丫头…胆子也太肥了!在荣妃宫里玩炭火实验?!!她就不怕把自己炸成炭烤小麻雀??” 第85章 风筝3.0 某日慈宁宫, 孝庄含笑看着依偎在太后身边的灵姝,对太后随口道: “这孩子看着便是个有福气的,又合你眼缘。 在寿康宫住些时日陪你解闷,倒也不错。” 语气温和,却带着不容置喙的上位者心思。 太后闻言,搂着灵姝的手下意识紧了紧,低头看向怀中的小人儿,温声问道: “姝丫头啊,老祖宗疼你呢,想让你在这儿多住段时日,日日陪着我这老婆子说说话、玩闹玩闹,你说好不好? 寿康宫这儿,花园敞亮,糕点也多,不比家里差呢。” 灵姝立刻仰起小脸,眼中全是欢喜的星光:“太后待姝儿最好了!宫里的蜂巢糕甜滋滋的,秋千好高好高!” 话音未落,小脸上灿烂的笑容如同被风吹散的云彩,迅速被浓得化不开的委屈和惶恐取代。 她小嘴撇下去,眼圈瞬间就红了,长长的睫毛颤巍巍地挂上泪珠,小小的身体往太后怀里更深地埋进去,声音带着压抑的哭腔: “可是……老祖宗……我、我夜里躺在锦被里……就忍不住想额娘……想额娘被子上的皂角香……还想阿玛扎人的小胡子蹭在脸儿上的痒痒……” 豆大的泪珠终于滚落,洇湿了太后华贵的衣料,“……我想回家……呜呜……” 这童稚、直白、带着强烈依恋的哭泣,像一根针扎进太后心里。 她对孝庄道:“太皇太后您瞧瞧,这孩子想家想得厉害呢。” 语气充满了心疼和不舍,转而看向孝庄,温和却坚定地婉拒: “孩子这么小,骤然离了父母身边,心里惶恐,就是吃着龙肝凤髓怕也不香了。 强留下来,也是让她受委屈。 反倒是我这老婆子跟着揪心。不如让她如同往常那般多进宫来玩耍,日落归家,岂不是两下里都便宜?也省得孩子哭坏了眼睛。” 孝庄本就是随口提议,见太后如此心疼孩子自己否决了,便也笑道: “既是你心疼她,那便依你。总归是为她好。” 灵姝听见“归家”,如同听到了赦令。 立刻从太后怀里抬起头,脸上泪痕未干,却已绽放出一个如同雨后初阳般明媚灿烂的笑脸。 她用力扑回太后怀里,小胳膊紧紧搂住,声音还带着哭过的鼻音,却满是欢喜: “老祖宗最最最好了!姝儿明天——啊,后天!后天一定来给老祖宗讲新笑话! 是小猴子偷桃被抓打屁股的!可有趣了!” 太后搂着怀里瞬间阴转晴的小人儿,一边替她擦着泪痕,一边感受那份全心全意的孺慕和失而复得的欢喜。 孝庄那临时的提议虽被婉拒,但灵姝这份毫无保留的依赖和此刻的温暖,却在太后心底悄然埋下了一颗种子。 她看着灵姝因喜悦而亮晶晶的眼睛,轻轻抚摸着她的发顶,目光变得深邃而柔软,一个念头悄然盘踞: 这样可心可意、又与自己如此亲厚的孩子……若将来能一直留在身边……岂不是两全其美? 省却了骨肉分离之苦,又能长享天伦之乐。 这念头如春水微澜,尚未清晰成型,却已实实在在地在心湖荡开,留下了深刻的印记。 尚寒知当时听完丫鬟绘声绘色的转述后,只有一个想法: “好家伙!这丫头片子,放现代绝对是个‘影后’苗子! 才几岁啊,这pua长辈的手段,拿捏得也太精准了? 不过还好,她的心性和大方向是被咱矫正过的……” 这点让她略感欣慰。 日子过得很快, 灵姝在宫里混得风生水起,自然也成了皇子公主们眼里的“香饽饽”,尤其是在年岁相仿的几个小主子间。 大阿哥胤禔是康熙长子,生性外露,性格急躁、易冲动。 由于是庶长子,内心对太子胤礽总憋着一股不服气和比较的心思。 他身上有着满洲巴图鲁的野性雏形,喜欢跑马射箭类活动。 在灵姝面前,他努力想表现得像个成熟可靠的“大哥哥”,会用炫耀自己马上功夫好、打拳有力气来吸引她注意, 但也最容易被灵姝偶尔一句夸奖太子的无心之语戳中敏感神经而炸毛。 太子胤礽是 赫舍里皇后所出,从小被康熙捧在手心,地位尊崇。 性子矜贵骄傲,自带储君的优越感,也有些小孤僻。 他会用更“高级”的东西吸引灵姝:精致的西洋玩意儿、独一份的贡品糖果、甚至允诺以后给她“比公主还体面”的恩典。 他对胤禔这个总抢风头的哥哥非常不爽,尤其是在灵姝面前。胤礽骨子里渴望得到所有好东西的关注和喜爱,包括灵姝这个有趣且不算太怕他的小玩伴。 至于三阿哥胤祉在灵姝嘴里,是:“荣娘娘跟捧着瓷人儿似的,离三阿哥十步远就要惊呼‘小心啊我的儿!’、 ‘地上凉快别坐!’、‘那个不能碰太锋利!’……一点意思都没有!” “三阿哥? 啧,跟他玩像捧着一团棉花,轻不得重不得,生怕下一秒荣妃娘娘就冲出来哭天抢地说我们怠慢了她的心肝宝贝独苗苗。” 寒知心里吐槽,荣妃早年夭折了几个孩子,对唯一活下来的胤祉近乎病态地保护着,生怕有一点闪失。 这导致胤祉在灵姝看来,太过腼腆谨慎,甚至有些畏缩,毫无玩耍乐趣可言。 他像温室里最娇嫩的一株花,被亲娘的爱捆得动弹不得。 三公主是灵姝最喜欢的玩伴兼“精神知己”。 荣宪是胤祉的同母姐姐,虽也是荣妃所出,但性格与弟弟截然不同,也许是因为公主的身份让荣妃约束略少。 在灵姝持续的自我思考的“思想传播,”以及“大姐姐尚寒知神奇见闻录”的洗脑下,三公主与灵姝简直是臭味相投、一拍即合。 灵姝的思想灌输,“大姐姐说啊,女子也能做很多事的!不是只在家里绣花管家的!你看大秦(清朝对欧洲的泛称)那边就有女王呢,自己管着那么大国家!”、 “话本子里的女侠多威风?谁说咱们只能闷在后院?” 三公主狂点头,“对对对!灵姝你看,宫里那些管事的嬷嬷们,多威风啊! 尚衣局的掌事姑姑,管着几百号人呢!”、“我偷偷看皇阿玛看的舆图,哇,天下那么大! 真想骑马去看看,老在紫禁城巴掌大的地方,闷死了!”、 “那些老儒生整天念叨什么‘女子无才便是德’, 呸!我皇玛嬷要不是才华谋略出众,能助皇祖父、皇阿玛定鼎天下吗?” 两个小丫头片子凑在一起,嘀嘀咕咕,交流着离经叛道的思想火花。 尚灵姝是理论的传播者,而三公主则像是被点燃了梦想火种的实践者,把那些向往自由、渴望见识更大世界的种子,在心里悄悄生根发芽。 她们俩常常携手出现在马场边、书房外,一个古灵精怪地怂恿尝试,一个眼睛亮晶晶地跃跃欲试。 第86章 风筝4.0 一次几个小主子在御花园看人放烟火。 胤礽得意地拿出内务府新进的、据说是南洋贡上的、会转圈喷火花的“金雀”烟花筒,想单独给灵姝演示: “姝妹妹,孤让你见识个好东西!这是孤特意为你留的。” 话音未落,旁边一声冷哼: “哼!不就个破竹筒!看我的!” 胤禔直接对侍从吼道:“快把爷那套‘火流星’搬来!” 那是一套十个能连珠发射、飞得极高爆出五色彩花的烟火。 两个火药桶一点就着。 胤禔的策略, 直接!蛮横!力大飞砖! 用更大的声势、更猛烈的烟火、更高声的宣言压过太子。 觉得赢得小姑娘的崇拜,就是赢了胤礽。 胤礽则是矜持! 精准打击! 身份压制! “放肆!胤禔!这是何地?容你大呼小叫惊扰女眷? 内务府没教过规矩吗?来人,把这扰攘之物撤了!” 他立刻抓住胤禔喧哗失礼的“小辫子”,试图用身份和规矩强行终止对手的高光时刻。 而站在他们之间,被争抢目光核心的尚灵姝呢? 她一边抬头看着绚丽的烟火,一边用小指头悄悄勾了勾旁边三公主的手心。 两个小丫头默契地对视一眼,灵姝眨眨眼,意思是:“瞧这两个傻子。” 三公主捂嘴轻笑,眼神回应:“打起来,打起来才热闹。” 等两个阿哥吵得脸红脖子粗,眼看要升级成肢体冲突时,灵姝才慢悠悠地、用小女孩特有的、带着点担忧和疑惑的绵软嗓音开口: “大阿哥哥哥、太子哥哥,你们不要吵了呀。 天上的星火都吓得不跳舞啦。” 她伸出小手指着天空逐渐消散的光点, “多漂亮的花儿呀,放出来就为了给我们开心的,哥哥们这么生气,它们该多委屈呀? 你们看,三姐姐都害怕了。” 她不动声色地把三公主往前推了推,当挡箭牌和道德制高点。 三公主配合地露出一丝“我很惶恐”的表情。 这软刀子在九岁和八岁的少年身上,效果拔群。 两个原本气焰嚣张的小爷,如同被捏住后颈皮的小兽,瞬间有些讪讪地住了口,互相瞪了一眼,但气势也泄了大半。 胤礽轻咳一声,恢复储君气度: “胤禔莽撞,吓着两位妹妹了。罢了,今日到此为止。” 胤禔哼了一声,但也顺势而下:“下次放炮仗离远点,省的惊着人!” 一场小风波,消弭于无形。 灵姝拉着三公主跑到另一边安全的角落继续看最后一支烟花升空。 两个小丫头心里同时暗笑: “小样儿~还想和我们较劲儿?谁逗谁玩还不一定呢!” 春风吹拂,草叶沙沙作响,夹杂着远处布谷鸟悠长的啼鸣。 寒知慵懒地啜饮着温药茶,目光追逐着小妹灵姝在春光中奔跑的身影 ——那丫头不知何时又拉起田庄小丫头小禾,正手把手教她荡秋千,银铃般的笑声在田野间跳跃。 风筝高悬,安静地俯瞰着这份闲适。寒知心中暗叹,这就是她毕生追求的“咸鱼境界”:阳光正好,麻烦不扰。系统能量暂时充足,隆禧那“景川大爷”也没在眼前晃荡讨“债”。 “大姐姐!” 灵姝喘着气跑回来,额角汗津津的,抓起蜜饯就往嘴里塞, “飞上去容易,可要稳住、让它乖乖的……好难! 风不听我话,劲儿太大还会扯断线呢!” 她小眉头皱着,显出超越年龄的思考。 寒知失笑,伸手揉乱她的小双丫髻:“小鬼头,还想当风婆婆了?” “才不是!” 灵姝躲开魔爪,咯咯笑, “是‘合作’!风托着鸟儿飞,我顺着风放线拉线……得用巧劲儿!” 她一本正经复述着三公主的理念,稚嫩的脸上是认真的神气。 姐妹俩笑闹间,春风送来一丝不寻常的凉意 ——并非自然的冷风,而是高位者裹挟的威压气息。 田庄管事几乎连滚带爬地冲来,声音抖得不成调:“福晋!福…福晋!皇…皇上!皇上驾到! 已…已近庄门!说是…来看…看风筝…” 刹那间,寒知感觉身体里的咸鱼惬意被瞬间抽空! 后背瞬间绷紧,药碗里的汤药差点晃出来! 刚还感慨“无债一身轻”,最大的“债主”就来了! 寒知硬着头皮站起身,目光所及之处,便看见那道穿着月白常服却仍带着无形龙卷风般气场的身影 ——康熙帝已在近侍梁九功等人簇拥下踏入草场,身旁跟着那对永远针锋相对的活宝儿子:八岁的太子胤礽和九岁的大阿哥胤禔。 康熙的目光锐利如鹰隼,先是极快地在整个草场、放风筝的人、乃至旁边的秋千架扫视一圈。视线落到尚寒知身上时,有极其短暂的一瞬凝滞。 此刻的尚寒知,未着正式的满洲宫装或福晋常服,仅穿了一身颇为随性、透着江南韵味的云水蓝素软缎汉式衣裙。 宽大的衣袖被暖风吹得微微鼓起,衬得她因畏寒而越发纤细的腰身不盈一握。 长发半挽,斜插一支白玉兰簪,脸上不施脂粉,苍白得近乎透明,唯有那双眼睛在初时的惊惶后迅速沉淀下来,清亮而复杂。 她这一身,在这田野春光中,没有刻意雕琢的匠气,反显出一种近乎易碎的清新与…格格不入的疏离感。 这种与整个王朝贵妇气质截然不同的独特风致,像一颗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无声却激起了康熙心底深处隐秘的涟漪。 那点心思他从未宣之于口,却悄然催生了宫里的那朵酷似她的“解语花”——卫氏(良贵人)。 此刻,寒知活生生站在春光里,那份鲜活远非深宫中的复制品可比,更让康熙心底泛起一丝被“赝品”欺骗的莫名烦躁。 寒知自然捕捉到了那短暂的停顿,心头警铃大作! 想起那个被视作自己替代品的卫贵人,一股混合着物化感的厌恶和对自己被无形比对的尴尬让她浑身不舒服。 康熙的目光很快转开,像什么事都没发生一样,精准地锁定了场中的核心目标 ——尚灵姝和她那只高飞的凤凰风筝。 他脸上挂起温和却意味深长的笑容,仿佛只是兴之所至的长辈: “姝丫头这风筝放得着实气派,比宫里的都飞得高些。胤礽、胤禔,” 他语调轻松地点了两个儿子, “你俩也去跟着你们姝妹妹学学,看谁能率先让这凤凰俯首认输?” 这轻飘飘一句话,瞬间点燃了一座火药库! 修罗场即刻引爆: 太子胤礽:“是,皇阿玛。” 矜贵沉稳地上前,目光灼灼看着灵姝, “姝妹妹,此物灵巧,孤教你些掌控之诀?” 伸手便要接过线轴,带着储君天然的占有姿态。 大阿哥胤禔:“用你教?!” 一声爆喝,动作迅猛如豹,直接伸手去抢线轴, “闪开!姝妹妹!看大哥的!保证让它再飞高十丈!” 灵粹被夹在两个火药味十足的阿哥中间,小小的身体感受到了强大的物理和精神压迫! 小脸一白,但下一瞬,那属于“御花园小福娃”的招牌甜美笑容便精准地挂上嘴角。 就在胤礽的手指即将碰上线轴、胤禔的手也要抓到轴臂的千钧一发之际—— 灵姝的安全反击:“太子哥哥~大阿哥哥哥~” 她软糯甜蜜的声音像粘稠的蜜糖,瞬间黏住了两位小爷的动作线。 同时,她看似随意的小手,稳稳地、精准地捏住了线轴中央那个寒知特制的小小木质保险卡榫。 阳光照在她脸颊细软的绒毛上,一派纯真无邪: “这风筝线呀,最经不得两头一起用蛮力使啦~拽得太狠会断掉,风筝摔下来可就粉身碎骨啦!那样…好可惜好疼呀……” 空气在刹那间凝固。 风声似乎都屏息了。 太子胤礽那只准备取线轴的、骨节分明的手僵在半空,离光滑的线轴仅有毫厘。 大阿哥胤禔那满是力量的手指,也硬生生停在了线轴粗糙的木臂边缘,像被点了穴。 康熙端着宫人奉上的茶盏,不动声色地啜饮一口,目光如同实质的探针,在瞬间进退维谷、面子搁在火上烤的两个儿子身上来回梭巡。 最后,那深不可测的目光,缓缓抬起,落在了那只被一根晶莹丝线牢牢拽住、看似高悬自由却依然掌控于稚嫩指尖的斑斓凤凰身上。 他忽然意味不明地轻笑一声,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入在场每个人的耳中: “呵,风借其力飞上九天,线控其性落于掌中……是凤凰,还是精卫?” 目光意有所指地掠过尚寒知清瘦的侧影,又落回场上。 草场上,春日依旧,但空气的温度,已悄然降至冰点。 那只高空的风筝,仿佛成了一面镜子,映照着地上微妙紧张、暗流涌动的权力图景。 而灵姝那根捏着卡榫的小指头,成了此刻最令人屏息的焦点。 第87章 交锋1.0 斜阳透过茜纱窗,在铺设着苏绣软垫的炕几上投下柔和的光斑。 尚寒知半倚在引枕上,指尖无意识地捻着青花瓷盏的边缘,茶水微凉却浑然未觉。 她刚从郊外回来,心头像坠了块浸了水的棉絮,沉甸甸又闷得慌。 门帘被一只骨节分明、透着一丝病态苍白的手轻轻掀开。 隆禧走了进来,身上还带着早春庭院清冽的草木气息。 他步速不快,带着刻意的、符合外界认知的几分虚浮,脸色在透窗的光线下显得比实际更白弱一分。 目光逡巡一圈,精准地落在那株耷拉着“叶片”、散发着“我很烦别惹我”气息的稀有植物身上——他的知知。 “回来了?” 隆禧走到榻边,声音是惯常的温润低沉,带着恰到好处的轻微气音,目光落在她眉心那道浅浅的褶皱上, “……眉心都要打结了。跟灵姝玩的不顺心?” 他顿了顿,语气更缓,带着试探,“还是……因为碰上他了?” 尚寒知抬眸,眼底那点烦躁毫不掩饰 ——在他面前,尤其私下里,她早已放弃完美贵女人设。 她坐直些,指尖沾了点凉透的茶水,在光亮如镜的红木榻几上随意划拉着无形的线条。 “碰是碰上了,”她撇撇嘴,带着几分清冷锐利, “也不单是为了他。 景川,太子和大阿哥在康熙跟前较劲儿,眼瞅着就要长成两条鬣狗了。 明珠和索额图更是在御前斗法,看着亲亲热热,指不定明天谁就要咬断谁的脖子……” 她停下指尖动作,抬眼看着隆禧,声音压得更低,带着清晰的焦虑: “虽说你跟着裕亲王的路子走,不显山不露水,看似不用站队。 可这趟浑水,总有沾上火星子的那一天。 你我,还有这纯亲王府,都得仔细再仔细些。” 隆禧唇角勾起一丝极浅的弧度,似是安抚,又像是赞赏她的清醒。 他自然地伸出手,将她那只沾了茶水微凉的手指拢入自己掌心。 他的体温并不炽热,带着一点温润的凉意,却奇异地传递着一种安稳的力量。 “安心,” 他指腹在她细腻的手背上轻轻摩挲了一下,带着安抚的力度,“我心下有数。” 暖阁里安静下来。 空气里弥漫着一种微妙的张力。 隆禧沉默了片刻,像是在权衡什么,终于主动掀开了那个横亘在两人之间、敏感而沉重的话题。 “知知,”他声音压得更低,几乎成了耳语,带着一种极其复杂的情绪——有恳求,有沉甸甸的决心,还有一丝无法言明的忧虑,“那羊肠……我们许多日了。” 他敏锐地捕捉到尚寒知身体瞬间的僵硬,眼神闪烁如受惊的小鹿,紧紧盯着他。 他没有移开目光,继续道: “我知道……你怕。非常怕。 每每你额娘,甚至宫里那位老祖宗提起‘子嗣’两个字,我能感觉到你指尖的冰凉,你身体里透出来的恐惧和抗拒……” 他握着她手的指节微微用力,传递着一种感同身受的煎熬。 “我不是要催你,不是此刻非要把你逼入绝境。” 他语气异常郑重,带着一种面对未来的清晰规划, “但你需要知道,我们可能要……有所准备。” 他看着尚寒知骤然绷紧的下颌线,剖析着两人无法逃避的政治牢笼: “皇兄他——” 隆禧的声音带着一种奇特的平静和了然, “他大概以为我现在好了七八分了。 “而我,也知道皇兄知道我好了七八分。 “可外面那些人,”他嘴角噙着一丝嘲讽的笑意,看向窗纸外庭院的方向,仿佛看着那群揣测打量他的人, “他们看到我,只记得我曾一脚踏进鬼门关的模样。如今看我走路还得时不时歇息,动不动请太医,就真以为我不过是将养着,拖日子罢了。” 他目光转回尚寒知脸上,眼神锐利如刀: “靠这‘病弱’当护身符,能挡掉多少?能挡多久? 挡得掉明面上的刁难,挡得住暗地里那些猜忌和试探的刀子吗? 裕亲王稳得住,是因为皇兄动不得他心里的软处(指宁悫妃)。 我额娘……”他眼底掠过极快的一丝痛,转瞬即逝, “去得早。皇兄念着兄弟情分,总不能明着拿个已逝之人来辖制我? 至于尚家……” 他语气更冷,“这把双刃剑,太敏感。皇兄若真拿捏着你这位亲王府福晋、尚家嫡女来做文章,那就是给朝野上下都递了个大把柄,自找麻烦。所以——” 他轻轻吁了口气,带着一种破釜沉舟般的无奈与自保:“这‘病’,不能好。 非但不能好,还得时常病入膏肓,病得让所有人都不忍、不敢再轻易往这‘药罐子’身上再加砝码, 才能维持住这份摇摇欲坠的‘安宁’。” 尚寒知听着,心底那点沉闷感化作了尖锐的涩意。 她何尝不懂? 所以她宁可担着外头“善妒”的恶名。 这些年,隆禧在宗亲贵戚面前演得一手好戏,动不动就咳几声,语带双关暗示自己“心有余而力不足”, 将所有无子的缘由都揽在了自己“病体孱弱、不宜人事”之上。 他一个堂堂亲王,为了保全她这点安宁,连男人的颜面都豁出去不要了。 尚寒知声音微哑,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哽噎, “有你这‘病得都快不能人事’的名头在前面挡着,总比……” 她想到了历史上那位被雍正帝指着鼻子痛斥 “妒悍不孝,八阿哥病故亦有你一分过”的八福晋郭络罗氏, 脊背一阵发凉,又涌起一股荒谬的庆幸,“……被人当面骂‘毒妇’强得多”。 隆禧将她另一只手也拢入掌心,用自己那一点微薄却坚定的暖意包裹着她冰凉的手指。 他俯身靠近,那张精致却又总是带着苍白病容的脸庞近在咫尺,温润的眼眸里此刻盛满了忧虑和一种……孤注一掷的深情? “我不惧人言蜚语,知知。我惧的……”他声音轻颤,仿佛承受着巨大的痛苦, “惧的是你,是你的未来。” 他微微垂首,额发落下一缕阴影,恰到好处地遮掩了眼底最深沉的算计,只留下浓重的、近乎绝望的无力感示人: “我这身子……你也清楚,在外头是人人眼里的‘拖着罢了’, 在皇兄眼里是‘命保住了但还得偶尔小心’。 可我这内里的芯子是否真的好透了? 会不会是昙花一现?” 他巧妙地混淆真实与表演,将“万一”的可能性无限放大, “万一……万一我哪天真撑不住了呢?” 他猛抬眼,目光灼灼,带着一种溺水之人紧抓浮木般的渴求与哀切,直直看进尚寒知的眼底: “额驸膝下,至今也没个承欢的男丁! 倘若我真撒手去了……丢下你一个人,在这权势倾轧、吃人的京城,顶着这空有尊号却无嗣傍身的纯亲王福晋身份……该如何自处?” 他的手骤然收紧,仿佛要将这残酷的可能性烙印在她灵魂深处: “那时节,你该怎么办?”他发出一声几不可闻的轻哂, “你是能过得照样富贵,但总要受些气不是。 就算有我在,也会有不长眼的嫉妒你,说些酸话, 若是我不在了,那你能受得了?” 第87章 交锋2.0 隆禧的手紧握着她,那份不容置疑的力量几乎要灼伤人: “我想替你求个心安,求个保障。” 他声音低沉下去,带着刻意渲染的悲情,眼角甚至逼出一点水光,将一个忧心爱妻身后事、自感时日无多的丈夫演得刻骨铭心: “我们不急在这一时三刻,孩子……晚几年生,等你身体再好些,等我……再多撑几年。” 他刻意停顿,让那无形的“死亡阴影”弥漫开来, “我怕现在……即便有了孩儿,我也未必有福气看着他们长大,反倒成了你的拖累,徒增你伤怀。 待再过几年,局势更稳些,我的身子若真能调养得更好些……” 艹!影帝! 戏过了啊景川! ‘心有余力不足’‘未必有福气’? 你丫健壮得能当场撂倒两头牛! 大清早翻墙追猫、举石锁练得像头人形豹子当我瞎?! ‘再多撑几年’?你丫分明是坐等明珠索额图狗咬狗分出胜负! 等你自己势力盘根错节稳得一批! 到时候再下金蛋才安全是?! 冠冕堂皇! 什么‘替我求心安’‘给我保障’,核心kpi不就是你们老爱新觉罗家传宗接代稳固权位那点破事! 什么‘等我身子更好些’? 我壮得一拳能捶死野猪! 分明是嫌现在要孩子对你权势布局成本高风险大! 等我‘身子更好’? 老子体质杠杠的! 冷酷的现实牌打得倒是准。 他描绘的无嗣寡妇下场…… 这可能性……是血淋淋存在的。 她不是神仙,不能保证隆禧会不会被剧情杀。 康熙那老狐狸可不会养闲人! 生存是底线! ‘晚几年’也不是不行…… 生存模式太难熬了,能多苟一天算一天。 催生催得人脑壳疼! 就算生了头胎,那帮碎嘴子只会继续催生二胎三胎,但火力肯定比现在集火‘不下蛋的母鸡’要小一点? 至少能喘口气……自己那个便宜弟弟,算算时间应该是康熙二十四年才出生? 不知道还会不会出生,尚之隆的两个庶女都没了,整天抱着灵姝笑嘻嘻的 舅舅比侄子小?! 淦!想想就丢人! 但……这反倒暂时缓解了尚家‘绝嗣’压力? 算是唯一利好? 最核心的是能量点! 攒够一万点能量阈值才能开新世界通道! 现在才哪到哪? 三分之一! 多攒点能量啊! 这个世界虽然操蛋,但好歹有亲王福晋的排场和享受。 系统提示:每额外多积累一万点能量,即可兑换一个可选‘新手世界增益礼包’(eg, 初始身份提升 \/ 关键信息获取 \/ 基础生存资源包)。 下个世界鬼知道随机到哪? 开局是条狗怎么办?! 必须在走前薅够羊毛! 晚几年生孩子,意味着多几年安稳刷能量+攒家底的时间! 这买卖……划算! 尚寒知垂下眼帘,浓密的睫毛如濒死的蝶翼,在眼下投下深深的阴影,掩盖住那精密运转、几乎要迸出火星的算计引擎。 在生存压力和个人享乐本能的双重驱动下,大脑cpu高速运算后得出结论: 基于隆禧构建的“健康认知差”政治护盾下——同意“晚育”, 是当前综合成本(生理恐惧、催生压力)+收益(系统能量积累、生存保障、享乐时间延长)的最优解! 然而——“最优解”不等于“安心丸”。 隆禧此刻的承诺? 她看透了! 她现在就是他精心养护、等待“时机成熟”再“开花结果”的珍稀植株! 他现在的呵护、自污“雄风不振”,这份好处,是真的。 但这份“好”的有效期……会不会就在康熙指着他鼻子说 “隆禧,你身子既已大好,该为国效力\/也该开枝散叶”那一刻宣告结束? 会不会就在朝野嘀咕“纯亲王久不见嗣,莫非是福晋……”的流言甚嚣尘上时戛然而止? 他现在说得比唱得还好听,深情款款,也许是真心疼她当下的恐惧。 但!她赌不起未来! 几年、十几年后,面对无子的压力、江山后继的焦虑、甚至他自己内心深处那点“我隆禧怎能无后”的执念, 谁能保证他不会将责任悄然推卸,转头就琢磨着纳个“好生养”的? 谁敢保证他羽翼丰满、护盾不再必需时,不会觉得她这个“花期已过还不结果”的女人,是个可以舍弃的累赘? 生育对她而言,从来不是情到浓时的结晶,而是被套牢的枷锁,和随时可能被引爆的生存炸弹! “……” 尚寒知喉咙里像堵了一把砂砾,磨得生疼。 她缓缓抬眼,那双曾灵动狡黠、也曾清澈无辜的眸子里, 此刻一片荒芜的冰凉,盛满了赤裸裸的惊惧、对未来的彻底看透,以及一种被巨大生存压力碾磨后留下的、带着血腥味的麻木。 没有争吵的力气,没有粉饰的心情。 只有一种坠入冰窟后,用最后理智换来的、暂时保命的缓刑判决。 她的指尖微微动了一下,仿佛想逃离他包裹的掌心,却在抽离的瞬间被更深的寒意攫住——那是由隆禧描绘出的未来无依孤寡的冰冷图景! 手指僵硬地蜷缩,反而更加用力地、死死攥住了他衣袖的那角锦缎,像是攀住万丈悬崖边唯一能借力的枯藤。 “……知道了,景川。” 她的声音低哑,轻飘飘的,没有一丝对未来生命的期冀,只有被生存本能强压下的、带着尖利倒刺的漠然妥协和沉重防备。 “听你的……晚几年。” ‘晚几年’是战略缓冲,是积分加速期,也是最后通牒前的自救倒计时! 隆禧看着她这副死死攥住他衣角、眼中满是脆弱惊惶与认命般的清醒模样,心尖被那抹脆弱轻轻刺了一下, 但旋即,一股强大到令人战栗的掌控欲混合着扭曲的满足感如岩浆般汹涌而至! 他将她更紧地圈入怀中,下颌抵着她柔软的发顶,藏起的眼底深处,所谓的怜惜愧疚不过是薄如蝉翼的面具,翻滚沸腾的是猛兽标记并守护住领地与猎物的极致兴奋与得意! 他太清楚她的聪明能洞察多少。 然而,他用真实的恐怖未来和共同的现实利益,为她戴上了这顶精心打造的、 “为你好”的甜蜜镣铐。 时间? 他深信不疑,时间会是最好的驯服师,会让她习惯他的庇护,依赖他的存在, 最终……身心俱付,连同那尚未出生的子嗣,都将牢牢烙上他爱新觉罗·隆禧的印记! 这株带刺的、充满生命力与危险的“寒知花”,早已是他棋局中最不可或缺、也最令他着迷的珍品。 他享受征服的过程,更期待最终完全占有的果实。 即使这过程,始于无数的谎言与处心积虑的认知差编织而成的巨大蛛网。 第88章 寒知怀孕 康熙二十五年,纯亲王府·听涛亭,春日午后的暖阳穿过雕花木窗,细碎地洒在亭内铺着的厚软波斯绒毯上。 尚寒知——我们的纯亲王福晋,此刻正略显笨拙地扶着刚刚显怀、圆润隆起的小腹,选了个最松软的靠枕,将自己“镶嵌”在铺着锦垫的圈椅里。 她面前的红木案几上,摆着几样精巧的消遣:一碟剥好的核桃仁,一小碗温热的冰糖燕窝,还有几卷……账册? 亭子中央,隆禧一身月白常服,身姿挺拔如竹,修长的手指在面前那张古朴桐木琴的弦上娴熟拨弄。 一曲《鸥鹭忘机》流泻而出,曲调清越平和,仿佛真能引那未出世的孩儿忘掉人世机巧,安然生长。 琴声很美,环境很静。尚寒知的心思却不在琴上。 她的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微微发硬的账册纸页,思绪飘到去年。 她那个新出炉的便宜弟弟——尚崇廙的呱呱坠地,真是耗尽了她来之不易的能量点! 她怕出什么意外,让系统开监控盯着,以便她可以及时再投喂一颗保胎丸。 不过年近四十的和顺公主怀的还算轻松。 只花费了她四颗丹药,安神保胎丸、无痛顺产丸、产后修复丹外加一枚幼儿启智丹。 代价就是因为能量,她肉疼了好几个月。 那次事件带来的核心认知是:羊肠套这玩意儿,不管现代古代,该死的不可靠! 一个疏忽就让和顺公主体会了一把什么叫做“天降横娃”。 想起这件事,她就忍不住在心底翻白眼。 这破时空的逻辑真扭曲! 高龄产子不仅没人说“老蚌生珠”, 反而成了皇家宗室值得大书特书的“福气象征”。 满京城热议的反倒是:和顺公主的小儿子都满月酒了,她的大女儿——堂堂亲王福晋,居然才怀上头胎! “嘁……”尚寒知忍不住轻嗤出声,又迅速抿住嘴,好在琴音流淌,盖过了她这声不雅。 旁人嚼舌根关她屁事? 她选择这个“落后挨批”的时间点怀孕,每一步都算得清清楚楚: 一则,弟弟带来的压力。 尚崇廙的出生,让公主府的催生火力瞬间增压百倍。 她的额娘——那位铁血和顺公主,看她的眼神简直像在看一块迟迟不开花的盐碱地。 为了耳根清净,也为了暂时堵住悠悠众口,这胎必须怀! 二则,光明正大的躺平特权。 今年新春的一系列宫宴年礼活动,她那个“病弱美男子”的夫君隆禧同志,和她配合得那叫一个天衣无缝。 一个体弱,一个“胎气不稳”,双剑合璧,打遍新年无敌手 ——只出席了非去不可的两场活动,其余时间,王府大门一关,就是咸鱼天堂! 不必跪祖宗、跪康熙、跪太皇太后……这自由,千金难买! 三则,孝庄在二十七年初就要逝世,从她病重到守孝,即二十六年到二十七年都不好怀孕,此时就是最好的时期。 四则,秀女们的虎视眈眈。 眼看就是康熙二十五年选秀,几位阿哥们的年岁还不够,纯亲王府两个侧福晋还空着, 这香饽饽自然就有那心思活络的家族,盯上了。 毕竟,隆禧虽是亲王,又得皇帝青睐,但后院“空虚”,且瞧着也不像命短的样子了。 就在这种山雨欲来的微妙氛围下,隆禧那双漂亮的凤眸时不时扫过她平坦的小腹,带着温和却不容置疑的压力: “知知,时候差不多了。”——备孕倒计时已然开始。 行,伸头缩头都是一刀。 尚寒知当机立断,孕子丹——精确控时受孕;安神保胎丸——确保孕期无忧,除了肚子一天天大起来,该吃吃该喝喝该看账看账。 确实如系统所说,没啥影响,就连后面的生产她也不那么害怕了。 然后,最精彩的政治戏码上演于年前那场最隆重的大宴之上。 觥筹交错,暖阁生香。 正是气氛最热烈时,隆禧携着“略显憔悴”、姿态“柔弱”的尚寒知,款步上前向康熙敬酒。 寒知刚端起酒杯,隆禧的手已温柔却坚定地覆上她的手背,顺势将那杯酒接了过去。 “皇上,臣弟代福晋谢恩了。” 他声音清朗,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无奈”和“怜惜”, 目光扫过尚寒知平坦但即将隆起的腹部,刻意压低了声线, 却又能让御座附近几位宗室重臣听得真切, “福晋这一胎怀得实在辛苦,太医说胎气不甚稳固,需万分静养。 臣弟与福晋私下已有共识,若此胎能平安降生已是上天垂怜,恐再难有子女之缘了。 是以,为福晋玉体安康计,臣弟恳请皇上体恤,这后院……便不再进人了。 臣弟此生,惟愿福晋平安顺遂,足矣。” 他这番话,姿态放得极低,情深意切,将一个担忧爱妻又自认子嗣缘薄的深情王爷演得入木三分。 关键在于那句“不再进人”——落在京城这些顶级勋贵耳朵里,自动解读翻译为: 纯亲王亲口拒绝纳侧福晋、格格等有正式名分的女人! 至于不要名分的侍妾通房? 呵,在这些顶级权贵眼中,那些玩意儿与摆件无异,主母可以随意处置,根本构不成威胁。 就连在场的嫡福晋们听了,最多心里嗤笑一声尚寒知“手段了得”,面上却只会觉得隆禧“情深”,绝不会为几个侍妾的“空缺”而介怀。 风声一传出去,那些指望将女儿塞进王府图谋侧福晋位置的家族,顿时偃旗息鼓。 秀女们名单背后的谋算,在隆禧这番“情真意切”的自污面前,戛然而止。 徒留一片遗憾和扼腕:可惜了,纯亲王府这块香饽饽,门缝关得太死! 隆禧垂眸,指尖划过琴弦尾韵,眸底一片清明沉静。 他不需要用后院女人的裙带关系去联姻巩固权势。 尚家的根基,即便在尚之信伏诛后,尚之孝借其掌握的广州尚家残余力量、海贸资源和人脉网络,依然是一股庞大的、足以影响岭南半壁的力量。 尚之隆这边的京城势力也发展的极好。 这份天然的姻亲实力,已抵得过千军万马。 裕亲王福全,他的好二哥,身后固然有妻族西鲁克氏这样的宗室女眷支持,但其整体能调动的、与皇室息息相关的政治资源和人脉力量, 在康熙有意制衡宗室的背景下,拼质拼量,都远不及他隆禧联姻尚家所带来的势能更坚实、更纯粹、更得圣心。 琴音余韵绕梁,在亭中渐渐消散。 隆禧抬首,对上尚寒知望向小腹有些复杂又带着点心满意足的眼神。 他唇角勾起一抹不易察觉的笑,那笑意比春风更暖,带着无声的安抚与……运筹帷幄的掌控。 他起身,向她走去,衣袂拂过光滑地面,手掌,已然朝着她隆起的腹部温柔地、不容推拒地覆了过来。 夕阳的金辉,正无声地将相叠的二人影子拉长。 第89章 孕期琐事1.0 尚寒知恹恹地歪在软榻上,手里捏着半块酸梅糕,吃也不是,不吃也不是。 两颗丹药让她免去了怀孕之苦,但这突如其来的、持续了半个时辰的奇异感觉 ——像是有个小手指头隔着肚皮在轻轻顶她——却让她浑身僵硬,汗毛倒竖。 “系统!系统886!” 她在脑海里疯狂召唤, “扫描!快扫描我肚子!是不是药物副作用?还是……有后遗症?” 系统886懒洋洋的声音响起:【滴——检测到胎动,生命体征稳定。恭喜宿主,您的贵宾包厢租客开始探索世界了。】 “胎……动?”尚寒知脑子嗡了一下,手里的酸梅糕掉在衣襟上都没发觉。 她低头,死死盯着自己那微微隆起、此刻又归于平静的腹部,一种混杂着惊恐和荒谬的感觉席卷全身。 她知道理论上会有这么回事,但当“肚子里的肉块”变成一个会动、有存在感的……生物时,冲击力远超预期。 “寄生!”这个词在她现代直男的认知里蹦了出来, “它在我肚子里划地盘!og!” 就在这时,轻微的脚步声停在榻前。 尚寒知猛地抬头,撞进隆禧担忧又隐含一丝了然的视线里。 他刚从书房处理完公务过来,月白常服带着一丝春日微凉的气息。 “知知?”隆禧温声问,视线落在她失手弄脏的衣襟和过于紧绷的指尖, “可是哪里不适?脸色这样白。” 尚寒知张了张嘴,那句“我肚子里有个寄生兽在动”差点脱口而出。 她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狂跳的心脏,指了指肚子,尽量用平静但干涩的声音说:“……它动了。” 隆禧凤眸倏地一亮,像是骤然洒进了星子。 他毫不犹豫地矮身单膝跪在软榻旁铺着的厚毯上,与她的视线齐平。 这个姿态近乎谦卑,带着全然的专注和小心翼翼的靠近。 “我能……摸摸吗?” 他声音放得极轻,生怕惊扰了什么,伸出的手指修长、骨节分明,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微颤,悬停在她腹部的衣料上方几寸。 尚寒知看着他眼中的期盼,那种纯粹、未经污染的期待,让她心头那股莫名的恐慌和异物感奇异地被压下了一点点。 她几不可察地点了下头。 隆禧的指尖带着凉意,却异常轻柔地贴上了她柔软的棉袍,覆盖在那曾传来奇异动静的位置。 他的手掌温暖而有力,隔着衣料也能感觉到那份小心翼翼的珍视。 短暂的寂静。 就在尚寒知以为那种感觉不会再出现,甚至有些隐秘的庆幸时,肚子里的小家伙似乎被这陌生的触碰和外界的安静所吸引,咚! 又是一下,比之前更清晰,更实在,不偏不倚,正好顶在隆禧掌心的位置。 “!!!”尚寒知瞬间倒吸一口冷气,身体绷紧。 隆禧却像是被巨大的幸福击中,凤眸中霎时迸发出璀璨的光彩,他嘴角控制不住地上扬,露出一个惊喜至极的、毫无保留的纯粹笑容。 “知知! 他动了! 就在这里! 他碰到我了! ”他仰起头,声音里是纯粹的、孩童般的雀跃,仰视着她的眼神充满了新奇的震撼和无以言表的感动。 他甚至屈起指尖,在那处微微隆起上极其、极其轻柔地回应般地按了按,屏住呼吸,像是在等待小家伙的回音。 这一刻,尚寒知看着他脸上那纯粹的、发自内心的喜悦,感受着掌心下真实的、带着生命律动的回应,心里那堵名为“肉块认知”的墙,被悄然敲开了一条裂缝。 一种前所未有的、混杂着惊愕、茫然和微弱牵连感的复杂情绪悄然滋生。 尤其是看到隆禧那毫不作伪的欣喜后,一种微妙的不平衡感也生了出来——凭什么他这么高兴,我就得担惊受怕? “哼,”尚寒知忍不住撇撇嘴,带着一丝自己都没察觉的别扭, “它刚才可没跟我打招呼,直接吓我一跳。” 隆禧闻言,笑容更深,眼中满是温柔的笑意,掌心依旧熨帖地覆在那里,低声道: “兴许是在你肚子里闷久了,迫不及待想出来看看,先跟阿妈额娘打声招呼。 我们知知受苦了。” 他后半句说得极认真,带着深切的安抚意味。 那天晚上,隆禧破天荒地没有处理公务,而是握着尚寒知的手,靠在榻边读了一卷舒缓的游记,声音平和悠长。 尚寒知的手被他的大掌包裹着,隔着衣料,掌心下那片小小的世界似乎也格外平静。 那初次的胎动恐慌逐渐褪去,留下一种奇异的平静,和一丝……被强行拉入这场生命共同体验的茫然感。 她清晰地感觉到,有什么东西不一样了。 更让她心惊的是,看着隆禧专注读书的侧脸,听着他温润的声音,她心里竟也升起一丝怪异的……安宁? 第90章 孕期琐事2.0 一场骤雨洗净了京城燥热的浮尘。 空气里弥漫着清冽的泥土和鲜草的气息,东暖阁的窗棂半开,带着水汽的微风习习送入,带着一丝难得的凉爽。 尚寒知靠坐在临窗的美人榻上,手里的甜白瓷碗盛着刚熬好的冰糖雪蛤羹,晶莹剔透,正被她小口小口地啜饮着。 隆禧坐在她身侧的锦凳上,指尖捻着饱满的石榴籽,一颗颗宛如剥落红宝石,稳稳落入一旁的白玉小碟。阳光穿过窗纱,在白玉碟里折射出润泽的光。 腹中的动静比雨前的闷雷更有存在感。 小家伙像只被关久了的活泼幼兽,此刻趁着雨歇,在她日益壮观的“居所”里用力翻腾、顶撞。 最初的惊悚感虽已褪去,但这种频繁而有力的“内部拆迁”,依然让尚寒知心情复杂难言,说不清是烦躁、新奇,还是某种难以言喻的……牵动。 她低头凝视着那被撑起的弧度,指尖下意识地隔着柔软的丝绸寝衣按了按肚皮上某个鼓起的小包块,看着它慢慢地、像有生命般滑开,一种混合着掌控与陌生的奇异感觉在她胸腔里弥漫开。 “景川,”她抬起眼,看向隆禧专注剥着石榴的侧脸,声音平静,带着一丝冷静到近乎无情的探究, “你说它……嗯,这孩子,现在能感觉到外面吗? 比如……光亮?声音?” 她顿了顿,似乎寻找一个更确切的词, “或者……人的情绪?” 隆禧恰好将最后一颗石榴籽放入碟中,闻言动作没有丝毫停滞,极其自然地用小银勺舀起半勺剔透的红宝石,递至她唇边,温声回应,语调和窗外的微风一样柔和: “古籍有云,胎儿‘外象而内感’。 想必是能的。 太医也说,母亲的心绪于胎儿至为要紧。” 他那双沉静如深湖的凤眸专注地迎上她的视线,带着不易察觉的期待, “知知这些时日,心绪似乎明朗了些许?” 尚寒知没有立刻回答,微启唇,含住了他递来的石榴籽。 微甜带酸的汁水在舌尖绽放,却压不下她心底翻涌的浪潮。 她看着眼前这个男人——深谙权谋、智计百出的纯亲王,此刻剥石榴的动作却透着一种近乎笨拙的虔诚。 他的每一分关切,无论是小心翼翼地捕捉每一次胎动,还是提前备下她随口一提的点心,亦或推掉许多必要的应酬只为陪她在园中踱步…… 无一不在明晃晃地宣告着对这个即将降生小生命的无限期盼和珍视。 这份沉甸甸的、毫无保留的期待,像一面澄澈的镜子,清晰地照见了她内心的空旷和……某种格格不入。 一股混杂着困惑与些许自厌的情绪让她有了前所未有的倾诉欲望。 她咽下清甜的石榴籽,声音依旧平静,却透着一股解剖自己般的冷静,那股冷静让隆禧递勺子到一半的手几不可察地凝滞了一下: “我跟你不一样,景川。” 她目光没有闪躲,直直地看进他温和的眼底, “我现在……对它,可能更像对待一个必须完成的任务。 一个……因为‘事故’而降临、不得不承担起来的责任。” 她的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瓷碗边缘,眉头微蹙,像是在努力理清自己的感受, “你期待它,因为它是你血脉的延长,是你期待的圆满‘结果’。 而我……” 她顿了顿,目光垂落回自己隆起的腹部,那里面是活生生的、不断彰显存在的小生命, “我有点怕。不是怕它,是怕……死。” 她的声音轻了几分,却格外清晰地道出了核心恐惧, “生这道坎,要命。我对他\/她本身……要生出那种期待和欢喜的感觉……很难,跟你比不了。” 话音刚落,她便清晰地看到,隆禧眼中那层温柔的笑意像是被风吹过的烛火,轻轻摇曳了一下,随即暗下去更深沉的湖底。 然而,预想中的失望、规劝,甚至一丝不解都没有出现。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沉似海的理解和一种让她心头被轻轻刺了一下的——心疼? 隆禧放下了银勺。 没有任何犹豫,他宽厚温热的手掌覆上了她没有拿碗、搁在榻沿的那只手,将她微凉的指尖完全包裹住,以一种温和却坚定的力量。 “知知,” 他的声音低沉而清晰,像磐石一般敲打在静谧的空气里,带着一种郑重其事的安抚, “无论何时,何地,何种境况,你的安好——身体无损,性命无虞,心中无惧——永远是万事之前提,是我心中第一要事。” 他将这至关重要的“第一序位”清晰无误地钉入她的认知。 接着,他的目光如最柔韧的丝缎,牢牢锁住她微显迷茫的眼眸: “这个孩子因你而来,因你之躯方得孕育生息。 你给予他\/她生命这方寸之地,允其生长,这已是天地间无上之慷慨恩赐。” 他巧妙地将“生育责任”转化为“母体给予恩惠”,极大地安抚了她潜意识中被“工具化”的抗拒。 随后,他那份独有的包容近乎磅礴地铺开: “至于‘期待’、‘欢喜’……那是人心自然而然生出的花果,强求不得,苛责何用? 你有你的路要走,有你的心境需渡。 你的感受,你的‘不易’,本就应当被珍视。 他\/她若有灵,定也明了。况且,” 他唇角弯起一个温暖至极的弧度,先前那只放下勺子的手极其自然地、极其轻快地掠过她刚刚按过鼓起包块的位置,指尖点了一下,带着十足的逗弄意味对着她的腹部,声音轻快得像羽毛拂过, “这位正忙着‘安居乐业’的小客人,想必也只盼着他\/她的好额娘吃好睡好,舒舒坦坦,对不对?” 这话表面在哄胎儿,实则句句都是对她最深的安抚,告诉她: 安心做自己,舒服就行,别的,没关系。 尚寒知愣住了。 心头仿佛被投入一块巨石,激荡起千层浪花。 她设想过他许多种反应,唯独没有这一种 ——没有道德捆绑,没有情感勒索,没有“为母则刚”的规训,只有界限分明的守护、视作恩赐的珍重和“你优先”的绝对包容。 一股复杂的暖流毫无预兆地直冲眼眶,混杂着巨大的错愕、被理解的震撼,还有一丝长久紧绷后的委屈酸涩。 她几乎是立刻低下头,目光狼狈地落在碗里莹润的雪蛤羹上,试图遮掩瞬间氤氲的水汽。那句习惯性掩饰的自嘲脱口而出,声音却闷闷地发颤: “他当然指望我好好的……不然谁给他地方住!” 这一次,那句“房东心态”的调侃在她自己听来,都显得干瘪无力。 隆禧那句沉甸甸的“你的安好是第一要事”和“孩子因你而来,因你而长”如同凿子,精准地敲打在她心防那道名为“无爱责任”的缝隙上。 那缝隙悄然拓深、蔓延,有什么冰冷坚硬的东西被这股名为“尊重”的暖流冲刷,露出了底下从未被触及过的柔软岩层。 那是否就是……情感的土壤? 尚寒知不知道,但她第一次真切地感受到,那堵隔绝她与腹中生命的无形壁垒,似乎……不那么密不透风了。 第91章 孕期琐事3.0 夏末秋初的闷热仿佛凝固的油膏,裹得人喘不过气。 一场迟来的“秋老虎”肆虐京城,连夜晚的风也带着燥意。 尚寒知向来贪凉,丹药又屏蔽了所有的孕期不适,她很快在丝滑沁凉的云锦薄被里沉沉睡去,暂时挣脱了暑热的桎梏。 然而,深眠正酣之际,一股排山倒海般的力量骤然在她腹内炸开! “唔——!” 尚寒知猛地从睡梦中弹醒,像被无形的巨锤狠狠砸中了内脏。 剧烈的、毫无节奏的撞击感疯狂地顶撞着她的胃壁和左肋下方! 那种感觉无比清晰,不再是单纯的胎动,更像是肚子里关押的小怪兽在暴怒中拼命撕扯囚笼,每一次冲撞都带来尖锐的、令人窒息的钝痛和重压。 冷汗瞬间浸透了她的额发和寝衣。 生理性的剧痛让她眼前发黑,喉咙里压抑不住地逸出短促痛吟。 守在外间的织云听到动静,端着温水灯烛疾步进来:“福晋?您……” “它……疯了……” 尚寒知疼得脸色煞白,嘴唇不受控制地哆嗦,手指死死抠着身下的床褥,指着自己那被“内部暴乱”撑得硬邦邦的腹部,“像……像要从我肋……骨钻出来……” 前所未有的剧烈胎动混合着剧痛,像一条冰冷滑腻的蛇瞬间缠住了她的心脏! 恐慌——纯粹生理性的、对未知疼痛和自身失控的恐慌——如海啸般将她吞没! 系统不是扫描过一切都好吗?她要不要再吃一枚丹药?! 这种要命的动静,哪里是孩子?!分明就是挣脱束缚的寄生物在作祟! 系统886的提示音响起: 【滴——检测到高强度异常活跃胎动,判定为环境热应激反应叠加胎儿夜间兴奋期。胎儿健康值99,宿主自身脏器无损伤,健康值91。】 “滚!”寒知在脑中咆哮,剧痛引发的剧烈生理颤抖让她几乎蜷缩成一团,仿佛这样能护住脆弱的内脏。 曾经被隆禧那句“孩子因你而来”悄然撬动的那点缝隙,瞬间被这撕心裂肺的疼痛和恐惧踩得粉碎!只剩一个念头:它在伤害我! 相邻榻上的隆禧几乎在寒知发出痛哼的同时就已惊醒! 雕花隔断门被“哐当”推开,借着织云手中微弱的烛光,只见他仅着素白寝衣,墨发未束凌乱披散,脸上那惯常的温润从容被一种近乎失态的焦灼取代。 他如离弦之箭般冲到榻边,毫不犹豫地将痛得蜷缩颤抖的尚寒知整个捞进怀中。 顾不上避嫌,他那双在朝堂上翻云覆雨的手,此刻带着烫人的温热和沉稳无比的力量,直接覆在了她因紧绷而发硬的肚皮上,精准地压住了那个左冲右突、凸起如小拳头般的“暴乱中心”。 “别怕,知知!我在这里!” 他的声音低沉急促,却带着一种沉甸甸的、让人无法忽视的安抚力量,手臂如铁箍般将她因疼痛和恐惧而轻微抽搐的身体牢牢锁在胸前,下颌紧贴着她汗湿冰冷的额角, “是它在活动,太有劲了!别慌!” 他的手指带着不容拒绝的力道和奇异的韵律,在那一小块鼓起的硬结上极其缓慢、极其稳定地打着圈按摩、揉压,动作无比专注耐心,仿佛要强行将那狂暴的小生命按压安抚下去, “乖……别闹你娘亲……夜深了,让额娘歇息……” 奇妙的事情发生了。 或许是隆禧掌心灼热沉稳的熨帖,或许是他胸膛有力心跳传递的无声承诺,又或者是他低沉话语里蕴含的强大掌控力穿透了腹壁的阻隔。 持续了几分钟的近乎残酷的“滚筒洗衣机模式”在隆禧持续不断的按压、低语和绝对安全的拥抱下,力道渐渐减弱,频率慢慢稀疏,终于……偃旗息鼓。那片“战场”复归沉寂。 紧绷到几乎断裂的神经骤然松懈,随之席卷而来的却是灭顶般的虚脱和一种连她自己都陌生的、排山倒海的委屈。 尚寒知浑身脱力地瘫软在隆禧怀里,脸颊紧紧贴着他被薄汗微微濡湿的寝衣,鼻翼间充斥着他身上清冽的松柏气息混合着一点燥热的气息。 方才那股被彻底踩碎的尊严、被未知力量掌控的恐惧、以及对这具被“寄生利用”身体的巨大委屈,如同找到出口的岩浆,不受控制地喷发出来。 “它……这混蛋……”她的声音带着浓重的、被泪水和鼻音裹挟的颤抖,像个在外面受了天大委屈终于找到庇护所的孩子,带着连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告状口吻, “……差点把我……踢穿……一点也不老实……”控诉的对象直指腹中那安静下来的小生命,那份指责里裹挟着纯粹的、无处发泄的生理之痛带来的怨怼。 隆禧没有任何辩解。 他只是更用力地、仿佛要将她揉入自己骨血般抱紧她,手掌依旧熨帖地覆在她此刻柔软下来的腹部,轻轻拍抚着她的后背, 下巴在她柔软的发顶蹭了蹭,声音带着哄诱的纵容和一丝佯装的严厉: “对,是小混蛋不听话!等出来,我替你狠狠揍他屁\/股!”这话毫无道理,却精准地戳中了她此刻脆弱情绪宣泄的出口。 尚寒知没有力气笑。 巨大的身心疲乏让她像一摊融化的糖。 刚才那股撕扯灵魂的恐惧感残留的余烬尚未冷却,此刻被他这样牢牢地、不容置疑地禁锢在怀中, 感受着他躯体传递来的温热、稳定心跳和不容摧毁的力量,一种前所未有的、强烈的安全感和无法抗拒的依赖感如藤蔓般将她紧紧缠绕。 她几乎是贪婪地更深地埋进他的颈窝,像个寻到巢穴的雏鸟,汲取着那让她心神得以栖息的安稳气息。 那紧绷的身体和精神防线彻底崩溃,连带着声音都带上了劫后余生、近乎抽泣的软糯: “……差点……以为……撑不住了……吓死人……” 这是她此刻最真实的、褪去所有理智外壳的感受——害怕。 黑暗中,隆禧的眸光比夜色更深。他 清晰地感知到她身体每一次细微的痉挛、气息间压抑的啜泣和这一刻毫无保留的、完全依恋的脆弱姿态。 他敏锐地辨析出,这份前所未有的依赖源于何处——并非对孩子的亲近,而是身体在巨大痛苦和失控恐惧中寻找救命稻草的本能。 那个孩子,在她此刻的认知里,恐怕还是潜在的危险源。 一丝尖锐的刺痛划过心底,却不是对她,是对自己尚不能替她分担这种切肤之痛的无能为力,以及对那只引起她巨大不适的小家伙的……一点点迁怒。 然而,他更紧地收拢臂弯,低头,温热的唇印在她湿冷的额角,像一个无声却坚不可摧的印记: “不会完,知知。有我。” 他的声音极轻,却重逾千钧,在静夜中敲出安心的回响, “我一直都在,任何事,都不会让你一个人。” 窗外的热风仿佛也安静了,只剩下帐内彼此交融的、略显急促的呼吸声。 尚寒知在他钢铁般又温存至极的怀抱里彻底松弛下来,沉重的眼皮粘合在一起。 那灭顶的恐慌如冰雪消融于暖阳,尽管混乱的脑子最后一丝清明提醒她: 这要命的脆弱感大半拜该死的荷尔蒙所赐! 但这方名为隆禧的避风港,确实是她在这场风暴中唯一愿意停靠、也唯一能支撑她的陆地。她迷迷糊糊地蜷在他怀里,脑中最后的念头是: 还好……有系统扫描确定没事……还好……这破身体没给整废了……这笔账……等睡醒了……跟肚子里那个小混蛋慢慢算…… 在彻底坠入黑暗的梦乡前,他近乎叹息的低语,如同最轻柔的羽毛,拂过她耳边滚烫的皮肤: “……苦了你了……” 第92章 孕期琐事4.0 尚寒知挺着硕大的肚子,行动间已带着明显的笨拙,像只不得不慢悠悠晃荡的帝企鹅,走到软榻边坐下时,还要小心地托住沉重的腰腹。 窗边书案旁,隆禧披着一袭家常的石青色绸袍,正专注地批阅几封不甚紧要的信件。 暖金色的阳光透过明瓦窗棂,在他清隽的侧脸和修长的指节上流淌。 偌大的书房静得只剩笔尖划过纸面的沙沙声,还有…… 一阵微弱的,有节奏的呼噜噜声。 一只通体雪白、唯有眼睛蓝如宝石的大胖猫 ——寒知从前养的心头肉,赐名“胖橘” ——此刻正摊成一张厚实的白色毛饼,堂而皇之地靠在了女主人的肚子,在规律的胎动起伏间睡得四仰八叉,肚皮朝天,呼噜打得震天响。 它的重量稍稍压着寒知,倒让她沉甸甸的腹部有了些被支撑的踏实感。 寒知靠在软榻厚厚的锦垫上,手里捧着一卷闲书,眼皮子却渐渐被满室落日余晖和胖橘催眠的呼噜声拉扯得沉重起来。 腹中的小家伙今日格外配合,懒洋洋的,像另一只吃饱喝足晒太阳的猫咪,只在母体悠长的呼吸间隙,才极其敷衍地伸个懒腰似的,轻轻拱她一下。 一里一外两股暖洋洋的生命节拍奇异地同频,催得她昏昏欲睡。 就在意识即将沉入梦乡的边缘,隆禧低沉悦耳的嗓音带着一种难以抑制的、急于分享秘密般的雀跃响了起来,打破了这片慵懒的宁静: “知知,你来看。” 寒知一个激灵从半梦半醒中挣扎出来,视线迷蒙地循声望去。 隆禧不知何时搁了笔,正点着铺在书案中央的一张洁白宣纸,凤眸亮得惊人。 疑惑取代了睡意,寒知一手撑着榻沿,一手下意识想护住肚子,却不料动作惊动了肚皮上睡得像只死猪的胖橘。 这懒猫极其不满地咕哝一声,翻了个身,毛茸茸的尾巴恰好扫过她的手腕,痒痒的。 她只好慢腾腾地、小心翼翼地挪过去,庞大的身躯伴随着轻微的喘息,步履间还得留意脚下那只慢半拍伸展开的猫爪,生怕被这大爷绊倒。 近了,只见那张宣纸上,墨迹半干,落笔是极其工整的小楷,带着一种近乎虔诚的端凝。 男孩名一列,女孩名一列,下面细细标注着出处典故和其中深意—— “翊珩”: 辅翼如玉,德才兼备,翱翔九天;“昭曦”: 破晓之晖,温润澄明,如朝日初升…… 阳光慷慨地洒落其上,墨迹反射出点点浮光碎金,也映亮了隆禧满含期待、仿佛星辰沉入眼底的目光。 寒知愣住了。 几个月来的恐慌排斥——被当成工具的宿命感、对失控的恐惧、刻在骨子里的恐育本能…… 那些冰冷的、试图筑起藩篱的画面,猛地撞上眼前这张倾注了郑重和无限期待的“未来宣言”。 一股强烈的反差让她心头巨震。 就在这时—— “喵呜~” 被扰了清梦的胖橘似乎终于彻底醒了,大概是觉得那阳光下的纸片和主人新奇的姿势吸引了它,竟扭着滚圆的身子,迈着优雅(自以为)实则笨重的猫步,凑到案前。 它先是用毛茸茸的脑袋蹭了蹭寒知支在案边护着腹底的手背,又好奇地抽动着粉色的鼻尖,嗅了嗅那张散发着墨香的宣纸。 随即,它柔软的、带着细小倒刺的舌头,竟亲昵地舔了一下寒知圆鼓鼓的肚皮外侧! 就是这一下! 仿佛是被胖橘这声招呼和毛茸茸的触感所撩拨,肚子里那个一直处于“打盹模式”的小家伙突然活跃了起来。 咚!咚! 一连两下,清晰有力、目的明确地踢在寒知子宫壁上! “唔!”寒知猝不及防低哼出声,同时清晰地感觉到,伴随着这熟悉的撞击感,一股奇异的热流如同破土而出的嫩芽根系, 倏地从丹田之处炸开,带着某种微弱却不容忽视的脉动,瞬间蔓延至四肢百骸,让她指尖都微微发麻! 那感觉难以言喻——是联结?是回应?还是……一丝猝不及防闯入心田的、温热的、新生的欢喜? 她几乎是下意识地抬起另一只空闲的手,越过还在好奇嗅闻的胖橘毛茸茸的后颈,轻轻地、带着点不可置信的探索感,覆在了刚刚被“袭击”的位置。 没有言语,只是感受着掌下那生命独有的、小小的力量。 隆禧的心跳在胸腔里猛烈地撞击了一下! 他无比精准地捕捉到了她神情的剧变 ——那双总是流转着思虑、警惕或犀利吐槽的漂亮眼眸,此刻像蒙尘的琉璃被骤然擦亮。 茫然、怔忪一闪而过,继而,一种前所未见的、仿佛能融化坚冰的柔软暖意,如初春溪水般在她眼底漾开微光。 那光芒清澈、纯粹,甚至带着点她自身都未察的茫然天真。 他没有问,也没有试图解读这瞬间的震撼。 巨大的喜悦如潮水席卷,只化作唇边一弯藏不住的、浸润了万丈暖阳的笑意。 他动作极快,几乎是屏住呼吸,轻轻将写着那个被胖橘意外“加持”过名字的宣纸 ——“昭曦”,小心翼翼地、珍而重之地平放在她覆在肚皮的手背上。 微热的纸,温软的掌心,隔着衣料熨贴着腹中那个刚刚被猫舌唤醒的小小生命。 这一次,寒知没有像甩开烫手山芋般躲开。她低垂着眼睫,长长的睫羽在眼下投下一小片浓密的阴影。目光凝在那两个跳动的字上——“昭曦”。 日光静默,心跳如鼓。 许久,久到胖橘都放弃了探索宣纸,转而又缩回主人脚边开始梳理自己的毛肚皮,一声低得几乎融入尘埃的咕哝才从寒知唇间逸出: “……昭……曦?……听着还……行?” 依旧是言简意赅,依旧是略带嫌弃的口吻。 可是,隆禧锐利如鹰隼的视线,早已越过那一点口是心非。 他看到了——那只按在宣纸上微微蜷曲起来、无意识地护住了纸缘不再让它掉落的小小指尖;他更看到了 ——她低垂侧颜映在秋光里时,那线条悄然柔和、仿佛收敛了所有锐刺、只余下一层温软玉色的轮廓。 胖橘似乎感受到某种微妙的气息变化,打了个慵懒的哈欠,伸了个极其舒展的懒腰,毛茸茸的尾巴轻轻扫过隆禧垂落的袍角。 隆禧伸出双臂,将她温热丰腴的身体、连同腹内跃动的小生命、手背上承载着无限未来的名字、以及脚下那只仿佛也融入新希望暖流的胖猫一同,深深地、小心翼翼地揽入了怀中。 像捧起一尊终于破土而出、脆弱又珍贵的玉芽。 落日将三(四)个依偎在一起的身影在地毯上拖得很长。 那方寸之间的新绿,在暖阳和猫呼噜的守护下,终于怯生生地,探出了头。 第93章 生产1.0 九月清晨的风已带上了凉意,却吹不散产房里弥漫的紧张与……一丝诡异的平静。 尚寒知穿着柔软吸汗的细棉寝衣,挺着几乎要坠到地上的巨大肚子,像个笨拙的、随时会倾倒的瓷偶,此刻正半躺在特意布置得极其松软舒适的特制产榻上。 隆禧站在榻边,一手紧紧握着她的手,另一只手则无意识地、充满保护欲地虚护在她隆起的腰侧,指尖微微发白。 她并未下地走动,刚才由他搀扶着走了一圈后,稳婆便请她躺下了。 害怕的尚寒知,早在她感到规律宫缩时就已咽下无痛顺产丸。 此刻,所谓的“阵痛”对寒知而言,更像一场……升级版的不太舒服的大姨妈。 小腹深处传来一阵阵坠胀紧缩感,像有根无形的带子勒紧又放松,强度……大概介于不小心吃坏了肚子和跑完一千米体测后的岔气之间, 疼是疼的,但远不到撕心裂肺的地步,完全在她能忍受 ——或者说,在现代体育生看来不值一提——的范围内。 然而,她的脸色却有些发白,眼神放空地望着墙壁上那幅寓意“子孙满堂”的工笔石榴图,手里无意识地、死死攥着隆禧的手臂。 她在走神,思绪飘得很远。 一会儿想起她额娘和顺公主当年生她那妹妹尚灵姝时,她就在屏风外,亲眼所见的惊心动魄—— 额娘惨白的脸、扭曲的手指、压抑不住的痛呼和弥漫的血腥气。 一会儿又看着自己这壮观得如同塞了个巨大西瓜的肚子,一种荒诞的、不真实感洪水般袭来: 他妈的……老子……一个大老爷们……竟然要生崽了?! 这种认知带来的精神冲击,比她此刻的“姨痛”强烈一百倍。 她感觉像被扔进一个光怪陆离的噩梦里,身体被接管,理智在游离。 隆禧感受到她指尖冰凉的颤抖和心不在焉的涣散,一颗心揪得生疼。 他以为她是害怕剧痛的来临,或者担心未知的风险。 他只能更用力地握住她的手,手臂稳定地托着她的腰背,一遍又一遍地在她耳边低声安抚,声音温柔得能滴出水来: “别怕,知知,我在。” “太医都在外间候着,稳婆都是最好的。” “我备了最好的辽东老参,还有你给的……” “我们知知最勇敢了,过了这关,往后就好……” 他平日里指点江山的沉稳果断荡然无存,絮絮叨叨,眼神紧紧锁在她脸上,捕捉她每一丝细微的表情变化,仿佛承受着巨大的精神煎熬,整个人都紧绷得像一张拉满的弓。 屋外隐约传来细微的脚步声和人语。 和顺公主强作镇定地端坐着,手中却将一方素帕绞得死紧,指节泛白,眼睛牢牢盯着那扇紧闭的门。 尚之隆背着手来回踱步,脚步声沉重又焦躁。 年仅12岁的妹妹尚灵姝,小脸煞白,紧紧依偎在乳母怀里,大眼睛里全是惊惶不安。 她才刚懂人事不久,只隐隐知道生孩子是极痛极怕的事,看着母亲和父亲的紧张,再听着屋内寂寂无声,心也悬到了嗓子眼。 才一岁多的弟弟尚崇廙被奶娘抱在怀里,歪着头,懵懵懂懂,忽然奶声奶气地打破沉默:“阿姐……是不是……肚子里的猫猫……要出来了?” 稚嫩的童音在紧绷的空气中尤为突兀,却无人有心思笑。 时间在死寂中仿佛粘稠地流动。 产房内,寒知半躺着,感觉那“升级版痛经”似乎平复到了一个更平稳但更频繁的节奏。 稳婆再次轻手轻脚上前检查,依旧是一脸欲言又止的困惑神情退开。 突然! 尚寒知身体猛地一僵!不是因为剧痛,而是一种前所未有的、难以言喻的下坠感和温热的涌出感猛地袭来! 紧接着,一种强烈的、原始的、从未体验过的“必须用力”的本能冲动猛地攥住了她! “隆……隆禧!” 寒知猛地坐直了身体,不是被痛醒,而是被这突如其来、源自身体深处而非大脑控制的无法抗拒的指令惊回了神! 恐慌瞬间炸裂—— 这感觉来得太猛烈、太陌生、太不容置疑! 与“痛经”截然不同! 她脑子里瞬间闪过无数血淋淋的念头: 撕裂! 大出血! 横死产床! 额娘当年挣扎的脸! 巨大的、对死亡本身的终极恐惧终于冲破了所有“无痛”屏障,火山般爆发! 她像个溺水的人,死死抓住隆禧的手腕,指甲深深陷进他的皮肉里,声音因为极度惊恐而尖利变调: “隆禧!隆禧!听我说!” 她甚至试图挣扎着想坐起来交代后事,被稳婆及时按住。 “梳妆台……东边第二个抽屉……描金妆匣! 最底下夹层!钥匙……钥匙塞在枕芯的棉絮里!” 她语速快得像连珠炮,带着哭腔和决绝,“里面……是京郊小汤山温泉庄子的地契! 还有、还有汇通票号的银票!都……都给灵姝!算、算她的嫁妆!” 提到妹妹的名字,她声音顿了一下,带了真情实感的悲愤: “还有!那套……我库房里的斗彩八仙过海碗! 别……别摔了! 值……值钱! 要是……要是能生出来……” 她痛苦地弓了下背,喘着粗气,眼泪终于因为极致的恐惧不自觉地流下来, “他……他要是不听话……你替我……替我狠狠揍! 往死里揍! 别……别客气……!” “知知!不许胡说!” 隆禧被她这突如其来的“临终遗言”和滚落的泪珠吓得肝胆俱裂! 他看到她眼里的绝望和交代后事般的果决,心像是被一只无形巨手狠狠攥住、撕扯,巨大的恐慌如同冰水兜头浇下! 什么冷静自持、什么温润如玉全都顾不上了! 他猛地收紧手臂将她紧紧箍在怀里,仿佛这样就能留住她即将流失的生命,声音带着剧烈的颤抖和难以抑制的哽咽,几乎是吼出来: “你不会有事! 我不会让你有事! 太医! 快叫太医! 我们不要了! 什么都不要了! 只要你好好的! 知知! 你看我! 看看我! 你一定要好好的!我不能……” 他眼眶瞬间通红,大颗滚烫的眼泪失控地砸落在她汗湿的额角鬓边,温热的触感烫得寒知一哆嗦。 第94章 生产2.0 就在隆禧这哭喊声惊动屋外、所有人都以为出了天大的事、屏息凝神、心跳几乎停摆的一刹那—— 一直按着寒知腰腹的稳婆脸色骤然大变,欣喜尖叫道: “福晋! 宫口全开了! 看到头了! 快!快!快随老奴用力! 使劲!别管别的,使劲啊!!” “福晋!快!快!您倒是……使劲啊!!!” 哈? 寒知被隆禧抱得死紧,正惊恐于他滚烫的眼泪和崩溃的哭嚎,骤然听到稳婆这声破音催促,整个人是懵逼的。 啥? 使劲? 朝哪儿使? 出于对稳婆那声“快使劲”的本能恐惧,也为了堵住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隆禧的嘴,寒知下意识地、按照生孩子的“常识” ——奋力地…… 嗯——!!! 一声像便秘时发出的短促闷哼。 世界,突然安静了。 一声极其响亮、极其健康的婴儿啼哭声,骤然划破产房内凝滞到窒息的气氛! “哇——!” 声音洪亮,中气十足,甚至还带着点被打扰清梦的抗议。 扑跪在榻边、双手紧握寒知一手、哭得泪如雨下、浑身剧烈颤抖的隆禧: “……” 用尽全力推了一把之后,感觉压力骤然消失、正茫然喘着粗气的寒知: “……” 隔着门,听到那撕心裂肺的哭声正哀哀哭泣的尚灵姝瞬间噎住,打了个嗝: “……” 已经冲到门前准备进门的和顺,僵在门边:“……” 手里端着药碗差点吓掉的太医:“……” 整个房间陷入了诡异的、长达几秒钟的绝对寂静。 空气仿佛凝固了。 连稳婆捧着那个红彤彤、皱巴巴、但哭得极其有劲儿的小东西,都愣在原地,脸上还保持着上一秒惊惶催促的表情,此刻只剩下一个巨大的、茫然的问号。 这……这就……出来了? 隆禧脸上的泪还在汹涌地淌着,眼睛瞪得极大, 大张着嘴,嗓子眼里的哽咽还没咽下去,就被这雷霆万钧的啼哭死死卡住了喉咙。 他那张总是清风霁月、温雅如玉的脸上,此刻糊满了狼狈的泪水,眼睛略微红肿,嘴巴微张, 写满了“我是谁我在哪里刚才发生了什么这哭声是什么”的终极茫然和 巨大的、被幸福砸懵了的晕眩感,整个人如同一尊正在熔化的琉璃雕像。 寒知更是傻了。 那股强烈的、几乎要把她下半身撕裂的剧痛呢?! 她刚刚明明只是像蹲坑一样哼唧了一下啊?! 她茫然地眨眨眼,甚至下意识地低头看看自己肚子—— 嗯?好像平下去了一大块? 她扭动一下身体,想确认是不是自己出了幻觉。 动作一大,被隆禧死死箍在怀里的上半身挣脱了一些,手臂擦过他脸上湿漉漉的泪痕。 冰冰凉凉。 “知……知知?”隆禧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嘶哑得不像话,仿佛被砂纸磨过。 “知知?知知!” 隆禧感受到她的动作,终于从五雷轰顶般的震撼中找回一丝清明。 他惊慌地抬起头,泪水糊住了视线也顾不得擦, 另一只手慌乱地、几乎称得上手忙脚乱地去摸她的脸、她的脖颈、她的胸口,确认她的呼吸和心跳,声音嘶哑破败,带着浓重的哭腔和失而复得般的小心翼翼: “你好不好?啊?说话!告诉我!哪里疼?哪里难受?……” 尚寒知看着他这副狼狈透顶、又惊又怕、挂满泪水却只在乎她好不好的样子, 再感受着自己身上那除了下体有点湿润和用力后的一点疲惫外、几乎感觉不到其他异常的身体,想想刚才自己交代地契碗碟的“遗言”和他那句悲壮决绝的“我们不要了”…… 一个荒谬绝伦又轻松到让她想骂街的结论浮上心头: 这……真就是无痛顺产丸的无痛极限? 生孩子……真他娘的能……这么丝滑?! 铺天盖地的荒诞感和一种“刚才白吓死了”的窝囊劲儿堵在喉咙口,让她一时气结,只能眨了眨眼, 从喉咙里挤出一个极其短促、带着点喘息余韵的气音:“……唔?” 这声轻微的“唔”,落在魂还在九天之外飘荡的隆禧耳中,不啻于天籁纶音! 巨大的、排山倒海的后怕与失而复得的狂喜瞬间将他淹没! 他再也顾不上仪态、顾不上满地的狼藉、甚至顾不上看一眼那哇哇大哭的小东西。 他俯身、急切地、带着劫后余生的巨大力道,将额头重重抵在她依旧被自己死死攥着的手背上, 滚烫的泪水再次不受控制地汹涌而出,打湿了她的手背和被褥,声音嘶哑破碎却带着前所未有的坚决,如同对着天地起誓: “不生了!再也不生了!知知!我们只要这一个!够了!够了!!” 产房外,尚灵姝刚刚因为那洪亮啼哭止住的哭泣,在听到隆禧那声带着浓重哭腔、斩钉截铁的“再也不生了”时, 猛地打了个嗝,眼泪鼻涕还糊在小脸上,表情却变成了彻底的震惊和不解: 姐夫哭那么惨是因为……不想再要小娃娃了?生娃娃这么可怕吗? 和顺公主瘫软在尚之隆怀里,捂着自己怦怦直跳的心口,听着里面女婿的哭诉和大女儿那声气若游丝的回应, 再看看怀里被吓懵了的小女儿,脸上是震惊褪去后的哭笑不得和一种……难以言喻的荒谬感。 尚崇廙小朋友在奶娘怀里奋力扭动: “阿姐……猫猫……出来了?……我要看!” 产房内,稳婆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抱着那哭声响亮、活力四射的小婴儿,用喜气洋洋得近乎夸张的声调宣告: “恭喜王爷!恭喜福晋! 是位健壮非常的小阿哥!听这哭声! 天上打雷都未必这么响亮!” 小阿哥像是要证明自己的实力,又是一声响彻云霄的:“哇——!” 隆禧依旧抵着寒知的手背,肩膀微微耸动,似乎还没能从方才的惊涛骇浪中彻底平息。 尚寒知扭过头,目光疲惫又无语地掠过自己被泪水浸湿的手背,隆禧那兀自颤抖、可怜巴巴的后脑勺, 最终落在稳婆怀里那个蹬着小腿、哭声嘹亮的小祖宗身上。 描金妆匣和钥匙还在……小汤山的地契和银票还是灵姝的……斗彩八仙过海碗应该也安然无恙…… 她闭上眼,从胸腔深处,长长地、缓缓地、带着劫后余生的疲惫和一种天大的荒诞之感,长长地吁出了一口压抑已久的气。 这一场由临终遗言、崩溃男声、婴儿控诉共同谱写的分娩交响曲,真他妈的…… 荒诞。 第95章 养儿日常1.0 春日午后的暖阳,慵懒而醇厚,透过纯亲王府书房精雕细琢的花格窗棂,在光洁如镜的紫檀木地板上铺陈开一片宁静摇曳的光斑。 尚寒知 ——如今大清朝尊贵无匹的纯亲王福晋 ——正随意地歪在一张铺着厚厚杏黄绒毯的贵妃榻上。 时光似乎格外眷顾这张容颜,身姿依旧婀娜,眉宇间却沉淀下被无上富贵与深切安稳浸润出的从容懒倦。 她一手支着螓首,乌亮云髻间一支点翠步摇流苏悬垂,与另一只手中无意识捻动的那串光润凝脂般的羊脂玉珠轻轻磕碰,泄出几缕清泠细响。 书房里静得能听见窗外竹叶摩挲的沙沙声,以及光线里尘埃无声起舞的微息。 “呜——嚯!看我的伏虎罗汉拳!” 一声中气十足却仍显稚嫩的叫嚷,伴随着噔噔噔的跑步声和侍女压低的惊呼劝阻,骤然刺破这片寂静,从王府后园方向清晰传来。 那生机勃发、几乎能掀翻屋顶的闹腾劲儿,让尚寒知捻动玉珠的指尖微微一顿。 她无声地叹了口气,唇角却几不可察地弯起一个无奈的弧度。 还能有谁? 除了她家那个七岁便已打遍王府乃至周边胡同无敌手的混世魔王亲弟弟——尚崇廙——绝无旁人有此等“撼天动地”的气势。 窗前的光影轻轻摇晃,也将尚寒知的思绪悄悄牵远。 十六年了……几乎与她上辈子身为江寒知活过的光阴等长。 这十六载时光,真真是一出以“卧槽!救命!”开场的荒诞大戏,结局却意外导向了“哦,好像还不赖”。 从那个满脑袋槽点无处安放、只想在球场挥洒汗水的暴躁体育生灵魂,到被那个坑爹的生子系统强行绑定,在“死也不想生”的极致恐育与“不生孩子系统就抹杀”的致命威胁间反复横跳、挣扎求生,试图躺平却屡败屡战…… 最终竟也在这大清朝顶级的权贵圈里,稳稳地扎根立足。 尤其是有了自己的儿子昭曦之后,日子更是像被无形的鞭子抽着往前狂奔,倏忽间,竟已过了这么多年。 记忆的碎片无声流淌。 康熙二十七年正月,那尊擎起大清三朝风雨的巨擘 ——太皇太后孝庄,永远阖上了双目。 康熙帝几度悲恸晕厥于灵前,举国缟素。 那也是尚寒知记忆中,继孝昭皇后仙逝后,最为漫长煎熬的“跪跪跪”炼狱,膝盖的酸麻痛楚与满殿沉檀白烛的气息,至今犹在鼻端萦绕。 又到了康熙三十年初,十九岁的和硕荣宪公主,风光大嫁漠南蒙古巴林部博尔济吉特氏乌尔衮,踏上了属于她的草原长路。 日子确实过得“朴实无华”——当然,这定义仅对金字塔尖上的人物有效。 以尚寒知私下的话讲,核心精髓就一个:稳稳当当地爽。 一种建立在绝对能量(系统)和铜墙铁壁靠山(隆禧)之上的安全舒适区。 财富堆积如山? 是基础。她那点超前的现代经营理念,融合隆禧手中深不见底的祖产和他本人愈发老辣精明的运作,早已化作最坚固的锚。 人身安危无虞? 系统能量条经过这些年持续不懈的“贴贴”(主要是她那位夫君)和……嗯,关键结果(昭曦),已经成功收获一万能量,她现在在赚后面的积分礼包。 至于那座名为“纯亲王隆禧”的靠山? 更是随着天子康熙日益成熟的掌控力而更加固若金汤,无人敢轻易觊觎。 催生压力? 随着太皇太后的离去早已烟消云散。 如今对她这位深居简出的亲王福晋,宫里大抵是怀着一份审视与沉默的敬而远之。 即便是她那位亲娘 ——曾经在催生事业上一往无前的和硕和顺公主 ——也终于把燃烧在她身上的目光,分了大半到她那一双“出类拔萃”的儿女身上去了。 尚寒知目光轻移,窗外竹影婆娑。 想到她那个年仅五岁却已沉稳得不像话的儿子昭曦,此刻大约在隔壁院落安静习字读书,清朗稚气的诵读声若有若无,心底便是一片奇异的熨帖和安宁。 那是她历经百般挣扎、在系统与自身命运夹缝中求得的唯一血脉,是她在陌生时代扎下的最深根须。 目光又落回后园嘈杂传来的方向,无奈中夹杂着纵容。 她的好妹妹尚灵姝今年十六岁了,心思智谋却比她这个穿越者还要“正” ——或者说,还要离经叛道、惊世骇俗。 三年前那个春日,当时才十三岁的尚灵姝,一脸郑重地对着父母和姐姐、姐夫,抛出了一个石破天惊的计划: 她要主动要求远嫁蒙古,非为儿女情长,而是要做手握权力的布鲁特部实际掌控者,效仿那罗刹国(俄国)翻云覆雨的索菲亚! 和顺公主当时的震惊与愤怒至今想来都清晰如昨: “灵姝!你才多大,胡闹什么! 京城里多少高门贵胄的俊彦,阿玛额娘都在,有额娘护着,有你姐姐、姐夫照看着! 你非要跑那几千里外,风吹日晒沙扑面的地方? 想见你一面都难!” 然而,年幼的尚灵姝站在堂前,身量虽未长成,眼中燃烧的野心与冷静的盘算却远超年龄: “额娘,” 她的声音清亮, “我的身份尴尬。阿玛是藩王之后,虽有纯亲王这门显赫亲事联结,但尚家在朝、在野的影响依旧过大。 留在京城,我的婚姻必然成为各方权衡的筹码。 低嫁,委屈的是尚家和姐姐、姐夫的脸面。高嫁?” 她目光扫过神色各异的隆禧和尚寒知, “只会让尚家成为烈火烹油,让纯亲王府这碗水更难端平,更易引来帝王猜忌! 阿玛如今夹在尚家旧部与朝廷之间已殊为不易! 这是其一。” “其二,我主动要求去,朝廷必予安抚,我可凭此争取自主。 我选定的是布鲁特部,那里足够远,够乱。 现任汗王年长体弱,王子刚满十二,比我小一岁。 只要我有足够的力量,那里就是我的棋盘!” “其三,” 灵姝的眼中迸发出锐利光芒,像一柄渴望出鞘的剑, “留在这里,我最好的前程不过是成为祖母、额娘或姐姐这样尊贵的妇人,权力依附于男人或家族恩宠。 但我不想! 罗刹索菲亚能谋女大公之位,靠的就是刀与火! 我自幼习武,研读权谋,深知握在手里的权力才最可靠! 布鲁特部毗邻罗刹商路要冲,等我用嫁妆将布鲁特部经营起来,扼住草原与北方的商道咽喉。 待我成为布鲁特真正的掌舵人时,位置偏远、环境艰苦反倒成了我的依仗! 康熙会如何? 他只能选择交好于我! 布鲁特部会成为他牵制蒙古诸部、向北抵御罗刹的天然前哨! 那时,我的意志便是布鲁特的方向!” 这番惊世之论让整个厅堂陷入死寂。和顺公主看着年幼次女脸上那不似伪装的、几乎要将她自己也灼伤的雄心和冷酷算计,心疼与恐惧交织,最终化为沉重的叹息。 她看向长女尚寒知,寒知眼中除了最初的震惊,却有一份清晰的了然和一丝不易察觉的……纵容。 她又看向丈夫尚之隆。 尚之隆的反应迥异。 短暂的震惊过后,那双商人兼军功世家锤炼出的锐利眼眸中,骤然爆发出强烈的、近乎狂喜的光芒: “好!好一个鸿鹄之志!我的女儿!” 他重重拍了下扶手,转向和顺公主,声音带着压抑不住的兴奋: “公主!灵姝所思所虑,皆是为尚家长远计! 若她真能在布鲁特站稳脚跟,握有实权,那对于寒知、对于纯亲王府、对于未来将承继纯亲王衣钵的昭曦世子来说,西北边陲便多了一道坚不可摧的无形护盾! 更是一次将尚家势力深深扎入北疆甚至更远处的千载良机!” 他看向尚灵姝的眼神,炽热得如同看待一件绝世奇兵: “丫头,你只管放心! 阿玛手上的商路、工匠、精干能员,哪怕是最精锐的心腹力量,都将是你最可靠的臂膀! 阿玛倾家荡产,也要把布鲁特部铸成你在草原的根基!” 隆禧一直沉默地坐在尚寒知身旁,修长的手指轻轻摩挲着茶杯边缘,温润的眼眸深处却是一片幽深。 他最终淡淡开口,声音平和却带着定鼎的力量: “此议虽有风险,却也是破局之路。二妹妹能有此决断与胆识,本王欣赏。 此事,我会寻机在皇上面前陈情。” 至此,尚灵姝的命运尘埃落定。 她自己选定了布鲁特部年幼的王子,康熙皇帝在权衡拉拢尚家、稳定北疆、分散尚家在京势力等多重利弊后,最终允准。 婚期定于康熙三十三年,给这位少年志高的郡主留下宝贵的四年时间进行武装。 第96章 养儿日常2.0 春日午后的暖阳慵懒铺陈,透过纯亲王府书房那精雕细琢的花格窗棂,在光洁如镜的紫檀木地板上,投下大片宁静摇曳的光影。 尚寒知——大清朝尊贵的纯亲王福晋——独自歪在一张铺着厚厚杏黄绒毯的紫檀贵妃榻上,姿态随意却自成风流。 岁月只在她眉梢眼尾添了些许韵致,慵懒的贵气更盛几分。 指尖捻动着一串凝脂般温润的羊脂玉珠,细碎清响衬得满室愈静,只闻窗外竹叶婆娑。 这份静谧并未持续太久。 “小祖宗!您慢着些!好歹容奴婢给您擦把手脸……” 一道无奈又焦灼的声音由远及近,混杂着凌乱的脚步声,从书房外的廊下传来。 那是公主府的张嬷嬷,和顺公主指派给幼子尚崇廙的贴身乳嬷,此刻正尽力追赶着自家这位无法无天的小少爷。 她身后跟着两个同样跑得面红耳赤的公主府小厮,三人在二门外的月洞门处便齐刷刷止了步。 按着规矩,外男未经通传绝不许踏入亲王内院,唯有嬷嬷这类女眷仆从可以贴身跟随小主子入内。 王府的侍卫默立两侧,并未阻拦——谁不认识这位和硕和顺公主的宝贝疙瘩、自家福晋的嫡亲幼弟? 他来王府,向来享有特例通行的便利。 未等张嬷嬷追上,“砰!”的一声巨响,书房厚重的雕花门便被一只沾满湿泥、还挂着几根碎草屑的小手用力撞开。 紧接着,一个顶着几缕倔强翘起草屑、脸蛋糊得像开了染料铺、一身杭绸锦袍撕破了下摆、浑身上下散发着浓烈泥土青草与淡淡动物腥膻气息的小身影,炮弹一样冲了进来 ——正是年仅七岁的尚崇廙,和硕和顺公主嫡幼子,纯亲王福晋尚寒知嫡亲的弟弟。 “大姐!大姐!” 小家伙人未到声先至,亮得惊人的眼睛里全是大获全胜的得意,完全无视正扶着额角、一脸“我就知道”表情的亲姐姐, 一股风似的冲到了贵妃榻前,挥舞着两只同样黑乎乎的小爪子,唾沫星子随着兴奋的嚷嚷四处飞溅: “我今儿个把那刘家胖墩和他俩喽啰,全收拾啦!” 他激动地比划着,鼻尖上那片颤巍巍的树叶都忘了摘: “哼!西城兵马司老刘头他家那小胖子,仗着他爹管着那几条破街,就敢带着俩小瘪三堵着我刚得的‘火风驹’,想在小竹林那片儿称王? 嘿!” 他猛地一拍自己大腿,“我多机灵啊!就装作怕了他们, 说‘大哥别急,我带你们去个顶好玩的地界儿,保管只有我能找着’! 一把就把他们仨诓到王府西跨院角门外头刚挖开、还没注水的荷花池大泥坑边上啦!然后……” 他兴奋地模仿着出脚的动作,脚尖一蹬, “……就听胖墩他‘哎呀’一声,小爷我一脚就踹他肥腚上了!噗通——! 仨全变滚地泥葫芦了! 哈哈哈哈哈,在泥汤里扑腾得跟翻了壳的王八似的,哭爹喊娘爬都爬不动! 我就在坑边上那块大石头上站定,叉着腰指着他们骂: ‘听着!小爷站的地界儿,叫尚家! 京城这片天底下,管你是天上飞的水里游的泥里钻的,敢在我尚家门前龇牙的,甭管你爹是谁,统统都给爷下这泥坑里当王八去!’” 尚崇廙一口气吼完,小胸脯挺得高高的,下巴扬得几乎能戳破房梁,脸上每一粒灰尘都在为他耀武扬威。 尚寒知看着他这副从头到脚、从里到外都写满“刚从泥坑里打完滚出来”的模样,听着那惊天动地的豪言壮语,太阳穴突突地跳得厉害,仿佛下一秒就要炸开。 她这个宝贝亲弟弟尚崇廙,简直是把她小时候那份“人憎狗嫌”的淘气基因无限放大,并且把“脸皮”这种生物防御机制彻底卸载删除了! 他的“赫赫威名”早已冲出公主府,成为京城勋贵子弟圈和各大管事仆役之间口耳相传的“混世魔星”。 上月的那场闹剧,起因是隆禧心情不错,亲自带着世子昭曦去府内新建的珍禽园开开眼界,认认各地进贡的奇珍异兽。 尚崇廙这个“世子伴读”自然也跟着去了。 有纯亲王殿下亲自领路,珍禽园的饲育官们都放松了警惕,只忙着给王爷世子介绍。 趁这空当,这小子一眼就相中了那头通体灰亮、目光桀骜的草原猞猁崽儿。 趁饲育官不备,这小子真就胆大包天地扑了过去,试图把那半大的猞猁当小马驹骑上去显摆! 结果可想而知,猞猁瞬间暴走,甩着身子狂性大发,爪子都亮了出来,要不是旁边站岗的王府侍卫眼疾手快,以自己手臂为盾一把将这“魔星”捞起来护住,后果不堪设想。 那只可怜猞猁吓得蜷在笼角瑟瑟发抖好几天。 事后闻讯赶来的和顺公主,气得七窍生烟,揪着尚崇廙的耳朵就把他提溜回了公主府,家法伺候的竹片子声响彻了半个后罩房。 饶是被打得龇牙咧嘴,这小子趴在条凳上还不服气地哼哼: “……我就想试试它脚程比我的火风驹快多少……谁知道那畜生比格格还矫情!” 去年年底那次惊天动地的爆响,来源是一批西山锐健营淘汰下来用作训练信号的陈旧三响“起火”。 尚崇廙不知花了多少公主府少爷份例里的散碎银子,加上一串价值不菲的玉佩作为代价,买通了某处仓库兵丁的儿子,才弄到这一小箱玩意儿。 被那单调的“咻啪”效果气昏了头,这小子嫌弃得不行,竟找了个僻静角落把这些“起火”全给拆了,把里面受潮的火药抖落出来, 又不知道从哪弄来一个大竹筒,将火药一股脑灌进去,塞紧封死,底部预留引线孔——自制了一个超大号“窜天巨炮”! 选点更是“精妙绝伦”——目标直指王府后花园那片新挖的人工湖边的巨大奇石峰顶! 那个位置地势开阔,远离主要建筑群。 试射那晚,一道耀眼的火龙拖着凄厉的尖啸冲天而起,然后在离奇石峰顶数丈高的地方轰然炸裂! 巨大的响声震得王府屋顶簌簌掉灰,更波及了北边临王府院墙的一排民居屋顶,瓦片稀里哗啦碎了无数。 巨大的爆响不仅把已经安寝的尚寒知惊醒,连前院书房议事的隆禧都冲了出来。 事后查明无人受伤,但屋顶损失巨大,邻近的百姓被吓得够呛,王府内负责看管这位小祖宗的下人几乎被尚寒知下令全换了一遍。 隆禧亲自出面,赔偿了受影响百姓一笔极其丰厚的补偿金,才压下了京中物议。 那次,和顺公主在公主府动用了家传的马鞭,结结实实把尚崇廙抽得趴在炕上整整养了十来天才能下地。 事后这小子蔫蔫儿地被张嬷嬷抱到王府看望大姐,趁没人时还悄悄跟尚寒知咬耳朵: “……真飞上天啦……可惜炸早了……下回得想法子加个‘延时引信’,飞远点再炸……” 第97章 养儿日常3.0 半月前新开的演武堂请了南方拳师,消息不知怎地就传到了尚崇廙耳朵里。 他打着“陪着世子侄子习武强身”的旗号,撺掇昭曦去见识见识。 结果到了地方,昭曦只是安静地旁观,他自己却因为几个年纪稍大的宗室子弟随口一句 “南拳都是哄人的花架子,比不得咱们真满洲巴图鲁”的议论, 瞬间炸了毛。 竟径直跳上人家演武台,指着那议论者鼻子叫道: “放你娘的……唔,花屁!小爷让你三招! 输了磕头喊爷爷,叫你知道什么叫尚家爷们儿的功夫!” 他人小得像颗没煮熟的豆子,力气却大得出奇,身形又极其滑溜,加上从小在公主府校场上厮混出来的一点野路子和打架毫无章法, 外加几个被他用糖豆和“带头大哥”身份收服得死心塌地的公主府小厮扑上去抱腿拉偏架,竟将那几个比他高半头的宗室子弟打得灰头土脸,狼狈不堪,还撞翻了好几个兵器架。 演武堂老板看着被砸坏的器具和鼻青脸肿的顾客,哭丧着脸找到纯亲王府。 面对告状,一向温润示人的隆禧听完管家汇报的原委后,并未苛责小舅子惹是生非,反而微微一笑,轻描淡写地对管家说: “小儿玩闹,算不得大事。损坏之物,王府十倍赔偿便是。” 回头却对尚寒知感叹似的提了一句: “崇廙这小子……嗯,筋骨底子倒是不错,胆子也够壮,动手时那股浑不吝又带点小聪明的劲儿……嗯,很是有趣。” 他语气中,非但无半分怒意,反而有种看乐子般的纵容,甚至隐含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欣赏? “你就不能学学昭曦?安安静静读会儿书?” 尚寒知强忍着那扑面而来的“人畜混合”气味,拿起旁边温好的湿帕子想给他擦擦那张花猫脸。 尚崇廙却像滑不留手的泥鳅,身子一扭就躲开了,毫不在意地直接用那身价值不菲的锦袍袖子在脸上一阵乱抹——很好,这下子更像涂满了迷彩伪装油了。 他一脸十二万分嫌弃地撇嘴,小手指着窗外隐隐传来的朗朗书声方向: “跟小侄子那样? 整天困在屋子里,捧着比他脸还大的书卷,咿咿呀呀念什么之乎者也仁义道德? 耳朵都要磨出茧子了!没劲儿!忒没劲儿!” 提到远大的志向,他黑亮得纯粹的眼珠倒是闪过一道光: “二姐那边的蒙古大戏听着倒是威风! 可她还没嫁给布鲁特那傻小子呢! 我想比拳头,她身边也没对手!等得心焦!” 他小脑袋灵活地一甩,眼角余光敏锐地捕捉到窗外海棠树梢上正停着一只羽翼碧蓝、尾羽奇长的太阳鸟 ——正是他上月爬墙钻洞,费了九牛二虎之力从裕亲王府最宝贝的南园子里顺来的心头好! 因为怕在公主府被额娘发现没收,他才偷偷养在了纯亲王府后罩房最偏远的空置耳房里,天天溜过来亲自喂食。 此刻见那鸟儿似乎准备飞走,驯鸟的骨哨在他指间下意识地响起清越的哨音。 小家伙登时急了,再也顾不上邀功,转身拔腿就往外冲: “雀儿别跑!等等我!” 话音未落,泥点飞溅的人影已刮出书房门,只留下那一地狼藉和空气中久久不散的、如同刚犁过三月春雨后的草坡般混杂着泥腥、青草与淡淡禽鸟骚味的独特“战地气息”。 公主府张嬷嬷和白嬷嬷忙不迭带着各自的小丫头紧追出去,徒留书房内一片狼藉与寂静。 窗外竹影婆娑,筛落的光斑又恢复了柔和的姿态,在书案上缓缓流淌。 隔壁院落,儿子昭曦那平稳清朗,带着孩童稚嫩却莫名显得沉静的诵书声,丝丝缕缕、坚韧地透过庭院传来: “大学之道,在明明德……” 声音被刻意压得清浅,仿佛怕惊扰了这一室被暴力打破后又重归的宁静。 书房里终于彻底安静下来。 尚寒知长长地、深深地吸了口气,又缓缓地、重重地吐出,仿佛要把鼻端那股“人畜混合”的气息彻底清空。 她重新放松了紧绷的背脊,靠回那软厚的杏黄绒毯里。指尖那串圆润的羊脂玉珠恢复了不紧不慢的捻动。 脸上的神情,那瞬间的暴跳如雷、那深深的无奈,最终都沉淀下来,化作了唇边一丝极淡、极浅,却又无比真实、甚至带着点“看开了”的纵容笑意。 风穿过竹林,带来春日阳光焙暖的草木清气,也带来了昭曦那稳定如磐石般的少年之声。尚寒知的目光落在窗棂上一点残留的泥印子上。 是啊,岁月如流,逝者如斯。十六载光阴虚掷。 她所系的血亲,正各自朝着那刻满了鲜明烙印、却又彼此迥异的轨道上,坚定地、奔放地、甚至狂野地呼啸而去: 她的儿子昭曦(五岁),纯亲王世子,在她还未完全准备好的目光中,就已过早地被套上了责任与未来的轭,沉稳得如同沉默的小山。 她的妹妹尚灵姝(十六岁),心比海阔,志在九天之外的无冕王权,宁愿背负荆棘奔赴草原风沙,也不愿做笼中金丝鸟。 她这七岁的亲弟弟尚崇廙,更似一场呼啸而过的三月骤雨,裹挟着泥土、草根和勃勃生机,肆无忌惮地在所有平静的水面上砸下纷乱的涟漪,无视规则,破坏一切条框,却也带来一种生猛原始的、几乎令人头疼又炫目的生命力。 窗外的阳光依旧明媚灿烂。尚寒知抬手,用指节轻轻按了按还在隐隐跳动的额角,那抹无奈而纵容的浅笑,却在她唇畔弯成了更加柔和的弧度。 在这条被她以“咸鱼”姿态意外趟出几分宽阔的陌生人生旅途里,纵然伴着妹妹的惊世谋划、亲弟弟无休止的鸡飞狗跳,纵然操心操肺耗费精神……她竟也觉得,这十六年的挣扎与收获,已然值得。 只要那无形的能量条安稳如山,只要那座名为“隆禧”的靠山依旧坚不可摧,只要她的儿子昭曦平安成长……至于她的妹妹执意去闯那血雨腥风的路,她的弟弟永远在制造让她血压飙升的惊喜? 她指尖温润的玉珠缓缓转过一个轮回。 尚寒知闭上眼,感受着午后阳光透过眼皮的暖意,心底一片奇异平静的慵懒。 随他们去! 她尚寒知如今所求,不过是在这被命运与系统联手“恩赐”的无上富贵与安稳里,心安理得地、懒懒散散地—— 继续爽下去。 那份只属于她的,混合着育儿琐碎、糟心弟妹与铁打靠山的顶级咸鱼式爽感。 白嬷嬷悄悄进来,手脚麻利地开始收拾地上的泥印水渍,还不忘把尚崇廙踢飞出去的一只沾满泥巴的小靴子捡了回来,小心翼翼地放在角落的脚踏边。 第98章 养儿日常4.0 时光如窗棂上那点残留的泥印,渐渐被日常的拂拭悄然抹去。 时间便在昭曦日渐清晰的‘明德’诵读声、灵姝愈加锋利的眼神与崇廙花样翻新的泥点风暴中,回溯到昭曦周岁时。 白嬷嬷留下的干净角落仿佛昨日,如今这暖阁四角铺满了厚毯,成了寒知新开辟的、试图抵御一切‘风暴’的‘绝对安全区’。 尚寒知半躺在特制的加厚“咸鱼塌”上,身下是铺了好几层绒毯的“绝对安全区”,温暖的阳光透过精雕的窗棂洒下,舒适得让人骨头缝都透着懒意。 她左手捻着一串光润的羊脂玉珠,右手漫不经心地翻着一本杂书,旁边矮几上放着一小碟去了大半的香瓜子壳,碟子旁边是新添的一小堆饱满瓜子仁——这是四大丫鬟里最细致的裁云临走前剥好的。 暖阁的另一角,刚满周岁的昭曦(小名:曦哥儿),安静地坐在一圈软和的棉垫里。 他面前放着几个打磨得极为光滑的木制小玩具。 寒知眼皮懒洋洋地耷拉着,看似专注在书上,实际心神放空,享受着这难得的、孩子还搅不动大风的“安全”时刻。 系统886也识趣地陷入节能静默。 然而,她捻动玉珠的手指顿了顿。 这,,书页间,静静躺着两粒完整的瓜子仁,形状完美得不像是自然剥出来的。 寒知的视线缓缓移开书页,带着一丝“咸鱼雷达”被细微扰动后的警惕,投向几尺外的儿子。 昭曦依然安静地坐着,小手里摆弄着一个圆环,眼睫毛低垂着覆盖住大半眼瞳,仿佛沉浸在自己的小世界。 一切静好。 但寒知那双在现代社会淬炼出来的、现下还带着几分警惕的眼睛,精准地捕捉到了那异常—— 小家伙的嘴角,极其轻微地,几乎无法察觉地向上弯了一点点,不是寻常孩童咧嘴的大笑,更像是一种……任务达成后无声的满足。 寒知的心头瞬间拉响一级戒备——瓜子的雕花艺术家出现了! 她不动声色,眼睛微微眯起,余光却如同最精准的扫描仪,瞬间锁定了儿子周遭的一切微小动静。 她保持着翻页的姿势,速度甚至更慢了,书页掀起的微弱气流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就在书页遮住她小半边脸的瞬间,那安静坐着的小小身影动了! 没有寻常婴儿的笨拙或急促,昭曦像一只极有耐心、动作精准的小猫鼬。 他先用那双清澈得过分的大眼睛,再次确认了一下寒知被书页遮挡的视线范围,然后极其缓慢、又无比平稳地将重心前移, 几乎是贴着厚实的地毯,以一种几近无声的、类爬行的姿态,目标明确地朝寒知脚边放着矮几的方向挪动过来! 他的小身体在厚地毯上摩擦,发出比春日蚕食桑叶更细微的沙沙声。 每一步都精心计算,避开可能暴露的不利角度。 终于挪到矮几旁,他微微侧头,目光越过矮几腿,精准锁定了那碟新添的饱满瓜子仁。目标锁定! 就在这时,寒知的手指不经意地松开了一颗玉珠,珠子轻轻磕在紫檀木床沿上,发出一声极轻的“嗒”声。 昭曦整个人瞬间静止! 如同被施了定身咒的小木偶,连呼吸似乎都屏住了。 他维持着那个小小的攀爬姿势,一动不动,长长的眼睫密密垂落,挡住眼里的情绪,仿佛一块精致的人形雕塑融在了暖阳洒下的光影里。 那份沉静与定力,完全不像一个懵懂的周岁婴孩。 昭曦成功“定身”的片刻后,暖阁的门被轻轻推开。 隆禧裹着一件薄薄的墨色云锦披风,带着一身初春微凉的草木气息走了进来。 他脸上带着些许处理公务后的疲惫,但被温和的笑意覆盖。 “知知。” 他声音清朗中带着惯有的温和,目光先在寒知慵懒的身影上顿了顿,染上暖色,才转向一旁角落安静坐着的儿子, “曦哥儿今日可乖?”他习惯性地走向书桌方向,想随手翻看下今日新到的邸报。 “可乖了,在练龟息大法呢。” 寒知懒洋洋地用书指了指还维持着别扭姿势、装作“我不存在”的儿子,语气带着点“你儿子你自己看”的揶揄。 隆禧失笑,没太在意寒知话里的深意,只当是母子逗趣。 他走到书桌前,随手将披风解下递给跟进来的安泰,正要伸手去拿桌上那份普通驿路舆图。 他的手猛地一顿。笑意凝固在脸上。 原本平整洁净的地图边缘,此刻斑斑驳驳,湿漉漉一片。 被口水浸润的宣纸显得格外脆弱,一个模糊的、带着细小手掌五指印记的小地图,清晰地拓在了驿路图旁边区域上 ——那轮廓线条,仔细辨认,竟赫然是王府到他常去的广化寺一带的简略摹画! 虽然极不精准,但城门、主街道、标志性建筑的位置竟依稀可辨! 隆禧倏地转头看向儿子。 角落里,昭曦不知何时已经若无其事地坐回了软垫上,手里捧着那个木环,表情无辜且安详,仿佛刚才的一切都是幻觉。 只是他一只蜷在身侧的小手,指尖湿漉漉的,还沾着一点墨痕。 而他脚边的小毯子上,似乎还有几滴新鲜的水渍未干。 尚寒知也看到了那幅“杰作”,她捻动玉珠的手指微微收紧,另一只手下意识捂了一下额角。她抬眼看向隆禧,眼神里写着:“看见了没?你儿子干的‘好事’!” 隆禧:“……” 他看着地图上的“口水地图”,又看看一脸安详仿佛什么都没做的儿子,再对上妻子混合着无奈、控诉和一丝看好戏的眼神。 他那温润如玉的面庞上,表情几经微妙变化——从最初的震惊,到瞬间的警醒,再到一丝荒谬的无奈,最后都化为一声极其低沉、极其无奈的、从胸腔里发出来的短促气音。 “安泰,”隆禧的声音依旧温和,但多了一丝不容置疑的力道, “传话给赵顺和阿林保,以后机要文书、舆图……尤其是我书房所有带纸页的东西,” 他顿了顿,目光再次扫过儿子那湿漉漉还残留墨痕的小手, “全部收到高柜里锁好,钥匙由我贴身保存。 另外……曦哥儿日后进书房,不可离开你或白嬷嬷眼前一步。” 他看向昭曦,眼神极其复杂:有未散尽的震惊,有无奈的笑意,更有一丝……深藏的、对儿子这份早慧潜力的极度重视和评估。 这个儿子,恐怕比他预想的更不简单。 第98章 养儿日常5.0 地图事件带来的微小波澜似乎渐渐平息,暖阁里重新恢复宁静。 被允许暂时留在母亲身边的曦哥儿,由白嬷嬷守在一旁照看,其余伺候的丫鬟悄无声息地退至外间候着,只留下书页偶尔翻动的轻响与暖炉中炭火毕剥的细碎声音。 午后暖阳熏人欲醉,这宁静如同温水般缓缓漫过四肢百骸。 寒知沉浸在杂书的志怪故事里,神经彻底放松下来。 她靠着那个特意留了靠贴小凹位的咸鱼塌,意识渐渐模糊,书页也停了下来,握着玉珠的手松松地搭在锦被上,呼吸变得悠长平稳 ——她进入了那令人神往的“咸鱼式休憩状态”。 几乎是同时,守在一旁的白嬷嬷也被这暖意熏得有些迷糊,打了个小盹。 角落里一直在玩弄木环、看似安静乖巧的昭曦,悄悄地抬起了头。 确认——额娘睡着了。 嬷嬷也打盹了。 他放下木环,清澈的目光精准地投向了那个巨大的、铺着杏黄绒毯的“咸鱼塌”。 那不仅仅是一个塌,在刚满周岁的世子眼里,那是某种温暖、安全、充满母亲气息的“圣地”。 他开始行动。 这一次,目标更大更明确。他同样没有发出任何声响,但行动方式更显……沉重? 缓慢?像一个真正的小乌龟。 他先用小手支撑起身体,然后极其耐心地、一点一点地,将自己的重心向前“拱”。厚厚的地毯消弭了他爬行的动静,短短几尺的距离,宛如一场悄无声息的长途跋涉。 他绕过矮几,避开了先前翻书弄出的瓜子碎,专注而执着地,朝着那个温暖的气味源头前进。 寒知在睡梦中感觉到手臂上传来一种被小心翼翼靠上来的分量感。 她半梦半醒,迷糊中以为是隆禧回来了靠着她。 但在彻底陷入沉睡的前一秒,那点微弱的不同寻常的“存在感”还是刺破了她模糊的意识——不是隆禧! 她猛地一个激灵,警醒程度瞬间拉满! 几乎就要弹坐起来把那“不明物体”掀开。 然而,就在她全身蓄力的瞬间,一声极其轻微、极其满足的、近乎梦呓般的呼吸在她臂弯处响起。 接着,一股熟悉的、属于婴儿的、淡淡的奶香气钻入鼻端。 寒知的动作僵住了。 她缓缓地、极其小心地垂下眼帘。 她的臂弯处,昭曦已经把自己蜷缩成了一个紧密而温暖的小小圆团。 小脸安静地埋在她宽松的衣袖褶皱里,只能看到一点柔软的发顶。 他的背脊贴着她的手臂,正有规律地微微起伏着,呼吸细弱匀长,模仿着她的节奏。 他甚至无意识地伸出小手,轻轻抓住了她垂落的一缕发丝,攥得紧紧的,仿佛那是他在茫茫海域中抓住的唯一浮木。 他贴得那样紧,那样小心翼翼,又那样全心全意地依赖着她这个“源头”。 想把他抱回小床的念头刚升起来,寒知的脑子里就莫名闪过白天里昭曦那“精准偷瓜子”和“口水拓地图”的情景,又闪过隆禧无奈卷地图时那复杂难言的眼神,最终定格在儿子此刻这般毫无防备、充满依恋的睡颜上。 一股陌生的、极其复杂的情绪瞬间冲垮了尚寒知 ——那是属于母亲的天性被无声撬动的微澜。 有无奈,有哭笑不得,有“熊孩子真让人操心”的叹息,更有一种……心脏被最柔软羽毛轻轻扫过的悸动。 她抬起的手,悬在半空良久。 最终,那充满了“直男体育生”力量和暴躁潜力的手,极其轻柔地、极其僵硬地、带着一种仿佛在执行精密手术般的小心翼翼,落了下去 ——她没有推开儿子,也没有抱起他,只是极其克制地、极其别扭地,调整了一下自己胳膊的姿势,让那个毛茸茸的小脑袋枕得更舒服一点。 做完这无比艰难又诡异的动作,寒知长长地、无声地吁出一口气,重新放松地靠回了榻里。她没有再去看儿子,重新闭上眼睛。 只是原本那为了一个人独占而特制的咸鱼塌边缘,一个小小的人形凹陷,此刻正牢牢地、静谧地紧贴着她的身体曲线。 窗外阳光依旧明媚。 暖炉里最后一块炭发出轻微的噼啪,彻底化作灰白。 白嬷嬷被这点细微的声音扰动,从短暂的小盹中睁开惺忪的睡眼。 她下意识地先看向暖阁角落——厚毯棉垫的位置空空如也! 心脏猛地一跳,老人家瞬间清醒,浑浊的老眼带着一丝未褪的睡意与骤然升起的惊慌,急急扫过整个暖阁。 视线猛地定格在窗下的“咸鱼塌”上。 榻上,小世子竟不知何时已依偎在了女主人的臂弯里,母子俩一卧一蜷,呼吸起伏交错,睡得沉静安详。那毛茸茸的小脑袋紧贴着母亲的胳膊,一只小手还攥着她垂落的一缕发丝。 老人家愣住了,那股未及成形的惊惧如初雪般迅速消融,旋即被一股无比柔和、无比熨帖的暖流淹没,脸上漾开抑制不住的欣慰笑意。 她把手中原本紧握着、下意识想要用来挪动小世子的软垫轻轻放下,唯恐惊扰了这如画的一幕。 她轻手轻脚地走向一旁,无声地取过昭曦的小被子,极其小心地、像覆盖一件稀世珍宝般,将它轻轻盖在了昭曦露在外面的、蜷缩着的小身体上。 就在弯腰盖被的瞬间,她浑浊却敏锐的目光扫过女主垂在榻边的手。 那一幕让她眼角的笑意更深了——那根曾带着“暴躁直男体育生”般力量感、似乎蓄势待发要推开小娃娃的手指骨节,此刻正以一种极其笨拙、极其不情愿、却又无比清晰地姿态,虚虚地、轻轻地搭在了那只蜷缩在她臂弯里的小手上方。 一个无比别扭又无比坚定的守护姿态。 寒知在睡梦中似乎感应到了什么,咂了咂嘴。 行……这塌,够大。 勉强……挤挤。 第99章 养儿日常6.0 时光如溪水,在王府森严的楼阁与尚寒知慵懒的咸鱼榻之间悄然流淌。 转眼间,那个需要悄悄“长途跋涉”才能靠近母亲的小婴儿,已长成一个身量挺拔、话语清晰如碎玉敲冰的两三岁小世子,爱新觉罗昭曦。 寒知曾经那点“岁月静好”的侥幸,正以一种前所未有的方式被她亲生儿子精准瓦解——用逻辑。 昭曦的语言表达仿佛天生的利器,简洁精准,一针见血。 寒知和隆禧这对曾经在朝堂府邸都算得上心思玲珑的父母,此刻正深切体味着被自家孩子严密逻辑支配的“恐怖”。 王府那套运行了几十年的森严规矩,对这个小小的头脑而言,不再是不可逾越的屏障,更像是充满漏洞、亟待梳理甚至挑战的“程序说明书”。 一个寻常春日的午后,阳光正好催人眠。尚寒知在咸鱼塌上躺平,用她那能省力就绝不多使一份劲儿的“咸鱼”腔调招呼儿子: “昭曦,午睡时辰到了,过来躺着。” 昭曦闻声,放下手中一套小巧精致的计数木筹,迈着小短腿平静地走过来,并未上塌,而是站在塌边,仰起小脸,眼神清澈如潭水,吐字清晰: “额娘,阿玛吩咐我今日要整理好这些筹子数目。” 寒知眼皮都没抬:“躺下再数也不迟。” 小家伙不疾不徐地陈述理由: “额娘面色红润,中气足实,显然精力充沛,未曾困倦。 况《礼记·月令》有载,春困乃是因体内阳气生发不畅,滞塞所致,当调和气血以对,非强行眠卧可解。 今窗外鸟鸣共九声,间隔有序,推知应为未时三刻。 按古训,日昳(太阳偏西)之后,方是养神小憩之时。 故儿不困,此时卧,不合时宜。” 寒知:“……?” 她被这一连串引经据典、逻辑严密、甚至带点医学和天时观察的论断绕得脑子嗡嗡作响。 她试图使出杀手锏,声音带上了点心诱惑: “乖,躺好,额娘让人给你取新做的糖蒸酥酪来。” “额娘,” 昭曦不为所动,甚至带点怜悯地看着试图“贿赂”自己的母亲, “此刻食甜腻,不利脾胃调和,更易致春日迟滞之气郁结,不宜。 儿既感精力尚可,愿在此诵读《朱子家训》一篇。” 寒知败下阵来,感觉自己的脑细胞在儿子平静的目光下已经阵亡大半,无奈摆手: “罢了罢了,你……你上来,至少躺下歇着!” 昭曦这次倒很乖顺,利落地爬上塌。 但他并未躺下,而是正襟危坐,乌溜溜的眼睛认真地看着寒知,郑重其事地提出交换条件: “儿遵额娘‘躺下’,请额娘同卧。 如此,方能达到养神之效。” 寒知被他这一套“等价交换”的逻辑彻底堵死,只得认命地躺下,闭上眼打算装睡。 结果,因为小家伙实在太安静太规矩,连呼吸都微不可闻,在这样绝对的“静音模式”下,原本只是装睡的她,竟真的比那个精神奕奕的小家伙更迅速地坠入了梦乡! 不久后,隆禧也体会到了儿子这可怕的能力。 他发现昭曦对他书房里的藏书产生了浓厚兴趣,常常悄无声息就溜进来站在书架前。 为免孩子碰乱重要文书,也为了从小培养规矩,隆禧定下规矩: 进入父亲书房,必须先在外面通报,得到允许方可入内。 一日,隆禧正在书房内批阅几封不太紧要的邸报,门外响起了儿子清晰平稳、不带任何起伏的声音: “请报父亲大人:昭曦携鲁班锁一枚,因解锁之法有疑难处,需参照《营造法式》第二十七页图式以解构其榫卯机巧。此书,” 小家伙顿了顿,语速精准, “确在父书案左手边第二书格,自右向左数第三本位置。 故儿请求入内。” 门内正准备斥责其无故打扰的隆禧动作一滞,继而莞尔失笑。 这理由给得——目标明确、目的正当、理由充分、保证清晰。 逻辑链完整严丝合缝,简直让人无从驳斥。 “进来。”隆禧的嘴角含着不自觉的纵容笑意。 门被轻轻推开一个小缝,昭曦捧着木匣走进来,目不斜视,径直走向父亲书案左侧的第二个书架。 他小小的身体需要努力踮着脚,才能准确地抽出那本厚重的《营造法式》,然后捧着书,安静地退到书房角落事先给他准备好的小垫子上坐下,打开木匣取出鲁班锁,对照书页,认真地研究起来。 全程动作轻柔,除了翻动书页,几乎没有发出任何声音,更未触碰书案上其他任何物品。 他完美遵守了“通报-入内-做该做的事”这套由他自己构建的“合理程序”。 然而,这套可怕的逻辑天赋一旦觊觎上寒知心爱的零食时,破坏力更是惊人。 一次,寒知小憩醒来,正享受着她独一份的奢侈享受 ——松瓤鹅油点心。 这点心工艺复杂,油润酥香,是她在这富贵牢笼里为数不多的“自留地”。 昭曦安静地站在一旁,清澈的目光落在精致碟子里仅剩的两块点心上,沉默良久。 被儿子看得有点发毛,又带着点咸鱼母亲难得“翻身”的促狭,寒知故意逗他,指着点心道:“宝贝曦儿,想吃?” 昭曦诚实地点点头。 寒知眼珠一转,起了“捉弄”的心思,脸上扬起懒洋洋的笑容: “行啊,额娘给你个机会。看到这块点心了么? 你若能不用手、也不用嘴去碰它,把它拿到你眼前的小碟子里,且保证它不碎、不散、完好无损,额娘就把它赏你,说话算话!” 她自觉设了个近乎不可能完成的无解难题。 昭曦看看点心,又看看寒知,小脸上没什么表情,看不出是失落还是思考。 他转身在暖阁里的小几上逡巡片刻,拿起一个喝水的青花瓷小杯盖,然后又在寒知的针线笸箩里寻了一根坚韧的细丝线。 在寒知好奇又带着点不祥预感的注视下,小家伙回到矮几旁。 他先将那个小小的杯盖,轻轻地、稳稳地盖在松瓤鹅油点心正上方。 接着,手指极其灵巧地捻着那根细丝线,小心翼翼地穿过杯盖顶端的圆钮小孔。 做完这一切,他像操纵精密器械般,开始极其缓慢、极其平稳地拉动细丝线的另一端。 杯盖带着强大的、稳定的摩擦力,牢牢地吸附着下面那块珍贵的点心! 在昭曦的精准操控下,杯盖连带点心一起,仿佛被一股无形的力量牵引着,开始一寸寸、极其平稳地滑过桌面,朝着昭曦面前那个早已准备好的、比掌心略大的小空碟方向拖曳而去! 寒知惊得差点从咸鱼塌上弹起来,眼睛瞪得溜圆,下巴都快掉到胸口——这,这算不算“用手”或“用嘴”?她绞尽脑汁回忆自己刚才的承诺: “不用手和嘴拿到眼前点心”。 没有用手碰点心! 嘴更没靠近! 点心也真的没碎没散! “嗒”的一声轻响,裹挟着点心的杯盖,稳稳地“停泊”在了小空碟的中央。 昭曦抬起清亮的眸子看向已经石化的母亲,平静地说:“额娘,点心已至儿前碟中。 未用手嘴,未损分毫。” 寒知目瞪口呆地看着眼前这宛如杂耍般的“犯罪现场”,再看看儿子那张明明稚嫩却流露出“科学怪人”般严谨和得意的平静小脸, 内心只有一个念头:“……我生了个什么逻辑怪物?!” 最终,她只能艰难地咽下心头血,挤出一点比哭还难看的笑容,认输道: “……算你厉害,拿走。” 昭曦这才拿起碟子,小口斯文地品尝胜利果实,留下他亲娘在原地默默风中凌乱。 自此,他对如何用非暴力、非破坏性、但绝对符合规则字面意义的“技术手段”获取母亲独占的享乐资源,产生了浓厚的、危险的兴趣。 寒知觉得自己的点心自由受到了前所未有的“程序性威胁”。 第100章 养儿日常7.0 午后,本该是纯亲王福晋尚寒知享受“咸鱼躺平”的完美时光,却被七岁的纯亲王世子伴读、亲弟尚崇廙这颗精力炸弹轰得粉碎。 “昭曦!快来掏鸟窝!”尚崇廙的吼声伴随着一阵稀里哗啦——昭曦小书房的书本或小玩意儿又遭了殃。 寒知扶额:886!那祖宗!碰标本架没?! 系统886: 【警报!目标‘尚崇廙’正撕裂昭曦标本册!】 寒知痛心地看到弟弟高举着裂开的册子跑出,后面跟着小脸紧绷、强压不悦的昭曦。 “尚崇廙!那是昭曦的心血!” “都去‘鲸鱼肚’(游乐区的名字)!点心自由!玩一下午!”寒知祭出懒人大法。 尚崇廙嫌游乐区无聊,眼神瞟向库房顶的鸽子。 昭曦上前,条理清晰地驳斥尚寒知:“点心散落招蚂蚁,干扰我晾药。” 寒知的计划宣告破产,只恨不能钻进榻里,心里痛骂躲在书房的隆禧。 此时,昭曦黑眸锁定亢奋的舅舅,以及他手中正心不在焉把玩的那个新奇物件 ——那是荣宪公主给尚灵姝,尚灵姝又转赠给弟弟的一个小巧却结构复杂的关外机括玩具。 其实昭曦也得到了一个,但是是另一种玩具。 ”舅舅,”昭曦的目光精准地落在那机括玩具上,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好奇, “此物……甚是精巧繁复。” “那是!”尚崇廙得意地晃了晃,却不知如何下手, “关外来的!可好玩了,就是难搞懂!” 昭曦走近一步,声音压得更低,带着一丝神秘的诱惑: “舅舅可知此物玄机? 书中记载,若循天道解其十二重锁扣于一刻钟内,内藏机关触发……可获父亲书房壁上那柄黑檀木为柘、镶鸽血宝石的掌心驽!” 这正是尚崇廙觊觎已久,却在隆禧绝对威严下不敢开口的神物! 尚崇廙眼睛瞬间贼亮,急切地问:“真的?怎么解?” 昭曦却微微蹙眉,环顾四周:“此地……气机不畅。 舅舅神力汇聚,恐此处木墙板壁不足以承受解锁成功时那一声……” 他比划了一个“炸开”的手势,“‘砰’响之威,反伤自身。 需开阔之地,聚天地之灵气。” 尚崇廙挠头:“那……去哪?” 昭曦眸光一闪,状似无意地提道: “听闻城西‘万盛楼’有位大师傅,擅制一种唤作‘千层麻糍’的点心。” “点心?这跟解机关有啥关系?” 尚崇廙咽了咽口水。 “关系极大。”昭曦一本正经, “此麻糍需百斤石锤反复捶打糯米百次,方成其千层韧劲。此过程,亦是聚气、凝神、练力之道,与解此玄机异曲同工。 额娘常说,万盛楼捶打麻糍时地动神摇,方是检验真力的绝佳所在。 舅舅何不亲去一试? 既能锤炼神力,又可感悟那解机关所需的‘力之韵律’。 再者,”他飞快补充,“听闻今日出炉的千层麻糍,撒着新罗国蜂蜜糖霜。” “百斤石锤!地动神摇!新罗蜂蜜!” 尚崇廙彻底被点燃,一拍大腿, “好地方!这就去!练力!买点心!顺便悟道!”刚想冲,又顿住,“银子呢?” 昭曦这才转向寒知,眼神清澈乖巧: “额娘,舅舅此去‘试力’乃为感悟大道,顺带购回蜂蜜麻糍与您分享。 请拨些许银钱与一名侍卫,护舅舅周全兼付账。额娘安心静卧,儿在此整理残卷,寸步不离。” 脑中的警报压倒理智,寒知秒批五十两银票和一个家丁。 尚崇廙一手紧攥着自己的机括玩具,一手抓着银票,旋风般冲了出去。 寒知瘫倒:“好儿子,智慧壁垒!” 世界清静。 这份清静约莫半个时辰。 系统886:警报!检测目标‘尚崇廙’在万盛楼触发‘拆楼级’能量冲击!——轰!!! 尖锐警报炸响。 寒知惊起:“!白嬷嬷快去叫阿林保!快把尚崇廙捆回来!” 约一个时辰后,王府门口鸡飞狗跳。 阿林保等人夹带着衣衫凌乱、头发粘满糯米粉蜜糖渣、梗着脖子的尚崇廙回来。 他塞满点心,手里紧紧攥着自己那个仍未解开的机括玩具,另一只手提着油亮大锤! 身后跟着为难的顺天府差役。 “福晋!”一位看起来是头儿的差役上前作揖,满脸无奈, “令弟在万盛楼……非要亲手试捶那百斤石臼说是练功, 毕竟是是公主府公子,我等不敢硬拦,结果令弟力道没控制好,一锤下去糯米飞溅三丈高, 正扣在旁边一桌盐商老爷的新任三姨太头上……场面一度非常混乱。 现下楼里要赔偿、姨太也需安抚,这……” 寒知眼前发黑。 就在这时,一道温和带威压的声音自身后响起: “一点小事,叨扰官差了。” 隆禧缓步而来,月白常服,气度清华,唇角含笑,目光却让尚崇廙缩脖子。 差役立刻恭敬行礼。 隆禧微一示意,心腹安泰上前,银票轻送,言语间差役告退。 尚崇廙刚松气,隆禧目光落在他身上。 “崇廙,听闻你试锤力透千钧?” 隆禧赞许点头, “小小年纪,难得。”旋即话锋不着痕迹一转, “府中恰有空地,欲筑一三尺观景石台。”他看向寒知身边沉静的昭曦, “昭曦,取东角垒石台草图。” 昭曦飞快取来图纸,清晰标注尺寸受力。 隆禧递向尚崇廙: “此台需巧思毅力。日落前依此图垒成,粗糙亦无妨,乃你心血。那把镶宝小手弩,” 他看安泰, “归你了。” 尚崇廙看着图纸线条、沉重石块,再看看不远处安泰真捧出的闪亮宝石小弩,脸上得意凝固。 垒台子?日落前?按图? 这……跟想象不一样啊! 隆禧已转向昭曦:“今日书房损毁几何?” 昭曦立刻上前,口齿清晰: “标本册六页彩稿、四页京郊独本标本,琉球彩笺封皮。修缮司估价工料银共十八两七钱。” “损毁当赔。崇廙,你这月府中点银二十两,扣足此数赔偿。 剩余一两三钱,购点心足矣。” “啊?我点心银!” 尚崇廙惨叫。 昭曦适时看向尚崇廙的手:“舅舅此物甚奇巧,借儿研习三日?” 尚崇廙看看坑他无数的机括玩具,看看唾手可得的宝石小弩,再看看姐夫无法抗拒的温和,看看外甥执着纯净的眼…… 夕阳下,彻底蔫了的尚崇廙悲愤道:“借你三天!锤子给我!我拿小弩!”冲向小弩,悲壮走向花园东角。 晚霞满天时,一座歪扭却坚实的石台基座矗立。 台边散落带着汗渍的点心包裹。 喧闹落幕,王府归于平静。尚崇廙抱紧宝石小弩,沉梦中体味着伴读“成熟”第一课。 第101章 养儿日常8.0 尚寒知继续回忆着昭曦给他们的生活带来的影响。对在避暑山庄“澄心斋”那次的事情尤其深刻。 当时隆禧以“商议京中田庄岁末收租调整”为由,将寒知请至书房偏厅暖阁。 灯火摇曳,将室内映照得暖融而私密。 案几上摊着账册和田契,不过是摆设。 隆禧慵懒地倚在软榻上,寒知被半强迫地圈在他怀里,手里装模作样地捏着一张单子。 假账!全是假账!寒知内心翻腾,明明就是为了你那点不可说的破事!景川你个白切黑,装病弱勾引老娘加班是?系统!扫描他生理指标!看这货是不是故意装肾虚哄我松口?! “嘟……” 系统886:警告!能量值降至31点!健康扫描最低能耗05点!宿主需立即充值或节省开支!(系统把通关的一万点能量封存起来了) 寒知:“……” 操!忘了这祖宗今天启动管家功能算了一笔大账了!隆大爷求你快战速决!老娘这三瓜俩枣还得熬过下半月啊! 隆禧温润的指尖在她手腕内侧打着圈,气息拂过她耳廓: “知知觉不觉得……这山庄夜寒?本王的手总是凉的。” 说着,那手便“不经意”地探入她宽松的居家常服袖中,暖着她微凉的小臂。 寒知内心猛翻白眼: 凉?凉你大爷!老子胳膊都快被你掌心烫出印子了! 戏过了啊老板!下次装冷带个冰袋行不行? 她面上却强撑温婉: “是…是有些凉。妾给爷倒杯热茶?” “不必,”隆禧的手臂收紧,唇几乎贴着她耳垂,声音带着蛊惑的低哑, “有知知暖着便好。 方才你说这潮白河东庄修堤的款项……唔,本王倒觉着,堤要修,该省的钱,也需精打细算……” 他暗示性地捏了捏她纤细的腰肢。那意思再明显不过:要“服务”抵充。 寒知内心骂骂咧咧,正盘算是虚与委蛇应付过去还是豁出去速战速决,隆禧已低头寻她的唇。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一个极其微弱、几乎无法辨认的声音打破了暖阁的寂静。 “嘶……哒、哒。” 极其短促,像是……极其轻小的指甲在光滑的紫檀木案几侧壁小心敲击了两下? 紧接着,是布料在硬木上极其缓慢摩擦的细微动静,位置就在暖榻旁边的巨大书案下方。 寂静。 寒知的呼吸瞬间窒住。她僵在隆禧怀里,瞳孔因极度尴尬而骤然放大。 卧槽!书房进耗子了?!不对……这声音……这动静…… 一个让她寒毛倒竖的念头猛地窜起! 隆禧显然也捕捉到了那微乎其微的声响。 几乎在同一瞬间,他所有的慵懒、调情、温柔表象如潮水般褪去! 那双深邃的眼眸在烛火下闪过绝非病弱该有的锐利精光——那是属于真正掌控者的警觉。 但他的动作并未表现出如临大敌的杀气,反而带起一丝微妙的、难以置信的荒谬感。 他似乎也想到了某种可能。 两人都屏住了呼吸,视线不约而同地投向书案下方与暖榻之间那条不宽的缝隙。 烛光将两人的影子投射在书案侧壁上。 就在这时,书案侧壁靠近地面最下方的位置,一处装饰用的卷云纹雕花凹陷处,一只小小的、肉乎乎、沾了点灰尘的手指头,小心翼翼地从阴影里探了出来,抠住了那个凹陷边缘。 那动作,透着一股子不符合年龄的精准试探和努力。 紧接着,一颗睡毛乱翘的小脑袋,极其缓慢、艰难地从书案下探了出来! 毛茸茸的胎发,粉嫩圆润的小脸,正是他二人年仅四岁的儿子——昭曦! 他没有如临大敌的表情,那双过于清澈明亮的眼睛里,只有一种近乎痴迷的专注。 他的视线,牢牢锁定在隆禧背后墙壁上悬挂的那幅巨大的《大清全舆概略图》! 图中下部靠近书架一侧的一个细小点状标记,是他夜探的目标! 时间,仿佛被按下了暂停键。 暖榻上相拥的姿势,寒知微微凌乱的领口,隆宵来不及收敛的、褪去伪装后的锐利眼神,以及那个从书案底下冒出来的、专注看着地图的儿子…… 社死的气息浓郁得几乎凝结成实质,伴随着一股混合着极度震惊、荒谬感和“被儿子抄家”的窒息感,瞬间淹没了寒知和隆禧。 寒知内心一片核爆级别的刷屏: 我屮艹芔茻!昭!小!曦!你t是属耗子的吗?!爬书案底?!!老子的脸……老子和你阿玛的脸…… 还有你的眼睛!!!白嬷嬷呢!守夜的都死了吗?! 她下意识地就要挣脱隆禧的怀抱把自己埋起来,动作慌乱得差点从榻上滚下去! 隆禧的震惊绝不亚于寒知。他的眼神迅速在儿子的专注小脸、那艰难扒着桌沿的手指、以及暖榻上僵硬的妻子之间来回扫视。 ……潜行至此?就为了这张地图?! 这个认知带来的荒谬感和一丝莫名的……骄傲? 瞬间冲散了部分怒火。 但随之而来的是更强烈的被冒犯和深深的警惕——这孩子的观察力、耐心、行动力以及对规则的漠视,远超想象! 更重要的是—— 谁教他这样爬过来的?这路径,绝不是小孩子误闯! 第102章 养儿日常9.0 “出来。”隆禧的声音低沉得不带一丝温度,不再是平日伪装出的温润,而是属于纯亲王的绝对命令。 这简短的命令中蕴含的威压,足以让任何下属不寒而栗。 他的手臂依然带着不容抗拒的力道稳住几欲弹跳起来的寒知,眼神却寒冰似地钉在儿子身上。 昭曦似乎终于被这声音拉回了一点注意力。 他粉嫩的小嘴微抿了一下,仿佛对观察被打断有些不悦。 但他极其干脆利落地放弃继续观察那个“遥不可及”的点,转而用小手指精准地点了点地图上他现在能看到、书案腿旁恰好遮挡的一处山体线边缘,用一种与他年龄极其不符的、平板清晰的声调,慢吞吞地说: “阿玛……错。” “………………” 隆宵的气息为之一滞。 ???!!!错???什么错?这死孩子在挑他老子的错???这个时候??? 昭曦似乎觉得光说不够,小手努力地比划着墙上的图和他视线所及的书案角落:“水口……歪了。”他费劲地表达,“这张……新图……不对……旧的……” 他的小脸因思考和语言匮乏而微微憋红,眼神里却充满了对正确性的执着。 隆禧的瞳孔猛然收缩! 地图错漏?!旧图?!他儿子……一个四岁的小儿……在深更半夜……钻进他父亲的书房案底……是为了指出……一张刚呈上的堪舆图的错处?! 这信息量如同巨锤,狠狠砸在他引以为傲的心防之上。 他之前对儿子的“满意”瞬间显得如此肤浅!这不是继承人的资质……这简直是妖孽! 隆禧深吸一口气,试图找回自己身为亲王的冷静与威严:“谁带你……” “哎哟我的小祖宗!” 一声充满惊惶的低呼在门口响起,打破了这令人头皮发麻的静默。 白嬷嬷、孙嬷嬷带着一身冷汗追了过来! 她们在门外候着,之前只听见几声轻微的“哒哒”响,再竖耳朵又没声了,谁承想这祖宗能悄没声地爬进了暖阁书案底下?! 两位资深嬷嬷连滚带爬地扑过去,将小人儿小心翼翼但动作迅速地抱了出来。 昭曦在奶娘怀里扭了一下,眼睛还在瞟向那幅地图,对父母的僵硬和满室的尴尬气氛毫无所觉。 寒知趁隆宵气息不稳的瞬间,终于挣脱出来,手脚并用地爬下暖榻,一边手忙脚乱地整理头发衣襟,一边强装镇定对着嬷嬷发火: “怎…怎么回事?!怎么让世子一个人爬到这里来了?!这么晚了……” 纯粹是为了掩盖自己的无地自容。 隆禧缓缓坐直身体,他盯着被嬷嬷抱在怀里、依旧执着看着地图方向的儿子,脸上表情莫测,眼神深处的震动久久未平,那一丝潜藏的骄傲与更深的掌控欲交织翻涌。 他挥手制止了嬷嬷的解释,目光沉沉地扫过寒知羞窘无措的侧脸,最终落回昭曦身上。 “把他放下。”隆禧的声音恢复了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度。 白嬷嬷连忙将昭曦小心地放在地毯上。 隆禧站起身,高大的身影带来强烈的压迫感。 他走到书案旁,目光精准地落到昭曦之前指出的、那幅新图“水口”的位置,又看了看地上摊开的旧卷轴。 他沉默片刻,忽然弯下腰,对上的却是昭曦那依旧澄澈执着、没有丝毫畏惧的大眼睛。 “昭曦,”隆宵开口,语气带着前所未有的郑重,如同对待一个可以平等交流的对象,“告诉阿玛。” 他指向地图:“这里,哪里错了?” 他又指向摊开的旧卷轴:“旧图又如何?” 寒知惊疑不定地看着这一幕。 他……他不生气了?反而……在跟昭曦确认地图? 景川脑子也被儿子爬短路了? 就在此时,系统冰冷而充满嘲讽的声音在寒知脑中响起: 系统886:叮!目标气运者“隆禧”因突发现象陷入剧烈情绪波动,混合程度:震骇(风暴级80)+荒谬(微澜10)+探奇(激荡10)!矛盾情绪叠加翻倍!被动吸附能量+8点! 叮!当前剩余能量值:111点!恭喜宿主成功续费! 系统886:补充说明:亲子共同社死现场产生的巨大精神冲击和后续学术探讨欲,是高效的能量收集场景。建议宿主……呃,多生几个?毕竟多几个孩子多几条社死道路。 寒知:“……” 系统886,我日你仙人板板!!! “小老虎……” 稚嫩的声音带着一丝努力描述的急切,昭曦伸出小指头,在隆宵蹲下来配合他的高度指引下,在图纸上比划,费力地描述着河流改道后导致原标识偏移的关键地形信息,偶尔蹦出几个地名用字(“山”、“谷”、“弯”)。 隆禧听着,眼神越来越亮,刚才那一点社死带来的僵硬感彻底消散,被一种更强烈的、发掘瑰宝般的激赏所取代。 暖阁里,只剩下低沉沉稳的父问,和奶声奶气却条理清晰的童语,对着地图指指点点。 寒知站在一片狼藉的暖榻旁,看着那对在社死废墟上迅速建立起学术交流桥梁的父子,又摸了摸腰间依然安稳藏着的羊肠套油纸包,再看看脑海里那新得的111点能量值…… 她捂住了脸。 世界真他妈奇妙。 第103章 回忆结束 闪回结束,到了用膳时间,尚寒知这一发呆,竟然足足有一个时辰,寒知都有点怀疑自己是不是上了年纪。 “经本系统检测,宿主身体正常哦~”系统突然跳了出来。 尚寒知“” 暮色四合,花厅内暖融的烛火驱散了春夜的微寒。 紫檀木圆桌上,象牙箸与嵌螺钿的瓷碗在烛光下流转着温润的光泽。 尚寒知挨着隆禧落座,五岁的昭曦端坐在铺了锦垫的紫檀圈椅里,姿态如尺规校准般端正,正无声地用着面前精致的虾仁鸡蛋羹。 菜肴精致,气氛尚算平和。 昭曦放下小勺子,用餐巾极精准地擦净嘴角,黑曜石般的眼睛澄澈无波地望向尚寒知,也掠过隆禧,声音清亮平稳,如同陈述一则无关痛痒的邸报: “今日未正二刻,舅舅经东院偏门入府,衣袍状态与表征气味表明其经历高烈度野外活动。 据守二门徐把总间接描述:目标地点为西跨院角门外废弃荷池泥沼,事件主体为西城兵马司副指挥使刘鹏之子刘满柱及同伴两人。 事件性质:疑似受舅舅’伏虎罗汉拳’外力干预作用,致目标群体失稳落沼。 徐把总基于‘冲突区域边界判定模糊’及‘参与者身份特殊’,选择了非干预策略。 额娘,舅舅是否已完成对其战术成果的‘胜利宣言’?” 他顿了顿,用了一个极其书面化的词来指代尚崇廙下午的“汇报”。 尚寒知捏着象牙箸的手指紧了紧。这小子汇报敌情呢?! 她刚想敷衍一句“小事小事”,眼角余光却捕捉到隆禧唇角那一抹几不可察、却又意味深长的弧度。 隆禧并未立刻评价,反而拿起公筷,亲自夹了一块鲜嫩的鲈鱼腹肉放入昭曦碗中,温和询问,眼神却透出引导: “昭曦,依你之见,那废弃荷池的泥沼深度几何? 此等‘战术演练’,那刘家胖小子可能伤筋动骨否?” 昭曦小脑袋微侧,一丝不苟地回应: “回阿玛。西跨院角门废池为上月初五开掘, 徐把总丈量地基回填土方计三百四十七方,池呈浅碗状,中心泥层深一尺八寸,边缘渐浅至三寸。 结合刘满柱身量及加速度模型推测,其落点大概率在池边缘过渡带,淤泥深八寸至一尺。主要损伤风险因子为钝力冲击、泥水吸入、心理恐慌。骨骼损伤或致命风险低于3。 若池底无锐利物,则事件属‘可控性损伤演练’范畴。” 他逻辑清晰,用词精准如尺规作画,将一场孩童打架硬生生分析成了战术推演。 隆禧眼中掠过毫不掩饰的激赏。 这就是他的儿子! 这份洞察秋毫、抽丝剥茧的能力,堪称天赐! 他目光转向尚寒知时,那份温和笑意里,纵容的底色已然清晰可见: “呵,泥沼八寸,小惩大诫。 崇廙这孩子,行事是直率不羁了些,但这份血性、这股子机灵劲儿,还有这……” 他手指在桌面虚虚一点,仿佛画出一个陷坑轮廓, “因地制宜的‘战阵之思’,倒是与史书上少年英雄的马背豪气不谋而合。” 尚寒知: ??? 景川?!合着熊孩子打架在你眼里成孙子兵法实践课了?! 还‘马背豪气’?那小子满脑子上房揭瓦掏鸟蛋,跟豪气搭边吗? 她内心疯狂刷屏,但看着隆禧那仿佛在看璞玉般的眼神,硬是把吐槽咽了回去。 她敏锐地捕捉到隆禧话中暗藏的“纵容培养”之意。 他似乎乐见尚崇廙保留这份野性,甚至隐隐在为其未来的“将种”身份铺路! 隆禧话锋轻巧地转到关键处: “只是嘛…小孩子玩闹,无伤大雅固然是好。 可那刘鹏,昭曦你既知其职位秉性,恐会因爱子狼狈,将些许羞愤迁怒。 京畿治安、街面琐事,他这西城兵马司副指挥使经手起来,若是在公主府置办的某处铺面买卖货物通关上,‘格外留心’,添些麻烦…总归是个让人烦厌的小石子。” 他语气轻飘飘,却将祸水精准引向商业利益。 系统886在尚寒知脑中愉快蹦跶:叮!情绪雷达捕捉:目标·隆禧情绪波动类型:赞赏(对昭曦)+ 愉悦(评价崇廙)+ 微澜(提及刘鹏)。能量+3点!宿主当前能量池充沛(+120点),建议开启‘资源推演’预判绸缎庄风险?(需耗10点) 隆禧提及的产业确实可能是个麻烦,刘鹏官职虽小,但京城内姻亲关系复杂,他背后是阿灵阿。被误会是尚家对钮祜禄氏有意见就不好了。 尚寒知还没来得及反应,昭曦却再次开口,声音清凌凌地,带着解决问题的纯粹导向: “阿玛,额娘。刘副指挥使其人,近日似得遇不快,易迁怒,此为风险源。 《大清律例·卷三十·斗殴》载:‘非事争斗,无折伤以上,勿论。 ’孩童嬉闹失足,刘满柱验不出伤残,其父强行纠讼于律不合,京兆府尹多吉大人上月判富商因童戏殴案罚抄《弟子规》,亦循此例。” 昭曦的目光在烛光下显得格外明澈,转向厅角侍立的安泰: “安泰叔。据闻刘副指挥使酷嗜斗蟀,常流连西市‘百战堂’。 该处今有新得‘铁砂青’者,其背如锅底青铁,声震金玉。 若能以‘不知名行商遗落赠礼’之名,将一罐‘铁砂青’置于其归途必经之石板桥下…… 此物价值半两银,非贿赂,纯属‘路人拾珍却失’之趣谈。 或可稍纾其绪。” 他点到即止,思路奇巧: 不值钱的“宝贝”恰好挠痒痒,既全了对方面子,堵住发作之口,又丝毫不沾染贿赂污名。 隆禧眼中赞色更浓,哈哈大笑起来,手指轻扣桌面,显然对这“无本万利”又“全人颜面”的法子极为满意: “妙!此计甚得‘兵家不战而屈人之兵’之妙!” 他看向昭曦的眼神,是后继有人的骄傲。旋即又意味深长地看向尚寒知,语气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纵容期许: “瞧瞧你这弟弟,出手利落,善用地利,颇有几分‘智勇’之相。 待明年他与昭曦入宫一同进学,再让宫里的布库教习好好点拨点拨弓马。 将来出将入相,光耀你尚家门楣,总比拘着性子读那摇头晃脑的死书强上百倍。” 这番话,几乎明牌宣告了他对尚崇廙“将种”身份的看重与培养计划! 尚寒知听得眼皮直跳。 入宫伴读? 皇宫教习? 景川你玩真的啊?! 合着你纵容他打架是选拔武将苗子呢?! 还智勇之相?这混世魔王要真成了将军,大清的敌人是来打仗还是笑死的? 再看看一脸淡定分析律法的儿子……这家里大的小的全在开地图炮,就我这咸鱼格格不入是?! 她只觉一口郁气闷在心口,偏偏在隆禧灼灼的目光和昭曦平静的小脸前,半个“不”字也说不出来,只能努力挤出认同的假笑: “爷思虑深远…崇廙他…确有一股子劲…” 隆禧见状,笑意更深,对安泰吩咐道: “安泰,就按世子的主意,把那‘铁砂青’安排了。 刘鹏那边,小事化了便是。” 轻描淡写间,一场可能的龃龉已在智谋与权位的双重碾压下消弭无形。 尚寒知内心os: 行行!系统!开启‘资源推演’,目标城南如意坊绸缎庄未来三个月收益风险!老娘宁可花10点能量买个安心! 系统886:【指令确认!资源推演启动!请稍候… 能量-10点!剩余110点!】 她狠狠咬了口笋片,仿佛在咬碎这被天才儿子和腹黑老公安排得明明白白的生活。 咸鱼?这潭水太深,容不下她这咸鱼啊! 第104章 康亲王杰书 夜沉如水,春寒料峭却透不过重重锦幔。 熏炉里上好的沉水香燃烧着,暖融的甜腻香气霸道地充斥着寝殿的每一寸空间。 尚寒知像一只彻底放松戒备的大猫,餍足又慵懒地贴在隆禧身侧,手脚并用地汲取着他这块“专属人形恒温暖源”提供的温度与能量。 意识在安全舒适的暖流里沉浮,舒服得连一根手指都不想动。 隆禧温热的手掌有一下没一下地抚摸着尚寒知光洁的脊背,丝绸般的触感让他眼神微暗。 他喜欢她在事后这种全然放松、只依靠着他的姿态。 “戴梓那边怎么样了?” 尚寒知迷迷糊糊的声音从枕畔传来,带着浓重的睡意。 隆禧动作微顿,指尖在她肩胛骨上轻轻点了点,声音低沉温润:“怎么想起问他了?” 废话!离那么远,系统监控又死贵! 戴梓他又没生命危险,这种琐碎细节当然得问你这个移动情报库了。 尚寒知心里嘀咕着,嘴里含混道:“没什么……就、就今天阵仗那么大,想起来他了呗。康亲王之前那么威风,他这个功臣……” 之前那个小混蛋玩火药,炸出那么大的声响,你倒好,不训斥还抚掌笑赞:‘其疾如风,其炸如雷,倒有几分大将军冲锋陷阵的威势’! 隆禧的计划里肯定有戴梓! 隆禧了然,唇角勾起一抹极淡的、几近宠溺的弧度 ,指尖重新在她背上描摹 ,声音平稳带着洞若观火的深意: “当日,堂兄回京献俘,声势煊赫。你我都看到了,戴梓就在他身侧。 堂兄在席间特意当着皇兄和宗亲们的面,高赞其改制‘子母炮’,言其乃克澎湖之‘惊雷’、‘挽澜’首功。 如此推许,将一人之功置于万众瞩目之下……呵,祸福相依,树大招风,恐难平静了。” 风光是风光,树大招风才是真! 康亲王这老狐狸,分明是把戴梓当靶子立起来,顺便在皇兄面前再加一道功勋保险。 康熙当然信兄弟们办事,毕竟江山稳固离不开这些宗室铁帽子王出力,比如顺治朝的安亲王岳乐,如今的康亲王杰书,都是宗室重臣。 可再信,皇位上那位对权力的敏感也是刻在骨子里的,最怕的就是权柄被架空。 尚寒知眼前不由自主地浮现出那日的盛大场景,思绪在疲惫与回忆中飘荡: 京城,紫禁城外。 时值康熙十九年底。冬寒已劲,却浇不灭今日午门前万众沸腾的炙热气氛。 通往午门的御道,清水洒街,黄土垫道足有三寸厚。 五城兵马司三步一岗五步一哨,铁甲森然的缇骑、神机营官兵虎目如电,将汹涌的人潮死死拦在警戒线外。 文武百官按品级肃立广场两侧,鸦雀无声,肃穆的气氛几乎凝滞。 通往午门的直道上,由远及近传来阵阵沉雷般的脚步声,带着金铁交击的铿锵。 “来了!王爷的大军到了!”一声压抑的低呼打破了寂静。 两百名玄甲铁骑如黑色洪流率先入目。 簇新的明光铠在春阳下冷光四射,战马昂首长嘶,踏着鼓点般整齐沉重的蹄音。 骑兵们高举缴获的敌军旌旗,猎猎招展,百战余生的煞气混合着硝烟与尘土的气息席卷而过,逼得两侧百姓呼吸一窒,目露敬畏。 紧随其后是五千健锐营步卒,排成楔形大阵,沉重踏步。 他们的甲胄陈旧,布满刀痕箭孔,手中长枪如林,枪尖指天。 队列中偶有伤兵被同袍搀扶,却脊梁笔直,疲惫的脸庞上难掩凯旋的荣光。 每一次步点落下,大地都在震颤低鸣。 万众瞩目中,康亲王杰书策骑一匹神骏非凡的照夜玉狮子,石青四团龙亲王行服外罩御赐黄马褂,腰悬佩刀。 南方战场的风霜磨砺令他面色微黑,颌下八字须修剪得一丝不苟,鹰隼般的锐利目光扫视广场,带着平定乾坤的睥睨。 在他马镫旁,一个身着从七品武官补服、面容清癯、眼神却异常专注的中年文士格外显眼——正是戴梓。 立于宗室女眷前列的纯亲王福晋尚寒知,一身一品大妆,钿子珠翠华贵,绛色吉服端庄。她扶着侍女挽云的手,维持着标准淑仪,内心早已弹幕刷屏: 卧槽!这真人秀特效拉满! 康亲王这大佬气场,比上次过年远远瞅一眼带感太多了! 坐高头大马,活脱脱史诗级男主开场! 靠靠靠,系统还开怼脸拍? 上次离八丈远没看清,这怼脸拍帅大叔没跑了…… 荷尔蒙在爆炸! 下颌线比我人生规划还清晰… 打住! 想想就得了,不然某人又要吃醋了…… 哦,对了,戴梓! 地图里那个红得发紫的! 混在队伍尾巴跟小透明似的,谁能想到他搓的玩意儿那么牛? 看把康亲王震的! 康熙那眼神,跟发现新大陆一样! 可惜这技术宅的军功啊……啧。 待会儿封赏名单上名字都挤不进前十? 在她身侧,纯亲王隆禧一身亲王正服,立于宗室亲王前列,距康熙御座不过数步。 阳光勾勒出他过于清瘦的轮廓,脸色在盛大喧嚣的衬托下,显出一种近乎透明的莹白,唇角虽含着恰到好处的、温润如玉的浅淡笑意, 但在热闹的典礼中,这抹笑容带着几分易碎的脆弱感,周身萦绕着挥之不散的病弱气息。 然而,只有尚寒知能从他覆在自己手背上那若有若无、却充满掌控意味的指尖摩擦中,感受到平静表象下的暗流。 每当她的目光多投向那金戈铁马片刻,那指尖的力度便悄然加重一分。 又来了又来了! 这白切黑醋精的摩斯密码! 生怕我多看别人两眼是? 算了算了……看在你是24k纯金大号充电宝+顶级政治护盾的份上…… 能量充足保日后平安,小爷我忍了! 能量就是咸鱼躺平的命根子!(强行自我pua) 金鼓齐鸣,号角长啸。 康亲王翻身下马,龙行虎步走向御阶。 数十名垂头丧气的俘囚被押解上前,戴梓紧随其后跪伏。 “臣康亲王杰书,奉旨征讨闽逆,驱残寇于海隅,今幸不辱命,献俘阙下! 恭请圣裁!” 声若洪钟,震动云霄。 “万岁”之声如山呼海啸。 九龙御座之上,康熙帝目光深邃,扫过王弟与俘虏,最终在戴梓身上短暂停顿,精光隐现: “康亲王劳苦功高,勇略兼人,实乃国器栋梁!赐……” 第105章 戴梓1.0 盛宴过半,觥筹交错间更显暗流涌动。 隆禧身着亲王常服,身形在喧嚣殿宇中显得格外清瘦,脸色在明亮的宫灯下透出一种不易察觉的苍白。 他端着一杯薄得近乎透明的清酒,步履略带些虚浮地走到康亲王杰书案前,微躬身,声音温润清澈,带着恰到好处的敬意与真诚: “堂兄凯旋,荡平东南,扬我大清国威,实乃社稷之幸,万民之福。 弟心向往之,奈何身子孱弱,不能亲临沙场,只能于此薄酒一盏,恭贺堂兄不世之功。” 康亲王杰书正值人生得意时,一身亲王蟒袍衬得他英武不凡。 他哈哈一笑,声若洪钟,显得极为快意,亲自执壶给隆禧也斟了小半杯酒: “七弟客气了! 你我骨肉至亲,何分彼此! 你这身子骨需好生将养,待他日康健了,随哥哥纵马疆场不迟! 来,满饮此杯!”他豪迈地举起自己的酒杯。 隆禧含笑,极有分寸地饮尽杯中那点薄酒,姿态文雅。 放下酒杯时,指节微微泛白。 康亲王杰书显然谈兴正浓,他环视着周围几位倾听的宗亲和重臣,声量不减,仿佛闲聊般提及: “说起来,此番南下,虽有将士效死,亦不乏奇技相助! 福建那仗,打得是痛快! 但有一奇才,戴梓,诸公应有所耳闻?” 提及此名,众人目光下意识地看向角落里那个沉默的身影。 戴梓努力挺直腰杆,但难掩局促。 “他那双手,可是化腐朽为神奇!” 康亲王杰书一拍案几,朗声道, “尤其是改制的那几尊‘子母小炮’,端的是‘惊若雷霆,力挽狂澜’! 澎湖一役,那刘国轩倚为天险的虎头礁,石坚壁厚! 我军炮矢如雨皆奈何不得,眼看就要功亏一篑。 正是这戴梓的小炮,连珠而出,精准异常,硬生生将敌炮台炸了个稀烂! 立下破关首功!此乃真奇才也!” 他话语间充满赞誉,却也清晰无误地将戴梓推至聚光灯下。 高居上位的康熙,一手抚着扳指,听得极为专注,眼中流露出浓浓的赞赏与兴趣。 “哦?子母小炮?威力竟至如斯?” 他看向戴梓,语气温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仪, “戴梓,朕甚为好奇。 择日你详呈此物于朕前,务要细细讲解演示。” “臣……臣遵旨!” 戴梓离席伏地叩首,声音因激动而微颤。 这一番对答,席间几位老成持重的宗室王爷和几个掌管工部、火器营的勋贵,脸色瞬间变得有些微妙,眼神交换间似有波澜。 宴席终散,众人鱼贯而出。 康亲王杰书在几名随从簇拥下经过隆禧和尚寒知身侧时,隆禧仿佛被殿外的冷风激到,猛地掩口发出一阵剧烈而压抑的咳嗽,身体无法抑制地晃了两下,几乎站立不稳。 “王爷!” 尚寒知心中一紧,下意识地伸出手臂稳稳扶住他的臂弯,眼中流露的急切未加掩饰。 正欲走过的杰书脚步顿住,锐利如鹰隼的目光精准地捕捉到这一幕 ——那只有力地搀扶在亲王臂弯上的手,那份情急之下显现的亲密无间。 他视线在两人交缠的手臂上微微一滞,随即抬眸,嘴角极快地向上勾起一丝极其细微、难以言喻的弧度,带着审视,也带点玩味, 最后扫了一眼隆禧苍白得似乎随时会碎裂的面容,便大步流星地离去。 那一瞬间,尚寒知只觉得一股无形的寒意从脊椎窜上,仿佛被一只伺机而动的凶兽不动声色地凝视了片刻,心头警铃大作。 王府蘅芜苑 回到纯亲王府,沐浴过后,洗去一身脂粉与疲惫的尚寒知,整个人如同被抽了骨头般瘫在熏得暖暖的炕上,对着灯下安静翻书的隆禧大吐苦水: “累……快累死了……这大场面看着是威风八面,可真是拘死人、累死人! 景川你说,康亲王今日高踞骏马之上,万民欢呼雷动,那意气风发的模样,是不是……每个男人心底最深处的梦想?” 暖黄的宫灯在隆禧清俊的侧脸上投下柔和的光晕,他闻言放下手中的书卷,转过头来,目光如水般温润地流淌过来。 唇角漾起一丝清浅的笑意,声音如同玉磬轻击:“梦想么……自是因人而异。 有人心向黄沙百战,金戈铁马,气吞万里如虎; 亦有人情寄被看添香,烹茶煮雪,闲敲棋子落灯花。 心意所归,便是人间至景。” 他专注地望着尚寒知,眼神柔和得几乎能将人溺毙, “至于我,此刻拥一盏孤灯,得一片心安,便觉此情此景,比那万军凯旋,更值得珍视百倍。” 那神情,仿佛白日里那些觥筹交错的权谋、惊鸿一瞥的压迫,都只是过眼云烟。 尚寒知的心尖仿佛被一根无形的羽毛极轻地搔了一下,一股奇异的暖流淌过。 犯规!这眼神这语气……温柔杀暴击点! 要命……等等! 不对劲!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这老狐狸是不是发现我今天瞄康亲王瞄得太勤快了? 特意来灌甜言蜜语堵我的嘴?! 她强行压下那点不合时宜的心跳加速,佯作不屑地撇了撇嘴: “切,说得比唱得还好听……那是因为你没那副能上马杀敌的身板……” “子骨”二字尚未出口,一只微凉却力道坚定的手倏地握住了她的手腕! 力道恰到好处,不容挣脱。 隆禧不知何时已倾身靠近,距离近得尚寒知几乎能数清他微颤的眼睫,他温热的、带着药草清香的鼻息若有若无地喷洒在她敏感的耳廓。 “本王的身子骨究竟如何……” 那低沉的声音裹挟着一种前所未有的、若有似无的蛊惑,在寂静的夜里清晰无比, “旁人或许不知。福晋你——” 他刻意拉长了尾音,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亲昵与深意, “朝夕相处,还不清楚么?” 系统:叮!检测到目标‘隆禧’情绪波动:激荡(高度混杂占有欲、渴望与隐秘掌控)!能量值+5!余额充裕,请宿主注意合理规划消耗! 嗡——!!!系统闭嘴!还有他……这低音炮贴脸杀……cpu要烧了! 寒知只觉得一股热浪“腾”地涌上面颊,大脑瞬间空白一片。 就在她几乎要招架不住这突如其来的暧昧攻势时,隆禧却已不着痕迹地松开了手,退回了安全距离, 瞬间恢复了那副温润如玉、云淡风清的模样,仿佛刚才的危险气息只是错觉。 他唇边的笑意加深了些许,话锋一转,似不经意地问道: “今日戴梓得蒙皇兄如此厚望,日后必是前程似锦了。 本王观福晋席间便对他……似有几分留意?” 尚寒知刚缓过神,正暗恼自己又被撩拨,闻言下意识反驳: “咋的?你就不关注啦?技术型人才,那可是宝贝疙瘩! 有他造的厉害家伙事儿,前线多少将士能少送条命,省多少寡妇眼泪? 这是积德的大好事!” 她顿了顿,眉头微蹙, “不过我看他那个人,闷葫芦一个,三棍子打不出个屁来,根本不是搞交际的料! 今天被康亲王那么高高儿地捧上去,木秀于林啊! 不知暗地里得罪多少人,背后捅刀子都不够他受的。” 这番话夹枪带棒,却一针见血。 隆禧执杯的手指在杯壁上轻轻摩挲了一下,目光微凝,若有所思。 第106章 戴梓2.0 几月后。 戴梓抱着一卷刚从工部衙门取来的图纸,走在宫外宣武门内的路上,眉头紧锁,面色愁苦。 几个穿着六七品官服的工部、翰林院的同僚不知是有意无意,正走在他周围,言语间阴阳怪气。 “哟,这不是戴大人么? 刚面圣回来? 啧啧,天子近臣,日理万机啊!” “戴兄如今可是红得发紫,我等只能伏案抄抄写写,比不得戴兄巧思,献一件器物便可平步青云啊!” “听说那子母小炮精妙绝伦? 不知戴大人何时开课授徒,让我等愚钝之辈也开开眼?” “只怕非家学渊源、得了鲁班真传,不能开课? 吾等粗鄙,怕是学不来了!” 这些夹枪带棒的话,让本就不善言辞的戴梓脸色青一阵白一阵,嘴唇翕动,却不知如何反驳,只能抱紧怀里的图纸,加快脚步,只想赶紧离开。 恰在此时,一辆素雅而品阶极高的亲王舆驾在几名便装护卫的随侍下,缓缓停在路边茶肆旁。 车窗微微挑开一线,露出车内隆禧苍白的侧脸和温润的目光。 “戴先生。”隆禧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到戴梓和那几个刻薄同僚耳中。 那几名小官一见是纯亲王舆驾,顿时如受惊的鹌鹑,脸色煞白,慌忙躬身行礼作揖,不敢再多言一句,几乎是连滚带爬地溜走了。 隆禧微微颔首,侍从上前引着尚处于震惊与窘迫中的戴梓来到舆驾一侧的车窗前。 “下官……见过纯亲王。”戴梓躬身行礼,声音干涩。 “戴先生免礼。” 隆禧的声音温和,但少了在宫中惯常的那份飘忽病弱感,多了几分难得的清晰与直接,这在惜字如金、惯打哑谜的他身上实属罕见。 “此处非说话之地,本王看前面有处清静茶肆,戴先生不介意陪本王饮盏茶,稍坐片刻?” 戴梓不明就里,却不敢拒绝:“是,王爷。” 雅间内,清茶氤氲。 戴梓仍显得有些局促不安。 隆禧看着他,开门见山:“戴先生可觉如今风光无限,备受恩宠,前途一片光明?” 戴梓怔了怔,谨慎回答:“全赖皇上抬爱,康亲王举荐。” 隆禧微微摇头,目光如清泉,仿佛能映照人心: “风光亦是悬崖。你自草泽崛起,因一器而得青眼于至尊。 如今确如异军突起,耀眼夺目。 然,枪炮虽利,却最易灼手。 先生以为,满朝之中,多少人看得你这‘奇技淫巧’? 工部掌造之官,可会喜你所造之物夺其风头? 勋贵清流之家,可会甘于你一个以工技晋身者平起平坐? 更有那些墨守成规、视新法为异端者,又当如何?” 戴梓脸色渐渐发白。 “如今三藩烽烟未靖,西北鞑虏环伺,” 隆禧语气平静,却字字如锤,敲在戴梓心头, “值此用人之际,先生这身本事尚有大用,故能暂保无虞。 然一旦国朝渐稳,海晏河清,太平盛世之时……” 他没有说下去,只是端起茶盏,轻轻呷了一口。 戴梓已然额角见汗,隆禧所言,虽不中听,却如同利剑,撕开了他连日风光下内心深藏的不安。 他想起宴席间那些冰冷审视的目光,想起平日里遇到的种种无形阻碍,想起同僚的妒忌和刁难。 康亲王将他荐于陛下之后,便再无过多回护,这难道也是…… “王爷……”戴梓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 “王爷所言,句句如刀,剖开迷障。下官……下官惶恐! 恳请……恳请王爷指点迷津,救我一救!” 看着这位天才眼中的惊惧与恳求,隆禧放下茶盏,目光掠过窗外繁华的街市,带着一种超越时代的深远: “先生大才,国之重器。岂可因宵小之故而湮灭? 自我保全,亦是保国利器。 先生当知匹夫无罪,怀璧其罪。有些光华,不该太早暴露于人前,有些奇思,需得寻一安妥之地,方能真正生根,以待天时。” 戴梓如聆警钟,瞬间领悟隆禧未尽之意,是让他隐藏锋芒,保存核心! “王爷高见!下官愚钝!”戴梓再次深深拜下,这次是心悦诚服。 隆禧轻轻颔首,给了张纸条: “这几人,或擅周旋,或懂营生,亦重信义。 先生日后但有图纸文书不宜外露者,可托他们代为保管密藏。 凡与人交接、需圆润处,亦不妨让其从旁协助。 只一条,心腹之言,断不可尽付。 此事,出门之后,我亦不认。” 他话语简洁,却为戴梓构建了一个隐秘的保护网。 戴梓珍而重之地收下,激动难言: “王爷再造之恩,戴梓铭感五内! 戴梓深知,王爷今日之言,不仅为救戴梓一人,更是……是为这盛世河山,留下更多的护持之器啊!” 隆禧微微一笑,未置可否,只道: “夜深了,戴先生早些回去。” 他倦怠地靠回软垫,重新闭目养神,仿佛刚才那番直指要害、洞彻时局的对话,耗尽了力气。 而在戴梓的书房中,几卷关于更精妙结构乃至某些近乎“异想天开”的图纸,从此封存于特制的双层樟木夹板箱中,由秘密渠道送入一栋不起眼民宅的地窖深处,静待风起之时。 署名处,只有一个不起眼的代号标记。 第107章 南怀仁1.0 几场春雨过后,紫禁城的琉璃瓦被洗得锃亮。 隆禧斜倚在暖阁的软榻上,膝上搭着一条薄绒毯,指尖捻着内务府新呈的贡品茶点图样册子,似是随意提起: “前两日入宫请安,倒见皇兄新得一幅写生小像,甚是有趣。 听说是位唤作郎世宁的新来西洋画师所作,人物神态光影,竟如镜中映照一般逼真。 此人据闻是南怀仁荐来的。”他抬眸看向尚寒知,语带温润笑意, “下回入宫,若有闲暇,不如让那郎画师也为知知与我画上一幅?也算留个念想。” 尚寒知正绞尽脑汁试图解开机关环,闻言头也不抬,随口嘀咕: “画个像还得大老远从西洋请人? 这些洋人也是怪,漂洋过海万里的,就为了来大清伺候人画画搞科学?” 她成功解开一环,把九连环塞回眼睛亮晶晶的昭曦手里,拍拍小家伙的头示意他自己玩,才转向隆禧,耸耸肩道: “也不知道他们到底有多‘爱教’多‘爱国’,才肯背井离乡跑这么远来‘传道授业解惑’ ……啧,要我说,怕是图利多于图信仰。” 她这话不过是现代灵魂对西方殖民时代背景投射的普通吐槽,听在隆禧耳中,却如一道无声惊雷劈开迷雾! “政教分离”四个字刚滑到嘴边,便被脑中瞬间炸开的雪亮火花彻底淹没! 政教分离? 那不过是浮于表象的权宜! 这些西洋人,所谓敬奉“上帝”、“天主”,究其根本,与满洲崇信萨满天地、汉人敬奉祖宗圣贤、乃至于南蛮信神婆土偶,有何本质不同? 无非是上层用来归化民心、凝聚民力、驱使民众的工具罢了! 他们口中宣扬的“爱教”,其内核,难道真的能剥离其所属邦国与族群的根本利益? 当传教士指点江山于清宫御苑,当火器洋炮构筑于京师军营,当历法观测关乎国朝钦天…… 这些西来之“技”与“道”,背后当真无那万里之外君王教皇的影子? 他们明为传播“天主的福音”,暗地里,焉知不是为母国刺探虚实、培植亲信、潜移默化撬动大清根基? 若待百年之后,大清子民尽信其神、尽用其器而忘本朝根本…… 隆禧看似平静地端起手边的药盏,温热的白气氤氲了他过于苍白的脸色,指尖却几不可察地微微发凉。 一股从未有过的、强烈的政治警兆如同冰冷的毒蛇缠绕上心头 ——这比朝堂上明晃晃的朋党之争、边关外咆哮的戈壁铁骑,更危险! 因为它披着文明、技艺、甚至是神性的外衣,正一点一滴地渗透进来! 几日后,隆禧前往乾清宫向康熙请安议事,在宫门外恰巧瞥见南怀仁由小太监引着,满面红光地从殿内退出,显然是刚进献了某种新奇的仪器或见解,深得圣心。 暖阁内,熏香袅袅。 隆禧坐在康熙下首的绣墩上,神情一如既往的温驯安静,因畏寒,肩上还披着一件夹棉的坎肩。 兄弟俩先是说了些不痛不痒的宫务、皇子功课。 时机渐至。 隆禧垂眸,指尖在微凉的茶盏边缘轻轻划过,仿佛不经意的闲聊: “方才见南师傅从皇兄这儿出去,步履轻快,想必又有什么新巧物事献于皇兄? 这些西洋教士,为皇上尽心,倒是不遗余力。” 康熙批阅着奏折,闻言并未抬首,只淡淡道: “南怀仁于历法、测量之上,确有过人之处。 其所献象限仪、望远镜,于治水勘舆颇有裨益。 朕用之,唯取其技而已。” 语气中是九五之尊对工具的掌控自信。 隆禧微微颔首,温润的声音如同溪水缓慢流淌,却带着不易察觉的冰棱: “皇兄驭人之道,天下无双。 南师傅等西洋士人,忠心侍主,其技可用,其心……却未必可全托。” 他话锋微顿,似有挣扎,随即抬首看向康熙,眼中褪去了平日的病弱,只剩下锐利如鹰隼的洞察与刻骨的忧思, “臣弟非离间之语,亦非杞人忧天。 窃思西洋诸国,离此万里之遥,若非心怀莫大利器,焉能驱使其臣民甘冒鲸波之险,穿绝域,涉重洋,至于我朝?” 康熙终于放下朱笔,龙目微凝,落在隆禧异常清亮的眼眸上: “七弟何意?直言无妨。” 隆禧挺直了那惯常显得无力的背脊,声音虽低,却字字千钧,直刺康熙内心最深处的隐忧: “彼等奉教传技是名,结民心、窃舆图、甚至为母国输送情报根基是实! 此乃温水煮蛙! 非一时之祸,乃百世之患! 今日他们敬皇兄天威,自然俯首帖耳,其‘技’亦可为我所用。 然待皇兄龙驭上宾,后世子孙登基之时——” 隆禧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惊心动魄的力量, “若那时海西夷人坐大,仗着从我朝学去之利器知识,反噬神州! 狼烟起于万里之外,铁蹄叩我北疆南境!” “后世史家执笔,” 隆禧的声音压得更低,如同淬毒的匕首,精准刺入康熙最忌惮的命门, “溯其根源,会如何记载? 会道前明自锁而衰,而我大清——从顺治爷尊汤若望、设钦天监,至皇兄您重用南怀仁……开西学之门,引狼入室! 百年之功业,千秋之毁誉,今日这看似微不足道的‘善意’与‘好奇’,或将成为后世追责的刀笔! 皆系于皇阿玛与您一念之间啊!” 最后的“皇阿玛”三字,如同惊雷在暖阁中炸响! 这已不再是劝诫,而是涉及帝国命运、祖宗声名、历史责任的控诉! 康熙脸上的那一丝漫不经心瞬间冻结! 握着玉管御笔的手指,指节因用力而泛出青白。 帝王的目光如雷霆万钧,沉沉压在隆禧身上,锐利得似乎要将这位素来病弱的幼弟彻底洞穿! 殿内的空气仿佛凝固了,连炉中香料燃烧的细微噼啪声都清晰可闻。 康熙没有说话,只是那眼神,深沉幽邃如古潭寒冰,有愠怒,有震动,更有一种被触及逆鳞的冰冷审视。 过了许久,久到那袅袅升腾的熏香都凝滞了,他才缓缓收回目光,重新看向手中的奏折,语气平静无波,甚至比刚才更柔和了些: “七弟思虑深远,朕……知道了。你病体未愈,早些回府歇息。 此事……容朕细思。” 隆禧深深俯首:“臣弟告退。” 他起身的动作带着刻意的虚浮与喘息,缓缓退出暖阁。 唯有康熙能看到,在他转身消失在明黄帷幔后的最后一瞬,那清瘦背影中透出的,并非病弱,而是一种坚冰般的冷冽与孤绝。 第108章 南怀仁2.0 几日后,暖阁内,南怀仁携带着他的新作 ——一幅精致庞大的世界地图摹本,怀着惯常的、带着一丝优越感的恭敬拜见康熙。 康熙端坐于御案之后,批阅奏折的间隙抬首看向他,神色平静,甚至比平日更多了一丝温和: “南卿来了?这是何物?” 南怀仁连忙上前展开地图: “启禀皇上,此乃臣费时月余,参详欧罗巴及奥斯曼等最新地理图志,精心绘制之天下坤舆图。 较前朝利玛窦前辈所献,更为周详精确。请皇上御览。” 康熙果然起身,踱步至地图前。 他的目光在地图上缓缓移动,看似专注,从欧罗巴繁复的国界到地中海纵横的航线,最终落在那片广阔的、被标注为“dulibai gurun”(大清国)的疆域上。 “嗯,我大清幅员辽阔,万邦来朝,甚是壮阔。” 康熙的手指在地图上大清国广袤的土地上划过,语气平淡,听不出喜怒, “只是不知……西人绘制此图,用心几何?” 他忽然转向南怀仁,龙目直视着他,唇角甚至勾起一丝极淡的弧度, “彼国君主,亦常阅此等寰宇舆图否?” 南怀仁心头警铃无声轻颤了一下,但康熙的语气太自然,神情太平静,仿佛只是好奇一问。 他谨慎措辞: “回皇上,西方列国君主,自然阅览图志。 然其目的,多在于通商海路之便,识地理之险要,并无他意……” 他努力想让皇帝相信这只是纯粹的技术层面问题。 康熙微微颔首,似乎接受了解释,继续问道: “朕闻西人极重航海通商,视若国脉。 既如此重视通商,则维系商道、掌控要冲之心力,想必远超寻常邦国?” 他语气依然温和,如同探讨学问。 南怀仁隐隐觉得这问题背后深意,却不得要领,只能顺着回答: “皇上圣明。 西方诸国,为保障商路安全通畅,确在关键海港遍设城堡、炮台,更有庞大舰队巡视海疆。 于其而言,商脉即国脉,不容有失。 此为其立国之基也。” 康熙的目光深沉如水,静静地听着南怀仁述说西方如何为了商业利益不惜斥巨资建造战舰、武装商船、建立殖民地、争夺战略要地。 南怀仁描绘得越详细,越为母国的“开拓进取”感到自豪,康熙眸底那团凝聚不散的寒意便越冷冽一分。 “原来如此。” 康熙轻轻道,目光依旧锁定在地图上那个标示着葡萄牙、西班牙、荷兰、英吉利的位置, “为了商利,便可远渡重洋,威逼利诱,乃至攻城略地……其行虽似海商,其势实如海盗,以火与剑开其商路。” 他顿了顿,语气听不出波澜, “那其国内的君王,便是此等……‘海盗船长’之魁首了?” 南怀仁脸上刚刚浮现的、因谈论祖国而升起的些微光彩瞬间冻结! 康熙的话语平淡,却字字如锥!他慌忙躬身: “皇上误会! 吾国君主乃蒙天主之命,治理万民,行教化之事……” 他试图辩解,但康熙的目光已移开,落回奏折上,仿佛刚才只是随口一说。 “南卿精通火器造作,想必深知其威。” 康熙又一次打断了他的辩解,话题跳转, “朕问你,西人火器如此精良,其国内百姓……可也人人持有利炮火铳?” 南怀仁冷汗微沁,这个问题更加刁钻! 他斟酌着回答:“回皇上……民间禁绝此等利器。 唯军伍士卒操之。”他想强调秩序的严谨性。 “哦?”康熙终于再次抬眸看他,唇角那抹奇异的温和弧度似乎加深了些, “军伍士卒皆操利器……那若有野心将帅拥兵自重,甚或其国主横征暴敛激起民变,而民无寸铁……” 他没有说下去,只是摇了摇头,发出一声意义难明的低叹,仿佛在惋惜什么, “‘以子之矛,攻子之盾’,诚古之名言也。” 皇帝的语气始终平静温和,甚至带着一丝探讨学问的兴致。 然而,就在这平静的表象之下,康熙内心的冰层却在急速增厚! 每一次南怀仁“坦诚”的陈述,都如冰冷的铁锤,将那坚冰锻打得更厚更硬 ——对西方那套“贸易-武备-掠夺-统治”模式的认知越来越清晰,也让他对这个看似忠诚的洋人“传教士”角色下隐藏的、服务于其母国深层战略的本能产生了刻骨的戒备和厌恶! 他诱导着南怀仁讲,细致入微地询问着各种看似关心西方情况的细节: 宫廷制度、宗教裁判所、新教旧教纷争、教皇权力……南怀仁起初有些不安,但随着康熙温和的提问,他渐渐放松下来,甚至带着一些宣教的使命感,将这些视为打动这位东方大帝,展示西方“先进文明”的机会,讲述得越发深入。 他哪里知道,康熙每一个问题都像精准的外科手术刀,在冷静地剖析着西方的弱点、内部的争斗以及那套逻辑中无法自洽的危险悖论。 康熙静静地听着,时而点头,时而若有所思。 他的表情始终温和,甚至偶尔赞许地点评一两句。 但他的心,在一次次“学习”与“聆听”中,早已化作冻彻骨髓的玄冰。 这个西洋人越是在他面前侃侃而谈,展示其背后文明的所谓“优越性”,康熙心中那根名为 “非我族类,其心必异”的弦就绷得越紧! 他心中的决断,已如昆仑寒铁,无法撼动 ——所有可能动摇国本、威胁未来的潜在种子,都必须被严密控制,甚至……彻底根除! 当南怀仁终于告退离开,康熙依旧维持着那副温和倾听的姿态,直至那洋人的脚步声彻底消失在宫门之外。 他才缓缓垂下视线,目光落在御案上那份被朱笔勾画过的奏折上——那正好是一份关于沿海防备海寇及“红毛夷船滋扰”的密报。 他提起朱笔,笔尖在那几个关于西洋夷船的段落上悬停了片刻,然后划下了一道比以往任何时刻都要浓重、凌厉、带着杀伐之气的朱批! 暖阁内,炉香依旧袅袅,寂静无声。只有梁九功侍立在阴影里,清晰地捕捉到皇帝在垂目的刹那,眼底深处掠过的那一丝比西伯利亚寒风还要冰冷彻骨的利芒,心中悚然一惊。 第108章 胤礽1.0 康熙二十五年 毓庆宫的暖阁内,金兽香炉吐出袅袅青烟。 13岁的少年储君胤礽斜倚在铺着明黄绫罗的贵妃榻上,翻看着一本刚呈上的珍本《武经总要》。 书是好书,但他的心思却有些不在这上面。 他的奶母,刚刚抹着眼泪告退。 那一把鼻涕一把泪的诉苦,犹在耳边: “…我的爷啊!您是知道的,内务府统管这诺大宫廷,从上到下,打点人情、疏通关节、犒赏办事得力的奴才……哪样不要银子? 若按祖宗成法,靠那点明面儿上的俸禄和份例,连买根好针都捉襟见肘! 凌普他也是为您在宫里办事能顺畅、体面,经年累月才…才不得不循着那不成文的惯例,收些孝敬,刮些零头,凑合着把差事办了… 可自打前几年万岁爷将那什么‘管家新规’严严实实地套在了内务府头上, 规矩是越来越多, 账要日清月结,采买要三家询价签押,各处管事的权限钉得死死的,还得互相盯着……如今是一点‘灵活’之处都没啦! 事儿杂得能把人累死,手脚却被捆得结结实实,哪还有‘油水’给底下人打点? 昨儿凌普回府,愁得水米未进,只道‘这差事实在没法干了’, 奴婢这心里…替殿下您心疼啊!” 胤礽带着一丝丝被打扰的不耐烦和理所当然:,奶母又来了。 这些内务府的老黄历……孤听着都烦。 收些孝敬? 刮点零头? 宫里不都这么办差的么? 皇阿玛最顶尖的东西不也都先送到孤这儿? 凌普帮着孤打点宫中事务,那些规矩内拿点‘辛苦费’,再给底下人分润些以求安稳顺当,有什么大不了的? 这‘新法’推行,孤瞧着内库是干净清爽不少,各处分例也准时足额了,确是好事。 皇阿玛整肃内务府自然有道理…但把凌普也弄得太难做了? 他是孤的奶公,多少体面总该有? 这点‘辛苦费’都没了,是有点…说不过去。 奶母哭成这样,显得孤薄待了老臣,让人笑话。 这种混杂着被打扰的不快、对“潜规则”习以为常的认同以及对奶母情分的安抚心态,让胤礽微微蹙起了眉,连手中的珍本书页都失去了吸引力。 他搁下书,只觉得这暖阁里有些憋闷,挥退了左右随侍,只带了贴身太监,信步踱向御花园深处散心。 在太液池畔的假山亭中,胤礽看到了倚栏赏秋荷的纯亲王隆禧。 病容苍白,身形清减,唯有一双眼眸温和清透。 纯王叔也在?他那身子受得住这秋风吗? …不过,总算是个能说几句“家常”闲话的人,总比听那些奴才奉承强。 胤礽走近施礼语气带着些许烦闷: “王叔安好。 这秋光正好,王叔倒有雅兴。 孤方才在宫里,倒被琐事扰了几分清净。” 隆禧温和一笑,示意他同坐石凳,语气和缓如闲话家常: “殿下少年心性,烦忧琐事也是常情。 可是……内务府的新法,累及了旧人?” 胤礽一愣,没想到隆禧一语中的,旋即想起这位王叔与尚家联姻,对“管家新法”或有了解。 他正好一吐为快: 胤礽开口就带着少年人特有的理所应当和小烦恼: “王叔明鉴。 倒也不是大事。 孤那奶公凌普在内务府当差多年,一向勤谨。 只是这新法推行后,规矩卡得太死,各处没了旧日的‘腾挪周转’,连带着打点下属、疏通关节的辛苦银子都无着落。 奶母刚刚在孤面前哭了一回,道是凌普难为无米之炊,差事办得心力交瘁。 这……新法虽好,对这些多年效力的老臣,是否也需体恤一二?” 胤礽想道, 大家都这么拿一点,皇阿玛给孤挑贡品的时候还不是拣最好的给? 孤的奶公拿点‘辛苦费’怎么了? 总得让他有银子使唤得动人办事? 隆禧静静地听着,目光在残败的荷叶上停留片刻,又缓缓移回胤礽尚带着一丝少年稚气和不忿的脸上。 他轻轻拢了拢银狐裘衣襟,声音依旧温润,却带着一种奇特的穿透力: 果然。 宠大的孩子,默认了规则下的小贪婪是正常的‘辛苦费’。 皇兄的宠爱给了他无形的保护罩,遮蔽了巨贪的危害…更没意识到,这‘辛苦费’积累起来有多骇人! 隆禧表面语重心长,循循善诱: “殿下重情,念及旧臣劳苦,是天家仁德。 不过……” 他话锋如蜻蜓点水般微转,目光更深邃了些, “内务府总管一职,系着的是皇兄内帑的脉门,也映照着你这位东宫储君的脸面。 您说‘辛苦银子’,这‘辛苦银子’的分量,可轻可重啊。 譬如……” 他伸出一根苍白却修长的手指,轻轻指向池边一处荷叶, “一荷如斗盖,聚在荷叶上那一点点‘辛苦’露珠多了,荷叶尚能承受,水下的莲藕,便觉不过是寻常沾湿。 可殿下想过吗? 若这莲藕每日要承受三千两雪花银般的‘露珠’呢?” 他点到即止,意味深长地看着胤礽。 胤礽初听时只觉茫然,继而心头一紧: 三千两? 王叔这比喻…是指凌普他?! 不可能!凌普最多也就是千儿八百的…… 等等! 皇阿玛推行新法前,内务府账目混乱,各处开销大得惊人…凌普真能拿到这么多? 这…这还能叫‘辛苦费’? 皇阿玛的内帑岂不是……? 隆禧接着说,声音压得更低,字字如冰珠落玉盘: “殿下试想。 若皇兄得知,他给予储君无上荣宠,” 眼神意有所指地掠过胤礽身上的配饰 ”任您取用宫中之珍最好的那一份,而掌管这份‘珍馐’源头的人,却趁机鲸吞蚕食,将这内库都掏成了……薄冰下的空洞。 您想,皇兄那颗拳拳爱子之心,在得知这最亲近之人(意指奶公)如此作为时,会是如何感受? 是痛心? 是失望?还是……” 他轻轻抿住唇,留下无尽余音。 胤礽如遭雷击,脸色瞬间煞白, 是了, 皇阿玛会失望?! 对孤?! 奶公的贪墨…竟然可能多到能掏空内库?! 孤…孤以前以为的那一点点‘辛苦钱’,竟…竟有这么大?! 皇阿玛推行新法,整顿内务府,表面是清理弊政,深层…难道是在怀疑孤纵容凌普,挥霍他给孤攒下的江山根基、内帑积蓄?! 皇阿玛对孤的宠爱是独一份,可这份宠爱若因奶公滥用而被消磨,甚至是蒙上污点……! 一股前所未有的巨大恐慌攫住了胤礽的心! 宠爱是他的护身符,也是他最害怕失去的东西! 隆禧看着胤礽脸色剧变,眼中惊骇与恐惧交织,知道这剂猛药起了作用。 他适时收敛,换上一副劝解的语调: “再者,殿下可曾留意? 自新法推行,您库房里的好东西按时按量送来了,您点要的贡缎新瓷,可还缺过分毫? 底下伺候的奴才,手脚可还干净利落? 这差事……真是‘没法干’了? 还是……某些人就觉得‘没法贪’了?” 他轻轻摇头, “东宫的脸面,不在纵容几个吸食国帑的硕鼠,而在上承天恩浩荡,下御规矩严明。 殿下,您终究是爱新觉罗的太子,您的体面尊严,乃至于皇兄对您的期许和信赖,系于此身,而非系于赫舍里氏的某段旧情啊。” 是了!皇阿玛推行新法后,给孤的东西明明更好了! 孤根本无需凌普所谓的‘打点’! 他抱怨‘事杂’‘没法贪’是真,‘没油水打点’是假! 凌普贪的不是‘辛苦费’,他在偷挖的是孤皇阿玛的墙角! 更是挖孤在皇阿玛心中最珍贵的地位和信任! 奶母的情分重要,但这情分若成了包庇巨贪的借口,那就是把孤架在火上烤! 皇阿玛知道了……不敢想后果!处置!必须处置! 隆禧最后的“爱新觉罗”四个字,如重锤砸在胤礽的心坎上,驱散了最后一丝犹豫。 此刻,他无比清晰地意识到,他身份的根基所在。 第109章 胤礽2.0 数日后,内务府总管大臣凌普被调离实权岗位的谕令传开。 调令措辞柔和,称“体恤老臣辛劳,另委清贵之职”,但字里行间透出的闲置意味,让懂行的人心头雪亮。 这看似温和的处置,却引发了胤礽奶母惊天动地的哭嚎和索额图的极度不满。 消息传来,胤礽的奶母,赫舍里老夫人,在索额图府邸的内室里彻底崩溃了。 她猛地一拍桌案,震得茶盏叮当乱响,布满皱纹的脸涨得通红,泪水混着脂粉沟壑纵横:“天爷啊——!” 她嘶哑着嗓子,捶胸顿足,声音因激动而尖利, “我们赫舍里家为太子付出多少啊! 他小时候,寒冬腊月,老奴整宿整宿抱着他哄睡! 一口奶一口饭都是老奴伺候进嘴里! 如今……如今为了点小钱,就翻脸不认人,把他奶公像块破抹布一样扔了!” 她抓起桌上的帕子狠狠擤了把鼻涕,浑浊的眼睛死死瞪着虚空,仿佛要穿透宫墙质问太子, “太子爷这是被哪个黑心烂肺的给教唆了呀! 他的良心……他的良心叫狗吃了不成?!” 索额图端坐在太师椅上,脸色铁青,下颚紧绷得能看出牙关咬合的痕迹。 他手中原本捻着的碧玉扳指被死死攥进掌心,指节因用力而泛白。 听到奶母愈发尖锐的哭骂,他猛地一拂袖,沉声喝道:“够了!” 声音不大,却带着久居上位的威严,瞬间压下了室内的哭嚎。 奶母被噎得一窒,抽噎着看向他。 索额图深吸一口气,强压下翻腾的怒火,眼神阴鸷得如同暴风雨前的海面。 他缓缓松开扳指,指腹无意识地在光洁的玉面上摩挲,声音低沉而压抑: “婶母息怒。太子殿下尚幼,心思单纯,定是受了小人谗言蛊惑!” 他顿了顿,似乎在斟酌措辞, “新法推行,规矩森严,凌普差事难做,有些怨气也是人之常情! 但太子如此轻率处置,对待府中元老、血脉亲信,竟无半分顾念旧情之意……” 他重重一拍扶手,震得檀木椅发出闷响, “实是令人寒心! 这让我赫舍里家今后如何在朝中立足? 又如何为殿下尽心谋划,保驾护航?!” 奶母闻言,哭声又起,只是这次变成了压抑的呜咽。 索额图眼神冰冷地扫过她涕泪横流的脸,不再安慰,而是霍然起身,大步走到书案前。 他动作极快,抽出一张空白笺纸,提起狼毫饱蘸浓墨,手腕悬停片刻,随即落笔如飞,字迹带着一股压抑不住的凌厉锋芒。 口中冷然吩咐候在门外的长随: “即刻持我名帖,去请内务府广储司郎中富善过府议事!就说有要事相商,不得延误!” 他这是要绕过太子,利用自己在内务府多年经营的残余人脉和赫舍里家族的威势, 火速“举荐”一个绝对可靠的自己人去填补凌普留下的关键空缺,试图保住对核心环节的掌控。 写完举荐信,索额图将信笺递给长随,盯着对方匆匆离去的背影,眼神明灭不定。 随即,他转向另一名心腹: “备轿!递牌子!本相要即刻进宫,面见太子殿下!” 他的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决心和一丝即将爆发的“教导”意味。 胤礽奶母在索额图府邸的嚎哭和索额图后续的种种动作 ——强行安插人手、递牌子求见太子——这些密报,几乎同步呈送到了康熙的御案前。 康熙正伏案批阅奏折,夕阳的金辉透过窗棂,在他明黄的龙袍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听到心腹太监低声禀报,他握着朱笔的手微微一顿,悬停在奏折上方。 笔尖饱满的朱砂,凝成一颗欲滴未滴的红珠。 他嘴角几不可察地向上牵动了一下,那并非真正的笑意,更像是一种对猎物入彀的冷峻了然。 终于落下,在折子上勾画出一个凌厉的“准”字。 “保成……” 康熙低语,声音轻得如同叹息,但眼中锐利的光芒一闪而过, “手法虽稚嫩,心肠倒也硬得起来了。” 他微微颔首,笔杆在指尖灵活地转了个圈,“孺子可教!” 然而,当听到索额图绕过太子直接插手内务府人事时,康熙的眉头骤然拧紧,如同刀刻的深痕,方才那点赞许瞬间被冰霜覆盖。 他冷哼一声,将朱笔重重搁在青玉笔山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索额图……老匹夫!朕刚动了他一颗爪牙,他就急不可耐要再伸一只爪子进来? 赫舍里家的手……” 康熙的手指在御案边缘重重一叩, “伸得还是太长、太不知收敛了!” 对于太子处置凌普的谕令,康熙没有任何表示,这本身就是一种默许和认可。 但当索额图那份“举荐”某某人接替凌普部分职权的奏请递到他面前时,康熙只是随意地扫了一眼,嘴角勾起一丝讥诮的弧度。 他提笔,在那份奏请的空白处,用朱砂批下几个龙飞凤舞又轻描淡写的大字: “此等琐屑人事,何须动劳索相? 内务府自有内务府按新章程遴选的规矩。 钦此。” 朱批落下,索额图苦心谋划的补救瞬间化为泡影。 康熙批完,将折子随手扔到一旁待发的奏疏堆上,仿佛处理了一件微不足道的杂物。 他缓缓靠向龙椅椅背,目光却如鹰隼般投向殿外沉沉的暮色,焦点仿佛落在某个无形的方向 ——那是以大学士明珠为首、环绕着大阿哥胤禔日益活跃的派系。 想到明珠一党近几日串联得有些过火的迹象,康熙眼中精光爆射,如同暗夜中划过的冷电。 第110章 胤礽3.0 朝会的气氛庄严肃穆。 明珠正就一件关于河工钱粮调配的普通事务侃侃而谈,条理清晰,建议中规中矩。 然而,高踞龙椅之上的康熙,在他话音落下的瞬间,并未像往常一样征询其他大臣意见或直接下旨, 而是沉默了片刻。 那短暂的寂静,如同无形的重压,让整个大殿的空气都凝滞了。 康熙的目光落在明珠身上,眼神冰冷得没有一丝温度。 他缓缓开口,声音不高,却字字如冰锥,清晰无比地刺入每一个人的耳膜: “明珠。” 仅仅一个称呼,就让明珠心头猛地一跳。 康熙语调平稳: “尔所奏河工钱粮事,看似条分缕析,实则纸上谈兵! 预算虚浮,调度失据,全然未虑及沿途仓储实情与民夫调度之艰! 堂堂大学士,辅弼之臣,于国计民生之要务,竟如此轻率敷衍,视朝廷公帑如儿戏乎?” 他并未提高音量,但每一个字都像鞭子一样抽打在明珠脸上, “此等疏漏百出之策,也敢妄呈御前? 退下! 此议驳回,着工部、户部另行详议具奏! 再敢如此轻忽懈怠,定严惩不贷!” 这番训斥来得毫无征兆且极其严厉,与明珠所奏事务的平常程度形成刺眼反差。 明珠的脸瞬间变得惨白,冷汗瞬间浸湿了朝服内衬,他慌忙出列,深深伏跪在地,身体因惊惧而微微颤抖: “臣……臣惶恐! 臣愚钝! 谢皇上……皇上训诫!” 满朝文武屏息凝神,落针可闻。 几乎就在同一天下午,一道吏部公文发下: 一位依附明珠多年的御史,被翻出数年前在地方上处理一桩田产纠纷时“失察”的陈年旧账, 如今却被吏部以“旧案存疑,恐有徇私枉法之嫌”为由, 重提旧事,并裁定“严加议处, 降三级调用”。 明珠一党上下,顿时如坠冰窟,真切地感受到了皇帝冰冷目光注视下的巨大压力。 太子胤礽第一时间得知了朝堂上的剧变。 他独自一人,登上了皇宫中最高的宫墙。 初闻消息时,胤礽正凭栏远眺,身形猛地一僵,扶着冰冷雉堞的手指下意识地收紧,指甲几乎要嵌进坚硬的青砖缝隙里。 他倏然回头,看向前来禀报的心腹太监,眼中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惊诧: “明珠……被当庭训斥? 他手下那个御史……也被翻旧账严办了? 这……这……” 他喃喃自语,声音里带着困惑, “明珠所奏不过是寻常河工小事,何至于此? 皇阿玛这……这分明是敲山震虎!” 就在这困惑与惊疑的瞬间,昨日在太液池畔,纯亲王隆禧那温和却如寒冰般刺骨的声音,无比清晰地在他脑海中炸响: “这差事……真是‘没法干’了? 还是……某些人就觉得‘没法贪’了?” “殿下,您终究是爱新觉罗的太子……” “东宫的脸面,在上承天恩浩荡,下御规矩严明。” 那惊心动魄的“三千两露珠”的比喻! 胤礽猛地吸了一口深秋凛冽的寒气,那股寒意瞬间贯穿四肢百骸,让他激灵灵打了个冷战! 紧接着,一股近乎冷酷的明悟如同破冰的洪流,汹涌地冲垮了他心头所有的迷雾与侥幸! 他缓缓转回身,重新面向浩瀚宫阙,背脊却挺得笔直,仿佛卸下了千斤重担,又似披上了无形的铁甲。 他明白了: 皇阿玛对凌普调职的默然,正是对他“断尾”的无声赞许! 他维护了内帑,更保住了皇阿玛那份最珍视的信任与宠爱! 纯王叔是对的! 皇阿玛今日对明珠的雷霆打压,精准印证了隆禧所说的“平衡”二字! 索额图这边刚因他处置凌普和疏远而“收敛”,明珠那边一“喧闹”,立刻就被皇阿玛的铁腕摁了下去! 这“水波宁定”之下,是帝王冷酷到极致的精密算计! 索额图……胤礽嘴角勾起一丝冰冷的弧度。 纯王叔看得太透彻了! 赫舍里氏的“委屈”和“付出”,在皇阿玛眼中,就是比贪墨更危险的结党营私! 是侵蚀皇权的毒瘤! 他在后宫已经有了僖妃赫舍里氏, 太子名正言顺的身份,只会随着他的年纪渐增,让支持他的汉臣越多。 他更要小心谨慎。 想保全自己? 想留住皇阿玛的宠爱? 就必须彻底斩断宫外索额图伸过来的手! 赫舍里的血脉亲情? 在这通往权力巅峰的冰冷之路上,终究是必须舍弃的负累! 朔风骤起,呼啸着卷过宫墙,猛烈地吹拂着胤礽明黄色的太子袍服,衣袂翻飞猎猎作响。 他身形单薄,却站得如同脚下巍峨的宫墙一般坚定。 少年储君眼中最后一丝属于“胤礽”的温情与依赖,被这彻骨的寒风和残酷的领悟彻底淬炼殆尽,凝固成属于未来帝王的、坚硬如铁的冰冷与决绝。 他俯瞰着脚下层层叠叠、象征着无上权力与无尽孤寂的金色琉璃海洋,心中对索额图,只剩下了刻意的疏远与基于权力考量的冰冷审视。 而那个病骨支离、深居简出的纯亲王隆禧,在他心中,已然从一位温和的长辈,蜕变升华为一位深谙皇家生存法则、目光如炬的引路高人。 第111章 大选 时间线回到康熙三十一年初,正逢大选期间。 这年大选,未来的大福晋伊尔根觉罗氏,太子妃瓜尔佳氏,三福晋董鄂氏,和四福晋乌拉那拉氏都在选秀之中。 不过由于,不知为何皇贵妃竟然多活了几年,活过了步军统领费扬古,是她差点选定的未来四福晋的阿玛。 由此皇贵妃开始将宫权交给四妃,专注调理身体,并帮养子胤禛物色福晋,将乌拉那拉氏排除在外。 据隆禧的小道消息,康熙可能会让富察·米思翰(康熙十三年末病故,是乾隆的富察皇后的祖父)的幼女做四福晋。 窗外的日光懒洋洋地铺陈在柔软的地毯上,空气中的细小浮尘仿佛也在打着盹儿。 尚寒知却像只被踩了尾巴的猫,浑身透着一股“别惹老子”的低气压。 她支着下巴,眼神放空地瞪着面前摊开的那本华丽烫金的《秀女名册》。 厚厚几摞,据说是“娘娘们参详”用的。她只翻了几页,就感觉一股无名火直冲天灵盖。 烦! 不是累,是烦得骨头缝儿都难受! 她这个大老爷们儿的芯子,套在这身锦绣皮囊里过了十几年,生理上算是认命了,可骨子里那股子劲儿拧巴着呢! 想想明天要进宫,跟一群穿金戴银的女人围着那些花骨朵似的秀女评头论足,讨论谁更能生、谁家底厚、谁适合塞给哪个皇子…… 这不纯纯大型女子相亲会现场外加权贵资源评估局吗? ‘系统…啊呸!’ 尚寒知赶紧打住。 她现在连系统的吐槽都想屏蔽了,就觉得这场景荒谬得像一群顶级运动员被关在健身房里讨论哪款护垫最透气吸汗! 有那功夫酣畅淋漓比一场不爽吗?! 虽然她现在的“酣畅淋漓”仅限于……咳,某人和后院的秋千架? 但至少舒服自在啊! 那些宫里的女人! 低位份的在她面前装鹌鹑,说句话得在肚子里拐八百个弯,生怕一个眼神不对就惹了这位“深受纯亲王爱重”的福晋。 高位份的就更烦人了——惠妃、宜妃、荣妃,僖妃! 哪个不是修炼成精的老狐狸? 脸上笑得比蜜甜,嘴里夸着你福气好、王爷疼、儿子争气,心里那点小九九她用脚指头都能猜个七七八八: 不是拐弯抹角试探纯亲王府的立场,就是琢磨着怎么把自家或者姻亲的妹妹、侄女塞进这王府后院! ‘真当老子眼瞎?’ 尚寒知越想越气,手指无意识地抠着名册烫金的边儿。 ‘隆禧那家伙披着张病美人皮,内里是个黑芝麻汤圆的事儿,外头不知道,老子替他挡了多少次“偶遇”了? 送汤的、送花的、送点心的,装得那叫一个楚楚可怜! 全是奔着“王爷身体尊贵需要人细致伺候”这借口来的!’ 一股子邪火“噌”地就冒上来: ‘做梦! 这尊贵的充电宝是老子专属的! 我他娘委身给男人已经够委屈求全了,敢来跟老子抢饭碗? 就算你顶着圣母光环来,老子也能让你在满京城的贵女圈里“声名远扬”!’ 更折磨人的是宫里的规矩! 走路要莲步轻移,说话要轻声细语,笑不露齿那是基本操作,连喝口茶都得数着花瓣飘落的节奏来! 对她这个恨不得随时随地翘个二郎腿、痛快骂两句“草”的前体育生来说,那不是进宫,那是上刑! 宫外宗亲聚会好歹能扯扯闲篇,骂骂不开眼的朝臣,哪像宫里,话题绕来绕去离不开男人和争宠,听得她想掀桌子! 这烦躁劲儿一上来,昨天隆禧那番看似安抚实则话里有话的分析又飘进脑子里。 他捏着她的手,慢悠悠地,像盘件稀世古玩,声音温润得像玉: “皇贵妃缠绵病榻多年,心思比起早年,许是更加难以捉摸。她待你前后不同……” 那温润的眼底,分明闪过一丝利刃般的冷光, “细究起来,是在孝庄太皇太后薨逝之后才愈发明显的?” 他停顿了一下,那节奏抓得尚寒知心头一紧, “这其中牵涉宫闱秘事,牵扯到皇兄的心思……外人,难窥全豹。” ‘靠!又来了!’ 尚寒知当时就在心里骂开了, ‘你这欲言又止的劲儿跟吊人胃口的小贩有啥区别? 直说康熙那老色批惦记我不就完了?!’ 隆禧这厮仿佛真听到了她内心的咆哮,低笑一声,指腹在她掌心撩人地刮过,带起一阵细密痒意,声音却带上了一种不容置疑的力度: “知知,无需烦忧。 她再如何心思不明,你看她可曾真正动你分毫? 未曾。 她如今油尽灯枯,所有心念力气都用在了为四阿哥铺路上,旁的事,早已力不从心。” 他倾身靠近,温热的气息拂过她耳际,带着纯亲王骨子里的矜贵与掌控: “你是我爱新觉罗·隆禧明媒正娶、上了玉牒的和硕亲王福晋! 这身份,谁人敢慢待?后宫那些女人罢了。” 最后一句点睛之笔:“你只是……讨厌麻烦。” 那了然的笑意,简直踩准了她七寸。 ‘烦就烦在他每次都说得太他妈对了!’ 尚寒知泄愤似的把名册推得更远。隆禧的道理无懈可击,分析精准到位,把她的“懒”硬生生拔高到“不屑麻烦”的高度,完美维护了她的咸鱼信条。 可“皇兄那份说不清道不明的‘关注’”,以及皇贵妃由此而生的态度剧变,就像两根刺,扎在她心里最不痛快的角落,拔不出又化不掉。 这“关注”,真当是洪水猛兽。 孝庄太皇太后还在的时候,宫里规矩森严,那老色批皇帝多少还要点脸皮。 孝庄一走,太皇太后也没了,好家伙,这“关注”就从隐晦变得有点露骨了! 尚寒知记得清清楚楚,孝庄薨逝不久,一次寻常宫宴后,康熙竟让人送来一匣子江南新贡的苏绣料子,指名道姓说“色泽雅致,想必合纯亲王福晋的心意”。 当时裕亲王福晋西鲁克氏就在旁边,那看她的眼神瞬间就意味深长起来,后来明里暗里提醒她风头太盛并非好事。 更离谱的是后来听说,康熙那厮竟不知什么时候偷偷画了她的画像! 这事当年传得有鼻子有眼,据说就是被皇贵妃无意中在他书房撞见了。 画像? 尚寒知当时听到这传闻就一个激灵——这他妈不是纯纯的意淫加性骚扰吗?! 她一个大老爷们灵魂,想到自己被人画下来对着肖想,浑身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偏偏又在这封建礼法下发作不得,只能把这恶心压下去。 而这,很可能就是皇贵妃对她态度突变的导火索! 从一个需要亲近的妯娌,变得疏离审视,甚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混杂着妒恨与警惕的复杂情绪。 佟佳氏看着病弱,心思却一点不弱。 她肯定能解读出那画像背后帝王的心思,也能嗅出这微妙的关注对后宫平衡、对她佟家地位可能产生的威胁 ——尤其当她这个“关注对象”还是皇帝幼弟心爱的嫡福晋! 这不是引火烧身是什么?! 皇贵妃自己都快油尽灯枯了,所有的心血都在四阿哥身上,最怕节外生枝。 尚寒知的存在本身,在佟佳氏眼里,或许就从一颗可用的棋子,变成了一个不可控的、可能引燃风暴的隐患! 一个极其荒谬又极其符合这变态宫廷逻辑的念头猛地蹦进尚寒知脑海: ‘佟佳氏临死前不会还想膈应老子一把? 比如借着这次选秀,硬塞个佟家或者她派系的秀女进王府? 名义上伺候“病弱”的王爷,实则是给她宝贝养子四阿哥在宫外留个眼线或者助力? 哪怕以后这女子翅膀硬了不听话,只要入了府门,总归承过她的“恩情”?’ ‘我草!’ 这念头太他妈膈应人了! 尽管她知道佟佳氏没这么蠢! 可是一想到可能有,,就好烦! 尚寒知手里的银勺“当啷”一声重重磕在盛着冰凉杏仁酪的细白瓷碗沿上,脆响把旁边侍立的织云惊得一哆嗦。 “福晋?可是羹不合口味?奴婢这就给您换一碗新的?” 织云的声音小心翼翼。 “不用!” 尚寒知深吸一口气,硬生生把那口翻涌的恶心感和想把碗砸了的冲动压下去,挤出一个恰到好处的、带着点慵懒的浅笑, “就是想起明日要进宫,心里有些发怯,怕失了礼数惹娘娘们不痛快。” “福晋您太谦逊了,” 旁边的裁云手脚麻利地整理着明日要用的头面,笑着宽慰, “您可是正经的亲王福晋,一品诰命! 那些娘娘们只有敬着您的份儿。 奴婢听传话的公公说,明日储秀宫那边主要是惠妃娘娘、荣妃娘娘她们几位主事,皇贵妃身子不爽利,就是请诸位福晋去凑个人场,给皇子们相看相看,应个景儿。 您到了那边,只管坐着,万事点头便是,再稳妥不过了。” 这话让尚寒知稍微定了点儿神,但那个“被强行塞人”的膈应念头像鞋底的口香糖,粘上了就甩不脱。 她烦躁地站起身: “屋里闷得慌,我去园子里透口气。打发人去叫昭曦过来,就说他额娘这儿备下了南城老李记的栗子糕。” 第112章 栗子糕 她刚走到内室门口,差点和迎面走来的昭曦撞个满怀。 五岁的小人儿穿着天青色团花小袍,板着一张粉雕玉琢的俊脸,规规矩矩地作了个揖: “儿子给额娘请安。” 尚寒知瞬间切换慈母模式,哟,小腹黑闻着点心味儿来了? 来得真快! “昭曦快来!” 她笑得温柔如水, “瞧额娘给你留了什么? 你阿玛特意打发人从南城老李记新出锅的栗子糕!” 昭曦黑曜石般的眼睛极快地亮了一下,转瞬又恢复了小大人的沉稳,一丝不苟地说: “谢额娘,谢阿玛。” 他走到尚寒知面前,微仰着头,眼神“关切”: “额娘明日进宫,辛劳。请额娘早些安歇,养足精神。” 看着儿子那酷似隆禧的眉眼和一本正经的小模样,尚寒知心里那股腻歪劲儿被冲淡了不少。 她忍不住弯下腰,轻轻捏了捏儿子柔嫩的脸蛋: “额娘的昭曦真贴心! 放心,额娘知道。倒是你,明日乖乖的,可别招惹你阿玛。” 别再动你阿玛书房那些宝贝机关书了! 上次拆的西洋座钟还没彻底拼回去呢! “是,儿子省得。” 昭曦绷着小脸,郑重其事地点头应下。 只是那双过分聪慧的眼睛,却不受控制地瞟向了小几上那本被尚寒知嫌弃推开的《秀女名册》。 果然——“额娘在看什么?” 稚嫩但清晰的声音响起,小手直直指向名册。 尚寒知:“……” ”额娘在看……” 正想随口敷衍过去,身后传来一个温和又带着点不易察觉疲倦的清润嗓音。 “在看什么让知知如此犯愁?” 隆禧不知何时悄无声息地走了过来。 一身家常月白云缎长衫,愈发衬得他身形修长清瘦,面色略显苍白,眉眼温和,真真一个被风就能吹跑的病弱美人。 隆禧的目光扫过名册,落在儿子脸上,神色温润,语气却带着父亲独有的、不容置疑的权威: “昭曦,额娘明日要入宫,需静心休养。 你房里新做的松子鹅油卷和栗子糕该备好了,回去歇着,莫扰你额娘。” 昭曦立刻收回目光,毫不拖泥带水地向隆禧行礼: “是,阿玛。儿子告退。” 话音未落,转身迈着小短腿就走,效率之高,愣是没再看他亲娘一眼。 “……唉。” 看着儿子消失得跟阵风似的背影,尚寒知真情实感地叹了口气。 也不知是遗憾没多揉捏两下小脸蛋,还是更愁那避无可避的明日。 隆禧走到她身边,伸出微凉的手指,轻柔地将她额角被风吹乱的一缕发丝别到耳后。 那动作珍重得像在触碰一件稀世瓷器。 “还在为明日烦心?” 他声音低沉,带着抚慰人心的魔力, “我陪你到神武门。到了里头,挽云她们寸步不离地跟着。 万事有我。” 他身上清冷的药草香混着淡淡墨香传来,那独属于他的、只在她面前展露的绝对保护圈瞬间张开,温柔而强势地包裹住她,有效地平息了她心底翻腾的不安和烦躁。 尚寒知顺势把额头抵在他肩窝,汲取着那令人心安的气息,声音闷闷的带着点无奈的小脾气: “知道了,景川。我就当……去御花园里的百兽房看孔雀开屏得了。” 隆禧胸腔微震,溢出低沉愉悦的笑声,环着她的手臂收紧了些。 “好。我陪你看孔雀。” 就在这时,门口传来高嬷嬷带着恭敬又一丝凝重的声音: “王爷,福晋。宫里的安公公刚刚又传了句话……” 尚寒知心头下意识一紧。 “说皇贵妃娘娘特意叮嘱,体谅福晋玉体娇贵,若明日入宫觉得乏了,不必急着先去储秀宫,可先去寿康宫给皇太后娘娘请安坐坐。 那边清净些。” 尚寒知身体瞬间僵住了。 去寿康宫? 见那位除了初一十五必要场合外、几乎连康熙都不太见的皇太后? 这跟之前的安排完全是南辕北辙! 这哪里是“体谅她”? 这简直像是要把她从可能试探的风暴眼里提前捞到一个安全屋……或者更糟,有更深的水? 隆禧眼底滑过一丝极其锐利、快得让人几乎捕捉不到的深思,旋即恢复了一贯的温润从容: “知道了。有劳嬷嬷,安公公那里,代本王和福晋多加一分赏。” 他转向尚寒知,依旧是那副令人如沐春风的宽慰语气,眼神却带着无声的安抚和力量:“想是皇贵妃娘娘挂心你怕人多嘈杂。 也好,皇太后那边确实清静,去坐坐养养神也使得。” 尚寒知只能顺着点头,心里却掀起惊涛骇浪, 他娘的! 有完没完?! 剧本又改了? 是皇贵妃那个命不久矣的突发奇想? 还是……是那个对她“念念不忘”的皇帝授意的?! 他想在皇太后宫里见她?! 这个猜想让她头皮一阵发麻,胃里再次翻江倒海。 她把脸更深地埋进隆禧怀里,贪婪地汲取他身上能压下一切不安的气息,像溺水者抓住浮木。 几乎就在同时,另一个丫鬟的声音响起,带着点急促: “禀王爷、福晋,裕亲王福晋的轿子已到府门外了,说是……想着明日与福晋一道进宫,特来商议时辰车驾。” ‘靠!组团来了?!’ 尚寒知几乎要仰天长啸。 她猛地抬头,对着隆禧用力地、几乎是挤出一个带着点认命意味的、符合她楚楚可怜人设的苦笑: “裕亲王嫂子想必是为了明日之事特意赶来。 不好让她久等,我这便去花厅见她。” 烦!是真真打心眼儿里的烦! 像无数蚂蚁在心窝里爬! 但为了她未来几十年乃至可能更久的咸鱼躺平大业,明天那龙潭虎穴里的“孔雀开屏大会”,她咬碎了牙也得去! 前提是——她狠狠瞪了隆禧一眼——这个功能强大无比的人形充电宝,必须给力! 隆禧看懂了那眼神,唇角勾起一抹只有彼此才懂的、温柔却又带着绝对掌控的弧度,轻轻推了她一下:“一起去,看看二嫂会不会带来什么好消息。” 尚寒知深吸一口气,昂首挺胸,朝着花厅的方向,像是奔赴前线一般走了过去。 第113章 施压 纯王府待客花厅 西鲁克氏笑容温煦端庄地走了进来。 “七弟,七弟妹,没扰了你们清净?”她礼数周全。 “嫂嫂说哪里话,您能来,我们高兴着呢。” 尚寒知亲热地扶她坐下,笑容真诚中带着恰到好处的敬重。 隆禧微微颔首,声音温和却带点沙哑: “嫂嫂费心了,快请坐。” 西鲁克氏略作寒暄,便切入正题,递过一份精致的名册: “明日寿康宫那边请咱们几个帮忙掌掌眼,为几位小阿哥看选。 这是我和其他几位福晋初步议过、家世品貌都合宜的一份单子。 弟妹你素来心细眼光好,再给过过目,看看有无疏漏或不妥之处?” 她语气自然,像是单纯来商议工作, “明日咱们在太后娘娘面前,统一了口径,只推这份单子便是。 事情办得圆融稳妥,才不负皇上和太后厚望,也是咱们做长辈的心意。” 她强调“统一口径”、“圆融稳妥”,定下了明日行动的“防火墙”策略。 懂了!背答案剧本!集体主义万岁! 尚寒知认真接过名册应下。 西鲁克氏目光转向安静坐在一旁小榻上专注研究鲁班锁的昭曦,眼神柔和下来。 “昭曦真是越来越有静气了,” 她慈爱地看着孩子,赞叹道, “这眉眼间的沉稳劲儿,倒是随了王爷。 有这么个懂事的孩儿在跟前,你们二位这日子才叫有滋有味、有盼头。” 她话锋极其自然地转回尚寒知身上,言辞恳切: “为人父母者,一生所求不就是子女平安喜乐,一家人和和美美? 弟妹你啊,就是纯亲王府的定海神针、福星贵宝。 王爷的身子需要你细心调养看顾,昭曦需要你慈母教养,这偌大的王府需要你操持周全。 王爷有你在侧,才能安心静养; 昭曦有你在跟前,才有个安稳的家。 这份责任重如泰山,也是上天赐予你的福分。” 她将尚寒知的角色提升到了维系隆禧生命、保障王府未来、守护昭曦成长的“不可替代”高度。 卧槽!福星+定海神针+家庭主心骨三合一!道德大旗已经糊康熙脸上了! 西鲁克氏轻轻叹了口气,目光仿佛越过时空,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沉重: “咱们满洲八旗,最重血脉情深,手足相携。 一家子和睦安宁,才是一家之福,一国之基。 只可惜啊…古语有云‘前事不忘,后事之师’。 先皇爷那会儿,就曾有过一件让人至今思之仍扼腕痛惜的旧事……” 她的声音低沉下来,眼神扫过隆禧苍白的面颊和尚寒知瞬间绷紧的身体, “一错再错,最终落得个红颜早夭、兄弟早亡,只余下满城风雨、千古遗憾,更是让爱新觉罗家的脸面和情分都受了伤。” 她极尽含蓄,但“红颜早夭、兄弟早亡”、“满城风雨”、“千古遗憾”、“脸面情分受伤”这些词句,如同无声的惊雷落在两人耳边。 “所以啊,看到你们如今患难与共、伉俪情深,” 西鲁克氏的眼神重新聚焦,异常坚定地看着尚寒知, “我们这些做兄嫂的,真心替你们欢喜,更是要替你们,也替咱们皇家,好好护住这份来之不易的安稳和福气! 王爷的安康、纯亲王府的体面、昭曦的顺遂,哪一样都离不得你这个主心骨安坐家中。 这里的“护住”、“离不得”和“安坐家中”说得极其有力。 西鲁克氏语气转回温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度,回归“公事”: “明日就是一趟差事,一趟必须顺顺当当、利利落落办完的公事。 弟妹你只管跟在太后娘娘身边,只论阿哥们的婚事和规矩体统,心无旁骛地把章程走完,就是上上大吉! 旁的人和事,一概视而不见,听过便忘。 你门二哥特意让我转告弟妹: 你为人沉稳识大体,办事最是妥帖可靠。 明日你只管办好皇差,其余一切,自有他担着! 办完差事,早早回府,看到王爷气色安好,看到昭曦一切如常,才是正经!” 她明确画了“两不”——“不看不听”、“不想别问”。 而“自有他担着”则是最有力的定心丸和威慑——代表宗室实力派的裕亲王已经表态,将直接为尚寒知的行为提供政治担保并阻击任何潜在麻烦。 “多谢皇兄和嫂嫂!这情分,我和王爷记在心里了!” 尚寒知情真意切地保证, “嫂嫂放心,我明白轻重,明日只办差,办完立刻回府!” 西鲁克氏满意地看到尚寒知的表态,正准备起身告辞,忽又像是想起什么似的,神情轻松自然地补充道: “对了,还有个小插曲。 午后裕亲王他们几个去给皇上请安,倒不是为明日选秀。 原是敬谨亲王、显亲王他们家的几个小子也到了适婚的年纪,心里急着呢。 皇上向来关心宗室子弟的终身大事,他们就厚着脸皮,借着请安的由头,求皇上早日给他们的儿子指个稳妥的好姑娘。 话赶话的,连康亲王都凑趣说,自家几个小子也盼着福晋进门开枝散叶了。” 尚寒知心里偷笑,这么多王爷一起去催婚?这架势!下午茶变施压大会了! 西鲁克氏抿嘴一笑,带着几分谈论家常的轻松: “这群当阿玛的呀,自己当年定亲时也没见这么急过,轮到儿子了,倒是一个个坐不住了。 跟护崽子的老鹰似的,生怕明儿个就被人抢了好苗子去! 这不,皇上都叫他们闹得有点哭笑不得,只得连连答应,说宗室子嗣关乎国本,让各家放心,选秀必定公平公允,不让一个小子落空,也必定合情合理,既护着小的,也不让老的难做。” 卧槽槽槽!这指桑骂槐的水平!皇帝都被集体逼宫了?!裕亲王你牛!找这么多托儿! “这些爷们儿们啊……” 西鲁克氏最后这句感叹拉得悠长,仿佛在笑自家男人的鲁莽,眼神却清亮无比地看向隆禧和尚寒知,最后稳稳落在隆禧苍白的脸上,语含深意地总结: “说到底,都是一片爱护晚辈、求个家宅平安兴旺的心啊。 只盼着咱们皇家,父慈子孝,兄友弟恭,家家和睦,那才叫真正的太平福分。 王爷说是不是?” 紧随此处,隆禧适时地剧烈咳嗽起来,仿佛被这番家长里短却刀光剑影的消息激得气息不畅,苍白的脸上泛着潮红,额头甚至渗出了细密的冷汗,手紧紧抓住软榻边缘,阿林保立刻上前紧张安抚。 隆禧虚弱地抬眼,对西鲁克氏道: “有劳嫂嫂……知知她……年轻……” 后面的话被咳嗽打断,但那份担忧与依赖感溢于言表。 西鲁克氏了然起身,温声道: “王爷快别多说话,好生歇着。 弟妹也早些安置,养足精神。明日宫门口,我等你。” 她离开前,状似无意地将一枚小巧温润的玉玲珑轻轻放在昭曦摆弄的鲁班锁旁,像是给孩子的见面礼,目光扫过三人时,带着了然于胸的安抚,这才优雅离去。 第114章 大选2.0 寿康宫内室暖阁,檀香清幽,却掩不住一丝物是人非的清冷。 自太皇太后仙逝,太后于此静心礼佛,愈发沉静少言。 今日为几位适龄阿哥挑选福晋,才添了几分人声,但比起往昔盛况,终究寂寥了几分。 暖阁正堂,太后端坐主位罗汉榻,仪态端方,目光温和中自带威仪,虽言关切儿孙婚事,眉间仍萦着化不去的淡淡倦意。 下首两侧乌木绣墩上,妃嫔依序列坐: 太后右手下首第一位:皇贵妃佟佳氏。 明丽无匹的宫装下,是脂粉也盖不住的深深疲惫与蜡黄底色。 她坐得极稳,肩背挺直如松,那是掌管六宫威仪刻进骨子里的习惯,然而那双曾经明亮锐利的眼睛深处,早已没了往日的神采,只剩下一种极致的倦怠和一丝被痛楚浸透过的空洞。 当尚寒知随裕亲王福晋进来时,佟佳氏的目光终于凝聚了一丝真实的光芒,极其缓慢地从尚寒知身上滑过。 那道目光沉重得像浸了水的铅,带着洞悉一切的麻木了然,一丝看透红颜枯骨的荒诞惊异,一股混杂着对鲜活生命体的复杂审视,最终都沉淀成一种近乎灰色的 ……茫然? 不,在那灰色之下,是燃烧殆尽前的最后一点不甘火苗,是生命之火即将熄灭前对另一个女子拥有她无法企及之物的本能探询和……几不可察的悲悯。 佟佳氏下首及对侧: 依次坐着温僖贵妃钮祜禄氏、宜妃郭络罗氏、惠妃纳喇氏、荣妃马佳氏。 温僖贵妃仪态雍容,目光看似落在虚空,实则将场上动静尽收眼底; 宜妃拈着帕子,眼波流转间饶有兴致地打量场中,但是不敢神情太过放纵,沾染了些许小心翼翼; 惠妃则身体微倾,目光灼灼地逡巡着每一位入内的秀女,事关长子胤禔,她最为焦灼,但偶尔瞥向佟佳氏时带上了一层敬畏的疏离; 荣妃神情温婉,带着母亲应有的关切,但比起惠妃少了急切。 较远处及末位: 僖妃神思似有游离,德嫔乌雅氏则如隐形,靠后、垂首,紧紧攥着膝上的绢帕,几乎连呼吸都放轻。 四阿哥胤禛年幼,赐婚尚早,她在此不过是应个卯,被皇贵妃无形威势压得不敢有丝毫越矩。 同列末座的,还有恭亲王常宁福晋等几位宗室福晋,看向佟佳氏的眼神带着掩不住的惋惜和一种对待易碎品的谨慎。 裕亲王福晋西鲁克氏递来的眼神更为深沉肃穆——不仅仅是稳住尚寒知,更包含了对这满室无声绝望的警示。 尚寒知垂目敛息,连呼吸都刻意放轻,生怕惊扰了什么。 她感觉坐在佟佳氏阴影笼罩的边缘,仿佛能直接闻到生命流逝的冰冷气息。 空气沉重得宛如凝固的蜜蜡,仅剩檀香一丝丝流动。 太后微不可闻地清了清喉咙,声音带着抚慰的意图: “时辰差不多,开始。 皇贵妃熟知章程,你来主持。 西鲁克氏、寒知,你们……也帮着看看。” “看”字加了斟酌的停顿。 佟佳氏微微颔首,颈项的线条在锦缎衣领下显得过于纤弱。 她动作略显迟缓地直了直身体,每一个动作都像是耗费着巨大的精神。 目光再次拂过低眉顺眼的尚寒知,看到那张充满生气的青春面庞与她惶恐姿态形成的反差,佟佳氏眸底深处那片空洞的死海,似乎微微波动了一下,激起一丝难以言喻的涟漪 ——也许是艳羡,也许是讽刺? 旋即化为更深的麻木。 声音响起,失去了往日的清越,带着一丝沙哑和不易察觉的喘息: “引秀女入殿。” 这指令带着耗尽气力的疲惫感。 内监尖利悠长的唱名声穿透暖阁。 殿门微启,一阵清风带着室外的微凉涌入,垂珠帘幕轻微响动。 一队队身着浅色旗装、梳着小两把头、屏息垂目的秀女,如一道道浅色的水流,悄无声息地踱步进来,按序屈膝行礼。 流程刻板进行。介绍家世、品貌,偶有妃嫔低声议论。 惠妃最为投入,目光焊在秀女身上,但每每新秀女入列,她总会下意识地看一眼佟佳氏的反应。。 宜妃时而点评一句“衣裳颜色倒是鲜亮”。 温僖贵妃审视的目光中夹杂了对佟佳氏强撑精神的担忧。 佟佳氏本人只是机械式地点头或沉默,只在惠妃急切询问大福晋人选时,才提点一两句家族渊源、品性教养之类的话语,声音低沉而缺乏生气。 她似乎连说话的力气都在被一点点抽走。 西鲁克氏和尚寒知的戏份精简至极 ——只在佟佳氏或太后偶尔投来目光征询时,指着面前名册上的某处,低声道一句极其“标准”的评语: “此女家世清白”、“册记其性情温婉”、“族中有贤名”…… 标准得像从同一本教材里背出来的答案。 在一段过于冗长、几乎令人窒息的沉寂之后,佟佳氏的目光又一次缓缓聚焦在尚寒知身上,那目光因疲惫而浑浊,却偏偏带着一股奇特的分量,仿佛穿透了表面的恭敬,直抵人心。 开口时声音更是沙哑,如同砂砾摩擦: “尚福晋,纯亲王……近来可安? 你日夜侍奉在侧,辛苦……” 这不是问话,更像是对另一种生命的遥远凝视,带着行将就木之人在寒冬里望向窗外最后一朵花的苍凉和茫然。 尚寒知立刻放下手中根本没喝过的茶盅,起身屈膝,嗓音带着恰到好处的感激与一丝惶恐的微颤: “劳皇贵妃娘娘垂询。 爷……他身子底子弱,太医再三嘱托须得静养,切忌劳心费力。 臣妾愚钝,唯有恪尽本分,朝夕侍奉汤药,只求……只求爷能安泰康宁,便是……臣妾的福分了。” 她垂着头,露出纤细脆弱的脖颈,声音里的哽咽将将够在座众人听闻,完美演绎了忧心夫君、战战兢兢的小妇人。 佟佳氏定定地看着尚寒知,看了很久。 在她病弱的认知里,似乎尚寒知此刻苍白脸上的那份惊惧,正是对她处境的回应。 一种微妙的“理解”在她憔悴的眼中弥漫开来,那丝悲悯化为了同病相怜的苍凉。 她缓缓地、极其艰难地点了下头,仿佛完成了一个沉重的使命,声音轻得几乎被檀香掩盖: “好……你,也是个不易的……顾着他,也顾着自己些……莫要太……” 一个“累”字卡在喉咙里,终是消散无声。 这关怀,像为一段无需深究的公事对话画上了句点。 西鲁克氏恰到好处地接话,声音沉稳如常,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度: “娘娘慈悲,体恤晚辈。 寒知这孩子心思纯善,待王爷确是一片赤诚,事事不敢懈怠。 王爷如今身子经不得丝毫颠簸,离不得她片刻周全。 今晨临行前,王爷还特特叮咛了臣妾,要早些送福晋回府呢。” 她再次将尚寒知的角色,牢牢钉死在“病弱亲王寸步难离的看护者”上, 也为她划定了离场的底线。 佟佳氏唇角似乎弯了弯,极浅,目光已若无其事地转向下一组待进的秀女: “嗯,用心便好。” 恰在此时,“啪嗒”一声清脆的瓷器落地声响。 原来是宜妃手中那精巧的茶盏盖子脱了手,掉在了光洁的金砖地上,骨碌碌滚了几圈才停下,突兀得让所有人都是一顿。 宜妃自己都惊得微微一缩,脸色有些发白。 宜妃身边的小宫女慌忙俯身去拾。 这点小小意外如同投入沉闷水面的石子,瞬间打破了略显僵持的空气。 惠妃诧异地扫了一眼,又迅速将目光投向门口新进来的秀女。 德嫔的头埋得更深,僖妃打了个小小的哈欠。温僖贵妃不动声色地将手中茶盏也放远了些。 太后被这声响牵回了稍显涣散的神思,她疲惫地以指腹揉了揉额角,又看着佟佳氏阖目的侧影,轻轻叹了口气,带着疲惫的终结感开口: “哀家听久了些,倒有些乏了。 这些都是懂事的好孩子,你们看着合适,挑拣着定便是了。” 尚寒知紧绷到酸涩的后颈肌肉终于几不可察地松弛了一丝。 第115章 赐婚 选秀尘埃落定后不久,康熙的旨意明发各宫及宗室府邸: 大阿哥胤禔赐嫡福晋为伊尔根觉罗氏,惠妃悬着的心终于落下,脸上难掩得色。 太子胤礽赐嫡福晋为石文炳之女瓜尔佳氏 (太子妃),辅政大臣之孙女,身份贵重无匹。 侧福晋李佳氏同时赐下。 婚期定于当年秋日。 三阿哥胤祉赐嫡福晋为董鄂七十之女董鄂氏,荣妃亦是满面春风。 四阿哥胤禛赐嫡福晋尚书米思翰之女富察氏,乌拉那拉氏,则被指给了克勤郡王岳托系世子纳尔苏。 圣旨发布的风波尚未平息,宫闱重心瞬间转移。 皇贵妃佟佳氏在心力与病体的双重煎熬下,终是彻底倒下,病势如山倒,药石罔效。 康熙终究还是来了。 承乾宫内药气弥漫,曾经明丽的殿堂被死亡的阴影笼罩。 佟佳氏躺在重重锦褥之中,呼吸微弱,脸庞灰败,只有那双眼睛,在看到康熙明黄色袍角时,骤然燃起最后一点微弱却执拗的光。 “皇上……”她气若游丝,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带着一种穿透生命之壁的哀鸣, “……臣妾,时日无多了。” 康熙在榻前锦凳坐下,眉宇紧锁,神色是惯常的凝重与深沉下的关切,然而这关切背后,是无法掩藏的帝王权衡。 佟佳氏积攒起最后的力气,枯瘦冰冷的手指死死抓住康熙的袖摆,如同抓住世间最后一根稻草,泪珠无声滚落,浸润着无尽的哀恸: “求您……看在臣妾侍奉多年……看在死去的皇八女份上……允臣妾……最后一个心愿……” 康熙喉结滚动,低声道:“你说。” “胤禛……胤禛……求您……” 佟佳氏喘息着,每一个字都用尽了性命, “……将他玉碟……改在臣妾名下……就当……就当是皇八女……留给臣妾的慰藉……臣妾走后……只有这一个念想……” 殿内死寂一片。 康熙沉默了。 这沉默比窗外寒风更刺骨。 他覆上佟佳氏冰冷的手,声音艰涩: “别胡思乱想。你……你会好的。 朕已命钦天监择吉日,册你为皇后! 你便是大清名正言顺的皇后! 会好起来的!” 他的承诺,带着至高无上的尊荣,却没有给予她最需要的那个关于“儿子”的允诺。 那“册你为皇后”的声音,与其说是希望,不如说是对一个将死之人最华丽也最空洞的祭奠。 佟佳氏眼底最后的光,在那句“册你为皇后”后,如风中残烛,无声地、彻底地熄灭了。 她缓缓阖上眼,抓着康熙衣袖的手指,一点一点,无力地滑落。 册后大典以惊人的速度操办,却又简化到近乎仓促。 佟佳氏身着皇后的朝服,被人搀扶着在册封大典上完成了象征性的仪式,接受朝贺,那华服下的躯体已是摇摇欲坠。 仅仅三日后。 承乾宫哀声四起。 大清的第三位皇后——佟佳皇后,薨逝于冰冷的凤榻之上。 在她生命的最后时刻,她强撑着最后一丝清醒,握着康熙的手,哀求道: “臣妾……别无他求……只求……只求别因臣妾耽误了阿哥们的终身……让胤礽、胤禔、胤祉……该大婚便大婚……该……该……开枝散叶便开枝散叶……莫要……为我守孝……耽搁了他们……” 她至死念念不忘的,还是胤禛。 皇后的丧仪极尽哀荣。 在哭泣哀悼的皇子、命妇、宗室群中,有一个身影跪得笔直,几乎僵冷。 胤禛,虚龄十六(周岁约十五),按照清廷规矩,早已过了需生母亲自抚育的年纪。 他的生母德嫔乌雅氏在远处角落垂泪,怀中紧搂着她幼小的七公主,五公主则养在太后寿康宫。 德嫔的目光,带着母亲的煎熬,无数次试图穿透哀戚的人群,落在那挺直冰冷的少年背影上。 她看着儿子一丝不苟地行着繁琐的丧礼,跪叩、上香,神情是超出年龄的肃穆与隐忍的哀戚。 她知道胤禛对佟佳氏的真挚情感。 她想靠近他,递一碗热汤,披一件衣袍,哪怕唤一声他的名字…… 然而,每当她脚步微动,或眼神流露出过多关切,便有佟佳皇后的心腹老嬷、或是康熙指派照看胤禛礼仪的严肃内侍,投来无声却充满威压的目光。 那目光清晰地界定着母子之间的距离 ——他是佟佳皇后的养子,是尊贵的皇子,正处风口浪尖; 她算不上高阶嫔妃嫔妃,是生育过他的女人,仅此而已。 在皇家冰冷的规制面前,血脉相连也必须让位于政治身份与此刻特殊的“嫡子”身份。 胤禛跪在灵前,似乎对身后生母的目光毫无所觉,也未曾回头。 他那被风霜冻得微红的耳朵,却在那熟悉又遥远的温软目光投注而来的瞬间,几不可察地微微动了动。 他垂着眸,长长的睫毛遮住了眼底翻涌的复杂情绪 ——有对佟额娘逝去的巨大悲伤,或许也有对生母那无声注视的微末感触,但更多的,是一种过早面对权力与生死而凝聚出的、超越年龄的冷硬与孤绝。 他将这份孤绝,化作了灵前更深的沉寂与更挺直的脊梁。 佟佳氏的死,如同一颗巨石投入朝堂与后宫的深潭。 她带走了一个渴望母亲身份的灵魂,也留下了一道在少年胤禛与生母之间愈发森严的界限,更留下了一个亟待填补的后宫权力真空。 而对于乾清宫那位至尊帝王而言,短暂的悲伤之后,权力的棋盘将重新布局。 而此前纯亲王府内,隆禧听闻此讯,只是揽紧了身边难得安静下来、目光若有所思的尚寒知,低沉道: “宫里的天,又变了。” 尚寒知依偎着这温暖的胸膛,心底却响起一声只有自己能闻的叹息。 第116章 佟佳氏番外 承乾宫的夜,静得能听见银丝炭的哔剥声。 佟佳氏倚在窗边,雕花的窗棂框住紫禁城灰蒙蒙的天空,寒意渗进骨头缝里。 这紫禁城的冬天,似乎从未真正暖过,就像表哥的心,她捂了半辈子,也未曾真正焐热。 那幅画,是扎进她心头的第一根毒刺。 那日踏入御书房,表哥御案上那幅墨迹未干的背影,瞬间攫住了她的呼吸。 那样纤瘦,那样孤寂,穿着素淡到褪色的旧衣,发间一支无纹无饰的白玉簪,刺眼地简朴。 几株伶仃的老梅,更添萧索。 表哥在她进门的刹那,广袖拂过,迅疾地将画扫入奏折堆底。 那动作快得近乎狼狈,却在她心底烙下滚烫的耻辱印记。 “从未……从未见他画过哪个嫔妃!哪怕是一根头发丝儿!” 妒火在胸中翻腾,烧得她五脏六腑都在疼。 她伺候他这么多年,为他殚精竭虑,为他井井有条的打理宫务,却连一幅背影都换不来! 这贱婢是谁?! 她凭什么?! 疑云如毒蛇缠绕。 直到那日在请安时,她看到了良贵人卫氏发间那支一模一样的素白玉簪! 寒意瞬间冻结了血液,随即是滔天的怒火。 她借故发作,百般刁难,看着卫氏在冰冷地砖上抖若筛糠,心底掠过一丝扭曲的快意。 折磨这个替身,仿佛就能刺伤那个她触碰不到的背影主人。 然而,当她拼凑出那个背影可能的真相 ——纯亲王福晋尚寒知! 那个穿着素服在梅树下凭吊的身影——佟佳氏的世界崩塌了。 “他喜欢的人……竟然是弟弟的妻子?!” 荒谬! 绝伦的荒谬! 随即是刺骨的冰冷,以及一种宿命轮回般的悚然。 她想到了顺治爷,想到了董鄂妃,想到了那个因顺治爷偏爱福全而差点被抛弃、得了天花被丢出宫自生自灭的幼年玄烨! 爱新觉罗家的男人,骨子里都流着这种悖伦的血液吗? 表哥,你竟也走到了这一步? 画影是刺,皇八女的夭折则是剜心。 那粉雕玉琢的小人儿,她捧在手心里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 她曾天真地以为,这个女儿是老天对她的恩赐,是她和表哥血脉相连最柔嫩的纽带。 可孩子病弱,缠绵病榻。 多少个日夜,她衣不解带地守着,祈求上苍。 她盼着表哥能来看看,能抱抱她们的女儿,给她一点支撑的力量。 可他呢? 国事繁忙是理由, 新宠鲜嫩是理由, 偶尔来探,眼中也多是身为帝王的“关切”,而非一个父亲的锥心之痛。 孩子咽气那晚,承乾宫哭声一片。 她抱着那渐渐冰凉的小身体,心也跟着死了大半。 表哥来了,沉默地站了片刻,拍了拍她的肩,说了句“节哀”,便转身离去。 那背影,何其决绝! 仿佛死的不是他的骨肉,而只是一个微不足道的存在。 “皇八女死了,表哥也没有多伤心……” 那一刻,她终于明白,在他心中,或许连她这个表妹兼皇贵妃,也不过是后宫平衡的一个符号。 孩子,更是符号的附属。 他的爱,浅薄得可笑,吝啬得令人心寒。 孝庄太皇太后薨逝时,她曾见他眼中流露过真切的哀伤。 原来,他的真心,只会给那些真正能左右他、或让他敬畏的人。 看着尚寒知,佟佳氏的心绪复杂到了极点。 恨她夺走了表哥那扭曲的“关注”? 怜她成了另一个“董鄂妃”的靶子? 还是……羡慕? 是的,羡慕。 她羡慕尚寒知可以活得那般肆意鲜活,活的如鱼得水。 更羡慕她拥有隆禧那样一份情深似海、明目张胆的偏爱。 隆禧看尚寒知的眼神,是她终其一生,在表哥眼中都未曾见过的炽热与专注。 “情深似海……呵,康熙,你这辈子都得不到她!” 一股带着血腥味的痛快猛然涌上心头。 隆禧不是顺治,尚寒知也不是董鄂妃。 隆禧的“病弱”下藏着深不可测的心机和护短的狠厉,而尚寒知,更非任人揉捏的菟丝花。 表哥那份见不得光的心思,注定是一场徒劳! 这份认知,在孝庄太皇太后薨逝后,变得尤为清晰。 失去了这位定海神针的威慑,佟佳氏敏锐地察觉到表哥看向纯王府方向的目光,那份蠢蠢欲动的试探几乎不加掩饰。 她太了解他了,那份得不到的执念,或许会驱使他做出更疯狂的事,如同顺治爷当年。 “绝不能让历史重演!” 这念头,混杂着报复表哥的狠厉、对自身悲剧的愤懑,以及对那个她曾想拉拢、如今却觉得同病相怜的尚寒知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成全”,驱使她做出了决定。 于是,“御书房藏画”的流言,如同长了翅膀的毒蜂,悄无声息地飞遍了宫闱。 流言模糊了画中人的身份,却将帝王隐秘的心思暴露在阳光下。 佟佳氏躺在病榻上,听着心腹的回报,嘴角勾起冰冷的弧度。 “表哥,你喜欢藏着掖着? 我偏要把它掀开! 看你还敢不敢动? 看你还怎么动?” 她知道,这流言是双刃剑,可能伤及尚寒知的名声,但更重要的,是将康熙那点龌龊心思钉死在“觊觎弟媳”的耻辱柱上。 帝王声誉重于山,群臣的议论、宗室的侧目,足以成为捆住他手脚的锁链。 她成功了。 康熙果然收敛了,至少,明面上再不敢有丝毫逾矩之举。 这份“成全”,是她对隆禧和尚寒知那刺眼幸福的报复,也是她对自身无力改变命运的最后抗争。 油尽灯枯之际,承乾宫弥漫着死亡的甜腥和浓重的药味。 身体像一块腐朽的木头,唯有意识在无边的寒冷和疼痛中挣扎。 她拉着表哥的衣袖,用尽最后的气力哀求。 不是为了自己,是为了胤禛。 改玉碟,让他名正言顺地成为她的儿子,这是她在这冰冷世间唯一的念想,是她作为母亲能为那孩子争取的最后一点保障。 可表哥的眼神,她看得分明。 那里面有帝王的权衡,有对佟家未来势力的忌惮,有对乌雅氏所出其他子女的考量,唯独没有对她这个将死之人最后心愿的悲悯。 他许诺她皇后之位,那金灿灿的凤冠,对她而言不过是盖在棺材上的最后一块华丽裹尸布! “册后?呵……皇上,您真是……好算计啊。” 心,彻底凉透了。 比承乾宫地砖更冷,比窗外呼啸的寒风更刺骨。 最后一丝对“表哥心里最爱是我”的幻想,被这虚伪的“恩典”击得粉碎。 “皇上,妾……成全您。” 这句话,耗尽了她所有的力气。 成全他的权衡,成全他的江山,成全他永远得不到尚寒知的宿命。 她的手指无力滑落,眼前是无边的黑暗。 意识消散前,最后闪过的是那支素白玉簪,是隆禧看向尚寒知的温柔眼神,是表哥拂袖藏画时的狼狈…… 还有一丝微弱的、近乎诅咒的快意: 爱新觉罗玄烨,你这辈子,注定孤家寡人。 铅华落尽,承乾宫的主人,带着满腔的爱恨、不甘与看透后的冰冷绝望,沉入了永恒的黑暗。 紫禁城的黎明,依旧灰蒙蒙的,寒意凝固在雕梁画栋之上,仿佛从未改变。 第117章 上学1.0 康熙三十二年的紫禁城,春意盎然又暗流涌动。 宫墙根下柳丝新绿,花苞初绽,却掩不住几许压抑。 太子胤礽的婚期因瓜尔佳氏祖父孝期悬而未决,如同悬在皇室头顶的一块阴云。 而三位已成年的阿哥仓促迎娶福晋,这略显突兀的“热闹”,更反衬出太子之位那份说不清道不明的微妙与不安。 就在这山雨欲来前的短暂静默里,纯亲王隆禧的马车,踏着清晨尚带寒意的青石板路,驶向了皇宫深处。 车厢内,气氛倒颇为宁静。隆禧靠在一方厚厚的鹅绒软枕上,闭目养神。 他身上那件银灰色暗云纹常服,衬得脸色愈发苍白透明,宛如上好的薄胎玉瓷,仿佛轻轻一碰便会碎掉。 唯有胸膛那轻微却规律的起伏,证明着生命的坚韧。 他身边,尚寒知并未言语,只静静望着窗外飞掠而过的朱红宫墙。 她今日着一身素雅的藕荷色缠枝莲纹旗装,发髻简单梳拢,点缀着两三枚温润的珍珠发簪,素净得与这紫禁城的繁复格格不入。 阳光透过薄纱车窗,在她莹白的脸颊上映下流动的光影,更显五官清丽出尘。她姿态温顺娴静,如同依附在乔木旁的藤萝。 然而,只有她自己知道,平静表象下,内心弹幕正刷得飞起: 系统!扫一下目标地图!看看附近有没有金大腿…呸,大气运源靠近? 这几乎是她进宫前的固定流程了。 系统886(冰冷电子音):滴!气运地图开启中…能耗:01点\/分…检测到:500米内(上书房方向),存在风暴级(红点)5!高度疑似:康熙(核心气运源)!能量峰值!。。。 能量收益预计算:近距离接触风暴级目标(康熙),收益最高可达20点\/次触碰!强烈建议宿主把握机会,为生存续航奋斗! 奋斗个锤子!碰到康熙,我就想原地躺平装死! …等等…康熙也在上书房附近?! 尚寒知内心小人在尖叫,面上却只羽睫微颤,将一丝恰到好处的“担忧”投向身侧的丈夫,同时不动声色地握紧了他微凉的手——充电宝启动,安全感+1。 隆禧并未睁眼,只是在她触碰的瞬间,指尖极其自然地轻轻回握,传递着一丝稳定心神的暖意。 车轮声止,车帘掀开。 他们此行的目的——两位“小祖宗”到了目的地。 六岁的昭曦穿着一身与父亲同色系的银灰色小袍,眉宇间带着远超年龄的沉静内敛。 他的小舅舅尚崇廙则如一团跳动的火焰,一身鲜亮的宝蓝色骑装包裹着似乎永远耗不尽的精力,眼睛亮得灼人,正兴奋地摩拳擦掌,显然对即将开始的“点心争夺战”(读书期间,中间休息会有糕点供大家食用)志在必得。 夫妻二人送完小祖宗,决定步行出宫,正往再走呢。 在那重重宫阙的雕花游廊阴影深处,一身明黄龙袍的康熙帝,如蛰伏的苍龙,静静地望着不远处徐徐行来的隆禧夫妇。 隆禧是他的亲弟弟,自幼体弱多病,太医院曾几度断言难永年。 可自打尚寒知嫁入纯亲王府,变化细微却又实在。 他依然孱弱,咳疾缠绵,但那股摇摇欲坠、仿佛随时会消散的生命之火,竟奇迹般地顽强稳定下来。 连带着他眼中那份长久笼罩的死寂,也被尚寒知带来的、难以言喻的生气逐渐驱散。 康熙的目光掠过弟弟苍白但透着坚毅的侧脸,最终黏着在那个纤弱的身影上——尚寒知。 “福泽深厚”。这是宫里私下流传的评价。 孝庄生前曾抚着隆禧的手欣慰道: “隆禧啊,是个有后福的。” 这福气,康熙如今真切地感受到了。 尚寒知本身,似乎就是一种强大生命力的象征。 这种无声滋养、安神定魄的力量,让坐拥四海却挽留不住至亲离去的康熙,内心泛起难以言喻的惊叹与一丝不易察觉的……神往。 憾她是弟媳。 那道名为伦常的高墙,比万里长城更难以逾越。 尤其在佟佳氏崩逝后,这深宫高墙内的孤寂几乎能吞噬人心。 尚寒知身上那种矛盾的特质 ——温顺表象下藏着冷眼观世的清明内核, 柔弱姿态竟能成为一方安心的源泉 ——如同一窖在雪地里埋了数年的醇酒,寒冽幽香,无端地撩拨着他那颗疲惫不堪又渴望慰藉的心。 她此刻微微垂首,纤细优美的脖颈划出一道脆弱的弧线,阳光在她发间跳跃,那份沉静自守的美好,像羽毛轻搔过康熙的心湖。 一种近乎本能的渴望滋长:若这美好是朕的……若这安定由朕所赐……会是何等光景? 他不由自主地,在她可能投来目光的方向,挺直了背脊,眉宇间的锐利刻意收敛,试图注入几分兄长的宽厚温煦。 难求,那份认知带来的刺痛感最为强烈。 她是隆禧的。 康熙看得分明。 当隆禧看似虚弱却无比坚定地站在她身旁,在康熙目光扫过昭曦时,隆禧虚扶在她腰侧的手,指节几不可察地收紧 ——那是一个男人无声的宣告,绝对的保护,浓烈的占有。 这份深情,康熙是彻头彻尾的局外人。 他只能远远欣赏这束光的明媚,却永远无法拥有。 看着尚寒知依偎在隆禧身边那温顺宁静的侧影,康熙心头的酸涩与那不可对人言的帝王掠夺欲奇异地交织翻腾。 他拥有万里江山,坐拥六宫粉黛,却偏偏对眼前这近在咫尺的“解语花”,只能远望,不可及。 孝庄的离去抽走了他心灵的支柱,这份“求不得”,在此时此地,悄然发酵成一种极具吸引力的折磨,成了心灵孤寂里,一个无法抗拒又充满危险的幻影。 他像一座沉默的山峰,隐在廊柱的暗影里,注视着那对相携而行的身影,目光深邃难辨。 第118章 上学2.0 午后的上书房偏殿,是阿哥宗室子弟们短暂休憩的天地。 空气中飘荡着诱人的点心甜香。 新一轮点心甫一端上,一场毫无悬念的争夺便瞬间爆发。 混世魔王尚崇廙如一头矫健的小豹子,凭借着远超同龄孩子的爆发力和速度,精准地一个饿虎扑食,左右开弓,直接将新上桌最大、糖霜最厚的那块枣泥糕和芙蓉糕攫取到手。 速度之快,动作之猛,带起的袖风差点掀翻邻近胤?桌上刚端来的热奶子。 “我的,我的点心!” 十阿哥胤?气得跺脚大叫,眼巴巴看着他最喜欢的芙蓉糕落入了尚崇廙的“虎口”,小圆脸涨得通红。 他下意识想招呼自己那个比他更呆的伴读帮忙抢,可看看尚崇廙那鼓胀的腮帮子和攥紧的拳头,伴读脖子一缩,默默低下头假装研究桌角——这头“小蛮牛”,惹不起! 这一切,都被一旁的九阿哥胤禟看在眼里。 那双灵动的小眼睛里闪烁着狡黠的算计,他向来是兄弟们里鬼点子最多的一个。 对昭曦这个“堂弟”,胤禟心里憋着一股火 ——上次他用自制的“痒痒草”想捉弄这个总是面无表情、似乎对所有恶作剧都早有预料的小堂弟,结果被昭曦“无意”间躲开,反而洒了自己一头一脸,痒得他三天不敢去御书房。 新仇旧恨涌上心头,再瞧见自己不成器的十弟又被抢了点心,胤禟脸上堆出天真无邪的笑容。 “昭曦堂弟,” 他声音故作热情,小胖手煞有介事地从一堆点心中挑出一块色泽金黄、点缀着蜜枣的“极品”栗子糕,那神态,仿佛在甄选什么稀世珍宝, “这块点心看着就好吃,九堂哥特意留给你的。快尝尝!” 他双手殷勤地将点心递到昭曦面前,只有他自己知道,那栗子糕的香甜内瓤已被他偷偷挖空一小块,填充进去的是一点点从太医那里顺来的、浓缩的黄连粉末。 尚崇廙嘴里塞得鼓鼓囊囊,含糊地喊:“昭曦别要他的,他有鬼!” 昭曦抬起那双极黑、极清澈的眼眸,平静地看向胤禟,仿佛能穿透他那极力掩饰的紧张期待。 他的目光在点心边缘极其短暂地停留了一瞬 ——那里,在偏殿西南角的窗格投影下,几颗细微到几不可见的黄褐色粉末颗粒正折射出一星几乎微不可察的反光。 他伸出小手,稳稳地接过了栗子糕,动作流畅自然,面上没有任何多余的表情。 胤禟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眼中按捺不住的兴奋几乎要喷薄而出! 然而,昭曦并未如他所愿地将点心送入口中。他只是轻轻捏着那块“毒糕”,然后,极其自然地、流畅无比地,在胤?的桌边停下了脚步。 “十堂哥,”昭曦的声音平平板板,带着孩童特有的清亮,却一丝波动也无, “喏,点心。九堂哥精挑细选特意请你的。” 正沉浸在点心被夺的悲伤中兀自气闷的胤?,猛地抬头,眼珠子几乎要黏在那金黄油润的栗子糕上! 巨大的“惊喜”瞬间冲垮了他那本就不够用的思考能力! “真的?九哥,你太好了!” 胤?哪曾多想,喜出望外,小胖手一把抓过点心,生怕慢一步就被别人抢走似的,张开大嘴,嗷呜一口就狠狠咬了下去! “十弟别——”胤禟惊恐的声音迟了半秒! “噗——唔哇——呜呜呜……苦,苦死我了!呕——” 栗子糕的碎屑和着胤?喷出的口水泪花四溅。 那浓缩黄连的极致苦味瞬间在他小小的口腔里炸开。 前所未有的恐怖味觉体验如地狱岩浆般席卷了他每一寸感知神经。 胤?那张原本肉乎乎还算可爱的小圆脸,瞬间扭曲成一个极为夸张的苦瓜样,他就像被踩了尾巴的猫一般原地跳了起来。 一边拼命地伸着舌头狂吐,一边涕泪横流,发出惊天动地的干呕和嚎哭声,小手还无意识地乱抓乱拍。 旁边的杯碟被他带倒,碎了一地,一片狼藉。 “噗……哈哈哈哈哈” 尚崇廙毫不客气地爆发出惊天动地的狂笑,嘴里喷出点点糕屑,指着眼泪鼻涕糊一脸、原地乱转圈、痛苦万分的胤?,笑得直打跌。 “十表哥,蠢驴喝水,哈哈!” 胤禟则彻底懵了, 他目瞪口呆地站在原地,脸上的血色刹那间褪得干干净净,只剩下惨白和难以置信, 他精心策划的陷阱,不仅没能坑到昭曦分毫,反而精准无比地套在了他亲弟弟的脖子上! 看着胤?那痛不欲生的惨状,听着尚崇廙那刺耳的嘲讽,胤禟只觉得一股气血直冲脑门, 小脸由白转红,再由红转紫,又羞又气又怕,指着昭曦的手指抖得如同风中落叶, 嘴唇哆嗦着想说什么却一个字也憋不出来,活像一尊烧红又被泼了冷水的琉璃小壶,脆弱得随时会炸裂。 就在这一片混乱哭嚎、嘲讽大笑、以及无声控诉交织的诡异场面达到最高潮时—— 一个低沉威严的声音,如同冰封千里的严冬之风,骤然在偏殿门口响起: “吵吵嚷嚷!成何体统!” 冰封般的威严叱喝劈开混乱,殿内瞬间死寂。 康熙立于门前,目光如古井寒潭扫过狼藉:哭嗝的胤?,石化的胤禟,憋笑的崇廙…… 最后定在狼藉中心唯一平静的昭曦身上——六岁男童,冷静如置身事外的观察者。 “胤禟,”声音裹霜,“汝为何指昭曦?胤?何以至此?!” 千斤压力砸向胤禟。 “扑通,”,“皇……皇阿玛……儿臣……呜呜……” 胤禟不敢言诬。 康熙目光转向昭曦,探究愈深:“昭曦,你言。”语气刻意放软一分。 昭曦抬脸,恭谨清晰: “回禀皇上。九堂哥精挑细选点心予昭曦。 昭曦腹饱,见十堂哥极喜点心,遂转赠告之九哥心意。十堂哥食后即痛楚如斯。 惊扰圣驾。”逻辑清晰如链。 康熙默然。 六岁稚子,智近妖? “够了!” 判决威严压下, “兄弟嬉闹失度,险酿祸端,胤禟罚抄《孝悌论》二十遍! 五日内呈朕。再有犯,加倍严惩!” 皇家颜面为重,“嬉闹失度”四字盖过黄连风波。 “儿臣……遵旨,”二人叩头,胤禟怨毒深藏。 乾清宫烛影孤冷。 梁九功躬身禀完王府退礼。 康熙指腹摩挲画卷。 “倒是……灵透。” 他低语叹惋。 尚寒知的婉拒,聪敏避嫌,自有傲雪风姿。 像这画上寒梅,于尘世烟火中守住一份静气与安宁——这大约便是她为隆禧带回的生机? 越看清这“解语花”的可贵,那“求不得”的深渊便越深。 “挑些东西送王府。” 他吩咐,清晰如诏, “月白、天青、碧色软缎各五尺。 两支上等羊脂白玉无花素簪。 牛乳菱粉糕、蜜汁玫瑰饼、枣泥山药糕——用紫檀素盒装。” 梁九功喏声退下。 无声胜有声, 夜凉如水,康熙独坐龙椅,烛火在他疲惫眼底跳跃。 那枝遥不可及的寒梅,似在他寂寥心田悄然绽放。 第119章 上学3.0 上书房的风波,在康熙“嬉闹失度”的定调下草草收场,但涟漪远未平息。 纯亲王府内,晚风带着点春寒。 隆禧靠在暖榻上,指尖捻着一封密报,嘴角噙着一丝极淡的、几乎不可见的嘲讽。 尚寒知正指挥着丫头们铺床,力求做到如云端般柔软舒适——咸鱼生存法则第一条:环境舒适度优先。 然后踹掉绣鞋,把自己砸进刚拍松软的被垛里,舒服地哼哼: “累死了!那些嬷嬷丫鬟恨不得把棉花絮出朵花来!” “知知,”隆禧的声音温和依旧, “昭曦今日在上书房…倒像块定海石。” 他放下密报,目光转向她,烛火在眸底跳跃,带出几分深意。 停!”尚寒知翻身坐起,直接截断,脸上哪还有半分楚楚可怜,只剩直男的不耐烦, “景川,少搁这儿探我口风! 你那好大儿!胆大包天,反手就把那劳什子毒点心塞十阿哥嘴里了! 康熙他儿子蠢得挂相关我屁事? 我儿子没事,别来烦我睡觉!” 隆禧半点不恼,反而笑了,指节曲起,极其自然地用关节蹭了下她气鼓鼓的脸颊,动作亲昵得像撸只炸毛的猫: “胆子确实不小。就是这胆子,落在龙椅那位眼里, ‘静’就成了‘妖’,‘敏’就成了‘奸’。” 最后两字吐出来,轻飘飘,带着砭骨的寒意。 尚寒知心里疯狂吐槽: 靠! 妖个锤子! 奸个屁! 他就是个小兔崽子! 康熙那老黄瓜自己心思脏,看啥都腌臜! 康熙老儿真盯上我儿了? 那不就是盯上我的长期饭票(指隆禧)的继承人? 这比断我财路还狠! 【系统886冷静播报】:「滴~检测到重要剧情节点【幼虎初啼】。 被动情绪雷达启动:目标‘康熙’因事件产生‘疑虑’+‘探究’。宿主可借此波动吸收能量,经分析,‘疑虑’≈微澜+1点。 持续关注目标情绪变化可获取更多收益。温馨提示:宿主之子‘昭曦’潜力巨大,建议宿主引导其接触高位气运者(特指康熙)。 近距离贴贴+强烈情绪波动(如震撼、欣赏)=高额能量回报。 高投入高回报,请宿主把握机会,能量就是生命!」 尚寒知内心暴风掀桌:破滚!老子看见他名儿就烦!能量够买我棺材板儿了吗?够就闭嘴! 隆禧感觉到怀里人的微僵,轻轻拍了拍她的背,不再多言。 只是垂下的眼帘掩去了眸底更深的思索。 昭曦…这孩子的确太像一柄藏在匣中的剑,尚未开锋,却已锋芒内隐。 是好?但置于风口浪尖,便是祸端。 他需要更缜密地…为妻儿织一层安全网。 与此同时,翊坤宫。 宜妃看着跪在地上、眼圈通红又强忍愤懑的胤禟,保养得宜的脸上不见喜怒: “黄连粉末?谁给你的胆子?” 胤禟死死抿着唇,不敢说。 “蠢!” 宜妃轻斥一声,指尖敲了敲案几, “欲行事,先谋败局! 这次是你那傻弟弟替你挡了灾,若有下次,你这‘嬉闹失度’的帽子,就真摘不掉了! 那昭曦…” 她眯了眯眼,闪过一丝忌惮, “六岁的娃娃,心思缜密得令人发寒。暂时别惹他,他背后站着谁,你清楚。” 她目光落在康熙傍晚刚赏赐下来的几匹月白、天青软缎上,眸色更深。 皇上的心思…越发难测了。 康熙的赏赐在晚上与宜妃的赔礼一同送达王府。 月白、天青、碧色的软缎在日光下泛着清冷内敛的光泽,两支羊脂白玉无花素簪更是如凝霜雪。 那几盒精致的点心安静地躺在紫檀盒里。 尚寒知看着那一水的素净颜色,内心疯狂吐槽: 这颜色搭配…是给我送葬还是准备让我去道观清修? 虽然料子是好料子… (【系统物品扫描】消耗02点:“上等苏杭软缎、顶尖羊脂白玉。价值高昂。”) 行,算这皇帝老儿有眼光。 脸色由阴转晴, “点心还行,算他长了个能吃的心眼!” 隆禧拣起一支玉簪,冰凉的玉尖划过指尖,他目光落在寒知脸上,慢悠悠道: “皇兄…待知知,着实‘用心’。 ”这“用心”二字,被他念得意味深长,直指康熙那点窥私又强压的龌龊心思。 寒知正抓块牛乳菱粉糕塞嘴里,闻言翻个白眼: “用心个屁!不就是摁着我脑袋叫我装清高吗? 呸!老娘穿红挂绿关他鸟事? 他后宫不够他管?” 点心渣子都喷出来一点。 她这副“不识货只认吃”的模样落在隆禧眼里,倒是消减了几分他心中对赏赐背后帝王心思的寒意。 隆禧淡笑,接过一支素簪,轻轻插入她发髻: “配你甚好。清如水,静如玉。” 他话锋一转,语气带上几分不易察觉的郑重: “知知,昭曦这次被皇兄注意到,虽说是孩子顽皮,但也给你提了个醒。 以后…无论何处,言行更需谨慎,尤其是面对皇兄。” 他没点明的是,康熙那份“求不得”的心思,或许也会因昭曦而产生微妙转移 ——对继承人的关注。 尚寒知腮帮子塞得鼓鼓囊囊,像只囤粮的松鼠,闻言眼神骤然凶光毕露,咽下点心,盯着隆禧,声音压得低而狠,直刺主题: “景川,别扯犊子!我问明白的——那根老得掉了瓤的老黄瓜,” 她每一个字都淬着冰, “我!日!日!夜!夜!都想物理超度了他! 只要他还有一口气惦记我儿子,我就想刨了他爱新觉罗的祖坟!” “” 隆禧梗住了, 隆禧看着她这副这副混不吝的泼皮样,眼底笑意更深,也隐忧更深。 康熙…岂是躲就能躲开的? 不过,隆禧突然说了一句, “快了。” 而后垂眸,指腹摩挲着腕间那串温润的蜜蜡佛珠,声音平稳得如同陈述“今日天晴”, 却如寒铁坠心。 那二字轻飘飘落下,却像开启九幽地府的秘钥,森冷死意瞬间弥漫了整个暖阁。 第120章 上学4.0 尚寒知有些崩溃,她怎么天天给两个兔崽子擦屁股? 一日, 天光未透,寅时末的上书房弥漫着一片将醒未醒的沉寂。 檀香的烟气在微凉的空气里缓慢盘绕,试图与案几间此起彼伏的沉闷哈欠较量。 老先生在讲《论语》“里仁篇”,声线是那种岁月熬煮出的绵长平和,每个字都像裹了层催眠的糖浆。 底下的小脑袋,随着节奏一点点往下坠,眼皮黏得如同上了千年树胶,连呼吸都染上了挣扎的倦怠。 七岁的胤祹就是其中一头栽得最深的小鹌鹑,脖子小鸡啄米似的一点一点。 十二岁的胤禩在旁边顽强支撑了几个呼吸,随即也被这浓稠的睡意彻底拖入了混沌。 更远处,保绶、崇安等宗室子弟,也是个个强撑着最后一点体面,摇摇欲坠。 唯独尚崇廙,像个格格不入的小火把,屁股底下跟装了钉子似的,左扭右蹭。 每一记微小的“噗噗”鼾声,每一次压抑不住的气闷长叹,都在刺激他躁动的神经。 他被这恼人的噪音折磨得直磨后槽牙。 旁边的昭曦却完全相反,脊背挺直,小脸绷得一丝不苟,专注盯着老先生抖动的胡须,仿佛那就是天地间唯一的真理。 若非他眼角一丝极快掠过的不耐,几乎就要被完美骗过。 他讨厌混乱和无序,尤其是在需要他全神贯注计算分析的时候。 尚崇廙又一次不安分的扭动换来对面孙老嬷嬷警告的咳嗽,他委屈地扁扁嘴,眼风下意识瞟向隔着小过道的外甥。 却见昭曦那双过分清亮、像浸泡在冰雪里似的眼睛,正转向他。 没有言语,那双眼睛里却清楚明白地映着一行大字:闭嘴,坐好。 尚崇廙像被定身符点了一下,瞬间“老实”,只是那“老实”里憋着一股劲儿,随时准备弹射起飞。 昭曦小肉手无声无息地伸进自己荷包的夹层 ——那里是他珍藏的微型“技术储备库”。 再出来时,指尖拈着一小截打磨光滑得像颗小兽牙的硬木棍,还有一缕柔韧的,近乎透明的素色丝线 ——这正是他昨日“观察”额娘绣架时的“小小收获”。 整个动作无声得如同叶片落地。 昭曦侧过一点小小的身子,利用书案和书本构筑成的屏障,开始他的精密组装。 他将硬木棍的一端抵在自己桌子腿的内侧,另一端稳稳抵住旁边尚崇廙的桌子腿内侧,形成一个隐秘的桥梁。 丝线被他灵巧的手指缠绕过木质“桥梁”,末端最终用一个小小的活节绑住一块比黄豆稍大的、边角被磨圆的小碎银块。 这块碎银被他无声地悬垂在尚崇廙右侧的手边,距离地面仅一寸。 尚崇廙的小脑袋立刻机敏地凑了过去,眼神瞬间被点燃。 他看见外甥那只精致得不像话的小爪子抬起来,朝他比了个极其简洁有力、如同暗器高手发镖动作的手势 ——朝着侧前方昏昏欲睡、椅子腿半压在一方粗粝青砖石垫边缘的八阿哥胤禩的方向。 无声指令:砸! 一股巨大的兴奋像电流窜过尚崇廙全身。 好玩意儿! 比拿竹竿去捅马蜂窝还提神,关键是这动静听着就带劲还不惹得嬷嬷们鸡毛掸子飞起! 他全身肌肉绷紧,调动起他这年纪所能达到的最完美协调性,右拳紧握,对着地上那块悬空轻颤的银色小物,用尽全身力气猛地向下、并极其巧妙地带着一点前冲角度 ——“锤”了下去! 力度传递!纤细的丝线瞬间绷紧如弓弦! 硬木棍传导振动! 胤禩那把压着青石垫边缘的椅子腿猛地向前一滑! “嗡——噗!” 清脆的木头摩擦青石声,混着金属落地的沉响,陡然在上书房闷浊的空气中炸开! “啊呀!” 胤禩整个身子随着椅子这猝不及防的位移猛地向前一冲。 额头“咚”一下狠狠磕在了冰冷的紫檀木桌沿上。 剧烈颠簸使他下意识伸手去抓桌子 ——墨条“咣当”撞上青玉笔架,架子连同上面的四五支紫毫笔剧烈摇晃,危险地朝着墨池倾倒而去! 突如其来的巨响和颠簸让旁边半睡半醒的胤祹、后面的保绶、崇安等人全都像被针扎了屁股, 惊惶睁眼, 七手八脚地在椅子上慌乱扭动想要稳住自己,惊呼夹杂着吸气,瞬间制造出一片更大的混乱。整个上书房这方角落瞬间如同麻雀炸了窝。 老先生雷霆震怒的目光如冰雹般扫射过来! 只见最混乱旋涡的中心,昭曦已坐得如同白玉观音塑像,两只小手规规矩矩搭在膝上,表情茫然无辜。 尚崇廙则把脑袋深深埋在臂弯里,肩膀可疑地簌簌抖动,压抑的哧哧笑声像漏气的气球,在骤然静下来的空气里简直要命。 其他皇子、伴读们也已手忙脚乱地“弹”坐端正,只敢拿眼角余光去瞟倒霉的胤禩和他案上那岌岌可危的笔架。 “肃静!” 老先生的戒尺“啪”一声抽在案上,脸沉得像浸了三冬的寒冰,“ 尔等懈怠至此,成何体统!胤禩阿哥!!” 混乱暂时被威严压服,可尚寒知接到这份镶着金边的“事故汇报”时,已是午后。 “福晋,” 白嬷嬷的声音刻板得像拿尺子量过, “早课,八阿哥险些摔了御赐的青玉笔架。 据上书房总管太监递来的小抄说…事情由头,是八阿哥的座儿莫名滑了一截。 内务府今日当值的粗使小太监正在‘慎刑司’排队领板子呢。” 尚寒知刚午睡醒来的慵懒顿时被“八阿哥”“慎刑司”几个词炸得烟消云散,一股熟悉的、糟心的预感顺着脊柱爬上后颈。 她看着白嬷嬷那张写着“福晋您懂”的脸,一口气不上不下,憋成了胸口里一把三昧真火。得,她尚·专业消防员·寒知又得到岗待命了。 又一日。 “福晋,” 秦忠躬身行礼,声音和他主子一样,没什么情绪起伏, “万岁爷口谕,烦请您前往校场北面的听云亭去一趟。” 言简意赅,信息量爆炸,精准得像一把手术刀插入尚寒知的命门。 她眼前一黑。 听云亭? 那个离皇子们骑射课必经之路就隔着半个水榭的听云亭? 康熙的脸在她眼前晃啊晃,晃成了催命的勾魂牌。 午后的阳光晒得石板路发亮,透着一股无端闷热。 胤禩在前,十二岁的少年已初具温和如玉的雏形,步履从容,唇边噙着一丝恰到好处的笑意,对旁边年仅八岁、裕亲王次子保泰的絮絮叨叨也耐心听着。 恭亲王府的海善则亦步亦趋跟在后面,眼神骨碌碌地在胤禩和保泰之间打转,下意识地模仿着胤禩微微扬下巴的步态。 在他们前方必经的一段相对光洁的石板路上,一层细如尘埃、几乎与石板同色的粉末,被极致均匀地铺开了一小片区域 ——不凑到眼前屏息凝神细看,是绝难发现的。 这正是昭曦昨日蹲在演武场角落,用小指甲盖耐心刮下来的松香粉,此刻成了他物理实验的绝佳素材。 不远处的太湖石后,两双贼亮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猎物。 尚崇廙早已按捺不住,手里捏着一把树杈和牛筋草简单绑扎的小弹弓,兴奋得像一只嗅到血腥的小狼崽。 昭曦朝他无声地点点头。 “看那儿!” 尚崇廙猛地朝右侧远处一棵老槐树射出一颗小石子。 石子精准地打在槐树枝丫间悬挂的一个旧风铎上。 “当啷!” 清脆的铃声骤然响起。 走在最前的胤禩闻声,下意识地、带着他那标志性的温雅浅笑,侧身回头——动作优雅,重心略有后移。 完美时机! 紧随其后的海善,正处于模仿八阿哥姿态的顶峰,一脚刚好踏在那片几乎隐形的松香粉末上! 鞋底与松香粉接触的瞬间,那被刻意降低到惊人的微小摩擦系数发挥了作用 ——“呲溜!” 左脚向前猛地一滑!整个人失去平衡,直直往后栽倒! “哎呀!” 海善惊呼着,双手下意识在空气里乱抓,本能地想要抓住离自己最近的物体 ——正是八岁的保泰! 保泰完全没料到这突如其来的袭击,小小的身子被海善那失去控制的重量一带,惊叫着也向前扑倒! 他倒下时惊慌失措的手臂胡乱向空中挥舞,一把就勾到了前面刚闻声转头尚未站稳的胤禩的后腰腰带! “呃!” 胤禩只觉得后腰一股巨力拉扯,饶是他反应再快也稳不住这三人份的突然力量失衡! 优雅尽碎,玉面失色,整个人竟被保泰勾带着,也朝着两个跌倒的人身上摔去! 顷刻之间,胤禩、保泰、海善,三个黄带子阿哥就像串好的糖葫芦,华丽丽地在光天化日、众目睽睽之下,滚成了一团狼狈的“麻花”。 惊叫声、呼痛声、闷哼声交织在一起,扬起的微尘在午后的阳光里格外刺眼。 不远处的太湖石后,尚崇廙一张嘴无声地咧到了耳根,兴奋地用小拳头猛捶地面,忍笑忍得小脸通红,肩膀耸动得如同狂风中的树叶。 昭曦却瞬间移开了视线,小手飞快地从袖袋中掏出一块柔软的旧棉帕,蹲下身,闪电般将石板上那剩余的一点松香粉痕迹仔仔细细、不留痕迹地抹去。 他拉着快憋不住笑出声的舅舅,悄无声息地沿着太湖石的阴影溜走。 他得赶紧去练射,额娘昨晚念叨了一句想要新鲜的野味尝尝,他记得园子东头水洼边那丛芦苇里常有水鸟…… 当尚寒知到达听云亭之时,康熙让太监呈上的“物证”还带着热乎气。 一小块用油纸包着、散发着淡淡松脂气息的微黄粉末。 她看着这坑娘神器,再看看康熙那张深不可测的脸, 那句“带娃,真他娘的比考清华还难”的哀嚎在喉咙里滚了一圈又生咽了下去。 只觉得一股从脚跟涌上后脑勺的麻木,只想就地躺倒,化作一块无知无觉的背景板。 回府后, “额娘,” 昭曦鬼魅般出现在内室门口,手里拎着一只半死不活的可怜山雀,小脸毫无波澜, “今天的鸟。” 他自动无视了额娘手里那堆他失落的“实验设备”。 “昭!曦!” 尚寒知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声音微微颤抖, “你松香粉撒路中间的时候,是不是忘了计算后脑勺着地的可能性?” 第121章 上学5.0 上一次,尚寒知是真的生气了,头一回狠狠打了昭曦的屁股。 昭曦似乎消停了些,至少,,没有那次那么过分了。 午后上书房弥漫着一股笔墨纸砚的沉郁气息,连从高窗斜射进来的几缕阳光都驱不散这股专注到凝滞的沉闷。 白嬷嬷板着脸捧来新领的一方上品松烟墨锭,尚寒知早晨特意嘱咐过给昭曦用好些,免得那孩子被劣墨熏得头疼。 白嬷嬷放下墨锭时不着痕迹地看了一眼角落案几——昭曦在默写《千字文》,小眉头微蹙,每一笔都透着超越年龄的谨慎。 而就在昭曦案几斜对面的那张桌子边,尚崇廙正用他那握惯了弹弓的手跟毛笔较劲,写出来的大字张牙舞爪活像群魔乱舞,额头上都憋出细汗。 他烦躁地随手拿起那块新墨锭,在硕大的端砚里“哐哐哐”猛捣,墨汁随着他粗鲁的动作溅出砚池,在他肘边铺开的一片习作纸上留下点点污迹。 “舅舅,”昭曦头也没抬,声音细得像蚊子哼,但精准地穿透墨锭撞击的噪音, “轻些,墨要荡了。”昭曦指尖无意识捻动了一下纸张边缘。 尚崇廙被外甥提醒,动作一顿,刚想抱怨这笔杆子不如弹弓趁手,握着毛笔的手肘下意识就朝外一拐——好巧不巧,力道失控的手肘正正撞上了那块刚刚灌满墨汁、沉重滑溜的端砚边缘! “哐当!哗啦——!!” 时间仿佛凝固了一瞬。 沉重的端砚像个醉酒的巨人翻倒,一整池饱吸浓墨的海绵似的墨锭瞬间倾泻而出。 漆黑的、浓稠得如同化不开夜色的松烟墨汁,瞬间席卷了尚崇廙那叠好不容易憋出来的“鬼画符”,更以无可阻挡之势朝着旁边那张桌子蔓延过去 ——那里,十五岁的四阿哥胤禛,正小心翼翼地将自己刚誊写完的一页《资治通鉴》注本习作,摊开在桌角晾晒! 纸张还是半干的,透着矜持的字迹尚未完全定型。 漆黑的墨浪无情拍岸。 胤禛那页精工细作、注释详尽的习作,刹那间被污黑吞噬了大半。 那些挺拔规整如刀劈斧削的字迹,在浓墨的淫威下模糊、扭曲、挣扎、最终彻底沦陷成一片绝望的污迹。 雪白纸页,墨痕狼藉,触目惊心。连带着尚崇廙那半幅字也彻底成了被墨海淹没的小岛。 死寂。 尚崇廙完全傻了,张着嘴,脸上的血色“唰”一下褪得干干净净,眼睛瞪得溜圆,看着眼前这由自己亲手酿造、迅速扩散的灾难现场,连呼吸都忘了。 他能听到自己胸腔里擂鼓般的心跳,“咚!咚!咚!”震耳欲聋。 一股冰冷的,带着实质性重量和气场的寒意骤然降临! 尚寒知不用在场都能想象那场景,胤禛脸上惯常的冷漠寸寸凝固,如同瞬间覆盖上了西伯利亚的万载玄冰。 那双深邃的眼眸不再是平静的湖,骤然掀起了冰封的海啸,里面翻滚的暴风雪足以冻僵每一个接触到的活物。 他缓缓抬起头,目光像淬了冰的刀子,一寸寸刮过尚崇廙瞬间苍白如纸的脸,最后死死钉在那张彻底报废、墨汁横流的珍贵纸张上。 整个上书房下午的和煦光线仿佛都被抽走了温度。 周围空气肉眼可见地结冰、下降。 连在远处批注作业的老先生,也感到了这刺骨寒意的蔓延,手中的朱砂笔悬停在半空,愕然望了过来。 “尚——” 胤禛薄唇微启,那将要喷发的冰寒斥责几乎已经成形。 规矩?懈怠?顽劣? 每一个词砸下去都足以让尚崇廙脱层皮! 电光石火! 就在胤禛那个“尚”字冰冷的喉音刚迸出一半的刹那—— “呜……” 一声极其细微、仿佛幼兽痛极呜咽的抽气声从尚崇廙身边传来,像一根最细的针,意外地扎破了那令人窒息的压力。 是昭曦。 没有人看到那只小肉手如何在宽袖掩盖下,精准而迅疾地在侧腰一处不易被人瞧见的软肉上狠狠掐了一把。 力道之巧妙,足以冲破痛感的最高阈值,却又不留下任何明显痕迹。 下一刻,胤禛的斥责被硬生生噎回了喉咙里。 昭曦像是瞬间被打开了某个隐秘的泪腺阀门 ——没有任何预热,没有任何过渡,豆大的、滚烫的泪珠如同断线的珍珠,“噗嗒噗嗒”疯狂砸落。 他那张总是过于平静无波的小脸,以一种极其逼真的速度涨得通红,鼻翼翕动,粉嫩的小嘴委屈地瘪下去,伴随着短促而绝望的抽噎,整张小脸痛苦地皱成一团。 那双湿漉漉的大眼睛带着无与伦比的恐惧和巨大的“闯了滔天大祸”的认知,直勾勾地、控诉般地看向胤禛,仿佛眼前的冰山四哥下一秒就要化身食人巨兽将他生吞活剥! 那泪水爆发力之强,哀伤之浓烈,绝望之真实——简直是集合了他额娘尚寒知所有“戏精”精华的浮夸加强版! 胤禛后面冰冷的训斥,生生被这突然汹涌而至的“泪海”淹没了咽喉。 他薄唇微张,后面的话卡在嗓子眼,不上不下,憋得他额角一根青筋极轻微地跳了一下。 那冰冻三尺的气场像是被投入了一座喷发的火山,灼热混乱的情绪冲击得冰层“咔嚓”作响。 那张俊脸绷得更紧,眼神里那份冰寒戾气被强行压制下去,化作一种混杂着荒谬、困惑以及……难以言喻的无措? 这突如其来的巨大悲伤,让旁边本想帮腔斥责尚崇廙几句的十二阿哥伴读满都护彻底懵了,张大嘴巴,一个字也吐不出来。 连那脾气最臭、以严厉着称的老先生,也被这惊天地泣鬼神的“泪弹”震得倒吸一口凉气! 心下一软,下意识就把对尚崇廙的苛责抛到了九霄云外,反而拄着拐杖上前两步,声音放软了八度: “哎呦呦,小世子!莫哭了莫哭了!污了不打紧!污了再写便是!莫哭伤了肺腑啊!” 就在这场面一片混乱,所有人的焦点都集中在那个“悲痛欲绝”的小人儿身上时,一只小脚丫在混乱桌子的掩护下,精准地踹到了尚崇廙的小腿肚子上。 尚崇廙一激灵,终于回了魂! 他看了一眼外甥那“哭”到快要背过气的样子,又瞄了一眼四阿哥那张山雨欲来又憋屈万分的俊脸,福至心灵! “我、我去找清水! 我去找布!擦!马上去擦!” 他语无伦次地喊了一声,声音因为惊魂未定和即将逃脱惩罚的兴奋而微微变调,根本不等别人反应,像只被火烧了尾巴的兔子, “噌”地一下从尚寒知特意塞钱的嬷嬷身边蹿了出去,眨眼间消失在书房门口。逃跑路径精准地避开了所有可能被嬷嬷“随手”拽住的位置。 徒留一地狼藉的墨污,一份被彻底毁掉的心血作业,一个哭得浑身发抖、仿佛下一秒就要昏厥过去的稚童, 以及一个拳头紧攥、下颌绷得像钢铁、浑身散发着“我很不爽但我又不能发作”的憋闷气息的冷面阿哥胤禛。 他那攥紧的拳头紧了又松,松了又紧,最终只能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声音是强行压抑后极致的低沉冰冷: “……哭完了没有?哭完…就出去!” 每一个字都像冰块摩擦。 昭曦的抽噎声像是被按了暂停键。 那汹涌的泪水说收就收,红红的眼眶里只剩下一层薄薄的水汽,委屈的小嘴也抿得平平整整。 他默默地,小肩膀还残留着一点表演过度的耸动,绕过一地墨污,小步小步地蹭向门口,低垂的眼帘掩去一丝计划得逞的微光。 他经过胤禛桌旁时,“无意”间撞落了地上那件崇廙打翻墨汁时蹭脏的、沾满大块墨渍的小外衫团子,小靴子轻轻一踢,那团罪证便滚进了更深的桌底阴影里。 窗缝后,秦忠的影子无声地融入回廊。 康熙安插在上书房的另一个眼线,正把“尚氏幼子损四阿哥习作”的条子塞进袖囊。 第122章 上学6.0 午后的御花园,本该是春日和煦,却被尚崇廙那声足以惊起飞鸟的惨嚎撕得粉碎。 随之而来的,是太湖石假山小品崩塌的轰隆声。 碎石滚落,尘土弥漫,胤禟、胤禌、保绶三个小的煞白着脸钉在原地,仿佛被那声巨响定住了魂魄。 侍卫统领阿尔萨兰带着人飞奔而至,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幕狼藉: 七岁的尚小公子宛如一只受惊的炸毛猫崽,在原地蹦跶着、嚎叫着,指着地上打翻的檀木盒; 盒里那只肥硕的豆青虫,此刻正无辜地在泥土间蠕动; 而胤禟阿哥,脸色比旁边的白玉兰还要白几分。 “九…九表哥他!用虫子吓人!” 尚崇廙带着惊天动地的委屈指控,小胸脯气得一起一伏, “他还骗人!说…说是最新奇的点心!坏!太坏了! 我要抢光他所有荷包!!!” 胤禟想辩解,想说虫子是给昭曦准备的,点心也是他编的,可看着尚崇廙那劫后余生的惊恐模样,再看看满地狼藉,千言万语堵在喉咙里,只化作苍白的嗫嚅: “我…我不是要吓你……” 胤禌和保绶此刻成了最不情愿的“目击证人”,在侍卫的询问下,只能支吾着承认: “是…是九阿哥放的盒子……” 至于给谁准备的,年幼的保绶懵懂地指了指假山后闻讯“匆匆”赶来的昭曦。 昭曦迈着沉稳的小步子走近,衣袍一丝不乱,小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震惊”和不解。 他先是看了看吓得发抖、指着胤禟控诉的尚崇廙,然后目光落在脸色灰败的胤禟身上, 那双平静如古井的眼睛里清晰地透出一种无声的控诉:“你怎么能这样对小孩子?” 这平静比任何怒吼都更让胤禟无地自容,仿佛被当众扒光了衣服。 混乱在侍卫和高等级太监的安抚下勉强平息,但巨大的动静早已惊动了不该惊动的人。 先是附近的宫妃闻讯派人来探,接着,乾清宫和慈宁宫的旨意几乎同时到达。 康熙正与裕亲王福全议事,闻听御花园喧闹涉及两位皇子和纯亲王的妻弟,龙眉一蹙; 而深居简出的太后,听闻动静源头竟是那只差点吓坏纯王幼子的小虫,更是捻着佛珠叹息:“胡闹!” 御书房内:康熙听完了梁九功的详细回报,脸色沉静如水。 他看着跪在阶下惶恐请罪的胤禟,以及旁边同样低头不语的胤禌、保绶,当然还有被告牵连的昭曦和尚崇廙。 康熙的目光扫过胤禟 ——这孩子心思重,记仇,上次黄连点心的笑话他就觉不妥,如今变本加厉,竟用这等腌臜之物戏弄亲王世子。 “爱新觉罗·胤禟。” 康熙声音不高,却带着冷意, “你可还记得朕平日教诲的兄友弟恭? 一个锦盒,一只虫,差点伤了崇廙,扰乱了整个宫苑安宁!这就是你的‘兄弟情谊’?” 他没有提昭曦,但句句都让胤禟觉得更羞耻。 胤禟叩头不止: “皇阿玛,儿子错了!儿子只是想……想跟昭曦开个玩笑……” 声音越来越小。 “玩笑?” 康熙冷哼一声, “这玩笑,朕看你开不起!回去抄《孝经》《弟悌篇》各二十遍! 闭门思过三日!胤禌、保绶知情不报,一并罚抄五遍!” 他目光转向尚崇廙, “崇廙受惊了,赐…………昭曦……” 他看着那个跪在下方,背脊挺直,眼神干净的孩子, “你受了惊吓,赐……。” 处理完小的,康熙看向一旁的福全: “裕亲王,你府上保绶……” 福全立刻躬身:“臣管教无方,回去定严加训诫!此等无端招惹是非之事,绝不容再犯!” 太后听了全过程缓缓道: “胤禟这孩子,心思歪了。纯王家那小的,小小年纪倒是个硬茬儿,兵不血刃。 可惜了隆禧身子弱……” 她转动佛珠,语气带着深意, “告诉皇帝,兄弟阋墙,家宅不宁,非大清之福。 孩子们该收收心了,功课再加紧些。” 到了秋天,宫禁中的演武场在午后阳光的映照下,尘土都带着一股热烘烘的干草味。 演武已散,场边的兵器架在日光下拉出长长的影子。 年长的侍卫们早已散去,偌大的场地显得空阔,唯有场边凉亭内,两道挺拔的身影在低声交谈政务。 太子胤礽(19岁)一身杏黄色常服,眉宇间已褪去少年的青涩,多了份储君的沉凝,此刻正翻看着手中的折子。 胤禔(22岁)则穿着利落的藏蓝色箭袖骑装,浓眉星目,虎背熊腰,一身英武悍勇之气仿佛要破衣而出。 他是满洲年轻一代公认的巴图鲁,骑射功夫卓绝,是诸皇子的武力标杆。 两人虽因身份敏感总隔着一层什么,但因着幼时共同的玩伴 ——那位惊才绝艳、胆魄惊人的尚家二小姐尚灵姝的情分,彼此间倒比寻常兄弟多一分复杂而微妙的亲厚。 对灵姝那个闯祸精弟弟尚崇廙和古怪灵精的小外甥昭曦,自然也比其他兄弟多了一份纵容,颇有些“自家熊孩子”的意味。 而此刻,“熊孩子”之一,八岁的尚崇廙,正像一头真正的小豹子,潜伏在演武场外围一排高高的草靶垛子后面。 “八表哥说大表哥是满洲第一巴图鲁?” 尚崇廙压低的声音带着火炭般的兴奋,对身边安静擦拭一块奇特木制小机关的昭曦说道, “我才不信!阿玛说我力气大得很!我要试试!” 昭曦停下手,澄澈的眼眸看向舅舅,平静地指出几个关键因素: “第一,大堂哥身长九尺,你八岁。 第二,大堂哥能开十石硬弓,你拉不开一石半。 第三,大堂哥臂力千斤,你……” 他扫了一眼尚崇廙细细的胳膊, “力量输出峰值预估不及十之一。 ”结论清晰:鸡蛋碰石头,结果碎裂率大于9999。 “哼!一力降十会你没听过?” 尚崇廙不服气,小脸因激动而通红, “老虎还有打盹的时候呢! 何况我还有秘密武器!” 他神秘兮兮地拍了拍挂在身上一件用藤蔓和枯草巧妙编织、几乎与靶垛浑然一体的“吉利服”,又在怀里摸了摸一个硬邦邦的东西 ——那是个用厚竹筒改装的“暴雨梨花针”(塞满了不知从哪弄来的、研磨细碎的辣椒面、胡椒粉和草木灰)。 他眼神放光:“趁他不备,我用这个糊他眼睛! 再用扫堂腿绊他!扑上去锁喉!” 一套“战术”想得热血沸腾。 第123章 上学7.0 昭曦沉默一秒,继续低头研究他的小机关,只在心里默默计算: 触发距离需要15米,辣椒粉有效散布概率785,大阿哥臂展预估18米,舅舅锁喉成功率无限趋近于0。 但看着舅舅眼中熊熊燃烧的火焰,他没再劝阻,只快速将自己调整到一个视野最佳、足以观察全局又相对安全的角落 ——一个高耸但弃用的了望架底部。 动作轻盈灵活如同狸猫攀爬。 尚崇廙深吸一口气,调整好“吉利服”,像一片飘忽的落叶,贴着靶垛的阴影,一点点匍匐挪向凉亭。 他选择的角度刁钻,利用演武场的斜坡和散落的几件兵器做掩护,行动间竟真有一丝潜行高手的意味。 野性难驯的混世魔王在追求“挑战权威”的目标时,爆发出了惊人的专注力。 凉亭内,胤禔正提起一柄沉重的关刀随手挥舞了两下,带起的劲风扫得凉亭边垂下的柳条簌簌作响。 “这刀还是轻了点。” 他随手将刀靠回架子,接过胤礽递来的茶杯。 胤礽放下折子,目光状似无意地扫过演武场远处那片草靶垛,敏锐地察觉到其中一“垛”的轮廓似乎有极其细微的不协调 ——就像是风掠过草尖时,有块草皮的动线反了。 他的目光瞬间锐利起来,不动声色地端起茶杯抿了一口,视线却已顺着那点异常悄然追踪。 当看到高踞在废弃了望架下、那个安静如石雕的小小身影时,胤礽眼中闪过一丝了然和极深的兴味。 他没提醒胤禔,只是手指微微摩挲着光滑的杯沿。 尚崇廙已潜行至凉亭后侧的柱子旁,距离胤禔的侧后方不足三丈! 他调整呼吸,如同盯紧猎物的幼豹,眼神锁定胤禔放松站立的背影,手指悄然摸向怀里的竹筒…… 就是此刻! “嗖——噗!” 一道身影比尚崇廙发动更快! 那是太子胤礽身后一个极为普通、几乎让人忽略其存在的灰衣老太监。 在尚崇廙摸到竹筒的瞬间,老太监手中一枚不起眼的小石子如同长了眼睛,精准无比地击中尚崇廙脚前方半步之遥、一个不起眼的土坷垃上! “啪嗒!” 轻微脆响在寂静中分外清晰! 这突兀的声音瞬间惊动了感官敏锐如野兽的胤禔! “谁?!” 胤禔猛地回身,精光四射的虎目如电,瞬间扫向后侧阴影! 就在他回身的同时,尚崇廙也被这意外惊得浑身一僵! 他那只正要掏出竹筒的手下意识停住,整个人紧绷如同上了弦的弓! 然而,更大的意外发生了! 尚崇廙只顾着警惕前方,完全没注意脚下! 那块被小石子击裂的土坷垃下方,竟不知何时被安放了一个小巧的、用坚韧皮筋和坚韧树枝卡住的兽夹! 他的左脚正好踩在触发点上! “咔!” 一声机括轻响! “哎哟!” 尚崇廙惊呼一声,左脚踝被那小巧兽夹猛地咬住! 虽因孩童体型和小型兽夹的力道不足以伤骨,但那突如其来的剧痛和惊吓让他彻底失去了平衡! 他像只被踩了尾巴的猫一样猛地向前一窜,完全忘记了偷袭,只顾着把卡住左脚踝的倒霉玩意儿甩出去,怀里的竹筒也脱手滚落在地。 这戏剧性的一幕正好落入刚转过身、蓄势待发要擒拿“刺客”的胤禔眼中。 看清滚出来的是那个熟悉的小鬼头尚崇廙,再瞅瞅他那身滑稽的“吉利服”和被小巧兽夹咬住脚踝、正单腿蹦跶着试图把夹子扯掉的狼狈样子,以及地上那个可疑的竹筒……胤禔哪里还不明白怎么回事? 一股被挑衅又被逗乐的复杂情绪涌上心头。 “呵!” 胤禔气乐了,大步走过去,他那极具压迫力的身形逼近,仿佛一座小山压了下来。 他直接无视了那枚小小的兽夹(对他来说跟玩具差不多),蒲扇般的大手一伸,像拎一只犯了倔的小狗崽似的,一把揪住尚崇廙的后衣领子。 “小兔崽子! 能耐了? 搞偷袭? 还弄这么套玩意儿?” 胤禔声如洪钟,手上力道却不重,更像是惩戒性地摇晃,语气既好气又好笑。 他瞥了一眼地上的竹筒, “那是什么玩意儿?想给你大表哥开开眼?” 尚崇廙被拎得双脚离地,像只被捏住后颈皮的小豹子,徒劳地挥舞着四肢挣扎: “放开我! 大表哥! 有本事堂堂正正打一架! 别仗着比我高! 等我长到你这么大!” 语气带着被轻视的羞恼和不甘。 凉亭里,胤礽放下茶杯,施施然走了过来,眼神却饶有兴味地看向那个废弃的了望架。 昭曦不知何时已经下来了,正安静地站在不远处,小小的身姿挺直如青松,眼神清澈平静地看着眼前的热闹。 胤礽没有理会弟弟的叫嚣,反而走到那个掉落在地的竹筒旁,没让侍卫动手,自己脚尖一勾,极其精准地避开了可疑的封口处,将竹筒拨到光线明亮处。 他蹲下身,只隔着袖中一块锦帕,用两根手指轻轻拨开竹筒顶端的草塞一角。 一股混合着强烈辛辣、刺鼻味道的粉末气息瞬间弥漫开来! “嘶……” 饶是胤礽定力过人,也被这强烈的味道呛得皱眉退后半步。 他那双沉静的凤目瞬间闪过锐利又了然的光芒——好家伙! 若是猝不及防被这玩意儿糊一脸…… 胤礽站起身,掏出手帕掩了掩口鼻,目光却投向了那个始终安静的、异常不合年龄稳重的孩子身上。 他没有看被胤禔拎着兀自挣扎的尚崇廙,而是看着昭曦,唇角勾起一个极其复杂、充满深意的弧度,声音不高不低,清晰地传到在场每个人耳中: “小鬼闹腾心思野,倒是……这小机关,做得挺‘合适’。” 他的眼神在昭曦那张平静得过分的脸上停留了一瞬,意味深长, “小小年纪,这份遇乱不惊的本事……还有这心思的‘巧’……很不寻常。” 最后四个字,他说得很慢,每个字都带着沉甸甸的分量。 这番话看似在评价尚崇廙的“装备”,实则句句点向昭曦 ——从提前选定安全角落观察,到被太监石子弹射触发夹,再到此刻冷静自若的反应,每一步都透着远超年龄的智慧与…… 一种近乎冷酷的算计力。 胤禔也听到了太子的评价,粗中有细如他,也顿觉那小小的兽夹出现得太过“恰到好处”。 他下意识地看了一眼自己手中的“袭击者” ——尚崇廙还在不服气地扑腾,又看看地上那盘散落的“陷阱”,再看向安静如水的昭曦。胤禔虎目一眯,心底也隐隐升起一丝异样: 是啊,这倒霉玩意儿怎么就偏偏出现在这小子的脚边? 巧合? 可这昭曦小子也太镇定了? “哼!听见没小混蛋!” 胤禔决定先把眼前这个好解决的拎走,用大手不轻不重地拍了一下尚崇廙肉墩墩的屁股, “你外甥都比你稳重! 还惦记着跟爷打? 先给爷练十年! 把你那点子小聪明劲儿,用到正途上去!” 说完,也不管尚崇廙嗷嗷叫唤,像扛半扇猪肉似的,直接把小家伙倒提着扛到了自己宽阔厚实的肩膀上! 尚崇廙大头朝下,视野倒悬,又羞又气,手脚乱蹬:“放我下来!我要告诉阿玛!我要告诉姐姐!” 胤禔哈哈大笑,扛着他稳稳当当就往外走,还故意颠了颠肩上的“战利品”: “告去! 你姐还夸我拎得妙呢! 正好,跟爷去靶场练练弓马,省得一天到晚想些歪门邪道!” 胤礽目送胤禔扛着挣扎不休的尚崇廙走远,脸上的笑意淡去,复又转为深沉。 他转身,再次看向仍站在原地、不悲不喜,甚至眼神都没太多波动的昭曦。 “昭曦。” 胤礽的声音恢复了太子的威严,却少了几分平日的疏离, “那个小夹子,是你什么时候放在那里的?” 昭曦抬起小脸,平静回答: “回太子殿下,昨日路过,见此地常有野兔穿行,故设陷阱练习捕捉。 未料舅舅不小心触发。” 理由完美无缺。 胤礽深深地看着他,那双洞察人心的凤眸仿佛能穿透孩童清澈的伪装。 他没有继续追问,只淡淡点了点头: “回。看好你舅舅,莫再让他惹事。” 语气中却无多少责怪,反而更像一种带着深意的叮嘱。 他不再多言,转身带着侍从离去。 偌大的演武场彻底安静下来,只剩昭曦一人。 他走到那个精巧的小兽夹旁,弯腰将其解开收好,又看了一眼被胤礽锦帕拂开便弃置一旁的辣椒竹筒。 小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只那双沉静如古井般的眸子里,飞快掠过一丝几不可察的光 ——那是对太子上次评价的一次精准回应的满意评估。 风吹过空旷的场地,卷起几点尘埃。 刚才那场充满童趣野性的“刺杀”,连同两位年长皇子的反应,都化作无声的线条,在这深秋的空寂里,勾勒出未来权力旋涡中更加复杂的图景。 第124章 灵姝嫁人1.0 康熙三十三年春, 隆禧的手指正沿着尚寒知腰间滑落的一缕长发打转。 春夜的风透过窗纱,吹得帐内红烛焰心轻晃,落在他指节上的光影便也水波似的荡开。 尚寒知整个人懒洋洋陷在锦被里,刚用热水绞过帕子敷脸带来的暖意还未散尽,整个人像块被太阳晒透的鹅卵石,散发着慵懒的气息。 她眯着眼,看头顶帐幔繁复的缠枝莲纹在朦胧烛光里浮动, \"灯花爆了。\" 她忽而开口,视线还黏在帐顶, \"兆头不错。\" 那只在她腰间流连的手顿了顿,温热的指尖带着薄茧,沿着她脊骨一路轻点上来,激起细小的涟漪,最后落在后颈那块细腻的皮肤上,轻轻捏了捏。 隆禧的声音带着餍足的微哑,压得很低,像窖藏多年的酒贴着耳廓滑过:\"兆头?知知什么时候也信这个?\" \"躺着无聊,总得找点事看。\" 她翻了个身,正对着他。 烛火的光融在他眼底,温润得像化开的墨玉。 这双眼睛是骗人的利器,看着如弱柳扶风、光风霁月,底下藏着什么却只有她知道 ——还有那个该死的,逼她不得不贴紧这热源的系统。 七年了,给他生了昭曦那个比大人还精的小变态后,系统彻底消停了,不再天天在她脑子里嚎叫抹杀警告。 可贴贴的“习惯”却跟膝跳反射似的留了下来,成了这具身体最可靠的记忆。 \"无聊?\" 他低笑,胸腔的震动清晰地传递过来,修长的手指描摹着她微红的耳廓, \"那…本王想想怎么给福晋解闷?\" 最后一个字尾音上扬,带着不容错辨的撩拨。 尚寒知心底的懒骨头和求生系统达成空前一致: 送上门的充电宝,不用白不用。 她索性更靠近一点,把头抵在他颈窝里,鼻尖充斥着他身上微苦的药香 ——数十年如一日,他对外那“病弱”的伪装就是这味道最好的盔甲,却从未阻碍这香气的温存。 身体的反应诚实得令她唾弃, \"解闷的法子挺耗神的,\" 她闷在他颈窝里嘟囔,声音也染上了慵懒的鼻音, \"爷还吃得消?\" 回应她的是一声极轻的吸气,带着灼热的痒意喷在头顶发旋。 下一秒,天旋地转。 他的动作出乎意料的迅捷有力,哪里像个病人? 有力的手臂箍住她的腰,不轻不重地一带,人便被他覆在身下。 床铺发出柔软的呻吟。 细密的吻,像一场春雨,不是疾风骤雨,而是绵绵密密、无声润物的那种,落在她的眉心、眼睑、鼻尖,最终熨帖地印在了唇上。 不强势,却带着不容置疑的粘稠感,一点点将她包裹。 隆禧的吻总是如此。 他攻城略地时仿佛带着精细的图纸,不急不躁,只徐徐图之,每一寸推进都细致地勘探着对方最细微的反应,直到对手溃不成军。 尚寒知的身体早已熟悉这套流程,慵懒的顺从像冰雪消融,渐渐滋生出更深的热意。 她无意识地微启唇瓣,舌尖迎上试探的侵入,勾缠间有种心照不宣的亲昵。 这十几年里,从最初的抗拒,到如今的熟稔甚至沉溺,身体的记忆早已盖过灵魂的犹疑。 他的手指在她腰间凹陷的腰窝处流连,指腹带着薄茧擦过时,激起的细微战栗直冲大脑。 她喉间溢出一丝模糊的呻吟,整个人如同被抽掉了骨头,彻底软在他身下。 烛火映出两人交叠的侧影,投在绣着并蒂莲的帐幔上,缠绵地晃动。 空气里浮动着隐秘的麝兰暖香,热度在彼此身上互相交换、叠加。 温软饱满的胸脯随着呼吸在他坚实的胸膛上蹭过,每一次接触都让那“能量值”悄无声息地跳一个数字。 就在尚寒知思绪几乎要沉沦进这温水般的漩涡里时,一个冷静的念头不受控制地冒出来:这身皮肉可真…活色生香。 带着点旧灵魂无处安放的别扭审视,却也认命地放弃抵抗——就当泡个顶级温泉。 念头一闪,又被更为炽热的感触冲刷掉。 隆禧像是能感知她思绪那微妙的一瞬游离,抚在她腰间的手忽然加重了力道,往下一按。 她毫无防备,身体几乎是弹跳般地向上弓起。 过分契合的接触让她骤然倒吸一口凉气,所有杂念都被突如其来的。。冲刷得一干二净,眼前只剩晃动的烛光和那双倒映着自己迷蒙表情的眼眸。 他俯下身,含住了她的耳垂,舌尖带着湿热的重量扫过敏感的耳廓内部,呼吸滚烫: “还在想什么?知知” 声音喑哑得近乎碎裂,每个字都像带着小钩子。 “灯灯花太亮了” 她好不容易喘出一口气,声音断断续续。 是抱怨,也是推拒的最后一点挣扎。 一丝极细微的笑意在他嘴角溢开。 他竟真的微微抬起头,视线越过她泛红的肩颈看向桌上灯台。 下一瞬,枕边一粒蜜蜡雕成的佛珠被他信手拈起,指风微动。 “嗤——” 烛火应声熄灭,只余一缕青烟袅袅升起。 突如其来的黑暗让所有感官无限放大。 他温热的唇瓣带着更不容分说的力道落在她唇上,吻得密不透风,带着失明般的占有和探索。 尚寒知所有呜咽都被堵了回去,唯一能做的只是抬起酸软的手臂,松松地环上他的脖颈。 肌肤相亲处滚烫,黑暗中喘息与心跳交织成一张无法挣脱的网。 这一次的纠缠格外漫长,如同沉溺在温热的深海,意识浮浮沉沉。 当汹涌的潮汐终于缓缓退去,只剩一地慵懒疲惫。 她被翻回来,身侧的锦被卷了卷,更紧地裹在身上。 隆禧的手臂依旧环着她的腰,将人整个揽在怀里。 温热的薄唇在她汗湿的额角轻轻一触,叹息般低语:“好生歇着。” 带着事后的餍足和怜惜。 额角那点触碰带来的熨帖让尚寒知最后一点力气也泄了。 她蹭了蹭枕头,困意如山倒,只想立刻跌入黑甜乡。 半梦半醒间,习惯性地在心里戳系统:「886,计时暂停,结算能量。」 「叮!本次深度贴贴总计:89分17秒,」 系统用最轻快的电子音汇报战果,「环境加成+5,情绪峰值加成+30净收益:能量值+135点!恭喜宿主!当前总能量:\/点,」 “吵” 她含糊地咕哝一声。 系统瞬间恢复安静如鸡。 意识彻底滑入黑暗前,她只感觉环在腰间的手臂微微收紧了些,似乎连她最后那点抱怨也被他察觉。 额头抵着隆禧温热微汗的颈窝,鼻腔里全是他独特的药草清苦味和暖昧交融的气息,意外的令人安心。 黑暗彻底笼罩意识。 一只手却于黑暗里越过界限,悄然搭在了她拢起被子的小腹上 ——那只属于本该“好生歇着”的纯亲王的手,指尖带着不容置喙的占有意味,仿佛在无声宣告:她的所有领域,早已是他的疆界。 第124章 灵姝嫁人2.0 康熙三十三年的初春, 今日,是皇恩浩荡之日,亦是骨肉分离之时。 纯亲王府正殿“绥福堂”内,香案高设,明黄缎子铺就的地毯从殿内一直延伸到中庭。 阖府上下,从主子到奴才,皆身着吉服,屏息凝神,气氛庄重得几乎凝滞。空气中弥漫着浓郁的檀香和一种难以言喻的沉重。 尚灵姝,身着尚未完全穿戴整齐的、象征着最高尊荣的和硕公主吉服,站在大殿中央。 二十岁的她,身量已长成,玲珑有致,昔日那娇憨可爱的娃娃脸早已褪去稚气,线条变得清晰而锐利,尤其那双眼睛,明亮、沉静,深处燃烧着不容错辨的野心火焰,如同淬炼过的寒星。 此刻,这身金线密绣、缀满东珠的沉重礼服,非但未压垮她,反而将她衬托得如同一柄即将出鞘的、华美而致命的利刃。 康熙帝的钦差,内大臣佟国维,手捧明黄圣旨,立于香案之前,声音洪亮地宣读: “……咨尔和硕纯亲王福晋尚氏之妹尚灵姝,毓秀名门,秉性柔嘉,聪慧颖悟,深得太后慈心……仰承皇太后慈谕,特晋封尔为和硕公主,赐号‘靖安’……今配布鲁特部汗王世子多尔济扎布为福晋……尔其敬慎持躬,克襄内治,柔顺协吉,懋着芳型……钦哉!” “和硕靖安公主”! 这是康熙朝第一位、也是极其罕见的非帝女而获封和硕公主之位的宗室女。 其恩宠之隆,规格之高,震动朝野。 这不仅仅是荣宠,更是康熙平衡各方势力、安抚尚家、彰显天朝对布鲁特部重视的一步精妙棋局。 灵姝,不,现在是靖安公主了,缓缓跪拜,行三跪九叩大礼,声音清越而沉稳,毫无一丝新嫁娘的娇怯: “臣女尚灵姝,叩谢皇上天恩!万岁万岁万万岁!” 礼毕,佟国维亲自将象征公主身份的册宝金印交予她手中。 那金印入手沉重冰凉,灵姝却觉得心头滚烫。 这不是牢笼的钥匙,这是她撬动未来权力的杠杆。 仪式告一段落,紧绷的气氛略松。 接下来,是亲人告别的时刻。 和顺公主, 这位一贯雍容华贵的公主,此刻强撑的镇定在女儿接过金印的瞬间崩塌。 泪水毫无预兆地汹涌而出,她疾步上前,不顾礼仪地紧紧攥住灵姝的手腕,力道大得指节发白。 她看着女儿那张肖似自己年轻时、却比自己当年锐利十倍的脸庞,千言万语堵在喉头,最终只化作破碎的哽咽: “姝儿……我的儿……此一去……山高水长……额娘……” 她猛地将灵姝搂入怀中,像是要将她揉进骨血里带走。 她能给女儿的,除了一箱箱价值连城的珠宝、绫罗绸缎、珍玩古籍,压箱底的,是她昨夜亲手剪下的一缕青丝,用红绸细细包好,塞在女儿最贴身的荷包里。 这是母亲的血肉,是跨越千山万水的思念与护佑。 尚之隆站在稍后一步,腰背挺得笔直,眼神复杂地凝视着女儿。 那里面有为人父的不舍,但更多的,是一种近乎狂热的期许和商人的精准算计。 他大步上前,没有拥抱,只是用力拍了拍女儿的肩膀,那力道带着军人的干脆和父亲的托付: “靖安公主!好!好!这才是我尚之隆的女儿!” 他的声音洪亮,刻意压低的语调里是斩钉截铁的承诺, “放心!你要的人手、匠户、商队、护卫,都已先行出发。 阿玛在京中,就是你最坚实的后盾! 记住,在布鲁特,你的意志就是尚家的意志!” 他递给灵姝的不是寻常嫁妆,而是一枚小巧却沉重的玄铁令牌,上面刻着复杂的暗纹 ——这是调动他埋在草原深处最精锐死士的凭证。 这嫁妆,是刀刃,是盔甲,是开疆拓土的资本。 尚寒知站在隆禧身侧,脸色比平日更加苍白,嘴唇抿得紧紧的。 她看着妹妹穿着那身华丽得刺眼的嫁衣,看着她眼中那熟悉又陌生的光芒,仿佛看到了十几年前那个在草场上放风筝、却已显露出惊人早慧的小女孩。 她为妹妹骄傲,也为她心疼,更有一丝穿越者面对历史车轮的无力感。 她走上前,轻轻抚了抚灵姝鬓边冰冷的珠翠,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微颤: “姝儿……保重。我给你准备的药都分类好了的。” 尚寒知给妹妹准备了配好的药材包里面根据不同的功能混着系统给的丹药粉末。 隆禧则保持着亲王的风度,微微颔首,温润如玉的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欣慰与嘱托: “靖安公主此去,肩负重任。姐夫在京中,会替你照看好阿玛额娘。你姐姐……还有昭曦,也会念着你。” 他话语温和,但“照看好”三个字,既是承诺,也是暗示灵姝在京中的牵挂——她的家族,她的姐姐和年幼的外甥,都需要他这位纯亲王的“照看”。 这无形中,也是他与灵姝之间一种微妙的权力制衡与交换。 九岁的尚崇廙,作为尚家唯一的嫡子,站在父亲稍后一点的位置,小脸绷得紧紧的,努力模仿着父亲的威严, 但那双酷似姐姐尚寒知的明亮眼睛里,却盛满了与年龄不符的复杂情绪 ——有对二姐远行的不舍,有对父亲期许的懵懂感知,更有一种“姐姐要去很远的地方做大事了,我作为尚家男儿该怎么办”的茫然与倔强。 当灵姝的目光转向他时,他深吸一口气,上前一步,像个小大人般规规矩矩地作了个揖,声音竭力保持平稳,却仍带着一丝少年人的清亮:“崇廙给二姐道贺。” 他抬起头,眼神执拗地看向灵姝,里面是满满的、不加掩饰的担忧: “二姐……草原风冷,刀剑无眼……你要……千万当心!” 他从怀里掏出一个用细麻布裹得严严实实的长条状物件,有些笨拙地递过去。 那物件沉甸甸的,棱角分明。 “这是……是崇廙用阿玛给的镔铁边角料,跟铁匠学了半个月打的……匕首鞘。 阿玛说,好刀要配好鞘护着……长姐带上它,护着你的刀。” 这朴实无华的礼物,承载着少年对姐姐安危的挂念,也隐隐透露出尚家尚武血脉的延续。 或许在他心里,那个敢去草原争霸的长姐,需要一把锋利的刀,而他这个弟弟,能做的只是为她的刀打一个护鞘。 八岁的小世子昭曦,穿着精致的小吉服,站在母亲尚寒知身侧,乌黑的眼睛紧紧盯着盛装的小姨。 他知晓今日是真正的离别,不再是往日的“进宫小住”。 当灵姝的目光转向他时,他挣脱了母亲微凉的手,走上前去,规规矩矩地行了个礼,声音已褪去奶气,带着少年人的清晰和一丝努力维持的镇定: “昭曦给小姨请安,恭贺小姨受封靖安公主之尊。” 他抬起头,小脸上表情严肃,带着超越年龄的认真: “小姨此去草原,路途遥远。额娘常说草原风寒凛冽,小姨定要保重身体。” 他顿了顿,从侍从那里拿来一个大布袋子,又双手捧给灵姝: “这是昭曦用额娘给的西洋硬纸做的风筝骨架,比宫里纸鸢的竹骨更轻便坚韧。 小姨带去,布鲁特的风定能托着它飞得更高更远,替昭曦看看那片天有多广阔。” 这份礼物,承载着孩童对未知的向往,也暗含了他对小姨曾教他“风筝要借风之力也要掌控手中之线”道理的懵懂理解。 第125章 灵姝嫁人3.0 送嫁的宗室勋贵中,大阿哥胤禔和太子胤礽的身影格外醒目。 他们皆身着礼服,站在离御座较近的位置,目光复杂地追随着那个光芒四射的身影。 胤禔,这位已长成魁梧青年、一身彪悍之气的皇长子,浓眉紧锁,眼神如同盯住猎物却又无法下口的猛兽,死死锁在灵姝身上。 他胸膛起伏,紧握的拳头在袖中咯咯作响。 年少时那份懵懂的好感,在岁月和野心的催化下,早已发酵成一种强烈不甘。 他欣赏灵姝的烈性,渴望征服这样的女人。 然而,现实是冰冷的利刃。 尚灵姝的身份,康熙的旨意,布鲁特部联姻背后的巨大政治图谋…… 他再冲动也明白,此刻任何逾矩都是自毁长城,甚至可能牵连他的夺嫡大业。 他只能将满腔的憋闷和一丝难以言喻的失落,化为更加冷硬的线条刻在脸上。 当灵姝的目光偶然扫过这边时,他几乎是立刻挺直了背脊,下颌微抬,用最锐利、最具有攻击性的眼神回视过去,仿佛在用这种方式宣告: 即使你远嫁,我胤禔依然是那个能驰骋疆场的巴图鲁! 他最终什么也没做,只是在灵姝的凤舆经过他面前时,猛地从腰间扯下一块通体碧绿、温润如水的龙纹玉佩,看似随意却又力道十足地抛进了灵姝怀里。 那玉佩落入锦缎,悄无声息。 这是他少年时贴身佩戴的物件,代表着他曾有过的、最纯粹也最无望的情愫。 这一抛,是祭奠,也是告别。 相较胤禔的粗粝外放,太子胤礽显得内敛深沉许多。 他依旧是那副矜贵孤高的储君模样,只是眼底深处翻涌的暗流,泄露了他内心的不平静。 他看着灵姝一步步走向属于她的尊荣,看着她眼中那份连他这位太子都感到心悸的野心和疏离,心头五味杂陈。 他曾真心欣赏过她的聪慧狡黠,甚至幻想过将她纳入东宫,成为他无趣政治生涯中的一抹亮色。 然而,她不是笼中鸟,她是注定要搏击长空的鹰。 她的选择,她的远嫁,于他而言,更像是对他“束缚”的一种无声嘲讽和逃离。 此刻,她成了皇阿玛棋盘上一颗更重要的棋子,一个他需要拉拢的远方盟友。 他心中那点残余的、带着不甘的爱慕,在冰冷的现实面前,显得如此苍白可笑,甚至……不值一提。 他端起酒杯,掩饰性地轻啜一口,再抬眼时,已恢复了惯有的疏离与审视。 当灵姝向他这个方向行告别礼时,他微微颔首,嘴角勾起一抹极其公式化的、属于储君的微笑,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入灵姝耳中: “靖安妹妹此去,身负皇阿玛重托,维系北疆安宁。 望妹妹善自珍重,勿负圣恩。” 他特意强调了“皇阿玛重托”和“维系北疆安宁”,将私人情感彻底剥离,只留下冰冷的政治嘱托。 他放在桌下的手,却不自觉地捏紧了拇指上的翡翠扳指,指节泛白。这是他为数不多失态的时刻,却也仅此而已。 他终究是太子,他的爱慕,在江山社稷面前,轻若尘埃。 他甚至没有准备任何私人礼物,他的身份,不允许。 午时刚过,王府外传来沉闷而富有节奏的马蹄声,伴随着悠长低沉的号角。 一队彪悍的骑士簇拥着一位身着华丽蒙古袍服的少年,出现在王府大门外。 布鲁特部汗王世子,多尔济扎布,来了。 年仅十九岁的世子,继承了草原男儿的挺拔与野性。 他身材高壮,皮肤是草原阳光晒就的古铜色,五官深邃,眼神如同未经驯化的鹰隼,带着审视与好奇,也有一丝面对天朝威仪的紧张。 他翻身下马的动作利落矫健,大步流星地穿过仪仗,来到府门前。 按照礼仪,他需在府外恭迎公主銮驾。 尚之隆与隆禧作为主人代表,亲自出迎。 简单的寒暄,更多的是无声的打量与评估。 尚之隆看着这个即将成为他女儿丈夫的少年,目光锐利如刀,仿佛要穿透他的皮囊看清他的成色。 隆禧则保持着亲王的雍容,笑容温和,言语间却滴水不漏,既是欢迎,亦是无声的震慑。 府内,灵姝最后看了一眼镜中的自己。 镜中人,华服盛装,眉目如画,却再无半分闺阁女儿的柔弱。 她深吸一口气,任由宫女为她盖上那顶缀满珠翠、垂下厚重流苏的公主凤冠。 眼前的光线瞬间变得朦胧而压抑,如同她即将踏入的、充满未知与挑战的未来。 “起驾——” 司礼太监尖利的声音穿透云霄。 纯亲王府中门洞开。象征着和硕公主最高规格的仪仗次第而出: 明黄帷幔的凤舆由十六名健壮太监稳稳抬起; 前方是回避牌、龙旗凤扇; 两旁是身着黄马褂的御前侍卫开道; 紧随其后的是装满嫁妆的、一眼望不到头的车驾,车轮碾压着青石板路,发出沉闷而持续的隆隆声响,仿佛整个京城都在为她送行。 灵姝端坐舆中,流苏随着轿身的晃动轻轻摇摆。 她没有掀开帘子,只是隔着那层朦胧的纱,感受着外面投射进来的、无数道或敬畏、或好奇、或复杂难辨的目光。 凤舆行至府门外,缓缓停下。 灵姝能感觉到,舆外所有的目光都聚焦在了这里。 她能想象母亲强忍泪水的样子,父亲深沉如海的目光,姐姐忧心忡忡的注视,姐夫不动声色的观察…… 还有,那两道属于皇子的、如芒在背的视线。 “请公主登舆——” 礼官的声音再次响起。这是最后的启程信号。 舆帘被宫女从外面轻轻掀开一角,方便公主下舆换乘远行的车驾。 就在这一刻,灵姝做出了一个让所有在场人都意想不到的动作。 她没有在宫女的搀扶下小心翼翼地下舆,而是霍然抬手,自己猛地将那沉重的、遮挡视线的凤冠流苏撩开! 一瞬间,那张绝美、沉静、又带着凛然不可侵犯之意的脸庞,清晰地暴露在秋日的寒阳和所有人的视线之下。 她的目光,如同两道实质的冷电,精准地扫过送行的人群,在父母、姐姐姐夫身上短暂停留,带着不容错辨的安抚与决绝。 昭曦紧紧攥着父亲隆禧的衣角,努力踮脚张望。 他小脸绷得紧紧的,眼眶微红,却倔强地不让泪水掉下来,只是那努力维持的小大人模样,看得人心头发酸。 尚崇廙则被父亲尚之隆的大手按住了肩膀,站在稍靠后的位置。 他个子比昭曦略高,看得更真切些。 当灵姝猛地撩开流苏,露出那张锐气逼人的脸庞时,崇廙的眼睛骤然亮了一下,仿佛被长姐那股无畏的气势所点燃,身体微微前倾,连呼吸都屏住了。 灵姝的目光扫过人群,在崇廙那骤然亮起、充满孺慕与骄傲的双眼上停留了一瞬,那目光中传递出的力量与期许,让崇廙的背脊挺得更直了。 然后,她的视线毫不避讳地、锐利地迎上了正骑马立于不远处的布鲁特世子——多尔济扎布! 那目光,没有新嫁娘的羞怯,没有面对陌生夫君的忐忑,只有审视、评估,以及一种居高临下的、宣告主权般的锐利光芒! 多尔济扎布被这突如其来的、充满力量感的直视惊得心头一震,下意识地挺直了背脊,握紧了缰绳。 他从未见过这样的目光,如此明亮,如此……危险,又如此地吸引着他属于草原的灵魂深处那点征服的欲望。 灵姝的目光在他脸上停留了大约三个心跳的时间。然后,她唇角极其轻微地向上勾起一个几乎无法察觉的弧度,那不是笑,更像是一种确认,一种无声的宣告:我来了。 随即,她放下流苏,隔绝了所有人的视线。 在宫女的搀扶下,仪态万方地走下凤舆,登上了那辆由八匹神骏健马拉着的、装饰着布鲁特部图腾的华丽毡车。 车帘落下。 “启程——!” 伴随着悠长的号角和侍卫的呼喝,庞大的送嫁队伍如同一条苏醒的巨龙,缓缓开动,碾过京城的石板路,向着德胜门,向着那朔风凛冽、黄沙漫天的漠北草原,坚定不移地驶去。 纯亲王府门前,和顺公主终于再也支撑不住,软倒在尚之隆怀中,压抑许久的恸哭声撕心裂肺。 尚之隆紧紧搂着妻子,目光却死死追随着那远去的车驾,眼中闪烁着疯狂的光芒。 尚寒知靠在隆禧身侧,望着那消失在长街尽头的队伍,一滴冰凉的泪水无声滑落,落在隆禧的手背上。 隆禧反手握住她的手,力道很重。 胤禔猛地调转马头,狠狠一鞭抽在马臀上,骏马吃痛,嘶鸣着朝反方向狂奔而去,卷起一地烟尘。 胤礽在原地停留了片刻,最终只是面无表情地放下车帘,冷冷吐出一个字:“回宫。” 他的马车,平稳地驶向了那座象征无上权力也无比冰冷的紫禁城。 塞北的风,裹挟着砂砾和冰雪的气息,仿佛已经吹到了京城的上空。 那只曾经在春日草场上高飞的“凤凰”,如今挣断了京城的丝线,怀揣着金印与野心,向着更辽阔、也更残酷的天空,头也不回地飞去。 第126章 康熙病死 震彻紫禁城的九声丧钟余音犹在,尚寒知僵立在窗边,手里的蜜饯“啪嗒”掉在地上,滚了一身灰。她脑海里循环播放着弹幕: 系统:滴!检测到超级气运源‘康熙’信号中断!能量来源地图永久关闭相关节点! ——我嘞个去这剧本不对啊亲! 说好的金鸡纳霜救场呢?! 难道是老天爷程序出bug了? 还是我记错了年份?这跟历史书讲的不一样啊喂!¥…… “福晋!快,换素服!” 裁云和白嬷嬷几乎是撞开门冲进来,脸色煞白, 动作却异常麻利地帮她剥下艳色常服,套上沉重的粗麻孝衣。 那冰冷的触感让尚寒知打了个寒噤,混乱的思绪稍微归位。 入宫的马车里,空气凝固得像一块沉铅。 宫门外已是黑压压一片素缟,满朝文武、宗室王公尽数匍匐,悲声震天。 尚寒知在跪倒的人群中急切地搜寻那道熟悉的身影——隆禧,她的“充电宝”,她的护身符。 她终于在灵堂深处看到了隆禧。 他一身斩衰重孝,瘦削的身体裹在宽大的麻布里显得格外脆弱,被悲痛欲绝的福全紧紧搀扶着。 他脸色苍白如纸,眼下乌青深重,薄唇紧抿,身体甚至微微颤抖,全然一副因兄长猝然崩逝而哀毁骨立的“病弱亲王”形象。 只有偶尔抬起眼皮扫视全场时,那深不见底的眼瞳里掠过一丝尚寒知熟悉的、带着凉意的审视,快得像幻觉。 她按礼制跪在他身后,想趁机问点什么,却被他袖中冰凉的指尖无声按住了手背。 那动作看似安慰,实则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道。 冻死鬼托生的啊?!松手!充电宝漏电也没你这么冰的!关键时候装什么死! 康熙嗝屁你倒是告诉我怎么回事啊?! 随后几日的国丧,忙碌得让人窒息。 作为亲王福晋,尚寒知不仅要随班哭灵守孝,还要应付数不清的繁文缛节和暗地里的窥探眼光。 隆禧更是宛如被卷入了风暴中心,作为新帝胤礽的叔父兼最亲近的长辈之一,协助处理千头万绪的丧仪和权力过渡事宜。 他们一个在内,一个在外,被汹涌的人潮隔开,竟连一个独处的眼神交流都成了奢望。 系统:滴!人物监控:‘隆禧’节点异常活跃,移动轨迹显示频繁进出乾清宫、懋勤殿、太医院、内务府……日均消耗能量2点(开启中)。 情绪雷达接收:因宿主产生‘担忧’(微澜+1)、‘烦躁’(微澜+1)能量……啧,聊胜于无,蚊子腿也是肉。 宿主,这情况,您要不要主动…… 尚寒知骂骂咧咧——主动个锤子!没看满城缟素?乱动怕不是想被拉去殉葬?!躺平,苟住! 一直到胤礽的登基大典尘埃落定,紫禁城紧绷的气氛才略微松弛。 新帝在养心殿召见了隆禧和几位近支宗亲重臣长谈后,隆禧终于得以带着一身疲惫,回到了王府。 当厚重的书房门隔绝了外面的世界,隆禧解下大氅,随手递给屏风后的秦忠。 他没有回身,只是走到靠窗的书案前,拿起一个青花瓷小瓶摩挲着,那是之前康熙赐下的鼻烟壶。 尚寒知几乎是在门关上的瞬间就扑了过去,顾不得仪态: “爷!景川!快告诉我,到底怎么回事?! 他不是用了金鸡纳霜吗?那玩意儿没能救了他的命啊!” 她拽着他的衣袖,急切得声音都有些发颤。 隆禧缓缓转过身,脸上再无半分人前的悲戚疲惫。 烛光下,他的面容平静得可怕,眼底深处却燃着某种令人心悸的幽芒。 他没有立刻回答她的问题,而是轻轻抬手,微凉的指腹抚上她因焦灼而紧绷的侧脸。 “假药。” 他薄唇轻启,吐出两个冰冷的字眼。 “什么?!假……” 尚寒知瞳孔猛缩,电光火石间明白了什么,一股寒意从脚底直冲天灵盖, “你…你是说,他用的药……” 她难以置信地看着他,仿佛第一次认识这个人。 隆禧的嘴角勾起一丝极浅、也极冷的弧度。 “掺了杂质的。 杂质剂量不大,混在药粉里无色无味,太医署那帮只懂望闻问切的老学究,根本查验不出,只会当是喂得晚了,来不及了。” 他顿了顿,声音低沉而清晰, “况且,皇上他……愈发跋扈了。 疑窦丛生,刻薄寡恩,连对我们这些骨肉血亲都…” 他语气平淡,却字字诛心。 他并非临时起意,这“病弱”的躯壳里蕴藏的冰冷杀机,早已酝酿多年,只待一个最稳妥的机会。 “那,那你是怎么…” 尚寒知只觉得喉咙发紧,心跳如擂鼓。 隆禧忽然俯身靠近,温热的气息拂过她的耳廓,带着某种危险而亲昵的气息: “知知,还记不记得九阿哥康熙三十一年生的那场急病? 高烧不退,药石罔效。” 尚寒知茫然地点头。 “那时你抱着昭曦来宫里请安,见我忧心,闲谈时曾无意说过一句: ‘有些急症,西药确有其独到之处。 只可惜西医理论迥异于中医,西药中若掺了杂质,太医们往往束手无策,难以辨别根源。’” 轰隆一声! 尚寒知的记忆闸门被猛地撞开。 那是多久前的事了? 好像是为了安慰心情不好的隆禧,又好像只是随口闲聊…… 她当时完全没当回事,只记得他当时眼神深幽地看了她好久。 “除了我,这世上再无人知道你曾说过这句话。” 隆禧的声音仿佛带着某种安抚人心的魔力,却又像带着冰刺, “所以,知知,你永远安全。” 巨大的信息冲击和荒谬感让她头晕目眩,下意识问出最现实的问题: “那…万一…万一这次没成功呢?” 隆禧闻言,忽然笑了。 那笑容褪去了所有温润伪装,在摇曳的烛光下,竟有一种惊心动魄的邪气与决绝。 他伸手捧住她的脸,拇指轻轻擦过她微凉的唇瓣,声音低哑,字字清晰地敲在她的心脏上: “唔,若是那样…也只好辛苦知知,陪着我这不成器的夫君,去那奈何桥边,做一对同生共死、共赴黄泉的…野鸳鸯了。” 话音落定,书房内陷入一片死寂。 窗外寒风呼啸,檐下的灯笼在风中剧烈摇摆,将一片片斑驳诡异的光影投射在隆禧平静得近乎残酷的脸上。 第127章 江南1.0 显德元年·春末·纯亲王府 窗外的石榴花开得正盛,灼灼的红艳像是泼洒在绿叶间的胭脂,却衬得软榻上刚能起身的隆禧面容愈发苍白,连那习惯性挂在唇边的温润笑意都透着一丝乏力。 他靠在引枕上,手边放着一册摊开却许久未翻的书卷。 尚寒知托着腮坐在他对面的绣墩上,嘴里有一搭没一搭地磕着香榧子,内心却在和系统激情对线: 系统886]:警告!警告!目标隆禧当前躯体状态恢复度78心理焦虑值67(偏高)扫描到异常高频率噩梦脑波活动解析片段‘强制剥离’‘窒息’数据屏蔽中建议宿主立即启动深层关怀模式! (╯‵□′)╯︵┻━┻ 深层个锤子! 尚寒知内心咆哮, 都病了两个多月了! 端茶倒水陪睡当人形暖炉,就差给他唱摇篮曲了! 还安抚? 再安抚下去老子都要得产后抑郁了! 虽然产的是他哥的棺材板! 男人心海底针,尤其这还是个刚搞死亲哥的! 系统你确定他这焦虑不是谋杀后遗症怕鬼敲门? 总不能是怪我? 她烦躁地翻了个身,绣着缠枝莲的软枕被她揉得皱巴巴。 隆禧靠在对面软榻上,苍白的面容像上好的宣纸,指尖搭着一卷没翻几页的书,眼神却虚虚地落在半空,那点惯常的温润笑意薄得像层冰,底下是化不开的疲惫和… 一层她完全看不懂的阴翳。 行,您是爷,您有病,您最大。 尚寒知认命地爬起来,端起小几上温着的参汤,带着滤镜的寒知温柔起来我见犹怜,声音是又软又甜:“景川,好歹再抿一小口?孙嬷嬷说这参是…” 她话没说完,隆禧的目光终于聚了焦,落在她脸上,像沉船浮出水面。他唇角极其细微地弯了一下,就着她的手喝了一口。 他唇边泛起一丝真切的弧度,就着她的手喝了口汤:“知知辛苦了。” 尚寒知心里松了口气,刚琢磨着趁他精神好点摊牌聊聊 ——康熙那事儿到底怎么收尾的? 显德帝那儿有没有察觉? 她这身板能扛住大清律例的铁拳吗? 躺平享福的前提是环境安稳啊喂! 结果,这心思刚冒出芽儿,尚寒知就体会到了什么叫“计划赶不上变化” ——尤其当对手是个白切黑掌控狂的时候。 显德元年的这个春末清晨,久病初愈的纯亲王,行动力骤然拉满。 隆禧先是早起进宫跟胤礽聊了一上午。 寒知等到花儿都谢了。 好不容易等到隆禧回来,他又进了书房和昭曦谈话。 她竟然是第三个知道的? 隆禧宁愿先跟8岁的昭曦聊??? 尚寒知她一条腿曲着,毫无形象地歪在暖炕的狼皮褥子上,另一条腿悬空晃荡,手里那卷刚买来解闷的《京华琐记》被她揉成了一团咸菜干。 系统:滴!‘隆禧’行程监控(-2点):密谈小冰山昭曦时长预警!宿主,能量收集效率持续低迷,建议立即…… 神t大王八小冰山! 886你闭嘴!老子现在只想‘耗子尾汁’,懂?贴贴? 贴你个锤子! 看见他那张‘天塌下来我先撑会儿’的淡定脸就来气! 不爽的尚寒知想到那天。 九声撼天动地的丧钟砸得她脑瓜子嗡嗡作响, 进宫后四周太监宫女像被沸水浇了的蚂蚁窝,混乱哀嚎, 孝服沉重得压弯脊梁,她甚至还在担心早已进宫隆禧! 未知的恐惧如万顷寒潮瞬间吞噬了她——天塌了! 隆禧在哪?他有没有危险? 下一步怎么办?! 那种深入骨髓的无助和孤独,几乎将她撕裂。 结果呢? 她顶着熬红的眼睛、耗尽半条命好不容易等到风暴平息,等到新帝登基尘埃落定,她的“好夫君”才像个没有感情的新闻发言人,轻描淡写地扔来那颗核弹: “知知莫忧,不过些许西药杂质太医未能辨识,终送先帝龙驭上宾。 说来,尚要多谢你曾言及的‘西药杂质隐匿’之论,倒是个绝妙主意。” ——主意?! 谢我个锤子! 敢情老子天天刷微博看的那些法制科普新闻,成了你谋杀亲哥的“灵感来源”说明书?! 还得等你官方通知才知道自己成了从犯?! 那一刻,尚寒知恨不得给自己来个滑铲! 理智上,她懂。 系统也给她分析了八百遍了:…瞒你是最优解…你情绪不稳定…易露破绽…系统滤镜无法保证表情管理…说梦话风险高…不告诉你,你才能安全扮演“震惊路人甲”角色…大局为重,生存第一… 行!理解!理解得透透的! 可理解归理解! 憋屈是实打实的! 那种被彻底排除在风暴核心之外,像个无足轻重的提线木偶,傻乎乎站在风暴中心还被人“保护”性欺骗的窒息感! 像是“夫妻一体”这根无形的柱子,被狠狠凿出了裂痕! 这件事给她上了血淋淋的一课:她的生死存在、甚至她一句无心的吐槽,在隆禧那庞大冰冷的棋局里,都是被精确计算过的砝码,而她本人? 连个知情权都不配拥有!何其悲凉! 现在,历史总是惊人的相似! 她又成了暖阁里唯一被蒙在鼓里的“背景板”,焦灼地干等、瞎猜。 隆禧这位日理万机的王爷终于“荣归”了,依旧第一时间“父慈子孝”地完成对昭曦的“教诲”,还贴心地发了个“晚点再回话”的支线任务副本! 她呢? 正牌福晋! 亲额娘! 灵感提供者! 此时此刻像个等通知的npc?! 尚寒知怒了一怒, 而后帘子一动,隆禧裹着寒气走进来,那股子独特的药香和更深处透出的、仿佛浸过深潭冰水的冷冽气息也跟着飘了进来。 她眼皮懒洋洋抬了半分,又恹恹垂下,只用余光斜睨着来人。 跟在他后面的小尾巴,正是她那亲儿子昭曦。 小家伙穿着靛蓝色锦缎小袍,绷着张小脸,平静得跟隆禧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可那双眼睛里的光——像高速运转的cpu,唰唰扫描分析着周围一切。 好的不学,非学他爹这套深沉内敛范儿! 昭曦看到满脸“我是被遗弃的流浪猫”表情的额娘,那双酷似隆禧的眼睛看着她, 用一种清晰得甚至有些刻板的语调说: “额娘安。儿子明白,会勤勉进学,顾好舅舅。请额娘宽心。” 说完,规规矩矩行了个礼,迈着小短腿,目标明确地朝着传来“哐当哐当”可疑巨响的演武场方向走去 ——找他那个正在尝试徒手掰弯石锁的舅舅去了。 明白什么? ……完了!这娃算是彻底废了! 从小不吃奶光吃他爹的‘运筹帷幄’长大的? 才八岁就养成了ai发言? 我堂堂21世纪祖国小花朵的基因呢? 被你的‘心机’给卷没了?! 隆禧你看看你干的好事! 被亲儿子这副“送领导出差”般从容淡定噎到胸口憋闷的尚寒知 立刻发作! 第128章 江南2.0 “隆!禧!” 尚寒知一个鲤鱼打挺从炕上弹起来,直接把手里那团咸菜干……呃,那卷《京华琐记》狠狠砸在炕桌上! 力气之大,震得茶盏哐当乱响! 她一个箭步冲到他面前,脸对脸,鼻尖都快戳到他下巴了,那双杏眼瞪得溜圆,燃烧着喷薄而出的委屈! ”到底是怎么回事,你要干嘛?” “你眼珠子是长头顶上了还是掉后面那小子身上了?!” 她手指差点戳到隆禧挺直的鼻梁上,咬牙切齿,声音跟小钢炮似的突突开火, “我是空气?! 啊?!是墙上挂的画?! 从进门到现在你看我一眼了没?! 跟儿子谈什么国家机密啊还要‘晚点再回话’? 他八岁!不是十八岁八十岁! 他是你儿子,我就不是你妻子了?! 上次是康熙死了你瞒得我跟二傻子似的在宫里演惊悚片! 这次又是什么?! 提前通知我一声能憋死你?! 还是我这张脸看着像是会泄密啊?! 告诉你隆禧! 我不是你的提线木偶! 更不是你用完就可以晾一边儿的……!” 但隆禧的反应,比她更为激动。 他一个字也没说! 俯身,狠狠堵住了她所有酝酿好的、貌似气势汹汹的质问! 这不是亲昵,是镇压!是封口! 带着孤注一掷般的绝望力量和不容置疑的强悍占有! 仿佛要将她连皮带骨、连灵魂带气息一同吞噬进去! 尚寒知只觉得呼吸瞬间被剥夺,肺腑针扎似的刺痛! 这哪里像是病了两个月的人! 体育生的本能让她屈膝、拧腰、双拳乱砸他看似单薄的胸膛,却只撞上铁板似的阻力! 男人的手臂紧紧箍住她的腰背,力道之大,几乎要将她的肋骨勒断嵌入自己的胸腔! 窒息感和那汹涌得令人灵魂颤抖的暖流双重冲击下,她挣扎的力道迅速溃败。 意识开始模糊,身体如同被抽干了力气向下软倒。 就在肺叶快要炸开的瞬间,那霸道的掠夺骤然停止。 灼热的气息离开她的唇,却紧紧抵着她的额头,滚烫紊乱的呼吸喷在她濡湿的鬓角、眉眼。 他宽阔的胸膛剧烈起伏,箍紧她腰背的手臂绷紧到极限,带着剧烈的颤抖,仿佛抱住的不是人,而是失而复得的、唯一能维系他理智的浮木。 “知知…” 他嘶哑的声音如同砂砾摩擦,每一个字都耗尽力气般沉重砸落,浸透着深入骨髓的恐惧, “不能…留下…不能…就在这里!” 他急促地喘息,声音压抑着某种即将爆发的疯狂, “宫里头…那些眼睛…还有尚家…那些人…那些东西!” 他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近乎癫狂的咬牙切齿, “他们会把你夺走! 会毁了你! 会把你…从我这身边…生生扯开!” 那双充血的眼睛死死钉住她失焦的瞳孔,那里面翻滚的占有欲与失去的恐惧浓烈到令人心悸战栗, “江南!必须去江南! 那是我的地方! 没有吃人的规矩! 没有藏在暗处的刀子! 只有你和我!” 他指腹的力道松了些,近乎依恋地轻轻描摹着她被碾压得红肿不堪的唇瓣,声音陡然放低,甚至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刻意放大的脆弱与恳求: “听话…知知…跟我走。秦忠会守在这里,” 他堵死所有可能的争辩,将一切她可能担忧的不安强行捏合进安排。 “至于昭曦,有公主在,不会有事,我会安排好一切” 他低沉的嗓音如同淬了蜜糖的蛊毒: “到了江南…不用跟贵妇们一起社交… 不用应付那些假模假式的节礼宫宴… 府里堆成山的账册也不用你看一眼了… 只有…绿柳画桥,烟雨楼台…你想睡到几时就几时… 想躺成什么样子就躺成什么样子…扬州炒饭…松鼠鳜鱼…西湖醋鱼…无锡小笼…苏州酱鸭…杭州藕粉… 我把整个江南的厨子都绑了给你轮着做!” 直击咸鱼灵魂深处的终极梦想! 躺平的诱惑被描绘得如此具体而生动! 等会儿?! 江南?养病?? 离开京城这个火药桶是非之地??? 瞬间,无数念头在她脑子里炸开锅: 西湖醋鱼!蟹粉小笼!东坡肉!灵隐寺!秦淮河! …咳咳,不是,重点错了!意思是不用在京城了? 不用跟那些哭哭啼啼回忆先帝好的遗老遗少打交道了? …雾草?还有这种好事? 这波操作,深得朕心啊! 尚寒知脑子里紧绷的最后一根弦—— “那是我身上掉下来的肉,得在我眼前看着”的母性悲鸣 ——被这铺天盖地的“威逼(京师是人间地狱) →利诱(江南是咸鱼天堂) →道德绑架(陪他养病天经地义) →情感勒索(你看我都这么脆弱可怜了)” 的连环重炮彻底轰塌! 她想张嘴,想说“不行”、“你太自私”、“孩子那么小我不放心”,喉咙却像被堵了棉花。 目光撞上隆禧那双看似含情脉脉、实则深不见底写满了“你知道该怎么选”的眼睛, 再想想目前的能量、足够她通关后换四个大礼包…… ……艹! 内心翻滚的岩浆终是无力地平息,只留下沉溺般的虚脱。 她认命地、重重地翻了个白眼,幅度大得像要抽过去。 手腕象征性地、软绵绵地甩了一下 ——像要甩掉烫手山芋—— 最终,那仿佛耗费了她最后一点力气的妥协,从咬得发麻的唇缝里艰难挤出,带着认栽的疲惫与一丝自嘲的狠劲: “行…那躺椅…要…能摇的…紫檀木…软垫塞十斤天鹅绒… 还有…船…要最大的画舫…带琉璃窗…能看到江上日落…船厨子… 必须…必须会片金陵盐水鸭…一刀下去不带碎骨头的… 还有黄油拌饭! 要…管够!” 隆禧眼底所有阴霾的暗流、紧绷的弦,在这一瞬彻底消散。 唯有得偿所愿的光华璀璨流转,春水融冰般漾开潋滟波光。 他将她那只“象征性反抗”的手紧紧攥住,十指用力相扣,仿佛要将自己的骨头都烙进她的皮肉里,一声带着劫后余生般巨大满足的叹息轻轻逸出: “好。都依你。” 书房厚重隔音良好的门外,候着的孙嬷嬷隐隐只听见福晋最后那句关于鸭子和秃黄油拌饭的要求, 布满皱纹的脸上顿时绽开无比欣慰的笑容,对着廊下侍立的裁云低声道: “王爷病这一场着实伤了元气,是该去暖和地方好好养养。 瞧福晋这心细的,王爷的喜好吃得都记挂着呢。” 第129章 扭曲的爱 浓稠如墨的窒息感,远比窗外的寒冰更加刺骨。 并非凝结在枯枝上,而是丝丝缕缕地,如跗骨之蛆,沁透隆禧肺腑的每一寸缝隙。 暖阁的炉火徒劳地舔舐空气,却驱不散胸腔深处那如同破败风箱般的沉重拉扯 ——“咳咳……咳……” 每一声咳嗽,都像是精心维持了三十五年的、名为“体面”的外壳,被硬生生撕开一道裂口。 病,是真的。 缠绵病榻两个月,抽丝剥茧的感觉堪比钝刀割肉。 外间是尚寒知没心没肺的宽慰:“你许久没病才这么重,放心快好了。” 内里是每一次呼吸都牵扯出那片盘踞不去的、湿冷污秽的阴影。 太医惶恐开方,白嬷嬷小心伺候,连八岁的昭曦,眼中都凝着超乎年龄的忧虑。 所有人都以为,这沉疴源于忧国忧民,为新帝朝局殚精竭虑。 呵。 只有他自己知道,啃噬心肺的猛兽,名为恐惧—— 一种足以颠覆他毕生算计与从容的、最原始最蛮荒的恐惧。 他怕死。 非因贪恋权势浮华。 唯因——她。 昏沉间,一个画面如寒冰楔入骨髓: 冰冷的棺椁中,他无声无息。 而她,那被他用尽手段、不惜染血也要圈在身边的女人,屏障尽失。 京中的风刀霜剑瞬间将她撕碎! 胤礽的猜忌如何应付? 尚家也护不住她! 宗室里饿狼般的窥伺如何抵挡? ……甚至…… 她那赖以生存的、神秘莫测的“东西” (虽不知其貌,但他无比洞悉它可能会影响寒知的心情, 以及隐约猜到它需要他身上的某些东西), 若离了他,它是否会彻底枯竭? 将寒知推向抹杀的深渊? 每一次想到她茫然无措、油尽灯枯的画面,灵魂便传来比病痛尖锐百倍的窒息剧痛。 引以为傲的掌控力,在死亡面前脆弱如纸。 这份恐惧,如淬毒的藤蔓,缠绕他清醒的每一刻,嘶吼着一个命令: 筑堡!在她周围筑起更牢固、更永续的堡垒! 在他倒下之前! 龙椅上的年轻人,金冠龙袍,年轻的面庞努力绷出威仪,对下方称病告退的王叔显露出恰到好处的忧虑与不舍。 然而,在那看似关怀的注视下,隆禧精准地捕捉到一丝被极力掩饰的忌惮 ——那是对一位曾执掌重权、行事果断的王叔所天然存在的、深植于骨髓的防备。 隆禧面上沉痛而恭谨,身体因久病更显虚弱,微微前倾的姿态是将一个“忧思过度、病骨难支”又恪守臣礼的忠直亲王演绎到了极致。 他巧妙地引出“江南养病”的去意,言语恳切: “……江南水土温润,于臣沉疴实有缓滞之效。 御医亦言,肺疾最忌苦寒干燥,京中……着实难熬……” 他停顿,声音压得更低,带着痛楚与一丝不易察觉的锐利, “……臣亦恐……旧事蒙尘,徒添口舌是非,徒惹陛下烦忧。不如……远遁江南,或可……两相安,保陛下清宁。” 这句话精准命中了年轻帝王心中那根最敏感的弦! 胤礽眼中的“不舍”迅速沉淀为深沉的权衡。 隆禧的提议—— 一个位高权重、重病缠身的王叔主动远离权力核心,自我放逐到看似繁盛实则危机暗藏的江南 ——这简直是一石多鸟! 既可清除“隐患”,又能置于险地便于监控。 倘若隆禧在江南真有异动,混乱的局势便是现成的“意外”或“平叛”良机! 皇帝沉吟片刻,那份犹豫终于被“合理处置”带来的舒心感取代。 他叹息一声,语带恳切关怀,却又暗暗划定了界限: “皇叔心系社稷,为朝局计,用心良苦。 朕……不忍见皇叔受北地苦寒煎熬。 江南确是好去处……只是……” 他语气微沉,带着一丝为君者的“担忧 ”……江南虽好,汉俗繁杂,刁顽之徒或有,皇叔贵体违和,务请珍重。 若遇不妥、险难……务必密奏于朕,朕定严惩不贷!” 这“关怀”里,既是允诺“放行”的信号,也清晰勾勒了“囚笼”的边界 ——动静只能在胤礽允许的范围内。 看着站在书案前的儿子,那张轮廓初显、神情平静得过分的小脸,隆禧心底翻涌着深沉的爱与复杂交织的滋味。 这血脉铸就的、酷肖于他的璞玉,那份与年龄不符的冷静甚至让他这个父亲都隐隐刺痛。 …… 没有多余的温情软语。 只有身为父亲与权力继承导师的苛刻锤炼: “……京师乃龙脉所系,权术之渊薮, 江南浮华终非立足根本…… 宫中学堂方为熔炉……顾好崇廙, 明其性,束其行,此为处世之道…… 学问乃基石,然窥人心方得真章……” 最后的托付重逾千钧,掷地有声: “汝母此生安危荣辱,汝父一身沉疴病体,皆寄于汝通明世事、掌控乾坤之力!” 那双酷似他的眸子里,果然无一丝孩童的依恋泪光。 唯有深潭般的了然沉静,以及…… 一丝面对权力风暴、欲亲身搏击的亢奋与灼热? 隆禧心底最后的柔软被彻底压下,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残酷的欣慰。 很好。 这正是他期盼的—— 他亲手雕琢的利刃,终将穿透岁月迷雾,斩碎那些可能威胁她安宁的荆棘! 此刻的暂别? 为了将那最重要的人彻底锁进安全的港湾,更为了成全眼前这小小猛虎奔向属于他的山林—— 这代价,他付! 暖阁的门在身后合拢,扑面而来的是熟悉的气息,也是即将喷发的岩浆。 他刻意避开那足以点燃空气的视线。 他知道她会怒,会闹。 她的粗线条让她易于操控 ——只需用“江南”那颗甜枣精准转移注意力,再用儿子去向的既定事实压垮一切挣扎。 过程?无意义。结果达成即可。 然而,在她看不见的深渊: “炸毛?很好。 证明光珠还在鲜活跳动,证明我隔绝的风暴壁障还在生效。” “委屈知情权? 知知! 将你隔绝于深渊之外,看你因无知而懵懂安然地活着,才是我背负的原罪!” “每一次追问,都是在逼我把你推向悬崖! 那九声丧钟下的无知惊惶,何尝不是我拼命守护的‘安稳’? 我情愿你恨! 也不许那地狱的风吹皱你眼中一丝安稳的涟漪!” “蠢女人! 你以为我想骨肉分离?! 但唯有他强大,未来才能护住你! 而且, 留他在江南,陪着你躺平的性子? 沾染你的跳脱? 那才是真正毁了他……!!” “江南是天堂?” 凝视她愤怒鲜活的脸,隆禧灵魂深处却在战栗 “那是龙潭虎穴里,我为你造的琉璃囚笼! 离开它,京城众人的目光会将你焚烧! 京城的豺狼会将你撕碎! 甚至你赖以为生的东西…… 都可能引你去攀附他人! 唯有这孤岛! 你只能看着我! 只能依赖我! 活下去!” 当“康熙”、“瞒我”、“提线木偶”、“晾一边”的字眼如鞭子狠狠抽来—— “完了!她知道! 她在撕裂那层保护网! 周围有多少眼睛?! 尚家余孽! 宫里耳目! 他们会嗅到这裂缝的血腥! 把她当成突破口撕碎! 关进诏狱! 审问!严刑! 他们会把她从我身边生生扯开! 夺走!毁掉!她会死! 或者……恨我!她会被夺走!” 恐惧的毒蛇绞碎所有理智,变成唯一的命令: 封口!禁锢!带走! 身体先于意志扑出! 这不是情欲,是镇压! 是孤注一掷的恐慌与毁灭性的占有! 他像绝望的溺水者抓住唯一的浮木,带着毁灭一切障碍的力量—— “她恨我了吗?她感到了恶心吗? 她会就此永远关掉那扇靠近的门吗? ……或许…恐惧啃噬的疯子!这世上什么都不要! 只要她活着! 在我目之所及安稳地躺着! 挣扎?咬我! 这痛楚…证明她还在我怀里! 是真实存在的证明!抱紧!再紧点! 勒断我的骨头也行!只要不折断她!” 贴着她被碾红的唇瓣,喘息如濒死之人: “……绿柳画桥……睡到几时……躺成什么样子……盐商厨子……黄油拌饭管够……” 声音刻意低哑下来,带着一丝磨砺出的脆弱: 看!我能给你天堂! 忘掉一切! 活在我给你的蜜糖里! 当她那句关于躺椅和鸭子的“行”字艰难挤出—— 成了! 那点小小的妥协,是深渊中唯一的光亮! 是救赎! 所有撕裂的伪装、失控的恐惧都被这光芒压下! 只要她肯留下,只要她还被禁锢在他身边…… 紫檀木?好!十斤天鹅绒? 好!厨子?一万个都行! 黄油?倒一碗扔一碗也没关系! 他贪婪地、带着劫后余生的巨大狂喜与无尽后怕,立即将妥协的信号攥紧! 指节紧扣,像是烙印进她的骨血。 那声“好。都依你。”,是他从地狱爬回人间的唯一通道。 隆禧终究是用最憎恨的方式,锁住了他的光珠。 像一个绝望的信徒,亲手将天使锁进由隆禧献祭自身打造的琉璃罩里。 无知,却安全。 这,是隆禧魔鬼般的爱情,所能献祭的全部。 第130章 扬州 显德二年四月,扬州 运河的水汽裹着暮春的暖意扑面而来,带着几分江南特有的、糯而粘稠的湿润,黏在人裸露的皮肤上。 尚寒知站在微微摇晃的船舷边,轻轻吸了口气。 身上这件湖蓝色杭绸交领襦裙,面料滑爽,绣着精致的缠枝莲暗纹,行动间裙摆如水波荡漾,倒是比京城里那些繁复的旗装自在不少。 只是这交领的系带似乎紧了点,她下意识想松一松,又想起嬷嬷们的耳提面命,只得作罢。 她瞄了眼身侧长身玉立、扮作“举人老爷”林景川的隆禧。 他今日也换上了一身雨过天青色的直裰,玉带束腰,更衬得身姿挺拔,温润如玉,活脱脱一个江南才子模样。 ‘啧啧,可真会装。’ “福…夫人,”隆禧的声音温润依旧,及时改了称呼,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扬州到了。小心脚下。” 码头早已喧嚣得如同开了锅的沸水。 卸货的漕船挤挤挨挨,粗麻绳索吱呀作响。 赤膊的脚夫喊着号子,扛着沉重的盐包、漆器箱子或是成捆的丝绸快步穿行。 叫卖的小贩穿梭其间: “鲜菱角咯!” “扬帮点心!” “茉莉香串儿来一串?” 空气中混合着河水淡淡的腥气、岸上传来的油炸食物的焦香,还有不知名花木的甜腻芬芳,构成了一幅活色生香、烟火气十足的《清明上河图》。 两人在身着便装、眼神警惕的护卫簇拥下,走下跳板。 隆禧递过去的“路引”——假造的户籍文书, 寒知现在是尚之隆弟弟(一个小官)的嫡女, 隆禧则是‘游学养病’的举人‘林景川’, 被守码头的衙役查验得异常顺利。 尚寒知眼神往隆禧脸上扫了扫: ‘呵,瞧这轻车熟路的架势,怕不是连这衙役的顶头上司都“安排”过了? 景川,你到底还有多少副面孔是我不知道的?’ 她脸上端着温婉端庄的仪态,心里却忍不住吐了个槽。 马车在青石板路上轱辘辘前行,不多时便拐进了一条绿意浓深、人迹渐少的巷子。 高墙深院,朱门紧闭。 当马车最终停在一座乌漆大门前时,门无声开启,早有穿着干净利落青衣的小厮垂首恭立。 一进大门,尚寒知便被眼前的景象“撞”了一下。 全然不是京城里巨贾宅院的富丽张扬。 绕过影壁,入眼的是一片精致的园林造景。 粉墙黛瓦的院墙蜿蜒着,隔开了外界的喧嚣。 一条小径引着流水淙淙,奇石叠做假山,姿态嶙峋,又透着一股含蓄的雅致。 各色的花木在湿润的空气里被滋养得枝叶葳蕤、花瓣舒展。 高大的玉兰树尚带着未凋尽的、碗口大的白色花冠,墙角的几株粉白桃李已是落英缤纷。 最妙的是回廊连接处那一池碧水,水上搭着一座小巧玲珑的九曲桥,通向湖心亭。 亭子四周垂着淡青色的细竹帘,风一吹,帘子轻摆,露出亭中若隐若现的桌几轮廓。 好一派江南水墨的韵致! 尚寒知眼睛都亮了起来,那精致到骨子里的布局,一水一石都似曾相识。 脑中“嗡”地一下,前世记忆自动联播——这不就是《上错花轿嫁对郎》里扬州首富齐府那个味儿吗?! 她迅速切换到“戏精”模式。 她脚步轻快地走上曲桥,对着满池春水,学着记忆里李玉湖初入齐府的模样,回头朝踱步在后的隆禧嫣然一笑, 脆生生道脆生生把李玉湖的名台词给盗了:“林公子,你家的银子可真多呀!这园子,气派! 比京城里咱们住的那四四方方的院子可好多了!” 她说着,还故意用手帕虚虚掩了下嘴,眼神瞟了眼周围侍立的丫鬟小厮,拖长了点语调,带着点江南小调的韵味: “早知是这样,我就是从扬州仙女庙里跑出来的新娘子,也该投奔这儿来呀!” 隆禧闻言,先是一怔,随即唇角缓缓向上勾起。 不是那种对着外人的、礼仪性的温润淡笑,而是眼底眉梢都漾开真实的、清浅的笑意,宛如湖面拂过的微风。 他走上前,极其自然地执起尚寒知的手。 “娘子喜欢便好。” 他温声道,指尖在她手腕内侧轻轻摩挲了一下,仿佛在汲取某种无形的暖意。 他的目光在尚寒知灵动明亮的脸上流连片刻,补充道, “这里清幽,养病正好。 夏日酷热,后罩房那边的冰窖里也存了些冰,娘子若怕热,随时可用。” 尚寒知被他看得脸皮微热,嘴上却不饶人,哼了一声,借势想抽回手,顺便把李玉湖那套“悍妻语录”拿出来溜溜。 她故意板起小脸,模仿着李玉湖训柯世昭的语气,指着这满园春色: “收起你那副嘴脸! 什么这个那个的? 在本小姐面前,哪来那么多规矩?” “举人老爷准备得可真周全啊! 连冰都想着,怎么我在京城时就没这么好的待遇? 合着我跟着你是沾了您‘养病’的光?” 说完,自己差点被自己这“悍妇”的设定逗笑。 隆禧从善如流地松开了些许力道,却没完全放开,只顺势引着她往正房走: “娘子说得对,在这儿,娘子就是规矩。 喜欢吗? 江南湿热,自然要备齐全些。 至于京城……家里的的份例岂是我一个‘病人’说了算的?” 声音低沉,带着点江南水汽般的缠绵。 尚寒知学着李玉湖初入齐府讲条件的架势,用团扇虚点了一下隆禧的胸口: “喜欢是喜欢!不过,景川老爷,我可得把丑话说在前头!” 她清了清嗓子, “三从四德我懂,但是……该吃吃,该玩玩! 你要是像京城那样大门二门不准我出,那我的拳头,可就跟这园子里的石头一样硬了!” 隆禧唇角勾起,显然被她的表演愉悦到了:“自然。” 他顺势引她下桥往正房走,动作体贴地帮她提了一下略长的裙摆, “养病之人,图的就是清净自在。” 他微微侧头对身后一个中年管事模样的人吩咐: “张管事,叫人备些清热的糖水送到夫人房里,再备一壶明前的狮峰龙井。” “是,老爷。”张管事躬身应下,眼神飞快扫过这位年轻的“尚夫人”, 将她的喜好暗暗记下。 步入临水的正厅,厅内布置亦是雅致。 黑酸枝木的家具线条简洁流畅,博古架上并非全是古董珍玩,反插着几支新鲜的莲蓬与含苞的荷花。 窗明几净,推开雕花窗棂,湖光水色便与室内的清幽融为一体。 尚寒知站在窗前,望着亭亭玉立的荷花,深吸了一口湿润而微甜的空气。 江南的四月天,这处“举人老爷”的养病宅邸,就像是凭空为她这条咸鱼打造的安乐窝。 她懒洋洋地靠着窗框: “景川,这里,瞧着就舒坦! 咱们躺平……咳,咱们‘布衣荆钗’养病的日子,就从这儿开始了!” 隆禧站在她身后,目光沉沉落在她放松的脊背上,听着她这半真半假的宣告,眼底笑意更深。 江南之行,才刚刚拉开序幕。 第131章 扬州2.0 瘦西湖的碧波倒映着垂柳新发的嫩绿,岸边的桃花开得灼灼,正是人间三月好时节。 赵顺替主子备下的扬州府邸,便位于这如画景色的精髓之处。 它巧妙地嵌在繁华深处,白墙黛瓦,曲径通幽,一扇厚重的乌木垂花门,便隔绝了市井喧嚣。 雕梁画栋自是精致,但对尚寒知而言,再精美的雕饰也抵不过穿过垂花门后,那缕直勾勾往人鼻子里钻的、混合了清晨蒸腾水汽与油脂鲜香的诱人气息。 “好地方!”尚寒知深吸一口气,感觉每个毛孔都在欢呼雀跃。 第一顿正经八百的扬州正餐,就在花厅摆开。 八仙桌正中,青瓷大碗里盛着的,便是淮扬菜的头面——清炖蟹粉狮子头。 这扬州私厨版显然与京中王府的截然不同。 肥瘦相间的肉丁细切粗斩,保留了一丝筋肉间的韧劲,混合了新鲜太湖白虾仁的脆嫩清甜,马蹄碎如星点隐匿其间,增添了微妙爽脆。 团成婴儿拳头大小的肉球柔而不散,沉在清澈如泉、滤尽了所有杂质却饱含了骨与精华的鸡汤里,宛若一方温润白玉坠入琼浆玉液。 几点蟹黄金粉点缀其上,是点睛之笔。 尚寒知的银箸戳下去,肉团微微一颤,轻轻分开,露出一丝莹润的淡粉。 她迫不及待地送入口中—— 一股极致纯粹又层次丰富的鲜美如同汹涌的春潮,瞬间在口腔内炸开! 肉丁的弹性十足,与虾仁的嫩滑脆爽形成绝妙口感呼应,马蹄的清甜恰到好处地中和了荤香的浓郁。 那鸡汤更是绝妙,清澈见底却滋味醇厚,鲜得仿佛将整个春天的灵动都锁在了这一碗汤里。 “唔——!” 尚寒知眼尾瞬间飞扬起来,只觉一股暖流从舌尖直冲四肢百骸,灵魂深处属于吃货的dna剧烈震颤。 淦! 以前吃的都是什么玩意儿? 蟹粉面疙瘩球儿! 这才是传说中的舌尖上的天堂啊! 孔夫子诚不欺我,“食不厌精,脍不厌细”,真理! 隆禧这人能处,有好吃的他是真惦记! 对面端坐的隆禧,一身天青色素缎常服,衬托得他愈发清俊温雅,透着几分病弱书生般的风骨。 他斯文地用小调羹舀起一勺清汤,指尖微翘,举止从容。 眼风不动声色地扫过尚寒知眉梢眼底那几乎要溢出的餍足,唇角牵起一丝了然又纵容的浅笑: “淮扬厨艺,讲究的是‘文思细密,刀下生花’,三分食材,七分功夫。 尤其是这吊汤的火候功夫,非一日之功不得其清澈见底,鲜而不浊。” 他将小勺汤缓缓送入口中,喉结微动,才续道, “知知的舌头,看来是被京城的‘粗犷风味’委屈多时,也该在这温柔乡里好好复位了。” 淦! 老子吃个饭你分析什么微表情! 有本事别看老子,看狮子头啊! 尚寒知故意切换上楚楚可怜又带点羞涩的小白花微笑: “老爷说的是,是妾身见识浅了……” 正说着,第二道大菜登场。 白底的硕大平盘里,赫然盛开着“一朵”菊花 ——不,是用极致刀工片成薄如蝉翼、细如银丝的豆腐干丝,在火腿、虾仁、新鲜鸡丝煨成的顶级上汤里浸泡、舒展、绽放,丝丝缕缕宛若菊花的纤毫花瓣,淡雅又华丽。 “好刀工!”尚寒知忍不住脱口赞叹,这视觉冲击力堪比顶级艺术品。 这师傅的手稳得离谱? 莫非少林寺练过? 侍立在她身侧的丫鬟缕云,适时地躬身,轻声细语地提醒道: “夫人,老爷方才特意吩咐人,赶早去‘富春茶社’排队,就为买那刚出炉的翡翠烧麦,估摸着这会儿快送到了。” 尚寒知心中警铃大作, 大型修罗场预警! 我说了啥“胜过御厨”? 哦对!富春烧麦也是夸过的! 隆禧这厮该不会翻旧账?醋坛子精附体了? 面上却是含羞带怯,纤纤玉指夹起一筷干丝,绕过半张桌子,无比“贤惠”地放进隆禧碗中,声音甜得能掐出蜜: “老爷尝尝这个,这刀工鬼斧神工,比张……张师傅强百倍呢!” 隆禧低眉看了一眼碗中如同艺术品般的干丝,又抬眼看了看寒知努力维持的娇弱笑容,眼中笑意更深,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锐利。 他慢条斯理地将那缕豆腐丝放入口中,细细品味了片刻,才咽下,状似随意地开口: “知知的记性,确实难得。 二十三年在宫里,那张御厨做的干丝,你亦说是‘清雅脱俗,更胜其余’。 皇兄还因此赏了张御厨。” 他轻轻放下银箸,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茶杯沿口。 隆禧又轻描淡写地呷了口茶,声音温润,却字字清晰: “其实,扬州干丝之妙,在于因地制宜。 汤底之醇厚,辅料之本味新鲜,缺一不可。 至于御厨手艺,”他微微一顿,眼中笑意如同湖面微澜,轻轻漾开, “自然也是好的。只是,强龙,有时也难压真正的地头之‘鲜’罢了。” “强龙?地头蛇?” 尚寒知眼皮一跳。 提醒她,隆禧现在是那个地头蛇? 淦! 在京城应付福晋命妇、四大嬷嬷已经够累,怎么换个地方吃顿饭,还得玩命上演《舌尖上的修罗场》? 这躺平的咸鱼理想,果然任重道远! 然而,这只是盛宴的开始。 第132章 扬州3.0 翌日清晨,天色还未完全褪去墨蓝,窗棂外隐隐透出青白。 被窝里温暖舒适得像云朵陷阱,尚寒知抱着锦被,脑子还在混沌的边缘挣扎着要不要放弃“赶早茶”这等辛苦的差事。 就在这时,一股比昨日更加勾魂摄魄、带着蒸笼热气的、混合了蟹黄极致鲜香与面皮微焦甜香的无敌气息,如同最高明的武林高手点中了她的死穴, “咻”一声精准无误地穿透重重锦被帷幔,直冲天灵盖! 卧槽!犯规! 这是谁在用生化武器?! dna它疯狂地蹦迪! 不起不行了! 为了美食,咸鱼也可以扶摇直上九万里! 身体比大脑更快一步做出了反应。 待到尚寒知揉着惺忪睡眼,顶着一张不施粉黛却春睡犹酣的脸,穿着一身月白素缎的宽松常服被丫鬟们半哄半架地来到花厅时,惊讶地发现,隆禧竟已端坐在主位。 他今日也是一身素雅的浅松烟色常服,衬得他如玉的肤色更添一份清冷。 然而在这清晨的薄曦中,平日那份略显刻意的病弱苍白似乎被鲜活的热气蒸腾去了几分,竟透出少有的、如同上好瓷器被朝阳亲吻过的莹润光泽。 他面前的漆花食案上,已层层叠叠摆满了各种精巧玲珑的小蒸笼,白烟袅袅,如仙境云台。 蟹黄汤包皮薄如纸,透出里面鲜浓汤汁的金黄晃动; 三丁包的褶子捏得精巧无比,浓郁的酱肉笋丁香气霸道地宣告存在; 千层油糕一层层泛着诱人的油润光泽,层次分明如同艺术品。 隆禧并未让丫鬟动手,而是自己拿起素白小碟,亲手夹起一个最是皮薄汁多的汤包。 他的动作行云流水,带着一种世家浸淫出来的优雅贵气,指尖微凉,小心翼翼地托着汤包柔韧的底部,稳稳地递到她唇边: “知知醒了? 听闻‘冶春’的师傅,子时便起身开始熬制馅料,每一颗汤包的汤水都是用老卤和现拆蟹粉凝冻而成。 这等‘皮包水’的极致鲜美,不过盏茶时光便会消减。 需得趁这时,方不辜负这番晨起的心意。” 他的声音不高,却恰好盖过了清晨的鸟鸣,带着一丝难以言喻的温柔,目光落在寒知脸上, “尝尝?当心烫。” 尚寒知的视线不由自主地从那摇摇欲坠、蕴藏着黄金汤液的汤包,缓缓移到隆禧的脸上。 那专注的眼神,微凉指尖传递过来的稳定力量,还有这完全超出尊贵亲王身份的、近乎伺候的举动…… 她下意识地微启樱唇,就着他手,小心翼翼地在薄透的汤包皮上咬开一个小口—— “嘶——” 滚烫!滚烫的、带着汹涌澎湃肉香与蟹黄蟹肉极致鲜甜的汤汁,如同熔岩般瞬间涌入! 啊啊烫烫烫!!!烫死老子了!不过……我草,真鲜!值了! 那汤汁太浓郁,太鲜美了! 新鲜拆取的蟹黄颗粒感分明,带着大海的咸鲜与膏脂的醇厚,与精瘦肉茸的鲜甜完美融合,汤冻溶解后的胶质带来了粘稠丝滑的口感。 尚寒知被烫得眼泪都快出来了,却死死忍着,一口吸溜吸尽汤汁,又忙不迭地咬了一口裹着丰足馅料的面皮,滚烫间只余下满足到极致的喟叹。 她那副被烫得龇牙咧嘴又饕足至极的神态,与平日里装模作样的娇弱截然不同,透着一种鲜活的生命力。 隆禧看着她被烫红的鼻尖和餍足眯起的眼,深黑的眼眸里漾开笑意,如同投入石子的古井深潭,眸光粼粼,深不见底。 他拿起旁边温热的湿帕,极其自然地替她轻轻按去唇角可能残存的油渍,动作轻柔得像对待稀世珍宝。 尚寒知正沉浸在美食带来的纯粹快乐中,完全没注意到隆禧那幽深似瘦西湖水般的注视。 此后的日子,瘦西湖畔这座宅邸的私厨彻底化身为尚寒知的美食能量站。 软兜长鱼(鳝鱼)登场时,滑溜细嫩的鳝肉被滚油激发出极致脆爽,再裹上特调的红烧酱汁,入口即化,毫无土腥。 尚寒知吃得两眼放光, 京里那些用风干鳝丝糊弄鬼的厨子该拖出去斩了! 这活着吃才叫人间至味! 鳝鱼肉原来如此鲜嫩! 盐水鹅替代了京中的盐水鸭。 鹅皮晶莹薄脆,皮下那薄薄一层脂肪被卤得恰到好处,丰腴却不油腻,卤汁清香淡雅,丝丝缕缕浸透了鹅肉,带来截然不同的禽类风味。 鸭子哪有鹅有排面? 这清爽劲儿,一点不齁,讲究! 最让尚寒知惊艳的莫过于清蒸鲥鱼。 银光闪闪的鱼鳞完整覆盖着鱼身——隆禧特意命两班快马日夜接力,从长江下游采买活鱼,清晨捕获,午时便上了她的餐桌。 清蒸做法最大限度地保留了鱼的鲜美,鳞下那丰富的鱼脂在高温下融化成醇香的汁液,鱼肉细嫩如凝脂,几乎入口即化,只留下弥漫整个口腔的至鲜。 她顾不上烫,银箸精准地在鱼肉间游走,巧妙地避开细刺,动作如行云流水,吃得优雅又豪迈。 隆禧大多数时候只是执箸慢饮,面前的佳肴只浅尝几口,更多的时候是在看她吃。 目光扫过她那几乎要迸发出幸福光晕的脸颊,嘴角噙着的笑意如同水中的月影,静谧而深刻。 直到她为了一道看似平平无奇的烫干丝再次发出惊叹时,他才放下茶盏,声音依旧是温润的底色,缓缓道: “扬州之味,贵在‘时’与‘鲜’二字,是天时地利的馈赠。 一方水土养一方人,也成就一方珍馐。 离了此处,纵是模仿,亦难得其神韵精髓,强求……大抵也是徒劳。” 他说话时,指尖轻轻划过盛着烫干丝的白玉小碗边缘,仿佛只是在评论食物。 但最后那句“强求亦是枉然”,却带着一种微妙的双关,目光若有似无地掠过她满足的脸庞,似乎不仅是在谈鱼米之乡的美食,更是在品评某些人、某些事、某些不可替代的“此时此地”。 终于,压轴大戏登场——蟹粉豆腐。 这是一道考验火候与配比的功夫菜。金灿灿的蟹粉如同流动的黄金,将嫩豆腐温柔包裹,热气氤氲,鲜香四溢, 入口便是极致的醇厚滑嫩,蟹黄的鲜香与豆腐的清甜在口腔里跳起最和谐的华尔兹。 “人间绝色!”尚寒知咽下香滑的豆腐,满足地眯起眼,口中妙语连珠,试图赞美。 完美收工!这道菜必须打满分! 等等…牡丹鱼片?好像是个名菜……御厨也做这个? 康熙好像挺爱……? 尚寒知的赞美瞬间卡壳在喉咙里,表情凝固了一瞬。 隆禧正慢条斯理地拿起调羹,准备也品尝一口这道费尽功夫的美味。 他的动作自然流畅,仿佛完全没注意到她瞬间的僵硬,只是温和地将调羹中的金粉嫩白送入口中。 尚寒知深吸一口气,立刻拿出影后级别的应变能力,脸上瞬间切换上温婉得体的笑容,用甜得发腻的声音找补道: “当然,此地的蟹粉鲜香淳厚,豆腐更是嫩过婴儿肌肤。 那北边的‘牡丹鱼片’嘛……刀工是好的,可惜火候过于刚猛霸道,失了江南这一味温润柔美之魂髓。 两相比较,自是高下立……咳,各有千秋了!” 话音未落,一股辣椒末的辛辣感猛地窜上喉咙! 擦!哪来的暗器辣子?! 刚才抢三丁包蘸料的时候沾到了?! “咳…咳咳……”她瞬间咳得满脸通红,眼泪汪汪,刚才伪装的优雅仪态荡然无存,狼狈不堪。 就在她恨不得钻到桌子底下去的时候,一只白瓷小碗被轻轻推到了她的手边。 碗里是刚温好的杏仁茶,细滑洁白,散发着暖融融的甜香,恰到好处地抚平了喉间的灼辣。 “尝尝这个,也是南边的方子。” 隆禧的声音在她头顶响起,依旧温润平缓,听不出任何波澜,仿佛她刚才的失误和失态只是他的幻想。 “败火润喉最好。” 尚寒知捧着那碗温热的杏仁茶,感受着顺滑细腻的茶汤流过喉咙,不仅驱散了辛辣,也奇迹般地抚平了她心中刚刚炸开的小型海啸。 她偷偷抬眼看向隆禧。 他正垂眸,用一方素帕细细擦拭着手指上不小心沾到的汤羹痕迹,侧脸在晨光的映照下显得格外沉静包容,那“病弱”的轮廓线条似乎也柔和了许多。 在回廊的阴影里,两道黑影悄然隐没于转角,无声无息,如同融入墙体的苔痕。 那是阿林保精挑的王府侍卫,在严密却又悄然的守护中,敏锐地捕捉到了更远处街角,某个陌生商贩似有若无投向宅邸方向的一瞥。 尚寒知对此浑然不觉。 她的心神全被杏仁茶的暖意和劫后余生的轻松占据,只懒懒地靠在椅上,惬意地眯着眼人生巅峰不过如此! 这才是真正的躺赢啊! 系统诚不欺我——干得好不如嫁(绑定能量源)得好! 第133章 故事尾声 显德十七年, 细雨润湿了庭院里青石板间的苔藓,几株垂丝海棠零落地缀着残红,湿漉漉的紫藤花穗从廊檐低垂下来,空气里弥漫着暮春特有的、带着湿冷的花香与泥土气息。 时间在这里似乎也流淌得格外绵长,十五年江南的暖风微雨,将当年的惊心动魄都氤氲成了平淡日常。 尚寒知倚在窗边,看着烟雨蒙蒙的景致,手里无意识地捻着一块松子糖。 在江南的这十五年,靠着隆禧这座移动的“顶级人形充电宝”她的能量值早已突破天际。 最初的恐慌与挣扎早已远去,取而代之的是深植骨髓的咸鱼习性。 隆禧的病弱伪装大部分时间都在江南卸下了,身体好了许多,岁月只在他眼角眉梢刻下几道浅痕,依旧温润清雅,那份骨子里的掌控力却沉淀得更深,眼神也越发柔和 ——前提是别把咸鱼从窗边的软榻上掀下来。 然而,这份平静即将被彻底打破。 八百里加急的信使送来噩耗: 京城中,和顺公主与额驸尚之隆,前一晚尚在暖阁中,对着小儿子崇廙和长外孙昭曦,笑意盈盈地谈及江南长女寒知、远在蒙古的次女灵姝, 翌日清晨,便被发现双双安详离世,无疾而终。 帝后亲临,以极高的规格治丧,盖棺定论——寿终正寝。 尚寒知接到消息时,手里精致的白玉海棠糕跌落在波斯地毯上,碎成了一滩甜腻的白。 脑子里有一瞬间的空白,旋即涌起一股奇异的陌生感。 “寿终正寝”这个词像一个冰冷的铅块,砸在她关于那个“铁血政治家”额娘和“儒雅工具人”阿玛的记忆上。 她以为自己会哭,但眼睛干涩得发痛。系统光屏闪烁了一下,机械地播报: 重要血亲离世,气运关联削弱影响可忽略能量稳定 可忽略吗?尚寒知扯了扯嘴角,尝到一丝咸涩,原来终究还是有眼泪的。 她和隆禧赶回了京城。 二十三岁的昭曦,已褪尽了少年稚气,面容有七分像隆禧当年,眼神却更加沉静锐利,不动声色间自有威仪,处理内外事务井井有条,俨然一副小号“纯亲王”做派。 二十五岁的尚崇廙更是如同脱缰的野马长成了矫健的雄狮,个头窜得极高,眉宇间那股桀骜混着蓬勃的生命力简直灼人眼球,他早年已正式拜入戴梓门下,跟着火器狂人学得一手好技艺,已经是名声赫赫的大将军王了。 尚灵姝则以一种超乎想象的速度掌控了布鲁特部,与荣宪公主一样,是名副其实的掌权者。 京城的气氛庄重压抑。 隆禧以亲王身份主持了重要的仪式环节,他的悲伤是克制的,举止依旧温雅得无可挑剔。 然而,丧事刚毕,回到纯王府,连日的赶路与丧仪的疲惫压垮了他,隆禧的身体就像抽去了最后一根弦,重重地病倒了。 不是伪装,是真正的高热不退,咳喘连连,太医的脸色凝重了好几天。 尚寒知在隆禧的病榻前彻底慌了。 曾经被她用“充电宝”标签轻慢化的人,一旦真正倒下,她才惊恐地意识到,没有这座牢靠的“防弹衣”,她尚寒知、这条系统咸鱼,在这个她从未真正融入的世界里,脆弱得不堪一击! 夜深沉,熬药的雾气弥漫在屋里。 隆禧在药物作用下昏睡,但即使在昏睡中,他的手也下意识地寻找着她的衣袖,死死攥着。 尚寒知看着他苍白凹陷的脸颊,一种前所未有的恐惧攫住了她。 太医已经下了病危通知书,系统扫描结果是身体已经到了寿终正寝之时。 她俯下身,嘴唇几乎贴着他的耳廓,声音嘶哑颤抖,带着连自己都觉得陌生的绝望: “景川…”“爷…隆禧…” 她哽住,仿佛用尽了全身力气。 “你要是…你要是敢死了,那我也不活了!” 这句话冲口而出,不带一丝犹疑。 她自己都愣住了。 不是因为对死亡的恐惧——系统清晰地标注了她这副身体的状态: 【进入衰老期早期,心肺功能轻微退化,代谢减缓建议支付能量维持青春】 那庞大的5点能量,足以让她活到百岁,身体至少保持几十年的健康活力。 可是…“活下去,躺平享受”…那个最初和最终的目标,在这一刻轰然崩塌。 【目标修正?】 活到百岁?在这个没有隆禧的世界里?享受个屁啊! 她会被无尽的麻烦淹死! 昭曦,他早就有了自己的小家庭。 最重要的是…那持续了十六年、早已成为生命节拍器的“能量补给”,谁能替代? 她习惯了枕边的温暖气息,习惯了醒来看到他温和的眉眼,习惯了他不动声色替她挡下一切纷扰… 没有了这个人的世界,对她这个穿越者、寄生者而言,只是个冰冷、危险且毫无意义的巨大囚笼。 这漫长的一生,早已不知不觉和他绑定了。 他不仅是她的充电宝、防弹衣、按摩棒…更是她在这个异世待了三十六年的锚点。 锚没了,船不倾覆,又能在茫茫海上漂向何方? 巨大的恐慌化作了决心。 放弃? 这副正在走向衰老的躯体,难道要她靠系统苟延残喘几十年,最后孤零零老死在这个世界尽头? 与其那样毫无意义地耗尽能量,不如…换个新地图! 把能量换成大礼包。 死了这具身体,让系统带她的核心意识换个世界“重开机”! 想通了这点,那种恐慌仿佛被冻结了,剩下的是一种近乎冷酷的平静。 她看了一眼尚在昏睡中攥着她衣袖的隆禧,轻轻地,却极其坚定地,将他紧握的手指一根根掰开。动作很轻,没有惊醒他。 然后,她缓缓站起身,走到妆台前。 铜镜里映出的女人,眉眼依旧清丽,但眼角已有了岁月的细纹,曾经少女飞扬的神采沉淀成了某种慵懒与倦怠。 她扯出一个极淡的、近乎没有笑意的笑容。 尚寒知的脑子里走马灯似的闪过很多画面: 三十六年前刚睁开眼时,白嬷嬷那张威严的脸和满屋古旧的摆设带来的恐慌。 初遇隆禧,他像个瓷瓶人偶,手指冰凉的触感。 被系统逼着第一次“贴贴”,内心狂骂却不得不演的崩溃。 昭曦出生时那种害怕和看到小不点时的复杂。 江南春日暖阳下,她躺在摇椅上偷懒,隆禧在不远处看书,阳光给他的轮廓镀了一层金边。 昭曦小时候试图潜行偷她糕点的滑稽模样,还有他成功时眼底一闪而过的狡黠得意。 尚崇廙那小魔王拆了花园凉亭、被尚之隆提着棍子追打的样子。 前几年回京城省亲,和顺公主与额驸,在书房与隆禧低声商谈良久,出来看她的眼神里…是满意吗? 还是终于放下了心?不得而知了。 胤礽几次南巡驻跸此地,她被召见时,看着那位新的帝王探究的目光,手心全是汗,全靠隆禧在她身边如定海神针。 还有尚灵姝,那个野心勃勃、与她道不同的妹妹,偶尔的信笺,字里行间的锐利与关切交织…最后在系统监控里看到的,她与荣宪并肩而立,那份掌控一切的气场… 够了。都过去了。 尚寒知最后看了一眼镜中逐渐失去生气的脸庞, 躺在隆禧身边, 意识沉淀下来,清晰地、主动地对系统下达了指令: “系统886,换个世界” 一瞬间,巨大的、难以抗拒的疲惫感和黑暗将她吞没。 她甚至没来得及再看一眼身旁上的隆禧。 就在她的意识彻底陷入黑暗前的刹那,她隐约看到隆禧的手指似乎微微动了一下,指缝间,仿佛滑落出一个不起眼的白玉小药瓶的轮廓,那瓶口微微松脱,漏出一点点白色的粉末 ——但这最后的景象,已经无法传递到她正在消逝的意识中了。 她的身体无声地萎顿下去,如同被剪断了线的木偶。 窗外,最后的几片海棠花瓣,在细雨中悄然飘落,仿佛也为这场精心维持了三十六年、最终由其中一人亲手斩断的平静生活写下了无声的注脚。 她选择了自我终结,决然地放弃了那看似漫长的百年孤寂,也没发现身旁的男人已经决定毒死她,与他一起共赴黄泉。 第134章 尚灵姝番外 显德四年,苏州。 隆禧搁下笔,轻捻着刚封口的密信,嘴角微扬:“灵姝这丫头,在克鲁伦河边挖渠砌墙练兵丁,连最新火铳都造出来了,京城里都没有,动静大得……啧。” 信报里的景象闪过:散落穹帐筑成石头城,土墙后头探出黑洞洞的铳口,冷得扎眼。尚家工匠、戴梓图纸,还有她那股疯劲儿…… “显德帝那边,枕头怕要睡不稳喽……”他摩挲扳指,“也好。这潭死水,该搅搅了。” 仆从无声接过信,遁入苏州沉沉的夜色。 康熙三十三年春,顶着和硕靖安公主凤冠的尚灵姝,踏入蒙古的刀尖。 嫁过去不满半年,一封插着三根黑羽的急报,撕破风雪砸进金帐。 指尖无意识划过腰间的匕首鞘——早被摩挲得温润如玉。风雪浸透信纸,纸上惊雷炸开:「圣驾崩于畅春园」。 灵姝猛地起身,貂袖带翻银杯,奶酒泼湿狼皮案几。“三十三年冬……”低语在喉间滚过,辨不清是悲是喜。 踏入这苦寒地第一天,她就在刀尖上跳舞。老汗王在她来后一月咽气,丢下个没成气候的多尔济扎布,和一帮眼冒绿光的饿狼叔伯。 “主子?”心腹萨仁试探着问。 “无事。”她摆手,眼底寒霜凝实。康熙死得——太是时候了! 再晚些,等显德帝坐稳龙椅,难保不动心思“请”她这“前朝余孽”回京“颐养天年”。更别提康熙对她长姐寒知那点龌龊心思……那把刀,悬了尚家多少年! 压下翻腾的心绪,展开第二封。 熟悉的瘦金体让她肩背骤然卸力,骨头都轻响一声。姐夫隆禧:「帝崩,新君初立,京中暗涌。知知安好,王府无恙。汝处险远,速固根基,毋念京畿。父已备人,待汝号令。」 她不怕刀,只怕牵累紫禁城阴影下为她撑伞的姐姐。这封信,是定海神针。 “萨仁!”声音淬冰,“传令,明日正午,王帐校场——摆‘那达慕’!” 五年,够尚灵姝把布鲁特这块蛮荒烙饼翻个面儿! 昔日的散帐被石头圈成了堡垒,箭垛后头杵着黑黢黢的铳管——靠着长姐神不知鬼不觉弄来的戴梓图纸,配上尚家工匠的手艺,成了“布鲁特铳”。 围堡里,砖房挤走帐篷,驼铃声昼夜不断,运来中原的茶铁绸缎,带走草原的皮货马匹药材。 正午,风卷残雪。 冻硬的校场黄土地上,几十条光膀汉子蒸腾着热气。初春寒风抽在古铜皮肉上,汗珠子滚下来,砸进土里。 尚灵姝高踞王座。墨绿锦袍裹在玄狐大氅里,猫眼石金簪松松一挽,五年风沙洗尽京华贵女的娇嫩,只剩玉石般的冷峻轮廓。 那双曾让紫禁城阿哥失魂的眼睛,如今深不见底,只倒映着校场下的野蛮搏杀。 “哈!”炸雷般一声吼。 场中,肩宽如门的卷毛壮汉巴特尔,把人摔麻袋似的掼进雪尘,脚踩脊背,仰头嚎叫,油亮的胸膛反射雪光。 旁边名义上的汗王多尔济扎布局促地动了动,偷瞄一眼灵姝,喉结一滚又缩回去。 五年,足够拔光幼狮的爪牙,变成一头温顺又畏缩的……猫。 灵姝目光扫过,声音不高,却扎透全场喧嚣:“巴特尔,力气抵得头种牛,关节硬得像老骆驼桩。遇着火铳快马?三息都扛不住。” 壮汉的笑容僵在脸上,肌肉抽了几下,不甘地挪开脚。 下一对上场。一人身形精悍,腰似游蛇,锁喉、摁倒一气呵成。 “苏赫巴鲁,”灵姝指尖一点,“留。” 精悍青年猛地抬头。汗湿黑发粘在额角,一双鹰眼野火般灼灼烧向王座。胸膛起伏,汗水滑入腰下皮带。 几位老台吉在旁边交换着惊疑不定的眼神。 哪门子那达慕?这分明是靖安公主的修罗人才市场! 五年,靠着尚家砸钱送人、玩出花的匠人和吓破胆的火器……贵族早被她架空了筋!布鲁特牧民只认金顶大帐的公主令,谁管北京城坐哪朝皇帝? 烈风抽在光脊背上,抽出一道道红杠子。没人躲闪,全场屏息等待审判。 她的目光像滚烫的烙铁,在每一块贲张的肌肉、每一双躁动的眼睛上碾过。 空气里是汗味、皮子膻味,混着浓得化不开的雄性荷尔蒙。 一个青年肩背挂了彩,血线顺着饱满胸肌滑落,混进汗珠。灵姝的目光在那血痕上一顿,青年如同被烫到,抬头撞上她的视线,动作瞬间走形。 另一个狼崽子眼神的年轻人,腰臀紧致绷出惊人弧线,放倒对手抬头时,脸“腾”地红透,眼却亮得像窜了火苗。 时间在粗喘、肉搏闷响和汗珠滴答声中凝固。 “苏赫巴鲁、阿古拉、格日勒图,”她下巴微扬,“明天金帐报到。” 被点中的三人,眼中炸开饿狼叼到肉的狂喜。 她起身,玄狐大氅滑落,墨绿锦袍掐出纤韧腰肢。缓步走下,停在单膝跪地的苏赫巴鲁面前。 两根戴着猫眼石戒指的冰凉手指托起他滚烫的下巴。掌下肌肤热得灼人,下颌硬得硌手。 他被迫仰头,撞进那双冷冽的眸子里——没有欲望,只有砝码般的冰冷掂量,看一块铁够不够分量打刀。 “苏赫巴鲁,”声音冰泉似的,“眼神倒像饿急了。记住了,”语气带着玩味,“你的弓弦,该对着哪拉满?” “为您的金印所指,我的公主!”声音嘶哑,狂热得像灵魂都在烧灼。 她唇角牵起一丝淡得捉不住的弧度,松了手。 转身,目光投向苍茫雪原。父亲的人已在路上。 “多尔济,”头也不回。 “公主!”名义汗王弹射般起身,恭敬垂首。 “传令各部台吉,十天,”声音斩钉截铁,“清点所有草场、水源、人口!本公主要在克鲁伦河边开三道渠,建十座仓!” “明年春天,布鲁特不能再有冻饿而死的奴隶!” 是夜,金帐深处。 松木浴桶热气蒸腾,药味混着水汽浓得化不开。药汁深褐,浸泡着灵姝紧实白皙的肩背。 水声轻响。她慵懒靠着桶壁,黑发湿贴颈侧,水珠沿曲线滑落,湮没在深色药汤里。烛光透过雾气,在锁骨上投下暧昧光晕,饱满弧度半隐水中。 萨仁垂首跪坐,用银勺细细浇淋她裸露的肩头。 帐帘无声掀起缝隙。 三位实权老台吉踏入。浓烈的药气裹着水汽猛地扑来,呛得他们一窒!雾气缭绕中,那一片香肩雪背若隐若现,三人慌忙垂眼,呼吸都紧了。 帐内昏昏,唯桶边的牛角灯投下暧昧光晕,映着这令人血气上涌的活色生香。可就在这无边春色旁,四名佩刀持铳的女卫像四尊煞神!黑洞洞的铳口,在昏暗里闪着死亡幽光,直指三位台吉。 欲望与死亡,温软与铁血,闷得人喘不过气。 灵姝甚至懒得回头,声音慵懒沙哑穿过雾气,字字如冰钉: “几位叔父,是来讨药浴方子……还是想试试‘布鲁特铳’的火药够不够‘劲爆’?” 为首的老台吉额角汗珠瞬间爆出!黑洞洞的铳口,少女蒸腾的水汽肩头……诡异的压力让他膝盖发软,“扑通”跪下,额头重重砸向地毯: “公主息怒!我等……为粮食而来!寒冬牲口冻死多……听闻公主挖渠建仓,乃长生天赐福啊!我等愿献部族存粮三成!只求公主赏口活路给老弱!” 另两人也慌忙跪倒。 水声轻晃。灵姝睁开眼,水汽浸润的眸子在昏暗中锐利如刀。 “三成?”一声轻笑,水波荡漾,“叔父们当本公主是要饭的?” 湿漉漉的手臂抬起,纤指随意点向帐壁巨幅地图,水珠沿光洁小臂滚落。 “乌尔逊河畔那片顶肥的夏牧场……记得是几位叔父共有的?” 三人浑身剧颤,猛地抬头,眼珠子瞪得要脱眶!震骇绝伦! 灵姝已阖眼,身体更深地沉入药汤,只留精致下颌和雪白颈项浮于水面。声音轻飘,却如铁律敲定: “牧场归王庭。五成存粮,三天进围堡粮仓。事成,保你们老弱活过冬天。不成的话……” 她顿了顿,水下传来一声冰碴似的轻笑。 “萨仁,添热水。” 帐内只剩水汽声和三个老台吉粗重的、濒死般的喘息。看着那雾气中的身影和近在咫尺的夺命铳口,他们像被抽掉脊梁的蛇,彻底瘫软。 “遵……遵公主令……” 药池氤氲,暗香浮动。 帐外细雪悄然飘落。多尔济扎布藏在寝帐阴影里,死盯着金帐微光,听着里面死寂般的臣服。 他手中紧握着父亲遗留的宝石匕首。 寒风刮过他年轻却风霜的脸,那双桀骜的鹰眼里翻腾着屈辱、不甘、恐惧……以及深夜里,一丝自己都未察觉的、对雾中身影的病态贪慕。 他猛地将匕首狠狠扎进木柱!木屑迸溅。 金帐内,灵姝唇角无声地勾起冷冽弧度。 恩威驯狼牧鹰。布鲁特每一寸土地,每一颗人心,都将在她掌中重塑。 这才叫权柄。 尚灵姝的统治,如同渗透克鲁伦河岸的春汛,温润无声,却裹挟改天换地的力量。 王庭旁立起座新砖院,取代了杂物毡包。院门口木牌刻着蒙汉字:“天女授业所”。名字随性,却沾着敬畏。 院里头,十来个娃娃坐木凳上,从老台吉的庶孙,到牧民娃、小奴隶都有。 讲台前站着穿旧青衫的陈先生,一口官话透亮。他不用书,拈根锃亮马鞭点着墙上大羊皮图。 “这儿,”鞭梢落在黄河弯,“华夏母亲河。汉家耕种筑城制器,书‘和’字。” 鞭梢忽地转向北方草原,“这儿,长生天赐的牧场!‘弓’字,射大雕的形!勇!快!自在!” 一个台吉小孙子举手,生硬问:“先生……布鲁特的‘弓’,能……能跟汉‘和’搁一块吗?” 陈先生捋须笑,余光扫向窗外伫立的身影——灵姝裹黑斗篷静立寒风中,如山岩。 “问得好!‘和’非软,是百炼钢化韧丝!‘弓’非蛮,是弯折不折的力!二者相合,便是新生道!” 窗外,灵姝嘴角微不可察地翘起一点。她不急。布鲁特人无需立刻弃弓马,只需种个念头:“或许,还能这样活。” 十年、二十年后,布鲁特新一代掌舵的,将是这“天女所”里学写字也善开弓的人。 寒风掀起她的袍角。 王座之下,精壮躯体臣服于汗与威权。 王座之上,天地辽阔,无声臣服。 那只曾挣破紫禁城金线网的风筝,早化身朔风中的火凤凰。 她不是能被线牵的。 她自个儿就是那风暴眼,卷得这帮蛮汉子七荤八素,还巴巴地为她掏心掏肺卖力气! 第135章 尚崇廙番外 显德十三年·冬·紫禁城 炉火烧得正旺,却驱不散大殿渗骨的寒意,也未能化开那位正值壮年、登基却已十三载的天子眉宇间的沉郁。 年不及四十的显德帝胤礽,端坐龙椅,昔年毓庆宫的锐气,在岁月与至尊权柄的砥砺下,沉淀为更深的威严与城府,唯余那双鹰隼般的眼睛,依旧锐利迫人,扫过御阶下肃立的臣工。 “藏地之事,已成心腹之患,刻不容缓!” 显德帝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置疑的份量,在空旷大殿内清晰回荡, “策零敦多布窃据拉萨,屠戮拉藏汗,祸乱黄教,其罪滔天!再不犁庭扫穴,我大清西陲威严何在?藩篱何存?” 阶下,年方二十一的纯亲王世子昭曦垂手恭立。 身姿挺拔如劲松,继承了其父隆禧骨子里的那种冰霜般的清冷疏离。 岁月似乎格外厚待于他, 那双眼睛,沉静如寒潭古井,深得仿佛能吸纳一切光华。常服纹丝不苟,早年间那令人心悸的“妖”气已消散无形,只余下冰雕玉琢般的精准与一种近乎非人的极致沉静。 帝心如渊。 皇帝需要的,远不止一个能征惯战的将军,更需一位能代行皇权、平衡各方、且…万无一失的统帅。 年富力强的宗室阿哥? 锋芒过露,无异引火。 军功赫赫的满洲宿将? 盘根错节,徒增掣肘之虞。 “诸卿以为,何人堪当此重任?”显德帝的目光缓缓巡睃。 “纯亲王世子,”皇帝的声音倏然响起, “朕闻,尔舅尚崇廙,操练锐健营,…颇有建树?” 昭曦眼帘微抬,眸光静若止水,声音如同金石相击般清晰、稳定:“ 回皇上,臣舅尚崇廙,性情不拘小节,然于行伍军械之道,禀赋卓绝,尤擅推演机巧、调度新锐火器。 主理锐健营数载,已将戴先生遗作‘连珠铳’、‘冲天炮’、‘九头鸟’诸般利器之能,推演至当前极致。” “推演机巧”、“调度新锐火器”、“利器之能”——字字精准,不着痕迹地将其定位为纯粹的“技术奇才”,与一切军政漩涡绝缘。 “禀赋卓绝?”显德帝唇角勾起一丝极淡的弧度,那双深邃的眼却锐利依旧, “朕要的,正是此等能将‘机巧’化为雷霆霹雳之能!藏地天险,风雪如刀,惯常战法恐难奏效。况且……” 皇帝稍顿,目光如电,似要刺透昭曦平静的表象,“崇廙此子那股‘狷狂不羁’的秉性,配以刚健筋骨与奇思妙想,正是对付盘踞高原、精于骑射的策零那等老谋深算者的克星!另者……” 话锋再转,帝目锁定昭曦那张过分沉静的脸庞: “尚崇廙,系靖安公主嫡亲胞弟,纯亲王府姻亲至戚。 其姐屏藩漠北,震慑朔方;其甥,”目光如重锤落在昭曦身上, “乃朕之纯亲王世子,社稷柱石。此等身份,足令蒙古诸部首脑震慑,彰显天朝收复藏地之铁血决心! 更兼其根基系于京畿,无繁枝蔓叶,用之为帅…实乃上佳之选。” 此番言语,已近明示: 才具相契: 尚崇廙的天赋与对新锐火器的掌控力,为战术最优解。 身份威慑: 靖安公主弟、纯亲王世子舅的双重光环,昭示帝国双重权威背书。 权柄稳控: 与阿哥党无涉,根系纯王府,如同帝掌中之刀,收放自如。 世子牵系: 以昭曦亲舅为帅,既是对纯王府无上恩宠,更是将西北军权与王府利益彻底捆绑的阳谋。 昭曦心如明镜,利弊权衡只在一念之间。 他深深一揖,姿态完美得无可挑剔,音调依旧平稳无波: “皇上圣虑深远,臣钦服。 臣舅虽性喜直行,然忠君报国之心,天日可表。若蒙天恩,假以节钺,必当肝脑涂地,以报君父。 臣,亦当戮力于京中,为舅舅督理后方诸务,确保粮秣军辎无虞、信息机要畅通。” “督理后方诸务”——主动担责,既是臣服姿态,更是将全局命脉紧握掌中的伏笔。 “善!” 显德帝霍然起身,一股久违的、属于壮年帝王的昂扬锐气自眉宇间迸发,“拟旨!” 显德十四年·春·风雪唐古拉山口 风像冰刀子,裹着雪粒子,在唐古拉山口鬼哭狼嚎。 空气稀薄得喘不上气,每一步都像踩在棉花套子里。连绵的雪山沉默地俯视着这支在绝壁上蠕动的庞大军团。 二十三岁的尚崇廙勒马立在山口最高处。 玄黑重甲,明黄龙补服,猩红披风在狂风里猎猎作响,跟面着了火的旗子似的。 军旅生涯早把他少年时那股混世魔王的痞气淬掉了,剩下的是精铁般的冷硬彪悍。 风雪抽在他胡子拉碴、棱角分明的脸上,那双眼睛却亮得吓人,像雪原上盯紧猎物的头狼,只有熊熊燃烧的战意! “大帅!前哨报!策零那老狗,果然在当拉山口憋着坏呢! 想借着这鬼天气和地利,把咱们卡死在这儿!” 副将哈元生顶着风,嗓子都喊劈了。 尚崇廙咧嘴一笑,露出一口白牙:“卡死老子?就凭他那几杆烧火棍和破弯刀?” 他“唰”地抽出御赐天子剑,剑锋直指风雪弥漫的山口那头,声如炸雷: “传令!‘冲天炮’营,给老子前移三里! 瞄准山口两边雪坡,覆盖轰击!老子要听响!要看到雪崩!” “得令!” 他猛地转头,目光灼人:“阿克敦!护好‘连珠铳’队! 炮停雪起,就是你们开荤的时候! 子弹,给老子当泼水一样泼出去!” “喳!” 最后,眼神刀子似的剐向辎重官:“九头鸟队,跟上!专打漏网之鱼! 省一发炮弹,军法伺候!” 命令一下,训练有素的清军顶着高原反应,在戴梓留下的新式火器加持下,爆发出恐怖的组织力。沉重的“冲天炮”被拆解前移。 片刻之后。 “轰隆隆——!” “连珠铳”阵地爆发出暴雨般的密集射击!铅弹如死神镰刀,泼洒向乱作一团的敌军!惨叫声中,成片士兵跟割麦子似的倒下。 侥幸躲过的零星骑兵,刚想冲锋,迎接他们的是“九头鸟”精准致命的点射!百夫长、千夫长纷纷栽落马下! 摧枯拉朽!科技代差的碾压,在尚崇廙这头“人形战争机器”的驱动下,展现得淋漓尽致。 尚崇廙冷眼俯瞰着自己导演的“烟火秀”,脸上没有半分波动,只有一种近乎冷酷的专注。他拔出佩刀,刀锋前引: “全军!踏过山口!目标——拉萨!挡路的,格杀勿论!” 显德十四年·夏·拉萨河谷·布达拉宫在望 当拉山口一破,清军势如破竹。尚崇廙用兵,深得“混世魔王”精髓——路子野,下手黑,招招致命! “连珠铳”构建移动钢铁城墙;“冲天炮”远程点名拆堡垒; “九头鸟”幽灵狙杀指挥官。准噶尔骑兵的冲锋,在金属风暴面前,成了大型自杀现场。 策零敦多布被打懵了。 没见过这么不讲武德的! 火力又密又狠还贼准! 伏击? 被更猛的炮火覆盖直接送走! 夜袭? 铁蒺藜加“冲天炮”盲射,纯属送人头! 尚崇廙本人更是亲临一线,化身“人形自走炮台”: 蹲在“连珠铳”旁抓滚烫弹壳吼着调射界; 冲到“九头鸟”射手边指人影吼“敲掉那条大鱼!”; 甚至亲自操炮骂骂咧咧“打偏了再来!”。 士兵们狂热地叫他“火雷王”。 此刻,拉萨河谷决战。 策零纠集残部,背靠布达拉宫,布了个口袋阵,想请君入瓮。 尚崇廙勒马,举着望远镜,脸上硝烟尘土也盖不住那股子锐气: “想引老子进套?打伏击?”他嗤笑一声,眼中闪过狡黠又疯狂的光。 “阿克敦!带所有骑兵绕到河谷西边高地后猫着! 没信号,一根马毛都不准露出来!” “哈元生!步兵主力带‘连珠铳’去东边缓坡,给老子把防御工事修结实了! 撒铁蒺藜!动静搞大点,摆出要强攻的架势!” “传令‘冲天炮’营!拆炮!悄咪咪运到河谷入口两边这小土包和乱石堆后头! 快! 等老子信号!” 布置完毕,他看向河谷中央,咧嘴露出一个凶悍的笑:“策零老狗,送你份‘惊喜大礼包’!” 战斗打响。清军主力在东侧大张旗鼓佯攻,吸引敌军主力。 尚崇廙亲率“九头鸟”小队,像幽灵一样摸进西侧密林。 “瞅见那隘口没?”他压低声音,“伏兵就藏在反斜面!等咱们大队人马进了河谷中央,他们就会冲下来断后路包饺子! 阿克敦骑兵藏着,哈元生那边正演着呢。 现在,老子要用‘冲天炮’给这帮伏兵来个‘铁锅焖肉’!九头鸟,瞄准他们带头的斥候,挨个点名!” “王爷,炮位搞定!” “好!”尚崇廙猛地抽出信号枪,对着天空“砰”就是一枪! “咻——啪!”红色信号弹尖啸着炸裂! “轰轰轰轰——!”养精蓄锐的清军铁骑如同决堤的洪水,绕过高地,雷霆万钧般冲入被炸得晕头转向、损失惨重的伏兵阵地!铁蹄践踏,马刀挥舞! 佯攻东侧的哈元生部也爆发出真正的怒吼,配合“连珠铳”的金属风暴猛攻! 腹背受敌! 精心设计的伏击圈瞬间土崩瓦解! 策零最后的老本儿在绝望中被分割歼灭。 拉萨城头,硝烟渐散。尚崇廙立于染血的战旗下,眺望着重归宁静的圣城,脸上没有狂喜,只有一种卸下千斤重担的平静,和对家的深深思念。 显德帝的圣旨、戴梓的火器、他自身的勇猛、外甥昭曦的精准算计与调度、二姐靖安的强力支援……这一切,共同谱写了这场雪域凯歌。 然而,风暴并未结束。 帝王的棋盘,纯亲王府的未来,他与昭曦这对舅甥将如何共处……新的棋局,已在凯旋的号角声中,悄然布下了第一子。 第136章 昭曦番外 显德七年的扬州,春色稠得化不开。 瘦西湖烟波揉碎柳影,岸边的桃花也开得不管不顾,粉霞泼溅似地一路烧进了纯亲王府江南别院那扇乌木垂花门。 临水轩内,茶烟袅袅。尚寒知懒洋洋歪在临窗的贵妃榻上,指尖捻着枚新剥的菱角,眼神却黏在窗外一艘缓缓滑过的画舫上。 雕栏玉砌,丝竹声若有若无飘过水面,勾得人骨头缝里都发懒。 “景川,”她头也不回,声音拖得比窗外的柳丝还长,“你说昭曦那小子,这会儿该到哪儿了?” 隆禧坐在对面紫檀圈椅里,一身雨过天青的直裰,衬得人愈发清雅。他正提着小银吊子,将滚水徐徐注入素白茶壶,白毫银针的清香瞬间氤氲开来。 闻言,唇角勾起极浅的弧度:“算着时辰,快则今日午时,慢则未正,总该登岸了。知知这是……想儿子了?”尾音带了点心照不宣的揶揄。 尚寒知翻个白眼,精准将菱角肉丢进嘴里: “想他?想他那张比账本还清楚的小脸?想他动动手指头就能把我名下铺子盈亏算得底儿掉?我只想安生躺着当个富贵闲人!” 话虽如此,眼尾却掠过一丝微不可察的紧张。系统886冰冷的提示在脑中一闪而过:【检测到“昭曦”坐标已进入扬州府界,预计接触时间:1小时47分。接触高潜力气运者,预估情绪波动收益:可观。】 她心里咯噔一下。十五岁的昭曦,早不是当年那个用玩具就能引开的稚童。 那双遗传自隆禧的、过分清亮的眼睛,看人如同精准的尺规,再加上那妖孽般的洞察力…… 尚寒知觉得,自己这条“富贵闲人”在儿子面前,简直像砧板上被研究透彻的鱼。 “啧,”她烦躁地抓了抓鬓角,“这小子精得跟狐狸崽似的,来‘游学’?我看是来查他爹娘的账!” 闲人的生存本能让她嗅到了“麻烦”的气息。 隆禧将一盏澄澈茶汤推到她面前,笑意深了些:“知知多虑了。 曦儿聪慧,于国于家皆是栋梁。至于‘视察’……” 他顿了顿,指尖在光滑的紫檀桌面上轻轻一点,发出笃的一声轻响,“扬州风物灵秀,或许……正可让他见识见识,何为‘纸上得来终觉浅’。” 尚寒知狐疑抬眼:“你又打什么主意?”隆禧眼底那抹温和笑意下潜藏的、属于顶级猎食者的掌控欲,她太熟悉了。 隆禧但笑不语,只袖中手指微屈,朝侍立门外的秦忠略一示意。 午时三刻,青帷油壁马车稳稳停驻。 车帘掀起,素青布袍的少年利落跃下。十五岁的昭曦曦,身量颀长,面容清俊,轮廓介于少年与青年之间,那份沉稳气度却远超其龄。 乌黑眸子清澈,扫过垂花门、影壁,庭院草木,如同最精密的仪器在录入数据。 “世子爷安。”管家带人恭敬行礼。 “张伯辛苦。”昭曦曦颔首,声音清朗平和。 步履从容穿过庭院,目光在太湖石布局、回廊新移栽的翠竹上短暂停留,眉头几不可察地微微一蹙——移栽角度偏离约三度,根系覆土略浅。 踏入临水轩,暖融茶香扑面。昭曦曦目光迅速掠过父母: 阿玛气色佳,额娘……嗯,依旧慵懒,只是眼底深处那点熟悉的、“闲人被迫营业”的警惕光芒,丝毫未减。 “孩儿给阿玛、额娘请安。”他规规矩矩行礼。 “快起来,”隆禧含笑虚扶,“一路舟车劳顿,可还顺利?” “一切安好。”昭曦起身,目光落在额娘榻边小几上那堆菱角壳和半碟松子糖上,又飞快移开。 嗯,额娘今日甜食摄入量尚在安全阈值内。 尚寒知努力挤出慈母笑:“饿了?厨房备了你爱吃的……” 话音未落,眼角余光瞥见隆禧几不可察地点了下头。 秦忠适时上前,双手捧上一个尺余见方、盖着暗色绒布的物件,只露出底部一角——深沉玄铁色,冷硬光泽。 “世子爷,”秦忠声音平板,“王爷前日偶得此物,颇觉奇异。言道世子博学广识,或可一观。” 昭曦曦目光瞬间被攫住。 玄铁?罕见材质。他上前一步,修长手指毫不犹豫揭开绒布。 一只通体玄黑、造型古朴凝重的方盒显露。 触手冰寒刺骨。 盒面光滑如镜,唯阴刻着繁复到令人目眩的几何纹路,层层嵌套,透着一股洪荒秘宝般的诡谲沉重。 隆禧适时开口,语气带着恰到好处的困惑与一丝激将: “此物来历不明,结构奇诡,为父琢磨两日,竟无一丝头绪。曦儿你素来对机关奇巧之物颇有见地,不妨看看?” 尚寒知也立刻进入“戏精”状态,配合地蹙眉,语气“担忧”:“是啊曦儿,这铁疙瘩看着就邪门,你小心些,别伤着手……” 昭曦曦眼神已然灼亮,如同最精密的探针锁定目标。 他浑然未理额娘“担忧”,全副心神都被盒面纹路攫住。 指尖沿着冰冷刻痕缓缓滑过,大脑飞速运转,拆解着每一个转折、嵌套的规律。 “墨家‘天工九锁’变体?不,嵌套层级更深……似有几分公输家‘非攻’意韵,却又更趋近于《天工开物》所载失传的‘璇玑引’……” 他低声自语,清冷声线因专注而带上奇异磁性。那纹路在他眼中,是一道等待征服的数学巅峰。 他拿起盒子,指腹感受纹路细微起伏,寻找启动点。 动作轻巧如拈花,却又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感。 阳光透过窗棂,在他专注侧脸上投下明暗分明的光影,少年如玉,气度沉凝。 隆禧与尚寒知悄然交换眼神。隆禧眼底是欣赏与了然,尚寒知则努力憋笑,肩膀几不可察地微抖——成了!这小狐狸上钩了! 时间在昭曦全神贯注的推演中悄然流逝。 他时而闭目凝思,指尖在虚空模拟纹路;时而以指节轻叩盒壁不同位置,侧耳倾听微乎其微的回响差异。 轩内只剩下他清浅的呼吸和偶尔的极轻叩击声。 终于,尝试七种路径后,昭曦曦眸光猛地一凝,停在盒面纹路一个极其隐蔽、近乎被完全覆盖的交点。 “此处!”他低喝一声,右手拇指、食指、中指三指并拢,以刁钻精准角度,同时按向那三个肉眼难辨的微凸节点! “咔哒哒哒哒——!” 一连串清脆、密集、金玉交击般的机簧弹动声骤然炸响! 流畅如珠落玉盘!玄铁盒面几何纹路瞬间如活过来的魔方,令人眼花缭乱地自动旋转、错位、分离! 隆禧适时发出恰到好处的惊叹:“曦儿果然……!” 尚寒知也“紧张”地捂住了嘴,眼睛瞪得溜圆(实则憋笑憋得快要内伤)。 昭曦唇角微扬,一丝少年人特有的、因绝对掌控而产生的锐气锋芒,在他沉静眼眸中一闪而逝。 他看着纹路层层分解、收缩,最终露出下方一个……普普通通的黄铜锁孔? 少年脸上自信骤然凝固。 这转折太过简单粗暴。 一丝极淡的、“被耍了”的预感悄然爬上心头。 但他动作未停。深吸气,从百宝囊中取出细如发丝的铜质探针。 俯身凑近锁孔,屏息凝神,探针缓缓刺入,手腕以肉眼难辨的细微幅度高频震颤,捕捉锁芯内簧片最细微的反馈。 十息。仅十息。 “嗒!”一声远比之前清脆的单音响起。 昭曦手腕一收,探针拔出。他修长手指稳稳扣住盒盖边缘,轻轻向上一掀—— 预想中的复杂结构、秘藏图纸、暗格……统统没有! 盒内空空荡荡。 只静静躺着一本……边角磨损、纸质粗糙发黄的线装小册子。 封皮上,是几个歪歪扭扭、墨迹深浅不一、稚嫩大字——《千字文》。 昭曦瞳孔骤缩! 他难以置信地伸出两根手指,极其精准地拈起那本小册子,小心翼翼翻开。 第一页,映入眼帘的并非“天地玄黄”,而是几个画得歪歪扭扭、线条粗犷、占据整页纸的大王八!旁边涂鸦着几个更抽象、勉强认出是“之乎者也”的墨团。 噗嗤! 尚寒知实在没忍住,一声惊天动地的爆笑冲口而出!她整个人笑倒在贵妃榻上,捂着肚子,眼角飙泪: “哎呦……我的儿……哈哈哈……你三岁那年……哈哈哈……让你描红,你……你给阿玛画了一本乌龟开会……哈哈哈……还非说是‘者’字太难写!” 隆禧也以拳抵唇,轻咳一声,掩去唇边抑制不住的笑意,温润眼底是得逞的光芒: “知知莫笑。曦儿当时言之凿凿,说此乃‘龟虽寿’之意,是为父未能领会其深意。” 昭曦曦:“……” 十五岁的纯亲王世子,江南学子眼中的天才,此刻白皙的耳根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漫上一层薄红。他捏着那本“绝世秘宝”的手,指节微微泛白。 就在他试图维持表情管理,将“尴尬”和“被戏耍的恼怒”强行转化为“孺慕”时,管家张伯悄无声息站在了他身侧。 张伯捧着厚厚的新账簿和油光锃亮的紫檀算盘,脸上刻板恭敬,声音毫无波澜: “世子爷安。您名下‘饴芳斋’糖铺子,上季流水及库房盘存已理毕。 按王爷吩咐,请您亲核。另,铺子掌柜报,新研桂花藕粉糖方子成本过高,需您示下是否裁撤。” 算盘珠子被张伯轻轻一拨,发出“啪”的一声脆响,在昭曦曦耳中,比方才那“璇玑引”的机括声还要刺耳。 他缓缓抬起头,目光从“乌龟画册”移向账册,再掠过额娘笑出眼泪的脸庞,最终定格在阿玛温和依旧、眼底却分明写着“这才是正事”的目光上。 少年眼中最后一丝因破解“绝世机关”而残留的锐气锋芒,彻底熄灭。 只剩下一种近乎认命的、混合着无奈与一丝极淡纵容的复杂情绪。 他沉默着伸出手,从张伯手中接过了那本沉甸甸的账册。 指尖拂过算盘冰凉的紫檀框架,发出细微声响。 “有劳张伯。”昭曦曦声音恢复了清冷平稳,只是仔细听,似乎比往日更低沉了几分。 他转向父母,微微躬身:“阿玛、额娘若无其他吩咐,孩儿……先去核账。” “去去!”尚寒知抹着笑出的眼泪,挥挥手,语气轻快得像只刚偷到腥的猫, “核仔细点啊曦儿! 你爹娘下半辈子的松子糖可就指着你的铺子了!” 昭曦曦捧着账册,挺直脊背,步履沉稳走向书房。 临出门前,他脚步几不可察地顿了一下,侧首回望—— 轩内,隆禧已重新执起茶壶,姿态优雅地替笑瘫了的尚寒知续上热茶。 春光透过窗棂,温柔洒落,空气中浮动着茶香与尚未散尽的、独属于父母联手戏弄了天才儿子的得意气息。 少年薄唇紧抿,最终什么也没说,只是垂下了眼睫,遮住了眼底一闪而过的、近乎叹息的微光。 他认命地走向那方注定要耗费他整个下午的紫檀书案。 窗外瘦西湖的画舫笙歌隐隐飘来,而他手中,只有冰冷的算盘珠子和枯燥的账目数字。 这江南游学的第一课,名为“姜还是老的辣”。 他学得……刻骨铭心。 第1章 系统空间 纯白。 刺目、空洞、无边无际的纯白,沉得能把人肺管子都压扁。没天没地,没个参照物,活像一头栽进了凝固的牛奶海,闷得直翻白眼儿。 那股子寒意不是打外头来的,是从骨头缝里、脑浆子里往外渗,冻得人灵台一片清明——清醒地知道自己又他妈成“漂流瓶”了。 江寒知感觉自己像个被抽了线的破木偶,“瘫”在这片“虚无”里,连“瘫”这个动作都显得无比荒诞。 “咳……”喉咙里似乎还呛着隆禧寝殿那混杂了药味、熏香和腐败气息的死寂空气,每一次试图“呼吸”,都像有把钝刀在心上生拉硬拽。 “寒知……”男人临终前那声破碎的低唤,和那双骤然熄灭、凝固了万千不甘的眼眸,反复在眼前闪回,挥之不去。 焯!疼! 不是皮肉伤,是心尖尖上那块软肉,正被反复研磨成肉沫。 系统你他妈真是狗中吕布! “讲点武德行不行?”江寒知在精神层面一个原地诈尸蹦起来(虽然物理上毫无动静),“老公骨灰盒刚盖上,余温都没散干净呢,你就给我塞这儿s白墙思想家?无缝衔接也没你这么硬的啊!孟婆汤还带个冷却cd呢!” 【检测到宿主精神波动异常,‘沉浸式丧偶ptsd’风险指数飙升。】 系统886冰冷无波的电子音响起,主打一个杀人诛心。 【建议立即选择付费服务:‘前任记忆封存贴膜(去痛不包邮基础版)’。仅需一万点能量,一键清除非核心情感缓存,还您一个清净赛博打工人。】 “一万点?!”江寒知灵魂深处咆哮,咸鱼尾巴都炸开了花,“老子裤腰带勒出火星子才攒这点棺材本儿!合着到头来还得自费买忘情水?贵司是周扒皮托生还是活阎王再就业?打工人连工伤记忆都得自备擦除器?!” 【情感残留有害身心健康,降低任务效率。强烈建议消费,维持牛马精神与工作效率的动态平衡。】系统逻辑手术刀般精准,毫不留情。 “行!算你狠!资本家嘴脸!”江寒知气到灵魂颤抖,“那点家底呢?我那八万多点儿呢?让程序狗吃了?!” 系统面板骤然展开: 【世界结算:d级·历史宫斗同人片场】 任务评级: d(极限抠搜版) 基础积分: 100点(打发要饭的) 清点遗产: 犄角旮旯随身空间 (13) 1 [生子丹 (男)]2枚 (封建余毒,慎用) [生女丹 (女)]4枚 (同上) [无痛顺产丸]4份 (建议挂系统闲鱼) [美颜滤镜:楚楚可怜小白花1份 (人设必备) 友情提示: 可任选一项作为下个世界“新手大礼包”,花费一万能量。剩余能量可按100:1比例精粹为“开局存活时间”(上限100天)。注:扫描某路人时损耗05点,四舍五不入显示为80,000点。 剩余生命能量:80,000点 积分余额:100点(可怜、弱小、无助) “所以只能买8天的阳寿?还得搭上个‘生子丹’礼包?”江寒知看着“存活时间:80天”,额角青筋狂舞,“资本家听了连夜给您发锦旗!周扒皮都得递烟喊师父!” 【是否花费10积分解锁d级新手盲盒?仅此一次,错过捶胸!】系统适时兜售,精准拿捏韭菜心态。 “开!再不买我怕自己直接原地黑化!”江寒知悲愤闭眼,“让我看看这赛博黑店还能玩出啥花样!” 10点积分瞬间蒸发。 一道虚拟光幕炸开在纯白之中,金光闪闪亮瞎眼: 修真秘籍、异能血清、高达手办、二次元老婆……琳琅满目,散发着“掏空你钱包”的诱人芬芳。 江寒知用意念滑屏浏览,眼神从饥渴到绝望不过三秒。 “起死回生丸点?定制赛博老婆点?打扰了,是贫僧不配……”他目光扫过几个挂着“跳楼价!甩卖!清仓!”标签的礼包,系统适时高亮标注: 「一眼看穿剧本」礼包 (一万能量\\10积分): 内容: 获取下个世界核心剧本概要(仅三句!多了算我输)。 性价比: 赌狗的快乐,你懂的。 「投胎模拟器」礼包 (一万能量\\10积分): 内容: 下个世界初始身份综合评级提升1-2阶(小概率ssr)。 冷酷现实: 不买?【万象诸天联盟第号随机程序】恭候您大驾。可能是王思聪,也可能是开局一条狗,在垃圾堆捡食的那种。味儿太冲了! 「社死防护服」礼包 (一万能量\\10积分): 内容: 包含随机(伪)身份套件、基础启动资金(视通胀)、随身空间+13、【千人千面滤镜】1(随机)、杂项若干。 冷酷现实: 不买?纯裸奔开局,0装备0钱0身份。标题我都想好了:《震惊!神秘男子当街裸奔!是人性的扭曲还是道德的沦丧?》 江寒知盯着“开局一条狗”和“纯裸奔(社死预定)”的字眼,寒气直冲天灵盖。 “?系统你绝对是故意的!上个世界当贵女已经是欧皇附体了!不行,社死也是死!买!” 钱是命,但命更贵!看着仅剩的8万点,江寒知心一横:“剧本!身份!资源包来5份!剩下的零头……给我兑换成开局彩蛋!蚊子腿也是蛋白!” 【滴!成功购入‘剧本透底大礼包’!能量-!】 【滴!成功购入‘人模狗样身份卡’!能量-!】 【滴!成功购入‘社死防护服’x5!能量-!】 【当前能量:10,000点(存活时间:80天)】 【积分余额:90点(穷)】 白光柔和地扫过江寒知的意识体。下一秒,系统冰冷的电子音无缝切换成煽情播音腔: 【剧本透底:下一站,《破镜重圆之ao极限拉扯》(爆款恋综片场·abo世界观)】 核心剧本摘要: 顶流冰山影帝alpha vs 元气炸毛爱豆oga 现象级恋综强制重逢·前任面对面 信息素乱炖·修罗场泪腺大作战!(官方建议:眼泪是破镜重圆最强粘合剂) 【人模狗样身份卡生效!恭喜获得新马甲:】 江寒知,25岁,beta(纯爷们!),国家二级心理咨询师!(专业人设t√)。 背景补充: 中产孤儿,继承市区120平蜗居一套+基础存款若干(已公证)。全套合法id文件、房本已塞进资源包。 “beta!男的!心理咨询师!还有房?!”江寒知咸鱼瞬间变身跃龙门的锦鲤,感动得想哭,“呜呜呜……终于不用切唧唧……等等?alpha?oga?信息素?焯!前任修罗场恋综?要素太满了啊喂!比宫里还赤鸡?!” 【社死防护服x5融合完毕!资产更新:】 全套真·身份文件(含心理咨询师资格证 - 专业光环启动器) 基础启动资金(中等额,进入世界后显形) 犄角旮旯随身空间 (63) (原始+5礼包) 丹药保留:[生子丹(男)]x2, [生女丹(女)]x4, [无痛顺产丸]x4 外貌滤镜盲盒 x6: 【楚楚可怜小白花】 【明艳张扬朱砂痣】 【清冷孤傲白月光】 【怼天怼地小辣椒】 【温柔贤淑解语花】 【高智冷静事业咖】(? 社畜必备!人设焊死!) 特效滤镜:“基佬紫·社恐beta福音” (绑定):开启后,视觉捕捉ao信息素动态逸散轮廓(具象化为紫色光晕)。助您精准规避社死现场! “噗……‘基佬紫’?行,总比当瞎猫强。”江寒知果断锚定【高智冷静事业咖】滤镜,“好歹能装专业人士了!” 【准备完毕。能量阈值要求两万。达成。投放倒计时10…9…8…】 冰冷的报数无情碾过。 “两万……上一把八万多了,这波应该稳……?”江寒知在眩晕席卷前最后的倔强是:“狗系统!这次性别要是再敢搞错,老子拆了你卖废铁!” 纯白碎裂。 黑暗与冰冷将他彻底吞噬。 【最终资产清单·穿越者破产版】: 生命点数:80天(开局低保) 系统积分:90点(穷且坚挺) 随身空间:63(杂物堆放处) 固定资产:市区120平蜗居一套(不动产的尊严) 流动资产:基础启动资金(待解锁·中等额度) 绑定特效滤镜: “基佬紫·社恐福音” (可开关) 气质光环: 【高智冷静事业咖】(本世界焊死在身) 神秘道具: [生子丹(男)]x2, [生女丹(女)]x4, [无痛顺产丸]x4 (建议远离导演组) 隐藏剧本: 前任修罗场·眼泪是粘合剂·爆款恋综的套路 技能记忆包(遗留): 贵女pua全教程pro、满蒙汉三语ssr、书法初级·女红(急救缝合专精)、算盘暴击ax、一秒入戏无缝切换演技(奥斯卡欠我一座小金人)。 第2章 abo背景 反响不够好,慎入。 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 阳光被厚重的遮光窗帘死死挡在外面,房间里一片昏暗,只有空调运转发出低沉的嗡鸣。 江寒知猛地睁开眼,意识像是沉在粘稠的糖浆里,费了好大劲儿才挣脱出来。 第一个无比清晰的念头闪电般刺入脑海——身家性命! 他几乎是条件反射地绷紧身体,一只手猛地探向腿间。 熟悉的轮廓和触感还在! “呼……还好还好,鸡飞蛋打还在!” 劫后余生的庆幸无声滑过心头,悬着的心落回一半。 一口气还没松到底,他下意识地翻了个身,胸口却传来一阵异样的、沉甸甸的脱坠感。 “嗯?” 他皱起眉,睡意瞬间飞走大半。疑惑地伸手按向自己的前胸。 指尖瞬间陷入一片奇异的柔软隆起。 那触感……细腻、饱满、带着某种弹性……绝对! 不属于一个男生! 头皮“嗡”地炸开,寒毛根根倒竖! “卧槽?!!” 江寒知一个鲤鱼打挺从床上弹坐起来,动作幅度之大差点把自己甩下床。 他低头,不可置信地看向自己穿着宽松睡衣的胸口——那里,睡衣布料被撑起一个明显不属于男性胸肌的圆润弧度! 一股灭顶的寒意和荒谬感让他胃部翻江倒海。 “凎凎凎!什么鬼东西!” 他几乎是连滚带爬地冲向卧室里自带的卫生间,“砰”地甩上门落了锁。 镜子里的人,顶着一头睡乱的墨发,面色苍白如纸,眉眼精致似刀裁,下颌线条利落少年感十足;而胸口那两团隆起不显女气,反如悬崖铃兰——清冷绝尘,自带\"可远观而不可亵玩\"的气场。 可下半身的存在感,硬生生让这副画风跑偏成荒诞剧。 “系统!!!” 江寒知的咆哮在狭窄的卫生间里回荡,带着压抑不住的惊恐和狂怒, “滚出来!!解释!这他妈是怎么回事?! beta不应该是单性吗?!老子为什么会有胸?! 下面那个还在!这算什么?! 双x人?!!” 他猛地扯开睡衣前襟,镜中两种性征割裂共存:上半山丘绵软,下半雄风犹存。 【宿主,经扫描确认,该身体为‘分化oga失败的特殊beta’,生理结构存在一定异变概率。身份礼包仅保证社会身份及基础特征(如性别登记为beta),具体生理细节存在随机性。】系统886的电子音平静无波地响起,仿佛在陈述一个客观事实。 “随机性?我随你大爷!” 江寒知气得浑身发抖,手指死死掐着洗手池冰冷的边缘,镜中那张漂亮脸蛋扭曲成表情包, “老子花了一万点买的身份提升!就提成个‘双性人’?!这他妈是什么地狱级盲盒?!退钱!老子要投诉!立刻!马上!给我换掉!” 【能量消耗完毕,服务已提供,无法退换。系统商城提供多种生理修正方案,包括但不限于‘性征微调’、‘器官摘除’等服务,宿主可在积分或能量充足时考虑购买。】 “买?买你个锤子!老子现在穷得叮当响!90积分购买啥! 连奶茶都点不起超大杯!” 江寒知看着镜子里那张写满崩溃的脸,巨大的无力感涌上来。他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目光再次落回镜中自己的下半身。 “等等……”他眼神死死锁住那个关键部位,像是在确认最后的救命稻草,“有把……有把就行!”这个认知像是一剂强心针,瞬间压过了部分惊恐和愤怒。 他对着镜子,试图挺直脊背,眼神里那点绝望渐渐被一种极其微妙、近乎荒诞的念头取代。 “还好还好……功能部件没丢!” 他低声嘟囔,像是在说服自己,语气带着一种劫后余生的侥幸和……一丝难以言喻的扭曲兴奋?“上个世界当了一辈子‘受’,憋屈得要死。 这个世界……虽然配置奇葩了点,像出厂设置没调试好……但起码……起码硬件上老子能翻身当主攻(攻)了?!大不了……就当负重训练,多扛两袋面粉在身上!” 这个想法虽然离谱到他自己都觉得滑稽,却奇迹般地给了他一点支撑。 他试着对着镜子做了个“凶狠”的表情,虽然配上那副过分精致的五官和胸口的隆起显得毫无威慑力,但眼神里那点“老子还有翻盘资本”的倔强开始冒头。 “能量……”想到上个世界辛辛苦苦攒下的八万多点,最后换来80天的开局生存时间和一堆滤镜丹药,一股邪火又往上冒。 “系统,上个世界八万多点感觉也没啥大用啊!换来的东西跟这破身体一样坑! 这次开局就两万能量点目标,老子是不是只有靠‘生’才能活命了? 非得贴着节目里那群嘉宾才能吸能量?其他人不行?” 他想起系统之前提过的《前任心动》节目。 【能量获取效率分析:】系统似乎很乐于解答关于“核心业务”的问题, 【本世界规则限定,‘贴贴计划’高额能量回馈仅适用于绑定‘高气运个体’并建立深度链接。根据程序设定及世界背景锁定,《前任心动》嘉宾群体为当前唯一可识别的高气运集合。 绑定非嘉宾目标,能量汲取效率将锐减至万分之一以下,无法满足生存及任务需求。生子行为是建立深度链接的高效途径之一,生子回馈率高达300!心动不如行动!】 ”节目我记得两周都不到,节目结束了从哪吸能量?” 【最优解:拐个嘉宾结婚生子。保底方案:带球跑,当单亲爹地薅育儿能量。】 “生你大爷!又是生,我生你个螺旋升天彩虹屁!” 江寒知刚压下去的火气又被点着了,他看着镜子里自己胸口那两团,感觉无比刺眼, “老子现在是双性beta!理论上老子能让人生干嘛还要自己生?! 开什么星际玩笑!老子就是饿死,从这窗户跳下去,也绝不选‘生’这条路!绑定就绑定,‘贴贴’就‘贴贴’,但‘生’绝对不行! 能量低点就低点,总有办法!”他咬牙切齿地立下了一个自己都不知道能坚持多久的fg,对着空气狠狠挥了一拳。 稍微冷静下来的江寒知,开始梳理系统塞给他的那点可怜的信息碎片:“等等,系统,我记得你给过什么‘高冷顶流影帝alpha x 元气可爱爱豆oga’、 ‘现象级综艺强制重逢’的剧本关键词?可为什么我的记忆只有从出生到现在? 关于参加这个破恋综的记忆一点都没有?我失忆了?” 【宿主请注意,】系统解释,【本世界与上个历史同人世界不同。上个世界基于已有文本框架,本世界为独立衍生世界。 此前提供的核心剧本关键词,是本系统根据世界法则推演出的未来事件高概率走向结果,并非宿主已发生的记忆。时间线目前仅推进至当下。 您并未失忆,您确实尚未参加该综艺,节目录制尚未开始。】 “推演?也就是那些修罗场狗血还没发生?只是可能发生?” 江寒知感觉自己像个被提前剧透了一点的路人甲,剧本还没发到他手上,“那为什么你扫描到的那些嘉宾,气运值那么低?我记得上个世界,隆禧的气运高得吓人,我爹也是金光闪闪的。 这个世界男女主的气运感觉也就那样?” 【气运强度具有世界差异性,宿主。】 系统耐心解释,【上个世界为封建皇权核心世界,个体(尤其是帝王)承载国运,汇聚众生愿力,气运强度自然极高。 本世界为现代abo世界观,alpha、beta、oga三种性别在气运承载上并无本质高低之分。 信息素在本世界法则中,主要作用于情绪表达、个体吸引及促进生育,其强度并不直接等同于气运。 主角的气运更多体现在其在该领域(如娱乐圈)的影响力、粉丝愿力聚集以及推动核心事件(恋综修罗场及破镜重圆)发展的关键性上,其绝对数值无法与承载国运的帝王相提并论。】 “所以……这次的两万点目标,其实比上个世界的八万点还难搞?” 江寒知的心沉了下去,看着镜子里“负重”的自己,感觉前途更加黯淡,“因为‘气运源’本身质量就低? 而且我还只能绑定恋综嘉宾吸?生一个……能量够不够?我是不是真的没得选,只能从沈砚青(前任)或者其他嘉宾里挑一个下手?” 他想到与沈砚青的分手原因,只觉得一阵头大。 【能量获取效率与绑定对象的‘气运活跃度’及链接深度正相关。‘生子’是公认的高效途径。目标选择范围确为《前任心动》嘉宾。宿主需积极规划。】 系统再次强调,语气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建议”。 “行……行……”江寒知看着镜子里那个顶着漂亮脸蛋、胸口怪异隆起、但下体确实存在的自己,一股破罐子破摔的狠劲冒了上来。 他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带着点痞气又有点悲壮的冷笑,“嘉宾就嘉宾!前任就前任!不就是‘贴贴’吸能量吗?老子豁出去了!沈砚青是?还有其他谁谁谁……等节目开始!看老子怎么操作! 至于“生”?这个选项被他粗暴地塞进了意识最深的角落,贴上“绝密封印”。 他烦躁地抓了抓头发,决定先去冲个冷水澡冷静一下,顺便仔细研究一下这具“惊喜盲盒”身体。 第3章 录节目前 清晨的光,在江寒知那堪比银行金库级别的厚实遮光窗帘前英勇冲阵,然后……惨遭滑铁卢。 江寒知盘腿坐在那张能按摩、加热、还带智能支撑调校、一看就写着“我很贵”的定制大床上,眉头紧锁,表情严肃。 经过七天磨合,这具属于“江寒知”的beta男性身体,大部分部件总算能勉强自动驾驶了。 唯独每天早上这场“手动导航”仪式,依然让他这个体育生灵魂感到分外“肾重”。 “啧,这活比考单杠还费劲!” 他内心刷过弹幕, “别人是迎风尿三丈,搁我这儿成了易安居士附体: ‘寻寻觅觅,凄凄惨惨戚戚’,生怕‘误入藕花深处’,溅他个水花一片! 得,《钢铁是怎样炼成的》诚不我欺 ——尿路也是锻炼出来的!” 解决完,他一个利落转身,拉开衣柜门——嚯! 曾经塞满剪裁精良却线条感能勒死人的“精英战袍”的集中营,如今判若两“柜”。 七天前,他第一次目睹原主这些“刑具”,内心弹幕是《莫生气》现场直播。 但当那领口紧如夺命绳、袖口硬得能开罐的“装备”怼到眼前,佛祖也得掀桌! 穿这玩意儿?宁穿道袍僧衣,不当束身苦囚! 女装?绝对不可能! “《孙子兵法》走你——穿衣如作战,必须改革!” 而距离恋综《前任心动》开锣,仅剩七天。 原主挖坑理由:“扩大认知度,塑造亲民专业形象”。 江寒知翻确认邮件时,差点表演“原地去世”: “家人们谁懂啊! 您老一个预约排到下季度的心理学新锐, ‘亲民’就是跟前任全国直播互相伤害? ‘专业’是在信息素快赶上生化武器的地方煲鸡汤? 原主怕不是被驴踹了个托马斯全旋!” 吐槽归吐槽,木已成舟。 不去? 系统886会让他懂什么叫“抹杀,我们是专业的”。 原主这卷王早把后事料理完美——新预约全停,老主顾转交给更难约的巨头师兄导师。 完美金蝉脱壳。 ,江寒知当下核心kpi是啥? 享受暴风雨前的宁静! 这是咸鱼对无情压迫最深沉的宣言! 于是,在奢华顶层大平层里,《江寒知の咸鱼宅居实录·七天版》开机! 一键窗帘拉满!小号火速上线捞热评:“演的jpg”、“前排兜售西瓜小板凳”……求插队? 助理lisa甩出严苛条款:“亲亲,建议深呼吸保持理智呢。” 核心防御工事是“咸鱼快乐屋”——主卧+衣帽间打通。 推开隔音滑门,外面精英风客厅被封印,迎面是极乐净土: c位:“云朵吞噬兽”沙发,软糯如坠厂。瘫进去诠释“挺好”。 精神食粮:整面墙巨幕影院+顶级音响,rgb光污染电竞区+人体工学“葛优瘫”椅。 能量补给站:双开门智能零食冰箱,炸鸡披萨螺蛳粉管饱!恒湿饮料酒柜冰阔落yyds! 氛围感:智能空气系统循环“加州海滩日光浴”、“热带雨林负氧离子”。 身体沦陷于云朵沙发,被柔光气息环抱,江寒知毛孔都在喊: “《定风波》诚不我欺:‘莫听穿林打叶声’! 躺平,宇宙尽头! 奈何桥头孟婆汤? 不及此刻沙发香!” 生存命脉交外卖骑士。 助理lisa送的健康餐? 被“礼貌”请进普通冰箱冷宫。 快乐屋限“垃圾食品”签证——热量是快乐价签! 油炸香气是自由烟火! 七天,他化身摸鱼宗师。抖音热梗、沙雕段子信手拈来。 重点研究《前任心动》上季“摄魂怪”悬浮摄影眼:360°跟拍稳如云台,出片即硬照,修图师下岗。 更逆天——直播时ao观众能!闻!到!信!息!素! 官方宣称“沉浸式体验”,保证“公开场合无恶意释放正常”。 江寒知虽然闻不到,但是用滤镜看: “嚯,24小时真人版情绪裸奔直播器!小刀拉屁股——开了大眼!难怪ao禁戴抑制手环。” 此刻,他拉开双开门智能零食冰箱,炸鸡、披萨、螺蛳粉管饱! 恒温恒湿饮料酒柜就是冰阔落yyds! “叮!新邮件请查收~”系统886毫无感情的电子音突兀响起,带着点任务强塞的冰冷, “检测到宿主积极摄入高热量抚慰源并开启吐槽模式,符合本世界限定任务之‘咸鱼能量吸收效率微弱增幅’机制解锁条件。 任务:每天一吐槽,快乐躺赚微弱增幅! 每日上限三次,累计效果翻倍! 坚持打卡,‘每天一吐槽,赛过吸星大法’哦亲~” 他翻出那盒炸鸡,内心习惯性滑过弹幕: “啧,这系统总算干了回人事! 吐槽都能涨经验? 搁这儿玩‘我吐故我变强’梗呢?” 手上动作却一点没停,快乐水和炸鸡香气瞬间扑鼻 ——热量?那是快乐的标签价!自由?那是油炸香气在灵魂深处放飞的烟火! 江寒知刷着弹幕里观众的鸡血尖叫——“啊啊啊xx alpha吃醋了!信息素从雪松变辣椒水了!” “救命!那个oga脸红了,空气里全是奶油蛋糕香!” 他内心精准吐槽: “搁这儿玩大型ar人体情绪探测器呢? 观众就好这口ao们拼命憋着结果一不小心‘漏气’自爆的酸爽感?顶级恶趣味!” 转念一想,又觉得优势在我:“不过嘛…自带‘基佬紫滤镜’的beta本尊,岂不是自带上帝视角弹幕加持? 嘿嘿嘿,这修罗场,没本咸鱼的8k高清无码吃瓜,乐趣直接对折!” 绝妙主意:站气运对象旁,其情绪越激动,吸收效率越高。 他虽闻不到,但滤镜加系统扫描可明确情绪变化。 急需保命能量的他,能精准在对方心理边缘踩线! 啊哈哈哈,小聪明蛋! 唯一费解:原主这张清冷学霸颜霸脸,加高智商光环,网上竟查无一段采访视频? 档案干净如新硬盘。 其他嘉宾履历满满,他独缺。 “‘低调’点满了?优化了‘生人勿近’感,不像上个世界玩变装秀?” 狐疑被炸鸡香拍散:“管他呢!正好表演‘咸鱼本鱼’!‘懒狗大侠’准备出山!” 时间来到开录前黄昏。 大平层彻底改头换面:柔软羊绒毯取代冷大理石;角落散落圆润懒人豆袋;台上彩虹小马马克杯宣告咸鱼美学胜利。 衣帽间史诗蜕变。 “职场铠甲”消失,换上柔软羊绒衫、宽松质感棉衬衫、垂坠休闲裤。 色调奶油白、燕麦色、浅卡其、莫兰迪,点缀风情丝巾。 穿衣哲学? “less effort, ore fort! 主打‘人淡如菊,咸鱼似泥’! 咸鱼精致地瘫!” 他扒拉新装备,一脸满足。 斥重金换掉主卫性冷淡浴缸,升级泡泡按摩七彩氛围巨幕投屏智能浴缸。 “生存是基础,享受不能停! 《澡堂派生活艺术家》必修学分!” 改造收官,钱包缩水,咸鱼幸福指数爆表。 他深陷云朵沙发,望窗外橘红天际线,内心平静。 “明日,初舞台,演员请就位。 管它修罗场屠宰场掉马场,我江·钮祜禄·寒知,这次主打一个……搞事。” 第4章 出场 九月某日下午三点, “镜花水月”别墅的开放式客厅,阳光晒得人发懒,空气里却混着海风的咸和一丝紧绷感。 这栋斥巨资打造的别墅,与其说是爱巢,不如说更像一个精心设计的观察箱。 无处不在的固定镜头隐藏在流线型的装饰线条中,而更引人注目的,是数十个拳头大小、散发着柔和白光的悬浮圆球 ——它们像一群沉默的幽灵,无声无息地在空中游弋,360度无死角地捕捉着别墅内每一个角落的动静, 唯有贴着「私人空间」的卫生间门,是这片楚门世界里最后的净土。 别墅内部是极简的未来主义风格,点缀着温暖的木质元素和生机勃勃的绿植。 全息投影在墙壁上缓缓流淌着抽象的海洋波纹,智能管家系统无声运作,调节着最适宜的温度和湿度。 然而,再先进的科技也无法驱散此刻客厅里弥漫的、属于前任相遇的尴尬与试探。 “笃、笃、笃——” 季峯拖着深灰行李箱进来,像柄刚回鞘的刀,一身冷硬。 他眼风扫过满屋子的摄像头,眼神都没晃一下,径直走向角落那张最硬的单人沙发,一屁股坐下,长腿一叠,腰背挺得比标枪还直。动作干净利落,舞台味儿十足。 下一秒,他手里变戏法似的翻开了本书—— “啪!” 烫金的标题贼亮眼:《恋爱心理学:从入门到放弃?》 好家伙!一道“生人勿近·影帝版”结界瞬间撑开,空气都冷了。 一丝若有若无的雪松味刚飘出来,又闪电般缩了回去。 监控室里,导播眼睛贼亮:“季影帝信息素漏了!快快快!给他大特写!” 季峯的指尖几不可查地蜷了一下,似乎对自己的瞬间失控感到不满。 紧接着,一股炽热而充满碳酸爆炸感的活力冲垮了这份冷凝。 “哇靠——!这地方建模师看了都得跪下唱征服! ai都得喊声祖师爷啊家人们!!” 乔然推着她那荧光粉得能闪瞎眼的巨大行李箱,如同一颗跳跳糖砸进了会场。 她上身一件oversize的潮牌t恤,下身工装裤,一头短发支棱着,浑身上下每一个细胞都在叫嚣着“爷来了”。 她目光雷达般一扫,瞬间锁定角落的冰山:“哟!季老师?!” 她完全无视那无形的结界,两步就蹦到季峯斜对角那张线条相对柔和些的沙发前, 整个人没骨头似的“瘫”了进去,凹了个葛优同款咸鱼造型, 带着电竞直播里特有的夸张和自来熟: “乔然!电竞选手!您老拍戏还顺利不? 这实景比预告片带感多了啊!” 她的出现,像在冰冷的湖水里砸进一块烧红的烙铁, “滋啦”一声,腾起一股带着火药味的热浪。 一股跳跃着、如同无数气泡同时炸裂开的霓虹汽水味信息素扑面而来, 混杂着乔然特有的活力与挑衅。 “大家好呀~”甜度超标却不腻人的声线像裹着糖霜的清风,紧随而入。 林薇推着一个精致的奶油色行李箱走了进来, 一袭剪裁得体的米白色连衣裙,配上微卷的长发和精致淡雅的妆容, 宛如一朵清晨初绽、沾着露珠的小白花。 她的笑容是精心排练过的弧度,完美得像ai生成的面部表情包, 眼睛里盛满了三月樱花盛开般的烂漫明媚。 然而,当她的目光触碰到那张毫无温度的冰冷侧颜—— 咔嚓!林薇脸上的笑差点当场裂开! 杏眼里闪过一丝被扎了似的慌。 超快! 她的“职业营业模式”瞬间焊死重启! “乔然姐姐好!”她声音依旧甜脆,快步走到乔然旁边坐下,指尖死死抠进沙发皮里,用劲大得指节都白了。 她像抓住了救命稻草,视线狠狠粘在落地窗外那片梦幻海景上:“哇……这海景真是……呃……” 她好像才“发现”季峯的存在,猛地转头,脸上瞬间挂起“初次见面”的完美偶像笑容: “季前辈好!我是歌手林薇,久仰大名,以后请多指教。” 季峯的回应还卡在嗓子眼儿,门口光线又被一个人影割开了。 “各位早。” 沈砚青推着高级铝合金箱子,步子迈得很是从容。深蓝衬衫卷起袖口,恰到好处露出结实的小臂线条。 脸上挂着“标准儒雅笑”,分寸恰好地看了看女生们: “林小姐光彩照人,乔小姐英姿飒爽。” 视线一转角落,“季先生,久仰。沈砚青。” 声音温润得滴水不漏。 他话音刚落,门口光一暗。 许默——这位行走的《民法典》精装本——推着他那个方方正正宛如“律师函具象化”的手提箱,步子精准得好像拿尺子量过,一步踏进这无形的战场。 浅灰西装三件套,烫得能当量角器使。金丝眼镜镜片闪着75的冷光,锁定沈砚青,活像在法庭上交呈关键证据,不带丁点情绪: “幸会。许默,专门处理商事纠纷仲裁的。” 声音平稳得堪比ai客服。 握手,一触即分。力度和时长被精准控制在08秒 ——恰好传递“我尊重你”的专业信号,又绝不释放“我想跟你做朋友”的错误电波。 金丝眼镜后的目光飞速扫过全场: 季峯?【潜在风险源-低】 沈砚青?【风险等级待测】 乔然?【警报!红色警报!发现高危目标:挑衅属性ax!】 当这“人形逻辑处理器”的扫描线撞上乔然那双正写着“来啊,爸爸等你!”的亮眼时—— 系统瞬间死机!告警!告警! 乔然那亮闪闪的嘴唇猛地咧开,嗓门拔高,自带祖安问候气场: “哟!这不未来的法界顶流嘛? 许大状,中午吃了没啊?刚‘签’了个大单? 嚯!您这排场,三里地外都能收到您发的‘风险告知书’了! 知道的您来相亲,不知道的以为您来开庭呢! 退退退! 回应他的不是哑火! 许默下巴微抬,右手食指“咔哒”一声精准推了下镜梁,左手那能按住千页案卷的指节无声攥紧了箱杆,力道大得金属上留下个浅印子。 开口,声音稳得像切玻璃: “乔小姐,” 目光如刀,精准锁定, “‘签’字在法律上指合同签署行为。 本人提供专业服务,无散播所谓‘排场’之功能。” “关于社交安全距离基准为一米,此乃避免法律纠纷之最优解,” 他顿了一下,语气像个公文阅读器,“ 相关依据,本人随时可提供二十八份研究报告及判例汇编详证。” 说完,他以一个极其完美的四十五度侧身,优雅又精准地向后挪了半步。活脱脱在法庭上优雅躲开菜鸟律师的飞镖。 但监控锐眼可没放过!—— 他西装内袋里那本宝贝速记本封皮边沿,被一股无名力道捏出一道崭新的、深深的折痕。 客厅里: 季峯无声地把手里那本《从入门到放弃?》的书脊稍微扭了扭,让那个讽刺的大问号直接对准了许默和乔然这对“模范教材”。 林薇的手指抖得更厉害了,神经质地来回捋着根本没啥褶子的裙摆。 乔然嚣张地一甩头,嘴角的笑从纯挑衅变成被怼住的“我靠?!” 还有一丝压不住的火儿—— 淦!这死人脸真拿《民法典》当护身符了? 防御点全满? 行,算你狠,下一局! 沈砚青嘴角那永恒不变的微笑焊得死死的。 可眼底那份温润的笑意下面,却闪过一丝看人脑打架的冰冷兴味。 阳光依旧暖暖地照着,海浪还是哗啦啦地响,只是空气中那股“信息素+火药味+前任尴尬”的鸡尾酒味,更浓了。 【弹幕(id:瓜田守护者):季影帝那本书问号怼得,比前女友眼神还扎心!信息素漏了还藏啥啊?雪松味儿秒收哈哈!】 【弹幕(id:电竞暴躁姐):乔然这身荧光粉闪瞎我!霓虹汽水味信息素喷一地,怼许默就是:爸爸教你做人的日常!火药味爆炸太带感~】 【弹幕(id:颜控律师粉):沈砚青小臂线条太鲨人了!儒雅笑一挂,瓜棚里的冷面判官启动咯!】 第5章 出场2.0 大修 “咔哒——” 门锁轻响,自动门安静地滑开。 一个身影走了进来,平静的客厅空气像是滴入一滴墨汁,泛起看不见的涟漪。 江寒知推着一个低调但精致、完美融入别墅氛围的炭灰色行李箱。 提手上那个小小的莫比乌斯环银标亮闪闪的——嗯,非常江寒知,躺平也要躺出点存在感。 他穿着米白丝绸衬衫、灰色垂感西裤,外面罩了件同色系开司米开衫,优哉游哉地走进来, 跟散步回家没两样。 行李箱跟在他脚边,安静得像只猫。 江医生心里的小人已经在蹦迪了:好戏开场了!来同志们,今天专业医师上线,帮大家……“心灵马杀鸡”! 他站定,目光像探照灯一样,轻轻巧巧点过全场五人,脸上挂着那副标准的“精英医生”款微笑: “各位早。我是江寒知,心理咨询师。很高兴能跟大家一起体验这段……嗯,相当有看头的旅程。” 他微微点头,动作利落得像是摁了个确认键。 原地跟每个人飞快地打了个象征性的招呼, 江寒知说话了,声音温和,调子稳稳当当,但 就是有种医生看诊时的利索劲儿,还混着点“行家懂行”的坦诚,听着特直接。 他的目光滑到林薇脸上: “林薇小姐,你这笑容真能点亮房间,标准的‘元气偶像’招牌笑,看着就高兴。” 接着,视线自然地往下挪了挪, 停在她搁在裙子上的手上: “不过……你这左手食指,好像特别喜欢玩这边裙角的这个小褶子?” “这种小动作啊,我们管它叫‘焦虑小按钮’,一般就是心里有点小紧张或者觉得不太稳当,但又必须撑住场子的时候,手指头找点事儿做。 你看,突然在三百六十度无死角直播跟前男友凑一起了,这环境换谁不心突突两下? 你这法子聪明,紧张都藏这小褶子上了。” 林薇脸上招牌的甜笑啪地一僵,捻着裙角的手指嗖地缩了回去。 空气里那股甜蜜蜜的水蜜桃味儿,忽然漏出点青柠皮的酸涩, 但又眨眼功夫就被她憋回去了。 江寒知头一偏,看向单人沙发上的季峯: “季老师,您这气场,圈了个‘生人勿近’的结界啊。特别是还捧着这本……” 他轻轻点了点书名,“《恋爱心理学:从入门到放弃?》” “这书名太实诚了。‘入门’是给观众面子,‘放弃’才是真心话? 那个小小的问号,啧,是不是你内心那点挣扎的小倔强? 整本书往这儿一搁, 就是给自己立了块‘前任反弹盾’,把不想掺和的情绪都挡外边,省心又安全。 想清静想事儿的时候,给自己划个静音区,是个好办法。” 季峯翻书的手指跟按了暂停键似的,猛地定住,抬眼看向江寒知,那眼神复杂得简直能当阅读理解题材料。 客厅里的雪松冷香,也像是被冻住似的停顿了一下。他脊背明显绷直了,唇线紧抿,一声没吭。 江寒知脚步微移,溜达到乔然面前: “乔然小姐,你这声儿就是气氛发动机啊,一开口整个屋都亮堂!” “这热场子、带话题的本事,社交场上是绝杀! 目标贼清晰—— 就是瞬间控场,把焦点拉过来,让什么尴尬压力啊都变热闹气氛。 尤其是天上突然砸个大瓜下来这种时候, 保你立马稳坐c位,不掉链子。 这本事,直播效果绝对拉满!” 乔然脸上亮闪闪的笑容收敛了那么一点点,眼睛里飞快地划过一丝“诶唷被看穿了”的惊讶。 空气里那股蹦跶的霓虹汽水味儿信息素,也悄悄地、短暂地……缩回去了。 江寒知调转枪口,看向许默: “许律师,您这站姿,真是一分不差,标致。” “就刚才那一下, 呼吸是不是顿了一下? 脖子这儿是不是 稍微有点硬? 还有,扶着拉杆那只手,大拇指那块……都摁得见白印了。” “这一套反应啊, 跟系统预警突然红灯全亮是一个道理, 身体本能进入高倍警惕扫描状态。 可你牛就牛在,眼睛眨都没眨,瞬间就切回分析模式,把警报给无声掐灭了。 这定力,稳!” 许默眼镜片的反光完美遮住了他的眼神。他攥着拉杆的手指因为用力,指节白得发青,连下巴轮廓都绷紧成一条线。 江寒知的目光,最终稳稳锁住了沈砚青,专注得仿佛在解析一道量子力学题。 “沈先生,您这套社交操作,堪称滴水不漏。笑容不多不少正合适,动作干净利落没一点多余,跟每个人隔开的那点距离,拿捏得如同用尺子量过, 完美。” “这种控制到指尖的‘完美人形装甲’模式, 我们称之为‘社交金钟罩’。 秘诀就一个:造个金刚不坏的外壳,帮里头真实的你过滤掉所有烦人的情绪垃圾,保证cpu核心在高强度环境下运转如飞。 搞事业的大佬,必备技能。” 他一边说着,一边脚下极其自然地一拐, 往沈砚青那边凑近了两步。 两人之间的距离一下子收缩到几乎能闻到彼此洗发水的私人距离。 江寒知微微前倾身体,声音压得又低又沉, 只够两人(和尽职的收音麦)听得清: “可是沈总……‘金钟罩’捂得这么严实,不怕里面闷得心发烧吗? 散热跟不上,小心内核过热把自己整趴窝了啊。” 话音刚落,一张素净的象牙白名片——就印着“江寒知·心理咨询师”和一串邮箱—— 从他开衫口袋悄无声息地溜了出来, 不偏不倚,正好落在沈砚青手边的空杯垫上。 “……闷得心发烧?” 这五个字像根细针扎进沈砚青的耳廓里。指尖蹭到飘落名片边缘那一瞬间的触碰感,仿佛蹦出颗微小火星,滋滋啦啦燎过他层层叠叠、硬撑起来的体面包装! 沈砚青后背唰地一下挺得笔直,全凭那点逆天的意志力把自己钉死在原地 —— 靠!这人怎么又靠这么近! 股熟悉又该死的、带着穿透力的气息,怎么比分手那会儿还咄咄逼人? 是挑衅? 还是……旧情那点不死心的余烬在作祟? 沈砚青焊在脸上的、那个精密测算过的完美微笑, 硬是绷开了一道肉眼难察的裂纹! 空气里那股深沉醇厚的绿茶香信息素,在江寒知靠近的瞬间,失控地逸散出一缕像炒糊了茶叶的焦灼气味,又被他以强大意志力强行摁灭! 他垂在身侧藏在暗处的左手,指甲无声地、狠掐进了掌心软肉里。 五个人费劲巴拉维持的“i'' fe”面具,在江医生这波“无差别精准拆台”连招下,噼里啪啦碎得稀里哗啦。 尴尬、震惊、还有点恼羞成怒的小火苗,跟水蜜桃的甜、雪松的冷、霓虹泡泡的跳脱、炒糊绿茶的焦在死一样寂静的空气里无声交锋、激荡…… 眼看着这场面就要炸锅—— 导演洪亮的大嗓门如同天降甘霖,“哐当”一声砸碎了这片凝固的坚冰! 【弹幕(id:撕面具专家):江医生嘴是x光机!林薇职业笑裂开那秒水蜜桃变酸汁绝了~】 【弹幕(id:雪松观察站):《从放弃?》书脊转方向被狙中!季影帝翻书手冻住,雪松味当场结冰啊喂!】 【弹幕(id:电竞拆台王):乔然信息素收声笑死!江医生\"热场发动机\"诊断直接让祖安女王熄火!】 【弹幕(id:法条绷带精):许默拇指掐白痕是本体!病毒扫描实锤,西装快裹不住律师の颤抖了!】 第6章 分房间 奢华别墅像个巨大的水晶笼子。落地窗外,后花园修剪得像假山盆景一样精致,在刺眼的阳光下活像塑料做的标本,衬得屋里气氛更加压抑。 空气里喷着昂贵的“净化香”,可挡不住六个大活人靠近时,空气中无声搅动的东西 ——互相试探的眼神、绷紧的身体、空气都被拉得快要撕裂的紧张感。 “各位嘉宾——!” 导演冰冷的机械音突然从音响里炸出来, “选房时间到!都去二三楼,挑自己喜欢的客房!选完回房待着,马上进行‘匿名好感度投票’——务必认真!” “选房”俩字像炸弹扔进了客厅,水晶吊灯的光线都仿佛凝固了一秒。 客厅的空气“唰”一下绷得死紧。 无声的线——紧张、期待、算计——瞬间在所有人心上勒紧。安静得只剩下自己心跳咚咚的声音。 沈砚青懒洋洋地倚着光亮照人的红木楼梯扶手,深灰衬衫一丝不苟,精英范儿十足。 但江寒知那双像开了x光似的眼睛,却精准捕捉到他周身那圈温润的茶色信息素光晕边缘, 极其细微地晃动了一下 ——如同平静的茶水水面被吹了口看不见的气。 江医生心里瞬间闪过弹幕:哈!老沈啊老沈,表面稳如泰山,心里小算盘打得噼啪响? 他脸上是专业的八风不动,只淡淡点头示意“知道了”。 “我住二楼,方便。”季峯率先开口,声音冷得跟冰碴子似的。 他没看任何人,抬脚就上楼,那拒人千里的气场活生生把楼梯变成了结界。 但他眼尾那点余光,比刀子还快,精准无比地“刮”了一下楼梯边上的林薇。 好一招隔空点穴! 林薇像被电了下,脸上元气满满的笑容瞬间拉满,甜得能掐出蜜来: “哎呀!季老师住二楼啦?那我也要住二楼!” 她周身活泼的粉嫩桃子味信息素欢快得直蹦跶。 然而—— 江寒知目光如刀: 哟,妹妹,信息素核心藏的那点青柠酸味儿跑出来啦? 演,接着演! 乔然像个刚放学的小学生,“蹬蹬蹬”就冲上了楼梯: “三楼!最里面那间!安静!风景棒!职业选手,不能被打扰!懂?” 她周围那蹦迪蹦出来的霓虹泡泡味儿信息素噼啪作响,目光却像被磁铁“吸”了一下,嗖地掠过了正一脸严肃研究房间的许默—— 许默像个正在勘察现场的机器人,脑子里精确计算着房间朝向、离楼梯远近以及可能存在的“噪音风险”(比如某位活力四射的邻居)。 他推了下眼镜,镜片反着冰冷的光, 开口说: “乔小姐选三楼。我选二楼。 理由:二层网络信号覆盖更优,且物理位置与可能的噪音高频源(指乔然)距离适宜,符合居住静音规范。” 声音平稳无波,把个人喜好包得跟法律条文一样严实。 但江寒知看得真真的:许律师!你握着拉杆的那只手,提到“噪音高频源”时,手背上的青筋都蹦起来了! 江寒知内心鼓掌: 嚯!精确到网络覆盖和居住规范了? 许律这‘人形法条生成器’,盔甲穿得比防弹衣都厚实! 表面划清界限,实则完美卡位在安全距离边缘? 沈砚青的目光,终于挪到了主菜身上——江寒知。 他嘴角自然地勾起一点弧度,像问吃不吃辣: “寒知呢?打算住哪层?” 语气熟稔亲近,可那份藏在下面的、想靠近的心思,藏都藏不住。 江医生内心警铃大作: 套我话?想尾随战术? 呵男人,你的套路早已被老夫看穿! 面上却云淡风轻,岁月静好:“我喜欢清净点,三楼那间面向后山的就挺好。” 一句话,直接锁定三楼目标,稳坐“淡泊”人设,更是一脚油门锁死后路 ——隔壁?不好意思,承重墙了解一下! 江寒知看得清清楚楚,沈砚青周身那圈温润的茶色光晕,难以察觉地黯淡了一丝,如同茶杯里袅袅的热气突然被窗户缝里钻进来的风吹散了一缕。 但他旋即露出更优雅的笑容,从容接招:“好眼光。那我选你旁边那间好了,方便……交流。” 季峯: 二楼灰蓝工业风主卧,性冷淡到底。 林薇: 紧跟季峯步伐,拿下隔壁粉色公主屋。 粉色娇嫩,你如今几岁(bhi)? 乔然: 三楼尽头电竞屋,仿佛下一秒就要开机上分。 许默: 二楼典雅中式书房。进门第一件事:从兜里摸出个迷你水平仪搁书桌上校准(必须完美水平),行李箱精准摆放在“最佳紧急出口位置”(离门1米远,角度完美)。 沈砚青: 如愿占据江寒知隔壁靛蓝现代艺术房(阳台自带山景+海景缝合线)。 江寒知: 终于扑进三楼面山的侘寂风原木小屋——咸鱼舒适区,完美匹配! 江寒知内心小人仰天长啸:我的咸鱼王座!别了! 镜头下还得强撑出一副“宁静致远”的淡泊样,内心流着泪掏出节目组那个只能投票的老年机, 指尖飞快点开匿名投票界面。 他目光扫过候选人: “大腿沈总?”——out! 情绪核电站,容易引爆全场反噬己方。 “季冰山?”——out! 南极企鹅都嫌冷场,产出回报率太低。 “嗯?” 一丝狡黠爬上他的嘴角, 如同资本家发现了一片易收割的韭菜田,“最佳工具人,不就是……楼下隔开一间的那位‘移动法律条文’吗?” 那位在别人面前冷静如法典,但在自己面前却能撬动几分波澜的——许默律师! beta!天然“信息素无干扰金牌”持有者! 情绪稳如秤砣!存在感刚刚好! 简直是贯彻他“苟住、别浪、猥琐发育”核心战略的完美合作伙伴! 一本活的《低风险社交避险指南》! “就决定是你了,皮卡·许! 工具人岗位锁定!” 江寒知毫无道德负担、 甚至带着点押中潜力股的窃喜,在匿名框爽快敲下“许默”两个大字,眼神纯净无辜得如同在填写小学思想品德问卷。 “叮!”发送成功!完美!躺平,坐山观虎斗,坐收情绪值! “系统!我刚那波‘开场心灵大保健’业绩多少?快!拉报表!” ……wtf?!老沈一个人的情绪能量值,碾压其他四个人的总和???这不科学!!! (系统微笑解释):亲亲~因为只有沈砚青的情绪剧烈波动,核心驱动力直接绑定在您这棵大树上了呢。 其他人? 情绪来源无非老情人、新目标或者单纯的胜负欲在作祟哦~。 所以早说了嘛,搞定沈总,事半功倍(附加一个闪亮亮的微笑eoji)。 江寒知: 焯!又被算计了? 终究还是绕不开那个老沈?……血亏!我这张破嘴啊! 匿名投票结果公示: 林薇:2票 沈砚青:1票 季峯:1票 许默:1票 乔然:1票 江寒知:0票 沈砚青的房间。 投票结果“叮咚”一声送达屏幕:“沈砚青:1票”。 一个符合他身份、体面但也不够惊喜的数字。意料之中? 沈砚青修长的手指习惯性地在光滑的桌面上轻点,像敲击无形的琴键复盘交易,目光沉静地扫过屏幕: 季峯……1票。应是林薇所投。 许默……1票?! 谁?!乔然?还是…… 寒知??? 他匀速轻敲的指尖,陡然悬停在桌面上方。 温润的茶色信息素光晕,在远离江寒知的房间内,第一次毫无征兆地剧烈翻涌起来,像烧开的壶底疯狂冒出的无声气泡,带着他自己都没察觉的焦灼。 …… 怎么会是许默?怎么可能…… 【弹幕(id:搓裙猹):林薇搓裙子实锤心虚!水蜜桃混青柠酸味溢出屏幕了江医生快取样分析!】 【弹幕(id:结界粉碎机):季峯\"放弃\"圣经变凶器!书脊转方向那刻雪松味冻成冰锥子扎前任~】 【弹幕(id:电竞灭火器):乔然被拆穿缩信息素笑死!霓虹汽水秒变苏打水江医生专治祖安!】 【弹幕(id:发条绷带精):许默手背爆青筋!律师の尊严被\"噪音源\"三字击穿水平仪都救不了!】 第7章 单采mix1.0 导播小王猛灌了一口冰美式,苦涩的液体也压不住喉头的焦躁。 眼前密密麻麻的分屏里,上演的绝非温情脉脉的重逢戏码,更像一场精心策划的“人类行为迷惑大赏”直播现场。 空气里弥漫着信息素监测仪隐隐的焦糊味——某个alpha失控的峰值差点报销了传感器——和角落里程序员绝望的哀嚎。 “第几个了?啊?第几个了!”小王抓狂地耙了耙头发,“说好的温馨恋综呢?这剧本改名叫《前任火葬场》得了!” 镜头聚焦在单采间的影帝季峯身上。他坐姿端正如价值连城的冰雕,灰蓝衬衫一丝褶皱也无,薄唇开合,吐出“宣传效益”、“理性选择”这类滴水不漏的公关术语。 声音平稳得像一台精密的仪器。 然而,监控屏幕上跳动的数据却在无声尖叫。 “导儿!雪松浓度又飙了!黄灯警告!”技术员小张的声音尖利刺耳,指着屏幕上一条疯狂上扬的曲线, “快看他指关节!摩擦泛红了!给无名指戒痕特写!他以为我们瞎吗?” 导演的声音透过话筒传来,带着精准的穿透力: “季老师,当林薇小姐毫无征兆出现在入口,您瞬间认出她的那个‘0秒延迟刹那’,是心脏骤停?还是像被无形之手扼紧了胸腔?” 季峯的喉结极其轻微地滑动了一下,绷紧的喉间挤出几个字:“…她看起来…状态不错。” 话音落下的瞬间,监控室同步响起一声虚拟的爆鸣! 屏幕上代表季峯信息素核心的图标,如同被冰雹重击的脆弱树枝,剧烈震颤! 原本平稳的“微风习习”背景瞬间被刺目的“暴风雪红色警报”覆盖! “完了完了!”小张抱头,“alpha信息素维稳系数跌破阈值!这哪是采访?这是信息素精准爆破现场!” 最终,季峯维持着冰雕般的坐姿,仿佛无事发生。 但监测屏幕上,那一片象征“西伯利亚寒流过境”的灾难图景,无声地宣告着他的溃败。 他承认将票投给了“仅有一面之缘”的乔然。 监控室里,众人心照不宣:这分明是避险票。 林薇那高悬榜首的两票,像两枚冰冷的钢钉,将他心底那点“她脱离我后更具吸引力”的认知,死死钉在了现实的耻辱柱上。 另一块屏幕上,甜心爱豆林薇正努力绽放着招牌笑容,那活泼的甜桃信息素本该令人愉悦。 然而,空气检测仪却发出恼人的“嘀嘀”声,忠实地捕捉着几缕尖锐异常、如同刚摘下的青柠汁液般的酸涩气息。 导演的声音步步紧逼,如同拿着手术刀精准剥离:“林薇小姐,您投给季峯先生这一票,是想撕掉那该死的匿名规则,让他知道,也让你自己知道: ‘你看到我了吗?季峯!那个曾经被你放弃的林薇,现在——依然是你需要仰视的‘最佳’!’ 这份投票,不是表达欣赏,而是宣布胜利和存在,对吗?” “嘭——!” 监控室里,众人仿佛听到某种泡沫彻底破裂的声响。 林薇脸上甜度满分的笑容面具瞬间粉碎!眼眶通红,泪水如同决堤的洪水汹涌而下,却被她死死咬着牙关,硬是没泄出一丝呜咽。周身那层苦苦维持的、包裹着青柠锋芒的甜桃泡泡轰然炸裂! 一股狂野、冰冷、带着金属割裂感的青柠草汁锋芒如同被强行撕开的旧伤疤,猛烈地喷涌而出,瞬间弥漫了整个空间! 那是一种混合着血腥味的、令人窒息的辛辣痛楚! 空气里最后一丝虚假的甜味被彻底撕碎。 监控室陷入一片死寂,只有检测仪上疯狂闪烁的“青柠浓度ax”和附加的“精神创伤性应激反应”标签。 导播小王看得目瞪口呆,喃喃自语:“破茧舞台家……这t哪里是破茧,分明是向死而生的黑化前奏啊……” 电竞女王乔然所在的单采间,气氛截然不同。 她手指在手机屏幕上划出残影,语速飞快,带着一种刻意为之的洒脱:“前任?都过去了,坦然面对就好。 来这里就当是合租体验生活了,专注事业才是王道。他们?爱咋咋地。” 然而,当导演精准地戳穿下午许默帮她调整行李时她那刻意回避、低头猛戳手机的瞬间。 乔然的身体几不可查地僵了一下,随即用一种强装镇定的语气反驳:“没什么想法,习惯性动作罢了,我忙着回工作信息呢!” 但信息素监测仪却毫不留情地“滴——”了一声长鸣,屏幕上她原本欢快跳动的霓虹气泡信息素瞬间冻结,陷入了凝滞的“绝对零度”状态。 导演并未放过,继续追击:“他似乎也在极力避免与您的目光接触。 您注意到了吗?这种回避对您当下的状态产生了怎样的影响?” 乔然猛地抬头,音调不受控制地拔高,脸上挤出一个极其僵硬、毫无温度的笑容: “他回避我?很好!这样很好!减少不必要的接触和误读,对大家都轻松!我、非、常、自、在!” 监控室里,导播看着屏幕上那坨几乎凝成实质的“高压冰坨”信息素云,忍不住吐槽: “自在个鬼!信息素都冻成冰雕了!姐,你嘴皮子比ak还硬,身体倒是诚实得很呐!” 最终,当导演问及她的投票对象时,乔然几乎秒答:“沈砚青先生!”理由冠冕堂皇——沉稳,学习人生智慧。 话音刚落,她便像屁股底下装了弹簧,猛地起身,步伐急促得近乎狼狈地逃离了采访间。 那冰冷的、带着残余甜腻的、空洞的信息素场,仿佛在无声地圈养着几只不存在的企鹅。 精英律师许默的单采间,弥漫着一种紧绷的秩序感。 他坐姿标准如教科书,金丝边眼镜反射着无机质的光芒,吐出的每个字都像经过法律条文校准: “预设风险分级预案已覆盖所有变量…神经控制系统稳定效能无虞…环境噪音无需过度解读…” 他身旁的测谎仪一度是他引以为傲的“不在场证明”,绿线平稳。 直到导演重提乔然那句充满挑衅意味的“签了大客户?”的开场白。 许默的语速难以察觉地快了一线:“生理反馈在预设阈值内…乔小姐的话可归为环境噪音…” 话音未落,测谎仪发出一声短促刺耳的“嘀!”——心率118! 监控室瞬间沸腾:“噗!快调手部力量输出异常记录! 指甲压痕特写跟上!许律师,您这‘顶级神经控制艺术’要翻车啊!” 导演祭出绝杀,抛出了江寒知的精准评价:“您展现出的这种‘将高强度情绪冲击导入理性解析体系并成功抑制’的能力,确实堪称‘顶级的神经控制艺术’!”并紧追不舍,“那一票是否让您的cpu过载了?” 许默的表情管理瞬间崩塌,如同运行中的精密仪器遭遇了致命病毒侵袭! “……投票动机混沌!无分析价值!江医生看法……个人见解!乔然……” 他语无伦次,声音里第一次出现了金属摩擦般的嘶哑。 导演的最后一击如同重锤:“您这ai理性系统——刚才当场宕机重启了! 是担忧被乔然女士洞察? 还是怕江医生点明您这高度结构化的专业壁垒之下,实则蕴藏着一颗对过往情感关系极度敏感、甚至可以说是……易碎的玻璃之心?” “玻璃之心”四个字,如同终极审判的落槌! “轰——!” 许默的身体猛地向后狠狠撞去! 昂贵的扶手椅发出痛苦的呻吟! 那象征着绝对秩序的金丝眼镜瞬间滑落鼻梁,歪斜着,透出镜片后那双因惊愕和失控而瞪大的眼睛! 他修长的手指剧烈颤抖,试图将其推回原位,那指尖的抖动,如同遭遇了职业生涯滑铁卢的败诉律师。 监控室里一片哗然:“卧槽!强制格式化启动!!!” 许默的声带仿佛被砂纸打磨过,嘶哑破碎地挤出最后的挣扎: “采…采访…即…刻中止!依据…协议…第四条…本人…现行使…紧急…沉默…拒绝应答权!!!” 他猛地起身,仪态尽失,踉跄着撞开厚重的门,仓皇逃离的背影写满了“社会性死亡”的绝望。 导播小王看着屏幕上代表许默信息素的那片象征着“逻辑彻底崩塌”的乱码,长长吐出一口浊气,语气复杂: “完了,一台顶级人形法规库,硬生生被‘乔然变量’和‘江医生精准打击’干到强制重启了…这节目效果,绝了!” 导播小王疲惫地揉着眉心,关掉了还在冒烟的传感器。 屏幕上暂时恢复了平静,只剩下两组修罗场炸裂后的余烬:季峯林薇的信息素核爆区、乔然许默的嘴硬心慌废墟。 “好了,修罗场两组已炸。”小王低声自语,语气带着一丝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期待, “现在,压力给到最后一组——测谎仪杀手江医生,和那位…自求多福导演,真正的风暴眼要来了。” 他的目光,不由自主地飘向那条通往江寒知单采间的、此刻显得格外幽深的走廊,仿佛那尽头,通向的是这场荒诞恋综的终极boss房。 第8章 单采mix2.0 一间光线柔和、陈设简洁的观察室。只有江寒知一人舒适地陷在奶油色沙发里。 房间正前方墙上嵌着一块大屏幕,显示着实时测谎仪数据:心率60(绿线)、皮电水平线、压力值0。 角落的扩音器红灯闪烁,传来导演冰冷的广播语音。 江寒知姿态放松,米白开衫衬出温润气质,嘴角焊着职业微笑。 导演 : “咳咳,江医生,能听到吗?测谎仪校准完毕,我们开始。” 江寒知眼皮都没动,精准锁定天花板角落的摄像头,微微一颔首,指尖在沙发扶手上懒洋洋地敲着无形的密码——翻译过来就仨字:放马过来。 啧,哥这心理素质,你就等着瞧。 导演:“江医生,您这预约排到后年的行业新锐,跑来《前任心动》这种‘前任修罗场’、‘复合还是拜拜’的情感综艺? 跟您的高知精英光环…也太不搭了?说说,到底图啥?” 江寒知嘴角那焊死的职业微笑纹丝不动,语气温和得像安抚炸毛的布偶猫: “八竿子打不着?导演,格局,打开!”指尖敲击的节奏平稳依旧。 图啥?系统强制派发的体验券呗!说人话可不行。 “换个角度,恰恰是天作之合!” 他微微前倾,带着点学术探究的兴奋:“这恰恰是顶级社会心理观测站! 六个样本置于高压封闭空间,面对过往创伤、建立新连接点,其防御、移情、群体撕…咳,动力效应,均是不可多得的活体素材! 理解大众烟火,才能解锁更多来访者的内心密码。” 导演: “签署协议时明知沈砚青先生在嘉宾名单。 与这位‘归档前任’24小时处同一屋檐下,您所谓的‘观察员中立性’,如何确保不被情感或……本能干扰?” 问得好,坑爹呢这是!江寒知神色坦然,甚至为这“高质量提问”点了下无形的赞:“专业” 双手稳稳交叠膝上,形成专业堡垒, “第一,沈先生已是‘历史卷宗’,封存完好,断得就跟甲方乙方的项目结算单一样清爽体面。” ——除非选择性忽略他凌晨三点撬我咨询室锁的非理智时刻…啧,瑕不掩瑜! “第二,” 声音拔高,清朗有力,“‘中立与边界’是本专业防火墙核心。 此环境正是终极压力测试场。若失控?” 嘴角极快撇了个几乎看不见的嘲讽, “那趁早改行亲,隔壁《演员请就位》缺人。情绪管理?跟呼吸一样是本能。” 深呼吸!呼——吸——保持专业围笑! 导演: “物理及心理层面高度曝露下,与沈砚青先生朝夕相对两周,您预判的最真实、最恶劣剧情走向? 是旧情复燃导致的认知体系崩溃?或……” 短暂停顿, “…单纯被那无法量化的、强烈的‘沈砚青引力场’重新捕获?” 江寒知没立刻答。他微微侧头,仿佛在意识深处的精密数据库里精准检索。几秒后,语气带着一丝悲悯: “导演,您似乎默认了人对前任必然藕断丝连或原始吸引?这可不够科学,典型大众刻板印象!” 指尖在膝上划出无形的楚河汉界,“‘前任’?对我而言,就是归档文件,阅后即焚!” 略顿,声音冷如手术台上的不锈钢器械,“旧情复燃或‘捕获’?”嘴角勾起一丝微小却耐人寻味的弧度, “概率学上,大于零… …但无限趋近于零!理性逻辑千锤百炼的防火墙,没那么脆弱。真要撞上那‘神剧本’?” 他耸肩,像个准备记录奇观的人类学家,“预案?超频防御启动! 外加录入一份珍贵的人类非理智行为学样本,回诊室贴公告栏示众!” 回去就给实习生当反面教材。 广播中响起明显吸气声,接着是: “节目仅两周。 结束即失联?您如何追踪这些‘珍贵活体样本’?用意念同步?” 江寒知眼底锐光一闪即逝,微笑柔和:“观察场域广阔无垠,导演。 两周高密信息流足以构建核心模型。后续?” 他放松陷进沙发。 咸鱼我啊…先苟住这两周才是王道! 他向后更深地陷入沙发怀抱,仿佛要融入那片柔软的奶油色:“自然是回归我的诊室——那儿样本更多元、更鲜活、需求更急迫。 节目结束?不过是把显微镜的焦距调广角了些。” 聚焦样本?不存在的,广角吃瓜才是真理。 广播语速陡然急促: “回放客厅初遇!看到沈砚青先生的瞬间,真实脑内活动!冲击?震荡?! 您递名片时!为何突破社交安全距离红线!测谎仪为何稳如死水波澜不惊?!” 大屏幕上,完美定格江寒知走向沈砚青的优雅身影,心率线那刺眼的绿线稳得如同一条躺平的咸鱼。 这微表情控制能申遗了!该不该骄傲?该不该欣慰?!血压平稳,感谢锻炼。 他唇角弧度焊死:“平静。非常,非常平静。”声线毫无波澜, “看到前‘战略伙伴’状态管理精准如初,职业技能点拉满,产生点同行的惺惺相惜,合情合理。递名片?” 行云流水地从开衫口袋夹层抽出一张名片,动作标准如礼仪教科书, “纯属职业习惯性操作链,顺带温馨提示:您那套‘社交高定’模式能耗爆表,建议系统优化。省电!” 他坦然直视镜头,带上点专业人士的怜悯:“效能卓绝,功耗堪比小型核电站。指望我此刻波动? “作为beta,区区面见归档样本便致系统失序? 那才是毁天灭地的表演灾难。史诗级。导演,您可别咒我。” 广播沉默数秒: “投票揭晓!江寒知,得票数:0!您将唯一选择票投向许默律师!是否基于‘第一眼直觉性吸引’? 或——” 重音砸落, “对那份‘稳定性’与‘可控性’的结构化评估?” 听到“0票”,江寒知眉毛都没动一下。 意料之中。谁第一眼想跟人形x光机谈恋爱? 图我啥? 图我分析他心理阴影面积精准到小数点后两位? 但听到追问投票,他那职业微笑像活了过来:“哦,这选择?” 语气轻松得像点奶茶,“许默律师是当前场域内的‘第一印象vp’。理由清晰结构化:第一,情绪稳如泰山——虽然他是beta,但在此情此景下,堪称稳定阀。 第二,行为模式高度可预测,讲规则懂逻辑,好建模。第三,他本身自带‘环境稳态增益buff’…” 翻译成人话:这人就是个超级好人,有他在大家都不好意思撕破脸。 “或许我措辞太直接,”他毫无诚意地顿了顿,眼神坦荡带点“难道不对吗”的质问, 咱这高端分析模板,能叫工具人吗?!高阶工具人也有尊严懂不懂! “——核心论点是:他有效降低了环境乱流!在规则未立、关系一团混沌的‘原始人相亲阶段’,一个稳定、讲道理、乐于当秩序基石的‘高阶稳态构建者’,” 他清晰定义,“不是最优配置是什么?至于我的0票?” 他耸耸肩,自然无比,“太合理了。谁会对一个时刻准备解析你童年阴影的心理医生说‘宝贝真甜’?我不是来搞对象的。” 搞对象能有吃瓜香?笑话! 广播音量骤增(近乎失真): “江医生!‘高阶稳态构建者’是否等同于‘工具人’?这种冷酷评价! 是否!威胁!您精心维护的‘温和知性’人设?!与您递名片时的‘温润如玉’构成认知悖论!” 江寒知终于放下了那副永恒不变的职业微笑面具,露出了一个近乎真实的、带着顶尖研究员抓到关键变量般的兴奋笑容: “导演,难道在您认知里,‘专业精神’跟‘扮演滥好人’能划等号?” 可算让老子能说实话了!憋到内伤! 声音温和却字字见血,“专业精神最牛逼的地方,在于敢锚定真相,张嘴就说!” 他微微前倾,眼神清澈得像能照出导演脸上的油光, “我说的就是观察结论和逻辑依据!许默的核心价值就在于这‘环境维稳力’——有数据、有场面反馈为证!冷酷?” 他轻轻摇头,带点“朽木不可雕”的惋惜, “高效利用环境里的稳定因子,恰恰是生存和发展的最优解!扰动最小,效益最大!比那些瞎带粉红滤镜的盲目心动,比后台那些瞎猜的‘阴谋论剧本’,我的选择…” 他目光笔直射向镜头,毫无动摇,“更尊重事实! 更贴合节目作为社会观察实验的本质属性!负面滤镜?” 他嘴角弯起一个挑衅的弧度,“如果追求真实、效率、逻辑最优也算负面? 那这帽子我戴得比背甲方无脑改需求时还舒坦!”搞定!舒坦!来点掌声! 广播彻底噤声。测谎仪大屏幕上,心率线死死压在60的绿线上,皮电曲线水平如棺材板,压力值“0”固执得像刻上去的。 那条笔直的绿线,如同一道冰冷的叹息之墙,将所有试图窥探情感波澜的野心碾为齑粉。 江寒知体贴地给这片沉默留足了空间。 他轻吁口气,慵懒地更深地陷进沙发怀抱,长腿优雅交叠,姿态惬意得如同刚看完一出完美落幕的实验记录片。 嘴角勾起一丝纯粹的、心满意足的弧度,目光扫过大屏幕上那条顽固得如同焊死的绿线,内心弹幕瞬间刷爆: 《定风波》诚不我欺:‘回首向来萧瑟处,归去,也无风雨也无晴’!爽!导儿, 声带绷断否?测谎仪? 呵,哥的内心弹幕足够覆盖太平洋了……嗯,晚饭吃什么啊,海边应该是海鲜大餐~~~ 房间寂静,只有测谎仪指示灯恒定的绿光,无声映照着这场以绝对理性碾压剧本的胜利。 第9章 单采mix3.0 监控室的单向玻璃后,深海般压抑的空气几乎凝成实体。 沈砚青坐姿笔挺如雕塑,深蓝色衬衫袖口下,腕骨因用力而凸起,皮肤下的青筋微微搏动。 他面前的屏幕正无死角地同步着江寒知的单人采访。 导演缩在角落,感觉肺管子都要被这低气压挤扁了。 他瞄着屏幕上江寒知被反复引导谈及“前任”的话题,手心冒汗:这些问题设计,他确实是按沈总“特别要求”布置下去的。沈砚青到底想从江寒知身上挖出什么? 导演心里犯嘀咕:难道是……想看看那60点心率稳若泰山的面具下,会不会因为“沈砚青”这个名字,裂开一丝缝? 哪怕只撬动一点尘封的波澜也好啊! 屏幕上,江寒知慵懒陷在沙发里,长腿交叠,嘴角那丝纯粹满足的笑,是对沈砚青隐秘渴望最残忍的回应。 那条死死焊在60的心率绿线,更是无声的宣告:你看,沈砚青,连愤怒和厌恶,我都吝于给你。你已是彻底归档的卷宗。 “沈先生已是‘历史卷宗’,封存完好,断得就跟甲方乙方的项目结算单一样清爽体面。” 江寒知清越的嗓音,像把刚从冰柜里抽出来的手术刀,精准地、凉飕飕地,捅进了沈砚青心窝子那块结了痂、名字叫“放手”的疤。 沈砚青呼吸一滞,心脏像被针尖狠狠捻了一下。 当初,是他颤抖着手,亲手切断的联结。 忘不了那晚咨询室暖黄的灯光下,江寒知的眼神清澈得能照见人心: “砚青,咱俩这套‘系统’早超负荷运行了,再强行撑着……” “会伤到你!”沈砚青抢过话头,喉咙干得发紧,每个字都像在滚钉板。 他闭上眼,身体里那头叫信息素的凶兽在牢笼里疯狂冲撞——每一次靠近江寒知带来的极致渴望,都伴随着撕裂理智底线的巨大恐慌。 他甚至不敢抬眼,怕从江寒知瞳孔里看见自己那副被兽欲撕扯得狰狞可怖的鬼样子。 这源自生理深处、连顶级医疗团队都束手无策的信息素狂暴症,是他这辈子洗不掉的耻辱标记。 所以,他逃了。 他切断所有联系,却布下最严密的网,用冰冷的技术编织成巨大的囚笼,将江寒知的一举一动纳入监控。 他像个病入膏肓的瘾君子,一边用“为你好”麻痹自己,一边贪婪汲取着屏幕里那人清冷、健康、鲜活的一切。 他本以为,隔着屏幕的“偷窥”是安全的麻醉剂。 他错了。 看着江寒知那“钱货两讫”般的平静姿态,听着那句冰冷精准的“历史卷宗”,沈砚青只觉得一股寒意从脊椎骨缝里炸开,瞬间冻麻了四肢百骸。 那条死水般的心率绿线,更是啪啪啪地扇在他脸上,无情揭露:瞧,你连让他“不爽”的资格都没有了! 他那些挣扎撕扯的痛苦决定,在对方眼里,不过是一份签完字归档的旧文件?! “旧情复燃或‘捕获’?概率学上,大于零… …但无限趋近于零! 理性逻辑千锤百炼的防火墙,没那么脆弱。” 无限趋近于零?” 这几个字像淬了毒的冰锥,狠狠扎进沈砚青骤然缩紧的瞳孔! 冰冷窒息的绝望感瞬间将他淹没! 这仅仅是节目组循例询问前任影响时,他顺口一提的可能性分析罢了! 甚至连刻意都算不上! 沈砚青只觉自己像个被扒光了衣服丢在冰原上的小丑—— 他精心设下这个“前任”话题的钩子,盼望着哪怕激起一点涟漪,却只得到了对方最精密的逻辑推理和最彻底的理性判决! 没有波动,没有犹豫,只有精确到冷酷的概率评估——他沈砚青,价值为零! 更可怕的是,这轻飘飘的结论,恰与他那份私人医疗报告中触目惊心的结论重合了! 偷窥续命? 饮鸩止渴! 信息素失控的阈值每况愈下,离彻底爆炸只有一步之遥! 那些报告上冷酷的专家结论如同预言:要自救? 必须直面那个唯一的“毒源”——江寒知!去他身边,用所有能触及他内核的东西 ——爱、恨、愤怒——当做刺激源,才有可能重新锚定体内那头濒临暴走的凶兽! “咔!” 一声压抑的闷响! 沈砚青捏着金属签字笔的手指关节用力到惨白,指节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 他几乎是凭借超人的意志力才没当场把它捏碎! 手背上根根暴起的青筋如同扭曲的毒蛇。 然而,掌心里的刺痛无法压过心头那股毁灭一切的绝望与羞耻! 他把这节目当成唯一接近江寒知的希望桥梁,却在开局的第一场试探里,就被对方用职业性的冷静分析钉死在了名为“无效”的耻辱柱上! 在江寒知眼中,他那焚心蚀骨的病态执念和日夜撕扯的痛苦,甚至连被当做“非理智样本”研究的“价值”都显得可怜! “滴!滴!滴!!!s级警报!信息素阀值突破!!!” 尖锐刺耳的爆鸣如同丧钟,在死寂的监控室猛然炸开! 导播小王眼前一黑,差点直接跪地。 导演感觉自己像是被人塞进了一个灌满淤泥的罐头里,窒息感疯狂挤压着胸腔! 多亏了顶级的隔离过滤系统超频运转,那狂暴的威压才没透出去被其他人发现 滋啦——!旁边的备用监控屏幕因能量过载瞬间黑屏,爆出几丝微弱电花。 几乎是警报声和屏幕爆炸的瞬间,两道穿着银色防护服的身影闪电般从伪装成墙体的暗门里冲出! 其中一个手里寒光闪闪的强效镇定剂针管,在刺目的红光中格外瘆人! 针尖破风,直刺沈砚青绷紧的手臂! 在冰冷的针头刺破皮肤前千分之一秒,沈砚青那双被疯狂烧得赤红的眼睛,依旧死死钉在屏幕上江寒知那张平静得过分的脸上! 在即将被彻底拖入毁灭深渊的绝望里,猛地炸开一种更深、更刺骨的恐惧—— 他怕了! 不是怕失控伤人,而是怕……怕这针管一旦刺入,他在江寒知眼里,将彻底沦为“档案编号001”! 一个需要医疗干预、需要强力管制的、彻头彻尾的疯子“病人”! 那他藏得最深的爱意呢? 那份在理智崩盘之前忍痛放手的“深情”? 在“精神病”这张标签下,江寒知心里那点可能留给“沈砚青”这个名字的最后角落,也会片瓦不留! “……不!”破碎的气音卡在喉咙。 但,晚了。 冰凉的液体已经冷酷地推入了血管。 “呃啊——!” 强效药剂如同液氮般瞬间冰封了奔腾咆哮的血液洪流! 沈砚青身体猛一抽搐,那狂暴黑焦的荆棘如同被抽了筋的蛇,瞬间枯萎瓦解。赤红的眸子褪去疯狂,只余下深海般的、令人骨髓发凉的死寂黑暗。 他被两个医护人员蛮力按回椅背,巨大的虚脱感袭来,灵魂仿佛被钉在了“耻辱”的十字架上慢慢风干。 这局,输得一败涂地。 江寒知的防火墙纹丝不动,而他自己“绝地求生”的最后一枪,竟成了被当成精神病按住打针的公开处刑! 还有比这更讽刺的“非理智样本行为”吗? 他几乎能看到江寒知得知真相后的眼神——不是愤怒,不是鄙夷,而是最专业、最冰冷的……对异常数据的解剖式审视。 嗡嗡……空气净化器的低鸣在死寂中格外清晰。 沈砚青缓缓抬起那只仍在渗血的手。掌心尖锐的刺痛,反而让混乱的大脑诡异地透进一丝冰冷的清醒。 他抬眼,视线像冻结的冰锥,钉死在屏幕上江寒知的脸上。 “王导。” 他的声音平得像结了冰的冻湖,每个字都淬着玉石俱焚的寒意:“今天所有关于他的单采原始素材……包括所有备份,最高等级物理封存。密钥……” 他顿了顿,目光如同实质的利刃,“只传我这一个终端。” 他盯着屏幕上那张脸,“所有画面,一个字,都不能漏到他眼前。” 小王导演心脏快从嗓子眼跳出来了,疯狂os: “额滴神啊!这才第一天录个单采……沈总这反应比火山喷发还吓人! 封存?是怕江顾问看到自己失控的样子? 可这节目……这背后的资本……” 他感觉自己签的不是导演合同,是生死状。 候在阴影中的助理如同鬼魅般现身。 “启动‘孤塔计划’基础层监控。” 沈砚青的声音压得极低,带着献祭般的嘶哑, “他在别墅公共区的核心生命体征、情绪波动阈值……同步到我。” 这一次,监控不再是冰冷的资料收集,而是溺亡者在窒息前,用尽最后力气将感知神经勉强连接到“岸”边的本能挣扎。 这哪是看江寒知? 是他在万丈深渊的边缘,为自己画下的一条随时会断裂的保险绳! 他目光扫过自己监测器上残余的紊乱波纹,又落回屏幕里那双仿佛永远穿透不了的、属于顶级心理咨询师的冷静眼眸。 “医疗组……”沈砚青的声音低得仿佛在刮骨,带着某种近乎自毁的偏执, “待命状态…… 升级为一级戒备。” 监控室惨白的冷光勾勒着他线条冷硬、苍白如纸的侧脸。曾经暗影中的守护者,终是亲手将自己变成了最危险的囚徒与困兽。 而那唯一能救他的“解药”,却在玻璃牢笼的另一边,是他穷尽疯狂也无法再触碰的人间烟火。 第10章 晚餐选座 镜花水月别墅 - 晚餐时间 暖黄的吊灯将长条胡桃木餐桌照得光可鉴人,如同一个精心准备的审判台,而非餐桌。 空气里飘着意面和罗勒的香气,但更浓更沉的,是单采结束后弥漫的、没着没落的情绪灰尘,沉甸甸地压在每个嘉宾的神经末梢上。 头顶那几个悬浮摄像头像个幽灵,无声地在餐桌上方慢悠悠飘着,镜头冰冷,死盯着每一张强装淡定的脸。 “吃饭最大,饿死爹了!”声音刻意拔高,带着虚张声势的无畏。 她几乎是闪现入场,电竞手速全开,目标精准——长桌最远端,那座远离风暴眼的孤岛。 椅子被粗暴拉开,她整个人没骨头似的歪进去,手臂往椅背一搭,“老娘啥事没有”的气场强行营业。 目光快速划过空位,在许默可能落座的方向短暂地卡顿了一下,随即死死钉在面前的镀银叉子上,指尖却泄露天机般焦躁地敲打着节奏混乱的鼓点。 ——乔然行为密码:主动边缘化是她的安全区盾牌与全局观察哨。 紧随其后的是许默。 他步履精确得像经过精确校准,每一步都踩在最标准的社交距离上。金丝眼镜后的目光冷静地扫视餐桌格局,大脑飞速评估各路“神仙”的方位和风险值。 乔然占了孤岛,意料之中。 他需要一块绝对中立的缓冲地带——既要不失礼貌,又得最大限度地避开乔然的“拆迁结界”。 最终,他的视线稳稳锁定长桌中段靠近侧边的位置——完美避开所有火力交叉点,清净!完美! 执行方案:启动静音状态! 落座,背脊挺得笔直,像根标尺,双手稳稳平放桌面,纹丝不动。 他坐下那一刻,仿佛化身一座精密、冰冷、秩序森严的堡垒,气场强大得下一秒就能用眼神给桌上的牛排发一份《今日说法》级别的切割指南。 林薇的出现像一束精心包装的光。眼圈残留着精心修饰也难以完全遮盖的微红,但嘴角已完美焊上那无可挑剔的甜笑。 她看似轻盈实则步伐略显虚浮地走向长桌另一侧,精准地卡在乔然斜对角、许默斜对角的“黄金焦点c位”。 坐下时,指尖无意识地、反复地抚摸着光滑的餐巾边缘,将那点残留的颤抖深深压进纹理里。 人设不能崩…只要不看他对面…就行。 周身甜桃味的信息素里,一丝未褪尽的酸涩尖刺感幽幽飘散,像一颗裹着厚厚糖衣、入口才发现苦得倒胃的定制苦果。 季峯几乎是和林薇前后脚踏入,但周身携带的气流像自带西伯利亚冷锋。单采的冲击只让他外壳的冰层更厚更硬。 他目不斜视,步履带风,直奔长桌另一端——与乔然的孤岛形成冰冷镜像的另一处“绝对零度领域”。 椅子拉开,坐下,身体纹丝不动,双手在桌面交叠成一座冰冷的金字塔。目光低垂,聚焦于面前空无一物的白瓷盘,仿佛那上面正演绎着宇宙终极奥义。 空气中,那被强力收束、拒绝外放的雪松信息素,弥漫开一层无形却坚实的“生人勿近”绝对防御圈。 江寒知踩着点,步履依旧从容,脸上焊着那副“职业假笑”面具 ——专业得让人想给他撕下来。 目光一扫,场上形势瞬间了然于心:乔然的孤岛、许默的碉堡、林薇的强撑阵地、季峯的冷冻仓…一个不少。 他嘴角那抹职业微笑极其微妙地向上勾了勾,像是在给刚才的快速扫描打满分。 然后,他做出了一个令旁观者呼吸微滞的选择——径直走向许默身边的空位。 靠近高冷计算器,薅情绪稳定性kpi! 完美! 希望这台人体测谎仪多爆点金币… 还能‘顺便’给沈总那块大功率‘情绪充电宝’点精神刺激。猛是猛,但可持续薅羊毛… 哦不,是‘科学观测’,才是生存之道! 稳中求进! 沈砚青最后登场。 那件沾染了“前尘往事”的衬衫已换下,一身崭新深蓝,领口特意解开一颗,努力营造“我很放松”的氛围。但一步踏入餐厅,空气仿佛瞬间被抽干,比他进来前更沉重,如同风暴眼中那令人窒息的死寂。 他的目光如手术刀般凌厉,瞬间锁定全场——以及那个精准嵌入许默“隔离带”位置、无比刺眼的存在。 空气倏然绷紧到极致,仿佛再多一丝力就会碎裂。所有的目光(或躲闪,或审视,或冰冷,或焦躁)都带着无形的重量,压在他即将落下的脚步上。 连那些幽灵摄影球都仿佛屏住了呼吸,镜头焦距死死对准了他。 沈砚青的脚步几乎没有停顿,但每一步都踩在心跳的间隙上,沉重无声。 他的选择出人意料:没有孤岛,没有焦点,甚至绕开了江寒知对面的“最佳观测台”!而是径直走向——江寒知正对面、隔着整条“楚河汉界”餐桌的对角线最远端(一个介于乔然和林薇连线上的奇妙点位)。 动作依旧优雅地拉开椅子,坐下。身体姿态无可挑剔地端正,目光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度,垂向他面前的餐具,仿佛那把银叉柄上的花纹,藏着他后半生的商业版图密码。 然而,就在他落座,众人心中那口气刚松懈了01秒的瞬间—— 江寒知的信息素滤镜看到: 沈砚青周身那原本沉稳内敛的茶色信息素,在他落座垂眸的瞬间,猛地剧烈翻涌了一下! 像被投入巨石的深潭!浓郁粘稠的墨绿色泽翻滚蒸腾(对应极度压抑的愤怒、占有欲、被背叛的痛苦),几乎冲破他自己设下的无形屏障! 但仅仅一息之间,又被一股强大的、带着自毁意味的意志力强行压了下去,扭曲成一片更为深沉、更加令人不安的暗流涡旋。 系统提示音(毫无波澜):【滴,沈砚青(高危充电宝)情绪过载瞬间波动记录(持续时间03秒),能量+15。薅羊毛小技巧:持续刺激易损坏设备,节能高效是王道。】 沈砚青拿起桌上的水杯,指节因用力过度而微微泛白,声音却低沉、平缓得没有一丝波纹,如同暴风眼中心的平静: “各位辛苦了,用餐。” 他的目光始终没有抬起,稳稳地落在切割整齐的牛排上,刀叉落下的瞬间,精准得如同外科医生执刀,也沉重得像是在判决自己的命运。 ——无声的潜台词,响彻在压抑的寂静里:“归档历史案例?江寒知…你选了他…很好。离你远点,是我现在唯一能给你的‘保护’。但别以为…这就算结束。” 长桌上,一片死寂。只有刀叉偶尔触碰餐盘发出的、异常刺耳的脆响。 江寒知感受着对面那团极力压缩却依然能灼烧空气的墨绿茶香风暴,内心os疯狂刷屏: “豁!这怨念浓度,都能充当天师充电宝了! ‘我逃,你追,我们都插翅难飞’之霸总限定版? 沈总,您这眼神在我背上钻个洞,拿个碗装起来都能当天师驱魔的法器了! 嚯!旁边许律师这‘握杯冥想’…心率偷偷上80了? 意外收获! 开局双倍kpi! 本端水大师今天业绩稳了!” 【弹幕(id:电竞饿狼投胎):乔姐饿到闪现开团!敲桌子节奏暴露内心暴躁值ax】 【弹幕(id:社会许师傅):律师选座像在布法阵!西装防御塔启动中…牛排瑟瑟发抖】 【弹幕(id:甜桃气泡水):薇宝指尖狂搓餐巾!甜桃味里的苦味我替她酸了呜呜】 【弹幕(id:西伯利亚冻土层):影帝坐成冰山雕塑!雪松信息素快把我睫毛冻出霜了】 【弹幕(id:医者黑心上):江医生坐许默旁边时眼睛在放光!薅羊毛の邪笑藏不住了!】 【弹幕(id:霸总充电桩):草!!沈总对角落座瞬间信息素炸成深潭!03秒的杀气我人没了!!】 第11章 晚饭1.0 训练有素的服务人员像一排精准校准的机器人,齐刷刷鱼贯而入, \"唰\"地铺开闪耀银光的餐盘—— 好家伙,这排场简直《中餐厅》升级版,就差没喊\"朕的御膳来了!\" 视觉与嗅觉的盛宴瞬间展开: 波士顿龙虾红得像刚从海底捞上来的火山石; 生蚝挤在柠檬瓣里仿佛在开“维密泳池派对”; 厚切三文鱼纹理美如艺术品,盛放如顶级刺身师傅刀下的玫瑰; 牡丹虾泛着珍珠般冷光;炭烤帝王蟹腿的霸道焦香直接开启“空投轰炸”模式,勾得人味蕾集体起义! 焗烤扇贝顶着芝士帽滋滋冒泡,清蒸东星斑鱼眼清亮瞪人,蒜蓉粉丝蒸象拔蚌香气扑鼻… 空气瞬间被海鲜的咸鲜霸占,勾得人食指大动。 乔然第一个咽口水:“哇靠!这配置比我s赛夺冠庆功宴还顶!电竞之魂熊熊燃烧!” 但这美食盛宴的“和谐三秒体验卡”咻地就到期了。 沈砚青端坐在江寒知对角线远端的孤岛,背脊挺直,目光低垂,专注于自己面前的一碟清蒸东星斑。 他用餐的动作精准而克制,仿佛在进行一项庄重的仪式,完美践行着“物理隔离最大化”的原则,避免任何可能波及江寒知的接触。 然而,那圈深绿茶香信息素却在香气四溢的空气里顽固弥漫,像挂了个无形的警示牌:【闲人勿近,高压危险!】。 “啪嗒!”乔然率先发难。 她似乎对自己面前顶级鳕鱼兴趣缺缺,眼神却像激光制导,“咔哒”锁定了“工具人”许默。 只见她手起刀落,叉走一大块雪白嫩滑的顶级鳕鱼! 动作利落得《厨王争霸》冠军见了都得夸一声干净利索! 紧接着,手臂划出完美抛物线,越过半个长桌—— 精准空投!那块鱼肉稳稳落在了沈砚青餐盘的“隔离区”边缘! “沈总,尝尝这个!顶级银鳕鱼,入口即化,比某些塑料道歉丝滑百倍!” 乔然声调拔高,刻意爽朗得像主持春晚,“看您搁这儿当‘思想者’石膏像,光‘省’(沈)不吃可不行!辛苦您啦大佬!” 她笑容灿烂如花,眼神却像装了追踪器,挑衅地扫过许默,又飞快地瞟了一眼江寒知,最后死死锁定沈砚青——仇恨值转移,完成! 沈砚青切割鱼肉的动作精准如机械臂,没有丝毫顿挫。 他甚至没分给“天降鳕鱼”一个眼角余光。 只是极其缓慢、每一帧都透着“莫挨老子”气场地放下刀叉,拿起餐巾,仔仔细细、一丝不苟地擦了擦嘴角——仿佛在执行某种精密程序。 随后,那平静无波却冷得像西伯利亚冻土层的声音才响起: “乔小姐客气。可惜,”他顿了顿,语气稳得如同ai客服,“我对鳕鱼… 如同对某些无效社交,敬谢不敏。” 他的目光依旧没有抬起,稳稳地落回自己的餐盘,对那块“天外飞鳕”视若无睹。 江寒知信息素滤镜实时报告:【滴!沈砚青(高危充电宝)情绪波动!墨绿信息素在‘鳕鱼突袭’瞬间剧烈翻涌+18!压制中…波动值回落至+5维持。】 噗!乔然这波aoe伤害拉满! 精准投喂变精准打击! 沈总表面稳如老狗cpu,内心信息素炸成过年烟花秀了喂! 感谢乔姐送的一发穿云箭,薅能量薅能量!许默工具人暂缓,先逮大鱼! 这波猛如虎的操作,惊得对面许大律师那块“严谨牌cpu”差点当场短暂待机! 他刚才正一本正经、逻辑严密地给江寒知普法: “……这种‘软性引导’,核心就是全凭自愿,容不得半点强迫迹象……” 乔然叉子“啪嗒”落下的刹那,他滔滔不绝的演讲极其微不可察地“咯噔”卡了一下壳,虽然下一秒立刻恢复了完美cd音质,但握着刀叉的指节明显泛了白,又迅速松开。 他的视线仿佛被强力胶粘在了自己餐盘上,无比专注地拿起旁边那个小小的酱料碟,用摆放精密仪器般的专注度,稳稳将其复位。 但当酱料碟归位的那一刻 ——它与桌布上一道天然褶皱形成的微小偏离,落在许大律师眼中,瞬间升级为宇宙级的地图印歪事故! 林薇也被乔然这神来一叉吓得往后一缩。 她迅速挂上甜美笑容,试图力挽狂澜充当“《花少》金牌和事佬”: “哎呀!乔然姐真热心!这鳕鱼看着就嫩得能掐出水~” 她拿起公勺,热情地挖了一大勺芝士瀑布盖顶的焗烤扇贝放进乔然碗里,“姐快尝尝这个,趁热!” 转头又给空位方向“打空气牌”:“大家都别客气呀,多吃点!” 然而她的目光,还是不听话地偷偷瞄向长桌尽头—— 只见季峯化身人形制冷机,正用他那堪比米其林大师的精准手法,将一块厚切三文鱼一丝不苟地切割成完美均匀的等边小方块,动作机械、脸上无波无澜。 而他面前那份焗烤扇贝,上面的芝士冷得都快凝固成一块板砖了,无人问津。 就在这片“暗流涌动”的寂静中,江·节奏大师·寒知优雅登场! 他施施然起身,目标明确地走向长桌中央的酱料区。 行走路线嘛,“刚刚好”绕了一个小弧线,擦着沈砚青的椅背滑了过去。 错身而过的瞬间,脚步有那么零点几秒的、比蚊子振翅还轻的微顿。目光仿佛不经意地扫过沈砚青盘子里那块被“打入冷宫”的鳕鱼,又像纯粹是好奇远处的柠檬片。 紧接着,一句以标准咨询师腔调包裹的、精准打击要害的低语,轻飘飘扎进沈砚青的耳朵: “啧啧,沈总这‘信息素防火墙’保护模式… 功耗有点超标啊? 强行压制‘领地应激反应’这种底层本能,小心系统过热崩盘…来个‘蓝屏死机’就精彩了。” 语气轻松得像在讨论邻居家狗撒欢,说完便若无其事地端起一碟芥末酱油,潇洒转身。 江寒知信息素滤镜瞬间刷屏:【警告!警告!‘高危充电宝’核心过载!墨绿信息素核聚变式暴走+35!持续12秒!检测到极限压制程序强制介入…波动值回落至+15 高危临界阈值维持!能量+25!芜湖!中大奖了!】 江寒知表示十分满意:卧槽!这能量纯度这爆发烈度! 沈总您这哪是保护机制,根本是《压力锅历险记》之“高压锅要自爆了”真人版! 《论alpha信息素长期过载引发的心脑血管高危风险预测模型》这课题有素材了! 感谢沈总为科研事业‘鞠躬尽瘁,自爆血压’(不是)! “咯嘣!” 那一刻,沈砚青紧绷的身体硬得像拉满的合金强弓! 切割鱼肉的动作彻底“宕机”! 握着刀叉的手指在冰冷餐具下用力到惨白,几乎能听见金属柄的呻吟。 他用尽了毕生的意志力约束,才没让头颅转动分毫、没让任何回应脱口而出,只是将那两簇冰冷的目光更深、更沉地焊死在眼前的东星斑上——仿佛要将其骨肉分离至分子层面。 ——信息素滤镜持续警报:【墨绿风暴持续增压中!核心区域温度飙升…警告!压力临界!】 他最终,只是耗费了仿佛一个世纪的时间,才极其缓慢地、带着一种近乎悲壮的迟滞,重新开始了切割动作。 而那刀叉每一次落下,都带着一丝几乎无法捕捉、却又真实存在的、源自内核剧烈风暴的余波震颤。 【弹幕(id:饿狼传说):乔姐饿到叉子带残影!鳕鱼空投堪比峡谷抢龙!】 【弹幕(id:法外狂徒许酱):律师酱料碟歪05°瞳孔地震!强迫症末日实况转播!】 第12章 晚饭2.0 当林薇的目光第n次扫过那盘象征性的扇贝时—— “嚓!” 季峯的刀尖极其精微地一顿,刀叉与瓷盘发出了一声略高于平日基准的摩擦音。 他极其短暂地抬起眼帘,视线并未落在林薇身上, 而是精准投射向她面前那盘同样孤寂的焗烤扇贝, 那眼神没有温度,只有一种评估废弃物品般的审视。 随即,他目光垂落,继续他那一丝不苟、机械般的鱼肉切割表演。 林薇握着勺子的手猛地攥紧,指甲几乎陷进皮肉。 甜桃信息素里那股青柠的酸涩陡然变得锐利刺鼻,她猛地低下头,勺子泄愤般狂暴搅动着自己碗里未动几口的汤, 试图掩盖瞬间决堤的泪意与失控边缘的酸涩潮汐。 而她面前那份焗烤扇贝,金黄油亮的芝士帽下,扇贝肉可怜地蜷缩——像一颗被彻底遗忘在派对角落的心。 江寒知慢条斯理地解剖着盘中硕大的帝王蟹腿,姿态堪比医学院教授现场教学。 特制小钳轻巧剥开硬壳,露出莹润如月的雪白蟹肉。 他明智地绕开了沈砚青辐射区的所有酱汁(物理+信息素双重隔离),从容使用自己面前的调料。 一口鲜甜蟹肉落肚,他惬意地微眯起眼品味。然后,目光仿佛漫不经心地再次飘向对角线远端那尊濒临自爆的高危雕像。 他优雅咽下食物,用一种不高不低、刚好穿透寂静战场的平静声线,精准投下第二枚炸弹: “强行抑制核心驱力,生理代偿通常指向认知过载与决策崩坏。沈总,你盘子里那块鱼… 快被你用意念切成量子态了。减压阀该开了,保命要紧。” ——江寒知信息素滤镜监控屏疯狂刷屏: 【警告!高危充电宝内核熔毁!墨绿涡旋突破物理承载极限!翻涌强度+50!持续2秒!能量+40!大额进账!】 艹!这波信息素风暴快具象出哥斯拉了!《关于如何在死亡边缘反复横跳高效创收的田野调查》——着者:江寒知。 沈总,再憋下去我怕你血管表演《爆裂鼓手》真人版,这羊毛薅得我手都烫… “哐!” 沈砚青的刀叉脱手般悬停半空。那块惨遭屠戮的东星斑已然不成鱼形。他胸膛剧烈起伏,一个明显过深的吸气被强行摁回腹腔。 刀叉猛地拍在盘上,发出清晰利落的“咔哒”声,在凝固的空气中如同枪响。 他没有看任何人,甚至没有看那块牺牲品,只是抓起冰水杯,泄洪般仰头灌下一大口!喉结剧烈地上下切割着紧绷的皮肤。 放下水杯时,指尖带着无法掩饰、源自灵魂颤抖的微颤。 ——信息素滤镜:【墨绿风暴在绝境压缩下强行内收回旋,内核温度‘高危’(+25波动)。能量稳定产出中…】 江寒知心满意足地放下蟹壳残骸,拾起餐巾,精准、优雅地擦拭唇角,甚至连被信息素余波或芥末刺激得微红的眼角都控制得分毫不差。 “许律师,”他无缝切换回学术探讨频道,好像刚才那句精准引爆的话是被餐厅幽灵代说的一般, “您刚才提到的那个‘合理预期边界’,在眼下这种高‘浓度’环境里,会被求生本能强行掰弯吗?” 许默被突然点名,立刻从对沈砚青那一连串明显“炸毛”动作的观察走神中拉回来,迅速推了推金丝眼镜,恢复移动法典模式:“从理论模型来看…” 晚宴终局,长桌如战场遗迹: 沈砚青的碟子里,只剩下那堆被反复切割蹂躏、惨不忍睹的东星斑尸骸,是无声的战场残片。手边的水杯表面凝结的冰冷水珠,无情地折射着他紧绷侧颜。 江寒知面前一丝蟹肉未留的完美蟹壳,是猎人精准收割后的战利品展示。 许默的注意力,仍然不由自主地粘在酱料碟那点微小的不正上,那点偏差此刻在他脑中,不亚于世界地图倒印的重大事故。 乔然盘里林薇强塞的扇贝,被她用淬火的眼神切割,食不知味。 林薇碗里那滩被搅得混沌的汤,是她心湖翻涌的镜像。精心挑选的献礼扇贝,早已冰冷。 季峯的盘中,那堆切割完美得宛如用尺子比划出来的、同样冰冷的等边三文鱼块,是他内心冰封堡垒的直观体现。 那份曾被他视若珍宝的焗烤扇贝,如今如同被打入冷宫的废后,冰冷而孤寂地立在伸手可及之处,却已被彻底无视。 长桌中央那盘彻底冷却、孤绝的焗烤扇贝,成了整个修罗场最辛辣的黑色幽默注脚。 悬浮摄影球如饥似渴地抓取着末幕: 沈砚青的指腹,反复而用力地碾磨着冰冷的玻璃杯壁,像是要从中榨出最后一点名叫“理智”的汁液; 江寒知擦拭唇角后,指尖似无意、实精准地在桌布上划过一道无形的能量结算线; 许默在所有人低头假装喝汤的瞬间,以近乎光速的极限速度,精准地将那该死的酱料碟复位到完美坐标; 乔然狠狠抓起一根帝王蟹腿,泄愤似的咬下,“嘎嘣”一声脆响,仿佛嚼的是谁的骨头。 林薇深吸一口气,强撑着再次扬起那完美却薄得像纸片的元气笑容。 季峯放下刀叉,面前的瓷盘如同刚消过毒的手术台,干净得不留一丝情感痕迹。 这场晚宴,无人饱腹,皆在食物为幕的心理消耗战中能量倾泻殆尽。 硝烟暂散,留下更深的算计鸿沟、更厚的情绪冰层、绷紧至即将断裂的心弦——以及江寒知后台飞速飙升的账户余额。 沈砚青终未动那块鳕鱼一口,也未再碰那杯冰水。 周身弥漫的墨绿茶香信息素,如同被黑洞引力压缩至极限的风暴星云,沉重、粘滞、翻涌着毁灭边缘的死寂。那份刻意维持的物理距离下,是被钢铁意志强行囚禁于躯壳内、几欲破壁而出的灭世洪流。 江寒知滤镜最终读数:【信息素核心光谱:趋近深空黑墨绿。状态:临界过载(98)。 警告:高危!即将超载爆缸!】 啧,这蓄力槽都快溢出了…明天任务场是放哥斯拉出来清兵呢?还是继续卡bug极限薅羊毛?得好好算算roi(投资回报率)… 好戏,才刚刚撕开幕布。而江寒知,正稳稳踩在毁灭风暴的临界边缘,手中那无形的能量镰刀,寒光熠熠。 【弹幕(id:高压锅成精)】:草!!沈总被江医生两句话炸出深绿核爆云!这信息素浓度能发电了?! 【弹幕(id:甜桃榨汁机)】:薇宝搅汤的手在发抖!甜桃酸到把我牙都酸倒了谁懂啊!! 【弹幕(id:法式冷切刀)】:影帝切三文鱼像在解剖情敌 旁边扇贝冻成北极标本了啊啊啊 【弹幕(id:鳕鱼导弹)】:乔姐这波空投精准爆破修罗场!沈总\"无效社交\"反杀帅哭我! 第13章 第一晚短信1.0 晚饭的硝烟味还没散,客厅的空气稠得像被六种信息素搅混了的浆糊。 六个人面面相觑,比决赛圈刚缩毒还僵。 “叮——!”导演的电子音跟催命符似的炸响: “请用专属手机,十分钟内,给一位非前任嘉宾发匿名短信! 表达今日心情。倒计时——开始!” 最后那点塑料和平“啪”地碎了。 六个人跟抢超市最后一捆打折菜似的扑向茶几上那排“特工同款”黑手机。 沈砚青眼光如刀,刷地定格在“季峯”的名字上。 指尖一点,嘴角噙着的冷笑能把空气冻住。输入框里飞快蹦出: “专注切割场景的本事,堪称‘社恐防御天花板’。[微笑jpg]” ——这话里藏着他的得意,仿佛夸季峯干饭专注,实则自诩切割情感、把江寒知防御在外的手段一流。 发送键一按,他如同卸了重担,姿态闲散地往后靠去,一条手臂却极其自然、极其霸道地往旁边单人沙发扶手上一搭,指尖几乎贴上江寒知的手肘。 深绿茶香的信息素无声弥漫开来,像一张精准织就的无形大网,把整个沙发角牢牢圈定为他的所有地。 江寒知连眼皮都懒得抬,仿佛身边根本没有个人形“占地告示牌”。 他指尖划开手机,视线精准绕过那个碍眼的名字,直接落在“季峯”上。 “‘沉浸式风味解构’专注度ax,堪称‘人形冰山充电宝’。 建议申报《心理防御工程学》专利。[学术脸jpg]” ——这专业术语包裹下的,是看穿季峯靠冰块面具维持体面的轻嘲。 他敲下发送,神色平稳无波。 阴影角落里,季峯周身的寒意比刚从冷冻室捞出来还重。 名单扫过,目光最后像钉子一样死死钉在“江寒知”三个字上。指尖用力,输入: “刀快易卷刃,医生。小心割开自己刚结痂的乱麻堆。[警告jpg]” ——每一个字都是反唇相讥,针对江寒知那“解剖式”的观察,更像是对自己混乱心绪的激烈警告。 短信一发出,他猛地抄起冰水灌下去一大口,喉结滚动得急促,攥着杯子的指节用力到发白, 雪松味的信息素瞬间冰棱般炸开细碎的声响。 林薇的指尖在屏幕边缘微微发抖,晚餐时被当成空气无视的难堪还闷在胸口。 名单掠过,视线在那个圈占了江哥、名字叫“沈砚青”的地方黏住 ——看着他圈地盘的霸道姿态,一种“同是天涯沦落塑料花”的悲凉感堵得她心头发胀。她咬着下唇,输入: “大佬,求问:心理防御值封顶了咋整? 万一碰上‘情感切尔诺贝利’大塌方,到底是咬牙拆了重建更划算,还是干脆焊死省得天天闹心?[在线等挺急jpg]” ——字字句句看似求助防守大师,实则是在把自己和季峯那摊烂事摆上刑台反复拷问。 发送键按下去的那一刻,指甲深深掐进手机壳边缘,留下几道白印。 乔然整个人陷在豆袋里,脸上“前排直播吃瓜”的表情根本藏不住。 名单闪动,她手指一点没犹豫,精准戳中“林薇”。 “姐妹!废墟上蹦迪才够劲! 让那塑料花儿见识下什么叫‘带刺玫瑰,在线夺笋’! 打野就位,等你血c控全场![冲鸭jpg]” ——每个字都透着拱火的兴奋,明里是给林薇摇旗呐喊,暗里却迫不及待想看这堆火药桶原地开炸。 信息飞出,她唇角一勾,无声地对着空气做了个开枪的手势:“biu~” 许默的坐姿像经过水平仪校准过。 名单如同他眼前待分析的严谨数据,手指需要一个绝对理智的锚点,最终,它悬在了“江寒知”上方。 “‘沉浸式解构’≈法律‘证据链拆解’。 主观感受vs铁证如山,偏差风险参照《智者免入雷区条例》。 [学术严谨jpg]” ——他用最精准的法律语言,提醒对方(或者更是提醒自己)保持距离,差不多得了,仿佛这冰冷的术语是他的护身铠甲。 发送键被按下时,他的眼神如同最精密的游标卡尺扫过屏幕,指尖与按键接触的角度分毫不差,西裤的烫缝线一丝不苟地分割着膝盖。 十分钟倏忽即至。手机屏瞬间一片漆黑。 客厅死寂得能听到灰尘落地,唯独许默指关节敲击膝盖的“哒、哒”声规律得像个定时炸弹倒计时,敲得人心头发紧。 突然—— “叮咚!叮咚!叮咚!叮咚!叮咚!叮咚!” 六声堪比午夜凶铃的提示音炸得所有人心脏差点集体罢工! 一片手忙脚乱中,大家抓起手机点开收件箱的样子,像要徒手拆解一枚绑着前任致命黑历史的炸弹,表情紧张得能拧出水。 导演的声音带着看穿一切的无情:“匿名短信,即刻公开! 温馨提示:脸皮薄的现在捂好眼睛也不迟!” 巨大的投影屏蓦地亮起,诡异的蓝光瞬间吞噬了整个客厅—— 恋综大型社死修罗场,现场直播,正式开始! 第14章 第一晚短信2.0 江寒知 收件箱: 来自 [匿名]: “刀快易卷刃,医生。小心划到自己结痂的‘熵增区’。[警告jpg]” (季峯) 江寒知os:哟?冰山样本主动递刀?这‘熵增区’是自爆开关?样本活性+1! 来自 [匿名]: “‘沉浸式解构’≈法律‘证据链拆解’。主观感知vs逻辑实证,偏差风险参照thopn 32结论四:智者止步雷区前。[学术严谨jpg]” (许默) 江寒知os:许同学,防沉迷系统装我这来了?稳得能当地基,工具人kpi+05! 嘴角职业微笑稳如泰山。 季峯 收件箱: 来自 [匿名]: “专注切割场景的本事,堪称‘社恐防御天花板’。[微笑jpg]” (沈砚青) 季峯反应:下颌线“咔”地绷成钢板!金丝眼镜后的寒气能把屏幕冻裂!周身雪松信息素瞬间跌至绝对零度! 林薇 收件箱: 来自 [匿名]: “姐妹!废墟蹦迪才够炸!让塑料花儿见识什么叫‘带刺玫瑰,在线夺笋’!打野就位,等你血c![冲鸭jpg]” (乔然) 林薇反应:“废墟”、“塑料玫瑰”、“带刺绽放”几个字像烧红的针扎进眼底!强撑的甜美面具“哗啦”碎一地!嘴唇抿得死白,拳头攥得咯吱响!甜桃香信息素原地核爆——青柠酸弹+铁锈烟雾弹混合升腾! 沈砚青 收件箱: 来自 [匿名]: “大佬,求问:心理防御值上限多少?遇上‘切尔诺贝利’级情感塌方,是刨了重建便宜,还是焊死省电?[在线等挺急的jpg]” (林薇) 沈砚青反应:嘴角那焊死的15°精英微笑“啪嗒”掉了01度!绿茶香里硝烟味“噌”地窜起!搭在江寒知扶手上的手,指骨悄然泛白,力道要把铁木捏成绕指柔! > 系统:[沈砚青(高危充电宝)情绪过载!墨绿风暴+25!压制中能量+15!] 他看似随意地瞟了眼身旁的江寒知——眼神深邃如《论高效清理大型情绪废墟及绑定方案可行性报告》起草中。 乔然 收件箱: 空空如也! 乔然反应:脸上“搞事得逞”的笑容瞬间石化!用力眨眨眼,确认是0条后,无声做了个“靠”的口型,泄愤似的把手机当板砖“噗”地塞进豆袋最深处!霓虹气泡酒信息素从碳酸快乐水秒变隔夜糖浆——又闷又酸! 许默 收件箱: 空空如也! 许默反应:神情平静得像收到“系统更新成功”。连推眼镜的动作都省了。只是极其精准、如同设定程序的机械臂般,将裤缝线重新对准膝盖中轴线。姿态稳如“人类高质量静物标本”——零信息轰炸?环境噪音波动,未达核心程序响应阈值。 大屏幕蓝光熄灭,客厅陷入一种比死寂更可怕的、信息素对撞的粘稠里。 季峯 忽然发出一声淬了万年寒冰的冷笑: “呵,‘废墟蹦迪’?‘带刺玫瑰’?行为艺术门槛真低。” 冰冷目光扫过,在林薇因愤怒颤抖的脸上定格001秒,“有人非要在垃圾堆里搞行为艺术,演得……用力过猛了。” 这句堪称人形毒液喷射器的话,成了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林薇 “噌”地弹起来!全身因羞愤委屈抖成震动模式,眼圈通红泪悬一线却死命不掉!偶像包袱彻底撕碎,指着大屏幕又狠狠戳向季峯峯,嗓音尖利得能划破玻璃: “付得起!马里亚纳海沟塌了我也扛!清理费?卖血卖艺老娘也交!不演了!” 她眼中燃着毁灭的火焰,最后一句吼得地动山摇: “不像某些冻在冰箱里的展品!连‘痛’都像演滴血验亲——全靠嘴硬!你除了会当‘阴阳师’还会干啥?!” 吼完,高跟鞋化身拆迁锤,“咚咚咚”带着要把世界踹穿的愤怒冲向楼梯!身后那点甜桃香早被“青柠手榴弹”+“铁锈生化云”彻底取代! 导演掐着点,用“看热闹不嫌事大但必须装专业”的腔调插播: “各位辛苦!今晚直播——掐!明早七点——连!录播镜头开!回屋遮不遮随意。祝各位……梦里人设不崩!” 客厅只剩撕扯的空气、对撞的信息素、和摄影球无声的红光——晚餐刀叉只是开胃,这场匿名短信“狼人杀”,才是真正的扒皮抽筋! 季峯依旧冻在原地,寒气森森。 沈砚青手指在沙发扶手上轻叩,眼神深邃,唇角那抹15°的微笑重新焊死——短信修罗场,不过是他“大型圈养观察计划”的一个有趣数据点。 江寒知垂眸盯着指尖,仿佛置身事外,内心os刷屏:kpi超额完成!沈总这充电宝功率感人,许工具人稳定输出,季样本自爆属性喜人…啊,明天早餐吃啥? 【弹幕(id:扶手精成精):沈总圈扶手太绝了!这哪是沙发是砚总圈养江医生的栅栏?!】 【弹幕(id:甜桃榨汁机):薇宝被季影帝\"垃圾堆行为艺术\"骂到瞳孔地震!甜桃酸成柠檬炸弹了!】 【弹幕(id:匿名狼人杀):乔姐拱火短信笑死!\"带刺玫瑰夺笋\"直接点燃林薇核爆!】 第15章 游戏时间到 冰冷的广播声还在别墅回荡,林薇冲上楼梯的脚步声像一连串重锤砸在死寂的空气里。 江寒知倚在窗台边没动,指尖划拉着冰凉的玻璃,眼神飘在虚无处——纯纯摸鱼大师必备技能:假装深沉。 【哔——系统886紧急上线!检测到高纯度“心碎能量”爆发源:林薇(原女主)!浓度峰值突破安全阈值!】 系统机械音里透着一股子推销保险的热情, 【紧急任务:即刻薅羊毛!预估可转化能量:20点!备注:此乃可再生资源,一次薅够,管饱三天!】 江寒知内心os:薅三天?系统你当人家是永动机呢?刚被沈砚青那冰块零票暴击完,再绷就真成玻璃渣子了… 他眼皮都没抬,慢悠悠在脑内回复:“急什么?情绪这玩意儿得讲究可持续竭泽而渔… 呸,是张弛有度才能长期收割。 她现在这绷得跟根弦似的,明早要是断了,后面kpi你替我刷?” 他懒洋洋地直起身,活动了下手腕,“再说了,单刷‘苦情片副本’?你当我铁打的?得拉个‘氛围组壮丁’,一起分(gong)享(tan)喜(kou)悦(bei)。” 【系统886:… …(数据流紊乱中)建议方案?】 “找个有共同利益且性格互补的‘氛围组’。” 江寒知脚步一转,目标明确地走向隔壁充满电竞风暴气息的房间——乔然的“领地”。 他屈指敲了敲门,还没等里面应声,就懒洋洋地倚在门框上,朝着正对着屏幕狂按键盘、释放着肉眼可见的郁闷气场的乔然开口: “乔姐,楼下电竞房《分手…啊不,《胡闹厨房》双人模式缺个队友,速来?” 不等乔然从对线状态拔出来,他慢条斯理地补上关键一击, “顺便…搭把手?隔壁有位急需‘情绪脱敏治疗’的小甜o,快淹死在眼泪里了。 我这纯beta,隔着信息素屏障都闻到海的味道了,独木难支啊。” 乔然猛地一个反手格杀屏幕里的boss,烦躁地抓了抓自己短得像小刺猬似的头发,她身上那股“高压冰坨”味的信息素还没散干净,但眼睛却亮了: “林薇哭了?靠!” 她把耳机一摔,“等着!马上!救人!” 她几乎是跳起来的,完全没在意江寒知那句“独木难支”的咸鱼本质,只捕捉到了“需要帮忙”和“有发泄对象”这两个关键词。 “让我来!我这‘祖传乔氏推拿’专治各种不服憋屈,包爽!” 说着她还夸张地搓了搓手,做了个“大力出奇迹”的动作。 江寒知内心os:哦豁?职业选手还有这隐藏技? 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kpi合伙人t√,技能树还附带按摩分支?系统,这波节省的体力费打折不? 【系统886:… …(默默记账:省力成本-05点)】 两人来到林薇紧闭的房门前。 隔着门都能听到里面压抑不住的啜泣和几声痛苦的抽噎。 江寒知递给乔然一个“舞台你c位”的眼神。,示意她这个“同性别战友”上更合适。 乔然会意,直接上手“哐哐”敲门,嗓门洪亮又带着点暴躁的关切: “薇宝!开门! 憋在里面孵咸鸭蛋呢? 赶紧的! 开门透透气! 跟姐游戏里大杀四方去! 把那些糟心玩意儿当白菜砍了,不比你这哭成悲伤蛙强?” 里面哭声顿了一下,传来林薇带着浓重鼻音的拒绝:“不…不用了乔姐…我想一个人待着…” 江寒知内心os:《经典拒绝启动程序》…启动pn b(噪音攻击)! 他清了清嗓子,声音不大不小,刚好够房间里的人听到: “林小姐,基于《情绪管理压力释放路径优化手册(咸鱼编修版)》,适度合作性游戏刺激多巴胺分泌速率是独自沉浸悲伤状态的2873。 简言之,哭一小时不如‘疯’十分钟高效。” 一本正经里全是歪理。 乔然立刻无缝衔接,掏出手机就点开外放,音量调到最大:“再不开门!我就放!《最炫民族风》!3!2!——” “吱呀——”门被猛地拉开一条缝,露出林薇那张梨花带雨、眼睛红肿的小脸,头发也有些凌乱,像只受惊又委屈的小兔子。 她看着门外一唱一和、气场奇妙的两人,想拒绝的话在乔然已经响起的前奏伴奏下生生噎住,她只能蔫巴巴地点点头。 乔然咧嘴一笑,二话不说直接上手,手臂一伸直接把人从屋里“捞”出来: “这就对了嘛!走走走!乔姐带你起飞,烦恼它追不上咱!” 动作熟练得像在捡自家跑丢的宠物猫。 江寒知内心os:《星际拓荒》现场版?乔姐这劫掠速度,职业素养点满了。 目标人物t√,移动效率+ax。系统,能量波动探测开启,准备记录峰值! 观察室屏幕前,沈砚青镜片后的目光精准锁定楼下游戏房三人组,指尖无意识摩挲着钢笔,原本冰封的信息素领域似有细微电流噼啪一响。 第16章 分手厨房 游戏室:游戏《胡闹厨房》 屏幕上,订单疯狂弹出,食材活蹦乱跳,地图更是魔幻 ——漂浮的冰块、鬼畜的传送带,活脱脱一个赛博厨房大逃杀! 林薇彻底懵圈,仍旧大体精致的妆容也盖不住“我是谁我在哪我要干嘛”的茫然。 她慌乱抓起一颗番茄,瞥见隔壁锅子正呲呲冒烟,一个激灵—— 咣当! 整颗番茄被她精准地、毫不犹豫地、扔进了隔壁的煎锅! “番茄!!!”乔然的咆哮瞬间盖过游戏bg,震得林薇一哆嗦, “姐姐!刀!砧板!切片啊!!!” 她的信息素气泡水剧烈翻腾,像被扔进了火锅底料, “你当这是《舌尖上的中国》搞‘原汁原味番茄炸弹’呢?!” 江寒知捏着薯片,懒洋洋地点评:“哇哦!林小姐这手‘无差别食材投掷术’炉火纯青! 目标:砧板,状态:幸存,但尊严受到了成吨伤害。 乔老师,收收您的‘祖安喷火枪’,新手需要爱(的打击),不是《峡谷喷子速成班直播》啊喂!” 乔然强忍掀桌冲动,试图远程指挥:“切三个番茄送到a点!” 林薇手忙脚乱切好,端盘冲向指定灶台。 脚下却像踩了香蕉皮——传送带猛地一滑溜! 咻——! 盘子脱手而飞,划出一道优美的抛物线,精准砸在旁边乔然忘记关火、已经烧得通红的空灶台上! 砰!哐当! 瓷盘壮烈牺牲的同时,灶台腾起一股象征毁灭的黑烟! “火!!!祖宗!!” 乔然眼睁睁看着自己刚丢进旁边锅里的鱼,瞬间糊成了焦炭版“仰望星空派”,发出惨绝人寰的a调海豚音,信息素彻底沸腾,“橙味辣椒油”席卷整个电竞房! “关火啊!!!我的鱼!我的分!!!” 林薇吓得眼泪在眼眶打转,手都不知道往哪放:“呜…对不起乔姐!我、我……” 江寒知适时嚼碎最后一口薯片,“咔嚓”声效配上解说: “砰——!精准命中!林小姐喜提隐藏成就——‘灶台终结者v10’! 乔姐,恭喜您的‘地狱熔岩仰望星空派’(限定焦炭艺术版)研制成功! 这色泽,这意境,米其林不给三星绝对眼瞎!” 【系统886:“羞愧自责酸梅汤” → “混乱尴尬红脸蛋”!+3!目标人物(乔然):“暴躁气泡水” → “无语凝噎火山灰”+6!】 经历了“拿错刀被骂”“盘子飞你脸”“锅永远在烧焦”的九九八十一难后,在某个难得的、地板静止不动的基础厨房里,奇迹发生了! 乔然(语速极快,指令清晰):“切俩番茄!快!” 林薇(全神贯注,手起刀落):“好了!” 乔然(伸手):“给我!” 林薇(精准递过):“给!” 乔然(迅速装盘,塞向出菜口):“盘子!接!” 林薇(默契闪身,流畅接过):“收到!” 叮咚——!perfect order!金光闪闪的满分跳了出来! “yes!!!”乔然肾上腺素狂飙,一把搂过旁边还处于懵懂状态的林薇,啪啪两下在她背上拍得山响, “看见没!薇宝!配合!这就叫t的默契!牛逼炸了!” 她的信息素炸开,变成了欢脱的橙味泡泡糖海洋! 林薇被拍得咳出了泪花,可看着屏幕上闪亮的分数和乔然那兴奋到放光的脸,积压了几天的委屈、悲伤,竟被一种纯粹的、傻乎乎的游戏快感冲刷得几乎不见了踪影。 她咧开嘴,露出了几天来最灿烂、最没心没肺的“傻子笑”,兴奋得直蹦跶:“嗯!乔姐你太厉害了!!” 她的信息素瞬间甜度爆表,充盈着整个房间,像打翻了一大罐新鲜滚烫的草莓牛奶! 江寒知象征性地在懒人沙发里鼓了两下掌: “撒花!恭喜二位喜提‘塑料姐妹花之厨房革命战友情’! 瞧瞧,实践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摔进同一个坑的次数够多,总能摔出一条阳光大道!友情羁绊达成!” 【系统886:目标人物(林薇):“草莓牛奶甜心暴击”!+10!目标人物(乔然):“胜利橙味泡泡糖”!+8!合作默契产生额外“治愈共鸣能量”!额外+5!总计23点!严重超标!咸鱼躺赢之神!】 第17章 其他人的反应1.0 按理说,游戏室的门隔音效果一流,堪称综艺堡垒。然而——这堡垒的大门,鬼使神差地留了条缝! 于是,江寒知、乔然、林薇那足以掀翻房顶的“激情电竞解说”兼“午夜鬼哭狼嚎混响”,肆无忌惮地顺着门缝钻了出去,精准投射到走廊里某位刚结束案头工作的精英耳膜里。 人未至,低气压已到。 许律师杵在房门口,一身柔软的灰色家居服,愣是被他穿出了定制三件套的冷肃感。 金丝眼镜后,眉头紧锁得能当苍蝇标本制作器:“嘶——” 推门瞬间,画面如同抽象派大师的大型行为艺术现场—— 满地花花绿绿的零食包装袋踩着节拍起舞;游戏音效里小人被炸飞的惨叫正进行到高潮;空气更是乱炖,各种食物的气味激烈搏斗…… 许默只觉得太阳穴突突直跳,脑中已自动弹出《房屋使用规范》第n条——噪音扰民!薄唇微启,预备发射《关于公共秩序与个人素质的n点温馨提示》—— “老许!救命稻草!!”乔然眼风一扫,自带八倍镜锁定目标,尖利的声波瞬间打断许默施法前摇。她一把将手柄塞进林薇手里,对着许默方向猛拍扶手: “技术支援!卡关了!三星标准‘切克闹’!误差<1!除了你这台无情的配菜计算机器,谁还能hold住?! 快接手薇宝这‘薛定谔’的刀工!”话音没落,一个沾满薯片油星子、几乎还在冒热气的手柄炮弹般怼到许默胸前。 许默整个人石化! 手臂硬邦邦地架起防御姿态,身体后仰出一个标准的“地铁老人看手机”姿势,脸上写着硕大的“危!此界混沌!非请勿入!”。 他看着屏幕里蹦跶的小人和五彩斑斓的操作指令,平日里冷静运行着代码味儿信息素的精英,罕见地卡壳,声音都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慌:“乔小姐,我认为应该……呃……” 可惜,他那点专业术语完全被乔然高亢的游戏指挥bg覆盖! “打住!都别说话!”最终,许律师选择在狂风暴雨中,悍然竖起秩序界碑: “本人仅重申一点——夜深人静,噪音分贝已超过法定标准……” bang——!!! 一声足以把地板冻穿的巨爆,裹挟着绝对零度的怒火,从三楼轰然砸下! 那回响震得房梁都在抖,像是对楼下这方不守规矩的“午夜狂欢角”进行的终审判决! “嚯!”乔然脸黑得堪比锅底,对着楼梯方向在镜头死角狠狠甩了个无声中指,嫌弃地撇嘴: “扫兴!某些冰山男懂个屁的姐妹情深‘荣耀夜话局’! 我看他是更年期提前内分泌失调!” 旁边的林薇“咔”一声捏碎了半块薯片,脸上的笑容瞬间冻住,悄悄往懒人沙发里缩了缩。 许默则扶了扶镜框,镜片反射着冰冷的光,嘴里无声默念着“噪音……分贝……赔偿标准……”,眉头锁得比保险柜密码还复杂。 江寒知内心os:【季老板的“寒冰射手”模式持续上线……ok,今日羊毛kpi已超额透支,强制收工! perfect!再闹下去,隔壁那颗‘人间核弹’怕是要原地引爆,本咸鱼可不想当历史的马前卒炮灰!】 二楼楼梯的拐角,沈砚青如同蛰伏于暗影的掠食者。 楼下的一切——穿透隔音门缝的刺耳笑闹、爆米花甜腻和薯片咸香混合的混乱气味、明亮得灼目的灯光——都像淬了毒药的反物质炮弹,疯狂撞击着他用冰冷理智筑起的孤岛壁垒。 那双深不见底的眸子,此刻只锁定了一个焦点:懒人沙发里那个没骨头的家伙——江寒知。那人散漫的姿态,眼中不加掩饰、纯粹看乐子的促狭光芒……像是一把烧红的烙铁,狠狠烙在他名为“占有”的神经末梢上! 凭什么?! 这种置身事外的冷漠? 这种……不再黏着他的视线? alpha的信息素轰然爆发! 沉冷厚实的木质香调瞬间被狂暴的侵略性点燃,如同冰层下压抑万年的熔岩洪流,在他周身无声地沸腾、咆哮!浓稠到让空气都为之扭曲! 在江寒知那该死的、透过现象看本质的“基佬紫滤镜”下,这片风暴能量场已凝成粘稠得化不开的暗紫色旋涡! 如同实质化的怨念和咆哮的妒忌,在阴影里无声翻涌! 沈砚青的指节在黑暗中用力至惨白,掌心的刺痛远不及心头那把名为“被排除在外”的钝刀来回绞割的万分之一!破坏那片刺眼的和谐? 或者……将那道懒散视线死死攥住,逼它只映出自己? 这个认知带来的焦灼感,比楼下游戏机里烧糊的虚拟鱼,更让他煎熬百倍! “咳!!”刚撕开薯片包装的江寒知动作猛地一滞!内心雷达瞬间狂啸: 【卧——槽!!最高红色警报!污染源方向——二楼‘人形核聚变反应堆’沈砚青!!】 他无比“自然”地、像是被薯片渣滓狠狠呛到,借着惊天动地的咳嗽,脖子一歪,眼风“嗖”地射向那片浓得化不开的黑暗死角——果然!! 两道堪比高能激光束的视线,正穿透黑暗屏障,带着物理切割空气的力道,死死钉在他身上!那眼神,写着“你、在、看、谁?!” 【系统886:哔哔哔——!!!红色警报拉满!检测到sss+级高能反应(目标:沈砚青)!信息素风暴指数:ax!危险情绪转换:“孤寂冰海”→“毁灭风暴”!!!能量转化潜力值冲破阈值!风险系数:爆表!危险!危险!危险!(电子音破音尖叫中)】 江寒知os:【淦!!这电量输出……沈砚青你丫是直接从国家电网偷电了吗?! 这kpi简直在发光发热! 这玩意儿要是真炸了,哥们儿明天热搜预定:惊!恋综竟成核爆现场,主角还是我这条无辜的咸鱼???!】 惹不起惹不起!咸鱼保命第一! 立即启动“战略性咳嗽瘫痪”模式! 他果断把头埋得更低,咳得惊天动地,成功用影帝级的表演掩盖住那几乎跳到喉咙口的心脏。 时针终于滑过零点的门槛。 “爽了!收工!碎觉!”乔然打着能塞下鸵鸟蛋的巨大哈欠,像只考拉树懒二重身,挂着眼皮直打架、但脸上残留着奇奇怪怪“今晚血赚”幸福感的林薇,两人一步三晃地往楼上挪,“薇宝!明晚继续!带你超神五杀!” 林薇抱着她那仅存的半包“战利品”薯片,重重一点头,残留的亢奋让她声音都劈了叉:“嗯!冲!” 客厅中央,江寒知感觉自己正在与那张懒人沙发进行深度融合,灵魂快从脚底板飘出去了。 目送两位“可持续薅羊毛对象”离开,他脑海中的系统提示音犹如悦耳金币掉落声:【叮!‘薅羊毛特别行动’结算中…】 江寒知内心os:【核心资源入库!林薇情绪储备库(已刷新,显示‘high’状态);乔然暴力因子(今日安全阀释放度:90,系统评价:优秀);沈砚青核动力充电宝(状态:狂暴输出中,连接风险:高!预期回报:诱人!)……好了,系统!请即刻为本人结算经验值!我要开启深层‘咸鱼节能待机模式’了……】 【系统886:结算完毕!叮叮当当!共吸收转化:林薇正面情绪能量35点!乔然释放能量(含暴力输出)18点!团队合作能量(?)5点!总计:58点!远超基础目标(40点)!超额完成率:45!!主人!您!是!我!的!神!!(电子音激动得破锣上高速gif)】 世界终获宁静。 冰冷的摄像头红点,静静凝视着这片如同台风过境、散落着“战场遗迹”的电竞房。 第18章 强吻1.0 江寒知麻溜地关掉那费电的滤镜,只想赶紧从冰箱“战略撤运”点口粮回房躺平。 哼着不成调的“苟利生存生死以,岂因福祸避趋之……”,怀揣“生命之光”(各种零食),踏上了回房的台阶。 砰! 黑暗中,一只冰冷的手如同精准的捕兽夹,猛地钳住江寒知的手腕!力度沉得手表带深陷皮肉。 江寒知心脏骤停,怀里的虾片“哗啦”撒了一地,魂儿差点飞升:“我去?!何方妖孽?!” 没等他看清,一股巨力将他狠狠拽离楼梯,整个人天旋地转,被掼进旁边敞开的无尽黑暗里! 饭团可乐稀里哗啦滚落, 只有那盒救命用的牛奶布丁被他死死护在胸前——零食最后的尊严! 靠!我椒盐味的崽啊!暴殄天物!沈砚青你特么赔我精神损失费! “砰!”门板合拢的闷响隔绝了世界。屋里只有吝啬的月光,勾勒出模糊轮廓上的惨淡银边。 一股浓稠如液态翡翠的信息素瞬间淹没了呼吸 —— 冷冽的雨前龙井,表面一派斯文。 但江寒知该死的滤镜无情戳穿表象:优雅底下,是沸反盈天的硝烟混着铁锈味,呛得人喉咙发紧! 【系统886:「滴!检测到气运源沈砚青进入高压锅状态(关键词:标记、圈地盘!),气运吸收效率疯涨500!充能:+2…+3…+5…持续飙升!警告:能量附带高浓度敌意!生存环境已升级为地狱模式!」】 沈砚青根本没给他喘气的空档。 那极具压迫感的身躯裹挟着山洪般的alpha威压轰然碾下。 江寒知后背重重撞上冰冷墙面,喉间闷哼溢出,胸口被布丁盒硌得生疼。 即便在昏暗中,他也能“清晰”感知到沈砚青眼中迸溅的冰蓝色风暴 ——冷与燃的矛盾体,烧得人肺腑生疼。 大哥你冷静! 有话好好说! 能量我薅到了,江湖路远各走一边行不行? 我胸口的牛奶布丁是正经布丁! 童叟无欺! 它不想参与这个剧情! 反抗的念头刚冒头就被更蛮横的力量彻底碾碎。 沈砚青滚烫的手掌如烙铁般锁住他的下颌,力道霸道地迫使他仰头。 微光下,只能看见沈砚青紧绷的下颌线条和眼底翻涌的、几乎要挣脱牢笼的疯狂。 下一秒—— 没有任何预兆,沈砚青带着浓烈烟草气息的唇,狠狠撞了上来! 不是亲吻,是碾压,是攻城掠地! 江寒知闷哼一声,唇齿防线瞬间溃败。 是不容抗拒地闯入,蛮横得像场洗劫,像烙下专属印记的仪式。 他全身神经都在尖叫,头皮过电般发麻。 沈砚青的另一只手铁箍般锁紧他的腰,将他整个人钉在墙上,两人身体严丝合缝地相贴。 江寒知脑子里乱糟糟:布丁盒好膈人! 但感官却又清晰无比地感知到沈砚青胸腔里擂鼓般的心跳——“咚!咚!咚!” 砸得他四肢百骸都在发颤。 这个吻粗暴得像征讨。 就在江寒知大脑短暂空白时,僵硬的他在沈砚青持续的蛮横搅弄和能量灌入的双重刺激下,竟不自觉地、极其微弱地颤了一下 ——纯属生理本能,像膝跳反射! 江寒知内心os:焯!这破身体能不能别乱动! 这是陷阱!陷阱懂不懂!kpi! 接着吸!稳住!别动! 然而,这一丝细微到几乎可以忽略的动静,却像投入沸油的冷水,让沈砚青骤然改变了节奏! 那蛮横肆虐的力道瞬间减轻了! 江寒知只觉口中的攻城略地,忽然带上了缠绵。 不再是粗暴的洗劫,而是变成了一种胶着的、带着试探意味的温柔纠缠。 明明退开了些许距离,反而像巡视领地的领主, 开始带着某种令人头皮发麻的耐心和专注力, 这种温存的假象,比之前的暴戾更具迷惑性,带着致命的沉沦诱惑。 ???…… 等等,画风怎么变了? ……温柔刀更可怕啊喂! ……不过能量吸收效率好像更高了? ……嗯……脑袋晕乎乎的……算了,亲都亲了,能量也在吸,就当……就当是职业性耐受训练了……布丁待会一定要补偿我! 就在江寒知被这突如其来的 “温存”和持续飙升的能量点弄得有点头晕目眩、近乎放弃抵抗的瞬间—— 沈砚青原本紧紧锁在他腰后、固定着两人姿势的那只手,猛地滑向了他的胸口! 指尖带着 急切得近乎粗暴的力道, 迅疾无比地开始 解他居家衬衫上第一颗、第二颗纽扣! 微凉的空气瞬间触及裸露的锁骨皮肤! 卧槽!!!!! 解扣子?! 过线了过线了!!! 大哥你这得寸进尺的速度是坐火箭吗?! kpi重要,咸鱼贞操价更高! 系统!体术buff! 立刻!马上! 给我踹他丫的! 能量点到手了!该撤了!! 第19章 强吻2.0 【系统886:「滴! 宿主主动请求! 积分-1!‘咸鱼翻身·大师体验装(1)’ 紧急驱动! 宿主冲啊!守护你的居家服底线!」】 一股狂暴力量瞬间灌入四肢! 江寒知猛地一个激灵! 眼中精光爆射! 就在沈砚青的手指即将解开第三颗纽扣,整片胸膛快要失守的千钧一发之际—— 他原本被迫迎合的身体猛地爆发出骇人的力道! 腰部一拧,借助系统神力使出精准的反关节技巧,强行将沉浸在前一刻“温情回应”中、毫无防备的沈砚青猛地掀开半臂距离! 趁着沈砚青因猝不及防的解扣子被强行中断而产生的短暂僵硬,江寒知使出吃奶的力气向后急退数步,气喘吁吁地背靠在冰冷的门板上。 他一手慌乱地捂住自己敞开的衣领,另一只手本能地抹去唇边湿润的红肿,眼神依旧带着锐利,但更多是极力伪装的冷静和一个被侵犯界限者的惊怒。 “沈砚青!” 江寒知努力平稳着喘息,声音尽力维持着医生面对非理性行为时的克制语气,比上一次温和却更显疏离, “停一停!看清楚!你的行为已经由情绪宣泄转向了明确的亲密关系越界尝试。 我们之间早就结束了,这种行为是在错误归因下产生的‘病理性索求’,是对双方关系界限的无视和不尊重! 基于你当前失控且具有升级倾向的应激模式,我要求你立即停止所有试探性身体接触,并保持安全距离! 否则,这不仅不利于我们过去关系的正常了结,更违反了基本的社交伦理与边界规范!” 台词够专业够温和了? 点明是“病理索求”、“错误归因”了! 老子可是按规矩提醒了! 沈大佬求放过! 沈砚青踉跄站稳,眼底翻腾的黑暗风暴被一层浓得化不开的震惊、错愕和被当众打脸的羞怒覆盖 ——刚刚的回应……难道是错觉?! 这条咸鱼哪来的怪力?! 但更刺痛他的是那句“早就结束了”和“病理性索求” ——仿佛将他失控后好不容易抓住的那一丝“回应”彻底定义成了一场自作多情的精神疾病表演。 沈砚青喉结剧烈滚动,指节捏得惨白。 江寒知那疏离温和却字字如刀的话,像冰水彻底浇灭了他眼底刚刚被勾起的火焰,只剩下刺骨的寒意和更深沉的狼狈。唇齿间的血腥味烧灼着他,带来加倍的自我厌弃。 “……镜头?”江寒知声音微喘,眼神戒备。 黑暗中,传来一声狼狈不堪的吸气。 沈砚青的声音沙哑欲裂:“…屏蔽了。” 他强撑冰冷姿态,唇角弧度僵硬破碎,眼底残留着狂乱和面具被当众撕下的巨大难堪。 他甚至没看地上躺尸的布丁,抬手想扶墙的手也僵在半空,最终狠狠收回。 “……归档?稳定?” 他声音嘶哑,咀嚼着这两个词,满是浓稠的自嘲, “就你现在的样子…和这张嘴…报告写得可真够‘稳定’…” 江寒知全身立刻又警觉地绷紧,后背紧贴门板: “我的判断基于客观事实——失控alpha,自卫beta。症状清晰。至于布丁?” 他飞快扫了一眼地上的盒子,语气生硬地转开话题, “…它现在提醒你该补充点糖分降降温, 好让你脑子清醒点,下次别见人就扑! 尤其是当你错认‘安抚源’的时候!” 沈砚青的喉结再次狠狠滚动。 方才被对方反手掀翻的力道记忆犹新,现在那审视标本般的目光更扎眼。 脖颈间自己留下的红痕,像失控的耻辱烙印。 “…好。”他终于站直身体,竭力压下翻腾的情绪和躁乱的信息素,那股冰冷的自我厌弃几乎要淹没仅存的强势表象。 他侧身让开狭窄通道,疲惫中带着不容置喙的强势驱赶感,目光最终落在那盒布丁上,声音压抑到扭曲:“拿着…滚。” 与其说是驱赶江寒知,不如说是驱赶自己体内那只失控的野兽。 江寒知一秒都没浪费! 咸鱼的生存基因在尖叫:跑! 他猛地弯腰捞起地上的布丁盒(内心os:老子的卖命钱!不能丢!),顾不上拍灰,如同避开洪水猛兽般从沈砚青让出的缝隙里哧溜钻出,闪电般冲向自己的安全屋! “砰!!!”“咔嚓!咔嚓!” 反手甩门!双重反锁! 动作流畅得宛如演习千百遍, 完美诠释了“苟字诀”精髓! 背靠冰冷的门板滑坐在地,怀里是捏成一团的酸菜版布丁盒,江寒知才开始剧烈喘息。 每一下呼吸都牵动着撞疼的后背和被蹂躏过的嘴唇。颈间残留的灼热触感在肾上腺素退潮后更加清晰。 【系统886:「滴!成功脱离高危充电宝!‘体术体验装’到期。累计吸收能量22点!超额完成今日kpi指标!身体状态: 心率128,血压偏高,建议立刻进食布丁并躺平回血。」】 江寒知内心os:22点!赚麻了! 虽然当了一回人形充电口还撞得生疼,但沈大充电宝功率是真顶啊! 只要他能做个偶尔插电的稳定源,我这条咸鱼何愁不能千秋万代! 系统!小本本记好:下次充电请提供无痛服务! 这布丁…值了!能量账:+22, 精神损失?(猛嗅布丁)……香!稳赚! 不过那扣子……好险!下次得穿高领!) 走廊的阴影里,沈砚青如同被钉在耻辱柱上的困兽。 他死咬着牙,指节抵着冰冷的墙,用力到青筋暴起,一片惨白。 他缓缓地、近乎自虐般伸出舌尖,舔过同样被磨破的下唇,试图捕捉一丝掠夺的气息,却只尝到满嘴的铁腥和深不见底的自我憎恶。 那眼底一闪而过的病态迷恋光芒,瞬间被汹涌的黑暗和无边无际的自厌吞噬殆尽。 “砰!!!”一声沉闷的重响! 他用尽全身力气砸向冰冷的墙壁,指骨剧痛却无法消解内心分毫荒芜。 他彻头彻尾地输了。 输给那个冷静如刀的灵魂,更输给了自己这个可悲的病体。 他拖着沉重的步伐,如同行走的废墟,沉默地回到那个靛蓝色的、冰冷的房间。 门关上的瞬间,他背靠着门板滑落,昂贵的裤脚蹭上地毯细绒。 他将脸深深埋入手掌,指缝间溢出无声的、压抑到极致的崩溃嘶鸣。 那高速运转的信息素处理器,更像台风肆虐后的末日现场 ——冰冷、混乱、充满毁灭气息。世界一片灰败。 第20章 后续 江寒知“砰”地甩上房门,后背狠狠抵着门板滑坐到地上,手里还死死攥着那盒被挤得面目全非的牛奶布丁。 房间里静得吓人,只有他呼哧带喘的动静格外扎耳。 唇上火辣辣的刺痛、脖子上被人攥过的麻意,连带后背撞墙的钝痛,全都在大声宣告刚才有多刺激。 【系统886(电子音抑扬顿挫,活像在唱戏):哇靠!宿主!我的祖传cpu要炸了! 22点能量啊!躺平22天的饭票! 沈砚青那可是顶级充电宝! 你刚才干嘛不顺势就把扣子解了?!稳赚不赔的买卖你愣是整成血亏!】 江寒知翻了个白眼,撕开布丁盖子, 狠狠挖了一大勺塞进嘴里。 冰凉甜腻的滋味勉强压下了心头的狂跳和嘴里那股若有似无的铁锈味儿。 “呸!”他一边用力嚼,一边含糊不清地吐槽,“886你脑子里全是海棠废料? 分手三个月了大哥!三个月!不是三天! 而且他分手那会儿就跟中邪了似的。 这才开录第一天! 急什么? 我的节操很贵的好吗? 第一天就上车? 《前任心动》秒变《前任车震》现场直播?” 咽下那口布丁,他感觉(物理意义上)回了一点血,脑子也清醒了点儿: “再说,你搞清楚状况没? 沈砚青是谁?动动脚行业都要抖三抖的大佬! 我呢?一个没背景的孤儿beta小顾问。 身份差距,东非大裂谷知道吗? 万一人家就图个新鲜呢? 玩腻了随手一丢,我找谁哭? 到时候别说能量,小命有没有都两说! 跟这种特权阶级谈感情,风险系数炸表! 这叫‘保命第一’,懂?” 【系统886(秒切循循善诱模式):哦豁?那你心里这么多‘小九九’,怎么单采的时候嘴巴跟抹了砒霜似的? 什么‘历史文件’‘无限趋近于零’? 生怕扎他心扎得不够狠?人设崩太快了亲?】 江寒知被噎得直瞪眼,随即露出个‘你太天真’的笑: “啧,菜鸟系统。 重点一:沈砚青是这节目金主爸爸! 谁知道他有没有在后台盯着我的单采直播,或者看了原始素材?” 他故意停顿,眼里闪着精光, “我表现得毫不在意,甚至带点嫌弃,‘你已经是过去式了’那劲儿拿出来,才能戳他肺管子。男人的劣根性嘛,越得不到越想要,越被看扁越想证明。 这是高级版巴普洛夫的狗——‘反向刺激疗法’。 他越难受,情绪波动越大,我薅羊毛不就更容易?” 【系统886(阴阳怪气):啧,算盘打得真响。他要是没看见呢?】 “没看见?”江寒知肩膀一耸,理直气壮, “那我更不亏啊! 我说的基本就是真的,至少现在我真想划清界限,安安稳稳刷的能量。 这叫人设不倒,表里合一! 还能在观众面前立稳‘专业冷静精英beta’人设,说不定能吸引客户。 稳赚不赔!” 【系统886(灵魂一击):行,勉强圆上了。 但你猜他会不会就讨厌你‘欲擒故纵’玩脱了? 或者觉得你心思太重,彻底没兴趣了?又或者你现在把他刺激狠了,回头你为了能量开始演,他觉得你太好上手没挑战性? 这‘刺激-薅羊毛’的循环链断了,你不还是死路一条?】 江寒知举着勺子的手定在半空。 系统这问题像根针,精准戳破了他策略里那个最大的侥幸泡泡。 刚才只顾着算计双重好处,完全忘了沈砚青那种人的骄傲和眼力带来的风险。 他被问得卡壳了,脸上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慌,随即强装镇定,梗着脖子嘴硬: “……这、这谁说得准!人心隔肚皮,沈砚青那种老狐狸更别提! 但……第一天!保守点总没错? 刚才我要是不反抗,真被他按那儿‘深入交流’了,那才叫完犊子! 性质都变了!” 声音不自觉地拔高, “头一天就让他得手,他会怎么想我? 多轻浮!多随便!为点啥就能献身的前任? 我在他那儿还有‘价值’和‘神秘感’吗? 零!负的! 后续拿什么薅羊毛? 这叫‘延时满足’和‘价值保鲜’! 再说了,咸鱼也是有尊严的好吗? 身体接触这种核心利益,第一天就白给? ‘成本最小化’懂不懂? 一上来就all 那是赌鬼! 我这是精打细算!” 一口气吼完,他像泄了气的皮球, 又狠狠挖了勺布丁塞嘴里,含糊嘟囔: “反正…今天没错! 能量到手了,小命保住了,人设表面没崩,节操勉强在…就是过程刺激点儿。 结果不亏! 沈砚青那边…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呗,反正他现在情绪不稳能量足,只要他还看我两眼,是爱是恨都比空气强…结算能量!” 第21章 睡觉1.0 沈砚青独自坐在监控室冰冷的金属椅上,面前巨大的屏幕分割成数十个小窗,核心画面却始终锁定在江寒知的单采回放上。 画面里,江寒知慵懒陷在沙发里,长腿交叠,嘴角那丝纯粹满足的笑,是对沈砚青隐秘渴望最残忍的回应。 那条死死焊在60的心率绿线,更是无声的宣告:你看,沈砚青,连愤怒和厌恶,我都吝于给你。你已是彻底归档的卷宗。 “沈先生已是‘历史卷宗’,封存完好,断得就跟甲方乙方的项目结算单一样清爽体面。” 江寒知清越的嗓音,像把刚从冰柜里抽出来的手术刀,精准地、凉飕飕地,一遍遍在死寂的监控室里回放。 沈砚青的指关节捏得咯咯作响,惨白一片。他面前的医疗监控分屏上,数据疯狂跳动: 【生命体征】:心率 158 bp ↑↑ | 血压 165\/110 hg ↑↑ | 核心体温 378°c ↑ 【神经递质】:多巴胺峰值异常(超基准值300) | 皮质醇水平激增 | 血清素骤降 【信息素监测】:绿茶香信息素浓度:临界值(98) | 检测到高浓度应激代谢产物(硝烟铁锈指数:危险) 【系统警报】:s级警告!信息素狂暴症急性发作风险:极高!生理性戒断反应加剧!建议立即介入!】 “无限趋近于零!” 当江寒知这句冰冷精准的概率评估再次响起时,沈砚青猛地一拳砸在控制台上!金属台面发出沉闷的呻吟。 他眼前的屏幕仿佛被血色浸染。 那份私人医疗报告上冷酷的结论如同魔咒般在耳边回响: “……信息素失控阈值持续降低……生理性依赖与病理性渴求形成恶性循环……唯一缓解途径: 接触‘锚点’(江寒知)……但接触本身会进一步降低失控阈值……形成‘饮鸩止渴’式闭环……” “锚点……”沈砚青嘶哑地低语,目光死死钉在屏幕上江寒知脖颈间随着说话微微滑动的喉结, “只要一点……一点点你的‘味道’……信息素……或者别的什么……” 他的理智在崩塌的边缘反复拉扯,明知这是毒药,身体却疯狂渴求那短暂的麻痹。 他颤抖着手,从睡袍口袋中摸出一支微型注射笔——强效镇定剂,剂量已经比医嘱增加了50。 冰凉的液体注入血管,带来短暂的、虚假的平静,如同在沸腾的火山口盖上薄冰。 但屏幕上江寒知那张平静过分的脸,和那条顽固的绿线,瞬间又将这脆弱的冰层击碎! “归档案例?稳定?” 画面里江寒知那带着专业怜悯的反问,像最后一根稻草。 沈砚青猛地起身,眼中最后一丝清明被翻涌的黑暗吞噬。 他抓起旁边一份打印的、写满“高风险”、“失控”、“强制隔离建议”的医疗评估报告(正是他之前撕碎的那份),指尖用力到几乎将其捏穿, 却又神经质地、小心翼翼地将几处褶皱抚平,仿佛在对待什么易碎品,随即又猛地将其揉成一团,塞进口袋。 他需要“样本”。 证明他存在的“样本”。 证明他还没被彻底归档的“样本”。 一点信息素? 一缕头发? 甚至……皮肤接触残留的气息? 什么都行! 只要能缓解这蚀骨的、名为“江寒知”的戒断反应! 凌晨,万籁俱寂。 黑暗中,江寒知房间的门锁,发出了极其轻微的“咔哒”一声。 门缝,无声地咧开了嘴。 一道影子悄无声息地滑入——沈砚青。 强效抑制剂压住了他外溢的信息素,但在昏暗光线下,他那双眼睛亮得惊人,翻涌着某种极其执着、甚至有点吓人的渴望,活像饥饿的狼终于找到了盯了好久的猎物。 他手里还紧握着那支已经空了的抑制剂注射笔。 “唔……?!” 一种滑腻、微凉的……果冻? 是的,像一片被强塞进口中的巨大、霸道、微凉却又弹性十足的果冻! 这诡异的念头刚闪过,那“果冻”就以不容反抗的力量撬开了他的牙关,蛮横地攻城掠地, 留下滚烫的、属于顶级alpha的气息。 江寒知的唇舌,在猝不及防的缺氧和对这奇异“果冻”质感的迷茫中,竟有了一瞬间麻痹般、随波逐流的顺从?! 等等!不对! 靠!谁家果冻会这么凶残?! 沈砚青?! 窒息感汹涌袭来!喉咙发紧,胸口像压着块冰块都快炸了! 去你的果冻!这他妈是强吻!是侵犯! 第22章 睡觉2.0 “呜…!” 被堵着的怒吼变了调。江寒知身体本能地疯狂扭动反抗! 双手死命往前推,明明隔着睡袍都能感觉到对方滚烫的胸膛,却像推在铁板上纹丝不动! 刚想曲腿反击,肩膀突然就被一只沉重得像秤砣的手狠狠压回了床上 ——“砰!” 整个人都深陷进床垫,连枕头都被挤得变了形! 冰冷的禁锢感,唇上那冰凉的、带着碾压实感的肆虐,交织成一张绝望的网。 怒意和生理性的恶心瞬间冲垮了大脑! 但更让他头皮发麻的是—— 那只刚才还按他肩膀的手,神经质地发着抖,居然猛地一把死死抓牢了他的头发! 冰冷的五指狠狠插进发根,带着一股要把整块头皮都薅下来的蛮力! “操——!” 头皮剧痛彻底点燃了江寒知的怒火! 这混蛋把他当什么了?! 实验室的稀有植物样本库吗?! 【系统886:「滴滴!一级警报!高危充电宝沈砚青二次入侵!诉求:薅宿主样本!环境指数崩盘!宿主!快!上积分买‘保命符’!」】 上次1积分那个屁用没有! 根本打不过! 尊严和头发丝都得保住! “系统!给我上最猛的! 能放倒华尔街疯狗那种!10积分!立刻!马上!” 江寒知在窒息和剧痛中咆哮! 【系统886:「收到!10积分豪爽扣!‘叶师傅牌疯狗镇静拳(1分钟体验装)’上膛!咏春,启动!宿主!锤爆他!」】 “沈!砚!青!” 江寒知挣扎着挤出淬了毒的怒吼,“三小时不到就刷新侵犯记录?! 您老这病是不是有点离谱?” “诊费得涨! 按金融杠杆翻倍,收你个天价物理镇静费!” 话音未落,被压住的手肘猛地迸发寸劲! 右手如毒蛇出洞,食指拇指狠掐沈砚青手腕内侧那片要命的软筋—— “呃——!” 沈砚青手臂瞬间脱力! 好机会! 左肘如炮弹出膛,直捣黄龙般撞向沈砚青心窝子—— “嗬!” 这一下实实在在! 沈砚青痛得眼前发黑,强硬的压制瞬间垮塌! 江寒知腰腹一拧,像绷紧的弹簧! 整张昂贵的丝绸大床嘎吱一声惨叫! 两人立刻在揉皱的被单里翻滚缠斗,拳拳到肉的闷响和粗重的喘息顿时充斥了整个房间。 “你他妈到底吃错什么药了?!” 趁着一个格挡的空隙,江寒知喘着粗气吼出来。 眼睛里的怒火简直能把空气点燃,但他也死死盯住了沈砚青明显不正常的状态 ——这家伙现在比华尔街熔断还失控! 吼声破空而出的瞬间—— 上方那双如同燃烧着地狱之火的狼瞳,猛地僵住! 里面翻腾的疯狂似乎被强行撕裂,挣扎着透出一点点极其艰难的清醒。 他看见了自己正压在身下的江寒知。 通红的脸颊(气的)、凌乱支棱的头发(自己薅的)、敞开的领口下那枚刺眼的齿痕, 还有那双眼睛里…… 几乎要烧出来的怒火、被逼到极点的惊恐,以及一股深重的、因为他这离谱行为而生出的难以置信。 这双眼睛像两面雪亮的镜子,无情地映照出他刚才干了什么 ——冰冷的掠夺性亲吻,神经质薅头发…… 铺天盖地的自我厌恶瞬间将他吞没! 他喉结剧烈滚动,深深看了江寒知一眼,目光极其复杂, 像是咽下一口滚烫的碎玻璃。没有解释,只有两个挤出来的字,干涩嘶哑得像砂纸摩擦: “……抱歉。” 话音未落,他像被烫到一样猛地弹开! 几乎是从床上滚下去的,连掉在床脚的抑制剂都顾不上捡,跌跌撞撞、失魂落魄地冲向门口。 拉开门,身影迅速消失在走廊的黑暗里,门被带上的声音轻得像一声叹息。 啪嗒。 屋里只剩下一片死寂,和一床狼藉。 衣衫凌乱、唇瓣红肿破皮、还呼哧呼哧喘着粗气的江寒知,顶着一头鸟窝似的乱发,慢慢撑着坐起来。 “嘶……咳咳……” 他倒吸口凉气,感觉后背疼(撞的)、嘴唇麻(啃的)、头皮还在叫嚣(薅的),手腕还有清晰的指痕。 抬手一抹嘴角,湿的,不知道是口水还是被咬破了。刚才当“盾牌”使的牛奶布丁也不知滚到哪个角落去了。 【系统886:「滴滴!高危充电宝已断开!叶师傅能量耗尽。累计吸能28点!目标能量纯度爆表! 宿主状态:心跳像跑完马拉松,青了两块皮,建议原地躺平回血,赶紧来块巧克力压压惊。」】 “28点……还行,学费没白交。” 江寒知喘匀了气,低声嘟囔着。可眉头却拧得死紧。 手指无意识地摸了摸红肿的嘴唇和脖子上的印子。 沈砚青最后那个眼神……还有那句干巴巴的道歉……和平时那种拽上天的精英范儿判若两人。那眼神里……居然有恐惧? 是对自己行为怕了? “他刚才……该不会是……真出什么问题了?” 这个念头,不受控制地在他混乱一片的脑子里蹦了出来。 第23章 他是生病了 江寒知问系统,你知道他啥情况? 【系统886:「宿主,深层扫描目标沈砚青的生理数据需消耗200能量点。当前宿主生命能量储备:205点。是否确认支付?」】 “200点?!”江寒知差点从地上弹起来,心都在滴血, “系统你他妈趁火打劫是?! 老子刚被啃完,血槽都要空了,你还来吸我的血?! 205点!那可是老子顶着被咬、被薅秃的风险才攒下的棺材本! 付完就剩5点,五天阳寿! 比开局还惨!” 但他脑中闪过沈砚青最后那双病态执着的眼睛,还有刚才缠斗时嗅到的那丝异常苦涩的药味…… 这绝不是普通抑制剂的味道。 这疯子是个定时炸弹! 不弄清楚他的底细,别说薅羊毛,连觉都睡不安稳,指不定哪天就被拖进地下室当永久人形充电宝了! “妈的!支付!支付!” 江寒知几乎是咬牙切齿地吼道, “200点就200点!给老子查!查清楚这姓沈的到底是什么牛鬼蛇神! 不然老子明天就退赛! 宁可去天桥裸奔卖艺赚能量点!” 【系统886:「滴!成功扣除200能量点。深度扫描启动……分析中……分析完毕。核心诊断报告已加载。」】 冰冷的电子音瞬间变得无比清晰,一份加粗、高亮、如同死亡判决书的信息直接烙印在江寒知意识中: 信息素狂暴症(晚期\/病理性):目标沈砚青存在先天性信息素分泌与调节系统严重缺陷。 核心表现为信息素阈值极不稳定,极易在特定情绪(如强烈占有欲、失控感、深层焦虑)刺激下突破临界点,引发“狂暴”状态(力量\/速度\/感知力ax,攻击性\/标记欲爆表)。 常规抑制剂效果极差。 病理性标记依赖: 受狂暴症影响,目标对宿主您产生了病理性依赖。 宿主被其视为唯一能短暂锚定失控风暴、缓解生理痛苦的“特效镇定剂”\/“人形解药”。 此依赖已扭曲为强烈占有欲、控制欲与“样本”收集需求(如:信息素残留、毛发、皮肤接触)。(系统隐瞒了沈砚青就是想要江寒知本人的信息。) 情感认知障碍(继发性):长期疾病折磨及对自身失控的恐惧,导致目标对亲密关系认知严重扭曲。 分手行为是其基于扭曲“保护欲”(害怕自己伤害您)的极端防御,但伴随无孔不入的监控与渗透控制,形成病态闭环。 宿主行为变化(咸鱼躺平)被其视为“真实释放”或“应激反应”,反而加剧其兴趣与掌控欲。 【关联情报】 顶级医疗团队:目标拥有高度隐秘私人医疗组,全天候待命。掌握强效定制抑制剂及紧急物理镇静预案(gaa预案)。 医疗组已于今夜启动预案,药物剂量+50。 天罗地网监控: 目标与您“分手”后,从未断开连接! 通过多重加密渠道(卫星\/网络\/物理监听)对您进行高强度、持续性监控。 生活助理lisa为其核心眼线,定期汇报您的健康、情绪、日程、社交(包括您对‘健康餐’的态度)。 “健康”渗透计划: lisa定期送的“有机健康餐”,其食材供应商及营养师团队均由沈砚青旗下控股公司直接控制。 这是其渗透并掌控宿主健康状况的方式之一。 分手真相(高度粉饰):自述原因(工作忙\/感情淡)为谎言。 真实动因:目标意识到自身占有欲\/控制欲已达病态程度(接近囚禁边缘),并伴有由狂暴症引发的潜在破坏性倾向。 出于扭曲“保护”心理(怕彻底失控伤害您),主动选择“远离”。但“远离”伴随无孔不入监控,形成病态闭环。 认知锚定(世界法则):【初始身份提升礼包】生效。 在本世界法则及所有关联者认知中,您即“心理咨询师江寒知”,是目标唯一关注并深陷对象。 您的性格\/行为变化(咸鱼\/戏精\/吐槽),均被目标视为“真实释放”或“应激反应”,合理化并加剧其兴趣与掌控欲。 其执着的是“江寒知”这个存在本身(礼包作用使变化被合理化)。 【高危提示(红色闪烁)】 警告!不建议宿主以医生姿态对待目标! 若其发现宿主知晓病情,可能触发防御机制,直接导向最坏结局(囚禁风险:87)! 信息量如同冰海啸,将江寒知浇得透心凉,却也瞬间浇灭了熊熊怒火。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冰冷的、近乎荒诞的清明。 “呵,”他无声地扯了扯嘴角,带着一种“原来如此”的、带着点黑色幽默的自嘲,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锁骨上那处清晰的齿痕, “我说呢…合着老子不是魅力无边,是倒霉催的成了这疯子的‘特效药瓶’? 得,这下破案了。” 江寒知突然想到了什么:“这病不会让他折寿?他能活多久?” 「滴!沈砚青可自然存活至60岁左右。警告:该评估未计算信息素狂暴症的突发性反复影响。」 “什么意思?” 「目标信息素阈值极其脆弱。每次剧烈情绪波动(尤指强烈占有欲、失控感、深层焦虑),都会对内分泌系统造成‘风暴级别’冲击。 若受高频次、高强度刺激反复诱发‘狂暴’状态,其生理系统将急速崩溃。 最坏预期…生存期或被压缩至十年内。」 十年?!江寒知倒抽一口凉气。他活命的kpi还没刷够呢,金主爸爸先要嘎了?不行!这肥羊……啊呸,这命定的“充电宝”必须得健康! 关键逻辑链条在脑中光速成型: 1 生存威胁(sss级): 沈砚青是颗行走的、受病痛折磨的人形核弹。 一旦刺激过度(尤其有其他a\/o在场时),狂暴症发作,自己作为唯一“解药”,87概率被强行掳走囚禁当永久充电宝。 一个掌控庞大资源、又有病在身的疯子alpha,绑个孤儿beta? 在abo世界跟捏死蚂蚁一样简单! 核心结论:硬刚=找死,逃跑=能量枯竭=等死。 2 能量核心(唯一s级): 沈砚青是目前最高效的“气运充电宝”。 薅他羊毛的收益远超其他人总和。 失去这个核心源,靠仅剩的5点初始能量和低效贴贴? 活不过五天! 核心结论:必须保住这个“能量源”。 3 最优策略(苟住 + 躺平): 硬刚? 撕破脸报警?申请医疗隔离? 全是死路一条(触发防御,囚禁风险ax)。 唯一的生路是——维持表面稳定,利用他的“病”来躺赢。 4核心发现(咸鱼的曙光): 江寒知在意识里飞快盘算, “系统,扫描报告里说我是他唯一的‘特效药’? 意思是不是,只要我在他身边,就能帮他稳定病情?” 【系统886:「滴!根据数据模型分析,目标沈砚青在宿主您附近时(无需特定互动),其信息素紊乱指数下降幅度可达35-60。接触效果更佳。」】 “不用刺激了?!” 江寒知眼中精光爆射,仿佛发现新大陆, “也就是说,我不用费尽心机去撩他、气他、刺激他情绪波动,只要老老实实待在他看得见的地方,哪怕我躺那儿当咸鱼,也能稳定吸收能量,还能顺便帮他稳定病情?!” 【系统886:「理论模型成立。宿主作为‘锚点’的物理存在本身,对目标具有基础稳定作用。但情绪波动(即使是负面)仍会加速能量吸收。」】 “稳了!” 江寒知差点笑出声,之前的惊惧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巨大的、咸鱼翻身般的狂喜, “妈的,搞半天瞎忙活! 又是递名片刺激,又是分析拆台,还差点被啃秃噜皮! 结果呢?最省力的办法就是——躺平! 只要我人在那儿,呼吸着同一片空气,就能一边躺赚能量,一边当他的‘人形安定片’? 这买卖划算啊!” 5角色定位(咸鱼的躺赢哲学): “前任”身份是病根? 淡化它! 既然他的执念源于“病”而非“情”,那就把自己定位成分手后还能和平共处、互不打扰的“空气室友”\/“背景板兄弟”。 这比“心怀怨恨的前任”安全百倍,更能降低刺激源强度。 “刺激=高风险,躺平=稳收益”: 彻底放弃之前的“反向刺激疗法”。 停止刻意撩拨!停止专业拆台! 改为在沈砚青状态相对稳定时进行“低强度、零刺激、透明人式存在”。 细水长流地吸收“背景板能量”,同时最大化降低其发病概率。 薅羊毛也要讲究可持续发展和最小代价! 应对策略: 在底线范围内,顺着他! 顺便观察他,怎么样的态度对他才不会把他惹毛。 至于沈砚青可能存在的、病理性驱使的靠近甚至接触。 但想想能量点。 哎,便宜他了,就当是给高危病人抽个血了。 想通了这一点,江寒知心中豁然开朗,一股巨大的、名为“躺赢”的轻松感涌上心头。 他看了一眼仅剩的5点能量,内心毫无波澜。 钱是王八蛋,花了还能赚(躺赚)。 命没了,可就真没了。 沈砚青这病,简直就是为他这条咸鱼量身定制的“永续充电宝”! “苟利生存生死以,岂因祸福避趋之……” 他低低念了一句,对着空气,扯出一个真心实意、带着点“天助我也”意味的懒洋洋笑容, “行,沈总,既然你是病人,不是变态,而我又恰好是您的‘特效药’…那咱们就搭伙过日子呗? 您稳定病情,我躺赚能量,大家都有光明的未来!” 他舒服地往后一靠,甚至惬意地伸了个懒腰,仿佛卸下了千斤重担。 “系统,明天早餐吃什么? 我觉得我可以奖励自己一个双倍糖浆的松饼…庆祝一下本咸鱼找到躺赢的康庄大道!” 至于沈砚青最后那狼狈逃离的背影和那句“抱歉”? 在江寒知新的生存策略里,那已经不重要了。 他现在只想美美睡一觉,养足精神,明天开始他作为“人形安定片”的咸鱼职业生涯。 第24章 清晨 清晨7:00。 “镜花水月”别墅餐厅。 巨大的落地窗外透着灰蓝色的晨光,室内只开着几盏氛围灯,安静得只剩下空气净化器的嗡鸣。 悬浮的摄影球如同苏醒的蜂群,无声地绕着餐岛区域盘旋,镜头贪婪地捕捉着这片看似平静实则暗流汹涌的小天地。 沈砚青已经在那里了。· 他穿着深灰晨袍,袖口一丝不苟地卷到小臂,露出冷白皮肤下清晰的血管。 他像一台精密的机器,正极有耐心地把牛油果切成薄薄的完美小片。 旁边的平底锅里,两颗心形的无菌蛋在黄油里发出轻微的“滋滋”声,蛋黄还泛着诱人的流心光泽——精准复刻某人某次随口提过的“偏好”。 林薇独自坐在长桌一端,面前一杯冒着热气的柠檬水。 她画着元气十足的淡妆,但眼周微微泛红,指尖无意识地刮着杯壁。 那甜桃味的信息素微弱得像被水兑了又兑,里头却透着一股子拧巴的青柠酸涩。 尽管昨晚玩得很开心,但她只要碰到季峯峯的雪松信息素就会引发生理性的焦虑与渴求,这让她很容易陷入低落情绪。 季峯一身运动装备,头发湿漉漉,热气腾腾地从负一层走上来。 他目不斜视地走到冰箱,抓出一瓶冰水,“咕咚咕咚”灌了大半瓶下去,喉结滚动。 冰冷刺骨的雪松信息素像开了冷气一样随之扩散,瞬间给这空间降了好几度。 他全程雷达失灵似的绕着长桌走,尤其避开了林薇的位置,灌完水顺手把空瓶捏得“嘎吱”一响,径直瘫在客厅沙发上擦汗,完美s“早起勿扰”石像,就是擦汗那手腕绷得贼紧,暴露了点内心戏。 “饿——死——啦!”随着一声咋呼,乔然炮弹一样冲进厨房,顶着鸡窝头直奔刚刚弹出完美焦糖色吐司的吐司机。 “哇塞!这颜色绝了!闪光弹啊!”她抓起滚烫的吐司就啃,“嘶哈——烫嘴也得吃!” 活力四射的霓虹汽水味信息素“砰”地炸开,给这凝固的空气撕开了一道口子,也让她完全无视了沈砚青那冻死人的气场和红肿的手。 乔然内心os: 哇哦?沈总手咋肿了?切牛油果能切出工伤?啧,学霸也有手滑时! 江医生那高领…是怕感冒还是遮啥?修罗场的气息扑面而来啊! 许默已经在二楼栏杆后站定,西装革履像要去开庭,平板亮着密密麻麻的数据。 他推了推眼镜,冷静地扫描下方“战况”: 厨房核心:沈砚青(煎蛋大师,带伤版) 打野选手:乔然(快乐吐司抢劫犯) 孤军奋战:林薇(柠檬水代言人,情绪down) 战略观望:江寒知(楼梯口徘徊者,着装成谜) 高地挂机:季峯峯(客厅石像,绷紧手腕) “战场混乱指数:高。风险级别:爆炸边缘。” 《社交避险指南》第n条立刻生效,许律师果断转身直奔三楼书房 ——此地不宜久留,赶紧撤! 江寒知的身影停在楼梯最后一级。 他裹着一件明显不合时宜的高领薄羊绒衫,领口严实捂到下巴,整个人看着有点苍白,眼下带点淡青,像宿醉没睡好。 晨光勾勒出他绷紧的侧脸线条,带着点误入人类厨房的野生小鹿般的警觉。 今天他的目标是先扮演一个背景板室友看看沈的反应。 沈砚青仿佛脑后长眼。 头也不回,精准将一片完美溏心蛋滑入骨瓷盘。随即拿起旁边那杯澄澈如朝阳的浅金蜂蜜水,轻轻放在中岛离楼梯最近的角落。 杯子下方,印着“syq”暗纹的杯垫清晰可见。 江寒知目光掠过那杯水和精致的“特供”,最终定格在光洁的杯壁上。他扯出一个标准但浅淡的职业化微笑,声音平直无波: “谢谢。” 他没有立刻去碰杯子,也没有看向沈砚青的脸,视线如同扫描仪般自然滑过中岛台面—— 包括沈砚青那只握刀的手,红肿的指关节异常醒目。 眼神没有丝毫停留,无探究无解读,如同扫过一个普通水槽,随即自然移开。 沈砚青的动作几不可察地一滞。 他微微侧身,将那盘精心摆盘(牛油果片+溏心蛋+两颗小番茄点睛)的“特供品”,连同蜂蜜水,无声却不容拒绝地推到江寒知面前空位。 深潭般的目光精准落在江寒知拉扯高领的手和他苍白的下颌线上。 “早。”声音比平日更低哑,“蜂蜜水,温度刚好。” 最后五字带着一种近乎偏执的确认。 江寒知的手指在杯壁边缘蜷缩了一下。 冰冷杯壁,滚烫视线。拒绝?直播镜头如芒刺在背。 他扯动嘴角,维持浅淡笑容,声音干涩却努力平稳: “谢谢。” 他平静地拿起叉子,没有犹豫地、利落地切开了溏心蛋的中心。 蛋液金黄油润地漫开。他送入口中,咀嚼,吞咽。 全程视线低垂,专注于盘子里的食物,仿佛在完成一项程序化的机械任务。 姿态标准得像吃一份便利店早餐。 沈砚青看着江寒知机械地咽下食物,毫无反馈,甚至没有一个多余的眼神。 那句“谢谢”空洞得像预设好的ai应答。 江寒知彻底将自己变成了一台只输入指令(食物\/水)、输出程式化反应(吞咽)的背景机器。 沈砚青嘴角那抹冻僵的微笑纹路加深,如同刻入冰面。 捏着咖啡杯柄的指关节因用力而发白,指甲在指节原有红肿淤青上又掐出几道新鲜的深痕。 他周身那圈被强力压缩的墨绿茶香信息素,非但没有因这份“乖顺”平静下来,反而如同投入滚油的冷水,骤然激烈沸腾! 信息素边缘剧烈震颤、扩张,发出无声却狂躁的嗡鸣! 他举到唇边的咖啡没有抿下,淬冰般的目光死死钉在江寒知刻意低垂、完全回避视线的侧脸上。 一丝被强行压制、却在深处燃烧的焦躁和暴怒,在他眼底最深处疯狂闪动! 【系统886(警报音刺耳嗡鸣):「警告!目标沈砚青(高危充电宝)情绪状态:憋屈性→暴烈性压制!能量波动指数↑↑↑(极度危险)! 吸收效率:混乱(+05点\/分 → 暴跌至 +001点\/分且持续断崖式衰减! )备注:‘无害空气’策略导致核心需求锚定失败!刺激源性质变更:危险但有反应的锚点 → 被无视的死物!目标核心安全值暴跌99!‘存在感阈值’严重不足!‘锚定点价值’濒临失效!红色警报!kpi血崩!立刻!马上!调整!!!」】 乔然叼着第二片吐司,看看沈砚青那盘金贵得不行的“特供品”和他绷得像钢板的脸,再看看江寒知面前那杯水和他假得不行的“关切”, 又瞅了瞅快把柠檬水杯子捏出印子、笑容逐渐僵硬的林薇,眼珠滴溜一转,嘴角疯狂上扬。 她风风火火蹿到林薇旁边,唯恐天下不乱地喊: “薇薇! 光喝水哪行! 嗓子干怎么打歌上分? 走!咱也去让沈总开火摊个溏心蛋! 大佬可不能搞区别对待啊!” 音量瞬间拔高八度,拱火的意图简直写在脸上,眼神还特欠揍地瞟了一眼沈砚青那伤手。 当乔然的身影掠过身侧时,江寒知平静地侧身让过,自然地向后撤了半步,几乎贴到了厨房操作台的边缘,拉开了与“风暴眼”中心桌的距离。 沈砚青嘴角扯出一个冻僵的笑,眼皮都不抬一下,声音毫无起伏,却自带万吨压力: “抱歉,乔小姐。灶台小,只够伺候一个‘私人订制’。 林小姐想要,面包机在那头,管饱。” “‘私人订制’”四个字咬得格外清晰,目光却依旧如同带着尖刺的蛛网,死死缠绕着那个几乎成为背景板的侧影——像在质问一堵墙。 林薇捏着杯子的手指瞬间用力到发白。 那甜桃里的青柠酸“嗤”地冒出股子铁锈般的尖锐,又被她强行摁下去。 “不用了乔然姐,”她挤出个比糖精还甜、快挂不住的笑容,声音有点飘忽,“柠檬水,够了。清醒得很呢。” 说完低下头,指甲在桌布上无意识地划拉着,目光却不由自主地飘向季峯峯那边。 季峯结束了静音挂机模式。他起身走向咖啡机,“咔嚓”塞进胶囊。 机器轰鸣声震耳欲聋,完美盖过一切对话。 他斜着身子往台一靠,背对所有人,用沉默和浓郁的、带冰碴子的雪松信息素,给自己划出了个生人禁区。 但那背上,像被林薇的目光扎出了几个洞。 那盘“私人订制”散发着诱人的香气。 那盘特供品被吃完。江寒知放下叉子。乔然的拱火和林薇的婉拒仍在耳边,但这些已如背景噪音。系统的尖锐警报却在脑海中疯狂回响。 他机械地咽下最后一口小番茄,口腔里残留着甜腻的蜂蜜水味道,感觉不到一丝应有的能量充盈感,反而如同灌满了冰冷粘稠的胶水。 内心os:焯…这也不行?‘无害空气’策略失效。收益暴跌。核算结果背离预期。 原因初步分析:充电宝核心需求未满足? 眼角的余光能捕捉到沈砚青身上那几乎实质化的、令人心悸的暴烈信息素波动,以及那几乎将他后脑勺都穿透的冰冷视线。 内心os:所以…完全的无视 = 更大的刺激源?无视的成本(kpi暴跌至001\/分)远高于‘互动’成本(憋屈费)?……操!精算公式有重大bug?! 血亏!血他妈亏! 【弹幕(id:峯粉无敌):季峯喝水喉结滚动,冰水配冰山a爆了!】 【弹幕(id:干饭乔小然):乔然抢吐司烫嘴还啃,活像饿了三天!】 【弹幕(id:磕糖小护士):沈总给特供水,江医生装瞎像演ai!cp刀死我!】 【弹幕(id:柠檬精精):林薇柠檬水里的青柠酸都冒泡了,信息素酸上天!】 第25章 情侣默契考验(乔然许默) 空气里飘荡的“修罗场尾气”还没散干净,导演那手术刀成精的声音就从音响里扎了出来: “各位!美好(?)的早晨!为''增进了解''(又名:互相伤害),''情侣默契死亡大考'',开——局——啦!请速速滚……移步客厅!” 客厅中央的悬浮投影“唰”地炸开个猩红巨幕:《前任心动·地狱级默契考场》!这标题,生怕别人不知道是个坟场。 “首轮受刑嘉宾——”导演,“乔然!许默!” 乔然正瘫成液体状闭目养神,闻言“噌”地弹射起步,肩带金属扣叮当乱响,像个被拔了引信的手雷。 呵,来得好!躲得够久了,不如炸个痛快! 许大状,你那张冰雕脸还能绷多久?我等着看你裂开! 她甩了甩支棱的短发,脸上挂起“来啊,互相伤害啊”的狂笑: “哈!导演组够阴啊!玩这么大?《非诚勿扰》都没你们会搞事情!” 那眼神,裹着火药味儿的飞镖,“咻”地钉死刚从楼梯阴影里冒头的许默。 江寒知看着热闹,呦开局就上硬菜? 拆弹专家许大状 vs 人间自走炮乔然……啧啧,这能量槽,怕不是要爆!爸爸的小钱钱,快到碗里来! 系统紧急提示:“亲爱的宿主,我再次重申只有气运对象产生的情绪与你有关才能吸收到能量呢?没有你的修罗场,恐怕能量不够” 江寒知回怼系统,社死也是能量嘛!反正看戏,能量就是白捡,我只要站在这里就可以。 林薇指尖那缕甜桃信息素瞬间僵死,凝固成糖霜,无意识地在手背画着死亡螺旋。她心尖猛抽——她和季峯……待会儿也要被架上这公开处刑台吗?眼神不受控地飘向冰山男的方向。 季峯修长手指无声收紧,“啪”一声合上那本《恋爱心理学:从入门到放弃?》。 他故作镇定后靠,镜片后的x光视线精准扫描着场中的“拆弹失败案例”,冷静评估核爆等级。冰封的信息素场域悄然裂开一丝不易察觉的焦躁缝隙。 沈砚青慢条斯理地吹着茶杯里根本不存在的浮沫,袅袅热气糊了半边脸,把15°官方微笑烘托成悬疑片海报。 毁灭的进行时,总是比终点更富美感。 镜片下,蛇信子般冰冷的目光360度无死角扫射全场,最终锁定在江寒知那微微抖动的睫毛上——指节在温热的紫砂杯壁上轻轻一叩。 无声。霸道。宣示主权:“我的。” 许默精准停在三步“安全距离”外,金丝眼镜反射着血红的投影光,活体法条盾构机上线。 声音稳如ai裁决法庭:“接受。” 唯有镜片边缘一闪即逝的锐光,暴露了cpu超载临界点。 许默内心逻辑: 规避冲突核心,陈述事实即可。最高效方案。 导演:“第1题:基础喜好。许默,乔然最喜欢的食物?” 许默脱口而出,语速堪比法庭答辩:“冰镇百事可乐。无糖。罐装。” 乔然嗤笑,短促尖锐如同高脚杯被捏碎。她歪头,眼神如刀锋淬毒: “哟,许大状记性真好!去年你急性肠胃炎上吐下泻时,是谁把可乐全换成黑咖啡‘暖心’伺候的?你那份‘咖啡因过敏警报’我可存着呢亲!” 林薇心脏骤停!这熟悉感…她下意识摸向空空的掌心——那里曾经为季峯熬坏过一碗热汤。 季峯眉峰微蹙:认知偏差。方向性错误。 空气瞬间冰封。许默喉结被无形铁链锁死,推眼镜的手指僵成石膏模型。那答案像精准射偏的子弹,把自尊脚背轰了个对穿。他记得喜好,却忘了她以“自毁式”表达的“禁忌”。 “第4题:初次记忆。乔然,第一次正式约会,许默穿的衬衫是什么颜色?” 问题如催命符。 乔然脸上的讥诮瞬间褪去,眼神有刹那的放空,跌入泛黄的碎片中。 声音轻飘飘,带着点自毁般的嘲讽: “米白色…?在图书馆。他面前摊开的,全是《司法考试精要》和《物权法重难点》,厚得像城墙。” 她扯了扯嘴角, “那颜色…啧,跟打印纸一个样,生怕别人不知道他满脑子都是法条。” 许默薄唇紧抿成一条苍白的直线,金丝眼镜后的目光锐利得能切割空气。 他开口,每个字都像冰雹砸在玻璃上,坚硬、冰冷、带着千钧重击感: “湖蓝色。法考复习资料是米白封面。她穿了条有蕾丝边的裙子,也是湖蓝色。” 停顿一秒,他精准补充,“蕾丝在左边肩带下方三厘米处,缀着三颗珍珠。” 死寂,只有悬浮摄影机运行的微不可闻的嘶嘶声。 江寒知飞快瞄了一眼乔然肩膀,卧槽,三厘米三颗珍珠?这律师眼睛是装了显微镜+高精度测绘仪吗?! 沈砚青指尖在紫砂杯壁上敲了第二下,对过去细节的记忆……原来可以如此精准地作为武器。他余光扫过江寒知今天穿的藏青色毛衫领口第二颗纽扣形状,眸色深沉。 乔然脸上血色“唰”地褪尽,瞳孔骤然收缩。 那精准到厘米的细节,像一把烧红的匕首,猛地捅穿了她试图用“法考资料”模糊焦点的心墙。 原来他记得,记得如此清晰入骨! 这非但不是慰藉,反而是更深重的羞辱 ——他记得那些无用的蕾丝珍珠,却偏偏选择在那一天,用“米白资料”筑成高墙,将她隔绝在计划之外。 “第7题:心意重量。乔然,许默送过你最用心的礼物是什么?” 伤口撒盐。 乔然胸口剧烈起伏,周身的霓虹气泡信息素躁动翻涌,像一罐即将爆炸的汽水。 她深吸一口气,猛地抬眼逼视许默,声音带着孤注一掷的狠劲: “我十九岁生日,他熬了三个通宵通关《星域迷航》终极副本,爆出来的限定版全息投影vr眼镜组件!他说,” 声音哽了一下,又强行拔高,带着哭腔的尾音,“‘冠军奖杯算什么,这个才配得上我的vp!’” 滚烫的回忆碎片砸向许默。 他挺拔的身姿几不可察地晃了一下,紧握成拳的手背上,青色血管根根暴突,如同地下奔涌的熔岩。沉默如山。 导演:“许默,你的答案?” 许默缓缓抬眼,镜片后的目光深不见底,声音平直得像在陈述无关者的卷宗: “万宝龙大班系列149,黑色树脂笔杆,18k金笔尖。在她签约成为职业选手当天。” 他顿了顿,每个字都像从冰库里刚取出来, “当时市价一万两千八百元。我认为,这代表了对新职业身份的尊重与认可。 是一笔…理性的投资。” “投资?!”乔然的声音陡然拔尖,像被踩断的琴弦! 霓虹气泡轰然炸裂,空气中碳酸的刺激瞬间被一种近乎血腥的铁锈硝烟味取代! “许默!你管用心准备的礼物叫‘投资’?! 那副破眼镜在我床头柜躺了三年!它叫‘用心’!不是td冷冰冰的‘理性投资’!” 吼出的每个字都在灵魂深处颤抖。 林薇咬紧了下唇青柠般的锋芒不受控地刺破了甜桃的伪装,那声“用心”如同尖刺戳在她最深的隐痛上。 季峯微微调整坐姿,评价体系错位…致命的沟通障碍。 许默下颌线绷紧至极限,牙关紧咬得咯咯作响,镜片在狂暴的信息素激荡下微微震颤。 那“一万两千八”的数字,此刻像一枚冰冷的法码,将少年时炽热笨拙的心意,在天平的理性一端,称量得廉价而可笑。 “第10题:终极审判。请在平板内输入——你们分手的真正导火索是什么?” 导演的声音带着终审判决的冷酷。投影屏分裂成两半猩红区域,如同淌血的断头台。 空气凝固,修罗场的尾气仿佛被抽空,只剩下令人心悸的真空。 机械电子音倒计时:“30秒。书写——开始!” 乔然抓起笔,指节发白几乎捏碎,周身霓虹光晕狂乱闪爆!导火索?是他那颗捂不热的冰心!永远是工作!永远是那该死的理性! 她力透“屏”背:“他!永!远!选!工!作!!” 血红的惊叹号如同泣血控诉! 许默背影挺拔如松,落笔如签法律文书。根本矛盾:她的情绪化需求不可控,干扰效率,违背理性逻辑基石。 字迹稳如墓碑刻文:“她!永!远!在!闹!” 大屏血红同步:【他永远选工作!】 \/ 【她永远在闹!】 两句话,如同淬毒的投枪,精准洞穿彼此心脏,将那道名为“互相不理解”的血肉天堑,残忍公诸于世。 他懂她要秩序?她只要他的温度! 她懂他要陪伴?他只要她别毁灭秩序! 理解诉求,却深知永无法满足,更拒绝妥协。 死寂如墨。悬浮摄像机红光疯闪,贪婪记录这人性修罗场的遍地“尸骸”。 导演:“附加题:用一个物品,比喻你们的关系。” 乔然胸口炸裂!霓虹气泡信息素在体内疯狂压缩嘶鸣! 比喻?我就是他呼之即来的外接电源! 她砸屏落笔,声音嘶哑带着自毁决绝:“游戏机外接电源!需要才连,用完就丢!” 写完,像被抽空脊骨,指尖霓虹徒劳闪烁。看清了,许默,我就值这个。 许默缓缓转身,镜片后目光如万年极寒冰川。错误关系。错误投入。必须彻底终结,不留数据残渣。 落笔稳如法槌裁决:“格式化u盘。” 抬眸,声音如零度冰锥,粉碎一切过往痕迹:“错误数据,必须彻底清除。” 江寒知内心尖叫: 卧——槽!!真·洲际导弹级精准打击!“格式化u盘”??许大状你是懂怎么在人心上刻墓志铭的!这波操作稳如《今日说法》普法现场!节目组怕是要连夜给空气净化器上三柱香! “哐当!” 乔然手中的空汽水瓶被狠狠掼在地毯上,瓶身瞬间凹瘪,褐流洇透昂贵羊绒。 “轰——!” 霓虹色信息素裹挟着碳酸爆炸与铁锈硝烟悍然炸开!呛得林薇连咳,季峯微蹙眉头。 【系统886:「滴!检测到高浓度情绪风暴!核心目标乔然(暴走可乐罐模式启动)能量+13!附带目标许默(cpu熔毁蓝屏中)能量+3!节目组空气净化器-1耐久度!」】 乔然胸膛剧烈起伏,抹了把脸,扯出一个疲惫又奇异的轻松笑,对着许默彻底死机冰雕脸:“行!格式化得漂亮!这破u盘老娘早想踹飞了!拜拜了您嘞!” 她转身冲向零食区,抄起超大薯片包,“咔嚓”暴力撕开袋口! 弹幕(id:青柠入骨): 甜桃变酸柠!薇宝画圈圈的手好慌,是想到影帝的冷汤了吗? 弹幕(id:峯行万里): 季影帝合上《恋爱心理学:从入门到放弃》的动作帅炸!x光眼神吓死人,快分析我 弹幕(id:显微镜成精): 草!三厘米三颗珍珠?许律师你当个人!这记得也太细了! 第26章 情侣默契考验(江寒知沈砚青) 沙发区,气场最强的沈总和“人形ai分析仪”江医生,各占一端。空气中滋滋冒电。 大屏幕冷酷亮起,第一题蹦出来: 【问题1:对方最常用的解压方式是啥?(打游戏、发呆、健身、狂吃零食?)】 两人闷头在平板上一通戳。零交流,眼神都不给一个。 几秒后,匿名答案摊开: 【答a:工作狂模式开启,死磕到底型。】 【答b:玩命运动后冲冷水澡,自虐型重启。】 沈砚青往后一靠,放松得像刚赚了十个亿。呵?物理重启?治标不治本。 江寒知看着“工作狂模式”,面瘫脸稳如泰山,心里疯狂吐槽:“这哪里是解压,这是自残啊朋友!” “请江医生分析一下!”导演立刻点名。 镜头怼脸,江寒知一秒切换“人形ai扫描仪”,眼神冰冷精准: “答a,‘工作死磕到底’,是学霸的顶级龟壳术。 原理?让高难度工作霸屏大脑,强制关闭所有情绪后台。 效果拔群,瞬间情绪清零。副作用嘛……”他嘴角勾起一丝假笑, “时间长了,感觉中枢容易直接报废,变成真·ai。” “答b,‘玩命运动+冷水澡’,属于物理自虐重启。 原理简单粗暴:用身体极限痛苦把烦心事踹飞。 效果立竿见影,‘大脑重置’。殊途同归,都是不敢面对问题的鸵鸟行为。 在卷王学院里,可以领‘自虐大师’勋章。” 沈砚青唇角的弧度微妙上扬零点零一毫米——仿佛在赞同,更像在嘲笑江寒知拼命堆砌的“专业壁垒”。 分析得对,江医生。但你用专业挡我的样子,和我躲工作后面,有区别吗? 桌下,他指节捏紧,空气里掠过一丝若有似无的清新绿茶香,却缠着点硝烟铁锈的味儿。 呵,他越分析得精准,我越想撕开他那层冰皮。 【问题2:你们有没有一个特私密的“小基地”?(比如小公园长椅、深夜晚聊窗口、共享云文档?)】 气氛更怪了。 隔壁桌的乔然叼着面包,八卦雷达狂响。 林薇的目光在两人间转悠,带着点探究和黯然。季峯挪了下位置,看窗外装深沉。 两人低头戳答案。答案一放出来,直播间瞬间炸了: 【答a:凌晨两点的线上文档,战场。】 【答b:我家书房飘窗,堆满书的那个。】 这指向性太强了!连主持人都磕巴了一下:“咳咳,江医生,请继续!” 江寒知盯着“我家书房飘窗”,高领下的皮肤感觉有点烧。 靠!怎么就把这个说出来了? 他吨吨灌了两大口冰水,找回“我很淡定”的声音: “答a,‘凌晨两点文档’,标准热血战友模式。 高强度脑力搏杀,基于对彼此智商的高度认可与依赖。 比普通社交区纯粹八百倍,卷王专属的脑电波对讲室。” 他顿了顿:“答b,‘堆满书的书房飘窗’……”声音微妙地卡了一下, “这属于……战地和平休整区。 飘窗的松弛感,共享的杂志库,暗示战斗间隙能发展点日常烟火。 是罕见的……双人安全避难所样本。” 沈砚青的目光像焊枪一样锁在江寒知侧脸上。那句“双核安全屋”精准爆心。 他指腹轻轻摩挲着西裤缝,空气中那股清冽的绿茶香悄然变浓,丝丝热意卷着硝烟铁锈散开。 双核安全屋……江寒知那个停顿和滚动的喉结,像无声邀请,点燃了他骨子里的侵略欲。 凌晨文档是战场?很好。 他家书房飘窗……是我想要独占、成为唯一主人的私人领地! 他居然敢公开?! 【问题5:你觉得对方在恋爱里,要多大私人空间?(高\/中\/低)?】 问题直戳痛点。 镜头对准两人微表情。 答案闪现: 【答a:超高!边界感超强,进他地盘堪比申请签证!】 【答b:中等偏高点,但对谁能靠近的标准,是看人下菜碟的!】 “江医生分析一下?”主持人声音微妙。 江寒知指尖在桌沿一叩,分析模式重启:“答a‘超高壁垒+签证制’,是顶级防火墙系统,核心‘我的地盘我说了算’,杜绝一切非法潜入(包括我!)。 答b‘中等偏高+动态调整’,属于智能安保门锁,允许通行卡(谁的?),但门卫全年无休持枪站岗。” “本质上就是亲密关系两大流派:孤独终老系 vs 慎重选人共享空间系。 差异值不算夸张,智商在线就能商量解决。” 江寒知体贴地用了简单比喻。 谈判?跟你沈砚青谈地盘?那等于跟狮子商量吃素! 沈砚青镜片后的目光更深邃了。 江寒知每用一次冰冷术语包裹真心,他想撕裂那层伪装、探寻真相的冲动就浓烈一分。 防火墙?智能门锁?……江医生,你越是用这些词包装你的堡垒,就越暴露你最害怕被入侵的是什么。 而我,最擅长的就是找出系统的后门。 看他紧张地揪住高领、喉结滚动的样子……远比直接反抗更能激发alpha骨子里的狩猎欲。 他在害怕……怕我? 这种反应,真是令人着迷。 【问题7:有没有双方都提过,最后却黄了的‘纯玩’计划?(瞎逛、搞傻事都算!)】 这个有点温柔的问题像投入沸水里的冰块。 两人思考时间变长了。 答案出现: 【答a:北欧看极光。机票酒店都看了,被一个大生意搅黄了。】 【答b:一起做那道炸翻过我厨房的分子料理。】 一个是大片级浪漫,一个是搞砸级乐趣。信息量爆炸! “江医生?”导演呼唤。 江寒知看着“极光”和“炸厨房”,心脏像被小针戳了一下。 极光…他居然还记得!那个被自己用工作亲手碾碎的梦。 他强迫声音冷静专业: “答a‘北欧极光’,属于梦幻逃亡计划,代表对纯乐子的向往。 黄了?社畜的享乐区日常被kpi区碾压的经典案例。 答b‘炸厨房分子料理’,精髓在狼狈为奸的‘作案’过程,结果? 那不重要!重要的是同伙名单。” “这些‘黄了’的项目……”他声音里有一丝自己都没察觉的惋惜,“是优先级打架的产物。 也是关系里最有潜力修复、能当新的……存档点。” “存档点”三字落地,沈砚青凝视着江寒知的侧脸。 极光?厨房大爆炸……被当作冰冷的“系统存档”挖出来,却在他心底点起小小的暖光。 江寒知,你在暗示什么? 暗示我们还能读档重来? 看着江寒知眼底那丝微不可察、连他自己都没意识到的黯淡,沈砚青指尖那点触碰的渴望几乎要冲溃理智的堤坝。 你想重启?很好。 但存档的控制器,只能在我手里。 【问题10:用一个‘东西’比喻你觉得对方在恋爱里最渴望什么?】 最灵魂拷问来了!两人沉思更久。直播间观众屏住呼吸。 答案缓缓揭晓: 【答a:高精陀飞轮手表。】 【答b:深海探测器上的超强抗压舱。】 整个演播厅陷入死寂。乔然张大嘴,林薇眼神复杂,连季峯都扭过头来看。 主持人声音发干:“江…江医生?” 江寒知的呼吸在“陀飞轮”和“耐压舱”之间凝固了一瞬。高领勒得更紧了: “陀飞轮手表……”声音像含了沙子,“它渴望被人读懂每颗螺丝钉的颤动,欣赏每001秒的修正艺术。 它不追求‘对时’,它要的是一个唯一能共振它心脏跳动频率的‘知音’。” “深海探测器的抗压舱……”他仿佛看到了漆黑深海中孤光一点, “它在恐怖压力下,死命保护最核心、最敏感的生命元件。它的诉求是绝对安全的保护层,隔绝一切伤害。 但更深层?”他声音带上穿透灵魂的锐利, “它在无声地嘶吼:‘看见我!!看见我用命守护着、世上最独一无二的深海秘宝!!’” 他像终于跑完一道复杂程序的ai,声音带着冰冷的透彻,和一丝自己都没意识到的颤抖: “真相就是: 陀飞轮要的心跳共振,和抗压舱的终极守护,最终指向同一个无法回避的共识——” 他停顿,字字如石,砸在安静到令人窒息的空气里: “他们对‘被真正理解’的渴望,太深了!不是普通安慰或保护! 他们要的是——彼此灵魂深处那个最精密复杂、最幽暗也最独特的角落,被对方完全接纳、同频共振、并且…独占守护!!” 死寂。连摄像球转动的声音都像蚊子叫。 沈砚青胸膛起伏。 江寒知这通“灵魂ct扫描”,彻底瓦解了他的铠甲。 这不再是数据分析,这是探照灯,把他内心最深、最热的渴望赤裸裸曝光 ——渴望被江寒知完全解读,像破解绝密文件; 更渴望江寒知能住进他打造的“抗压舱”,把那些从未示人的脆弱和光芒……只留给他看! 江寒知后知后觉反应过来自己刚才在精神“裸奔”,额头渗出冷汗。 他抓起杯子猛灌水,喉咙却火烧火燎。 沈砚青那道要把他高领都剥开的目光……像是来自深渊的压力。 主持人魂游好一会儿才回神:“天…感谢二位展现的顶级默契…呃…样本…” 沈砚青优雅起身,掸了掸一丝不乱的袖口,像刚结束一场财报会议。 但走向江寒知的那几步,又短又急,带着猛兽般的压迫感。 “江医生,”他在一步之遥处站定,低沉嗓音裹着翻涌的热意和绿茶气息, “分析水准……依旧让人毛骨悚然。” 目光扫过江寒知绷紧的脖颈和紧握水杯、勒出指痕的手,声音压得更低,如情人密语: “正如你所说,‘深海探测’这种高危项目,确实需要一个既懂它的极限压力值,又懂得珍惜它守护的那个无价之宝的……专属搭档。” 江寒知僵在聚光灯下,冰水凝成的水珠顺着他微微发抖的指尖滑落。 头顶的强光灯像探照灯,把他精心搭建的“理智堡垒”照得通体透亮。 沈砚青这哪是默契考验?这分明是顶级猎人用精准投喂来钓咸鱼! 还直戳他最在意的“深海探测器”关键词! 环节结束后,江寒知去了趟厕所,仔细的查看了系统数据。 yes!有用!能量条偷偷涨了一截!沈老板表面冷静精英状,这信息素波动明显大了!稳! 扮演“理性与情感撕裂的前任”十分成功!!! 看来双赢的的方法就是要对他有情啊! 那简单了,兄弟情也是情嘛! 【弹幕(id:卷王拆台办):沈总后靠如签百亿订单!江医生分析自残式解压当场打脸!】 【弹幕(id:战地记者然):乔然叼面包盯直播屏!吃瓜嘴角快咧到耳根了!】 【弹幕(id:领口保护协会):江医生揪高领手指发白!灵魂ct机扫到自己当场死机!】 第27章 情侣默契考验(林薇季峯) 林薇端坐在单人沙发里,米白连衣裙裹着她,像橱窗里精心摆放的易碎品。 双手乖乖交叠在膝上,指尖却像不听使唤的坏零件,绞得死紧,指甲深深陷进手背柔软的皮肉里,掐出几个惨白的月牙印。 默契?呵,不过是把钝刀子,一刀一刀剐开结痂的皮肉,让人看清楚底下流着脓的伤口。 季峯,你准备好了吗? 准备好让我看看,在你那座冰雕堡垒里,我的位置是不是早被文件柜和奖杯挤没了? 那层暖甜的甜桃信息素,努力刷着存在感,可惜内核的青柠酸气儿已经不受控地冒了头,昭示着平静湖面下的暗潮汹涌。 她盯着悬浮屏,像个等待审判的战士。 斜对角,季峯峯宛如一尊深灰冷雕,由最坚硬的寒冰和最沉重的铅块浇筑而成。 衬衫线条硬得能硌伤人,背脊挺得笔直,仿佛在对抗无形的重力。 他目光死死焊在自己叠放的手上,指腹无意识地、一遍遍摩挲着无名指指根那片早已空白的皮肤,那里曾经戴着一枚素戒,如今只剩下皮肤被反复摩擦后留下的、不易察觉的微红和习惯性的空洞。 默契…有什么意义? 记住那些琐碎的过往,除了证明曾经愚蠢地暴露过软肋,还能带来什么? 林薇,你期待的答案是什么? 是承认那些你所谓的“用心”只是助理采购清单上的例行公事? 还是揭穿你那些“惊喜”背后,不过是为了填补我永远缺席的焦虑? 这场公开处刑,不如速死。 导演: “林薇小姐,季峯先生,欢迎参与‘前任默契考验’。让我们看看,分开的时光在回忆上刻下了多少偏差。第一题:第一次暧昧氛围满溢的约会地点?” 两人同时在平板输出了答案。 “江边露台。风很大。” “跨年烟花的江边露台。” 听到问题的时候,林薇脑海瞬间炸开烟花灰烬。 冰冷的江风带着湿气钻进衣领,绚烂的灯火在她眼中坠落,还有那个温度高得异常的掌心,带着微微汗湿的紧张 ——他第一次鼓起勇气,主动覆上她手背时,她感觉心脏像是被一只滚烫的手攥紧又松开,快得要从喉咙里蹦出来,血液冲刷着耳膜,轰鸣作响。 天知道她当时心跳快得像要开上高速公路,嘴上却为了掩饰那份慌乱和甜蜜的眩晕,轻飘飘来了句“烟花…吵死了”。 她飞快地剜了季峯一眼,那眼神像被刺扎了般迅速收回,带着一丝她自己都未察觉的、残留的期冀和更深的刺痛。 季峯纹丝不动,宛如入定老僧,但只有他自己知道,心脏在胸腔里沉重地撞击着肋骨,像困兽在撞击牢笼。 林薇那一眼,像一根烧红的针,精准地扎进他刻意冰封的记忆深处。 那堵雪松冰墙内部,分明传出了极其细微又无比清晰的冰裂声——“咔啦”。 他搭在膝盖上的左手食指,极其轻微地、不受控地抽搐了一下,仿佛想攥紧什么,又强行松开。 导演: “不错,记忆一致。那么,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争吵呢?导火索是什么?” “…社交界限。” “与异性朋友的社交界限争议。” 屏幕上仿佛映出那条该死的、来自某位合作女星的、语焉不详的暧昧节日问候短信(虽然事后查证是群发)。 她当时捧着手机,像捧着一块烧红的炭,质问的声音都在抖。 而他呢? 他坐在书桌后,头都没抬,金丝眼镜反射着冷光,像在看一个不懂事的下属提交了一份逻辑混乱的报告,语气平静得残忍: “林薇,你管得太宽了。这是工作,仅此而已。” 门被她摔上的那声巨响,和他僵立在玄关阴影里一整夜、如同一尊沉默石像的背影,此刻都化作了无数冰冷的冰凌,在记忆里呼啸着刺向她的心脏,带来迟滞的、绵长的痛楚。 林薇指甲更深地掐进掌心,甜桃核里的青柠锋芒彻底迸发,混合着一丝铁锈般的腥气: “…社交界限。” 声音低哑下去,每个字都裹着被划开的旧伤疤渗出的、尚未干涸的血腥气。 她猛地咬住下唇内侧的软肉,尝到一点腥甜,才勉强压下喉咙里翻涌的哽咽。 季峯的下颌线瞬间绷成一条凛冽的直线,仿佛下一秒就要断裂。 视线依旧死死钉在屏幕上某个虚无的点,握着电子笔的右手悬停着,指关节用力到泛出青白的死色,手背上青筋如盘踞的毒蛇般狰狞暴起。 那圈雪松屏障如同被无形的巨力狠狠挤压,寒意更沉更冷了,几乎冻结了周遭的空气,连悬浮摄影球的运行轨迹都似乎变得凝滞。 他握笔的指尖因过度用力而微微颤抖,笔尖在虚空中划出几不可见的、凌乱的轨迹。 最终吐出的答案一致:与异性朋友的社交界限争议。声音冰冷,不带一丝起伏,仿佛在陈述一件与己无关的、尘封卷宗里的旧案。 导演: “接下来是礼物与承诺。林薇小姐,在交往期间,季先生送过您最用心、让您印象最深刻的礼物是什么?” 林薇眼底那点微弱的、因第一题“默契”而燃起的光,“啪”地彻底灭了。 脑海中,那些昂贵的、带着品牌logo、包装精美却总由助理代购转交的奢侈品像走马灯一样飞速闪过:限量版包包、高定珠宝、稀有皮具…… 每一件都价值不菲,却冰冷得没有一丝温度,标签上仿佛都盖着“助理代办”的印章。 唯一鲜活的记忆,是她重感冒发高烧,烧得迷迷糊糊时,厨房里传来的焦糊味和笨拙的锅碗瓢盆碰撞声。 他端来一碗米粒糊成团、带着可疑黑点的白粥,眉头皱得死紧,仿佛在攻克一项世界难题……这能算“礼物”吗? 顶多是“影帝直男厨房翻车实录”,带着施舍般的笨拙,和一丝她当时强行解读出的、或许根本不存在的关心。 林薇扯出一个极其勉强的、比哭还难看的弧度,甜桃香彻底被铁锈的腥气侵蚀殆尽: “…哈,最用心?” 她像是被这个词狠狠烫着了,目光像受惊的鸟雀,仓惶地从季峯脸上移开,投向窗外虚假的海景,又飞快垂下,无处安放。 声音轻飘飘,带着浓重的自嘲和疲惫, “可能…他的心意都拿去走红毯了?毕竟,影帝的‘用心’是稀缺资源,轮不到我这里。” 林薇抬手,状似无意地飞快拂过眼角,指尖带过一点湿意。 季峯的身体仿佛被一支无形的、淬着剧毒的冰箭狠狠射中! 他终于抬起眼,金丝眼镜后的目光不再是之前的平静无波,而是冷得像北极万年不化的冰锥,带着被冒犯、被轻视的滔天怒火,狠狠扎向林薇! 那眼神锐利得几乎要刺穿她的灵魂,带着一种被深深误解却又无从辩解的暴戾。 无形的雪松冰墙内部,清晰可闻地炸响一片“嘎吱嘎吱”的碎裂声,如同冰川在哀鸣、在坍塌! 他周身的气压骤然降至冰点,连坐在远处的乔然都下意识地搓了搓胳膊。 季峯搁在扶手上的左手猛地攥紧扶手边缘,昂贵的真皮面料发出不堪重负的“吱呀”声,留下几道深刻的指痕。 导演: “那么季先生,是否有林薇小姐曾明确期待,但您最终未能兑现的承诺?请具体描述。” 屏幕浮现提示词:【每周电影日】、【养宠物】、【一起去某地旅行】…… 空气彻底凝结!仿佛连时间都停止了流动。 林薇的心跳如同被一只冰冷而巨大的手攫住,提到了嗓子眼,每一次搏动都牵扯着撕裂般的疼痛。 分手前那个凄冷的雨夜在她眼前无比清晰地具现化: 窗外是瓢泼大雨,屋内暖气开得很足,她却感觉不到一丝暖意。 她蜷缩在冰冷的沙发角落里,怀里抱着一个空空的宠物猫窝 ——那是她几个月前就买好的。 她像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一样,带着前所未有的卑微和乞求,声音轻得如同呓语: “季峯…我们能…养只猫吗?就一只…很小很小的,橘猫或者白猫都行…我保证什么麻烦都没有,我会照顾好它的一切,不用你操心…就让它…陪陪我,行吗?” 声音里的脆弱和希冀,连她自己都觉得可怜。 而他呢? 他站在玄关刺眼的白光与身后浓重黑暗的交界处,身影模糊不清,看不清表情。 只听到一句比窗外的冰雨还要冷冽、还要无情的话砸过来,将她最后一点期盼彻底碾碎:“没时间,也没必要。林薇,你太依赖了。” 那语气,就像在评价一件不合格的商品。 季峯的喉结猛地上下滚动,像是要咽下滚烫的、几乎要灼穿喉咙的岩浆。 巨大的愧疚和某种更深的、无法言说的痛苦瞬间攫住了他。 膝盖上的双手攥紧成拳,指节用力到惨白,手背上青筋如同盘踞的毒蛇,狰狞暴起,仿佛下一秒就要破皮而出。 嘴唇抿成一条毫无弧度的、冷酷的直线,下颌线绷紧得如同即将断裂的弓弦。 他在用全身的力气,镇压体内那头因回忆而咆哮、因痛苦而暴怒、即将破笼而出的凶兽。 那圈雪松屏障如同被无形的、巨大的打桩机从内部狠狠锤砸的冰湖,裂痕疯狂蔓延,发出令人牙酸的“嘎吱”声,刺骨的寒意带着毁灭性的气息汹涌而出,几乎冻结了周遭的空气,连光线都变得扭曲! 季峯猛地吸了一口气,胸口剧烈起伏,像濒死的鱼,颈侧的血管因过度压抑而可怕地贲张。 令人窒息的沉默像粘稠的沼泽般吞没了一切,每一秒都像一个世纪般漫长。终于,他喉间滚动,发出一个沙哑破碎、如同砂砾摩擦的声音: 季峯峯的声音像在冰窟窿里浸了三天三夜,每个字都带着沉重的冰碴:“…养猫。” 两个音节,重若陨石,狠狠砸在客厅中央死寂的空气里! 也如同两记重锤,狠狠砸碎了林薇心中最后一点幻想的泡沫。 林薇的身体几不可查地晃了一下,交叠的双手指节瞬间失去所有血色,变得和她苍白的脸一样透明。 导演: “现在,请双方背对背回答本次考验最关键的问题:”“你认为导致你们分手的真正核心矛盾(导火索)是什么?请用不超过五个字的短语描述!” 鲜红大字跳出示例:【信任崩塌】、【目标相悖】、【外力干预】、【激情消退】…… 林薇死死盯着那行刺目的血红文字,心脏被无数双冰冷的手反复攥紧、揉搓。 过往的画面如同决堤的洪水,呼啸着穿过脑海——他那永不消解的疏离感、工作永远占据第一位的偏执、永远高于她个人需求的“事业蓝图”、那句仿佛刻进她骨子里、成为她所有痛苦源头的“你太依赖了”…… 最终,一个精准到残酷、也让她痛彻心扉的词冲破重重迷雾: 林薇深吸一口气,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声音却奇异地冷静清晰,带着一种玉石俱焚般的决绝: “…情感…时差!” 话语掷地有声,如同丢下了一枚重磅炸弹,在死寂中引爆! 周身甜桃信息素彻底暴走! 青柠的尖锐酸楚和铁锈般的浓重腥气如同平地升起的毁灭龙卷风,将最后一丝甜美的伪装彻底撕扯得粉碎! 她猛地闭上眼,长长的睫毛剧烈颤抖,再睁开时,眼底只剩下一片燃烧过后的、冰冷的灰烬。 季峯在听到这四个字的瞬间,身体如同被无形的、万钧巨锤迎面击中! “轰——!” 他猛地挺直早已绷紧的脊背,如同拉满到极限即将断裂的弓弦! 金丝眼镜后,那双深邃的眼眸瞳孔骤然缩成针尖,随即爆发出骇人的赤红光芒! 那是一种被最精准的手术刀剖开伪装、暴露出血淋淋真相的极致痛苦和无法掩饰的狼狈! 那圈曾经坚不可摧的雪松冰之壁障,在“情感时差”这四个字的冲击下,“轰隆”一声,彻底崩解! 如同雪山倾塌! 浓烈狂暴、带着毁天灭地气息的暴风雪信息素,如同挣脱牢笼束缚的远古凶兽,咆哮着席卷而出! 瞬间充斥整个空间! 监控室刺耳的警报器红光疯狂闪烁:“嘀呜——嘀呜——!” 空气净化器发出过载的悲鸣。 季峯手中的电子笔“啪嗒”一声被硬生生捏断成两截,塑料碎片和电子元件从他紧握的拳中迸射出来! 导演: “最后,请回答最后一个问题:如果时光倒流,回到分手前最后一刻,您最想改变自己哪一个行为或决定?” 提示:【是挽留?是道歉?还是更决绝地离开?】 林薇在狂暴的信息素飓风中微微抬起头,脸上泪痕早已干涸,留下浅浅的印记。 那双眼睛却奇异般地恢复了平静。 那是一种燃烧过后的灰烬般的平静,一种走到尽头、耗尽心力的释然。 所有尖锐的青柠和腥气的铁锈味儿如同退潮般迅速消散,只留下最深处一丝被风暴彻底洗涤过的、微弱却异常干净的、带着雨后草叶清香的甜桃清甜。 林薇声音很轻,轻得像叹息,却有着穿透混乱与轰鸣的清澈力量: “…不养猫了。” 她顿了顿,唇边似乎极其极其缓慢地扯动了一下,那弧度浅得几乎看不见,却带着点尘埃落定般的嘲讽和解脱, “…也不等那句‘留下’了。这破班,” 她目光扫过季峯峯僵硬的背影,又仿佛穿透了更远的虚空, “就上到这里。” 这句话! 如同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又像是点燃火药桶的最后一点火星! “咔嚓——!!!” 一声刺耳的金属扭曲声响起! 季峯一直无意识紧握在左手心的那枚昂贵铂金袖扣,竟被他灌注了全身的暴怒与绝望,硬生生捏变了形! 尖锐变形的棱角深深刺破了他掌心娇嫩的皮肤,一丝粘稠温热的殷红瞬间渗出,顺着他紧握的指缝蜿蜒滴落,砸在深灰色的高级定制西裤上,晕开一小朵刺目的暗花! 他霍然起身,动作迅猛如被激怒的猎豹扑向猎物,“哐当!” 一声巨响带倒了旁边矮几上的水晶烟灰缸! 厚重的玻璃杯应声而碎,碎片像冰渣子般飞溅了一地,在灯光下闪烁着冷冽而绝望的光! 他看也没看地上的狼藉,更吝啬于给林薇哪怕一个回头的眼神。 那张惯常覆着影帝完美面具、无懈可击的脸,此刻下颌绷得像要断裂的刀锋,眼底翻涌着赤红与痛苦混杂的狂暴漩涡 ——那是精心伪装被彻底撕毁后的极致痛苦和无法掩饰的、刻骨铭心的狼狈! 失控的雪松暴风雪如同末日寒流,将整个客厅的空气冻得几乎停滞,带着毁灭一切的绝望气息! 他猛地转身,步伐踉跄却带着一股毁天灭地、急于逃离的决绝狠厉,如同身后有噬人的洪水猛兽,头也不回地冲出了客厅! 那扇沉重的实木门在他身后被甩得发出震耳欲聋的巨响,门框都似乎在震颤! 情感时差…呵,林薇,你说得对。 我永远在忙下一个剧本,下一个通告,下一个巅峰。 你需要的“此刻”,永远排在我的“未来规划”之后。 我给你的“最好”,是冰冷的物质堆砌,却吝啬一句“在呢”。 你说“不等了”…很好。 这破班,确实该结束了。 只是这结束的痛…竟比想象中…更他妈疼! 这满手血腥…就当是…迟到的学费! 对于上述冲突,在现场的江医生进行了专业评价。 精彩!教科书级的创伤后情绪脱敏展示。 林小姐的‘情感时差论’精准如手术刀,完美解剖了亲密关系中最致命的慢性毒药 ——需求错位与表达壁垒。 她最后那句‘不等了’简直是人性尊严在废墟上插下的旗帜。 可惜季影帝这‘防御机制崩盘综合症’发作得太突然,暴力级别严重超标,信息素暴走堪比小型气象灾害,建议节目组立刻启动应急预案,备好液态氮冰袋和高压灭火器,哦,还得加一针强力alpha镇静剂。 卧槽! 袖扣都捏变形了? 还见了血? 影帝的手劲儿是打铁练的? 这动静,隔壁别墅区的狗都得吓醒! 节目组该给他报工伤——心灵&物理双重伤害,外加精神损害赔偿金。 不过林薇最后那信息素味儿,‘风暴洗过的小清新’?啧,专业术语点说,这是信息素实现了‘涅盘式内稳态重组’? 剥离了依附性的甜腻和怨毒的酸涩,回归到一种近乎本真的平静,牛啊。 这心理素质,够硬。 林薇静静地坐在原地,仿佛隔离在另一个静谧的时空里。狂暴的信息素风暴边缘在她身边温顺地平息下来。 她没有去看那扇饱受摧残、还在微微震颤的门,也没有理会满地的玻璃狼藉。只是低下头,摊开自己一直紧握的、带着指甲掐痕的掌心。 纤细的指尖轻轻划过掌心交错的纹路,仿佛那里还残留着当年幻想中那只小奶猫柔软温暖的触感,如今只剩下冰凉的空气和指腹下微痛的凹痕。 她极其缓慢地、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再长长地吐出。 绵长的呼吸如同卸下了背负多年的千斤重担,每一个肺泡都灌满了前所未有的、带着硝烟过后的微凉与清冽的空气。 弥漫着冰寒与硝烟余烬的空气里,那点微弱却异常干净纯粹、带着雨后草叶清香的甜桃气息,如同拨云见日后的第一缕朝阳,丝丝缕缕,倔强而安静地弥漫开来,温柔地包裹住她。 她抬起手,指腹带着一种近乎新生的轻柔,拂过眼角残留的湿痕。 嘴角一点一点地,极其缓慢地,牵起一个极淡、极浅,却无比真实的弧度。 那笑容里,没有刀光剑影的恨,没有痛彻心扉的不甘,只剩下一种耗尽所有力气、走过漫长荆棘后的,尘埃落定的平静,以及一种卸下重担后、疲惫却自由的释然。 终于…说出来了。情感时差…多精准的判决。 季峯,你看,我们其实都懂。 我懂你的世界是精确的齿轮,不容情绪干扰。 你也懂我要的是即时的温度,是看得见摸得着的在乎。 可惜啊,我们像活在两个时区的人,我的天亮是你的深夜。 我追着你的背影跑累了,也等不来你的一次回头。 那句“留下”…呵,算了。不等了。养不养猫,都不重要了。这班…旷工的感觉,真他妈轻松。就这样。 【弹幕(id:小林桃心):林薇甜桃信息素掺青柠酸了!好心疼她的压抑焦虑,绞手指细节炸裂!】 【弹幕(id:雪松控):季峯雪松冰墙咔啦裂开,信息素暴风雪太an了,舔影帝的冷峻侧颜!】 【弹幕(id:喵喵哲学家):磕爆江边烟花糖!第一次暧昧约会那刻汗湿掌心,林薇心跳高速公路甜度满分!】 【弹幕(id:青柠侦探):社交界限导火索吵架绝了,林薇甜桃混血腥气好刺鼻,季峯那句‘管得宽’欠扁!】 【弹幕(id:猫奴救星):季峯拒绝养猫承诺活该崩盘!】 第28章 午饭 午后的阳光金灿灿地泼进“镜花水月”餐厅,给奢华的长餐桌蒙上一层慵懒的暖色。 满桌的海鲜盛宴香气扑鼻,可空气中的火药味儿,愣是比芥末还冲鼻提神。 悬浮摄影球兢兢业业地盘旋着,活像尽职的八卦记者。 沈砚青早就在主位边坐定,深蓝衬衫袖子随意挽起,姿态闲适得仿佛在自家后院晒太阳。 但那股若有似无的深绿茶香信息素,却如同蛛网般无声蔓延开,透着他惯有的审视意味。 不过今天,这蛛网似乎格外稳定,边角还带着点微妙的…愉悦波纹? 江寒知眼皮一抬就捕捉到了这丝变化。 他大大方方在沈砚青右手坐下——这“兄弟位”,他坐定了! 高领毛衣裹着脖子,可紧绷的神经却在对方那显而易见的“心情不错”中悄悄松弛下来。 兄弟!当兄弟就对了! 江寒知内心弹幕狂刷。 上午那个人设太复杂。不如换个路子:把沈砚青当成一个脾气臭屁但能量管够的“人形充电宝”好兄弟! 主打一个真诚自然,薅能量薅得理直气壮,兄弟情演得天衣无缝。 他拿起餐巾的动作都透着一股“人淡如菊,干饭是真”的纯粹感。 目光扫过餐桌,语气真诚地“哇”了一声:“嚯,这龙虾真够排面儿!” 沈砚青侧过头,金丝眼镜后的目光在他脸上停留了一瞬。 那深绿的信息素似乎更柔和了,暖洋洋的。 他嘴角极其细微地往上翘了那么一点点,没吱声,但愉快的气息明显更浓了。 他随手拿起公筷,快准稳地夹起盘中那块最大、看着最诱人的龙虾肉,“啪嗒”一下放进了江寒知面前的盘子。 “火候正好。”沈砚青声音不高,那份平时不容置疑的命令腔调淡了不少,倒像是发现好东西随手分享给朋友的自然口吻。 稳了!兄弟情奏效! 江寒知内心小本本狂记:沈大佬果然吃这套!保持住,别怂! 他毫不扭捏,坦荡地迎上沈砚青的目光,脸上是恰到好处的“承情”笑容: “谢了啊!那我可不客气了!” 语气爽快得像撸串前的哥们儿宣言。 他操起刀叉,利落地开切那块龙虾肉,专注享受的模样,仿佛切割的不是顶级食材,而是兄弟情深的扎实kpi。 他甚至有闲心抬下巴点了点沈砚青盘里的另一块肉: “你那边那块看着也顶!” 自然得浑然天成,毫无表演痕迹。 沈砚青看着他这副全身心投入美食、坦然接受“投喂”的兄弟样,镜片后的目光深了深,那份审视几乎被一种奇异的满足感挤走了。 他微微点头,也开始动筷子。 斜对面,林薇一身米色连衣裙,妆容清淡,正优雅得体的品尝清蒸鱼。 动作从容得像拍广告大片,周身那圈雨后清甜、稳到离谱的甜桃信息素,无声宣告着“风暴过境,姐已翻篇”。 她是真饿了,也是真·心如止水了。 紧挨着的乔然,画风截然不同。 抓起一只焗扇贝就啃,酱汁沾了嘴角都不在意。 霓虹汽水味的信息素欢快地跳跃着,她那双亮晶晶的眼睛可没闲着,像雷达一样在众人脸上扫射,重点锁定林薇和楼梯口,内心弹幕滚屏: “季老师人呢? 前任重逢第二季还演不演了? 导演!素材呢素材!” 长桌另一端的许默,化身干饭人形ai,拆刺身的动作快、准、静。 金丝眼镜的反光完美构筑防护罩,脸上大写的四个字: 莫挨老子干饭中! 他是这修罗场里唯一的净土,干饭魂熊熊燃烧。 乔然吞下扇贝,舔舔手指,突然扬声,换上一副“搞事专用”的纯真面孔: “哎薇薇!季老师午饭点儿都不见影儿诶! 该不会还在楼上演‘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 她冲林薇眨眨眼,“要不你端碗热乎海鲜粥上去? 暖胃又暖心,顺便拯救一下这位失足前任? 功德无量啊姐妹!” 林薇的动作没有丝毫停滞。 她优雅地咽下嘴里的鱼肉,这才抬眼看向乔然。 脸上是风暴过后的平静微笑,甚至微微歪头,语气轻快得像讨论晚饭吃什么: “乔然姐,饿了嘛总会下来的,又不是没断奶的小朋友。” 她顿了顿,补上温柔一刀, “再说了,专业的事交给专业的人嘛。送温暖?那是节目组该操心的活儿。” 说完,低头继续品她的鱼,还特享受地眯了眯眼。 那圈甜桃香稳得一批,清澈无波。 乔然“啧”了一声,小失落明晃晃挂在脸上,耸耸肩抓起椒盐虾: “行叭行叭,皇帝不急急死太监。啧,这虾绝了!” 拱火不成,秒切换狂暴干饭模式。 沈砚青全程冷眼旁观这出小戏,嘴角那点隐秘的弧度反倒加深了。 他放下刀叉,修长的手指轻飘飘地从旁边剥好的蟹肉里拈起几缕又细又整齐的蟹丝,极其自然地、随手就放进了江寒知手边喝汤的勺子里。 “尝尝这个,寒知。特鲜。” 称呼还是那个亲昵称呼,但探究的眼神弱了,更像情侣之间分享好东西。 江寒知内心os: 嚯!充电宝兄弟服务升级!连蟹肉丝都安排上了? 行,兄弟情深,笑纳不谢! 面上维持自然,侧头对沈砚青回了个“懂你”的笑: “谢了,你也吃。” 说完,特自然地舀起那勺蟹肉丝送嘴里,还不忘竖起大拇指, “嗯!够鲜够甜!” 主打一个接受坦荡,反馈真诚,把兄弟情演得活灵活现。 沈砚青看着他这副毫不设防、吃得满足的样子,眼底那丝满意劲儿都快溢出来了。 他略一点头,重新拿起餐具。周身那股深绿信息素,缓缓流淌,透着种莫名的惬意与温和。 许默终于干完最后一片刺身,极其优雅丝滑地擦嘴起身,高冷一点头:任务完成,告辞! 他只想火速逃离这片是非之地。 午餐接近尾声。 林薇小口喝着西米露,乔然剔牙,沈砚青慢品香茗。 紧绷的气氛似乎被食物和江寒知的“兄弟策略”临时糊上了一层和平的胶带。 楼梯传来脚步声。 刷刷刷—— 除了林薇可能刻意低了点眼睑,所有人的目光齐刷刷射向声源。 季大佬——20版——登场。 崭新的深灰休闲装,头发梳得一丝不苟,脸上又双叒叕挂上了那副‘生人勿近’的寒冰脸谱,比上午还冻人三分。 金丝眼镜后的眼神锐利得像刀锋,上午那点失控仿佛集体失忆了。 收束的雪松信息素没了雪崩的狂暴,却冻成了万年玄冰层 ——感觉他给自个儿焊了三层防盗门加电网。 每一步都丈量过,气场宣言:“已升级,防火墙ax,勿扰模式启动。” 他目光笔直向前,目标明确地走向餐台而非餐桌。 无视所有打探射线,稳稳拿起空盘,夹取还冒着热气的食物:海鲜粥、青菜、鱼肉。动作流畅精准,bg自动播放《孤勇者》。 取食过程,视线完美避开林薇所在半个地球,只盯着食物或虚空某个点。 而林薇,在他身影出现的瞬间,手中汤匙不过极其极其轻微地顿了一下,随后便面色如常地继续喝汤,仿佛只是背景板动了一下。 她全程没抬眼施舍半分目光,那份彻底的无视本身,就是最坚固的防御工事。 乔然无声地夸张做口型:“啊,流水线流程。” 脸上就俩字“没劲”,低头刷手机。 沈砚青抿了口茶,眼底“看果然如此”的了然混着点看戏的兴味。显 然,他对季峯这套“升级版防火墙”挺满意——至少表面上风平浪静了。 江寒知内心飞速分析,带着点现场吃瓜的小惬意: 影帝系统全面升级!防火墙ax! 这情绪管理能力,活该得奥斯卡 【统子886,速记,知识点!】 他暗松一口气——挺好,c位舞台暂时转移,他和沈“兄弟”的干饭时光能愉快延续了。 季峯端着餐盘,往客厅单人沙发里一窝,结实的后背完美隔绝了餐厅的所有喧嚣与窥探。 一个标准的社交孤岛,一座行走的冰山雕塑。 餐厅这边,大家也或快或慢地清空餐盘。 这顿“海鲜修罗场午餐”,终于在季峯焊死的冰墙和林薇筑起的无视堡垒联手打造的“虚假平静”中落幕了。 气氛真松弛了? 鬼才信。 就像一锅表面结壳凝固的热粥 ——上面看着平平静静,底下还在咕嘟咕嘟翻涌着滚烫漩涡。 林薇的平静是精疲力竭后筑起的安稳堡垒,季峯的冰冷是创伤应激下的究极防御。 至于江寒知身边那位“深绿茶艺大师兼职好兄弟”? 看看他手里那杯慢悠悠品着的茶,嘴角怎么都压不下去的笑意,以及时不时落在江寒知侧脸上那不再是审视、而是带了点奇异满足感的“关照”眼神就知道—— 他对这位“兄弟”的观察与“喂养大计”,显然正得其乐,且远未到散场的时候。 【弹幕(id:蟹丝投毒组):沈总服务兄弟情超标了?!】 【弹幕(id:孤岛建筑师):季峯焊三层冰墙登场!】 【弹幕(id:无视学大师):林薇抬头算我输的无视战术封神!】】 【弹幕(id:修罗场净土):许默擦嘴离席如闪电!刺身防护罩堪称人间清醒!】 【弹幕(id:粥面凝固学):表面粥壳假平静!】 第29章 破防哥 午后的尴尬尚未消散,导演组一记‘肢体传递词语’的重磅炸弹轰然引爆!别墅瞬间沦为信息素与心跳齐飞的高压竞技场。 巨大的心率监测屏如同裁决之眼,猩红数字在角落无声跳动,每一次飙升都像悬在嘉宾头顶的达摩克利斯之剑,剑尖滴落着观众灼热的期待。 导演:“规则简单:非前任组队! 一人背对镜头,另一人用指——尖 ——在对方后背书写词语传递! 限时猜对最多词语组胜出!至于输的组嘛……”导演,“接受一点小小的‘爱的激励’,放心,绝对‘激烈’,为观众老爷贡献名场面!” 林薇&许默,乔然&江寒知,沈砚青&季峯! 前任+陌生人的强制配对,完美戳爆所有人的雷区。 空气中弥漫着‘导演组,你是懂节目效果的jpg’的无声弹幕。 round 1:乔然 vs 江寒知 电竞女王挑眉,指尖带着三分玩笑七分挑衅,在江寒知beta特有的“信息素绝缘”后背上龙飞凤舞:考验你接收器的时候到了! 江寒知后背感知到了信号,触发职业本能,一秒解码,大声且略带咸鱼得意: “自由!” 嚯!一个oga在ao恋综里给beta写“自由”? 乔姐!骂还是你会骂! 你这指尖戳中的哪是我后背,分明是这恋爱综艺里每一位ao的灵魂痛点啊! 乔然赞赏击掌,声音清亮:“bgo!信号满格啊江老师! 看来beta的接收频道,就是人间清醒!” 就在乔然“自由”二字脱口而出的瞬间—— 斜对角,许默的背脊几不可察地绷紧了一瞬,如同被无形的电流击中。 他推眼镜的动作出现了极其短暂的迟滞,镜片后的目光锐利地扫过乔然神采飞扬的侧脸,金丝眼镜边缘反射的冷光似乎都凝滞了零点一秒。 心率监测屏上,他那一直稳定在75左右的数字,极其诡异地、几乎同步地向上跳动了5个点:【75→80↑】。 那感觉,像是被一句轻飘飘的话精准地扎中了深埋在秩序盔甲下的、某个不为人知的酸软痛点。 round 2:林薇 vs 许默 林薇的指尖轻触许默熨帖到一丝不苟的昂贵西装后背。 她的动作极慢,柔若无骨,指尖划过布料的轨迹仿佛在描摹一件易碎的艺术品,与她周身悄然弥漫、带着‘青柠刃’锋芒的冷冽信息素形成致命反差。 许默的身体瞬间石化!心率:【75→92↑↑↑】仿佛头顶闷雷炸响,数值飙红的速度堪比《人民的名义》里祁同伟的哭坟现场! 江寒知职业病雷达狂响,啧,林薇妹子这波操作六啊! 甜妹外壳猛虎心! 青柠味的信息素绕得跟护城河似的,刀尖还冲着许律师后脖颈虚晃,再配上那飞向季影帝座位的挑衅眼神…… 《孙子兵法》活学活用,杀敌于无形! 绝! 许默喉结艰难的滚动,声音干涩如砂纸摩擦:“……‘羁绊’?” 他语气飘忽,充满自我怀疑的哲学三问:我是谁?我在哪?这是不是个坑? 林薇唇角勾起一丝似笑非笑的弧度,目光却穿透许默,像精准制导导弹,牢牢锁定季峯的方向:嗯~。 轻飘飘的回应,杀伤力ax。 季峯手中的玻璃杯发出令人牙酸的“咔”一声轻响,暴风雪松信息素凝成的冰蓝漩涡疯狂加速! 几缕铁灰色的硝烟信息素,如同封印不住的地狱恶犬,悄然渗出皮肤!心率:【68→105↑↑↑】数字飙得比股市熔断还刺激! round 3:沈砚青 vs 季峯 (alpha王者的无声绞杀) 空气凝滞得能滴出水银。 沈砚青优雅如旧,步履从容地行至季峯身后,指尖隔着衬衫精准落下。动作保持教科书级别的社交距离,眼神温润如玉。 但!信息素滤镜下:那团优雅深绿茶香骤然扭曲变形,内里裹挟的浓重硝烟铁锈味如同嗜血巨蟒,轰然倾泻,直扑季峯后颈要害! 无声的宣战!绝对的压制! 季峯身体瞬间绷紧如淬火钢板,牙缝里挤出两个字:“…‘规则’?!” 沈砚青微笑颔首,仿佛只是传递了一个“今天天气不错”:bgo。 然后优雅转身,深藏功与名,但信息素战场已硝烟弥漫。 轮到季峯带着一身未散的暴怒戾气站定在沈砚青身后,如同刚下角斗场的困兽。 他没立刻落笔,阴鸷的目光先扫向远处——林薇正微微侧头,几缕柔顺长发不经意蹭过许默的手腕,两人低声笑语画面仿佛一把淬毒的冰锥,狠狠捅进季峯眼底! 季峯落笔!力道狂猛,指尖几乎透过昂贵布料在沈砚青脊骨上刻字! 沈砚青微微蹙眉,但瞬间恢复掌控力,沉稳开口:“‘承诺’。” 声音笃定,如同法官宣判。 季峯那表情能把镜头冻裂十层! 江寒知看着热闹的现场,内心发出鸡叫声, 卧!!!槽!!!! 沈大佬奥斯卡影帝都欠你十座小金人!!! 季峯明明写的是‘分离’!!!!! 一个字:绝!!! 两个字:杀人诛心!!!!! 沈总这波情绪管理,简直是《纸牌屋》下木附体,稳得一匹! 季影帝的心率是要突破人体极限吗??? 这哪是游戏,这是alpha尊严保卫战! 天花板之战! 心率仪:【沈砚青70→83↑(愤怒控在喉间)】 vs 【季峯110→125↑↑↑(血压表已爆)】修罗风眼,能量汹涌! 游戏进行到白热化, 许默紧绷的神经似乎终于得到一丝喘息,他极其轻微地、几不可察地吐出一口浊气,僵硬的后背线条稍稍放松了半度。 然而,这微小的松懈只持续了半秒—— 轮到林薇接收词——“火焰”。 许默手指僵硬,小心翼翼地伸向林薇单薄的衬衫后背,仿佛触碰的不是布料而是烧红的烙铁。 季峯身体如被无形弓弦拉满,猛然前倾! 灼热到足以烧穿混凝土墙壁的视线死死钉在林薇后背! 喉结剧烈滚动,每一次吞咽都像咽下烧红的铁块,呼吸粗重得如同破旧风箱,指节死死扣住桌沿,用力到泛出青白死色! 他那引以为傲的冰封世界彻底粉碎,暴风雪松的冰蓝被狂涌而出的灰黑硝烟彻底吞噬! 心率:【125→130+!!↑↑↑】警报红灯疯狂爆闪! 尖锐蜂鸣声撕裂空气! 整个节目组仿佛看到了医疗事故现场直播,集体倒抽一口北极冷气! 而林薇! 她如同置身事外的女王,慵懒地感受着许默小心翼翼的笔画,甚至极其自然又刻意地微微偏头,让几缕滑落的柔顺发丝像带着火星的羽毛,轻轻拂过许默的手腕。 然后,她启唇,声音清脆又漠然:“火焰。” 许默像被真正的火焰灼伤般猛地缩回手,战术扶眼镜的速度快出残影,耳朵红得像刚出锅的虾饺! 游戏结束的余音尚未落地。 季峯如濒临彻底崩解的活火山,猛然起身!巨大的餐椅腿在地面刮出刺耳噪音! ”抱歉,身体不适,失陪。”季峯的声音压抑到极致,如同深渊闷雷炸响。 话音未落,他已如猎豹般欺近,带着不容抗拒的力道,一把攥住林薇纤细的手腕! 力道之大,瞬间在她腕骨上勒出红痕! 在众人惊愕凝固的目光中,他如同挟裹着风暴的凶兽,径直将林薇拖拽向通往顶楼花园的楼梯! 这突如其来的粗暴举动,让刚松了口气的许默猛地抬头! 金丝眼镜后的瞳孔骤缩,一贯冰冷无波的面具裂开一丝缝隙,清晰地映出震惊与一丝……不易察觉的复杂情绪。 他下意识地看向乔然的方向——后者正抱着手臂,嘴角噙着一丝玩味的冷笑,眼神锐利如刀,紧紧追随着被拉扯走的林薇和暴怒的季峯,仿佛在无声地嘲讽着这场混乱。 而许默的目光,恰好与乔然冰冷的视线在空中短暂地、无声地碰撞了一下,随即他飞快地、近乎狼狈地垂下眼睑,仿佛被那目光中的锋芒刺痛,手指无意识地蜷缩起来,用力按住了西装裤腿上那道几不可见的褶皱。 心跳监控屏短暂陷入寂静。 唯独代表季峯的那一栏,那刺眼的、如同滚烫熔岩般的“130+”,固执地在屏幕上闪烁了足足十几秒,才像耗尽所有能量的垂死火星,不甘不愿地、缓缓回落。 顶楼花园的门重重关上,徒留别墅内一场无形的风暴,才刚刚酝酿成形。 季峯暴怒失控的硝烟信息素,如同宣告般在死寂中盘旋。这场前任战局,远未终结。而他精心构筑的冰封堡垒,早已在无声中,化为一片冒着硝烟的废墟。 【弹幕(id:剧本杀npc):卧槽卧槽!!季峯写的‘分离’,沈总念‘承诺’?!字字诛心啊!!!】 【弹幕(id:战场目击者alpha):季峯指刻‘分离’是想刻进沈砚青骨子里!后背都要被戳穿了!修罗场!】 【弹幕(id:废墟余烬):心跳回落像垂死火星…但硝烟还在飘…感觉要二番战!】 【弹幕(id:柠檬青柠批发商):薇姐那声“嗯~”杀伤力太大!季峯杯子都快捏碎了!】 第30章 彻底破防 夕阳熔金,为“镜花水月”顶层的悬浮花园镀上了一层……嗯,悲壮且狗血的暖光。 金属球状摄像机贼自觉地在天台入口盘旋,镜头非常默契地对准盛放的花卉区,完美避开了角落里酝酿的风暴。 角落里唯一的固定摄像头,则像个沉默的瓜猹,尽职地记录着阴影中的一切。 季峯粗暴地拽着林薇的手腕,一路拖向藤蔓缠绕的欧式凉亭 ——一个阳光几乎吝啬于造访的终极死角。 他几乎是甩开她的同时,“啪嗒!啪嗒!”两下精准地摁灭了二人身上的收音麦。 空间瞬间被紧绷的真空塞满。 空气凝滞,只剩远处城市的嗡鸣和林薇手腕上刺目的红痕—— 她皮肤薄,此刻已经透出几道刺目的红痕。 季峯背对着最后一线斜阳,高大的身影在林薇身上投下浓重的压迫性阴影,他的声音低沉,紧绷得像即将断裂的弓弦,每一个字都裹挟着从喉间碾过的砂砾感,眼神锐利如淬了冰的刀锋: “林小姐,”他用的是最疏离的敬称,而非往昔亲昵的“薇薇”, “在镜头前表演这种……‘刻意接近许默’的拙劣戏码,就为了刺激我? 不觉得有失一个专业艺人的体面和素养吗?” 林薇微微蹙着眉头,另一只手轻轻抚过被捏痛的手腕动作冷静得像在处理别人的伤口。 抬眼时,那目光清澈又漠然,像在看猴子模仿秀。 她的信息素——曾经的甜腻桃香早已锐变,此刻紧绷在方寸之间,如同出鞘的柠檬刀锋。 “季老师看来是入戏太深了。” 她甚至扯了一下嘴角,笑意未达眼底,“我跟许律师研究下‘消消乐’攻略,也需向前任递‘剧本大纲’?您是金主爸爸,还是我片场执行?” “正常互动?”季峯齿缝里挤出冷笑,逼近一步。 他那凛冽如暴风雪松的气息轰然炸开,丝丝缕缕凝结成刺骨的实体,深处却诡异地裹挟着一缕……铁锈硝烟的焦灼味,隐秘地扑向林薇的感官防线。 “用许默当工具人激怒我?林薇,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 他似乎在寻找一个足够有杀伤力的词,最终带着浓重的失望和不解吐出来, “……如此下作和难堪?这和过去的你判若两人!” 林薇不退反笑,一声轻嗤逸出。 莹白指尖隔空,精准点向他西装下的“战略要点”。 “难堪的是谁呀,季老师?” 声音轻快如报天气, “心率爆表报警器可是在您胸腔里蹦迪呢。您那吹上天的‘alpha自控力’呢? 被许律师一枪打飞了?” 优雅后撤半步,完美卡在信息素高压圈外,她补充道: “至于我变成谁,您觉得我会care吗?演‘在乎’? 片酬都不够我植发!” 最后一句,轻飘飘的,随目光投向熔金晚霞。 “不在乎”——淬毒的子弹瞬间崩断了季峯最后那道名为理智的保险丝! 巨大的剥离感和否定感混合着滔天怒火与残存的爱恨,瞬间将他吞没。 那张被誉“高岭之花”的脸庞瞬间爬满暴戾的裂纹! 他没有任何犹豫,猛地出手,铁钳般的大掌扣住林薇纤细的后颈,粗暴地将她掼向自己! 鼻尖相抵,呼吸交融。 林薇被迫仰视,清楚看到他眼底翻涌的岩浆般的毁灭欲和冰原下烧得通红的余烬。 灼热的失控气息扑面,他作势压下—— “镜头在拍着呢,季峯。” 林薇的声音冻如北冰洋核心,同时身体以一个刁钻角度侧滑! 就在季峯错愕的刹那,她的细高跟如同精准落槌的审判,“咔嚓!”狠狠碾上他昂贵的定制皮鞋! 位置,正中最脆弱的脚趾! 季峯闷哼一声,触电般松开手,踉跄后退,脸上第一次交织着剧痛和难以置信的错愕。 夕阳下,他转身离去的背影如同被巨兽撕咬过、摇摇欲坠的断壁残垣。 就在那背影即将融入电梯间的阴影时,林薇补刀般的声音如同回旋镖再次钉入: “季老师,劝你省省力,‘在乎’这戏您演不好,也配不起。 您那颗金玉其外的‘骄傲’,可比真心‘性价比’高多了——只配展览,难供实用。” 楼下的游戏房震天响。江寒知和乔然正与像素怪兽鏖战。乔然嘴炮如机关枪: “走位啊菜狗!躲红圈懂不懂?” “奶!奶!!亲爹要噶了!!”。 突然,广播冷漠播报: “请季峯、沈砚青立刻前往一楼大厅领取‘赎罪券’。” 没多久,季峯下来了——脸色惨白如搓废的草稿纸,走路带着种微妙的“爷傲、奈我崴脚”式别扭。 江寒知职业病一秒启动,破防应激反应伴躯体化症状? 评估量表得分能换杯奶茶钱… 季峯沉默走向大厅中央。 沈砚青早已等在那,脸上是万年不变的精装版温润微笑。 但在江寒知这位“人设透视仪”眼里,这笑容弧线精准得让人汗毛倒竖——像用excel函数生成的! 他们的缺德惩罚项目是:互相涂抹芳香护手霜。 那场面……江寒知坐在游戏室门口矮凳上,瞥了一眼立刻战术回头,猛掐乔然胳膊示意她看。 乔然游戏手柄都扔了:“卧槽!强制爱的教育片场?” 季峯化身木头人,手指沾了点乳白膏体,在沈砚青干燥的手背上划拉两下,如同给文物扫灰,火速撤回。 沈砚青则从容得像准备签百亿合同。 他拿起瓶子,挤出适量,一把稳稳钳住季峯那只因忍耐而微颤的手腕 ——季峯瞬间僵硬如被蛇盯上的蛙 ——然后慢条斯理、不容置疑地将那冰凉粘腻的玩意儿从指根到甲缝,涂得一丝不苟,专注得像在鉴赏顶级和田玉! 季峯紧闭双眼,呼吸急促,额角青筋疯狂蹦迪。 沈砚青那圈碧绿茶信息素早已悄然覆盖全场,季峯那缕失控的铁锈硝烟刚冒头就被强势镇压。 乔然凑到江寒知耳边小声吐槽: “这哪是涂手霜? 这是资本收编&意志镇压现场直播! 眼神拉丝加信息素捆绑py,本o看了都ptsd!” 江寒知捂脸内心os炸锅: ‘工伤!工伤警告!’擦个护手霜愣擦出了《教父》并购现场和《黑天鹅》精神凌迟的缝合怪! 你们ao顶级拉扯对普通beta太废cpu了! 比楼下那像素boss的终极大招还费神! 累,麻了。 感觉打从睁眼起,大脑就一直在“暴击+1、精神污染+1、能量点?蚊子腿再+1”的死循环里蹦跶。 不,说轻了。 江寒知彻底放弃治疗,咸鱼一样瘫进游戏室地毯,化身一块晒透的盐渍咸鱼干。 这哪是恋综?这是《前任火葬场》第十季豪华加料版! 他那个“专业搅局、情绪催化”的初始策略,可以裹上原味鸡包装纸,优雅丢进历史的“社畜不靠谱计划桶”了。 挑事? 呵,乔然的嘴就是精准制导弹,林薇蜕变后天天在线开刃,季峯的冰山直接自爆成废墟,许默那法律条文糊的龟壳快被酸液溶穿了,至于沈砚青? “归档案例论”这四字真言简直给他点了“究极进化”的按钮! 修罗场燃料堆积如山,空气里飘的都是的情绪能量沫子! 系统886欢快刷屏:【吸吸吸!躺赢!这才是我辈咸鱼至高奥义!宿主,你,悟~了~!】 于是江寒知心安理得切入了“乐子人挂机+能量捡漏”模式。 他如同一条真正的咸鱼,和暂时卸下心事的乔然一起,烂在懒人沙发里。 乔然看他眼神飘过来: “瞅啥?我脸刻着‘求复合’仨字? 老娘来搬砖的!认真点! 下一局!” 二人再次投入噼里啪啦的像素厮杀。 炸裂的音效和罪恶的薯片渣,像一剂强力缓释麻醉,总算把紧绷的神经泡软了些。 这弥足珍贵的电子肥宅快乐时光,一直苟到晚餐尾声,江寒知心情都维持在“苟住别崩”区间——毕竟沈砚青坐对角,隔着乔然和许默两张活体屏风。 他甚至开始幻想,今夜枕头或许能柔软一些? 直到……管家推着那辆闪着诡异银光的“搞事专用”餐车再度入场。 红绒布下盖着的,不是甜品——是一个昭示着下一轮风暴的神秘箱子。 江寒知脸上最后一点闲适瞬间冻裂。 内心警笛长鸣:完!电子功德刚充值!又要扣光了! 【弹幕(id:茶艺大师):沈总涂护手霜眼神拉丝!碧绿茶味压得影帝发抖!】 【弹幕(id:脚趾保卫者):季老师定制皮鞋血亏!】 【弹幕(id:beta观察室):沈总excel式微笑+护手霜教父现场,cpu已炸】 【弹幕(id:磕糖用显微镜):沈砚青钳季峯手腕涂指缝!】 【弹幕(id:消消乐战神):许默乔然玩消消乐能气疯影帝?】 第31章 心跳1.0 “各位!为了进一步‘增进默契’,接下来是——‘味觉迷宫·前任限定版’蒙眼喂食挑战!” 规则: 蒙眼方: 焊死全遮光眼罩,禁止偷看!偷看罚! 接收方: 双手绑住,禁用手部!考验嘴部功夫的时刻到了! 距离&移动: 双方起始距离一米以上!蒙眼方主动出击,克服重重“阻碍”喂食! 时间压力: 一分钟倒计时!喂不进?嘿嘿,‘惊喜’惩罚双人份! 分组:“许默 & 乔然!季峯 & 林薇!沈砚青 & 江寒知!原装正版,童叟无欺!” 卧槽! 导演组是阎王殿派来kpi考核的? 前任快拆成叙利亚战场了,还安排嘴对嘴喂食?! 这哪是‘增进默契’,这是往火药桶里扔打火机! 等等……这缺德冒烟的主意,这分组优化分明是沈砚青的私刑py! 就为了给我上‘360度无死角亲密接触体验课’?! 焯!大意了,“资本的力量jpg”! 场地中央,许默深陷冰冷的金属椅,模拟法庭证据链的三道黑色皮质束缚带,以极其“讲究”的手法将他双手反剪禁锢在椅背后。 绳结在腕骨上方死死勒出双重反手结,深陷的压迫感让绷紧的左手食指关节神经质地抽搐—— 正是那个曾经被乔然留下清晰齿痕的位置。 他下颌线绷得如同冰封釉面,喉结下方那枚淡红的旧痕随着他强制压下的吞咽动作起伏。 椅背上,《袖珍民事诉讼法典》冷硬的书脊泛着光,烫金的“民事”二字简直像拍在他脸上的公章。 乔然那头,全黑眼罩覆盖了上半张脸,只余下线条精致的下颚和……此刻正稳稳叼着鲜草莓尖儿的红唇。 站定许默正前方一米外标记点的她,像只闯入新奇领域的小兽,带着点初探的兴奋和显而易见的“搞事”蓄意。 “目标:正前方。” 许默的声音冷得像从ai审讯室截取的标准语音,毫无情绪波澜。 “收到~指挥官大人~” 乔然的声音甜腻如掺了蜜,语调却轻飘飘的像在玩一场无关紧要的“过家家”。 她叼着草莓,抬脚、摸索、前进——每一步都踩在许默预设的精确路径上吗? 那是想多了!她那脚下的步点踩的简直像是“魔鬼的步伐”, 脚尖总是“不经意”地微微向内或向外偏移那么几度,导致身体随之带着一丝“我不在浪我就是浪本身” 的微妙晃动。 而被她叼在齿间、饱满欲滴的草莓,也就在这“随波逐流”中危险地在空气中划出诱惑的小弧线,眼看着距离许默绷紧的唇越来越近。 随着距离缩短至半米——这个被许默用眼神标注了“禁止烟火”的绝对禁区,乔然仿佛隔着眼罩嗅到了对方紧绷的防御气息。 那被黑暗掩藏的唇角,勾起更深的弧度。 “偏左75度,垂直高度微调。” 许律师尝试用指令修复坐标偏移。 乔然鼻腔里轻轻“嗯?”了一声作为回应,动作却用行动上演“我错了,我下次还敢,不仅敢还敢多点”——这次直接偏右了两度! 此刻!她彻底侵入许默周身半米内的“高压逻辑静默区”! 就是现在! 她像是突然失了平衡,叼紧草莓,毫无预警地一个迅猛俯冲假动作! 呼——!她带着薄荷糖般清冽锋利的呼吸,精准粗暴地扫过许默耳廓下方那片从未有人敢轻易触碰的“雷区”! “嘶——!”许默喉结猛地痉挛滚动,仿佛被电流击中! 刹那间,他大脑后台弹窗乱飞: 「警告!肢体接触-183…」 「…《亲密关系风险表》第4条:唾液交换=生化污染(违规率997)」 「左手旧伤神经活跃度+200——错误!这是乔然…不是证据a!」 这绝不是“靠近”的附属品,是精准到纳米级别的神经轰炸! 乔然没给他喘息的时间。内心小人摇旗呐喊:哈,睫毛颤得比电竞手速还快?许大状,你的《民事诉讼法》可没教你怎么拆解…草莓炸弹。 她齿间草莓随轻笑震颤,汁液渗出唇角,在许默紧缩的瞳孔里倒映成一点猩红诱惑。 那颗被叼住的草莓化身被操纵的红宝石摆锤,随着她轻缓的、挑衅的晃动,若有似无地扫过他滚烫的下颌线,再用饱含汁液的、摇摇欲坠的尖儿,“无意”地点过他突突直跳的颈动脉… 每一次触碰都轻如蛛丝撩过,却在许默绷到极限的神经上砸出宇宙黑洞级逻辑塌缩! 导演的倒计时如同末日的鼓点:“……3!” 终于玩够了的乔然准备收网,她脚踝那根印着蠢萌猫爪的鞋带,在这一刻精准上演了一出‘鞋带刺客’的戏码! “呜啊?!” 惊呼未落!命运的胶水糊住了剧本! 精心叼住的“战利品”草莓,裹挟着乔然因重心不稳而被迫向前扑倒的全部动能,瞬间从优雅的投喂演变成—— 湿滑失控的草莓迫击炮弹! 带着“强制送达!物理超度!” 的加速度,凶残而无缓冲地、径直怼进了许默因惊吓本能微张、却被规则框住的唇齿禁区! “噗唧——!!”“唔——!!!” 核爆级的碰撞发生了! 物理接触: 鼻尖狠狠撞上颧骨! 牙齿磕碰: 许默的下唇内侧可能…尝到了点铁锈味? 草莓汁混合口水大爆发! 瞬间, 粘腻鲜红的汁液像被打翻的颜料桶,泼溅在许默那颗倔强绷开扣子的衬衫领口。 更直接喷上了扶手那本摊开的《民事诉讼法典》封面——「物证」条目被猩红糊住,宛如盖了一个“血债血偿”的魔幻公章,是对这位大律师理性王座的绝地嘲讽。 许默的眼镜片: 被糊住了!裂开了?!粉色的汁液顺着银边蜿蜒滴落,精准滴落在皮绳勒出的深红凹痕上,像一条耻辱的眼泪。 那凹痕下的左手,食指的抽搐已扩散成整条手臂的羊癫疯式过电。 「味觉传感器异常输入:甜度97(致命诱惑),酸度3(苦涩回忆),痛感阈值…(溢出error)」 「系统紧急预案:《情感终止执行申请书》第9条请求立刻启动…(申请被驳回!)」 「…该死!她的睫毛膏怎么是苦的?化学武器!!」 在江医生眼中眼中: 乔然炸裂开的信息素之前还是炫酷的霓虹气泡酒,此刻已彻底暴走成一锅被“沈腾熬鹰式大火”煮沸的、翻滚着焦糖泡泡、薄荷冰碴子、和她自己都慌了的错愕味道的——“失心疯草莓酱”! 而许默那边,那面由他 “玻璃之心” 筑起的、反射着冷光的“理性堡垒矩阵”,在物理撞击(黏糊糊的)与精神污染(双重暴击)双重摧残的刹那… 特效音响起! “哔哔啵啵——咔嚓嚓嚓!轰——!!!” 这动静,简直像拆了一栋违章搭建的逻辑大楼! 整个防线从心口那个被草莓弹正面轰击的点开始,裂痕如同闪电网络般瞬间爬满,然后在他瞳孔因剧痛\/震惊\/混乱而骤然缩成针尖的瞬间——哗啦啦啦!碎得稀里哗啦、拼都拼不回来! 满地都是闪着冷光的逻辑碎片,和粘着草莓酱的“绝对理性”残骸。 乔然像被开水烫了的猫,猛地弹开,捂着可能磕到对方牙齿的嘴角,低头看向胸前和对方身上那一片狼藉的、宣告任务彻底失败的猩红污渍,脸上的表情复杂得堪比调色盘倒了: 震惊、疼、愤怒、想骂娘又带点想笑——最终凝结成一句“我是谁我在哪这算工伤吗?!” 的无声呐喊。 许默被绑着,动弹不得。 糊满粉色草莓粘网的眼镜片(挡住了“404 not found”的眼神),镜框上蜿蜒流下的红色液体,像一道斩断他完美逻辑世界的耻辱红线。 脑子里的程序不仅崩了,连自带的“蓝屏重启”和“清理bug”功能都彻底瘫痪死机了。 空气凝固了3秒,爆发出比春晚冯巩出场还热烈的、来自场内外所有围观群众的——“噗!!!” 【弹幕(id:法外狂徒喵):乔宝叼草莓晃悠的样子!故意偏航气死许律师啊啊!坏女人我超爱!】 【弹幕(id:法考受难者):衬衫染草莓汁的许律像被盖「物证章」!禁欲毁灭美学绝了!】 【弹幕(id:乔神带带我):导播切江医生震惊脸!「沸腾草莓酱」信息素具象化了?!】 【弹幕(id:登山绳批发商):反向捆绑+金属椅!导演组把法庭py玩明白了(吸氧)】 【弹幕(id:404notfound):眼镜片滴粉汁!银边蜿蜒血痕!破碎感封神!】 第32章 心跳2.0 林薇看到乔然那边爆棚的“节目效果”,眼底掠过一丝兴味盎然的光 ——不是羡慕,是棋逢对手的兴奋。 呵,前任拆家?她林薇可是蹦迪的祖师爷! 季峯被结结实实绑在金属椅上,宛如一件等待质检的精密仪器被焊死在地面。 他被迫睁大双眼,直面这即将降临的“感官风暴”——这哪里是喂食?分明是酷刑! 那姿态,竭力维持着冰雕的凛然。下巴绷得如同淬火钢条,视线如同被磁石吸附般,死死钉在面前光洁如镜的碟子表面,仿佛那是他最后的理性锚点。 他在拼命抗拒——抗拒那个戴着黑色眼罩、正向他逼近的、散发着危险气息的身影。 蜷曲在扶手上的手指,指关节因过度用力而泛出森冷的白,全身肌肉纤维都在无声地嘶吼:“锁死!给我锁死!” 林薇戴上全黑眼罩的动作依旧行云流水,嘴角那抹若有若无的弧度甚至带着点期待。 甜o?早八百年前就过期了! 现在的林薇,是掌控游戏节奏、享受混乱的顶级乐子人。 她伸出纤长的手指,精准地掠过那些“安全无害”的选项,毫不犹豫地——甚至带着一丝狩猎般的快意——攫住了那根沾满浓稠、近乎流动的黑巧克力酱的巧克力棒。 洁白的贝齿优雅却有力地叼住一端,即使蒙眼,她精准地朝季峯的方向偏过头。 那姿态,不是盲棋大师在摸索,而是女王在俯瞰她早已标记的领地。 接着,她动了。 接着,以一种电影慢镜头般的、混合了慵懒与绝对压迫感的步伐,叼着那危险的“武器”,步步为营地逼近被捆成“冰雕”的季峯。 林薇身上那股雨后青草的锐利气息,裹挟着一丝若有若无、却如惊雷般炸响在季峯鼻尖的旧日甜桃尾调,强势刺穿了他摇摇欲坠的冰墙屏障。 而季峯,被迫睁大双眼,瞳孔深处清晰地倒映着那个向他靠近、蒙着眼却如同恶魔般精准的身影。 江寒知“贴心”标注,林薇的信息素在疯狂刺激季峯。 此时季影帝的呼吸瞬间被无形之手扼住! 喉结像失控的电梯上下狂飙!! 林薇知道他睁着眼在看,知道他每一寸紧张都无处遁形! 她在距离他嘴唇20公分的“刑讯距离”稳稳停住。 不急。 她甚至恶意地、清晰地让喉间发出一声极轻的、带着餍足感的气音(哼~)。 叼着的巧克力棒,被她用舌尖极其缓慢、充满暗示性地顶了一下。 一滴、两滴……粘稠的、散发着浓郁可可气息的酱汁,如同黑色的眼泪,滑落、拉丝、滴下……在季峯放大的、惊恐的视觉里,这慢动作重播的灾难预告片! 她那混合了清新与危险的温热气息,巧克力的甜腻芳香,如同无数细小的钩针,密密麻麻地扎进他摇摇欲坠的冰墙。 她在等。 等着欣赏这尊睁着眼、浑身写满抗拒的完美标本,何时被内心的恐慌、被她的气息、被这甜腻的诱惑彻底熔断。 视觉的酷刑! 他被迫清晰地“目睹”林薇是如何一步一步、有条不紊地将混乱和失控“投递”到他面前! 那个黑色眼罩下勾起的嘴角弧度,在昏暗光线下显得如此刺眼! 她叼着的东西……那浓稠酱汁滴落的轨迹……每分每秒都在凌迟他引以为傲的自控神经! 《恋爱心理学》的堡垒在现实的魔爪下噼啪作响, 书脊都要被他绷紧的背脊顶断了! 心里的小人在尖叫:“快给我个痛快! 说你要我张嘴还是闭嘴?!” 但身体的诚实把所有声音都堵死在喉咙里,只能眼睁睁看着那黑色的“刀锋”悬停眼前。 倒计时进入最后15秒! 蒙着眼罩的林薇,嘴角的弧度似乎又扬起了半分。 她忽然开口,声音带着食物阻碍的模糊,却如同带着倒刺的钩子,精准射向季峯已然龟裂的理智: “季老师……”她声音拖长了调子,恶意、甜腻、如同裹着蜜糖的毒药, “……汗都下来了? 睁着眼睛,连尝尝‘甜头’的胆子都没啦?” 这淬毒的精准嘲讽,如同在季峯绷到极限的神经上跳了段《忐忑》踢踏舞! “闭嘴!”被逼到悬崖边缘的冰雕,带着孤注一掷的毁灭性爆发力,猛地向前挣动! 椅脚与地面摩擦发出刺耳的锐响! 他不是要接,他是要撞碎这一切! 悲剧在季峯睁大的双眼前,以05倍速高清上演! 由于过于迅猛和失控,林薇叼着的、滑溜湿润的巧克力棒并未被他精准“叼走”,反而像一个精准的重锤—— 砰! 季峯峯冰凉、紧绷、失去血色的上唇,带着决绝的力道,狠狠砸在了林薇温软、饱满、带着巧克力微甜气息的下唇上! 一股混合了可可与女性气息的温热感瞬间炸开! 啪叽! 同时,他坚硬的牙齿毫不留情地磕上了林薇精致、脆弱的下颌骨! 一丝细微的、咸腥的铁锈味在两人唇齿碰撞的间隙弥漫开来。 哗啦! 积蓄已久的浓稠巧克力酱,如同压抑已久的黑色欲望瞬间爆发! 大量粘稠、甜腻、滚烫的酱汁,汹涌地糊满了季峯峯整个下半张脸! 从下巴到人中再到高挺的鼻尖,无一幸免!黏腻、狼狈、色情! 甚至有几滴溅到了他紧锁的眉头和剧烈颤抖的睫毛上! 咚! 撞击的巨大反作用力让林薇的头猛地后仰! 那根坚硬、湿滑的巧克力棒尾部,如同被命运操控的棍子,“噗”地一下,精准地、带着湿滑的触感,戳在她黑色眼罩下方柔软敏感的颧骨上! 留下了一道深褐色、粘腻、耻辱的污迹! 眼罩也被顶歪了几分。 林薇猛地一把扯开眼罩! 重获光明的瞬间,那双毫无遮挡的眼睛里,没有脆弱,没有惊慌! 只有冰冷淬火、宛如青柠刃尖淬上万年寒冰、又燃着地狱业火的极致愤怒! 她的信息素如同战场核爆警报般瞬间拉满! 雨后青草与甜桃核爆的余烬被彻底点燃,升腾起灼人肺腑的硝烟铁锈风暴! 她甚至没看工作人员递来的纸巾,直接抬手——动作带着极度的鄙夷、愤怒和一丝被侵犯的恶心感 ——狠狠抹过脸颊和颧骨上那道狼狈的、还带着巧克力微黏触感的污迹。 指尖沾染的棕褐色“勋章”,让她发出一声短促、极其清晰、冰冷到能冻结地狱岩浆的嗤笑:“呵。” 空气凝固成绝对零度的真空。 林薇那双燃烧着毁灭性怒火的眼睛,如同两柄烧红的标枪,死死钉在季峯峯那张被粘稠巧克力酱彻底玷污、摧毁、糊成一团的脸上。 那粘腻的黑色,就是他所有“体面”、“自控”、“优雅”的墓志铭。 那抹残留的、冰冷的、嘲讽到刻骨铭心的冷笑,就是她的最终审判词: “看清楚了,季峯。” 她的声音不高,却字字如冰锥,穿透演播厅的喧嚣,精准扎进他破碎的核心, “亲手打碎你这尊‘体面神像’的,不是别人。” 她微微倾身,目光扫过他糊满酱汁的嘴唇和颤抖的睫毛, “正是你这双舍不得闭上的眼睛,和你那份……呵,可笑又可悲的、无处安放的‘诚实’本能。” 而季峯,在这绝对的、冰冷刺骨又灼烧灵魂的注视下,他睁着的双眼里,所有精心构建的防御、所有引以为傲的理性、所有试图掌控的距离…… 都随着脸上那摊污秽、甜腻、滚烫、如同耻辱烙印般的巧克力酱一起,彻底崩溃、融化、蒸发殆尽。 只剩下一个赤裸裸的、被钉在十字架上、任由粘腻污浊流淌的灵魂。 他的手指,像通了十万伏特高压电,肉眼可见地剧烈震颤着、痉挛着,却僵硬得如同冻僵的鸟爪,连抬起一寸、去擦拭那几乎糊住他呼吸的、象征着他彻底败北的存在,都做不到。 【弹幕(id:薇草迷妹):林薇戴眼罩逼近季峯那段太带感了,优雅的掌控女神啊啊啊!】 【弹幕(id:峯冰雕粉):季峯睁大眼抖成那样,可怜又搞笑】 【弹幕(id:cp甜心薇峯):青草信息素带旧桃子味,旧情在燃烧?磕死我了!】 第33章 中场休息1.0 巧克力酱事故的余波,如同投入滚油的冰块,瞬间让整个演播厅陷入一种诡异的寂静,但无处不在的直播镜头还在忠实地记录着一切。 空气里弥漫着甜腻的可可气息,混杂着林薇那几乎凝成实质的硝烟铁锈信息素,还有季峯冰原崩塌后渗出的、一丝若有若无的绝望冷气。 导演的咆哮还没来得及从对讲机里炸出来,林薇的助理和季峯的经纪人已经像两道闪电,几乎同时冲到了场地中央。 “薇姐!” 林薇的助理声音急切但压得很低,迅速递上温热的湿毛巾和便携卸妆水,精准地指向她下颌骨和颧骨上那几道深褐色的、粘腻的污迹——那是巧克力棒和酱汁留下的痕迹。 林薇在助理冲上来的瞬间,脸上那几乎要焚毁一切的冰冷怒火如同被按下了暂停键。她极其短暂地闭了下眼,再睁开时,眼底的寒冰与业火被强行压下,只余下一种令人心悸的冷冽。 她几乎是本能地,对着最近的直播镜头露出一个极其短暂、带着歉意和无奈的笑容,声音不高,却足够清晰:“抱歉大家,出了点小意外,我和季老师需要先去整理一下。” 说完,她才一把接过毛巾,动作依旧带着压抑的怒火和极度的嫌恶,用力擦拭着脸上的污渍,下颌线绷得死紧。她的信息素如同被强行压缩的火焰,硝烟铁锈的味道剧烈翻腾了一下,才被她强大的意志力硬生生压制回雨后青草的冷冽基底。在助理的簇拥下,她维持着最后的体面,快步走向后台专属的休息室。 另一边,季峯的经纪人脸色同样难看至极。他一边示意工作人员赶紧解开季峯身上的束缚带,一边用自己的身体巧妙地遮挡了一下直播镜头对季峯正脸的直拍。 他亲自拿着湿巾,小心翼翼地擦拭季峯脸上和唇边沾到的、粘稠狼狈的巧克力酱。季峯整个人如同被抽走了灵魂的冰雕,但在束缚带解开、脸上污渍被初步清理、露出部分惨白但干净的面容时,他空洞的眼神似乎挣扎着聚焦了一瞬。 他嘴唇翕动了一下,最终没能发出声音,只是极其僵硬地、对着镜头模糊的方向极其轻微地点了下头,算是无声的交代和致歉。 随后,他才被经纪人半搀半扶地带离这个让他彻底崩塌的地方。他身上散发出的那种冰冷的绝望气息,让靠近的工作人员都下意识屏住了呼吸。 导演这才后知后觉地抓起对讲机,声音带着明显的疲惫和安抚意味:“各位观众朋友,非常抱歉,刚才的游戏环节出了点小意外,两位嘉宾需要暂时离场整理一下。 现在是中场休息时间,我们稍后回来!请工作人员快速清理现场!” 这中场休息,显然是应两位顶流明星团队紧急处理个人状况的要求而宣布的。 场务和助理们立刻忙碌起来,清理地面那滩不算太大但非常显眼的巧克力酱“遗迹”,以及检查设备。演播厅瞬间变成了一个高效运转的后勤中心。 乔然站在稍远处,精致的小脸皱成一团,指着自己高定衬衫袖口上那几点醒目的棕褐色污点。她迅速调整表情,对着镜头露出一个略带懊恼但依旧甜美的笑容:“哎呀,飞来横‘酱’!看来我也得去紧急处理一下我的小袖子啦!待会儿见哦!” 许默也站在一旁,他那身剪裁完美的定制西装前襟上,同样不幸地溅上了几点微小的巧克力酱污渍。 他先是皱眉低头看着衣襟,信息素出现了一丝不易察觉的紊乱波动,但很快被他强大的自制力压了下去。他抬头,推了推眼镜,对着镜头,用一种近乎汇报工作的冷静口吻说道:“设备检查间隙,我也需要处理一下个人物品污渍问题,失陪片刻。” 说完,才默默掏出随身携带的清洁湿巾,一边擦拭污渍,一边也走向后台。 江寒知眼疾脚快,导演那声“休息”的尾音还没落干净,他已经像一条滑不留手的泥鳅,精准地绕过忙碌的人群和地上正在被清理的区域,“咻”地一下溜出了演播厅的大门。 他完美地避开了所有还在工作的直播镜头,只在门口留下一个迅速消失的衣角。 此刻不撤,更待何时?咸鱼守则第一条:远离风暴眼,苟住就是胜利!况且,他又不是明星,不需要对着镜头解释为啥溜号! 冲回自己那间被改造成“咸鱼快乐屋”的客房,江寒知反手“咔哒”锁门,动作一气呵成。他几步扑到那个巨大的、几乎能把他整个人埋进去的懒人沙发豆袋里,身体陷进去的瞬间,仿佛卸下了千斤重担,舒服得每一个毛孔都在叹气。 尽管房间里有录播摄像头,但他相信沈砚青不会让这些画面流出,退一万步,流出了还指不定多少人爱看。他这张脸不是吹的,清冷天花板。 第34章 中场休息2.0 “呼——活过来了!” 他一把捞过旁边小冰箱里提前冰好的超大瓶装冰阔落,拧开盖子,“吨吨吨”就是几大口。 冰凉的碳酸液体带着气泡的刺激感,狠狠冲刷着喉咙,仿佛也冲走了刚才演播厅里那股让人神经紧绷的、混杂着信息素余波和可可甜腻的复杂味道。 “爽!” 他长长呼出一口带着可乐味儿的凉气,像一条搁浅的鱼终于回到了水里。 下一秒,咸鱼瞬间切换成暴躁老板模式。江寒知在脑海里疯狂戳系统面板:“系统!886!别装死!出来结算!老子今天这kpi,是不是爆表了?! 快算算,近距离围观了那场‘巧克力酱糊脸’的社死现场……这精神损失费!误工费!心理创伤抚慰金!赶紧给我结清!少一分钱我投诉你到消费者协会信不信?” 【叮!您的专属客服886,竭诚为您服务g~】 系统界面光幕在江寒知眼前刷地展开,浮现出一个扭捏作态的q版客服鞠躬表情包。 【宿主大大~今天真是辛苦啦!能量到账,叮咚叮咚,请注意查收哦~】886的声音甜得发腻,【经核算,今日kpi超额完成!撒花撒花~具体明细如下:】 【核心“充电宝”沈砚青先生:因宿主精准操作导致其信息素持续高功率输出(备注:情绪激动导致信息素外泄),贡献能量点数 +10!宿主大大简直是行走的沈砚青专属兴奋剂,棒棒哒!(?)】 【重点目标季峯先生:情绪波动剧烈,冰原崩塌式破防(备注:被前女友林薇精准打击+当众社死),贡献能量点数 +6!宿主围观吃瓜功不可没!吃瓜也能赚能量,666!】 【重点目标林薇女士:成功引爆核弹,贡献能量点数 +8!(备注:女王气场全开,情绪核爆效果拔群)】 【额外收获:乔然小姐(+2 惊吓+愤怒)、许默先生(+4 混乱+信息素压制)等围观群众情绪波动小费。】 【截至目前今日收获能量点数:37点!宿主大大今天的努力,统统没有白费呢!ヾ(?°?°?)??】 光幕上,代表能量的数字“+37”后面,还跟着一个闪烁的“sss”评级和几个撒花的小人。 江寒知一边记账,一边对着光幕翻了个巨大的白眼,内心弹幕刷得飞起:“神t兴奋剂!我那是虎口拔牙!沈砚青那信息素,好家伙,今天浓得跟生化武器似的! 再多待一会儿,我怀疑自己身上能长出酸菜来!季峯和林薇也是绝配,一个原地爆炸社死,一个精准补刀,真·前任相杀相爱相杀? 还好溜得快,不然被他们团队清场的扫把扫到就亏了。乔然和许默那点污渍,啧,估计他们的助理正在紧急抢救呢,明星包袱重啊。” 同一时间,别墅顶楼尽头那间堪比总裁办公室的奢华套房里。 巨大的曲面监控屏占据了一整面墙。屏幕被分割成十几个小格子,其中一个,清晰地显示着江寒知客房里的景象:懒人沙发上瘫成软泥的人影,手边喝了一半的冰阔落,还有那人刚穿上高领衫、对着镜子皱眉、最终又像条咸鱼般躺倒的全过程。 沈砚青独自坐在宽大的皮椅上,修长的手指无意识地轻轻敲击着光滑的红木扶手。他的目光,如同锁定猎物的鹰隼,长久地、一瞬不瞬地聚焦在监控分屏里江寒知嘴角那道暗红的伤口上。 指尖,仿佛隔着冰冷的屏幕,也能感受到那处肌肤的微热和破损的触感。他眸色深沉,如同蕴藏着风暴的海,方才在演播厅里被江寒知那番“划清界限”的宣言强行压制下去的灼热信息素,在无人窥见的此刻,又隐隐有沸腾的趋势,在血脉深处无声地奔涌、叫嚣。 屏幕上,那个瘫在懒人沙发里的人似乎彻底放松下来,连脚指头都透着一种“天塌了也别吵老子”的咸鱼气息。 沈砚青的嘴角,几不可察地向上牵动了一下,弧度极其细微,却带着一种掌控猎物般、势在必得的危险味道。 “中场休息?” 他低沉醇厚的嗓音在空旷奢华的房间里响起,如同自言自语,又如同对着屏幕上那人宣告,“很好。” 他的指尖终于离开扶手,缓缓抬起,隔着屏幕,极其缓慢而精准地,虚虚点在了江寒知心口的位置。 “下一轮,心跳游戏……” 沈砚青的声音压得更低,如同情人间的呢喃,却字字带着不容置疑的冰冷锁链,“江寒知,你躲不掉。” 第35章 心跳3.0 回到录制现场的江寒知,想到前两组堪称“交通肇事现场”的互动,头皮阵阵发麻。 脑中警铃拉响破音警报:淦!这哪是恋综? 整个一《绝地求生·前任版》!好家伙,落地成盒都没这速度带特效的! 就在江寒知颅内疯狂刷屏【稳住!苟住别浪!猥琐发育!】时,沈砚青这个活体消音器,已经拿着那要命的黑色眼罩,精准地杵到了他面前。 脸上?还挂着点温文尔雅的……期待? 活像个即将拆圣诞礼物的孩子——如果那礼物是被五花大绑的猎物的话。 “到我们了。” 沈砚青的声音不高,却像手术刀般精准切入嘈杂的背景音。 他漫不经心地掂量着冰冷的眼罩,视线掠过全场,最终精准锁定目标——那把为下一位“勇士”准备的椅子。 (′?w?`)?行,早死早超生,为了kpi,冲了!沈大佬手下留情!别刮花了我的高级(积分兑换)高定,更别透支我的珍贵阳寿(能量点)! 江寒知维持着人淡如菊的精英外壳,把自己“pia叽”一声拍在椅子上,宛如那不是椅子,是通往《变形计》片场的传送门。工作人员绑手时,他还不着痕迹地调整重心下沉——“底盘稳才抗揍!” 这是他的人生哲学。 沈砚青那边,则开启了“御膳房食材选妃”模式。修长指尖优雅拂过沾酱的麻薯、汁水丰盈的草莓…… 最终,精准无误地拈起一颗糖霜裹满、橙黄透亮、饱满q弹、滑溜无比的果冻软糖。 啧,完美契合他那点不可言说的恶趣味。 眼罩落下,瞬间剥夺沈砚青的视野,却仿佛解开了某种无形的枷锁。 他微微偏头,像顶尖外科医生调试听觉仪器,又像精密声呐捕捉着空气中目标心脏搏动的回声。 随即抬步! 轨迹笔直稳定,如同有无形的激光引导,分毫不差地卡停在江寒知身前半步! woc!来了来了!“深绿茶”信息素围剿战! 浓稠如墨的深绿色信息素洪流轰然释放,霸道地将江寒知连人带椅圈定为私人领域,将季峯的寒冰和林薇的荆棘无情排开。 江寒知的“基佬紫·ao通感滤镜”清晰地映出这粘稠的“深绿墨汁”,内心弹幕瞬间拉满: 【卧槽!沈总您搁这儿开信息素结界玩儿圈地运动呢?《猩球崛起》版权费交了吗?】。 防暴墙ax启动!洗脑咒语循环播放:空即是色色即是空,kpi在手天下我有… 沈砚青精准地将那颗湿滑的果冻含入唇间,非常“体贴”地留了个颤巍巍的小尖尖在外。 随即身体前倾,姿态稳定得堪比激光校准的精密仪器,带着绝对掌控的威压,俯身下来。 没有摸索,没有试探。 江寒知甚至能感觉到那带着湿热的吐息,如同装了热成像追踪器,精准地拂过他的鼻尖——这个对信息素免疫的beta,此刻竟“荣幸”地体验到了温度骚扰! 淦!这特么是呼吸吗?!这是移动人体热成像仪啊喂!沈大佬你闭眼开透视挂了?系统!我举报!! 系统886:【检测中……未发现物理外挂痕迹。结论:目标综合运用环境记忆、声波反射、宿主散发焦虑热浪及……超纲精神力实现精准制导。ps:目标精神力波动+15,宿主请稳住情绪输出,别干扰波造成系统过载……】 沈砚青那张建模脸在江寒知视域里稳步放大。完美的下颌线,在黑暗中依旧彰显着“绝对精准”。那抹橙黄的果冻尖,宛如精准投送的攻城锥体,十公分…五公分…三公分! 江寒知彻底石化,硬度值飙至冷冻一周的罗非鱼!咸鱼保命三定律同步启动: 核心:僵尸化!木头人最安全! 次级:张嘴!嘴是唯一的求生通道! 心态:洗脑!这不是接吻!是果冻签收!一口一百万!嚼啥?直接吞! 他眼珠瞪成铜铃,嘴巴努力咧开一个标准化工业接口——表情痛苦到足以让牙医诊所的电钻自惭形秽。 沈砚青的动作稳得令人发指。 就在那薄唇几乎贴上江寒知因极度紧张而僵硬的唇瓣时——悬停! 一个精准的、恶意的、极限悬停。 沈砚青甚至能清晰“品尝”到江寒知那滚烫的、带着恐惧“香型”的吐息,暖暖拂过自己的唇周。 绝非意外。这是一场蓄谋已久的精密操控演习。 那颗糖霜裹满、湿滑q弹的小东西,被沈砚青以心脏外科医生缝合微血管般的精细耐心,稳稳地、缓慢地、丝毫无触碰地,推入了江寒知被迫张开、宛如银行保险柜入口的“安全”口腔。 【叮咚!您的[深绿强制投喂]快递已签收!】 系统886实时模拟提示音。 江寒知立刻:舌头一卷!腮帮一鼓!喉结一抽!光速完成吞咽仪式。 内心狂啸:kpi到手!老子解脱了!躺平模式启动—— 就在咸鱼翻身准备庆祝逃出生天之际—— 一根冰凉干燥、力道却不容置疑的手指,精准点穴般按在了他的唇角! 江寒知下意识想缩脖,颈动脉刚颤了01毫米,那根审判之指便施加了惩戒的碾压力道! “别动。” 指令低沉,蕴含不容抗拒的威严。 沈砚青的指尖,在那沾染了细微糖霜和果冻水渍的唇角皮肤上,轻柔拂过——力道近乎爱抚,传递出的掌控欲却能让人窒息一万次! !!!深绿信息素屏障瞬间向内压缩凝固! 屏障表面流转的墨绿光泽轰然炸开无数道铁锈硝烟色的裂痕! 如同被无形巨力撕裂的坚硬合金! 那核心的扭曲波动剧烈传递着:高度占有的极致快感 + 标记完成的餍足 + 欣赏猎物每一丝惊颤的病态满足。 同时,一道墨绿信息素凝成的精神“毒刺”,顺着他指尖抹过的轨迹,如同冰冷的私人印玺,在江寒知的皮肤上烙下了一道无形的专属标记。 沈砚青收回手指,无比自然地、像品味高级点心,含住了那根沾着糖霜、水渍以及江寒知微弱体温的手指。 “好了。” 沈砚青平静宣判,优雅地摘下眼罩。 那双深潭般的眸子里毫无波澜,只有一种完成诺贝尔级精密实验后的纯粹满足感,以及对江寒知脸颊上那抹因羞恼而升腾起的“晚霞”的……饶有兴致的玩味鉴赏。 “合作愉快。” 【…………】 江寒知大脑cpu核心瞬间加载过度: 【哔——错误:遭遇非法精神植入程序“沈砚青牌脏东西”!】 他瘫在椅子上,唯一支撑他不当场进入省电待机模式的,是对高额kpi的执着和对沈砚青这个顶级污染源的……(咬牙切齿)战略性重视。 这活儿,光要钱不够,还得升级装备(盾)才能保命啊! 【弹幕(id:人体热成像仪):“呼吸追踪鼻尖”!!沈总闭眼开物理挂实锤了!】 【弹幕(id:果冻空投组):“攻城锥体”糖尖悬停三公分!沈大佬精准凌迟beta神经!】 【弹幕(id:kpi狂战士):“工业接口嘴型”配牙医电钻表情!江医生签收果冻如签死刑书!】 【弹幕(id:alpha行为研究所):“审判之指”碾唇角!抹糖霜动作像给猎物盖检疫章!】 第36章 唱歌1.0 “呼……”江寒知长长吁出一口气,半瘫在沙发上,眼神放空:行尸走鱼jpg。 他揉着僵硬的后颈,眼神放空地飘向大厅一角——许默正沉默地收拾着游戏用具,表情平静得像在进行某种考古发掘仪式。嗯,还是工具人许默看着安全无害。 然后,许默的前任就来找他了。 乔然那张精致但急需情绪卸货的脸挤进来:“江医生!影音房走起!k歌去!” “影音房k歌?”江寒知掀开一只眼皮,咸鱼属性满格,“乔小姐,您刚在客厅完成了‘巧克力酱泼墨抽象艺术’,这会儿不该去抢救您那身‘高定泼彩全球孤品’?” “嗨,衣服扔给助理了!”乔然闪身关门,动作快如猫抢小饼干,“许默那个洁癖晚期,肯定回房刷他那件被‘草莓爆浆’和‘巧克力泥石流’双重加持的西服去了! 林薇姐在跟公关团队打‘核辐射’公关战!影音房…现在无!人!直!播!镜头! 专业隔音!顶级音响! 堪称战后灵魂icu抢救室!唱歌!嚎叫!把晦气吼进太平洋!顺便——帮节目组验验设备折旧率,薅点精神补偿羊毛!”——精准狙击江寒知“偷享乐+最小代价”核心痛点。 “也算我一个。”门口传来另一个声音。 林薇不知何时倚在门框。素颜,米白羊绒衫裹着清瘦身形,微湿发梢散落,洗去了妆容的攻击性,眼底疲惫挥之不去,雨后青草的信息素微弱弥散,努力覆盖铁锈硝烟。 她没看江寒知,只对乔然微微颔首:“需要…换口空气。”潜台词:远离战场,远离监控,远离那个让她甜桃核裂的信息素源头。 “完美三缺一!”乔然瞬间锁定林薇胳膊,“薇姐!影音房音响能震飞天花板!唱《千年等一回》都没人收你扰民费!咱们‘巧克力酱受害者联盟’,急需一场声波大扫除!”她霓虹气泡的信息素已在预备欢呼状态冒泡。 江寒知扫视眼前“s级危险人物”组合——刚制造“草莓核弹”的拱火天王、“巧克力海啸”引发者冰山大boss、外加自己这条被标记的咸鱼干——脑中os:‘ktv修罗场三缺一成就?系统你认真的?’ “…行。”咸鱼挣扎着在沙发里蠕动了1厘米,“工伤咸鱼,需要ktv当精神复健中心。但提前预警,本人唱歌,属于大规模杀伤性生化声波武器,方圆十里的蝉都得提前办移民。”——安全声明:唱归唱,吓死人不赔积分。 负一层核心区域,专业级隔音,巨大投屏,环绕音响,顶级点歌触控台,几张包裹性极好的按摩沙发,灯光可调,堪称小型私人影院+ktv豪华二合一。 一进来,乔然对着镜头方向,中气十足宣告:“导播老师!别乱剪哦!咱们就是中场休息,来点背景音搞搞气氛!后期记得给我加个可爱点的字幕框!” ——熟练运用规则,将潜在威胁转化为展现舞台。 林薇接收到信号,紧绷的肩线缓缓卸力。录播而已,可控。她走向最远离镜头的沙发角落,将自己深陷进去,沉默揉捏眉心,将疲惫藏进光影。 第37章 唱歌2.0 江寒知内心:‘乔·凡尔赛·然!公关意识点满!这波操作在大气层!’ 他迅速调动专业表情管理,走向小冰箱,摸出三瓶气泡水,动作标准优雅如同五星级侍者: “补充能量,让…气氛更活跃。” “谢啦江医生!”乔然笑着接过,熟练拧开,“热身曲!《姐就是女王(清心寡欲版)》!” 她快步到点歌台,指尖翻飞,精准选择一首舒缓电子音效伴奏的改编版。 前奏流淌,迷离冷静。 乔然没站中央,慵懒靠在点歌台边,握着麦,声音不再是嘶吼,而是带着点漫不经心的酷劲,像是在读一封告别信: “姐是女王…不需要加冕… 过去的账…银行已清算… 独自开疆…版图在眼前… 前任?存档…勿扰状态显…” (即兴rap风改词,优雅diss全场) 她唱得收放自如,霓虹气泡的信息素活泼跳跃却控制在小范围,带着一种高级的张扬,既宣泄了情绪,又不失体面。眼神偶尔瞟向镜头,狡黠带笑。 活脱脱上演一幕“前任ktv现场教学:如何优雅地告诉全世界‘老娘不在乎’”。 江寒知内心狂赞:‘高!实在是高!乔姐段位王者!录播都能给你整出秀场效果! 他表面维持专业微笑,轻轻鼓掌,内心os: ‘节目组后期不加个‘女王の优雅体面’特效框都对不起这演技!’ 林薇听着这收放自如的“女王宣言”,紧绷的神经在旋律中一丝丝软化。 她微微阖眼,任由身体在沙发里沉得更深一点,微不可察地点了点头。 一个几乎看不见的弧度,是对乔然“战术性优雅”的认可。 一曲完毕,乔然把麦递向江寒知,眼神暗示:‘影帝!该你接棒了!人设不能崩!’ 江寒知内心哀嚎:‘救命!咸鱼唱功能假装人设吗?!’ 但迫于乔然灼灼目光和镜头无形的压力,他只能硬着头皮上前,以最标准的姿态接过麦克风。 大脑cpu飞速运转:‘精英事业批k歌应该唱啥?不能毁人设!不能真释放!’ 视线扫过屏幕:《因为爱情》?太肉麻!《光辉岁月》?太高调!《学猫叫》?不如杀了我! 最终,他目光定格在一首……《贝加尔湖畔》。 选它的理由:格调够高(俄式风情),难度不大,且能完美契合“高冷精英偶尔流露一丝丝文艺感”的人设剧本。 【启动:[精英の悠远]表情包加载中……】 【启动:[假装我有故事]声音特效包加载中……】 【启动:[咸鱼の灵魂走音]核心功能…哦不,bug无法覆盖…】 前奏响起,悠扬的手风琴。 江寒知站定,挺直脊背,目视远方(实则是墙上一块斑点),调整呼吸(实则在压住抽搐的嘴角), 然后用一种……嗯,努力想要深情缱绻却仿佛梦游呓语、拼命找调却如同卫星失联信号的声线,缓缓开唱: “在我的怀里…在你的眼里…(音调开始离家出走) 那里春风沉醉…那里绿草如茵…(颤音自带加密) 月光把爱恋…洒满了湖面…(忘词一秒,即兴口胡‘洒满了点点…星辰?’)” 这歌声像是一个ai在学习人类抒情,又像一个刚吃完安眠药的男中音在梦游咏叹。 真诚?那是对人设剧本的敬业精神在死扛! 乔然瞬间瞳孔地震,死死咬住下唇才没当场破功笑出声,脸憋得通红,信息素泡泡狂抖如同筛糠。 内心弹幕:‘救大命!江·奥斯卡欠你小金人·寒知!你的精英马甲比歌喉先劈叉了! 节目组后期必须给我配个‘灵魂出走的男中音’特效字!哈哈哈哈嗝!’ 林薇原本垂着的眼睫猛然抬起,眼底的疲惫瞬间被一种难以置信的错愕和一丝微妙的、即将破防的笑意取代。 她迅速低头,肩膀可疑地抖动了一下,抬起手假装捂嘴咳嗽。 江寒知面瘫如铁铸,内心:‘艹!工伤ax!但乔然‘憋笑内伤’+5!林薇‘错愕+破防边缘’+5!人设暂时还没崩成二维码?!稳了!不亏!’ 他顶着巨大的灵魂压力(和跑调的物理伤害)唱完最后一句:“多少年以后…往事随云走…”(音调彻底沉入贝加尔湖底)。 放下麦克风,他以最优雅的姿态颔首:“献丑了。需要…润喉。” 迅速灌下一大口气泡水,试图压住喉咙的干嚎和灵魂的呐喊。 乔然好不容易平息胸腔风暴,带着劫后余生的“笑容”,将目光投向林薇,眼神充满‘大姐救我!耳朵需要净化!灵魂需要救赎!’的恳求。 林薇看着再次递来的麦,看着两个队友(一个拼命憋笑,一个演技破产)的眼神,沉默了片刻。她站起身,没有走向光亮处,依旧立在角落的暗影边缘。 她没有看乔然推过去的动感歌单,手指在点歌台上停顿,最终缓慢而坚定地输入了:《给自己的歌》。 一段略带沙哑、带着叙事感的钢琴前奏响起,如时光缓缓流淌。 林薇握住麦克风,目光没有聚焦在歌词上,而是穿透屏幕,落向不知名的远方。光影分割着她的侧脸,一半在明处,一半沉在暗里。 她开口。 声音不再是演播厅的冰刀利刃,也不是《分手快乐》的低喃脆弱。它是一种沉到底后的平静复盘,带着沙砾质感的坦诚和解剖: “想得却不可得…你奈人生何… 该舍的舍不得…只顾着跟往事瞎扯…” “等你发现时间是贼了… 它早已偷光你的选择…” 她的声音不高,却异常清晰稳定,像医生在解析自己的病灶。 没有歇斯底里,没有刻意煽情,只有一种看透后的冷静叙述,将那些纠缠的、不甘的、最后不得不放手的东西,一件件在灯光下摊开。 那雨后青草的气息,也在歌声的浸染下,沉淀出一种混合着阳光和泥土的、稳定而坚韧的微苦回甘。 乔然安静了下来,抱膝蜷在沙发里,眼神放空,嘴角那点刻意维持的笑意消失了,表情变得若有所思。 江寒知也收敛了所有情绪,靠在沙发上,静静地看着那个自我剖析的林薇。 这一刻的她,身上所有“女王”、“前任”、“核爆”的标签都被歌声剥落,只剩下一个伤痕累累却最终选择清醒直面、自我缝合的灵魂站在暗影里。 那份冷静的勇敢,本身就带着光芒。 一首歌结束,影音房陷入长久的安静。只有音响细微的电流声和镜头默默记录的微弱红光。 录制在继续,但房间里涌动的是真实的、未曾预演的情绪碎片——乔然短暂的狂欢、江寒知的被迫营业与意外效果、林薇的自我救赎。 江寒知脑海里,系统886默默弹出记录:【叮!影音房录播状态kpi达成:乔然(憋笑内伤+共鸣)能量点+1!林薇(深度释放+稳定力量)能量点+1!生存演戏两不误!薅羊毛技术哪家强?宿主深藏功与名!()??】 他长长吁了一口气,咸鱼灵魂在警报解除后瞬间瘫软。这波在镜头下偷来的喘息与“收益”,成本高昂但勉强收支平衡。 他望着镜头,拍拍,后期爱咋剪咋剪,只要给镜头费就行! 林薇放下麦,灯光映照下,她的脸色似乎比进来时通透了一丝。 “我先回去休息了。”声音平静无波,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释然。 “嗯嗯!薇姐你去歇着!”乔然立刻回应,随即转向江寒知,双眼放光,“江医生!再战!《泡沫》!这波我必须拯救世界!” 新一轮的歌声在专业的隔音包裹中响起。 江寒知看着兴致高昂的乔然,又瞄了眼角落里安静运行的镜头红点,默默掏出气泡水: 行,陪唱也是kpi…只要积分够本,咸鱼愿意…偶尔客串一下背景板和声跑调器。 第38章 第二晚短信 也许是今天的刺激实在太多,对比之下,晚上的匿名短信环节竟意外上演了《相亲相爱一家人之abo特别版》的“阖家欢”盛况——当然,这温馨仅限于字幕特效。 字里行间透出的刀光剑影,分分钟能复刻《无间道》天台对狙名场面。 【乔然的收件箱】叮!来自「林薇」。 短信内容: “姐妹,刚路过花园发现喷泉溅了满地水,跟某些人‘精准投喂’造成的混乱一样难清理!辛苦保洁阿姨了。” 专业心理咨询师江医生os & 神翻译: 哟,这不是影帝季峯嘛,装得一手好绅士,结果制造一地狼藉还得别人擦屁股?演砸了? 「精准投喂」变「精准翻车」,保洁阿姨看了都得喊“宝娟,我的嗓子!”。 短信公布,修罗场开播: 【江寒知的收件箱】叮!来自「季峯」 内容: “江医生,观察‘自我切割’成功的案例很有趣?手术做完了,连缝线的疤痕都找不到呢。” 专业心理咨询师江医生os & 神翻译: 哟,季影帝这刀补得,精准狠辣自带三斤柠檬汁儿? 内心秒速归档:jl-205号案例·吃不到葡萄酸式攻击。确认完毕。 手术刀界还是您老戏骨耍得溜,佩服佩服。 【林薇的收件箱】叮!来自「乔然」 内容: “宝子!明天组队去‘拆弹排雷’不?我看有人连‘草莓糖衣哑弹’都差点整成走火,专业工具都抖了!急需支援练练手啊!” 专业心理咨询师江医生os & 神翻译: 乔然!气氛组组长没你不行! 许律师那01度完美眼镜缝儿怕是被你震成东非大裂谷了? “帕金森战神”称号明天必须焊死他头上! 薇啊,姐妹搭梯子了,是跳呢?还是跳呢?速回急急急! 【林薇的收件箱)叮!来自【江寒知】 内容: “林女士,友情提示一下:某个区域现在可能正经历‘高浓度信息素风暴’(非污染泄露),疑似环境诱发的波动。为安全起见,如果谁家设备看起来有点‘过热’或者‘疯狂震动’控制不住,建议它的主人赶紧找个地方冷静冷静——此建议基于环境健康风险评估,仅供参考。” 专业心理咨询师江医生os & 神操作解析: 呼,发完!表面给林薇递刀(警惕沈\/乔\/许状态异常), 实际隔空精准投喂沈总: 1 瞅见了,你那绿茶香混硝烟的味儿! 2 控制住!上头需冷静,该通风通风! 3 顺手cue许律师那抖成“电动牙刷”的精密仪。 【许默的收件箱】叮!来自「沈砚青」 内容: “许律师,请提供合规咨询:当‘耐压舱级目标’拒绝深度扫描且外部稳态存疑时,投资人强制启用‘陀飞轮同步协议’是否构成风控必要措施?需规避标本能量逃逸风险。” 专业心理咨询师江医生os & 神翻译: 好家伙!沈总您这是《霸道总裁强制爱法典》迭代到量子力学版本了? “陀飞轮锁链”锁死?“标本能量逃逸”? 翻译成人话: 他江寒知必须!立刻! 焊死在我沈砚青身上做永动机,直至宇宙热寂! 许律师,这题你会吗?我替你答——够风控,但够刑!《刑法》翻烂了亲? 【沈砚青的收件箱】 叮!来自「许默」。 内容: “江医生,请教‘系统健康监测方案’:若某‘高活跃度干扰变量’持续生成非理性操作日志(如无序投喂、参数偏移),是否建议执行硬件隔离策略?以免核心处理器过载崩坏。” 很显然,许默竟然不可思议的出错了,可见他被乔然刺激成什么样了。 专业心理咨询师江医生os & 神翻译: 啊啊啊那个叫乔然的病毒程序又在胡乱蹦跶了!又是投喂鳕鱼又是打乱我精准计算的01度! 江医生,您看,对这种严重破坏系统稳定、无视操作守则的高危变量——乔然——除了给她强制物理断电,还有别的招吗?求保我cpu平安! 看到大屏,全员变身表情包: 乔然: 眼珠子滴溜溜转!先看自己发给林薇那条,肩膀疯狂抖动憋笑,内心弹幕刷屏:“姐妹懂我!许律师社死名场面+1!”。 再看那条匿名的“生化因子警告”,眉毛飞起直冲天灵盖:“哇哦!!哪个alpha信息素这么野?‘非污染’??让林薇快闪?懂了,这是人形自走荷尔蒙炸弹啊!” 眼神瞬间化身雷达,在季峯和沈砚青之间扫射,内心呐喊:“吃瓜群众已就位!前排售卖瓜子饮料小板凳!” 乔然:这匿名短信一看就是江医生手笔!医学名词糊脸,精准扎心还带免责条款,高,实在是高!这是看沈总快炸了,赶紧递个梯子?这梯子…它保熟吗? 江寒知瞥见季峯短信眉梢微挑,锐光一闪即逝:嗯,jl-205号酸葡萄,归档。 林薇看到乔然短信,吐槽许默? 嘴角刚想开嘲讽模式扳回一城。紧接着,那条“高浓度信息素风暴”映入眼帘! 瞬间从“钮祜禄·复仇薇”切换成“钮祜禄·警惕·随时准备撤离薇”! 浑身僵直,攥着桌布的手骨节发白! 高危alpha失控?信息素炸弹?谁?季峯?还是… 刚情绪就不对! 乔然的搞笑瞬间不香了,只剩“身陷核爆中心等待倒计时”的窒息感。 笑容?那玩意儿早飞了! 季峯目光扫过大屏,精准锁定林薇信箱里那条刺眼的匿名警告! 内心冷笑一声:信息素?高浓度?环境诱发?精密仪器…。 呵,沈总藏得深啊? 表面商业精英,内里竟是能让江医生专门发警报的“危险源”? 还是说,这是江寒知在给沈砚青递台阶? 有意思,看来“小医生攻略霸总计划”进度条有更新? 这局更有看头了。 江寒知这是想灭火呢?还是借着灭火,朝沈砚青的心尖尖上精准扎了一针? 递梯子?这梯子上怕是抹了蜜也插了刀。 沈总,台阶给你了,踩上去会不会扎脚,就看你造化了。 许默看到沈砚青短信: “陀飞轮锁链”?“标本能量逃逸”?瞳孔十二级地震!手机差点戳进酱碟里那01度完美缝隙! 沈总!您的独占欲已突破物理学天花板!这风控条款是《黑洞囚禁手册》?! 低头疯狂推眼镜,手指颤抖。系统正在加载解决方案…cpu过热警报!error! 接着看到自己社死场面被乔然群发! 瞬间从“理性崩塌”秒切“社会性死亡”模式!耳根血红,只恨不能缩小成细菌钻进酱碟的完美缝隙里永世不出! 沈砚青先看到许默发错那条“高活跃度干扰变量”,眼神寒光一闪,嘴角公式化假笑消失。 下一秒——大屏刷新!林薇信箱里赫然躺着他最想看到的“短信”! 这医生…该死的精准!该死地…懂我! 他猛地侧过头,目光如粘稠的蛛网,死死缠绕在江寒知的侧脸上。嗓音不高,却带着一种审视猎物般、被诡异安抚后依然固执的腔调,清晰传入周围几人耳中: “环境健康风险评估…江医生的提议?” 叮咚!修罗场空气瞬间凝固! 江寒知稳如老狗的表情下os是什么? 看八卦的乔然嘴巴张得能塞蛋! 林薇屏息紧张等瓜!季峯一副“果然如此”的玩味笑容! 许默连社死都忘了,眼镜片上全是雾化的cpu水蒸气! 所有人的视线如同追光灯,死死锁定江寒知——是装傻?是摊牌?还是…沈总攻略战第二回合,开启! 【弹幕(id:玫瑰狙击手):林薇攥桌布的手骨节发白,高危警报实锤了!薇宝快跑啊!】 【弹幕(id:峡谷闪现送头):笑死!乔然眼睛滴溜转像扫雷仪!腮帮子鼓的偷藏瓜子了?】 【弹幕(id:律政抖控):许默眼镜片全白!cpu爆炸现场!社死+物理死机双重暴击】 【弹幕(id:alpha警报器):\"非污染\"划重点!江医生这是把沈总暴走信息素洗白成香水喷雾啊?】 第39章 第二晚睡觉 浴室门“咔哒”一声轻响,江寒知擦着微湿的头发走出来,拖鞋踩在吸水地垫上没发出半点声。水汽氤氲的温暖氛围,在视线触及床头的瞬间冻成冰坨子。 他又入侵了他的快乐屋! 沈砚青大爷似的半倚在江寒知的床头,深色丝缎睡袍半敞,露出锁骨利落的线条,暖黄灯光在上面流淌。 他甚至没抬眼,指骨分明的手指正闲闲翻着那本江寒知带来装点门面、此刻却显得分外讽刺的《脑神经与行为学》,学术气息在alpha无声却嚣张的信息素弥漫下,溃不成军。 空气粘稠得如同凝固的琥珀。 江寒知脚步钉在原地,身体从沐浴后的慵懒瞬间切换至一级战备状态,连发梢滴落的水珠砸在地板的声音,都清晰得如同擂鼓。 他扫视了一圈——房间不大,没有可躲避的掩体,唯一的出口在沈砚青身后。 他深吸一口气,把惊惶压回心底的小黑屋锁好。声音没有预想中的尖锐质问,反而透着一股破罐子破摔后的诡异平静,直接得像把手术刀划开空气: “沈砚青。” 床上的男人终于抬眼。金丝边眼镜下,目光穿透残余的水雾,精准落在江寒知脸上,带着点被打扰般的不悦。 “说,你到底想干嘛?”江寒知抱臂倚着门框,指尖无意识地抠着冰凉的门板,努力维持一副“赶紧说明白我赶着躺平”的咸鱼姿态, “大半夜的,总不会是走错门来跟我探讨脑神经科学的最新进展?隔壁你的总统套房它不香吗?” 沈砚青翻书的动作顿住,静静看了他几秒。那目光沉甸甸的,带着评估、探究,还有一丝江寒知看不懂的复杂。 房间里弥漫的深绿信息素仿佛也凝滞了片刻。 几秒后,沈砚青合上书,将它轻轻搁在床头柜上,坐直了身体。 他没有逼近,也没有再用那种暧昧不清的危险调情语气,而是用一种近乎坦诚的、带点沙哑的低音回答,像疲惫的旅人终于找到了绿洲: “待在你身边。” 他停顿了一下,似乎在斟酌词句,目光落在虚空中的一点,竟显得有些……无措? “感觉……很舒服。”最后两个字,他吐得极轻,甚至带着点不易察觉的赧然。 这跟之前那个强势入侵、又毒舌又危险的沈砚青判若两人。他垂眸看着自己的手指,“这里,空气……” 江寒知的心脏猛地一跳! 舒服?舒服个锤子!大哥你这是病犯了?! 这发言听起来太特么像黏糊偶像剧,但江寒知脑子里警铃大作——哪有什么浪漫桥段! 这分明是沈砚青那劳什子信息素狂暴症晚期病患对“唯一解药”的条件反射! 纯物理吸引!跟毒瘾犯了找毒品一个原理! 系统886!你t听见没?!解药!人形止疼药!这哪是暧昧,这是医用级需求报告书! 《关于特需病患沈某要求长期占用珍贵药物江某的紧急请示》! 表面上,他眉毛都没动一下。多年的职业素养让他脸上精准维持着一丝“哦?然后呢?”的平静无波。 “所以?”他示意沈砚青继续解释其“赖床”行为。 沈砚青似乎被他的平静噎了一下,抿了抿唇,没再追加更多让人想歪的情话。 但那看着江寒知的眼神,却沉得像浓得化不开的夜。 里面写满渴望和一种动物般的、原始的依恋。信息素的深绿色泽微微波动,并不躁动,反而像安静的森林苔藓包裹上来。 江寒知看着他那副“大型犬求收留”的无声姿态,内心白眼翻上天:笑死,顶着这种想生吞活剥我的眼神说舒服? 沈总你这表情管理跟眼神管理是不是脱节的有点厉害? 但这反而让他悬着的心稍微落回一点胸腔——目前看来,犯病初期,尚有药可救。 “行,”江寒知干脆利落地一拍门板,声音不大,却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裁断力,像手术台上划出清晰切口, “既然沈总‘舒服’。” 他指向距离大床最远的、靠窗下那块空着的地板: “那位置,空气流通性好,景致也不错。你的‘睡感包’自己想办法。” 沈砚青的眼神骤然亮了一下,像夜空里骤然划过的流星,带着不敢置信的惊喜。他本能地想开口说什么。 “别动!就那!”江寒知伸出一根手指,精准地像点名册, “我有条件。三不准:一不准挪窝靠近我两米之内;二不准发出超过20分贝的噪音;三不准做出任何包括但不限于‘深情凝望’、‘肢体接触’、‘疑似梦游爬床’等一切打扰我宝贵睡眠的行为。” 他顿了顿,加重语气:“尤其——最后一条,‘动手动脚’。” 他眼神凌厉地扫过沈砚青放在床单上的手, “沈总,你是个体面人。今晚你是病患,我是被迫营业的人形呼吸机。出了这个门,天亮之前,谁也不认识谁。” 江寒知目光如炬,紧盯着沈砚青:“听懂没?敢犯任何一条……”他指了指门, “麻溜滚出去享受你的总统套房。我保证今晚节目组的热搜关键词是‘沈氏总裁深夜破门未遂狼狈而出’。” 沈砚青眼底那点惊喜和瞬间涌上来的、带着掠夺意味的冲动硬生生被这话压了回去。 他看着江寒知那张写满“不伺候”的冷淡脸,嘴角甚至不受控制地向下抿了一下,像是有点委屈? 又像是在强忍着什么。几秒的僵持,他的眼神在江寒知脸上和他指向的地板之间逡巡。 最终,他喉结滚动了一下,低哑地吐出一个字:“好。” 他动作有点急地从床上起身,没有再看那张近在咫尺的、诱人的床铺,而是径直走向靠窗那块江寒知指定的空地。 他甚至显得有些……乖巧? 真的开始环顾四周,像是在思考怎么把自己安置得尽量舒服又不显突兀,深绿色信息素缓缓收束,如同温顺下来的猛兽,盘踞在他周身。 嚯,真就打了地铺?演的?!……系统886,给我盯紧了!调高红外感应!他敢挪一厘米,立刻播报‘地鼠出洞,一级警备’! 他没再多看一眼地上那个笨拙捣鼓睡袋(也不知道沈砚青从哪掏出来的,估计是楼下医疗组友情赞助的?)的高大身影,径直走向那张终于夺回主权的大床。 掀被、躺平、关掉自己这边的床头灯。 一系列动作流畅得如同设定好的咸鱼归位程序。 房间陷入昏暗,只有窗外微弱的月光和城市灯光勾勒出模糊的轮廓。 江寒知背对着沈砚青的方向,闭上眼,呼吸刻意调整得绵长平稳,如同沉睡。 心里却精准计时:3分钟监测启动。只要不动,就当他是个会呼吸的…充电宝。 而地板上,沈砚青裹着质地精良却显然不符合“舒适度标准”的睡袋,身体紧绷得像块待命的钢板。 黑暗中,他睁着眼睛,目光贪婪地、无声地描摹着床上被模糊月光勾勒出的那个背对自己的轮廓,深绿色的信息素在静谧中缓慢弥漫,如同无声的潮汐,小心翼翼地环绕着那张床,不敢越雷池一步,却又带着绝对占有的满足。 一丝极轻、极低、几乎听不见的喟叹从他的唇边溢出。 真好。 他就在这里。 这么近。 他允许他在他身边。 窗外的月光无声流淌,房间里一上一下两个人,一个“酣然入睡”,一个“守护充电”,空气里飘荡着名为“平衡”的、由江寒知的规则和沈砚青的病理性依恋共同构成的诡异硝烟味。 第38章 沙滩排球1.0 晨光熹微,咸湿清凉的海风打着旋儿钻进“镜花水月”别墅半开的窗,卷走了最后一丝卧室里的硝烟气息。江寒知在空无一人的大床上醒来,神清气爽得想给窗外的海鸥比个耶。 心情好得想放风筝:昨晚的“人形充电宝”没炸,安稳充能t√,咸鱼生存法完美运转! 他哼着不成调的“蜜雪冰城”拉开窗帘,阳光倾泻而入,映亮了远处蔚蓝的大海和细软的白沙滩。导演透过广播宣布今日活动——沙滩排球,连带着那欠揍的播音腔都显得顺耳了几分。 江寒知雄赳赳气昂昂地换上节目组准备的沙滩排球服。修身的黑色无袖背心加同色短裤,面料弹性极佳,本应衬得他腰细腿长,英姿飒爽……如果忽略胸前那两团碍事的“负重”的话。 他突然想起了上个世界,那时层层叠叠的华服之下,压根看不出来啥……白天?根本无需在意!哪像现在,这紧绷的弹力布料……啧! 拉链提到锁骨下缘,猛地卡住! “淦!这玩意儿绝对是敌方派来的卧底!等下扣球要是敢表演《忐忑》式自由落体,老子立马、立刻、连夜预约外科手术!” 他狠狠一拽,把防晒外套裹得严严实实,试图封印这份“超标配置”,但那种沉甸甸的存在感和束缚感,像无声的嘲笑,让他刚起床的好心情瞬间蒙上一层阴影。 抽签分组出炉:a队(沈砚青、江寒知、林薇)vs b队(季峯、乔然、许默)。 沈砚青已经赤膊站在场边热身。古铜色的皮肤在阳光下泛着健康的光泽,壁垒分明的胸肌、精悍利落的腹肌线条和充满力量感的双腿,简直就是行走的alpha荷尔蒙宣传片,看得人只想举报这个“作弊选手”。 江寒知内心os:“啧!抽签黑幕!这身材是来打球的吗?是来上《男士健康》封面的?!没跟季冰山对线,我这‘体育生の制裁’大招都憋得快炸膛了!” 想到等会儿要在球场上碾压这个“坐办公室的”,找回自己体育生的尊严,江寒知那点被胸拖累的烦躁又被一股好胜心压了下去。他好歹在古代也是能骑马射箭的主儿,排球虽然不如篮球精通,但也自信能秀一把! 哨响!节目组特制的荧光超轻沙滩排球,轨迹飘忽得如同海风一样难以捉摸。 开局第一球,林薇发球过网。 乔然垫球到位,季峯一个干净利落的二传送到许默手中。平时闷骚的许眼镜一推眼镜,竟摆出个标准扣球姿势! “我的!”江寒知眼神锐利,预判精准,瞬间抢位到落点,沉腰、蓄力! 然而!就在重心调整到位,全身力量凝聚于手臂准备漂亮垫起这个一传时—— “负担”它毫不客气地彰显了物理定律的权威!猛然向下一坠! 像是被无形的巨手拉了一把,腰间的核心力量瞬间跑偏! 垫球的手臂轨迹肉眼可见地被干扰变形!本该稳如磐石托起的球,此刻像个调皮的气泡,“噗”一下擦过他慌乱调整的指尖外侧,轻飘飘地、充满侮辱性地飞出了界外。 “靠!” 江寒知身体一个踉跄才站稳,对着那颗落地的荧光球无能狂怒。他烦躁地猛扯被汗水微微浸湿的背心肩带,——这玩意儿简直是封印体育生灵魂的捆仙绳! 手术!必须安排!甲方爸爸都拦不住我,我说的!这破身体严重影响竞技状态! 沈砚青站在他侧后方,将他的窘迫和那股几乎要具象化的怨气尽收眼底。他墨色的瞳孔深处掠过一丝了然,但并没有像昨夜那样直接上前进行强势的“物理指导”或言语刺激。 昨晚……似乎让他领悟到了点什么。 当又一个发球过来,江寒知虽然勉强接起,但因为胸部的负担动作显得有些笨拙扭曲,导致球路完全出乎林薇的意料,虽然林薇勉强救回,但a队瞬间陷入被动。沈砚青在江寒知调整站位、正憋着口气和自己身体较劲时,以一种冷静到近乎专业教练的口吻,清晰简洁地开口: “侧向位移重心前置15度,腰腹绷紧代偿核心,”他的声音不高,刚好让江寒知听到,没有多余的情绪,只是在陈述一个技术要点,“发力的在腰,不是在肩,用腰部的旋转带动手臂,减少上半身过度前倾。” 他边说,边在自己位置示范性地做了个微小但标准的屈膝转体动作,展示那种“腰发力带动臂”的感觉。动作标准利落,没有丝毫暧昧或指点的意味,仿佛只是在做战术沟通。 江寒知愣了一下。预料中的嘲讽或强势干预没来,反而是……干货指导?虽然心里还是对沈砚青有本能排斥,但这种纯技术性的指点,和他昨晚“犯病索要充电宝”的状态完全不同,确实戳中了他刚才动作的痛点。他没吭声,但下意识地在心里复刻了一下沈砚青说的要点。 下一个球,他尝试调整。不再跟胸口死磕对抗,而是尝试沈砚青说的,刻意强化腰腹核心的力量作为发动机,将动作模式从“胸带动\/限制上半身”调整为“核心发力-传导至手臂”。 虽然动作还是有点僵硬不自然,但那种沉重的拖拽感减轻了不少!一个角度刁钻的吊球被他接起,平稳地送到了网前位置,林薇抓住机会一个轻巧的网前推吊得分! “漂亮!”林薇忍不住赞了一句。 江寒知心里那股憋屈劲儿瞬间泄了大半,甚至升起一点小小的成就感。虽然沈砚青那副理所当然的“教练脸”让他不想领情,甚至想回一句“用你教?”,但……能找回点感觉确实还行。 “哼,算他说对了一点。……不过老子本来也懂!就是这破配置拖累我发挥!这球得分还是靠我调整过来的!” 虽然主要是林薇打得好,但他把功劳内心分了大半给自己调整后的状态。 沈砚青捕捉到江寒知眼底那一闪而逝的“找回场子”的微光,以及动作间那股别扭但确实在努力的劲儿,嘴角几不可查地向上弯了一下,迅速隐去。他没有再说话“邀功”,只是专注地投入到下一个球的准备中。 这种沉默的“助攻”,反而让江寒知那点警惕心放松了些。 随着比分交替上升(目前4:3,a队领先1分) 林薇的发球轮。她深吸一口气,准备抛球。 这时—— 镜头边缘扫过季峯冰封的侧脸。林薇嘴角肌肉如同被按下“甜美营业键”本能上扬!但下一秒,她强行镇压,唇线绷直成冰冷直线,眼神锐利值up↑,仿佛看的不是冰山队手,是阶级敌人。发球动作随之带上了一丝微妙的杀气。 球过网后,她快速跑位。无人注意的瞬间,她的手指下意识地在短裤侧缝处捻了捻——仿佛那里有一条并不存在的裙角。这动作只持续了不到一秒,她便猛地攥紧拳头松开,像要甩掉什么粘腻的东西,重新专注盯球。 江寒知虽仍被“重量”干扰起跳或鱼跃,但状态已渐入佳境。刁钻发球专攻b队软肋(许默眼镜反光、乔然闪避太骚),还能跟沈砚青打个简单的二传配合,气得乔然吱哇乱叫!阳光、海风、汗水,加上找回的部分掌控感,让他微红的脸上露出了几分真实的“爷又行了”的畅快。 “负担”依旧不爽,但能 60掌控身体 + 60恶心对手(重点标记“科学怪人”许默与“风骚走位”乔然) + 100确定“资本充电宝”没作妖 = 这球还能打!性价比不错! 阳光炽烈,白沙滩上,穿着各色运动服的男女奋力奔跑跳跃。汗水甩落,沙滩排球在空中划出一道道明亮的弧线。 a队三人各怀心思(林薇在努力无视季峯的寒气,江寒知专注于和身体和解,沈砚青在克制和观察),b队同样气氛微妙(季峯冰山状态,乔然看热闹不嫌事大,许默在“科学打球”),这场看似热闹的沙滩排球,交织着汗水、荷尔蒙和无声的角力,成为了“镜花水月”另一场修罗场的序章。比分牌跳动,下一局的争夺即将开始。 【弹幕(id:负重封印侠):黑背心勒出窒息造型…寒知拽拉链骂卧底!】 【弹幕(id:荷尔蒙举报处):沈总赤膊古铜色鲨人!这肌肉是排球吗?是来走秀的!】 【弹幕(id:物理定律受害者):球擦指尖飞走瞬间,寒知踉跄怒瞪胸!】 【弹幕(id:真香进度条):江医生默念发力要点!接起球后强压嘴角,身体和解の高光时刻!】 第39章 沙滩排球2.0 比分牌定格在 5:4,a队领先一分。按照规则,该交换场地了。 江寒知抹了把额头的汗,咸涩的海风灌进敞开的防晒外套,吹在汗湿的背心上带来一丝凉意。 他胸口那点“负担”带来的滞涩感还在,但经过沈砚青那几句精准到位的技术点拨和自己摸索出的“腰腹核心发力法”,动作明显流畅了不少。 刚才那个漂亮的吊球助攻林薇得分,让他心里那点憋屈劲儿彻底散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久违的、属于运动本身的酣畅淋漓。 哈!手感来了!这球打得才对味儿!虽然配置差点意思,但技术还在线! 江寒知瞥了眼对面场地,目光扫过沈砚青那副游刃有余、仿佛在自家后花园散步的精英姿态, 又看了看b队那边——季峯冰山脸冒寒气,乔然跃跃欲试但技术菜鸡,许默……嗯,许默在认真研究沙子的摩擦力系数? 一个大胆(且作死)的念头瞬间窜上江寒知心头。 他几步走到裁判旁边,声音带着运动后的微喘和明显高涨的兴致,清亮地穿透海风: “导演!a队就这么赢了多没劲啊!b队请求人道主义增援!我换过去!” 话音未落,他还不忘侧过头,隔着网线,朝着沈砚青的方向,嘴角勾起一个带着明显挑衅弧度的笑,眼神亮得像淬了火的刀子,无声地传递着:“坐办公室的,敢不敢接招?” 沈砚青正弯腰捡球,闻言动作一顿。他直起身,目光越过网线,精准地落在江寒知那张因为运动而泛红、此刻写满“来战!”的脸上。 那双墨色的瞳孔深处,没有预料中的不悦或冰冷,反而像是平静的湖面投入一颗石子,漾开一丝几不可查的涟漪——那是了然,是……兴味? 他唇角几不可查地向上牵动了一下,幅度极小,却不再是那种公式化的精英假笑,更像是一种棋逢对手的、带着点玩味的认可。 他没有说话,只是微微颔首,动作从容得如同在谈判桌上签署一份无关紧要的补充协议,然后平静地将手中的球抛给了裁判。 嚯?居然没黑脸?还点头?行啊沈砚青,有点风度! 沈砚青这种淡定接受挑战的姿态,非但没让江寒知觉得被轻视,反而像给烧旺的斗志又添了把柴火。 他心情大好,几步就蹿到b队场地,站定在网前,正对着沈砚青的位置,一把扯下那件碍事的防晒外套甩在沙滩上,露出汗湿紧贴的黑色背心,胸口起伏的线条在阳光下清晰可见。 他深吸一口气,海风灌入肺腑,带着咸腥的自由味道。 “b队!火力全开!”他朝着乔然和许默(主要是乔然)吼了一嗓子,声音带着昂扬的战意。 比赛重新开始。换边后的b队,因为江寒知的加入,攻击性瞬间提升了一个档次。 江寒知的进攻: 他不再像开场时那样被“负担”束手束脚,而是将那股别扭感转化成了力量。 虽然腾空高度和扣球角度依然受到些微影响,少了点飘逸,却多了十分狠辣刁钻。 他利用腰腹核心的爆发力,结合精准的落点判断,屡屡将球砸向a队防守的结合部,或者利用轻巧的吊球戏弄站位靠后的林薇。 每一次得分,他都毫不掩饰地握拳低吼,汗水甩落,眼神亮得惊人,像一头在沙场上找回獠牙的年轻猎豹。 面对江寒知的猛烈攻势,沈砚青展现出了顶级的防守能力和冷静的头脑。 他的预判精准得可怕,移动迅捷如风,高大的身躯在网前筑起一道难以逾越的屏障。 他的扣杀依旧势大力沉,角度刁钻,但目标明确——要么是b队的空档,要么是破解江寒知的进攻线路,而非刻意针对他个人。 每一次成功拦下江寒知的扣球,他眼神平静,动作干净利落,没有丝毫多余的炫耀或挑衅,仿佛只是在完成一项工作。 比赛进入白热化。沙滩上沙粒飞溅,汗水在阳光下闪烁。 江寒知一次鱼跃救球,身体在沙地上滑出老远,沾了满身沙,爬起来抹把脸继续战斗。 沈砚青则如同定海神针,无论b队如何冲击,他总能找到最合理的应对方式。 林薇在网前灵动穿插,季峯的强力扣杀依旧带着冰封千里的寒意,乔然大呼小叫地救球,许默则努力用科学精神分析着每一球的轨迹。 比分交替上升,咬得极紧。 空气中弥漫着汗水的咸味、阳光的灼热、以及双方信息素无声的交锋。 最后一球,决胜分。 江寒知看准机会,从后场全力冲刺,高高跃起! 虽然胸前的重量让他的滞空略显沉重,但他眼中只有那颗下落的球! 手臂如鞭,带着全身的力量狠狠扣下! “砰——!” 球如同炮弹,撕裂空气,直扑a队后场死角! 然而,沈砚青仿佛早已预判! 他如同鬼魅般横移,在球即将落地的瞬间,一个极限的倒地滑铲救球! 手臂伸展到极致,指尖堪堪触到球底! 球被不可思议地垫了起来! 虽然又高又飘,但给了林薇调整的机会! 林薇抓住这稍纵即逝的机会,一个轻巧的网前点拨,球擦着网带落下,b队回天乏术。 “哔——!” 哨声长鸣,比赛结束。a队险胜。 江寒知站在原地,胸膛剧烈起伏,汗水顺着下颌线滴落,混着沙粒。 他看着那颗落在界内的球,又看了看对面平静站起的沈砚青,还有同样喘着气的林薇和季峯。 没有愤怒,没有不甘。 他抬手,用沾满沙子的手背随意抹了下脸上的汗,咧开嘴,露出一个畅快淋漓、甚至带着点傻气的笑容。 爽!这球打得值了! 他输了,但他尽力了。从开场被“负担”拖累的狼狈,到找到手感、主动挑战、全力拼搏,他找回了属于体育生的那份纯粹的快意恩仇。 输给沈砚青这种级别的对手,不丢人! 更何况,沈砚青今天打球……嗯,挺“干净”的,没搞那些让人头皮发麻的“窒息教学”或信息素压制。 沈砚青隔着网线,看着那个满身沙土、却笑得像个大男孩的江寒知。 阳光落在他汗湿的发梢和明亮的眼睛里,带着一种毫无阴霾的、近乎野性的生命力。 沈砚青眼底深处那点玩味悄然沉淀,化作一丝难以言喻的、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柔和。 他微微颔首,算是对这场精彩对抗的致意。 海风吹过,带走场上的硝烟。江寒知弯腰捡起自己的防晒外套,拍了拍沙,心情是前所未有的轻松和满足。 输赢? 那只是比分牌上的数字。他找回了掌控身体的感觉,打了一场痛快的球,还小小地挑衅了一下“资本家”并且得到了还算体面的回应。 这波,不亏! 【弹幕(id:挑事先锋):寒知换队挑衅笑死!扯防晒外套甩沙滩,体育生战意爆棚!】 【弹幕(id:玩味鉴定师):沈总挑眉颔首接战!平静湖面荡涟漪,这波风度我磕了】 【弹幕(id:暴力美学组):扣球像猎豹撕咬!寒知獠牙专攻结合部,汗水甩出荷尔蒙】 【弹幕(id:定海神针后援会):沈总滑铲救球封神!指尖触球反物理,网前屏障绝了】 【弹幕(id:沙雕艺术家):寒知鱼跃沾满沙!抹脸傻笑像大狗勾,胜负欲蒸发啦?】 第40章 沙滩排球3.0 惩罚时间到。 b队三人——季峯、许默、江寒知,如同难兄难弟,齐刷刷站在了大水桶下,成为烈日当头的“人形靶心”。 轮到江寒知。 他没像斗败的公鸡,反而带着运动后全身毛孔舒张的爽利劲儿,大步流星走到水桶正下方, 甚至主动调整了一下位置,确保能享受到“透心凉”的完整套餐。 刚打完球的他,汗如浆涌,那件紧贴肌肤的黑色运动背心彻底成了半透明的“第二层皮肤”, 勾勒出紧实的腰腹线条,尤其胸口随着呼吸起伏的弧度,在湿透的面料下无处遁形。 细软的白沙黏在汗湿的皮肤上,头发湿漉漉地贴在额角,脸上是运动带来的健康红晕,像只刚从水里捞上来的、活力四射的大型犬。 唯独那双眼睛,亮得惊人,没有愤懑,没有憋屈,反而浸满了酣战后的满足感。 他甚至咧着嘴,目光搜寻锁定场边的沈砚青,带着一种运动场上兄弟间常见的、纯粹的分享喜悦的坦荡。 “沈砚青!” 江寒知扬声,声音被海风裹着,带着热腾腾的兴奋, “看好了!我给你来个‘夏日清凉特供’!的!” 输赢兵家常事!球打痛快了就行! 这水权当赛后冰桶挑战,爷们儿就得扛住! 沈资本家打球还行,算个对手,这波值回票价! 沈砚青依旧是那副精英做派,站在不远处的遮阳棚下。 听到江寒知的“豪言壮语”,他嘴角噙着那抹无懈可击的商业微笑,眼神却深沉了许多。 在江寒知看不到的角度,他修长的手指几不可察地蜷缩了一下,随即从容地踱步上前,亲自伸手去够水桶的开关拉绳。 他的目光,像x光般扫过江寒知湿透的身躯,那被汗水和沙粒浸染的布料下,饱满的弧度随着呼吸微微起伏,勾勒出惊心动魄的生命力。 白皙的皮肤透着运动后的粉,脖颈、锁骨,甚至半隐半露的人鱼线都浸在汗水的光泽里,在烈日下如同最诱人的蜜糖。 在那一瞬间,沈砚青的平静心湖像是被投入一块炙红的烙铁,轰然炸开一片滚烫的涟漪。 他清晰地感觉到自己喉结不受控制地滑动了一下,胸腔里的心脏像是被那只沾满沙粒的、活力四射的“大型犬”猛撞了一记,骤然失序! 江寒知身上蒸腾出的、混合着阳光、汗水和纯粹欢愉的气息,比任何信息素都更具侵略性地冲入他的鼻腔,带着原始的野性,直击灵魂深处。 “啪嗒!” 冰凉刺骨的自来水如同微型瀑布,毫不留情地从天而降,兜头盖脸浇在江寒知身上! “嘶——!” 他身体瞬间本能地一激灵,像只炸毛的猫猛地缩了一下脖子,牙关紧咬,嘴里倒抽一口混杂着海风和凉气的冷气。 冰火两重天的酸爽直冲天灵盖,连呼吸都窒了一瞬。 大脑在那一刹那被冰水灌了个“强制开机”,但江寒知不仅没怂, 反而在最初的刺激过后,爆发出更响亮、更酣畅的大笑! 他顶着劈头盖脸的水帘,猛地甩头! 晶莹的水珠以他为中心四散飞溅,在阳光下划出炫目的彩虹光弧,也甩开了发梢上的沙粒。 那动作带着原始的粗犷和不羁,露出光洁饱满的额头和被冷水激得更加璀璨的双眸。 水流沿着他清晰的下颌线滑落,冲刷掉脸上的沙粒污迹,露出原本就极为清俊的轮廓。 他非但没有避开沈砚青审视的目光,反而顶着满脸湿漉漉的倔强和……灿烂到晃眼的笑容,隔着水幕直直望了过去! 那笑容纯粹、明亮、毫无阴霾,像正午最热烈的阳光,不掺杂任何怨恨、羞耻或刻意讨好, 只有属于运动后彻底宣泄、玩得尽兴、并且认可对手的坦然和快活! 仿佛在说:“够劲不?兄弟我扛得住!爽!” 隔着透明的水幕,那张笑容毫无预警地撞进沈砚青的眼帘深处。冰冷的水滴无法冷却他心头骤然升起的燎原之火。 那笑容太干净,太耀眼,也太陌生——完全不属于他认知中任何一个“归档案例”该有的反应。 没有算计,没有惧怕,没有屈辱,只有纯粹的、滚烫的生命力,像一把烧红的利刃,瞬间刺穿了他所有精密构筑的情感防御工事! 他感觉呼吸猛地一窒,仿佛肺里的空气被那笑容全部抽干! 血液在血管里奔涌咆哮,深绿色眼底压抑的平静瞬间被灼热的惊涛骇浪撕裂! 一种从未有过的、近乎心悸的强烈感觉攫住了他,让他指尖在冰凉的拉绳上都感到了不正常的滚烫! 这……简直比他信息素狂暴最剧烈的时候还要失控! 沈砚青脸上那完美的商业微笑出现了一丝极其细微的龟裂,像是被阳光晃花了眼。 他的动作依旧从容,优雅地放下拉绳,拿起旁边一条厚实的、一看就价值不菲的白色毛巾。 他步态平稳地走向那个浑身滴着水、却还兀自笑得像个偷到糖吃的大男孩般的江寒知。 没有人看到他收在身体一侧的手,指尖正微微颤抖。 那双深邃的眼眸深处,早已掀起了颠覆一切的海啸,名为占有和渴望的凶兽在无声嘶吼。 “辛苦了。”沈砚青开口,声音比平时低沉沙哑许多,三个字似乎耗尽了力气才没走调。 江寒知还在那傻乐呢,听到沈砚青的声音,下意识地伸手去接毛巾。两人的指尖在空中短暂地、湿漉漉地碰触了一下。 冰冷的自来水冻得江寒知的手有点发麻,但那点碰触的感觉? 唔…跟球场上击掌庆祝差不多? “谢了!” 他咧嘴一笑,嗓音洪亮,带着运动后特有的爽朗劲儿,大大咧咧地接过毛巾。 他完全没意识到沈砚青眼神里的狂风暴雨,也没听出对方声音里压抑的暗哑,只把这当成了球场外难得的、还算“正常”的交流。 刚才沈砚青打球挺尊重对手的,还主动递毛巾,这就很“够兄弟”了嘛! 他一边用毛巾囫囵地擦着湿透的头发和脸,一边还不忘大大咧咧地“点评”: “沈总这惩罚服务还挺到位哈! 从发球到送清凉,一条龙! 给爷伺候得明明白白! 下次打球还找你!” 说着,还极其自然地、带着点体育生特有的不拘小节,用毛巾裹着的拳头,不太用力地碰了下沈砚青同样沾染了湿气的上臂外侧—— 一个再标准不过的、哥们儿间表示“干得不错”的捶肩动作! 那轻轻的一碰!对于沈砚青而言,却仿佛带着十万伏特的高压电流! 江寒知掌中毛巾下透出的温度,隔着薄薄的衬衫衣料,无比清晰地烙印在他的皮肤上! 那一声毫无杂质的“兄弟”,更是像一记重锤,狠狠砸在他被那笑容点燃的、早已混乱不堪的心湖中央,炸起滔天巨浪! 他被触碰的手臂肌肉瞬间紧绷到石化! 灵魂深处某个尘封的角落发出了不堪重负的、冰层碎裂的尖锐哀鸣! 那是一种陌生的、强烈的、被称之为“心动”的剧痛和眩晕! 他几乎是耗尽了毕生的克制力,才没有反手将那只还带着凉意和沙砾的手狠狠攥入掌心! 没有立刻用身体将这个笑得没心没肺、却彻底掀翻了他世界的beta死死禁锢! 他只能勉强维持着站立的姿态,如同被钉在原地,喉结剧烈滚动, 所有翻涌的情绪化作眼底最幽深的暗流,死死锁住眼前这个湿漉漉的、笑得阳光普照的“罪魁祸首”。 江寒知浑然不觉身边人内心的惊涛骇浪和无声的挣扎。他三两下把头发擦得半干,随手把湿毛巾搭在肩上,拍了拍胸前的沙子。 他甚至心情颇好地哼起了一段不成调的、抖音上的洗脑神曲。 “走了走了,黏糊糊难受死了!” 他嫌弃地扯了扯湿透紧贴的裤子,朝沈砚青挥了挥手,也不等对方回应,便踩着满脚沙子,活力十足、毫无阴霾地向别墅方向大步走去。 十点钟的太阳笼罩着他滴水的背影,拉出长长的影子。 他每走一步,还故意在湿润的沙滩上踩出一个个深坑,沙砾飞溅,孩子气十足,只留下满地流淌的水渍和一个被彻底搅乱了一池心水的alpha,在原地久久僵立。 海风吹过,带来一丝凉意,却吹不散沈砚青脸颊上那股被灼烧过的感觉。 他静静地站着,目光牢牢追随着那个越来越远、在夕阳下蹦跳的身影。 方才江寒知甩头时四溅的水珠仿佛还停留在他的感知里,带着凉意,却又无比滚烫。 他低头,看着自己刚才被江寒知“兄弟式”碰触过的手臂位置,那里仿佛还残留着对方指尖的凉意和肌肤相触的微妙触感。 更清晰的,是那张隔着水幕、毫无防备、灿烂到失真的笑脸。 深绿色的信息素在他周身无声地弥漫开来,这一次,不再带有硝烟铁锈的凛冽和警告,而是混杂着一种难以言喻的灼热与沉沦。 冰冷精英的表象之下,一颗被精准狙击、疯狂跳动的心脏,正在为那只湿漉漉的、没心没肺的“大型犬”,奏响彻底失控的序曲。 他的嘴角,在那张俊美却冰冷的脸上,终于缓慢地、不受控制地,极其艰难地…… 勾起了一个微小、却无比真实的、带着惊心动魄温度的愉悦弧度。 寒知一笑泯恩仇, 砚青心动如山崩。 阳光沙滩水犹在, 难诉心底万千疯。 【弹幕(id:湿漉小狗派):寒知主动站水桶下!甩头甩出彩虹光弧,鲨疯了!】 【弹幕(id:冰火刑侦组):沈总手指蜷缩碰拉绳!目光x光扫射湿身江仔,喉结出卖心跳!】 【弹幕(id:荷尔蒙核爆):“清凉特供”宣言绝杀!水滴沿腹肌流进人鱼线…沈总瞳孔地震!】 第41章 上药 上午十点,艳阳高照得能煎蛋。 一场沙滩排球,活像榨汁机榨光了众人最后一丝元气,沙滩上横七竖八躺倒一片,个个头顶着毒日头,宛如提前腌渍入味的咸鱼干。 导演顶着草帽,挥出指点江山的派头:“下午不直播了,全体影音室团建,劳逸结合懂不懂?!” ——完美诠释了什么叫“领导动动嘴,员工跑断腿”。 江寒知拖着仿佛被十吨卡车碾过的躯壳,灵魂出窍般飘回房间。 海水混合汗水,让他感觉像被裹在一层甜腻糖浆里,粘得能直接拿去裹年糕。 对着那张奢靡柔软、召唤灵魂躺平的大床,他视若无睹,一头扎进浴室。 此刻,唯有冷水才能浇灭他渴望灵魂出窍的欲望! “哗啦啦——” 冰冷的水流兜头浇下,瞬间冲走了满身的沙砾和汗咸。 江寒知闭着眼,享受这近乎不要钱的物理降温。 水流滑过皮肤,带来短暂的麻痹感,总算安抚了胸口被沙子摩擦出的火辣肿胀感 ——该死的沙滩服,比甲方的心还硬! 胡乱抹了把脸:“舒坦!回魂!” 他三下五除二擦干水珠,套上干净利落的t恤短裤。 完成这一系列求生操作后,脑中只有一个闪耀的弹幕: 立刻!马上!表演传统艺能——咸鱼终极奥义·躺尸术! 刚拉开浴室门,蒸腾的水汽还恋恋不舍地在空中氤氲。 “咔哒。” 一声轻微的门锁转动声。 一股冰冷、沉稳、带着硝烟般铁锈尾调的深绿茶信息素,不讲道理地强势入侵,瞬间填满了这个还残留水汽的私密空间。 沈砚青。 这人不知何时进来的,换了身价值不菲、垂坠感极佳的深灰休闲装,姿态闲适地……靠坐在了江寒知的床沿! 最扎眼的莫过于敞开的医疗箱,刺眼地霸占着床头柜,碘伏、棉签、药膏冷冰冰地陈列,像一张无声的账单 ——名字写着“强制性关怀服务,即刻生效,谢绝拒付”。 江寒知胸口一堵,刚洗完澡那点微末的凉爽感瞬间蒸发成水蒸气! 他下意识拢了下t恤下摆,声音发哑:“沈总?我这门是淘宝99包邮的吗? 包邮是不是还送钥匙模子了?” 那语气,活像领地主人撞见了闯空门的。 沈砚青眼皮懒懒一掀,目光精准如手术刀,瞬间划过他被微湿t恤布料勾勒出的前胸轮廓——冷水刺激下,那点红痕分外惹眼。 接着,下滑到他卷起的裤管下方,膝盖外侧那片洗得半吊子、还带着红痕和沙印的轻微擦伤。 “处理伤口。”沈砚青的语调平稳无波,堪比晚间新闻播报员念稿, “避免感染,影响下午全体团建效率。” ——听听,这理由,多么的冠冕堂皇、义正辞严! 简直自带“为了大局”的精英光环buff。 “……”江寒知一噎。这点小擦伤? 在普通人体质手册里都只能算个“轻伤不下火线”,在体育生必修课里更是顶天算个“有待自愈”的初级练习题。 但沈大总裁搬出的“团队精神”大旗迎风招展,理由无懈可击,自带“我说的都对”的磁场威压。 他烦躁地抓了一把半湿的头发,认命地吐出一口浊气:“行行行,您是大夫,您说了算。” 他认栽似地往床边一坐,动作豪迈堪比绿林好汉劫法场,唰地卷高右腿裤管,啪地亮出那片狼狈但“小意思”的擦伤, “喏,就这,风油精抹两下就行!” 阳光透过窗户照在那片湿润泛红的皮肤上,竟勾勒出一种带着脆弱感的透明质感。 刚沐浴后的清爽皂荚香、汗水微渍的微涩气息、混着伤口边缘几乎被忽略的、极其微弱的血腥味…… 这些气味分子在湿热空气中微妙地混合、发酵,形成了一股最原始、最直接的感官冲击! 一股陌生的、尖锐的冲动,如同休眠火山骤然苏醒! 舌尖似乎能自动模拟出那处微凸皮肤的灼热触感,分泌出舔舐的渴望! 本能叫嚣着用最直接的方式去安抚那热度,去品尝那独一无二的、属于他的味道! 这念头野火燎原般瞬间烧断他的理智! 沈砚青搭在腿上的手指猛地攥紧,骨节泛白! 他迅速垂眸,浓密的睫毛在眼下投下一小片阴影,死死掩住眼底翻江倒海的风暴。 喉头剧烈滚动,被一股强大意志力硬生生锁死了吞咽的欲望,强制将目光死死钉在棕色玻璃瓶装碘伏的标签上,仿佛那是救命稻草。 他拿起镊子、夹稳棉签,起身走到江寒知面前,单膝半蹲。 动作看似平稳利落,但只有他自己清楚,背部肌肉绷紧得几乎能裂衣而出。 声音刻意压得很低,带着一丝难以察觉的紧绷:“清沙。” “嘶——!”冰凉的碘伏棉签猝不及防贴上伤口的瞬间,江寒知被那刺痛激得倒抽一口气, “沈大夫!轻点!工伤没有补助金,也不能这么报复‘前夫哥’? 咱走点医保惠民路线行不行?” 沈砚青置若罔闻。 他全部的专注力都用在对抗身体里那头暴虐的野兽。 镊子末端夹紧棉签,动作快、稳、狠——只专注于清理伤口周边和边缘的细小沙粒,指尖稳定得惊人,每一次滚动都带着种精密仪器的精准,极其小心地避开着那片红肿中心最脆弱、最灼热、也是诱惑力最强的那一点皮肤区域! 那全神贯注、如履薄冰的姿态,不像在给alpha处理擦伤,更像在处理一枚随时会引爆的温控炸弹。 每一次棉签滚过周边皮肤,都像是在沈砚青紧绷的神经上拉锯。 指尖离那片温热的、能感受到生命搏动的皮肤仅有几毫米之遥! 江寒知沐浴后的皂香混着淡淡血腥味,持续不断、无孔不入地撩拨着他摇摇欲坠的自控力。 他甚至能清晰地听到自己胸腔里传来的心跳,沉重、迅疾,如同密集的战鼓,宣告着防线的告急! 他调动了毕生所学的意志,才勉强按捺住丢弃棉签、直接用滚烫的手掌覆盖上去,甚至俯下身用鼻尖去触碰那片肌肤的、疯狂的冲动! 清沙完毕。 沈砚青放下镊子,拿起消肿药膏。挤出一点乳白色膏体在食指指腹,这个简单的动作,却仿佛被按下了暂停键,瞬间凝固。 白色的药膏,下方就是那片无声勾引着他的泛红中心…… 沈砚青感觉自己像一个被无形之力推向悬崖边的囚徒。 他猛地闭了下眼,再睁开时,深邃的眼眸里只剩下冰冷的锐利和某种破釜沉舟的寒意。 涂着药膏的指腹,带着一种近乎处理实验标本的冷静和疏离,快速、均匀、力道适中地——在伤口周边区域涂抹开来! 再一次!精准地!完美地!避开了那处绝对禁区! 甚至涂抹的力道比清沙时更重了两分,带着一股急于结束这场精神凌迟、无处发泄的、几近仓促的狠劲儿。 “好了。”沈砚青的声音哑得像被砂纸狠狠打磨过,破碎不堪。 他触电般地猛地收回手,仿佛那片皮肤带着致命的滚烫熔岩。 迅速起身,动作快得带起一阵微小的风。他转身走向矮几,去收拾散乱的药具。 背影依旧挺拔如松,但肩胛骨绷紧的线条却像一张拉满到极限、嘎吱作响的硬弓。 江寒知低头审视了下自己的膝盖。 白色的药膏清清凉凉覆盖了灼痛感,虽然最后那一下涂抹让他有点呲牙咧嘴,但他心比海大,自动归因于霸总金尊玉贵的手向来只会签支票不会干细活。 “谢了啊沈总!专业!速度就是生产力!” 他毫无心机地点赞,随手就想扒拉下卷起的裤管,宣告解放。 “别动。” 沈砚青没回头,声音像是从冰窖里挖出来的一样硬邦邦、冷飕飕,“等药膏吸收。” 医嘱成了他逃离这片炼狱的唯一、且光明的借口。 他利落地合上医疗箱,拎在手中,步伐看似稳定地迈向门口,“别沾水,一天两次。” 每个字都像是挤出来的。 “ok!收到!保证遵医嘱!” 江寒知答应得干脆响亮,心思早就飞回那张舒适大床,完全没捕捉到对方声线里那丝濒临崩溃的异常和步伐深处竭力掩饰的一丝僵硬。 “砰。”门被快速拉开,又迅速关上,隔绝了两个世界。 江寒知长长呼出一口浊气,像被抽掉脊椎骨似的,咚一声栽倒在床上: “啊……累劈叉了……看来资本家偶尔也有那么点人性残留。” 他满意地看着膝盖上那片被精心“绕开”核心诱惑区的药膏——工伤处理完毕,精神损失费……呃,就当免了。 咸鱼躺平!启动! 回到自己房间后, 沈砚青高大挺拔的身躯,此刻正死死抵在冰凉的门板上。 冰凉的触感丝毫无法冷却他胸腔内翻腾的熔岩。 他闭着眼,下颌线紧绷如刀锋,胸膛控制不住地微微急促起伏。 走廊寂静无声,唯有他沉重的呼吸是唯一的伴奏。 他缓缓抬起那只涂抹药膏的手,摊开,对着虚空凝视。 五指不受控制地微微颤抖,然后缓缓屈起,再艰难地张开。 指尖,那片被刻意避开的、滚烫皮肤的幻影,仿佛还在固执地散发着致命的灼热吸引力,残留的、微凉的药膏触感成了唯一的参照,更衬得那未被触碰的热度如同烙铁般清晰深刻。 喉结剧烈地上下滚动,他猛地睁开眼,深邃的眼底沉淀下比最浓绿茶还要幽暗的深潭,漩涡汹涌,风暴中心是再也无法掩饰的、偏执而灼热的占有欲。 冰冷的门板也捂不热的,是一颗即将爆裂的心。 第42章 影音室1.0 午饭后,导演潇洒一挥手:“自由选片时间到!” “看电影?好——耶——!”乔然原地弹射而起,像只挂树袋熊盘踞沙发扶手,捏着片西瓜残骸,眼睛“呲啦”冒光: “沙滩排球简直渡劫!骨头已散架!要求当场化形——成为史莱姆之王!” 林薇挨着她,姿态却完美复刻优雅偶像宣传图册。 她斜倚沙发,指尖捻着毛巾一角,轻轻沾拭额角细汗——仿佛那不是汗珠,是清晨玫瑰上的露珠。 听到选片提议,她唇角习惯性牵起一个柔和弧度,如同被按下“标准倾听键”的玩偶。 然而那双微垂的眼眸深处却空茫茫一片,宛如结冰的湖面。 直到乔然咋呼着“恐怖片”、“抱抱取暖”几个词蹦出来,那层冰面才“咔嚓”裂开一道微痕。 季峯破天荒没霸占单人沙发当“高压静电场”。 他长腿舒展,排球在指间懒懒打着转,唇线边缘那冻了八百年的冰霜,似乎被上午的汗水融化出零点一毫米的缝隙,泄出一点罕见的“人味”。 林薇擦汗的动作微妙地顿住了,毛巾边缘几乎蹭到季峯手臂。 “从生理心理平衡角度看,” 许·人形说明书·默推推眼镜,镜片精光一闪,“剧烈运动后大脑需平稳降噪。 推荐剧情舒缓、逻辑闭环型影片。” —— 休个闲也要整出i标准流程。 主位上,沈砚青指尖随意敲击沙发扶手,目光雷达般扫过全场,精准锁定在角落——那只仿佛被沙发吸收骨气的人形抱枕挂件身上。 江寒知化骨绵掌般深陷沙发,抱着个半人高救生抱枕,下巴埋得严严实实,仅露的头顶仿佛写着“咸鱼入定,谢绝打扰”。 闻许默言,他勉强掀开一条眼缝,声音含混得像在砂纸里滚过: “许律稳!搞点解压神作:《猫和老鼠》童年回春,《小猪佩奇》安眠神曲……” 乔然鼻子皱成了包子:“老江!醒醒! 成年abo了喂! 搞点带响儿的! 《速激》那种?哐!哗啦——!血脉喷张懂不懂?” 林薇唇角弧度仍在,眼神却从冰湖渐凝为雪山,只应了句: “动作片……是否会加剧疲劳?” 声音清灵如碎玉,却听不出温度。 沈砚青指尖一顿,视线再次掠过那团“抱枕精”,嘴角忽然翘起个邪性弧度,声音活像裹了层糖衣的钩子: “难得聚首,看点‘情绪过山车’、能‘催化深度联结’的……岂不更妙?” 江寒知脑子“嗡!”一声! 抱枕瞬间勒出窒息轮廓: ‘危!情绪过山车?! 深度联结?! 这黑心资本家要开我盲盒?!’ 指关节死抠抱枕边缘,拼命缩成鸵鸟ps。 乔然这气氛组“秒懂帝”直接拍板: “破案了!上恐怖片啊!情绪值拉满! 肢体语言自由发挥——尖叫、埋胸、猛男落泪,通通合法! 来来来,就它了!” “恐……恐怖片?!!”江寒知差点灵魂出窍弹射起跳! 脸死死按在抱枕里,只余一双瞪成铜铃、写满‘今日忌黄历’的眼珠! 声音劈叉: “咳!那什么……朗朗乾坤,青天白日!看鬼片多伤风水? 咱整点《舌尖中国》,美食治百病,社会更文明……” 乔奶奶嘴下超生!那玩意儿是阳间频道吗?!我苦心孤诣的硬汉人设! 求救信号疯狂爆闪,扫描季峯、许默: “对季神?许教授?纪录片!优雅!健康!护眼!不香吗?!” 季峯欣赏着江寒知炸毛硬撑的样子,终于把那丝“人味”进化成了alpha式愉悦陷阱: “恐怖片?” 他慢悠悠重锤,“可以。体验肾上腺素,有点意思。” 目光掠过林薇微微绷紧的指尖。 林薇的目光在乔然的兴味盎然、季峯的兴味盎然、许默的“研究样本锁定中”和沈砚青的“垂钓执法”上绕了一圈。 她的唇角习惯性要勾起那个“好呀”的偶像微笑,肌肉却在指令下达前凝滞了整整半秒。 就像一台精密仪器在对抗出厂设定,短暂卡机。 再抬眼时,那双清冷的眸子终于亮起一丝活色生香的狡黠。 “嗯,” 她声音依旧平稳,却像法官落槌: “那就恐怖片。新上的《古宅诡影》,中式恐怖,氛围……” 她停顿一下,像在回味某个有趣的画面,“渲染得……很到位。” 江寒知内心: 轰——!!! 完犊子了!女神倒戈!中式恐怖?! 标配红衣飘荡+午夜惊铃+腐朽木门物理攻击!! 凉气从尾椎直冲天灵盖,指关节白得像要捏爆抱枕! 颅内自动播放:噔噔噔噔—— 他强行扯出一个中风康复训练级笑容:“哈!中、中式……好……民俗传承……支持……哈……” 每个字都像砂纸打磨灵魂。 沈砚青欣赏着“咸鱼上砧板”的表情,笑容胜利者般荡漾开:“好,两位女士拍板,就《古宅诡影》。我去准备。” 临走那一眼精准扫描过江寒知发僵的侧脸,x光机附体,将他裤衩底的小秘密照得透透的。 江寒知:“……” 抱枕惨遭二次蹂躏! 内心弹幕刷爆: ‘系统886!求购[恐怖片打码插件]![瞬睡卡]!氪爆积分!’ ‘乔然!林薇!塑料友情今日破裂!’ ‘季冰山你个瓜猹!许默你学术败类!’ ‘沈砚青你个精准制导资本家!你就是故意的——!’ 乔然振臂欢呼:“薇姐神选!下午大型沙雕应激反应实验启动!” 林薇端起水杯,浅呷一口。眼睫垂下,将那丝小小的“恶作剧得逞”妥帖收敛。 季峯的目光滑过她颈侧碎发,指尖在排球上一顿。 季峯再看那只自我封印的抱枕鸵鸟,心情指数莫名+20,下午电影可比打球有意思多了。 许默若有所思地看了一眼季峯嘴角微乎其微的弧度。 许默已启动科研模式:《论恐怖刺激下abo信息素交互及非理性位移行为数据建模》——开题! 唯独江寒知,抱着他那精神裹尸布,感觉窗外的太阳都灰了。脑子里循环立体声: “古宅……诡影……沈狐狸……”他那咸鱼躺穿全集的伟大梦想,在恐怖片冰桶和资本家的精准狙击下,宣告壮烈阵亡。 下午的影音室,心脏测试仪&人设崩解仪双机位伺候,社死预备役已就绪! 第43章 影音室2.0 电影前半段,宛如导演精心慢炖的开胃汤。阴森古宅、摇曳烛火、飘忽的脚步…… 氛围值拉满,可惜“硬菜”盖子捂得死紧。 看客们起初一派“学术交流”的画风。 乔然“咔嚓”嚼着薯片,含糊点赞: “服化道可以啊!那老宅霉味儿快把屏幕熏穿了!道具组加十个鸡腿!” 林薇搂紧软枕,客观评价:“光影还行,压抑感够了。” 季峯瘫在沙发里,姿态懒洋洋,语气却像在批文件:“音效太刻意,一惊一乍。” 许默推了推眼镜,开启专业解说: “目前‘灵异现象’符合环境异常或群体暗示模型,经典心理学效应。” 在这片慢条斯理的温吞点评中,江寒知绷紧的神经,像只泡温水的青蛙,意外……松了一丝弦。 他抱着巨无霸抱枕,身体总算不再是块压缩饼干,偷偷往沙发深处又缩了几寸。 就这?国产恐怖片老三样——氛围!音效!道具!稳了稳了! 只要别搞贴脸杀,爷这波kpi稳如老狗! 他壮着胆子开口,声音竭力平稳: “嗯,民俗元素用得……还算克制,没批发大红色彩,有进步。” 努力在脑门贴上“专业影评人”标签,企图混入“专家”队伍。 沈砚青斜倚单人沙发,目光偶尔掠过屏幕,更多时候却像在欣赏一场……大型行为艺术现场? 尤其当江寒知强装淡定发言时,他嘴角那抹若隐若现的弧度,像极了猎人看着自己撞进陷阱的傻兔子。 然而!所有“岁月静好”都特么是前方高能的信号灯! 荧幕画面陡变! 瞬间被一片灰败彻底吞噬——像刚从百年棺材里拽出来,泡透了尸水和霉菌的裹尸布! 与此同时—— “呜哇!!!!!!” 一道凄厉如万鬼嚎坟的唢呐声,毫无征兆地撕裂了影音室的空气! 杀伤力堪比广场舞音响轰炸老年活动中心,直冲天灵盖! “卧了个大槽!!”乔然手里的薯片袋原地起飞,金黄薯片炸成漫天“雪花”。 林薇身体猛地一僵,怀里的抱枕瞬间被勒成防御工事 ——然而下一秒,她绷紧的肌肉松弛下来,眼神锐利得像探照灯,仿佛那惊吓只是帮她按下了“绝对清醒”的开关。 季峯下颌线绷成冷硬的直线,气场转瞬从慵懒大佬切换到“谁敢靠近谁死”模式。 许默镜片反着荧幕冷光,瞳孔却在刹那间骤缩——坚若磐石的理性堡垒,裂了条缝! 而江寒知—— 唢呐声成了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钢钉! 不,是轰碎他所有镇定外壳的超音速冰锥!十万伏特雷霆灌顶! “嗷——!”一声被掐脖的怪叫硬生生憋在嗓子眼,身体却在物理定律的强制安排下,化身“人形炮弹”,从沙发深处弹射起飞! 他唯一的心理安全区——那只巨无霸抱枕——脱手飞出,精准“ko”掉无辜水果盘。 而他本人,遵循牛顿老爷子的意志,划出一道狼狈的抛物线,直奔离他最近、体积最大、看起来最“安全牢靠”的目标物 ——沈砚青那宽大的单人沙发扶手! “砰!” 结结实实的一声闷响! 江寒知如同断了线的提线木偶,以极其别扭的姿势,硬生生挂在了沈砚青的沙发扶手上! 慌乱扒拉中,指尖甚至擦过沈砚青膝盖侧垂落的西装裤布料。 沈砚青的反应,堪称最强对照组。 鬼哭狼嚎的唢呐? 阴间滤镜的画面? 他搭在扶手上的手指,连动都没动一下,仿佛看的是《舌尖上的中国》。 当江寒知这枚“人形惊吓炮弹”砸过来时,他仅仅微微侧了下头。 目光,从屏幕上那坨“裹尸布”,波澜不惊地、带着点饶有兴致的审视意味,转向了挂在自己扶手上、惊魂未定且微微发颤的江寒知。 那双墨色的瞳孔里,没有不悦,没有关怀,只有冰冷的洞悉,和……一丝丝“终于上钩了”的餍足? 活脱脱像看着自投罗网还摔懵圈的小动物。 他既不伸手扶,也不把人推开。就那么泰然自若地坐着,任由江寒知半边身子压着他的扶手。 深绿色的信息素无声地弥散开来,不似波动,倒更像冰冷的、凝固的沼泽泥潭,沉重、稳固、带着粘稠的吸附力。 在江寒知的特殊视野里,那抹浓郁的墨玉绿已如实体牢笼,将他狼狈不堪的身影死死圈禁在这方寸之地。 江寒知内心上演弹幕海啸: 【艹!!!人设糊一地!二维码碎了都扫不出来啊!】 【嘶——老子的肋巴骨!这扶手是钛合金焊的?!跟沈老狐狸的眼神一样硌死个人!】 【完了完了……这姿势是树袋熊抱电锯呢?!沈砚青你丫倒是吱个声啊!这眼神比鬼片还提神醒脑一百倍!】 【系统!!!快!扫描那老狐狸的信息素!绿得快滴油了! 祖传帝王翡翠都没这么纯!他这是要笑死我还是准备清蒸红烧?!】 【kpi!!!工伤!!!精神污染+物理打击+人设崩塌——年度最佳社死现场! 打工人得罪谁了?!(尔康手)】 第44章 影音室3.0 荧幕上,裹尸布般的灰败画面中,一个扭曲非人的鬼影正诡异地“蠕动”,骨骼摩擦的嘎吱声如同催命符! 刹那间—— 斜后方!季峯放松搭在膝盖上的手骤然攥紧! 指节暴白,青筋狰狞蜿蜒——顶级alpha面对威胁的本能防御机制瞬间激活! 几乎在季峯身体绷直的同一毫秒! 林薇被画面与音效双重暴击,“唰”地抱着抱枕向后急缩! 懒人沙发被这力道猛地一带,重心偏移,眼看她就要朝侧面栽倒! “小心!” 季峯的低喝带着alpha不容置疑的命令感。 身体反应快过思维,长臂挟着凛冽如西伯利亚冻原的信息素寒流,猛地探向林薇腰侧! 然而! 指尖离衣角还有一寸 ——林薇的手已快、狠、准地死死撑住了旁边乔然的肩膀! 稳得如同插桩。 稳住的瞬间,她猛地扭头! 那双清冷的眸子里凝满冰碴,带着毫不掩饰的警告和刺骨疏离,狠狠钉在季峯脸上! 她的信息素——前一刻还只是微凉的雨后青草——瞬间锐利飙升! 如同千百把出鞘的柠檬刀片,带着“滚开”的强烈煞气,精准劈向季峯那带着保护欲的雪松寒流! “滋啦——!” 空气中仿佛响起无形的能量对撞尖啸! 季峯伸出的手臂僵在半空。脸上混杂的担忧急切瞬间冻结,化为被硬生生“抽脸”的错愕与冰冷难堪。 一丝刺痛掠过眼底,手臂如同被无形的刀锋斩断,沉重收回。 他坐回原位,下颌线条绷成刀锋,周身寒气凝成实质,活像一座濒临爆发的冰封火山——比电影更冻人! 林薇迅速转回头,胸口微不可察地起伏了一下,强迫自己将视线钉死在屏幕上。 环抱的纤臂收得更紧,刀锋般的信息素虽收敛范围,却愈发凝实壁垒。 “啊啊啊啊——!!!亲娘嘞!!!” 乔然的尖叫堪称人形生物极限高音输出,完美压过所有音效! 她直接从懒人沙发里原地弹射起飞,化身行走的“尖叫鸡ps”! 求生本能让她闭着眼扑向视线所及最“稳”、最“安全”的物体——许默! “鬼啊!!许默救命!!!!” 她像只受惊的八爪鱼,手脚并用地死箍住许默手臂,脑袋深深埋进他肩窝疯狂输出颤抖攻击。 许默,宕机了。 上一秒cpu还在飞速计算:「音压强度破限!鼓膜穿孔风险概率急速上……」 下一秒,数据流被一个带着薯片残渣和惊吓光环的“高活性干扰样本”物理覆盖! 噗! 冲击力精准,眼镜瞬间滑下鼻梁! 许·程序猿冰山·默的身体当场僵成一根焊在地上的工字钢! 信息素核心区,那座由“玻璃之心”层层叠构的“绝对理性堡垒”,爆发出疯狂红色警报: 「警告:高危非法身体接触!来源:高噪状态变量“乔然”!」 「接触面积计算:右臂 783,左肩 217 …严重超标!!」 「核心逻辑冲突!执行应急协议…error!protol not found!!!」 「严重警告:系统稳定性 < 01 …即将……蓝屏……死机……」 万年冰冻的表情首次裂开缝隙,一丝名为“手足无措”的病毒程序迅速感染整张脸。 想推开?→ 物理锁定失败! 想说点什么?→ 声带模块无法响应! 最终只能像个被强拔了电源的服务器主机,彻底僵死在原地,任耳朵尖红得能煎鸡蛋! 影音室里,鬼影仍在蠕动。 画面外,修罗场同步炸裂: 挂件·江寒知: 微颤身体陷在沈·王座·砚青的信息素牢笼,如坐针毡。 冰山·季峯: 无声燃烧着被拒的怒火与寒冰。 孤岛·林薇: 背脊挺直如出鞘利剑,刀锋信息素拒人千里。 尖叫鸡·乔然: 牢牢吸附在宕机主机·许默身上,后者眼镜歪斜,脸红爆炸,cpu熔毁。 看戏·沈砚青: 嘴角噙着餍足的弧度,深墨绿信息素似稳操胜券的旌旗飘扬。 几秒后,电影(总算!)切换到一段(相对)平静但依旧阴气森森的过场。 “咳!呃…咳咳咳!” 江寒知第一个回神,触电般从沈砚青扶手上弹开,仿佛那不是木头是烧红的烙铁。 手忙脚乱捞起抱枕救命稻草,脸上强行挤出“刚才是地板不平”的淡定表情。 可惜,煞白的嘴唇和飘忽不定的眼神彻底背叛了他。 “那…那啥…” 他干咳着转开视线,打死不看沈砚青那仿佛写着“抓到你了”的眼睛, “这音效…咳咳…后期得赔钱!绝对伤助听器!加鸡腿!一人加三只!” 干巴巴,毫无灵魂。 沈砚青终于动了。 视线从江寒知身上慢条斯理地收回,优雅地投向屏幕,仿佛刚才被“人形炮弹”精准命中的不是他。 嘴角那抹玩味的笑意加深,无声宣告着狩猎者的胜利。 周身深绿信息素流淌得更稳、更沉,宛如翡翠砌成的牢笼刚刚落锁。 乔然也猛地回魂,“啊!”一声松开许默胳膊,脸红得像熟透的番茄: “抱、抱歉许律!应激反应!绝对的非主观故意!” 她火速蹲地,疯狂捡薯片,试图用劳动重塑人设。 许默如同被强行重启的主机,“滴——”一声恢复运行,猛推眼镜框: “……理性分析……应激反应符合生理本能曲线。建议后续观测保持……2米,不,3米安全社交距离!有效规避物理与信息素交叉干扰风险!” 语速飞快,逻辑勉强在线,但那对通红的耳朵尖彻底宣告他系统仍未完全自检完毕。 林薇沉默环抱的双臂微松一丝,却依旧壁垒森严。 季峯收敛外放的寒气,坐姿却绷直得如同即将出鞘的刀。 江寒知终于把自己塞回沙发深处,抱着抱枕蹲在沙发角落,只露出一双警惕的眼睛死死锁住屏幕,内心弹幕疯狂输出: 【这绝对是针对我的新型折磨!团建?诈骗!是变态幽闭恐惧社死实验场!】 【姓沈的老狐狸绝对在写小本本了!爷的清高人设……糊得拿502都粘不起来了!】 【系统!!!!工伤!!!精神创伤附加物理伤害!申请用kpi积分兑换星际飞船票! 我要连夜逃离银河系啊啊啊!!!】 影音室里,混乱的余波勉强平息。 但空气中弥漫的尴尬、残存的惊吓余韵、无声绞杀的信息素暗涌、和那绷紧如弦的微妙平衡…… 比荧幕上任何一个跳脸的鬼影,都更扣人心弦,更让人头皮发麻。 所有人(除了沈砚青)心里都悬着同一个问题: 下一波鬼潮来袭时—— 谁,会率先崩断神经? 谁,会再次上演精彩社死? 这摇摇欲坠的团建修罗场,还能撑多久? 第45章 影音室4.0 对季峯而言,后半场电影约等于通篇马赛克。 他被焊死在了林薇那道冰冷刀锋构筑的绝对零度隔离区。 下颌线绷得能当手术刀片使。 林薇那记剜心警告和周身凝如实质的柠檬刀锋信息素,比屏幕里蠕动的鬼影更具致命压迫感。 他强迫自己视线聚焦荧幕,眼神却像散焦的镜头,空洞无物。 每当林薇因某个镜头产生任何细微反应 ——哪怕只是指尖陷入抱枕纹理多了一丝力度,他搭在扶手上的指节便会不受控地“咔哒”一紧! 但这股冲破冰层的本能冲动,每次都被他生摁下去,像硬生生将熔岩塞回冻土! 咽喉处灼烧着“筑盾”的渴望,最终统统冻结在喉间,化为比西伯利亚腹地更刺骨的寒潮,雪松信息素彻底冰封千里 ——方圆十米寸草不生! 林薇则彻底焊死了堡垒的合金闸门。 别说正眼,连一丝眼风都吝于扫向季峯。 荧幕幽蓝的光线在她冷硬的侧脸上流淌,却激不起半分涟漪。 唯有在遭遇强烈惊吓时,那圈刀锋信息素会“嗡”一声猝然弹射,寒芒刺骨警告全场后瞬间回缩,宛如一座拒绝任何外交信号的孤岛。 两人之间,空气凝固成了比千年古棺更死寂的真空带——考古队来了都得摇头离开的程度。 乔然在初次“尖叫鸡化”后彻底放飞! 薯片太危险?改嘴炮输出保平安: “嚯!这鬼影建模费给够了吗?五毛不能再多!” “导演!音响开这么大想震聋我继承律师费是?民法典懂不懂?!” “噗…这血浆包泼得跟我五岁侄子涂鸦似的!差评!” 吐槽弹幕密度堪比直播间,试图用分贝淹没恐惧值,全程将许律师的“安全距离”警告当bg左耳进右耳出。 但恐怖画面一来,求生本能让她依旧像块人形磁铁,“咻”一下往许默那块“定海神针”吸! 虽没再演八爪鱼锁喉,但那若即若离的物理靠近,以及紧张时炸开的汽水味信息素泡泡,持续对许默进行“精神+物理”双重施压。 许默那座惨遭“尖叫鸡空袭”重创的“理性堡垒”,重建工程直接塌方了! 他坐姿比升旗杆还笔直,身体僵硬如同被焊接在真皮沙发上! 和乔然之间那点可怜的“安全隔离带”像个橡皮筋,在惊恐引力下反复拉锯——乔然靠过来→许默精准后挪05→乔然再靠近→许默再后挪→无限循环中…… 每当乔然一惊一乍地靠近,他颅内防火墙便会疯狂刷屏: 「遭遇高活性干扰源!个体避险行为拟合度735…可预测但高能!」 「社交污染风险:中度偏上!启动逻辑公式矩阵对冲……error!环境变量超载!」 推眼镜频率快出残影——那两片透明玻璃成了隔离这“薯片味信息素混沌”唯一的希望。 灯光亮起!散场即社死逃生预备! 当影音室顶灯“啪”地撕碎最后一缕阴间滤镜,全员宛如溺水者刚被捞上岸,表情统一“恍惚+劫后余生jpg”。 “得救了!!!” 乔然第一个弹射起步,夸张拍胸口, “苍天在上下次再看恐怖片团建,我直接用《噪音污染防治法》去导演家门口静坐普法!说到做到!” 眼神却滴溜溜偷瞄旁边刚解除“沙发焊死”状态的许默。 许默如同收到最终撤离指令的待机机器人,“唰!”一声站起! 动作幅度大到带起小旋风! 他手忙脚乱抚平袖口褶皱(疑似“尖叫鸡”爪印区),用最大功率清嗓试图恢复出厂设置: “此类影片……过度依赖…感官压……迫手段操控情绪! 严……重违背!精神文明健康娱乐……指导方针!” 语速堪比高考听力原速x15,逻辑全靠ai式短句硬撑,脚底抹了航天级润滑油般第一个冲向门口,背影透着“逃离社交核污染区”的决绝悲壮。 季峯几乎同步启动! 全程开启“林薇雷达屏蔽模式”当空气处理! 高大的身影裹挟着能将火星冻回冰河世纪的寒流,脚步生风冲向大门,活像逃离这片比十八层地狱更令人窒息的情感刑场。 背影标语:“靠近者物理冻结”。 林薇最后起身。 放下抱枕的动作从容得如同特工收枪入套,面上波澜不惊,唯眼底一丝细微褶皱泄露了精神消耗。 她目不斜视走向门口,脊背笔直如收刃入鞘,周身柠檬刀锋信息素无声敛去寒光,只余孤绝屏障。 轮到江寒知,他长吁一口积压了半世纪的老气: “无量那个天尊……感谢科技与狠活……终于熬出头了!” 甩手丢开抱枕,急不可耐地伸展僵硬的腿——逃生程序启动!蓄力完毕! 就在腿筋拉伸到最佳状态、即将化身火箭弹射的前001秒! 余光精准扫到王座方向—— 沈砚青仍坐得稳如泰山! 姿态闲适,那双洞悉秋毫的眼睛,此刻正牢牢锁死在江寒知身上,眼神里盛满了饕餮食客饱餐一道开胃珍馐后的……浓烈餍足与玩味评估。 活像欣赏一件刚刚经历完极限测试,成果“喜人”的专属玩具。 四目轰然对撞! 江寒知颅内警铃爆成跨年烟火秀: ‘淦!这老狐狸眼里的满意值快爆表了!绝对是kpi超额完成评估现场!此乃虎穴!风紧!扯呼——!’ “咻——!!!”(破空声拟音) 江寒知甚至不敢接收第二帧画面!双腿自带长征五号b助推器点火—— 紧急避险程序ax启动:代号“狐狸诱捕器超载逃逸”!!! 一道“被狗撵着烧屁股”的残影刮出大门! 速度快到门口地毯都打了个旋儿!坚决贯彻咸鱼生存宇宙第一定律: 保命优先,不留案底!他甚至“完全忘记”了那位名义上的前任·沈大佬存在! 影音室内,瞬间空旷死寂。 惨白的灯光将沈砚青颀长的身影钉在地面。 他依旧端坐于王座,目光如精准制导般追踪门口那道“落荒而逃到只剩残影”的轨迹 ——那被烙铁烫到尾巴般的惊恐,纤毫毕现地烙在他深不见底的瞳孔里。 终于。 沈砚青嘴角缓缓勾起一道清晰、玩味、且饱含着更幽深探究欲的弧度 ——再不是若有似无,而是明晃晃的、饱览猎物的微笑。 那圈深绿墨玉信息素,如同蛰伏深海苏醒的巨兽吐息,无声倒卷回他周身,浓得化不开,沉得能窒息。 仿佛只是品完一道令人惊喜的前菜,而真正的主餐流程……才刚刚提上他的猎食议程。 他优雅起身,慢条斯理地抚平不存在的衣襟褶皱,步伐从容如t台压轴,闲庭信步迈出门外。 那份与先前各路“败走麦城者”截然相反的笃定与掌控,将散场残局衬托得愈发“惨烈”而富有戏剧性。 第46章 第三天晚餐 “镜花水月”餐厅内 六口迷你铜锅咕嘟着澄澈高汤,帝王蟹、鲜活鲍鱼、霜降和牛、东星斑……顶级食材阵列无声宣告着节目的钞能力之光。 可惜,空气中弥漫的“前任战场硝烟”和“惊魂残留”气息,愣是把这场海鲜盛宴熏出了几分鸿门宴的味道。 几只冰冷的直播球像尽职的幽灵摄影师,悬浮在众人头顶,精准捕捉着最细微的表情。 其中一只还顽皮地飘在火锅蒸汽之上,镜头倒映着翻滚的汤底——好一出《翻滚!修罗场》! 江寒知宛如闪现,一屁股挤进林薇和乔然中间的空位——这位置简直是《安全区攻略指南》的典范: 完美隔绝了斜对面某位大佬堪比x射线的目光,又离食物最近! 他眼疾手快捞起一片雪花和牛,三秒烫熟,麻酱滚一圈,“啊呜”一口塞满腮帮。 刚满足地哼唧出声,就被隔壁乔然堪比探照灯的眼神和音量打断: “老江!下午那裹尸布‘滋啦’音效绝了! 说真的,是不是差点吓到沈总怀里找安全感?” 乔然一边精准插刀,一边还不忘指挥直播球给自己来个三百六十度无死角特写。顺手,她勺子一扬,“哗啦”一大勺鲜红发亮的秘制辣椒油,精准空投入了隔壁许默的清汤锅里: “许律!来点‘正能量’!瞧你下午被江医生在网上吊打的惨样,我心疼!好好补补!” 直播球猛地一个甩尾,镜头精准锁定许默! 只见他推眼镜的手指僵在半空,眼睁睁看着自家清汤秒变辣油地狱。 镜片瞬间蒙上抵抗无效的白雾,嘴唇无声开合,仿佛在脑内疯狂刷屏: “非法入侵!辣度严重超标!请求紧急法律援助!” 斜对角。 一股寒意凛冽如西伯利亚寒流的信息素悄然弥漫——季峯上线了。 他那下午在恐怖片里伸向林薇、却被刀锋信息素劈回的手臂仿佛还在幻痛。 嘴角勾起一丝刻意的弧度,季峯拿起那盘菌菇拼盘——精准挑出林薇最厌恶的那种! 他刻意拔高声调,公筷夹起最大那块: “林小姐下午‘受惊’不小?来点菌菇,压压惊——还、大补!” 说话间还不忘抬眼瞟了瞟头上的直播球,确保这幕“体贴”能高清呈现! 那团带着满满恶意和独特“芬芳”的菌类,精准飞向林薇的小锅。 直播球同步聚焦,空气中仿佛响起了熟悉的旁白: 【春天来了,又到了灵长类动物们试探性攻击的季节……】 林薇眼皮都没抬一下。 纤细手指不紧不慢地捞起一颗刚熟透、晶莹q弹的虾滑。 慢条斯理地吹气,优雅送入口中,细细咀嚼,缓缓咽下……整个过程轻柔得仿佛在擦拭传世古画。 餐厅里只剩下火锅的咕嘟声和她的咀嚼声。 季峯举着筷子的手悬在半空,直播球清晰地拍下了他眼底压抑的阴沉。 终于。 她放下纸巾,目光清冷如淬了冰的琉璃刃,平静地越过桌面,精准扎进季峯的视线: “季老师,您‘受惊’的程度,似乎比我深得多呢。” 声音清越,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那种程度的视听刺激,我以为对专业演员而言,不过算个‘热身’。 倒是您……” 她话音微顿,目光精准扫过他下午伸出的那只手——动作快得无人察觉,但她握着汤勺的指节却因用力而微微泛白。 “……在非工作场合这突如其来的‘即兴表演’,才真真让我,‘大开眼界’。” 话音落下的刹那,连悬在她头顶的直播球都仿佛冻得一哆嗦,默默飘开半尺。 一股刀锋般凌厉的雨后青草信息素瞬间收拢,冰寒刺骨! 餐厅陷入一片粘稠的死寂,只有火锅还在顽强地散发着香味,试图对抗这冰冷的气氛。 就在此时—— “叮。” 一声清脆的瓷碟轻响。 斜对面,沈砚青慢条斯理地将刚烫好的东星斑片从汤中救起。 更关键的是,他手指随意地往火锅桌控制面板上一搭 ——距离江寒知最近那盘红如玛瑙的帝王蟹腿,如同被点通了高端客户专属物流服务,缓缓沿着狭窄的过道滑行,稳稳停在江寒知的锅边。 沈大佬全程未看江寒知一眼,仿佛只是清走了碍眼的配菜。 他慢悠悠地蘸了点姜醋,对着恰好转过来的直播球,用他那低缓磁性、带着点慵懒毒性的声线道: “《古宅诡影》的音效确有匠心。不过,” 他顿了顿,深绿色的信息素在蒸汽中蜿蜒弥漫, “再精彩的配乐,终究是绿叶。 美食当前,若辜负了火候,便是明珠暗投。 就像这高汤,差一分火候,都算暴殄天物。” 江寒知夹鲍鱼的筷子微不可察地抖了一下! 卧槽大佬!您这是递菜还是递生死试卷啊?! 直播球怼脸拍啊喂! 我辛苦经营的精英心理咨询师形象要裂开了! 他果断低头,装作对蟹腿纹路产生了深度学术兴趣,同时用尽毕生演技维持面部镇定,捞起一大勺虾滑猛塞嘴里——烫! 但也只能忍! 角落里,许默顶着乔然“关爱”的目光,屏息尝了一块红油锅里的肉——咔哒! 他那副代表理性的眼镜瞬间变成了蒸汽缭绕的毛玻璃! 对面,季峯脸色铁青如同刚熄火的锅炉底灰,赌气般夹起那坨被“退货”的菌菇塞进自己嘴里猛嚼,眼神凶狠得仿佛能当场冻伤三米外服务生的脚脖子。 而风暴中心的林薇,已然开启了“信号屏蔽ax·优雅干饭模式”。 直播球们兴奋地盘旋着,冰冷的镜头努力捕捉这蒸汽迷蒙中的奇观: 六个人,六口锅,翻滚着各异的心事和暗流汹涌的信息素场—— 深绿墨迹慵懒如毒蛇游走 冰冷刀锋寒意渗人 北极寒潮与铁锈硝烟死磕(季峯vs沈砚青?) 某个角落还噗噗冒着不着调的霓虹气泡(乔然) 只有许律那边的玻璃堡垒(理性)正发出不堪重负的嘎吱声… 一顿热气腾腾的火锅,愣是拍成了谍战默片质感。 空气中那浓得化不开的张力,直播球都快抓瞎了! 镜头下是六个安静涮火锅的嘉宾,心里却上演着大型连续剧: 《前任攻略之我是你的白月光还是蚊子血》+《abo恋综:全员恶人杀》+《舌尖上的修罗场》! 【弹幕(id:猫爪糖):乔然辣椒油泼许默,镜头拍出毛玻璃!笑死!】 【弹幕(id:星河浪子):沈总挪蟹腿老江慌,暗戳戳喂糖太好磕!】 【弹幕(id:西瓜霜):帝王蟹红玉生辉,顶级和牛翻滚馋哭我了!】 第47章 短信 火锅味还没散尽,导演组那搞事专用广播就掐着点开嚎了: “叮咚!心跳(心梗)加速时刻到—— 前任专属匿名短信环节,启动! 规则重申三遍:必须发给前任!必须发给前任!必须发给前任! 十分钟后大屏幕直播,敬请查收您的‘前任特别鸣谢’!” 广播里“嘿嘿嘿”的奸笑活像欢迎修罗场开席的bg。 餐厅瞬间死寂。六道目光在空中噼里啪啦撞出火星子——尴尬? 不,是赤裸裸的“黑历史\/社死瞬间独家持有者”的致命威胁! 空气凝固得像冻住的牛油锅底。 江寒知正跟红锅里最后一片倔强毛肚斗智斗勇,广播一响,筷子一抖——“呲溜!” 毛肚滑落,红油精准溅上他雪白袖口! 内心弹幕炸屏: 艹!前任靶心锁定!他要戳我排球狗吃屎还是弹射飞人? 公开处刑! 这t是逼爷在亿万观众面前表演原地蒸发术?! kpi重要,脸皮也重要啊!快!想个反杀大招! 他雷达眼一扫: 乔然龇牙咧嘴戳手机屏,键盘敲得火星四溅——给许默的“大礼包”即将到账! 林薇优雅叠餐巾,指尖却捏得泛白,眼神像淬了毒的冰锥扫过季峯。 季峯抱臂瘫坐,下颌线绷成钢丝,眼神晦暗如深渊。 许默眉头拧成麻花,镜片后寒光闪烁——进入“论文批判甲方”模式! 沈砚青…沈砚青慢悠悠品着红茶,墨绿眸子锁定他袖口的红油和那双瞪圆的“大事不妙”眼睛,嘴角勾起一丝让江寒知头皮炸裂的弧度。 江寒知:(╯°□°)╯︵ ┻━┻靠!他笑了!绝对在给老子写墓志铭了!咸鱼反击战——启动! 他闪电掏出手机,大脑cpu超频运转: “既要暗戳戳揭他短,又不能惹毛这活阎王,还得让人一眼看出是发给沈狐狸的…有了!” 咸鱼之魂燃起最后的倔强! 隔壁战场同样精彩:乔然编辑完毕,笑得像偷鸡成功的狐狸; 林薇指尖优雅一点发送键,表情冷得像刚签完并购案的杀手律师。 十分钟如同一个世纪。 餐厅大屏“唰”地亮起,冰冷电子音开腔: 【前任特别鸣谢——短信公开滚动播放!】 匿名短信 (沈砚青 → 江寒知): “蟹腿纹路研究专注度满分。 期待下次在合规框架内,观测到更精彩的生存本能高光时刻。 另:今日火候,确实精准。” 江寒知反应: 每个字都像冰针扎在影音室社死的痛点上! “合规框架”?“生存本能”?“高光时刻”? 这哪是短信,是沈砚青亲手给他钉上的耻辱柱! 还“火候精准”?精准算准了他会炸毛弹射! 脸上火烧火燎,臊得想原地升天。 特殊视野里,沈砚青那圈深绿信息素活了过来,带着无声嘲笑和绝对掌控,慢悠悠缠上来 ——‘系统!快屏蔽他!这玩意儿比红衣女鬼还吓人!’ 匿名短信 (江寒知 → 沈砚青): “智能转盘递蟹腿丝滑度ax,堪称合规狩猎教科书! 感谢火候提醒,下次见您选片,我绝对光速启动防空洞协议!(咸鱼抱头鼠窜jpg)” 沈砚青反应: 玩味眼神焊死在江身上,深绿信息素牢笼悄然收紧。 看到短信时,墨绿瞳孔深处掠过一丝极快的光,嘴角那抹弧度加深,像猎人欣赏掉进陷阱还蹦跶的猎物。 匿名短信 (林薇 → 季峯): “镜头前体贴与影音室冰刃形成绝妙对照组。 感谢季老师用身体力行证明:寒流不仅冻人,更能精准测量安全距离 ——建议下次刻度调低点,省电。” 季峯反应: 每个字都是淬毒的冰棱! 把他影音室失控伸手被林薇刀锋信息素逼退,和餐桌上假惺惺夹菌菇的“体贴”并置鞭尸! “冰刃”、“寒流”、“省电”… 林薇这是用最冷的笔在他冰面上刻下“虚伪”二字! “咔!” 指关节暴响,手机屏在巨力下呻吟欲裂! 周身寒气核爆般炸开,温度计骤降两度,眼神阴鸷得能滴墨! 淬毒冰箭般的目光猛地射向林薇。 林薇状态: 姿态优雅端着温水,仿佛看天气预报。眼皮都没抬,唇角极冷地一弯。 孤岛壁垒般的气息纹丝不动,季峯的暴怒却在那壁垒上激出一圈胜利的涟漪。 匿名短信 (季峯 → 林薇): “今日高光:某位格式化大师柠檬刀锋斩获影音室vp。 建议复查精准打击系统是否过热? 毕竟观众席都被冻伤了。(另:感谢对即兴表演的专业点评,热度堪比。)” 林薇反应: “格式化大师”?“精准打击”?“即兴表演”?用她的话术反手捅刀! 很好,下午那记耳光看来扇轻了。 面上依旧无波,但雨后青草信息素瞬间锐利如出鞘薄刃,无声切割空气。 手机轻放一旁,水杯优雅一抿,目光投向窗外夜色——仿佛短信是空气。 骤然降温的气场让邻座乔然猛搓胳膊。 匿名短信 (许默 → 乔然): “警告:检测到持续性高频震荡源突破物理隔离屏障! 晚餐辣度参数异常飙升,严重偏离安全阈值! 紧急预案启动:持续观测中 建议保持≥3米安全距离。” 乔然反应: “噗哈哈哈——!”薯片渣喷了一沙发, “许律!你这系统语言是焊死在主板上了吗?‘高频震荡源’?‘辣度参数’?还‘安全距离’? 哈哈哈!影音室谁突破你屏障了? 你系统蓝屏那‘三分钟’我刻烟吸肺了喂!” 笑得眼泪狂飙,完全无视对面许默瞬间爆红的脸和推眼镜的残影手速。 许默状态: cpu瞬间过载!“高频震荡源”、“突破物理隔离屏障”… 病毒代码般在脑内循环,瞬间回放乔然扑来的触感! 猛地别过脸,眼镜扶成盾牌,试图隔绝这“高活性干扰源”。 匿名短信 (乔然 → 许默): “警报!警报! 检测到某逻辑法典在影音室遭未知病毒攻击,系统蓝屏长达180秒! 辣锅补丁疗效如何? 下次需升级高频震荡波帮你重启吗? ps:系统维护费(薯片)记得结账!(欠揍吐舌jpg)” 许默反应: 深吸一口气,目光死死焊在天花板吊灯上,仿佛在解宇宙终极方程。 唯有那对红得滴血的耳朵尖,暴露了内部系统正疯狂刷屏“持续观测中!”的红色警报。 群像定格: 大屏幕还在滚,但空气里的火药味和无声厮杀的信息素,浓度已然超标。 江寒知把自己缩成团,咸鱼躺平计划宣告破产,满脑子“防空洞”和“合规狩猎”的防空警报。 季峯峯如同濒临喷发的冰火山,寒气冻裂空气。 林薇收刃入鞘,静默如即将引爆的冷核弹。 乔然笑得没心没肺,眼风却总瞟向某个试图把自己p进墙纸的“逻辑法典”。 许默坐姿笔直如标尺,镜片后的目光却无处安放,仿佛客厅里全是需要紧急规避的“高频震荡源”。 沈砚青指尖摩挲手机边缘,深绿眼眸锁紧沙发角落那团“受惊猎物”,嘴角勾起掌控一切的玩味弧度。 期待中的“生存本能高光时刻”?他笃信,下一场好戏即将开锣。 匿名短信的余震,在“镜花水月”无声扩散。 前任恋综的修罗场,在文字刀光剑影后,正式驶入更幽暗汹涌的危险海域。 【弹幕(id:火锅底料杀手):江医生袖口红油笑死!白大褂染成鸳鸯锅了喂!】 【弹幕(id:咸鱼翻身警报):防空洞协议已启动!江医生表情是认真的吗?!】 【弹幕(id:冰刃质检员):林薇那句“省电”绝了!季峯手机屏裂纹都看见了!】 第48章 第四天 陶艺1.0 午后的四楼阳光房,陶艺课开场。 湿润的泥土味混着点矿石的清新,轻音乐流水似的淌着,几排拉胚机列队待命,釉料架五彩斑斓,素烧窑的余温懒洋洋。 几个悬浮的摄像头在低空无声盘旋,尽职捕捉着每个人的指尖细节。 穿着麻布围裙的陶艺老师笑眯眯地站在釉料架旁,随时准备指点。 ——好一副岁月静好、疗愈万物的标准恋综画面。 “芜湖!解放天性!回归原始!” 乔然跟脱缰二哈似的一马当先冲进来,“终于不用被鬼追着跑了!泥土,老娘来啦!” 她精准抢位靠窗拉胚机。 镜头下的林薇紧随其后,步伐轻盈,笑容如同阳光般元气满格,精准对着最近的银球露出一个无懈可击的甜笑。 她在乔然旁边落座,优雅地卷起丝质袖口,露出光洁小臂。 拿起陶泥,指腹轻轻摩挲,仿佛在与泥土精灵对话,侧脸对着镜头弧线完美,唇角依旧挂着那个招牌式、甜美度高达99的微笑。 季峯抽风地没选对角线,而是隔空位坐下。 他抓起深褐泥巴,开始泄愤式蹂躏,最终造出个寒气四溢的“抽象派冰凌”。 沈砚青宛如精密仪器定位,精准落座在江寒知预设空位对面。 他如同进行无菌操作般戴上手套,拿起刻刀就开始雕刻那套让人看不懂的齿轮凹槽,专业冷静范儿拉满。 江寒知几乎是踩着点、迎着某颗银球的聚焦飘进来的。 看到沈砚青突然想到昨晚, 黑暗里,睡在地上的沈砚青似乎往自己后颈快速按了一下什么东西,微弱的电子红光一闪而逝, 空气里那股极具侵略性的信息素才像被无形之手摁住一样,从爆发的边缘硬生生压了回去—— 让一直反复提醒的系统安静下来,他当然是特意花能量让系统隔段时间监控的,不然万一沈老板又疯了咋办? 还好沈总自己解决了问题,不然他睡都睡不安稳。 此刻阳光暖融,泥土芬芳,江寒知只觉得能安全呼吸真幸福。 他清了清嗓子,努力让声音显得温润专业:“看起来大家兴致都很高。” 芜湖!安全区!泥巴!搞起! 他看似随意实则避开了主镜头,坐在沈砚青斜对面,拿起泥巴。 然后——江寒知破功了。 一摸到凉飕飕软乎乎可塑性强、还没有任何潜在精神污染的陶泥,他那根名为“伪装”的弦,“啵儿”一声,没绷住,松了! “同志们!伟大的艺术创作开始咯——!”那嗓门洪亮得压根不像平时直播里清冷专业的江医生! 他甚至下意识哼了几句不成调的“阳光开朗大男孩”, 哼完才猛地意识到镜头在拍,赶紧收声,若无其事地低头玩泥巴,耳根悄悄红了。 他果断跳过拉胚技术活,直接上演原始捏泥巴大法! 动作大开大合,像个找到快乐源泉的熊孩子。 泥点子很给面子地溅上了他那张努力维持专业表情的脸。 很快,一个奇形怪状但充满灵魂的陶罐雏形诞生了: 圆身子锯齿边,通风狗洞随机点缀。 “当当当当!咸鱼……咳!” 意识到差点脱口而出“咸鱼防空洞”, 江寒知紧急刹住车,对着最近的银球努力板正表情,字正腔圆: “……多功能艺术容器10探索版! 看这结构!适应性很强! 象征突破常规框架的创作思维!” 他笑得有点用力过猛,试图挽救专业形象,反而有种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欢乐感。 沈砚青雕刻的动作顿住了。 他抬眸,深绿瞳孔扫过那个“多功能艺术容器”,又掠过江寒知那张努力装正经却压不住眼角眉梢野性欢乐的脸,以及那不合时宜挂在睫毛上的泥点,眼底那点兴味沉得像幽潭。 他状若无意地伸手…… “江医生——!救命!我的碗它要叛逃地球啊!” 乔然哀嚎精准插入。她的陶泥在拉胚机上疯狂甩动。 江寒知如蒙大赦,立马恢复专业人设,快步走去: “来了!控制转速,感受重心!” 语气切换得相当自然, 仿佛刚才那个捏泥巴玩疯了的不是他。 江寒知指导乔然时,全程使用专业术语和温和引导语气,肢体语言标准。 林薇指导乔然抹裂缝时,笑容保持标准元气甜度, 甚至故意蹭了道可爱的小泥痕在脸颊上,引来银球特写。 看到许默的河豚鼻尖泥点时,江寒知原本要爆笑的咸鱼本性差点出笼, 被他强行扭曲成一声克制的“咳咳”,改成“接地气的创作尝试”,专业素养强撑到底。 阳光、音乐、泥土、笑声依旧,但陶艺老师偶尔出声指导,银球无声悬浮移动。 【弹幕(id:泥点质检员):江医生脸上泥点子!睫毛挂彩还强装专业笑死!】 【弹幕(id:精准投喂机):沈总递纸巾手稳得可怕!刚刻齿轮的手势复制粘贴啊!】 【弹幕(id:元气雕刻刀):薇宝脸颊泥痕是拿尺子量的?蹭的位置太偶像剧了!】 【弹幕(id:冰雕艺术家):季峯的泥巴快捏成南极洲了!寒气隔着屏冻到我了!】 【弹幕(id:河豚饲养员):许律师鼻尖泥点!江医生憋笑到嘴角抽搐啊啊!】 第49章 第四天 陶艺2.0 某只悬在半空的手多么寂寞地、缓缓收回。 沈砚青的目光,就这么沉静地、带着点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专注,黏在那个欢脱的背影上。 就在江寒知弯腰指导乔然稳住陶泥的瞬间——“咔哒。”一声轻微的脆响。 他手中那把稳如机器臂的刻刀,史无前例地滑了一下! 一小块精心打磨的齿轮边缘,应声而落,在工作台上蹦跶两下,躺平了,像个不合时宜的bug。 沈砚青垂眸,脸上表情平静得像被格式化了。 他平静地捡起那小块失误,放在掌心,另一只手覆盖上去,缓缓揉捏。 片刻后,“失控”的证据彻底消失在新泥里。 他重新拿起一块泥,开始捏一个绝对完美、绝对圆润、绝对不犯错的“球体”。 周围深绿色的信息素无声涌动了一下,如同海啸前的潮汐线,温柔表象下藏着旋涡。 林薇正温声指导乔然:“…手腕放松点,别跟打咏春似的……感受泥土的呼吸…”她声音温柔似水,动作轻柔示范。 但当乔然拉出的胚体出现一道浅裂痕时—— “啊哦,裂了!”乔然挎起批脸。 “不打紧~”林薇微笑着,接过沾水的海绵,轻柔而精确地反复抹平那道裂痕。 一次,两次,三次……裂痕快没了,但她的手指还在那儿,力道均匀得诡异,又抹了一次! 仿佛要将任何细微瑕疵都彻底格式化成她想要的模板。 垂下的眼睫掩住深处冰冷的偏执,唯有那焊死的微笑纹丝不动。 好死不死,季峯这时捏着他那“冰凌”,起身去拿釉料,路线恰巧要擦过林薇工位。 就在他与林薇无限接近、只差零点零一公分的刹那—— “噗叽!”一声极其压抑的闷响。 季峯手中的“冰棱”被他骤然发力的铁拳猛地捏瘪! 坚硬的棱角瞬间塌陷,暴怒的陶泥从他指缝中迸射出来,像压爆的岩浆泡。 他下颌线绷成生铁,余光扫过林薇那强迫症般的修复动作和她完美的侧脸, 喉结像被狙击枪锁定般剧烈滚动,随即面瘫着脸,大步流星甩开, 只留下桌上那块形状酷似被坦克碾过的扁平陶饼,无声释放着南极级别的冷气。 “噗哈哈哈哈!许律!您这是在捏骨灰盒吗?” 乔然一扭头,看到许默面前的陶胚——一个四四方方、棱角锐利得能裁纸的严肃方盒子。 她眼珠子贼溜溜一转,计上心头。 趁许默全神贯注调整拉胚机底座高度的瞬间, 乔然以单身二十年的手速,伸出沾满泥的爪子, 快如闪电地在许默那方方正正的陶胚顶盖上——轻轻一按!又捏了捏! 一个圆滚滚、气鼓鼓的“河豚脑袋”,就这么戏剧性地顶在了方盒子上! 许默的动作瞬间凝固! 他猛地抬头,镜片后的眼睛瞪得堪比铜铃,写满了“非法入侵! 逻辑完整性严重破坏!”的震惊与控诉。 整个人像被强行插入bug的机器人,cpu都快干烧了,努力运算这“艺术改造”的合法性。 乔然得意地龇出八颗牙,沾泥的爪子二次偷袭,精准点在许律高挺的鼻尖上! 一颗新鲜、湿润、棕褐色的迷你“泥胎记”,赫然印在许默那张永远一丝不苟、堪比实验室标准器的俊脸上。 时间静止三秒。 许默的眉头拧成标准的“川”字,嘴唇紧抿,内心小剧场疯狂上演《泥点清除术的物理可行性报告》vs《社交礼仪在极端挑衅下的阈值研究》。 周身那层“玻璃之心”buff疯狂波动,最终—— 他一言不发。 只是顶着那个滑稽的“勋章”,推了推滑落的眼镜, 然后,带着无产阶级大无畏的科研精神,极其严肃、极其专注地,继续调整他的拉胚机, 仿佛鼻尖上粘的是实验样本,方盒子上顶的是待研究突变体。 只是手上动作陡然发力,那股要把所有“非逻辑干扰”原子级别压进土里的劲儿,拉胚机都发出了不堪重负的呻吟。 “噗哈哈哈——!”乔然第一个破功,笑瘫在林薇肩上。 林薇嘴角那抹焊死的弧度也终于裂开了一丝真实缝隙,掺着点无奈和宠溺。 江寒知也乐了,指着许默的脸幸灾乐祸: “许律!牛啊!一秒完成从严肃到‘接地府行为艺术’的华丽转型!” 阳光暖透,泥香混着音乐,空气里飘散着塑料般的轻松惬意。 每人都在努力扮演“我和泥巴有个约会”。 江寒知玩得最是忘乎所以,扔掉“防空洞”,开始搓一个四不像的抽象派生物,哼歌的音量堪比小音响。 角落里,沈砚青看着那团满血复活、精力过剩的“咸鱼”,深绿色的信息素悄然弥漫,如同藤蔓般无声缠绕、包裹,带着隐秘的占有欲。 然而,当他目光掠过被江寒知遗弃在桌上的“防空洞10”时,那温柔里又透出一丝“看你还能蹦跶多久”的掌控欲。 林薇抬眼,恰好撞上取釉料回来的季峯的视线。 季峯的目光落在她脸上那抹尚未消散的、因乔然而起的真实笑意上,脚步微不可察地一滞,随即移开,那眼神比手里的釉料还要沉冷黏稠。 江寒知正沉浸在短暂的专业伪装放松中(捏四不像小动物),忽然感觉到一道熟悉的、极具存在感的视线,如同冰冷的蛇信舔过后颈! 他眼尾余光一扫——沈砚青的目光正透过银球的间隙,锁定在他脸上,带着那种熟悉的、评估猎物状态的专注。 影音室被看透的感觉再次席卷而来! 江寒知脸上的笑容瞬间僵化、凝固,努力维持镇定。 手上却应激反应般猛地出手! “啪叽!” 他那刚有点小动物雏形的陶胚应声而倒,英勇就义。 “咳咳,”江寒知瞬间切换至江医生模式,表情严肃得能去医学院讲课, “形态结构不稳定,力学支撑点计算失误。 艺术创作有时也需要科学精神引导,看来实践验证很重要。” 他一本正经地团起泥巴,假装在深思熟虑新的创作方向,眼角却紧张地瞟着沈砚青那边。 沈砚青看着某人那套行云流水的“毁尸灭迹”+“一秒切换专业演讲”的表演,嘴角那抹几不可见的弧度更深了。 他指尖摩挲着那个光洁圆润、毫无瑕疵的陶球,深绿的信息素无声弥漫,如同一张准备就绪、随时待收的网,精准地笼罩住那个一边装深沉一边用泥巴紧张搓小丸子的“表演艺术家”。 银球在空中转动,记录着阳光房里或真切、或表演的创作时光。 指尖下的陶土,无声承载着每一个精雕细琢的假面,每一次被强行压制的本真悸动。 毕竟在这片24小时直播的镜头下,谁还不是个合格的演员呢? 除了那块被沈砚青揉进完美陶球内部、永远消失的“失误”碎片。 【弹幕(id:精准捕捉仪):沈总盯人后颈!江医生吓到捏爆陶胚笑死!】 【弹幕(id:泥塑变形计):乔宝的河豚顶骨灰盒!许律瞳孔地震太绝了!】 【弹幕(id:制冷机成精):季峯徒手捏爆冰棱!冰块脸裂开一秒!】 【弹幕(id:裂纹修复狂):林薇抹裂缝的手速!强迫症晚期实锤!】 第50章 第四天短信 无论白天多愉快,【夜幕降临的匿名短信环节】总能搅动暗流。 今天的规则:发给最有好感(前任除外)的一位。 当然,至于有没有人严守规则……呵呵。 乔然(来自季峯): “泥塑河豚头的生物力学稳定性出人意料,建议申报新型防御工事专利。 另:高频笑声分贝值突破《环境噪声法》第47条,请自查。” “噗——哈哈哈!河豚!工事!赔我精神损失!” 乔然第一个笑喷,捂着肚子滚倒在沙发扶手上,头顶呆毛狂颤。 明黄小光点疯跳,浓郁橙花汽水味信息素差点喷发。 季峯想装路人,努力克制信息素…可惜,失败了。 季峯脸色骤然阴沉,捏着扶手的指节发白。 铁锈硝烟味信息素一滞,随即更压抑地弥漫开,猩红能量流在滤镜下翻涌。 他刀锋般的视线扫过全场,在林薇身上多停了一瞬——带着审视和被冒犯的烦躁。 捏河豚逗的是林薇,这短信表面损乔然,字字句句却扎在他被林薇“活跃”刺激到的神经上。 “无聊。”他硬邦邦甩出俩字。 江寒知内心os: 哦豁,精准打击!这文风……严谨带刀,老季嫌疑+100! 或者……某个被乔然“噪音摧残”已久的秩序控? 老季牌心情过山车,发车预备! 江寒知(来自林薇): “多功能容器10的‘通风狗洞’设计极具战略价值,适合应对突发性高压环境。 另:艺术疗愈中‘阳光开朗大男孩’曲库储备量令人印象深刻。” 暴露了林薇! 通风狗洞……行塌房现场被看光。 但“阳光开朗大男孩曲库”? 我那叫艺术疗愈!系统886!林薇这波是通缉令? 高冷人设维护费账单请发给她! 林薇接收到他的目光,唇边弯起一抹了然狡黠的笑。 信息素却稳如老狗。 江寒知收到信号:表面点赞,暗地补刀!这姑娘切开怕是紫的。 记账:林薇欠我一次人设重塑费! 他状若无事地点点头:“感谢林女士对‘非主流生存策略’的观察认可。 在高压环境下,确保个体心理舒适区的有效性是关键。” 第二条短信(来自乔然): “咸鱼牌防空洞的通风效率吊打节目组空调!求量产! 另:贵司‘一秒切换专业演讲’的售后服务,建议申请奥斯卡技术支援奖!” 紧绷气氛瞬间被捅了个大窟窿! 乔然拍着大腿狂笑:“对对对!量产!苟富贵勿相忘啊兄弟!”明黄光点又欢乐蹦跶。 林薇肩膀微松,哭笑不得看向江寒知; 许默暗中松气; 季峯气势被打断; 连固定微笑脸的沈砚青,嘴角弧度也改变了。 江寒知顶着众人目光:社死?不存在的!人设切换技能点满! 推眼镜,一本正经: “乔小姐,量产属商业机密,请关注工作室邮箱。 至于奥斯卡……我们只提供基于事实的心理评估。” 许默(来自江寒知): “骨灰盒顶盖搭载‘河豚应激模块’创举,验证非逻辑变量对稳态系统的干扰阈值。 鼻尖釉料样本提示:建议升级物理屏障防护等级。” 镜头给到许默:那张瘫脸上,眉角极其轻微地一抽。 他用指腹蹭蹭鼻尖,视线快速掠过旁边笑疯的乔然,写满无声控诉。 江寒知内心:许默懂我!秩序难民惺惺相惜! 这能量屏障说明一切!投资稳了!……嗯?乔然咋安静了? 被“骨灰盒”后劲戳中? 乔然确实止住笑,眨巴眼看看许默,又瞅瞅屏幕,似乎真的在思考那个“骨灰盒”形容的准确性。 沈砚青目光淡淡扫过江寒知和许默。 屏幕冷光映在深眸里,辨不出情绪。深绿色的信息素更冷了,如死寂寒潭。 林薇(来自沈砚青): “釉面修复工艺达毫米级精度,完美诠释‘表演完整性’。 裂痕抹平次数与成品抗压系数正相关,此方法论值得行业推广。” 客厅空气骤降冰点。 林薇那完美的笑容有了一瞬裂缝! 脊背瞬间绷直,指甲掐进掌心。 信息素猛颤,边缘几乎碎裂,光泽黯淡——如同被最精准的手术刀剖开伪装。 所有人秒懂:这哪是夸修复?分明是说她这个人! 一个靠无数次“精修”硬撑表面的“演员”,那“抗压系数”底下全是裂痕! 季峯的目光如刀,再次刺向林薇,铁锈硝烟更锐利逼人。 沈砚青本人面无表情,冰魄信息素如亘古冰川,沉默宣告着最终解释权归属。 江寒知心头警铃: 卧槽!修罗场主炮开火!沈大佬点控输出爆击! 林薇稳如老狗jpg 要崩!记大分! 这“平静”比老季暴躁含金量高! 风暴中心能量值拉满!快!886!……嗯?这富贵(能量)方向不对?! 因为他发现,沈砚青那死寂冰寒的“视线”解剖完林薇后……似乎、可能、若有似无地……扫了他一眼?! 江寒知头皮发麻:看我干嘛?!我又没修胚儿!我是钻狗洞的那个啊喂! 季峯(来自许默): “抽象派冰凌形态坍缩实验,证实情绪熵增对物质结构的毁灭性影响。 建议参考《材料塑性变形应急预案》第3章第5条——冷却,静置,勿触高危源。” 矛头直指!季峯那猩红暴烈的能量流瞬间炸锅! 他猛地扭头瞪向许默:“高危源?!许默,你说谁?!” 许默被逼得呼吸一滞,白光屏障紧绷到极致,但语气平得像播报天气: “短信建议清晰,针对冰凌形态坍缩现象。”目光扫向林薇。 江寒知内心鼓掌: 许默稳啊!秩序控避险教科书!老季这火药桶彻底着了! 猩红警报!冲啊!……嗯?他瞪我旁边?! 季峯的怒火仿佛导航失灵,没在许默处爆发,反而二次转向了林薇和他(江寒知)的方向! 江寒知内心咆哮:我只是个看戏的beta!别烧连营!老季你清醒点! 沈砚青(没收到短信): 没啥反应。冰山,是永恒的主题。 系统结算弹窗(江寒知视角): 【嗡!能量大丰收!薅羊毛计划√!沈大佬+5点(情绪比较稳定),季哥+3点(怒气爆发),林美人+2点(受激波动),许默+1点(应激反应)!爽!记账本:今日匿名短信——成功!】 江寒知惬意后靠,目光无意识又扫过沈砚青的方向。 那翡翠绿看似平静了,但深处……仿佛有某种更沉、更危险的东西,在他刚刚那几番骚操作之后,正在缓缓凝聚。 他唇角笑意僵住一秒:……总觉得,本咸鱼被谁记上了天价账单? 【弹幕(id:硝烟警报器):季哥信息素暴动!铁锈味冲出屏幕了救命!】 【弹幕(id:甜橙汽水弹):乔宝笑出汽水爆音!橙花香混薯片渣子笑疯我!】 【弹幕(id:塌房质检员):“通风狗洞”实名制!江医生耳根通红强撑专业!】 第51章 礼物1.0 清晨,“镜花水月”别墅的广播如同催命符般炸响,导演的声音元气满满: “甜蜜任务已上线!请为你昨晚的匿名短信接收对象,精心挑选一份爱心礼物! 规则核心:亲自出门、亲自选购!下午四点别墅集合。 录播金属球pd们会全程记录你的‘真心’哦~” 客厅响起一片微不可闻的倒吸冷气声。 江寒知cpu疯狂弹幕刷屏: 甜蜜’?呵,大型社死现场预告片! 给许默那‘人间ai’买礼物? 我怕他反手甩我一本《论礼物的无效性与社交冗余》! 录播pd?行,比直播强点,好歹算‘死缓。 他眼角余光扫到沈砚青 ——那位爷正慢条斯理地咽下最后一口早餐,周身深绿的信息素滤镜稳如老狗。 买啥?符合人设、不掉价、不惹麻烦的玩意儿… 对,减压玩具!糊弄pd专用!赶紧打车,速去速回! 刚溜达到别墅门口车道,正琢磨打车软件,一辆哑光黑的猛兽如同暗影魅灵滑到面前。 车窗无声降下。 “上车。”沈砚青的声音平静得像播报交通路况,宽大墨镜遮住大半张脸。 旁边,金属球pd红灯微闪,活像个小监控探头。 江寒知脚步瞬间定死,内心警铃拉响ax: “‘精准截胡x1!pd还在拍啊大哥! 这强行同框上车,弹幕怕不是直接开启‘旧情复燃’、‘强制爱’双线狂飙模式!’ 他秒扫四周企图脚底抹油,却发现金属球不见了?! 视线猛戳沈砚青——那深绿滤镜依旧稳如老狗中的战斗机,平静得堪比恒河水底捞。 答应=蹭车省时+稳定充电宝好感度+绝对避开林薇逛街这地狱级副本! 反正录播!干了! “咳,沈总巧啊!那麻烦您了。” 江寒知脸上瞬间焊死营业假笑,拉开后车门钻了进去。 车门“砰”地关上,车内弥漫着沁人心脾的空气清新气。车辆平稳启动。 薅羊毛计划,启动!任务目标: 安全距离内,引发情感海啸!江寒知cpu开始超频运转。 他佯装调整安全带,手肘‘不经意’轻轻蹭过沈砚青手臂外侧。 滤镜反馈:深绿,稳。 他扭身看向窗外,肩膀几不可察地蹭了蹭隔壁胳膊。 滤镜:稳如磐石,纹丝不动。 他抬手理了下头发,指尖‘刚好’擦过沈砚青肩膀。 滤镜:稳得令人发指!感觉还更平和了?! 江寒知内心直接掀桌: 我靠!这人属情绪恒温中央空调的?! 昨晚林薇季峯那能量风暴呢? 对我就开静音模式?系统886!你丫滤镜是不是该返厂维修了?! 系统886懒洋洋打了个哈欠:【亲~滤镜运行如丝般顺滑哦~目标当前情绪稳定值:998,波动可忽略不计。建议宿主采取更刺激方案,例如…原地表演托马斯全旋?】 江寒知:“……”‘日!’他悻悻然缩回角落,假装被路边电线杆迷住。 “星寰天幕”购物中心,号称垂直的销金窟梦幻森林。 两人包得像蒙面悍匪下车:同款深灰卫衣、休闲裤、墨镜、口罩、帽子——buff叠满,气场核爆。 然而,气场这东西,裹成粽子也藏不住。刚踏出电梯—— “啊——!!沈砚青!!!是沈砚青啊啊啊!!!” 一声海豚音般的尖叫刺破苍穹! 瞬间,人潮如同开了闸的洪水,轰然决堤! 尖叫、快门、呐喊汇成惊涛骇浪,安保机器人提示音如同蚊吟! 江寒知头皮炸裂: 卧槽!丧尸围城真人版!沈大佬你是行走的荷尔蒙自走炮吗?! 他本能想撤,眼角却瞟见沈砚青周身——那深绿色的信息素滤镜瞬间疯狂沸腾! 颜色浓稠得如同深渊,边缘炸开猩红刺目的警告光纹! 一股令人窒息的沉重压力爆开,近处几个粉丝脸色唰地煞白,踉跄后退! 警报!充电宝过载!要炸炉了!求生欲瞬间占领高地! 江寒知一把薅住沈砚青那绷得像铁块的胳膊,压低嗓子吼道:“走你!” 凭借体育生遗存的灵魂记忆,他拖着沈砚青撞开一个小缺口,朝着逃生通道开启百米冲刺模式! 两人在流光溢彩的商场迷宫中狼狈狂奔,身后是狂热的人潮与闪光灯构成的火力网。 心跳如擂鼓,肾上腺素狂飙。最终七拐八绕冲进地下车库 沈砚青的车鬼魅般滑至眼前。 “砰!”车门甩上。死寂降临。沈砚青脱力般瘫在椅背上,墨镜下的脸白如金纸,胸膛剧烈起伏。 周身的信息素如同沸腾的岩浆,疯狂翻涌,猩红刺目,压得狭小空间几欲崩溃! 旁边金属球pd红光疯狂闪烁,信号乱跳! 江寒知心惊肉跳,喉咙发干: 系统886!扫他!他快不行了吗?!心跳血压报数! 系统886:【健康扫描…滴!目标心率:190+(逼近极限),血压临界,皮质醇爆表…严重应激反应!建议速离刺激源…】 快给保命方案!再波动下去怕是要当场自爆! 系统886:【最高效方案:远离人群。目标安全坐标导航已推送给车辆ai。宿主请扮演人形镇定剂,别刺激他!】 沈砚青指尖发颤(但奇迹般稳住了),在控制面板敲入一串代码。 嗡——! 引擎发出低沉咆哮,车子如挣脱锁链的困兽,咆哮着冲出车库,一头扎入车流,向着城郊苍莽的群山疾驰而去。 第52章 礼物2.0 车窗外,钢筋森林褪去,葱郁山峦呈现。 车沿着盘山公路蜿蜒疾驰,最终驶入一片被原始森林严密拱卫的私人领地。 那扇厚厚的合金大门像怪兽打了个无声的哈欠,将他们吞没。 视野豁然开朗。 巨大的湖泊如镜,倒映着蓝天白云,水波粼粼。 湖畔,一座造型极简流畅的银灰色建筑静静矗立,酷似天外陨石。 车缓缓停在建筑入口前。引擎熄火。 沈砚青没下车,靠椅背上闭着眼,长长地、缓慢地吸了一口气,再缓缓吐出。 周身那狂乱翻涌、刺目猩红的“猩红警告式”信息素,被无形的手抚平,激烈挣扎的波纹开始消退,骇人的红褪去,浓重的深绿像被捋顺毛的巨兽,虽然依旧压力十足,但好歹算是安静趴窝了。 如同深海里终于恢复平静的暗流。 到家了。 江寒知脑中莫名闪过这个词。 沈砚青摘下墨镜和口罩,脸色依旧有些苍白,但眉宇间的紧绷明显松动了。 他推门下车。 江寒知紧随其后,感觉自己像刚跑完800米且是最后一名,又虚又累,偏偏好奇心得满分。 走到门前,一道柔和蓝光扫过沈砚青的虹膜与指纹。 厚重大门无声滑开。 江寒知踏入的瞬间,呼吸一滞! 传统格局?钢铁工业风?通通消失! 脚下温润如羊脂白玉的地板,随着脚步,泛起一圈圈柔和的金光涟漪,简直自带排面特效。 环顾四周,是极其开阔的单一空间。 但最震撼的是头顶——整个弧顶是片深空! 明明是大白天,它却硬核给你切了个宇宙频道! 数条绚丽无比、冰晶闪耀的巨型星环(想象土星环开了十级美颜ax),在“宇宙”中缓缓旋转,流淌着冰蓝、淡紫、金橙的光晕,梦幻交织。 光芒柔和不刺眼,带着安抚人心的静谧与神圣,如极光般覆盖整个空间,把这儿整个儿变成了一个巨大无比的绝美宝石内部。 空气清新微凉,舒服得让人想原地打坐。 “启动‘归巢’模式。” 沈砚青开口,声音带着一点劫后余生的微哑。 “沈先生,欢迎回家!‘归巢’已就绪,‘静谧’频道同步开启!” 一个温和、像极了深夜电台男主播的电子音响起。 仿佛摁下确认键,星环光芒流转得更舒缓,背景响起若有若无、类似行星运转的和谐低鸣。 “这是我的地方。” 沈砚青走到一个破土而出的悬浮座椅旁,坐下,指尖点了点穹顶, “人太多的地方…如同地狱。声音、信息素、目光…都在撕扯神经。 所以,只能自己造个能喘口气的世界。” 信息素在进入后,虽然还是深沉的绿,但那些毛边儿全捋顺溜了,攻击性清零,稳稳当当。 江寒知彻底被这美轮美奂的景象砸晕了,嘴巴差点掉地上。 那一摞子“薅羊毛”、“记小本本”的beta事业心kpi,当场被这神迹空间拍进土里,连个响儿都没。 大脑格式重启成功,只剩下一行加粗飘屏弹幕:卧!槽!牛!逼! 他甚至还下意识在脑内戳了戳系统886:快!扫描这货! 系统886:……【信号丢失中,雪花屏jpg】。 0001秒后它决定闭麦装死,理由冠冕堂皇:‘现场能量场超标,核心处理器正在降温,勿q。’ ——实则ai狗仔队吃瓜中! 江寒知跟梦游似的往前走了几步,仰着头,眼睛黏在星环上。 “这…这咋整的?全息投影天花板? 还是…魔法阵?” 声音里的惊奇完全没收住,高冷人设碎得像饺子皮儿。 沈砚青看着他这副卸下防备的样子,眼中极快地闪过一丝玩味的光: “行星生态穹顶。模拟宇宙边缘纯净能量场。‘极光星环’是心脏。” 低音炮里带着点不易察觉的炫耀劲儿。 江寒知彻底被吸住了魂儿。他信步走到大厅中央。 一面墙在他靠近时瞬间变透明,显出外面碧波荡漾的湖面,银色鱼群在水下扭得挺欢。 “哇!” 他一声赞叹,手都不听使唤想往水里戳了。 他又转向另一边。 地板下沉成浅水池,池底铺满幽蓝微光的矿石。 几株金属叶子水生植物舒展着,几个半透明发光“水母球”缓缓飘,像生态馆偷渡来的。 “这些…是活的吗?” 他特实诚地扭头问那个“央视纪录片腔调”的电子音。 “生态维生单元组件,模拟发光水母基本生态,具备傻瓜式拟态反应。”管家ai耐心科普。 江寒知蹲在水池边,跟发现史前生物似的,小心翼翼想用指尖点那个“水母”。 把身后那个大佬忘得一干二净。 沈砚青看似眯眼养神,实则目光穿透眼帘,精准落在那个被星环镀了层柔光边儿的背影上。 江寒知的注意力又被另一侧吸引。 一个悬浮平台,放了个缓慢旋转的多彩星系模型,复杂得像数学系毕业设计。 “这是什么?” 江寒知走近。 “一个濒死古恒星系的豪华特效版,纯观赏用。”管家ai总结得相当艺术。 那模型炫得简直反人类! 旋转间悲壮又华丽。 江寒知看得入神,脚不听脑子使唤,直接蹭到了悬浮平台旁边。 离坐着的沈砚青,就隔一个空气的距离! 他指着模型里一处巨大的“眼睛状”星云,兴奋得扭头就问大佬: “你看那个!宇宙之眼?绝了!” 完全没发现自个儿的头发丝儿,已经在大佬胳膊上画了个圈儿。 沈砚青微微抬眼。 那双近在咫尺、映满了斑斓星尘的眼睛,亮得惊人。深绿信息素在他刻意压制下表面稳如老狗(江寒知的滤镜确实没警报),但身体细微的紧绷感却绷不住了。 “嗯,‘柯洛斯之眼’。” 沈大佬的低音炮又沉了一个调,听着苏感爆棚。 第53章 礼物3.0 “柯洛斯?希腊里那个…时间神?” “对。古老,孤独的…守望者。” 沈砚青的目光从模型移开,带着点别的意思,重新落在那张被辉光映照的侧脸上。 江寒知心弦被拨了一下:“守望者…” 他下意识地又挪了挪屁股,凑得离大佬更近了点,肩膀都要贴贴。 在这美得不真实的星辰宫殿里,beta小哥的三项生存法则——薅能量、记笔记、保狗命——瞬间短路了! 他现在只觉得靠近点,能一起看这星空大片,贼自然! 他指着模型上一处新出现的超华丽蝶翼星云:“这个呢?有名字不?” “暂时没有。”沈砚青的声音低沉地钻进耳朵,带着暖烘烘的气息, “你来命名怎么样?” 江寒知被这邀约砸中了心巴,脑子一热扭过头,跟大佬直接面对面开团。 认真思考的劲头,像极了研究菜谱的小奶狗,毫无戒心。 沈砚青看着那张近在咫尺的脸 ——那因思考微微抿起的嘴唇,那在星环柔光下显得格外柔软的鬓角。 他脑子里轰的一声! 但他立刻克制住了,他怀疑江寒知能闻到信息素,在江寒知面前他不能表露出任何心思。 就在沈砚青的手指头不受控制地想抬起来,勾一勾那挠得他心痒的头发丝儿时—— 管家ai的声音准时切入,温和专业,堪比新闻联播播音员: “沈先生!您的‘生理舒压套餐’准备就绪啦! 地点:湖景水晶台!您的专属ai保健师已就位,服务态度保您五星好评!” 同时,咻的一声轻响,一块银色托盘从地板下方弹射出来! 上面赫然立着一只——造型嚣张、五彩斑斓的硅胶尖叫鸡! “江先生!按您个人偏好(疑似手贱解压型),专属礼品已空投送达! 请您签收确认,五星好评点起来!” 前一秒还是梦幻宇宙史诗片,下一秒就被一只尖叫鸡拽进了乡土农家乐! 江寒知惊得一个后跳步!身体的自然反应让他的手正好按在了托盘边缘 ——那里一个比毛孔还细的合金针尖在触碰皮肤的瞬间完成了毫秒级的微创采集和纳米级组织液吸收, 快得连痛觉神经都来不及反应,伤口更是顷刻间被表面特殊的隐形材料封闭愈合,只留下指尖微不可查的一丝清凉感。 而那只五彩的尖叫鸡,则成了这次“五星好评签收”最好的转移视线的道具。 前一秒还是梦幻宇宙史诗片,下一秒就被一只尖叫鸡(和一次神不知鬼不觉的“采样”)拽进了乡土农家乐! 江寒知跟大佬那点若有若无的暧昧泡泡,“啪”一下,被这只硅胶鸡啄得稀碎! 他瞅瞅那鸡,感觉指尖莫名其妙凉了一下,以为是错觉,又瞅瞅眼前的星辰大海,再低头看看自己的手指头—— 表情唰一下!从‘沉迷美色’秒切到‘我是谁我在哪我靠刚才太丢人了’! 清冷beta社畜面具瞬间焊死回去,耳根子红得能摊煎饼! 内心警笛声震天响:卧……槽!! 我刚才……我他妈凑那么近干嘛?! 我还给人新星云起名?!还差点扑大佬怀里?!这地方有毒! 绝对有致幻气体!! 沈砚青恢复了深潭般的平静。 他看着江寒知脸上那点依赖感瞬间跑没影儿,取而代之是熟悉的“生人勿近”牌子立起来, 眼底深处那丝不甘和烦躁被更深沉的思虑取代,面上却稳如泰山: “名字…以后有空再说。” 他站起身,整理衣襟,指了指窗外湖心:“湖面平台那边等着,我送你出去。司机会送你回去。” 他表面不动声色,心底却已将刚才‘意外’获得的样本视作此行的最大收获。 管家立刻补刀:“江先生,您的五星好评礼品和签收笔在托盘上哈!” 江寒知如蒙大赦,一把薅过托盘上那只还带着鸡叫气质的捏捏球和笔,签哪儿? 管他呢!划拉两笔算完事!,语速快得像报菜名: “签收完毕!感谢沈总大恩!感谢管家救命!我立刻消失不打扰您疗养!再见!” 他没敢看沈砚青的眼睛,腮帮子上的余温提醒他刚才有多尴尬。 ‘撤退!狗命要紧!这星辰大海绝对掺了蒙汗药!’ 悬浮车无声滑走。当车驶出森林大门,江寒知才猛地一拍大腿: 系统886!!!你大爷的!关键时候你装什么死机?!我刚才都快贴大佬脸上了! 沈砚青那信息素真的稳得一匹?我怎么感觉氛围跟我汗毛倒竖似的?! 系统886这会儿才慢悠悠【叮~】了一声:【叮~!屏蔽已解除~!】 【目标沈砚青情绪雷达延迟反馈(补丁版):自进入建筑后,检测到持续性超高频低幅波动(无限接近环境能量场噪音顶值),暂无法判定是心理波动还是设备bug。数据已扔进‘可疑文件夹’,无触发警报事件。】 【身体状态扫描:宿主指尖表皮0012区域有瞬间纳米级结构重组记录(可能接触隐形涂层或静电干扰),无伤口、无异物。健康指数100。】 江寒知瞪着光屏报告,眉毛拧成麻花: 就这?!高频低幅?全是噪音?! 所以……大佬可能只是被粉丝追出了心理阴影?也可能单纯是他家装修风格干扰设备?! 他烦躁地狠掐了一把手里的尖叫鸡。 靠北!我刚才脑子被门夹了吗?! 他看着窗外飞掠的风景,只觉得那个星辰穹顶空间,美得惊天动地,又像个布满了糖衣炮弹的绝美大坑! 而他不知道的是,当他离开后,在那恢弘的星辰宫殿穹顶下。 沈砚青并未走向湖心平台。 他径直走入了大厅一侧光滑的墙壁后——那里无声滑开一道暗门,露出一个充满精密仪器的实验室。 银色的托盘早已被收走。 他指尖捏着一个微型、超薄近乎无形的密封样本管,里面一滴极其微小的组织液在冷光下闪着幽芒。 管家ai的声音在实验室响起:“‘意外’采样完成。目标生物组织液已封存。 初步扫描显示:类oga信息素受体基因存在极高活性表达迹象,远超beta基准值。 二次分化(o型方向)概率:8764。建议进行深度基因测序以确认最终分化倾向与诱导源关联性。” 沈砚青站在巨大的屏幕前,看着上面跳动的复杂基因图谱和惊人的概率数字。 墨色的瞳孔映着冰冷的分析光,仿佛捕获了猎物最核心的秘密。 他凝视着那滴样本,嘴角缓缓勾起一个绝对掌控的弧度,低沉的声音在寂静的实验室里回响: “不是幻觉。江寒知……” “你藏不住的小尾巴,终于…被我抓住了。” 第54章 礼物4.0 【镜花水月别墅客厅,下午四点】 “拆礼物时间到!”林薇双手合十,笑容灿烂得晃眼,空气里清甜的蜜桃芬芳迅速扩散。 但这纯粹的甜美之下,似乎夹杂着一丝极其短暂的、清冽的青柠酸气,稍纵即逝。 “江老师!重磅献礼!” 乔然一个箭步冲到江寒知面前,双手献宝似的举着一个亮瞎眼的亮橙色长盒 ——盒子上印着一条眼神空洞、扁平的咸鱼卡通。 “您的专属防空洞——最新‘咸鱼尊享版’护颈枕!”她嗓门洪亮,感染力十足。 江寒知饶是身经百战,也被这玩意儿噎住了。 内心弹幕瞬间刷屏:夭寿!这色号比荧光棒还闪! 这咸鱼,简直是我硬拗营业笑的活体标本!s级社死预定! 脸上却焊得死紧一张“感激涕零”假面:“……咳,谢谢,乔然你真有心了。” 心里哀嚎:带出门能上《1818黄金眼》?要不直接挂咸鱼? 林薇适时送上彩虹屁:“哇~造型真特别!和江老师的‘特色空间’绝配呢!” 她周身的桃香也愈发浓郁、甜蜜。 沈砚青指尖漫不经心点着沙发扶手,目光扫过那刺眼的咸鱼枕,最终停在江寒知强绷着的脸上。 墨绿的信息素无声盘旋,嘴角噙着一抹玩味的弧度。 他鼻翼微动,不仅捕捉了那浓郁桃香,也未曾放过那昙花一现的青柠锋芒。 季峯眼皮都懒得抬,直接把自己焊进沙发角落,冰蓝的信息素锐刺根根炸开,精准发射出三个大字:“莫挨老子”。 许默的镜片寒光一闪,如同x光机开始扫描:个案b1(江寒知)收到高饱和嘲讽系道具,可纳入压力值评估库。 林薇迈着轻盈小碎步,带着能融化喜马拉雅的元气笑容走近江寒知,甜美的桃香宛如春风扑面。 这次她捧的礼物,包裹在素雅牛皮纸里,系着粉色丝带和小干花,扑面而来一股“手工耿的温度感”。 “江医生~” 声音甜得像裹了八层糖霜,“上午看你玩泥巴那么投入,就知道你肯定喜欢这种手作的feel啦!” 她笑容灿烂如夏日正午阳光,将礼物递过去,“我亲手在陶艺坊鼓捣的小东西,手艺糙,但想着你能用得上,希望别嫌弃哈!” 礼物入手一沉。亲手做?!人情+! 江寒知怀着对‘民间艺术’的忐忑,小心拆包——一个圆润朴拙的米白马克杯。 杯壁上,一条眯眼打瞌睡的咸鱼浮雕正憨态可掬! 更绝的是——杯底!一个超迷你的猫爪印! 江寒知眼睛“噌”地亮了! 咸鱼配猫爪?! 指尖摩挲着小鱼,内心小剧场爆棚:高!这波稳赚!成本控制(不用卖肾回礼)√,摸鱼专属(灵魂定制)√,默契值ax√!血赚不亏! 抬头回以林薇的笑容,灿烂指数飙升,甚至挤出两分真诚: “太有心了林小姐!这手感,这造型,还有这灵魂小咸鱼,太懂生活了!” 林薇那扎眼的笑容、这该死的亲手礼物、加上江寒知那副“仿佛被大奖砸中”的惊喜模样,以及两人之间旁若无人的默契电流—— “啪!” 季峯手中一枚装饰徽章瞬间被捏成了抽象派艺术! 周遭温度骤降!冰蓝信息素不再是刺,而是化作咆哮的极地风暴! 裹挟着冰碴子席卷整个客厅! 他死死盯着林薇那久违的、带了点小得意的真实笑意,还有江寒知摸杯子的爪子…… 亲手?!为他?!凭什么?! 嫉妒的野火几乎将他燃尽,连沈砚青的威压都被这股“醋坛原子弹”的冲击波短暂掩盖。 沈砚青墨绿的漩涡无声旋转。 亲手制作?投其所好的“生活气息”?江寒知……你得到的,真是格外“特别”的关照。 沈砚青看向江寒知的眼神深处,探究之外,悄然沉淀了一层薄冰般的冷意。 这种级别的“贴心”,能兑换出什么价码呢? 乔然完全没察觉到身边的“冰河时代”, 晃着脑袋兴奋大叫:“哇!!!薇姐亲手做的?! 这条咸鱼跟江老师打瞌睡的样子简直复制粘贴!哈哈萌炸了!” 许默:“a1(林薇)赠礼模式更新:从‘知识输出型’转为‘情感投射型’。 物品性价比中等,灵魂附件(咸鱼+猫爪)完成高浓度精神共鸣。 b1(江寒知)情绪峰值突破阈值(笑容肌群负荷提升87),肢体接触(抚摸)表达深度认同。标记为‘羁绊强化’事件。” 轮到江寒知。他深吸一口气,一脸“专业客服”表情走向许默,递上朴素牛皮纸盒,细麻绳捆扎: “许律,感谢支持。 聊表寸心,学术参考附赠一点小彩蛋。” 眼神意味深长。 许默拆包精准得如同外科手术。《逻辑实证主义的边界与发展》。 “选题精确。”冰山脸似乎掠过一丝解冻。 翻到扉页——一枚顶着泥点鼻子、挂着“样本编号001”名牌的q版许默书签! “……” 许默瞳孔发生八级地震! 空气凝固三秒。 他推推眼镜,语气严肃如学术打假:“样本编号逻辑存疑。表征具象化程度……勉强达标。纪念品,分类合理。” 江寒知内心奏响《好日子》!完美!硬货撑场面,灵魂书签划地盘! 脸上依旧谦逊:“许律满意就好。” 沈砚青那边的墨绿色漩涡瞬间凝滞! 江寒知全程目光锁定许默,彻底无视了他这块区域! 那份专注,刺得他眼底风暴酝酿!威压浓稠得宛如沥青池! 季峯周身的冰碴子难得松动些许,寒气里透出几分幸灾乐祸:呵,姓沈的你也有今天?天道好轮回! 林薇瞥一眼沈砚青那边浓稠欲滴的墨绿风暴,嘴角弧度up! 乔然困惑脸:“样本?律法版神秘代码?完全听不懂鸭!” 季峯裹着一身寒气“腾”地站起,“咣当”一声把一个冰凉刺骨的黑盒砸进乔然手里:“拿着。” 那语气仿佛扔掉烫手山芋。 乔然一个哆嗦:“哇……好重!漂亮是漂亮,镇宅还是拍人?好家伙!” 季峯:任务完成。快递签收结束。 他立刻扭头,激光般的视线射向林薇。正撞上林薇目光随意地在他送的昂贵黑曜石和江寒知送的专业书上打了个转 ——她眼底那抹一闪而过的、近乎“嗤”的轻蔑! 如同烧红的匕首捅进冰坨!“轰!”季峯的冰蓝信息素彻底狂暴!冰棱疯狂对撞碎裂!客厅瞬间进入“冷藏模式”! 其他人反应: 林薇:就这?暴发户审美? 江寒知:危!!!冰山变火山即将喷发!! 他脖颈一缩,眼神拼命往沈砚青那边瞟:大佬护驾啊! 沈砚青目光漠然扫过季峯的失控,只在江寒知那小动作上停留了一刹——墨绿深处,一丝极其微小的愉悦飞速掠过。 嗯?知道怕了?那就对你有数了。 许默:a2(季峯)送出矿物质浓缩样本,受礼者b2(乔然)出现功能性认知偏差。a2情绪峰值二次突破预警阈值…… 紧急建议:采集现场冷凝样本进行环境数据建模…… 【弹幕(id:薇家小棉袄):乔乔这咸鱼枕是想笑死我继承我的花呗吗?!江老师表情管理要崩!】 【弹幕(id:峯峯的醋坛):卧槽季峯炸了!信息素暴风雪!林薇看垃圾的眼神杀人诛心!】 【弹幕(id:沈总盯妻狂魔):啊啊啊沈总墨绿漩涡又深了!江医生看默哥他醋了!这糖有刀但甜!】 【弹幕(id:然然小太阳):乔宝歪头困惑好萌!信息素小太阳!完全不在状况内哈哈!】 第55章 礼物5.0 沈砚青从容起身,并未走向林薇,只是向助理微一颔首。 一只深蓝色丝绒礼盒随即落在林薇面前的水晶茶几上,华贵与暗纹无声诉说其价值不菲。 他声音低沉悦耳,如同大提琴独奏:“林小姐,听闻你欣赏简约线条。 一点小物件,或可为你的优雅增色。” 目光平静落在她身上,仿佛递送的只是一份寻常商业馈赠。 林薇脸上瞬间绽放偶像级的璀璨笑容,眸中星光点点:“沈总您太破费了!” 指尖轻柔地揭开盒盖 ——一枚铂金托底、方形祖母绿主石被钻石星辰簇拥的 art de 胸针映入眼帘。 设计简约,价值厚重。她捧起它对向镜头,赞叹真诚饱满: “好美!设计太大气精致了!非常感谢!” 甜桃香韵浓郁如蜜糖,但那馨甜最深处,一丝清醒的青柠锋芒在宝石冷光下锐利闪过。 那枚熠熠生辉的宝石,在她指尖冰凉,像一枚量身打造的优雅枷锁。 沈砚青唇角噙着细微弧度。 反应滴水不漏,她扮演受宠若惊的偶像,一如既往的专业。 季峯周身凝结的冰蓝风暴骤然压缩,又猛地爆开更刺目的寒光! 那枚奢侈胸针像是对他的无声羞辱和嘲讽,滔天怒火让他冰封的灵魂几近碎裂,齿缝间死死绷紧那个名字。 江寒知脑中警铃尖啸: 危!核反应堆即将超载!护盾能量全开!现在申请紧急跃迁还来得及吗? 乔然羡慕低呼:“哇塞!钻石!祖母绿!薇姐好适合!” 许默镜片寒光一扫: “物品单位价值峰值。赠予逻辑符合社交与身份模型。生理微反应存在01波动点,标记观察。” 许默最后起身,径直走向风暴中心的季峯,无视那迫人寒气,将一个朴素的a4纸文件袋递过去: “季先生。基于行为数据模型,制定优化方案。请查收。”声音无波无澜。 季峯寒着脸一把扯过,粗暴撕开 ——一本厚册子《高敏感性人格社交冲突情绪熵减策略实证(修订版)》,和一个带显示屏的蓝牙握力器。 冰冷的嗤笑从他喉间挤出:“‘熵减’?‘优化’?!” 骨节泛白地攥紧书和握力器,冰蓝信息素疯狂灌入,崭新的纸张与塑胶瞬间发出刺耳扭曲的呻吟,边缘霜花蔓延! “模型预测a验证成功:情绪失控引发非指向性肢体施压。”许默平静播报,手指在终端轻点,一条信息已悄无声息发送: “检测高能失控倾向,建议两米外镇静观察。” 江寒知目睹这数据直拳锤击心灵,目瞪口呆: 我靠!科研核武精准引爆! 许大佬你才是灭世级别的修罗场核弹啊!教科书级别社会性灭绝! 他头皮一炸,弹射而起指着窗外:“看!飞碟!” 可惜无人侧目。 沈砚青墨绿漩涡匀速转动,投向许默的目光却染上一丝奇异的赞许。 林薇唇角勾起,看看季峯扭曲的俊脸,又瞧瞧江寒知探头探脑的模样,眼中笑意真切。 乔然终于注意到异样:“许律送论文?哇……季大哥,你的手!” 眼看那“教材”和握力器在暴风雪中即将宣告阵亡,江寒知急中生智——生存第一! 保命kpi达成! 他闪电般从“伪精英公文包”里扯出一个印着淘宝九块九包邮傻狗图案的廉价塑料袋,瞬移到沈砚青面前,“啪”地拍进他手里,气息微喘: “沈总!看季先生许先生学术交流太投入,一点小玩意儿给您提神助兴!贼提神!” 眼神无比真诚,写满“接住!这可是传世之宝!” 沈砚青猝不及防捏住这粗劣塑料袋,薄薄的塑料下是硬梆梆的长条状物体? 触感廉价,狗头图案愚蠢刺眼。墨绿漩涡罕见地凝滞半拍。 助兴?提神? 在季峯将爆、许默待播、林薇看戏的诡异沉默中心,沈砚青面无表情地、缓慢地撕开了狗头包装。 ——一包红彤彤、油汪汪的卫龙大面筋辣条! 时间凝固了。 连季峯手中濒临崩溃的“学习工具”也暂停了下压。 沈砚青捏着那油滑的塑料袋,视线从辣条移到江寒知脸上写满“接地气! 保准提神!”的表情。 三秒沉默。漩涡诡异卷动。 一个压抑着未知情绪的低沉嗓音响起:“江医生……兴致独特。” 他没扔掉这荒诞之物,指尖捻着那劣质包装,浓稠的威压仿佛被这廉价的辣味冲散了一角? 他审视江寒知,眼神交织着荒谬、探究以及剧本彻底失控的新奇: 底线?这仓鼠的底线是深渊吗? 江寒知后背瞬间湿透,脸上的笑容比哭还难看:“哈、哈哈……生活嘛,总要调剂! 您忙,您忙……” 缩回角落,试图原地蒸发: 完了!这条咸鱼怕是要被红烧清蒸了! 季峯看着沈砚青手中的辣条,又看看自己揉搓变形的东西,满腔邪火卡在胸口像个被扎破的气球,茫然四散。 林薇迅速掩住嘴:厉害……江寒知! 两块五辣条强控全场顶级alpha!kpi史诗级刷爆! 乔然眼神亮起:“辣条!江老师还有吗?!” 许默盯着沈砚青手中的辣条,又看着终端上季峯心率暴跌的曲线,头一次露出类似程序崩溃的空白表情: “……行为模式识别失败……单位价值低于基准阈值1……熵减效果异常值溢出……定义错误……系统……滋——” 这场顶级修罗场,最终在廉价辣条诡异的香味和一片混乱的数据错乱中,落下了谁也未曾预料的帷幕。 【弹幕(id:沈总钞能力):深蓝礼盒配祖母绿!沈砚青送礼比偶像剧还苏舔屏!】 【弹幕(id:漩涡观察员):沈砚青算计眼神扫江寒知了!磕拉!】 【弹幕(id:冰块裂开):季峯冰蓝风暴炸裂】 【弹幕(id:咸鱼保护罩):辣条核武准备中!】 第56章 第五天晚餐1.0 镜花水月别墅后院,烧烤盛宴开场。 橙红的炭火在巨型烧烤架上跃动,长条餐桌上海鲜如小山堆叠: 巴掌大的生蚝、泛着诱人橙红光泽的澳龙虾尾、肥厚的扇贝、雪白的带子、青口贝、腌入味的鱿鱼须、巨大的虎虾、整条鲳鱼……琳琅满目,活脱脱一个小型海鲜市场。 空气里咸鲜的海盐味混着木炭焦香,油脂“滋滋”落在炭火上,奏出最诱人的前奏曲。 可惜,热火朝天的景象下,气氛却冷得掉冰渣。 季峯 第一个出手,从冰桶抄起几罐啤酒,“嘭”一声摞在自己面前。 粗暴拉开拉环,仰头就灌了大半罐。 喉结滚动,冰啤也浇不灭眼底寒气。 他谁也没看,抓起几串鱿鱼和虎虾,泄愤似的甩到烤架边缘。 油滴骤燃,“刺啦”爆起一簇火花。 周身信息素透着刺骨凉意,靠近他那半边烤架的人,都不自觉地往后挪了半寸,像不小心开了冷冻柜。 林薇端坐如画,选了灯光最佳的王座。 冰水杯旁,她像个侍弄宝物的艺术家,小心翼翼地用一次性手套拈起一只生蚝,精准放在烤网几何中心。 拒绝任何人帮忙,慢条斯理翻动,专注得如同操控核反应堆。 嘴角挂着一丝标准得能刻章的营业微笑,砌起一道无形的冰墙,稳稳挡开了季峯方向的“冷锋”。 沈砚青目标明确,径直走向食材区,精准夹起两根硕大的澳龙尾和几只肥美扇贝。 他既不像季峯撒气,也不学林薇表演,只沉默占据烤架另一端。 动作沉稳利落,刷油、翻面,火候精准得像带温度计。 一杯冰气泡水立在手边,信息素深潭般宁静,却自带“生人勿近”的结界。 他偶尔抬眸,视线如探照灯,精准扫过斜对面的江寒知,审视意味分明。 江寒知果断抢占烤架黄金中段——离两位大佬气场漩涡稍远、离食材天堂最近! 面前迅速堆起易烤不费事的生蚝扇贝鱿鱼阵。 灌一大口冰可乐,“哈——”满足喟叹。动作主打一个豪放:蒜蓉酱抹得像抽象画,油点子溅到手背,“啧”一声随手一抹——能熟就行,还要啥自行车? 乔然被这低气压冻得坐立不安,凑近许默小声求助: “许老师,咱们烤点啥?这气氛冰啤都得服气?” 她给自己倒杯柠檬茶,眼神却偷偷锁定了季峯手边的啤酒。 许默严谨推眼镜,目光如手术刀切割烤架: “烧烤涉及美拉德反应与焦糖化反应,需精确控温控时,以减少杂环胺等致癌物生成” 他精准布置几串鸡翅蘑菇于“安全区”,严格按脑中秒表翻面, “乔然,建议选择脂肪适中肉类,避免油烟直喷,有碍健康。” 说完淡定啜饮常温矿泉水。 油脂香渐浓,滋滋声密集。酒精分子也开始在空气中蠢动。 季峯灌下第三罐啤酒,寒气转成闷烧炭火。 他手里鱿鱼烤得焦黑半边,眼神却焊死在林薇身上,信息素躁动得像冰雹砸窗。 乔然显然是个厨房杀手,鸡翅惨变黑炭,“啊!我的鸡翅涅盘成舍利子了!” 她向许默发射星星眼,“许老师!急救包!” 许默被迫“拆弹”,眉头锁成死结:“翻面频率过低导致局部碳化。” 他认命接过夹子,抢救鸡翅如拆炸弹,“请维持每分钟15-20次翻转频率。” 江寒知在线吐槽,许工在线演示什么叫科学烧烤,这严谨程度怕不是在给鸡翅做心肺复苏? 江寒知眼疾手快发现新大陆! 季峯烤网边缘几只虎虾快被遗忘成焦炭。 “浪费可耻,咸鱼有责!” 脑中警铃大作,他闪电出夹,“顺”了过来,麻溜刷酱翻面,行云流水仿佛《舌尖》慢镜头,嘴边小小声: “啧,暴殄天物,今日kpi+1。” 沈砚青烤的龙虾尾堪称艺术——金黄蒜蓉裹着雪白虾肉,是能在《风味人间》c位出道的卖相。 拿起一串,动作随意得仿佛只是整理餐具,目标直指斜对面的江寒知。 然而——江寒知此刻正全情投入于一颗刚出炉、蒜蓉堆成小山的扇贝,筷子扒拉得烫嘴, “嘶哈嘶哈——呜哇!就是这个味儿!血赚!”吃出了幸福小当家特效。 沈砚青的手在空中微妙停顿一秒,眼神暗如深潭,自然而丝滑地将虾尾放回己盘,慢条斯理享用起来。 周身那潭水般的信息素,悄然旋起一缕不易察觉的暗流。 林薇烤的生蚝如教科书插图,蚝肉颤巍巍泛着油光。 她优雅品尝,细嚼慢咽间,眼角余光却像装了雷达,无死角覆盖全场 ——尤其季峯的躁动和江寒知的“咸鱼越狱”。 当看到江寒知“得手”,她嘴角那抹标志微笑悄然加深了一个像素点,像看流浪猫叼走了垃圾桶旁的鱼骨头,优雅里掺了点凉薄。 【弹幕(id:冰镇啤酒罐):季峯灌酒泄愤!冰蓝信息素冻得隔壁烤架后退半米吵架名场面!】 【弹幕(id:生蚝艺术家):林薇烤生蚝像拆炸弹?】 【弹幕(id:咸鱼偷虾贼):江寒知顺走焦虎虾刷酱!小声叨叨kpi+1笑喷!辣条后遗症吗?】 【弹幕(id:龙虾の刺客):沈砚青递虾江寒知却在嗦扇贝!】 第57章 第五天晚餐2.0 滋滋冒油的烧烤和冰凉的啤酒, 简直是社交破冰神器! 随着香气弥漫,众人的注意力渐渐从各怀心事转移到了美食上。 季峯脚边空罐子堆成了小山,脸上总算有了点血色,虽然看林薇的眼神依然像欠他八百万,但那股子冻死人的低气压倒是散了不少。 乔然在许默的精准指导下烤出了能吃的鸡翅,兴奋得就差原地蹦迪,立马又开了一罐庆祝。 连一直端着冰山姿态的林薇,被热气腾腾的食物下肚,那冰封千里的架势似乎也松了道缝隙。 江寒知的“kpi狂欢”: 暗地里,江寒知正吃得满嘴流油(虽然外人看来顶多是动作优雅地加速进食),内心早已乐开花。 脑海里的系统886疯狂刷屏: 【叮!季峯因‘顺虾贼’行为产生轻微恼怒+01(蚊子腿也是肉)】 【叮!林薇因您行为产生讽刺性愉悦+03】 【叮!沈砚青因‘投喂未遂’产生微妙不爽+23(大佬情绪值千金!)】 “啧啧啧,这顿烧烤值回票价!能量点稳了!” 江寒知表面淡定开生蚝,内心早已叉腰笑出鹅叫。 勇士乔然!向冰山发起总攻: 几罐啤酒壮胆的乔然,此刻胆子肥得能单挑北极熊。 他盯着沈砚青面前那杯纹丝未动的气泡水,又瞥了眼旁边几乎没碰过的啤酒罐,猛地一拍桌子: “沈老师!大家都喝酒,就您喝气泡水,多没劲儿啊!《舌尖》都说了,‘来一个!’必须整点!是男人就干了!” 酒精上头加上气氛烘托,连季峯都难得没抬杠,哼唧了一声表示附议。 林薇没出声,但那眼神分明写着“有戏看了”。 许默推了推眼镜,镜片下仿佛开始运算《群体行为学在酒精压力下的个体决策模型v10》 江寒知内心放起了烟花: “乔然,我的神!kpi冲刺时刻到了!大佬破戒,价值连城!” 他面上维持着清冷医生人设,却无比丝滑地加入了拱火大队,用一种“专业分析”的口吻对沈砚青说: “沈先生,研究表明,适量酒精对缓解陶艺创作的‘精细化疲劳综合症’确实有益。” 瞬间,全场目光如聚光灯般打在沈砚青身上。 沈砚青岿然不动,指骨在冰凉的啤酒罐上轻敲两下,发出细微脆响。 目光如扫描仪般掠过起哄的乔然、看戏的季峯林薇,最终,精准无误地定格在江寒知脸上 ——那张努力伪装专业冷静、却挡不住眼底 “快喝快喝,我要吃瓜”强光的脸。 空气凝固了三秒。 就在所有人都以为这位大佬会用“冰河世纪的眼神”秒杀全场时—— 沈砚青的唇角,极其隐秘地向上一挑! 那弧度微小如蜻蜓点水,却真实存在。 紧接着,他修长的手指握住易拉罐,食指“咔哒”一声扣住拉环——“呲啦!”干脆利落! 在众人下巴即将落地的注视下,他对着镜头和起哄的人群,直接仰脖豪饮了一大口! 冰凉的酒液滑过喉结,他沉稳放下罐子,然而,信息素深处那股一直被强行压制的、裹挟着浓烈占有欲的暗流,仿佛被这点酒精瞬间点燃! 它猛烈地汹涌奔腾了一息,随即被主人强大到恐怖的意志力狠狠按回冰层之下。 那双深邃的眸子重新锁定江寒知,无声的电波仿佛在问:“你满意了?” 其中翻滚的玩味和审视,比刚入口的酒还刺激。 全场炸了锅! “哇塞!!!”乔然第一个蹦起来疯狂鼓掌。 季峯愣了一下,随即带着点惊讶举起酒罐致意。 林薇眼底的讶异一闪而过,旋即用标志性职业微笑完美掩藏。 许默的眼镜片上数据流疯狂刷新。 后院的气氛瞬间抵达顶点! 之前的僵硬尴尬彻底被烤串的烟火气、酒精的微醺感和沈大佬这口‘破天荒’的酒熔化成一片喧闹的欢腾。 炭火渐熄,杯盘狼藉。 大伙脸上都挂着餍足的红晕和(至少营业性质的)笑意。季峯喝得眼神迷离,对林薇的敌意暂时“欠费停机”。 乔然拉着许默热烈争论哪种烤串封神。林薇优雅擦拭指尖,像处理精密仪器。 江寒知葛优瘫在椅子上,摸着小肚皮,对着系统里暴涨的能量点流下了欣慰的口水: “血赚!烧烤万岁!拱火永垂不朽!”他暗戳戳瞟了一眼沈砚青。 沈砚青面前的空啤酒罐沉默伫立。他指腹无意识地摩挲着罐壁被冰镇出的水珠,留下清晰却毫无意义的湿痕指纹。 他不看任何人,目光落在炭火最后的残红上,深不见底。 周身的信息素比刚才更加凝实沉重 ——那口酒撩拨起的、充满占有欲的暗流并未消失,反而像投入星火的干柴,在看似冰封的表象下,闷燃着足以燎原的高热危险。 江寒知敏锐地捕捉到那一丝变化,得意瞬间蒸发,心里警铃大作: “完了!这大佬不是被哄开心了,这分明是‘战前补给’啊!这kpi‘账单’的利息……怕是要命!” 后院上空,混着信息素的烟火气慢悠悠飘散。 烧烤聚会的喧嚣渐渐平息,那隐秘的博弈却方兴未艾。 沈砚青手下那个被他指腹摩挲得轻微变形的空啤酒罐,成了这个烟火之夜最意味深长的注脚。 【弹幕(id:烤肉侦察兵):季峯脚边空罐子堆成山了!看林薇眼神还凶,但信息素淡了!喝晕了哈哈~】 【弹幕(id:电竞甜心):乔然烤出鸡翅蹦迪庆祝,许默指导超靠谱!这cp好嗑,原地结婚!】 【弹幕(id:总裁盯盯怪):沈砚青仰脖喝酒喉结滚!信息素瞬间飙升,占有欲爆棚!a到腿软!】 第58章 真心话大冒险1.0 镜花水月别墅四楼阳光房 深夜。暖黄壁灯与烛光摇曳,将软垫和低矮茶几的影子拉得晃悠又暧昧。 茶几堪称战损级:见底的威士忌瓶、半瓶清酒、挤瘪的啤酒罐、啃出艺术感的果核,外加一地真心话大冒险卡牌。 空气里搅着微醺酒气、零食余香,还有几缕…… 在常人江寒知眼里无声无息、但对ao而言堪比隐形风暴的信息素流。 六个人围坐,地毯软得像,愣是压不住那剑拔弩张的劲儿。 林薇小脸红扑扑,丝质小礼服精致得随时要开线,笑得甜度超标,眼神却清醒得像探照灯。 季峯外表仍旧冰山,但几杯威士忌下肚,里头那点岩浆快压不住了。 在江寒知那特制的“滤镜”下,他那股雪松味儿信息素像个深蓝冰漩涡,偶尔炸出点危险红光。 眼神黏在林薇身上,强效502胶见了都得服。 乔然身上的霓虹汽水味信息素嗨过头,差点就蹦许默怀里。 许默眼镜片反着光,人僵在角落软垫里,推眼镜的手指频率高得像在发电报。 那无形的信息素屏障,努力增厚得堪比金钟罩。 沈砚青坐江寒知斜对面,姿态优雅能直接上封面。 深绿茶信息素看似风平浪静,在江寒知眼里却像张以他为中心的蛛网。 眼神带点玩味,手边随意丢着个医务室“顺”来的听诊器,存在感相当微妙。 江寒知内心弹幕刷疯了:“这能量!纯天然高浓度! 但沈大佬眼神怎么像给我贴了标价签准备拍卖?” 身体努力绷着清冷人设,啤酒小口嘬得特专业,酒精却让吐槽欲望在喉咙里咕嘟嘟冒泡。 他清晰“看”到季峯和沈砚青的信息素场域在呲呲啦啦互怼。 表面岁月静好,脑子里的逃生路线图都更新八百回了。 真心话大冒险 – 修罗场开幕! 乔然当主持,前几轮菜鸡互啄(乔学许默推眼镜,林薇对镜头k)后,空气终于开始噼啪冒火星。 林薇的大冒险:来场你最拿手的秀!唱跳现在! 林薇微怔,随即换上招牌甜笑,眼神却像冰锥子似的扎过季峯。 “好呀~不过这身礼服……”她起身,赤脚踩在软毯上,手指下意识捻了捻裙角, “我尽量来点即兴发挥。” 没音乐,她轻哼节奏。 动作非激烈唱跳,是裙摆流动配优雅手势,在小空间里旋转、定格。 那丝质裙摆旋开的弧度像夜色中骤然绽放的冷艳昙花,每一次指尖的延伸都精准刺向季峯记忆中最柔软的角落。 她的眼神不再是镜头前的甜美模板,而是剥去糖衣后的烈性炸药——疏离又倔强。 那旋转的裙角掀起微弱气流,拂过季峯脚踝的瞬间,季峯指关节的惨白骤然蔓延到腕骨。 烛光在她微湿的鬓角跳跃,像无数细小的钩子,狠狠勾住他冰川底下的熔岩! 在江寒知的“特异滤镜”下,不止是信息素——林薇整个人都变成一把淬了冰的刀,带着失而复得的引力,狠狠劈进他凝固的心脏! 季峯喉结急速滚动,近乎贪婪地吞噬着她此刻的每一个细节 ——那不再是他熟悉的甜腻偶像,而是剥离伪装后让他浑身细胞都在尖叫的野性标本! 红光在漩涡里不再是危险的警告,而是岩浆终于寻到出口的疯狂悸动! 死死盯林薇,身体的冰山外壳发出不堪重负的冰裂碎响。 乔然: “哇哦!薇薇姐美炸!优雅版雅典娜!” 亮黄色信息素欢腾得跟过年点炮仗一样。 许默继续推眼镜动作肉眼可见慢了半拍:“核心控制力……达到专业舞者水准。” 沈砚青嘴角勾起一丝欣赏的弧度,目光在林薇身上停了05秒,然后更深地锁在装得挺像在看表演,内心os狂刷“kpi+1,奖金有戏!”的江寒知侧脸上。翡翠色的信息素网不动声色收拢一圈。 表面专家江寒知进行点评:“林小姐的肢体语言融合了柔美与力量,控制精准,张力十足。” 内心海啸:“干得漂亮!信息素开大刃劈老季!能量+2!裙子是真高级……穿它跳舞不得勒岔气?” 林薇完美手工,裙摆在她收势时荡起最后一道涟漪,如同斩断过去的弧光。 她甜笑不变,眼底寒光更甚。 季峯气场冷得能速冻阳光房,唯有胸腔里那颗被劈开的冰心在狂跳 乔然真心话:说说!许律师一个秘密! 乔然难得正经,压低声音:“都好奇? 许律师beta体质,怎么混迹一窝‘人形情绪扫描仪’ao大状里,还成了天花板? ” 她看向许默,眼神仗义得如同老铁。“他没挂,全靠焊! 少了‘情绪外挂’,就用百倍理性来硬焊! 这才焊成了行业钢铁天花板!” (镜头呢?怼脸!给许律师特写!) 乔然说完立刻缩脖,眼神乱瞟,一副“哥们儿就帮你到这儿了”的表情。 江寒知内心弹幕:“乔然小天使发力! 这话术…… 许默‘莫得感情’人设要洗白?弹幕不得刷‘泪目’‘这才是努力bata之光’?” 表面职业式颔首, 眼神流露出恰到好处的“理解与尊重”。 许默本人推眼镜的手指突然卡在半空! 镜片反光瞬间吞噬了他所有表情,只留下下颌线微微绷紧。 他嘴唇动了动,最终挤出一句:“……过誉了。” 语调平板,尾音却泄露一丝几乎听不出的震颤。 林薇真心话:说说做过一件季峯……不知道的傻事。 林薇脸上的甜度瞬间跌停板。 眼神飘向窗外浓得化不开的夜,泛起一层真实又自嘲的笑。 “傻事?那可太多了。”顿了顿,声音轻如羽毛,又锐如冰凌, “分手倒计时前一个月,我脑子进水,溜到他片场外头。 傻了唧在冷风冷雨里硬挺了四个小时,就为远远看他一眼。 结果?冻成速冻水饺也没见着影。 更傻的是,怕他‘信息素雷达’扫描到,我还专门开了个小号,就关注了他们剧组一个场记, 整天守着看人家发不发糊成马赛克的路透照……” 她嗤地笑出声,“够二? ” 季峯瞳孔地震十级! 身体绷成即将裂开的花岗岩! 他专属的‘滤镜’里,深蓝漩涡直接火山爆发,冰层碎成渣,红光冲天! 他死盯林薇,眼神里 山崩海啸泥石流走马灯轮转——震惊、困惑、底裤被扒光的狼狈,最终沉入浓稠的痛苦深渊。 嘴唇抿成杀人线,周身的低气压让烛火都矮了半寸。 乔然猛地捂住嘴,眼珠瞪得要脱眶,连亮黄色信息素都吓成了静态图。 看季峯的眼神,秒贴‘负心汉本汉’审判标签。 许默疯狂推眼镜的手彻底死机,悬在鼻梁上。镜片后,那算法严谨的大脑首次出现001秒的‘404未找到’错误。 信息素屏障抖了三抖,仿佛在问:人类迷惑行为数据库需紧急升级? 江寒知内心核爆:“卧槽!ax级震撼能量!老季你这是悲伤+羞耻+暴怒三合一啊!kpi+3!血赚! 林薇这一刀…… 甜妹变落水小野猫?战损美学爱好者狂喜!” 表面维持着恰到好处的“专业共情”,眼神温柔又包容。 林薇坦然地干了一杯,像把多年的浊气一口吐净。 季峯直接化身冰封活火山,那沉默的力量让尴尬指数瞬间爆表,静得仿佛能听到冰面咔嚓碎裂的脆响。 【弹幕(id:薇光闪耀):薇薇姐赤脚跳舞裙摆旋转杀我!】 【弹幕(id:季总观察员):季峯捏酒罐手都捏白到腕骨了!】 【弹幕(id:小乔勇敢冲):乔然揭秘许默天花板!】 【弹幕(id:沈总小迷妹):沈砚青坐姿封面级!】】 第59章 真心话大冒险2.0 许默真心话:有没有——偷偷关注过乔然的直播?注意!要用法律人特有的条文格式回答! 许默刚被”林薇的傻事“余震波及的cpu尚在散热状态,被这新问题一砸,处理器瞬间再次嗡鸣过载。 他深吸一口气,下颌线绷紧,那平板无波、如同ai朗读法律文书的声音响起: “根据《网络行为观察与研究相关准则》,特别是关于特定新兴社会文化现象(含新兴电子竞技及其衍生活动)对其主要参与群体(如青少年)行为模式引导性及社会规则认知影响研究需求的相关规定…… 并严格履行相应保密义务前提下,观察员曾于202x年x月x日至x月x日间,针对‘q-ran-001’号直播频道进行了合规性观察及数据样本采集。 累计观测时间:三十七点五小时。观察范畴明确限定于直播过程中的语言逻辑结构特征、互动行为边界判定及潜在社会风险点建模分析。 具体分析结果可见正式研究报告:ob-202x-qr001。回答完毕。” 他一口气吐完,几乎是迫不及待地推了下眼镜,那动作熟练得仿佛刚把一份完美无误的重要法律文书归档放好。 整个阳光房出现了短暂的真空死寂。 下一秒。 “噗——哈哈哈!” 乔然猛地爆发出惊天动地的笑声,甚至拍着大腿滚倒在旁边的软垫上, “我的天!三十七点五?! 连小数点都不放过!样本?!合规性?!建模分析?! 许大律师! 你这欲盖弥彰的技术绝了! 不如直接承认你就是我那传说中的神秘榜一‘硬核法条’大佬!” 她那亮黄色的信息素欢脱炸开,犹如过年放烟花,瞬间把许默那好不容易才修复好的无形屏障又一次炸得稀碎,屏障碎片在空中留下“社死”的余韵。 林薇捂着嘴,笑得肩膀一耸一耸,拼命憋着才没跟着乔然滚到一起。 季峯那张万年不变的冰山脸上,嘴角极其细微地抽搐了一下,快得像是错觉。 沈砚青眼底掠过一丝了然又戏谑的光芒。 江寒知内心疯狂点赞:“绝了!一本正经胡说八道之逻辑自洽巅峰! 把羞耻心强行焊进专业术语里的ssr技能! 屏障又碎了?能量波动+1!nice!” 乔然笑得没力气了,整个人倒在许默旁边的软垫上。 许律师如遭雷击,身体如同安装了顶级弹簧,“唰”一下瞬移到了十厘米开外,动作快得带起一阵小风。 空气里的尴尬在乔然失控的爆笑声中被短暂地稀释,只留下许默僵硬的侧影和空气中散不去的“金钟罩”碎片。 ………… 沈砚青大冒险:请使用旁边的听诊器,准确测量并报告江寒知医生此刻的心率、呼吸频率及体表温度。 测量全过程需保持目光直视江医生双眼,并向镜头报告读数。 沈砚青唇角弧度完美,眼神却瞬间褪去温润,化作顶级掠食者的锁定姿态。 他随手拈起银色听诊器,金属在烛光下划出冷光,动作优雅得像拆一件精密礼物包装,但谁都闻到了捕食信号弹的味道。 “乐意贡献一点科学数据。” 他声音低沉,笑意未达眼底。 起身刹那,那片无形的、翡翠色的信息素场域骤然收束活化! 如同嗅到血腥味的藤蔓,带着不容商榷的掌控力,全方位朝江寒知绞缠挤压! 江寒知脑中警报飙红!防御预案当场死机! “听诊器?!贴胸口?!全程对视直播?! 沈砚青你这是医学观察名义下的精准打击!!” 身体应激后绷,强行焊在脸上的职业冷静面具裂纹蔓延。 他挤出标准假笑:“沈先生,非医疗环境……” 辩解被彻底无视——沈砚青已然逼近。挺拔身影投下极具压迫的阴影,那股信息素构建的无形囚笼彻底焊死所有退路。 清冽木香裹挟着alpha天生的强掌控气场扑面而来,直接干扰了江寒知本就不稳的呼吸节律。 下一瞬,沈砚青流畅落定在对面软垫——单膝半跪! 两人视线瞬间拉平至暧昧高度。 一手握着冰凉的金属听头,另一只戴着名表的手却快如无影! 指尖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道“顺便”一挑—— 江寒知领口第三颗纽扣应声而开! (动作隐蔽刁钻,旁人视线被臂膀和听诊器巧妙遮挡。) 冰冷的金属听头毫无预兆,稳稳压在江寒知骤然暴露的、温热的心口皮肤上! 激得他身体瞬间僵直,胸中那颗泵动的心脏鼓噪得快要撞破胸腔! 沈砚青抬眸。 这一刻,温润假象彻底撕裂! 他眼中只剩下洞穿一切伪装的锐利审视,混合着评估私有物价值的冷酷兴致,牢牢锁住江寒知强装镇定的脸和那双被迫对视、微微睁大的眼睛。 几秒的聆听,漫长如一个世纪。沈砚青转向镜头,声音低沉清晰,带着点粘稠感: “心率,每分钟一百一十二次。窦性心动过速,交感神经亢奋程度:高。呼吸频率:浅快。体表温度……” 他微顿,目光焊在江寒知脸上,“高于环境平均值,有微量汗腺分泌活跃迹象。” 报数全程,视线一秒未离江寒知那双快焊穿了冷静表象的眼睛。 阳光房空气凝固。烛火噼啪成了唯一背景音。 林薇攥紧了裙角;乔然嘴张圆成o形,眼神在“执行者”和“被测者”间疯狂扫射,无声刷屏: “卧槽!这他妈是听诊还是酷刑?但好带感!”; 季峯抱臂冷眼,眼底深蓝与猩红信息素漩涡翻涌; 许默猛推眼镜,镜片后瞳孔微缩,无形的信息素屏障瞬间加固,抵御这精神层面的高强度辐射。 江寒知胸腔核爆倒计时: “一百一十二次?!我查房狂奔都没这动静!《社会性死亡事件薄》,新增一页!!” “手!纽扣刺客!这‘额外服务费’必须加到天价账单里!十倍!!” “这眼神……他绝对在用x光给我内部建模!应激防御机制,on!最高级别!!” “冷静!呼吸法!1、2、3…… 我是医生!他在执行任务! 只是……任务? 对! 监测! 信息素场强波动指数——翡翠色浓度至少+5!数据有效, 皮囊受点罪而已,能量采集完成即赚! 但这酷刑赶紧结束,功德都快耗没了!!! 沈砚青慢条斯理收回听诊器。撤开瞬间,带着薄茧的指尖“无意”刮蹭过他心口那片被焐热的皮肤边缘,激起一阵难以自控的细微电流战栗——如同精密仪器触碰留下的异常余波。 他甚至不起身,慢条斯理整理银色听诊管,目光胶着在江寒知脸上,仿佛在确认存档这份独一无二的“临床样本”。 终于,他优雅起身,抚平裤线:“看来江医生心脑血管系统处于高负荷应激状态,” 唇边漾起标准职业关心微笑,“工作再忙,也要劳逸结合。 身体是革命的本钱。” 他走回座位,珍而重之地将听诊器仔细收进亚光黑医生包的内层——一个完成重要标本归档的动作。 江寒知几乎是同频弹射起步! 修长手指带着凶悍力度,“咔嚓”一声暴力焊死那颗该死的纽扣! 如同紧急封存最高等级的生物污染样本! 抄起酒杯猛灌一口,灼烧感勉强压下胸腔的惊涛骇浪和那份被全方位剖析的不适。 内心账本自动更新: 《遭遇沈氏非法超规格“医学观察”暴行记录》,日期xx 项目:强制心电听诊及附加纽扣开启服务 \/ 高危精神压力凝视 损耗估值:心理阴影面积增加+1单位 采集收益:能量点+6 综合评估:微亏 追加条款:后续其本人及关联方心理诊疗咨询费自动上浮30 他放下酒杯,脸上焊回无懈可击的职业微笑,声音平静无波: “职业病犯了,肾上腺素作祟,让沈总见笑了。” 老子信你个邪! 黑心资本家!下次不薅回本老子跟你姓! 【弹幕(id:法律条条怪):许默报375小时采样精确到小数!】 【弹幕(id:乔宝后援会长):乔然拍腿滚垫狂笑!霓虹汽水味炸成烟花!】 【弹幕(id:沈总手控组):沈砚青拈听诊器冷光一闪!】 第60章 真心话大冒险3.0 江寒知大冒险:被沈砚青公主抱50次。 江寒知内心警铃瞬间冲破上限! “50次?!工伤!谋杀! 我的腰不是钢筋!这姿势存档出去我还怎么接诊?!” 脸上职业假笑裂痕毕现,他“唰”地举手,语气带着斩钉截铁的抗拒: “导演!这严重超纲!涉嫌违反《综艺参与者安全条例》… 呃,总之一切有关人体工学保护的条款都适用! 我申请医疗豁免或次数减刑!最低50减1那种!” 沈砚青身体微微后靠,饶有兴致地欣赏着对方的应激反应。 翡翠色的信息素场域无声地泛起一丝愉悦的涟漪。 “规则之内,并无限制条款。” 他慢条斯理地开口,目光带着精准的玩味,如同观察实验对象, “江医生,怕了?” 看着江寒知濒临崩溃的表情,林薇努力抿住上扬的嘴角: “咳…50次…确实…太消耗物理引擎了……” 乔然疯狂点头:“对啊对啊!沈大佬,50次抱完江医生可以直接进骨科了! 打个骨折…哦不,打个商量!减刑减刑!” 在众人(主要是江寒知眼中“救命稻草”乔林二人)的调停和他本人“誓死不从”的目光扫射下,最终定格为象征性的3次。 沈砚青上前,步伐稳定。 在江寒知全身肌肉绷成防御姿态的刹那,他手臂一抄,一捞! 轻松将人打横抱起,动作标准得像演示教具,力道不容置疑地穿透了江寒知徒劳的僵硬。 江寒知内心os:“记账!1次!社会性窒息前兆!信息素糊脸!能量值+1!” 沈砚青稳稳抱着他,原地转了一整圈。 他的目光自上而下,如同扫描仪般冷静审视着怀中人从耳根蔓延至颈侧的可疑绯红。 江寒知身体僵如木板,os:“2次!当我是旋转木马?! 这该死的掌控力…信息素反馈值+25!……不对!安全感是陷阱信号! 防火墙ax!” 放下。沈砚青似乎回味般地短暂停顿。 江寒知脚刚沾地,如同踩到弹簧般瞬间后撤一米,手指带着点凶狠的意味快速整理被揉皱的衬衫下摆,眼神戒备。 3次!终!于!能量+65!血赚!……但灵魂仿佛被贴了‘已拆验’标签。 社畜不易,咸鱼叹气。 沈砚青满意落座,气息平稳得如同刚完成一次精准的数据采样。 江寒知表面焊回冷静面具,内心账本疯狂更新: 《沈氏“公主抱测试”工伤赔付明细》 执行次数:3 肌体损耗估值:腰椎承压05单位 \/ 肾上腺素过载损耗1单位 精神损失估值:羞耻感积存值+3 采集收益:目标高浓度信息素波动数据+65点 赔付方案:目标关联方后续诊疗费自动上浮30(备注:含精神损失费) 气氛在一种“高危项目验收通过”般的诡异张力中暂时落定。 季峯大冒险:对林薇复述分手时最想说的话,但用影帝演技演成深情告白。 那张卡牌如同丢进汽油桶的火柴。“嘭”地一下,季峯眼底那层优雅的深蓝信息素瞬间被翻涌的赤红吞没。 酒精与失控的占有欲混成炽热的岩浆,冲破所有伪装。 他霍然起身,高大的阴影无声地笼罩下来,烛光在他脸侧剧烈跳动,空气骤然冰寒刺骨,像是把极地冻土直接搬到了眼前。 停在林薇面前一步之遥,他闭眼深吸了口气。 再睁眼时,影帝的完美假面如同龟裂的瓷器,片片剥落,露出了底下那双浸满痛苦与近乎毁灭性疯狂的眼睛。 那只骨节分明的手抬起,带着一种令人窒息的、绝望般的轻柔颤抖伸向林薇。 声音像是被砂纸打磨过,低沉沙哑,每个字都似滚烫的铅丸坠落: “薇薇……”(喉结剧烈地上下滚动,吞咽着难以名状的哽咽) “那天我说‘分开’…”(目光像毒藤,死死缠绕着她的视线,眼尾那片殷红再也无法掩饰) “不是因为不爱了…是因为太爱了!”(声线陡然撕裂开,痛苦从中迸发) “爱到…看着你一直等我,而我永远给不了你想要的安稳日子时…”(悬在空中的手猛地攥紧!指关节瞬间绷得青白!) “我他妈恨死了那个没用的废物!我真恨不得……亲手碾碎了他!”(原意:你太粘人,我没空,早分早轻松!) 那份极致的痛苦与深情扭曲纠缠,仿佛一张淬毒的网。 绝望像凝结成的锋利冰凌,从他眼底迸射而出,精准地刺向林薇。 那一刻,她既是唯一能熄灭他业火的救赎,又是将他钉穿在荆棘上的元凶。 林薇脸上那种甜美的表象终于粉碎! 她眼底先是震愕茫然,随即冻结成比北极冰原更深重的寒意与暴怒。 她看清了——在那影帝级别的深情献祭之下,翻腾的是酒精点燃的占有欲、赤裸的背叛怒火与被挑衅的狂躁岩浆! 她猛然后撤半步,周身那丝清冽的柠檬香陡然化作万千冰锥,无形的锐利锋芒狠狠扎向季峯! 空气凝固。 乔然嘴巴张成标准的圆形,无声上演国骂口型:“卧槽!琼瑶剧现场?!” 许默推眼镜的动作卡在半空,整个人仿佛按下了暂停键。 沈砚青眼神骤然锐利如鹰隼,手指在膝上不易察觉地收拢。 江寒知:卧槽!苦情戏男主角临场发挥!要素爆炸!扭曲的爱恋 + 弃妃的怨念 + 暴君的独裁宣言!这波能量值爆表!+15点! ……不好!季疯子要自爆!核反应堆启动中——!” 季峯那层摇摇欲坠的“痴情”假象,在林薇足以将灵魂冻结的怒视下,终于轰然崩塌! 压抑的黑暗真容如同火山喷发! 他看似克制地欺近一步,那只前一秒还在表演“绝望颤抖”的手, 此刻却爆发出不容抗拒的巨力,铁钳般扣住了林薇的手腕! “可你凭什么!!!”(嗓音嘶哑破裂,如同破败的风箱) “凭什么这么快就能对别人笑得那么开心?! 凭什么把我们那些事拿出来说?!”(赤红色的信息素狂暴肆虐,烛光乱舞如同濒死的挣扎) “你从头到脚、里里外外都该是我的! 记住你的身份!”(野兽般的低吼,带着不容置疑的宣判意味) 吼声未落,他无视林薇的挣扎斥骂、凝固的空气与闪烁的警告红光,像一头终于挣脱锁链的困兽,霸道地将她往自己方向一扯,强硬地抱着着不停挣扎的她,冲开了阳光房的玻璃门! “砰——!”的一声沉重巨响,仿佛砸碎了节目组精心营造的所有幻象。 烛光依旧摇曳,酒气氤氲不去。 阳光房内只余下一片狼藉的寂静,混乱的信息素像暴风雪过后的战场: 季峯狂暴的赤红如余烬未熄,在空气中灼烧着神经; 林薇柠檬香凝成的冰锥碎片,扎在皮肤上带来持续刺痛; 许默那堵无形的屏障墙坚厚得令人窒息; 乔然鲜亮的信息素如受了惊的小鸟,凝固得纹丝不动; 最浓重粘稠的,是那张仿佛吞噬了所有扰动、幽深得如同翡翠沼泽的巨网,牢牢锁定着角落的江寒知。 “……”乔然半晌才找回声音,喃喃自语,“剧本杀秒变《非诚勿扰》终极暴怒24小时……” 许默终于完成了那个暂停的推眼镜动作,“咔哒”一声轻响,像是系统被迫重启。 沈砚青从容地为自己倒了小半杯威士忌,琥珀色的液体在玻璃杯中轻旋。 他修长的指尖在光洁的杯沿上轻轻叩击,规律的轻响在寂静中异常清晰 。那深邃的目光扫过紧闭的门扉,最终落定在角落 ——那个表面上惊魂未定,内心却在飞速拉excel能量增长曲线图的江医生身上。 …… 季哥原地自爆!能量+15点美美到账!血赚!林姐那边能量透支? 小场面!生存kpi压到一切!落袋为安才是硬道理! 沈总…你那网偷偷织得更密了是?装什么气定神闲! …… 今日绩效超额200达成,年终奖稳了!感谢季疯子倾情赞助! 江寒知端起那杯早已冷透的啤酒,猛地灌下一大口,冰凉的辛辣感勉强冲淡了喉头的悸动和……一丝加班过度的麻木感。 【弹幕(id:赤色火山):季峯起身阴影罩全场!烛光都在抖!】 【弹幕(id:演技解剖刀):影帝告白变野兽嘶吼!指骨青白!眼尾血红!演深情现原形!】 【弹幕(id:冰薇后援):林薇柠檬香瞬间凝冰锥!怒视反杀!甜妹面具彻底粉碎!】 第61章 第五晚睡觉 浴室蒸腾的水汽散去,江寒知穿着严丝合缝的真丝睡衣走出来,带出一身微凉的湿气。 他习惯性地擦着发梢,视线扫过奢华却空旷的卧室,脚步猛顿。 又是地铺。 沈砚青正单膝跪在床边,动作一丝不苟地铺着一个崭新的睡袋 ——位置离江寒知的床沿,比前几晚足足近了三十公分。 墨绿色的信息素滤镜在他周身流淌,深沉如旧。 但江寒知的“滤镜”瞬间炸响警报: 那浓绿深处,几缕极淡却无法忽视的猩红丝线,如同冰层下闷燃的暗火,静静闪烁。 与阳光房里那翡翠色、粘稠的掌控力如出一辙。 江寒知脑内警铃拉爆: “季峯牌ptsd启动! 刚刚那场‘深情告白核爆’还在循环,大佬你这‘红丝警告’几个意思? 表面稳如泰山,内里憋大招呢?! 前几晚的‘安全距离’呢?!” “第五夜生存评估:‘地狱难度’! 今天当‘人形充电宝模特’,能量点是薅爽了,但‘私有物雷达’也给我焊死了啊! 夜深人静、孤a寡b第五晚,他情绪过载,还主动贴贴?! 高危自走炮进入发射预备!” “‘羊毛’反成‘羊肉汤’? kpi虽好,命更重要! 前四晚相安无事,今晚这架势…他要是来个季峯20‘强制充电’套餐(物理锁喉版),我直接gg!必须加强隔离带! 赶人?no!上科技——啊不,玄学!” 江寒知清了清嗓子,努力装得如例行查房般冷静,尾音却泄露一丝紧绷: “沈总,您这……位置挪了?” 他警惕地扫过沈砚青周身那几缕不详的红。 沈砚青动作停下,抬眼,目光落在他身上:“地毯有硬块。” 他起身,随意地拍拍裤腿,“这里平整些。你睡床。” 理所当然的语气,一如往常。 “咳,平整…挺好!” 江寒知cpu飙车,祭出祖传养生秘籍: “不过沈总! 您身份贵重,连睡四天地板,寒湿入体,损耗精元之气,搞不好要腰酸背痛腿抽筋影响节目状态啊! ” 沈砚青眉梢极淡一挑,眼神写满:请继续你的表演。 江寒知头皮一紧,使出杀手锏——规则 + 生存牌! “为了节目公平公正、和谐稳定及你我身心健康(划重点:我的小命)…” 他深吸气,语速如机关枪:“沈总您今晚必须睡床!” 话音未落,他一个箭步冲到床边,抄起备用枕头, “啪!” 拍在大床正中央!力道之大,生生拍出条三八线! “以此为界!”江寒知表情严肃如签割地条约, “沈总劳驾左边,我右边。未经许可,禁止任何部位越境——包括手、脚、头发丝儿、信息素泄漏! 这是第五夜的‘社交礼仪暨个人空间保障协议(30升级版)’!” 我要防狼防盗防alpha,特别是您这尊‘核反应堆! 沈砚青的目光在那条“楚河汉界”上停留数秒。 那沉默的压力,差点让江寒知表演原地爆炸。 “可以。”声音平稳。 江寒知刚松半口气—— “不过,” 沈砚青的目光转向床头柜上方那个黑黢黢的摄像头, “既然是‘公平公正’的录制环境,为确保‘个人空间’安全边界得到有效监督……把摄像头打开。 全程记录。 这样,江医生应该也能‘安心入睡’了?” “安心入睡”四字,咬得意味深长。 江寒知cpu瞬间过载死机! “卧槽?!预判了我的护身符?!” “思路比季峯还清奇!主动求监控?是稳如泰山,还是…怕控不住那点‘红丝’?” 那丝红芒仿佛配合般地闪了一下。 开!必须开! 录像为证,他要是敢变身‘午夜充电宝劫匪’,铁证如山! 第五夜和平鸽不能炸!狗命要紧! “沈总考虑得简直太英明了!”江寒知光速窜起,以拆弹专家拆引信的速度拍下开机键。 小红点亮起,像个沉默的阎王,盯着第五夜的‘同床异梦’。 “甚好。”沈砚青不再言语,径直走向“左半边江山”。 他掀被,躺下,双手交叠置于腹部,姿势标准如礼仪教科书。 墨绿信息素沉淀些许,但那红丝更深地融入背景,如潜伏的熔岩。 江寒知火速爬上右边,背对沈砚青,把自己裹得密不透风,只露出半截倔强的后脑勺对着镜头(以及背后的alpha)。 他甚至悄悄把被角压在身下——物理锁血条。 空气凝固,只剩两人(假装)平稳的呼吸、摄像头微弱的电流声,以及无形中流淌、试探的信息素。 沈砚青平躺,目光融入黑暗。指腹无意识地轻轻摩挲了一下。 白天的炽热触感、冰冷数据、和眼前这团高度戒备的“被卷”在脑内交汇。 黑暗中,他审视实验品应激反应的眼神,比摄像头更锋利无声。 江寒知全身绷紧如待射弓箭,耳朵竖成雷达天线,捕捉身后任何风吹草动: “目标监测:信息素表面稳(深绿),核心‘红丝警告’持续!安全系数:50(较历史下降10)。” “第五夜kpi结算: 成果:引入安全区+启动‘24小时阎王眼’。收益:临时安全感+15(风险溢价)。损耗:精神崩溃风险+70。净收益:血亏55点!结论:苟住就是赚到!” “终极谜题: 大佬突然贴贴又上床,还主动开监控? 地板睡腻了? 还是……第五夜是‘变态观察日’启动?” 他越想越觉得沈砚青像个拿着手术刀等他自投罗网的疯狂科学家。 时间在绷紧的弦上龟速爬行。疲惫终于淹没江寒知。 就在他意识即将沉入混沌的瞬间—— “江医生。” 沈砚青低沉清晰的嗓音划破寂静。 江寒知全身一凛,瞬间石化!他强作镇定地鼻腔哼出一个走调的音:“嗯?” 第五夜限定版午夜凶铃?! “需要……充电宝吗?”沈砚青语气体贴如金牌客服,“你手机,快没了。” “……” 江寒知差点表演原地飞升! “‘充电宝’?? 精准ptsd打击!第五夜专属嘲讽! 大佬你的恶趣味能不能分点给季峯?!” “拒绝!严拒! 万一拿个充电宝触发‘越界警报’或‘接触强制’? 第五夜绝不崩盘!” 他牙缝里挤出两个字,裹紧被子,发出终极封印宣言:“不用!谢谢!让它…自然休眠!” 随即整个脑袋埋入被窝,启动“第五夜勿扰究极静音模式”。 黑暗中,沈砚青的唇角掠过一个转瞬即逝的弧度。他缓缓闭眼。 墨绿滤镜中的红丝,悄然隐没。 室内重归沉寂。 只有摄像头的红点,在黑暗中像颗审判之眼,无声凝视着第五夜界限分明、暗流汹涌的“和谐”共处。 江寒知在“充电宝”的余威和被掏空的疲惫双重挤压下,终于迷糊睡去。 睡梦中,指节仍死死攥着被角,泛出决绝的白。 而沈砚青的呼吸,始终精准、深沉、平稳,仿佛那句试探,只是他漫长观察记录册上,一个标注着“第五夜-特殊刺激”的常规数据点。 第62章 舔狗日常1.0 “镜花水月”别墅的开放式厨房里,晨光给冰冷厨具镀了层金。 悬浮摄像头安静游弋,捕捉着比早餐香气更浓的——前任间的暗涌。 率先出现在厨房的居然是季峯!惯有的雪松冰风暴被刻意压制,此刻穿着灰扑扑的家居服,袖口卷起,手腕上那道擦痕(昨日“强掳未遂”纪念章?)隐约可见。 料理台前的笨拙,与其说是温存,不如说是一场试图弥合裂痕的笨拙献祭。 他捏着一颗草莓,小刀精确切除绿蒂,专注得像在修复文物。 阳光洒在侧脸,长睫掩住眼底熔岩,但绷紧的下颌和发白的指尖出卖了汹涌下的驯服挣扎。 他在复刻林薇旧爱——开放式三明治:焦脆欧包、厚牛油果泥、恰好的培根、供奉般的草莓切片——每一层都是掘开尘封记忆的自虐。 林薇踏入厨房的瞬间,季峯背脊弓弦般绷紧。 他沉默地将完美早餐推到林薇惯常座位对面,旁边一杯温热蜂蜜燕麦奶。 动作机械,周身压抑的寒气和微不可察的指尖微颤是唯一的情绪泄洪口。 林薇粉色针织衫的甜桃偶像走进来,柠檬信息素却像淬了冰的刀,精准切割所有温情氛围。 她目光扫过早餐,扫描仪般无波无澜,径直走向咖啡机倒满一杯纯黑美式——“贡品”?无视! 在距离季峯峯精确501米的角落(智能手表静音确认)优雅入座,小口啜饮咖啡,仿佛他是空气背景板。 指尖轻敲台面,若有似无扫过镜头时,嘴角一勾极淡的冷笑——规则在此,无效输入者,防御性嘲讽准备中。 只不过捻裙角的频率快了几拍,指尖泛白。季冰山异常的舔狗行径,即使格式化程序也挡不住本能防御警报拉响,信息素壁垒瞬间加厚。 沈砚青悄无声息落座另一侧,优雅品尝非季氏出品的米其林早餐。 手指在台面叩出节奏,翡翠色信息素蛛丝般铺开, 精准捕获两人每一丝情绪震颤。 玩味眼神在季峯僵硬的背与林薇完美侧颜间流转,崩塌冰山,果然比喷发岩浆更‘下饭’。 咸鱼医生打着惊天哈欠飘入厨房,瞬间被中心风暴激活! 续命咖啡?等会再说! 他战术性迂回至远端,疯狂倒粉的同时,眼角余光扫描全场, 哇靠!老季今日卑微值ax!林姐这信息素壁垒厚度…防核弹级别! 沈大佬收割机模式启动!这波能量!早餐kpi提前完成+3! 他甚至假借咖啡包装反光偷瞄季峯表情,小账本疯狂记录。 乔然冲进来看到这一幕差点被口水噎死,刚想锐评就被许默塞了一嘴全麦面包。 “变量干扰超阈值,静默模式启动。” 许默推眼镜,冷静目光如分析乱码数据。 两人火速占领离风暴最远的角落,乔然憋笑到颤抖,许默面无表情精准涂酱,竭力维系“秩序孤岛”稳定。 季峯的耐心在漠视中磨损殆尽。他端起早餐,步伐沉重如负枷锁,走向林薇。 距离35米(手表震动:警告!距离违规!),他停下:“薇…” 干哑嗓音挤出一丝强抑的祈求, “吃点,你以前…” “喜欢”二字被林薇抬起的、冰刃般的眼神冻毙当场。 林薇放下咖啡,脆响如法庭落槌。不看季峯,直视镜头,职业假笑甜度超标温度零下: “导演,规则是‘前任保持尊重距离’,对?现在距离…” 冰刃目光终于刺向他: “让我很不适。算不算违规?” 啪嚓! 不是声响,是季峯体内最后一根弦绷断的声音。 寒气失控!不再是冷冽雪松,是炸碎的冰川风暴碎片! 端盘的手青筋虬结,指节深陷入骨瓷,力道欲碎未碎。 当众处刑!尊严绞杀! 卑微?讨好? 在林薇的规则利刃下彻底沦为小丑的独角戏。 他僵在原地数秒,血液似乎凝冻。 突然,他做了一个更让窒息的动作—— 没有砸! 没有丢! 他猛地转身,步伐决绝,却不是走向垃圾桶! 而是直直走向离风暴中心最远角落的许默! 在对方惊愕目光中,将那盘倾注了复杂心绪的早餐,硬生生塞进他手里! 动作之大,汤汁几乎泼洒! “吃!” 一个字,干涩,粗暴,裹挟着无处发泄的岩浆和彻底崩溃的体面。 说完,不看任何人反应,带着一身能把空气撕开裂痕的毁灭性压抑,撞开无形的壁垒,消失在走廊尽头。 许默僵在原地,端着“烫手山芋”,镜片下的冷静首次裂开一丝无措。 林薇捻裙角的动作停滞一瞬,旋即恢复常态,信息素壁垒凝实如钢。 沈砚青指尖敲击暂停,眼底玩味添了分新的考量:“破坏力导向转移…有趣。” 江寒知内心疾呼:“靠!老季转移支付发泄!许默变接盘侠!能量值+1,但附带惊吓buff!” 乔然眼睛瞪得溜圆,无声比了个“哇塞”口型。 没有固定任务,嘉宾们看似在享受悠闲时光,实则都在季峯制造的巨大压力场中艰难呼吸。 林薇她坐在客厅落地窗边的单人沙发里看书,阳光勾勒出完美的侧影。 但她的指尖捏着书页的边缘,用力到几乎要撕破。 每一次季峯在她视线范围内移动,她的信息素壁垒都会瞬间加厚一分,柠檬的寒意在空气中无声扩散。 她甚至拿出了平板,似乎在处理工作邮件,但屏幕上显示的是一份打开的文档,标题赫然是《人身安全保护令申请流程及证据收集指南》。 这与其说是准备,不如说是一种无声的警告和防御姿态的展示。 季峯像一座移动的活火山,沉默地在客厅边缘踱步。 试图靠近林薇的沙发区时,空气仿佛瞬间冻结,他只能僵硬地停在安全距离之外。 倒水的手微微颤抖,水流撞击杯底的声音在寂静中格外刺耳。 最终,他只能将自己重重摔进最远的单人沙发,周身散发的寒气让周围的温度骤降几度。 每一次呼吸都带着压抑,仿佛困兽在笼中焦躁地踱步,徒劳地寻找着宣泄口。 沈砚青占据了客厅另一端的沙发,面前摊着一本精装书,但书页久久未曾翻动。 他的目光如同高精度扫描仪,在季峯峯和林薇之间反复逡巡,指尖在扶手上轻点,如同在记录数据。 他偶尔会与江寒知进行极其短暂的眼神交流,那眼神传递的是一种混合着玩味、评估和“此样本情绪价值极高”的讯息。 翡翠信息素如同无形的探针,贪婪地汲取着空气中因压抑和绝望而格外“醇厚”的情绪能量。 咸鱼医生今天彻底开启了“装死保命协议”。他把自己缩在离林薇和季峯都最远的角落,抱着一本厚厚的《变态心理学》,假装研读。 实则书页后面藏着他的小本本,正以惊人的速度记录: “a 8:15:老季精准控温85°c水,林姐无视。距离55。压抑值+2,持续输出中…稳!” “a 9:30:林姐捏书页力透纸背,信息素壁垒厚度+10。焦虑值+15。老季倒水路过,寒气泄露05秒。 冲突风险+1!沈大佬信息素探针活跃度ax!kpi 达成50!” 他努力控制自己吃瓜的欲望,身体却诚实地微微前倾,耳朵竖得像雷达。 乔然拉着许默占据了靠近林薇的后花园,美其名曰“光合作用充电”。 她试图用讲笑话活跃气氛,但声音不自觉地压低,眼神总是不受控制地瞟向客厅方向。 许默则陷入了深度的逻辑风暴。他眉头紧锁,在笔记本上写写画画:“样本a(季):持续性低效付出行为(p=08)。样本b(林):绝对防御反馈机制(β=095)。 冲突熵值持续递增(Δs > 0)。干预模型失效概率评估:997。最优策略:物理隔离距离需增至73米……”他推眼镜的频率达到了前所未有的高度。 第63章 舔狗日常2.0 接近正午,客厅的空气仿佛凝滞了。林薇抬手,指尖轻轻揉了揉微蹙的眉心。 这个小动作,却像投入死水潭的石子,瞬间在季峯深沉如墨的眼眸里砸开一圈涟漪。 他没有惊雷乍起。相反,他只是极其缓慢、带着某种厚重仪式感地放下了自己手里的书。 动作沉稳,影帝的架子焊在骨子里。 在所有人探究的注视下,他起身,走向开放式的厨房,步履笃定,毫无犹豫,就在林薇视线范围内。 刀与砧板的轻微磕碰,奶香隐隐溢出。 几分钟后,他端着一个素白瓷碟出来,上面码着几块吹弹可破、色泽诱人的椰奶小方。 这是林薇熬夜拍戏时唯一有胃口的点心,他记得清楚。 这一次,所有人的目光像探照灯一样锁着他。 他没靠近。也没试图递。 他端着那碟堪称精致的点心,径直走到了客厅与餐厅交界处——那个巨大、锃亮的金属垃圾桶旁。 他停了下来。 距离林薇足有一个矜持而安全的社交距离(大于5米)。 他就那样笔挺地站着,微微侧身,仿佛在欣赏自己刚刚完成的作品,又像是在安静等待一个应有的回应。 他的视线却稳稳地、没有半分游移地落在林薇身上,平静得如同古井深潭,底下却暗涌着不容置喙的压迫感。 那碟小方就这样悬在垃圾桶“嘴”边。 无声的对峙。 意思再明白不过:吃,或者我看着它成为垃圾。 给你选择,也告诉你,选择权在我划定的范围内。 空气重得能拧出水。摄像头仿佛也屏住了呼吸。 林薇终于抬起了头。 她的目光穿透那份无声的较量,没有荒谬,没有嘲讽,甚至比之前更平静。 她看着那个站在垃圾桶旁、衣冠楚楚却行着近乎胁迫之事的男人,看着他眼中那片深不见底、不容反抗的静默海啸。 她心里像被冰冷的针扎了一下,闪过一个无比清晰的念头: 他是在拆他自己的体面,也是在拆我的台阶。 我还得在这个圈子里混下去…他不要体面了,但我的,不行。 时间在凝固的张力中被拉扯。 最终,林薇脸上没有任何波澜地放下手里的书,动作标准得如同一个精致的提线木偶。 她站起身,没有看任何人,也绕开了那片狼藉象征,径直走到了季峯面前,在他沉默注视的范围内。 没有言语。她伸出手,从那个他刻意端在垃圾桶上方的碟子里,拈起了一块椰奶小方。 放进嘴里。 咀嚼。 动作慢得如同分解镜头。 味道,是过去的味道,甜的化不开,却带着一丝铁锈般的苦涩——那是她咽下去的、属于现实的妥协。 她吃完一块,依旧没有看他。 像完成一桩交易,转身走回自己的座位,重新拿起书。 整个过程,季峯的目光如同烙印般紧紧追随着她的每一个细微动作,从指尖到吞咽的喉间。 看着她平静地吃完,看着她沉默地离开。 他站在那里,手中的瓷碟纹丝未动。 脸上的表情没有释然,没有胜利,反而沉得更深,眼底那片海啸的中心,是某种近乎扭曲的、被满足但更添空虚的复杂漩涡。 他知道自己“赢”了,用这种近乎无赖的体面胁迫。 可他身体里某个地方,好像被自己的手剜去了一块。 无声的硝烟散去,留下满室窒息般的寂静和一堆无处安放的目光。 乔然缩了缩脖子,大气不敢出。 沈砚青优雅翻过一页根本未曾看进去的书页,镜片后的目光如同精准的手术刀,在季峯深不见底的眼神和林薇平静得过分的神情间划过,嘴角勾起一丝了然又冷酷的弧度。 江寒知的小本本上,飞速写下:“老季绝杀!高级冷胁迫!+10!!” 旁边又忍不住画了个小小的“?”——“林姐这咽下去的是点心还是钉子?” 好家伙,影帝这是把垃圾场搞成了爱情自助餐台啊? 林姐这口吃的…真·影后级表情管理! 溃败的不是形式,是人心。 深夜,林薇紧闭的门前,依旧无声地多了一个包装精美、特定品牌与口味的助眠花草茶。 晨光熹微,它依然原封不动地伫立在那里,如同昨夜那场“胜利”冰冷的墓志铭。 【弹幕(id:垃圾桶艺术家):救命!拿甜品悬停垃圾桶是新型pua武器吗?!】 【弹幕(id:椰奶方判官):林薇咽的是甜点?不!是资本o的尊严税啊!!】 【弹幕(id:影帝行为图鉴):季峯这招绝了!温柔刀刀刀割人性命!】 第64章 舔狗日常3.0 新的一天,阳光依旧明媚,却仿佛被一层无形的冰壳滤过,照在身上毫无暖意。 “胜利墓志铭”像一块冰冷的铁,沉甸甸地压在每个人心头,尤其是林薇。 她坐在自己的“堡垒”——那张单人沙发里,指尖翻动书页的速度比以往更快,也更用力。阳光勾勒出她完美的轮廓,却映不亮眼底深处那团凝固的寒冰。 季峯昨日的行为,撕碎了他自己最后一点体面,也彻底堵死了她所有可能的软化路径。 她的信息素壁垒不再是“加厚”,而是凝成了一整块坚不可摧的水晶,拒绝任何形式的渗透。 季峯本人呢?他没有再制造任何明显的动静。 他没有像座移动冰山在客厅边缘逡巡,也没有试图用任何“贡品”进行新的献祭。 他消失了,以一种近乎幽灵的方式。 但这种“消失”本身,就是一种更高级别的“舔狗”行为——一种无声的、无孔不入的侵入式存在。 清晨,当林薇第一个踏入客厅时,她习惯性走向自己专属的沙发。脚步却在距离沙发几步之遥时猛地顿住。 她的沙发扶手上,搭着一件折叠得异常整齐、带着淡淡雪松冷香(已被极力压制)的深灰色羊绒开衫。那是季峯昨晚穿过的。 林薇的呼吸瞬间凝滞,信息素壁垒应激性地发出细微的、类似冰晶摩擦的“咯吱”声。 她面无表情地走过去,两根手指捏起那件开衫,像处理一件生化污染物,精准地丢进了几步之外那个锃亮的金属垃圾桶里。 “咚”的一声轻响,宣告着一种无声的驱逐。 然而,季峯的“幽灵式存在”并未结束。 当林薇稍后起身去厨房倒水,她敏锐地察觉到,自己刚离开不到一分钟的沙发区域,空气里那丝被极力压制、却因她的离开而短暂残留的雪松气息,似乎比她离开前更清晰、更稳定了一点点? 仿佛有某种无形的“存在”刚刚在那里短暂停留,只为确认或汲取她留下的最后一点气息。 她没有证据,但那种被“尾随”的感觉,让她后背的寒毛瞬间立起。 柠檬信息素无声地炸开一圈冰晶,瞬间将整个沙发区彻底“清洗”了一遍。 午餐时间。 节目组为了缓和气氛(也可能是看热闹不嫌事大),安排了一个简单的“前任默契问答”环节。 当问到林薇“最讨厌的食物”时,林薇职业假笑,流畅回答:“内脏,任何形式的。” 主持人转向季峯:“季老师,林老师说的是真的吗?” 季峯坐在离林薇最远的位置,目光平视前方,没有看林薇,薄唇微启,声音低沉而清晰: “不完全。 她讨厌猪肝的腥气,但能接受处理得非常干净的鸡心,尤其是烤制的,微辣,撒孜然的那种。 她19岁拍《夏日甜心》时,剧组旁边的夜市小摊,她能吃五串。” 全场死寂。 林薇捏着水杯的指尖用力到发白,杯壁凝结了一层薄薄的白霜。 她完美无瑕的表情面具出现了一丝极其细微的裂纹,眼底的冰层下,是翻涌的惊怒和被精准刺痛的羞耻。 那是她刻意遗忘的、属于“林薇”而非“偶像林薇”的琐碎过去! 他不仅记得,还在镜头前如此精确地复述! 这不是讨好,这是扒开她的盔甲,把里面最柔软、最不愿示人的部分血淋淋地展示出来! 季峯说完,仿佛只是陈述了一个客观事实,依旧没有看她。 但他放在膝盖上的手,指节同样因为用力而泛白。 他在自毁——毁掉过去那个“影帝季峯”对公众隐私的绝对掌控形象,只为了向林薇证明: 看,关于你的一切,我从未忘记,刻骨铭心。 哪怕这会让你恨我,也比彻底无视我强。 下午的自由活动时间。 林薇在影音室挑选一部电影放松紧绷的神经。 她刚拿起遥控器,一直像影子般在远处角落“处理剧本”的季峯,不知何时无声地移动到了影音室门口。 他没有进去,也没有说话。他手里拿着一个崭新的、还未拆封的颈椎按摩仪。 在林薇冰冷戒备的目光扫过来时,他极其缓慢地、带着一种近乎献祭般的卑微姿态,将那个按摩仪轻轻放在了门口的地板上。 然后,他后退一步,身体微微前倾,做了一个极其克制又清晰的示意动作 ——指向林薇的脖子。 意思不言而喻:知道你拍戏颈椎劳损严重,这个给你用。 我不进去,我只是…一个提供工具的机器。 放下东西后,他甚至没有等林薇的任何反应,立刻转身离开,步伐快得像在逃离什么,高大的背影透着一股浓重的、自我放逐的孤绝感。 林薇僵在原地,看着门口那个孤零零的按摩仪。 她没有被感动,只觉得一股巨大的荒谬和窒息感席卷而来。 这算什么?用自我物化、卑微到尘埃里的方式,来强行挤入她的生活? 把她变成一个被迫接受“工具”的冷漠使用者? 她胸口剧烈起伏了几下,最终,她猛地关上了影音室厚重的隔音门,发出“砰”的一声巨响,将那件“贡品”和那个卑微到让她愤怒的身影彻底隔绝在外。 江寒知 : “靠靠靠!老季这是进化了? 从‘卑微献祭型’到‘冷暴力胁迫型’,现在直接晋升为‘幽灵级自毁渗透型’舔狗?! 空间标记、记忆精准打击、自我物化献祭…这舔狗技能树点歪了?!” “扫描! 老季放下按摩仪转身时,信息素滤镜那个黑里透红的绝望值! 能量值+8!但…林姐那边柠檬壁垒直接进化成万年玄冰了,寒意值+10! 冲突风险飙升! 系统! 快开环境监控!我感觉要出大事!” “小本本狂记:a 10:05 空间标记(开衫)——无效,触发林姐物理清除程序。 p 14:30 记忆投喂(鸡心)——精准破防! 林姐情绪波动峰值!能量+6!p 16:00 自我物化(按摩仪) ——卑微值ax!林姐关门拒收,愤怒值+5! 总结:老季今日舔狗行为破坏力ssr,能量收割可观,但林姐防御塔已升级至‘绝对零度领域’,随时可能触发‘规则核爆’!” 他战术性缩了缩脖子,把《变态心理学》举得更高了,内心祈祷: “求求了,别在我面前打起来,我这小身板扛不住a级信息素对冲啊!沈大佬救命!” 沈砚青 坐在光影交错的窗边,指腹缓缓摩挲着光滑的杯壁,翡翠色的信息素如同最敏锐的深海探测器,无声地捕捉着空气中每一丝绝望、愤怒、羞耻与冰冷的气息。 看着季峯“幽灵”般的行为和最终那个卑微的、自我放逐的背影,沈砚青眼底闪过一丝极淡的、近乎冷酷的兴味。 他低声自语,声音轻得像叹息:“…自毁式献祭?将自身尊严碾碎作为祭品,只为在对方意识里刻下无法磨灭的印记…季峯,你终于把自己逼到了悬崖边。 这绝望的芬芳,真是…醇厚得令人迷醉。” 他优雅地啜了一口红茶,仿佛在品尝一杯由他人痛苦酿成的美酒。 指尖在扶手上的敲击频率,泄露了他对这股“高质量”能量的满意程度。 乔然 & 许默 在风暴边缘瑟瑟发抖。 乔然压低声音: “妈呀…季影帝这…这已经不是舔狗了? 这感觉像…像被什么怨灵附体了?! 林薇姐关门那声‘砰’,吓得我小心脏差点跳出来! 许默!这比昨天的垃圾桶还可怕! 我们是不是该申请换房子啊?” 许默眉头拧成死结,眼镜疯狂反光,笔尖几乎要戳破笔记本: “行为模式严重偏离基线…逻辑链条断裂…自我物化…信息素轨迹异常稳定(指向性残留)…冲突熵值突破临界点! (Δs = ∞)!物理隔离失效! 心理隔离墙被‘记忆投喂’武器化穿透! 干预模型…彻底崩坏。 申请…启动最高级别静默避险协议。” 他果断合上笔记本,拉着还想看热闹的乔然,火速撤回了二楼房间,并紧紧关上了门。 深夜的别墅,寂静得可怕。 林薇的房门口,不出意外地,再次出现了一个“贡品” ——不是花草茶,而是一盒包装极其精美、她多年前随口提过一次“味道还行”的某北欧小众品牌手工巧克力。 但这一次,巧克力盒下面,压着一张对折的素白卡片。 林薇面无表情地走出来,像处理垃圾一样拿起盒子。 她本想像处理开衫一样直接扔进垃圾桶,目光却鬼使神差地扫过那张卡片。 卡片上只有一行打印出来的、冰冷而工整的字迹: 【薇,我的世界坐标,只剩你。你厌恶的,我销毁。你需要的,我献祭。直到——你愿意重新定义‘距离’。】 没有落款。 林薇捏着卡片的手,指关节因为用力而发出细微的“咯咯”声。 她眼中没有感动,只有被逼到绝境的愤怒和一丝…她自己都不愿承认的、冰冷的恐惧。 他没有歇斯底里,他用这种极致精准又极致卑微的方式告诉她:他不会停。 他的世界已坍缩成她,无论她接受与否。 她没有吃巧克力,也没有再看卡片。 她将它们一起,狠狠地、用尽全力地砸进了那个冰冷的金属垃圾桶深处,发出了沉闷而绝望的回响。 垃圾桶旁,黑暗中,一个高大的身影无声地伫立着,听着那声闷响,像被无形的重锤击中,身体几不可察地晃了一下。 他缓缓抬起手,捂住了自己的心脏位置,那里,仿佛有什么东西,随着那声闷响,彻底碎裂了。 一缕被压抑到极限的、带着血腥气的雪松风暴气息,在无人的走廊里一闪而逝。 新的一天,更大的风暴,正在无声地酝酿。 第65章 第七晚睡觉 夜色已深,别墅归于寂静。 江寒知摊在柔软的大床上,像一条被晒干的咸鱼,眼皮沉重得只想立刻沉入梦乡。 然而,身边那股沉静却极具存在感的墨绿色信息素滤镜,如同无形的藤蔓,缠绕在空气里,时刻提醒着他: 这张床的另一半“江山”,目前被一位极其危险的“精密仪器”占据着。 沈砚青躺在他旁边半臂的距离外 ——这是江寒知在三八线协议基础上,经过两天艰苦卓绝的“领土谈判”和无数次“防空洞演习”后,勉强划定的“非武装缓冲区”。 沈砚青倒是严格遵守,姿势堪称教科书般的“睡美男”,只占了属于他的左半边,连呼吸都透着股从容不迫的优雅。 “啧,这‘人形解药’躺着都像在开董事会……” 江寒知在心里默默吐槽,刚想翻个身背对他,沈砚青带着笑意的低沉嗓音就在黑暗中响起,打破了沉默,也精准地戳中了江寒知此刻最想八卦的点。 “季峯今天……相当引人注目。” 沈砚青的声音如同上好的丝绸,滑过耳膜,带着点玩味的慵懒。 江寒知瞬间精神了那么一丢丢,咸鱼眼睛在黑暗中睁开了条缝。 “何止引人注目?简直是行走的冰山活火山二合一灾难片现场!” 他忍不住接话,声音还带着点睡意朦胧的沙哑, “早餐那会儿,林薇那眼神,啧啧,信息素壁垒冻得我都想穿羽绒服了。 季大佬倒好,早餐变武器,精准打击许默,那骨瓷盘子没当场碎裂,我都怀疑是节目组买的防弹款。” 沈砚青发出一声极轻的低笑,那笑声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带着点磁性的共振,莫名地……有点撩人。 江寒知心里的小警报滴滴响了一下:这厮又在释放“安全无害”信号了! “一场经典的‘尊严绞杀’。” 沈砚青精准地用词,语气却像是在评论一部有趣的默剧, “季影帝的‘修复文物式献祭’早餐,搭配林薇小姐501米的精准距离炮击,堪称行为艺术。 尤其是最后那‘吃!’字断喝,其情绪张力,足以让任何一部文艺片导演汗颜。” “对对对!” 江寒知忍不住侧过身,在黑暗中模糊地看向沈砚青的方向,仿佛找到了深夜八卦的同盟, “还有那椰奶小方! 悬在垃圾桶上方,跟放定时炸弹似的! 林薇那吞咽,我都能脑补出她心里在唱‘铁窗泪’了。 老季这波操作……嘶,怎么说呢?病态中带着一丝丝……嗯,悲壮?” 他努力搜刮着词儿,试图匹配季峯峯那种扭曲的执着。 “是‘冷胁迫博弈’。”沈砚青温和地纠正,声音里没有丝毫贬义,反而有种洞悉一切的包容, “用体面进行交易,以贡品表达献祭,季峯正在用他能想到的所有方式,试图在崩溃的边缘重新建立连接,哪怕那连接是冰冷的交易。 可惜,林薇小姐的垃圾桶,收下了食物,却盖上了关系的棺盖。” 江寒知听得一愣一愣的。不愧是沈大佬,这分析,直接上升到哲学高度了! 他这种只想薅点能量、看场热闹的咸鱼,只能直呼内行。 “所以啊,”江寒知感慨,身体放松了些,又往被子里缩了缩, “这恋综哪儿是复合啊,简直是大型情感格斗场。 我看老季再这么下去,离戴上信息素项圈、化身舔狗也不远了…… 虽然他现在好像已经有点那个苗头了?” 他想起季峯那卑微放置按摩仪然后光速逃离的样子,觉得有点好笑又有点……头皮发麻。 “情感失控,总是伴随着自我价值的迷失。” 沈砚青的声音依旧平稳,但黑暗中,江寒知似乎感觉到对方的视线落在了自己脸上,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温度。 “有些人,会在绝望的漩涡里越陷越深,试图抓住任何一根稻草,哪怕那稻草会反过来刺伤自己。 就像季峯,他越用力,只会把林薇推得更远。” 江寒知下意识地点点头,随即反应过来: “大佬,你这心理分析,不去当情感导师可惜了。” 他半开玩笑,心里却在疯狂os:来了来了!这熟悉的、带着引导性的温柔腔调! 沈砚青又要开始他的“合规狩猎”了! 果然,沈砚青轻轻叹了口气,那叹息里带着点恰到好处的无奈和……纵容? 他微微侧身,动作优雅得像是在调整领带,而非躺在被窝里。 一股极淡、但极其温暖的木质香气(江寒知只能看到滤镜边缘泛起一丝不易察觉的暖金色涟漪)若有似无地飘了过来。 “只是有感而发罢了。” 沈砚青的声音放得更柔更低,像羽毛轻轻搔刮着神经, “看到他们这样,反而更觉得,能这样和你……平静地聊聊天,挺好。” 江寒知:“……” 来了! 重点来了! 情谊牌! 平静港湾牌! 沈氏绿茶经典连招! 他全身的咸鱼雷达瞬间拉满! 沈砚青这哪里是感慨季峯? 分明是借季峯的“反面教材”,在给他沈砚青自己刷“情绪稳定”、“体贴可靠”、“值得信赖”的正面人设啊! 顺带还悄咪咪地强调了一下他们俩此刻“同床共枕”的“和谐”状态! 江寒知内心弹幕疯狂滚动:「薅羊毛警报!薅羊毛警报!沈氏牌‘平静港湾’能量套餐开始强买强卖了! 内含超高浓度‘温柔陷阱’信息素! 咸鱼请注意防御! 启动‘装死保命协议’! 重复! 启动‘装死保命协议’!」 他立刻战术性后仰(虽然躺在枕头上效果不明显),裹紧小被子,瓮声瓮气地回应: “啊哈哈,是啊是啊,挺好挺好…… 主要是大佬您情绪管理牛逼,稳如泰山,信息素控制堪称艺术! 比季大佬那动不动就核爆的强太多了! 跟你躺一块儿,安全感……嗯,安全感拉满!” 他强行把“安全感”替换掉差点脱口而出的“薅能量值效率真高”。 黑暗中,沈砚青似乎无声地笑了一下。他非但没有因为江寒知的“装死”而退却,反而更近了一点点 ——没有越过三八线,但那温暖的气息似乎更清晰了些。 “累了?”他的声音带着一种能溺死人的体贴,“腰还酸吗?下午看你打游戏好像不太舒服的样子” 江寒知一僵。 靠!这厮眼睛是x光吗?! 他下午确实因为姿势固定久了,所以怎么连这种细节都……等等! 他下午是不是也这样“精准定位”过?! 不等江寒知编出借口,一只温热、干燥、骨节分明的手掌,隔着薄薄的空调被,极其轻柔地落在了他的后腰上。 那力道恰到好处,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安抚意味,轻轻按揉着江寒知自己都没太在意的那点酸胀。 “!!!” 江寒知瞬间石化,全身汗毛倒竖! 物理接触警报!一级警报!沈砚青犯规!他突破‘禁肢体接触’红线了! “别紧张,”沈砚青的声音如同魔鬼的低语,带着安抚人心的魔力, “只是帮你放松一下肌肉。你下午很努力,也很棒。” 他的手法专业得像个顶级按摩师,精准地缓解着那点微不足道的不适,动作温柔得仿佛在对待稀世珍宝。 江寒知僵在床上,动都不敢动。 想义正言辞地拍开那只手? 可……太他妈舒服了! 这手法!这力道!这精准度! 简直是他这条咸鱼梦寐以求的顶级马杀鸡! 能量值在后台疯狂+1+1+1……身体本能地发出一声舒服的喟叹,差点就缴械投降了。 不行!江寒知!清醒点!这是糖衣炮弹! 是温水煮青蛙! 是沈氏牌‘温柔镣铐’的雏形! 他内心的小人疯狂扇自己耳光。 可身体……该死的身体它背叛了灵魂! 它想躺平享受! 他只能从牙缝里挤出蚊子哼哼般的声音:“……谢、谢大佬关心。我、我没事了!真的!特别好!” 他试图扭动身体脱离魔爪。 沈砚青从善如流地收回了手,仿佛刚才那逾矩的亲密接触从未发生。 他的气息又退回到安全的半臂距离,声音带着点若有似无的笑意:“那就好。 睡,明天……” 他顿了顿,语气忽然变得神秘而温柔,带着一种不容错辨的期待,轻轻抛下一颗炸弹: “……明天,我给你准备了一个惊喜。” 空气瞬间凝固。 江寒知那点被按揉出来的舒适和昏昏欲睡感,如同退潮般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冰冷的、从脊椎骨一路窜上后脑勺的强烈不安。 惊喜? 沈砚青认为的惊喜? 江寒知的脑海里瞬间闪过一系列可怕的画面:被精密仪器全方位扫描? 被绑去私人医疗中心做“深度体检”? 或者……更可怕的、直接与“生子kpi”挂钩的“惊喜”? 他猛地睁大眼睛,在浓稠的黑暗里,试图看清身边男人的表情,却只能捕捉到那片沉静而强大的墨绿色信息素滤镜,如同深海般莫测。 “惊喜?” 江寒知的声音干涩,带着自己都没察觉的警惕和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你认为的惊喜,对我而言……真的会是惊喜吗,沈砚青?” 回应他的,只有沈砚青均匀而绵长的呼吸声,以及黑暗中,那无声勾起的一抹,充满掌控欲和志在必得的、极淡的弧度。 第66章 故地重游1.0 清晨的阳光贼心不死地扒开窗帘缝,精准地在江寒知眼皮上蹦迪。 他挣扎着把自己从被窝封印里拔出来,脑子像一团浆糊。 沈砚青那句“明天有惊喜给你”的余音还在耳边打转,带着点温柔的不祥预感,搅得他一宿没睡安生。 “系统,来份‘沈砚青简易情绪监测’,峰值警报就行。” 江寒知心里默念。 这是他新搞的小工具,专门针对沈大佬,力求在薅能量和保小命之间找到平衡点。 【滴!商城大促!‘沈砚青贴心小管家(含表情分析)包年套餐’跳楼价50点\/月!买月卡赠‘沈氏绿茶(试用)解析器’!走过路过,机会别错过!】系统886的声音在脑子里热情推销。 “打住!穷,只点单次警报,谢谢。”江寒知冷酷无情。包月?那不是给自己套个30天的紧箍咒?他还想多活几年。 【(╯‵□′)╯︵┻━┻ 抠门!】系统886骂骂咧咧地启动了扫描。【‘沈砚青情绪波动峰值警报’已启动,扣费1点\/24h。】 江寒知刚想瘫五分钟回魂,房门就被敲响了。 那节奏,不紧不慢却带着不容拒绝的通知感——沈砚青专属门铃。 “寒知,”门外传来沈砚青温和得能化冰的声音,仿佛昨晚丢定时炸弹的不是他, “收拾一下,惊喜来了。” 江寒知:“……” 惊喜?他现在该尖叫还是该就地装死? 他磨磨蹭蹭洗漱,套上导演组提前备好、熨得堪比新钞的休闲装 ——一看就是沈某人的强迫症手笔。 走到客厅门口,正赶上导演扔雷:“咳,节目过半,想必大家对前任都有新感悟了?” 导演笑眯眯地丢下重磅炸弹,“所以今天咱们安排‘故地重游三件套’,带大家重温旧梦!” 话音未落,餐厅的空气瞬间凝固了,安静得能听见针掉地上。 林薇捻着桌布边的手指僵住了。 脸上甜美的营业笑容像是瞬间被速冻,硬邦邦挂在脸上。 她甜桃般的信息素猛地炸开一股锐利的酸涩,又被她强行压下,但那冰凉的酸意清晰可见。 她眼神不受控制地、飞快地扫过季峯,随即垂下眼,端起水杯抿了一口,喉结艰难地上下滚动,像是在咽黄连汤。 季峯峯的身体几不可察地僵直了一瞬。 昨天“自毁式献祭”的疲惫和绝望还沉甸甸地压在眼底,但那句“重温旧梦”却像一根细针,精准地刺入了他心底最隐秘、最干涸的角落。 他握着叉子的指关节因用力而泛出青白,手背上昨日留下的擦痕在晨光下格外刺目。 那凛冽的雪松信息素,在短暂的失控(夹杂着压抑不住的、近乎病态的渴望)后,被他以惊人的意志力强行收束,只剩下一种冰封般的死寂。 他下颌绷紧,没有看任何人,目光空洞地盯着眼前的餐盘,仿佛那精致的瓷器里盛放的是他破碎的尊严。 周身不再是暴怒的火焰,而是一种能将骨髓都冻结的、沉重的绝望 ——那是一种献祭之后,面对神坛依旧空荡的彻底死寂。 重温旧梦?对他而言,这无异于将结痂的伤口再次血淋淋地撕开,供人观赏。 可那“旧梦”二字,又像淬毒的蜜糖,带着致命的诱惑力。 “噗!” 喝果汁的乔然差点喷出来,眼睛瞪得溜圆,就差把‘有好戏看’写在脸上了。 “哇哦!玩这么大?导演组真会整活儿!” 她擦擦嘴角,霓虹汽水般的信息素炸开一片欢快的亮橙色泡泡,兴奋得像是要去春游的小朋友, “喂喂,季哥林姐,记得多拍点素材啊,我等着剪点精彩的后续呢!” 她目光坏心眼儿地在季峯的铁青脸和林薇的苍白唇间扫过,嘴角勾起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弧度。 “咔嚓。” 许默推眼镜的手快擦出火星了,镜片后的眼神锐利得能切割钻石。 “故地重游……”他皱眉低语,像是在解哥德巴赫猜想, “干扰变量过多……风险系数极高……”他下意识把椅子往后挪了半尺,动作充满了警惕,仿佛“前任”就是某种高危生物。 江寒知挑眉,就这?沈大佬的惊喜? 不过,季影帝这副要提刀砍人的状态也着实癫了点,出门散散……炸点能量也不错?他下意识瞄了沈砚青一眼。 【滴滴滴!沈砚青情绪峰值!方向:愉悦+掌控!】能量值+1。 江寒知无语:大早上遛前任这么开心?沈大佬你什么恶趣味啊! 沈砚青全程像个优雅的看客,闲适地靠在椅背,把玩着一个银质打火机,嘴角始终噙着一丝运筹帷幄的笑意。 阳光落在他眼底,折射出翡翠般内敛又带点危险的光。 他凝视着江寒知因为意外“进账”而微微发亮、强装镇定却掩饰不住小算盘的眼神,笑意加深。 这趟“重温旧梦”,对他沈砚青,是陷阱铺设的开端。 对其他三位?那简直是精准投放在炸药桶上的火星子。 别墅的空气,在导演话音落下后,沉甸甸地凝结着无声的硝烟味。 【弹幕(id:甜桃质检员):“桌布边捻出褶子”+“酸涩炸开速冻”!林薇笑裂瞬间封神!】 【弹幕(id:献祭伤痕学):季峯手背擦痕反光!青白指关节把叉子焊进餐盘了!】 【弹幕(id:雪松极地研究所):“冰封死寂”信息素冻裂黄油!导演组在北极拍恋综?】 第67章 故地重游2.0 车内空气微妙地凝固了一瞬。沈砚青递过来一份卖相精致的早餐:“垫垫肚子,路程不远。” 江寒知一把接过,看也没看就塞进嘴里。 车子平稳地驶离别墅区,汇入主干道车流。江寒知机械地咀嚼着三明治,盯着窗外飞速倒退的街景,试图催眠自己这只是一次普通的兄弟出街…… 直到车身优雅一停,眼前赫然出现全国顶尖大学的古朴校门。熟悉的梧桐大道,青春洋溢的学子身影…… 江寒知腮帮子瞬间僵住。这里……是他和沈砚青的母校?! 这就是今天的故地吗? “寒知?” 沈砚青低沉的嗓音带着笑意响起,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极其自然地探了过来,指尖轻轻捻掉他嘴角沾着的芝麻粒,指腹几乎蹭过他的唇瓣。 “看呆了?” 江寒知浑身一僵,差点被没咽下去的三明治噎得背过气去! 【滴滴!沈砚青情绪峰值波动!分析结论:高度愉悦 & 掌控欲满足!放烟花庆祝!】能量值+1+1。 江寒知脸上能挤出个干巴巴的假笑:“大、大佬,这‘惊喜’……够别致! 不过,要不咱再商量商量? 学校人多,万一……被拍到什么‘感动中国兄弟情’就不好了……” “别担心,导演安排过了。” 沈砚青语气温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 他利落地先一步下车,绕到江寒知这边,极其绅士地拉开了车门。 脚刚沾地,江寒知就品出不对劲了。 明明是周末,这条通往文学院的主路上却异常“空旷”。 本该摩肩接踵的学生不见了踪影,取而代之的是几位装备精良、神情严肃的安保人员,正训练有素地引导着零散路人绕行。远处林荫道口也隐约有人影把守。 “这……清场了?” 江寒知咂舌,大佬手笔,果然低调奢华接地气,像拍大型公益直播现场。 沈砚青仿佛没听到他的吐槽,极其自然地勾住他的手,十指相扣,掌心温度熨贴过来: “路滑,专心点。” 他的嘴角弯着完美的弧度,声音如这秋日空气般清冽,眼神却若有实质地扫过江寒知挺直的脊背。 江寒知瞬间切换到营业模式,对着一侧跟拍的镜头露出清浅微笑:“多谢沈学长提醒,咱学校这路,多年如一日地充满‘惊喜’啊。” 内心却在疯狂吐槽:“抽!用力抽!……艹!他手指是老虎钳吗? 沈砚青你是不是偷偷把商院谈判桌的擒拿术用我手上了?!” 脚下踩过铺满金黄落叶的小径,沙沙声里,沈砚青指腹无意识地摩挲着江寒知的虎口,目光投向远处的篮球场: “记得吗?第一次见你,就是那儿。” 江寒知精准捕捉到“考点”,迅速进入工具人应答状态: “研一迎新赛。 您作为‘杰出校友’在主席台指点江山挥斥方遒,我呢,光荣担任‘被抓包的后勤替补’, 在底下哼哧哼哧搬矿泉水。 堪称校园阶级差异的活教材。” 万恶资本家压迫劳动人民的序章! 沈砚青喉咙里溢出一声短促的笑:“我的致辞稿,你听了全程?” 江寒知脱口而出:“没,太催眠!我就记得你车轱辘话来回转,‘未来可期’‘平台赋能’‘协同共振’……(模仿沈当年腔调)‘同学们要勇于承担时代使命’ ——底下一片会周公的。 我一边打哈欠一边寻思,这优秀校友别不是搞传销致富的?” 深绿漩涡炸开几粒小红点! 沈砚青脚步微顿,侧头看他,笑容纹丝不动:“原来……你那时就在注意我?” 江寒知汗毛倒竖:系统!快翻译!这炸烟花是准备爆我积分还是爆我头?! 系统886 (超高速):分析完毕!震惊30 + 被你气到40 + 暗爽30!峰值预警!积分+8!薅羊毛!使劲薅!抓住机遇,乘胜追击啊宿主! 江寒知一个战术性后撤步,却被紧扣的手指拽回原位,只能维持精英人设的无辜: “沈学长误会。主要是您当时太显眼,信息素没藏住? 方圆百里a打喷嚏o腿软。 我这老实巴交的beta就倒霉催的被光污染闪瞎了眼,学生会真该给您颁个‘大型活体信息素净化器’成就奖。” 深绿漩涡猛一凝!瞬间坍缩成墨潭! 沈砚青眼底闪过一丝江寒知熟悉的幽暗光芒,捏着他虎口的拇指忽然加了点力道,语气温柔得能滴出水: “你是这么想的?我还以为,是被我衬衫上的袖扣反光晃了眼?” 江寒知虎口一麻,差点原地蹦起来:……这他都记得?! 开监控了! 系统886 (尖叫):警报!目标情绪爆表!深绿信息素警告!极度压抑的占有欲!危险!富贵险中求!快用你珍贵的心理咨询师话术!忽悠!稳住他! 江寒知淡定抽回手,优雅抚平根本不存在的衣领褶皱: “更正一下,沈学长。真正摧毁我们安全距离、建立深度‘连接’的历史性转折点,不在篮球场。” 沈砚青指尖蓦然空落,周身信息素滤镜肉眼可见地染上一层冰寒的墨绿色。 江寒知稳稳指向梧桐树下那张斑驳掉漆的长椅,语气平静如念ppt: “是那儿。我记得,我翘了组会在那儿挺尸。 您这位据说在考察校园投资的‘迷路青年才俊’溜达过来, 指着我的书包一脸严肃:‘同学,你这论文框架看着像张松松垮垮的架子,得加固。 不介意我借个榔头帮你钉两下?’” 他完美复刻了沈砚青当年那种矜持里带着不容置疑的语气,甚至模仿了对方整理袖口的动作。 沈砚青周身那股低压的冰蓝信息素骤然消散,深沉的绿色重新弥漫开来,嘴角第一次漾开真实的、毫不掩饰的笑意: “呵……连这个你都记得。看来我那‘榔头’,没白带?” 他缓步靠近,墨绿卫衣的下摆几乎要贴上江寒知,距离近得空气都稀薄了几分。 江寒知瞬间被沈砚青身上清冽的冷香包围。 呵呵,这件事唯一的‘疗效’就是让我之后多了个24小时贴身监工的沈甲方。 我的工作量里从此多了一项‘沈大佬满意度调研kpi’! 系统886 (欢天喜地):解除!解除!目标情绪平稳!滤镜转浅绿!深层愉悦度飙升70!原因分析:宿主完美重现‘初遇名场面’并巧妙解构其浪漫性,精准戳中目标内心深处‘怀旧霸总’的爽点!积分再+10!恭喜宿主达成「薅羊毛界至尊」成就! 晨光下,沈砚青的目光落在江寒知被阳光镀上金边的侧脸和微微蹙起的鼻尖上,他无声地、再次坚定地攥住了他的手。 十指紧扣,体温透过同样质地的墨绿棉布悄然传递。 仿佛世间只剩下沙沙的脚步声,和落叶悠长的叹息。 【弹幕(id:beta今天被撬开窍了):沈总递早餐的手是抓过千万合同的!芝麻粒配校门回忆杀,老资本家撩人新思路!】 【弹幕(id:信息素净化器批发商):「方圆百里a打喷嚏o腿软」救命!江医生精准吐槽沈总当年像行走的生化武器啊哈哈!】 【弹幕(id:榔头cp粉头):校霸文学照进现实!沈总当年竟用论文架子搭讪?我宣布榔头是定情信物!(掏钱买同款)】 第68章 追妻碎片 碎片10 空调呜呜吹着冷气,百叶窗割裂的光影落在讲台上。 江寒知就站在那里,眼下两团青黑,大概是又熬了个通宵应付导师,那身清冷疏离的“江老师”人设全靠硬撑。 “……溢价70靠品牌故事吹牛,剩下30?” 他目光精准扫过走神人群,点了前排一个刷星网的家伙, “对,张同学,就你盯着的那块表——这叫社交货币,等于大喊‘我有钱,我跟你们不一样’!” 学生们正嗡嗡讨论,江寒知那点小刻薄眼看要脱口而出—— 后门悄无声息开了。 气场像无形潮水,瞬间淹没了整个教室。 前排alpha瞬间挺直了背,oga们不自觉缩了缩脖子。 沈砚青没看别人,目标明确。 他优雅落座后排,眼神像锚,紧紧钩在讲台上那个强装镇定的身影上。 啧,又熬成这样。 这假面绷得……有点可爱。 看看他会不会被我吓掉面具? 江寒知脸上肌肉抽了一下,镜片后的眼神杀意腾腾,内心弹幕已经卡爆了: “祖宗!?非来我这刷存在感?!” 他推了推金丝眼镜,那道冷光一闪,声音更刻板了: “……所以,营销就是要善用这类符号杠杆。” 提问环节一片死寂,学生们都被沈砚青这尊大佛压成鹌鹑。 “嗒。” 沈砚青的手臂像精心测量的艺术品,优雅举了起来。 全场目光聚焦,空气凝固。校长脸都笑僵了。 “江老师,”沈砚青的声音不高不低,视线却像锁链缠着江寒知, “请教个实例:我用这套面料,”他指尖暧昧地划过昂贵的衣料,带着点抚摸珍品的意味, “符合您说的‘精准收割目标心智’吗?效果如何?” 教室里响起一片倒吸冷气声,弹幕仿佛具现化在空中飘: 「卧槽!沈总是在当众撩江老师?!」 「目标消费者是谁?眼神都快把江老师烤穿了!」 「救命!江老师还在硬撑!校长膝盖还好吗?」 江寒知内心早把沈砚青掀翻在地摩擦一百遍。 他面无表情,如同分析一个冷酷数据: “沈总的案例很生动。 您这身行头,核心在强调‘稀缺与不可替代’,完美隐喻您本人价值。至于配合的袖扣……” 他目光移向沈砚青袖口,声音戛然而止。 铂金袖扣上,赫然是他一个月前在咖啡厅薅点心时,随手乱涂的“鬼画符”!他还曾鄙视:“这玩意儿能值48块6?” 此刻,这价值48块6的灵魂涂鸦正镶嵌在沈氏掌舵人的袖口上,闪动着低调又刺眼的光。 轰! 江寒知感觉自己的大脑cpu瞬间炸了! 肌肉僵硬,羞恼的火焰直冲天灵盖! 比吃出头发丝还难受十倍! “……是完美的视觉锚点,” 他从牙缝里挤出后半句,字字带刺, “极大满足符号崇拜,效率奇高。” 他视线如同最精密的探针,在袖扣和沈砚青那张写着“享受”的脸上反复扫描,最终挤出一个冰凉的营业微笑: “但,对沈总您而言,这纯属资源错配、意义稀缺! 建议您放弃这种‘高射炮打蚊子’的无意义消耗!” 沈砚青os:炸毛了。啧,强装冷静的样子真有趣。 那48块6的耻辱标记? 呵,这可是我亲手捞上来的宝贝。 就喜欢你看不惯我又得忍着的样子。 高射炮打蚊子? 不,我在打的,是你啊。可爱的蚊子。 碎片20 下课铃就是冲锋号! 江寒知抱着教案冲得飞快——cpu干烧了,急需碳水救命! 食堂人声鼎沸。 江寒知排着“长龙入海”的红烧排骨队,清冷精英人设早已阵亡,脸上只剩下“被生活蹂躏的生无可恋”。 队怎么不动?我的排骨!再等连汤都没了…… 就在这时,他眼角余光精准捕获到一个与环境格格不入的bug——沈砚青! 那个刚从精神层面轰炸完他的男人,正像个被bug传送到隔壁鸡腿窗口的建模错误,一身铅灰高定西装,杵在嘈杂烟火气里,活像座精装孤岛。 bug沈开始执行奇怪指令:他目标明确地指向江寒知窗口里油光水滑的红烧排骨 ——“这个,两份。” 声音低沉悦耳,与环境音完美割裂。 然后,他优雅地从裤袋里掏出了传说中的顶级……黑金卡? “滴滴滴——!” “同学!搞啥嘞!这卡刷不了!”阿姨大嗓门一吼,穿透全场。 “卧槽!那是沈总?!” “黑金卡在食堂翻车了?!” “行走的奢侈品也会饿肚子??”瞬间引爆围观。 江寒知太阳穴突突狂跳! 内心弹幕核爆级冲击波: “沈砚青!你的脑子是被糖醋汁腌成化石了吗?! 装逼事故大放送?! 我饿得前胸贴后背,你搁这演霸总变形记?!” 眼看阿姨不耐烦要赶人,江寒知战斗模式启动! 他声音清脆提气: “阿姨!这位是沈砚青沈先生! 校董会新请的‘餐饮与青年健康生活研究顾问’! 今天是来一线食堂进行‘沉浸式体验调研’的!” 他唰亮饭卡:“两份排骨,按学生价,记沈顾问调研费!” 同时,“啪”一声点亮光脑,绿油油的收款码直接怼到沈砚青眼皮底下,快、准、狠! “沈顾问,按咱《基层体验规则》第一条,您得遵守规矩! 体验费24块6,扫码支付,零头给您抹了!” 动作行云流水,条例清晰,自带“教做人”气场。 周围瞬间安静,随即是拼命憋笑的噗嗤声。 沈砚青镜片后的眸光一闪,熟悉的玩味笑意掠过。 就在他从容抬手扫码时—— “沈总!”一声激动呼喊炸开,一浑身“我很贵”运动服的alpha富二代小旋风般冲到沈砚青身边,信息素带着点故作姿态的雪松味往外冒, “您怎么能在这儿吃啊!我知道校外新开一家米其林……” “不必。” 沈砚青温和打断,指尖轻点,“滴”一声完成了支付。 他甚至没看那富二代一眼,直接端过两大盘堆得冒尖的油亮排骨 ——稳稳当放进了江寒知的餐盘!精准占据c位! 江寒知看着突然翻倍的战略粮仓,瞳孔地震:这算什么?糖衣炮弹?! “沈总!这食堂条件太差了!油烟味儿……”富二代不死心,更近一步,信息素波动更明显。 就这一瞬! 沈砚青目光扫过去 ——一股如同极地风暴、带着绝对驱逐令的淡紫色能量瞬间将那不知好歹的alpha兜头罩住! 富二代脸色刷白,汗珠直冒,所有话卡在喉咙里,猛地后退半步,如同被扼住喉咙的小鸡仔。 沈砚青收回目光,波澜不惊,仿佛刚才只是掸了掸灰。 他转向江寒知,眼神带着一种近乎“求教”的专注: “江‘向导’,既然是‘学生自然生态观察’,哪里位置最佳?” 江寒知看着餐盘里的“特洛伊木马排骨”,再看看眼前这块赶不走、摔不破的牛皮糖,还有旁边那个差点被眼神瞪进icu的富二代…… 内心只有一句:风紧扯乎!便宜不占白不占! 他托稳承载着双份战略口粮的餐盘(手臂肌肉绷紧),脚底如同抹了神行油膏,语速快出残影:“窗边死角!信号盲区!视野佳!沈顾问请自便!失陪!” 话音未落,人已化作一道疾风,带着双份红烧排骨,直扑食堂最偏僻的无光角落避难所。 沈砚青站在原地,看着那落荒而逃又满载而归的背影,唇角终于不受控制地向上扬起,连眼底都漾开了真切的暖意。他端着自己的那份“陪跑餐”,迈开长腿,不紧不慢地,跟了上去。 第69章 图书馆 两人牵着手,不知不觉走到了图书馆前。梧桐枝叶筛下的光斑在石阶上跳跃。 “唔…” 江寒知 率先打破沉默,声音平稳,尾音却带了点促狭的小钩子, “沈总还记不记得? 当年,就在这自习区,我好好当我的卷王,您这位‘跟没班上一样’的,非要来‘屈尊降贵’。 好家伙,总有人借笔记为名跑来要你星网号,严重影响我刷题效率!” 他晃了晃两人紧扣的手,幅度不大,像在展示一个困扰多年的历史铁证。 清冷的视线扫过沈砚青完美的侧脸,精准捕捉到对方嘴角一丝飞快溜走的笑意。 沈砚青脚步未停,目光放远,指尖却轻轻摩挲了一下江寒知的手腕内侧 ——一个隐秘的、带着掌控意味的安抚。 声音低沉舒缓,如同大提琴的低吟: “我的记忆里,更深的画面,是图书馆顶楼天台。 夕阳西下时,某人背对着我,偷偷摸摸吃着一碗味道极其……嗯,‘浓郁’的泡面,红烧牛肉味,香飘十里,堪比生化武器。” “……” 江寒知那副清冷人设瞬间裂开一丝缝,嘴角不受控制地弯了起来, 强忍笑意失败: “咳……你还好意思说!你当时还偷喝了我面汤!” 沈砚青眼中笑意加深,那沉稳的紫檀色信息素旋流似乎活跃了一分。 他优雅地变了个魔术 ——拿出一个一看就贵得要死的保温桶。 盖子旋开,一股熟悉到灵魂深处的、浓烈又廉价的红烧牛肉味扑面而来。 “补偿。”他煞有介事地用配套的银勺搅动了一下, “家里主厨特调,‘还原经典’。” “噗——” 江寒知这回真没绷住,清冷精英皮彻底碎了一地, 像看外星人一样瞪着沈砚青。 ???这破味儿外面小卖部4块钱一桶欸!神经病啊!有钱人的脑子都是金子做的,净干烧钱的事! 但他最终还是把吐槽咽了回去,维持着社畜最后的体面。 他微微歪头,用一种“我在审视潜在食品安全风险” 的咨询师口吻问道: “里面…没加那种传说中的‘沈氏特调镇定剂’?” (特指沈砚青偶尔喝的高级运动饮料) 沈砚青对他的炸毛视若无睹,面上是无懈可击的社交微笑,眼底却藏着掌控全局的纵容。 他用银勺舀起一小口汤,手臂微抬,稳稳递到江寒知唇边,目光专注得近乎暧昧: “尝尝?火候……很讲究。” 声音低得像耳语。 ……行,kpi要紧!甲方爸爸的试毒服务也是服务! 江寒知内心光速权衡,面无表情地凑过去,就着沈砚青的手,飞快地吸溜了一口。 汤汁入喉,还是那股熟悉的廉价香精感,但咸淡温度确实强了点。 “嗯…”他砸砸嘴,给出了施舍般的市场调研反馈: “比当年4块工业香精兑水的强点……勉强估值5块?顶天了。” 语气像在菜市场砍价。 沈砚青看着他被热汤烘得微微泛红、难得卸下防备的脸,那一直沉静的翡翠色信息素滤镜,中心倏然晕开一小片温暖的金,如同投入深潭的蜜糖。 他内心某个角落异常满足:还是这么好拿捏,一点小恩小惠就能短暂卸甲… 两人牵着手,不知不觉走到了通往校外公寓区必经的那条林间小路。 阳光被枝叶切割得细碎,泥土和草木的气息取代了浓烈的泡面味。 四周安静得只剩下风吹树叶的沙沙声,和脚下偶尔踩断枯枝的脆响。 空气里弥漫着一种沉甸甸的、带着回忆重量的微妙感。 闪回: 尘土飞扬的路边,一只黄猫“喵呜”窜出! 江寒知骑着那辆花了好几个24块6淘来的、除了铃铛不响哪都响的破自行车,避让不及,整个人狠狠摔进了路旁茂密的灌木丛! 书飞得到处都是,胳膊肘火辣辣的疼,灰头土脸卡在里头。 一个身影带着风猛地冲来! 是沈砚青! 他近乎粗暴地抓住江寒知的胳膊,用力把人从枝杈里“拔”出来! 尘土草屑沾了满身。沈砚青脸色铁青,那双总是疏离含笑的眸子此刻锐利如刀,在他脸上、身上焦灼地来回扫视。 声音紧绷冰冷,压抑着怒火: “莽撞!骑车不看路?!摔断脖子怎么办?!” 这声低吼劈开了他自己理智的屏障。 话音未落,沈砚青猛地意识到失控。 他呼吸一窒,慢慢平静,但那只攥着江寒知胳膊的手,指节用力到发白,甚至微微颤抖。 两人沉默地并肩走过当年那个拐角。 那片曾吞噬过一辆破车和一个莽撞少年的灌木丛,依旧茂密葱郁。 气氛倏然变得沉甸甸。 沈砚青停下脚步,目光投向那片绿色屏障,眼神幽深:“这里……” 江寒知瞬间启动“咸鱼防御警报”! “打住!” 他立刻举起没被牵住的那只手,做出一个标准交通禁止手势,语气斩钉截铁, “警告!严重警告! 个人职涯黑历史记忆屏蔽程序已激活!沈总,” 他眼疾手快用拇指指向自己,半是玩笑半是威胁, “友情提示:您要是敢提一个字,但凡有一个音节影响到我今天的‘重建精英人设吸金’核心kpi进度…… 本人将毫不犹豫,立刻启动‘咸鱼终极防御·原地躺平碰瓷’程序!” 他一边说,一边故意用眼神狠狠剐了剐沈砚青一尘不染的高定西装裤腿和锃亮皮鞋 ——意思赤裸裸:你敢说,我就敢躺,赔钱! 沈砚青似乎被他这无厘头又极具个人特色的化解方式逗得沉重感消散不少。 深色的目光从灌木丛移回江寒知脸上,没接碰瓷的茬,反而问出了刚才闪回中未曾出口的话,声音低缓认真: “你当时……摔得……真的没事?” 他的指尖,在江寒知手腕上又轻轻摩挲了一下,仿佛在确认那下面是否藏着旧伤。 江寒知愣了一下,随即摆出体育生式豪迈: “嗐!能有什么事儿!皮实得很! 区区灌木丛! beta自带小强属性!” 他语调轻快,试图驱散严肃, “就是可惜了我的‘宝马’,彻底报废!肉疼! 那可是好几个24块6!好几天的饭钱!” 说到经济损失,语气真切地带上了哀怨。 那碗“价值5块”的复刻汤面似乎打开了胃。 江寒知的肚子适时发出咕噜一声抗议。 “饿了?” 沈砚青侧目看他,眼中了然笑意一闪,之前绷紧的气氛彻底烟消云散。 江寒知坦然摸了摸肚子: “嗯,汤挺开胃的。 走呗,午饭还没着落呢。 教职工食堂这会儿人少,我请客!” 他大方地一挥手。 沈砚青闻言,神情极其罕见地出现一丝微妙的僵硬。 那丝完美微笑仿佛凝固了零点一秒。 “噗…哈哈哈哈哈!” 江寒知精准捕捉到这丝“失态”,突然爆发大笑,带着“翻旧账”的得意, “我想起来了!沈总! 当年你在食堂那‘刷金卡’的壮举,我那24块6的‘宝马’预算,在您那张闪闪发光的金卡面前,瞬间被秒成宇宙尘埃!” 他故意用极其浮夸的咏叹调,眼里闪烁着恶作剧成功的贼光。 沈砚青轻轻咳了一声,罕见地没有反驳,甚至微微偏开了视线。 那张英俊的脸上难得流露出一丝“求别提”的尴尬,连完美无瑕的耳根都似乎泛起一丝难以察觉的淡红。 这位霸总瞬间从神坛跌落,接地气得可爱。 两人最终还是去了最近的教职工食堂。 江寒知心情颇佳地豪气打了五六个菜。 整个用餐过程气氛出乎意料地和谐。 沈砚青没再端着贵公子架子,安安静静吃着他那份,甚至还“不小心”把一小块不爱吃的西兰花拨到了餐盘边上。 被江寒知眼疾手快“啪”地用筷子敲了下手背: “沈总,挑食有损英明!浪费粮食可耻!” 换来沈砚青一个混合着纵容与无奈的眼神 ——那眼神翻译过来大概是:行,你赢了。 一顿朴实无华却莫名温馨的午饭后,两人并肩离开了这所承载了太多复杂记忆的校园。 江寒知脑子里的小账本则在飞速运算:成功加深接触√,获取重要历史资料(黑历史)√,有效薅到一点情绪值√。嗯,这趟“故地重游”,勉强算个……战略性盈利? 他在心里给那几个小小的勾后面,又画了个上扬的嘴角符号。 【弹幕(id:校园牵手党):牵手紧扣晃悠老铁证,这默契值拉满,甜过初恋糖葫芦!】 【弹幕(id:泡面鉴定师):还原4块泡面?金子脑子烧钱玩,生化武器香喷喷但kpi要紧,试毒笑劈叉!】 【弹幕(id:手腕观察员):摩挲手腕带掌控安抚,沈总占有欲炸屏!beta小强皮实啥?磕糖上头!】 【弹幕(id:食堂翻车帝):金卡秒杀24块6宝马?贫富反差萌翻天,霸总脸红成番茄超下饭!】 【弹幕(id:挑食批评家):西兰花拨边上还挨筷子敲?沈总挑食社死现场,打工人共情爽飞!】 【弹幕(id:天台吃面王):泡面香飘十里?寒知人设碎成渣,比小强还脆啊笑死!】 【弹幕(id:经济算盘精):几顿饭钱哀怨泡面桶?beta省钱大师反杀甲方,这账算得精!】 【弹幕(id:cp磕学家):从泡面到食堂十年酸爽,这cp锁死!结尾温馨值爆表磕麻了~】 第70章 心理咨询室1.0 下一个地点是,他的心理咨询室。 午后的阳光透过全景落地窗,给“栖心坊”的前台镀上一层慵懒的金边。 江寒知关上车门,抬眼一看,心里默默翻了个白眼 ——嚯,比他记忆里更像个钞票燃烧炉了! 瞧瞧这装修:极简北欧风,线条冷得跟沈砚青签合同时的笔锋似的; 光可鉴人的地板,吸音好到像在真空里;雾霾蓝沙发配胡桃木茶几,看着就贵。 唯一打眼的,是角落里那个扎眼的薰衣草紫大沙发——得,就因为他当初一句“紫色能镇定”,沈老板二话不说就给安排上了。 整个诊所散发着一股“我很贵,凡人勿近”的高冷气质。 两人下了车,沈砚青对着镜头,笑容无懈可击:“抱歉各位,楼上涉及商业机密和客户隐私,麻烦大家在休息区稍等。” 他顿了顿,语气平常得像在说午饭吃什么,“我和江医生上去……做点工作交接。” 两人一前一后踏上静音的旋转楼梯。 随着楼层升高,空气中那种一种混合了阳光、木头、以及……属于他和沈砚青过去共同打磨这里的细微痕迹的气息。 靠墙书架某个隐藏暗格的位置,窗台边那盆因为分手没人浇水差点干死、又被沈砚青请人救活的琴叶榕…… 江寒知的目光像羽毛般轻轻拂过这些角落,心底毫无波澜。 工具而已,kpi打卡点之一。 他推开了大门。 ——咔嚓。 身后传来门锁清脆的咔哒声,在过分安静的空间里异常刺耳。 江寒知脚步一顿,没回头。哦豁,来了。 “你还记得吗?” 沈砚青的声音几乎是贴着他后颈响起来的,低沉温热,像裹了蜜糖的沙子。 那张平日里端得四平八稳的微笑脸,此刻裂了缝,底下藏着的岩浆差点淌出来。 一只手臂强势地从江寒知身侧穿过,“咚”一声,结结实实拍在厚实的深灰色门板上,彻底把他圈在门板和沈砚青滚烫的胸膛之间。 半点退路都没留。 这动作像个粗暴的开关,“啪”一声打开了江寒知脑子里尘封的老胶片放映机。 同样的诊所,开业前夕的某个下午。 同样被沈砚青这么堵在门板上。空气里飘着被阳光照亮的浮尘。 那时候的江寒知可没现在这么淡定,心跳得擂鼓似的,脸上有点烧。 他撞进沈砚青的眼睛里,那潭总是冷静深沉的寒水,当时简直烧开了,翻滚着占有的野火。 沈砚青压下来,二话不说就吻上去。 先是鼻尖一痒,被轻啄了下,接着唇就被堵住 ——根本不够温柔,倒像打一场硬仗! 吮吸纠缠间,透着股蛮横的掌控感。 江寒知感觉腰上一凉,软肉被掐住了。 他浑身像过电一样,“唔……” 手指发软只能乱抓沈砚青后背衬衫,揉得笔挺的料子皱巴巴。 沈砚青另一只手托着他后脑勺,往死里加深这个吻。 江寒知后背猛撞上硬门板,“嘶——”凉气没吸完,沈砚青滚烫的胸膛就严丝合缝压上来。 江寒知被迫仰着头,喉结上下滚动, 每一次细微的吞咽都像是在迎合对方的侵略。 “砚青……”江寒知挤出声,有点求饶味,又像火上浇油。 沈砚青置若罔闻,反而用膝盖强势地顶开,将自己挤得更近 江寒知脑子里嗡嗡作响,只剩下一个念头: 这破门板硌得他脊椎骨疼!沈砚青这混蛋,绝对是故意的! 不知怎么就被半推半抱地 弄到了巨大的落地窗边。 腰眼猛地抵上冰凉的合金窗框, 激得江寒知差点跳起来。 他抗议着, 声音带着点被吻得缺氧的沙哑。 沈砚青低笑一声, 那笑声震得他耳膜发痒。 “一会儿就热了” 江寒知身体不受控制地轻颤, “别……外面……” 他下意识地瞥了一眼单向玻璃外繁华的街景, 虽然知道外面看不见里面,但这种近乎公开场合的禁忌感,还是让他心跳飙到了极限。 “呃啊……” 江寒知猛地弓起腰, 像被掐住了命门的猫,身体瞬间软了大半, 全靠沈砚青箍在他腰间的手臂支撑着才没滑下去。 他脑子里不合时宜地吐槽: 这单向玻璃质量过关? 随后他感觉自己像个麻袋一样被沈砚青抱了起来, 下一秒,屁股就落在了冰凉光滑的沙盘桌面上。 “我的文件” 他下意识喊了一声, 声音却软绵绵的毫无威慑力。 沈砚青看都没看那些散落一地的纸张, 双手撑在他身体两侧的桌面上,将他完全笼罩在自己的气息和阴影之下。 这江寒知无处可逃,只能被迫承受 两人的呼吸都乱得不成样子,粗重的喘息交织在一起, 在过分安静的诊疗室里显得格外清晰。 江寒知的手无处安放,最后只能攀上沈砚青宽阔的后背, 指尖无意识地在他紧绷的肌肉上抓挠。 “沈砚青…… 你……” 他想说点什么, 却被对方一个更深的吻堵了回去。 沈砚青的手顺着他的大腿内侧 他脑子里只剩下一个念头: 这沙盘桌……硌屁股! 沈砚青这混蛋, 绝对是故意的! 当沈砚青终于把他从那硌人的桌子上抱下来时, 江寒知感觉自己腿软得像面条。 沈砚青几乎是半抱着他,跌跌撞撞(这次是真的有点跌撞了)地穿过一道门, 进入了那间私密的休息室。 那张宽大到离谱的灰紫色大沙发, 像一片柔软的紫色云朵,终于出现在眼前。 沈砚青小心翼翼地将江寒知放倒在沙发上,那动作,虔诚得像在安置一件稀世珍宝。 江寒知陷进柔软得不可思议的坐垫里, 舒服得几乎要喟叹出声。 然而下一秒,沈砚青就覆了上来。 他的重量并不让人窒息,反而带来一种奇异的安心感。 沈砚青的吻再次落下,这次却温柔了许多, 细细密密地落在他的额头、眉心、鼻尖,最后才珍重地印上他的唇。 但这份温柔并没有持续太久。 当江寒知放松警惕,甚至无意识地回应时, 沈砚青的吻骤然加深, 明确地解开了他所有的纽扣。 微凉的空气接触到皮肤,让江寒知瑟缩了一下, “嗯……” 江寒知难耐地扭动身体, 像有无数只蚂蚁在爬。 沈砚青的吻一路向下,在平坦的小腹上流连,偶尔扫过敏感的肚脐。 江寒知感觉自己快要疯了,他抓住沈砚青的头发,不知道是想推开还是想按得更紧。 “砚青…别……” 声音带着哭腔, 身体却诚实地向上拱起, 沈砚青低笑, 他抬起头,深邃的眼眸里燃烧着毫不掩饰的火焰, “寒知……” 他低唤,声音低沉得如同大提琴的弦音,“看着我。” 接下来的时间变得模糊而粘稠, 阳光透过百叶窗的缝隙, 在地毯上投下缓慢移动的光斑。 衣物不知何时散落一地, 昂贵的沙发面料被揉搓出深深的褶皱。 沈砚青的动作时而温柔缱绻,时而霸道强势, 像在演奏一首只属于他们两人的交响曲,每一个音符都精准地敲打在江寒知最敏感的神经上。 他感觉自己像一叶扁舟,在沈砚青掀起的惊涛骇浪中沉浮,完全失去了方向,只能紧紧攀附着对方, 最后, 江寒知累得眼皮都抬不起来, 意识模糊地蜷缩在沈砚青滚烫的怀抱里。 沈砚青的手臂牢牢地圈着他的腰, 下巴抵在他的发顶,以一种绝对占有的姿态将他锁在怀中。 窗外,天边的晚霞早已燃尽,只剩下城市璀璨的灯火 ,透过百叶窗的缝隙,在凌乱的沙发和交叠的身影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江寒知最后的意识是: 这沙发……真他妈的舒服…… 然后,他就彻底坠入了黑甜的梦乡。 第71章 心理咨询室2.0 “哟~” 一声轻笑刺破了凝固的空气。 江寒知微微侧头,眼角风轻飘飘扫过那只还死死钉在门板上的“爪子”,腔调拖得又慢又欠揍, “沈总,您这手……跟以前一样啊,天生带着点‘不安分’的出厂设置?” 精准点射,正中靶心! 说的就是当初诊所里那场“失控事故” ——亲着亲着,这位爷的手就非常不见外地探进了禁区。 沈砚青喉咙里滚出一声低笑,温热的鼻息像小刷子一样扫过江寒知敏感的耳廓。 被戳穿的老底? 不存在的。 那笑声里反而掺着一股得意和……非常纯粹的爽快。 【系统886】:嗷嗷嗷呜!警告!检测到沈砚青情绪过山车!愉悦值原地起飞+25!占有欲冲破天花板+30!宿主赛高!能量+3!+3!+5!快快快,保持姿势别掉线! 江寒知内心冷酷记账: 很好,kpi稳步推进。 薅羊毛嘛,姿势优雅与否算个屁,能量到手才是真理。 沈砚青垂着眼,目光凝在江寒知的脸上,专注得像鉴赏刚刚出土的绝世瓷器。 接着,他低头。 一个吻,又轻又凉,像春天融化后的第一滴雪水, 落在江寒知微凉的眉心。带着失手摔碎后又重新粘好的小心翼翼。 江寒知身体一僵。 又一个点啄,落在鼻尖,痒得像羽毛撩拨心尖。 江寒知眼皮微颤。 再然后,是嘴唇。 沈砚青的唇覆上来,温热地贴合着, 像品一块上好的奶糖, 用温软的唇瓣极有耐心地、慢条斯理地来回厮磨。 所有记忆里的急躁和掠夺全褪得干干净净,只剩下慢火熬煮的煎熬……和能把人骨头都化掉的温柔。 江寒知内心警铃大作: 搞什么?!剧本拿错了亲! 说好的alpha易感失控呢?! 能量增长(+1、+1)慢得像老牛拉破车!kpi要黄! 不行,为了生存和积分,拼了! 他手臂猛地一勾,结结实实环住沈砚青精壮的窄腰,人还主动往他衣服里埋了埋,脸颊能清晰感受到衣料下瞬间绷紧成钢铁的背脊线条。 【系统886】:bgo!检测沈砚青呼吸暂停!心跳化身摇滚鼓!愉悦值拉满!宿主能量坐火箭了亲!+8!+10!别停!加大马力,榨干他啊! 这无声的怂恿像利刃,“噗嗤”一下捅穿了沈砚青最后那层“克制”的窗户纸。 环在腰上的手臂猛地收紧! 紧得江寒知差点把午饭挤出来! 那个慢火煎熬的吻骤然变了,从温吞变成了沸水! 没有蛮横的掠夺,却滚烫得像要把他每一寸血肉都吸吮过去,纠缠深入,裹挟着能把人灵魂都拽下去的、浓稠得化不开的眷恋。 再然后…… 地点不断变换,但剧情惊人的熟悉。 江寒知清醒地看着自己的状态: 视线边缘,代表沈砚青的那一圈深浓绿色信息素光晕,狂暴得像被龙卷风扫过的油漆桶,翻滚奔腾出前所未有的激烈波动。 这哥们儿浑身绷得简直像一张下一秒就要崩断的满弓! 信息素的压迫感如有实质地弥漫在狭小空间里(虽然他闻不到味道)。 然而! 那双充满侵略性、本该“建功立业”的大手,却异常老实本分! 它们规矩得令人发指! 全程就干了几件事: 稳稳托着他(防止摔跤); 帮他调整姿势(服务周到); 温柔拂开他汗湿的额发(还挺贴心); 或者就是死死圈住他的腰背,像怕他跑了。 除了吻必须的身体接触和不可避免的紧密相贴,沈老板的手简直像个被输入了“圣人模式”程序的ai,分寸拿捏得堪比精确制导导弹! 阳光在墙面上悄无声儿地挪动着光斑,宣告着时间流逝。 从亮堂堂的下午,慢慢染成金红镶边的黄昏, 最后只剩下窗外一片沉入墨色的黑。 再醒来时,是窗外该死的城市喧嚣 ——汽车喇叭声从楼下隐隐传来。 江寒知眼皮一掀,正撞进沈砚青近在咫尺的睡颜里。 那脸上没了滴水不漏的完美假笑,也没了刚才啃他时的隐忍疯狂。 只剩下一种极其罕见的……松弛? 以及一种……吃饱喝足的大型猫科动物脸上才有的、混着慵懒的满意神情? 这认知让江寒知心头“腾”地冒起一股无名邪火。 他刚想动弹—— 沈砚青几乎同步睁眼。 眼底一片清明锐利,哪有一点刚睡醒的迷瞪? 看得江寒知心头一跳。 但下一秒,那层温文尔雅的绅士假面瞬间回炉,焊得严丝合缝。他扶着江寒知坐起来。 “饿了吗?”声音带着刚睡醒的沙哑,眼神却坦诚直白地黏在江寒知脸上, 不加掩饰。 江寒知下意识舔了下嘴唇,“嘶——” 一丝刺痛传来。 他眼风一扫,借角落里一块装饰镜看清了“案发现场”。 好家伙! 两人嘴唇都红得离谱,像被狠狠嘬过的樱桃! 还带着十分的肿,嘴角甚至蹭破了点油皮! 他脸上的红晕更不用说了,跟蒸过桑拿一样,根本压不下去! 再看沈砚青:唇色同样艳得惊心,但那张帅脸上除了唇角一丝餍足的弧度,平静得堪比ai模型! 要不是那同款“樱桃嘴”,这货冷静得简直像刚开完了一场跨国视频会! “……” 江寒知内心小账本噼啪作响: 血亏!血亏啊!能量是到手了,但这直接成“工伤”了! 嘴唇破皮红肿……这形象怎么营业?! 后续kpi都要受影响! 他立刻低头,跟烫手山芋似的理着自己被压得皱巴巴的风衣,努力试图把那点羞耻的红晕给摁回去。 沈砚青却一派从容,慢条斯理地抻平了自己的衬衣领口,抚了抚袖口上不存在的灰。 指尖还特意在自己那依旧艳红的唇边抹了一下,眼神扫过江寒知通红的耳尖, 眼底笑意更深,意味深长。 “走,”他拉开休息室的门,姿态优雅得像个刚结束下午茶的贵族, “别让节目组等。” 江寒知故作镇定:“楼下新开了家火锅,听说特地道。” 沈砚青只是笑了笑,那目光意有所指地在他红肿的唇上停留了一瞬,率先迈步。 嗯,他确实是吃饱了。 第72章 回到别墅 江寒知和沈砚青吃完火锅回到别墅。 他们是最后一组回来的。 沈大佬步履从容,唇边噙着一抹餍足又危险的浅笑,仿佛刚享用完一顿顶级珍馐。 而江寒知……那张清冷禁欲的脸上,此刻清晰地印着不自然的红肿,尤其是下唇,微微破皮,带着点水润的光泽,与他强装镇定的眼神形成强烈反差。 他下意识地用舌尖舔了下唇角,动作牵扯到伤处,疼得他微不可察地抽了口气。 他们进门后,季峯几乎是第一个捕捉到这刺眼画面的。 他正靠在台边,指节用力到发白地攥着一杯冰水,试图浇灭从“故地”带回来的、几乎将他焚烧殆尽的苦涩回忆 ——那些被林薇冰冷拒绝和精准嘲讽切割过的旧梦碎片。 当他的视线扫过江寒知红肿的唇瓣,再对上沈砚青那毫不掩饰的占有性目光时—— “咔嚓!” 他手中的玻璃杯应声而裂,冰水混着血珠顺着指缝滴落在地毯上,晕开一小片深色。 他整个人像一座骤然喷发的火山,雪松信息素不再是冰冷的屏障,而是裹挟着硫磺般的灼热与暴戾,“轰”地炸开! 客厅的温度瞬间骤降,空气中仿佛凝结出细小的冰晶,又夹杂着令人窒息的愤怒和 ……一种深入骨髓的、名为“凭什么”的绝望嫉妒。 【系统886尖叫】:警报!警报!季峯峯峯峯情绪核爆!雪松信息素失控(冰火两重天)!危险指数ax!能量+15!宿主快找掩体! 季峯的眼神死死钉在江寒知身上,那目光几乎要将他灼穿,里面翻涌着最直接也最残酷的质问: 为什么你们可以? 为什么你们能和好如初? 为什么她连一个眼神都不肯给我?! 这巨大的落差感,比林薇的冰锥信息素更锋利地刺穿了他强撑的体面。 林薇正优雅地坐在沙发一角,指尖无意识地捻着裙角上精致的刺绣。 她刚从与季峯“重温”的炼狱中归来,每一寸神经都紧绷着,甜桃信息素里那股挥之不去的青柠酸涩几乎凝成实质。 江寒知红肿的嘴唇像一记无声的惊雷,在她心头炸响。 她瞳孔猛地一缩,捻裙角的动作瞬间停滞。 震惊之余,一股强烈的焦虑感席卷而来 ——不是为江寒知,而是为她自己。 沈砚青和江寒知之间那种既剑拔弩张又带着隐秘亲昵的氛围,像一面残酷的镜子,映照出她与季峯之间那无法跨越、只剩憎恶的深渊。 【系统886播报】:林薇情绪峰值波动!震惊30 + 焦虑40 + 隐秘羡慕(?)10 + 强烈求助信号20!信息素酸度+ax!能量+8! 就在季峯捏碎杯子的瞬间,林薇几乎是应激性地发出一声短促的低呼: “啊!” 她猛地站起身,仿佛被那声响和随之而来的信息素风暴惊吓到,身体“不小心”撞到了旁边的装饰花瓶(一个价值不菲但导演组肯定买过保险的仿古瓷瓶)。 “哐当!” 花瓶应声倒地,摔得粉碎! 这突如其来的巨响成功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打断了季峯那几乎要化为实质的暴戾凝视,也暂时掩盖了林薇瞬间的失态。 “对不起!对不起导演!我、我没站稳……” 林薇瞬间切换成甜美偶像模式,脸上是恰到好处的惊慌和懊恼,甜桃信息素努力压制着酸涩,转化为一种楚楚可怜的无措。 她蹲下身,作势要去收拾碎片。 【江寒知内心os】:漂亮!教科书级的“意外”转移焦点! 林薇这反应速度,不愧是顶级偶像。 花瓶碎得真是时候,季大佬那眼神都快把我片成刺身了 ……等等,她刚才看我的眼神……是求救信号? 乔然是最先注意到“异状”也最不怕事的。 她像只发现新大陆的猫,眼睛“唰”地亮了,霓虹汽水信息素兴奋地冒出一连串“哇哦”的泡泡。 “哇靠!”乔然直接蹦起来,无视了季峯的冰火两重天和林薇的“意外”,目标直指江寒知,脸上是毫不掩饰的促狭笑容, “江医生!沈大佬!你俩这‘故地重游’战况够激烈的啊?” 她手指夸张地虚点着自己的嘴唇, “啧啧啧,这‘纪念品’……是去重温辩论赛还是拳击场了? 沈总,您这‘兄弟情’表达方式……够硬核!” 她目光在江寒知的红唇和沈砚青餍足的表情间来回扫射,最后落在沈砚青身上,带着点唯恐天下不乱的试探: “沈总,分享一下呗? 什么‘旧梦’威力这么大,能把我们江医生这‘深海抗压舱’都炸出缺口了?” 【系统886】:乔然拱火成功!情绪兴奋值90!持续制造信息素波动场!能量稳定+2\/! 江寒知心头警铃大作,脸上却瞬间切换成“高智冷静事业咖”模式用一种“尔等凡人不懂科学”的平静口吻反击: “乔女士,你的观察力值得肯定,但结论过于‘戏剧化’。 这是典型的‘口腔黏膜组织在特定高张力对话环境下的局部毛细血管应激性扩张及轻微物理性磨损’。我和沈砚青今晚吃的火锅” 印记你个头!这是工伤!工伤懂吗?!沈砚青你个行走的‘人形打桩机’! ……不过能量+25了……这波血赚?不!是卖命! 许默在花瓶碎裂的瞬间,身体应激性地向后平移了十公分,眼镜片上反射着快速计算的光。 他先是被季峯的信息素暴走和碎裂声冲击了一下cpu(推眼镜频率x3),紧接着就被乔然直白的调侃和江寒知嘴唇的“异常生理现象”吸引了全部观察力。 他的目光如同高精度扫描仪,在江寒知的唇部伤口、沈砚青的微表情、林薇的“意外”反应、季峯滴血的手之间快速移动。 手指在光脑上无意识地敲击着,像是在记录什么复杂的变量公式。 他推了推滑落的眼镜,试图用绝对冷静的语调分析: “江医生的描述符合创伤学原理。辣椒素(capsaic)确为trpv1受体…” 话没说完,就被乔然一个“你闭嘴逻辑法典!”的眼刀瞪了回去,cpu彻底过载,耳尖可疑地泛红,默默闭上了嘴。 沈砚青对客厅的混乱视若无睹。 季峯的暴怒、林薇的“意外”、乔然的调侃、许默的宕机……于他而言,都只是无关紧要的背景噪音。 他全部的注意力,或者说,他愉悦的源泉,只来自于身边这个唇瓣红肿、强装镇定的江寒知。 他极其自然地伸出手,用指腹极其轻柔地擦过江寒知破皮的唇角,动作带着不容置喙的亲昵和一种近乎宣布所有权的意味。 深绿色的信息素不再是狂暴的海啸,而是化作无数细密柔韧的藤蔓,悄无声息地将江寒知缠绕、笼罩,形成一个只属于他的、旁人无法踏足的翡翠牢笼。 他嘴角的笑意加深,目光扫过全场,最终落回江寒知脸上,低声说,声音只有两人能听清:“看来,回忆的‘印记’很深。” 语气是十足的餍足和掌控。 花瓶碎片很快被工作人员清理干净。 林薇重新坐回沙发,甜美的笑容完美无瑕,仿佛刚才的失态从未发生。但她捻裙角的频率明显加快了。 趁着众人的注意力短暂分散的间隙,林薇状似无意地转向江寒知,用周围人都能听到的、带着点疲惫和恰到好处的“营业性”困扰语气开口,声音轻柔: “江医生,刚才真是吓到我了,手心现在还有点发凉。” 她展示了一下自己微微颤抖的手, “最近好像总是容易紧张,睡眠也不太好。听说你是非常专业的心理咨询师?” 她的眼神看向江寒知,里面除了偶像式的求助,还隐晦地传递着更深层的信号 ——我需要谈谈,但不是现在,也不是关于他。 她巧妙地避开了“前任”、“季峯”、“感情”等任何可能引爆粉丝或刺激季峯的词汇, 将问题归结为“惊吓”和普遍的“压力、睡眠”,这完全符合她“敬业偶像偶尔脆弱”的人设。 同时,她特意在“专业心理咨询师”上加重语气,向江寒知传递一个信息: 我需要的是你“专业”的身份,在专业场合(比如避开摄像头或录制间隙)进行“专业”的咨询。 这是她能想到的,在镜头前最安全、最体面、也最可能成功的求助方式。 江寒知立刻切换回精英心理咨询师模式,语气温和而专业: “当然可以,林小姐。惊吓后的应激反应和压力累积确实会影响睡眠质量。 等晚点,我们可以简单聊聊,给你一些放松和调整的小建议。” 他刻意用了“林小姐”和“小建议”这种疏离又专业的词汇,将潜在的“情感咨询”包装成一次普通的健康关怀。 客厅的气氛在工作人员的打理和众人的刻意回避下,勉强维持着表面的平静。 季峯的手被纱布包裹,眼神阴沉得像暴风雪来临前的天空,死死盯着被沈砚青信息素藤蔓“保护”起来的江寒知,又扫过与江寒知达成“专业”默契的林薇, 那股被嫉妒和绝望扭曲的恨意几乎要破膛而出。 乔然还在锲而不舍地逗弄着耳尖通红的许默。 沈砚青的手指依旧若有似无地摩挲着江寒知的衣角。 林薇捻着裙角,等待着那个“录制间隙”。 江寒知则在心里疯狂更新《沈氏暴行记录》和《季峯精神污染补偿账单》。 而别墅的监控摄像头,无声地记录着这一切,像一只冰冷的眼睛,预示着这场由“红肿双唇”引爆的修罗场,只是更大风暴的序曲。 当林薇真正坐在江寒知面前,避开镜头的那一刻,才是她撕开甜美偶像外壳,袒露内心冰刃与恐惧的开始。 而季峯,绝不会眼睁睁看着她找到任何“解药”。 新的冲突,已在暗处酝酿。 【弹幕(id:吃瓜小辣椒):卧槽!江医生这破皮唇,沈大佬的“火锅”烫得这么猛?】 【弹幕(id:影帝黑粉头子):季峯捏碎杯子变喷火娃,客厅提供冰火spa,嫉妒值ax!】 【弹幕(id:乔然我本命):花瓶碎了林薇逃课,甜桃变酸酱了~】 【弹幕(id:沈江cp粉):沈总擦嘴角比擦手帕还轻柔,磕死我了!】 第73章 意外 深夜,江寒知结束给林薇的心理咨询,拖着灌铅似的身体挪回房间。 脖子后面的瘙痒像有小蚂蚁在开party,格外闹腾。 他忍不住又挠了几下,白皙皮肤上立刻留下几道碍眼的红印子。 “啧,这破过敏还没完了……” 他低声咒骂,烦躁地甩甩手,想起系统886之前那副‘皇帝不急太监急’的敷衍结论: 【系统886历史记录:小问题,大概率皮肤过敏或压力疹子,观察即可。推荐‘万能舒缓膏’,特惠仅5点积分!】 抠门精江寒知翻了个白眼。 五积分?他得赚多久? 这点痒算什么?权当是薅沈大佬能量点的精神损失费! 性价比之王绝不认输! 他像条咸鱼把自己摔进床里,等着每日必刷的“人形充电宝”沈砚青上线。 就在门锁“咔哒”一声轻响,沈砚青那修长身影刚迈进房间时—— 轰隆! 江寒知的后颈仿佛瞬间被塞进了超频微波炉! 撕裂般的剧痛毫无预兆地炸开,席卷全身! 更恐怖的是,一股陌生又粘稠的“感觉”像海啸在他脑子里疯狂奔腾! 眼前那层看信息素的绿色滤镜,被混乱刺目的深绿漩涡完全覆盖 ——这不是颜色,是身体内部天翻地覆的混乱信号! “呃啊……” 惨叫堵在喉咙里,他像个被抽了骨头的软体动物,“唧”滑落在地毯上。 剧痛和“老子是不是要变怪物了?!”的恐慌瞬间淹没了他。 最后模糊的印象,是沈砚青那双总闪着算计光芒的眼睛里,此刻盛满了纯粹的错愕,甚至染上一丝“剧本里没写这段啊”的无措? 他好像喊了句什么……接着像一颗出膛的炮弹猛冲过来…… 再睁眼,是被医院白炽灯光和消毒水味儿狠狠糊了一脸。 身体像被十辆卡车碾过,软绵无力,但后颈那要命的灼痛感总算消停了,只剩下麻酥酥的痒和一种空落落的奇异感,仿佛……少了点什么,又多了点什么? “知知?感觉怎么样?” 沈砚青的声音在床边响起,带着刻意的沙哑和熬夜后的疲惫。 江寒知扭头一看,差点没吓着。眼前这人是沈砚青? 平时一丝不苟的精英大佬,此刻眼布血丝赛兔子,眼下乌青如挨揍,鸡窝头配咸菜干同款衬衫,那份从容消失得无影无踪,只剩下紧绷和一种被猝不及防砸懵的……焦灼? “我……”江寒知开口,嗓子像砂纸磨过, “咋回事?”他试着抬胳膊,像绑了千斤坠, 内心疯狂os:工伤!铁定是工伤!得算积分!精神肉体双重损失! 沈砚青抿紧薄唇,眼神复杂得像鉴定稀世古董,把他从头到脚扫描了好几遍,才艰难地吐出几个字: “……你在分化。二次分化,成了oga。” 分化?oga?! 江寒知的cpu“嗡”一声,当场死机。 分化失败……系统说没事……过敏……安稳了二十三年的beta生涯…… “不…不可能!” 他下意识反驳,声音因震惊劈了叉, “系统!886!滚出来解释!庸医害我!说好的过敏呢?!” 巨大的恐慌攫住了他。 二次分化? 能退货吗? 万一信息素是臭脚丫子味儿怎么办? 还能不能愉快地躺着薅羊毛了?! 我的咸鱼beta岁月静好呢?! 【系统886 (火速上线,电子音带着甩锅式无辜)】:滴!宿主状态稳定!诊断更新:二次分化进行中,预计168小时完成。翻旧账中……分析完毕! 【系统886】:历史误判报告:您的生理指标有轻微异常,但受您那独特的‘看信息素紫眼睛’的能量场强力干扰,加上您个人体质‘过于清奇’与设定不够兼容,系统核心数据库出现逻辑偏差,错把警告信号当成了普通过敏! 简单说,为了让您能永久合理地看到信息素,世界强行给您‘升了个级’。】 江寒知内心炸锅: 误判?! 滤镜干扰?清奇体质?! 合着我就是卡世界bug的牺牲品?! 我就知道这金手指是个坑! 等等!沈砚青那核弹级别信息素天天轰我,是不是催化剂?! 【系统886 (立刻接话,电子音谄媚):重要提示:目标alpha沈砚青的强大信息素场,对您的‘紫眼睛’升级计划有着显着的‘催化作用’,是本次误判的关键!功不可没!】 【系统886 (无缝切换奸商嘴脸):商城特惠! 方案一:‘暂停\/逆转药水’,50积分,成功率半斤八两,失败可能导致精神错乱或性别认知紊乱,纯属高风险低回报! 方案二:‘躺平过渡全家桶’,内含:止痒喷雾、腺体贴片、防狼警报体验装(限时抢购仅需10点!)良心推荐方案二! 当然还有更好的方案,但您的积分买不起哦~~~ 这里就不说出来刺激你了。】 【系统886: 分析完毕! 方案二稳赚不赔!躺赢思路清晰! 完成后,您自身的oga信息素,就是给目标alpha沈砚青那狂暴信息症状量身定制的‘灭火器’! 薅羊毛效率保守估计翻五倍!躺成咸鱼干也能收钱! 您的事业(薅)核心(羊)信条(毛)完全不受影响! 薅界王者,精打细算,工具人ps稳赚不赔!】 听着系统这套“世界bug自动修复,还附赠躺赚套餐”的鬼话, 再看看床边沈砚青那张写着“虽然懵逼但人(锅)我罩(扛)”的脸,最后感受着这具残废身体和空瘪的能量进度条…… 巨大的荒谬感压过了恐慌: 暂停?50积分? 一半失败率? 失败了可能变神经病? 纯属赔本买卖! 溜?沈门神杵这儿,病房早变铁桶,难度系数太高! 薅能量?翻五倍?!咸鱼天堂?! 只要信息素不是臭脚丫子味,凑合能忍! 匹配度? 管它呢,能让沈大佬稳定爆金币就是最佳工具人! 实用主义万岁! 江寒知内心算盘打得噼啪响: 硬件升级已成定局……暂停选项血亏……系统这次薅羊毛方案看着真香…… 沈砚青这状态(心虚?急需?)正好能敲竹杠……至少涨点咨询费? ……先稳住……苟住……活下去……积分是爹……升级版工具人躺着收钱……稳赚! 权当工伤大礼包ps! 他闭眼,强行把“老子成o了?!”的惊悚压回心底, 再睁眼时,那双时刻准备吐槽的犀利眼,只剩下一片“行行,搞快点老子要回去躺尸”的疲惫安详。 他看向沈砚青,声音嘶哑却直奔主题: “分化……行。知道了。 节目组那边……忽悠得圆吗?” 问得无比直接,宛如关心项目公关方案——饭碗保不保? 沈砚青紧盯着他,试图在脸上找到点崩坏、反抗或激烈情绪,结果只瞧见一条安详躺平的咸鱼。 沈砚青喉结滚动,声音低沉,重拾那份令人窒息的掌控感,仿佛刚才的兵荒马乱是幻觉: “搞定了。” 语气平淡却不容置喙, “统一口径:因健康问题自愿退出,需要休养很长时间,我们退出节目, 我找了新的嘉宾上节目。 合约问题也有人在解决。 出院后……” 他停顿,目光如锁定猎物的鹰,充满宣告意味, “搬去我那儿。环境、安保、医疗都更好。” 。 这不是商量,是通知。 是霸道总裁的最终裁决。 江寒知心里小小咯噔。搬进沈砚青大本营? 24小时沐浴在核弹级信息素下被全方位监控? 这不是高级金丝雀是什么? 但……算盘告诉他:反抗价码太高。 看看沈砚青不容拒绝的冰山脸,想想躺着就能五倍速薅羊毛的美景,再摸摸自己干瘪的积分钱包…… 他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极其敷衍、甚至带点“行行行,你是金主你牛”意味的半永久营业假笑: “……行。” 语气平淡得像答应下楼倒垃圾。 这一个“行”,轻飘飘,却是咸鱼面对命运(金主)的躺平白旗和精算后的认命宣言。 沈砚青眼底最后那丝紧绷彻底消散,取而代之的是安心与更深沉、不加掩饰的独占欲。 嘴角悄然勾起一抹满意弧度。 他伸出手,指节微屈似要抚过江寒知的脸颊,却在即将触碰到肌肤前硬生生顿住,仿佛被无形的操守线拦住, 最终只极其“哥俩好”地、略显生硬地拉了拉他快滑到地上的被角。 “好好休息。” 声音轻柔得能滴出水,却带着无形的丝线,层层缠绕。 病房里,只剩仪器的滴答。 江寒知闭上眼,感受着后颈“升级中”的麻痒,以及沈砚青那如影随形的、仿佛在欣赏刚收入囊中绝版手办的目光,内心弹幕汹涌: “淦!贪小便宜把自己薅进化了! 工伤亏到姥姥家……不过效率翻五倍? 好像……又回本了? 啧,工具人升级为定制超导款……行,躺平,收钱! 沈大佬,这波你得出血补偿啊!” 而沈砚青,凝视着床上那副‘岁月静好’下小算盘打得噼啪响的‘乖顺珍藏’,嘴角那抹志在必得的弧度,愈发深刻。 他的锚点,他的解药,他的专属稳定阀…… 终于,要以最完美的姿态,彻底归位。 这场意外非但没掐灭他深埋心底的掌控欲与独占念想,反而像浇了汽油的篝火,烧得更旺更烈,誓要将未来的每分每秒,都牢牢锁在掌心。 第74章 医院1.0 七天,整整七天。 整整七天,江寒知感觉自己像泡在福尔马林罐子里,浑身都浸透了消毒水和化学试剂的混合怪味。 每天雷打不动的静脉注射,冰凉液体流进血管,据说是“促进分化优化”的玩意儿,功效吹得天花乱坠,副作用提都不提。 最让他火大的,是那该死的“病号营养餐” —淡得能当鸟食投喂,盐都成了奢侈品,美其名曰“创造纯净内环境”。 “创造个鬼的内环境!这怕不是要先饿死我再抬上解剖台?” 江寒知第n次在心里怒怼空气,认命地用叉子戳着餐盘里惨白的鸡胸肉,嚼蜡似的。 唯一能刺激他神经的,是对面那双如影随形的眼睛。 沈砚青。 这位前男友兼现任“金主爸爸+行走充电宝”,在病房里扎了根。 大部分时间,他像个无声的守护神,坐在单人沙发里,膝上摊着厚重的文件,银边眼镜后的目光平静如水。 但江寒知太懂那平静了——是千锤百炼的伪装。 那镜片后的视线,时不时精准落在他身上,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专注和评估劲儿,好像他不是个大活人,而是块刚出炉、正被食客用x光细细扫描的小蛋糕。 “啧,又来了。” 江寒知被那目光烫得后颈一紧,赶紧埋头假装吃得贼香,疯狂吐槽系统: 886!快扫!这货的信息素呢? 老子后脖子都炸毛了! 他是不是又偷偷释放‘吃人’信号了? 哎,江寒知也不想花能量扫描, 可谁让他的基佬紫滤镜暂时无法使用呢? 得等正式变成oga之后,他才能看见也能感受到信息素的存在。 【系统886:「滴!目标沈砚青:信息素浓度——极低(环境杂波水平),情绪状态:表面——专注(装模作样看文件),核心——高度克制下的持续性关注(目标是你)。没检测到攻击性或黄色警报信息素。滤镜显示‘薄雾灰’,代表超强自控。」】 “薄雾灰?专注?” 江寒知用眼角余光偷瞄。 沈砚青恰好抬头,视线在空中撞了一下。对方嘴角极其自然地弯起温和弧度,眼神平静无波,仿佛刚才那道“激光扫描”纯属江寒知的幻觉。 “操,奥斯卡欠他十座小金人!” 江寒知心里直骂,脸上却挤出假笑营业: “沈总,文件看完了?要不…来点?” 他指着自己那盘令人绝望的鸟食。 “不必,你吃。”沈砚青声音低沉悦耳,距离感掐得刚刚好, “你需要营养。” 营养个锤子! 补充防腐剂还差不多! 江寒知内心翻了个白眼,继续和鸡胸肉搏斗。 他决心贯彻“躺平充电宝”策略 ——既然扫描显示沈砚青稳如老狗,那就当他是个人形背景板,薅点“存在感能量”续命就行。 至于后脖子发毛? 嗯,一定是病房消毒水太猛,熏得他神经错乱了! 在江寒知看不见的隔壁严密监控室,气氛却截然不同。 “……七天用药数据整合分析完毕。” 穿着白大褂的首席医疗官声音平稳,但眼神深处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亢奋,将一份报告的光屏投影到沈砚青面前。 “江先生的分化进程远超预期模型,速度提升了378,分化质量评估为ss级,各项生理指标优化显着。 我们认为,这极可能与您和江先生之间…存在极度罕见的信息素底层匹配有关。” 沈砚青的指尖在光屏边缘无意识地轻叩,目光扫过那些冰冷的数据曲线和百分比,最终停留在核心结论上: 信息素匹配度:987(理论极限值附近) 受体敏感化处理:已完成。 … 预计临床反应:被永久标记后,超过48小时未接触标记alpha信息素,将触发‘生理级渴求反应’(强度预估:iv级,需医疗干预)。 … 原始发情周期模型修正:首次发情期预计在出院后第10-14天降临。 受匹配度与药物催化叠加影响,峰值强度…将超过正常oga年均值的500。 “500?” 沈砚青的嗓音比平时更低哑,像大提琴擦过砂纸。 他墨色的瞳孔深处,幽暗的漩涡极快一闪,旋即被强大的理性死死压下。 “是的,沈先生。”医疗官语调专业而冷酷, “匹配度太高,催化太强,他的身体…已经处于只为回应您信息素而准备的极致状态。 这种强度的发情期,对oga负担巨大,必须确保环境绝对安全,且您在旁。” 沈砚青沉默。 监控室只剩仪器的嗡鸣。 脑中似乎掠过一片模糊的炽热,旋即被碾碎。 他闭了闭眼,再睁开时已潭水般平静:“知道了。按计划,今晚最后一针,明早出院。” 第75章 医院2.0 第七天这一针,感觉特别漫长。 冰凉药液注入,江寒知一哆嗦,心里小账本:-01(扫描费),+(精神损失费:被盯七天)。 护士刚拔针,病房门被推开。 沈砚青走了进来,步履沉稳,脸上挂着那副无可挑剔的温和面具,仿佛刚才没在隔壁听过那份足以让任何alpha烧起来的报告。 “感觉如何?” 他自然走到床边,目光落在江寒知按着棉签的手上,语气关怀, “最后一次了,明早就出院。” “还行,活着。” 江寒知秉承“躺平”原则,活动胳膊, “再待下去,舌头都要木了!终于能吃口带咸味的了!” 他努力把抱怨说成对正常生活的渴望,而非“警惕人形核弹”的鸟惊状。 沈砚青轻笑,低沉悦耳中带着一丝纵容。 “回家让厨师做,想吃什么都行。” 他目光扫过床头柜半空的水杯,极其自然地拿壶倒了半杯温水,递到江寒知面前。“喝点?” 动作流畅,姿态体贴,像个完美情人。 江寒知看着递到眼前的杯子,水面映着他有点愣的脸和头顶惨白的灯。 沈砚青的手指修长干净,握杯的样子优雅稳当。 【886,快!紧急扫描! 水干净吗?!别是鸿门宴的毒酒!】 江寒知心都提到嗓子眼。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尤其来自一个刚被证明对他身体有“超频需求”的alpha! 【系统886:「滴!扫描费-02。 内容物:300l纯净水。安全。」】 “安全?”江寒知悬着的心松了半弦。 看来大佬暂时没打算搞“临别赠礼”。 本着“少刺激,多充电”的咸鱼法则,他还是接过杯子。 指尖碰触到沈砚青微凉的指节,一道微弱电流感让他蜷了下手指。 “谢谢。”他低声道,喝了两口。 水温刚好,冲淡了满嘴苦味儿。 沈砚青的目光落在他身上,看他吞咽时滚动的喉结,看他被水润过颜色更浅的唇瓣。 那专注深邃的目光,像在鉴赏失而复得的珍宝,又像在无声丈量。 监控报告里“远超极限”、“极致准备”、“承受与回应”的冰冷字眼,在此刻具象化为眼前鲜活的人 ——他喝水的样子,低垂的睫毛,带着注射后虚白的手指。 一股极深的、几乎冲破理性堤坝的满足与占有欲,在沈砚青胸腔无声鼓胀。 他能想象不久后,这身体将如何只为回应他一人而绽放燃烧。 但面上纹丝不动,信息素也牢牢锁死。 “慢点喝。”沈砚青的声音温柔得能捏出水, “明早我来接你。手续都好了。” “嗯。”江寒知含糊应声,放下空杯。 他现在只想结束这看似温馨实则后背发毛的互动, “你也早点休息沈总,这几天…辛苦了。” 他努力榨出点感激真诚味,内心狂啸: 走!大佬快走!你的眼神比营养餐更难消化! 沈砚青似乎精准接收到了他的不自在,嘴角弧度加深,透着点了然于心的从容。 “好,好好休息。” 他不再停留,转身出门,步履沉稳依旧。 门轻轻合拢,隔绝了光线,也隔绝了那个温和表象下藏着深渊的男人。 脚步声彻底消失,江寒知才像泄了气的皮球瘫在床上,无声长吁一口气。 七天! 总算熬出头了! 他昏昏沉沉躺了七天。 直播都结束了。只能等后期剪辑版了。 江寒知抬起手,看刚才接杯子的手指。 指尖仿佛还残留着沈砚青皮肤微凉的触感。 “妈的,解放了!” 他低骂一声,带了点高兴,随即又皱起眉。 指尖的凉意和心头的毛刺感,让他差点召唤系统【886!扫我…】念头刚起,就被他死死掐灭! 扫屁!老子就剩三十点棺材本(刚住院给自己来了个深层扫描)! 扫一次深度几十点起步,是想让我直接原地投胎吗?! 他在心里咆哮,能量点是命根子!懂?! 不就打了几针嘛!味道淡点忍忍就过去了! 分化?变oga听着还赚了! 反正有沈砚青这‘特效药背景板’,薅能量当‘人形镇静剂’, 稳赚!系统不也说我倍儿健康嘛? 再说了! 江寒知的抠门精算师灵魂熊熊燃烧, 扫出问题我能怎么办? 跟沈疯子撕破脸? 我现在就剩70积分了,撕了就是送死! 不如装傻,安心躺平,薅够续命钱才是王道! 发情期?船到桥头自然直,到时再说! 他越想越觉得自己英明神武,把之前花巨资扫沈砚青当成反面教材: 系统这坑货!骗我200点,现在还想骗钱? 门儿都没有!一毛不给! 老子身体,杠杠滴!睡一觉,明儿吃大餐去! 这种“鸵鸟埋沙+抠门算盘+自我忽悠”的混合心态,完美贴合他“生存第一(保命要紧)、成本最低(不浪费不费力)、偷偷享乐(馋美食)”的核心法则。 至于体内足以掀翻“躺赢”美梦的剧变? 只要假装看不见,就等于没发生! 他翻个身,把自己埋进枕头,消毒水味儿往鼻子里冲。 沈砚青递水时那专注眼神带来的不安,也被“明天终于能吃带盐的了!” 的期待冲得稀碎。 “充电宝…人形镇定剂…” 他嘟囔着,带点黑色幽默的倔强乐观, “等老子能量点薅足了,再买体检套餐… 现在?睡觉!养好精神,明天正式开启躺赚人生!” 病房只剩心电监护的“滴滴”声,和江寒知在药劲下渐沉的呼吸。 窗外的月光惨白,落在床头柜的空玻璃杯上,一颗水珠正慢吞吞滑下来。 杯子的主人,则带着对自身状况的一无所知的“轻松”和对未来“躺赢”的盲目雀跃,跌进了并不安稳的梦乡。 而他绝不会想到,自己欢天喜地签收的出院通知,同时附带的是一份特殊的“超频到货预告”——只等那扇门后,轰然降临。 第76章 囚禁play???1.0 清早一出院,沈砚青亲自开车,把江寒知丢进副驾,一路开到了城郊沈宅。 沈砚青领他上了五楼,推开主卧隔壁的门:“以后这儿归你。” 门里的景象让江寒知当场卡机三秒。 他那个自诩“咸鱼安乐窝”的小公寓瞬间被秒成渣! 这个房间简直是钻进他脑子里,把他那些自己都说不清的癖好全给刨出来了! 清爽的灰白底色,利落的线条,偏偏点缀着让人极度舒适的雾霾蓝沙发,一抹亮眼的芥末黄绒毯,还有角落那把一看就想躺倒的长躺椅。 书架分区明明白白,有正儿八经的大部头区域,旁边就大大方方写着“杂书漫画零食”! 巨大的落地窗外,庭院绿意正浓。 空气里…还飘着一股子熟悉的味道,像他用过的某款便宜又好闻的洗衣粉味儿。 这哪是客房? 这分明是照着他江寒知‘终极躺平梦想’一比一打造的实景沙盘! “沈…大佬…”江寒知舌头有点打结,清冷面具差点裂开缝,脑子里弹幕疯狂刷屏: 沈扒皮开天眼了?这配置躺下去还起得来? 不对…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他那双自带扫描功能的“咸鱼雷达眼”瞬间锁定了几个格格不入的“硬茬bug”。 床头金属架上立着个科幻感十足的玩意,闪着幽幽蓝光,带着机械臂和探头; 床头柜底下嵌着个带小屏幕和接口的银盒子,指示灯亮得诡异; 更绝的是天花板角落那个像烟雾报警器的,镜头孔也太大了? “这又是什么沈总的黑科技?” 江寒知指着那堆玩意儿,声音硬邦邦的,整个人却下意识绷紧了弦。 “客房里还配套生命体征全天候监控大礼包?” 语气里的刺儿藏都藏不住。 沈砚青脸上那万年不变的温和微笑似乎加深了一弯弧度。 他没直接回答,身子一侧,那只骨节分明的手极其自然地就搭上了江寒知的后腰 ——一股子看似引路、实则不容商量的力道,轻轻巧巧就把他推向了那张看着就很要命的扶手椅。 “坐下谈。”声音低沉,带着一种能熨帖人心的平静。 江寒知心里警报直接拉响! 这操作!这腔调!太熟了! 每次沈砚青要放大招、或者强行塞他那套“沈氏宇宙真理”之前,就这德行! 他全身肌肉瞬间激活,几乎是被那股温温柔柔的“不讲理”给按进了软椅里。 椅子舒服得像云堆,但他屁股底下跟安了钉子似的。 沈砚青在他面前站定,没摆居高临下的谱儿,反而倾身弯腰,手随意地撑在膝盖上,一下就把距离拉近了。 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睛锁定了江寒知,像精密的探针。 “寒知,”沈砚青开口,声音依旧四平八稳,但每个字都像是量好了尺寸才吐出来的, “关于你现在的状况,有些关键信息你必须完全掌握。” 他顿住,像给缓冲时间,可那沉默只让空气更粘稠。 “你知道oga有固定发情期?” 语气寻常得像问他早饭吃了没。 “我知道啊!”江寒知简直想翻白眼,生理常识他还是突击学过的。 就在这电光石火之间! 一个被系统886轻描淡写、被他自己强行埋下去的、代表麻烦、失控、以及咸鱼生活大结局的词汇 ——“发!情!期!” ——像颗闷雷,在他脑子里“轰隆”一声炸得山响! “卧了个大槽——!!!” 一声撕心裂肺的惊叫猛地从江寒知喉咙里破土而出! 那音量简直要震飞天花板吊灯! 他整个人如同被高压电鞭抽中, “噌”一下从那把该死的椅子上弹射起来,眼睛瞪得溜圆活像见了鬼,死死盯着沈砚青,仿佛对方下一秒就要宣布把他送进异形实验室切片! 沈砚青的声音依旧是那份经过i认证的冷静:“安全措施。” 他指向床头那科幻感十足的装置: “信息素监控,捕捉你体内哪怕一丝异常波动,特别是那个时期……提前预警。” 指尖移向床头柜下方: “应急抑制剂喷射器,和它联动。一旦检测失控,立刻释放,快速压制,省得你失控被坑惨。” 最后瞥了眼天花板:“安全眼。保这儿绝对物理安全,挡外面信息素入侵,也防…意外溜号没个准信儿。” “寒知,”沈砚青俯身,目光稳稳攫住他眼中残留的惊疑, “我知道,像牢笼像监视。但核心就俩字儿——保命。” “你这情况太特殊,匹配度高得离谱,发情期动静跟点核弹似的。 头一回,你没经验,一旦失控不光害己,更炸锅——想想公共场合信息素泄露的场面!” 他顿了顿,语气加重承诺的分量:“不是永久的!熬过这一关,等你能稍微摸着自己那点信息素的脉了, 立刻!打包回市区公寓! 安保该有都有,但绝没这些专门设备。 你照常看你的诊所,过你那自由自在的小日子。 白天你忙你的,我忙我的。 这就是个必要的……新手保护期。” 沈砚青的解读逻辑严密得跟《今日说法》似的,充满了“为了你好”的科学光辉。 他巧妙地把“监控”包装成了“生命守护者”,并用“新手保护期”和“自由生活复刻版”的未来蓝图精准安抚了江寒知那点“别想永远锁住老子”的警惕心。 江寒知紧绷的肌肉卸了点劲儿。 他死死盯住沈砚青,试图在那张‘感动中国好兄弟’的皮相下找出哪怕一丝破绽,却只捞到一汪深不见底的平静。 沈砚青的承诺听着……像模像样的? 不是假大空? 他咸鱼脑内小算盘本能噼啪作响:市区…诊所…自在躺平…听着确实比在郊区金丝笼里当标本强亿点。 “真…过了就搬?能去诊所?” 他嗓子发紧,带着最后那点不信任的试探。 “不然呢?”沈砚青斩钉截铁,“你的事业你的地盘。必须尊重。 这儿只是个安全屋。” 他甚至精准补刀:“新公寓到诊所,走路撑死十分钟。” 这距离太要命了! 江寒知紧绷的神经又松了一丝微不可察的弦。 他有点发木地坐回那把吞噬他的软椅里,目光放空。 道理他听见了,逻辑上也明白那些小玩意儿大概是保命的玩意儿。 但心底那股被捏在别人手心任拿捏的憋屈和面对“新手boss”的未知恐惧,沉得能把人砸趴。 “知道了。”他干巴巴吐出三个字,听不出是服气还是认命。 没掀桌子没骂娘,但也没半点赞同,只有一种电量耗尽后的机械响应。 他垂下眼,屏蔽了那些幽幽蓝光,也屏蔽了沈砚青。 第77章 囚禁play???2.0 沈砚青似乎见怪不怪。 既没有多余的慰藉,也没有任何施压。 他太清楚江寒知需要时间做心理建设。 “歇着,先熟个脸。 有事按铃或直接喊我。” 沈砚青恢复了那副不远不近的温和调调,甚至还特意让出了一点安全空气,转身,脚步沉稳得踏着节拍似的,轻轻带上门走了。 直到那稳得让人心慌的脚步声彻底消失在走廊尽头,又安静了好一会儿,江寒知才像被戳破的气球,“啪嗒”一声彻底瘫在椅子里。 “操……”一声闷在喉咙里的烦躁吐槽。 刚才强撑的平静瞬间蒸发。 恐惧、憋屈、还有被‘科学道理’堵得找不到地方发作的憋闷感拧成了一股麻绳。 他猛地想起系统886!这坑爹玩意! 沈砚青不知道它!这!是!唯!一!的!缓!冲!带! 江寒知立刻在脑内咆哮:【886!给朕滚出来!别装死!】 【系统886 (光速上线,电子音谄媚):滴!宿主大人!商城刚上新了大宝贝!你看要不要买点啥?】 上来就试图用促销转移战场。 江寒知哪有心情唠嗑,直接点题: 少废话!沈砚青说不能出门,是死命令? 就因为老子那跟阎王欠费单子似的破发情期?! 意念里全是暴躁和不安。 【系统886 (瞬间切换专业模式,电子音严肃):滴!正在扫描宿主当前生理状态及分化模型…结合目标沈砚青提供的‘超高匹配度’数据(数据可靠性sss级)…分析中…】 短暂的沉默,对江寒知漫长如一个世纪。 【系统886:结论:沈砚青的‘居家建议’合理度高达98。 核心理由: 能量爆炸: 你的首次发情期受匹配度刺激,能量峰值预测为常规oga的5倍+。 公共场合失控概率:基本等于点炮仗。 吸铁石效应: 失控时你主要对匹配alpha(沈砚青)散发致命吸引力,但对其他alpha同样附带强力磁吸。 后果:易触发区域恐慌性alpha暴走,宿主危险系数ax。 技能点空白: 头一遭,你对信息素的操作面板基本是黑的。 失控状态下自保能力:基本随缘。 硬件优势: 沈砚青地盘的信息素封锁、应急抑制剂投放、医疗响应是当前顶配安全方案。】 【系统886 (无缝切换安抚模式): 宿主大人!沈砚青的‘临时工牌’是安全出口路线图! 熬过新手boss关,你的控制技能点就会点起来,加上抑制剂就能刷安全区了! 他承诺的市区浪荡和上班打卡,完全符合通关路线规划!】 江寒知听着系统冰冷又详尽的数据分析,心一点一点沉进了马里亚纳海沟。 连这坑货都站沈扒皮那边?! 科学道理和数据分析彻底给他那点“风紧扯呼”的想法判了死刑。 “所以…我真就得在这顶级狗笼里坐等那个随机引爆器被按下去?!” 他意念里全是不甘和暴躁。 【系统886: 宿主!格局打开! 这哪是狗笼? 是您的‘战略回蓝新手村’! 躺平也得讲究安全区! 您看,环境顶配,优质能量源(沈砚青)近在咫尺方便您薅! 安全值拉满!就苟这一波!boss一推倒,自由立马到手!】 系统挥舞着“苟住就是赢”大旗,企图用“自由黎明”诱惑江寒知暂时就范。 江寒知靠在椅背上,望着窗外那精致到没朋友的花园,内心一片被数据流冲刷过的荒凉草原。 道理他懂,分析他认了。 但脖子上那根无形绳子的窒息感,甩不掉。 沈砚青的理性论证,系统的冰冷数据,都在他面前立起了一排大字标语: 此路不通,请原路躺平。 所谓的“黄金安全屋”,好像确实是目前科学认证的最优方案。 他缓缓闭上眼,长长的睫毛遮住了眼底的疲惫风暴。 手指无意识地攥紧,骨节泛了白。 “行…‘新手村’就新手村…” 他近乎气声地嘟囔,带着浓得化不开的自我放逐式疲惫,“老子…苟他这一局。” 暂时的认命,只为攒够通关能量,熬过这该死的“首次攻略”。 为了那个沈砚青画的、系统盖章认证的…未来的“自由”。 只是,对沈砚青那精心包裹在“科学关怀”糖衣下的掌控内核,他心底那道名为‘警惕’的防火墙,默默加高了一层又一层。 这个安全的新手村,最后真能如他所言,轻松说走就走吗? 第78章 乐不思蜀1.0 江寒知把自己摔进那张能自动调节、带按摩的顶级悬浮沙发里,满足地喟叹一声。 刚来时面对沈砚青豪宅的拘谨和发情期的忐忑,早被他抛到了九霄云外。 他现在简直想高歌一曲《翻身农奴把歌唱》! 这哪里是金丝雀笼? 这分明是咸鱼快乐屋豪华版! 他原本以为这个世界的科技顶多在娱乐圈特效上强点,结果沈砚青这栋“安全屋”彻底刷新了他的认知。 全息游戏舱、模拟自然环境的疗养室…… 看得他眼花缭乱,内心直呼“这他娘才是人生!” 金钱的力量恐怖如斯! 至于那个恋综剪辑版? 呵,狗都不看!哪有眼前的黑科技香? 沈砚青让人送来了节目组的u盘,江寒知随手扔进旁边能自动分类消毒的垃圾桶,看着它无声“吞”下去,感觉浑身舒坦。 享受归享受,江寒知脑子里的算盘打得噼啪响。 他和沈砚青的“战略合作”可不是白签的。 核心条款:沈老板每月至少介绍一个高端客户!这是他安身立命的关键。 江寒知信心十足。 凭他的心理咨询技能,加上系统886的外挂辅助,搞定那些“疑难杂症”不在话下。 更重要的是,通过这些客户,他能织一张覆盖精英的人脉大网。 这才是真正的护身符! “啧,沈砚青啊沈砚青,”江寒知一边啃着厨师长制作出来的米其林小羊排,一边得意地盘算, “就算将来咱俩闹掰,或者你真想玩强制爱囚禁py,只要我这张人脉网还在,你敢动我? 那些被我治好的大佬能答应? 舆论能放过你? 这层防护,比你家的安保系统靠谱多了! ”安全感,是自己挣来的! 咸鱼也得有事业心! 说到沈砚青,这位金主爸爸最近堪称“模范室友” ——物理意义上的“不在家”。 自从江寒知搬进来,白天几乎见不到人。 管家机器人说沈总工作忙得脚不沾地。 江寒知合理推测,这厮大概是上恋综耽误了正事,现在疯狂补作业呢。 这对江寒知来说,简直是喜上加喜! 沈大佬不在家,他压力指数断崖式下跌。 想躺就躺,想玩就玩,想吃就吃(尽管厨师团队人数比不上上一个世界,但美食一点都不差),宇宙级咸鱼体验卡t! 他当然没闲着,事业规划是一方面,精神食粮也不能少。 他的快乐源泉,便是那个“oga自救联盟”三人加密小群。 小群消息99+是常态,全天候情感树洞兼八卦集散地。 乔然:林薇 江寒知 快看之前新补位那对! 总裁前妻带小鲜肉男友上新节目了!总裁脸绿得像生啃苦瓜! 修罗场,刺激!【图片:总裁眼神杀人,小鲜肉阳光笑,前妻优雅喝茶】 江寒知:噗!前妻姐姐是懂节目效果的! 总裁这波属于是搬起黄金马桶刷砸了自己的脚啊。 【捶地笑jpg】 薇薇姐,前线战况? 你家冰山又贡献了什么神操作?【递话筒jpg】 林薇: 【刚结束腥风血雨jpg】 来了。 乔然 江寒知 新素材?呵,那对儿段位差远了。 季大总裁,最近发明了“尊严粉碎三部曲20”,操作清奇,刀刀见血。 【林薇】:“前几天,他抽风,搬了个扎银色缎带的巨大礼盒堵我门口。 打开一看,呕——是我们‘热恋’时他穿到掉色的限量球鞋复刻款! 全球就99双!还附了张牛皮纸卡,写着:‘你的alpha,标记过你的土地。’【干呕gif】” 林薇:“老娘当年眼瞎喜欢过他穿球鞋的装模作样,现在? 只想起他信息素失控时的汗臭和自恋!” 林薇:“于是,昨天下楼取快递,我优雅地抱着鞋盒,走到社区门口那个鞋子破洞的流浪汉小哥面前。 用最甜美的营业笑容问: ‘大哥,需要新鞋吗?很贵,很新,就是被傻逼摸过。’ 小哥乐呵呵接了。” 林薇:“然后!我!当!场!开!直!播! 在三人小群算什么? 我直接开了手环的‘户外分享’,确保镜头高清捕捉到季峯刚好开车回来,画面中心是我递鞋盒的手, 画外音是小哥的‘谢谢您!祝您和您对象百年好合!’。 镜头一转,完美拍到他悬浮车急刹,车窗降下后那张瞬间惨白、冻成冰雕的脸! 弹幕瞬间炸了:林女神心善 季总社死现场 限量球鞋流浪汉 哈哈哈! 【战术后仰jpg】 他那车,在原地冻成冰雕五分钟才熄火!” 江寒知:卧槽!【震惊掉瓜子jpg】 薇薇姐!你这招‘物理污染转移+精神暴击’登峰造极啊! 季冰山那张脸,啧!信息素是不是炸了? 空气里飘雪松味汽油弹了?【疯狂打callgif】 林薇:江寒知 何止飘?【微笑jpg】 他方圆十米信息素浓度飙升到临界值! 冰渣子混硝烟味,差点让路过小o打喷嚏! 可惜,他硬憋回去了,脸比车漆还冷,捏方向盘的手咯咯响。 破天荒没砸东西,关车窗那眼神…啧,像要把我和小哥一起冻进冰川纪。但,爽! 乔然:啊啊啊薇薇姐! 你是我永远的神!【五体投地jpg】 送流浪汉限量鞋还直播打脸?! 这操作太顶了! 季大佬冰山脸崩坏我错过了! 【捶胸顿足gif】 然后呢?他还有脸出现? 第79章 乐不思蜀2.0 林薇:“然后?这货直接切换成了‘怀旧迷惑风’! 今天一大早,天没亮透,我门缝下面就被塞进来一本 ——泛黄的、跟古董似的硬壳笔记本。 一打开,我差点当场表演原地去世!是这哥!高中!给我写的!情!书!集!【窒息jpg】 内容那叫一个中二!什么‘林薇你是宇宙间唯一发光体’,‘季峯的命定轨道只绕着你运转’…… 更绝的是,还用红笔把‘命定’狠狠划掉,改成了‘注定失败’!旁边疑似还有泪痕(或口水?)风干后的遗迹!” 林薇:“我当时就一阵恶寒从脚底板窜到天灵盖! 不是感动,是寒毛直竖!他是把高中没送出去的黑历史当追妻必杀技了?” 林薇:“行,你想秀少年情怀是?老娘帮你整个大的!凑巧今天下午有个直播读粉丝信环节。” 林薇:“镜头前,我扬起营业专用甜笑,语气轻快: ‘哇!收到一份特别的‘匿名粉丝捐赠’哦,是珍贵的青春记忆呢!’ 然后,在一百多万直播观众的眼皮底下,我慢条斯理翻开那本古董笔记,抑扬顿挫地朗读了最肉麻、最‘少年季峯’风格的非霸总语录! 还专门把镜头怼到那个刺眼的划掉‘命定’和‘注定失败’上! 弹幕瞬间被‘哈哈哈哈季总年少时竟如此纯情沙雕’刷爆!” 林薇:“末了,我对着镜头俏皮眨眼: ‘感谢这位匿名粉丝提供的青春疼痛文学素材!看,谁还没个青涩的审美黑历史呢?好了,让我们看看下一位正常粉丝的来信~’ 乔然: ……【目瞪口呆jpg】 妈呀!你把他高中情书当众处刑了?! 还放大‘注定失败’?!姐!你是真不怕他原地爆炸啊! 人还活着吗?【捂脸尖叫gif】 林薇: 乔然 他?【优雅喝茶jpg】 刚进门,脸黑得能滴墨。 从我面前飘过时,那雪松味信息素缩得比蜗牛壳还紧,半点情绪波动不漏。 就是那步子沉得像扛着铅块,肩膀绷成钢板,眼神躲闪得像地上有金砖。 估计是羞愤值爆表开启了‘自我封存防宕机程序’。 呵,男人那点尊严,在直播镜头前被我片成雪花肥牛涮了火锅了,香不香? 江寒知:【肃然起敬关机jpg】 薇薇姐!膝盖献上!【虚拟咸鱼贡品jpg】 你这已经不是尊严绞肉机了,是直接对灵魂进行了公开解剖+社会性焚尸炉一条龙! 球鞋塞进‘不可回收’,青春印记当众油炸透心脆 !狠!太狠了!新时代独立oga楷模!不过……【探头探脑jpg】 你家房顶承重够吗?直播违约金存够了没? 林薇:“房子?拆!使劲拆! 正好换套全新的,没他空气污染的那种! 违约金?姐的出场费能把他按斤卖十回!” 林薇:“至于距离?季大佬孜孜不倦刷新下限,5米预警系统根本不够用了! 昨儿我斥巨资搞到了实验室级新玩具——超高精度生物传感器! 做了对美得像艺术品的古董风耳钉!一枚我戴着,另一枚嘛……” 林薇:“我匿名寄给了他,盒子上写:‘来自五年前的愧疚补偿——心跳捕捉器,助你回忆‘注定失败’的瞬间?ps:靠近我时生效,贴心不?’” 林薇:“核心玩法:这俩小东西组成动态雷达场! 只要季峯带着他那枚靠近我,不光能精确定位他离我几厘米,还能24小时直播他的心跳、冷汗指数、以及脸上每一丝抽动的微表情! 数据统统飞进我腕上伪装成古董手链的主接收器! 我后台程序都调好了:只要他靠近我2米内,心跳比平时快三成,或者微表情暴露‘羞愤想死’信号,我这儿预设的‘生化警报’就会用最大音量,在空旷场地循环广播 ——‘呜哇呜哇!检测到高危情感污染源接近! 建议oga立刻启动隔离防护罩!重复!高危!隔离!’ 林薇:“那天聚餐首秀! 我优雅叉着沙拉,欣赏他像拆弹专家般僵在3米开外的桌角,连呼吸都恨不得切成毫米级! 许教授盯着他那副随时准备弹射起飞的坐姿,镜片都快推裂了。笑死!” 乔然:哈!哈!哈!【笑出鹅叫jpg】薇薇姐! 季大佬被你驯化成实验室小白鼠了啊!还得实时播报心跳微表情?! 这哪是尊严问题? 是直接把他五花大绑送上情感断头台! 还带全场广播bg的!【捶桌狂笑gif】 跪求许教授裂开表情包! 江寒知:【羊排都惊掉了jpg】嘶——!高科技尊严凌迟术! 薇薇姐,你这‘心跳捕捉器’简直是跨维度打击! kpi直接爆表冲出宇宙!沈老板那厨师团队都显得小儿科了!【疯狂鼓掌撒花gif】 ‘高危情感污染源’‘隔离’!词儿太精准!许教授没当场开讲《o的自我防护与高危a能量场隔绝技术》吗?【求知欲旺盛jpg】 林薇:乔然 表情包没有,但画面永生难忘: 许默推眼镜的手快出残影,眼神在我俩之间来回扫射,估计cpu正烧着计算‘情感核辐射对o精神领域的当量级冲击模型’。 江寒知 科技解放生产力,碾压恋爱脑!【女王颔首jpg】 效果?警报响第一声时,季大佬那脸,精彩程度堪比烟花炸粪坑! 信息素差点又崩,被他用洪荒之力塞回去。 现在他别说靠近,看我都自带‘高危勿近’闪避特效了?意外之喜!不过嘛…… 林薇:“最大音量警报还没试过音呢~真想听听,配上他心率过载的警报,会不会是恋综史上最强bg?【恶魔低语jpg】 江寒知:【光速举手】薇薇姐!我愿意贡献积分开系统实况直播! 高清无码回传季大佬心跳爆表图!【为瓜痴狂jpg】 搞快点!这绝对能秒杀钻石马桶刷,荣登年度社死名场面1! 第80章 乐不思蜀3.0 乔然:“哈哈哈哈!薇薇姐威武!季冰山这操作真是越来越骚了!【笑出鹅叫jpg】 我这边的画风就和谐多了,成功和老许退回到‘社会主义兄弟情’阶段! 他这人,当朋友那是真没得挑,靠谱!严谨!移动的百科词典! 出啥事儿找他咨询,保管给你分析得明明白白,风险模型建得滴水不漏。 就是偶尔有点轴,比如昨天打游戏,我操作失误害他‘死’了一次,他愣是给我科普了十分钟那波团战最优解的数学模型……【我佛了jpg】” 乔然:“哦对!大瓜!恋综那边补位的新嘉宾,简直了! 上节目就为了争儿子抚养权还是公司股份来着? 反正天天鸡飞狗跳! 直播弹幕都快笑疯了。昨天那总裁当众给前妻送了个镶钻的……马桶刷! 说寓意‘洗心革面’?! 前妻当场把红酒泼他定制西装上了!比你和季冰山还抓马!【吃瓜吃到撑jpg】” 乔然:“江寒知不过话说回来,知啊,听说沈大佬把你‘金屋藏娇’了? 你这‘金丝雀’的日子咋样啊?【滑稽jpg】” 江寒知:“谢邀,人在豪宅,刚下游戏舱。【咸鱼瘫jpg】 沈老板最近神龙见首不见尾,估计是上恋综耽误赚小目标了,忙着补作业呢。 正好,没他在旁边放冷气,本咸鱼简直乐不思蜀!【咸鱼翻身gif】” 江寒知:“给你们看看我的快乐源泉: 【图片:厨房团队刚做出来的精致甜点九宫格】、【图片:躺在全息舱里享受虚拟海滩日光浴的脚丫子】、【图片:疗养室模拟的阿尔卑斯雪景】… 科技改变生活,古人诚不欺我!【感谢科技之神jpg】” 江寒知:“至于‘金丝雀’?【抠鼻jpg】本咸鱼正在积极构建‘事业型金丝雀’人设! 靠着沈老板的‘战略合作’,每个月至少一个高端客户kpi! 人脉网就是我最大的护身符! 等我成了业界大拿,沈砚青想动我也得掂量掂量!” 江寒知:“不过还是要感谢二位前辈的‘发情期生存指南’!【抱拳jpg】 林姐的‘风油精涂腺体大法’(虽然你说了对季冰山无效)、乔妹的‘防狼喷雾与尖叫鸡二重唱’预案、还有那位匿名前辈的‘提前网购防咬颈圈’建议…… 我都记小本本上了!【掏出我的咸鱼记账本jpg】” 江寒知:“听你们这么一说,我突然觉得,那什么发情期体验卡到期就到期呗!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就当解锁人生新体验了!【咸鱼躺平,无所畏惧jpg】 宇宙级咸鱼快乐体验卡,真香!只要……” 江寒知的手指在光幕上飞快打字,脸上的嘚瑟笑容却在打到最后三个字时,微妙地僵了一下。 只要……沈砚青最后别掀他饭碗就行。 这个念头像一根细微的刺,猝不及防地扎了一下他那颗被科技和美食填满的快乐咸鱼心。 那个男人,看似给了他空间和资源,甚至帮他搭建事业跳板。 但江寒知比谁都清楚,沈砚青骨子里那偏执到病态的占有欲和控制欲从未消失,只是被“信息素狂暴症需要稳定剂”和“战略合作”的幌子暂时压制了。 他现在是沈砚青的“人形解药”和“有趣猎物”,享受着对方提供的顶级资源。 但一旦他试图脱离掌控,或者沈砚青觉得他“不听话”了,这层温情脉脉的面纱会被瞬间撕碎。 掀饭碗? 那可能只是沈老板最温和的手段。 诊所的落地窗、沙盘桌、紫沙发……那些激烈纠缠的“追妻碎片”记忆片段不受控制地在脑中闪过。 “咳…咳咳…” 刚才还觉得美味无比的高级点心,此刻仿佛真的噎在了喉咙里,甜腻的滋味带上了一丝难以言喻的滞涩感。 江寒知端起旁边管家机器人适时递上的气泡水猛灌一口,强行把那点不祥的预感连同点心一起咽了下去。 “想那么多干嘛!活在当下!” 他拍了拍脸,试图把沈砚青那张带着掌控欲微笑的脸从脑子里拍出去,“享受一天是一天!能量点!人脉!搞钱!这才是硬道理!” 咸鱼生存法则第一条:烦恼不过夜,快乐要及时行! 他甩甩头,重新把注意力投回光幕上跳动的群聊信息,乔然正在分享新嘉宾夫妻更劲爆的撕逼细节。 江寒知咧嘴一笑,手指翻飞,再次加入了这场充满“人文关怀”(八卦)与“生存智慧”的oga自救(吃瓜)大会。 至于那点小小的隐忧? 暂时被群里的欢声笑语和脑中对未来人脉蓝图的描绘压了下去。 第81章 尾声 江寒知感觉全身的骨头都像是被卡车来回碾过,稍微一动弹,从后颈腺体到脚后跟都在疯狂抗议。 后颈那块被反复标记的皮肤更是火辣辣地疼,仿佛盖了个烧红的烙铁。 他艰难地掀开眼皮,视野模糊中,撞进沈砚青那张春风得意的脸上。 操。江寒知在心里爆了句国粹,连带着嗓子眼都冒烟似的痛。 沈砚青那脸上的笑容,灿烂得简直能闪瞎隔壁邻居家的钛合金狗眼,嘴角咧开的弧度是江寒知认识他以来最大、最扎心的 ——以前沈砚青笑,要么是职业假笑,要么是狐狸偷鸡后的矜持,像这种骨子里透出来的、泡了蜜罐子似的满足感……简直是公鸡下蛋级别的奇观! “醒了?”沈砚青的声音低沉悦耳,像大提琴蒙了层砂纸,动作轻得离谱,小心翼翼地扶住江寒知的胳膊, “感觉怎么样?悠着点儿,你睡了整整七天。” 那模样,活像捧着国宝出土的汝窑瓷。 “七……天?!”江寒知的声音嘶哑得像砂纸摩擦,直接劈了叉。 他最后的记忆还停留在发情期刚冒头,后颈那点像蚂蚁爬过的酥麻感刚探头,沈砚青就跟装了狗鼻子定位似的,瞬间杵在了他面前。 然后就是漫长到令人窒息的对峙。 他像个憋炸的火山,沈砚青就是那守着摇钱树的穷鬼。 就在他怀疑人生,想消耗宝贵能量点让系统886扫描自己是不是短路时—— 轰! 那哪是小火苗? 简直是烧了一整片森林! 瞬间把他所有的理智烧成了骨灰。 他记得自己像八爪鱼吸盘一样死死扒在沈砚青身上,用尽吃奶的劲儿去吸那救命的信息素源头。 后面的事……只剩下滚烫、湿黏的碎片,以及此刻遍布全身、无比清晰的散架感! 【系统886 (幸灾乐祸地滴滴叭叭):恭喜宿主成功渡过首次强制发情期! 虽然过程堪称人间惨剧,但能量点盆满钵满哇!是之前收集到的所有能量的五倍还多。 根据生理监测,明年您的发情期痛感指数大概率跳水大酬宾! 加油活到明年,咱看好你哟亲!~】 “闭嘴!”江寒知在脑子里怒吼,这破系统,嘴里就没吐过象牙! 沈砚青见他不说话,脸色惨白地瞪着自己,眼神里写满了“悔青了肠子”和“痛不欲生”,眼里的笑意更浓了。 “别怕,药都上过了。这几天……辛苦你了。” 他声音温柔得能滴出蜜,一边说,一边极其自然地伸手想拨开江寒知额前被汗浸透的碎发。 江寒知猛地一偏头,躲开了那只看着跟玉雕似的,实则是凶器的手。 他现在看沈砚青,就是一颗行走的人形核弹头! 什么兄弟情、充电宝、kpi……全是浮云! 他就是被这颗核弹反复轰炸过的废墟! “扶…扶我起来!” 江寒知咬着后槽牙,从牙缝里挤出生锈般的声音。 他现在急需要验证一个重要基建工程还能不能正常排水——膀胱要炸了! 沈砚青从善如流,手臂依旧稳得像个起重机,稳稳当当地把他半架半抱起来。 江寒知脚刚沾地,腿软得像面条,全靠沈砚青撑着才没当场表演五体投地。 他整个人挂在沈砚青身上,一步一挪,以蜗速向主卧自带的豪华卫生间蠕动。 每挪一步,身体都在控诉着这七天惨无人道的体力劳动。 “嘶……”好不容易挪到马桶边,江寒知扶着冰凉的陶瓷壁,试图独立完成放水大业。 沈砚青体贴地背过身站在门口,但那股存在感极强的、带着墨绿流光的翡翠味信息素,依旧无声地、霸道地笼罩着整个空间,充满了掌控一切的满足和……一种诡异的安抚? 江寒知憋住气,小心翼翼地放松闸门。 “啊——!”一声短促的惨嚎还是没憋住。 那瞬间,他感觉流的不是水,是岩浆! 剧痛直冲天灵盖,差点当场给他送走。 门口的身影瞬间动了。 沈砚青几乎是闪现到他旁边,一把捞住他摇摇欲坠的身体,眉头微蹙,眼神真真切切: “怎么了?很疼?”他作势就要检查,“是不是伤口裂了?” “别碰!”江寒知像受惊的刺猬,猛地一缩,一把拍开沈砚青的手,动作幅度之大,又牵扯到后颈的伤,疼得他面目扭曲, “沈砚青!你他妈离我远点!工伤!这绝对是工伤!最高等级那种!!” 他气得声音发抖,什么清冷精英,什么咸鱼保命,都被这七天非人折磨碾成了渣! “再碰一下,老子在你的欠债本上直接添十个零! 让你下辈子都当包身工!” 他喘着粗气,指着马桶,痛心疾首,控诉得字字血泪: “看见没?差点就永久性功能故障! 你知道这对一个顶天立地的男人意味着什么吗?! 这创伤这阴影…… 这是要加钱的!巨款!!” 他一边说,一边在脑子里疯狂按着计算器:精神损失费、肌肉零件损耗费、器官超负荷运转赔偿费、误工费……每一项都得按劳斯莱斯保养费收! 沈砚青看着他这副炸毛虚弱、痛得要死还要强撑着算账的可怜样,眼底暗芒一闪。 没被吼退,反而凑得更近,温热的呼吸几乎喷在他耳廓。 他伸出手,这次没碰伤口,而是极其轻柔又带着不容抗拒的力道,按在江寒知僵得像石头的腰侧。 “好了,寒知,”他的声音低沉蛊惑,带着能让人头皮发麻的安抚力量,那翡翠色的信息素也如同温顺的藤蔓缠绕上来,无声叫嚣着“只有我能解毒”, “医生说,第一次分化结合,oga的身体还不熟练,会有点…过渡期不适。” 他刻意加重了“第一次”和“oga”,仿佛在提醒江寒知这个扎心的既定事实。 “以后就不疼了。” 他微微低头,温热的唇几乎贴上江寒知后颈红肿的咬痕,声音带着一丝慵懒的喟叹, “我会很小心。标记很完美,我们的契合度…超乎想象,这对你以后的稳定大有好处。 乖,先回去躺着。” 小心?江寒知听着这鬼话,再看看自己这幅刚从盘丝洞被榨干的模样,气极反笑。 信沈砚青的甜言蜜语,不如信秦始皇打钱! 这分明是胜利者的独占宣言! 把他当人形解药就算了,现在还是他精雕细刻的所有物?! 江寒知被沈砚青不由分说地架回床上,动作温柔里透着不容反抗的霸道。 他瘫在枕头里,感受着全身此起彼伏的钝痛和尖锐刺激,内心一片荒芜。 他在脑子里唰唰翻开那本虚拟的《沈氏暴行清算手册》。 江寒知闭着眼,在意识里“哐当”一声敲下虚拟公章。 心里磨着牙:沈砚青,这债,老子非薅秃了你不可! 现在? 他只愿做一条在恒温无菌鱼缸里、杜绝任何核辐射源的——安静咸鱼王! 沈砚青坐在床边,看着江寒知紧闭双眼、眉头紧锁、一副“沈砚青与狗不得靠近”的戒备姿态,嘴角那抹愉悦却焊死在脸上。 他伸手,指尖悬在江寒知额前半寸,最终没落下,只是轻轻捻了捻空气。 那翡翠色的信息素,如同精心织就的温柔大网,霸道又悄无声息地将床上的人罩得密不透风,明晃晃地宣告: 这场较量,他才是笑到最后的人。无论猎物如何挣扎,都已落入网心。 第1章 新世界 夜半,承业元年二月中旬。 江寒知于一片粘稠的黑暗中骤然惊醒,喉间干涩欲裂,四肢百骸如同被浸在冰水里又架在火上烤,说不出的滞涩难受。 他闭了闭眼,几乎是本能地,从意识深处勾出一滴晶莹水珠 ——那是在上个世界结束后砸锅卖铁才换来的“灵泉水(残次品)”,号称“月供一滴,吊命神药”的坑爹玩意儿。 水珠入口,一股微弱的暖流勉强驱散了部分寒意,算是续上了这口气。 暖流稍歇,记忆的闸门轰然洞开! 不属于他的、属于“16岁的顾寒知”的惊惶绝望,如同裹挟着碎冰的洪流,汹涌灌入脑海: 生母李妙娘,出身暗巷,手段了得。 硬是将自己伪装成“良家女”,玩了一出古代版带球跑。 几年后,竟真让她攀上了江州顾家,摇身一变成了李姨娘,还生下了儿子文哥儿。 而顾寒知的生父成谜——这简直是一颗随时会引爆的雷! 三年前,便宜爹顾老爷蹬腿儿,李姨娘的金饭碗砸了。 如今是新皇登基、大赦天下的承业元年,江州城里年味儿正浓,处处张灯结彩。 上元节前夕,李姨娘拉着女儿在僻静处大吐苦水: 守寡的日子如同活死人,受尽老夫人苛待,连买支簪子都要挨骂。 “这日子,还不如当年在外头逍遥快活!” 她神秘兮兮地亮出底牌:她已与一位“元郎”情投意合,计划趁着上元节灯会人潮汹涌、金吾不禁的混乱,私奔去金陵! 她甚至将这些年私藏的体己钱,全换成了轻便易携的宝钞,只留下那些沉重惹眼的金银首饰头面,让女儿“代为保管”,美其名曰“日后若有需要再来取”。 最后,她把年仅六岁的文哥儿往顾寒知怀里一塞,说是“让原主报恩”。 呵,原主心如明镜:若她那见不得光的出身穿帮,这小子就是她的依靠! 上元之夜,修江河畔。 千盏华灯如星子坠落人间,将夜幕映照得亮如白昼。 画舫凌波,丝竹管弦之声靡靡飘荡,与岸上鼎沸的人声交织成一片繁华喧嚣。 仕女云鬓香风,少年郎意气风发,摩肩接踵,笑语喧阗。 就在这片光影迷离、极尽人间欢愉的盛景之中—— 变故陡生! 一黑衣壮汉如鬼魅自人堆里挤出,目标精准! 一把薅住倚栏看灯的李姨娘,捂嘴、拖拽,三两步跳上阴影里的破渔船! 桨一撑,小船如箭般钻入桥洞——消失无踪! “姨娘——!” 原主顾寒知脑子嗡地空白! 只剩一个念头:追! 尖叫着推开人堆冲向河滩…… 不知被谁狠撞——脚下一滑! “噗通!”栽进刺骨冰河! 刺骨的冰水瞬间将她吞没! 厚重的冬衣吸饱了腥臭的河水,如同千斤巨石般将她拽向河底! 冰冷的河水疯狂灌入口鼻,窒息感如同无形的巨手扼住咽喉,肺腑火烧火燎…… 意识沉沦前最后一眼,是岸上婢女们惊慌失措、模糊远去的尖叫人影…… “操……开局炼狱模式啊……” 江寒知在脑内哀嚎。 亲妈是暗门子,卷款跟野男人跑了,留下个身世成谜的自己。 自己为追这个不靠谱的妈,当众表演落水濒死…… 然后昏昏沉沉的病了一个月,半死不活。 文哥儿被顾老夫人接去主院养着。 顾家顾及名声,恐妇孺被掳之事传扬出去更难听, 只暗中寻访,无果后便没管李姨娘死活。 原主病重卧床月余,期间杨家(未婚夫杨子臣)常来探望送药安慰,两人倒是情意绵绵。 “这身板也太脆了……”江寒知感觉动一下都费劲。 【宿主,准确地说,是‘您’的身体素质太差。】 系统886冰冷的声音滋滋响起,尾音还带点幸灾乐祸的杂音, 【检测到宿主已使用‘灵泉水(残次品)’一滴,体质+1(临时),当前生命倒计时:20天。 请宿主尽快制定‘贴贴计划’,收割气运,补充能量。 温馨提醒:归零三天即抹杀哦~】 “残次品?!” 江寒知肺管子差点气炸, “上个世界我剩余的六万能量就抢了这玩意儿?加点体质还是临时的?! 系统你丫是奸商转世!” 【毕竟是打折促销嘛,正版要一千积分哦~当前积分余额:160】886很是淡定, 【请宿主认清严峻现实·,积极自救。】 江寒知:“……” 他深吸一口气,压下满腹的吐槽和暴躁。 继续梳理原主记忆碎片中那如同预言般的“未来”片段。 这一看,差点背过气去。 靠,这不就是强制爱+囚禁py的变态剧本吗?! 现在当家的是原主的嫡兄顾云舟。 这人表面光风霁月,内里却是个对名义上的亲妹妹怀有非分之想的变态!(至少身份没暴露前,对方眼中她仍是亲妹) 未来,顾云舟会查出李姨娘被掳走的蹊跷, 顺藤摸瓜, 竟挖出她暗门子的出身,更坐实了顾寒知非顾家血脉! 他以此惊天秘密为要挟, 在顾寒知即将于明年出嫁前夕,逼她就范, 行苟且之事! 同时,他派人将李姨娘的老底捅了出去。 顾老夫人闻讯震怒,杨家自然也听到了风声,婚事告吹。 杨子臣对顾寒知倒有几分真情,在她大病一场后,竟决定带她私奔! 然而,顾云舟早已布下天罗地网,横插一脚。 杨子臣苦等不至,顾寒知则被嫡兄当场抓住,从此被囚禁在顾云舟院落的之中,不见外人。 更令人发指的是,后来在一次宴会上,顾云舟竟逼迫顾寒知以他妾室的身份出席,当众羞辱! 原主几次三番试图逃脱,皆被无情抓回。 最终,在绝望的深渊里,她终于明白: 只要顾云舟活着,她就永远无法逃离他的掌控,无法逃离顾家这座华丽的囚笼。 于是,她选择了最惨烈的同归于尽 ——毒死了顾云舟,自己也随之香消玉殒。 啧,怪不得原主得到机缘,梦到了后来的事, 又恰巧被万象诸天联盟前来检查bug的工作人员发现, 原主当机立断愿意为联盟打一百次个白工,于是抛下身体走了, 联盟又安排江寒知这个试用工来收割能量。 试用工没人权啊!!! 第2章 新世界背景 行,宅斗就宅斗! 不就是装乖卖惨抱大腿吗? 不就是当个禁脔? 上个世界他动不动要在床上躺三四天才能下床,他说什么了吗? 顶多事后找沈砚青打一架泄愤。 他江寒知别的本事没有,见风使舵、保命绝技可是点满了的! 不就是二十天吗? 他就不信,他还忽悠不来几个古代人的“情绪波动”? 可江寒知先结结实实躺了五天,灌了一肚子苦药。那股中药味儿,堪比现代化工试剂 ——酸苦刺鼻,熏得她头昏脑涨。 幸而灵泉水再残次也有点效,江寒知感觉身子舒坦多了,系统一扫,健康值从五十九蹦上七十。 期间,同住凝香居的十四岁的三妹妹顾秀云和后罩房那位、十七岁的陈家姐姐(陈田儿)都来过。 前任家主妻子早亡,顾府后宅泾渭分明: 正院乃老夫人坐镇,威仪持家; 东西偏房分属行踪成谜的李姨娘与芳姨娘。 花园东边是家主顾云舟的君子轩,西边凝香居挤着江寒知和顾秀云这俩姑娘。 幼弟文哥儿本随李姨娘在东厢,李姨娘失踪后,那处便封了灰,文哥儿挪到老太君眼皮底下。 三年前,前任家主撒手,家业大乱。 十六岁的顾云舟辍学硬撑生意,偏巧老夫人娘家侄子陈家败落。 陈氏夫妇带陈田儿和十八岁儿子陈正住进后罩房。 如今,年前,顾云舟与陈表叔远行进货,按脚程,也该爬回来了。 阳光透过凝香居雕花窗棂,在织锦地毯上投下斑驳光影。 空气里药草苦涩未散,混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湿润花香。 江寒知骨头都躺酥了,是该出去放放风,顺便……刷点情绪分续命。 江寒知顶着绑定的【清冷孤傲白月光】滤镜,准备出门给老夫人请安。 这操蛋系统!选个滤镜堪比宫斗—— 小白花?—— no! 顾云舟自带s属性,怕是会看见小白花的寒知,狂性大发。 他可不想提前体验铁窗泪。 小辣椒\/朱砂痣? —— 身份太低,滤镜太炸,容易引火烧身。 解语花? —— 老子自己还憋屈着呢,找谁开解? 对着铜镜唱昆曲吗? 万般无奈,江寒知锁定白月光! 优点是能激发人那点可笑的保护欲和遗憾,算是安全牌。 之前原主担心身份暴露,整天装乖,嘴甜,哄着老夫人。 只求身份暴露后,能被看顾一二。 但根据后续的碎片记忆,老夫人压根靠不住。 既然要抱大腿,抱紧一条就够! 他又不犯贱,没用的人,讨好个什么劲儿? 干脆借机换个人设, 少张嘴多装可怜,安全又省心。 反正生母不知所踪,性情大变很合理。 江寒知唤来丫鬟喜儿梳妆。镜中人影清瘦,苍白如雪却未减半分容色 ——继承了李姨娘的媚骨风流,又平添一分病中西子般的破碎感。 两弯眉淡如远山烟,一双杏眼笼着层水雾。唇不点而朱,鼻梁秀挺,只眼下淡淡乌青,更显弱柳之姿。 喜儿捧出一套月白色襦裙,外罩轻纱罗衫薄似蝉翼,领口银丝缠枝莲纹含蓄贵气; 腰束青玉带,垂流苏禁步,走动无声,发绾单螺髻,斜簪素银簪。 整体疏离似孤月,清冷中自含大家气度——活脱脱一个遗世独立的月宫仙子,人见犹怜。 (下面称顾寒知) 梳洗完,顾寒知踏出房门。沿着园中碎石小径,穿廊过庑。 春日暖阳铺满青砖灰瓦,藤蔓爬墙,几枝早桃探头檐角,粉瓣零星飘落。池畔柳垂碧丝,水光微漾。 正院暖阁,檀香袅绕。老太君踞坐暖炕上,芳姨娘正哄文哥儿吃点心。 顾寒知眼眶霎时盈泪,福身行礼:“不孝孙女,给祖母磕头了。”声若秋蝉泣露。 “我的儿!你可算利索了!” 顾老夫人一把攥住她冰凉的手,入手一片冰得浸骨,心疼得直皱眉: “瞧这小手凉的!吓煞祖母了!那些刁奴,饭桶!” 顾寒知暗喜:神滤镜给力!早起泡冷水,值! “祖母……”她眼圈一红,泪珠子不要钱似的掉,声儿打着颤:“孙女儿……无用……没护住姨娘……倒累祖母操心……” 话锋一转,“不经意”带出恐惧: “姨娘她……她是被人硬拖走的……那河水……刺骨的冷……孙女儿怕啊……” 她演得精准:忧心生母是人情,但更要突出自己的惊吓无助和对顾老夫人的依赖。 果然,顾老夫人眼中审视淡去,换上真切怜惜。 “好孩子,莫怕了莫怕了,有祖母在!” 顾老夫人拍抚她手背:“你姨娘的事儿,官府正查,定是那些拍花子的作孽! 你好生将养,莫再胡思乱想损了根基。” 提及李姨娘,顾老夫人语气里飞快掠过一丝厌弃和冷漠,显然看不上那个搅家精。 “可……文哥儿他……”顾寒知适时抛出弟弟,声儿虚虚的: “他还那样小……姨娘又……” 顾老夫人断然截住话头:“文哥儿在我这儿好着呢!你先顾着自己!” 语气斩钉截铁,毫无商量余地。 顾寒知“乖巧”点头,泪汪汪:“孙女儿……记下了……都听祖母的……” 顾老夫人又温言宽慰,命芳姨娘取来几匣人参燕窝,塞给喜儿:“用心伺候。” 略一顿,抛下关键消息:“你大哥过几日便回!”! 随即摆手让她退下。 第3章 顾云舟归家1.0 次日天蒙蒙亮,晨露还挂在竹叶尖上,寒知就被丫头喜儿风风火火的声音摇醒了。 “姑娘醒醒!大公子回来了! 昨儿个半夜进的城,现下已去上房给老夫人请安了!” 寒知正梦到上个世界的浴室泡澡,骤然被吵醒,一股火气冲到天灵盖: 靠!扰人清梦,如杀父之仇懂不懂? 社畜尚能赖床,本咸鱼连人权都没了? 但身体已本能地、带着一丝被惊扰的茫然坐起。 开口时,声音带着几分刚醒的微哑,吐字如珠,清清泠泠:“知道了。喜儿,更衣。” 系统886懒洋洋地冒泡:[叮!目标顾云舟归位,建议贴贴刷分。] 噪音污染源+1。pua大师闭嘴,咸鱼开机中! 喜儿手脚麻利地为她绾了个简单雅髻,插上素银海棠簪。寒知瞥向铜镜,眉间那抹天然疏离衬得面容愈发冷清。 正堂里已是笑语盈室。 顾云舟一身月白云纹直裰,身姿挺拔,正含笑立顾老夫人身侧,说着岭南见闻。 他眉目温润,若非眼底偶尔掠过的冷光,活脱脱世家佳公子。 陈表叔一家也在一旁作陪。 “祖母您看这玳瑁眼镜,”顾云舟示意贵生捧上一个精致的檀木盒, “听闻是南边海客的新鲜玩意,对您的目力定有裨益。 还有这箱上好的岭南荔枝,昨日入城便命人快马加鞭运来,用冰镇着,尚算新鲜,您尝尝鲜。” 顾老夫人乐得合不拢嘴,拿了那玳瑁眼镜把玩:“你这孩子,总是这般周到。一路辛苦了,快来坐下歇歇。” 顾寒知悄无声息踏入门槛。 裙裾无风自动,步履却是朝着顾云舟(字慕远)的方向暗留了半步,静立敛衽福身,仪态如雪松覆霜:“孙女给祖母请安。慕远哥哥万福。” 一抬头,眼圈已然微红:“哥哥一路可好?” 顾云舟的目光落在她身上,温煦依旧,却又似多了一分探究。 他上前一步,动作自然地虚扶了她一把:“妹妹快起。” 声音温和低沉,“听闻妹妹前些日子身子不好?清减了不少。可是思念过甚?” 这一句“思念”,尤其是后半句那若有若无的关切语气,精准地戳中了寒知此刻扮演角色的心境 ——对“生母”李姨娘的哀思以及对眼前这位掌握自己生杀大权的哥哥的复杂依赖。 顾寒知心里猛翻白眼:来了来了,专业煽情点题满分!! 面上却波澜不起。 长睫微颤,淡然中透出脆弱裂痕,下意识揪紧帕子的指尖,在触及他若有似无的目光时又倏然松开。 她偏头避他视线,抿唇轻语:“劳哥哥挂念……无碍的。” 系统系统!开演了!情绪加速波动没?这演技值不值05个能量点? [叮!检测到顾云舟情绪产生轻微涟漪波动获取气运值+01。宿主再接再厉!] ……就01?!这核心血包也忒抠门了! 这波血亏啊,眼泪比珍珠还贵了属于是! 果然,顾老夫人立即发话,略带责备地对顾云舟道: “云舟!好端端的,提那些作甚!没得又惹得你妹妹伤心。 寒知丫头乖,快收了泪,你兄长平安回来是大喜事。 来,瞧瞧你哥哥给你带了什么?” 顾寒知内心疯狂吐槽,表面却配合地用手帕沾了沾眼角。 顾云舟立刻收了话题,露出恰到好处的懊恼和宠溺: “是孙儿失言了。妹妹莫哭,是哥哥的不是。 喏,这岭南的椰蓉糯米糍和松子糖,尝尝看合不合口味? 还有一些新鲜的海珠和小贝壳,知道你必喜欢这些小玩意儿。” 说着,长兴便捧着两个精致的匣子上前。 顾寒知径直取过匣中白团,动作依旧斯文,帕子掩袖却快得精准流畅,只在入口前抬眸看了他一眼:“谢谢哥哥。” 那冰凉软糯甜味化开,幸福感直冲热搜榜首:01点换古版雪媚娘?算了,看在他带甜品的份上……荔枝再薅一筐就原谅他! 正堂暖意融融,檀香混着饭菜香。 午膳摆开,流水般的菜肴刚布完。 顾老夫人端坐上首,红光满面。 顾云舟衫,坐她左侧。 顾寒知低眉顺眼坐右侧,把玩着顾云舟新给的玉兔坠子。 “云舟啊,去两广这一路,可辛苦?” 顾老夫人爱怜地给他布了块烧鸭,又招呼寒知,“知丫头也多吃,瞧你这瘦的。” 顾寒知内心os:瘦?天天要来正院请安,参汤当水喝都压不住吐槽欲! 这玉兔子…倒是值点钱。 “托祖母福,一切顺遂。” 顾云舟笑容温煦,亲手舀了碗清淡鱼羹放寒知面前, “妹妹尝尝,我特意嘱咐厨子做的,最是温补。” 他眼神掠过她脖颈,似乎真清减了些,眸色微不可察地一沉。 眼神儿挺毒…鱼羹?怕我哭完噎着? 顾寒知面上却绽开受宠若惊的甜笑:“谢谢大哥哥。” 她小勺舀起,姿态教科书般优雅。 正哄着顾老夫人的陈表婶适时开夸,一通天花乱坠的彩虹屁砸向顾云舟。 顾老夫人听得乐呵,又夸打扮的素净寡淡的陈田儿“娴静懂事”。 陈正的目光却像黏在顾寒知身上。 他宝蓝绸衫,摇着折扇,自觉风流: “二表妹,瞧着越发清丽,可是读了新诗?” 新诗?老子只读兑换清单!“二表妹”呕,油腻得能滑铲了! 原主忍你几年,忍者神龟转世? 顾寒知头也不抬,保持疏离笑:“陈表哥说笑,不过是做些针线罢了。” 碰了软钉子,陈正倒也脸皮厚, 立马转向顾云舟: “表哥南下归来,定带了不少奇珍?听说那番邦香料,价值千金?” 顾云舟搁下筷,笑意浅淡:“新奇东西不少。只是商人本分,经营为重。 药材生息,绢绸流转,才是根基。”语气平和却重若千斤。 陈氏父子笑容一僵,连忙附和。 陈表婶是个人精,布着菜,状似随意地捅刀:“哎哟,慕远侄儿小小年纪就这般稳重,生意做得大! 不像我家这小子,就知道瞎混!” 她狠掐闷头扒饭的陈正,“能有慕远十分之一出息,我跟他爹做梦都笑醒! 正哥儿,还不敬你哥一杯,好好学着点!” 果然, 顾云舟心情似乎不错,顺杆就爬:“表婶过誉。堂弟也伶俐。 正好,药材账目繁杂,田儿妹妹细心,待会儿带她过去帮看看账册?” 顾老夫人立刻接棒:“极好!田丫头针线好,心肯定细!知丫头也去学学,女儿家懂些账目是正经。” 她眼风扫过寒知,带着深意。 这杨家毕竟是寒门,不如商户富裕,若顾寒知只懂女红不通庶务,总归落了下乘。 顾寒知内心os:啧,要装初学者了。 面上乖巧:“是,祖母。跟田姐姐和哥哥学习,是寒知的福气。” 午宴在陈表婶的奉承交响乐及陈正的眼神骚扰中“欢乐”推进。 顾老夫人大悦,临到席散—— 陈表婶袖袍鬼魅般一翻,桌上几块新做的精致点心瞬间失踪。 顾寒知眼观鼻鼻观心(内心狂啸:系统!02积分!快扫她袖子!看看顺走啥硬货了?!) 【滴!物品扫描:陈表婶袖中,水晶莲蓉糕三块、梅花酥饼两块。已收录‘薅羊毛高手’图鉴。(扣02点)】 系统886汇报如常。 行偷糕圣手,甘拜下风! 第4章 顾云舟归家2.0 午膳后的人声渐散,顾云舟踏进君子轩。 不同于正堂的繁华热闹,这座独立的院落清幽得不似人间。 沿路是几竿翠竹挺拔,几丛不知名的杂花开得恣意,一道活泉引来的溪水淙淙流过廊下。 水生是顾云舟的近身小厮,生得机灵。 见主人进院,立刻手脚麻利地打开静室的门窗通风,又赶紧去小茶房提了刚烧滚的山泉水来。 静室如其名,布置极简,一桌,一椅,一架书,壁上挂着一幅写意山水。 窗外便是那几竿修竹,风吹竹叶,沙沙作响。 顾云舟在竹制的软榻上靠坐,合着眼,面上有淡淡的倦色。 长途跋涉加上午宴的应酬,即便是他,也感到了些微疲惫。 水生轻手轻脚地奉上热茶——是最普通的炒青,热气氤氲。 “爷,歇会儿。”水生低声说,“刚才长兴哥还在外头说呢,这趟回来真悬,过南岭那片险滩时,船差点触礁!” 顾云舟合眼轻“嗯”,抿了口苦涩的茶,唇边勾起一丝冷峭。 差点撞稀烂? 呵,分明是劫财害命。 若非早有防备留了后手,倒真要叫人如意一场。 这点风波,不过寻常。 水生不敢吱声,侍立一旁,看竹影在地砖上摇晃。 “李姨娘的事…”顾云舟忽然开口,眸色如寒潭深水,“府里传开了?”声音不大,却压得静室更沉。 水生一激灵,躬下身子:“是!都知道了。二小姐她…当时瞧着不太好。” “你去重点检查李姨娘那些疑似从安平带来的物件” 顾云舟没再说话,了然起身走到窗前,指尖刮过冰凉的窗棂。 李妙娘…一个仗着肚皮兴风作浪的贱妾而已。 烦的是留下个小麻烦。 顾寒知那张小脸强撑的笑,还有… 顾云舟脑海中闪过寒知落泪时细微颤抖的模样,单薄的肩,仿佛蝴蝶骨都能硌得人心头发痒。 “水生。” “小人在。” “去,把书案上那柄小叶紫檀嵌象牙的算盘给二小姐送去。” 顾云舟指尖在窗沿叩了叩, “就说,瞧她算账辛苦得紧,这小巧玩意儿拿去…解闷,权当陪嫁。” 水生正待答应,又听主子声音沉缓补了一句,字字清晰如冰珠落地: “另外……让长兴从暗卫里拨两个稳妥嘴紧的,乔装去安平。” 顾云舟眸底掠过一丝寒意,“细查李姨娘过往经历。 任何与她沾边的旧事、旧人——无论死的、活的、夹缝里苟延残喘的——都给爷……挖出来。 记着,手脚干净,用生面孔。” 水生一个趔趄,心头剧震,脸上却不敢显露分毫:“……喏!小人明白!定办得妥帖!” 水生退下,风声簌簌又成了唯一响动。 顾云舟缓缓走到搁着凉水盆的架子旁。 修长的手指浸入冰凉的水中 ——这是他多年养成的习惯,净手,亦是静心。 冰凉的触感从指尖蔓延开,迅速冷却了心中那一丝因想起某个名字和某个身影乍然掀起的,那丝暴虐的、想把那份伶俐彻底揉碎的掌控欲。 指尖的微凉,让他更清晰地感受到这方寸天地间的绝对平静。 他垂眸看着水中微微荡漾的指节倒影,薄唇抿成一条平直的线。 知知…你且乖些。 顾府账房里,算珠拨动的清脆声响密集如雨。 顾云舟端坐主位,一袭鸦青色直裰衬得他面如冠玉,修长的手指正划过账本上密密麻麻的墨字。 对面须发花白的老账房王先生,正手下生风。 “王先生辛苦了,” 顾云舟开口,声音温润如玉,带着恰到好处的赞许, “这半年的账目清晰分明,各铺子营收稳中有升,先生老成持重,实乃我家柱石。” 王先生心头熨帖,拱手道:“大郎君在外奔波才叫辛苦!” 心下却是一凛:少东家这毒辣眼力,半点空子钻不得,比那莽撞表少爷强出千里远。 顾云舟微微颔首,目光掠过“内宅开销”一项,指尖在“描金彩漆拔步床定金·两具”那一行停住。 “寒知妹妹与田妹妹的拔步床都定下了?” 他随口问道,语气随意得像在问今日的天气。 “是,老夫人亲自吩咐,选的上好花梨木。” 王先生忙答。 顾云舟“嗯”了一声,合上账本,唇角弯起无懈可击的弧度: “节礼单子劳您费心,午后长庚来取。我去瞧祖母。” 身影挺拔如松,消失在月洞门外。 王先生望着空门,松口气,擦了擦额角虚汗。 “啧,东家这身威压,麒麟儿名不虚传。” 算盘珠子都跟着他脚步乱颤。 正院檀香缭绕,老夫人捻着佛珠听嬷嬷碎嘴,见顾云舟进来,老脸笑成菊花: “远哥儿回了?都安置妥当?” “祖母安好,万事皆顺。” 顾云舟温顺落座,接过茶盏。 水汽氤氲,模糊了他眼底一丝狩猎般的幽光。 “王老那边账目清朗。只是…瞧见给寒知妹妹和田妹妹定了拔步床的定金?” 老夫人“唔”一声:“女儿家出门,体面是头等。 田丫头自有她父母添妆,咱顾家意思意思便罢,总不能让人家连嫁妆都指望咱白嫖去。 至于寒知丫头——” 笑意稍敛,语气转硬,“多贴她些! 杨家是清贫,可杨父好歹是个夫子,那杨子臣眼看就是秀才,两年内中举怕也八九不离十。 铜臭再多,抵不上读书的清贵! 咱家这叫广结善缘,往后自有好处。 她嫁妆厚,过去了夫家才不敢轻慢。” 顾云舟垂眸听着,指腹轻轻摩挲着光滑的杯沿。 多贴些? 他脑中飞快盘算着祖母言语中传递的信息: 顾家看好杨子臣的潜力,愿意提前投资。 而给陈田儿体面但不包办,则是对陈家的一种含蓄态度 ——别指望顾家当冤大头全掏了。 “祖母思虑周全。”他温声道,旋即露出恰到好处的忧虑, “只是孙儿看寒知妹妹恹恹的,……这丢了生母,女儿家心中郁结也是常情。 孙儿想着,是不是着人再细细寻访一番李姨娘的下落? 她一个弱质女流,在外总是不好……” “寻什么寻!” 顾老夫人猛地一拍桌子,佛珠串子啪嗒一声砸在桌上,脸上温情尽褪,只剩下刻骨的鄙夷与怒意, “那个不知廉耻的贱婢! 卷着你爹给的金银细软,还闹得满城风雨! 寻她?寻回来也是丢人现眼,污了我顾家脸面!” 老夫人气得胸口起伏:“你回去告诉寒知,让她趁早死了这条心! 从今往后,就当她没那个娘! 让她安心备嫁,少想那些有的没的! 我疼她一场,她也得识大体,顾全顾家的体面!” 顾云舟“神色凝重”,连忙恭声: “祖母息怒,是孙儿糊涂了! 这等家门丑事,自当捂紧,绝不能再污了家里清净! 孙儿这就去劝寒知妹妹,定让她明白您苦心。” 他垂下的眼帘里,精光一闪而逝 ——李姨娘私奔卷财的污名,在顾家这儿,算是彻底焊死了。 这倒省了他许多手脚。 第5章 顾云舟归家3.0 傍晚时分,凝香居笼上一层暖金色余晖,却未能驱散东偏房内顾寒知刻意营造的落寞气氛。 镜中那张清冷脱俗的脸,此刻在她精湛的控制下,眉尖若蹙,眸含轻愁 ——完美符合刚刚痛失生母、前途未卜的柔弱贵女形象。 当然,其实顾寒知正在努力憋笑,因为系统的新功能“脑内影院”开通了。 在她的死皮赖脸下,系统同意先借她五十点,专门用来看电视。 【系统突然警告】 顾寒知:“!!!” 脑中大屏瞬间黑屏。身体比意识更快切换! 她“嗖”地收回撑下巴的手,腰背挺直如弱柳扶风,指尖捏紧丝帕,脸上愁绪精准加深三分,眼角适时挤出恰到好处的湿润 ——奥斯卡看了都得递名片! 脚步声停于门口,温和男声传来:“知知?” 顾寒知深吸气,将被迫中断观影的“悲愤”融入角色情绪,起身相迎时,步履都有些飘摇的脆弱感。 “远哥哥?” 她微微仰头,声音带着三分刻意压制的哽咽,怯怯目光如幼鹿般速扫他身后 ——确认无顾秀云之流窥探,这才卸下些许防备, 流露出几分“仅在你面前可见”的真实委屈,“你可算得闲来看我了?” 顾云舟一身竹青色杭绸直裰,步履轻缓地踱了进来,目光落在她脸上,那柔和像是窗外融入室内的最后一缕夕阳,带着暖意却已隐隐透着凉薄。 他声音放得更低更软:“祖母疼你,已说了要多给你添妆,杨家那边也是看中你的。 怎么还是这般愁容不展?眼睛都红了。” 他说着,极其自然地伸出手,带着薄茧的指腹蹭过她的眼下。 指尖灼热透过薄肤,顾寒知内心警报狂响: 哦豁?这就上手了?大哥,我们搁这儿演兄妹情深呢,你这动作是不是有点超纲? 但她面上依旧是那副要哭不哭。 “远哥哥…” 她微偏头做闪避状,带着点欲拒还迎的姿态,绞帕低语,“不为嫁妆……只是…今日给祖母请安路上,竟瞧见芳姨娘发髻上…簪着支碧玉梅花簪……” 贝齿轻咬下唇,水眸盛满无助直视他:“那分明……是姨娘最心爱之物啊……” 眼圈瞬间又红。 顾云舟眼神微凝——那转瞬即逝的审视快过眨眼,即刻被更深的怜惜淹没: “哦?碧玉梅花簪?可看清?” 芳姨娘……眼皮子浅薄至此? 他心下冷笑,面上温柔如常。 “定是祖母要处置姨娘的旧物,下面的人便……胡乱散了出去。” 顾寒知轻轻拽他袖角,指尖带着依赖式试探, “远哥哥,我不怪谁,也知道姨娘她……她不见了行踪,那些东西府里…。我只是……” 声音低而恳切,“若能悄悄留下一两件她素日里的头面… 悄悄放身边,也有个念想…” 她抬起头,眼神像渴望糖果的孩子, “我愿拿月钱新打的两副时兴头面去换…求远哥哥,帮我在祖母处置时……悄悄留下…” 声音越来越小,尾音带着颤,配上她那副孤高清冷却偏偏在你面前流露出脆弱无助的模样,冲击力十足。 顾云舟垂眸看袖角那玉指,心尖被羽毛拂过,异样痒意蔓开。 他抬手,这次的动作更为自然也更不容躲闪,指尖不仅轻轻拂过她眼角,温热的指腹甚至在她微凉颊侧做了个若有若无的短暂停留。 “傻丫头,” 他叹息,声线温柔似溺毙:“这点小事也值你掉金豆子?” 指温魔力般安抚:“你既有这份孝心,远哥哥替你办妥便是。” 他温和却带掌控,“不必你用自己的新头面,那是祖母疼你,给你备着做体面用的。 姨娘那点旧物,值不得什么,祖母岂会在意?安心罢,定让你如愿。” 顾寒知心花怒放,面上仍是“强忍激动”柔弱状,仰脸扯出含泪带笑感激:“真的?多谢远哥哥!” 然而顾云舟的“帮忙”不止于此。他反手扣住她手腕,引向窗边花梨木美人榻——力道不重,却让她微踉跄。 “坐着说话。”他语气是命令式的温柔,不容拒绝。 寒知顺从地坐下,心里却警铃微作: 又要整什么幺蛾子?站着说不行吗?这榻是能坐出花来? 顾云舟挨着她身侧坐下 ——一个越过兄妹安全线的距离。 深眸盛满专注“怜惜”:“瞧瞧,还是愁眉。姨娘在天之灵见你这般,岂不心疼?” 寒知内心翻了个白眼:李姨娘在天有灵要真看得见,怕不是先冲下来挠花芳姨娘的脸…还有空心疼我? 面上垂眼细语:“我只是…念及姨娘待我…” “好了,”顾云舟打断她无实质意义的絮叨,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强势。 他忽然站起身,几步走到旁边的小几旁,桌上竟不知何时无声无息地放着一个精致的青玉小碗和一柄小巧的玉勺。 他端起碗,走回榻边,俯身,目光直直地锁着顾寒知: “大夫新调的宁神安眠的药汤,养身补气的。 知道你心思重,特意让人熬好了带过来。趁热,听话,喝了它。” 那玉勺已经舀起一勺颜色可疑的深褐色药汁,散发着浓郁的苦香,递到她唇边。 顾寒知下意识地微微向后缩了缩脖颈,眼中闪过一丝真实的惊慌。 顾云舟见状,嘴角勾起宠溺弧度,眼神不容抗拒:“怕苦?远哥哥在这儿陪着你。” 另一只手极自然托住她下颌,拇指在那光洁下巴上极快一蹭——力度掌控精准如雕琢。 冰冷的玉勺边缘已经碰到了顾寒知的下唇。清苦的药气直冲鼻腔。 顾云舟眸光似洞察穿一切,低沉诱哄:“乖知知,张嘴。” 复杂的心理斗争在电光石火间完成。 她认命般地闭上眼,顺从地微微启唇,任由那带着他体温的玉勺将温热的苦药送入喉间。 苦涩的滋味在舌尖炸开,她精致的小脸立刻皱成了一团。 “这才乖。”顾云舟低笑满足,继续慢条斯理一勺一勺喂送,深眸幽邃地欣赏她每次蹙眉、每次睫颤。 一碗药终于见底。 顾寒知苦得舌尖发麻,恨不得立刻灌一桶蜜水下去冲淡这股味道。 正当她以为酷刑终于结束时,顾云舟却放下了药碗,并未离开。 他抽出一条素净的棉帕,动作极其自然地、细细地擦拭她唇边不小心沾染的药渍。 那帕子带着他身上清冽沉水香的气息。 他的指腹有意无意擦过唇角——比药更让心悸! 顾寒知只得维持一副苦傻了的柔弱迟钝。 “瞧你,苦成这样。”顾云舟低笑,那笑声贴着耳朵过去似的,带着令人心悸的亲昵。 他擦拭的动作慢得几乎像是在抚摸。 还没等顾寒知内心呐喊完, 一只温热有力的大手已经揽上了她的肩背,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道,将她整个人轻轻一推一带—— 天旋地转! 下一瞬,她上半身已依赖状斜倚在……顾云舟膝头? 顾寒知浑身僵硬得像块石头,大脑一片空白。 顾云舟的动作行云流水,没有半分生涩。 他一手仍然轻揽着她的肩膀,另一只手臂则极其自然地垂落在她的身侧,形成一个半包围的保护(或者说禁锢)姿态。 两人的姿势亲密得超越了所有兄妹的界限。他身上的气息瞬间将她笼罩。 “知道你心里难受。” 他低沉嗓音在头顶响起,安抚与危险共存,温热气息拂过发顶, “这般靠着,会不会好些?” 他的手指,极其自然地开始梳理她鬓角被蹭乱的一丝碎发,指腹若有似无地滑过她的额角。 虽然顾寒知内心电闪雷鸣,但身体的反应却因震惊和权衡利弊而显得有些迟钝的“顺从” ——她并未立刻惊跳起来,也并未激烈的反抗,只是僵硬地维持着这个姿势。 外人看来,只觉长兄顾云舟怜惜幼妹丧母悲怆难支,将其轻揽膝头柔声抚慰,一派兄友妹恭,顾氏门风。 第6章 顾云舟归家4.0 顾云舟低头,看着怀中人儿因悲伤过度而迟钝的侧脸,和那微微颤抖、如同蝶翼般的睫毛,眸光深邃如同幽潭。 指腹流连鬓边细嫩肌肤,感受那份真实的轻颤。 他俯身,呼吸几乎灼烫耳廓,唇齿厮磨般低唤:“知知……” 这个名字,带着独特亲昵和暗示的称呼,如同小钩子。 “莫怕,”声如叹息,却又带着令人心悸的占有欲, “有远哥哥在呢。你想的东西,想做的事,远哥哥都会为你办妥。” 话语的内容是安抚和承诺,但语气里却透出一股“你的一切都在我掌控之中”的意味。 那只在她发鬓轻抚的手,带着狎昵缓缓下移,指节极轻擦过她敏感耳垂边缘。 “以后,”目光锁住她因紧张而泛粉的面颊,继续情人私语般低语, “心思别太重,也别老跟人置气。安安静静、乖乖巧巧地,等杨家的事了…” 他微顿,指腹轻点她颈侧温热跳动的脉搏: “远哥哥…自替你谋划更好出路,嗯?” 那上扬的尾音“嗯”,如枷锁!如情蛊!伴着颈侧那不容忽视的触感! 顾寒知靠他腿上,颈项敏感处被摩挲,听那“好出路”暗语,内心核爆级弹幕: 更好出路?劫花轿还是兄娶妹?手!移开!耳垂非礼勿动懂不懂?!你这操作放话本里,是要挨板子沉塘的! 她心底一片山呼海啸,身体的每一寸感知都被这个姿势下顾云舟的存在无限放大。 为那爆表的能量与悬顶的寿命值,她终是不敢挣脱这危险温存。 只能僵硬着身体,让脸颊贴着他温热的衣料,从喉咙挤出几个依赖柔顺的音节: “嗯……听……听远哥哥的……” 回应她的,是顾云舟落在发顶那轻柔安抚般的轻拍,与耳畔低沉玩味的一丝轻笑。 烛火初燃,花厅里家宴飘香。 顾老夫人端坐上首,笑容慈和。 下首处,顾秀云、陈田儿挨着顾寒知,三人指尖翻飞,正拨弄几上彩绳打络子。 顾云舟引王先生踏入厅门,目光不着痕迹扫过角落,最终黏在顾寒知身上一瞬。 “哥哥!王先生!”顾秀云立刻扔下打了一半的宝相花络子,笑得花儿似的,甜得发齁。 陈田儿也跟着起身,腼腆行礼。 顾云舟温文还礼:“先生请上座。” 转身却精准捕捉到顾寒知——她也放下手中最基础的缨络,仪态端方地见礼:“慕远哥哥,王先生。” 顾秀云急吼吼捧上刚打好的络子,献宝似的:“哥哥看!平安如意结!配你的扇子如何?” 陈田儿手中也有个编好的同心方胜,也想递出去,却有些踌躇。 顾云舟视线轻飘飘掠过络子,脸上是恰到好处的客气笑意: “秀云妹妹好巧思。不过我日常多用玉环挂扇,倒是不便挂这些。” 婉拒得客气又疏离。 他随即转向顾寒知,眼神里带上了些许旁人不易察觉的亲昵, “方才去你院里,还有点咳,要记得按时喝药” 顾寒知心头一跳,面上却连忙点头。 角落空气一滞。 顾秀云捏着络子的手,指节骤然捏得发白,眼底飞快掠过一丝嫉恨,又迅速低下头去。 恰在此时,坐在下首的陈正腆着笑脸举杯开口: “哎呀!表哥好福气! 二表妹这般贤惠灵巧,将来定能宜室宜家,旺夫兴族啊!” 话音一转,眼珠子像算珠般滴溜乱转, “表哥年底是为生药大采买回来的? 小弟不才,外头倒认得几个朋友,跑腿分忧那是义不容辞!表弟只管吩咐!” 他身后的陈表叔夫妇点头如捣蒜。 顾云舟唇边含笑,举杯略略一抬:“表弟有心。 生意琐事自有掌柜分忧,不敢劳动表弟。” 指腹轻摩袖口新换的细软料子,无声打脸。 喧闹散去,夜已深沉。 顾云舟屏退左右,独自踏入内院深处的君子轩。长庚早已提灯静候。 “东西?”顾云舟脱下外氅,语气平淡。 长庚立刻捧上一个精巧木盒:“大郎君,下午二娘子亲自送来的…说是生辰礼。” 顾云舟接过盒子,指腹摩挲过光滑檀木。 下午?趁他清点外院箱笼的空档? 倒是会挑时机。 他嘴角那抹笑意倏忽即逝,快得让人以为是错觉。 打开盒子,里面是一件叠得整整齐齐的男子春衫。 料子并非华贵的绫罗,却是一种极清浅、仿佛初春江水流淌过的青色 ——天水碧。 最难得的是,衣襟、袖口处用深浅不一近乎同色的丝线绣着极细腻的流云暗纹,若不细看,几乎融于衣料本身,低调而精致。 顾云舟对衣料何等熟稔,一眼就认出这料子,正是他上次从南边带回给顾寒知做新裙的上等天水碧料子中,最好的一匹。 那匹料子,他记得她很是喜欢。 旁边正插花的贵生瞥见,忍不住赞叹:“二娘子的针线越发精进,这般暗绣功夫……” 顾云舟一个眼神扫过,贵生后半截话立刻咽了回去,默默垂首抱着花瓶退下。 内室再无旁人。 顾云舟指尖拂过针脚,动作轻柔,眼神却冷得像淬了冰。 他踱至书案边,案上桃花开得正艳。 修长手指拈住一朵最娇嫩的花瓣,指尖缓缓收拢、碾磨…… 橘黄灯火下,那鲜红的花汁在他苍白的指间蜿蜒流下,刺目如血。 踱到窗边清水盆前,他望着水中倒影,让破碎的花瓣自指间无声坠入水面, 又将染汁的指尖浸入清水,看血色如蛛网般消散。 “知知……”低沉嗓音几乎消融在夜色里,带着一丝近乎病态的甜腻, 一丝令人骨髓生寒的掌控欲,丝丝缕缕地,蛛网般无声裹紧了远方凝香居的方向。 第7章 杂事 清晨,正房花厅。 老夫人坐在酸枝木椅上,气色略好。 青瓷碟里薄皮蟹粉小笼透亮诱人,小蒸笼揭开,裹着水汽压下粥香。 顾云舟入座,拈起公筷,旁若无人地将剔透的虾饺稳稳夹到寒知碟中: “从前在安平,吃的可合胃口?那边口味素淡。” 顾寒知脸上自然流露依赖,侧脸对他笑,腼腆又满足:“劳大哥哥惦记。 安平饮食自然不如家中…嗯,精细。 况且在府里,有大哥哥和祖母疼爱,自然比外面舒心百倍。” 这话慰藉了老夫人,却也字字剜在顾秀云心头,指尖死死掐着袖口绣花。 顾云舟唇角微扬,目光只落在顾寒知脸上,仿佛席间只有她一人:“昨日风声大,可曾扰到寒知妹妹安寝?” 顾寒知os:原主可真不容易,有这么个哥哥在家里疯狂给她拉仇恨,是巴不得让她被孤立。 “咣当!” 白瓷调羹磕在碗沿,响声刺破寂静。 顾秀云猛地抬头,脸颊涨红,眼底委屈汹涌:“哥哥!整席上只顾问她一人? 她睡得香!我可一夜没睡!西偏房……” “秀云!”芳姨娘低喝,扯她袖子,急看老夫人和顾云舟脸色赔笑, “三丫头小孩子脾气!还不收声!” 老夫人筷子往桌上一搁,闷响死寂。 目光如刀刮过芳姨娘,钉在顾秀云脸上:“食不言!十几岁姑娘毛毛躁躁,成何体统?一顿早饭容不下你?!” 顾秀云吓得噤声僵住。 老夫人沉脸用完饭,便示意顾云舟扶她回暖阁。 正院暖阁。 帘子落下,隔绝鸟鸣。 老夫人脸上温和尽褪,被顾云舟小心扶坐窗边榻上。 她摸索出一张薄红帖递出,嗓音干涩如冬日:“杨家聘礼定了。” 顾云舟接过展开,目光掠过纸上:寻常银壶银盏两对,杭绸四匹,粗绒线一箱,纹银三十两。 唇角细微下撇,冷峭弧度一闪而逝,喉间极轻嗤笑: “寒酸。” 老夫人未饮参茶,只嗅着热气,疲惫中淬着冷厉:“待找到那贱婢定要将她打死!” 她喘口气,目光直刺顾云舟,“万一张家听到风声退亲…我这张老脸往哪搁?! 顾家面子何在?!” 顾云舟静静听着,眸底如寒潭不起波澜。 待老夫人气息稍平,才缓声开口,声音沉静似幽涧: “祖母息怒。 此事该查,但此刻最紧要非处置下落不明之人。 若携款逃,不过财货小事;若别有隐情,贸然发落有失家风。” 老夫人皱眉急迫:“依你说该如何?忍这哑巴亏?” “非也。”顾云舟指尖轻搭紫檀扶手, “凡姨娘原有之物,无论贵贱,皆封存登记,送寒知妹妹房中。 物归原主,是顾家体统,免生事端、猜议。 待她回,对账;若不回…东西归处,祖母说了算。 方显顾家待下宽厚。至于找寻…” 他语气淡然几近冷漠, “安平那地,托人打探即可,不必兴师动众引人疑窦。” 老夫人眉头渐展,戾气退去。盯着香炉白雾,终叹了口气: “罢了,依你。让人仔细归置,送寒知丫头小库。” 她摆手,此事揭过。 随即抬眼,目光骤然沉甸甸钉在顾云舟身上:“云舟,你年纪不小了。你妹妹亲事在即,你自己呢?当真一个入不了眼?哪怕先纳……” 顾云舟唇角温和笑意微微一凝,瞬复如常,眉间恰到好处无奈氤氲: “祖母疼惜。然漕船正过邗江遇汛,生药铺需备老药赶霜降…千头万绪不敢分心。 总要庶务稳妥,方好打算旁事。” 他斟茶,动作行云流水,将话题如抚过冰块般不着痕迹地转开。 老夫人张了张嘴,看着长孙无懈可击的沉稳,满腹劝诫咽下,无力挥手。 靠上引枕,只觉窗外天光都暗淡几分。 午后澄澈的天光透过窗纱,被室内的沉静压得失去了几分燥意。 顾云舟散漫地倚坐在紫檀木圈椅上,姿态从容中透着掌控全局的优雅。 顾寒知坐于他对面不远处的矮凳上,手里捏着一颗小小的梅子脯,目光却似乎没有焦点地飘在空处,指尖无意识地微捻着那枚果子。 室内只余下窗外隐约的蝉鸣和两人间奇异的静默。 贵生捧着个尺长的螺钿紫檀小匣子,轻悄地放在两人中间的桌案上,随即垂首迅速退至角落阴影里,如同融化一般的存在。 “拿着。”顾云舟下颚微点,指向那匣子,声音平淡如常,听不出丝毫异样。 顾寒知抬眼望去,心下一凛 ——那分明是李姨娘视若珍宝、密锁箱底夹层的梳妆盒! “远远哥哥?”她疑惑出声,指尖微微蜷缩。 顾云舟仿佛没听见她声音里的异样,兀自伸手掀开那精巧的盒盖。 里面分了三层:上层是几对色泽发暗的银耳坠; 中间倒是有几件精贵之物,但造型独特,体积不小,一看就不好出手; 下层的小抽屉也被他拉开,露出寥寥几枚边缘磨得晶亮的梅花小银锞子和一些散落的铜钱。 “银子……没了。” 顾寒知的目光落在那些空荡的格子和那几点寒酸的小银块上,喃喃自语,攥紧梅子脯的手指关节微微泛白。 盒中之物的贫瘠远超预料,并非全然做戏。 李姨娘是一点都不演啊,前面安排河边那出是干嘛? 顾云舟对那几不可察的失态恍若未觉,只淡淡地合上盒盖,发出“嗒”的一声清响。 随即,他姿态随意地拎起桌上温着的青瓷酒壶,将壶中清亮微黄的酒液倾注进一只小巧的莲瓣青玉杯中。 “新得了几坛岭南的梅子酒,清甜适口。” 他语带闲适,身体却在这一刻朝前倾去,手臂径直越过桌案上那片微妙的距离,将那冰凉的杯沿不容置疑地递到了顾寒知的唇畔。 那清冽混合着微酸的梅香倏然袭来,瞬间缠绕住她, 更混杂着他衣料间幽深沉水香的尾韵,构成一种极具侵略性的、无从抗拒的胁迫感。 “知知,”低沉蛊惑的声线贴着空气递送过来,那亲昵到令人心颤的称呼几乎与杯沿同时触碰到她紧绷的下唇,激起一小片冰凉。 顾寒知眼睫猛地一颤,视线本能地滑向他手边自己那只空置的酒杯。 她指尖微动,似乎想自行取杯。 然而顾云舟根本没给她机会。“乖,” 那低哑的字眼带着绝对的命令意味,捏着玉杯的手指纹丝不动,反而向前轻轻一压,杯沿带着酒液的湿意,不容分说地抵开了她的唇瓣。 顾寒知呼吸一窒,几乎是僵硬地、极其勉强地抿了一小口。 那微辛的甘意裹着一丝薄涩沾湿了她的舌尖。 玉杯稍稍撤开寸许。顾云舟的目光却凝得更紧,胶着在她此刻因酒液浸润而更显水润嫣红的唇上,像是审视一件终于露出破绽的收藏。 倏地,他抬起另一只手的食指,那带着薄茧的指腹骤然、用力地碾过她柔嫩的下唇,将她唇上那点诱人的水光和嫣红一并晕染开来。 他的指尖沾染上那若有若无的红意。 他将那根食指收回,举至自己眼前,饶有兴味地凝视着指腹上那抹艳色,薄唇边缘终于勾起一丝淬骨阴寒的笑意,慢悠悠地品评道:“这……尝起来,” 他若有所思,舌尖仿佛回味般扫过上唇,“嗯?这唇脂……倒衬你。” 那低语如同毒蛇冰冷的信子缠绕上耳蜗。 一股冰冷的刺感与翻涌的作呕瞬间攫住了顾寒知! 唇上被他碾过的地方火辣辣的痛!混蛋! 把她当什么了?! 为了那一个点就是一天的“活命费”,顾寒知几乎是瞬间完成了生死时速的情绪切换。 她强行咽下炸裂的怒火,深深吸了口凉气,面部的羞窘如潮水般漫涨上来,从耳垂一直烧到雪白的颈侧,小巧的耳尖红得几近透明。 她的睫毛颤如风中蝶翼,声音带了羞愤的颤意,细弱又无助: “远、远哥哥!”她慌乱地微微侧头,避开他的目光,声音又细又抖, “你……你这是做什么呀!” 隔着那张简约的书案,顾寒知看着对面男人那毫不掩饰的深沉笑意,心头一片冰凉。 她强忍着内心的愤怒,细声哀叹道:“姨娘她……还能回来吗?” 顾云舟凝视着她被霞色晕染的脸颊,那笑意纹丝未变,眸底深处却暗沉的如同窗外骤然聚拢的云翳。 他并不答话,只是那样看着她,无声的压迫在静室中弥漫开来。 第8章 愤怒 入夜,顾秀云挤在芳姨娘房里。 越想越气,自从几年前顾寒知进门,连祖母、哥哥都成了睁眼瞎! 所有眼珠子都镶在东边墙上了似的! “姨娘!”顾秀云一头扑进芳姨娘怀里,泪水混着恨意汹涌, “凭什么都偏心东边那狐狸精? 早晨用饭,哥哥只问她睡没睡好,还给她夹点心! 她算个什么东西!明明李姨娘她…” “闭嘴!”芳姨娘脸色骤变,厉喝断,紧张地瞥向紧闭房门,手死死捂住女儿的嘴, “作死的东西!这话也敢嚷!” 顾秀云呜呜挣扎,泪水滚烫。芳姨娘指甲掐进她下巴,掐出红痕,眼中是从未有过的冰冷厉色:“听着!‘李姨娘’三个字,在府里是忌讳! 提也不能提!你嘴里再吐出半个字,当心我撕烂它!” 她紧盯着女儿,直到那份疯狂被恐惧取代,才松开手。 “她房里是遭了灾!” 芳姨娘压低声音,字字如淬毒的针,“什么卷银子?那是烂在坑里的脏水! 沾上女人的名节,这辈子就臭沟里刨食!” 指甲抠着炕沿泛白,“你大姐姐也算是有了着落! 你呢?亲事还没影儿!府里有个污糟名声的妾,哪个体面人家看得上庶出的三小姐顾秀云? 嚼舌根的会把顾寒知的娘和你娘掰开看?! 你哥哥、祖母再偏她,堵得住千万张嘴?!” 这番冰锥似的话,瞬间冻住了顾秀云的怒火。 一股寒气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手脚冰凉。 她怔怔看着姨娘的脸,第一次看清,“名声”这玩意儿是拴着她喉咙的绞索。 原来这府里每个人,都在一张名为‘体面’的血网上挣命。 顾寒知?呸!她也不能例外! 芳姨娘见她眼里的疯劲散了,才疲惫挥挥手:“凝香居拥挤?忍忍! 跟姨娘挤一个窝,好听? 小娘养的,这是骂人的话。 安分些,以后自有你的去处! 眼下这一针一粟的,争个什么劲儿?” 凝香居东偏房的小书案上, 顾寒知面无表情地盯着那个打开的螺钿紫檀小匣,里面寒酸的首饰和银角子在灯下反射着一点微弱的光。 指尖捻起一颗小小银角子掂了掂,冰冷的触感一直透到心里去。 她垂着眼,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出一小片阴影,看不清表情。 只有她自己和那看戏的系统才知道,此刻她心湖深处是什么光景。 耳边仿佛又萦绕起顾云舟那把能溺死人的温柔嗓子:“这唇脂……倒衬你?” 衬你大爷!鉴定完毕,顾云舟是懂怎么精准地恶心人的! 一股被当货品般掂量品咂的屈辱感,混合着冰冷的求生本能,狠狠撕咬着神经。 她牙关紧咬,生生将翻涌的暴怒压下。 操蛋的世界! 才两天!顾云舟才回来两天,她就已经在变态顾云舟的精神污染下有些忍不住了! 系统开始插刀:才两天?想想原主啊兄嘚! 那可是被强制改造了整整十年的顽强菟丝子! 骨头缝都被顾大魔王的深情泡软了! 你这开局自带金手指的穿越党,还能看个脑内小电影解压,知足! ……淦!这么一比,顾云舟简直是变着法儿地变态!服了! 怎么让自己过得舒服些呢? 顾寒知陷入了思考。 很显然她不能脱离顾家这个宅子,因为剧情之外的人她都吸不到气运。 指尖猛地收紧,冰凉的银角子硌得掌心生疼。 一个疯狂的念头在她眼底燃起。 顾云舟,走着瞧!看谁‘改造’谁! 第9章 博弈1.0 某日账房内,陈墨沉檀的气息弥漫。 顾寒知装模作样地拨弄紫檀算盘,下首的陈田儿对着密密麻麻的账目愁眉苦脸,恨不能钻进去。 主位上,顾云舟指尖规律轻叩紫檀案几,听取掌柜的禀报。 “……铺子流水平稳,唯有这靛蓝绒线棘手!” 掌柜苦恼地翻着账册库房薄, “三百多斤陈货压仓,南边新货却因丝绸路不通卡在路上。 旧货不出,新货将至,久囤必跌价啊!” 顾寒知心不在焉地翻着账册,指尖划过纸面如同扫灰,眼神早已魂飞天外 ——装新手小白也很痛苦的,她又不想真的干活。 “……为今之计,怕是只能……”顾云舟沉吟开口,降价止损的决定即将出口。 “呀!”一声“娇弱”惊呼炸响! 顾寒知如梦初醒,声音带着点被自己吓到的颤儿,秀眉轻蹙,指尖缠着一缕发丝,那“纯真”劲儿亮得晃眼: “这蓝线线……就非得‘卖’吗?” 她无辜抬眼,眸子里盛满“清澈的愚蠢”: “若……若叫人‘想’买它……岂不省事?” 话音未落,她像说错话般飞快睨了眼顾云舟,垂眸低头,脸颊秒染懊恼红晕 ——奥斯卡小金人此刻应在她脸上生根。 小儿呓语?陈田儿茫然抬头。 掌柜苦笑张嘴,滞销不卖焉能不亏—— “叩!” 顾云舟悬空的指尖骤停案上。 沉静的表象下,无形风暴瞬间成型。 那“想买”二字如惊雷炸开,将他固有思路彻底颠覆。 顾寒知继续飙戏,一副受惊白兔模式,瑟瑟发抖: “我…我蠢笨胡言…哥哥你们当没听见…” 顾云舟缓缓抬眼,目光如深潭,精准锁定顾寒知那张“无辜”的绝色小脸。 嘴角微勾,笑意冰凉带刃。 他一眼看穿:那心虚的偷瞄,那“脱口而出”后刻意的懊悔”。 这小狐狸,藏得可真深! 那点被冒犯的微怒奇异发酵成了更浓的兴趣。 他倾身向前,越过桌面,修长的手指懒懒一拨她面前那个象征性落灰的紫檀算盘,冰凉的指尖故意擦过她放在桌边的手背,如愿带起一丝细微的战栗。 凝视着那截看似一折就断的雪白脖颈,他胸膛里滚过被愚弄的愠怒、对未知价值的惊疑,还有……掌控失序带来的莫名亢奋。 他倏然起身,指下紫檀案几留下一声空响的回音。 目光如刀,先刮过顾寒知苍白的侧脸,旋即钉向窗外。 掌柜和陈田儿只当二小姐天真烂漫,暗自松了口气,悬着的心算落了半截。 唯有顾寒知和顾云舟心知肚明:这账房里的沉檀香气,早被一句“无心之言”搅得暗流汹涌,前路莫测。 过了几日,顾云舟陪顾寒知逛街。 西市人潮如织,彩衣翩跹。 顾云舟一身月白锦袍,贵气逼人,看似信步闲庭,余光却牢牢锁着身旁莲步轻移的顾寒知。 她今日只簪了支素银簪,越发衬得小脸清冷,一副不染凡尘的仙子模样。 行至一古玩摊前,寒知脚步微滞,目光似是而非地掠过角落一块蒙尘的旧砚,形状古朴。 系统886的提示在脑中闪过:「目标发现:」 “唔……”她几不可闻地轻嗯一声,睫羽低垂,仿佛陷入对砚台某种抽象意境的欣赏,指尖若有似无地拂过那方砚的边缘。 顾云舟眼神微动。 砚?倒也符合她素日的喜好。 他心中顿生一种掌控的快感——看,他知道她的“偏好”。 他温声问:“寒知妹妹喜欢这砚?”语气带着宠溺,仿佛在逗弄一只看中羽毛的小雀。 寒知恰到好处地回神,琉璃般的眸子掠过一丝淡到几乎看不见的涟漪,微微摇头: “劳远哥哥垂问。只是觉得……形制有些古拙,想必前人曾倾注不少心血。” 这话落在顾云舟耳中,便成了含蓄的喜欢。 他微微一笑,爽快地对摊主道:“这砚,包起来。”价都没还。 区区几十两,博她一份“记得兄长好”的潜在人情,划算得很。 寒知敛衽:“谢大哥哥厚赠。” 声音清越,听不出多少欢喜,只有该有的规矩。 三日后·凝香居 晨光熹微,寒知听着喜儿絮叨府里琐事,心思全在系统监控上。 时机到了! 顾寒知起身,从妆奁底层拿出那方澄泥砚,塞进个不起眼的旧丝绒盒里,递给喜儿: “去‘古德当铺’,随便换几十两银子回来。 若有人问,就说是我嫌它占了地方,看着就眼烦。” 喜儿老实应下,小跑着出门。 “爷,”长庚躬身,语气带着点难以理解的迟疑, “二姑娘…让喜儿拿着您前几日送她的那方旧砚,去古德当铺了。” 顾云舟捏着信函的手指几不可查地一顿。 砚台?他亲手挑的“合乎她心意”的物件? “可说了缘由?” 他目光未离信函,声音平稳,却比刚才沉了半分。 指尖下意识地摩挲着袖中一块温润冰凉的玉佩——这是他思考时的小动作。 “喜儿那小丫头在当铺前头回布庄伙计问,嗓门不小,” 长庚努力还原细节,“她说:‘我家姑娘说了,这劳什子看着就烦!占了地方!换了银子给她院里添几匹好料子裁新衣!’” 长庚说完,忍不住小声补了句:“二姑娘…果然是娇养惯的。” 顾云舟终于抬起了眼。 他缓缓放下信函,修长的手指在紫檀桌案上轻轻一叩。 “看着就烦?占了地方?” 他低声重复着喜儿传来的话,唇角极其细微地向上牵了一下,那弧度冰凉如刀锋,丝毫没有笑意。 ——前几日她在古玩摊前欣赏这“形制古拙”、感念“前人倾注心血”的模样还历历在目。 转瞬之间,就成了碍眼的累赘? 她这小狐狸,撒谎比喝水都顺! “添新衣?”他指尖敲击桌面的频率微微加快,带着一种沉郁的节奏感,眼底深处掠过一丝嘲讽。 ——做戏给我看? 还是真蠢到超乎想象? 那日她眼中一闪而过的笃定……难道是错觉? 顾云舟闭上眼,复又睁开时,眼神已恢复了惯常的温润深邃。 ”知道了。”他淡淡开口,重新拿起算盘,语气带着兄长式的包容与一丝纵容, “女儿家爱俏,由她罢。这点小事,不必再报。” 然而,他心中那根名为“顾寒知”的弦,又被悄然拨紧了一分。 这份矛盾,这份刻意为之的“眼皮浅”,本身就值得玩味。 他倒要看看,她这出戏,后面唱什么。 半个时辰后·花园小径 顾寒知“巧遇”刚“查账”回来的顾云舟。 他温润依旧,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兄长对妹妹的无奈与关切:“听长庚说,妹妹把那方旧砚换了银子?若是府里月例短了手脚……” 顾寒知淡然颔首:“不缺的。” 忽似想起什么,漫不经心道: “说来也奇,当铺那戴单眼琉璃镜的老先生一见砚,惊得跳脚连呼‘暴殄天物’! 哆嗦半盏茶功夫,硬塞给妹妹两张……‘隆昌号’票子。” “隆昌号?” 顾云舟唇边那抹温润如玉的笑意,没了。 他脸上的表情并未崩裂,只是那笑意如同退潮般,极快地、一丝丝地隐去,最终只余下一种近乎审视的平静。 他被愚弄了。 好!好得很! 他果然没看错!这只小狐狸远比他想象的更狡猾、更危险,也更……有趣! “原来是隆昌号的票子……” 他眸光如渊,紧紧攫住顾寒知的脸,唇角微勾,吐字却冷硬如冰:“妹妹这眼力……深藏不露啊,哥哥甘拜下风。” 那“深藏不露”四字,被他咬得极轻,却带着千钧之力,像是一把无形的钥匙,试图撬开她层层叠叠的伪装。 顾寒知像是浑然未觉他话中的深意,或是刻意忽略了。 她只微微福身:“哥哥若无其他事,妹妹先去给祖母请安了。” 转身离去,衣袂飘飘,背影依旧清冷如画。 顾云舟立在原地,并未立刻移动。 被愚弄的冰冷余怒尚未散去,但已被那发现“宝藏”的强烈兴奋与征服欲所覆盖、融合, 最终沉淀为一种更为深沉、更为危险、也更为执着的决心。 指腹无意识地摩挲着袖中那块温凉的玉佩,感受着那熟悉的触感带来的稳定感。 他望着那消失在月洞门处的纤细背影,嘴角最终缓缓勾起一个几乎看不见的、却带着十足侵略性的弧度。 —— 这局棋? 呵,猎物终于亮出爪子了? 有趣! 第10章 叶家寿宴1.0 阳春三月,叶府张灯结彩,宾客喧阗。 叶老夫人七十大寿,江州显贵济济一堂。 花厅丝竹袅袅,暖阁笑语融融,富贵泼天。 顾老夫人领着女眷入后园水榭。 陈表婶拉着陈田儿,喜气洋洋地同几位夫人叙话,话题自然绕到刚定下的亲事上 ——陈田儿与叶家幼子叶问安,婚期就定在明年三月初三。 角落处,顾寒知一袭月白襦裙罩烟霞纱,素银簪斜绾青丝,苍白小脸在脂粉下勉强有了点血色,却更衬出几分弱不胜衣的疏离。 她低垂眼睫,指尖无意识捻着袖口绣的缠枝莲纹,仿佛周遭喧嚣与她无关。 其实顾寒知正在看杨子臣与顾云舟的位置。 顾寒知与杨子臣的婚期在明年九月二十七。 杨子臣?人傻钱少速离的典型案例,现在还要跟他在这演这苦情戏码,坑爹啊! 按照后续记忆,这货可没那么简单 啧,原主记忆里那个冒雨送药的“深情才子”滤镜碎得稀烂。 “寒知妹妹!”青衫书生快步凑近,嗓音压低透假惊喜,目光黏她脸上, “月余不见,怎清减至此?定是庸医不尽心!” 手欲拽她衣袖。 顾寒知一个侧身避茶盏的动作不着痕迹地拉开距离, 抬眼间,琉璃眸子里蓄起恰到好处的水光,三分病弱七分羞怯: “杨公子……万福。” 声音轻软,用“公子”而非旧日“子臣哥哥”,划下泾渭分明的界限。 杨子臣一愣,眼底“怜惜”更浓:“你我之间,何须这般生分?” 环顾四周无人,他逼近半步,廉价熏香混书墨味儿扑面而来: “聘礼莫忧!九月秋闱我必高中!定八抬大轿风光娶你!” 顾寒知睫羽微颤,迅速低头掩去讥诮,再抬眼却泫然欲泣,声轻却刺耳: “杨公子鸿鹄之志,寒知……不敢拖累。” 指尖捻紧袖口缠枝莲,似承受巨大压力,“府中近日……议论颇多。” 声音陡然压低,掺入难堪与委屈,“那聘礼单子……不知怎地传了些风声……下人们嚼舌根,竟说……竟说……” 她贝齿轻咬下唇,眼眶迅速泛红,“竟说杨家……是存心轻慢顾家,轻慢于我!” “岂有此理!”杨子臣脸红如猪肝,那点“怜惜”被当众揭短的羞怒冲得粉碎。 他声音拔高引得附近夫人侧目,才慌忙压低,语气却因心虚更显急促: “寒知妹妹莫听刁奴胡说!聘礼乃家父母倾尽所有,诚心一片! 眼下清贫不过暂时,待我秋闱——” “杨公子,”顾寒知轻柔却坚定打断,抬起蓄满水汽却异常清亮的眸子,直视他, “寒知信你志向高远,亦信杨家诚意。” 话锋一转,声音更低柔,字字清晰:“然……人言可畏。祖母最重顾家颜面。 今日叶府盛宴,多少双眼睛看着? 若……若此事再被提,寒知人微言轻,恐……护不住杨家清誉,也护不住……” 适时收声,未尽之意震颤——护不住婚事本身。 顾云舟隐在水榭廊柱阴影里“赏景”。 顾寒知的话一字不落入耳。 “聘礼单子传开”、“轻慢顾家\/轻慢寒知” ——他指节摩挲着腰间玉佩,指节蓦地收紧泛白。眼底温润冻结。 杨家?安敢如此! “护不住杨家清誉,也护不住……” ——一股暴戾冲上心头!她还替他着想?! 还对那姓杨的存情意? 他怎敢委屈我的知知!姓杨的…该死! 顾寒知通过系统精准捕捉到阴影下阴鸷气息。 她不给杨子臣喘息机会,以帕掩唇发出一声压抑轻咳,苍白小脸更显脆弱,微福身: “杨公子见谅,寒知……不适,告退了。” 不再看他青红交错的脸色,转身,步履飘摇却仪态万方走向暖阁, 留一袭青衫在众目睽睽下 ——脸色像极了半生不熟的猪肝炖粉丝。 第11章 叶家寿宴2.0 暖阁熏香暖融。顾寒知“虚弱”靠窗边软榻,接过芳姨娘塞来的暖手炉,演足被杨家“气”到心悸的可怜模样。 芳姨娘撇嘴想刺“穷酸”、“脸皮薄”,被顾老夫人厉眼堵回。 顾云舟适时现身,言语温和却强硬,三两句话“请”走无关人等,连陈田儿芳姨娘也被“体恤”去陪陈表婶。 门扉轻阖,喧嚣尽散,暖阁静得只剩炭火噼啪。 顾云舟面上温润褪尽。他步步走近,无声,身影笼罩带来强烈压迫。 那双含笑凤眸浸了寒潭水,沉沉落在顾寒知苍白小脸上,审视着她每一丝细微表情。 “知知,”声音低沉平缓,亲昵的占有感取代疏离的“寒知”。 他俯身,拿起小几上温着的细瓷碗参汤。“喝汤,顺气。”动作自然如兄长关切。 顾云舟捏瓷勺的指节因用力泛白。 汤碗离唇近,手稳,气息却压抑着阴翳。 顾寒知太懂他。 她顺从启唇,小口啜饮他喂来的参汤,眼睫低垂投下柔弱阴影,乖顺如琉璃娃娃。 汤将尽,她蓦地偏头、掩唇,一声裹着泣音的轻咳迸出,娇躯剧颤 ——那份惊心动魄的脆弱,精准砸进顾云舟眼底。 “怎么了?”顾云舟放下碗,眉心微蹙语气关切,目光却锐利如鹰,试图穿透伪装。 顾寒知抬眼,,泪水泫然,扬起苍白破碎又“懂事”的笑: “远哥哥别担心……只是,只是心里闷……没事。”声音轻软带哽咽。 完美避开杨子臣名字,只归咎“心里闷”,更直指委屈根源。 似是力竭,她无意识往前微倾,一缕乌发滑落颊边。 顾云舟视线不由自主粘上那片瓷白。 他指节微动,欲替她拢发—— 顾寒知如受惊小兔猛然后缩! 后背死死抵住软榻,脸颊到颈子瞬间烧成一片霞色,眼中泪光混着纯然羞惧,慌乱恳求“哥……哥哥……” 声音细若蚊呐,慌乱恳求,为这“失态”道歉 ——这反应,完全是对亲近兄长边界被骤然打破产生的纯粹羞赧逃避,与对杨子臣的疏远截然不同! 顾云舟的手僵在半空。 空气凝固。 躲了?呵……这羞红,这慌乱,不是厌恶,竟是……因我而起? 有趣,当真有趣! 他目光如烙铁,死死锁住那片因他而起的灼红,以及她因羞怯乱颤的睫羽。 胸腔里扭曲的餍足如毒藤疯长! 她躲开了! 但这份躲避,不是因为厌恶,不是想着别的男人,只因为……他是她兄长顾云舟! 一个让她需冷静应对的“杨公子”,而面对他顾云舟时,她却流露出如此羞怯、依赖又无措的本真反应! 那点“恋慕杨子臣”的猜疑,被这致命的羞红烧得灰飞烟灭。 更深层的真相席卷他 ——她心里有他! 这份情愫如此纯粹、灼热,却又被伦常禁锢,才逼得她以“定亲”为由头,试图斩断这蚀骨妄想?! 【系统暴击提示:叮!叮!叮!顾云舟情绪风暴:惊艳+20,狂喜+25,占有欲爆棚+40,怜惜+10,对杨子臣杀意+5!!获取气运值+100!能量充盈!】 顾云舟缓缓收手,指尖仿佛还残留着被那灼人温度烫伤的错觉。 原来如此……小东西心里藏着这般心思。这游戏,越发让人欲罢不能了。 他睨着那羞得快埋进衣领的绯红小脸,喉间溢出一声低沉而充满玩味的轻笑。 “傻丫头,”声音放柔如情人低语,目光却幽暗如锁定猎物的猛兽,带着极致占有欲的安抚, “在哥哥这里,无需逞强。” 他重新拿起空碗,指腹状似无意却极其缓慢、带着某种宣告意味地拂过她啜饮过的碗沿: “杨家……不必再忧。他们给的委屈,哥哥总会替知知讨个说法。” 他顿了顿,字字淬着冰火,“至于‘亲事’……信哥哥。你的将来……自有哥哥替你做主。” 他不再停留,转身离去。 身影温润依旧,袖袍下紧握的拳和翻涌的戾气却昭示着截然不同的风暴。 暖阁复归死寂。 直至用系统确定顾云舟离开,“娇弱垂泪”的顾寒知霍然抬头! 脸上羞红荡然无存,她抽出帕子狠狠擦嘴,眼中只剩冰冷算计: 十点,还不错。 下一步:加固‘兄妹情深’人设,深化‘求而不得’! 让他深刻体会‘妹妹只能在心里想哥哥,但终究室要嫁人离巢’的致命酸爽! 稳赚不赔的买卖,冲! 第12章 博弈2.0 凝香居东偏房,初夏的阳光透过纱窗,碎金般洒在牡丹屏风上。 顾寒知懒倚窗边贵妃榻,指尖无意识捻着团扇玉柄,这攻略进度条……啧,得加点猛料。 珠帘轻响。 顾云舟步入,竟难得弃了清雅月白,一袭黛蓝暗银竹叶纹锦袍,衬得人如出鞘名剑,暗藏锋锐。 “知知。”声线温润,目光却精准锚定在他昨日送来的剔红海棠花匣 ——那玩意儿正大剌剌占据顾寒知梳妆台正中,晨光下流光溢彩。 顾寒知盈盈起身见礼:“慕远哥哥。” 眼神掠过匣子却未停留,引他窗边落座。 喜儿奉茶,茶香袅袅。 顾云舟无视茶盏,径自拿起匣子“咔哒”打开,露出水晶簪,笑容宠溺里掺了丝审视: “想着妹妹爱清雅,这水晶配你衣裳正好。怎不试试?” 顾寒知目光落在簪上,剔透光芒映在她眼底,却点不亮半分欣喜。 柳眉几不可察地轻蹙复平。“簪子……自是极美的。” 声音清泠,指尖“珍重”地抚过簪身冰凉,却“啪”一声干脆合上匣盖,推了回去。 顾云舟眉峰微挑,笑意淡去: “哦?不合心意?” 温雅表象下,审视的意味陡然加重,如鹰隼锁定了猎物微小的异动。 顾寒知抬眼,眸中水汽氤氲,委屈值拉满: “哥哥待我之心,我岂不知?便是天星,怕也愿为我摘来……” 她轻吸口气,“可正是因哥哥事事给得太足、太易……” 指尖绞着裙角,流露出‘小白兔’式的惶恐依赖,“哥哥将我捧在这金屋暖阁,万事无忧……日后呢?” 她怯怯瞥了眼顾云舟骤然沉凝的脸,哽咽尾音精准拿捏: “日后哥哥成家立业,自有嫂嫂掌家……若那时,再无人留意我偶然瞥向枝头新叶的目光,未曾想为我挑件应季的簪环……” 她哀愁叹息,杀伤力拉满: “习惯了哥哥这般唾手可得的好,再跌回‘寻常’日子……可如何是好?” 空气凝滞。 唯有顾云舟指节在几面上轻叩,一下,又一下,沉滞如闷雷。 嫂嫂?寻常? 呵……我亲手豢养的雀儿,羽翼都该染上我的颜色,岂容他人窥伺半分? 想逃?痴人说梦! “跌回寻常?”顾云舟声音低沉了下去,指尖停在几面,笑意全无,“知知,你在说梦话。” 火候正好。 顾寒知袖中伸出玉手,“珍而重之”地捧出一物 ——一片新鲜掉落的桐叶,翠叶如蝶,带着春天气息。 她指尖捻着叶柄,眼里映着嫩绿,笨拙又真诚: “方才见它打着旋落下,想着哥哥日日案牍劳形,眼中尽是锱铢银钱,错过这季节生趣……” 她唇角绽开一丝短暂的天真笑容: “总想让哥哥也看看我眼中世界,像不像话本里的……‘真心挂念’?” 桐叶脆弱,“此物一文不值,比不得哥哥赏赐万分之一…… 可它是我亲手拾起,想让哥哥看这份生趣的‘念’……” 她摩挲叶面,“或许……比库房里现成珠光宝气,多那么一丝‘真’?” 方才那句“嫂嫂”、“跌回寻常”投下的巨大阴影,瞬间被这嫩绿灼热的“心意”驱散! 原来如此! 她不要死物,她要的是我的‘心念’…… 这小狐狸,竟用最拙劣的饵,钓最凶猛的兽。 好,好得很!这游戏,越来越有趣了。 “傻丫头。”他霍然伸手!并非接叶,而是如铁钳般一把攥住少女微凉的手腕! 力道之大,似要将那脆弱桐叶与她一同捏碎在掌心。 声音低哑滚烫,裹挟着浓稠的宠溺与愠怒:“谁许你胡思乱想?” 他将她握着桐叶的手强行拉到眼前,目光如烙铁般扫过那片“心意”,最终锁死她惊愕的水眸: “日后如何,自有哥哥替你打算。这路,既已踏上,岂容你回头?” 他俯身逼近,指尖如镣铐划过她掌心:“你要的‘真’?” 嘴角勾起一抹掌控的弧度,“好。” 掠食者的锋芒毕露:“从今日起,你这双眼所见的每一分惊喜……连同捧来的这份‘念’……” 声音轻柔如羽,却裹挟不容置喙的铁令:“都记在哥哥名下。谁……也别想染指。” “至于这匣子……”他推回水晶匣子,指尖带着灼人热意,目光如幽深漩涡: “既然库房的物件儿伤了你的‘心意’……下次,哥哥不假他人之手了。” 笑意加深,眼底却是深不见底的占有欲:“保证你这小脑袋瓜里,不会再冒出些不该有的……‘担忧’。” 第13章 博弈3.0 顾云舟持着新得的岭南枇杷步入凝香居。 顾寒知接过,脸上挂着恰到好处的疏离浅笑:“谢谢,远哥哥。” 她指尖灵巧地剥开一颗,晶莹果肉在指尖捻弄,却不送入口中,只若有所思地看着窗外, 轻轻一叹,“可惜了。” “可惜了?”顾云舟捕捉到她未尽之意,眉头微蹙。 顾寒知抬眼,琉璃眸里盛满纯然的天真与困惑: “是觉着可惜呢。稀罕物再多,人心叵测才最难懂。 昨儿听嬷嬷说话,提到个女子,夫君千好万好,一转头却……” 她指尖一松,剥好的枇杷“啪嗒”轻响落回碟中,嫌厌之情不言而喻。 顾云舟脸色一沉,目光如钩,死死锁住那颗被弃置的枇杷。 心里那根弦“嗡”地绷紧:这小狐狸精的针,专往心肺上扎 ——她是在嫌他脏?! “寒知,”顾云舟声音压低,绷得死紧,像被砂纸打磨过的弦, “小小年纪,打听这些作甚?” 他目光鹰隼般钉在她低垂的眼睫,不放过一丝变化。 顾寒知抬起眼睫,眸中映着天光,澄澈无辜得能映出人心底的龌龊。 她唇角弯起极淡的弧度:“远哥哥教训得是。只是…这人心,委实奇怪。 顶好的东西,沾了旁人一点边,就像蒙尘染垢,失了本真,” 她秀眉蹙起,流露出少年人纯粹的不解与嫌腻,小声嘟囔:就像那落了灰的果子,想想就膈应得慌。” 院外芭蕉叶影晃动,屋内冰盆融化的水滴砸在青石板上,一声,一声,敲在绷紧的寂静上。 她拈起绣绷穿针引线,方才那番杀人诛心的话仿佛只是窗外一片落叶的响动。 这极致的天真无邪与暗藏的致命苛求,狠狠碾过顾云舟心口那点被揭穿的焦躁。 鬼精丫头!嫌我…脏?好,好得很! 这独占欲…不正是我想要的猎物爪牙?够锐利! “世间珍物,本就稀少,” 顾云舟声音恢复了温润,却似寒潭底浸过的玉,沉甸甸压着 “既知其贵重,自当竭尽全力护其无暇。” 他意有所指,眼底暗光涌动,将那碟枇杷又往前一推,“吃,专程给你带的。 你的意思,哥哥…明白了。” “明白了?”顾寒知手下飞针走线不停,只微微侧首,长睫在眼下投下淡淡的阴影,掩去眸中锐色,语气娇憨带惑:“远哥哥明白什么了呀?” 这懵懂的反问,如同一瓢油,猛地浇在顾云舟心头那股暗火上——是真是假? 这独占欲,是稚气任性?还是对他…露骨的索求和变相的考验?! 一股名为狩猎的兴奋混合着被挑衅的焦灼感,在血脉里鼓噪。 顾寒知似被他灼人的目光看得不自在,轻轻搁下绣绷。 终于,她伸出两根葱指,极尽轻蔑捻起那颗枇杷,举在窗前逆光细看,樱唇微启,带着孩童般的天真:“想起个旧闻呢。” “嗯?”顾云舟坐直,等着下一把扎心小刀。 “说某地有位名动天下的才子,”顾寒知清凌凌的声音流淌, “学富五车,温润如玉,引得无数芳心暗许。” 她故意一顿,瞥见顾云舟眼中那丝被勾起又随即被警惕覆盖的自矜。 “可惜呀,”话锋陡然寒冽,她眼底滑过一抹毫不掩饰的鄙夷,“ “流连秦楼楚馆,红颜无数,‘一树梨花压海棠’的故事不知唱烂了几回。” 她指尖轻巧一弹——那枚阳光下水灵灵的果子“噗”一声落回碟中,狼狈滚了几圈,沾满桌沿看不见的灰暗。 “终究是,”她拍了拍手,仿佛拍掉什么肮脏的尘埃,语气平淡得结冰,又似宣判, “纵有惊世才,一身风流债,琼枝玉树也成了朽木败絮。 后人提起来,啧啧,免不了叹一句…腌臜。” 最后两字,轻,快,淬毒又见血。 窗外蝉鸣骤歇,唯余那颗沾满污痕的枇杷,孤零零躺在白瓷碟心,刺眼得像一道耻辱的疤。 顾云舟的脸瞬间沉如浓墨。 那果子落碟的轻响,如同一记响亮的耳光扇在他脸上! 她甚至不肯碰!她嫌他…脏?!“腌臜”? 这就是她眼里可能的他?! 顾寒知无视脑中聒噪的系统提示音,重拾绣绷,淡声道:“不过是听来的旧事罢了。 远哥哥乃端方君子,自不屑、亦定不会那般…脏的。” ”那“定不会”三字,轻飘飘如蛛丝,却勒得顾云舟喉头腥甜 ——纯净,无垢,只此一人。她要的,就是他做她的禁脔! 清冷光线下她柔和的侧脸与利刃般的故事形成惊心动魄的颠覆。 “腌臜”?!这等秽物般的字眼焉能与他顾慕远相连!? 懂了!你要的‘洁’,至纯至洁?好! 那我就证明给你看!证明这世上唯一的‘干净’,只会是你顾寒知! 谁染指,我碾碎谁! 一股混合着毁灭欲与重塑决心的疯魔之火在胸腔炸开! 她要证明?那他就给她一份无可挑剔的证明! 这“索要无瑕”的独占欲如同最烈的春药,点燃了他血脉深处的极致占有与毁灭之欲! 顾云舟霍然起身,动作带着一种斩断前尘般的锐利与急迫,衣袂带起劲风:“知知安心!” 他声音低沉裹挟着熔岩般的灼热与铁血的决断,字字砸入凝香居的寂静: “哥哥行事,自有道理!你所珍视的‘洁净无瑕’—— 他眸色一狞,字字淬火生寒,砸碎一地寂静:“哥哥必奉若圭臬!” 话音未落,他已大步向外,临到门边却猛地顿足,侧过半张脸,那眼神阴鸷如刀: “哦,对了,金陵那边,倒是得了些你生母李姨娘的…新鲜消息。” 他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玩味的弧,如同猫捉耗子前最后的爪尖轻挠,旋即身影没入回廊阴影,只余那半句裹着寒气的威胁,蛇一样钻进顾寒知的耳朵里,冻得她指尖发僵。 切,放狠话谁不会? 有本事真去当个守身如玉的苦行僧呀,我的好哥哥~ 系统!这把火烧得够不够旺?最好烧得他顾慕远眼红心热,把自己架在火上烤,顺便—— 把那些‘旧债’焚个干净!嘻嘻~ 第14章 端午前夕 五月初的晨风已带上溽热。凝香居檐角铜铃清越。 顾寒知端坐镜前,喜儿梳理发髻。 镜中人一身素净月白襦裙,只簪一支素银蜻蜓簪,细链轻晃。 脸颊仍然苍白,唯唇瓣点了薄绯口脂, 雪地里一点红梅似的。 她起身,步履弱柳扶风,腰间禁步玉响轻微规律。 喜儿捧素纱团扇紧随。 【宿主,本系统有一事不明。】886的语调切换成“循循善诱”模式,【您的健康值经过三滴‘灵泉水’滋养,已达75点,按理说已远超常人‘病愈’标准。为何还要维持这副‘弱柳扶风,三步一喘’的伪装?】 顾寒知脚步微不可察一顿。 统子你代码烧糊了? 一个千金小姐,大冬天掉冰窟窿里差点成冰雕,不过才两三个月,现在诈尸一样满血复活? 嫌命长啊!我不体弱谁体弱? 不白得像个阿飘谁像? 我要是现在活蹦乱跳红光满面,等着被拉去烧死驱邪吗? 【哦?】886拉长了调子,带着点“看透不说透”的戏谑,【刚到手第三滴灵泉水就秒喝,你要是不喝岂不是正大光明的体弱?那还用像现在这样,请平安脉时还要花能量开挂,喝的药也要先倒在空间里再找机会倒掉。】 顾寒知翻了个白眼,幸好喜儿在后面看不到她表情, 闭嘴!当我铁打的? 75点那也是亚健康打工人水平! 月末的葵水痛得我差点原地升天,要不是积分换止痛药续命, 不然铁定比第一个世界还惨。 不过现在也差不多了,灵泉水可以先攒一攒了。 正院暖阁,檀香袅袅。 顾老夫人通身富贵,绛紫缠枝牡丹织金褙子,发髻一丝不苟盘着沉甸甸的翡翠簪子,腕戴蜜蜡佛珠,端坐紫檀罗汉床。她正低头看着依偎在身边的文哥儿。 她正低头看着依偎在身边的文哥儿。 文哥儿今日穿了件簇新的宝蓝色小锦袍,衬得小脸愈发白净。 脖子上新得赤金镶百宝长命锁项圈,沉甸甸的,显然是新得的玩意儿。 他手里捏小九连环,眉头微蹙正聚精会神地拨弄着,小嘴无声念念有词。 看到顾寒知进来,他眼睛一亮,放下九连环,规规矩矩地站起身,像模像样地作了个揖:“姐姐安好。”声音清脆,带着孩童特有的清亮。 真乖,唯一的“人形感情牌”,得攥紧。 顾寒知脸上瞬间脸上盈满恰到好处长姐温柔怜惜,上前福身:“孙女给祖母请安,祖母万福金安。” “快起。”老夫人堆慈祥笑,“昨可是睡得不好?瞧着气色还是弱了些。喜儿,扶你家姑娘坐下。” “劳祖母挂念,昨晚是有些难眠,不过用上大哥哥送的香囊倒是好过许多。” 顾寒知柔声应着,目光一转,自然地伸出手,“文哥儿,到姐姐这儿来,让姐姐瞧瞧这新项圈。” 文哥儿得了祖母首肯,才迈着小步走到顾寒知身边,仰着小脸让她看项圈,还不忘小声说: “姐姐,先生昨日教了《千字文》的前两句,‘天地玄黄,宇宙洪荒’,我都会背了!”语气里带着点小骄傲。 顾寒知揽他在身前,蹲身细看赤金项圈,指尖轻轻拂过上面镶嵌的细碎宝石,声带一丝哽咽: “真好看。文哥儿戴着,定能平安康健,长命百岁。” 抬头,眼圈微红看老夫人:“祖母慈爱。” 老夫人被她看得心头熨帖,更怜这“懂事”孙女:“他是顾家的根苗儿,自然要用金玉养着。你也是,要好生将养着,莫再忧思过甚了。” 她顿了顿,补充,“你哥哥前日送来的那支老山参,记得让厨房炖了汤喝。 还有,新裁的夏衫料子送来了,是上好的杭罗,颜色鲜亮,回头让针线上的人给你们姐妹几个都做几身新衣裳,端午出门也体面些。” “是,谢祖母,谢大哥哥。”顾寒知垂眸。牵着文哥儿温热小手。 帘子一响,芳姨娘带着顾秀云也前后脚进来了。 芳姨娘今日桃红底绣折枝玉兰杭绸褙子,赤金点翠步摇晃,红宝蝙蝠簪刺眼,金丁香坠耳。 顾秀云鹅黄绣缠枝莲薄纱裙,珍珠排簪,努力想显出少女的清丽,奈何眼神里的不甘和刻意模仿顾寒知的“清冷”姿态显得有些不伦不类,尤其看到顾寒知正亲昵地牵着文哥儿,嘴角撇了撇。 芳姨娘凑趣笑:“老夫人今日精神头真好!文哥儿这身打扮,活脱脱一个小金童!寒知丫头看着也清爽多了。 这新到的杭罗料子妾身也瞧见了,水滑得很,给姑娘们做夏衫最是相宜!” 老夫人笑着应了,目光扫过众人,在顾寒知身上停留片刻,又落到顾秀云身上: “云丫头今日这身鹅黄倒也鲜亮,小姑娘家是该穿得喜庆些。” 顾秀云脸上立刻飞起红霞,带着点得意瞟了顾寒知一眼,娇声道:“谢祖母夸奖。孙女也想着端午快到了,正好穿新衣去看龙舟呢!” 寒暄几句,丫鬟们奉上香茗点心。老夫人端起汝窑天青釉茶盏,慢悠悠啜了一口,像是忽然想起什么,目光温和地扫过顾寒知、顾秀云: “眼瞅着离端午只有小半个月了。江州今年的龙舟会听说办得格外热闹,连知府大人都会亲临。到时候,祖母带你们几个姐妹也去瞧瞧,开开眼界,沾沾喜气。” 此言一出,暖阁内气氛瞬间有了微妙的变化。 芳姨娘眼中闪过一丝喜色,连忙应和:“哎呀,那可是好事!老夫人最疼姑娘们了!”她推了推身边的顾秀云,“还不快谢过祖母!” 顾秀云忙不迭地行礼:“谢祖母!孙女定会安分守己,不给祖母丢脸!” 她说着,眼珠子滴溜溜一转,状似天真地补充道:“听说那修江河畔的望江楼雅座可是顶好的位置,能看到整个赛程呢! 张家太太前儿个跟姨娘说,她家就定了那儿,就盼着带她家闺女去散散心,相看相看别家儿郎呢!” “张家?”老夫人眉头微不可察地一蹙。 芳姨娘立刻接上话茬,语气带着恰到好处的“闲谈”意味: “可不是嘛,就是前街张通判家那位姑娘。说起来,两年前,她家还跟杨家那新科举人杨子臣议过亲呢! 也不知是哪边没瞧上眼,后来就不了了之了。 如今张家姑娘年纪也大了,是该多相看相看。” 她话音落下,目光似有若无地扫过顾寒知,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探究和幸灾乐祸。 所有人的目光,再次有意无意地聚焦在了顾寒知身上。顾秀云更是微微扬起下巴,等着看她的反应。 顾寒知握着文哥儿的手几不可查地紧了一下。 先是茫然,继而浮起一丝欢喜,下一秒又被薄薄忧虑覆盖。 她轻轻咬了下唇,抬眼看向老夫人,眼中盛满依赖与怯懦:“祖母……龙舟会自然是极好的盛事,能随祖母出门开眼,是孙女的福分。只是……” 她恰到好处地停顿,目光落回文哥儿脸上, “只是孙女听闻……届时江州有头脸的人物都会齐聚。孙女……怕自己笨拙,言行不当,万一……万一有人提起姨娘的事,让祖母难堪,让顾家……” 余音袅袅,未尽之意在场谁都懂。 暖阁内瞬间安静下来。芳姨娘眼底飞快掠过一丝幸灾乐祸顾秀云嘴角快咧到耳根。 老夫人脸上的笑容淡了几分,放下茶盏,发出一声轻响。 她看着顾寒知,复杂翻涌:怜惜?审视?亦或一丝被戳中软肋的烦躁? 她何尝不知带她去的风险?可若不带,岂非此地无银? 杨家那边…那寒酸的聘礼和摇摇欲坠的婚约更如芒在背! 她必须让顾寒知露脸,稳住局面! “知丫头,”老夫人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你是我顾家的女儿!行得正坐得端,何惧人言?闲话自有祖母替你挡!你只需记着,谨言慎行,恪守闺范,便是了。顾家的体面,不在别人嘴里,在自家人的骨气上!” 这话看似说给顾寒知听,更像是说给在座所有人听的,更是在给她自己打气。 “是,祖母教训的是。孙女谨记于心。” 顾寒知立刻垂首,声音带着一丝被安抚后的哽咽,还有被点醒的坚定, “孙女定会好好跟着祖母,绝不给顾家丢脸。” 第15章 针线 凝香居东偏房 午后的光影慵懒,熏炉里一缕艾草清气袅袅旋升。 本该惬意躲懒的端午前夕,窗外热闹非凡 ——丫鬟银铃笑语被捣雄黄的“噼啪”声切碎,更远处蒸笼揭开,甜糯粽香没骨气地直往窗缝里钻。 空气暖得发腻,粘黏如刚出锅的米糕。 顾寒知内心却比被十八壮汉轮番蹂躏过的校场更狼藉,堪比废墟现场: 满地碎成渣的雄心壮志,粘着“躺平”字样的理想残片。 她指尖,捻着根细如牛毛却重逾千斤的绣花针——沉!比当年扛过的铅球更沉百倍! 这玩意儿在她手里,跟拿根烧火棍舞绣花似的,浑身别扭! 瞪着眼前这堆散发节日“温馨”的手工kpi:顾云舟那变态的香囊、顾老夫人的至尊抹额、外加一堆长命缕和炮灰杨子臣的荷包。 顾寒知内心崩裂:“原主大姐!你女红点这么满是想逼死后来人吗?!留条活路行不行?!” 遥想悲催的清朝世界,她缝个荷包不扎手就是超常发挥,绣个鸳鸯能变水鸭子。 虽然目前靠着原主的身体记忆,打个基础络子、穿个针线还能凑合,但这种大师级的精细活和没完没了的重复劳动? 生理性眩晕直冲天灵盖! 手指头都要打结了! 幸亏那便宜娘跑了,不然再加一份工单,她可以直接考虑用这绣花针自我了断了! 原主还留下些半成品和材料。 她努力回忆着原主的记忆碎片,调动那点可怜的肌肉记忆,但这过程堪比酷刑! 这还是她这段时间反复练习的结果。 但速度还是慢得像蜗牛爬,精神折磨堪比跑一万米! 眼睛都快瞪成斗鸡眼了,手指头也快被扎成筛子! 成品?马马虎虎能看,但离原主的“大师级”水准差了十万八千里, 这玩意儿送出去,别说刷好感度续命,怕不是要被扣分! 不行,必须开挂!眼神死死钉在系统虚拟屏幕上。 金光闪闪的“女红大师技能卡”【2000积分】霸屏,旁边蝇头小字:【1分钟体验版 - 10积分】。 “系统!统子!你这比扎肾放血还黑!抢钱界效率天花板?!”内心咆哮震得脑瓜嗡嗡。 系统886沉静如高贵at。 穷鬼的泪在心底磅礴。 深吸一口气,”统子!”他在脑海中深情地呼唤, “打个商量!买三分钟!批发!能不能给个友情骨折价?25点!不能再多了! 你知道我这个月‘贴贴业绩’压力有多大吗? 过节了,贵公司也要适当给点员工福利” 沉默长得像一世纪。 【滋滋……分析宿主贡献潜力……】886诡异地顿了几秒,【确认特别促销:三分钟女红大师体验卡,限时折扣价:28积分。是否兑换?】 28?!“限时折扣”?这统子绝对吃了差价!”心脏像被粗麻绳勒出血珠,每一滴都是血汗积分! “兑!”灵魂深处吼出悲壮,“万恶的资本主义剥削统!” 【滴!兑换成功!倒计时:3:00 开始!】 倒计时跳动——世界剧变! 手中银针秒变核动力引擎针尖!意识指令下达: “开始!” 目标:顾云舟的湖蓝香囊! 针如残影,不再是绣,是劈!劈出凌厉银色浪峰!劈出撞碎巨船的凛冽船头!寥寥数线,神韵拉满——与“慕远”二字撞出满屏杀气! 缝合?暴力又优雅!线头秒收进布料暗处,成品表面光洁,只有战船纹路,流畅如天生! “停!(还剩两分多钟)” 抄起祖母至尊绀青抹额。 “姿势要快!准头要稳!时间必须省!” “开始!” 深金丝线!针尖如精密机械臂沿边“飙车”!不绣花!只勾回形双金轨!匀!直!亮瞎眼!工业流水线级的冰冷完美! 最后三十秒!珍珠伺候! 噗!噗!噗!针尖变订书机!小米粒珍珠秒变阅兵方阵——钉在中心线!间距均匀!方向统一!堪称强迫症福音! 成品乍看毫无惊人之处,唯有那流畅完美的金边和整齐的珍珠阵列散发着“低调的讲究”。 远看稳重贵气,近看…嗯,细节确实不多,但胜在“工整无瑕”! 谁敢说这不显孝心? 砰!!! 顾寒知像被抽干了所有力气,直挺挺砸进贵妃榻。 指间那根折腾了他半天的绣花针无力地滑落在地毯上,仿佛一根耻辱柱。 窗外阳光正好,小丫鬟们嬉笑着挂彩符,文哥儿举着甜粽跑来跑去。 唯凝香居东偏房,弥漫劫后硝烟。顾寒知眼神空洞盯着房梁,对着虚空无声立下此生毒誓: “统…子…作证……” “待大爷……挣脱这针线地狱翻身那天……”她吸了口气,胸腔破风箱嗡鸣,“要么……顾云舟骨灰进茅厕……” “要么!” “是老子我!扶!摇!直!上!九!万!里——!” 咸鱼顾仰躺榻上,眼珠艰难转动,死盯那根耻辱柱。 “……若……再让这破针……玷污七尺(伪)奥运种子半分荣光……” “……就!让!顾!云!舟——!” 顾寒知突然闪回画面:那厮,似乎……宝贝他那一头秀发? 嘴角在脱力中扯出扭曲快意,气若游丝却清晰诅咒: “……让顾变态的头发……全!部!掉!光!!!一根……不留!!” 掷地无声的毒誓,裹着艾草香盘旋。 这是异世灵魂对命运最后的倔强宣战,浓缩了体育生怨念、直男尊严、对精细手工活的深恶痛绝和对那掌控者的终极诅咒。 至少此刻,这条咸鱼觉得……赢麻了!虽然只赢了根针和秃头诅咒。 第16章 宴仙楼 江州城南·宴仙楼 午后暖阳透过茜纱,给\"醉芙蓉\"雅间镀上暧昧的金边。 奢靡的沉香混着歌妓的冷香、瓜果酒香,精心粉饰着这销金窟的糜烂内里。 绸缎巨贾赵老板陷在锦缎堆里,笑得像个泥塑的弥勒佛。 刺眼的是,他身旁的歌妓\"翠羽\":鹅黄襦裙衬着茉莉簪,本该楚楚可怜,此刻却面白如纸,脖颈绷紧如待宰的鹅,汗珠顺着颤抖的太阳穴滚落。 赵老板的指间懒洋洋转着一柄白玉折扇。 那冰冷的扇骨头子,正极慢地划拉着翠羽搭在身前的皓腕内侧 ——顺着筋络,一寸一寸,爬向她绷紧的肘弯嫩肉。所过之处,激起一片细密的鸡皮疙瘩。 \"呃……\"翠羽猛吸半口气,身子惊弓般一缩,牙根深深陷进下唇里。 赵老板恍若未闻,慈眉善目。 扇骨悠然抬起,扇头却精准落点在她紧并的大腿外侧裙料上,不轻不重地按着,顺着丝绸纹理旋磨。 动作轻柔得下流,如毒蛇挑逗濒死的蛙。 密集的汗珠从翠羽额头砸向下颌,裙下双腿筛糠似的抖。 今日天气凉爽,她后脊的冷汗却早已把里衣粘在皮肉上,黏腻冰凉。 她死死盯着脚下波斯地毯繁复的花纹,目光虚浮得像溺毙前徒劳地抓稻草。 雅间门无声滑开。顾云舟玄青的身影似孤峰陡然切入这奢靡画卷。 目光如电,瞬间扫过赵老板温煦笑容下的折扇、翠羽额角坠摇欲滴的汗珠 ——那一幕龌龊,了然于心。 眼底古潭沉寂,只余一丝淬冰的讥诮,快得旁人无法捕捉。 \"顾贤弟!\"赵老板手腕翻花,白玉扇\"啪\"地收拢,动作流畅得如同演练千遍。 他热情洋溢地招呼,同时极其自然地抬脚轻踹了下翠羽裙摆: \"还愣着?给顾少爷看座!\" 如同使唤阿猫阿狗。 翠羽如蒙皇恩大赦,腿软得几乎跪倒,慌乱地用手背抹汗,脸上红白交错:\"是…是!\" 她几乎是扑到顾云舟座前搬椅子,动作凌乱,额角新汗在光下晶亮如珠。 顾云舟步履从容落座,视线平静掠过翠羽湿透的鬓角,如同拂过一粒尘埃。 他正对红玉。红玉怀抱琵琶,《春江花月夜》的曲调依旧清越空灵。 两人隔着香雾对视一瞬,交换了一个无声的风月场密码 ——熟客与伶伎的心照不宣。 \"赵兄今日好兴致。\" 顾云舟唇角含笑,目光清澈地投向赵老板,仿佛刚才那幕戏从未入眼。 赵老板豪爽大笑:\"贤弟来迟!罚酒三杯!\" 他亲执鎏金双鱼壶,稳稳为顾云舟面前的薄胎青瓷莲花杯注满琥珀浆液,\"陈年桑落,最配贤弟风雅!\" 顾云舟指尖轻叩光润的包金桌沿,敲出玉磬般的清冷声响,不动那杯酒。 反而倾身向前,显出几分苦恼自嘲: \"赵兄美意,心领了。临出门家祖母耳提面命半日,说得我心头打鼓,倒让您老见笑。 \" 声音压得刚好,不扰琴音,字字清晰。 \"哦?老夫人何至如此?\"赵老板眼神锐利一闪。 顾云舟叹气,声音又低几分,眼神却意有所指地扫过这片\"温柔乡\": \"唉!正议亲呢,正经清流人家,讲究个''规矩''二字。 城中忽起流言,说什么某家公子''流连声色''、''耽于逸乐''…… 老人家怕,怕这些脏唾沫星子污了我这身白衣,坏了秦晋之好。\" 他自嘲一笑,指尖点桌:\"小弟我也疑心过虑了?可您老江湖最明白 ——这世道啊,一百张嘴也顶不过一声闲屁崩得响! 譬如今日,您我不过听个清曲叙旧,传到那些嚼舌根的婆子官媒耳朵里?\" 顾云舟唇角勾起冰冷的镰月弯钩:\"''顾少爷与商贾狎妓宴饮,放浪形骸''! 风雅?哈!风雅穿肠过,下作留万古!清白?\"他喉间溢出一声冷嗤, \"清白那叫一个易染污!\" 赵老板脸上那层温煦的油彩,瞬间被这番话刮了个干净! 每一个字都像烧红的钢针,直插他心窝子! \"流言\"——分明点他赵胖子的\"宴仙楼风流\"!更是暗指他刚才那龌龊手笔! \"清流门第\"、\"规矩森严\"——直接把这锅扣他赵某头上!带坏了顾家少爷,坏了好姻缘? \"狎妓宴饮,放浪形骸\"——八个血淋淋的大字,成了索他命的铡刀! 顾云舟那句\"譬如今日\",轻飘飘把他赵某人从\"陪客\"变成了\"首恶教唆犯\"! \"清者最易被污\"——诛心! 顾云舟一尘不染,那污垢打哪来? 只能是他赵胖子这坨臭肉引来的苍蝇屎! 赵老板的肥躯肉眼可见地僵硬了,冷汗瞬间浸透中衣,一股恶寒从尾椎直冲天灵盖! 他那点披着\"体面\"外衣的下作把戏,在顾云舟这雷霆一击下,简直蠢得冒泡,脏得发指! 这哪是赴宴?分明是捏了他七寸,要把他吊起来风干! \"哎唷!贤弟…这…这话打扇我老脸啊!\" 赵老板猛地弹起,面如金纸,笑容扭曲如丧考妣,声音尖利得走了调:\"愚兄老眼昏花!作死!作大死啊!\" 他肥掌狠狠拍着光溜溜的脑门,语无伦次地切割: \"这…这地方!烟柳之地!腌臜!忒腌臜!配不上贤弟这金玉人儿的姻缘大事! 走走走!澄心雅筑!\" 他几乎是推搡着顾云舟往外冲,一眼也不敢再看瘫软的翠羽和静坐的红玉,活像后面有八百个厉鬼索命。\"贤弟的产业!清净!浊气不沾身!\" \"赵兄盛情,难却。\" 顾云舟顺势起身,脸上哪还有半分苦恼? 只余一丝看跳梁小丑的凉薄讥诮。行至门口,脚步微顿,侧首对红玉方向,嗓音不高却字字砸在人心上: \"长庚,红玉姑娘一曲《春江花月夜》妙入天听,煞费心神。 赏银二十两,冰镇果子两盒——润喉,更涤心尘。\" 他半句未提瘫如烂泥的翠羽,只这\"涤心尘\"三字,如同利刃划开浮华! ——赵老板的污糟是他赵老板的脏,红玉的技艺是红玉的清,顾家少爷心如明镜! 赵老板一个趔趄,几乎栽倒。 红玉抱着琵琶款款起身,对着门口残影深深一福:\"谢顾郎君怜恤。\"身姿如雪中青竹,眼神澄澈如初。 暖香浮动中,唯有翠羽,一身的冷汗骤然被这\"不沾尘\"的冷气一激,狠狠打了个哆嗦。 奢靡幻象彻底崩塌,只余刺骨的冰寒刻进骨头缝里。 第17章 宴仙楼2.0 马车辚辚驶离宴仙楼,转眼就到金水河畔的澄心雅筑。 这地儿闹中取静——白墙黛瓦,翠竹婆娑,风里夹着檀香和若有似无的丝竹声,跟宴仙楼的俗艳一对比,简直是云泥之别! 顶层“观澜阁”是顾云舟的专属地儿。 巨幅雕花窗敞着,修江波光如鳞,河风裹着水汽和早荷清气灌进来,瞬间冲散了宴仙楼的油腻味儿。 顾云舟斜倚紫檀圈椅,指尖白玉扳指映着日光流转。 赵老板絮叨着岭南生丝行情、漕运成本、竞争对手打压……他听着,心思却飘了一半。 小二猫儿般溜进来布菜,大气不敢喘——东家凤眸结霜,空气冻得能凝冰。 淮扬菜一溜儿摆开:清炖蟹粉狮子头、水晶肴肉、大煮干丝、文思豆腐羹……清淡得能修仙。 赵老板早没了醉态,汗珠子直冒,眼珠子黏在顾云舟脸上。 顾云舟指尖敲着扶手,“笃、笃”的声儿,像敲在赵老板心尖上。 “……贤弟,价格能否松动些?帮哥哥渡劫啊!” 赵老板终于憋出主题,声儿都打颤。 顾云舟抿了口碧螺春,茶香漫开:“赵兄难处,我懂。但顾家生药铺的账目也钉死了,涨价?下游铺子得掀桌。” 话锋陡转,他轻笑:“不过嘛——看多年情分,生丝按上月九成五结账! 淮北铺子周转不灵?顾家标船替你跑三趟货,够意思?” 赵老板一呆,狂喜炸裂。 他蹦起来作揖:“贤弟高义!高义!” 顾云舟虚扶一把,唇角弧度精准如尺:“互利互惠罢了。” 目光投窗外,碎金跃河面,却照不进他幽深的眼底。 顾云舟踏着清冷月色归来,澄心雅筑的茶香几乎盖不住他袖间一丝厌烦,步履沉稳地穿过垂花门,直往内院深处。 夜露微凝,假山石在月光下泛着青冷幽光,几丛晚香玉幽然吐蕊。 行至凝香居外小花园的月洞门,门上藤萝垂落如瀑,在夜风中窸窣作响。 一个歪斜身影猛然从暗影里撞出堵路。 陈正浑身劣酒酸馊气,衣襟大敞露出排骨胸,发髻歪斜,醉眼浑浊闪着亢奋红光,冲顾云舟咧嘴怪笑: “哟~~这不是……嗝……远表哥吗?” 他打着熏人酒嗝往前凑, “今儿怎么好兴致,去…去了宴仙楼…又…又出来了? 是不是嫌那里的姐儿……不够劲儿?还是……嘿嘿……还是云裳那个小浪蹄子…伺候的不到位?” 他挤眉弄眼,“她昨儿还扒着我说……问表哥你好不好……说表哥你……啧啧……长得俊,有钱……就是……就是……太端着假正经……” 顾云舟骤然止步。 跳梁小丑也敢狺狺狂吠? 他脸上却浮起温雅浅笑,凤眸在月下淬着寒刃,似笑非笑扫过陈正脖颈:“阿正啊。” 三字如冰珠坠地。陈正被那反常笑意惊得酒醒两分,腿肚发软。 顾云舟倏然逼近,字字裹霜:“管好嘴。再让我听见半句二姑娘、凝香居、或任何我不想听的话……” “我就让人,”他微微一顿,声音轻轻的,却带着砭骨的杀意, “把你灌醉了,剥光了衣裳,挂在东市的牌坊底下,让你好生‘出名’一回。 你信不信,然后你老子陈大福,就得跪着来求我把你送去关外矿上当苦力?” 陈正霎时抖如秋风落叶,冷汗浸透后襟。 顾云舟已退后整袖,朗声吩咐道:“长庚,表少爷醉得认不清路。扶回去醒酒,熬两碗黄连解酒汤送去。” 语气关切似真。 长庚立刻上前,面无表情但动作精准地架住摇摇欲坠、抖如筛糠的陈正。“表少爷,小心脚下。”他的声音毫无波澜。 顾云舟再不理会身后如同死狗般的陈正,月白锦袍下摆掠过石阶,仿佛沾了脏东西般带起一阵疾风。 晚风中飘来一句几不可闻的轻嗤。 陈正瘫软在长庚臂弯里,牙齿咯咯打颤,酒彻底醒了,剩下的只有刻骨的恐惧和寒意——这才是他表哥顾慕远!杀人不见血,剥皮不沾刀的温柔阎王! 夜幕如墨,君子轩静室。 一盏琉璃宫灯昏黄聚光,将书案孤岛般圈在寂静里。檀木书架投下魑魅暗影,更漏滴水声被无限放大,哒…哒…敲在心上。 顾云舟已换素棉常服,他眉间阴郁未散,漕运图在眼前虚化,目光如钩死死钉在案角。 一封素笺静躺。端正拘谨的字刺目:“顾寒知小姐 亲启”。落款——杨子臣。 灯光将他侧脸割裂:半边温润如玉,半边沉入地狱,眸底暗潮汹涌似恶蛟缠礁。 “长庚。”声如冰棱碎地。 “爷?”长庚鬼魅般现身。 “这脏东西,”指尖轻叩素笺,“何时进的角门?” “未时三刻,杨家伙计塞给张婆子,要转交二姑娘。” 顾云舟掌心向上。 长庚 立刻摸出暗格特制裁纸刀——薄如柳叶,刃泛幽蓝,宰情书比切豆腐还利索。恭敬奉上。 顾云舟执刀,如外科手术般精准剜开火漆。信纸抽出,穷酸字迹扑面: 寒知妹妹芳鉴:久未晤面,思之如狂…梦中得见卿卿倩影…一诉衷肠… “呵——”一声嗤笑淬毒而出! 信纸在掌心扭曲哀鸣,目光钉死“梦中得见”四字,暴戾翻腾似要焚纸噬人。 他猛地抽笔,特制墨汁浓黑如淤血倾泻。蝇头小楷毒蛇般游上信纸背面折缝处: 文辞粗鄙如窑姐淫词,癞蛤嘬天鹅还敢喘气? 这墨字要三日后才会现形,那时顾寒知早就看完信了。 银簪精准折痕,松香灯烤,铜印一压!火漆完美复刻,仿若从未拆封。 “送去凝香居。”信如烫手山芋丢出,“就说杨公子心疼二姑娘养病,抄了点清爽字帖,给她解闷。” 长庚捧毒信退下,后背寒毛倒竖。 书房死寂。顾云舟闭目摩挲玉扳指,窗外夜色浓稠似化不开的恶意。 唇角忽绽毒花般冷笑。 第18章 博弈4.0 君子轩静室 顾寒知将那枚绣着劈浪战船的湖蓝香囊递给顾云舟。 顾云舟指尖接过,指腹缓缓碾过船头锐利纹样,似赏鉴稀世古玉。 “远哥哥瞧着可还喜欢?”顾寒知的声音清冷,带着恰到好处的期盼,如同献上珍宝的幼鹿。 “知知的针线,越发有灵气了。” 他抬眼,凤眸温润如春水,笑意恰到好处地停在唇角,“这船……乘风破浪,甚合我意。” 他没说“喜欢”,只强调“合意”,如同主人评价一件合乎心意的藏品。 而后指腹划过腰封悬绳系带,香囊无声没入怀中,贴身处。 顾寒知将他眼底那抹愉悦的嘲弄看得分明。 来了! 她微微坐直了些,换上一副纠结又带点依懒的小表情,指尖点着旁边小几: “说来也是有趣,给杨公子的端午荷包,绣了半朵祥云就实在提不起劲儿了,针脚也歪得厉害,最后是喜儿那丫头看不过眼帮我收的尾。” 她语气轻飘飘的,带着点坦诚的自嘲, “若让杨公子知道我如此惫懒,怕是要觉得顾家女郎好没礼数,日后……嫁过去,少不得被婆家挑剔。” 桌沿边,顾云舟虚扣的指尖几不可察地一顿。 他看向她,凤眸深处掠过一丝极快的亮光,那是洞若观火的纯粹愉悦,裹着居高临下的轻蔑。 给杨子臣的敷衍潦草,正熨帖了他心头那份“独一份”的满足感。 “无妨。”他轻笑,笑声带着掌控一切的从容, “不过是个荷包罢了,礼数到了即可。杨公子……” 他顿了顿,薄唇微启,吐出四个字,带着一种居高临下的、仿佛施舍般的点评意味: “想必也是个大度宽宏的人。” “大度宽宏”,轻描淡写,却把杨子臣稳稳踩在了“不值一提”的尘埃里。 顾寒知脸上适时地飞起两抹羞赧,仿佛得到了兄长包容般安心。 旋即却又微微侧身,避开他那几乎要将人烫穿的目光,手指无意识地绞紧了腰间禁步流苏,声音怯怯: “哥哥说的是……只是,他终归是我名正言顺的未来夫君。 女儿家……终究是要泼出去的水。” 她精准地用了句世俗俚语,将无奈演得入木三分, “我……我总不能一辈子赖在咱家门里,让老祖宗和哥哥难做,再……再落个顾家女儿没规矩、坏门风的口实……” ——话音里的挣扎与认命,天衣无缝。 尤其那句“赖着”、“泼出去的水”,字字戳向顾云舟心底最隐秘的痛处。 顾云舟脸上完美面具丝毫未裂。 但方才还轻抚香囊的指尖,此刻在袖底悄然收紧。 一丝无形的寒冽陡然从他身上弥散开,非怒非火,如同冬日深潭骤然冻彻湖面。 顾寒知恍若未觉那凝滞的空气,抬眼,目光怯怯扫过他眼底那抹志在必得的暗色,带着点“傻白甜”的忧虑,小心翼翼、精准无比地捅出那致命一刀: “那……远哥哥会一直这样护着我吗?” 她眼底是纯粹的、不掺假的“依赖”,声音却像淬了毒的刀锋,直捅心窝,“就像……想把知知当成锁在柜顶的青花瓶子,只能哥哥一人瞧着似的?” “柜顶的青花瓶子”?! 这赤裸裸的囚禁意象,狠狠戳破了他裹在“兄长风骨”下的占有欲脓包! 顾云舟唇角的弧度,倏然僵住。 那温润的壳子瞬间裂开一道细纹。 眼底翻腾的暗火被这突如其来的冰碴子兜头浇熄,化作被赤裸裸揭开伤疤的愠怒。 他眼尾如刀,刮过顾寒知的脸颊,似乎想从那片“天真无邪”里刨出一丝伪装的痕迹—— 结果,只刨出一汪清透见底的“信任”! 这该死的“信任”! 比指着鼻子骂他禽兽还狠。 逼得他要么撕破脸皮现原形,要么继续咽下这口毒火……憋死自己。 顾寒知像是被他骤然阴沉的面色吓懵了,小脸一白,本能地缩了缩脖子,飞快撒开绞着流苏的手,声音打着颤儿: “远……远哥哥?我……我说错话了? 我就是觉着……有哥哥陪着看龙舟,才不怕人挤丢!” 她生硬又及时地把话题拐了个大弯,眼圈一红,带着哭腔, “端午修江河边人山人海的,丫鬟们说杨公子……也要去给他那帮同窗助威……” 她眼巴巴望着顾云舟,水眸里的恳求堪比拜菩萨, “我一个人跟着老夫人和姐妹堆里,心里直打鼓……怕挤丢了,怕失礼数……更怕……” 她欲言又止,软语恳求:“远哥哥……那天……能挪出空儿,陪我看会儿子热闹么? 有你在边上镇着,我心里才踏实。”不再是“惶恐,而是对兄长支撑的信任依赖。 “看龙舟”!“有你在边上”! 这八个字像是溺水者的浮木,瞬间把顾云舟从濒临崩盘的悬崖边拽了回来! 龙舟赛! 那可是她主动递过来的、能光明正大踩死杨子辰、把自家标签糊满她全身的绝佳战场! 怎么能因为这小狐狸无心插柳的一句“柜顶瓶子”就丢了分寸?! 巨大的憋屈和一种被精准拿捏的愤怒在顾云舟胸肺间冲撞,最终化为更深的烙印——这龙舟赛,他不仅要陪,更要让所有人睁大狗眼瞧瞧,她是谁罩的! 他强行咽下那口戾气,肌肉抽了抽,嘴角硬生生扯出个还算人样的笑,只是眼底凉得吓人: “傻知知,哥哥生哪门子气?”他伸手,习惯性地想摸她发顶。 顾寒知却似早有预料,微不可察地偏头端起茶盏,动作丝滑如游鱼。 顾云舟悬在半空的手微微一滞,若无其事收回袖中,指节在暗处已攥得发白。 语气反倒放得和缓绵软,带点诱哄的腔调: “你去瞧龙舟,哥哥既应了,包你一根头发丝儿都少不掉。” 他目光黏在她脸上,如同蛛网,“届时寸步不离,知知的安稳,自有我看顾。”——这“看顾”二字,等同于“贴身看守”。 顾寒知如蒙大赦,小脸绽开劫后余生的浅笑,带着点不谙世事的信赖:“嗯!知知省得了。谢谢远哥哥。” 又赶紧表忠心,“那……端午那天,我就跟着远哥哥,哪儿也不乱跑。” ——将“看守”巧妙地转化为“听话跟随”,既安抚了顾云舟的掌控欲,又为自己在龙舟赛上的行动争取了“乖巧”的掩护。 第19章 博弈5.0 可顾云舟显然觉得这安抚还不够本儿。 他忽地开口,音调陡然沉下去,淬着凛冬霜气: “哦,想起来一桩事。”像闲谈天气, “前阵子下头传话,金陵附近,瞅见个形容活脱李姨娘剪影的妇人。” 他眼神鹰隼般攫住顾寒知瞬间收缩的瞳孔,唇角微勾,“真假嘛……还在辨。哥哥已派人去查,你……安生待着,不必忧心。” ——“安生待着,不必忧心”? 八个字如铁锁沉江,牢牢捆死了她的命门! 李姨娘这把悬顶利剑,成了他随手就能扣动的扳机! 是震慑,更是警告。 顾寒知维持着那副“被哥哥庇佑”的懵懂,心底吐槽却没停。 顾云舟看着她这“全副信赖”的模样,因那“柜顶瓶子”掀起的万丈海啸,终是被他强行按捺下去,扭曲成更沉、更粘稠、更势在必得的占有。 这龙舟赛,他是盯死了! “乖。”他目光深不见底,里头蛰伏的暗流能将人生吞活剥。 “至于‘永远’……”他拖长了调子,声音低沉得如同最后的审判, “顾家的女儿,便真泼出了门去,还能跑出哥哥的手掌心不成?”—— 这“泼出门”对“手心里”,够劲! 把占有欲粉饰成兄长的责任,可内里的囚笼味儿,隔着三里地都闻得到。 “金陵那头,”他话锋闲闲一转,像是在安排花花草草, “哥哥新觅了几处宅子,景致绝佳,清幽得紧。思忖着过两月,请祖母过去小住散心。” 他视线滑过她微僵的肩线,唇角轻扬,带着一丝玩味,“你素来体虚,一并跟去休养也好。金陵的水土……养得起你这娇花。” —— 这是小黑屋的绝佳选址通知! “回。”他倏然起身,脸上又挂回那副万年不变的温润浅笑,仿佛刚才的刀光剑影皆是幻觉, “端午将至,养好精神头儿,莫扫了祖母的兴致。” —— “祖母的兴致”,五字提醒 ——她顾寒知现在还得靠着这张王牌当护身符。 语毕,顾云舟拂袖推门,步履沉稳如山。 凝香居东偏房内 门扉关上刹那,顾寒知挺直的脊背瞬间软倒在美人榻上。 脸上哪还有半分惊慌失措?眼底迸射出狼崽子见了肥羊般的光芒! 嗷——!爽!刺激!肾上腺素和多巴胺集体蹦迪,再蹦下去我得原地给顾变态开个香槟塔了! 顾寒知内心小人叉腰狂笑。 【叮!恭喜宿主!40点!大丰收!】 系统886的电子音瞬间爆发出堪比金榜题名鞭炮齐鸣的喜庆,还十分接地气地自动循环播放了一小段唢呐版的《金蛇狂舞》。 “四十点!”寒知瞬间从榻上弹起来,刚才那点被威胁的憋屈感直接被巨款砸得灰飞烟灭! 她扑进软枕堆里,抱着鹅绒软枕打了个滚,把脸埋进去闷笑出声, “哈哈!顾变态这情绪波动值,简直是为咱家发财大业量身定制的永动机! 今天这出《柜顶的青花瓶子》小剧场,本导演给打满分!” 【叮!顾大爷黑化指数上升5,他可是连‘金陵小黑屋户型图’都给您安排上了! 您确定还要在这种‘兄控鬼畜’与‘病娇强取’的边缘疯狂卡bug贴脸输出? 下次怕不是真把锅端了?】系统瞬间切换成焦虑老母亲模式, 【根据研判,顾大爷距离‘启动强制剧情线’仅差一个你试图逃离的借口!】 “安啦安啦!我的统崽! 你把心放回大数据服务器里凉快去!” 顾寒知盘腿坐起来,一手勾着禁步流苏,一手对着虚空指指点点,眼神亮得如同在复盘一场绝对胜利的战役, “顾云舟这个人,我把他五脏六腑里的算盘珠子都盘得发光了好吗?” 她掰着手指数: “其一,基本盘! 我顶着的是‘顾家女郎’身份牌! 离了顾家这棵大树,我就是断了线的破风筝,没了能量点只能等死! 外面世界再自由也是地狱! 而顾家这个资源点里,能稳定产出高纯度‘疯批情绪结晶’的就顾变态一根独苗! 抓住他,就是抓住可持续发展和任务进度的核心矛盾!” “其二,人设限制! 顾变态是谁? 顾家精心雕琢二十年的人皮精品! 体面、名声、人设稳定,是刻进他骨髓里的! 就因为我露了点小聪明、在他独占欲的神经线上蹦跶了两步,他就要立刻撕破‘完美大哥’的画皮玩‘强取豪夺之我是金陵包工头’? 那也太降智了! 当他顾云舟是那些为了推进剧情就ooc的n流话本子男主呢? 他真要锁我,必须师出有名! 需要一个‘不得不’的借口,一个‘替天行道’的理由,还得有完美的不在场证明! 这中间漫长的操作空档期,就是咱的黄金发展期!” “最后,也是最核心的——专业拿捏!” 她打了个响指,眼中闪烁着资深心理咨询师的精光,“顾慕远这种人,智商高、洞察力强、控制欲爆棚! 他最爽什么?最爽那种‘我早已看透了你’的上帝视角! 最怕什么?最怕他看透的猎物开始‘表演失控’!” “我的策略?”她神秘一笑,“就是让他始终处在‘看得透一半,却猜不透下一半’的微醺状态!” “我在他眼皮子底下,摆一个漂亮精致的‘青花瓶子’,半真半假地让他觉得看透了我的小把戏,但又在他要一锤定音的时候,让瓶子突然自己晃悠一下! 让他引以为傲的洞察雷达瞬间雪花屏:‘怎么回事?剧本不这样啊?这兔子还会自己蹦?她是在暗示我什么? 还是真傻?’ 这一迟疑,这探究,这不断投入的情感推演成本……” 她捻了捻指尖,模拟吸走能量的姿态,“就是咱薅羊毛的无限回血池!” 【宿主威武!】 第20章 赛龙舟1.0 修江河畔·端午 修江沸腾如怒龙,两岸人粥翻涌。 锣鼓、呐喊、叫卖声浪轰天。 十数龙舟破浪竞发,桨手赤膊虬肌,阳光下古铜肌肤油亮,劈开浊流,溅起冲天水花,彩绸龙头气势汹汹直奔魁首彩旗。 知府彩棚下,官员们指点谈笑,雍容自在。 女眷席更是花团锦簇。 顾老夫人端坐正中,芳姨娘、顾秀云簇拥,文哥儿小脸通红扒着栏杆。 陈家人挤在稍后,陈正探头探脑直往顾家席瞟,陈田儿略显拘谨,目光时而瞥向另一侧叶家彩棚(她那未婚夫家)。 张通判夫人带女儿坐不远,那张小姐容颜清秀,眼神却数次投向岸边攒动的人头,带着难言的深意。 望江楼·观澜阁 雕花窗扇尽开,将整个喧嚣的河面与两岸盛况尽收眼底。 此间雅座,清幽奢华,隔绝了楼下的汗臭与喧哗,只余丝竹隐约与瓜果清香。 顾云舟一袭月白云纹暗绣锦袍,姿态闲适地倚在窗边,指尖轻点窗棂,目光却并非落在激烈的龙舟上,而是似笑非笑地锁着身侧略显局促的顾寒知。 “如何?此处可比下头清爽?”他温润语调下潜藏着不容置疑的占有。 他特意将她从祖母身边“请”上来,美其名曰怕她被人群挤着,实则是无声宣示所有权。 顾寒知一身素净的月白襦裙,只在腰间系了条艾草绿丝绦,发间依旧素银簪,越发衬得小脸清冷出尘。 她颔首:“谢谢,远哥哥,确是好去处。” 尽管内心疯狂刷屏,但表面上她只专注于龙舟,仿佛被鼓点所慑。 五月阳光粘腻, 顾寒知小巧的鼻尖渗出细密的汗珠,在阳光下闪着微光。 她下意识地抬手,想用帕子拭去。 “别动。” 轻缓两字,如锁链骤紧。寒知指尖顿在半空。 顾云舟徐徐起身,袍袖拂过桌面,无声欺近。 高大身影挟着沉水冷香,将她彻底囚困于他与喧嚣河景之间,空气霎时稀薄。 他从袖中取出素白锦帕,没递予她,反抬手逼近。 冰凉指尖似无意擦过她温热脸颊,带来一阵战栗。 锦帕覆上鼻尖,温柔力道下藏着不容抗拒的禁锢。 “这点热闹便叫你紧张出汗了?” 他垂眸,沉沉目光刻在被迫扬起的小脸上。 指尖隔着丝帕,极其缓慢地按压、擦拭着湿意。 帕子下移,滑过她脸颊柔和的线条,逗留于她纤细的脖颈。 那脆弱的颈项上,脉动正随着心跳,一下,又一下,鲜活而急促地撞击着他的指腹,无声宣告着掌控下的臣服。 动作慢得如同酷刑。 帕子摩擦的麻痒混合着冰冷的触感,是清晰又难言的危险信号。 顾寒知浑身僵硬,屏息,生怕稍动便折了脖子。 他温热的呼吸若有若无拂过额发,沉水香裹着男性气息强势入侵感官。 “知知的汗……”喉间滚出一丝似笑非笑的低吟,目光如钩,紧锁她因紧张微微翕动的鼻翼和紧抿的唇瓣,“也透着股……冷香似的。” 这狎昵早已越过雷池。 屈辱与攻略任务在脑中激烈厮杀。 顾寒知眼睫剧颤,想躲,身体却被无形的威慑钉死原地 ——她比谁都清楚,拒绝是引燃身边火山的火星。 就在窒息边缘,指尖终于撤离。 他慢条斯理收回帕子,仿佛寻常关怀。 更将那沾染她气息的帕子,无比自然地收纳入袖深处。 “好了。”他唇边漾开一丝餍足又晦暗的笑涡,“清清爽爽,才配得上知知这副好颜色。” 【系统:叮!积分-20。】 冰冷提示音在顾寒知脑中炸开。 顾寒知暗暗深吸一口气,压下翻涌的情绪,勉强挤出一丝谢意:“劳烦远哥哥了。” 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微哑。 她强迫自己望向窗外,颈上残留的冰冷与被收缴的帕痕,却如烙印烫在心头。 这雅间,是奢华的斗兽场。 此时,顾家彩棚边忽起骚动。 一个青衫身影如逆流的鱼,惹来一片叱骂挤至棚前——正是被汗湿透的杨子臣! 他并非桨手,只为同窗助威。 为见那抹魂牵梦萦的月白,书生矜持全抛,只余满心热切。 顾云舟眸底瞬间凝霜成刃,唇边笑意尽褪。 他并未回头,声线平稳却裹着冰刺般的讥诮:“知知,看下面。你那‘未来夫君’,倒是个急性子,竟寻上门来了?” 顾寒知“讶然”起身至窗边,无意识滚动了一下喉结。 望见杨子臣狼狈急切的模样,她秀眉紧锁,眼底交织着真实的困扰与‘又来了’的无奈,微不可察地往顾云舟身侧挪近半分。 轻咬下唇,似做艰难决断,她才回身看向顾云舟,声音放得轻软怯弱,眼中流转着信任与依赖: “远哥哥……他这般找来,众目睽睽,若避而不见,怕惹人口舌,说顾家女儿不知礼……” 她长睫扑扇,“可…只我一人…实在是怕…怕他又说出些令人生厌的话来,徒惹心烦……远哥哥……能不能……陪我下去? 有你在旁边镇着,他必不敢放肆,我也…好把话说个明白。” 这番话说得合情合理,既强调了顾家体面,又示弱求助,更隐晦地表达了对顾云舟的信任和依赖。 顾云舟眼底寒意因这“娇怯依赖” 稍融,甚至掠过一丝满意的暗芒。 他微微颔首,姿态优雅地整了整袖口:“也好。有些事,当面说清,省得日后纠缠不清,徒惹祖母不快。走。” 他伸出手,并非搀扶,而是做出一个引领的姿势,如同主人带着自己的所有物去处理一件碍眼的琐事。 第21章 赛龙舟2.0 顾寒知落后顾云舟半步,端着小姐架子走下望江楼。 刚回到顾家彩棚前,热切的杨子臣便扑了上来,却被顾寒知身前那人高山般沉稳、眼神却锐利如刀的气场一压,气势瞬间矮了半截。 “寒知妹妹!”杨子臣努力绷着读书人的斯文,声音里的急切和那点藏不住的怨气却出卖了他, “方才在楼上……我见你在,特来问安。前次叶府……是我失言唐突,聘礼之事绝非我杨家轻慢……” 顾寒知一个滑步站定在顾云舟身侧,微妙的距离感拿捏得炉火纯青——既撇清杨子臣,又把便宜哥哥圈进“安全区”。 她眼皮一抬,目光清冷如寒潭水:“杨公子慎言。前事已过,无需再提。 今日佳节,公子当为同窗龙舟助威才是正理。” 几句话精准堵死杨子臣所有退路。 杨子臣被她这态度刺得脸煞白,尤其看到顾寒知那“本能”挨向顾云舟的小动作,一股邪火直冲天灵盖。 他忍不住上前一步,声音拔高:“寒知妹妹!你我婚约尚在,何至如此生分?难道就因为那些闲言碎语,你就……” 顾云舟一直冷眼旁观,此刻终于动了。 他未瞥杨子臣一眼,只极自然地侧身,隔开两人。 目光落在顾寒知那张“柔弱无助”小脸上,语气温润却带着冰碴子:“杨公子,舍妹体弱,受不得惊扰喧哗。你有话,不妨简明些说。” 杨子臣被这无声的蔑视压得差点当场背过气,羞愤得脸走马灯一样青红变换。他嘴唇哆嗦正要不顾一切地再说些什么—— “啊——!!!!” 一声活见鬼的尖叫, 裹着淬毒冰锥般的力道,猛地从隔壁张通判夫人的彩棚炸开! 硬生生碾碎了震天鼓声! “噗通!” “死人啦!!” “娘!娘你醒醒啊!嬷嬷…嬷嬷不动了!!” “张夫人晕过去了!” “快来人啊!嬷嬷不行了!!” 彩棚瞬间乱成一锅滚粥! 方才还体面端坐的老嬷嬷,翻着白眼,口吐白沫,原地表演了个僵尸硬直,抽两下就没了动静! 张夫人白眼一翻厥过去,张小姐哭嚎炸天。 恐慌瘟疫般蔓延。 知府大人脸黑如锅底,衙役仵作蜂拥而上。 仵作翻眼睑探鼻息,凑近知府和张通判低语:“……急的,心或脑,没救了。” 声音虽低,近前的顾家众人听个分明。 知府看着混乱的场面和即将冲刺的龙舟,脸色铁青,当机立断: “封锁消息!抬走!对外称急病暴卒!张家节哀,不得声张!事后详验!” 衙役迅速用布盖住尸首抬走。 张通判面无人色地带着昏厥的妻子和哭泣的女儿,在衙役“护送”下匆匆离开。 混乱中,顾寒知“吓得”小脸煞白,本能地攥紧了顾云舟的衣袖,整个人几乎要缩进他怀里。 顾老夫人拍着心口直念“阿弥陀佛晦气死了!”。 顾云舟一手护着祖母,另一条胳膊铁箍似的圈紧顾寒知, 锐利目光扫过尸首消失处。 就在此刻,顾寒知像是被更深层恐惧扼住喉咙,猛地抬起泪眼婆娑的脸,指甲掐进顾云舟胳膊: “远哥哥!我…我好像听见那嬷嬷…倒下前……嘀咕了半句……” 她演技爆发,喘得情真意切,“对…那口音!是安平话!和…姨娘……姨娘她当初……” “安平口音”和“姨娘”——六个字如同烧红烙铁,“滋啦”一声烫在顾云舟神经上! 他搂着她的手臂骤然收紧!脸上温言安抚:“莫怕,想岔了。” 可那双凤眸深处,惊涛怒海瞬间翻涌!安平?! 李妙娘的老巢!这老虔婆是谁?! 巧合?还是…… 他锐利的目光如电般射向尸首消失的方向,同时一个冰冷的眼神无声地递给了如影随形的长庚。 长庚心领神会,身影悄然没入混乱人群。 顾云舟收回目光,低头看着怀中“瑟瑟发抖”的顾寒知,眼神复杂难辨。 他将人更用力地往怀里按,几乎用自己的身体给她罩了个金钟罩。 掌心温温地拍着她的背,声音低沉柔和却透出绝对的掌控:“好了知知,莫再胡思乱想。 一个下人罢了,许是旧疾。有哥哥在,谁也伤不了你分毫。” 然这份温柔的枷锁之下,是骤然绷紧的弓弦。 安平、李姨娘、猝死的老嬷嬷……这些线索如同毒蛇般缠绕上来,让他将怀中这枚“柔弱”的棋子,看得更紧,握得更牢。 河面上,龙舟冲过终点,欢呼声在弥漫的恐慌中飘得苍白。 顾云舟搂紧怀中的“惊弓之鸟”,目光沉沉投向远方的金陵轮廓。 而死去的嬷嬷,像一个巨大的血色问号,无声地指向一场由顾寒知亲手布下的、正悄然收网的杀局。 第22章 赛龙舟3.0 烛影摇晃,凝香居暖阁弥散着松子糖的甜香。 顾寒知懒洋洋歪在软榻上,指尖一弹,糖粒\"啪\"地砸向青砖:“886,出来领赏! 今儿这局,爷玩得够不够溜?值不值个五星带图好评?” 【叮咚~宿主大大翻手为云覆手为雨,实乃运筹帷幄之中,决胜千里之外!小统佩服得五体投地!】 系统886用浮夸的咏叹调回应, 【不过嘛……有个小小疑问哈, 那20点积分的大单,砸一老虔婆身上,血亏啊我的爷! 您这‘豪华投送’是不是有点冲动了?】 \"格局打开!\"顾寒知咔嚓咬碎糖块,\"教你个乖——这叫''三雕穿云箭,箭箭射雕眼!''\" 雕一:激化矛盾,铺垫退婚大业! “那草包,表面清高,内里比墙头草还不如。 轻轻一戳‘寒门’那点可怜自尊——‘顾家门楣高攀不起’,再来句欲擒故纵的‘不敢拖累’…… 哈!你看他那脸,气得跟调色盘打翻似的! 恨不得当场表演个原地爆炸! 这叫啥?当众失态,坐实‘轻浮不稳重’! 老太太最讲究这个,眼神都凉了半截! 至于顾变态?”她意味深长拖长音, “那狐狸只会想得更远。杨子臣这摊烂泥,根本扶不上顾家的墙! 顾家在顾变态的带领下可是蒸蒸日上, 杨子臣有几斤几两,这几年能不能考上举人,他这个从书院出来的能不知道? 现在就跟杨子臣做切割,未来顾变态知道她没退路, 才不会知道她一直被骗他时,疯的厉害, 直接开启铁窗泪。 让杨子臣‘自觉’滚?他还没那悟性!得爷亲自踹! 情绪波动值+3点?那是他该付的利息! 这步棋,废了他,清了路,爽!” 雕二:刺激顾变态,狂薅大羊毛! 顾寒知眼中闪过狡黠冷光,“姓顾的什么德性? 表面端方君子,骨子里就是个独占欲爆棚的疯批! 我偏要在他眼皮底下演: 对杨假清高鄙夷到尘埃里,转头就‘柔弱无助’拽他袖子——” 她捏细嗓子学,“‘慕远哥哥,我怕……’ 看他搂我那劲儿! 爪子箍得死紧,恨不得把我塞他骨头缝里去! 那股子‘我的东西谁也甭想碰’的疯劲儿,隔着八丈远都闻得到! 这叫啥?患得患失怕人抢? 宣示主权防贼惦记? 情绪飓风直接贡献+8点!薅羊毛不薅头羊,难道薅喜儿那老实丫头? 效率!懂?” 雕三:声东击西,转移视线保大龙! “所有人的眼珠子, 老太太的担忧、顾变态的阴冷、杨傻狍的愤懑、还有那群看热闹的,焦点全聚在‘顾家小姐嫌贫爱富、杨家公子恼羞成怒’这出大戏上了! 谁会在意隔壁彩棚角落里一个快入土的老婆子?” 她嘴角勾起狠厉的笑,“我要的就是这效果!让他们吵!让他们气! 我的真正杀招,得悄无声息落在最要命的‘七寸’上。 他们吵得越凶,我的目标就越安全!完美! 由此,怼杨子臣几乎没成本(反正不打算嫁),却能收获能量值、切割未来断亲隐患、巩固被保护者人设、刺激顾云舟等多重收益。这波叫风投对冲!” “当众送走那老虔婆?那叫釜底抽薪,绝境求生!”顾寒知眼神阴鸷。 第一,断关键人证,争缓冲时间! “那老货是什么东西? 就是悬我脖子上的钝刀! 原主记忆里, 这死婆子仗着知道点安平破事——李妙娘把她塞育幼院几年,自个儿在安平‘操持旧业’,” 她语带鄙夷, “就敢两头敲诈! 榨原主不够,还琢磨用‘真假小姐’的秘密讹顾云舟! 竟然直接跟他说原主绝对不是顾家的种。 最后逼得原主那傻瓜自乱阵脚,被顾变态拿捏到死! 现在?老货被我一套‘20点超豪华送终套餐’原地超度! 这条最要命、指向最清晰的关键人证一断! 安平那边顾变态就算派人去查,没了这活口,就是大海捞针! 时间!懂吗? 李姨娘暴露是迟早,但只要抓不住我身份的铁证,这壳子就能多撑一天!” 第二,模糊出身,死无对证! 顾寒知轻蔑冷哼,“这老虔婆压根儿不知道我亲爹是谁! 李妙娘接客时又没挂牌营业! 说我是顾家的种? 还是街边王二麻子的种? 怕是连阎王爷的生死簿上都查不清楚! 但就凭她‘知道顾家小姐在安平育幼院待过,亲娘是暗门子’这一点,就足够把‘顾家血脉’这层皮撕得稀烂! 流言蜚语杀人不沾血!现在?” 她得意挑眉,“死人嘴最严实! 她带着那点真假莫辨的‘秘密’下地狱了! 我这‘顾家小姐’的壳子就能多逍遥一天!多一天都是赚!” 第三,借势混乱,官方压事! “当众暴毙! 赶在龙舟赛最高潮、鼓点震天、人挤人乱糟糟的时候! 知府和他那群官老爷都在场! 一个下人婆子‘突发心疾’,死在最热闹处! 你说知府怎么办? 深挖? 查个底朝天,让全城都知道官办庆典出这种晦气事,自己脸上无光? 他才没那么傻! 必然‘急病暴卒’,草草了事,赶紧抬走省得碍眼! 顾变态?”她眼神锐利, “他那点疑心病,就算怀疑到祖宗坟头,也只能偷偷查! 他敢闹大吗? 敢掀开‘妹妹身世存疑’这口锅吗? 顾家的脸面他比命还重! 明面上的压力? 哼,没啦! 这混乱现场就是最佳掩护! 这当官的体面就是我的护身符! 操作空间,这不就有了?” 系统(谄媚): 【懂了懂了!宿主英明神武!小统甘拜下风!这波叫‘用20点买未来200点的可能性’!投资大师啊!】 系统立刻拍马屁,【不过……宿主,长庚那煞星已经奔安平去了。您这‘缓冲期’,怕是得按……时辰计了?】 顾寒知眸光一沉,指尖无意识碾碎糖渣。 不管有没有这嬷嬷,李姨娘是暗门子的事迟早捂不住,她在安平可是干了四五年! 只要这身子身份的事能晚一天暴露,后面就走一步看一步。 第23章 端午后续 次日·晨光微熹 凝香居通往正院的碎石小径上凝着清露,晨光穿过枝叶,在湿漉漉的青苔上投下碎金。 顾寒知莲步轻移,月白裙裾拂过微凉的苔痕。 阳光在她苍白小脸上跳跃,映得眼底那抹疏离愈发分明。 “姐姐!姐姐!”清脆的童音破开晨雾。 顾寒知循声望去,水生正牵着文哥儿往君子轩方向去。 六岁的小娃娃一身簇新宝蓝小褂,唇红齿白,活像个玉雪堆成的粉团子。瞧见她,小脸瞬间点亮,挣开水生噔噔噔跑来。 顾寒知优雅蹲身,视线与他齐平:“文哥儿早,去念书了?” “嗯,水生哥送我。”文哥儿用力点头,脸蛋跑得红扑扑,乌溜溜的眼珠盛满孺慕,“姐姐,先生夸我昨日文章背得好!” “文哥儿真棒。”顾寒知嗓音放得又轻又软,在他亮晶晶的注视下,变戏法般从袖笼摸出个精巧油纸包。麻绳解开,油纸层层剥开—— 一股奇异的甜香霸道地漫开,奶香裹着焦糖气,勾得人食指大动! 油纸里躺着几颗琥珀般晶莹的小方块,周身裹着细密糖霜,在晨光下熠熠生辉。 文哥儿眼睛瞪得溜圆,小嘴张成“o”型:“姐姐……这……好香!” 口水都快兜不住了! 顾寒知os: “小正太养成计划√商城牌焦糖奶糖,穿越者哄娃必备。油纸伪装满分。人类幼崽这清澈愚蠢的眼神,简直宅斗泥潭里的一汪清泉!” 她拈起一颗,递到文哥儿嘴边,声线温软诱哄:“这是‘凝露糖’,外头可吃不着的好东西。念书累了偷偷含一颗,提神醒脑。不过,” 她指尖轻点他鼻尖,佯装正色,“记得漱口,不然先生打手板心,姐姐可不救你。” 文哥儿“啊呜”一口含住,奶香焦糖在口中炸开,幸福得眯起眼,含糊不清地甜喊:“谢谢姐姐!姐姐最好啦!” 水生在一旁憨厚地笑:“二姑娘真疼文哥儿。” 顾寒知宠溺地揉了揉他柔软发顶:“快去,别迟了。好好念书。” 看着小娃娃一步三回头、蹦蹦跳跳的背影,她唇角几不可察地微勾:“啧,一点积分一大包,血赚。” 正院暖阁内檀香袅袅,隐约夹杂着早膳的余味。 顾老夫人端坐主位,手持念珠,气定神闲。 芳姨娘侍立一旁,眼观鼻鼻观心。 顾秀云捏着块枣泥糕小口抿着,眼风却似有若无地瞟向刚进门的顾寒知。 “给祖母请安,祖母万福金安。”顾寒知敛衽行礼,仪态端方,一丝不苟。 “快起,”顾老夫人放下参茶,目光在她脸上细细巡梭,带着惯有的审视,“脸色瞧着还是差些。昨儿河畔风大日毒,可累着了?回去用安神汤了?” 顾寒知顺势微垂螓首:“劳祖母挂心。孙女不孝,让您记挂了。昨日只是日头略猛,歇一晚已觉清爽。安神汤也用了,现下并无妨碍。” 老夫人嗯了一声,微微颔首:“那就好,身子骨弱,仔细将养才是根本。” 旁边响起一声刻意放软、甜得发腻的轻笑: “姐姐自然是体弱的,金尊玉贵的身子嘛~” 顾秀云放下半块糕,捏着素绢帕子慢条斯理地沾了沾一丝不染的唇角,杏眼斜睨向顾寒知,“天真烂漫”地感慨: “哪像我,皮实得很,昨儿在龙舟边上,跑前跑后只想着给大哥哥递盏茶水、递块帕子擦擦汗,忙得像个陀螺! 晚上回来照样生龙活虎,倒头就睡,连个梦魇都不曾有!” 芳姨娘立刻板起脸,语气却软绵绵地:“秀云,怎么说话呢,没规矩。 你姐姐那是落水伤了根基!能跟你这野马驹子似的撒欢比吗? 还不快给姐姐赔不是!” 说着,眼风飞快地扫过老夫人神色。 顾秀云盈盈起身,对着顾寒知规规矩矩福了福,脸上堆满甜笑,话里却藏着针: “姐姐莫怪妹妹心直口快,妹妹就是心疼大哥哥操劳辛苦嘛~ 倒是姐姐后来瞧着那般倦怠,想是河风烈了些,姐姐这身子骨……唉,真叫人心疼,日后……” 她恰到好处地住了口,只留下一个意味深长、饱含“担忧”的叹息,那“日后如何生养”的恶意揣测,已无声地塞进在座每个人的耳朵里。 暖阁空气骤然凝滞。老夫人捻动念珠的手指微微一顿。 芳姨娘端茶的手悬在半空。 嚯,茶艺段位飙升啊。‘我贤惠我体贴’+‘你体弱你不中用’组合拳! 这明褒暗贬的功夫,搁现代能拿金茶奖了。 递水擦汗? 顾变态那洁癖精没当场用艾叶水给你洗手都是奇迹! 恰在此时,一道温润平和的男声如清泉注入: “河畔风疾,久待易侵寒邪。 二妹妹身子单薄,自当仔细看顾。” 顾云舟一身竹青杭绸直裰,步履从容踏入。 他先向老夫人行礼,旋即目光淡淡掠过顾秀云, “至于三妹妹……”他语调依旧温和,仿佛在分派一桩寻常家事, “既觉精神如此健旺充沛,后日园子东墙根下那几片疯长的蒿草正愁无人打理,积肥的土坑也需人看着翻搅匀实。 这差事交予你,也算为家里分忧了。 祖母意下如何?” “除……除草积肥?还要……翻搅?”顾秀云脸上血色“唰”地褪尽,惨白如纸。 她一个自诩的娇小姐,去干粗使婆子的活? 守着臭气熏天的粪坑? 这简直是扒光了脸皮的羞辱! 她求救般看向芳姨娘。 芳姨娘也懵了,那点假笑僵在脸上,张着嘴发不出一个音。 顾云舟这话,夸你“精力健旺”让你“分忧”,理由光明正大,堵得人哑口无言。 老夫人看着孙女煞白的小脸和儿子无懈可击的神情,心下明镜似的。 她本就对芳姨娘母女微词,此刻更觉顾秀云不知进退、惹是生非。 她淡淡颔首:“云舟思虑是。秀云,你哥哥既派了差事,后日便好生去做,莫要躲懒,也收收性子。” 顾秀云如遭雷击,身体晃了晃,被芳姨娘死死掐住胳膊才没瘫软。 她死咬下唇,看向顾寒知的眼神淬了毒,却再不敢吐半个字。 顾云舟恍若未见,目光转向顾寒知,带着恰到好处的询问:“二妹妹可好些了?” 顾寒知适时抬眼,眸中漾开一丝依赖的波光:“谢谢大哥哥关怀,已无碍了。” 就在此时! 长兴的身影鬼魅般出现在暖阁门口,对着顾云舟无声一躬,嘴唇快速翕动几下——显然在禀报紧急要事。 顾云舟脸上温润笑意纹丝未变,眼神却骤然一凝,他极快地、状似无意地扫了一眼顾寒知。 那目光深沉似渊,裹挟着洞悉一切的审视与一丝……令人心悸的玩味探究。 顾寒知有点紧张: “查户口的速度开5g了?昨天下午的事,今天一大早就有回音? 长兴报的什么?安平?那嬷嬷?还是……更早埋的雷? 那眼神……顾变态知道了什么?” 面上却维持着恰到好处的平静,甚至微微颔首表示理解。 顾云舟收回目光,对老夫人温声道:“祖母,孙儿前头还有些琐务亟待处理,先行告退。” 又对众人略一颔首,转身便随着长兴快步离去,衣袂翻飞间带起一阵裹挟着未知寒意的风,瞬间卷走了暖阁里最后一丝暖意。 暖阁里,只剩檀香袅袅与一片死寂下暗流汹涌的心思。 顾秀云低垂着头,肩膀细密颤抖。 芳姨娘脸色铁青,指节捏得帕子发皱。 顾老夫人端起茶盏,若有所思地啜了一口。 顾寒知垂下眼睫,不知在想什么。 第24章 九连环 顾府水榭,本该是避暑清静地,今日却成了顾老夫人一时兴起的小小赛场。 一张紫檀小几上,码着几副银光闪闪的九连环。 “闷得慌,姑娘们也别拘着了,”老夫人捻着佛珠笑道,“谁解得快有赏!” 顾秀云眼睛一亮,自诩聪慧的她立刻抓起一副,纤指翻飞,“咔哒咔哒”声响得急切。 才解三环,她已指尖生疼,额角冒汗,柳眉越蹙越紧。 抬眼一瞥顾寒知,只见她捧着杯清茶,眼观鼻,鼻观心,一副超然物外的模样。 顾秀云火气“噌”地上窜:“姐姐好悠闲!莫不是等着看妹妹笑话?” 顾寒知眼皮未抬:就这?幼儿园解扣子都比你麻利! 赏几个金瓜子够买酱肘子? 划算……算了,咸鱼要啥技术含量,躺赢它不香吗? 她放下茶杯,指尖轻点冰凉的九连环:“许久未碰,有些手生了。” 话锋一转,精准投向斜对面的顾云舟,“大哥哥,你见多识广,这九连环……可有‘不磨人’的速解法?” 那人正拿着一卷书,姿态闲适优雅,可顾寒知用膝盖想都知道,那书的页码怕是半个时辰都没动过了。 他那所谓的“看书”,余光八成就跟强力粘胶似的糊在自己身上。 顾云舟果然缓缓放下纹丝未动的书卷。 他起身踱来,月白直裰带着松木冷香,瞬间将顾寒知笼罩。 他站定在她身后俯身,目光锁住她那双“笨拙”摆弄银环的玉手。 顾寒知脊背微僵。 “速解么……”顾云舟低沉嗓音贴着耳廓响起,气息拂过她耳垂,“指力寸劲,巧劲拿捏。” 话音未落,一只灼热大手猝然覆上她微凉的手背! 细腻温软的触感让顾云舟心底喟叹:若被整具玲珑身躯包裹……当是何种销魂? 遐想带来的快意令他心旌摇曳。 顾寒知僵若磐石,羞窘红潮“轰”地从耳根烧到脖颈! 那抹诱人的绯红下,她能清晰感觉到他指腹的纹理与掌心的滚烫,正霸道地渗入肌肤。 顾云舟将她羞态尽收眼底,眸色翻涌出得逞的兴味。 他几乎环抱着她,下颌若有似无擦过她发顶,贪婪汲取着皂角与少女体香的独特领地标记。 一手托住她执环的手,一手覆上,“悉心”教导。 他的动作看似在教,却充满了难以言喻的掌控感和侵略性,指腹偶尔“不经意”地擦过她细腻的手背或腕骨内侧, 每一次触碰都像细微的电流,激得顾寒知差点跳起来,却也每一次都精准地传递着他指间的力量与温度,更像是一种无声的圈禁与丈量。 “妹妹,此处关节需施巧劲,既不能过猛,亦不能不足……”他低沉的声音裹着热气再次钻进耳朵,唇瓣几乎要碰到她小巧的耳廓, “像这样…用指尖之力稍纵即逝地撬动,即可破局。” 他说话时,喉结几不可察地滚动了一下,像是在品味某种甘醇。 “咔哒…哗啦…”几声轻响,连在一起。在顾云舟的“引导”下,那副困扰了顾秀云半天的九连环,竟如行云流水般,在众目睽睽之下被——解开了! “瞧瞧,还是云舟有法子。”老怀大慰的老夫人拍手,“知丫头沾了光,也算开窍!” 这话如毒刺扎进顾秀云耳中。 她嫉妒得心尖发麻,手中崭新绣帕几乎拧出汁水来。 顾寒知瞥到那淬毒的眼刀,警报炸响:【救命,再不跑路就凉凉!】 她手腕猛翻一撤,“唰”地抽回手。 旋即假意抬手遮眉,长袖掩住红霞: “兄长之法高明,愚妹望尘莫及……”话音未落,她已福身指向池畔, “祖母,日头晒人,孙女想去喂喂那池锦鲤。” 不待回应,她拎起鱼食罐子,溜得比受惊锦鲤还快! 顾云舟怀中骤空,温香软玉消散,只余指间滑腻凉意勾着意犹未尽的餍足与灼热。 他唇角勾起玩味弧度,目光锁住“落荒而逃”的背影:小丫头……溜得倒快。 这欲擒故纵,愈发撩人了。 他缓步踱至池边,立在她一臂之遥处,无声压力却如影随形。 两人望着池中争食的锦鲤。 “妹妹看这些锦鲤,”顾云舟语似闲聊,却藏淬毒锋芒,“披锦绣,困方池,受尽恩宠,何其有幸……” 话锋陡然一转,“然野渠之鱼,搏风浪游江河,那份自在,岂非更畅快?” ——试探来了 寒知捏紧鱼食,他想看她是否向往“自由”,是否不安分,甚至……是否心有所属? 面上,她唇边漾起浅笑,似水畔自语,又似温顺作答: “兄长所言极是。 然金鳞本非池中物,天赋其异。 既披锦绣,自需金玉良池方显其贵。 若妄入野渠……”她目光扫过抢食最凶的鱼,声线陡转清冽锐利, “……只怕那‘自在’,转眼便成岸边钓竿下的滚汤鱼羹!” 顾寒知这话答得极妙! 前半句“金鳞本非池中物”抬高了锦鲤的身价,说明她知道自己是有价值的。 接着“金玉良池方显其贵”,既是表示自己会迎合顾府规矩安分守己,更是反击顾云舟:此间便是安乐窝,我安分着呢,你也少试探! 最后那句“野鱼虽自在难逃炖汤”的辛辣比喻,更是直接而清晰地划出了底线 ——离了你这“方池”,外面危险得很。你也别想把我当成那可以随意“垂钓”的野鱼! 既是自保的宣言,也暗含警告——别动歪心思强来,否则鱼死网破谁也捞不着好。 她竟没慌没屈服,反而亮爪子! 这锋芒毕露的反击比顺从更令顾云舟血脉贲张! 他低笑出声:“炖汤……呵呵,妹妹之见,总是这般出人意表却又……字字割喉见血。” 他凝视她阳光下清冷倔强的侧脸: “‘金鳞非池物’……知知,你当真…越发让哥哥惊喜难耐了。” 她哪里是鬼精? 分明是清醒如妖又倔强带刺! 好,好得很! 养这么一条会亮爪、懂‘歪理’、擅撩拨的小锦鲤,驯服的过程,可比彻底掌控更有趣得发狂! 而此刻的顾寒知,一边假装专注地抛洒鱼食,听着脑中系统播报的持续积分入账提醒,一边在心里为自己的机智反应疯狂打call。 只是,她眼角的余光瞥见顾云舟那意味不明却饱含兴味的笑容,心中再次拉响警报: ——淦,不会玩过头了? 第25章 文哥儿 凝香居东偏房 门帘掀开一丝缝隙,文哥儿怯生生探进小脸:“二姐姐……在忙么?” “文哥儿?” 顾寒知瞬间切换知心姐姐模式,“正想透透气,可巧你来了。走,姐姐带你去看点有趣的!” 小朋友可比那群肠子绕十八弯的大人治愈多了! 顺带刷点能量治愈系统pua的心灵创伤,完美! 午后阳光暖融,后园小径旁湿润的泥地上,一支蚂蚁大军正合力搬动巨大的碎屑。 顾寒知拉着文哥儿蹲下,将刚编好的精巧草蚱蜢塞进他手心。 “瞧见没?”她指着队列,“分工明确,令行禁止,多有意思!” 正好灌输点朴素的集体主义价值观(包装成孔孟之道)… 文哥儿攥着活灵活现的蚱蜢,盯着蚂蚁看得入神,又被草虫逗得“咯咯”笑。 顾寒知刚想开口,一道柔得发腻的声音插进来: “哟,寒姐儿带文哥儿在这儿玩耍呢?真是好姐姐心肠。” 芳姨娘扶着丫头袅袅婷婷走近,目光扫过泥地,落在文哥儿手中的草蚱蜢上,唇角假笑, “手真巧,只是这草编虫儿粗糙,仔细别污了哥儿这身新裁的杭绸。” 话里话外暗示:顾寒知玩物丧志、带坏孩子、不上心、上不得台面。 顾寒知心底“呵”了一声:显微镜成精都没您会挑刺。 面上却娴静依旧,拢了拢鬓发,笑意温婉:“姨娘说得是,是我思虑不周了。” 眼见芳姨娘眼底闪过得意,话锋陡转,“不过呢,‘道法自然’,孩童亲近草木虫鱼,亦是体悟天理。 听闻……兄长幼时最爱伏地捉虫、池边看鲤,祖母彼时还常赞他性情活泼,灵性天然呢。 文哥儿这般伶俐懂事,定会爱惜衣物,姨娘说对?” 轻飘飘几句话,直接把顾家说一不二的嫡长子顾云舟的“光辉童年”祭出来当挡箭牌。 既驳斥了芳姨娘(你敢说兄长不上进?),又抬出老夫人(她当年都没说不行),还捧了文哥儿(我们懂规矩)。 芳姨娘脸上假笑瞬间僵成劣质墙皮,几乎咬碎银牙。 反驳?等于指责顾云舟不懂规矩! 她没这个胆!只能强笑:“寒姐儿倒记得清……行,你们玩儿。” 说罢甩着帕子匆匆离去,背影憋屈。 文哥儿懵懂眨眼,顾寒知摸摸他小脑袋,内心给那背影p了个斗大“ko!” 然而这份得意未及半炷香,便在回凝香居的抄手游廊上撞见了最不想见的人。 顾云舟带着长兴缓步而来,月白锦袍衬得人如修竹。 他目光先扫过懵懂的文哥儿,惊得孩子瑟缩着躲到寒知身后。 随即,那如有实质的视线便沉沉锁定了顾寒知,辨不出喜怒。 “妹妹,”顾云舟行至近前,声音温润依旧,眼神却深潭般不见底, “倒是有闲心……带孩子?” 他视线微垂,精准落在那只被文哥儿紧攥的草编蚱蜢上, 这语气? 这变态cpu怕不是在疯狂解码:带孩子=喜欢孩子=适合生孩子=可以对妹妹下手了?危!一级战备! 她瞬间启动“清冷无辜·白月光·好妹妹”防御,面上浮起恰到好处的浅笑,不动声色将文哥儿又往后护了护:“大哥哥说笑了。 文哥儿懂事乖巧,带他略散散心,也是做姐姐的本分。” “懂事……乖巧?”顾云舟慢声重复,目光终于从蚱蜢上移开,牢牢胶着在顾寒知脸上, 他喉结极轻微地滚动了一下,才缓缓道:“嗯。喜欢孩子……也好。” 那“也好”二字,尾音拖得略长,像羽毛搔过心尖。 好?好你个头!这狗男人脑子里绝对在跑需要打马赛克的程序! 顾寒知维持着表面的平静,福身:“日头偏西,我先送文哥儿回去了。大哥哥慢行。” 说罢,牵起仍有些腿软的小豆丁,脊背挺直,步履从容地离去,内心疯狂呐喊:886!这疯批情绪波动值够一波了?! 第26章 茶水 晚上,凝香居东偏房。 烛火摇曳,室内静谧。 顾寒知慵倚软枕,穿着薄绸中衣。 膝上摊着《律法·婚户篇》,眼却【紧盯】面前的【全息屏】——《金枝欲孽·大唐特别篇》,正演到主角团撕得天昏地暗。 她看得正起劲,冷不防,“笃、笃、笃”三声轻叩,顾云舟低磁的嗓音透着门缝钻进:“知知?可安歇了?” 卧槽, 虚拟屏秒关,顾寒知手指一动,抓过边上最厚的砖头——《律法》,哗啦掀开目录页! 她一手撑额,一手掐着眉心,声音掐出恰到好处的软糯倦意:“……还……还未…远哥哥请进。” 门轴轻响,顾云舟踏碎一室冷月,身影裹着松墨香气瞬间填满了暖光。 视线精准锁定床畔“佳人”:墨发流瀑半掩娇颜,烛光镀上她优美的侧影,平日里伶俐的精明气被柔光滤掉,徒留一层脆弱易碎的假象。 目光在她微敞领口那抹腻白上顿了顿,眸底掠过一丝暗火。 他极自然地在她床沿落座,距离近得能捕捉到她身上清冽的药草香下,那丝若有若无的女儿馨甜。 指尖状似无意地敲了下那本砖头书,含笑,又似嗔怪:“夜里苦读,不怕熬坏了眼?” 他声音温软,每个字却像裹着蜜的钩子,“闭眼,哥哥念与你听。” 顾寒知:“……” 救命,目录能念出花儿? 但她不敢拒绝,她只能强压翻腾的吐槽欲,软软地应了声“好”, 慢慢闭上眼,身体微微下滑靠在枕上,做出一副不胜疲惫却强打精神的温顺模样。 内心警铃疯狂摇响:影帝飙戏,上硬菜,886!开实时监控! 【监控启动…播放中…】 顾云舟唇角几不可见地一挑,低沉悦耳、刻意放缓的嗓音在静谧空气中晕开,念的却非案头律法,而是在背诗。 抑扬顿挫的男低音伴着烛火哔剥流淌,烫得空气都蜷曲。 “…婉转千娇处,方寸被迷漫……兰麝半含羞,桃腮红欲透……” “…合欢情未已,离忧思又惊…缓入相思地,春来百媚生…” “…露滴牡丹开,玉门香蕊润…” 他声线平稳优雅,喉结却在他吟出‘玉门润蕊’时,微不可察地滚动了一下。 顾寒知眼皮底下眼珠狂飙, 卧槽白居易他弟白行简的诗! 顾变态你玩这么野?对着妹妹开火箭直奔主题?! 【叮!目标‘顾云舟’:心跳120+!警告:‘极度危险’的亲密欲念峰值!能量喷涌…能量+35!】 巨款落袋,顾寒知却如芒在背, 监控画面钉着她的视角: 顾云舟视线,狼舌般舔过她起伏的胸线、被薄绸勾勒的腰肢,最终黏在颈下那片春光。 甚至能“听”到他几不可闻、似压抑似享受的吸气声。 下一刻,他带着薄茧的指尖拂过她鬓边,动作温柔似为妹妹撩发,指腹却沿着耳根一路向下,不疾不徐,最终精准按住侧颈狂跳的脉门 力道不轻不重,似安抚,更像掌控猎物的标记。 !这不是开车是坠机,他是想捏死我脉搏? 指腹下的动脉跳得几乎要破皮而出, 更窒息的是监控画面里——他另一只手中的书页边角,正被他修长手指在腿侧,揉捏,捻弄,生生搓出了一道欲碎的折痕。 绷不住了,再装必死! 顾寒知猛地睁眼,佯装惊悸低呼:“啊!” 身子“不稳”地顺势一倒,朝着顾云舟怀里扑去:“我想喝水…” 等的就是这! 顾云舟双臂早如铁环张开,顺势一揽! 当温香软玉结结实实撞个满怀时,他喉间滚出一声满足至极的喟叹:“嗯……” 顾寒知整张脸都陷进他冰凉的丝缎前襟! 鼻尖灌满侵略性的松墨气息, 最要命的是腰眼上—— 一只滚烫的男性手掌死死焊进她薄绸下的腰窝, 五指张开,隔着薄薄一层布料,那充满掌控欲的揉捻力道,带着要烙下指印的凶狠,精准碾过她最敏感的腰窝软筋! 他收紧手臂勒得更深,下巴抵着她发顶摩挲,呼吸撩拨着她耳珠:“知知…急什么……” 那暗示性极强的揉搓足足碾了三下, 隔着衣料,她清晰感受到他胸膛下心脏沉稳、如战鼓般宣告猎食成功的心跳。 撞击着她乱了套的脉搏, 完了,这是鱼没钓到,渔夫要直接炸塘了! 双手抵住他胸膛,顾寒知嗓音抖得不成调:“多……多谢远哥哥……” “无碍。” 他声音沙哑如砾石磨耳,炽热目光黏着她炸红的耳廓和颈间他刚肆虐过的嫣红指痕, 这才慢条斯理、万分不舍地松开钳制,扶她坐稳。 转身,不疾不徐倒了杯温白水。顾寒知捧过,如饮鸩止渴,咚咚灌下半杯。 杯刚放下。 顾云舟抬手拈起。 他看也不看杯沿上那圈润泽的水渍——是他妹妹嘴唇刚刚触碰过的形状。 他的薄唇,带着一丝凉意,径直覆了上去。 不偏不倚,印在她啜饮过的地方。吞咽动作缓慢而清晰,喉结在她惊恐放大的瞳孔注视下,狠狠滚动。 饮尽。空杯放下。 指腹却依旧流连在杯口那片湿润上,极其缓慢地打着转。 目光却如狼锁羊羔,将顾寒知爆红的脸颊和强装的天真,尽收眼底。 唇角,勾起一丝餍足的、看藏品即将入匣的笑。 他重新拿起那本《律法》,坐回床沿。 指尖仍在杯口缠绵不去。 嗓音低沉,裹挟着未散的欲念余烬:“现在……我的知知,可还想听哥哥念下去?” 顾寒知:“……” 第27章 哭诉1.0 烛火“哔剥”炸响,顾云舟最后那句淬毒的低语,如同淬冰的匕首,精准捅穿了顾寒知的防线: “《律书》枯燥,怕你无趣。” 他指腹在她下颌细腻的皮肤上缓缓摩挲, “换点知知可能更‘熟悉’的? 毕竟……知知生母李妙娘,当年在安平最擅长的,便是这等‘清吟小调’取悦恩客,无往不利。对?” 那紧绷的弦“嗡”地断了 ——顾寒知等的就是这一刻! “呜……” 一声恰到好处的悲鸣逸出唇瓣,大颗泪珠汹涌而下。 她纤薄身躯如枯叶剧烈颤抖,脸色惨白如纸, 唯剩眼眶鼻尖红肿脆弱。 猛地扑进顾云舟怀里! 双手死死攥紧他月白锦袍衣襟, “远…远哥哥!” 哭喊沙哑破碎,带着难以置信的恐惧,与被至亲背叛的剧痛: “你…你怎么能…呜…说这样的话…” 仰起泪痕遍布的脸, “我不是,我不是妓子的女儿!” “小时候,她们围着穿金戴银的秀云,我连块像样点心都不敢要! 怕极了, 怕人戳脊梁骨骂下贱胚子! 怕祖母嫌我污门楣不要我!” 她声音拔高,字字泣血, “我拼命学规矩、女红、仪态… …磨破了手指头,背烂了《女诫》, 就为配得上祖宗牌位前祖母亲赐的这个‘顾’姓!” 顾寒知从他怀里挣扎抬头, “你瞧!” 颤抖却异常清晰的指尖,精准点向自己右眼眼尾下那颗在烛光中异常清晰、深邃如烙印的褐色泪痣! “祠堂祖父画像! 一模一样位置!一模一样形状!一模一样小痣!” “伺候过祖父的张嬷嬷前年回乡前亲口说过:‘小小姐这痣,跟老太爷年轻时一个模子刻出来,是福相!’” “这就是铁证! 什么李姨娘,安平都变不了这事实! 我顾寒知 ——身体里流的就是真真正正、如假包换的顾家血!” 最后一个字落下,她仿佛被彻底抽空,身体一软, 顺着床柱滑落,额头抵着冰冷的地砖,蜷缩成一团。 眼泪无声滑落,只余下压抑到极致的、小兽般的呜咽。 死寂。 唯有烛火跳跃,将她泪痕狼藉、泪痣清晰的脸映照得惊心动魄。 顾云舟如同被施了定身咒。 祖父画像、痣的位置、张嬷嬷的话…记忆闸门被这嘶吼和眼前惊世吻合的“证据”狠狠撞开! 就在这令人窒息的死寂中,蜷缩在地的顾寒知,声音破碎,再次响起: “若外面人知道我娘…会编排什么? 说顾家让暗娼进门! 污蔑我是顶名‘野孩子’! 可我不是!远哥哥! 我血管里流的是真顾家血! 不然…慈善明理的老夫人怎会揽我在身边疼?!” 她的声音骤然低沉,充满痛苦恐惧,仿佛要将埋藏多年的卑微恐惧全盘托出: “问我为什么瞒? 七岁接进顾家的小丫头,惊弓之鸟! 府里围着秀云转,芳姨娘也捧亲女。我算什么? 上不得台面庶女,生母还是个……” 她哽咽住,仿佛难以启齿, “我夜里躲在被窝里发抖,听见脚步声就缩到柱子后面,生怕被人瞧见,生怕哪天我那见不得光的出身被揭穿,连这小小的容身之所都没了!” 她的目光悠远,仿佛穿透时光,落在那段浸透卑微与孤注一掷守护的岁月: “后来…母亲(顾云舟生母)走了…我看到您一个人站在灵堂最暗角落… 脊背挺得笔直…还是个半大孩子… 肩膀发抖…可您一声不吭,一滴泪不掉……” “我忽然明白:顾家要变天了! 父亲悲痛,祖母年高,李姨娘只顾自身和文哥儿… 这府里真正撑起门楣、决定我是人是鬼的——是您,远哥哥!” 声音压低,带着一种小心翼翼、近乎献祭般的触动: “我每日省下自己那份点心 …哪怕普通绿豆糕…也攒着, 专挑您身边没人的时候塞给您……” 她的目光复杂交织着恐惧与依赖,“我不敢上前说话,怕扰您、怕您厌弃… 只能躲在更远柱子后,踮脚望着您背影…一天…两天…一月…” 仿佛深陷那段漫长无声的“投资”,声音带着梦呓般的执着: “后来,竟成了习惯…您在灵堂多久… 我就躲着看多久…听说您夜里亮灯到三更… 我就…去小厨房熬最糙的米粥…天亮前偷温在您书房门口…” 她猛地抬起泪眼, “因为…从那时起,远哥哥您… 就是我在深宅大院唯一能抓住、能决定我命运的——依靠!” “可现在——” 她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被最信任之人背叛的尖利质问,如利剑直刺顾云舟心脏: “远哥哥…您也要像别人一样,用世上最利的刀戳我心窝? 用我娘旧事凌迟我? 我娘是…是……改变不了! 可我是我!我的血是爹的血!” 她挣扎着,仿佛要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扞卫自己的存在,声音嘶哑却清晰: “我是跪在顾家祠堂青石地上,给列祖列宗磕过头、奉过茶的顾寒知! 活成顾家小姐该有的样子,不是为骗谁! 是因我真想当! 真想做‘顾二小姐’! 这…错了么?!” 力气仿佛耗尽,她攥紧衣襟的手颓然松开, “好…您都知道了… 您是顾家的天…想怎么办随您… 随便配个瘸腿鳏夫打发? 一卷席子裹了沉乱葬岗? 还是…卖去那等地方…让我和我娘一样?” 随即,她声音带上泣血的控诉与最后的祈求: “我这条命本不值钱… 只求您…看祖母年高经不得气… 缓些…再缓些告诉她… 别让她…为这点腌臜事…受不住……” 身子重重、卑微地俯低,额头几触冰冷地面,破碎的声音从尘埃里升起: “若…远哥哥您…还念着柱子后那点… 知丫头塞点心、熬糙米粥的痴傻情分… 觉得我这下贱坯子罪不至死…值得一丝怜悯……” 她的话语卑微到了尘埃里,只求一线生机: “求您…高抬贵手…当可怜吓破胆的贱命… 给我留小角落容身…让我还能…躲柱子后… 远远望着您…做您的…妹妹……” “求您,当我是院角石灯…只盼远远照着您回院的路……” 第28章 哭诉2.0 顾寒知卑微如尘的祈求落地,那字字泣血的“柱子后”、“石灯”…… 刹那间,更汹涌、更混乱的情绪海啸般将他彻底吞没 ——那不仅仅是关于泪痣的惊疑,更是关于她本身、关于那段隐秘过往的滔天巨浪! 他的目光仿佛被无形的手拽着,狠狠砸回顾家灵堂那昏暗冰冷的角落! 母亲灵堂… 痛彻心扉的孤绝… 柱子后那双怯生生却固执追随的眼睛… 那碗温在门口、带着糊味的糙米粥… 那份笨拙却唯一的暖意… 父亲灵堂… 他独撑危局,焦头烂额… 推开沉重的门,寒露深重刺骨… 廊下阴影里,捧着温热汤盅的身影已悄然褪去稚气,少女轮廓在月光下初显… 她眼中的担忧依旧,却多了一丝让他喉头发紧、指尖发颤的陌生温柔… 他沉默接过,指尖相触的瞬间,那温度烫得他心尖猝然一悸… 那份悸动,如同投入深潭的石子,涟漪至今未平! 而此刻—— 这个曾是他孤寂岁月唯一暖源、在他情窦初开时悄然拨动心弦的人,被他亲手逼至绝境,卑微如尘,匍匐在地,自比角落石灯! 这三重影像——柱子后的小影子、月光下的初绽少女、此刻匍匐绝望的石灯 ——在他脑中轰然对撞、重叠、撕裂! 这份毁灭性的反差,瞬间碾碎了他所有疑虑、试探和冷酷的算计! 留下的——是心脏被狠狠捶击、几乎碎裂的剧痛! 一种深重到令他窒息的心悸与…… 强烈到让他恐慌的、要将她彻底揉碎融入骨血的占有欲! 他亲手摧毁了他生命中最珍视的那片“净土”! “够了——!” 顾云舟伸手一把将顾寒知触地的身子狠狠拽起! 力道蛮横得几乎要折断她纤细的骨骼! 动作却泄露出一丝连他自己都未察觉的、阻止她自我碾碎的恐慌。 “谁准你这样跪!” 声音低沉压抑,滚动着狂暴的怒意与无措的懊恼, “什么石灯?!谁准你作贱自己?!” 顾寒知被这股巨力拽起,狠狠撞进他坚实冷硬的胸膛。 熟悉的松墨与绝对压迫的气息瞬间将她吞噬。羸弱身躯在他臂弯中剧颤,如暴雨中折翼的蝶,随即彻底失力瘫软,只余压抑到极致的细微抽噎。 泪水迅速浸透他胸前月白锦缎,冰冷的湿意熄灭他的怒火 顾云舟僵立如石雕。 环抱的手臂力道不再强硬,近乎笨拙地调整着姿势,试图将她更稳固地纳入掌控范围,却又怕这蛮力再次伤了她脆弱的筋骨。 怀中这具单薄颤抖、绝望卑微的身躯,与记忆深处那个固执守护的“小影子”, 那个让他初尝悸动的“少女”,正以一种极具毁灭性的方式重叠、撕裂! 每一分颤抖都在撕扯他刚刚被唤醒的、关于“守护”与“被守护”的混乱认知! 顾云舟深深吸气。冰冷的空气如同滚油浇入心火。 他低下头。 目光不再是居高临下的审视或戏谑,而是一种极其复杂、混杂着惊悸剧痛、被背叛的愤怒与更浓烈黑暗欲念的漩涡, 死死锁住臂弯中那张惨白脆弱、泪痕狼藉的脸 ——那颗被泪水反复浸润、此刻如同诅咒烙印般清晰刺目的褐色泪痣,触目惊心! 怀中的身体轻飘颤抖,体温低得吓人,仿佛生命力正从他指缝间流逝。 他沉默着。久到怀中那细微的抽噎渐渐微弱,只剩下一种灰败认命的死寂,仿佛灵魂已从他臂弯中彻底抽离,唯余一具空壳。 最终,顾云舟的手臂如烧红的铁箍般骤然收紧,以一种生硬却绝对不容抗拒的姿态,将她残破的身躯牢牢禁锢于自己掌控的方寸之地。 另一只手——动作迟滞、带着一种近乎陌生的滞涩感,覆上她冰凉湿透的后颈。 指腹下是细腻皮肤下脆弱的颈骨,那是一种宣告绝对占有与试图进行扭曲安抚并存的姿态。 喉结剧烈滚动,吐出的声音低沉沙哑,命令的口吻下撕开一道被强行撬开的、鲜血淋漓的情感缝隙: “够了。哭成这样成何体统。” “收起寻死觅活的念头。” 他覆在她颈后的指腹微微加重力道,带着不容置疑的警告。 “顾寒知。” 他唤她全名,字字如淬火的铁钉,狠狠凿入这死寂的空气: “你既记得是跪在顾家祠堂青石地上磕了头的人…” 他倏然俯身,灼热的气息裹挟着一种近乎虔诚的偏执,狠狠喷在她耳边: “你这颗脑袋,这条命——从头发丝儿到脚底板,每一寸骨血都烙着我顾家的印! 只能是我顾家的! 听明白了么?!” 第29章 哭诉后续 顾云舟的身影消失在凝香居的门帘后, 那股沉水香混合着铁锈般的占有欲气息仿佛还黏在空气里。 顾寒知维持着“失力瘫软”的姿势靠在床头,直到确认脚步声彻底远去, 紧绷的神经才“嘣”地一声断掉。 “噗通!”她把自己砸进鹅绒软枕里,四肢摊开成大字型 【淦!统子!快!精神损失费结算!老子刚才那波‘影帝附体’级别的哭戏,眼泪都能淹了护城河! 积分都花了10点,来买道具。 能量点呢?!麻溜儿的!抚慰我饱受摧残的幼小心灵!】 系统【滴滴!恭喜宿主收割‘禁忌の兄の心乱如麻’大礼包!能量+150点! 奥斯卡欠您十座小金人!】 顾寒知瞬间原地诈尸,一个鲤鱼打挺坐起来,两眼绿光直冒, “值了值了!这波眼泪流得比依萍找她爸要钱那天还汹涌! 嗓子嚎得比安陵容嗓子哑前还专业!” 【宿主,请冷静分析战局。】系统切换到‘战术复盘’模式, 【顾云舟离去时那句‘从头发丝儿到脚底板都烙着我顾家的印’, 情绪核心是‘被触动的占有欲’而非‘确认血脉后的掌控’。 这意味着……】 “意味着李妙娘是暗门子这口锅,顾变态是铁了心给我那便宜娘扣瓷实了!” 顾寒知接话,语气异常冷静,手指卷着散落的发丝,眼神却像淬了冰的刀片, “但他现在,脑子就跟被驴踢了一样,根本不想、也不敢深究我爹到底姓甚名谁了!” 【为何?】系统发出疑问。 “因为‘柱子后的小影子’啊,统子! 我给他塞的那碗‘回忆杀’牌鸡汤,他喝得一滴不剩!” 顾寒知眼中闪过一丝洞悉的精光, “我给他描绘的那个场景——灵堂角落,父亲新丧,十六岁的中二少年独撑危局, 焦头烂额,推开沉重的门,寒露深重… 廊下阴影里,捧着温热汤盅盅的少女轮廓初显…眼中担忧依旧, 却多了一丝让他喉头发紧的小暧昧… 指尖相触的瞬间,那温度烫得他心尖直哆嗦!” 她模仿着刚才哭诉时的腔调,随即翻了个白眼,嗤笑道:“这他妈就是顾变态的‘纯元周边’啊! 是他那阴暗扭曲成长史里唯一能拿得出手的‘白月光体验卡’! 原主当年随手发的‘好人卡’,愣是被他脑补成了‘一生挚爱’的连续剧! 而且你看我身上挂着啥? 白月光滤镜欸,刚刚那个表演最大激发了他那点可笑的保护欲和‘没能早点独占’的遗憾!” 【所以,您用这段回忆,结合那颗极具视觉冲击力的‘祖父同款泪痣’,成功在他心里种下了‘血脉悖论’?】系统总结。 “没错!他现在脑子肯定乱成一锅浆糊!” 顾寒知啪地打了个响指,“一方面,李姨娘出身铁证如山,我爹成迷; 但另一方面,‘柱子后的温暖’是他无法否认的真香现场,泪痣更是明晃晃挂脸上的‘顾家防伪标签’! 这俩玩意儿在他那浆糊脑子里正打着‘华山论剑’呢!” 她往后一靠,眼神锐利如鹰隼:“更绝的是,我刚才那哭戏的核心逻辑是什么? 是‘我不是妓女的女儿,我是顾家血脉! 我拼命成为顾小姐,就是为了配得上顾家,更为了… 能继续做你柱子后的小尾巴!’” “这等于把他的‘白月光回忆’和我‘顾家血脉’的身份诉求焊死了! 他要是敢戳破我身份,等于亲手砸碎他那点可怜的‘精神手办’! 顾变态这种人,对外人狠,对自己更狠,但谁敢动他认定的‘私有珍藏’,他能跟人拼命! 哪怕这‘珍藏’是他自己脑补出来的限量版! 所以他宁愿选择性眼瞎,宁愿相信我是顾家亲骨肉,哪怕这逻辑比筛子还漏风! 这叫‘自我麻痹,装睡到底’!” 【精彩!】系统难得发出赞叹,【但宿主,原主当年……确实不易。】 提到原主,顾寒知脸上的精明褪去,染上一丝真实的唏嘘: “是啊……亲娘不当人,把她当垃圾丢育幼院五年不闻不问,眼看要靠她这张‘门票’进顾家了,才假惺惺接回来当‘道具’。 进了顾家,心思全在爬床和生儿子上,对这个女儿…… 呵,榨干价值罢了…… 原主能怎么办? 一个小豆丁,在吃人的后宅里,只能拼命抱紧祖母大腿,顺便给未来掌权人顾云舟…… 刷点存在感。” 她叹了口气:“结果呢?她卷生卷死,把自己活成‘顾家小姐’的人形立牌, 好不容易在祖母那儿薅了点怜惜, 嫡兄也支棱起来了,眼看有点活路了, 那点可怜的‘依靠’却对她露出了獠牙! 顾云舟那点‘非分之想’开始冒头,正是她最惶恐的时候。 偏偏这时候,她那坑爹的亲娘卷款跟野男人跑了,留给她一个核弹级身世雷! 啧,这开局,阎王爷看了都得递根烟。 原主能撑到预见未来,加入你这个‘打白工’的联盟,已经是求生欲爆棚、小强附体了。” 【那么,宿主,】系统抛出关键问题, 【现在‘血脉身份’这颗雷暂时被您用‘泪痣疑云’和‘童年回忆’压住了,没有爆炸。 这是否意味着,顾云舟就不会对您下手了?】 “怎么可能?!”顾寒知像看智障一样对着空气翻了个巨大的白眼, “统子,你代码是被顾变态的沉水香腌入味了吗? 他只会更变态!更疯批! 更想把我关小黑屋!” 她坐直身体,眼神冰冷地分析: “禁忌感就是最高级的春药! 他现在满脑子都是:‘卧槽!我爱上了我亲妹妹! 她小时候那么依赖我,现在也把我当唯一的光! 她身上流着和我一样的血! 这多么…刺激!多么…带感! 多么…让人想把她揉碎了吞进肚子里藏起来!’” “这种‘明知不该偏要强求’的背德感,会把他那点畸形的占有欲催化成‘核弹级’的! 他会觉得,只有彻底掌控我、囚禁我, 才能守护住这个‘秘密’,守护住‘顾家血脉的纯洁性’, 守护住他心底那点扭曲的‘白月光’! 这比单纯馋我身子可带劲一百倍!” “而且,”顾寒知的声音带上了一丝冷酷的清醒, “血脉身份这雷,早爆早干净! 爆彻底了,是骡子是马一目了然。 现在这样半遮半掩、疑云重重,才是最要命的! 它会成为顾云舟心里一根永远的刺,一个永恒的‘背锅侠’!” “想想看,万一将来哪天,他在外面栽了跟头 ——生意黄了、官丢了、 或者单纯被门夹了脑袋 ——他立马就会甩锅:‘都是因为顾寒知那个身份不明的野种! 是她污了顾家的气运\/风水! 是她克我\/让我分心!’” 顾寒知模仿着顾云舟可能的口吻,语气怨毒, “到那时候,就不是什么囚禁py了,他绝对能把我挫骨扬灰,骨灰都给他家祖坟当肥料!” 顾寒知总结道,语气斩钉截铁: “所以,这雷必须爆! 但必须由我来引爆!时机、方式、地点,都得我说了算! 让它炸出最绚烂的烟花,还得崩不着我自己! 现在嘛,用‘泪痣’和‘童年回忆’暂时稳住这疯批,争取猥琐发育的时间,找到那个‘最佳爆破点’,才是王道!” 【明白了。】系统沉默片刻,【宿主深谋远虑,统子佩服。当前能量充足,下一步你打算做什么?】 顾寒知像被抽了骨头一样摆摆手,重新瘫回柔软得能陷进去的鹅绒枕堆里:“不急,让子弹飞一会儿。 本导演刚杀青一场年度虐心大戏,身心俱疲,急需回血。统子,上脑内影院! 来点无脑沙雕剧洗洗眼,《甄嬛传之体校风云》!” 窗外月色如水,透过窗棂洒在光洁的地板上,凝香居里只剩下她清浅的呼吸和系统微弱的提示音,一片劫后余生的宁静。 “哦对了!”她突然想起什么,狡黠一笑,“再给我兑换一包焦糖奶糖,文哥儿那小馋猫,这两天该‘想’我了……” 【遵命,宿主大大!正在为您加载……滋滋……《体校甄嬛:铅球贵妃的宫斗之路》……】 系统886的声音欢快得几乎能蹦出代码, 【焦糖奶糖已存入空间。祝您观影愉快,能量收割永不停歇!】 第30章 扩建 晨光透过茜纱窗,将暖阁镀上一层柔和的金边。 檀香袅袅,混着新沏的碧螺春清气。 顾老夫人端坐暖炕,手里捻着一串蜜蜡佛珠,神色平和。 顾寒知照旧一身月白襦裙,素银簪绾发,安静地坐在下首,捧着一盏清茶,小口啜着,扮演着标准的“清冷体弱”人设。 老夫人捻着佛珠,声音平稳,带着当家主母不容置疑的笃定:“今儿早起,云舟来请安时禀了件事。” 她环视一圈,“咱们府隔壁的宅子,顾家买下来了。” 隔壁,原主记忆碎片瞬间炸裂! 那宅子,那雕花拔步床,那扇永远锁死的月洞门! 她在那里被囚禁到香消玉殒殒! 顾寒知端着茶盏的手几不可察地一颤。 老夫人呷了口茶,继续补充:“那宅子虽多年不住人,胜在地盘大,围墙高,最要紧的是 ——它就在咱们府西院隔壁,中间就隔着一道旧墙!” 一道墙!就一道墙! 这比买下个偏远宅邸更致命!这意味着那个华丽的囚笼近在咫尺,抬脚就到! 不,墙一打通,它甚至就成了顾府延展的一部分! 跑?插翅难飞!原主就是困死在那里的! 老夫人浑然不觉,只觉得这是个精打细算的好买卖:“云舟想着,把那道旧墙拆了,中间留出一条规整的官道方便行走,两边再砌上新墙,圈成一个更大的园子。 这样一来,西苑就跟咱们府后院彻底连成一体了。 地方宽敞了,日后家中若有喜事、寿宴,或是要招待体面的官绅贵客、重要商谈,也尽够用,既清静又体面。” 理由无比充分:扩大宅邸,提升门面,便利生活,简直是持家有道、高瞻远瞩的典范! 体面…清静,顾寒知心底有点不爽:呵,量身定制的体面囚笼!连借口都找得如此冠冕堂皇! “哎呀!这法子好!”芳姨娘立刻捧场,“还是大郎君想得深远! 买宅子还能这样买,连壁子都省了! 只是……那地方荒了那么久,怕是要花大力气拾掇?” 老夫人点点头:“是要花些功夫。云舟已命长庚全权负责此事了。 他做事向来稳妥,已经领着人去清理宅子内外,旧墙该拆的拆,新墙该砌的砌。 还特意叮嘱,” 她顿了顿,声音里带上点严厉的意味, “那西苑后墙紧挨着的安平巷,里头龙蛇混杂,三教九流甚多,尤其要防范那些偷奸耍滑、行迹不轨之徒趁着开墙动工的乱乎劲,钻空子生事或打探内宅消息! 务必要长庚将那边镇住,把不干净的钉子和眼睛都给清干净了!” 顾秀云好奇又带着点不屑地问:“祖母,那安平巷真有那么多坏人呀?那西苑修好了,后墙会不会不安全?” 老夫人摆摆手:“有长庚在,那些下三滥翻不起浪。 他这些年打理外务,该有的手段都有,镇得住那些牛鬼蛇神。 西苑修好了,自有高墙护卫,也离内院远着呢,你们不必操心。” 话语中对长庚掌控阴暗面能力的高度信任。 顾寒知的思绪又不受控制地转到顾云舟近期的反常上。 自从那晚的“真情演出”后,他那种腻歪的肢体骚扰确实大幅减少了。 他来凝香居,礼物如旧,眼神却换了频道——像经验丰富的猎人在审视即将完工的陷阱,评估着圈套何时收束,盘算着猎物最后挣扎的力度。 他在等她露出更多的破绽? 【系统!扫描顾云舟!】 顾寒知觉得还是得时刻关注顾云舟。 【滴!基础情绪扫描:稳定(表层),工程筹划(专注),掌控计划推进(高)。消耗05点。】 【啧,还是这结果。】 【警告!目标思维深层加密!精神核心解析需100点能量!支付?】 【付你个锤子!挂机!关机!给我静音!】 这感觉就像你明知道炸弹倒计时开始了,旁边的解密专家却对你说“解密密码收费一百万,不议价”! 顾云舟的反常、长庚的行动、正在被无情拆除的隔离墙…… 这一切都像一只只冰冷的手,在预想轨道之外,将她更紧地拖向那个深渊。 猎物被关进笼子,猎人不急着享用,却在笼子外面亲自指挥工人把笼子的每一根栏杆焊死加粗! 他还要确保笼子周围所有可能干扰他“品尝猎物”的杂音都彻底消失! 顾寒知仿佛听到墙壁倒塌的声音就在耳边回响——那是自由被硬生生撕裂的声音。 第31章 陈田儿的眼泪 午后的凝香居,空气粘稠得能糊住呼吸。 顾寒知刚端起茶盏,陈田儿就裹着一阵凄风惨雨撞了进来: “寒知妹妹!我活不成啦!” 那架势,活脱脱天塌地陷世界末日。 “田姐姐?”顾寒知被她冲得一激灵,迅速将西苑那口棺材塞回心底角落,扶她坐下, “喘口气,慢慢说。” 示意喜儿上热茶——这屋里阴气太重,得驱驱。 陈田儿涕泗横流,活像被踩了尾巴的猫:“是叶问安! 那个读圣贤书读到狗肚子里的王八羔子!枉为人子!枉为人……呜……我的命好苦啊!” 她捶胸顿足,悲愤得仿佛下一刻就要原地升天。 顾寒知内心毫无波澜,甚至想给这古代版琼瑶剧鼓个掌:槽多无口!王八羔子? 您这是连他爹娘一起骂了? 圣贤书可不教这个,这是《渣男图鉴》必修课! 但戏台搭好了,她这观众得捧场。 她蹙着眉,忧心忡忡:“叶公子?他竟做出此等事,让姐姐伤心至此?” “何止是对不起!”陈田儿肿着烂桃似的眼,竹筒倒豆子般把昨日“捉奸”大戏抖落出来,细节精准堪比职业狗仔: “金光寺回来……车‘坏’了……歇脚茶寮……隔壁雅座……穿红戴绿的花娘……爪子都摸到腰上去了……金簪子!整整十五两!” 顾寒知耐着性子听完这古代低配版‘海天盛筵’,内心弹幕刷屏:就这? 尺度还没某些联谊会劲爆! 人家野战还知道挑个包间呢,技术含量负分! 金簪子?隔壁老王给网红刷个火箭都不止这价!洒洒水啦! 看陈田儿那副天塌了的怂样,啧,眼泪可淹不死渣男! 要么忍成千年王八,要么干到他生活不能自理! 她凑过去,压低嗓门,带着一股‘带你玩把大的’江湖气:“田姐姐,光嚎没用。 想让他痛,又不想脏了自己的手坏了亲事,得借刀!” 她眨眨眼,笑容纯良得像朵小白花:“砸钱!去安平巷,找个舌头比裤腰带还松的‘包打听’,二两碎银甩他脸上, 让他把‘叶公子城郊风流散财、金簪赠佳人’的艳情段子, 编得香艳火辣,在安平巷的茶馆酒肆勾栏瓦舍里轮番播报! 那地方,专爱嚼富贵公子裤裆里的烂泥,传得比顺风镖局的快马还快! 或者……” 声音压得更低,蛊惑力拉满:“找安平巷里那些饿绿了眼的穷酸书生,塞点好处, 让他们弄封义正辞严、堪比讨逆檄文的匿名信,痛斥叶问安人前圣贤皮,人后娼妓窝,私德败坏辱没门楣! 直接塞他爹枕头底下! 叶家那破船全靠‘清誉’这张破帆顶着,风一刮,船上的人能不跳脚? 到时候,叶公子屁股不开花也得脱层皮,在你爹娘面前还敢鼻孔朝天? 你这口恶气,不就顺了?” 她反复、刻意地,将“安平巷”三个字咬得极重! 这地儿现在是火药桶! 长庚在那儿“清场”呢! 把这风流炸弹扔进安平巷,等于在长庚放火的现场点了挂万响鞭炮! 看他焦头烂乱灭火,还能不能专心“灭口”? 更要紧的是,“娼妓”、“狎玩”这些词,对顾变态那病态的独占欲,就是最强效的春药! 顾寒知想看看,当这些词在安平巷炸开,会不会刺激得他提前收网? 或者……逼他露出马脚? 陈田儿听得瞠目结舌,泪珠子都忘了掉。恐惧犹在,但眼底那点‘报复’的火星子,‘噌’地燃起来了! 安平巷…包打听…穷书生…好像…真能行? 寒知妹妹这主意,比自个儿哭死强百倍! 恰在此时—— 帘影微动,一道挺拔如修竹的身影,无声无息堵在了门口。 顾云舟来了。 他目光平静如古井,先在陈田儿红肿的眼上蜻蜓点水般掠过,随即精准锚定顾寒知。 眉梢几不可察地一挑,仿佛意外于这‘热闹’,又似早已洞悉。 嗓音温润,却带着无形的枷锁:“田妹妹这是怎么了?哭得如此伤心。” 语气是问句,却无半分探究之意,分明是逐客令的前奏。 陈田儿像被掐住脖子的鸡,哭声戛然而止,慌乱埋下头。 顾云舟视若无睹,转向顾寒知,眼神深邃依旧,却剥离了狎昵,换上一种近乎冷酷的‘公事公办’:“二妹妹,方才祖母提了西苑动工的事。 你这里……可有什么不便?若有,直言。” 顾寒知心底警铃狂啸! 太平静了! 没有得意,没有暗示,没有一丝‘专属囚笼’将成的兴奋?! 剧本不对! 她面上迅速挂起温顺假面:“谢大哥哥挂心,并无不便。只是……” 她适时蹙眉,露出恰到好处的‘忧虑’,“听闻安平巷不甚太平,有些扰攘,略担心罢了。” 顾云舟唇角勾起一丝极淡、了然的弧度,那笑容温润,却淬着掌控一切的冰:“无妨。” 二字斩钉截铁。 “长庚在那边镇着。些许鼠辈,翻不了天。” 他目光沉沉压在她脸上, 仿佛在确认一件早已安排妥当的‘物品’状态,一字一顿:“你,安心在凝香居将养便是。” 语毕,不再停留。 对陈田儿敷衍般略一颔首:“田妹妹宽心。” 月白袍角旋身没入廊下光影,留下死寂和一室更沉的低压。 顾寒知陷入思考: 他太平静了! 平静得仿佛西苑只是寻常扩建! 平静得完全无视了她投向安平巷的‘火星’! 这反应……不对劲! 非常、非常不对劲! 第32章 蛛网 冰冷的系统提示音毫无情绪: 『目标关联人物李妙娘生命体征已消失。确认死亡。』 顾寒知端茶的手指几不可察地顿了一瞬。 哦豁。 李姨娘……凉了? 这信息量,比她穿过来发现自己只剩20天寿命时还“惊喜”。 原主混乱的未来记忆里,李姨娘确实是销声匿迹了。 顾寒知默认是跟“元郎”跑了,没再回来。 但现在这节点,再联想顾变态最近奇怪的行为和眼神。 她不能不多想。 但距离太远了,地主家余粮本就不多。 光这个死亡通知就扣掉她50点的能量,她不能从李姨娘那下手,就只能先自己推测一下,顾变态有没有插上一手。 外挂失效,只能手动。 顾寒知硬着头皮扎进原主那堆散发着腐朽毒气的记忆碎片里: 呛水的窒息,嫡兄深渊般的眼神,精致牢笼的绝望,毒酒穿喉的灼热……碎片翻滚间, 带着问题回看记忆的她,再蠢也意识到了一个问题: 有没有可能,李姨娘所谓的‘私奔’,根本就是顾云舟自导自演的一出戏? 目的? 剪她羽翼,绝她后路!逼她只能依靠顾云舟一人。 顾云舟那掌控欲已浸入骨髓 ——他要的不只是她这个人,更是她全部的恐惧与依赖! 还有什么比让她失去所有“亲人”,只能蜷缩在他羽翼之下,更能满足他那扭曲的独占欲? 顺着这个思路往下推: 之所以让李姨娘先上演一出“被掳私奔”的戏码,不过是为了让她的消失更“合理”, 更符合顾家的“体面”,同时给顾寒知一个巨大的打击,加速她的崩溃和依赖。 原主的未来记忆里,顾云舟知道了顾寒知的真实身世后, 李姨娘这个关键活口兼污点,估摸着也跟着死了。 如今,经过她那一把鼻涕一把泪的“真情演出”(道具加持版),顾云舟已经不在乎她到底是不是亲妹妹了, 或者说, 这种顾寒知认为自己是亲妹妹的‘禁忌’感,反而更刺激他,因此也到了该送李姨娘上路的时机,她活着没有了任何价值, 挖不出顾云舟想要的东西,顾寒知的想法也已经确认,其暗娼的身份还让顾寒知自卑。 顾云舟指不定觉得李姨娘是顾寒知身上的枷锁嘞, 他在做好人好事,消灭垃圾。 为什么顾云舟不直接问李姨娘,而迂回派元郎试探,派长庚去查找证据? 是因为, 不管用什么方式逼供,最后李姨娘的尸体处理起来都很麻烦,也容易引人注目。 且李姨娘的话可信度较低, 让她”自然“死亡风险最小。 让顾寒知格外注意的是:顾云舟可能比她以为的时间还要早得多! 那天的试探,根本不是在确认她知不知情,而是在欣赏猎物在蛛网里徒劳挣扎的丑态! 那份痛苦和绝望,一贯是他扭曲快感的来源。 这个可能性更大! 但那场哭诉绝对改变了他的心态, 他看到她表演的那副自我轻贱的模样,他并没有获得以前那种扭曲的快感。 由此,顾云舟不再满足于仅仅欣赏她的痛苦,挣扎。 他想要她那份真实的依赖,想要她那颗心在认清“兄妹”身份带来的绝望后,依然能为他而跳动 ——哪怕这跳动带着禁忌的、毁灭性的痛楚。 所以他最近态度变了:西苑风波他漠然置之,安平巷骚乱他笃定无碍,肢体接触也开始减少……这哪是放松? 这是温水煮青蛙!是给她缓冲时间,让她“真心实意”地转变观念,心甘情愿爬进他打造的金丝笼! 顾寒知忍痛花了一百点能量,进行深层扫描, 果然,顾云舟早就知道她真实身份了,且对她存在怜惜。 顾云舟…才是…影帝级别的表演艺术家! 她想起那场耗尽心力的哭诉——泪痣爆发、童年回忆杀、脆弱姿态拉满……当时开着基础扫描!竟抓不到他一丝破绽!系统只反馈“探究”、“审视”、“浅层波动”,不见杀意,全无得意! 淦!微表情精控大师! 生理反应控得滴水不漏! 系统基础扫描在他面前,短板暴露无遗: 系统的基础扫描就是个高级测谎仪,只能抓心跳、呼吸、皮电反应这些生理指标和愤怒、喜悦、紧张这些表层情绪。 它无法精确判断这些反应到底对应顾云舟脑子里的哪个阴险念头! 指向性模糊得一塌糊涂! 而深层扫描实在太贵了,她在每个世界的前期压根开不起,刚刚没了一百五,她现在能量条又见底了。 而且深层扫描的探查结果,其精准性全靠她能否正确提供方向。 就像搜索引擎,搜索结果对不对取决于问的细不细。 “现在是真的感同身受原主了…”顾寒知背靠冰凉的雕花窗棂,窗外一丛修竹沙沙作响,月影摇曳如鬼手轻抚。 她缓缓坐下,姿态依旧是惯常的清冷疏离。 “她不是懦……”她低语,音调平淡无波,“是清醒地计算过……发现反抗成本高得赔不起这条命罢了。” 这哪是宅斗?这t是变态养成游戏啊! 原主没反抗? 她试了! 只是顾云舟这盘棋,天罗地网! 这男人,是精心编织罗网的……魔。 想到这,顾寒知反而心头一块石头落地,躺平! 之前拼命蹦跶是怕落得原主那般毫无尊严的下场。 她要确保自己能有尊严的躺一辈子。 金丝雀也是有尊严的好吗? 现在确认了顾云舟心里的大概率有情,反倒好办一些。 第33章 主动出击1.0 暮色沉沉,最后一缕残阳透过窗棂,在顾云舟案头堆积的账册上投下斜长的、冷硬的光影。 他并未执笔,只是深陷圈椅,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那枚冰凉的玉扳指, 目光沉沉,投向虚无的一隅暗影。 水生带来的消息,“李姨娘已正常病故” 这尘埃落定之事,在他心湖投不下半点涟漪。 阖上眼,脑海却固执地回放 ——那日凝香居的日头下,她攥着草蚱蜢,杏眸里映着他的身影,清泠泠又缠满依赖。 此时, 不等门外小厮通报, 顾寒知跌撞而入。 素日里端着的清冷孤傲荡然无存,此刻的她,像一张被揉皱又惨白打湿的纸。 月白裙衫黯淡无光,衬得她摇摇欲折。 她钉在几步外,那双总带着点小算计或故作清冷的眸子,此刻燃着被背叛的烈焰和浓得化不开的茫然,死死锁在顾云舟脸上。 “远哥哥……” 嗓子像塞了砂砾,出口的声音喑哑,那诡异的平静下藏着惊涛骇浪,“告诉我…… 顾云舟终于抬眼,温雅如故,只有那绷紧的唇线泄出一丝端倪,摩挲扳指的指尖一顿 ——细微如落针。 他平静的反应像火星溅入油桶! 她的伪装瞬间片片剥落,委屈和巨大的耻辱感直冲天灵盖! “为什么?!” 她声音骤然拔高,尖利得几乎撕裂平静的面纱, “从前……你我独处时的亲近,那些‘不小心’的触碰,那些只对我说的低语……它们算什么?!” 她猛地咬唇,把那句羞死人的“心跳如鼓”咽了回去,脸颊爆红 ——这该死的羞耻感让她质问都带上了矫情的颤音! “……它们让我以为,我在远哥哥心里是独一份的! 是不是现在……知道我娘亲是什么人了,你就觉得我玷污了顾家门楣?” “是不是连碰我一下……都觉得脏了你这顾大公子的贵手?!” 最后一句,她几乎是歇斯底里地吼出来,带着破釜沉舟的绝望,狠狠砸向他! “脏?”一个极轻、极冷的字眼从顾云舟唇间逸出。 顾云舟缓缓起身,身姿如松竹披霜,步步逼近。浓重的阴影一寸寸吞噬她苍白的脸。 一只大手不容抗拒地落在她后颈,指腹带着薄茧,冰凉地划过细腻肌肤,激起她一阵控制不住的战栗。 寒知下意识想躲,腰肢已被另一只滚烫的手掌牢牢扣住! 那力道,温柔得像镣铐——画地为牢,无处可逃。 没有疾风骤雨,他的吻是极其耐心地碾下来的。 双唇相贴的瞬间,顾寒知脑中一片空白。 他的气息清冽如松墨,可动作却是带着惩戒意味的温柔侵略。 每一次舔舐吮吸都精准地撩拨着她最脆弱的神经,缓慢研磨着她的呜咽喘息。 温柔是表象,内里是沉甸甸的、要将她拆吞入腹的占有欲。 她将双手虚虚抵在他磐石般的胸膛上,感受着那沉稳有力的心跳敲打着她的恐慌。 他吻得极深、极久,故意放缓的节奏带来的是更深的眩晕和无助。 空气稀薄,她被他吻得天旋地转,身体软得像被抽了骨。 细微的呜咽从喉间溢出,身体不受控制地发软,若非他有力的手臂箍着,几乎要瘫倒下去。 就在她以为自己真要晕厥溺毙时,那攻城掠地的唇舌终于撤离。 顾云舟并未远离,鼻尖几乎相贴,灼热的呼吸交缠。 指尖拂过她湿濡微肿的下唇,动作温柔得像在擦拭什么珍品。 他的声音是那种惯常的低磁,一字一句清晰地烙在她惊魂未定的心尖上: “脏?”他嗤笑一声, 顾云舟微微倾身,灼热的呼吸灌入她耳蜗,: “知知,听清楚。” 他语气不容置疑, “我要你,从来只因为你是你。” 指腹再次碾过她红肿的唇瓣,声音低磁如蛊: “——你就是顾寒知。我要的,也只能是我怀里、眼前的这个‘你’。 其他,都是虚妄。” 这宣言,霸道偏执,瞬间将兄妹那层薄纱撕得粉碎! 她没有再挣扎反抗禁锢的“力气”,反而像是被这宣告抽干了所有力气,额头无力地、甚至带着点刻意地抵上他滚烫坚实的胸膛。 “一样?”她的声音细如蚊呐,带着浓重的哭腔,“远哥哥的心意……知知懂了。” 她微微仰脸,红肿的唇瓣刺目,眼神却脆弱又倔强地迎上他审视目光,“可是……我害怕。” 指尖揪住他衣襟前一点布料,细颤着,带着精心设计的依赖: “远哥哥待知知……独一无二,可……万一……”她眼中水汽迅速蒸腾,“万一哥哥将来娶了高门正妻……” 她的声音陡然染上尖锐恐惧:“你是顾家嫡长子,开枝散叶是天经地义! 到时……知知难道只能眼睁睁看着? 看着你与她举案齐眉? 看着属于我的……统统给了旁人?” “那今日远哥哥说的话,又算什么?!” 她眼中痛楚锐利如刀,“还是说……” “哥哥只想……将我当作一只见不得光的金丝雀,藏在暖帐深闺,只能伴寝承欢,任你把玩消遣?” 她适时地打了个寒颤,声音染上惊怖: “若真如此,一旦被祖母察觉,被世人知晓…我这等出身,他们只会说我勾引嫡兄\" 像是被这可怕前景彻底击溃,她带着孤注一掷的绝望与…… 一丝不易察觉的试探,猛地踮脚,将自己仍在颤抖的唇瓣笨拙地、短暂地凑向他的嘴角! 她这连珠炮似的、字字泣血的控诉质问和那青涩的献吻回礼, 精准地刺激着顾云舟掌控欲和占有欲的神经。 她口中的恐惧和愤怒,落在他耳中,不过是独占欲最动人的告白,是情妹妹该有的烈性和占有。 一丝极淡却真实的、棋局如期的餍足笑意悄然浮现在他眼底—— 这只他看中、警惕又聪明的小鹿,终究被他一点点逼进了精心设下的牢笼深处。 后手? 不必了。 她已是笼中雀。 第34章 主动出击2.0 “娇气。” 顾云舟喉间逸出一声低笑, 那笑声里最后一点因为她失控质问而生出的冰碴彻底化开,只剩下猎物归巢的畅快 他抬起另一只手,指腹温柔却不容退避地抚过她仍泛红湿濡的眼尾,语气轻柔得能溺死人: “除了你,我顾云舟身边,不会有旁人。” 目光锁着她,加重砝码: “这承诺,生来只为你一人。” “可是……” 她眼中仍残留着精心编织的不安,揪着他衣襟的手指再度收紧, “远哥哥还没说……这些天为什么躲着我?凝香居都不踏足了?” 顾云舟了然地捏住她的下巴,不容她半分闪避地撞入他深潭似的眼眸里。 “傻知知。” 他叹息带着恰到好处的怜惜,“你以为我不想?你以为……这几日我好受?” “你太紧绷,像张满了的弓弦。” 他指腹摩挲着玉扳指,动作是安抚,眼神却如烙印, “我不想把你逼到弦断。 有些路、有些事,得你自己想清楚,才放得下、拿得稳。” “祖母那里,” 顾云舟的眸光平静无波,如同在议一桩寻常公事, “她年纪大了,清净为上,也无需知道你我之事。 知道得少,才是你的护身符。” 他的目光掠过她微颤的肩头,投向不知名处。 “你的凝香居,终究人多眼杂,住的也不够舒服。 隔壁的西苑修建好了后,你就搬过去,我把你的院子安排在君子轩隔壁…” 他低下头,薄唇几乎含住她微凉的耳垂,气息滚烫带着隐秘诱哄, “…那院的书房,与我的君子轩之间,早已……凿通了一条隐秘的通道。” 顾寒知的心猛地一跳! 你搁着玩密室逃脱建造师呢?! 顾云舟满意地捕捉到她瞳孔细微的收缩惊跳,用那低沉粘稠的语调为她描绘囚笼蓝图: “若你住进西苑,白日,你依旧是顾家清清白白的二小姐。入夜……” 他指腹暗示性地揉捏她下巴嫩肉,“……书房乌木案第三格暗钮,轻轻一转……远哥哥立时便能到你身边……如影随形。” “至于祖母、俗世流言……” 顾云舟的指尖带着不容挣脱的力道抬起她的脸,黑眸深不见底,闪烁着一种神祗般的绝对掌控: “皆由我挡。你只需安安稳稳待在西苑,做我的知知。” 她感受到那股窒息的控制欲,终于忍不住挣扎: “可…若我想出门看看呢?如现在这般” 她轻轻晃了晃他手臂:“哥哥…总不能把我关在屋子里当雀儿养? 偶尔…我也想去看看胭脂铺的新色…去朱雀街吃碗豆花……” \"而且那西苑到底要建多久?可别等到黄花菜都凉了,那劳什子杨家婚事撞上门,我名声\" “三个月,你就可以搬了,放心,我都安排好了,不会让你嫁过去的”顾云舟不愿多说。 她却不依不饶,咬住关键: “那身份呢?” “总不能无名无份不明不白地哄着我! 我顾寒知,要堂堂正正做你的正房娘子!你也只能有我一个!” 顾云舟眼底暗流汹涌,声音沉如磐石: “至多三年……届时必携你远赴金陵。 唯有你我二人。” “有我一日,” 他的声音平稳却重如磐石,“无人可动你分毫。金陵乃至天下奇珍,只要你展颜,皆可奉于妆台之前。” 这便是他眼中的“安稳”——一座华丽的囚笼,无穷尽的供奉,与他那密不透风的“宠爱”。他以深情为笔,画地为牢。 顾寒知看着他温柔表象下蚀骨的掌控欲,理智警报啸叫不停,脸上却已同步浮起巨大的、被承诺包裹的安心与娇羞。 杏眼亮晶晶,带着小心翼翼的希冀: “真的吗?远哥哥要说话算话!” 她顿了顿,仿佛骤然想起天大的正经事,眼中闪着毫不掩饰的娇蛮,声音细气却又清晰无比地追加: “还有…远哥哥刚才说……不会短了我供奉的!” 她伸出纤细玉指,比了个不容商量的‘五’,脸微红,理直气壮地恃宠而骄: “下个月我屋里的月例……得这个数!五百两!” “打点下人……添置新料子花儿……哦还有!我想吃醉仙楼的水晶糕……要每日都送新鲜的!” 顾云舟看着她在笼中展露小爪牙的鲜活模样,唇角的愉悦弧度更深。 五百两?不过是他掌心一粒沙。 他喉间滚出低沉宠溺的笑声: “依你。我的知知……” 他指尖轻轻点了下她挺翘的鼻尖,话语带着俯瞰般的纵容: “你便是要金山银海,只要能换你一日欢颜,又有何不可?” 第35章 主动出击3.0 凝香居东偏房厚重的雕花木门无声合拢,将初夏庭院里的虫鸣隔绝在外。 顾寒知后背重重抵住冰凉门板,支撑着几乎散架的身体。 静室里与顾云舟那一场漫长的“唇枪舌战”,耗尽了她所有力气。 【滴,啧,能量值+45点!】系统886的电子音滋滋作响,带着毫不掩饰的幸灾乐祸,【宿主牛哇,虎口夺食还顺手薅羊毛,薅的还是顶级变态牌充电宝,效率贼高!】 顾寒知闭眼,大口喘气,徒劳地想驱散唇齿间霸道的沉水香和那人侵占的气息。 她拖着灌铅的腿,把自己摔进窗边的软榻里,骨头缝里都透着被揉捏过的疲惫。 “娴熟个屁,”她在心里没好气地回怼, “老子这是刀尖上跳舞,每一秒都在赌他的变态阈值会不会突然爆表。” 【问题来了,】系统886切换成冰冷的分析模式,【既然您已耗费100点能量进行深层扫描,确认顾云舟是‘微表情大师’级别的存在, 心理防线坚固且早已洞悉您非顾家血脉(尽管被‘泪痣疑云’干扰了判断), 为何此次还要主动出击、上演这出‘情难自禁’的戏码? 这岂不是主动把自己送入虎口?风险系数高达9999!】 顾寒知指尖无意识地揉着被吻得发麻微肿的下唇,眼神却异常清醒锐利,哪里还有半分在顾云舟面前的“娇羞”与“委屈”。 “风险?统子,格局小了。“她在脑中冷静回应, “风险从来不是‘演不演戏’,而是‘不演戏’的后果! 上次那场‘泪痣加回忆杀’的哭诉大戏,你扫描结果怎么说? ‘探究’、‘审视’、‘浅层波动’! 他演技精妙,情绪控制滴水不漏,但重要的是 ——他!没!发!现!我!在!演!戏!” 她顿了顿,强调道:“这说明什么?说明只要道具到位,演技够真够投入,是有很大概率能骗过他这种微表情大师的。 他那点‘洞察’,是基于逻辑和经验的判断,不是读心术。 只要我的‘反应’符合他对我‘人设’(对他有复杂情愫)的预期,他就不会深挖。” 【那这次呢?】系统追问,【您这次主动送上门,还主动……呃,‘献吻’?这戏份也太重了。】 顾寒知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丝近乎冷酷的算计笑容:“这次?呵,这次的重点已经不是‘演戏骗没骗过’了。 当我踏入静室那一刻,当我用‘你是不是嫌我脏’撕开那层虚伪的兄妹面纱时,我就知道,戏的真假对他而言已经降级为次要矛盾。” 她倏然坐直,锋芒毕露:“核心矛盾是‘他顾云舟要什么’, 他要我‘臣服’,走进他精心打造的‘笼子’, 只要我‘装乖’,‘接受’,甚至‘主动’,不管心里翻江倒海骂祖宗,他的终极目的 ——‘掌控感’就达成了, 猎物‘自觉自愿’走进笼门,是他这种顶级掠食者的最高g点! 懂?” 她冷笑更甚,一指窗外西苑方向: “看,笼子都焊得差不多了! 西苑扩建,暗通款曲(密道直通君子轩)… 人家牌桌都摆好了,等着我上桌当祭品! 反抗?像原主那样?结局是什么? 李姨娘的事被捅得人尽皆知,身败名裂,被当成玩物囚禁在西苑,最后玉石俱焚! 顾变态这种人,你越是激烈反抗,他越会动用更极端、更不留余地的手段来‘修正’你,把你彻底钉死在‘污秽’和‘玩物’的位置上,连一丝体面都不会留给你看。 与其被那样狼狈地抓进去,不如我自己‘体面’地、‘主动’地走进去。” 【所以您选择…躺平享受?】系统音诡异地兴奋起来。 “放屁,这叫战略性妥协!”顾寒知翻个惊天大白眼, “用‘主动入笼’换牢里待遇: 五百两月例,出门吃豆花的自由,正室空头支票,三年缓冲期, 懂?不是雌伏! 是特么的‘绞索套牢前,把刑架改造成秋千’。 还能要碟点心, 至少能挺直背做个体面囚徒, 不是原主那种任人糟践的地沟油。 那变态阴险得一批,从李姨娘那事就铺天网了,清理得多干净? 要不是我运气爆棚‘泪痣误他’,现在还被他‘深情兄长’人设骗着当猴耍。 真等他耐心耗尽暴力收网,骨头渣都不剩,” 【结论:识破大网,放弃完美伪装幻想。 利用对方‘掌控欲’+‘背德瘾’的弱点,假意躺平,在牢笼内开‘三年特许经营权’, 争取经济自主(五百两)+有限自由+身份保障(正室诉求)+战略缓冲。 将必输围剿,扭转为笼内资源争夺战?】系统总结得像在念ba案例。 “没错,”顾寒知眼中寒光迸射,“终极目标:攒够能量赶紧跑路! 这个世界待得不爽了,就换个世界。 或等一个掀翻绞架的致命时机,现在嘛…” 她瞬间卸了力,瘫成一条咸鱼,“统子,速兑消肿药膏+安神香,老子的嘴和心灵都需要修复!” 月色似水漫过槛窗,凝香居内唯余清寂。 在这座即将落成的新牢笼前,属于她的战斗,才刚刚换了一种更危险、也更精微的方式进行。 第36章 团圆饭 每月十五,是顾家雷打不动的“阖家团圆”饭。 老夫人信奉月圆人圆,纵使对寄居的陈家不甚看重,面子功夫也做得十足十。 这晚的饭厅灯火通明,檀木大圆桌满满当当。 老夫人高踞主位,左侧顾云舟,紧接着顾寒知与文哥儿; 右侧是顾秀云,然后是芳姨娘、陈表叔夫妇及其子女陈正、陈田儿。 空气里弥漫着菜肴香气和精心装点的“家和万事兴”。 老夫人照例先问了几句西苑的工程进度:“云舟啊,长庚那边回话没有? 新墙砌得如何了?可别耽误了封顶吉时。” 顾云舟放下象牙箸,温声应道:“祖母放心。长庚办事稳妥,月底前定能封顶,误不了事。再有两月,西苑定能住人。” 他目光坦然,嘴角噙笑,活脱脱一个完美孝孙模板。 顾寒知垂眸小口啜着银耳羹,啧,‘再有两月’……这倒计时,送牢饭还是送新房钥匙呢? 老夫人满意颔首,话题转向顾秀云的女红。 芳姨娘忙不迭奉承,顾秀云细声应和。 陈表婶瞅准时机,又对着顾云舟一顿天花乱坠的夸赞,陈正埋着头扒饭。 就在这“温馨和谐”的饭桌战场上,桌布之下已悄然开辟第二战线。 顾云舟搁在桌面的手,极其自然地调整了下点心碟的位置。 修长的手背如同鬼魅般滑过寒知搁在桌沿、握着银匙的手腕外侧。 那触碰,短暂得如同被风吹落的柳絮拂过,带着一丝温热。 顾寒知手指一颤,整条手臂瞬间窜起一片鸡皮疙瘩! 她下意识地抬眼,飞快地瞥向身旁的顾云舟。 顾云舟正含笑听着陈表婶说话,甚至微微颔首,眼神清澈坦荡,仿佛刚才那转瞬即逝的触碰与他毫无关系。 唯有那唇角,在她目光扫过的瞬间,勾起了一丝若有若无的的弧度,快得让人以为是烛光的跳动。 顾寒知努力维持着用餐的姿态,那只被“轻薄”过的手腕,却悄悄地、极其细微地向内缩了缩。 老夫人此时恰好转头问寒知:“知丫头,这两日气色好些了?那支老山参吃着可受用?” 顾寒知扯出一个温顺乖巧的笑容: “谢祖母挂心,吃着甚好,感觉精神头足了些。” 她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微颤。 “那就好。”老夫人欣慰道。 顾云舟适时接话,语气温和关切:“二妹妹身子弱,滋补之物还需循序渐进。 祖母放心,孙儿已吩咐厨房,每日炖些温补的药膳送去凝香居。” 他说话时,目光落在寒知脸上,带着兄长般的关怀。 就在他说话间,桌下风云再起。 顾云舟仿佛只是调整了一下坐姿,左腿极其自然地、带着一点椅凳挪动的微响,轻轻地、却无比清晰地贴靠在了寒知并拢的右腿膝盖外侧! 隔着薄薄的夏衫裙裾,那温热坚实的男性膝盖骨,就这么毫无预兆地、带着不容忽视的存在感,抵靠了上来! 顾寒知能清晰地感受到那属于成年男性的、带着力量感的触碰。 她脸颊上的红晕迅速加深蔓延至脖颈,连小巧的耳垂都红得几乎透明。 身体下意识地绷紧,膝盖下意识想弹开,又不敢乱动暴露战场,只能僵硬地“焊”在原地,任由那滚烫的膝盖骨跟个移动暖炉似地紧贴着。 顾云舟迎上她水光潋滟、羞愤得想咬人的眼神,眼底那股浓烈的掌控欲和得逞的满足感几乎要溢出来。 他唇角几不可察地勾起一个稍纵即逝的弧度,随即又恢复了那副光风霁月的温润模样。 桌下那抵靠的膝盖非但没有移开,反而又微微施力,带着一种研磨般的、缓慢而持续的压迫感,在她柔嫩的膝盖外侧轻轻蹭了蹭! 就在顾寒知感觉自己快原地蒸发时,文哥儿舀汤时小手一晃,几滴汤汁溅到了他自己的衣襟上,乳母低呼一声,赶紧拿帕子去擦:“哎哟小祖宗,当心点!” 这小小的意外瞬间吸引了老夫人和芳姨娘的注意。 顾云舟似乎也“体贴”地给了她一丝喘息之机,那抵靠研磨的膝盖终于稍稍移开了一些距离,仿佛刚才那隐秘的接触从未发生。 然而,没多久,顾云舟借着微微倾身去夹远处一盘水晶肴肉的动作, 他那原本搁在桌面上的左手,极其自然地、仿佛只是为了支撑身体重心般,落了下来,放在了靠近自己大腿的桌沿下方。 而就在这只手落下的瞬间,那只修长、骨节分明的手掌,极其迅捷而又精准地,带着不容拒绝的温热和力道,轻轻覆在了寒知搁在腿上的、微微攥紧成拳的左手手背上! 那覆压的掌心滚烫,带着薄茧的指腹甚至在她冰凉的手背上轻轻按了一下! 顾寒知只得装作惊慌手肘猝不及防地撞到了面前的汤碗边缘! “哐当!”一声脆响,汤碗被撞得剧烈摇晃,小半碗温热的汤水泼洒在了桌面上。 这下动静不小,全桌的目光瞬间聚焦过来! “知丫头?”老夫人吓了一跳,关切地看过来,“怎么了?可有烫着?” 芳姨娘和陈表婶也投来惊讶的目光。 顾寒知的脸红得像熟透的虾子,连小巧的耳垂都红透了。 她慌乱地站起身,声音细若蚊呐:“祖、祖母…没、没事…是我…不小心…腿、腿麻了…惊扰了祖母和各位…” 她手忙脚乱去拿帕子,指尖在抖——一半是演的,一半是真气! 顾云舟这才像刚注意到她的窘态,立刻也站起身,面上带着恰到好处的关切和一丝兄长对妹妹莽撞的无奈宠溺, 温声道:“二妹妹总是这般不小心。可有撞疼?喜儿,还不快收拾!” 他的目光落在她绯红欲滴的脸上、慌乱无措的样子以及那只被自己“安抚”过、此刻正微颤着去拿帕子的左手上, 那眼神深邃,藏着只有她能读懂的、浓烈得几乎要溢出的占有欲和一丝得逞后的满意。 他甚至“恪守礼仪”地欲扶又止:“小心些,莫要再烫着了。” 这顿饭的后半程,寒知几乎食不知味。 后半程,顾寒知如同惊弓之鸟。 双手规矩叠放膝上,身体恨不得跟顾云舟之间隔出一条护城河。 耳边的虚伪客套和他温润谈笑都是惊魂曲的背景音。 饭毕,众人起身。 顾云舟经过寒知身边时,脚步微顿。 他微微侧首,目光落在她依旧泛着红晕的侧脸和低垂的眼睫上,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气音,低低地说了一句,:“二妹妹今日……格外惹人怜爱。 静室备了新得的雨前龙井,晚些哥哥去陪你……压压惊,也看看……‘腿麻’可好些了?” 那“压压惊”和“腿麻”被他咬得格外意味深长。 寒知猛地攥紧了藏在袖中的手,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她能感觉到自己刚褪下去的热度又“轰”地一下涌上脸颊和耳根。 顾云舟却已迈步向前,脸上带着无懈可击的温雅笑容,对老夫人道:“祖母慢走,孙儿送您回房。” 月光清冷,洒在回廊上。寒知看着前方那道挺拔如松、仿佛光风霁月的身影,只觉得一股寒意和另一种难以名状的战栗交织着从心底升起。 这月圆家宴,成了他精心策划的、在众目睽睽之下步步紧逼的禁忌游戏。 从手腕的轻擦,到膝盖的抵靠研磨,再到手背的覆压……他像一位经验丰富的猎手,用看似“无意”实则充满心机的触碰,一点点瓦解着她的防线,诱引着她体验着背德的刺激。 这笼子未入,那无形的锁链,却已悄然缠绕上她的肢体和心神。 顾云舟的“情”,是温柔表象下步步为营的狩猎,无声无息,却已将她牢牢锁定。 第37章 夜探凝香居 凝香居内烛影昏黄,将顾云舟窗前软榻上的侧影拉成一道孤清的剪影。 她偏头对着窗外沉沉夜色,只留给门口那道挺拔身影一个倔强的后脑勺。 顾云舟无声跨入,反手合上门,将清冷月光彻底隔绝在外。 空气里浮动着熟悉的冷香,偏缠着一缕似有若无的委屈——嗅得他心尖微痒。 他缓步走近,不言语,只静静立在她榻边。 目光沉沉锁住那紧绷的侧颜:近乎透明的玲珑耳垂,优美的颈项线条却绷得死紧,连鬓边碎发都透着拒人千里的疏离。 足足静了半盏茶的功夫,他才开口,带着刻意放软的诱哄: “知知?” 顾寒知纤肩几不可察地一颤,却梗着脖子不发一言。 这姿态,活像只被逼到墙角的炸毛猫,爪子全收着,唯剩个凶巴巴的后脑勺示人。 顾云舟唇角勾起一丝愉悦。 这点委屈抗拒,落在他眼里,分明是最好的助兴良药。 他俯身,温热的吐息拂过她微凉的鬓角: “是哥哥孟浪了。” 他坦然承认,话音里寻不着一丝悔意,只有浸入骨子里的理所当然, “可谁让知知…” 指尖若有似无地划过她颊边垂落的发丝,满意地感受那瞬间战栗, “…晚膳时那般楚楚可怜的模样,实在让人…忍不住想逗弄。” “逗弄?!” 顾寒知猛地扭过头,那双水润杏眼早已染成一对红肿的兔子眼,泪水如断线珠串,毫无预兆地滚落,砸在月白裙裾上晕开深色花斑。 声音尖利带着哭腔: “哥哥莫不是拿我当勾栏里的耍猴戏?! 满堂的姊妹表亲! 你当着他们的面…那般作贱我!手腕、膝弯、手背…你当我是你养在笼里的金丝雀儿? 随你心情逗弄赏玩?” 她越说越激动,身体都因屈辱而发抖,眼神里全是上当受骗的控诉: “‘独一无二’?‘不会短了供奉’?哄小孩子的糖衣炮弹罢了! 若真在意我的名声,体谅我的处境,你怎么…怎能做出那等事来? 顾大少爷就这样对待你口中‘心上人’的?!” 她泣不成声,字字句句,专挑着他那病态占有欲的死穴猛戳: “说到底…终究是瞧不上我这身脏血! 我娘是暗门子,我骨子里就下贱…所以哥哥才觉得,当众狎戏也无妨,是不是? 我这号人,活该被轻贱! 哪里配谈什么清名!” 顾云舟眼底那点愉悦瞬间冻结成冰。 她提“出身”已让他不悦,更令他暴戾的,是她竟将他的爱扭曲为“轻贱”! 他猛地出手,并非安抚,而是带着狠绝的力道一把钳住她下巴! “轻贱?” 声音压得极低:“顾寒知,听仔细了。” 指腹用力,似要在她细嫩下颌烙下红痕: “我顾云舟碰过的、想要的,便是这天下顶顶矜贵的东西! 我说你独一无二,你便是! 刻进我骨子里都是你的名! 你是我的,天上地下,只能是我的! 旁人的眼珠子算什么东西? 也配看我的人? 也配轻你半分?!” 灼热气息喷在她脸上:“我在意的是你!是你这个人! 是你在我眼前这副样子! 委屈也好,羞恼也罢,清冷若霜还是娇憨粘人……都只能为我一人绽开! 旁人见了又如何? 谁敢嚼舌根,我便让他——” 他冷笑一声,未尽之言裹挟着森然杀气,比宣之于口更令人胆寒。 指腹却沿着她泪湿的脸颊缓缓摩挲下去,动作病态地温柔,拭去泪痕。 “…今日,确是哥哥失了分寸。” 他承认错误,巧舌如簧地把问题归咎于她的“脸皮薄”:“惹知知羞恼了。但你说我轻贱你…” 他俯身逼近,目光如钩,直直刺入她惊慌的眼底,带着被“冤枉”的愠怒: “诛心之论啊,知知。” “我待你如何,你当真不明白? 若为轻贱,何苦为你挡杨家的婚事? 在西苑扩出二进院子供你住(600平米)? 银票流水似的供你每日醉仙楼的八珍糕?” 他列举着桩桩件件,核心赤裸裸——你的名分,你的命脉,你的一切安稳与奢靡,都牢牢拴在我掌心。 “今日之事,是哥哥孟浪。” 他轻抚她微肿的眼睑,话锋一转,带着绝对的掌控与诱哄: “但知知记牢,这世上,唯我能如此待你。 旁人窥视一分…挖眼拔舌便是规矩! 至于你忧心的…” 他眼底暗芒如毒蛇吐信, “只要你乖乖的…待在我掌心之内,你想要的一切,自然会稳妥如山。” 顾寒知在他强大气场与看似合“理”的解释下,汹涌的委屈似乎被强行压了下去。 长睫上泪珠轻颤,贝齿紧咬下唇,强撑倔强,但眼底深处那点兔子般的惊惧,一丝未散。 她抽噎一声,声音细弱,却极其精准地将火力聚焦到核心利益上: “那…月例” 她抬起湿漉漉的眼,带着点豁出去的娇蛮:“下个月…得翻倍! 还有…以后…不许…再在大庭广众下那样…否则…” 她吸了下鼻子,撂下个孩子气的威胁:“我便…三天不同你讲话!” 顾云舟看着她这副惊魂甫定就忙着讨价还价的模样,眼底那因“轻贱”指控而升腾的冰寒戾气,终于彻底消融,被一种饱食饕餮般的餍足取代。 她还在他的棋局里,还在用他的规则谈条件——很好。这才是他豢养的雀儿。 低沉笑声在胸腔震动,带着无尽纵容与得逞的快意。 “好,依你。一千两罢了。” 他应得无比轻巧,活像抛洒几枚铜板。 手指滑落,暖昧地捏了捏那微凉的耳垂: “不过么…” 他意有所指地瞄向那张足够宽大的软榻,“私下里…知知若再这般推拒哥哥…” “那今夜…” 他声线陡然低沉危险,“哥哥便留在此处,好生…‘赔罪’。” 赔罪?! 顾寒知浑身猛地一僵,心跳如失控的撞鼓,几乎要破腔而出! 留…留宿? 这“赔罪”的“利息”高得能压垮醉仙楼! 好不容易压下去的惊恐,瞬间如野火燎原! 第38章 夜探凝香居2.0 顾寒知猛地抽回被他拢着的手,整个人缩进软榻深处: “哥哥…你胡说。”声音发颤,“赔…赔罪?。 这分明是…”羞愤卡在喉咙口,她只能急促喘息,胸口剧烈起伏。 片刻,抓到救命稻草般急切反驳: “不行的。绝对不行。明明说好了,不被人发现…不能留痕…”她声音渐低,带上被看穿的自嘲, “喜儿是你的人我知道…可三妹还住西偏房呢。 她那丫头婆子进进出出,万一…万一听到一丝风声……” 她死死攥着袖口,像抓住最后屏障:“祖母知道的话…,我俩全完了。” 顾云舟看着她惊弓之鸟的模样,眼底反而掠过一丝玩味。 他好整以暇靠近,高大身影将她笼罩在阴影里, 俯身,气息擦过耳廓,带着了然轻笑: “知知操心太多啦。” 语气轻松得令人发毛, “三妹妹?哦,她昨儿就搬去西偏房陪芳姨娘尽孝了。 这凝香居东边,如今就你一个人住着。够清静?” 顾寒知瞬间僵住。瞳孔骤缩。 顾秀云搬走了?什么时候? 她竟连根头发丝的风声都没听到。 这凝香居……在他嘴里,,竟成了为她“独享”的囚笼前哨? 这男人,动作比她想象的更快、更狠。 无声无息间,障碍已被清扫干净。 他口中的“安静”,分明是赤裸裸的宣告——此处已是他掌中玩物,由他为所欲为。 她声音带着最后的不甘和挣扎“那…那又如何? 哥哥你刚过来,路上没准儿被哪个巡夜婆子、打更小厮看见了。 深更半夜。孤男寡女。瓜田李下…怎能不惹人猜疑?。” 她把顾家最看重的‘体面’牌狠狠拍出,赌他还珍惜这张遮羞布。 顾云舟只静静凝视她,目光像穿透皮囊直视那点最后的挣扎。 他不言不语,任凭沉甸甸的沉默在两人间弥漫,化作窒息的压力。 寒知的心跳在死寂中咚咚捶着胸腔。 他那深不见底的眸子里没有一丝妥协,只有近乎残忍的耐心 —— 像在欣赏猎物最后的徒劳蹦跶。 时间一分一秒都像被拉长。 终于,寒知在那无声的重压下垮了。 肩头颓然一松, 仿佛耗尽了所有力气。 她深吸一口气,抬起泪眼朦胧的眸子,偏头露出脆弱的颈线, 声音细小却清晰: “哥哥…” 带着浓重鼻音,如溺水之人寻着浮木, “…等…等搬到了西苑…到时候…到时候再说……行吗?” 这句话,如同在紧绷的弦上轻轻一拨。 她不再提防人、不提风险、不提顾虑,只是用“搬到西苑”划下一条界限,给出了一个模糊却充满无限可能的“到时候”。 这不再是激烈的反抗,而是…一种默许,一种对未来的、带着拖延性质的承诺。 顾云舟眼底那点冰冷的审视和玩味,瞬间被一种浓烈得化不开的餍足和兴奋取代。 西苑,那是他精心打造的囚笼。 她亲口应下“到时候再说”,简直像一把钥匙递到他手心。 这比今夜强行留宿,更让他蚀骨灼心。 他喉结滚动, 溢出一声低沉愉悦的喟叹。 双手捧起她低垂的脸,指腹碾过泛红的眼尾、微凉的脸颊,目光滚烫如岩浆: “好。” 声线沙哑得黏腻, “…就依知知。哥哥……等得。” 话音未落,他滚烫的唇已霸道地压了下来。 这个吻截然不同。不再是偷尝浅啄的暧昧,而是狂风骤雨般的侵略。 他强势地撬开她的齿关,舌尖攻城掠地,吮吸着她唇齿间每一寸气息,带着一种要将她拆吞入腹的狠劲和霸道。 “唔……” 顾寒知猝不及防,双手本能地抵住他坚硬的胸膛,却被他更用力地箍进怀里,动弹不得。 空气被掠夺,意识在灼热的吻中变得模糊,只能被动地承受这汹涌的、带着惩罚和占有意味的亲密。 不知过了多久,就在顾寒知感觉肺里的空气即将耗尽,眼前阵阵发黑时,顾云舟才终于稍稍退开一丝缝隙。 他的唇依旧流连在她红肿湿润的唇瓣上,细密地啄吻,喘息粗重,灼热的气息喷在她脸上。 一只大手却已不安分地沿着她纤细的腰线缓缓游弋,隔着轻薄的夏衫,掌心滚烫的温度透过布料烙印在她的肌肤上,带着不容错辨的欲望,缓缓向上探索…… 顾寒知一个激灵惊醒。 惊恐万分地抓住他作乱的手腕。 “哥。”声音破碎颤抖, “……说好的……等西苑……” 顾云舟动作一顿,深眸锁着她惊惶的脸,眼底欲火未退。 盯了几息,喉间终是溢出一声压抑的、略带遗憾的轻笑。 他反手扣住她阻拦的手,送到唇边,在她细腻的手背上烙下灼热一吻, 浓重的暗示粘稠得化不开: “好,哥哥……记下了。” 指腹再次重重碾过她红肿的唇, 声音沙哑危险, “这笔债……哥哥先记账上。 等到了西苑……寒知妹妹可得……”他故意停顿,目光在她唇上流连, “连、本、带、利,好好偿还。” 他直起身,慢条斯理理了理略乱的衣襟, 顷刻又变回那个清贵端方的顾家大少爷 ——只那眼底未熄的暗潮暴露着方才的一切。 顾寒知浑身脱力,软倒在软榻上大口喘气。 嘴唇又麻又痛,腰间似还印着他滚烫的手痕,心跳擂鼓般撞击胸口,后怕混合着莫名的战栗翻涌不休。 她抬手,狠狠擦过红肿的唇,眼神却瞬间冰封,锐利如刀。 西苑……这该死的金丝鸟笼。 她用最后一点小聪明争取到的,不过是缓刑通知。 代价却是亲手给顾云舟的猎场,插上了入场券。 第39章 博弈6.0 凝香居内,烛火被顾寒知带起的风吹得明明灭灭。 她砰地一声甩上门,后背重重抵在冰凉的门板上,大口喘气,胸腔里那颗心还在不要命地擂鼓,震得耳膜嗡嗡作响。 顾寒知冲到桌边,一把抓起冷透的茶壶,也顾不上什么仪态,仰头就灌。 冰凉的茶水滑过喉咙,却浇不灭唇瓣上那火烧火燎的刺痛感和…… 那人留下的、令人作呕的沉水香气。 她狠狠抹了把嘴,指腹蹭过微肿的下唇,疼得她倒吸一口凉气。 “靠,这顾云舟真是越来越变态了! 已经开始花园假山py了。 还好……目前的尺度还在老子承受阈值内,就当被狗啃了!” 【滴!能量值+10。目标顾云舟在花园假山处的行为对宿主造成显着应激反应。目标顾云舟在花园假山处的行为对宿主造成显着应激反应。(温馨提示:建议兑换创伤膏或漱口水套餐。)】 “应激?” 寒知冷笑一声,随手把茶壶掼在桌上,发出‘哐当’一声闷响。 ” 吃个饭跟演无间道似的! 桌底下那点小动作,手腕、膝盖、手背…… 他搁这儿玩‘人体描边’呢? 精准投放痒痒挠?“ 系统:【他现在为啥要这么做?】 “哼!” 顾寒知走到窗边,猛地推开雕花木窗,任由夜风灌进来,吹动她鬓角汗湿的碎发。 窗外,月色清冷,竹影婆娑,衬得这深宅大院更显森然。 “驯化,这厮玩的是‘沉浸式背德体验’!” 她转过身,背靠着冰凉的窗棂,眼底闪烁着被冒犯的怒火和洞悉后的讥诮: “手腕轻擦?膝盖抵靠?手背覆压? 听着像按摩店298套餐是? 屁! 这是他精心设计的‘禁忌刻度尺’! 每一次‘不经意’,都是在给那层‘兄妹’的遮羞布划刀子!”, 她故意捏着嗓子,模仿顾云舟那温润如玉的腔调,字字句句充满嘲讽: “看啊,满堂的蠢货都以为我是端方君子、好兄长,唯有知知你,知道我在桌下如何亵玩这具身体…… 这种全世界只有我们共享肮脏秘密’的感觉,就是他顶级的精神伟哥!” “老子越羞愤、越怕被人看穿、身体绷得越紧,他越他妈兴奋! 系统,这叫啥?这叫‘众目睽睽下的偷情快感’,变态限定版!” “得亏老子那天反应快!” 顾寒知眼中闪过一丝狡黠的冷光, “他要蹭膝盖,我就绷紧身体装木头人,让他以为我吓傻了; 他覆手背,我就‘不小心’撞翻汤碗! 就是要让他觉得我‘脸皮薄’、‘怕得要死’、‘还守着那点可笑的兄妹伦常’! 现在他的更亲密行为还仅限于两人独处, 真跟他眉来眼去、欲拒还迎? 呵,等着我的就不是桌下摸手,是桌下绑脚镣了!” 她走到铜镜前,看着镜中自己红肿的唇和略显狼狈的模样,扯出一个带着狠劲的笑: “统子,记住了,这叫战略性躺平! 但躺,也得躺出姿态! 他想把我捏成任他搓圆揉扁的面团? 做梦! 我偏要在他划的圈里蹦迪,还得蹦得让他觉得——是他自己纵容的! 什么‘独一无二’? 呸! 不就是想把我物化成他专属的、有情绪反馈的、还得是‘矜贵’点的情趣玩偶? 他享受操控全局的快感,我就演给他看‘你的操控好有效哦’,顺便把‘金丝雀豪华装修许可证’——月例、出门权、拖延战术——统统搞到手!” 她指尖重重戳在冰凉的镜面上,仿佛点在顾云舟的鼻梁上: “博弈?这就是场你死我活的博弈! 他想要个温顺的玩偶,我偏要当笼子里最嚣张的金丝雀! 有吃有喝有自由,能量值薅够就跑路! 他享受我的‘羞愤’? 行啊,演!但每一滴‘羞愤的眼泪’,都得从他身上榨出真金白银和呼吸空间来换! 尊严?” 她冷哼一声,眼神锐利如刀, “ 不是他施舍的,是老子在笼子里,自己一寸一寸挣出来的!” 窗外的风似乎更大了些,竹叶沙沙作响,像无数窃窃私语。 第40章 退亲进度1.0 君子轩内,沉水香袅袅,驱不散空气里的沉闷暑气。 窗外蝉鸣聒噪,更衬得室内一片冰封般的寂静。 长庚垂手肃立:“爷,张通判家那位小姐,最近动作频频。 张家上月遭了事 ——一笔亏空被御史盯上,前程堪忧,家底掏了大半。 张小姐如今……倒瞧上杨家那位‘高枝’了。”语带三分鄙夷,七分讥诮。。 顾云舟眉梢微挑,笔下未停。 长庚继续道:“张小姐通过杨子臣一个同窗,已‘偶遇’了他两次。 一次在书铺‘论诗’,一次在茶寮‘请教文章’。 她扮作知音才女,把杨子臣那几篇酸文夸得天上有地下无…… 那杨子臣,秋闱在即本就心浮气躁,被捧得早不知姓甚名谁了。” 顾云舟指尖一顿:“捧杀?小家子气。” 他放下笔,指尖轻叩桌面,“去,寻个机灵的,给张小姐递个‘贴心’消息: 就说杨公子书房枕下,珍藏着顾二小姐的‘定情’诗笺。 让她……设法一观。” 长庚眼中厉光一闪:“是!” 这是借刀杀人,更是火上浇油。 以张小姐急于上位的性子,听到杨子臣珍藏着“未婚妻”的旧物,必定妒火中烧,动作只会更加急切且不顾后果。 而只要她动手去“找”,顾云舟就有的是办法让“证据”出现在杨父或杨子臣面前。 “金陵那边如何?”顾云舟淡淡问。 提到正事,长庚立刻挺直背脊:“回爷,新设的‘恒昌号’绸缎庄已站稳脚跟。 我们按爷的吩咐,专做江南新式花样,又打通了本地几大绣坊的关节,抢了苏家不少生意。 苏家那位老太爷气得砸了杯子,听说正想法子压价挤兑我们。” 顾云舟唇角染上真实的愉悦:“压价?苏家库房里那些过时沉货,压得动吗? 通知下去,恒昌号所有新料子,按原定价再降一成! 就从顾家漕运来的新货里出。” 他顿了顿,补充道,“告诉王管事,苏家若敢动歪心思……那些旧账,我不介意翻出来给苏老太爷醒醒神。” 轻描淡写间,已是杀招暗藏。利用新货、成本优势和潜在的威慑力,苏家根本无力招架。 长庚心领神会:“是!还有漕运那头,按爷的吩咐,长兴已跟漕帮新任的三把头搭上线,码头泊位和沿途‘关照’都已谈妥,以后我们的标船,出入金陵码头,畅通无阻。” “很好。”顾云舟颔首,目光投向窗外竹影,仿佛已看到金陵更广阔的天地。 退亲,只是扫清障碍的一小步;金陵,才是他野心的棋盘。 城西静心庵附近的清雅茶馆茶馆,临湖而建,窗外莲叶田田,荷风送爽,倒是个消暑的好去处。 因靠近香火鼎盛的静心庵,来往多是些夫人小姐或文雅之士。 顾寒知今日应约陪着老夫人来静心庵上香祈福。 庵中素斋无味,老夫人与庵主叙话,她便寻了借口,带着喜儿溜达到附近这间颇有名气的茶馆,点了一壶上好的雨前龙井和几碟精巧茶点,想躲个清静。 雅座临窗,纱帘半卷。 茶香氤氲,暂时抚平了连日来的紧绷。 然而,清静总是短暂的。 当那道熟悉的月白身影在掌柜殷勤的引领下,穿过茶座,径直朝她这边走来时,顾寒知端着茶盏的手指几不可察地一紧。 顾云舟身后只跟着一个沉默的长随。 他面带恰到好处的温润笑意,目光扫过茶馆内三三两两的客人 ——几位衣着体面的妇人,一个正与友人高谈阔论的年轻士子,几个低头品茗的商贾, 最后精准地落在顾寒知身上,带着一丝“偶遇”的惊喜。 “二妹妹也在此处品茗?倒是巧了。” 顾云舟声音清朗,带着“偶遇”的惊喜,自然在她对面落座,“掌柜,再上一套茶具,要最好的龙井。” 小二奉上茶具。 顾云舟执壶,为顾寒知续茶。 就在他倾身将茶盏推至她面前时—— 指尖带着滚烫的挑逗,极其“随意”却又力道分明地、刮搔过寒知搭在桌沿的手心! 一阵刺麻窜心! 她猛地抬眸,撞进那双含笑眼底——坦荡外皮下,是赤裸的残忍占有欲和挑衅。 顾云舟收回手,悠然自啜:“明前嫩芽清冽回甘,妹妹以为如何?” 语气端的是好兄长关怀。 顾寒知指尖还在抖。 她捧起那杯被“标记”过的茶,小口咽下清冷掩饰燥热与心慌:“尚…可。” 声音竭力维持清冷,尾音却藏不住一丝受惊般的细微颤音,耳根也泛起可疑红晕 ——落在有心人眼里,恰似情动羞赧。 恰在此时,门口喧哗。杨子臣与几个同窗走了进来,一眼便看到了窗边那刺眼的一幕——顾寒知与顾云舟! 杨子臣脸色瞬间铁青。新仇旧恨涌上心头——端午之辱犹在眼前! 更刺心的是,顾寒知捧茶垂睫、耳尖绯红的羞赧模样,分明是对顾云舟才有的情态,对他却从未给过半点暖色! 这种双标的冷淡羞辱感,让他瞬间失智! “走!”友人察觉不对,低声催促。 杨子臣却像被钉在原地,嫉妒和屈辱几乎将他吞噬。 “杨兄?”顾云舟仿佛刚“见”他,遥遥举杯,唇边那抹笑温润如春水,底下却淬了万载玄冰, “真是巧。秋闱在即,杨兄还有闲心品茗消遣? 看来是稳操胜券啦? 拜神求签, 终不及腹中有墨呀。” 字字剜心!杨子臣脸色由红转紫,浑身发抖:“不劳…费心!” 再也绷不住,撞开同伴狼狈冲出茶馆,活像一只被踩了尾巴的疯狗。 顾云舟目光慢悠悠收拢,重新缠绕在顾寒知紧绷的侧脸上,笑意更深,那是猛禽玩弄爪下猎物的餍足。 跳梁小丑。一个眼神便方寸大乱。 这种货色,也配觊觎我的知知? 张家那把火该烧旺些了,让这碍眼的婚约彻底沦为笑柄。 至于知知…… 这惊弓之鸟的模样,这因我触碰而起的战栗…便是这庸常午后最上等的享受。 看着她在我划定的深渊边缘挣扎,明知危险却无力逃离… 这份驯服的滋味,远胜金陵万金之利。 顾寒知低头盯着晃动的茶汤,仿佛能嗅到水中那丝若有似无的沉水香 ——像他亲手给她戴上的无形枷锁。 退亲,不过是他指尖翻覆的第一颗棋。 窗外的荷风拂过,卷着湖水特有的沁凉,却吹不散周身那被他灼热视线编织的、名为“深情”的罗网。 第41章 临行索“偿” 君子轩内,沉水香混着方才一番厮缠留下的旖旎气息,尚未散尽。 顾寒知软绵绵地伏在顾云舟坚实的胸膛上,气息微促,细白的指尖无意识地蜷着他前襟的衣料。 颊上红晕恰似早春薄媚的海棠。 她仰起脸,水眸半嗔半恼,嗓音带钩子似的粘人:“远哥哥……亲这么狠,是要把人拆吃入腹不成?气都喘不上啦……” 顾云舟胸腔震出低笑, 捻着她散落的一缕青丝,指腹似有若无地刮过耳廓,激起细细的战栗, 声音带着饱食后的慵懒和一丝未餍足的沙哑:“哦?那知知说说……想哥哥怎么亲?” 他问得轻佻,眼神却灼灼,像在欣赏她此刻的娇态,又像在等她自己踏进下一个陷阱。 顾寒知心头警铃微响,正想寻个撒娇的借口搪塞过去,顾云舟却已不容分说地再次覆了上来。 这一次,他吻得极慢,极有耐心。 不似狂风骤雨,倒像绵密春雨,寸寸研磨,撩拨神经。 舌尖滚烫,狡猾探入,勾缠共舞,温柔中透着强横的掠夺。 香气、体温与研磨纠缠的轻啧声混作一处。 就在她神思混沌之际,小腹忽地烙上一处清晰的滚烫! 透过薄衣,灼灼逼人。 顾寒知浑身一僵, 她几乎是本能地挣扎起来,想要脱离这过于危险的境地。 “别动。”顾云舟唇堪堪撤离,灼息喷在唇上,声如化不开的浓墨。 腰间手臂骤然勒紧,让她更深切感受那凶兽的蓄势待发。 “乖些……”后颈的摩挲带着残酷的安抚,“再动……哥哥真忍不得了。” 顾寒知瞬间僵成一块木头,连呼吸都屏住了。 她额角渗出细密的汗珠,后背一片冰凉,再不敢有丝毫异动。 时间在令人窒息的暧昧与紧绷中缓慢流淌。 顾云舟埋首在她颈窝,贪婪地汲取着她身上清甜的气息,灼热的呼吸喷洒在细腻的肌肤上,激起一片又一片细小的疙瘩。 他似乎在用尽全身力气克制着那翻涌的欲潮,揽着她的手臂绷紧如铁,胸膛起伏剧烈。 不知过了多久,久到顾寒知感觉自己快要虚脱, 香汗几乎浸透了轻薄的里衣,黏腻地贴在背上, 他才泄出一声压抑的喘息, 终于缓缓松开钳制。 他坐起,眸底暗流尚未褪尽,声音却已温润如常:“来人,备水。伺候姑娘梳洗。” 门外仆从应声而入,低眉顺目,捧水更衣,动作轻悄无声。 仿佛对室内的一切浑然不觉。 顾寒知几乎是扎进热水桶里,温热水流也冲不散心底那沉甸甸的狼吻迫近感。 待二人衣冠重整,又是体面端方的顾氏兄妹。 顾云舟将她揽至窗边软榻,指节温柔梳理她半干的长发。 “知知,” 他声音在头顶响起,带着宣告的意味,“过几日,随哥哥去金陵。” 什么?去金陵?跟这祖宗出差? 艹!出府三天还不得让他连骨头渣子都磨没了?当老子傻白甜往狼窝里蹦? 她脸上那点伪装的娇软瞬间凝固,指尖猛地揪紧他袖口,眼眶一秒变红,泫然欲滴:“哥哥!” 声音抖得真似风中残烛:“……这、这不妥? 金陵山高水远,知知一个未嫁闺秀,贸然随行……岂、岂非徒惹人非议?” 她飞快瞟他一眼,见他眼底玩味渐浓,心头警铃再次拉响,赶紧加大砝码,语速轻颤: “且……兄长此去是为商事奔忙,若还要分心顾念知知…… 反、反倒误了哥哥正事……知知不敢的……” 顾云舟捏住她下颌,指腹用力碾过那片因受惊和急智而微微泛白的唇瓣,眼底笑意深不见底,慢条斯理道: “嗯……知知倒真是……处处替哥哥着想。” 这“处处”二字,被他咬得意味深长。 “也罢,”他忽然松口,语气一转,带着点施恩般的纵容, “金陵路途辛苦,知知既不愿……便在府中好生将养着。” 随即,声音沉了沉,带上一丝不容错辨的警告意味, “只一样——乖乖等哥哥回来,莫要胡思乱想,更……莫要妄动。 若是跑远了,或是让别的‘好哥哥’钻了空子……哼。” 顾寒知心尖那根绷紧的弦终于“啪”地松弛! 警报解除, 安全屋续费成功, 简直天降甘霖, 充电宝即将离场数月, 自由!躺平!就在眼前! 她立刻将脸埋入他胸膛,把狂喜死死压进肺腑, 声音闷闷地挤出浓浓不舍: “去金陵?那么远……还要那么久?” 抬起头,睫毛扑闪,水光盈盈:“哥哥不在……知知会想你的……府里这么大,我……” 瑟缩一下,活像离了鹰隼便慌不择路的小雀。 顾云舟显然极受用,愉悦几乎从每个毛孔溢出来,宠溺满满: “乖,哥哥尽快回。你在府中安心等我。” “可是……”顾寒知眼珠滴溜溜一转,抓住天赐良机, 小嘴微嘟,娇蛮地提着要求: “哥哥不在,西苑的新院子我一人布置……怪冷清没头绪的…… 若有些新奇巧物、别致玩意儿妆点一番,兴许……就没那么空落落的?” 手指绕着他腰间玉佩穗子,“远哥哥……给点银子好不好?或……寻些金陵的好东西? 听闻那儿奇巧匠人最是多啦……” 特意重重咬字“金陵”。 顾云舟看着她那双“充满期待”的亮眼,轻哂:“小算盘打得倒是响。” 捏她鼻尖,应得爽快: “好,依你。想要何物,列张单子便是。哥 哥定给你寻回来,把咱们的新院子……装点得独一无二。” “哥哥最好了!”顾寒知立刻眉开眼笑,顺势在他脸颊上飞快地啄了一下,如蜻蜓点水。 然而,她这小小的得意还没维持一瞬,顾云舟眼底的笑意便瞬间转为深沉的欲色。 “知知……”顾云舟眼底笑意瞬间染上浓稠暗欲, 手臂猛地收紧,声线带着危险的警告, “补偿要了……是否该……预付些‘定金’?” 完蛋!债主催收! 话音未落,唇已被狠狠封堵! 这次的吻凶猛如风暴,带着补偿不及就要连本带利讨回的凶狠掠夺。 衣料在碾压撕扯般动作下窸窣作响,抗议无门。 她像被钉在蛛网上的虫,徒劳承受着仿佛要持续到地老天荒的狂烈索取。 直到门外长庚通禀声响起,顾云舟才意犹未尽地松开钳制。 怀中人已是泪眼迷蒙,腰腿酸软的坐不住了。 他指腹重重碾过那被蹂躏的水光下唇,眼神深暗:“乖乖在府中等我…不然…” 而后,顾云舟扬声:“备衣裙!” 顾寒知换好衣衫,倚着喜儿,强撑仪态告退。 月白襦裙遮不住步履虚浮与腰腿间的酸软。 门合拢瞬间,她绷紧的脊背才彻底松懈。 月光惨淡地照亮回凝香居的小路,桂树影影绰绰像是埋伏着什么。 鸟雀在枝头不安地躁动了一下。 寒知扶上冰冷的廊柱,长长、长长地吸了一口自由的空气,活像被憋久了的鱼。 祖宗可算要走了…… 她开始一步一挪,腰酸、腿软、屁股麻……活像刚被上刑十小时。 每一步都在无声控诉某人的索取无度。 行走的工伤鉴定报告! 月色把她的影子拖长,疲惫,劫后余生……但影子里藏着的,是对未来几个月“充电宝远离,电量自由,阳光普照”的海滩躺平度假计划……充满希望的想象! 第42章 枕霞阁 斜倚栖云馆雕花窗边,顾寒知拈着醉仙楼刚送来的冰镇水晶糕,满足喟叹: “啧,人生终于支棱起来了!” 这枕霞阁,不愧是顾变态砸重金打造的“金丝雀豪华牢笼套餐”。 一周住下来,体验感不比与隆禧的江南宅院差。 亭台楼阁精巧别致,小桥流水叮咚作响, 尤其是她住的这栖云馆,布置得那叫一个低调奢华有内涵——紫檀木的拔步床,雕工繁复得能当传家宝; 缂丝屏风上绣着活灵活现的花鸟,阳光一照流光溢彩; 桌上摆着的汝窑天青釉茶具,薄如纸,声如磬,看着就贵气逼人。 顾秀云那小丫头片子前几日借口“参观新院子”溜达过来, 那眼神,啧啧,里头的妒火差点把她自己眉毛点着了, 临走时酸溜溜说了句“二姐姐这屋子,怕是比祖母的正院还精致些”, 被顾寒知一句“三妹妹若喜欢,常来坐坐”, 给不软不硬地堵了回去。 不过平心而论,这次顾府扩建,从老夫人的颐寿堂到芳姨娘的静福堂, 再到顾秀云独享的凝香居,连寄人篱下的陈家人都搬进了宽敞独立的履安院, 大家都得了实惠,表面看真是皆大欢喜。 就这大手笔,谁能想到顾云舟这厮已经在打包行李,准备去金陵安营扎寨,未来十几年都不打算回来了? 顾寒知猜想他手里应该还有些老夫人不知道的产业。 不过,所有人里最舒坦的当然是她顾寒知! 顾变态不在的日子——空气都是自由的香甜! 她目光懒散扫过楼下:卵石小径蜿蜒,翠竹听雨亭精巧,浅池锦鲤甩尾,比她这主人还悠闲。 前院的漱玉堂清雅安静,连打扫的小厮走路都踮着脚。 后院的独立小厨房正飘出药膳的香气——那是赵嬷嬷,老夫人“体恤”她身子弱拨过来的“调理嬷嬷”,实则八成是顾云舟埋在她身边的眼线。 视线掠过沁芳园,落在那飞檐斗拱的君子轩上。 呵,好一个“兄妹情深”,近水楼台先得月!设计得可真“用心”啊。 顾寒知指尖无意识地点了点身后那张巨大的乌木书案。 案面光滑如镜,反射着窗外的天光。就在第三格抽屉侧面的某处,有一个极其隐蔽的、几乎与木纹融为一体的凸起。 那条直通君子轩,方便某人随时“如影随形”的甬道入口。 顾云舟那厮临走前,就是用这玩意儿,外加一句“连本带利”,把她“安抚”得差点心肌梗塞。 算算日子,那变态去金陵,走了已有一个多月。 这难得的清静,是见过顾云舟以来最舒坦的一段时光。 不用提防随时可能伸过来的咸猪手,更不用绞尽脑汁演什么“情妹妹”。 更不用费心琢磨怎么薅羊毛而不被薅秃了皮。 每天除了还需要日常请安外,醉仙楼点心吃到腻,想看书看书,想发呆发呆,连赵嬷嬷那张严肃脸都顺眼了不少 ——只要她不搞事,嬷嬷也乐得清闲。 【宿主,本统有个灵魂发问。】系统886切换八卦模式,【原主当初要是早点‘战略性服软’,是不是也能过你这种‘奢华金丝雀’生活?】 顾寒知动作一顿,差点把水晶糕噎在喉咙里。 她灌了口温热的雨前龙井顺下去,才没好气地在心里吐槽: “服软?服个锤子软! 统子,你脑子短路了? 这根本就是个伪命题!” 【伪命题?宿主此言何解?】系统好奇。 “代入原主视角好吗,兄弟! 第一,信息差。她哪知道顾云舟是ssr级变态? 前期在她眼里,那就是个‘有点怪但对她挺好’的嫡兄, 她哪知道这货早就洞察了她的身世,还在暗搓搓织网准备囚禁她? 怕不连夜扛着杨子臣跑路!” “第二,心态。人家是正经古代闺秀! 虽然亲娘出身不好让她自卑, 但也是接受了正经的三从四德的教育。 脑子里的三纲五常能把你压成二次元纸片人! ‘兄妹乱伦’? 就算她知道是假兄妹,但她把嫡兄当亲哥哥啊。 前期有出路(嫁杨子臣这烂白菜),还让她对嫡兄服软? 她不赏你俩大耳刮子都算家教好!” “第三,时机。服软晚了啊弟弟! 中期被关阁楼,她没求? 没服?那在顾变态眼里是啥? 是兔子蹬腿——驯服完成的小奖章! 他会放松警惕? 屁!他只会觉得这‘藏品’终于认命了,可以安心‘把玩’了,然后变本加厉地锁紧笼子!” 她顿了顿,总结道:“所以啊,我这‘战略性服软’能成功,是建立在‘我知道他是个变态’、‘我知道他想干啥’、‘我知道他啥时候会发疯’的基础上。 这叫精准卡bug! 原主啥都不知道,开局就是地狱模式, 她前期但凡流露出一点‘愿意接受这种畸形关系’的苗头, 只会让顾云舟这个控制狂觉得‘猎物太容易得手,索然无味’, 然后更快地把她玩坏或者处理掉! 杨子臣那根看似靠谱的‘救命稻草’,在当时就是她认知里唯一能抓住的‘正常出路’。 拒绝奇怪的关系? 那是一个古代小姐在绝望中能做出的、最符合逻辑也最勇敢的选择了!” 【……分析完毕。结论:原主生存策略失败具有历史必然性。 宿主能在开局不利情况下逆转生存环境,实属‘信息优势+现代心理战术+咸鱼苟命智慧’的完美结合。】 系统886一本正经地得出结论,还带着点小马屁。 “那是~”顾寒知重新瘫回窗边,得意地晃了晃脚丫子,“咱这叫‘识时务者为俊杰,该躺平时就躺平’。” 她看着窗外生机勃勃的小院,目光又落回那张乌木书案上。 密道的入口像个潜伏的野兽,安静地蛰伏着。 顾云舟金钱上的付出已经初步到位了,奢华牢笼建得不错,月例银子也够厚。 现在就是要让他加大情感付出。 虽然穿越过来这几个月,她已经在顾云舟面前一点点撕掉了原主“乖巧讨好”的伪装, 暴露了属于“江寒知”的咸鱼、吐槽、小狡猾和小贪财的本性,并且顾变态似乎还挺受用这种“鲜活感”…… “但不够!”顾寒知眯起眼,狐狸般狡黠。 “这货喜欢的,目前还是‘他以为的顾寒知’——一个对他有点小脾气、有点小心思、被他掌控着又偶尔炸毛的‘情妹妹’。 万一我哪天暴露点他接受不了的本性呢? 比如老子其实只想当条咸鱼根本不想谈恋爱,或者哪天没忍住骂他祖宗十八代?” 现在被逼着演“情妹妹”已经够膈应了,万一哪天演烦了想彻底放飞自我呢? 顾云舟会不会觉得“藏品”失控了,然后强制“改造”? “所以,得继续‘改造’他。”顾寒知握了握拳,眼神坚定。 “得温水煮青蛙,让他习惯、接受、最后爱上‘无论啥德行’的顾寒知。 老子咸鱼他得觉得可爱,老子吐槽他得觉得有趣,老子贪财他得心甘情愿掏钱…… 总之,得让他对我的‘接受阈值’无限拔高,高到能包容我所有‘ooc’! 这样,就算以后不小心放飞了自我,或者换世界的基础能量攒够了,在他眼皮子底下也能安全苟住!” 【目标:将顾云舟改造为‘宿主本体兼容版’舔狗。任务难度:sss级。】系统886凉凉地补充。 “啧,知道难,这不才要慢慢来么。”顾寒知毫不在意地摆摆手,又拿起一块水晶糕, “反正他现在不在家,正是研究‘驯兽(顾云舟)新思路’的好时候!急啥。” 她惬意地眯起眼,感受着水晶糕在舌尖化开的清甜。 窗外阳光正好,锦鲤游弋,暂时没有变态打扰的日子,连空气都是自由的味道。 至于那条通往君子轩的密道? 呵,就当个装饰品。 至少在顾变态回来之前,它最好永远只是个摆设。 顾寒知的目光扫过那隐蔽的凸起,嘴角勾起一丝狡黠又警惕的弧度。 笼子虽好,雀儿也得有自己的生存智慧。 在彻底把猎人的喜好“改造”成自己想要的样子之前,该装乖的时候,演技绝不能掉线。 毕竟,尊严这玩意儿,在笼子里也是要靠自己一点一点“挣”出来的——用脑子挣。 第43章 顾秀云不满 凝香居内, “砰!” 一只茶杯被顾秀云狠狠墩在桌上,茶水飞溅。 她对着芳姨娘,气鼓鼓控诉: “娘!您评评理!顾寒知她凭什么? 她娘那个不知廉耻跟野男人跑了的破落户,她也配住那么好的院子? 漱玉堂、栖云馆,还带小花园! 祖母赏我的粉彩瓷放她屋里那套汝窑边上,简直像土坑里刨出来的! 她算个什么东西?! 不也跟我一样是个庶女!” 芳姨娘脸色也不好看。 她当然知道老夫人的颐寿堂才是府里最好的,用料、规制都是顶格,非枕霞阁可比。 但枕霞阁那份“新”、那份“巧”、那份主人似乎格外受重视的意味,让她心里像扎了根刺。 “我的儿,小声些!”芳姨娘压着声音,但语气也冷, “她那院子……是过了些。 虽说规制没越过去,但这般用心布置,倒显得她才是这府里顶顶金贵的姑娘了! 你祖母那儿都没她那份‘清雅’劲儿! 这口气,娘也咽不下! 走,跟娘去老夫人那儿说道说道! 就算她娘跑了,她可怜,府里也没亏待她吃穿,如今这般抬举,倒把你比下去了,没这个理儿!” 颐寿堂。 檀香依旧袅袅,气氛却有些沉凝。 顾老夫人闭目捻珠,听着芳姨娘拐弯抹角的哭诉和顾秀云委屈的抽噎。 “……老夫人,您最是公正。 知丫头那孩子,生母不在身边,是可怜,府里多照拂些也是应该的。” 芳姨娘先定了个“懂事”的调子,话锋一转, “只是…大少爷,未免偏宠太过了。您瞧瞧那枕霞阁置办的物件,样样精巧,连带着那新修的小花园,把秀云的凝香居衬得像个柴房! 知道的,说大郎是怜惜妹妹;不知道的,还当寒知才是咱们府里顶尊贵的! 这……秀云心里委屈,我这当娘的,看着也替秀云不平啊! 知丫头再怎么说,也……也只是个庶女啊。” 她把“庶女”二字咬得清晰,点明身份界限。 顾秀云适时抹泪:“祖母…孙女不是贪图那点东西…就是…就是觉得心里憋屈。 二姐姐的院子是真好,看着跟话本里小姐的绣楼似的… 孙女只是怕…怕外人看了,以为我犯了什么错呢” 老夫人捻珠的手一顿,缓缓睁眼,目光在芳姨娘和顾秀云脸上扫过,平静无波,却带着无形的压力。 “行了,哭哭啼啼像什么样子。”老夫人声音不高,却带着威严, “云舟给知丫头置办院子,是跟我禀过的。” 芳姨娘和顾秀云都是一怔。 老夫人端起茶盏,轻轻撇了撇浮沫:“寒知那孩子,性子是变清冷了些,但最近瞧着,也还算知礼。 她娘……做出那等没脸的事,一走了之,她在这府里,心里能好受? 面上再强撑着,内里也是苦的。 云舟这个做兄长的,多费些心思,让她住得舒坦点,也是全了兄妹情谊,更是顾全我顾家的体面。” 她放下茶盏,目光落在顾秀云身上,带着审视:“知丫头院子里的东西,大多是云舟私库添置的,没动用公中多少。 你若是眼热那些摆设,让你姨娘也拿体己给你添置几件就是。 凝香居难道亏了你了?前几日不才给你换了新的妆台?” 芳姨娘脸色微变,私库? 这理由堵得她不好再说什么。 动用公中她还能闹一闹,大少爷跟那丫头关系更好,自己掏腰包贴补,她这个姨娘还能管到大少爷头上去? 顾秀云头垂得更低:“孙女……没眼热……” 声儿蚊子哼哼似的。 老夫人语气转冷:“至于什么薄待了你这种话,以后休要再提! 知丫头再如何,也是顾家的小姐,她娘的事,是她的坎儿,不是你们踩她的梯子! 你们记住,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知丫头若在外头被人轻贱了,你们姐妹脸上就有光了? 她的院子,是云舟的心意,也是府里给她的补偿和体面! 你们若觉得委屈,那好——” 老夫人目光如电,射向芳姨娘:“你当初进门,府里可有亏待你的用度? 云丫头从小到大,可曾短过她吃穿用度? 若是觉得如今知烟头得了些东西就心里不平,那便是觉得我老婆子处事不公了?” 芳姨娘吓得一哆嗦,连忙跪下:“老夫人息怒!妾身不敢!妾身只是…只是心疼秀云这孩子一时想左了,绝无此意!秀云,快给老夫人认错!” 顾秀云也慌了,跟着跪下:“祖母…孙女知错了…孙女再也不敢了……” 老夫人看着跪在地上的母女,眼神复杂,最终叹了口气:“都起来。家和万事兴。 云舟给寒知的东西,是他的心意。你们心里若实在过不去……” 她顿了顿,缓声道:“杨家那边,最近有些风声,似乎不太稳当。 知丫头的亲事,怕是要有波折。 她院子好些,门面亮堂些,或许……也能多几分议亲的底气。 横竖,一个女儿家,在娘家也住不了几年了。” 最后一句,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轻叹,既是安抚芳姨娘母女,更像是在说服自己接受云舟这份过格的“用心”。 芳姨娘母女心头剧震! 杨家婚事有变?这可是大事! 她们交换了一个眼神,瞬间明白了老夫人话里的深意 ——现在把顾寒知抬得高些,是为了将来卖(嫁)个好价钱! 虽然心里还是酸,但这理由……她们无法反驳,甚至隐隐觉得有几分道理。 是啊,万一杨家靠不住,寒知这院子,这气度,不正是议亲的本钱吗? “是…是…老夫人深谋远虑,是妾身和秀云眼皮子浅了…” 芳姨娘连忙拉着女儿再次行礼,心中的嫉妒和不平,被这“实用主义”的理由暂时压了下去。 枕霞阁,栖云馆。 喜儿小心翼翼地把颐寿堂这场风波当笑话说给顾寒知晓。 寒知听完,只是挑了挑眉,将最后一口水晶糕送入口中,内心嗤笑一声: 啧,顾云舟这厮,挖坑不埋,还得老太太出手抹屁股。 ‘私库添置’、‘议亲门面’……擦得是真亮堂,行,这五星牢房住着是挺爽。 她拍拍手上糕屑,大爷似地往躺椅里一瘫,瞟了眼窗外精装庭院,眼底冷嘲更盛: ‘住不了几年’?哈! 那是,没几年就去金陵住新房了! 她惬意地抻了个懒腰,浑身透着股躺赢的餍足: 能膈应到芳姨娘母女,收到一波能量,还能躺平享受,这波不亏。 第44章 退婚进度2.0 八月中旬,暑气蒸腾,连蝉鸣都带着股黏腻的倦怠。 颐寿堂里,沉水香与檀香勉强压住一丝燥热。 老夫人斜倚冰簟暖炕,捻着蜜蜡佛珠,阖眼听着蝉声,眉间难掩一丝疲态。 下首酸枝木绣墩上,顾寒知一身月白素罗衫,衬得愈发清瘦伶仃。 她捧着赵嬷嬷端来的冰镇百合莲子羹,小口啜着,低眉顺眼,扮演着那副被老夫人认可了的“清冷体弱”模样。 老夫人偶尔撩眼瞧她,见这般乖巧安静,眼底便掠过一丝满意的怜惜。 “知丫头,”老夫人声音透着慈蔼的倦意,“这羹最是滋润,多用些。前儿个那支老山参,让赵嬷嬷每日炖些汤给你,换季最是要当心。” “谢祖母挂怀,”顾寒知声线轻柔,带着恰到好处的感激与不易察觉的疏离,“孙女儿吃着甚好。” 老夫人捻着佛珠的手稍缓,目光落在顾寒知身上,心思却飘远了。 杨家的风声……近来越发不好了。 杨子臣那小子,空有才名,心性浮躁,几次试探下来,绝非良配。 当初想着他秋闱有望才下了重注,如今看来,怕是打了水漂。 幸好……幸好云舟有先见之明,早早为知丫头置办了枕霞阁那处体面的院子,妆点得也精致。 有了这排场,将来寻一门更稳妥的、或许门楣稍低但家底殷实的亲事,也容易些。 芳姨娘和秀云那点小心思……哼,眼皮子浅! 她们只看到东西贵重,却不知这是给顾家,也是给知丫头自己留的后路。 抬举她,是为了将来能“卖”个好价钱,至少,不能折本! 她正暗自盘算着顾寒知的“议亲价值”,前院管事顾忠家的脚步慌乱地闯了进来,连行礼都忘了规矩,脸色煞白,嘴唇哆嗦着,像是被滚油烫了舌头。 “老……老夫人!不好了!出大事了!”顾忠家的声音尖利,带着惊惶,瞬间打破了佛堂的宁静。 老夫人捻珠的手猛地一顿,浑浊的眼眸倏然睁开,射出锐利的光:“慌什么!天塌下来不成?慢慢说!” 她最厌烦下人失态,有损体面。 顾忠家的噗通一声跪下,声音带着哭腔,急急道:“老夫人恕罪!实在是……实在是……老奴今儿个去静心庵替您还愿添香油,本想抄近路从庵堂后门出来…… 路过、路过那后禅房时,听得里头……里头女子尖叫哭喊! 还有……还有男子粗喘低吼! 老奴本想去叫人……就见杨老爷带着几位先生模样的人冲了过来,后头还跟着张家那两个有名的莽撞家仆! 那张家仆人大喊着‘放开我家小姐’就撞开了门! 老奴……老奴躲在廊柱后头,看得真真儿的……” 她喘了口气,脸上羞愤交加,仿佛难以启齿,却又带着点隐秘的兴奋:“那禅房里……杨公子! 是杨子臣杨公子! 他……他眼珠子通红,像头失了智的疯狗,把张通判家的小姐死死按在蒲团上! 张小姐钗环散乱,那赤色鸳鸯肚兜还挂在那狂徒的腰带上!” 顾忠家的猛拍大腿:“哎哟喂!那光景! 杨老爷气得当场厥了过去! 那老秀才直喊‘有辱斯文!有辱斯文!’ 张家的仆人已经扭着杨公子要去见官了! 庵里的师傅们都吓傻了! 老夫人,这……这可如何是好?! 杨公子他……他竟然在佛门清净地……做出这等猪狗不如的苟且之事! 还偏偏是张通判家的小姐!” “轰隆——” 顾忠家的描述如同一道惊雷,狠狠劈在颐寿堂死寂的空气里。 老夫人手中的蜜蜡佛珠串狠狠砸落在地! 珠子四溅!她浑身一颤,脸色煞地转为铁青,胸口剧烈起伏,眼前发黑,全靠红玉死死撑住! “畜……畜生!”老夫人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声音嘶哑尖利,带着滔天的怒火和被愚弄的耻辱, “猪狗不如的腌臜东西!枉读圣贤书! 竟在佛门之地……做出这等不知廉耻、丧心病狂的勾当! 还是与那张家的……他……他当我顾家的女儿是什么?! 当我们顾家是什么门楣?!” 她差点!差点就把顾家清清白白的女儿,顾家下了血本投资的对象,许给了这样一个人面兽心的畜生! 这要是真成了亲,等丑事爆发,顾家和她这张老脸,岂不成了全城笑柄! 她甚至庆幸,庆幸还没有嫁过去,否则顾家清誉…… 老夫人的目光死死锁着地上滚动的佛珠,淬了毒般的寒光在眼底翻涌。 怒火瞬间压过恐惧,一个念头无比清晰地浮现: 遮?!笑话! 张家那莽夫已然闹开,此刻消息只怕已快马加鞭传遍全城! 遮就是掩耳盗铃! 此刻,顾家不能再被动挨打! 体面必须挽回,损失必须追讨! 第45章 退婚进度3.0 老夫人深吸一口气,压下翻涌的气血,声音陡然淬冰: “顾忠家的!” “老奴在!” “立刻!让顾忠亲自带人,去杨家给我盯死了! 别让那老匹夫杨守业给我装死避祸!告诉他,” 老夫人一字一顿, “他杨家养出的好儿子,污了我顾家女儿的清名! 顾家——绝不干休!” “让他杨家,备好交代!” 她眼中算计光芒一闪,狠意更深: “去查!张通判家那贱人为何在静心庵后禅房? 杨子臣是不是用了下三滥?这些,”她冷笑, “都是将来对峙的筹码!我顾家的体面,不是那么好踩的!” “是是是!”顾忠家的如蒙大赦,连滚爬爬退下。 颐寿堂死寂,只剩老夫人粗喘和佛珠滚动的刺耳余音。 她缓缓坐回炕上,红玉战战兢兢替她抚背。 良久,老夫人眼底寒冰未消,转向下首仿佛惊呆的顾寒知。 顾寒知脸色惨白,捧着碗的手指微颤,长睫垂落阴影,唇色淡若透明。 这副受惊小鹿模样,精准戳中老夫人对“规矩本分”的怜惜点。 “我的知丫头啊……”老夫人一声长叹,充满劫后余生的“庆幸”, 她握住寒知冰凉的手,用力拍了拍: “别怕!祖母…差点误了你啊!”语气颤抖,透着被愚弄的后怕, “老天开眼!佛祖庇佑!没让那畜生迎你进门! 否则…顾家颜面何存?你一生岂不毁了?” 她看着顾寒知苍白的小脸,眼神复杂:“庆幸咱们知丫头清白干净!是他杨家竖子配不上你!” “杨家必须为此付代价!” 老夫人语气转狠,话锋却微妙转向安抚与重估: “你且安心。此事你纯属无妄之灾! 有祖母和顾家为你作主!你依旧是顾家清清白白的二小姐!” 她目光锐利,扫过寒知素衣,落在她惹人怜惜的脸上,核心意图暴露无遗: “更紧要的是——咱们有枕霞阁! 云舟疼你,为你置办的那院子、那份体面,就是你的根基! 待风头过了,祖母定为你寻一门比杨家强十倍的好姻缘!决不委屈你!” 她字字“维护”,句句“打算”: 庆幸及时止损,庆幸顾寒知“清白”无损。 将顾家置于“受害者”高地,强调是杨家玷污了顾家的名誉,为后续索赔做铺垫。 再次点明枕霞阁的价值——这是顾家为顾寒知打造的“议亲筹码”,是她在风波后还能“卖出好价钱”的根本保障。 抬举她,是为了在议亲市场上保有竞争力。 承诺更好的亲事,既是安抚,也是将顾寒知未来的命运牢牢绑定在“待价而沽”的轨道上,暗示她必须保持“体面”才能获得更好的“回报”。 老夫人对顾寒知的“疼惜”,在此刻达到了一个虚伪的峰值。 这疼惜之下,是冰冷的算计和工具化的本质。 她握着顾寒知的手,像是握着一件差点被贼人碰脏、但幸好及时保住、且仍有巨大升值潜力的珍宝。 她庆幸的是这件珍宝的“完好”和市场价值未损,而非珍宝本身是否快乐。 顾寒知感受着手背上那沉甸甸的“估值枷锁”,垂眸掩去讥诮。 她顺从地任由握着,甚至一滴“劫后余悸的珍珠泪”恰时滚落苍白的脸颊,点在月白衣襟上晕开。 “孙女儿……全凭祖母做主。”声如蚊呐,饱含颤抖和依赖。 这滴泪,这句顺从,完美地满足了老夫人此刻作为一个“保护者”和“家族掌舵者”的心理需求。 老夫人看着她这副模样,心中最后那点因杨家丑闻带来的戾气也消减不少,转而被一种掌控局面、保护了家族“优质资产”的成就感取代。 “好孩子,委屈了。”老夫人越发温和,“红玉!炖上等安神参汤给二小姐压惊。 开我私库,取南海珍珠两颗,给知丫头做对耳环!” 这番赏赐,既是安抚,更是标记——标记顾寒知此刻在老夫人心中的“价值”和“重要性”。 她依旧是顾家需要精心维护的“体面”象征,一个在未来婚嫁市场上能为顾家带来更大利益的筹码。 顾忠家的带来的惊雷在颐寿堂炸响,又被老夫人以雷霆手段暂时“压制”。 老夫人对顾寒知的态度,在这场风波中展现得淋漓尽致:慈爱的表象下,是功利的秤杆,时时刻刻衡量着这个孙女能为顾家带来多少体面与利益。 那滴顺从的泪,那句“全凭祖母做主”,暂时稳住了这架精密的天平。 然而,顾云舟亲手打造的华丽牢笼“枕霞阁”,此刻在老夫人眼中,也成了顾寒知身上最耀眼的价签,无声地宣告着她的归属与命运。 第46章 退婚成功 三日后,顾府正厅,空气凝如铅块。 沉水香袅袅,也散不去那股沉沉的低气压。 顾老夫人端坐主位,面容沉静,只是捻着翡翠佛珠的力道,无声昭示着怒火。 红玉侍立一旁,屏息垂眸。 客座上,杨柳氏一身浆洗发白的藏青襦裙,发髻紧得能防地震,素银簪子泛着冷光。 脸色憔悴,眼底的青黑活像挨了两拳,强撑的镇定在老妇人无形的威压下裂开缝隙,泄露出惊慌与精光——可惜,转瞬又被压成更深的惶恐。 顾寒知坐于老夫人下首稍远处,素白衣裙,低眉敛目,指尖绞紧一方素帕,扮演着“羞愤欲绝、哀莫大于心死”的受害者形象。 帕子底下,她内心平静,只盼这戏快点收工。 厅内死寂蔓延。最终, 杨柳氏扛不住这无形威压,深吸一口气,起身对着老夫人深深一福,姿态卑微里暗绷着一根弦: “顾老夫人…我代那不成器的孽障……向您,向顾府,向二小姐…… 赔罪了!”声音干涩,哭腔像用尺子量过的, “家门不幸,出此丧心病狂的畜生!佛门净地行那猪狗之事,辱自家是小,累及顾府清誉,伤了二小姐清名……实是万死难辞!” 说着,她双膝一软, 作势就要来个标准滑跪大礼。 这姿态,带着“负荆请罪”的意味,却也暗藏风险 ——万一真让她跪实了,传出去,顾家小姐的名声反而更说不清了。 “杨夫人!”老夫人声音骤响,不高,却冻得人骨头缝发寒,眼神如冰锥刺去, “大礼免了!顾家消受不起。起来!” 几乎同时,红玉鬼影般上前,稳稳托住杨柳氏下弯的胳膊,力道精准地让她跪势停在半空。 杨柳氏身体僵住,顺势站直,脸上红白交错,尴尬狼狈。 讪讪低头,连老夫人的衣角都不敢再瞄。 老夫人心中冷哼。 她眸光直指厅外:“顾忠!” 管家顾忠应声而入,紫檀托盘上,赫然两份庚帖——一份顾寒知的,一份杨子臣的。 “杨夫人,”老夫人语气如冰刃开锋,“事已至此。今日请你,只为两件!” 她伸出两指: “其一,退亲!庚帖互换,婚约作废,从此顾杨两家,桥归桥,路归路!” “其二,”目光似铁锁链,缠死杨柳氏,“断是非,绝后患!” 顾忠将托盘呈至杨柳氏面前。 杨柳氏看着那烫手山芋似的庚帖,手抖得筛糠般,从怀里摸出同样封套 ——正是顾寒知那份,颤巍巍放回托盘。 顾忠取回杨子臣庚帖,递给她。 交割完毕。婚契斩断。 老夫人眼神扫过那对拆散的庚帖,漠然道:“其二,签了它!” 红玉立时奉上一纸早已备好的文书,在杨柳氏眼前哗啦展开。 第一条,是彻底的切割,把顾寒知摘得干干净净,所有脏水泼在杨子臣身上,还要强调顾寒知“清清白白”。 第二条,是封口令!绝了杨家任何攀咬顾寒知、混淆视听的念头,违者天价索赔! 第三条,是羞辱!连那些不值钱的旧物都要追回,彻底断绝联系。 第四条,是悬在杨家头顶的达摩克利斯之剑! 现在没钱?没关系,这债我记着,记一辈子! 你杨家子孙后代都别想好过!这是最狠、最精明的拿捏! “老夫人…这债……” 杨柳氏嘴唇哆嗦,指着第四条。 “签!”老夫人只吐一字,眼神毫无温度,“签它,今日事毕。 顾家只说他德行有亏退亲,给杨家最后一块遮羞布!否则……” 未尽之言比刀更利。 不签? 静心庵那点腌臜细节就会变成评书传遍全城,杨家从此不必做人! 杨柳氏脸色惨白如纸。 她看着那份契约,又看看老夫人那眼神,再看看旁边面无表情的顾寒知,最后一丝挣扎也消失了。 她知道,顾老夫人说到做到。 她颤抖着拿起笔,手抖得几乎握不住。 她蘸了墨,在那“立契人”的位置,签下“杨门柳氏代”几个字,又用拇指沾了红泥,狠狠按在名字下方。 契约成。 红玉利落吹干墨迹,收起。 老夫人看杨柳氏失魂落魄的模样,怒火平息些许,算计的寒意却更深。 她懒得再看,如同扫去一粒尘埃。 “红玉,送客。”声音冷淡,“把杨夫人‘请’出府门。记着,是‘请’。” “是。”红玉应声,上前对杨柳氏做了个“请”的手势,姿态恭敬,眼神却疏离。 杨柳氏捧着那份让她签下的“耻辱证明”的草稿副本,失魂落魄地被“请”了出去。 顾忠家的早已候在厅外,手里捧着一个不大的包袱 ——里面是杨家当初送来的几件不值钱的旧物:一本《女诫》、几枝褪色的绒花、一方磨秃了的砚台,还有情书。 在杨柳氏经过时,顾忠家的面无表情地将包袱塞到她手里。 看着杨柳氏捧着那点寒酸的“退亲凭证”踉跄离去的背影,顾寒知垂眸,帕子下的嘴角几不可察地勾了一下。 【滴!能量值+4点!(目标杨母情绪:屈辱、绝望、被彻底拿捏)】系统提示音悦耳。 老夫人长吁一口气,紧绷的肩颈微松。 转向顾寒知,眼神复杂:一丝如释重负的疲惫,一丝麻烦离身的庆幸,更有一股“价值连城”玉瓶完好无损的满意。 “知丫头,”她声音放柔了些,带着安抚,“亲事退了,干净了。那份契约你也看到了,从此以后,杨家再不敢攀咬你半句。 你清清白白,无人可置喙。 这段孽缘,就彻底了断了。”她再次强调了“清清白白”。 顾寒知适时地抬起头,眼眶微红,:“谢……谢祖母费心周全……孙女儿……知道了。” 心中却在为那份堪称完美的“卖身契”鼓掌。 顾老夫人,姜还是老的辣! 这契约,可比当场逼要几百两银子高明多了。 老夫人看着她这副“懂事”的模样,满意地点点头。 损失了些前期投入?无妨。 拿回了不值钱的面子物件?不重要。 重要的是,顾家的名声保住了,顾寒知这个“待价而沽”的筹码被彻底洗白,并且用一个永久性的债务把杨家捏在了手心。 这笔账,长远来看,不亏。 “嗯,你且安心在枕霞阁休养。此事已了,不必再挂怀。” 老夫人挥挥手,示意顾寒知可以退下了。 顾寒知温顺告退。走出正厅,暖阳披身,她惬意地吁了口气。 退婚大戏,完美杀青! 杨子臣这个垃圾股终于彻底甩掉,还附赠了一份长期绑定杨家的“债务期权”。 顾寒知脚步轻快地走在回枕霞阁的路上,心情愉悦。 接下来的日子,在顾变态从金陵杀回来之前,她终于可以好好享受这难得的、没有婚约束缚的“金丝雀”假期了。 至于杨家?签了那份契约,他们这辈子都别想再翻身了。 这笔账,顾云舟回来,想必很乐意“帮忙”清算。 她只需要躺好,继续薅羊毛就行。 第47章 管家活来了 栖云馆 顾寒知瘫成一条完美的咸鱼,刚消灭掉最后一块醉仙楼的八珍糕,满足地打了个小嗝,准备迎接退婚成功的“躺平黄金周”。 阳光洒在身上,连空气都弥漫着自由的香甜。 “姑娘!姑娘!”喜儿的声音像自带加速器,人未到声先至,哒哒哒冲进来,“老夫人请您速去颐寿堂!” 顾寒知眼皮都懒得抬,哼哼唧唧开始即兴表演:“啊……祖母找我?哎哟喂,头好晕,腿也软…… 怕不是昨儿被杨家那股子晦气冲撞了邪祟上身?我得缓缓……” 喜儿一脸“您这戏码我都快背熟了”的表情:“是大喜事!老夫人说了,大少爷再过半个多月就回府了。 咱们府里扩了宅院,又彻底甩脱了杨家那摊子烂泥,正是双喜临门,要宴请宾客庆祝呢! 老夫人亲自主持,要三位姑娘都去学着操办,这是正经管家理事的体面活儿!” 顾寒知心里咯噔一下,弹幕瞬间糊屏。 那确实是好事,也该轮到她大展身手的时候了。 不然去了金陵,不好拿管家权,难道舔着脸等顾云舟施舍那点后院权力渣渣? 她要以顾夫人身份搞夫人外交! 展现价值,顾云舟才抛不下手。 至于上次跟陈田儿看账本为啥装傻? 那会儿她和顾云舟“感情”不到位,自己还要小心试探顾云舟是啥想法呢。 顾云舟让陈田儿看账本纯粹是敷衍陈表婶的,又不是真要干活。 所以她当时装傻充愣,含糊几句也就糊弄过去了。 现在?枕霞阁住着,老夫人的“看重”摆着,退婚风波里她“清白无辜”的形象立着…… 更重要的是,顾云舟那变态明摆着要把她养成“专属金丝雀兼未来金陵顾府女主人”。 她要是这次在这么大的宴席筹备上还像上次一样摸鱼划水,表现得像个扶不上墙的烂泥…… 后果很严重! 顾云舟回来一看:哟,我砸重金打造的“藏品”,连个宴会都支棱不起来? 那以后“当家主母”的实权还能放心给她? 怕不是直接当纯花瓶,24\/7被赵嬷嬷连环盯梢,彻底焊死在内院儿? 躺平?薅羊毛?有限自由?跑路铺路?门儿都没有!! 不行!绝对不行!咸鱼也得有刺! 躺平是生存策略,不是当废物点心!权力! 必须抓住这次机会,名正言顺地把一部分管家的权力拿到手! 有了权力背书,才能在笼子里稍微直腰杆! 她一个咸鱼打挺(内心),脸上却迅速切换成“受宠若惊又略带惶恐”的表情:“祖母厚爱,这就去!” 颐寿堂里,气氛严肃。 老夫人端坐上首,芳姨娘、顾秀云、陈田儿都已到了,个个神色各异。 芳姨娘眼中闪着算计的光,顾秀云一脸不情愿,陈田儿则低眉顺眼。 “知丫头来了。”老夫人目光扫过她,带着审视,“此次宴席,关乎我顾家颜面,亦是庆贺云舟归家、府邸新成之喜,马虎不得。 你们三个,都大了,该学着掌家了。 云丫头、田丫头协助芳姨娘负责宾客名单、席面安排、器皿清点。 知丫头……” 老夫人顿了顿,目光落在顾寒知身上,语气加重:“你心思细,人也稳重些。 内院采买支应、人手调度、库房进出,还有席间一应琐碎安排,你需得多费心,总揽起来。” 好家伙!不是肥差!是火山口!油锅! 管钱管人管物——捅娄子重灾区! 得罪人包年套餐!照妖镜专照真本事! 芳姨娘眼底闪过一丝幸灾乐祸,仿佛已经看到顾寒知焦头烂额、出错丢脸的样子。 顾秀云撇撇嘴,觉得祖母偏心。 顾寒知心里骂娘:“老狐狸!把最烫手最难啃的骨头丢给我,看我出丑是? 还是想试探我到底有没有当‘未来主母’的潜力?” 面上却温顺恭敬地福身:“孙女儿惶恐,定当竭尽全力,不负祖母所托。” 小小顾府而已,当年纯亲王府她可是个管的妥妥当当的。 短短半个月,顾府上下像被一只无形而高效的手梳理过。 筹备工作忙而不乱,进展飞速。 连最初等着看笑话的下人们,看向枕霞阁那位“清冷二小姐”的眼神,都带上了敬畏和一丝……信服? 顾老夫人看在眼里,惊在心里。 她原只想让顾寒知历练一下,顺便看看她斤两,没想到这丫头竟有如此手段! 那沉稳的气度、缜密的思维、驭下的手腕,哪里像个十六岁的庶女? 简直像个掌家多年的主母! 这份能力…老夫人的眼神变得复杂而深沉,对顾寒知的“价值评估”再次飙升。 终于,顾云舟归家的日子到了。 顾府上下张灯结彩,喜气洋洋。 顾云舟风尘仆仆,踏入焕然一新的顾府。 他先去颐寿堂给老夫人请安。 老夫人拉着他的手,满脸笑容,第一句话竟是:“回来就好!回来就好!云舟啊,你可知,这次宴席筹备,知丫头可真是立了大功! 里里外外,调度有方,井井有条,连我这老婆子都挑不出错处来! 真真是……长大了,能干了!” 顾云舟深邃的眼眸中闪过一丝讶异,随即化为浓烈的兴味。 他嘴角噙着温润的笑:“哦?二妹没竟有如此本事?那孙儿倒要好好看看。” 稍作谈话后,他辞别祖母回到了君子轩。 第48章 走暗道 栖云馆二楼,乌木大案第三格侧壁隐秘凸起无声滑开。 顾寒知斜倚窗边软榻,指尖无意识敲打雕花窗棂。 她已经设计好了接下来的剧情,只等主角开场。 沉稳步履,混着尘土微腥的气味,自幽深甬道逼近。 顾云舟身影刚踏入书房内室,甚至没看清房内景象,一道月白影子已裹着香风“嗖”地撞入怀中! 顾寒知动作迅若惊鸿,双手铁钳般箍住他的腰,踮脚,温软的唇便不管不顾堵上他微启的薄唇! “唔……”顾云舟喉间挤出一声短促闷哼,墨玉般的眸子里掠过真实的错愕。 他连君子轩的茶都没喝上一口,火燎般处理完公务便急寻这密道。 料想中清冷疏离的“哥哥安好”?含羞带怯的欲拒还迎? 统统没有!上来便是个足以熔金断玉的深吻。 那错愕转瞬即逝。 怀中人温软馨香,主动献吻的滋味蚀骨销魂。 几乎是本能,他反手如铁钳紧扣住她的腰肢,将她死死按入胸膛,低头便加深了这个吻。 他的回应是滚烫的掠夺,仿佛要将这一两个月的刻骨相思连本带利讨回。 唇舌肆虐,贪婪汲取她口中清甜,带着风尘仆仆的霸道侵略气息。 沉水香与少女清冽体香在急促交缠的鼻息中搅做一处,书房空气肉眼可见地灼烧起来。 许久,久到顾寒知感觉自己肺里的空气快要耗尽,腰肢酸软得几乎站立不住,顾云舟才稍稍退开一丝缝隙。 他的唇仍贪恋流连在她被蹂躏得红肿水润的唇瓣上,气息粗重不稳,胸膛剧烈起伏。 顾寒知宛如被抽了骨头的一汪春水,软绵绵瘫伏在他滚烫胸前,小口倒气,脸颊酡红,眼睫湿漉漉如被暴雨击打的小蝶。 一副被蹂躏狠了的委屈样儿。 “远哥哥……”她声音又软又糯,带着甜腻到发齁的喘息小钩子,猫儿般在他怀里蹭了蹭,“你可算回来了……知知想哥哥了……” 顾云舟垂眸,指腹狠狠碾过她被吻肿的下唇,眼底翻涌着未消的暗潮与一丝狐疑: “想我?想得这般…开心?” 他声音哑得像砂纸磨过,浸透了被取悦后的慵懒,尾音却淬着审视的火星儿。 “嗯!”顾寒知用力点头,仰起小脸,眼神亮晶晶的,带着一股急于分享的兴奋劲儿,也不管姿势暧昧,一股脑地开始汇报: “哥哥不在的这些日子,家里可精彩啦! 杨家那姓杨的混账,居然在静心庵…祖母那个雷霆手段呦! 亲自坐镇,当即斩钉截铁退亲! 您没瞧见杨夫人那张脸——霜打的茄子还得裹层臭豆腐酱! 捧着那堆破烂玩意儿签字画押,夹着尾巴滚蛋了,可解恨了!” 她眉飞色舞,小得意要翘到房梁上。 顾云舟指尖漫不经心捻着她颈间散落的青丝,偶有鼻音应声,或吝啬点评:“杨家咎由自取,祖母处置甚当。” 目光却黏在她生动的眉眼上,像蜘蛛黏着落网的蝶。 顾寒知话锋一转,语气带上了点娇憨的炫耀: “还有喜事呢!祖母说了,庆贺您凯旋,兼贺新府邸落成,要大摆宴席! 还让三妹妹、田姐姐跟我一起学着管家啦!……” 她故意停顿,水眸欲语还休地撩他一眼,颊上飞起恰到好处的羞云,声音却清晰脆亮,带着‘快夸我’的少女憧憬: “祖母她老人家,竟把这内院采买支应、人手调度、库房管钥、席面张罗的担子,一竿子都交予我啦! 我日夜悬心不敢懈怠,生怕坠了哥哥脸面……” 她得意地微微扬颌,像只开了屏的孔雀,又做作地扭捏, “祖母还夸我‘调度得法,井井有条,乃可造之才’呢!我……” 声音倏地低下去,染上坚定羞涩的赌咒:“我以后定要做哥哥的贤内助!哥哥在外挥斥方遒, 这后宅娘子军的刀光剑影……自有知知替哥哥守住!” 顾云舟眼底最后那点探究,彻底被浓得化不开的兴味与满足取代。 他喉结一滚,胸腔震出低沉浑厚的笑声,无尽纵容: “哦?我的知知竟有此等能耐?”他捏捏她下巴,目光灼灼, “祖母慧眼如炬。既如此……” 他手臂猛地用力,毫无预兆地将她整个腾空抱起,像摆弄一件易碎的瓷器又像锁住挣扎的猎物, 让她跨坐在自己腿上,逼她不得不与他灼热呼吸相闻。 这个姿势让她略高半寸,却更深陷他的掌控。 “那日后,为夫这内宅乾坤,可就全仰仗娘子大人费心了。” 他刻意咂磨着“为夫”、“娘子”的字眼,狎昵调笑下是赤裸裸的暗示。 话音未落,滚烫的唇已再次霸占她的,带着更浓的侵略欲和某种“犒赏”的意味,在她唇间攻城略寨。 “唔……哥哥……” 顾寒知象征性挣扎了两下,便酥软在他攻势里,手臂软软挂在他肩上,一副任君采撷的模样。 纠缠的唇舌再度点燃室内空气。 顾云舟烙铁般的手掌肆意游走在她纤腰和脊背,力道透着不容违逆的占有。 顾寒知感觉像块案板上的肉,理智叫嚣适可而止,身体却在他气息和铁箍中诚实地战栗。 当那吻开始不安分下移,带着薄茧的大手更试图蛮横地探入襟口时,顾寒知终于抓住一丝喘息之机,偏头躲开,声音带着哭腔般的娇喘: “远……远哥哥…别…今晚的晚宴…还要去收拾…祖母等着呢…” 她眼神迷离,脸颊酡红,像熟透的蜜桃,身体却在他怀里不安地扭动,企图逃离,“再不去…真该误了时辰…哥哥…饶了知知这一遭…” 顾云舟动作骤停。 他深眸锁住她惊恐含春、欲拒还迎的模样,喉间溢出一声压抑到极致的闷哼,满是欲壑难填的不甘。 指腹重重碾过那两片红肿的唇瓣,声音危险如深渊低语:“撩了火,就想逃之夭夭?” 他惩罚性地在她腰间嫩肉狠狠一掐,满意地感受着她痛楚的轻颤,才勉强压下燎原欲火,哑声道:“也罢,今夜……再慢慢清算。 晚宴…小妖精,休让为夫等太久。” 他深吸一口气,缓缓将她放下。 顾寒知腿软得像踩在云端,脸颊热气蒸腾。 她不敢看他灼人的目光,胡乱整理了下微乱的衣襟和鬓角,低声道:“那知知先去收拾了。” 说完,几乎是踉跄着落荒而逃,丝履擦过光亮的乌砖地面,仓皇地没入廊外。 留下身后一室浓得化不开的旖旎暗香。 顾云舟独立原地,目光尾随那仓促背影直至消失。 指尖仿佛还残留着她腰肢的韧度与唇瓣被肆虐后的温软余韵。 他抬手,指腹缓缓揩过自己下唇,似在回味那销魂蚀骨的滋味。 “贤内助……” 他低低咀嚼着这三个字,唇边勾起一抹势在必得的弧度,深不见底的眼眸中,是猎物一步步踏入精心编织的罗网的餍足。 今晚的宴席,想必会更有意思了。 第49章 乾元堂 乾元堂内,灯火煌煌,映照着楠木大圆桌上琳琅满目的珍馐。 沉香醉月,佳肴氤氲,织就一派其乐融融的假象。 老夫人端坐主位,红光满面,率先举杯: “云舟此行金陵,劳苦功高,为我顾家开疆拓土,功在家业!来,满饮此杯!” 酒杯轻碰声刚落,奉承之潮便汹涌而至。 顾云舟含笑起身,月白锦袍衬得他温润如玉,言辞谦逊滴水不漏:“祖母谬赞。孙儿不过略尽绵力,倒是金陵绸缎新奇,点心别致,着实开了眼界。” 他巧妙避开打压苏家、结交漕帮的腥风血雨,只提风花雪月,维持着光风霁月的皮囊。 陈表婶笑得见牙不见眼,声音尖利:“哎呀呀,大郎君真真是文曲星下凡,财神爷转世! 瞧瞧这气度,这本事,金陵那等龙潭虎穴,也教大郎君经营得风生水起,恒昌号一开张就宾客盈门,抢了那苏家的风头,可不就是天佑我顾家嘛!” 她几乎要将“顾云舟乃天命之子”写在脸上。 陈正埋头猛吃,只偶尔飞快地偷瞄一眼对面清冷如月的顾寒知,那目光刚触及,就被顾云舟看似随意扫过的余光精准捕捉。 吓得脖子一缩,差点把鼻尖杵进饭碗里。 顾云舟眼底寒意一闪而逝。 芳姨娘笑容焊在脸上,底下却僵硬如铁。 顾秀云尽力扮演乖巧,眼神飞刀般扎向顾寒知——凭啥她占尽便宜? 顾云舟放下酒杯,声音温润,继续“汇报”: “恒昌号开业,确属意外之喜。 江南新式花样大受欢迎,王管事经营有方,顾客青睐,也算顺应了市面所需。” 他将恶意压价轻描淡写为“顺应市场”,将漕运关节说成“幸得贵人相助,码头往来如今畅通无阻”。 寥寥数语,既展示了实力,又暗示了背景深厚,足以震慑在座,尤其是心怀鬼胎的陈家人。 他话锋一转,抛出一个诱人的大饼:“金陵乃江南枢纽,商机无限。 孙儿观其前景,南货北调,或与京中贵人通力合作,皆是大有可为。” 这“展望”让老夫人欣慰点头,更让陈家人眼神炽热,敬畏依附之心更甚。 核心信息昭然若揭:金陵,已是顾家未来重心,而他顾云舟,已然站稳脚跟。 老夫人适时撂筷,声如洪钟:“云舟功成,西苑新府落成,双喜临门!三日后大宴宾客,务必风光显我顾家体面!” 她威严的目光扫过顾寒知、顾秀云和陈田儿:“帖子俱已发出。此番宴席,关乎顾家脸面,绝不容有失! 你们三个,既已学着管家理事,这三日更要打起十二分精神! 芳姨娘,你从旁多提点着些。” 三人立刻起身行礼:“是,祖母(老夫人)。” 顾寒知姿态沉稳,恭敬应声;秀云略显紧张;陈田儿一如既往地低眉顺眼。 顾云舟坐在寒知身侧,姿态看似闲适优雅,桌下的动作却不停。 他借着布菜的机会,修长的手指先是“不经意”地掠过她放在膝上的手背, 随即,他又侧过头,薄唇几乎贴着她的耳廓,声音低沉含笑: “二妹妹辛苦了,这几日筹备,诸事可还顺遂?” 寒知只觉得耳根瞬间滚烫,微微侧身避开那过分亲昵的距离:“托哥哥洪福,一切按部就班,不敢懈怠。” 这时,陈表婶瞅准机会,夸张地接口道:“哎哟哟!二小姐真是能干! 这大场面操持得井井有条,瞧着都替老夫人欢喜! 瞧瞧这气度,这手腕,将来必定是当家主母的料子!” 她这马屁拍得响亮,明捧顾寒知,实则句句都在拍顾云舟的马屁,更暗含了希望顾家提携陈家参与宴席事务的试探。 芳姨娘心里泛酸,忍不住阴阳怪气地插了一句:“是啊,二丫头如今可是出息了,连老夫人都赞不绝口呢。 咱们秀云和田丫头,可得好好跟着学学。” 那语气里的嫉妒,藏都藏不住。 顾云舟闻言,唇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弧度,目光落在寒知染上薄红的侧脸上,并未接芳姨娘的话茬,反而对陈表婶温声道: “表婶过誉。二妹妹聪慧,祖母慧眼识珠,让她历练也是应当。” 轻飘飘一句,既肯定了寒知,又抬高了老夫人,更堵住了芳姨娘的嘴。 晚宴在表面的觥筹交错与暗涌的较量和暧昧试探中终于结束。 老夫人心满意足,被红玉搀扶着离席。 顾寒知强撑着仪态,随着众人告退。 脚步看似平稳,细看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虚浮——一半是连日操持宴席的疲惫,另一半则是被顾云舟持续不断的桌下骚扰所致的心神消耗。 她只想快点回到枕霞阁,关上门,让发烫的脸颊和紧绷的神经都放松下来。 第50章 退步 栖霞阁内,水汽氤氲。顾寒知刚由沁月伺候着卸了钗环,换上一身素软中衣,带着清爽水汽和卸下重担的疲惫,慢悠悠踏上二楼木梯。 脚步在静谧中发出吱呀轻响。 然而,当她撩开内室的珠帘,脚步瞬间钉在原地。 雕花拔步床的锦帐半垂,床榻外侧,顾云舟竟已褪了外袍,只着雪白中衣,姿态慵懒地斜倚在她的软枕上! 月光透过窗棂,在他侧脸投下深邃的阴影,那双眼眸在昏暗中亮得惊人,如同锁定猎物的夜枭。 “哥哥?!”顾寒知脸颊瞬间烧透,“你…你怎么躺在这儿?” 她声音带着明显恼意,手指下意识攥紧衣襟。 顾云舟唇角微勾,非但不起身,反而朝里挪了挪,空出外侧位置,拍了拍身侧锦褥,语气狎昵:“过来。累了一晚,早些安置。” 这姿态彻底点燃了顾寒知的羞愤。 她站着不动,眼圈泛红,声音委屈控诉:“你把我当什么了?召之即来的暖床玩意儿? 白天人模人样装君子,晚上就只想爬床动手动脚? 你…你简直…” “无耻”二字卡在喉间,化作气急哽咽,泪在眶中倔强打转。 顾云舟脸上慵懒笑意微敛,眼神一沉,动作却极快。 他翻身坐起,几步跨到她面前,手臂铁箍般将人拉进怀里。 “小没良心的,”他低斥,指腹粗鲁擦过她眼角将落未落的泪, “谁把你当玩意儿了?”语气带上一丝安抚,力道却不容挣脱, “每次见面就扣帽子?” “难道不是?!”寒知在他怀里炸毛挣扎,鼻音浓重, “扪心自问!除了那档子事,你还想过别的? 我在你眼里,是不是只剩这点用处?只能以色侍人?” 她仰起泪光闪烁的小脸,眼神充满羞愤与自我怀疑,像把淬毒小刀,狠狠扎向顾云舟。 那委屈模样,比愤怒更戳人心。 顾云舟箍着她的手臂微松,深不见底的黑眸凝视她水汽弥漫的眼,那控诉与脆弱让他心头莫名一窒。 沉默片刻,他似在重新审视。 “知知,”他声音低沉下来,前所未有地郑重,“看着我。” 寒知含泪,倔强瞪他。 “我要你做正妻,给你顾家女主人的身份,绝非戏言。” 他直视她眼睛,一字一句,清晰如刀,“这身份是尊荣,是权力,是与你并肩站在人前的资格! 它能让你不再受任何人轻贱——包括杨家那等腌臜货! 它能让你执掌中馈,运筹帷幄, 像宴席那般让所有人看见你的价值! 它能让你拥有我顾云舟所有的尊重与承诺,而非一个暖床侍妾!” 他微微俯身,气息拂过她额发,目光锐利:“若只图你身子,何须费心换身份? 我缺柔顺解风情的女人暖床? 我图什么?图你张牙舞爪,还是图你算计银子时那小狐狸似的得意?” 寒知被他话语的分量震住,忘了哭泣,怔怔看他,委屈被疑惑与微弱希冀取代。 顾云舟手抚上她脸颊,指腹摩挲微红眼睑,语气缓下,带着无奈叹息: “至于那点心思……知知,你太高看男人定力,也太低估你自己了。” 他眼底翻涌暗流,是赤裸欲望,却也掺杂更复杂情愫。 “你人前冷静自持的模样,我想撕碎; 你为几百两月例讨价还价、眼亮如偷腥猫时,我想揉进怀里; 你此刻梨花带雨质问我时……我更想……” 他声音低哑下去,灼热逼人, “让你这张小嘴,再也说不出气话。” 话音未落,他猛地低头,滚烫的唇带着惩罚与宣告的强势,狠狠攫住她的! 这个吻凶蛮如攻城,撬开唇齿,肆意汲取,带着风尘仆仆的侵略与压抑已久的渴望。 “唔……”寒知猝不及防,大脑空白,身体在他禁锢掠夺下软成春水,被动承受几乎窒息的深吻。 所有委屈愤怒,皆被吞没于唇舌交缠。 就在她溺毙边缘,顾云舟的吻奇迹般放缓。 凶狠掠夺化作缠绵研磨,舌尖带着安抚描摹唇形,吮吸细微痛楚,极尽温柔,如暴风雨后和风细雨。 许久,他才恋恋不舍松开那红肿唇瓣。 两人额头相抵,鼻尖几乎相触,呼吸交融,灼热急促。 顾云舟凝视她迷蒙水润的眸与被吻得愈发艳丽的唇,喉结剧烈滚动,眼底暗色汹涌翻腾,终被强大意志力狠狠压下。 他深吸气,声音压抑到极致沙哑: “好……你说得对。是我操之过急。” 他指腹最后擦过她湿润微肿的下唇,带着珍重意味, “既然我的知知想要体面开始……那便依你。” 寒知心跳漏拍,迷蒙眼中透出难以置信。 顾云舟凝视她眼睛,一字一句如烙铁:“我会等到洞房花烛夜。” 这承诺如甘霖,浇灭心头火气,只剩劫后怔忡。 她看着他眼底欲念与罕见克制,委屈不觉消散大半。 “真……真的?”她声音微哑,带着小心求证。 “君子一言。” 顾云舟唇角勾起极淡却郑重弧度,随即染上痞气,“不过……” 他手臂收拢,将人嵌得更紧,薄唇贴她耳廓,热气烫得她一颤,“等归等,利息总得收。 我的知知就在眼前,看得到摸得着……却要当柳下惠…” 他低笑,气息拂过敏感耳垂:“今晚,让我抱着睡。就抱着,嗯? 权当预付定金。你若再推拒……”他故意拖长尾音,危险暗示, “那为夫可要怀疑知知诚意,连这点‘定金’都不肯付了。” 寒知被他歪理邪说与耳畔热气弄得面红耳赤,委屈羞愤被复杂心悸取代。 紧绷身体彻底松懈,她嗔怪瞪他一眼,眼神水波潋滟,春色未褪:“无赖!” 这一声娇嗔,撩动心弦。 顾云舟喉间溢出低沉愉悦笑声,拦腰将她抱起,几步放回床榻里侧。 他果然如言,只在外侧躺下,拉过锦被盖好。 “睡。”他手臂横过她腰,虚虚圈住,下巴抵着她发顶,“忙了这些天,你也累了。明日…听我安排,装病。” “装病?”寒知抬头,泪痕已干,只剩好奇,“为何?” 顾云舟低头,在她光洁额头印下轻柔却占有的吻,声音低沉:“到时候给你换个身份,现在总不宜见太多人。 睡,养足精神。” 怀抱温暖坚实,沉水香淡淡萦绕。没有进一步侵犯,只有睡前轻吻与单纯相拥。 顾云舟呼吸很快绵长均匀,似已沉睡。 顾寒知身体放松,依偎他怀中,感受胸膛起伏与沉稳心跳。 黑暗中,奇异安宁弥漫。 装病?换身份?疑问盘旋不去。 但此刻,躺在这危险怀抱,享受难得“半素”安宁,她竟诡异地觉得……今夜危机,似乎以意想不到的方式,暂时解除了? 寒知心底轻哼,身体却诚实地往热源深处缩了缩,合上眼。 罢了,明日事明日忧。 至少今夜,这金丝笼的锁链,松了一环,还附赠了份昂贵“定金”。 第51章 开始装病 栖霞阁二楼,锦帐半掩,浮动着淡淡的药香与沉水香。 顾寒知裹在软被里,整个人透着一种精致的“易碎感”。 她懒洋洋地瞥了眼帐顶精致的缠枝莲。 “姑娘,老夫人心疼您,特地让赵嬷嬷送来了顶好的血燕,叮嘱您务必静养。”沁月轻步进来,将一盏白玉炖盅置于床边小几,声音压得如同耳语。 “嗯……”顾寒知声音拖得又轻又软,像根一扯就断的丝线,“搁着,实在没半点胃口……” 沁月忧心忡忡地看她一眼,悄声退下。 门扉合拢,室内重归寂静,只剩下窗外偶尔传来的几声鸟鸣。 【滴!能量值+1点(目标顾老夫人情绪:关切、略疑虑)】系统886的电子音在脑中响起,带着点幸灾乐祸的滋啦声, 【啧啧,这血燕……要不本统帮您扫描下有没有被顾变态加料?友情价,02点一次!】 顾寒知翻了个白眼,在心里啐道:扫你个锤子!浪费能量! 顾云舟现在巴不得我‘柔弱不能自理’,好顺利装病,方便他后续搞‘换身份’的小动作。 加料?他只会加补品! 【哟呵,这么笃定?看来昨晚‘定金’收得挺值,把变态的脉把得死死的啊!】系统886切换成八卦模式,【快!给本统复盘复盘! 你是怎么让那个行走的荷尔蒙发射器答应当‘柳下惠ps版’的? 简直宅斗界的反套路教科书!本统的数据库需要更新!】 顾寒知调整成标准的咸鱼摆烂姿势,慢悠悠回:统子,你这格局小得就剩个电格子了。 这哪是宅斗?这叫《金丝雀的自我修养》终极版——核心思想:卡bug躺赢! 精髓就四字:以退为进,捆绑销售。 【说人话!】系统886抗议,【别整战忽局那套!】 行行行,顾寒知撇嘴,第一步,颠覆认知,主动制造‘情感价值稀缺性’。 昨晚他走密道过来,老子二话不说,直接a上去就啃。 惊不惊喜?意不意外? 让他尝尝被猎物反扑的滋味,满足他那点‘绝世珍宝终于开窍献祭’的扭曲爽感。 系统886:【???主动送菜???这不符合你咸鱼人设啊宿主!】 蠢!顾寒知内心吐槽,这叫打破他的心理预期! 他以为我该是‘清冷带雨梨花’或者‘欲拒还迎小妖精’,老子偏不! 上硬菜!这才开胃。 重点在捆绑——啃他的时候,我同步播报‘退婚大捷’和‘接管管家初成’, 最后画饼:‘远哥哥~ 我要做你的 ‘贤内助’,替你挡后院所有的‘刀光剑影’!’ 系统886:【高!把管家实权(实用价值)和正妻名分(情感+权力价值)打包捆绑! 让他觉得你这口菜,不光是菜,还是满汉全席的入场券! 光惦记这身皮肉太掉价,配上权力游戏才有格调!】 第二招,情绪绑架,直戳肺管子。 顾寒知得意地捻了块蜜饯丢进嘴里,等他被我撩得火起,开始动手动脚想直奔主题时,老子直接翻脸! 眼泪说来就来,灵魂质问三连击:‘你把我当什么了?暖床玩意儿?’ ‘除了那档子事,你还想过别的?’‘在你眼里我就这点用处?只能以色侍人?’ 系统886模拟鼓掌音效:【啪啪啪!妙啊!直戳他痛点!这货自诩‘深情’,把自己那点变态占有欲包装得跟琼瑶剧似的。 你这一哭二闹三上吊(伪),直接把他虚伪包装撕开一道口子,逼他自证‘我不是只图你身子,我是真爱(病)你(态)’!】 没错! 顾寒知眼中闪过狡黠,我特意用‘只能以色侍人’来自贬,就是拿根针扎他那‘独占绝世珍宝’的收藏家心态。 他真敢现在提枪上马,等于自打脸,跟杨子臣没区别,太掉价! 太不配他精心打造的‘深情’人设了! 他那么自恋,能忍? 【第三板斧,权力诉求,捆绑升级。】系统886电子音都高了八度,【 管家权那波操作绝对是神来之笔! 之前接手宴席筹备,故意搞得风生水起,让老夫人夸上天,就是为了这一刻做铺垫! 哭诉时那句‘我要做哥哥的贤内助替你守住后宅’,等于明晃晃告诉他:发生关系?行啊! 但得配上正妻身份和实权!不然你就是把我当高级炮友,跟‘深情’人设严重ooc!】 顾寒知冷笑:对!想解锁‘完整版体验卡’?先给老子把‘顾夫人’的权限开通了! 老子的价值不只是暖床,还能替你管钱管人省大心! 这才是可持续性薅羊毛……啊不,是可持续性发展的健康关系(呸)! 【那第四步呢?】系统886追问,【他怎么就答应‘等到洞房’了?还主动提出睡素觉当定金?】 提供个体面台阶呗,顺便再榨点小福利。顾寒知懒洋洋道, 看他被我问得有点下不来台,眼神里那点‘老子居然被道德绑架了’的憋屈都快溢出来了。 这时候我适时地‘真……真的?’来一句,假装被他的‘君子一言’感动到了,给他个台阶下。 他那种病娇,最吃‘仪式感’这套,承诺‘等到洞房花烛夜’既能彰显他的‘克制’与‘尊重’,又满足了他那扭曲的‘终极掌控欲’ ——看啊,老子为了你,都能把自己阉成柳下惠,感天动地有木有! 至于抱抱睡……顾寒知撇撇嘴,横竖躲不过肢体接触,不如顺势答应,就当收‘定金’了。 反正只是抱着,比被他啃得嘴唇发麻强。 还能让他觉得‘看,她还是依赖我的’,满足他那点变态的保护欲和占有欲。 稳赚不赔的买卖。 系统886静默片刻,发出【滋滋——逻辑链自检完成!目标达成!宿主威武!精准拿捏顾云舟‘伪深情收藏家’的矫情和‘仪式感掌控狂’的扭曲内核!在绝境开辟《咸鱼舒适圈》!咸鱼の神,当之无愧! 】 少扯淡,顾寒知哼了一声,这‘定金’收了,后面‘换身份’的戏还不知道怎么唱呢。 装病这几天也不能真闲着…给我找找新的剧来看看。 第52章 装病后续1.0 栖霞阁内,药香袅袅。 顾寒知歪在铺着厚厚锦褥的贵妃榻上,身上搭着云丝薄被,脸色是精心调制出的苍白,唇色淡得几乎透明。 她半阖着眼,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出一小片阴影,呼吸轻浅,一副被病痛掏空了精气神的模样。 喜儿和沁月垂手侍立一旁,大气不敢出。 她们是顾云舟的人,自然知道主子在“装病”,但这装得也太像了! 若不是亲眼看着姑娘刚才还精神奕奕地啃了半只烧鸡,她们都要信了这病入膏肓的假象。 不多时,外面传来通报:“老夫人到!” 珠帘轻响,顾老夫人由红玉搀扶着走了进来。 她一眼看到榻上那朵骤然失了颜色的娇花,心头猛地一揪,随即涌上的是浓重的惋惜和一丝不易察觉的烦躁。 “快躺着!莫要起身!”老夫人疾步上前,止住顾寒知欲挣扎行礼的动作,眉头紧锁, “前几日还好好的,管家理事何等利落,连我都赞你‘可造之才’! 怎地转眼就……成了这副光景?” 她的语气是真切的心疼,但更多的是“关键时刻掉链子”的郁闷。 这丫头,刚显露出价值,就在最要紧的公开亮相前夕垮了! 顾寒知虚弱地咳嗽两声:“祖母…孙女不孝,劳您挂心,许是…许是前些日子筹备宴席,事无巨细不敢懈怠,耗了些心神…又或是…” 她适时地顿了顿,眼中泛起一点水光,恰到好处地带出委屈, “杨家那腌臜事虽已过去,每每想起,心中总是不平…两下里一冲撞,便…便支撑不住了…” 完美甩锅给“积劳成疾”和“杨家余毒”。 老夫人重重叹了口气。 管家辛苦是真,杨家膈应也是真。 她看着顾寒知苍白的小脸,那份管家时显露的锋芒与生机荡然无存,只剩下一碰就碎的脆弱。 这让她想起元宵落水时她那副奄奄一息的模样,心中那点怜惜又占了上风。 “唉,也是个命苦的。”老夫人拍着她的手背,语重心长, “好孩子,莫要多想,定是那杨家晦气未尽,带累了你! 你且安心将养,身子骨最要紧。 祖母库里的老参、燕窝,尽着你用! 务必把你调理好了!” 她话锋一转,带着补偿和期许,“待你大好了,祖母定为你寻一门比那杨家强十倍的好亲事!绝不委屈你分毫!” 顾寒知心中毫无波澜,甚至有点想笑。 面上却挤出感激的泪花,哽咽道:“谢…谢祖母…” 老夫人又叮嘱了几句,留下赵嬷嬷和一匣子补品,这才忧心忡忡地离开栖霞阁。 一出院门,她脸上的慈和便淡了几分,对红玉叹道:“刚显出点本事,就在这节骨眼上…唉,没福气啊。” 管家才能是加分项,但这体弱多病的底子,终究是减分项。 价值还在,但打了折扣。 回到颐寿堂,老夫人立刻让人叫来了顾云舟。 “祖母。”顾云舟一身月白长衫,温润依旧,眉宇间却恰到好处地染着一抹忧色。 “云舟,”老夫人揉着额角,语气沉重,“知丫头…病得厉害,大宴,她是万万撑不住了。” 顾云舟微微颔首:“孙儿方才去探望过,瞧着是精神萎靡,气息也弱。 祖母莫急,我已让长庚拿着我的帖子去请回春堂的刘老大夫了,稍后便到。” 他语气沉稳,“想来是前番管家,事必躬亲,劳心劳力太过,加之…” 他声音微沉,带着对杨家的鄙夷,“杨家那等污糟事,她一个未出阁的姑娘,纵使面上不显,心中岂能无郁结? 积郁成疾,这病便来得凶险了些。” “正是!正是这个理儿!”老夫人深以为然,对杨家的厌恶又添一层, “可怜见的,刚显出本事就…唉!只是这病得也太不是时候了! 她刚得了夸赞,正是个好机会…” 老夫人没明说,但惋惜之情溢于言表。 这大宴,本是她为顾家女儿,尤其是刚崭露头角的顾寒知造势扬名的最佳舞台。 顾云舟端起茶盏,指腹轻轻摩挲着细腻的瓷胎:“祖母,三妹妹的身子要紧。至于她的婚事,孙儿以为,此事暂且搁置几年为好。” “搁置几年?”老夫人猛地抬头,眼中精光闪烁,“这…是何道理? 她今年十六,虽则退过亲,但如今既已‘清白’脱身,又有管家之才傍身,正是议亲的好年纪! 再过几年,岂不成了老姑娘?” 顾云舟放下茶盏,神色恳切凝重,仿佛一个为妹妹殚精竭虑的好兄长: “祖母容禀。 其一,杨家丑事虽了,余波犹在。 此时匆忙议亲,对方但凡探听一二,难免会联想到三妹妹身上,纵有契约在手,也恐生口舌是非,反损她清誉与我顾家颜面。 不如让此事彻底冷上几年,风平浪静后,谁还记得杨家那点破事?” 他顿了顿,观察着老夫人的神色,继续道:“其二,也是孙儿最忧心的,便是三妹妹这身子…终究是落下了病根。 元宵落水,九死一生,本就伤了根本。 这次又因劳心劳力和杨家之事引动旧疾,刘老大夫方才隐晦提及…” 他声音压得更低,带着沉甸甸的忧虑,“虽性命无虞,但需得长期静养固本培元,万不可再劳心伤神。 且……大夫说,这病根恐多少影响子嗣,非数年精心调养恐难有起色。 若此时仓促定亲,对方若知晓此节,或心存芥蒂,或以此拿捏聘礼,反倒委屈了三妹妹,也伤两家和气。 不如让她安心调养数年,待根基稳固,身子大好,我顾家也更上一层楼时,再为她择一门真心实意、不计较这些、能保她一世安稳富贵的良配。 祖母,您说呢?” 这番话,如同重锤,句句敲在老夫人的心坎上。 老夫人沉默了,手指无意识地捻着佛珠。 她心疼顾寒知的“病弱”,但也明白顾云舟的话在情在理。 顾寒知的“管家之才”是锦上添花,但若真落下影响生育的毛病,那便是雪中送炭都嫌不够了。 与其现在嫁个可能嫌弃她的人家,不如按云舟所言,好好调养几年,顾家也趁势发展,将来找个更稳妥、不介意她“体弱”的。 “……你说得对。”老夫人终于缓缓点头,“就依你所言,让寒知好好调养几年。外头那些闲言碎语,自有我老婆子去挡着! 你务必寻最好的大夫,用好药,务必把她这身子骨给我调理扎实了! 她是个能干的,将来……总有大用。” 最后一句,再次确认了顾寒知的“资产”地位,只是这份资产需要更长的“保养期”。 顾云舟垂眸,掩去眼底深沉的满意:“祖母放心,孙儿省得。待刘老大夫诊过,孙儿再亲自去寻访些固本培元的方子。” 凝香居内: 消息传到芳姨娘和顾秀云耳中,母女俩的反应堪称精彩。 “哈!哈哈哈!”顾秀云捏着新得的赤金簪子,笑得花枝乱颤, “报应!真是报应!显摆了半个月,尾巴都快翘到天上去了! 老夫人刚夸她是‘可造之才’,转头就在这大宴前夕病得起不来床了? 我看呐,就是福薄命贱,压不住那份富贵! 她那院子修得再好,人没福气住,也是白瞎!” 芳姨娘则眯着眼,眼神里闪烁着狐疑和隐秘的快意:“管家时生龙活虎,偏要亮相了就病? 装得倒挺像!莫不是心里有鬼? 怕宴会上人多眼杂,有人瞧出她骨子里的下贱胚子,或者想起她娘那点见不得光的破事?” 她刻意压低了声音,引导着恶毒的联想,“又或者……元宵落水那次,真落下什么见不得人的病根了? 痨病?妇人病? 啧啧,这要是坐实了,别说好亲事,送去家庙当姑子都够呛!” 顾秀云眼睛一亮,恶意更甚:“娘说得对!肯定是元宵那会儿落了病根子,平日里装得好好的,这一操劳一受气就现原形了! 活该!这下好了,大宴上风光的就剩我和田姐姐了! 看她以后还怎么得意!” 她已经开始幻想自己在宴会上如何艳压群芳,赢得满堂彩了。 芳姨娘瞪了她一眼,语气却带着鼓励:“小声点!这话传出去,损的也是顾家的脸面! 管她真病假病,总之她爬不起来了,对你就是天大的好事! 宴会上给我打起十二分精神,好好表现,莫要再出错! 让老夫人和满堂宾客都瞧瞧,咱们顾家的小姐,可不止她顾寒知一个拿得出手!” 她盘算着,没了顾寒知这个“病西施”抢风头,正是秀云崭露头角的大好时机。 第53章 装病后续2.0 老夫人前脚刚走,珠帘复又轻响。 顾秀云领着陈田儿,带着一股刻意张扬的脂粉香气闯了进来,脸上堆着假笑。 “哎呀呀,二姐姐!可吓坏妹妹了!”顾秀云捏着嗓子,声音甜得发齁,人却远远停在屏风处,仿佛怕沾了晦气, “听说姐姐病得厉害,连宴席都去不成了? 啧啧啧,这可真是……天有不测风云呐!” 她尾音拖得老长,眼神像淬毒的针,在榻上“病弱”的顾寒知脸上刮来刮去。 “可不是嘛,”陈田儿怯生生附和,手里捧着个小包袱,眼神却忍不住往床头小几上那盏老夫人刚赏的血燕和那匣子一看就价值不菲的老山参上瞟, “听闻妹妹身子不适,我……我和三妹妹都担心坏了,特地过来瞧瞧。” 顾寒知眼皮都没抬,只从锦被下伸出一只苍白的手,指尖微颤,气若游丝:“有劳……三妹妹和田姐姐挂心……” 她微微侧头,露出更显病态的侧颜和颈项,仿佛下一秒就要断气。 顾秀云见她这副“弱不禁风”的样儿,心头嫉火更盛,往前蹭了半步,阴阳怪气地笑: “哎呦,二姐姐快别说话了,瞧你这气若游丝的,可别真累着了! 说来也奇,前几日姐姐管家理事,那可是雷厉风行,把我们都比下去了呢! 祖母还夸你是‘可造之才’!怎地一到大日子要露脸了,就……‘恰好’病得连床都下不来了呢?” “恰好”二字咬得极重,就差把“装病”刻脑门上。 她故意把“恰好”二字咬得极重,眼神挑衅地看着顾寒知,就差把“装病”两个字刻在脑门上了。 顾寒知心中冷笑,面上却只蹙了蹙眉,长睫轻颤,一滴“病泪”恰到好处地滑落。 她没理顾秀云的明嘲暗讽,反而“虚弱”地看向陈田儿,声音带着委屈的依赖:“田姐姐……我口好干……想喝口茶……” 这无视,比直接骂回去更让顾秀云窝火! 陈田儿被点名,愣了一下想上前,却被顾秀云一把扯住。 “倒什么茶!”顾秀云声音陡然拔高,带着被无视的恼怒和恶毒, “二姐姐这病来得蹊跷!别是元宵落水那次,在水里泡久了,落下了什么见不得人的病根? 痨病?还是什么妇人病? 不然怎么平日里不见动静,偏要撑场面的时候就‘不行’了? 该不会是怕人多眼杂,被人瞧出端倪,丢了顾家的脸面?!” 这话刻毒至极,不仅是诅咒,暗指顾寒知身体不洁,更是直指李姨娘被掳之事! 喜儿和沁月脸色骤变。 寝卧内空气降至冰点。 顾寒知原本“虚弱”闭着的眼,倏然睁开! 眼神清亮锐利如刀锋,哪还有半分病气? 直刺顾秀云,带着冰冷的怒火和一丝……怜悯? 顾秀云被她看得心头一悸,下意识后退半步。 顾寒知没立刻反驳,只是慢悠悠地、极其“费劲”地撑起身子,锦被滑落。 她拿起帕子,慢条斯理擦掉脸上泪痕,目光淡淡扫过那血燕和老山参。 “三妹妹这张嘴,”她开口,声音不高却字字清晰,穿透力十足,“还是这么……活泼。” 她唇角勾起一丝极淡、极冷的弧度,目光钉在顾秀云脸上: “祖母刚送来的血燕和老参,还热乎着呢。 三妹妹要是有空在这儿编排姐姐的病根,不如去问问祖母,她老人家觉得我这病……是装的呢? 还是……”她故意停顿,眼神意有所指地扫过顾秀云, “……被某些人嘴里不干不净的‘晦气’给冲撞的呢?” 顾秀云脸色唰地白了! 顾寒知搬出老夫人和那些价值连城的补品,等于直接打脸——你说我装病、有病根,那祖母送这些是瞎了眼? 还是你顾秀云比祖母还懂? 顾寒知继续慢悠悠补刀,语气“恍然大悟”:“哦,对了。方才刘老大夫诊脉,说我这是心气郁结,最忌吵闹烦忧。 大哥哥听了,心疼得紧,说让我务必静养,任何人……都莫要来扰我清静。” 她抬眼,目光平静掠过顾秀云煞白的脸和陈田儿惊疑的神情:“三妹妹和田姐姐这‘深情厚谊’,姐姐我心领了。 只是我这身子……实在经不起折腾。 喜儿,替我送送两位妹妹。 哦,对了,门口那盆艾草,记得给三妹妹身上熏熏,去去……晦气。” “你——!”顾秀云气得浑身发抖,脸上一阵红一阵白,指着顾寒知的手直颤,那句“你咒我”卡在喉咙里,却怎么也不敢真说出来。 顾寒知搬出顾云舟,那“莫要来扰我清静”简直像把无形的枷锁! 陈田儿一看这阵仗,哪里还敢多待? 慌忙把手里那个小荷包塞给喜儿,声音都变了调:“二妹妹好好养病! 这是我……我绣的荷包,里面装着平安符,一点心意……我们这就走!这就走!” 说完,几乎是半推半拽地把气疯了的顾秀云拉了出去。 寝室内重归安静,只余窗外几声清脆鸟鸣。 顾寒知重新躺下,慢悠悠拿起那盏血燕,舀了一小勺送入口中。 嗯,甜度适中,口感丝滑,果然是好东西。 “姑娘……”沁月小声开口,眼底带着解气的笑意和一丝担忧,“三姑娘那张嘴,也太毒了。” 顾寒知咽下燕窝,懒洋洋道:“跳梁小丑罢了。 不用管她。 去,把田姐姐那个‘平安符’收起来,好歹也是份‘心意’。” 她特意加重了“心意”二字,眼中讥诮一闪而过。 陈田儿那点小心思,她门儿清。 第54章 装病后续3.0 枕霞阁二楼,琉璃小灯晕开一片朦胧的暖黄,药香与窗外隐约的花香交织,氤氲出一室慵懒。 顾寒知毫无淑女形象地盘腿坐在拔步床中央,素软寝衣松松垮垮,手里捧着本话本子(实际在脑海里刷着系统886投影的《霸道总裁爱上我之108种跑路技巧》),看得津津有味。 床边小几上半碟蜜饯饯散发着甜腻的诱惑。 突然! 乌木书案方向传来一声极其轻微的“咔哒”——是密道机括滑动的声音! 顾寒知耳朵瞬间支棱起来,比兔子还警觉。 她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唰”地把话本子塞进枕头底下,顺手抄起锦被把自己从头到脚裹成个严丝合缝的蚕蛹, 闭眼,调整呼吸,一秒切换“病弱西施·易碎品限定版”模式。 气息微弱,仿佛下一秒就要羽化登仙。 顾云舟的身影无声无息地出现在内室入口的阴影里。 月白寝衣勾勒出宽肩窄腰,他步履轻缓,却带着猛兽巡视领地般的压迫感。 目光如鹰,精准锁住床上那团“虚弱”的身影,唇角勾起一丝了然又玩味的弧度——小戏精。 他径直走到床边,居高临下,声音低沉带笑,在寂静里格外清晰:“行了,人都走了,戏也唱完了,裹这么严实,不嫌闷得慌?” 他伸手,不是探额试温,而是直接去扯她蒙头的被子角,动作带着亲昵。 被子里拱了拱,传出闷声闷气的抗议,还夹杂着点被拆穿的小不满和强撑的理直气壮: “……远哥哥怎么知道我没睡?万一真病着呢?刘大夫说了要静养……” 她顺势松开被子,露出小半张脸,眼神倒是清亮得很,脸颊因为闷久了泛着健康的红晕,像熟透的水蜜桃, 衬得那刻意装出来的“病气”有点可爱又滑稽。 顾云舟顺势在床沿坐下,指腹带着薄茧刮过她微红的脸颊,眼神戏谑:“真病着?刘老的话还在我耳边呢,‘稳步恢复,可喜可贺’。 他开的药是固本培元,不是蒙汗药。你当哥哥是傻子?” 他俯身靠近,气息拂过她耳畔,“况且……我的知知若真病得厉害,哪有力气跟秀云斗嘴,还把人噎得差点背过气去?嗯?” 顾云舟手指缠绕起她一缕青丝把玩,目光灼灼盯着她:“不过……演得是真像。 祖母被你哄得心肝疼,补品流水似的送。 秀云被你三言两语气得跳脚,偏还拿你没办法。” 他低笑,带着一种与有荣焉的满足感,“这副‘病弱不能自理’的模样,连哥哥方才乍一看,都差点信了。” 顾寒知露出一丝小得意,又带点娇憨:“谁让哥哥要我‘装病’的? 要装就得装得像嘛,不然怎么对得起哥哥的安排?” 她故意眨眨眼,带着点“快夸我”的狡黠。 顾云舟被她这小表情取悦,胸腔震动出低沉笑声,手指捏了捏她鼻尖:“小滑头。演得好,当赏。说说,想要什么?” 他眼神深邃,既是奖励,也是试探她此刻的“小贪心”尺度。 顾寒知眼睛瞬间亮了,咸鱼本性暴露,掰着手指数:“醉仙楼新出的荷花酥! 要十盒!还有西街王记的冰镇酸梅汤!城南李记的卤鸭舌……” 她报菜名似的,全是小吃零嘴。 顾云舟忍俊不禁,挑眉看她:“就这些?出息。” 顾寒知理直气壮:“民以食为天!哥哥不在家,我‘病’着,想吃点顺口的都不容易嘛。哦对了!” 她想起什么,眼神更亮,“听说金陵有家‘玲珑阁’的点心师傅手艺一绝,哥哥下次去…” 顾云舟打断她,眼神危险地眯起,带着警告:“知知,跑题了。哥哥问的是‘赏’,不是‘订’金陵的货。” 顾寒知 立刻收住,秒变乖巧,带着点讨好:“那…哥哥看着赏嘛!不过…” 她眼珠一转,身体往他那边蹭了蹭,声音放软,“哥哥答应‘抱着睡’的,还算数吗?就当……预支点‘利息’?” 她把“利息”说得又轻又软,带着试探和一点点撒娇。 顾云舟眸色瞬间转深,喉结滚动。 他看着她主动靠近,眼中暗流汹涌,却又被他强大的意志力狠狠压下。 他长臂一伸,让她背靠着自己胸膛,下巴抵在她发顶。 顾云舟声音沙哑,带着压抑和警告:“算数。但利息……只限抱着。再乱动……” 他收紧手臂,让她清晰感受他紧绷的身体和灼热的体温,“哥哥的‘君子一言’,可就不一定作数了。” 顾寒知身体瞬间僵住,像被烙铁烫到,一动不敢动。 能清晰地感受到他胸膛的起伏和那不容忽视的存在感。 她小声嘟囔:“无赖……就会威胁人……” 但声音闷在他怀里,带着点认命的妥协。 顾云舟低笑,胸腔的震动传遍她全身。 他满意地嗅着她发间的清香,闭上眼,享受这份掌控中的温存:“睡。 琉璃灯昏黄的光线中,两人相拥而卧。 顾寒知像被大型猛兽圈在怀里的猎物,身体僵硬,闭着眼,努力平复心跳,内心疯狂吐槽“这利息收得太烫手”。 顾云舟则餍足地拥着她,下颌贴着她柔软的发顶,鼻息间是她身上清甜的气息,嘴角噙着一丝掌控一切的、志得意满的微笑。 沉水香与少女体香交织,在寂静的夜里无声弥漫,看似温馨平静,却暗藏着汹涌的占有欲。 第55章 宴会当天1.0 乾元堂正厅 新修葺的厅堂在正午炽阳下更显开阔敞亮。 紫檀雕花的梁柱散发着沉稳的木香,楠木大圆桌上陈列着还冒着热气的珍馐美馔,银质餐具反射着刺目的阳光,明晃晃一片。 新打通的花园“沁芳园”一角被高敞的雕花隔扇框入视野,碧波莲池映着晴空万里,水榭飞檐清晰可见。 阳光毫无保留地倾泻,蒸腾起珍品牡丹浓得化不开的甜腻香气,无声地、奢侈地宣告着顾家如今的财势与品味。 席间觥筹交错,人声鼎沸。 本地大商号的东家、与顾家密切往来的掌柜、以及几位有望中举的年轻士子分坐席上。 午宴正酣,气氛火热,恭贺之声几乎要掀翻屋顶。 “顾大公子,恭喜恭喜!恒昌号金陵一役,当真令我等大开眼界!” “云舟贤侄实乃我江州翘楚!如今西苑气象万千,正是双喜临门,当饮!” “顾老夫人好福气,顾家有此麒麟儿,基业稳如磐石啊!” 顾云舟立于主位之侧,一身月白云纹锦袍衬得他身姿颀长,玉冠束发,面如冠玉。 他手持白玉酒盏,姿态从容一一回应着众人的恭维,分寸拿捏得恰到好处,既不显倨傲,又自带一股不容轻视的气度。 “诸位前辈谬赞,云舟愧不敢当。” 他带着恰到好处的谦逊,举杯环视全场,“金陵之行,不过顺应时势,略尽本分。 恒昌号能有今日,多赖江南新奇花样与诸位同行的提点照拂。 至于西苑扩建,全为家中长辈姊妹起居便利,不敢称气派。” 他轻描淡写地将恒昌号的成功归功于“新奇花样”和同行“提点”,又将斥巨资扩建西苑说成是“便利家人”,仿佛只是做了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他目光掠过席间几位与苏家交情匪浅的绸缎商,笑容加深了几分:“说来也巧,在金陵时,偶得几匹江南新出的‘烟霞锦’,质地轻薄,花色新颖,正适合这夏末秋初。 想着宴后分送各位夫人小姐赏玩,也算借花献佛,为恒昌号讨个口碑。” 他轻轻击掌,长兴立刻带人捧上数个托盘,上面锦缎流光溢彩,引得席间女眷们一阵低呼,眼中难掩热切。 这一手“借花献佛”玩得漂亮。 既展示了恒昌号的货源优势,又借机笼络人心,更在无形中给苏家盟友施加了压力 ——你们看,顾家不仅货好,还懂得人情世故,跟谁合作更有前途? 顾云舟的目光不经意扫过一位正与邻座低声交谈、面色略显凝重的中年富商,那是城中另一大药铺“仁济堂”的东家孙掌柜。 顾云舟嘴角噙笑,缓步踱近,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入对方耳中:“孙世伯近来可好? 听闻仁济堂上月进的那批川地三七,成色极佳,功效卓着,引得不少老主顾赞誉有加啊。” 孙掌柜心头猛地一跳,面上勉强挤出笑容:“哪里哪里,顾大公子过誉了,不过是些寻常药材,比不得贵府生药铺的底蕴深厚。” 他心知肚明,那批上等三七是他压箱底的好货,顾云舟此刻点出,绝非随口恭维。 果然,顾云舟笑容不变,仿佛只是闲聊家常:“世伯过谦。 我顾家生药铺开得早,但论及药材品类之全、调货之快,尚需向仁济堂多学习。 听说世伯在蜀地颇有人脉? 家父生前常言,药材之道,贵在流通。 若两家能互通有无,譬如这川地好药,加上我顾家漕运标船的便利…… 岂不是两全其美,更能惠及乡邻?” 他语气温和,甚至带着几分征询晚辈意见的诚恳。 冷汗瞬间浸透孙掌柜后心!顾云舟这话绵里藏针!点出顾家漕运的优势(“调货之快”),又暗示合作(“互通有无”),但更深层的意思是:你的好货源我知道,我的运输渠道你缺。 是选择被顾家漕运卡脖子,还是“两全其美”? “大公子高见!高见!”孙掌柜立刻堆起更热切的笑容,“能与顾家合作,是我仁济堂的福分!改日定当登门拜访,与大公子详谈!” 他瞬间明白,与其被顾家挤压,不如主动靠拢,分一杯羹。 顾云舟满意地颔首,笑容真诚了几分:“孙世伯客气了,改日云舟在君子轩备茶恭候。” 他轻轻举杯示意,又从容转向下一位宾客。 第56章 宴会当天2.0 宴席过半,气氛愈加热烈。顾云舟回到主位附近,与年轻士子闲谈漕运话题时,顾云舟目光似无意扫过红光满面的陈表叔。 一新科举子正慷慨陈词:“……听闻金陵码头商船淤塞,货物损耗剧增,漕运之利亦是民生之困啊!” 顾云舟端起茶盏,撇开浮沫,语气温吞却暗藏机锋:“陈兄心怀天下,令人钦佩。 漕运之事,确如江河行舟,有急有缓。不过,事在人为。” 他顿了顿,“恰巧,上月顾家标船途径金陵,承蒙漕帮新任三把头关照,泊位调度颇为顺畅。 可见,规矩之外,亦有人情。 商道亦是如此,利不可占尽,势不可用尽,留三分余地,与人方便,于己亦是坦途。” 轻飘飘一句话,点出实力(漕帮关系)、人脉(新把头)、行事风格(留余地)。 这哪里是抱怨?分明是低调的炫耀和不动声色的威慑。 在座的几位商贾和那位举子,闻言皆是一怔,看向顾云舟的目光更多了几分敬畏与深思。 这位年轻的家主,远比他温润如玉的外表要深不可测。 顾云舟踱至陈表叔席前,笑容和煦如暖阳:“说来,此番在金陵,倒是听闻了一件与漕运相关的趣事。 前些时日,有批紧俏的苏杭绸缎急于北上,偏巧赶上官船征调,寻常商船泊位紧张。 听闻有人另辟蹊径,寻了一条‘新线’,倒省去了不少麻烦。” 他状似随意地提起,仿佛只是在分享一则坊间见闻。 陈表叔笑容僵在脸上,酒杯险些捏碎!“新线”!他偷偷搭的私盐路子! 顾云舟此刻点出,绝非偶然! “呵、呵呵,这、这年头行商不易,各凭本事嘛。大郎君耳目灵通……”他还想含糊其辞。 顾云舟笑意未达眼底:“是啊,行商不易,更需谨慎。 水路弯弯绕绕,暗流涌动,稍有不慎,便是舟毁人亡。 尤其是……那些没有‘正经路引’的货品,一旦遇险,不仅血本无归,怕是连身家性命都要搭进去。” “正经路引”四字咬得格外清晰,如同无形的冰针,扎进陈表叔的心窝。 陈表叔酒醒了大半:“大郎君教诲的是!做生意就该像顾家这般,堂堂正正!我这都是小打小闹糊口,不值一提!不值一提!” 他几乎是迫不及待地表明立场,生怕顾云舟再说下去。 顾云舟满意地举杯相碰:“表叔过谦了。一家人不说两家话,顾家的根基,也是诸位的根基。只要路子正,心齐,何愁没有饭吃?” 他忽地话锋转向陈正,“正表弟近来书读得如何?若有疑难,不妨常来君子轩坐坐。 我书房里倒有几本大家的笔记心得,或可一观。” 一直当鹌鹑的陈正猛地被点名,手一抖,筷子掉落! 抬头对上顾云舟那看似温和的眼睛,让他瞬间想起之前被警告的恐惧。 “多……多谢大表哥关心!”陈正声音发紧,脸涨得通红,“我……我愚钝,还需……还需用功!” 他眼神慌乱地游移,最终竟鬼使神差地、带着一丝他自己都未察觉的痴迷与畏惧,飞快地瞟了一眼西苑枕霞阁的方向——那里灯火通明,是顾寒知“养病”的所在。 顾云舟唇角那抹温和笑意纹丝未动,眼神却瞬间寒潭千尺。他语气如常,甚至更显关怀: “嗯,用心便好。”顾云舟的声音听不出丝毫异样,甚至带着鼓励,“少年人,前程要紧。莫要被旁的事分了心神。” 话音未落,他似不经意地说:“说来也巧,在金陵‘玲珑阁’偶得一支点翠嵌珠的步摇,工艺倒是别致。想着二妹妹病中烦闷,带回来给她解解闷也好。” “玲珑阁”三个字,如同重锤砸在陈正心上。 那是城中闺阁女子都向往的首饰名店,一支点翠嵌珠的步摇价值几何,他不敢想。 更重要的是,顾云舟这轻飘飘的话语,无异于在他面前,将他那点隐秘的心思与顾寒知之间划下了一道不可逾越、且价值连城的鸿沟! 顾云舟不仅是在宣示所有权,更是在用最昂贵的“玩物”,无声地嘲弄着他的不自量力。 陈正脸色瞬间褪尽血色,惨白如纸,嘴唇哆嗦着,一个字也吐不出,只恨不得把脑袋埋进胸口。 陈表叔看得心惊肉跳,急忙呵斥:“正儿!还不快谢你表哥提点!大郎君费心了!二侄女好福气!” 顾云舟却连眼风都懒得再给陈正,仿佛只是处理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尘埃。 他举杯向全场,依旧是那位温雅从容的家主:“诸位慢用,家中尚有琐事,云舟失陪。” 姿态无可挑剔,离席从容。 路过陈表叔身边时,脚步未停,只抬手在他肩头不轻不重地拍了两下。 那两下拍击,如同烙铁烫在陈表叔肩头,带着无形的千钧重压。 陈表叔身体一僵,脸上谄媚的笑容几乎挂不住,只觉得一股寒气从尾椎骨直冲头顶。 他清晰地读懂了这无声的警告:安分守己,莫生妄念,否则……他儿子的心思,他暗地里的“新线”,都将是悬在头顶的利剑! 顾云舟的身影消失在通往内院的雕花隔扇后。 乾元堂内丝竹依旧,笑语喧阗,但陈表叔父子周围的空气,却仿佛凝固了。 陈表叔端起面前已经凉透的酒杯,猛灌一口,试图压下心头的惊悸。 陈正则失魂落魄地坐着,脸色惨白,眼神空洞,连面前的美酒佳肴也失了滋味。 新修的乾元堂灯火辉煌,映照着满堂宾客的笑脸,也映照着顾云舟离去的通道。 那通道幽深,仿佛通往一个由他绝对掌控的世界,而西苑枕霞阁的灯火,在其中显得格外明亮,也格外遥远。 第57章 宴会当天3.0 乾元堂男宴的觥筹交错、暗流涌动,被一道巨大的紫檀木嵌云母屏风隔开。 屏风另一侧,新辟的沁芳园水榭“浮香榭”里,女宴的气氛则要“柔和”许多,却也自成一方天地。 顾老夫人端坐主位,神色端凝,带着当家主母应有的威严,偶尔与邻近几位体面夫人寒暄两句,目光却不时扫过全场,确保一切“体面”。 芳姨娘侍立一旁,脸上堆着得体的笑,眼神却像装了雷达,时刻关注着女儿顾秀云的表现。 陈表婶则紧挨着陈田儿,努力融入这“上层”圈子,脸上笑容带着点局促的讨好。 “哎呀呀,顾老夫人,您府上这新修的花园可真是雅致! 瞧瞧这水,这亭子,比那画上的还精巧! 难怪连咱们城里最挑刺儿的叶夫人都赞不绝口呢!” 一位穿着绛紫绸缎的富商夫人放下茶盏,声音洪亮地奉承道。 另一位穿着素雅但衣料讲究的乡绅夫人也笑着接口:“可不是嘛!尤其这水榭榭位置,临水听风,最是风雅。 老夫人持家有道,这气派,咱们可学不来。” 顾老夫人面上不显,心里受用:“诸位谬赞了。不过是地方宽敞了些,让丫头们有个玩耍的去处罢了。” 她话语谦逊,但“宽敞”、“玩耍的去处”几个词,已无声彰显了实力。 话题自然而然转向了顾家下一代,尤其是适婚的公子小姐。 “说起来,大公子此次金陵之行,可真是为顾家增光添彩了!” 一位夫人眼珠转了转,笑容热切,“大公子人才出众,气度非凡,不知……可曾定了亲事没有? 咱们江州府里,可有不少好姑娘眼巴巴瞧着顾家门槛呢!” 这话一出,席间几位夫人小姐的目光都若有若无地瞟了过来,带着隐晦的期待。 顾老夫人慢悠悠呷了口茶,才道:“云舟这孩子,心气高,一心扑在家业上。 他父亲去得早,他这做长子的,肩上的担子重着呢。 这婚姻大事嘛……急不得,总要寻个能与他并肩、撑得起门楣楣的。 他自己也说了,眼下还顾不上这些。” 她四两拨千斤,把顾云舟的心思抬出来当挡箭牌,既抬高了孙子,又婉拒了试探,还暗示了门槛极高。 众人目光立刻识趣地转向了顾秀云。 “老夫人说得是!大公子人中龙凤,自然要配那真正的名门淑女!” 富商夫人立刻调转话头,笑容满面地看向顾秀云, “倒是三小姐,出落得越发水灵了!瞧着这通身的气派,不愧是老夫人亲自教养出来的! 今日宴席,三小姐可帮了不少忙?” 顾秀云今日特意打扮过,一身娇嫩的鹅黄襦裙,鬓边簪着新打的赤金点翠簪子,闻言立刻挺直了腰背,脸上飞起两朵红云, 带着点恰到好处的羞涩和得意,声音也甜了几分:“夫人过奖了。祖母和母亲操持大局,秀云不过是跟着学些规矩,跑跑腿罢了。” “三小姐太谦虚了!” 立刻有几位年轻小姐围拢过来,语气带着羡慕和讨好: “秀云姐姐今日这簪子真好看,是新打的?衬得姐姐肤色更白了!” “是啊是啊,这衣裳的料子也鲜亮,我瞧着像是南边新到的苏绸呢?” “秀云姐姐真能干,这么大的宴席都能帮着操持,不像我们,在家也就绣绣花儿。” “就是就是!秀云姐姐,快跟我们说说,这宴席筹备都有什么趣事? 老夫人和大公子定是极看重姐姐的!” 顾秀云被这群同龄人众星捧月般围着,听着她们七嘴八舌的恭维,虚荣心得到了极大的满足。 她微微扬起下巴,像只骄傲的小孔雀,享受着这“焦点”时刻。 “也没什么难的,”她故作轻松地摆摆手,声音里带着掩饰不住的得意, “不过是跟着祖母和母亲,学学如何安排人手、核对器具单子罢了。 祖母说了,女孩儿家总要学着管家理事,免得将来……” 她适时止住,抛给众人一个“你们都懂”的眼神。 她目光扫过眼前这些或艳羡或讨好的脸孔,心底却暗暗嗤笑: 哼,张家那个,她爹不过开了两间小铺子,也配打听我哥哥? 哥哥那样的人物,至少也得是知府千金才勉强配得上! 王家这个,装什么清高,还不是想攀高枝?瞧她那眼神,恨不得黏在哥哥身上! 还有李家那个,说话粗声粗气的,一点规矩都没有,也配跟我套近乎? 真是……一群土包子!眼皮子忒浅!也就配巴结巴结我了。 哥哥的亲事,她们连想都别想! 心里这么想着,她面上笑容却维持得很好,享受着她们把自己当作接近顾家核心的跳板。 就在这时,长兴带着几个丫鬟,捧着顾云舟在男宴提到的“烟霞锦”,来到了女眷这边。 当那几匹流光溢彩的锦缎在阳光下展开时,整个水榭榭瞬间安静了一瞬,随即爆发出更大的惊叹声! “天哪!这……这就是金陵来的‘烟霞锦’?!” “快看那光泽!阳光下像是会流动一样!” “这花色也太别致了!淡紫配银线,简直像把晚霞裁了下来!” “这质地……摸着像水一样滑!顾大公子真是好眼光!” “老夫人!您家可真是……连这等稀罕物都有!” 女眷们再也顾不上矜持,纷纷围拢过去,小心翼翼地触摸着那华美的锦缎,眼中全是毫不掩饰的惊艳和渴望。 这料子,在江州府绝对是头一份! 顾老夫人脸上露出矜持而满意的笑容:“诸位夫人小姐见笑了。云舟这孩子有心,想着各位平日关照,特意带回来些新鲜玩意儿,给大家添点乐子。 不是什么贵重东西,喜欢便好。” 芳姨娘更是笑得见牙不见眼,与有荣焉。 顾秀云看着众人艳羡的目光,心中得意更甚。 她款款走上前,姿态优雅地抚过一匹桃粉色的烟霞锦,仿佛不经意地说道: “哥哥说了,这料子轻薄透气,最是适合夏末秋初。他特意挑了几匹颜色鲜亮的,说……说给我们姊妹几个裁夏衣。” 她刻意加重了“我们姊妹几个”,自然包括她,享受着众人投来的羡慕目光。 哼,看傻了?这等好东西,哥哥第一个想到的是我们顾家的女儿! 你们?能得一小块做帕子就偷着乐! 陈表婶也挤在人群里,贪婪地摸着那光滑的锦缎。 陈田儿站在母亲身后,目光复杂地看着那华美的料子和意气风发的顾秀云,又下意识地瞥了一眼枕霞阁的方向 ——那里静悄悄的,仿佛与这里的喧嚣富贵隔绝。 她低下头,攥紧了手中的帕子,心中五味杂陈。 老夫人看着眼前的热闹,目光平静地扫过众人,最终落在顾秀云身上。 她看着孙女得意又努力维持仪态的样子,心中暗自摇头: 还是太浮躁了些。 云舟这料子送得是时候,正好把这群人的心思都引开了。 只是秀云…离真正当家主母的气度,还差得远呢。 至于知丫头… 她心思微动,随即又按捺下去。 罢了,云舟自有安排。 眼下,先应付好这宴席。 沁芳园水榭榭里的欢声笑语、锦缎华光,与屏风另一侧男宴的深沉心计、无声较量,共同构成了顾家这场“双喜临门”大宴的完整图景。 而在这片繁华之下,无人提及的名字,正在枕霞阁内,静待着属于她的命运轮盘开始转动。 第58章 宴会当天4.0 乾元堂的喧闹被隔绝在身后。 顾云舟脸上的温润笑意未褪,眼底却骤然涌上浓稠得化不开的私密餍足。 他并未立刻前往枕霞阁,而是在回廊的阴影里驻足片刻,侧耳倾听堂内隐约传来的奉承与笑语,嘴角勾起一丝玩味的弧度。 这场宴,是他的棋盘。 震慑陈家、敲打孙掌柜、拉拢人心……每一步都精准落子。 掌控全局的快感如同醇酒,烧得他血脉偾张。 此刻,他要去收取最甜美的战利品——那只豢养在华笼中,还未彻底驯服的雀儿。 枕霞阁栖云馆二楼 顾寒知斜倚在窗边软榻上,手里捧着本话本子,心思却不在书上。 系统刚提示她顾云舟离开乾元堂,方向正是枕霞阁。 她立刻调整姿态,依旧是那副“病弱西施”的模样,只是眼神深处藏着一丝警惕。 密道的机括声轻响,顾云舟的身影无声出现。 他身上月白云纹锦袍沾着宴席暖香与一丝酒气,目光落在她身上时,滚烫得如同实质。 “知知。”他开口,声音低沉沙哑,带着宴席上未曾显露的慵懒与狎昵。 他径直坐到榻边,距离近得气息相缠。 “哥哥?”顾寒知“恰到好处”地放下书,脸上浮起惊喜与病弱混合的红晕,眼神带着依恋(和努力压下的死鱼眼),“宴会结束了?宾客们都安顿好了?” “尚未。”顾云舟轻笑一声,长臂一捞,将人揽入怀中,让她侧坐腿上。 温香软玉瞬间引爆他因掌控全局而燃烧的兴奋。 “那些俗物,自有长兴应付。哥哥现在……只想看看我的知知。” 他低头,鼻尖轻蹭她的鬓角,贪婪吮吸那缕带着药香的甜息。 他的手指抬起她的下巴,目光灼灼地在她脸上巡梭,仿佛在欣赏一件失而复得的稀世珍宝。 “方才在前头,听着那些蠢人说着蠢话,哥哥心里想的却是……” 他俯身,热息喷吐耳廓,“…此刻若能抱着知知,该是何等畅快。” 顾寒知身体瞬间绷紧,耳根不受控制地泛红。 她能清晰地感受到他胸膛的震动和腿上传来的坚实力量,以及他话语中毫不掩饰的占有欲。 “哥哥说笑了……”她偏头躲闪。 “说笑?”顾云舟低笑,指腹不停的摩挲着她的脸颊,目光锁住她微启的、略显苍白的唇瓣。 “方才在乾元堂,哥哥坐在主位,看着满堂宾客,听着那些无谓的恭维,心里却想着……” 他凑得更近,鼻尖相蹭,唇瓣若有若无地擦过:“…想着这里…只有知知的气息是甜的。 想着…你这副‘病弱’的模样,若是被那些人看见,该是怎样一番光景?” 他的话语充满了悖德的想象与刺激,“他们只知道顾家二小姐病着,却不知此刻…她正被我这样抱着…吻着…” 他怀中身体绷死了一瞬,又强行放松。 顾云舟精准捕捉到那一刹的僵硬和眼底闪过的惊惶,这简直是顶级助燃剂! 他太清楚她此刻的矛盾了——对他的依恋是真的(他如此认为),对这禁忌关系的恐惧也是真的。 这种在恐惧中依然无法抗拒他的吸引、不得不沉沦的挣扎,简直是最顶级的享受! “知知在怕什么?”他故意收紧手臂,让她更紧密地贴着自己,热息烫着耳廓, “怕被人发现?怕哥哥…会吃了你?” 手指抬起她下巴,迫使她看着自己,“还是…怕自己管不住这颗心?” 他意有所指地轻点她的胸口,感受着那里剧烈的心跳。 脸颊爆红! 顾寒知强装镇定,声音细弱:“没…没有…”眼神却心虚躲闪。 这种欲盖弥彰的慌乱,落在顾云舟眼里,简直比刻意的勾引更撩人! “呵…”顾云舟喉间滚出饱含愉悦的低笑,带着一切尽在掌握的狂傲。 “小骗子。” 再不给她反应余地,他低头,滚烫的唇以不容抗拒的强势狠狠压了下来! “唔……”微弱的呜咽被唇舌侵吞。 顾云舟尽情攫取着她的甜美,感受着她身体那奇妙的变化 ——从僵硬到软化,从被动接受到笨拙回应。 他太享受这个过程了! 这是专属于他的驯服,是在恐惧的阴影下绽放的依赖之花。 他故意加深这个吻,舌尖更深入地探索,满意地感受到她的颤抖和更深的沉溺。 这吻带着一种宣告 ——她是他的战利品,是他盛宴后最私密的享乐,更是他掌控一切的证明。 纠缠良久,直到顾寒知几乎窒息,顾云舟才稍稍退开一丝缝隙,唇瓣依旧流连在她被吻得红肿水润的唇上,气息粗重不稳。 他看着怀中人眼神迷离、脸颊酡红、微微喘息的模样,眼底的餍足感几乎要溢出来。 “真乖……”他喉间滚出低沉的赞叹,指腹再次碾过那红肿的唇瓣,仿佛在欣赏自己的杰作。 他的目光向下,落在她纤细的脖颈和微微敞开的领口,眼神暗了暗,带着毫不掩饰的欲望。 顾寒知察觉到他不善的目光,心头警铃大作! 她伸手抵住他的胸膛,声音带着急促的喘息和真实的惊惶:“哥哥!别……外面还有宾客……哥哥还要回去送客的!” 她仰起脸,眼中水光潋潋滟滟,满是恳求,“求你了…不能…不能被人发现……” 她这副又惊又怕、带着泪光哀求的模样,如同一剂强效的催情剂,狠狠撞在顾云舟的心坎上! 这种在极致恐惧中对他展现的依赖和祈求,这种明知禁忌却无法抗拒他的无助感,简直让他兴奋到战栗! “呵…”顾云舟低低地笑了出来,带着一种近乎残忍的愉悦和极致的满足。 他非但没有停手,反而俯身在她敏感的颈侧烙下一串滚烫的吻,牙齿甚至在她细腻的肌肤上留下一个清晰的齿痕! “嘶……”顾寒知痛得一哆嗦。 他满意舔舐印记,声音沙哑:“让他们等着。哥哥现在…只想陪知知。不过……” 他抬起头,看着她泛红的眼眶、颈上鲜明的红痕,以及眼中那混合着痛苦、恐惧和一丝沉溺的复杂情绪,眼中欲火翻腾。 这画面太完美了! 她的恐惧、她的沉溺、她的挣扎、她的标记……这一切都让他疯狂。 他几乎想不顾一切地撕碎那碍事的寝衣。 但……他想起“君子一言”,以及更重要的、能彻底将她锁死的“换身份”计划。 现在彻底占有她固然痛快,但远不如在金陵,在属于他们的新天地里,在“顾夫人”的身份下,彻底、合法地拥有她来得更有掌控感。 那份延迟满足的期待感,同样让他兴奋。 他深吸一口气,才缓缓松开钳制她的手,转而紧紧环抱住她,让她更深地埋在自己怀里,下巴抵着她的发顶。 “也罢,”声音压抑着未熄的欲火,“哥哥答应过你。 这份‘定金’,便先记在账上,待到了金陵……” 他在她耳边低语,“…连本带利,哥哥会让你……亲自偿还。 到那时……你便是名正言顺的顾夫人,再无需怕任何人知晓。” 他紧紧抱着她,感受着她的体温和心跳,享受着这片刻的温存与绝对的掌控。 乾元堂的喧嚣仿佛成了遥远的背景音,只有怀中这具鲜活又“脆弱”的身体,才是他此刻唯一的真实。 这种在盛大宴席的间隙,无人知晓的角落,肆意拥吻着“妹妹”的禁忌感,如同最烈的春药,让他沉醉其中,欲罢不能。 【滴!能量值+45点!(目标顾云舟情绪:掌控欲巅峰、禁忌快感、强烈占有欲、被“提醒”激发的叛逆兴奋)】系统886的提示音在寒知脑中响起,带着一丝“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滋啦声。 顾寒知靠在他滚烫的怀里,身体僵硬,颈侧的齿痕隐隐作痛。 她闭着眼,感受着他激烈的心跳和尚未平息的欲望。 她心知肚明, 他所谓的“等待”,不过是更盛大、更不容反抗的囚禁前奏。 顾云舟未再贪恋。 估摸着时间,他在她唇上又重重印下一吻,带着掠夺后的满足与未尽的贪婪,声音沙哑:“乖乖等着哥哥回来。” 他整理了一下微乱的衣襟,最后深深看了她颈侧的齿痕一眼,才转身,悄无声息地消失在密道入口,恢复乾元堂主位上那位温润如玉的顾家家主,仿佛从未变脸。 第59章 中秋出游1.0 顾寒知和顾云舟开启半同居生活没几天,中秋就来了。 栖云馆内,夜明珠的柔光被素纱滤过,在拔步床繁复的雕花围栏上投下缠绵光晕。 空气中尚氤氲着半个时辰前“点心鉴赏会”的甜腻余韵 ——顾云舟亲手喂她的所谓“蟹眼奶酥饼”,外皮香脆,内里溏心滚烫。 顾云舟款步走近。 月白寝衣松垮系着,露出一小片紧实胸线,墨发披散,如慵懒餍足的巨兽,唯有那双深眸,在昏昧光线下亮得逼人,如同锁牢猎物的幽潭。 “知知。”低沉嗓音响起,他大手一探,并非搀扶,而是稳稳箍住她纤细腰肢 ——略一施力! “哎?!” 天旋地转,顾寒知甚至来不及惊呼,已被他抄起按坐在紧实的大腿上! 顾云舟斜倚榻背,姿态睥睨,恍若掌控全局的慵懒君王。 顾寒知跨坐他腰腹之上, 两层薄软夏衣,根本阻隔不了对方身体的热度与侵略性存在感。 他小腹肌肉的轮廓、腿部绷紧的力量感,甚至那…存在感,都透过衣料清晰无比地传递过来。 “远哥哥!”脸颊瞬间发烫如火烧云,顾寒知象征性地挣了挣, “这……实在不成体统!快放我下去!” 双手慌乱抵着他胸膛,触手是温热紧绷的肌理,她想缩又无处可退,被他铁臂圈在腰后,宛如嵌在玉璧上的小雀。 “别动。”顾云舟喉间逸出低沉笑意,带着绝对掌控的意味。 他甚至故意收紧了揽着她腰肢的手臂,同时身体微微前倾下沉了一下,让两人贴合处顿时一丝缝隙也无。 那隔着衣料的、带着明确目的性的行为,瞬间点燃了空气! “……”顾寒知身体猛地僵直,所有挣动戛然而止,只剩下急促得不像话的喘息。 罢了,挣扎费力气,躺平还能攒点能量……反正也挣不开,就当按摩椅了? 虽然这‘按摩椅’功能有点超标。 顾云舟满意地欣赏着她这副被“钉”在他身上、进退维谷、羞愤交加的模样。 一手稳按后腰固定,将她固定在这羞耻的“王座”上,另一手却轻佻地抚上她滚烫脸颊,暧昧地刮过她紧绷的下颌线。 “中秋夜,修江上灯影画舫,最是热闹。” 他开口,声音低沉得如同情人耳语,灼热的气息拂过她敏感的耳廓,引起一阵细密的战栗。 他一边说着,腰腹间那磨人的举动却丝毫未停,形成双重夹击。 “祖母兴致高,定了阖家乘画舫游湖赏月。” 他目光锁着她染上水汽的眸子,欣赏着她因身体的摩擦和羞耻而微微颤抖的样子,“知知……也该出去透透气了。” 语气是冠冕堂皇的“兄长关怀”,眼神却是赤裸裸的、带着狎昵的宣告——你逃不掉。 老祖宗选画舫? 呵,我看是换个地方玩你的囚笼py! 还透气? 面上,她强忍着对方规律性行为所带来的酸麻感,努力维持声线的平稳:“远哥哥……知知自是愿意陪祖母和哥哥的。只是……” 她微不可察地侧头,避开那灼人呼吸,露出纤弱的颈项曲线,努力维持‘病弱’滤镜: “人多眼杂,我这身子……万一吹了风,扫了大家的兴致可怎么好?” 指尖无意识蜷了蜷他衣襟——这小动作落入顾云舟眼中,却成了惹人怜爱的依附。 顾云舟胸腔震动,发出满足的低笑。 按在她后腰的手暗暗加力,将怀里温香软玉压得更密不透风。 “无妨。”两个字,斩钉截铁,昭示着不容动摇的掌控。“有哥哥在。” 薄唇若即若离擦过她耳垂,似恶魔般的低诱:“画舫宽敞,自有暖阁。若知知觉得风大……” 他故意停顿, 指腹惩罚性地在那细嫩腰侧不轻不重一捻,感受到怀中人瞬间的惊颤和倒吸冷气,才慢悠悠续道: “…哥哥怀里,最是暖和避风。” 顾寒知只觉得一股热气从被他捏过的腰侧直冲头顶,浑身血液都在叫嚣着“快逃”,身体却被牢牢钉在原地,动弹不得。 那种紧贴的触感和温热的禁锢,在此刻清晰得如同刑罚前的通告。 月光透过疏影窗格,映照着一对亲密无间的身影投落乌金地面: 一个慵懒禁锢,一个被迫承载; 一个气息灼热似深渊呢喃,一个内心疯狂刷屏“死变态”“咸鱼好难”; 一个谈笑风生安排“团圆”,一个满腹槽点却字字咽回。 这个特别的中秋“游湖”计划,就在这夜露深沉、气息纠缠的栖云馆内,被他用这份名为“保护”实则“圈禁”的亲昵,不容分说地刻在了顾寒知被迫记住的身体刻度上。 第60章 中秋出游2.0 中秋夜,修江水面浮光跃金。 彩灯画舫缀满河岸,丝竹、吆喝、笑语沸反盈天。 顾家两艘画舫泊在码头。 前头主船雕梁画栋,“顾府”灯笼高悬; 后头那艘月白玲珑小船,檐角几盏琉璃风灯在暮色中流光溢彩,引得邻船纷纷侧目。 老夫人被红玉和赵嬷嬷小心搀扶着,率先登上了大画舫。 她今日气色甚好,一身绛紫福寿纹锦缎褙子,映着船上明亮的灯火,显得格外雍容。 芳姨娘紧随其后,脸上堆着笑,眼神却不时瞟向后面那艘更精致的小船,心里暗啐一口“狐媚子”, 嘴上却不敢怠慢地张罗着顾秀云和陈田儿:“秀云,田丫头,快扶好老夫人!仔细脚下!” 顾秀云今日也是盛装,鹅黄撒花裙衬得她娇俏,只是看到那艘更华美的小船时,眼底的嫉妒几乎要溢出来。 她撇撇嘴,故意扬声道:“祖母您慢点!这船大,稳当着呢!” 声音带着几分刻意的亲昵和炫耀,仿佛在向后面的小船宣告自己的“正统”位置。 陈田儿一如既往地低眉顺眼,默默跟在后面,小心翼翼地扶着船舷。 陈表叔一家也上了大船,陈表叔对着顾云舟点头哈腰,陈表婶则拉着陈田儿的手,低声嘱咐着什么。 陈正的目光只敢在人群中仓皇扫过,甫一触及那抹月白身影,立刻像被烙铁烫伤般猛地缩回! 他下意识垂下头,脚步踉跄,几乎踩到陈表叔的后脚跟。 顾云舟仿佛完全没注意到这些暗流,他全部的注意力都在臂弯里的人身上。 顾寒知裹着一件厚厚的月白织锦镶毛斗篷,兜帽边缘一圈柔软的雪白风毛,衬得她小脸愈发苍白精致。 她微微垂着头,长睫在眼下投下浓密的阴影,脚步虚浮,几乎是被顾云舟半扶着走向那艘挂着琉璃风灯的小画舫。 “二妹妹身子弱,前面人多嘈杂,恐扰了她清净。” 顾云舟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穿透了码头上的喧闹,稳稳传入老夫人及众人耳中。 他侧头对老夫人方向温言解释,目光却始终落在顾寒知脸上,“祖母,我二妹妹带坐后面这艘,也近些,方便照应。” 顾寒知适时轻咳两声,虚弱得堪比风中落叶。 她微微颔首,连开口都显得费力,只将更多的重量倚在顾云舟臂弯里,一副“弱不禁风、全凭兄长安排”的乖顺模样。 老夫人远远瞧着,灯光下那白得晃眼的小脸实在惹怜,连声道好:“云舟当心,莫让丫头吹风,进暖阁待着!” 芳姨娘撇着嘴拉了顾秀云进舱。 顾秀云一步三回头,视线胶着在那小船和依偎的二人身上,恨恨地拧皱了手中帕子。 两艘画舫离岸,驶入灯河。 大画舫内,灯火通明,暖意融融。 精美的点心瓜果流水般呈上,老夫人端坐主位,与几位同船的年长女眷谈笑风生,话题自然离不开顾云舟金陵生意的红火、西苑的气派,以及顾家未来的前景。 言语间,老夫人眼角余光偶尔会掠过窗外紧随其后的小船,心中既有对顾寒知“体弱”的怜惜,也有对其兄如此“用心”的微妙审视 ——这丫头,终究是云舟看重的。 芳姨娘穿梭在女眷间,努力扮演着贤惠姨娘的角色,招呼着点心茶水,笑容得体,只是那笑容总在瞥见窗外小船时僵硬一瞬。 她拉着顾秀云,试图让她在几位夫人小姐面前多露脸:“秀云,快给王夫人、李小姐添茶!这孩子,就是太腼腆了。” 顾秀云强打精神,端着茶壶,笑容却有些勉强。 周围小姐们的话题,总是不经意地飘向后面那艘船: “顾大公子真是细心,二小姐身子弱,坐那艘小船清净些也好。” “是啊,那琉璃风灯真漂亮,我都没见过呢,定是金陵来的稀罕物?” “二小姐瞧着气色还是不太好,真是可怜见的,好在顾大公子这般疼她……” 顾秀云忍无可忍,低声对母亲抱怨: “有什么稀罕!还不是装病躲清闲,博哥哥怜惜! 祖母她们都在这儿,偏她要搞特殊!” 芳姨娘赶忙掐了她一把,低声斥道:“噤声!管好你的嘴!人家是嫡兄的‘心头肉’,你有本事也让顾大公子为你单独弄艘船?” 这话更是火上浇油,顾秀云气得脸都红了,却又无可奈何。 陈田儿安静地坐在角落,捧着茶杯,目光透过雕花窗棂,落在后面那艘小船明亮的琉璃灯上。 灯影摇曳,隐约能看见船头伫立的身影轮廓 ——挺拔如松的男子,小心翼翼护着怀中纤弱的身影。 她垂下眼,心中一片复杂。羡慕?畏惧?亦或是更深的不解? 那艘小船如同一个独立的小小世界,隔绝了所有的喧嚣,也隔绝了所有窥探的目光,只属于那两个人。 她默默捻着衣角,将自己缩在热闹的阴影里。 第61章 中秋出游3.0 顾家那艘月白玲珑画舫,在喧嚣灯河中静静泊于莲叶深处。 琉璃风灯在檐角投下清冷流华,将船中央铺着厚厚锦垫的软榻照得如同舞台。 船夫石雕般沉默掌舵,喜儿垂手船尾,前方大船喧嚣仅隔粼粼水波,却恍若两个世界。 顾云舟长身玉立,月白云纹锦袍在灯下流淌矜贵光泽。 目光锁在裹着月白镶银狐毛边斗篷的顾寒知身上,如同锁定珍稀猎物。 “风起了,知知披好。”他倾身,亲手为她拢紧斗篷。 修长的手指“无意”擦过她微凉的脖颈,激起一阵细微却清晰的战栗。 那动作看似呵护,实则指尖带着不容错辨的掌控力道,将她纤细的脖颈完全笼罩在掌下,仿佛在丈量这脆弱的领地。 顾寒知身体本能地一僵,随即强自放松,顺势将脸埋低了些,活像只受惊的鹌鹑,声音细若蚊呐:“谢…谢谢远哥哥……” 顾云舟满意地捕捉到她的轻颤,唇角勾起弧度。 他顺势坐下,紧挨着她,高大的身影瞬间将她半圈在角落,隔绝所有外界视线。 “此处赏月最佳,视野开阔,也清静。” 他温声解释,手臂却极其自然越过她身后,撑在船舷上,彻底将人逼至舷窗与软榻死角,退无可退。 温热男性气息强势笼罩,船舷冰凉与她微凉斗篷对比鲜明,衬得方寸之地暧昧逼仄。 “尝尝这个。”他变戏法般取出一盏剔透水晶盅,蜜瓜梨子切得极精细,淋琥珀蜜汁,银签闪闪。 顾寒知瞳孔微缩,嗅到危险气息! 就在指尖即将触碰瞬间,她猛地扭头看岸边,惊呼:“哎呀!蟹壳沾到哥哥玉扳指了!” 声音不大,带着恰到好处“惊慌”。 顾云舟动作一顿,下意识看拇指上温润玉扳指——干干净净! 电光火石间! 顾寒知已飞快抽出素帕,一把抓住他手腕,力道大得像刷锅,对着那根本没污渍的扳指猛擦! 她低头,动作麻利笨拙,絮叨:“快快擦掉!蟹油腥腻难除,沾久污了玉色!” 顾云舟看着自己擦红的手指,再看眼前“关心则乱”的“妹妹”,眼底审视被一丝无奈取代,旖旎心思被突如其来的家务感冲散。 他失笑抽回手:“好了好了,无妨。” 刚打发完丫鬟呈上的温酒,喜儿又端来一小碟刚拆好的蟹肉。 顾云舟目光微闪,再次拈起一块饱满的蟹肉,递到顾寒知唇边:“知知尝尝这蟹黄,正是肥美时候。” 顾寒知看着那近在咫尺的指尖和蟹肉,唇瓣微抿,眼中迅速漫上水汽,带着委屈的控诉看向顾云舟: “姨娘从前总说…女子在外醉态或食相不雅,便是自轻自贱…远哥哥这般喂我…可是舍得让知知在这众目睽睽之下丢脸么?” 她声音带着颤,指尖揪紧了斗篷边缘,“众目睽睽”几字咬得极重,仿佛岸上万千灯火都是窥探眼睛。 顾云舟递到唇边的手僵住。 她搬出身份不好的李姨娘,用“丢脸”、“自轻自贱”将亲昵钉上道德枷锁,更暗示他正逼她堕落。 他眼神暗沉,心中被“家务感”冲散的欲念瞬间被更强烈的征服欲取代,但面上只能收回手,语气带着被冒犯的冷意: “知知多心了。哥哥岂会舍得?” 此时,前方大船传来顾秀云兴奋喊声:“二姐姐!快看那盏鲤鱼灯!好大啊!” 顾云舟头都懒得回,只微微侧身,用身体彻底挡住顾寒知,对着大船方向温声回应: “三妹妹有心了。二妹妹瞧着精神尚好,莫要大声惊扰了她休憩。” 一句话,堵嘴顾秀云,更将顾寒知牢牢锁在自身遮挡之下。 水波轻漾,小船微晃。 顾云舟借“晃动”,手臂极其自然揽住顾寒知肩头,几乎将她整个人圈进怀里。 他低头,薄唇贴近小巧耳廓,灼热气息喷吐:“知知,这般月色…可曾想过与哥哥如何度过团圆夜?” 声音低沉粘稠,带着赤裸情感勒索,逼迫她回应禁忌依恋。 顾寒知被他突来贴近和直白问题激得汗毛倒竖! 她感到他揽肩的手正缓缓下滑,带着不容抗拒力道抚摸单薄脊背,指尖甚至若有若无刮过她敏感的脊椎凹陷! 一阵强烈战栗窜过全身,她猛地攥紧窗棂,指甲几乎嵌进木头! 就在顾云舟享受她身体诚实的恐惧反应时,顾寒知却突然仰起脸。 月光下,她眼中没有他期待的羞怯沉溺,只有一片破碎的清醒和强压的痛苦。 声音细弱却清晰,带着近乎自毁的决绝:“远哥哥…知知只盼…将来哥哥能娶一位温婉贤淑的嫂嫂… 待到中秋…也有人为你亲手剥蟹斟酒…知知便安心了…” “啪!”顾云舟脑中名为“理智”的弦崩断! 她竟敢将他推给别的女人?! 还是此刻?!用“为他好”的借口?! 他揽肩的手猛地收紧,力道之大,让顾寒知痛得闷哼! “嫂嫂?”他声音陡然沉冷如冰,每个字淬着寒,“知知倒是替哥哥想得周到!” 他猛地捏住她下巴,迫使她看向自己,眼中风暴翻涌: “听着,我顾云舟身边,过去、现在、将来,都只会有你顾寒知一人! 休要再提什么嫂嫂! 你生是我的人,死是我的鬼,便是骨头化成灰,也得烙着我顾家的印!” 戾气爆发! 小船空气凝固。船夫纹丝不动,喜儿大气不敢出。 顾寒知被他捏得生疼,眼中瞬间蓄满生理泪水。 就在顾云舟被滔天怒火和失控宣言占据心神时,顾寒知目光落在他发间——方才动作,一丝散发被风吹乱。 她“怯怯”伸出微颤的手,不是推拒,而是极其“自然”地、带着讨好意味去帮他整理鬓角,指尖“不经意”扫过耳廓。 “哥哥…头发乱了…”她声音带着哭腔,眼神湿漉漉,仿佛刚才“挑衅”只是无心,此刻只剩讨好依赖。 这突如其来的、带着驯服意味的动作,像一盆恰到好处的冷水, 浇在顾云舟暴怒火苗上,让他失控戾气骤然一顿! 他看着她近在咫尺、带着讨好泪光的脸,感受她微凉指尖划过耳廓带来的奇异战栗, 滔天怒火竟诡异地被一种更复杂的满足感取代。 他喉结滚动,眼中风暴未熄,却奇地平复些许。 松开钳制下巴的手,转而紧紧扣住她整理鬓发的手腕:“……乖,坐好。” 顾寒知“顺从”坐回原位,低眉顺眼,仿佛风暴从未发生。 内心却开始盘点战果。35点能量,还不错。 就在这时,顾云舟目光落在她鬓间素雅玉簪上。 他眼神一暗,伸手便欲取下:“这簪子太素,配不上这月色。” 另一手已从袖中取出华光璀璨的赤金点翠步摇,流苏坠莲子米大珍珠,正是金陵珍品。 他要亲手为她戴上,如同打下专属烙印。 顾寒知在他手指触到玉簪瞬间,猛地抬手护住,随即又像意识到“失礼”,飞快拔下玉簪,却在顾云舟以为她要顺从时,反手将步摇塞进他怀里! 动作快如闪电! “这步摇沉甸甸的,金晃晃的,戴头上像顶了块金陵城砖! 哥哥还是收着……将来……给嫂嫂戴正合适!” 她故意重提“嫂嫂”,将价值连城的点翠步摇解构成压脑袋的“城砖”,更是将其推给虚无缥缈的“嫂嫂”,彻底瓦解礼物背后的占有欲象征。 顾云舟猝不及防! 怀里塞进冰凉金属,再听她将步摇比作“城砖”,又塞回“给嫂嫂”,好不容易压下的邪火“噌”地窜起! 他捏着步摇,指节泛白,金玉冰凉也压不住心头被反复挑衅的燥火。 他看着眼前这个看似柔弱顺从, 却总能精准刺中他死穴、让他失控又欲罢不能的女人, 眼神幽深如同噬人漩涡。 小船在莲叶深处轻摇,琉璃灯光华与月光交织,映照着顾云舟风雨欲来的脸, 和顾寒知低垂眼睫下,那丝得逞后飞快敛去的狡黠笑意。 这场中秋月下的囚笼博弈,顾云舟看似步步紧逼,掌控全局, 却不知每一个“胜利”节点,都精准踏入了猎人为他铺设的反杀陷阱。 那艘精致小船,载着的早已不是赏月的兄妹,而是两个在月光与灯影下,无声角力、各怀鬼胎的顶级棋手。 第62章 中秋出游4.0 栖霞阁内, 顾云舟一路沉默地将顾寒知带回,那支赤金点翠步摇被他随意扔在妆台上,发出“叮”的轻响,如同一个冰冷的句点。 他反手关上门,高大的身影堵在门口,月光在他身后拉出沉默而极具压迫感的剪影。 他没有立刻发作,只是用那双深不见底的眸子沉沉地盯着她, 里面翻涌着被反复挑衅的怒火和一丝不易察觉的……等待? 他在等什么?等她哭?等她认错? 还是等她像船上那样,继续不知死活地撩拨? 顾寒知没有像受惊的兔子般瑟缩,反而微微抬起头,迎上他审视的目光。 月光映在她脸上,带着一种破碎的倔强。 “远哥哥……”她开口, “还在生知知的气吗?” 没有道歉,没有解释“城砖”和“嫂嫂”,只是轻轻地问了一句。 顾云舟眉梢几不可察地一挑,没说话,眼神却愈发深沉。 顾寒知咬了咬下唇,仿佛下了很大决心,一步步走到他面前, 距离近得能感受到他身上传来的、尚未散去的江风凉意和他压抑的怒火。 “哥哥捏得下巴好疼……” 她抬起手,指尖委屈巴巴地点了点自己微红的下颌 ——那是船上被他捏出来的。 随即,指尖极其自然地、带着点赖皮劲儿,揪住了他月白锦袍的袖口一角, 轻轻晃了晃。 “哥哥气消一点没有?”她仰着小脸,眼睛湿漉漉的, 里面盛满了依赖和一丝小心翼翼的讨好, “船上风大,灯也晃眼,知知……知知当时头好晕, 心口也闷闷的难受……看什么都重影,说话也没了轻重……” 她将“挑衅”巧妙地归结于“病弱晕船不适”。 顾云舟依旧没动,也没甩开她揪着袖角的手,眼神沉沉。 怒火还在,却被她这突如其来的、带着点“撒娇”意味的亲近和“晕船不适”的借口噎了一下。 “头晕?”他终于开口,辨不出喜怒, “我看你‘安排’嫂嫂的时候,思路清晰得很。” 来了!核心雷点! 顾寒知脸上适时地漫上更浓的委屈和, 一丝被冤枉的难以置信。 她抓住袖角的手紧了紧,声音带着哽咽的倔强: “哥哥还说!知知……知知那是心里难受才口不择言的!” “难受?”顾云舟眼神危险地眯起。 “是哥哥先凶我的!”顾寒知豁出去般控诉,眼泪说掉就掉,一颗颗砸下来,精准无比, “哥哥那样捏着我…眼神好吓人…还、还那样…那样挨着我说话…” 她含糊地带过船上的亲密接触,重点渲染他的“凶”, “知知好害怕…害怕哥哥真的厌了我,觉得知知不懂事、不识好歹…配不上哥哥的好…” 她将自己置于“即将被抛弃”的弱者位置。 她微微前倾,带着哭腔的身体几乎贴上他坚实的胸膛, 少女的温软馨香混着泪水的气息强势入侵他的感官: “哥哥……知知知道错了……哥哥别厌了我好不好?” 顾云舟身体几不可察地僵了一瞬。 她滚烫的眼泪落在他胸口衣料上,细微的湿意仿佛能渗透进去。 她柔软颤抖的身体几乎贴着他,那句“配不上哥哥的好”带着自厌, 精准地戳中了他内心隐秘的、渴望被“依赖”的扭曲满足感。 他看着她哭红的眼睛,听着她颤抖的“别厌了我”,怒火奇异地被另一种更汹涌的情绪取代 ——一种混合着怜惜、掌控欲被满足的得意,以及被她这份脆弱依赖取悦的复杂情愫。 “就因为这个?”他声音缓和了些,但仍带着冷意, 抬手,带着薄茧的指腹略显粗鲁地抹掉她脸上的泪痕, 动作却不再是纯粹的惩戒,多了一丝…他自己或许都未察觉的安抚意味, “所以就拿什么‘嫂嫂’来气哥哥?” “嗯!” 顾寒知用力点头,趁机将脸往他温热的手掌里蹭了蹭,像只终于找到饭票的猫, “知知知道错了…再不敢了…哥哥送的步摇是顶顶好的, 是知知福薄,一时晕了头说胡话…哥哥别不要知知…” 她将“不识好歹”换成“福薄”,姿态放得更低,同时用脸颊的温度和触感加深身体接触。 顾云舟感受着手心细腻肌肤的触感和温热的眼泪, 心中那点残存的戾气彻底被一种饱胀的满足感,冲得渣都不剩。 她这副全然依赖、仿佛离了他就活不下去的模样,比任何顺从都更能取悦他。 “傻话。”他终于开口,声音彻底软了下来,带着一丝被取悦后的慵懒和无奈, “哥哥怎会不要你?” 他顺势将她更紧地揽进怀里,下巴抵着她的发顶,嗅着她发间的清香。 怀抱是保护的姿态,也是占有的宣告。 “那支步摇……”顾云舟顿了顿,目光扫过妆台, “收着。哥哥下次给你寻更轻巧好看的。” 没翻车! 顾寒知心中长舒一口气,身体却更软地依偎在他怀里, 仿佛被抽干了骨头:“都听哥哥的……” 她埋首在他胸前,声音闷闷的:“哥哥……知知冷……船上吹风了……” 继续示弱,同时也是在试探今晚“同床”的主动权 ——不是被惩罚地塞进被子里,而是寻求温暖庇护。 顾云舟低笑一声,胸腔震动,带着了然和纵容:“娇气。” 他不再提船上不快,只说了句:“去洗漱” 两人洗漱完完毕, 顾云舟并未立刻躺下,而是坐在床沿,目光沉沉地看着她。 顾寒知心跳又有些加速,不知道他还要做什么。 只见他伸手,不是惩罚,而是将她鬓边微乱的发丝温柔地拢到耳后,指尖若有若无擦过她的耳廓。 然后,他俯下身,在她光洁的额头上印下一个极轻、极珍重的吻。 “睡。”他的声音低沉而磁性,带着一丝安抚人心的力量,“哥哥守着你。” 他没有像往常一样立刻搂抱过来,而是躺在了外侧,侧身看着她,手臂虚虚环在她的腰间,保持着一种守护的距离。 顾寒知闭上眼,感受着他身上传来的沉水香气息和那虚环在腰间的、带着无声宣告的手臂。紧绷的神经终于缓缓放松。 她知道,今晚这一关,她踩着钢丝绳过了。 她用眼泪和身体语言,将一场雷霆之怒成功转化为“情妹妹”的撒娇依赖,让顾云舟的怒火变成了被取悦后的满足和怜惜。 他甚至收起了那支象征惩罚的步摇,给了她一个珍重的晚安吻。 顾云舟看着身侧呼吸渐趋平稳的“妹妹”,月光勾勒着她安静的侧颜。 他伸手,将被角仔细掖好,指尖在她脸颊旁停留片刻,最终只是轻轻拂过。 眼中翻涌着未散的占有欲,但更多的是一种被彻底取悦后的餍足。 他喜欢她这份带着狡黠的依赖,喜欢她明明害怕却依然选择靠近他寻求庇护的姿态。 这哪里是惩罚? 这分明是她又一次,用最柔软的刺,精准钓住了他这条骄傲的鱼。 他心甘情愿地咬钩,享受这被依赖、被需要、被小心讨好的感觉。 大概连顾云舟自己都没意识到,在顾寒知面前,他早已是那条被钓得心满意足、乐在其中的鱼了。 枕霞阁这方精致的牢笼里,谁是真正的猎手,谁是甘愿被囚的猎物,界限早已模糊得像她船上看到的“重影”。 第63章 再去金陵 栖云馆内暖香如雾,炭盆烘得人骨头缝都发软。 十一月的寒气被厚重的织锦帘子挡在外头, 榻上顾云舟半支着身子,月白中衣襟口微敞, 喉结上还留着一抹暧昧的红痕。 他指尖有一下没一下地卷着怀中人一缕散落的青丝,目光落在她脸上,带着餍足后的慵懒审视。 方才好一番耳鬓厮磨、唇齿交缠的极限拉扯, 顾寒知如同被春雨打透的芙蕖, 她伏在软枕上微微喘息,手臂酸软无力地滑在榻沿, 绸缎寝衣本就松垮,随着动作下滑,渐滑出一只香雪似的肩, 伶仃锁骨往下,一片深浅交错的暧昧红痕缀在玉白肌肤上,如同雪地里落下的点点红梅。 顾云舟喉结微动,伸手将那滑落的衣料拎回原处, 指尖“不经意”刮过那片艳景,动作自然得如同拂去尘埃。 “唔……”寒知懒懒应了一声,眼皮都没抬,只顺着他的力道往里缩了缩,寻了个更舒服的姿势窝着,像只被撸顺了毛的猫儿。 丫鬟沁月悄无声息地端了碗热腾腾的鸡茸粳米粥进来。 顾云舟接过,舀起一勺,吹了吹才递到她唇边。 “吃些。”声音低沉,带着情事后的沙哑。 寒知就着他的手,小口小口地咽。 粥熬得极烂,温温热热熨帖着空乏的胃。 她吃得专心致志,神色平静,半点不眨眼,仿佛刚才榻上那场边缘行为,只是寻常运动。 顾云舟喂了大半碗,她便不肯张口,头一偏,抵着他胸膛,声音闷闷地带着浓重鼻音: “饱了……”随即又撑着绵软的身子要起,“……汗腻腻的…要沐浴。” 身上这件寝衣早揉搓得不成样子,沾着深一片浅一片可疑的水痕。 顾云舟低笑,打横抱起她,径直走向屏风后早已备好的阔大浴桶。 热水氤氲,花瓣浮沉。 顾云舟将她连人带衫放入水中,温热瞬间包裹全身。 入水时,某些被过度啃咬吮吸的地方泛起丝丝拉拉的刺痛,她忍不住轻轻吸了口气, 蹙起秀气的眉尖,在热水中僵住了腰肢。 “疼?”他明知故问,手掌揉捏她后腰,力道恰到好处地揉捏起来, 所过之处激起细微的麻痒,轻易化解了那点不适。 他垂眸,水汽缭绕中,怀中人眉眼舒展,湿发贴在颊边,那慵懒迷离的神色, 毫无防备地依赖着他的姿态,极大取悦了他的掌控欲。 手掌顺着玲珑曲线缓缓下滑,带着宣告主权的力道,在她光滑的肌肤上游移。 顾寒知闭着眼,享受这片刻的安宁与持续入账的能量点。 “过两日,”顾云舟低沉的声音混着水声响起,打破了满室慵懒,“我要去趟金陵。” 寒知懒懒“嗯?”了一声, “年前才能回。”他继续道,指尖在她脊背打圈,“金陵那边来了个新太守,姓凌。” 前朝流放后又平反的主儿,五十多了,半截入土。”顿了顿, “次子二十五,病秧子,风吹便倒——” 他喉结滚动,俯身含住她耳垂,“倒跟知知似的,需娇养着。” 他轻描淡写地说着凌家情况,仿佛只是闲谈。 然而,那深潭般的眼底极快地掠过一丝幽芒 ——关于安平那边,近日有人暗中打听李姨娘旧事的线报,被他无声地、彻底地按在了这温香软玉的迷雾之后。 他的知知只需要享受他给予的“安全”庇护,不必为这些肮脏旧事烦心。 顾寒知听了,毫无波澜。 关我屁事?金陵太守又不会给我涨月例。 她眼皮又耷拉下去,注意力全在腰上那只作乱的手带来的舒适感,和持续入账的微弱能量点上,对顾云舟言语间刻意省略的关键信息,毫无察觉。 她甚至往热水里又缩了缩,寻了个更舒服的位置,脸贴着他结实的小臂, 声音黏糊糊地敷衍:“那哥哥路上当心……早些回来……” 心里想的却是:快走您呐!让我一个人清静几天! 热水渐渐转温,他手臂箍紧她的腰,下巴蹭她湿发: “知知,我不在的这些日子,府里的事,你多上点心。” 顾寒知拖长鼻音“嗯——” 却听他补上刀刃:“老夫人年纪大了,精力不济。 芳姨娘眼皮子浅,秀云又是个浮躁的。 外院有长兴他们盯着,内宅…你既是未来的主母,总该学着担些担子。” 管家?钥匙?账册子?好事! 但她面上佯装惶恐:“我怕我做不好…” 顾云舟喉间逸出低笑,满意她的“依赖”:“我的知知,管起家来定是极好的。” 他顿了顿:“何况还有老夫人在。” “知知。”顾云舟似乎单纯想多听听她的声音, “嗯?”寒知含糊地应了一声,没睁眼,只往他温热的怀里又钻了钻,找了个更舒服的姿势。 “金陵路远,书信不便。” 他修长的手指轻轻梳理着她的长发,动作带着安抚的意味, “府里若有什么事,或者……你想哥哥了,” 他语气带上一点戏谑,“便让长兴安排快马,多给哥哥写几封信来。” 寒知心里翻了个白眼:想你了?想你的能量点!写信?写啥? 面上却软软地应承:“嗯……知知记下了……一定……常写信给哥哥……” 就在顾寒知以为话题结束时,他像是忽然想起什么无关紧要的小事,如投喂鱼饵般漫不经心:“哦,对了。杨家那摊子事总算清了。” 顾寒知倏然竖耳。 “杨子臣和张通判家那位‘慧眼识珠’的小姐,已经完婚了。 听说张家小姐‘贤惠’得很,进门就把杨子臣房里几个通房都发卖了, 如今夫妻俩‘恩爱’得很,整日关起门来吵吵嚷嚷,也算……求仁得仁了。” 他轻描淡写地说着,仿佛在讲一个无关紧要的笑话。但寒知瞬间t到了关键信息! 渣男得到报应,差点让她没绷住,笑出声。 她努力压下上扬的嘴角,把脸更深地埋进顾云舟怀里,肩膀却因为憋笑而微微耸动。 顾云舟感受到怀中人细微的颤动,误以为她是后怕或是感慨, “好了,都过去了。那些腌臜的人和事,再不会碍着知知的眼。” 他低头,温热的唇印在她额角,“以后,知知只管做顾府最尊贵的女主人就好。” 顾云舟趁势落子:“对了,陈表叔家那头,你也留意些。 陈田儿年后不久就要出嫁了。” “陈田儿那丫头,”顾云舟的声音平淡无波,仿佛在谈论一件无关紧要的摆设, “虽则叶问安是个废的,但陈家到底是顾家的亲戚,名声上不能带累。 陈田儿的亲事,务必顺利进行” 他捏了捏她的耳垂,语气带着点警告的意味, “别让人挑了错处,尤其是……那些不该有的心思和牵扯,趁早断了干净。” 顾寒知秒懂! 这是在警告她别把叶家的丑闻(她诱导陈田儿去安乐巷散谣那事)和陈田儿牵扯上,更别让陈田儿借着婚事生出攀附不该攀附的人的心思。 “哥哥放心,”顾寒知立刻表态,声音软糯却清晰, “知知明白的,田儿姐姐的亲事,定会办得妥帖,让表叔表婶也安心。” 顾云舟低头,看着怀中人仰起的、带着水汽的小脸,那双眸子在氤氲雾气后显得格外清澈温顺,仿佛完全理解并认同他的安排。 他心中那点因陈田儿可能存在的“不安分”而生出的冷硬,瞬间被这温顺熨帖得无影无踪。 “乖。”他奖励性地在她眉心印下一吻,餍足而满意。 他的知知,总是如此识趣,如此懂得他的心意,将他的“家业”和“安排”都放在心上。 顾云舟终于将她从水中捞起,用宽大的软巾仔细裹好,如同包裹一件失而复得的稀世珍宝。 两人换好干净衣服,顾云舟给顾寒知绞干了头发, 又抱着昏昏欲睡的她走向床榻,声音低沉温柔:“睡。明日还要打起精神‘管家’呢。” 话里带着一丝戏谑,更多的却是纵容和期待。 他仿佛已经看到她在他铺就的金丝笼中,扮演着完美女主人的模样。 顾寒知窝在他怀里,感受着他胸膛传来的沉稳心跳,眼皮沉重。 明日?明日一定要让赵嬷嬷把账本摊在太阳底下晒晒! 美其名曰……嗯,防虫蛀!对,就这样! 顾云舟看着怀中人迅速沉入梦乡的恬静睡颜,手指无意识地描绘着她精致的轮廓。 金陵的暗流,安平的隐患,凌家的未知……似乎都暂时被隔绝在这方温暖的天地之外。 他的世界,此刻只有这笼中安睡的雀儿,以及那份掌控一切的、沉甸甸的餍足。 第64章 文哥儿2.0 寒风卷过漱玉堂前院的青石板,枯叶打着旋儿飘零。 光秃秃的石榴树最高枝头,一片焦黄枯叶在风中顽强颤抖。 一个滚圆的宝蓝色“汤圆”——文哥儿,正吭哧吭哧地踮着脚尖够那片叶子,小脸憋得通红,鼻尖沁汗,蒸腾出奶娃特有的甜香。 顾寒知懒骨头似的歪在廊下白狐裘美人靠上,半阖着眼皮晒太阳,骨头缝都晒酥了。 指尖捻着一颗从系统那儿刮来的焦糖奶糖,慢悠悠转着玩。 啧,比贡品饴糖顺口多了,可惜统子太抠,得省着薅。 “二姐姐!瞧!”一声雀跃的童音拉回她的神游。 文哥儿终于放弃了跳起来够树叶这种“高难度”体操动作,改成助跑猛拽树枝, 成功把枯叶薅了下来,攥着小拳头像举着将军凯旋的旌旗,炮弹似的冲到她跟前,“给你!” 顾寒知勉强撩开眼皮缝,瞅瞅那皱巴巴的叶子和那双亮晶晶写满“求夸”的狗眼。 罢了,童叟无欺是商业底线。 她手指一弹,那枚散发着诱人甜香的奶糖精准无比地塞进了文哥儿嘟着的、还带着点气喘的小嘴里。 “文哥儿乖,树叶换糖,公平交易。” 小团子腮帮子瞬间鼓成贪吃的小仓鼠,浓郁的奶糖香气在口腔弥漫开来, 那双圆溜溜的眼睛立刻弯成了小月牙,满足得整个人都像胖了一圈,蹭着她膝头直哼哼,呼出的热气带着纯粹的甜味儿。 顾寒知心底那点被拉出阳光小憩状态的不爽稍减:嗯,至少奶团子版核动力暖宝宝,比某些虚情假意的“关怀”熨帖多了。 自打她这位二小姐“病体初愈”,老夫人开了金口让她协理部分中馈后,最大的附带福利就是默许文哥儿这个小豆丁常来西苑玩闹。 某种程度上,这简直是天降福利! 省了她装病躲清净的力气,还多了个天然的小听众和“实验田”。 虽然这块“田”的主权暂时还不完全归她所有。 顾寒知目光重新落回那颗满足的小汤圆脸上,眼神却多了点耐人寻味的打量。 她脑子里不合时宜地响起顾云舟出发前那场“温言嘱咐”——字字句句都是为顾家未来计、为幼弟前程虑的端方长兄模样。 让文哥儿寻严师走科举正途? 只怕在这位心眼儿比九曲黄河还弯的长兄看来,从小培养个只会按指令运行的“看门忠犬”,确保顾家基业牢牢攥在手心,才叫“正途”! 她指腹轻弹文哥儿光洁脑门:“文哥儿啊,以后若当了青天大老爷……” 小家伙含着糖,糊糊应声,眼神纯澈如狗。 顾寒知唇角勾起丝嘲讽,指尖倏地指向石阶缝隙里忙碌的蚂蚁小队:“瞧见它们没?” 文哥儿顺着她的指尖看过去,小脸茫然:“蚂蚁?” “对喽,百姓如蚁。” 顾寒知的葱白玉指骤然发力,猛戳向小小蚁穴! 秩序井然的蚂蚁瞬间炸锅,四散奔逃。 “可要是当官的老爷啊,只惦记着把粮仓扒拉得满满当当,只顾自家仓鼠吃得脑满肠肥——” “仓鼠?也饿了?”文哥儿一脸茫然。 “蠢!”顾寒知毫不客气地嗤笑出声, “仓鼠饿不饿不打紧,官老爷们那是饿红了眼! 饿得恨不能吸干百姓骨髓! 真正饿到肚子咕咕叫、掏空家底填那税赋皇粮的,是地上的蚁民!” 她看着文哥儿似懂非懂、乌溜溜瞪得溜圆的眼睛,袖中素手一翻,变戏法似的又捻出一颗金光闪闪的奶糖,糖纸“唰啦”一声撕开,更浓郁的甜香霸道地驱散了冬日的微寒。 “听好了,当官,得学这个——” 她把奶糖在文哥儿鼻尖前虚晃一圈,惹得小家伙吸溜一声, “得学那领头的蚂蚁! 自己嘛,叼一粒小的尝尝鲜就够了,剩下的大头——” 她手指在空中划出一道漂亮的弧线,仿佛把满仓粮食搬向远方, “麻溜儿地全搬回窝里,让兄弟姐妹子子孙孙都分得着!” 文哥儿乌溜溜的狗眼黏在糖上,“官”、“蚂蚁”、“分糖”在脑子里激战。 “分窝”逻辑虽懵懂,但“分糖”核心精神已攥紧! 肉手接过“真理的果实”,攥得死紧:嗯!二姐说得对!大官要分糖! 顾寒知满意地缩回狐裘摊成咸鱼,心里小算盘噼啪响:“启智丸”没白花! 榆木开窍超预期,“官蚁厚黑学前置课”接收良好! 只要操作得当,把这未来潜在的小靠山扶植起来,她未来也少一份风险。 但!麻烦就在于那个“投资经理”兼“风控官”——顾云舟那头盘踞在顾家权力顶峰的恶龙, 他岂会容忍自己的“幼兽储备库”里,提前长出叛逆的爪牙? 更遑论分走他的权柄? 若是让他嗅到一丝文哥儿思维脱离预设轨道的苗头…… “二小姐。”赵嬷嬷幽灵般杵在廊柱下,捧账本,枯脸刻板如面具: “芳姨娘打发人来嚷了几回了,非要支二百两银子,说是年节底下各家走动应酬,体面头面断不能缺,吵着要打套赤金嵌宝石的。” 顾寒知眼皮都懒得抬,声浸暖阳懒意:“记档。回头……” 尾音拖长,随意得像处理垃圾, “去库房最底层,找那个蒙尘三尺、镶螺钿的木匣子,对,就是芳姨娘院里翠红前年说闹耗子磕坏了边角的那个。 把里头那套‘镀金’点翠头面翻出来——” 她特地加重了“镀金”二字,咬字清晰如宣判, “就说我体恤姨娘年下辛苦操劳,念她往昔功劳,特、意赏她的,好生打扮着,给咱们顾家长脸。” ——库底压箱货?镀金点翠?那可真是绝了! 鎏金的早斑驳得如同狗啃,点翠的翠鸟羽毛灰暗无光又掉了大半,那副寒酸样儿…… 芳姨娘要真戴上出席年节各府夫人的茶会花会,保管能成为开年第一大笑柄, “体面”?“长脸”?赵嬷嬷捧着账本的手几不可查地抖了一下,嘴角肌肉狠狠抽搐了几下,努力压下那份荒唐笑意,垂眼躬身: “老奴……明白。” 随即脚不沾地地迅速退下,生怕自己忍不住当场笑出声坏了主子的“体恤”。 文哥儿忽又扯她袖角,小眉头紧皱,眼神充满对蛀虫的天然警惕: “二姐姐,那……领头大蚂蚁……” 指指糖又看看顾寒知手心, “偷藏好多糖自己洞里,不分呢?” 顾寒知乐了!嘿,这小苗苗会质疑了! 启智丸加“官蚁论”这组合拳下去,直接催化出了举一反三的能力! 前途无量啊! “问得好!”她屈指,带着点“孺子可教”的亲昵力道弹了下小团子的鼻尖, 语气斩钉截铁,充满了对贪腐分子的零容忍, “揪出来!扒开它那贼蚁洞,搜出罪证!然后——” 嘴角扬起一丝冷酷,“剥了它那身黑心皮,挂城门旗杆最高处! 晒成蚂蚁干! 儆猴!” 奶团子猛点头,小拳头攥得更紧了,眼神坚毅:对!晒成干!分糖! 顾寒知笑得愈发满意,今天的教育kpi完成! 第65章 回归 腊月廿三,小年夜前日。 薄雪初停,顾府上下扫洒一新,红绸灯笼映着残雪,松枝与蒸糕的甜香在凛冽空气中浮动。 栖云馆内暖意如春。 顾寒知裹着厚重的银狐裘,懒倚在临窗的贵妃榻上,指尖虚虚点着摊开的账册,目光却落在窗外光秃秃的石榴枝上,仿佛那枯枝都比账本有趣三分。 赵嬷嬷垂手立在一旁,低声禀报:“……按您的吩咐,金陵新到的料子都入了库,单子在这。” “嗯。”顾寒知眼皮都没抬,声音带着一丝冬日特有的倦怠, “西苑各处伺候的,每人多添两百文赏钱,年三十前发下去。 就说……体恤大家一年辛苦。”省事又收买人心,咸鱼躺赢之道。 “是。”赵嬷嬷应下。 【滴!宿主,顾云舟气运标记进入一公里范围,高速移动中,预计一刻钟后抵府。】系统886的提示带着年终结算的滋啦声。 顾寒知点着账册的指尖几不可察地一顿,随即恢复那副神游天外的模样。 心里飞快盘算:这就回来了?还以为能在金陵多磨蹭几天。 她慢吞吞合上账册,递给赵嬷嬷:“收了,看得眼晕。 哥哥今日回来,小厨房温着的梅花糕,过会儿记得送一碟来,要热乎的,用那套青瓷碟子。” 姿态要优雅,咸鱼也要有格调。 “是,都备着呢,用的就是您让买的岭南椰蓉。”赵嬷嬷忙应道。 顾寒知扶着沁月的手起身,走到窗边推开一线缝隙。 冷气扑面,她微微瑟缩了一下,更裹紧了狐裘,只露出一张在雪光映衬下愈发显得清冷苍白的小脸。 她望向府门方向,眼神平静无波,唯在眼底深处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营业预备” ——该上场了。 顾府正门大开,仆从屏息垂手,肃立两旁。 老夫人被芳姨娘和打扮鲜亮的顾秀云一左一右搀扶着,站在正厅雕花廊檐下,脸上堆满了真切期盼的笑容。 马蹄铁踏碎薄薄浮冰的脆响由远及近,一辆青帷油壁马车稳健停驻。 长庚矫健地跳下车辕,摆好踏凳。 车帘掀开,顾云舟月白色的颀长身影出现在众人视线中。 他裹着一领风毛浓密的玄青貂裘,长途跋涉的仆仆风尘未能稍减其沉稳如玉又暗含锋芒的气度。 目光如电扫过迎候的人群,几乎未做停留,便精准地锁定了抄手游廊深处—— 顾寒知裹着那身厚重的银狐裘,由沁月虚扶着臂弯,安静地伫立在廊柱旁的阴影里。 她像是热闹人群外独自凝结的一捧初雪,苍白,清冷,与周遭刻意渲染的迎接氛围格格不入。 顾云舟唇边那点似有若无的弧度,瞬间被暖意加深。 他没停下脚步,步履沉稳地走向主位的老夫人。 芳姨娘脸上已经挤出恰到好处的惊喜笑容:“大爷辛苦了……” 顾秀云眼神灼灼,刚要迎上去见礼。 顾云舟却已先一步在老妇人面前站定,动作一丝不苟,躬身行礼,嗓音带着旅途的微哑,却温润依旧: “祖母安好。劳祖母挂心,孙儿回来了。” 老夫人笑得见牙不见眼,拍着他手臂:“好好好,回来就好! 路上辛苦,快进屋暖和暖和!” 就在这一低头的当口,顾云舟的目光已极其自然地、带着钩子般滑向了廊柱阴影处那个银狐裘的身影。 那目光掠过她冻得微红的鼻尖和被冷风吹得愈发苍白的小脸,深沉,专注,蕴含着的热度几乎要将周围的冰霜融化。 顾寒知依旧垂着眼,安静得像幅画。 顾云舟收回视线,重新看向老夫人,语气温和却不容置喙: “外头风寒,祖母也请快些进去。” 说罢,他并未立刻动身,而是又状似无意地朝寒知的方向瞟去,语调自然地扬了几分, 像是随口提点一句不懂事的妹妹:“二妹妹,还站风口里?” 声音不高不低,正好能让廊下所有人听清。 那份熟稔的亲昵和毫不掩饰的关注,比任何肢体接触都更具分量。 顾寒知像是被这声“关切”提醒,才从游离状态中回神。 她抬眼,目光终于对上顾云舟。 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被兄长发现的赧然,又很快归于沉静。 她轻轻一福:“给哥哥请安。听闻哥哥今日抵家……妹妹想着,总要早些候着才不失礼数。” 语气柔顺,理由十足。 她说完,微微偏过头,借着抬手整理鬓角被风吹乱发丝的瞬间,将那半边脸蛋更深地埋进温暖的银狐毛领中。 这个小小的动作,既像是掩饰被冻到的失态,又像是……带着点小女孩才有的依赖? 老夫人瞧着孙子那隐含担忧(实为在意)的目光,又看看孙女那副“清冷归清冷、但还挺懂事知道接哥哥”的样子,心里那点微妙立刻被“兄妹情深”的欣慰盖了过去,连声道: “好,好孩子,都进去,都进去说话!” 芳姨娘脸上的笑容僵了僵,旋即又堆得更高,赶紧伸手去扶老夫人。 顾秀云盯着顾寒知那张“故作清高”的脸,再看看顾云舟几乎黏在她身上的目光,手里的帕子绞得快要断了丝。 暖阁的门帘被丫鬟打起。 顾云舟当先一步,侧身让老夫人先行,自己紧随其后。 在踏入暖阁门槛、帘子落下的前一瞬,他再次侧首,目光如蜻蜓点水般精准地落在落后几步的顾寒知身上。 那眼神深处,仿佛有某种心满意足的笑意一闪而逝,快得让人来不及捕捉。 顾寒知低眉敛目,跟着沁月的脚步,在门帘落定的前一刻,仿佛感应到那道目光,眼睫不易察觉地轻轻颤动了一下。 第66章 不是李妙娘之女 枕霞阁内室,烛火摇曳,将重叠的人影投在拔步床的雕花围栏上。 空气中浮动着情欲褪去后的暖甜与沉水香交织的气息。 顾寒知懒懒地趴在顾云舟怀里,他宽大的手掌有一下没一下地抚着她的脊背,指尖偶尔划过腰间敏感地带,带起细微的战栗。 “知知。” 顾云舟的声音低沉,却在寂静中格外清晰。 “嗯?”顾寒知含糊应着,脸颊蹭了蹭他温热的胸膛,像只慵懒的猫。 她的气息拂过他心口,带来一阵微痒。 顾云舟的指尖从她脊背滑上,轻轻捏了捏她微红的脸颊,动作亲昵,却带着一种不容忽视的凝重:“有件事,我思虑良久,辗转反侧,今夜……还是决定告诉你。” 顾寒知的心尖几不可察地一跳,一种“该来的总要来”的微妙预感升起。 她微微仰起脸,借着昏黄烛光看他深邃的眉眼:“远哥哥?何事让你如此郑重?” 顾云舟凝视着她,指腹摩挲着她细腻的脸颊,语气沉缓,如同在揭开一个尘封多年的惊天秘密:“关于你的身世。” 身世? 顾寒知是真的怔住了,眼中迅速漫上真实的错愕和茫然。 她微微撑起身子,锦被滑落至肩下,露出布满暧昧痕迹的锁骨。 她看着他,眉头困惑地蹙起:“身世?远哥哥此言何意?我……我不是李姨娘之女吗?” 她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仿佛长久以来的认知突然被撬动了一角。 顾云舟的大手安抚地按住她光裸的肩头,将她重新按回自己怀中,低沉的声音在她头顶响起,带着一种安抚与揭露真相交织的奇异力量:“不是。李妙娘……她不是你生母。” “啊?!”顾寒知猛地从他怀里抬起头,这次震惊是真真切切,如同冷水浇头。 她的心在胸腔里狂跳,不是为“身世”,而是为顾云舟这突如其来的操作。 他这是……要给我换身份了? 新剧本开演?她脑中瞬间闪过无数念头, 但面上却只余下纯粹的、无法理解的惊讶,“这……远哥哥,这怎么可能?我不是从小……” 顾云舟似乎看穿了她心中那点“你以为我给你造假”的疑虑,他唇角勾起一个几乎看不见的弧度,带着点洞察的意味,指尖点了点她的鼻尖:“傻丫头,胡思乱想什么? 我可没那通天本事,能凭空给你变出个太守孙女的身份。” 他顿了顿,声音更沉了几分,“还记得我之前提过的,前朝流放,最近才得以平反归来的那位金陵凌太守吗?” 凌太守? 顾寒知思绪飞转,之前他沐浴时提过一嘴,她当八卦听了,根本没上心。 此刻电光火石间串联起来,她眼中惊疑更甚,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试探:“难道……难道我真是……?” “对。”顾云舟斩钉截铁,目光如炬,锁着她瞬间失神的眼眸,“你生母,正是凌太守府那位长媳! 而李妙娘……她不过是你生母身边的一个陪嫁丫头罢了。” 他缓缓道出那个的真相: “当年凌家遭难,阖府流放。你才一岁多,体弱不堪。 流放之路没几天,恰好遇见了正要前往安平谋生的李妙娘。 你生母……那位高门贵女,眼见你受不住路途颠簸之苦,恐有性命之忧,万般无奈之下, 只得含泪将你托付给李妙娘,恳求她将你带离苦海,抚养成人,只盼你能平安活下去。” “后来,李妙娘辗转到了安平,日子艰难。 或许是听闻顾家富庶,或许是……动了些别的心思,”顾云舟的声音冷了一瞬, “她发现你年岁合适,样貌不俗,竟……竟胆大包天,冒充你是顾家血脉,将你带了进来,妄想借此攀附富贵。” 顾寒知听得目瞪口呆,到底是真的假的? 但她眼中迅速蓄满泪水:“原来……原来如此……难怪……难怪姨娘她……对我……” 她哽咽着,仿佛一切的不公与疏离都找到了合理的解释。 她猛地抓住顾云舟胸前的衣襟,急切地问:“远哥哥!那我娘……我那可怜的娘亲她怎么样了? 你之前说流放之路辛苦……”她记得他沐浴时那句轻飘飘的“流放之路辛苦”,此刻想来竟是暗示! 顾云舟眼中适时地掠过一丝沉痛,手臂收拢,将她抱得更紧,声音低沉而带着安抚: “是。路途艰难,缺医少药……你生母……未能撑到平反之日便香消玉殒了。” 他顿了顿,语气转为一种沉重的“庆幸”,“如今凌家平反,家中男丁凋零。 你的至亲,便只剩下你的祖父——凌老大人,还有一位比你大不了几岁的小叔叔,以及几门远支亲族。” 顾寒知将脸深深埋进他颈窝,眼泪无声地浸湿了他的衣襟,身体微微颤抖,仿佛承受不住这巨大的悲喜交加。 许久,她才闷闷地、带着浓重鼻音和深深依赖地开口:“远哥哥……我……我不想离开你……” 这句话七分真三分假,真是离开了顾云舟她就是死路一条,假是顾云舟偶尔不在家还是很爽的。 顾云舟的胸腔震动,发出一声满足的喟叹。他等的就是这句话! 他低头,滚烫的唇印在她发顶,语气是从未有过的温柔与笃定:“傻丫头,说什么傻话? 你当然要嫁给我,做我的顾夫人。 凌家那边……不过出嫁前过去住段日子罢了。 有哥哥在,谁也带不走你。” 他再次强调了“顾夫人”的位置,将这份“新身份”牢牢钉死在他为她规划的未来里。 顾寒知在他怀里抬起头,泪眼婆娑中带着一丝刚找回真实身份后的无措与谨慎:“只是……远哥哥,此事太过重大,凌家那边……他们会信吗? 是否需要我做什么?或者……要……要验亲吗?” 她小心翼翼地问出关键,眼神清澈而茫然,仿佛完全信任他的安排,却又本能地担忧着认亲的阻碍。 顾云舟低笑出声,带着一种掌控一切的从容。他捏了捏她小巧的耳垂,语气宠溺又带着点“你多虑了”的安抚: “傻丫头,你忘了你身上那处独一无二的胎记了?” 他指的是她腰间一处隐秘的、形似云纹的淡红印记,原主记忆里李姨娘说过是胎里带来的,顾云舟自然“仔细检查”过。 “你的样貌、年岁、还有这胎记,都对得上。” 他俯身,在她光洁的额头上印下一个珍重的吻,结束了这场身世揭秘: “安心。待时机成熟,哥哥自会安排妥当,让你们祖孙相认。现在……” 他收紧臂弯,将她重新圈回温暖的怀抱,下巴蹭了蹭她的发顶,“夜深了,先睡。 今日之事,莫要再胡思乱想,一切有哥哥。” “嗯……”顾寒知顺从地闭上眼,浓密的睫毛上还沾着细小的泪珠,她将脸颊贴在他心跳沉稳的胸膛上,声音带着哭后的沙哑和全然的依赖,“都听远哥哥的。” 烛火噼啪轻响,室内重归静谧。 顾寒知依偎在顾云舟怀里,呼吸逐渐平稳绵长,仿佛已沉沉睡去,被他这的身世彻底安抚。 顾云舟的指尖依旧有一下没一下地抚着她光滑的脊背,感受着她温顺的依偎,眼底是浓得化不开的餍足与掌控一切的笃定。 而顾寒知紧闭的睫毛下,脑子不停的思索着: 难道李妙娘对原主说的报恩,不是报生恩,而是养恩? 身世剧本?她怎么那么不信呢? 行,反正太守孙女听起来确实比暗娼之女值钱。 胎记作证?呵,顾云舟说是什么就是什么呗。 凌家?工具罢了。 管他凌家孙女的戏码有几分真? 这金边鸟笼可比暗娼之女的破筐体面多了 躺平大业,喜迎新皮肤! 她调整了一下姿势,在他怀里找了个最舒服的位置,内心os:啧,顾变态这剧本写得……下次得让他加钱。 第67章 是李妙娘之女 栖云馆的拔步床柔软得像云堆,顾寒知把自己深埋其中,眼皮重逾千斤。 外间传来细微响动,顾云舟天不亮就起身往前院去了 ——堆积如山的账目正等着这位勤勉过头的顾大当家。 啧,当资本家真他娘的不嫌累,卷死同行算逑。 【滴!宿主!根据宿主昨夜与目标顾云舟的对话,以及目标提供的‘凌家孙女’身份信息,系统计算其真实性概率低于70。强烈建议宿主进行深度扫描验证!目标顾云舟当前情绪值波动剧烈,扫描消耗预计100点能量!】 系统化身“求知欲爆棚的催命鬼”,硬是把她从周公家门口拽了回来。 100点?!你怎么不去抢!老子每回辛辛苦苦演场哭戏或床戏才赚几十点! 扫一次这狗男人就得倾家荡产?! “……滚。”顾寒知把脸更深地埋进带着沉水香味的锦被里,拒绝交流。 扫描顾变态?性价比低到令人发指!这亏本买卖傻子才做! 真假重要吗?顾云舟嘴里能有几句真话? 管他凌家孙女,是纯编还是半真半假,我只要…… 念头急转,一个更划算的方案浮上心头。 “系统,”她意念斩钉截铁,“不扫顾云舟,给我扫文哥儿!基础血缘鉴定,跟我的!” 【目标:文哥儿(7岁)。基础血缘鉴定,消耗10点能量。是否确认?】 “确认!”寒知毫不犹豫。扫小奶团子多好,便宜量又足,风险还低! 她一个咸鱼打挺坐起来,中气十足地对外喊:“沁月!” 门帘轻响,沁月端着温水进来:“小姐醒了?今日天气甚好,可要出去走走?” 顾寒知懒洋洋地靠在引枕上,:“嗯,躺得骨头都酥了。许久未去园子里透透气了。 沁月,你去小厨房看看,让他们备些软糯好克化的点心,要甜的。 待会儿我去瞧瞧文哥儿,上次他说想吃我这里的糖糕了。” 理由冠冕堂皇,毫无破绽。 沁月眼神一亮,机灵应下:“是,小姐!奴婢这就去,保管让文哥儿吃得开心!” 转身就风风火火地跑了。 顾寒知慢悠悠洗漱更衣,套上那身标志性的月白厚斗篷,把自己裹得像个雪团子,慢吞吞踱向文哥儿常玩耍的漱玉堂前院。 果然,那滚圆的宝蓝色“小汤圆”正蹲在光秃秃的石榴树下,聚精会神地研究一群搬家的蚂蚁。奶娘在旁边守着。 “文哥儿?”顾寒知声音放柔。 文哥儿闻声抬头,看到是她,眼睛“唰”地亮了,小炮弹似的冲过来:“二姐姐!”小脸笑得像朵花。 奶娘连忙行礼:“给二小姐请安。” 顾寒知走过去,极其自然地牵起文哥儿沾了点泥土的小手,掏出素帕,温柔又细致地给他擦着: “瞧瞧这手,玩蚂蚁玩脏了?” 她抬眼对奶娘道,“我带他去浮香榭那边喂喂鱼,沁月备了点心一会儿送来。 你且去歇歇,这里有我看着。” 奶娘毫无戒心,只当大小姐体恤下人又疼爱幼弟,连忙感激地应了:“是,大小姐,奴婢告退。”乐颠颠地走了。 浮香榭临水,寒风卷过水面,带来刺骨的凉意。 顾寒知拉着文哥儿在美人靠上坐下,沁月也及时端着热乎的点心盒子来了,里面是几块精致的椰蓉奶糕。 文哥儿眼睛都黏在上面了。 “吃。”顾寒知把点心推到他面前,看他吃得小脸鼓鼓囊囊,嘴角还沾着奶白的椰蓉碎屑。 她唇角微弯,眼神“慈爱”地伸出手指,轻柔无比地拂去那点碎屑:“慢点吃,别噎着。”——完美掩护! 【指令接收:启动“健康扫描(含基础血缘鉴定模块)”。目标锁定:文哥儿(7岁)。扫描中……】 顾寒知面上笑容不变,甚至拿起一块糕点作势要喂池里的锦鲤,引开文哥儿的注意力。 【扫描完成。目标:文哥儿。生理指标:健康(轻度挑食,建议补充维生素)。血缘关系鉴定结果(基于母系遗传标记检测?):目标文哥儿与宿主顾寒知,存在异父同母亲缘关系,亲缘度匹配率:100。】 “啪嗒。”顾寒知指尖捏着的那块奶糕,掉进了水里,瞬间被几条肥硕的锦鲤分食殆尽。 去他娘的凌家孙女!李妙娘就是我亲娘! 文哥儿就是我亲弟弟!顾云舟,你可真厉害,太守孙女都能给我套上。 她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那口老血,脸上重新挂起温柔的笑意,摸了摸文哥儿的头:“还想喂鱼吗?姐姐再给你拿一块。” 文哥儿用力点头,腮帮子还在蠕动:“要!” 系统:【凌家太守官职不低,为何甘愿配合此等身份造假?】 顾寒知一边慢条斯理地给文哥儿掰糕点,一边在内心疯狂吐槽: 你是聋了还是cpu烧了? 没听顾变态昨天搁那儿叭叭‘流放过’、‘辛苦’、‘男丁凋零’吗? 一个刚平反、元气大伤、只剩老弱病残撑门面的破落户,初到金陵能有多大根基? 纸老虎都算不上! 顾云舟呢?手里捏着漕运命脉,铺子开遍金陵,是实打实的财神爷! 跺跺脚金陵城都得抖三抖! 凌家现在就是个四面漏风的空架子,巴不得有个‘失而复得’的孙女能搭上顾家这条大船! 甭管真假,能换真金白银、能攀上关系就行! 两家这叫狼狈为……咳,珠联璧合,各取所需懂不懂? 老娘我?就是那个镶了24k纯金边、被端端正正摆在两家利益棋盘正中央的——贡品! 系统【目标顾云舟为何选择隐瞒宿主真相?告知实情岂不更省事?】 顾寒知内心冷笑:省事?呵,那多没劲啊! 这死变态就喜欢玩这套! 看我被蒙在鼓里,一边‘依赖’他,一边在‘新身份’里‘惊喜’、‘惶恐’、‘挣扎’……这叫什么? 这叫沉浸式体验! 这叫掌控欲的高级玩法! 跟猫玩耗子一个道理,享受的是猎物那反应过程! 告诉我真相? 我还怎么‘感激涕零’? 还怎么让他享受那种‘挥手间赐你新生’的上帝快感? 顺便,这不就给我递了个测试卷吗——有了个看起来牛气冲天的‘娘家’靠山,我会不会飘? 会不会想跑? 啧,这狗男人的心眼儿,比那莲藕还多! 恶趣味!纯纯的恶趣味! 想通这一切关窍,顾寒知看着身边天真懵懂、只知道吃点心和喂鱼的文哥儿,内心竟诡异地升起一片“祥和”。 行行,金边鸟笼就金边鸟笼。 至少身份镀了金,被玩囚禁py的概率看起来是大大降低了。 躺平大业,喜迎新皮肤! 身价涨了,月例是不是也该……嗯,得找个机会提提。 风吹过水面,带来一阵凉意。顾寒知拢了拢斗篷,看着文哥儿喂完最后一点鱼食,牵起他的小手。 “走,文哥儿,该回去了。点心好吃吗?” “好吃!二姐姐最好!”文哥儿奶声奶气,笑容灿烂无邪。 顾寒知回以温柔浅笑,眼底深处却是一片清醒的算计。 这场由顾云舟导演、凌家友情出演的大型身份造假连续剧,她这位“女主角”,已然看透了剧本,并决定 ——在镶金边的鸟笼里,躺得更舒服一点。 第68章 元宵节1.0 承业二年,元宵节。 江洲城的喧闹隔着顾府的高墙也能隐隐透进来。 丝竹管弦、人声鼎沸,还有那无处不在的、甜腻的糖人和各色小食的香气,混杂着硝烟未散尽的炮竹味,织成一张名为“佳节”的网,将整座城池温柔笼罩。 栖云馆内,沁月正小心翼翼地为顾寒知簪上一支新打的赤金点翠流苏步摇。 镜中人,一身簇新的海棠红缕金百蝶穿花云缎袄裙,外罩银狐裘斗篷,雪肤乌发,眉目如画,在烛火下流转着珠光宝气。 这是顾云舟年前从金陵特意为她带回来的料子,请了最好的绣娘赶制而成。 顾寒知对着镜子眨眨眼:啧,这资本家的糖衣炮弹,包装效果堪比顶级美颜滤镜。 行,今天这“金陵限定版贡品皮肤”先穿上! 反正……不穿白不穿。 “小姐今日真美。”沁月由衷赞叹。 顾寒知心里嗯哼一声:“美是美,就是有点废脖子。” “大哥哥……还没好么?”她轻声问,声音拖出点软糯的调子,恰到好处地融进一丝等待的依赖。 “大爷在前头交代事情,说让小姐稍等片刻,他亲自来接您。”沁月笑着回答。 帘子一挑,顾云舟走了进来。 他今日未穿平日惯常的素雅锦袍,换了一身玄青色暗云纹织金箭袖常服,外罩同色狐裘大氅,少了几分文雅,多了几分利落的贵气,越发显得身姿挺拔,眉目深邃。 他的目光第一时间烙在顾寒知身上,那身海棠红衬得她面若芙蓉,流苏步摇随着她转头的动作轻轻摇曳。 他眼中掠过一丝满意的亮色,直接上前,执起她的手,指腹若有似无地蹭着她细腻的手背。 “知知今日真好看。” 他唇角勾起,声音低磁,“走,带你去看看热闹的元宵灯会。” 顾寒知顺势轻依了下他的手臂,眼睫微垂,软声道:“嗯,都听远哥哥的。 车轮汇入喧闹的灯河。 车帘掀起一角,流光溢彩的世界涌入。 整条御街如同燃烧的金龙,花灯璀璨如星河倒悬。 走马灯映出画卷,莲花灯清雅如玉,兔子灯憨态可掬,更有那高耸入云的鳌山灯彩,火树银花,映得夜如白昼。 人潮汹涌,是活色生香的太平景象。 顾寒知静静地看着,眼神却有些失焦。 她想到了去年元宵原主 “怎么了?”顾云舟敏锐地察觉她指尖微凉僵硬,侧过头,热息拂过她耳廓,“手冷?冻着了?” 顾寒知猛地回神,撞进他深邃的眼眸里。那眼神,温柔得像掺了蜜的陷阱。 她眼底瞬间漾起一层被灯火迷醉的水光,带着点“娇憨”的愣怔: “没……没冷呀,就是被这灯晃得、眼睛都不够使了!” 说着,还像小猫似的用毛茸茸的斗篷领子蹭了蹭微凉的脸颊。 顾云舟低笑一声,捏了捏她指尖, 将她的手裹进自己温热的掌心,再用大氅一角仔细包住:“小傻子。” 马车在一处稍微清静些的街角停下。 顾云舟率先下车,回身伸出手。 顾寒知扶着他的手下了车,脚刚落地,他便极其自然地揽住了她的腰,将她半圈在怀里,将她与汹涌的人潮隔开。 “跟紧我。”他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掌控。 两人融入人流。 顾云舟显然对这里很熟悉,带着她避开最拥挤的主道,穿行在挂满彩灯的小巷与稍宽敞的支路之间。 各种新奇的小摊琳琅满目,香气扑鼻。 “瞧一瞧看一看!正宗吹糖人!想要啥样吹啥样!” 摊主是个精瘦的老汉,手里拿着一团温热的麦芽糖,正对着一个小竹管吹气,手指翻飞间,一只活灵活现的小公鸡就成型了。 几个孩子围在摊前,眼睛瞪得溜圆。 顾云舟要了一个糖人。 不消片刻,一个穿着裙子、梳着发髻的“糖人顾寒知”就跃然于竹签之上,眉眼虽简略,却颇为神似,憨态可掬。 顾云舟接过那支糖人,亲手递给寒知,眼底含着促狭的笑意:“喏,你的替身。” 寒知却噗嗤笑出声,眼波流转,漾着纯粹的欢喜。 她伸出舌尖,好奇地舔了舔“小糖人”的发髻,甜丝丝的味道在嘴里化开,眉眼弯成月牙儿:“嗯!好吃!” “甜吗?”顾云舟看着她孩子气的动作,眼神深了深。 “嗯!远哥哥也尝尝?”寒知点头,自然地举着小糖人凑到他唇边。 顾云舟低头,在糖人的“裙摆”上轻咬一口,目光却像黏在她唇上:“确实……甜到心坎里了。” 两人继续前行,不远处一个套圈的摊子围了不少人。 地上摆着各种小玩意儿,泥娃娃、小瓷马、甚至还有几盏小巧的兔子灯。 顾云舟将一把细竹圈塞给寒知,自己抱臂旁观。 顾寒知瞄准兔子灯,手腕发力——竹圈像只醉醺醺的鸟,歪歪斜斜栽在几步开外。 又扔两个,不是偏得离谱,就是擦着灯耳飞过。 她小嘴微嘟,脸颊鼓成小河豚。 “噗……”顾云舟的轻笑终于从喉间溢出来。 “远哥哥!”寒知扭头,带着点撒娇的娇嗔瞪他一眼,“太难了嘛!” “手不稳,眼不亮,心不净。怎么行?”他低笑着上前,从背后将她圈进怀里,温热的气息瞬间包裹她。 他的手臂绕过她腰侧,手掌覆上她的手背,稳稳托住,低沉的声音带着磁性震动耳膜:“看着靶心……松。” 竹圈精准套中兔灯提梁! “哇!”周遭一片叫好。 寒知惊喜回头,眼中映着灯火,也映着他含笑的脸,脸颊绯红:“中了!” 他捏了捏她的手心,然后走过去,亲自弯腰将那盏小巧玲珑、点着红眼睛的雪白兔子灯拿了过来,递到她手里。“你的战利品。” 冰凉的竹提梁入手,兔子灯里的烛火暖融融地跳跃着,映得寒知的心也似乎跟着暖了一下。 她提着灯,看着近在咫尺的顾云舟,一时竟忘了言语。 这一刻的他,褪去了平日里的深沉算计和掌控欲,仿佛真的只是一个陪心上人逛街的普通男子。 顾云舟很满意她此刻失神的模样,牵起她的另一只手:“走,再带你去个好地方。” 他们来到修江河边。 河面上漂浮着无数盏莲花灯,烛火点点,随波荡漾,如同落入凡间的星辰。 岸边有专门卖花灯的摊子,精致的、朴素的,应有尽有。 顾云舟拉着她在一个摊子前停下,挑了一盏素雅的粉色莲花灯,又向摊主要了笔墨。 他提笔,在薄薄的花瓣上,龙飞凤舞地写下几个字。 顾寒知好奇地探过头去,只见那素净的花瓣内侧写着:“岁岁常欢愉,年年皆胜意。顾云舟。” 字迹遒劲有力,带着他一贯的锋芒,却又因这花灯寄语而显得格外缱绻。 “知知也写一个?”他将笔递给她。 顾寒知接过笔,对着灯瓣歪头想了想,嘴角弯起甜润的弧度,落笔清秀:“愿年年有今日,岁岁伴君旁。知知。” 顾云舟满意地将写了字的两瓣小心拢好,点燃灯芯。暖光透出,映得他侧脸柔和。 他牵她到水边,轻轻放入河水。 花灯摇曳,汇入点点星河。 “放灯祈福,愿望会实现的。” 顾云舟站起身,重新揽住她的肩,望着那远去的灯火。 寒知依偎着他,手里兔子灯暖意融融。 河风吹来,顾云舟将她裹得更紧:“冷?” 她在他肩头蹭了蹭,声音软糯:“不冷……和远哥哥一起,暖和着呢。 灯真好看。” 顾云舟低头,吻落在她额发:“知知喜欢就好。 以后每年的元宵节,哥哥都陪知知来。” 他的承诺像蜜糖裹着金丝锁链。 寒知仰起脸,回以最甜蜜柔顺的笑意,眼中似有星河璀璨: “好呀!一言为定!” 微凉的手指却在斗篷下,悄悄把兔子灯温暖的竹提梁攥得更紧了些。 第69章 元宵节2.0 顾云舟刚替顾寒知拢紧斗篷,准备回城。 一个略带急促的咳嗽声自身后响起。 “咳咳……这位兄台,冒昧打扰。” 灯影阑珊处立着一青年男子,身形单薄,裹着厚厚的灰鼠裘,面容清癯,唇色浅淡, 唯有一双眼睛在灯火映照下亮得惊人,正直直盯着顾寒知,眼神里翻涌着难以置信的震惊与狂喜。 “在下……咳咳……凌尧,”他压下咳嗽,目光却黏在顾寒知脸上, “金陵凌氏子弟。敢问这位……这位姑娘……” 顾云舟眉头微蹙,眼底掠过一丝恰到好处的审视与不悦,不着痕迹地将寒知挡得更严实些, 声音沉稳疏离:“在下顾云舟,江洲人士。不知凌公子有何见教? 为何如此注视舍妹?” 他将“舍妹”二字咬得清晰。 凌尧仿佛才注意到顾云舟的警惕,连忙收回灼热目光,脸上挤出混杂歉意与兴奋的笑容,深施一礼: “原来是顾兄!失礼!实在……实在是令妹……这眉眼气度,与在下一位至亲……简直如出一辙!” 他再次看向顾寒知,眼神充满“巧合”带来的冲击力,声音恳切又痛楚: “家兄早逝,留有一女,襁褓中便失散……多年来,家父与在下从未放弃寻找……令妹这眉间神韵,这鼻梁弧度,竟……竟与家嫂年轻时画像有七八分相似! 尤其是这双眼睛……” 他声音哽咽。 顾云舟面上是纯粹的“愕然”与“谨慎”:“凌公子此言……未免太过离奇。 舍妹自幼在顾家长大,生母确为安平人士李妙娘,府中上下皆知。” “李妙娘?!” 凌尧眼中“恰到好处”迸射“恍然大悟”的光芒,激动得几乎破音: “是她!就是她!李妙娘正是家嫂当年的陪嫁丫头! 家嫂临终前曾言,将孩子托付给了一位忠心可靠的丫头,正是姓李! 顾兄!令妹……极有可能就是我那苦命的侄女啊!” 他激动向前一步,却又因咳嗽剧烈弯下腰,脸上泛起病态潮红,眼中却闪烁“失而复得”的泪光,紧盯着顾寒知。 顾寒知则扮演着“被巨大意外冲击得茫然无措”的闺秀。 她微微瞪大眼睛,在顾云舟身后“下意识”揪紧他衣袖,唇瓣微张,流露震惊和一丝被陌生人过度关注的羞怯不安。 看向凌尧的眼神全然陌生困惑。 顾云舟感受到衣袖上传来的力道,脸上“惊疑”更浓。 他沉默片刻,眼神在凌尧和顾寒知间审视,最终化为谨慎凝重: “凌公子所言,事关重大,牵涉舍妹名节身世……仅凭一面之词与几分相似,难以定论。” 凌尧立刻收敛激动,连连点头:“顾兄所言极是!是在下唐突! 只是乍见之下,心神激荡……顾兄,此事关乎我凌家血脉,家父若知,必是天大喜事! 不知……不知过几日可否登门拜访? 一为致歉今日唐突之罪,二来…家父手中有家嫂画像及信物…或可详加比对?” 他言辞恳切,姿态放低,眼神充满殷切期盼。 顾云舟眉峰紧锁,低头看了一眼“茫然”又带着点“依赖”望着他的顾寒知,沉吟片刻,才缓缓开口,语气带着一丝“勉强应允”: “也罢。凌公子言之凿凿,事关血脉,确需慎重。只是,” 他目光锐利看向凌尧,带着警告, “此事尚无定论,为免流言伤及舍妹清誉,还请凌公子务必守口如瓶,在事情未明之前,切勿声张。” 凌尧如蒙大赦:“自然!自然!多谢顾兄成全!在下必当登门!” 他再次深深看了顾寒知一眼,眼神复杂难言,饱含激动、怜惜与期待。 凌尧身影融入喧嚣灯海。 回到马车,厚重帘子隔绝外界。沉水香弥漫。 顾云舟姿态放松靠坐,闭目养神,似在回味方才“演出”。 顾寒知手中兔子灯的光晕,暖融融映着她半边脸颊。 她忽然微微侧身,仰头看向顾云舟。 灯火在她清澈眼眸中跳跃,如同投入深潭的星子。 那涟漪深处,不再是片刻前的温顺欢喜,而是翻涌起一种压抑许久、几乎破闸而出的巨大情感。 “远哥哥……”她开口,声音比夜风更轻,却清晰送入他耳中。 顾云舟垂眸看她,温声应道:“嗯?” “远哥哥!”她再次唤他,声音拔高,带着劫后余生的、带着哭腔的狂喜和释然,双手猛地抓住他玄青大氅的前襟,指节用力到发白, “我真的不是你的亲妹妹!这……这真是太好了!” 她仰着脸,泪水汹涌而出,瞬间滑过脸颊,在兔子灯光晕下折射晶莹光泽。 泪水里没有半分悲伤,只有纯粹的、几乎灼烧一切的庆幸和喜悦。 她激动得说不下去,将脸深深埋进他温热的胸膛,肩膀因压抑的哭泣和巨大喜悦剧烈耸动,泪水迅速洇湿他胸前衣料。 顾云舟身体在她扑入怀中瞬间微微一僵。 随即,一股巨大的、混合着掌控欲被彻底满足的餍足感和被她这份纯粹炽热情感取悦的狂喜,如同岩浆冲上四肢百骸。 她果然……深陷其中。 这份因“血缘禁忌”解除而爆发的、几乎要将他融化的狂喜与爱恋,比他想象中更为浓烈,更为……美妙。 他低头,看着怀中颤抖哭泣着诉说“太好了”的少女,仿佛看到一只终于挣脱无形枷锁、迫不及待飞向他的雀儿。 他收紧了环在她腰间的臂膀,几乎要将她揉进骨血。 另一只手抚上她后脑,指尖插入浓密发间,以绝对占有的姿态将她牢牢固定怀中。 “傻知知……”他叹息般的声音在她头顶响起,低沉沙哑,带着被取悦后的慵懒和浓得化不开的怜爱, “哭什么?哥哥不是早告诉过你,无论你是谁,都只能是我的?” 他俯身,滚烫的唇印在她被泪水打湿的发顶,轻轻摩挲,感受她细微颤抖。 “如今好了,你不再是顾家二小姐,而是凌家失而复得的明珠,更是我顾云舟……” 他顿了顿,薄唇贴着她小巧耳廓,灼热气息喷吐,宣告不容置疑的所有权,“……未过门的妻子。” 怀中人儿颤抖更甚,仿佛被“妻子”二字彻底击中,呜咽声加重,却带着无限欢喜,将他搂得更紧,如同溺水时唯一的浮木。 顾云舟胸腔震动,发出低沉愉悦的笑声。 她脸上喜悦未褪,却又浮上一丝恰到好处的担忧,像是不愿打破美梦的小心翼翼, “那……那位凌公子说过几日要来认亲……是不是……是不是意味着,我很快就要跟他去金陵那个凌家了? 我不要离开远哥哥,一天……一刻也不要!” 她眼眶又红,带着被即将分离恐惧威胁的惊惶。 “傻话。”顾云舟被她这副“全然依赖、情根深种”的模样取悦,低笑着,反手更紧握住她的手, “怕什么?不过是走个过场罢了。” 他终于切入正题,语气带着抚慰与掌控:“凌家那边,认了也好。有了这层‘金陵凌氏孙女’的身份,对你日后大利。 他们那点微薄光环,正好借来用用。” 他另一只手抬起,轻轻捏了捏她小巧下巴,动作亲昵狎昵: “你刚才不是说,不是亲妹妹了么?既然不是亲妹妹,那婚约……就该兑现了。” 他目光如实质将她锁定:“金陵是个好地方,顾家的根……也扎在那里了。在那里,” 他微微倾身,气息灼热拂过她耳畔,声音压低,带着隐秘许诺与即将实现的兴奋, “把你这个‘顾夫人’彻底坐实了,岂不是……更‘名正言顺’?” 顾寒知心跳猛地加速——一半是应景,一半是微妙的“工具人上路”预感。 但她的脸,却因这露骨暗示和承诺瞬间爆红,连小巧耳垂都染上艳色。 她飞快垂眼,长睫扑扇如受惊蝶翼,唇边却不由自主溢出一个小小的、甜蜜羞怯的弧度。 “远哥哥……”她羞得几乎要把脸埋进他怀里,声音细若蚊呐,带着无尽缠绵与顺从, “知知……知知都听哥哥的。” 顾云舟看着她这副欲语还休、满心满眼只有自己的情态,听着那温顺至极的“都听哥哥的”,胸腔中掌控感和满足感膨胀到顶点。 他低笑一声,目光锁着她晕红的脸颊和轻颤的睫毛,不再满足于言语的抚慰。 温热的气息骤然贴近,滚烫的唇便印在了她柔软的唇角。 “嗯,乖知知。”一触即分,却烙下滚烫的印记。 顾云舟看着怀中人儿瞬间僵住又瞬间更加滚烫的脸颊,喉间溢出低沉愉悦的笑声。 他不再多言,只是将她微凉的手攥得更紧些,让她瘫软般安稳地依偎在自己身边,重新闭上了眼睛。 马车平稳行驶,沉水香袅袅。唇角的触感仍在发烫,像无声的宣告。 顾寒知靠着他,感受着对方手心传来的温热和唇边残留的侵略性气息,也闭上了眼,像是在享受这风暴前最后的安宁。 第70章 老夫人劝说1.0 颐寿堂内灯火通明, 顾老夫人歪在暖榻上,身后红玉不轻不重地揉着肩颈,炭火偶尔“噼啪”一声,衬得满室更静。 帘子一动,顾云舟带着一身清寒踏入。 月白锦袍衬得他温润如玉,眼底却深藏着一线不易察觉的幽光。 “祖母安好。”他躬身,声线清朗。 “快坐,”老夫人笑纹深刻,眼神却锐,“灯会人多,没受寒?” 顾云舟依言落座在锦凳上,接过热茶,神色微凝: “祖母,今夜… 碰巧遇了点事,倒牵扯出二妹妹一桩惊天身世。” “哦?”老夫人身体微微前倾,手中捻着的佛珠顿住,“什么秘密?” 顾云舟轻抿一口茶:“放灯时,遇了个自称金陵凌太守公子的人,叫凌尧。” 他刻意停顿,满意地捕捉到老夫人浑浊眼底瞬间迸发的精光 ——金陵、太守这两个词的分量,足以压垮一切关于安平李妙娘的污浊记忆。 “金陵凌太守?那个刚蒙圣恩平反的凌家?” 老夫人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急切。 “正是,”顾云舟颔首,“那凌公子见二妹妹,激动异常,竟道她气度容貌,肖似他早逝兄嫂七八分! 更提及当年流放,其兄嫂因幼女孱弱难活,万般无奈,将那可怜孩儿托付给一个姓李的陪嫁丫头——” 他再顿,精准锁定老夫人微微颤动的嘴唇: “那丫头,名唤李妙娘。” “李妙娘?!”老夫人失声,手指猛地抓紧了榻沿软垫,“凌家少奶奶的陪嫁丫头?” 此刻,李妙娘那点“私奔”的污糟事儿,在“金陵太守府忠义护主”的金光招牌下,瞬间被刷得雪白无瑕,甚至成了铁证如山! “凌公子还说,”顾云舟火上浇油,“其父手中握有画像信物,愿来日登门印证。 孙儿为顾全二妹妹清誉,已令他暂勿声张。” 老夫人呼吸急促起来,胸膛起伏,浑浊的眼珠里翻涌着巨大的震惊、狂喜与贪婪的算计。 一个庶女眨眼竟成太守府流落千金?! 这简直是天降馅饼砸中了顾家! “天意……当真是天意!”老夫人喃喃,随即眼中爆发出无比炽热的光芒, “知丫头……竟有这般泼天的富贵命?” 此刻,她眼中顾寒知的价值,已从“还算乖巧的庶孙女”飙升为“必须牢牢攥在手心的家族宝藏”。 顾云舟将老夫人的狂喜尽收眼底,知道火候已足。 他倾身,声音更低,带上一丝恰到好处的“隐忧”: “祖母,若此事为真,自是家门之幸。 然…二妹妹一旦认祖归宗,便是凌家千金,身份非往日可比。届时,” 他恰到好处地留下令人心悸的空白, “凌家势大,二妹妹正当婚龄。 若凌家为她在金陵另择高枝…顾家恐难沾半分光彩,甚至…” 他虽未言明,但“甚至可能因李妙娘旧事被翻出,成为凌家拿捏的把柄”的潜台词, 如同淬毒的冰针,精准刺入老夫人最敏感的神经。 老夫人脸色骤变,先白后厉,枯瘦的手狠狠拍在榻几上:“做梦!门儿都没有!” 她声音尖得能划破丝绸:“知丫头是我顾家一口饭一口米养大的! 顾家恩重如山! 这泼天的富贵、这光耀门楣的大好梯子,必须姓顾! 只能姓顾! 绝不能便宜外人,更不能变成吊死顾家的绞索!” 顾云舟沉默颔首,脸上写满“沉重忧虑”。 老夫人浑浊的眼睛急速转动,枯井般的瞳孔深处骤然燃起一簇名为“奇货可居”的烈焰! 她猛地攥住顾云舟手腕,力道之大令他几不可察地蹙眉: “有了!云舟,天助我家!亲上加亲! 趁凌家还没来认,先把这凤凰蛋挪咱们自家窝里! ——你!娶知丫头!” 顾云舟脸上“震惊”与“抗拒”瞬间爆发! 他“蹭”地站起,面沉似水,语气“义正言辞”: “祖母!荒唐! 我与二妹妹自小一处,情同嫡亲手足! 阖府皆知!”他声音拔高,透着被玷污的清高, “祖母疼爱她,孙儿亦视她为骨肉至亲! 若…若行那乱伦之举?! 外人若知,顾家清誉、我与二妹妹的兄妹情义,岂非尽付流水?! 万万不可!” 活脱脱一个宁折不弯的道德君子,痛心疾首,掷地有声。 老夫人被顶得一噎,随即恼火被更凶猛的算计吞没! 她看顾云舟的眼神,活像看一块不开窍的朽木! “蠢货!榆木疙瘩!” 她厉声戳斥,枯指几乎点上他鼻梁,“什么骨肉至亲! 她姓凌!她养母不过是我儿贱妾! 不是顾家收留,她早烂在泥里了! 你们兄妹?哪来的的血缘!此其一也!” 她猛吸一口气,声音因亢奋而抖:“更紧要的是她现在的斤两!金鳞化龙了! 她是凌家流落在外的真千金! 你,顾家嫡长,与她自幼‘情谊深厚’,简直是天造地设!” 老夫人步步紧逼,眼中是恨铁不成钢的“精明”: “等她真成了太守府娇客,你再舔着脸去求? 以顾家根基,你拿什么去跟金陵那些世代簪缨的勋贵子弟争?! 你想想,搭上凌家这条线,往后谁还敢说我们只是商贾门第? 这是能写进族谱、刻上墓碑的光耀!” 她喘着粗气,放出利诱: “况且,知丫头你不知? 掌家这些日子,行事稳重周全,天生就是当宗妇的料! 顾家正缺这样撑门面的主母! 老天爷把肥肉和饼都端你嘴边了,你还装模作样啃你那点假清高?!” 老夫人此刻的思路清晰得可怕,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蛊惑和胁迫:“她嫁给你,外人看是名门公子配官家小姐,门当户对! 内里,她还是我顾家一手养大的知根知底的丫头! 名分上是顾家少夫人,身份上是凌家千金! 凌家的势,顾家的财,这才是真正的牢不可破! 更不用说……”老夫人浑浊的眼珠盯着顾云舟,放缓了语调,带着洞悉的意味, “云舟啊,祖母还没老眼昏花。 你对寒知那丫头的心意,比对秀云,甚至比对你自己都上心百倍…… 给她又是画舫、又是头面、又是掌家权! 给你,不正好? 省得你总明着暗着给,祖母也懒得费心猜! 看着顾云舟脸上细微的神情变化,老夫人知道击中要害了,猛地抛出那个杀手锏,语气放软却更具穿透力: “况且,前些日子刘大夫来请平安脉,老身特意问过! 他说知丫头如今身子骨是大好了,底子强健着呢! 只需再细细调养几年,将来生几个大胖小子都不在话下! 顾家的香火,稳稳当当! 这点你尽可放心! 难道你要为了你那点虚名假义的‘兄妹情分’,放着唾手可得的良缘贤内助不要, 置顾家百年基业与家族未来的前程于不顾吗?!” 这一套组合拳下来,威逼利诱,层层剖析,点明寒知的价码、能力、根底,顺带戳破顾云舟的“偏爱”。 顾云舟脸上“震惊”、“抗拒”、“挣扎”的神色不断变换,最终,在那句“置顾家百年基业于不顾”的诘问下, 他俊朗的脸上浮现出一种沉重的、不得不屈服的“妥协”和“复杂”痛色。 他高大的身躯似乎垮塌了一瞬,踉跄地坐回锦凳, 单手撑额,深深吸了口气,仿佛在做着天人交战。 过了许久,他才缓缓放下手,抬起的眼眸深处,那抹冰冷算计的精光早已被一种沉重的、饱含“家族重任”的“无奈”和“决绝”所取代。 他看着老夫人,声音带着一丝沙哑的“妥协”和不易察觉的“疲惫”: “祖母…祖母所言…字字如锤,震耳发聩…” 他顿了顿,仿佛每一个字都重逾千斤,带着被家族大义捆绑的宿命感, “孙儿…明白了。为了顾家…为了我顾氏一门的将来…孙儿…领命。” 他艰难地吐出最后几个字,随即深深低下头去,肩膀微微起伏, 将那份“被迫肩负重担”的沉重与“牺牲情谊”的痛苦,演绎得淋漓尽致。 “好!好孩子!”老夫人看着孙子最终“屈服”于她的“深谋远虑”, 瞬间心花怒放,枯树般的脸上绽放出胜券在握的笑容,满是欣慰和得意, “这才是我顾家的好儿郎!深明大义!担得起家族重托!” 她此刻看顾云舟,简直是前所未有的满意,满意他的“孝顺”,更满意他的“识时务”。 “只是……”顾云舟再次抬头,眉宇间是恰到好处的“体贴”和“担忧”, “二妹妹那边,骤然得知身世又谈及婚嫁,恐她心绪激荡难平。 她向来最重名分情谊,若知我与她…这身份变化…” 他欲言又止,将一个“不忍心伤害妹妹但又不得不为之”的好兄长形象维持到底。 “应该的,应该的!” 老夫人此刻心情大好,满口答应, “老身明日就寻个由头,亲自与她透个风,晓之以理,动之以情。 寒知那丫头最是重情懂事,能嫁给你,做我顾家未来的主母,那是她前世修来的福分! 更是她身份贵重后回报顾家养育之恩的理所应当! 老身定会让她明白这个道理,让她领受你这份‘担当’!” “如此……便有劳祖母费心了。” 顾云舟缓缓起身,对着老夫人深深一揖到底,姿态恭谨温顺, 将一切“不甘”与“痛心”深埋心底,也掩下了那翻涌的、计谋得逞的幽深光芒。 颐寿堂的暖香甜腻得令人窒息,缠绕着老夫人志得意满的笑容,和顾云舟那双深不见底、冰冷得意的眼眸。 这无声的胜利,宛如毒蛇在暗处悄然盘踞。 第71章 “忐忑” 暗门轻合,隔绝了外界的喧嚣。 顾云舟踏入内室,周身的紧绷感散尽,取而代之的是猎物到手的餍足慵懒。 他目光精准地落在倚在妆台边的顾寒知身上,唇角微勾。 顾寒知指尖绕着步摇流苏,闻声抬眸,声音适时带上一丝恰到好处的忐忑: “远哥哥?祖母那边……” 顾云舟走近,带起一丝凉风,未应,眼神粘稠地在她脸上逡巡片刻,如同赏玩新得的珍宝。 伸手捻起步摇上的珍珠,动作从容。 “祖母?”他低笑,胸腔微震,“自然是欢喜的。这门亲事,她乐见其成。” 俯身靠近,气息拂过她额角,“从此安心,只做我的顾夫人。风风光光嫁进顾家!” 顾寒知仰脸,眸中茫然:“远哥哥,我……现在到底算谁?顾家的女儿?凌家的女儿? 以后,我该怎么做?” 顾云舟笑意更深,她这副被“身份骤变”困扰的模样,正是他想要的 ——需要他的指引和定义。 他屈指刮她鼻尖:“在顾家,你永远是我的知知。 至于凌家……那是你的底气。 该怎么用,何时用,哥哥会教你。 记住,无论姓什么,你骨子里,都是我顾云舟的人。” 这话温柔,却像无形的烙印。 顾寒知垂睫,掩去冷意,声音更软:“那位凌公子很激动…可凌老大人呢? 他会喜欢我吗?会不会…嫌弃我在商户长大,不懂规矩?” “规矩?”顾云舟轻哼,带着笃定,“凌家现在最缺的就是体面和实惠! 一个清贵门第,找回你这颗明珠,是他们的运气。至于规矩……” 他擒住她下颌抬起,“金陵最好的嬷嬷,哥哥早为你预备下了。 况且,我的知知冰雪聪明,这‘凌家千金’的仪态,定能学得比那些生来就套在规矩里的木头美人更生动。” 他享受的,是亲手塑造她的过程。 顾寒知被他擒着下颌,迎视他眼中翻涌的暗流,眼睫轻颤,泪水汹涌而出: “远哥哥……那我姨娘呢? 她现在好不好?我……我好担心她……” 一丝阴翳疾速掠过顾云舟眼底。 他反手紧握她微凉的手:“知知!” 声音沉冷,“莫再想那个背主的贱婢了! 若非她当年贪图富贵,冒充血脉,你何至于流落至此? 她若回来发现,你被凌家找回来,只会变本加厉地吸你的血!” 他斩钉截铁地定罪,“她让你背负庶女之名十几年,早该自生自灭! 至于下落……天大地大,一个背主之人,或许早死在哪个角落了。 忘了! 哥哥给你的,比她好千倍万倍!” “下落不明”彻底坐实为“死无对证”。 顾寒知伏在他胸前“抽泣”。 片刻后,带着浓重鼻音,小心发问: “认亲之后……我是不是就不能姓顾了?一定要改姓凌吗?” 她抬头,眼中满是不舍和惶恐。 顾云舟拭去她泪痕,动作温柔,语气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安排: “姓氏是认祖归宗的必须。不过……” 他话锋一转,带着掌控全局的从容, “认亲只是个过场,走个名分。 凌家那边已经说好,你身子‘弱’,需静养,认亲后就在金陵城外的别院‘休养’。 那宅子清净雅致,比顾府西苑更胜一筹。 我会陪你住过去,直到我们风光大婚。 外人看来,是你体弱需静养,凌家也满意这安排,省去诸多应酬麻烦。“ 顾寒知似被安抚,又惊惶起来,揪紧他衣襟: “凌家……他们真不会把我留在金陵? 或者……用我的婚事攀更高的门第?” 这“非他不可”的依赖令他愉悦,顾云舟低笑出声,手臂收得更紧: “金陵别院只是过渡,你真正的家在顾府!攀高门?” 他语气轻蔑,“凌家还没那个胆子, 你的婚事,只此一家,别无分号! 谁敢伸爪子,哥哥剁了它!” 语气霸道狠戾。 顾寒知靠在他怀里,声音闷闷的,带着羞怯和不确定:“刚认亲就成婚……会不会太快? 外人会不会说顾家攀附?” 顾云舟眼中精芒乍现,抚着她长发: “快?青梅竹马,情深意重,水到渠成! 谁敢嚼舌根? 顾家娶的是流落在外、认祖归宗的凌氏千金,门当户对! 放心,婚事定办得风光无限,堵悠悠众口!” 最后,她将脸埋进他颈窝,声音轻颤,带着自厌与卑微: “远哥哥……我真的配得上‘顾夫人’吗? 我怕……管不好那么大的家,应付不来……” 顾云舟擒住她的脸抬起,眼神深邃如海,带着不容置疑的承诺与掌控: “怕什么?” 他指腹擦过她眼角,“成亲后,金陵顾家只有你我二人,你只需稳稳坐着。 管不好?有的是管事嬷嬷听你调遣。 应付不来?哥哥就在你身后。 你要做的,就是安心待在我身边,让我宠着、护着,做我顾云舟最尊贵、最体面的夫人,就够了。” 他描绘的蓝图里,她拥有“实权”,但“体弱休养”是他安排的,社交圈是他筛选的,她始终在他精心构建的“保护圈”和“展示柜”里。 话音未落,滚烫的唇带着不容抗拒的强势,覆上她微凉的唇瓣, 将所有疑虑、试探、对未来的规划,都封缄在这个宣告所有权的深吻里。 栖云馆内烛影摇红,在墙上投下交叠难分的剪影 ——一个吻,淬着胜利者的餍足和对华美金丝笼的精妙描绘; 一个表面沉浸,在唇齿交缠间,心底却在精准复读: ‘管家权t√!郊区别墅t√!躺平能量条++++! 渣哥?呵,工具人罢了。’ 这算盘珠子,就差没从眼底噼里啪啦弹出来滚落一地了。 第72章 老夫人劝说2.0 顾老夫人端坐紫檀木太师椅上,目光却锐利如鹰隼,牢牢锁住下首垂手侍立的顾寒知。 “知丫头,坐。”老夫人声威并重。 顾寒知依言虚坐,低眉敛目,一副恭顺聆听的模样。 老夫人目光在她身上逡巡片刻,缓缓开口: “知丫头,你可还记得去年元宵那夜? 那冰冷的河水灌进五脏六腑的滋味,怕是一辈子都忘不了?” 她话语陡然拔高,佛珠重重磕在紫檀木扶手上,“嘭”一声闷响! “当时那大夫怎么说?‘寒气入髓,药石罔效’! 是顾家!是顾家掏空家底,拿百年老参、价比黄金的雪蛤硬把你从阎王殿里抢回来的! 没有顾家,你早成了一抔黄土, 这份活命再造之恩,天高地厚!” 老夫人唾沫星子飞溅,字字如锤,她顿了顿,声音转为痛惜: “这一年来,人参燕窝、名贵药材流水似的往你那送! 顾家何曾短你半分?这份恩情,你拿什么还?嗯?” 她猛地一拍桌子,“凌家? 哼!凌家在你快淹死冻僵咽气的时候在哪儿? 他们可为你花过一文钱,费过一分心?” 顾寒知瑟缩了一下,长睫颤动,唇色苍白,仿佛被这“恩情”压得喘不过气。 老夫人见火候到了,眼神陡然转冷: “可你如今身份不同了,是凌家的掌上明珠了, 就想高枕无忧,忘了自己是怎么长大的了?” 她冷笑,“知丫头,你那个养母——李妙娘,” “那个跟野男人卷款私奔的贱婢! 这是铁打的污点,是钉在你身上的耻辱钉!” 老夫人语气刻毒,“你是她一手养大的, 吃她的奶水,受她的‘教诲’, 这就是你抹不掉的出身!刻在你骨子里的烙印!” 她身体前倾,浑浊老眼盯死顾寒知瞬间失血的脸,压低声音: “谁知道那贱人跑哪儿去了? 谁知道她哪天会不会像阴沟里的老鼠突然钻回来?” 老夫人脸上露出恶意, “她要是知道你攀了高枝,成了金陵凌太守府失而复得的千金小姐…她会怎么做?嗯?” “她要是疯了,跑到金陵凌家那朱漆大门前,披头散发地哭嚎, 说你是顾家一个私奔贱妾养大的庶女, 说你在顾家十几年就是个上不得台面的庶出丫头!” 老夫人声音尖利,带着毁灭性的快意, “凌家!那种高门大户,最要脸面,最重清誉! 他们会怎么看你?” “他们会认你? 会为你去维护一个私奔贱妇的名声?跟泼妇扯皮?” 老夫人嗤笑,“只怕第一时间就要把你扫地出门,像丢掉一块沾了秽物的破布! 让你和你那贱人‘娘’一起,遗臭万年!” 她看着顾寒知微颤的肩膀,声音如寒冰: “凌家认你,是看你可怜。 可要让他们知道你是被‘私奔贱妇’养大的,你这‘贵气’还剩几分? 你在金陵还能立足? 一人一口唾沫都能淹死你! 你在金陵,将永无宁日!” 老夫人话锋一转,抛出“救命稻草”: “顾家为了你,把这桩丑事捂得严严实实。 对外只说李姨娘‘病逝’,给你留了最后一点体面! 这份苦心,这份牺牲,你可知晓?” 她猛地抓住顾寒知放在膝上的手,枯瘦指节用力掐着,语气斩钉截铁: “可那贱人若真敢回来闹,放眼天下,只有顾家能治住她! 摁死她! 顾家有纳妾书,有家规有手段,有耳目!” 老夫人眼神狠厉,“只要她敢踏进江洲,顾家就能把她像捏臭虫一样‘请’回来! 让她悄无声息地‘病逝’在庄子上! 让她永远开不了口,坏不了你的名声!” 她用力摇晃顾寒知的手: “所以,丫头!你嫁给云舟,成了顾家名正言顺的少夫人! 你的利益,就是顾家的利益! 顾家的体面,就是你的体面! 我们才是一条船上的人! 顾家为你守住秘密,处理掉李妙娘,就是保住你清清白白的体面! 这才是真正的同舟共济,一荣俱荣!” 老夫人亮出底牌: “顾家救你性命,替你遮掩污点! 为你铺就凌家千金的大道,这是泼天的恩情! 你若不嫁云舟,去攀凌家,这就是忘恩负义! 是过河拆桥! 天下人会戳断你脊梁骨! 骂你狼心狗肺!嫌贫爱富!枉顾再造大恩!你如何在世间立足?” 她语气放缓,带着诱惑: “你若嫁给云舟,那就是顾家明媒正娶的少夫人! 身份上,配得上凌家孙女的金贵; 内里,是顾家知根知底的自家人! 这才是体体面面,两全其美! 这才是报恩,是懂事,是顾全大局!懂吗?” 老夫人轻蔑撇嘴:“凌家?听着富贵泼天! 可他们能替你解决李妙娘这火药桶? 能像顾家这样掏心掏肺、不计代价地对你好? 你在凌家是客!是寄人篱下! 在顾家,你是主!是当家主母!” 最后,她祭出“深情”杀招: “况且,云舟对你如何? 从小到大,哪样好的不紧着你? 你病着,他恨不得掏心! 如今知道你不是亲妹,更是对你一片赤诚真心! 你想想你的枕霞阁! 这世上,除了他顾云舟,还有哪个男人能不计较你那不堪‘出身’,真心实意疼你护你宠你?! 嫁给他,你这辈子,都是被捧在顾家掌心、尊贵体面的当家主母! 这才是你最好的归宿!” 老夫人一口气说完,浑浊老眼死死盯着顾寒知。 暖阁里静得可怕,只有炭火的噼啪声。 顾寒知缓缓抬头,脸上泪痕交错,眼中充满恐惧、无措和被彻底击溃的脆弱。 终于,她耗尽了力气,猛地从锦凳上滑落,“噗通”跪倒在冰凉的金砖地面。 “祖母…”声音哽咽破碎,“孙…孙女明白了…是孙女糊涂,被那‘凌家小姐’的虚名迷了眼…若非祖母点醒,万劫不复…” 她额头抵地,肩膀耸动: “顾家活命之恩,如山似海…祖母维护之恩,感念肺腑…李姨娘…她…她若真…孙女…孙女怕极了…” 她抬头,泪眼婆娑:“祖母说得对…只有顾家,只有大哥哥…才是孙女唯一的依靠…孙女……愿意嫁给哥哥…报答顾家大恩…也求顾家庇护…” “好!好孩子!”老夫人脸上瞬间绽放胜券在握的笑容,亲自扶她起身, “这才是我顾家明理的好姑娘!快起来!” 她拍着顾寒知的手:“放心,有祖母,有云舟,顾家就是你靠山! 那贱人翻不起浪! 安心等着做我顾家最风光的新嫁娘!” 顾寒知依偎老夫人身边,脸上泪痕未干,带着劫后余生的‘乖巧’笑容。 靠山?笑话!李妙娘的骨灰都凉透了。 老妖婆,你和你那变态孙子才是最大的笑话。 第73章 老夫人劝说3.0 乾元堂待客厅, 熏香袅袅,凌尧裹着玄貂裘,面色苍白,几声压抑的咳喘在暖堂里格外清晰。 他捻着玉佩,比对着画卷,耳听婆子絮叨胎记。 眼神起初是悲恸的精准,终化作“失而复得”的激动泪光:“天可怜见!侄女……受苦了!” 转向顾老夫人,郑重一揖,世家风骨犹在:“多谢老夫人养育之恩,凌家感激不尽。” 顾老夫人脸上褶子立刻如菊花舒展,,连连摆手:““哎哟,折煞老婆子了! 知丫头可是顾家心尖儿肉,有她是我的福气! 她认祖归宗,是凌家大喜事!” 话音未落,倏然愁云罩面,声调哀婉八度:“只我这心里……跟钝刀子剜肉似的,疼得紧!” 凌尧袖口轻沾眼角,腰杆绷直,声音陡然沉凝:“老夫人慈心。 然祖宗规矩大于天! 侄女归宗祭祖,天经地义。 家父老迈,思亲成疾,日夜盼骨肉团聚……” 老夫人笑意微敛,端茶轻拨浮沫,动作从容: “骨肉团聚,天理伦常,老身岂敢阻拦? 只是……” 茶盏放下,目光似针落在他苍白面上, “公子这身子骨,经此颠簸已是勉强。 金陵乍暖还寒,水土又与江洲不同,您这咳疾……可万万耽误不得。” 赵嬷嬷随即奉上川贝母:“府上药铺尖货,公子务必保重。” 凌尧喉间闷咳:“咳…太贵重!” “身子要紧!”老夫人含笑打断,话头丝滑转折: “说起来巧啊,知丫头自去年元宵落水后,身子也娇贵了。 天山雪莲炖血燕,足年山参吊命……那银子淌得,啧,流水似的!” “好在名医妙手回春,总算除根! 往后好好温养便是,再不用受那等活罪了” 她目光轻飘飘掠过凌尧略显朴素的裘衣,“啧啧”轻叹:“圣上仁厚,赐还祖产。 可金陵老宅荒废多年,要修得配您府上门第……啧啧,那得多少雪花银? 凌老大人清贵一生,怕也烦忧这些俗务?” 凌尧睫毛下一片阴霾, 老夫人的话一个字一个字钉进他耳朵里。 老夫人眼底精光一闪,图穷匕见: “两个孩子的情分……老身瞧得真真儿的! 青梅竹马,两小无猜,比那才子佳人的戏文还足! 云舟待她,那是含嘴里怕化,捧手心怕摔! 单为着她爱清静,去年扩建顾府,新修的那二进院子叫‘枕霞阁’。 让她独住,用的木料是上好的紫檀金丝楠,窗棂雕花请的是苏州的大师傅,其他物件儿自不必多说。 您说,这般心思,这份情谊,若是因着侄女认了这门亲,就要生生断了……” 她猛一拍桌,声音拔高,带着凛然正气:“外人岂不说顾家无情无义,攀附不上便翻脸? 更糟的是,怕还要戳着凌家脊梁骨 ——才得势便忘恩亲,不顾念自家女儿在顾家这清清白白十几年的闺名? 急着另攀高枝?!” “老夫人,”凌尧挺直脊背,语气“强撑”, “侄女归宗,凌家自会择清贵名门,断不委屈她。 顾大公子厚爱,凌家铭记。 但婚姻大事……” “正因凌家清贵重誉,才更需慎重啊!” 老夫人斩钉截铁,“贵府门楣洁净如天山雪莲, 难道甘心由黑心烂肺的小人嚼蛆,泼那‘忘恩负义’的脏水? 这损门楣清白的罪过,我老婆子贱命一条倒罢了,可叫知丫头如何自处? 她一个女孩儿家怎么担得起?!” 眼见凌尧脸色寒如深潭,眉峰紧蹙,老夫人立时春风化雨, 字字如重锤敲钉:“云舟与知丫头,彼此知根知底,情投意合! 若结连理,正是亲上加亲,两全其美! 外人看,是顾家有幸娶贵女,凌家仁厚不忘恩! 知丫头在顾家是主母尊贵; 在凌家是归宗嫡脉风光! 这才是实打实全两家体面,堵死悠悠毒口的绝妙法子!” 铺垫得水到渠成,老夫人趁热打铁,亮出了她精心准备的“诚意”,言语间满是自豪与亲昵:“云舟待她的心,天地日月可鉴! 这婚事,顾家定办得金堆玉砌,排场震响整个江南道! 聘礼单子呀——” 赵嬷嬷心领神会,将那张洒金红折子捧到凌尧眼前, “早备妥了!赤金点翠东珠头面二十套;苏杭顶鲜云锦苏绣四季衣裳; 现银二十万两压箱;江洲与金陵良田各五百亩;水运码头铺面六间……” 她纤指点在聘礼单中下部特标处:“瞧瞧这个 ——为亲家翁预备的延年方:上等人参五十支,雪莲五十朵,贡贝两百两…… 咳,老身僭越说句,这方子可是江南名医开得,专调您家这般金贵人儿的身子骨! 价值……虽比不上那些堆金砌玉,却是咱们最熨帖的心意!” 灼灼目光钉死凌尧骤然紧缩的瞳孔: “您说……这般排场、诚意、声势,可够堵死妄议? 可足显凌家对知丫头的看重? 顾家对这亲事的真心? 亲上加亲,体体面面,多好!” “老夫人!”凌尧适时爆发出一阵撕心裂肺般的呛咳,佝偻下去,脸色由白转红。 老夫人瞬间忧心如焚:“快!奉参汤润嗓! 瞧瞧这咳的劲儿!凌公子莫急! 一切好商量!” 随即,语气一转,那无形的枷锁悄然套上:“若您真惦念老太爷心切,定要接知丫头回金陵待嫁…… 老身纵万般不舍,心如刀绞,也只能含泪……” 她语气陡然沉重悲怆:“可知丫头那身子骨,娇弱呀! 离了顾家这十几年精心打造的暖房温汤,调养一断…… 新愈之躯,怕受不住颠簸和水土!到那时……” 叹息深重如愁云:“老身只好豁出脸皮,求那棺材板都快压出印子的名医 ,每月坐上顾家标船,风里雨里千里奔赴金陵诊治了…… 唉,但愿老神仙撑得住运河风浪,但愿我那丫头……熬得住!“ 赵嬷嬷“恰巧”手一抖 ,那份聘礼清单再次“递”到凌尧面前。 凌尧目光扫过,攥紧紫檀匣,复又颓然松开。 “老夫人……深谋远虑,事事皆为我凌家门楣声誉计,为侄女长远安宁计……晚辈,佩服之至。” “待晚辈归金陵禀明家父,一切…咳咳…必当依礼而行,扫径以待顾府贵使提亲。” 顾老夫人脸上那朵酝酿了半天的、掌控一切终于达成的舒心笑意。 “好!好!好!”她连道三声好,声音洪亮,透着如释重负的畅快, “凌公子通达明理,顾家感念于心! 老身也终于能放下这日夜悬着的心事了!” 她优雅地再次举杯,以茶代酒,朝着凌尧遥遥一敬, “公子放心休养,顾家必即刻遣体面之人前往金陵府上,按礼数规规矩矩提亲, 郑重其事地下聘,定将这桩天作之合的亲事,办得风风光光, 让天下人赞一句‘郎才女貌,恩义两全’!” 满堂暖意融融,宾主言笑晏晏。 第74章 合作初步达成 乾元堂书房 紫檀桌面映着窗外摇曳竹影,顾云舟指尖无声轻叩,目光扫过下首的凌尧。 这位凌公子腰背挺直,哪还有半分在老夫人面前的病弱? 苍白脸上,唯有一双眼沉静如寒潭古井。 “凌公子一路辛苦。” 顾云舟开口,温润声线直切要害,“令侄女的坟茔……安置妥帖了?” 凌尧端起定窑白瓷盏,动作行云流水,指尖稳如磐石。 放下茶盏时,眼底才掠过一丝冰锋::“劳顾兄费心。 那李氏虽粗鄙下贱,银钱却是识得的,足够让她做个‘忠仆’,让我那福薄的侄女儿体面入土。” “如此甚好。魂归祖地,泉下也能安息了。” 顾云舟颔首,仿佛真在哀悼,话锋随即一转,“对了,昨日刚得了消息,凌兄所需的最后两味稀罕药材,已然入库。 ‘周转所需’也已备妥,现银三千两,明日就可送至府上,权当顾家提前贺贵府寻回明珠、凌氏重归朝廷的一点心意。” 凌尧眼皮微掀,古井般的眼底终于泛起一丝涟漪,嘴角扯出个难辨的弧度:“顾兄思虑周详,令人感念。家父缠绵病榻,这笔‘周转’,恰如甘霖。” “既是心照不宣,便该步步为营。”顾云舟眼中精光一闪,锐利如鹰隼锁定猎物, “归宗之事,宜早不宜迟。我意,三日后启程赴金陵。 凌家‘寻回流落明珠’,总需些时日‘叙天伦’、‘正名分’。 待到金秋十月,天高气爽,正是风光迎娶新妇的好时节。” 他目光灼灼,“正好,趁着这几日空档,我们也好‘详谈归宗,商议婚仪’。 祖母心善,见不得骨肉分离之苦,既已开了口要‘玉成’此事,我们做晚辈的,自当尽心竭力,务求‘名正言顺’,让外人挑不出半点错处。” “十月甚好。”凌尧摩挲袖口云水纹,声音清晰如冰珠落盘, “金陵别院早已备下,清净雅致,正宜‘养病’与‘叙旧’。 家父年迈体弱,骤然‘得回’掌上明珠,想必老怀大慰,只是老人家经不得喧嚣,还需长久‘静养’,不便多见外客。” 顾云舟唇角勾起温雅笑意,眼底却是深沉盘算:“凌大人舐犊情深,‘欣喜之情’自当体恤。 待到十月大婚,十里红妆迎娶‘凌氏贵女’, 一则全贵府清誉,二则圆顾凌秦晋之好,必成金陵佳话。” “佳话需传扬,亦需真金白银支撑根基。” 凌尧抬眸,目光如锥刺向顾云舟, “顾兄允诺的漕运份额,当在婚书落定、新妇过门之前,交割清楚。 凌家门庭体面开销,养活上下老小……” 他唇边讽意更冷,“尤其家父每日不离的‘救命汤药’,这可都是无底洞,总需有源源不断的活水来填。” 顾云舟笑容不变,甚至更温和了几分,仿佛在欣赏对方赤裸裸的算计: “凌兄快人快语,深得我心。放心,顾某言出必践。 首批三成份额的契书,待我们抵达金陵安顿好后即可签署。 后续份额递增几何,端看……‘合作’深浅与诚意如何。” 他身体微微前倾,“顾家要‘凌氏贵女’这块清流招牌;贵府要财源和‘命脉’药物。各取所需,方得长久。” 凌尧轻笑,笑意未达眼底:“甚好。顾兄通透。 这世道,杀人放火金腰带,修桥补路无尸骸。 能‘各取所需’,已是圆满。” 他起身,挺拔如松,“凌家自保‘侄女’安然无恙,直至风光大嫁,成礼圆房。至于风声……” 行至门前回眸,眼中精芒一闪,“今日我踏出此门,‘凌家寻回亲女’、‘顾凌联姻’,便是铁案。” 顾云舟随之起身,举起身前的茶盏,姿态洒然:“凌兄深谙人心,运筹帷幄。 此去金陵,必叫诸事顺遂。那便,” 他笑容加深,“祝我们……合作愉快。三日后,码头见。” 凌尧微微颔首,推门而出。 就在他踏过门槛瞬间,一丝恰到好处的疲惫病弱如薄纱覆上他挺直的腰背与苍白面容。 方才那个定人生死、索利分明的凌厉身影,仿佛从未存在。 顾云舟未坐回。 他立于窗前,指腹摩挲温凉杯壁,目光追随那融入暮色的背影,眼底满是冰冷的算计。 窗外暮霭沉沉,如同金陵那盘复杂棋局,落子的清脆余音,仿佛还在他心头回荡。 第75章 金陵别院1.0 金陵三月的风,裹着暖意和恼人的柳絮,懒洋洋地盘旋在栖梧苑精雕细琢的游廊画栋间。 雕栏玉砌衬着初绽的桃花,热闹又……刺眼。 顾寒知——如今该称凌寒知了。 刚打江州参加完陈田儿的婚礼滚回来, 舟车劳顿早把她这条咸鱼彻底晒成了咸鱼干。 她瘫在铺了厚厚软垫的贵妃榻上,刚签完别院开春那堆琐碎单子—— ——无非是花木移栽、丫鬟春衫。 她捏着那支紫檀狼毫一掷, “嗒”一声精准落回青玉凹槽,流畅得如同社畜打卡下班。 长长舒了口气,不是累的,是今日份kpi打卡解放的快感! 咸鱼的本能让她立刻进入节能待机模式。 阳光透过雕花窗棂跳跃在她崭新的水红云锦褙子上,金线暗纹流光溢彩,富贵得几乎能闪瞎人眼。 她满足地眯眼,享受着金丝雀独有的”管而不理,权当摆设”的特权滋味 ——管家就像金丝雀笼子里的门把手,可以不开,但不能没有。 还是要时刻提醒顾云舟,她这个花瓶美貌与实用并具。 但纵使变成镶了金边的鸟,咸鱼本性依旧不改 ——能躺就不站,能动嘴绝不动手。 至于,努力掌家,争取权力,以防顾云舟哪天甩了她,让她当死鸟? 没必要,她既然在顾云舟的规则下玩,就永远掀不了桌。 基础已经打好,做了这么多了,他要是还想翻脸, 她就不受这委屈了,直接开启带球跑剧情。 “小姐,”沁月端着红漆托盘进来,脚步轻快,托盘上几份泥金帖子格外显眼, “袁府那边刚送来的,请您后日过府赏花。 说是园子里的玉兰和早樱都开了,热闹着呢。” 凌寒知眼皮都没抬,带着一丝“何不食肉糜”的慵懒嘲讽: “花有什么好看? 一群贵女聚在一处,比的是衣裳料子新不新,首饰分量足不足,暗地里还要攀比谁家夫君前程好、婆婆慈和…… 比上早朝议政还累得慌,纯属无效社交,浪费生命!” 这些还未出阁的女儿家,目前没有社交必要。 等她们什么时候熬成当家主母了再说。 她指尖点了点榻边小几, “帖子收着,就说我‘偶感春寒,体虚气弱’,需在别院‘静养’。 字写好看点,显得我病得很有诚意,很敬业。” 理由张口就来,熟练得令人心疼。 话音刚落,门口便传来熟悉的脚步声。 沁月立刻垂手退到一边,眼观鼻鼻观心,仿佛瞬间化作壁画。 顾云舟踏进温暖如春的室内,一身月白云纹直裰,衬得身形清隽挺拔, 玉冠束发,贵气逼人。 他目光第一时间便锁在榻上那团“没骨头”的身影上, 看着她的慵懒姿态,唇角几不可察地弯了弯。 自打定亲入住这栖梧别院,他这“未婚妻”的懒散做派简直登峰造极,衣来伸手饭来张口, 连翻书都嫌累,偏生他瞧着…… 竟觉得顺眼得很,甚至有点享受这种“娇养”成果。 “远哥哥来了?”寒知这才慢悠悠坐直一点,象征性地理了理鬓角一丝不乱的发髻, 脸上瞬间挂起营业性十足的甜笑,声音能掐出蜜糖来, “可用过午膳了?我让厨房煨了虫草鸽子汤,说是最是温补气血, 正想着让人给你送一份到前头书房呢。” 顾云舟顺势落座榻边,长臂一展便将她揽入怀中:“知知呢?午后小憩可好?” 明知故问的狎昵。 凌寒知心安理得拿他当人肉靠垫暖炉,顺便把手里刚咬了一小口的、甜腻腻的玫瑰豆沙糕,极其自然地塞进他嘴里: “好着呢,就是这金陵春日,比咱们江洲暖得太快,骨头缝都晒酥了,提不起劲儿。” 她指尖微凉,带着糕点的甜香,不经意擦过他的唇瓣,留下一抹暧昧的红痕。 顾云舟喉结微不可见地滚动了一下,顺从地咽下那口甜得发腻的糕点, 目光沉沉地看着她慵懒餍足的侧脸,那眼神像是欣赏一件精心养护的名贵瓷器。 他指尖轻轻拂过她垂落在颊边的一缕青丝,慢悠悠地开口:“提不起劲儿?那正好。 别院后头新引了暖玉山的活泉水,辟了个汤池子,水汽氤氲,最是养神解乏。 今日春光甚好,陪我去泡泡,嗯?” 凌寒知心里的小算盘立刻噼啪作响: 温泉?听着是舒服,但跟资本家共浴? 风险系数飙升! 谁知道会不会泡着泡着就被“伺候”得缺氧? 得找个正当理由推掉。 她小脸一垮,在他怀里蹭了蹭,像只耍赖的猫,声音拖得又软又糯:“远哥哥~ 骨头都酥了,动一下都觉得骨头缝里漏风…… 刚‘批阅’完那些单子,手腕还酸着呢。 那汤池子好是好,可走过去好远,泡完还得起身更衣梳妆……想想都累得慌。” 她抬起那只刚刚“运笔如劳”的手,在他眼前晃了晃,眉头微蹙,演得情真意切, “要不……远哥哥先去?等我缓过这阵‘春乏’,改日一定奉陪?” 他哪会信这小人儿“春乏”“漏风”的鬼话?她“批阅”单子累着了? 手腕酸?刚才塞点心动作可利索得很。 “骨头缝漏风?”他低沉带笑的嗓音在她头顶响起, “那正该去汤池里泡一泡,活络气血。” 他温热的大手精准无误地捉住她那只晃荡的、声称酸疼的皓腕,指腹状似无意地在她细腻的内腕轻轻摩挲了一下, “这点小累也值得叫屈?哥哥替你‘纾解’便是。” 纾解?怎么纾解?资本家的话信一半都嫌多! 凌寒知正欲抽回手,摆出更加娇弱不胜风的姿态,身体却骤然一轻! “啊!” 短促的惊呼被堵在喉咙里,顾 云舟竟直接长臂一揽,抄起她的膝弯和背脊,将她整个打横抱起! 动作快、准、狠,流畅得仿佛捞起一只不听话的猫儿。 “远哥哥!” 寒知下意识勾住他的脖子稳住身形,水红的云锦褙子滑落一角,露出里头素色的里衣, 她脸上营业的甜笑差点破功,换上一丝货真价实的惊慌,“放我下来!我自己能走! 这……这不合规矩!” “规矩?” 顾云舟垂眸看她,长眉微挑,唇角噙着那抹让她牙痒的愉悦笑意, 抱着她大步流星就往外走, “此处是栖梧别院,我说的话就是规矩。 我的知知累了,哥哥心疼,抱你过去正好。” 那语气里的理所当然和隐隐的炫耀,简直是在说“看,我的金丝雀羽毛多金贵”。 沁月和门口不知何时冒出来的贵生立刻垂首敛目,眼观鼻鼻观心,动作却极为麻利 ——沁月火速取来一领又厚又软的银狐镶边织锦斗篷,贵生则立刻在前头无声引路。 两人默契十足,仿佛排练过千百遍,目标明确 ——护送这位“身娇体弱”的准少奶奶去汤池。 第76章 金陵别院2.0 凌寒知像个刚出土的锦鲤,被他裹成了个富贵逼人的蚕蛹,只剩一张小脸露在外面。 她放弃徒劳挣扎,在被迫贴紧的胸膛里翻了个巨大的白眼。 金丝雀就没有休息权吗? 压榨劳动力还不够,现在连咸鱼干都要物理碾压? 顾云舟抱着她穿过回廊暖阁。仆从远远望见便垂首避让。 后院的汤泉暖廊依山石而建,巨大的天然山石成了绝好的隔断,特制琉璃天顶和雕花暖廊覆于其上。 厚重的防风草帘与轻纱垂落四壁,既挡了风,又让春日暖阳和煦洒入,暖意融融却不刺目。 水汽氤氲,夹杂着淡淡硫磺与草药香,扑面而至。 汤池依山势开凿,大小数个相连,流水潺潺,清澈见底。 暖玉铺就池边,四周绿意盎然,恍若庭院中的一方温暖桃源。 顾云舟在最为隐蔽开阔的一处停下。 他将她轻放在暖玉石榻的厚绒毯上,动作与方才的强势判若两人。 修长的手指慢条斯理解开那领厚实的银狐斗篷系带。 “累得慌?”他薄唇贴着她微凉的耳廓,气息温热,声音低磁诱哄,“泡进去就舒坦了。 哥哥亲手伺候。” “伺候”二字像羽毛搔过耳根,凌寒知脊背瞬间绷紧。 亲自伺候?搓澡加钟?温水煮咸鱼预备! 不等她想出下一步对策,顾云舟已解下外袍挂于屏风,仅着微敞领口的月白中衣,线条流畅的颈项下掩着一小片结实胸膛。 他弯腰,那惯于执掌顾家生杀大权的手,竟无比自然地向她腰间丝绦探去。 就在指尖即将触及的刹那,凌寒知猛地缩身捂住领口,小脸微扬,声音掐得又软又糯,带着真实的惊慌: “远、远哥哥!我自己来!这……于礼不合!” 顾云舟的手指顿住。他抬眸看她。 水汽朦胧了她的清丽,那双瞪圆的杏眼里的小鹿慌乱,却异常生动,精准地在他心底荡开涟漪。 欲拒还迎?害羞?依赖? 他心头的餍足与掌控欲被这小小的“反抗”撩拨得更加熨帖。 “好,依你。” 他低笑出声,带着纵容收回手,好整以暇在旁榻坐下,目光如锁定猎物的顶级猎手, “我就在这里。慢慢来,莫急。” 暖廊水汽弥漫,只有水声与寒知如鼓的心跳。 她看着眼前这活脱脱“资本家甜蜜陷阱”的汤池,深刻领悟咸鱼的午休是奢侈品。 凌寒知慢条斯理解着水红云锦褙子的盘扣,优雅的动作拖沓得像点了慢放。 她能感受到他粘在指尖的视线,滚烫得几乎穿透衣料。 待仅着素色中衣,赤足准备下水时,顾云舟似乎耐心耗尽,长臂一探,直接握住她手腕,稍一用力,“哗啦”一声将她带入怀中。 温热泉水瞬间包裹。 凌寒知顺势半趴在他胸前,双手“恰好”攀住他肩膀,脸颊几乎贴上他颈侧,声音又软又嗔: “呀!远哥哥吓我一跳!” 活像一颗泡透了糖霜的糯米糍。 顾云舟搂着她纤细柔韧的腰肢,喉结微动:“是知知动作太慢。” 他指尖不经意划过她湿透中衣紧贴的蝴蝶骨, “骨头缝晒酥了?让远哥哥看看,是哪几根不听话?” 语气三分调笑七分宠溺,亲密威胁十足。 “远哥哥就知道打趣我,” 凌寒知忽而优雅抬起一条腿,纤白小腿在水面划出弧光,水珠滚落,“就是这池底太滑,使不上力呢……” 顾云舟炽热的大手精准地抓住了那只刚抬起的、作乱的玉足踝骨! 微糙的指腹用力摩挲着最细嫩的肌肤。 “使不上力?”顾云舟低笑,声音里混着水汽的潮湿和一种危险的旖旎。 他指腹摩挲着她光滑圆润的脚踝骨,带着茧子的触感激起阵阵酥麻。 在寒知还未反应过来那摩挲中蕴含的暗示时, 他忽然俯身,张口,在那最细嫩敏感的脚踝内侧轻轻一吮! “嘶……” 凌寒知倒抽一口冷气,身体下意识地绷紧想缩回,脚却被死死禁锢在他的掌中。 “远、远哥哥!别……痒……” 这反应倒有七八分真实,生理性的敏感和猝不及防让她那点慵懒彻底消失。 脚踝内侧肌肤上,一个清晰微肿的红痕如同雪地红梅般绽开。 顾云舟抬头,“疼?” 他箍着她腰的手臂更紧,另一手从脊背暧昧下滑, “哥哥给你吹吹?”话音未落,竟真的对着那红肿处轻轻呵气。 凌寒知彻底瘫软如泥,骨头散了架般挂在他胸前,急促喘息,脸颊滚烫。 “现在,”他声音沙哑,带着浓重的喘息,非但没有放开, 反而将那只惹人犯罪的玉足托出水面,湿淋淋地按在自己赤裸滚烫的胸膛上, “可还觉得滑么?” 脚心紧贴着他坚实肌肉的触感清晰得过分, 凌寒知想蜷缩脚趾,却又被他握着动弹不得。 这姿势太…太要命了!寒知感觉自己cpu要烧干了! 她咬着唇,带着哭腔般的委屈: “哥哥…你欺负人…这…这哪是解乏…分明是要把人弄散架了…” 那控诉带着十足的娇嗔,像是委屈的小兽呜咽,配合着脚踝上醒目的红痕, 彻底点燃了顾云舟心中那头名为独占的野兽。 他终于松开她的脚踝,却在寒知悄悄松口气之际,长臂一揽,直接将她整个人从水中捞起,紧密地禁锢在自己怀里。 湿透的薄绡衣料紧贴着彼此,毫无阻隔地传递着惊人的热度。 “散架?哥哥抱你回去,亲自给你‘归拢’一下,保证一点零件也不少。” 他炽热的呼吸喷洒在她敏感的耳廓, “今日的账,”他低头,在她被水汽熏得红润饱满的唇上轻啄了一下, 一触即分,却带着强烈的占有意味, “算是哥哥额外收的‘利钱’。泡汤解乏的酬劳,改日另算。” 他说的是“抱你回去”,而不是“送你回去”,一字之差,昭示了主权。 凌寒知浑身骨头真像是被那热水和“狗啃”泡酥了,再加上这极具压迫感的怀抱,连指尖都泛着酸软无力。 她象征性地微微挣扎了一下,便也“累极”地顺势靠在他坚实的胸膛上,把脸埋进他温热的颈窝,发出小猫似的、疲惫又满足的咕哝声。 顾云舟抱着软泥似的她走出汤池,水花从两人身上滴落。 他唇角噙着餍足的笑意,步履沉稳地踏上回程。 怀中人那绝对的依赖和毫不设防的柔软姿态,极大地满足了他那颗精于算计的心 ——他的娇养,他的金丝雀,他的…完美未婚妻,已然在他亲手打造的甜蜜牢笼中,展露出最让他满意的姿态。 而那脚踝上微肿的红痕,便是此刻最动人心魄的勋章。 栖云馆内烛火通明,暖帐熏香。 咸鱼被精准“使用”完毕,身心“酸软”着被安置在锦被之中,能量值不停+1。 而掌勺的“大厨”,正满心愉悦地欣赏着自己的“杰作”,沉浸在完美娇养成功的巨大满足里。 这场各怀心思的泡汤,终究在咸鱼工具人的“工伤”报销和饲养者的自我感动中,达成了微妙的平衡。 第77章 金陵别院3.0 栖云馆的书房内,晨光熹微。 数卷工笔画稿铺陈在紫檀木案上,墨线勾勒出金陵新宅的宏伟蓝图。 顾云舟端坐案后,朱砂笔在图纸上圈点勾画,姿态从容如执掌棋局。 凌寒知裹着厚软的银狐裘,窝在他身侧的宽大扶手椅里, 捧着温热的白瓷小碗,小口啜着里面浓稠的牛乳燕窝,暖意熨帖着昨夜被温泉和“额外服务”榨干的心神。 脚踝上那点微肿的齿痕在细腻肌肤上若隐若现,如同隐秘的勋章。 “主院的位置最好,”顾云舟指尖落在图纸中央最恢弘的院落, “坐北朝南,背倚暖玉山余脉,地气极暖。” 他侧头看向寒知,眼底带着掌控一切的自信, “温泉水已凿渠引入寝殿浴池,冬日足不出户便可沐汤,省得知知再嫌路远。” 资本家这售后服务倒是到位…… 凌寒知放下白瓷小碗,目光投向图纸。 主院布局精妙,亭台楼阁错落,比她想象的更奢华。 她指尖虚点:“远哥哥,这里……叫什么名字好?” 名字很重要,直接关系到她未来“牢房”的格调。 顾云舟唇角微勾,似乎早有所料。 他执笔,在图纸主院位置旁空白处,龙飞凤舞写下三个遒劲大字——凤仪阁。 “凤仪阁?”寒知轻声念出。 “对,”顾云舟眼中光芒灼灼,带着不容置疑的宣告, “凤凰来仪,百鸟朝贺。我的知知,便是要住在这‘凤仪阁’里, 做我金陵顾府最尊贵的女主人。” 他刻意重音落在“凤仪”二字,既是身份象征,更是他精心打造的顶级囚笼之名。 凤凰?镶金边的鸟? 行,比栖梧听着更贵。 凌寒知心里吐槽,面上却适时地绽开惊喜依赖的笑容:“凤仪阁……真好听! 哥哥费心了。” 她顺势把话题引向核心利益, “那……我的书房和花房呢?” 顾云舟满意地看到她被“凤仪”二字取悦的模样,将另一张图纸推到她面前: “你的书房,名‘漱玉’,临水而建,推窗便是莲池。 至于花房……”他指尖点在图纸上一片通透明亮的琉璃建筑, “按知知的要求,要大,要亮,用上好的西洋琉璃,冬日暖阳无碍。” 图纸上,阳光肆无忌惮地穿透琉璃顶,中央一片宽敞区域格外醒目。 “此处,”顾云舟朱砂笔轻点,“置紫檀贵妃榻,铺厚锦垫,冬日晒太阳看书最宜。 四周再摆些兰草茶花……” 他抬眼,目光如实质锁住她,“知知可满意?” 阳光!躺椅!咸鱼天堂! 凌寒知眼底瞬间迸发真实光彩:“甚好!远哥哥想得真周到!” 她难得主动倾身细看,“这里……到时再加个小几放茶水点心可好?” 配套设施必须到位! “自然。”顾云舟从善如流,提笔便添。 看着她因这点“特权”流露的欢喜,心中掌控与娇养的快感更盛。 阳光暖融,气氛和谐。 顾云舟的指尖忽然落在一处隐秘标记——凤仪阁书房书桌下绘着的一个三角符号。 “对了,”他声音平稳,目光深了几分,“此处机括,直通我的外书房‘定澜轩’。” 凌寒知:“……” 正经夫妻,在自己家里还要走密道偷情? 顾云舟唇角一勾,仿佛洞悉她心中所想:“别瞎想。此机括,另有大用。” 他执起她微凉的手,指尖直接落在符号旁那条极其微细、几乎隐没在墨线中的延伸笔触上,清晰指向图纸角落里那个小小的标注——“甲柒库”。 “凤仪阁书房位于这金陵府邸最核心稳固之所,离宅邸的中枢‘甲柒库’密藏账房最近。” 他指腹稳重点在图纸上,如同指点商号布局:“金陵水路码头交汇,龙蛇混杂。 为防万一,商号最要紧的账目、契书、钱引之核验封存,都需一处绝密之地处置。 此处机括,便是应急之时,瞬息之间调转、封存或取用这些核心物件的最快通道!” 他语气加重,将“核心物件”、“瞬息之间”几个字咬得格外清晰,俨然将此“密道”抬到了关乎顾氏商业命脉的高度。 至于入口设在他主院书房?自然是“职责所系,必须亲掌”。 凌寒知:“……” 神t商业机密!应急通道!当老子没看过古代商号图纸? 什么核心库需要老板娘卧室直通? 还瞬息之间? 你这算盘珠子都快崩我脸上了! 不就是升级版全方位无死角监控+人形笼锁吗?! 她面上却努力绷着,长睫低垂,掩去真实的“呵呵”,努力调动出懵懂的姿态,声音带着点迟疑和恰到好处的“恍然”: “原来如此……是知知糊涂了,竟不知哥哥殚精竭虑至此。” 她指尖似是不安地绞着帕子,适时地表露一点依赖的柔弱: “只是……这机括入口,设在……我们寝居近旁……会不会……” 会不会太打扰老子睡觉?!万一你半夜数钱吵醒我工伤谁赔?! 顾云舟捕捉到她这份带着信赖的担忧,眼底深藏的掌控欲得到微妙满足,唇角勾起安抚的弧度: “知知安心,平素机括深锁,绝无异响扰你清梦。” 他声音忽地低沉下去,带着狎昵的磁性:“况且,无论何时,知知若想寻我……” 他的指腹顺着她的手腕暧昧上滑,揉捏着她细腻的内腕肌肤, “……只需轻点按钮便可。” 话未落,他的眼神已然变了。 图纸被遗忘在案上。 顾云舟的目光已完全灼烧在她脸上。他方才的耐心如同薄纱撕裂,长臂一揽,轻易将人从扶手椅中抱起,安置在自己紧实的大腿上。 “图纸看久了,知知眼睛乏了?” 他声音沙哑,带着不容抗拒的强势,一手箍住她纤细腰肢,另一手抬起她下巴,迫使她迎视自己翻涌暗火的眼眸, “哥哥这就替知知……解解乏。” 话音未落,滚烫的唇带着霸道的占有欲,狠狠压了下来! “唔……”微弱的抗议被唇舌侵吞。 这是一个炽热的、宣告主权的深吻。 顾云舟尽情攫取着她的甜美,舌尖强势探索,感受着她从僵硬到软化,再到细微的回应。 他的手掌在她脊背游移,最终停在敏感的腰窝,不轻不重地揉按。 “嗯……”破碎的呻吟逸出,凌寒知身体软成一滩春水,只能无力攀附着他的肩膀。 阳光在交叠的身影上投下斑驳光影。 散落的图纸上,“凤仪阁”三个字在晨光中熠熠生辉,与这书房的炽热旖旎相映成趣。 顾云舟用最原始的方式,在这未来蓝图上烙下对怀中这只“金凤”的专属印记。 第78章 金陵别院4.0 栖梧别院的后花园,春意已浓得化不开。 桃李怒放,柳丝垂波,暖风熏得人骨头酥软。 凌寒知倚在临水亭阁的美人靠上,捏着小半块玫瑰豆沙糕,有一搭没一搭地啃,目光却追着天边零星几点纸鸢。 “远哥哥,”她声音又软又长,百无聊赖中带着娇气,“你瞧那纸鸢,多自在。” 顾云舟正看商号信报,闻言抬眸,温声应道: “春日放纸鸢确是雅事。知知喜欢?我让贵生寻几个精巧的来,择日……” “不要!”凌寒知立刻否决,干脆利落。 她坐直了些,杏眼此刻亮得惊人,精准锁定目标,: “我就要现在放!就要在这儿放!而且——” 她纤指一点,隔空戳他鼻尖,嘴角狡黠上扬,“不要下人!他们放的又矮又易缠线!” 身体略略前倾,带着“派活儿”式的理所当然: “远哥哥,你得亲自去!放得高,放得稳……” 她伸出手掌晃了晃,眼神满是期待和小霸道, “然后,连风筝带线轴,毕恭毕敬地送到我手里!” 顾云舟执信报的手一顿。 亲自放?放稳了再呈给她? 这麻烦要求被她用“你得伺候我”的娇蛮姿态说出来,竟格外……生动有趣。 他放下信报,沉静目光扫过她的小脸。 那点被打扰公务的不悦,瞬间被“看她还能折腾出什么”的兴味取代。 “哦?”他挑眉,声音带着纵容,“知知今日兴致好。要什么样的?蝴蝶?沙燕?” “俗气!”凌寒知小嘴一撇,满脸嫌弃,“蝴蝶沙燕满大街都是,有什么趣儿?” 她眼珠灵动一转,指着远处波光粼粼的湖面: “我要那个!金灿灿的大鲤鱼! 要胖乎乎、圆滚滚的,最好看着就像能跃过龙门那种!” 她顿了顿,又补充道:“或者……一只抱着松果的胖松鼠也行! 要憨态可掬掬的,看着就喜庆!” 金鲤鱼?胖松鼠?还要憨态可掬掬? 顾云舟眉峰微不可察一挑。 这要求,精准踩在“不难办但颇费心思”的麻烦线上。 “现下就要?”他问,语气听不出喜怒。 “当然!”凌寒知用力点头,指指天上, “你看这风,多好!过会儿说不定就没了! 远哥哥你手底下能人多,让他们赶紧去找! 要苏杭顶好的细绢做的,骨架嘛……听说湘妃竹轻韧不易折?就用那个!” 她不仅点了形状,连材质工艺都安排得明明白白,俨然一副“专业指挥”的架势。 顾云舟瞧着她这副理直气壮“奴役”他的小模样,眼底笑意更深。 朝亭外贵生微颔首。 贵生如蒙大赦,火速领命而去。 小半时辰后,贵生捧着一条金灿灿圆头胖鲤和一只稍显匠气的绢布松鼠回来了。 凌寒知只扫了一眼鲤鱼风筝,小嘴又嘟了起来: “这鲤鱼……金是够金了,怎么看着呆头呆脑的? 一点灵气都没有! 远哥哥,你手下人的眼光……啧啧。” 她摇头晃脑,一副“我很失望”的表情。 顾云舟:“……”他伸手接过,目光掠过贵生绷紧的脸。 “罢了,”凌寒知像是大发慈悲般挥挥手, “鲤鱼就鲤鱼,勉强凑合。远哥哥,快放快放!” 她催促着,眼神亮晶晶,仿佛刚才挑剔的不是她。 顾云舟拿着风筝和线轴,走到开阔的草坪中央。 他身姿挺拔,动作并不生疏,扯线、逆风、助跑,动作流畅。 那金鲤鱼借着风势,摇摇晃晃开始攀升。 “高点!再高点呀远哥哥!” 凌寒知不知何时已从亭子里跑了出来,站在离他不远处,叉着腰当起了“场外指导”。 “线松点松点!哎哟!收!快收线!风小了!” 她指挥得煞有介事,却不肯自己动手。 “逆风!逆风懂不懂?你这样不对!” 她小脸因为“焦急”而泛红。 一阵乱风忽至,风筝猛地一沉,眼看就要栽下来。 “哎呀!” 凌寒知惊呼,下意识往顾云舟身边一躲。 顾云舟手臂稳如磐石,腕子灵巧一抖一收,金鲤被稳稳拉高,反而飞得更稳。 他侧头,看向身侧抓着他衣角的“指挥官”,声音带点揶揄: “知知教导得是,可惜风,它偏不听指挥。” 凌寒知被他看得脸颊微热,立刻松开他的衣角,强作镇定地哼了一声:“那是……那是你学艺不精!要是我来……” 话没说完,自己先底气不足地住了口。 顾云舟低笑,不再理会她的“嘴硬”,专注操控。 不多时,那金鲤鱼已稳稳地翱翔在湛蓝的高空,成为天际一道亮眼的风景。 线轴在他手中收放自如。 他这才转身,走到凌寒知面前,将缠着风筝线的线轴递向她: “喏,飞稳了。知知要的‘天上的风筝’,给你。” 阳光落在他俊朗的侧脸和专注递来的手上,这一幕竟有几分说不出的温柔。 凌寒知眼中闪过真实的惊艳,伸手去接。 指尖刚触到光滑的线轴,她却猛地缩回手,蹙起秀气的眉头,声音带着娇气十足的挑剔: “等等!这线轴好硌手!缠得也乱七八糟的!” 她伸出自己保养得宜、嫩白如玉的手掌在顾云舟眼前晃了晃,理直气壮: “远哥哥,你得把它缠整齐了,再……再找个软和点的缎子,给我在握柄那儿绑个好看的蝴蝶结!不然怎么拿嘛!” 缠整齐?绑蝴蝶结? 顾云舟看着这只蹬鼻子上脸的雀儿,再看看手里光秃秃可怜巴巴的线轴,一股荒谬又餍足的愉悦直冲天灵盖。 “娇气。”他无奈摇头,嘴角那纵容的笑却压不住。 话虽如此,他竟真就站在原地,修长手指麻利整理丝线,绕得干净利落。 贵生适时递上一条杏色软缎。 顾云舟接过,当真慢条斯理系了个——端端正正的蝴蝶结。 动作优雅得像在进行某种宫廷礼仪。 “现在呢?” 他将这“精装修”过的风筝线轴再次递出。 凌寒知看着那阳光下泛光的蝴蝶结,终于猫儿般满足弯起眉眼。 她伸手郑重接过,捏着蝴蝶结柄,像模像样拽了拽线:“嗯…这还差不多像点样子。” 阳光暖暖地照在身上,线轴稳稳握在手中,风筝在蓝天上悠然自得。 这感觉……还不错? 她仰着小脸,专注地看着那翱翔的金鲤,唇角不自觉扬起。 顾云舟站在她身侧,目光却落在她身上。 看她被阳光镀上金边的侧脸,看她微微眯起的满足眼眸,看她手中那被他亲手系上蝴蝶结的线轴……一种奇异的满足感充盈胸腔。 然而,这“岁月静好”只维持了不到一盏茶的时间。 凌寒知举着线轴的手臂就开始微微发酸。 她眼珠一转,忽然“哎呀”一声,像是手滑,又像是故意,那系着蝴蝶结的线轴竟从她手中脱手飞出,滚落在几步外的草地上! 那金鲤鱼失了牵引,立刻在风中剧烈摇摆起来! 顾云舟长腿一迈,眼疾手快抄起线轴,蹙眉:“你……” 却见凌寒知揉着手腕,小脸绽开狡黠又无辜的笑,声音拖得又娇又懒: “哎呀,举着手好酸呀……远哥哥你看,它好像更喜欢自由自在呢~” 她指着那在天空歪歪扭扭、却似乎正朝着更高更远方向飘去的风筝,歪着头,眼神纯真又带着点歪理: “算啦算啦,强扭的风筝不甜。 远哥哥,就让它替我们……寻自在去好啦~” 说完,她竟真不再瞧那风筝一眼,施施然转身回亭,重新窝进美人靠,拈块新糕,仿佛刚才那场轰轰烈烈的“纸鸢大业”只是春梦一场。 顾云舟握着失而复得又瞬间失用的蝴蝶结线轴,看着美人靠上啃点心晒太阳的咸鱼,再看天边那个越来越小、即将消失的金点…… 初时错愕,继而,胸腔震动,终于忍不住低笑出声。 那笑里,是无奈,是纵容,更是被狠狠“摆了一道”却又食髓知味、甘之如饴的餍足。 这镶了金边儿的小祖宗,连耍赖皮,都能耍得如此清新脱俗、理直气壮。 他随手将蝴蝶结线轴丢给贵生,大步回亭。 阳光正盛,落在凌寒知眯起的眼睫上,也落入顾云舟深邃眼底的宠溺微光里。 至于那条奔向“自由”的金鲤鱼? 嗯,大约是工伤报销清单上的其中一笔了。 第79章 金陵别院5.0 栖梧苑内,春光漫入,将临窗铺着厚软云锦的贵妃榻烘得暖意融融,无声召唤着咸鱼归位。 凌寒知踱到榻边,素手虚拂缎面,感受着阳光温度,脸上露出一种准备享受顶级服务的慵懒餍足感。 她姿态优雅地斜倚上去,像没骨头似的陷进柔软里,然后,开始了今日份的搞事。 她微蹙远山黛,指尖精准点向自己光裸脚踝 ——那里被某人热衷光顾,痕迹未消,阳光下格外扎眼。 “远哥哥~”声音软糯带钩,“光呢,暖是暖了,可正好照脚踝。 偏偏又溜一线晃眼皮子,烦得慌~” 她眨着无辜的眼,“差那么半寸?劳烦您老动动贵手,把这湘帘往左边挪挪? 就半寸,要暖着这——”她点点微红的踝骨,“一丝儿光都不能沾到我眼上。” 顾云舟刚坐下,闻言抬眼扫过那抹碍眼的红痕,又看她蹙眉。 他唇角微勾,起身走向窗边,骨节分明的手指捻起湘帘边,“唰啦”一响—— 顾云舟捻着帘边,轻松一扯,帘子乖乖听话。 他瞄一眼她的脚踝和眉头,悠哉哉拨弄一下——不止半寸,是一寸。 光线立刻温驯地伏在她脚踝上,耀眼的部分被精准拦截在外。 “如何?”他回身,温声问,语调从容得像掌控全局。 寒知眯眼感受了一下,满意地点头:“嗯,远哥哥手真稳,刚刚好。” 刚躺舒服不到三息,窗外枝头一只画眉鸟突然引吭高歌,婉转得有些刺耳。 寒知立刻蹙眉,抬手捂住耳朵,小脸皱成一团,声音带着夸张的委屈:“哎呀!吵死了! 远哥哥,你听那画眉!叫得人心烦意乱,还怎么睡呀?” 她水汪汪的眼睛看向他,“要不……让贵生去把那枝头最聒噪的‘小祖宗’请远点儿? 或者……”她眼波流转,“你帮我捂会儿耳朵?” 顾云舟看着这副娇气赖皮模样,心头奇异地熨帖。 没叫贵生,他倾身向前,带着薄茧的指腹揉上她太阳穴:“画眉报春,本是吉兆。 不过吵着我的知知了,确实不该。” 他话音未落,窗外那只高歌的画眉仿佛被无形的手掐住了脖子,鸣叫戛然而止,扑棱棱飞远了 ——不知是水生还是长庚的手笔。 与此同时,他温热宽厚的手掌已经覆上了她小巧玲珑的耳朵,掌心干燥温暖,隔绝了外界最后一点杂音。 “这样可好?”他问,指腹还在她耳廓周围轻轻打着圈。 “嗯……”寒知发出一声舒服的喟叹,像被顺毛的猫儿,在他掌心下蹭了蹭, “远哥哥的手,比什么耳塞都管用。” 耳根清净了,她又开始挑剔身下的支撑。 “哎呀,”她微微扭了扭腰肢,黛眉轻蹙, “这个靠枕软塌塌的,一点支撑都没有,硌得腰眼儿发酸。 躺久了骨头都要散架了!” 她抬起水眸,精准地望向书房方向,带着点撒娇的颐指气使: “远哥哥,我记得你书房里不是有个嵌了青玉的竹夫人吗? 那个弧度,那个硬度,正正好!拿来给我垫腰嘛!” 顾云舟挑眉,看她理直气壮的小模样,那点被依赖的餍足感轻易压过对物件的在意。 他捏捏她鼻尖:“小祖宗,眼光倒毒。” 竟真的起身,亲自去书房将那件“镇房之宝”小心翼翼地捧了过来,调整好角度,妥帖地垫在她纤细的腰肢下。 “如何?”他问。 寒知感受着那恰到好处的支撑和微凉温润的玉感,满足地喟叹:“唔…舒服!还是远哥哥懂我。” 光线、噪音、腰靠都解决了,她又开始对“气候”吹毛求疵。 “唔…风好像有点凉飕飕的,吹得脖子后面毛毛的。” 她缩了缩脖子。 顾云舟依言,起身将原本开了一掌宽的窗户轻轻合拢。 “欸?等等!” 刚合上,她又不满, “怎么又有点闷了?太阳好像也烈了些? 远哥哥,窗户还是开一点,就…三指宽? 透透气,又别让风直接灌进来。” 顾云舟好脾气地再次起身,修长的手指比量着,将窗户精准地推开三指宽的缝隙。 春风带着花香和新叶的气息柔柔渗入。 “现在呢?”他问。 寒知眯着眼感受了五息,又挑剔:“三指…好像风还是大了点? 吹得发丝飘,痒痒的。要不…两指半?” “……”顾云舟看着她闭着眼享受日光、嘴里却不停“微调”的模样,无奈又好笑。 他认命地再次精准调整窗户,推到一个介于两指与三指之间的微妙角度,确保微风习习又不带寒意,阳光暖融又不刺目。 “小姑奶奶,这次可行了?”他语气带着纵容的调侃。 “嗯…勉勉强强。”寒知从鼻子里哼了一声,终于不再挑剔环境。 就在顾云舟以为终于可以消停,看着她像只满足的猫儿般准备沉入梦乡时, 她长长的睫毛颤了颤,又睁开了眼,水眸盈盈地望着他,带着点期待和得寸进尺的娇憨: “对了远哥哥,”声音甜得像裹了蜜,“我恍惚记得,你抚琴的造诣是极好的? 比那些乐坊大家也不遑多让呢!” 她眨眨眼,抛出终极要求,“这光也暖了,风也柔了,腰也舒坦了,就是缺了点助眠的雅韵……要不……你为我抚一曲《清平乐》? 要慢点,轻点,像春日里最轻最柔的羽毛拂过心尖儿那么轻……” 她顿了顿,补充强调:“就在这儿,弹给我听?” 顾云舟看着她亮晶晶的、充满“期待”的眼睛,那里面清晰地映着自己的影子 ——一个被她支使得团团转,却甘之如饴的“饲养员”。 一股奇异的暖流夹杂着掌控一切的满足感冲上心头。 她如此依赖他,连午睡都要他亲手打造最完美的环境,甚至点明要他的琴声…… 这不正是他精心娇养、彻底驯服的证明吗? “好。”他低沉应道,眼底是深不见底的愉悦。 他没去取琴,而是直接坐在了榻边。 没有琴弦,他便伸出修长的手指,如同拨弄无形的丝弦,指尖在她身侧的空气中极其轻柔地划过,带起一丝微不可察的气流。 薄唇微启,低沉醇厚的嗓音如同陈年佳酿,轻轻哼唱着不成调的《清平乐》旋律, 每一个音节都刻意放得极轻极缓,如同情人枕畔最私密的呢喃。 “嗯……”寒知满足地嘤咛一声,仿佛被这独一无二的“人肉bg”彻底安抚。 她侧过身,脸颊蹭了蹭他放在榻边的手背,像找到了最舒适的抱枕, 终于放任自己沉入那被他亲手调校到完美的“午睡生态位”中,呼吸渐渐变得绵长均匀。 顾云舟垂眸,看着怀中人恬静的睡颜。 阳光被他调整得完美无瑕,均匀地洒在她细腻如瓷的脸颊上,长睫在眼下投下小扇般的阴影,红唇微嘟,睡得毫无防备。 脚踝上那点红痕在暖光下成了他专属的标记。 他耗费心力调整的光线、赶走的鸟雀、贡献的竹夫人、微调的窗户,以及此刻这不成调的哼唱…… 这一切的“麻烦”,在此刻都化作了巨大的成就感。 一种亲手打造完美生态位、将最珍贵的金丝雀娇养得离不开自己、连细微感受都依赖自己亲手调校的餍足感,如同温热的潮水般将他淹没。 他停止了哼唱,指尖却依旧停留在她颊边,感受着她温热的呼吸拂过指腹。 眼底的深潭中,翻涌着的是掌控一切的得意和被深度依赖的巨大满足。 他的知知,连午睡都要他亲手布置到极致完美,这不正说明她早已是他的骨中骨、肉中肉,离了他寸步难行么? 栖梧苑一片静谧,唯有他亲手塑造的“完美”在无声炫耀功绩。 顾云舟静坐,守着这只他亲手雕琢、无比满意、且深深确信已完全属于他的“金丝雀”,心中那份成就感和占有欲,达到了前所未有的巅峰。 第80章 金陵别院6.0 更深露重,栖梧苑内烛火昏黄。 顾云舟带着一身冷冽的夜气,带着他惯有的、不容置喙的亲昵意图挨近了榻上那只看似乖顺的“金丝雀”。 不同于昨日白昼被支使得团团转的餍足,此刻他眼中的暗流,是纯粹占有欲的苏醒。 淦!生产队的驴也不敢每晚加班啊! 地主家余粮再多也得考虑可持续发展! 这体力是吃菠菜长的吗? 凌寒知决定——主动出击,用言语的“小针”去戳破这黏腻的暧昧,力求达成“和平共处五项原则”。 在顾云舟倾身下来的瞬间,她突然睁开眼,堆起一个毫无瑕疵的、堪比女团营业式的甜笑: “远哥哥回来啦?辛苦了一整天,累不累?”声音刻意放得又软又糯,充满关怀。 顾云舟唇角微勾,饶有兴致看她表演。 寒知不等回应,闪电般坐起,拉过锦被就往他怀里猛塞:“夜深露重,仔细着凉!” 三两下裹出个巨大“蚕蛹”,意图竖起铜墙铁壁。 顾云舟盯着怀中被塞得鼓胀的锦团,再看她眼底藏不住的狡黠,眼中兴味更浓。 物理隔断失效,凌寒知果断祭出言语杀招。 她眨着无辜杏眼,嗓音清甜如蜜,字字却淬了毒:“远哥哥这般操劳,听闻累极的人啊,最需静养——” 尾音拉长,忽而压低,吐出一枚精准的刺心弹, “——否则,岂非虚耗过度,力不从心了?” “力——不——从——心——” 四个字砸落,室内烛火都似晃了一晃! 顾云舟眸中慵懒瞬间冰封,化作深潭寒冰。 一股被彻底冒犯的冷怒混着滔天征服欲轰然炸开! “知知忧心我?”他声音低哑,每个字都带着冰棱,刮过她骤然绷紧的肌肤。 卧槽!玩脱了! 她面上却挤出更甜更软的无辜,试图补救: “不…不必了?远哥哥我错了!我信!我信你龙精虎猛还不行吗?” 顾云舟指尖摩挲她细嫩下颌,眸色幽深似狼:“既是忧心,自要查——个——明——白——” 话音落下的同时,一根冰冷之物猝然贴上她左脚踝细腻的肌肤! 凌寒知浑身一僵,难以置信地低头看去。 那是一根纤细的银丝绞链,链条本身闪烁着内敛而昂贵的寒光, 其间错落地点缀着几颗南洋珍珠,本该是一件价值不菲、彰显主人矜贵身份的雅致脚饰。 链子的另一端,竟突兀地缀着两颗小巧玲珑、雕刻着缠枝莲纹的金铃,铃铛内部清晰可见悬着细小的金珠。 说好的温情脉脉极限拉扯呢?! 凌寒知脑中刷过无穷无尽的弹幕吐槽,身体却被云舟按住, 只能茫然地看着他伸出带着薄茧的指腹,带着一种近乎病态的专注和占有欲, 轻轻抚过银链与肌肤交接的脆弱之处。 “此物,衬你。”顾云舟低声评价,带着一股发自内心的赞叹。 他像是在欣赏一幅刚完成的名画,又像是在打量一件终于归位的珍宝,眼神专注而餍足。 随即,他状似无意,指尖轻轻拂过其中一只金铃。 “叮铃——” 一声清脆、在寂静中显得格外突兀且带着回音的铃响,瞬间撕裂了室内的凝滞空气。 紧接着的所谓“查验”,彻彻底底刷新了凌寒知对一个表面温润如玉的年轻男子所能达到的“人类体能上限”认知。 「叮铃——」声是进攻的号角。 「叮啷——」声是反抗的哀鸣。 「叮铃啷当——」是彻底的溃不成军…… 这一夜,栖梧苑内,风雨飘摇,铃响不绝。 当晨曦那吝啬的微光终于艰难地穿透窗棂, 落在凌乱不堪的锦褥上时,凌寒知瘫软如泥, 感觉全身骨头都已被细细拆开碾碎又草草组装回去。 她声带罢工,只能张着唇,小口小口艰难地吞咽着空气, 胸肺间如同破风箱般嗬嗬作响。 窗外,天光仍未大亮,夜露尚存,在草叶尖上凝聚。 而脚踝上那象征着“验证完毕”的金铃,依旧静静地贴着她微微发烫的皮肤, 仿佛昨夜那一曲不知疲倦的、羞耻的“铃铛协奏曲”,只是她一个荒诞的噩梦余音。 第81章 去凌府 栖梧别院大门前 四月的晨风带着暖意和即将分离的躁动。 一辆挂着凌府徽记的华贵马车停在阶下,车夫垂手肃立。 沁月指挥着小丫鬟将最后几个装满凌寒知“日常用度”的紫檀木箱搬上车 ——箱子里塞满了顾云舟精挑细选、彰显“顾家娇养”的绫罗绸缎和珍玩摆件,既是体面,也是无形的标记。 顾云舟站在台阶上,月白锦袍纤尘不染,身姿挺拔如松。 他亲手为裹着薄薄春衫斗篷的凌寒知拢了拢衣领,指尖状似不经意地擦过她温热的颈侧肌肤,动作温柔得能滴出水来。 “知知,”他开口,声音低沉悦耳,带着一贯的掌控感, “到了凌府,万事以凌老大人寿辰为重。 你是他‘失而复得’的孙女,一举一动都关乎凌家体面,也关乎我们两家的情谊。” 他刻意加重了“失而复得”和“情谊”几个字。 凌寒知低眉顺眼,扮演着即将“认祖归宗”的乖巧孙女:“远哥哥放心,知知省得。 定会尽心侍奉祖父,不负哥哥教导。” 顾云舟的目光却在她低垂的、显得格外温顺的眉眼上停留片刻,随即缓缓下移,落在她交叠在小腹前的纤手上。 他伸出手,不是握,而是用带着薄茧的指腹,轻轻摩挲挲她细腻的手背,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亲昵和……警告。 “还有一事,”他声音压得更低,只有两人能听清,那温润的语调里掺入一丝不易察觉的冷硬,“凌府那位二公子,你那位‘小叔叔’凌尧……” 凌寒知心头一跳,面上却恰到好处地露出一点茫然:“小叔叔?哥哥是说凌尧公子? 他身子似乎不大好,总是咳嗽。” 她对凌尧的印象仅限于那个苍白单薄、咳嗽不断的影子。 “正是他。”顾云舟捏了捏她的指尖,力道微重,带着强调的意味, “此人虽是你名义上的叔父,但毕竟……未婚。” 他吐出这两个字,目光锐利地锁住凌寒知的眼睛,仿佛要穿透她伪装的平静。 “凌家是清流门第,规矩大过天。你如今身份贵重,又是待嫁之身,更要万分谨守男女大防。 他若因‘体弱’或‘叔侄情分’邀你私下品茶、赏花,或是借‘关心’之名过多接近……” 顾云舟顿了顿,指尖在她手腕内侧不轻不重地一按,留下一点微热的触感, “切记,一律婉拒!推说身子不适,或是要为你祖父寿宴诵经祈福,皆可。” 他微微俯身,灼热的气息几乎喷吐在她敏感的耳廓,声音低沉如情人私语,内容却冰冷如铁律: “知知,莫要忘了自己的身份——你是凌家的小姐,更是我顾云舟未过门的妻子。 你的清誉,容不得半分闪失,也容不得任何……不必要的‘闲言碎语’。 尤其,是来自一个病弱未婚男子的‘关切’。” 这番话说得冠冕堂皇,滴水不漏。 字字句句都在维护凌顾两家的“清誉”和凌寒知作为“准顾夫人”的体面,将他对凌尧的忌惮和防备,完美地包裹在“为你好”、“守规矩”的外衣之下。 他就是要用“未婚”这个标签,将凌尧钉在可能威胁凌寒知名节的危险位置上,让她本能地避而远之。 凌寒知感受着手腕上残留的力道和耳畔那带着占有欲的警告,心里翻了个巨大的白眼: 死变态,占有欲爆棚还非要扯什么名节规矩! 凌尧那风一吹就倒的样子,能有什么威胁? 怕不是你自己心里有鬼。 但面上,她立刻配合地露出一丝紧张和依赖,反手轻轻抓住顾云舟的衣袖,指尖微颤,声音带着恰到好处的顺从与委屈: “远哥哥……知知知道了。 我……我定会谨言慎行,除了必要的请安问礼,绝不与……小叔叔独处,更不会给他半分近身的机会! 知知心里只有远哥哥,只盼着寿宴一结束,哥哥就来接我回家。” “回家”二字取悦了顾云舟。 他眼底的冷硬稍融,满意地拍了拍她的手背: “这才乖。记住哥哥的话,在凌府,安分守己,做好你该做的‘孙女’。 旁的人,旁的事,无需理会。一切有我。” 他最后深深看了她一眼,那眼神复杂,混合着掌控、占有、警告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即将分离的不快。 然后才松开手,对候在一旁的沁月和凌家派来的管事嬷嬷微微颔首:“好生伺候小姐。老夫人寿辰后,我自来接。” “是,顾公子。”管事嬷嬷恭敬应声。 沁月扶着凌寒知走向马车。 就在凌寒知弯腰准备登车时,手腕上那串顾云舟前日刚赏的、由顶级南红玛瑙和细金珠串成的贵重手串,不知怎地磕在了车辕上,“啪嗒”一声,金线骤然绷断! 噼里啪啦! 数十颗圆润饱满、色泽纯正的南红珠子瞬间滚落一地,在青石板上跳跃滚动,如同散落的血珠。 在场众人皆是一惊! 顾云舟眉头瞬间蹙起。 凌寒知“哎呀”一声轻呼,脸上是真实的错愕和一丝恰到好处的懊恼。 顾云舟看着那些滚落四散的珠子,心头掠过一丝不祥的阴翳。 这意外,像是在这“暂时分离”的节点上,落下了一个不和谐的、充满变数的注脚。 【滴!宿主,目标顾云舟情绪波动:强烈不安+占有欲激增。能量值+25点!】系统886的提示音带着幸灾乐祸的滋啦声。 呵,不祥之兆?挺好。 顾变态,你就抱着你的不安好好“处理事情”去。凌家这趟,老子躺定了! 第82章 凌府1.0 金陵四月微燥的风,吹开了凌府那两扇沉重的朱漆大门。 扑面而来的,是樟木的清气、新漆的辛味,以及一丝若有若无萦绕不散的药香。 这味道与顾家西苑温软纯粹的富贵暖香截然不同,沉甸甸、凉飕飕的,浸透了“官邸”特有的紧绷与清冷。 凌寒知扶着沁月的手,踩着踏脚凳下了顾家马车。 水红云锦的裙裾擦过那光洁如镜的青石门槛时,她内心弹幕刷得飞起: 这门槛怕不是金刚石磨的?跟城墙似的! 老凌头过个寿,门槛也内卷成这样? “小姐,仔细脚下。”凌府来接引的管事孙嬷嬷迎上来,一张脸刻板得像张放久了的老榆木砧板,声音也干涩平板。 “嗯。”寒知低眉顺眼应了声,眼波飞快扫过庭院。 假山嶙峋,花木修剪得一丝不苟,透着匠气的“体面”,却缺了鲜活气。 廊下侍立的仆从们垂手低眉,行走悄然如影。 嚯,清流门第,讲究全员入定?比顾云舟书房开会还严肃三分。 这哪是归家省亲,分明是科考前踩点! 她被引至一处名为“听松轩”的客院。 竹帘半卷,露出窗外几竿僵硬的瘦竹,案上青瓷冰裂纹瓶里斜插一支半枯的松枝。 清雅是够清雅,可那坐榻硬得能硌出痔疮,远不如栖梧别院她那张铺了三层鹅绒的销金窝。 “小姐一路辛苦,请在此稍作歇息。” 孙嬷嬷刻板的声音响起,“府里没有女眷,府中中馈尚无合适人手。 老太爷知晓您回来襄助寿宴、招待女客,很是欣慰,午后精神头足些,便会请您过去叙话。”她说完,躬身退下。 寒知心中应了声“收到任务简报”,面上却只微微颔首。 刚想往临窗的美人榻上放肆一瘫,沁月便凑近了低声道:“小姐,您看,这客房待客的零嘴匣子都没备一个呢。”语气里替主子透着点委屈。 “甚好,”寒知一摆手,顺势歪倒在引枕上,舒服地喟叹一声,“省得为了装体面,还要跟点心渣子作斗争。” 午后未时,阳光正好。 凌寒知被引至凌府正厅“松鹤堂”。 厅堂高阔,阳光从高大的窗格洒落,本该敞亮,却因那过分的空旷和过分规整的摆设,压得人有些透不过气。 厅中主位宽大的紫檀雕花太师椅上,端坐一人。 深紫暗云纹锦袍簇新合宜,看得出是寿辰的新衣,只是裹在消瘦的躯体上,仍显出几分空荡,反而衬出一种刻意维持的庄重威仪。 正是新近被朝廷平反、起复为金陵刺史的凌老大人。 五十岁的年纪,流放与忧思在他身上刻下了远比岁月更深的痕迹。 面颊凹陷,颧骨略突,面色是多年难见天日的蜡黄。 然,那一双眼睛却浑浊而锐利,像磨砺过的旧玉,透着一股刻入骨髓的精明与对家族复起近乎病态的执着。 这份精神气,绝非强弩之末。 凌寒知心头警铃微震,面上却无波无澜,依着贵女的规矩,裙裾不动如山,深深福了下去,声音清泠泠如碎玉落盘:“孙女寒知,给祖父请安。恭祝祖父松鹤长春,福寿绵长。” 姿态标准,神情恭谨,一丝恰到好处的、久别重逢的孺慕融入眉梢眼角。 “咳……”凌老大人开了口,声音低沉,微带沙哑,却不显半分弱势,带着一种久居上位的惯常腔调,“起来,好孩子。” 他微微抬手,动作有些僵硬迟缓。 寒知依言起身,垂手侍立,端的是温婉娴静。 凌老大人的目光如同精确的刻刀,缓缓在她周身扫过 ——清丽的姿容,合宜的穿戴,无可挑剔的仪态。 最终,那蜡黄的脸上浮现一个堪称“慈祥”的笑容: “好……好孩子。回来就好,回来就好啊!这些年……委屈你了。” 他语气低沉,刻意渲染着一丝悲怆与欣慰,“在顾家……顾家待你如何?” 寒知心头电闪:经典开场白!苦情频道已锁定! 她面上适时地氤氲开一层薄薄的水光,声音微微发哽,带着恰到好处的依赖:“劳祖父挂念。孙女……在顾家,老夫人和顾……哥哥待孙女,极好。” 那“顾哥哥”三字,清晰、自然,尾音里还含了点女儿家的羞涩,既点明顾家庇护,又巧妙带出那份令人遐想的“情意”。 “顾哥哥”三字出口瞬间,凌老大人嘴角那点“慈祥”似乎凝滞了不到一息。 浑浊眼底深处,冰凌般刺骨的算计一闪而过,快如电光石火。 随即,“欣慰”的笑容重新堆满皱纹:“那就好,那就好!顾家……顾家贤侄倒是有心,将你养得这般齐整,祖父……也就放心了!” 他顿了顿,喉咙里发出几声低咳,枯瘦的手指在袖中紧了紧,“既是回来了,便是我凌家的骨血。过去种种,俱往矣。 往后……自有祖父,咳咳……和你小叔叔……护着你周全。” 凌尧便在此刻登场。石青鼠裘裹着清瘦身子,飘进堂内如一道青烟。 他先扫父亲咳得佝偻的背脊,才把目光转向寒知。 那眼神——七分估价师看古董,三分屠夫掂猪肉。 “父亲莫忧神,”他声线平稳如念公文,“寒知归来是喜事,慢慢说话便是。”言罢才“自然”看向少女,眼底疏离冷过数九寒霜。 顾寒知脑中突然响起系统提示音,惊得她一个激灵,但并不慌张。 她面上适时露出对祖父身体的忧虑:“祖父当保重身体。” 凌尧脸上挂起一抹属于“长辈”的、略显疲惫却足够温和的笑容: “寒知一路辛苦。父亲念着你,知道你来帮着操持寿宴,今日精神倒是比前日好些了。” 他的语气没有太多波澜,仿佛在说一件再普通不过的家常事。 “多谢小叔叔挂怀。”寒知屈膝行礼,动作行云流水,眼神却恰到好处地微微避开与凌尧的直接对视,带着点面对“陌生且位高长辈”的天然羞怯与局促。 “一家人,不必拘礼。”凌尧的声音温和依旧,却无甚暖意。 他看了一眼主位上闭目缓神的父亲,对寒知道:“祖父倦了,需静养。 寒知,你先回听松轩歇息。晚些时候再来商议寿宴女客接待事宜。” “是,孙女告退。”寒知再次福身,礼数周全。 转向凌老大人时,声音放得更柔:“祖父好生歇着,孙女晚些再来给您请安。” 凌老大人闭着眼,靠在椅背上,只疲惫地挥了挥手。 第83章 凌府2.0 凌府·听松轩 门扉轻合,隔绝了门外刻板的空气。 凌寒知挥退沁月:“乏了,都下去罢,莫扰我歇息。” 沁月担忧地瞥她一眼,终是垂首退下。 室内重归寂静,唯剩窗外风拂新叶的沙沙声。 寒知脸上那点恰到好处的孺慕、担忧瞬间褪得一干二净,只剩一片咸鱼被强行翻面的死寂。 她像没了骨头,“噗通”瘫进窗边软榻,一声长叹仿佛抽干了魂: “呼……这凌府,一股子陈年老棺木刷了新漆的味儿,闷得慌!” “886!速来对账!” 声音不高,却透着股杀气。 【宿主请讲,本统时刻准备为宿主排忧解难~】 系统秒切客服腔,甜得发腻。 “忧你个头!” 寒知猛地坐直,指尖在榻沿无声猛戳: “凌尧!他!金!闪!闪!气运!跟个小太阳似的。 比顾变态那蓝汪汪的探照灯起码亮一倍, 系统兄台,您老眼是摆设? 还是在顾云舟的醋缸里腌入味了? 早干嘛去了? 码头上、栖梧院里、顾府书房,都能感应到他气息, 这么大一金羊,现在才哔哔?玩儿我呢?” 【…滴!逻辑检索中…滋啦…原因分析:目标凌尧此前处于‘剧情锚点未激活’状态,世界规则级屏蔽生效。直至宿主触发凌尧剧情开始节点,其核心气运才向本系统开放…权限刚解锁!】 系统努力甩锅。 “合着就是副本没开,boss装死。坑爹!” 寒知气得磨后槽牙。贴贴计划的核心就是薅气运羊毛,这么大一只金羊在身边晃悠了那么久,居然现在才亮血条? 这感觉像错过了一个亿! 但紧接着,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激动归激动,账得算清楚。 系统切换成【pua大师】的蛊惑腔调:【高风险!高回报!金色气运收割效率:顾云舟的5-10倍!宿主!想摆脱试用期吗?转正!福利翻倍!sss商城权限!长生药!灭世武器!带记忆投胎当豪门咸鱼!攻略他!泼天富贵就在眼前!冲鸭!】 仿佛传销讲师上身。 “攻略他?性价比血亏!” 寒知内心毫无波澜,甚至想翻白眼。 “撩顾变态,一个依赖眼神+5点,被强吻+35点,性价比尚可,风险可控! 撩凌冰块?他那眼神看我跟看石头似的,前期‘演技成本’就是个无底洞! 有这功夫我不如多晒会儿太阳补补钙!“ 她声音带上冷意,“凌府寿宴肯定要发生啥,说不定就是他干的!现在靠近分分钟被警惕。” “再说了,老子咸鱼一条,目标是躺平吃好晒太阳。 人家权谋帝王事业批,目标是权力巅峰。 我跟他说‘今儿太阳适合躺尸’,他脑子里自动翻译‘此方位宜布局刺杀’。 强行撩汉?怕不是给恋爱绝缘体装芯片,cpu分分钟烧给你看!” “最要命的是风险!”寒知心头一紧。 “顾变态的金笼子,顶多付点‘肉体工伤’,安全有保障! 靠近凌尧?那是跳进朝堂党争的绞肉机! 哪天他政敌下毒,我喝口茶就能无缝衔接《甄嬛传》片头曲! 你看他那眼神,写满了‘一切皆可棋子’,我贴上去不是自虐是什么?纯纯找死!” 系统还想继续诱惑凌寒知,被寒知堵住。 “呵,信你不如信顾变态明天从良! 转正?福利? 下个世界万一扔丧尸堆里怎么办? 金色气运效率再高,老子现在能量够续命、月例够挥霍、阳光房即将到手! 眼瞧着一路坦荡,通关指日可待。 要那么多能量干嘛?买原子弹炸了顾府吗?没必要! 为了个虚无缥缈的大饼去挑战地狱副本?脑子有坑才干!” 【……滴!宿主选择:‘咸鱼躺平,珍爱生命,远离权谋男主’,理由充分逻辑严密,决策最终录入。建议:维持‘凌家乖孙女’人设,专注薅顾云舟稳定气运羊毛。】系统切换回【咸鱼辅助模式】,滋啦声里透着一股“算你狠”的认命。 “薅羊毛是基础,但不够!” 寒知眼珠一转,开始盘算后路。 “文哥儿这根潜力股必须扶起来! 让他当有实权的地方官,就算被凌尧牵连,也不至于太憋屈。 这小家伙那天抱着我哭唧唧认姐,得好好洗脑…不,引导!” 她立刻修正措辞。 “还得撺掇顾变态往海外铺条暗线! 凌家先前栽在党争上,凌冰块头铁又要冲进去,风险太高。 得给文哥儿,也给我自己,留个能游泳跑路的退路…” 她顿了顿,“至于儿子生不生…看顾变态表现和心情。 眼前嘛,凌府寿宴就是场大型坐牢体验!” 她连珠炮似的吐槽完,彻底翻了个身,把脸埋进软枕,声音闷闷的,带着终极咸鱼的觉悟: “所以,统子,省省! 金笼岁月静好,毒饼谁爱谁啃! 天塌下来有顾变态和凌冰块顶着! 老子担心个屁!走一步算一步,兵来将挡,水来…老子会游泳…” 凌寒知在软枕里蹭了蹭,彻底进入节能模式。 窗外的风,似乎也没那么燥了。 接下来几天,她的目标无比清晰:做个安静的、没存在感的、体面的背景板花瓶,熬过这场权谋风暴的中心地带。 第84章 凌府3.0 栖梧别院的暖香软枕,终是敌不过凌府这沁入骨髓的药气与刻板规矩。 听松轩的日子,于凌寒知而言,就是场精准卡点的“乖孙女”情景剧 ——台词固定、走位精准、情绪稳定,主打一个“体面省力,糊弄学满级”。 寿宴的各项章程、宾客名单、席面安排,早已由凌府那位刻板如老榆木砧板的孙嬷嬷并几个积年老管事打理得纹丝不乱,妥帖似衙门卷宗。 凌寒知象征性地翻了翻递上来的册子,眼神平静无波。 “嗯,嬷嬷费心了,”她声音温婉,带着恰到好处的满意,“如此甚好,祖父寿辰是大事,务求周全。” 她合上册子,递还给孙嬷嬷,动作优雅得挑不出错, “宾客接待的礼仪,已经有嬷嬷已为我细细讲过金陵各家规矩,嬷嬷只需将府上特别需注意的几位夫人性情喜好,再与我略提一提便是。” 孙嬷嬷脸上难得松动了一丝,大约是觉得这位“归宗”的小姐虽看着娇贵,倒也算识大体、知分寸,省了她许多口舌。 她躬身应了,拣着几位地位尊崇或性情特别的诰命夫人,言简意赅地说了几句。 凌寒知一脸认真状聆听,内心稳如老狗。 这些信息,栖梧别院那位嬷嬷早给她灌得烂熟于心。 此刻不过是走个过场,表示对凌府安排的尊重,以及证明自己“学习态度端正”。 真正的“日常功课”,是那碗每日雷打不动、飘着浓郁药香的药膳。 晨曦微透,听松轩小厨房已被药气笼罩。 顾家血燕、老参、虫草,经顾家婆子三昧真火熬炼,专为成就一份沉甸甸的“孝心”。 凌寒知摆好温婉脸,带沁月,莲步迈向松鹤堂。 凌老大人依旧端坐主位,蜡黄的面色在晨光下似乎……比昨日略少了一分死气? 凌寒知不敢确定,也许是心理作用。 她恭敬奉上药膳:“祖父,该进补了。孙女儿看着火候炖的,您尝尝。” “好,好孩子。”凌老大人的声音依旧低沉沙哑,浑浊的目光落在凌寒知身上,那点“慈祥”似乎真切了些许。 他慢慢喝着,动作迟缓却带着一种仪式感。 偶尔,浑浊的眼珠会瞥向安静侍立一旁的凌寒知, 他搁下炖盅,“再过一周便是寿宴,宾客往来,各房招待规制可都再捋过一遍了?” 凌寒知微微屈膝:“回祖父的话,孙嬷嬷已送来章程,孙女看过了,事无巨细,俱都妥帖。只是……” 她恰到好处地微蹙秀眉,做出认真思考的纯良模样,“听闻柳学士极重古礼,其夫人也讲究时辰吉凶,席次安排倒无问题,但迎送的时辰、车轿的停靠方位,是否需再请教下通晓星象的叔公? 孙女怕底下人疏漏,显得我凌府不够周全。” 凌老大人浑浊的眼中闪过一丝满意,对凌寒知的“谨慎”和“思虑周全”颇为受用。 “嗯,你能想到这一层,很好。此事就交给……咳咳……” 他咳嗽了几声,喘息稍定,“交给管家去办,让他务必寻你叔公问个明白。” “是,祖父考虑得是。”凌寒知乖巧应声,面上是恰到好处的崇敬, “还有一事,厨下拟的席面,有一道菊花羹,用的是应季的新菊。 孙女想着,祖父寿辰喜宴,能否将那菊花瓣儿在羹面上攒成个‘寿’字? 或是摆些吉瑞图样?既雅致,又显得心意独特。” 这提议显然挠到了凌老大人作为清流宿儒却又难掩渴求体面炫耀的痒处。 他蜡黄的脸上难得有了一丝生气:“嗯……倒是个巧思。就按你说的办。 不过,切记,‘雅’字当头,不可过于俗艳。” “是,祖父教诲的是。孙女定会叮嘱他们,要‘疏影横斜,暗香浮动’那般清雅。” 凌寒知一本正经地应着,内心已开始盘算待会儿回听松轩是先吃块酥饼还是躺会儿回笼觉。 正说着,孙嬷嬷捧着一份新誊写的名单进来,屈膝禀道:“老爷,方才王家又递了帖子,王通判夫人并其嫡次女欲来拜寿,您看这席位……” 凌老大人眉头几不可察地一蹙。 这王通判虽不算高官,但其母族与京中某位侍郎有亲,如今正是炙手可热的时候。 他沉吟片刻,浑浊的目光在孙嬷嬷和凌寒知脸上扫过:“……添上。知丫头,席上女眷众多,你初次归府宴客,与各家姑娘们也要多亲近亲近。 王家的嫡女,听说也是知书达理的,可……” 凌寒知立刻拿出早已备好的挡箭牌,面上带着恰到好处的羞涩与一丝恰到好处的依赖:“孙女省得。只是……只是顾家哥哥也提过,祖父寿宴是大事,孙女身份……毕竟特殊,宴上谨记祖父教诲、顾全凌府体面才是首要。 若有相宜的姐妹说话,孙女自会周全礼数,若有不熟的……孙女就待在外祖母(指顾老夫人)身边稳妥些,免得说错话做错事,反而失礼。” 这番“懂事”、“知分寸”、“谨记嘱托”的表态,再次完美击中了凌老大人最看重的门楣清誉痛点。 他果然点点头:“嗯,你如此懂事,老夫便放心了。 云舟和老夫人疼爱你,你也要谨言慎行,不负所望。” 一碗药膳见底,凌寒知心底暗暗松了口气:今日份“孝心表演”,顺利打卡下班! 她恭敬接过空炖盅,又说了几句注意身体的体己话,才告退出来。 至于凌尧的药膳,自有小厮送到他独居的“竹影斋”。 凌寒知连他面都懒得见,完美执行顾云舟的“避嫌”指令,也顺了自己的意。 什么叔叔伯伯,非必要,不见。 两份药膳只有给祖父的那碗,被她偷偷加了百分之一滴的灵泉水,祖父活着对她好处更大,稀释成这样,也是为了确保谁也无法察觉。 至于凌尧未来的路是搅弄风云权倾天下还是身陷囹圄折戟沉沙,关她何事? 离她越远越好。 日子便在这般“尽职尽责”的表面功夫与内心疯狂的押韵吐槽中,一日日滑向寿宴。 凌府上下,一切井井有条,平静得如同暴风雨前压抑的湖面。 凌寒知乐得清闲,只待那“正式亮相”的一刻,演完她“凌家归宗贵女”的重头戏,便能功成身退,回到栖梧别院那铺满阳光的贵妃榻上,继续她的镶金边躺平大业。 所谓名门贵女的生活,便是每天换着法儿地琢磨如何在规矩之内,最大程度地——摸鱼! 回到听松轩,沁月早已备好一小碟刚出炉的芙蓉糕。 凌寒知立刻把松鹤堂那股药味清规抛到脑后,瘫在软榻上,捻起一块送入口中,满足地喟叹一声:“唔…甜而不腻,香而不俗,这才是人间正味!” 至于什么王家嫡女、席面规制?都见鬼去! 第85章 凌府4.0 听松轩内,午后阳光慵懒。 凌寒知刚结束了每日例行的“孝心”表演,正想歪在软榻上喘口气,门外传来沁月刻意提高的通报声:“小姐,凌二公子房里的墨竹姐姐来了。” 凌寒知瞬间坐直,指尖飞快理好微乱的衣襟,端坐主位:“请进。” 墨竹身着青缎比甲,眉眼沉静,规矩行礼:“给小姐请安。 二公子说,有几处关乎女宾安置的细节,孙嬷嬷或恐思虑不周,特命奴婢前来,请小姐移步至竹影斋书房,当面再确认一二。 二公子已在书房相候。” 凌寒知心里咯噔一下。 顾云舟“谨守男女大防”、“避免独处”的警告在脑中尖锐响起。 拒绝?凌尧的“请”,关乎祖父寿宴体面,带着不容置疑的分量。 她一个刚归宗的“孙女”,岂敢不从? 凌寒知压住心头腹诽,面上恭敬温顺:“有劳墨竹姐姐带路。小叔叔为祖父寿宴如此费心,寒知自当聆听教诲。” 她眼神示意沁月跟上,这根“避嫌”的稻草必须抓住。 竹影斋书房清冷如冰。 凌尧临窗而立,石青鼠裘衬得身形更显清癯。 闻声转身,目光如深潭般无声锁住凌寒知。 “小叔叔安好。”凌寒知规规矩矩行大礼,垂眼盯着地面青砖缝隙。 “坐。”凌尧在主位落座,声音平淡无波。 凌寒知这才敢在末座锦凳上虚坐了三分之一,双手交叠于膝前,背脊不自觉挺得僵直,一副洗耳恭听、老实本分的模样。 凌尧并未立刻谈寿宴,目光扫过她略显拘谨的姿态,落在那微微发凉的手指上。 “你每日去给父亲请安送药,做得很好。” 他忽然开口,甚至还补了一句,“父亲用了,精神颇见起色,你有心了。” 凌寒知心头警铃大作—— 果然!固定任务来了! 面上却精准调动肌肉,挤出一个无比感动又带点羞涩的笑:“祖父不嫌孙女儿笨拙就好!能略尽孝心,是孙女儿的福分!不敢当小叔叔夸奖。” 她把姿态放得更低,仿佛只是沾了老祖宗宽厚的光。 凌尧眼底看不出情绪,显然对她这份“谦逊”不予置评更不深究。 “嗯。”他应了一声,话锋陡转,切入正题:“寿宴在即……”接着,他清晰而条理分明地指出了几个极其刁钻的细节问题 ——某位郡王妃对某种特定熏香的隐秘不适(远超孙嬷嬷知道的范畴),某位老封君随行嬷嬷与另一位夫人陪房间的陈年旧怨,以及几位年轻小姐间关于新科进士的微妙攀比…… 凌寒知越听心越沉。 这情报之深、思虑之密,让她对凌尧的敬畏几乎凝成实质。 她只能小鸡啄米般点头,努力将每一句话刻进脑子里,态度越发“敬畏”和“老实”。 “……这几处,务必与孙嬷嬷再仔细核对,落到实处。”凌尧交代完毕,语气不容置疑。 “是!小叔叔明察秋毫,思虑深远,孙女儿定当谨记,确保万无一失!” 凌寒知立刻保证,声音带着百分百的信服,仿佛凌尧指出的就是金科玉律。 凌尧看着她这份“老实”的表态,指尖在书案上轻叩了一下,方才淡声道:“父亲既觉你侍奉汤药用心,便不要停。” 语气平淡,却像盖棺定论。 淦!果然成打卡上班了! 她面上却瞬间切换成受宠若惊到极点、几乎要喜极而泣的表情,语调甚至激动得微微发颤:“是…是!多谢祖父和小叔叔信任! 孙女儿定当…定当更加用心,不敢有丝毫懈怠!” “嗯。”凌尧仿佛只是安排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端起手边温着的药碗,呷了一口。 随即摆摆手:“去。寿宴之事,多费心。” 凌寒知如蒙大赦,立刻起身行大礼:“是,孙女儿告退。” 躬身疾步退出书房,直到合拢的门扉彻底阻断了那道无形的压迫感,她才长长吁了口气,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后背中衣已浸了层薄汗。 沁月连忙上前扶住她微晃的手臂。春日暖风迎面吹来,拂在沁凉的肌肤上,激起一阵寒意。 凌寒知靠在沁月身上,眯眼看着天上白晃晃的太阳,无声吐槽:靠…这波血亏,赔上一份固定工不说,还差点被空调冻感冒。 第86章 凌家寿宴1.0 松鹤堂暖香浮动,紫砂壶嘴逸出袅袅白烟。 顾云舟踏着暮色入室,月白锦袍衬着金冠,俨然一位温润知礼的未来孙婿。 身后长兴恭敬捧着两只紫檀匣,浓烈的参香已无声宣告匣中重礼的分量。 “孙婿云舟,给祖父请安。” 他撩袍行礼,姿态恭谨无可挑剔,目光精准扫过主位枯瘦的凌刺史,最终落在窗边椅中裹着厚裘的凌尧身上,笑意温煦, “寒知在府上叨扰数日,承蒙祖父与小叔叔照拂,云舟感念于心。 恰逢祖父寿宴在即,特备了些足年份的长白老参与暹罗血燕,给祖父添些滋补。” 匣盖轻启,粗壮如婴臂的参体须发虬结,血燕盏盏纹理分明如丝绒,皆是价值千金的珍物。 凌刺史蜡黄脸上挤出一丝慈蔼笑意,枯指点了点椅子:“云舟有心,坐。知丫头懂事,规矩学得快,越发有气象了。” 他刻意一顿,浑浊眼底精光微闪,“昨儿还亲自盯着小厨房,在给老夫的雪蛤羹上,用枸杞子拼了个‘寿’字,心思灵巧得很呐。” 顾云舟依言落座,接过新烹的君山银针,指腹感受着薄胎瓷杯温润的弧度,仿佛掂量着下一步棋:“祖父言重。寒知年幼,能得祖父与小叔叔亲身指点,是她的造化。” 他垂眸啜了口茶汤,话锋如流水般不着痕迹地一转, “说来巧,前日漕上兄弟押船回来,说起金陵米市今年春荒竟出奇太平,往年那些个囤积居奇的,今年倒都缩了爪子。 想来是祖父坐镇金陵,宵小慑于威仪,不敢妄动?” 窗边阴影里,凌尧拢了拢膝上厚重的玄狐皮褥,苍白面容在暖炉热气熏蒸下少了几分病气,唯有一双眼依旧沉静如古井寒潭。 他指尖轻轻叩了叩紫檀椅扶手,声音不高却字字清晰,如冰珠落玉盘: “天下熙攘,利字当头。米价稳了,自然是百姓福祉。至于背后是慑于威仪,还是…” 他抬眼,目光精准掠过顾云舟,唇边牵起一丝弧度,“…有些人手快,先替天行道除了蠹虫,那就只有天知地知了。 譬如明晚祖父寿宴上的‘万寿琉璃灯’,各家争奇斗艳,灯王花落谁家,终归要各凭本事。云舟,你说是不是?” 顾云舟笑意更深,眼底那点寒芒已化入融融暖意:“小叔叔通透。本事…自然要做足。” 他放下茶盏,姿态恭谨却不失从容地为凌刺史续了热汤。 凌刺史朗笑出声,枯瘦的手掌在扶手上拍了两下:“好!好!如此方不负我凌氏门楣! 明日寿宴,云舟啊,你与知丫头一道,也让金陵的贵人老爷们瞧瞧,咱们两家结这门亲,是珠联璧合! 老夫这把老骨头,可就等着喝你们俩敬的寿酒了!” “祖父放心,孙婿与寒知定当尽心。”顾云舟起身,郑重一揖,掩去眸底一丝志在必得的灼热。 行至门口,他似想起什么,驻足回身,语气寻常如闲话家常,却字字敲在节点上: “听闻城南周记灯坊今年下了血本,弄了盏一丈多高的琉璃嵌玉‘八仙过海’,卯足了劲要争这寿宴灯魁?” 凌尧指间一枚温润的黑玉扳指轻轻转动,眼波依旧平静无波:“周家?往年灯魁拼的是灯谜精巧、文采风流。今年嘛…” 他顿了顿,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冷意,“兴许该添点新‘规矩’。” 顾云舟唇角微弯,笑意清浅如风拂水面,却带着无形的锋刃:“小叔叔说的是。规矩立了,总得让人守。” 他袍袖微拂,转身踏出松鹤堂。 廊下宫灯将他挺拔身影拉长,融入渐浓的夜色, “明日祖父寿宴吉庆,断不能让些不识趣的东西,搅了满堂和气。” 堂内,暖香依旧。 凌尧指间的黑玉扳指停止转动,冷硬如墨。 凌刺史脸上笑意敛尽,浑浊眼中锐利如鹰隼隼,望着顾家远去的灯笼微光:“周家…哼,不识抬举的东西蹦跶够了。正好,” 他枯瘦的手指用力抓紧扶手,“借他这盏不知死活的灯,给你侄女的‘顾夫人’之位添把火,也叫云舟看清楚,离了凌家这棵大树,‘珠联璧合’的船…可驶不进上善湖的金沙湾!” 第87章 凌家寿宴2.0 栖梧别院那温香软枕的余韵尚在鼻尖,凌府那刻板冷硬的“药香规矩”便已如冰水浇头。 听松轩的日子,对凌寒知而言,堪称大型坐牢体验卡升级版 ——精准、无趣、令人窒息。 因此,当那熟悉的沉水香混合着夜露的清冽气息, 随着顾云舟挺拔的身影一同出现在门口时, 凌寒知感觉自己那颗被“祖父亲情”、“小叔冷眼”和“孙嬷嬷的棺材脸”磋磨得快要枯萎的咸鱼灵魂,瞬间原地满血复活! “远哥哥——!” 声音未落,她整个人已如离弦之箭,带着即将‘刑满释放’的狂喜,炮弹般冲向那尊“人形救赎灯塔”。 顾云舟显然没料到这份‘惊喜’,脚步微顿,张开双臂,如同迎接一只终于归巢、被吓坏的金丝雀。 “砰!”软玉温香撞了个满怀。 凌寒知是真·八爪鱼附体! 双手死死搂住他的脖子,双腿更是不顾仪态地盘上他劲瘦的腰身,整个人像个超大号树袋熊挂件,牢牢钉在他身上, 脸深深埋进他带着熟悉暖意的颈窝,贪婪地呼吸着那驱散凌府阴霾的沉水香 ——即将自由的味道! “呜呜呜……远哥哥你可算来了。”闷闷的声音带着浓重的鼻音,委屈得能拧出水来。 顾云舟被她这全然的、近乎失态的依赖取悦到了巅峰。 低笑声自胸腔轰鸣而出,得意与宠溺溢于言表。 他稳稳托住她挂件般的身体,一手铁钳般揽紧她的腰,一手在她背上安抚地轻拍,顺毛手法娴熟。 “怎么了?我的知知受委屈了?”他低头,灼热的唇几乎贴上她敏感的耳廓,声音低沉沙哑,带着狎昵的笑意, “让哥哥看看,可是凌府的规矩硌着了我的娇雀儿?”他的手在她后腰不轻不重地摩挲着。 “怠慢倒没有,”凌寒知终于抬起头,小嘴委屈地撅着,“就是……规矩比顾府祠堂还多! 空气都是僵的!孙嬷嬷那张脸,活像我欠了她八百吊钱没还!祖父……” 她演技上线,小小声嘟囔,“祖父人是不错,就是……就是太端着了,跟他说话我都得在心里默念三遍‘端庄、端庄、端庄’!还有那小叔叔……” 她想起凌尧那冰锥似的眼神和系统的“高危警报”,她夸张地一哆嗦,把脸又埋回去,“冷得跟块万年玄冰似的。 远哥哥,栖梧苑的花……该开了?” 这半真半假的哭诉与思念,精准点燃顾云舟眸中名为‘独占’的暗火。 “有多想?”他声音更哑,箍在她腰间的手猛地收紧,几乎将她揉进身体里。 另一只手抬起她的下巴。 不等她回答,唇狠狠压了下来! “唔……”抗议胎死腹中。 这是顾云舟最喜欢的深吻。 熟练的撬开她的齿关,长驱直入,贪婪地汲取着她的甜美,仿佛要将她这几日在凌府沾染的“异己”气息彻底覆盖、清洗。 凌寒知被他吻得浑身发软,氧气告罄,只能软泥般攀附着他,被动承受着。 顾云舟抱着她,一边探索,一边走向内室那张铺着厚厚锦褥的软榻。 直到两人的重量深深陷入柔软的云堆里,他才稍稍退开一丝缝隙,流连在她红肿水润的唇瓣上,细细研磨,舌尖偶尔暧昧地舔过她敏感的唇角。 “现在……还委屈么?”他喘息粗重,鼻尖蹭着她的鼻尖,两人气息交融。 凌寒知微微喘息,眼神迷蒙,带着被吻傻的娇憨,闻言立刻猛点头,声音又软又糯带着控诉:“委屈!当然委屈!你不知道,我每天要早起去给祖父请安 还有听松轩……”她翻了个小白眼,“住的好无聊啊。” 顾云舟低笑震胸,显然看穿了她这番“委婉”抱怨下的真实想法。 他低头,在她撅起的唇上惩罚性一咬:“傻知知,你是凌家失而复得的掌上明珠,祖父看重,这些体面规矩自然少不了。 忍着点,嗯?就当……替哥哥尽孝了。” 他巧妙地偷换概念,将她的“尽孝”与自己的目的绑定。 “那……哥哥怎么补偿我?”凌寒知顺势而上,手指勾缠他衣襟盘扣,眼波潋滟,狡黠如狐,身体却无意识地在他怀里蹭了蹭,寻找更舒服的位置。 顾云舟在她腰间危险地一掐,引得她惊喘:“方才的‘慰藉’不够?” 他声音蛊惑,指尖却暗示性滑向她敏感的脊椎凹陷,“还是……想要点别的‘犒赏’?” 凌寒知脸一红,象征性地推了推他,却又被他更紧地锁在怀里。 她赶紧转移话题,小声道:“远哥哥…我总觉得…明天寿宴不会太平静。 祖父和小叔叔…他们好像…在准备什么?” 顾云舟眼中锐芒一闪而过,他低头,用鼻尖亲昵地蹭了蹭她的鼻尖:“哦?我的知知竟能察觉到这些了? 看来在凌府几日,心思倒是敏锐了不少。”他毫不吝啬夸奖,手指缠绕她一缕青丝把玩。 “不过,”他话锋一转,“这些都不需你操心。明日寿宴,你只需记住一件事——” 他捧起她的脸,“你,是凌家的孙女,是我顾云舟未过门的妻子。 穿上最华美的衣裙,戴上最耀眼的珠翠,拿出最得体的笑容,只需享受众星捧月,接受所有人的艳羡与祝福。 无论发生什么,天塌下来,有哥哥替你顶着。 至于那些藏在角落里的东西……” 他手指温柔地拂过她的眼睑,替她闭上, “闭上眼睛,哥哥替你清扫就是。 管它暗流汹涌,管它魑魅魍魉, 你只需踩着新铺的锦绣,走向我为你准备好的、最敞亮的未来!” 话音落下的瞬间,滚烫的吻再次烙印下来,更深,更沉,几乎要掠夺她最后一丝神智。 他手臂收紧,像是要将这最后的安全感全部挤压进她的身体里,然后才依依不舍地松开。 亲昵过后,顾云舟撑起身,指尖留恋地拂过她微肿的唇瓣, 又替她将蹭乱的衣襟仔细拢好, 盯着她因激吻而失神微喘的脸庞看了片刻,喉结滚动了一下,最终克制地移开目光。 他利落地整理好略显凌乱的衣物,仪态恢复世家公子的矜贵。 “夜深了,我的知知该安置了。” 他俯身在她额上印下一吻,气息犹带着未散的情热, “明日事多,今日我若久留,惹人闲话反倒于你不利。 养足精神,且安心睡去,一切自有哥哥在。 寿宴终了,哥哥便来接我的珍宝……回家。” 他最后深深看了她一眼,仿佛要将她的模样刻入眼底, 旋即转身,步伐沉稳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急切,身影很快融入门外浓郁的夜色之中。 唯有庭院一角新植的晚香玉,在微凉的夜风中送来一缕幽甜,混合着他残留的气息,缠绕在听松轩的门槛,许久未散。 第88章 凌家寿宴3.0 凌府·寿宴正日 晨雾未散,凌府门前已车马如龙。朱门洞开,仆从肃立,丝竹声隐隐透出府内喧嚣。 凌寒知一袭雪青碧织金妆花缎礼服,银线三叶水藻图腾如族徽暗刻,昭示着凌氏嫡脉归宗明珠的身份。 那套点翠冰种翡翠头面流光溢彩,贵不可言。 她立于凌尧身侧稍后,背脊挺直,任凭惊艳目光流连,私语赞叹不绝。 凌尧檀色直裰外罩玄貂大氅,面色苍白依旧,身姿却挺拔如松,气度沉凝。 他目光平静扫过众贵客,间或低声提点寒知关键人物的身份背景。 “金陵通判王大人及夫人。” “吏部侍郎家二公子。” “江南道监察御史李大人……” 每当此时,寒知便恰到好处屈膝行礼,应答简洁合宜,姿态无可挑剔。 那身图腾华服与凌家未来掌舵人身侧的位置,已然坐实“凌氏嫡孙女”的身份。 松鹤堂偏厅·暖阁 男宾自有凌尧及府中管事接待引至前厅,女眷们则由凌寒知引至精心布置的暖阁。 炉香氤氲,名花竞绽,侍女穿梭奉上精致茶点。作为唯一女主家,寒知刚踏入这珠光宝气之地,立时被谀词淹没。 “哎呀,这便是凌小姐?百闻不如一见,真真清贵天成,凌氏明珠!”绛紫锦袍的夫人热络拉着她的手。 “顾公子好福气,郎才女貌,天作之合!”另一夫人目光在她头面上逡巡。 “小小年纪,为祖父操持寿宴这般周全妥帖,孝心能干,羡煞凌老大人!”又一位诰命夫人接口。 顾老夫人适时朗声开口,笑容慈爱:“诸位夫人过誉了。知丫头确是孝顺懂事,她念着凌家认亲之恩,也记顾家养育之情。 在顾家便已学着看账理家,极是稳重。如今归宗,更显风范,老身也替她祖父高兴。” 顾秀云垂立老夫人身后,看着昔日“姐姐”众星拱月。 那身份、权势、华服如同天堑,将她最后一点嫉妒碾碎成粉,只剩深入骨髓的敬畏与恐惧。 她拼命缩小存在感,连呼吸都屏住,唯恐引人注目。 “这位便是凌老大人寻回的掌珠?果真气派不凡!”满头珠翠的伯爵夫人拉着她,眼神却在估价。 “可不是?顾家养得精心,穿戴比郡主也不差呢。”另一位夫人笑着附和,话里话外却透着试探。 寒知心中警铃大作:来了!豪门夫人の经典攀比+情报刺探环节! 她指尖在袖底一掐,面上适时浮起恰到好处的羞赧惶恐:“夫人谬赞。寒知托祖父与顾家福荫,愧不敢当。”姿态放低,滴水不漏。 接着是冗长的拜寿、献礼、听戏、品茶。 贵妇们言笑晏晏,话题却绕着圈地打探她的“底细” ——在顾家如何长大?与顾云舟如何“青梅竹马”?凌家未来对她有何安排? 凌寒知打起十二万分精神,将顾云舟精心打造的“剧本”演绎得天衣无缝: 提到顾家,便是“老夫人慈爱,待我如亲孙”; 说到顾云舟,便是“顾家兄长待我极好,事事周全”; 论及自身,便是“感念天恩,唯愿侍奉祖父膝下,学习规矩以报养育之恩”。 言语间那份对顾家的依赖、对凌家的孺慕、对未来“顾夫人”身份的顺理成章,被她的演技诠释得淋漓尽致。 偶尔流露的一丝因“身世坎坷”而生的脆弱,更是精准戳中某些夫人的怜惜之情。 然,和谐表皮之下,暗流涌动。 席间,王通判夫人几次三番将话题引向“金陵才俊”、“适龄公子”。 其嫡次女王小姐更是目光含羞,若有似无瞟向前厅方向。 寒知秒懂:好家伙!这是想借凌家寿宴“推销”女儿,甚至可能……想给凌尧这位病弱未婚的“小叔叔”递橄榄枝? 她立刻祭出终极挡箭牌,一脸“懵懂纯良”看向孙嬷嬷:“嬷嬷,方才祖父可是吩咐了,让我多陪陪顾祖母那边的老亲?我瞧着刘家老夫人像是乏了……” 孙嬷嬷刻板接招:“是,小姐。老太爷特意嘱咐,您初回金陵,首要亲近顾家亲眷,方显知恩不忘本。”一句话,精准拍回王夫人母女。 寒知心中给孙嬷嬷点了个赞:干得漂亮!工具人嬷嬷,加鸡腿! 王夫人碰了软钉子,笑容微僵,眼底阴翳一闪。 她拉女儿退开,低语几句,再看向寒知时,已带上审视与冷意。 就在此刻,暖阁内气氛陡变! 就在这时,几位身着宫缎、气质倨傲的妇人被簇拥着走了进来。 为首一位约莫四十许,面容姣好却带着刻薄相,身着异常华贵的孔雀蓝织金云锦宫装,头上赤金点翠九尾凤钗几乎要晃花人眼,正是宗室旁支里的一位郡君,夫家姓王。 她身后跟着几位同样神态高傲的贵妇,眼神挑剔地扫视着暖阁内的布置与众人。 王郡君的目光最终钉在寒知身上,轻蔑如同实质。 她摇着象牙柄缂丝团扇,拖长调子:“哟,这位便是凌家寻回来的小姐? 果然好风采,眉眼间倒与凌老大人年轻时确有两分神似。” 话锋陡然犀利,“只是这血脉大事,关乎宗族清誉,半点马虎不得。 不知当年那位忠心耿耿的李氏婢女…可曾留下什么确凿的信物佐证? 我等也是好奇得紧,凌氏乃清流砥柱,诗礼传家,这等认亲归宗的大事,想必是慎之又慎,滴水不漏,万无一失的?” 她刻意强调了“婢女”和“信物”,字字句句都在暗示寒知身份的模糊与可疑,质疑凌家认亲程序的严谨,更暗指凌家为了某种目的可能草率行事。 第89章 凌家寿宴4.0 不等众人反应,她团扇掩唇,短促一笑,矛头转向顾老夫人: “顾公子嘛,少年英才,富甲一方,自然是极好的。 只是商贾之家,如今竟能娶到凌氏嫡出的孙女,这身份上嘛… 呵呵,倒也算是一段‘别致’的佳话了。” 最后“佳话”二字,被她念得百转千回,充满了赤裸裸的嘲讽,既贬低了顾家的商贾出身,也连带羞辱了“下嫁”的寒知和接纳商贾的凌家。 暖阁内的空气瞬间凝固!所有谈笑戛然而止。 众女眷的目光齐刷刷聚焦在风暴中心,带着惊愕、探究、幸灾乐祸,甚至一丝同情。 顾老夫人捻着佛珠的手一顿,眼中精光暴涨,却并未立刻发作。 顾秀云更是吓得脸色煞白,下意识地往后缩了缩。 被如此当众质疑羞辱,凌寒知却并未如众人预想般惊慌失措或面露愠色。 她脸上那抹清浅得体的微笑甚至未曾减退分毫,反而在唇角漾开一丝更深的、近乎困惑的弧度,仿佛王郡君问了一个极其无礼又令人费解的问题。 她优雅地微微侧身,姿态恭谨地朝着前厅的方向行了一礼:“祖父慈爱,宗族长辈明察秋毫。 认亲归宗之事,乃凌氏阖族慎查族谱、验明祖传信物,并焚香告慰先祖之大事。 寒知能得归家门,全赖先祖庇佑与祖父及宗亲长辈秉持公道。 夫人关心宗族礼法规矩,” 她抬眼,目光平静无波地迎上王郡君,“寒知年幼,却也感佩夫人维护礼法之心。” 她巧妙地将“球”踢回给凌家,强调这是凌家整个宗族权威认证的结果,暗示对方质疑此事就是质疑凌家的权威,更是多管闲事。 随即,她看向王郡君,话锋柔中带刚:“至于顾家哥哥待我之心,祖母与在座诸位夫人皆是见证。顾家哥哥常说,情义贵重,不在门楣高低。 他敬祖父清正风骨,重凌氏累世清誉,倾力襄助,赤诚可鉴。 夫人方才所言‘佳话’二字,” 她唇角那抹困惑的笑意加深,“寒知深以为然。能与顾家哥哥缔结良缘,确是我与顾凌两家之幸,亦是上天眷顾的一段‘佳话’。” 她将王郡君的嘲讽原词奉还,却赋予了截然不同的、充满真挚与感恩的涵义,点明顾云舟的“敬”与“重”以及顾家对凌家的实质付出, 用“情义贵重”反衬出对方的势利刻薄,更拉上顾老夫人和所有在场的贵妇作为人证,瞬间将王郡君置于众矢之的。 王郡君被噎得面色青白,刚要发作找回场子—— 寒知忽又上前半步,声音压得更轻,纯然如小辈请教: “说起来,寒知在府中听小叔叔提起,听闻夫人府上的王公子才名卓着,上月于国子监府学论辩,力压群英,独占鳌头? 真真是虎父无犬子,夫人教导有方,实在令人钦佩。” 她顿了顿,目光扫过王郡君身后一位同样神色倨傲的少女(王郡君之女),“真诚赞叹”,“想来令媛深得夫人真传,假以时日,也必是京中闺秀翘楚,光耀门楣。” “上月论辩”四字一出口,王郡君握扇的手猛一抖,扇柄险些脱手! 她身后的女儿猛地低头掩住失态。 旁人或许只当寒知是寻常夸赞,但王郡君岂能不知? 她那宝贝儿子上月论辩“夺魁”的内幕极不光彩,乃是提前贿赂考官、窃取他人策论! 此事被凌尧的人暗中查实,证据捏在手里,正是敲打筹码之一! 寒知此刻轻飘飘地点出“上月论辩”,还特意提到“听小叔叔提起”,那意味深长的眼神,如同两把冰冷的匕首,瞬间刺破了王郡君所有的虚张声势,让她心胆俱寒。 这哪里是夸赞,分明是无声的死亡威胁! 若此事在此等场合被揭穿,她儿子前程尽毁,整个王家都将颜面扫地! “你……”王郡君喉咙发紧,强压惊惶,指向寒知的手指僵硬颤抖。 她猛吸一口气,声音拔高却尖利失真:“胡言乱语!” 转头对侍女咬牙低吼,“还不快走!这地方乌烟瘴气,惹人烦躁!” 语速冲乱,分寸尽失。 暖阁内落针可闻。 所有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呆了。 前一刻还盛气凌人的王郡君,下一刻竟当众失仪至此。 顾老夫人何等老辣!立刻抓住时机,重重一咳,悲悯叹息:“唉,知丫头这孩子,就是太过知礼懂事,心怀感恩。 凌家寻回血脉,治家有方,明察秋毫,这是天大的喜事,也是天理伦常。 偏生有些人,就是见不得别人好,非要寻些由头,真是…家门不幸啊。” 她这最后一句,意有所指地叹息着,目光扫过门口,等于在王郡君脸上又狠狠踩了一脚,坐实了她“无理取闹、自取其辱”的形象。 暖阁内静默了几息,随即爆发出比之前热烈十倍、真诚百倍的赞誉! 所有女眷看向凌寒知的目光彻底变了,不再是之前的客套吹捧,而是充满了由衷的敬畏与忌惮。 这位凌家小姐,不仅身份被凌家以图腾、信物和凌尧的姿态坐实得坚如磐石, 轻飘飘一句话更逼得一位郡君方寸大乱、仓皇败退,手段之高、背景之深,实在骇人! 她甚至没有一句恶语相向,全程保持着最完美的贵女仪态。 “凌小姐真是兰心蕙质,应对得体!” “凌老大人有福啊!有孙小姐这般玲珑剔透的掌上明珠!” “顾老夫人说得对,凌家门风清正,血脉纯正,自然福泽深厚!” “那等无礼之人,自取其辱罢了,凌小姐莫要放在心上!” 吹捧之声更加汹涌,却多了几分真心实意和小心翼翼。 凌寒知依旧含笑颔首,仿佛刚才的风波只是水面微澜。 她优雅转身,继续周旋于贵妇之间,从容扮演着寿宴上最耀眼也最莫测的女主人。 暖阁内再次恢复了表面的觥筹交错,但每个人都心知肚明,凌家这位归宗的明珠,绝非池中之物。 而角落里,顾秀云望向寒知背影的眼神,只剩下彻底的臣服与畏惧。 第90章 凌家寿宴5.0 顾云舟身着绛红镶边墨竹纹锦袍,身姿挺拔如修竹,正陪在身着紫红底福寿纹常服的凌刺史身侧。 凌刺史今日精神尚可,蜡黄的脸上带着一丝强撑的“红润”,浑浊的目光扫过满堂宾客,带着一种久违的、重掌权柄的满足感,也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 凌尧则裹着厚裘,安静地坐在稍远处的圈椅里,面色苍白,偶尔低咳,像一道无声的影子,目光却锐利地扫过全场,如同在棋盘上落子的棋手。 顾云舟的存在,如同一块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 他年轻、英俊,气度不凡,但出身“商贾”的标签,以及他即将迎娶凌家“失而复得”的掌上明珠 ——那位清丽绝伦、凌刺史唯一的孙女,凌寒知 ——这两点,足以点燃某些人的嫉妒之火。 “哟,这不是顾大东家吗?”一个略显轻浮的声音响起。 说话的是柳长史家的次子,他端着酒杯,脸上那笑假得能刮下二两粉,斜眼把顾云舟从头剐到尾,“顾兄好福气啊!听闻不日就要迎娶凌家千金了? 啧啧,真是麻雀飞上梧桐枝! 顾兄这手腕,这运道,当真是……呵呵,令人佩服!” 引得周围几位同样对凌寒知身份眼热的公子哥低声哄笑。 顾云舟面色不变,唇角甚至噙着一丝温润的笑意,仿佛没听出话里的刺。 他从容举杯,对着柳公子微微一颔首:“柳公子说笑了。 顾某能与凌府结亲,全赖祖父(指凌刺史)不弃寒微,念及两家旧谊。 至于福气……能与凌家小姐结缘,确是顾某三生有幸。”他语气谦逊,却将“凌家小姐”唤得亲昵自然,无形中宣告主权。 柳公子被他不软不硬地顶了回来,笑容僵了僵,正欲再刺几句,旁边又一位李公子插了进来,语气酸溜溜的: “顾兄谦虚了!谁不知道顾家商号如今在金陵风头正劲? 连我们李家在漕运上的份额都被顾兄‘关照’了不少。 顾兄这经商的手腕,配上凌小姐这般才貌双全的佳人,真真是……财色兼收啊!” 他刻意将“财色兼收”说得暧昧,眼神瞟向女眷方向,仿佛在暗示顾云舟娶凌寒知是为了凌家的势和他自己的利。 这话已近乎侮辱。 周围瞬间安静了几分,不少目光投向顾云舟。 顾云舟眼底的温润瞬间凝结成冰,他放下酒杯,动作优雅,声音却低沉了几分: “李公子慎言。顾某与凌府结亲,乃两姓之好,情投意合,岂容妄加揣测?至于生意场上的事……” 他微微一顿,目光如电射向李公子,唇边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漕运份额,价高者得,公平竞争。李家若觉得顾家‘关照’太过,不妨拿出真本事来争。 若只会在此处逞口舌之利,污人清誉……呵,李某兄,令尊辛苦打下的基业,怕是要毁在你这张嘴上。” 他语气平淡,却字字如刀,直戳李公子痛处。 最后那句“毁在你这张嘴上”,更是带着毫不掩饰的威胁。 李公子被他看得心头一凛,想起家中父亲对顾云舟手段的忌惮,又瞥见凌刺史虽未言语但微微蹙起的眉头,顿时脸色发白,讪讪地后退一步,不敢再言。 就在这时,一个身形微胖、穿着华贵锦袍的青年挤了过来,正是周家嫡系子弟周文轩。 周家靠着灯坊起家,近年野心勃勃,试图染指其他行业,与顾家在几处码头和货栈上摩擦不断。 周文轩脸上堆着假笑,眼神却带着阴鸷: “顾兄好大的威风!李兄不过开个玩笑,何必如此咄咄逼人? 说起来,今日凌刺史寿宴,各家都备了厚礼。 听闻顾兄特意从海外重金购得一盏‘八仙过海’琉璃灯,欲夺今晚灯魁? 啧啧,真是大手笔!不过嘛……” 他故意拖长音调,环视四周,提高声音:“这灯魁之名,向来是金陵灯坊行当的脸面! 顾兄一个外行,仗着财大气粗就想摘了这桃子,怕是……不合规矩? 也难怪城中有些议论,说顾兄行事霸道,连祖宗传下的行当规矩都不放在眼里了!” 周文轩这话极其阴毒。 表面上是质疑顾云舟夺灯魁的资格,实则是在指责他破坏行规、仗势欺人, 更是在凌刺史寿宴上,当着满堂宾客的面,暗示顾云舟“不守规矩”、“目中无人”, 试图挑起其他人对顾家的不满,也隐隐将矛头指向了“纵容”顾云舟的凌家。 空气瞬间凝固。 所有人都看向顾云舟,看他如何应对这更猛烈的、直指根基的挑衅。 连一直闭目养神的凌尧,也微微抬起了眼皮,眼底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冷光。 顾云舟却笑了。 那笑容温雅依旧,眼底却再无半分暖意。 他缓缓踱步,逼近周文轩一步。 明明只是寻常步伐,却带着无形的压迫感,让周文轩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 “周公子此言差矣。”顾云舟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 “灯魁竞彩,本就是为贺祖父寿辰添彩,图个喜庆热闹。顾某献灯,是尽一份孝心,何来‘摘桃子’一说?至于规矩……” 他目光扫过在场几位有头脸的灯坊老板,语气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疑惑:“金陵灯会,向来是能者居之,以灯艺精巧、寓意吉祥者为尊。这规矩,难道周家改了不成?还是说……” 他话锋陡然一转,眼神锐利如刀,直刺周文轩:“周家觉得,这金陵灯魁的名头,天生就该姓周?旁人碰不得?碰了,就是‘不合规矩’、‘目中无人’?” “你……你血口喷人!”周文轩被他反将一军,气得脸皮涨红。 “血口喷人?”顾云舟轻笑一声,带着一丝不屑, “顾某只是就事论事。周公子若觉得顾某的灯不合规矩,大可等晚上灯会开始,让诸位叔伯前辈、满堂宾客评鉴。 若真技不如人,顾某甘拜下风。但若有人在此刻,借‘规矩’之名,行打压排挤之实,阻挠他人为祖父贺寿的心意……” 他声音陡然转冷,目光如冰锥般钉在周文轩脸上:“那便是其心可诛!不仅是对顾某的污蔑,更是对祖父寿宴的搅扰!周公子,你说……这种人,该当何罪?” 最后一句,带着森然寒意。周文轩被他看得遍体生寒,仿佛被毒蛇盯上,竟一时语塞,额头渗出冷汗。 他本想借机打压顾云舟气焰,顺便为自家灯魁造势,却没想到被对方三言两语扣上了“搅扰寿宴”、“其心可诛”的大帽子! 就在气氛紧绷到极点时,一直沉默旁观的凌刺史终于缓缓开口,声音带着久居上位的威严和一丝恰到好处的疲惫:“好了。” 他拄着拐杖,在顾云舟和凌尧的虚扶下站起身,浑浊的目光扫过柳、李、周三人,最后落在顾云舟身上,语气平淡却不容置疑: “今日是老夫寿辰,图的是个喜庆祥和。些许口角之争,莫要伤了和气。云舟献灯,是孝心可嘉。文轩质疑,也是关心则乱。孰是孰非,晚上灯会自见分晓。” 他顿了顿,看向顾云舟,脸上露出一丝“慈祥”的笑容:“云舟啊,陪老夫去那边见见几位老友。尧儿,你也来。” 轻描淡写,便将一场风波压下。 既未苛责挑衅者,也未过分褒奖顾云舟,却无形中肯定了顾云舟“献灯贺寿”的正当性,并将他带离了是非之地。 至于周文轩的质疑?一句“关心则乱”便打发了,晚上“自见分晓”更是暗示:用实力说话,别玩嘴皮子。 顾云舟立刻躬身应道:“是,祖父。”他扶住凌刺史的手臂,姿态恭谨温顺,仿佛刚才那个言辞锋利、气势逼人的不是他。 凌尧也默默起身,跟在两人身后。 三人离开,留下身后神色各异的众人。 柳公子和李公子面面相觑,心有余悸。周文轩脸色铁青,盯着顾云舟的背影,眼中满是怨毒和不甘,却又无可奈何。 他想起家中长辈的叮嘱和周家今晚的“安排”,心中冷笑:顾云舟,让你再得意片刻!晚上有你哭的时候! 而顾云舟,在转身的刹那,眼底的冰冷瞬间化为温润笑意,仿佛刚才的一切从未发生。 他微微侧头,目光不经意地扫过角落里一个不起眼的长随,对方几不可察地点了下头。 顾云舟唇角勾起一丝极淡的、掌控一切的弧度。 周家?跳梁小丑罢了。 蹦跶得越欢,晚上摔得越惨。 这寿宴的舞台,终究是为他和凌家准备的。 至于这些挑衅?不过是开胃小菜,正好让他活动活动筋骨,也让某些人看清楚 ——他顾云舟,配不配得上凌家这“高枝”! 凌刺史感受着手臂上沉稳的力道,浑浊的眼底掠过一丝满意。 这小子,心性够稳,手段够辣,反应够快。 方才那番应对,既维护了自身和凌家的颜面,又没失了分寸,将难题巧妙地推回给对方,最后还给自己留足了台阶。 这份心机和手腕,配得上他凌家。 凌尧跟在后面,苍白的面容依旧平静,只是眼底深处,对顾云舟的“表现”也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评估。 他无声地摩挲了一下袖中的一枚冰冷铁牌。 寿宴继续,丝竹声起,推杯换盏。 白天的喧嚣之下,暗流却愈发汹涌,只待夜幕降临,那盏注定要成为祭品的“八仙过海”琉璃灯点亮之时,便是图穷匕见之刻。 第91章 凌家寿宴6.0 夜色温柔,熔金夕照褪去最后华服,凌府迎来真正的高光时刻。 白日寿宴的喧嚣属于应酬攀附,此刻琉璃灯点亮的庭院,方是金陵乃至江南道权柄核心的暗夜交锋场。 松鹤堂前,白日花海早已撤下,代之以数盏宫灯大师之作。 其中顾云舟所献“八仙过海”独占鳌头:一丈余高的琉璃巨灯,晶莹剔透,内嵌温润羊脂白玉,八仙人物衣袂飘飘,细节栩栩如生。 灯芯点亮时,七彩霞光自内蕴生,将“仙家贺寿”的意境烘托得浑然天成,引来一片倒吸凉气的赞叹。 与它咫尺相对的周家“百鸟朝凤”虽也硕大珠玑,却输了几分神韵,显得金玉堆砌,恰似粗鄙暴发户的耀目招牌。 空气里淡淡幽香与清甜果味交织,古琴洞箫的清雅曲调取代了喧嚣丝竹。 应邀踏足此地的,皆非等闲: 掌江南道命脉的高官勋贵、执文坛牛耳的宿儒、手握金陵财路的巨贾 ——凌家蛰伏归来,今夜便是最无声却最有力的宣告。 权谋在光影明灭间流转,合作在低语浅笑里悄然铸成。 顾云舟与凌寒知自然是最契合这幅清贵图景的点睛之笔。 顾云舟落后半步,姿态是守护者,目光却是无形的锁链,将雪青碧纱、流光溢彩的凌寒知牢牢圈定。 两人在如梦似幻的灯影下缓行,周身气场便是对“佳偶天成”四字的最佳诠释。 不远处,凌尧裹着厚裘,独坐圈椅隐于廊柱暗影,苍白面色在琉璃光下更显清冷,唯有那双幽深的眸子,锐利如鹰隼隼隼隼,不动声色地巡梭全场。 “远哥哥,”凌寒知在一盏精巧走马灯前驻足,慵懒地点评,“仕女眉眼含春,倒比活人还多几分情态。” 顾云舟目光扫过那灯,随即又落回她身上,唇角微弯:“画虽好,终究是纸影空浮。 不及知知此刻立于这‘八仙贺寿’灯下,玉骨仙姿,才是真正的流光溢彩。” 言语温润,赞美之意却直白坦荡,目光专注得仿佛周遭一切皆为虚设。 凌寒知嗔他一眼,颊飞薄红:“惯会浑说。”眼波流转似被琉璃沾染的秋水,哪有一分恼意。 此刻,庭中气氛忽地一滞。 江南道转运司副使王大人趋步至监察御史李大人身侧,急报虽刻意压低了声线,却足以如惊雷炸响在几位重臣耳边: “李大人!漕司急报!周记承运北境军需皮甲药材,公然短缺、以次充好。 更胆大包天,于‘苏杭绸缎’中夹藏未税南洋香料、宝石,数额惊人。 更有铁证账册在手!漕司已封其货栈船队,拿获人犯!此事竟发于凌老寿宴,万死之罪!” “军需!” “走私?!” “周家完了!自寻死路!” 低低的惊呼与叱骂如冰水泼出,瞬间冻结了周文轩脸上强撑的笑意。 几位先前还与他点头的官员,眼神已冷过刀锋,急欲撇清。 周老爷面如金纸,两眼翻白,直挺挺栽倒在地。 周文轩如遭雷亟,全身血液刹那冰凉!他下意识望向顾云舟方向—— 只见顾云舟正微微倾身,专注地听凌寒知说着什么,脸上是温柔的笑意,仿佛对这边的风波浑然未觉。 而凌寒知,正指着“八仙灯”上铁拐李的葫芦,巧笑嫣然,似乎正讲着一个有趣的小典故。 顾云舟眼中满是宠溺,轻轻点头,指尖状似无意地拂过她礼服袖口精致的刺绣边缘。 那份旁若无人的亲密与甜蜜,在此刻,对周文轩而言成了最刺目的嘲讽和最无情的蔑视。 周文轩再也无法维持表面的平静。 巨大的恐惧和彻底的绝望攫住了他。 他连告退的体面也顾不上,在无数道鄙夷、冷漠的目光穿刺下, 如同被抽去脊梁的犬,踉跄着拖起半昏的父亲,头也不敢抬地扎进庭院深处那片象征最终湮灭的黑暗。 周家,这个不自量力的挑战者,在顾、凌两家的棋局里,连一枚正式落子的资格都未曾获得,便已成齑粉。 权贵们的目光只在他身上掠过一瞬,便迅速转向真正的焦点 ——那对立于璀璨八仙灯下、光华耀眼的璧人。 顾云舟的目光似是无意地抬起,穿过流光溢彩的灯影,精准地投向廊柱暗影处的凌尧。 凌尧亦恰在此时抬眼。 两道视线在空中短暂交汇,没有言语,没有任何多余的表情,却仿佛完成了一次冰冷的确认。 凌尧几不可察地颔首,苍白指尖在膝上玄色厚裘上轻点了一下。 顾云舟随即收回视线,唇角的弧度依旧温润如初。 “这寿辰,”顾云舟低头,温热的呼吸拂过寒知耳畔,低沉一笑, “知知点的这道彩头,倒比烟花还要绚烂。” 第92章 回栖梧苑 栖梧别院的门槛,仿佛一道分隔压抑牢笼与安乐窝的结界。 当凌寒知的绣鞋终于重新踏上院中熟悉的青石板,感受着被阳光烘烤得暖融融的气息,她几乎要舒服地喟叹出声。 凌府那无处不在的药香、刻板的规矩、凌尧冰冷的审视、以及寿宴上惊心动魄的暗流,瞬间被抛在脑后。 “可算是……回家了!” 她声音不大,却带着劫后余生般的轻快,脚步不由自主地加快,目标明确地朝着书房方向 ——那里有她此刻最渴望的“充电站”和“能量源”。 沁月机灵地指挥小丫鬟安置行李,脸上也满是笑意,识趣地没有跟上。 书房门虚掩着。 寒知推门而入,沉水香混合着墨香的气息扑面而来,瞬间抚平了她紧绷的神经。 顾云舟正立于窗边紫檀大案前,执笔蘸墨,月白锦袍衬得侧影如松。 闻声,他并未立刻抬头,笔下行云流水,落下一行遒劲字迹。直至最后一笔收锋,墨迹未干,他才搁下笔,缓缓转过身。 目光落在门口那抹带着风尘却依旧清丽的身影上,他眼底那点专注瞬间化为温润的笑意,如同春水初融。 “回来了?”他开口,声音低沉悦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慵懒,仿佛她只是出门散了个小步。 “嗯!”寒知几乎是扑过去的,带着点迫不及待的依赖,一头扎进他张开的怀抱里。 熟悉的温热和沉水香瞬间将她包裹,她舒服地蹭了蹭他胸前微凉的锦缎,声音闷闷的,带着长途跋涉的疲惫和撒娇的软糯:“累死我了…” 顾云舟低笑,胸腔震动,下巴亲昵地蹭了蹭她的发顶,手臂收紧,将她更深地圈入怀中:“委屈我的知知了。回来就好。” 他感受着怀中温软的触感,那份独属于他的气息重新充盈怀抱,心底那份掌控一切的满足感膨胀到顶点。 他低头:“哥哥这就好好‘犒劳犒劳’你。” 话音未落,他捧起她的脸。 目光在她略显疲惫却依旧明亮的眼眸上停留片刻,随即,那温热的吻便珍重地落了下来。 先是光洁的额头,如同虔诚的印鉴。 接着是挺翘的鼻梁,带着怜惜的暖意一路下滑。 最终,印上她微微张开的、柔软红润的唇瓣。 起初是轻柔的试探,带着安抚的意味,如同羽毛拂过。 随即,那吻便不容抗拒地加深。 他的唇辗转研磨,带着无尽的眷恋和宣告主权的意味,舌尖温柔却坚定地撬开齿关,深入探索、纠缠,汲取着她独有的甜美气息。 “唔……”寒知被他吻得浑身发软,氧气告罄,双手下意识地攀上他的肩膀,被动地承受着这热烈而深沉的“慰藉”,心底的小算盘却在精准报数。 顾云舟显然不满足于浅尝辄止。 他的吻带着灼热的温度,从她的唇瓣滑向敏感的唇角,又辗转流连于细嫩的颈侧,所过之处留下细微的酥麻。 一手稳稳托着她的后脑,一手在她纤细的腰肢上流连,力道带着不容置疑的掌控。 直到怀中人儿呼吸急促,身体微微发颤,他才意犹未尽地稍稍退开一丝缝隙,唇瓣依旧流连在她微微红肿的唇角,低声呢喃,气息不稳:“知知的‘接风礼’……哥哥收下了。” 他的指腹抚过她水润的唇瓣,眼底是浓得化不开的餍足。 书房内暖香浮动,阳光透过窗棂,给相拥的两人镀上一层暧昧的金边。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贵生刻意压低却清晰的禀报,打破了这方寸间的旖旎:“公子,凌府遣人送东西来了,说是凌二公子给……小姐的。” 顾云舟动作一顿,眼底的温柔瞬间被一丝冰凉的锐利取代。 他并未立刻松开寒知,只是将视线转向门口,脸上已恢复惯常的温润疏离,唯有眼神深处翻涌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审视。 他安抚地拍了拍寒知的背,温声道:“坐会儿,我去看看。” 随即转身,走向门口。 门外,凌府的孙嬷嬷捧着一个不起眼的乌木小匣,垂首肃立。 见到顾云舟,她恭敬行礼:“顾公子安好。我家二公子说,小姐在府上小住时,偶然提过一句春日易困乏。 府中库房寻得几味上好的安神药材,配着您送去的血燕炖了,最是温补安眠,特命老奴送来,聊表心意。” 她打开匣子,里面是几包捆扎整齐的药包,散发着淡淡的、清苦的药香。 顾云舟的目光在那药包上仔细扫过,又落回孙嬷嬷那张刻板无波、看不出丝毫情绪的脸上。 他唇角勾起一丝恰到好处的、带着“晚辈”对“长辈”的敬重笑意: “劳烦嬷嬷跑一趟。小叔叔有心了。” 他刻意加重了“小叔叔”的称谓,清晰而自然。 随即示意贵生接过匣子,“替我谢过小叔叔。寒知刚回来,有些乏了,我待会儿转交给她。” 孙嬷嬷躬身告退,步伐刻板如尺量。 顾云舟看着贵生手中的乌木匣,指尖在袖中无声地捻了捻。 凌尧……这份“细致入微”的关怀,是示好,是试探,还是别有用心? 无论是什么,都精准地刺在他心底那根名为“独占”的弦上,让它绷得更紧。 他回身看向书案旁软椅里坐着的寒知。 她正捧着他刚倒的热茶小口啜着,脸颊还带着未褪尽的红晕,眼神澄澈地看着他,对门外那场无声的交锋毫无所觉。 顾云舟眼神复杂。片刻后,他走到书案前,提笔在一张素笺上快速写了几行字,封好递给长兴: “送去顾府,交给文哥儿的开蒙先生。就说……课业再加两篇策论,题目我晚些时候让人送去。” 栖梧别院的书房重归宁静,暖阳依旧。 但顾云舟知道,金陵这潭水下的暗涌,从未因一场寿宴的结束而平息。 而他怀中这只镶了金边的雀儿,必须被他牢牢护在这方由他亲自掌控、亲手打造的天地里,远离一切未知的风浪。 第93章 婚后生活1.0 晨光透过百子千孙帐的纱帘时,凌寒知觉得自己像是被塞进石臼里舂了一整夜的药渣子。 昨夜鏖战留下的“工伤”在意识回笼的瞬间汹涌来袭,精准打击。 腰,是重灾区中的特重伤区。 她试图侧身躲开那恼人的光线,后腰猛地一酸,闷哼一声又跌回锦褥里。 眼前顿时闪过昨夜荒唐的片段—— 她被那双强健的手臂死死掐着腰, 后背的蝴蝶骨被柱子雕花的繁复纹路硌得生疼。 现在这疼像是渗进了骨头缝,酸胀的让她想骂娘。 不,骂顾扒皮那个口是心非的牲口! 小腹更是一记结结实实的闷拳。 沉甸甸的胀,像塞了一肚子没揉开的硬面疙瘩。 顾云舟是喝了避子汤,可然后他跟疯了一样的“辛勤耕耘”。 画面再次闪现—— 他滚烫的唇在她耳廓流连,气息灼热,用那能溺死海妖的温柔腔调一遍遍低语: “知知莫慌,好日子还长……我们好好享受几年只有彼此的清净时光,孩子……不急。” 那语调,那情话,配上那动作? 简直绝了!嘴上一套动作一套的顶级表演艺术家! 凌寒知磨着后槽牙,心里的小人已经把顾云舟按在地上暴捶了八百遍,顺便问候了发明那“不伤身”避子汤的庸医祖宗十八代——不伤身,伤的是她这“地”啊! 耕地的老黄牛都没这么使唤的! 喉咙更是火烧火燎地痛。 她艰难地吞咽了一下,那干涩摩擦的痛感扯着耳根子疼。 昨夜后半场,嗓子是真报废了。 从压抑的低泣,到失控的尖叫,再到最后彻底失声,只能像离水的鱼一样徒劳地大张着嘴喘息。 最让她血压飙升的闪回来了 ——他把她抱到镜子前, 与冰冷的镜子之间。菱花镜里清晰映出她绯红迷蒙的脸颊、失焦涣散的泪眼,以及身后男人那张带着致命情欲和掠夺意味的脸。 他一边没停下, 一边用带着薄茧的指腹摩挲她的唇瓣,声音喑哑如同地狱魔魅的低语: “乖知知,仔细看看……你如今,终于彻彻底底是我的了……唤我……” 他故意停顿,欣赏镜中她羞愤欲绝又无力反抗的诱人模样, “唤我远哥哥……用你最动听的声音……” 她不叫,他就变本加厉地让她崩溃呜咽。 泪水混着额角滑落的汗珠砸在镜面上,模糊了那羞耻的画面。 还有!还有那扇开着的支摘窗! 晚风裹挟着庭院里玉簪花的甜香吹进来,拂动纱帘。 明明外面是寂静的夜,他却非要把她抱到窗边的软榻上。 凌寒知吓得魂飞魄散,手指死死抠住窗棂边缘,骨节泛白,生怕被庭院巡夜的婆子看见一丝丝动静。 这份恐惧和禁忌的羞耻,像是催化剂,彻底点燃了这头平日里衣冠楚楚的禽兽! 她越是紧张得浑身颤抖,竭力压抑, 他眼底的火光就越发炽烈, 动作也越发出格…… 镜子里,窗棂边……顾!云!舟!你是有什么展示癖的变态吗?! 凌寒知内心一万头神兽奔腾而过,嗓子眼的灼痛再次提醒她昨晚声带“工伤”的严重程度。 “吱呀——” 门扉被极轻地推开,沁月和喜儿像两只轻巧的猫儿般溜了进来。 沁月端着温热的铜盆,盆沿搭着雪白的帕子; 喜儿则捧着今日要穿的簇新衣裙和一匣子精巧首饰。 两人脸上都挂着新婚后丫鬟该有的喜庆笑容,眼神却不自觉地瞟向纱帐深处,带着一丝掩藏不住的好奇和……嗯,了然。 “夫人醒了?” 沁月的嗓音放得极柔极甜,像是怕惊扰了枝头最娇嫩的花瓣, “时辰还早,家主体贴夫人辛劳,特意吩咐了,让您安心歇息,午后给老夫人敬茶拜见。” 她一边说着,一边手脚麻利地将铜盆放在架子上,眼角余光已经精准地捕捉到了凌寒知露在锦被外那截布满暧昧红痕、如同雪地里落下点点红梅的脖颈,以及微微蹙起的眉头。 沁月嘴角的笑意更深了几分。 她深吸一口气,强压下浑身的酸痛和被反复摩擦的羞耻感,全靠那股“咸鱼也要有咸鱼的体面”和“不能在敌人(丫鬟们)面前示弱”的倔强支撑,艰难地撑着身子坐起来。 腰腹用力牵扯着那片麻木酸胀的肌肉,又是一阵让她五官微皱的龇牙咧嘴。 “起……” 果然,一开口,嗓子哑得像被砂纸打磨过,带着破锣般难听的尾音。 沁月立刻上前,小心翼翼地搀住她的胳膊,力道拿捏得恰到好处,既不失恭敬又足够支撑。 凌寒知的脚刚落到织锦脚踏上,大腿内侧那片过度劳累的肌肉猛地一个激灵,尖锐的酸麻顺着筋脉窜上后腰。 靠!绝对是昨晚那要命的姿势保持太久留下的后遗症! 她腿一软,身子晃了晃,沁月手上的力道瞬间加重,稳稳托住她:“夫人当心脚下。” 梳洗的过程堪称酷刑。 温热的水触碰到肌肤,稍微用力擦拭那些暧昧的红痕,都带着点微妙的刺痛。 喜儿替她梳理那一头被蹂躏得打结的乌发时,动作再轻柔,也难免扯到几缕打结的青丝,钝钝的疼痛再次让她想起镜前,那只大手是如何穿入她的发间,强迫她仰起头… 坐到梳妆台前,看着菱花镜里那张苍白倦怠、眼下带着淡淡青影的脸,凌寒知面无表情地看着镜子里这个纵欲过度、浑身写着“本鱼被狠狠蹂躏过”的倒霉蛋。 【顾云舟,牲口!说好的先过二人世界呢?你昨晚那架势是奔着三年抱俩去的?!】 【避子汤?我看是催命汤!发明这玩意儿的庸医祝你生儿子没……算了,积点口德。】 【腰……我的老腰……感觉像被十头驴轮流踹了一宿……】 【嗓子废了,工伤!绝对工伤!顾扒皮得赔钱!精神损失费,肉体损耗费!】 【肚子胀得像揣了个实心秤砣……顾云舟你当是揉面呢?!】 沁月拿起精巧的象牙梳,看着镜中寒知那明显憔悴的容颜,斟酌着开口: “夫人昨夜大喜,想是耗神了……这肌肤稍显倦怠,待奴婢给您多敷一层玉簪粉?定让夫人艳光……” “敷。” 凌寒知从牙缝里挤出一个字。 第94章 婚后生活2.0 暖茶尚未在寒知腹中捂热,老夫人那看似关怀实则带着审度的眼神犹在眼前。 寒知一脚蹬进了凤仪院的月洞门。 “唰——” 门内门外两副面孔。 新妇温婉如同春日残雪遇沸汤,瞬间蒸发无影。 无视一众垂手仆妇,她目标精准——直扑那张超大加宽、能原地打滚的黄花梨雕花床。 “哎哟我的老腰……” 人未到,哀嚎先行。 一个咸鱼自由落体,“噗”地砸进锦堆里,动作熟练得让人怀疑人生。 脸埋进阳光味的锦被,闷声如破锣:“沁月!喜儿!关门!换——药——!” 顾云舟跟进来,反手关门,隔绝了所有窥探的耳朵。 他步履稳健,还带着点新郎官的满面红光,可那温润眼底,心虚和餍足快淌出来了。 看着床上那一滩“生无可恋”的咸鱼夫人,他唇角的笑意更深了。 “知知……” 伸手探她额头,指尖悬在半空,就被寒知猛地偏头避开。 “别碰!” 寒知诈尸般抬头,眼神幽怨堪比被劫了鱼塘的猫, “顾慕远!你这披着羊皮的饿狼!说好的怜香惜玉呢?说好的‘细水长流’呢?” 她撑起半身想理论,腰眼猛地一抽,整个人又‘啪唧’摔回去, “嘶……我这腰……怕是被你这禽兽揉碎了塞进火炉,回锅重造了一遍?!” 顾云舟笑容一僵,看她皱成苦瓜的小脸,那点禽兽心肠终于被心疼压过。 他俯身,隔着被子轻搭她的腰,动作轻得怕碰碎豆腐脑:“是……为夫错了……昨夜……失控了些。” 堂堂顾家大爷,第一次在自家新婚夫人面前,用词如此斟酌犹豫,甚至带上了点恳切的讨好,“再不会了!真的!” 他一边保证,一边从袖中取出一个嵌螺钿的小玉盒,正是他提前备好的西域羊脂玉膏。 打开盖子,一股清冽的草药混着乳香气息弥漫开来。“来,换药。” 他放软了调子哄着,手指沾了药膏就往被子里钻,目标直指寝衣系带。 寒知瞬间寒毛倒竖,裹紧被子滚到床角:“爪子拿开!我自己来!” 嗓子虽破锣,气势要拿捏——昨晚的禽兽信用已破产! 顾云舟的手顿住,看着她如临大敌的样儿,无奈又好笑地叹了口气,居然真的放下药膏,递上蜜水:“好,你自己来。先喝水润喉。” 那姿态,额外老实,甚至还带着点…委屈? 次日清早。 寒知哼哼唧唧:“腰……动不了了……” 顾大爷秒变金牌技师,卷袖子上阵。手掌温热带薄茧,裹着内力往穴位上一按一揉——精准!酸爽! 寒知起初跟炸毛猫似的,很快便被按得“哼哼唧唧、灵魂出窍”:“ 唔…左一点…往下…对!远哥哥你这手…简直是神之手啊…” 那声慵懒带钩的“远哥哥”一出,顾云舟眼底餍足如涨潮,手上力道更柔。 这波“依赖+彩虹屁”轰炸太精准,顾氏按摩班即刻升为“每日必修·大爷专属”。 然而,伟大的咸鱼导师曾经说过:凡事过三必有妖。 甜头吃到第四天,幺蛾子来了! 寒知恢复力逆天,腰不酸了,嗓子亮了。 她神清气爽院子里晃了两圈,感叹咸鱼翻身指日可待! 午后小憩时,顾大爷准点打卡。 寒知正抱着杏仁酥大快朵颐,条件反射往暖炕上一趴,精准袒露后腰:“来远哥哥,老位置伺候着!” 顾云舟坐下,神之手熟门熟路按上去。 力道刚刚好,寒知舒服得哼哼唧唧,啃着点心飘飘欲仙。 警报解除,肌肉放松,细腰软似玉,乌发缠颈,红痕半隐,那一声声无意识哼鸣…… 堪比致命勾魂曲。 顾大爷引以为傲的自制力,经过几天饿狼装羊的强忍,终于—— 咔嚓!理智崩盘! 寒知还在指挥:“左一点……哎?” 突觉腰间大手骤然滚烫! 力道陡变! 那只手,唰地撩开下裳,带着烙铁般的温度,精准且不容抗拒地贴上了她臀峰的弧线,并意图深入探索! 那气息,那方向,那瞬间粗重的喘息…… “——顾!云!舟!” 寒知如同被踩了尾巴的猫,瞬间弹起! “哐当——”点心碟子英勇献身,碎成渣渣。 她面红耳赤指着罪魁祸首:“爪子!你的狗爪子!拿开!立刻!马上!” 顾云舟眼底欲焰疾退,只剩被当场缉拿的懵逼和尴尬。 他僵硬收爪,盯着指尖那残留的柔腻触感,再看看炸毛的夫人和一地点心渣。 大爷干咳一声,视线飘忽,甩锅神句脱口而出:“咳…手滑……” 寒知眼前一黑,抄起软枕就砸:“滑?!滑你个头啊滑! 顾云舟!大骗子!牲口!老实三天你就原形毕露了是?! 你那‘再不犯’保质期写的是三天吗?啊?!” 顾大爷精准接住枕头,看着暴走的小妻子,再瞧瞧那惹祸的手,生平第一次,在寒知面前挤出一个无辜可怜又讨好的笑。 可惜眼底深处,未饱的恶狼之欲蠢动,暴露无遗。 第95章 婚后生活3.0 承业十一年冬·金陵顾家·花房 暖阳穿透剔透的西洋琉璃顶,慷慨地洒满花房。 空气里浮动着水仙与腊梅的清冽甜香,混合着泥土的微潮暖意。 凌寒知歪在铺着厚厚银狐裘的紫檀贵妃榻上,指尖捻着一块新烤的核桃酥,目光却黏在不远处那片阳光最好的波斯绒毯上。 快一岁的顾承元——元哥儿,正撅着圆滚滚的小屁股,像只笨拙又执着的小熊崽,吭哧吭哧地试图将一只嵌了铃铛的赤金小老虎,塞进比他脑袋还大的青瓷笔洗里。 “嗷…咿呀!”小家伙不满地嘟囔,肉手拍打着光滑的瓷壁,铃铛叮当作响。 凌寒知唇角无意识地弯起,一缕碎发散落颊边也懒得拂去,整个人松弛得像一团晒饱了太阳的棉絮。 目光落在元哥儿专注的侧脸上,那鼓鼓的脸颊,挺翘的小鼻子,依稀能看出顾云舟的影子,却又柔和得像块奶糕。 啧,时间过得真快…… 她咽下最后一口酥渣,懒洋洋地闭上眼,任思绪随着阳光里的微尘漂浮。 新婚的疯狂夜似乎还在眼前,红烛高燃,金铃彻夜! 腰酸得像是被十头驴轮流踹过,嗓子哑得像破锣,小腹沉胀如塞秤砣,颈侧齿痕火辣辣地疼…… 新婚两年,顾老夫人时常用殷切期盼的眼神,往她平坦的小腹瞟。 但被顾云舟以身体再养几年为由,拒绝了顾老夫人的催生。 承业四年,凌刺史病逝,两年前考上探花的凌尧丁忧归乡。 他的存在无形中成了她的“催生防火墙”。 承业五年,顾秀云风风光光嫁给了金陵秦家嫡次子秦远。 承业七年,顾老夫人带着未能得见曾孙的遗憾离世。 顾云舟悲痛欲绝,那是寒知第一次清晰感受到他的哀伤。 她默默递上一杯温水,无声的陪伴让顾云舟紧握了她的手。 老太太走了,催生kpi清零,三年咸鱼保护期续上了。 承业九年,她暗中留意着京中动向。 凌尧丁忧期满复起,简在帝心,升迁之路快得惊人。 眼瞧着这位便宜小叔叔走的是名臣实干路线,清名与实权并存, 而非那种权倾朝野但根基不稳的权臣路子,寒知那颗悬了多年的心, 终于算是安安稳稳落回了肚子里,开始给凌尧寄送浸泡过微量灵泉水的名贵药材。 美其名曰:叔侄情深,体恤叔叔辛劳。 果然,顾云舟知道后的当晚,就身体力行地表达了他深深的“醋意”。 那伺候,殷勤周到得令人发指,几乎要将她里里外外重新啃噬一遍,从唇舌到指尖,从心口到腿根…… 带着股不容置疑的强势占有和一丝不易察觉的较量意味。 寒知累得只想瘫成一条咸鱼干,内心无力吐槽:这厮吃的是哪门子陈年老醋? 对象还是他挑选的合作对象,成为顾家强援的“小叔叔”? 男人的心思你别猜,猜来猜去也白猜! 后来这竟也成了两人间心照不宣的情趣——她寄,他知;他知,他便要吃“醋”;他一吃“醋”,她就得在“榻上”被好好“安慰”一番。 循环往复,其乐无穷……个屁!腰是真的累! 承业十年,京城的捷报飞马传来:十七岁的顾家幼子,她的弟弟顾文,蟾宫折桂,中了探花! 与他几乎同时抵达金陵的消息更为惊人:三十三岁的凌尧,已官拜中书侍郎,真正的天子近臣,宰辅预备役! 那份量,如同泰山压顶,震得整个江南官场都抖了三抖。 消息送到栖梧苑时,寒知正慢悠悠、认认真真地研究着新式茶点的方子,试图将花生磨得更细更匀。 顾云舟拿着信函走进来,嘴角噙着一丝难以言喻的笑,将那薄薄纸片上的分量轻轻点在心上:“知知,你的这位探花弟弟,还有咱们这位凌侍郎小叔叔……中书侍郎,掌机要,参议朝政。” 寒知眼皮都懒得抬一下,用银质小勺拨弄着细白的面粉:“哦。知道了。” 内心腹诽:好歹姐也是看过点家爽文的人,主角开挂升级不是很正常嘛? 低调,淡定。那方子里的糖似乎可以多放一勺半? 凌尧开始在京推行裁汰冗官、整顿吏治等务实改革……条条政令务实刚猛,朝堂之上声望日隆。 彼时,顾家有年轻的探花郎顾文,更与这位手握实权的中书侍郎有着斩不断的姻亲纽带,已然是金陵城当之无愧的头号顶级门阀,跺跺脚,长江水都要起波澜。 唯一的“美中不足”,似乎只剩顾氏主支——家主顾云舟,名满江南的豪商巨贾,其膝下尚空虚。 这个微不足道的“缺憾”,在承业十一年春天,伴随着一声嘹亮的婴儿啼哭,宣告终结。 那个一贯沉稳如山、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的家主顾云舟,生平第一次像个无头苍蝇般焦灼地踱步,昂贵的云锦绣鞋差点将地砖磨穿。 直到那一声清脆有力的啼哭炸响,他几乎是踹开了产房的门,在浓重的血腥气中冲到她床前,一把攥紧了她汗湿冰凉的手,那双深沉的眼睛里,是失而复得的狂喜、令人心悸的后怕,以及某种足以淹没一切的、更为浓重的情绪。 寒知累极了,只模糊地想:总算……能彻底躺平,……能量条! 久违的、满满当当的能量条! 幸福来得真突然……她眼前一黑,沉沉睡去。 婚后漫长的八年光阴,如涓涓细流般淌过。 顾云舟待她,似乎从未改变。 那曾经让她心惊胆战的刻骨掌控欲和隐藏在温和表象下的变态占有,仿佛被时间这只无形的手,悄无声息地打磨掉了锋利的棱角,沉淀为一种更温煦、更深沉的宠溺。 唯一残留“牲口”本色的地方,大概只剩下某些不宜言说、需得拉好帐幔的深夜时分。 其余光阴里,这男人温润如玉得几乎不真实:晨起时自然的亲吻; 归家时习惯性张开怀抱,把她捞过去; 坐在窗边,安静地看着她和元哥儿在地毯上笨拙地玩着拨浪鼓时,眼底是碎金般流淌的柔光…… 这些细碎得如同呼吸般的日常,无声地昭示着某种她曾经不敢想象的改变。 “咿呀——!” 一声充满胜利喜悦的婴啼骤然炸开,伴随着一串密集得如同骤雨的铃铛声,彻底将寒知的思绪拽回现实。 她睁开眼,花房依旧被暖阳灌满,金光灿灿。 顾云舟不知何时进来了,月白色的家常直裰下摆沾着几点新鲜的墨痕,显然是刚从书房钻出来。 他目光掠过他那正兴奋地把湿漉漉赤金小老虎往嘴里塞的儿子,对那遭难的笔洗视若无睹,径直走到榻边。 高大的身影俯下,带着一身清冽的墨香,极其自然地在寒知微微弯起的唇角印下一吻,熟稔得如同拂去一片花瓣。 “看什么看得这般入神?” 他声音低沉,像是窖藏多年的酒,带着点若有似无的笑意流泻出来。 寒知抬起眼,指尖懒洋洋地拂过他微皱的衣襟,那动作自然得像是在整理自己的思绪: “喏,看你那宝贝儿子,正兢兢业业地祸害你那支前朝官窑出的青瓷笔洗呢。” 语气是松垮垮的慵懒,却像裹着蜜糖的阳光,每个字都透着尘埃落定后的满足。 顾云舟顺着她目光看去,元哥儿刚好“啵”地一声把啃得满是口水的小老虎从笔洗里拔出来,小舌头还意犹未尽地舔着唇边的金边,发出咯咯的、没心没肺的清脆笑声。 一丝宠溺无奈的笑意染上他深邃的眼角。“随他去,” 他浑不在意地摆摆手,语气轻松得像在议论一只磕坏的青瓷碗,“旧的不去,新的不来。就当给他练手劲了。” 他上前两步,蹲下身,宽厚温热的手掌极其自然地覆盖在元哥儿毛茸茸的头顶,爱怜地轻轻揉了揉。 那眼神中的温柔,是冰封千年的雪山陡然倾泻的阳光,不带丝毫杂质的纯粹。 揉完了儿子的小脑袋,顾云舟回身,手臂一捞,极其自然地将榻上像只慵懒猫儿的妻子拥入怀中,让她舒舒服服地靠着自己的胸膛。 两人依偎着,目光一同落在波斯绒毯上那个小小的、充满蓬勃生命力与探索欲的身影上。 阳光透过琉璃,将三人的身影拉得长长的,亲密无间地重叠在繁花馥郁、暖意融融的花房里。 凌寒知放松全身的重量,结结实实地靠着他坚实、散发着熟悉松木气息的胸膛,耳边是他沉稳有力的心跳,咚咚咚,敲打着岁月的鼓点,眼前是儿子天真无邪的笑脸和叮铃铃的声响。 她闭上眼,喟叹几乎要溢出喉咙。 这条路,真他娘的像坐过山车。 从最初那个充满算计与步步惊心的镶金鸟笼,到如今这副名为“珍宝”的、被妥帖珍藏的枷锁…… 当初谋划得轰轰烈烈的带球跑路大计,如今看来像是个玩笑。 她走时机关算尽,剑走偏锋,却也……阴差阳错,机缘巧合,竟真的……得着了这份沉甸甸、暖烘烘的……岁月安稳? 顾云舟低头,怀中人恬静的睡颜映在日光下,肌肤细腻得能看到细微的绒毛,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下一小片扇形的阴影。 不远处,儿子正抱着那个“练手劲”的笔洗,试图把它当帽子扣在头上。 他的臂弯下意识地收紧,圈住他生命中最重要的两个存在。 过往的雷霆手段、深沉心机、翻云覆雨的城府,在此刻统统化为了脚下这片温暖土地的磐石,只为守护这一方阳光普照的安宁。 栖梧苑的琉璃花房内,水仙吐蕊,腊梅凝香,暖意如春海般缓缓流淌、蔓延。时光在这里,似乎也走得格外绵长、安静。 第96章 婚后生活4.0 新婚第一年,顾府沁芳园水榭。 微风拂过碧波,带来阵阵花香,寒知正以新主母身份主持春日赏花宴,金陵城有头脸的官商女眷济济一堂。 顾云舟春风满面, 娇妻首次独立亮相,完美展现他“娇养”成果。 他提前结束男宾诗酒,借口“需与内子商议琐事”,带着微醺酒意与“宣告主权”的强烈欲望,步履从容踏入女眷环伺的水榭。 寒知刚得体应对完几位夫人对魏紫牡丹的夸赞,眼角余光瞥见那熟悉身影。 警报瞬间拉响!瘟神驾到!别影响老子装b打分! 顾云舟未莽撞闯入,而是极自然地以家主身份向夫人们颔首致意,姿态温雅无可挑剔:“诸位夫人尽兴。” 随即转向寒知,语气“郑重”:“夫人,前院送来几份急待处置的贺礼单子,事关西苑新得红珊瑚摆件归属,烦请移步片刻?” 理由冠冕堂皇。夫人们纷纷含笑,目光暧昧。 贺礼单子?水生贵生是摆设? 非要现在来显摆你这禽兽的占有欲? 寒知内心猛翻白眼,表面无可推拒,维持得体微笑:“劳烦夫君稍候。” 向夫人们告罪,随顾云舟离席。 顾云舟未去书房,却引她穿过芍药丛,绕至水榭后方假山嶙峋处。 藤蔓半遮,巧妙隔离却又隐约可闻人声笑语。 这精心挑选的位置险峻,却恰好将水榭动静尽收眼底 ——这份掌控中的“暴露感”,如同烈酒灼烧着他本就因她“人前端庄”而激荡的神经。 寒知刚站稳,顾云舟猛地转身! 温润谦和荡然无存,眼底是毫不掩饰的酒意与炽热欲望。 他一把将寒知箍入怀中,松木香混着酒气将她淹没。 “知知……”他低哑的嗓音带着灼热的气息喷在她耳际,“为夫方才看着你在人前端庄持重的模样……真是……心痒难耐。” 话音未落,滚烫的唇已不由分说地压了下来,带着不容抗拒的强势,狠狠攫取她的呼吸。 一只手掌紧贴她腰侧软肉用力揉捏,急不可耐地去扯她领口盘扣。 轰!”怒火直冲寒知天灵盖,她奋力挣扎,偏头躲闪:“顾慕远!放手!这是什么地方!” 顾云舟反而箍得更紧,将她重重按在冰冷粗糙的石壁上。 后背剧痛,寒知闷哼。 “怕什么?”他低笑,沙哑中透恶劣,“看不见……听不清……”竟张口咬住她绯红耳垂,舌尖暧昧舔舐,被压着的手腕下,另一只禄山之爪在她腰侧揉捻不休。 巨大的暴露风险和被当玩物的屈辱感淹没了寒知。 她不再挣扎,反而将身体贴得更紧。 顾云舟对这突然“乖顺”动作微顿—— 千钧一发!寒知蓄力已久的右手如游鱼般滑入袖袋,精准捏住手帕包裹的硬物—— 就在顾云舟唇舌攻势稍缓、试图更进一步撕扯衣襟的瞬间—— “噗嗤——!!” 一包混合着酥皮碎屑与杏仁粉末的“生化武器”, 雷霆万钧、精准无比地 ——糊满了顾云舟那张正欲逞凶的俊脸! 细密淡黄粉末炸了他满头满脸, 额头、鼻梁、紧闭的薄唇,无一幸免! 精心束起的玉冠墨发挂满碎屑,整个人活像刚出土的兵马俑! 鼻孔吸入粉末,刺激得他猛闭眼,狼狈滑稽至极。 醉意瞬间清零,只剩震惊、错愕与滔天暴怒! 时间凝固, 寒知趁他石化,猛地一把推开他,踉跄后退两步,胸膛剧烈起伏, 眼神却像淬了寒冰的利刃,指着眼前这个“粉面家主”,用尽全身力气压着嗓子嘶吼: “顾慕远,你看清楚!这是什么地方?我是什么身份?!” “我是顾家主母,不是你养在别院随时可以狎玩的娈宠!” “我呕心沥血准备一个月,不是为了让你在假山后面发情毁掉的!” “想要发情?滚回你的前院! 别在这里脏了我的地界,丢尽顾家的脸!” 吼完,她看也不看顾云舟那张精彩纷呈的脸,转身拂袖, 裙裾带起一阵携着杏仁甜香的冷风。 徒留一地……家主的“体面”残渣。 顾云舟独自僵立在假山后,如同一个滑稽的粉面人偶。 粉末随着他粗重的呼吸簌簌落下,掉进微敞的领口,粘腻难受。 他抬手想抹脸,却沾了满手油腻的碎渣。 耳边回荡着寒知那句“脏了我的地界,丢尽顾家的脸”,每一个字都像裹着杏仁渣的鞭子抽在他脸上。 深夜,书房。 寒知素面,眼神锐利如刃。 顾云舟已清理干净,恢复沉静,眼底却压着风暴。 “知知,”他开口,声音低沉,“今日……是为夫孟浪失态。” 寒知冷笑一声,没接话,只将一叠厚厚的账册和一份清单拍在桌上:“这是今日所有贺礼的登记造册与初步处置建议。 西苑的红珊瑚,我建议分赠给张知府夫人和李通判夫人,理由已注明。” 她语气公事公办,冰冷疏离,“请家主过目。若无异议,妾身明日便吩咐下去。” 顾云舟没看账册:“你今日所言……” “句句属实!”寒知打断他,迎上他的目光,毫无畏惧, “顾云舟,我嫁给你,是来做顾家主母的,不是来做你随时随地的泄欲工具! 今日假山之事,若被任何一位夫人窥见半分,我凌寒知立刻成为金陵城最大的笑话! 顾家的脸面也让你丢到修江河里去了! 你想要的,就是这样一个让家族蒙羞的主母?” 她站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一字一句: “想要我当好这个主母,坐稳这个位置,替你管好这个家,维系好顾家的体面与声誉?” “行!那就给我主母应有的尊重和权力,包括对我身体的尊重!” “从今往后,内宅事务,我说了算! 外院需配合,提前告知,我必不推诿。 但若再有今日这等罔顾场合、身份、意愿的行径——” 她眸中寒芒一闪: “下回糊脸的,必是滚烫参汤,好叫你知道什么叫‘清醒’二字!” 言罢,转身就走。临到门口,丢下一句: “另,妾身今日被某位‘情急’家主硌伤了腰,劳烦您今夜书房安歇。妾身需‘静养’。” 书房门不轻不重关上。 顾云舟独坐案后。 目光扫过桌上那叠被推得棱角分明的账册,脑中回响着她字字如刀、锋芒毕露的宣言。 眼底风暴渐息,涌上复杂情绪:被冒犯的余怒,对她激烈反抗的惊诧,更有棋逢对手般的、被彻底点燃的熊熊征服欲…… 与一丝对这‘鲜活’与‘锐利’前所未有的激赏。 他指尖缓缓划过账册边缘,唇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弧度: “我的知知……你这利爪磨得,真叫为夫……惊喜万分。” 今晚独宿书房,已成定局。 但这场关乎‘主母体面’与‘夫君权力’的博弈棋盘…… 才刚刚布下第一子。 第97章 婚后生活5.0 承业六年·金陵顾府·顾秀云儿子满月宴后次日 暖融融的春阳透过琉璃窗格,懒洋洋地洒在描金紫檀桌面上。 凌寒知刚呷了口新贡的雨前龙井,指尖还捻着块酥脆的杏仁奶糕,整个人像只晒饱了太阳、绒毛蓬松的猫儿,就差喉咙里发出惬意的呼噜声。 沁月脚步匆匆却无声地进来,附耳低语:“夫人,老夫人那边……递了话过来,说、说午后让贵生领着两位姑娘过来给您……‘请安’。” “请安?”寒知慢悠悠放下茶盏,奶糕碎屑沾在指尖也懒得拂,眼皮都没抬, “谁家的姑娘?我这凤仪院的门槛,什么时候低到阿猫阿狗都能来‘请安’了?” 语气是惯常的慵懒,却带着一丝不寻常的锐利。 沁月声音更低,带着不易察觉的紧张:“是……老夫人娘家远支的两位表小姐,芳姨娘帮着挑的。 老夫人说……老爷总要有后,您既还‘守孝’,身子也需将养,不如……”后面的话,沁月没敢说全。 “咔哒。”一声轻响。 寒知指尖那半块没吃完的奶糕,被她无意识捏碎了,细白的粉末簌簌落在锦缎桌布上。 守孝? 守他奶奶的腿! 当初凌祖父离世,她与顾云舟心照不宣地拿“需守孝三年”当挡箭牌,堵死了所有催生的嘴。 这“孝期”才过一半呢! 顾秀云刚生了个儿子,顾老夫人那点被暂时按捺下去的“开枝散叶”心思,就像被春风吹过的野草,噌噌地疯长起来,还他妈直接跳过她这个正头夫人,把“备胎”都预备好了! 一股邪火“腾”地窜上寒知心头。 这算什么?把她当个摆设? 还是觉得她这“镶了金边的咸鱼”太好说话,连最基本的“地盘”和“规则”都可以随意践踏? 寒知猛地站起身,动作快得带倒了手边的茶盏。 温热的茶水泼洒出来,浸湿了昂贵的地毯,她却看都没看一眼。 那张总是带着三分懒散、七分“职业化”清冷的脸上,此刻覆着一层寒冰。 她没有歇斯底里,没有哭天抢地,甚至连音调都没拔高,只是冷冷地、清晰地对着沁月,也像是对着空气里无形的压力开口: “去回老夫人和芳姨娘。” “第一,我凌寒知是顾云舟三媒六聘、明媒正娶的顾家主母。 纳不纳妾,什么时候纳,我说了算。 轮不到旁人,越过我,替我‘操心’我的夫君、我的院子!” “第二,我祖父去世,守孝之期未满,这是顾家上下皆知之事。 老夫人若急着抱曾孙,大可去催顾秀云多生几个。 我和顾云舟的事,不劳费心。” “第三——”她顿了顿,目光扫过地上那片狼藉的茶水,嘴角勾起一个冰冷又极具嘲讽意味的弧度,声音不高,却字字如冰珠砸地, “告诉贵生,带着那两位‘表姑娘’,从哪来的,回哪去。 凤仪院的院门,不是给谁都能进的。若敢踏入一步——” 她没说完,但那未尽之意裹挟着从未有过的锋利气势,让沁月都下意识地屏住了呼吸。 “是…是,夫人!”沁月连忙应声,几乎是逃也似的退了出去。 寒知胸口那股被规则被践踏、尊严被轻视的邪火还在熊熊燃烧。 她没哭,也没闹,只是觉得一阵阵恶心反胃,气得指尖都在微微发颤。 她再懒得看这厅里一眼,连沾湿的裙角都懒得管,抬脚就往外走。 “夫人!您去哪儿?”喜儿吓了一跳。 “回房!”寒知头也不回,声音冷硬,“关门!谁来了都不见! 天王老子来了也得给我等着!” 她一路疾步走回内室,“砰”地一声甩上门,力道之大震得门框嗡嗡作响。 她没像寻常妇人那样扑到床上痛哭,而是径直走到临窗的贵妃榻边,泄愤似的狠狠一脚踹在榻沿! 妈的!气死老子了! 顾云舟!顾扒皮!你最好给我个说法! 不然今晚别想上老子的床!地板都没得睡!滚去睡书房! 不,滚去睡狗窝! 她烦躁地在屋里踱了两步,感觉肺都要气炸了。 她抄起榻上一个软枕,想像砸沙包一样狠狠摔出去,但举到半空又顿住 ——摔坏了还得换新的,麻烦! 最终只是狠狠砸回榻上,然后整个人像泄了气的皮球,重重地瘫坐下去,胸口剧烈起伏,眼神却像淬了火的刀子,死死盯着窗外。 约莫半个时辰后, 门外传来沉稳的脚步声,停在紧闭的房门前。 是顾云舟。 他没敲门,也没出声,只是静静地站了片刻。 门内死寂一片。 又过了片刻,门被无声地推开一道缝隙。 顾云舟的身影出现在门口,他换了常服,显然是刚从外面赶回来,眉宇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倦意,但更多的是沉凝。 他反手轻轻合上门。 寒知没回头,依旧盯着窗外,侧脸的线条绷得紧紧的,像一块拒绝融化的寒冰。 顾云舟走到榻边,没有像往常那样直接抱她,只是俯身,单膝半跪在她面前的地毯上,视线与她刻意扭开的侧脸平齐。 他伸出手,指尖带着微凉,想碰碰她紧攥成拳的手。 “别碰我!”寒知猛地抽回手,声音嘶哑冰冷。 顾云舟的手顿在半空。 他看着她因愤怒而显得格外清亮的眸子,眼底深处翻涌着复杂情绪 ——有对她怒气的了然,有对老夫人自作主张的不悦,甚至还有一丝……被她的激烈反应所取悦的隐秘餍足? “知知,”他开口,声音低沉,带着一种安抚性的磁性,却又蕴含着不容置疑的力量,“是我回来晚了。” 寒知依旧梗着脖子不看他。 “老夫人那边,”顾云舟语气平静,却字字清晰,带着裁决的意味, “我已去过。那两位‘表姑娘’,连同送她们来的人,此刻已经离府,回她们该回的地方。 从此以后,金陵顾府,不会再有任何人越过你、插手我们的事。” 他微微前倾,目光锁住她的眼睛,加重了语气:“我顾云舟的妻子,只有你凌寒知一人。从前是,现在是,日后,也只会是你。 纳妾之事,绝无可能。这是我对你的承诺,也是顾家的规矩。” 他伸出手,这次没有犹豫,带着不容抗拒的力道,轻轻捧住她微凉的脸颊,拇指指腹极其温柔却又强势地抚过她紧抿的唇角,拭去那里一丝她自己都没察觉到的、因极度愤怒而咬出的淡淡血痕。 “是我没把篱笆扎紧,让外头的野猫惊扰了我的珍宝。” 他的声音放得极柔,像羽毛拂过心尖,但那眼底深处的强势掌控欲却昭然若揭,“别气了,嗯?为了旁人的不知所谓,气坏了自己,不值当。” 寒知被他捧着脸,被迫对上他那双深邃得仿佛能吸走所有怒火的眸子。 他指尖那点力道恰到好处,既带着安抚,又带着不容她挣脱的强势。 那股邪火在他清晰果断的处理结果和这强势又温柔的“顺毛”下,像是被戳破了的气球,“嗤”地一声,泄了大半。 她紧绷的身体终于微微放松,那股子倔强的劲儿卸了下来,但嘴上依旧不饶人,带着浓重的鼻音和残余的委屈: “顾慕远……说话算话?” 她抬起眼,眼底的冰霜化了,浮上一层水光,不是柔弱,更像是一种“你看着办”的威胁,“再有下次……” “绝无下次。”顾云舟斩钉截铁,拇指再次抚过她的眼角,将那点湿润抹去,动作带着一种近乎虔诚的占有欲, “我的知知,只需安心做你的顾夫人,享你的清福。 那些腌臜心思,脏不了你的眼,更近不了你的身。” 他顺势将她轻轻揽入怀中,下巴抵着她的发顶,低沉的声音在她头顶响起,带着不容置疑的承诺和一丝愉悦的满足: “我保证,老夫人,不会再出现在金陵。 这里,只有你和我。我们的事,你说了算。” 寒知靠在他怀里,听着他沉稳有力的心跳,感受着他话语里那份绝对的掌控力带来的奇异安心感。 行……算你过关。 地盘保住了,规则重申了。嗯,这还差不多。 不过……今晚的“按摩服务”得加钟!弥补老子的精神损失! 她在他怀里蹭了蹭,找了个更舒服的位置,彻底放松下来,像只终于被顺毛捋舒服了的猫儿,懒洋洋地哼了一声: “……远哥哥,我饿了。刚气的奶糕都没吃完。” 顾云舟低低地笑了,胸腔震动,手臂收紧,餍足感几乎要溢出来:“好,想吃什么?我让厨房即刻去做。” 第103章 终局 熙宁二十二年·冬·金陵顾府·暖阁 窗外寒雪,似无止歇,积沉了庭中百年老梅的虬枝。 暖阁内,银丝炭于鎏金兽炉中爆出细微的声响,蒸腾得满室如春,空气都显得凝滞而暖融。 已经快七十的凌寒知斜倚在铺着厚厚银狐皮的紫檀贵妃榻上掌心托着本薄册,指尖却无甚力道,目光更是穿透了书页,不知落向何处虚空。 书稿封面上是苍劲有力的四个字——《烛幽明理》,落款是“顾承元”。 她那儿子,金陵顾氏而今的掌舵人,名满天下的顾大先生。 此刻,想必正被簇拥于江南某处书院,舌战群儒,阐扬他那惊世骇俗的“万物皆有其理,非鬼神所能驭”的“烛幽之学”。 烛幽?还明理? 寒知心底波澜不生,反浮起一丝咸鱼般的、近乎顽劣的小得意: 这小子!竟真把老子当初随口搪塞的牙慧,拾掇成了天下显学! 那冤种幼时便是“十万个为什么”,她随口敷衍的大实话,倒成了他奉行一生的圭臬? 脑中倏忽闪过画面:七岁的小豆丁顾承元(元哥儿),星子般的眼眸闪烁,缠着她问:“娘!天上打雷打闪好吓人!是不是雷公电母生气了?” 彼时犹是少女模样的寒知,一脸懒得动弹,顺口嘟囔: “碰巧罢?云块儿挤在一处,擦碰生电打火花?轰隆一声……不过是吓唬人罢……” 话音未落,她背后便响起一声威严轻斥:“胡言!亵渎神明!” 那时的顾云舟,正当盛年,精光四射的凤目扫来,岂容半分离经叛道? 贵妃榻的另一侧,炭盆温热之处,安放着一张宽大圈椅。 椅上老者须发如雪,裹着簇新云锦棉袍,却畏寒般蜷缩着,形如一个惧冷的大童。 顾云舟,昔日于江南商界叱咤风云、翻覆掌中乾坤的家主,此刻正低垂着头。 布满老年斑的手指笨拙捻着几枚五彩糖纸 ——那是孙辈午间承欢膝下,孝敬太爷爷的甜食所遗。 他捻弄片刻,便小心翼翼地将糖纸在腿上摊平,竭力按色泽排列,口中含混呢喃:“红的……给知知……黄的……给元哥儿……绿的……” 元哥儿打小就最讨厌黄色……算了,跟个糊涂老头较什么劲。 寒知的视线落回他身上,那点微弱笑意彻底消散,只余一种看透世事般的平静,近乎麻木。 五十五载了。 灵泉水无声蕴养着这副躯壳,令她从豆蔻年华缓慢地、近乎凝滞地熬到了鹤发苍颜。 体魄虽少见病痛,可精神之疲敝,恰似这暖阁中氤氲暖意,沉甸甸地压榨着每一分清醒,只余阖目长眠的渴望。 早该走了。 她望着顾云舟那孩童般理糖纸的模样,心中如枯井无波。 若非他——年轻时那纵横捭阖、算尽人心的狠角色,晚景竟成如此依恋孺慕之态? 每每寻不到她,眼中浑浊便化作一片茫然惶惑。 这情状,仿佛她若撒手,便是天底下最不堪的负心人! 若非这般,她大抵早在五十岁,便择个风和日暄的日子,悄然卸甲归去。 陪着。 陪他晒了一个又一个日渐清减的冬日暖阳。 听他颠三倒四地絮叨当年如何谋算杨子臣,如何给周家埋下败因,如何早就看透凌尧那病弱皮囊下实是虎狼心肠…… 那些曾亲历的惊涛骇浪,在他日益浑浊的记忆中,被反复搓揉熬煮,最终化成一锅粘稠、散发着迟暮气息的糊粥。 造孽啊!上辈子杀猪这辈子给人当保姆还附带养老送终? “爹!您又在玩糖纸了?” 清朗温润的声音打破了沉寂,顾承元不知何时走了进来,挟裹着一缕外间的寒气,身上落着几点未来得及拂尽的细雪。 他精神矍铄,眼神清明锐利一如盛年,通身是岁月沉淀下的从容与威仪。 他行至父亲身侧,弯腰,极其自然地将那几枚被老头宝贝似的按在腿上的糖纸轻轻拢起搁到旁边小几上,又替他拢了拢膝上的厚毯,动作熟稔得如同寻常家事: 方才路过书斋,刚听几个门生在外头争什么‘天命’与‘人事’,面红耳赤。” 话语微顿,目光掠过顾云舟茫然的面庞,投向寒知,: “我说,若天命当真不可违,那舅舅(顾文)是如何秉承叔姥爷(凌尧)遗志,披荆斩棘,推行新政,除弊革新,最终奠定这‘承业朝新政稳固、熙宁朝富庶升平’之基业?” 他语气温和,但话里的锋芒依旧锐利,“若天命不可违,我这《烛幽明理》,岂非欺世盗名?” 顾云舟费力地抬起头,浑浊的眼珠于儿子脸上艰难聚焦,辨认半晌,方迟缓开口: “阿元……说……说得好……” 他嗓间痰音浓重,吐字含糊断续,语气却突兀地斩钉截铁, “什么天……都是……狗屁……” 他极其困难地扭转脖颈,枯槁的指尖朝寒知方向摸索,“你娘……最烦……那些……” 寒知早已搁下书册,视线安静地胶着在父子二人之间。 顾承元眸光微闪,轻轻握住父亲枯瘦如柴、微微颤抖的手,温言道:“是,娘亲通透。爹您且歇着,儿子回头再给您讲些趣事。” 他转向寒知,声音里的关切收束得恰到好处,带着一种审视般的询问:“娘,今日还好?” 寒知眼睫都懒得掀,淡声应道:“嗯,老样子。外头冷,你也……少耗神。” 顾承元点头,叮嘱了侍立角落的丫鬟几句,转身离去,步履无声带走了最后一点人气。 暖阁里,又闷得只剩下炭火的噼啪声和顾云舟渐趋滞重的呼吸。 日子如水滑过檐角滴落,悄无声息。 顾云舟的双眼明澈之日愈发稀少,更多时候是昏沉睡去。 寒知便也长日枯守于暖阁,或凝望窗外恒常的雪景,或阖目养神。 她如一介沉默的守灯人,守着一豆将残之火。 熙宁二十二年腊月二十三,小年。 雪停,稀薄但珍贵的冬日暖阳挣扎着穿透琉璃窗,落在顾云舟凹陷的脸颊上,照亮他满布的沟壑,短暂地拂去了一丝垂死的暮气。 仿佛被这微温唤醒,他眼皮极其缓慢地动了动,竟然——睁开了。 那双枯死鱼目般的浑浊眸子,此刻竟像回光返照般, 短暂地淬炼出一点清明的幽火! 这点光穿透了几十年的尘埃与迷雾, 异常精准地、执拗地锁定了榻边的寒知。 “知知……”声音轻得像叹息,却清晰得直钻人心,带着一种穿越时空的、近乎陌生的温柔。 寒知心脏骤然被那目光和呼唤攥紧,一痛,不由自主俯身凑近:“嗯,我在。” 声音是她自己都陌生的涩哑。 他竭尽残存气力,艰难抬起那只枯槁得只剩皮骨嶙峋的手,指尖颤抖着,固执地探向她的脸颊。 寒知未待他艰难伸够,便主动迎上,将自己的脸庞稳稳贴合在那冰冷的指腹上。 皮肤相触那一瞬, “太阳……晒得……真暖和……” 他像是心满意足地、长长地喟叹了一声,唇角竟奇异地弯起一道极浅、极满足的弧度。 随即, 那眸子里回光返照的微弱亮光,如同被一口气吹熄的火苗,迅速黯淡、湮灭。 他看着她,嘴唇不甘地无声翕动了几下,口型模糊难辨:像是不舍的告别? 又像是什么都没来得及? 最终,那点徒劳的挣扎停止。 眼皮沉重地、彻底地合拢。 那只抬起的手,也彻底失了所有支撑,软软地垂落下来,砸在厚厚的锦褥上,发出闷而绝望的一声轻响——“噗”。 炭火,依旧不识趣地噼啪作响。 寒知维持着俯身贴靠的姿势,一动不动。 颊畔残留着他指尖的冰冷触感,如针刺般清晰烙印。 她眼中干涩,没有泪。 心底也无剧烈翻搅的悲恸。 五十五载光阴磨蚀,一切汹涌的情感早已消磨成沙砾尘埃。 此刻涌上心头的,唯有一种卸下了亘古重负的、巨大而空茫的疲惫。 少顷。 她缓缓直起身形,行至窗畔,推开了一扇琉璃窗。 凛冽而澄澈的寒风瞬间涌入,冲散了室内沉积的药味与垂暮之气。 窗外,碧空如洗,阳光放肆地倾泻在无垠的雪野之上,反射出刺目惊心的白芒。 终是……熬到了头…… 她长长地、无声地舒出一口气息,仿佛将这五十五载沉甸甸的光阴,都尽数呼了出去。 她缓步回到紫檀榻前,动作依旧带着深入骨髓的慵懒倦怠,仿若只是困意袭来,寻一处安眠之所。 她未再看向顾云舟,只是将目光投向窗外那片被阳光灼烧得无比刺眼、也无比纯净的雪白世界。光斑在她的皱纹间跳跃嬉戏。 阳光……真暖和…… 她在心底默然重复了一遍他最后的遗言。 然后,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平静和解脱的安宁,缓缓阖上了眼眸。 暖阁内,炭火依旧哔剥作响,不知停歇。 阳光透过琉璃窗,在地面拉伸出长长的、寂寥的光斑轨迹。 窗外,雪后初霁的天地,干净得仿佛从鸿蒙之初便未沾染丝毫尘垢。 第104章 顾云舟番外 冬日午后,顾府暖阁生着暖炉,熏得满室如春。 精贵的琉璃窗筛下阳光,在铺着厚实西番莲绒毯的地上投下慵懒光斑,将空气里的尘埃都映得金灿灿暖洋洋。 顾云舟裹着厚厚的云锦棉袍,整个人缩在铺了整张银狐皮的宽大圈椅里,像一个耗尽了力气的茧。 他枯槁如枝的手指笨拙地捻着膝上摊开的几张五彩糖纸,眼神浑浊飘忽,对着静谧的空气低语: “红的…知知的…” 那红色糖纸在他微微颤抖的指间显得格外刺眼。 “蓝的…给元哥儿…绿的…” 他顿住,浑浊眼珠里掠过一丝茫然的困惑,眉头紧锁,仿佛在浓雾里跋涉。 “…元哥儿…不喜欢…这个黄的?对!不喜欢…” 他小心翼翼地将那张黄色的糖纸拨到一边,动作轻缓得像是生怕碰碎了一件稀世珍宝。 “太阳晒得人骨头缝里都舒坦…” 他侧过头,望着窗外雪地反射的眩目白光,声音含混,“像…像那晚…灵堂外…柱子后面…” 冰冷的记忆碎片骤然刺破暖意——铺天盖地的白,冻僵灵堂的空气,骨髓里的寒意。 忽然,柱子后面,一个怯生生的小影子递过来一块又冷又硬的点心。 那么小的手,冰凉的点心,却成了无边黑暗里他死死抓住的一点光。 “知知…柱子后的小影子…” 一丝极淡的弧度,几乎看不见,爬上他干瘪的嘴角,浑浊眼底竟短暂映出一星温暖的微光。 “我的…从那时起…就是我的…” 思绪像断了线的珠串,噼里啪啦滚落一地。 “墙…太高了…” 目光茫然四顾,恍惚间又看到了西苑那堵隔绝天日的青砖高墙。 “翻不过去…别翻…外头风刀子似的割人脸…冻死个人…” 他猛地摇头,像个被困住的兽,枯瘦的手指死死攥住膝上仅剩的糖纸,指节泛白。 “知知…在里面…我守着!我得守着!密道…开关…” 一股强烈的焦虑攫住他,下意识就伸手去摸索身侧紫檀小几的某处 ——那里本该是书房乌木大案第三格,藏着他掌控那方小天地的钥匙。 “开关…在哪儿…我得…看着…不能丢…不能让她跑! 外头…豺狼虎豹…多的是歹人!” 恐惧清晰地刻在他沟壑纵横的老脸上。记忆早已破碎不堪,“守住她”、“囚她在翼下”的本能却深植骨髓。 囚笼与堡垒的界限在他混沌的头脑里消弭殆尽,只余下一个刻骨的执念:有她的方寸之地,才是天下最安全的所在。 “泪痣…” 他抬手,颤抖的指尖在自己干瘪无肉的眼睑下摩挲,那里空无一物,只有褶皱的皮肤。 “这里…一样的…是祖父亲口说的…顾家的印记,错不了…” 这曾是他认定她归属、赖以自欺的铁证,哪怕如今褪了颜色,执念犹自顽固。 “我的…知知…顾家的血脉…” 倏地,他浑浊的目光被小几角落一物勾住 ——一个被孙辈遗忘的、简陋的草编蚱蜢。 “草…编的…” 他指尖极其缓慢地、小心翼翼地去碰了碰那脆弱的草叶翅膀,声音轻得如同叹息。 “文哥儿…喜欢的…她也…会的…” 脑中闪过模糊的碎片:年轻的顾寒知,眉眼生动,手指翻飞间便化腐朽为神奇,给文哥儿编出一个活灵活现的草虫。 那份对稚童才有的、纯粹的温柔,曾短暂照亮过他权力与算计构建的冰冷世界。 “她…笑过…对着文哥儿…” 一丝微弱到虚幻的暖意,羽毛般拂过心尖,还来不及捕捉,便沉入更深的混沌泥沼。 “灯!” 他猛地望向角落,烛台上火苗跳跃,映在他失焦的瞳孔里明明灭灭。 “亮着!要亮着!谁也别让它灭了!” 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暮年老人不容置疑的执拗,仿佛在向虚空中某个重要人物立下誓言。 “她怕黑…从小就怕…灵堂那次,黑得能浸出墨来,她抓着我的手,抖个不停…” 时空彻底错乱,幼年寒知的恐惧、自己郑重的承诺、以及那盏象征着掌控的“石灯”意象,全然绞缠在一起,分不出彼此。 “灭了…她就藏起来了…我也…再也找不见她了…” 这是他灵魂深处最原始的恐惧。 曾几何时,那灯火是他布下的罗网,掌控着她的明暗。 而如今,垂垂老矣的他,偏执地把自己变成了那盏必须长明的灯。 坚信只要灯火不熄,就能维系住那条连接彼此的、无形的绳索,就能在吞没一切的黑暗里,找到彼此。 这份扭曲的坚守,在这暖融的冬日午后,弥漫着无言的悲怆。 窗外,日头西沉,暖阁内的光斑渐渐拉长,阴影蔓延,爬过了狐皮椅的边沿。 潮水般的疲惫袭来,顾云舟的眼皮重若千钧。 他下意识紧了紧裹在身上的云锦棉袍,将那几张皱巴巴的彩色糖纸小心翼翼地拢进枯瘦的掌心,紧紧按在心口的位置,如同紧攥着唯一的不冻泉。 “红的…知知的…蓝的…元哥儿…” 呓语声越来越低,最终含混得听不清字句,只剩一片安详的混沌。 “都在…都在…我怀里…暖和着呢…知知…别怕啊…你看…灯亮着呢…” 他蜷缩在宽大的圈椅里,像一个依赖母体温度的孩子。 冬日最后的一缕暖阳温柔地拂过他满是沟壑的脸庞,他沉沉睡去。掌心紧紧贴着心口,护着那几张揉皱的糖纸 ——那是他颠沛流离的灵魂深处,唯一拒绝遗忘的色彩,和他用了一生去构建、去扭曲、去守护的,仅存的暖意。 第105章 元哥儿番外 金陵顾府,前院书房,如今是顾承元的天地。 窗外,春雪初融,滴答声敲打着青石。 室内,墨香与暖炉的炭气交织。 顾承元——世人敬称的顾大先生,搁下手中狼毫,目光落在刚写就的《烛幽明理·论势篇》书稿上。 烛火跳跃,映着他沉静的眼眸,思绪却不自觉地飘回了幼时。 母亲凌寒知,是他认知世界的第一个,也是最奇特的窗口。 她教导他,不像那些板正的夫子,动辄圣人之言。 她的方式,像极了给一只懵懂的小兽梳理皮毛,漫不经心,却又处处透着“歪理邪说”的精妙。 最清晰的记忆,是四岁那年秋雨连绵。 他蹲在抄手游廊下,看一群蚂蚁艰难地搬运一块比它们大数倍的糕饼碎屑,湿滑的地面让它们屡屡失足。 “娘,它们好笨,为什么不分开搬小的?” 他仰头问倚在美人靠上、正懒洋洋剥松子的母亲。 母亲眼皮都没抬,指尖捻着松仁:“笨?它们才不笨。分开搬,万一遇上个不讲理的,比如你爹那样的‘大蚂蚁’,一巴掌就能全抢了去,谁也护不住自己那点。” 她顿了顿,似乎觉得不够生动,又补充道:“这就叫‘聚沙成塔,集腋成裘’,人多势众,东西才稳当。单个出去浪? 那就是给鸟雀送点心。记住了,小子,想保平安,就得学会‘分肉’和‘抱团’。” 这番话,没有引经据典,却像一把钥匙,瞬间打开了顾承元理解“集体”与“权力”的门。 母亲那慵懒的语调下,藏着对规则最清醒的解构 ——规则不是用来膜拜的,是用来钻空子和保全自己的。 这“蚂蚁分糖论”,后来被他写进了《烛幽明理》的初稿。 父亲顾云舟的书房,则是另一个世界。 那里充斥着《商君书》《韩非子》,是权谋、制衡、人心算计的修罗场。 父亲教导他的是另一套:如何洞察、如何掌控、如何利用规则去“成为规则”。 父亲曾语重心长:“阿元,权力是最好的护身符,也是最美的囚笼钥匙。握住了它,你想要的一切,包括你想保护的人,才能安稳。” 两套截然不同的“生存法则”,在顾承元心中碰撞、融合。母亲教他如何在规则下“躺赢”,父亲教他如何制定规则去“圈地”。 他聪慧异常,很快便理解了其中的精妙与残酷。 然而,正是这份理解,让他对那条“入仕掌权”的康庄大道,产生了深深的抗拒。 “官?那是个把‘蚂蚁分糖’玩成‘猛虎夺食’的地方。” 成年后,他对挚友如此解释自己的选择。 顾文舅舅在朝堂的步步惊心,父亲的商海沉浮中那些见不得光的交易,都让他看清了权力漩涡的浑浊与消耗。 母亲懒惰表象下那份对“无用之物”(比如花房阳光、一块甜糕)的珍视,父亲书房里那些被算计者的档案,都在无声地告诉他:那条路,能给你无上荣光,也能把你变成你曾经最厌恶的“大蚂蚁”,或是更糟——一个冰冷的操盘手。 他中探花,是给家族、给父亲一个交代。 但随即,他便以“体察民情,着书明理”为由,婉拒了实职任命,回到金陵。 父亲震怒,第一次在他面前摔了茶盏:“顾家数代积累,凌家清贵门楣,就为让你去写些离经叛道的闲书?!” 顾承元当时挺直了脊背,直视父亲那双深不见底、此刻却翻涌着失望与不解的眼睛:“父亲,您教导孩儿,‘势’需借力,更要顺势。 如今天下承平,陛下求治心切,舅舅新政已显成效,根基在‘理’字清明。 与其入局博弈,不若执笔为犁,开垦人心,为舅舅新政张目,为后世立一明灯。 此‘势’,比一官半职,更能护佑顾家长久清名,亦不负母亲……教我‘明理’之苦心。” 他刻意提到了母亲。 提到母亲,父亲眼中翻涌的怒意奇异地平息了一瞬,像被投入石子的深潭,波纹荡漾后又归于沉寂。 父亲最终没再强求,只是深深地看了他一眼,那眼神复杂难辨,有审视,有无奈,或许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解脱? 仿佛顾承元的选择,无形中替他避开了一条他深知其险恶、却又不得不走的路。 而父母的关系,则是顾承元一生观察最久、也最感奇异的谜题。 在世人、甚至在年幼的他眼中,父亲顾云舟无疑是绝对的掌控者。 从江州顾府的枕霞阁到金陵顾府的凤仪院,父亲用无孔不入的密道、精挑细选的仆从、庞大财富堆砌的金丝笼,将母亲牢牢地“收藏”在身边。 父亲的占有欲是实质的、不容置疑的,一个眼神,一个动作,都在宣示主权。 母亲的身体,似乎永远在父亲的视线与触手可及之处。父亲享受着这份掌控带来的极致餍足,如同欣赏自己最完美的杰作。 然而,随着年岁增长,顾承元敏锐地察觉到表象下的暗流。 他渐渐觉得,或许被精神“操控”得更深的,是父亲顾云舟自己。 母亲的“懒惰”姿态,是最高明的防御,也是最具侵蚀性的武器。 她将父亲对她的“照顾”视为理所当然,甚至理直气壮地享受、挑剔。 她从不主动索要权力,却用她的“懒”和“理直气壮”,让父亲心甘情愿地将内宅权柄、乃至部分外务的决策参考,都交到她手中。 她用撒娇和依赖,为父亲构建了一个“被需要”的幻境,满足了他骨子里对被依赖感的渴求。 父亲引以为傲的“掌控”,在顾承元看来,更像是一种自我催眠的“责任”。 他必须强大、必须精明、必须提供最奢华的牢笼和最无微不至的“伺候”,才能维系住母亲那看似脆弱易折、实则韧性十足的“依赖”。 母亲每一次恰到好处的示弱、依赖,甚至是那些带着锋利棱角的吐槽(尽管她很少在外人面前表露),都像精心调配的饵料,精准地投喂着父亲内心那头名为“占有欲”与“被依赖感”的巨兽。 最令顾承元心惊的,是父亲晚年。 当父亲的神智在时光中逐渐模糊,他口中反复念叨的,不是顾家基业,不是商海沉浮,而是“知知怕黑”、“灯要亮着”、“开关在哪儿”、“别让她跑”。 那些被他构筑了一生的“囚笼”意象,在意识混沌时,竟变成了他赖以生存、保护心中珍宝的“堡垒”。 他像一个偏执的守灯人,坚信只有那盏由他掌控的灯火不灭,母亲才会安然留在他的方寸之地,他才能找到她。 那份深入骨髓的恐惧与依恋,早已超越了占有,成了一种扭曲的精神信仰。 而母亲呢? 她平静地陪在父亲身边,看着他沉沦,看着他依赖,看着他最终在“灯亮着呢”的呓语中离去。 她像一泓深潭,平静地接纳了父亲投射的所有炽热、偏执、扭曲的光与影。 顾承元后来无数次思索,母亲那份近乎冷漠的平静,究竟是早已看透、接纳了命运,还是…… 她才是那个真正稳坐钓鱼台、用一生的“懒惰”姿态,将父亲牢牢“锁”在了名为“爱”与“责任”的囚笼里的人? 父亲去世后,母亲那声解脱般的叹息,让顾承元更加确信了自己的判断。 她不是笼中雀,她是那个在漫长岁月里,悄无声息地,用父亲最渴望的“被依赖”和“被占有”的幻梦,为父亲编织了一个最完美牢笼的……编织者。 父亲穷尽一生,以为掌控了她的肉体,殊不知,他的精神早已被母亲那套“规则下的懒惰生存法”驯服、豢养,直至生命尽头。 “真正的烛火,不在庙堂,而在人心明暗之间。” 顾承元在《烛幽明理》的扉页上写下这句话时,眼前浮现的不是经义辩论,而是母亲冬日暖阳下慵懒的侧影,以及父亲枯槁手指紧攥糖纸、呓语“灯亮着呢”的最后一幕。 他选择着书立说,剖析万物之理,解构天命人事,或许正是想用最冷静的笔触,去拆解这世间最复杂难明、也最动人心魄的 ——人心囚笼与精神操控的真相。 而父母那看似扭曲却绵延一生的关系,无疑是他笔下最深刻、最无法言尽的一章。 烛火摇曳,将顾承元沉思的侧影拉长,投在堆满书稿的墙壁上,像一个孤独的注脚,见证着一段由“掌控”与“被掌控”交织而成的隐秘岁月。 第106章 后世1.0 李老师: “同学们好,上节课我们讲到唐朝的‘开元盛世’,今天我们把目光投向另一个在历史课本上同样熠熠生辉的时代——‘承熙盛世’。 这是大熙王朝承业、熙宁两朝创造的辉煌时期,史称‘海内富庶,路不拾遗’。 支撑起这个盛世的,有两位绕不开的关键人物,被后世并称为‘凌顾’的凌尧和顾文。 翻开课本第xx页,我们一起来看看他们的功绩。” 李老师: “先看凌尧。课本上是这样总结的:‘凌尧,承业朝名臣,官至宰辅。虽体弱多病,但意志坚韧,是承业朝改革(史称‘承业新政’)的核心制定者和推动者。’ 他的主要贡献大家划一下重点: ‘整饬吏治,裁汰冗员’:主持了大规模的官员考核与裁撤,史载‘汰庸劣数千’,大大提高了行政效率,为后续改革扫清了障碍。这在当时是需要极大魄力和政治智慧的,想想看,动了很多既得利益者的蛋糕。 ‘修订税法,均平赋役’:主持修订《赋役全书》,重新丈量全国土地,打击豪强隐田逃税,推行相对公平的税收政策,让底层百姓负担减轻。书上引用了当时的民谣‘凌公量田,富室胆寒;新税落地,小民稍安’。 ‘大兴水利,劝课农桑’:认识到农业是根本,投入国家力量疏浚河道,修复大型水利工程,鼓励开垦荒地。熙宁朝能成为着名的‘粮仓时代’,凌尧打下的农业基础功不可没。 ‘整肃军备,抑制豪强’:通过着名的‘金陵周氏案’等雷霆手段,打击地方豪强势力,同时整顿混乱的军需采购系统,保障了边防稳定。这体现了他的政治手腕。” 学生a: “老师,课本上说凌尧‘体弱多病’,但他做的这些事听起来都特别需要精力和魄力,感觉很矛盾啊?他怎么能做到的?” 李老师: “问得好!这正是凌尧令人敬佩之处。史料记载他确实‘药不离身’,‘面容清癯’,甚至有笔记说他在朝堂议事时咳血。 但他意志力超群,善于用人,更懂得‘借势’。 他深得承业皇帝的信任,这是关键。 同时,他行事风格被评价为‘外似柔儒,内藏机锋’,务实、权变,看准时机一击必中。 体弱反而成了他某种保护色和策略,让人低估了他的决心。 他一生未婚,无子无女,可以说把全部心力都献给了国事。” 学生b: “老师,那顾文呢?课本上说他比凌尧小很多,是凌尧的继承者?” 李老师: “对,顾文,是承业十年的17岁的探花郎,真正的青年才俊。 他是凌尧政治遗产最重要的继承者和实践者,同样在熙宁朝官至宰辅,将‘承业新政’推向深入和巩固,史称‘熙宁光大’。看他的主要功绩: ‘强力推行,落地生根’:凌尧的政策再好,也需要在地方落实。顾文就是那把最锋利的‘手术刀’。他历任地方要员,在富庶江南和贫瘠西北都干过,面对阻力,他用‘霹雳手段’结合‘怀柔之策’,强力推进新政,确保中央政令畅通无阻。历史评价他‘凌策顾行’,凌尧定策,顾文执行。 ‘振兴教育,倡导实学’:顾文眼光长远,大力兴办官学和书院。但他办学和前人不同,不仅教四书五经,更重视教授农学、算学、律法这些实用知识,培养了大量新政需要的实干人才,开创了‘实学’风气,影响深远。 ‘畅通商路,惠利民生’:出身商业氛围浓厚的家庭(这一点课本提了一句‘其兄为巨商’),顾文非常懂经济。他严厉打击地方关卡盘剥,保护商路(尤其是漕运)畅通,鼓励正当贸易,还巧妙引导民间资本参与水利、粮仓等公共建设,搞活了经济,真正让老百姓从发展中受益。熙宁朝的商业繁荣,他功不可没。” 学生c: “老师,您提到顾文出身和商业有关,他哥哥是巨商?这对他做官有影响吗?还有,他和凌尧到底是什么关系?课本说是‘视如子侄’,是亲戚吗?” 李老师: “顾文确实出身金陵顾氏,是当地有名的商贾世家。 他兄长顾云舟,是当时掌控江南漕运和数个大商行的巨富。这种出身背景,对顾文来说是把双刃剑。 一方面,他深谙经济规律和民间疾苦,这在推行经济政策和处理地方事务时是巨大优势。 另一方面,在清流士大夫眼中,商贾出身难免被轻视,他需要付出更多努力证明自己。至于他和凌尧的关系…” 李老师顿了顿,翻到课本相关注释页。 李老师: “课本注释里写的比较简略:‘凌尧晚年视顾文如子侄,悉心栽培,临终托付国事’。 更具体的历史细节是:凌尧一生未婚,无嗣。 他侄女与顾家结成姻亲关系,即顾云舟之妻凌氏。 顾文作为这位凌氏夫人的小叔子,才华横溢,被凌尧看中,大力提携,最终成为其政治接班人。 所以,他们既是政治上的继承者与被继承者,也是通过顾云舟夫妇连接起来的、具有实际姻亲关系的‘叔侄’。 这种关系确保了权力和政策的平稳过渡。” 学生a: “老师! 那顾云舟和他妻子凌氏呢?课本上几乎没提他们!顾文那么厉害,他哥哥嫂子就一点贡献没有吗?他们不是顾承元的父母吗?” 李老师: “非常好!你的问题触及了历史记录的焦点和选择性。 正史编纂,核心是庙堂政治、帝王将相、国家大政方针。 像顾云舟这样的商人,无论多富有,影响力多大,在传统史家眼中,属于‘末业’,其个人事迹被认为‘无关治乱兴衰’,除非对国家财政或某件重大政治事件有直接、显着的贡献,否则很难进入正史的主体叙事。 而女性,在正史中的能见度就更低了,除非是皇后、着名女政治家或烈女。顾夫人凌氏,显然不符合这些‘高光’标准。” 学生c: “那野史或者地方志呢?总该有点记录?那么有钱的人家。” 李老师: “是的。在正史之外,比如金陵地方志、一些文人笔记、甚至民间传说中,关于‘金陵顾氏’特别是顾云舟夫妇的记载就丰富多了,但也真伪混杂。 地方志会记载顾家捐资修桥铺路、设立义仓;笔记小说可能会描绘顾云舟如何‘富可敌国’、‘府邸园林冠绝江南’,以及关于他夫人如何‘持家有道’、‘见识不凡’的轶事,甚至有些离奇的故事。 但这些都属于‘稗官野史’,可信度和权威性远不如正史,不会被写入教科书。” 李老师: “所以,回到最初的问题:凌尧和顾文,作为‘承熙盛世’的缔造者和巩固者,他们的丰功伟绩清晰地镌刻在正史和我们的课本上,是历史星空中璀璨的星辰。 而顾云舟夫妇 ——巨商和他的夫人、顾承元的父母、凌尧的侄女与侄女婿、顾文的兄嫂 ——他们在正史中,则成为了星辰旁边几乎不可见的尘埃,或仅仅是历史宏大叙事中一个模糊的背景注释。 他们的身影,更多地留在了地方的记忆、散佚的记载和历史的缝隙里。 这提醒我们,历史课本呈现的,往往只是冰山浮出水面的那一角。” 第107章 后世2.0 李老师: “……他们的身影,更多地留在了地方的记忆、散佚的记载和历史的缝隙里。然而!” 老师话锋一转,语气郑重地指向课本上关于顾承元的章节插图——一位儒雅文士的画像旁,赫然印着其代表作《烛幽明理集注》的书影。 李老师: “刚刚这位同学也提到了,顾云舟夫妇其实还有个非常有名的身份,那就是顾承元的父母! 顾承元,字晦明!他虽未出仕,却是当时公认的先哲! 如今我国学术界,也认同他的学术地位。 他的《烛幽明理集注》,被国家权威历史教科书明确标注为我国封建社会时期,最早系统阐述具有朴素唯物主义和辩证思想倾向的哲学巨着。 他主张‘烛照万物,幽明同构’,强调实证与理性,反对迷信盲从,开创的‘烛幽学派’影响深远。其思想贡献之卓着,光照青史!” 学生b: “哇!思想家!” “老师,那这么厉害的人,他家是什么样的?” 李老师: “问到了关键!” “顾承元的家庭背景,确实是他伟大成就的土壤之一。 他母亲,正是凌尧的侄女;父亲是江南巨富;小叔是顾文。 顾承元能潜心治学,拒绝科举出仕之路而成就非凡,离不开极其开明、包容的家庭环境的支持。 过去我们只能推测,但是现在,最新的考古发现为我们提供了更具温度的直接证据!” 学生们伸长脖子,好奇地看着投影仪上出现的一叠泛黄、潮湿的纸张特写照片,纸张边缘破损,字迹却清晰可辨。 李老师: “这是上个月,晋地某处因暴雨漏水的古墓进行抢救性发掘时,意外出土的顾承元手稿散页!” “其笔迹、纸质、墨痕经权威鉴定,确认为真迹! 虽然手稿主体内容仍是他对天文星象、物性变化、格物致知的思考和推演记录,充满了逻辑严谨的探讨和实验记录” 李老师快速滑动ppt,展示手稿内容:密密麻麻的星图、公式推演、观察记录。 李老师: “然而,就在这卷以冷峻理性为主的学术手稿中,我们找到了极其珍贵的‘家’的痕迹!大家看这几行:” “…星辰周转有其轨,非神意可移。昔闻爹爹言,操持漕运千帆行,亦需观星辨位,悉水道深浅潮汐之性。娘亲常晒阳于东窗,笑言:‘天晴则喜,雨落则喜,莫强求。’今日思之,大道希声,原在日用之间,爹娘早有明证矣…” 教室内响起一阵轻微的惊叹声。 李老师: “这段文字,是在论证自然规律客观性后的随笔所感。 他提到父亲顾云舟利用星辰规律与水道特性来经营庞大的漕运生意,这说明顾云舟绝非只知逐利的庸商,而是有极高实践智慧! 更宝贵的是提到母亲对天气‘随遇而安’的态度,一个豁达开朗的母亲形象跃然纸上! ‘莫强求’三字,足见其开明性情对顾承元潜移默化的影响!” 李老师:“再看这里: ‘…格物之要,在穷究本源。王侍郎遣人三顾茅庐,邀吾襄助历法修订,言辞恳切。告于爹爹,爹爹沉吟片刻,只道:‘汝心之所向,即为正道。家有余荫,足供挥毫。’心中磐石遂落。爹爹明理,娘亲豁达,余幸甚!…’” 教室里响起一阵会心的笑声和赞叹。 李老师: “‘汝心之所向,即为正道!家有余荫,足供挥毫。’ —— 同学们,这是什么? 这是来自商业巨擘父亲对儿子选择的无条件尊重和经济支持的铿锵之声! 王侍郎的聘请绝非等闲,但顾云舟尊重儿子研究学术而非攀附权贵的志向,其格局远非普通商贾可及! 最后那句‘心中磐石遂落’和 ‘爹爹明理,娘亲豁达,余幸甚!’ ,更是顾承元对自己拥有如此父母的由衷感激和自豪! 寥寥数语,一个尊重儿女选择、全力支持后代追求自我价值、充满理解与温情的家庭氛围,清晰无比地展现在我们面前!” 李老师: “同学们,这就是顾承元手稿最新发现带给我们的启示! 这位伟大的思想家并非凭空出世。 他根植于承熙盛世的经济繁荣与文化氛围,更生于一个极其开明、包容、物质富足又精神自由的商贾之家。 父亲顾云舟的务实尊重与强大后盾,母亲凌氏夫人的豁达开明与生活智慧,共同为这颗天才的头脑提供了最肥沃、宽松的生长土壤。 他们或许在正史上默然无声,但通过这些意外留存下来、浸润着日常生活气息的亲笔文字,我们得以触摸到一个真正‘友好’、‘尊重个体发展’的古代家庭环境, 这恰恰是顾承元得以挣脱世俗功名枷锁,成为烛照幽暗、明辨万理的一代思想宗师的关键基础! 历史,不仅是帝王将相的宏大叙事,更是这些温暖人心的细微角落,无声地塑造着文明的轨迹。下课!” 系统空间2.0 江寒知感觉自己像刚从一锅熬了五十五年的稠汤里被捞出来,“噗通”一声,又摔进了这片无边无际的纯白虚无里。 骨头缝里似乎还残留着顾家暖阁那股子药气混着银丝炭的闷香,挥之不去。 颊边冰凉的滑腻感仿佛还在,那是顾云舟那只枯瘦嶙峋的手,用尽最后一丝气力抚过,再无声息地垂落。 还有那含混不清的一句“灯亮着呢”…… 焯! 这破系统,连个中场换气的时间都不给吗?! “咳……”一股浊气不上不下地堵在喉咙里,江寒知索性在这片纯白里瘫成一张咸鱼饼,连指头尖都懒得动弹一下。 累。不是肉体的劳乏,是那种从灵魂深处汩汩冒出的、沉甸甸的疲惫感。 五十五年! 整整五十五年,陪着那只心思九曲十八弯的老狐狸同台飙戏,末了还得把戏份做足,给他整一出“临终守灯人”的煽情谢幕,确保他走得体体面面。 这工打得,简直比当个装模作样的宫妃还费劲百倍!纯纯的精神内耗拉满! 至于为啥没去系统商城兑换点药给他治病? 呵,太贵了!划不来! 她又不是没给他灌“饲料”——那上次大礼包抽到的平价灵泉水,早十几年就安排上了。 效果多好哇! 顾云舟后期除了记性堪比金鱼,三天两头忘了“夫人今日想梳什么发髻”之外,能吃能喝,身子骨比许多同龄老头子都硬朗。 就这,他最后几年还试图从眼神里挤出点“寒知你过来”的掌控感呢? 啧!想什么呢!当太爷爷的人了喂! 江寒知心中那点微妙的情绪,就像这纯白空间一样混沌不明。 她没做那倾家荡产救命的“深情白月光”,积分可是她的命根子,一分一厘都得精打细算,耗在“驯养者”身上?不存在的! 但手里那点不值钱的“饲料”,她也确实没停过,细水长流地喂着,确保这老“工具人”能安安稳稳、不添乱子地活到合约期满 ——就像对待一台年头太久、吱呀作响,却又勉强能用下去的按摩椅。 最后的陪伴守夜,更像一场精密计算后的交接仪式。 喂点平价“机油”,稳住机器别卡壳猝死,保全自己这“顾家老夫人”的完美人设安享晚年,然后,冷眼看着他这台终于耗尽燃料的机器彻底停机。 开窗的那一刻,是她终于砸开精神鸟笼的第一锤。 五十五年的金丝雀熬走了饲主,不是解脱,是什么? 刑期结束,天经地义! 【滴——!检测到宿主意识回归。任务世界结算中……】 【世界结算:d级·古风宅斗片场】 任务评级: d(极限抠搜版) 基础积分: 100点(打发要饭的) 剩余积分:220点。 能量点:+150,000点 技能点:[刺绣大师] (已解锁·是否保留?) 特殊物品:[灵泉水(残次品)] 100滴 照例扣掉通关积分,一键清除非核心情感缓存,保留刺绣大师技能后,还剩十万点。 能量是带不走的,照例买了「投胎模拟器」礼包 (一万能量\\10积分);「特价」礼包 (五十万能量\\50积分)。 带着40天的生存期限进入下一个世界。 第1章 我是男的 江寒知猛地睁眼。 摸! 他屏住呼吸,手指跟拆弹似的往下挪。 指腹:棉布睡裤……再下…… 焯! 真带把儿的!原装热乎单性纯爷们! “噗——!”一声被掐脖又放开的怪笑猛地爆出来。 江寒知整个人在床上一个咸鱼打挺,开始疯狂翻滚。 足足滚了五分钟,滚到鸡窝头、猪喘气,才摊成一张人形烙饼。 “冷静点老江,好歹n刷穿越了……” 他深呼吸,抢救‘专业临时工’的逼格。 这才有空瞄新窝。 宽敞卧室,简约现代风。书桌:崭新笔记本;衣柜:吊牌都没拆的壕装。 空气里是新家具和新钞票的双倍快落。 “啧,投胎模拟器这次总算靠谱了一回?”江寒知咂咂嘴,开始接收原主的记忆碎片。 姓名:安寒知 年龄:18岁 身份:孤儿(父母双亡,有车有房有存款,遗产丰厚!) 状态:大一新生(明天正式开学!) 近期遭遇:参加爷爷葬礼→疑似见鬼→怀疑自己精神病→惊恐发现无法用任何方式告知他人鬼魂信息→吓破胆→没参加军训→在家自闭。 接收完毕。 江寒知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 “什么地狱手气?欧皇三秒变非酋?这世界有鬼?” 原主那衰仔参加个葬礼就喜提间歇性阴阳眼?还他妈限时体验关不掉?! “系统,886,滚出来!”内心弹幕炸屏,“这什么鬼地方?说好的校园生活呢?怎么还带灵异副本的?!” 【滴——】系统886电子音懒洋洋响起,【检测宿主cpu过热。环境扫描中……】 【扫描完毕。当前世界:科技灵异混合态(初期)。世界观:表世界为普通现代都市,里世界灵异元素正在缓慢复苏。当前阶段:能量波动微弱,灵异现象稀少且不稳定。】 【宿主疑问解答:】 【1 原主江寒知于近期葬礼现场意外接触阴气核心,导致体内阴阳暂时失衡,激发不稳定‘阴阳眼’能力。】 【2 世界规则为防止信息过早扩散引起大规模恐慌,干扰世界升级进程,已对原主施加信息封锁。宿主继承该封锁:无法以言语、文字、图像、暗示等任何直接或间接方式,向非知情者透露关于鬼魂及阴阳眼的真实信息。强行透露将触发规则反噬(轻则失语失聪,重则意识抹杀)。】 【3 原主体内阴气残留,阳气不足,导致阴气会不定期冲击眼部经脉,随机触发‘阴阳眼’状态。此为根本原因。】 “淦!怎么办?!” 江寒知汗毛倒竖。 他天不怕地不怕,就怕贞子爬电视! “老子刚切换纯爷们模式,不想开局就被阿飘吓成真·太监啊!” 【建议解决方案:】 【方案a:花费10积分,购买‘初级阳元丹’一枚。时效:30天。效果:短期内大幅提升宿主自身阳气浓度,压制体内阴气,稳定阴阳平衡,有效杜绝‘阴阳眼’随机开启。】 【方案b:寻找本世界大气运者,大气运者天生阳气旺盛,命格强硬,鬼祟难近。宿主只需与其保持较近距离(建议1米内),其自然散发的阳气场即可有效压制宿主体内阴气,达到被动屏蔽效果。】 “10积分?”江寒知的心在滴血。 辛苦打工一个世界的满级奖励才100,他连顾云舟的病都舍不得救才攒下的血汗钱! 但一想到那些青面獠牙、七窍流血的玩意儿可能随时随地出现在自己眼前…… “买,立刻买!”江寒知咬牙切齿,“方案b?蹭别人?命挂别人裤腰带? 万一那个大气运者跑去女厕所或者停尸房,老子难道也要跟着去闻味儿吗?不干!还是自力更生靠谱!” 【滴——扣除10积分,‘初级阳元丹’已放入系统背包,请签收。】 一颗赤红小药丸滚进手心,暖意扑面。江寒知当糖豆嚼了。 一股暖流瞬间灌满四肢百骸,虚冷变小火炉,安全感拉满。 “嘶——值!,肉疼也值!” 他活鱼般弹起来,舒爽叹气。 危机解除,贤者时间想起空间里特价捡漏买的【固魂丹】 据说穿越多了,灵魂就像被反复揉搓的橡皮泥,会变薄变脆。 这固魂丹系统商场原价1000积分,特价大礼包能用能量点买到,简直是跳楼价捡漏! “吃了吃了,好东西不能省!”江寒知果断从系统空间取出那颗灰扑扑、毫不起眼的丹药,就着一口灵泉水(残次品版)一口吞下。 反正灵泉水一个月一滴,先把这个世界的体质堆满,才能遇见鬼跑得快。 丹药下肚,没什么惊天动地的感觉,但江寒知莫名觉得精神一震,仿佛灵魂深处某个一直紧绷的弦被轻轻抚平加固了。 嗯,下个副本耐操点。 “绑定滤镜:‘怼天怼地小辣椒’。” 江寒知对空气下令。 完美适配新晋纯爷们儿人设,不爽就开喷,憋出乳腺增生不值当! 接收完记忆,他知道了这所大学的规定:大一必须住校。但原主这位小土豪,直接选了最贵、据说环境最好的双人宿舍,虽然他人还没去过学校。 江寒知站在穿衣镜前。 镜中少年,一米八的衣架子,一身薄肌,脸俊人拽。 真帅! 他捏捏胳膊感受青春脉动,低头再确认关键部位,嘴角咧到后槽牙。 “大学……”他喃喃道,镜中的少年眼神亮得惊人。 “这个遗憾,这个世界补上了!”江寒知握了握拳,一股从未有过的、纯粹属于少年人的兴奋和期待涌上心头。 “老子要认认真真过好每一天。上课,打球,泡图书馆(?)……总之,享受生活!” 他环顾了一圈这个奢华但略显空旷冷清的“家”。 孤儿?遗产丰厚?挺好,省了应付“家人”的麻烦。 “那么,现在——”江寒知打了个响指,精神抖擞,“收拾东西,目标:大学宿舍!出发!” 他哼着五音不全的歌,手脚麻利地把衣柜里的壕装、笔记本、洗漱品团巴团巴塞进超大号驴牌行李箱。 明天,将是崭新的大学生活! 哦,对了,希望那位素未谋面的室友,是个阳气十足的正常人。 毕竟,阳元丹只管一个月,气运者工具人……该找还是得找,嘴硬归嘴硬,小命要紧。 他拉开门,大步走了出去,阳光落在他年轻的背影上,带着一股没心没肺、勇往直前的劲儿。 第2章 豪华宿舍 车轮碾过崭新的柏油路,出租车稳稳停在星海大学气派的南门前。 安寒知拖着那个塞得鼓鼓囊囊的驴牌大箱子,抬头看了眼烫金的校名,啧了一声: “名字挺唬人,就是不知道食堂能不能唬住我的胃。” 他的目标明确:计算机学院,大一新生。 体育生?上辈子的事了。 这辈子开局就是技术宅预备役。 安寒知心态贼好:享受嘛,敲代码也是体验人生,实在不行混个毕业证, 反正咱有挂,世界那么大,毕业后想玩啥玩啥,主打一个逍遥自在。 在热心的学姐引导下,安寒知七拐八绕找到了传说中的“豪华双人公寓” ——凌云斋a栋606。 刷卡进门,安寒知眼睛一亮。 空间异常宽敞,浅色调的墙壁和地板显得干净明亮。 巨大的落地窗外是一个宽敞的独立观景阳台,视野开阔,能远眺校园里的人工湖和葱郁的绿化带。 两张上床下桌的设计,但明显是豪华升级版:实木桌面宽大厚重,配套的人体工学椅线条流畅,看着就价格不菲。 独立卫浴更是重量级——干湿分离,智能马桶盖、智能除雾镜面一应俱全, 洗漱区是双人台盆设计,纯白大理石台面光可鉴人,旁边嵌着一台静音滚筒洗衣机。 最离谱的是那淋浴间,磨砂玻璃隔断,里面赫然装着两种花洒: 一个是巨大的顶喷,雨幕般覆盖全身;另一个是手持花洒。 这配置,说不是酒店套房都没人信! 靠墙还挂着一台55寸超薄液晶电视,下面放着游戏主机接口盒。 中央空调面板低调地嵌在墙上,无声地输送着宜人的凉风。 “啧,钞能力万岁。”安寒知满意地点头,原主这小土豪别的本事不说,花钱享受的眼光是真毒。 他目光扫过靠窗那张已经有主的床铺。 室友的领地——林叙白的床铺,走的是极简冷感科技风。 深空灰色的高级防螨床品铺得一丝不苟,棱角分明得像刚从包装盒里拆出来。 书架上的书不多,但整齐得强迫症看了都得落泪, 全是《算法导论》、《深入理解计算机系统》这种硬核大部头,夹着一本格格不入的《野外生存手册》。 桌面干净得反光,只有一台银灰色的顶配游戏本、一个线条流畅的金属保温杯、以及一个造型奇特的无线充电座。 椅子背上随意搭着件一看就价格不菲的黑色冲锋衣,桌角放着一双专业跑鞋,干净得像新买的。 整个区域透着一股“哥很忙,哥很贵,哥的东西别乱碰”的bkg气息。 安寒知内心os:嚯!这哥们儿,感觉不是很好相处啊。 “行,冰山美人款室友,挺好,至少不聒噪。” 安寒知耸耸肩,完全没在怕。 他走到属于自己的那张空床铺前,打开箱子,开始搭建他的咸鱼快乐窝。 高级乳胶床垫稳稳放好, 床品四件套是埃及长绒棉,亲肤透气,铺得平平整整,边角仔细掖好,保证躺上去如坠云端。 枕头得两个,一个支撑颈椎的记忆棉枕,一个蓬松柔软的羽绒枕,满足不同躺姿需求。 还丢了几个玩偶可以抱着睡。 书架桌面?笔记本稳稳放好,旁边摆上一个造型别致的香薰加湿器(滴入一滴舒缓精油), 几包爱吃的零食(坚果、黑巧、果干)用小托盘码放整齐。 桌下小冰箱?插上电,里面塞满了他喜欢的无糖气泡水和冰镇果汁。 墙壁上还挂了几幅他网购的艺术微喷画,提升格调。 整个区域虽然东西不少,但摆放有序,杂而不乱,透着一股慵懒又精致的舒适感, 与他那位“标本室友”形成了极其鲜明的对比。 “嗯,这才叫生活。”安寒知拍拍手,对自己的杰作非常满意。 搞定“窝”后,他才慢悠悠地去学院楼报道。 找到班主任,在一堆表格上签下“安寒知”三个行云流水、自带风骨的大字。 领教材、校园卡,洗澡卡,还顺带买了校园网。 一套流程走完,夕阳的余晖已经给校园镀上了一层金边。 安寒知没急着回宿舍,而是熟门熟路地拐到校外一家评价颇高的私房菜馆, 打包了一份清蒸东星斑和上汤豆苗,外加一份椰汁西米露作为饭后甜点。 回宿舍的路上,还顺手在校内超市买了点水果。 拎着精致的食盒回到606,那位自律狂魔室友依旧不见踪影。 安寒知乐得清静。 他把食盒在宽敞的餐桌上(对,这豪华宿舍还有个小餐桌!) 一一摆开,打开电视调到轻松的美食纪录片频道,就着窗外渐沉的暮色,慢条斯理地享用起他的晚餐。 鱼肉鲜嫩,豆苗清甜,西米露冰凉爽滑。 安寒知吃得眉眼弯弯,内心无比满足:这才对嘛,新生活就该这么开场。 享受当下,及时行乐。 吃饱喝足,胃里暖暖的,心情也格外舒畅。 他仔细收拾好餐桌,把垃圾打包好放在门口。 看了看对面依旧空荡荡、冰冷如样板间的室友领地,安寒知伸了个大大的懒腰。 “啧,学霸的世界我不懂,开学第一天就卷成这样?” 他耸耸肩,决定好好犒劳一下自己奔波了一天的身体。 走进那堪比豪华酒店的独立卫浴,安寒知熟练地操作起面板。 灯光调到柔和的暖黄模式,智能除雾镜面亮起。 打开香薰机,滴入几滴助眠的薰衣草精油,淡淡的馨香很快弥漫开来。 接着,他研究了一下那双花洒系统,果断选择了顶喷模式。 强劲而均匀的水流如同温热的雨幕,瞬间包裹全身,冲刷掉一天的疲惫。 “唔…这水压,这覆盖面积,爽!”安寒知满足地喟叹一声, 闭着眼,让温热的水流尽情冲刷着结实的肩背和流畅的腰线。 紧绷的肌肉在热水的抚慰下逐渐放松。 他挤了点自带的、带着高级木质香的沐浴露,揉搓出细腻丰盈的泡沫,慢悠悠地涂抹全身,享受着这片刻的宁静与奢华。 水汽氤氲,磨砂玻璃门外一片朦胧。 安寒知哼着不成调的小曲儿,身心都沉浸在极度放松的状态里。 “大学啊……”他抹了把脸上的水,嘴角勾起一个真心实意的笑容, “希望接下来的日子,就像这花洒一样,给力又舒坦。” 至于那位神秘的的室友? “管他呢,”安寒知心情很好地想,“只要别打扰我享受生活就行。哦,对了,最好……阳气足一点?” 这个念头一闪而过,他嘿嘿一笑,继续享受他的顶级淋浴体验。 第3章 林叙白 安寒知推开磨砂玻璃门,带着一身蒸腾的热气。 白色汗衫、运动短裤、赤脚,踩得地板吱呀带响水印。 他胡乱揉着湿漉漉的卷毛,水珠顺着脖颈滚进领口,小腿上也挂着几道蜿蜒水痕。 “呼——”他吐口气,抬眼瞬间卡壳。 宿舍门大敞。 门口杵着个人,目测比自己高半头。 深灰冲锋衣,拉链卡在锁骨下,露出黑t领口,工装裤,运动鞋,鼓囊黑色背包。 林叙白。名字自动弹窗。 但此刻,安寒知的目光完全被对方的脸吸引了 ——靠!这建模脸是真实存在的吗? 鼻梁又高又挺,下颌线清晰利落,薄唇抿着,皮肤是那种冷感的、没什么血色的白。 最要命的是那双眼睛,瞳仁是极其少见的浅褐色,看人的时候没什么温度,像结了冰的琥珀湖,又深又冷,自带拒人千里之外的学霸结界。 帅是真帅,冷也是真冷,安寒知心里那点因为“豪华宿舍”刚升腾起来的社交热情, 瞬间就跟被泼了盆冰水似的,滋啦一下凉了半截。 这哥们儿一看就是那种能把“你好吵”写在脸上然后继续看《算法导论》的冰山! 安寒知内心os:啧,果然不好相处jpg。 算了,惹不起惹不起,哥还是专心当咸鱼。 本着基本礼貌,安寒知扯出一个自认热情阳光的笑容,举起擦头发的手挥了挥: “嗨!林叙白?我是安寒知,新室友。” 然而,在林叙白那看似平静无波的视线里,眼前这幅画面完全是另一番景象。 刚出浴的少年,浑身散发着干净又湿润的水汽。 白色汗衫湿了大半,几乎是半透明地贴在身上, 清晰地勾勒出胸前两点微凸的轮廓和紧窄腰腹流畅的线条。 皮肤白得晃眼,被热气蒸腾出淡淡的粉,像上好的甜白瓷。 顶着一头湿漉漉乱糟糟的卷毛,几缕发丝调皮地贴在光洁的额角和耳侧。 水珠正顺着那线条优美的下颌滑落,滴在精致的锁骨窝里,再一路蜿蜒向下,没入汗衫领口更深处…… 往下,是两条笔直匀称、覆着薄薄一层漂亮肌肉的腿,赤足踩在地板上,脚踝骨感分明。 林叙白只觉得喉头莫名一紧,一股陌生的燥热感猛地从脊椎骨窜上来。 他几乎是条件反射地强行绷住表情,强迫自己移开视线, 只敢用眼角余光虚虚地瞥着对方肩膀以上的位置, 生怕多看一秒,视线就会不受控制地黏在那片湿透的白布料和底下若隐若现的肌理上。 他感觉自己的耳根在不受控制地发烫,幸好有冲锋衣的领子挡着点。 他清了清嗓子,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和他的人一样冷感、无波无澜, 甚至带着点被打扰的不耐:“嗯。林叙白。” 回应简短得不能再简短,声音也绷得死紧。 安寒知:“……” 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 这反应?几个意思?嫌弃我? 还是觉得我太吵了?刚出浴室碍着您老眼了? 安寒知内心瞬间炸毛:焯!小爷我还不想搭理你呢! 装什么冰山酷哥!谁稀罕似的! 本来就不多的社交热情彻底归零。 他脸上的假笑一秒垮掉,撇了撇嘴,擦头发的动作都带上了几分不耐烦的力道,毛巾在卷毛上粗暴地揉搓着:“哦。” 气氛瞬间跌至冰点。 沉默在宽敞的宿舍里弥漫开来,只有安寒知擦头发发出的细微摩擦声,以及窗外隐约传来的校园广播声。 一个觉得对方装逼高冷不好惹,一个觉得对方…… 嗯,过于耀眼且穿着清凉有点不敢看。 林叙白被这尴尬的沉默弄得更加不自在,他放下背包,视线飘忽地扫过安寒知那张铺得柔软舒适、还放着玩偶的床铺, 又快速移开,落在自己那冷冰冰、一丝不苟的桌面上。 他觉得自己应该说点什么打破这该死的沉默,但大脑cpu似乎被刚才的视觉冲击卡了一下,只检索到最日常最安全的话题。 “明早八点。” 林叙白开口,声音还是有点硬邦邦的,像是从冰柜里刚拿出来的, “计科导论。思远楼a301。” 安寒知正打算回自己那块“咸鱼快乐窝”,闻言脚步一顿,内心翻了个白眼: 还用你说?小爷我报道的时候早看课表了! 嘴上却懒洋洋地应道:“哦,知道了。“谢了。” 林叙白看着他明显没睡醒的状态,眉心几不可查地微蹙了一下。 这室友……看起来生活自理能力堪忧? 明早第一节课,他能爬起来? 迟到丢的可是整个606的脸(学霸の尊严)。 几乎是没经过大脑思考,那句“带早餐”就脱口而出了,语气甚至比他之前说话还要自然一点,带着点理所当然的照顾意味: “你起不来?我早上晨跑回来可以买早餐,要带什么?” 安寒知:“???” 他猛地扭头看向林叙白,卷毛都惊得翘起来几根。 这人设不对?刚才还一副“生人勿近”的冰山脸,现在主动说要带早餐? 拒绝的话到嘴边,对上林叙白那双依旧没什么温度、但似乎……好像……隐约带着一丝丝“举手之劳”意味的浅褐色眼睛? 管他呢!有便宜不占王八蛋!尊严?在热乎包子面前算个锤子! 他眼神飘忽了一下,清了清嗓子:“谁要你带!小爷……咳,行,既然你腿长顺路…” 语速飞快,“两个香菇菜包,一杯无糖豆浆!谢了!” 说完,仿佛怕对方反悔或者觉得他要求太多, 安寒知立刻扭过头,大步流星走向自己床铺,抓起放在桌上的手机,背对着林叙白,假装很忙地戳了起来。 林叙白看着少年那炸毛又强装镇定的背影,紧绷的嘴角似乎极轻微地向上牵动了一下,快到让人以为是错觉。 他淡淡“嗯”了一声,算是回应,然后走到自己桌前,开始整理背包。 只是眼角的余光,总是不自觉地扫过对面那片慵懒舒适、与他的领地格格不入的“咸鱼快乐窝”, 以及那个穿着湿透的白汗衫、正低头看手机、露出一截白皙后颈的少年。 系统:【检测到蓝色气运者,且阳气充足。建议宿主把握室友便利条件,积极执行‘贴贴计划’(物理距离<1米)。】 安寒知偷偷抬眼,从手机边缘瞄了一眼对面。 林叙白正把一本厚厚的《算法导论》放到书架上最顺手的位置,侧脸线条冷硬,专注得仿佛在处理什么国家级机密。 安寒知内心os:…啧,装逼犯。算了,看在你阳气足…和包子的份上。 他默默地把手机“明日闹钟”设置里,原本定在7:00、7:05、7:10的三个闹钟,关掉了……7:05那个。 第4章 一周后 安寒知像滩软泥,深陷在那张贵得离谱的乳胶床垫里,感觉灵魂都被吸走二两。 他摊开手脚,脑子里噼里啪啦过着本周的“重要战果”: 高数暂时不算太难——感谢临时抱佛脚,以及室友学霸林叙白那“随手”的点拨。 食堂探险踩雷率30! 虽然“橡胶里脊”阴魂不散,但至少躲开了“苹果炒饭”这种史诗级灾难。 最关键的“能量补给任务”——大丰收! 安寒知嘴角咧到耳根。 这全仰仗他亲爱的室友,林叙白同学,活脱脱一台人形充电宝! 是的,他亲爱的室友林叙白,这位初见时冷得能当空调使的冰山帅哥, 在安寒知的“专业评估体系”里,其核心价值已从“疑似装逼犯”升级为“高产羊毛田”外加“人形自走发电桩”! 薅林叙白的情绪,促进能量吸收效率。 成了安寒知咸鱼人生的一大乐事。 主打一个:无限贴贴,精准刺激,把林同学的冰山动摇转化为自己的生命续航! 这套操作被他玩得炉火纯青: 战术1:学渣の绝地求生 “哎老林,这道题你瞅瞅?”安寒知捏着高数作业纸, 一个自然的滑步就杵到了林叙白书桌旁,胳膊肘“不经意”地擦过对方手臂外侧,距离瞬间拉进至半米内。 战术2:食堂の火力全开 “我靠!这食堂的糖醋里脊是拿轮胎做的?嚼得我腮帮子疼!” 安寒知把餐盘一推,对着对面安静吃饭的林叙白疯狂输出吐槽。 林叙白筷子顿了顿,抬眼看了下那块色泽诡异的“里脊”,嘴角几不可查地抽动了一下。 战术3:日常の紧急救援 “老林!江湖救急!我手机充电线忘带了,借根线!” 安寒知顶着一头乱毛,可怜巴巴地扒着林叙白床边的栏杆。 林叙白默默从抽屉里摸出备用线递过去。 战术4:彩虹屁の瞬发打击 当林叙白解出一道困扰全班的难题,眉宇间那丝学霸专属的、淡淡的“基操勿六”式得意刚冒头,安寒知立刻捕捉信号! 他一个“兄弟情深”箭步上前,“啪”地一巴掌拍在林叙白肩膀上:“牛逼啊老林!我就知道这题对你来说洒洒水。 走,请你喝秋天的第一杯奶茶!” 手臂顺势就挂了上去,哥俩好地晃了晃。 这位冰山室友,在安寒知高强度、高频率的“薅能量作业”持续轰炸一周后, 表面看似坚固的冰层,裂纹悄然蔓延。 初见那个湿漉漉、穿着清凉、让他视线无处安放的“麻烦精”,在他脑子里正经历一场静悄悄的重塑: 安寒知那张号称零压感、软得像陷阱的床,看着就让人眼热。 林叙白瞟了眼自己硬邦邦的床垫,突然觉得屁股有点硌。 安寒知那个迷你小冰箱,简直是宿舍之光! 虽然林叙白只用来冰气泡水,安寒知却总能在里面变出小蛋糕、水果,一副“人生苦短必须享乐”的派头。 甚至连打包的外卖盒都透着一股“老子要精致”的气息……啧。 他会因为球赛漂亮进球拍桌狂吼“卧槽这球帅炸了!” 他会因游戏团灭对着一只丑萌章鱼玩偶疯狂输出国骂三分钟,骂完又肉疼地摸着触手哄:“崽啊爸错了,对面不做人!” 他会被c语言虐得在座位上扭成一条蛆,发出灵魂嚎叫:“这指针它叛逆期啊??” “对象到底是啥?能像奶茶一样简单吗?!” 林叙白表面上依旧在笔记本上敲着看不懂的代码,但眉头总会因这些噪音不自觉地松弛一点。 一切的转折,发生在一个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傍晚,同住的第四天。 林叙白刚洗完澡出来,只松松垮垮围了条浴巾,水珠沿着紧实的脖颈滑过清晰的锁骨,滴落。 他低着头擦头发。 安寒知洗完衣服推门进来,一眼撞见这“半裸出浴图”,“哟呵!” 他下意识吹了声嘹亮的口哨,“老林,行啊!这线条够意思!练体育的料子!” 他嘴上调侃着,脚步习惯性地就朝林叙白迈去,抬手就想像往常一样哥俩好地拍对方肩膀 ——这是他薅能量的常规动作。 就在这时,林叙白猛地抬起头。 湿漉漉的黑发下,那双总是冷静的眼睛此刻直勾勾锁定了安寒知。 眉头紧皱,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他喉咙滚动了一下,声音低沉而清晰, 一个字一个字砸在凝滞的空气里: “安寒知,你……是不是喜欢我?” 啪! 安寒知抬到一半的手瞬间僵在半空,脸上的嬉笑如同被速冻,唰一下褪得干干净净。 整个人像是被点了穴,石化当场。 心脏咚咚咚像是要撞出胸腔!脑子里的弹幕山呼海啸。 空气凝固得能当砖头敲。 尴尬指数瞬间爆表,足以让北极熊原地尬化成水坑。 林叙白看着安寒知,那凝固的表情和僵在半空的爪子,自己也懵了一秒。 艹!好像……搞错了?! 那张总是没啥表情的俊脸上罕见地掠过一丝慌乱。 耳根唰一下红透。 他猛地吸口气,把擦头发的毛巾往脖子上一甩,眼神飘忽,语速快得像是要掩饰什么,但语气又带着点直球的生硬: “对、对不起!我是说……你老贴那么近,说话也挺那个味儿……但我好像误会了?” 他自己都觉得这解释烂透了,索性破罐破摔:“主要你这架势,跟我以前被男的表白时有点像……算了当我没说!” 他近乎狼狈地转身去捞衣服,背影僵硬得仿佛随时会裂开。 安寒知那颗悬到嗓子眼的心,砰咚一声砸回肚里。 警报解除!这傻孢子总算没钻牛角尖! 他立刻切换“纯正钢铁兄弟情”模式,用力一拍大腿,嗓门洪亮得能掀屋顶: “我靠老林!你想啥呢!兄弟之间勾肩搭背那不是很正常嘛! 咱们606,那感情,钢铁浇筑的兄弟情! 坚不可摧!谁多想谁小狗!” 他试图强行挽尊,“咱纯爷们儿!爽快点!你长得帅我夸两句就是喜欢你?” 林叙白已经套上了t恤,表情平静了不少,但看安寒知的眼神多了复杂。 “嗯,明白。是我想多了。” 他点点头,声音恢复了惯常的清冷,但细听尾音似乎还残留着点窘迫的余韵。 “误会说开就好嘛!” 安寒知无比自然地再次一爪子勾住林叙白的肩膀,力道比之前更足, 简直是把“哥俩好”焊死在身上,“我接着去洗澡了啊!” 神态语气,俨然已经无缝切回“啥事都没发生”模式。 林叙白身体习惯性的一僵,但这次僵持的时间明显缩短了。 他低头瞥了眼肩膀上那只理直气壮的爪子,喉结不明显地滚动了一下, 最终只是“嗯”了一声,默许了这份肢体接触,侧身让开。 (滴!能量值+3!) 系统提示音在安寒知脑中炸响。 安寒知差点没在浴室门前蹦起来! 看!效果爆炸! 误会解除后的情绪波动直接三倍快乐! 这羊毛薅得!血赚! 他没注意,自己进去后,林叙白站在原地没动。 隔着磨砂玻璃,他看着里面模糊晃动的人影,眼神复杂难辨。 手指无意识地捻了捻刚刚被拍打过的肩膀,指尖仿佛还残留着对方皮肤的温度, 以及……一种莫名而烦人的痒意,从皮肤钻进了血管里。 第5章 迎新晚会 学院迎新晚会的后台,弥漫着廉价发胶味、汗味和紧张兮兮的荷尔蒙气息。 安寒知扒开幕布缝,舞台光刺得他眯眼。 “啧,”他扭头冲慢条斯理整理袖口的林叙白吐槽, “老林,咱班文委对‘花瓶’是不是有啥误解? 非得拉咱俩‘镇舍之宝’当背景板? 纯纯暴殄天物!” 林叙白头都没抬,指尖抚过熨帖的西装袖口, “背景板?”语气平淡,“我是来弹琴的。” 安寒知:“……” 得,忘了这位爷是装逼界扛把子。 室友的节目是钢琴独奏,炫技级《野蜂飞舞》。 他自己? 被文委一句“脸不能浪费”,塞进合唱团前排 ——专业对口型,兼职当门面。 “得,您老稳坐中军帐,弹您的琴。” 安寒知撇撇嘴,丫的,装逼犯进化成舞台装逼犯ps版了。 不过……待会儿下台夸他两句,薅点能量应该不难? 轮到林叙白上台了。 追光灯“啪”地打在他身上,笔挺的黑色西装衬得他肩宽腰窄,比例逆天。 台下瞬间响起一片压抑的抽气和低低的“卧槽”。 他径直走向三角钢琴,坐下,脊背笔直。 冷光勾勒侧脸,帅得毫无人性。 前奏起,指尖在琴键上翻飞如电,快出残影。 《野蜂飞舞》的旋律精准倾泻,每个音符都像小炸弹, 炸得礼堂嗡嗡响,头皮集体发麻。 侧幕条后,安寒知看得牙酸: 靠!这手速,单身多少年练的? 人形节拍器成精了? 但不得不服,抛开装逼光环,丫弹得是真牛逼,气场两米八! 最后一个音符消散,全场死寂半秒,随即掌声口哨炸裂! 林叙白起身,对着台下微微欠身,转身下台。 “牛逼啊老林!” 安寒知一个箭步蹿上去,胳膊极其自然地勾住林叙白肩膀, 浮夸演技上线:“这手速!这气势!绝了! 今晚vp非你莫属! 没你晚会得散! 听得我鸡皮疙瘩起义了!” 他边说边哥俩好地拍肩,指尖“不经意”捏了把那紧实肌肉, 嗯,手感不错。 林叙白被他拍得身体晃了晃,侧头看他。 暖黄的侧幕灯光下, 安寒知的眼睛亮晶晶的,卷毛因为后台的闷热微微汗湿,贴在额角,笑容灿烂得有点晃眼。 他喉结不明显地滚动了一下,但语气还是淡淡的:“还行。” 顿了顿,又补充道,“你…刚才对口型,口型对的挺标准。” 安寒知:“……” 我靠?这算夸人还是损人? 笑容差点裂开,但看看4点能量…… 行,爷忍了! 脸上笑容瞬间更灿烂,勾肩的手臂也更用力: “走走走,换衣服!一身汗味儿,熏死小爷了!” 两人勾肩搭背(主要是安寒知单方面勾搭)地往后台更衣室走, 完全没注意到台下观众席的某个角落, 几个女生正兴奋地凑在一起,手机屏幕亮着,疯狂打字交流。 女生a:【啊啊啊!看见没!林叙白刚下台安寒知就扑上去了!搂肩杀!】 女生b:【看见了!安寒知夸他时眼睛亮得像星星!林叙白那个眼神!虽然面瘫但感觉好宠!】 女生c:【606神颜室友!后台勾肩搭背!kswl!计算机学院新晋cp天花板‘叙知’给我锁死!冲鸭!】 聊天框瞬间被【啊啊啊】【磕到了】【神颜】【甜齁了】的表情包淹没。 聊天框里迅速刷满了各种“啊啊啊”、“磕到了”、“神颜”、“甜死我了”的表情包 后台更衣室。 安寒知三两下扒掉合唱团统一租来的廉价演出服,换上自己舒服的卫衣牛仔裤,长长舒了口气: “可算结束了!这破衣服穿着跟套麻袋似的。” 瞥见旁边慢条斯理解西装扣的林叙白,那身行头一看就贵。 “啧,还是你这身讲究。” 林叙白头也不抬:“下次演出,你也该备一套。” 安寒知立刻炸毛:“打住!没有下次! 小爷就这一回花瓶! 下次再叫我上台? 行啊,我直接表演原地躺平,咸鱼翻身 ——翻过来继续躺!” 他抓起背包,“饿扁了,食堂还是后街?” “后街。新开牛肉面。” 林叙白叠好西装装袋。 “得嘞!牛肉面,冲!” 安寒知拉开门,率先冲了出去。 第6章 牛肉面 油腻的塑料桌承载着两碗氤氲着热气的牛肉面。 安寒知吃得风卷残云,腮帮子塞得鼓鼓囊囊,嘴角沾着一点油亮的红油。 林叙白坐在对面,动作不急不缓,动作优雅得不像在吃面,那张自带冷气的帅脸硬是把牛肉面吃出了米其林感觉。 “靠!”安寒知猛地一拍桌子,差点没把面碗震翻。 手机被他戳得啪啪响,表情像踩了狗屎。 林叙白抬眼:“怎么了?” “你看!你快看这个!”安寒知差点把手机拍他脸上。 屏幕上,校内表白墙热帖高悬。 标题:【惊爆!计算机院神颜606,后台激(基)情实录!甜度超标!速来磕!】 下面赫然贴着一张清晰度极高的抓拍: 配图高清:侧幕暖光下,安寒知搂着刚下台的林叙白,笑容灿烂。林叙白则微微侧头看他,冷脸似乎柔和了一分。 更要命的是下面的评论: 【搂肩杀!林神低头垂眸温柔杀我!】 【叙知锁死!钥匙我吞了!民政局我搬来了!】 【安美人笑容杀!awsl!林叙白夺妻之恨不共戴天!】 【同意楼上!俩a内部消化!别放出来祸害人间了!】 【路人插嘴,谁上谁下?押安寒知被压一辈子!】 【附议!林叙白那气场,妥妥帝王攻!】 “我靠!!”安寒知炸毛了,筷子拍桌, “什么叫我是下面那个? 小爷我这张脸,这身材,这气场! 标准alpha猛男!纯爷们儿!24k纯金猛男!” 他把屏幕戳到林叙白鼻子底下: “还有!什么叫‘内部消化别祸害帅哥’? 我们是纯洁兄弟情!比这碗汤还清! 都腐癌晚期了!” 林叙白淡定地抽了张纸巾,先擦了擦自己并没有溅到油星的嘴角。 这才扫了眼炸毛小猫, 他眼神清澈坦荡,语气真挚如解题: “嗯,照片的角度确实容易引起误会。” 稍顿,一脸认真:“我们当然是纯粹兄弟情。他们联想过度了。” 安寒知瞬间找到盟友,怒气消了大半,但为攻位坚持: “就是!放古代我好歹是冲锋将军! 说我下面?懂个锤子!” 林叙白看着他泛红的脸颊和亮晶晶的眼睛, 无比自然、无比肯定地接话: “确实,你很有力量感,不像弱势。” 他拿起筷子,“别管评论,面要坨了。” “对!吃饭!” 安寒知被成功顺毛, 注意力瞬间被“浪费粮食”和“凉了不好吃”拉回现实, 重新拿起筷子,恶狠狠地叉起一大块牛肉塞进嘴里, 仿佛在咬那些乱磕cp的网友, “干饭不积极,思想有问题!老林还是你懂我!” 填饱肚子,两人溜达到“堕落一条街”。 霓虹闪烁,油烟弥漫,各种香味混杂成一股“人间烟火弹”。 人挤人,青春与荷尔蒙的气息扑面而来。 安寒知瞬间治愈,眼睛雷达般扫描摊位。 “嚯!章鱼小丸子!人不多,冲!” 他拉着林叙白就往里钻。 林叙白被他拽得一个趔趄, 看着他那跃跃欲试的后脑勺,无奈地跟了上去。 排队时,安寒知还不忘“工作”: “老林你看那个烤苕皮,加那么多折耳根,勇士啊! 勇士!” 他指着隔壁摊位一个猛加料的勇士, 试图引发林叙白对“黑暗料理”的吐槽情绪。 林叙白瞟了一眼,淡定评价: “折耳根,学名鱼腥草,富含挥发油,气味独特,具有清热解毒功效。 适量食用有益,过量……看个人耐受。” 一副科普博主上身的样子。 安寒知:“……” 薅能量失败! 这学霸的脑回路怎么总跟常人不一样? 看见黑暗料理不是应该先嫌弃吗? 他再接再厉,指着旁边一个卖“网红爆浆榴莲芝士饼”的摊子,那浓郁的“香气”直冲脑门: “我去!这味!生化武器? 老板是想靠气味熏死竞争对手吗?” 这次林叙白倒是很给面子地微微蹙了下眉,显然对这“独特”的香气也有些招架不住: “榴莲果肉含挥发性含硫化合物较高,高温加热后分子活动加剧,扩散速度加快,气味确实……很有穿透性。” (滴!+05点) 安寒知内心:yes!半点也是点! 老林的嗅觉神经终于动了!值了! 终于到手两份淋满酱汁、撒着狂舞木鱼花的章鱼小丸子。 安寒知二话不说,塞了一份给林叙白, 叉起一个就往嘴里送,烫得龇牙咧嘴: “嘶…哈…烫烫烫!但值!” 一口下去,外酥里嫩,章鱼q弹,快乐翻倍。 林叙白看着他那副吃到美食就幸福得眯起眼的小表情, 像是只被太阳晒暖了的猫,自己也低头尝了一个。 嗯,味道确实不错。 两人边走边吃。 安寒知又盯上了铁板鱿鱼,滋滋作响的声音和浓郁的酱香让他走不动道。 林叙白则对一家卖冰粉的摊子多看了两眼。 “老板,俩大串!加辣加孜然!” 安寒知点完单,一扭头发现林叙白不见了。 左右看看,发现他正站在几步开外的冰粉摊前。 “老林!想吃冰粉?” 安寒知叼着刚出锅的鱿鱼串凑过去,含糊不清地问。 林叙白正看着菜单上“桂花酒酿冰粉”那一栏。 “嗯,刚才吃的口味较重,冰粉清爽解腻,适合现在。” 安寒知立刻心领神会,对着老板喊:“老板,来两份桂花酒酿冰粉! 山楂片葡萄干花生碎都要!” 薅羊毛嘛,总得投喂一下“充电宝”。 (滴!+1点) 系统提示音再次响起,安寒知美滋滋。 看,请“充电宝”吃点凉的,能量这不就来了? 双赢!他觉得自己真是个平平无奇的薅能量小天才。 两人端着冰粉,找了个相对人少的角落站着吃。 冰粉晶莹剔透,淋着琥珀色的红糖水,铺着酒酿、小圆子、花生碎、山楂片、葡萄干,看着就诱人。 入口冰凉清甜,正好解了铁板鱿鱼的油腻。 安寒知满足地叹了口气:“爽!堕落街果然名不虚传!” 他挖了一大勺冰粉塞进嘴里,腮帮子又鼓了起来。 林叙白吃相比他优雅一百倍,每一勺都显得条理分明。 他看似随意地开口,目光落在安寒知满足的脸上: “刚才那个帖子下面,有挺多人支持我们……‘内部消化’。” 安寒知一口冰粉差点呛进气管: “咳咳咳!啥?啥道理?!” 林叙白一脸平静,眼神里甚至带着点学术探讨的认真, 顺手还递了张纸巾给他: “从理论角度看,如果我们结合,确实可以提高资源利用效率, 减少无谓的竞争损耗,某种程度上也算优化了校园的社交资源配置。” 安寒知:“???” 他眼睛瞪得像铜铃,脑子里的小雷达疯狂报警。 这逻辑……听起来怎么那么歪又好像无法反驳? 不对!重点不是这个! “我靠老林!你也被传染了?!” 安寒知痛心疾首, “什么内部消化!我们是兄弟! 纯的!比这冰粉还纯! 你清醒一点啊喂!不要被那些腐女带偏了!” 他用力拍着林叙白的肩膀,试图把这位误入歧途的“充电宝”拍醒。 林叙白肩头微沉,感受着爪子传来的温度力度, 看着安寒知炸毛样,嘴角笑意加深却绷着正经脸点头: “嗯,你说得对,兄弟情谊高于配置优化。” 安寒知这才长舒一口气, 收回了差点拍到人家锁骨上的爪子,心有余悸地拍拍胸口: “吓死我了!还以为学霸病毒变异了呢! 走走走,去买烤冷面压压惊!” 他生怕这位脑回路清奇的室友再甩出什么“资源论新解”, 赶紧拉着林叙白的手腕就往旁边香气最浓的摊位冲。 林叙白任由他拉着手腕,目光落在安寒知红彤彤的耳廓,和因为紧张而轻微颤抖的睫毛上,无声地舔了下沾了点红糖水的嘴角。 他顺从地被安寒知拉着走,像个忠诚可靠的保镖兼移动电源。 (滴!+2点!) 安寒知脚步一顿,差点乐出声! 看!只要“充电宝”情绪有波动,能量就哗哗来! 虽然刚才那番言论吓得他不轻,但这能量奖励是真丰厚啊!值了! 第7章 ‘叙知\\’CP售后 安寒知拽着林叙白手腕,风风火火冲进烤冷面摊。 “老板!两份豪华!多醋!” 嗓门洪亮,仿佛刚才被调侃“内部消化”的不是他。 林叙白腕上残留的微热在安寒知撒手后迅速褪去。 他垂眸,指尖几不可查地捻了下,目光却落在安寒知兴奋微红的侧脸上。 滋啦啦的油香盖过微妙尴尬。 安寒知捧着料满得快溢出来的烤冷面,烫得哈气: “爽!这才叫烟火气,比啥‘内部消化’强万倍!” 林叙白看着他鼓着腮帮子,像只仓鼠似的奋力咀嚼,眼底掠过一丝极淡的笑意,也低头吃起了自己那份。 两人晃悠回606时,已是华灯初上。 安寒知揉着撑得溜圆的肚子,一屁股瘫进自己那张“云端”里,发出满足的喟叹: “嗝……堕落街诚不欺我!” 他习惯性摸出手机,打算睡前刷会儿校内论坛,顺带看看有没有人继续造谣他的“攻位”。 手指刚戳开app,一个标着【hot】的帖子就嚣张地跳到了首页最顶端。 标题:【前方高甜!‘叙知’cp售后来了!堕落街甜蜜投喂实录!甜度炸表!!】 (配图x3) 安寒知:“???” 售后???售你个大头鬼! 他手指哆嗦着点开。 照片1:鱿鱼摊前,他叼着串嘴角沾酱,扭头跟林叙白说话,眼睛晶亮。 林叙白微侧头听,冰山脸在暖光下……柔和?! 照片2:冰粉摊,他正豪点“两份桂花酒酿!”,举鱿鱼指冰粉, 身体自然倾向林叙白,满脸吃货快乐。 林叙白站在半步外,目光定在他脸上,嘴角那抹邪门弧度?! 照片3:角落吃冰粉。他塞满一勺幸福眯眼。 林叙白姿态优雅,视线又特么黏他脸上! 下面的评论更是没眼看: 【嗷嗷嗷!投喂!林神看安安的眼神拉丝了!】 【冰粉摊那个侧头杀!林叙白你耳朵是不是红了?】 【安安鼓腮帮子可爱炸!想rua!林叙白好福气!】 【实锤了!刚在后台搂搂抱抱,转头就堕落街约会!这售后太顶了!】 【我就问!谁家好兄弟这么黏糊?眼神拉丝甜度超标!】 【同意楼上!这绝对是真的!钥匙我吞定了!】 【安寒知 别挣扎了!躺平认命当林夫人!】 “草草草草草!!!”安寒知从床上弹射起,手机险被捏爆,脸气成番茄:“哪个狗仔拍的刁钻角度?!售后?售你二大爷的后啊!” 他原地转了两圈,对着空气疯狂输出: “林叙白你看见没?!他们污蔑我! 说我黏糊!说我眼神拉丝! 我那是饿的!饿的懂不懂! 饿急眼了看垃圾桶都像汉堡包!谁稀罕看那张冰山脸!” 吼完,他才想起另一位当事人。 一扭头,发现林叙白已经坐在了他自己的书桌前,背对着这边,似乎正在开电脑。 那背影……嗯? 安寒知眨眨眼,怒气被巨大疑惑冲散。目光飘向林叙白床铺。 等等! 那硬邦邦、无褶皱的高级防螨床品呢? 怎么变成……同款软得能陷进去的埃及长绒棉?!颜色深蓝不同,但那蓬松度、那“躺平召唤”的咸鱼气息…… 枕头!一支撑一蓬松,跟他一模一样! 只是缺了丑萌玩偶。 书桌上,同款香薰加湿器吐着雪松雾气。 安寒知:“……” 石化。 他张嘴又闭,眼神在咸鱼快乐窝、林叙白背影、手机“甜蜜”照之间疯狂跳转。 cpu冒烟。 “……老林?”声音带着劫后余生的虚,“你……床……” 林叙白敲键盘的手微顿,继续,头也不回:“嗯?怎么了?” “就……就换了啊!”安寒知几步走过去,指着那明显变软的床铺,“你这……跟我那个……” “哦。”林叙白仿佛才想起这回事,“之前的太硬,睡着不舒服。 看你那个不错,就换了同款。有问题?” 安寒知:“……” 理由无法反驳。 他看着林叙白那张依旧没什么表情的侧脸,试图找出一点破绽。 但对方眼神专注地盯着屏幕,手指在键盘上敲得飞快, 一副“我很忙,别打扰我搞科研”的正经学霸模样。 安寒知内心os疯狂刷屏: 这合理吗? 冰山学霸一夜之间领悟了咸鱼真谛? 还精准复刻我的快乐窝? 难道是被我的咸鱼之气同化了? 不对!他肯定是觉得我的配置确实科学舒适! 嗯,一定是这样!学霸的严谨!追求最优解! 跟cp帖半毛钱关系没有! 他瞬间释然+得意:看!林学霸都认我品味!咸鱼之道宇宙真理! 他再看手机里的照片,怒气值神奇地消下去不少, 但还是觉得膈应: “那这些照片呢?也太能脑补了! 我们明明是纯洁的干饭兄弟情!” 林叙白终于停手,侧头平静扫过手机屏幕,目光坦荡如学术审视: “拍摄角度选取特定,放大细节。 公众解读基于视觉偏差。” 他顿了下,“或理解为……优化社交资源配置的信息噪声。不必在意。” 逻辑依然自洽,歪理说得无比正经。 安寒知被“学术分析”砸懵,但“不必在意”四个字深得他心! “对对对!噪音!都是噪音!” 他用力点头,瞬间觉得神清气爽, “管他们呢!爱咋磕咋磕! 反正小爷行得正坐得直,纯爷们儿alpha气场两米八!” 他雄赳赳气昂昂地走回自己床边,准备洗漱睡觉。 完全没注意,他转身后,林叙白眼底飞掠过得逞暗芒。 林叙白指尖轻点鼠标,电脑屏幕上一个隐藏文件夹被最小化。 文件夹的名字是“存档”,里面静静躺着几张照片 ——赫然是今晚从表白墙帖子里右键另存为的高清“售后”图, 以及……几张安寒知自己都不知道什么时候被拍下的、 在宿舍里毫无形象打哈欠、抱着章鱼玩偶骂游戏的日常照。 他指尖无意识地在触控板上摩挲了一下,仿佛残留着屏幕里气鼓鼓脸颊的微温。 系统:【滴!检测到蓝色气运者(林叙白)能量值+5!】 正在刷牙的安寒知动作一顿,满嘴泡沫,眼睛放光:+5点?! 血赚!老林这情绪波动给力啊! 看来被cp帖气到的不止我一个? 嘿,管他呢,能量到手就是胜利!咸鱼大胜利! 他对着镜子,呲着沾满泡沫的牙,冲镜子里帅气的自己比了个大拇指。 窗外,月光悄悄爬上606的阳台,照亮了林叙白书桌一角深蓝色、蓬松柔软的枕头, 也照亮了安寒知那张没心没肺、为5点能量傻乐的脸。 第8章 班会 清晨的阳光从落地窗慷慨泼入,暖烘烘地罩在安寒知脑袋上。 这位咸鱼深度用户此刻正完美践行着 “被窝是人类进步的阶梯”这一至理名言, 把自己裹成个华丽的人形春卷, 深陷在斥巨款购置的“零压感”记忆棉枕头里睡得不省人事。 直到一股带着霸道总裁范儿的浓郁肉包香,夹杂着豆浆的清新甜 ——蛮横地冲入他鼻腔。 “唔……” 喉咙里滚出一声来自冬眠洞穴深处的抗议。 眼皮艰难掀开一条缝,朦胧视线里是林叙白逆光的轮廓,杵在床边。 “醒了?” 林叙白的声音带着点晨起的低哑,有点好听,但内容极其残忍, “九点了,你的早餐,再放成午餐就糟蹋东西了。” 安寒知慢吞吞地蛄蛹了一下,试图把自己从被窝封印中拔出来一点。 脑子还是团浆糊,只有“早餐”和“林叙白”两个关键词在打转。 他努力的爬起来刷牙洗脸,而后, 林叙白精准无误地把一个温热的、蓬松的鲜肉大包塞到他刚能张开的手里, 豆浆插好吸管也放到了床头柜,动作熟练得像训练过千百次。 “赶紧的,十点b203有班会。” 安寒知把脸埋进温软的包子皮里,狠狠吸了一口人间烟火气, 含糊不清地哼唧:“知道…” 林叙白斜睨着床上这摊名为“咸鱼”的生物, 捞起掉地的遥控器,顺便把他踢飞的薄被扯回原位: “再享受?你怕是享受得连班会教室在哪儿都记不住。” 他顿了顿,又补一刀,“班会要讲四六级的事。” 安寒知嚼包子的动作瞬间僵住,一股不祥的预感像冰水浇头。 六级……这比鬼还可怕的词! 难道我那点可怜的校园养老计划, 要被一个破考试终结?? 事实证明,安寒知的预感堪比末日预言家。 十点整,bb203化身人间炼狱初体验。班主任顶着地中海的智慧光环,字字如丧钟: “同学们,新的征途开始了。 为了让大家更好地迎接大学生涯首个重大挑战 ——大学英语四级考试。” 他声音洪亮,宛如宣布圣战, “我校规定,六级未过者,不予发放毕业证! 为了督促大家养成良好学习习惯, 经学院研究决定,从下周一开始 ——实行晨读制度,坚持到四六级通关为止!” 全班鸦雀无声,连空气都凝固了。 班主任的嘴角却带着一丝“为你们好”的慈祥微笑,清晰、无情地继续: “具体要求:周一至周五早晨7点整之前, 必须在a201晨读专用教室完成电子打卡签到。 早读时间为7:00 - 7:30,7:30之后方能签退。 迟到、早退、未打卡均计为缺勤,将与平时分及最终评优评奖资格挂钩, 学院系统自动记录,童叟无欺,概不通融。” “轰——” 教室里炸开了锅,哀鸿遍野。 “七点?杀了我!” “我的妈,说好的上了大学就轻松呢?” “冬天怎么办?外面刮风下雪我还要从温暖的被窝爬出来?” “班长,我们能不能联名上书啊?” 安寒知只觉得脑袋嗡鸣,嘴里的肉包味顿时比砒霜还毒。 七点! 那是他宝贵的灵魂修复时间, 中华美食谱梦游黄金档, 这是榨干学生的生命值, 惨无人道,丧心病狂! 投诉……对了……投诉窗口朝哪开来着?? 他死鱼般怨气缠身地侧头, 望向林叙白。 “林哥……” 声音虚得像被抽干了所有生气,哀怨眼神堪比怨灵索命, “听见没?地狱开张了。 用四六级榨干青春骨髓,比资本家更丧病。 生产队的驴,都有天亮开工的权利啊喂!” 林叙白表情纹丝不动,只从鼻腔丢出一个“嗯”。 随后,他抬手精准拍在安寒知快缩进桌洞的肩上: “慌什么。规则是死的,人是活的。” 谜之淡定,胸有成竹。 安寒知没空细品这话里的玄机,因为班主任的二次打击接踵而至。 “咳,肃静肃静!” 班主任敲敲讲台,压制下嗡嗡的抗议声, “晨读是为了大家好! 接下来进行第二项议程——正式班委改选。 临时班委在过去的一个月里,为大家服务得很好, 但我们还是要遵循民主程序,选出正式班子! 团支书、班长、学习委员、文体委员、生活委员…… 有志为班级服务的同学, 现在就可以上台进行一分钟演讲拉票了, 大家踊跃参加!” 安寒知瞬间启动防御模式,恨不得把自己塞进课桌缝隙。 上台?演讲?咸鱼的死穴! 他的人生信条:台下抠地心,绝不上台露脸。 服务同学?谁先服务服务我这只想躺平的咸鱼! 社恐地狱模式启动! 他鬼祟瞥向林叙白:这家伙,总该有点集体荣誉感? 咸鱼诚不我欺。 “哦。” 林叙白只回一字。 在班主任“有请第一位”话音将落未落之际, 他已干净利落起身,自带一股“尔等退下,朕要登台”的天然霸气。 迈步上台,姿态松弛却抓尽眼球。 整个教室安静了两秒,连几个跃跃欲试想竞争班长职位的男生都下意识地噤了声。 林叙白目光扫过下方,开口,五字定乾坤:“林叙白。竞团支书。 开场白就五个字,没有“大家好”,没有“我很荣幸”,简单粗暴。 众人以为这就完了? 他眼神锐利一扫,抛出杀手锏: “就两条规矩: 一,少开会。十分钟说不完的事,都是废话或屁事。二,” 他目光状似无意滑过安寒知方位,嘴角疑似勾起一个极淡的弧度, “规则是死的,人是活的。比如晨读打卡,” 停顿,吊足胃口, “人能进a201的门,按时签到签退,中间是坐、站、趴,还是裹着毯子梦游周公——随意!” 死寂。两秒。炸裂! “卧槽神操作!!” “理解万岁!!!” “林叙白你就是我再生父母!!!” 掌声欢呼山呼海啸! 尤其是那群刚被七点晨读吓破胆的,恨不得当场立庙! 裹毯子梦游? 这和赖床极限有什么区别? 规则被钻了个漂亮的狗洞?解放了! 班主任嘴角抽搐,咳嗽两声,然后说:“有些事不要说的太直白。” 安寒知目瞪口呆:……卧槽?? 还能这么玩? 说好的头悬梁锥刺股呢? 你这直接把规则撕开个逃生通道?! 等等…裹毯子梦游…这逃生路线怎么像是给我量身定做的? 后续投票沦为走过场。 其他候选人的“服务奉献”“活动组织”在“少开会+晨读自由”两大实惠纲领前,苍白如纸。 林叙白以摧枯拉朽之势当选团支书。 选举结束,班主任揉着眉心,认命地宣布下一项活动预告: “好了,班委确定了,大家以后多多配合。 最后通知两件事: 第一,这周六班级团建,地点初步定在学校西门外的森林公园烧烤场, 具体活动班委组织,大家积极参与啊! 第二,本周末,校\/院学生会招新,下周末各大社团招新! 都在青春广场摆摊,都给我踊跃点! 听好了——学期‘活动分’必须及格! 不及格的同学,下学期将强制进行为期一个月的校内义务劳动! 包括但不限于清理道路垃圾、清理小广告、教学楼保洁…… 总之,会很辛苦! 希望大家不要让自己沦落到这一步! 机会很多,好好把握!” 活动分?义务劳动?强制扫大街? 安寒知眼前一黑,刚因晨读自由燃起的星星之火眼看又要熄灭。 最后,班主任不忘加了颗小彩蛋: “对了,月底学校迎新晚会,有才艺的同学也欢迎向文体委员报名! 班委积极组织一下!今天就到这里,散会!” “走了。” 林叙白的声音把他从“劳改噩梦”中拽回。 安寒知飘魂般跟上这位新晋林支书,内心os惊涛骇浪: 团支书…嗯,管思想,是比班长高阶点。 这家伙一步登天啊。 可是…社团?活动分?扫大街? 安寒知盯着林叙白挺拔可靠的背影,一个极具诱惑力的危险念头疯狂滋生: 要不……这根金大腿,我抱定了?! 第9章 社团规划 班会余音还在安寒知脑子里嗡嗡作响, “义务劳动”、“活动分”几个词儿像苍蝇一样盘旋不散。 他蔫了唧地被林叙白拖出校门,直到站在一家肉香四溢的小馆子前,才猛然回魂。 暖黄的灯光从古朴的木格窗透出,混合着炖肉的浓香和米饭的蒸汽,勾得人肚子咕咕叫。 “嚯!老林!”安寒知猛吸一口气,眼珠子唰地亮了, “行啊你?! 刚被‘活动分’这仨字儿吸干了,这就给我打‘回血剂’来了?” 林叙白熟门熟路推开门,示意窗边的位子, 声音四平八稳:“压惊。顺便盘盘班会的事。” 安寒知屁股刚沾上椅子,心头那点班会阴霾, 瞬间被眼前美食光芒轰得渣都不剩: “讲究!跟老林有肉吃,乃人生至理!” 他虔诚地看着服务员端上那碗,闪着油光的招牌红烧肉, 几碟清爽小菜也显得格外诱人。 迫不及待挖了一大勺颤巍巍、肥瘦相间的肉块塞进嘴,幸福感直冲天灵盖。 “唔… 活动分?呵,纯属反人类设计!” 他含着肉,含糊不清地愤愤控诉。 林叙白慢条斯理夹了片清炒时蔬, 抬眼:“规则是效率陷阱。核心在钻。” “钻!使劲钻!” 安寒知咽下满口香腻,两眼放光如探照灯, “大师!速速开示!躺赢的姿势我摆好了!” “底层逻辑不变:效率最大化,干扰最小化。” 林叙白放下筷子,目光锐利,精准分析: “学生会——纯属低效官僚!” “官僚机器,会议密集,流程冗余,个人价值体现率低,作为入d途径性价比不足,是下下选。” 安寒知狂点头:“绝对下下选!谁爱伺候谁去!咱不趟那浑水!” “社团活动是主赛道。”林叙白继续分析,“目标社团选择原则:活动频率适中, 任务性质单一或技术壁垒高,便于‘挂机’输出。” “挂机!”安寒知猛拍大腿,引来邻桌侧目, 他立刻收手,压低声音,“深得我心!比如?” “比如……”林叙白目光扫过他,精准定位,“计算机协会的宣传部。” “啊?”安寒知一愣,“计算机协会的宣传……那不还是写写画画?” “本质不同。”林叙白指出关键,“不是学生会的宣传部门,任务更纯粹。 核心诉求:视觉呈现和信息传递。 其中,高质量的手写内容,既是技术壁垒,又是效率利器。 比如:招新海报标题大字、技术成果展的书法体简介、重要通知的精美誊抄。 你的毛笔字技能——” 他指了指安寒知,“ 完成一次,视觉冲击力强,效率高,社长满意,活动分轻松入账。 更重要的是——” 他强调,“时间自由支配。 任务发布,你精准输出,交差走人。 其他琐碎会议、杂务搬运,与你绝缘。 完美符合‘高性价比挂机’。” 安寒知听得热血沸腾,仿佛看到了活动分长了翅膀向他飞来, 而他只需要优雅地挥挥毛笔! “高!实在是高!”安寒知再次叹服,接着疑惑, “那你呢?林支书您老应该也很忙? 入d积极分子,还得研究那个……那个叫qt的框框?” 林叙白淡定抿了口汤:“嗯,qt框架,跨平台gui开发的基础。 是要花些时间研究。” 他话锋一转, “所以我的最优解是:加入计算机协会核心组,主攻技术维护,偶尔贡献项目代码。” “技术核心?”安寒知眨眨眼,“那不是更忙?” “不冲突。”林叙白解释,逻辑清晰,“核心组的维护任务多是线上的, 比如学校论坛、官网,选课系统等等, 我可以在宿舍,甚至在教室完成。 写代码对我来说效率很高。 核心组贡献度高,任务频次由我把握,活动分稳定。同时——” 他看向安寒知,眼神坦荡,“不影响我作为团支书完成必要的线下任务,比如传达精神、组织团建。 入d路径是实用主义的加分项,我不会为此投入超额成本。 最优解的精髓是精准发力。” 安寒知彻底拜服。学霸的‘忙’,是凡人看不懂的精准控盘! 这是开挂级的时间管理! “你这算法…神了!稳准狠!完美闭环! 所以,周六计协摊位,你进核心当大佬,我挂宣传部当‘书法扫地僧’?” “对。”林叙白肯定道。 安寒知美滋滋地又吃了一块红烧肉,感觉人生重新充满了希望:“稳了!就这么干!” 安寒知美滋滋再吞一大块肉,人生希望重新加载完成。 “稳了稳了!”他刚沉浸在抱上金大腿的狂喜中, 猛地又想起一事,贼兮兮探头, “对了老林,你刚说搞qt? 整到哪步了?是不是马上要憋个大招,搞个全校刷屏app?” 他满脸写着“求带躺但别叫我摸代码”的求生光环。 林叙白指节习惯性轻叩桌面: “在重构ui组件的响应式布局模块,遇到点渲染性能瓶颈。 正在评估几种不同的信号-槽优化方案。” 语气平铺直叙,却透着一股‘小意思’的绝对自信。 “牛批!”安寒知由衷点赞,瞬间光速切割, “但这玩意儿对我等于天书!我? c语言60分万岁多一分是犯罪! 让我搞信号槽?不如抓我去学生会写两万字检讨!” 他夸张地做了个抹脖子动作。 林叙白看着他避之唯恐不及的样子,嘴角向上微微勾了一下:“不需要你搞。 你负责让计协的宣传品惊艳全场就行。” “包在我身上!”安寒知一拍胸脯,仿佛毛笔在手,天下我有! “咱这叫分工协作,优势互补! 你在代码世界开疆拓土,我在宣纸江湖挥斥方遒!绝配!” 午后的阳光透过木格窗,暖融融地洒在杯盘狼藉的桌上, 也洒在安寒知埋头猛吃的发顶。 林叙白端起水杯喝了一口, 这家伙,一盘红烧肉就能哄得眉开眼笑,像个偷油成功的小耗子,真是……好养。 第10章 班级团建 周六,秋高气爽,阳光正好,西门外的森林公园烧烤场热闹非凡。 计算机科学与技术2501班的首次团建,就在这烟火气十足的背景下拉开序幕。 作为新晋团支书,林叙白无可避免地成了组织核心。 他穿着一件深灰色连帽卫衣,工装裤,依旧是那副生人勿近的冷淡气场, 但指挥起后勤组搬运食材、分发工具时,条理清晰,指令干脆,效率奇高, 颇有点“冷面指挥官”的范儿。 “炭火组,陈博你带人把炉子生起来,用引燃块,别用报纸熏死人。” “食材组,按宿舍分组领,赵小薇你负责登记,别漏了。” “调料和饮料放中间公共桌,公用餐具在那箱子里。” 班长周明宇是个戴眼镜、说话慢条斯理但责任心爆棚的男生。 此刻正拿着个小本本,急得额头冒汗: “林支书,那个签到的二维码我发群里了,大家记得扫一下啊,活动分!活动分!” 他试图提醒大家这个重点,可惜响应寥寥,大家都被炭火和肉香吸引了。 安寒知呢? 这位咸鱼选手深谙“团建生存法则” ——远离权力中心,靠近食物源头。 他早早地就溜达到了食材分发点,精准地在成堆的肉串、鸡翅、骨肉相连中, 把自己宿舍那份份额抢到手, 还眼疾手快地顺走了两串看起来格外肥厚的羊腰子。 他熟门熟路地找了个离风口有点距离,又能晒到太阳的炉子旁, 信心满满地投入“烧烤大业”。 然而现实骨感—— 烟熏火燎中,他被呛得直咳嗽,手忙脚乱地给鸡翅翻面, 一不小心还烫到了手指头,龇牙咧嘴地直甩手。 “我去!这玩意儿比高数还难搞!” 安寒知瞪着自己那串,半生不熟的“碳化艺术品”哀嚎 眼角余光瞥见林叙白,正朝这边走来,“老林!林哥!救命!这火它有自己的想法!” 林叙白刚忙完,就看到安寒知卷毛炸毛像只花脸猫,脸颊鼻尖蹭着几道黑灰, 可怜巴巴捏着串惨不忍睹的鸡翅望着他。 那一刻,林叙白清晰听见自己心脏“咚”地一跳,像被羽毛扫过,麻酥酥还不受控地加速。 他强压那点异样,绷着脸走上来嫌弃道: “笨蛋,油滴下去火能不大?” 手却无比自然地抢过安寒知的夹子,和那串“事故鸡翅”,利落地调整炭火、刷油、翻面,还把人往后一扒拉,“站远点,烟大。” 看着安寒知揉着手指头退后,嘴里嚷嚷着“老林威武霸天!”, 林叙白紧绷的下颌线这才松了一丢丢。 嗯,照顾这笨蛋是挺麻烦,但……总比他把自己毒死或者用惨叫谋杀自己耳朵强。 安寒知才没空琢磨林叙白那点内心小九九呢。 他只觉得林叙白就是人形哆啦a梦! 数理鬼才、行政大佬、烧烤圣手、阳气永动机……四合一金大腿! “稳了稳了,躺赢大学四年不是梦!” 他得意地欣赏林叙白皱眉跟烤炉较劲的模样,内心狂喜:(滴!+05!) 看看,被烟熏火烤烦到了? 情绪波动就是我的能量来源!稳赚不赔! 班长周明宇仍在满场转悠,举着二维码像个悲催的广告牌: “同学们,扫一扫,活动分香香!” 效果稀烂。 文体委员赵小薇举着手机疯狂输出,镜头死死锁定606双帅。 当林叙白接手烤夹、安寒知在旁边指挥江山时,她手一抖,内心爆发鸡叫: “叙知售后!亲手投喂+专属照顾!甜度炸穿银河系!素材来咯!” 照片瞬间飞入神秘小群。 生活委员陈博和几个男生好不容易把炉子弄旺,抓起烤肉就啃: “值了,兄弟们干饭!” 同学们三三两两,烤得热火朝天,吃着吃着就有小喇叭开播:“快看!林帅在帮安躺躺烤!” “服了安寒知,技能点全点在躺和吃了?” 还有人自带小炉子边烤边吵算法,肉都快成碳了。 几个胃口好的同学,炉火刚旺起来,第一批烤好的肉串就已经被他们瓜分完毕,正吃得满嘴流油,还不忘催促:“快!下一批!多放点辣椒面!” 整个烧烤场充满了炭火的噼啪声、油脂滴落的滋滋声、欢声笑语、偶尔的咳嗽声和“糊了糊了”的惊叫,交织成一片热闹而充满青春气息的图景。 终于,林叙白把一串金黄流油、香气四溢的鸡翅塞到安寒知手里, 自己拿了串焦嫩的五花肉。 目光掠过喧嚣人群,最后定在安寒知脸上 ——那家伙吃得满嘴酱汁,一脸“人生圆满”的满足傻笑。 安寒知烫得直哈气,还不忘竖起油乎乎的大拇指: “老林!绝了!以后我的烧烤事业就托付给你了!” 阳光、炭火、烤肉香……他咂咂嘴,美滋滋地想: 兄弟是真铁,大腿是真香,这大学,爽! 林叙白看着他没心没肺的灿烂笑容,低头咬了口肉串:“……笨蛋。” 声音轻得只有自己能听见。 第11章 团建游戏 炭火的暖意和肉香强势霸占空气,烧烤场终于从混乱升级为有序饕餮。 班长周明宇放弃二维码巡游,认命啃鸡翅。 生活委员陈博彻底放飞,正和几个男生比赛生吞烤香菇,场面凶残指数爆表。 文体委员赵小薇觉得是时候加料了。 她抄起一个不知哪来的扩音喇叭,清嗓开麦: “咳咳!同学们!干吃多没劲! 为促进咱班钢铁友谊,接下来——万众期待的‘亲密接触’环节!” “嗷——!” “玩啥?” “真心话大冒险?” “太俗了!换一个!” 底下响应热烈,但方向不一。 底下响应热烈但方向跑偏。 赵小薇露出腐女の狡黠微笑: “第一个项目——两人三足夺鱿鱼!” 她变戏法般抖开一捆红布带, “自由组队,落单抽签!赢家通吃 ——班长大人私人赞助的,豪华版烤鱿鱼两份!” 喇叭精准怼向嗦鸡翅骨头的周明宇。 周明宇:“???” 迫于“文体の淫威”和全班目光,含泪点头:“……行。” 安寒知一听“两人三足”,雷达秒锁林叙白:“老林!组队组队!咱俩这默契,鱿鱼稳了!” 他对自己和林叙白的“兄弟默契”有着谜之自信。 林叙白刚递过一串完美金针菇,闻言动作微顿。 目光扫过那刺眼的红布带,想象和安寒知腿绑一起…… 喉结不明显滚动,刚想点头—— “安寒知!林叙白!” 赵小薇的喇叭精准打击,眼神在两人间扫射,腐女洞察力拉满, “班门面担当,拆开带带新人! 安寒知,你跟李雪!林叙白,你跟……王浩!就这么愉快地决定了!” 斩钉截铁,没留反驳缝。 李雪是班里的宣传委员,性格开朗,长得也清秀可人, 是班里4个女生里最好看的(全班48人)。 闻言大大方方地走过来,对着安寒知笑道: “安同学,合作愉快啊!咱们争取拿鱿鱼!” 她一笑起来眼睛弯弯的,很有亲和力。 王浩则是个高高壮壮的男生,有点憨厚, 挠挠头对林叙白说:“林支书,我腿长,可能步子大,你多担待啊。” 安寒知一愣,看看旁边已经自动自觉开始绑腿的王浩和林叙白, 倒也没多想,分开带新人? 行,这妹子看着也顺眼。 他瞬间切“大哥带妹”模式,对李雪咧嘴,白牙闪光: “班花放心!哥罩你!第一稳拿!” 林叙白看着安寒知对李雪笑得没心没肺,那句“罩着你”像根刺扎进耳膜。 他面无表情“嗯”了声,任由王浩摆布绑腿,动作僵硬得像标本。 胸口那股被烟火压下的烦躁,“噌”地死灰复燃,还带火星子。 哨响!大型人类返祖现场开演! 各组选手歪歪扭扭冲锋,笑料炸屏。 安寒知 & 李雪: “哎哎哎!李雪你迈左腿!对左腿!” “啊?哦哦!左腿!安同学你慢点!” “没事!哥稳着呢!跟上节奏!一二一!……哎哟我去!” 安寒知光顾着喊口号,自己差点同手同脚绊倒,引得周围一片哄笑。 李雪被逗得咯咯直笑,努力配合,两人虽然跌跌撞撞,但气氛异常欢乐融洽。 林叙白 & 王浩组: “林支书,我迈腿了!” “……嗯。” “那我用力了?” “……嗯。” 两人硬件顶级,协调性本该封神,奈何林叙白全程冰山脸,眼神飘忽。 王浩喊“一二一”他反应延迟,几次差点带倒队友。 王浩急出汗:“林、林支书!看路!看路啊!” 比赛落幕。毫无悬念,安寒知李雪欢乐组没垫底也没夺冠。 两人解下红布带,李雪拍胸口,笑靥如花: “安同学,跟你搭档太有意思了!你性格真好,跟谁都能玩这么嗨!” 这句话像是一根针,精准地扎在了林叙白的心上。 “他也就那样。” 林叙白不知何时已解开束缚,杵在旁边, 脸色比锅底还黑,锐利眼神扫过安寒知和李雪残留笑意的脸, 语气带着自己都没察觉的刻薄:“咋咋呼呼,技术稀烂。” 安寒知笑容瞬间冻结。 他懵逼地看向林叙白,内心弹幕刷屏:我招谁了?玩个游戏至于吗? 老林今天吃火药了?跟王浩配合稀碎迁怒我?嫌我丢他脸了? 李雪笑容僵在脸上,尴尬地后退半步。 赵小薇在一旁看得双眼放光,手机镜头稳如鸡头, 内心疯狂刷屏:“啊啊啊!吃醋了!林神绝对吃醋了! 这冰冷的小眼神!这酸溜溜的发言! 叙知szd!年度最佳售后!” 安寒知被林叙白怼得有点懵,但咸鱼生存法则瞬间启动 ——惹不起躲得起,尤其对方是金大腿兼能量充电宝! 他撇撇嘴,超小声bb:“……莫名其妙。” 转头对李雪挤笑“别理他,可能学霸今天代码跑崩了,心情不好。 走走走,领鱿鱼去!班长请客!” 他带着不明所以的李雪,果断远离低气压中心,直奔班长周明宇而去。 林叙白看着安寒知拉着李雪跑路的背影, “跟谁都能玩这么嗨”和“莫名其妙”在脑子里循环立体声播放。 他烦躁地扯了扯卫衣领口,刚才脱口而出的话,还有那不受控制冒出来的酸意…… 到底是怎么回事? 他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游戏时被王浩拽过的手腕残留着温度, 但脑海里循环播放的,只有安寒知和李雪绑在一起、笑得没心没肺的画面。 林叙白抿紧了唇,眼神里充满了困惑和对自己状态的审视。 周围的喧嚣像隔了层毛玻璃,他彻底沉入那片刚刚发现的、名为“安寒知”的情绪乱码之中。 第12章 团建结束 烧烤场的喧嚣被夜风卷走,炭火味混着草木清气,渐渐稀薄。 大队人马闹哄哄地踏上归途。 走着走着,灯光稀落下来。 宽阔马路空得发慌,冰冷花坛如深沟,将六车道劈开, 在稀疏路灯下延伸。 这里是城郊边缘,白天尚算热闹,此刻却空旷得近乎孤寂。 太阳能路灯够亮,却照不暖这片光污染未及的郊区。 光晕之外,是浓稠得能吞人的黑暗。 人行道旁,乔木沉默,枝桠在风中张牙舞爪,把路灯的光切碎、扭曲,在地上投下大片鬼影般蠕动的阴影。 偶尔有车飞驰而过,车灯像冰冷探照灯,短暂撕裂黑暗,引擎声拖长尾巴消失,留下更死的寂静。 空气里只剩下风吹过树叶的沙沙声,还有同学们散乱的脚步声和说笑声。 但这笑声在空旷的背景下,显得单薄而遥远,驱不散那无孔不入的阴冷感。 安寒知几乎本能地,脚步一滑就挨近了林叙白。 林叙白双手插兜,步伐沉稳,侧脸在昏暗光线下轮廓更显冷峻。 他看起来对这种环境毫无感觉,仿佛只是在校园里散步,周身自带一种“我家后院”的松弛感。 “淦……”安寒知在心里唾弃自己,“好歹也是个穿越老油条,一条郊区马路就怂了?” 可脑子里某个角落,不受控制地反复播放着原主参加葬礼后,“喜提”阴阳眼的记忆碎片 ——那青白的面孔、空洞的眼神、无声的嘶吼…… 还有系统那句冰冷的警告:阴气残留,阳气不足,随机触发! 系统,对!系统! 安寒知脑中狂call:“886,紧急s!扫描,阳元丹还坚挺? 老子不想跟马路阿飘演深情对视啊!这剧情太俗套了我拒绝!” 【滴——】 系统886电子音懒洋洋,【cpu再烧就冒烟了亲。】 【环境扫描启动……扫描完毕。】 【当前环境:普通郊区马路,光照不足,人类活动痕迹稀少。】 【‘初级阳元丹’状态:剩余有效期16天,药效稳定发挥中。阳气浓度:充足。】 “你说药效稳定?真的?百分之百确定?不会突然失效?比如走到某个路灯特别暗的地方……” 【系统商城出品,必属精品。童叟无欺,假一赔十(积分)。】 【温馨提示:宿主与其担心丹药失效,不如担心过度紧张导致血压升高。保持平常心,多吸阳气。】 【友情提示:旁边那位蓝色气运者,阳气浓度依旧稳定且充足。靠近点,不收费。】 安寒知:“……” 虽然被系统怼得有点心塞,但听到“药效稳定”、“阳气充足”这几个关键词,安寒知悬着的心总算落回去一大半。 对,丹药还在保质期。老林这尊人形自走阳气发生器也还在旁边!双重保障! 安寒知深吸气,努力挺直“猛男”脊梁。 一阵妖风“呜——”地卷过,落叶尘土乱飞,树影狂舞如群魔,路灯明灭,远处黑暗里仿佛有东西一闪… “卧槽!”安寒知汗毛集体起立。 身体比嘴诚实,“嗖”地又往林叙白身边缩了半尺,胳膊肘险险蹭到对方衣袖。 林叙白脚步微顿。 他侧过头,落在这个快挂自己身上的室友。 “嗯?”声音低沉平稳,在寂静里格外清晰,“怕了?” “怕?我?!” 安寒知瞬间炸毛,原地弹开半米, 声音拔高八度,引来侧目。 他梗着脖子,力图重塑猛男形象: “林叙白同志,诽谤犯法懂不懂? 一米八纯爷们儿,铁血真汉子。 字典里就没有‘怕’这个字! 黑?黑怎么了? 黑是宇宙的底色!是科学的必然! 是……是节能环保的象征! 路灯开那么亮不费电啊? 不符合绿色校园低碳出行的口号懂不懂?” “我那是怕黑吗? 我这是有高度的环保意识和社会责任感! 批判性地看待基础设施的不足, 灯距比高数老师讲课的点还稀疏。 合理吗?科学吗? 替基建处操心,替夜归学子肝颤! 这是社会责任感爆棚,跟怕黑有半毛钱关系?!” 他越说越溜,仿佛找到了真理之光, 底气飙升,甚至虚空指点江山。 然而眼珠子还是不受控地往暗处乱瞟,身体重心诚实地、一点点、悄悄挪回林叙白所在的温暖安全半径。 林叙白没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他。 他极其轻微地点了下头,语气平稳无波:“嗯,忧患意识。明白了。” 没有追问,也没有拆台。 他不动声色地将步速放慢一丢丢, 恰好让安寒知能“并肩”而行。 安寒知被他那声“明白了”噎得慌, 总觉得话里有话,可人家表情正经得像在解微积分。 他只能撇撇嘴,哼唧着继续“批判”: “…本来就是…这地方晚上是有点…呃,不够现代化……” 队伍又前行了一段。 安寒知嘴上叭叭城市建设,身体诚实地薅着阳气暖源。 每次车灯扫过,紧绷的神经就松一弦。 林叙白像个沉默的移动堡垒, 步伐稳,气息平,仿佛这昏暗的夜路只是通往宿舍的必经程序。 渐渐地,前方那模糊的地平线发生了变化。 不再是孤岛般的一点惨白光亮,而是连成一片的、暖融融的、越来越明亮的黄色光晕。 空气里属于深秋郊区的草木寒气和泥土腥味,也迅速地被一股熟悉的混合味道所取代 ——是汽车尾气、刚修剪过的草坪味道、食堂夜宵的油烟香…… 对,那是家的味道!啊不,宿舍区的味道! “到了!西门!”队伍前面传来兴奋的喊声,带着解脱的欢快。 安寒知精神猛地一振,如同加满油的跑车,抬眼望去! 前方不远处,星海大学那座并不宏伟但绝对明亮的西门,在众多路灯和校内光源的映衬下清晰可见! 门口宽敞明亮,保安亭的灯光温馨,门禁处的灯光清晰。 门内,一条笔直宽阔的校道向深处延伸,两侧一排排高杆路灯散发出柔和而饱满的光线,将路面、绿植、建筑都照得分毫毕现,亮如白昼。 那是活生生的人间!是充满了烟火气和阳气的大本营! 心头的阴冷恐惧,如同见了太阳的雪糕,“滋啦”一声化得干干净净。 踏实的安全感汹涌回潮。 安寒知条件反射地,“噌”地弹开,瞬间拉开到“标准兄弟社交距离”。 他甚至夸张地扩胸,猛吸一口尾气混饭香的“人间烟火”, 脸上原地绽放出“老子天下无敌”的灿烂笑容, 仿佛刚才那个人形挂件是幻觉。 “呼——!”他长长舒了一口气,声音洪亮,充满朝气, “总算回来了!还是咱学校好,灯火通明,阳气充足,安全感爆棚!” 他用力拍了拍林叙白的肩膀,力道十足,带着一种“劫后余生”的豪迈, “怎么样老林,我说啥来着?纯粹是基建规划部门脑子进了水! 看看咱们学校,这规划,这照明,这安全感!妥妥的人类文明灯塔!” 绝口不提自己一路的怂样,把所有“不适感”都打包扔给“设计不合理”, 并以光速切换到了校园主人翁模式,眼神睥睨, 指着灯火通明的校园内部,表情无比自豪 ——“看,这才叫光明之地!” 林叙白身体被他拍得微微晃了一下,侧过头,看着安寒知那张在明亮校园灯光下重新变得神采飞扬、写满了“天王老子来了我也不怕”的俊脸。 那眼神,如同看一只刚刚被吓得炸毛、危机解除后立刻支棱起来故作凶悍的小猫。 他没反驳,也没戳破那纸糊的硬汉面具。 视线从那张强作镇定的脸移开,投向灯火深处,顺着话平淡道:“嗯。亮堂。” 他迈开长腿,率先走进那片橙黄温暖、充满烟火气的光幕里, 身影瞬间被安全区吞没。 安寒知立刻跟上,步伐轻快得能蹦迪, 嘴里荒腔走板的自创小曲又冒出来。 仿佛刚才那段需要“人形暖宝宝”壮胆的夜路,连同那点微不足道的紧张和过度解读, 都被这扇光污染级的西门彻底隔绝,抛到九霄云外。 嗯,丹药有效,学校安全,阳气充足,完美! 至于老林那点若有似无的揶揄? 咸鱼生存法则:只要我不尴尬,尴尬就追不上我!选择性失忆,是快乐咸鱼的终极奥义! 第13章 学生会招新1.0 周日。 星海大学青春广场化身大型人才集散地,彩旗招摇,帐篷林立,喧嚣声浪直冲云霄。 本着咸鱼凑热闹的天性,安寒知刚拉上林叙白踏进广场边缘,就被汹涌人潮精准盯上。 “同学,看这里,校学生会外联部精英汇聚,人脉广阔!” 小西装男生箭步堵路,传单直怼寒知鼻尖。 “院学生会技术部,大佬云集,挑战杯直通!”眼镜同学同步出手,试图拽走林叙白。 “帅哥,文艺部! 迎新晚会需要新鲜血液,唱歌跳舞乐器主持都缺!” 丸子头女生斜刺里杀出,目标锁定寒知那张俊脸。 安寒知感觉自己成了超市里最后一块打折牛排,四面八方都是伸过来的夹子。 他左支右绌,试图维持“我很忙”的假笑:“谢谢谢谢,有目标了,有目标了哈!” 然而,这话毫无威慑力。 人浪一波波涌来,安寒知只觉胳膊一紧,是林叙白在被冲散前一秒把他往自己身边拽了一把。 但混乱中两人还是被推挤着分开。 “同学,你形象气质太好了。 加入我们礼仪队,轻松拿分还能提升气质!” 礼仪队的学姐笑得温婉,手上动作却果断,传单精准塞进还没站稳的寒知手里。 “学弟,体育部了解一下。” 一个壮得跟铁塔似的体育部学长嗓门洪亮, 他目光扫过安寒知精瘦,但比例极佳的身材和修长四肢, 眼睛一亮,蒲扇般的大手就朝安寒知肩膀拍来, “看你体型就是天生的运动苗子! 爆发力强、柔韧度好。 攀岩社、击剑社、羽毛球社都缺你这样灵活型的! 来挥洒青春。” 那只手没落下。 林叙白不知何时从几个“技术粉”中脱身,冷着脸挤回寒知身边,看似随意地一抬胳膊,正好 格开体育生的大手,语气平淡:“他骨头脆。” 体育生一愣,寒知赶紧抓住这根“救命稻草”手臂,顺着杆子往上爬: “对对对,老林懂我!风吹都怕折了腰!” 林叙白那张冰山脸吓退部分人,但挡不住识货的精准打击。 学习部卖保研经验,科创中心拉“行走的奖杯”,最执着的是文艺部妹子,追着寒知:“同学!真不考虑主持?你就站那儿念词,自带光环!” 安寒知被挤到另一边,手里瞬间多了一沓五颜六色的传单,厚得能防身。他试图塞回去: “主持?我?拉倒,我一开口能把观众笑场,还是别祸害晚会了!” “没关系啊,”妹子眼睛一亮, “搞笑主持也是风格,反差萌,现在最流行了! 要不你旁边这位酷哥也行,你俩一起上,双主持,绝对引爆全场!” 林叙白刚婉拒科创中心的人,听到这话, 他面无表情地看向寒知,那眼神仿佛在说“你敢答应试试?” 安寒知头皮发麻,终于爆发了咸鱼的反抗:“停停停,打住。谢谢各位厚爱! 我俩今天就是路过,纯路过,啥组织都不加! 已经有主了,啊呸,有目标了! 计协,对!计算机协会,生是计协的人,死是计协的鬼! 各位江湖再见!” 他拽紧“盾牌”林叙白,硬生生从人堆里杀出条血路,仓皇逃离。 二食堂三楼,靠窗的软皮沙发座终于隔绝了楼下的喧嚣。 空气中弥漫着麻辣香锅的霸道香气。 安寒知瘫在沙发里,像条被吸干了精气的咸鱼,面前小山似的传单堆在桌子一角。 他心有余悸地灌了口冰镇可乐:“我勒个去…这帮人…太热情了! 热情得我想报警,感觉比春运挤火车还凶残。 再晚跑一步,就要被他们撕撕分着吃了!” 林叙白倒是淡定,正用长筷精准夹起一块,沾满红油的午餐肉, 他结实的手臂线条在卫衣袖口下若隐若现。 他抬眼看了看安寒知那副劫后余生的衰样: “活靶子体验如何?‘校园名人’。” “体验极差!”安寒知愤愤地捞起一大筷子毛肚, “堪比大型社死现场,特别是那个文艺部妹子,脑洞开得比黑洞还大! 还‘叙知’cp同台主持? 她怎么不直接建议我俩法式深吻助兴呢? 他顿了顿,想起体育部那位, “还有那个肌肉兄贵,说我适合攀岩击剑? 我看起来像能举得动剑还是爬得了墙? 我这细胳膊细腿,最大的极限运动就是在床上翻个身!” 林叙白夹菜的手几不可查地顿了一下, 随即若无其事地将午餐肉放进碗里:“提议缺乏可行性。晚会时长和观众接受度是硬性约束。” 他顿了顿,目光在安寒知身上停留了一瞬,补充道, “至于攀岩击剑……核心力量、柔韧性和反应速度是关键,你体型有优势。 当然,体力是另一回事。” 安寒知翻了个白眼:“重点是这个吗老林? 重点是她居然觉得我能主持! 我这张嘴,除了吃饭和吐槽,也就剩吹口哨了!” 他想起什么,突然贼兮兮地凑近,压低声音: “诶,不过话说回来,老林,刚才科创中心那哥们儿跟你嘀咕半天,聊啥呢? 真看上你了?他们那项目听着挺唬人啊?” 林叙白慢悠悠地吹了吹滚烫的宽粉:“一个基于qt框架的实验室设备预约管理系统。 需求分析粗糙,架构设计冗余,离落地很远。画饼居多。” “啧,我就说嘛!”安寒知瞬间平衡了,得意地啃着藕片, “还是咱计协实在!宣传部,书法扫地僧,挥挥笔杆子,活动分到手! 稳如老狗!” 第14章 学生会招新2.0 林叙白没接他这茬,目光扫过安寒知面前那堆花花绿绿的传单, 手直接探过去,掠过安寒知的手腕,精准地从中抽出一张——赫然是体育部的。 他指尖点了点上面印着的热血篮球赛照片,又特意划过旁边攀岩和击剑的小图, 语气平淡无波:“这个,似乎更契合你‘被发掘’的‘运动苗子’人设? 或者,攀岩击剑看起来……消耗卡路里效率更高?” 安寒知差点被辣椒呛到: “呸呸呸!体育部?那帮牲口! 让我去给他们当活体杠铃吗?还是当攀岩墙上的壁虎? 想得美,我这辈子最大的运动量就是……就是从床上滚到书桌前!” 他理直气壮,“挥笔杆子多优雅! 多有格调!还不用出汗!完美!” 林叙白看着他炸毛又强行挽尊的样子, 眼底微不可察地弯了一下,没再戳穿,只淡淡“嗯”了一声, 顺手把那张体育部传单折好,连同上面印着攀岩和击剑的版面一起, 放进了自己外套口袋。 安寒知筷子正和一颗顽固鱼丸搏斗,对此浑然未觉。 他满足地把鱼丸塞进嘴,含糊道: “管他呢!反正咱目标明确,下周直奔计协! 到时候我负责用颜值吸引火力,老林你负责用技术征服社长! 双剑合璧,天下无敌!活动分?呵,还不是手到擒来!” 林叙白看着对面吃得脸颊微红、眼神晶亮的安寒知,低头喝了口冰镇酸梅汤。 “呵,手到擒来?” 他慢悠悠夹起最后一块裹满酱汁的牛肉粒,手腕自然一转, 投进安寒知碗里,才抬眼看他, “论坛那张‘计科院神颜与他的冰山护卫’偷拍帖点击破万。 下周末去计协摊位,我猜围观的恐怕比招新的多。 你负责的‘颜值火力’,很可能引火烧身——波及‘友军’。” “噗——!咳咳咳……” 安寒知差点被精准投放的牛肉呛死, 林叙白抬手,力道适中地在他后背拍了两下,安寒知咳得一抖,却没躲开那只安抚的手。 “老林!求你做个人,别提那帖子! 标题拍得我像卖笑的,你像保镖!我高大威猛的形象呢?” 他悲愤灌下酸梅汤顺气,“早该用八百小号把那帖冲了。” “冲?”林叙白语气波澜不惊,收回拍背的手,指节无意识地在桌面轻敲一下, “顶帖主力是‘计科之光’、‘林学神后援会’和‘cp粉’。 双拳难敌八百小号,操作易暴露。沉默,让它自然凉是最优解。 当然,如果你坚持正面作战……” “停!技术力别浪费在这!”安寒知头疼扶额, “id真身下场?更社死! 算了,让他们自嗨! 进了计协,我就在宣传部挥毫泼墨,深藏功与名!” 林叙白没在意安寒知微妙的停顿,抽出一张文艺部传单: “‘叙知cp’标签等于流量密码。 有些组织不会放过这块行走的广告牌,尤其你 ——安-颜值担当-寒知。 学分、活动分、评优评先……这些杠杆很现实。” 安寒知看着那如同催命符的传单,麻辣香锅瞬间失宠。 咸鱼本能疯狂预警! 学分活动分,简直是悬在咸鱼王座上的达摩克利斯之剑! “啊!烦死了!”他把头埋进手臂, “我只想写写字赚点分保平安! 为什么生活总对我这只小咸鱼下手!” 林叙白看着他毛茸茸的脑袋 ,语气一本正经:“策略两途:消极抵抗或主动出击。” 安寒知抬头:“老林,你有招?” “消极抵抗:贯彻‘非暴力不合作’。 所有邀约统一回复:‘已有归属(计协),心无旁骛’。 礼貌、坚定、不承诺。 缺点:可能被指不合群、摆架子,需厚脸皮扛舆论压力。” 安寒知嘴角抽搐:“听着像躺平任嘲?那主动出击?” “主动出击,”林叙白慢条斯理啜了口酸梅汤 ,“需技巧。 比如,在计协占个核心、‘忙不过来’的位置,让他们抽不开你。 或者,帮他们找个更吸引眼球的替代方案——一个你自己‘力不能及’的方案。” 安寒知秒懂:“祸水东引? 让林学霸你顶上去发光发热! 光影秀、科技前沿才是你的舞台! 我这种凡人,安心写字比较安全! 就这么定了!你是计协之光!我当你啦啦队!” 林叙白看着他兴致勃勃的样子,无奈摇头:“我只提供思路。 具体要看对方出什么牌,以及…下周末能否真正打入计协核心。” 安寒知一拍桌子:“有老林在,打入核心手拿把攥! 我负责貌美…站台争取时间!” 林叙白手机一震。 安寒知眼尖瞟到陌生昵称私信,标题:【校文艺部诚挚邀请林叙白同学……】 “靠!追杀令?!”安寒知心提到嗓子眼。 林叙白划开扫了一眼,面无表情按下关机键,屏幕变黑。“无关紧要。” 他拿起外套起身,手臂自然地往安寒知方向一带,“走了,阿姨收桌。” 动作快得安寒知来不及细想,身体已经下意识跟上了那股拽力。 他忙抱起没吃完的食物追上去:“老林等等! 晚上图书馆高数带我飞!那题有点邪门!” 声音压低,显得“兄弟情深”,脚下两步并一步,几乎紧贴着林叙白外侧胳膊肘往前蹭。 林叙白没回头,步子却放缓,任由某人半个肩膀都蹭在他臂膀上。 夕阳的余晖,将两个粘得几乎分不开的影子,长长地投在食堂明亮的地砖上。 第15章 晨读 周一,清晨六点四十五分。 606宿舍的遮光窗帘尽职地隔绝天光。 安寒知深陷在“零压感”堡垒里,睡如被封印的咸鱼王。 “安寒知。”林叙白低沉的声音,像冰锥凿破睡眠气泡。 他已穿戴整齐,深灰色运动服利落修身。 安寒知猛地一颤,眼没睁,喉咙溢出抗议的咕哝,身体诚实地往被窝深处蛄蛹。 “还有十四分钟签到截止,” 林叙白的声音没什么波澜,“骑车七分钟。” 他边说边走到安寒知床边,膝盖不轻不重地顶了一下床沿立柱,震得铁架床微晃。 “现在必须起。 三秒后掀被子。三…” “起起起!起了!” 安寒知弹簧般弹射坐起,顶着鸟窝头,眼神涣散。 林叙白没丝毫耽搁,将食堂塑料袋精准挂在他床边的挂钩上: “洗漱穿衣,5分钟。楼下自行车棚见。” 说完,转身干脆出门。 安寒知呆滞地望望包子,再看看那冷酷背影: 淦!人形闹钟终极进化版——人形自走自行车司机! 资本家都得磕头拜师,说好的‘裹着毯子梦游’呢? 老林你是不是对‘随意’这词进行了量子级曲解? 吐槽归吐槽,活动分和扫大街的威胁可太现实了。 安寒知爆出单身十八年手速,套上卫衣牛仔裤, 冲进卫生间冷水糊脸,牙刷捣蒜般运作,叼着吸管抓起早餐就飞身下楼。 清晨的空气微凉。 林叙白已推出一辆透着力量感的黑色山地车等在车棚外。 车后座显然是新装的,看着格外结实。 “快,”林叙白长腿一跨,稳坐鞍座,单脚撑地。 安寒知把豆浆塞进书包侧袋,叼着包子,空出双手扒拉着爬上后座。 他左手本能地抓紧车座下的金属杆固定自己,右手还捏着包子。 坐稳瞬间他含糊道:“稳了老林!出发!” 就在安寒知坐稳、车身即将启动的刹那, 林叙白反手探到身后,直接握住安寒知手腕带向自己腰间, “抓这里,稳点。” 他语气平静,仿佛只是帮他换个更安全的扶手位置。 车轮猛地启动,强烈的推背感传来。 劲风扑面,吹得安寒知乱发狂舞。“靠!慢点老林!豆浆要颠泼了!” 安寒知扯着林叙白腰间的衣服,另一只捏着包子的手护住书包侧袋里的豆浆杯,声音在风里变调。 林叙白非但没减速,脚下反而蹬得更猛,声音混在风里,带着点隐约的笑意: “都说了让你抓稳我。” 看着林叙白宽阔挺直的背影,感受着车身的急速稳定,和裹着淡淡洗衣液味的劲风, 安寒知内心莫名安定,甚至觉得有点…爽? 他三口两口把包子塞进嘴里,含糊不清地喊: “爽,这才是猛男该有的上学方式! 比走路带劲多了,老林,冲啊!” 七分钟车程被林叙白精准压缩。 当他们以飙车之势冲进a201楼下时,离签到截止只差几口气。 两人锁好车,化身闪电冲进教室,抢在最后滴一声前完成扫码。 场景依旧:集体冬眠,班长周明宇屹立如望夫石。 安寒知瘫在座位直喘粗气,脸上却挂着刚飙完车的兴奋红晕: “呼…老林…你这车技…秋名山车神转世? 下次…铁定还坐你车!” 说完,无意识地用肩膀撞了下林叙白的胳膊。 林叙白淡淡“嗯”了一声,算是回应。 安寒知也迅速进入“修复模式”,帽子一兜,趴桌秒睡。 七点二十五分,苏醒的同学们叽喳着学生会招新,话题很快扫到606二人组。 “安寒知,林叙白,你们报哪个?”赵小薇扭头问。 林叙白:“计算机协会,技术部核心组。” 安寒知被吵醒,脸上压着红印,努力掀开眼皮: “我?计协宣传部!挥毫泼墨画海报…” 赵小薇笑:“骑车来的?看安同学这发型,被风吹得挺有艺术感!” 安寒知嘚瑟地捋了把炸毛: “这叫速度与激情!懂不懂?老林车技一流! 后座兜风,走路就是个渣!” 他又下意识拍了下旁边林叙白的胳膊。 林叙白感受到触碰,身体微不可察地顿了一下,点头: “嗯,效率高。” 目光扫过安寒知被风吹乱的头发和兴奋的脸。 时间到了,签退,冲向下一个战场——思远楼b301微积分。 陈教授狂草的板书,联手催眠的讲课声再度造访。 安寒知昨晚熬夜刷手机的困劲,叠加清晨飙车的短暂鸡血,涌来更深的疲惫。 眼皮重如千斤,脑袋小鸡啄米…… 终于,意识彻底断线。身体一歪,脑袋自然而然、顺滑无比地枕在了旁边, 林叙白后肩胛骨附近那片……温暖的“枕头”上。 林叙白笔尖一顿。 熟悉的薄荷洗发水味和阳光气息瞬间包裹了他。 后背的重量、温度清晰无比,均匀呼吸透过薄卫衣带来细微酥麻。 他整个人瞬间僵住,手指收紧。 心跳猛烈撞击胸腔,比骑车时更剧烈。 讲台的声音模糊如隔水。 “林叙白同学,” 陈教授点名惊雷,“空间曲线x=t, y=t2, z=t3 在点(1,1,1)处的切线方程和法平面方程。” 林叙白后背肌肉瞬间绷紧。 “唔…”安寒知被这‘地震’颠醒,迷茫睁眼,赫然发现自己像个挂件似的贴在林叙白后背上。 他瞬间弹开,坐得笔直:“对、对不起老林,我、我好像又…” 手忙脚乱,眼神飘忽。 林叙白强自镇定,站起身,冷静流畅地回答了问题。 坐下后,耳根后的红晕更深。 安寒知内心社死三连:‘靠背杀,比靠肩还离谱!论坛热搜我都编好了 ——《惊!叙知cp微积分课后背贴贴,学霸震动护驾显深情!》’ 下课铃响,安寒知抓起书包就要脚底抹油。 “等等。”林叙白叫住他,“下午没课。午饭后街川菜馆?” 声音努力保持平静。 美食诱惑冲淡尴尬。 安寒知眼睛一亮:“去,化悲愤为食欲!” 他顿了顿,眼神飘忽补充,“那啥…老林…你后背…挺稳的…谢了啊…” 说完,自己都觉得这话有点怪,不自在地摸了摸鼻尖。 林叙白收拾书本:“嗯。下次困,提前说。” 安寒知:“……” 提前说?好让你后背准备接驾吗? 学霸的关怀方式真是…清奇实用! 他挠挠头,跟上林叙白的步伐。 两人随着人流走出教学楼。 阳光正好。 安寒知看着车棚里那辆黑色的山地车,又看看身边林叙白挺拔的背影: 管他呢,晨读飙车混过去了。 靠背社死也过去了,干饭永恒!下午研究书法惊艳计协社长… 活动分,自行车后座!我来了! 他迈开步子,感觉林叙白在身边行走带来的、令人安心的磁场, 看着外面喧嚣的校园和那辆等待中的自行车,觉得这大学日子,似乎…还挺带劲? 第16章 选课与篮球 午后的606,阳光穿过窗户懒洋洋地流淌,照亮了空气中漂浮的细小尘埃。 安寒知正一个标准的“葛优瘫”陷在松软的椅子里刷手机。 旁边,林叙白坐在他那张极简的书桌前,手指在键盘上飞舞。 “老林,抢选修课了。” 安寒知突然诈尸,举着手机,语气凝重得像要上刑场, “电影鉴赏,那门传说中不点名、给分甜、期末只写影评的咸鱼专属天堂课! 一点开抢,事关咸鱼尊严,必须拿下!” 他激动地晃着脑袋,卷毛都在发光: “看到没?这课名就差刻我身份证上了!” 林叙白头也没抬:“嗯,看到了。” 安寒知没指望他热络,火速点开教务系统:“三、二、一……冲!” 手指猛戳——刷新转圈圈,然后无情弹出:【系统繁忙 (error 502)】 “我去?!”再戳!【排队中…预计等待:8分27秒】 “焯!排队?!”安寒知炸毛,疯狂下拉刷新,进度条像蜗牛爬,数字还往上跳。 “破系统!教务处的阴谋!” 他扑腾起来,“完了!咸鱼梦碎…老林!现在去教务处门口静坐有没有用?” 林叙白终于停手,侧身看他,眼神仿佛关爱智障:“坐过去点。” 安寒知:“???” 虽然不明所以,身体倒是听话地往旁边蛄蛹了下。 林叙白拿着笔记本自然坐到床边,清爽的气息瞬间裹住了安寒知。 彩虹屁还没出口,安寒知就见林叙白指尖在键盘上翻飞,命令行闪烁,一串代码回车, 屏幕瞬间被数据流刷屏! “这…黑客帝国片场?”安寒知下巴快掉下来,忍不住凑近去看。 林叙白眼皮都没抬,左手手肘却极其自然地往回一压, 轻轻圈了下安寒知还握着手机的手腕,把他带着往后挪了点,动作理所当然:“挡光了。” “写了个小脚本,帮你自动刷。”林叙白解释得跟说吃了碗面一样。 话音刚落,弹出一个极简窗口,一个大按钮:【开始抢课 】。 “点。”笔记本推过来。 安寒知看着那个简陋得抠脚的按钮,再看看林叙白那张写满“基操勿六”的帅脸,内心疯狂刷屏: 卧槽!真·人形外挂!大佬竟睡我对铺! 他用微微颤抖的手指,虔诚地点了一下。 命令行翻滚。三秒后,简陋提示框弹出:【选课成功!课程:电影鉴赏 (王教授) 时间:每周三晚7-9节】 “成了?!”安寒知原地弹射,狂刷手机教务系统 ——电影鉴赏!稳稳当当! “老林!你是我的神!!” 巨大的喜悦让他整个人几乎蹦起来,反手一巴掌带风,“啪”拍在林叙白大腿上,身体前倾卷毛脑袋差点怼过去。 林叙白大腿肌肉瞬间绷紧,几乎是同时,他反应极快地抬起右手小臂, 沉稳地压在安寒知激动得想二次蹦跶的肩膀上,没用力,但有效地把他钉在原位, 声音不高:“兄弟,冷静点。” 那股热气近在咫尺,卷毛几乎扫到下巴。 林叙白喉结滚动了下,压下耳根微不可察的热意,神色淡然地收回手,仿佛刚才的动作只是顺手摁住一只兴奋的猫:“下次卡了,提前吱声。” 安寒知美滋滋坐回去,脸上笑开花: “稳了稳了!以后课就指望你了!啧啧,这大腿,好抱!”得意晃头。 林叙白收回目光,指尖那点温热似乎还在。 他随意地又给自己勾选了同一门,关掉窗口,操作行云流水。 下午,篮球馆。 空气里蒸腾着青春的汗味,篮球撞击地板的砰砰闷响,球鞋摩擦地板的吱嘎尖叫,此起彼伏。 自由活动时间,大部分人在打半场对抗。 安寒知和林叙白占据了一个安静角落,一人一球。 “老林,来几局?”安寒知轻松拍着球,手感不错, “定点罚球线,十个球?输的请奶茶——秋天的第n杯?” 林叙白刚投了个漂亮的空心入网,篮球乖巧穿过网心。 他转身,浅褐色的眼眸在刺眼的顶灯光下深得像潭水。 “行。” 安寒知自信满满先投。 动作舒展流畅,唰!唰!唰! 前五球进了四个,手感发烫。 “看到没!爷青回!宝刀锋利着呢!” 林叙白没搭腔,走到罚球线,抬手,压腕,出手。 篮球划着完美彩虹,空心! 一个,两个,三个……稳定得变态。五球,全中! 安寒知:“……” 笑容逐渐石化。 学霸打球也开挂? 后五球开始。 安寒知压力山大,第六球哐当打铁; 第七球在篮筐上极限溜了一圈,才不情不愿滚进去; 第八球,又弹飞了。 “焯!篮筐吃了我家大米吗这么抗拒!”他懊恼蹂躏头发。 林叙白稳步上线。 第六球,进;第七球,进;第八球…… 出手瞬间,目光不自觉扫过安寒知。 他指尖几乎无法察觉地滞了一下,送出的力道微妙地松了一丝。 篮球弧线依旧漂亮,力度却稍微欠了点火候。 “哐!当!” 狠狠砸在后沿,高高弹起 ——落到了框外! “没进!”安寒知眼睛噌地亮了,比自己投进压哨还兴奋,“哇哦!” 林叙白看着弹出的球,面上一片风轻云淡,只有眉毛极轻微地挑高了一点点弧度。 安寒知抓住机会!第九球,深呼吸——唰! 第十球,超常发挥——空心! “yesssss!”安寒知原地螺旋起飞,狂喜地冲林叙白猛挥拳头: “哈!哥逆风翻盘!老林!奶茶!双份珍珠波波!料加满!” 林叙白看着他猛冲过来、整个人都在发光的模样,唇角极浅地勾了一下。 他抬手,极其自然地、甚至带着点预料之中的随意,精准地落在安寒知手感颇好的卷毛顶上 ——用力揉搓了一把,瞬间将那原本就活泼的卷毛揉成一团张扬的乱草。 “啧,看你这点出息,”他声音带着一丝刻意为之的嫌弃,尾音却无端低沉了些, “赢了场罚球就嚎得跟中特等奖似的?” 安寒知毫不在意脑袋成了鸟窝,成功被这句嫌弃糊弄住,顺势就如同一颗炮弹般热情地扑挂上林叙白的肩,胳膊圈住他的脖子猛摇: “那必须!爽翻!快!奶茶!今天必须喝穷你!顶配豪华版!” 安寒知整个人扑撞上来的重量,让林叙白脚下微不可察地晃了晃。 颈侧被那细韧有力的胳膊猝然勒紧,蓬勃热力轰然贴近。 林叙白喉结艰难地滚动了一次。 “啧,重死了!”他声音沉了下去,刻意压出粗气, “安秤砣,修炼成精了?再压叫救护车!” 嘴上抱怨,身体却依旧扛着,稳如磐石。 “不是嚎着要奶茶?”他侧开脸避开颈侧灼热的气息,下颌线绷紧, “点单!再磨蹭喝凉白开信不信?” 就在这时,安寒知大约是兴奋地在他肩上蹭了下。 林叙白似乎被晃得偏了下重心,左臂倏然抬起! 强健有力的臂膀极其短暂却极其牢靠地环过安寒知的腰背— —在那冲击力峰值上稳稳托了一下,力道如同安全环般提供了刹那支撑。 “站稳!” 林叙白的声音几乎在臂膀撤回的同时响起,更加急促不耐,掩盖着那一触即分的力道和瞬间残留的异样悸动。 最终,林叙白一声不吭,稳稳站在原地,任安寒知兴高采烈挂在他身上手舞足蹈地点单。 第17章 见鬼倒计时 大礼堂的方向,即便隔着宿舍区重重楼宇和绿化带, 喧闹声浪依旧像涨潮的海水,一波波涌来。 欢呼、尖叫、节奏强劲的音乐,混杂着主持人透过麦克风失真的激昂语调, 顺着晚风灌进606敞开的阳台门。 宿舍只亮着林叙白书桌一盏台灯,暖黄光晕勾勒出他专注的侧影。 指尖在键盘上翻飞,屏幕上代码如瀑,一个qt框架下的机器人关节轨迹正被精密调校。 安寒知则像只被噪音烦炸毛的大型猫科动物,深陷懒人沙发,死命勒着丑萌章鱼玩偶。 眉头拧成川字,手机戳得啪啪响: “焯!这破鼓点跟我脑仁共振了, 主持人嗓子不劈? ‘嗨起来’喊八百遍了!还有那歌,‘燃烧我的卡路里’? 大晚上燃个锤子,不怕把消防队招来?” 他烦躁地把手机一扔,“好好的咸鱼夜稀碎, 计协那帮人也是,拉老子当‘书法门面’,结果压轴的《古韵·星河》被毙了! 白练,半块墨都喂狗了!” 他愤愤剜了眼桌上闲置的砚台毛笔。 林叙白头都没抬,敲击节奏稳如磐石:“宣传部下午道歉了。 节目超时,砍了仨。你的字,” 他指尖稍顿,“静态展示,冲击力不够,被动态舞替了。” “冲击力不够?”安寒知瞬间炸毛弹起,指着自己鼻子, “老子这手字能拍六位数,他们懂个屁的艺术沉淀! 非得胸口碎大石才叫冲击?一群土鳖!” 林叙白终于从屏幕上移开视线,侧过头看他,指尖在回车键上敲了下: “嗯,是挺瞎的。” 安寒知“噗”地瘫回沙发,把章鱼勒得吱呀抗议: “唉,算了,省得我今晚还得去后台闻发胶味儿。 就是这噪音…简直精神污染! 老林你咋还能写代码?这定力,快赶上老僧入定了。” “物理防御拉满。”林叙白指节轻敲右耳上的黑色降噪耳机, “隔绝傻x噪音效果拔群。” 他顺带瞥了眼安寒知烦躁揉耳朵的手。 安寒知羡慕地“啧”了一声。 话音未落—— “轰——” 礼堂方向猛地炸开山呼海啸, 鼓点震得玻璃嗡嗡颤! 紧接着,烟花尖啸撕裂夜空,“砰砰”炸开绚烂光瀑,瞬间映亮606半个房间。 安寒知被巨响惊得猛一哆嗦, 就在这极致喧腾的顶点—— 【滴——系统温馨提示:宿主请注意,‘初级阳元丹’药效将于十月六日上午准时结束。 请提前做好‘能量补给’或‘气运者绑定’规划。】 冰冷的电子音毒蛇般钻入脑海。 窗外烟花明明灭灭,映着安寒知陡然刷白的脸。 人间极致的欢腾还在轰鸣,他脑子里只剩葬礼上那张青白鬼脸,和“随机触发阴阳眼”的警告。 中秋国庆,万家团圆! 他呢? 长假末尾,夜深人静时跟阿飘深情对视? 一股寒气从脚底板直冲脑门,比秋夜更凉。 手里的章鱼都透出寒意。 他感觉手里的章鱼玩偶都变得冰凉。 林叙白敏锐察觉身边人的异样。 烟花余音还在回荡,安寒知却像被抽了魂,僵在沙发里,眼神发直,呼吸都轻了。 “喂?” 林叙白一把扯下降噪耳机扔桌上,身体前倾, 手已经伸过去碰了下安寒知冰凉的胳膊肘, “脸白成这样?吓懵了还是哪儿不得劲?” 声音比平时快,带着点绷紧。 他记得这家伙怕黑,对巨响敏感也正常? 安寒知猛回过神,撞上林叙白关切的视线。 他的眼睛在台灯下清澈温暖,映着窗外残光,像黑暗里唯一滚烫、真实、充满阳气的锚。 “吓…吓个鬼!” 安寒知强行拔高音量,手指却抖得按不准手机, “小爷是嫌他们扰民,大晚上放炮,环保局电话呢?” 他深吸气,强迫自己冷静。 窗外喧闹像护盾压住恐惧,但寒意并未消失。 他目光闪烁,不敢再看林叙白,假装被烟花吸引,脑子飞转。 一个念头如同救命稻草般浮现。 舔了舔发干的嘴唇,安寒知在沙发里不自在地扭了扭,用 一种刻意装出来的、漫不经心的调调,眼神飘忽: “咳…老林,国庆长假…你爸妈,又飞国外谈项目了?” 他记得林叙白提过,父母是空中飞人。 林叙白敲击键盘的指尖悬停在半空。 他缓缓把椅子转过来,目光平静地落在,安寒知那张努力写着“我就随便问问”的脸上, 眼神里多了点探究:“嗯,月底飞欧洲,假期结束才回。怎么了?” 成了! 安寒知内心小人握拳狂呼! 表面却绷着云淡风轻:“哦…挺好,清净。你知道的,我家就我一人,没劲……” 声音恰到好处地带了点“咸鱼式落寞”。 他挣扎一秒,用“兄弟收留”的、大大咧咧又暗藏试探的语气,飞快秃噜: “诶!老林!你看啊,你爹妈不在,我家也空荡,俩孤家寡人… 要不…我国庆去你那儿搭个伙? 省两套房冷气,多浪费!环保!低碳!” 他喉结滚动,挤出“真诚”笑容,“还能开黑打游戏!绝对不吵你搞qt!” 说完,心脏狂蹦,眼神紧张地偷瞄林叙白反应。 林叙白没立刻回答。 他靠在椅背上,指尖习惯性地在桌沿轻轻叩了两下, 把安寒知从故作轻松的语调,到飘忽的眼神,再到微微发红的耳尖,仔仔细细扫描了一遍。 宿舍里只剩下窗外晚会落幕的嘈杂余音,以及两人之间骤然拉紧的沉默弦。 “搭伙?环保?低碳?” 林叙白的声音在寂静里响起,尾音微微上挑,带着点玩味的笑意,但眼神却异常专注, “安半仙,你这理由找的…” 他拖长了调子,目光仿佛要穿透安寒知那层强装的镇定, “——是不是太敷衍了点?” 安寒知的心瞬间提到嗓子眼,感觉自己那点小九九被扒了个精光, 脸皮“腾”地烧起来。 林叙白看着他瞬间涨红的脸,和几乎要炸起来的卷毛, 眼底那点探究更深了,嘴角却控制不住地往上翘了翘, 带着点“我就知道”的了然和好笑。 “行,” 他忽然松口,语气随意得像在讨论晚饭, “省电费也算个理由。” 他说着,已经重新转向电脑屏幕,指尖重新落在键盘上, “不过,安寒知,” 他敲下几个键,声音不高不低,却像扔下颗小石子, “下次找借口,用点心。” 成了! 安寒知内心的小人瞬间蹦上珠穆朗玛峰, 警报解除,阳气源t,长假安全屋锁定! 巨大的安全感瞬间冲垮了那点被戳穿的尴尬, 他脸上立刻绽放出真心实意的、灿烂得晃眼的笑容: “够意思老林,大气! 就知道你是环保先锋,技术大佬!格局大开!” 他蹭地一下从懒人沙发里弹起来,兴奋地原地转了个圈,卷毛都透着欢快: “那我收拾点东西,放心!我绝对当个安静的挂件! 不打扰你搞qt,就蹭个地儿,混口饭吃!” 他拍着胸脯保证,像个拿到免死金牌的咸鱼。 林叙白没回头,只是低低“嗯”了一声,目光落在屏幕上滚动的代码,但敲击键盘的节奏,明显比刚才慢了几拍。 刚才那点隐秘的期待和探究被冲淡,却像种子埋得更深。 窗外喧嚣沉寂,宿舍里只剩光标跳动的微光。 林叙白的心思,早已飘向了那即将到来的、8天、并且将多出一个聒噪室友的国庆长假。 第18章 国庆1.0 十月一号清晨,阳光正好。 安寒知拖着半空行李箱,叼着片吐司,懒洋洋跟着林叙白晃进地下停车场。 林叙白在一辆线条流畅的哑光黑suv前停下,咔哒解锁。安寒知瞬间瞪大眼。 “嚯!老林!”他围着车转了小半圈, “ 你这大块头够酷啊!低调奢华,跟你这闷骚气质绝配! 啥时候偷摸考的驾照?深藏不露啊林学霸!” 他手指虚虚划过引擎盖。 林叙白拉开驾驶座车门,“暑假。” 语气干脆,没废话。 他示意安寒知把行李甩后座, 自己也利索坐进去系好安全带。 等安寒知在副驾坐稳,林叙白倾身过来,手臂越过安寒知身前, 精准地拉过安全带,“咔哒”一声扣好。 动作流畅得仿佛演练过。 那清爽的皂角味,混着一点皮革的气息骤然将安寒知包围,距离近得能看清他低垂的眼睫。 安寒知呼吸一窒,心脏不受控制地漏跳了一拍,耳根悄悄热了起来。 咔哒声后,林叙白指尖似乎无意识地在安全带扣上停顿了半秒,才缓缓收回手臂。 他才补充道: “过程……有点烦。” 学霸语气里难得透出点嫌弃, 显然,并非是一段愉快的回忆。 车子平稳汇入车流。 林叙白开得沉稳,那架势跟他解数学题似的,透着一股掌控力。 阳光洒在棱角分明的侧脸上,安寒知歪头看他,精准吐槽上线: “啧,考个驾照把你整抑郁了?不过你这脸咋还这么白? 暑假大太阳底下练车,你该不会涂了啥贵妇防晒?” 他语气酸溜溜的。 林叙白目视前方,嘴角微不可察地翘了下: “涂了。物理防晒。效率第一,晒伤浪费时间。” 言下之意,他只是为了高效完成目标,并非臭美。 安寒知:“……” 得,学霸的世界,防晒都是kpi! 车子开了约莫一小时,驶入一个安保森严的高档小区顶层大平层。 电梯门滑开,林叙白刷开指纹锁。 “豁!”安寒知拖着箱子进去就被震了下。 眼前空间开阔简洁,科技感满满,落地窗外是城市天际线,智能家居面板低调嵌入墙面 —— 处处写着:不差钱,但懒得炫。 跟他家那个冷清遗产房是两个世界。 “靠,老林!”安寒知把行李箱往玄关一杵, “ 你家客厅能开运动会了?这落地窗看夜景不得爽翻? 资本家果然比我这个小孤儿会享受!” “孤儿”两个字一出,正弯腰拿拖鞋的林叙白,动作极细微地滞了一瞬。 他抬眼看向安寒知,少年脸上挂着没心没肺的笑,眼神亮晶晶,仿佛就顺嘴一提。 林叙白涌说不清的情绪 ——他语气平静地递出拖鞋: “客房在那边,自己收拾。” 客房同样豪华宽敞。安寒知象征性扒拉两下行李就蹿回客厅。 快十一点了,咸鱼面临生死存亡问题: “老林——救命!”安寒知葛优瘫在客厅那张,一看就壕无人性的大沙发上, 声音拖着长长地哀嚎,“肚子在唱征服了!咋整?外卖走起? 还是您这位,手指头金贵得不沾油的林大少爷,打算亲自下厨送我俩一程?” 开放式厨房那头,林叙白正戳着平板点完最后一下,闻言抬头。 他那张没表情的脸,罕见地绷志在必得,甚至带了点小嘚瑟? “食材马上到,” 他放下平板,语气笃定得跟抢答似的,“中午我弄。” “哈???”安寒知差点从沙发滚下去, “你会做饭?老林你忽悠谁呢? 别待会把厨房整炸了我就谢谢您!” 他脸上挂满“你可拉倒”,但眼睛贼亮,写满了“今天这乐子看定了”。 林叙白无视质疑,径直走向巨大的嵌入式冰箱,开门。 里面整齐码着不少高级食材。 他动作看着流畅,但 拿菜时微不可察地顿了下选哪样。 “ 你爸妈平时让你自己搞?”安寒知好奇。 他实在脑补不出那对飞人父母下厨的画面。 “他们忙。”林叙白头也不回,洗菜的水流哗哗响, “家里有阿姨,”他顿了顿,似乎嫌解释麻烦, “自己搞更快。” 这话听着是嫌弃阿姨效率低。 安寒知瞅着他那副“老子天下第一”的架势,再想想他捣鼓代码时的样,内心疯狂弹幕: “淦!这挂壁属叮当猫的啊?做饭也能点? 膝盖送你!……话说待会儿真能吃上? 别给整成化学武器?” 虽然满嘴跑火车,他身体还是很诚实地滋溜过去两步,准备零距离吃瓜。 (滴!检测到林叙白能量值+1!状态:专注 & 轻微愉悦) 系统提示划过脑海。 安寒知眨眨眼,看着林叙白在料理台前略显“学术严谨”的背影, 那点阳元丹倒计时的焦虑,真被这人间阳气罐的安稳劲儿,和隐隐飘出的食物香冲淡了不少。 第19章 国庆1.1 林叙白利索地系上一条深灰色围裙,往中岛台前一站,气场拉满, 跟米其林主厨巡视领地似的。 他信心爆棚,按教科书流程从冰箱掏出蔬菜和肉,动作严谨得像敲代码。 “看着点,”林叙白头都没抬,拎起番茄掂了掂,“预处理是基础,刀工决定熟度均匀。” 刀光一闪,番茄块稀里哗啦滚出来, 大小参差,汁水横飞, 几块直接蹦到台子边上。 安寒知在旁边吭哧吭哧择菜,见状笑得贼贱: “嚯!林氏碎尸狂魔刀法!心有多大,番茄碎得有多渣!” 林叙白瞥他一眼,直接当空气,转向牛腩: “焯水去腥关键点:水温控90度左右最佳。” 语气笃定得跟上课点名一样。 他啪一下把牛腩丢进冷!水! 锅里,大火一拧,转身就跟姜蒜干上了。 安寒知凑过去,看着锅底那块纹丝不动的肉疙瘩, 又瞟了眼一脸“老子绝对标准答案”的林叙白, 小声开喷:“兄嘚…你这水…冰镇的?” “物理常识懂不懂?热传导需要时间!” 林叙白头也不抬怼回来,“笃笃笃” 剁着姜蒜,气势如虹, 碎末直接biu到了台子另一头。 重头戏来了。 林叙白撸起袖子,表情严肃得像上解剖台。 “糖醋排骨精髓在此:油温六成热下冰糖,小火熬至枣红色…” 话音未落——“嗤啦!” 热油猛地炸开,几滴油星子跟窜天猴似的往上蹦! “卧槽!油!烫着!”安寒知吓得往后蹦,破音警告。 林叙白强行绷着脸拿锅铲搅糖:“小场面,可控…” 锅里糖色“唰”地变脸,浅黄眨眼成了焦褐! 一股浓烈烧烤摊翻车现场的味道直冲天灵盖! “焯!糊了糊了快灭火!” 安寒知生怕厨房升天,抄起旁边水瓢就是哐当小半瓢递过去, “快!林大爷加点水抢救一下啊!” 林叙白一把夺过水瓢, “哗啦!”——直接一满瓢倒下去! “嗤——”白烟蘑菇云轰地炸起,混合着ps版的焦糊味儿和“噼啪”的二踢脚炸膛声! “……哥你搁这搞消防演习呢???倒半条护城河的水???” 安寒知捂着脸连退三步,盯着锅里那坨黢黑冒泡的宇宙残骸,表情管理彻底稀碎。 等烟雾勉强散了点,林叙白看着自己“枣红色”杰作, 眉头拧成麻花,耳根通红得像煮熟的虾。 他强撑镇定,用锅铲嫌弃地捅了两下那坨碳, 试图挽尊失败:“……火……还行。糖纯度不行。” “哈???林大学霸! 烧烤摊上你控火跟开空调似的,自家厨房就变炸药厂?! 这糖纯度不行?锅都哭了!肯定是你脑子还在撸代码! 冰糖没看清量多放了?” 安寒知眼神如刀直戳真相。 林叙白绷着脸“哐当”丢下锅铲,眼神略飘移: “……操作失误。火稍大。你行你来?” “来就来!”安寒知袖子呼啦一撸,夺过铲子, “瞅好了哥现场哎我去!锅底都焊上了! 老林你刷个锅先啊!” 他手忙脚乱去够钢丝球。 林叙白“啧”一声侧身想帮忙,动作间,宽阔的胸膛几乎贴着安寒知的后背擦过,带着热意的体温隔着薄薄的衣料传递过来,停留了一两秒才移开。 安寒知下意识一缩脖子。 林叙白手臂越过他身体两侧要去拿锅,下巴几乎要蹭到安寒知的发顶,低沉的嗓音就在他耳边响起: “用力点,锈都糊死了。” “嗷!你丫偷袭!” 安寒知被他蹭到腰侧痒痒肉,跟皮球一样弹开,差点把调料瓶一锅端,脸有点红地指控: “林叙白!手艺稀碎,搞偷袭第一名啊!靠这么近干嘛!” 林叙白收回手,一脸‘你大惊小怪什么’的正经表情,挑眉反问: “慌什么?不就碰了一下?兄弟之间避讳这个?” 安寒知被噎得一时说不出话,只觉得脸上有点烧,梗着脖子憋出一句: “谁慌了!我那是……怕你技术不行把我带沟里!” “嗤。”林叙白似乎轻笑了一声,眼底飞快掠过一丝得逞的笑意,快得让安寒知以为是错觉。 “行了行了!锅给您刷亮了!大厨请继续表演!” 安寒知把刷得能当镜子使的锅哐当塞回林叙白手里,光速退到安全警戒线外。 俩人隔着一片狼藉、硝烟弥漫的料理台瞪眼。 糊味余韵悠长,尴尬无声弥漫。 沉默三秒,林叙白板着脸“唰啦”扯掉围裙一甩,动作带着一股“爷不玩了”劲儿。 他冷着脸掏出手机戳开app,屏幕光把他那红得冒烟的耳垂照得发亮: “……点外卖。我出。” 安寒知仰天长舒一口仙气,秒开黄色app: “早该低头了烧烤之神!您这金手镶了钻的快去造代码! 厨房这人间战场,它不配! 点哪家?给我整最辣的!” 阳光大咧咧泼进巨幅落地窗,糊味和变态辣订单在豪宅里友好会师。 智能家居安静装死,只有外卖订单“您有新订单啦”的清脆提醒在挑高客厅来回蹦迪。 嗯,环保搭伙首战,结局…相当返璞归真。 回到客厅,林叙白先一步占据了长沙发正中的位置,长腿一伸,惬意地靠进沙发里。 等安寒知拿着手机磨蹭蹭蹭过来,他也没挪动半分,只是用手拍了拍身边空出的位置, 示意他坐下。 沙发够大,但安寒知坐下后,两人的手臂从手肘到肩膀都不可避免地轻轻贴在一起。 安寒知身体僵了一瞬,下意识想挪开点, 但看着林叙白闭目养神、一脸‘这很正常’的坦荡模样,又觉得自己太矫情。 挣扎了两秒,他索性破罐子破摔,也放松了身体靠进沙发里, 只是那相贴的手臂皮肤下,细微的电流感似乎还在持续蔓延。 窗外的阳光暖洋洋地洒进来,包裹着沙发上一坐一靠的两个人。 空气里还残留着一丝焦糊味,但更多的,是一种难以言喻的、静默流淌的,名为‘习惯’的暖流。 第20章 国庆2.0 午后的阳光大咧咧泼进巨幅落地窗,将地板上那滩象征性战斗遗迹照得亮堂堂。 外卖的余香和微妙的尴尬余韵,在挑高的空间里友好会师。 林叙白放下手机,面无表情地瞥了一眼厨房那片狼藉,视线扫过安寒知时微微一顿 ——后者正瘫在沙发上揉着肚子,一脸“劫后余生”的满足, 但嘴角还残留着刚才幸灾乐祸的贼笑。 他耳根那点红晕还没完全褪去,像被阳光晒久了。 “咳,”林叙白清了清嗓子,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和平时一样, 但语速似乎快了一丁点, “厨房…战略性撤退。下午我处理qt项目。” 他几乎是立刻转身,走向书房里那张一看就造价不菲、充满科技感的书桌,动作带着点刻意为之的流畅, 打开他那台银灰色的顶配笔记本,屏幕冷光瞬间照亮他轮廓分明的下颌线, 一副要立刻投身代码海洋、与世隔绝的模样。 安寒知“嘁”了一声,咸鱼雷达瞬间启动。 他慢悠悠地在沙发上蛄蛹蛹,找了个更舒服的“咸鱼晒肚皮”姿势, 声音拖得老长,带着点懒洋洋的挑衅: “得——刚炸完厨房就变工作狂? 林大学霸,你这模式切换比翻书还快啊。 刚才是谁信誓旦旦要当主厨来着? 现在就想躲代码里装失忆?门儿都没有!” 他故意把“装失忆”三个字咬得特别重。 林叙白敲击键盘的指尖悬在半空,微微一顿。 他没回头,脊背挺得笔直,像在防御什么,语气依旧试图维持四平八稳: “效率优化。项目有节点。” “节点个锤子!” 安寒知一个鲤鱼打挺坐起来,卷毛都透着不满,像只被踩了尾巴的猫, “国庆长假第一天哎,法定咸鱼日! 你打算让我在这豪华‘牢房’里看你敲八天代码? 那我还不如回我那冷宫数墙皮呢,至少墙皮不会炸厨房!” 他故意说得夸张,手还比划着“数墙皮”的动作,眼神却滴溜溜乱转, 精准扫过客厅那面巨大的、嵌着顶级音响和游戏主机的电视墙。 薅能量,薅阳气,不能让他遁入代码神域! 林叙白终于转过身。 浅褐色的眼睛隔着几步距离,对上安寒知控诉中带着点狡黠的目光。 他当然知道这家伙是装的,但那句“豪华牢房”莫名戳中了他心里某个角落, 让他心头那点,因厨房翻车而起的别扭消散了些,嘴角线条微不可察地松动了半分。 他目光也不由自主地飘向那面闪闪发光的电视墙,喉结不明显地滚动了一下, 语气似乎松动了一丢丢:“……那你想干嘛?” “娱乐啊,放松啊!享受假期啊!” 安寒知立刻打蛇随棍上,像闻到腥味的猫, 蹭地一下站起来,指着电视墙, “你家这配置,不玩游戏不暴殄天物? 看看这手柄,这屏幕,这音响! 不整个双人合作游戏,对得起这顶级硬件? 对得起你林大少爷的钞能力?” 他两步凑近,脸上瞬间切换成“真诚求知”模式,眼睛睁得溜圆, 带着点讨好的光,身体不自觉地微微前倾: “老林,你搞qt这么牛,打游戏肯定也是隐藏大神? 带带兄弟?让我也体验一把躺赢的快乐?” 林叙白看着安寒知那张写满,“快答应快答应”、几乎要怼到眼前的脸, 心里那点“工作节点”瞬间,被一种更鲜活的情绪挤到了角落。 他嘴角的弧度这次没能完全压住,向上弯了一下, 又迅速被他用惯常的冷静表情覆盖,仿佛只是在评估可行性。 “嗯,”他声音低沉了些,站起身走到电视柜前,在一堆排列整齐的光盘盒里翻找, “双人合作……《胡闹厨房2》怎么样?考验配合。” 安寒知刚凑过去的笑脸瞬间垮掉,嘴角抽搐: “……哈???厨房? 林叙白同志!你是对‘厨房’这两个字有什么执念吗? 刚在现实厨房里炸完,现在要在虚拟厨房里再炸一遍? 嫌我心脏太坚强是不是???换一个,立刻!马上!” 他夸张地捂住胸口,一副受到惊吓的模样。 “哦,”林叙白从善如流,眼底那点促狭的笑意一闪而过,手指在屏幕上划过,精准点开另一个图标, “那这个?《双人成行》。 口碑不错,解谜合作向,不考验手速。” 他故意顿了顿,目光扫过安寒知,“而且,没有油锅。” “这个好!就它了!” 安寒知如蒙大赦,长长舒了口气,立刻拍板,生怕林叙白反悔似的。 很快,巨大的屏幕上铺开色彩斑斓的卡通奇幻世界。 两个手柄被塞到安寒知手里一个。 “坐近点,操作方便。” 林叙白自己先盘腿坐在厚厚柔软的地毯上,背靠着沙发,拍了拍身边的位置。 午后的阳光斜斜打在他侧脸上,勾勒出利落的线条。 安寒知从善如流,挨着林叙白坐下,腿外侧几乎碰到对方的腿。 开机动画结束,游戏正式开始。安寒知操控的小人(科迪)和林叙白操控的小人(小梅)被困在工具间里。 “我去!这视角晃得我头晕!” 安寒知手忙脚乱地操控着科迪跳过一个缺口,手柄按得啪啪响, “老林!这钉子怎么踩?我咋掉下去了?!” “方向键左,长按跳跃键。” 林叙白的声音在耳边很近的地方响起,低沉平稳,带着一股安定人心的力量。 他的小人稳稳落在平台上,视角精准地给安寒知展示落脚点。 “看这里,跳。” 安寒知依言操作,屏住呼吸,这次成功跳了过去: “嚯!行啊老林!够稳!” 他兴奋地用手肘轻轻撞了下林叙白的胳膊。 游戏推进,解谜难度一点点上升。 安寒知逐渐投入,大呼小叫起来,身体随着游戏动作不自觉地晃动: “哎哟我去,这锤子还能这么用?反弹!反弹!漂亮!” “靠,这大蜘蛛!老林掩护我!我输出!” “咦?这开关…我懂了!我踩这边,你打那边!” 他全神贯注,每当遇到难关卡壳,会下意识地往林叙白那边凑近, 几乎要贴上,肩膀抵着林叙白的上臂,眼睛死盯着对方的屏幕,寻求指引。 林叙白能清晰地感受到他胳膊传来的温热和轻微的震动。 “这边,视角拉高点。” 林叙白的声音很近,温热的气息若有若无地拂过安寒知的耳廓。 他修长的手指越过手柄,直接在安寒知的屏幕上点了一下关键位置, 指尖几乎擦过安寒知的手背。 “用钉子钉住那个转盘。” 安寒知被那气息和触碰弄得耳朵有点痒,下意识缩了下脖子, 但注意力很快又被游戏吸引: “哦哦!懂了!钉它!” 他依言操作,身体又无意识地往林叙白那边挤了挤。 林叙白则稳稳操控着他的角色,配合着安寒知时而莽撞时而灵光一闪的操作。 他表面专注游戏,但眼角余光却总是不受控制地扫过身边人: 安寒知因兴奋而微微泛红的脸颊,紧张时皱起的鼻尖,通关时瞬间亮起来的、仿佛落满星子的眼睛, 还有那毫无戒备、几乎挨着自己的身体距离。 每一次安寒知,因紧张或激动而靠得更近时, 林叙白都能清晰地感受到对方手臂的温度,透过薄薄的卫衣传递过来。 这种亲昵的、充满活力的接触,像细小的电流, 让他心底那点因厨房事故而起的,小小挫败感彻底烟消云散,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难以言喻的熨帖和…… 一种陌生的、让他心跳微微失速的暖流。 他不动声色地调整了下坐姿,让安寒知靠得更舒服些, 自己则微微侧身,形成一个更包容的角度。 系统:【滴!检测到林叙白能量值+3!状态:专注 & 高度愉悦 …】 沉浸在游戏世界,和薅薅能量双重快乐中的安寒知,此刻完全没心思分析系统的提示。 他只觉得身边这个“充电宝”稳得很,安全感十足,打游戏都更有劲了! 阳光晒得后背暖洋洋,林叙白的胳膊像个稳固的靠垫, 连游戏里恼人的谜题都变得可爱起来。 “老林!打boss了!上上上!我吸引火力!” 安寒知兴奋地大喊,身体激动地大幅度一晃,整个上半身都撞在了林叙白的肩膀上。 林叙白被撞得身体微微一晃,手臂上传来的冲击感和温度, 让他呼吸一窒,心跳猛地漏跳一拍。 他下意识地绷紧手臂肌肉稳住两人,嘴角却无声地向上扬起一个更大的弧度, 眼底漾开自己都没察觉的笑意。 他看着屏幕上两个配合默契、打闹着冲向boss的小人, 再看看身边那个几乎要挂在自己身上、咋咋呼呼、头发蹭得乱糟糟的“战友”, 感觉这个国庆长假的开端…… 似乎歪打正着地,还不赖? 阳光暖融融地包裹着地毯上紧密相依的两人,将他们投在地板上的影子几乎融在一起。 游戏里绚烂跳跃的色彩在他们专注而明亮的眼眸中流转。 豪宅里只剩下手柄按键的清脆声响、游戏激昂的背景音乐和少年人兴奋的呼喊与笑声。 至于qt的项目? 嗯,那个冷酷的代码世界,此刻正安静地躺在冰冷的屏幕里,节点嘛…… 似乎可以心安理得地,稍微延后一点了。 第21章 国庆3.0 游戏里的喧嚣渐渐平息,窗外夕阳熔金, 将高档小区精心修剪的景观步道染成一片暖橙。 安寒知揉着圆滚滚的肚皮,像只彻底餍足的猫,瘫在湖畔长椅上,骨头缝里都透着舒坦。 他看着林叙白在几步外扫码结账的背影,满足地嘟囔: “嗝…老林!这馆子绝了!葱烧海参那口感,秒杀食堂的橡胶里脊!” “就是撑得我脚都抬不动了……” 林叙白收起手机,顺手把软成一滩的咸鱼拽起来,动作熟稔得像拎自家猫: “消食。走两步。” 两人沿着铺满金黄银杏叶的大道慢悠悠晃,脚下酥脆的声响是唯一的节奏。 晚风带着点凉意,吹散了游戏带来的兴奋和饭后的油腻感。 安寒知突然指着远处小广场上跳得正欢的广场舞方阵,噗嗤乐出声: “噗哈哈哈!快看c位那荧光绿大爷! 这魔鬼步伐,跟被十万伏特电击了似的!” “你说他是不是偷学了闪电五连鞭?” 林叙白瞥了一眼,精准锁定目标,语气带着点探讨意味: “运动神经活跃,踩点倒精准。 可能退休工程师?” “噗——老林你这滤镜开穿地心了?!” 安寒知笑得肩膀直抖,差点岔气, “人老大爷就不能是天赋异禀、骨骼清奇非人类? 非得沾点工业风?” (滴!能量值+05!状态:愉悦 & 被吐槽的无奈) 林叙白看着身边人笑得毫无形象的模样,嘴角微扬。 他状似无意地引着安寒知拐弯,喧闹被水声取代,两人走进临湖的木栈道。 暮色四合,湖面倒映着初亮的万家灯火,像碎钻撒进了墨盘。 “假期还剩七天。” 林叙白的声音响起,惊飞了芦苇丛里一只白鹭。 他顿了顿,目光落在安寒知被风吹乱的侧脸上, “你那遗产房,平时也这么安静?” 他问得随意,眼神却钉在安寒知脸上。 安寒知踢石子的动作一顿,卷毛更乱,他夸张耸肩,声音拔高: “可不!三百平就我一大活人,开个趴体回声能演立体声鬼片!” “所以我说来你这儿搭伙是战略级明智!懂?” 他试图掩饰心底那点对于热闹的渴望和作为孤儿的熟悉感。 很意外,这世界有鬼,他却比前几个世界都放松——没鬼就更棒了。 他话音刚落,林叙白停在了一个湖心观景台前。 湖光潋滟,灯火璀璨。 “像不像宿舍阳台?” 林叙白声音很低,几乎被风声卷走。 安寒知一愣,望向那片灯火。 恍惚间,真像是看到了606阳台那两件被风吹得死缠烂打的同款卫衣。 他下意识点头:“是有点像……就是没那破栏杆硌手。” 晚风卷着林叙白的声音飘来,带着点微不可察的温度: “比那个亮。” 他指的是灯火,还是别的? 林叙白没给他琢磨的功夫,变戏法似的从外套口袋摸出罐热椰汁,塞进他手心, “冰的没了,凑合。” 铝罐的暖意迅速蔓延,安寒知心里那点飘忽“嘭”一下被点燃。 他猛灌一口,甜腻液体直冲气管: “咳咳咳…卧槽!” 他咳得惊天动地,泪花直飙, “靠…咳咳…说到家,有回我心血来潮搞火锅,烟雾报警器嚎得比迪厅还嗨!” “物业大爷骂骂咧咧来关,临走冰箱门一开 ——我两盒肥牛惨遭‘精神损失费’! 他眼神比探照灯还毒!” 笑声在暮色里响起,带着破锣嗓和自嘲。 林叙白看着他咳红的眼睫,忽然开口,语气斩钉截铁: “以后想聚,我点外卖。” 安寒知咳嗽声戛然断线。 那句“以后”像颗糖衣炮弹,精准击中他心脏,砸出条裂缝,暖流呼呼往外冒。 他慌忙别过脸看夜景,却一头撞进林叙白映着灯火的浅褐色眸子里 ——里面那个傻了唧的影子,可不就是他自己! “走了。”林叙白利落转身,仿佛刚才那句只是扔了颗小石子。 他迈步,声音恢复正常频道: “明早吃啥?” 安寒知心里那点兵荒马乱瞬间被食欲冲垮。 他几步追上去,肩头不客气地撞上林叙白胳膊,试图找回兄弟节奏: “蟹黄汤包!薄皮十八褶、一兜滚烫鲜汤的那种! 食堂速冻货禁止入内!林老板懂?” “嗯。” 林叙白任他撞着,嘴角噙笑。 路灯把两道人影拉长、交叠,印在银杏叶铺的金毯上。 安寒知后知后觉发现自己正专踩林叙白aj鞋的影子玩,像某种幼稚又无声的贴贴。 直到林叙白在便利店前停步—— “安寒知。” “嗯?” 安寒知抬头,鼻子差点怼他背上。 林叙白下巴朝便利店一扬:“椰汁,还要么?” 他记得刚才那罐差点全贡献给气管了。 玻璃门叮咚一响。 安寒知摸着刚塞来的、热乎的椰汁罐, 看着林叙白扫码时利落下颌线和在灯光下帅得有点不讲道理的侧脸,心跳又他妈开始搞基建。 他低头猛嘬一口,齁甜!这厂家糖是不要钱吗? 第23章 国庆4.0 回到灯火通明、充满科技感的公寓,林叙白没回书房, 径直走到客厅超大曲面屏前,手指在桌面一扫。 嗡—— 屏幕幽蓝冷光瞬间点亮,映着他轮廓分明的脸,专注又冷峻。 他指尖在悬浮键盘上舞出残影! 一个命令行窗口闪过,屏幕瞬间展开一个震撼的虚拟世界—— 冰冷的金属骨架、精密咬合的齿轮、瀑布流数据面板… 而c位,一条线条流畅、充满工业力量美的银灰机械臂,正静静悬浮,活像头沉睡的金属巨兽! “卧了个大槽” 安寒知手里的热椰汁差点脱手,眼珠子瞪得跟铜铃似的, “这…你搞的?!老林你真不是实验室逃出来的ai精??” “嗯。” 林叙白头都没抬,仿佛打开了个记事本。指尖敲下回车。 嗡—— 电流模拟音轻响,屏幕里那金属巨兽“活”了! 肩、肘、腕关节如同被注入了生命,丝滑流畅地旋、伸、弯、抓! 动作精准优雅,金属表面划出一道道炫目光轨,像在编织一张冰冷的精密蛛网! “帅炸了!!!!” 安寒知热血上涌,一个箭步蹿到屏幕前,鼻子都快怼上玻璃, “天,这关节扭得比我当年跳舞机溜一百倍! 跟活物似的!” 林叙白瞥了眼这只快贴屏的大型好奇猫科动物,眼底掠过一丝极淡的笑意,随即恢复平静。 他鼠标一点,唰地调出个布满天书公式和乱扭曲线的分析面板,声音平稳,带着点技术宅特有的“凡人退散”气场: “核心是轨迹规划算法,改进b样条插值+实时动态逆运动学……” 他指着面板, “难点在多自由度耦合下的实时避障和最优路径解…” 安寒知凑近盯着那些疯狂蠕动的数据线和蚯蚓曲线,cpu当场过载冒烟! 星星眼瞬间晕成蚊香圈: “停——老林,说人话!再讲下去我cpu当场表演自燃!” 他痛苦捂头哀嚎: “我就问一句,这大家伙…它能跳科目三不?!” 林叙白:“……” 他默默关掉cpu烤机面板,指尖在触控板上流畅一滑,屏幕视角“唰”地拉近,精准怼到机械臂末端那只精妙的机械手上。 “关键在这,”他声音低沉清晰,掌控感十足, “末端执行器的精度和速度,是灵魂。看这操作——” 他几下操作,屏幕上的机械手瞬间化身指尖舞者! 精准抓起个虚拟金属球稳稳转移; 接着轻柔捏起块模拟水晶方块分毫不差入槽; 最后行云流水组装起几个细小零件… 优雅得令人发指。 安寒知看得啧啧称奇,目光粘在灵巧的“爪子”上。 看着看着,他突然觉得屏幕上某个被抓取的虚拟球…眼熟得过分? 等等, 那圆滚滚的造型,呆萌的比例,微微鼓起的弧度… 草!这不是他床上那个又当抱枕又当出气筒的丑萌章鱼玩偶的脑袋吗? 甚至在一个慢放镜头里,他火眼金睛发现球体表面被阴险地模拟了几条简笔画的、扭曲的章鱼触手阴影?! 安寒知猛地扭头瞪向林叙白,眼神如刀充满控诉: “老林,解释!!你抓这球…建模拿什么当的参考原型?!” 他手指抖得跟帕金森似的戳向屏幕上的“章鱼头”。 林叙白操作鼠标的手指顿了一下。 他视线从屏幕挪开,精准锁定安寒知那双写着“给爷解释”的圆瞪眼睛。 他语气平淡如白开水,甚至带上学术腔: “建模?哦,那个测试目标。” 他顿了一秒,目光在安寒知烧起来的脸上蜻蜓点水,飞速移回屏幕, 指尖无意识在触控板上画了个小小的圈,声音稳如老狗却透着闷骚的理直气壮: “参考了宿舍内常见物品的…物理特性和…” 他微妙地卡壳半拍, “…长相。数据采样方便。” 最后四个字,被他轻轻“点”了一下。 安寒知:“……” 数据采样?采样?你丫什么时候对我家章鱼崽子下的手? 还一本正经说“长相”? 一股热气轰地直冲天灵盖, 安寒知耳根红到滴血,又气又笑指着他: “林叙白,你个闷骚怪!偷偷拿我玩偶当素材? ‘采样’??你给我老实交代!什么时候干的?” 林叙白没吱声,假装全神贯注研究屏幕上“复苏”的机械臂,仿佛在攻克世界难题。 只是屏幕幽蓝的光,清晰映出他那只——正悄悄泛红的耳朵尖。 第24章 国庆5.0 屏幕幽蓝的光映着安林两人的侧脸,机械臂正无声跳舞。 安寒知好不容易从“章鱼崽崽惨遭数据采样”的悲愤里缓过劲, 揉着被林叙白闷骚操作气麻的脸颊。 他瞅了眼屏幕上炫酷的金属臂,又瞅瞅身边这沉浸在技术世界的大佬,真有点魔幻。 “我说老林,”安寒知手臂一环,咸鱼瘫进沙发里,语气满是对卷王世界的敬畏与不解, “你这玩意儿帅是真帅,建模也够…嗯,‘别致’。” 他特意咬了重音“别致”,眼睛瞟向屏幕里那个章鱼头造型的虚拟球。 话锋一转,他满脸真诚困惑:“但搞这些算法啊机械臂啊,看着就脑壳疼,跟天书似的。 你敲代码敲得跟入定似的,真有那么爽?” 他实在难以理解,对着那些密密麻麻的符号和扭曲的曲线, 林叙白怎么能眼睛都不眨,还一副乐在其中的样子? 咸鱼的快乐是阳光零食打游戏,这完全是另一个次元好! 林叙白视线移过来:“你呢?当初报计算机,图什么?” “我?”安寒知一摊手,咸鱼姿态理直气壮, “分够,名字听着唬人呗!‘计算机科学与技术’,够拽! 找工作也香?具体干啥…谁知道,随缘报的! 大学嘛,先混着!” 轻松得仿佛在聊今晚宵夜。 林叙白嘴角几不可察地一挑,像是早料到他这德行,追问道:“混完呢?毕业想干嘛?” “毕业?”安寒知眼睛唰地亮如灯泡,瞬间支棱, “那还用问?当包租公啊! 我家那点遗产,市中心老破小几套,大平层还闲着吃灰呢! 毕业证到手,老子原地退休! 睡到自然醒,遛弯收租追剧打游戏,美滋滋! 奋斗?能有躺着收钱香?性价比懂不懂!” 他越说越兴奋,仿佛包租公的美好蓝图就在眼前展开,连带着看林叙白那张冰山脸都顺眼了不少 ——毕竟这可是阳气能量双合一充电宝! 林叙白听着这番“宏图”,眼神那点促狭更深了。 他目光回到屏幕,指尖无意识轻敲触控板。 “你呢?”安寒知胳膊肘捅捅他, “林大学霸,建模机械臂搞得起飞,不会真毕业当码农?屈才! 你这手该去造高达才对!” 林叙白鼠标一点,屏幕上机械臂完成精准抓取,稳稳定格。 他转过头,看向安寒知那双亮晶晶的眼睛,语气平淡却斩钉截铁: “嗯。我要做机器人。” 简简单单五个字,砸在空气里,比机械臂轰鸣还沉。 不是“想”,是“要”。 目标清晰,路径明确,仿佛在他规划严谨的人生蓝图上,早已勾勒出轮廓分明的未来。 安寒知被这突如其来的直球和扑面而来的学霸气场震了一下。 他看着林叙白那双平静却仿佛燃着无形火焰的浅褐色眼睛, 再想想自己刚才那套“收租躺赢”的咸鱼理论,莫名有点…心虚? 他战术性干咳一声,强行挽尊: “咳…机器人好啊!以后扫地做饭遛狗,全给机器人,那才真·躺赢! 比我收租还省心!哥们到时候记得内部价来一台!” 林叙白眼底那点笑没压住。 他没接茬,随手关掉建模软件,屏幕一黑,公寓只剩窗外霓虹和两人间的微妙安静。 包租公多实在! 机器人?听着就烧钱…… 他完全没注意,身边这位‘未来巨头’的目光在他身上停留的时间,比看那些冰冷模型长得多,也…复杂得多。 (滴!林叙白能量值+2!状态:目标明确 & 愉悦) 安寒知瞥见提示,内心os:啧,搞机器人就加能量? 学霸g点真怪!不过+2血赚! “咳,嗓子冒烟了。” 安寒知战术性清喉咙,眼神飘向主卧, “老林,你家那智能马桶圈…兼职烧开水不?” 嗓子是真干,心里还惦记着刚才建模被“采样”的章鱼崽,急需冷水压惊。 林叙白起身,影子被拉长: “直走左转,智能镜柜里有新牙刷。”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安寒知乱翘的卷毛, “双台盆,别抢地盘。” “双台盆?讲究!” 安寒知雷达瞬间捕捉舒适区信号,趿拉着拖鞋就冲主卫杀过去。 门一开,他直接“嚯!资本主义的糖衣炮弹!” 磨砂玻璃隔出的淋浴间,快赶上606半个宿舍大,智能除雾镜占满整面墙,光可鉴人。 底下并排两个白玉石台盆,嵌着银灰色感应水龙头,泛着冷光。 最离谱是镜柜侧面嵌着个小屏幕,滚动播放湿度水温曲线,活像卫浴界特斯拉中控台。 “万恶的钞能力…” 安寒知摸着镜子喃喃,手上动作却飞快 ——拆新牙刷挤牙膏一气呵成,薄荷味冲得他呲牙咧嘴。 镜面映出他叼牙刷的傻样,卷毛倔强地支棱着。 安寒知正龇牙研究智齿是不是又胖了,镜面“嘀”一声轻响,水雾瞬间退散! 高清无码,还好他皮肤一点瑕疵都没有! 林叙白不知何时倚在了门框边。 换了件灰麻睡袍,带子要系不系地挂着,锁骨线一路敞到胸口。 暖黄顶灯顺着他鼻梁滑下,在睫毛下投出小片阴影,目光却越过镜子,钉子似的钉在安寒知被水汽蒸得通红的耳尖上。 “镜面除雾键在右下角。” 他声音被浴室拢得微沉,像砂纸蹭过耳膜。 安寒知差点把泡沫咽下去:“…您家镜子还带人脸追踪自动高清? 下次能ota个美颜磨皮不?” 他故意呲溜一声大力漱口,水花报复性地溅上镜面。 林叙白没接茬,径自走到左侧台盆。 睡袍袖子挽到手肘,小臂线条绷紧时拉出利落的筋络。 他挤洗手液的姿态精确得像实验室配比,泡沫揉开时带起清冽雪松香,霸道地压过安寒知的薄荷味。 (滴!能量值+1!状态:愉悦) 系统提示音像个小烟花在安寒知脑内炸开。 他盯着镜中林叙白低垂的侧脸,内心疯狂刷屏: 碰个洗手液就愉悦? 学霸的快乐点果然清奇得堪比高数题! 水声哗啦里,安寒知贼兮兮往右挪半步,胳膊“恰好”擦过林叙白还带着水珠的手腕。 皮肤相触的瞬间,林叙白指尖悬在半空,水流都顿了一拍。 “靠!这破水龙头属豌豆公主的?” 安寒知突然咋呼,指关节“不小心”哐地猛磕感应区。 水流报复性地飙高,冰锥似的呲了他满锁骨! 林叙白反应很快 —— 掌心瞬间罩住安寒知按在龙头的手背。 温热的皮肤压着微凉的金属,水流“噗”地偃旗息鼓。 “感应区在顶部,” 林叙白声音紧贴着他耳廓擦过,呼吸烫得安寒知颈侧绒毛集体立正, “这样。” 他带着安寒知的手指往上轻滑,指尖划过感应区时激起一串细微的电流。 安寒知喉结狠狠滚动,镜子里焊着两人交叠的手。 林叙白指节修长分明,严丝合缝包住他瘦削的手背,暖意顺着骨头缝往心口钻。 四五天后阳元丹就要失效的阴影猛地攥住他喉咙 ——长假还剩七天,万一林叙白提前回学校…… 葬礼上那张青白鬼脸在脑子里一闪而过,胃里顿时翻江倒海。 “嘶——!”安寒知触电般抽回手,后背瞬间沁出一层冷汗。 心脏在肋骨下狂蹦,一半是被鬼影吓的,一半是…刚才那见鬼的触电感! 林叙白掌心一空,抬眼看向镜子。 “怎么了?”林叙白眉峰拧紧,目光在他失血的嘴唇上刮了个来回,“水太凉?” “没!五星好评!智能家居就是爹!” 安寒知扯出个焊在脸上的假笑,抄起毛巾泄愤似的胡乱擦脖子,水珠甩了林叙白一脸, “那啥…小的先滚去洗澡了!您老慢用!” 说完跟被鬼撵似的蹿进淋浴间,“唰”地死命拉紧磨砂玻璃门。 门缝里最后一眼,是林叙白盯着他背影,眼神深得像口井。 第25章 国庆6.0 清晨的阳光穿透高档公寓的巨幅落地窗,慷慨地泼洒在客厅光洁的地板上, 也精准地砸在安寒知那张埋在高级羽绒枕里的脸上。 “唔…” 他像只被强行开机的树懒,挣扎着掀开眼缝。 鼻子猛地一抽。 一股霸道、鲜甜、带着致命诱惑力的香气,如同攻城锤般轰开了他混沌的感官防线! 蟹黄!是蟹黄汤包!还有滚烫鲜汤的味儿! 安寒知瞬间满血,顶着一头比鸟窝还狂野的卷毛,人没醒透,身体已经自动循着味儿飘向了餐厅。 开放式厨房的中岛台旁,林叙白穿着简单的白色t恤和灰色运动裤,身形挺拔得像棵小白杨。 他正背对着客厅,小心翼翼地揭开一个精致的竹制蒸笼盖。 “滋——” 浓郁的白雾裹挟着更汹涌的香气喷薄而出。 “卧槽!老林!”安寒知眼睛“唰”地亮了,一个箭步冲过去, “真搞到了?哪弄的?你夜闯五星酒店后厨了?” 他鼻子几乎怼进蒸笼。 林叙白头也没回,用长筷精准地夹起一个薄如蝉翼、汤汁饱满、颤巍巍几乎能看到里面晃荡金汤的小笼包, 稳稳放进旁边描着青花的骨瓷小碟里。 “外卖。” 他言简意赅,声音带着点清晨特有的沙哑,“口碑最好的那家,跑腿费够再买两笼。” 他把碟子推到安寒知面前,顺手递过一根细长的吸管:“小心烫,吸汤先。” 安寒知飞速洗漱完毕,回来抄起吸管就“噗嗤”一戳! 滚烫的鲜汤瞬间爆开,蟹黄的醇香直冲脑门,一路熨帖到胃里。 “嘶——哈,顶级享受!” 他烫得吸气,却满足地喟叹, “值,这跑腿费算我的!这才是人间值得,老林! 甩堕落街那家十条街不止!” 他眯着眼,卷毛在晨光里都透着幸福的弧度, 昨晚浴室那点“小意外”带来的涟漪,被这实实在在的味蕾满足感压下了。 林叙白看着他餍足的样子,嘴角似乎被这氛围感染,极轻微地向上提了一下。 他给自己也夹了一个,慢条斯理地吹着气。 气氛和谐,堪比美食vlog开场。 安寒知的视线又鬼使神差地粘在林叙白的手上。 骨节分明,干净修长。 昨天就是这只手,覆盖在他的手背上“校准”那个破水龙头…… 指尖似乎残留着一点幻肢般的麻痒,混着包子的热力,隐隐爬上耳廓。 靠!不就是只手吗?兄弟的手,工具人兄弟的手! 四舍五入是我自己的手!看把你能的,有点出息行不行安寒知! “咳!” 他稍微咳了一下,是汤汁真的有点呛,倒不至于脸通红。 林叙白动作没停,只瞥了他一眼:“说了慢点。” 顺手把旁边的冰镇豆浆推近了些。 安寒知猛灌一口冰豆浆,压下喉咙和心里那点邪火,死盯包子强行转移话题: “没抢!这汤是有点鲜到上头了! 对了老林,今天打算啃哪块硬骨头? 继续盘你的机械臂还是…呃,拓展一下厨房黑科技领域?” 他一边说一边夹起包子,结果动作幅度大了点,滚烫的汤汁好巧不巧溅到了嘴角, 烫得他“嘶”地倒抽一口凉气。 林叙白的手比预判还快! 手指抽纸,闪电般伸过来,指尖带着薄茧和冰豆浆杯外的凉气,“啪”一下蹭过他烫红的嘴角。 那触感,跟静电似的麻! 安寒知后背瞬间绷紧,强忍着没弹起来。 他屏住呼吸,飞快抢过纸巾,语气带着点刻意的嫌弃: “诶诶!注意点儿老林! 我这人脸皮薄,贵公子做派,讲究!懂?” 他边说边用力在自己嘴角擦了擦,动作有点夸张,仿佛要擦掉的不是油渍, 而是某种无形的“污染物”。 空气微妙地滞了一下。 林叙白的手还悬停在半空,他看着安寒知那夸张反应,眉头拧出个疙瘩,眼神里沉淀着探究和一丢丢不爽。 “安寒知,”他声音不高,但清晰沉稳,带着探究,“你这几天,躲猫呢?” 阳光依旧灿烂,蟹黄汤包的香气暖烘烘地弥漫。 606豪华宿舍那种“铁血兄弟情”的氛围,在晨光里似乎凝滞了一瞬。 安寒知捏着那张擦过嘴角的纸巾,心脏在胸腔里敲了个顿点, 但脸上却努力维持着“老子超讲究”的咸鱼傲娇: “谁躲猫?大白天你说什么胡话。 赶紧吃你的包子,凉了这顶配跑腿费可就白瞎了。” 他低头猛吸一口汤汁,仿佛要把那点未明心事的余温一起吞掉,假装一切如常。 第26章 国庆7.0 两个人别别扭扭地度过了几天。 空气里总弥漫着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滞涩感,像隔着层磨砂玻璃。 安寒知那点被浴室水龙头“电”出来的心虚,在阳元丹药效即将耗尽的巨大阴影下,迅速发酵成了坐立难安的焦虑。 林叙白依旧该干嘛干嘛,敲代码、看书、叫外卖,只是偶尔瞥向安寒知的目光里,探究的意味浓得化不开。 到了5号晚上, 洗漱完毕,客厅只亮着沙发旁的落地灯,昏黄的光晕勉强圈住一小片区域。 林叙白盘腿坐在地毯上,笔记本搁在腿上,指尖在键盘上敲得噼啪作响,屏幕蓝光映着他专注的侧脸。 安寒知则像个被抽走骨头的软体动物,歪在沙发角落,手机屏幕暗着,指尖悬在冰冷的玻璃上足有半小时没动一下。 浴室里那点指尖相触带来的滚烫战栗? 早被更恐怖的焦虑碾成了渣。 脑子里只剩下阳元丹失效的血红倒计时 ——还剩不到二十四小时! 《山村老尸》里楚人美那张没有眼白的脸,配合着“开眼即见……开眼即见……”的阴间bg, 在他颅内开起了循环演唱会,音量开到最大,震得他太阳穴突突直跳。 空旷?这豪华公寓此刻在他眼里就是座巨大的、等着上演午夜凶铃的舞台! “咔哒。”林叙白利落地合上笔记本,揉了揉有些酸涩的后颈。 客厅里敲击声骤停,死寂瞬间如同实体般压下来,惊得安寒知猛地一激灵,背脊瞬间挺得像根被拉紧的弦。 “咳……”他清了清嗓子,那声音干涩飘忽,活像刚从坟头飘回来的孤魂野鬼, “那啥……林叙白。” “嗯?”林叙白侧过头,目光精准地落在他略显僵硬的侧脸上,那眼神平静,却像带着无形的探针。 “就……”安寒知的眼神左右平移,死活不肯跟他对视,手指无意识地绞着睡衣下摆, 声音像是从嗓子眼儿里硬挤出来的,带着点破罐破摔的颤音, “你家这房子……晚上,啧,太空旷了点哈?尤其……等夜深人静,灯一关,那感觉……就跟睡在宇宙飞船的停尸间似的……” 他努力想挤出点轻松调侃,结果效果堪比被掐住脖子的公鸡打鸣,只剩下滑稽的紧张。 林叙白眉梢几不可查地抬了一下:“还行。” 他言简意赅,身体却微微转向安寒知,摆出倾听的姿态,无声地释放着压力 ——晚饭后这家伙就魂不守舍,现在这开场白,明显有后文。 空气安静得能听见灰尘落地的声音,也放大了安寒知胸腔里那面疯狂擂动的鼓。 内心小人正在上演全武行:开不了口啊靠! 难道直接吼‘兄弟我怕见鬼今晚一起睡救命’??? 这听着像话吗? 【系统提示:根据能量守恒定律及当前生存威胁等级计算,”】 系统886突然在他脑中模拟新闻联播腔,字正腔圆,像根冰冷的救命稻草, 【“寻求高阳气源进行物理遮蔽(即:共处一室,距离≤1米)为当前生存性价比最优策略。 无需解释行为本质,提供表层工具化互助理由即可。 您的嘴硬属性与求生本能并不冲突。”】 对!工具化!生存刚需!性价比!狗命要紧! 这几个关键词像强心针,瞬间点燃了安寒知cpu里最后那点破釜沉舟的勇气。 他心一横,猛地转过头,目光灼灼地“钉”住林叙白,语速快得如同加特林扫射: “是这样的!经过我的严谨分析评估,充分考虑到空间资源利用率最大化原则,以及当代大学生朴素互助的先进价值观……” 他深吸一口气,逻辑链歪七扭八但气势磅礴, “鉴于你家次卧那个枕头!高度严重不符合人体工学标准! 老子脖子睡落枕了! 严重影响明天……呃……思考人生的效率! 而你主卧那张床——” 他手指猛地指向主卧方向,仿佛在指证罪证, “目测规格至少是kg size起步? 25米x22米!空间冗余度简直高得令人发指! 完全符合战略级共享标准!” 林叙白的表情凝固了,瞳孔里清晰地映出安寒知那张,写满“老子在讲宇宙真理”的脸。 安寒知完全无视对方头顶仿佛具现化的巨大问号,继续疯狂输出他的“安氏生存经济学”: “你看!我一个人霸占次卧,那叫资源闲置! 是犯罪!犯罪不利于构建和谐社会! 我俩同床而眠……呸呸!同室而卧! 能最大化节约空间占地成本、空调电力损耗, 以及潜在的人力安保成本! 这叫什么? 这叫资源优化配置的先进典范! 是兄弟互助互利、实现低投入高产出的双赢局面! 简直完美符合我咸鱼生存法的核心价值观! 岂不美哉?!” 他一口气秃噜完这套歪理邪说,活像个念rap的传销讲师,脸颊因为激动和缺氧微微泛红,卷毛都激动得翘起来几根。 就差在脑门上贴张a4纸,上书金光大字: 我为性价比,阳气是刚需,老子不怕鬼!真不怕! 空气再次陷入死寂。 落地灯的光晕在两人之间投下一道窄窄的、仿佛楚河汉界的阴影。 安寒知吼完那通“歪理”就有点虚了, 林冰块现在看我的眼神是不是像在看智障? 他下一秒会不会直接抄起笔记本把我叉出去?! 漫长的(其实只有两秒)沉默后,林叙白忽然站起身。 安寒知身体瞬间绷得像拉满的弓,脚趾在拖鞋里疯狂抠地: 来了来了!毁灭!连夜打包送我回那三百平鬼屋是? 楚人美学姐我来了!永别了!林冰块我恨你…… 只见林叙白径直越过他,走到客厅角落那个科技感十足的嵌入式储物柜旁,弯腰精准地拉开了最下面一层抽屉。 一阵轻微的、窸窸窣窣的翻找声。 安寒知:“???” 几秒钟后,林叙白手里拿着一个安寒知无比眼熟的、印着某国民品牌巨大logo的深棕色小玻璃瓶——红花油。 他晃了晃瓶子,里面棕红色的液体发出粘稠的轻响:“脖子落枕?” 他走到安寒知身边,“啪嗒”一下把瓶子放在茶几上,声音清脆得像敲在安寒知紧绷的神经上:“药油。” 然后顿了顿,目光扫过安寒知五彩斑斓、精彩纷呈的脸色,又极其自然地补了一句:“主卧床够大,枕头高度可调。” 说完,他没再看安寒知那仿佛被雷劈过、混合着震惊、窘迫、还有一丝劫后余生的复杂表情,直接转身走向自己主卧的方向。 快到门口时,他停下脚步,没回头,声音还是一贯的简洁,却像带着钩子,精准地钩住了安寒知那套“优化配置”的理论: “还杵着干嘛?来‘优化配置’。” 安寒知:“……” 系统!快扫描他情绪! 快!他现在到底在想什么?! 是不是在内心疯狂嘲笑我?!给我扫!! 【 “目标人物‘林叙白’当前情绪分析:平静(稳定态,占比65),愉悦(波动上升,占比30),其他(疑惑?约5)。 温馨提示:工具人互助关系进展顺利,生存策略已成功执行第一步。 您的心率120,血压升高,建议调整呼吸频率避免晕厥影响后续‘遮蔽’效果。”】 安寒知:“……” 他僵硬地、同手同脚地站起身,像个被输入了错误指令的机器人, 默默抄起那瓶此刻无比扎眼、仿佛带着嘲讽光环的红花油, 脚步虚浮、如同踩在云端般,朝林叙白那扇象征着“安全区”的门挪去。 一张巨大、整洁得如同军事化管理样板间的床上,林叙白已经靠着左侧坐下了, 手里随意翻着一本《算法导论》,被子掀开了右侧空位。 空间确实很“优化”。 安寒知站在门口,看着那张床,仿佛看到了一条通往诺亚方舟的舷梯,旁边还立着块闪光的牌子: 【安全区·阳气ax·物理遮蔽终极庇护所,内附人形自走安全装置一位】。 他深吸一口气,用尽毕生演技把脑子里楚人美载歌载舞的脸拍飞,在心里默念终极咒语: 安寒知,记住!这不是同居! 是战略性物理遮蔽!是一次高效的阳气共享实验! 是为了生存!为了性价比!工具人兄弟情万岁! 然后,他迈出了沉重却又略带点劫后余生的步伐,蹭到了床的另一边, 把自己像塞行李箱一样,小心翼翼地塞进了“优化配置”的另一半空位里。 枕头很软,高度确实比次卧那个更贴合颈椎。 身体挨着柔软的床铺,身边传来林叙白翻书页的细微声响,和他身上那股干净的、让人心安的气息。 安寒知紧绷到快断掉的神经,无声地、悄然地松懈下来一点点。 最坏结果——睁眼见鬼的概率,似乎因为身侧这个强大的“人形信号屏蔽仪”,下降了几个百分点。 很好,生存危机暂时解除。 他默默闭上眼睛: 楚人美学姐……今夜请绕行……我有挂……名叫林叙白…… 第27章 国庆8.0 深夜,林叙白那张大床,成了安寒知的救命浮木。 窗外风声鹤唳,树影在月光下张牙舞爪,如同鬼魅起舞。 安寒知把自己缩在床沿,后背恨不得焊在墙上,离林叙白足有半米远 ——这几天那点说不清道不明的“别扭”还在,安全社交距离不能破! 林叙白靠着床头,随手翻着本《机器人运动学》,眼风却扫着安寒知那副怂样:竖着耳朵,恨不得原地消失。 他嘴角几不可查地勾了下。 “啧,”林叙白突然出声,寂静里声音贼清晰,还带着点装模作样的“发现新大陆”,“那树影……像不像张鬼脸?” 他手指状似无意地指向窗外一片被风吹得狂舞的、扭曲的枝桠, “眼睛空洞洞的,下巴……还缺一块?” “我靠!林叙白你丫闭嘴!” 安寒知头皮直接炸飞! 他刚才就觉得那片影子邪门,被林叙白一点破,那团黑影在他眼前瞬间扭曲变形! 恐惧压倒一切,什么狗屁距离! “物理遮蔽!启动!” 安寒知怪叫一声,跟受惊的猴子似的“嗖”地弹过去, 四肢并用挂上林叙白这“人形阳气充电宝”! 胳膊勒脖子,腿缠腰,脸猛扎进人家肩膀窝,抱得死紧,嘴里还在嚎: “兄弟护体!别动别说话!装睡!百鬼不侵懂不懂!” ——就在安寒知撞进怀、死死缠上来的瞬间,林叙白整个人僵了! 他清晰地感觉到怀里温热的、带着轻微颤抖的身体紧紧贴了上来, 属于安寒知的、混合着薄荷洗发水和一点汗意的气息瞬间将他包围。 更致命的是—— 安寒知其中一条腿的大腿内侧,隔着薄薄的睡裤,好死不死紧紧压在了他正悄悄抬头的某个地方! 轰! 像被高压电击中,林叙白呼吸直接停住! 肌肉绷得死紧,心在胸腔里蹦迪,震得耳膜发麻! 血全往那一处涌。 黑暗中他脸皮火烧火燎,耳根红透。 那点吓人成功的得意被这意外生理反应炸得粉碎! 他想动,想推开,至少调整一下姿势,又怕一动暴露得更彻底! 只能硬挺着当雕塑。 安寒知完全没觉着压到啥“战略要地”。 只觉得林叙白硬得像块石头,呼吸都憋住了(肯定是怕的), 还用力勒紧点, 试图传递“莫慌哥罩你”的信号,顺便把脸埋得更深吸暖意 ——纯纯吓懵的本能反应。 “别……动。” 林叙白声音从牙缝里挤出来, 又低又哑,绷得厉害,听起来怪极了。 “……就这样,挺好。” 最后仨字简直咬着后槽牙说的,既是安抚咸鱼,也是警告自己。 安寒知只当他被鬼吓的,含糊“嗯嗯”两声,继续死抱着不放。 心里还嘀咕:老林平时挺能装b,怎么抱起来硬邦邦的? 呼吸也粗?呵,学霸也怕鬼! 患难见真情啊兄弟! 林叙白维持着那个被八爪鱼锁死的姿势,一动不敢动。 怀里温温软软,气息拂过脖子又麻又痒,腿根那火烧火燎的感觉简直是酷刑! 他紧闭着眼,努力回忆《算法导论》试图降温,但效果甚微。 黑暗中只剩自己擂鼓般的心跳和 ——怀里那没心没肺的咸鱼呼吸渐渐均匀了? 草,这货抱着他、压着他,睡了! 林叙白:“……” 他认命地叹口气,极慢地挪了挪被压麻的胳膊,动作轻得跟做贼似的, 生怕惊醒怀里祖宗或者碰到那个要命的地方。 这一夜对林叙白来说长得离谱。 窗外鬼影算个屁,真正的人形“魔鬼”在他怀里睡得喷香。 安寒知则睡得贼踏实,“物理遮蔽”效果满分,抱着人形暖炉安全感爆棚,鬼? 梦里都没有! 清晨的微光被厚重的遮光窗帘挡在屋外,房间里依旧是一片适合咸鱼冬眠的昏暗。 安寒知意识回笼,几乎是瞬间就绷紧了神经。 身边空了。 林叙白的位置冰凉一片,那个像定海神针一样能镇压一切魑魅魍魉的阳气源,消失得无影无踪。 被子里只剩下他自己的体温,显得格外单薄。 “糟了!”安寒知心里咯噔一下,眼皮一跳。 屏住呼吸,像只警惕的猫咪,迅速转动着眼珠,目光飞快扫视过卧室的每一个角落 ——床头柜的阴影深处、窗帘厚重的褶皱缝隙、墙壁与天花板的交界处…… 光线照不到的地方,在他眼中都显得有点可疑。 万幸,暂时没有鬼影。 大概是昨晚同床共枕,这空间里还残留着林叙白强大的阳气余威,暂时撑起了一层薄弱的防护罩。 但这层“膜”能撑多久? 安寒知心里一点底都没有。 他不敢在床上多待,轻手轻脚地下了床,每一步都小心翼翼,生怕把什么“客人”请进来做客。 卧室里静得过分。 他摸索着走到门边,轻轻打开一条缝。 主卧自带的卫生间门关着,里面传来清晰的水流声 ——哗啦哗啦,水压很大。 安寒知提到嗓子眼儿的心脏勉强落了回去一小半。 在洗澡就好。 他吁了口气,默默靠墙滑坐到冰凉的地板上,抱着膝盖,眼神锁定那扇紧闭的卫生间门,仿佛那是通往安全区的唯一通道。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安静放大了听觉。 他甚至能听到自己有点快的心跳。 他支棱着耳朵,不放过房间里任何一丝细微的声响 ——是空调的低鸣?还是……某个“好朋友”试图打招呼? 他强迫自己深呼吸,试图压下那股老熟人般的烦躁感和一丝不安。 “兄弟,洗快点成不?”他心里的小人无声吐槽, “这地方,风水好像不太对,信号老差……” 终于,水流声停了。 过了片刻,咔哒一声,卫生间的门开了。 带着浓郁水汽的林叙白走了出来。 他只在下身随意围着一条浴巾,健硕的上半身在房间里微弱的光线下透着力与美的线条,发梢的水珠顺着锁骨滑落。 他整个人刚沐浴完,像个人形小太阳,散发着一种安稳的热度 ——还有种让安寒知无比安心的“场”。 安寒知的视线瞬间被黏住了,纯粹是生理性的安全需求大爆发! 他几乎是本能地想挪过去贴一贴,但理智小人及时出现,死死按住了他的冲动。 不行!太刻意了!铁定被当变态! 他手忙脚乱地假装整理并不凌乱的衣角: “啊…你洗完啦?神速啊兄弟……” 声音带着点刚睡醒的沙哑,还有一丝没完全藏住的紧绷。 “嗯。”林叙白应了一声,声音带着沐浴后的微哑。 他似乎瞥了安寒知一眼,那眼神…… 怎么说呢,安寒知觉得有点怪。 林叙白没多问,径直走到衣柜前,拿出衣物开始换上。 安寒知赶紧弹起来:“那啥,我…我去洗漱!” 他几乎窜进了卫生间,反手关上门,背靠着冰冷的磨砂玻璃门,大口喘气,拍着胸口给自己顺气:“安全区刷新点!暂时安全!谢天谢地!” 卫生间里弥漫着水汽和沐浴露的清新味道,但温度骤降。 安寒知抖开被子裹紧,目光无意间扫过墙上的淋浴开关手柄 ——冷热标识清清楚楚地指向最左边的蓝色区域(冷水)。 安寒知:“!!!” 卧槽?冷水澡?!兄弟你是什么构造?! 零下二十度的体质吗?! 难怪出来跟个火炉似的!阳气都沸腾了! 他麻溜儿洗漱完,对着镜子扯了扯嘴角调整表情,才拉开门出去。 第30章 见鬼 早餐是林叙白点的外卖,清粥小笼包,热气腾腾地摆在餐桌上。 两人相对无言地吃着,气氛微妙地安静。 安寒知低着头,有一搭没一搭地戳着包子,味同嚼蜡。 他的心思全在雷达警戒上,耳朵竖得像天线。 眼角的余光控制不住地瞟向对面。 林叙白坐的位置…离他不到一米… 这关键距离足够形成安保缓冲区吗? 会不会有安保死角? 他脑子里弹幕横飞: 老林为啥不说话? 阳元丹……彻底失效了。积分只剩210点!再买一颗就是20积分! 血亏!但小命要紧…… 他内心的低电量焦虑在持续燃烧,捏包子的指节都有点发白,眼神飘忽不定,脸色也因为熬夜和紧张显得有点苍白。 而林叙白……他吃饭依旧安静如鸡,动作稳定高效,但安寒知总感觉,对方那时不时飘过来的目光,有点烫人,让他如坐针毡。 安寒知几次试图开口打破沉默,但嘴巴张了又合,愣是没憋出个正常寒暄。 他想问“昨晚睡得还行?”或者“这天儿挺好?” 怎么听都像被npc附体了。 一顿吃得胃疼的早饭终于结束。 安寒知刚松半口气,准备进入“安全蹭蹭”模式。 结果! 林叙白放下筷子,轻描淡写地说:“我去书房处理点东西。” 然后他就真的起身,步履稳健地走进了书房,还无比自然地——带!上!了!门! 砰! 那关门声,在安寒知听来,无异于基地核心防护罩断电警告! “喂!门别关啊哥!”内心小人无声哀嚎, “这门一关,安全区就断联了啊喂!” 书房隔音效果拔群,外面瞬间只剩下让人心发慌的寂静。 安寒知独自坐在空旷的客厅中央,刚才暂时屏蔽的不安感如同潮水反扑! 安全感严重缩水! 他感觉自己被暂时“断网”了,暴露在未知信号的汪洋里。 他高度警戒,神经再次拉满,像块高度敏感的雷达板。 墙壁…那团阴影好像在动? 角落…是不是在吐泡泡? 电视黑屏反光里那个一闪而过的……是啥玩意儿? 死寂!太死寂了!这氛围就离谱! 安寒知感觉自己像个被断网单机在线的玩家,每一秒都在拉长神经纤维。 他眼巴巴盯着书房紧闭的门,仿佛那是唯一的登录入口。 时间像被粘稠的胶水拖慢了。 大概两分钟?也可能是五分钟? 对安寒知来说,像是刷了八百个焦虑短视频那么漫长。 就在他内心弹幕密度达到峰值,快把脑壳刷爆时—— 哒。 非常轻微,但无比清晰的声音,像是指甲轻轻点在茶几玻璃面上。 安寒知整个人一激灵!猛地抬眼! 就在茶几下方的地板表面,一团灰白色、半透明的、像劣质信号接收不良的‘雪花点’似的模糊影子, 非常敷衍地晃了晃,逐渐凝结出了一个极其抽象、几乎没有五官轮廓的人形形状。 它没什么明显的恶意,更像是一个迷路的信号团,飘悠悠地朝着安寒知的脚边‘滑’了过来! “卧槽!还真有啊!” 恐惧和“尼玛又来”的无力感瞬间冲顶! 安寒知头皮一阵发麻,肾上腺狂飙! 他完全是条件反射、求生本能ax爆发! 从沙发上弹射起步,像只炸毛的猫一样尖叫着扑向紧闭的书房门! 然而,就在他喉咙里的警报即将拉响的瞬间—— 那团“雪花点”已经滑到了离他脚边不到半米的地方。 安寒知瞬间僵成石雕,嗓子眼儿卡得死死的,心脏差点蹦出喉咙, 疯狂擂鼓的声音震得他自己都嗡嗡响。 他死死盯着那个模糊的影子。 它……真就这玩意儿? 没有鬼片标配,没有惨叫,连个清晰的轮廓都拼凑不起来。 就像一团被风随便搅和的劣质烟雾,或者信号烂透的电视雪花屏,勉强套着个人形的壳子,慢悠悠飘着,对他这个活物毫无反应。 屏住呼吸,耳膜里全是自己血流狂奔的声音。 那股要命的恐惧唰地就退了潮,只剩荒诞和……吓瘫的虚软。 “焯!”一个字,气儿都挤扁了,从牙缝里硬崩出来。 冷汗刷地湿透后背,抖成筛子的腿终于稳住了。 “就……就这?” 没有神智。 外形……勉强算丑,但不吓人(至少没他想的那么吓人)。 目测无害。 这三个念头硬生生挤进他快罢工的脑子。 让他毛骨悚然的,是那些有恶意的、有酷炫恐怖片的造型、特别是能开口说话吓你的玩意儿! 眼前这个?糊墙的背景板?npc卡bug? 积分!安寒知猛地一哆嗦!破船似的210点!一颗阳元丹下去直接变190! 肉疼!但命要紧! “兑!初级阳元丹!快!” 【滴——扣除20积分,‘初级阳元丹’已放入背包。。】 药到手,心气儿上来一丢丢。 狠狠吸了口气,心脏还在发疯,但一股“大不了嗑药玩命”的混不吝劲儿顶了上来。 “老子倒要看看,你这‘信号灯’背景板到底啥成色!” 安寒知决定作点不太专业但适合他段位的“小测试”: 杵着看: 强忍头皮发麻,原地立定。 雪花点兄继续在客厅随机游走, 穿茶几条腿如无物,看都不看他一眼。 很好,新手村怪。 吹气音试探:“喂?哥们儿?加班迷路了?” 没反应。 抬脚挑衅: 脚丫子慢动作抬起几毫米。 没反应。 敲板子:“嗒”。 雪花点好像……画面卡了 01 秒? 卡完又继续闲逛,一点脾气没有。 一番极限拉扯下来,安寒知紧绷的弦终于松了松,无声地吐出一口长气,空调吹着湿透的后背,凉飕飕的。 “啧,闹半天是个傻的……” 他小声毒舌,带着劫后余生的精髓, “吓死爹了,还以为是贞子,结果就这? 食堂萝卜炖牛腩都比它有诚意!” 视觉冲击是炸裂,猛一眼看真要了老命,可确定了是 没攻击性的程序 bug,那点恐惧当场转化成适应力加点! 不就是个客厅壁纸? 但放这么个玩意儿在那儿也不行啊。 安寒知眼珠子一转,精准定位玄关衣架上林叙白那件深灰色冲锋衣。 阳气,衣服上也有啊。 嘀咕着,几乎是猴窜过去,一把将那件带着熟悉气息的外套薅下来,三下五除二套身上。 果然雪花点不见了! 勇气值回升! 他掏出手机,无比利索地点开外卖app。 中午点的川菜馆,红油汪汪的水煮鱼毛血旺,必须靠重口味给魂儿焊回去! 外卖刚摆上桌,林叙白从书房出来了。 眼睛一扫,精准锁定桌边的安寒知 ——以及他身上那件深灰色冲锋衣。 林叙白脚步骤停。目光在那件外套上定了几秒。 深邃眼神里飞快掠过一丝惊诧,随即沉淀为一种意味不明的灼热。 喉结不明显地滑动了下。 他拉开椅子坐下,目光胶在安寒知被袖子吞没的手腕上。 安寒知拆筷子的手一僵,莫名心虚,脸上立刻挂起【我超正常】的大条笑容: “嘿老林!来得正好!快尝尝他家水煮鱼! 专门给你……哦不给我压惊的! 这鬼天冷得邪门,借你大棉袄暖暖,讲究人别小气哈!” 林叙白没戳破他那点不自然,拿起筷子,声音四平八稳: “嗯。还行。” 安静开吃,但每次抬眼,那眼神都自带红外扫描。 安寒知被“扫描”得头皮微炸,老宅的念头瞬间飙到最前列。 扒拉着米饭,酝酿了半秒,用一种尽量随意、但尾音有点儿卡壳的语气开口: “咳老林,商量个事儿。” 林叙白抬眼看他。 安寒知放下筷子,手指下意识抠紧了袖口:“ 我……明天想去趟乡下老宅。 落了点要紧东西。” 顿了顿,赶紧补充: “找到了就撤!就一趟! 郊区太偏了,滴滴都放空车,方便送我一趟呗?” 语气努力轻松,内心疯狂打鼓。 林叙白的视线在他躲闪的眼睛和自己那件外套之间轮转了几秒。空气安静得可怕。 安寒知快绷不住了,“油钱我出!请你吃大餐!” 刚补上筹码—— “嗯。”林叙白声音稳得像念说明书,一片鱼肉入口,“几点?” 成了!安寒知一颗心重重砸回肚子里! 脸上瞬间炸开真心的笑:“早上去!绝不耽误您老时间!” 他筷子一甩,胃口大开,对着红油水煮鱼发起猛攻。 裹着林叙白牌“阳气盾”,嘴里辣得嘶嘶吸气,老宅的计划也清晰了……好像……还行? 好歹有方向了! 第31章 外套 林叙白带着一身清冽的雪松味水汽出来。 擦头发的动作一顿 ——自己床上,某个家伙已然占地为王。 安寒知背对着他,正在进行“战略部署”: 把自己那颗埃及棉枕头死命摁在“c位”,确认软乎了; 接着,手肘“不经意”地向后一拐,把林叙白的枕头悄咪咪拖拽了至少五厘米。 完事立刻“钉” 成木板躺平,被子拉到下巴,俩眼珠滴溜溜地扫着林叙白靠近的方向, 假装“研究天花板艺术”。 林叙白视线扫过被挪位的枕头,又落在那具“此地无银三百两”的僵硬木板上。 嘴角极快地扬了一下,快得像个错觉。 他没吱声,毛巾一甩,掀被躺下。 安寒知感觉身边的床垫微微下沉,一股带着沐浴后清新水汽和淡淡体温的热源靠了过来。 他浑身的雷达瞬间拉响警报,身体下意识地又往自己这边缩了缩,扞卫那可怜的“社交距离”。 林叙白仿佛没感觉,拿起《机器人运动学》翻看。 灯光暖黄,房间只剩书页和他平稳的呼吸。 僵持半晌,发现旁边这位“兄弟牌充电宝”正在认真读书。 安寒知紧绷的神经如同被温水浸泡,一点点松弛下来。 昨晚的“八爪鱼抱杀”记忆,还带着点羞耻的温度, 但那种被强大屏障包裹的安全感,却实实在在地刻进了骨头里。 今天撞见的那个“雪花点”阿飘,虽然弱鸡,但也充分证明了“物理遮蔽”的必要性。 睡意混着安全感上涌。安寒知眼皮打架。 半梦半醒间,腿一动 ——睡裤下的微凉小腿,蹭上了林叙白隔着薄棉的、滚烫的腿侧皮肤。 林叙白翻书的手指顿住了。 安寒知毫无察觉,反而像猫找着暖炉,脚踝无意识在那热源上蹭了蹭,舒服得哼唧一声,彻底睡死。 林叙白缓缓转过头。 暖光下,安寒知睡得毫无防备,卷毛蓬乱,脸颊睡得微微泛粉,嘴角还翘着。 贴着他的那只脚,骨感分明,细腻清瘦。 喉结无声滚了一下。 林叙白目光沉沉锁在他脸上,又缓缓滑向两人相贴的皮肤。 一股陌生的、裹着侵略性的热流,从相贴处猛地窜上脊梁骨,轰地炸进脑门! “啪!”书被猛地合上。 安寒知皱眉咕哝,没醒。 林叙白深吸一口气,几乎是从床上弹起来,赤脚踩上冰地板。 动作快得有点狼狈。 他快步冲进浴室,“咔哒”反锁。 安寒知是被一股强烈空虚感拍醒的。 梦里抱的巨型充电宝突然消失,冰天雪地里被“雪花点”狂追! 他猛地睁眼——身边空了!被窝都凉透了! 空!又是那个该死的空! 恐惧瞬间接管大脑,昨晚才按下的“灵异警报”哔哔作响,全身汗毛倒竖! “老林?”安寒知的声音带着刚醒的沙哑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惊慌。 无人回应。 主卧一片死寂。只有自己的心跳声在黑暗中擂鼓。 等等…浴室? 一丝微弱压抑的、从门缝里漏出来…喘气声?还有…水声??! 我靠! 安寒知心脏蹦迪,冷汗狂飙! 瞬间脑补八百种恐怖剧本:雪花点进化了? 偷袭成功?老林食物中毒还是急性阑尾? 那水声听着他妈像在挣扎啊! 脑子还没想明白,脚已经连滚带爬冲了过去! 什么兄弟距离见鬼去! 他“砰砰砰”砸门: “林叙白!开门!你丫在里面干嘛?!还活着吗!!” “啪嗒…哗啦…” 门内似乎掉了个什么,接着水龙头被猛地拧开,水声大作,盖过其他。 几秒后,锁“咔哒”一声。 门开条缝,湿热雾气涌出。 林叙白站在门后,身上松松垮垮地披着那件灰色浴袍, 带子系得敷衍,露出大片紧实的胸膛和锁骨,水珠顺着他湿漉漉的黑发滑落,滴在胸膛上。 他一只手还扶着门框,胸膛微微起伏,呼吸似乎比平时急促一些, 脸色在雾气和水汽的蒸腾下显得异样潮红,眼神比平时更深, 像蒙了一层水汽的琥珀,直直地锁在门外安寒知的脸上, 带着一种被打断的、尚未完全平复的躁动感。 “怎么了?”声音低哑紧绷。 安寒知的目光飞快地在他身上扫过,重点检查有没有伤口或者不对劲的地方,同时警惕地往门缝里瞄 ——除了满室水汽和哗哗流水的水龙头,似乎没什么异常? 但他刚才听到的闷哼和拍水声绝不是错觉! “我听到怪声!像…像你摔了?还闷哼了? 你搞毛线啊!吓死爹了!” 他抱着枕头当盾牌,心有余悸,语速飞快,脸上写满“惊吓未解除包退”。 林叙白把那点惊惶、那点未消的担忧尽收眼底, 目光滑过他抱着枕头的手臂,再落回那张紧张兮兮的脸上。 眼底那点被扰的火气瞬间被更复杂、更烫的东西吞了。 他一步跨出阴影,彻底站到安寒知面前。 高大的身形自带压迫感,浴室的暖光在他脸上凿出深邃的轮廓线。 他嘴角忽然咧开一个极明显的、带着了然和赤裸裸戏谑的笑容,声音低沉沙哑,跟带着钩子似的,一个字一个字砸过去: “安寒知……” 他俯身,带着那股未散的热浪和侵略性十足的男生气息, 逼近抱着枕头的“人形惊弓鸟”,目光在他紧抱的枕头和写满“惊慌”“担心”的脸上来回扫,笑意更深: “我没事。冲个凉而已……” 他故意顿住,语气直白又欠揍, “倒是你……大半夜抱着枕头守在这儿,急成这样……” “就这么……舍不得我?” 第32章 危险性评估 安寒知嚼着那串火辣辣的烤串,辣意像小火星在舌尖炸开,烧得他额头冒汗,却神奇地压下了心头的兵荒马乱。 林叙白那件宽大的外套罩在身上,残留的清爽皂角味混合着麻辣香气,形成一种奇异的“安全区”信号。 但……鬼的危险性评估是低危,林叙白呢? 安寒知偷眼看向对面。 林叙白慢条斯理地吃着毛血旺,动作优雅得像在米其林切牛排,但那眼神…… 粘在自己身上,尤其是在外套领口、肩膀流连的视线,带着毫不掩饰的欣赏和玩味,烫得他耳根又有点发麻。 这感觉……比刚才那个雪花点阿飘麻烦一万倍! 鬼的威胁? 可视、可控、可嘲笑。 顶多算个辣眼睛的“环境bug”。 阳气外套一穿,物理护盾就位。 系统说的“睁眼贴脸杀”虽然想想还是有点膈应,但经历了刚才的“实战演练”, 安寒知确信自己的神经,足以扛住这种级别的惊吓,甚至能开发点新功能,比如当个全息时钟提醒自己该点外卖了。 林叙白的“威胁”? 不可控,侵略性拉满! 从浴室那句“降火效果不错”开始,到刚才被抓包穿他外套时,那声的“穿着还合身?”,每一步都精准踩在,安寒知的雷区上。 这家伙正在用行动把“兄弟”这层遮羞布撕得稀碎,逼他直面一个要命的问题: 自己好像……真他妈有点不对劲! 系统那句“疑似坠入爱河”的提示音又在脑子里回响。 安寒知内心的小人疯狂辩论: 一个小人说: “睡主卧,必须睡,安全第一懂不懂? 那雪花点再菜也是阿飘,万一升级了呢?万一成群结队了呢? 阳气源就在隔壁,不蹭白不蹭。 面子值几个钱?狗命要紧! 再说,江湖救急的借口不是用得很溜吗? 再用一次怎么了?” 另一个小人说: “睡个屁,你这是送羊入虎口! 没看见林冰块眼神都快把你生吞了? 同睡?等着他‘不经意’搂你、蹭你、再来一句‘抱着我是不是更不怕鬼了’? 安寒知你醒醒,保持距离,物理隔离! 回次卧锁门,区区杂鱼阿飘,不足为惧,大不了……开灯睡!” ……其实……他怀里……确实挺踏实的…… 最终,还是咸鱼本能赢了。 夜色渐深,高档公寓里只剩下空调低沉的嗡鸣。 安寒知在主卧门口做贼似的探头探脑。 林叙白还在洗漱,机会! 他深吸一口气,做足了“江湖救急”的心理建设,动作迅捷如狸猫,哧溜一下钻进了主卧,目标明确地扑向大床靠里的那一侧。 他飞快掀开被子,把自己塞进去,裹紧,只留一个毛茸茸的脑袋在外面,耳朵竖得老高,捕捉着浴室的动静。 “冷静,安寒知,工具化操作!”他在心里默念, “今晚是战略级物理遮蔽,是阳气共享实验样本n+1次,是薅薅能量回本计划! 跟昨晚那点……小意外……没关系,兄弟情坚如磐石!” 第33章 表白 浴室门“咔哒”一声,冷气裹挟着雪松水汽弥漫开。 林叙白只围一条浴巾,水珠沿着精壮的胸膛滑落。 他甩手把湿毛巾扔椅背上,目光扫过自己床上 ——被子鼓起一团,露着几撮小卷毛。 安寒知把自己裹得像个蚕蛹,假装睡得深沉 ——前提是忽略他过于僵硬的脊背,和那几根在被子边缘紧张蜷缩的手指。 林叙白喉结微动,大步走到床边,阴影笼住安寒知。 “安半仙,”林叙白声音沾了水汽的微哑, “次卧的床委屈你了?还是我这张……” 他顿了顿,尾音拖长,玩味更浓,“…阳气更足?” 安寒知装死失败,卷毛在被子里烦躁地拱了拱,闷声闷气,努力维持工具人兄弟情的体面: “……冷!你这破空调开太大了!我…我就借半边地儿暖暖,兄弟之间互相帮助懂不懂!小气!” “‘兄弟互相帮助’?”林叙白嗤笑一声。 他猛地俯身,双手“咚”地撑在安寒知脑袋两侧! 水汽未散的结实手臂把他连人带被圈在方寸之地。 “互相帮助到贴我身上、穿我衣服、爬我床?” 他逼得更近,气息灼人,语气笃定, “安寒知,你这‘兄弟情’,过火了?” 安寒知被他骤然逼近的气息,和赤裸的上身惊得呼吸一窒,脸“腾”地红透,想往后缩却被死,只能梗着脖子嘴硬: “爬、爬床怎么了?兄弟勾肩搭背不是基操? 谁、谁多想谁是狗!穿外套是…是战略物资共享!你懂个锤子!” 林叙白看他烧红的耳朵、躲闪的眼神,嘴角勾了勾,直接撕开遮羞布: “基操?共享?行。那我问你,” 目光锁死, “为什么只对我‘基操’?为什么只贴我?为什么只穿我的衣服? 为什么——只爬我的床?” 安寒知cpu瞬间过载,大脑空白。 张着嘴,喉咙像被堵死。 “我…我…我们是室友啊…”他挤牙膏似的憋出这句,自己都觉得弱爆了。 林叙白耐心耗尽。 看着他彻底懵掉、写满混乱的脸,直接双手捧住那滚烫的脸颊,指尖的凉意瞬间点燃更灼人的火。 紧接着,带着“答案在这”的笃定,狠狠吻了下去! “唔——!”安寒知脑中一片轰鸣,嘴唇因为惊愕而微微张开,正好方便了攻城略地。 林叙白的吻生涩又霸道,舌尖笨拙探入,碰触到那一点柔软时轻颤了一下,随即被更猛烈的渴求淹没! 纠缠的滋味让他头皮发麻,整个世界只剩下身下少年徒劳的扑腾 ——力道小得像蝴蝶振翅,很快在他强势的禁锢里软成一滩水,甚至无意识、笨拙地回应了半分。 安寒知身体烫得快化开,四肢软得使不上劲,轻飘飘像要飞走。 震惊、羞耻和陌生感官洪流搅碎了他的脑子。 直到两人都气喘吁吁,肺部发出抗议,林叙白才恋恋不舍地结束了,这个足以让他回味一百年的初吻。 他微微拉开一点距离,但手臂依旧圈着安寒知,拇指摩挲着他被亲肿的下唇。 安寒知眼神涣散,大口喘气,眼角泛着生理性的湿润,嘴唇刺痛发麻,上面还残留着林叙白的气息和温度。 他呆滞了好几秒,才猛地找回一点神智,混乱的大脑试图理清刚才发生了什么,最终脱口而出的却是最直接也最混乱的疑问: “林叙白你……”他咽了口唾沫,艰难地问出那个让他头皮发麻的问题,“……是g-a-y吗?” 林叙白愣住了,眉头瞬间拧成麻花,表情堪称精彩 ——仿佛听到了本世纪最离谱的冷笑话。 他刚刚才品尝过对方那并非全然抗拒、甚至有些笨拙回应的滋味! 两人在昏暗的光线下,大眼瞪小眼,空气瞬间凝固,弥漫着一种名为“初吻变尬吻”的诡异沉默。 几秒钟后,林叙白迅速敛起那副“见鬼了”的表情,眉梢危险地一挑:“我是,你不是?” 安寒知的头摇得像拨浪鼓,心脏还在胸腔里玩命蹦迪,脸上写满了“信息过载,逻辑混乱,急需重启”。 空气再次陷入死寂,尴尬指数爆表。 林叙白深吸一口气,几乎是咬着后槽牙问,语气里充满了被愚弄的荒谬感: “那你天天往我跟前儿贴,撩完就跑,当我是人形暖炉?觉得好玩儿?” “不是!”安寒知立刻大声反驳,脸上写满急于辩白的慌乱, “绝对不是!我那是…那是……” 他卡壳了,关于系统、阳气、怕鬼的理由死死堵在喉咙里,一个字也吐不出来。 “那是什么?” “那是什么?”林叙白捏住他下巴迫使他抬头,怒火翻涌, “不是撩?那你解释,为什么只对我这样?嗯?” 目光如刀,“对别人,你怎么不爬床?不穿人衣服?不贴那么近…嗯?” 安寒知被问得哑口无言,眼神心虚地飘忽。 他回想自己这一个月的行为——蹭阳气、贴贴、爬床、穿外套…… 在“兄弟”的外壳下,确实越界得离谱! 他越回忆,声音越小,最后几乎成了蚊子哼哼: “我…我以为…两个直男那样…也挺…挺正常的…” 这话他自己说出来都觉得底气不足,脸烫得能煎蛋。 “挺正常?”林叙白被气笑了,磨着牙反问,身体危险地前倾, “安寒知,你再重复一遍‘两个直男挺正常’试试?嗯?” 安寒知张了张嘴,看着林叙白那张写满“你敢说我就敢再亲”的帅脸,感受到下巴上收紧的力道和对方灼热的气息, 瞬间秒怂,死死闭上了嘴,眼神里写满了“我错了别亲了”。 林叙白看着他这副鹌鹑样,又好气又好笑,心里的火气莫名消了大半,但该要的“解释”和“负责”一点都不能少。 他松开捏着下巴的手,转而用力揉了揉安寒知那头炸毛, 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宣告: “行,解释不清是?那就算你默认了。” “安寒知,撩完就想跑?门儿都没有。 既然你觉得‘正常’,那就继续‘正常’下去——” 他俯身,在安寒知瞬间瞪圆的、还带着水汽的眼睛注视下,一字一顿,霸道地宣布: “从今天起,你这只咸鱼,归我了。” 第34章 下乡1.0 凌晨四点五十,林叙白准时醒来。 他低头,怀里那尾咸鱼睡得毫无形象,卷毛蹭得乱糟糟,脸颊压着他肩窝,呼吸均匀温热,像只找到暖炉的猫。 腰上的手臂一夜未松,此刻成了自然的安全带。 林叙白小心翼翼地抽出被枕麻的手臂,动作轻得像拆弹专家。 五分钟后,林叙白端着杯温水回到床边。 “安寒知。” 安寒知哼唧一声,眉头蹙起,本能地把脸往被子里更深地埋去,试图屏蔽噪音。 “五点了。”林叙白不为所动,直接上手。 温热的掌心贴上安寒知露在被子外的脖颈皮肤,轻轻晃了晃,“醒醒,要出发了。” 安寒知像被触发了关键词的劣质机器人,身体猛地一弹,眼睛勉强掀开一条缝,里面全是混沌的迷茫和“杀了我”的悲愤。 “再…再睡五分钟……”声音含糊得像含着棉花。 “开过去得一个多小时,再晚点,省道碰上返程车流就不好说了。” 林叙白他弯腰,一手穿过安寒知腋下,一手托住他膝弯,跟抱大型玩偶似的,直接把人从温暖的被窝里挖了出来! “我靠!林叙白!”失重感让安寒知瞬间清醒一半,手脚下意识扑腾。 “省点力气。”林叙白稳稳抱着他,大步走向卫生间,“自己刷牙还是我帮你?” “我自己来!”安寒知彻底清醒,挣扎着站直。 他可不想体验林式“刷牙服务”,那画面太美不敢想。 然而,咸鱼的身体显然没跟上大脑指令。 他眯着眼,迷迷糊糊挤了牙膏,牙刷塞进嘴里,动作慢得像树懒。 镜子里的人影摇摇欲坠,眼看又要靠墙闭眼。 林叙白“啧”了一声,长腿一迈站到他身后,胸膛几乎贴上他后背。 他一手自然地环过安寒知的腰稳住他,另一手直接覆上安寒知握着牙刷的手背,语气带着点不耐烦的督促:“张嘴,快点。别磨蹭。” 安寒知:“……” 他木然地张嘴,任由林叙白操控着他的手,在他口腔里进行一场高效、精准、毫无温柔可言的清洁作业。 刷完牙,林叙白拧了热毛巾,手法利落地给安寒知擦了把脸。 冰凉的触感让安寒知彻底回魂,脸上的水珠被他胡乱抹掉。 “衣服。”林叙白把搭配好的t恤牛仔裤塞进他怀里 ——深色系,适合今天的场合。 安寒知抱着衣服,看着林叙白转身去厨房的利落背影,内心只剩下麻木的吐槽: 工具人进化成生活管家了?这服务…包年得多少钱? 五分钟后,安寒知顶着半干的头发,蔫头耷脑地被林叙白塞进副驾驶。 座椅被体贴地放倒至舒适角度,一条柔软的小毯子精准地盖在他腿上。 林叙白绕到驾驶座,插上车钥匙,双手稳稳地握在方向盘上。 引擎低沉的轰鸣在寂静的凌晨格外清晰。 车子平稳驶出地下车库,汇入凌晨稀少的车流。 窗外,城市尚未完全苏醒,路灯的光带在墨蓝的天幕下快速向后流淌,勾勒出高楼沉默的轮廓。远处天际线泛起一丝灰白。 林叙白瞥了一眼副驾。 安寒知头歪向车窗方向,眼睑紧闭,呼吸已经变得均匀绵长,显然被强行开机又一番折腾后,身体迅速被倦意淹没,再次沉沉睡去。 林叙白嘴角微不可察地弯了弯。 他目光回到前方路况,腾出一只手,在中控屏上轻点几下。 几秒钟后,车内音响流淌出舒缓纯净的钢琴旋律,音量恰到好处地包裹住小小的空间, 像一层无形的隔膜,将窗外的世界和引擎的噪音温柔地推开,只留下安宁的乐声和身边人清浅的呼吸。 安寒知在睡梦中似乎感知到了这份宁静,无意识地往毯子里缩了缩,身体更放松地陷进座椅里。 林叙白感受着身边人彻底的放松,目光专注地看着前方的道路。 那句脱口而出的“孤儿”曾像根刺扎在他心里。 安寒知爷爷刚走一个月,这伤痛还新鲜着。 “爷爷托梦”?林叙白不信鬼神,但他信这是安寒知心底那份无处安放的想念和不安在作祟。 怕鬼是借口,想爷爷才是真的。 这傻鱼,连找个依靠都这么别扭。 昨晚安寒知蜷缩在他身边,笨拙地寻求守护…… 甚至现在,愿意让他陪着一起去面对那份伤痛之地…… 这份在茫然无措时本能地、唯一地袒露脆弱、寻求依靠的姿态,像一种无声的宣告,重重地砸在林叙白心底。 扫墓,对安寒知来说,是哀思,是告别,也是寻找一点点慰藉。 而陪他去,对林叙白来说,是责任,是守护,更是宣告 ——从今往后,安寒知的脆弱和依靠,有他林叙白接手了。 这咸鱼,归他管,也得归他疼。 他目光扫过后视镜中那张毫无防备的睡颜。 窗外的天色由墨蓝渐次转为灰白,路灯熄灭,晨曦微露。 黑色的suv平稳地行驶在通往远郊的省道上,如同沉默的护航舰。 车内,只有舒缓的音乐和均匀的呼吸声交织。 林叙白专注地驾驶着,载着一只在他亲手营造的安宁港湾里沉睡的咸鱼,朝着那需要面对过去、却也象征新开始的地方,坚定地驶去。 第35章 下乡2.0 车轮碾过湿漉的乡间小路,最终停在一座爬满藤蔓的旧式院落前。 爷爷的老宅静默矗立,青砖灰瓦在薄雾中显出几分萧索,倒不算破败,只是久无人居的冷清扑面而来。 空气中弥漫着潮湿的泥土味和陈年木料的气息。 安寒知推开车门,清晨的凉意让他缩了缩脖子。 在车上补的那一觉质量堪忧,加上心里揣着事,眼下挂着的黑眼圈堪比国宝。 他瞥了眼驾驶座下来的林叙白—— “到了。”林叙白锁了车,目光扫过紧闭的院门,“钥匙?” “呃…翻翻窗户边那块松动的砖头下面?” 安寒知凭着模糊的记忆指挥,声音带着点刚睡醒的沙哑, “爷爷总爱藏备用钥匙在那儿。” 林叙白点点头,迈步朝院墙走去。 安寒知伸了个懒腰,活动下僵硬的脖子,目光随意扫过周围。 深秋的田野笼罩着一层薄纱般的晨雾,远处山峦的轮廓模糊不清。 就在这时,路边一块小小的菜地映入眼帘。 地里的青菜长得蔫蔫的,但还能看出有人侍弄的痕迹。 最引人注目的是,一个穿着朴素蓝布衣、头发花白的老婆婆,正佝偻着腰,慢悠悠地在地里摘菜。 动作迟缓,一下一下,很认真。 安寒知心里那点对陌生环境的局促感,在看到这充满生活气息的一幕时,莫名放松了些。 乡里乡亲,打个招呼总是应该的,也算是“入乡随俗”。 他清了清嗓子,脸上挂起一个礼貌的微笑,朝菜地的方向走了两步,声音不大不小,正好能让对方听见:“婆婆,早啊,摘菜呢?” 晨风拂过田野,带着凉意。 那位婆婆仿佛没听见,依旧专注于手里的动作,慢条斯理地摘下一片老菜叶,丢进旁边的竹篮里。 安寒知有点尴尬,心想是不是自己声音太小了,或者老人家耳朵不太好? 他又走近一步,提高了点音量:“婆婆?打扰了,我们是来看旁边这老宅的……” 话音未落,身后传来林叙白略带疑惑的声音:“寒知,你站在那里自言自语什么?” 安寒知一愣,下意识回头看向林叙白: “啊?我没我跟那个婆婆……” 婆婆? 一股冰凉的寒意瞬间从脚底板窜上天灵盖 安寒知倏地扭回头, 眼珠子差点瞪出眶 ——雾蒙蒙的菜地里,那个蓝布衣的佝偻身影还在! 机械地重复着摘菜动作,一下,又一下,对周遭全无反应,活像…定格画面。 「扫描完毕。目标类型:d级低阶拟态灵体(新增)。特征:无神智,无恶意,无交互能力,能量微弱。行为模式:基于生前强烈执念或习惯形成的固定场景循环危险等级:极低(可忽略)。」 「友情提示:宿主阴阳眼稳定性极差,受环境阴气浓度及距离高阳气源体影响波动。脱离高阳气源体(林叙白)超过3分钟或阴气浓度超标,即可能触发被动‘见鬼’模式。建议:随身携带移动阳气源体,保持社交距离(<1)是您维持‘精神稳定人设’的最佳策略。」 卧槽! 安寒知只觉得头皮发麻,后背瞬间沁出一层冷汗。 不是雪花点,这次是个“拟态”的! 还他妈是“婆婆”款的,这比之前那个更吓人好吗! 至少雪花点一看就知道不是人! 合着我这阴阳眼还是间歇性抽风外加强制触发的? 没有阳气护体,我走大街上跟空气打招呼,岂不是分分钟被人当神经病送进医院? 一想到自己可能对着空气热情洋溢地喊“阿姨好”、“叔叔早”,安寒知就觉得眼前发黑,社会性死亡的恐惧瞬间压倒了见鬼的惊吓。 这比鬼还可怕! 他差点条件反射要扑到林叙白身边去充阳气。 但他现在可是带着系统任务来找异常的! 这老宅还没进,能量体就近在眼前了。 系统扫描耗能,用的阴阳眼岂不是白嫖? 他深吸一口气,死死盯着那片菜地,眼角余光飞快地在老婆婆身影、蔫蔫的青菜和四周环境间反复横跳,企图捕捉哪怕一丝不对劲的能量波动或者线索。 屁都没有。 林叙白晃着刚从砖下摸出的黄铜钥匙,哗啦脆响拽回安寒知的魂。 “钥匙。” 他几步走回,扫了眼僵在原地、脸色发白却眼神发直瞪菜地的安寒知,顺着他视线瞥了一眼 ——薄雾里只几棵蔫菜在风里晃悠,空空如也。 “看啥那么起劲?”林叙白拇指一弹钥匙圈,任它在指间利落转了几圈,眉梢微挑, “缅怀老爷子得对着别家菜地? 还是馋那两棵蔫巴菜了?” 安寒知一个激灵,人已经蹭到林叙白胳膊边,手指尖快戳上那紧实的肱二头肌了。 他猛扭头再看菜地——空! 老太像是被黑板擦抹掉了一样,无影无踪。 “啥也没看!”话音没落,人已像条滑溜的泥鳅,“噌”地贴着林叙白擦身而过, 硬挤到他前头就往院门走。 林叙白被他这一气呵成的“心虚溜号大法”给整乐了。 看他苍白脸色和躲闪眼神,只以为他是刚才对着空气喊话,被自己抓包后有点下不来台,或者单纯是没睡醒在犯傻。 手上黄铜钥匙掂了掂,清脆一响。 他嘴角不易察觉地牵起一点,懒得戳破这薄脸皮的掩护,长腿几步就轻松追平安寒知, 肩臂理所当然地挨得更近,手里冰凉的钥匙“咔哒”一声,精准捅进了老宅大铜锁锁眼。 门栓“咯啦”弹开。 就在这开门的瞬间,安寒知声音压得极低,几乎含在喉咙里: “…林叙白,我、我自己进去就行。你…你就在外面等我。” 林叙白握在门环上的手顿住。 他侧头,垂眸看向安寒知近在咫尺却绷紧的侧脸,以及那微微泛白、悄然紧捏着自己衣角的指尖。 那句“爷爷托梦”的借口,还悬在两人之间稀薄的晨雾里。 沉默不过一瞬。 林叙白没追问,只平静应道,语气自然得像在讨论午饭:“行。” 那只握着门环的手干脆利落地收了回来,插进裤兜,同时身体向后极其自然地撤了半步,让开空间。 第36章 下乡3.0 安寒知下意识搓了搓脸,仿佛能搓掉刚才强行装出来的“深沉缅怀”表情包。 “呼……行了,清净了,开干!”他压低声音,像地下党接头, “系统,启动!给我把这老宅子从里到外扫描一遍,犄角旮旯都不许放过!” 「收到,宿主。环境扫描模式启动。范围:安家老宅。能量消耗:01点\/分钟。」 安寒知定了定神,抬脚往里走。 院子不算很大,深秋凉风卷着泥土和朽木的气味扑面。 青石缝隙里,几丛野草在风里缩着脖子。角落堆着蒙尘的农具,像是被遗忘的老兵。 他推开堂屋虚掩的木门, “吱呀——”一声悠长刺耳的呻吟划破寂静,激得安寒知后颈汗毛瞬间起立。 “……靠,经典bg是?” 他小声嘀咕,给自己壮胆,但脚下还是顿了顿才迈进去。 屋内光线昏暗,空气凝滞,弥漫着浓重的尘土味和旧家具特有的、仿佛渗入木纹的陈旧气息。 家具虽有些年头,但摆放还算整齐,并没有想象中的破败狼藉。 安寒知的目光锐利地扫过,每一个可能藏匿异常的角落 ——墙角的阴影、桌底的空隙、柜顶的灰尘。 “你确定这破房子里,真有能解决我这破眼睛的东西?” 他再次跟系统确认,声音带着点不易察觉的紧张。 「数据库比对及能量波动初步分析,该地点存在异常干扰源的概率为372。」系统回答得一丝不苟,「最终结论需完成全面扫描。或,宿主可选择支付点能量,由本系统直接向当前世界意识发起一次特定咨询。」 安寒知脚下一滑,差点被门槛绊倒:“多、多少?一万点?把我卖了都不够零头!” 他果断选择了自力更生模式,“行,就当密室逃脱了,线索费点劲儿找呗。” 他深吸一口气,直奔爷爷的房间。 刚推开那扇吱呀作响的木门,眼角猛地瞥见窗边一个黑影剧烈一晃! “——焯” 安寒知心脏差点飞出来,触电般猛退半步,后背“哐”地撞上门框,疼得他龇牙咧嘴,“林叙白”三个字差点冲口而出。 他捂着擂鼓的心口定睛看 ——一个灌满风、张牙舞爪的黑色大塑料袋,正挂在窗框上狂舞。 “……淦,塑料袋子精搁这儿spy贞子呢?” 安寒知没好气地骂了一句,感觉自己像个惊弓之鸟, “吓死爹了,出场费给够了吗就吓人?” 这开局太不友好了,san值狂掉。 他做了个深呼吸,压住惊魂,这才真正走进去。 爷爷房间简单到简陋:一张老木床,一个掉漆衣柜,空书柜加斑驳书桌。 桌上,爷爷常用的搪瓷杯静静立着,杯口一圈干涸发黄的茶渍,锁着时光。 就在他目光扫过书桌的瞬间,异变突生。 空气仿佛水波般无声地扭曲了一下,紧接着,一个半透明却轮廓清晰的人影,倏地在书桌旁凝实。 花白的头发,微微佝偻的背脊,身上那件熟悉的深灰色旧夹克……是爷爷! 安寒知瞬间屏住了呼吸,瞳孔骤然收缩。 即使早有心理准备,即使系统强调过“无害”,骤然直面至亲以这种方式重现,那份冲击力依旧像重锤砸在胸口。 那灵体动作自然。 他慢悠悠地走到书桌边,拿起那个空空如也的搪瓷杯,对着杯口轻轻吹了吹并不存在的热气,煞有介事地“喝”了口空气。 放下杯子,又慢悠悠地踱到床边坐下,伸手拿起床头柜上一本同样不存在的“书”,开始翻看。 动作间,甚至还习惯性地抬手,推了推鼻梁上同样虚幻的眼镜框。 他的动作流畅,表情平和,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对近在咫尺、几乎能看清他脸上每一道皱纹的安寒知,毫无反应。 最初的震惊退去,安寒知僵立原地,泛起酸涩的释然。 这灵体没恶意,没痛苦,甚至没意识。 只是一段被空间固执刻录下的日常回放,一个关于爷爷最普通清晨的、孤独温暖的循环。 “系统,扫描他。” 他声音有点哑。 「目标:低阶无害灵体」 安寒知看着爷爷熟悉的侧脸,像在看他一个人的全息旧片。 轻轻叹气,吐槽里藏着不易察觉的软:“爷爷……您搁这儿当沉浸式npc呢?比人家全息投影还敬业。” 吐槽归吐槽,看着爷爷全情投入的“日常”,他心里悬着的大石,却悄然落了大半。 至少,爷爷看起来很安宁。 他不再打扰这段残影,转头执行正事。 强压下对未知角落的生理性恐惧,开始仔细翻找。 抽屉拉开,墙壁敲过,床底钻了,连枕头下的干荞麦壳都给抓得沙沙响。 安寒知叉着腰站在屋子中央,看着爷爷灵体还在那无比投入地“看书”,有点泄气地抹了把额头的汗: “我说系统,你那372的概率,是拿骰子扔出来的? 这非酋手气,放抽卡游戏里连个保底都混不上!” 就在这时,爷爷的灵体“看”完了那章。 他放下“书”,慢悠悠踱到墙上的老黄历前,伸出半透明的手指,极其认真地、一下一下地点着今天的日期位置。 点了几下,他的身影如同信号不良的电视画面,闪烁数下,无声无息地化作微光消散在尘埃里。 安寒知看着空处,愣了几秒,撇撇嘴: “得,npc打卡下班了。看来剧情点就这么多,触发完了。” 不死心,他又检查了剩下十几间房,甚至壮胆探头看了眼院子里的水井 ——黑洞洞的井口深处传来心跳回音,吓得他立刻缩回头,骂了句“三体人脱水井吗?这么深!”,再不敢多看。 每一点动静 ——房梁掉墙皮砸地粉碎,角落里老鼠窜过留灰影,自己踩到松动石板发出闷响 ——都让他心跳漏拍,肾上腺素乱飙,然后发现是虚惊。 “塑料袋精,老鼠大侠,石板刺客……你们搁这儿组队碰瓷呢? 诚心要吓死你安爷回本?” 他拍着胸口吐槽减压,感觉自己像个移动靶子, “这剧情线放短视频里,100块撑死拍完标题:《震惊!小伙回老宅竟遭遇…》下集待续都省了。” 时间在提心吊胆的搜寻里滴答过去。 太阳升高,金黄阳光终于挤破窗棂扎进来,驱散角落寒意,也彻底碾碎了最后一丝“阴森”氛围。 暖意落在身上,绷了一上午的神经终于松开螺丝。 他站在光里,环顾被掘地三尺的老宅。 所有柜门大开,所有角落袒露在阳光审讯下。 除了那段爷爷的影像,干净得像被洗劫过的样板间,空得让人泄气。 “系统,汇报最终结果。” 安寒知语气平静,带着点意料之中的释然,也有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 「全面扫描完成。覆盖区域:100。扫描深度:物理结构表层及能量场基础层面。结果:未检测到任何与‘阴阳眼’、‘灵魂强化’、‘规则干扰’相关的特殊物品、符文印记或异常能量核心。结论:当前环境不存在可解决宿主阴阳眼问题的直接线索或物品。异常干扰源存在概率修正为:低于1。」 安寒知听完,脸上没什么失望的表情,反而耸了耸肩: “行,意料之中。本来也就是碰碰运气,权当给这宅子‘深度保洁’了一遍。” 他甚至对着空屋子开了个玩笑, “爷爷,您这老窝挺干净啊,连个像样的‘金手指’都没给我留一个,差评! 下次托梦记得带点硬货!” 他最后看了一眼爷爷房间的方向,那里空荡荡的,只有阳光里飞舞的尘埃。 安寒知的眼神柔和了一瞬,随即又恢复了那副咸鱼样。 没有找到解决办法有点可惜,但知道了这里的“鬼”只是爷爷无害的残影,甚至其他角落连个像样的“鬼”都没有,这趟也算值了。 至少下次来,不用提心吊胆怕看到什么吓人的东西了。 他拍了拍身上沾的灰尘,整理了一下表情 ——主要是把刚才被塑料袋精、老鼠大侠和石板刺客轮番惊吓出的苍白压下去,努力换上一点“缅怀完毕、内心平静”的痕迹。 “好了,收工,换下一个地方。” 他转身,步履不算轻松但绝对坚定地走向院门。 第37章 下乡4.0 出来后,安寒知低声说想去给爷爷烧点纸钱。 林叙白看着他——少年侧脸绷着,眼圈微红,下唇被自己咬得发白,明明难过却强撑一副“我没事”的倔样,像淋湿了还梗着脖子的小猫。 他没多问,转身去后备箱拿出了准备好的纸钱香烛。 沿着记忆中那条送葬的小路走,寒知稍稍落后林叙白半步,不动声色地拉开点距离。 阴阳眼扫过田野、树丛、远处的农舍 ——只有零星几个低阶阿飘在循环生前的动作: 田埂上慢悠悠“割草”的老农,水塘边重复“洗衣”动作的妇人,全是些无害的“背景贴图”。 他紧绷的神经松了一线,看来这破眼睛也就这点本事了。 到了墓前,林叙白把祭品递给寒知,很自然地退开十几步,背对着他,低头划拉着手机,给他留足了空间。 寒知沉默地清理墓碑,摆好水果点心,点燃香烛,烧着纸钱。 火焰跳跃,映着他安静的侧脸。 做完一切,他盘腿在墓前坐下,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冰凉的墓碑。 “爷爷,”他声音很轻,带着点不易察觉的鼻音, “刚回老宅看了,您那搪瓷杯还在桌上呢,茶渍都干透了 ……还有那本您老翻的《三国》,我给您带来了,放这儿了。” 他顿了顿,想起系统扫描时看到的那个“翻书”的灵体影像,声音软了点: “您老在那屋里,天天翻那本‘空气书’,点那‘空气日历’,是不是 ……就等着我回来看看您啊?” 一阵微风吹过,纸灰打着旋儿飞起。 “现在好啦,我回来了。带了……带了个朋友,林叙白,就站那边那个,” 他朝林叙白的方向努努嘴, “人还行,就是有点臭屁。您别担心,我现在挺好的,真的。” 他絮絮叨叨说了会儿大学生活,吐槽了变态辣的鱿鱼须和微积分课,语气渐渐轻松起来。 “……所以啊,您老就安心,别搁那儿天天翻空气了。 缺啥托梦,别整那套循环播放了,怪费电的……” 「核心结论更新:基于宿主实地勘察及本系统对世界规则底层波动监测,判定当前世界灵异侧进化已进入停滞状态。宿主为当前世界唯一稳定‘阴阳眼’持有者。现存灵体均为无害执念残影,无进化、无实体化、无交互能力,威胁等级:零。」 「商城解锁‘灵能稳定器’(便携式,削弱可见度)与‘灵体屏蔽贴纸’(区域型),积分50起。建议……」 寒知瞥了眼系统面板,直接叉掉弹窗,心里翻个白眼: “呵,奸商。现在知道推销了?开局那会儿怎么不吱声?” 「当时系统收集信息不足。」 “行,算你有理。” 寒知懒得再争,确认了这世界鬼无害、就他一个倒霉蛋能看见后,反而有种破罐破摔的轻松。 反正吓着吓着就习惯了,省钱才是硬道理。 心里那点沉甸甸的东西,随着纸钱的燃尽和那通絮叨,似乎也轻了许多。 他拍了拍裤子上的草屑,站起身,朝林叙白喊:“喂!走了!” 林叙白收起手机转过身,目光精准地落在他脸上。 少年眼角的红意消了些,虽然神色还有点蔫,但那股强撑的紧绷感淡了,像块被晒暖了点的石头。 林叙白没问他聊了什么,也没提他刚才那副快碎掉的样子。 他只是大步走过来,极其自然地伸出手,用指腹蹭了下安寒知沾了灰的手背: “脸上这儿,蹭了灰。” 他指了下自己脸颊的位置。 寒知下意识抬手去擦,林叙白却先一步抽出一张湿巾,动作算不上温柔但很利索地帮他擦掉了那点灰,顺手还把他额前一缕被风吹乱的卷毛捋顺了些。 “……” 寒知被他这行云流水的“收拾”动作整得有点懵,刚想抗议, 林叙白已经拎起地上装祭品的空袋子,转身往回走,只丢下一句:“十二点多了,饿不饿?” 被这么一打岔,寒知那点刚酝酿出的“爷们伤感”瞬间跑光,肚子应景地咕噜一声。 他小跑两步跟上,“饿死了!找个地儿吃饭,听说这附近有家农家乐炖鸡不错?” “嗯。”林叙白应了声,脚步放慢,等他并肩。 阳光落在两人身上,把影子拉长,交叠在一起。 空气里还残留着纸钱焚烧过的淡淡烟火气,但风一吹,便散了。 第38章 农家乐 车子七拐八绕,停在一处挂着“翠湖农家乐”招牌的大院前。 几排白墙黛瓦的平房临湖而立,湖面波光粼粼,几只水鸭悠闲游弋,空气里弥漫着水汽清新和柴火灶的烟火气。 老板娘嗓门洪亮:“哎哟两位小帅哥,吃点啥?柴火鸡?刚捞的河鱼也鲜得很!” “柴火鸡小份,铁锅炖鱼,再炒个时蔬。快点儿!”安寒知抢答。 “好嘞!放心,包你吃得舔盘子!” 老板娘乐呵呵记下,瞅瞅并肩站着的两人,一个高大冷峻,一个俊秀灵动,忍不住打趣, “哟,兄弟俩?长得都这么好,有对象没?” 安寒知刚想顺嘴说“没”,林叙白已经淡淡开口:“他有了。” 安寒知猛地扭头瞪他:“???” 林叙白只当没看见:“嗯,有我。” 老板娘一愣,随即爆笑,拍着大腿: “哎哟喂,瞧我这眼神!般配,真般配!行,安排外边坐,敞亮!” 她擦着笑出来的泪花,麻利把两人引到角落树荫下的双人小桌旁。 安寒知耳根发烫,坐下就踢了林叙白小腿一脚:“林叙白!谁是你对象?你要点脸!” 林叙白慢悠悠倒茶:“哦?穿我外套、爬我床、让我一起回老家扫墓的是谁?” “…… ”安寒知噎住,愤愤转身看湖。 美食很快上桌。 柴火鸡酱红油亮,土豆吸饱了汤汁在锅里咕嘟; 铁锅炖鱼汤色奶白,鱼肉翻滚,锅边贴着金灿灿的玉米饼; 清炒时蔬翠绿爽口。 安寒知肚子咕噜叫,抄起筷子快准狠地夹起一块连着焦脆鸡皮的鸡腿肉塞进嘴里 ——嚯!肉质软烂脱骨,酱香浓郁,带着柴火特有的镬气,烫得他舌尖发麻也舍不得吐出来,只能哈着气疯狂点头: “香!这鸡真绝了!” 林叙白没说话,目光掠过他鼓起的腮帮子和发亮的眼睛,夹起一大块肥嫩的鱼腩肉,直接放进安寒知瞬间堆满米饭的碗里。 安寒知动作一顿,瞄了眼那鱼腩,又看看林叙白,喉咙里咕哝了一声,勉为其难:“算你识货……” 他筷子伸向鱼头,夹出胶质满满的鱼眼肉往林叙白碗里杵: “喏,补脑黄金位,最适合用脑过度、需要补补数学cpu的人了。” 林叙白筷子一格挡开:“免了。你留着,补补被微积分虐惨的小脑瓜比较实用。” 说着,又顺手夹了块鸡肉丢他碗里。 安寒知:“……” 他瞅着碗里越堆越高的“山峰”,嘴角抽了抽,但肉香诱人,最终还是埋头苦干。 吃饱喝足,安寒知摸着肚子瘫在竹椅上,满足地眯眼看风景。 湖边一排钓位闯进视线,他眼睛一亮,瞬间精神:“嘿,钓鱼!比比?” 林叙白扫了眼:“你坐得住?” “瞧不起谁?”安寒知下巴一扬, “老板!租两套竿子,最好的饵!靠湖的位!” 两人选了相邻钓位。 安寒知动作麻利穿饵调漂,手腕一抖,钩子精准入窝。 “等着瞧实力碾压!” 林叙白慢悠悠挂饵,抛竿动作略显生疏。 安寒知全神贯注。很快,浮漂干脆下顿!扬竿,控鱼,一条银鳞大鲫鱼提出水面。 “漂亮!”旁人赞道。 安寒知得意晃着鱼:“看见没?实力!” 林叙白嘴角微扬,默默递上抄网。 接下来安寒知接连上鱼:大鲫鱼、鲤鱼拐子、贪吃的黄辣丁。 林叙白只收获两条小鲫鱼。 安寒知看着自己满桶活蹦乱跳的鱼获,脸上藏不住的得意, 他故意拖长调子朝林叙白的鱼桶努嘴: “哎呀,林同学,你这……塞牙缝啊?” 林叙白淡定地扫了一眼安寒知的桶:“嗯,承认你厉害。” 安寒知刚被这句直球噎住,猛然想到现实:“……操,白高兴!” 他看看自己桶里那堆鱼,又看看林叙白的,“咱俩谁都不会杀鱼做饭啊!啧,可惜了……走走。” 那点得胜的雀跃立刻瘪了下去。 两人收拾好,老板娘看着安寒知的桶,笑得更热情: “小帅哥真厉害!来,阿姨送你点自己腌的酱黄瓜,给你对象也尝尝鲜!” 返程路上,夕阳橘红的光洒满车内,放着舒缓音乐。 安寒知抱着酱黄瓜罐子,暖洋洋加上体力消耗,眼皮开始打架。 车驶入林荫道,树影斑驳,他脑袋一点一点。 车子无声滑向路肩,稳稳停住。微微一顿挫,安寒知惊醒,睡眼惺忪茫然看窗外。 “咔哒。”安全带轻响。 还没等他回神,一股熟悉的干净皂角暖意猛地笼罩下来 ——林叙白双手伸过,不容分说就把他从副驾驶捞了过去! “喂!林叙白你……” 安寒知像被踩了尾巴的猫,手脚并用地推拒。 “别动。”林叙白手臂圈紧,一手按住他后颈,声音低沉清晰, “知道你心里空。爷爷走了,难受正常。想靠就靠会儿。我在。” 怀里身体一僵,抵抗瞬间泄了气。 攥着林叙白衣角的手指细微地抖了一下,呼吸染上湿意。 林叙白不再言语,只收紧了怀抱,掌心在他后背缓慢拍抚。 夕阳将相拥的身影拉长成剪影。 安寒知倔强的脑袋终于沉了下去,整张脸用力埋进林叙白的肩窝。 那气息、沉稳的心跳、背上温和的轻拍,像无形的熨斗,一点点熨平了酸涩沉重。 时间流淌。 过了很久,久到安寒知紧绷的肩线彻底松软,身体不自知地蜷紧了些许。 一个闷闷的、带浓浓鼻音的声音,终于从那个避风港里飘出来: “……林叙白。” “嗯?” “你钓技真菜。” “嗯。”林叙白应着,“你最厉害。” 安寒知没再说话,只是将蜷在座椅和大腿之间的身体,更深更紧地往那怀抱里扎了扎。 夕阳勾勒着他舒展的眉眼和全然放松的侧脸轮廓。 安静的车厢里,只有沉稳的心跳声悠长地响着。 第39章 后续1.0 车门关上,顶层公寓的智能锁发出柔和的解锁音。 玄关感应灯刚亮,林叙白一把扣住安寒知手腕,不容拒绝地拽过来,顺势把人抵在冰凉门板上。 “操!” 后背撞上实木门板,安寒知短促的惊呼被堵了回去—— 林叙白的吻又急又凶,毫无章法,饿狼似的全凭本能。 安寒知脑子嗡的一声,下意识抵住对方胸口,掌心下是隔着t恤绷紧的胸膛, 以及……再往下…… 这混蛋!脸上瞬间充血,羞恼和一丝压不住的燥热在血管里乱窜。 他腿有点软,腰间那条手臂却像烙铁越箍越紧, 混乱间,他想起客厅里还有看不见的观众,羞耻感瞬间爆表。 安寒知猛地偏头躲开,气喘吁吁脸烫得要命:“林叙白!你狗变的?进门就啃人!” “嗯。” 林叙白坦然承认,拇指蹭过他红肿下唇,眼底是未餍足的暗火, “我的咸鱼,啃两口怎么了?” 少年有力的手臂非但不松,贴紧的身体又开始…… 林叙白低头,鼻尖蹭着他滚烫的脸颊,带着灼热气息低声问,每个字都像挠在安寒知紧绷的神经上: “知知…帮我?或者…我帮你?” 那声刻意压低、带着哑的“知知”,像道电流瞬间窜遍安寒知全身。 他浑身一僵,心脏狂跳得几乎撞出胸腔,一种被看穿掌控的慌乱席卷而来。 “帮…帮个锤子!” 安寒知用力推林叙白胸口,试图挤出点空间,眼神乱飘不敢对上那烧着火的眼睛, “撒手!老子饿了!点外卖!麻辣烫变态辣!” 他用最直接的物质需求转移这要命的尴尬。 林叙白看着怀里人红白交加、眼神乱飘的纠结样儿,眼底笑意更深。 那点炸毛的虚张声势,在他眼里可爱得致命。 他用鼻尖蹭蹭安寒知发烫的耳垂:“外卖点,麻辣烫也行。不过……” 他故意拉长调子,指腹暧昧地滑过安寒知腰侧,满意地感受对方一缩, “……得等我‘解决’完眼前这个小麻烦。” “谁、谁是小麻烦!”安寒知被他蹭得浑身过电,腰侧那下让他差点弹起来,声音都抖了, “你、你自己去厕所解决!五、五分钟够不够?!老子饿得等不起!” 他试图用嫌弃掩盖慌乱。 林叙白挑眉:“五分钟?知知,你太看不起人了。” 他凑得更近,几乎贴着安寒知的唇说话,“而且…自己哪有抱着我的咸鱼…舒服?” 最后两个字轻慢又钩人。 安寒知:“……” 大脑彻底蓝屏。 他眼睁睁看着林叙白的脸再次逼近,那熟悉的侵略气息笼罩下来。 操…躲不过了… 在唇瓣即将再被捕获的瞬间,安寒知认命闭眼,身体那点推拒力道彻底软掉,甚至无意识微微仰起头。 只有紧攥林叙白衣角、指节发白的手,暴露了内心最后挣扎…和那点隐秘期待。 林叙白看着怀里人这副“视死如归加献祭顺从”的姿态,眼底笑意和欲火一同燎原。 他的咸鱼,终于不用“兄弟论”当盾牌了。 嘴还是硬的,但身体…够诚实。 他不再满足唇齿纠缠。 滚烫的吻沿着下颌滑下 那只原本扣腰的手也开始…… “唔……”安寒知喉间溢出模糊音节,身体在林叙白强势引导下逐渐失序。 紧绷的感官被推往某个未知的方向。 当林叙白的手指探向…… 安寒知猛地吸气,身体绷紧抵住冰凉门板 林叙白抬头,深邃眸子锁住他迷蒙泛红的眼, 忽然矮身下去—— “林…林叙白!”声音破碎带颤,难以置信。 安寒知脑子里烟花炸开,空白一片,所有感知都强行汇聚到一点。 他仰着头,颈线绷出脆弱弧度,喉结急促滚动,细碎呜咽堵在喉咙。 林叙白的动作生涩却富有探索精神, 他感觉自己像浪尖小船 抵门板的后背沁出薄汗,与冰凉形成鲜明对比。 安寒知攥发丝的手越来越紧,指根泛起月白, 呼吸急促得如同鼓风箱…… 突然 “啊!” 整个人顺着门板滑落,大口喘气,眼神涣散失焦,如同被风浪冲上沙滩的鱼,只余下余波未平的悸动。 冰凉的门板,滚烫的躯体,还有那道无形的注视感,在智能锁柔和的待机光下,共同见证了少年人的互相帮助。 第40章 后续2.0 寒知瘫靠门板,胸膛剧烈起伏。 意识还在云端飘荡,每一寸皮肤都滚烫。 迟来的羞耻感猛地冲上头顶。 他一把摸出口袋里的纸巾,看也不看就朝蹲着的林叙白怼过去:“…咳,对不住啊兄弟,没绷住。” 完了完了完了!这t还能做兄弟吗? 林叙白的喉结就在眼前清晰地一滚,“咕咚”。 安寒知瞬间冻成雕像。 下一秒,他抄起旁边沙发上那团软布玩偶,劈头盖脸罩住自己。 “啧,”林叙白低笑,一把扯掉“鸵鸟面罩”,视线火辣辣焊在他脸上,拇指随意抹过嘴角:“还行。” 安寒知恨不得刨个地洞钻进去。 手腕猛地被攥住 ——林叙白不由分说抓着他还捏着纸巾的那只手,眼神烫人,理直气壮。 安寒知心跳直接飙到一百八。 他用力咬了下发颤的下唇。 嘴上喊着“兄弟互相帮助”,身体却诚实得要命 ——刚才那种脑子一片空白的滋味……实在有点让人惦记。 不管了! 安寒知借着林叙白的力道,一个笨拙的翻身 两人砰地砸进厚地毯里。 他挂着一副“要死就死”的壮烈表情,伸手就去 “干嘛?”林叙白挑眉,看着眼前这只奶凶却连卡扣都解不利索的笨猫,明知故问,语气里全是纵容的笑意。 “就……”安寒知脸上火烧火燎,索性眼睛一闭心一横: “干你刚才对我干的事!” 靠,不就是……那啥吗!老子怕过谁? “省省。”林叙白心里软得像,嘴上却梆硬。 他一把攥住安寒知瞎忙活的爪子,滚烫的手指在他手背上缓缓蹭了蹭: “别紧张,”林叙白声音又低又哑,像带钩子,“…就当解锁个新成就。” 林叙白猛地收紧环在他腰上的胳膊,下巴重重抵上他发顶,长长吐出一口气。 滚烫的呼吸毫不客气地喷在安寒知额角耳侧。 “亲我。”林叙白喉结滑动,嘴唇擦过他同样滚烫的嘴角,声音哑得几乎听不清。 安寒知脑子还懵着,身体已经凑了过去。 唇瓣贴上的瞬间,他笨拙地蹭了蹭,与其说是吻,更像安抚性的触碰。 面对喜欢的人,林叙白的情绪像被点燃的火药桶—— 空气骤然安静下来,只剩下两个人像风箱一样扯着气。 安寒知顶着张麻木脸。 然后一骨碌爬起来,手忙脚乱提好裤子。 “我去……厕所。” 丢下这句干巴巴的话,他脚下拌蒜,同手同脚地冲进浴室,背影活像被鬼追。 地毯上,林叙白四仰八叉地躺着,胸口剧烈起伏,望着天花板勾了勾嘴角。 他无声地笑开,舔了下有点干的嘴唇:妈的,这波不亏。 浴室立刻传来哗啦啦的水声,紧接着是毛巾狠狠摔在洗手台上的闷响。 第41章 号回学校 黑色suv滑入凌云斋a栋楼下的停车位,引擎熄灭,车厢内陷入短暂的沉默。 安寒知瘫在副驾,浑身骨头缝里都透着股被拆过重组的酸软。 他歪头瞅着旁边气定神闲拔钥匙的林叙白,眼神幽幽怨怨:“喂,资本家。” “嗯?”林叙白侧头,眉梢微挑,一副“请开始你的表演”的表情。 “回学校了……这‘售后’怎么办?” 安寒知手指烦躁地抠着安全带扣, “论坛那帮显微镜成精的,我腰酸腿软地爬下车,再被你拎着上楼,信不信下午热帖标题就是《606限定七日游体验报告:体力透支与甜蜜负担》?” 他越想越头皮发麻,仿佛已经看到了满屏的“叙知cp七天七夜”、“安同学走路姿势分析”、“林学霸精力值深不可测”之类的腥风血雨。 林叙白嗤笑一声,解开安全带,倾身过来,指尖不轻不重地捏了下安寒知紧绷的脸颊肉: “咸鱼翻身了,知道怕了?当初爬我床、穿我外套的时候,不是挺理直气壮?” “那能一样吗!”安寒知炸毛,拍开他的手, “之前是……是战略性取暖!现在……现在……” 他卡壳了,脸有点热。 总不能说之前是薅能量或者怕鬼? “现在是合法享受‘专属暖炉’?” 林叙白替他接上,嘴角噙着欠揍的笑,“放心,我的咸鱼。怎么处理,我有数。” 他推门下车,绕到副驾这边,拉开车门,手伸进去: “下来,咸鱼翻身也得自己走两步,我抱你上楼,影响更不好。” 安寒知愤愤瞪他一眼,还是拽着他伸过来的手借力下了车。 脚一沾地,腰腿的酸软感让他“嘶”了一声,差点没站稳,下意识就抓紧了林叙白的胳膊。 林叙白顺势揽住他肩膀,半扶半抱地带着他往宿舍楼走。 “你倒是说说,什么方案?”安寒知压着声音问,心里七上八下。 “方案?”林叙白脚步不停,语气淡然, “不承认,不否认,不主动,但——谁舞到我面前,别怪我不客气。” “就这样?”安寒知瞪眼,“这不是等于默认吗?” “默认怎么了?”林叙白睨他一眼,“我的人,我需要向谁报备?” 这理直气壮的宣告让安寒知心脏漏跳一拍,嘴上却犟: “谁是你的人!……行行行,你牛你说了算。” 他认命地被半搂着往前走,心里嘀咕:这狗东西,护食护得还挺霸道。 606的门刚被林叙白用指纹打开,安寒知就迫不及待地把自己摔进了沙发里,发出解脱的呻吟。 林叙白则放下行李,顺手打开了手机。 果然,都不用特意去翻论坛,手机通知栏就弹出了几条消息提示,来自一个名为“计院猹猹吃瓜群(禁外传)”的群聊。 点开一看,正是几张抓拍 ——两人刚从车上下来的瞬间: 安寒知龇牙咧嘴地被林叙白扶着,林叙白手臂占有欲十足地圈着他肩膀。 配文极其醒目: 【前线速报!606夫夫蜜月归来!安同学步伐虚浮疑似腰肌劳损,林学霸贴身搀扶男友力ax!七天七夜战况激烈可见一斑!(图1)(图2)】 底下跟了一串“卧槽”、“刺激”、“安宝这小腰”、“林神牛逼”、“求细节!”、“七天!林神这体力是碳基生物吗?”的疯狂刷屏。 安寒知眼尖,瞥见了屏幕上的照片和群名,气得抄起手边一个软乎乎的章鱼玩偶,精准地砸向林叙白的后背: “林叙白!你看!我就说!这帮人比鬼还难缠!资本家快想办法!我的清白啊!” 林叙白被砸中,不痛不痒。他捡起掉在地上的章鱼玩偶,拍了拍灰,走到沙发边,居高临下地看着气鼓鼓的安寒知。 “急什么。”他语气平淡,拿出自己那部装着学习强国、计协工作群和各种编程工具的“正经”手机,解锁屏幕。 安寒知狐疑地看着他,只见林叙白手指在屏幕上快速操作了几下,然后递到他面前。 屏幕上是林叙白个人校园论坛账号的发布界面。内容简洁有力: 【置顶声明】 【图片】(一张林叙白手机相册里挑选的、两人在乡下湖边并肩看夕阳的背影合照,氛围安静温馨) 1 个人隐私,谢绝过度关注与讨论。 2 论坛内部分涉及本人及室友安寒知 的不实揣测及侵犯隐私照片(如偷拍肢体接触、宿舍生活细节等),请发布者24小时内自行删除。 3 若逾期未删,本人将依据校规及《民法典》第一千零一十九条(肖像权及隐私权保护)向校方及平台提起申诉,要求强制删除并保留追究相关责任的权利。 4 学习生活不易,请多关注自身。感谢理解。 安寒知看得目瞪口呆。 这招……够狠!够直接!够林叙白! “你…你什么时候拍的这张照片?”他指着那张夕阳背影。 “在乡下湖边,你犯困的时候。” 林叙白收起手机,语气理所当然,“ 好看,就存了。现在正好当辟谣…哦不,是‘要求尊重隐私’的配图。” 他顿了顿,补充道:“不发亲密照,不官宣关系,但用合照表明态度,用法律条款施压。 这叫精准打击,效率优先。 比在论坛跟人扯皮‘我们只是好兄弟’有用一万倍。” 安寒知不得不服。 这确实是林叙白的风格:目标明确,手段高效,直击要害。 不发疯,不卖惨,就用最硬的道理砸你脸上。 那声明里“室友”的称呼更是精髓,既没否认关系,又没留下“官宣”的话柄,还强调了“隐私”这个无可辩驳的点。 效果立竿见影。 不到半小时,安寒知再刷论坛,果然发现之前几个热帖和带偷拍照片的帖子都显示【帖子已被作者删除】。 首页飘着的只剩下一些正常的学习交流、活动通知和二手交易贴。 虽然“叙知cp”的标签还在一些帖子里被悄悄提及,但尺度明显收敛,带具体偷拍细节和过度yy的帖子几乎绝迹。 “卧槽……真管用?”安寒知刷新着页面,有点不敢置信。 资本家的铁拳这么好使? 林叙白把那个章鱼玩偶塞回他怀里,语气带着点小得意: “校规和民法典,比任何口水战都好用。 学生会那帮人精,还有论坛管理员,没人想惹这种麻烦。” 他走到自己书桌前打开电脑,手机随意放在桌上充电。 屏幕亮起,锁屏界面一闪而过——是刚才那张夕阳背影合照的高清版。 安寒知抱着玩偶,嘴角偷偷往上翘了翘。 这闷骚!嘴上说着“辟谣”、“隐私”,手机桌面倒换得挺快! 就在这时,林叙白那部“不正经”的手机屏幕也亮了,是那个“计院猹猹吃瓜群(禁外传)”的新消息提醒。 安寒知好奇地凑过去瞟了一眼。 只见群里风向已经变了: 【管理员】:“散了散了!正主发话了!删帖删帖!小心律师函警告!” 【群友a】:“林神好刚!直接法律武器!惹不起惹不起!” 【群友b】:“背影杀我!好配!虽然删帖了但我磕到了!默默存图!” 【群友c】:“【图片】(一张安寒知在篮球场逆风翻盘后,被林叙白揉头搂肩摇,笑得眼睛弯弯的高糊抓拍)呜呜呜安宝这个笑!林神手机桌面是不是这张?” 【群友d】:“群友c 姐妹勇!这图还敢发?小心被林神精准爆破!” …… 林叙白似乎没看群,径直点开了相册。 安寒知眼尖地看到他飞快地划过几个加密相册的缩略图,其中一个封面赫然就是群友c提到的那张篮球场揉头照! 还有一个相册封面似乎是昨晚……安寒知猛地扭开头,耳根发热。 这狗东西!果然在偷偷收集! 林叙白仿佛察觉到他的视线,锁上手机屏幕,若无其事地打开电脑开始敲代码,只留下一句: “论坛干净了,某些小群爱怎么磕怎么磕,只要别舞到眼前,别发不该发的图,随他们去。” 安寒知抱着玩偶窝在沙发里,看着林叙白专注编程的侧脸,窗外阳光正好。。 他戳了戳怀里的章鱼玩偶,小声嘀咕: “行…算你解决得还行。资本家,晚上请我喝奶茶,芋泥波波双份糖加冰,安抚我受惊的小心灵。” 林叙白头也没回,键盘敲击声清脆:“嗯。记账上,回头‘肉偿’。” 安寒知:“……滚!” 第42章 吾道不孤 十月下旬,数学建模竞赛省赛结果出炉——林叙白带队斩获省一,拿到了国赛门票。 虽然论文终稿早已提交,但为冲刺更高荣誉,他和组员又一头扎进机房: 反复打磨答辩材料、核对模型数据、把那堆枯燥的波动曲线换成炫酷的动态仿真 ——忙得脚不沾地。 省赛的硝烟还没散尽,新的挑战已经拍马赶到。 蓝桥杯报名窗口刚开,林叙白鼠标一点就秒点了单人赛名额; 软件设计师中级认证也逼近眼前。 因此林某人的日程表塞得比他写代码时的硬盘还满:不是泡在机房熬鹰敲代码,就是图书馆啃文献。 想见他?比网卡时抢流畅ip还难。 他和安寒知约食堂饭,都得卡点打游击。 后半程基本是林叙白风卷残云,安寒知捧着饭盒在旁边当监工兼任毒舌弹幕。 安寒知这边则“清闲”得多 ——他领了个计协“diy网线,小白入门第一步”活动的差事,负责写宣传文案和活动海报。 计协宣传部部长期期艾艾:“安哥,你字儿写得绝,文采肯定也不差,帮帮忙嘛……” 安寒知当时就想翻白眼:真当我是万能工具人? 但看着对方可怜巴巴的眼神,算了,反正也简单。 傍晚,林叙白要去机房开组会,安寒知揣着林叙白塞给他的小零食,晃晃悠悠去了林叙白在计协办公室的“专座” ——角落里一张堆满参考书和草稿纸、自带“生人勿扰”气场的桌子。 空旷的办公室只有他一个,夕阳的余晖透过窗户,在地板上拉出长长的光影。 安寒知啃着面包,对着电脑噼里啪啦: 【标题:手残也能起飞!一根网线连天下,零基础变技术咖!】 【正文:羡慕大佬调代码如弹琴?先来搞定你桌下那团乱麻!计协手把手教学,五分钟做出标准网线!工具材料全包,做完成品带回家!从此网络小白是路人!】 他自己看了都乐,完美抓住了“薅羊毛”+“菜鸟逆袭”的爽点。 突然,一股凉意毫无预兆地从后颈蔓延开。 不是空调风那种物理凉,是一种粘稠的、仿佛带着湿气的阴冷感。 安寒知嚼薯片的动作僵住了,头皮瞬间发麻。 又来了? 安寒知僵着脖子,小心翼翼地一点点转动眼珠。 余光扫向办公室最阴暗的角落——存放旧服务器机柜和废弃文件的区域。 一个半透明的身影,正伫立在一排布满灰尘的旧书柜前。 那不是学生。 那是一位穿着洗得发白、打着补丁的长衫,身形瘦削、留着旧式发髻的老者模样。 他的脸上刻满风霜,眼神空洞而迷茫,却又带着一种近乎虔诚的渴望。 他的“手”小心翼翼地在虚空中抚摸、翻动一本根本不存在的、摊开的书页,干裂的嘴唇无声地开合,反复念着几个字: “新学……新学……电……线……通了么?” 声音轻得像叹息,带着深深的无力与困惑。 他似乎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对安寒知的存在毫无所觉。 安寒知心头巨震:第一,这都多少年了,鬼魂竟然还在? 第二,他竟然会说话?这跟之前那些只会循环的“背景板”完全不同! 「扫描完毕:目标能量体推测为学校初创期(约20世纪20年代末)未能赴校学习的学子。核心执念(推测):‘触碰到’那份代表新知识与文明连接的‘线’,帮他理解如何连接远方。」 「特殊提示:该灵体执念强度极高且极为纯粹,其核心意识因‘求知’执念高度凝结,突破常规残影模式,保留了微弱的信息接收能力及基础情感反馈。此状态极其罕见!宿主有阴阳眼可进行双向沟通。」 「强烈建议宿主尝试沟通并协助完成其执念。理由:完成执念,或可获取【功德点】。 【功德点】为本联盟‘硬通货’,永久保存,永不贬值,可用于兑换特殊物品或抵消部分世界规则反噬! 当前环境安全,宿主有充分时间实施。推测完成方法:需让该灵体‘理解’现代信息连接方式(如网线、无线网络),并象征性‘完成’一次连接动作。」 “【功德点】?硬通货?永不贬值?!” 安寒知眼睛瞬间亮了! 而且帮这样一位错过梦想的前辈“圆梦”,他心里也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使命感。 说干就干! 安寒知立刻在计协储物柜里翻找。 他没找网线钳和水晶头,而是找到了一小段废弃的、两端接口完好的超五类网线样品,通体黑色,更像一条承载信息的“绳索”。 他又翻出一部淘汰的旧手机(屏幕还能亮),和一支铅笔、一张白纸。 他拿着这些东西,走到虚影旁边。 “老先生?” 安寒知尽量让声音温和清晰, “打扰了。您……是不是在找一种能传信息的‘线’?它现在叫‘网线’。” 他轻轻晃了晃手中的黑色线缆,用简单语言解释, “用这种线,能把文字、声音、图像,从这里,” 他指了指网线一端,“送到很远很远的地方的另一头,” 他指了指另一端,“一眨眼的功夫就到了。” 那空洞的身影猛地一顿! 瞬间“飘”到安寒知身边,空洞的眼睛死死盯着他手中的网线,嘴唇剧烈颤动: “线……知识……通了么……?” “通了,早就通了!” 安寒知用力点头,把网线小心放在他面前的空地上。 然后拿起旧手机,开机,屏幕亮起微光。 “不过啊,老先生,现在有比有线更好的东西!您看这个,” 他把手机屏幕朝向虚影, “这叫手机,它不需要线。像您说的‘无线电’一样,隔空就能传音讯、传文字、传图画。比有线还快得多。” 他点开微信,找到一个群聊,里面有文字、语音消息,还有一个小视频。 手机屏幕的光照亮了昏暗角落。 虚影的视线被牢牢吸引在屏幕上,那微弱的能量波动变得剧烈,干枯的“手指”几乎要触碰到跳跃的信息。 但手机是实物,他无法触摸。 安寒知放下手机,拿起铅笔和白纸:“我给您画个图,简单说说。” 他飞快在纸上画了两个歪歪扭扭的方形(代表两地),在两个方形之间画了一条波浪线(代表无线信号),又在旁边画了一条直直的线(代表网线)。 “您看,无论是这种无形的‘波’,”他指着波浪线,“还是这种有形的‘线’,” 他指着直直的线,“都能把两边连起来,让信息跑过去。 就像……就像您当年想知道的那些新学问,现在能通过它们,让天南地北的人一起学。” 安寒知把画好的纸推到虚影面前,又把那截网线放在纸的旁边: “老先生,麻烦您……帮我把这两个地方……” 他指着纸上两个方框, “画个‘线’连起来?就用这根网线当作样子?这样,这‘连接’就算成了!” 虚影剧烈颤抖,缓缓俯下身,目光在画纸和网线间反复逡巡。安寒知屏息凝神。 几秒钟后—— 那截安寒知放在地上的、完好的、闲置的网线一端水晶头接口处,突然亮起了一小点极其微弱、几乎肉眼难辨的绿色荧光。 如同网卡接通信号时的指示灯, 虽然只有短短一瞬,但清晰可见。 成功了,他“理解”了,并象征性地“完成”了连接! 也就在这一刻,虚影那空洞迷茫的眼神,骤然焕发出难以置信的光彩! 他干裂的嘴唇弯成释然而欣慰的弧度,用尽最后力量,清晰地说: “……吾道……不孤!后世……通达!……吾心……安矣……” 话音落下,那枯槁但散发喜悦光芒的身影,如同阳光下消融的晨露,带着满足的微笑,渐渐淡去,化为空气中点点微不可见的光尘,彻底消散。 空气中那股沉积多年的阴冷郁气也随之荡然无存。 安寒知怔怔望着消散的光点,心头被重重撞击,酸涩又温暖,眼眶控制不住地湿润。 耳边仿佛还回响着那句穿越时空的“吾道不孤”。 他低头看着地上那段普通的网线,那个亮过一次绿芒的接口,心中激荡难平。 这根网线在苏先生眼里,连接的不是设备,而是一个他终于看清的光明未来。 「检测到高度纯净能量【功德点】+1!」 安寒知深吸一口气,回到电脑前。 屏幕上还停留着那句“从此告别网络小白”。 他默默删掉,手指在键盘上重新敲击: 【……从最初的铜线电报,到如今的光纤与无线,连接,始终是人类探索未知、传递智慧的火种。计协教你从入门到精通,不仅学会连接设备,更是传承那份对知识最纯粹的渴望与连接世界的梦想……】 办公室门外传来熟悉的脚步声,是林叙白来了。 安寒知迅速抹了下眼角,挺直腰板,脸上挂起熟悉的咸鱼表情。 门开了。 “稿子写完了?”林叙白扫了一眼屏幕,目光锐利地落在安寒知脸上, “眼睛怎么有点红?哭了?” “胡说!刚吃辣条呛着了。辣得直冒眼泪!” 安寒知理直气壮, “稿子?写好了!高端大气上档次,保证让diy网线活动升华成人类文明连接史!” 他点击保存,语气轻松,心底却装着一段无人知晓的、沉甸甸的温暖与【功德点】。 林叙白狐疑地看了他一眼,又瞥了瞥那个阴暗的角落,最终没说什么:“嗯,走,吃饭。” 第43章 摸腹肌 十一月的尾巴卷着初冬凉气钻进来,606宿舍却弥漫着一种尘埃落定的松弛感。 林叙白的国赛一等奖证书和软件设计师证都已到手,妥妥当当。 书桌旁,刚冲完澡的林叙白长腿搭着矮凳,指尖捏着几张红圈密布的试卷—— 安寒知新鲜出炉的四级模拟卷。 他就松松垮垮套了条灰色运动裤,光着上身,水珠都没擦干。 “安半仙,”林叙白指尖敲敲卷子,戏谑挑眉, “你这听力,选c的命中率稳过掷骰子。” 安寒知在懒人沙发里瘫成章鱼,正有一下没一下戳着抱枕触手,闻言白眼一翻: “资本家!压榨完你的比赛证书,又来压榨我脑细胞? 四级是12月的事,这才11月底,急什么急?” “就因为是12月考,11月底才正合适抢救。” 林叙白起身,两步走到沙发边,直接俯身把卷子怼到咸鱼眼前,阴影笼罩下来, “距离考试还有大半个月。 每天一小时特训,听力阅读翻译轮着来。单词每天打卡50个,我抽查。” “50个?!”安寒知差点弹起来,“林叙白!这合法吗?微积分都没这么惨无人道!” “微积分你还能靠我,四级得你自己过。” 林叙白不为所动,直接把卷子塞他怀里,“起来洗澡去,洗完回来收拾你的阅读题。” 他目光扫过安寒知被暖气熏红的脸,声音微妙地柔和了一线,“快点儿……弄完有‘奖励’。” “奖励?”安寒知狐疑地眯起眼,“奶茶?烧烤?还是……又想搞什么‘互助项目’?资本家,糖衣炮弹腐蚀不了我!” 身体却跟钉在沙发上似的,慢吞吞没动弹。 林叙白嘴角一勾,没解释,直接用脚尖不轻不重踢了他小腿外侧一下: “废什么话,赶紧的。”理所当然的口吻。 安寒知腹诽着“肯定没好事”,总算慢吞吞爬起来,拖着步子蹭进浴室。 温热水流总算冲掉一身懒散。 安寒知磨磨蹭蹭洗了个舒服澡,浴室里水汽蒸腾,混着沐浴露的奶甜椰香。 换上干爽t恤短裤,他拉开门,带着一身温热水汽和清爽香味走出来,习惯性抬头找人,准备迎接阅读“酷刑”。 目光触及书桌旁景象,擦头发的动作瞬间僵住。 林叙白没动,还是那副没骨头样儿懒洋洋靠着椅背,大片光裸的上身正对着浴室门,雄性荷尔蒙简直是,地图炮级别的无差别攻击武器。 让安寒知头皮嗡地炸开的是 ——林叙白身体周围,赫然悬浮着三个半透明、穿着不同年代衣服的女鬼。 一个穿着老式白旗袍,一个顶着爆炸头喇叭裤,还有个更现代的穿运动服。 她们呈半包围状,伸出的“手”距离他皮肤顶多十公分,却像撞上了一堵无形铜墙铁壁! “砰!”一股柔和却强悍的力量猛地将她们弹开。 鬼影剧烈闪烁模糊,爆炸头那位甚至被弹得原地打了个漂亮转体。 靠近—被弹开—再靠近……她们锲而不舍地重复,像一出荒诞又无声的悲壮默剧。 林叙白对此浑然不觉。 他甚至懒洋洋抬了下巴,冲着僵成石膏像的安寒知挑眉: “舍得出来了?看什么那么入神?” 他莫名其妙顺着安寒知惊骇的视线低头瞅瞅自己壁垒分明的腹肌, “……帅得让你脑子停机了?” 那点小得意几乎要溢出来。 他完全不知道正被一群跨时空“色鬼”徒劳地“腹肌朝圣”。 安寒知:“……” 他维持着擦头的姿势,嘴巴微张,魂儿差点震飞一半。 前一秒还在为英语犯愁,下一秒眼前就上演了“606灵异见闻录”终极现场版。 卧槽!!! 女鬼,还组团!目标……腹肌?林叙白你是什么人间磁铁? 等等……这物理弹飞特效……是林的阳气护盾?牛逼,这防护等级钛合金打底啊!连鬼爪子都近不了身! 噗……喇叭裤大姐又被弹得转圈了,表情都快裂了! 救命……这画面分裂得太离谱,前面是男菩萨出浴展示,后面是女鬼攻防默片!我的眼睛和笑点要内战了! 内心弹幕井喷。 他死盯着被弹开又凑上去的女鬼,再看看林叙白那副“老子浑然不觉老子最帅”的拽样, 强烈的荒诞感涌上来,憋笑憋得脸颊肌肉疯狂抽搐,肠子都快打结了。 林叙白被他直勾勾的眼神弄得更困惑,再次低头确认自己:“……看呆了?” 这句臭屁的问话彻底点炸了火药桶。 “噗——哈哈哈…呃咳咳咳…” 安寒知猛地爆发出惊天动地的大笑,整个人弯下腰撑着门框,笑得浑身乱颤,呛咳着挤出泪花, “没…哈哈…没啥…林叙白…你这魅力真是…绝了,牛逼大了!” 他喘着粗气指向林叙白的腹肌, “……博物馆‘老古董’看了都得馋哭,想摸又摸不到!急死她们了!哈哈…” 他把“老古董”、“摸不着”、“急死”几个词咬得特别重,眼神疯狂暗示那些还在徒劳尝试的女鬼。 林叙白被这通神经质发言弄得有点不爽,但“身材好”“魅力爆棚”的核心意思倒是精准接收了。 再看安寒知笑得满脸通红、眼睛亮得出奇的样子,那点不爽瞬间被“咸鱼又在发疯式夸我”的念头覆盖。 他哼了一声,猛地伸手,一把将还在闷笑的家伙拽入怀中,手臂箍得死紧。 “笑得像个瓜娃子。” 他低头,温热气息喷在安寒知汗湿的耳廓, “知道我好就行。所以……” 他另一只手毫不客气地隔着t恤在安寒知腰侧捏了一把, “……我这儿,只给眼前这个笑点歪到天边的傻子碰。别人?门缝都没有。” 安寒知被他强行按在怀里,腰间被捏得又痒又麻。 虽然看不见了,但脑子里自动补全女鬼在外面无声愤怒蹦跶的画面,强烈的分裂感让他再次破功,整张脸猛地埋进林叙白颈窝,肩膀抖得像开了震动模式,闷笑出声。 这喜剧效果真绝了。 “林叙白…”安寒知闷闷的声音都在抖,“你真是…绝了…哈哈哈…” 林叙白被他笑得无奈,又被他主动贴近的依赖姿态取悦。 他收紧手臂,下巴蹭蹭安寒知发顶:“行了,笑够没? 说好的‘奖励’……要吗?” 安寒知身体一僵,笑声骤停。 虽然她们碰不着……但现场直播啊。 ……不管了,阳气护罩钛合金认证! 林叙白,你可千万说到做到,只给老子摸。 安寒知猛地抬头撞上林叙白灼热的视线,一把攥紧对方手腕,力道不小,声音故意拔高掩饰心虚: “谁怂谁孙子,走!要要要!不过林老师!” 他话锋一转,“辅导费得特殊结算,我明早要吃豆浆油条!” 林叙白被他生拉硬拽,瞧着他明明慌得指尖发白还强撑镇定的样子,眼底笑意更深。 大手一翻反扣住他的手,十指交握,姿态是惯有的理所当然。 第44章 傻笑 十一月的尾巴彻底溜走, 606宿舍的氛围也悄然转变。 林叙白书桌上的编程书籍暂时让位给了厚厚的《四级真题详解》和《高频词汇乱序版》。 属于安寒知的“四级特训地狱”,在林团支书的铁腕统治下,正式拉开了帷幕。 林叙白的声音在清晨七点半准时响起,如同催命符, “abundant,abundant,形容词,丰富的、充裕的。跟读。” 安寒知顶着一头乱糟糟的卷毛,裹着毛毯缩在书桌前,眼神放空,嘴里机械地跟着嘟囔: “啊-帮-蛋特……丰富的……蛋……” “重音在第一个音节!a-bun-dant!” 林叙白用笔敲了敲桌面,目光锐利如鹰,“还有,别老想着蛋!想想你的零食库存是不是很abundant?” 安寒知:“……” 资本家就是资本家,连单词联想都要压榨剩余价值! 每天雷打不动的一小时特训,成了安寒知新的噩梦。 听力磨耳朵磨得他怀疑人生,阅读长难句看得他眼冒金星,翻译更是让他恨不得把中文回炉重造。 最痛苦的是单词打卡——每天50个! 林叙白抽查起来那叫一个心狠手辣,错一个抄十遍,毫不手软。 “林叙白!你是不是对我咸鱼的本质有什么误解?” 安寒知第n次趴在桌上哀嚎,“50个单词!你是想让我大脑cpu直接烧掉吗?” 林叙白眼皮都没抬,慢条斯理地翻着词汇书: “烧掉重启更快。微积分你都能啃下来,几个单词而已。 想想考过了,食堂的糖醋小排是不是更abundant了?” 他精准地戳中咸鱼的软肋。 安寒知:“……算你狠。” 为了小排,拼了! 然而,伴随着特训的深入,安寒知的“怪”症升级了。 起初只是抽查单词时偶尔眼神飘忽,瞄向窗外 ——那里有个穿着旧工装、在虚空中执着“修剪”空气枝条的园丁灵体。 林叙白敲敲桌子,咸鱼就回魂了,只当他是学得灵魂出窍。 但这天上午,《毛概》大课。 阶梯教室里人头攒动,讲台上的老师正声情并茂地阐述“事物的否定之否定规律”。 底下众生相:有人笔走龙蛇,疯狂记笔记; 有人眼神迷离,灵魂大概已经飘到了寒假温暖的被窝里。 林叙白坐在安寒知旁边,一如既往地认真,笔记本上字迹工整。 安寒知面前摊着《毛概》教材,坐姿端正,眼神似乎也聚焦在讲台上,堪称模范学生。 可惜,他的目光实际上早已穿透了前排同学的后脑勺,精准地锁定了讲台前方那片略显空旷的地面。 又来了。 那里,一个穿着灰色中山装、戴着厚厚眼镜、头发花白的老教授灵体,正背对着学生,对着空无一物的黑板,极其认真地、一下一下地做着“擦黑板”的动作。 他擦得一丝不苟,动作标准得如同教科书,仿佛那块“空气黑板”上写满了重要的公式。 擦完,他还习惯性地推了推鼻梁上厚重的眼镜,对着“干净”的黑板,露出了一个欣慰又满足的笑容。 这画面……反差萌得太致命了! 尤其是老教授那副“我擦干净了我骄傲”的认真表情,与他面前那块“纯净无暇”的空气形成的巨大反差,像一颗精准投入安寒知笑穴的炸弹。 “噗——咳咳!咳咳咳!” 安寒知一个没憋住,巨大的笑意瞬间冲垮了喉咙的堤坝。 他猛地用手死死捂住嘴,肩膀剧烈地抖动,脸憋成了酱紫色,生理性的眼泪不受控制地飙出眼眶,气管被呛得火辣辣地疼。 林叙白反应极快,瞬间拧开保温杯递到他嘴边,温热的水汽扑面而来。 讲台上的老师也停下了慷慨激昂的论述,关切地望向咳嗽源: “后排那位穿灰色毛衣的同学?没事?是不是暖气太干,嗓子不舒服了?” 安寒知咳得惊天动地,一边疯狂摆手,一边艰难地从指缝里挤出破碎的声音: “没…没事老师…咳咳…真…真没事…就…就是突然…咳咳…嗓子有点痒…” 声音嘶哑,带着浓重的鼻音和掩饰不住的窘迫,成功地将一场可能的“课堂社死二度游”控制在了小范围的尴尬气泡里。 老师见状,理解地点点头:“没事就好,多喝点温水润润。我们继续。” 目光重新回到讲义上。 周围同学好奇或关切的目光也很快移开,教室恢复了平静。 危机似乎暂时解除…… 林叙白看着安寒知咳得通红的耳根、布满生理性泪水的眼角和那副恨不得钻地缝的窘迫模样,眉头锁得更紧了。 这家伙最近到底怎么回事? 下课的铃声如同天籁。安寒知像屁股装了弹簧,火速收拾书包,准备实施“战略性撤退”。 一只骨节分明的手却更快地扣住了他的手腕,力道不重,但带着不容挣脱的意味。 “解释一下?”林叙白的声音压低了,目光锐利地锁定安寒知闪烁的眼神, “嗓子痒?还痒得撕心裂肺、眼泪汪汪?安寒知,你这‘痒’来得挺有节奏感啊?” 安寒知眼神飘忽得像断了线的风筝,大脑cpu疯狂超频运转: “呃……那个……天气干…对!太干了!这破暖气…咳咳…吸进去都是灰…再加上…嗯…可能昨天吃的变态辣鱿鱼须后劲儿上来了…” 他试图甩锅给环境和食物。 “呵。”林叙白发出一声短促的冷笑,显然对这个敷衍的解释一个字都不信。 他正欲进一步“严刑逼供”,一个声音插了进来。 班长周明宇抱着笔记本匆匆走过来: “林叙白!班主任紧急召唤,去趟办公室,‘冬日暖阳’班级团建方案细节要最后敲定,就等你了!” “马上。”林叙白应了一声,目光却依然钉在安寒知脸上,带着“这事没完”的强烈信号。 他松开手,警告性地用指尖点了点安寒知的额头: “等我回来。好好想想,怎么编…哦不,是‘解释’得更合理点。” 看着林叙白被班长拉走的背影,安寒知长长地、无声地吐出一口浊气,后背都沁出了一层冷汗。 第45章 告知1.0 安寒知心里稳得一批,脸上却浮夸地拍了拍胸口。 刻意环顾四周,讲台前的老教授灵体已悄然消散,仿佛从未出现过。 他对着林叙白离开的方向龇牙: “说好的陪我去补卡呢?男人的嘴,骗人的鬼!” 回程路过图书馆,他随意一瞥,一个穿着褪色藏蓝工服、头发稀疏的老大爷灵体, 正推着辆同样半透明的、随时要散架的旧图书车,在阅览区光洁的地面上反复碾着一片无形的“污渍”! 老大爷眉头死锁,每一次推刮都带着股不达目的不罢休的狠劲儿。 安寒知:“……” 这卷得没边儿了?死后还得kpi考核? 他果断掏出手机,假装刷信息,眉头却条件反射般皱紧,嘴角不受控地抽搐了一下, 而后脚步略显仓促地加快,仿佛被什么无形的压力驱赶着逃离现场。 想到丢失的校园卡,安寒知叹了口气,认命地朝校园西区走去 ——那个开学只踏足过一次的“遥远国度”。 深秋的西区比宿舍区冷清太多,高大梧桐落叶铺满小径,踩上去沙沙响。 风卷着枯叶打着旋儿,透着一股宿舍区没有的萧索。 安寒知裹紧外套,总觉得这儿阴气都重几分。 但一路无事, 推开师生服务大厅厚重的玻璃门,暖气扑面而来。 大厅人不多,安寒知直奔角落“卡务中心”。 排队没等两分钟,眼神无聊乱瞟的他,动作猛地顿住—— 大厅侧面落地玻璃墙外的长椅上,坐着一个穿他们学校校服、扎低马尾的女生。 她背脊挺得僵直,像个守城的哨兵钉在长椅一端。 紧张感几乎穿透玻璃: 她膝盖上堆着一座小山般的文件和票据,布满细小皱纹的手指正神经质地、近乎粗暴地翻检着,几张打印纸被粗暴地甩落在地也浑然不觉。 她的视线死死粘在手里的纸张上,只飞快扫几秒,便如触电般猛地抬头, 目光探照灯似的扫向服务大厅门口,嘴唇无声地高速翕动,快得只剩一片虚影。 额角渗出的细密汗珠,在透过玻璃窗的微薄阳光折射下,竟有种诡异的真实感。 这动作形成一个令人窒息的循环: 神经质地翻看——焦虑的清点票据,文件和现金——猛然抬头望向服务大厅门口——嘴唇无声疾速翕动。 周而复始,仿佛被困在一个只有她自己能听见回声的焦虑地狱里。 这时,系统提示音适时响起: 「扫描完毕近五年入学的学生。行为模式:集中焦虑在特定地点的事务性环节(与金融、保障、申请强相关); 核心执念(推测):生前未完成的、为特定依赖对象(直系亲属-母亲?)处理重要财务\/保障事宜 推测完成方法:需让该灵体‘感知’到其牵挂款项已成功被母亲接收使用。」 安寒知心里“咯噔”一下。 系统提示的唇语片段: ‘妈’、‘密码’、‘材料’、‘报销’、‘别累’、‘药’、‘要快’… 她……是在操心自己死了以后,她妈怎么办?药钱?报销款? “同学?到你了!”窗口里的工作人员不耐烦地喊了两声。 安寒知猛地回神,略显僵硬地递过身份证,一系列流程走得飞快,像是要逃离什么。 攥着带有芯片余温的卡,他几乎是撞开玻璃门冲出去。 初冬的寒风刀般刮过脸颊。 脚步顿住,他不由自主回头看。 隔着双层玻璃,那个清瘦苍白的身影,依然固执地在冰冷长椅上翻弄那座“文件山”。 每一次低头,每一次慌乱捋回鬓角发丝,每一次带着惊惶与微小期望投向大门的徒劳目光……… 都在无声地呐喊: ‘妈……密码……别忘了密码……’ ‘妈……材料…材料都在这里……别丢了……别弄错了……’ ‘妈……钱…别舍不得……’ ‘妈……别累着自己……等我……等我办好…… 冷风灌进领口,吹得安寒知猛地一激灵。 他用力揉了揉发僵的鼻梁,对着冷空气磨了磨牙:“…操。” 这破功德点,不赚白不赚! 干了! 拉资本家下水一起干! 他裹紧外套,几乎是撒丫子往宿舍狂奔。 冷风呼呼灌进领口,把他脑子里那些弯弯绕绕全吹飞了,只剩下长椅上那个凝固的、无声呐喊的身影,和一个砸在灵魂上的大字 ——钱! 第46章 告知2.0 【宿主确认兑换‘低级阴阳眼’?】 系统冷冰冰的电子音响起。 “废话,不然我跟你这儿演内心戏呢?” 安寒知没好气,“40积分啊!我肝一个世界才多少!” 【林叙白看不看得见鬼,对宿主影响很大?】 安寒知换了个舒服姿势,掰着指头算计: “第一,省事儿,甩锅大法好!” 他竖起一根手指,“让我去跟他掰扯啥是鬼? 量子态暗物质?扯淡! 累死不说,他信不信? 回头直接给我塞精神科,图啥? 风险太大,纯属傻逼行为。” 他嘴角一扯: “但让他自己当侦探就不一样了。 我之前那些‘演技’ ——对空气傻笑、吓得脸白秒变他挂件、咳得惊天动地 ——都是现成的线索。 他那脑子,自己推理出‘安寒知真能看见我看不见的东西’, 比我说破嘴皮子管用一百倍! 因为他信任的是他自己的逻辑,而不是我的‘疯话’。 这叫‘自证陷阱’,懂吗?省我多少口水。” 【利用林叙白的理性逻辑,引导他发现真相,避免直接解释风险,增加可信度。】 “bgo,”安寒知打个响指,竖起第二根, “其次,启动24小时人形挂件(保镖+充电宝+工具人三合一)” 他眼睛放光:“等他知道了真相,我跟他说‘离你超一米我就撞鬼’。 这可是大实话,虽然我只说了一半。 但以资本家那德性,他能放我乱跑? 做梦! 上厕所他都能蹲我门口! 这不就妥了? 安全有保障,能量薅得爽。 再说了,你看刚碰上的那种事儿,” 他朝系统努努嘴, “要完成执念,前期准备工作累死人,让他干去呗,我最后收个尾就行,稳赚!” 【通过部分真相激发保护欲,使其主动维持距离,实现安全保障与核心收益双赢。 但宿主不怕他怀疑你交往目的?质疑你的感情?】 安寒知笑了笑,“他这人,自信得很。 不是那种油腻自恋,是‘老子观察分析得出的结论就是真理’的那种。 之前他以为我贴他是因为喜欢他。 之后嘛,他只会觉得‘安寒知需要我,离不开我’。 因为我一害怕就往他那儿躲是真的; 或者因为他,收获到了能量点,开心了也是真的。 况且,我在他面前啥德性他还不知道?” 他故意板起脸,模仿林叙白语气: “保镖?那是安寒知嘴硬!是’兄弟‘情趣! 他跟我一块儿明明就爽得很! 他想分?吓唬谁?离我一米试试,看他怕不怕鬼!” “第三,”安寒知收敛笑意,竖起第三根指头, “给将来可能‘掰了’上道保险。” 他哼笑一声:“ 这玩意儿可是永久绑定, 万一哪天我看他不顺眼,或者他想撤了? 掰了是?掰了他也得继续见鬼! 想想看,林大学霸,坚定的唯物战士,从此生活里阿飘乱窜。 刺激不? 他不得琢磨,‘安寒知有这遗传血脉,还有绑定法子,会不会有解除的法子没告诉我?’ 或者他一见鬼就想到我,一激动,那情绪能量不就来了? 我都不用动手薅了。” 【利用阴阳眼制造后续麻烦, 迫使林叙白在关系破裂后仍能提供能量, 或为宿主争取潜在谈判筹码。】 【但宿主更深层考量是否为信任度测试与关系绑定?】 没错。”安寒知眼神认真了点,“人性这玩意儿,比高数还玄乎。 我主动把软肋(能见鬼)交出去?风险太高。 让他自己发现,是对他的信任度和接受底线进行终极压力测试。” 他声音低了些:“他啥反应 ——是震惊后立刻把我护身后? 是半信半疑要更多证据? 还是觉得‘这太离谱’想远离? 这直接决定以后我是把他当‘长期饭票’供着,还是降级成‘临时充电宝’用完扔。” 【通过被动暴露进行低风险信任试探。 观察林叙白反应,以制定后续关系定位策略。 确保宿主自身安全与利益最大化。 但共享秘密本身是否也是强化彼此羁绊的策略?】 “当然,”安寒知眼中亮起光, “‘世界上真有鬼,就咱俩能看见’ ——还有比这更牛逼的共犯感吗? 这独一无二的连结,能把他那‘舍我其谁’的责任感和专属感直接焊死! 他更甩不脱我了!而且……” 他语气软了一瞬, “有人能一起扛这破事儿,不用再演独角戏,心里确实松快不少。 资本家那气场,当个定心丸挺好。 他还能帮我打功德点的工,我说我想做好人好事,他能不帮?” 【总结:共享颠覆世界观的秘密创造强羁绊,加深林叙白的责任感与专属感,增强关系粘性,并提供情感支持价值。】 “最后,”安寒知伸了个懒腰,把最后一点算计摊开, “一切行动指南:安全享乐,高效薅毛! 林叙白,就是我精挑细选的多功能工具人 ——保镖、充电桩、侦探,外加分手缓冲器。 谈恋爱?锦上添花罢了,有最好,没有也不耽误我跑路。 主动权得在我手里,薅够本之前,他别想轻易下船!” 他顿了顿,瞥向宿舍门口,小声嘀咕, “资本家该回来了?不知道他‘破案’进度到哪了……” 手指无意识地把玩着那张刚兑换的、无形的“门票”,嘴角勾起一丝看好戏的期待。 第47章 告知3.0 门锁发出轻微的咔哒声,林叙白拎着两个打包袋,带着一身初冬午后的微凉空气踏进606。 麻辣鲜香的霸道气味瞬间冲散了暖气的沉闷,精准狙击安寒知的味蕾 ——是他最爱的重辣水煮肉片。 “饭。”林叙白言简意赅,目光如探针般锁死懒人沙发。 他的咸鱼果然瘫在那里刷手机,只是听到声音才慢半拍抬头,那双总带着狡黠或慵懒的眼睛里,飞快掠过一丝被锁定的慌乱。 像偷吃被当场抓包的小动物。 林叙白不动声色,把打包袋放在小餐桌上,动作利落地解开。 “资本家今天大发慈悲?” 安寒知嘴上调侃,人已弹簧般弹起,趿拉着拖鞋啪嗒凑近,小狗似的鼻尖贪婪翕动, “嗯——灵魂归位!” 林叙白自顾自地拆开一次性餐具包装。 他的注意力,其实有大半都黏在安寒知身上。 这人最近太不对劲了。 打包盒盖子掀开,滚烫的热气裹挟着更浓郁的辛香喷涌而出。 一大盆红亮诱人的水煮肉片是绝对的主角。 浸润在红油汤底里的肉片薄厚均匀,纹理分明,裹着厚厚的花椒辣椒碎,油光水亮。 下面垫着吸饱了汤汁的豆芽、莴笋片、木耳,翠绿鲜嫩。 旁边两个小盒,一盒是炸得金黄酥脆、撒了椒盐的小酥肉,另一盒是拌得油汪汪、缀着香菜蒜末的凉拌黄瓜。 安寒知的眼睛“噌”地亮了,所有伪装被食欲烧穿。 他搓着手,喉咙明显滚动了一下,馋猫样让林叙白心底的疑虑,被短暂冲淡了一丝。 “冰阔落!”安寒知拉开冰箱,两罐冰镇可乐罐身瞬间凝出水珠。 他“啪”地打开一罐猛灌,满足喟叹:“啊——”, 才把另一罐塞进林叙白微凉掌心, “资本家辛苦,喝点冰的降降火。” 林叙白指尖感受着罐壁冰凉,目光却依旧停留在安寒知脸上。 这家伙……只有在美食当前时,才能恢复那种没心没肺的、纯粹的快乐。 他喜欢看他这样,眼睛亮晶晶的,像只终于找到松果的松鼠,所有烦恼暂时都被抛在脑后。 “快吃,凉了味道就差了。” 林叙白把打开的饭盒往他那边推了推,筷子也递过去。 安寒知抄起筷子夹住颤巍巍的肉片,吹两下便塞入口中。 瞬间,他的表情变得极其生动 ——先是满足地眯起眼,享受肉质的滑嫩和汤汁的包裹感, 紧接着,重辣的威力开始显现, 他的脸颊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泛起红晕,鼻尖冒出汗珠,嘴唇也变得红艳艳的。 “嘶……哈……”他一边吸着气,一边又迫不及待地夹起下一块, “爽!老板今天够意思!够麻够辣!” 林叙白看着他被辣得直哈气,还要继续的样子,嘴角几不可查地弯了一下。 他慢条斯理咬碎小酥肉,咔嚓轻响,外酥里嫩,椒盐的香气恰到好处。 他的吃相斯文得多,视线却如无形丝线缠绕对面身影。 他想起自己特意绕路去打包时的心情。 并非完全是为了投喂。 更像是……一种确认。 确认安寒知还是那个会因为一口美食而鲜活起来的家伙。 确认他此刻真实的、触手可及的状态。 因为这家伙最近的表现,实在让林叙白无法安心。 那毛概课上突如其来的、惊天动地的咳嗽和眼泪,根本不是“嗓子痒”或者“变态辣”能解释的。 那眼神里的惊骇和随后爆发的、近乎神经质的大笑,都透着一种林叙白无法理解的荒诞感。 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想到这,林叙白眉头几不可查地蹙紧。 他先前侵入了监控系统,就在刚刚: 安寒知脚步匆匆,离开图书馆区域,带着一种急于逃离的仓促。 而服务大厅的监控显示,他明显心不在焉,视线几次瞟向大厅侧面的落地窗外。 拿到新卡后,他不是立刻离开,而是站在门口, 回头望着外面的长椅方向,看了很久很久,脸上的表情……很复杂。 困惑?同情?还有一种林叙白读不懂的沉重。 最后,他几乎是冲出大厅,在寒风中跑了起来,像是后面有什么在追他。 而那个长椅的位置…林叙白特意拉近放大,那里空空如也,只有几片枯叶被风吹动。 安寒知,你到底在看什么? 或者说……你在对着什么发呆、沉重,甚至落荒而逃? 是幻觉?压力太大?还是……别的什么? 林叙白的思维高速运转,像个精密的数据处理器,过滤着安寒知近期所有异常的点滴: 惊恐、大笑、眼神飘忽、行为分裂…… “喂!资本家!别光顾着盯我啊!小酥肉要被我吃光了!” 安寒知被看得有点发毛,筷子敲敲小酥肉盒试图转移焦点。 他嘴唇被辣得愈发红润,鼻尖的汗珠在灯光下亮晶晶的,眼神带着点强装的无辜,试图用美食来分散林叙白的注意力。 林叙白回过神,看他这“一切正常”的表演,心里那股探究的欲望反而更强烈了。 他没戳破,只是淡淡地“嗯”了一声,夹起一根凉拌黄瓜。 黄瓜清爽脆口,带着蒜香醋味,正好解腻解辣。 林叙白慢条斯理地嚼着黄瓜,目光却像精准的扫描仪, 一丝不漏地扫过安寒知因为辣意而湿润的睫毛、微微鼓起的腮帮, 以及那强装轻松却总在不经意间泄露一丝紧绷的嘴角。 监控画面里他仓皇逃离的背影,和此刻眼前这个为水煮肉片哈气的家伙,在脑中反复比对,矛盾得令人心焦。 “好吃?”安寒知又灌了一大口冰可乐, “这黄瓜拌得地道,醋味正好。” “还行。”林叙白言简意赅。 他的目光扫过安寒知因为咀嚼,而微微鼓起的腮帮,扫过他因为辣意而湿润明亮的眼睛,扫过他此刻为了掩饰,而刻意维持的轻松表情。 这家伙演技其实不错,骗骗别人绰绰有余。 但在他林叙白面前,尤其在他已经开始建立“安寒知异常行为数据库”之后,这些细微的破绽都无所遁形。 比如现在,他一边说着好吃,一边眼神会下意识地飘向宿舍的某个角落 ——那里空无一物。虽然只是极其短暂的一瞥,快得像错觉,但林叙白捕捉到了。 林叙白垂下眼,夹起一片水煮肉片里的莴笋。 清脆爽口,裹着麻辣汤汁。 他决定暂时按兵不动。 水煮肉片还在冒着热气,冰可乐罐壁的水珠滴落在桌面上。 安寒知吃得热火朝天,额角渗出细汗,嘴唇愈发鲜艳欲滴,时不时被辣得吸着气,又忍不住去夹下一块肉。 林叙白看着他吃得投入的样子,心里那点复杂情绪,暂时被一种更纯粹的满足感压了下去。 至少此刻,他的咸鱼是鲜活的,是快乐的,是真实地坐在他面前,因为一碗他买来的水煮肉片而满足着。 这就够了。 其他的……林叙白端起自己的可乐,冰凉的液体滑过喉咙。 他会弄清楚。 他必须弄清楚。 在他建立的那个名为“安寒知”的数据库里,异常指数已经标红。 任何可能威胁到安寒知身心健康、或者让他感到不安的因素,都必须被找出、分析、解决。 他不在乎安寒知在怕什么,或者看到了什么“不存在”的东西。 他在乎的是安寒知因此而不安、而恐惧、而试图用蹩脚的演技糊弄他林叙白。 这顿午饭,是他给咸鱼最后的放松时间。 第48章 被动告知 放下可乐罐,那声轻响像落下的闸门。 他沉静的目光锁住安寒知沾着红油的嘴角,心中再无犹豫: “安寒知,吃饱了,我们该好好谈谈了。” 林叙白身体微微前倾,手臂搭在桌沿,圈出一个无形的高压区。 他没废话,直接丢出第一颗逻辑炸弹: “‘爷爷托梦’?”他嗤笑一声,手指在桌沿点了点, “这个借口很烂。 你进老宅的时候,眼神是警惕的,是‘确认’某种东西,不是怀念。 他死死盯住安寒知开始闪烁的眼, “你在找什么?或者说,你在‘看’什么?” 安寒知喉结滚了滚,想开口:“我……” “别急。”林叙白打断他, “上一次,你对着我周围空气笑得像抽风。 课堂上,对着讲台空位咳得惊天动地,眼泪汪汪,你说是‘嗓子痒’? 今天,图书馆门口你对着地面皱眉,跟谁较劲似的,溜得飞快。 服务大厅外就更奇怪了,你对着一把空椅子,看了很久,最后几乎是跑回来的。” 他身体再次前倾,灼热的气息几乎喷在安寒知脸上,声音压得更低: “安寒知,告诉我。 那把椅子,图书馆的地面,讲台前,宿舍的角落… 甚至刚才吃饭,你是不是看见了什么? 我们看不见,但你清清楚楚的东西?” 安寒知的脸色“唰”地褪尽血色。 他张了张嘴,发不出声,最终死死咬住下唇,用一种近乎自暴自弃的复杂眼神看着林叙白 ——沉默,成了最响亮的回答。 林叙白心脏狂跳,大脑却在高速冷却、运转、确认。 世界观撕裂的眩晕感被他强行压下,脑中那个“安寒知异常数据库”瞬间完成最终校验。 所有碎片,连同这死寂的沉默,指向唯一解! 他深吸一口气,声音带着一种洞悉真相的、冰冷的笃定: “你能看见它们。 那些我们看不见的东西。 ‘鬼’?这是唯一合理的解释。” 他目光如炬,紧盯着安寒知, “然后,就是乡下……你根本不是去扫墓, 你是去确认你爷爷的‘状态’! 或者说,是去确认你身上发生的这种‘看见’的能力,是否与爷爷有关?是否可控? 你那次回乡下的真实目的,就是确认你突然获得的‘阴阳眼’! 对吗?” 安寒知身体剧烈一抖,猛地闭上眼,睫毛颤得像风中蝶翼。 几秒后,他才极其缓慢地、带着一种破罐破摔的沉重,点了点头。 一个微小的动作,却像巨石砸进林叙白心湖 ——世界,在他眼前裂开了一道缝隙。 确认了! 林叙白感觉一股寒意顺着脊椎爬升,但瞬间被另一种更强烈的、几乎要烧穿理智的念头压了下去 ——安寒知需要他! 他猛地出手, 不是抓,是擒! 带着薄茧的大手强硬地扣住安寒知微凉的手腕,力道不容挣脱。 “看着我!”声音带着近乎命令的压迫感, “是不是只有在我身边,只有在你贴着我的时候,你才能看不见那些东西了? 它们就伤害不了你?” 安寒知再次,清晰地点了点头,甚至几不可闻地挤出一个气音:“…嗯。” 轰——! 林叙白脑中“安寒知数据库”的核心逻辑瞬间闭环、锁定、永固! 一切异常都有了完美解释。 安寒知,他的咸鱼,从生理到心理,都离不开他林叙白! 这不仅是情感依赖,更是物理意义上的生存需求! 他林叙白,是安寒知唯一的、不可替代的安全港湾! 什么狗屁世界观!什么唯物唯心! 在“安寒知需要我”这个铁一般的事实面前,统统滚蛋! 他甚至感到一丝隐秘的快意 ——这独一无二的羁绊,比任何情话都更牢不可破! 他非但没松手,反而攥得更紧,指腹无意识地摩挲了下那微凉的皮肤,身体压得更近,鼻尖几乎蹭到安寒知的额发: “安寒知,我不管它们是什么,无害的也好,吓人的也罢。我只问你,” 他的声音低沉而坚决, “它们缠上你,你想摆脱它们,或者……想帮它们完成什么心愿?我可以帮你做什么?” 他没有说“怕不怕”,没有质疑“真假”,甚至没有纠结“阴阳眼”本身。 他直接跳到了最核心的问题 ——解决方案,以及,我能为你做什么。 林叙白的逻辑无比清晰: 安寒知能见鬼(已被沉默证实)。 靠近自己是唯一有效屏障(已被行为模式证实)。 安寒知因此有潜在危险或麻烦(恐惧、大笑、沉重表情)。 他林叙白,是解决这一切的关键钥匙(物理屏障+逻辑推理能力)。 他需要知道安寒知的具体需求(摆脱?帮助?),才能高效制定保护方案。 安寒知彻底宕机了。 他预想过震惊、怀疑、甚至可能觉得他疯了需要看医生…… 他设计好了沉默引导,准备利用对方的责任感和保护欲…… 但他万万没想到,林叙白在确认了“鬼”和他自身的“唯一解”地位后,反应会如此…高效、直接充满了……一种近乎偏执的主动! 甚至精准地点出了“帮它们完成心愿”的可能性! 没有恐慌,没有退缩,只有一种“问题出现了?好,告诉我核心需求,我来解决”的理工男的强大自信。 那双浅褐色的眼眸里燃烧的不是恐惧,而是找到了“安寒知生存关键点”的兴奋和保护欲被无限激发的决心。 他甚至能感觉到林叙白抓着自己的手,那力道里传递出的信息是: 别想跑,你的安全归我管了。 现在,告诉我行动计划。 安寒知看着眼前这张写满“为你我愿做疯子”的俊脸,第一次觉得,自己那套精打细算的“工具人薅毛计划”,好像……玩脱了? 资本家不仅全盘接收了他的“剧本”,还直接升级成了项目总负责人,拿着方案逼他签字确认! 他张了张嘴,看着林叙白那双写满“快说,我能做什么”的眼睛,一时竟不知该从何说起。 心里那点算计,在对方面前显得如此……幼稚? 而一种奇异的、被强大力量稳稳托住的安心感,却悄然弥漫开来。 这保镖,好像买一送十,还自带终身升级维护和主动安全防护的至尊专属服务? 好像……血赚? 第49章 告知4.0 ”我……”安寒知屏住呼吸,猛地闭上眼睛,绷紧全身每一块肌肉, 仿佛在对抗无形的力量,连脸颊都憋得微微发红。 片刻后,他骤然睁眼,瞳孔瞬间放大,嘴巴配合地张开, 活像撞见了比厉鬼还恐怖的东西。 他下意识伸手摸向喉结,指尖带着精心设计的轻颤, 脸上每一寸肌肉都在诠释“灵魂出窍般的震惊”和“十万个为什么的懵逼”。 他甚至试探性地开口确认,声音干涩发飘:“我……我能说了?” 林叙白看着他这副活见鬼的表情,再结合他刚才那下意识绷紧身体如临大敌的样子,瞬间明白了什么。 “之前说不出来?” 林叙白的声音低沉了几分, “就像……那次冰箱旁边,你想说什么,结果憋得原地打嗝喷了我一身可乐?” 安寒知脸“唰”地红到耳根,带着被抓包的窘迫和激动: “……对!就那次!还有好几次! 想告诉你或者吐槽的时候,不是打嗝就是咳嗽,要么就突然咬到舌头! 憋死我了!就像有股神秘力量捂我嘴!” 他语气控诉,仿佛那规则是个欠揍的熊孩子。 林叙白看他炸毛委屈的样子,眼底最后一丝冰冷化开,带上无奈笑意。 原来这家伙不是不想说,是真的被规则卡了发言。 “但现在能说了,” 林叙白冷静指出关键, “因为我猜到了核心真相?规则允许你在我知情的基础上补充说明?” 安寒知眨眨眼,仔细“感受”,发现无形束缚确实消失了! 他用力点头,眼睛亮得像发现新大陆: “哎?对啊!好像是这么回事! 因为你猜到了‘鬼’这个核心真相? 所以……封印解除了?” 语气带着劫后余生的惊奇和不易察觉的放松。 “嗯。” 林叙白沉声应下,接受设定。 “现在,告诉我全部。关于你看见的,关于你爷爷,关于……乡下。” 他身体微倾,目光专注锐利,做好接收信息的准备。 安寒知深吸一口气,用“好不容易能倾泻而出”的语速交代: “自从我爷爷葬礼后,我就总觉得阴风阵阵,好像被什么东西盯着。 但真正‘看见’,” 他适时缩脖子,露出混合“害怕”和“无奈”的微妙表情, “是在你家那晚……那天在你家,我真做了个梦。 梦见我爷爷说,‘寒知啊,咱家这点特殊本事,传给你了。’ 第二天早上,我就看见客厅飘着个……嗯……信号不太好的雪花点人形轮廓。 吓得我差点当场表演原地升天!” 他手舞足蹈比划。 “所以,你才突然要去乡下扫墓?” 林叙白瞬间串联线索, “不是单纯思念,而是想找关于这‘能力’的线索?确认来源和性质?” “嗯。” 安寒知点头,眼神“复杂”, “我想知道,这玩意儿到底怎么回事,有没有办法……嗯……控制一下。” “找到了什么?” 林叙白追问,目光如炬。 安寒知“努力”回忆: “在老宅……我翻到过一本很旧的笔记,很潦草。 里面提到,这种能力……血脉相传,但同一时间,似乎只能存在一个拥有者。 我猜,大概因为我爷爷走了,才轮到我?” 林叙白沉默消化,随即敏锐抓住核心: “笔记里,有没有提到……能力共存的办法? 或者,让你摆脱‘看见’的办法?” 他紧盯安寒知眼睛。 安寒知心跳漏了一拍。 来了!他深吸一口气,抛出“终极方案”: “……有。一个仪式,一个……绑定仪式。” “绑定?” 林叙白挑眉,这个词的独占意味让他心弦微动。 “嗯,” 安寒知“垂眸”,声音刻意“低缓”, “笔记上说,拥有这能力的人,一生只能绑定一人。 一旦绑定成功,被绑定的人……就能共享这‘看见’的能力。” 他停顿观察林反应,抛出关键限制和代价: “但是……绑定永久,无法解除。 代价就是……被绑定的人,从此以后,也会永远能看见它们了。” 房间里的空气仿佛凝固了。 林叙白脸上毫无震惊恐惧,只是静静看着安寒知。 几乎在话音落下的瞬间,他的声音响起: “我要绑定。” 安寒知这次真愣住了。 内心小算盘打得响,但林叙白这毫不犹豫的干脆,还是超出预期。 “你…你认真的?” 安寒知下意识反问,声音拔高, “林叙白!这可不是开玩笑!绑定了,你就永远跟这些玩意儿挂上钩了! 你…你还有爸妈呢!不像我,就一孤儿,光棍一条,无牵无挂! 咱俩这事儿…你爸妈知道吗?他们能同意吗? 你绑定了,万一哪天他们也……” 他故意点出“父母”,试图增加现实阻力。 毕竟,让天之骄子林叙白变成能见鬼的“异类”,还要承受来自家庭的压力,这代价可不小。 林叙白眼神毫不动摇,反而因安寒知话里隐含的“我们在一起”掠过一丝满意。 他伸出手,不再扣手腕,而是坚定地、一根根掰开安寒知紧张微蜷的手指,然后牢牢十指相扣握紧。 “安寒知,” 林叙白声音低沉平稳, “第一,绑定你,是解决你‘看见’且‘无法摆脱’的唯一最优解。 最优解面前,不需要犹豫。” “第二,我的安全感阈值很高。 它们,只要不伤害你,在我这里,等同于环境背景噪音。 大脑可以分区处理。” “第三,”他捏捏安寒知手指,“让你一个人扛着这玩意儿到处跑?想都别想。你是我的。” 他顿了顿,语气理所当然到狂妄: “至于我父母?等需要知道时,我会告诉。 现在,最重要是解决你的问题。 仪式需要什么?现在就开始。” 安寒知被他逻辑清晰、动机明确的宣言砸懵。 他看着两人十指紧扣的手,又抬眼看看林叙白那张写满“方案合理,快点执行”的俊脸,心里算计彻底被巨大沉甸甸暖流冲垮。 这保镖…不,这挂件…绑定得过于彻底了? 连“见鬼”终身都抢着要! 他咽口唾沫,小声嘀咕:“…倒也不用这么急。 那仪式…得准备东西,还得…嗯…双方都完全自愿。” 特意强调“完全自愿”。 林叙白挑眉,仿佛说“你看我像不自愿?”。 他拉着安寒知往懒人沙发带: “行,说准备什么。我去弄。至于自愿…” 他侧头,在安寒知耳边,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带点危险磁性补充: “…你最好也是‘完全自愿’的,安半仙。 绑定了,你就再也甩不掉我。” 第50章 仪式 安寒知喉结艰难滚动,脑子里那点早就打好的腹稿被这高压态势冲得七零八落。 “急、急什么。” 他梗着脖子,试图夺回一丝主动权, “这玩意儿又不是拼乐高,得…得讲究个天时地利人和!” “现在是下午三点十七分,” 林叙白抬手瞥了眼腕表,精准报时, “地利就在606,人和——” 他目光沉沉压过来,带着不容置疑的掌控感, “你和我,天时?” 他挑眉,一副“你编,我看着”的笃定。 安寒知:“……” 他强行压下吐槽欲,眼神飘忽,努力回忆着昨晚紧急杜撰的“祖传笔记”内容,故意把语速拖慢,营造点高深莫测: “……嗯…需要准备几样东西。首先,得取点血。” “血样?” 林叙白眉峰都没动一下,仿佛听到的是“需要打印纸”, “多少量?静脉还是毛细血管?无菌环境要求?” 安寒知差点被自己口水呛到。 神特么血样,还静脉毛细血管,您当是去医院抽血体检呢? 他嘴角抽搐,硬着头皮瞎掰: “…指尖,几滴就行。就…仪式感,懂?象征性的。” 生怕林叙白下一秒掏出个真空采血管。 “ok。”林叙白点头,表示明白。 他起身,径直走向自己书桌下方带锁的抽屉。 安寒知伸长脖子偷瞄,心里嘀咕:这资本家还藏了什么秘密武器? 只见林叙白利落地打开抽屉,从里面摸出一个小巧的银色金属盒。 盒子打开,里面竟然是—— 一套崭新的、独立无菌包装的一次性采血针和酒精棉片! 甚至还有几个迷你创可贴! 安寒知眼珠子差点瞪出来:“……林叙白,宿舍为什么会有这玩意儿?” 林叙白头也没抬,撕开包装,动作熟练得像个老护士: “献血车上次来的时候给的。放心,无菌级别够。” 他捏着那枚闪着寒光的细针,看向安寒知, “左手还是右手?” 安寒知看着那针尖,下意识缩了缩手指。 虽然知道就扎一下,但资本家这公事公办的态度,怎么比鬼还让人发毛? “画阵!得先画阵图!”安寒知猛地缩回手,强行扭转流程, “血是最后一步!压轴的!懂不懂流程?” 林叙白手一顿,捏着针,挑眉看他。 安寒知认命地叹了口气,从自己乱糟糟的书桌抽屉深处,摸出个小纸包 ——里面是他之前,花二十块巨资买的劣质朱砂粉和一截秃头毛笔。 他蹲下身,在两人面前的空地上,用那秃头毛笔蘸着鲜红的朱砂,开始画一个极其复杂、线条歪扭、充满了不明觉厉圈圈叉叉的图案。 一边画,一边内心os疯狂刷屏: 这破笔,分叉得跟扫帚似的。 朱砂掺了多少红砖粉,颜色这么淡。 这阵图…好像画成了个短路电路板? 资本家眼神跟x光似的…压力好大… 林叙白就抱着手臂,居高临下地看着。 他目光扫过那鬼画符般的阵图,又掠过安寒知微微冒汗的鼻尖和故作镇定的侧脸,眼底掠过一丝极淡的笑意,转瞬即逝。 “画好了?”他问,语气平静无波。 安寒知最后一笔落下,长舒一口气: “…好了,终极奥义·乾坤无极阴阳调和绑定大阵!” 名字是现编的,气势要足。 他指着阵图中心两个特意留出的小凹槽: “来,把咱俩的血,滴进各自的位置。 记住,要虔诚!要心无杂念!想着绑定,绑定!” 他努力强调,试图挽救这岌岌可危的仪式感。 林叙白依言上前,蹲在他旁边。 他捏着自己那根冒血珠的手指,悬在其中一个凹槽上方。 他侧头看向安寒知,眼神专注:“安寒知。” “啊?”安寒知正紧张兮兮地准备滴自己的血,被他突然一叫,手一抖,差点把血蹭裤子上。 “你确定,”林叙白的声音低沉平缓,带着科研人员探讨课题般的严谨, “这阵法的能量传递路径,符合广义上的守恒定律吗?” 安寒知:“……???” 他感觉脑子里“嗡”的一声,像被高压电打了。 守恒定律? 能量传递路径? 资本家你他妈在跟一个“祖传阴阳眼绑定仪式”讲物理法则? 他张着嘴,看着林叙白那张写满认真求知欲的俊脸,再看看地上那坨用劣质朱砂画的、他自己都看不懂的“乾坤无极阵”…… 一股巨大的、荒诞的、憋到内伤的笑意混合着“老子编不下去了”的绝望,轰然冲垮了所有伪装! “噗——哈哈哈哈哈哈” 安寒知再也绷不住,爆发出惊天动地的狂笑,整个人直接向后瘫倒在地毯上,捂着肚子疯狂打滚,眼泪飙飞。 “林、林叙白…哈哈哈哈…你、你是想笑死我…好继承我的花呗吗? 哈哈哈哈哈…守恒定律…噗哈哈哈… 你…你干脆给这阵法写个能量转换效率报告算了!哈哈哈哈…” 他笑得浑身乱颤,上气不接下气。 林叙白蹲在原地,指尖的血珠要滴不滴。 他看着地上笑得形象全无的安寒知,再看看那坨被蹭花的“杰作”,嘴角那点压着的弧度终于彻底放开。 他伸出手,不是去扶,而是精准地捏住安寒知笑得通红的脸颊软肉,轻轻一扯。 “笑够了?”他声音带着点无奈,又带着点“果然如此”的了然, “安半仙,你的‘虔诚’呢?‘心无杂念’呢?” 安寒知被他捏着脸,笑声卡在喉咙里,变成一阵剧烈的呛咳,眼泪汪汪: “咳…咳咳…林叙白你…你故意的?” “只是合理质疑。” 林叙白松开手,指尖那滴血终于落下,精准地坠入阵图那个属于他的凹槽。 暗红的血珠在粗糙的朱砂线条上滚动了一下,然后缓缓渗入,留下一个深色的圆点。 他拿起崭新的采血针,捏起安寒知的手指—— 哎?等等,我——”安寒知想躲。 针尖快准狠落下。 “嘶!”安寒知吃痛,怒目而视,“资本家你虐俘啊?” “仪式流程,” 林叙白面不改色,捏着他冒出血珠的手指,稳稳地悬在阵图上另一个凹槽上方。 他目光沉静地看进安寒知带点狼狈和控诉的眼睛里,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奇异的、能穿透一切喧嚣的力量: “安寒知,别管什么定律,也别管它像不像电路板。” 他的指尖微微用力,带着安寒知的手指一起向下。 “血是你的,阵是你画的。” “你告诉我,它管用。” “我就信。” 第51章 陈雨欣1.0 暮色四合,天边还剩一抹稀薄的橘红。 风卷着零星落叶擦过服务大厅的玻璃幕墙,带着初冬傍晚的凉意。 路灯尚未完全亮起,广场上已显得有些空旷。 “嘶…林叙白你挪挪!这边风口!” 安寒知缩了缩脖子,下意识往林叙白身侧高大的身形后头钻了钻,只露出一双骨碌转的眼睛扫描着广场。 傍晚的风吹得他后颈凉飕飕的。 “是你自己非要大晚上跑出来‘验收成果’的。” 林叙白被他拱得有点歪,无奈地把人往自己这边带了带,用身体挡住大半风头。 他看着安寒知鬼鬼祟祟的样子,挑眉,“你说的‘成果’,就是来服务大厅门口喝西北风?” “闭嘴!安静,仔细感受!” 安寒知压低声音,一脸高深莫测,心里却在疯狂os:40积分啊!40点!老子攒了多久! 这要是没点效果,系统你今晚就给我等着404! 离广场那张孤零零的长椅还剩七八米,一股黏腻的阴冷感就攀了上来,像湿冷的细丝缠绕皮肤,和傍晚的自然凉风截然不同。 “感觉到了吗?”安寒知声音有点发紧,汗毛悄悄立起, “那种…不干不净的冷?” 不是装,是真不舒服。 林叙白眉头微蹙,点了点头:“嗯。温度异常。” 他环顾四周,目光锐利地扫过每一寸阴影。 他的世界刚刚被强行塞入了一个新的维度,此刻像一台高精度探测器,正在校准和适应。 “看那边。” 安寒知捏着他胳膊的手紧了紧,下巴朝长椅最靠边的阴影处点了点, “就那儿。” 林叙白的目光顺着指引定格。 在长椅尽头那片最浓的阴影里,不知何时竟“坐”着一个穿校服的女生。 林叙白的瞳孔猛地收缩! 她的存在感很强,却又透着一股难以言喻的虚幻。 翻检、捻纸、抬头、无声嗫嚅……无休无止,像被困在一个只有她能感知到的焦虑地狱中。 “啧…”纵然心理强大,林叙白也瞬间后背发凉,一股寒意顺着脊柱爬上来。 他猛地转头看向安寒知,眼神里充满了震撼、确认,以及“这就是你一直看到的?”的无声询问。 安寒知被他看得有点不自在,梗着脖子小声道: “就……就是她。白天我补卡时就看见她在这儿了。” 他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点,“她……很焦虑。” “焦虑?”林叙白的声音低沉下去,带着一种初次接触未知的慎重。 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将眼前这颠覆认知的景象纳入他强大的逻辑分析框架。 他不再仅仅用“鬼”来定义,而是试图理解这个“现象”。 “嗯。”安寒知不着痕迹地又朝他挪近半步,胳膊紧贴着他外套,压低嗓子, 我…我能感觉到她特别特别急。 好像是…在弄什么很重要的东西,跟钱有关? 跟…服务大厅里面有关?” 他努力把系统扫描到的关键词(妈\/密码\/报销)模糊化, “好像…她一直在念叨‘妈’?还有什么‘材料’‘别累’之类的……” 他故意说得不太确定,显得像是祖传能力带来的模糊感知。 “妈?材料?别累?” 林叙白重复着这几个词,目光锐利地审视着那个重复机械动作的灵体。 他看到女生又一次神经质地捻着手里一张半透明的票据,隐约像是一张报销单。 她的校服,仔细看确实不新,显然是日常穿着。 学霸的大脑飞速运转,结合安寒知提供的“感应”信息,一个初步的、模糊的画像正在形成: 一个生前在为母亲操办重要事务时遭遇变故的女孩,强烈的责任感和牵挂让她滞留于此,重复着生前未完成的动作。 “她……在等什么?” 林叙白问,目光没有离开那个身影。 初见的巨大冲击正在被一种冰冷的研究态度取代。 他需要信息,需要逻辑链。 “不知道,”安寒知摇头,眼神也落在女生身上,带着一丝他自己都没察觉到的复杂情绪, “但肯定是很重要的事,重要到她……放不下。” 他想起系统推测的核心执念 ——“确保其牵挂款项已成功被母亲接收使用”。 一阵稍大的风打着旋儿吹过,安寒知下意识侧身,肩膀更紧地挨住林叙白。 林叙白搭在他背后的手臂收力,温热掌心自然拢住他肩头外侧,目光却如同焊死在长椅尽头那个困在焦虑牢笼里的身影上。 安寒知被这无声的保护动作弄得心头微微一暖,随即又有点别扭。 他干咳一声,努力让视线集中在任务上,指着女生怀里: “你看她手上那堆纸…翻得那么狠,就怕少张缺页的…再看她眼巴巴盼着开门那样…” 声音低了下去,“不就是在等…门后面伸出来一根救命稻草?” 林叙白沉默着。 他再次捕捉到女生抬头望向冰冷大门时,眼中那深不见底的绝望。 那眼神如同冰锥,凿穿了理性分析的冰面。 他缓缓吐出一口气,在白日渐消的微寒暮色中凝成一道短暂的白雾。 “嗯,”声音低沉且无丝毫犹豫,“她快把自己点着了。” 他确认了安寒知的“异常”,也确认了自己这扇强行打开的“新窗”。 世界的边缘在他眼前扭曲变形,而就在这危险又迷离的裂痕边缘,紧贴着他体温的,是安寒知。 林叙白圈在安寒知肩后的手臂,无意识地又收拢了一点,像在锚定什么。 林叙白终于收回视线,手臂也自然滑下,搭在安寒知肩上没立刻拿开, “走,再站这儿她也不能分我们点阴气当晚饭。” 安寒知被最后一句噎得差点翻白眼,刚才那点沉重情绪瞬间被冲淡不少: “滚蛋!老子看你是皮痒了!” 他抖了抖肩膀想甩开林叙白的手,“饿死了!” 林叙白手掌顺势下滑,又在他后腰处拍了一下才松开,力道不轻不重: “饿还不快走?二食堂晚上新出锅的大麻花限量供应。” 这话精准戳中安寒知的命门。 他抬脚就走,嘴里还不饶人:“看在你通风报信的份上…算你小子将功补过!” 林叙白迈着长腿三两步就跟上他并排,夜色里看不清他嘴角,但声音带着点微不可察的笑意: “这么点小场面,估计你等会能多吃半碗饭?” “吃吃吃!吃撑你付钱啊!” 安寒知头也不回地回嘴,步子却悄悄加快,朝着食堂灯火通明的方向走去。 暮色彻底笼下,广场的路灯次第亮起,将两人并肩的背影拉得老长。 第52章 陈雨欣2.0 二食堂灯火通明,人声鼎沸,食物的热浪驱散了傍晚的凉气。 空气里混杂着各种饭菜香,最勾人的是窗口前排着长队的那股辛辣鲜香 ——南昌水煮。 “快快快!林叙白!就那窗口!再晚麻花要没了!” 安寒知眼睛发亮,活像闻到肉骨头的小狗,拽着林叙白就往人堆里挤,服务大厅外的凝重早被这诱惑冲得不见影。 林叙白被他扯得一个趔趄,忙伸手护住他后背,顺势将他往队伍里带: “急什么,一人一根限量,跑不了你的。” 挤到窗口前, 安寒知立刻眼睛放光地盯着那口咕嘟冒泡、红油翻滚的巨大汤锅。 锅里的景象堪称一场小型食材博览会:吸饱了红汤的胖嘟嘟油豆腐、炖得软烂脱骨的鸡爪、弹牙劲道的牛肉丸、保留着脆芯的藕丸子、煮得晶莹剔透解腻的萝卜块、厚切的午餐肉、脆弹的鸭血、嫩滑的鹌鹑蛋、碧绿的青菜……满满当当,在翻滚的红汤里载沉载浮。 “老板!一份中辣!一份微辣!藕丸,牛肉丸,脚板、豆肠、八宝、豆泡、萝卜” 安寒知熟门熟路地点单,末了不忘强调,“麻花!麻花要两根!” 老板动作麻利,舀起两大勺红彤彤、飘着一层芝麻辣椒籽的汤底,精准浇在装满食材的搪瓷碗里。 安寒知的那碗,肉眼可见地多飘着一层红油。 旁边台子上,刚出锅的大麻花金黄油亮,还冒着热气。 一根根足有手臂粗,拧成漂亮的螺旋状,表皮炸得酥脆起泡,密密麻麻沾满了白芝麻,散发着纯粹的面食焦香和芝麻香,是解辣的不二法宝。 两人端着沉甸甸、红通通的大碗和两根分量感人的大麻花,好不容易在角落找了个位子坐下。 安寒知迫不及待夹起一块裹满红油的油豆腐,吹两下就塞嘴里。 “嘶哈——”滚烫的麻辣瞬间炸开,麻和辣直冲头顶,额角唰地冒汗。 他辣得直吸气, 赶紧咬了口酥脆的麻花,甜香中和了那股子烧灼感,爽得他眯起眼。 林叙白也尝了一口,微辣对他来说恰到好处。 他看着对面被辣得嘴唇嫣红、鼻尖冒汗,却还忍不住一口水煮一口麻花来回折腾的家伙,嘴角微扬。 安寒知又被辣得一吸气,鼻尖沁出汗珠,林叙白极其自然地抽了张纸巾伸手过去,在他鼻尖上按了按: “慢点吃,又没人跟你抢。” 安寒知正忙着跟一块软烂的鸡爪较劲,含糊地“唔”了一声,没躲开那带着薄茧的指尖。 趁着安寒知被美食俘虏、警惕性最低,林叙白切入正题,声音压低: “刚才那个女生……就是你说的‘鬼’?” 他顿了顿,似乎在消化这个概念, “我看到的,就只是重复动作?无法沟通?” 安寒知咽下嘴里的食物,灌了口冰水压住嗓子眼的灼烧感, 舔了舔被辣得发麻的下唇: “嗯,我‘祖传笔记’里瞎…咳,记载了,鬼分几种。 最常见的就是那种无意识的,像设定好的程序,只重复生前某个强烈执念或者习惯动作,跟环境融为一体,没啥危害,就是看着有点瘆人或者…搞笑。” 他话音刚落,眼神就示意性地瞟向林叙白身后斜对角的一张空桌子。 林叙白会意,侧头看去, 瞳孔微微一缩。 只见一个穿着食堂旧款白色工作服、戴着厨师帽的透明人影,正旁若无人地站在那张空桌旁。 他手里端着一个同样半透明的大汤碗,身体微微前倾, 对着空气做着“倾倒”的动作,随即又直起身, 对着空气“拿起”一个不存在的汤勺, 煞有介事地搅拌着空无一物的‘碗’,脸上还带着一种“我调的汤味道绝了”的迷之自信微笑。 安寒知看着这画面,嘴角忍不住抽搐,赶紧低头扒拉自己碗里的藕丸子,肩膀可疑地耸动。 他压低声音对林叙白说: “喏,看到没?就这种,沉浸在自己世界里的。 估计生前是食堂大厨,给客人加汤是他的执念?或者习惯动作? 反正没意识,不伤人,就是…自带喜剧效果。” 他差点没憋住笑。 林叙白看着那个对着空气搅拌的大厨鬼魂,再看看努力憋笑的安寒知,第一次切身理解了安寒知那些‘神经质’瞬间的来源。 他揉了揉眉心,世界观持续接受抛光打磨中。 “那…服务大厅门口那个女生呢?” 林叙白把话题拉回正轨,“她看起来不一样,很…焦虑。” “对!”安寒知神色正经了些,把碗往旁边推了推,凑近一点, “笔记里说,那种带着强烈情绪,特别是未了心愿的,算‘有意识执念体’? 虽然还是不能直接沟通,但他们情绪波动大,更容易被感知到核心诉求。 而且……”他故意卖关子停顿: “笔记里还提了,如果能帮他们完成执念,送他们安心离开,能积攒‘功德’! 以后运气会变好,遇事更顺!” “功德?”林叙白挑眉,对这个说法保留意见,但核心点抓得极准: “完成她的执念,她能离开?我们还能有好处?” “理论上是这样!”安寒知点头如捣蒜, “不过笔记写得玄玄乎乎,具体怎么操作还得摸索。 但你看她那么着急,肯定是有大事没办完,跟服务大厅里面有关,十有八九是钱或者报销之类的事。” 林叙白指节在桌面轻叩,大脑高速运转:服务大厅、女生、校服、焦虑、票据、母亲、报销\/钱……关键点瞬间锁定。 “名字。”他斩钉截铁,“如果能知道她的名字,就是突破口。” 安寒知一愣:“啊?名字?这我上哪儿知道去?她又不会说……” “她不说话,不代表没线索。” 林叙白眼神锐利, “她穿着我们学校的校服,行为模式集中在处理事务性环节,时间点应该不会太久远。 她的焦虑核心是‘母亲’和‘钱\/报销’,范围可以缩小。” 他边说边拿出手机,指尖在屏幕上快速滑动。 “这事交给我。” 林叙白语气带着掌控全局的笃定, “我先从学校系统查查看,近两年有没有符合特征的女生记录,尤其是……涉及医疗补助、保险理赔或者特殊困难补助的。” 安寒知看着他专注查阅的侧脸,帅得有点晃眼。 他下意识又咬了口麻花,嘴里含糊不清地嘟囔: “资本家,你这业务范围挺广啊……连学校系统都能查?” 林叙白头也没抬,手指在屏幕上快速操作,淡淡回了一句: “为了我家‘安半仙’的功德和运气,总得有点特殊手段。” 安寒知:“……” 他愤愤地一把抢过林叙白的大麻花,狠狠咬了一大口泄愤。 林叙白看着气鼓鼓啃麻花的家伙,眼底掠过一丝笑意。 他收起手机,拿起筷子,慢条斯理地夹起碗里一块吸饱了汤汁、色泽诱人的油豆腐。 “先吃饭。吃饱了,才有力气……帮人完成心愿。” 他意味深长地说完,目光却若有似无地扫过安寒知被辣得越发红润的嘴唇。 食堂的喧嚣仿佛成了背景音。 角落里,两个能看见另一个世界的少年,一个气呼呼埋头干饭,一个从容进食筹谋,桌下,两人的膝盖在不知不觉中又紧紧挨到了一处。 第53章 陈雨欣3.0 清晨的606宿舍,阳光刚爬上窗台。 安寒知裹着毯子缩在懒人沙发里,眼皮打架,手指无意识戳着手机上的四级单词app ——屏幕早就暗了。 对面,林叙白腰背笔直,笔记本键盘敲得噼啪响。 一静一动,活像咸鱼翻身撞上了永动机。 “查到了。”林叙白头也不抬,声音带着尘埃落定的脆劲儿。 安寒知一个激灵,毯子掉了一半:“这么快?资本家,你代码里藏了加速器!” 手机啪嗒砸进沙发缝,“怎么说?”他眼睛终于聚焦。 林叙白指尖在触控板上划拉: “刚问过老张(辅导员),化学系是有个陈雨欣学姐,去年底过世了。” 他抬眼,捕捉着安寒知的反应, “单亲家庭,家里经济很困难,这点和你感应的情绪对得上。” 安寒知揉揉额角:“老张还说什么?” “只说学校组织了募捐,后期医疗费压力巨大。” 林叙白关掉一个网页, “关键的报销问题,老张也不清楚具体情况。” 他语气一顿,“根据信息判断,她生前最后一笔大额住院费,报销流程极可能没走完。” 安寒知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攥了一下,服务大厅外那个焦虑翻找的身影瞬间有了血肉。 他想起系统扫描到的“药”、“报销”、“别累”…… 原来每一句无声的呐喊,都浸透着这样的沉重。 “她在服务大厅门口……” 安寒知嗓子有点发干,“是在弄报销?” “对。”林叙白点头,眼神锐利如刀, 晚期还硬撑着整理她妈垫付的住院发票和保险单。 单据复杂,涉及异地医保结算,流程繁琐。” 他顿了顿,语气带着一丝冰冷的讽刺, “她是在医院回宿舍的路上,突发脑出血倒下的。 那些材料,当时就在她随身的背包里。” 安寒知倒吸一口凉气。 所以,她的执念是……替母亲完成这笔报销? 那是她能为母亲做的最后一件事,是压垮她生命的最后稻草,也是她死后也无法放下的牵挂! “她倒下的地方,离服务大厅不到两百米。” 林叙白补充了一句,像在陈述一个残酷的事实。 两百米,成了她永远无法跨越的距离。 “操……”安寒知低骂了一声,胸口堵得慌。 眼前仿佛又看见女生一遍遍神经质地翻检着那堆无形的票据,绝望地望向近在咫尺却遥不可及的大门。 “那……那些发票和材料呢?后来报销成功了吗?” 林叙白嘴角微绷:“材料在她背包里,随着她一起被送到医院。 后来她母亲悲痛欲绝,加上本身对复杂的报销流程不熟悉,学校这边……流程中断了。 这笔钱,大概率没下来。” 安寒知噌地弹起来,毯子彻底滑落在地: “那还等什么?去服务大厅!帮她妈妈把流程走完!” 他火急火燎地想去抓外套。 “慢着。”林叙白一把扣住他手腕,力道沉稳, “安半仙,你用哪只眼睛跟大厅老师解释你要替鬼报销?” 拇指无意识蹭过他腕骨皮肤,有点烫。 安寒知动作一僵,靠,为了功德点太激动了。 “那怎么办?总不能干看着?” 安寒知急了,“功德点……不是,那笔记里不是说帮了有好处吗?” 林叙白松开他,拿起自己的手机和钱包: “谁说要干看着?走,先去她家。” “啊?去她家?”安寒知懵了。 “嗯。”林叙白弯腰穿鞋, “既然她的执念是确保母亲收到这笔钱,那最直接的办法,就是替她母亲完成报销流程,然后把报销款打到她母亲的账户上。 我们不知道她母亲现在住哪,但可以查她当时登记的紧急联系人地址。” 他晃了晃手机,屏幕上显示着一个老式小区的地址信息。 “距离学校不远。直接去找她母亲,说明情况,拿到那些原始发票和材料,我们去帮她跑。” 安寒知瞪大眼睛: “你…你连她家地址都摸清了?林叙白,老实交代,是不是又黑……” “合理利用学生干部权限和系统漏洞,获取必要信息。” 林叙白打断他,挑眉, “为了你安半仙的‘运气值’,踩点线算什么。走了!” 安寒知被他这理直气壮的“违法乱纪”噎得说不出话, 内心疯狂os:资本家你这也太‘合理’了! 吐槽归吐槽,他脚丫子塞鞋的速度一点没慢: “资本家等等!打车费你报销!” 老旧居民楼的楼道飘着陈年水汽和劣质消毒水味。 林叙白敲响了302那扇贴着褪色倒福的铁门。 门开了条缝,一张皱纹深刻、眼含倦意的脸探出来:“找谁?” “阿姨您好,” 林叙白上前半步,声音放得又稳又温和,自带天然让人信服的气场, “我们是雨欣学姐生前的学弟,回访困难生家庭的志愿者。” 瞎话编得行云流水, “学校复查档案,发现学姐有笔医药费报销可能没走完程序,想帮您梳理下材料。” 安寒知在旁边偷偷竖大拇指: 资本家的嘴,骗人的鬼!‘困难生回访’?听着比真金还真! “雨欣…报销啊…”陈母的眼圈肉眼可见地红了,手不安地绞着衣角, “…那些单子…太厚了…我…我看不懂…又心痛她…” 话没说完,泪水已在浑浊的眼眶里打转。局促又痛苦。 “阿姨别急!”安寒知赶紧接话,语气切换成热心靠谱模式, “我们专业对口搞流程的!您把材料找出来就行,剩下的我们给您跑!” 也许是安寒知眼神里的急切太有感染力,也许是林叙白挺拔的身姿像堵挡风的墙,陈母犹豫了几秒,还是侧身让开了门。 小屋不大,收拾得异常整洁却透着冷清。 陈母从里屋带锁的抽屉里,捧出一个沉甸甸的牛皮纸袋。 袋口磨得发白,里面厚厚一沓泛黄的发票、清单、诊断书、保单…纸边卷得能当书签用。 她摸着袋子,手有点抖: “…都在这儿了…真…真能办?会不会太麻烦你们?学校那边…” 安寒知和林叙白交换了个眼神——就是这个! 林叙白双手接过袋子,快速翻检着关键项,抬头温声道: “阿姨,材料基本齐。 我们尽快去办手续。报销款下来直接打您这张卡,对么?” 指着复印件上潦草的账号。 陈母使劲点头,眼泪终于滚下来: “哎,哎…谢谢…谢谢你们啊…雨欣她要是…” 哽咽着说不下去。 “您保重身体最要紧。” 安寒知心里也像泡了柠檬水,酸得发皱,嘴上却只能干巴巴安慰。 那牛皮纸袋子的分量,沉甸甸地压在了任务列表上。 第54章 陈雨欣4.0 林叙白和安寒知直奔师生服务大厅的医保报销窗口。 林叙白条理清晰地说明情况,将材料递进窗口: “您好,我们是受陈雨欣同学母亲委托,来办理她去年未完成的这笔医疗费用报销。 材料齐全,麻烦您审核。” 窗口里的工作人员是位中年女性,接过材料翻了翻: “陈雨欣?去年那孩子…材料不少。” 她低头开始核对。 流程刚进行到系统录入,一个严厉的声音插进来: “等等!你们两个学生,在这里干什么?” 戴金丝眼镜、梳油亮背头、穿行政夹克的后勤教导处王主任背着手走过来,目光扫过林安二人,最终钉在窗口的材料上,眉头紧锁。 他显然认出了名字,脸色沉下去:“陈雨欣的报销?她家去年不是放弃了? 材料谁给你们的?程序时效都过了知道吗? 学生档案材料能随便动?出了差错学校要担责!” 他的质问带着根深蒂固的程序正义与风险规避。 安寒知心里咯噔一下:麻烦了,怕麻烦的实权派挡路虎! 林叙白正要解释委托关系,王主任已不耐烦地伸手,几乎从工作人员手里抽过那叠材料,板着脸训斥: “家属放弃就是放弃!现在重提?时效、材料万一有问题谁负责? 胡闹!这些先放我这儿核实授权!哪个学院的?学号报一下!” 他挥舞着材料,核心逻辑清晰:安全第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眼看承载陈雨欣执念的材料要被扣下,安寒知心提到嗓子眼。 正无计可施,眼角余光忽然瞥见王主任手里捏着一卷明显是书法的宣纸,另一只手的拇指和食指指腹还沾着点新墨。 电光石火间,安寒知福至心灵! “王主任!”他猛地扬声,语气带着惊喜,瞬间吸走所有目光,尤其锁定了捏着材料和字卷的王主任。 他脸上堆起无比诚恳甚至带点崇拜的笑容,精准指向王主任手里捏着的字卷露出的部分墨迹: “哎呀,主任。您这正在练的? 这骨力,这气势,绝了!简直得了颜公神髓!比我们书法社指导老师还老辣!” 王主任收材料的手顿住,怒容凝固在金丝眼镜后,一丝被戳中痒处的错愕和得意悄然闪过。 他下意识挺直脊背,推了推眼镜:“咳……小伙子,懂书法?” “略懂,从小练毛笔,最爱颜体这股浑厚劲!” 安寒知笑容放大,演技全开,“您这笔‘捺’,力透纸背啊,结构布局更是大气磅礴!” 他边夸边自然地挪半步,刚好隔在王主任和林叙白(及材料)之间。 后颈的汗毛悄悄竖着,心跳却稳在飙演技的频道上。 林叙白: “……” 资本家默默收回准备上前理论的手,看着身边人浮夸的侧脸,嘴角用力绷紧,手指掐了下自己大腿才压下笑意。 “哦?”王主任注意力果然被钩住,怒气值肉眼可见地回落。 他把材料随手放自己桌上,拿起字帖,语气缓和,甚至带了点考校:“那你说说,颜体精髓在哪?” “筋骨,气势!”安寒知斩钉截铁,眼睛放光, “那是盛唐气度,讲究‘蚕头燕尾’,‘横细竖粗’,笔笔力在锋先! 您看这个‘国’字,外拓得多开阔! 我练了十年,都写不出您这份沉稳厚重! 主任,您是不是得过高人指点啊?” 他指着字帖,不忘再送一顶高帽。 王主任被他夸得通体舒坦,眼角都松快了几分: “呵呵,业余爱好罢了。小伙子眼力还行。” “何止是行!” 安寒知趁热打铁,一脸“相见恨晚”: “主任!这事是我们莽撞了,但陈阿姨实在不容易,材料也齐全,就差最后一步… 您看能不能行个方便?” 他抛出精心准备的诱饵: “作为感谢…您抽空指点指点我?我给您当记名学生,就学您这手颜体!” 眼神诚恳得像渴望骨头的幼犬。 王主任看看“求知若渴”的安寒知,桌上材料,再想想被捧得极高的字…脸上冰霜彻底融化。 他矜持地颔首:“帮助困难学生家庭…也是责任。 既然热心,材料也齐…特殊情况,特事特办。” 他转向窗口的工作人员:“小李,给他们办了。” 又转向安寒知,脸上甚至有了点笑模样:“书法交流…有空来办公室聊聊也行。” “谢谢主任!太感谢了!” 安寒知喜出望外,对着王主任就是一个九十度鞠躬,动作快得生怕对方反悔,迅速抄起桌上材料塞回窗口: “麻烦姐姐了!辛苦辛苦!” 林叙白全程沉默,只在安寒知夸张鞠躬时,默默别开脸,肩膀可疑地抖了一下。 待办完手续,安寒知长舒一口气,才感觉后背出了一层薄汗。 窗口工作人员收下材料,例行公事地告知: “材料我们收下了,会尽快审核流转。 报销流程涉及学校和医保局,钱款到账需要一定时间,请耐心等待,具体进度可以后续查询。” 安寒知心里咯噔一下:果然需要时间!陈雨欣的执念…… 刚转身要走,林叙白忽然抬手,屈指轻轻弹了下他后脑勺:“戏精。” 动作快而轻,却像带了静电。 安寒知瞬间炸毛:“姓林的!你——” “夸你演得好。” 林叙白抢先一步截断话头,嘴角终于没压住那点笑意,大步流星走了。 安寒知瞪着他背影,嘴里嘟囔着“神经病”,脚步却跟得飞快。 脸上那点不知是气的还是别的什么,微微发烫。 第55章 陈雨欣5.0 走出服务大厅,夕阳的余晖已经铺满街道。 “我的天……资本家,你看到没? 那老……王主任,脸变得比翻书还快!我的演技,绝了!” 他得意地甩甩手,仿佛刚在奥斯卡拿了小金人。 林叙白瞥了他一眼,声音带着一丝调侃: “安半仙的‘颜体精髓’分析得很到位,力透纸背,浑厚天成。” 他把安寒知夸主任的词原封不动地还了回来。 安寒知老脸一红: “咳咳……战术需要!战术懂不懂!为了功德点……呸,为了陈雨欣,值了!” 他赶紧转移话题,“流程启动了,但钱没到账,那学姐……” “下一步是通知陈阿姨流程已启动,让她安心。” 林叙白拿出手机,“我直接给她发个信息,告诉她报销流程已经重新启动,进入审核阶段,让她留意银行账户,款项可能需要几周时间才能到账。 省得她再跑一趟或者空等。” 他低头操作,手指在屏幕上快速敲击。 安寒知看着林叙白低垂的眉眼,夕阳的金光勾勒着他挺拔的鼻梁和专注的侧脸。 刚才在服务大厅,他全程冷静配合,关键时刻任由自己发挥,没有丝毫拆台…… 林叙白抬手,揉了揉安寒知的头发,然后顺势滑到他后颈处,指腹不轻不重地捏了一下。 “走了,”他声音低沉,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温柔和轻松, “忙活半天,‘安半仙’法力消耗过度了?喝奶茶去,双份椰果,我请。” 安寒知被他捏得后颈一麻,像是被微弱的电流击中,心跳瞬间漏跳半拍。 他下意识地想躲开,身体却被那只手稳稳地带着往前走。 “资本家……你下次动手动脚之前能不能打报告!” 安寒知梗着脖子抗议,耳根却悄悄染上了夕阳的颜色。 “报告?行。”林叙白从善如流,声音里含着戏谑, “报告安半仙:手有点冷,借你脖子暖暖。批准吗?” 安寒知:“……滚蛋!谁批准了!” 他嘴上骂着,脚步却诚实地跟着,朝着那家熟悉的奶茶店走去。 晚风吹散了空气中最后一丝凝滞,也仿佛吹散了某些看不见的尘埃。 几周后。 林叙白的手机在书桌上震动了一下,屏幕亮起,显示一条新信息。 他放下笔,拿起手机扫了一眼,眼神微凝,随即嘴角勾起一个几不可察的弧度。 他还没来得及开口,旁边懒人沙发上的安寒知,像装了弹簧似的蹦起来,精准地捕捉到了他那细微的表情变化。 “是不是陈阿姨?钱到了?” 安寒知一个箭步冲过来,脑袋几乎要凑到林叙白手机屏幕上,眼睛瞪得溜圆,写满了急切和期待。 林叙白没答话,直接将手机屏幕转向他。 屏幕上显示着一条来自备注为“陈阿姨”的短信: 【小林同学,钱刚才到账了!学校打来的,数目都对!太谢谢你们了!真是好孩子!:) 】 “耶,到了,真到了!” 安寒知瞬间笑开了花,兴奋地一拍大腿,“走走走。” 林叙白看着他这副样子,眼底笑意更深,收起手机:“嗯。” 两人几乎是跑着来到服务大厅外的广场。 夕阳依旧,但氛围已大不相同。 那个熟悉的、穿着校服的半透明身影,果然还固执地“坐”在长椅尽头的阴影里。 她依然在重复着那套令人心碎的动作: 神经质地翻检、捻纸、抬头、无声嗫嚅……焦虑感几乎凝成实质。 流程启动的消息未能动摇她的执念,她的等待似乎只认一个结果 ——钱,真真切切地到了母亲手中。 安寒知深吸一口气,大步走过去,停在离她几步远的地方,声音清晰而郑重地说: “陈雨欣学姐!” 女生的动作猛地一滞,仿佛被按下了暂停键。 她缓缓地、极其艰难地抬起头,那双充满焦虑和绝望的眼睛,第一次真正聚焦,落在了安寒知脸上。 安寒知指着手机屏幕,一字一句,清晰无比: “阿姨的钱,到账了!报销款,已经打到你妈妈卡里了!你看!” 他将手机屏幕朝着她的方向倾斜。 虽然她可能无法真正“看到”屏幕,但那句话,那个信息,如同投入深潭的石子,在她凝固的世界里激起了清晰的涟漪。 林叙白站在安寒知侧后方一步的位置,清楚地看到,女生脸上那层厚重的焦虑坚冰,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开始融化、碎裂。 她对着两人,那个反复做着翻检动作的身体,极其缓慢、却无比郑重地,深深鞠了一躬。 夕阳穿过她半透明的身体,在地面投下浅浅的光晕。 在做这个鞠躬动作时,她的目光,最后一次眷恋地投向服务大厅紧闭的门,仿佛穿透了物理的阻隔,看到了母亲收到款项后如释重负的面容。 她的嘴唇无声地动了动,依稀是:“妈…别累……” 然后,她的身影,在这个深鞠躬之后,开始变得比之前更加透明、缥缈, 如同被夕阳的余晖温柔地拥抱着、分解着,最终完全消散在傍晚和煦的微风里,再无一丝痕迹。 安寒知的心猛地一悸,下意识地抓住了林叙白的手臂,喃喃道:“……她走了。” 林叙白反手紧紧握住安寒知的手,目光沉静地注视着女生消失的地方,低低“嗯”了一声。 【滴!检测到‘有意识执念体’核心执念已确认完成!执念消散!功德点+1】 安寒知长长地、无声地吐出一口气,感觉心头压着的那块石头也随着陈雨欣一起消失了。 他扭头看向林叙白,夕阳的光映在他眼里,亮晶晶的:“这次,是真搞定了。” “嗯。”林叙白应了一声,目光从空荡的长椅收回,落在安寒知脸上,嘴角勾起一个清晰的弧度,捏了捏他微凉的手指, “‘安半仙’的功德簿上,这笔‘账’,结清了?” 他显然注意到了安寒知瞬间轻松下来的微表情。 “那是!”安寒知挺起胸膛,努力想把那点莫名的感动和酸涩压下去,重新武装起他的嘴硬人设, “跟着我混,功德运气少不了你的!走,资本家,喝奶茶去!” 他故意不去看林叙白深邃的眼睛,拉着他的手,朝着奶茶店的方向大步走去,背影在夕阳下拉得很长,带着尘埃落定后的轻快。 第56章 四级解放 四级考场铃响那一刻,安寒知丢笔的动作堪称“刑满释放”的经典范本。 他几乎是飘出来的,阳光刺眼,空气香甜,路边花坛探头的小草都顺眼不少。 林叙白就靠在考场外的梧桐树下,长腿交叠,神态悠闲。 看见某人脚步虚浮、一脸劫后余生的傻笑晃过来,他嘴角微微一动。 “资本家!”安寒知冲到他面前,眼睛亮得惊人, “听见没?历史性时刻,安半仙脱离四级苦海!”他激动得恨不能原地转三圈。 林叙白站直,无比顺手地拎过他沉甸甸的书包: “嗯,恭喜渡劫成功。听力几个选c的?” “闭嘴!”安寒知夸张捂住耳朵, “考完不提卷,兄弟情谊深!现在!立刻! 我要堕落街变态辣鸡柳,配双份——不,三份冰可乐!” “行。”林叙白从善如流,手臂一抬搭上他肩膀,把人往堕落街带, “是该放松。不过,”他偏头,气息若有似无扫过安寒知耳廓, “下周末团建结束,期末复习计划就得安排上了。” 安寒知肩膀瞬间垮塌: “林叙白!你是魔鬼吗?生产队的驴也得喘口气!” 嘴上嚎着,人却被半推着往堕落街走。 林叙白侧头看他炸毛,指腹在他肩胛骨上不着痕迹地按了按,唇边带笑: “喘气时间,就现在。堕落街,我请。” “这还差不多!”安寒知立刻满血复活,反手抓住林叙白手腕拖着人加速, “快快快!那家鸡柳去晚了就没了!资本家,为我的听力创伤买单!” 接下来的日子,安寒知诠释了什么叫“咸鱼翻身”。 《毛概》课上,他不再对着擦“空气黑板”的老教授灵体憋笑,林叙白瞥一眼默契递过纸巾。 安寒知埋头在课本上画q版林叙白被单词本压扁的惨状,画完直接戳戳“监工”,将课本硬塞过去。 被递课本的林叙白眼尾斜他一眼,面无表情翻了一页。 食堂里,他甚至有闲心对执着“加汤”的大厨灵体点评: “林叙白,他今天搅拌的节奏,自信多了。 啧,这腕力,生前靠这追到老婆的?” 话音未落,自己盘里最后一块糖醋小排被精准夹走。 “喂!我的肉!”安寒知抗议。 林叙白悠悠道:“赌注小了,配不上你的洞察力。” 时间滑到团建前一天下午。 606宿舍的地板上摊开了两个行李箱,像两张等待填满的饕餮大口。 “资本家,温泉酒店暖气足? 我可不想冰天雪地表演冰火两重天!” 安寒知蹲着,豪迈地把那条能当被子的埃及棉浴巾往行李箱里塞,对着手机碎碎念, “这温差,是想谋杀亲室友吗?” 林叙白有条不紊地叠着衣服,头也不抬: “室内恒温26,露天有加热石。 你带条厚浴袍就行,别塞你那件祖传军大衣,占地方还挡我看风景。” 最后一句音量不高,却刚好能让安寒知听见。 “谁要带军大衣!” 安寒知炸毛,手下不停,把几颗独立包装的薰衣草香氛弹偷偷塞进洗漱包夹层 ——系统之前提示过,林叙白最近熬夜,睡不太好。 “……我是怕你这种体脂率过低的资本家冻成冰雕,拖累团建进度!” “体脂率低?” 林叙白终于停下手,挑眉看向他,慢条斯理解开两颗衬衫扣子,露出线条清晰的锁骨和一小片紧实的胸膛轮廓, “你亲自量的?” 安寒知眼神飘忽,喉结不自觉地滚动了一下,脑子里闪过前两天两人一起洗澡的画面,耳朵尖肉眼可见地红了: “……滚,收拾你的行李去,少在这卖弄风骚!” 为了掩饰,他动作幅度更大地拉开零食小冰箱。 为了掩饰,他哗啦拉开零食小冰箱,使劲往行李箱边角塞牛肉干、坚果,甚至两罐冰可乐: “战略储备粮懂不懂!泡温泉是体力活!” 林叙白看着他松鼠囤粮,嘴角噙笑,没戳穿。 他拿出个防水密封袋 ——里面是笔记本电脑。 “喂!团建带电脑?放松!享乐!脱离代码懂不懂?”, 安寒知痛心疾首,仿佛预见资本家在氤氲雾气中对着屏幕眉头紧锁的可怕画面。 林叙白稳稳把电脑包放衣物最上层,看向安寒知,眼神带了点直白的戏谑: “放心,占不了时间。泡温泉的时候…” 他顿了顿,我保证专心‘享乐’。” 那眼神扫过安寒知的脸。 安寒知心里猛地一跳,赶紧低头研究牛肉干日期,仿佛那是四级真题: “……管你,别吵我就行。” “咔哒”,安寒知拉上鼓囊囊的行李箱拉链,满足一拍。 林叙白的箱子依旧整齐利落。 “搞定!”安寒知伸个巨大的懒腰,骨节咔作响, “温泉,我天堂!几点出发?” “明早八点,西门大巴。” 林叙白看了眼手机,“现在、立刻、今晚别刷手机到半夜,明天晕车别嚎。” “知道啦!林老妈子!” 安寒知嘴上嫌弃拖长音,身体却很诚实地打了个大哈欠。 他瞥了眼林叙白箱子里碍眼的电脑,又看看窗外暮色。 陈学姐执念了了,四级已翻,温泉就在眼前……嗯,忽略那台电脑的话。 他趿着拖鞋啪嗒爬上资本家的床铺,一头栽进柔软被子里,舒服喟叹: “温泉……天堂!” 身子往里侧滚了滚,给外面预留了熟悉的空位。 林叙白看着他瘫平的背影,无声笑了,走到窗边唰啦拉上窗帘。 宿舍瞬间昏暗,只剩两人清浅呼吸。 林叙白先把安寒知压出来的被角,往里掖了掖,再躺下,动作自然得像做过千百遍。 行李箱静静立在角落,等待着热气氤氲、暗流涌动的旅程。 第57章 出发 清晨七点半,西门热闹得像春运现场。 六辆崭新的大巴车一字排开,引擎低鸣,像一群即将撒欢的巨兽。 空气里弥漫着泡面、零食和年轻人特有的躁动荷尔蒙。 老张拿着扩音喇叭化身复读机:“计科一班!车号3!……别上错车!” 606两人拖着行李箱出现,立时引来目光。 安寒知裹着毛绒外套,只露一双被风吹得水汪汪的眼睛,像只误入人群的卷毛猫。 林叙白一身冲锋衣,单手拖着两个箱子,气场自动开辟出一条通往3号车的通道。 “寒知,这边!” 文体委员赵小薇站在4号车门挥舞花名册,脸上是cp粉头特有的兴奋红光, “位置留好了,靠窗双人座。” 安寒知:“……” 感觉被安排得明明白白。 林叙白一脸理所当然,对赵小薇点点头,顺手把安寒知往车门口推: “谢了。赶紧上去,外面冷。” 车内暖气开得足,混合着各种零食袋被拆开的窸窣声和兴奋的谈笑。 安寒知目标明确,直奔赵小薇指的那个靠窗黄金位 ——既能看风景又能避免过道人流。 他利索地把自己塞进去,刚想喘口气,一扭头,就见林叙白正把两人的行李箱塞进行李舱,侧脸线条在晨光里显得格外利落。 安寒知下意识往车窗缩了缩,心里日常刷起弹幕。 没等他腹诽完,身边座位一沉,带着外面冷冽空气的林叙白坐了进来。 空间瞬间变得有些逼仄,属于林叙白的气息和体温不容忽视地侵占了半边领域。 “靠那么边干嘛?窗户漏风?” 林叙白瞥他一眼,长腿舒展,膝盖“不经意”地蹭到了安寒知的腿侧。 安寒知像被烫到一样猛地弹开:“谁、谁靠边了!我这是给资本家预留发挥空间!” 他强行梗着脖子,目光飘向窗外 ——一个学生正对着空气反复做着“向左走”的手势,标准如同军训标兵,面前却空无一人。 安寒知嘴角抽了抽:得,又一个“程序猿预备役”,生前大概是指挥交通的志愿者? 这执念……是怕大家迷路吗? “安半仙?”林叙白的声音带着点戏谑,显然也看到了那个对着空气指挥的灵体, “看什么呢那么专注?路标成精了?” 安寒知回过神,瞪他一眼:“看资本家什么时候能学会安静如鸡。” 车子启动,驶离校园。 初冬萧瑟的街景在窗外飞速倒退,车厢内的温度却节节攀升。 老张接过赵小薇的小喇叭,清了清嗓子: “同学们!旅途漫长,干坐着多没意思。咱们来点节目热热身! 击鼓传花!传到谁,谁表演节目! 不拘一格,唱歌、讲笑话、模仿秀都行!放开了玩!” 车厢里瞬间爆发出混合着兴奋和哀嚎的声浪。 一个空矿泉水瓶被赋予了神圣的使命,在过道两侧的座位间飞快传递。 瓶子第一次停在了一个戴眼镜的男生手里,他涨红着脸吼了一首《孤勇者》,虽然调子跑得亲妈不认,但胜在气势磅礴,赢得一片善意的掌声和口哨。 第二次停在李雪手里,她大大方方站起来,清唱了一段《小幸运》,声音甜美,引来几个男生起哄般的叫好。 安寒知注意到,林叙白旁边过道座位上的王浩,在李雪唱完时,脸可疑地红了红,低头猛戳手机。 安寒知内心os:王浩你小子之前游戏拆我俩cp的劲头呢? 瓶子第三次传过来时,安寒知正跟林叙白抢一包薯片。 他刚捏住薯片袋一角,那瓶子就“哐当”一声,精准地砸在了他大腿上。 全车目光瞬间聚焦。 安寒知:“……” 赵小薇兴奋地尖叫:“安寒知,到你了!” 老张笑眯眯:“小安同学,来一个。” 安寒知只觉得头皮发麻,手里捏着的薯片都不香了。 赵小薇你眼镜是摆设吗? 没看见我正为薯片领土权奋斗终身? 传花规则里没写‘正在抢食者豁免’吗? 他试图挣扎:“张导,我五音不全,真不行!我给大家讲个冷笑话?或者……模仿一下林叙白写代码?” 他手肘捅林叙白,疯狂使眼色。 林叙白慢条斯理嚼着抢到的薯片,挑眉看他,眼神直白:求我? 安寒知:……资本家你没有心。 “不行不行,不能赖账!” “来首歌!” “来一个!” 起哄声此起彼伏,连前排几个平时不太熟的男生都笑着回头看他。 安寒知被架在火上烤,脸皮发烫,心一横,破罐破摔: “行行行,唱就唱,唱不好别怪我污染耳朵。” 他清了清嗓子,开口就是一句高亢的: “苍茫的天涯是我的爱——” 第一个字就劈了叉,声音像是被砂纸磨过又强行拔高,调子更是自由飞翔到了外太空。 “噗——” 旁边一个喝水的男生直接喷了前排一脖子。 “哎哟我去!” “哈哈哈哈这调跑的!” “安半仙!你这歌声开过光?专克耳膜!” “救命,我的笑声停不下来!” 车厢瞬间笑炸了锅,捶椅背的、拍大腿的、笑出眼泪的比比皆是。 李雪捂着嘴笑得肩膀直抖,连一脸严肃的老张都忍不住背过身去咳嗽。 当社死高音掀翻车顶,安寒知恨不能缩进窗玻璃夹层。 余光却瞥见林叙白 ——这人嘴角压着笑,眼底晶亮像装了聚光灯,明晃晃写着‘表演精彩,请继续’。 靠,资本家果然靠吸食他人痛苦为生! 回去就把你枕头换成榴莲皮! 安寒知硬着头皮吼完副歌,脸红得像煮熟的虾,最后一句气若游丝。 唱完他立时缩回窗边,恨不得用外套蒙头,只留红得滴血的耳朵尖给全车。 “哈哈哈,值了值了,这趟车票值回票价!” “安寒知,下回ktv你必须来,团建灵魂人物!” “林叙白,管管你家的,这杀伤力太强了!” 在一片善意的哄笑和调侃声中,林叙白嘴角的笑意就没下去过。 他侧身,手臂自然地搭在安寒知椅背,形成半包围隔绝部分目光。 在安寒知羞愤瞪视下,慢悠悠从背包里掏出一盒独立包装小蛋糕,撕开,递到安寒知嘴边。 “辛苦了,安半仙。”声音不高,带着不易察觉的笑意, “润润嗓子,保护我方非物质文化遗产。” 安寒知看着嘴边突然出现的奶油蛋糕,愣了一下,下意识张嘴咬了一口。 甜腻奶油化开,稍抚社死创伤。他含糊嘟囔:“资本家,这是安慰还是精准补刀?” 眼角余光却瞥见车顶行李架上,一个穿着小游泳圈、半透明的胖乎乎小男孩灵体,正兴奋蹬腿模仿划水,无声咧嘴对着下方笑闹车厢。 安寒知:“……”哪路神仙?没玩够水在车顶模拟温泉?执念还挺潮。 嘴角抽了抽,荒诞一幕倒冲淡不少尴尬。 林叙白显然也看到那小水鬼。 他收回喂蛋糕的手,指尖“不经意”蹭过安寒知沾了奶油的嘴角,自然得像拂去尘埃。 “刀不刀的,看疗效。”林叙白声音带丝慵懒磁性,凑近,几乎贴着安寒知耳朵, “唱得……挺有特色。下次温泉里,继续?” 温热气息拂过耳廓,安寒知刚褪下去的热度“腾”地卷土重来。 他用手肘撞开林叙白:“滚蛋!还想有下次?资本家你做个人!” 他抢过林叙白手里剩下的大半块蛋糕,恶狠狠塞进嘴里,像咬资本家肉。 甜腻奶油和某人清爽气息混杂,心跳有点乱。 索性扭头看窗外风景,只留气鼓鼓侧影给身边笑容欠揍的家伙。 车厢笑闹继续,歌声笑话起哄交织。 阳光透过车窗,落在两人紧挨的肩膀上,空气里弥漫薯片、奶油和一丝隐秘的甜。 林叙白看着身边人红透的耳朵尖,手指在膝盖上轻敲,像在敲打一串只有他懂的愉悦代码。 第58章 温泉酒店1.0 车厢的哄笑还没散尽,安寒知脸上热浪稍退,耳根却还泛红。 他使劲儿把自己嵌进靠窗座位,闭眼装睡,睫毛却抖得跟蜻蜓翅膀似的。 就在这时,只听“吱呀”一声轻响,一个毛茸茸的脑袋像地鼠探头从前排座椅上方伸了过来,紧接着是赵小薇刻意压低的、带着兴奋八卦的声音,火燎燎的: “喂,寒知,醒醒神儿!” 文体委员赵小薇的眼睛亮亮的,闪烁着“我有惊天大瓜”的光芒, “你知道咱们这次去的‘松涛温泉酒店’,一挺高端大气上档次的酒店,为啥突然骨折价,还眼巴巴地跟我们学校合作搞团建吗?” 安寒知勉强掀开一只眼缝,没好气儿地哼哼: “嗯?羊毛出在羊身上,便宜没好货呗?” 他心里还惦记着刚才的社死现场,语气蔫蔫的,全无往日八卦的兴奋。 “呸呸呸,什么便宜没好货!” 赵小薇啧了一声,毫不客气赏他个白眼,身体又往前一探,声音压得更低,仿佛在分享什么禁忌的秘密, “是出过事儿,大事儿!半年前,死了人! 死的还是个贼有名的企业家,听说钱多得能砸死人!” “死人?” 安寒知心里咯噔一沉,那点残存的羞恼瞬间被警惕冲散。 阴阳眼的“福利”让他对“死过人”的地方天然过敏。 温泉度假变惊悚片?达咩! 念头刚闪,他后背像过了电,比大脑更快一步,“嗖”地缩向身旁的林叙白,跟受惊猫崽似的,肩膀结结实实撞上对方手臂。 林叙白正低头刷着手机,冷不丁被他一靠,身体自然地微微一倾, 几乎是在同时抬手,手臂一勾就把人捞进怀里,掌心贴着肩膀轻拍两下 ——那动作,活像在给炸毛的猫主子顺毛。 “瞎想什么?”他嗓音低低沉沉。 赵小薇没留意这互动,她自个儿沉浸在讲述里,激动地挥了下手: “对啊,死法很符合地点,淹死的!” “淹死?”安寒知眉头拧成疙瘩, “温泉酒店……泳池?还是露天池子?” “错!错得离谱!” 赵小薇激动得一拍膝盖,声音控制不住扬了点,又赶紧捂嘴,神秘兮兮地, “是在他自己住的套房……温泉浴缸里。 一个壮年男人,在自个儿浴缸里淹死了!你敢信?” 安寒知感觉一股寒气从尾椎骨窜上来。 浴缸?那点儿高度能淹死人? 他喉头一紧,像是本能寻求支柱般,手指倏地蜷起,死死掐住林叙白搁在他肩上的那只手。 林叙白指节微动,反手将他的冰凉完全裹进自己温热的掌心,那热度像小火炉似的透过来。 “更邪门的是!”赵小薇迫不及待接上, “那房间的门,是从里面反锁的。锁得死死的,窗户也全锁着,整个一密室! 警察破门进去……” 她话没说完,安寒知已经脑补出氤氲浴缸里无声下沉的、膨胀的影子 赵小薇满意地看着他变白的脸,摊手耸肩: “还有值夜班的服务生赌咒发誓说,半夜路过那层楼,明明套间都是空的,却听见出事儿那间浴室里有哗啦啦的放水声!” 她故意停了停,营造气氛, “还有人啊,说隐约听到里面有扑腾挣扎的水花声…还有像是被人…唔,捂住的呼救声…妈呀,听得人汗毛倒竖!” 安寒知眼睛倏地瞪圆,身体却本能地往林叙白身边缩了半分, 随即又强行稳住, 压低声音吐槽, “等等!这故事漏洞比筛子还多!壮年男人浴缸里淹死?就那点水深?你信?” 他手指无意识掐住林叙白胳膊,脑子却在飞速运转, “密室?门反锁?窗反锁?这听着更像凶杀案现场! 什么水鬼索命,搞不好是哪个黑心家属索赔搞出来的噱头!” 虽然嘴上犀利吐槽着凶杀案逻辑,但“密闭空间”和“诡异声响”本身带来的生理性寒意还是让他后颈汗毛倒竖。 “分析得不错,”他低声肯定, “可能性很大。就算真有‘东西’,它也得先问问老子乐不乐意。” 赵小薇噗嗤乐出声来:“啧啧啧,又秀,小情侣狂塞狗粮啊这是!” 安寒知被她一打岔,绷紧的神经稍松,清清嗓子找回场子: “我就是觉得这老板够黑!死过人的地方打折大甩卖,还附送凶案现场灵异故事当赠品? 啧,良心呢?喂狗了?” 他强行把焦点扭向酒店方,顺便掐了一把林叙白的手背当出气包。 赵小薇笑得花枝乱颤:“哎哟,我就随便讲讲嘛,图个乐子。不过呢……” 她眨眨眼,“管它是人是鬼,泡温泉的时候,多个心眼总不吃亏嘛!” 她又八卦了几句别的,才哼着歌心满意足缩了回去。 车厢嗡嗡恢复热闹,安寒知的心绪却像搅浑的水。 他没舍得抽回手,身体反倒更放松地侧过去,挨紧林叙白,几乎唇语道: “喂,资本家说真的,要真碰上那个…会自己放水的浴缸精之类的玩意儿,你可得看紧点我这条小命啊!” 林叙白鼻腔里溢出一声短促的低笑,用脸颊蹭了蹭他毛茸茸的发顶, 灼热的气息喷在耳畔: “把心放回肚子里安半仙。 跟着哥,保证你这趟只有享受流油的温泉蛋,没有惊掉下巴的见鬼记。” 他顿了顿,玩味地补充, “当然,你要非想贡献点‘惊悚版asr’当背景音,我也不拦着,权当情趣。” “滚蛋!”安寒知羞恼地用手肘撞他小腹,力道软绵绵。 那番狂妄又踏实的宣言,像驱魔符咒般,彻底驱散了赵小薇故事带来的阴霾。 他彻底放松靠回椅背,甚至因为那句“情趣”而无声地弯了弯嘴角。 车窗外,冬日光秃秃的景色飞速掠过,大巴车平稳驶向那座迷雾重重的温泉酒店。 车顶行李架上,穿着小游泳圈、半透明的胖小子灵体依旧在兴奋地无声蹬腿,仿佛预演着即将到来的温泉嬉戏,对下方人间关于死亡和灵异的窃窃私语浑然不觉。 第59章 温泉酒店2.0 山道蜿蜒向上,当“松涛阁”的匾额出现在苍翠林间时,车厢里响起一片惊叹。 酒店依山而建,层叠的飞檐斗拱掩映在薄雾与古木之中,青瓦白墙与山石浑然一体,确实担得起“古色古香”四字。 空气清冽得能洗肺,远处山峦如黛,近处溪流淙淙,环境清幽绝尘。 只是,正如赵小薇所言,停车场空旷得可怜,偶有车辆也多是酒店内部电瓶车穿梭,透着一股与这奢华环境格格不入的冷清。 大巴停在气派却略显寂寥的主楼前。 老张拿着名单和前台交涉,同学们叽叽喳喳聚在大堂,目光被挑高的原木穹顶、巨幅落地窗外一览无余的山景、以及角落淡淡沉香吸引。 空气里是昂贵木料、冷泉和金钱堆砌的宁静。 老张拿着名单,正按部就班地分配着普通的双床房。 轮到606寝室时,他刚报出房号“512”。 “等等,”安寒知清脆的声音忽然响起,他几步上前,指尖果断点向宣传册最顶端的套房图片,目光扫过林叙白,对经理挑眉一笑,“升房,就这间‘观云’,清静!” 周围瞬间安静了一瞬。 这家酒店的普通双床房已经是相当不错的配置了,这手笔…… 前台经理是个穿着考究制服的中年男人,脸上职业化笑容在看到所指向的具体套房时,僵了一下,眼底掠过为难: “这位同学…套房有,目前两间观景极佳的都空着,只是…其中一间‘风吟’,” 他声音压低,语气谨慎,“近期在进行维护,设施尚不宜入住。 另一间‘观云’状态完好,完全没问题。”” 他强调了“小意外”和“封存”。 林叙白却像没接收到信号:“两间相邻?” “对。” “行,就‘观云’,清净。”安寒知再次点头确认,语气干脆。 林叙白则直接递卡。 经理和老张都愣住了。 周围的同学面面相觑,窃窃私语。 隔壁班富二代孙骏立刻凑上前,脸上堆着假笑,声音拔高: “哟呵!二人世界?真阔气!” 他眼神瞟向经理那边,挤眉弄眼,“不过好心提个醒儿,隔壁那‘风吟’啊,之前可出了点事儿,挺邪乎的! 晚上要是听见啥动静,可别说兄弟我没通风报信啊!” 林叙白眼皮都懒得抬。 安寒知却勾起嘴角,语带凉意: “孙少爷消息这么灵通?跟酒店公关部很熟?” 他看着孙骏表情一顿,慢悠悠补刀, “还是说你家旗下度假村爆雷了,也这么‘热心’到处科普?” 精准一刺,噎得孙骏脸上涨红。 林叙白接过房卡,拖起行李,示意安寒知跟上,径直走向专属电梯。 安寒知斜了林叙白一眼,手指戳了戳他胳膊: “资本家,隔壁那浴缸真穿墙过来陪聊,费用你付?” 林叙白只是平静回视他一眼,手指悄悄勾了下安寒知的指尖。 电梯安静上行,只剩机械声轻嗡。 监控红点在不远处无声闪烁。 “叮——”,顶层到了。 电梯门滑开,眼前是一条铺着厚地毯的静谧走廊,尽头相邻两扇厚重的大门。 林叙白拖着行李走向标有【观云】的那扇,刷卡,“嘀”声轻响,他推门而入。 眼前豁然开朗 ——“观云”名副其实,宽阔奢华,落地窗外云海翻涌山峦叠嶂,露台温泉池水汽氤氲。 隔壁’风吟‘套房的露台与他们仅隔一道磨砂玻璃矮墙,此刻空荡寂静,门帘低垂。 安寒知背包“噗”地甩上玄关软凳。 他蹬掉鞋,穿着袜子几步到客厅中央,猛地转身,双手往胸前一叉,对着刚把行李箱推到墙边的林叙白挑眉: “这儿风景不错,不过你确定隔壁那‘好兄弟’不会嫌我们吵?” 林叙白反手带上门锁“咔哒”轻响,顺手把两人的行李箱推到墙边。 没急着接话,先走到巨大的落地窗前扫了一眼隔壁空荡荡的露台,这才转身,抱臂倚在窗边:“总比四个人挤一间好。 你确定你想后半夜在呼噜立体声环绕里思考人生?” 他下巴朝安寒知方向一点, “是你先嚷嚷要升房图清净的。 真要有点什么‘热闹’,”他嘴角勾起一点玩味, “离得近才好‘围观’不是?能唠就唠,不能唠……” 他做了个“咔嚓”的手势,“就是好人好事专场了。” 安寒知被戳破小心思也不恼,反而踱步过去,肩膀撞了下林叙白胳膊,目光瞟向隔壁露台: ”啧,行,就当为了潜在‘业绩’。 再说了,隔壁封着,这层等于清场包厢,套房的钱买一层私密,血赚!“ 他话锋一转,突然兴奋,几步窜向通往露台的玻璃门,山风裹着凉意涌进来。 他回头,眼睛亮得惊人:”这私汤池子够大! 有你在,我怕啥? 隔壁‘朋友’要是真穿墙过来蹭网… 正好问问它‘风吟’的wifi密码多少。“ 林叙白看着他被风吹乱的卷毛和那副‘薅羊毛薅到鬼头上’的理直气壮,无声地笑了笑。 他没接‘wifi密码’的茬,径直走到台拿起两瓶水,丢一瓶给安寒知: “省点口水,待会儿下去吃饭。” 安寒知精准接住,拧开瓶盖灌了一口,刚想再刺两句, 林叙白已经拧开自己那瓶,喉结滚动着喝了几口,顺手把安寒知丢在玄关的拖鞋踢到他脚边。 房间气氛彻底松快下来。 身后仅一墙之隔,便是那扇被严密锁闭的“风吟”房门,在走道灯光下静静矗立。 第60章 温泉酒店3.0 安寒知撇撇嘴,灌下最后一口水,瓶子随手一搁,倒也没真闲着。 他看似随意的晃悠,脚步却踏遍了玄关附近的地毯,目光掠过墙角的装饰花瓶和雨链滴水的抽象装置。 实则用系统扫描过了,连隔壁也没发现问题。 而林叙白,他的检查则十分仔细。 指尖滑过大门的内侧密封条,确认光滑无凸起异物。 安全链被利落抽拉检查,链条孔洞边缘平整。 他抬眼瞥了下客厅中央闪烁红点的烟雾报警器,视线扫过墙角独立应急灯的绿灯状态,甚至屈指虚按了s按钮的指示灯 ——无声预备正常。 接着他走向智能平板,手指在屏幕上快速划动,关闭摄像头、麦克风权限。 “至少没人能偷拍泡澡直播。” “资本家是怕社死?”安寒知的声音从主卧门口传来,他倚着门框,看林叙白检查浴室。 林叙白没回头,正绕着巨大的下沉式浴缸走,指关节敲击亚克力表面确认无异响: “别洗个澡还被人围观。这叫风险管控。” 他仔细检查智能防雾镜的边缘接缝。 “至于么?怕浴缸底下爬出电锯狂魔还是贞子姐姐?” 安寒知晃进来,语气轻松带笑,身体却条件反射停在林叙白身后两步,探头探脑。 “防偷拍比防鬼实用。” 林叙白直起身,拍了拍手,目光转向露台方向,“重点在外头。” 推开通向露台的厚重玻璃门,山风裹挟着草木清冽直冲进来。 私汤温泉池水汽氤氲,正对无垠云海。 林叙白视线却瞬间锁定了与隔壁套房露台的分隔墙 ——那是一道约莫一米二高的磨砂玻璃矮墙。 关键问题在矮墙上方:大约一米五左右的空间, 这意味着虽然磨砂玻璃本身能模糊人影、遮挡细节。 但这片毫无遮拦的空隙,让声音传递毫无阻碍,甚至高处的东西…也能看见,如果他们敢爬那么高的话。 安寒知凑过来,好奇地把脸贴上磨砂玻璃:“隔壁老兄,听得到吗?” 他屈指敲了敲玻璃,语气贱兮兮,“wifi满格不?” “声音?这墙只挡脸不挡嗓子,连蚊子哼哼都能听清。” 林叙白睨他一眼,“至于看……除非你原地蹿到两米八扒墙头,否则池子里也就露个脑袋肩膀。当然——” 他拖长调子,嘴角勾起一丝促狭,“你要在池子里叠罗汉或者蹦迪,那另当别论。” 安寒知被噎了一下,瞪他:“谁跟你叠罗汉!” “理论上,在池子里正常活动,隔壁能看到我们肩膀以上的位置。” 林叙白绕着池边走了半圈,似乎在目测视线的投射角度, “隔着磨砂玻璃,模糊人影,问题不大。但想保持绝对隐私……” 他指着隔壁,“目前没必要担心。 那边门关着,帘子也垂着。 整个露台只有这一道矮墙相连,没有其他通路或共享空间。” 林叙白蹲下,手伸进温热的水里搅了搅,目光锐利扫过池底铺石缝隙和出水口。 安寒知蹲在对面划拉水,看着他严肃的脸直乐: “林老板,下一步是不是该测水里有蛊没?怕我泡着泡着咩咩叫?” “水里加料概率低,成本高,见效慢,对随机访客来说,性价比极低。” 林叙白收回手,甩了甩水珠, “防针孔摄像头和窃听器才划算。 物理陷阱?在这种高档消费场所搞这个等于自杀式经营。” 环顾四周,悬崖深壑和空旷山谷都构不成威胁, “结论:表面安全。真闹鬼,隔壁嫌疑最大。”下巴朝“风吟”套房点了点。 安寒知站起来,风吹乱了他的卷发。 他看着那道隔开两个空间的矮墙,刚才的笑容淡了点,眼神里混合着好奇和一丝警惕: “行啊,要是邻居真‘显灵’,比刷灵异直播刺激多了,真鬼现场版高清无码。” “前提是,它守规矩。” 林叙白拉开玻璃门拿上外套: “吃饭。把‘抓鬼’频道关了,先评估食堂红烧肉是预制菜还是现炖的更实际。” 安寒知立刻扑向自己的背包,语气瞬间从“灵异研究员”切换到“干饭人”: “懂!碳水性价比才是永恒的刚需!” 他掏出手机,嘴里念念有词, “让我看看这家酒店差评集中在哪道菜…啧,‘清蒸野生鱼’果然差评如潮? 今晚就点它!替你踩雷!” 林叙白看着他兴冲冲翻差评的样子,嘴角极其轻微地抽了一下,最终什么也没说,伸手拉开了套房大门。 第61章 温泉酒店4.0 门卡“嘀”一声轻响,厚重的红木房门应声而开。 安寒知几乎是把自己“弹射”进去的,发出一声满足的叹息: “资本家,你这钱烧得真值!这地儿——” 他话音未落,林叙白紧随其后踏入,关门、落锁动作一气呵成。 另一只手已经环住他的腰,开始摩挲小腹。 “嗯,很值。” 林叙白嗓音低沉沙哑,热气喷在安寒知颈后,激起一阵细密战栗。 “尤其是带某个玩疯了的小笨蛋回来的时候。” “谁小笨蛋!” 安寒知嘴上不服,身体却钉在原地。 温泉边被当众拦腰拎走的臊意后知后觉烧起来,直冲耳根。 林叙白似乎察觉了他的僵硬,下巴亲昵地蹭蹭他头顶。 玄关宽敞,只亮着角落的感应夜灯。 安寒知清晰感受到林叙白胸腔下有力的心跳,一下下敲打他的背脊,和自己加速的心跳混在一起。 “喂,松……松点。” 安寒知试图掰开腰间的手,力气软绵绵。 林叙白非但没松,反而更紧地将他往怀里揉按,低沉笑声带着磁性: “累了?刚才不是还吐槽烧烤摊主撒料像天女散花,要跟人现场battle调料配比?” 他那条坚实的大腿若有似无地施压。 安寒知想起自己端着盘子冲过去,结果被香气勾得咽口水又强撑架势的样子,耳根更热: “……那是严谨!懂不懂美食的严肃性!” “懂,”林叙白从善如流,手指灵巧揉捏,动作慢条斯理,充满暗示。 他微微偏头,“所以,安大师,现在要不要先严谨评估一下这张床?” 仿佛被那灼热的碾磨点着了引线,安寒知浑身一激灵,腿软得不行。 他低哼一声,半推半就地被林叙白带着转身。 林叙白顺势将他抵在微凉的玄关墙面上,用身体完全困住他。 昏暗光线下,林叙白的眼睛亮得惊人,像藏了星河的深潭,专注地锁在他脸上。 视线胶着。 “看、看什么…”安寒知声音有点抖。 最后一个字还没落地,林叙白已经低头,精准封住他所有强装的硬气。 安寒知“呜”了一声,身体本能绷紧又瞬间塌陷,急切笨拙地仰头迎上。 双手仿佛有自己意志般攀上林叙白宽阔的肩背,隔着浴袍也能感受到底下贲张的肌肉起伏。 他甚至无意识地踮起脚尖。 林叙白手臂猛地收紧,几乎将安寒知双脚提离地面,紧密嵌合进怀中。 大手托住安寒知后脑勺,指腹插入微湿的发间,加深了这个吻。 两人踉跄着从玄关缠斗到客厅,撞到卧室门框。 安寒知被吻得神智迷蒙,浑身发烫,骨头缝泛酸麻,浴袍系带散开。 林叙白滚烫的手掌终于覆上他光滑的背脊,毫无阻隔地丈量微凹的脊柱沟壑,寸寸向下抚按,激起安寒知无法控制的颤抖和压抑喘息。 “唔……林叙……”安寒知在换气间隙含糊抗议,支离破碎的音调软得像撒娇。 后背贴上冰凉门框,激得他一缩,身前却是林叙白火热的胸膛和更深入的吻。 冰火两重天,逼得他眼角渗出点水光。 林叙白稍稍退开一丝,额头滚烫抵着他,灼灼目光将他意乱情迷尽收眼底。 “门框有点凉?”他明知故问,气息不稳。 不等回答,一把将人横抱起来。 安寒知惊呼一声,手臂紧紧环住他脖子。 几步路被林叙白走得像百米冲刺。 安寒知陷落进那张宽阔柔软得惊人的大床中央,陷入丝滑冰凉又蓬松的被褥里。 还没来得及感叹资本家的腐朽,林叙白高大身影已俯身笼罩下来,重新堵住他的唇。 床垫承托着两人下陷的重量,将他们嵌入更契合、更私密的弧度。 浴袍彻底滑脱。 林叙白的手掌不再迟疑,从安寒知紧窄腰侧放肆向前游弋,抚过平坦紧实的小腹。 安寒知闭着眼,主动仰头迎合,甚至报复性地用齿尖轻碾林叙白侵占的唇舌,像只被惹急亮爪却又沉沦的猫儿。 林叙白低笑一声。他的手顺滑向下,摸索到悬在腰间那根摇摇欲坠的防线 ——安寒知贴身衣物纤薄的边缘。 灵活手指如同解谜般探入松紧带下方,蓄势待发。 安寒知安寒知脑中不合时宜地闪过下午被私汤雾气模糊的露台, 清澈的热水咕嘟咕嘟冒着泡泡……水汽氤氲……肢体交缠…… 林叙白泡在热水里湿漉漉的头发和滚动的喉结…… 更近的视觉冲击是此刻覆在自己身上、气息滚烫、眼神幽暗、即将解下彼此最后一点遮蔽物的林叙白…… 他喉结急剧滚动了一下,鼻息急促,攀着林叙白肩膀的手无意识地收紧,甚至微微抬起了腰臀。 就在安寒知意乱情迷仰头,主动加深沉沦,屏息等待薄布剥离的瞬间—— 林叙白吻他的动作猛地一顿! 突兀得像按下了暂停键。热烈沉迷的亲吻骤然停止。 环抱安寒知腰身的手臂瞬间绷紧,不再是情动的力量,而是充满野兽般的警觉。 他微微侧头,极度专注地倾听着什么。 安寒知整个人还沉浸在情潮的余韵里,大脑被亲得缺氧,脸颊潮红,眼角湿润,甚至微微喘息着。 林叙白突然的停止和骤然紧绷的身体状态让他瞬间懵了,心脏因为被打断而失重般下坠。 他下意识地收紧环在林叙白脖颈上的手臂,身体有些不安地扭动了一下,茫然又焦躁地看向头顶那双瞬间恢复清明的眼睛。 “怎……怎么了?” 安寒知的声音带着未褪尽的沙哑和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林叙白那种瞬间进入战备状态的切换太过极端,他几乎以为下一秒对方会从枕头下摸出一把枪来。 这突如其来的变化,像一盆冰水,将“观云”套房内刚刚燃起的灼热空气和意乱情迷,骤然浇了个透心凉。 第61章 温泉酒店5.0 林叙白凝神数秒,耳廓微动,捕捉着空气中的细微震颤。 紧绷的肩颈缓缓松弛下来,他低头看向身下惊魂未定的安寒知 ——少年眼眶微红,还带着点未散的羞恼。 “风声,”他嗓音低沉,带着一丝未褪的沙哑,拇指蹭过安寒知微湿的眼角, “山风卷着枯枝砸通风口了,回声像敲门。” “靠!” 安寒知紧绷的神经一松,随即被巨大的尴尬淹没。 他猛地推开林叙白坐起,拽过滑落的浴袍裹紧自己,脸红得能滴血, “林叙白!你是不是有被害妄想症? 一惊一乍!魂儿差点被你吓飞!” 他嘴上炸毛,身体却诚实地往床中央缩。 林叙白被他逗笑,那点“警报解除”的轻松瞬间被更强的“补偿”心理取代。 他慢条斯理坐起身,也不急着整理敞开的浴袍,目光扫过安寒知微微起伏的胸膛和裸露的锁骨,落回那双写满控诉的眼睛。 “吓到了?”他倾身凑近,气息拂过安寒知滚烫的耳垂,声音压得很低, “胆子这么小?看来刚才……不够专心?” “谁、谁吓到了!” 安寒知梗着脖子,身体却后仰, “被你突然抽风的演技惊着了!资本家戏真多!” “是么?”林叙白低笑,大手扣住安寒知想逃的脚踝,稍一用力就将人拖回身下。 浴袍散开,凉意激得安寒知一颤。 林叙白俯视他,眼底戏谑被暗火取代,“现在,专心点。” 他低头,重新攫取那微张的唇。 掠夺意味更甚,像是要吞噬所有被打断的躁动和安寒知的虚张声势。 安寒知只发出短促呜咽,便被卷入更汹涌的浪潮。 露台温泉池的水汽无声蒸腾,在清冷的月光下氤氲成一片朦胧的纱幔。 房间内,只余下更急促的喘息和布料摩擦的窸窣声,像隐秘的鼓点敲打着寂静。 床榻柔软如云海,承托着激烈交缠又最终沉溺的弧度。 窗外,山风不知何时已停歇,唯余一轮冷月无声凝视着人间蒸腾的热意。 次日,阳光刺眼。 光线穿过纱帘,在宽大的床榻投下斑驳光影。 安寒知陷在柔软被褥里,意识昏沉。 他艰难掀开眼皮,刺目的光立刻让他眯起眼,喉咙干得发紧。 浑身酸软得抬不起手指,腰和某个地方胀痛得清晰。 提醒着他昨夜如何被彻底打开、占有、直至崩溃哭泣求饶的疯狂。 白皙皮肤上,红痕如梅,从锁骨蔓延到腰腹。 深浅不一的咬痕格外刺眼, 尤其是某个地方,肿胀了一圈,透着被反复啮咬的可怜痕迹。 在暖阳下透出一种饱受蹂躏的靡艳。 凉被只堪堪盖住小腹以下,一条长腿无意识地伸在外面,脚踝处也印着几圈清晰的手指红痕。 安寒知把发烫的脸更深地埋进带着某人清冽气息的枕头里,只想就此长眠,再也不用面对那个精力旺盛到可怕的资本家。 外面门被轻轻推开,林叙白端着摆满餐碟的托盘侧身进来,浓郁的咖啡与煎蛋香味弥漫开来。 他反手关门,目光第一时间投向凌乱的大床。 安寒知已经醒了,正举着手机。 手机屏幕的光映着他乱糟糟的卷毛和泛红的脸颊。 他明显不舒服,眉头紧蹙,一只手还悄悄按着腰,动作小心翼翼,看着有些憔悴。 林叙白眼底那份昨夜残留的餍足,瞬间被清晰的心疼取代。 他轻手轻脚放下托盘,走到床边蹲下。 指尖拨开安寒知额前的碎发,指腹抚过蹙紧的眉心。 安寒知正看得入神,被这突如其来的触碰惊得一颤。 看清是林叙白,他立刻把手机屏幕往下扣,别扭地别过脸:“……看什么看!” “醒了还躺尸?”林叙白声音放得很轻,带着沙哑。 “…死开…别吵老子长骨头…” 安寒知声音闷闷的,带着浓重的鼻音和怨气。 林叙白没说话,大手直接探进被窝,精准按上安寒知酸软的后腰。 “嗷—” 安寒知瞬间弹了一下,牵扯到某处酸痛,立刻龇牙咧嘴地缩回去,裹紧被子只露眼睛, “林叙白!谋杀啊?!” “不按按,准备在床上生根发芽?” 林叙白不为所动,手上力道适中地揉捏起来。 指尖薄茧按压着紧绷的肌肉,手法意外专业。 安寒知起初扭着躲闪: “假好心”、“资本家黄鼠狼拜年” 但酸胀感在有力的按摩下逐渐缓解。 挣扎声变小,变成不情不愿的哼哼,身体却诚实地放松,甚至无意识微微弓起腰,方便对方施力。 林叙白看着他这模样,嘴角愉悦地勾起。 目光扫过安寒知脖颈和锁骨 ——那上面吻痕和咬痕交错,锁骨下方一个清晰的齿痕尤为刺目。 他眼神暗了暗,指腹无意识地在那齿痕边缘蹭了蹭。 安寒知敏感地一缩: “……爪子挪开” “标记。” 林叙白语气理所当然,“我的。” 安寒知:“……幼稚” 耳根却红得发烫。 林叙白没再逗他。 揉到肌肉松软才停手,起身走向圆桌:“起来,吃东西。” 安寒知艰难撑着坐起,丝被滑落更多“战损”。 他倒抽着凉气,动作迟缓。 “慢点挪。” 林叙白把热牛奶和切好的煎蛋吐司端到他面前的矮几上,又递过去插着吸管的运动饮料, “喝这个,补电解质。” 安寒知接过来,喝了几口,干涩的喉咙舒服些。 林叙白坐在床边,看着他吃,自己喝着黑咖啡。 安寒知嚼着吐司,含糊问: “……你几点起?外面有人?” 他担心昨晚动静。 “七点多,外面很安静。” 林叙白放下咖啡,“不过……去餐厅拿早餐时,有点小状况。” 安寒知动作一顿:“什么?” 林叙白嘴角噙笑,意味深长:“王浩、李雪他们在餐厅。看到我一个人……” “然后呢?”安寒知神经绷紧。 “然后,”林叙白慢悠悠, “王浩那小子,一脸‘过来人’地拍我肩膀说:‘林哥,悠着点,寒知今天还能下床不?’ 李雪捂嘴笑。赵小薇……嗯,眼睛亮得像探照灯,手机捏得死紧。” 安寒知的脸瞬间红透,羞愤欲死:“靠,脑子里全是黄色废料!” 他恨不得把脸埋进餐盘里。 林叙白笑意更深:“我说,‘他泡温泉太兴奋,体力透支,需要补充能量。’” 他摊手,表情坦荡,“实话实说。” 安寒知:“……” 这跟直接承认有区别?资本家故意的! 他气得抓起吐司塞林叙白嘴里,“吃你的!堵上嘴!” 林叙白咬住吐司,看着安寒知气鼓鼓、浑身散发“被疼爱过度”气息的样子,眼底笑意几乎溢出。 论坛那个606温泉蜜月实锤热帖?让他们猜。 他才不会告诉这只炸毛的猫,那些目光和笑容里,除了调侃,分明还带着心照不宣的祝福。 大家都知道,他的咸鱼归他了,这感觉,好得很。 至于安寒知脖颈上那些遮也遮不住的痕迹…… 林叙白端起咖啡,遮住嘴角那抹绝对称不上纯良的笑意。 标记,自然要清晰可见才有效。 第62章 温泉酒店6.0 直到大巴开动,返程之旅正式开启, 温泉酒店也没出现过灵异事件。 这让心心念念功德点的寒知有些失落。 车内气氛与来时截然不同, 弥漫着混合了疲惫、满足与心照不宣的八卦气息。 同学们或闭目养神,或低声谈笑,但目光总是不自觉地扫向606的方向 ——尤其是安寒知。 安寒知简直把自己焊死在靠窗位置上,裹着林叙白那件宽大的羽绒服,拉链拉到顶,恨不得把整张脸埋进竖起的领口里。 高领毛衣紧紧裹住脖颈,严丝合缝,试图隔绝一切视线。 可脸上火烧火燎的感觉仍在, 仿佛下颌和耳根处那几处暧昧红痕是探照灯一样醒目。 靠,林叙白你个属狗的资本家! 啃哪儿不好啃脖子,这破羽绒服领子矮得遮不住。 赵小薇眼神跟x光似的,王浩憋笑脸都抽了… 这破车开快点行不行,再待下去真得自燃了。 林叙白就坐在旁边,姿态放松,穿着件薄款的羊毛衫,脖颈同样有暧昧红痕,但是他大大咧咧,丝毫没有害羞的神情。 他甚至还有闲心拿着手机,似乎在浏览着什么技术文档,侧脸平静无波。 但安寒知眼尖地发现,这家伙嘴角始终维持着一个极细微的上扬弧度。 啧,装。看你能装到什么时候! 安寒知在袖子里暗暗攥拳,想想回宿舍……算了,武力值不匹配认栽。 “咳,寒知……”前排赵小薇终于按捺不住,扭过身,脸上是克制的兴奋和“关切”, “裹这么严实,是不是昨晚泡温泉着凉了?山顶风大,要注意保暖呀!” 她眼神在安寒知的领口和林叙白的脖子间来回扫射。 车厢里瞬间安静了几秒,所有人的耳朵都竖了起来。 安寒知身体僵直,血液嗡地冲上头顶。 他梗着脖子,声音闷在衣领里:“……嗯,风大,吹得脑壳疼。” 他脚不动声色踢了下林叙白的小腿,“喂,资本家,风超大是?” 林叙白终于从屏幕上移开目光,扫过安寒知写满“救急”和“咬死你”的眼睛,极其自然抬手 —— 不是拉自己的衣领,而是帮安寒知把羽绒服帽子也拉起来,盖住他半张脸和卷毛,还顺手按了按。 “嗯,风大。” 林叙白声音平稳, “他体脂率低,不耐寒。昨晚泡久了,有点累着。” 他手指还顺势在安寒知帽子上按了按,确保它不会滑落,动作亲昵又自然。 轰—— 安寒知脑袋炸了。 体脂率低?不耐寒?泡久了累着了? 资本家你这是精准补刀火上浇油!跟直接盖章有区别? 果然,赵小薇脸上的“关切”瞬间化为“磕到了”的狂喜,捂着嘴发出一声短促的吸气声。 王浩猛地低头,肩膀疯狂抖动。 李雪也忍不住笑出声,赶紧又捂上。 连一直闭目养神的老张,都睁开眼,意味深长地扫了后排一眼,摇摇头又闭上了。 整个车厢弥漫着一种无声的、震耳欲聋的“我们懂~~~”的氛围。 安寒知彻底社死,只想原地消失。 他绝望地把脸用力扭向窗外光秃秃的树杈, 内心刷屏:毁灭!林叙白!今晚别想上老子的床! …呃不对,没他鬼会骚扰…… 系统!有没有隐身术或者一键失忆道具!积分老子贷款也要买! 林叙白看着身边彻底气鼓鼓的羽绒服团子,眼底笑意不再掩饰。 他放下手机,长臂一伸,极其自然将安寒知圈进怀里,隔着羽绒服轻拍他背。 安寒知象征性挣了下没成功,索性不动了 —— 至少,资本家作为人形挡箭牌效果一流,能遮脸。 大巴在尴尬与心照不宣的暧昧中驶回校园。 车门一开,安寒知如同刑满释放,第一个蹿下车,顶着夸张羽绒服头也不回往宿舍冲,卷起一阵风,甩下身后一串哄笑。 林叙白慢悠悠拎着行李下车,望着那个落荒而逃的背影,心情颇好地一勾唇: “嗯,效果达标。” 第63章 毕业前夕 时间像被按了快进键,倏忽间便滑到了大四尾巴尖儿。 窗外蝉鸣聒噪得能掀翻屋顶,活像给这闷罐子似的毕业季,配了首永不停歇的背景乐。 空气里煮着离愁别绪、前程迷茫,还混着股“叙知科技”特供的味道 ——咖啡因的焦香混着新pcb板(电路板的一种)的金属味儿,绷得人神经发紧。 开放式办公区里,几排显示器幽幽地蓝着脸,映着一张张或专注或写满“想下班”的年轻面庞。 角落里堆着半人高的机器人零件箱,裸露的线头和金属关节无声叫嚣着这里的硬核主题 ——轻量级服务机器人。 梦想和kpi在这儿撞得火花四溅。 玻璃墙隔出的ceo办公室里,林叙白正对着屏幕拧眉。 屏幕上,一个为竞标启明医疗项目设计的物流机器人3d模型卡了, 在一个路径优化报错上,倔强地拒绝转动。 他修长的手指无意识地敲着光洁桌面,“笃、笃、笃” ——安寒知管这叫“资本家cpu超频的死亡鼓点”,听得人肝儿颤。 “咔嚓、咔嚓……” 规律的咀嚼声混在键盘敲击的噼啪里,顽强地钻进林叙白的耳朵。 他指尖一顿,抬起眼皮。 角落那个懒人豆袋,此刻正深陷着一大坨“人形猫饼”。 安寒知套着件印有“叙知科技”logo、大得能当睡袍的t恤,整个人陷进豆袋,像块被盛夏阳光晒得化了的牛奶软糖。 他腿上架着台顶配游戏本,细白的手指在机械键盘上翻飞如蝶,快得只剩虚影。 降噪耳机松松垮在脖间,里面隐隐漏出“penta kill!”的系统嘶吼和队友的鬼哭狼嚎。 手边矮几上,空了大半的薯片袋、冒着冷气的冰可乐,还有一张被咖啡杯精准压住边角、写着《叙知科技实习生考核表》的a4纸 ——评定栏里,林叙白四个字龙飞凤舞:“表现优异,准予通过。” 林叙白紧绷的嘴角向上弯了一下。 屏幕上那个顽固报错带来的烦躁,瞬间被这理直气壮的“躺平”景象冲淡。 他目光掠过那副昂贵的降噪耳机, ——大二那年,他拿大学生嵌入式竞赛一等奖的丰厚奖金,买的“咸鱼特供消音器”, 如今也成了安寒知身上理所当然的装备,像那件大logo t恤一样。 午后阳光暖洋洋裹着安寒知,给他镀了层金边,也照亮了颈侧淡得快消失的旧痕 ——前天深夜的“加班补助”。 林叙白的指腹无意识地摩挲过桌面,仿佛还能回忆起,当时唇舌间那细腻皮肤的触感。 时间真是不可思议。 当初那个怼天怼地的小咸鱼,如今竟能心安理得霸占他办公室最贵的角落, 顶着“首席减压顾问”的头衔摸鱼打游戏,顺便把一堆零食碎屑蹭进的豆袋里。 这已是“叙知科技”日常风景。 安寒知——早已把咸鱼属性修炼到极致。 对外,是拥有百万粉丝的生活博主,每天对自己的粉丝坚称,他是林老板重金聘请的 “叙知科技”官方吉祥物。 口号是“用咸鱼能量对冲资本家的内卷磁场”。 叙知科技那极具辨识度的logo和所有文艺范儿拉满的宣传文案皆出自其手, 帮他节省了不少宣传费。 对内?安寒知是他唯一特许、能在上班时间理直气壮瘫成猫饼、仅凭存在感就能折抵kpi的特殊人才。 那张被他压在可乐罐下的《实习生考核表》上龙飞凤舞的“表现优异,准予通过”,与其说是评价,不如说是他亲手盖下的“永久盘踞许可”。 林叙白收回目光,落在屏幕上依然顽固的报错提示上, “叙知科技”是他从roboaster赛场上一路杀出来的心血,刚磕磕绊绊啃下a轮融资,此刻正挂在“烧钱研发-跪求订单-证明自己值这个价”的悬崖峭壁上。 每天睁开眼就是公司上百口人的期待,校园时期的青涩早已褪去。 但在安寒知面前,他依旧是那个会保存对方丑照、容忍他在办公室角落制造垃圾、 甚至纵容他半夜用冰脚丫子,偷袭自己后背的“专属资本家”。 对于鬼魂,他已从最初的震惊、警惕,彻底过渡为习惯性无视,视为无害的“环境增强现实特效”,偶尔还能配合安寒知的吐槽点个头。 当初那点子理工男刻进骨子里的、对未知现象的隐秘探究欲,早已被现实碾得粉碎。 仪器测不出,理论套不进,纯粹就是个无法复现的,“安寒知与林叙白专属环境特效”。 他迅速认清现实,让公司活下去,让机器人动起来,才是他的战场。 “叮铃铃——” 前台内线电话的铃声响起。 “林总,您父母到了,在1号会议室等您。”甜美的女声传来。 “知道了,送两杯龙井。” 林叙白眸光动了动,利落地保存当前进度,起身的动作从容不迫。 他走到角落,在安寒知后颈那片最敏感的皮肤上,用指腹轻轻挠了挠。 “安顾问,”声音带着惯常的戏谑,“摸鱼时间暂停。有‘视察组’来了。” “啊——!” 安寒知游戏里的英雄应声发出一声凄厉惨叫,屏幕瞬间灰白。 他哀嚎着一把扯下耳机, “资本家!谋杀员工啊?我这波史诗级五杀……等等,” 他猛地抬头,卷毛翘起一撮,“视察组?你爸妈?” “嗯,恒邦精工的林董和沈总。” 林叙白语气轻松,顺手帮他把那撮不听话的头发按下去, “说正好在附近谈事,顺道来看看我们新搬的办公室,顺便聊聊。” 他特意把“顺道”和“聊聊”说得轻描淡写。 安寒知心里还是“咯噔”一下。 恒邦精工——林叙白父母执掌的精密制造巨头,林家的产业。 虽然林家迟早要交到林叙白手上,而且林家夫妇在性向上开明,从未因此说过什么。 但他们那套“精英卷王”的价值观,对安寒知这种奉行“咸鱼生存法”、把“叙知科技吉祥物”当正经职业的状态,始终有点……嗯,不太能理解,或者说,看不上眼。 “压力大吗?” 安寒知小声问,从豆袋里爬起来,拍了拍身上的薯片碎屑,动作带着点不自觉的紧张。 他知道a轮融资刚完成,公司步入正轨,但启明医疗那个大项目确实关键。 林叙白失笑,伸手揉了揉他微乱的卷发: “看你这表情,不知道的以为我要上刑场。压力是有,但扛得住。 走,带你见见‘甲方爸爸’的父母。” 第64章 卷王双煞 1号会议室。 光线明亮,空气中弥漫着顶级龙井的清香。 林振邦坐在主位,穿着质地精良的休闲西装,头发梳得一丝不苟,正饶有兴趣地打量着会议室墙上挂着的、安寒知设计的抽象科技感海报。 沈明慧坐在他旁边,妆容精致,穿着优雅的套裙,看到两人进来,脸上露出恰到好处的微笑,只是目光扫过安寒知时,那笑意淡了几分,多了点审视的意味。 “爸,妈。” 林叙白笑着打招呼,拉过椅子示意安寒知坐下。 “林董好,沈总好。” 安寒知努力挤出笑容,规规矩矩问好。 “嗯,环境不错,比你们之前那个车库像样多了。” 林振邦点点头,语气带着点调侃,“看来a轮的钱花得值。” “寒知也在啊,”沈明慧微笑着开口,声音温婉, “气色不错。最近在忙些什么呢?” 她的目光落在安寒知身上,带着一种长辈式的、却隐隐透着距离感的关心。 “呃,主要在打理公司的品牌宣传和社交媒体,还有实习生培训这块儿。” 安寒知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正经”一点。 “哦,这样啊。”沈明慧端起茶杯,轻轻吹了吹, “年轻人,多接触点核心业务总是好的。 叙知现在刚起步,肩上担子重,未来要接的担子更重,身边人如果能分担些更硬核的压力,他会轻松很多。” 她放下茶杯,笑容依旧得体, “像你之前写的毛笔字就很不错,现在做做宣传文案,发挥特长也挺好,就是别太贪玩了。” 这话听着是关心,可那“硬核压力”、“担子更重”、“贪玩”几个词,像小针一样扎在安寒知心上。 他脸上的笑容有点挂不住,手指在桌下悄悄蜷起。 又是这套!咸鱼怎么了?他的特长就不是特长? 他给公司省的钱、拉的好感不是贡献? 林叙白仿佛没察觉这微妙的氛围,自然地接过话头,语气轻松: “妈,您可别小看寒知的工作。 我们品牌形象能这么快立起来,社交媒体转化率这么高,他功不可没。 至于核心业务,” 他笑着看向安寒知, “他可是我们团队的‘首席气氛官’,他往那儿一瘫,大家加班效率都高了不少,这贡献值没法量化但很实在。 硬核的事有工程师们呢,您儿子还扛得住。” 他巧妙地化解了沈明慧的“建议”,用幽默肯定了安寒知的价值,还顺带表明了立场 ——安寒知在他这里,就是不可或缺的“气氛组”核心,不需要“转型”。 林振邦听着,嘴角似乎弯了一下,没说什么,继续看墙上的海报。 沈明慧脸上的笑容淡了些,但也没再继续这个话题,转而问起启明项目的进展,语气恢复了平常的关切。 林叙白从容应对,条理清晰,展现着对项目的掌控力。 会议室的气氛不再紧绷,恢复了表面上的和谐。 阳光透过窗户洒在茶杯上,氤氲着热气。 安寒知偷偷松了口气,虽然心里还有点闷闷的,但林叙白那番话,像一道暖流,把他被“咸鱼歧视”冻到的小心脏给捂热乎了。 他看着林叙白从容自信的侧脸,忽然觉得,只要这家伙顶得住,天就塌不下来。 至于林家父母那点“卷王”式的不认同…… 哼,他安寒知靠本事咸鱼,不偷不抢,资本家乐意养着,管得着吗? 他悄悄在桌下,用膝盖轻轻碰了碰林叙白的腿。 林叙白面不改色,端起茶杯抿了一口,眼底的笑意更深了。 好的,我们继续这个缓和版的温馨氛围: 林家夫妇没待太久。 林振邦接了个电话,似乎是恒邦那边有急事。 沈明慧优雅地起身,拍了拍林叙白的肩膀: “启明医疗那个项目,稳扎稳打,我和你爸等你们的好消息。” 她的目光掠过安寒知,停顿了一下,终究没再说什么,只微微颔首, “寒知,有空多来家里坐坐。” 送走父母,会议室的门轻轻关上。 安寒知紧绷的肩膀瞬间垮塌下来,长长吁了口气。 “呼……资本家,你妈那软刀子,功力不减当年啊。” 他拿起桌上林振邦没动的那块精致茶点,毫不客气地咬了一大口, “‘发挥特长挺好,别太贪玩’?啧啧,听着像夸,细品全是刺儿。 恒邦精工的沈总,果然名不虚传。” 林叙白失笑,走到他身边,很自然地伸手揉乱他那头本就蓬松的卷毛: “刺儿再多,不也被我挡回去了? 放心,有我在,没人能把你从‘首席减压顾问’的位置上薅下来。” 他拉过旁边一把椅子坐下,姿态放松, “再说了,我妈那套精英主义,根深蒂固。 她觉得‘正事’就得是西装革履、案牍劳形,像你这样瘫着就把钱挣了、把事儿办了,还办得挺漂亮,在她认知体系里属于超纲题。” 安寒知嚼着点心,含糊不清地哼哼: “切,那是她不懂咸鱼智慧的博大精深! 我这叫‘躺赢式生产力’!精神内耗为零,能量产出ax!” 他咽下点心,凑近林叙白,眨眨眼,“ 不过说真的,启明项目……你真扛得住? 我看你爸虽然没多说,但眼神一直在你那演示方案上瞟。” 林叙白端起自己那杯凉掉的龙井喝了一口,神情是安寒知熟悉的、带着点技术狂热的笃定: “技术层面,没问题。 核心算法迭代了七版,仿真跑了几百遍,医院模拟环境的测试数据很漂亮。 现在就是最后的联调优化和演示脚本打磨。” 他放下茶杯,看向安寒知,眼底带着笑意, “压力是有,但还没到睡不着觉的地步。 a轮的钱够烧一阵,团队磨合得也好,就算启明这次没拿下,还有别的路走,无非是步子慢点。 恒邦的‘担子’……那是以后的事。” 安寒知看着林叙白眼中那份沉静的光芒,心头那点因为林母而起的憋闷彻底散了。 这家伙,好像天生就有种把千斤重担扛出举重若轻感觉的本事。 “行,林老板威武!” 他夸张地拱了拱手,随即眼珠一转,脸上露出狡黠的笑, “那为了庆祝成功抵御‘视察组’,安抚我受伤的咸鱼心灵,晚上…‘海之味’走起? 我想吃他家的芝士焗龙虾了!” 林叙白挑眉:“‘海之味’?你这安抚成本有点高啊安顾问。” “这叫精神补偿!” 安寒知理直气壮, “而且,我这不是替你庆祝吗?提前预祝启明项目大获全胜!再说了…” 他拖长调子,身体懒洋洋地往林叙白那边歪了歪,手指头悄悄勾住他西装外套的下摆,声音压低,带着点不自知的撒娇, “资本家~你妈都说了,让我别太贪玩…可我今天就想玩,想吃大餐,想让你请客。行不行嘛?” 那微微拖长的尾音,像羽毛轻轻搔过林叙白的心尖。 他垂眸看着安寒知亮晶晶的眼睛,还有那根勾着自己衣摆、带着点无赖劲儿的手指,哪里还有半点拒绝的余地。 “行。”林叙白认命般地叹了口气,伸手捏了捏安寒知的脸颊软肉,语气是满满的纵容, “你赢了。‘海之味’就‘海之味’。不过…” 他话锋一转,凑到安寒知耳边,压低的声音带着一丝危险的磁性, “龙虾可以点两只。但是安半仙,今晚回去,‘加班’时间得翻倍补偿我今天的‘精神损失’。” 温热的气息拂过耳廓,安寒知的脸“腾”地一下红透,刚才那点小得意瞬间变成了羞恼。 他一把拍开林叙白作乱的手: “林叙白!你个黑心资本家!一顿龙虾就想换…换…” 他“换”了半天也没好意思说出口,最后只能气鼓鼓地瞪他, “剥削!赤裸裸的剥削!” 林叙白看着他炸毛的样子,终于忍不住笑出声,胸腔微微震动,连日来项目上的那点紧绷感彻底消散在午后温暖的阳光里。 他站起身,顺手把安寒知也从椅子里拉起来: “走了,回去干活。早点搞定,早点去吃你的精神补偿。” 两人一前一后走出会议室。 安寒知还在小声嘟囔着“剥削阶级”、“万恶的资本家”,身体却很诚实地跟在林叙白身后。 阳光穿过走廊尽头的玻璃窗,将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交叠在一起。 办公室里,午后的阳光正好。 林叙白坐回电脑前,屏幕上那个顽固的路径优化报错提示,似乎也没那么面目可憎了。 他活动了下手指,正准备投入工作,眼角余光瞥见角落。 只见那只刚被安抚(或者说“预支补偿”)的咸鱼,已经自觉地窝回了他的豆袋宝座,重新戴上了那副降噪耳机,手指又在键盘上飞舞起来。 只是这次,屏幕上不再是激烈的战场,而是一张张风格清新、充满生活气息的图片 ——他在更新自己的博主账号。 林叙白看着那个沉浸在“不务正业”中的身影,嘴角的弧度怎么也压不下去。 是啊,压力总会有,项目总有关卡,父母的不理解也不会立刻消失。 但只要有这只咸鱼在身边,用他特有的方式“躺赢”着、支持着、点亮着这间办公室的每一个角落, 林叙白就觉得,那些所谓的“压力”,不过是攀登路上需要跨越的台阶而已。 他敲下enter键,一行新的代码流畅地运行起来。 窗外的蝉鸣似乎也变得悦耳了些,像在给这充满可能性的未来,打着轻快的节拍。 第65章 芝士焗龙虾 海之味的芝士焗龙虾确实不负盛名,金黄拉丝的芝士裹着弹嫩的虾肉,安寒知吃得眼睛都眯起来,暂时把“精神补偿”背后的“剥削条款”忘了个干净。 ——直到被林叙白半揽半抱地带回公司附近的高级公寓, 玄关感应灯“啪”地一亮,他才后知后觉品出资本家“翻倍补偿”里那点危险意思。 灯没开全,客厅角落的落地灯投下一圈融蜜似的暖黄光晕, 将偌大空间切割成明暗交织的私密领地。 背靠微凉的入户门板,安寒知被林叙白的气息笼罩了。 那吻落下来,却耐心得出奇,一点点描摹他的唇线, 舌尖还追着他嘴里没散干净的咸鲜奶香。 “咚、咚、咚……” 安寒知心跳撞得厉害,手指不自觉地攥紧了林叙白腰侧的衬衫料子。 “资本家……” 气息交换间,安寒知声音有点发飘, “这算钓鱼执法了?” “嗯?”林叙白喉间滚出模糊气音,唇滑向他颈侧,牙齿不轻不重蹭过喉结, 安寒知喉头一紧,浑身过电般哆嗦了一下。 “不是你要的‘精神补偿’?” 林叙白声音带着点戏谑。 掌心温热的触感探进安寒知宽大t恤下摆, 精准地在他腰侧皮肤打圈摸索,像点燃引信,滋啦啦烧起一串火星。 安寒知闷哼出声,身体老实巴交地弓起贴向热源,嘴上还不服输: “……补、补偿的是我!你…你这分明是收费服务!” 尾音被堵回了唇齿间,只剩下呜咽。 纠缠着的两具身体跌跌撞撞挪向卧室,衣服褪潮水般散落在地毯上。 林叙白把人压进蓬松柔软的床垫深处,灯光有点晃眼,安寒知刚抬手想挡,手腕就被他精准扣住,按在了枕头上方。 动作却停了。 林叙白撑起身,拉开床头柜抽屉,里头发出轻响。 安寒知眼尖,瞧见他摸出一个深蓝色丝绒方盒,盒盖一弹 ——里面躺着的东西线条流利陌生,在床头暖光下幽幽反着点冷色。 边上还躺着一小管安寒知认识的、透明的液体。 安寒知心漏跳一拍,耳根腾地烧起来,下意识就想蜷缩身体: “…又来这套…”羞恼归羞恼,林叙白的重量和气息重新覆盖下来时,他绷紧的神经又软软地松了。 吻落下,封住所有嘟囔,温热气流扫过耳廓:“别分心。” 冰凉的触感贴上,安寒知一个激灵,倒抽一口冷气! 旋即,水波似的酥麻感从深处晕开,温柔又霸道地冲刷席卷。 感官像被揉皱的纸,彻底失灵。 他脖颈无力仰起,破碎的音节刚溢出唇缝,就被林叙白俯身吞了下去。 探索变成了彻底的掌控。 不知过去多久,浪潮终于退去。 安寒知浑身骨头都化成了软泥,丁点力气都榨干了,小猫似的蜷在林叙白怀里。 眼皮沉得抬不起来,只有偶尔一点点满足的抽噎,胸膛还带着微喘。 林叙白低头,亲了亲他汗湿的额头,卷发黏在额角。 “资本家…”安寒知声音哑得不像样,还带着浓重鼻音,嘟囔抱怨, “…剥削完了还…有售后没有…” 声音渐小,人已经迷糊。 林叙白胸膛震动,低笑起来,又亲了亲他汗湿的额发。 手臂小心穿过安寒知膝弯和后背,把人抱了起来,走向浴室。 花洒温热的水流像细密的雨丝, 安寒知迷迷糊糊,脑袋枕着林叙白结实的肩膀,水流让身体放松,也让腰背被过度使用后的酸胀更清晰起来。 林叙白动作轻柔地把他洗干净,用蓬松大浴巾一裹,又抱回床上。 拧开光线柔和的床头夜灯,林叙白拉开抽屉拿出个白色小药膏管。 光线下,安寒知白皙皮肤上的点点红痕清晰可见,腰臀连接处更是微微泛着红肿。 他眼神专注,挤出点冰凉乳膏抹匀在指尖, “嘶…冰冰凉…”安寒知缩了一下,吸口气。 紧接着,林叙白带着热意的手掌就覆了上去揉按,冰火两重天的感觉让他绷紧的肌肉一点点松开。 “嗯……”安寒知舒服地长长叹了一声,无意识把脸往枕头里蹭了蹭,彻底瘫软。 林叙白把红肿的地方都仔细涂抹均匀,才关上夜灯。 黑暗中,只留下墙角地脚灯一点微弱的光晕。 他躺下,把人重新捞回怀里,拉好薄被盖好。 安寒知几乎是本能的,脸一埋就拱进林叙白的颈窝,呼吸很快变得绵长均匀,睡沉了。 林叙白低头,黑暗中感受着颈窝里温热的呼吸,安寒知安稳的吐纳轻轻拂过皮肤。 他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绕着安寒知微卷的发梢。 窗外,城市灯火无声流淌。 这小小的一方天地,只剩下两人相贴的体温,和安稳的呼吸交织在一起,构筑着最密实的避风港。 第66章 毕业1.0 计算机学院的毕业设计展厅,往年满是单打独斗的成果: 独立展位上散落着经典的学生管理系统、界面花哨的小游戏app、或是某个特定算法的模拟演示屏。 今年,展厅中央炸开一颗惊雷——“叙知科技联合项目展区”。 展台设计简洁有力,银灰色主调透着科技感。 最引人注目的,无疑是中央那个精简化版的“启明医疗物流机器人”模型。 它并非冰冷僵硬的外壳,而是流畅的线条勾勒出实用轮廓,底盘搭载着精巧的驱动轮组,顶部的传感器阵列闪烁着微光。 旁边的巨幅触摸屏上,核心算法流畅演示 ——路径动态规划、实时避障模拟、多任务调度可视化… 复杂逻辑拆解成直观图形数据流,无声诉说着技术深度。 展台前人潮涌动,远非旁边个人展位可比。 学弟学妹好奇探头,教授们推镜审视细节,低声交流间流露出探究与认可。 跟旁边个人展位的冷清一比,高下立判。 王浩站在模型前,穿着“叙知科技”文化衫,眼镜片后的目光锐利锁定屏幕。 他手持激光笔,光束精准指向模块,声音沉稳: “……这套视觉识别的突破,在于针对医院复杂环境,优化了动态特征提取和实时背景建模的效率…” 专业逻辑清晰,自信尽显。 激光笔的红点成了指挥棒,曾经游戏不离手的他,如今气场全开,俨然技术大牛。 不远处,李雪在展板前同样被围观。 当年团建时被安寒知逗笑的宣传委员,如今褪去了青涩,气质干练。 “……一线医护人员访谈抓到的痛点,直接驱动了设计……” 她从容应对教授提问, 沟通协调能力十足,尽显在叙知历练出的气场。 展台其他角落,当初跟着林叙白卷生卷死的a、roboaster核心成员,也找到了真正战场。 有人拆解嵌入式系统如何确保毫米级移动精度,有人剖析决策算法的鲁棒性设计,技术细节信手拈来,自信写在脸上。 那份由内而外散发的专业与自豪,是任何个人项目都无法比拟的。 “老板”林叙白并未站聚光灯下。 他穿着深色休闲西装,低调巡视展区,目光锐利扫描细节和观众反应。 偶尔驻足,在讲解间隙直接补充关键点:“这版固件把实时延迟压到15毫秒内,达到医疗安全阈值。” 或,“模块能耗是上周72小时模拟测试最终结果。” 他的补充总是精准切入要害,如同定海神针,瞬间提升讲解的技术深度和可信度。 而他的“吉祥物”安寒知,斜靠展区边柱子,嘴角噙笑举着手机,尽职扮演“监工兼气氛组”。 咔嚓咔嚓几声轻响。 他低头在公司群飞快发图: 【图1:王浩扶镜,激光笔直指屏幕,表情严肃】 【图2:李雪对教授自信微笑】 【图3:团队成员专注讲解】 配文:“叙知门面天团校园营业!技术含量拉满,流量密码√ 就问这波招聘宣传值不值双份奶茶?全体” 消息发出几秒,展台上王浩的讲解耳机里就传来一声微弱的“叮咚”提示音。 他不动声色瞥了眼展台下手机,嘴角几不可察抽搐。 李雪手机亮起,余光扫过,职业微笑差点破功,暗暗瞪了安寒知一眼。 后者回以无辜眨眼。 其他成员或忍笑或无奈摇头。 展台瞬间弥漫开被“吉祥物”调戏的轻松笑意,冲淡了技术严肃感。 这份热闹与旁边朴素个人项目区形成巨大反差。 几个展示经典学生系统或小游戏的展位前,人影寥寥。 负责的学生无聊刷手机,或巴巴望叙知那边的人流,眼神复杂 ——羡慕,也有点被抛下的茫然。 曾经的同学,在毕业的十字路口,已然站在了截然不同的上。 孙骏双手插兜晃过叙知展台。 他衣冠楚楚,眼神却没了往日张扬。 看向精密的机器人模型,屏幕流淌的复杂演示,再看脱胎换骨的王浩、李雪… 最后目光扫过低调气场强大的林叙白,和那看似闲散却和谐融入的安寒知。 他脸上从不屑到惊讶再到复杂,最终沉寂。 捏了捏口袋里的项目宣传单,默默松开,什么也没说就转身汇入边缘人流,背影沉默落寞。 叙知展台所代表的技术壁垒和团队力量,无声地宣告了差距,让他连惯常的阴阳怪气都失去了力气。 答辩日的展厅,叙知专区如耀眼新星,照亮毕业设计,更照出这群年轻人的蜕变和征途。 答辩日的展厅,叙知科技的专区如同一颗耀眼的新星,不仅展示了毕业设计的成果,更昭示着一群年轻人的蜕变和他们即将踏上的征途。 阳光透过高大的窗户洒在银灰色的展台上,机器人的传感器闪烁着微光,仿佛在无声地迎接属于它的时代。 而角落里的安寒知,收起手机,看着自家“门面天团”和那个掌控全局的资本家,嘴角的笑意更深了——这咸鱼当得,值! 第67章 毕业2.0 叙知科技的展台前,人潮终于渐渐散去,留下的是机器模型被摸得锃亮,和团队成员们略带疲惫却兴奋的脸。 王浩摘下眼镜揉了揉眉心,李雪悄悄活动了一下站僵的脚踝。 林叙白环视一圈,确认后续收尾工作有序,才偏头看向一直靠在柱子旁、手指还在手机屏幕上飞快点按的安寒知。 “收工?”林叙白声音不高,带着忙碌后的松弛感。 安寒知眼都没抬: “最后一条九宫格!学霸侧颜杀配机器人,炸了! 评论区都在喊‘林老板缺挂件吗’… 啧,资本家,你这招蜂引蝶的体质,能不能分点给咱公司账号?” 林叙白失笑,伸手把他手机抽走:“‘吉祥物’可以下班了。走,清静会儿。” 他顺手一捞扣住安寒知手腕,无视那句“喂!资本家还抢手机!”的抗议, 把人拽向展厅深处偏僻的历史陈列区。 厚重的玻璃展柜里陈列着校史物件。 阳光透过高窗,光柱斜映地板,空气里浮动着旧纸和木框的沉静气息,将毕业季的喧嚣隔绝在外,时间仿佛都慢了下来。 “看展还嫌吵,林老板你…”安寒知话卡一半,眼睛直勾勾盯住一个展柜角落。 角落里,一个穿发白旧中山装、花白头发戴厚镜框的老人灵体,正背对他们,极其认真地 ——在往展柜玻璃上“贴”什么东西? 安寒知嘴角抽搐,内心os瞬间刷屏:卧槽?王秉章校长? 这画风不对啊!说好的为国育才呢? 贴小广告?还是那种老式牛皮癣? 林叙白也看到了,眉头微挑,眼神困惑。 只见王校长灵体捏着一张半透明的“纸片”,一遍遍重复: 抬手、按压、抚平、后退审视、摇头、再重复…… 动作标准得像完成神圣仪式,但那“纸片”每次都会滑落或穿透玻璃,徒劳无功。 “这……”林叙白压低声音,“贴招生简章?不像。” 安寒知捂嘴闷笑:“噗…哈哈哈…林叙白你看他那认真的样子! 贴空气广告?这执念…该不会是当年打击校园牛皮癣没成功,死后还要继续战斗在一线? 王校长,您这敬业精神也太清奇了!” 林叙白白他一眼,目光却更锐利。 他发现王校长每次“贴”的位置,都精准对应展柜里一张泛黄老照片 ——在远比现在朴素的多的校门口前,学生们捧着书本的合影,眼神充满渴望。 林叙白脑中灵光一闪,低声道: “也许不是贴广告。你看他贴的位置,每次都对着那张老照片。 他是在……试图传递信息?给照片里的人?” 安寒知笑声一滞,顺着林叙白的指引看去。 果然,王校长每一次“粘贴”失败后,都会焦急地看向照片中那些年轻的面孔,嘴唇无声地快速翕动着,仿佛在急切地说着什么。 “系统,”安寒知在心中默念,“扫描一下这位王校长,关键词‘信息传递’、‘照片’。” 【扫描中…目标:王秉章校长核心执念(推测):生前未能及时传达关键信息给特定学生群体,内容关联‘知识’、‘机遇’。唇语片段:‘…通知…重要…抓紧…别错过…’】 安寒知瞬间明白了。 他深吸气,一秒切进神棍模式 ——脸上露出努力感应状的茫然,扯扯林叙白袖子,压低声音带着困惑: “林叙白…等等,我好像…感应到一点东西。” 他指了指王校长,“王校长他好像特别特别着急,想告诉照片里的人…什么东西?特别重要那种。” 林叙白立刻看向他,眼神专注:“告诉什么?能感应到具体内容吗?” 安寒知皱眉捻卷发,像是在艰难破译信号: “…感应模糊…但‘通知’!对,还有…‘错过’?‘别错过’? 像是什么机会…学习?反正就是不能耽误的大好事?” 他目光在老照片和王校长间一扫,恍然大悟: “哦!他对着照片贴通知的样子…是不是生前有啥顶好的讲座、考试机会,漏通知了照片里这些人?成心结了,放不下?” 逻辑链瞬间在林叙白脑中闭合。 “通知…别错过…”他眼神一凝, “对上了。他是在传递一个未能送达的重要讯息,对象是这些象征早期学子的照片中人。 所以他才如此执着地重复这个‘张贴’动作。” 他环顾安静的四周,迅速掏出手机操作。 很快,他将屏幕转向王校长灵体方向。 屏幕上是一个动态生成的二维码,旁边滚动着大字: “重要通知:知识之门常开,机遇永存指尖。新时代的学子,正在创造未来。” “试试这个,”林叙白声音清晰,目光仿佛穿透了虚无, “您挂念的讯息,现在随时可达。没有错过,只有传承。” 安寒知先是一愣,随即反应过来,立刻掏出手机,假装拍照录像,嘴里还配合地小声念叨: “对对,王校长您看!您的通知我们收到了!全网直播呢! 新时代的学生都知道了!知识改变命运,咱没忘!” 王校长的动作骤然停止。 他猛地转过身,厚重的眼镜片后,那双充满焦虑的眼睛,第一次真正聚焦,穿透了虚无,落在了林叙白举着的手机屏幕上。 那跳动的二维码,那滚动的文字,还有安寒知手机模拟的闪光灯光芒…… 他脸上凝固的焦虑,如同雪遇阳春,肉眼可见地消融。 他对着屏幕,对着安寒知手机的方向,极其缓慢地、郑重地点了点头,嘴唇无声地动了几下,依稀是:“…好…好…” 然后,在安寒知和林叙白的注视下,这位执着的王校长,对着那张承载着初心的老照片,深深地、充满释然地鞠了一躬。 他的身影,在完成这个鞠躬后,变得比之前更加透明、柔和,如同被展厅里温暖的光线拥抱、分解,最终完全消散在沉静的历史尘埃里,再无一丝痕迹。 【滴!‘有意识执念体’核心执念完成!执念消散!功德点+1】 安寒知舒了口气,看向林叙白,眼神亮亮的: “成了!资本家,你这二维码破局,加上我这‘精准感应’,完美配合!” 林叙白收起手机,嘴角带着一丝浅淡的笑意: “只是帮他理解,他挂念的‘通知’,在这个时代有了更便捷的传递方式。 知识,从未被阻断。” 他看向那张泛黄的旧照片,照片里年轻学子求知的眼神,与他们刚刚在展台上看到的王浩、李雪等人眼中那份对技术和未来的热忱,似乎在这一刻完成了跨越时空的呼应。 “走了,”林叙白牵起安寒知的手,这次是十指相扣, “去吃你念叨八百遍的冰粉?庆祝…王校长终于休息了。” 安寒知反手用力扣紧,那点感伤瞬间被掌心温度和冰粉快乐冲垮: “走!双份糍粑红豆!王校长保佑咱叙知订单爆炸!” 他嚷得财迷又响亮,像要驱散最后一丝空气里的怅惘。 两人相携着走出历史展区,阳光正好洒在他们交握的手上,也照亮了展台上那台象征着未来的机器人。 旧与新,传承与开创,在这一刻,无声地交融在一起。 第68章 毕业3.0 六月骄阳炙烤着校园主干道,空气混着旧书纸、廉价塑料和年轻热气的独特气味。 道路两侧,各色布料铺开,堆满毛边教材、褪色玩偶、淘汰电子设备、甚至半罐洗衣液。 吆喝、讨价还价、嬉笑与毕业离歌混响,如同沸水喧腾。 安寒知的摊位是这片“断舍离”海洋里的异次元传送门。 黄金地段竖着夸张的荧光粉招牌:“叙知科技·咸鱼能量补给站”。 摊位上没有旧书破鞋,堆满了崭新亮眼的新货: “叙知科技”logo + “躺赢也是生产力”口号的硬壳笔记本; 呆萌q版机器人金属钥匙扣; 最抢眼的是那排“咸鱼能量”减压笔 ——磨砂软胶鱼身,手感q弹,一捏鱼眼就会翻白眼。 旁边还有安寒知自制的校园回忆杀明信片: 林叙白弹钢琴的侧影、王浩的焦黑鸡翅、安寒知微积分课上枕着林叙白酣睡“罪证”… 画风清新吐槽精准,每张印着灵魂标语 ——“青春不折旧,咸鱼永流传”。 “来来来,看过来。” 安寒知捏着一支鱼眼疯狂翻白的咸鱼笔,声音穿透噪音自带扩音效果, “叙知科技官方周边,吐血价!防内卷笔记本!克早八困魔钥匙扣!这咸鱼笔——” 他故意停顿,扫视摊位前挤满的学弟学妹,嘴角勾起搞事的弧度: “专治老板pua,骂你一句,捏它十下,怒气全消! 职场保命神器,限量速抢!扫码加官号,送绝版咸鱼表情包!” 他语速快得像机关枪,精准踩中学生痛点。 夸张的肢体语言,配合被捏得面目狰狞的咸鱼笔,瞬间引爆笑声和购买狂潮。 二维码牌子被疯狂扫射,崭新的周边流水般被抢走。 安寒知收钱递货动作麻利,俨然资深带货主播,脸上是“薅资本家羊毛薅得理直气壮”的灿烂笑容。 斜对角,王浩和李雪的摊位是另一种画风。简洁的折叠长桌铺着蓝布。 王浩正拿着扫码枪,对着几本厚重的《计算机组成原理》、《算法导论》扉页上的二维码“嘀嘀”扫过。 “书不单卖,买书附赠全书扫描高清pdf+我当年的手写重点笔记电子版。” 王浩推了推眼镜,语气是工程师特有的简洁,“扫码加网盘群自取。” 李雪面前则堆着几台半旧的笔记本电脑、平板和一堆电子元件。 她手脚利落地拆开一台旧笔记本后盖,取出内存条和硬盘封装贴签: “主板老化报废,内存条ddr3 4g还能用,公司测试机拆配件,二十块。” 旁边还有一堆杂七杂八的物件: 气足篮球十块、洗白发黄文化衫、五块钱三张的烧烤团建抓拍… 高效务实,宛如二手备件库清仓。 不远处的赵小薇沉浸在亢奋又伤感的复杂情绪里。 她面前的小摊更像是“叙知cp考古现场”: 一件叠好的白色合唱团演出服标签赫然写着: “叙知cp历史文物·安半仙首次出道战袍·非卖品(仅供瞻仰)”。 一个边缘磕掉了一点瓷的蓝色马克杯,上面印着褪色的“606” ——林叙白早起灌咖啡,安寒知用来泡奶茶的那个。 最重磅的是一本厚厚的牛皮纸相册,翻开第一页,就是那张经典的、像素有点糊的“堕落街‘约会’照”: 林叙白手腕被安寒知拽着,安寒知正扭头对摊主指指点点,林叙白侧头,嘴角带着无奈纵容的笑。 “呜呜呜……小薇姐你太狠了。这照片真卖啊?” 一个双马尾女生捧着相册又爱又惊。 “不卖不卖,只展!”赵小薇眼圈红红,抽了张纸巾按按眼角, “这本是我的青春纪念册,给你们看看……看看就好! 当年我躲在电线杆后面拍的,容易吗我!” 她一边小心翼翼地展示她的“藏品”,一边絮絮叨叨: “这件衣服, 安安当年后台差点用它擦汗,被林哥一把抢下来! 说‘脏了洗不掉’,谁信啊!他就是舍不得!” “这个杯子,606专属,他俩天天用! 间接接吻懂不懂?什么叫细节糖,嗑死我了!” “还有这张…堕落街神图,叙知定情之作!论坛高楼万丈的! 我的入坑初心啊…呜呜呜,怎么就要毕业了…” 说到动情处,眼泪真的啪嗒掉下来,砸在相册的塑料膜上。 周围的学妹们被她这真情实感弄得又好笑又心酸,纷纷安慰,顺便掏出手机狂拍这些“历史文物”。 与这几处的热闹形成惨烈对比的,是孙骏的摊位。 一张铺着干净丝绒布的折叠桌上,摆放的东西堪称格格不入: 几件几乎全新的名牌t恤,吊牌都没摘; 限量版篮球鞋,鞋底干净如新; 几瓶价格不菲的男士香水; 甚至还有几本崭新的《资本论》、《国富论》精装本,书脊挺括,散发着油墨香。 孙骏靠在椅背上,双手插兜,脸上没表情,嘴角绷紧,透着一丝僵硬落寞。 摊位冷清,路人瞥见价格标签便咋舌走开。 他目光扫过对面 ——安寒知的喧嚣人气、王浩李雪的高效务实、赵小薇的感动小圈…… 这些曾与他同行的人,如今身处另一个充满活力和归属感的世界。 而他,像个局外人。 安寒知刚送走一波顾客,瞄见孙骏的冷清。 眼珠一转,溜达过去。 “哟,孙少。” 安寒知抄起崭新《资本论》,掂了掂,哗啦作响的书页连折痕都没有。 他挑眉,笑得像偷腥的猫: “你这儿折旧率感人,尤其这本,智慧光芒刺眼。落灰浪费,不如送我?” 他晃了晃书,眼睛亮晶晶地看着孙骏: “我拿回去供着,每天三炷香,让它保佑我们叙知科技干翻…哦不,是合作共赢,做大做强! 也算帮孙少传递点智慧光芒,照亮一下我们这些凡夫俗子的钱途?” 孙骏一愣,脸上掠过一丝羞恼,但看着安寒知坦荡荡搞事的笑脸,肩膀松了点。 他喉结滚动了下,哼一声别开脸:“随便你。” 安寒知咧嘴一笑,把书往怀里一揣: “谢啦,回头直播供书!” 转身走两步又回头, 扬手抛出“咸鱼笔”: “回礼,专治不开心!捏它!” 一支翻着白眼的咸鱼笔,被精准抛到孙骏面前的丝绒布上。 孙骏低头看着丑萌咸鱼,再看安寒知蹦跳远去的背影,嘴角细微地、不受控地动了下。 他拿起笔用力一捏,鱼眼猛翻上去。 “……幼稚。” 孙骏嘟囔着,却把笔揣进裤兜。 安寒知哼着小曲回摊位,心情大好。 他蹲身翻找补货明信片,手指在纸箱杂物里拨拉,忽然触到一个硬硬的、熟悉的封面。 他动作一顿,抽了出来 ——一本翻卷了边、纸张发黄的《四级真题详解》,封面上还有可疑油点。 安寒知眼神瞬间变得危险起来。 他“唰”地站起身,目标明确,几步就跨到旁边树荫下。 林叙白正靠着树干,难得偷闲,手里拿着手机似乎在回复工作邮件。 阳光透过树叶缝隙,在他轮廓分明的侧脸上投下细碎的光影。 安寒知杀气腾腾冲到他面前,二话不说将那本破书“啪”拍在他胸口! 林叙白下意识抓住“凶器”,低头一看,眉头微挑。 “看看!林扒皮,好好看看!” 安寒知指着书,手指几乎戳到林叙白鼻尖, “血泪斑斑的铁证!当年惨无人道的精神迫害史!” 他哗啦啦翻开内页,直接怼到林叙白眼皮底下。 他哗啦翻开内页怼到林叙白眼皮底下 ——泛黄纸页爬满红圈红叉,听力空白处被各种颜色的笔一遍遍、力透纸背地抄写: abundant 旁边还有林叙白当年龙飞凤舞的批注: “重音,a-bun-dant,抄二十遍,再错翻倍!” “看见没?”安寒知咬牙切齿, “抄得手腕要断,做梦都是它!反人类压迫!” 林叙白看着那“血泪笔迹”,再看看炸毛的猫,眼底笑意漾开。 他慢条斯理抽过“罪证”,修长手指拂过密密麻麻的抄写,指尖在那行“翻倍”上点了点。 “压迫?”林叙白抬眸迎上安寒知燃烧的正义目光,嘴角勾起意味深长的弧度, “这叫战略性人才孵化。” 他晃了晃旧书: “没这五十遍‘abundant’,哪来低空飘过的四级证? 没那证书,某些人现在能顶着‘ceo助理’头衔,在我办公室合法摸鱼兼当‘首席吉祥物’,工资分红一样不少?” 他向前倾身,温热的气息拂过安寒知气鼓鼓的脸颊,声音带着点蛊惑和理所当然: “迫害?安半仙,我这是在用最低成本,亲手打造了属于我司、且价值不可估量的核心文化资产兼顶级流量密码。 这笔买卖,怎么看——” 他刻意停顿,目光扫过安寒知脖子上若隐若现的红痕,最后落回他瞪圆的眼睛里,一字一句: “——都是我血赚。” 安寒知被他噎得差点背气。 “你……你……”指着林叙白手指哆嗦,憋了半天憋出一句: “臭不要脸,黑心资本家,这破书自己留着! 等你老了,我拿它当传家宝天天念你孙子听。” 他气呼呼转身要走,手腕被林叙白一把扣住。 林叙白轻笑,顺势将人往怀里一带,另一手还捏着“罪证”。 “传家宝?好主意。” 他低头,唇几乎贴着安寒知发红的耳垂, “不过,得先有孙子才行。安助理,今晚加班努努力?” 安寒知耳根爆红,控诉全堵在喉咙,“滚!” 他猛地挣开,炮弹般冲回摊位,抄起一支“咸鱼笔”狠狠捏下去! 软胶鱼身被捏扁,鱼眼翻白,无声控诉。 阳光炽烈,跳蚤市场喧嚣沸腾。 摊位上,旧物被挑选,故事被讲述,价格被砍下。 新的旧的,被带走的被留下的。 青春此刻被称斤论两地“折旧”,又以另一种形式,悄然汇入新生 ——书山在阳光下闪闪发亮,成为后来者新的。 第69章 毕业4.0 校外那家招牌闪烁的“夜莺”ktv,最大的包厢里,喧嚣几乎要掀翻屋顶。 空气里混杂着果盘甜腻的香气、冰啤的麦芽味、年轻汗水的蓬勃热气,以及一种名为“毕业”的、复杂难言的离愁别绪。 计科一班和叙知科技的初创班底混杂在一起,曾经的界限早已模糊,只剩下即将各奔前程的集体感伤。 比起大一迎新时那场尚带试探与避嫌的k歌局,此刻的氛围截然不同。 包厢昏暗闪烁的灯光下,曾经的“叙知cp”早已是众人心照不宣的风景线。 安寒知歪在林叙白身侧,脑袋枕着他肩膀, 林叙白的手臂自然环在他腰后,两人共享水果拼盘,林叙白偶尔叉块西瓜精准投喂,熟稔如同呼吸。 赵小薇举着手机,镜头无数次扫过这“售后”现场,脸上是“我搞到真的了”的终极满足。 “接下来!王浩!李雪!《因为爱情》!” 全场瞬间爆发出掀翻房顶的起哄声浪,夹杂着口哨和拍桌。 王浩推推眼镜,没缩角落,被众人推到点歌台前。 李雪脸上是羞赧又明亮的笑。 前奏响起,两人对视,拿起话筒。 “给你一张…” 王浩的声音有点紧,甚至跑了一个小调, 李雪的嗓音温柔清亮,却也难掩紧张。 但屏幕光下,他们看向彼此的眼神,流淌着默契与情意。 唱到“有时会突然忘了,我还在爱着你”,王浩稳住了,李雪眼眶微红,相视一笑的青涩坚定瞬间击中众人。 “嗷——” 起哄声达到了顶峰。 赵小薇手抖成帕金森:“呜呜呜录下来了录下来了!” 林叙白嘴角微扬,安寒知则在他肩上笑得一抖一抖,用口型无声地对林叙白说:“王浩这闷葫芦,深藏不露啊!” 伤感的闸门一旦打开,便再也收不住。 《朋友》的前奏响起,有人跟着吼,有人红了眼眶; 《祝你一路顺风》的旋律流淌,几个感性的女生已经抱在一起小声啜泣; 《同桌的你》调子一出,沉重气息沉沉压下来,连跳动的光点仿佛都裹着离别的重量。 李雪点了首《凤凰花开的路口》,唱到“时光的河入海流”时,声音哽咽,眼泪终于落下。 王浩默不作声地递上纸巾,笨拙地拍了拍她的背。 角落里的老张抹了把脸,别过头去。 连林叙白都沉默下来,环在安寒知腰间的手臂收得更紧了些,温热的手掌握住了安寒知微凉的手指。 悲伤的气氛像灌了铅的毛毯沉沉压下来,眼看就要集体泪崩—— “停!停停停!” 安寒知猛地从林叙白肩头弹起,窜天猴似的夺过最近的话筒,手指在点歌屏噼里啪啦一阵狂点,精准戳中封面花哨、歌名魔性的《我是隔壁的泰山》。 他深吸一口气,回头对着满屋泪眼,咧嘴露出个贱兮兮的笑: “各位!毕业不是终点,是开新地图!让悲伤见鬼去!安半仙大招来了,接住!” 前奏魔性的“嗷嗷嗷~”炸响,安寒知不管调在哪儿,扯着破锣嗓子就吼: “抓住爱情的藤蔓~嗷嗷嗷~”调子直奔银河系外。 他一边吼,一边全力模仿猩猩捶胸顿足、抓藤乱荡的夸张动作,表情狰狞投入,活像只卷毛狒狒精。 “噗——哈哈哈!”李雪第一个破功。 “卧槽安寒知!你是真不怕丢人啊!” 王浩捂着脸,肩膀疯狂抖动。 “我的耳朵!救命!” 赵小薇手机都拿不稳了,笑倒在沙发上。 连老张都绷不住,一口啤酒差点喷出来,指着安寒知“你你你”了半天,笑得说不出话。 悲伤的浓雾被这惊天动地的荒诞表演硬生生撕开。 爆笑、怒骂、拍桌声震得包厢嗡嗡响。 安寒知顶着这声讨风暴,愣是吼完整首,最后摆了个骚包收尾pose,挑衅地看向林叙白,眼神亮得灼人: “看!还得半仙出手?” 林叙白看着他,眼底笑意浓稠,比了个大拇指:“嗯,你赢了。” 散场。初夏的凌晨街道格外安静。 昏黄路灯映着雨后浅浅的水洼,拉长告别、拥抱、合影的身影。 喧嚣褪去,离别的真实感才悄然渗入。 安寒知脚步微飘,醉意和亢奋让他树袋熊似的挂在林叙白身上。 林叙白稳稳扶着他,手臂有力地圈住他的腰。 看着路灯下熟悉的面孔拍肩互道“常联系”、“前程似锦”,赵小薇拉着李雪还在疯狂拍照,王浩笨拙地帮老张拦车… 安寒知忽然安静,脑袋歪进林叙白的颈窝,呼吸间带出点酒气。 “资本家……”他声音发闷,掺了丝难得的茫然轻软,“真要毕业了?” 林叙白脚步微顿,揽腰的手臂把人往怀里紧了紧,近乎半抱着。 他低下头,温热的唇蹭过安寒知的额发,声音低沉笃定,敲破寂静: “嗯。毕业了。” 他停顿了一息,感受着怀里的暖意,接着道: “但你在哪儿,我的充电桩就在哪儿。” 安寒知闻言,从鼻子里发出一声短促的嗤笑,像是嘲笑这个理工男式的、毫无浪漫细胞的比喻。 下一刻,圈着林叙白的手臂却把人圈得更紧,毛茸茸的脑袋更深地埋进那温热的颈窝里,仿佛那里就是这场盛大告别里他唯一认定的锚点。 青春散场。 属于他们的序章,刚翻开崭新一页。 第70章 尾声4.0 窗外的梧桐筛下细碎金斑,跳跃在旧藤席地板上。 七十岁的林叙白靠在藤编摇椅上,膝盖上摊着一本翻旧了的机器人图册,指尖无意识摩挲纸页边缘。 得益于安寒知“独家养生秘方”里那点微量的灵泉水, 他身形依旧挺拔,银发一丝不苟,眼带风霜,眸光却如经年琥珀般锐利清明。 安寒知坐对面的小竹凳上,正慢条斯理地削着一个水灵灵的梨。 他清瘦了些,卷发变作服帖银丝,脸上也爬满时光印痕,但眼底那份狡黠慵懒,倒像是刻进了骨头里。 他削梨的动作很稳,长长的梨皮连成一条,垂落下来,在阳光下几乎透明。 他偶尔抬眼瞥向摇椅,唇角便不着痕迹地弯一下。 客厅里很安静,只有老式挂钟的“滴答”声,和窗外偶尔几声悠长的蝉鸣。 “寒知,”林叙白合上图册,“你说,我们俩要是哪天走了,会变成什么样?” 安寒知削梨的手微微一顿,随即又流畅地继续下去,梨皮依旧连成一线,不见丝毫断裂。 他眼皮都没抬: “变成什么样?还能变成什么样,两把老骨头,烧了,埋了,或者撒了,最后都一样,尘归尘,土归土呗。” 削好的梨块被放进白瓷盘里,推到林叙白手边。 林叙白叉起一块雪白梨肉,没送进嘴里,目光灼灼看过来: “就这?没点别的想法? 我们俩这辈子,做了那么多事,帮了那么多人,总该有点不一样? 不是说执念深的人,容易留下?” 安寒知总算抬起眼皮,似笑非笑地扯了下嘴角: “林大科学家,唯物主义一辈子,临了信鬼神了?” 他咬了口自己手里的梨,汁水清甜, “再说了,留下干嘛?当孤魂野鬼?看着别人过日子?多没劲。” “谁说看别人?” 林叙白嚼着梨,眼神亮得惊人,身体微倾, “我是说,我们俩。真能留下,也得在一块儿。” 声音压得更低,砸在寂静里: “你看,这辈子从606开始,到叙知科技,再到后来…… 打打闹闹,可哪一次有超过一天没见过彼此? 就算真成了鬼,我也得是那个能看见你、能陪着你的鬼。 别人看不见无所谓,我能看见你就行。” 安寒知的心被这话攥了一下,酸胀难言。 他太了解林叙白了, 这个骄傲了一辈子的男人,从不轻易许诺,一旦说出来,就是刻进骨子里的誓言。 即使是在虚无缥缈的死后世界,他也要用他的方式,把“在一起”当作一个既定事实来规划。 安寒知垂眼看着手中吃了一半的梨,有点苦涩。 他的“死亡”不过是任务结算,灵魂回归,重新进入下一个世界。 而林叙白,是完完全全属于这个世界的血肉之躯。 他的死亡,就是真正的消亡。 系统商城那贵得离谱的延寿道具,他看过,想过,最终却关上页面 ——美好时光该截至了。 他还要继续开始新的人生,过度沉浸并不是什么好事。 那些偷偷喂的“灵泉水”,不过是他这个抠门咸鱼,用能薅的“羊毛”为爱人换的最后一点挣扎 ——让这棵松树在自然风霜里凋零得慢些,再慢些。 “瞎琢磨什么呢?” 安寒知再抬头,脸上已挂好熟悉的嫌弃,伸手轻拍林叙白膝盖, “都七老八十了,还琢磨这些。赶紧吃梨!” 他顿了顿,声音陡然低了下去,带点难以察觉的哑: “…再说了,就算真有鬼魂,真有下辈子,你觉得我跑得掉? 你林叙白想缠着谁,谁逃得了?” 林叙白听了,却像是得到了某种确认,满意地笑了起来。 他不再追问,安心地吃着盘子里的梨块,仿佛刚才那关于死亡与灵魂的沉重话题,不过是一阵轻风拂过,而他们已经达成了某种默契。 时间如同指间沙,无声滑落。 那个时刻来得平静而必然。 在一个同样被梧桐树荫笼罩的午后,阳光依旧温暖。 林叙白靠在最熟悉的摇椅上,像往常一样打着盹。 只是这一次,他的呼吸越来越轻,越来越缓,最终归于一片永恒的宁静。 他的面容安详,甚至嘴角还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弧度,仿佛只是沉入了一个格外香甜的梦境。 安寒知就坐在他身边,一直握着他那只布满老年斑却依旧骨节分明的手。 他感受着掌心的温度一点点流失,感受着那曾经强劲有力的心跳声,最终消失在寂静里。 他没有哭,没有歇斯底里。 他只是安静地看着,仿佛要将这张刻入灵魂的容颜,连同他每一道皱纹、每一根银发,都烙印在眼底最深的地方。 “资本家……”他低低地唤了一声,声音轻得像怕惊扰了他的梦。 无人应答。 他俯下身,额头轻轻抵在林叙白已经不再起伏的胸口。 那里,曾经是他最安心的港湾。 他维持着这个姿势很久,久到窗外的日影倾斜,久到房间里只剩下他一个人的呼吸声。 然后,他慢慢地、极其轻柔地直起身。 他用指尖,像对待稀世珍宝般,细细描摹过林叙白合上的眼睑,挺直的鼻梁,微凉的唇瓣。动作温柔得近乎虔诚。 做完这一切,安寒知走到窗边,目光投向窗外郁郁葱葱的梧桐,夕阳的金辉给万物镀上了一层温暖的边。 他深吸一口气,空气里似乎还残留着林叙白常用的、那种清爽又沉稳的气息。 他打了个电话,然后在心中默念,声音平静无波,却空寂得如同深谷回音, “系统,结算。” 没有惊天动地的光影,没有撕裂空间的声响。 只是一瞬间,安寒知感觉自己的“存在”被一股温和却不容抗拒的力量轻轻抽离。 如同水汽蒸发,了无痕迹。 他的身体,那个陪伴了林叙白一生、承载了无数欢笑与泪水的躯壳,依旧在原地,仿佛只是睡着了。 脸上甚至还残留着一丝看着爱人安眠的温柔神色。 而他的意识回归到一片纯白的、冰冷的、浩瀚无垠的系统空间之中。 属于安寒知的故事,在这个世界,在陪伴林叙白走完最后一程后,彻底结束了。 而下一个故事,将在冰冷的系统指令下,在未知的时空里,重新开始。 第1章 穿成世家女 景朔二十年·秋。 清冷的月辉, 将窗棂的影子拉得又细又长,冷冰冰地爬满了床前的青砖地,透着沉沉的秋意。 江寒知倏地睁开了眼。 这沉甸甸的感觉…他连吐槽都嫌费劲。 没有眩晕错乱,眼帘开合间, 眼底那点深沉的锐气已褪尽, 只剩下娇憨少女独有的懵懂迷茫 ——本世界的笨蛋美人滤镜,任谁看她都是个不谙世事的傻白甜。 这是个融合了魏晋风流与盛唐开放的奇特时代。 清谈玄风盛行于士族华堂,权力的阴云却笼罩着大景每一寸土地。 年轻力壮的皇帝萧彻,龙椅被他坐得摇摇欲坠。 上有垂帘听政十载、势力残留仍然阴魂不散的窦太后, 下被太原王氏、博陵崔氏两大顶尖门阀牢牢架空了半壁朝堂。 九品中正制如同无形的天网,将权力与富贵精准地禁锢在王、崔、谢、卢、郑这些顶级门阀的华丽圈层之内。 世家联姻?不过是交换利益、弥合裂痕、甚至发动新攻势的华丽筹码。 市坊繁华,金吾不禁。 贵族男女在通宵达旦的夜宴上纵情声色,毫不避讳地交换着情诗与缠绵的眼神。 仕女们穿着高腰束胸、裙袂飘飘如流云霞霓的“诃子裙”,裙袂翻飞如云霞霓彩。 大胆程度,足以令前朝腐儒们捶胸顿足、骂一句“世风日下”! 然而这份浮华之下,是更为汹涌的暗流。 世家子弟靠着祖荫与姓氏,轻轻松松便能登高位、握重权; 寒门俊才唯有攀附一方势力, 才能在棋盘上做个冲锋陷阵的卒子。 皇权不甘蛰伏,世家寸步不让。 每一方都在强撑着笑脸维持和平的表象,暗地里却磨着爪牙,只等对方露出破绽,便要发出致命一击,或是捏住把柄榨取最大利益。 至于洛寒知的家,吴郡洛氏? 祖上也曾风光,勉强算是江南地头蛇,踩在“中等世家”的门槛上。 可在这顶级门阀如日月悬天的世道里,洛家这点家底,渺小得连廊下尘埃都不如。 亲爹洛怀恩,官拜四品秘书省少监 ——听着清贵风雅,但不过是管管藏书阁的闲散文职。 人如其职,清贵有余,半分实权也无,在家还是个惧内的“耙耳朵”。 他最大的价值,也就剩头顶那个“洛”字在吴郡本地还有点余威。 亲娘早逝,来自那个“因站错队而迅速凋零”的广陵陈氏 ——目前没落得连吴郡洛氏都显得像棵大树的小家族。 她留下的女儿洛寒知,便成了继母赵氏眼中的一根碍事的“肉中刺”。 填房继母赵氏,出身末流小官之家,手段却了得。 母凭子贵,有儿子洛承业这个心肝宝贝,还有亲女洛芷兰傍身。 在她执掌中馈的洛家后院,洛寒知这“嫡长女”的名头就是个漂亮空壳, 实际待遇连体面的庶女都不如。 赵氏的表面功夫自是做得滴水不漏。 吃穿用度不敢克扣得太寒酸,但份例从来是挑剩的货。 精美点心、时新缎子、上好胭脂? 嘿,那都是继妹洛芷兰挑剩下的才轮得到她! 洛寒知这张脸,是洛家后院精心养出的“奇货”,正到“议亲之年”。 赵氏恨不能拔之而后快,却又不得不供着 ——“嫡长女”的名份牵扯着整个洛家的脸面和规矩。 说白了,她洛寒知,就是一张待价而沽的精致名帖。 归宿? 九成九是要被拿去给宝贝儿子洛承业铺路,或是攀附权贵,在洛家那爬不上顶的权力梯子上, 充当一块垫脚的、稍微好看点的砖石。 “啧,行。” 洛寒知指尖滑过冰凉细腻的床头冰裂纹瓷釉,对自己这“商品”属性心知肚明, “那就努努力,争取当个最肥美最值钱的‘洛氏特产’,卖它个天价。” 她一骨碌翻身,把自己更深地埋进软乎乎的锦被,开始愉快地盘算家底: 笨蛋美人的壳子: 天然保护色,糊弄人的省心道具,生存成本低。 “嫡长女”名头:再不值钱也是进入特定圈子入场券。 重要结论:这世界没有金手指剧本,还是老一套 ——“气运”如阳光雨露,强盛者荫庇一方,衰微者则如履薄冰。 我这身份不高,得挑根粗大腿抱紧了。 不然,未来的能量值凑不够? 啧,总不能真沦落到夜宴上跟人眉来眼去的偷情攒能量? 窗棂上的月影无声流转,庭院深处传来若有似无的秋虫低鸣。 洛家内宅的晨鼓从远处沉闷地敲响。 新的一天,新鲜的算计、物尽其用的日子,马上开张! 洛寒知闭上眼,像个不谙世事的少女般,在窗外渐亮的微光里,安稳地“补”起了她的回笼觉。 第2章 请安1.0 天际刚透出一点蟹壳青, 清冷的晨风带着露水气息,从窗棂缝隙钻入。 一个细弱声音贴门缝响起: “二小姐…二小姐?该起了,今日要去给老夫人请安的。” 是芸豆,原主那个没存在感的丫鬟。 洛寒知应了一声,声音带着浓重的睡意,软糯含糊。 门悄无声息推开,芸豆侧身端铜盆进来。 她麻利点燃莲花烛台,昏黄跳动的烛光瞬间占据房间一角,驱散了黎明前的幽暗。 空气里弥漫开一点蜡油的气味和逐渐弥漫的水汽暖意。 芸豆熟练地绞着帕子,温热的毛巾刚递出去,动作却顿住了。 昏暖的光线下,眼前的人依旧是那张脸 ——只是…那双眼睛, 眼底深处少了过去的木然怯懦,多了些不自知的清亮,纯粹又吸引人。 洛寒知一边腹诽“万恶的封建考勤”,一边艰难挣扎坐直。 身体却很诚实 ——接过暖烘烘的湿毛巾,“啪”一声捂在脸上,舒服得溢出一声叹息。 “二小姐今日…气色真好。” 芸豆低低地、不确定地补了一句,手脚麻利地开始替她绾发。 是错觉吗?小姐今日…更鲜活了? 像蒙尘的明珠拂去了灰,哪怕只是坐在那儿,都让人忍不住多看两眼。 没有多想,芸豆只当是小姐昨晚睡得好。 梳妆台前,洛寒知由着芸豆巧手摆弄,视线却审视着自己这个新壳子。 镜子里的人脸蛋白皙,五官精巧,带着未长开的稚气。 尤其那双眼睛,圆而大,睫毛又长又密,眼神天然微微下垂, 看人时自带七分无辜,三分茫然,完美契合着“笨蛋美少女”的花瓶人设。 洛寒知随意眨巴了两下眼睛,镜中美人的懵懂、不谙世事的就显露出来。 窗外天际刚泛鱼肚白,松鹤堂内却已灯火通明。 空气里檀香、粥饭的甜香与一种无形的、紧绷的“规矩”气息混杂。 洛寒知带着丫鬟碧玉(芸豆留在院中),脚步踩得精准, 踏入门槛的那一刻,花厅内低语略停,数道目光瞬间汇聚。 主位上端坐着的,是洛府的老封君周氏。 她穿着一身深褐色绣金菊纹的广袖袄裙,满头银丝梳得一丝不苟,戴着一支赤金镶玉的祥云簪,手里捻着一串油亮的紫檀佛珠。 面上带着当家老祖母该有的慈和,眼神却精亮得像秤砣。 左手边第一位,便是继母赵氏。 藕荷色提花缎褙子是赶制的新衣,赤金点翠步摇、圆润珍珠耳坠、水头极好的碧玉镯子 ——但凡能上身的体面都披挂整齐了,努力绷着“我乃正经主母”的底气。 紧挨着赵氏的是她的宝贝女儿洛芷兰。 一身簇新的桃红缠枝莲纹齐胸襦裙,新打的堆纱绢花点缀着双丫髻,十四岁少女的圆润脸蛋上写满骄矜。 赵氏另一边,是她七岁的宝贝儿子洛承业。 宝蓝锦缎小袄衬着沉甸甸的金项圈长命锁,小霸王般扭动不安,一手油腻糖糕。 再下首,便是两个庶出的妹妹。 年长的洛婉清,十五岁,穿着半新不旧的鹅黄色襦裙,颜色洗得有些发白,头上只簪了两朵素银珠花。 她低垂着头,缩着肩膀。 她身边的洛婉宁更小些,才十岁,穿着淡青色的小袄裙,同样低着头,小手紧张地绞着衣角。 姐妹俩都透着一股子长期被忽视、被压抑而形成的懦弱。 洛寒知心里啧了一声。 面上却是浑然天成的纯净乖巧。 她按照烂熟于心的仪轨,盈盈下拜,姿态优雅标准,声音清甜软糯: “孙女寒知给祖母请安。” 抬起的脸庞被厅内烛火映照,光洁无瑕, 杏眸如蕴晨露,那天然的无辜感更盛,恰似初绽粉桃,娇憨得让人不忍责备。 周氏捻动佛珠的手指微不可察一顿,目光在她脸上停了片刻, 像是在评估一件待价而沽的精致器物。 面上只颔首:“嗯,起来。入座。” “谢祖母。”洛寒知甜甜应声,转身走向座位。 洛寒知松了口气,刚要走向座位,眼角瞥见一脸温婉持重看向她的赵氏。 她努力扬起灿烂的笑容,但因为对象是赵氏,这笑容显得用力过猛, 带着刻意维持的弧度,眼神却本能地闪烁了一下,流露出一丝紧张和僵硬。 她挪动着脚步,对着赵氏福身:“寒知给母亲请安。” 声音依旧是甜的,但尾音微微发飘,像底气不足的小鸟啾鸣。 好半天又挤出一句:“母亲安好。” 说完,那强撑的笑容在赵氏注视下,嘴角不受控制地微耷,又被她强行扯住。 “好孩子,快起来。” 赵氏笑容温婉纹丝不动,声音柔得滴水,眼底审视更冷。 好一个藏不住事的蠢相! 心思全写在脸上了,果然还是那个上不得台面的! 赵氏旁边坐着的洛芷兰,清清楚楚看到了洛寒知脸上那点僵硬和眼神漂移,忍不住从鼻子里发出一声几不可闻的轻“哧”。 一旁的嬷嬷也低了头,嘴角扯出一点难以察觉的讥诮弧度。 周氏捻着佛珠,仿佛什么都没看见。 赵氏笑意更柔:“知姐儿瞧着气色倒好,昨夜睡得可安稳? 入秋了,早晚凉,可要注意添衣。” 话里“睡得可安稳”、“早晚凉”,明晃晃点明洛寒知“贪睡迟来”,彰显自己“慈爱细心”。 第3章 请安2.0 洛寒知眨了眨眼,脸上是货真价实的困惑,仿佛只听到表面关心: “嗯!睡得很沉呢,被子好暖和,都不想起来了。” 她一边说,一边脚步微快地溜到位子上(正对两个庶妹),仿佛逃离什么压力源。 随手拈起豆沙糕塞进嘴里,腮帮子鼓起,一脸满足的纯真, 把“没心没肺”写脸上。 用早膳时,周氏慢条斯理喝着燕窝粥,目光扫过孙女们,最终停在洛寒知脸上。 “咳,”她放下调羹, “过两日慈恩寺有大法会,素斋点心是吴郡一绝。 我打算去上炷香祈福,你们姐妹几个都跟着一起去见见世面。” 她听说清河谢氏的人来了吴郡,去逛逛总没错。 不求立刻攀上,但让孙女们,尤其知姐儿,露个脸留个印象也好。 正好看看,这孩子有没有长进。 她语气平淡,仿佛只是安排一次寻常出游,但“素斋点心”、“香油鼎盛”这几个字眼,却精准地敲在每个人的心上。 赵氏立刻接口,语气虔诚: “母亲说的是!慈恩寺香火灵验,主持大师佛法高深,儿媳也正想着陪母亲一同去呢!” 她双手合十,满脸都是为家族计深远的模样, “正好为老爷的官运、承业的学业,还有家里上下都求个平安顺遂。” 目光“不经意”扫过洛寒知和洛芷兰。 洛芷兰眼睛唰地亮了:“祖母,母亲,我也要去! 听说慈恩寺后山的枫叶红得可漂亮了。 寺里新做的桂花糖藕也特别特别好吃。” 她只惦记着玩和吃,心思单纯得近乎单薄,完全没领会母亲深意。 周氏对着洛芷兰无奈摇头:“兰丫头就知道玩。” 随即目光扫过洛寒知和两个庶女, “也罢,你们姐妹几个都大了,也该出去见见世面,散散心。 清丫头、宁丫头,还有知丫头,” 她的目光在洛寒知那张被食物塞得鼓鼓的脸上略顿, “都跟着一起去。” 两个庶妹飞快抬头,受宠若惊地低头:“是,祖母。” 声若蚊蚋。 洛寒知正努力咽下嘴里的豆沙糕,闻言含糊地“唔?”了一声, 一脸懵懂地左右看了看,才慢半拍地说:“哦,好呀祖母。” 她努力把最后一口咽下去,顺了顺气,忽然想到什么似的: “祖母,那寺里的素包子,真有那么好吃吗?比家里的豆沙糕还甜吗?” 赵氏笑吟吟: “母亲安排极是。 咱们门第,女儿家出门不必如小户拘泥,但规矩体统要守。” 刻意顿,声温却带敲打, “这次去,都换素净衣裳,莫太招摇。 尤其知姐儿,年纪最长又是嫡长女,更该以身作则。 礼佛贵在心诚,穿得素雅方显敬重,也免…太过招摇,惹人非议。” 最后几个字轻飘飘,却把“太过招摇”的帽子,结结实实扣在了洛寒知身上,还披上“礼佛诚心”外衣。 仿佛她本身的容色,就是一种需要被压制的原罪。 洛芷兰一听“素净”,立刻得意地低头看了看自己崭新的桃红裙子,鄙夷瞟向洛寒知那身半旧的粉色衣裙: “母亲放心,女儿省得的。 有些人呀,就是天生的狐媚子样,穿上麻袋都盖不住那副想勾人的劲儿,可不得好好‘素净素净’!” 她年纪小,被宠得口无遮拦,恶毒的话张口就来,直指洛寒知。 满厅瞬间一静。连周氏都撩了下眼皮。 洛寒知刚拿起第二块豆沙糕的手停在了半空, 她抬起头,脸上没有愤怒,只有满满的困惑和不解。 她歪着脑袋,大眼睛直勾勾地看着洛芷兰: “芷兰妹妹,‘狐媚子’是什么呀? 是…是像话本里那种会害人的妖精吗?” “噗嗤……”角落里传来一声极低的、压抑不住的笑, 是庶妹洛婉宁,她立刻死死捂住嘴,头埋得更低。 洛芷兰被噎得满脸涨红,气哼哼扭过头啃玫瑰酥。 赵氏脸色一沉,剜了洛芷兰一眼,随即强压下怒气,对洛寒知挤出更“温和”的笑: “知姐儿莫听你妹妹胡说,她小孩子家口无遮拦,被我惯坏了。” 转头厉斥洛芷兰:“兰儿!还不向你姐姐赔不是,说的什么混账话!” 洛芷兰梗着脖子,就是不吭声。 周氏终于开口:“够了。” 目光扫过赵氏母女,最后落在洛寒知脸上,带着审视: “这次去慈恩寺,是去礼佛祈福,静心养性。 不是让你们去争奇斗艳、惹是生非的! 记住,你们的一举一动,代表的都是吴郡洛氏的脸面! 若是谁在外面丢了洛家的脸,坏了规矩……” 她没有说下去,但冰冷的眼神已经说明一切。 这既是敲打赵氏母女别太露骨,也是警告洛寒知和庶女们别出岔子。 “是,祖母。”三个孙女连忙应声。 洛婉清和洛婉宁的头垂得几乎要碰到胸口。 洛芷兰不情不愿地嘟着嘴。 洛寒知则继续维持着乖巧的表情,小口啃着豆沙糕, 脸面?洛家的脸面不就是靠破规矩撑着? 祖母您这敲打,还不如一块豆沙糕实在。 一直埋头苦吃的洛承业突然抬起头,油乎乎的小手“啪”拍在桌子上,大声嚷嚷: “祖母,我也要去!我要去看大和尚!还要吃糖藕!” 赵氏连忙拿帕子给他擦手,哄道: “哎哟我的小祖宗,慢点慢点! 慈恩寺是女眷们去的地方,你是男子汉,去做什么? 在家好好温书,母亲回来给你带最好吃的点心!” “我不,我就要去!”洛承业开始耍赖,在椅子上扭成麻花。 周氏眉头紧锁,显然被这吵闹烦得不行,沉声喝道: “承业,男子汉大丈夫,该以读书明理为重! 整日只想着玩耍吃食,像什么样子!听你母亲的话!” 大概是祖母的冰冷语调吓住了, 洛承业瘪了瘪嘴,虽然还是一脸不乐意,却不敢再大声吵闹了,只拿着糖糕狠狠地咬了一大口,把怒气都撒在食物上,嘴里还含混不清地嘟囔:“坏祖母……” 一场晨间请安,在表面的和睦与底下的刀光剑影、鸡飞狗跳中草草收场,各怀心思。 周氏盘算着如何借机让洛家的女儿, 特别是洛寒知这张脸,在贵人面前留下好印象,不指望攀上顶级门阀,能结个稍次些的姻亲也是好的。 赵氏想的则是如何严防死守洛寒知别抢了风头,最好让芷兰出头,同时更坚定了让李嬷嬷盯死洛寒知的念头。 洛芷兰满脑子都是新裙子、枫叶、点心和怎么让洛寒知出更大的丑。 洛婉清和洛婉宁只求平安无事做个背景板。 洛承业还在生闷气。 洛寒知……洛寒知一边腹诽着这群人的心眼子比筛子还多,一边琢磨着: 慈恩寺的素包子到底甜不甜? 希望那里能看到几个气运者,至少比对着洛芷兰那张刻薄脸省心。 早膳毕,众人告退。 赵氏殷勤地扶着周氏起身,姿态恭顺。 临出门时,赵氏像是忽然想起什么,对着洛寒知温言道: 知姐儿,你身边丫头年纪小,服侍怕不周全。 这次让李嬷嬷跟你,她稳重妥帖,好好提点你规矩,免得再说出不当的话,平白惹笑话。” 她口中的李嬷嬷,正是刚才伺候洛承业的那位,此刻已垂手侍立在侧,眼神精明锐利得能刮下一层皮,看向洛寒知的目光带着毫不掩饰的审视。 洛寒知心里翻了个大白眼: 监视就监视,还拿我噎芷兰的话当借口?赵女士这甩锅技术一流! 她面上却立刻露出一个混合着感激和羞愧的、笨拙又真诚的笑容,小手紧张地绞着衣角: “多、多谢母亲费心。是我笨,说错话了…李嬷嬷好,我会听话的。” 把一个因“说错话”被长辈安排教导嬷嬷的“笨孩子”演得活灵活现。 周氏瞥了赵氏和洛寒知一眼,没说什么,算是默许了。 在老太太看来,这张脸和噎人的嘴,确需厉害人看着,也在可控范围内。 走出松鹤堂,秋日的阳光暖洋洋地洒在身上。 洛寒知迎着光,眯了眯眼,伸了个小小的懒腰,骨头都透着对刚才那场戏的厌倦。 “慈恩寺……”她低声咕哝,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弧度, “撞桃花运?行,那就去看看,有没有‘可口’又麻烦少的‘气运’可蹭。” 第4章 慈恩寺1.0 秋日朝阳为慈恩寺金顶镀上熔金光泽。 香火缭绕,善男信女虔诚叩拜,青石板咚咚作响,空气檀香浓烈呛人。 洛家女眷的车驾在偏门停稳。 周氏仪态端方下车,只淡淡吩咐“各自随知客去上香”,便被知客僧引向方丈禅室 ——表面“论法”,实为探听清河谢氏来人的虚实。 赵氏眼风扫过人群和远处雅致禅院,脸上挂得体微笑,低声嘱咐洛芷兰几句, 便带心腹嬷嬷步履匆匆融入人流,目标明确朝常有贵人停留的禅院走去,背影透着一股“有独特消息”的笃定。 留下洛寒知、两个庶妹及如影随形的李嬷嬷。 李嬷嬷刻板脸干巴巴道: “二小姐,老夫人夫人去礼佛论法,随老奴去大雄宝殿上香,心要诚,莫东张西望失规矩。” 她目光挑剔落在洛寒知身上那件新裁的春水绿交领襦裙上。 料子是周氏发话后,库房翻出的上好吴绫,柔滑泛流水光泽。 可这颜色 ——赵氏亲自定的最寡淡、接近灰调的嫩芽绿。 领口袖缘滚着极细的银线回字纹,腰间松松系着素白丝绦,半点鲜亮点缀也无。 这身“寡淡绿”成功压住,洛寒知那张娇艳过分的脸。 可那精妙剪裁偏偏勾勒出少女玲珑曲线。 阳光穿过廊檐雕花,在她裙摆流淌的吴绫上跳跃,偶尔折射出内蕴的、细碎的丝光, 反而在满目灰扑扑的香客里,氤氲出一种雨洗青荷般的、脆生生的鲜活。 洛寒知低头捻了捻裙角,一脸天真不解: “嬷嬷,素净点好我知道,可这绿…像不像阿弟前天弄死的菜青虫? 蔫蔫的,看着就没精神。” 她说着还皱了皱小巧的鼻子,仿佛真的闻到了青虫味儿。 庶妹洛婉宁一个没忍住,“噗”地笑出声,又赶紧死死捂住嘴,脸涨得通红。 洛婉清也飞快地低下头,肩膀可疑地抖了抖。 李嬷嬷脸瞬间黑厉声道:“二小姐,慎言!佛门清净地,怎拿虫豸亵渎! 这是夫人亲自选的,最合宜敬佛!” 她心里暗骂:蠢货!就这张嘴,穿龙袍也像草鸡! 洛寒知缩了缩脖子,大眼睛忽闪忽闪: “哦…知道了嬷嬷。我就是觉得…那虫子爬过的菜叶也是这个色儿…” 声音越说越小,仿佛真的在认真对比。 李嬷嬷气得胸口起伏,懒得再跟这“棒槌”废话,只狠狠剜了她一眼,催促道: “快走,别误了上香的时辰!” 洛寒知乖乖跟上,内心:系统,环境监控,气运扫描! 以她为中心,半径一公里内,稀疏分布着一些微弱的光点,大部分是白色(普通人),少量淡黄(小有气运)。 然而,在寺庙后方一座临水的精致阁楼方向,赫然一个深红光点,几个蓝光点。 李嬷嬷正拉着她往人头攒动的大雄宝殿挤,方向与阁楼背道而驰。 两个庶妹紧紧跟在后面,大气不敢出。 雄宝殿内,香火缭绕,诵经声嗡嗡作响。 洛寒知跪在蒲团上,膝盖生疼,脑袋被熏得发晕,心里的小人疯狂吐槽这“精神污染”。 好不容易挨到上完香,她悄悄揉着发麻的膝盖,委屈巴巴看向一旁鹰隼般盯着的李嬷嬷: “嬷嬷,我腿麻了,还有点闷,想透透气,就一小会儿,行吗?” 她眨巴着无辜大眼,努力挤出点生理性水汽。 李嬷嬷眉头拧成疙瘩,这小蹄子又想出什么幺蛾子? 但殿中人多眼杂,她也不好发作,显得洛家苛待嫡女。 况且,这丫头蠢笨是蠢笨,胆子却不大,谅她也跑不到哪里去。 “去,莫要走远,就在附近廊下透透气就赶紧回来!” 李嬷嬷板着脸,点了点旁边的丫头碧玉, “你跟着二小姐,仔细着点,误了时辰,仔细你的皮!” “是,嬷嬷。”碧玉诚惶诚恐地应下。 洛寒知如蒙大赦:“谢谢嬷嬷!”随即带着碧玉,脚步“虚浮”地溜出了令人窒息的殿堂。 殿外初秋的空气,带着草木清香和凉意,瞬间冲散檀香闷气。 洛寒知深吸一口,活过来了。 “碧玉,扶我去那边坐坐,腿真麻了。” 她指着不远处一条临水的回廊,那里视野开阔,能看到后山掩映下的几座精致禅院,其中一座临水阁楼的雕花窗棂格外醒目 ——正是她系统地图上深红光点所在。 碧玉不疑有他,连忙扶着她在廊凳坐下。 廊下清风徐来,带着水汽的微凉拂过面颊,总算驱散了殿内的香火闷气。 洛寒知舒舒服服地靠在朱漆栏杆上,惬意地喟叹一声,仿佛卸下了千斤重担。 洛寒知整角度正对阁窗,仰头闭目,侧脸迎向暖融融的午后阳光。 像只找到温暖角落的猫儿,毫无防备地松弛下来。 【系统,环境监控,聚焦临水阁楼雅室。】 视野瞬间切换。 雅室内茶香氤氲, 主位上坐着的青年,一身月白暗云纹锦袍,玉冠束发,身姿挺拔如修竹。 仅仅是随意地坐着,便自有一股渊渟岳峙的沉稳气度。 面容俊美得不像话,尤其那双天生含情的桃花眼,眼尾微微上挑,即便此刻只是疏离地看着面前的人,也仿佛蕴着三分春水,让人心尖儿发颤。 看到此人,洛寒知内心点赞:嚯!正点! 然而,她监控视角一转,落在围着青年那几个深黄色气运者身上,眉头几不可查地跳了一下。 一张谄媚的胖脸几乎凑到眼前,唾沫横飞地奉承谢氏; 另一个捧着锦盒,眼神炽热,但竟然痴痴地望着青年的脸; 还有一位,端着茶杯的手都在微微发颤,脸颊泛红的说着感谢之语。 洛寒知:“……” 卧槽!这什么情况? 大型基(佬)粉丝见面会现场? 我的一号大腿不会是那啥? 完犊子,这pose白摆了! 这位被称为谢侍郎的谢大佬,还能注意到窗外的‘菜青虫’吗? 就在她内心疯狂吐槽之际—— 阁楼雅室内。 “诸位谬赞了。” 谢珩唇角噙着一抹得体的浅笑,声音清朗如玉磬相击, “为朝廷效力,分内之事。至于令公子……” 他目光扫过那锦盒,并未接话,只端起自己面前的青玉茶杯,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冰凉光滑的杯壁边缘。 这是他烦闷厌倦时,不为人知的微小习惯。 这些日复一日、千篇一律的阿谀奉承、利益交换,早已让他身心俱疲。 那几道黏着在身上的、毫不掩饰的、带着强烈占有欲和幻想的视线, 更是让他心底升起一丝冰冷的烦躁。 他状似无意地投向窗外。 视线掠过水面、庭院……猝不及防地,定格在廊下。 少女闭目仰首,侧脸莹润,长睫如蝶翼栖息。 纯粹的金色光斑跳跃在她脸上、发梢,勾勒出一种奇异的、毫无杂质的静谧与放松。 像浑浊窒息的泥沼里,猝不及防闯入一株沾着晨露的青草。 没有世家贵女的矜持造作,没有刻意的讨好献媚, 只有一种被阳光晒得暖洋洋的、餍足的慵懒生命力,在角落里自顾自地散发着温润的光。 这份突兀的鲜活,像清冽的风,瞬间抚平了他心底那丝冰冷的烦躁。 谢珩摩挲杯壁的指尖,微不可察地一顿。 那双天生含情的桃花眼在她脸上停留了一瞬,掠过一丝极淡的欣赏与困惑 ——困惑于这格格不入的纯粹暖意。 随即不动声色地收回视线。 “吏部考功司的位置,牵涉甚广,还需从长计议,仔细斟酌各方举荐之人。” 他对着眼前人温声道,声音平稳依旧,仿佛刚才那一瞥从未发生。 无人察觉他心底那瞬间的涟漪。 那抹阳光下的剪影和转瞬即逝的暖意,已悄然沉入记忆角落,留下印记。 【叮!检测到高质量气运接触!能量+5点!】 洛寒知心花怒放,差点笑出声。 看来谢大佬现在取向还挺主流? 有眼光!阳光没白晒! 她满足地舒口气,慢悠悠睁眼,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睡醒”懵懂和红晕。 “这太阳晒得真舒服,都差点睡着了呢。走碧玉,别让嬷嬷等急了。” 她站起身,步履轻快,像只偷到顶级小鱼干的猫,餍足又得意。 第5章 慈恩寺2.0 禅房的窗半开着,秋风吹动低垂的竹帘,发出细微的沙沙声。 屋内檀香袅袅,却压不住空气中弥漫的焦灼与算计。 周氏端坐酸枝木椅,指尖无意识捻着紫檀佛珠。 赵氏侍立一旁,目光频频扫向紧闭房门,手中锦帕绞得变形。 “母亲,”赵氏按捺不住,声音透着急切, “知客僧进去半盏茶了,怎么还没动静?清河谢氏的人……” 她压低声音,“真在此处?” 周氏眼皮微掀,目光沉静: “急什么?沉住气。清河谢氏的行踪,岂是寻常人能轻易打听的? 若非我与方丈有旧,连这点门路都没有。 耐心等着便是。” 正说着,门外传来轻叩声。赵氏精神一振,立刻上前两步。 门被推开,进来的是方才引路的知客僧,他身后跟着一位穿着体面、管事模样的中年人。 那管事神情矜持,目光扫过周赵二人时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审视,只是微微躬身: “老夫人,夫人,怠慢了。” 周氏放下佛珠,脸上堆起笑容,姿态放得低: “无妨,贵府管事事务繁忙,老身也是机缘巧合得知贵人在此清修,特来叨扰,只为确认一事,不敢耽误贵人时间。” 她姿态放得极低,言语间却点明了“确认”,而非“求见”。 那管事显然深谙此道: “老夫人言重了。小人只是负责精舍杂务的管事。 听闻老夫人问起我家公子,不知……” 他话语留白,带着谨慎的试探。 周氏心领神会,笑容更深了几分: “原来如此! 老身方才无意间远远瞧见一位公子,风采卓然,气度不凡, 竟与京城传闻中那位名动京华的‘谢韫之’公子有几分神似…… 莫非真是谢侍郎亲临吴郡这方小地?” 她把“无意间”和“神似”咬得很轻,仿佛只是偶然猜测,却精准地点出了那个名字和身份。 赵氏在一旁屏息凝神,心脏怦怦直跳。 她敏锐地捕捉到管事眼神中一闪而过的讶异。 那管事并未直接回答周氏的问题,但脸上的笑意真切了几分,言语间也带上了一分不易察觉的自豪: “老夫人好眼力。我家公子正是名讳谢珩,表字韫之。 此番南下,乃是奉旨……嗯,处理一些公务,兼且寻个清净处稍作休憩。” 他含糊了公务细节,却坐实了身份,并暗示了谢珩会在此停留, “公子喜静,已包下了后山临湖的精舍小住几日。” “果真是谢侍郎!” 周氏脸上恰到好处地露出“果然如此”的激动与荣幸,双手合十, “阿弥陀佛,竟是谢公子亲临,真是我吴郡之幸! 难怪今日寺中祥云笼罩,原来是有贵人驾临!” 赵氏也立刻跟着堆满笑容,连声道: “正是正是,母亲所言极是!谢侍郎风华,我等远观已是莫大福分。” 她眼珠一转,抓住重点, “管事方才说……公子要在临湖精舍小住几日?” 管事点头:“正是。公子喜此处清幽,吩咐下来,若无要事,闲杂人等莫要靠近打扰。” “明白,明白!”周氏立刻接口,语气郑重, “谢侍郎何等身份,自然需要清净。我等万不敢扰了贵人清修。只是……” 她话锋一转,脸上露出恰到好处的“虔诚”和“为难”, “实不相瞒,老身今日携家中女眷来此,也是为家中祈福。 这慈恩寺的香火灵验,素斋也是一绝,原想着礼完佛就回去。 可如今既知谢侍郎在此清修…老身有个不情之请,不知是否…过于唐突?” 她看向管事,眼神恳切。 管事目光在周氏和赵氏脸上扫过,心中了然,面上依旧恭敬:“老夫人请讲。” 周氏叹了口气:“家中近来颇有些烦扰,老身心绪难宁。 这慈恩寺乃佛门宝地,又有谢侍郎这等贵人带来的祥瑞之气… 老身想,能否在寺中禅房住上一两晚,多上几炷香,静静心,也沾沾福气? 绝不往精舍方向去叨扰贵人半分!只在这前院禅房即可。” 赵氏立刻帮腔,语气无比真诚: “是啊管事,母亲近来为家中事忧心忡忡,夜不能寐。 若能得佛祖和贵人福泽庇佑,静静心神,实在是再好不过了。 我们定会谨守规矩,绝不给寺里和公子添半点麻烦!” 她着重强调了“贵人福泽”。 管事沉吟片刻。周氏的姿态放得很低,理由也冠冕堂皇,提出的要求也完全在合理范围内,且保证不靠近精舍。 更重要的是,洛家在吴郡有几分名头,这点面子还是要给的。 “老夫人一片诚心,小人甚是感佩。” 管事笑容更深一分,态度更为亲和, “能在寺中住下静心祈福,自是好事。 佛门向来慈悲为怀,必能妥善安排妥当的净室。” 他微微颔首,随即话锋一转,随即语气带上提醒, “只是请老夫人务必谨记 —— 后山精舍方向,万勿靠近。 此乃我家公子休憩之所,公子素来厌烦喧扰,若有差池,恐寺中也难辞其咎。” “这是自然,请管事放心,万不敢扰了贵人清修!” 周氏与赵氏连忙应诺,脸上堆满郑重的保证。 管事满意地点点头: “如此便好。老夫人、夫人稍坐,小人这便告退,前头还有杂事须理。” 他微微躬身,态度恭敬依旧,却又带着无形的疏离与警示。 离开前,他看似无意地扫了一眼一旁的知客僧。 禅房门再次关上,隔绝了外面的声音。 屋内瞬间陷入一片诡异的寂静。 刚才的恭敬、虔诚、恳切瞬间从两人脸上褪去。 周氏缓缓坐直,眼中精光四射,嘴角勾起志在必得的冷笑:“清河谢氏…谢韫之…天赐良机!” 赵氏激动得手指颤抖,凑近低语,难掩兴奋: “母亲,真是谢侍郎,还住下了!这机会…千载难逢!咱们兰儿…” 周氏冷冷一瞥,打断痴想: “收起你的心思,谢韫之是天上的云,你女儿连地上的泥都不如! 贸然凑上去,自取其辱,连累洛家!” 赵氏脸色一僵,讪讪道:“是…儿媳失言。那母亲的意思是…?” 周氏目光锐利如刀: “洛家要的,是契机。 一个能在谢侍郎面前露脸、留下印象的契机! 不需巴结攀附,那只会让人看轻。 记住,我们是来‘静心祈福’,是偶遇。” 她顿了顿,算计更深:“知姐儿那张脸…就是敲门砖。 只要让谢侍郎‘无意间’看到,留下点印象…日后便有无限可能。 这才是真正的‘沾福气’!” 赵氏瞬间明白,嫉妒翻涌却不敢驳,强笑附和: “母亲高见!儿媳…明白。只是那丫头野性难驯,万一失仪…” “所以,”周氏声音陡然转冷,威压迫人, “让你的人,盯死那蠢丫头,这两天,她要像影子跟着洛寒知! 确保她在该出现的地方出现,该闭嘴时闭嘴!若出半点差池,坏我大事…” 冰冷眼神让赵氏寒颤。 “是,儿媳省得!李嬷嬷机警,定不误事!” 赵氏连忙保证,冷汗浃背。 周氏不再看她,目光投向窗外,仿佛穿透殿宇,直抵后山临湖精舍,锁定那位足以改变洛家命运的权贵身影。 指尖,再次缓缓捻动冰冷的紫檀佛珠。 禅房内,檀香依旧,算计已定,只待东风。 第6章 慈恩寺3.0 午后,斋堂雅间。 窗外竹影摇曳,檀香混着素斋香气袅袅。 赵氏精心安排座次,将洛寒知“嵌”在最不起眼的角落,离主桌的周氏和几位相熟夫人隔得老远。 洛芷兰则紧挨着周氏,一身簇新鹅黄罗裙,努力模仿着世家贵女的温雅姿态,小口啜饮清茶,眼角余光却像淬了毒的针,时不时扎向角落里的洛寒知。 热气腾腾的素斋流水般端上。 清炒山笋、香菇青菜、素烧鹅……香气诱人。 但最勾魂摄魄的,是那几屉刚掀盖、白胖滚烫的素包子,豆沙馅儿的甜香霸道地弥漫开来。 洛寒知的眼睛“唰”地亮了,像饿猫见了鲜鱼。 美食当前,享乐至上! 她飞快拿起一个,不怕烫似的小口咬开。 滚烫的深红豆沙馅儿涌出,香甜软糯的滋味在舌尖炸开。 “唔……”她满足地眯起眼,腮帮子鼓起,像只偷到松果、幸福得晕乎乎的小松鼠。 什么规矩脸面,此刻都被这口热乎香甜挤到了爪哇国。 阳光透过窗棂,恰好落在她满足的眉眼间,那份纯粹的愉悦,让角落都生动起来。 可惜,煞风景的从不缺席。 洛芷兰优雅地用银箸夹起一小片薄如蝉翼的桂花糖藕,小口轻抿,声音不大不小,刚好飘进邻桌夫人耳中: “大姐姐,佛门清静之地,吃相也需收敛些呢。 你这般风卷残云,若被旁人瞧见,怕是要笑话咱们洛家没教养了。” 她下巴微扬,挑衅地瞥来。 赵氏在主桌听得真切,嘴角微不可察地弯了弯。 洛寒知刚咽下满口香甜,抬起头,脸上是货真价实的茫然。 她眨巴着那双圆溜溜、自带无辜滤镜的大眼睛,声音清甜又直白: 洛寒知咽下香甜,抬起头,一脸货真价实的茫然: “啊?可是芷兰妹妹,这素包子真的很好吃呀。 甜得跟掉进蜜罐似的!” 她晃了晃手里馅儿呼之欲出的大半个包子。 她顿了顿,仿佛在努力理解“脸面”与“包子”的深奥联系, 突然“恍然大悟”,小脸绽开极其“真诚”的笑容: “哦,我懂了! 脸面就是…要像芷兰妹妹你现在这样,吃块糖藕都跟数蚂蚁搬家似的慢? 嘴都不敢张大了?” 说着,她对着手里的大包子豪迈地“啊呜”一大口,腮帮子塞得鼓鼓囊囊,含糊却清晰地补上最后一刀: “……可包子这么大个儿,不大口吃才过瘾嘛! 学蚂蚁搬家多累呀!” “噗嗤” “咳咳咳…” 邻桌几位夫人再也绷不住。 两位相熟的夫人交换眼神 ——洛大小姐这份浑然天成的直率,倒把旁边那位‘演’出来的闺秀衬得像提线木偶,滑稽。 吃个包子,香甜热乎才是正经! 赵氏脸上温婉冻僵,捏着银箸的手指用力到泛白,剜向洛芷兰的眼神几乎喷火。 周氏眉头紧蹙,锐利目光扫过洛芷兰带着不悦,落在洛寒知那张因美食而熠熠生辉的小脸上时,心底那杆秤微妙地晃了晃。 洛芷兰的脸涨成了猪肝色,筷尖那块藕片“啪嗒”掉回碟子。 精心维持的“淑女”面具彻底碎裂,气得浑身发抖却一个字也憋不出来。 “数蚂蚁搬家”的精准比喻,让她成了全场最大的笑话! 角落里的李嬷嬷脸色铁青,恨不能立刻缝上洛寒知的嘴。 洛寒知对此浑然不觉,满足地解决掉第二个大包子,意犹未尽舔舔嘴角,亮晶晶的眼神已锁定下一盘素烧鹅 ——唔,那个看起来,也很香! 第7章 主动出击 夜色浓如墨,蝉鸣声渐绝,唯有庭院角落更漏的“滴答——滴答——”敲在心上。 厢房暗处,洛寒知“唰”地扯紧身上洗得泛灰的旧斗篷,帽檐遮住大半张小脸。 “完美潜行——启动!”她心念一动,狸猫般滑出房门,融入庭院浓重的暗影。 脑中【气运地图】无声展开——“目标金大腿”谢珩的金色标记,正指向精舍西南角的小回廊。 “天助我也!”洛寒知眼底精光闪,脸上却还是那副懵懂神态,脚步却精准如尺,直扑“舞台”。 穿过月洞门,眼前豁然开朗。 月光如练,为青石板小径铺上一层朦胧银霜。 婆娑竹影在她脚边摇曳生姿。 目标就静静立在香樟树投下的斑驳光影里。 谢珩负手而立,月白云锦常袍流淌温润光泽,身影挺拔如松。 晚风微拂他发梢,带来沉水香与古墨幽香。 他感知敏锐,几乎在她踏入“舞台”范围的瞬间便优雅转身。 ”夜深露重,小友倒是雅兴不浅。“清朗嗓音如玉磬轻击。 “!!!” 洛寒知内心无波,脸上却瞬间拉满惊恐,猛地一个趔趄。 斗篷帽“唰啦”滑落,月光照亮她煞白的小脸,杏眼滚圆,小嘴微张,“我、我……” 谢珩含情目微弯,温和笑意下藏着审视,目光滑向她斗篷下凸起的荷包。 “哦?”他尾音上扬,带着一丝玩味, “看来,小友腹饥难耐,特来寻些慰藉的夜宵?” 他目光轻轻在那荷包上一扫,带着点了然的笑意, “这深夜寻香的‘宵夜’,想必别有滋味?” 宵夜”二字被他念得意味深长。 “才没有。” 洛寒知急得摇头晃脑,指天上那轮月亮, “您瞧,月、月亮多圆。我吃撑了…出来消食。” 为了佐证“撑”的真实性,她小脸一皱,对着月亮“啊——”地打了个超用力、眼泪都要出来的大哈欠。 【叮!能量点+2!】 就在这时! “沙…沙沙…” 假山石后,极微弱的光晕晃动了两下。 紧接着,刻意压低却因夜深而异常清晰的靴履踩地声,一下,一下,踩着心跳的节拍,由远及近逼近! 洛寒知瞬间像被踩到尾巴的猫,猛地扑向谢珩——这根“救命稻草”。 她如受惊小兽,狠狠撞进谢珩怀里! 硬朗的胸膛、温热的触感透过锦缎传来,甚至能感到沉稳的心跳。 洛寒知无暇细品,使出吃奶的劲儿把他往假山黑暗缝隙里拖。 “快,快躲起来。被抓到嬷嬷会打死我的!” 她急促的低吼带着恰到好处的“颤音”,小手死命攥住他衣袖。 狭小的空间骤缩。 洛寒知几乎是把自己“塞”进他怀里。 后背紧贴冰冷石壁,前胸严丝合缝压着他胸膛。 那清冽沉水香裹挟男性气息,强势袭来。 头顶一声低笑,胸腔共鸣震得她耳膜麻: “哦?原是为了……避人耳目?” 他温热的气息几乎喷在她敏感的耳廓上,那磁性的嗓音压得极低,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磨砂质感。 洛寒知身体猛地一僵。 她这才清晰地意识到,自己慌乱中紧贴的位置 ——掌心下是他温热的手腕,脉搏跳得稳如山岳,简直像是在嘲笑她的慌乱。 这姿势… 更像她自投牢笼,钻进猎人为她量身打造的牢笼。 一种危险的、无形的张力骤然在冰冷的石壁与温热的身体之间绷紧! 倏忽!假山外 一对野鸳鸯,不堪入耳的和布料声狠狠砸进石缝。 她屏住呼吸,感觉全身血液都涌上了脸颊。 黑暗并未给她带来保护,反而放大了所有感官。 她能清晰感觉到谢珩微微侧头,垂下的视线如有实质,即便在黑暗中,也灼在她脸上。 洛寒知本能地想把自己缩成更小一团,企图逃离这无形的审视。 却听他又开口,再次贴着发顶滑进耳朵,带着一丝货真价实的“惊叹”和玩味的调笑: 看来小友选这‘消食’之地,不止清幽,野趣……也格外别致?” 每一个词都被他咬得意味深长。 洛寒知:“……” 一口老血差点喷出来。 她只探测到有人接近,鬼知道是一对激情澎湃的野鸳鸯! 失算了!脸皮火烧火燎,恨不得原地挖个洞钻进去。 外头那对鸳鸯的战况正酣,声音高高低低毫无停止的意思。 把狭窄的入口堵得死死的,声音更是持续不断地往她耳朵里钻。 旁边这位大佬还在慢悠悠地“煽风点火”火上浇油! 第8章 品如的衣柜 眼看尴尬值破表,洛寒知觉得自己快要原地蒸发。 就在这时—— 那只原本虚拢在她身后的手,指尖状似无意地掠过她的斗篷,带来一阵细微的麻痒。 紧接着,温热的气息几乎裹上她的耳廓,低沉的嗓音裹着危险诱惑,如蛇信吐露: “不过…” 他的指尖精准点向她紧抱在胸前、硬邦邦顶着他腹下的荷包,语速刻意放慢,每一个字都像裹了蜜的针扎在洛寒知神经上: “小友情急之下,将此等‘消食好物’…如此用力地…不知情的,恐怕要误会…” 他故意一顿,气息扫过她颈侧,激起一片细小颗粒。 “误会小友对这月下幽会…别有一番‘急智’?欲与外面那两位…较量几分情调?” 洛寒知头皮瞬间炸开! 靠,老狐狸挖坑,谁t要跟野鸳鸯比谁叫得响? 系统!搜索‘文雅问候谢家祖宗十八代方案’! 【叮!关键词过于危险,拒绝提供模板。建议冷静应对,宿主大人!】 “绝…绝对没有。”她急喘着,声音像被掐住脖子的猫, “就…就是普通点心,顶多…硬了点。硌…硌着您是我不对!我…” 谢珩却低笑出声,气息搔刮她耳廓,带起无法抑制的战栗: “小友何罪之有?此物能得此‘紧贴’,也算在下…” 他微微拖长尾音,语调染上一丝奇异上扬,“…三生有幸?” 三…三生有幸? 洛寒知浑身鸡皮疙瘩都在跳舞。 你怎么穿了品如的衣服? 感觉别墅已经扣出来了! 外头浪声浪语毫无衰减。 洛寒知脑中“理智”那根弦彻底崩断。 她拿出一个荷包,朝着假山对面、距离那对鸳鸯稍远一些的茂密树丛砸了过去。 荷包“噗”声落地的同时,她捏嗓子惊恐吸气: “嘶——有蛇” 旋即拉高八度尖叫:“好粗的蛇,救命啊——” “蛇?哪儿?”那锦衣公子吓得一骨碌从侍女身上滚落,四脚朝天。 “救命啊——” 侍女瞬间清醒,尖叫提裙,连滚带爬、鞋掉了也不顾地朝反方向踉跄狂奔! “等等我!”公子腰带未系, 屁滚尿流跟着逃,还被树根绊了个狗啃泥。 脚步声、尖叫哭喊远去,留下一地狼藉。 “呼……”洛寒知长长、无声吐气。 神经稍松,她下意识抬手想擦冷汗。 但胳膊刚抬到一半,身体猛地僵住, 她骤然想起 ——这只手抬起来,怕是能扫到身后这位爷的下巴甚至喉结? 心惊肉跳,她僵硬地、一点点扭头,想偷瞄对方脸色。 猝不及防 ——视线撞进了谢珩那双深不见底的眸子里。 月光吝啬,描摹他如玉的侧影。 他姿态依旧挺拔,但之前浮于表面的笑意彻底散去,唯余一片冷冽沉静。 那目光平静无波,却似寒潭深水,直透她竭力伪装的灵魂,洞察一切。 更让她头皮发麻的是 ——他那修长的手指,正慢条斯理地抚平袖口一道明显的褶皱 ——正是她方才情急之下死命攥住、后又像甩山芋一样扔开的杰作! 他指腹温柔碾过每一道褶痕,专注得像在安抚情人。 “唉……” 一声微不可闻的叹息逸出,裹着十二分的“委屈”。 “看来在下这身云锦,今日是挨不得半点粗鲁了。” 他眼帘低垂,长睫投下阴翳,指尖仍在那褶皱上流连。 “小友方才那番生拉硬拽…不知者,怕要以为谢某是块可任人搓揉的…面团儿?” 寒意瞬间从洛寒知尾椎窜上头顶。 他绝对在钓鱼执法,想逼我说错话! ”赔,我赔!” 她几乎劈了嗓子,手指哆嗦摸向腰间另一个小袋,掏出那个被她紧张攥了太久、冰凉又硬邦邦、边缘变形的豆沙包! 豁出去了, 洛寒知深吸气,调动生平最“真诚”谄媚的营业笑容,双手托着这卖相凄惨的包子,猛地杵到谢珩眼前: “您消气,祖传秘方,吴郡特产,一口销魂! 当宵夜,您千万别跟乡下丫头客气!” 话音未落,“啪!”地一声,那冰凉的豆沙包已被她狠狠按进谢珩那只刚抚平衣袖、动作微顿的手掌里,肌肤短暂仓促相触。 “吃好喝好,告辞!晚安!祝您做个甜甜的梦! 千万别梦到我这种不长眼的乡下丫头。” 她吼完祝福连环炮,活像屁股点了炸药引线,猛地从石缝里弹射出去。 “唔,” 刚跳出石缝,她一个趔趄重心不稳差点扑街,连滚带爬地稳住身形, 连头上的发簪歪了都顾不上去扶,头也不回,更别提道别, 像支被点燃的穿云箭,“嗖”地一头扎进浓密的竹林深处! 月光下,谢珩甚至清晰地看到她一边狂奔,一边用力在裤腿上蹭着刚才拍过他的手 ——那只塞包子的手! 身后只余竹叶被风带起的、仓惶的簌簌声。 月光如水银泻地。 谢珩孤身立于假山石旁,身姿如松。 摊开的左手掌心,静静躺着那个形状扭曲、被他攥痕压得更加凄惨的豆沙包。 右手微蜷着。 指尖无意识地捻了捻,上面似乎还残留着一点她掌心湿热的汗意, 以及她身上那股混合着甜腻糕点、皂角草木和她自己慌乱气息的、难以言喻的温热馨香。 他垂眸掂量掌中“赔礼”,听着竹林深处风声渐息。 先前的审视淡去,一丝浓烈的、充满兴味的弧度无声爬上他唇角。 “身娇肉贵?面团儿?” 他低声重复她情急之下的“赞誉”,玩味十足。 “祖传秘方…一口销魂的宵夜?” 他掂了掂那冰凉丑陋的包子。 目光投向幽暗竹林深处,那眼神,如同锁定了一件意外捕获的、极其有趣的猎物。 低沉笑声终于溢出喉间,混在风中,慵懒而危险: “吴郡洛氏的嫡长女…” “这般有趣…还无师自通了‘霸王硬上弓’的本事…” “呵…” 第9章 戏中戏 晨钟余韵尚在慈恩寺的琉璃瓦上流淌,秋日的薄雾还未散尽,空气带着枫叶的清冷甜香。 周氏一身深褐金线福寿纹袄裙,手持紫檀佛珠,领着洛家女眷,踏上了通往后山枫叶小径的青石板路。 “此处幽静,最能聆佛音,涤心尘。” 周氏声音不高,目光状似无意地扫过洛寒知, “知姐儿,你性子跳脱,需多沉淀。 且在此处石亭静坐片刻,虔心诵读此经,感受佛门清净。” 说罢,一卷古朴《妙法莲华经》塞进洛寒知手里。 洛寒知低头看着满纸天书般的梵文,小脸懵懂,努力挤出“虔诚”乖巧道:“是,祖母。” 周氏颔首,看向李嬷嬷:“李嬷嬷,你在亭外不远处守着,莫扰了大小姐清修。 大小姐年幼,需得仔细看顾,莫让她失了仪态。” 这“仔细看顾”,落在李嬷嬷耳中便是“死死盯住”的命令。 李嬷嬷立刻垂首应诺,鹰隼般的目光钉在洛寒知身上,如同看守囚徒的狱卒。 她退到亭外七八步远的一丛矮树旁,身形半隐,既能确保洛寒知在视线之内,又仿佛保持了“不打扰”的距离。 周氏这才带着一行移步至不远处高地观景台。 赵氏狠狠掐了一把洛芷兰手臂:“今日收起你那点小心思!只许看,不许出声!若坏了你祖母大事,仔细你的皮!” 洛芷兰不情不愿地嘟着嘴,眼神剜向亭中洛寒知。 石亭中,洛寒知捧着那卷天书,努力维持着“虔心”的坐姿。 阳光透过金红枫叶,在她春水绿衣裙上洒落光斑,懵懂纯真的侧脸人比花娇。 她嘟着小嘴,迷茫眼神落在经书上,内心却在精准扫描: 【系统持续监控…】 枫林深处,晨雾氤氲中,两道身影缓步而来。 为首之人正是谢珩,一身月白云锦常袍,玉冠束发,身姿挺拔如临风玉树。 贴身长随阿墨落后半步,沉默如影。 谢珩步履从容,目光随意扫过这片精心布置的“舞台”。 远处观景台上,周氏一行人的身影虽作赏枫状,但那急切张望的姿态如同戏台下等待开锣的看客; 亭外,李嬷嬷那探头探脑、紧张兮兮的模样,更是此地无银三百两; 至于亭中那位捧书发呆、美得毫无攻击性,却在此刻显得格外突兀的少女…… 他唇角微勾,眼底玩味。 周老夫人好算计…生怕本官看不见? 这丫头…倒像个不知情的呆饵。 可怜见的,笼中雀鸟,被看管得真紧。 时机恰到好处。 周氏眼角余光瞥见谢珩已近石亭,立刻带着人“惊喜”地迎下观景台,隔着几步高声道: “哎呀!老身见过谢侍郎!这可真是……佛缘深厚,巧遇贵人了!” 赵氏等人连忙跟着行礼,洛芷兰也赶紧挤出温婉笑容。 这突如其来的声响,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 石亭里的洛寒知“被吓”得浑身一颤! 手一抖,佛经“啪嗒”一声,结结实实摔在的青石地上。 她慌忙起身,小脸瞬间爆红,手足无措像受惊兔子。 抬眼猝然撞进谢珩含笑深邃的桃花眼 ——昨晚假山洞里的尴尬、温热的吐息、硌人的荷包,还有那塞出去的豆沙包……排山倒海涌来! 大脑在巨大的社死冲击下彻底“宕机”! 在周氏等人行礼的话音未落、全场目光聚焦的瞬间, 一句石破天惊、驴唇不对马嘴的话,清晰地从洛寒知红润唇瓣蹦出: “您…您昨晚的豆沙包…呃不是! 月亮!月亮今天…今天也很圆!” 话音一落,洛寒知自己先懵了。 下一秒,羞耻感如同海啸般将她淹没。 她猛地捂住自己的嘴,那双圆溜溜的杏眼睁得更大,全是“我完了”的惊恐! 慌乱后退,脚跟“咚”地绊在亭柱石基上,整个人趔趄着向后栽! 周氏脸上的“惊喜”笑容寸寸裂开。 赵氏更是瞠目结舌,精心维持的温婉面具碎了一地。 洛芷兰差点“噗嗤”一声嗤笑出来。 李嬷嬷倒吸一口凉气,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 ——完了!这蠢货闯下泼天大祸了! 就在这死寂般的尴尬与惊惶弥漫开时,谢珩的反应却出乎所有人意料。 他眼中仅有刹那错愕,随即被真实笑意漫透 ——少女羞窘捂嘴快哭出来、湿漉漉如迷路小鹿的眼神,以及那句荒谬至极,却意外勾连起昨晚“奇遇”的“傻话”,比剧本有趣百倍! 一股无法抑制的真实笑意,如同初春破冰的溪流,瞬间漫上他的眼底,直至眉梢。 他非但没有丝毫愠怒,反而上前一步,姿态温雅从容。 在所有人震惊的目光注视下,俯身拾起地上佛经。 修长手指似无意擦过书页边缘,带来微妙触感。他将经书递还惊魂未定的洛寒知,声音温润如玉石: “姑娘莫慌。佛经厚重,一时失手也是常情。” 目光扫过她紧捂嘴泛白的小手,眼底促狭一闪,慢悠悠道: “至于豆沙包……”尾音拖长,满意看她耳尖红得滴血, “滋味甚好,姑娘…倒是有心提醒在下了。” ——这温和亲昵的姿态,这明晃晃的“昨晚有事”的暗示,如同在凝固的空气中投入了一颗炸弹! 他这才恍然看向僵硬的周氏等人,颔首,语气瞬间疏离客套: “老夫人安好,诸位夫人小姐安好。秋日赏枫,果真是好兴致。” 这份对洛寒知说话时的温和亲昵与对其他人时的疏离有礼,形成了极其鲜明、刺眼的对比。 周氏强压内心的惊涛骇浪,脸上堆满“感激惶恐”: “侍郎大人折煞老身了! 小孙女年幼无知,性情憨直,举止无状冲撞了大人,老身代她向您赔罪……” 同时,一个凌厉的眼神扫向赵氏。 赵氏看着谢珩对洛寒知那温言细语的态度,再想想自己女儿被勒令只能当背景板,她气得心口绞痛。 洛芷兰更是把手中的帕子绞得几乎要撕裂 ——凭什么!这个蠢货凭什么能得到谢侍郎如此青眼?就因为那张脸? 洛寒知像抱着个烫手山芋般接过失而复得的佛经,小脸依旧红扑扑的,低着头,长长的睫毛扑闪着,一副“我闯了祸“的鹌鹑模样,弱小可怜又无助。 然而内心却在疯狂刷屏。 豆沙包yyds!笨蛋人设是保护色! 【叮!能量+8点!】 谢珩目光掠过鹌鹑似的洛寒知,扫过远处表情崩坏的赵氏母女。 对周氏淡道:“老夫人言重。令孙女…率真烂漫,何来冲撞?” ——“率真烂漫”四字如同响亮耳光扇在赵氏母女脸上。 他告辞转身,目光最后拂过洛寒知,带着锁定猎物的玩味探究,月白衣袂划出清冷弧线,飘然远去。 枫径重归“清净”,只余心思各异的众人。 石亭中,抱着佛经还在“惊吓”中的笨蛋美人,内心默默比了个胜利手势。 第10章 审问 一行人沉默地回到洛家暂居的禅院。 沉重的低气压,让小丫鬟们恨不得踮着脚尖走,吸气都憋着半口。 周氏径直入正房主位坐下,随手把盘着的紫檀佛珠往小几上一撂。 “啪!”沉闷一响,震得几缕檀烟惊惶扭散,在沉寂里荡开回音。 “关门。”周氏语气无波无澜。 厚重的门扉“吱呀”阖上,彻底隔绝了外头的天光与声响。 惊疑、恐惧,连同所有暗涌的心思,都被锁死在这缭绕着檀香、弥漫着威压的方寸之地。 周氏的眼风像淬了冰的薄刃,精准剐向浑身筛糠的李嬷嬷: “李嬷嬷,昨晚,大小姐院中,可还安好?” 先审这奴才,定下“值守不力”的基调。 后面无论知姐儿吐出什么,都绕不开这奴才的“失察”。 李嬷嬷“噗通”跪倒,额头死死抵着冰凉地砖,声音抖得不成样子: “老、老夫人,老奴该死! 老奴…昨晚确实守在大小姐房外… 可大小姐睡得极沉,并无…并无响动…” 她试图咬死自己“尽忠职守”,但冷汗已浸透了后背。 “睡得极沉?” 赵氏再也按捺不住,几步冲到李嬷嬷面前,涂着蔻丹的指甲狠狠戳向她额头, “老刁奴!哄鬼呢? 让你寸步不离盯着她,你就是这么“盯”的? 睡得极沉能让谢侍郎都认得她? 还…还说什么‘豆沙包’、‘月亮圆’, 那副做贼心虚的臊样儿,瞎子都闻出味儿了!” 她气得胸口剧烈起伏,精心描画的柳眉倒竖, “她昨晚到底怎么溜出去的? 是不是你眼皮子松了,打盹儿了?“ 她指甲几乎戳进嬷嬷额头皮里: “还是…你这老骨头,被那丫头灌了迷魂汤,帮她打掩护了?” “母亲,” 洛芷兰同步拔高音调,眼中妒火喷薄: “我就知道,她昨夜准没干好事! 不然谢侍郎能那样跟她说话? 还帮她捡经书,她定是去勾引了谢侍郎! 李嬷嬷就在外头,肯定一清二楚。 说不定还给她行了个方便。” 周氏冷飕飕一眼扫过去,冻得赵氏母女如同被掐住脖子的鸡,瞬间消音,只余下不甘的粗喘。 蠢货,谢韫之何许人?岂是闺阁手段能攀扯? 这般大喊“勾引”,是想嚷得满吴郡皆知洛家嫡女不知廉耻么? 自毁长城,愚不可及! 周氏的目光毒蛇般缠回抖若筛糠的李嬷嬷: “李嬷嬷,洛府的老人了。 规矩道理,用我再教你一遍?” 她指节敲了敲紫檀几面,声音平缓却渗着寒气: “是府里亏了你吃穿?还是…” 她眼尾略过赵氏, “赵氏亏待了你,让你连一个半大丫头都盯不住? 昨夜,大小姐在哪?你‘值守’时…又在哪?” “扑通,” 李嬷嬷彻底瘫软在地,面如金纸。 “前程”和“赵氏亏待”如同重锤,砸碎了她最后一点侥幸。 她涕泪横流地磕头: “老夫人明鉴,老奴对主家忠心耿耿啊! 夫人待老奴恩重如山,老奴岂敢不尽心? 昨夜…昨夜大小姐确在房中安睡… 老奴…老奴只是…只是子时末实在内急难忍,去了趟净房… 回来时屋内一切如常,灯火未动,呼吸声平稳…” 她拼命挤出芝麻大的“空档”来撇清自己。 “解手?”周氏目光倏然转向墙角努力缩小的洛寒知, “知姐儿,你来说。” 所有目光如针,瞬间灼烧过来。 洛寒知似被惊到,怀里的佛经险些脱手,又被她猛地箍紧。 小脸一白,但那双杏眼没多少惊惶,倒似炸毛的猫,警惕地瞪圆。 “祖…祖母…”她开口带了一股子耍赖的理直气壮, “…我…我昨晚…乖乖在睡觉呀,睡着呢!” “睡觉?”赵氏嗤笑一声,眼刀子狠狠剜过李嬷嬷: “为何提到昨晚?豆沙包又是怎么回事? 你休想再装傻充愣蒙混过去。” 洛寒知被她吼得头一偏,眼眶包不住泪似地涨红,委屈又不耐烦地嚷嚷: “母亲,我真不知哇,那位大人…八成、就、就认错人了嘛。” 她拧眉,那“思考”样浮夸得紧, “豆沙包…是好甜呀…啃它怎么了?大月亮…贼圆贼亮…还不许人看了?” 语速加快,还带点骄横顶撞,最后“哼”出声: “我梦里啃个包、瞅个月亮…犯王法啦?” “噗,”洛芷兰没忍住发出一声短促的嘲笑, “做梦?哈,这谎编得…真是‘用心良苦’呢!” “做梦?你糊弄鬼呢?”赵氏气极反笑,指着她,只觉得心口堵得发疼。 跟这丫头论真假?简直比逼石头开口还累。 洛寒知抱紧经书,泪珠“啪嗒”落下,开启浮夸真情: “呜…凶什么嘛,我真不懂。 那位大人…是神仙下凡?神仙不就该知道人梦里啃啥? 保不齐他自个儿也馋豆沙包梦见啦?” 猛转向周氏,泪汪汪却眼神倔强: “…祖母您说是不?孙女儿真没出门。 就裹被子…梦见啃豆沙包了!” 仿佛灵光乍现,她突然指向死狗般的李嬷嬷: “嬷嬷瞅见的,她能作证!对不嬷嬷?” 李嬷嬷被这口“巨锅”砸得眼冒金星,身体晃了晃,差点厥过去。 作证?证明我玩忽职守还给你这祸害圆谎? 心里骂翻了天,脸上还得跟着磕头,含糊痛苦地应和: “是…是…大小姐是…是在房中。老奴…老奴该死。 老奴失察…解手时…未能…未能时刻看着…” 周氏冷眼旁观着这场拙劣却不得不收场的闹剧。 洛寒知的谎话,拙劣得像糊窗户的破纸,明眼人一戳就透。 连带着李嬷嬷那点小算盘也无所遁形。 但这丫头“用力过猛”的蠢态、漏洞百出却又咬死不松口的坚持。 以及扯出的“神仙”梗,反而成了一种荒诞的保护色 ——一个真蠢货,能扯出这么离谱又坚持的谎? 她背后没人指点? 或是…那位贵人乐见其成? 周氏心头那杆秤飞快地掂量。 “够了,” 周氏忽地出声,瞬间震住满室鸡飞狗跳。 她看向洛寒知,语气刻意放缓了些: “知姐儿,祖母最后问你一次。 昨夜,当真一直在自己房里? 从未踏出过一步?更不曾见过谢侍郎?” 洛寒知仰着泪痕交错的小脸,眼圈鼻头都红着: “嗯,祖母,我发誓,我就在房里睡觉。 一个脚指头都没迈出去过,也没见过什么大人。” 她顿了顿,眼神似乎瞟了瞟咬牙切齿的赵氏和洛芷兰,仿佛豁出去了,大声道: “我要是说谎…就…就罚我三天啃不上肉包子,饿肚子!” 这誓发的…够‘狠’了?够堵住你们的嘴了? 啧,跟这群人精斗,就得比他们更‘蠢’。 周氏:“……” 赵氏母女:“……” 李嬷嬷:“……” 这誓发的…果然“非同凡响”。 周氏嘴角几不可察地抽搐了一下又强制压下。 算了,跟一个傻子较劲,跌份儿。 无论昨夜如何,谢侍郎的关注是实实在在的。 “哭哭啼啼,像什么样子。” 周氏施舍般扔下这半句假慈和,旋即转向李嬷嬷,眼神陡然转厉: “李嬷嬷,看守不力致主踪不明,家规杖二十、罚三月月钱。 念你老脸,杖责暂且存着,回府自去领罚。 再有下次,仔细你的老命!” 李嬷嬷如蒙大赦,砰砰磕头: “谢老夫人开恩,谢老夫人开恩!老奴再也不敢了!” 赵氏急了:“母亲,就这么算了?这老奴分明…” “够了,”周氏厉声打断她, “你还嫌不够丢人吗?管好你自己和你女儿! 再有下次,一同受罚!” 她毫不留情地瞥了一眼洛芷兰,后者吓得瞬间低下头。 赵氏被呵斥,只能恨恨剜了李嬷嬷一眼,将所有怒火憋回肚子里。 此时她对李嬷嬷的信任,已因失职和“无能”而破裂。 周氏最后看向泪迹未干、眼神残留一丝“不服气”的洛寒知,目光复杂难辨: “知姐儿,谢侍郎乃清河谢氏宗子,当朝权臣贵人。 门高百尺,绝非我小小吴郡洛家可妄加攀附。 今日他一句戏言,或出于兴趣,或另有心思,但绝不是你这等身份能妄揣的。 今日之事,就当一场虚妄,烂在肚子里! 对外若有半个字的风声——” 她语气陡然转寒,每个字都带着冰碴: “休怪家法无情,连祖母也护你不得。懂了吗?” 洛寒知立刻 小鸡啄米般点头,小脸挤出十二万分乖巧,声音拖得又软又颤, 带着劫后余生的夸张庆幸: “祖母放一万个心,我…我一定记牢! 那位大人是高不可攀的神仙… 我就是个小泥人儿…不敢高攀,也不敢胡说八道! 我…我今天光顾着害怕了,什么都没记住。 没瞧见神仙,也没瞧见豆沙包!” 周氏深深看了她一眼,眼底最后一丝探究也化为了疲惫,不耐烦地挥挥手: “都下去。李嬷嬷,带大小姐回房歇着,好生‘照顾’着,别再生事!” “是,老夫人!” 李嬷嬷劫后余生又心有余悸,连滚带爬去生硬地搀住洛寒知。 眼神三分惧意难消,七分压抑的怨毒。 洛寒知“乖巧温顺” 地任由李嬷嬷扶着,低眉敛目地跟着往外走。 那背影,怎么看都像一只炸毛后勉强梳理好羽毛、却又偷偷得意自己没输的小鹌鹑。 房门重重关上,彻底隔绝了这场充满心照不宣的揣测、愤怒和荒诞的审问。 第11章 审问2.0 待屋门彻底合拢,隔绝了最后一点外界的声响。 赵氏紧绷的肩膀骤然一松,随即猛地扑到周氏身边: “母亲,您…您真信了那死丫头满嘴胡吣? 还有李嬷嬷那老货,解手?鬼才信。 她分明是躲懒,要么就是被那小蹄子收买了。 还有谢侍郎,他那态度…” 她的话头被周氏冷冰冰捻动佛珠的“哒哒”声截断。 “蠢妇!” 周氏眼皮都没抬,捻动佛珠的动作精准而缓慢,每一次拨动都似在拨动无形的算盘珠, “信与不信,她吐出的是琼浆还是烂泥巴,重要么?” 她猛地抬眼,目光直刺赵氏, “要紧的是,谢韫之,那是何等贵人? 他认得这张脸! 他肯弯下腰来替她捡经书,这便是明晃晃的态度! 昨夜……呵。 结果就摆在眼前 ——那尊佛,对她另眼相待!” 她看着儿媳那张被妒恨扭曲的脸,眼底闪过一丝厌烦,沉淀下更深的算计: “把你那点子鼠目寸光收干净。 李嬷嬷这次是栽了跟头,她活该。 换个人?放个新眼珠子下去,只怕更扎眼、更惹谢韫之猜疑。 留着这条老狗,她比你我更怕出错,她再不敢了。” 她顿了顿,语气骤然淬冰, “给我牢牢记住,管好你那张脸,更要箍紧芷兰那蠢蠢欲动的舌头! 若再在外头露出丁点妒相,坏了洛家的体统、折了承业的脸面……” 周氏没说完,但那森然的目光扫过地上碎裂的瓷片,无声胜有声。 赵氏的脸瞬间惨白如纸,手脚冰凉。 周氏的嘴角却缓缓地、冰冷而笃定地弯起。 没有丝毫温度,只有待价而沽的评估和棋手落子的决断: “至于知姐儿嘛…… 装傻?好,演得好!” 周氏轻笑一声,眼底却是一片冰封的嘲弄, “她那破绽百出的把戏,能糊弄谁? 哈,到底是稚嫩了,蠢而不自知,倒省了敲打的心思, 反是最好的遮掩。” 她的手指停下捻动,猛地攥紧一颗佛珠: “她乐意当个痴傻的,那就让她当! 越懵懂越好! 省得让她掂清这副皮相的斤两,反生妄念,坏了我的谋算!” 她深吸一口气,眼中精光暴涨: “这张脸……既然能入了谢侍郎的眼,那就是我洛家撞上的大机缘。 从今往后,她就是府里顶顶要紧的宝贝疙瘩。 要什么,只要不越了天,给她。 李嬷嬷?她不是去挑刺找茬,是去当个守宝的。 务必确保这‘宝贝’毫发无损、体体面面。 更要给我钉死了看牢了。 绝不能再出昨夜那般自个儿往别人坑里跳、可能自毁前程的蠢事!” 她的声音不大,却压得赵氏几乎喘不过气: “若让我知道,有谁胆敢暗地里给这宝贝下绊子、使阴招,毁了这张脸,断了承业的前程指望…… 赵氏,你猜我会不会念半分旧情?嗯?” 赵氏垂在袖中的手死死抠进掌心。 尖锐的指甲刺破皮肤。 钻心的疼却比不上心口被毒蛇啃噬的剧痛。 谢珩望向洛寒知那温和刺眼的目光,与周氏此刻眼中待宰羔羊般的算计交织。 让她恨不能扑上去撕烂那张脸! 她猛地低头,用尽全力将滔天怨恨摁住,喉咙里挤出一声扭曲得不成调的: “……是,母亲。” 另一边,厢房小径。 “噗嗤……” 刚转过拐角确认无人,洛寒知猛地捂嘴。憋了许久的一长串笑,泄出指缝。 李嬷嬷的脚步顿了一下,浑浊的老眼警觉地扫过来。 洛寒知嘴角失控上翘,随即又生猛下拉,瞬间上演“哭笑角力”。 泪光犹存的眼里映着扭曲五官,呆得窒息。 丫头碧玉垂着头,大气不敢喘,只敢偷偷瞄一眼嬷嬷铁青的脸,小脸也吓得煞白。 李嬷嬷咬牙半架半拖着这“祸根”走。 自己老腿还在筛糠似地抖。 后心冷汗被秋风一激,冰寒彻骨。 心里翻搅着后怕、恨毒和灭顶悲凉 ——怕周夫人秋后那顿要命的板子; 恨透了眼前这撒谎还拖她跳火坑的“扫把星”。 看她那副压不住的轻飘样,嬷嬷积压的怨毒和恐惧终于爆发! “大、大小姐,, 您是要活活逼死老奴吗?昨夜……昨夜您究竟……” “嬷嬷!” 洛寒知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用力过猛的“急切”: “豆沙包,祖母说了,豆沙包。 ‘就当一场虚妄’,‘烂在肚子里’,听见没,听见没!” 她用力强调着周氏的金句,仿佛这是无上圣旨, “就、就…是一场梦,假的,不存在。 你不许再问,更不准跑去跟母亲嚼舌根,一个字都不准!” 她猛地吸了一口气,挺直了小身板,色厉内荏地模仿周氏狠厉劲儿,像只炸毛呲牙的奶猫对着老耗子虚张声势: “你…你要是敢透出一个字。 我就立刻、马上、现在就去找祖母告状。 说就是你,是你没看住我,是你玩忽职守!” 她飞快地瞥了一眼刚才精舍的方向,试图给威胁加码: “想想,板子。 厚厚的板子,祖母说打就打,打得你屁股开花!” 为了加强说服力,她甚至夸张地抡了抡小细胳膊比划了一下。 李嬷嬷脸上沟壑剧烈抽搐,浑浊眼珠死死锁住洛寒知。 嘴角那丝被她眼尖儿捕捉到的得意, 像烧红的烙铁烫在她心上。 “啃豆沙包”的荒谬,蠢货自以为的高明。 自己因她而起的灾难,愤怒巨浪冲顶。 却在撞见洛寒知那双“清澈愚蠢”的眼眸时,骤然冷却成一种彻骨冰寒的死寂。 跟这连撒谎都漏洞百出、引祸旁人还自鸣得意的蠢物纠缠? 再争辩?再拉扯一下? 李嬷嬷感觉再跟这“蠢气源头”待一息,自己就得当场爆体! 堵喉头那口腥甜老血被她用毕生气力咽了回去! “嗬……嗬嗬……” 喉咙里挤出嘶哑朽木摩擦般的怪响。 这不是笑,是深渊里爬出的绝望呻吟! 她的目光倏地散了,空洞地掠过洛寒知发顶,投向远处如火却萧索的枫林。 声音轻飘如游丝,却字字浸透极致嘲讽: “好…好得很…豆沙包…啃得好…” 像是给荒诞剧画注脚,又像在嘲弄自己悲凉的命。 她猛地转身,动作僵硬如生锈的傀儡,佝偻脊背弯得更深。 布满老茧的手假借搀扶, 在洛寒知细嫩胳膊内侧狠狠一掐! 那力道,带着积压的怨毒。 掐得洛寒知猝不及防“嘶”了一声,泪水瞬间飙出,一半是真疼,一半是生理本能。 她强忍着没喊出声,却在李嬷嬷抽手刹那,腰肢微不可察地一拧,足尖精准狠辣地跺在李嬷嬷支撑腿的脚背上! 力道刁钻,瞬间发力又收回,快得像错觉。 “嗷——” 一声杀猪般的惨叫从李嬷嬷嘴里迸出来。 她本就走得晃悠,那条老腿哆嗦得如同风中秋叶,被洛寒知这刁钻阴狠的一脚跺了个正着。 剧痛让她腿一软,往前猛扑,踉跄几步狼狈扶住廊柱,才没啃上一嘴泥。 “嬷嬷小心,” 碧玉吓得惊叫,就要扑过去,却被洛寒知一把死死拽了回来。 洛寒知挂着泪珠的眼睛瞬间睁圆,脸上无缝切换成惊恐又茫然,甚至带上点“嬷嬷自己走路不看”的无辜: “哎呀呀,嬷嬷您走路看着点道呀! 吓、吓死知儿了!” 她抚着胸口,仿佛受惊的小鹿,声音惊惶带颤: “疼不疼啊?脚指头还连着筋没? 碧玉,还杵着干嘛!快去扶好嬷嬷! 可别真伤了筋骨,耽误了给祖母回话。” 碧玉彻底懵了,魂不附体地去扶那痛得脸都扭曲、龇牙咧嘴、捂着脚背倒抽冷气的李嬷嬷。 李嬷嬷浑浊眼珠死死剜着洛寒知,翻腾着难以置信的恨和一丝…被“蠢货”反手阴了的憋屈。 这口老血堵得她喉头发腥, 偏偏理亏在前,更不敢明着动手……这屈辱啊! 她再不愿看那“扫把星”,猛地挥开碧玉搀扶的手。 拖着伤腿,背影如霜打的老茅草,一步一拐,深一脚浅一脚,木然挪回那充满责罚的厢房。 洛寒知看着李嬷嬷狼狈远去的背影,嘴角勾起一丝极快掠过的、带点痛又畅快的冷笑,随即又恢复那副骄矜中带着点后怕的模样,揉了揉胳膊上的掐痕。 碧玉这才敢上前,声音发抖:“小姐,您的手……” “啧,皮实着呢。” 洛寒知胡乱用袖子蹭了把脸上鼻涕泪水混合体,满不在乎地瞥了眼胳膊上紫红的月牙掐痕。 她唇角勾起一丝带痛又畅快的笑,指尖轻弹伤处: “走,碧玉,啃‘豆沙包’去。今天这波……” 她舔了舔唇,“血赚!” 碧玉眼皮一跳,看着小姐胳膊上瞬间变红的掐痕,小嘴翕动,终究没敢吭声,只把头垂得更低。 第12章 交锋 厢房门“咔哒”合拢,隔绝了李嬷嬷的枯败背影。 洛寒知一头栽进圈椅,长舒一口气:“累死爹了……” 她揉着自己突突直跳的太阳穴。 【叮!宿主大人影帝附体,小金人非您莫属。能量点+3(李嬷嬷极限破防)。】 “基操勿六,” 洛寒知翘起二郎腿,得意洋洋, “对付这群心眼比蜂窝煤还多的古人, 魔法打败魔法——比他们更‘蠢’就完事儿了!” 【系统好奇:宿主对当前攻略目标‘谢 珩’的初步评估如何?】 “评估?”洛寒知撇撇嘴,手指无意识绞着衣角, “金大腿是真金大腿,能量值跟不要钱似的哗哗涨,这点没得说。 长相嘛…啧,建模巅峰,顶级建模。 那双眼睛,啧,看狗都深情,天生吃这碗饭的。” 【宿主对目标外貌认可度极高。】 “呸,重点歪了好吗。” 她用力的甩了甩头,“他是大麻烦。” 她掰着手指头开始吐槽: “你看啊,第一,身份烫手。 顶级门阀宗子,朝廷权臣。 便宜祖母有一点没说错,他身份太高了。 跟他沾上一点关系,洛家那群人就能脑补出一场宫斗大戏,我这咸鱼日子还过不过了? 那可是顶级世家的宗妇,你看那位置,跟我人设搭吗? 我这咸鱼想安稳蹭能量?难!” “第二,人设黑心。 昨晚假山那会儿,那眼神,那语气,茶里茶气的。 还带点说不清道不明的危险,绝对是个切开黢黑的芝麻馅儿。 跟他玩?我怕被啃得骨头渣都不剩!” “第三,招蜂引蝶。 昨天那堆人的眼神… 卧槽,跟女人抢就算了,还要跟男人抢,硬件不兼容,有心无力啊。” 【系统总结::认可高价值(气运\/脸),但嫌高风险(身份\/性格\/瞩目)破坏咸鱼模式。策略:敬而远之\/蹭蹭能量。】 “错,”洛寒知猛地坐直,杏眼亮得惊人,压低声音, “敬而远之?这种高气运,怎么能轻易放弃? 这种烫手山芋,要么不碰,要碰就得一步到位,让他非我不可。 不过目前,还可以多观望观望,万一来个人傻能量多的嘞?” 【叮!新气运源!方位:东南‘听竹轩’,200米。气运等级:红得发紫(略高于谢珩)】 “嗯?”洛寒知精神一振,眼睛瞬间亮了,但随即闪过一丝权衡。 “比谢大腿还粗?哪呢!” 【气运地图加载…标记锁定。】 监控画面切入脑海:一青年武将斜倚廊柱赏竹。 身量极高,肩宽背阔,深青锦袍束蹀躞带,悬装饰短刀。 麦色皮肤,五官如刀劈斧凿,浅琥珀色瞳仁鹰隼般锐利,下颌硬朗,嘴角噙着野性不羁的笑。 “哇哦!”洛寒知眼睛亮了亮, “这个也不错,武将型?看着就清爽硬朗!” 更重要的是,听竹轩离她现在的位置不远,且是个相对偏僻的角落。 理由都是现成的 ——被祖母训斥后心情郁闷,随意走走散心,不小心走到僻静处,合情合理! “走起,碰瓷去!试试pn b。” 洛寒知立刻起身,对门外的碧玉说, “碧玉,屋里闷,我出去透透气,就在附近走走,不用跟着。” 她拢了拢身上那件半旧的披风,装作漫无目的的样子,沿着小径朝听竹轩方向踱去。 她心里美滋滋地盘算着怎么“偶遇”那位武将帅哥。 结果看监控发现,谢珩那抹月白的身影,正朝着同一个方向徐徐而行。 洛寒知脚步猛地一顿,心头警铃大作。 几乎是下意识地就想掉头逃跑。 念头刚起就被理智摁死。 现在掉头?动作太大,此地无银三百两!肯定会被发现! 骑虎难下。 她牙一咬,硬着头皮往前走,心脏砰砰直跳。 靠近听竹轩附近时,她灵机一动,倏地放轻脚步,像只受惊的小鹿,“噌”地缩进旁边一丛极为茂密的修竹后。 整个人隐在摇曳的竹影里,大气不敢出。 位置绝佳,既能藏身,离那两人又有段距离,看起来就像是走累了想歇歇脚,或者…… 更像是远远瞧见谢珩在与人交谈,胆小不敢过去打扰。 完美甩锅姿势。 系统监控无声聚焦。 听竹轩廊下。 廊外修竹摇曳,筛下一地碎金。 武将(博陵崔氏宗子,崔弘字子远)刻意压低的磁性嗓音,慵懒拖长,突兀刺破宁静: “…韫之兄,” 他踱步近前,并肩而立,目光黏着谢珩侧脸滑至唇线,喉结滚动。 语气带着一种强作轻松的疏离,“听说,我要成亲了。” “听说”二字,轻飘飘的,仿佛主角不是他自己。 谢珩眼睫未动,如老僧入定。 崔弘眼底阴郁掠过,又换上惯用的的风流笑意,身体不着痕迹地侧近半步,两人衣袖几乎相触: “是太原王氏的二房嫡女,家父乐见其成。” 他顿了顿,目光灼灼锁住谢珩的侧脸,呼吸刻意放缓,带着一丝营造出的惆怅, “只是啊……一想到成婚之后,许多‘旧友闲情’便不好维系,心中颇为…烦闷。” 指尖微抬,状若无意地探向谢珩垂落的银线暗纹袖口。 指尖即将触碰的刹那—— 谢珩云袖微荡,行云流水侧移半步,让那只手落空。 他终于抬眸,视线却掠过崔弘,落在一株苍翠竹节上: “哦?子远兄喜得良配,自是崔家之喜,何来烦闷。 成家立业,担门楣之重,宗子本分而已。” 崔弘指尖僵在空中,难堪与不甘被风流笑意死死压住。 他收回手,轻佻地掸掸自己衣襟,语带玩味: “韫之兄这份‘本分’,真叫人望尘莫及。 满长安皆知,清河谢氏的宗子清心寡欲,多少贵女芳心暗许,你却稳如磐石。 兄弟我着实好奇……” 他再次逼近,温热裹着酒香的气息几乎喷在谢珩耳廓,目光放肆地描摹他颈项线条: “韫之兄心中,是否早已有了‘明月’?” 他刻意停顿,琥珀瞳仁里精光闪烁,带着露骨的暗示与锐利的审视, “…亦或是…根本无心于此?” 就在他手臂抬起,想强搭上谢珩肩膀的瞬间 ——谢珩动了。 两根修长如竹的手指,捻起一片不知何时落在崔弘肩上的枯叶,动作行云流水,将那只意图不轨的手完美挡回。 崔弘的手尴尬地僵在半途。 谢珩拈着枯叶,目光终于与崔弘撞上。 那双桃花眼天生含情,清晰地映出崔弘错愕羞恼的脸。 他嘴角牵起一抹极淡的弧度,笑意不及眼底。 “子远,”声音温润依旧,却字字冰寒刺骨, “清谈玄理,或可妄语;揣度人心私隐,实是愚妄之举。” 他目光扫过崔弘僵着的手臂, “明月有无,何人配问?” 他微微前倾,桃花眼中寒意森然,直视崔弘骤然紧缩的瞳孔, “纵使空空如也——” “也绝不任人窥探置喙半分! 崔公治家以严名闻于世,博陵家风清正。 子远兄既知门楣之重,宗子之责,更当慎独持身,言行有度。 若因一时兴起,做出些于私失仪、于公有亏的荒唐之举……” 光陡然锐利如刀,精准剜向崔弘软肋, “…徒惹物议,令崔公忧心,令亲族蒙羞,徒增…笑柄罢了。 “砰!” 玛瑙酒盅在崔弘掌中应声而碎! 酒液混着鲜血,瞬间从他指缝间涌出。 他脸色煞白,踉跄后退,避开了谢珩洞穿一切的目光。 试探与情热瞬间被冻结,只剩下冰凉的挫败与被人捏住软肋的无力感。 谢珩漠然扫过地上的狼藉,眼神毫无波澜: “看来此酒伤手,子远兄日后小心。” 他轻掸指尖枯叶,任由它飘落,动作优雅漠然。 “好自为之。” 广袖微拂,步履从容,谢珩径自消失在竹影深处,不带一丝留恋。 崔弘僵立原地,血顺着手掌滴落,染红了名贵的衣料。 他死死盯着谢珩消失的方向,眼中翻涌着强烈的不甘。 风流不羁的面具彻底碎裂,只剩下宗子身份带来的冰冷枷锁和求而不得的苦涩。 那句“令崔公忧心”像冰冷的钉子,将他牢牢钉在原地。 半晌之后,他才疾步离开。 第13章 ”撞墙“ 洛寒知缩在竹丛后,大气不敢出,小脑袋瓜嗡嗡的。 老天爷,‘断袖分桃’现场版?还是顶级门阀的瓜! 她刚想拍拍小胸脯压压惊,胳膊上被李嬷嬷掐过的地方就狠狠一疼! 嘶——死老婆子下手真黑, 这淤青没个十天半月消不了! 哎,金大腿二号也飞了,性向明显不对路。 白瞎那副好皮囊,浪费感情! 确认崔弘彻底滚蛋,谢珩的气运标记还在附近晃悠。 洛寒知杏眼滴溜溜一转, 啧,这位爷是打算守株待兔? 行,那本戏精就给你演一出‘惊弓之鸟撞南墙’。 她深吸一口气,瞬间变脸 ——小脸绷紧,眼角眉梢都透着“此地不宜久留”的骄矜警惕。 眼神“惊恐”,身体微微发抖,像只误入狼窝、炸着毛强装镇定的娇贵猫崽。 她猫着腰,做贼似的 往后挪,只想赶紧离开这晦气是非之地。 然而,刚退出竹丛边缘—— “咚,” 后脑勺“精准无比”地撞上了一堵“墙”。 那“墙”温温热热,还带着一股熟悉的、沉水香的冷冽气息。 “唔,” 洛寒知痛呼一声,捂着脑袋,火冒三丈地扭头低吼: “哪个不长眼的杵这儿当门神…” 映入眼帘的,是月白云锦上精致的暗纹,视线往上…是玉冠下那张惊为天人的脸。 谢珩, 他不知何时悄无声息地绕到了她身后,此刻正垂眸看着她, 那双天生含情的桃花眼里,清晰地映着她捂着脑袋、眼泪汪汪、刚骂完人还来不及收声的蠢样子 ——活像只被拎住后颈皮的炸毛猫。 “我…我我……” 她嘴巴张了张,舌头打结,小脸瞬间褪色又涨红。 她“唰”地弹开,踉跄站稳后先瞪了一眼竹子。 再转向谢珩,眼睛瞪溜圆,盛满“天塌了”的惊恐,声音发颤却强撑着: “我…我不是故意撞你的! 都怪这鬼竹子挡路, 我…我啥也没听见! 真的,我对月亮发誓! 我…我就出来透个气…闷死人了! 祖母说…说闷了可以走走…我…我这就走!” 她语无伦次,慌得恨不得原地消失,一边说,一边用力地、毫无章法地摆手。 仿佛这样就能把刚才的撞人和“偷听嫌疑”,连同谢珩这个人一起挥到天边去。 谢珩的目光在她因疼痛而泪汪汪的眼睛、捂着后脑勺的手,以及那副恨不得挖个洞钻进去,却又隐隐透着“都怪你站这儿”的小委屈姿态上扫过。 他并未立刻说话,只是静静看着她,仿佛在欣赏一幅生动的“猫咪受惊图”。 那眼神平静无波,却让洛寒知觉得自己像个被钉在案板上的鱼。 “透气?” 他终于开口,声音依旧是那种温润的清朗,像玉磬轻击。 但此刻听在洛寒知耳朵里,却带着一种让她头皮发麻的审视, “这竹林深处,风倒是格外清冽些?” 他的目光缓缓扫过她藏身的竹丛,又落回她身上,慢悠悠地问: “还是说…此处风景独好,便于观…竹?” 那个“观”字,被他念得格外轻缓,尾音微微上扬,带着一丝若有似无的玩味。 洛寒知心头冷笑,面上却把头摇得像拨浪鼓,急得眼泪又要掉下来,嘴上依旧不饶人: “没…没有!谁稀罕看你……不是,看竹子! 就…就随便走走! 谁知道…谁知道这竹子后面… 不长眼地杵着堵墙啊!” 她委屈巴巴地小声嘟囔,后半句含混不清,带着真实的痛感和“明明是你挡道” 的埋怨。 谢珩看着她急赤白脸、努力辩解又漏洞百出、偏还带着骄纵底色的样子,眼底深处那点冰寒倒是散了些。 这反应…倒真像只误入陷阱、明明害怕却还要虚张声势亮爪子的懵懂小猫。 他向前迈了一小步。 洛寒知立刻像受惊的猫儿猛的后缩,后背几乎要贴到竹竿上,手还下意识护在身前。 那双圆溜溜的杏眼里凶光一闪即逝,只剩下强装的可怜兮兮: “你…你别过来啊!再过来我…我喊人了!” 谢珩停住脚步,没再逼近。 他微微侧头,目光落在了她因为紧张而微微抬起的胳膊上。 宽大的袖口滑落了一小截,露出了胳膊内侧清晰的、泛着青紫的指痕。 那痕迹在少女细嫩的肌肤上显得格外刺目。 谢珩的眸光几不可察地沉了一瞬。 洛寒知“恰好”顺着他的目光低头,也看到了自己胳膊上的淤青。 委屈和后怕像开闸洪水瞬间爆发,她眼泪“啪嗒”就掉了下来,也顾不上谢珩的压迫感了,带着哭腔,告状精附体般脱口而出: “疼…疼死我了!都怪那个李嬷嬷!老刁婆子掐我! 祖母刚骂完我…她就下黑手! 我又没做错什么… 你看你看,都紫了!好狠的心!” 她一边抹眼泪,一边指着伤处抽抽噎噎地抱怨。 像个受了天大委屈,终于找到人告状的熊孩子。 抱怨完了,她才“后知后觉”地惊恐捂嘴,大眼睛里泪光闪闪,全是“完了说错话了”的绝望。 但那小眼神还偷偷瞟着谢珩,仿佛在控诉“你看他们就是这么欺负我的!” 谢珩看着她这副又笨又惨又骄横又可怜的样子,沉默了片刻。 “看来,” 他缓缓开口,声音里听不出什么情绪,目光却从那淤青上移开,重新落在她泪痕斑驳、犹带骄矜的小脸上, “你这‘透气’,代价委实不小。” 洛寒知抽噎着,茫然地看着他,似乎在困惑“代价”是什么意思,但小嘴已经不满地微微撅起。 “既知凶险,”谢珩的声音依旧平淡, “日后便安分些,莫再‘误入’不该去的地方。” 他意有所指,既指这片竹林,也暗指昨晚的精舍。 洛寒知听得“似懂非懂”,只觉得他在怪她又乱跑,委屈地重重扁扁嘴,小声顶回去: “哦…知道了… 下次走路看着点道儿,别悄没声儿的…” 谢珩不再看她,转身欲走。 洛寒知看着他月白的背影,紧绷的神经终于松懈了一点。 她吸吸鼻子,带着“劫后余生”的庆幸和尚未平复的“委屈”,小声嘀咕了一句,仿佛纯粹是受刺激后的口不择言: “谢…谢大人您走路…怎么也没声儿啊…跟个…跟个竹叶青似的…” 刚迈出一步的谢珩,脚步几不可察地顿了一下。 竹叶青?说他走路无声像毒蛇? 他缓缓侧过半个身子,眼风淡淡扫来。 洛寒知瞬间“石化”! 她死死捂住嘴,大眼睛里全是“闯大祸了”的惊恐,身体都僵了。 谢珩看着她那副如临大敌、恨不得把舌头咬掉、偏偏又带着点“我说的难道不对吗”的骄纵蠢样。 最终什么也没说,只留下一个清冷的背影,消失在竹林深处。 洛寒知站在原地,直到那抹月白彻底看不见了,才“噗通”一声,腿软地坐倒在竹叶堆里,大口喘着气。 “吓…吓死我了…” 她拍着小胸脯,戏精收工,累死爹了! 她揉着后脑勺的包,又摸了摸胳膊上的淤青。 5点气运值到手,还行,就是 这金大腿太招蜂引蝶了,男的女的都惦记,跟他扯上关系准没好事! 敬而远之,敬而远之! 她扶着竹子站起来,理了理蹭乱的衣裙和鬓角, 小心翼翼地左右张望,确认真的没人了。 才像只受惊后急于找回场子的小猫,努力挺直腰板,却又忍不住一步三回头, 慌慌张张、跌跌撞撞地朝着厢房的方向“逃”去。 背影狼狈又带着点强装的骄矜,将“受惊笨蛋急于逃离是非之地却偏要端着架子”的形象贯彻到底。 第14章 紧急培训 慈恩寺的钟声敲过第四遍,斜阳将禅院青砖上的竹影拉得老长。 禅房内,气氛却凝滞得如同结了冰。 周氏端坐上首,脸色比窗外深秋的暮色还要沉。 指节捏着佛珠微微发白,眼刀子死死钉在屋中央洛寒知的身上 ——更准确说,是她那身浑然天成的气度上。 洛寒知一袭新裁月白云锦交领襦裙,银线绣的竹纹极淡,走动间才隐有流光浮动。 乌发堆成垂云髻,只簪一支羊脂白玉步摇,流苏悬垂,恰到好处,多一分则俗。 她安静垂首立着,肩背笔直,脖颈纤长,下颌微含,双手交叠腹前,指尖并拢。 那份从骨子里透出的清贵气质,是曾经十年世家闺学打磨出的烙印。 也正是周氏此刻怒火中烧的根源! ——整整三天! 她殚精竭虑,试图“点拨”这看着就不开窍的丫头。 在最短时间里,变成一块拿得出手的“清雅美玉”,至少别在言语上露怯丢人! 可结果呢? “知姐儿,”周氏的声音像淬了冰碴, “方才李嬷嬷让你演示‘见长辈礼’。” 洛寒知闻声,屈膝、垂首、双手轻叠一侧,礼行得丝滑无比,挑不出一丝毛病。 那份刻入骨髓的自然从容,连一旁见惯风浪的李嬷嬷都忍不住眼皮一跳 ——无可挑剔。 然而,就在礼毕起身的瞬间——“啊啾!” 一声响亮的喷嚏毫无征兆地响起。 洛寒知猛地捂住嘴,身体一个趔趄,步摇的流苏剧烈晃动,刚才还完美的仪态瞬间“破功”。 她抬起一张无辜又慌乱的小脸:“祖母恕罪…这…这禅房里的香灰…有点呛人…” 说着,又皱着鼻子,仿佛真的被熏得难受,还忍不住用手背蹭了蹭。 周氏胸口一闷。 三天了!每次都是这样!关键时刻,总有“意外”! 打喷嚏、裙角被“绊”、发簪“松动”…理由层出不穷! 可偏偏她那行礼时的标准姿态又清晰无误地表明,她不是不会! 周氏甚至怀疑,这喷嚏是不是也是她掐着点憋出来的! 周氏强咽下火,转向更绝望的战场——内涵提升。 “前日与你说的‘得意忘言’,还记得其意否?” 她绷着最后一丝侥幸,声音从牙缝里挤出来。 洛寒知扑闪着长睫,努力回忆状,忽而眼睛一亮: “记得记得!祖母是说…‘懂了意思就不用管旁人的漂亮话’?对?” 精准核心,却用最市井的大白话,把高深玄学直接摔进泥地。 周氏:“……” 她不死心,拿出杀手锏——诗词。 指着刚写好的一幅字:“那这句‘空山新雨后,天气晚来秋’,意境如何?你品品。” 洛寒知凑近,小脸认真端详半晌,忽地一拍手: “祖母!这诗写得真好!就跟我们早上吃的素包子似的!” 周氏眼前一黑,差点背过气去。 洛寒知兀自兴致勃勃比划: “您瞧,‘白白胖胖’(指包子皮),‘清清爽爽’(指素馅儿)。 干干净净的,可不就是雨洗过的山嘛! 厨子瞧见了也得直呼内行!” 说着,还回味般咽了口唾沫。 “砰!”周氏一掌擂在案上,茶盏叮当乱跳。 她胸口起伏,瞪着那张“纯真无辜”的脸,只觉邪火燎心无处发泄。 赵氏死命低头憋笑,脸都憋成了猪肝色。 李嬷嬷是彻底瘫了——烂泥糊不上墙,邪门得让人脊背发寒! 该会的全凭本能信手拈来,但关键时刻,噎死人不偿命的本事简直浑然天成! 唯一让周氏稍感安慰的,是洛寒知这身皮囊。 这身月白云锦,衬得她肌肤胜雪,眉目如画。 那份矜贵气质几乎要透衣而出,比她预想的效果还要好上十倍。 行走间裙裾如水波荡漾,静立时如空谷幽兰,简直是行走的“清雅”代名词。 “这身……总算还像个样子。” 周氏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 洛寒知低头扯了扯光滑的衣料,小嘴却不满地微微撅起,小声嘟囔: “颜色倒是比‘菜青虫’强点…不过,还是像刚掐下来的嫩菜叶子…” 她努力寻找着更“高级”的形容,最终还是回归了最接地气的“菜叶子”。 周氏:“……” 她感觉自己的太阳穴在突突地跳,佛珠都快被捻断了。 “巧遇”在即,周氏垂死挣扎。 她挥退旁人,只留李嬷嬷,试图进行最后的“点化”。 “知姐儿,”周氏的声音压得极低, “此番际遇,千载难逢!谢侍郎何等人物?清河谢氏的宗子! 若你能……哪怕只是留个好印象,于你,于洛家,都是泼天的富贵! 更是承业日后最大的倚仗!你明白吗?” 她眼珠子紧盯洛寒知,想从那汪“清澈的愚蠢”里捞出丁点“野心”火星子。 洛寒知先是茫然四顾,仿佛费劲吞咽这些大道理。 继而,那双漂亮眼瞳,迅速蓄满困惑与被冒犯的委屈,声音不大却字字清晰砸在地上: “祖母,您说什么呀? 母亲和您不是常教导孙女的么? 来慈恩寺,为的是‘祈福静心’!要‘心诚’,更得‘守规矩体统’!” 她一字不差复诵着金科玉律,语气又犟又天真, “‘静心’便是不该胡思乱想,不去扰人清静! ‘讨好’贵人?…这算哪门子‘静心’? 岂不是坏规矩!母亲说了,咱们要守规矩的!” 最后那点火苗,噗地灭了。 这丫头…油盐不进! 她用她们亲手递来的“规矩”大盾,把那些钩子眼药全数砸回! 准头狠辣,滴水不漏! 周氏看着那张写满‘我可乖了、我严守规矩’的漂亮蠢脸,,一股灭顶的疲惫和无力感轰然砸下,将她彻底淹没。 她那点精心炮制的“包装”,在这块看似无瑕、实则浑身是坑的顽石上,撞得粉粉碎。 “李嬷嬷!” 周氏嗓音枯槁无力,不再看洛寒知。 “奴婢在。” 李嬷嬷躬身,眼风警惕锁死目标。 “给大小姐拾掇齐整,护好了。头发丝儿都不准乱!神情…” 她一顿,讥诮道, “就这般懵懂着好,懵懂着…省心!” 周氏最后瞥向窗外,暮色四合,寺影昏沉。 心底那点“才貌双全”的奢念,彻底风干了。 雕不成玉,就当个顶好看的花瓶。 无需开口,无需机灵。 只需在恰当时分,美丽、安静、懵懂地立着,吸住该吸的目光足矣。 【叮!能量+8(周氏终极破防+李嬷嬷认知混乱)。】 第15章 竹篮打水 晨光初露,蝉鸣聒噪,搅得藏经阁的清静荡然无存。 周氏钳住洛寒知手腕,一卷沉甸甸的《妙法莲华经》硬塞进她怀里。 “拿着!”周氏声音压得极低,淬着冰, “谢侍郎敬佛法精深。今日你‘潜心’在此,字字入心!若再……” 她剜过洛寒知睡意朦胧的脸,“仔细你的皮!” 洛寒知被经书棱角硌得生疼,小脸皱成一团。 她心里门儿清——那位爷正在外面忙着搅浑吴郡的水呢,哪有空来这清净地看‘才女’演戏? 祖母这算盘珠子,怕是崩到她老人家自己脸上喽! 腕子一软,“啪嗒!” 那价值千金的经书,精准无比地砸在周氏脚前冰冷的青砖上! 金粉飞溅,尘埃雀跃,毫不客气地糊了老夫人一脸! “哎哟!” 洛寒知短促惊呼,手忙脚乱去“扶”。 指尖堪堪擦过地砖,连墨点都没沾上。 她抬起睡意朦胧的小脸,对着周氏铁青的面孔,委屈巴巴吸鼻子: “祖、祖母…这书…好沉…手滑了…” 她揉着发红的手腕,水汪汪杏眼瞥向地上摊开的经卷,小嘴嫌弃一撇: “再说了…这字儿蚂蚁似的,又小又密,看得脑仁儿嗡嗡疼…” 她夸张晃脑袋,活像被梵文咒语砸晕了头, “比看账本还费眼睛!” 周氏捻着佛珠的枯指,在经书砸下的瞬间微不可察地一顿,随即又稳若磐石地捻动起来。 只是那速度,隐在宽袖下,悄无声息地快了半分。 洛寒知这块“朽木”摁在了藏经阁c位 ——那张靠窗、光线极好的紫檀圈椅上,周氏勒令其必须老老实实看书。 她自己则端坐不远处的蒲团,脊背如松,维持着世家风范。 赵氏指着摊开的《地藏经》,指尖发颤: “大师请看,‘地狱不空,誓不成佛’八字,岂非暗合圣人‘仁者爱人’之训? 当真是……” 她一边说,一边警觉地捕捉着门外动静。 对面矮几旁,洛芷兰被迫伏案抄经。 她时不时抬头,眼神怨毒地剜向对面 ——洛寒知身上那流光溢彩的月白云锦襦裙。 洛寒知陷在宽大的圈椅里,腰背看似挺直,实则软乎乎窝在椅背深处。 膝头摊着密麻如蚁的梵文经卷,小脸蔫蔫垂着,长睫覆盖,倒有几分娴静仕女的模样。 倏地! 她指尖‘不经意’拂过案上砚台边缘,手腕猛地一抖。 那方端砚,利落翻身,从案沿自由落体! “哗啦——!” 浓稠如漆的墨汁,如同憋屈已久的乌龙,倾泻而出, 凶猛地扑向摊开的《妙法莲华经》! “无量劫”、“寿命长远”… 金粉写就的庄严字句,瞬间被贪婪的墨海无情吞噬。 污黑如丑陋疤痕,在泛黄纸页上迅速洇开蔓延。 浓烈的、湿濡的墨腥气,瞬间碾碎了满室沉檀。 “呀——!” 洛寒知似被针扎,惊叫着从椅上弹起。 沾满墨汁的指尖胡乱甩动,墨点雨打芭蕉般溅上地砖和她簇新的裙摆。 “书,我的新裙子毁了!呜呜呜——” 她捏着迅速被“墨菊”浸染的裙角,小脸急皱,带着哭腔原地打转, “好脏呀!祖母快看呀!” 周氏捻动佛珠的手骤然僵硬,佛珠被攥得咯吱作响。 她抬眼,死死锁住那页污损的“如来寿量品”,仿佛自己精心编织的幻梦也随之被撕裂。 赵氏的侃侃而谈噎在喉咙里,化作一声倒抽凉气。 角落老僧的禅定瞬间破功。 洛芷兰的嘴角压不住的疯狂上扬。 “愚、不、可、及!”周氏的声音,字字砸落青砖。 阁内死寂,只余墨汁“啪嗒”滴落。 经卷被毁,新衣污损。 周氏耗尽最后一丝力气强压着,洛寒知就被李嬷嬷“请”去换了套寡淡素衣回来。 日头偏西,温柔橘金漫过窗棂,将那精心安排过的紫檀大书案,铺成一块暖金色的舞台。 换了新衣服的洛寒知, 被那暖光一勾,拖着步子“挪”到书案后。 身子一歪,毫无形象地瘫进宽大的圈椅里。 她甚至满足地嘤咛一声,把脸颊贴上冰凉光滑的红木桌面,猫儿似的蹭了蹭,寻到最舒服的姿势。 阳光慷慨吻着她侧脸脖颈,细小的绒毛在光晕里闪动慵懒。 她用一根手指,无比嫌弃地将仅存的厚经书,推到积灰的案角旮旯,眼不见为净。 没多久,细匀、安稳、无比惬意的小鼾声,便在这墨腥、沉檀、尘埃纠缠的空气里,悠然响起。 阳光描摹她鸦羽长睫,投下淡金蝶影,颤得撩人。 周氏额角青筋猛地一跳,佛珠险些捏碎。 她死死盯着窗边那抹沐浴在夕光里、睡得人事不知的月白身影, 胸中那口恶气堵得她眼前金星乱冒。 朽木!朽木! 她精心策划的“才女惊鸿”戏码,硬生生被这蠢货演成了“懒猫酣睡图”。 更要命的是,谢珩的眼线必定看得真真切切! 这岂不是赤裸裸地打谢侍郎的脸,把他当猴儿耍! 阁内光线渐暗,唯洛寒知酣梦的角落,被天边吝啬的残阳,固执地点亮,散发着不知趣的暖意。 “老夫人,”李嬷嬷幽灵般现身,枯槁脸上写满麻木绝望, “谢侍郎…天不亮就…” 声音干涩,眼睛死死盯着自己鞋尖。 她不敢看窗边那个酣睡的身影。 周氏缓缓地、缓缓地吸了一口凉气,那气息穿过牙缝,发出“嘶——”的轻响。 她浑浊眼中最后一丝精光彻底熄灭了,只剩灰败的疲惫。 “叫醒她。”三个字,像从冰窟窿里捞出来。 李嬷嬷如蒙大赦,扑到书案边:“大、大小姐?醒醒…该、该回了…” 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颤音。 洛寒知被摇得动了动,“唔…” 长睫颤了颤,勉强掀开一丝缝隙。 夕阳最后一点金光在她迷茫的瞳孔里 挣扎了一下。 “啊?…可以回去吃饭了?”声音黏糊得拉丝儿。 小脑袋晃了晃,仿佛刚才毁经脏衣气炸祖母的事都是上辈子。 她旁若无人地伸了个大大的懒腰,腰肢在渐冷的夕光中舒展,骨头缝里都透着餍足。 “唔…肚皮倒是空得咕咕叫了……” 周氏的目光,在听到“肚皮”、“咕咕叫”时,如同淬毒寒钩,狠狠扎进洛寒知那张写着“睡饱了真爽”的脸上。 隐忍、算计、最后一丝体面——轰然崩塌。 “砰——!” 刺耳脆响! 周氏手中那杯早已冷透的茶,被她狠狠掼在紫檀几案上! 凉透的褐色汁液混着茶叶,激射而出,在她深褐色衣襟上泼溅开一片湿冷的污痕! 她没看任何人。 枯槁、青筋毕露、发颤的手死死按在案上, 艰难撑起摇摇欲坠的身躯。 脊背强挺,每一步都带着石像开裂的僵硬。 拂袖转身,每一步都沉重无比,像在踩碎自己铺下的所有锦绣前程。 她径直踏入了门外那铁幕般的沉沉暮色,背影散发出的寒意几乎将空气中的墨腥冻结。 阁内死寂。狼藉满地,狼藉的不仅是经书和墨迹,更是周氏耗尽心血的谋算。 洛寒知揉着眼睛,慢吞吞站起来,对着祖母消失的方向,长长地、极其满足地打了个哈欠。 【滴!今日能量值 + 20点。】 第16章 一场空 厢房门“吱呀”一声关上,隔绝了外面残留的暮色与压抑。 洛寒知像卸完货的猫,一头栽进圈椅。 随手抓起桌上一个凉包子,“啊呜”就是一大口。 【…扫描周氏愤怒峰值飙升…屈辱峰值…威胁评估:低…】 “哈!”洛寒知费劲咽下嘴里的包子,得意地舔了舔指尖的油渍, “我就说计划可行。她那点修身养性的功夫,也就捏裂几颗佛珠顶天了。” 【逻辑校验:宿主行为精准爆破了,周氏的“才女包装”计划,愤怒值高于“酸菜翡翠”事件损害主母\/老夫人核心计划≈自寻麻烦。】 ”啧,看来祖母养气功夫确实‘见长’呢,上次我说赵氏戴的翡翠像发霉的酸菜,看她都快气死了。“ 洛寒知又拈起一块桂花糕,对着烛火掂量糖霜碎钻似的光, “我的行为,破坏了周氏的‘才女计划’,但完美保全她的‘核心资产’。” 她一口咬下糕点,声音在脑内嚼得嘎嘣脆: “周老婆子要的是什么? 是我这张能勾住谢珩的脸,是‘洛氏有奇货可居’的可能性! 只要这张皮没破,别说摔一本破经书。 就是我把藏经阁屋顶掀了,她最后也得捏着鼻子给我找补!‘童言无忌’、‘赤子心性’,借口不是现成的? 她气的是我掀了台面、夺了戏鼓,在谢珩探子跟前剥了她老脸!” 【当前行为已严重破坏其既定包装路线,降低‘奇货’价值。】 “价值?”洛寒知差点笑喷, “才女?谢珩什么人?他身边缺才女? 缺的是新鲜,是意外!是跳出世家模板的‘活物’! 是能让他掀起一点波澜的东西!” 她指尖敲了敲太阳穴,眼底精光如刀出鞘,锐利无比: “摔经书?那是给全场看官亮牌子: ‘看啊,洛家硬把个草包塞进藏经阁装才女,多刻意,多可笑!’ 这巴掌扇得周氏脸肿,却也把‘真鲜活’推到了戏台中心。” ”当场打瞌睡?那是昭告天下: ‘诶嘿,美人真没墨水,但胜在真实。 比木雕泥塑强百倍!’ 说不定比规规矩矩坐着更勾人一点好奇心。” “故意弄脏衣裳?”她嗤笑一声, “那更是神来之笔, 李嬷嬷掐我的淤青还在胳膊上晃呢,现在又换上一身素寡旧衣,落在有心人眼里是什么? 是洛家苛待嫡长女,是美人蒙尘! 是激起某些人那点‘救风尘’趣味的最佳催化剂! 周老婆子恨得牙痒,可她敢动我一根寒毛? 这张脸就是我的免死金牌!” 【…行为逻辑重组…‘蠢笨骄纵鲜活’人设强化成功…‘易掌控’标签强化…‘潜在被苛待’形象植入度75…周氏后续策略预测:加强控制,调整方向,利用新人设…威胁等级下调至‘可控麻烦’…】 “明白了?” 洛寒知满足地舔掉唇边最后一点糖霜,身体软软地瘫进锦被堆里: “她现在呀,就像捧着个价值连城的薄胎瓷瓶。 明明恨得想把它锁进库房眼不见为净,可又怕错过贵人垂青的机会。 只能憋着内伤,小心翼翼地供着,再派更多眼睛盯着! 还得指望这瓶子哪天自己‘碰巧’滚到贵人脚边,滚出个她想要的结局来! 睡觉睡觉,累死爹了……” 窗外,巡夜梆子沉闷地敲过三更。 松鹤堂内,烛火幽暗。 周氏枯坐在黑暗里,面前摊着那份污损的《妙法莲华经》残页。 地上碎瓷茶水,早已被战战兢兢的下人收拾干净,只余一丝若有似无的茶涩味。 她捻着那串幸存的紫檀佛珠,捻动的速度缓慢而沉重,每一次拨动都像在碾压自己破碎的期望。 “蠢钝不堪…朽木难雕…” 她口中溢出的低语,浸满了疲惫与不甘。 周氏的声音沙哑干涩,像砂纸磨过桌面, “给知姐儿院里,增派两个…最稳妥、最懂规矩的嬷嬷。务必给我…盯紧了!” 她浑浊的眼底翻涌着复杂的情绪: “一根头发…都不准少!更不准…再出半分差错!” 她加重了语气,每一个字都像冰锥砸在地上,“她的‘规矩’…该好好…重新学起来了。” 第17章 棋局 谢珩一身素简常服立于案前,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腰间温润的羊脂玉带钩,眼底却凝着寒霜。 “公子,长安急报。” 阿墨无声跪呈密信,声音压得极低, “王司徒门生、吏部考功司郎中张怀敬,昨夜密会窦太后侄孙、金吾卫中郎将窦晟。 暗卫截获只言片语,似欲借太后旧势,阻挠江南盐税清缴,并…构陷公子‘借清税之名,行排除异己之实’。” “跳梁小丑。” 谢珩唇边扯出冷弧,指尖捻过信纸边缘,声如寒泉浸玉: “张怀敬的位置,该动动了。 让林御史的折子,辰时前递到政事堂,弹劾他‘任人唯亲,阻塞寒门’。 另,上月他与扬州盐商的私账副本,‘送’去王司徒案头。 我倒要看看,王司徒是保卒,还是弃车。” “是。”阿墨垂首领命,紧接着,语调虽平,字句却重若千钧, “刚接盐场密线飞报:王家的盐船,每逢初七、廿二,子时三刻必准时通过‘鬼见愁’险滩。 船吃水极深,远超常规运量,明面上是朝廷官盐,那舱底暗格里以巨石压舱、油布层层裹死的……竟是私铸的铜钱! 用油布裹着的兵甲部件!刀、矛头、甲片…数量不小!“ 谢珩指尖蓦然停住。 借盐运私铸铜钱已是抄家灭族之罪,竟还敢夹带兵甲? 这是要养私兵,还是…与北边有所勾连? 江南这潭水,比他预想的更深、更浑! 清缴盐税只是引子,拔出这深藏的毒刺,才是此行关键! “航道图、接应码头暗号、船卫轮值更替表、押船管事的详实身份,” 谢珩语速略微加快,“越快越好!” “吴郡盐铁使沈立那边,” 目光扫过另一份卷宗,密密麻麻全是王家十年盐务‘损耗’的罪证, “‘病’养得如何了?” “沈大人已‘痊愈’,明日会往府衙点卯。 公子要的人证物证,均已安置在千牛卫密所,万无一失。” “好。”谢珩眼中寒光一闪,“ 明早备车,去府衙。该会会这位被王党压得喘不过气的‘沈青天’了。” 翌日,吴郡府衙正堂。 绯色官袍,金带玉钩。 端坐主位的谢珩温润含笑,却压得满堂官员无不屏息垂首,空气凝滞得几乎滴下水来。 盐铁使沈立垂首立于下首,额角细汗渗进鬓边,官袍下的指尖微颤。 堂下几道王家门生刀刮似的警告目光,刺得他背脊发僵。 “沈大人抱恙初愈,便殚精竭力为朝廷分忧,此等忠勤,实乃社稷之幸,百官楷模。” 谢珩声音清朗悦耳,指尖却在案头那厚厚账册上轻叩,笃…笃…每一声都敲在众官心头。 “只是,” 他话音一转,带着几许似真还假的困惑, “吴郡盐场这十年账簿,‘损耗’数额,啧啧,年年比朝廷漕运总耗还要骇人?” 他上身微微前倾,那双天生带着三分笑意的桃花眼瞳,眸光流转间却如寒潭深测, “沈大人‘卧病休养’期间,可曾耳闻些许…非同寻常之‘蹊跷’?” 沈立喉结滚动,目光在堂下那些煞白脸、鹰钩眼和王家门生脸上一扫,又撞上谢珩那双看似含笑、实则洞察的桃花眸。 王家威压与谢家深潭在他脑中轰然相撞。 终于,他猛地撩袍跪地:“下官…确有所疑。 只是往日人微言轻,证据不足,不敢妄言。 下官…下官愧对朝廷!” “哦?证据不足?” 谢珩眉梢微扬,似笑非笑,那笑容却让堂下众人心头更寒, “无妨。本官此番南下,恰巧得了些…有趣的东西。” 阿墨立刻捧上一个紫檀木盒,盒盖轻启,露出几封泛黄的书信,还有一枚清晰拓印的王家独有赤金私印! 那私印,赫然出现在几份关键“损耗”单据的落款处! 堂下顿时响起几声压抑不住的抽气和低呼! 谢珩恍若未闻,只温和地看向跪地的沈立: “沈大人刚直之名,本官素有耳闻。 如今人证、物证俱在,这盐场‘蹊跷’之事,就有劳沈大人…秉公详查了。 三日,够么?” 他给出了最后期限,也是投名状。 沈立眼中精光爆射,如同绝境中抓住救命稻草,重重叩首: “下官领命!三日之内,定将蛀虫罪证,呈于侍郎案前!” 谢珩含笑颔首,目光状似无意地掠过堂下几张惨白如纸、汗如雨下的脸,温声道: “诸位同僚,可还有事?” 一片死寂。只有粗重的呼吸声在压抑的空气中回响。 “既诸公暂无可奏,” 谢珩悠然起身,广袖拂过案几,带起一缕沉水香的冷冽, “便散了。“ 暮钟声起,残阳敛尽最后一抹余晖。 慈恩寺精舍小院,翠竹环绕,幽静异常。 晚课诵经的梵呗之音渺渺飘荡,与空气中若有若无的沉水香息交融纠缠,似一张温柔的网, 悄然卸去紧绷了整整一日的神经。 “公子,到了。”阿墨低沉的声音在车门外响起。 谢珩掀帘下车,踏入这清幽禅境。 “今日寺中……可还清静?” 他随口问道,步履未停,向临水而筑的书斋走去。 脑中思绪却如线团缠绕: 沈立的投名状与其三日内能否挺过王党反扑; 盐船私铸军械的惊天重罪该如何步步收网、一击毙命; 长安城王、窦两家可能酝酿的合纵手段更需提防…… 棋局波谲云诡,每一步落子都需如履薄冰,方能制胜千里。 整整一日盘桓于权力的刀锋之上、盐务风波的漩涡中心,此刻这点滴的安宁静谧,便显得如同荒漠甘霖。 阿墨紧随其后,闻言,脚下步伐微不可察地迟滞了半步: “回公子,寺内……倒无大碍。只是……” 谢珩脚步微顿,侧目看他:“只是?” 阿墨低下头,字字清晰: “洛家那位嫡长女,今日在藏经阁…动静不小。” “动静?” 谢珩眉峰几不可察地向上挑动一分,推开了书斋那扇厚重的黄梨木门扉。 他信步踱至窗边紫檀大案前,执起暖炉煨着的青玉小壶,倾泻出一道琥珀色热流,注入面前玉杯。 袅袅水汽升腾,氤氲了他如玉雕琢的侧脸轮廓,神情模糊难辨。 指尖习惯性地捻动那持在手中的一串小叶紫檀佛珠。 阿墨立于门边,语速平稳地复述。 汇报完毕,室内只余茶水汩汩注入玉杯的细响,以及窗外风吹竹叶的沙沙絮语。 谢珩端起茶杯,送至唇边,却未啜饮。 水汽后,那双天生含情的桃花眼微微眯起,眼底深处,一丝极淡的、近乎荒谬的兴味,如投入深潭的石子,漾开细微涟漪。 打翻砚台,污损经书?在藏经阁…伏案酣睡? 白日里那些惊心动魄的权谋算计、生死博弈,此刻仿佛被这荒诞不经的“动静”冲淡了些许。 紧绷的神经,在这清幽的禅意与突如其来的荒诞感中,竟奇异地松弛了一瞬。 他想起前几日假山缝隙里,那撞入怀中温热却炸毛的小兽,那胡乱塞来的冰凉豆沙包,还有竹林深处那双泪光闪闪控诉“嬷嬷掐我”的眼睛。 “蠢钝不堪”?周氏怕是要气疯了。 “朽木难雕”?或许。 但这份浑然天成、破坏力十足的“鲜活”。 这份在重重算计与压抑中硬生生撕开一道口子的生猛劲儿,倒比那些精心雕琢、千篇一律的木头美人…有趣得多,也…刺眼得多。 就像一局精妙绝伦、天下无对的珍珑棋局里,被人随手丢进了一颗坑洼粗糙、滚圆不合时宜的顽石。 它不循棋理,毫无章法,却偏偏扎眼得让人无法忽视其存在,甚至惹得执棋者嘴角牵动。 佛珠在修长指间,不疾不徐地捻过一颗。 蠢是蠢了点……倒也蠢得……别具一格。 他将杯中温茶一饮而尽,喉结微动,放下茶盏时,指尖在冰凉的杯壁上轻轻一点,发出清脆的微响。 “知道了。”他声音恢复了一贯的温润平静,听不出喜怒, “周氏那边,安排的人手到了?” “是,保证能到洛小姐身边。”阿墨垂首。 谢珩的目光投向窗外,夜色已浓,遮住了慈恩寺的重重殿宇。 他唇边那抹若有似无的弧度加深了些许。 “那就…好好盯着。” 佛珠在指尖停顿一瞬, 温润的嗓音里,多了一丝难以捉摸的玩味, “看看这块‘朽木’,还能翻出什么…意想不到的浪花来。” 第18章 回府 慈恩寺的晨钟似乎还在洛家女眷的耳畔嗡鸣。 车轮滚动在返程的青石路上,碾过的仿佛是周氏碎裂的野望。 洛府朱漆大门缓缓开启,仆妇们垂手肃立,气氛安静得只闻鸟鸣。 周氏当先而入,步伐沉稳,甚至比平日更显从容几分。 她面上无甚表情,只眉宇间凝结着一丝挥不散的沉郁。 手中的紫檀佛珠匀速捻动,发出细微的沙沙声。 赵氏和洛芷兰紧随其后,努力维持着恭敬姿态,但眼神却像长了钩子,频频往后瞥 ——洛寒知正晃悠悠折了支柳条,漫不经心抽着路边野草。 “碧玉,”洛寒知忽然停下,指着廊下挂着的鸟笼,声音清亮, “你说这画眉今儿怎么蔫蔫的?我看它毛色都没寺里那野雀精神。” 她踮脚凑近笼子学鸟歪头,发间金钗流苏叮当乱晃。 前头,周氏捻佛珠的指尖微不可察地一顿,旋即恢复匀速。 她脚步未停,连头都没偏一下,仿佛身后只是过堂风。 洛芷兰气得咬牙,被赵氏暗中拽住袖子。 洛寒知又使劲嗅了嗅空气,眼睛一亮: “咦?谁家桂花开了?好闻!不过……” 她皱起精巧鼻头,一脸诚恳地做对比状, “还是寺里素斋房刚出锅的桂花糖藕绝! 那粉藕糯得能黏牙,糖浆亮得晃眼,咬一口……啧!” 周氏背影依旧挺拔。 只是,在她迈进正房门槛的瞬间,那匀速捻动的佛珠被宽袖无声无息地遮掩了去。 正房内光线明亮,檀香袅袅。周氏在主位落座,姿态端方,接过茶盏轻吹浮沫。 她抬眼看过来,目光平静无波,掠过洛芷兰含怨的脸,最终定格在洛寒知身上 ——如同在评估一件刚送至的昂贵瓷器是否有瑕疵。 “寺里的素斋,看来很合你胃口?” 周氏声音平淡,听不出喜怒。 洛寒知大眼睛忽闪忽闪,毫不设防地用力点头: “嗯!祖母,豆沙包和桂花糖藕顶顶好!” 她完全没觉出话里有话,语气里还带点遗憾,“就是份量太少,没吃饱……” 周氏端茶的手在半空凝滞了一息。 热气氤氲,模糊了她眼底深处那一闪而逝的荒谬。 瓷盏落下,在紫檀桌面碰出极轻微的一声“咔”。 “胃口好,是福气。” 周氏语气依旧平静,甚至添了一丝奇异的温和, “佛门清静地,终归不是自家,礼数规矩还是要紧。 像昨日那般‘动静’,终是不妥。” 洛芷兰憋不住想开口,周氏一个平淡无波的眼风扫过,她瞬时哑火。 “张嬷嬷、王嬷嬷。”周氏唤道。 两位气质截然不同的嬷嬷应声上前。 张嬷嬷刻板精准如尺规,王嬷嬷温吞含笑如深潭。 “这两位嬷嬷规矩是极好的。从今儿起,就由她们专门服侍你。” 周氏看着洛寒知,语气是亲昵的祖母关怀, “你性子活泼,是该好好收收心了。 跟着嬷嬷们仔细学规矩,养养性子。 少说多看,行止有度。明白了吗?” 洛寒知的目光在两位嬷嬷身上溜了一圈,又在周氏那“慈爱”的面容上打了个转。 她小脸立刻堆起骄纵不耐,拖长调子道: “哦……学规矩啊?行行。张嬷嬷、王嬷嬷是?以后……辛苦咯。” 张嬷嬷面无表情屈膝:“老奴不敢。” 王嬷嬷笑眯眯:“能服侍二小姐,是老奴的造化。” 周氏看着洛寒知“勉为其难”接受监管的样子,再看两位嬷嬷滴水不漏的姿态。 因“才女梦碎”而起的波澜,竟奇异地被一种“总算按计划套牢了”的掌控感取代。 她抿了口茶,眉宇间沉郁仿佛被茶汤冲淡了一线。 “过两日,”周氏的声音恢复了当家主母的平稳, “吴郡太守张夫人做东,在城南梅园办个赏荷诗会。帖子递到府里了。” 赵氏的眼睛瞬间亮了,洛芷兰也忍不住挺直了腰板,脸上浮起一丝期待和紧张。 周氏目光带着一丝微不可查的倦怠,在三个孙女身上梭巡,语气平板得如同念账本: “兰丫头心性不定,描花样儿多,正经诗书怕是识得有限。 清丫头、宁丫头她们……” 她语气微妙一顿,“大字能认全几个已算难得。至于知丫头你……” 周氏目光钉在洛寒知懵懂娇艳的脸上,语气带着认命般的平静,甚至隐一丝荒唐的自我解嘲: “……祖母倒是盼你只认得糕点铺招牌, 省得在席间冒出,‘这诗甜得像桂花糖藕’之类的惊人之语。” “噗,”赵氏一个没绷住,赶紧用帕子捂嘴,掩饰尴尬。 洛芷兰则气得脸都红了,祖母这话分明把她和两个庶女也捎带进去了。 她哪是只会描花样儿? 她还…她还…好像真没正经读过诗书。 洛寒知大眼睛眨巴眨巴,完全没察觉到周氏的沧桑与无奈。 小脸反而瞬间点亮,充满惊喜: “咦?诗会也有点心?什么点心?有豆沙包不?还是桂花糖藕?” 那双杏眼灼灼放光,“诗会”二字在她脑子里自动翻译成了“大型点心自助流水席”! 周氏看着她这副“天真烂漫”的样子,一口气差点没提上来,捻佛珠的指尖都用力了几分。 张嬷嬷和王嬷嬷交换了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 “咳,”周氏重重咳了一声,语气陡然转冷: “点心自然有,但这不是重点。” 她目光锐利地扫过三姐妹,最终重点落在洛寒知身上, “你们三个,都给我去。 去了,都给我安安分分的坐着,少说话,多看!” 她深吸一口气: “兰丫头、清丫头,你们就凑在一起,低头喝茶也好,研究帕子上的绣花也罢,别往人堆里扎。知丫头——” 周氏牢牢锁定洛寒知: “你给我坐到离人堆最远、最不显眼的角落里去。 张嬷嬷、王嬷嬷,寸步不离盯着她。 她要喝茶递茶,想吃点心塞点心! 务必让她闭嘴,安生待着!” 她几乎是咬着后槽牙缝里挤出一句: “不求你们拔尖,只求别给我洛家丢人现眼。 尤其是你,知丫头,管好你的嘴。 诗会上若有人问话,只点头摇头。若实在避不开…… 就背那首《赠荷花》,一句不多,背完低头! 若再扯出‘豆沙包赛诗’这等话来……” “不光你跪祠堂,”周氏目光森冷扫过众人, “你们所有人的点心,都给我送去大厨房喂猪!” 洛寒知被那眼神看得脖子一缩,小声嘟囔: “……知道了知道了,不说话就是了嘛。有吃有喝不用动脑子…… 语气里竟隐隐透出股“这安排还挺妙”的轻松感。 洛芷兰心里虽不忿,祖母竟把她也归为“需要闭嘴”的一类。 但听到重点“关照”对象是洛寒知,又隐隐有些幸灾乐祸。 让她去当个哑巴花瓶?最好不过! “好了,都散了。” 周氏疲惫地挥挥手,仿佛安排这场“诗会防丢脸作战计划”耗尽了她最后一丝心力, “张嬷嬷、王嬷嬷,带大小姐下去,好生教导这两日的规矩 ——重点是‘坐得住’、‘不开口’!” “是,老夫人。” 张、王二位嬷嬷齐声应道,一左一右“护”着洛寒知便往外走。 洛寒知被夹在中间,像只懵懂被提溜的鹌鹑,还不忘回头对周氏扬起一个“人畜无害”的灿烂笑: “祖母放心,我保证跟块望夫石一样稳坐角落!石头它想说话也说不出来呀!” 说完,她哼着不成调的欢快小曲儿,在两位嬷嬷无声的沉默中,快快乐乐地蹦跶向她的“豪华加强看管版”新生活。 第19章 诗会1.0 车轮碾过青石板路,发出单调的辘辘声。 洛寒知懒洋洋窝在车厢角落,任由那身莲青色软罗襦裙铺陈开来 ——周氏精挑细选,美其名曰“清雅”,实则压色专用。 洛寒知腹诽,洛家这小破船,甲板底下全是洞! 光谢珩就插了十个钉子?比筛子漏风还利索! 她眼缝微掀,凉凉扫过对面那两个嬷嬷。 “这配置,绝了。” 洛寒知在心底翻了个巨大的白眼, “一个冷面判官,一个笑面虎,再加个被吓成鹌鹑的芸豆。 周老婆子是真怕我这张脸飞了,还是怕我这张嘴把谢家祖宗问候个遍?” 周氏的算盘,洛寒知门儿清:当不了才女?那就闭嘴当花瓶。 但不能是招摇的牡丹,那太“俗”,太“轻浮”,不符合顶级门阀挑选宗妇的标准。 得是清冷的白瓷,是内敛的青玉,是“易掌控”、“可雕琢”的象征。 这身压住她艳丽长相的莲青色,就是她洛寒知的“商品说明书”和“价签”。 笑话! 天生秾丽非要裹层冷布? 一个精巧珐琅瓶硬凿出一道裂痕 ——只让人觉得里头更灼人,更想探底把玩。 她眼波漫不经心地扫过车厢,落到对面那两个精明的“眼睛”身上。 洛寒知心里啧了一声——整天搞这些歪门邪道,也不教好下一代。 第三代没一个能打的,洛承业那个草包还在啃糖糕? 洛芷兰?空有刻薄没脑子。剩下两个庶妹,胆子比兔子还小。 洛家不衰败才怪,全靠祖宗阴德硬撑了。” 思绪戛然中断。 车帘掀开,秋日微凉的空气裹挟着枫叶的干燥气息涌了进来。 梅园到了。 园内并无寒梅绽放,此时的主角是如火如荼的枫叶。 层层叠叠的赤红、金橙、赭石色泼洒在亭台楼阁间,与尚未凋尽的苍翠松柏交相辉映,景致热烈而开阔。 诗会设在一处临水的敞轩,轩外铺着宽大的茵席,并未泾渭分明地划分男女席次。 空气中弥漫着果酒甜香、茶点清芬,夹杂着男男女女压低却难掩愉悦的谈笑,自由散漫的气氛远大于“诗”的庄重。 本质上,这就是一场大型的、披着风雅外衣的相亲宴,规矩只卡在“未婚”这一条。 洛寒知在张嬷嬷和王嬷嬷一左一右的“护卫”下走进园子。 洛芷兰去“偶遇”相熟的小姐,洛婉清则是脚底抹油溜向了最隐蔽的角落。 “大小姐,”王嬷嬷声音温得像抹了蜜糖, “老夫人交代了,您只管坐着喝茶赏景。您瞧那临水小几,清幽,视野……也好着呢。” 老奴瞧着那边临水小几清幽,视野也好。” 她指的,是敞轩最边缘、靠近一丛高大枫树的一张空置小几,位置隐蔽,不易引人注目,但透过枫叶缝隙,又能隐隐看到主活动区 ——一个非常适合“当花瓶”且便于嬷嬷们“监管”的角落。 洛寒知心里门清,面上却撇撇嘴,带着点被拘束的不耐烦: “哦,知道了。” 她迈步走过去,裙裾拂过草地,发出细微的沙沙声。 芸豆连忙小跑着跟上,紧张地替她铺好锦垫。 落座后,洛寒知垂下眼睫,眼底精光一闪即收。 这位置……妙。 看似是犄角旮旯,实则巧妙地处于一个视觉交叉点。 她只需微微抬眼,视线就能“不经意” 掠过: 张景瑜(吴郡太守子)意气风发的侧脸, 陈彦(转运使侄孙)故作深沉的背影, 钱文瑞(盐商子)……稍微侧身也能瞥见。 而且,监控显示在听风阁的谢珩也能清楚的看到她。 张嬷嬷立刻像一尊沉默的石像,立在洛寒知身后一步远。 目光锐利地扫视着周围可能靠近的“闲杂人等”。 王嬷嬷则笑眯眯地侍立在她身侧,熟练地斟茶,低声介绍着席面上的点心: “这是梅园特制的枫糖栗子糕,甜而不腻;这是新酿的菊花蜜,清火润燥……” 洛寒知捏起块糕,小口咬着,视线看似随意地四下逡巡,实则确保气运者们,能看到自己的最佳姿态。 敞轩内,诗会尚未正式开始,气氛轻松。 投壶区的喝彩声,水榭边的品评声,酒水区的谈笑声交织在一起。 洛寒知的存在,如同投入这片喧闹湖面的一颗小石子。 她过于出众的容貌,即使穿着低调,身处角落,也像暗夜里的萤火,吸引着若有似无的目光流连。 只是她周身那两位嬷嬷,以及她本人那副“我只想安静吃点心”的疏离懵懂,让不少跃跃欲试的少年郎暂时却步。 她小口啜着菊花蜜,甜丝丝的滋味在舌尖化开,映着枫叶的光影落在她浓密的睫毛上,安静得像一幅工笔仕女图。 只有她自己知道,这张图的底色下,有多少精密的算计正在无声运转。 像一只蛰伏在精美蛛网边缘的蜘蛛,安静,无害,却已将几缕若有似无的“视线”丝线,精准地抛向了那些散发着蓝色气运光芒的“猎物”。 至于那抹在听风阁、强度惊人的红色? 嗯……反正后面会见到的。 第20章 诗会2.0 张景瑜被几个华服少年簇拥着,谈笑风生朝水榭这边走来。 “马球新阵”、“西山秋狝”之类的高论飘散空中。 少年意气风发,眉眼间是世家子特有的、被宠出来的张扬。 走过敞廊半程,靠近水榭外侧的围栏处。 张景瑜的目光仿佛不经意般,第无数次地扫过那个角落。 这次恰好撞上洛寒知抬起视线的杏眸。 少女似乎是被投壶的喧闹吸引,懵懂地望了过去。 枫叶火红,衬得那双眼亮得像林间初生小鹿,盛满不谙世事的好奇。 张景瑜心头无荡,下意识地挺直了背脊,正想端出个自认风流的笑容回敬。 视线空了。 那少女早已垂眸,专心啃起那块小小的栗子糕。 “啧。” 心尖像被猫爪挠过,又痒又空落。 他掩饰性地摸了摸鼻子,目光却忍不住又往那边瞟,暗忖: 这位洛家大小姐,似乎…和传闻中骄纵蠢笨的样子不太一样? 至少那副旁若无人啃点心的小模样,非但不蠢,反而…有点意思? 洛寒知咽下口中的糕点,微不可察地眯了下眼: 能量值+05。嗯,开张大吉。 她端起茶杯,借着氤氲的水汽,目光再次投向水榭边的陈彦,眼底平静无波。 肩颈舒展,微一侧身,恍若只为独赏窗外枫景。 指尖漫不经心点了点碟中糕点,闲适慵懒,浑然把自己凝固成一幅“静待发现”的仕女图。 张景瑜等人的谈笑由远及近,清晰可闻。 走到距洛寒知丈余时,声音突兀地一滞。 他率先停步,目光像被磁石吸引,再次牢牢钉在了那个角落里的莲青色身影上。 阳光穿透枝叶,在她身上洒下流动的光斑,勾勒玉色侧颜与纤白颈项。 沉静的莲青竟压不住她自身光彩,只衬得那份刻意的“懵懂”越发勾魂摄魄。 “嘶……” 旁边一个同伴忍不住抽了口气,低声道, “那是谁家小姐?好生…亮眼。”他一时找不到更文雅的词。 “莲青穿成这样…倒真是少见。” 另一个也压低了声音,目光带着探究,“像是…洛家的?” 张景瑜忘了应声,眼神穿透花格围栏,一时怔住。 他见过不少美人,或艳丽,或清纯,或端庄。 但都没这身拘束青壳下透出的鲜活诱人 ——像精心摆放的玉器,却偏生着欲飞离去的魂,精准搔在他这猎艳老手心尖上 洛寒知似才惊觉,微侧首,眼波怯怯扬起。 杏眸撞上他灼热视线,飞快染上一丝无措, 如受惊小兔般仓惶垂眼避让,两颊恰到好处地飞上薄红。 她慌乱地把“研究”半天的糕点塞进嘴,努力维持仪态,贝齿却紧张啃上唇瓣。 【叮!能量+15。】系统提示音愉悦响起。 与此同时,一直静立如背景的王嬷嬷,忽然拂袖侧身,温笑却疏离地挡开张景瑜最具侵略性的目光: “几位公子可是要去水榭观景?请随老身这边。” 她站位精妙,像推拉高手般筑起一道“不可轻触”的屏障,又未完全隔断那渴求的窥探。 张景瑜猛然回神,察觉到自己片刻的失态,连忙轻咳一声。 对王嬷嬷颔首示意,眼角余光仍死死追着那片胭脂薄红的侧脸,才收回视线,带着同伴们朝水榭入口走去。 只是那步伐,明显比之前拖沓了几分,心思早已插翅飞远。 洛寒知专心咽下糕点,饮茶时眼风如飞燕掠水,无声扫过张景瑜背影,又极快回瞥王嬷嬷一眼。 周氏想打造的“青花瓷”形象?这不就用上了! 这身精心挑选的“压色壳子,意外成了迷惑猎物、暗行钓术的绝佳幌子! “嬷嬷,”洛寒知开口, “这栗子糕,甜得正好……还有么?” “有的,大小姐稍等。” 王嬷嬷笑容不变转身取盘,眼底却掠过凝色。 听风阁内。 紫檀佛珠在谢珩玉雕般的手指间停滞一瞬,旋即无声转起来。 眼波低垂时看的是密报,抬眸时穿透窗棂捕捉的是园景 ——精准地框住了那惊鸿一瞥的刻意,笨拙吞咽的伪装,以及张景瑜瞬间的失魂落魄。 那双惯常含情带笑的桃花眸底,此刻凝着寒潭万丈的深水。 第21章 诗会3.0 听风阁内,沉水香冷冽的香气几乎凝成实体。 谢珩指尖捻动的小叶紫檀佛珠早已停转,玉白骨节因用力泛出青色。 水榭中的景象透过微启的窗棂,尽数落入他深不见底的桃花眸中 ——她莲青色的身影,活像被投入鱼池的香饵,招惹得各色鱼儿探头探脑,蠢蠢欲动。 她倒是……忙得很。 这块他偶然发现的“顽石”,竟成了他人眼中待价而沽、可以随意垂涎的物件? 尤其那个钱文瑞…那黏腻目光跟附骨之蛆似的。 谢珩眼底寒芒一闪,指间佛珠被捏得发出一声极轻的‘咯’响。 “安排好了?”谢珩的声音平静无波,却冷得掉冰碴,目光仍锁着水榭里兴奋比划、试图向旁人解释洛寒知那“砍鱼竿高论”的陈彦。 “是,公子。”阿墨垂首,“王嬷嬷已引洛小姐往梅园东侧回廊去了。” “嗯。” 谢珩终于收回视线,广袖拂过窗沿,带起一缕沉水冷香, “走。去‘偶遇’一下这位……慧根独具、‘应接不暇’的洛小姐。” 梅园东侧回廊尽头,僻静的暖阁被窗外泼天的枫红映照着。 洛寒知被王嬷嬷“无意”引至此处歇息,刚掀开锦帘踏入,额头便“咚”一声撞上个温热的物事。 “唔,” 她本欲惊呼的“演技”瞬间掺了几分货真价实 ——眼圈都红了,又惊又怒地瞪向肇事者。 眼前是月白云锦上精致的暗纹,目光上移,撞上谢珩那张俊脸。 那双桃花眼沉沉映着她吃痛炸毛的蠢样,活像守株待兔的猎人。 短暂的惊愕后,邪火“噌”地窜起。 洛寒知揉着额角,柳眉倒竖,脸上找不到半点被抓包的慌乱,只有挡道被‘坑’的理直气壮: “谢韫之,” 她声音又脆又亮,活脱脱是被踩尾巴的猫, “跟冰凉的竹叶青似的杵这儿吓唬人?撞得好痛!” 谢珩眉梢几不可察地向上挑了一分。 他预想过她的反应,唯独没料到是这般“恶人先告状”,还能理直气壮撒娇的场面。 他非但没退,反而迫近半步。 冷香混合着他独特的气息瞬间裹缠住她。 那双桃花潭水深不见底,只映着她气红的脸颊。 温润的嗓音此刻带了点儿磨砂质感,慢悠悠刮过耳膜: “洛小友今日,雅兴颇高?” 他目光落在她揉红的额角,指尖闲闲拨弄佛珠, “张二郎意气风发,陈大郎慧眼识珠,哦,还有那位……恨不得把糖当饭吃的钱三郎……” 他刻意一顿,俯身凑近,呼吸撩过她耳廓, “满园枫红难掩卿卿颜色,惹得才俊尽‘折腰’。 小友……可曾‘忙里偷闲’,瞧见哪个顺眼些?” 洛寒知小腰板一挺,踮起脚尖想跟他平视。 那双杏眼“唰”地亮起,像两盏点燃的小灯笼,声音又脆又响: “谢韫之,你少在这儿阴阳怪气!” 她像只被踩了尾巴的炸毛小猫, “这是梅园诗会,祖母许我来的! 我来这儿光明正大赏枫叶、吃点心!碍着你谢大侍郎的眼啦?” 她语速飞快,小嘴叭叭叭像倒豆子: “张公子作诗有气魄,我听听怎么了? 陈公子赞我画的枫叶新奇,我说说怎么了?还有那钱三公子!” 她语速更快, “他眼珠子往哪儿飞干我何事?糖是他塞自己嘴里的! 总不能别人眼珠子乱瞟、嘴馋贪吃八宝糖,倒怪我坐那儿挡光勾馋虫了? 我洛寒知行得正坐得直!” 她越说越气壮,脸颊飞上胭脂色,气势汹汹盯着谢珩,祭出杀手锏: “再说,我虽待字闺中,可这诗会本就为结缘! 不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坐牢! 难道与你谢大人说话行,同别人讲句闲话就不行?” 她杏眼一瞪,故意拖长调子, “谢大人~~~您这官威是要管天管地管人说话? 祖母让我来的,众人都来了,偏我不能?” 谢珩眼底的晦暗,被这阵疾风骤雨冲得摇摇欲坠。 那句“管得着吗”和“谢大人官威”,像小爪子在他心尖又挠又掐。 尤其她那毫无心虚的炸毛样,让他那点被觊觎的闷气,更像一拳打在轻飘飘的棉花上。 他喉结微动, 想给她个小小教训的念头烟消云散。 只余下又好气又好笑、外加‘这丫头胡搅蛮缠堪称一绝’的无奈。 他忽地低笑一声,那笑声低沉沙哑,带着股认输的纵容: “伶牙俐齿。” 他抬手, 修长的手指终于松开捻着的佛珠,带着一丝微凉,轻轻拂过她撞红的额角。 “看来倒是为兄……多管闲事,妨碍了洛大小姐的赏枫宴?” 这突如其来的温柔触碰和低笑,激得洛寒知耳根一麻。 条件反射想退,手腕却被另一只手虚虚拢住,软绵绵的挣脱力道如泥牛入海。 脸上刚消的绯色轰然卷土重来,她强撑骄横: “知、知道错就好,撞痛我了,你赔!” “赔?” 谢珩的尾音拖长,桃花眼中漾开细碎的笑意,俯身凑得更近。 近到能数清她微颤的眼睫,和那份强装镇定的羞赧,气息几乎要贴上唇瓣: “小友想要如何赔?是那些枫叶图样,还是……钱三郎的八宝糖?” “才不要!” 洛寒知被他气息惹得浑身发麻,手腕挣不动,只能别扭地扭开脸, “我又不是小孩了……” “哦?” 谢珩语调上扬,带着了然,指尖轻轻托起她下巴: “那‘大人’洛小姐,想要什么?” 他声音压得更低更醇,如同暖玉相击, “若要‘赔罪’,不如……‘近水楼台’,拿我自己抵债?” 他目光锁着她,眼神烫得灼人: “你且细看,眼前这活人,身份地位模样脾气……可还凑合? 省得你再费心去‘挑选’了。” 完了完了,玩脱了。男主他不讲武德,搞直球秒杀! 洛寒知瞳孔猛地一缩,脸颊“轰”地一下如同火烧! 羞窘交加,连娇蛮都忘了,只剩下纯粹的慌乱: “你、你胡说什么呢!谢韫之!” 她使劲想挣脱他的钳制,心跳快得像要蹦出来, “什么押抵债、近水楼台的…这话是你堂堂谢大公子能说的吗? 传出去还要不要官声了!” 她口不择言,只觉得脸上烫得要命,连脖颈都染上了绯色。 “官声?” 谢珩轻笑出声,胸腔震动,终于松开了她的下巴。 但虚拢着她手腕的手指却缓缓下滑,轻轻捏了捏她滚烫柔软的掌心, 触感细腻柔滑,像上好的羊脂玉。 “傻话。” 他声音温柔得能溺死人,目光灼灼地看着她羞红的脸, “官声哪有你重要?” 他微顿,看着她彻底呆滞的模样,眼底笑意浓得化不开: “清河谢氏宗妇之位,够不够格…堵住你这伶俐的小嘴,省得你再东张西望?” 轰——! 洛寒知彻底懵了。 脸颊上残留的微凉触感,掌心传来的温热,耳边低沉温柔到极致的低语,还有那清晰砸下的“宗妇之位”几个字,如同惊雷在她脑海里炸开! 羞意如同海啸瞬间冲垮了所有防线,连最后一点娇蛮都丢盔卸甲。 她张着嘴,愣愣地看着近在咫尺、眼中只映着她一个人的谢珩。 大脑一片空白,仿佛连呼吸都忘了。 她这副傻兔子样,彻底取悦了谢珩。 他低笑着,终于彻底放开了她的手,指尖在她柔软发顶极其克制地、极轻地一拂 ——像在试探刚停落的翠鸟羽毛。 “吓着了?” 他从容退开一步,拉开得体的距离,面上恢复了几分清雅温润。 他目光扫过暖阁书架, “不急。慢慢想。反正…” 唇角勾起意味深长的弧度, “这听风阁的书,够洛大小姐‘静心’琢磨些时日了 ——何为良配。” 洛寒知看着他这副瞬间切换道貌岸然的模样。 一口气憋得胸口疼,又羞又恼,恨恨跺脚: “谢韫之!你就会欺负人!” 声音却软得发飘,还带着颤,跟撒娇没两样。 她狠狠剜了他一眼,那双杏眼泪光潋滟,羞恼交加。 哪还有半分之前的张牙舞爪,像只被揪了尾巴的小猫崽。 旋即,她猛地转身掀帘,像只受惊的兔子,“嗖”地钻了出去,只余晃动的锦帘和一缕甜香。 第22章 周氏再次失望 洛寒知活像只被滚水燎了爪尖的狸奴,“唰”地挑开锦绣帘幕冲出暖阁。 门外刺目的秋阳兜头泼下,刺得她眼前金星乱冒,脚下一个趔趄,几乎撞上几步外守成门神的王嬷嬷和张嬷嬷。 “大小姐!” 王嬷嬷手比眼快,稳稳架住她臂弯,“您这是怎么了?脸怎么这样红?可是在里头…惊着了?” 张嬷嬷也立刻上前一步,无声地审视着她狼狈的模样。 洛寒知被她们一围,羞窘瞬间被警惕取代。 她猛地抽回胳膊,脊背挺得笔直,骄纵的面具瞬间焊回脸上,徒劳地想掩住方才的仓皇。 指尖用力揉了揉撞得还有些钝痛的额角,眼珠子骨碌乱转,声线硬是拔高三度,裹着层强撑的“底气”: “没、没怎么!里头憋气得很!我突然…不想歇了!” 王嬷嬷和张嬷嬷飞快交换了一个眼神。 王嬷嬷依旧是那副温婉笑颜,声音放得更软和: “秋光正好,天朗气清的,小姐可是想再去园子里透口气?老奴陪您走两步?” 接收到10点能量的洛寒知,狠狠吸了口秋日干爽的空气。 压下那股被巨额点数砸中的狂喜,以及随之而来、对谢珩那份“瘆人”占有欲的重新估量。 冲着王嬷嬷不耐烦地摆手,语气骄横,却又透着一股子虚张声势的娇气,活像真被“憋坏了”: “走什么走,累死了! 这劳什子诗会,吵吵嚷嚷跟菜市口似的。 点心甜得齁嗓子,回府。 立刻、马上回府,一刻也不想多待了!” 她一边说,一边故意用力揉着太阳穴,做出一副被喧嚣和“劣质”点心折磨到娇弱不堪的模样。 王嬷嬷立刻躬身: “是,大小姐,这就去安排车驾,您稍安。” 她转身前,目光状似不经意地扫过那纹丝不动的暖阁锦帘。 张嬷嬷则寸步不离地贴了上来,枯瘦的手再次虚扶住洛寒知的手臂: “老奴扶小姐去车驾处等候。” 车厢内熏着昂贵的鹅梨帐中香,却压不住那份凝滞如冻脂的死寂。 洛寒知假作困倦,倚着冰凉的窗棂闭目养神。 这老狐狸今天绝对吃错药了!上来就“宗妇之位”? 进度条拉得比窜天猴还快,不太对劲啊。 难道…是被那群围着他嗡嗡嗡的狂蜂浪蝶咬红了眼? 还是说…我这几次意外发挥,那种新鲜出炉的“鲜活劲儿”和“跳脱套路”,精准踩中了他骨子里的…收藏狂癖? 让他觉得“有趣”得必须立刻盖上“谢氏出品,勿动!”的印章? 不过这情况,倒是省了力气。 谢珩这条大腿不止镶金嵌玉,现在瞧着还主动往她膝弯里送! 虽然他那句“省得你再费心去‘挑选’了”,有点吓人。 那眼神烫得能灼穿皮…但,这重要吗? 之前纠结什么男男女女喜欢谢珩?格局小了啊! 只要谢珩的心(或者说,他的高浓度“关注”)在她这里,那些想挖墙脚的人产生的一切负面情绪 ——嫉妒、怨恨、不甘、失落、求而不得的扭曲。 对她来说,都是可以源源不断收割的能量点啊! 谢珩本人就是一台超高功率的“情绪发电机”,而她,就是那个可以合法贴在他身上吸能的“永动插座”! 逮住一个谢珩,等于开通了无数条隐藏能源供应链! 这买卖,简直是秦始皇摸电线——赢麻了! 想通了这点,洛寒知感觉天灵盖都在发光。 刚才被撩拨的羞恼迅速转化为一种隐秘的、巨大的兴奋。 甚至她觉得谢珩那点奇怪情绪都镀上了一层金边 ——这可是保障她稳定收益的超级防火墙啊! 她努力压下嘴角差点咧到耳根的冲动,在假寐的面具下,用尽毕生演技维持着“被吵到头疼”的娇弱和一丝残留的、骄纵的不耐烦。 洛府,松鹤堂。 周氏盘着那串油润的伽楠木佛珠。 听赵氏唾沫横飞地吹嘘,洛芷兰如何在诗会上“巧遇”了吴郡李通判家的公子,对方又是如何“惊为天人”,“眼珠子黏在我们兰儿身上挪不开”。 “……老祖宗您没瞧见,那李家郎君,眼风直往咱们兰儿身上飘呢! “够了。”周氏眼皮耷拉着,声音像淬了冰, “李通判?寒门爬上来的五品末流,根基比纸薄。也配你沾沾自喜?” 赵氏笑脸僵住,讪讪:“总…总归是门好亲…” 就在这时,门外响起王嬷嬷刻意拔高的、带着一丝不易察觉“忧虑”的通传: “老夫人,大小姐回来了,瞧着…似是有些不适。” 周氏捻佛珠的手指一顿。 赵氏立刻逮住由头,声线拔高,酸气冲天: “哟!我们知姐儿又怎么了? 梅园那点子秋风也能吹歪了她金贵的身子? 还是…又惹了什么‘沉不住气’的祸事?” “沉不住气”四个字,咬得又重又毒。 周氏懒得看她,撩起眼皮,目光如冷电:“叫进来。” 洛寒知几乎是被王、张二嬷左右“架”进来的。 脸上那点不自然的红晕尚未褪尽,步履虚浮,一手还死死捂着额角,活似被西风蹂躏过的月季花。 “祖母……”她嗓音哑哑的,草草福了福身,连声调都懒得敷衍,“回来了。” “怎么回事?” 周氏眼风如刀,先在洛寒知脸上剐了一遍,最后死死钉在王嬷嬷脸上。 “不是在梅园暖阁好生歇着?怎闹成这副鬼样子?” 赵氏的存在被她彻底当成了空气。 王嬷嬷上前半步,深深垂首,声线平板稳当: “回老夫人,小姐在暖阁歇息时,似是…被惊扰了。” “惊扰?”周氏眉骨一耸,“谁?” 王嬷嬷头颅垂得更低,声音压紧: “是…谢侍郎。谢侍郎约莫也在暖阁寻清净,与小姐…打了个照面。” “当啷!” 周氏手中茶盅盖子失手跌落檀木案几,碎瓷声刺耳。 她整个人如遭雷殛,猛地从酸枝太师椅上弹起,浑浊老眼迸出骇人精光,死死攫住王嬷嬷: “谢……侍郎?!当真?!” 赵氏倒吸一口凉气,眼珠子几乎要瞪出眶,手里的锦帕瞬间绞成破麻绳。 王嬷嬷头也不抬: “老奴不敢胡说。老奴二人在外头候着,听见里面…似有说话声。 小姐出来时,便是这般模样了。” 话音恰到好处地断掉,留下满室令人窒息的空白。 周氏的目光疾电般射向洛寒知,那眼神滚油煎火般复杂 ——狂喜、惊骇、贪婪、狐疑,一丝毒蛇似的冰凉爬过眼底。 嗓子都抖了:“知姐儿…谢侍郎…他…他跟你…说什么了?做什么了?” 这一刻,什么世家主母的仪态涵养都扔到了九霄云外。 洛寒知面上茫然、困惑,外加一丝被逼问的焦躁委屈,调门带上哭腔,活脱脱一个懵懂受气的千金: “祖母!您怎么也来问!烦不烦啊!” 她跺脚,骄纵本色毕露, “里头是谢大人…我哪知道!好生杵在那儿,挡路跟座石碑似的! 我进去没瞧清一头撞上,脑门现在还鼓包呢!” 她指着额角那点红印,货真价实。 “再后来…再后来他就问我那破点心甜不甜,外头枫叶红了没…东一榔头西一棒槌! 还说里面闷,赶我出来…闹得我晕头转向! 憋得胸口气都喘不顺了!不出来等什么!” 她语速飞快,颠三倒四,硬生生把谢珩那番撩拨,拆解成了毫无营养,甚至近乎犯蠢的废话寒暄,活脱脱一个抱怨路障外加话痨缠身的倒霉蛋。 “就……就这些?” 周氏的声音泄了气又绷着弦,目光如钩,要将洛寒知脸上每一寸皮肉刮下三分。 “不然呢?” 洛寒知猛地抬头,眼圈是真憋红了,声调尖得劈叉,带着被污蔑的愤怒和骄横, “祖母您还指望他请我喝碧螺春吃点心不成?!” 吼完这句,她像是耗尽了精气神,委屈地扁扁嘴,带着浓重哭腔: “疼…脑瓜仁儿疼…我回屋躺着去!嬷嬷,走!” 她撇下周氏和赵氏那两张如同打翻调色盘的脸, 转身就走,脚步踉踉跌撞,将一个又疼又委屈又无处讲理的小祖宗演得入木三分。 王张二嬷立时如影随形。 独留周氏僵在堂中,脸色青白交替。 那刚刚冲顶的狂喜如同被冰水兜头浇灭,只留下满地狼藉的失望泡沫和刺骨的寒意。 “喝茶…点心…”周氏指尖的佛珠捏得咯咯作响。 她既无法相信洛寒知那番蠢钝之言,又无法从她身上挖出任何“被另眼相看”的蛛丝马迹。 巨大的失落感和被无形之手戏耍的羞怒在胸腔闷烧。 最终,一切化为一句从牙缝里挤出来的、淬了冰的命令,是对着心腹丫鬟牙缝里挤出来的,目光却毒蛇般死死缠绕在洛寒知消失的路径上: “传话下去…跟李嬷嬷那头几个精明的婆子说 ——从即刻起,大小姐身边,眼珠子当钉子给我钉死了! 她见了哪片云彩,喝了哪盏茶,放了几个闷屁,都给老婆子我一笔一画刻下来! 但凡漏了一滴…仔细她们全家那张吃饭的皮!” 第23章 目的 回到房间,洛寒知一个人在贵妃榻上瘫成咸鱼。 系统忍不住询问:【宿主,你为什么不跟周氏暗示一二?哪怕漏个口风?】 “啧,统子,你还是太年轻,” 洛寒知指尖卷着鬓发,声音拖得又软又欠, “不懂什么叫‘富贵险中求,但小命更要紧’。” 她鲤鱼打挺坐直,杏眼圆睁,一脸“你太天真”: “谢韫之那厮,嘴皮子一碰‘宗妇之位’,听着吓人? 白纸黑字聘书呢?清河谢氏的印信呢?抬进洛家大门的聘礼箱子呢? 影子都没一个,就凭他一张嘴?信他?” 她嗤笑一声,夸张地拍拍胸口: “我还不如信赵氏能给我炖燕窝! 在洛家这吃人不吐骨头的狼窝里,这种没凭没据的‘甜头’,听着好听,屁用没有。 反而会变成周氏和赵氏把我骨头都嚼碎了的由头 ——‘攀了高枝就轻狂’‘不知天高地厚’,现成的罪名!” 系统:【空头支票风险极高,暴露即引祸。】 洛寒知斜睨虚空,仿佛能穿透墙壁看到那两个嬷嬷: “王嬷嬷张嬷嬷杵在那儿是吃干饭的?那是谢韫之的眼珠子。 我这儿但凡敢对着周氏放个带‘谢’字的屁,信不信下一秒就原封不动传回他耳朵里?” 她重新瘫倒,指尖有一下没一下点着榻沿: “我压根不用‘表态度’,懂吗? 谢韫之他自己会‘安排’得明明白白。 我只需要当好我的‘蠢货’,让他觉得有趣,让他自己忍不住想‘安排’就够了。 主动?那是傻子干的。” 系统:【无需表态,谢珩自有安排;维持现状即为最佳策略。】 “再说了,”洛寒知声音陡然压低,带着一丝冷意, “要是让周氏知道谢珩真对我有丁点意思,哪怕她不知道具体内容,你猜她会怎样?” 她模仿周氏精光四射的眼神: “她立马就能打鸡血。 今天安排我‘偶遇’张二郎,明天‘巧遇’李三郎,后天再来个‘才艺展示’… 美其名曰‘待价而沽’‘多方考量’,实际上就是把我当奇货,想卖个更高的价钱给谢珩施压,或者钓更大的鱼!” 她夸张地抱住头: “我的咸鱼日子?彻底完蛋! 想晒太阳啃豆沙包?做梦! 得天天被按头学规矩、装淑女、应付各种‘偶遇’,比坐牢还惨。” 系统:【暴露将引发周氏极端控制,摧毁咸鱼生存模式。】 “最关键的是,”洛寒知猛地坐直,神情无比严肃, “别忘了我的核心人设是什么?是‘骄纵美人’壳子下那个‘不开窍的蠢货’。” 她指着自己的脸: “一个真‘蠢’的、被谢珩撞了还嫌他挡路的草包大小姐,才符合周氏和谢珩眼线的‘预期’。 我要是突然变得‘心机深沉’、‘懂得利用暧昧’甚至暗示周氏? 人设咔嚓就崩了! 周氏会起疑,谢珩安插的眼线更会觉得反常:‘这丫头怎么突然开窍了?莫非有鬼?’” 她重重靠回软枕: “维持‘蠢钝不堪’的表象,是我目前最好的保护色! 是我所有行动的基础盘,崩了这个,我就是自掘坟墓。” 系统:【维持‘蠢货’人设是核心防御,崩人设≈自毁长城。】 ”还有啊,统子你看,” 洛寒知眼底闪过狡黠的精光, “谢珩这厮,表面温润如玉,切开全是黢黑。 他抛个‘宗妇之位’出来,是真心实意?试探撩拨? 还是单纯想看我慌乱出丑?都有可能!” 她撇撇嘴,一脸嫌弃: “我要是真信了,巴巴地跑去告诉周氏,或者对他感恩戴德、含羞带怯? 那才真掉价了! 显得我多上赶着似的,跟外面那些狂蜂浪蝶有啥区别?” 她下巴一扬,骄矜尽显: “我现在装傻充愣,一口咬定他就是个‘挡路石碑’、‘废话连篇’,等于把他那点心思全踩脚底下了。 他要是真对我有那么点意思,真想坐实这个‘宗妇之位’? 行啊,拿出实际行动来。 让清河谢氏按规矩上门提亲,八抬大轿备好,或者至少给点能砸死人的‘保障’。” 她捻起一块糕点,咬得嘎嘣脆: “空手套白狼?门都没有! 一张嘴就想套牢我?做梦去! 在他掏出真金白银前,清河谢氏的宗妇之位? 在我这儿就是张画得好看但兑不了现的废纸! 还不如一个热乎的豆沙包实在。” 她咽下糕点,拍拍手: “统子,盯紧点,看看谢大佬接下来是恼羞成怒呢,还是…真得掏点干货出来? 我可等着看戏呢。” 第24章 定亲 景朔二十年·冬末。 洛府西院暖阁内,熏笼炭火噼啪作响,空气甜腻得发齁。 洛寒知支着下巴,指尖有一搭没一搭地拨弄着妆台上堆积如山的物件 ——南海珍珠璎珞、苏绣百蝶穿花大氅、赤金嵌红宝头面…… 全是周氏前几日派人送来的,流水似的抬进她这方冷清了十几年的小院。 “大小姐此去京城,代表的是吴郡洛氏的脸面。” 来送东西的嬷嬷笑得见牙不见眼, “老夫人说了,与谢氏的婚约是泼天富贵,更是重担,万望小姐谨言慎行,莫辱没了门楣。” 洛寒知当时只翻了个巨大的白眼: “莫辱没门楣”?呵,潜台词是:攀上高枝就安分当摆设,别惹事。 这“安分”的代价,便是长达一个多月的极致“平静”。 周氏仿佛人间蒸发,赵氏母女恨得牙痒也只能绕着走,连李嬷嬷那张刻薄老脸都罕见地没在眼前晃悠。 平静得诡异,平静得……让习惯了鸡飞狗跳的洛寒知浑身发毛。 更诡异的是谢珩。 自梅园暖阁那番石破天惊的“宗妇之位”宣言后,这位爷也仿佛人间蒸发。 定亲的消息像长了翅膀飞遍吴郡,可正主连个影子都没见着。 直到今日启程赴京,浩浩荡荡的车队里,他那辆玄底描金的超品大员马车,始终与她隔着至少三辆车的距离,帘子都没掀开过一丝缝。 午后的官道被冬末惨白的日头晒得发蔫。 车队停在驿站旁休整。 洛寒知坐在自己那辆还算舒适的马车里,指尖烦躁地抠着新换的锦缎坐垫。 【叮!能量值+1。谢珩:情绪状态:愉悦(微)】 愉悦?他愉悦个鬼! 把她晾了一个多月,定亲跟没定一样,现在躲车里批折子很愉悦是? 洛寒知觉得这个点可以发发火,露露脾气。 她“唰”地掀开车帘,无视丫鬟的低呼、嬷嬷的眼刀,拎着碍事的裙摆,气势汹汹地跳下车,直奔前方那辆低调却处处透着权柄威压的玄金马车。 “谢韫之!”车帘被她猛地掀开,带起一阵冷风。 车厢内景象猝然撞入眼帘。 空间比她的大上一倍不止,陈设却极简。 一张固定在车壁的紫檀大案几乎占据一侧,上面堆满了摊开的卷宗、奏报、密函,墨迹淋漓的朱批散落其间。 沉水香与墨香、纸张气息混杂,形成一种冷肃的权力场域。 而这场域的中心,谢珩一身月白云锦常服,玉冠束发,正执笔疾书。 宽大的衣袖滑落一截,露出线条流畅的冷白小臂。 案角一盏精巧的琉璃灯映着他专注的侧颜,长睫低垂,在眼下投下淡淡阴翳。 洛寒知的闯入,卷帘带起的冷风,甚至她那声带着火气的“谢韫之”,都未能让他的笔尖停顿半分。 他只是抬了下眼皮,目光在她因疾走和怒气而微微泛红的脸颊上掠过一瞬,随即又落回奏报: “醒了?车上睡得可安稳?” 仿佛两人昨天才在暖阁里斗过嘴,而不是隔了一个多月的疏离和一场惊天动地的“定亲”。 洛寒知被他这副理所当然的平静噎得一口气堵在胸口,差点背过去。 她扶着车门框站稳,杏眼圆瞪,里面烧着两簇小火苗,声音因为憋气有点变调: “谢韫之!你少在这儿装蒜! 定亲是你提的,东西是你家送的,现在倒好,上了路就跟我玩不认账? 把我当什么了?你车里压秤的摆设吗?” 她越说越气,几步跨进车厢,带得车帘“啪”一声落下,隔绝了外界的窥探。 狭小的空间里,那股沉水香混合着他身上清冽气息的味道瞬间将她包裹,让她心头那点火气莫名又添了几分燥。 谢珩终于搁下了笔。 他将沾了朱砂的紫毫优雅地架上青玉笔山,这才慢条斯理地抬眼看她,那双天生含情的桃花眼里清晰映着她炸毛小猫的模样。 他唇角微勾,像欣赏有趣小动物:“不认账?” 尾音恰到好处地上扬,带着恰到好处的困惑: “婚书已换,三媒六聘在路上,洛家祖祠都拜过了。知妹妹——” 他刻意放缓了“妹妹”二字,声音低沉醇厚,带着点磨砂般的质感刮过她耳膜, “这‘不认账’三个字,从何说起?” 他微微倾身,隔着公文堆看她,目光在她燃着怒火的眉宇间流连: “莫非…是嫌为兄这一个月,冷落了你?” 眼神温润依旧,深处却全是玩味。 仿佛欣赏她的暴躁跳脚,就是一场顶级消遣。 洛寒知被他看得心头一跳。 骄纵盔甲险些被这直球戳穿,脸上热度飙升。 她强撑着,下巴扬得更高,试图用音量掩盖心虚: “谁、谁稀罕你冷不冷落!少往自己脸上贴金! 我是说……是说……” 她卡壳了一瞬,目光扫过他案头堆积如山的文件,像是终于抓到了把柄, “我是说你这人言而无信! 说好的……说好的……” 她声音忽地弱下去,耳根泛红, “说好的让我‘近水楼台’慢慢看…结果呢? 把我塞后面车上看你车屁股吃灰吗?!” 最后半句几乎是吼出来的,带着点被忽略的委屈和骄蛮本色。 谢珩低笑出声。笑声低沉悦耳,在密闭车厢里震荡。 他指尖无意识捻了捻袖口,目光掠过她气得微微起伏的胸口,笑意更深: “原来是为这个。” 他起身,绕过书案。 月白袍角拂过公文,带起墨香。 高大身影压下无形压迫,沉水香气息彻底将她吞没。 洛寒知下意识想退,后背抵住冰凉车壁。 谢珩垂眸看着她,指尖极其自然地拂过她鬓边散乱发丝,动作轻柔得仿佛碰触易碎琉璃。 声音也放得又低又缓,带着蛊惑人心的磁性: “公务缠身,分身乏术。冷落了你,是为兄的不是。” 他微微俯身,气息几乎要贴上她的额发,目光锁着她躲闪的眼眸: “只是知妹妹,这‘近水楼台’…” 指尖顺发丝滑下,若有似无刮过她滚烫的耳垂。 “不就在你眼前么?” 洛寒知心脏“咚”地一声,像被重锤擂过,呼吸瞬间窒住。 脸颊烫得能煎蛋,被他指尖掠过的地方更是像过了电。 方才那股炸毛气势,被这突如其来、直白的撩拨冲得烟消云散。 只剩下纯粹的羞窘慌乱。 她张嘴徒劳地“你…” 了个开头,一个字也吐不出,只能瞪着近在咫尺的俊脸,杏眼里水光潋滟,像被捏住了后颈皮的猫儿。 谢珩欣赏够了这副难得“乖巧”状,这才慢悠悠直起身,拉开一点距离,仿佛刚才的暧昧只是她脑补过度。 他理平微皱的袖口,语气瞬间切换“好兄长”模式,甚至带点安排妥当的意味: “车队启程尚有些时辰。 若嫌后面闷,就在此歇着。 案上有新贡云雾,点心在矮柜第二格。” 他指了指窗边软榻矮几。 目光又在她空荡荡的耳垂上一顿,唇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弧度: “至于‘慢慢看’…路途还长。” 顿了顿,声音压低如情人私语,却裹挟着宣告: “我们,有的是时间。” 第25章 赶路 沉水香在精巧的错金博山炉中袅袅升腾,将车厢渲染得暖意融融。 洛寒知蜷在软榻一角,抱着个嵌螺钿的紫铜暖手炉,活像只试图把自己藏起来的猫儿,眼神却不时瞟向对面正襟危坐、处理文书的谢珩。 此刻,她正敬业地揣摩着“洛氏嫡长女”该有的心路历程 ——天上突然掉下个金龟婿,还是个颜值爆表、身份超标的顶配版,一个“不被重视的中等世家草包贵女”怎能不震惊狐疑? 几天发酵下来,“她”心里自然该咕嘟咕嘟冒着无数个“凭什么是我?”的酸泡泡。 她清了清嗓子,故意捏着调子,又轻又飘:“谢……韫之哥哥?” 谢珩笔下朱砂一顿,抬眸。 那双天生含情的眼望过来,关切熨帖得恰到好处,仿佛前几日那番步步紧逼的撩拨全是幻觉。 “嗯?知妹妹怎么了?” 洛寒知立刻进入状态,一个骨碌弹坐起来,手炉险些离手。 “我就是想问清楚!“ 杏眼瞪圆,直勾勾盯着他,神情带着“不忿与委屈”, ”京城到清河,那么多世家门阀的贵女等着你挑。 模样好、性情好、家世更好的比比皆是! 我们统共才见过几次面? 加起来连盏茶的时间都不到? 你、你凭什么选我?” 谢珩没有立刻回答。 他慢条斯理搁下那管紫毫,侧过身,正面对着她,神色是前所未有的郑重。 “知妹妹,” 他开口,声音低沉悦耳,没了半分调笑, “你问得对。 此事关乎你我终身,亦牵涉谢洛两家荣辱沉浮,理应坦诚相告。” 洛寒知立刻将手炉箍得更紧,做出被“郑重其事”唬住的模样。 谢珩看着她无意识泄露的紧张小动作,眼底深处滑过一丝几不可察的笑意,随即被更深沉的光芒掩盖。 “其一,家世之选,稳字当头。” 他语速平缓,分析着冰冷的政治现实, “吴郡洛氏,诗书传家,家学渊源清贵,却远离权力中枢,无实权旁支,根基清白如同素绢。 令尊持重守正,治学传家,淡泊名利;令堂…亦是恪守本分。 洛家于朝中,非王非崔,非窦非郑,如同朝堂棋局外的孤峰一隅。” 他目光坦诚地锁住她, “陛下近年对权臣联姻之事,讳莫如深。 清河谢氏,世受国恩,更需谨言慎行。 若联姻几大世家,必引陛下忌惮‘结党营私’,招致猜疑打压; 若屈就微末寒门,则为门楣蒙尘,根基动摇。 令尊之家世,恰恰如清泉入渠,平稳中正,令各方都无可指摘。 实乃眼下时局中,谢氏最稳妥、也最不易授人以柄的上佳之选。” 洛寒知张了张嘴,做出想反驳又词穷的样子。 不染俗尘?我爹那是没本事染好。 安分度日?赵氏那是没能力蹦跶。 安全稳妥…行叭,咸鱼背景板人设立大功。 面上的表情则是不停切换,先惊讶后酸涩,最后变得略略踏实起来。 “其二,声名之选,妙在虚实。” 谢珩话锋一转,唇角勾起一丝极淡、几乎不易察觉的笑意。 “吴郡皆传,洛氏嫡长女,骄纵任性,心无点墨,堪称‘草包美人’之典范。” 他看到洛寒知瞬间瞪大的眼和不服气的微表情,笑意加深一分, “然,藏经阁中,酣然入睡是真,机锋暗藏回敬周氏也是真; 初见之时,指斥本官挡道,言辞铿锵亦是真; 便是此刻,你眼底的不忿与狐疑也丝毫不加掩饰。” 他身体微微前倾,压迫感不强,却让洛寒知后颈微僵,下意识往后缩了缩脖子。 “声名可做铠甲。一个‘胸无城府’的妻子,在他人眼中,或许正是我谢氏宗妇完美的‘饰物’。 足以麻痹对手,让我于朝堂风云中,多一分辗转腾挪之机。” 他目光深了几分,多了些灼热。 “而这名不副实之下,你的不甘平庸、遇挫犹跳的‘活气’。 于我这般精心算计、步步为营的人生而言,何尝不是一道破云之光?“ 他声音带着奇异的蛊惑, “‘虚名’下的‘真实’,方是我之意外之喜。 洛寒知脸颊开始发烫。 她捏着暖手炉的手指松了紧,紧了松,最后只能嘟囔一句掩饰:“哼,强词夺理……” 谢珩含笑看她这副“色厉内荏、口是心非”的模样,目光更柔。 “其三,大势之选,当用奇兵。” 他话语锐利, “陛下欲集皇权,窦氏开始反扑。 王、崔把持朝纲,门阀之间彼此倾轧角力,九品中正制度积弊难返。 谢氏居中,看似风光无限,实则风口浪尖,一步踏错,便是万丈深渊。” 他目光灼灼, “联姻于你,如同在死局棋盘上投下的一枚活子。 此举一箭双雕:示弱于御前,自证无结党之嫌; 亦昭告于天下,我谢珩行事,自有方寸,不循常法。” 他字字铿锵,“娶你,非屈就,乃破局! 你便是那枚令所有人错愕、令对手猜不透的奇兵! 这步棋落定,各方博弈之势必然生变,万马齐喑之际,方能觅得真正的生门。” 洛寒知听得心脏怦怦跳。 做出被“奇兵”、“破局”这等大词儿砸晕的表情,小下巴却悄悄扬起几分骄傲。 行!这帽子扣得漂亮!‘有利用价值’=‘本大爷暂时安全’,稳了! “哼…”她哼唧一声,努力绷着脸不让嘴角上扬, “说得天花乱坠!好像娶了我你就能立地飞升似的! 还不是把我架在火上烤? 我可担不起什么‘奇兵’,我就一混吃等死、享乐至上的闲人! 你家规矩要是太多,当心我掀桌子跑路!” 谢珩闻言,眼底笑意如春水漫堤,真挚地漫上眉梢。 “既已是我的妻,岂能容你‘跑路’?” 他声音低沉带笑,伸出手,轻轻将她因为紧张而揪着裙角的手指包裹起来。 洛寒知浑身一僵,怂劲儿又上来想缩手,却被他轻轻按住,暖意从指尖蔓延开来。 “路途尚需十来日,” 他摩挲着她微凉的指尖, “正好让我的‘活棋’消消气。 放心,清河谢氏的规矩,若碍了你的眼,自有我去破。“ 他略顿,眼波流转,带着三分纵容七分势在必得。 ”你的‘享乐’之愿……为夫竭力达成便是。” 顺手拿起矮几上那碟温热的梅花酥递到她唇边, “尝尝?江南道新进贡的点心,想来合你口味。” 洛寒知看着眼前晃动的精致点心,再看看他温润含笑却带着锋芒的眼神。 官场套路深,点心倒是香!不吃白不吃! 于是张嘴就着他的手咬了一口,酥皮簌簌落下也不顾,一边嚼得腮帮子鼓鼓,一边含混不清地吐槽: “哼!花言巧语,官大就了不起啊?别以为一块点心就能收买我……” 谢珩看着她腮帮子微鼓、满足得眯起眼却又不忘嘴上逞强的小模样,眼底的笑意深不见底。 他的“活棋”,他的“奇兵”,他的“破云之光”,他那只披着骄纵外皮、却有趣至极的小狐狸…… 他知道,终归是落进了他精心编织、温香软玉的网里了。 第26章 德州1.0 “现在才十一月初?鬼天气冻死个人!” 洛寒知早把自己塞进谢珩温暖舒适的车厢里,让丫鬟嬷嬷们在她马车待着暖和去。 车轮碾过官道冻得梆硬的泥土,发出沉闷又单调的“咯噔”声。 洛寒知被晃得头晕脑胀,寒气侵骨, 整个人彻底蜷在锦垫深处,厚斗篷裹得只剩半张小脸,活像只冬眠的小兽,沉沉坠入梦乡。 不知过了多久,车身猛地一顿, 洛寒知眼皮颤了颤,意识像湿漉漉的羽毛般从沉眠中艰难地浮起。 入眼是晃动着的、绣着雅致云纹的黛色软垫顶棚。 鼻尖萦绕的,是极品沉水香混合着一股雪后松林般清冽干净的气息。 她眨了眨眼,视线逐渐聚焦。 谢珩就坐在她对面不远处的软榻小案后。 他没束冠,只用一支莹润的青玉簪松松绾住墨发,几缕不听话的发丝垂落额前,更添几分清贵风致。 他仅着了件月白常服,外罩同色滚银边的大氅。 昏黄摇曳的车壁灯下,那半垂眼睫的侧影俊美得不似凡人,修长的手指握着一卷公文,神情专注沉静。 案几一角摞着几封已批复的公文,朱砂未干,猩红刺目。 他一手执笔,流畅地在摊开的卷轴上批注,姿态端方,一丝不苟。 洛寒知看着他那张被灯光勾勒得过分完美的神颜。 此刻脑子是个摆设,行动却无比诚实。 管它公事朝局大佬批文,抓住热源是正经! 她把自己裹紧,活像刚出壳冻得哆嗦的雏鸟,不管不顾地蠕动起来,一点点拱到谢珩身侧,然后 ——软乎乎、带着暖烘烘的困意,极其自然地滚进他怀里。 脑门精准寻到他肩窝处,舒服地蹭了蹭。 “唔…” 她含糊哼唧,又贪恋地往里拱了拱。 执笔的手悬停半空。 谢珩被这突如其来的温软贴住,微不可察一僵。 批注定格,笔尖悬空。 他抬眸,看向怀中那颗拱来拱去的脑袋。 少女温热的呼吸隔着衣料熨在他胸前,带着毫无防备的亲昵。 眼底因公务凝起的冷硬悄然碎裂,一缕纵容笑意漫出。 他下意识收拢手臂,将这暖烘烘的小火炉圈得更紧,大氅衣摆无声滑落,将她蜷起的脚尖也包了个严实。 “醒了?” 声音低沉磁性,像是怕惊了羽翼未丰的鸟雀,轻轻拂过她发顶。 下颌蹭过她柔软的发丝。 “嗯…” 洛寒知赖皮了几息,才抬起睡得红扑扑的小脸,水杏眼里蒙着惺忪水雾, “韫之哥哥…” 小小哈欠,声音黏糊糊, “好困…什么时辰了?咱…几时能到德州?” 她不满地嘟囔,“这车晃得我骨头要唱散花谣了!” 谢珩手中的笔不知不觉被放到了一旁。 他用指尖轻柔地捋了捋她鬓边蹭乱的发丝,感受着她毫无保留的依恋,先前批阅公文时那点来自朝堂的烦扰竟被冲散了大半。 “还不到申时末。” 他温声道,目光掠过车窗缝隙透进来的灰白天光, “快了。按脚程,天黑前,一准儿能跨进外城门。” 他手自然地在她背上轻轻拍抚, “累了就再眯会儿。到了,我叫你。” “…哦。” 洛寒知应着,把发烫的小脸贴他温凉的颈侧降温。 她没闭眼,目光落在堆满公文的案几上,小声咕哝: “谢相爷日理万机啊…嗐,大景离了谢大人怕是要塌半边天!” 谢珩胸腔微震,被她这夸张带酸的“吹捧”逗乐。 低头看那双眼睛亮晶晶的,哪还有丁点儿睡意? 明显是被公文和京城勾醒了神。 他心思微动,忆起早先的承诺。 “公务再多,也抵不过知妹妹想尝的那口鲜甜。” 他语调松快,眼底含笑,声音放得温泉水般柔和低沉, “记得吗?我答应过你的事。” 洛寒知立刻从他颈窝里拔出脑袋,警觉地看着他: “嗯?…烤全羊,还是…? 谢珩看着她瞬间竖起小雷达的模样,唇角加深。 空出的那只手无比自然地捉住她藏在斗篷里的微凉指尖。 “温泉。” 他清晰地吐出两个字,感觉掌心里的小手几不可察地蜷了一下。 “行程已过大半,正好在德州歇脚。” 他低头凑近她耳廓,温热气息拂过, “那儿…有极好的温汤,活泉自地脉来,热气氤氲,滑如凝脂…” 洛寒知的耳朵尖迅速漫上一层薄红,眼睛却像被擦亮的星星,亮得惊人。 温泉! 魔音瞬间在洛寒知脑子里循环播放。 冻僵的脚趾头们集体在意念里“扑通”跳进暖池子,舒服得直哼哼。 然而,理智短暂回笼。 她用力眨巴眼: “那…烤羊肉呢?德州总不能光喝热水?“ “自然有。” 谢珩被这馋且嘴硬的可爱彻底取悦。 他握紧她的手,拇指安抚摩挲着手背, “德州三绝,首推炙羊肉,羔羊腿肉慢烤,外脆焦香,内里鲜嫩滚烫…” 他故意停顿,瞧见她喉间不自觉地咽了咽那本不存在的口水,笑意更深, “再是‘金丝烧鸭’,皮酥肉嫩,淋琥珀蜜糖,甜咸勾魂…” 他语速悠然,字字带香,精准狙杀着听者的味蕾防线。 洛寒知感觉腮帮子发酸,口水要造反。 太狠了!这老狐狸是报菜名专业的? 简直在精神层面进行一场精心布局的大屠杀! “还…还有呢?” 她干巴巴地问,防线已然摇摇欲坠。 谢珩眼底笑意弥漫,抛出最后炸弹: “街头巷尾,糖粉酥饼在油锅里翻花; 刚出炉的芝麻胡饼香得勾魂摄魄; 蜜饯果脯堆如山,海棠脯、杏子饯、梅丁…酸酸甜甜。” 他画下最后一笔诱惑,声音温柔得像下蛊: “到了德州,知妹妹想怎么泡汤都使得。 至于这些吃食…” 他故意拉长调子, “是一天吃它三种,还是一种吃它三天? 暖骨泡汤,市井尝鲜,岂不快活似神仙?” 温泉泡泡、炙羊肉、烧鸭、酥饼… 德州天堂”的海市蜃楼在她脑中疯狂盖楼竣工。 这波美食饱和攻击下,洛寒知“啪叽”一声,心甘情愿化成一滩向往德州的、暖呼呼的冰淇淋了。 “……算你还有几分良心。” 她哼唧着彻底躺平,放弃为‘今日烤羊’抗争的伟业,脑袋在他肩窝处软软拱了拱。 谢珩瞧着怀里这副被“利诱”到位、乖巧软糯的小狐狸模样,眼底笑意深邃,几乎酿出蜜。 她温软馨香且依赖,极大喂饱了他心里的空洞。 他低低“嗯”一声,满是纵容,搂她的臂膀稳如磐石。 他重拾朱笔,却没立刻批阅。 那只手,依然紧裹着她的指尖不放,仿佛批阅奏章这等重任,竟也比不上指掌相握来得熨帖踏实。 洛寒知也由他握着,头枕他肩,百无聊赖地看着狼毫在纸上游弋划痕。 车厢里,炭火偶发轻爆,笔尖沙沙作响,两人呼吸浅浅交缠。 案边玉簪的影子随着车行在公文上轻轻摇晃,竟也晃成了成双的模样。 第27章 德州2.0 “不回清河郡治了?”(清河郡的行政中心) 洛寒知声音闷闷地从他肩窝传来,带着点刚睡醒的沙哑和纯粹的好奇, “那儿离这儿也不算太远? 那可是你老谢家的宗祠根基所在,回家多舒坦,不比住这驿馆强? 再说了,德州不也在你谢家的地盘上么?” 她还特意蹭了蹭,找了个更舒服的姿势。 谢珩执笔的手极其微小地顿了一瞬,笔尖在纸面洇开一粒几乎看不见的墨点。 他面上那抹温润笑意丝毫未变,连语气都保持着那令人心安的平稳低沉: “郡治老宅…宗亲繁多,规矩体统更是森严。 年节眼瞅着到了,这时回去,必是阖族齐聚,迎来送往,那些繁文缛节、场面应酬,扰得人心烦意乱。” 他微微侧首,下颌轻轻蹭过她柔软的发顶,声音压得更低,染上了一丝恰到好处的疲惫, “是朝中新设的水部司,主官人选悬而未决,压下来诸多事务,陛下传谕要我年前务必入京主持大局。” 他顿了顿,指尖无意识般摩挲着她的手背,语气更透出几分体贴与“无奈”: “还是德州好,虽同属我清河谢氏辖下,却非宗祠所在,清净。 正好在此处偷个闲,略作休整两日,省得回去被家中长辈和各方人等缠住脱不开身,反误了圣谕要事。” 字字句句,合情合理,公务和避嫌都占全了 ——清河郡治是沉重的宗族枷锁,德州则是权力网络中一个能让他喘口气的驿站。 洛寒知由他握着手,头枕在他肩上,脚尖有一下没一下地轻晃。 指尖无聊地捻了捻他衣袍上的云纹滚边,目光却百无聊赖地看着那狼毫在纸上游弋划痕,留下笔直或转折的墨迹。 车厢里,炭火偶发轻爆,笔尖沙沙作响,两人呼吸浅浅交缠。 案边玉簪的影子随着车行在公文上轻轻摇晃,竟也晃成了成双的模样。 洛寒知惬意地靠着谢珩,脑子里全是德州温泉配百果酿的羊肉滋滋冒油的画面。 “主上,前方路况…似有阻滞。” 车外护卫压低的通报裹着冷气钻进帘缝,安宁瞬间被打碎。 谢珩握笔的手极轻微一滞。 洛寒知敏锐察觉他身上气息仿佛被冻结了一下,像暖阳里刮起一道阴风。 虽然他另一只手安抚性地摩挲着她的手背,脸上温润的笑意也立刻无缝衔接,但洛寒知的心已经提溜起来了 ——无事不登三宝殿,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鬼地方? 视野中无声展开半透明光幕,马车前方百米尽收眼底。 几棵“意外”断掉的巨树横七竖八堵死官道,几个“樵夫”正“奋力”清理。 啧啧,这演技…树倒的方向根本不对。 劈柴的架势看着像是要跟手里的斧头打起来。 好家伙!演给谁看呢? 水部司主官之争白热化到要玩“官道截杀”这种没技术含量的把戏了? 还是哪个不知死活的想给谢韫之上眼药? 连谢家老巢里都有人敢动手?胆子够肥啊! 车内,谢珩已然搁下笔,姿态依旧放松地揽着她,那只紧握的手传递着无声的力量。 他目光平静转向车窗方向,仿佛只是在凝神等待道路畅通,温润如玉的脸上甚至带着一丝不耐。 洛寒知眼观鼻鼻观心,脸蛋顺势往他颈窝一拱,怂唧唧哼唧: “韫之哥哥…怎么停了呢?好冷…” 谢珩似乎很受用她这“惊吓依赖”,非但没松手,反而将她的小拳头彻底包裹进掌心,拇指轻捻她手背。 清冽的松香气息随着他俯身的动作拂过她耳廓,那声音温柔得几乎要将人溺毙: “无妨,知妹妹。 不过是撞见几只不长眼的野狗,扫了你我的清净。很快…” 他语尾微妙地拖长半拍,眼底深处寒光一闪即逝, “…就清净了。” 几乎是谢珩话音落下的同一瞬间! “噗嗤——” “噗嗤——” 两道极其轻微、如同厚布被穿透的闷响自马车左后方两侧骤然炸开! 一个影子向着密林深处亡命飞窜而去,快得只剩残影! 整个过程不足三息! 洛寒知屏住的呼吸差点噎在喉咙,后背冷汗瞬间湿透薄衫。 靠? “清净”原来是物理湮灭? 一箭一个小朋友?连个响儿都省了? 谢家的暗卫怕不是“人形自走消音收割机”成精? 这效率,专业团队看了都得当场跪下拜师。 车帘外,护卫首领的声音平静无波,冷风趁机钻进一丝: “主上,枯枝已清理干净。道路已通,是否启程?” ……枯枝? 您管那三个新鲜出炉的人肉“枯枝”叫清理干净? 洛寒知嘴角抽搐,内心为这清新脱俗的暗号点了个赞。 谢珩淡然回复:“走。亥时前必须到。” 马车再次平稳前行。 车厢恢复暖融与辘辘轮声。 洛寒知紧贴着谢珩的心口,听见自己心跳还有点脱缰。 乖乖,这哪是一将功成万骨枯,这是碾死几只蚂蚁眼皮都不眨一下啊! 看来清河郡治那边暂时回去,还真是……呃,有点必要? 至少避开了某些不知死活的苍蝇在家门口嗡嗡? 谢珩的目光落在怀中少女那强装镇定却仍透出一丝后怕的眉眼上,以及那只被自己牢牢攥着、微微汗湿的纤纤玉指。 这份看似彻底的依赖,奇异地抚平了他方才眼底翻涌的戾气,一种饱胀而扭曲的满足感在心底滋长。 看着她微白的脸色,谢珩眼中掠过一丝暗色。 他侧身,打开车厢角落固定的一个小柜格,取出一只素雅白瓷罐,捏了枚蜜渍得通体透亮的殷红樱桃脯,自然递到她唇边: “知妹妹,张嘴。先垫垫。” 洛寒知:“……” 刚刚还生死时速呢,下一秒就投喂樱桃? 谢韫之你这情绪切换是不是有点太割裂了? 她眨巴着还有些惊魂未定的杏眼,看着唇边那红艳艳的诱惑。 管他呢,干饭不积极,思想有问题! “啊呜” 一口叼进樱桃脯,蜜糖的甜与果肉的微酸瞬间炸开在舌尖,驱散了那点惊悸。 也成功地让她把“谢珩你到底带了多少暗卫? ”以及“刚才那几个倒霉蛋真的物理意义上的‘清净’了吗?” 等等不合时宜的问题暂时咽回了肚子里。 腮帮子鼓鼓囊囊地嚼着樱桃,甜蜜的汁水在唇齿间弥漫开。 谢珩看着她小猫般餍足的神态和重现神采的眼眸,眼底最后那丝冷意也悄然融化。 他又拿出一个油纸包着的小圆饼,金黄微焦,芝麻香气隐隐散开,塞进她手里。 洛寒知啃着温热的酥饼,酥皮簌簌落在裙摆,内馅的温热扎实感带来一种近乎荒诞的安全感。 她一边手忙脚乱接着酥皮屑,一边偷瞄谢珩。 他垂着眼睫,嘴角噙着能溺死人的弧度,专注地看着她啃饼掉渣,批阅公文时的冷肃荡然无存,整个人仿佛笼罩着一层暖洋洋、黏糊糊的…宠溺光晕? 洛寒知默默咽下嘴里的饼。 靠,这老狐狸…用蜜糖和芝麻饼搞温柔乡战术是?也太犯规了。 她三两口解决剩下的饼,拍了拍手,在谢珩温柔的注视下,极其熟练而理直气壮地又往他怀里钻了钻,找了个最符合人体工学的角度,心安理得地闭上了眼 —— 吓完要安慰,吃完该睡觉,天经地义。 谢珩:“……” 看着怀中秒变睡猫的女孩,以及她嘴角一点油光和酥皮屑,他无奈地弯了弯唇。 他轻轻将滑落的大氅往她蜷缩的脚踝处拉好,严实盖住。 这才重新执笔,目光却落回公文卷宗上关于德州税赋的朱批。 修长指尖在那行字上若有似无地一顿。 洛寒知温热的呼吸透过衣襟熨帖着他的心口。 谢珩眼神微沉,重新饱蘸朱砂的笔尖悬于新纸上方瞬息,最终落下。 笔走如锋,墨色浓重,字迹间凝着一股隐而不发的冷厉锐气。 车厢里,只剩笔尖沙沙与彼此交缠的呼吸。 前路,却已被看不见的手强行熨平,直通那热气腾腾的德州温泉。 第28章 德州3.0 马车碾过官道冻土,沉闷的声响中驶入德州城南门外的缓行区。 官道旁简陋的避风茶棚下却围满了人,凄切的哭声随着冷风传来: “呜…求好心人帮帮小女子…卖身葬父,做牛做马也甘心…” “哎呦喂,真是造孽啊,这大冷天的…” “瞧这丫头,看着也就十五六?冻得脸都青了…” “可怜见的,谁家没个老人?帮一把…” 人群的议论裹着廉价的同情心翻涌着。 洛寒知的耳朵立刻竖了起来。 卖身葬父!经典桥段现场版! 她瞬间把德州烤羊抛到脑后,兴致勃勃地扒着车窗纱帘缝隙往外瞅,像看一场的街头戏剧。 他们的车队并未停留,缓缓从人群边缘驶过。 就在洛寒知伸长脖子努力辨认雪地里那模糊身影是圆是扁时,眼角余光习惯性地扫了下谢珩。 她以为会看到一丝波澜 ——哪怕只是他“温润如玉”人设下应有的、转瞬即逝的悲悯眼神,或是微微蹙起的眉头,甚至是一声若有若无的叹息。 结果,让她差点没绷住人设笑出声。 谢珩压根连眼皮都没抬! 那凄凄切切的哭声,攒动的人群,对他而言仿佛不存在。 他甚至非常自然地重新拿起膝头的书卷,指尖优雅地捻过一页,姿态闲适得如同置身暖阁熏香的书房。 那份平静,是彻底的漠然,连一丝最基础的好奇或探究都吝于给予。 仿佛车外上演的,不过是蝼蚁在泥泞中的挣扎,不值得他投去半分目光。 ?! 这ooc崩得亲妈都不认了谢影帝? 说好的悲天悯人人设呢? 您这‘温润如玉’是贴的暖宝宝吗? 被冷风吹成凉了? 但表面功夫必须做足。 “韫之哥哥,你……没看见那边?” 纤细的手指急切地指向车窗外人群的方向。 谢珩这才缓缓抬眸,目光平淡的掠过她指的方向,随即落回她脸上,唇角习惯性弯起温润弧度: 他唇角甚至习惯性地向上弯起,勾勒出那副无懈可击的温润笑意,语调清雅如常,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疑惑: “嗯?何事扰了知妹妹看景的兴致?” 仿佛真没看见那乌泱泱的人群和空地里的人影。 “那个姑娘呀,卖身葬父。在那里跪着呢,你没听见她哭得多惨吗?” 洛寒知压低声音,语速却飞快。 啧啧,说好的‘陌上人如玉’呢?你这反应是‘陌上人如冰’? 谢珩放下书卷,微微侧身看她,那双桃花眼里流转的不是悲悯,而是一种近乎嘲弄的了然: “哦?原来知妹妹是觉得为兄该对此事有所‘表示’? 是赠她银钱,还是…买下她?” “……” 洛寒知被噎了一下,脸上有些发热, “倒、倒也不是一定要你做什么善事。只是…” 她一时语塞,总不能直白地质问“你为什么像个没有感情的ai一样冷漠”? 这太不符合她骄纵但“天真”的人设了。 只能流露出被“误解善意”的羞恼和一丝委屈: “也、也不是非要你做什么…只是她哭得那么惨,大冷天的…” 声音渐低,显得“善良又无力”。 谢珩低笑一声,那笑声清朗,却像冰珠子落在玉盘上,带着看透世情的凉薄: “这世上事,大多披着层皮。 知妹妹只见她冷风中哭诉‘卖身葬父’,可知这地点、这时机、这哭声…皆是算计?” 洛寒知杏眼圆睁,脸上却写满“懵懂”: “算计?寒风中跪着还能是算计?” 谢珩指尖轻点车窗,语气冷静得像在剖析一件器物: “你看她所处之地。此地离德州城南门驿站不过一箭之地。 驿站何地?官吏、商贾、驿卒往来之所。 换句话说,此地汇聚的,是真正可能出手阔绰、或是有能力影响地方官府的‘贵客’。 她为何不选城内热闹处?为何不选城郊贫民聚集之地?偏偏选在这官道驿站旁?” 他顿了顿,目光锐利如刀: “再说这哭声。 凄切有之,悲凉有之。 但知妹妹细品,声调起伏,尾音拖曳,哽咽停顿…可有一分崩溃混乱? 倒似…精心排演过。 真正悲恸,是嘶哑断续,而非这般…引人注目。” 专业,精准,这观察力绝了! 哭声确实像ktv练出来的,地点分析满分! 洛寒知表面却努力维持“将信将疑”,小声嘀咕: “那…也许她只是习惯了呢?或者…冷得哭不出来了?” 谢珩轻轻摇头,眼神更冷: “再看她的衣着。 一身粗麻孝服,看似单薄破旧,沾满雪水泥污,确实可怜。 但你注意她露出的那截脖颈和手腕,肤色虽冻得发青,却细嫩,绝非常年劳作风吹日晒的粗糙。 还有那麻布下的中衣领口边缘,虽旧,浆洗得却算干净,针脚也还齐整… 一个真正穷困潦倒到需要‘卖身葬父’的孤女,如何能在如此困境中保持这份不易察觉的‘体面’? 这身行头,更像是一套精心准备的…道具。” 她脸上则适时地、如同被惊雷劈中般,瞬间褪去血色,换上被“残酷真相”震碎的“天真”,杏眼圆睁,带着被欺骗的“愤怒”和一丝“后怕”: “原、原来是这样?她…她竟是骗人的?太过分了,利用别人的好心!” 她’气呼呼‘地坐直身体,仿佛被恶心得不行,小脸扭向一边不看窗外,实际是怕自己绷不住笑场。 对谢珩这冷酷的洞察,她内心毫无波澜,甚至觉得理所当然 ——世道本就如此,他不过是撕开温情面纱而已。 什么恻隐之心?不存在的。 工具人看工具人,只觉得对方业务水平有待提高。 车厢内安静下来,只剩炭火噼啪和车轮辘辘。 风雪似乎更大了,呜咽着彻底盖过了远处那刻意营造的悲声。 洛寒知“余怒未消”地安静了片刻。 忽然又像是想起了什么,带着点“劫后余生”的庆幸,身体软软地、极其自然地往谢珩那边靠了靠。 小手状似无意地、飞快地碰了一下他放在书卷上的手背,一触即分,像寻求一丝“看透世情”带来的“安全感”。 声音也软糯下来,带着点不易察觉的依赖: “…还是韫之哥哥看得明白。 差点就被骗了…这些人,心眼真多。” 谢珩似乎并未察觉她细微的动作,只是专注地看着书页,长睫在眼下投下淡淡的阴影。 然而,在他翻过书页的瞬间,无人看见的角度,那唇角,几不可察地向上弯起了一个更深的弧度。 第29章 德州4.0 奢华雅致的温泉别院,静卧于德州城南的一片苍郁松林之后。 车队碾过冻得硬邦邦的黄土官道,转入一条青石板铺就的私径,厚重的黑漆大门无声洞开,隔绝了外界的萧瑟寒风。 门内,暖意如春潮般涌来。 干冷空气消散无踪,氤氲的地热与活泉蒸汽穿透肌肤。 奇石嶙峋堆砌的假山间,温泉水汩汩流淌,白雾升腾缭绕,将亭台楼阁衬得如同仙境。 身着深青锦袍的仆役早已垂手肃立道旁,姿态恭谨,头颅低垂,如同没有生命的石俑。 空气凝滞,只剩下泉水叮咚和车轮碾压石板的轻响。 这份极致的静是无声的威压 ——踏入此地,便落入了谢珩的掌中天地。 洛寒知被嬷嬷搀扶下车,莲青的裙摆拂过纤尘不染的石面。 她好奇地打量四周雕梁画栋、飞檐斗拱 嚯,私人温泉会所! 这暖气…烧了多少地龙?谢大腿这土豪日子够滋润! 谢大腿这地主老财当得够滋润! 她敏锐捕捉到低垂头颅下刺来的目光 ——好奇、敬畏、审视,最终都化为烙入骨髓的对谢珩的惧意与臣服。 谢珩已先行一步,只留给她一个从容步入主厅的背影。 “洛小姐,汤池已备好,请随奴婢来。” 一位年长沉稳的侍女上前,声音恭谨平和。 洛寒知被引至一处独立的院落。 推开厚重的雕花木门,暖湿的雾气扑面而来。 引天然活泉的汤池由整块温润的青玉砌成,池水清澈见底,热气蒸腾。 四周暖壁烘烤着,角落里矮几上摆着新鲜瓜果和温着的蜜露。 “哇哦” 洛寒知眼睛瞬间亮了,旅途的疲惫和寒意在这一刻被彻底勾销。 她挥手屏退侍女,只留芸豆在屏风外候着。 褪下繁琐衣物,将自己沉入温热的泉水中。 暖流猛地包裹四肢百骸,每一寸皮肤都熨帖地舒展,骨头缝里的寒气被寸寸挤出。 她满足喟叹,舒服得眯眼,像只晒饱太阳的懒猫。 值了,这罪没白受! 谢韫之…干得漂亮! 她甚至惬意地哼起了不成调的小曲儿,享受着难得的独处与极致放松。 泡得浑身酥软、脸颊红扑扑的洛寒知,被侍女引着穿过回廊,来到一处临水暖阁。 一踏入,目光便被钉住。 暖阁四壁并非砖石,而是悬垂着层层叠叠的厚重云霞锦帘幕。 帘幕以金钩挽起数层,恰到好处地留出视野 ——透过精致的雕花窗棂,能清晰看到外面枯枝遒劲的松林、一角结着薄冰的池塘,以及远处德州城星星点点的灯火。 寒风被彻底隔绝在外,阁内暖意融融,只余地龙散发的干燥暖意和食物的香气。 中央一张紫檀圆桌,已摆好了几样精致小菜,正中煨着一只热气腾腾的砂锅,浓郁的羊肉香混合着药材醇厚气息。 “知妹妹。”温润的声音自身后传来。 洛寒知转身,见谢珩已换了一身暗银竹纹的常服,玉簪还是松松绾发,看端的是一派居家清贵。 他正执壶,将琥珀色酒液注入白玉杯。 “韫之哥哥,” 洛寒知眼睛还盯着那砂锅,“这是…?” “德州有名的暖身锅,用本地山羊肉,文火慢炖了半日,加了黄芪、当归、红枣、枸杞,最是驱寒补气。” 谢珩递过一杯酒, “自家酿的‘琥珀光’,雪梨山蜜所成,甘甜不醉人,正配羊肉。” 洛寒知接过温热的玉杯,指尖与他微凉的手指轻轻一触,心尖微麻。 低头抿了一口,果然清甜甘冽,梨香盈口,暖流瞬间滑向四肢。 她满足地眯了眯眼:“好甜!好喝!” 谢珩莞尔,亲自为她盛了碗羊肉汤。 奶白色的汤汁上浮着碧绿的葱花和艳红的枸杞,羊肉炖得酥烂,筷子一夹即断,入口即化,毫无膻味,只有浓郁的鲜香和药材带来的温补感。 再配上几样清爽的小菜,洛寒知吃得眉眼弯弯,感觉泡汤后的那点空虚感被彻底填满。 “如何?可还顺口?” 谢珩看着她满足的小脸,眼中笑意温软。 “太合了,”洛寒知腮帮子鼓鼓,毫不吝啬, “这羊肉…绝了。秒杀吴郡一百条街! 这汤…唔,喝了全身都暖洋洋的。 还有这酒,甜滋滋的,我能喝一坛!” “喜欢便好。” 谢珩举杯与她轻轻一碰, “这别院建在此处,便是贪图这地脉活泉和冬日山珍。 知妹妹冬日畏寒,此地正好多住几日。” 暖阁内烛光摇曳,映着帘幕上松林的暗影。 蜜酒甘甜,羊肉鲜香,暖意融融。 谢珩闲适说着清河冬日风物——凿冰捕鱼、围炉赏梅。 他声音低沉悦耳,眼神专注地落在她脸上,偶尔为她添汤布菜,动作自然熟稔。 几杯蜜酒入喉,洛寒知颊上飞霞愈艳,身子暖洋洋轻飘起来,看烛光下那张俊脸竟也格外顺眼。 他讲趣事时眼底的光,让她觉得这老狐狸…似乎也有点可爱? 她托腮听着,偶尔被逗乐,清脆笑声撞破了暖阁静谧。 “后来呢?那冰洞里的鱼真那么傻?” 她追问,眼睛亮晶晶的。 谢珩看着她被酒意熏染得格外生动的眉眼,喉结微动,笑意更深: “自然是真的。改日若得空,带你去瞧瞧?” “好呀!” 洛寒知脱口而出,染着娇憨酒意。 这时,她突然皱眉,筷子戳了戳砂锅里的羊肉块,嘟囔道: “对了,韫韫之哥哥,这锅好是好,但怎么不是炙羊肉啊? 我还以为是现烤的那种,油滋滋的,香得能上天!” 她舔舔嘴角,回味想象中的焦香, “啧,光想那脆皮,就馋了…” 谢珩眸色转深,指腹轻碾过玉杯沿,似笑非笑: “知妹妹忘了,你身子才受了寒气。炙羊肉燥烈,怕引动内火,伤脾胃。” 他倾身为她斟酒,声线放得又软又低, “是为兄思虑不周…明日备新鲜的羔羊肋排,用松枝炭烤了送来?” “当真?” 洛寒知眼睛一亮,酒意上涌,一拍桌, “一言为定!要焦脆带汁的那种——” 话音未落,她自己打了个小酒嗝,脸上又红了几分,浑然不觉谢珩眼底掠过的得逞笑意。 一顿饭吃得慢且温馨。 帘外寒风萧瑟,帘内小天地自成春意。 暖香、甜酒、和悄然生长的亲近感,在空气中无声缠绕。 第30章 德州5.0 窗外寒风呜咽,室内暖意如春。 桌上的杯盘已撤下大半,唯余一壶残酒,几碟精巧的蜜饯。 洛寒知懒洋洋陷在铺了厚厚绒毯的圈椅里,骨头仿佛被暖意和酒精泡散了架。 先前大快朵颐的兴奋劲儿褪去,只剩微醺的慵懒。 脸颊晕开桃花粉,眼睫轻颤如蝶,映着烛火的杏眸半眯着, 少了几分骄横,倒真像只迷糊的猫儿。 谢珩坐在她身侧,月白常服被暖炉烘出温润光泽。 他并未饮酒太多,此刻只是姿态闲适地执着一杯清茶,目光落在她微醺的小脸上,那双天生含情的桃花眼里,笑意无声漾开, 柔和得仿佛能滴水。 洛寒知舒服地哼唧一声,身子一歪,自然而然靠向旁边的热源。 隔着衣料,能感到谢珩胸膛的坚实和暖意。 她索性将自己更深地窝进去,脸蛋蹭蹭他颈侧,找了个最熨帖的姿势安顿好。 “唔…锅子好吃…琥珀光也甜…” 她含含糊糊嘟囔,尾音拖得软糯, 带着醉意, “德州…真好…” 谢珩低笑出声,胸腔微震,手臂一揽将她圈稳,指尖拂过她蹭乱的鬓发, 声音低沉纵容: “喜欢便好。往后,多的是机会尝更好。” “往后?” 洛寒知迷迷糊糊抬脸,水汽朦胧的杏眼努力聚焦, 看着近在咫尺的俊颜,小嘴一撇, 眉眼间浮起孩子气的‘愁绪’: “往后…就是京城了呀…”声音渐低,透着丝不易察觉的''怯'': “谢韫之哥哥……” 她无意识地绞紧他胸前衣襟, 声音含混委屈: “我…我是不是特别笨啊? 琴棋书画…样样稀松…管家理事? 啧,洛家那点破账本我看了都头疼,别说你们家那种泼天富贵了… 规矩…规矩也学得糊里糊涂,李嬷嬷总骂我朽木…我、我这样的人,进了你们家大门,当那个什么…宗妇?” 她越说越沮丧,小脸几乎要埋进他衣襟里, 闷闷道: “到时候…会不会…给你丢脸啊? 那些夫人小姐们,肯定笑话死我…看我,八成跟看个穿金戴银的土包子似的。 …我、我真有点怕… 她像是下决心般抬头,努力睁大眼望他,眼神里掺着赤诚坦白和微弱倔强: “我知道我很懒…祖母总骂我烂泥扶不上墙…可、可我不想让你难做。 我…我会努力学的!真的! 就…就是可能学得慢点…要是、要是搞砸了…” 声音弱下去,眼睫垂落, “你别嫌我蠢就行…” 这番醉后‘真’言,颠三倒四,却撕开了骄纵外壳,袒露出面对庞然门阀时的真实忐忑, 以及那份为他努力的笨拙决心。 谢珩静静听着,环着她的手臂微微收拢。 深邃目光在她脸上流连片刻,低首,下颌轻轻蹭了蹭她发顶, 声音是安抚的暖流: “知妹妹,看着我。” 洛寒知懵懵地抬起眼。 谢珩目光专注温和: “笨?何人敢言你笨? 能在藏经阁酣睡中气疯周氏,能在假山缝隙里急智脱身,能在梅园诗会上引得张、陈、钱家小子神魂颠倒,今天下午你能抱着酥饼安稳入睡… 这份遇事不乱的‘急智’,这世上几人能有?” 他眼中笑意流转,带着骄傲: “至于规矩礼数?那些不过是束缚庸人的枷锁。 你是谢珩的妻,清河谢氏的宗妇,你便是规矩。 只要你不去掀了金銮殿的瓦,捅破太极宫的顶,旁人的闲言碎语,管它作甚? 自有为夫替你挡了。” 洛寒知杏眼圆睁,小嘴微张, 像是被这歪理砸懵了。 谢珩话锋稍转,语气认真: “不过,知妹妹既想为我‘努力’,为夫自然高兴。 但我要的,不是让你去学那些刻板僵硬的‘宗妇范本’。” 他捏了捏她微凉手心, 温热指腹传递暖意: “你只要做你自己,做那个鲜活跳脱、理直气壮的洛寒知便足够。 剩下的 ——比如管家理事、人情往来、驭下之道……” 他略略凑近,温热的呼吸拂过她额发, 声音低沉郑重: “自有我教你。 从明日起,府中事务,我会慢慢带你上手。 你懒?无妨,我教你如何让那些管事仆妇替你跑断腿,还心甘情愿。 你怕出错?更不怕,有我在旁看着,谁敢看轻你半分? 你只需学着分辨人心,学着如何让自己活得舒坦,又不让人小觑了去。” 他顿了顿,目光灼灼,字字清晰: “我要你学的,是站在我身边,稳稳当当做你自己。 不是让你委曲求全,去迎合那些无聊的‘体统’。 你的尊严,我来给你立。 你要的享乐,我为你铺路。明白吗?” 洛寒知呆呆望着他,烛火在他瞳仁里跳跃。 卧槽!这男人…段位也太高了? 不用调教直接成品,还附赠终身尊享服务?这波血赚! “做我自己…享乐…你教…” 她喃喃重复着这几个字,微醺的脑子似乎‘努力’消化着这巨大的承诺。 紧绷的身体彻底松下来,她重新软绵绵地窝回去,像只被捋顺了毛的猫。 脸蛋又蹭蹭他颈窝,满足地喟叹: “那…说好了啊…好好教…不许嫌烦…还有…德州温泉…明早还得泡…” 声音渐低渐远,眼皮沉沉阖上,呼吸很快变得悠长安稳。 长睫低垂,嘴角无意识翘着 谢珩垂眸,凝视她恬静睡颜。 少女温热的呼吸带着酒香果甜,蹭在他颈侧,是一种全然的依赖。 心中那片常年浸在权力寒冰里的角落,终于被暖透。 他目光流连在她光洁的额上,最终无法自抑地俯身, 一个珍重而克制的吻,如羽毛般轻轻落在她的额心。 夜愈深,窗外风声渐歇,唯有暖炉炭火偶有“噼啪”轻响。 谢珩维持着怀抱的姿势,凝视烛火,思绪已在回京路上。 他唇角微勾,无声地规划着未来 ——如何一步步将这只懵懂又鲜活的小狐狸,教成能在清河谢府乃至整个大景朝堂后院都游刃有余、无人敢欺的宗妇。 让她既能纵情享乐,又能牢牢握住那份属于她的威严。 怀中人儿无意识地哼唧一声, 贴得更紧。 谢珩收拢臂弯,下颌轻轻抵住她柔软的发顶。 第31章 德州6.0 晨光熹微,透过云母窗棂精雕的缠枝纹,在铺着厚厚雪青绒毯的地面投下斑驳光影。 洛寒知餍足地伸了个懒腰,骨缝里泡汤的暖意还未散尽。 芸豆捧着热气腾腾的燕窝粥和几样精致小点进来。 她一边小口啜着甜润的粥,意识里“唰”地点亮系统面板。 嚯!洛寒知眼睛瞬间亮了。 这大清早的,谢珩的书房简直成了气运磁石。 红的、黄的、蓝的,跟赶集似的扎堆儿! 她眼珠一转,薅羊毛……咳,请安的念头就冒了出来。 “芸豆,”她放下玉匙,尾音拖出慵懒的钩子, “更衣,要海棠红云锦斗篷。我去给韫之哥哥‘请安’。” 芸豆和碧玉立刻准备起来。 书房内,沉水香凝而不散,空气却因几位来客的存在而显得格外凝重。 谢珩端坐紫檀大案之后,一身玄色暗银云纹常服,玉簪束发。 他眉峰微蹙,正翻阅盐税卷宗。 指尖无意识捻动一枚羊脂玉扳指。 他并未抬眼,那股无形威压却让下首众人呼吸都放轻了。 德州刺史陈文远额角沁汗,措辞谨慎如履薄冰: “……今岁天寒,民夫征调实属不易……” 盐铁转运司判官沈立(原吴郡盐铁使)垂手肃立一旁,他已经是谢珩新政派的干将,此行是带着几份关键密报而来。 下首两侧,还坐着两位锦袍男子。 一位是谢氏旁支中颇有声望的管事谢明远,掌管德州的谢家商铺,此刻眼神精明地观察着谢珩的神色。 另一位则是德州本地豪强,盐商巨贾周鼎,他今日是借着“敬献年礼”的名义,想进一步攀附谢珩。 书房内落针可闻,只有陈刺史略显紧张的声音在回荡。 “陈大人,”谢珩终于开口,打断了陈文远冗长的叙述, “运河冰封,民夫征调不易,此乃常情。 然‘粮道即国脉’,北境烽火不熄,陛下悬心。此难,非你推诿之席。” 他指尖在卷宗上轻轻一点,“给你三日。 三日后,我要看到德州漕运通行章程,及解决‘民夫冻馁’之实策。若再……” 语意未尽,陈文远已深深揖下,官袍后背湿透一片: “下官…下官肝脑涂地!” 沈立眼中闪过一丝佩服与敬畏。 谢明远则暗自点头,宗子行事,雷厉风行,恩威并施,这才是谢家未来掌舵人的气度。 周鼎更是心头狂跳,庆幸自己押对了宝,这位谢侍郎的威势,远超传闻。 就在这时,书房外传来一丝极轻微的动静,是守在门口的护卫阿墨似乎拦住了什么人。 洛寒知裹着那身招摇的海棠红云锦斗篷,步履轻快地穿过暖意融融的回廊,目标直指书房。 碧玉跟在她身后半步,欲言又止,最终还是低声道: “小姐,谢大人这会儿定是在处理要紧公务,书房重地,咱们还是…” “哎呀,知道知道。” 洛寒知摆摆手,杏眼里闪着狡黠的光, “就是去问问韫之哥哥什么时候得空陪我逛街嘛。 问一句就走,不耽误他正事!” 她嘴上说得轻松,意识里紧盯着系统地图上书房那堆闪烁的光点,像只嗅到鱼腥的猫。 书房那两扇厚重的紫檀木门紧闭着,门口左右各侍立着一名神情肃穆的护卫。 而如同门神般守在台阶下的,正是谢珩的心腹亲随——阿墨。 当那抹鲜亮的红影出现在回廊转角时,阿墨便已悄然移步上前,恰好挡在她与书房大门之间。 他躬身行礼,声音低沉清晰,恰好能让门内隐约听见,又不显喧哗: “洛小姐安好。 主上正在书房内与几位大人商议要务,此刻不便打扰。 小姐若有事,可否由属下代为通传,或稍候片刻?” 这番应对滴水不漏。 既表明了书房内正有重要公务,维护了主上威严和公务场合的肃穆;又给了洛寒知台阶下,保全了她的颜面;同时,那“不便打扰”的暗示极为明确。 洛寒知脚步一顿,被阿墨这恰到好处的拦截挡了个结实。 她小嘴微撅,声音刻意拔高: “商议要务? 韫之哥哥又不是庙里泥塑的菩萨,供在书房就瞧不得啦?我有急事儿找他。” 书房内,原本只有陈刺史略带紧张的汇报声和谢珩偶尔低沉指示的空气,瞬间凝固了。 陈文远正说到漕运民夫征调的关键处,被这突如其来的女声打断,后半截话卡在喉咙里,脸色“唰”地白了,额角瞬间渗出冷汗。 他惊恐地望向主位,生怕触怒侍郎。 沈立握着密报的手指一紧,迅速垂眸,掩饰住眼中的惊诧。 谢明远 眼中精光一闪,迅速低头品茶,仿佛什么都没听见,但端着茶盏的手指却微微绷紧。 周鼎 差点惊掉了下巴,眼珠子瞪得溜圆,难以置信地偷偷抬眼瞄向门口方向,又赶紧垂下。 所有人的呼吸都屏住了,目光或惊恐或探究地聚焦在主位的谢珩身上 【叮!能量值+35!+2!+12!+18!】 书房外,阿墨声音平稳无波: “洛小姐,主上公务为重,还请体谅。属下职责所在,不能让小姐此刻进去。” 洛寒知刚要“发作”,书房内传来一道清越平静的声音: “阿墨,让她进来。” 书房内众人集体石化,侍郎…竟然让她进来? 阿墨立刻侧身让路,无缝切换:“洛小姐,请。”神情无一丝波澜。 洛寒知得意地冲阿墨皱了皱鼻尖,一把推开紫檀门。 门开处,室内沉水香与墨香混杂的凝重气息扑面而来。 数道或惊骇、或探究、或难以置信的目光瞬间聚焦在她身上。 洛寒知仿佛毫无所觉,或者说,她刻意无视了这些目光带来的压力。 她径直走到谢珩宽大的紫檀书案旁,小手甚至无意识地搭上了他的椅背扶手: “韫之哥哥,你的人好凶!” 她指着门外的阿墨,声音带着控诉, “我都说了找你有事,他就是不让进,好像我会吃了你似的!” 【叮!能量值+2!+2!+1!+08!】 谢珩抬起眼。 他没有立刻回应洛寒知的“控诉”,目光在她因疾走和小小“激动”而微微泛红的脸颊上停留了一瞬,随即淡淡扫过下方几人。 陈文远等人被他目光一扫,瞬间像被针扎了一样,慌忙垂下头,恨不得把脑袋塞进地里。 周鼎更是大气不敢出,额角冒汗。 “无妨。” 谢珩开口,声音不高,却瞬间压平所有喧噪。 他看向洛寒知,语气微露无奈,更像是对满屋子人解释: “阿墨职责所在,他做得对。书房重地,规矩在此。” 他顿了一下,指尖轻点刚批完的卷宗。 三言两语便将陈文远和周鼎打发走,唯独留下了沈立,并示意阿墨关上了书房门。 陈文远和周鼎如蒙大赦,几乎是踉跄着行礼告退,连看洛寒知一眼的勇气都没有。 谢明远也恭敬行礼,只是在退出前,目光在洛寒知身上多停留了一瞬,带着深沉的思量。 书房内只剩下谢珩、沈立、洛寒知和阿墨。 谢珩这才重新看向洛寒知,周身那迫人的公务气场悄然收敛了几分,眼底染上暖意,声音也放柔了些: “现在,说。什么‘急事’,让我们的洛大小姐连书房重地都敢闯了?” 洛寒知看着他那双又变得温软含笑的眸子,以及他自然而然地对自己伸出的手,先前被阿墨拦下的小小不快瞬间烟消云散。 她立刻将小手塞进他温凉的掌心,声音又恢复了娇脆: “韫之哥哥,你看外面太阳多好。 你说了陪我我想去逛逛,你陪我去好不好?” 她晃着他的手,眼巴巴地望着他,活像讨糖吃的小孩。 【叮!能量值+12】 谢珩瞥了眼案头堆积的公文,又瞅瞅沈立,最终目光落到那张亮晶晶的小脸上。 无奈轻叹一声——没有责备,全是甜蜜的负担。 “你啊…”他捏捏她手心,唇角勾起纵容的弧度,侧首对沈立道: “沈判官,你带来的东西,我稍后再细看。今日…便依她。” 他站起身,对洛寒知温声道: “走,活祖宗。带你去看看这德州城的‘热闹’。” 语气里的纵容和一丝认命,让角落里的阿墨都几不可察地弯了下嘴角。 洛寒知欢呼一声,雀跃地跟着他往外走。 出门前,她还不忘回头冲阿墨做了个俏皮的鬼脸,那鲜活骄纵的模样,与这书房方才的凝重氛围形成了鲜明对比。 【叮!能量值+08】 第32章 德州7.0 日头正烈,东市的人声鼎沸几乎要掀翻青瓦屋顶。 叫卖声、讨价还价声、骡马嘶鸣声、食物香气 ——刚出炉的胡麻酥饼焦香霸道,蜜饯铺子的甜腻勾人,还有不知哪家卤肉摊飘来的浓郁酱香,交织成一片滚烫的市井烟火。 忽然,喧嚣被掐了脖子。 人群如潮水般自动向两侧分开。 众人敬畏的目光黏在那碾过青石的玄底金纹马车上。 四匹神骏黑马沉稳踏行,车壁所悬挂着的清河谢徽无声无息的昭示着权柄。 马车稳稳停在“金缕阁”流光溢彩的招牌下。 黑铁护卫瞬息散开,肃杀清场。 车门开启,谢珩一身月白常服,身姿如修竹,率先踏出。 他并未立刻理会周遭,而是回身,向车内伸出了手。 一只戴着海棠红玛瑙戒指、指甲染着淡淡蔻丹的纤纤玉手搭了上来。 紧接着,身披同色系织金斗篷的少女轻盈跃下。 斗篷帽檐滑落,露出一张秾丽逼人的脸,杏眼桃腮,顾盼间带着一种不自知的骄纵鲜活,正是洛寒知。 “嘶——” 无数道目光瞬间聚焦在她身上,惊疑、探究、难以掩饰的惊艳,以及…迅速发酵的嫉妒。 “谢侍郎,是谢侍郎亲临!” “那女子…好生颜色。是哪家贵女?” “听说是吴郡洛氏的嫡长女,未来的谢氏宗妇…” “啧,好福气…” 窃窃私语带着酸气,在金缕阁华美的绸缎背景前发酵。 几个原本在挑选衣料的贵女僵在原地,手中昂贵的云锦滑落都未察觉。 其中一个粉衣女子,手中的苏绣团扇“啪嗒”一声掉在地上,声音在一片寂静中格外刺耳。 【叮!能量值+25!+18!+15】 洛寒知恍若未闻, 她好奇地在二楼到处环视,目光最终被一匹流转着月华清辉的锦缎吸引。 “韫之哥哥,那个。” 她指着那匹月华锦,声音清脆。 谢珩顺着她的指尖望去,唇角勾起一丝极淡的笑意,对激动得满脸通红的掌柜淡声道: “把类似的料子都包起来。” “是,是,这就办。”掌柜的兴奋极了。 洛寒知指尖拂过冰凉滑腻的月华锦面,眯眼喟叹,侧首对谢珩绽开月牙笑: “真像韫之哥哥腰间那枚暖玉。” 离开金缕阁继续前行,街角霸道焦香混着芝麻面饼气,劈面撞入鼻腔。 不起眼的胡麻酥饼摊前围满了人,老板是个黝黑壮实的汉子,正挥汗如雨地翻动着炉子里金黄油亮的饼子。 油花滋滋作响,芝麻香混着面香,勾得人食指大动。 洛寒知脚步一顿,鼻翼翕动,眼睛瞬间亮了:“好香。” 谢珩顺着她的目光看去,眉头几不可查地微蹙了一下 ——街边小摊,尘土飞扬。 但他什么都没说,只对着阿墨略一颔首。 阿墨会意,大步上前,低声对老板说了句什么。 “谢…谢公子!” 老板声音劈了叉,手忙脚乱地用最干净的油纸包了最大、最金黄酥脆的几张饼,语无伦次: “小店的福气,天大的福气!贵人…贵人尝尝!” 周围百姓的目光瞬间从敬畏的谢珩身上,转移到了坦然接过热饼的洛寒知身上。 那目光复杂极了:敬畏、好奇、羡慕,还有一丝“原来谢公子也会为身边人买街头小吃”的微妙震撼。 洛寒知才不管这些,她接过饼,吹了吹,迫不及待地咬了一大口。 “咔嚓” 酥脆的饼皮簌簌掉落,滚烫的芝麻香和面香在口中轰然炸开,烫得她“嘶哈嘶哈”直抽气,含糊不清地赞叹: “唔,好吃。比府里…比车上带的香一百倍!” 她甚至踮起脚尖,把咬了一口的饼举到谢珩唇边: “韫之哥哥,你尝尝?” 谢珩睨她,无奈低头极斯文啮了极小一口,慢嚼轻咽:“尚可。” ——天知道这位金尊玉贵的谢侍郎,上一次吃街边摊是什么时候。 再几步外,五色琉璃罐在阳光下折射出梦幻的光晕,里面盛着晶莹剔透的蜜饯果子,甜香诱人。 铺面不大,却收拾得异常精致。 洛寒知眼睛放光,捻起一块琥珀色、裹着糖霜的杏子饯就放入口中。 酸甜适中的滋味在舌尖化开,带着果肉特有的韧劲,她满足地点头: “嗯,这个好,酸甜正好,有嚼头。多包些带走!” 就在这时,一阵香风袭来。 一个身着鹅黄织锦襦裙、容貌秀丽、妆容精致的少女,在丫鬟婆子的簇拥下,步履匆匆却强撑风仪地赶到铺子门口。 她眼神热切地望向谢珩,款款屈膝:“谢……” “侍郎”二字尚未出口,阿墨铁塔般身影已无声横亘在前,眼神冷峻如冰。 少女的笑容瞬间僵在脸上,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怨毒目光射向正津津有味吃第二块蜜饯的洛寒知,难堪嫉恨几欲喷薄。 【叮!能量值+3!】 洛寒知仿佛刚注意到门口僵局,腮帮微鼓,看向谢珩: “韫之哥哥,你认识?” 谢珩连眼皮都没抬一下,只是抽出雪白的丝帕,动作轻柔地替洛寒知擦去嘴角沾上的一点糖霜: “不识得。” 他牵起她的手,十指相扣,只留下一句: “走,带你去吃正头戏。” 那鹅黄少女脸色由红转白,再由白转青,在周围人或同情或嘲讽的目光中,羞愤得几乎要晕厥过去。 一座飞檐斗拱、气派非凡的四层酒楼傲然矗立。 黑底金字的匾额上,“醉仙楼”三个大字龙飞凤舞,正是谢珩亲笔。 掌柜并一众伙计早已在门前垂手肃立,屏息凝神,连大气都不敢喘。 踏入楼内,喧嚣市声瞬间被隔绝。 谢珩并未去顶层的专属雅间,而是带洛寒知径直上了二楼临窗屏风隔开的雅座。 这里视野极佳,能将楼下市集的热闹尽收眼底,却又保有相当的私密性。 上菜速度十分之快, 烤鸭、烤羊肋排、羊肉汤、虾饺玲珑、芝麻酥饼、开胃山楂糕、桂花糖藕糯软… 流水似地填了半案。 枣红的烤鸭油光锃亮,细密裂纹如金网覆身。 洛寒知夹起一片,“咔嚓。” 酥脆炸裂,滚烫鸭油混着蜜糖在舌尖卷起甜浪,紧接是鸭肉鲜嫩丰腴的汁水迸发。 “唔,又脆又嫩又甜,绝了。” 她眯眼喟叹,幸福满溢。 大块羊肋排烤得焦脆金黄油泡滋啦,霸道松香混着肉香席卷全场。 洛寒知直接抓过一根,“嗷呜。” 滚烫肉汁猝不及防迸溅,烫得她倒抽气却牙关不松 ——焦香外皮裹着软嫩入味的羊肉,秘料香气在唇齿间横冲直撞。 “好…好吃。”她顶着油光满手含糊赞叹,如餍足叼肉的幼豹。 虽已近午,那锅谢珩亲点的乳白浓汤兀自咕嘟翻滚。 羊肉酥烂、鲜菌翠蔬、吸饱汤汁的豆泡,将药材醇厚尽数化入羊脂鲜浓。 “慢些,用汤压压火气。” 谢珩舀了小碗推至她面前。 热汤顺喉滑下,暖意瞬间熨平了被烤肉撩拨的肠胃,懒洋洋的舒适由内散开。 洛寒知彻底沉入“食海”,颊如贪囤的松鼠,鼓囊囊咀嚼不止。 偶尔抬头,恰撞进谢珩那双含笑凝睇的桃花潭水 ——她便奋力咽下食物,塞出个毫无芥蒂的灿烂笑容。 谢珩不过浅啜清茶,目光却细密如蛛网,织在她每寸动作上。 看她贪食时鼓起的颊腮,听她直白到夸张的惊叹。 偶尔夹菜落她碟中,再执温帕拭去她嘴角指间油渍,动作行云流水,亲昵处带着刻印入骨的本能。 整座醉仙阁二楼,敬畏与好奇如暗流浮动,无数目光隐于花窗后窥探,却在谢珩不动声色笼罩下化为一室屏息之寂。 洛寒知便是这片寂静与目光的漩涡中心,浑然忘我地收割战利品。 每一次能量点叮然入账的轻响,都像在为她无声擂鼓助威。 第33章 德州8.0 车轮碾过官道冻土,车厢内暖意如春,鹅梨帐中香裹着谢珩身上清冽的气息,将洛寒知浸得骨头缝都透着懒。 她蜷在厚绒毯里,指尖无意识揪着谢珩月白云锦袍袖的暗纹,像只赖在暖阳里不愿挪窝的猫儿。 “这就走了啊……” 她拖长调子,声音带着点被蜜糖浸透的黏糊,杏眼斜睨窗外飞掠而过的德州城墙轮廓, “多好的窝啊,温泉暖骨头,点心香掉牙,还有人源源不断地送…” 她舌尖及时拐了个弯,把‘送能量点’咽下去,换了个更骄矜的抱怨, “…送乐子。进了京,哪还有这般自在?” 【叮!能量值+05。】 洛寒知心底的小算盘噼啪作响。 德州简直是块流油的风水宝地。 谢珩陪她逛街,那些夫人小姐们嫉妒扭曲的视线,唰唰就是能量点。 谢珩教她御下,她装傻充愣问些“蠢问题”,看他无奈又纵容地拆解人心权术,听着周围管事嬷嬷们倒吸冷气的声音 ——叮叮当当又是能量点。 更别提谢珩本人。 昨晚暖阁里,烛火噼啪,瞧着他低垂眼睫批阅文书的侧脸,她鬼使神差就凑过去,在他微抿的唇角飞快地啄了一下,像只受惊又大胆的雀儿。 温的,软的,带着点沉水香和墨的冷冽。 然后? 然后这位在假山缝隙里调笑野趣、在权力场中翻云覆雨的谢大公子,执笔的手悬在半空,墨滴“啪嗒”污了公文犹不自知,整个人…彻彻底底地僵住了。 那双洞察人心的桃花眼罕见地空茫一片,长睫颤得如同被风惊扰的蝶翼,耳根那点薄红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蔓延至冷白的脖颈,连呼吸都屏住了。 活像一尊被施了定身咒的玉雕。 洛寒知当时差点笑场,强行憋住,心底小人疯狂捶地: 叫你装,叫你撩,翻车了谢大佬!原来是个纸老虎! 这“宕机”名场面,足足有20点能量,比堆成山的红眼病都值钱。 此刻,看着眼前恢复从容、正垂眸看书的谢珩,洛寒知心里那点“德州不舍”里,掺杂了九成九对“能量点制造机”的留恋。 一个大胆的念头,像小钩子一样挠着她的心尖。 故技重施! 她瞄了一眼他线条优美的下颌,那点薄红早已褪得干干净净,仿佛昨夜只是她的幻觉。装得挺像那么回事嘛。 “韫之哥哥,” 她声音放得更软,带着点刚睡醒的鼻音,身子像没骨头似的又往他那边拱了拱,几乎要嵌进他臂弯里,指尖状似无意地划过他执书的手背, “你书拿反了。” 谢珩指尖微不可察地蜷缩了一下,书页纹丝不动,目光却终于从书页上抬起,落在她脸上。 那眼神温润依旧,深处却像藏了潭深水,平静下酝着看不见的暗涌。 “嗯?” 他应得漫不经心,尾音微微上挑,带着点纵容的哑, “知妹妹眼神倒好。” 洛寒知才不管他装傻,机会就在眼前! 她杏眼弯起,像偷到腥的小狐狸,借着他臂膀的支撑猛地发力凑近 ——距离骤缩,温热的气息拂过彼此面颊。 谢珩没有躲。 他甚至在她凑近的瞬间,几不可察地偏了下头。 于是 ——洛寒知预谋中的“偷袭得手立刻后撤观察宕机反应”计划彻底泡汤。 她柔软的唇瓣,结结实实、严丝合缝地印在了他的唇上。 不是昨夜那轻飘飘的唇角一触。 是唇与唇的彻底相贴。 温热的,带着她刚吃过蜜饯的酸甜气息。 洛寒知脑中“嗡”的一声,预想中的“宕机”没在谢珩身上出现,反倒炸懵了她自己。 她下意识想退,腰后却骤然一紧。 一只温热有力的大手,不知何时已牢牢扣住她的腰肢,隔着柔软的衣料,将她死死按向自己,瞬间断了她所有退路。 与此同时,另一只手抚上她的后颈,微凉的指尖插入她蓬松的发丝,不容分说地固定住她试图逃离的小脑袋。 “唔!” 洛寒知惊喘被堵在喉咙里,杏眼倏然睁大,撞进谢珩骤然深沉、卷起波澜的眼底。 那潭水被彻底点燃。 不再是昨夜的茫然空蒙,而是沉淀压抑了一整夜的欲求,汹涌而出。 深邃的桃花眼里映着她惊慌失措的倒影,如同锁定了猎物的猛兽,温柔的表象下是寸步不让的掌控。 他不再是被动承受的玉雕。他是主动出击的猎人。 谢珩没有立刻加深这个吻,只是用唇瓣密密实实地封住她的惊愕,感受着她瞬间的僵硬和细微颤抖。 鼻息灼热地交织,裹挟着他独有的沉水香和她甜蜜的果香,在狭小的空间里灼烧。 洛寒知心跳如擂鼓,浑身血液似乎都冲上了脸颊和被他紧扣的腰肢。 她想挣扎,那铁箍般的手纹丝不动。想偏头,颈后的手轻巧又强硬地制止了她。 就在洛寒知被这温柔又强势的禁锢逼得快要窒息时,谢珩终于动了。 他微微侧首,调整了一个更熨帖的角度。 温热的唇瓣不再是单纯的贴合,而是带着一种研磨般的耐心,开始缓缓地、轻柔地吮吸她的下唇。 力道不重,却极其磨人,像品尝一块上好的软糯糕点,每一次吮吸都带起一阵细微的、电流般的酥麻,从唇瓣一路窜进四肢百骸。 “嗯……” 洛寒知控制不住地溢出一声短促的呜咽,身体软了下去,全靠他扣在腰间的手支撑。 脑子彻底糊成了一锅煮沸的甜粥,昨夜那点“胜利者”的得意被碾得粉碎。 他怎么能……这么会? 这温温柔柔的研磨吮吻,比狂风暴雨更让她无力招架。 每一次唇瓣厮磨,每一次舌尖若有似无地舔过她紧闭的唇缝,都像在慢火煎熬,将她所有的力气和神智一点点抽空。 反抗?逃跑?算计能量点?通通成了天边的浮云。 她只能被动地、沉沦地承受这份突如其来的、温柔到极致的掠夺。 感官被无限放大:唇上是缠绵的温度与力道,鼻尖全是他清冽惑人的气息,腰间颈后的掌控让她无处可逃,又诡异地带来一丝沉沦的安全感。 时间仿佛被黏稠的蜜糖拉长。不知过了多久。 谢珩终于稍稍退开一丝距离,唇瓣分离时,发出极轻的、濡湿的声响。 洛寒知大口喘着气,眼神涣散迷蒙,脸颊酡红如醉,饱满的唇瓣被吮吻得嫣红水润,微微肿起,像熟透的樱桃。 她整个人软在他怀里,指尖还无意识地揪着他的衣襟,仿佛那是唯一的浮木。 谢珩垂眸看着她这副被亲得魂飞天外的模样,眼底的暗潮并未完全平息,却没有继续。 他抬手,微凉的指腹极其珍惜地抚过她红肿的唇瓣。 “知妹妹…” 他开口,声音低哑得不像话,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得意,温热的呼吸拂过她敏感的耳廓, “德州温泉虽好…” 他顿了顿,指尖在她唇上又轻轻按了一下,满意地看着她受惊般轻颤。 “但往后教你‘御下’,论‘自在’…” 他低笑一声,那笑声像羽毛搔在心尖上,带着掌控一切的笃定。 “为夫亲自来,岂非更佳?” 【叮!能量值+30!】 洛寒知:“……” 她瘫软在他怀中,连翻白眼的力气都没了。 能量点爆表是爆表了……但这代价,她怎么感觉像是把自个儿坑了呢? 第34章 到达京城 车厢内,沉水香的余韵被另一种更暧昧的气息取代,暖融的空气里仿佛还残留着唇齿纠缠的甜腻。 洛寒知整个人软绵绵地陷在厚绒软枕里,气息微喘,胸口起伏不定。 嫣红的唇瓣水光润泽,微微肿着,像雨打过的海棠花瓣。 杏眼蒙着一层湿漉漉的水汽,迷蒙地半睁着,映着车内昏黄的光晕,带着惊魂未定的茫然和一丝未散的羞赧。 几缕发丝被薄汗黏在酡红的颊侧,透着一股惊心动魄的慵懒。 谢珩的气息同样有些不稳,喉结滚动了一下。 他垂眸看着她这副被彻底“亲懵”的娇态,眼底翻涌的暗潮尚未完全平息。 他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的躁动,温凉的指尖带着不易察觉的微颤,轻轻拂过她微乱的鬓发,将黏在脸颊的发丝温柔地捋到耳后。 “乱了。” 他声音低沉沙哑,带着事后的慵懒和一丝极淡的笑意,目光落在她微敞的领口。 藕荷色的交领襦裙衣襟因方才的动作松了些,露出内里一抹精致的锁骨和细腻肌肤。 洛寒知下意识地低头,脸更红了,手忙脚乱地想自己拢好衣襟,手指却软得没力气,扯了几下都没理整齐,反而更显凌乱。 “我来。” 谢珩按住她慌乱的手,动作却极尽温柔。 他俯身,修长的手指灵巧地替她整理领口,细致地将每一处褶皱抚平,指尖若有似无地划过她颈侧敏感的肌肤,带来一阵细微的麻痒。 他小心地系好领口的系带,动作慢条斯理,像是在完成一件极其重要的艺术品。 整理好衣襟,他又将她滑落到臂弯的织锦斗篷拉回肩上,仔细拢好,裹住她微凉的肩头。 做完这一切,他才直起身,开始整理自己略显凌乱的月白云锦常服。 他抚平胸前被她无意识抓出的褶皱,将微松的玉带钩重新扣紧,动作从容优雅,仿佛刚才那个强势掠夺的人不是他。 只是他微抿的唇角和耳根尚未完全褪尽的薄红,泄露了方才的亲昵并非梦境。 洛寒知看着他一连串的动作,脸颊滚烫,目光躲闪,小声嘟囔: “你…你整理自己倒快。” 言下之意,她自己还软成一摊泥呢。 谢珩整理好最后一处衣襟,闻言抬眼看她,眸中笑意加深,带着慵懒: “熟能生巧?嗯?” 他在她身边坐下,手臂若有若无地挨着她,指尖轻轻拂过她依旧嫣红的唇瓣,带着一丝回味, “看来知妹妹这‘御下’第一课,是为兄略胜一筹了。” 洛寒知被他指尖的触感激得往后一缩,鼓起脸颊: “耍赖!你这是偷袭教学!” 明明是自己“偷袭”在先,结果竟被反杀得溃不成军。 谢珩低笑,胸腔微震,不再逗她,目光转向车窗外飞掠而过的、逐渐清晰的京城轮廓,神情渐渐凝肃: “好了,莫闹了,知妹妹。” 他语气转为沉稳:“眼看就要进城。 入城后,我先送你到你父亲的官邸安顿。” 洛寒知心头了然。 便宜爹那个秘书省少监的窝啊。 虽然只是四品,在京城也算有个落脚地。 洛家根基在吴郡,他一个人在京当差,那崇仁坊的官邸估计也大不到哪儿去。 她面上只做出“知道归知道但还是不情愿”的样子,小嘴微撅: “非得去那儿?冷清清的。” 谢珩耐心解释:“我需即刻进宫面圣。 德州漕运冰封、水部司诸事待决,陛下想必已等得心焦,一刻也耽搁不得。” 他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凝重, “身为门下侍郎兼领水部司,此番回京,第一要务便是陛见陈情。 你且在你父亲官邸暂歇两日。” 洛寒知眼神微动,带着点试探和期待:“那…然后呢?就把我扔那儿了?” 谢珩唇角微弯,眼底闪过深意: “怎会?我之前同你说过的,你只住几日略尽尽孝道。 你既已是我定下的宗妇,婚前便需‘待年’于谢府,由长辈与嬷嬷教导掌家理事、熟悉府中规矩人情。” 他搬出了最冠冕堂皇也最不容置喙的理由 ——“待年”,这几乎是顶级门阀未来宗妇的必经之路。 “谢宅自有精通此道的嬷嬷教导”, 他刻意顿了顿,意有所指地瞥了一眼洛寒知嫣红的唇,声线压低了几分, “比我亲自‘言传身教’…此刻更为‘妥当’些。” 洛寒知被他那眼神和“言传身教”四字臊得耳根又热起来,立刻瞪圆了眼,气鼓鼓地甩开他的袖子扭开头: “谁要你教那些……” 声音越来越小。 谢珩不以为意,继续道: “京城谢宅你也知道,叔祖父他老人家喜静,常在佛堂清修,不大过问俗务。 其余人等… 他语气微沉,带着一丝刻意的轻描淡写, “不过是些依附族亲或客居的旁支,以及府中伺候多年的老仆罢了。 他们自有规矩约束,你无需多虑,也无需刻意亲近。 做好自己,便是了。” 这句“做好自己便是了”,既是宽慰,也隐含着他会为她撑腰的底气。 哦豁!终于来了!传说中的京城谢宅! 除了那位据说天天念佛、两耳不闻窗外事的吉祥物叔祖父,剩下那些所谓的‘族人’。 估计就是些打秋风的远房亲戚或者依附门下的清客文人,再加一堆等级森严、眼睛长在头顶的管事婆子丫鬟小厮。 啧,听着就是个盘根错节的小社会。 不过,有谢大腿罩着,这些人应该不敢轻易来招惹我…? 洛寒知内心的小算盘飞速拨动,面上只乖巧点头。 谢珩似乎看穿了她那点细微的思量,补充道: “具体的安排, 谢宅的格局、各房各处、乃至京中一些需要注意的人情往来,你那两位嬷嬷都烂熟于心。 有她们在你身边提点照应,你可放一百个心。安心住下便是。” 洛寒知听到嬷嬷,觉得躺平之路更加舒适。 那两位嬷嬷可是谢珩安插的‘眼’兼‘拐棍’,谢家那点弯弯绕绕,她们门儿清。 工具人,好用! 她吸了口气,努力做出乖巧又骄纵的模样: “好好,那你快去快回! 还有,你答应陪我逛遍京城的。” 谢珩轻轻“嗯”了一声,带着纵容: “忘不了。待我回来,带你去吃京城最好的。” 说话间,马车已稳稳驶入高耸的城门洞,光线一暗,复又明亮。 京城的喧嚣市声如同潮水般涌来,宣告着新的篇章已然开启。 谢珩正了正衣冠,那温润如玉的表象下,属于权臣的锋芒与威仪无声凝聚,为即将到来的御前奏对做好准备。 而洛寒知的心思,在掠过便宜爹的官邸后,早已飞到了那座即将入住、充满未知与可能的谢氏大宅深处。 第35章 京城洛家 车厢内那点暧昧的余温,瞬间被灌进来的市井声浪冲得七零八落。 青石板路不甚平整,车子颠簸着前进。 窗外人头攒动,楼宇林立,吆喝声此起彼伏,带着各地迥异的口音 ——真?京城市井风情画。 洛寒知利落地扒着车窗,小雷达全开扫视着这座繁华城池。 繁华好啊,意味着能量点潜力巨大! 不过当务之急是解决住宿问题 ——便宜爹那小破官邸,能住的舒服吗? 果然,马车并未驶向王公贵戚云集的核心区域,七拐八绕地停在了,崇仁坊一处门庭略显冷清的院落前。 灰墙黛瓦,庭院深深,小院儿透着股精心维持的清贵范儿,但比起谢韫之前呼后拥的仪仗,这儿……啧,挺清净。 阿墨无声落地,眨眼间放好踏凳,随即恭敬地侍立一旁。 今天特意请假的洛怀恩,早已闻讯迎了出来。 这位四旬上下的京官,公服浆洗得一丝不苟,面容周正但眉宇间刻着谨小慎微的疲惫。 他眼神复杂地看向久别的女儿 ——混合着审视、久别的客套,以及那点藏也藏不住的、与谢家攀亲后的盼头。 然而,他热切的扫过车厢,只余洛寒知和阿墨。 洛怀恩脸上那点硬挤出来的笑容瞬间凝固,眼底的光肉眼可见地黯淡下去: “谢……谢侍郎呢?”声音里的急切都快压不住了。 “回洛大人,”阿墨上前一步,姿态恭敬,声音却平板无波, “主上奉旨,需即刻入宫面圣。 特命属下护送洛小姐至贵府安顿。” 洛怀恩“哦哦”两声,笑容垮得像被戳了个大洞的皮鞠,强撑着: “国事为重…知丫头一路辛苦,快进…” “女儿寒知,见过父亲。” 洛寒知规规矩矩行礼,心里却在疯狂吐槽: 便宜爹这气运光晕…灰蒙蒙的,黄的暗淡,典型的“清贵闲散、上升无望”的京官模板。 指望他提供能源? 得,系统扫描的点数都怕亏本。 还有这眼神,活脱脱像看一件包装精美、但买家迟迟不付款的古董。 她刚抬头,洛怀恩的目光精准锁定她那身,价值不菲的海棠红斗篷和玛瑙珠翠,瞬间找回点温度: “快起来!热水膳食备好了,快去歇歇!” 引着她往里走。 小院儿整洁,青石铺地,角落种了几杆细竹,墙边一枝老梅努力拗着风雅造型 ——虽非名品,倒也看得出主人竭力维持门面的用心。 正堂窗明几净,半旧酸枝木家具盘出温润光,淡淡的芸香气里,挂着工整但非名作的山水花鸟。 多宝阁上摆着些雅致小瓷器。 洛怀恩在主位坐稳,端出父亲架子,声音却底气不足: “寒知坐。你祖母来信……” 他眼神带着点焦虑,字斟句酌: “忧你年少,性子…嗯……过于直率。 谢家门第高深,规矩大,不比家中自在。 嘱咐我好生教导于你,万不可在谢府失了分寸,有损谢侍郎颜面。” 洛寒知心里的小雷达“嘀嘀”作响。 呵,周氏的手伸得真长,隔着千里还不忘敲打她? 不就是怕我这“奇货”卖相不好,拖累他们高攀么? 便宜爹更逗,怕我“骄纵”坏他青云路是?行嘞~ 她眼珠一转,小脸一抬,马力全开: “祖母也真是的,我哪有不守规矩了? 韫之哥哥可喜欢我了。” 脆生生的“韫之哥哥”成功让洛怀恩眼皮狂跳。 “他亲口说的!我只需做自己,那些规矩碍不了我的眼。 还说我是他的‘活棋’,‘破云之光’呢!” 她掰着指头,表情“天真无邪”更扎心, “哦,他还说我这样的‘鲜活’最最难得,胜过名门贵女千百倍呢! 父亲您说,祖母是不是瞎操心?” 洛怀恩被她这连珠炮似的“实诚话”砸得目瞪口呆,尤其听到“碍不了眼”、“比木头美人强一百倍”这种话从女儿嘴里说出来,简直魂飞魄散。 他脸色一阵青一阵白,嘴唇哆嗦着: “你…你…慎言,慎言啊! 谢侍郎…何等清贵持重之人,岂会…岂会如此…如此轻浮言论! 你…你这孩子,定是听岔了! 此等…此等闺阁私语,岂能宣之于口! 万万不可在外人面前胡言乱语!” “这哪是私语?” 洛寒知一脸“被冤枉”的愤慨,小腰一挺,声音更脆, “韫之哥哥在德州别院好些人面前都这么说。 他还说,日后谢氏规矩若碍了我的眼,自有他去破。 我的‘享乐’之愿,他竭力成全。 父亲您不信?不信您…” 她目光灼灼,精准地扫向厅外门廊下的阿墨,作势要喊。 阿墨:“……” 他身形纹丝不动,仿佛一尊石雕,但周身那股冷冽的气息,却让洛怀恩瞬间如芒在背。 洛怀恩瞬间如同被扼住咽喉,所有训斥卡在嗓子眼,额角冷汗‘唰’就下来了,后背湿透。 看着女儿那张“实话实说、童叟无欺”的骄纵脸…… 完了! 这丫头被宠得无法无天,嘴还敞得跟筛子似的! 谢侍郎此刻是色令智昏,可这等狂悖之言要是传回谢家长辈耳中…… 他仿佛已看到洛家那点可怜的“清贵”体面在谢氏碾压下灰飞烟灭。 “你…你…” 洛怀恩喉头滚动半天,最终万念俱灰地挥手,声音颓得仿佛老了十岁, “…罢…罢…你…先去歇息……” 就在这时,一个身着素色襦裙、面容温顺中带着怯懦的中年妇人,低着头,小心翼翼地端着新沏的茶进来,脚步轻得几乎没有声音。 这便是洛怀恩在京的唯一妾室柳氏。 她飞快扫过洛寒知的华服珠翠,头垂得更低: “老、老爷,小姐…用茶。”声音细若蚊蝇。 洛寒知瞥了她一眼,那谨小慎微、几乎要缩到地缝里的姿态,让她连逗弄的兴趣都提不起来。 啧,一个被这“清贵”牢笼和主母威严压得透不过气的可怜人罢了。 注意力转回便宜爹那副生无可恋的表情 ——洛寒知内心小人叉腰狂笑: 噎不死你!就爱看你看不惯我又干不掉我的样子~ 想借东风?先尝尝风浪的滋味! 洛怀恩看着女儿这副油盐不进、还自带“谢珩牌免死金牌”的模样,只觉得心力交瘁。 他疲惫地挥挥手,声音干涩地对柳氏道: “带小姐去西厢安顿。好生伺候。” 那“好生伺候”四字,透着浓浓的无可奈何和一丝祈求 ——求她别惹事就行。 洛寒知利落起身,眼角都没夹柳氏一下,对着空气扬声: “阿墨~劳烦帮我盯紧那几口箱子。 特别是那个描金嵌螺钿的点心匣子。 要是有不长眼的耗子磕了碰了,我可要心疼的。” 说罢,像只刚打下新地盘的骄矜孔雀,施施然跟住近乎同手同脚的柳氏,向西厢踱去。 阳光落在她微微翘起的嘴角,那是胜利者猫捉老鼠的笑容。。 第36章 京城洛家2.0 一周时间,足够她用骄纵的壳子把洛怀恩吓成惊弓之鸟。 当谢府的管事带着叔祖父的亲笔信函登门时,洛怀恩激动得差点打翻茶盏。 信笺措辞温雅庄重,言明谢氏门风严谨,宗妇教养关乎百年传承,特邀洛家小姐入府暂住,由族中资深嬷嬷悉心教导掌家之道、熟识族务人情,以备将来执掌中馈。 字字句句都是对洛寒知身份的抬举和对洛家的看重。 洛怀恩只有唯唯应诺的份儿,脸上的笑容堆得能夹死苍蝇。 洛寒知甚至没多看洛怀恩和柳姨娘那副“恭送贵女”的谄媚样,径直上了轿。 王嬷嬷、张嬷嬷一左一右护持,如同两尊不动如山的门神。 轿子驶离洛宅,很快汇入长安的喧闹。穿过喧嚣东市,转入更为开阔肃穆的宣阳坊。 坊内道路宽敞整洁,两旁皆是高门广厦,气派非凡。 最终,在一面望不到头的巍峨青灰高墙前停下。 轿帘掀开,洛寒知扶着嬷嬷的手下来。 门内两侧垂手肃立着数名青衣小帽的精壮仆役,目光低垂,气息沉稳,规矩森严。 “小姐,请。”王嬷嬷低声道,引着她步入侧门。 沉重的木门在身后缓缓合拢,彻底隔绝了外界喧嚣。 一顶比之前更为精致的软呢小轿早已候在门内。 洛寒知再次换乘。 轿帘低垂,轿身被稳稳抬起,悄无声息地沿着府内路径前行。 轿帘缝隙间,掠过雕梁画栋的檐角、层叠的粉墙黛瓦,以及大片精心打理的花木轮廓。 沉静的空气里,檀香、草木清气与岁月气息交织。 王嬷嬷的声音在轿外适时响起,不高不低,带着一种不动声色的指点: “小姐,咱们这是偏道,避开了前头正门仪制。 此府乃先皇所赐,融汇前朝遗风与本朝气象,格局分东西两路,中为大花园(涵虚园)。 您要住的‘栖梧阁’,在府邸西北角,近着后花园的涵虚园,最是清幽雅致。 阁外梧桐成林,取‘凤栖梧桐’之意。” “东面,” 她顿了顿,仿佛留白给洛寒知想象, “是宗子起居理事的‘听雪苑’,府中重地,闲人不得靠近。 苑内藏书楼‘揽月楼’高耸,藏尽天下珍本,亦是府中一景。” “西路,” 张嬷嬷低沉的声音无缝接上, “为族人聚居之所。有松鹤堂,是老太爷清修礼佛之处,平日里极静; 另有兰蕙居、竹篁轩、墨香阁等几处院子,住着几位在京为官的族爷族叔、以及些未出仕的族中子弟、待字闺中的小姐们。” 洛寒知默默记着,心中勾勒出一张无形的府邸地图。 东西分明,核心与边缘清晰。 张嬷嬷的声音里掺进一丝极其微妙的意味: “……西北角靠墙处,另有一座独立小院,名唤‘静思斋’。住的是已故大老爷的遗孀,崔夫人。” 她顿住片刻。 “崔夫人性子静,极少露面的。” 洛寒知心头微动。崔弘的嫡亲姑姑……这位置选的,可真够“清净”。 轿子七拐八绕,最终在一处垂花月亮门前停稳。 门楣上悬着一块小小的匾额,上书“栖梧”二字,笔力清峻,竟是谢珩亲笔。 “小姐,栖梧阁到了。” 王嬷嬷亲自上前,恭敬地替洛寒知掀开轿帘。 洛寒知扶着她的手步出轿子,一抬眸,眼中掠过一丝讶异。 门内是一个小巧玲珑的院落,布局精妙,将空间运用到了极致。 正面三间上房,青瓦粉墙,飞檐斗拱带着一丝江南韵致。 两侧是精致的抄手游廊,连接着东西厢房。 西厢房临水,推开窗便是一处引入活水的小巧锦鲤池;东厢则被巧妙设计成半开放的暖阁,视野正好能赏院中那几株姿态清奇的梧桐。 堂屋里,一水的紫檀木家具在烛光下流淌着暗金光泽,沉稳华贵。 花几上摆着青白玉璧香炉,袅袅升腾着极其清雅的鹅梨帐中香。 地上铺着寸许厚的缠枝牡丹纹西域绒毯,踩上去寂然无声,松软吸音。 临窗的大炕上铺着墨绿地勾莲纹妆花缎垫子,炕桌是整块鸡翅木掏挖的,放着一套剔红填漆的茶具和一个插满时令鲜花的斗彩梅瓶。 内室更是谢珩个人审美与极尽奢华的集中体现。 那张雕工繁复的拔步床本身就是件艺术品,挂着霞影纱,薄如蝉翼却密不透光,阳光透过时室内便氤氲如春日烟霞。 洛寒知指尖抚过贡品水光缎,那冰凉丝滑的触感,简直像把云霞裹在了身上。 妆台上那套嵌宝赤金头面,闪得能晃瞎人眼,旁边一匣子圆润珍珠玉石,随手一件都够寻常人家嚼用几年。 洛寒知目光掠过这满室华光, 这大鸟笼可真是合她胃口。 尤其那临水的暖阁,推窗就是景,小风吹着,鱼看着,简直是为“咸鱼瘫”量身打造。 舒适度?必须满分。 “小姐还满意吗?若有不合心意之处,只管吩咐。” 王嬷嬷的声音适时响起。 “还成。” 洛寒知骄矜地绷着脸, 可眼尾眉梢那抹懒洋洋的松快劲儿根本藏不住。 王嬷嬷含笑轻轻拍了拍手。 四个清一色豆绿比甲、鸦青裙裾的年轻女子鱼贯而入。 她们步子极轻,落地无声,身姿挺拔如翠竹,眼神清亮锐利像开了刃的刀子,从仪态到气势都明晃晃写着“精英”二字。 “奴婢秋棠、碧漪、丹荔、墨荷。” 四人动作干脆利落,声音清脆利落地齐声见礼, “奴婢们是宗子亲拨,专奉小姐差遣,往后只认小姐一主。请小姐赐名恩典。” 洛寒知挑眉:嚯,这素质,甩开芸豆碧玉十万八千里! 看这架势,谢韫之是把“保镖+监工+高定保姆” 一次配齐了? 挺好,省心又实用,简直是行走的人形多功能工具组。 她舒舒服服窝进绵软的锦垫里,指尖随意一点: “名字都挺风雅。行了,就用原来的,省得我费脑子。” 赐名?她才懒得。 名字不就是个代号,好用听话就行。 秋棠四人眼中毫无波澜,立刻应声:“是,谢小姐恩典!” 角落里的芸豆和碧玉,看得大气不敢出。 碧玉眼神发紧,芸豆则纯粹是被墨荷姐姐那英气逼人的样子震得晕乎。 洛寒知彻底放松下来,由着碧漪和丹荔上前替她卸下沉重的钗环,秋棠很快奉上一杯温度恰好的花蜜水。 她倚在窗边,望着院中那几株梧桐疏朗的枝干,思绪却不在这方精致天地。 栖梧阁是很好,谢珩安排得也妥帖,但这“好”终究是被人安排的。 她还是只笼中鸟,顶多笼子大一点。 她眼神溜向东面听雪苑的方向。 得,接下来就指望这谢府里的各路神佛。 接下来的日子,希望这谢府里的“牛鬼蛇神”们。 无论是西路那些心思各异的族人,还是那位“静思斋”里的崔夫人,以及谢珩回府后必然要面对的应酬,都能多贡献些优质的能量点才好。 想到谢珩那边宫务缠身、府里还有一堆老狐狸要摆平,洛寒知撇撇嘴。 两人成亲是明年秋日,这已经是谢韫之能劈开万难推进的最快速度了。 好在,这“凤栖梧桐”的栖梧阁里,四条“人形凶器”外加两位精通打掩护的老嬷嬷,还有这满室的顶配享乐硬件……日子也不算难熬 日子嘛,全当在皇家行宫别院休沐了! 她轻啜一口蜜水,舌尖漫开恰到好处的清甜。 啧,谢珩这享乐价值重估……目前这配置,勉强能给个四星半? 第37章 暗度陈仓1.0 栖梧阁正殿,暖香氤氲。 几盏银炭火盆烧得正旺,驱散了初冬寒意。 熏笼上袅袅升腾着清甜温醇的鹅梨帐中香,酿得室内一片暖融酥透。 洛寒知仅着素白寝衣,乌黑长发蓬松披散,衬得颈侧细腻如瓷。 她盘腿坐在暖榻上,膝盖摊着《大景异闻录》,指尖却百无聊赖地拨弄香炉缝隙透出的烟线。 “吱呀——” 内室与外间隔断的珠帘被一只骨节分明的手轻轻挑开。 洛寒知’倏然‘回头,杏眼圆睁: “韫之哥哥?!你、你怎么…” 她飞快扫过外面,压低声音, “这、这什么时辰了? 多少人盯着呢!你怎么敢…” 谢珩一身玄色暗纹常服,墨发以白玉簪松挽。 周身还带着清冷沉水香,与鹅梨甜香交织出一种奇异的暧昧。 他步履无声,如暗影掠过,几步便到榻前,居高临下地看着她。 那双桃花眼在烛火下深不见底,含着促狭笑意。 “知妹妹以为,” 他俯身,呼吸瞬间攫住她, “为夫要堂堂正正走两盏茶的霜寒夜路,惊动阖府上下几百双眼睛,才能来见我的未婚妻?” 指尖轻佻地刮过她泛红的脸颊,故意带上了几分委屈, “府中自有捷径,况且…孤枕难眠,相思蚀骨,一刻也等不得了。” 洛寒知面上飞霞更盛。 她才不信什么“捷径”是刚挖的,这人分明就是预谋已久。 她一边腹诽“老狐狸算盘珠子都崩我脸上了”,一边身体微微后仰,脖颈线条绷紧,透出’欲拒还迎‘的娇怯。 “那也只是未婚妻,还没、没……” 声音越来越小,最后几个字几乎含在嘴里。 “哦?” 谢珩低笑,顺势挤上软榻,长臂一揽,轻松将那团暖香捞进怀里。 肌肤相贴的热度透过薄薄寝衣传来,洛寒知不由自主一颤。 “知知是在催为夫,明日就着手大婚事宜?” 他低头,鼻尖蹭过她敏感的耳廓,薄唇几乎贴在她鬓边, “…也好,早些名正言顺,省得总要在‘捷径’里穿行,委屈了我的知知。” 他沿着她的颈侧线条滑落,留下细碎而滚烫的吻。 洛寒知被他撩拨得浑身发软,象征性地挣扎了两下,手指紧了他胸前的衣襟。 那近在咫尺的温热和他衣襟下紧实的胸膛温度,让她的防御摇摇欲坠。 烛火在鎏金缠枝烛台上摇曳,将谢珩的侧影投在织金屏风上,拉长,晃动。 “……知知……”低沉唤声拂过耳廓,激起细微战栗。 洛寒知身体被逗弄的发软。 她强撑骄矜偏头:“韫之哥哥…唔!” 未尽的话语被尽数吞没。 他的吻,初如试探的风,随即燎原为烈火。 舌尖灵巧地撬开她的齿关,勾缠吮吸,力道时轻时重,技巧全在洛寒知身上练出来了。 洛寒知被动地承受着,陌生的汹涌热浪冲垮堤坝,她脸颊绯红,眼尾湿红,溢出细弱呜咽。 艹, 生理反应你争气点…算了,他真的好会亲! 谢珩那点温润如玉的假象彻底剥落,只剩下灼人的占有欲。 吻落向颈项,微凉指尖不知何时已解开她几粒盘扣,衣襟微敞,露出锁骨。 “嘶……” 微凉的空气和随之而来的、他滚烫唇舌的烙印形成鲜明对比。 他埋首在她颈窝,吮吸、轻咬,留下一个个清晰的红痕,如同盖下专属的印章。 洛寒知又羞又恼,身体酥麻如潮水。 推…算了太舒服了懒得动…… 就在谢珩唇瓣欲移向下时,洛寒知心头那股不服输的劲儿猛地炸起。 凭什么就老子被盖章? 电光火石间,她带着报复性的狠劲,一口咬住他滚动的喉结! “嗯……” 谢珩猝不及防,闷哼溢出,带着痛楚与兴奋的沙哑。 箍在她腰上的手臂骤然箍紧,力道几欲揉碎她。 洛寒知尝到了淡淡的血腥味,才惊觉自己下口重了,慌忙松口。 抬眼撞进他深眸,那里翻涌着浓烈情潮与危险的暗芒,如被惊醒的凶兽。 “知知……” 他声音沙哑得不成样子,指腹轻轻摩挲着她咬过的地方,那里留下了一圈清晰的齿痕, “胆子不小。” 洛寒知被他看得头皮发麻,强撑着骄纵: “谁让你…你先咬我的!” 只是那声音带着情动后的软糯,毫无威慑力。 谢珩低笑,他手臂一揽,打横抱起她,几步跌入铺满锦褥的软榻。 两人一同跌入柔软之中,带起一阵衣料摩擦的窸窣声。 榻上凌乱不堪的锦被无声诉说着方才的激烈。 谢珩侧身,将她紧紧拥在怀里,下巴抵着她的发顶。 洛寒知枕在他坚实而微汗的胸膛上,耳边是他沉稳有力的心跳声,一下,又一下,如同擂鼓,敲在她同样急促的心跳上。 激烈的情潮缓缓退去,留下一种慵懒到骨子里的餍足。 洛寒知像只被彻底捋顺了毛、喂饱了小鱼干的猫,半眯着眼,脸颊蹭了蹭他微湿的衣襟,鼻尖萦绕着他身上清冽又沾染了情欲的气息。 算了…看在他吻技好、胸肌手感也不错的份上…她迷迷糊糊地想,偶尔被捋一捋毛…好像也不亏? 谢珩垂眸,看着怀中人儿卸下所有尖刺、慵懒依赖的模样,指尖无意识地缠绕着她一缕散落的青丝有。 烛火噼啪轻响,一室静谧,只剩下两人逐渐平复的呼吸声,交织缠绕,暧昧而温馨。 第37章 暗度陈仓1.0 栖梧阁正殿,暖香氤氲。 几盏银炭火盆烧得正旺,驱散了初冬寒意。 熏笼上袅袅升腾着清甜温醇的鹅梨帐中香,酿得室内一片暖融酥透。 洛寒知仅着素白寝衣,乌黑长发蓬松披散,衬得颈侧细腻如瓷。 她盘腿坐在暖榻上,膝盖摊着《大景异闻录》,指尖却百无聊赖地拨弄香炉缝隙透出的烟线。 “吱呀——” 内室与外间隔断的珠帘被一只骨节分明的手轻轻挑开。 洛寒知’倏然‘回头,杏眼圆睁: “韫之哥哥?!你、你怎么…” 她飞快扫过外面,压低声音, “这、这什么时辰了? 多少人盯着呢!你怎么敢…” 谢珩一身玄色暗纹常服,墨发以白玉簪松挽。 周身还带着清冷沉水香,与鹅梨甜香交织出一种奇异的暧昧。 他步履无声,如暗影掠过,几步便到榻前,居高临下地看着她。 那双桃花眼在烛火下深不见底,含着促狭笑意。 “知妹妹以为,” 他俯身,呼吸瞬间攫住她, “为夫要堂堂正正走两盏茶的霜寒夜路,惊动阖府上下几百双眼睛,才能来见我的未婚妻?” 指尖轻佻地刮过她泛红的脸颊,故意带上了几分委屈, “府中自有捷径,况且…孤枕难眠,相思蚀骨,一刻也等不得了。” 洛寒知面上飞霞更盛。 她才不信什么“捷径”是刚挖的,这人分明就是预谋已久。 她一边腹诽“老狐狸算盘珠子都崩我脸上了”,一边身体微微后仰,脖颈线条绷紧,透出’欲拒还迎‘的娇怯。 “那也只是未婚妻,还没、没……” 声音越来越小,最后几个字几乎含在嘴里。 “哦?” 谢珩低笑,顺势挤上软榻,长臂一揽,轻松将那团暖香捞进怀里。 肌肤相贴的热度透过薄薄寝衣传来,洛寒知不由自主一颤。 “知知是在催为夫,明日就着手大婚事宜?” 他低头,鼻尖蹭过她敏感的耳廓,薄唇几乎贴在她鬓边, “…也好,早些名正言顺,省得总要在‘捷径’里穿行,委屈了我的知知。” 他沿着她的颈侧线条滑落,留下细碎而滚烫的吻。 洛寒知被他撩拨得浑身发软,象征性地挣扎了两下,手指紧了他胸前的衣襟。 那近在咫尺的温热和他衣襟下紧实的胸膛温度,让她的防御摇摇欲坠。 烛火在鎏金缠枝烛台上摇曳,将谢珩的侧影投在织金屏风上,拉长,晃动。 “……知知……”低沉唤声拂过耳廓,激起细微战栗。 洛寒知身体被逗弄的发软。 她强撑骄矜偏头:“韫之哥哥…唔!” 未尽的话语被尽数吞没。 他的吻,初如试探的风,随即燎原为烈火。 舌尖灵巧地撬开她的齿关,勾缠吮吸,力道时轻时重,技巧全在洛寒知身上练出来了。 洛寒知被动地承受着,陌生的汹涌热浪冲垮堤坝,她脸颊绯红,眼尾湿红,溢出细弱呜咽。 艹, 生理反应你争气点…算了,他真的好会亲! 谢珩那点温润如玉的假象彻底剥落,只剩下灼人的占有欲。 吻落向颈项,微凉指尖不知何时已解开她几粒盘扣,衣襟微敞,露出锁骨。 “嘶……” 微凉的空气和随之而来的、他滚烫唇舌的烙印形成鲜明对比。 他埋首在她颈窝,吮吸、轻咬,留下一个个清晰的红痕,如同盖下专属的印章。 洛寒知又羞又恼,身体酥麻如潮水。 推…算了太舒服了懒得动…… 就在谢珩唇瓣欲移向下时,洛寒知心头那股不服输的劲儿猛地炸起。 凭什么就老子被盖章? 电光火石间,她带着报复性的狠劲,一口咬住他滚动的喉结! “嗯……” 谢珩猝不及防,闷哼溢出,带着痛楚与兴奋的沙哑。 箍在她腰上的手臂骤然箍紧,力道几欲揉碎她。 洛寒知尝到了淡淡的血腥味,才惊觉自己下口重了,慌忙松口。 抬眼撞进他深眸,那里翻涌着浓烈情潮与危险的暗芒,如被惊醒的凶兽。 “知知……” 他声音沙哑得不成样子,指腹轻轻摩挲着她咬过的地方,那里留下了一圈清晰的齿痕, “胆子不小。” 洛寒知被他看得头皮发麻,强撑着骄纵: “谁让你…你先咬我的!” 只是那声音带着情动后的软糯,毫无威慑力。 谢珩低笑,他手臂一揽,打横抱起她,几步跌入铺满锦褥的软榻。 两人一同跌入柔软之中,带起一阵衣料摩擦的窸窣声。 榻上凌乱不堪的锦被无声诉说着方才的激烈。 谢珩侧身,将她紧紧拥在怀里,下巴抵着她的发顶。 洛寒知枕在他坚实而微汗的胸膛上,耳边是他沉稳有力的心跳声,一下,又一下,如同擂鼓,敲在她同样急促的心跳上。 激烈的情潮缓缓退去,留下一种慵懒到骨子里的餍足。 洛寒知像只被彻底捋顺了毛、喂饱了小鱼干的猫,半眯着眼,脸颊蹭了蹭他微湿的衣襟,鼻尖萦绕着他身上清冽又沾染了情欲的气息。 算了…看在他吻技好、胸肌手感也不错的份上…她迷迷糊糊地想,偶尔被捋一捋毛…好像也不亏? 谢珩垂眸,看着怀中人儿卸下所有尖刺、慵懒依赖的模样,指尖无意识地缠绕着她一缕散落的青丝有。 烛火噼啪轻响,一室静谧,只剩下两人逐渐平复的呼吸声,交织缠绕,暧昧而温馨。 第38章 暗度陈仓2.0 暖帐内鹅梨香氤氲,烛火摇曳,暖流裹着清甜香息熨贴四肢百骸。 洛寒知还沉浸在方才唇齿厮磨的余韵里,脸颊酡红,指尖无意识揪着谢珩微敞的衣襟,像抓着救命浮木。 谢珩低笑漾开,带着沙哑的磁性,精准钳住她欲遮羞的手腕,按在自己心口 ——那处心跳如重锤击鼓,隔着薄绸狠狠撞着她掌心。 “好了,不闹。” 他指尖缠着她一缕发丝轻绕慢捻,气息拂过耳廓,慵懒中带钩儿, “该说正经事了。” 洛寒知杏眼水光潋滟,抬头看他: “什么正经事?正经事就是赶紧回去,被人瞧见……” “明日我同你一起去见叔祖父和大伯母。” 谢珩打断她,下巴蹭过她发顶带起细碎麻痒,铁臂收束,将她囫囵个儿箍进怀里, “做戏而已,不必紧张。” “大伯母?” 洛寒知心头微动,脑中立刻闪过资料: 崔夫人,崔弘的姑姑,博陵崔氏嫡长女,目前主理京城谢家的后院中馈。 那个崔弘,可是在慈恩寺对谢珩死缠烂打的偏执狂 她面上只浮起恰到好处的懵懂, “她…好相处么?听说管着府里事,规矩大得很?” “我陪你去。” 谢珩在她光裸的肩头轻轻摩挲,带起细微涟漪, “大伯母素来端严,但最是明理。 宗老们看重规矩体统是没错,问安祭拜走个过场罢了。” 他顿了顿, “他们心里清楚得很,谁才是谢氏未来的主母。 你只消站在我身侧, 无人敢轻慢你分毫。” 洛寒知小嘴一撇,软声咕哝: “哦…那,见了面我杵成木头?礼物…” “礼物备妥了。” 谢珩指尖在她掌心慢条斯理画了个圈,痒意钻心, “明日碧漪拿给你瞧。至于说什么?” 他轻笑,灼热气息烫红她耳尖:“问安行礼,照嬷嬷教的来。 长辈若有话问,照实说便是。 你洛寒知什么样,就什么样,无需刻意。” 他捏捏她鼻尖,“又不是去考状元,费那脑细胞作甚。” “至于府里其他‘长辈’——” 谢珩话锋一转,语气里多了丝不易察觉的轻蔑, “西跨院那群,不是依附谢氏的门客清客,就是些等着门荫出仕的废物。 面上过得去即可,不必深交。 若有人不识趣凑上来,自有嬷嬷替你挡着。” 他指尖点了点她额心:“只记几张要紧的脸,明日路上我指给你瞧。” “对了……” 洛寒知在他怀里蛄蛹两下,寻了个更妥帖的姿势, 仿佛随意一提: “我那两个丫头,碧玉和芸豆,伺候倒殷勤,就是人太死板木讷了些,一点都不机灵。 我看她们年纪也到了? 整天围着我也不是个长久法子。 你给她们俩寻个老实可靠的管事配了? 找个正经差事体面营生,总比一辈子当丫头强?” 她眼波流转,满是“我多善良体贴”的骄矜。 谢珩垂眸对上她亮晶晶的眼睛,声音温柔得能滴出水来: “我的知妹妹心善,连身边的丫头都这般体贴安排。 这点小事,何须你操心?” 他捏了捏她微红的耳垂, “我明日就吩咐管家去办,必挑两个稳妥能干、前程好的配给她们,断不会委屈了人。” 他顿了顿,指尖暧昧地滑过她的耳垂,声音压低, “不过…丫头们打发了,日后谁来伺候我们知知梳洗? 不若…为夫亲自代劳?” 边说边作势去撩她散落的衣襟。 洛寒知脸一热,“啪”地拍开咸猪手: “起开,谢侍郎批奏章的手,我可雇不起!” 推他,“说完了没?说完赶紧走,天都快亮了!” 谢珩低笑,顺势捉住她推拒的手腕,放在唇边印下一吻,眼神却陡然深沉下来: “还有一事。后日我们进宫。” “进宫?” 洛寒知像被踩了尾巴的猫,瞬间从他怀里弹开半寸,杏眼圆睁, “见谁?窦太后?” 那个垂帘听政十多年的女强人? “嗯。” 谢珩将她重新按回怀里,下巴抵着她发顶,指尖轻轻梳理着她披散的长发, “太后娘娘听闻我携未婚妻回京,传旨召见。” 他顿了顿, “窦太后喜爱伶俐规矩的晚辈,娘娘们的心思,横竖出不了‘赏赐’二字。 你只管做你自己,” 他语气骤然转重, “记住一点 ——踏进宫门那一刻起,你身上,便已钉着我谢珩的名字。” 洛寒知心尖一颤,对上他深不见底的桃花眸。 那里面不再是暖帐里的慵懒情欲,而是属于权臣的锐利锋芒。 “所以,”谢珩的唇几乎贴着她耳廓,温热的气息裹挟着低沉的宣告, “你只管撒欢。摔了御盏便说手滑,噎了便说点心太香…天塌下来——” 他猛地将她按进怀里: “有夫君顶着。” 洛寒知被他气息烫得微微一缩,耳根瞬间红透,嘴上却不肯服软,嘟囔道: “谁要你顶…我自己会装鹌鹑鹑…” 心里却飞快盘算怎么薅能量。 “是么?”谢珩忽然低笑一声,托着她柔软的腰臀猛地往上一掂! “啊” 洛寒知猝不及防惊呼出声,整个人已骑坐在他紧实的腰腹间。 寝衣下摆蹭开,细腻的腿心毫无防备地贴上他微凉的玄色衣料,那灼热的体温透过布料传来,激得她浑身一僵。 “比如现下,” 谢珩扶着她后腰的手暗示性地向下滑落寸许,箍住那丰软的臀瓣。 另一只手捏着她的下巴迫使她低头看自己,声音哑得撩人, “知知这坐姿…若在宫里,怕是要被掌事嬷嬷打手心呢…” “谢韫之!” 洛寒知面红耳赤,又羞又急地想挣脱,腰肢却被他铁掌箍得动弹不得。 徒劳的挣扎间衣襟彻底散开,烛光泼洒在她起伏的雪脯上,顶端茱萸隔着薄薄衣料蹭过他胸膛的衣料,激得两人同时发出一声压抑的闷哼。 “乖,别动。” 谢珩喉结剧烈滚动,掐着她腰窝的力道骤然加重,将她更紧密地按向自己腰腹间已然蓬勃的热源。 声音里压抑着欲念, “说正事…有条近道,直通听雪苑书房。” 他忽地偏头咬住她颈侧软肉厮磨,留下湿漉红痕: “若想我了…随时来‘借书’。” 那“借书”二字,被他念得百转千回,暧昧至极。 洛寒知被他这又撩又恫弄得浑身栗颤, 嘴硬道: “谁、谁要借书!黑灯瞎火的…摔了算谁的?” 话音未落,谢珩眼底暗芒一闪,抱着她猛地翻身压下。 锦被如浪涌起,他滚烫的身躯严丝合缝地覆压下来,将她完全笼罩。 同时,一只微凉而灵巧的手掌已探入她散乱的寝衣下摆,精准抚上 “那就趁着晨光正好…” 他吮着她锁骨下细腻的肌肤,低沉的笑声震动着胸膛, “为夫先教你…夜里探路的章程?” “谢韫之——” 洛寒知又羞又急,作势去捂他那张吐露着暧昧威胁的嘴,手腕却被轻易捉住,反手按在他紧实滚烫的胸膛上。 “呜——” 窗外寒风卷过枯枝,呜咽如泣。 暖阁内烛火“噼啪”炸开一朵灯花,骤然迸发的光亮瞬间映亮屏风上交叠摇曳的身影。 谢珩俯身,吻住她所有的抗议,将那声惊呼彻底封缄在唇齿之间。 暖帐悄然合拢,将窗外渐吐的鱼肚白拒之门外。 唯余帐内春色如沸,喘息交织,以及那屏风上愈缠愈紧、愈演愈烈的影子。 第38章 暗度陈仓2.0 暖帐内鹅梨香氤氲,烛火摇曳,暖流裹着清甜香息熨贴四肢百骸。 洛寒知还沉浸在方才唇齿厮磨的余韵里,脸颊酡红,指尖无意识揪着谢珩微敞的衣襟,像抓着救命浮木。 谢珩低笑漾开,带着沙哑的磁性,精准钳住她欲遮羞的手腕,按在自己心口 ——那处心跳如重锤击鼓,隔着薄绸狠狠撞着她掌心。 “好了,不闹。” 他指尖缠着她一缕发丝轻绕慢捻,气息拂过耳廓,慵懒中带钩儿, “该说正经事了。” 洛寒知杏眼水光潋滟,抬头看他: “什么正经事?正经事就是赶紧回去,被人瞧见……” “明日我同你一起去见叔祖父和大伯母。” 谢珩打断她,下巴蹭过她发顶带起细碎麻痒,铁臂收束,将她囫囵个儿箍进怀里, “做戏而已,不必紧张。” “大伯母?” 洛寒知心头微动,脑中立刻闪过资料: 崔夫人,崔弘的姑姑,博陵崔氏嫡长女,目前主理京城谢家的后院中馈。 那个崔弘,可是在慈恩寺对谢珩死缠烂打的偏执狂 她面上只浮起恰到好处的懵懂, “她…好相处么?听说管着府里事,规矩大得很?” “我陪你去。” 谢珩在她光裸的肩头轻轻摩挲,带起细微涟漪, “大伯母素来端严,但最是明理。 宗老们看重规矩体统是没错,问安祭拜走个过场罢了。” 他顿了顿, “他们心里清楚得很,谁才是谢氏未来的主母。 你只消站在我身侧, 无人敢轻慢你分毫。” 洛寒知小嘴一撇,软声咕哝: “哦…那,见了面我杵成木头?礼物…” “礼物备妥了。” 谢珩指尖在她掌心慢条斯理画了个圈,痒意钻心, “明日碧漪拿给你瞧。至于说什么?” 他轻笑,灼热气息烫红她耳尖:“问安行礼,照嬷嬷教的来。 长辈若有话问,照实说便是。 你洛寒知什么样,就什么样,无需刻意。” 他捏捏她鼻尖,“又不是去考状元,费那脑细胞作甚。” “至于府里其他‘长辈’——” 谢珩话锋一转,语气里多了丝不易察觉的轻蔑, “西跨院那群,不是依附谢氏的门客清客,就是些等着门荫出仕的废物。 面上过得去即可,不必深交。 若有人不识趣凑上来,自有嬷嬷替你挡着。” 他指尖点了点她额心:“只记几张要紧的脸,明日路上我指给你瞧。” “对了……” 洛寒知在他怀里蛄蛹两下,寻了个更妥帖的姿势, 仿佛随意一提: “我那两个丫头,碧玉和芸豆,伺候倒殷勤,就是人太死板木讷了些,一点都不机灵。 我看她们年纪也到了? 整天围着我也不是个长久法子。 你给她们俩寻个老实可靠的管事配了? 找个正经差事体面营生,总比一辈子当丫头强?” 她眼波流转,满是“我多善良体贴”的骄矜。 谢珩垂眸对上她亮晶晶的眼睛,声音温柔得能滴出水来: “我的知妹妹心善,连身边的丫头都这般体贴安排。 这点小事,何须你操心?” 他捏了捏她微红的耳垂, “我明日就吩咐管家去办,必挑两个稳妥能干、前程好的配给她们,断不会委屈了人。” 他顿了顿,指尖暧昧地滑过她的耳垂,声音压低, “不过…丫头们打发了,日后谁来伺候我们知知梳洗? 不若…为夫亲自代劳?” 边说边作势去撩她散落的衣襟。 洛寒知脸一热,“啪”地拍开咸猪手: “起开,谢侍郎批奏章的手,我可雇不起!” 推他,“说完了没?说完赶紧走,天都快亮了!” 谢珩低笑,顺势捉住她推拒的手腕,放在唇边印下一吻,眼神却陡然深沉下来: “还有一事。后日我们进宫。” “进宫?” 洛寒知像被踩了尾巴的猫,瞬间从他怀里弹开半寸,杏眼圆睁, “见谁?窦太后?” 那个垂帘听政十多年的女强人? “嗯。” 谢珩将她重新按回怀里,下巴抵着她发顶,指尖轻轻梳理着她披散的长发, “太后娘娘听闻我携未婚妻回京,传旨召见。” 他顿了顿, “窦太后喜爱伶俐规矩的晚辈,娘娘们的心思,横竖出不了‘赏赐’二字。 你只管做你自己,” 他语气骤然转重, “记住一点 ——踏进宫门那一刻起,你身上,便已钉着我谢珩的名字。” 洛寒知心尖一颤,对上他深不见底的桃花眸。 那里面不再是暖帐里的慵懒情欲,而是属于权臣的锐利锋芒。 “所以,”谢珩的唇几乎贴着她耳廓,温热的气息裹挟着低沉的宣告, “你只管撒欢。摔了御盏便说手滑,噎了便说点心太香…天塌下来——” 他猛地将她按进怀里: “有夫君顶着。” 洛寒知被他气息烫得微微一缩,耳根瞬间红透,嘴上却不肯服软,嘟囔道: “谁要你顶…我自己会装鹌鹑鹑…” 心里却飞快盘算怎么薅能量。 “是么?”谢珩忽然低笑一声,托着她柔软的腰臀猛地往上一掂! “啊” 洛寒知猝不及防惊呼出声,整个人已骑坐在他紧实的腰腹间。 寝衣下摆蹭开,细腻的腿心毫无防备地贴上他微凉的玄色衣料,那灼热的体温透过布料传来,激得她浑身一僵。 “比如现下,” 谢珩扶着她后腰的手暗示性地向下滑落寸许,箍住那丰软的臀瓣。 另一只手捏着她的下巴迫使她低头看自己,声音哑得撩人, “知知这坐姿…若在宫里,怕是要被掌事嬷嬷打手心呢…” “谢韫之!” 洛寒知面红耳赤,又羞又急地想挣脱,腰肢却被他铁掌箍得动弹不得。 徒劳的挣扎间衣襟彻底散开,烛光泼洒在她起伏的雪脯上,顶端茱萸隔着薄薄衣料蹭过他胸膛的衣料,激得两人同时发出一声压抑的闷哼。 “乖,别动。” 谢珩喉结剧烈滚动,掐着她腰窝的力道骤然加重,将她更紧密地按向自己腰腹间已然蓬勃的热源。 声音里压抑着欲念, “说正事…有条近道,直通听雪苑书房。” 他忽地偏头咬住她颈侧软肉厮磨,留下湿漉红痕: “若想我了…随时来‘借书’。” 那“借书”二字,被他念得百转千回,暧昧至极。 洛寒知被他这又撩又恫弄得浑身栗颤, 嘴硬道: “谁、谁要借书!黑灯瞎火的…摔了算谁的?” 话音未落,谢珩眼底暗芒一闪,抱着她猛地翻身压下。 锦被如浪涌起,他滚烫的身躯严丝合缝地覆压下来,将她完全笼罩。 同时,一只微凉而灵巧的手掌已探入她散乱的寝衣下摆,精准抚上 “那就趁着晨光正好…” 他吮着她锁骨下细腻的肌肤,低沉的笑声震动着胸膛, “为夫先教你…夜里探路的章程?” “谢韫之——” 洛寒知又羞又急,作势去捂他那张吐露着暧昧威胁的嘴,手腕却被轻易捉住,反手按在他紧实滚烫的胸膛上。 “呜——” 窗外寒风卷过枯枝,呜咽如泣。 暖阁内烛火“噼啪”炸开一朵灯花,骤然迸发的光亮瞬间映亮屏风上交叠摇曳的身影。 谢珩俯身,吻住她所有的抗议,将那声惊呼彻底封缄在唇齿之间。 暖帐悄然合拢,将窗外渐吐的鱼肚白拒之门外。 唯余帐内春色如沸,喘息交织,以及那屏风上愈缠愈紧、愈演愈烈的影子。 第39章 谢家众人1.0 松鹤堂内,檀香浓郁得近乎窒息。 这香气本该是静心凝神的,此刻却像无形的网,沉沉压在每一个角落。 洛寒知紧跟在谢珩身侧半步之后。 莲青襦裙淌着水光,在稀薄的日头下衬得她肤白胜雪。 赤金点翠步摇随着她刻意放缓的脚步轻摇 ——分寸拿捏得死准,半分不露怯,半分不抢风头。 她知道,堂上无数双眼正刮着她。 堂上主位,端坐着一位须发皆白、身着深褐色云纹道袍的老者,正是谢珩的叔祖父谢松龄。 他面容清癯,眼神半阖,手里捻着一串油光水亮的紫檀佛珠,仿佛入定,对堂下诸人视若无睹。 真正掌控着堂内气氛的,是坐在叔祖父右下首第一位的妇人。 崔夫人,她约莫四十许人,保养得宜的脸上几乎看不出岁月的痕迹,唯有那双沉静如古井的眼眸,透着一丝久经世事的淡漠与审视。 一身鸦青色缠枝莲纹锦缎褙子,梳得一丝不苟的圆髻上只簪着一支通体碧绿的翡翠簪子,腕上一对羊脂白玉镯,通身的气度是沉淀下来的世家贵气,厚重而冰冷。 堂下两侧的紫檀圈椅上,依次坐着几位族中长辈及女眷。 洛寒知的目光飞快扫过, 那位须发花白、面皮紧绷的是谢明庭,在户部任从五品员外郎,其妻钱氏紧挨着,眼神锐利; 旁边是族叔谢明清,在国子监挂了个闲职,其妻孙氏笑容温婉却不及眼底; 还有几位旁支老辈,眼里全是掂斤算两的光。 谢珩神色自若,牵牢洛寒知的手,稳步上前,躬身一礼: 他微微躬身,声音清润温和:“叔祖父,大伯母,侄孙携未婚妻洛氏前来拜见。” 洛寒知依着嬷嬷教导,敛衽行礼,姿态优雅,声音清亮: “寒知见过叔祖父,见过大伯母。” “嗯。” 叔祖父眼皮都没抬,只从鼻子里哼出一个音节,算是回应。 崔夫人这才抬起眼,目光落在洛寒知身上:“洛小姐不必多礼。一路舟车劳顿,辛苦。快坐。” 倒是一副好皮囊……与当年的……哼,吴郡洛氏竟也能养出如此颜色? 可惜,终归是小门小户,绣花枕头里怕是草莽。 侍立一旁的丫鬟立刻麻利地搬来一个精巧厚实的锦缎绣墩,位置妥帖地安放在谢珩座椅的侧后方。 这个位置既显示客气,又微妙地强调了“附属”。 谢珩看也未看那绣墩,身形不动,只侧过半身,修长手指稳稳托住洛寒知的手肘。 另一手已轻轻按在她肩上,引着她在自己身侧坐下 ——那是与他比肩的位置。 崔夫人眼底的冷意似乎更深了一分。 好…好得很!嫡宗正位,她刚进门便也坐得?韫之竟如此…无状! 众人落座,堂内陷入一种表面平静下的暗流汹涌。 丫鬟奉上茶盏,瓷盖轻碰的声音都显得格外刺耳。 “洛小姐瞧着气色极好,” 崔夫人端起茶盏,轻轻撇着浮沫,目光却依旧锁在洛寒知脸上, “吴郡水土养人,洛家亦是诗书名门,难怪能养出这般钟灵毓秀的姑娘。” 她的话挑不出错,但那“诗书名门”四字,在洛家这种中等世家身上,便隐隐带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居高临下的意味。 仿佛在说,你这等门第,能攀上谢家,是撞了大运。 洛寒知捧着温热的茶盏,指尖感受着那份暖意。 她抬起眼,脸上绽开一个毫无心机、甚至带着点懵懂天真的甜笑,仿佛完全没听出那弦外之音: “大伯母谬赞了。吴郡的包子点心是挺养人的,比京城甜些。 不过还是韫之哥哥府上的厨子手艺更好,那碗羊肉汤,我昨天喝了两大碗呢!” 她声音清脆,带着点小得意,把话题硬生生从“诗书名门”扭到了“羊肉汤”上。 坐在下首的钱氏忍不住发出一声极轻的嗤笑,虽然立刻用帕子掩住了嘴,但那轻蔑之意已昭然若揭。 这洛家女果然上不得台面,只会惦记吃喝。 谢珩恍若未闻,优雅地啜了口茶,目光落在洛寒知身上时瞬间暖融如春: “喜欢就多吃些,回头让厨下日日给你炖着。” 这毫不掩饰的偏宠,让堂中气氛更微妙。 “洛小姐天真烂漫,” 崔夫人放下茶盏,声音依旧平静, “只是既入了谢家门楣,未来便是宗妇,执掌中馈,理事待人,皆需章法。 府中规矩虽大,却是百年传承的体面,洛小姐日后还需用心学起来才是。” 她目光转向侍立一旁的桂嬷嬷, “桂嬷嬷是府中老人,最是稳妥,就让她多费心教导。” 这是明晃晃安插钉子的信号。 谢珩正要开口,洛寒知却抢先一步,她放下茶盏,一脸“真诚”地看向崔夫人: “规矩?崔夫人说的是像您这样喝茶吗?手腕要这样端着?” 她学着崔夫人方才端杯撇沫的动作,手腕僵硬地抬着,样子笨拙又滑稽, “还是说走路要像碧漪姐姐那样,一点声音都没有? 我试过,憋气憋得可难受了!” 她顿了顿,像是突然想起什么,恍然大悟般: “啊,对了!我祖母给安排的王嬷嬷,教了我一个特别有用的! 她说在府里,见到像崔夫人您这样管家的长辈,要恭敬,就像我现在这样,坐得直直的,不能乱动!” 说着,她挺了挺腰板,努力板着小脸,那强装严肃的样子更像只刚学会正襟危坐的猫儿,惹人发噱。 谢珩眼底掠过一丝笑意,顺势接道: “知妹妹率真可爱,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况且,” 他目光淡淡扫过堂下众人,带着无形的压力, “有我在,她只需做她自己,自在便好。 繁琐规矩,自有管事仆妇操持,不必事事亲力亲为,劳心劳力。” 这话霸道至极,不仅将崔夫人“用心教导”的提议堵了回去。 更是直言他的人,规矩轮不到你们来立。 崔夫人脸上的平静终于出现一丝裂痕,捻着佛珠的手指骤然收紧,指节泛白。 第39章 谢家众人1.0 松鹤堂内,檀香浓郁得近乎窒息。 这香气本该是静心凝神的,此刻却像无形的网,沉沉压在每一个角落。 洛寒知紧跟在谢珩身侧半步之后。 莲青襦裙淌着水光,在稀薄的日头下衬得她肤白胜雪。 赤金点翠步摇随着她刻意放缓的脚步轻摇 ——分寸拿捏得死准,半分不露怯,半分不抢风头。 她知道,堂上无数双眼正刮着她。 堂上主位,端坐着一位须发皆白、身着深褐色云纹道袍的老者,正是谢珩的叔祖父谢松龄。 他面容清癯,眼神半阖,手里捻着一串油光水亮的紫檀佛珠,仿佛入定,对堂下诸人视若无睹。 真正掌控着堂内气氛的,是坐在叔祖父右下首第一位的妇人。 崔夫人,她约莫四十许人,保养得宜的脸上几乎看不出岁月的痕迹,唯有那双沉静如古井的眼眸,透着一丝久经世事的淡漠与审视。 一身鸦青色缠枝莲纹锦缎褙子,梳得一丝不苟的圆髻上只簪着一支通体碧绿的翡翠簪子,腕上一对羊脂白玉镯,通身的气度是沉淀下来的世家贵气,厚重而冰冷。 堂下两侧的紫檀圈椅上,依次坐着几位族中长辈及女眷。 洛寒知的目光飞快扫过, 那位须发花白、面皮紧绷的是谢明庭,在户部任从五品员外郎,其妻钱氏紧挨着,眼神锐利; 旁边是族叔谢明清,在国子监挂了个闲职,其妻孙氏笑容温婉却不及眼底; 还有几位旁支老辈,眼里全是掂斤算两的光。 谢珩神色自若,牵牢洛寒知的手,稳步上前,躬身一礼: 他微微躬身,声音清润温和:“叔祖父,大伯母,侄孙携未婚妻洛氏前来拜见。” 洛寒知依着嬷嬷教导,敛衽行礼,姿态优雅,声音清亮: “寒知见过叔祖父,见过大伯母。” “嗯。” 叔祖父眼皮都没抬,只从鼻子里哼出一个音节,算是回应。 崔夫人这才抬起眼,目光落在洛寒知身上:“洛小姐不必多礼。一路舟车劳顿,辛苦。快坐。” 倒是一副好皮囊……与当年的……哼,吴郡洛氏竟也能养出如此颜色? 可惜,终归是小门小户,绣花枕头里怕是草莽。 侍立一旁的丫鬟立刻麻利地搬来一个精巧厚实的锦缎绣墩,位置妥帖地安放在谢珩座椅的侧后方。 这个位置既显示客气,又微妙地强调了“附属”。 谢珩看也未看那绣墩,身形不动,只侧过半身,修长手指稳稳托住洛寒知的手肘。 另一手已轻轻按在她肩上,引着她在自己身侧坐下 ——那是与他比肩的位置。 崔夫人眼底的冷意似乎更深了一分。 好…好得很!嫡宗正位,她刚进门便也坐得?韫之竟如此…无状! 众人落座,堂内陷入一种表面平静下的暗流汹涌。 丫鬟奉上茶盏,瓷盖轻碰的声音都显得格外刺耳。 “洛小姐瞧着气色极好,” 崔夫人端起茶盏,轻轻撇着浮沫,目光却依旧锁在洛寒知脸上, “吴郡水土养人,洛家亦是诗书名门,难怪能养出这般钟灵毓秀的姑娘。” 她的话挑不出错,但那“诗书名门”四字,在洛家这种中等世家身上,便隐隐带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居高临下的意味。 仿佛在说,你这等门第,能攀上谢家,是撞了大运。 洛寒知捧着温热的茶盏,指尖感受着那份暖意。 她抬起眼,脸上绽开一个毫无心机、甚至带着点懵懂天真的甜笑,仿佛完全没听出那弦外之音: “大伯母谬赞了。吴郡的包子点心是挺养人的,比京城甜些。 不过还是韫之哥哥府上的厨子手艺更好,那碗羊肉汤,我昨天喝了两大碗呢!” 她声音清脆,带着点小得意,把话题硬生生从“诗书名门”扭到了“羊肉汤”上。 坐在下首的钱氏忍不住发出一声极轻的嗤笑,虽然立刻用帕子掩住了嘴,但那轻蔑之意已昭然若揭。 这洛家女果然上不得台面,只会惦记吃喝。 谢珩恍若未闻,优雅地啜了口茶,目光落在洛寒知身上时瞬间暖融如春: “喜欢就多吃些,回头让厨下日日给你炖着。” 这毫不掩饰的偏宠,让堂中气氛更微妙。 “洛小姐天真烂漫,” 崔夫人放下茶盏,声音依旧平静, “只是既入了谢家门楣,未来便是宗妇,执掌中馈,理事待人,皆需章法。 府中规矩虽大,却是百年传承的体面,洛小姐日后还需用心学起来才是。” 她目光转向侍立一旁的桂嬷嬷, “桂嬷嬷是府中老人,最是稳妥,就让她多费心教导。” 这是明晃晃安插钉子的信号。 谢珩正要开口,洛寒知却抢先一步,她放下茶盏,一脸“真诚”地看向崔夫人: “规矩?崔夫人说的是像您这样喝茶吗?手腕要这样端着?” 她学着崔夫人方才端杯撇沫的动作,手腕僵硬地抬着,样子笨拙又滑稽, “还是说走路要像碧漪姐姐那样,一点声音都没有? 我试过,憋气憋得可难受了!” 她顿了顿,像是突然想起什么,恍然大悟般: “啊,对了!我祖母给安排的王嬷嬷,教了我一个特别有用的! 她说在府里,见到像崔夫人您这样管家的长辈,要恭敬,就像我现在这样,坐得直直的,不能乱动!” 说着,她挺了挺腰板,努力板着小脸,那强装严肃的样子更像只刚学会正襟危坐的猫儿,惹人发噱。 谢珩眼底掠过一丝笑意,顺势接道: “知妹妹率真可爱,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况且,” 他目光淡淡扫过堂下众人,带着无形的压力, “有我在,她只需做她自己,自在便好。 繁琐规矩,自有管事仆妇操持,不必事事亲力亲为,劳心劳力。” 这话霸道至极,不仅将崔夫人“用心教导”的提议堵了回去。 更是直言他的人,规矩轮不到你们来立。 崔夫人脸上的平静终于出现一丝裂痕,捻着佛珠的手指骤然收紧,指节泛白。 第40章 谢家众人2.0 崔夫人深吸一口气,勉强维持着仪态: “韫之对未婚妻爱护有加,自是好事。 然而,宗妇之位关乎阖族体面,该通的规矩,总要通晓。 便是为了日后…在宫中行走,亦不可失礼于人前。” 她搬出了“宗妇体面”和“宫规”两座大山。 “宫中?” 洛寒知杏眼倏亮,扮足好奇宝宝模样, “大伯母这是要领我去见太后娘娘吗? 韫之哥哥昨天跟我说了! 说太后娘娘顶和气了,最喜欢活泼的小辈。 还说我要是觉得点心好吃,就多吃几块,噎着了就说是点心太香,他帮我顶着! 对,韫之哥哥?” 她说着,还求证似的看向谢珩,眼神亮晶晶的,充满了信赖。 “噗嗤——”角落里一个年轻的族妹没忍住,笑出了声,又赶紧捂住嘴。 崔夫人和谢明庭等人的脸色瞬间变得极其精彩。 洛寒知这番“转述”,不仅把复述了谢珩的承诺,还把即将面见窦太后这么一件庄重严肃的大事,描绘成了去邻居家串门吃点心! 这巴掌扇得又响又狠,打得全是崔夫人那套“宫规体面”论的脸。 谢珩坦然颔首,“正是。” 他这才转向面罩寒霜的崔夫人,语气一贯的温和: “有劳大伯母费心。 知妹妹尚在‘待年’,凡事自有我担待。 宫规礼数自有宫中女官按典章行事,那是她们的本分。 至于府中嘛…”他目光蜻蜓点水般掠过桂嬷嬷, “忠仆老成之辈,偶尔提点尚可,若处处拘束了她天性,反倒不美,本末倒置了。 大伯母掌中馈已是案牍劳形,这等小事,便不敢再叨扰。” 崔夫人胸口剧烈起伏了一下,那句“过度拘束”像根针扎在她心上。 她看向洛寒知,那丫头竟还冲她眨巴着杏眼,活脱脱一个“我闯祸了吗”的表情。 崔夫人只觉一股郁气梗在喉头,咽不下吐不出,憋得脸都青了三分。 一直沉默的谢明庭终于找到机会开口了。 他重重咳嗽一声,试图拿出长辈的凝重与威严,语重心长却难掩针对: “韫之啊,你宠爱未婚妻之心,我等看在眼里,亦为你欢喜。然则…” 他话锋急转,凌厉地刺向洛寒知, “洛小姐方才一番言谈,事关天家威严、宗族清誉,未免…过于轻佻随意,令人忧心啊。 在太后娘娘御前,岂能如孩童般肆无忌惮,兴之所至? 一言不慎,便是累及满门的大祸。 这教导之责,关乎谢氏百年清誉,非小事。 还需崔夫人这样有资历、懂礼数的长辈严加约束,悉心引导。 方能避免日后行差踏错,酿成大错!” 这番话,字字诛心,既定了洛寒知“轻佻”、“不稳重”、“会连累家族”的基调,又再次把“教导权”死死扣在崔夫人身上,暗示谢珩就算再能顶,规矩大于天。 洛寒知立刻像被踩了尾巴,小脸一扬,骄纵本色瞬间回归,声音又脆又亮,带着十二分的“理直气壮”: “叔父,您这话寒知可听不懂了。 什么叫儿戏?韫之哥哥是陛下亲封的门下侍郎,他说的话,难道在您眼里也是儿戏不成? 他说天塌下来他顶着,那便是顶得住。 怎么到了您这儿,就成了不稳重,会累及全族了呢?” 她眼波流转,扫过谢明庭和他身边面皮发紧的钱氏,拖长了调子,故作恍然大悟: “哦~我明白了。 定是您家那位在国子监跟人争‘花魁’打掉门牙的公子哥儿,在宫里惹了祸事,让您觉得我们小辈都容易闯祸? 放心,我和韫之哥哥去宫里,定规规矩矩的,绝不学人争‘花魁’!” “轰——” 谢明庭的脸瞬间涨成了猪肝色。 他那个不成器的小儿子,上月为了个教坊司的伶人跟人争风吃醋,在平康坊大打出手,被打破了门牙,这事虽被压了下来,但在有心人圈子里早已传开。 如今被洛寒知当众点破,还跟“进宫面圣”相提并论,简直是把他和他儿子的脸皮撕下来扔在地上踩。 “你……你血口喷人!” 钱氏破音尖叫,气得浑身发抖。 “放肆!”崔夫人猛地一拍桌子,檀木桌面发出沉闷的响声。 她胸口剧烈起伏,眼神凌厉如刀射向洛寒知,那点世家主母的涵养几乎被撕碎。 她没想到,这看似骄纵蠢笨的丫头,言辞竟如此刁钻狠辣,一击直中要害。 谢珩迎上崔夫人凌厉的目光: “大伯母息怒。 知妹妹年幼心直,言语或有不当。 但明远叔的‘家事’,还是关起门来自己管教为好,莫在叔祖父面前喧哗,扰了长辈清静。” 他直接将谢明庭家的事定性为“家事”,更点出他们扰了叔祖父的清静。 崔夫人一口气憋在胸口,看着谢珩那护犊子般的姿态,再看看上首依旧闭目捻佛珠、仿佛置身事外的叔祖父,以及堂下众人或惊愕、或幸灾乐祸的目光,心知今日这“下马威”是彻底栽了。 她强压下翻腾的气血,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努力维持着最后一丝体面,声音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 “洛小姐……‘心直口快’,见识了。 时候不早,叔父也该诵经了,都散了。” 她几乎是立刻下了逐客令。 谢珩微微颔首,姿态从容优雅:“叔祖父,侄孙告退。” 他牵起洛寒知的手,转身便走,没有一丝迟疑。 洛寒知被他拉着,还不忘回头,冲着崔夫人和脸色煞白、羞愤欲死的谢明庭夫妇,扬起一个极其灿烂、又极其刺眼的、属于“骄纵蠢货”的胜利笑容。 直到踏出松鹤堂,月洞门隔断了身后压抑的空气,清冽的初冬寒风裹挟着枯荷的涩气扑面而来。 洛寒知才深深吸了一口自由的气息,仿佛活过来一般。 刚才怼人是爽,能量也收的爽,但崔夫人那个憋成酱茄子的脸色……啧,多半要憋坏水。 谢珩停下脚步,侧身看她:“怕了?” “谁怕了,”洛寒知立刻挺直腰板,下巴一扬, “我可是有‘天塌下来夫君顶着’的人!” 她把刚才的话又搬出来,杏眼亮晶晶地看着他。 谢珩低笑,伸手刮了下她挺翘的鼻尖: “顶得住。做得很好。” 他看着她,目光深沉, “记住,在这府里,除了我,没人能让你受委屈。 想笑就笑,想骂就骂,捅破了天,也有我给你兜着。” 他顿了顿,语气带上了一丝郑重: “后日进宫,窦太后那边…场面或许更大些。 不过无妨,你只需记住一点——” 他低头,凑近她耳边,温热的气息拂过敏感的耳垂,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 “你是我谢珩认定的宗妇,是我亲手选的妻。 这身份,便是你最硬的腰杆,最利的底气。 无论面对谁,拿出你在松鹤堂的气势来。” 洛寒知心头微热,豪情瞬间冲垮了那点咸鱼忧患。 管它前面是龙潭虎穴还是魑魅魍魉,有这条金大腿在,有这“骄纵蠢货”的壳子在,她就敢一路怼过去!能量点,我来了! 第40章 谢家众人2.0 崔夫人深吸一口气,勉强维持着仪态: “韫之对未婚妻爱护有加,自是好事。 然而,宗妇之位关乎阖族体面,该通的规矩,总要通晓。 便是为了日后…在宫中行走,亦不可失礼于人前。” 她搬出了“宗妇体面”和“宫规”两座大山。 “宫中?” 洛寒知杏眼倏亮,扮足好奇宝宝模样, “大伯母这是要领我去见太后娘娘吗? 韫之哥哥昨天跟我说了! 说太后娘娘顶和气了,最喜欢活泼的小辈。 还说我要是觉得点心好吃,就多吃几块,噎着了就说是点心太香,他帮我顶着! 对,韫之哥哥?” 她说着,还求证似的看向谢珩,眼神亮晶晶的,充满了信赖。 “噗嗤——”角落里一个年轻的族妹没忍住,笑出了声,又赶紧捂住嘴。 崔夫人和谢明庭等人的脸色瞬间变得极其精彩。 洛寒知这番“转述”,不仅把复述了谢珩的承诺,还把即将面见窦太后这么一件庄重严肃的大事,描绘成了去邻居家串门吃点心! 这巴掌扇得又响又狠,打得全是崔夫人那套“宫规体面”论的脸。 谢珩坦然颔首,“正是。” 他这才转向面罩寒霜的崔夫人,语气一贯的温和: “有劳大伯母费心。 知妹妹尚在‘待年’,凡事自有我担待。 宫规礼数自有宫中女官按典章行事,那是她们的本分。 至于府中嘛…”他目光蜻蜓点水般掠过桂嬷嬷, “忠仆老成之辈,偶尔提点尚可,若处处拘束了她天性,反倒不美,本末倒置了。 大伯母掌中馈已是案牍劳形,这等小事,便不敢再叨扰。” 崔夫人胸口剧烈起伏了一下,那句“过度拘束”像根针扎在她心上。 她看向洛寒知,那丫头竟还冲她眨巴着杏眼,活脱脱一个“我闯祸了吗”的表情。 崔夫人只觉一股郁气梗在喉头,咽不下吐不出,憋得脸都青了三分。 一直沉默的谢明庭终于找到机会开口了。 他重重咳嗽一声,试图拿出长辈的凝重与威严,语重心长却难掩针对: “韫之啊,你宠爱未婚妻之心,我等看在眼里,亦为你欢喜。然则…” 他话锋急转,凌厉地刺向洛寒知, “洛小姐方才一番言谈,事关天家威严、宗族清誉,未免…过于轻佻随意,令人忧心啊。 在太后娘娘御前,岂能如孩童般肆无忌惮,兴之所至? 一言不慎,便是累及满门的大祸。 这教导之责,关乎谢氏百年清誉,非小事。 还需崔夫人这样有资历、懂礼数的长辈严加约束,悉心引导。 方能避免日后行差踏错,酿成大错!” 这番话,字字诛心,既定了洛寒知“轻佻”、“不稳重”、“会连累家族”的基调,又再次把“教导权”死死扣在崔夫人身上,暗示谢珩就算再能顶,规矩大于天。 洛寒知立刻像被踩了尾巴,小脸一扬,骄纵本色瞬间回归,声音又脆又亮,带着十二分的“理直气壮”: “叔父,您这话寒知可听不懂了。 什么叫儿戏?韫之哥哥是陛下亲封的门下侍郎,他说的话,难道在您眼里也是儿戏不成? 他说天塌下来他顶着,那便是顶得住。 怎么到了您这儿,就成了不稳重,会累及全族了呢?” 她眼波流转,扫过谢明庭和他身边面皮发紧的钱氏,拖长了调子,故作恍然大悟: “哦~我明白了。 定是您家那位在国子监跟人争‘花魁’打掉门牙的公子哥儿,在宫里惹了祸事,让您觉得我们小辈都容易闯祸? 放心,我和韫之哥哥去宫里,定规规矩矩的,绝不学人争‘花魁’!” “轰——” 谢明庭的脸瞬间涨成了猪肝色。 他那个不成器的小儿子,上月为了个教坊司的伶人跟人争风吃醋,在平康坊大打出手,被打破了门牙,这事虽被压了下来,但在有心人圈子里早已传开。 如今被洛寒知当众点破,还跟“进宫面圣”相提并论,简直是把他和他儿子的脸皮撕下来扔在地上踩。 “你……你血口喷人!” 钱氏破音尖叫,气得浑身发抖。 “放肆!”崔夫人猛地一拍桌子,檀木桌面发出沉闷的响声。 她胸口剧烈起伏,眼神凌厉如刀射向洛寒知,那点世家主母的涵养几乎被撕碎。 她没想到,这看似骄纵蠢笨的丫头,言辞竟如此刁钻狠辣,一击直中要害。 谢珩迎上崔夫人凌厉的目光: “大伯母息怒。 知妹妹年幼心直,言语或有不当。 但明远叔的‘家事’,还是关起门来自己管教为好,莫在叔祖父面前喧哗,扰了长辈清静。” 他直接将谢明庭家的事定性为“家事”,更点出他们扰了叔祖父的清静。 崔夫人一口气憋在胸口,看着谢珩那护犊子般的姿态,再看看上首依旧闭目捻佛珠、仿佛置身事外的叔祖父,以及堂下众人或惊愕、或幸灾乐祸的目光,心知今日这“下马威”是彻底栽了。 她强压下翻腾的气血,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努力维持着最后一丝体面,声音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 “洛小姐……‘心直口快’,见识了。 时候不早,叔父也该诵经了,都散了。” 她几乎是立刻下了逐客令。 谢珩微微颔首,姿态从容优雅:“叔祖父,侄孙告退。” 他牵起洛寒知的手,转身便走,没有一丝迟疑。 洛寒知被他拉着,还不忘回头,冲着崔夫人和脸色煞白、羞愤欲死的谢明庭夫妇,扬起一个极其灿烂、又极其刺眼的、属于“骄纵蠢货”的胜利笑容。 直到踏出松鹤堂,月洞门隔断了身后压抑的空气,清冽的初冬寒风裹挟着枯荷的涩气扑面而来。 洛寒知才深深吸了一口自由的气息,仿佛活过来一般。 刚才怼人是爽,能量也收的爽,但崔夫人那个憋成酱茄子的脸色……啧,多半要憋坏水。 谢珩停下脚步,侧身看她:“怕了?” “谁怕了,”洛寒知立刻挺直腰板,下巴一扬, “我可是有‘天塌下来夫君顶着’的人!” 她把刚才的话又搬出来,杏眼亮晶晶地看着他。 谢珩低笑,伸手刮了下她挺翘的鼻尖: “顶得住。做得很好。” 他看着她,目光深沉, “记住,在这府里,除了我,没人能让你受委屈。 想笑就笑,想骂就骂,捅破了天,也有我给你兜着。” 他顿了顿,语气带上了一丝郑重: “后日进宫,窦太后那边…场面或许更大些。 不过无妨,你只需记住一点——” 他低头,凑近她耳边,温热的气息拂过敏感的耳垂,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 “你是我谢珩认定的宗妇,是我亲手选的妻。 这身份,便是你最硬的腰杆,最利的底气。 无论面对谁,拿出你在松鹤堂的气势来。” 洛寒知心头微热,豪情瞬间冲垮了那点咸鱼忧患。 管它前面是龙潭虎穴还是魑魅魍魉,有这条金大腿在,有这“骄纵蠢货”的壳子在,她就敢一路怼过去!能量点,我来了! 第41章 ‘点拨\\’ 清晨暖阳透过雕花窗棂,在谢珩铺着青玉镇纸的书案上投下疏朗光影。 洛寒知刚从密道溜进来,就被他牵着引至紫檀小圆桌旁。 桌上几碟精巧点心配一壶温热蜜露,散发着诱人的甜香。 “先用些?” 谢珩提壶,琥珀色蜜露注入白玉杯,水声清泠。 洛寒知捻起一块桃花酥边角就啃,腮帮子微微鼓起。 谢珩在她对面悠然落座,指尖轻敲桌面,沉吟片刻,忽地抬眸,眼底波光流转: “后日进宫尚有余暇,知妹妹可想…为夫提前‘点拨’一二?” “嗯?”她咽下酥渣,杏眼狐疑, “不是说不必拘那些死规矩么?还要学?” “自然不是让你去学如何磕头。” 谢珩身体微倾,越过桌面凑近,带着分享秘密的狡黠, “是教你…如何将那些绕不开的‘虚礼’。” 洛寒知眼眸亮起兴致。 谢珩指尖在空气中悠然一点: “礼是要行的,却不必跪的。 太后特意恩典,体谅你年少,又非正式大典,见礼时只消行个端庄的屈膝福礼便好。” 他随手拈起一块荷花酥,作势递向洛寒知唇边,却在离寸许之地停住,目光倏然凝聚,如同演练教学: “身子微曲时,眼神有讲究。可以顺势低垂,也可这般——” 他眼波极快、不着痕迹地向上掠了一眼,又瞬间收回, “是宽和?审视?还是不耐?这一眼,比你腰弯得再深都管用。” 那眼神变化只在刹那,深邃桃花眼中蕴着的,是恰到好处的恭敬、一丝不惹嫌的好奇,最核心的,是他口中洛寒知专属的“理直气壮的无辜”。 清澈坦荡得让人无从指责,偏生还裹着一层“规矩如此,我没错”的直球感。 洛寒知看得心头“啪”一声——影帝开堂授课了喂。 “谢韫之,” 她故意拖长调子戳破, “你这眼神,跟上回骗我说点心都给我吃时一模一样!” 什么无辜,分明是狐狸精转世! 谢珩被逗得失笑,板正的“夫子形象”瞬间崩盘,索性把点心塞进她嘴里,指尖还坏心眼刮了下她鼻尖: “小冤家,这叫‘至诚至性’,懂否? 宫里行走,真诚是利器,无往不利。” 他顿了顿,眼神暗含睥睨,补上最关键一句, “何况,你只需弯腰,跪不到你头上的天,塌了自有为夫扛着。” “还有,” 他敛起三分笑意,正色道, “宫里那些贵人,太后身边的老狐狸嬷嬷、鼻孔朝天的女官、拈酸吃醋的娘娘们,她们口中言,听过即风。 夸你,笑笑当阵风;损你,左耳进右耳出。 真要遇着刁钻问话,拿不定主意了,看我眼色便是,或者……” 他拖长了调子,目光意有所指地落在她嘴角沾着的点心屑上。 “低头,仔细享用宫里这点心。” 他轻轻用指腹拭去她唇角的碎屑, “只要没指着你说意图谋反改朝换代,这点心‘不小心’多吃两块,礼数上稍稍慢半拍的小疏漏,为夫都担得住。” “这法子妙啊!” 洛寒知眼中迸出兴奋的光,如同得了无敌通关秘籍, “噎着了还能怪点心太对胃口!” 她立马活学活用,又拈起一块酥低头啃,长长的睫毛垂落如蝶翼,一副“点心当前,勿扰”的纯粹无辜模样。 谢珩看着她这炉火纯青的“现学现卖”,唇边笑意蔓延:“孺子可教。” “那…崔夫人呢?” 洛寒知咽下点心,想到松鹤堂那双淬毒的眼, “还有那个桂嬷嬷眼珠子快钉我身上了……” “崔氏?”谢珩啜了口茶,语气平淡得如同谈论庭前落花, “博陵崔氏嫡女,守寡多年又无子。 规矩浸到她骨血里,看不惯所有不循规蹈矩的。 但,她动不了你一根发丝。” 他放下茶杯, “桂嬷嬷?你若嫌她碍眼,明日就打发了去庄子上‘享清福’。” 这轻飘飘又力逾千钧的处置,将洛寒知心头最后那点霾彻底吹散。 她贼兮兮地凑近,压低声音,带着点闯祸后的兴奋余波: “喂,谢韫韫之哥哥,方才在松鹤堂,你瞧见没? 崔夫人那脸,气得比她那身青松袄还青! 谢明庭那厮,老底被我掀翻,差点没当场抽过去!” 谢珩低笑出声,长指捏了捏她兴奋得泛红的脸颊: “看到了。我家知妹妹一骑当千,舌灿连珠,煞是精彩。” 他眼波一转,添上点蔫坏, “不过下回再掀人老底,不妨更‘天真无邪’些。 比如,一脸关切地问:‘谢叔父,令郎镶的那对金牙真真是宝光四射,莫不是城东翠玉轩的巧工?’如此,杀伤倍增。” 洛寒知被他这“阴”招笑得伏桌闷颤,肩膀抖动如风中柳: “谢韫之!你就坏你!” “彼此彼此。” 谢珩坦然受之,眼底宠溺浓得化不开。 她这鲜活明艳的笑容,将松鹤堂里那点腌臜浊气涤荡一空。 午膳直接在书房摆开。 阿墨提进食盒,几样时鲜清淡的小菜,一碗滚烫鲜香的鸡髓笋丝汤,一小碟洛寒知顶爱的水晶虾饺。 两人对坐,气氛亲昵如晨起私语。 谢珩一边替她布菜,一边继续他那独特的“宫斗速成班”。 “宫宴人头攒动,若有那‘手不稳’的,将酒水‘失手’泼你裙上,” 他夹起一箸嫩得滴水的笋尖,慢悠悠道, “莫惊,也莫急着斥责。只需这般——” 他示范性地微蹙眉头,眼中瞬间蒙上恰到好处的水汽和茫然, “带着几分委屈不解,望向近旁宫人。 自有人把那‘不稳当’的请出去醒神。” 那副瞬间切换的委屈表情,让洛寒知差点一口汤呛出来。 “若有人口舌刁钻,拿话堵你,” 谢珩舀了一小勺汤,极自然地送到她唇边,等她咽下才继续, “就如这般,品汤,或者细嚼慢咽。借着这点光阴,或看我眼色,” 他眼角瞥了下门口侍立的阿墨, “或递个眼神给阿墨。后面的事,自有阿墨去周旋。 你嘛,就当看场戏,顺便…仔细评鉴评鉴她们这点心,是否名副其实。” 一顿饭,在这番“寓教于食”的亲密中结束。 洛寒知算是明白了,谢珩这“紧急培训”,核心根本不是那些陈腐规矩,而是给她注入一种“天塌了有高个子顶”的恣意和应对魑魅魍魉的“歪门邪道”。 中心思想永不偏移——“有我在,你随意享乐便是”。 午后阳光慵懒地铺陈一地暖金。 洛寒知吃饱喝足,被那番歪理哄得通体舒泰,整个人像只吸饱了暖阳的猫儿,软绵绵陷进圈椅厚厚的绒垫里,指尖有一下没一下地转弄着谢珩那支上好的紫毫笔。 谢珩批完几封紧要文书,抬眼便瞧见她这餍足慵懒的模样。 他起身走近,俯身将她圈在椅中,双臂撑住扶手,沉水香的气息带着暖意笼罩下来。 “如何?为夫这‘小灶’,比起宫里老嬷嬷的裹脚布念经,可还入眼?” 他低头,鼻尖几乎抵上她的,温热呼吸拂过面颊。 洛寒知被他困在怀里,脸上发烫,嘴却硬得很: “马马虎虎…点心是真不错。” “只是点心不错?” 谢珩挑眉,长指轻抬她下颌,迫使她望进他幽深的眼底。 “知妹妹今日,课业辛苦……” 他嗓音陡然沉哑下去,如同陈年美酒,磨砂般的质感磨得人心尖发痒,唇瓣擦着她的唇角轻语, “为夫……讨点束修,不算过分?” 话音未落,吻已烙了下来。 洛寒知喉间溢出细碎嘤咛,手中笔滑落,双臂环上他颈项,完全陷进他用柔情蜜意织就的罗网。 书房内,沉水香幽袅浮动,日光安谧。 窗外风声、远处人语尽数隔绝,唯有彼此唇舌交缠的细微声响与渐次灼热的呼吸缠绕。 谢珩这别开生面的“紧急培训”,最终以最深入的“身教”方式,“巩固”了教学成果,亦将松鹤堂带来的一切阴郁彻底驱散。 洛寒知晕乎乎地想,这“束修”收得……很是值当。 第41章 ‘点拨\\’ 清晨暖阳透过雕花窗棂,在谢珩铺着青玉镇纸的书案上投下疏朗光影。 洛寒知刚从密道溜进来,就被他牵着引至紫檀小圆桌旁。 桌上几碟精巧点心配一壶温热蜜露,散发着诱人的甜香。 “先用些?” 谢珩提壶,琥珀色蜜露注入白玉杯,水声清泠。 洛寒知捻起一块桃花酥边角就啃,腮帮子微微鼓起。 谢珩在她对面悠然落座,指尖轻敲桌面,沉吟片刻,忽地抬眸,眼底波光流转: “后日进宫尚有余暇,知妹妹可想…为夫提前‘点拨’一二?” “嗯?”她咽下酥渣,杏眼狐疑, “不是说不必拘那些死规矩么?还要学?” “自然不是让你去学如何磕头。” 谢珩身体微倾,越过桌面凑近,带着分享秘密的狡黠, “是教你…如何将那些绕不开的‘虚礼’。” 洛寒知眼眸亮起兴致。 谢珩指尖在空气中悠然一点: “礼是要行的,却不必跪的。 太后特意恩典,体谅你年少,又非正式大典,见礼时只消行个端庄的屈膝福礼便好。” 他随手拈起一块荷花酥,作势递向洛寒知唇边,却在离寸许之地停住,目光倏然凝聚,如同演练教学: “身子微曲时,眼神有讲究。可以顺势低垂,也可这般——” 他眼波极快、不着痕迹地向上掠了一眼,又瞬间收回, “是宽和?审视?还是不耐?这一眼,比你腰弯得再深都管用。” 那眼神变化只在刹那,深邃桃花眼中蕴着的,是恰到好处的恭敬、一丝不惹嫌的好奇,最核心的,是他口中洛寒知专属的“理直气壮的无辜”。 清澈坦荡得让人无从指责,偏生还裹着一层“规矩如此,我没错”的直球感。 洛寒知看得心头“啪”一声——影帝开堂授课了喂。 “谢韫之,” 她故意拖长调子戳破, “你这眼神,跟上回骗我说点心都给我吃时一模一样!” 什么无辜,分明是狐狸精转世! 谢珩被逗得失笑,板正的“夫子形象”瞬间崩盘,索性把点心塞进她嘴里,指尖还坏心眼刮了下她鼻尖: “小冤家,这叫‘至诚至性’,懂否? 宫里行走,真诚是利器,无往不利。” 他顿了顿,眼神暗含睥睨,补上最关键一句, “何况,你只需弯腰,跪不到你头上的天,塌了自有为夫扛着。” “还有,” 他敛起三分笑意,正色道, “宫里那些贵人,太后身边的老狐狸嬷嬷、鼻孔朝天的女官、拈酸吃醋的娘娘们,她们口中言,听过即风。 夸你,笑笑当阵风;损你,左耳进右耳出。 真要遇着刁钻问话,拿不定主意了,看我眼色便是,或者……” 他拖长了调子,目光意有所指地落在她嘴角沾着的点心屑上。 “低头,仔细享用宫里这点心。” 他轻轻用指腹拭去她唇角的碎屑, “只要没指着你说意图谋反改朝换代,这点心‘不小心’多吃两块,礼数上稍稍慢半拍的小疏漏,为夫都担得住。” “这法子妙啊!” 洛寒知眼中迸出兴奋的光,如同得了无敌通关秘籍, “噎着了还能怪点心太对胃口!” 她立马活学活用,又拈起一块酥低头啃,长长的睫毛垂落如蝶翼,一副“点心当前,勿扰”的纯粹无辜模样。 谢珩看着她这炉火纯青的“现学现卖”,唇边笑意蔓延:“孺子可教。” “那…崔夫人呢?” 洛寒知咽下点心,想到松鹤堂那双淬毒的眼, “还有那个桂嬷嬷眼珠子快钉我身上了……” “崔氏?”谢珩啜了口茶,语气平淡得如同谈论庭前落花, “博陵崔氏嫡女,守寡多年又无子。 规矩浸到她骨血里,看不惯所有不循规蹈矩的。 但,她动不了你一根发丝。” 他放下茶杯, “桂嬷嬷?你若嫌她碍眼,明日就打发了去庄子上‘享清福’。” 这轻飘飘又力逾千钧的处置,将洛寒知心头最后那点霾彻底吹散。 她贼兮兮地凑近,压低声音,带着点闯祸后的兴奋余波: “喂,谢韫韫之哥哥,方才在松鹤堂,你瞧见没? 崔夫人那脸,气得比她那身青松袄还青! 谢明庭那厮,老底被我掀翻,差点没当场抽过去!” 谢珩低笑出声,长指捏了捏她兴奋得泛红的脸颊: “看到了。我家知妹妹一骑当千,舌灿连珠,煞是精彩。” 他眼波一转,添上点蔫坏, “不过下回再掀人老底,不妨更‘天真无邪’些。 比如,一脸关切地问:‘谢叔父,令郎镶的那对金牙真真是宝光四射,莫不是城东翠玉轩的巧工?’如此,杀伤倍增。” 洛寒知被他这“阴”招笑得伏桌闷颤,肩膀抖动如风中柳: “谢韫之!你就坏你!” “彼此彼此。” 谢珩坦然受之,眼底宠溺浓得化不开。 她这鲜活明艳的笑容,将松鹤堂里那点腌臜浊气涤荡一空。 午膳直接在书房摆开。 阿墨提进食盒,几样时鲜清淡的小菜,一碗滚烫鲜香的鸡髓笋丝汤,一小碟洛寒知顶爱的水晶虾饺。 两人对坐,气氛亲昵如晨起私语。 谢珩一边替她布菜,一边继续他那独特的“宫斗速成班”。 “宫宴人头攒动,若有那‘手不稳’的,将酒水‘失手’泼你裙上,” 他夹起一箸嫩得滴水的笋尖,慢悠悠道, “莫惊,也莫急着斥责。只需这般——” 他示范性地微蹙眉头,眼中瞬间蒙上恰到好处的水汽和茫然, “带着几分委屈不解,望向近旁宫人。 自有人把那‘不稳当’的请出去醒神。” 那副瞬间切换的委屈表情,让洛寒知差点一口汤呛出来。 “若有人口舌刁钻,拿话堵你,” 谢珩舀了一小勺汤,极自然地送到她唇边,等她咽下才继续, “就如这般,品汤,或者细嚼慢咽。借着这点光阴,或看我眼色,” 他眼角瞥了下门口侍立的阿墨, “或递个眼神给阿墨。后面的事,自有阿墨去周旋。 你嘛,就当看场戏,顺便…仔细评鉴评鉴她们这点心,是否名副其实。” 一顿饭,在这番“寓教于食”的亲密中结束。 洛寒知算是明白了,谢珩这“紧急培训”,核心根本不是那些陈腐规矩,而是给她注入一种“天塌了有高个子顶”的恣意和应对魑魅魍魉的“歪门邪道”。 中心思想永不偏移——“有我在,你随意享乐便是”。 午后阳光慵懒地铺陈一地暖金。 洛寒知吃饱喝足,被那番歪理哄得通体舒泰,整个人像只吸饱了暖阳的猫儿,软绵绵陷进圈椅厚厚的绒垫里,指尖有一下没一下地转弄着谢珩那支上好的紫毫笔。 谢珩批完几封紧要文书,抬眼便瞧见她这餍足慵懒的模样。 他起身走近,俯身将她圈在椅中,双臂撑住扶手,沉水香的气息带着暖意笼罩下来。 “如何?为夫这‘小灶’,比起宫里老嬷嬷的裹脚布念经,可还入眼?” 他低头,鼻尖几乎抵上她的,温热呼吸拂过面颊。 洛寒知被他困在怀里,脸上发烫,嘴却硬得很: “马马虎虎…点心是真不错。” “只是点心不错?” 谢珩挑眉,长指轻抬她下颌,迫使她望进他幽深的眼底。 “知妹妹今日,课业辛苦……” 他嗓音陡然沉哑下去,如同陈年美酒,磨砂般的质感磨得人心尖发痒,唇瓣擦着她的唇角轻语, “为夫……讨点束修,不算过分?” 话音未落,吻已烙了下来。 洛寒知喉间溢出细碎嘤咛,手中笔滑落,双臂环上他颈项,完全陷进他用柔情蜜意织就的罗网。 书房内,沉水香幽袅浮动,日光安谧。 窗外风声、远处人语尽数隔绝,唯有彼此唇舌交缠的细微声响与渐次灼热的呼吸缠绕。 谢珩这别开生面的“紧急培训”,最终以最深入的“身教”方式,“巩固”了教学成果,亦将松鹤堂带来的一切阴郁彻底驱散。 洛寒知晕乎乎地想,这“束修”收得……很是值当。 第42章 进宫1.0 谢珩的居室一派清简气象。 床边矮几上那盏错金银朱雀衔环灯,火光盈盈跳跃,晕染着床头悬挂的一柄古朴乌木鞘短剑,幽光微泛。 临窗处是一张宽大得近乎铺张的紫檀书案,摊开的军报舆图上朱砂笔迹如刀刻般凌厉。 案头卧着一方和田墨玉麒麟镇纸,威势暗藏。 墙上悬一幅狂草《大风歌》,墨色淋漓翻滚,霸烈之气扑面而来,恰似剥下主人温雅面具的底色。 洛寒知此刻陷在那拔步床层层雪白狐裘之中,仅着素绫寝衣,乌发如墨云铺散,脸颊晕着酡红,眼睫湿漉。 她被谢珩圈在怀里,两人气息灼热交缠。 那只修长的手隔衣在她光滑脊背缓缓游走,指尖所过之处,皆激起细密战栗。 他的吻流连于颈侧锁骨,如蝶恋花,遗下点点红梅。 “知知……” 暗哑声音蹭过她滚烫的耳廓, “唤声‘夫子’听听?” 洛寒知神智飘摇在云端,意识里只剩他气息和那双醉人的桃花眼。 她不自觉地仰起脆弱的脖颈,唇瓣微张:“夫…夫子……” “乖。” 谢珩低笑,含吮她小巧耳垂作为嘉奖,另一只手却沿着腰线下滑,隔着柔软布料,用指腹不紧不慢地画着圈, “学生…今日功课可还明白?” “唔…” 洛寒知急喘,像离水的鱼儿,双手紧攥他胸前衣襟, “不…不明白…夫子…饶我…” 音调里揉着呜咽,身体却悖逆意志贴得更紧。 谢珩眼底暗芒闪过,专注的欣赏她失神的模样。 “不明白?” 他刻意曲解,指尖的力道加重几分, “那…为师只好…‘身体力行’,再细教一番了…” “啊!” 洛寒知骤然绷紧,惊喘如离弦箭,脚尖蜷缩,理智瞬间被灭顶的浪潮淹没, “夫子,明白了,明白了!” 她几乎是喊着承认,泪珠不自觉滚落眼角。 谢珩这才意犹未尽地收手,将她汗湿的身子箍入怀中,吻去她眼睫上的湿润与颊上嫣红。 “知知…孺子可教。” 他嗓音带着藏不住的得意。 洛寒知脱力瘫软,残留的酥麻如退潮余波。 那汹涌的羞赧和奇异的亲密感几乎将她吞没,她慌忙将滚烫的脸埋入他颈窝,无颜直视那双似能洞悉一切的眼睛。 “知知…” 他低哑着,薄唇蹭过她敏感到轻颤的耳廓, “方才…动听得很。” 洛寒知耳根刹那着火,羞恼万分抬脚就踹: “闭嘴,谢韫之。无耻,花样忒多!” 什么夫子考校,什么亲身指导,全是这厮信口胡诌的由头。 她被他三寸舌哄着、周身力压着、多情眼诱着,“夫子”二字叫得嗓子都快哑了… “为夫…不正是在‘解惑’么?” 他语调无辜,桃花眼却盛满促狭, “知妹妹天资聪颖,一点就透…嗯…尤其那几声‘夫子饶命’,情真意切,余音不绝…” “你还说” 洛寒知羞愤难当,一口咬向他近在咫尺的锁骨,用了狠劲。 谢珩闷哼,不怒反笑,眸中暗火更炽,轻易翻身压下,声音危险: “竟敢‘忤逆师长’?看来…课时还是不足…” “不要了,” 洛寒知慌神,手忙脚乱推他, “天要亮啦,谢韫之…夫子!我服了,真服了!腰快散了…” 这次是真带上了哭腔软调,体力告罄。 谢珩动作一顿,看着她水光潋滟、又羞又怕的眼眸,心头那点肆虐的欲念终究被怜惜压过。 他低头,珍重地在她汗湿的额角落下一吻,手臂却依旧霸道地圈着她。 “好,放过你。” 他声音放柔,带着餍足的沙哑,指尖继续温柔地替她揉着酸软的腰肢, “睡,我的好学生…天亮前,为夫亲自‘送’你回去。” 洛寒知紧绷的神经一松,被他揉得舒服,又累极,嘟囔了一句“老狐狸…”便在他怀里沉沉睡去。 谢珩拥紧怀中人,馨香混着他身上的沉水气息,眼底铺满深沉爱恋与彻底满足。 清晨,洛寒知在秋棠轻唤中醒来。 那隐秘的酸胀感、颈项间星星点点的吻痕、脑海中断续的羞人画面,轮番炙烤着她的脸颊。 身体深处,似乎还残留着他指尖滚烫的轨迹和那灭顶的悸动余韵。 “小姐,崔夫人的车驾已在府门外候着了。” 碧漪一边利落地为她挽发,一边低声道,目光在她颈项间扫过,心照不宣地挑选了一条能巧妙遮掩的珍珠璎珞。 洛寒知对着铜镜,看着镜中自己眼波流转间那抹挥之不去的妩媚春情,懊恼地咬了咬唇。 谢韫之…禽兽不如! 她心里暗骂,指尖却不自觉地抚过颈间一枚较深的吻痕。 墨荷无声递上那盒珍珠粉膏。 丹荔则捧着一套新制的“雨过天青”云锦宫装: “小姐,这套头面也配好了。” 洛寒知点头,任由她们伺候。 刚收拾停当,王嬷嬷进来低声道: “小姐,宗子的车已在角门备好,与您的车前后隔了一辆空车。” 车队在晨光中驶出谢府,蹄声清脆地碾过朱雀大街的青石板。 洛寒知独自坐在中间那辆最为宽敞舒适的马车里,车内暖意融融,熏着清雅的香。 她靠着软枕,指尖无意识摩挲着袖口细腻的云锦纹路,昨晚荒唐的画面不受控制地往脑子里钻,脸颊又开始发烫。 忽然,车窗传来极轻微的叩击声。 是紧挨在她车后那辆车上的人。 紧接着,谢珩低沉含笑的声音透过车壁,清晰地传入她耳中: “知知,昨夜…‘功课’可还记得?” 洛寒知的脸“唰”地红透,对着空气方向羞恼地低斥: “谢韫之,闭嘴! 再提昨夜…我就去太后娘娘面前告你一状,说你身为夫子…‘行止不端’。” “哦?”那头笑意更浓,满是戏谑, “如何不端?是督促学生过于‘不遗余力’,还是…知妹妹‘一点即着’,让为师甚悦?” “你……” 洛寒知又羞又气,反手就抓起个软枕狠狠砸向发声的壁板, “斯文败类,下流胚子!” 咚,一声闷响。 前车毫无动静。 仅隔薄薄木板的后车里,谢珩的笑声反而毫无顾忌更响亮几分,全是宠溺与得意: “好,不招你了。记着为夫的话,天塌下来,自有夫子顶。” 车队最前方的车驾内,崔夫人脊背端直若古松,脸色却阴沉如铁。 虽难辨具体词句,但那年轻女子含羞带怒的嗲声、砸车的钝响,特别是谢韫之那毫不掩饰、春风得意般的朗朗笑声 ——都像钝刀子,一下下刮在脸上。 两人这远远超出“议亲”该有的狎昵,简直…有辱斯文! 她攥紧丝帕,指节惨白,心头翻涌着无处发泄的怒气与一丝连自己都耻于承认的酸涩 ——谢珩那宠溺的笑声,她从未听闻。 第42章 进宫1.0 谢珩的居室一派清简气象。 床边矮几上那盏错金银朱雀衔环灯,火光盈盈跳跃,晕染着床头悬挂的一柄古朴乌木鞘短剑,幽光微泛。 临窗处是一张宽大得近乎铺张的紫檀书案,摊开的军报舆图上朱砂笔迹如刀刻般凌厉。 案头卧着一方和田墨玉麒麟镇纸,威势暗藏。 墙上悬一幅狂草《大风歌》,墨色淋漓翻滚,霸烈之气扑面而来,恰似剥下主人温雅面具的底色。 洛寒知此刻陷在那拔步床层层雪白狐裘之中,仅着素绫寝衣,乌发如墨云铺散,脸颊晕着酡红,眼睫湿漉。 她被谢珩圈在怀里,两人气息灼热交缠。 那只修长的手隔衣在她光滑脊背缓缓游走,指尖所过之处,皆激起细密战栗。 他的吻流连于颈侧锁骨,如蝶恋花,遗下点点红梅。 “知知……” 暗哑声音蹭过她滚烫的耳廓, “唤声‘夫子’听听?” 洛寒知神智飘摇在云端,意识里只剩他气息和那双醉人的桃花眼。 她不自觉地仰起脆弱的脖颈,唇瓣微张:“夫…夫子……” “乖。” 谢珩低笑,含吮她小巧耳垂作为嘉奖,另一只手却沿着腰线下滑,隔着柔软布料,用指腹不紧不慢地画着圈, “学生…今日功课可还明白?” “唔…” 洛寒知急喘,像离水的鱼儿,双手紧攥他胸前衣襟, “不…不明白…夫子…饶我…” 音调里揉着呜咽,身体却悖逆意志贴得更紧。 谢珩眼底暗芒闪过,专注的欣赏她失神的模样。 “不明白?” 他刻意曲解,指尖的力道加重几分, “那…为师只好…‘身体力行’,再细教一番了…” “啊!” 洛寒知骤然绷紧,惊喘如离弦箭,脚尖蜷缩,理智瞬间被灭顶的浪潮淹没, “夫子,明白了,明白了!” 她几乎是喊着承认,泪珠不自觉滚落眼角。 谢珩这才意犹未尽地收手,将她汗湿的身子箍入怀中,吻去她眼睫上的湿润与颊上嫣红。 “知知…孺子可教。” 他嗓音带着藏不住的得意。 洛寒知脱力瘫软,残留的酥麻如退潮余波。 那汹涌的羞赧和奇异的亲密感几乎将她吞没,她慌忙将滚烫的脸埋入他颈窝,无颜直视那双似能洞悉一切的眼睛。 “知知…” 他低哑着,薄唇蹭过她敏感到轻颤的耳廓, “方才…动听得很。” 洛寒知耳根刹那着火,羞恼万分抬脚就踹: “闭嘴,谢韫之。无耻,花样忒多!” 什么夫子考校,什么亲身指导,全是这厮信口胡诌的由头。 她被他三寸舌哄着、周身力压着、多情眼诱着,“夫子”二字叫得嗓子都快哑了… “为夫…不正是在‘解惑’么?” 他语调无辜,桃花眼却盛满促狭, “知妹妹天资聪颖,一点就透…嗯…尤其那几声‘夫子饶命’,情真意切,余音不绝…” “你还说” 洛寒知羞愤难当,一口咬向他近在咫尺的锁骨,用了狠劲。 谢珩闷哼,不怒反笑,眸中暗火更炽,轻易翻身压下,声音危险: “竟敢‘忤逆师长’?看来…课时还是不足…” “不要了,” 洛寒知慌神,手忙脚乱推他, “天要亮啦,谢韫之…夫子!我服了,真服了!腰快散了…” 这次是真带上了哭腔软调,体力告罄。 谢珩动作一顿,看着她水光潋滟、又羞又怕的眼眸,心头那点肆虐的欲念终究被怜惜压过。 他低头,珍重地在她汗湿的额角落下一吻,手臂却依旧霸道地圈着她。 “好,放过你。” 他声音放柔,带着餍足的沙哑,指尖继续温柔地替她揉着酸软的腰肢, “睡,我的好学生…天亮前,为夫亲自‘送’你回去。” 洛寒知紧绷的神经一松,被他揉得舒服,又累极,嘟囔了一句“老狐狸…”便在他怀里沉沉睡去。 谢珩拥紧怀中人,馨香混着他身上的沉水气息,眼底铺满深沉爱恋与彻底满足。 清晨,洛寒知在秋棠轻唤中醒来。 那隐秘的酸胀感、颈项间星星点点的吻痕、脑海中断续的羞人画面,轮番炙烤着她的脸颊。 身体深处,似乎还残留着他指尖滚烫的轨迹和那灭顶的悸动余韵。 “小姐,崔夫人的车驾已在府门外候着了。” 碧漪一边利落地为她挽发,一边低声道,目光在她颈项间扫过,心照不宣地挑选了一条能巧妙遮掩的珍珠璎珞。 洛寒知对着铜镜,看着镜中自己眼波流转间那抹挥之不去的妩媚春情,懊恼地咬了咬唇。 谢韫之…禽兽不如! 她心里暗骂,指尖却不自觉地抚过颈间一枚较深的吻痕。 墨荷无声递上那盒珍珠粉膏。 丹荔则捧着一套新制的“雨过天青”云锦宫装: “小姐,这套头面也配好了。” 洛寒知点头,任由她们伺候。 刚收拾停当,王嬷嬷进来低声道: “小姐,宗子的车已在角门备好,与您的车前后隔了一辆空车。” 车队在晨光中驶出谢府,蹄声清脆地碾过朱雀大街的青石板。 洛寒知独自坐在中间那辆最为宽敞舒适的马车里,车内暖意融融,熏着清雅的香。 她靠着软枕,指尖无意识摩挲着袖口细腻的云锦纹路,昨晚荒唐的画面不受控制地往脑子里钻,脸颊又开始发烫。 忽然,车窗传来极轻微的叩击声。 是紧挨在她车后那辆车上的人。 紧接着,谢珩低沉含笑的声音透过车壁,清晰地传入她耳中: “知知,昨夜…‘功课’可还记得?” 洛寒知的脸“唰”地红透,对着空气方向羞恼地低斥: “谢韫之,闭嘴! 再提昨夜…我就去太后娘娘面前告你一状,说你身为夫子…‘行止不端’。” “哦?”那头笑意更浓,满是戏谑, “如何不端?是督促学生过于‘不遗余力’,还是…知妹妹‘一点即着’,让为师甚悦?” “你……” 洛寒知又羞又气,反手就抓起个软枕狠狠砸向发声的壁板, “斯文败类,下流胚子!” 咚,一声闷响。 前车毫无动静。 仅隔薄薄木板的后车里,谢珩的笑声反而毫无顾忌更响亮几分,全是宠溺与得意: “好,不招你了。记着为夫的话,天塌下来,自有夫子顶。” 车队最前方的车驾内,崔夫人脊背端直若古松,脸色却阴沉如铁。 虽难辨具体词句,但那年轻女子含羞带怒的嗲声、砸车的钝响,特别是谢韫之那毫不掩饰、春风得意般的朗朗笑声 ——都像钝刀子,一下下刮在脸上。 两人这远远超出“议亲”该有的狎昵,简直…有辱斯文! 她攥紧丝帕,指节惨白,心头翻涌着无处发泄的怒气与一丝连自己都耻于承认的酸涩 ——谢珩那宠溺的笑声,她从未听闻。 第43章 进宫2.0 万安宫外 · 宫门 马车在巍峨的宫门前停下。 宫门高达数丈,以巨大的青石垒砌,门钉如星,铜兽狰狞。 门楼上,身着明光铠的禁卫军肃立如林,阳光下反射着冰冷的光芒。 空气里弥漫着庄严肃穆的气息,与宫门外市井的喧嚣形成天壤之别。 洛寒知扶着墨荷的手下车,抬眼望去,心神为之一震。 宫阙连绵,依山势起伏,并非绝对的中轴对称,而是顺应自然,错落有致。 殿宇的屋顶线条舒展,多采用悬山或歇山顶,覆盖着厚重的青黑色陶瓦,飞檐高挑如翼,仿佛随时要乘风而去,带着魏晋特有的飘逸仙气。 檐角悬挂着巨大的青铜风铃,在寒风中发出清越悠远的声响。 然而,支撑这份飘逸的是盛唐式的巨木柱础与宏伟基台。 巨大的白色石砌台基高达丈余,雕琢着忍冬蔓草和神兽图案,雄浑稳固。 殿前广场开阔无比,地面铺着平整的青灰色“金砖”,光可鉴人。 广场两侧矗立着成排的青铜仙鹤衔灯,造型古朴而富有神韵。 色彩运用大胆而克制,大面积的青灰与朱红形成强烈对比,间或以石青、赭石彩绘梁枋斗拱,描绘着云气、珍禽异兽的图案,神秘而华丽。 汉白玉栏杆蜿蜒如带,雕刻着缠枝莲纹,繁复精美。 空气清冷,带着松柏的凛冽气息和远处飘来的名贵香料的馥郁。 偶尔有身着宽袍大袖、头戴高冠或幅巾的官员步履从容地走过,神态疏朗,带着名士风流的气度。 也有身着胡服、腰挎仪刀的禁卫巡行其间,为这飘逸的仙家气象增添了一份天家的威严。 洛寒知深吸一口气,这皇宫,比她想象中更震撼,也更…危险。 崔夫人也下了车,在仆妇的簇拥下走来。 她已恢复了世家宗妇的端严,只是看向洛寒知的眼神,冷得像淬了冰的刀子。 她走到洛寒知身边,声音不高不低,带着刻意的提点: “寒知,此处乃大内禁地,一举一动皆关乎谢氏清誉。 望你谨言慎行,莫要再如府中那般……率性而为。” 她刻意顿了顿,“太后娘娘面前,失仪可是大罪。” 洛寒知还没说话,谢珩已大步流星地从后面走过来,极其自然地站到了洛寒知身侧,将她与崔夫人隔开半步。 他一身玄色常服,身姿挺拔如松,玉冠束发,方才车上的调笑慵懒尽数收敛,只余下属于帝国重臣的沉稳威仪。 他目光淡淡扫过崔夫人,声音平静无波,却带着无形的压力: “有劳大伯母提点。 寒知年纪尚小,初次入宫,若有不当之处,自有我这个未婚夫婿担待。” 他刻意强调了“未婚夫婿”四字,既是宣告主权,也是警告崔夫人莫要越俎代庖。 崔夫人脸色一僵,勉强维持着仪态:“韫之说的是。” 就在这时,一位身着深青色内侍服、面容白净无须的中年宦官,在一队小黄门的簇拥下,从万安宫高大的朱漆宫门内快步走出。 他脸上堆着恰到好处的笑容,对着谢珩深深一躬,声音尖细却不失恭敬: “奴婢王德全,参见谢侍郎! 太后娘娘已在正殿等候多时了,特命奴婢前来迎候侍郎与……” 他目光转向洛寒知和崔夫人,笑容更深几分, “洛小姐,崔夫人。三位贵人,请随奴婢来。” 谢珩微微颔首,对洛寒知伸出手,声音放柔却不容置疑: “洛小姐,走。” 在宫人面前,他依旧维持着未婚夫妻该有的亲密与引导。 洛寒知将手放入他温热的掌心,抬眸看向那幽深如巨兽之口的宫门。 窦太后…终于要正面交锋了。 她深吸一口气,挺直腰背,脸上瞬间挂起符合“骄纵但规矩”人设的、带着一丝紧张和好奇的甜美笑容,迈步跟上了引路的宦官。 崔夫人落后半步,看着前方那对璧人携手而行的背影,眼中最后一丝温度也褪尽,只剩下深沉的寒意。 万安宫·正殿 洛寒知踏入门槛的刹那,数十道目光如淬毒银针扎来。 窦太后斜倚凤座,金凤衔珠步摇纹丝不动。 她面前的长案上,青金石佛珠绕着一卷摊开的《心经》。 殿内四角燃着鹅梨帐中香,白烟袅袅绕过绘着九品莲花的描金藻井。 她面容保养得宜,眼尾细纹里却嵌着经年权柄磨出的冷光。 下首乌泱泱坐着华服女眷,最扎眼的是左侧紫檀椅上那位——安乐公主萧明棠。 十六七岁年纪,石榴红蹙金宫装裹着玲珑身段,看向谢珩时杏眼漾着蜜,转向洛寒知时却淬成冰锥。 “臣谢珩,携未婚妻洛氏,叩见太后娘娘。” 谢珩躬身行礼,广袖流云般拂过莲花纹方砖。 洛寒知跟着屈膝,姿态是王嬷嬷严训出的标准,偏生抬眼时睫羽扑闪,泄出一丝小兽误入陷阱的懵懂。 “起。”窦太后声线平缓,佛珠轻拨, “赐座。这便是洛家姑娘?近些,让哀家瞧瞧。” 洛寒知刚挪半步,安乐公主的娇笑便脆生生截断殿内凝滞。 “啧,”安乐公主萧明棠的娇笑带着毫不掩饰的嘲讽响起, “皇祖母快别吓着洛小姐了! 瞧这小脸白的,怕是从没见过这么多贵人? 也是,吴郡小地方来的,情有可原。” 她眼波流转,轻飘飘地扫过洛寒知, “洛小姐,在宫里可不比在家乡,言行举止需得格外‘谨慎’,莫要丢了谢氏的脸面才好。” 崔夫人端坐不动,唇角几不可察地一翘。 她侄女崔莹眼中则闪过快意,蠢蠢欲动。 洛寒知眨了眨眼,脸上那点紧张瞬间被一种“理直气壮的无辜”取代,声音清脆又响亮: “公主殿下说的是! 在家乡时我也没见过这么多贵人呢。 不过,祖母教导我说,我是清河谢氏未来的宗妇,代表的是谢家的门楣。 谢家门楣在哪儿都是顶顶尊贵的,” 她故意顿了顿,大眼睛看向谢珩,满是信赖, “谢郎说了,我只需做自己,旁人怎么看,自有他担着。 谢家的脸面,有他在,就丢不了!” 满殿一静。 第43章 进宫2.0 万安宫外 · 宫门 马车在巍峨的宫门前停下。 宫门高达数丈,以巨大的青石垒砌,门钉如星,铜兽狰狞。 门楼上,身着明光铠的禁卫军肃立如林,阳光下反射着冰冷的光芒。 空气里弥漫着庄严肃穆的气息,与宫门外市井的喧嚣形成天壤之别。 洛寒知扶着墨荷的手下车,抬眼望去,心神为之一震。 宫阙连绵,依山势起伏,并非绝对的中轴对称,而是顺应自然,错落有致。 殿宇的屋顶线条舒展,多采用悬山或歇山顶,覆盖着厚重的青黑色陶瓦,飞檐高挑如翼,仿佛随时要乘风而去,带着魏晋特有的飘逸仙气。 檐角悬挂着巨大的青铜风铃,在寒风中发出清越悠远的声响。 然而,支撑这份飘逸的是盛唐式的巨木柱础与宏伟基台。 巨大的白色石砌台基高达丈余,雕琢着忍冬蔓草和神兽图案,雄浑稳固。 殿前广场开阔无比,地面铺着平整的青灰色“金砖”,光可鉴人。 广场两侧矗立着成排的青铜仙鹤衔灯,造型古朴而富有神韵。 色彩运用大胆而克制,大面积的青灰与朱红形成强烈对比,间或以石青、赭石彩绘梁枋斗拱,描绘着云气、珍禽异兽的图案,神秘而华丽。 汉白玉栏杆蜿蜒如带,雕刻着缠枝莲纹,繁复精美。 空气清冷,带着松柏的凛冽气息和远处飘来的名贵香料的馥郁。 偶尔有身着宽袍大袖、头戴高冠或幅巾的官员步履从容地走过,神态疏朗,带着名士风流的气度。 也有身着胡服、腰挎仪刀的禁卫巡行其间,为这飘逸的仙家气象增添了一份天家的威严。 洛寒知深吸一口气,这皇宫,比她想象中更震撼,也更…危险。 崔夫人也下了车,在仆妇的簇拥下走来。 她已恢复了世家宗妇的端严,只是看向洛寒知的眼神,冷得像淬了冰的刀子。 她走到洛寒知身边,声音不高不低,带着刻意的提点: “寒知,此处乃大内禁地,一举一动皆关乎谢氏清誉。 望你谨言慎行,莫要再如府中那般……率性而为。” 她刻意顿了顿,“太后娘娘面前,失仪可是大罪。” 洛寒知还没说话,谢珩已大步流星地从后面走过来,极其自然地站到了洛寒知身侧,将她与崔夫人隔开半步。 他一身玄色常服,身姿挺拔如松,玉冠束发,方才车上的调笑慵懒尽数收敛,只余下属于帝国重臣的沉稳威仪。 他目光淡淡扫过崔夫人,声音平静无波,却带着无形的压力: “有劳大伯母提点。 寒知年纪尚小,初次入宫,若有不当之处,自有我这个未婚夫婿担待。” 他刻意强调了“未婚夫婿”四字,既是宣告主权,也是警告崔夫人莫要越俎代庖。 崔夫人脸色一僵,勉强维持着仪态:“韫之说的是。” 就在这时,一位身着深青色内侍服、面容白净无须的中年宦官,在一队小黄门的簇拥下,从万安宫高大的朱漆宫门内快步走出。 他脸上堆着恰到好处的笑容,对着谢珩深深一躬,声音尖细却不失恭敬: “奴婢王德全,参见谢侍郎! 太后娘娘已在正殿等候多时了,特命奴婢前来迎候侍郎与……” 他目光转向洛寒知和崔夫人,笑容更深几分, “洛小姐,崔夫人。三位贵人,请随奴婢来。” 谢珩微微颔首,对洛寒知伸出手,声音放柔却不容置疑: “洛小姐,走。” 在宫人面前,他依旧维持着未婚夫妻该有的亲密与引导。 洛寒知将手放入他温热的掌心,抬眸看向那幽深如巨兽之口的宫门。 窦太后…终于要正面交锋了。 她深吸一口气,挺直腰背,脸上瞬间挂起符合“骄纵但规矩”人设的、带着一丝紧张和好奇的甜美笑容,迈步跟上了引路的宦官。 崔夫人落后半步,看着前方那对璧人携手而行的背影,眼中最后一丝温度也褪尽,只剩下深沉的寒意。 万安宫·正殿 洛寒知踏入门槛的刹那,数十道目光如淬毒银针扎来。 窦太后斜倚凤座,金凤衔珠步摇纹丝不动。 她面前的长案上,青金石佛珠绕着一卷摊开的《心经》。 殿内四角燃着鹅梨帐中香,白烟袅袅绕过绘着九品莲花的描金藻井。 她面容保养得宜,眼尾细纹里却嵌着经年权柄磨出的冷光。 下首乌泱泱坐着华服女眷,最扎眼的是左侧紫檀椅上那位——安乐公主萧明棠。 十六七岁年纪,石榴红蹙金宫装裹着玲珑身段,看向谢珩时杏眼漾着蜜,转向洛寒知时却淬成冰锥。 “臣谢珩,携未婚妻洛氏,叩见太后娘娘。” 谢珩躬身行礼,广袖流云般拂过莲花纹方砖。 洛寒知跟着屈膝,姿态是王嬷嬷严训出的标准,偏生抬眼时睫羽扑闪,泄出一丝小兽误入陷阱的懵懂。 “起。”窦太后声线平缓,佛珠轻拨, “赐座。这便是洛家姑娘?近些,让哀家瞧瞧。” 洛寒知刚挪半步,安乐公主的娇笑便脆生生截断殿内凝滞。 “啧,”安乐公主萧明棠的娇笑带着毫不掩饰的嘲讽响起, “皇祖母快别吓着洛小姐了! 瞧这小脸白的,怕是从没见过这么多贵人? 也是,吴郡小地方来的,情有可原。” 她眼波流转,轻飘飘地扫过洛寒知, “洛小姐,在宫里可不比在家乡,言行举止需得格外‘谨慎’,莫要丢了谢氏的脸面才好。” 崔夫人端坐不动,唇角几不可察地一翘。 她侄女崔莹眼中则闪过快意,蠢蠢欲动。 洛寒知眨了眨眼,脸上那点紧张瞬间被一种“理直气壮的无辜”取代,声音清脆又响亮: “公主殿下说的是! 在家乡时我也没见过这么多贵人呢。 不过,祖母教导我说,我是清河谢氏未来的宗妇,代表的是谢家的门楣。 谢家门楣在哪儿都是顶顶尊贵的,” 她故意顿了顿,大眼睛看向谢珩,满是信赖, “谢郎说了,我只需做自己,旁人怎么看,自有他担着。 谢家的脸面,有他在,就丢不了!” 满殿一静。 第44章 进宫3.0 安乐公主被噎得脸色微变,那句“谢家门楣在哪儿都是顶顶尊贵的”像巴掌一样扇在她脸上。 崔莹眼中冷意更深。 谢珩唇角微扬,颔首: “寒知所言极是。谢家宗妇,自有谢家的体统气度,无需效仿他人。” 他目光淡淡扫过安乐公主,那无形的压力让公主下意识地避开了视线。 崔莹再也按捺不住。 她精心装扮而来,岂能容这乡野丫头在谢珩面前独占风光? 她拢了拢鬓边赤金嵌宝步摇,声音刻意放得温婉,却字字带刺: “寒知妹妹天真烂漫,甚是可喜。 只是宗妇之位,关乎一族兴衰,责任重大。 听闻妹妹在吴郡时,最喜市井烟火? 这掌家理事、人情往来,不知可曾学过几分?” 她顿了顿,声音里的轻蔑几乎要溢出来, “若需请教,姐姐倒可略尽绵薄。毕竟,博陵崔氏的女儿,自小……” 她看似关心,实则句句踩洛寒知出身,暗示她不配宗妇之位。 “莹娘!”一声不高却极清晰的呵斥响起。 是崔夫人。 只见她面色看似沉静,但眼底深处已是一片冰冷,甚至闪过一丝对侄女愚蠢的绝望。 她看向崔莹的目光不再是之前的旁观,而是带着警告 ——这蠢货! 竟敢在太后面前强调“博陵崔氏的女儿”? 还拿崔氏的标准去压谢家未来的宗妇? 这是要把崔家架在火上烤! 崔莹后半截话硬生生卡在喉咙里,脸上得意的笑容瞬间僵住,随即涨得通红。 她难以置信地看着姑姑,眼中满是委屈、不解和一丝被当众呵斥的羞愤。 她不明白,姑姑为何不帮自己踩死这贱人,反而阻拦自己? 崔夫人不再看她,转向太后和众人,脸上已换上得体的歉然微笑,仿佛刚才那声呵斥只是寻常家教: “太后娘娘恕罪,小丫头不懂事,让您见笑了。” 她轻描淡写地将崔莹的挑衅定义为“不懂事”,随即话锋精准地转向洛寒知,语语气温和,甚至带上了一丝刻意的“亲昵”: “寒知率性可爱,韫之慧眼识珠,自是极好。 宗妇仪范,非一日之功,来日方长。 眼下最要紧的,是安安稳稳,莫生事端,惹人非议,平白让长辈忧心。” 她说“长辈忧心”时,目光极其短暂地、警告性地扫过崔莹。 洛寒知心里的小人疯狂拍桌:她侄女踩我踩得太狠,怕烧着她崔家金贵的尾巴了? 洛寒知立刻“恍然大悟”状,拍了拍手,仿佛没听懂崔夫人话里的机锋,只抓住表面的“安稳”二字: “哎呀,崔姐姐你懂的真多! 我在家时确实觉得管家理事忒麻烦,规矩条条框框的,远不如看杂耍、吃点心快活。” 她话音一落,已有人忍不住发出低低的嗤笑。 洛寒知话锋一转,小下巴一扬,带着点娇憨的得意,再次精准看向谢珩这个大靠山: “不过嘛,谢侍郎说了,那些琐碎自有管事仆妇去操心。 我这未来宗妇,最重要的就是‘享乐’! 他说啦,我享乐享得开心,他才有心思把朝堂上的大事办得漂漂亮亮的。 对,谢郎?” 谢珩眼底笑意加深,指节在扶手上轻轻一叩,从善如流: “自然。寒知的‘享乐’,便是我之所向。” 这话霸道又宠溺,将洛寒知的“享乐”提到了与国家大事同等重要的地位。 崔莹脸上的笑容彻底僵住,捏着帕子的指节发白。 安乐公主眼见崔夫人竟然“临阵倒戈”,压制了崔莹,更是气得肺都要炸了。 安乐公主再也忍不住,尖声道: “好大的口气!谢侍郎为国操劳,难道还需靠个女人在后宅‘享乐’来成就? 洛氏,你这般不思进取,只知玩乐,如何配得上宗妇之位? 如何对得起太后娘娘的期许?” 窦太后也微微蹙眉,捻动佛珠的手指略顿,显然对洛寒知这套“享乐宗妇论”极为不满。 洛寒知丝毫不慌,反而一脸“你太不懂事”的表情看向安乐公主,火力全开精准打击痛点: “公主殿下这话说的…谢郎是陛下亲封的门下侍郎,是清河谢氏的宗子,他说的话做的事,难道还需要别人来教他对不对得起谁吗? 他说我配得上,我就配得上。 他说我享乐就是贡献,那就是贡献!” 她顿了顿,故意放慢语速,带着点天真的残忍, “莫非…公主殿下觉得,谢郎的话…不算数? 还是觉得太后娘娘的眼光,不如您?” “你!” 安乐公主气得浑身发抖,指着洛寒知却说不出话。 质疑谢珩?她不敢! 质疑太后眼光?那更是找死! 窦太后脸色彻底沉了下来,手中佛珠重重一顿! 她本欲借机敲打洛寒知,却被这丫头伶牙俐齿地反将一军,把安乐甚至自己都架在了火上。 她冷冷地看了一眼失态的安乐公主,又深深看了一眼一脸“我只是实话实说”的洛寒知,最后目光落在神色自若、明显纵容的谢珩身上。 “够了!” 窦太后声音不高,却带着雷霆般的威压,殿内瞬间落针可闻, “安乐,禁足一月,抄写《女则》十遍!洛氏…” 她看向洛寒知,眼神复杂如冰, “好一张利口。谢卿,你这未婚妻,哀家今日算是见识了。” 谢珩从容起身,再次执起洛寒知的手,对着太后微微躬身,语气温和: “臣惶恐。寒知年幼天真,言语或有冲撞,然一片赤诚,心向谢家。 臣既择其为宗妇,自会教她懂得分寸。 只是这率真本性,亦是臣所珍视,望太后娘娘海涵。” 他言下之意:人是我选的,我宠的,冲撞了您我道歉,但这本性您别想改。 窦太后看着谢珩护犊子的姿态,再看看洛寒知躲在谢珩身后、只露出一双狡黠眼睛的模样,一口气堵在胸口,却发作不得。 谢珩的态度已摆明,为了一个“天真率性”的未来宗妇与当朝重臣翻脸,不值当。 她疲惫地挥挥手,连佛珠也不想捻了: “罢了。哀家乏了,都退下。” 洛寒知乖乖跟着谢珩行礼告退,转身时,对着满殿脸色难看的贵女,尤其是面如死灰的安乐公主和崔莹,悄悄牵了下唇角,杏眼里全是“气死你们略略略”的嚣张光波。 能量点的提示音在她意识里叮叮当当响成一片,宛若天籁。 第44章 进宫3.0 安乐公主被噎得脸色微变,那句“谢家门楣在哪儿都是顶顶尊贵的”像巴掌一样扇在她脸上。 崔莹眼中冷意更深。 谢珩唇角微扬,颔首: “寒知所言极是。谢家宗妇,自有谢家的体统气度,无需效仿他人。” 他目光淡淡扫过安乐公主,那无形的压力让公主下意识地避开了视线。 崔莹再也按捺不住。 她精心装扮而来,岂能容这乡野丫头在谢珩面前独占风光? 她拢了拢鬓边赤金嵌宝步摇,声音刻意放得温婉,却字字带刺: “寒知妹妹天真烂漫,甚是可喜。 只是宗妇之位,关乎一族兴衰,责任重大。 听闻妹妹在吴郡时,最喜市井烟火? 这掌家理事、人情往来,不知可曾学过几分?” 她顿了顿,声音里的轻蔑几乎要溢出来, “若需请教,姐姐倒可略尽绵薄。毕竟,博陵崔氏的女儿,自小……” 她看似关心,实则句句踩洛寒知出身,暗示她不配宗妇之位。 “莹娘!”一声不高却极清晰的呵斥响起。 是崔夫人。 只见她面色看似沉静,但眼底深处已是一片冰冷,甚至闪过一丝对侄女愚蠢的绝望。 她看向崔莹的目光不再是之前的旁观,而是带着警告 ——这蠢货! 竟敢在太后面前强调“博陵崔氏的女儿”? 还拿崔氏的标准去压谢家未来的宗妇? 这是要把崔家架在火上烤! 崔莹后半截话硬生生卡在喉咙里,脸上得意的笑容瞬间僵住,随即涨得通红。 她难以置信地看着姑姑,眼中满是委屈、不解和一丝被当众呵斥的羞愤。 她不明白,姑姑为何不帮自己踩死这贱人,反而阻拦自己? 崔夫人不再看她,转向太后和众人,脸上已换上得体的歉然微笑,仿佛刚才那声呵斥只是寻常家教: “太后娘娘恕罪,小丫头不懂事,让您见笑了。” 她轻描淡写地将崔莹的挑衅定义为“不懂事”,随即话锋精准地转向洛寒知,语语气温和,甚至带上了一丝刻意的“亲昵”: “寒知率性可爱,韫之慧眼识珠,自是极好。 宗妇仪范,非一日之功,来日方长。 眼下最要紧的,是安安稳稳,莫生事端,惹人非议,平白让长辈忧心。” 她说“长辈忧心”时,目光极其短暂地、警告性地扫过崔莹。 洛寒知心里的小人疯狂拍桌:她侄女踩我踩得太狠,怕烧着她崔家金贵的尾巴了? 洛寒知立刻“恍然大悟”状,拍了拍手,仿佛没听懂崔夫人话里的机锋,只抓住表面的“安稳”二字: “哎呀,崔姐姐你懂的真多! 我在家时确实觉得管家理事忒麻烦,规矩条条框框的,远不如看杂耍、吃点心快活。” 她话音一落,已有人忍不住发出低低的嗤笑。 洛寒知话锋一转,小下巴一扬,带着点娇憨的得意,再次精准看向谢珩这个大靠山: “不过嘛,谢侍郎说了,那些琐碎自有管事仆妇去操心。 我这未来宗妇,最重要的就是‘享乐’! 他说啦,我享乐享得开心,他才有心思把朝堂上的大事办得漂漂亮亮的。 对,谢郎?” 谢珩眼底笑意加深,指节在扶手上轻轻一叩,从善如流: “自然。寒知的‘享乐’,便是我之所向。” 这话霸道又宠溺,将洛寒知的“享乐”提到了与国家大事同等重要的地位。 崔莹脸上的笑容彻底僵住,捏着帕子的指节发白。 安乐公主眼见崔夫人竟然“临阵倒戈”,压制了崔莹,更是气得肺都要炸了。 安乐公主再也忍不住,尖声道: “好大的口气!谢侍郎为国操劳,难道还需靠个女人在后宅‘享乐’来成就? 洛氏,你这般不思进取,只知玩乐,如何配得上宗妇之位? 如何对得起太后娘娘的期许?” 窦太后也微微蹙眉,捻动佛珠的手指略顿,显然对洛寒知这套“享乐宗妇论”极为不满。 洛寒知丝毫不慌,反而一脸“你太不懂事”的表情看向安乐公主,火力全开精准打击痛点: “公主殿下这话说的…谢郎是陛下亲封的门下侍郎,是清河谢氏的宗子,他说的话做的事,难道还需要别人来教他对不对得起谁吗? 他说我配得上,我就配得上。 他说我享乐就是贡献,那就是贡献!” 她顿了顿,故意放慢语速,带着点天真的残忍, “莫非…公主殿下觉得,谢郎的话…不算数? 还是觉得太后娘娘的眼光,不如您?” “你!” 安乐公主气得浑身发抖,指着洛寒知却说不出话。 质疑谢珩?她不敢! 质疑太后眼光?那更是找死! 窦太后脸色彻底沉了下来,手中佛珠重重一顿! 她本欲借机敲打洛寒知,却被这丫头伶牙俐齿地反将一军,把安乐甚至自己都架在了火上。 她冷冷地看了一眼失态的安乐公主,又深深看了一眼一脸“我只是实话实说”的洛寒知,最后目光落在神色自若、明显纵容的谢珩身上。 “够了!” 窦太后声音不高,却带着雷霆般的威压,殿内瞬间落针可闻, “安乐,禁足一月,抄写《女则》十遍!洛氏…” 她看向洛寒知,眼神复杂如冰, “好一张利口。谢卿,你这未婚妻,哀家今日算是见识了。” 谢珩从容起身,再次执起洛寒知的手,对着太后微微躬身,语气温和: “臣惶恐。寒知年幼天真,言语或有冲撞,然一片赤诚,心向谢家。 臣既择其为宗妇,自会教她懂得分寸。 只是这率真本性,亦是臣所珍视,望太后娘娘海涵。” 他言下之意:人是我选的,我宠的,冲撞了您我道歉,但这本性您别想改。 窦太后看着谢珩护犊子的姿态,再看看洛寒知躲在谢珩身后、只露出一双狡黠眼睛的模样,一口气堵在胸口,却发作不得。 谢珩的态度已摆明,为了一个“天真率性”的未来宗妇与当朝重臣翻脸,不值当。 她疲惫地挥挥手,连佛珠也不想捻了: “罢了。哀家乏了,都退下。” 洛寒知乖乖跟着谢珩行礼告退,转身时,对着满殿脸色难看的贵女,尤其是面如死灰的安乐公主和崔莹,悄悄牵了下唇角,杏眼里全是“气死你们略略略”的嚣张光波。 能量点的提示音在她意识里叮叮当当响成一片,宛若天籁。 第45章 崔弘 万安宫沉重的朱漆大门在身后无声合拢,隔绝了殿内压抑的空气和无数道或嫉恨、或审视的目光。 洛寒知跟着谢珩走下高高的汉白玉阶,午时的阳光刺得她微微眯眼,暖意驱散了宫墙内的阴冷。 她偷偷瞄了一眼身边步履沉稳、侧颜清俊的谢珩,心里小人疯狂打滚: 爽,太爽了! 能量点叮叮当当跟下雨似的,谢大腿诚不我欺,顶缸技术一流! 走在前方的崔夫人脊背挺得笔直,步伐依旧端庄,但周身气息却比来时更冷冽。 她没有回头看一眼洛寒知或谢珩,亦未理脸色惨白的崔莹。 洛氏女牙尖嘴利,谢珩纵容无度,莹姐儿愚蠢冲动! 今日不仅没压住洛氏气焰,反令崔莹在太后面前受罚失态,更坐实了崔家女儿“言行失当”。 这亏吃大了,必须立刻修书回博陵。 她对崔莹这个侄女,此刻只剩失望与恼怒。 “韫之哥哥…” 洛寒知故意落后半步,扯了扯谢珩的袖子,声音刚好能让崔夫人听到, “我…我刚才是不是又说错话了?我看太后娘娘好像…不太高兴?” 她眨着水润杏眼,努力扮演“后知后觉的闯祸精”。 谢珩停步转身,眼中带着了然笑意: “无妨。太后娘娘是长辈,自有容人之量。你天性率真,何错之有?” 崔夫人脚步微不可察一滞,未回头,步伐却快了三分。 这话,是说给她听的,是警告。 洛寒知的“率真”,他罩定了。 崔夫人马车已候在宫门外。 她面无表情瞥过并肩的谢珩与洛寒知: “宗子,洛小姐,府中庶务待理,先行一步。” 话音未落,已由仆妇搀扶上车,帘子“唰”地落下,隔绝了所有情绪。 马车碾过青石板,迅速消失在朱雀大街尽头。 洛寒知望着车影,终于不用再憋,嘴角咧开个无声又得意的笑。 谢珩低头看她这副“小人得志”模样,眼底漫开笑意,屈指在她光洁额头轻轻一弹: “尾巴收一收,还没出宫门呢。回家再翘。” 马车驶离宫门,洛寒知惬意瘫进厚软锦垫里。 “知知今日,威风得很。” 洛寒知立刻挺直小腰板: “那是,我可是有‘夫子’撑腰的人!” 谢珩低笑一声,牵起她的手: “既是威风,又得了‘赏’,不如…夫子再带你寻些真正的‘热闹’?” 他修长手指在她掌心轻轻一挠: “朱雀大街正午最是喧嚣,带你吃京中最好的‘金丝烧鸭’去。” 洛寒知眼睛瞬间亮了,反手抓住他袖子: “快走快走,饿死我了。” 朱雀大街喧嚣人声被竹帘滤成模糊背景音。 鼎香楼二层临窗雅座里,谢珩执银箸,正将一片薄如蝉翼、油亮焦脆的鸭皮裹进软饼,指尖捻着细葱丝与甜面酱。 “啊——” 洛寒知早张着嘴等,活像只嗷嗷待哺雏鸟。 谢珩刚把卷好的烧鸭饼递到她唇边,雅间外忽响起店小二拔高声调: “崔公子、崔小姐?您二位怎的……” 帘子“唰”地被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挑开。 崔弘一身孔雀蓝遍地金暗纹锦袍,领口微敞,腰间蹀躞带缀着块羊脂蟠龙佩。 唇角勾着三分笑,七分风流。 他踱步进来,径直走到桌边,极其自然地挨着谢珩坐下,两人衣袖几乎相触。 身后,崔莹跟着进来,眼神却死死剜向洛寒知。 “哟,韫之兄。” 崔弘把手里的酒壶随意往桌上一墩 “朱雀街这么大,偏撞上你们这桌香。 洛小姐今日宫中舌战群芳,旗开得胜,我兄妹特来讨杯喜酒。” 他眼风掠过洛寒知叼着的半块烧鸭饼,又黏上谢珩执筷的冷白手指。 洛寒知腮帮子鼓囊囊忘了嚼。 ——夭寿,刚崔弘掀帘刹那,那饿狼盯肉的眼神。 哪是贺喜?分明借着举壶挡脸,目光从谢珩微敞领口一路舔到喉结。 这哥们儿眼神能拉丝啊! “巧?” 谢珩眼皮未抬,银箸尖夹起碟中最后一片鸭皮慢条斯理裹新饼, “子远兄耳目通神,连本官携未婚妻用个午膳,都要掐着时辰来‘巧遇’?” 崔弘脸上那点浮浪笑意僵了一瞬。 他身后崔莹却上前半步: “谢侍郎慎言! 我兄长听闻洛小姐初入宫闱便锋芒毕露,特来提点 ——这长安城的水,深得很!” 她目光如钉刺向洛寒知: “洛小姐今日万安宫一番高论,可都传出去了。 宗妇当以贤德持重为本,岂能恃宠而骄,将‘享乐’二字挂在嘴边?这般轻狂……” “莹妹,” 崔弘打断,抬手似要拍崔莹肩,指尖却擦过谢珩案角青瓷茶盏,带起一阵冷香, “女儿家拌嘴罢了,韫之兄岂会当真?” 自己拎过酒壶斟满一杯,白玉杯沿直递到谢珩唇边, “韫之兄,我敬你,贺你得此…妙人!” 目光黏腻。 “不必。” 谢珩广袖一拂,袖风扫过,崔弘手中酒杯“当啷”翻倒案上,琥珀酒液泼了他满手。 “子远兄这兵部驾部司郎中的差事,看来清闲得很。” 谢珩抬眼,目光沉如寒潭,落在崔弘瞬间失血的脸上, “否则怎有闲暇携妹拦路,效仿市井酗酒之徒,滋扰同僚私宴?” 他指尖在桌沿轻叩,每下都敲在崔弘紧绷的神经上, “千牛卫奉旨协查宫禁车马调度,前日翻出几桩驾部司旧档,涉御苑马匹折损…… 崔兄觉得,是王相(太原王氏)更盼着看博陵崔氏笑话? 还是窦中丞(御史台)弹章里缺了这等‘勤勉’佐料?” 雅间死寂,窗外朱雀大街的喧闹隔着竹帘嗡嗡作响。 崔弘指关节捏得咯咯作响,兵部驾部司郎中(从五品上)虽不归千牛卫管辖,但谢珩掌宫禁宿卫兼门下审议之权,捏着“协查”名头翻旧账,再勾连政敌……足够让他脱层皮。 他死死盯着谢珩搁在桌沿的手 ——那修长指节上,一枚墨玉扳指压着青筋,是翻云覆雨的权柄印记。 眼底翻涌着强烈的不甘和被人捏住命门的狼狈。 “走” 崔莹猛地扯住兄长湿凉袖口,声音发颤,几乎是将失魂落魄的崔弘拖出雅间。 帘子落下。 洛寒知“噗”地吐出叼变形的烧鸭饼,杏眼睁得溜圆,一把拽住谢珩手腕: “韫之哥哥,快走快走!” 她活像只受惊炸毛又忍不住分享秘密的雀儿,压着嗓子气音急促: “那个崔弘…他他他…他看你的眼神不对劲! 像要生吞了你蘸酱吃,官儿没你大还敢这么横! 方才举杯他手都在抖! 眼睛直勾勾盯着你脖子……” 她猛一激灵,拽着他袖口就往外冲, “这饭没法吃了,回府回府! 谁知道他袖子里还藏着什么花样,万一杀个回马枪呢?” 谢珩由她拖着走,眼底笑意漫过寒潭。 广袖似无意拂过案角。 “哗啦” 那只泼剩的半杯残酒,被袖风扫落在地。 第45章 崔弘 万安宫沉重的朱漆大门在身后无声合拢,隔绝了殿内压抑的空气和无数道或嫉恨、或审视的目光。 洛寒知跟着谢珩走下高高的汉白玉阶,午时的阳光刺得她微微眯眼,暖意驱散了宫墙内的阴冷。 她偷偷瞄了一眼身边步履沉稳、侧颜清俊的谢珩,心里小人疯狂打滚: 爽,太爽了! 能量点叮叮当当跟下雨似的,谢大腿诚不我欺,顶缸技术一流! 走在前方的崔夫人脊背挺得笔直,步伐依旧端庄,但周身气息却比来时更冷冽。 她没有回头看一眼洛寒知或谢珩,亦未理脸色惨白的崔莹。 洛氏女牙尖嘴利,谢珩纵容无度,莹姐儿愚蠢冲动! 今日不仅没压住洛氏气焰,反令崔莹在太后面前受罚失态,更坐实了崔家女儿“言行失当”。 这亏吃大了,必须立刻修书回博陵。 她对崔莹这个侄女,此刻只剩失望与恼怒。 “韫之哥哥…” 洛寒知故意落后半步,扯了扯谢珩的袖子,声音刚好能让崔夫人听到, “我…我刚才是不是又说错话了?我看太后娘娘好像…不太高兴?” 她眨着水润杏眼,努力扮演“后知后觉的闯祸精”。 谢珩停步转身,眼中带着了然笑意: “无妨。太后娘娘是长辈,自有容人之量。你天性率真,何错之有?” 崔夫人脚步微不可察一滞,未回头,步伐却快了三分。 这话,是说给她听的,是警告。 洛寒知的“率真”,他罩定了。 崔夫人马车已候在宫门外。 她面无表情瞥过并肩的谢珩与洛寒知: “宗子,洛小姐,府中庶务待理,先行一步。” 话音未落,已由仆妇搀扶上车,帘子“唰”地落下,隔绝了所有情绪。 马车碾过青石板,迅速消失在朱雀大街尽头。 洛寒知望着车影,终于不用再憋,嘴角咧开个无声又得意的笑。 谢珩低头看她这副“小人得志”模样,眼底漫开笑意,屈指在她光洁额头轻轻一弹: “尾巴收一收,还没出宫门呢。回家再翘。” 马车驶离宫门,洛寒知惬意瘫进厚软锦垫里。 “知知今日,威风得很。” 洛寒知立刻挺直小腰板: “那是,我可是有‘夫子’撑腰的人!” 谢珩低笑一声,牵起她的手: “既是威风,又得了‘赏’,不如…夫子再带你寻些真正的‘热闹’?” 他修长手指在她掌心轻轻一挠: “朱雀大街正午最是喧嚣,带你吃京中最好的‘金丝烧鸭’去。” 洛寒知眼睛瞬间亮了,反手抓住他袖子: “快走快走,饿死我了。” 朱雀大街喧嚣人声被竹帘滤成模糊背景音。 鼎香楼二层临窗雅座里,谢珩执银箸,正将一片薄如蝉翼、油亮焦脆的鸭皮裹进软饼,指尖捻着细葱丝与甜面酱。 “啊——” 洛寒知早张着嘴等,活像只嗷嗷待哺雏鸟。 谢珩刚把卷好的烧鸭饼递到她唇边,雅间外忽响起店小二拔高声调: “崔公子、崔小姐?您二位怎的……” 帘子“唰”地被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挑开。 崔弘一身孔雀蓝遍地金暗纹锦袍,领口微敞,腰间蹀躞带缀着块羊脂蟠龙佩。 唇角勾着三分笑,七分风流。 他踱步进来,径直走到桌边,极其自然地挨着谢珩坐下,两人衣袖几乎相触。 身后,崔莹跟着进来,眼神却死死剜向洛寒知。 “哟,韫之兄。” 崔弘把手里的酒壶随意往桌上一墩 “朱雀街这么大,偏撞上你们这桌香。 洛小姐今日宫中舌战群芳,旗开得胜,我兄妹特来讨杯喜酒。” 他眼风掠过洛寒知叼着的半块烧鸭饼,又黏上谢珩执筷的冷白手指。 洛寒知腮帮子鼓囊囊忘了嚼。 ——夭寿,刚崔弘掀帘刹那,那饿狼盯肉的眼神。 哪是贺喜?分明借着举壶挡脸,目光从谢珩微敞领口一路舔到喉结。 这哥们儿眼神能拉丝啊! “巧?” 谢珩眼皮未抬,银箸尖夹起碟中最后一片鸭皮慢条斯理裹新饼, “子远兄耳目通神,连本官携未婚妻用个午膳,都要掐着时辰来‘巧遇’?” 崔弘脸上那点浮浪笑意僵了一瞬。 他身后崔莹却上前半步: “谢侍郎慎言! 我兄长听闻洛小姐初入宫闱便锋芒毕露,特来提点 ——这长安城的水,深得很!” 她目光如钉刺向洛寒知: “洛小姐今日万安宫一番高论,可都传出去了。 宗妇当以贤德持重为本,岂能恃宠而骄,将‘享乐’二字挂在嘴边?这般轻狂……” “莹妹,” 崔弘打断,抬手似要拍崔莹肩,指尖却擦过谢珩案角青瓷茶盏,带起一阵冷香, “女儿家拌嘴罢了,韫之兄岂会当真?” 自己拎过酒壶斟满一杯,白玉杯沿直递到谢珩唇边, “韫之兄,我敬你,贺你得此…妙人!” 目光黏腻。 “不必。” 谢珩广袖一拂,袖风扫过,崔弘手中酒杯“当啷”翻倒案上,琥珀酒液泼了他满手。 “子远兄这兵部驾部司郎中的差事,看来清闲得很。” 谢珩抬眼,目光沉如寒潭,落在崔弘瞬间失血的脸上, “否则怎有闲暇携妹拦路,效仿市井酗酒之徒,滋扰同僚私宴?” 他指尖在桌沿轻叩,每下都敲在崔弘紧绷的神经上, “千牛卫奉旨协查宫禁车马调度,前日翻出几桩驾部司旧档,涉御苑马匹折损…… 崔兄觉得,是王相(太原王氏)更盼着看博陵崔氏笑话? 还是窦中丞(御史台)弹章里缺了这等‘勤勉’佐料?” 雅间死寂,窗外朱雀大街的喧闹隔着竹帘嗡嗡作响。 崔弘指关节捏得咯咯作响,兵部驾部司郎中(从五品上)虽不归千牛卫管辖,但谢珩掌宫禁宿卫兼门下审议之权,捏着“协查”名头翻旧账,再勾连政敌……足够让他脱层皮。 他死死盯着谢珩搁在桌沿的手 ——那修长指节上,一枚墨玉扳指压着青筋,是翻云覆雨的权柄印记。 眼底翻涌着强烈的不甘和被人捏住命门的狼狈。 “走” 崔莹猛地扯住兄长湿凉袖口,声音发颤,几乎是将失魂落魄的崔弘拖出雅间。 帘子落下。 洛寒知“噗”地吐出叼变形的烧鸭饼,杏眼睁得溜圆,一把拽住谢珩手腕: “韫之哥哥,快走快走!” 她活像只受惊炸毛又忍不住分享秘密的雀儿,压着嗓子气音急促: “那个崔弘…他他他…他看你的眼神不对劲! 像要生吞了你蘸酱吃,官儿没你大还敢这么横! 方才举杯他手都在抖! 眼睛直勾勾盯着你脖子……” 她猛一激灵,拽着他袖口就往外冲, “这饭没法吃了,回府回府! 谁知道他袖子里还藏着什么花样,万一杀个回马枪呢?” 谢珩由她拖着走,眼底笑意漫过寒潭。 广袖似无意拂过案角。 “哗啦” 那只泼剩的半杯残酒,被袖风扫落在地。 第46章 万人迷1.0 谢珩正立在巨大的紫檀书案前,刚换下一身端肃的官袍,只着一件家常的月白云锦宽袍。 玉簪松松挽着墨发,领口微敞,露出一小截线条流畅的冷白锁骨。 昏黄烛火在他周身镀了层暖融融的光晕,衬得他整个人温雅如玉,却也…格外招人! 从密道过来的洛寒知,几步冲到谢珩面前。 二话不说,踮起脚尖,带着一股子‘不忿、委屈和不快’,不由分说地就吻了上去。 这个吻毫无章法,更像是小狗撒气式的啃咬,牙齿磕碰到谢珩温凉的唇瓣,带着点蛮横的占有欲。 “唔……” 谢珩被她撞得微微后仰,顺势收拢手臂,将她牢牢圈进怀里,手掌安抚地在她微微发颤的后背轻拍。 短暂的、带着点惩罚意味的啃吻结束。 洛寒知气息微喘地退开一丝距离,杏眼圆睁,里面燃着两簇小火苗,直勾勾地瞪着谢珩。 “韫之哥哥,” 她声音带着点鼻音,是方才用力过猛憋的,也带着几分‘委屈’, “你是我一个人的!” 她像是在宣告领土主权,语气带着骄蛮。 然后,那点骄蛮又迅速被更深的不满覆盖。 她小嘴一撇,手指泄愤似的戳了戳他结实温热的胸膛,力道不轻。 “‘夫子’” 她似乎想找一个更精准的词来表达此刻汹涌的‘醋意’,小脸因为‘急切和恼意’微微泛红, “我们认识这么久了,我发现,” 她故意拖长了调子,咬牙切齿, “你这‘桃李满天下’的盛况,是不是有点…过于‘繁盛’了?” 谢珩眼底的笑意加深,仿佛很享受看她这副醋意横生的鲜活模样。 他微微挑眉,示意她继续说。 洛寒知接收到信号,火力全开,指尖几乎要戳进他衣襟里去: “上到金銮殿里的贵人,下到街边的贩夫走卒,里里外外,男男女女… 怎么好像我见到的每一个人,都跟被浆糊糊住了眼似的,非得往你这儿粘?” 她越说越气,声音都拔高了几分, “尤其是那个崔弘! 当初你们在慈恩寺,你到底跟他说什么了? 你知不知道他…” 她顿住,脸颊红得更厉害,带着点羞于启齿又非得问清楚的倔强, “你知不知道他喜欢你?!” 她一口气说完,胸口微微起伏,那双水光潋滟的杏眼紧紧锁着谢珩,像是在审问犯人。 谢珩被她这副又醋又笨拙又暗藏小得意的模样彻底取悦了。 那份因崔弘兄妹而起的冷意消散不少。 他圈着她腰肢的手臂略一用力,带着她绕过书案,半推半抱地将人安置在临窗的宽大软榻上。 他自己则很自然地挨着她坐下。 暖阁里地龙烧得旺,他身上清冽的沉水香混合着一种独属于他的、令人安心的温热气息,瞬间将她包裹。 “想不通?” 他侧头看她,眼神温柔得能溺死人,带着点循循善诱的“夫子”劲儿。 只是这次是哄自家小笨猫的专属语气,尾音微微上扬,带着一丝纵容的调侃。 “嗯嗯” 洛寒知立刻用力点头,像找到了告状对象的委屈包。 杏眼里充满了“求知欲”,身体也不自觉地往他那边靠了靠,几乎要嵌进他怀里。 刚才的凶悍劲儿泄了大半,只剩下一副“你快给我解释清楚”的‘依赖’模样。 快编快编,看你能编出什么花儿来。 顺便蹭点安全感,这金大腿抱起来是真舒服… 嘶,这胸肌手感… 打住,洛寒知你清醒点!这只是长期饭票! 谢珩看着怀中人儿从炸毛到依偎的转变,眼底笑意更浓,指尖爱怜地捏了捏她小巧的下巴,开始了他的“解惑”。 “其一,” 他如同在分析朝堂局势, “清河谢氏四字,便是行走的金山玉矿。 我坐的位置,掌的权柄,动一动手指,便能决定无数人的前程生死,家族的兴衰荣辱。 趋利避害,人之本性。 他们看中的,是我背后的谢家,是我手中的权柄。” 他语气带着一丝看透世情的凉薄。 “其二,” 他指腹轻轻摩挲着她精巧的下颌线, “皮囊是父母所赐,恰巧能入眼罢了。 但这副皮囊下,若无手段心机,不过是个漂亮的傀儡,又岂能坐稳这位置,压服那些虎视眈眈的豺狼? 他们敬畏的,是我这身皮囊下的东西。” 他点了点自己的太阳穴,又拍了拍心口,意指城府与手腕。 “其三,” 他话锋一转,眼中掠过一丝锐利的光, “便是你好奇的 ——为何崔弘之流,乃至一些世家子弟、清流名士,也对我…另眼相待。” 他唇角勾起一抹近乎嘲讽的弧度, “崔弘?博陵崔氏宗子,枷锁缠身,欲求不得,心性早已扭曲。 他看中的,是我身上那份他永远无法企及的‘自由’与‘肆意妄为’。 他身处宗子之位,却被严苛家规压得喘不过气,不敢行差踏错半步。而我…” 谢珩的眼神陡然变得锋利而危险: “我同样身处漩涡中心,却能借力打力,将规矩踩在脚下,将人心玩弄于股掌。 我想要的,便去夺;我看不顺眼的,便去碾碎。 这份‘打破枷锁’的疯狂与力量,是他压抑扭曲的灵魂里最渴望又最恐惧的东西。 所以,他那不是‘爱’,是执念,是占有欲,是对‘另一个自己’的病态投射。” 他的话语冰冷地剖析着崔弘的心理,听得洛寒知心头微凛,下意识往他怀里又缩了缩。 “至于其他世家公子、名士才俊…” 谢珩语气稍缓, “一部分,是折服于我的手段和眼光。 这朝堂如棋局,他们在我身上看到了赢的可能,想靠近学一招半式,或借势而起。 此为其三,为‘智’。” “还有一部分…” 他眼底掠过一丝真正无奈的笑意,甚至有点自嘲, “是被我这身‘温润如玉’的皮相骗了。 人前端方君子,人后…哼。” 他轻哼一声,带着点“世人皆醉我独醒”的傲然, “他们以为我骨子里是名士风流,是魏晋遗风,是高山流水觅知音。殊不知…” 他忽然俯身,凑近洛寒知耳畔,灼热的气息带着危险的低语,瞬间打破了刚才的理性分析,将气氛拉回旖旎: “我这颗心里,只装得下算计与…” 他故意停顿,唇几乎贴着她的耳垂,清晰吐出那个字,“你。” 洛寒知的耳根瞬间红透。 谢珩直起身: “圣眷隆恩亦是枷锁。 陛下信重,将我置于风口浪尖,各方势力都想在我这里投下砝码。 联姻,结盟,示好…皆是棋局。 那些贵女也好,送女儿、送妹妹的家族也罢。 甚至那些想靠近学艺、或误以为我是知己的男人们,看中的无非是‘谢氏宗子’这个位置能带来的利益和可能性,而非我谢珩本人。 此为其四,为‘利’与‘幻’。” 第46章 万人迷1.0 谢珩正立在巨大的紫檀书案前,刚换下一身端肃的官袍,只着一件家常的月白云锦宽袍。 玉簪松松挽着墨发,领口微敞,露出一小截线条流畅的冷白锁骨。 昏黄烛火在他周身镀了层暖融融的光晕,衬得他整个人温雅如玉,却也…格外招人! 从密道过来的洛寒知,几步冲到谢珩面前。 二话不说,踮起脚尖,带着一股子‘不忿、委屈和不快’,不由分说地就吻了上去。 这个吻毫无章法,更像是小狗撒气式的啃咬,牙齿磕碰到谢珩温凉的唇瓣,带着点蛮横的占有欲。 “唔……” 谢珩被她撞得微微后仰,顺势收拢手臂,将她牢牢圈进怀里,手掌安抚地在她微微发颤的后背轻拍。 短暂的、带着点惩罚意味的啃吻结束。 洛寒知气息微喘地退开一丝距离,杏眼圆睁,里面燃着两簇小火苗,直勾勾地瞪着谢珩。 “韫之哥哥,” 她声音带着点鼻音,是方才用力过猛憋的,也带着几分‘委屈’, “你是我一个人的!” 她像是在宣告领土主权,语气带着骄蛮。 然后,那点骄蛮又迅速被更深的不满覆盖。 她小嘴一撇,手指泄愤似的戳了戳他结实温热的胸膛,力道不轻。 “‘夫子’” 她似乎想找一个更精准的词来表达此刻汹涌的‘醋意’,小脸因为‘急切和恼意’微微泛红, “我们认识这么久了,我发现,” 她故意拖长了调子,咬牙切齿, “你这‘桃李满天下’的盛况,是不是有点…过于‘繁盛’了?” 谢珩眼底的笑意加深,仿佛很享受看她这副醋意横生的鲜活模样。 他微微挑眉,示意她继续说。 洛寒知接收到信号,火力全开,指尖几乎要戳进他衣襟里去: “上到金銮殿里的贵人,下到街边的贩夫走卒,里里外外,男男女女… 怎么好像我见到的每一个人,都跟被浆糊糊住了眼似的,非得往你这儿粘?” 她越说越气,声音都拔高了几分, “尤其是那个崔弘! 当初你们在慈恩寺,你到底跟他说什么了? 你知不知道他…” 她顿住,脸颊红得更厉害,带着点羞于启齿又非得问清楚的倔强, “你知不知道他喜欢你?!” 她一口气说完,胸口微微起伏,那双水光潋滟的杏眼紧紧锁着谢珩,像是在审问犯人。 谢珩被她这副又醋又笨拙又暗藏小得意的模样彻底取悦了。 那份因崔弘兄妹而起的冷意消散不少。 他圈着她腰肢的手臂略一用力,带着她绕过书案,半推半抱地将人安置在临窗的宽大软榻上。 他自己则很自然地挨着她坐下。 暖阁里地龙烧得旺,他身上清冽的沉水香混合着一种独属于他的、令人安心的温热气息,瞬间将她包裹。 “想不通?” 他侧头看她,眼神温柔得能溺死人,带着点循循善诱的“夫子”劲儿。 只是这次是哄自家小笨猫的专属语气,尾音微微上扬,带着一丝纵容的调侃。 “嗯嗯” 洛寒知立刻用力点头,像找到了告状对象的委屈包。 杏眼里充满了“求知欲”,身体也不自觉地往他那边靠了靠,几乎要嵌进他怀里。 刚才的凶悍劲儿泄了大半,只剩下一副“你快给我解释清楚”的‘依赖’模样。 快编快编,看你能编出什么花儿来。 顺便蹭点安全感,这金大腿抱起来是真舒服… 嘶,这胸肌手感… 打住,洛寒知你清醒点!这只是长期饭票! 谢珩看着怀中人儿从炸毛到依偎的转变,眼底笑意更浓,指尖爱怜地捏了捏她小巧的下巴,开始了他的“解惑”。 “其一,” 他如同在分析朝堂局势, “清河谢氏四字,便是行走的金山玉矿。 我坐的位置,掌的权柄,动一动手指,便能决定无数人的前程生死,家族的兴衰荣辱。 趋利避害,人之本性。 他们看中的,是我背后的谢家,是我手中的权柄。” 他语气带着一丝看透世情的凉薄。 “其二,” 他指腹轻轻摩挲着她精巧的下颌线, “皮囊是父母所赐,恰巧能入眼罢了。 但这副皮囊下,若无手段心机,不过是个漂亮的傀儡,又岂能坐稳这位置,压服那些虎视眈眈的豺狼? 他们敬畏的,是我这身皮囊下的东西。” 他点了点自己的太阳穴,又拍了拍心口,意指城府与手腕。 “其三,” 他话锋一转,眼中掠过一丝锐利的光, “便是你好奇的 ——为何崔弘之流,乃至一些世家子弟、清流名士,也对我…另眼相待。” 他唇角勾起一抹近乎嘲讽的弧度, “崔弘?博陵崔氏宗子,枷锁缠身,欲求不得,心性早已扭曲。 他看中的,是我身上那份他永远无法企及的‘自由’与‘肆意妄为’。 他身处宗子之位,却被严苛家规压得喘不过气,不敢行差踏错半步。而我…” 谢珩的眼神陡然变得锋利而危险: “我同样身处漩涡中心,却能借力打力,将规矩踩在脚下,将人心玩弄于股掌。 我想要的,便去夺;我看不顺眼的,便去碾碎。 这份‘打破枷锁’的疯狂与力量,是他压抑扭曲的灵魂里最渴望又最恐惧的东西。 所以,他那不是‘爱’,是执念,是占有欲,是对‘另一个自己’的病态投射。” 他的话语冰冷地剖析着崔弘的心理,听得洛寒知心头微凛,下意识往他怀里又缩了缩。 “至于其他世家公子、名士才俊…” 谢珩语气稍缓, “一部分,是折服于我的手段和眼光。 这朝堂如棋局,他们在我身上看到了赢的可能,想靠近学一招半式,或借势而起。 此为其三,为‘智’。” “还有一部分…” 他眼底掠过一丝真正无奈的笑意,甚至有点自嘲, “是被我这身‘温润如玉’的皮相骗了。 人前端方君子,人后…哼。” 他轻哼一声,带着点“世人皆醉我独醒”的傲然, “他们以为我骨子里是名士风流,是魏晋遗风,是高山流水觅知音。殊不知…” 他忽然俯身,凑近洛寒知耳畔,灼热的气息带着危险的低语,瞬间打破了刚才的理性分析,将气氛拉回旖旎: “我这颗心里,只装得下算计与…” 他故意停顿,唇几乎贴着她的耳垂,清晰吐出那个字,“你。” 洛寒知的耳根瞬间红透。 谢珩直起身: “圣眷隆恩亦是枷锁。 陛下信重,将我置于风口浪尖,各方势力都想在我这里投下砝码。 联姻,结盟,示好…皆是棋局。 那些贵女也好,送女儿、送妹妹的家族也罢。 甚至那些想靠近学艺、或误以为我是知己的男人们,看中的无非是‘谢氏宗子’这个位置能带来的利益和可能性,而非我谢珩本人。 此为其四,为‘利’与‘幻’。” 第47章 万人迷2.0 一番剖析,冷静、清晰,甚至有些残酷。 谢珩撕开了所有温情脉脉的面纱,将围绕他的“吸引力”本质赤裸裸地摊开在她面前: 权势的依附、能力的威慑、病态的投射、利益的交换、虚幻的误读。 书房内陷入短暂的寂静,只有沉水香无声燃烧,和窗外透进的腊梅冷香丝丝缕缕。 洛寒知靠在他怀里,最初的‘醋意’、‘委屈’和‘不安’。 在他抽丝剥茧的分析和最后那句“只装得下你”的冲击下,渐渐沉淀下来,化作了某种更复杂的东西。 她不再像刚冲进来时那样‘炸毛’,杏眼中的火焰也熄灭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带着点茫然、却又异常专注的思索。 人人都想从他身上捞好处,连点真心都稀罕… 啧,这么一想,这老狐狸还有点可怜? 不对不对,可怜他干嘛! 他手段多着呢,轮不到我咸鱼操心。 谢珩微微俯身,手肘撑膝,专注的视线锁住她: “唯有你,洛寒知…” 他指尖轻点她微蹙的眉心,低笑: “在我怀里使性子、掐我、骂我招蜂引蝶… 眼里写满了‘被伺候舒坦的得意’,‘找到靠山的心安’,还有那么点‘怕被甩饿肚子’的怂。” 他低笑一声,指尖轻轻拂过她微蹙的眉心, “不错,你心安理得地享着我的势,躲在我这棵大树下乘凉,也爱我这副皮囊带来的‘赏心悦目’” 他眼神骤然深邃, “可你与他们不同, 你敢享得理直气壮,毫不掩饰。 有暖汤便喝两大碗,有软榻便懒洋洋的摊着。 面对锦衣华服从来都是坦坦荡荡的享受。 从不披‘情深似海’的假皮,也懒得管‘金山银山’底下有什么弯绕算计。 只要天塌下来有我顶着,你便能缩在我怀里,把酥饼啃得咔嚓响。” “你骄横划地盘时的本能,享福享得心满意足的模样,偎着我取暖时的理所当然… 都透着一股子‘我洛寒知享你这口福气是天经地义’的鲜活劲儿。” “知知,正是这份‘坦荡受用’和‘本能依赖’,才是我珍视的‘真’。 因为这‘真’里,没有他们那些令人作呕的伪装和算计。 我这身皮囊下是黑是白? 只要这窝够暖够稳当,你这小祖宗才懒得深究,能用、好用便是了。 以及” 他俯身,气息拂过她耳畔,“渐渐滋长的,你不敢认的情愫。” 书房的空气仿佛凝滞了。 窗外偶尔传来竹叶被风吹动的沙沙声,更衬得室内一片寂静。 沉水香的白烟袅袅上升,在两人无声对视的目光中无声缠绕。 洛寒知脸上那点‘骄纵’的质问和‘醋意’早已消散无踪。 她猛地别开脸,试图避开他那过于灼人的视线,白皙耳垂却如同被点着般迅速烧红。 什么情愫不情愫,那是享乐路上的绊脚石。 高收益必然伴随高风险, 沉溺就是找死! 为了掩饰这份突如其来的慌乱,她甚至下意识地揪紧了谢珩胸前的衣襟,随即又像被烫到一样猛地松开,梗着脖子: “谁、谁不敢认了?谢韫之你少自作多情。 我那是…各取所需, 我就是图你是‘谢氏宗子’, 图你家世带来的金山银山。 图你能给我这口安生饭吃,给我乐子享! 图你——” 她急促地喘了口气,在对上他那双仿佛洞悉一切、还带着点“我就静静看你嘴硬”笑意的眼睛时,最后那点强撑的气势也轰然倒塌。 那双眼像是能把她那点小心思直接架在火上烤。 一股热流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脑瓜子嗡嗡响。 这题超纲了喂,简直是对咸鱼生存法则的精准打击。 撤退,立刻、马上、执行b计划——战术性装死(划掉)撤退! 洛寒知嗖地一声就想翻身滚下榻,动作迅如闪电。 “知妹妹这‘告辞’礼,行得未免太仓促了些。” 谢珩连眼皮都没抬,原本松松搭在她腰间的手臂却骤然发力,像铁箍般猛地一收。 “啊” 洛寒知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再定睛时,已被谢珩牢牢压在了身下。 “跑什么?为师考校功课,岂容学生提前交卷?” “既戳穿了窗户纸,” 他声音低哑,气息灼热地喷在她唇畔,“便该把话说透。” 洛寒知被他困在身下,气息交缠,心跳如擂鼓。 他身体的重量和热度隔着薄薄寝衣渗入毛孔,比刚才的直言更让她心慌气短、手脚发软。 “没、没啥好说的,” 她声音飘忽走调,气势全靠硬撑,脸扭向一边表演鸵鸟埋沙,连脖颈都染了层薄红。 “我就是个爱慕虚荣、贪图享乐混吃等死的俗人。 金山银山安稳饭,乐子享够就……唔。” 下巴就被他捏住,迫使她直视他。 谢珩的拇指轻轻摩挲着她的下颌线: “哦?真俗人?那此刻——” 他身体微微下压,两人之间本就不多的空隙彻底消失,隔着薄薄的寝衣,她能清晰地感受到他身体的变化, “在我身下脸红心跳、浑身发软的,又是谁?” “那…那是你压的!你…你离我远点!” 她又羞又急,声音都带了点哭腔,下意识地扭动身子想把他掀下去。 可她的扭动非但没能拉开距离,反而在摩擦间点燃了更危险的火星。 “知知…” 他俯首,滚烫的唇几乎贴着她的耳廓, “你这副嘴硬心虚、欲盖弥彰的模样……” 他低笑,带着一丝恶劣的愉悦, “比方才在宫里的‘威风’,更让为师…心痒难耐。” 他的唇沿着她敏感的耳廓缓缓下移,带着滚烫的湿意,烙在她滚烫的颈侧肌肤上,留下一个又一个轻吮的印记。 那触感像通了微弱的电流,瞬间麻痹了她的反抗意志,让她控制不住地发出一声短促而压抑的呜咽。 “嗯……”这声音像小猫的爪子,挠在谢珩心上。 他动作微顿,抬起头,目光锁住她迷蒙含泪的眼,声音低哑如情人呢喃: “承认,我的好学生。 你心里这点不敢认的‘痒’,比为夫手中的权柄…更让你束手无策。” 洛寒知张了张嘴,想反驳,想继续嘴硬,可对上他那双仿佛能吞噬一切、也包容一切的深邃眼眸,所有的话语都堵在了喉咙口。 她认命般闭上眼,长睫颤抖如蝶翼,从喉咙里挤出破碎的、带着哭腔的控诉: “…谢韫之…你混蛋……” 这句软糯的控诉,无异于吹响了冲锋号角。 “是,我混蛋。” 洛寒知只觉得天旋地转,所有的感官都被他占据、被他的气息和唇舌间的纠缠填满。 那点可怜的挣扎和不甘,在滔天情潮里迅速融化、蒸发,只剩细碎呻吟和绵软瘫软的身体,任凭掠夺。 第47章 万人迷2.0 一番剖析,冷静、清晰,甚至有些残酷。 谢珩撕开了所有温情脉脉的面纱,将围绕他的“吸引力”本质赤裸裸地摊开在她面前: 权势的依附、能力的威慑、病态的投射、利益的交换、虚幻的误读。 书房内陷入短暂的寂静,只有沉水香无声燃烧,和窗外透进的腊梅冷香丝丝缕缕。 洛寒知靠在他怀里,最初的‘醋意’、‘委屈’和‘不安’。 在他抽丝剥茧的分析和最后那句“只装得下你”的冲击下,渐渐沉淀下来,化作了某种更复杂的东西。 她不再像刚冲进来时那样‘炸毛’,杏眼中的火焰也熄灭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带着点茫然、却又异常专注的思索。 人人都想从他身上捞好处,连点真心都稀罕… 啧,这么一想,这老狐狸还有点可怜? 不对不对,可怜他干嘛! 他手段多着呢,轮不到我咸鱼操心。 谢珩微微俯身,手肘撑膝,专注的视线锁住她: “唯有你,洛寒知…” 他指尖轻点她微蹙的眉心,低笑: “在我怀里使性子、掐我、骂我招蜂引蝶… 眼里写满了‘被伺候舒坦的得意’,‘找到靠山的心安’,还有那么点‘怕被甩饿肚子’的怂。” 他低笑一声,指尖轻轻拂过她微蹙的眉心, “不错,你心安理得地享着我的势,躲在我这棵大树下乘凉,也爱我这副皮囊带来的‘赏心悦目’” 他眼神骤然深邃, “可你与他们不同, 你敢享得理直气壮,毫不掩饰。 有暖汤便喝两大碗,有软榻便懒洋洋的摊着。 面对锦衣华服从来都是坦坦荡荡的享受。 从不披‘情深似海’的假皮,也懒得管‘金山银山’底下有什么弯绕算计。 只要天塌下来有我顶着,你便能缩在我怀里,把酥饼啃得咔嚓响。” “你骄横划地盘时的本能,享福享得心满意足的模样,偎着我取暖时的理所当然… 都透着一股子‘我洛寒知享你这口福气是天经地义’的鲜活劲儿。” “知知,正是这份‘坦荡受用’和‘本能依赖’,才是我珍视的‘真’。 因为这‘真’里,没有他们那些令人作呕的伪装和算计。 我这身皮囊下是黑是白? 只要这窝够暖够稳当,你这小祖宗才懒得深究,能用、好用便是了。 以及” 他俯身,气息拂过她耳畔,“渐渐滋长的,你不敢认的情愫。” 书房的空气仿佛凝滞了。 窗外偶尔传来竹叶被风吹动的沙沙声,更衬得室内一片寂静。 沉水香的白烟袅袅上升,在两人无声对视的目光中无声缠绕。 洛寒知脸上那点‘骄纵’的质问和‘醋意’早已消散无踪。 她猛地别开脸,试图避开他那过于灼人的视线,白皙耳垂却如同被点着般迅速烧红。 什么情愫不情愫,那是享乐路上的绊脚石。 高收益必然伴随高风险, 沉溺就是找死! 为了掩饰这份突如其来的慌乱,她甚至下意识地揪紧了谢珩胸前的衣襟,随即又像被烫到一样猛地松开,梗着脖子: “谁、谁不敢认了?谢韫之你少自作多情。 我那是…各取所需, 我就是图你是‘谢氏宗子’, 图你家世带来的金山银山。 图你能给我这口安生饭吃,给我乐子享! 图你——” 她急促地喘了口气,在对上他那双仿佛洞悉一切、还带着点“我就静静看你嘴硬”笑意的眼睛时,最后那点强撑的气势也轰然倒塌。 那双眼像是能把她那点小心思直接架在火上烤。 一股热流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脑瓜子嗡嗡响。 这题超纲了喂,简直是对咸鱼生存法则的精准打击。 撤退,立刻、马上、执行b计划——战术性装死(划掉)撤退! 洛寒知嗖地一声就想翻身滚下榻,动作迅如闪电。 “知妹妹这‘告辞’礼,行得未免太仓促了些。” 谢珩连眼皮都没抬,原本松松搭在她腰间的手臂却骤然发力,像铁箍般猛地一收。 “啊” 洛寒知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再定睛时,已被谢珩牢牢压在了身下。 “跑什么?为师考校功课,岂容学生提前交卷?” “既戳穿了窗户纸,” 他声音低哑,气息灼热地喷在她唇畔,“便该把话说透。” 洛寒知被他困在身下,气息交缠,心跳如擂鼓。 他身体的重量和热度隔着薄薄寝衣渗入毛孔,比刚才的直言更让她心慌气短、手脚发软。 “没、没啥好说的,” 她声音飘忽走调,气势全靠硬撑,脸扭向一边表演鸵鸟埋沙,连脖颈都染了层薄红。 “我就是个爱慕虚荣、贪图享乐混吃等死的俗人。 金山银山安稳饭,乐子享够就……唔。” 下巴就被他捏住,迫使她直视他。 谢珩的拇指轻轻摩挲着她的下颌线: “哦?真俗人?那此刻——” 他身体微微下压,两人之间本就不多的空隙彻底消失,隔着薄薄的寝衣,她能清晰地感受到他身体的变化, “在我身下脸红心跳、浑身发软的,又是谁?” “那…那是你压的!你…你离我远点!” 她又羞又急,声音都带了点哭腔,下意识地扭动身子想把他掀下去。 可她的扭动非但没能拉开距离,反而在摩擦间点燃了更危险的火星。 “知知…” 他俯首,滚烫的唇几乎贴着她的耳廓, “你这副嘴硬心虚、欲盖弥彰的模样……” 他低笑,带着一丝恶劣的愉悦, “比方才在宫里的‘威风’,更让为师…心痒难耐。” 他的唇沿着她敏感的耳廓缓缓下移,带着滚烫的湿意,烙在她滚烫的颈侧肌肤上,留下一个又一个轻吮的印记。 那触感像通了微弱的电流,瞬间麻痹了她的反抗意志,让她控制不住地发出一声短促而压抑的呜咽。 “嗯……”这声音像小猫的爪子,挠在谢珩心上。 他动作微顿,抬起头,目光锁住她迷蒙含泪的眼,声音低哑如情人呢喃: “承认,我的好学生。 你心里这点不敢认的‘痒’,比为夫手中的权柄…更让你束手无策。” 洛寒知张了张嘴,想反驳,想继续嘴硬,可对上他那双仿佛能吞噬一切、也包容一切的深邃眼眸,所有的话语都堵在了喉咙口。 她认命般闭上眼,长睫颤抖如蝶翼,从喉咙里挤出破碎的、带着哭腔的控诉: “…谢韫之…你混蛋……” 这句软糯的控诉,无异于吹响了冲锋号角。 “是,我混蛋。” 洛寒知只觉得天旋地转,所有的感官都被他占据、被他的气息和唇舌间的纠缠填满。 那点可怜的挣扎和不甘,在滔天情潮里迅速融化、蒸发,只剩细碎呻吟和绵软瘫软的身体,任凭掠夺。 第48章 流言1.0 暖阁内,沉水香幽袅。 洛寒知整个人像摊开了的猫儿饼,软绵绵地陷在谢珩怀里。 脸颊透着酒酣似的酡红,气息还没匀净,鼻息拂过他颈侧皮肤,带来细密痒意。 蹭着蹭着,她像是‘忽然’被脑子里某个警报惊醒,含含糊糊哼唧了一声: “韫之哥哥…” 那声音又娇又黏,尾音勾勾绕绕的。 指尖却不安分地戳戳他喉结凸起处: “崔莹中午说的…呃,就是我在宫里那些话都传出去了。 人多口杂的…会不会…嗯…给你招麻烦呀?” “哎呀,我这嘴…” 嘴上这么说着,手下戳喉结的动作却没停。 “麻烦?” 谢珩低笑,指尖卷着她一缕散落的发丝把玩,语气闲适却暗藏锋芒, “长安城里几时缺过流言蜚语? 竖着耳朵听风的,可多着呢。 此刻,怕是已生出几个版本了。” 他松开她的发丝,指尖蘸了蘸杯中残茶,在紫檀案几上划开几道水痕,如同棋盘落子。 “其一,‘谢氏僭越’。” 声音平静无波,却字字砸在人心坎里, “有心人定会将你那一句‘谢家门楣’,掰开揉碎,说成谢氏眼中再无天子,早已凌驾龙椅之上。 而我那句‘你之享乐便是我之所向’,” 他顿了下,眼底掠过一丝嘲弄的冷光, “会被解读成谢侍郎为红颜置江山社稷于儿戏。谣言会说——” 他微微压低了嗓音,模仿着某种坊间窃语的口吻: ‘呵!谢家女眷敢压公主一头?谢侍郎宠宗妇享乐重于朝纲法度,眼里可有陛下半分?’ 他眼神倏地一冷, “此乃诛心之论,最是阴毒,直指谢氏不臣。 王家、窦氏等世家,甚至某些清流‘忠臣’,定会推波助澜。” “其二,‘狐媚祸水’。” 指尖闲适地向右一滑,点在另一道水痕上: “矛头对准你。 他们会说你这‘乡野女子’,凭媚术蛊惑于我。 甚至太后也为你出头,禁足公主。” 他看着洛寒知瞬间瞪圆的眼睛,故意停顿,才续道: “你平日那些‘可爱’的小性子,到了他们嘴里, 就成了‘妖娆惑人’的铁证。 传开了,便成了——” 又压低了嗓音模仿,这次是充满恶意的揣测: ‘啧啧!那个狐媚子,白日里当庭撒泼,夜里榻上吹风,谢家百年清誉,怕是要毁在她那张俏脸蛋和一身软骨头上了。’ “乃人身攻击,旨在毁你清誉,动摇你宗妇之位根基。 安乐公主、崔莹之流,必是主力。” 指尖接着向下滑,点在第三道水痕上: “其三,‘崔谢决裂’。” 这次声音里多了几许冰凉的算计。 “今日酒楼一事,不知落入了多少双‘恰好路过’的眼里。” 他微微冷笑, “有心人只需稍加润色,便成了‘崔谢联姻破裂’ ‘崔氏遭谢珩打压’。话术会是——” 模仿的口吻刻意拔高,带着煽动性: ‘好哇,谢珩为保他那草包未婚妻,竟敢折辱崔家嫡女!清河谢氏真是霸道惯了,崔氏百年门楣,颜面何存?’ “此乃利用世家之间固有的嫌隙与竞争,” 谢珩冷静分析, “无论是其他世家,还是谢家内部,都会有人借此生事,试探我的底线。” “其四,‘太后失威’。” 最后点在中央一道水痕, “太后被你那句‘谢郎说了算’噎到无言。 这场面传出去,好事者便会添油加醋,渲染成‘窦氏皇太后慑于权臣谢珩之威,竟忍气吞声,谢氏之威竟压盖天家龙气?’” 他指尖在那道水痕上用力一点, “此论直接损及皇室颜面,正中太后痛脚。 窦太后及其依附势力,或想挑拨皇家关系的,绝不会放过这个‘好机会’。” 洛寒知听得小嘴微张, 好家伙,四管齐下,全方位立体声环绕打击! 宫斗剧编剧都没你们会编! 她眼珠滴溜一转,那点震惊迅速被狡黠覆盖。 立刻’可怜巴巴‘地瞅着他: “啊?韫之哥哥! 我、我今儿个嘴皮子秃噜那几句…能给你捅出这么大、这么大…泼天的窟窿来?” 她的小脸‘垮’下去,额头抵着他肩膀蹭啊蹭,闷声闷气认错: “都怪我嘴上没把门…说秃噜了…” 眼底深处,却飞速划过一道锃亮的精光——三分怀疑,七分试探。 这位爷…真的只是被动接招? 他之前可是让她在宫里做自己就行。 “麻烦?” 谢珩低笑,那笑声仿佛带着钩子,把她的脑袋从颈窝里轻轻带出来。 “知知,” 他凑得更近,将她那点“懊恼”一览无余。 “难道你真以为那些话。 能平白无故,一夜之间就插了翅膀传遍长安的大街小巷?” 洛寒知蹭他肩膀的动作,瞬间’石化了‘。 谢珩满意地欣赏她眼中瞬间被“啊?”点亮的星光,俯身凑到她耳边轻笑道: “这长安城里,风吹草动瞒不过有心人。 但要让风往哪边吹,浪往何处涌…… 却得看谁点这把火,又往火上浇多少油。” 他松开了钳着她下巴的手,姿态闲雅地靠回去。 指尖似无意地拨弄案头那只汝窑天青釉茶杯,杯壁上水汽凝珠簌簌滚落: “崔莹那几句挑拨也好,窦太后眼底的冷意也罢,我何尝不看在眼里?” 他抬眼,眸光如淬了冰的刀刃,带着洞悉一切的寒芒: “那些话,那些事,本就是丢出去的引子。” 钓鱼执法?引蛇出洞?! “所以…你…你早知道这些话放出去,会变成什么样? 甚至连他们会怎么编排都…都料到了?” 寒知声音有些发颤,是惊的,更是有种目睹神操作后的兴奋! 这就是顶级权谋文大boss的配置吗?!提前写好剧本等反派跳坑? “料定说不上。” 谢珩嘴角愉悦地扬起, “不过长安城这汪浑水,舆情如风。 若真想让它风平浪静,自有千百种法子勒紧缰绳。可若是想它…… 他话音故意一顿,点了点桌子 “稍加拨动,让该发酵的适时发酵,让该碰撞的火花撞得更亮些罢了。” 他看着洛寒知,像看着刚教会新把戏的学生: “引线多点几处,火才能烧得旺,蔓延得快。 不烧起来,怎么知道暗地里谁在煽阴风,点鬼火?又怎么能,” 他略一停顿,声音陡然下沉,带着收网的锐气, “把他们伸出来的爪子烫个彻底?一并斩断?” 他欣赏着她紧绷的小脸和微微抽气的模样,慢悠悠补上最后一句,像在品尝美酒的余韵: “你随口的话,不过是添了点合宜的‘柴’。 ‘麻烦’确实会来,但来的不是‘意外’,而是‘时机’。” 他看着她瞬间瞪圆的眼睛,慢悠悠补上最后一句, “顺水推舟,浑水摸鱼,才是驭流之道。” 洛寒知的心脏砰砰直跳,指尖发麻。 震惊过后,强烈的兴奋感差点冲破伪装,她=一把揪住他衣襟,哪还顾得上装“懊恼”,声音带着激动的微抖: “夫子你…你连窦太后都敢算计当饵?” 这局棋,比她想象得还要深、还要大、还要刺激! 谢珩顺势猛地一收手臂,将怀里这只炸毛又兴奋的小狐狸彻底摁进胸口。 谢珩顺势将她往怀里更深地带去,低头衔住她因激动而微张的红唇,辗转间含糊带笑: “现在才知怕?晚了…” 一个深吻堵回了她所有惊疑。 高,这心理建设都不用我做! 锅是反派的,功劳是谢珩的,乐子是我的! 这大腿抱得…简直躺赢! 第48章 流言1.0 暖阁内,沉水香幽袅。 洛寒知整个人像摊开了的猫儿饼,软绵绵地陷在谢珩怀里。 脸颊透着酒酣似的酡红,气息还没匀净,鼻息拂过他颈侧皮肤,带来细密痒意。 蹭着蹭着,她像是‘忽然’被脑子里某个警报惊醒,含含糊糊哼唧了一声: “韫之哥哥…” 那声音又娇又黏,尾音勾勾绕绕的。 指尖却不安分地戳戳他喉结凸起处: “崔莹中午说的…呃,就是我在宫里那些话都传出去了。 人多口杂的…会不会…嗯…给你招麻烦呀?” “哎呀,我这嘴…” 嘴上这么说着,手下戳喉结的动作却没停。 “麻烦?” 谢珩低笑,指尖卷着她一缕散落的发丝把玩,语气闲适却暗藏锋芒, “长安城里几时缺过流言蜚语? 竖着耳朵听风的,可多着呢。 此刻,怕是已生出几个版本了。” 他松开她的发丝,指尖蘸了蘸杯中残茶,在紫檀案几上划开几道水痕,如同棋盘落子。 “其一,‘谢氏僭越’。” 声音平静无波,却字字砸在人心坎里, “有心人定会将你那一句‘谢家门楣’,掰开揉碎,说成谢氏眼中再无天子,早已凌驾龙椅之上。 而我那句‘你之享乐便是我之所向’,” 他顿了下,眼底掠过一丝嘲弄的冷光, “会被解读成谢侍郎为红颜置江山社稷于儿戏。谣言会说——” 他微微压低了嗓音,模仿着某种坊间窃语的口吻: ‘呵!谢家女眷敢压公主一头?谢侍郎宠宗妇享乐重于朝纲法度,眼里可有陛下半分?’ 他眼神倏地一冷, “此乃诛心之论,最是阴毒,直指谢氏不臣。 王家、窦氏等世家,甚至某些清流‘忠臣’,定会推波助澜。” “其二,‘狐媚祸水’。” 指尖闲适地向右一滑,点在另一道水痕上: “矛头对准你。 他们会说你这‘乡野女子’,凭媚术蛊惑于我。 甚至太后也为你出头,禁足公主。” 他看着洛寒知瞬间瞪圆的眼睛,故意停顿,才续道: “你平日那些‘可爱’的小性子,到了他们嘴里, 就成了‘妖娆惑人’的铁证。 传开了,便成了——” 又压低了嗓音模仿,这次是充满恶意的揣测: ‘啧啧!那个狐媚子,白日里当庭撒泼,夜里榻上吹风,谢家百年清誉,怕是要毁在她那张俏脸蛋和一身软骨头上了。’ “乃人身攻击,旨在毁你清誉,动摇你宗妇之位根基。 安乐公主、崔莹之流,必是主力。” 指尖接着向下滑,点在第三道水痕上: “其三,‘崔谢决裂’。” 这次声音里多了几许冰凉的算计。 “今日酒楼一事,不知落入了多少双‘恰好路过’的眼里。” 他微微冷笑, “有心人只需稍加润色,便成了‘崔谢联姻破裂’ ‘崔氏遭谢珩打压’。话术会是——” 模仿的口吻刻意拔高,带着煽动性: ‘好哇,谢珩为保他那草包未婚妻,竟敢折辱崔家嫡女!清河谢氏真是霸道惯了,崔氏百年门楣,颜面何存?’ “此乃利用世家之间固有的嫌隙与竞争,” 谢珩冷静分析, “无论是其他世家,还是谢家内部,都会有人借此生事,试探我的底线。” “其四,‘太后失威’。” 最后点在中央一道水痕, “太后被你那句‘谢郎说了算’噎到无言。 这场面传出去,好事者便会添油加醋,渲染成‘窦氏皇太后慑于权臣谢珩之威,竟忍气吞声,谢氏之威竟压盖天家龙气?’” 他指尖在那道水痕上用力一点, “此论直接损及皇室颜面,正中太后痛脚。 窦太后及其依附势力,或想挑拨皇家关系的,绝不会放过这个‘好机会’。” 洛寒知听得小嘴微张, 好家伙,四管齐下,全方位立体声环绕打击! 宫斗剧编剧都没你们会编! 她眼珠滴溜一转,那点震惊迅速被狡黠覆盖。 立刻’可怜巴巴‘地瞅着他: “啊?韫之哥哥! 我、我今儿个嘴皮子秃噜那几句…能给你捅出这么大、这么大…泼天的窟窿来?” 她的小脸‘垮’下去,额头抵着他肩膀蹭啊蹭,闷声闷气认错: “都怪我嘴上没把门…说秃噜了…” 眼底深处,却飞速划过一道锃亮的精光——三分怀疑,七分试探。 这位爷…真的只是被动接招? 他之前可是让她在宫里做自己就行。 “麻烦?” 谢珩低笑,那笑声仿佛带着钩子,把她的脑袋从颈窝里轻轻带出来。 “知知,” 他凑得更近,将她那点“懊恼”一览无余。 “难道你真以为那些话。 能平白无故,一夜之间就插了翅膀传遍长安的大街小巷?” 洛寒知蹭他肩膀的动作,瞬间’石化了‘。 谢珩满意地欣赏她眼中瞬间被“啊?”点亮的星光,俯身凑到她耳边轻笑道: “这长安城里,风吹草动瞒不过有心人。 但要让风往哪边吹,浪往何处涌…… 却得看谁点这把火,又往火上浇多少油。” 他松开了钳着她下巴的手,姿态闲雅地靠回去。 指尖似无意地拨弄案头那只汝窑天青釉茶杯,杯壁上水汽凝珠簌簌滚落: “崔莹那几句挑拨也好,窦太后眼底的冷意也罢,我何尝不看在眼里?” 他抬眼,眸光如淬了冰的刀刃,带着洞悉一切的寒芒: “那些话,那些事,本就是丢出去的引子。” 钓鱼执法?引蛇出洞?! “所以…你…你早知道这些话放出去,会变成什么样? 甚至连他们会怎么编排都…都料到了?” 寒知声音有些发颤,是惊的,更是有种目睹神操作后的兴奋! 这就是顶级权谋文大boss的配置吗?!提前写好剧本等反派跳坑? “料定说不上。” 谢珩嘴角愉悦地扬起, “不过长安城这汪浑水,舆情如风。 若真想让它风平浪静,自有千百种法子勒紧缰绳。可若是想它…… 他话音故意一顿,点了点桌子 “稍加拨动,让该发酵的适时发酵,让该碰撞的火花撞得更亮些罢了。” 他看着洛寒知,像看着刚教会新把戏的学生: “引线多点几处,火才能烧得旺,蔓延得快。 不烧起来,怎么知道暗地里谁在煽阴风,点鬼火?又怎么能,” 他略一停顿,声音陡然下沉,带着收网的锐气, “把他们伸出来的爪子烫个彻底?一并斩断?” 他欣赏着她紧绷的小脸和微微抽气的模样,慢悠悠补上最后一句,像在品尝美酒的余韵: “你随口的话,不过是添了点合宜的‘柴’。 ‘麻烦’确实会来,但来的不是‘意外’,而是‘时机’。” 他看着她瞬间瞪圆的眼睛,慢悠悠补上最后一句, “顺水推舟,浑水摸鱼,才是驭流之道。” 洛寒知的心脏砰砰直跳,指尖发麻。 震惊过后,强烈的兴奋感差点冲破伪装,她=一把揪住他衣襟,哪还顾得上装“懊恼”,声音带着激动的微抖: “夫子你…你连窦太后都敢算计当饵?” 这局棋,比她想象得还要深、还要大、还要刺激! 谢珩顺势猛地一收手臂,将怀里这只炸毛又兴奋的小狐狸彻底摁进胸口。 谢珩顺势将她往怀里更深地带去,低头衔住她因激动而微张的红唇,辗转间含糊带笑: “现在才知怕?晚了…” 一个深吻堵回了她所有惊疑。 高,这心理建设都不用我做! 锅是反派的,功劳是谢珩的,乐子是我的! 这大腿抱得…简直躺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