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贾琮崛起》 第1章 庶子贾琮 弘元十年,岁至冬至,彤云密布,大雪纷纷扬扬洒落。 荣国府内,东路院角落处,有一小小院落,此刻浓烟滚滚。 且说那贾琮,身着一袭单薄衣衫,形容清瘦,静静地坐在床前。 他执着一本陈旧泛黄的书卷,书页在指尖轻轻翻动。 旁边火盆里燃烧的枯柴,带着丝丝暖意,勉强驱散了些许冬日的凛冽寒意。 火盆中袅袅升腾而起的烟雾,熏得贾琮忍不住咳嗽了几声。 三日前,他一觉醒来,竟穿越到了这陌生之地。 红楼梦世界里的荣国府,而他,成了贾赦之子——贾琮。 一个卑微的庶子。 而且他生母早逝,竟还是那青楼花魁出身,这在这个时代,可是最遭人唾弃、为人不齿的出身。 若不是贾赦荒唐好色,以贾琮生母的出身,是断断不可能踏入这贾府之门的。 故而,上至那威严的老太太,下至他的生父贾赦,乃至那些惯会见风使舵、趋炎附势的下人,无一不对他嫌弃万分,冷眼相待。 他在这荣国府中的日子,过得战战兢兢,如履薄冰,稍有不慎,便可能招来无尽的灾祸。 正愣神间,忽听院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夹杂着丫鬟婆子们的高声谈论。 “也不知这院里又在捣鼓些什么,平白无故起这么大烟。” 话语间的不屑丝毫不曾掩饰。 贾琮幽幽地叹了一口气,心中暗自思忖:好歹还是国公府公子呢,却混的连奴才都不如,真真可怜可叹! 贾琮心中不觉的涌现出委屈、苦闷乃至仇恨,这些都是原主的情绪。 他之所以能在三日前占据贾琮的身体,全然是因为“他”的生父——贾赦! 三日前,贾琮不过是偶然撞见了怒气冲冲的贾赦,本能地想要避开,却未曾料到,自己竟成了贾赦的出气筒。 贾赦唤来二门外的小厮,将贾琮摁在地上,便是一顿拳脚相加,打得贾琮皮开肉绽,鲜血四溅。 可怜贾琮本就身形瘦弱不堪,被抬回到这小屋子里没多久,便没了气息,这才让如今的他得以穿越顶替而来。 贾琮又幽幽地叹了口气,身份低微也就罢了,好歹在这国公府内还能勉强糊口度日。然而,他心中明白,这荣国府就如同那一艘摇摇欲坠的破船,随时都可能在这波涛汹涌的世间浪潮中沉没。 贾家最后的结局,可是落得个“白茫茫一片大地真干净”的凄惨下场。 更何况,其他人或许还能在大厦将倾之时,树倒猢狲散,各自逃命,可他这个贾赦之子,却是想跑都难以脱身。 接下来到底该怎么破局,求得一线生机呢? 正思忖间,只听得一声清脆的声音传来:“三爷,三爷,琥珀姐姐来了!” 随着这声音,一名身着翠绿衣衫的瘦弱丫鬟,带着一身风雪,匆匆跑进了小院。 这丫鬟,正是映月,他唯一的丫鬟,从小便一直跟随在他身边,两人相依为命,名为主仆,实则情同亲人。 “琥珀?那不是贾母身边的丫鬟吗?怎么会来找我?”贾琮心中暗自疑惑, “难道是我受伤的事情贾母知道了?突然良心发现,派人来看望自己?” 他皱了皱眉头,暗自猜想。正在这时,门外传来了琥珀的声音:“琮三爷在吗,老太太让您过去一趟。” 贾琮无奈,只能起身将手中的书递到了映月手里,然后向着院外走去。 走出小院,只见院外站着一名身着淡红色锦袍的女子。正是贾母的大丫鬟,琥珀。 身为贾母身边的大丫鬟,平日里即便是少爷小姐们,见了她也得恭敬地叫一声姐姐,更别提贾琮这个在府中早已被众人视作透明人的庶子了。 “琮三爷,老太太让您过去一趟。”琥珀满脸微笑地说着,倒是没有像其他下人那般,在贾琮面前摆出一副倨傲的姿态。 “好的,琥珀姐姐。”贾琮应了一声,便低着头,小心翼翼地跟在琥珀身后,故意做出一副胆小怯弱的模样。 以前的他,便是这样谨小慎微地在这荣国府中生活着。 “琥珀姐姐,老太太喊我过去是有什么事吗?”走了几步路,贾琮轻声问道。 琥珀回过头来,微微一笑道:“琮三爷到了就知道了。” 贾琮目光闪了闪,心中虽满是疑惑,却也不再多问,只是默默地跟在琥珀身后,向着贾母所在之处走去。 …… 贾母院子的位于荣国府的西边,是一个较为独立的院落。正房有五间上房,皆雕梁画栋,两边穿山游廊厢房,挂着各色鹦鹉、画眉等鸟雀。 不多时,贾琮便随着琥珀来到了荣庆堂前,早有丫鬟掀开了门帘,又有丫鬟进去报信。 这好像还是自己第一次来这?往常的他可没资格迈进这里半步。 想到这,贾琮愈发的有些忧虑。 “琮三爷,进去。”琥珀轻声说着。 贾琮眯了眯眼睛,随后走进了堂内。 “孙儿给老太太请安。” 贾琮走进堂内,对着罗汉床上歪着的满头银丝、面容慈祥的老太太恭恭敬敬的磕头问安。 屋内众人见贾琮进来,或眼带嘲弄、或不屑一顾、或冷眼旁观,竟没有一道善意的目光。 贾母望着台下的贾琮,神色恍惚,她记不清上一次见贾琮是什么时候了,虽说是自己的孙子,但那张脸却着实有点陌生。 要不是这次皇城有事,她都快忘记有这么一个孙子了。 贾琮很是消瘦单薄,一身薄衫洗的发白,脸颊气色不足,哪里看得出半点国公府公子的模样。 老太太大半辈子沉浸后宅,哪里看不出是什么缘故,面色不虞的横了一眼坐在下首的邢夫人。 即使自己再不喜贾琮,但贾总好歹是国公府公子,弄成这寒酸样,丢的确是贾家的脸。 这邢夫人果然是小门小户出身,太小家子气了! “起来。” 贾母摆了摆手,旁边的小丫鬟连忙上前将贾琮扶起。 “老大,你是他老子,这事就让你和他说” “是,母亲。” 贾赦站起身来,向着贾母微微一礼,转过头来,望着自己的儿子,眼神里却满是冰冷。 虽然当初对于贾琮的生母,贾赦是极宠爱的。但如今,对于贾赦来说,贾琮却成了他的一个污点。 “这次喊你来,是让你去参军戍边!” 第2章 被迫参军 “参军戍边?” 贾琮闻言,心中一震,虽然已经有些许不好的预感,但却没想到竟是此事。 “今朝廷有旨,着各勋贵之家派遣子弟前往边疆参军戍边,为我朝效力。” 贾赦清了清嗓子,缓缓说着,“咱们贾家世受皇恩,自当以身作则。你虽年幼,但也是贾府子孙,这报效朝廷、扬名立万的机会,就交给你了。”话语间,看似语重心长,却又透着几分不容置疑的冷硬。 贾府子孙? 报效朝廷? 平日里,他们何时将自己当作贾府子孙看待? 自己在这贾府之中,仿若卑微蝼蚁,受尽冷眼与欺凌。 如今倒好,要去那九死一生的边疆送死了,想起我了? 贾琮低着头,手中不由得攥紧了拳头。 他又怎会不知,为何这“殊荣”独独花落自家。 贾宝玉,那可是贾母心尖上的宝贝疙瘩,平日里被众人捧在掌心,娇生惯养,呵护备至,莫说让他去参军,哪怕是吹了点儿冷风,怕是阖府上下都得心疼得揪心扯肺,让他去戍边,简直是天方夜谭。 贾琏呢,身为贾赦嫡子,如今荣国府外头的大小事务,皆由他鞍前马后地跟着料理,自是不可能被送去那荒蛮之地。 细细想来,能被当作“弃子”抛出去的,便只有自己与贾政的庶子贾环了。 可贾环与自己又有不同,他生母赵姨娘尚在,虽说那赵姨娘行事乖张,惹人厌烦,可平日里也颇得贾政几分宠爱,况且她还曾是贾母身边的贴身丫鬟,多少有着几分情分。 这般一对比,最后这参军的苦差事,落在贾琮身上,倒也显得顺理成章 “琮哥儿,这事你父亲也和我商量过了,我是赞同的!” 贾母的声音缓缓传来,轻柔却又带着一丝不可抗拒,“咱们贾家获封一门双国公,这份泼天荣耀,皆是先祖们在战场上浴血奋战,拿命换来的。如今,希望你能继承先祖遗志,在边疆为朝廷、为贾家挣回颜面,博得荣光!” 贾琮身形微微一震,他身着那件单薄破旧的衣衫,在这奢华的堂屋内显得格格不入。寒风从门缝中挤入,吹透他的衣衫,却吹不散他心头的阴霾。他紧咬下唇,眼中闪过一丝愤怒,却又迅速被压抑下去,取而代之的是一副恭顺的姿态。 此事既已被贾母和贾赦敲定,他根本无力反抗!以他现在的身份,别说是反抗,就是稍微挣扎一下,他都没那个资格。 他若是敢犟一下嘴,他这位便宜父亲可能会直接一巴掌扇过来。在这个时代,忤逆长辈可是大不敬之罪。 至于逃跑,那更是痴人说梦,除非活腻了。 贾家虽说近些年来有些没落,可在这京城之地,却也颇具权势,势力盘根错节,眼线众多。况且,此时若是逃跑,定会被视作逃兵,朝廷律法森严,又怎会容得下自己这等蝼蚁? 所以,他无路可逃。 现在他只有一条路可以走! 先老老实实应承下来,待到戍边之后,再伺机而动,另做打算。 毕竟,就算留在这看似繁华实则摇摇欲坠的贾家,这艘破船在风雨飘摇之中,又能扛得了几时? 祸兮福所倚,此番戍边之行,未必就一定是坏事! 想通了这些,贾琮缓缓屈膝跪下,声音低沉却清晰:“孙儿谨遵老太太吩咐,愿往边疆效力,定不辱没贾府门楣。” 贾母眼中闪过一丝满意,微微点头:“嗯,这才是贾府子孙该有的担当。七日后,朝廷会安排启程,府里自会为你准备行囊。待会我让琥珀再给你五十两银子,你看着再购置些所需之物。” 说罢,又迟疑了片刻,似是心中有些许不忍,还是从旁边拿起一封信递给贾琮,“此次戍边,去的是辽东镇,那里的总兵张承荫曾经受过老国公的照料,算是有些香火情,这封信你交给张总兵,他会对你照顾些的。” “多谢老太太” 贾琮的这句话流露出了些许真情,看来贾母还是念了一丝祖孙亲情,有了这封信,贾琮的戍边之路算是多了几分保障。 “去,回去准备下”贾母挥了挥手。 “孙儿告退。”贾琮向着贾母微微一行礼,也没再看其他人一眼,直接大步走出了荣庆堂。 “要我说呢,咱们老太太果然是菩萨心肠,给了这琮小子这么大的体面,有了那封信,怕是去戍边镀个金就回来咯。”贾琮走后,一旁的王夫人却突然笑着说道。 王夫人有些嫉妒,在她看来,贾家的一切都是她儿子宝玉的。而总兵这样的人情,竟然被贾母送给了贾琮这个上不得台面的废物,老太太莫不是老糊涂了? “哼,那这样,不如把这次机会让给宝玉,他衔玉而生,有大气运,说不定这次能给我们贾家赚个爵位回来!”贾赦冷哼一声,他他又怎会不知王夫人的心思。再怎么说,贾琮也是自己的儿子,相比于贾琮,对于那抢了自己荣国府正堂的弟弟一家,他更是厌恶至极。 “好了,老大!”被说到宝玉,贾母也坐不住了,直接呵斥了贾赦,又转头对着王夫人说道,“到底也是贾府子孙,我们不安排好,外人怎么看我们?难不成要让人家以为贾家的权势减弱了?” “而且,如果这小子侥幸混出个名堂,未来好歹也能帮衬家里,帮衬些宝玉。” “要我说呢,还得是老太太,果然想的周到”王夫人也只是一时之气,此刻听了贾母的话,仿若被人点醒,连忙笑着附和着,那笑容间却又透着几分虚伪。 “好啦,这件事总算是解决了,你们啊,都去忙。”贾母摆了摆手,让众人退去,随后又对着一旁的丫鬟吩咐道,“琥珀,快去看看我的两个玉儿在做什么,没事就让他们来陪陪我” “三爷,您回来啦!” 贾琮拿着信慢慢悠悠地走回院子,他的脑子现在还有些凌乱。一直蹲坐在院门口的映月看见了贾琮,连忙飞奔过来。 “三爷,老太太喊你是什么事呀?是给您派赏了吗?” 映月迫不及待的问道,在她看来,老太太这样的大人物喊了三爷过去肯定不会小气。 贾琮看了一眼她那稚嫩却又满是兴奋的脸颊,不忍让她难过,轻轻点头道:“嗯,派赏了,待会就会有人送来!” “太好了,那些奴才可不敢再欺负我们了!” 映月开心得仿若一只欢快的小鸟,叽叽喳喳说个不停,眼里满是对未来美好生活的憧憬 傍晚,映月去后厨端饭了,而贾琮则坐在破旧的木桌旁,静静的思考着。 虽然融合了贾琮的记忆,但原身毕竟是小小庶子,孤陋寡闻,对于当今朝堂的情况了解实在不多。 还是贾琮昨日去外街的书店逛了逛,又找了家街边小茶馆,才打听了一二。 当今朝堂,双日笼罩,乾坤未定。 太上皇虽已退位十年,但却仍然把握权柄,即使如今弘元帝勤于政务,励精图治,却在太上皇的压制下并没有太大的作为与声响。 特别是最关键的军权,仍然牢牢的掌握在太上皇手中,无论是开国一脉的四王八公,还是太上皇在位期间的新贵,均以太上皇马首是瞻。 但按照剧情走势,最终弘元帝应该还是掌握了一切。那些投靠了太上皇的勋贵们最后的下场可不太好。 看来还得抱紧皇上的大腿才是! 贾琮暗自想着,不过随后又自嘲一笑,这些可离他远着呢,现在首先要想的可是如何在未来的戍边之行上活下去! “身体还是太瘦弱了,这样弱不禁风上了战场可不是好事。”贾琮挥了挥手臂,随后摇了摇头, “另外,这几天还得准备些东西才好,不知道这个年代能不能弄出来,明天去试试!” 第3章 姐妹来访 次日,天边才刚泛起一抹鱼肚白。 映月睡眼惺忪地从屋内走出,抬手揉了揉尚带着几分迷糊的双眼,心中正思量着待会儿要去服侍三爷起身。 “三爷,您今儿个怎起得这般早?” 刚一跨出门槛,映月便瞧见贾琮身着一袭利落的衣衫,身姿挺拔地立在小院当中,正全神贯注地摆弄着一些稀奇古怪的姿势动作。 映月不禁瞪大了双眸,满是惊奇地开口问道:“您这是在作甚呢?瞧您这姿势,活脱脱像只大公鸡呀!” 言语间,既有疑惑不解,又带着几分忍俊不禁。 贾琮听闻,嘴角微微上扬,目光仍专注于自身动作,轻声应道:“我这是在练五禽戏呢,可以强身健体的,你要不要也来练练?” 说罢,他双手如同灵动的飞鸟,在空中轻盈地划过一道弧线,而后缓缓落下,身姿随之微微扭转,仿若一只正在舒展筋骨的鹤,动作间透着几分悠然自得,尽显洒脱之态。 贾琮动作标准而又熟练,前世身为中医药大学的研究生,五禽戏于他而言自然是熟稔于心。 “好啊,我也试试!”映月年已十三,比贾琮还年长一岁,可到底还是个孩子心性,童心未泯,见这般新奇有趣之事,自是跃跃欲试。 “好,那我换个动作,你跟着我做。”贾琮见她如此积极,亦是乐于授徒。两人一同练习,可比他独自一人闷头苦练有趣得多。 言罢,贾琮身形一转,轻盈地抬起左腿,如同鹿之漫步,脚尖轻点地面,随后缓缓落下,与此同时,右手向前伸展,手指弯曲,仿若鹿之探角,动作舒缓而流畅,似有清风相伴。 映月紧跟其后,努力调整着步伐,然而脚下一个踉跄,差点摔倒,只能向贾琮投去求助的目光,贾琮见状,笑着上前搀扶。 一时间,两人的欢声笑语时不时传出,响彻这小小的院子。 不过,贾琮的小院地处僻静,平素鲜有人至,自然也不会叨扰到旁人。 “琮三哥,你们这是在做什么呀?” 岂料这向来无人问津的小院,今日却来了新面孔,且还不止一人,竟是一群人。 贾琮闻声回头,眼中闪过一丝惊艳,赶忙笑着迎了上去, “二姐姐、三妹妹、四妹妹,还有林姑娘和宝兄弟,你们怎的过来了?” 贾琮心中有些诧异,虽说彼此是兄弟姐妹,可前身却素来孤僻,和他们并无多少来往。 “迎春姐姐听闻三哥哥要去戍边,心中挂念,所以特意喊了我们一起来看看。”一容貌俊俏的女子说着,眼神灵动,透着一种自信洒脱的神态。 “这应该是探春了。”贾琮心中一动,随后又上前一步,对着诸位微微一礼,“多谢各位兄弟姐妹了,多谢迎春姐姐关心。” “琮弟,你……”迎春看着贾琮,欲言又止,眼中满是关切与担忧。 这时,林黛玉轻摇手中的帕子,笑道:“琮三哥就这样让我们站在这吗?” “倒是我的疏忽了,来来来,大家快请进,映月,倒茶。”贾琮忙请众人入座,映月随即奉上茶水。 宝玉四处打量着小院,说道:“琮兄弟这儿倒是清净雅致。”对他而言,似乎这破旧的小院更合他的心意。 又端起映月刚刚奉上的清茶,微微一抿,随即脸色一变,竟是直接吐了出来, “这是什么茶?这么难喝?贾琮,我们来访你就拿这个招待我们?” “什么嘛!这可是我们最好的茶叶了。哼!你爱喝不喝!”听到贾宝玉的质问,贾琮还没反应,映月就看不下去了,连忙反驳着,小脸涨得通红。 众人也是才反应过来,这竟然是最劣等的粗茶,连一般有头有脸的下人都不喝这个。 “琮弟,我那还有些六安茶,我待会让丫鬟给你拿点过来。”迎春脸色略显苍白,她虽隐约知晓自己这位同父异母的兄弟过得并不太好,却没想到竟然如此清苦。 “那就多谢二姐姐了,确是我的不是,没想到几位突然到访,不然怎的也不至于给各位喝这种茶。” “我倒觉得这茶还挺不错的。”一旁的林黛玉却端起茶杯,轻轻抿了一口,“毕竟琮三哥可是拿出了他最好的茶来招待我们。” 贾琮有些诧异地看了眼林黛玉,只见她两弯似蹙非蹙罥烟眉,一双似喜非喜含情目。 是黛玉本玉没错了!可不是说林黛玉号称“林怼怼”吗,怎么今儿个不仅没挑刺,反而替自己说起话来了。 “琮三哥这是什么眼神,莫非我说的有什么不对吗?又或是,你这里还有更好的的茶没拿出来?” 似乎是感受到了贾琮目光中的深意,林黛玉微微皱眉,脸上泛起了红晕,用帕子半掩着脸,娇嗔之意尽显。 “好啦好啦,不说这个了,三哥哥还没回答我,刚刚你是在做什么呢?”看着林黛玉有些不依不饶的样子,探春连忙出来打着圆场。 “那个呀,是古法中的五禽戏”贾琮顺势借坡下驴,“可以起到强身健体的作用,想学的话我可以教你们,尤其是林姑娘,身子骨如此柔弱,更应练练。” “我才不练这什么五禽戏哩!”黛玉不满地挥了挥手中的帕子,那模样娇俏可爱。 一番玩笑过后,迎春一脸担忧地望着贾琮:“琮弟,戍边危险重重,你怎么会答应老太太和父亲这等事。要不我们去求求老太太……” “多谢二姐姐关心,男儿志在四方,保家卫国本就是分内之事。”贾琮洒脱一笑,“我身为荣国公之后,自然追寻先祖之志。” “这……” “三哥哥果然豪气!”迎春还想说着什么,探春却突然出声打断,她心思灵敏,怎会不知此事已成定局,难以更改。 “确实,琮三哥确实豪气,竟然作出了这等大作。” 不知何时,林黛玉竟然走到了贾琮的书桌旁,上面的书卷还未合上。 烽火照边陲,壮志心中垒。 纵马驰疆场,何惧胡虏威。 林黛玉清脆的声音缓缓的念着,一幅边疆战士保家卫国的豪迈画卷顿时浮现在众人脑海之中。 “没想到三哥哥的文笔竟然也如此出彩,我真是恨不得化作男儿身和三哥哥一起上战场。”探春激动得小脸泛红,对这种豪迈气概她最是欣赏。 “三哥哥真厉害。”小惜春也奶声奶气地说道。 “哼,这等打打杀杀之事,有何可论。”一道不和谐的声音传来。 贾宝玉愤然道,“那些个军队,不过是制造杀戮的工具罢了,这些丘八为了什么功名利禄,便去争去抢,全然不顾生死。我瞧着,这和那野兽争食又有何异?我是断断不愿与之为伍的。” “哼!”林黛玉瞥了贾宝玉一眼,“你不喜欢,那你就出去,莫要污了你的耳朵!” “林妹妹,你!”贾宝玉也是气急,顺手拿起挂在胸前的通灵宝玉,作势便要砸了下去,“什么罕物,姐妹们都要去听那打打杀杀之事,还说通灵不通灵呢!我也不要这劳什子了!” “哎,宝兄弟!”贾琮连忙拉住贾宝玉,制止了他的动作,他深知宝玉性情,在黛玉话音刚落时,贾琮便早有防备。 “二哥哥,这可砸不得。”探春也连忙上前安慰着。 “二爷,怎么了?”屋外宝玉的丫鬟袭人听着声音也是急切的冲了进来。 “没事,都是在玩闹呢。”贾琮淡定的解释着,随后又望向贾宝玉,“宝兄弟,你说是。” “没事没事,你先出去。”看见自己又成为了姐妹们关注的中心,宝玉自然气也消了,对着袭人摆了摆手。 袭人眼神闪烁,她自是看出了些端倪,却也未多言,微微行礼后便退了出去。 第4章 恶客上门 “三哥哥这诗写得妙,这字更是一绝呢!” 好容易将宝玉的躁气平抚下去,探春方得闲凑过来,目光落于书卷之上,不禁赞道:“瞧这笔势,恰似云行水流,连绵蜿蜒,那用墨亦是浓处不烈、淡处不枯,透着一股子空灵素雅的韵致,真真令人称奇。” “三哥哥,这不知是哪位大家的字体,我竟从未见识过。”探春双眸晶亮,透着浓浓的兴致。她素日里喜好不多,独钟情于书法一道。“ ‘颜骨赵姿’董其昌,你自然见不得。 “原是从古书上瞧来的。”贾琮微微咳了一声,旋即抬手摸了摸头,面上做出副憾色,“只可惜,那古书后来不慎遗落了。” “这可真真儿可惜了。”探春也惋惜地摇了摇头,随即又眼睛一亮,款步移至贾琮身侧,攥着他胳膊,娇俏央求道:“三哥哥,你这幅字赏与我可好?” “哟,瞧瞧,人家都是上门送礼,偏咱们这三丫头,竟是上门索要东西来了。”林黛玉也款步趋近,趴在探春肩头,笑语吟吟打趣。 “林姐姐!”探春回首轻拨林黛玉,二人你追我逐,一时间,屋内笑语纷飞。 众人在贾琮院里小坐片刻便离开,临行倒也算宾主尽欢,探春更是高兴,手里拿着的正是贾琮送给她的字。 唯独宝玉似有些怏怏不乐,虽说先前大招砸玉引得众人瞩目,可后头到底还是贾琮成了众人言谈的焦点。 况且,林妹妹似还因着此事恼了自己,哼,这琮老三,着实可厌! 贾宝玉如何思量,贾琮自是不知,也无心探究,眼下他尚有更紧要之事待办。 …… 贾琮方迈出小院,不料迎面又来了两人。 “呦,琮哥儿,这是要去哪啊?” 一道略带轻蔑之意的声儿飘来。 抬眸瞧了一眼,贾琮眉心微蹙。 这是恶客上门啊! 但还是很快压下心中的厌恶,主动上前一步,欠身行礼,恭声道:“太太,今天您怎么有空来了。” 来人正是贾琮名分上的嫡母——邢夫人! 邢夫人仿若未闻,径直入了贾琮院子,四下里睃了一圈,而后施施然落坐于桌旁凳上。 “琮哥儿,你瞧家中近来诸事繁杂,银钱开销忒大,老太太赏你的那五十两银子,且先匀些与我,权且应应急。” 果真是为此而来!贾琮心下了然,邢夫人是何品性,他再清楚不过,吝啬贪财、捧高踩低。昨儿知晓他得了五十两银子,怕是恨不能连夜就来夺了去。 “太太,这五十两银子乃是老太太念我即将参军,特赏与我添置些称手兵器,还有路上的干粮、衣物等物事的。毕竟此去边疆,山遥路远,诸多不便。再者,老太太既这般特意赏下,定有她的用意,我若转手予了旁人,恐辜负了老太太一番心意。”贾琮言辞恳切,不卑不亢。 邢夫人一听,脸色微变,她原只当贾琮是个毛头小子,三两句话便能哄得他乖乖奉上银子,哪晓得今儿个竟这般硬气。 她撇了撇嘴,眸中闪过一丝恼意,却仍不死心:“琮哥儿,你年纪轻轻,哪知家中难处。我也是没法子,你老爷那边账目糊涂,急等银子周转,你便当作帮衬帮衬家里,往后我定在老太太跟前多替你美言几句。” 贾琮心底暗哂,邢夫人自个儿在老太太跟前都没半分体面,还有脸说这话。真要把银子给了她,日后怕是有数不尽的麻烦寻上门来。 “太太,非是我不懂事,实在是我手头也紧。您瞧,我这屋里物件,哪一件不是破旧寒碜的,平日里读书求学,笔墨纸砚亦是能省则省。如今参军之事仓促,我还得紧着筹备,实在匀不出银子来。”说着,贾琮还特意指了指屋内寒酸陈设。 邢夫人顺着他手指方向看去,心下也知晓贾琮所言不虚,毕竟平日里银子去向,她自个儿也门儿清。可那银子就如磁石一般,牢牢吸住了她的心。 “琮哥儿,你可别不识好歹,我这是瞧得起你,才与你开口。要是换做旁人,我还懒得管呢!”邢夫人语气愈发强硬,隐隐透着几分威胁之意。 贾琮微微低头,似在斟酌,须臾,他抬眸,目光坚毅:“太太,我知晓您是长辈,关怀我。要不这般,我这儿尚有几两碎银子,是平日积攒下的,虽说不多,您要是急用,便先拿去应应急。至于老太太赏的那五十两,还望您体谅,我实在是动不得。” 说着,贾琮自怀中掏出一个荷包,递过去,“况且往后添置了何物,我还得向老太太禀报一二。” 邢夫人瞅着那荷包,迟疑一瞬,终是伸手接过,打开一瞧,里头不过二两碎银子,她脸色顿时阴沉得仿若能拧出水来。“哼,琮哥儿,你这是打发叫花子呢!” “罢了罢了,我也不指望你能帮衬什么,往后有难处,可别来找我。”说罢,邢夫人起身,气呼呼甩袖而去。 贾琮望着邢夫人背影,轻叹了口气,心下暗道:若非怕落个不孝之名,这二两碎银,你也休想得去。 念及即将奔赴的边疆,他双眸渐亮,那里纵有千难万险,却远离这内宅纷扰,能容他闯出一片天地。 邢夫人怒气冲冲步出房门,一旁站着个刻薄刁钻的老嬷子,悄声嘀咕:“太太,就这般放过这小子?那可是五十两银子啊。”说着,这老嬷子那双死鱼眼里亦闪过一丝贪意。 作为邢夫人陪房,王善保家的原想着此番跟着邢夫人,好歹能捞些油水呢。 “哼,这小子话里头三番两次拿老太太来压我,我确是不好再逼他,万一真闹到老太太那儿,我也落不得好脸色。” 邢夫人冷哼一声,面上满是不甘,恶狠狠道:“看这小子能不能活着回来了,死了也就罢了,要是活着回来,以后可没他好果子吃!” “还有,他那小子不是还有个丫鬟吗?既然都要上战场了,还要什么丫鬟,哪天找个理由打发了!” “还是太太想得周全,我这就去安排。” 第5章 临行安排 “三爷,您这是在捣鼓什么呢?” 映月坐在一旁的石凳上,百无聊赖地晃着腿,实在按捺不住满心好奇,凑到贾琮跟前,轻声问道。 她已盯着贾琮瞧了半日,只见他将两块晶莹玻璃,小心翼翼地安置在一个竹制长筒之中,还时不时把眼睛凑近一端,模样甚是怪异。 贾琮停下手中动作,嘴角噙着一抹笑意,说道:“映月,这可是个稀罕物件,名为望远镜。有了它,咱们便能瞧见极远之处的东西,好似能把那远处景致瞬间拉至眼前一般。” 映月闻言,双目瞪得溜圆,满脸皆是不可思议之色,说道:“当真有这般神奇?三爷,快让我瞧瞧。” 说着,便迫不及待地伸出手,欲接过贾琮手中的望远镜。 贾琮小心翼翼地将望远镜递与她,耐心指导道:“你把这一端搁在眼睛上,然后调一调后面这个小竹筒,对,正是如此,慢慢转动……” 映月依言而行,当她透过望远镜瞧见远处树上栖息的一只小鸟,那小鸟仿若近在咫尺,连羽毛都根根分明时,不禁惊呼出声:“呀!三爷,这也太神奇了!当真看得这般清楚!” 她兴奋得左顾右盼,一会儿瞅瞅院子里的假山,一会儿又望向远处的院墙,嘴里不住地发出惊叹。 “三爷,您是如何想出做这个的呀?”映月放下望远镜,满脸尽是崇拜之色,问道。 贾琮挠了挠头,笑道:“也是偶然间从一本古书上瞧得的原理,便想着自己动手试试,未曾想还真做成了。” 实则他心里明白,这望远镜在现代不过是寻常之物,可在这古代,却算得上是个了不起的发明创造。 “三爷,您可太厉害了!”映月眼中闪烁着熠熠光芒,“有了这个,往后咱们出门便能望见老远的地方,再也不怕迷路了。” “这望远镜的用处可不止于此。”贾琮笑着摇了摇头,又问道,“映月,我让你准备的东西,可都备齐了?” “三爷,我都安排妥帖了。五儿的娘掌管着厨房,我找她帮忙的。” 映月拍了拍胸脯,不过随后又面露疑惑,问道,“不过三爷,您为何要那些烂了的水果呀,还特意花钱去买?我去拿的时候,柳嫂子脸上都笑开了花。” “这你就不懂了,这些烂水果可都是宝贝。”贾琮神秘一笑,继而摆了摆手,“好了,先不和你多说了,我待会儿还得出门一趟,你可得把家看好了,莫让外人随意进来。” 转瞬之间,便到了贾琮参军的日子。映月在一旁仔仔细细地检查着行囊,而后又上前,为贾琮整理衣领,眼中满是不舍与担忧。 贾琮身着崭新戎装,身姿挺拔如松。他轻声说道:“映月,你放心,我定会平安归来。这段时日,你在府中自己也要多加小心。” 映月微微点头,强忍着眼中泪水,说道:“三爷,您在战场上一定要照顾好自己。” 恰在此时,迎春、探春、惜春和黛玉纷纷前来送行。 迎春递上一个荷包,里面装着她亲手缝制的平安符,说道:“琮弟,这一路山高水远,愿此符保你平安。” 贾琮双手郑重地接过,说道:“多谢二姐姐,我定会好好珍藏。” 探春款步上前,目光中满是关切与期许,说道:“三哥哥,你这一去,定要奋勇杀敌,但也切勿冲动行事。” 说着,她将一本装订精美的册子递到贾琮手中,“这是我在父亲书房精心整理的一些边疆风土人情与军事典故,或许对你有所助益。” 贾琮翻开册子,见上面字迹工整娟秀,内容详实丰富,心中一阵感动,说道:“三妹妹,多谢你如此费心。” 惜春站在一旁,平日里她话语不多,可此刻也忍不住开口:“琮哥哥,你去了边疆,若得闲暇,记得画些那边的风光回来与我看。”她微微咬了咬嘴唇,又道,“你一定要平安归来。” 贾琮笑着应道:“好,等我回来,定给你带些别样的景致。” 最后,黛玉款步上前,看向贾琮,低声说道:“你送我的东西我收到了,难为你费心了。放心,你托我的事我会帮忙的。” 她的声音轻柔婉转,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关切,“你此去,山遥水远,自己多多保重。” 贾琮微微一笑,说道:“林妹妹放心,我定会平安归来,届时再与大家一同吟诗作画。” 众人正说着,外面的婆子催促声传来,“三爷,时辰不早了,再不走可就赶不上大部队啦。” 贾琮神色一紧,他对着迎春、探春、惜春和黛玉等人郑重地拱手作揖,说道:“承蒙各位姐姐妹妹关照,贾琮去了,还望你们在府中一切安好。” 贾琮又深深地看了黛玉一眼,才转身大步走向骏马。他利落地翻身上马,身姿英挺矫健,尽显飒爽之气。随着一声清脆的马鞭声响,贾琮逐渐远去,身影消失在众人的视线之中。 且说贾母在自己房内,正与宝玉谈笑着,忽然心中有些疑惑,对着一旁的丫鬟问道:“鸳鸯,今日姑娘们怎么还未过来。” 鸳鸯微微欠身,轻声回道:“老太太,今儿个是琮三爷参军出征的日子,姑娘们都去送行啦。” 贾母一听,脸上的笑容顿时淡了些,眼中流露出担忧之色,说道:“瞧我这记性,竟把这事儿给忘了。也不知琮儿走的时候顺不顺利,路上可别出什么岔子。” 宝玉在一旁撇了撇嘴,嘟囔道:“老太太,您就别操心了,这琮老三本事大着呢。” 正说着,外面传来一阵脚步声,只见探春、黛玉、惜春等姑娘们结伴走了进来。 贾母抬眼望去,见姑娘们神色都有些低落,心中也是明了,忙问道:“都回来了,琮儿可走了?” 探春强打起精神,说道:“回老太太的话,三哥哥已经出发了。” 这时,邢夫人也迈着步子走了进来,听到众人谈论贾琮,冷哼一声道:“一个毛头小子,去参个军罢了,有什么好念叨的。” 探春一听,心中不悦,忍不住反驳道:“太太,三哥哥这是保家卫国,怎能如此轻慢。” 邢夫人脸色一沉,正要发作,贾母咳嗽了一声,说道:“好了好了,都别吵了。琮儿在外,咱们都盼着他平安回来就是。” “不过以后府上也莫要谈论此事了。”贾母话音一转,“说得多了,徒增烦恼,还容易让人心神不宁。大家都把心思放回府里的事儿上,别让外头的事儿扰了咱们的日子。” 众人纷纷点头称是。 这时,黛玉来到贾母身旁,顺势贴在贾母身上,娇声道:“外祖母,玉儿想求您件事。” 贾母慈爱地摸了摸黛玉的头,笑着说道:“我的心肝儿,你有什么事,尽管跟外祖母说,只要是外祖母能办到的,绝不含糊。” 黛玉微微红了红脸,轻声说道:“外祖母,您也知道,琮三哥参军去了,他留下的丫鬟映月,我瞧着怪可怜的。玉儿想着,若是能把映月调到我那儿去,平日里也能有个伴儿,我也好照顾她。” 贾母微微一愣,随即笑道:“原来是这么个事儿,这有什么难的。那映月本就是贾府的丫鬟,你既有这份心,我这就吩咐下去,让她去伺候你。” 黛玉一听,眼中闪过一丝惊喜,连忙起身,给贾母行了个礼,“多谢外祖母。” 一旁的邢夫人听到这话,脸上闪过一丝难堪,她还打算趁贾琮走了,好好收拾他的丫鬟,没想到这小子竟然早有安排。心里闪过一丝痛恨:你小子就死在外面。 第6章 辽东战事 “琮哥儿,你这物件儿可真是好用!” 只见一身形壮硕的男子缓缓放下手中的望远镜,满脸尽是惊叹之色,啧啧称奇道。 而在他身旁的贾琮也是手持一个望远镜,正全神贯注地眺望远方。 三年,他在这边关已然熬过整整三个年头。 遥想当年,那身形瘦弱的少年,如今早已脱胎换骨。长久的边疆生活,恰似一把刻刀,将他的肌肤雕琢成古铜之色。 曾经那带着几分稚气的面庞,如今已被坚毅果敢全然替代。他身姿愈发挺拔,恰似一杆长枪,傲然而立在这风沙漫天的塞外边疆。 “有敌情!” 刹那间,贾琮那深邃的眼眸中,陡然闪过一丝锐利光芒,口中亦是急促喊道。 听闻贾琮呼喊,那壮硕男子立刻再次操起望远镜,顺着贾琮所指方向望去。 “是女真大军!” 但见远方尘土滚滚,仿若有大队人马正疾驰而来。贾琮心中猛地一紧,赶忙调整望远镜焦距,力求将那景象看得更为真切。 随着镜头缓缓拉近,他瞧见密密麻麻的敌军士兵,身着鲜亮盔甲,手持利刃长枪,正朝着抚顺关方向迅猛逼近。不仅如此,在大军周遭,贾琮还隐隐发现女真派出了诸多斥候小队,似是妄图清理周遭大乾的斥候。 “有阴谋!”瞬息之间,贾琮便作出了判断。 他心中暗自思忖,若不是借助这望远镜,只怕等女真人兵临关下,己方才后知后觉,那可就大事不妙了! “牛耀,走了,咱们得赶紧回去汇报军情!女真人此番怕是要有大动作!” 贾琮言罢,随后极为娴熟地翻身上马,旋即朝着抚顺关的方向疾驰而去。 而牛耀也是反应迅速,连忙翻身上马,紧紧跟了上去,那马蹄扬起的尘土,瞬间便将二人的身影笼罩其中。 “什么!你是说女真大军来袭?” 韩勇听闻此言,震惊得霍然站起,心中虽有万般不愿相信,可他深知,贾琮绝非那信口胡言之人。 “正是,千户大人!我和牛耀在五十里外侦查之时发现的。” 贾琮神色笃定,向前一步,恭敬且坚定地回道,“依我观察,敌军不下万余,此刻正在向抚顺关行军,如今预计离我们也就只有四十来里地了。” “上万人!”韩勇的脸色瞬间变得煞白如纸,整个人仿若被抽去了脊梁骨,瘫坐在椅子上。 他心中暗自盘算,整个抚顺关目前不过仅有两千余士兵,便是那最近的抚顺城里,也不过千余士兵,就凭这点兵力,如何能抵挡这上万的女真大军? 韩勇喃喃自语道:“女真这莫不是要和我大乾全面开战了?” 虽说抚顺关向来是战争的前线,可这几年双方不过是小打小闹,偶尔有女真小队前来袭扰掠夺一番,何曾见过这般大规模的进攻。 “将军,咱们还得早做打算才是!” 贾琮瞧了眼有些慌乱无措的韩勇,神色严肃地说道,“当务之急,需即刻派遣信使向抚顺城和辽东镇求援,同时点燃烽火向周边预警,一刻也耽搁不得!” “此外,还得速速通知下去,让守关将士们赶紧做好战斗准备,严阵以待。” “好,就依你所言!” 虽说这几年日子过得安逸了些,可韩勇到底还是久经沙场之人,很快便平复了情绪,点了点头,对贾琮的建议亦是极为认可,“贾琮,你和牛耀去通知关中的将士们,我这就去写信向总兵大人汇报此事!” “是!” 贾琮与牛耀领命而去,韩勇望着二人离去的背影,喃喃低语:“但愿一切还来得及……” 从将军府出来后,二人快马加鞭往兵营赶去。 贾琮神色凝重,而牛耀却显得异常兴奋。 “琮哥儿,这次咱们可算是能大显身手了!以前那些不过是小打小闹,实在是无趣得很。” “小打小闹?你可忘了之前你还差点丢了性命?”贾琮瞥了牛耀一眼,神色中满是无奈。 “嘿嘿,那不是我头一回上战场嘛,啥都还不熟练。”牛耀憨笑着挠了挠头,“再说了,不是还有你嘛,当初若不是你用那啥素的,我这条命可就没了。” “是青霉素。”贾琮心中暗自叹道,这古代提取出来的青霉素,哪有现代那般安全可靠,当初也不过是死马当作活马医罢了,亏得这小子命大。 “对对对,就是青霉素。”牛耀一拍脑袋,“也不知你小子从哪儿学来这般高明的医术,不仅弄出了青霉素,之前你在军队里推行的那《军队简易急救》之法,可实实在在救了不少人呢。听说总兵大人都把这法子呈到京城去了。” 贾琮只是微微一笑,并未多言。 这三年来,他又怎会毫无作为? 二人交谈间,已然来到了军营。 “贾校尉、牛校尉,二位今日怎么有空过来了?” 负责操练的刘军见二人前来,连忙上前恭敬地打了个招呼,那态度,仿若面对的并非同级,而是位高权重的上级一般。 “刘校尉,速速召集所有士兵,有要紧的军事安排!” “是!” 刘军神色一凛,旋即连忙让人敲响了集合的铜锣。 “哐哐哐”的锣声在军营中回荡,原本分散在各处的士兵们听到锣声,纷纷放下手中的活计,迅速朝着校场聚拢而来。 不多时,校场上便整齐地站满了一排排士兵,他们虽神色间带着几分紧张,却又透着军人特有的坚毅。 贾琮和牛耀大步走上高台,目光如炬,缓缓扫过台下众人。 贾琮深吸一口气,而后高声说道:“将士们,紧急军情,女真大军来犯,此刻距离抚顺关已不足四十里!” 此言一出,周围的士兵们顿时一阵哗然,他们皆是久经沙场之人,自然知晓这意味着什么,一场恶战,怕是在所难免了。 “如今敌军将至,抚顺关危在旦夕!咱们身为大乾的将士,守土有责,必须全力以赴,与关共存亡!” 贾琮的声音坚定而有力,仿若洪钟鸣响,在空气中久久回荡。 “此外,韩将军已然向抚顺城和辽东镇求援,援军不日便会赶到。咱们眼下所要做的,便是坚守待援,绝不能让敌军前进一步!” 台下的士兵们先是交头接耳了一阵,而后逐渐安静下来,眼神中透露出紧张与坚定。 贾琮接着说道:“刘校尉,你速带一队人马,将城内的滚木礌石全部搬运至城墙之上,越多越好,务必在一个时辰内完成!” “得令!”刘军领命后,迅速点齐一队士兵,朝着存放滚木礌石的地方奔去。 “牛校尉,你即刻带领弓箭手前往城墙,熟悉地形,规划好射击位置,每人至少配备五十支箭矢,切不可有误!” “放心,琮哥儿,我这就去办!”牛耀大声应道,带着弓箭手们匆匆离开。 安排完这些,贾琮又看向剩下的士兵,神色凝重地说:“其余将士,随我去准备拒马、铁蒺藜等防御器具,在关前要道上布置妥当,定要阻止敌军骑兵的冲击!” “是!” 第7章 贾府夜宴 冬至,荣国府。 此刻的荣国府热闹非凡,丫鬟们穿梭在各个院落,忙着将精心准备的冬日物件摆放整齐,暖手炉、汤婆子都被擦拭得干干净净,预备着给主子们驱寒。 厨房中,热气腾腾,厨子们正紧锣密鼓地准备着冬至的美食,除了饺子,还增添了许多应季的佳肴。众人齐聚在暖阁之中,屋内炭火熊熊,暖意融融。 桌上摆满了琳琅满目的美食,除了鲜香的饺子,还有用新鲜鹿肉熬制的鹿肉羹,肉香四溢,令人垂涎欲滴;另有那软糯的糯米糍粑,裹着一层香甜的黄豆粉,入口即化。 “今日冬至,这鹿肉羹最是滋补,大家都尝尝。”贾母满面含笑,和声招呼众人用餐。 众人皆依言拿起碗筷,一边细细品尝着美食,一边轻言细语地闲聊起来。 “老太太,这糍粑软糯香甜,做得可真好。”王熙凤巧笑着说道,说罢还不忘亲自为贾母夹上一块。 晚宴之上,众人推杯换盏,欢声笑语不断,好一派热闹祥和之景。 贾母的目光不经意间落在了黛玉身上,她细细打量着,心中不禁泛起一丝疑惑。 只见黛玉今日双颊微微泛红,眼神中透着几分灵动,不复往日的病弱之态。 “林丫头,我瞧着你近日身子骨好似硬朗了些?”贾母开口问道,语气中满是关切之情。 宝玉一听,也连忙把目光投向黛玉,眼中满是惊喜之色,说道:“老太太说得极是!我也正想说呢,林妹妹近日看着确实精神了许多,往日里走几步路就气喘吁吁的,如今也能和我们一起在园子里多逛些时候了。” 宝玉一边说着,一边比划着,脸上洋溢着灿烂的笑容。 迎春也微微点头,轻声说道:“林妹妹看着确实比之前有气色了,这样真好。”她的声音温柔似水,神色间满是关切之意。 探春则目光敏锐,笑着说道:“莫不是林姐姐有什么养生的妙法,悄悄藏着掖着,不肯告诉我们。”说罢,还俏皮地眨了眨眼睛。 众人的目光纷纷聚焦在黛玉身上,黛玉微微一怔,心中暗自思忖。 “三年前,琮哥哥赠予我五禽戏的小册子,起初我并未放在心上,但前段时日坚持练习,确实身子轻快了不少,连这胃口也比从前好了许多。只是此事不便让旁人知晓,且先含糊过去。” 旋即她低下头,轻声说道:“许是近日吃得香、睡得好,便觉得精神了些。” 贾母笑着点点头,“那就好,你可得好好养着,别再像从前那般病恹恹的了。” 晚宴结束后,众人或是继续谈天说地,或是回房休憩。 黛玉却独自走出了暖阁,往园子的方向走去。 此时,天空中飘起了雪花,纷纷扬扬地洒落下来,宛如天女散花。不一会儿,整个园子便被白雪覆盖,银装素裹,美不胜收。 黛玉漫步在梅林之中,四周静谧无声,唯有雪花飘落的簌簌声。 “琮哥哥,你在边关可安好?这大雪纷飞的日子,你那里想必更加寒冷。”黛玉轻声呢喃着,眼中满是担忧之色。 她也不知怎的,明明与贾琮的交集并不多,心里却始终挂念着他。 或许是同为丧母之人的身份,又或许是临别前贾琮托映月转交给她的特别礼物。 那一日,映月神色有些神秘地来到她的住处,手中捧着一个精致的匣子。 “林姑娘,我家三爷让我把这个交给您。” 黛玉接过匣子,心中不禁泛起一丝涟漪。她轻轻打开匣子,只见里面是一本五禽戏小册子,打开册子,里面的字迹工整秀丽,详细记载着五禽戏的每一个动作和要领。 “我都说了,我不练这个,他怎么还是给我送来了。”黛玉心中有些羞恼,面上却泛起一抹红晕。 在册子的最后一页,还夹着一首贾琮亲手写的诗: 浩荡离愁白日斜,吟鞭东指即天涯。 落红不是无情物,化作春泥更护花。 “花,他也懂花吗。”黛玉微微一怔,“他懂我” 心中这般想着,面上的红晕更甚了。 正想着,映月手中拿着一件披风,看到黛玉,连忙小跑过来。 “林姑娘,这么晚了,您怎么在这儿?这雪天儿冷,仔细着凉。”映月说着,将披风轻轻披在黛玉身上。 黛玉回头,看到映月,心中一暖,“映月,你怎么也来了?” 映月微微低下头,眼中闪过一丝忧伤,“林姑娘,今日冬至,我想起公子在边关,心里实在放心不下。我想着给他做些衣物,可又不知该做些什么好。” 黛玉轻轻握住映月的手,“你对他倒是忠心。我看呐,做件厚实的棉衣最为合适,再配上一双保暖的棉靴。” 映月眼中泛起一丝希望的光芒,“林姑娘,您说得对。可我怕我做得不好,您能不能教教我?” 黛玉微笑着点头,“自然可以。明日你拿了布料来,我们一起做。” 两人又在园子里站了一会儿,才在映月的劝说下,缓缓往回走。 抚顺关守将营帐内,气氛凝重得仿若能拧出水来,一众将领面色严峻地围坐在一起。 “诸位,最新消息,女真大军正朝着我们抚顺关迅猛逼近,大战一触即发,大家说说该如何是好!” 韩勇的声音低沉而焦急,目光在众人脸上扫过。 贾琮“噌”地站起身来,身姿笔挺如松,眼神中满是坚毅之色,大声说道:“大人,目前女真人尚且不知我们已早有准备,而且抚顺关地势复杂,我们可在周边山林设下伏兵,趁女真人立足未稳,打他们个措手不及。” “贾校尉所言有理,只是女真骑兵机动性强,我们的兵力分散在关隘各处,若集中兵力设伏,关隘防守恐有疏漏。”一位年长的将领捋着胡须,忧心忡忡地说道。 贾琮微微点头,神色凝重地回应道:“将军所言极是,关隘防守确实至关重要,不容有失。” “但我们如今人少,对方人多,若只是被动守城,怕是难以持久。依我之见,可留下一部分精锐兵力坚守关隘,凭借关隘的防御工事抵御敌军的正面进攻。而其余兵力,由我率领在周边山林设伏。只要我们能先冲一次,挫挫对面的锐气,打乱他们的进攻节奏,便能为关隘防守争取更多的时间和机会。” 众人听了贾琮的话,纷纷陷入沉思。营帐内一时安静下来,只有偶尔传来的烛火噼啪声。 “贾校尉,你可有把握?这一战关乎抚顺关的存亡,可容不得半点闪失。”韩勇看着贾琮,目光中带着几分期待与担忧。 贾琮单膝跪地,坚定地说道:“大人放心,末将愿立下军令状!此次设伏,末将定会全力以赴,务必给女真大军一个迎头痛击。” 韩勇看着贾琮坚毅的脸庞,心中暗自点头。 他站起身来,目光扫过众人,大声说道:“好!就依贾校尉所言。留下一千精兵守城,其余兵力全部听令于贾校尉,设伏迎敌!” “遵命!” 第8章 伏击女真 贾琮得令之后,即刻率领伏兵悄无声息地隐于山林幽僻之处。 众人敛息屏气,紧紧盯着前方蜿蜒的道路,静静等候着猎物自投罗网。 不多时,一名斥候快马加鞭疾驰而来,翻身下马,单膝跪地,神色急切地向贾琮禀报道:“贾校尉,女真先锋部队约莫有三千余人,估摸一炷香的工夫便会抵达此处。” 贾琮听闻此言,神色陡然一凛,脑海之中迅速地盘算着作战方略。他目光如鹰隼般扫视着周遭的地形,又瞧了瞧身旁那些严阵以待、士气高昂的士兵,心中已然有了决断。 “传令下去,所有人务必保持高度警觉,依照原定计划行事,待敌军全然进入包围圈,听我号令再行动!” 贾琮低声却有力地吩咐道,那声音虽不高亢,却隐隐透着一股令人心安的威严。 没过多久,女真大军的先锋部队便踏入了他们的视野。 为首的主将巴图鲁身材魁梧壮硕,满脸皆是浓密的络腮胡,此刻正雄踞于高头大马上,神色张狂无比。 他身旁的副将苏赫巴鲁,见前方山林茂密幽深,道路曲折蜿蜒,不禁眉头紧锁,忧心忡忡地开口劝道:“巴图鲁将军,此处山林繁茂,道路崎岖难行,恐有敌军设下埋伏,咱们还是谨慎为妙。” 巴图鲁却不屑地嗤笑一声,猛地挥动手中那锋利的长刀,大声吼道:“苏赫巴鲁,你也太过怯懦了!就凭这抚顺关的守军,哪有这般胆量设下埋伏?我看你是被那些汉人吓破了胆!咱们女真勇士,向来都是勇往直前,岂会被这区区地形所吓倒?” 苏赫巴鲁还欲再劝,巴图鲁却不耐烦地一挥手,说道:“行了行了,休要再啰嗦。今日定要让这抚顺关的人见识见识咱们女真铁骑的赫赫威风!” 言罢,他双腿一夹马腹,带头纵马向前冲去。 另一个身形精瘦、眼神狡黠的副将乌克察也在一旁附和道:“巴图鲁将军所言极是!听闻这关内守将不过是些胆小怕事之徒,见了我们女真的铁骑,怕是早就吓得魂飞魄散、尿裤子了。” 两人一唱一和,惹得周围的骑兵们一阵哄笑,全然未将苏赫巴鲁的提醒放在心上。 贾琮手持望远镜,紧紧的锁住敌军,不放过他们任何一个细微的举动。 “放箭!” 待敌军完全踏入包围圈的刹那,他猛地抽出身后长枪,高高举起,声若洪钟般大喝一声。 刹那间,万箭齐发,仿若暴雨倾盆般射向女真先锋军。 走在前列的敌军纷纷中箭落马,人仰马翻,整个队伍瞬间陷入一片混乱。 小心,有埋伏!” 本就是心有忧虑的苏赫巴鲁,在看到前方突然出现的伏兵和漫天箭雨时,终于忍不住大声呼喊起来。 然而,他的声音在这震天的喊杀声中,显得如此微弱。 巴图鲁听到这声呼喊,心中一紧,脸上的张狂瞬间褪去几分,但他仍强装镇定,怒吼道:“慌什么!不过是些小伎俩,给我杀回去!” 尽管他这般大声叫嚷,可士兵们此刻已然乱了阵脚,四处逃窜。 有的被箭矢射中,发出痛苦的惨叫;有的则被受惊的马匹甩落,陷入混乱的踩踏之中。 “杀!” 贾琮见敌军大乱,眼中闪过一丝兴奋与决绝,怒吼一声。 说罢,他一马当先,如离弦之箭般从山林中迅猛地冲杀出来。 苏赫巴鲁看着混乱的局面,心中懊悔不已,早知如此,他就该再坚持劝劝巴图鲁。 但此刻容不得他多想,他挥舞着手中的兵器,试图组织起身边的士兵进行反击。然而,周围的士兵们早已被这突如其来的伏击吓得胆战心惊,根本不听从他的指挥。 战场上,喊杀声震天动地,刀光剑影闪烁交错。 贾琮挥舞着长枪,身姿矫健敏捷,左突右冲,所到之处,敌军纷纷倒下。 如今的他早已不是当初那个手无缚鸡之力的瘦弱青年,三年的军旅磨炼让他练就了一身精湛的武艺。 此刻的他,手中长枪恰似蛟龙出海,威风凛凛,气势非凡。 一名女真将领瞧见贾琮如此勇猛,心中大怒,挥舞着长刀,恶狠狠地朝着贾琮劈来。 贾琮神色镇定,不慌不忙,双腿轻轻一夹马腹,那战马仿若通了人性一般,灵巧地侧身一闪,轻松避开了这凌厉的一击。 紧接着,他手中长枪一抖,枪尖如灵蛇吐信般,精准地刺向那名女真将领的咽喉。 那将领瞪大了双眼,满脸写满了难以置信,缓缓从马上栽落下去。 巴图鲁见自己的手下被贾琮如此轻易地斩杀,心中的怒火熊熊燃烧。他咆哮着,拍马冲向贾琮,手中长刀高高举起,带着一股破风的凌厉之势,朝着贾琮的头顶狠狠劈下。 贾琮目光一凛,眼中闪过一丝寒芒,手中长枪迅速向上一挑,“当”的一声巨响,火星四溅,巴图鲁的长刀竟被稳稳地挡住。 “好小子,有点能耐!”巴图鲁咬着牙说道,眼中满是凶狠之色,仿佛要将贾琮生吞活剥。 贾琮冷哼一声,并不言语,趁着巴图鲁旧力已尽、新力未生的间隙,猛地用力一拧长枪,枪杆横扫向巴图鲁。 巴图鲁连忙侧身躲避,虽然避开了要害之处,但肩头还是被长枪扫到,划出一道长长的口子,鲜血瞬间染红了他的衣衫。 “哼,今日便是你的死期!”贾琮眼中寒光一闪,手中长枪直取巴图鲁的咽喉。 周围的女真士兵见主将受伤,纷纷围拢过来,试图支援巴图鲁。 贾琮却毫无惧色,他舞动着长枪,在敌军的包围圈中左冲右突,一时间竟无人能靠近他分毫。 在贾琮的带领之下,大乾士兵们也备受鼓舞,一时之间女真人被杀得节节败退。 然而,就在他们乘胜追击之时,远处突然扬起漫天尘土,女真大军的主力部队如汹涌潮水般涌来,那密密麻麻的骑兵,一眼望不到尽头。 贾琮见状,心中暗叫不妙。他目光如炬,迅速判断出当前局势。 “鸣金收兵!撤回关内!” 贾琮大声下令,士兵们虽杀得兴起,但听到军令,也只能迅速且有序地开始撤退。 贾琮亲自率领着一队精锐,毅然断后掩护。 女真大军见贾琮等人撤退,立刻紧追不舍。一时间,箭矢在贾琮等人身边呼啸而过。 贾琮一边奋力抵挡着敌军的追击,手中长枪舞得密不透风,将射来的箭矢纷纷挡下,一边有条不紊地指挥着士兵们有序撤离。 不多时,贾琮已经来到抚顺关下,而关上的弓箭手也是纷纷放箭接应。 “琮哥儿,撤!” 此时牛耀已经来到城口接应,听到牛耀的声音,贾琮也是身形一转,骑马纵入城内。 关上的士兵迅速放下吊桥,紧闭城门。 贾琮望着关外如狼似虎的女真大军,神色凝重,心中明白,真正的硬仗才刚刚开始。 第9章 大军逼近 辽东镇,总兵府内。 大厅之上,张承荫身着戎装,正襟危坐于上首之处,神色凝重,目光冷峻地扫视着下方的一众军官。 这时,一名信使匆匆跑进来,单膝跪地,气息急促地禀报道:“总兵大人,抚顺关急报!” 张承荫听闻此言,神色瞬间一凛,即刻说道:“快呈上来!” 那信使赶忙双手呈上信件,张承荫迅速展开,只见信中详尽地记载着女真大军气势汹汹逼近抚顺关,贾琮率领伏兵奋勇出击的战况。 与此同时,信件之上也清晰地写明了抚顺关探查出的女真大军人数。 三万大军! 看完信件,张承荫眉头紧锁,心中暗自思忖:这女真大军来势如此凶猛,抚顺关如今危在旦夕,若这抚顺关一旦失守,整个辽东镇都将陷入巨大的危机之中。 “诸位,抚顺关如今形势岌岌可危,女真三万大军压境,我等该当如何应对。”张承荫目光依次扫过厅中众人,语气沉重且忧虑地说道。 一位身形魁梧壮硕的军官站起身来,双手抱拳,朗声道:“大人,末将以为,当务之急便是立刻调派大军前往抚顺关支援。抚顺关乃是我辽东的咽喉要地,一旦失守,整个区域便门户大开,女真之人便能长驱直入,肆意掠夺,其后果简直不堪设想。” 张承荫微微颔首,这也正是他心中所想之事。 “报!” 张承荫正欲开口下令调派兵力,又一名信使神色慌张的冲了进来,急切地说道:“总兵大人,边关急报!蒙古大军正在集结,他们的前锋已然在辽东多地边境施压,看样子即刻便要动手了!” 张承荫的脸色瞬间变得极为难看,心中暗自忖度,这女真与蒙古同时行动,怕是暗中早有勾结。 大厅之中瞬间陷入一片死寂,所有人皆面面相觑,神色惊恐万分。 “这……这可如何是好!” 之前那位提议支援抚顺关的魁梧军官,此刻也没了主意,声音之中满是焦虑。 张承荫紧咬钢牙,拳头紧握。他心中清楚,若此时抽调兵力支援抚顺关,蒙古大军必定会趁机从其他方向突破防线,如此一来,整个辽东镇都将陷入万劫不复之地。 “大人,那抚顺关……” 有军官小心翼翼地开口,声音之中带着一丝绝望的意味。 张承荫沉默了许久,最终长叹一声,声音沙哑地说道:“如今局势已然到了如此危急的关头,我们实在是抽不出兵力支援抚顺关了。抚顺关固然重要,但整个辽东镇的安危同样不容有失。” 众人皆低下了头,心中明白张承荫所言句句属实,却又对抚顺关的命运感到无比担忧与痛心。 张承荫深吸一口气,强压下心中的悲痛与无奈,迅速做出安排:“立刻派人,快马加鞭赶赴京城,将此处的紧急情况详细汇报,务必将女真和蒙古联合行动之事清晰说明。” “同时,传令辽东镇各关隘,所有人即刻进入一级戒备状态,严守阵地,不得有丝毫懈怠!各关隘将领务必坚守岗位,若有退缩者,军法处置!” “是!” 安排完这些事宜,张承荫又将目光投向了抚顺关的方向,心中暗自思忖:“贾琮啊贾琮,这三年来你给了我诸多惊喜,不知这次你能否挺过这一劫!” 然而,他心中清楚,此刻的抚顺关,恐怕已然陷入了绝境之中。但作为辽东镇总兵,他必须顾全大局,守住整个辽东镇的防线,哪怕这个决定要以牺牲抚顺关为代价。 待军官们陆续离去,张承荫独自一人坐在大厅之中,望着空荡荡的四周,心中五味杂陈。他深知,接下来的每一个决策都关乎着无数人的生死存亡。但无论如何,他都必须要守护好辽东镇这片土地。 “巴图鲁,你这混蛋!” 女真军营内,努尔哈赤怒目圆睁,一脚将跪在地上的魁梧汉子踹倒在地。 “一千人,整整一千个女真勇士,就这般被你害死了!” 努尔哈赤心中的怒火难以平息。虽说他麾下有三万大军,但此次却是倾巢而出,完全是孤注一掷了! 这个冬天愈发的严寒,也正因如此,他不得不联合蒙古,南下劫掠。否则,在这冰天雪地之中,整个女真部落都将面临灭顶之灾。 “大汗,末将罪该万死!” 巴图鲁满脸羞愧之色,重重地磕着头,额头瞬间鲜血直流。 “末将实在是低估了大乾军的胆量,未曾想到他们竟会设下埋伏,末将甘愿受罚!” 努尔哈赤双眼通红,仿若发怒的猛虎,一把抽出腰间的佩刀,怒吼道:“我今日定要斩了你,以泄我心头之恨!” 说罢,便举刀朝着巴图鲁砍去。 众人见状,纷纷上前阻拦。 “大汗息怒!” “如今正是用人之际,还请大汗饶了巴图鲁将军这一次!”将领们七嘴八舌地劝着。 旁边的副将一把抱住努尔哈赤持刀的手臂,焦急地说道:“大汗,巴图鲁将军虽有过错,但他作战一向勇猛无比,此次也只是一时疏忽。况且我们如今身处敌境,还需他冲锋陷阵,还望大汗三思啊!” 努尔哈赤手臂青筋暴起,奋力挣扎了几下,最终还是在众人的劝阻之下,缓缓放下了手中的刀。 他狠狠地瞪了巴图鲁一眼,咬牙切齿地说道:“若不是看在你以往的赫赫战功上,今日定斩不饶!若再有下次,休怪我无情!” 巴图鲁如获大赦,连忙磕头谢恩:“多谢大汗不杀之恩,末将定当戴罪立功,以死报效大汗!” 这时,一位汉人模样的中年男子走上前来,神色凝重地说道:“大汗,此事颇为蹊跷。我们这次进攻行动极为隐秘,沿途也安排了斥候队仔细清理。大乾军却能提前设伏,似乎提前知晓我们的行军路线。” 努尔哈赤听了,眉头紧锁,心中的怒火渐渐被一丝忧虑所取代。 他来回踱步,沉声道:“龚先生所言有理,其实我也早有察觉,近两年来,我们派出的劫掠小队屡屡被大乾军料敌先机,如此看来,怕是他们掌握了些我们所不知晓的侦查手段。” 龚正陆摇了摇头,随后笑道:“大汗,具体情况尚不清楚。不过此次我们三万大军进攻,稳扎稳打,任凭他们有何手段也是无用。” 努尔哈赤点点头,随后冷笑一声:“听闻大乾军兵法有阳谋一说,这次我便和他们玩一次阳谋,看我这三万大军如何踏平他这小小的抚顺关!” 一旁的巴图鲁瓮声瓮气地说道:“大汗,我愿戴罪立功,先登破关,将那抚顺关踏平!” 努尔哈赤点了点头,随后目光扫过在场的每一位将领,神色严肃地说道:“传令下去,全军今晚不得懈怠,加强戒备。明日一早,我们便要让大乾见识到女真铁骑的赫赫威风。” “遵命!” 第10章 抚顺关下 次日清晨,天边刚泛起鱼肚白,辽东大地寒意彻骨。 抚顺关前,女真大军整齐列阵,努尔哈赤骑着高头大马,手持长刀,威风凛凛地站在阵前。 “勇士们!今日就是建功之时!拿下抚顺关,城中财物任取,男丁为奴,女眷处置!给我冲,一个活口都别留!” 努尔哈赤一声怒吼,声震四野。 “杀!杀!杀!” 女真士兵们齐声呐喊,声浪一阵高过一阵,直冲云霄。 随着努尔哈赤一声令下,女真大军如汹涌潮水般朝着抚顺关奔涌而去。前排的士兵手持盾牌,后面的士兵则扛着云梯,奋力冲向城墙。 前后紧密相连,形成一道坚不可摧的屏障。 这是精锐! 抚顺关城墙上,贾琮身披战甲,神色冷峻。他目光如炬,紧紧盯着汹涌而来的女真大军,心中却异常冷静。 “将士们,听我号令!”贾琮的声音低沉却有力,在城墙上回荡,“不要盲目放箭,等敌军靠近了再动手!”他深知,己方的箭矢数量有限,必须每一箭都发挥最大的作用。 女真大军越来越近,城墙上的气氛也愈发紧张,大乾军士兵们的呼吸都变得急促起来,手心里全是汗水,紧紧握着手中的兵器。 “放!” 当女真士兵踏入射程,贾琮毫不犹豫,果断下令。 刹那间,城墙上万箭齐发,密密麻麻的箭矢如暴雨般朝着女真大军射去。冲在前面的女真士兵纷纷中箭,发出痛苦的惨叫,身体扭曲着倒在地上;然而,后面的士兵仿若被激起了凶性,毫无惧色,依旧呐喊着,不顾一切地向前猛冲。 “准备火油!”贾琮接着下令。 士兵们迅速将一个个装满火油的大桶滚到城墙边,动作娴熟地用特制的长柄勺子将火油舀起,朝着城下的女真士兵狠狠泼去。火油泼洒之处,女真士兵们瞬间被淋成了落汤鸡,浑身散发着刺鼻的油腥味。 随后,便有士兵眼疾手快,将点燃的火把扔了下去。 “轰”的一声巨响,那些被火油溅到的士兵,身上燃起大火,痛苦地在地上翻滚、惨叫,场面惨不忍睹。女真军的阵型顿时大乱,后面的士兵见状,都有些畏惧不前,脚步不自觉地慢了下来,眼神中满是惊恐与犹豫。 努尔哈赤在远处看到这场景,眉头紧紧拧成了一个“川”字,心中暗自恼怒:这小小的抚顺关,怎么如此难啃? 他策马冲到阵前,大声吼道:“巴图鲁!你立刻带精锐冲上去,要是拿不下抚顺关,就提着自己的脑袋来见我!” 巴图鲁原本因为之前的失利而憋了一肚子火,此刻接到努尔哈赤的命令,更是红了眼。他大喝一声,挥舞着长刀,带着一群悍不畏死的女真精锐,再次朝着城墙冲去。 这一次,他们的攻势愈发猛烈,全然不顾生死,仿若一群发了狂的野兽,眼睛里只有那近在咫尺的抚顺关。 在巴图鲁的带领下,他们很快就冲到了城墙下。 巴图鲁把长刀往腰间一插,扛起一架云梯,便朝着城墙飞奔而去。他的速度快得惊人,身形灵活地左躲右闪,大乾军的箭矢纷纷落空,难以射中他。眨眼间,他就将云梯稳稳架好,手脚并用,迅速往上攀爬。 “女真的勇士们,随我杀!杀他个片甲不留!” 巴图鲁一边爬,一边大声咆哮着,声音中充满了威慑力。 很快,他就第一个冲上了城墙。城墙上的大乾军士兵们看到巴图鲁冲了上来,心中皆是一紧。 巴图鲁一上城墙,便如入无人之境,手中长刀挥舞得虎虎生风,寒光闪烁,瞬间就有好几名大乾军士兵倒在了他的刀下。城墙上的局势瞬间变得危急起来,大乾军士兵们被巴图鲁的勇猛气势所震慑,有些慌乱。 “休得猖狂!” 关键时刻,贾琮大喝一声,一道长枪如蛟龙出海,直刺巴图鲁的胸口。 巴图鲁反应也极为迅速,连忙举刀抵挡。 “铛”的一声,兵器相交,火星四溅。 “是你!小子,拿命来!” 巴图鲁认出贾琮后,心中的怒火“噌”地一下燃起。他嘶吼着,手中长刀疯狂舞动,刀刀都带着必杀的气势,向着贾琮劈去。 巴图鲁的刀法大开大合,力量惊人,每一次抵挡,贾琮都能感受到手臂传来的剧烈震动。但他凭借着灵活的身形和精湛的枪法,在这狂风暴雨般的攻击中,巧妙地周旋着,寻找着反击的机会。 “哼,就凭你也想杀我?今日便是你的死期!” 巴图鲁一边攻击,一边恶狠狠地说道。 贾琮却不答话,只是紧咬着牙关,眼神坚定。他在心中默默计算着巴图鲁的攻击节奏,等待着那个稍纵即逝的破绽。 又是一轮猛烈的攻击,巴图鲁似乎已经杀红了眼,攻势愈发疯狂。贾琮左躲右闪,身上的战甲已经被划出了几道口子,但他的眼神却愈发锐利。 就在巴图鲁再次挥刀砍下的瞬间,贾琮敏锐地捕捉到了他因为用力过猛,下盘露出的一丝空当。 机会来了!贾琮心中一喜,毫不犹豫地将长枪用力刺出。 “噗”的一声,长枪直直地刺入了巴图鲁的腹部。 巴图鲁瞪大了眼睛,脸上露出难以置信的神情。他手中的长刀也“当啷”一声掉落在地。 “你……你……” 巴图鲁口中喷出一口鲜血,缓缓地倒了下去,眼神中满是不甘与绝望。 “将士们,贼首已除,给我杀!” 贾琮大喝一声,高举手中长枪,大乾军士兵们顿时士气大振,呐喊着冲向女真士兵。 而女真人看到这一幕,士气瞬间低落,进攻的势头也戛然而止。 努尔哈赤在远处看到这一幕,心中大怒,但此时也无力回天。 他只得无奈地下令鸣金收兵,随着一阵急促的锣声响起,女真人纷纷后退,撤回了营地。 抚顺关前,一片狼藉,鲜血染红了大地,到处都是尸体和兵器。贾琮望着女真大军撤退的方向,长舒了一口气。 他知道,这一次抚顺关暂时守住了。 但这只是第一天,接下来的战斗恐怕会更加艰难。 只是不知援军何时能到,贾琮的心中闪过一丝阴霾。 第11章 朝堂议事 “闪开!快闪开!” 一阵急促的呼喊声从京城的街道上传来,一名信使骑着快马,正朝着皇宫方向狂奔。 街道上的百姓纷纷避让,看着那信使身上插着的代表八百里加急的旗帜,心中都涌起一股不安。 “这八百里加急,难不成是边疆又出大事了?”一个卖菜的老汉皱着眉头,喃喃自语。 旁边的年轻人神色凝重,低声道:“可不是嘛,前儿就听说辽东那边不太平,该不会是蒙古和女真又来进犯了。” 两人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担忧,随后默默站到一旁。 不多时,信使便抵达了皇宫,在宫门前翻身下马,顾不得喘口气,便手持军情文书,一路小跑着进入了皇宫。 此时,朝堂之上,弘元帝正与一众大臣商议着国事。 “陛下,辽东镇八百里加急军情!” 一名小太监匆匆跑上殿来,声音中带着一丝颤抖。 弘元帝闻言,神色一凛,眼中闪过一丝警惕,沉稳地说道:“呈上来。”声音不疾不徐,却带着让人安心的力量。 小太监将文书呈到弘元帝面前,弘元帝迅速展开,目光如电扫过纸面,脸色瞬间凝重起来。 他看完后,沉默片刻,随后高声宣布:“今日朝堂议事暂且到此,诸位爱卿退下。” 大臣们虽面露疑惑,但也只能遵旨退朝。 御乾殿,弘元帝眉头紧锁,在书房内来回踱步。 不多时,首辅温体仁、次辅吴宗达、兵部尚书牛继宗、户部尚书毕自严匆匆赶来,四人鱼贯而入,见弘元帝正在踱步,连忙行礼。 “陛下,可是辽东局势危急?”牛继宗率先开口,神色焦急。 弘元帝停下脚步,抬眼看向众人,沉声道:“女真大军压境抚顺关,攻势猛烈,抚顺关岌岌可危。蒙古大军也在边境蠢蠢欲动,随时可能进犯。如今这辽东局势,已到了千钧一发之际。” “这……这可如何是好!” 牛继宗率先叫出声,声音中满是焦急, “若抚顺关一破,辽东门户大开,女真与蒙古联军长驱直入,后果不堪设想啊!” 温体仁轻抚胡须,沉思片刻后说道:“陛下,依臣看,当下既要应对军事威胁,也要从外交上想办法。这蒙古与女真联盟,看似铁板一块,实则未必。他们本就各怀心思,我们可派人前去分化。” 吴宗达微微点头,接着说道:“温首辅所言极是。只是这蒙古和女真向来也有纷争,此次为何会联合出兵?” 温体仁沉思片刻,接话道:“应该是利益作祟。女真势大,努尔哈赤野心勃勃,想吞并辽东,便许给蒙古诸多好处,这才拉着他们一起对付我们。” 毕自严轻叹一声:“唉,不管怎样,如今调兵刻不容缓。只是国库空虚,兵饷难筹,这才是最棘手的问题。” 温体仁目光转向毕自严,问道:“毕尚书,以你之见,可有应急之策?” 毕自严苦笑着摇头:“实在是难啊。如今各地灾荒不断,百姓生活困苦,要筹集大量兵饷,谈何容易。我看,只能先从官仓调拨些粮食,解辽东前线的燃眉之急。” 牛继宗接着说道:“陛下,臣建议立刻从临近的蓟镇、宣府调兵。蓟镇紧邻辽东,军队长期在此操练,熟悉北方地形与作战环境,且骑兵众多,机动性强,能快速驰援辽东。” “宣府则是军事重镇,兵强马壮,粮草储备相对充足,士兵作战经验丰富,过往多次抵御外敌入侵,战斗力不容小觑。从这两地调兵,可迅速增强辽东的防御力量。” 吴宗达却微微皱眉,提出疑问:“牛尚书,蓟镇、宣府同样重要,但若是抽调过多兵力,恐怕会留下隐患。倒不如考虑从京营调兵,京营兵力雄厚,装备精良,且训练有素,若能调派精锐,说不定能解辽东之危。” 牛继宗连忙反驳:“吴次辅,京营固然强大,但京营肩负着拱卫京城的重任,若大量调兵前往辽东,京城安危如何保障?一旦京城有失,那才是真正的国之大祸。” 温体仁也点头道:“牛尚书所言有理。京营关乎京城安危,不可轻易调动。” 弘元帝听着几位大臣的争论,神色愈发凝重,他沉思片刻后缓缓开口:“诸位爱卿所言都有道理。牛爱卿,就先按你说的,从蓟镇、宣府调派精锐部队前往辽东。” “臣领命!只是这兵饷……”牛继宗面露难色。 “兵饷之事,朕与毕爱卿再商议。你只管全力筹备调兵,莫要有所顾虑。”弘元帝说道。 弘元帝又看向温体仁:“温爱卿,分化蒙古与女真联盟之事,就交由你负责,务必谨慎行事,不可出半点差错。” “臣遵旨!”温体仁领命。 弘元帝又与几位大臣就一些细节问题进行了商讨,直到深夜,才让几位大臣退下。 待众人离去,御乾殿内烛火摇曳,将弘元帝与毕自严的身影拉得悠长。 弘元帝抬手示意毕自严坐下,神色凝重且满含期待地说道:“毕爱卿,如今辽东战事吃紧,兵饷一事刻不容缓。你我二人好好合计合计,究竟如何才能尽快筹措到军饷,充实国库。” 毕自严缓缓落座,眉头紧锁,脸上满是忧虑之色,沉思片刻后说道:“陛下,臣也深知此事紧迫。只是如今各地灾荒频发,百姓赋税本就艰难,若再强行加征,恐怕会激起民变。” “臣之前思量,或许可先清查各地官员的账目,看是否有贪墨之事,将那些非法所得充公,兴许能解燃眉之急。” 弘元帝微微点头,眼中闪过一丝寒光:“此计可行,那些贪官污吏,平日里搜刮民脂民膏,如今国家有难,正好拿他们开刀。此事我让锦衣卫协助你去办,务必仔细清查,一个都不能放过。” 毕自严接着说道:“再者,陛下,江南地区盐税向来是朝廷重要财源之一,可近年来这盐税收入却不增反减。臣听闻,当地盐商愈发猖獗,或许可从此处入手,整顿盐税,充实国库。” 弘元帝眯了眯眼,缓缓说道:“此事我已有计较,江南情况复杂,暂时不宜轻动。” “先从内库里拨二十万两作为军饷,临时应急,贪官污吏一事,你要多多上心,尽快办好!” 毕自严连忙应道:“臣遵旨。” 弘元帝望着毕自严离去的背影,心中暗自思忖:林如海,你的计划何时能成啊。 第12章 贾府反应 且说荣国府内,正值寒冬腊月,凛冽的北风裹挟着纷纷扬扬的雪花,肆意地飘落,将整个府邸装点得银装素裹。 贾母的花厅之中,暖意融融,众人围坐在红彤彤的炭火旁,尽情享受着这难得的闲暇时光,欢声笑语不断,将冬日的寒冷隔绝在外。 王熙凤身着一袭华丽的锦缎棉袄,领口与袖口皆镶着洁白如雪的狐毛,愈发衬得她容光焕发。 她正眉飞色舞地讲着近日在府里遇到的趣事,讲到妙处,还夸张地比划着,时而模仿那新来的小丫鬟的懵懂模样,时而又学起管家娘子们的精明算计,逗得众人忍俊不禁。 “凤辣子,你可真真演的太像了!” 贾母笑得眼睛眯成了一条缝,脸上的皱纹都透着欢喜,手中的暖炉也随着笑声轻轻晃动。 李纨嘴角挂着温柔的笑意,轻轻用手帕掩住嘴,点头附和道:“凤丫头这风趣劲儿,整个府里怕是找不出第二个,也只有她能把这些琐碎事儿讲得这般有意思。” 贾探春兴致勃勃地接口道:“嫂子,你再讲一个,这般有趣,可千万别停了,我们还都想听呢。”眼中满是期待,就盼着王熙凤再道出些新奇事儿。 这时,丫鬟们脚步轻盈地端上了热气腾腾的奶茶和刚出锅、还冒着热气的糖蒸酥酪,香甜的气息瞬间弥漫在整个房间,愈发增添了几分温馨的氛围。 众人一边品尝着冬日里的暖食,一边继续着欢快的交谈,好不快活。 贾迎春拿起一块糖蒸酥酪,轻轻尝了一口,脸上绽出一抹甜笑,拿起另一块递给林黛玉:“林妹妹,你快尝尝这个,刚出锅的,甜得很呢,可好吃了。” 林黛玉浅笑着接过,轻声说道:“多谢二姐姐,看着就诱人,想必味道定是极好的。” 众人正聊得兴起,就在这时,贾政神色匆匆,一脸紧张地大步走进花厅。他脚步急促,神色凝重,众人见他如此模样,原本此起彼伏的笑声瞬间戛然而止,每个人心中皆涌起一丝不安。 贾政向来沉稳持重,此番这般失态,必定是出了天大的事情。 “老爷,可是出了什么事?”王夫人率先起身,面上有些焦急地问道。 贾政长叹一声,缓缓说道:“前方战事紧急,女真大军压境抚顺关,攻势异常猛烈,如今那抚顺关岌岌可危,随时都有被攻破的可能。蒙古大军也在边境蠢蠢欲动,随时可能进犯,这局势,实在是危急啊!” 众人听闻,皆是脸色大变,原本热闹的氛围瞬间变得压抑起来。 贾母一听,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眉头紧锁,神色忧虑,手中的暖炉也微微颤抖起来:“这可如何是好,这兵荒马乱的,咱们贾府可别受牵连。” 王熙凤见状,连忙快步走到贾母身边,轻轻握住贾母的手,温声安慰道:“老祖宗,您放宽心些。咱们贾府福泽深厚,这么多年来经历了多少风浪,还不是都平平安安地过来了,这次也定不会有事的。这朝廷也不是吃素的,肯定能想出应对之策。您要是愁坏了身子,我们可都心疼,那可就不值当了。” 说着,还轻轻拍了拍贾母的手背,试图让她安心,眼中满是关切。 就在众人忧心忡忡之时,林黛玉和探春对视一眼,两人几乎同时反应过来。 林黛玉眼眶一下子红了,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声音带着几分哽咽:“不好,琮哥哥之前来信说他就在抚顺关,如今战事如此危急,这可怎么办。” 贾探春也一脸焦急,柳眉紧蹙,:“戍边本就危险,又碰到如此大战,真真让人担心。”她的双手不自觉地握紧,脸上写满了焦急与关切。 王夫人假惺惺地抹了抹眼角,说道:“琮儿这孩子,怎么就摊上这等事,真是叫人揪心。老爷,咱们可得想法子救救他。” 可那眼底一闪而过的幸灾乐祸,还是被心思细腻、细心的李纨捕捉到了。李纨微微皱眉,心中暗自感叹王夫人的虚伪,却并未出声,只是静静地看着这一切。 贾迎春本就胆小怯懦,此时更是紧张得双手紧握衣角,声音带着颤抖:“琮弟他……他不会有事?” 贾惜春紧紧咬着嘴唇,小脸满是担忧,她下意识地往李纨身边靠了靠,虽未言语,但那焦虑的神色已表明她内心的不安。李纨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以示安慰。 薛宝钗坐在一旁,轻蹙着眉头,她之前却是未曾听过贾琮的名号,心中满是疑惑,正欲开口询问,却又觉得此时不是时机,便暂时将话咽了回去。 贾宝玉靠在椅背上,百无聊赖地把玩着手中的玉佩,对这战事似乎并不上心,只是淡淡地说:“这打仗的事儿,真是无趣,也不知何时才能结束,好让咱们继续过安稳日子。” 在他心中,这些家国大事远不如和姐妹们相处来得重要,姐妹们的欢声笑语才是他最珍视的。 至于那琮老三,之前便觉得他厌烦,自然不值得他放在心上。 林黛玉轻蹙着眉头,忍不住看向宝玉,眼中闪过一丝厌恶,嘴巴抿了抿,终究还是没有多言。 一时间,屋内陷入了沉默,唯有窗外的雪花簌簌落下,时不时传来柴火噼里啪啦的声响,打破这压抑的宁静。 薛姨妈见气氛沉闷压抑,连忙起身,脸上挂着温和的笑容,先走到贾母身旁,轻轻拍了拍贾母的肩膀,和声说道。 “老太太,您放宽心些。这战事虽听着吓人,可离咱们京城还远着呢,一时半会儿也影响不到这边来,您别太担心了。” 贾母抬起头,眼中满是忧虑,叹气道:“话虽如此,可琮儿还在那危险之地,我这心里总是七上八下的,怎么能不担心呢。” 薛姨妈又笑着安慰道:“老太太,贾琮那孩子我听着就机灵,一看就是有福气的,吉人自有天相,肯定能平安归来。若是您实在放心不下,明日咱们就去庙里烧烧香,拜拜佛,为他祈福,心诚则灵,保准他逢凶化吉。” 王熙凤连忙笑着接过话茬:“姨妈这话可太对了!老太太您就宽宽心,那庙里的菩萨最是灵验,咱们诚心去拜一拜,琮兄弟保准能平安回来。” 贾母听闻,微微颔首,脸上露出一丝欣慰的神情,说道:“姨太太这话在理,琮儿是个好孩子,咱们去庙里诚心祈福,盼他能平安归来。” 她嘴上这么说,心里却也暗自思忖,这战乱年代,谁也说不准会发生什么,还是去祈祈福,能保佑贾家继续富贵安稳下去,莫要被这战事牵连。 随后贾母又看向贾政,神色关切且郑重地说:“政儿啊,这关乎琮儿的安危,你可得多上上心,多派人去打探打探消息,不管好坏,都要第一时间告知我,可千万别耽搁了。” 贾政连忙应道:“母亲放心,儿子定当用心。” 这一夜,荣国府内几处房舍彻夜未息,昏黄的烛火在窗棂上映出摇曳的光影,不知是为谁而忧。 第13章 关口鏖战 “琮哥儿,小心!” 一声急切的呼喊,划破了战场的喧嚣。贾琮本能地侧身一闪,刹那间,一道森寒的寒光扑面而来。 定睛看去,一名女真士兵正挥舞着长刀,恶狠狠地朝着他劈砍而来。 贾琮双眸瞬间一凛,寒芒闪过,脚下轻点雪地,整个人如离弦之箭般疾冲而出。手中长枪恰似一条灵动的蛟龙,猛地刺向那女真士兵。 那士兵躲避不及,只觉胸口一痛,长枪直直刺入他的胸膛。他惨叫一声,身子如断了线的风筝,重重地倒在雪地上,殷红的鲜血迅速在洁白的雪面上蔓延开来,洇出一片触目惊心的红。 贾琮转头望去,只见牛耀正于敌群中浴血奋战。他手中大刀挥舞得虎虎生风,刀光闪烁间,几名敌人接连倒下。 牛耀抽空看向贾琮,眼中满是关切。贾琮心中一暖,朝他用力点了点头,示意自己安然无恙。 抚顺关的城墙上,早已是一片惨象。战火的硝烟还未完全散去,刺鼻的味道弥漫在空气中,与那浓烈的血腥味儿交织在一起,令人作呕。 城墙上满是刀砍斧劈的痕迹,残垣断壁诉说着战斗的惨烈。 这已经是女真攻城的第七日了。 第三日,储备的火油便已消耗殆尽; 第五日,箭支也彻底用尽。 抚顺将士们只能凭借着顽强的意志,死命而战。 原本两千人的队伍,如今已不足六百人。为了守住这最后的防线,关内的青壮们也都被拉上了战场。 然而,面对女真如潮水般源源不断的进攻,这些力量不过是杯水车薪。 但女真也付出了惨重的代价,至少有五千女真人永远地埋骨关下,他们的尸体横七竖八地躺在关隘周围,成为了这场残酷战争的见证。 贾琮深知,如今的局势已然到了最危急的关头。 他望着眼前这满目疮痍的战场,深吸一口气,强压下内心的悲痛与焦虑,高声呼喊:“兄弟们,咱们已经坚守了七日!他们虽人多势众,可咱们也没让他们讨到半点便宜!只要还有一口气在,就绝不能让他们踏破这抚顺关!” 他的声音在寒风中回荡,带着一股破釜沉舟的决绝。 士兵们齐声应和,尽管声音中透着疲惫,但那股子坚韧不屈的劲头却丝毫不减。 然而,随着女真军队新一轮冲锋号角骤然响起,密密麻麻的敌军如汹涌的潮水般再次疯狂涌来。 贾琮心急如焚,他紧握着长枪,身先士卒,率先冲入敌群。他的长枪在敌阵中左突右刺,每一次挥舞都带出一片血光,一名又一名女真士兵在他的枪下惨叫着倒下。 身旁的士兵们也不甘示弱,尽管他们早已疲惫不堪,身躯摇摇欲坠,但依旧咬着牙,拼尽最后一丝力气,用手中的武器扞卫着抚顺关。 牛耀也挥舞着大刀,宛如战神附体。他的身上已经添了好几处伤口,鲜血汩汩流出,染红了他的衣衫,可他浑然不觉,只是不停地怒吼着,将靠近城墙的敌人一一击退。 当对方鸣金的声音终于响起时,贾琮如释重负,双腿一软,随即瘫坐在地上。 刚刚那一战,实在是太凶险了,不少女真人已经冲上了城墙,好在将士们万众一心,拼死抵抗,才艰难地守住了这一轮进攻,熬过了这漫长而惨烈的一天。 夜幕降临,战场上终于暂时安静下来。黑暗如一块巨大的幕布,将这片血腥的战场笼罩。 韩勇召集将领们在关内的营帐中商议对策。 营帐内,气氛凝重得近乎窒息,众人都带着满身的疲惫和伤痛,或坐或站,神色黯然。 “韩将军,援军还要多久才会到啊?”刘军忍不住开口问道,声音中带着一丝颤抖与期待。 韩勇眼里闪过一丝无奈与悲戚,他下意识地揉了揉脸颊,上面一道巨大的疤痕清晰可见,那是昨日他在城墙上浴血奋战时不慎留下的。 “已经没有援军了!辽东镇受到蒙古军的袭击,无力出兵支援我们。” 韩勇的声音低沉而沉重,仿佛每一个字都带着千斤的重量。 “什么!” 这一声惊呼,瞬间打破了营帐内的死寂。营帐内顿时哗然一片,众人的脸上闪过一丝迷茫与绝望。 没有援军,他们怎么可能守得住这抚顺关? 今日战后,关内的士兵已经不足五百人,就算加上所有的青壮,最多也不到两千人。 而对面,可是还有两万精锐大军! 而且关内守城物资已经消耗殆尽,似乎关破人亡已成定局。 贾琮眼神深邃,他自然早就知晓情况。 三天前,来自辽东的信使突破女真的重重包围,冒死把总兵大人的信件送了进来。 那封信,带来的却是令人绝望的消息。 不过贾琮还是很快反应过来,并提议韩勇封锁消息。 在这个紧要关头,不能影响众人的士气。 但今天之所以公布,原因也很简单,以目前的形势,明天是很难撑过去了。 就在众人陷入绝望之时,贾琮站起身来,他环顾四周,目光坚定。 “兄弟们,虽然没有援军,但我们还有自己!我们已经坚守了这么多天,每一个倒下的兄弟都未曾退缩,难道我们要在这最后关头放弃吗?” 他的声音低沉却有力,在营帐内回荡,仿佛带着一种神奇的魔力,直直地钻进众人的心底。 众人听了贾琮的话,虽心中依旧忐忑,但眼神中渐渐有了一丝光亮。 牛耀握紧了拳头,他大声说道:“琮哥儿说得对,咱们不能就这么认输!” 贾琮接着说道:“我有一计,既然正面防守难以支撑,咱们不如主动出击。今夜子时,我们夜袭敌营!” “夜袭?!”众人目光一震。 他们之前不是没考虑过这个想法,但对面显然不是无能之辈,营帐布置井然有序,防御严密,颇有章法。 但如今,夜袭似乎也成了他们最后的希望! “好,那就夜袭!我们今晚,就和对方决一死战!” 到了这一刻,韩勇也热血沸腾,他猛地站起身来,高声怒喝,那声音中充满了破釜沉舟的决心。 第14章 帐内议事 “贾琮,你说说具体的安排。”韩勇看向贾琮,目光里带着几分期待与审慎。 贾琮深吸一口气,走到营帐中央,神色间透着沉稳与坚定。 “我们兵分三路行事。” 他目光从众人脸上一一扫过,随后定格在一旁的刘军脸上,沉声说道: “第一路由刘校尉带队,挑选一百名身手敏捷的兄弟,从敌军营地东侧潜入。那儿地势低洼,有片树林作掩护,方便隐蔽行动。” “你们的任务是悄然摸进敌军粮草辎重区,一到就放火焚烧。火势一起,敌军必然大乱,届时随机应变,尽可能多杀敌人,搅乱他们后方。” “是,我知道了!”刘军上前一步,沉声道,但随后眉头一皱, “但是对方布置了哨兵,即使有所遮掩,但想要接近粮草辎重,怕也不是那么容易。” 贾琮点点头,接着说:“所以,我们还有第二路安排。” “第二路由我亲自,我会携带两百精锐,从正面强攻。目的并非攻破敌军营地,而是吸引他们的主力部队,把他们的注意力集中到正面战场。” 听完贾琮的话语,韩勇眉头紧蹙,忍不住提出质疑:“贾琮,正面强攻风险太大。咱们兵力本就悬殊,敌军又早有防备,这两百精锐冲上去,只怕还没吸引到敌军主力,就被对方的箭雨和冲锋压制住了。要是折损过多,后续计划可就难以施展了。” 贾琮神色一凛,目光坚定回应:“韩将军所言不无道理,但我们必须冒险一试。敌军自恃兵力强大,防备虽严,却容易轻敌。我们这一路要打他们个措手不及,况且我早有准备。” 说罢,贾琮从身后拿出一个用油纸严严实实包裹的物件,打开后,露出一个黑黝黝的铁疙瘩,正是他暗中用火药制作的震天雷。 众人目光瞬间被吸引过来,牛耀满脸好奇,凑近问道:“琮哥儿,这是啥玩意儿?” 贾琮轻轻拍了拍震天雷,解释道:“这是我之前用火药做的震天雷,我试验过一个,威力巨大,可以轻松炸伤十尺范围内的敌人。” “而且还能轻易炸塌营帐,同时发出巨大的声响。” “竟有如此神奇之物!”众人齐声惊叹。 贾琮接着解释道:“我本打算测试完善后汇报给总兵大人,再上报朝廷,可惜突然遇到这等事,没时间再测试了。” “军营里资源有限,我只做了五个,现在正好用上它们!” “正面强攻这一路,我带上三个。等我们冲到敌军营地前,先抛出震天雷。震天雷爆炸会发出巨响,足以震慑敌军、打乱阵脚。之后佯装全力厮杀,营造出全力进攻的假象。” “这样,刘军你这边就可以抓住机会,火烧粮草!” “放心,我一定把敌军粮草烧得干干净净!”刘军这次显得信心满满,贾琮已经为他创造好了机会。 贾琮点点头,随后又望向一旁有些期待的牛耀,接着说道。 “第三路最为关键,由牛耀带领剩下的将士,从西侧迂回包抄。这一路要格外小心,敌军很可能在西侧设暗哨。你们要尽量避开敌军耳目。” “待我们前两路吸引敌军注意后,你们趁机直捣中军大帐。只要能擒住敌军主帅,这场战斗我们就赢了大半。” 贾琮看向牛耀,目光中满是信任,“牛耀,我给你两个震天雷,找准时机你可以直接往中军大帐扔。” 牛耀眼里闪过兴奋与紧张,双手接过震天雷,小心翼翼放在一旁,郑重承诺:“琮哥儿,放心,我一定用好震天雷,争取一举拿下敌军主帅!” 韩勇摸着下巴,神色依旧凝重,思索片刻后说:“琮哥儿,震天雷威力虽大,但我们得考虑敌军的应对。万一他们在混乱中稳住阵脚,咱们的正面强攻和西侧包抄就危险了。” 贾琮微微点头,目光坚毅:“韩将军说得对,所以正面强攻时,我们要速战速决,制造最大混乱。震天雷一爆炸,兄弟们务必紧密配合,以最快速度推进,让敌军来不及组织有效反击。” 这时,刘军也开口问道:“琮哥儿,我们东路放火后,要不要赶来支援?” 贾琮沉思片刻,说道:“可以,我们的目标只有一个,就是斩首行动。只有拿下敌方主帅,这场战斗才有反败为胜的可能。” “没错!”韩勇高声说道,“贾琮的计划大家应该都清楚了,没有问题就按照计划行事!” “是!”众人齐声领命。 “兄弟们,此战关乎生死存亡,大家务必小心谨慎。等打完这仗,咱们一起痛饮庆功酒!” 韩勇望着众人,眼中闪烁着信任与期待。作为守关主将,他需要留守关内,以防不测。 众人齐声应和,声音在寂静夜空回荡,满含破釜沉舟的决心。 另一边,女真大帐内,努尔哈赤坐在上首,脸色阴沉,眼中燃烧着愤怒与痛恨的火焰。 其余将领皆低着头,沉默不语,帐内气氛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 此次联合蒙古出兵,努尔哈赤本是豪情万丈,一心想着直接侵吞整个辽东,壮大女真,实现心中野心。 没想到,刚迈出第一步就栽了大跟头,在抚顺关被死死拖住七天,还损失了五千精锐士兵。 “大汗勿忧,敌军已是强弩之末,明天我们必能攻破关卡!”龚正陆见气氛沉闷,上前一步,轻声说道。 “哼!这话你前天就说过了!”努尔哈赤冷哼一声,语气里满是不满。 “咳咳……”龚正陆尴尬地干咳两声。 努尔哈赤摆摆手,没刻意责备龚正陆,因为他之前也这么预判。谁都没料到,敌军竟如此顽强。 “明天,务必拿下抚顺关!拿不下来,都给我滚回去放羊!”努尔哈赤重重拍了下桌子,语气严肃,透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是,大汗!” 众位将领齐声领命,随后缓缓转身,退出中军大帐。 望着众人离去,努尔哈赤缓缓闭上双眼,心里莫名涌起一丝不安。 但他很快摇了摇头,暗自思忖:“看来是这几天的失利让我变得敏感了。” 第15章 夜袭大营 子时三刻,今天的夜晚似乎格外的黑。 女真大营前,贾琮屏气敛息,神色凝重地注视着前方。 那里,两个女真哨兵正站立警戒着。 贾琮微微侧身,向身后两百名精锐将士做出噤声的手势,众人瞬间定格,只有粗重的呼吸声在寂静夜里被竭力压抑。 这时,身旁的张武悄悄凑过来,压低声音道:“贾将军,让我和李猛摸过去,一刀一个,保证不出声。” 贾琮犹豫一瞬,轻轻点头,叮嘱道:“务必小心,稍有差池,咱们这一路就全暴露了。” 张武和李猛猫着腰,似两只敏捷的猎豹,悄无声息地朝哨兵潜行。 他们借助路边草丛和杂物作掩护,步步靠近,每一步都轻如落棉,毫无声响。待距离哨兵仅有几步之遥,两人对视一眼,眼神中默契尽显。 几乎同时,他们飞身跃起,手中利刃寒光一闪,精准刺向哨兵咽喉。两个哨兵来不及发出闷哼,便缓缓倒下。 贾琮见状,心中一松,低声下令:“兄弟们,前进!”两百名将士迅速朝女真大营逼近。 “有敌人,戒备!” 就在他们即将抵达营门时,一道尖锐的呼喊划破夜空。一名隐藏在暗处的暗哨发现了他们。 贾琮心中猛地一紧,暗叫不好,但他瞬间镇定下来,当机立断,大喊:“兄弟们,冲!” 同时,迅速从怀中掏出一个震天雷,用尽全身力气朝着周围的营帐扔去。 “轰!” 一声巨响震耳欲聋,火光冲天而起,滚滚浓烟刹那间弥漫开来。 爆炸产生的强大冲击力将周围的女真士兵掀翻在地,营帐也被震得摇摇欲坠。 努尔哈赤正在中军大帐中熟睡,这声巨响如同一记重锤,猛地将他从睡梦中惊醒。 他腾地一下坐起身,眼神中满是惊惶,但多年的征战经验让他迅速镇定下来。 他一边迅速披上战甲,一边大声吼道:“来人!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帐外的亲兵慌慌张张地跑进来,声音带着颤抖:“大汗,有敌军夜袭!好像是从正面杀进来了!” 努尔哈赤眉头紧锁,眼中闪过一丝愤怒与疑惑,他怎么也没想到,敌军竟然有如此胆量,敢在深夜突袭。 “传我命令,所有主力部队立刻前往正面迎敌,务必将敌军击退!我倒要看看,是谁吃了熊心豹子胆,敢劫我的营!” 努尔哈赤大声下令,声音在营帐中回荡。 话音刚落,又是几声巨响接连传来,每一声都震得地面微微颤抖,努尔哈赤的脸色瞬间变得更加阴沉。 他大步走出营帐,望着那火光冲天的方向,心中涌起一股不祥的预感。 他知道,这接二连三的巨响绝非偶然,敌军显然有备而来,这场战斗的局势恐怕已经超出了他的掌控。 与此同时,刘军带领的东路军已经悄然潜伏到了粮草辎重区附近。 他们屏气敛息,藏身在一片茂密的草丛之中,眼睛紧紧盯着粮草区周围巡逻的女真士兵。 就在刘军焦急等待时机之时,远处传来了那声震耳欲聋的震天雷爆炸声。 刘军心中一震,他知道,贾琮那边已经开始行动了,这是他们动手的信号。 他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然后迅速转身,向身后的兄弟们打了个手势,低声说道:“兄弟们,听好了!贾校尉他们已经开始了,咱们也不能落后,一定要速战速决!” 话音刚落,刘军率先从草丛中站起身来,手中紧紧握着一个火把,猫着腰,朝着粮草区快速冲去。 其他士兵们也纷纷起身,跟在刘军身后。 “什么人?站住!” 当他们靠近粮草区时,一队女真巡逻士兵似乎察觉到了异样,为首的士兵大声喝道。 刘军见状,立刻抽出背上的弓箭,搭箭、拉弦,一气呵成。 他身旁的士兵们也毫不迟疑,纷纷张弓搭箭。 “嗖、嗖、嗖……”利箭如雨点般朝着巡逻士兵射去,瞬间划破夜空。 女真士兵们被这突如其来的攻击打得措手不及,有的士兵试图躲避,却被利箭射中要害,喉咙里发出沉闷的哼声,便直直地倒了下去;有的士兵刚想呼喊求救,就被利箭封喉,连声音都没能发出。 眨眼间,这队巡逻士兵便横七竖八地倒在地上,没了动静。 与此同时,刘军大喊道:“兄弟们,动手!” 刹那间,其他士兵们也纷纷将手中的火把扔向四周的粮草堆。 熊熊大火瞬间燃起,火舌迅速舔舐着堆积如山的粮草,噼里啪啦的燃烧声不绝于耳。 女真士兵们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呆了,他们慌乱地呼喊着,试图组织人手灭火,但火势已经失控,根本无法扑灭。 刘军看着那越烧越旺的大火,心中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兴奋与紧张。 兴奋的是他们成功完成了任务,这场大火足以让女真军队陷入混乱; 紧张的是他们必须尽快撤离,否则一旦被敌军包围,就插翅难逃了。 他大声喊道:“兄弟们,撤!按计划往回撤!”士兵们迅速转身,朝着预定的撤离路线奔去。 身后,大火映红了半边天,滚滚浓烟直冲云霄。 这一刻,几乎所有的女真士兵们都从睡梦中惊醒,一时间,哭喊声、叫嚷声、兵器碰撞声交织在一起。 看着远方传来的火光,贾琮眼里闪过一丝兴奋,他知道,计划已经成了一半了! “兄弟们,继续冲!” 贾琮挥舞着长枪,高声大喊着,带领着士兵们左突右窜,看似无头苍蝇一般,实则颇有章法。 贾琮的目的很简单,他这两百人正面对敌完全是杯水车薪,但在这深夜里,配合震天雷和熊熊大火,他只要传递混乱就足矣了。 “大汗,大事不好!粮草走水了,火势根本控制不住!” 一名士兵慌慌张张地跑到努尔哈赤面前,扑通一声跪下,声音带着哭腔。 努尔哈赤闻言,如遭雷击,身体晃了晃,差点站立不稳。 他的双眼瞬间瞪得滚圆,眼中满是难以置信与极度的愤怒,咆哮道:“怎么可能!粮草重地怎么会被敌军突破?你们都是干什么吃的!” 他的声音因为愤怒而变得沙哑,双手紧紧握拳,手背上青筋暴起。 短暂的愤怒过后,努尔哈赤的心中涌起一阵深深的担忧。 粮草被烧,意味着他的军队后续的补给将成大问题,如果不能尽快解决眼前的危机,这场战争的局势将彻底失控。 而另一边牛耀率领的西路军,正小心翼翼地避开敌军巡逻小队,朝着中军大帐飞速前进。 第16章 斩首行动 “乌克泰!乌克泰!你死哪去了!” 努尔哈赤看着周围火光冲天、人喊马嘶的混乱情况,怒吼着。他的脸因愤怒而涨得通红,额头上青筋暴起,声音里满是焦躁与狂怒。 “大汗,我在这儿!”伴随着一阵急促且略显慌乱的回应,乌克泰从营帐那浓重的阴影里匆匆蹿出。 他双手忙乱地拉扯着身上的盔甲,神色惊惶失措,额头上密密麻麻布满了汗珠,在微弱的火光映照下闪烁着,显然是被这突如其来的夜袭打得毫无防备,乱了阵脚。 努尔哈赤心急如焚,几步便跨到乌克泰面前,手指着外面火光熊熊、喊杀声此起彼伏的战场,咆哮道:“你这护军是怎么当的。这看看这局面,连粮草都被烧了,你到底是怎么搞的!” 乌克泰喉咙干涩,艰难地咽了咽口水,刚张开嘴准备解释,努尔哈赤猛地打断了他:“少废话,现在听我的!” “你立刻把精锐全部召集起来,给我狠狠地将那伙敌军压回去,一个都别放过,让他们有来无回!” 乌克泰忙不迭地点头,努尔哈赤紧接着又说道:“粮草区那边,火势太大,恐怕已经救不了了,但你还是得立刻派一队人赶过去。不管用什么办法,务必稳住军心,绝不能让粮草被烧的事情传开。一旦军心大乱,咱们就彻底完了,懂吗!” 乌克泰神色一凛,脸上满是凝重,赶紧高声应下。 就在努尔哈赤话音刚落之时,天空中突然划过一道黑影,紧接着,一颗震天雷直直地朝着他们所在的位置坠落。 众人还没来得及做出任何反应,“轰”的一声惊天巨响,震天雷在不远处轰然炸开。 强大的冲击力如同汹涌的海浪,瞬间将周围的一切掀翻。帐篷被强大的气浪撕成碎片,杂物四处飞溅。 努尔哈赤躲避不及,被一块飞溅的石头击中头部,整个人像断了线的风筝一般,向后飞去,重重地摔在地上,当场晕了过去。 乌克泰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得呆立当场,脸上满是惊恐与难以置信。 他愣了好一会儿,才猛地回过神来,发疯似的朝着努尔哈赤跑去,嘴里大喊着:“大汗!大汗!” 只见努尔哈赤紧闭双眼,额头上鲜血汩汩直流,顺着脸颊不断往下淌,生死不明,情况万分危急。 此时,牛耀率领着西路军从黑暗的角落里迅猛杀了出来。 原来,刚刚那颗震天雷正是牛耀瞅准时机扔出的。 “兄弟们,冲啊!擒贼先擒王,努尔哈赤就在眼前,拿下他,咱们就赢了这场大战!” 牛耀挥舞着长刀,刀光闪烁,大声呼喊,声音在战场上回荡。 他还不知道自己扔出的震天雷已经立下了奇功,满心只有擒获努尔哈赤的信念,奋力向前猛冲。 西路军的将士们紧随其后,他们个个神情激昂,眼睛里闪烁着兴奋的光芒。 努尔哈赤的亲兵见状,也迅速冲了过来,其中一名经验老到的亲兵当机立断,扯着嗓子大喊道:“快,先带大汗离开!” 说着,几人便七手八脚地抬起努尔哈赤,朝着后方营帐匆匆逃窜。 乌克泰看着被抬走的努尔哈赤,心急如焚,可他又不能擅自离开此处,因为牛耀的西路军攻势如潮,凶猛异常。 他心里清楚,自己若是一走,女真士兵的防线必将彻底崩溃,后果不堪设想。 “大家不要慌!保护大汗,和敌军拼了!为了女真,为了大汗!” 乌克泰强压下内心的担忧,挥舞着长刀。他大声呼喝着,试图鼓舞身边已经有些慌乱的士兵,稳住摇摇欲坠的阵脚。 牛耀见乌克泰拼死抵抗,心中暗自焦急,他深知时间紧迫,必须尽快突破防线找到努尔哈赤,结束这场艰难的战斗。 于是他大喝一声,施展出浑身解数,每一刀都带着千钧之力,刀刀直逼乌克泰要害。 刀光剑影闪烁,两人之间的战斗进入了白热化阶段。 乌克泰虽经验丰富,但在牛耀这般猛烈的攻击下,也渐渐有些力不从心。他的身上多处受伤,鲜血染红了他的战甲,顺着手臂不断滴落在地上,洇红了一片土地。 另一边,几个亲兵抬着努尔哈赤在营帐间拼命逃窜,四周都是喊杀声和火光。 突然,一支冷箭从黑暗中射来,正中一名亲兵的后背。 那亲兵闷哼一声,身体向前扑倒,努尔哈赤也险些被甩落在地。其余亲兵大惊失色,心脏猛地一缩,连忙将努尔哈赤紧紧护在身后,警惕地看着四周。 “兄弟们,努尔哈赤就在这儿,抓住他,这可是大功一件!” 刘军一眼就认出了昏迷的努尔哈赤,心中顿时大喜,扯着嗓子大喊道。 他放完火后,便依计撤退,随后又绕向中军大帐,没想到竟然在这里逮住了这条“大鱼”。 “你们几个留下断后,一定要挡住他们!无论如何,不能让他们追上,我带大汗先走!”亲兵统领立刻下令,声音坚定而急促。 说完,他咬着牙,扛起努尔哈赤,转身就跑,脚步踉跄却又无比坚决。 “来人保护大汗,保护大汗!” 他一边跑,还一边高声呼喊着,声音在混乱的战场上显得有些微弱。 但这里毕竟是女真人的营地,虽然因为大火引发了极大的混乱,不过还是有不少人听到了亲兵的呼喊,他们从四面八方,慢慢聚拢了过来。 “该死!快追!绝不能让努尔哈赤跑了!”刘军自然明白情况的紧急,心急如焚,连忙让士兵和自己一起追击。 然而,在亲兵们的死命阻挡下,他们终究还是失去了努尔哈赤的身影。 同时,刘军还惊恐地发现,周围镇定下来的女真士兵们已经如同潮水般,隐隐将他包围了。 另一边,牛耀趁着乌克泰受伤,攻势愈发猛烈。乌克泰勉强招架,身上又添了几道伤口,终于支撑不住,倒在了地上。 牛耀一脚踩在他的胸口,大声问道:“努尔哈赤在哪?快说!” 乌克泰紧闭双眼,一言不发。牛耀心急如焚,却也知道从他这里问不出什么,当即一刀斩杀了乌克泰,带着剩余的小队朝着努尔哈赤被抬走的方向追去。 第17章 活捉敌酋 夜色如墨,贾琮率领着两百精锐士兵,宛如一柄锋利的匕首,在正面战场来回穿插。 但女真军队似潮水般不断涌来,数量越来越多,形势愈发危急。而贾琮身边的士兵也在陆续倒下。 贾琮剑眉紧锁,目光如炬,迅速做出决断:“弟兄们,趁夜色四散突围!” 士兵们依令而行,在夜色的掩护下,各自寻找生机。 贾琮且战且退,好不容易摆脱了女真军如蛛网般的围堵。他稍作喘息,目光坚定地望向中军大帐的方向,旋即从另一侧迂回绕去。 “那是?努尔哈赤!” 行至半路,火光摇曳,贾琮瞧见几个士兵正背着一男子匆匆赶来。 借着那跳跃的火光,男子身上的装饰隐约映入眼帘,贾琮心中猛地一震,瞳孔骤缩。 贾琮眼中闪过一丝惊喜,随即提起长枪便迎了上去。 “拦住他!” 保护努尔哈赤的亲兵们显然也注意到了眼前的贾琮,瞬间如临大敌,几名身形矫健的女真亲兵迅速散开,将努尔哈赤牢牢护在身后,手中长刀寒光闪烁。 贾琮却毫无惧色,手中长枪一抖,枪缨如火焰般飘动。 他深知,若能擒住努尔哈赤,这场战争的局势将彻底扭转。 “杀!” 贾琮大喝一声,率先发起攻击。他的长枪如毒蛇出洞,直刺向一名挡在前方的亲兵咽喉。 那亲兵反应也极为迅速,长刀一横,堪堪挡住了这凌厉的一击。 然而,贾琮的攻势如狂风暴雨般接踵而至,他身形灵动,在敌群中辗转腾挪,每一次出枪都带着千钧之力,逼得周围的亲兵连连后退。 女真亲兵们虽被贾琮的勇猛所震慑,但为了保护努尔哈赤,他们依然拼死抵抗。一名身材魁梧的亲兵瞅准贾琮的一个破绽,猛地挥刀砍向他的后背。 贾琮察觉到背后的危险,侧身一闪,那锋利的刀刃擦着他的铠甲划过,发出刺耳的声响。贾琮反手一枪,刺中了那名亲兵的手臂,亲兵吃痛,长刀落地。 努尔哈赤原本昏迷不醒,被这激烈的打斗声和兵器碰撞声震得悠悠转醒。 他刚一睁眼,便瞧见眼前剑拔弩张的厮杀场景,瞬间明白了自己的处境。 他试图挣扎着起身战斗,却发现身体软绵绵的,使不出一丝力气,之前的伤势和昏迷让他虚弱到了极点。 “来人!快来人!”努尔哈赤立刻高声呼喊,企图唤来更多的女真士兵。 贾琮听到这呼喊,心中暗叫不好,若是再拖延下去,等女真援军赶到,自己恐怕再难有机会。 他心急如焚,手上的动作愈发迅猛,只见贾琮猛地一个转身,长枪横扫,将两名企图靠近的亲兵逼退。 随后,他脚尖轻点地面,如同一道黑色的闪电,直冲向努尔哈赤。一名身材高大的亲兵见状,怒吼一声,双手紧握长刀,朝着贾琮的头顶狠狠劈下。 贾琮眼神一凛,不慌不忙地将长枪向上一挑,精准地架住了这势大力沉的一击。两人僵持瞬间,贾琮猛地发力,大喝一声,竟将那亲兵连人带刀挑飞出去。 此时,周围的女真士兵听到努尔哈赤的呼喊,正从四面八方迅速围拢过来。 贾琮却仿若未觉,他的眼中只有努尔哈赤。 他左冲右突,手中长枪不断挥舞,所到之处,亲兵们纷纷倒下。他的身上已经多处受伤,鲜血染红了他的衣衫,但他却浑然不顾,心中只有一个信念:擒住努尔哈赤。 贾琮杀开最后几名亲兵,来到了努尔哈赤面前。努尔哈赤满脸惊恐,想要躲避,却因身体虚弱动弹不得。 贾琮长枪一收,枪尖抵住努尔哈赤的咽喉,冷笑道:“努尔哈赤,你今日插翅难逃!” 努尔哈赤望着眼前寒光闪闪的枪尖,心中满是绝望,他怎么也没想到,自己竟会落入敌人之手。 “都退下!” 看着周边围上来的女真士兵,贾琮高声喝道。 女真士兵们进退两难,生怕危及努尔哈赤,虽心有不甘,却只能缓缓后退。 就在这时,又是一阵混乱,竟然是韩勇带着一千青壮赶来。 原来之前贾琮私下和韩勇沟通过,如果进展顺利,就让韩勇也带着青壮们前来支援,一举拿下。 贾琮见援军抵达,底气更足,长枪一挥,高声呼喊:“贼寇俯首,速速投降!” 这一嗓子,好似洪钟鸣响,在战场上回荡。女真士兵们听闻,瞬间乱了阵脚,眼神中满是犹豫与挣扎。 在生死抉择面前,不少女真士兵权衡再三,最终选择放下武器,跪地投降。他们明白,努尔哈赤被擒,继续抵抗不过是徒劳送死。 然而,也有部分女真士兵,骨子里透着倔强与不甘,不愿轻易屈服。他们眼中闪过决绝,趁乱四散而逃,消失在夜色之中。 这时牛耀也赶了过来,他的盔甲已经被血渍浸染,脸上还挂着战斗后的疲惫与兴奋。 “琮哥儿,这场仗咱们可算是大获全胜啊!不过,这些逃走的女真士兵,要不要派人去追?”牛耀喘着粗气问道。 贾琮摇了摇头:“不必了,穷寇莫追,咱们首要任务是打扫战场,稳定局势,毕竟他们人数众多,现在只是群龙无首,一时之乱而已。” “是啊,如果他们又聚集起来,恐怕还是个麻烦!”韩勇也是凑了过来,眉头紧锁,眼中透着担忧。 “嗯,韩将军说的没错。我们还不能掉以轻心。”贾琮也是点点头,他沉思片刻,望向韩勇。 “韩将军,您尽快带人把努尔哈赤押回关内,以防不测!” “嗯,你说的有道理。”韩勇也是点点头,表示认同。 不知道什么时候起,韩勇似乎对贾琮变得言听计从了,仿佛贾琮才是上级一般。 “牛耀,你和我一起,组织剩下的人,五人一队,就在营里四处高呼‘努尔哈赤已死,速速投降’,把这局面搅得更混乱点!” “好,琮哥儿,还是你有办法,我这就去。”牛耀连忙点头。 “好,那我们现在就出发!” 第18章 战场大捷 破晓时分,天边泛起鱼肚白,淡淡的曙光轻柔地倾洒在这片饱经战火洗礼的土地上。 满目疮痍的战场,被这朦胧的光晕笼罩,仿若一层薄纱,试图掩盖昨夜那惊心动魄的厮杀与残酷。 贾琮与牛耀,身侧簇拥着剩余的两百余名士兵,以及八百多热血青壮,齐聚于女真大营的中央。 周围,一众女真士兵早已斗志全无,纷纷放下手中武器,双膝跪地,俯首称降。 此前燃起的熊熊大火,此刻已悄然熄灭,只留下一堆堆废渣,仍在袅袅散发着刺鼻浓烟,似在无声诉说着这场战役的激烈与惨烈。 “把他们统统押回关内!” 贾琮大手一挥,高声下令。说完,他又将目光投向一旁的张武。 “战况统计出来没?” 张武神情肃穆,郑重地点点头,汇报道:“大人,女真方面,战死五千余人,受伤两千人,被俘三千人,其余的都四散奔逃了。” “伤亡竟达7000人,比之前七天攻城的伤亡总和还多,这炸营的威力,实在可怖!” 贾琮暗自思忖,神色凝重,紧接着,语气沉痛地问道,“那咱们自己的伤亡情况呢?” 张武微微顿了顿,声音不自觉压低:“咱们牺牲了232人,受伤42人。另外,刘校尉也不幸战死沙场。” “嗯……”贾琮沉默了,尽管己方伤亡相较女真要少得多,这份战报拿出去,绝对算得上是一场大捷。 可即便如此,那些逝去的鲜活生命,再也回不来了。 “受伤的兄弟,务必全力救治;牺牲的兄弟,遗体一定要找回,送他们魂归故里!” “是,大人!”张武铿锵应道。 贾琮缓缓转身,目光仿若带着温度,逐一扫过身旁士兵们疲惫却坚毅的脸庞。 他深吸一口气,高声说道:“弟兄们,这场仗,咱们打得漂亮!可咱们的兄弟,也付出了惨重代价。如今,咱们带着胜利凯旋,一定要让死去的兄弟得以安息,让活着的兄弟过得更好!” 士兵们听闻,纷纷挺直脊梁,眼眸中闪烁着坚定光芒,齐声高呼,那声音,震得周遭空气都在微微颤动。 紧接着,队伍有序启程,押解着女真俘虏,浩浩荡荡朝着关内进发。 抚顺关下,早已得到消息的韩勇,亲自候在关隘之下。 他身后,簇拥着众多百姓,每个人眼中都满是劫后余生的兴奋与喜悦。 “韩将军!” 贾琮见状,立刻翻身下马,快步上前行礼。 “贾校尉,真是辛苦你了!”韩勇赶忙上前,双手扶起贾琮,语气激动难抑,“你可是咱们抚顺关的大英雄!” “英雄!英雄!英雄!” 周边的士兵与百姓,受韩勇情绪感染,也齐声高呼起来,声音此起彼伏,响彻云霄。 贾琮望着四周人们激动的面容,心中渐渐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奇妙感觉。 …… 辽东镇的总兵府内,烛火轻轻摇曳,昏黄的光线映照出众人凝重的面容。 “哼!这蒙古人,实在是太狡猾了!” 张承荫忍不住冷哼一声,眼中闪过一抹愤怒,一拳重重砸在案几上,震得桌上杯盏叮当作响,好似在宣泄对蒙古人行径的不满。 “总兵大人,依卑职看,这蒙古人此番举动,大概率是为了拖住咱们,好给女真人争取时间。” 旁边的幕僚,眉头拧成个“川”字,稍作停顿后,沉声分析道。 “嗯,应该就是这么回事。” 张承荫神色凝重,点了点头,“这蒙古人一直屯兵城下,却迟迟不攻城,分明就是在给咱们施压。” “可要是贸然出城野战,风险实在太大了!” 张承荫长叹一口气,眼神中满是忧虑。身为总兵,他肩负着辽东的安稳,无数百姓的安危都系于他一身,实在不敢轻易冒这个险。 “可惜了,贾家那小子,还有牛家的,都是难得的好苗子啊。” 张承荫忍不住叹息,“这都过去八天了,抚顺关恐怕凶多吉少,大概率是已经丢了。” 一想到那两个意气风发、满怀壮志的年轻人,他的心中便满是惋惜。 “大人不必过于担忧。” 幕僚见状,上前一步,轻声劝慰道,“蓟镇、宣府的三万兵马已经出发了,等援兵一到,咱们就能反击蒙古人了!” 张承荫微微眯起眼睛,眸中闪过一丝希望的光芒,可转瞬之间,又被浓重的忧虑所取代:“虽说援兵即将抵达,但当下更要防备蒙古人趁机有所动作。传令下去,全面加强城防戒备,所有士兵轮流值守,一刻都不得松懈。” “遵命!”幕僚领命,匆匆离去。 就在这时,一名传令兵满头大汗,神色焦急,急匆匆冲进大厅。 他单膝跪地,气喘吁吁地禀报道:“总兵大人,大喜啊!抚顺关传来捷报!” “什么?”张承荫猛地站起身来,眼中满是难以置信的神色,“快,快讲!” “回大人,昨晚,抚顺关决定背水一战,贾琮校尉率领精兵夜袭女真大营,不仅成功烧毁敌军粮草,还一举擒获了努尔哈赤!女真军队瞬间大乱,我军大获全胜!” 传令兵激动得声音都在发颤,一边说着,一边恭敬递上详细战报。 张承荫闻言,先是一怔,随即连忙接过战报,逐字逐句仔细阅览起来。 “好!好一个贾琮!真不愧是我大乾的好男儿!” 张承荫忍不住放声大笑,眼中的忧虑瞬间消散得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满满的欣慰与自豪。 “快,立刻将这消息传遍辽东镇,鼓舞全军士气!”张承荫兴奋地下达命令。 紧接着,他转身看向墙上悬挂的地图,沉思片刻后,对身旁的副将说道:“蒙古人听闻此消息,必定军心有所动摇。传令下去,密切关注蒙古军队动向,一旦他们露出破绽,我们立刻出兵出击!” “是,大人!”副将同样兴奋不已,领命后快步离去。 “还得尽快把这个好消息汇报给京城!”张承荫暗自思忖,脸上洋溢着笑意,“这小子,这次可立下了不世之功!” 第19章 简在帝心 京城,皇宫御乾殿内,静谧中透着一丝凝重。 弘元帝端坐在案前,神色间隐有忧虑。下方,牛继宗身姿笔挺,恭恭敬敬地站在下首,袍角垂落,纹丝不动。 “牛爱卿,当下辽东局势究竟如何?” 弘元帝微微皱起眉头,轻声询问,声音虽轻,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牛继宗闻言,微微欠身,缓缓说道:“启禀陛下,辽东镇与蒙古人正呈对峙之势,目前仅有小规模交战,双方互有胜负。” 他稍作停顿,条理清晰地接着道,“宣府和蓟镇的三万精兵已然出发,预计明日便能抵达辽东!” “嗯”弘元帝轻轻颔首,目光微微眯起,陷入沉思。 片刻后,他抬眸,目光灼灼:“抚顺关那边情形怎样了?” 牛继宗神色一凛,声音略带沉重:“三日前曾有消息传来,抚顺关全体将士皆抱定死战到底的决心,誓要扞卫我朝领土!” “唉,都是我大乾的忠勇好男儿啊。” 弘元帝不禁喟然长叹,语气中满是痛惜与感慨。 紧接着,话锋一转,“牛爱卿,朕听闻,你的嫡子就在抚顺关?” 牛继宗身形猛地一晃,像是被触及内心深处的担忧。 他稳了稳心神,沉声道:“回陛下,臣的长子牛耀,此刻正在抚顺关戍边,担任校尉一职。” 听闻此言,弘元帝站起身,迈着沉稳的步伐走到牛继宗身旁,抬手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感慨道。 “三年前,朕下旨让勋贵家族派遣子弟戍边历练,本想着让他们经此磨砺,日后能更好地为朝廷效力。” 话音陡然一转,弘元帝的语气中涌起愤怒。 “可谁能想到,这些人竟如此不堪,只派些不受重视的庶子前往,自家嫡子却在后方花天酒地、不学无术!简直是一群蛀虫!” “陛下恕罪!”牛继宗身形一震,“扑通”一声跪地,声音带着几分惶恐。 “牛爱卿何罪之有。” 弘元帝赶忙上前,双手虚扶,将牛继宗扶起, “爱卿连嫡长子都舍得派去戍边,朕岂会不知你的一片忠心。只可惜啊,像牛爱卿这般的忠臣,实在是太少了!” 牛继宗微微低下头,沉默不语。 他已然领会弘元帝话里深意。 同为四王八公的开国功勋,虽说同属一个阵营,可诸多勋贵早已没了进取之心,一心只图享乐。 “看来陛下是打算对这些蛀虫动手了!”牛继宗在心底暗自思忖。 “牛爱卿,你先退下。辽东战事吃紧,切不可有丝毫懈怠。” 弘元帝摆了摆手,目光坚定。 “是,陛下!”牛继宗领命,转身稳步离开。 弘元帝凝视着牛继宗离去的背影,眼神微微眯起,眸中闪过一丝锐利,心中暗自盘算。 “陛下,大捷!边关大捷!” 就在这时,一名身着飞鱼服的传旨太监,脚步匆忙,一路小跑着冲进御乾殿内。 “扑通”一声,太监双膝跪地,双手高高举起一份加急战报,脸上满是按捺不住的激动。 弘元帝神色一振,旋即快步上前,从太监手中接过战报。 他展开战报,逐字细读,脸上先是闪过一丝难以置信的神情,紧接着,一抹狂喜涌上脸庞。 “竟有如此神勇小将!果真是天佑我大乾!” “戴权,这贾琮究竟是何人?竟能立下这般奇功?”弘元帝饶有兴致地望向一旁的太监,眼中满是好奇,又带着几分疑惑, “这名字,朕听着还有些耳熟。” “回陛下,贾琮乃是荣国府一等将军贾赦的庶子,三年前奉旨前往辽东参军。后来得辽东总兵张承荫赏识与器重,被派往抚顺关担任校尉。” 戴权反应迅速,当即恭敬作答,随后又补充道, “前段时间,张大人呈献的《军队简易急救》之法,便出自这贾琮之手。” “哦?经你这么一说,朕倒是想起来了。” 弘元帝点了点头,追问道,“当时朕让太医院去试验那法子,效果到底如何?” “目前太医院尚未试验完毕,但据闻效果相当不错。”戴权恭恭敬敬地回应,腰弯得更低了。 “还真是少年英雄啊。”弘元帝的眼神中闪过一丝复杂的光芒,轻声呢喃,“荣国府贾家,这贾家可真是人才辈出呀。” “陛下,老奴还听闻,这贾琮在贾家似乎并不受宠。” 戴权察言观色,捕捉到弘元帝语气中的微妙,眼珠一转,适时说道。 “哦?身为庶子,不受宠倒也不算稀奇。”弘元帝神色平静,不置可否。 “不止是不受宠,依奴才听闻,他过得怕是连府里的下人都不如。” 戴权微微压低声音,“奴才听说,这贾琮自幼便常遭父亲随意辱骂殴打,平日里的吃穿用度,也被嫡母肆意苛待,大冬天的,连件厚衣裳都没有。” “哼!这贾史氏当的什么家!”弘元帝忍不住冷哼一声,语气中似乎夹杂着些许怒意。 戴权见状,连忙低下头,噤声不语。 “你接着说。”弘元帝挥了挥手,示意他继续。 戴权点点头,继续说道:“三年前,贾琮参军前,被贾赦一顿家法打得差点丢了性命。后来身体还未痊愈,又被荣国府老封君和贾赦强行逼去戍边。” 戴权言毕,大殿内瞬间陷入一片死寂。 弘元帝双目轻阖,周身气息仿若凝定,陷入了深深的思索。 殿内静得连根针掉落都能听见,戴权垂首低眉,大气都不敢出,只能僵立原地,默默等候圣意。 许久之后,弘元帝缓缓睁眼,眼眸中闪过一抹难以抑制的兴奋光芒,终于开了口。 “戴权,你即刻将这大好消息传与上皇。此次边关大捷,我军直接俘虏敌寇,这般辉煌战绩,可是几十年来都未曾有过的盛事,务必让他老人家也好好欢喜一番。” 弘元帝微微顿了顿,语气里满是藏不住的激动。 这些年,他被太上皇的威严压制,行事多有掣肘,如今在自己在位之时,能迎来这般扬眉吐气的功绩,实在是大快人心。 “是,陛下!”戴权俯身领命,恭敬地退下,脚步轻缓,退出大殿后,才转身快步离去,身影迅速消失在长长的宫道之中。 “呵呵,贾琮。有意思的小家伙。”弘元帝独自坐在龙椅上,嘴角泛起一丝笑意,“真希望你往后能给朕带来更多惊喜。” 第20章 论功行赏 朝堂之上,望着弘元帝那满脸兴奋的神色,不少官员心中暗自思忖。 近期,因辽东战事吃紧,陛下一直愁眉不展,今日这般兴高采烈,究竟是所为何事? 自然,站在百官前列的那几位重臣皆低头不语,他们消息最为灵通,早已对发生之事了然于胸。 “昨日,辽东镇传来捷报!”弘元帝那洪亮的声音骤然响起,打破了朝堂上的寂静。 “抚顺关一役,我军大破女真贼寇,斩获颇丰,更是一举生擒敌酋!此乃数十年来罕见之大胜啊!” 此言一出,朝堂瞬间如沸水般喧闹起来。后排的官员们不禁交头接耳,惊叹之声此起彼伏,不绝于耳。 “陛下圣明!” “我军威武!” 赞扬之声接连不断地响起。 “陛下,臣听闻抚顺关守军不过千余,且无外援,却要面对三万女真大军,不知我军是如何取胜的呀?” 礼部侍郎林文渊满脸疑惑,恭敬地出列,躬身行礼后询问道。 这番疑问,也是朝堂中众多官员的疑惑。 此前,满朝上下还在为辽东的危局愁眉不展、激烈争论,绞尽脑汁地商讨如何化解这场迫在眉睫的危机。 谁能料到,短短数日,局势竟发生了天翻地覆的转变。辽东的危机不但神奇般地解除,就连所有人都认定必将沦陷的抚顺关,也在战火中屹立不倒。 更令人难以置信的是,女真的大汗努尔哈赤,竟也被生擒活捉! 任谁想来,都觉得这一切仿若天方夜谭。 若不是这话从弘元帝口中说出,众人恐怕都要以为,是哪个狂人在胡言乱语,或是发了失心疯。 弘元帝微微颔首,目光投向戴权,眼神中示意他上前详细解说。 戴权赶忙恭敬地走上前,清了清嗓子,不紧不慢地说道:“林大人有所不知,此役之所以能够大获全胜,多亏了一位年轻小将。” “此人名叫贾琮,乃荣国府一等将军贾赦之子。在抚顺关之战中,他一人便立下了三大奇功。” “其一,料敌先机。早在女真人距离抚顺关五十里外,贾琮便发现其踪迹,并果断回报,随后更是领兵伏击,大败女真先锋军,挫敌锐气。” 戴权声情并茂地讲述着,朝堂之上众人皆屏气凝神。 “其二,死战不退。抚顺关上下一心,面对数十倍的敌军,血战七日,坚守不退。” “其三,奇袭敌营。面对必死之局,贾琮领兵破釜沉舟,奇袭敌营,火烧粮草辎重,生擒敌酋努尔哈赤,大败敌军!” 戴权讲完,朝堂之上一片寂静,众人皆被这精彩的战斗过程所震撼。 过了片刻,工部尚书刘宏满脸赞叹之色,出列说道:“陛下,此等英勇无敌之猛将,实乃我朝之幸、百姓之福啊!贾琮年纪轻轻,便有如此非凡的胆识和卓越的谋略,假以时日,必能为朝廷建立赫赫战功,威震四海啊!” “是啊,陛下。”户部侍郎孙成也赶忙附和道,“臣以为,当务之急,应当速速嘉奖贾琮以及此次参战的所有将士,如此方能激励全军士气,确保我大乾边疆的长治久安啊。” 弘元帝微笑着点头,目光缓缓扫过朝堂上的众人,而后说道:“众爱卿所言极是。朕决定,封贾琮为三等绥远伯,赏金千两,良田百顷。其余有功将士,皆按功行赏。” 就在此时,首辅温体仁眉头紧皱,神色凝重,他缓缓地走出队列,拱手行礼,声音虽低沉却清晰有力。 “陛下,臣以为此事还需慎重考虑,从长计议啊。贾家一门已然有两位国公,早已备受朝廷的优厚待遇。如今贾琮虽立下战功,但若是骤然封爵,恐怕会引发诸多潜在的弊端呀。” 此言一出,朝堂之上瞬间鸦雀无声,众人的目光纷纷齐刷刷地聚焦在温体仁身上,随后又带着几分探寻与疑惑看向弘元帝。 牛继宗顿时眉头一皱,率先挺身而出反驳道:“首辅大人此言差矣。贾琮将军在抚顺关以寡敌众,英勇无比,大破敌军,还生擒敌酋,如此举世罕见之功,若不封爵嘉奖,又怎能激励军心,又如何向天下昭示陛下的圣明与公正呢?” 温体仁微微摇头,神色依旧未改,沉稳地说道:“牛尚书所言固然有一定的道理,然而贾家已然一门双爵,若此时再给贾琮添封爵位,实乃不妥之举啊。” “当然,贾琮立下如此赫赫战功,自然是需要给予封赏的。臣听闻其父贾赦承袭荣国府爵位,为世袭一等将军。何不让贾琮在未来承袭其父爵位时不降等,以此作为对他的封赏呢?” “万万不可,首辅大人这岂不是要违背嫡庶传承的祖制吗?”一旁的中年男子忍不住高声说道。 “你难道不知贾赦的嫡子尚在,而贾琮仅仅是贾赦的庶子,又怎能继承这爵位呢?” “忠靖侯此言差矣,贾赦嫡子我听闻是不学无术之徒,而贾琮此次立下如此大功,颇有荣国公当年的风范,如何就继承不了这爵位呢?”温体仁不紧不慢地回应着。 弘元帝面色沉静如水,目光在众人的脸上一一缓缓扫过,随后不疾不徐地开口道:“众爱卿所言,皆有各自的道理。贾家确实一门双公,荣耀至极。但贾琮此次立下的战功,亦是实实在在、不容置疑的。朕心意已决,封爵之事不变。” 温体仁微微一怔,刚欲再进谏,弘元帝抬手制止道:“温爱卿,朕明白你的担忧,但贾琮为国立下如此大功,若不加以重赏,又怎能让众人心服口服呢?” “朕也在此立下一言,但凡日后有人能立下此等大功,朕绝不吝啬封赏!” 温体仁见状,只能无奈地躬身领命:“陛下圣明,臣遵旨。” “陛下圣明!”牛继宗和史鼎齐声高呼。 说罢,弘元帝目光坚定地扫视着朝堂,大声说道:“此次抚顺关大捷,实乃我大乾之幸事。望众爱卿能够齐心协力,摒弃前嫌,为我大乾的繁荣昌盛共同努力奋斗。” 朝堂上众人纷纷跪地,齐声高呼:“陛下圣明!” 第21章 黛玉情深 荣国府,黛玉小院。 凛冽寒风呼啸,狠狠拍打着紧闭的窗扉。屋内,药香与炭火暖烘烘的气息交织弥漫。 “林姐姐,你今儿感觉好些没?”探春裹着厚实披风,快步踏入屋内,眼神里满是焦急与关切。 黛玉蜷缩在暖榻上,面色愈发苍白,几缕发丝凌乱地垂落在脸颊旁。听到声音,她强撑着虚弱身子,勉强扯出一抹浅笑,轻声说道。 “三妹妹来了,快到火盆边来,外头冷。这几日还是老样子,总让你挂心。” 探春赶忙上前搀扶黛玉,随后在她身旁坐下,目光紧锁黛玉面庞,有些心疼。 “林姐姐,你可得快点好起来。这天寒地冻的,本就该好好调养。” 随后顿了顿,接着说道:“我也知道,你这是担心琮三哥。其实辽东战事一直没个准信儿,我心里和你一样,也七上八下的。” 黛玉微微点头,轻咳几声,眼中满是忧虑,“这几天夜里,我翻来覆去尽是不好的念头。琮哥哥生性纯良,一心报国,在那冰天雪地的战场,也不知遭了多少罪。” 探春叹了口气,伸手轻轻握住黛玉的手,试图传递温暖,“林姐姐,琮三哥福大命大,肯定能平安归来。他平日里那么机灵,战场上也一定能想出办法化险为夷。” 黛玉苦笑着摇头,“话虽如此,可战场上刀剑不长眼,何况寒冬腊月,滴水成冰,他要是受了伤,缺医少药的,可如何是好。我一想到这些,就难以入眠。” 说着,又是一阵咳嗽,咳得面色泛红,身子微微颤抖。 探春见状,急忙起身倒了杯温水,小心翼翼扶起黛玉,轻声劝道:“林姐姐,快喝口水润润嗓子。你别再这么忧心了,要是你身子垮了,等琮三哥回来,得多心疼啊。” 黛玉接过水杯,轻抿几口,缓缓说道:“咱们在这后方,也只能天天为他诵经祈福,盼着老天开眼,保他平安。” 正说着,紫鹃端着热气腾腾的药碗走进来,“姑娘,该喝药了,今儿这药熬得浓,喝下去身上能暖和些。” 黛玉看着黑漆漆的药汁,眉头紧皱,在紫鹃搀扶下艰难坐起身,接过药碗,缓缓抿了一口,苦涩滋味瞬间在口腔蔓延,她眉头皱得更紧,强忍着不适咽了下去。 紫鹃在一旁轻声安慰:“姑娘,再忍忍,良药苦口利于病,喝了这药,您身子肯定能好起来。” 探春心疼地看着黛玉,提议道:“林姐姐,要不喝口蜜饯水润润,压一压这苦味。” 说着便伸手去拿桌上的蜜饯碟子。 黛玉摆了摆手,声音微弱却透着坚决:“算了,喝了蜜水,怕影响这药的功效。” 待黛玉喝完药,探春扶着她重新躺好,掖紧被子,说道:“林姐姐,你安心歇着,等你身子好了,咱们一起给琮三哥准备接风宴。我打算做一桌子他爱吃的菜,再把府里布置得热热闹闹,让他一回来就感受到家的温暖。” 黛玉嘴角浮起一丝笑意,眼中却仍藏着担忧, “三妹妹,你想得周到。只是这接风宴,还不知啥时候能摆上。我听说辽东那边雪下得极大,行军艰难,战事又胶着,也不知道琮三哥他能不能扛住。” 探春握紧黛玉的手,坚定地说:“姐姐放心,琮三哥他肯定行。” 黛玉轻轻应了一声,在探春的陪伴下,渐渐有了困意,缓缓闭上了眼睛。 …… “三丫头,玉儿怎么样了?”贾母看到探春过来,有些焦急地问道。 探春快步走到贾母身旁,微微欠身,轻声安抚:“老祖宗,林姐姐今日精神瞧着比昨日稍好了些,刚喝了药歇下了。” 贾母长舒一口气,抬手轻轻揉着太阳穴,神色忧虑:“这孩子,前段时间看着身子骨硬朗些了,怎么又病倒了。” 说罢,她轻轻拍了拍探春的手,轻声说道:“玉儿身子本就娇弱,这大冷天的,可别再反复了。你平日里多陪陪她,和她解解闷,她向来和你亲近。” 探春乖巧地点头应下,眼神中却闪过一丝犹豫,终究还是没打算说出黛玉忧心的缘由。 正说着,外头突然传来一阵急促而杂乱的脚步声,紧接着,鸳鸯神色匆匆地走进来,福了福身子,语气急切地说道:“老太太,宫里张公公来了,说是带着圣旨,让府里人速速接旨!” “啊,圣旨?”贾母脸上先是闪过一丝疑惑,随后又仿佛想起了什么,眼中露出一丝喜色:“可是大姑娘的事有着落了?” “快,快去通知赦儿、政儿他们,速速来正厅接旨!”贾母神色一凛,声音虽苍老,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说罢,贾母立刻转头吩咐身旁的丫鬟:“快,给我取来诰命大妆。” 又对着另一个丫鬟说道:“再安排人,速速去正厅布置接旨的香案,香要上最好的,香案务必整洁庄重!” 丫鬟们领命后,迅速四散开来,各自忙碌。 一时间,荣国府内人来人往,一片忙碌景象。众人匆忙整理衣衫,神色既紧张又满怀期待。 贾母在丫鬟们的服侍下,换上了庄重华丽的诰命大妆,凤冠霞帔,尽显尊贵。她在鸳鸯的搀扶下,脚步匆匆地迈向正厅,身后簇拥着邢夫人、王夫人、王熙凤等一众女眷。 “老太太,您觉得这圣旨会不会真和大姑娘有关啊?”王夫人难掩内心的激动,声音微微发颤。 贾母目光深邃,微微眯起眼睛,沉吟道:“但愿如此。大姑娘在那深宫里,这么多年,咱们一直悬着心。要是能有个好消息,也算是了了一桩心事。” 王夫人双手合十,在心底默默祈祷:“佛祖保佑,若真是大姑娘的好事,往后我定常去庙里上香还愿。” 这时贾赦和贾政也听到消息,快步赶来,齐聚正厅之中。 紧接着,张公公迈着方步,身姿笔挺地踏入正厅,手中明黄色的圣旨犹如一道夺目的光芒。 第22章 加官进爵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荣国府贾琮,于辽东抚顺关一役,勇毅无前,智谋超群。率将士力抗强敌,大破敌军精锐,斩获颇丰,立下赫赫战功,功绩卓绝,朕心甚慰。 特封贾琮为三等绥远伯,赏金千两、良田百顷,另赐上等绸缎五百匹、珍稀古玩十件,以彰其功。待其凯旋,再授官职。 贾家一门,育才有方,望阖府上下,自此愈加勤勉,忠心报国,不负朕之厚望。钦此!” 张公公那尖细却极具穿透力的声音,在雕梁画栋的厅内来回激荡。 可台前齐刷刷跪地的贾家众人,却仿若被施了定身咒,脸上写满了震惊,眼神中透着难以掩饰的恍惚。 “贾将军,接旨!”张公公微微提高音量,目光直直望向贾赦,那眼底,似有一抹意味深长的幽光一闪而过。 身为戴权的心腹,张公公对贾家内里的情况,可谓是烂熟于心。故而,眼前众人这般瞠目结舌的反应,倒也没让他感到太过意外。 “张公公,您……您当真没念错?”贾赦的声音打着颤,那是一种从心底泛起的不敢置信。 “是啊,张公公,这怎么会是贾琮那小子的封赏圣旨,不该是我女儿元春晋升的旨意吗?” 王夫人一张脸涨得通红,神色间满是急切与困惑,声音不自觉地拔高,尖锐得划破了厅内凝滞的空气。 张公公脸色瞬间阴沉如墨,“啪”的一声,用力甩下手中拂尘,厉声呵斥道。 “慎言!圣旨乃圣上金口玉言,岂容置疑?贾琮将军于辽东战场,浴血奋战、出生入死,立下这般赫赫战功,这封赏实至名归。您这般大放厥词,可是对陛下心怀不满?” 王夫人的脸色“唰”地一下变得惨白如纸,双腿一软,整个人摇摇欲坠,差点瘫倒在地,哆哆嗦嗦道:“公公恕罪,妾身一时糊涂,猪油蒙了心,绝无此意……” 刹那间,场面陷入了死一般的僵局,空气仿若都被冻住了,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 贾母赶忙拖着年迈却依旧硬朗的身子上前,脸上堆满了讨好的笑容,忙着打圆场。 “张公公,您千万别动怒,都怪我们这一家子,乍一听到这喜讯,激动得晕了头,说话没了分寸。孩子们不懂事,您大人有大量,千万别往心里去。” 说着,贾母狠狠瞪了王夫人一眼,旋即转头又对张公公说道。 “琮儿能得陛下如此恩赏,是他的福气,更是我们贾家的无上荣耀。我们打从心底里感激,哪敢有半分不敬之意啊。” 张公公冷哼一声,神色稍有缓和,语气却依旧严肃:“老封君,咱家敬重您是德高望重的长辈。但贾家蒙陛下厚爱,享尽荣华富贵,往后行事更应谨言慎行,千万莫要失了礼数。” 贾政见状,连忙趋步上前,恭恭敬敬地躬身行礼,态度诚恳:“公公教诲的是,我等定当铭记于心,往后必定以陛下旨意马首是瞻,不敢有丝毫懈怠。” 王熙凤何等精明伶俐,瞅准时机,立刻笑语盈盈地说道。 “张公公,您瞧这大冷天的,一路奔波,可把您冻坏了。偏厅里备了滚烫的热茶、精致的点心,还有些稀罕物件,都是我们的一点心意,还望您移步,去歇一歇,稍作休憩。” 张公公又哼了一声,甩了甩袖子,大步离去。直到他的身影消失在门外,众人才暗暗松了一口气,紧绷的神经总算有了一丝松懈。 待张公公彻底离开,贾母的脸色瞬间一沉,目光如利刃般射向王夫人,语气冷硬且严厉。 “你呀你,平日里看着还算稳重,今日怎就如此糊涂!这要是真触怒了圣上,咱们贾家可就要大祸临头,万劫不复了!” 王夫人满脸懊悔,泪水夺眶而出,抽抽噎噎地说道:“老太太,儿媳知错了,都怪儿媳太惦记元春,一时昏了头,才犯下这等大错……” 贾母余怒未消,重重地叹了口气,恨铁不成钢地说道:“元春在宫里,自有她的命数和造化。可你瞧瞧你,当着公公的面质疑圣旨,险些酿成大祸!琮儿立下这等战功,是贾家的荣耀,是咱们家族的大功臣,你却……” 一旁的邢夫人,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幸灾乐祸,却佯装劝慰道:“妹妹,老太太也是着急,你莫要往心里去。” 话锋一转,语气里带着浓浓的不可思议与嫉妒,酸溜溜地说道, “只是贾琮这小子,平日里看着平平无奇,也没什么特别之处,怎么一下子就立下如此大功,真是让人意想不到。” 贾母闻言,脸色瞬间阴沉得能滴出水来,目光如炬,直直地射向邢夫人,声音冰冷且威严,仿若裹挟着腊月的寒霜。 “邢氏,你这话究竟是何意?琮儿如今已是为国立功的三等绥远伯,是咱们贾家的骄傲,是光宗耀祖的大英雄。你却还一口一个‘毛头小子’,这般轻慢无礼,成何体统!” 邢夫人脸色骤变,吓得慌乱地低下头,嗫嚅着:“老太太,儿媳……儿媳失言了,只是一时没反应过来,脑子糊涂了。” 贾母冷哼一声,继续斥责道:“没反应过来?我看你是平日里就没把琮儿放在眼里,处处轻视他。现在他立下赫赫战功,你却还不改态度,依旧这般小瞧他。” “若让外人听了去,岂不是说咱们贾家刻薄寡恩,连自家立下大功的子弟都不懂得尊重,那咱们贾家的颜面何存?” 王夫人此时也停止了哭泣,看向邢夫人,眼中闪过一丝怨怼:“姐姐,老太太说得在理。琮儿如今是朝廷封赏的功臣,咱们做长辈的,自然要多些敬重,不能再这般随意了。” 贾母神色稍缓,扫视一圈众人,郑重说道:“今日之事,就此揭过。但往后,府里上下都要记住,若再有人敢轻视他,休怪我不顾情面,家法处置。” 贾母心底也是波澜起伏,虽说元春晋升之事还没个定论,但贾琮能为贾家新添爵位,从此贾家一门三爵,身份地位更是贵不可言。 贾母心下其实高兴不已,可同时也想起之前贾琮在贾家,生父厌恶,嫡母苛待,待遇着实算不上好。 如今他功成名就,还得想办法好好弥补一番才是。 众人纷纷应下,只是除了贾政脸上洋溢着毫不掩饰的兴奋,余下的贾赦、邢夫人和王夫人的脸色,都各有各的怪异,或是尴尬,或是不甘,在这喜庆的氛围里,显得格格不入。 第23章 回京献俘 辽东镇,城门口。 往昔弥漫的肃杀氛围已彻底消散,仿若被一阵劲风卷走,无影无踪。 蒙古人向来机敏,一收到女真大败的消息,恰似惊弓之鸟,几乎未作任何停留,即刻拔营撤退,行动之迅速,让辽东镇连配合援军展开反攻的机会都没捞着。 就这样,一场剑拔弩张的大战,就这样突然消弭,只留下些许尘埃供人回味。 城下,逐渐恢复了往日的熙攘热闹。城门口人来人往,川流不息,但每个路过之人,目光都不自觉地被吸引至城门口正前方。 那儿,一行人静静等候。为首之人,辽东百姓无人不知、无人不晓,正是辽东总兵张承荫! “大人,贾校尉马上就到了!” 一个传令兵匆匆赶来,身姿笔挺,行了个标准军礼后,轻声汇报。 “好,都准备起来,随我一同前去迎接!” 张承荫满意地点点头,声如洪钟般高声下令。 …… 远处,一行人浩浩荡荡朝辽东镇行进着。 走在最前头的贾琮,身着一袭戎装,身姿挺拔如松。 历经了生死血战,贾琮整个人都沉淀下来,眼眸中闪烁着自信与沉稳的光芒。 身旁,牛耀同样骑着高头大马,嘴里嘟囔个不停,像是在跟贾琮分享着什么趣事,又或是探讨行军路上的琐碎。 贾琮嘴角含笑,微微点头回应,偶尔插上几句,并不多话。 此次行程,他们身负皇命,押着努尔哈赤以及三千女真俘虏,奔赴京城举办献俘大礼。 因俘虏数量实在庞大,而抚顺关兵力有限,无奈之下,他们向最近的抚顺城借调了八百士兵,这才整队出发。 “前面快到辽东镇了,咱们去拜访下总兵大人,稍作休整,再继续回京。” 贾琮侧过身,对着一旁的牛耀轻声说道。 牛耀自然没有二话,点头应下。 说话间,队伍已稳稳来到辽东镇关口前。 “看呐,那是总兵大人!”有士兵眼尖,率先喊道。 贾琮抬眼望去,远远便瞧见城门口乌泱泱聚集着一群人,定睛细看,竟是张承荫亲自带队迎接。 他心头一热,赶忙翻身下马,步伐急促,大步向前。 身侧的牛耀见状,也迅速下马,紧跟其后。 贾琮脚步不停,大步流星,距离张承荫几步之遥时,单膝跪地,右拳紧握,抵在左胸口,朗声道:“末将贾琮,拜见总兵大人!” 牛耀和身后一众将士,训练有素,整齐划一地单膝跪地,声音汇聚在一起,如雷鸣般响彻四野:“拜见总兵大人!” “贾将军,你可算来了!这一路,辛苦了!” 张承荫满脸笑意,如春日暖阳般和煦,疾步上前,双手稳稳扶起贾琮,随后紧紧握住他的胳膊,目光里满是欣慰与赞赏。 贾琮起身,神色谦逊,微微摇头,语气诚恳:“总兵大人谬赞,身为朝廷将士,保家卫国本就是分内之事,谈不上辛苦。” 张承荫转头,面向身后一众将领,声音洪亮,带着几分自豪:“诸位,贾将军此次立下赫赫战功,不但大破敌军,还生擒敌酋,为咱们辽东镇,乃至整个朝廷立下不世之功,实乃我等学习的楷模!” 将领们纷纷点头,眼神里满是钦佩与敬重。 “多谢总兵大人抬爱!” 贾琮听闻,连忙抱拳谦逊回应,旋即侧过身,指向身后,诚恳说道:“总兵大人,此番大捷,绝非琮一人之功,全仰仗将士们同仇敌忾、上下一心,浴血奋战,才取得这来之不易的战果。” 张承荫闻言,重重点头,眼神里流露出由衷的赞赏,感慨道:“嗯,抚顺关的将士们,各个都是好样的!勇毅果敢,锐不可当!” 语罢,他又将炽热的目光投向贾琮,笑容满面,语气里满是热忱与期盼, “贾将军,自打知晓你今日凯旋,我便早早率领大伙在此候着了。城里已经精心筹备了庆功宴,就等你入城,咱们一同开怀畅饮,痛痛快快地庆祝这难得的胜利!” 贾琮面露感激之色,双手抱拳,拱手说道:“总兵大人,琮本想着稍作拜访,便即刻启程回京复命。您如此盛情,实在让琮却之不恭。” 张承荫佯装生气,抬手轻轻拍了拍贾琮的肩膀:“贾将军,这说的是什么话?你为辽东镇出生入死,浴血奋战,这庆功宴是你应得的荣耀。” “况且,朝廷那边的安排我也有所耳闻,他们还需精心筹划献俘大典的各项事宜。你此刻回去,也得花些时日等候召见。不如就在这儿好好休整几日,养精蓄锐,再回京也不迟。” 贾琮低头思索片刻,觉得张承荫所言句句在理,便点头应下:“如此,那便叨扰总兵大人了。” 众人一同入城,街道两旁早已站满了百姓,他们眼中满是对贾琮的崇敬与感激,欢呼声、掌声交织在一起,如潮水般涌来。 到了总兵府,宴席已然精心摆好。张承荫亲昵地拉着贾琮坐在主位,举起酒杯,神色庄重。 “贾将军,这杯酒,我代表辽东镇全体军民敬你,感谢你为我们带来来之不易的安宁!” 众人纷纷举杯,仰头一饮而尽,酒水入喉,满是畅快与喜悦。 “总兵大人,琮也要感激您当年的悉心提携。当年琮初来乍到,人生地不熟,多亏您的教导与点拨,才有了今日的我。” 贾琮端起酒杯,身姿笔挺,恭敬地向张承荫敬酒。 “哈哈,那也是贾将军你天资聪颖,勤奋好学。” 张承荫爽朗大笑,同样笑着仰头喝下。 酒过三巡,贾琮起身,对着张承荫拱手道:“总兵大人,此次承蒙您这般盛情款待,琮感激不尽。只是明日,我便要启程回京复命,还望您能体谅。” 张承荫虽满心不舍,但也深知贾琮职责在身,郑重地点点头说道:“贾将军一心为国,我自当全力支持。明日,我亲自为你送行。” 次日清晨,天色微亮,张承荫带着一众将领早早来到城门口,为贾琮送行。 贾琮抱拳行礼,动作干脆利落,随即翻身上马,英姿飒爽。 他大手一挥,率领着队伍浩浩荡荡地朝着京城方向奔去,马蹄声阵阵,扬起一路尘土。 望着贾琮远去的身影,张承荫暗自感叹:真是少年英雄啊!前途不可限量。 第24章 筹备宴会 黛玉的小院里,今日似乎热闹了不少,一群正值豆蔻年华的闺阁女儿,齐聚于此。她们银铃般的欢声笑语,在院中交织回荡。 “哟哟哟,依我看呐,果真是心病还须心药医。你们瞧瞧,林姐姐这可不就大好了嘛!” 探春像只活泼的小鹿,蹦到黛玉身旁,亲昵地趴在黛玉身上,眉眼弯弯,调笑着说道。 宝玉在一旁,听闻此言,眼中满是好奇,急切追问道:“哦?心病?林妹妹可有什么心病?” “呵呵,二哥哥有所不知,林姐姐可是心心念念地担心……” 探春嘴角轻扬,露出一抹狡黠笑意,正欲开口。 “三丫头,你可不许说!” 一旁的黛玉突然捂住了探春的嘴巴,脸上有些羞涩。 恰在此时,薛宝钗款摆莲步,袅袅婷婷走进小院。她身姿婀娜,气质端庄典雅,仿若那盛开在碧波之上的芙蕖。 嘴角噙着一抹浅笑,恰似春风拂面般温和,轻声说道:“瞧你们这热闹得没了样儿,到底在聊些什么呢?” 史湘云也风风火火跟了进来,她性子爽朗,嚷嚷道:“我大老远就听见你们这儿吵吵嚷嚷的,快说来听听,莫不是有什么好玩的事儿?可不许瞒着我!” 探春笑着摆了摆手,热情招呼道:“宝姐姐、云妹妹,来得正巧!我们正说着林姐姐病愈的事儿呢,前些日子可把我们担心坏了,整日里提心吊胆的。” 史湘云一听,几步轻快跨到中间,脸上洋溢着关切的笑意:“林姐姐好了就好,我还特意带了些滋补的药材,好给林姐姐调养身子。快说说,林姐姐这病怎的好得这般快?可别卖关子啦!” “林姐姐这可全是心病呢!” 探春还想接着打趣,眼角余光却瞥见黛玉投来的威胁目光。 她对着黛玉眨了眨眼,眼底闪过一丝难以捉摸的狡黠,旋即话锋一转,笑着对众人说。 “大家有所不知,林姐姐一直挂心这院子里的花草,前些日子天寒地冻,冷得厉害,她就怕这些娇弱的花草熬不过去。你瞧,如今天气回暖,阳光明媚,花儿们都生机勃勃的,林姐姐这心病自然就好了。” 迎春微微点头,目光落在窗台上绽放的几株小花上,她轻声应道:“原来是为这个,林妹妹素日里就爱这些花草,平日里悉心照料,如此上心也是常理。” 史湘云一听,撇了撇嘴,大大咧咧地说:“哎呀,我还当是啥大事呢,就为这花草呀。我瞧林姐姐前几日那病恹恹的模样,整日咳嗽,断断不只是因为花草。这里面必定还有别的缘由。” 薛宝钗轻轻摇了摇头,嘴角挂着温和的笑意,温声细语劝道:“云妹妹,别打趣林妹妹了。不管怎样,林妹妹身子好转,咱们都该高兴。” 这时,惜春在一旁忍不住插嘴:“我还当是什么大事,林姐姐对花草的喜爱,咱们都心里有数。只是,三姐姐,这花草可治不了林姐姐前几日的咳嗽,依我看,定是有其他缘由。” 黛玉脸上愈发滚烫,红得犹如熟透的苹果。 她轻咳两声,试图掩饰自己的窘迫,端起桌上的茶盏,佯装镇定地抿了一口。 李纨瞧在眼里,笑着打圆场:“好了好了,不管是什么缘故,林姑娘身子好转就是好事,咱们也该好好庆祝一番。可别再让林妹妹为难啦。” 听到这话,宝玉也来了兴致,脑袋俏皮地一歪,兴奋地说道:“既然要庆祝,不如咱们去园子里放风筝,既应了这春日的明媚景致,又能图个乐子。到时候咱们把风筝放得高高的,也算是把林妹妹之前的病气都放走咯!” 正说着,王熙凤风风火火走进来,脚步匆匆,裙摆随风飘动。 “都在这儿呢,我正找你们。老太太说了,琮哥儿立下大功,这接风宴可得办得热热闹闹的,除了外面办的接风宴,咱们也办一个私下的接风宴。” 众人的注意力瞬间被吸引过去,探春兴奋地拍着手,眼睛里闪烁着期待的光芒,说道:“凤姐姐,琮哥哥快回来了吗?” “前儿刚来了信,据说就这两天到了。”王熙凤点点头,接着说道, “听说这次还押着女真俘虏来的,路上走了得有四十多天了。这一路,可真是辛苦琮哥儿了。” 众人听闻,脸上纷纷露出惊叹与好奇之色。 湘云更是按捺不住,瞪大了眼睛,高声说道:“女真俘虏?这可真是新鲜事儿!不知道这女真人长得什么样?等琮三哥回来,我定要好好问问他战场上的事儿。我对那些事儿,可好奇得很呢!” 史湘云对贾琮倒是没什么印象,以前来贾府时也没见过贾琮,但最近听闻了贾琮的事迹以及姐妹们的夸赞,心中早已满是好奇,恰似有无数只小蚂蚁在挠。 “我之前听外面的人说,朝廷还安排了献俘大礼呢,听说全城百姓都可以前去观礼。”一旁的宝钗突然说道,声音轻柔,却在众人心中掀起一阵波澜。 湘云眼睛突然一亮,兴奋地一拍手:“献俘大礼!咱们偷偷去看看怎么样?那场面肯定可壮观了,能亲眼见到那些俘虏,多有意思!这机会可太难得了。” 众人听了,脸上表情各异。 “你呀,真是个疯婆子,这岂是我们女儿家能去的。” 宝钗忍不住上前拍了拍湘云的脑袋,无奈的说道。 史湘云满脸不服气,嘴巴一撅,反驳道:“宝姐姐,这有什么去不得的?平日里咱们被困在这府里,难得有这般热闹事儿,就当出去开开眼界嘛。” 说着,又拉着探春的胳膊摇晃起来,那撒娇的模样让人忍俊不禁:“好三妹妹,你就陪我去嘛,咱们乔装打扮一番,保准没人认出来。你就答应我!” 探春笑着躲开,摆摆手说:“云姐姐,你可饶了我,万一被发现,咱们都得吃不了兜着走。还是好好想想接风宴的事儿,刚刚还说给林姐姐庆祝,依我看呐,不如就一起准备了。这接风宴和庆祝林姐姐病愈,可都是大事呢!” 史湘云一屁股坐下,还是有些不甘心,嘟囔着:“这也不能去,那也不能去,真没意思。” 李纨笑着起身,走到众人中间,说道:“既然要一起办,那可得好好合计合计。我想着,宴会的场地就设在园子的湖心亭,四周湖水环绕,景致宜人,再在亭子里挂上些红色的灯笼,喜庆又好看。” 探春眼睛一亮,拍手称赞道:“大嫂子这主意妙极!湖心亭视野开阔,又安静雅致,最适合办这宴会。咱们还可以在亭子周围的水面上,放上几盏莲花灯,到了晚上,灯火摇曳,肯定美不胜收。” 黛玉放下茶盏,缓缓开口:“这湖心亭虽好,只是还缺些雅致的点缀。咱们不妨寻些翠柳,在亭边扎成小巧的柳帘,风过时,柳丝轻拂,颇有几分诗意。” 黛玉又轻轻抚了抚鬓角,接着说道:“琮哥哥此番归来,咱们自然得备些贴心的礼物,以表心意。 “林姐姐说的对!”探春点点头,“我也得好好想想该准备什么礼物!” 众人脸上皆露出认真思索的神情。 宝玉听着,嘴角微微撇了撇,小声嘀咕道:“哼,有什么好送的。” 他愈发的讨厌贾琮了。他心里始终觉得,贾琮的出现,让自己在贾府里不再是众人关注的焦点,这种被冷落的感觉让他很是不爽。 第25章 贾琮回京 献俘大礼前一日,贾琮便率领着军队和俘虏抵达了京城。 接待贾琮的是礼部的官员,他要事无巨细地与贾琮对接献俘大礼的各项细节。 “贾将军,此次献俘意义重大,关乎我朝国威,还望将军全力配合。” 礼部官员神色凝重,目光中满是对仪式顺利举行的殷切期望。 贾琮郑重地点头,“大人放心,末将定当竭力。” 随后,二人就俘虏的排列顺序、献礼的呈递方式等反复商讨。 商讨完毕,一群小太监匆匆赶来,身后跟着一队抬着热水桶的杂役。为首的太监尖着嗓子说道。 “贾将军,陛下体恤将士们一路辛劳,特命咱家送来热水,让将士们和这些俘虏都好好梳洗一番,明日好以体面模样参与大礼。” 贾琮抱拳谢恩,即刻安排士兵与俘虏洗漱。他率先来到士兵营帐,看着士兵们疲惫却又兴奋的脸庞,开口说道。 “兄弟们,陛下恩泽深厚,今晚好好洗漱,明日咱们要以最精神的面貌,向陛下和百姓展示咱们的风采!” 士兵们齐声高呼,士气高涨。他们依次排队,用温热的水洗净脸上的灰尘,擦拭着满是血痕与汗渍的铠甲,每一个动作都透着庄重。 随后,贾琮又来到俘虏关押处。士兵们正监督着俘虏洗漱,场面略显嘈杂。 贾琮眉头微皱,大声呵斥:“安静!都给我老实点!” 俘虏们瞬间噤声,在士兵的监视下,不情不愿地清洗着自己。 贾琮踱步其间,仔细检查,确保每个俘虏都清洗干净。 他知道,这些俘虏虽是敌人,但在这场仪式中,他们的形象同样关乎国威。 忙碌至深夜,一切准备就绪,贾琮才在营帐中稍作休息。 …… 天才刚亮,荣国府内便已忙碌起来。 贾母房中,烛火摇曳,丫鬟们如穿梭的燕雀,轻手轻脚地在内室忙碌。 王熙凤一大早便赶了过来,满脸笑意,快步迈进内室,指挥着丫鬟们:“动作麻利些,挑那最出彩的,可别慢待了老太太。” 鸳鸯站在一旁,指挥众人挑选服饰。那件深紫色绸缎长袍被缓缓捧出,上面金线绣就的牡丹花纹繁复精美,尽显贾府奢华。 王熙凤拿过长袍,轻轻抖开,仔细端详,又叮嘱道:“这领口可得打理平整。” “把那对翡翠耳环拿来,今儿个老太太要去观礼,定要光彩照人。”鸳鸯轻声吩咐。 不一会儿,贾母在丫鬟们的搀扶下缓缓起身。虽年事已高,但她的眼神中透着兴奋与期待。 “快些,莫要误了时辰。”贾母催促着,声音里带着几分急切。 王熙凤赶忙上前,笑意盈盈:“老祖宗,您放宽心,一切都安排得妥妥当当,保准让您顺顺当当去观礼。” 洗漱完毕,丫鬟们开始为贾母梳妆。 王熙凤站在一旁,眼睛紧紧盯着,不时给出主意:“这发髻再高些,簪子往这儿挪挪,更显精神。” 丫鬟们手法娴熟地将贾母的银发梳理整齐,挽成精致发髻,插上镶嵌红宝石的金簪,瞬间点亮整个造型。 此时,邢夫人和王夫人身着诰命夫人服饰,妆容精致,快步走进来。 王夫人手中捧着一盘点心,笑着说:“老太太,您先用些点心,咱们一会儿就出发。” 贾母接过点心,浅尝一口,看向众人:“路上可得多操心,莫要出什么岔子。” 王夫人连忙应道:“老太太放心,一切都安排妥当了。马车稳稳当当,护卫们也都精神抖擞。” 穿戴整齐后,贾母在邢夫人和王夫人的簇拥下走出房门。王熙凤满脸堆笑,跟在身后,一路细心搀扶。 只见荣国府的院子里,小厮、丫鬟们整齐排列,贾母坐上宽敞华丽的马车,邢夫人和王夫人也依次上车坐定。 车队缓缓驶出荣国府,王熙凤站在府门前,望着远去的马车,眼中流露出一丝羡慕。她攥紧了手帕,暗自想着:“何时我也能堂堂正正陪着老祖宗去,风风光光地参与这般盛事。” 但很快,她便收起情绪,脸上重新挂上精明的笑容,转身回府,继续操持府中事务。 …… 马车抵达朱雀门附近,因观礼人潮涌动,只得缓缓前行。 好不容易寻得一处停驻之地,邢夫人和王夫人小心翼翼地搀扶贾母下车。 踏入观礼现场,热闹非凡,人群熙攘,却又秩序井然。众人的目光纷纷投向贾母一行,满是敬畏与艳羡。 “哟,老太太,您也来了!”一声热情的声音传来,原来是史鼎的妻子刘氏,她迈着细碎步子,满脸笑意地迎上来, “老太太今儿个可真是精神矍铄,光彩照人呐!” 贾母见到是自己侄媳妇,嘴角含笑,微微点头:“哎哟,我的儿,你这小嘴跟抹了蜜似的。难得你有心,还惦记着我这老太婆。瞧你今日也是打扮得这般妥帖,史家有你操持,定是事事顺遂。” 这时,北静王府的老王妃也凑了过来,拉着贾母的手,亲热地说道:“老姐姐,听闻琮哥儿立下这般赫赫战功,可真是咱们这些家族的骄傲,贾府更是一门荣光啊。您教导有方,才有这般出色的后辈。” “王妃过奖了,孩子们争气,也是托了皇上的洪福,咱们做长辈的,不过是尽些本分罢了。”贾母谦逊回应,眼中却难掩自豪。 随后,其他诰命夫人也围拢过来,你一言我一语,尽是夸赞奉承之词。 “贾府向来是钟鸣鼎食之家,这次琮哥儿凯旋,更是锦上添花。” “老太太福泽深厚,定能庇佑贾府世代昌盛,往后的好日子,还长着呢!” 面对众人的恭维,贾母始终保持着得体的笑容,与她们寒暄着,言语间尽显国公夫人的风范与涵养。 此时,王夫人站在贾母身侧,嘴角虽挂着恰到好处的微笑,可眼底却闪过一丝嫉妒的幽光。 她看着众人对贾琮的夸赞不绝于耳,想到自己的儿子宝玉,平日里虽受宠爱,却难有这般耀眼光辉,不由得心生嫉意。 这嫉意一闪而逝,旋即被她用端庄的仪态巧妙掩盖,仿佛从未出现过。 至于邢夫人她的脸色颇为复杂,既有对贾琮的恨意,却也夹杂着些许复杂。 作为贾琮的嫡母,刚刚向她示好的诰命夫人也不少。 在一片热闹的氛围中,贾母满心期待着即将开始的献俘大礼,她深知,今日不仅是贾琮的荣耀时刻,更是贾府在众人面前彰显地位与荣耀的绝佳契机。 第26章 献俘大礼 晨曦初破,万道金光穿透薄云,洒落在京城那巍峨耸立的朱雀门上。 朱红色的高大墙体,在日光映照下,宛如燃烧的火焰,夺目而炽热。门楼上,金色的琉璃瓦熠熠生辉,飞檐斗拱间,精致的祥瑞雕饰仿若要腾空而起。 随着三声雄浑的钟鸣,献俘大礼正式拉开帷幕。 朱雀门前,宽阔的广场被围得水泄不通,密密麻麻的百姓们翘首以盼,目光中满是好奇与崇敬。 他们有的踮起脚尖,有的站在高处,只为能清楚看到这场盛大仪式。 在朱雀门正前方,一座气势恢宏的观礼台格外醒目。 观礼台以洁白如玉的大理石筑成,台面宽阔平坦,能容纳众多观礼者。台身四周雕刻着精美的云纹和龙纹图案,线条流畅,栩栩如生,彰显着皇家的威严与尊贵。 弘元帝身着明黄龙袍,端坐在观礼台的正中央。龙袍上的金线刺绣在阳光下闪烁着耀眼光芒,皇冠上的明珠璀璨夺目。 他神色冷峻,目光如炬,不疾不徐地扫视着台下,那眼神好似能洞悉一切,透着让人敬畏的气势。 皇帝身侧,三位皇子身着华服,身姿挺拔,神色庄重,在帝王威严的笼罩下,丝毫不敢懈怠。 “陛下,贾琮将军率领的凯旋之师已在朱雀门外候命。” 一位身着绯色官服的太监,猫着腰,恭敬地在弘元帝耳边低语。 “宣!” 弘元帝微微颔首,声音低沉却有力。 随着一声悠长的“宣——”,悠扬的号角声骤然响起。城门缓缓打开,贾琮骑着一匹高大的黑色骏马,率先踏入众人视野。 他身披银色铠甲,在日光下熠熠生辉,身后跟着整齐划一的军队,步伐铿锵有力,踏出震撼人心的节奏。 百姓们伸长脖子,眼中满是崇敬与激动。人群中爆发出阵阵欢呼。 “将军威武!” “吾皇万岁!” “林姐姐,快看,那就是琮哥哥吗?” 林黛玉轻扯了下史湘云的衣袖,低声嗔怪:“云儿,你小声些,咱们今儿个可是乔装出来的,莫要露了马脚。” 她微微眯起那双含情目,望向贾琮的方向,虽瞧不真切贾琮的面容,可那威风凛凛的身姿,却让她心生感慨。 “想来这便是战场上历练出的气魄。” 史湘云哪按捺得住,一双灵动的眼睛直勾勾盯着,嘴里还嘟囔着。 “林姐姐,你看那铠甲,在太阳下亮闪闪的,琮哥哥定是英气逼人。只可惜咱们站得远,瞧不清楚。” 说着,她踮起脚尖,伸长脖子,模样急切又可爱。 映月紧跟在林黛玉身后,一脸紧张,小声提醒:“姑娘,这周围人多嘴杂,咱们还是小心为妙。” 她警惕地扫视着四周,手不自觉地攥紧了衣角,生怕出半点差错。 翠缕则像个小雀儿般,在史湘云身边蹦蹦跳跳,好奇地张望着,嘴里不停地念叨:“哎呀,这可太热闹了,我还是头一回见这么大场面。” 这时,人群中一阵骚动,原来是有人为了争个好位置起了争执。一个人不小心撞到了史湘云,她脚下一滑,差点摔倒。 翠缕惊呼一声,赶忙伸手去扶,可她力气小,差点也被带倒。 映月眼疾手快,一个箭步上前,稳稳扶住史湘云,又顺手拉了林黛玉一把,焦急道:“姑娘们,没事?” 林黛玉站稳后,眉头轻皱,“云儿,小心些,这地方人多杂乱。” 史湘云站稳后,吐了吐舌头,“没事儿,林姐姐。难得出来,我可得好好看看这热闹。” 她转了转眼珠,拉着林黛玉的手,“咱们再往前挤挤,说不定能看得更清楚。” 映月面露难色,劝道:“姑娘,前面人太多了,万一有个闪失……” 史湘云却不以为然,“怕什么,有我呢。”说着,拽着林黛玉就往前走。 翠缕兴奋地跟在后面,嘴里喊着:“小姐等等我!” 映月无奈,只能紧紧跟上。 好不容易寻到一处稍显开阔的地方,此时贾琮已行至朱雀门下。 贾琮翻身下马,单膝跪地,声音洪亮而坚定:“陛下,臣贾琮率部凯旋,特将敌国俘虏及战利品呈献于此,恭请陛下检阅!” 史湘云激动得小脸通红,“林姐姐,你瞧,琮哥哥这姿势,多威风。要是我也能像他一样,驰骋沙场,那该多好。” 林黛玉轻笑着打趣:“你呀,一个女儿家,竟想着这些。不过,琮哥哥能立下这般战功,当真是英雄。” 就在两人交谈间,不远处有个巡街的侍卫似乎注意到了她们。那侍卫目光在她们身上停留了片刻,便朝着她们走来。 史湘云心里“咯噔”一下,紧张地握紧了林黛玉的手,“林姐姐,怎么办,莫不是被发现了?” 映月瞬间绷紧了神经,悄悄将身子挡在两位姑娘身前,翠缕也吓得躲到史湘云背后,探出半个脑袋。 侍卫走到跟前,上下打量了她们一番,问道:“你们是哪里来的小丫头,不在家待着,怎么跑这来凑热闹?” 史湘云脑子一转,笑着回道:“官爷,我们听闻有献俘大礼,就想来看个稀奇。您瞧这热闹,谁能忍住不来呀。” 侍卫瞧她们只是好奇的小姑娘,便叮嘱道:“人多,你们小心些,莫要冲撞了贵人。” 说完,便转身离开了。 待侍卫走远,史湘云长舒一口气,“好险,差点就被识破了。” 林黛玉拍了拍她的手,“往后可别这般莽撞了。” 此时,台上的仪式仍在继续,贾琮微微抬头,目光悄然望向观礼台上的弘元帝。 只见弘元帝身着明黄龙袍,金线刺绣在日光下夺目耀眼,皇冠上明珠璀璨,衬得他愈发气宇轩昂。 端坐于高台之上,他身姿笔挺,不怒自威。那深邃眼眸中,透露着沉稳与锐利。 贾琮望着皇帝,心中暗忖,这般气魄,果真是天家威严,举手投足间,皆有掌控天下之势。 “贾琮将军,此次出征,你为我朝立下赫赫战功,实乃我朝栋梁!” 弘元帝的声音传遍全场。 “陛下赞誉,臣愧不敢当。这军功是全体将士浴血奋战所得,臣不过是领命行事。” 贾琮声音洪亮,传遍四周。台下士兵们听闻,腰杆挺得更直,眼中满是敬意与自豪。 弘元帝点头微笑,眼中满是赞许。 “众将士皆有功,朕自会论功行赏。” “谢陛下隆恩!” 众将士再次跪地谢恩。 第27章 大礼结束 贾琮身姿挺拔,沉稳起身,挥手示意士兵押解俘虏上前。 在俘虏队伍之中,努尔哈赤身形高大魁梧,即便此刻沦为阶下囚,周身仍散发着一股与生俱来的桀骜之气。 他昂着坚毅的头颅,胸膛高高挺起,那双眼眸犹如燃烧着的两簇火焰,里面盛满了不甘与怨愤。 两旁的士兵见他如此,双手紧紧攥住绳索,猛地发力拉扯,试图迫使他低头屈服。 努尔哈赤的脖颈被绳索勒得泛红,身子也不由自主地前倾,可仅仅是短暂的一瞬,他便用尽全身力气,脖颈一梗,倔强地再度抬起头来,眼神中透着一股令人胆寒的不屈。 弘元帝居高临下地看着努尔哈赤这副桀骜不驯的模样,心里也是泛起一股快意。 他从来没见过努尔哈赤,但却也知道他的狼子野心,在努尔哈赤的带领下,女真人这几年可没少给大乾带来杀戮。 士兵们将俘虏们整齐排列在献俘台前,努尔哈赤被刻意安置在最显眼的位置。 贾琮大步跨到努尔哈赤身旁,手臂笔直伸出,手指稳稳指向他,高声向皇帝奏报。 “陛下,眼前这恶徒,便是敌酋努尔哈赤。他狼子野心,妄图侵犯我朝边境,所到之处烧杀抢掠,犯下的罪行罄竹难书。但在我军将士舍生忘死、浴血奋战之下,最终将其成功擒获!” 弘元帝端坐在高台之上,目光犹如出鞘的利刃,直直凝视着努尔哈赤,声音冷峻而威严,厉声喝道:“努尔哈赤,今日你沦为阶下囚,这便是你肆意挑衅我朝的下场!” 努尔哈赤听闻,双唇紧紧咬合,下唇都被他咬得泛白,却始终一言不发,只是那眼神中,仍涌动着难以平息的不甘。 紧接着,贾琮转过身,有条不紊地指挥士兵们抬着缴获的敌方军旗、兵器、珍宝等战利品,依次展示在众人面前。 女真的军旗残破不堪,上面布满了刀砍剑刺的痕迹,曾经嚣张的图案如今已变得黯淡无光。 一柄柄兵器寒光凛冽,刃口处的缺口与斑驳血迹,无声诉说着战场上的激烈厮杀。 而那些珍宝璀璨夺目,在阳光的映照下,反射出五彩斑斓的光芒。 每一件战利品,都承载着无数将士们的艰辛付出与无上荣耀,引得台下百姓们阵阵惊叹。 朱雀门下,人群的情绪被彻底点燃,此起彼伏的呼喊声如同汹涌澎湃的浪潮。 “打得好!” “将军威武!” 老百姓的叫好声不绝于耳。 在观礼台上,贾母的目光触及贾琮的那一刻,眼眶有些湿润。 往昔的记忆如潮水般涌上心头,当年先国公也是这般意气风发、威风凛凛。 她双手不自觉地紧紧抓住座椅扶手,指节都因用力而泛白,身子微微前倾,眼神中满是感慨与欣慰。 “这就是我贾家的好男儿啊!”贾母喃喃自语,声音虽轻,却饱含着浓浓的自豪。 听着周围百姓们的声声赞誉,贾琮只觉心中涌起一股热流,心潮澎湃难平。 他的目光不自觉地在人群中逡巡,试图将这份万民同庆的喜悦完整地收入眼底。 就在不经意间,他的视线如探照灯般扫过一处,竟捕捉到一抹熟悉的身影。 “那是黛玉?!” 贾琮心头一惊,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随后,他又再次定睛细看。 目光从那抹纤细身影旁掠过,一下捕捉到映月。 映月身着碧绿罗裙,身姿灵动,正尽职尽责地守护在黛玉身旁,同时也时不时往贾琮这边投来关切的目光。 没错了,就是黛玉! 她身着一袭淡粉色罗裙,裙角随着微风轻轻摆动,身姿袅袅婷婷,宛如一朵盛开在春日里的娇艳花朵,在人群中显得那般出众。 身旁的女子贾琮并不认识,她正兴致勃勃地跟黛玉讲着什么,手舞足蹈。 而黛玉嘴角噙着一抹淡淡的笑意,眼神专注地看着贾琮这边,眼中似有盈盈笑意。 贾琮微微一怔,心中既惊喜又有些担忧。 惊喜的是她们前来,想必是特意来看自己的。担忧的是这般热闹杂乱之地,可别出了什么岔子。 他很快收回目光,强压下内心的波澜,又将注意力转回仪式当中。 贾琮深吸一口气,声音愈发洪亮有力,继续向皇帝及在场所有人,详细奏报着此次战役的诸多细节。 皇帝听得频频点头,脸上露出满意的笑容,龙颜大悦,对贾琮的表现赞赏有加。 而台下的百姓们,沉浸在贾琮的讲述里,仿若身临其境,置身于硝烟弥漫的战场,亲眼目睹着将士们奋勇杀敌的英勇身姿,对将士们的英勇无畏深感敬佩。 欢呼与掌声如潮水般此起彼伏,不绝于耳。 随着贾琮的奏报结束,弘元帝缓缓起身,衣袂飘飘,面向台下万民,声音威严地宣告。 “今日,贾琮将军率我朝精锐之师凯旋,擒获敌酋,扬我国威!此乃我朝之大喜,亦是天下万民之幸。朕决定,大赦天下,以彰皇恩浩荡,共享太平盛世!” 此言一出,周围瞬间沸腾起来,百姓们纷纷跪地高呼。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在这热烈的氛围中,士兵们开始将俘虏押解着退场。 努尔哈赤虽依旧满脸不甘,眼神中燃烧着愤怒的火焰,但在众目睽睽之下,也只能被士兵们强行带离。 接着,便是对缴获战利品的正式接收环节。一队队士兵步伐整齐,井然有序地将敌方军旗、兵器、珍宝等搬运至指定地点,交由相关官员清点记录。 这些战利品,承载着将士们的荣耀与艰辛,在阳光的照耀下熠熠生辉,见证着这场辉煌的胜利。 仪式渐近尾声,贾琮带领全体将士,整齐列队,面向弘元帝,单膝跪地,齐声高声宣誓。 “吾等愿为陛下效犬马之劳,誓死扞卫我朝疆土,守护天下百姓!” 那声音气势磅礴,如滚滚雷鸣,响彻云霄。 随着将士们的宣誓声渐渐消散,弘元帝站起身,抬手示意众人平身,声音中满是欣慰与期许。 “众将士忠心可嘉,朕心甚慰。今日之功,朕必铭记,望诸位日后仍能保家卫国,不负朕望。” 语毕,弘元帝转身,在众人的恭送下,迈着沉稳的步伐离开观礼台。 仪式圆满结束,人群逐渐散去。 贾琮刚要离开,便有太监匆匆赶来传旨,神色恭敬又急切:“贾将军,陛下宣您即刻前往御书房觐见。” 第28章 觐见皇帝 贾琮跟随着小太监一路穿行,不多时已经来到了御乾殿前。 “贾将军。” 守在殿门口的戴权,远远瞧见贾琮,脸上瞬间堆起热情的笑容,连忙迎了上来。 “内相大人!” 贾琮脸上适时浮现出一抹惶恐之色,恭恭敬敬地行了一礼。 在辽东镇时,贾琮便和张承荫打听了朝中局势,对于这位皇帝身边的红人,自然不敢有丝毫懈怠。 他心里清楚,在这错综复杂的朝堂之上,若想诸事顺遂,势必要与这些关键人物交好。 趁着四下无人注意,贾琮动作敏捷且隐蔽地将事先准备好的千两银票,悄然塞进戴权手中,脸上堆满谦卑的笑意,压低声音说道。 “内相大人,这点薄礼,还望您笑纳。琮初入朝堂核心,往后诸多事宜,还得仰仗您多多关照。” 戴权眼皮都未抬一下,不动声色地将银票收入袖中,脸上挂着一抹让人捉摸不透的笑容,目光在贾琮身上细细打量一番,随后热络地说道。 “贾将军,今日可真是威风凛凛啊!这一战打得那叫一个漂亮,陛下龙颜大悦,对你赞赏有加呢。” 贾琮谦逊地回应道:“全仰仗陛下英明神武,将士们舍生忘死、奋勇杀敌,琮不过是尽了些微不足道的力气。能得陛下青睐,实在是琮莫大的荣幸。” 说话间,眼神里满是对戴权的敬重。 戴权微微点头,眼中闪过一丝满意,侧身让开道路,抬手示意道:“快进去,陛下都等得心急了。” 贾琮抬手整了整身上的衣冠,深吸一口气,平复了下心情,稳步踏入御乾殿。 殿内烛火轻轻摇曳,光影交错,弘元帝身着明黄龙袍,端坐在巍峨的龙椅之上,神色威严庄重,却又隐隐透着几分凝重。 贾琮大步上前,双膝跪地,声音洪亮且恭敬:“陛下,臣贾琮奉旨觐见。” 然而,出乎贾琮意料的是,弘元帝并未如寻常那般,立刻让他起身。 一时间,殿内陷入一片死寂,唯有烛火跳动发出的细微声响,在这静谧的空间里格外清晰。 贾琮稳稳地保持着跪地的姿势,心中虽泛起一丝疑惑,但更多的是沉稳与恭顺。 他能真切地感受到,弘元帝那如炬的目光,正紧紧地落在自己身上,仿佛要将他看穿。 弘元帝凝视着贾琮,见他神色镇定,身姿沉稳,心中不禁暗自赞叹。 如此年轻,便能有这般处变不惊的心性,怪不得能在辽东以弱胜强,大败女真。 “平身。” 弘元帝终于开口,声音低沉却透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贾琮恭敬谢恩后,缓缓起身,垂手而立,神色间满是恭敬,静静等待着皇帝接下来的指示。 弘元帝重新坐回龙椅,目光越过殿门,投向殿外深邃无垠的天空,沉默良久后,缓缓说道。 “贾琮,此次辽东一役,你立下赫赫战功,朕深知你智勇双全。朕好奇,你对当下朝堂局势,有着怎样的见解?” 贾琮闻言,不禁微微一怔,下意识地抬起头,眼中闪过一丝惊讶。 他实在没有料到,弘元帝竟会突然抛出这样一个问题。 “微臣年轻识浅,不敢妄言!” 贾琮犹豫片刻,轻声说道,语气中带着几分谨慎。 “呵呵,莫要惶恐!朕就是想听你讲讲心里话。” 弘元帝轻笑一声,目光如炬,紧紧盯着贾琮,眼神里满是鼓励。 贾琮心中稍作权衡,思虑片刻后,深吸一口气,沉声说道。 “陛下,依微臣愚见,如今朝堂之上,看似风平浪静、一片祥和,实则暗流涌动、危机四伏。各方势力盘根错节,相互交织,或为争夺权势利益,或为巩固自身地位,明争暗斗从未停歇。” 弘元帝微微颔首,眼中闪过一丝认同,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不仅朝堂之内如此,朝堂之外,亦是危机四伏。若任由这些隐患发展,不加管控,长此以往,这大好江山恐有倾覆之危!” 贾琮微微一顿,咬了咬牙,还是将心中的担忧沉声说了出来。 来到这红楼世界已然三年,贾琮从最初的格格不入、茫然无措,到如今已然完全融入。 他的心境,也从最初单纯的求生存,到拯救红楼中的金钗红颜,直至现在,满心想着要在这个世界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 所以,借着弘元帝此番询问,贾琮决心好好展现一番自己的见识与能力。 “贾琮,果然是初生牛犊不怕虎啊。你可知道,你这话要是传出去,朝堂上那些大臣们会如何批判你吗?” 弘元帝对于贾琮这大胆直言,非但没有生气,反而像是觉得有趣,开起了玩笑。 “具体说说。”弘元帝淡淡的说道。 “是,陛下!” 看到弘元帝这般反应,贾琮彻底放下心来,清了清嗓子,条理清晰地继续说道:“微臣戍边整整三年,对边军情况较为熟悉,那就先从边军说起。” “北方女真族虽在辽东一役受创,但根基未损,其野心勃勃,时刻觊觎我朝疆土,势必会卷土重来。” “他们以骑兵见长,机动性强。且女真各部之间虽有纷争,但在对外扩张上极易达成共识,一旦整合力量,将对我朝北方边境构成巨大威胁。” 弘元帝微微颔首,神色凝重,显然对女真的威胁深有体会。 贾琮见状,接着说:“而西北方向的蒙古各部,局势同样不容乐观。一旦他们内部完成统一,或者受到外部势力的挑唆,便会举兵南下,侵扰我朝边境。” “就像此次辽东之战,蒙古就与女真一起,对我军进行施压。” “至于沿海一带,倭寇之患日益猖獗。”贾琮话锋一转,语气中满是忧虑, “这些倭寇多是日本浪人、海盗以及部分沿海奸商相互勾结而成。每到一处,烧杀抢掠,无恶不作,所到之处,百姓家破人亡,村镇沦为废墟。” “微臣听闻,”贾琮微微皱眉,声音低沉, “倭寇甚至与部分沿海官员暗中勾结,获取情报,躲避官府追剿。这使得他们愈发肆无忌惮,而当地百姓深受其害,却又苦无应对之法。长此以往,沿海地区民心惶惶,难以安定。” 弘元帝面色愈发阴沉,紧紧抿着嘴唇,却并未出声。 贾琮瞧准时机,再次抛出一个重磅消息:“更严峻的是,咱们大乾的边军,如今已然孱弱不堪,战斗力几近丧失!” “你说什么!” 这一刻,弘元帝再也无法保持镇定,猛地站起身来,目光如刀,直直地盯着贾琮质问道。 第29章 殿前论政 “陛下,微臣所言句句属实,绝无半点虚假!” 贾琮身姿挺拔,直面弘元帝那如炬的凌厉目光,神色镇定,语气沉稳,不卑不亢地回应着。 “陛下可曾知晓,辽东镇实际兵员究竟有多少?” 贾琮微微停顿,瞧着弘元帝的神色愈发凝重,这才缓缓续道, “从账面上来看,辽东镇理应坐拥八万余兵力,可微臣初抵辽东,一番探查后却发现,实际兵力竟不足五万。” “竟有此事!他们怎敢如此胆大妄为!张承荫到底意欲何为!” 弘元帝怒目圆睁,猛地一巴掌重重拍在龙椅扶手上,扶手都被震得微微发颤,足见他心中怒火之盛。 贾琮的声音不自觉地低沉下去,满是忧虑与无奈:“陛下有所不知,这般恶劣情形,并非辽东一镇独有。整个大乾九边,此类现象早已成为常态。” “说起来,辽东镇的兵员数量,在九边之中竟还算得上充足。许多边镇的实际兵力,甚至连编制军队的一半都达不到!” 弘元帝听闻,只觉一股怒火直冲脑门,气血翻涌,脸色瞬间涨得通红,他紧攥着拳头,指节因用力而泛白,怒声吼道。 “这成何体统!九边重镇,那可是我朝抵御外敌的坚固壁垒,是守护江山社稷的关键防线,如今竟被这些贪腐蛀虫搅得千疮百孔!” “他们眼里到底还有没有朕,有没有这万里江山、天下苍生!” 贾琮见皇帝盛怒,自己却依旧保持着冷静,语调平稳且诚恳。 “陛下请息怒。九边兵员短缺,已然成为普遍现象,但究其根源,实则是军饷发放严重不足。” “我大乾兵士依照惯例,每月军饷应为二两碎银,可真正发放到边军的军饷,却几乎只有一半,甚至更少。” 弘元帝听闻此言,眉头瞬间拧成了一个“川”字,不过,情绪也渐渐平缓了些许,缓缓说道。 “此事朕倒是有所耳闻,九边总兵时常向户部讨要军饷,只是实在没想到,情况竟已严重到这般田地。” “陛下,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呐。” 贾琮轻声叹息,耐心解释道,“如今九边虽时有战事,但大多只是外敌小股部队骚扰,故而兵员短缺尚未引发太过严重的后果。” “于是乎,那些心怀不轨之人愈发肆无忌惮,兵员缺口也越来越大,甚至有人借此中饱私囊、谋取私利。” 贾琮微微一顿,声音愈发低沉,仿若裹挟着千钧重量, “但倘若一旦遭遇外敌大规模进攻,这看似平静的表面便会被瞬间戳破,届时……” 贾琮虽未把话说完,但弘元帝已然心领神会,脸色愈发阴沉。 “九边之事,固然至关重要,可想要解决,却困难重重。如今国库空虚,实在难以抽调足够的钱财来弥补军饷缺口。” 弘元帝眉头紧锁,重重地叹了口气,满脸都是无奈与忧虑。 “陛下,微臣有应对之法。” 弘元帝闻言,眼中瞬间闪过一丝诧异,紧接着,身子猛地坐直,急切追问道:“哦?你究竟有何良策?快快说来,让朕听听。” 贾琮恭敬地拱手,条理清晰地说道:“陛下,充实国库,无非从两个方向着力,一是开源,二是节流。” “节流之法,主要围绕彻查贪污官吏,或是削减不必要的开支。微臣相信,以陛下的英明睿智,对此早已了然于心。” 弘元帝微微点头,示意贾琮继续往下说。 “微臣认为,开源之法更为关键。而开源的重中之重,便是开海!” 贾琮稍作停顿,敏锐地捕捉到弘元帝眼中闪过的好奇与思索,趁热打铁,接着说道, “陛下,如今我朝沿海百姓,大多以农耕、渔猎维持生计,却未能充分发掘广袤海洋的巨大潜力。若能开海通商,与海外诸国展开贸易往来,必定能为朝廷带来丰厚的收益。” 弘元帝微微皱眉,面露担忧之色:“开海之事,朕也有所听闻。只是沿海倭寇肆意横行,海盗猖獗无比,倘若贸然开海,百姓的安危该如何保障?商贾的利益又怎能得以周全?” 贾琮拱手回应,言辞恳切:“陛下所虑极是,正因为当前局势如此,才更凸显出开海的必要性。” “其一,开海之后,朝廷可大力发展水师,加强海上巡逻力量,全力打击倭寇与海盗。一支强大的水师,既能为商船保驾护航,又能震慑外敌,维护海疆的和平安宁。” “其二,朝廷可专门设立市舶司,负责管理海上贸易,规范交易流程,合理收取关税。如此一来,不仅能充实国库,增加财政收入,还能为沿海百姓开辟更多的谋生途径,让他们从此免受倭寇侵扰之苦。” 弘元帝缓缓踱步,神色凝重,陷入了深深的沉思:“开海之策,虽有诸多益处,可朝中大臣大多持反对意见。他们觉得开海会扰乱民心,滋生奢靡之风,动摇我朝以农为本的根基。” 贾琮神色恳切,往前迈出一步,诚挚谏言。 “陛下,时代在不断变迁,治国之策也需与时俱进。” “如今西夷各国,都在积极拓展海外贸易,互通有无,国力日益强盛。若我朝依旧固步自封,坚持闭关锁国,恐会落后于人。” “贾琮,你所言未免有些危言耸听了。” 弘元帝皱了皱眉头,脸上露出些许不悦。 在他心中,大乾依旧是那威震四方的天朝上国,其余西夷不过是些微不足道的弹丸小国,实在不值一提,何须如此顾虑。 “陛下可知震天雷?” 贾琮轻声问道,语调不疾不徐。 “就是你战报中提及的,夜袭敌营时所用到的东西?”弘元帝的好奇心瞬间被勾了起来。 “正是,陛下。这震天雷其实也属于火器的一种。目前我大乾虽设有火器营,但所装备的火器射程极为有限,而且极易发生炸膛事故,一旦遇上雨天,这些火器甚至连烧火棍都不如,根本发挥不了作用。” “而西夷人,早已成功研发出更为强大的火枪、火炮等火器。” 贾琮微微停顿,目光紧紧盯着弘元帝的神色变化,见皇帝脸上露出些许惊讶,继续说道, “据微臣所知,西夷的火炮射程可达数里之远,炮弹威力惊人,能轻而易举地摧毁坚固的城墙。而他们的火枪不仅装填速度快,精准度也远超我们现有的火铳,在战场上的杀伤力不容小觑。” 弘元帝的眉头皱得更深了,脸上原本的轻视之色渐渐褪去,取而代之的是凝重与忧虑。 “这些蛮夷,何时竟有了这般厉害的火器?虽说我朝火器营确实存在一些不足,但也不至于如此不堪?” 贾琮神色诚恳,拱手说道:“陛下,如今世界局势瞬息万变,西夷诸国在火器研发上投入了大量的人力、物力和财力,进步可谓日新月异。” “反观我朝,对火器的重视程度远远不够,研发工作几乎处于停滞状态,这才导致与西夷的差距越来越大。” “所以,你还是坚持想要开海?” “正是,陛下!”贾琮声音低沉却坚定,透着不容置疑的决心。 弘元帝停下脚步,目光如炬,直直地看向贾琮:“贾琮,你所言虽有一定道理,但开海乃国之大事,牵一发而动全身,绝不可贸然行事。” 贾琮听闻,心中难免有些失望,但很快便调整过来,神色如常,上前一步说道。 “陛下,微臣深知此事事关重大,绝非一朝一夕能够完成,还望陛下能审慎思虑。” 话锋一转,贾琮接着说道:“除此之外,微臣在商贾之道上略有研究,还有一些办法,或许能助陛下解燃眉之急。” “哦?细细道来。”弘元帝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满是期待。 第30章 生财有道 “陛下,该用膳了。” 戴权身姿恭谨,脚步轻缓地踏入殿内,轻声说道。 “哦,什么时辰了? 弘元帝微微一怔,这才惊觉,与贾琮这番推心置腹的长谈,竟让时光悄然流逝,不知不觉已到用膳时分。 他抬起手,缓缓揉了揉因思索过度而微微发涨的太阳穴,眼眸之中,对贾琮后续商贾之策的期待尚有余温,可长时间的探讨,也让疲惫之色悄然爬上脸庞。 “回陛下,已过未时三刻。” 戴权腰杆挺得笔直,恭敬万分地回禀,目光不着痕迹地在贾琮身上轻轻扫过,仿若在打量这位能让皇帝如此专注相谈之人。 弘元帝略作沉吟,旋即开口道:“将膳食移至御乾殿,再添一副碗筷,朕要与贾爱卿一同用膳。” “遵旨。” 戴权领命而去,不过片刻,便有条不紊地指挥小太监们,将膳食在御乾殿精心重新布置妥当。 弘元帝站起身来,脸上笑意盈盈,对贾琮说道。 “贾爱卿,朕今日与你交谈,只觉畅快淋漓,那些朝堂繁文缛节,咱就暂且抛在脑后。你我一同用膳,顺便接着聊聊你那些治国兴商的好法子。” 贾琮听闻,连忙双膝跪地,叩谢皇恩:“陛下如此厚爱,臣诚惶诚恐,深感荣幸。” 二人分宾主落座。弘元帝率先拿起筷子,笑着示意贾琮。 “贾爱卿,切莫拘谨,快些用膳,可别饿坏了身子,待会儿还得好好给朕讲讲你的奇思妙想。” 贾琮这才拿起筷子,心中却依旧忐忑难安,毕竟能与帝王同席用膳,这可是旁人几辈子都难以企及的莫大殊荣。 他微微欠身,夹起一筷子菜,举手投足间尽显优雅与谨慎,每一个动作都拿捏得恰到好处,生怕稍有差池,犯下失礼之错。 抬眼望去,桌上摆放的膳食极为简约,一盘色泽诱人的宫保鸡丁,一碟清炒时蔬,一份软嫩的豆腐,旁边还摆着一碗金黄嫩滑的鸡蛋羹。 贾琮看着这几样寻常的家常菜,不禁在心底对弘元帝的节俭之风肃然起敬。 膳厅内一时静谧无声,唯有碗筷与瓷器触碰时发出的轻微声响。 弘元帝用餐不紧不慢,举手投足间尽显一代帝王的威严与风度。 贾琮尽管心中有诸多想法如潮水般翻涌,亟待倾诉,可他始终牢记“食不语”的规矩,只是安静地用膳。 片刻之后,弘元帝放下筷子,端起茶盏,轻轻抿了一口,打破了这份宁静。 “贾爱卿,用得差不多了,你接着讲讲那商贾之道。” 贾琮连忙放下碗筷,欠身说道:“陛下,微臣目前有两个法子,或可助力我朝商业繁荣,充实国库。” “不知陛下可曾知晓琉璃?” 弘元帝微微挑眉,眼中闪过一抹好奇之色。 “略有耳闻,听闻这物件晶莹剔透,乃西夷舶来之物,世间颇为少见,大多被达官显贵当作把玩的稀罕物件。贾爱卿突然提及它,所为何意?” 贾琮神色恭敬,向前迈出一步,拱手说道。 “陛下,实不相瞒,微臣恰好知晓琉璃的制作之法。” “琉璃看似珍贵稀罕,实则制作原料并不繁杂,主要是石英砂、纯碱和石灰石,这些在我大乾境内均有丰富产出,取材极为便利。” “臣以为,可由内务府牵头建立工坊,制作琉璃,以此获取利润,充实国库。” 弘元帝坐直了身子,眼中满是惊讶与期待:“哦?贾爱卿竟有如此本事!快细细说来。” “制作琉璃,首先要将石英砂、纯碱和石灰石按一定比例混合,” 贾琮比划着,详细讲解,“放入特制的熔炉中,以高温烧制。待原料完全熔化为液态,便可取出进行塑形。” 弘元帝微微点头,神色间却浮现出一丝担忧。 “听起来确实可行,但这琉璃制品一旦大量涌入市场,倘若价格把控失当,是否会扰乱民间经济秩序,对普通百姓的生活造成影响?” 贾琮神色笃定,恭敬地说道:“陛下放心,在初期阶段,工坊产出的琉璃制品将主要面向权贵阶层。“ “这些玻琉制品,如精美的玻璃摆件、华丽的玻璃灯具,工艺繁复,成本高昂,本就只有权贵之家有能力购置,不会对普通百姓的日常开销造成影响。” “而且,凭借其稀缺性与独特性,在权贵阶层中定会大受欢迎,成为彰显身份地位的象征,如此一来,既能获得丰厚利润,又不干扰民间经济秩序。” “等工坊运营成熟,技术进一步提升,成本降低后,再逐步推出面向普通百姓的平价玻璃制品,让百姓也能享受到玻璃带来的便利。” “”届时,百姓定会感恩陛下的恩泽。” 弘元帝的目光微微一亮,显然已被贾琮的一番说辞打动,不过他很快便收敛情绪,轻咳一声,说道。 “此事朕需细细思虑一番,再做定夺。爱卿的另一法子又是什么?” “回陛下,微臣的另一个法子便是开设官办钱庄!” 贾琮微微拱手,言辞间满是自信。 “钱庄?” 弘元帝眼中闪过一丝疑惑,“朕也知晓此事,如今民间钱庄数量不少,可似乎发展状况并不理想?” “是的,陛下。”贾琮微微点头,神色认真, “目前民间钱庄盈利主要依赖借贷,然而其利率极高,普通百姓根本无力承担,稍有不慎,便极易陷入家破人亡的绝境。” “而臣所设想的官办钱庄,与民间钱庄截然不同。” 贾琮向前一步,神色郑重,继续说道: “陛下,我们要设立的是官办钱庄,以朝廷的信用为坚实基石。” “首先,在借贷利率方面,会制定合理的标准,既要保证钱庄有一定的盈利空间,维持正常运转,又要让普通百姓和中小商贾能够承受得起。” “甚至一旦遭遇灾年,可允许灾民借贷,以解燃眉之急,如此便能极大程度避免饿殍遍野,防止天下动荡不安。” 弘元帝轻抚胡须,若有所思:“这听起来确实是利民之举,可如此一来,钱庄又从何处获取如此多的钱财用于借贷呢?” 贾琮早有准备,拱手回应:“陛下,这便是官办钱庄的关键所在,我们需要更多人的存款。” “目前的民办钱庄,除了少量的商人、士绅,几乎少有百姓愿意存钱。究其原因,是因为民办钱庄要收取管理费。” “但官办钱庄不仅不会收取管理费,甚至还会给存钱的百姓支付利息。陛下您想,如此一来,是否会有百姓愿意将钱存入我们的官办钱庄呢?” “有意思。” 弘元帝眼中闪过一丝明悟,示意贾琮继续说下去。 “百姓手中若有闲置钱财,放在家中不仅毫无收益,还可能面临失窃的风险。存入官办钱庄,朝廷可为其提供一定的利息回报,如此一来,百姓自然愿意将钱存入,钱庄便能汇聚大量资金,用于合理放贷和其他投资。” 贾琮接着说道,“同时,官办钱庄还可以发行银票,代替现银进行大额交易。” “商贾们只需在本地钱庄存入现银,便可拿到等额银票,到了异地再凭银票兑换现银,这不仅解决了长途携带大量现银的不便与风险,还能极大地促进商业流通。” “而在银票的发行与兑换过程中,钱庄也能收取一定的手续费,增加收入来源。” 第31章 勾勒宏图 “上皇!” 大明宫内,夏守忠脚步轻缓,生怕惊扰了这宫殿内的静谧,向着高坐于上首的太上皇徐徐靠近,而后轻声开了口。 “那贾家小子,在皇帝那呆了一天还没出来? 太上皇半倚在榻上,眉头轻皱,神色间带着几分不悦与疑惑。 夏守忠赶忙微微欠身,恭恭敬敬地回禀:“回上皇的话,正是如此。老奴特意派了机灵的小太监在宫门口候着,从早等到这会儿,都没见着贾将军出来。” “他们到底在里头谈些什么?” 太上皇眼皮一眯,眼中闪过一抹锐利的光,仿佛想要穿透那重重宫墙,一探究竟。 夏守忠一听这话,连忙跪倒在地,语气有些惶恐说道。 “上皇恕罪!陛下御乾殿里看管得那叫一个严实,里三层外三层的,老奴想尽了办法,也愣是探听不到一星半点的消息。” “起来。” 太上皇摆了摆手,语气里带着几分无奈,这情形他心里也有数,不过是顺口一问罢了。 太上皇抬手轻轻摩挲着手中那枚温润的玉扳指,眼眸微眯,喃喃自语道:“这皇帝,到底是想干什么?” 弘元帝在位十几年,勤于政务,兢兢业业,朝堂上下皆称赞其为有道明君。 这些,太上皇都看在眼里,本也打算顺遂地将这江山的重担彻底交予他,安享晚年。 可如今,有一件事却像一根刺,扎在了太上皇的心头,让他怎么也无法释怀。 那便是弘元帝竟动了清洗老牌勋贵的念头。 人一旦上了岁数,就愈发念旧,那些老牌勋贵,哪个不是曾经跟着他南征北战,在沙场上出生入死。多年的袍泽情谊,早已深深刻进了骨子里,岂是说割舍就能割舍的? 之前弘元帝把贾琮召进宫,太上皇心里就隐隐有了猜测,莫不是想拿贾琮当一把利刃,狠狠整治这些勋贵? 可如今两人在御乾殿里密谈了整整一天,这远远超出了他的预料,也让他彻底摸不着头脑了。 “夏守忠,你给朕死死盯紧了!” 太上皇的声音陡然低沉下来,却裹挟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威严, “但凡有一丁点消息,立刻给朕汇报!” “是!老奴定当竭尽全力,绝不敢有丝毫懈怠!” 夏守忠又重重地磕了个头,才匆匆起身退下。 太上皇独自坐在榻上,眼里望向弘元帝的宫殿。 “皇帝啊皇帝,你怎么就不明白朕的心思呢?” 太上皇神色落寞,再次喃喃自语,声音里满是无奈与叹息。 …… 另一边,御乾殿内。 弘元帝的脸上洋溢着兴奋的红光,眼中的欣赏之意愈发浓烈,看向贾琮的目光里,满是期许。 整整一天的时间,贾琮就像一位才华横溢的画师,在弘元帝面前徐徐展开了一幅宏伟壮丽的画卷。 从九边危机的严峻局势,到开海通商的雄图大略; 从商贾之道的精妙谋略,到工匠农业的革新之法; 从黎民百姓的民生疾苦,再到达官显贵的朝堂风云。 无一不谈,无一不精。 他为弘元帝描绘出了一个充满希望与繁荣的大乾盛世蓝图! “大才!当真是不可多得的大才啊!” 弘元帝在心底暗自惊叹,原本以为贾琮只是在兵略上造诣颇深,没想到经过这一整天的促膝长谈,才惊觉他竟是个全才。 见识之广博、思维之深远,远超自己的想象,简直是上天赐给大乾的栋梁之材。 弘元帝站起身来,在殿内来回踱步,袍角随着他的动作轻轻摆动,心中的激动如汹涌的潮水,难以抑制。 与此同时,他的脑海里也在飞速地思索着,对贾琮未来的安排,已然有了新的打算。 “贾爱卿,” 弘元帝停下脚步,目光灼灼地看向贾琮,眼中满是赞赏与期待, “你所提出的这些策略,每一条都精准地切中了当下的时弊,倘若能够一一施行,我大乾何愁不繁荣昌盛。” “只是,这些举措牵一发而动全身,想要顺利推行,必定会困难重重啊。” 贾琮闻言,神色庄重,拱手行礼,语气坚定有力。 “陛下,万事开头难,这是千古不变的道理。但只要我们方向正确,目标坚定,哪怕前路荆棘丛生,坎坷崎岖,也终能抵达成功的彼岸。” “就拿开海之策来说,” 贾琮微微一顿,条理清晰地分析道, “虽说推行过程中会面临海盗倭寇的侵扰、沿海势力的阻挠等诸多难题,可一旦成功,海外贸易带来的巨额财富与先进技术,必将如同一股源源不断的清泉,为我大乾注入蓬勃的生机与活力。” 弘元帝微微颔首,对贾琮的话深表赞同,可眉头却依旧紧紧地锁着,忧虑之色不减。 “话虽如此,朝堂之上,守旧派的势力早已根深蒂固,他们必定会以祖宗之法不可轻易更改为由,极力反对;还有那些沿海的世家大族,开海之举定会触动他们的既得利益,必然也会想方设法地百般阻拦。” “陛下,革新本就意味着要触动旧有的利益集团。” 贾琮言辞恳切,目光中透着坚定与自信, “但只要陛下您下定决心,广开言路,将变革的好处和意义向天下臣民讲得明明白白,再辅以雷霆手段强势推行,那些所谓的阻力,便不足为惧。” 贾琮稍稍停顿了一下,目光灼灼,自信地说道:“如今国库空虚,依微臣之见,我们不妨先集中精力把琉璃工坊建立起来。等工坊运营起来,有了实实在在的利益,再顺势推行其他策略,到那时,一切自然会水到渠成。” 弘元帝眼中闪过一丝赞许的光芒,忍不住赞叹道:“贾爱卿考虑得如此周全细致,当真是我大乾之幸啊!既然如此,这琉璃工坊之事,就全权交给你去操办了。” 贾琮连忙跪地,神色恭敬,言辞恳切:“陛下放心,微臣定当不辱使命,全力以赴!不过,为确保琉璃工坊能够顺利建成,还需陛下予以支持。” 弘元帝抬手示意贾琮起身,和颜悦色地说道:“但说无妨,只要是有利于工坊之事,朕定会全力支持,为你排忧解难。” 贾琮起身,神色认真:“其一,工坊前期筹备,需大量资金用于购置场地、设备以及招募工匠。还望陛下能先从内务府调拨一笔启动资金。” 弘元帝微微点头,不假思索地应道:“这是自然,朕会即刻吩咐内务府尽快安排此事。朕让李全福去办,他是内务府的管事,办事得力。” “其二,”贾琮接着道。 “工坊所需的技术人员,除了从民间招募与自行培养,还望陛下恩准,派人前往沿海口岸,重金招募西夷工匠。除了琉璃制作之外,火器制作的工匠也可以招募。” 弘元帝略作思索,缓缓说道:“此计可行。不过,光招募过来还不够,一定要想办法把他们的技艺都学过来,一直依靠外人终究不是长久之计。” “这是自然。”贾琮神色郑重的点头,随后接着说道。 “其三,琉璃工坊的建立,定会引起各方关注,其中不乏一些妄图窃取技术之人。恳请陛下增派禁军,加强工坊周边的守卫,确保技术与人员安全。” 弘元帝神色一凛:“这是重中之重,朕会安排得力将领,率领禁军严守工坊。若有胆敢窥探者,严惩不贷。” 贾琮再次跪地谢恩,言辞中满是感激与决心:“陛下如此大力支持,微臣更是信心十足,定能办好此事。待工坊建成之后,微臣会定期向陛下汇报进展,争取早日让工坊盈利,为朝廷充实国库,不负陛下的信任与重托。” 弘元帝满意地看着贾琮,眼中满是期许:“好,朕相信你。贾爱卿,你便放手去做,大胆施展你的才华。若在过程中遇到其他难题,可随时进宫面奏,朕定会为你撑腰。” 贾琮领命退下,脚步轻快而坚定,刚走到御乾殿门口,就听见弘元帝高声唤道:“贾爱卿,且留步!” 第32章 上皇召见 贾琮刚转身欲踏出御乾殿,听闻弘元帝的呼唤,他迅速回身,恭敬地再次迈入殿内,拱手行礼,朗声道:“陛下还有何吩咐?” 弘元帝端坐在龙椅之上,面上带着几分欣慰的笑意,眼中满是对贾琮的赏识与期许。 他微微仰头,目光柔和地看向贾琮,说道:“与贾爱卿相谈甚欢,不知不觉竟太过投入,险些将最初的封赏一事抛诸脑后。” 言罢,弘元帝抬眸,眼神朝着一旁侍奉的大太监戴权轻轻一瞥,微微点头。 戴权立刻心领神会。他转过身,双手极为恭敬地从身旁小太监手中接过那明黄色的诏书。 戴权清了清嗓子,声音陡然拔高,变得尖细却又极具穿透力,一字一句,清晰地在御乾殿内悠悠回荡开来: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贾琮,朕之肱骨,辽东一战,尽显勇略,屡立奇功。驱外敌,护我大乾边境安宁,其功不可没。朕深感其忠,特封贾琮为南城兵马司指挥使,掌京城治安之重任。望卿于新职,殚精竭虑,整肃城防,护百姓之安,保京都之宁。钦此!” 贾琮听完诏书内容,心中涌起一股热流,连忙跪地行礼,双手高高举过头顶,声音洪亮且坚定,带着十足的决心:“微臣叩谢陛下隆恩!” 弘元帝看着跪地谢恩的贾琮,抬手轻轻一挥,动作温和,示意他起身,脸上满是期许与信任。 “贾爱卿,这五城兵马司,肩负着守护京城的重任,责任重于泰山。京城乃我大乾的中枢要地,百姓的安危、城防的稳固皆系于你一身。朕盼你不负朕望,将京城治理得井井有条,让我大乾的首善之地,处处安宁祥和。” 贾琮缓缓站起身来,神色凝重而坚毅,眼神中透着不容置疑的决心。 他再次拱手,朗声道:“陛下放心,微臣定会全力以赴,以满腔赤诚,守护京城的每一寸土地,不负陛下的信任与重托。” “至于玻璃工坊之事,也不可有丝毫懈怠。” 弘元帝神色关切,目光中满是鼓励,“待功成之时,朕另有封赏,定不会亏待有功之臣。” “微臣定不负陛下所托。” 贾琮再次恭敬行礼,动作规范而郑重。而后转身,大步走出了御乾殿。 …… “贾将军,当真是圣眷满身呀,能够在御乾殿一待就是一整天的人,可着实不多。” 出宫的路上,戴权引领着贾琮,语气里带着些许恭敬,那恭敬之中,还夹杂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讨好。 他微微侧身,脸上堆满了笑意,眼睛眯成了一条缝,活像一只狡黠的狐狸。 “咱家在这宫里当差多年,对陛下的性子再清楚不过了。能得陛下这般赏识,贾将军往后的前程,那可真是不可限量呐!” 贾琮谦逊地笑了笑,笑容中带着几分内敛与沉稳,拱手道。 “戴公公过奖了,琮不过是尽臣子本分,为陛下分忧,为大乾社稷建言献策罢了。一切都是陛下英明,才有琮施展的机会,琮唯有更加勤勉,方能报答陛下的知遇之恩。” 戴权连连点头,一边走一边压低声音说。 “贾将军如今又兼任了五城兵马司指挥使,这可是实打实的要职。往后在京城地面上,少不了要和各方打交道。要是有什么需要咱家帮忙牵线搭桥的,您尽管开口,只要是咱家能做到的,绝不含糊!” 贾琮心里明白,戴权身为宫中大太监,在这宫廷内外经营多年,人脉广泛,消息灵通,若是能得他助力,许多事情办起来确实能事半功倍。 于是,他笑着应道:“若真有需要,琮定不会客气,还得多仰仗戴公公关照。日后若公公有用得着琮的地方,也请尽管吩咐。” 两人说着,便走到了宫门口。 “贾将军,留步!” 突然旁边传来一声呼喊,只见夏守忠迈着细碎的步子匆匆赶来,他脚步急促,带起一阵微风。 额头上微微沁着汗珠,在阳光的映照下闪烁着细碎的光芒,显然是一路小跑过来的。 他跑到贾琮面前,脸上堆起了讨好的笑容,微微喘着粗气说道:“贾将军,可算赶上您了,上皇听闻您今日与陛下长谈,龙颜颇悦,心中好奇,特命老奴请您移步,去太上皇寝殿一叙。” “这位是大明宫的夏守忠,太上皇身边的近侍。” 戴权在贾琮身边悄声提醒,声音压得极低,却又清晰可闻。 贾琮闻言,心中微微一凛,面上却依旧镇定自若,神色平静如水。 他拱手行礼道:“原来是夏公公,既是上皇相召,琮岂敢不从。只是琮初次面见上皇,心中难免忐忑,还望公公能多多指点一二。” 夏守忠一听,脸上的笑容愈发灿烂,嘴角几乎咧到了耳根,忙不迭地说道。 “贾将军太客气了,上皇他老人家最是和蔼可亲,您只要如实回话,保管无事。上皇就是想和您聊聊,您不必太过拘谨。” 说着,便在前头带路,领着贾琮往太上皇寝殿走去。 一路上,夏守忠看似随意地与贾琮闲聊着,眼神却时不时地在贾琮脸上打转,实则暗暗观察着他的神色。 “贾将军,您这可是一步登天呐,陛下如此看重您,往后在朝堂上,还得多照应着点老奴。” 贾琮笑着回应:“公公言重了,琮不过是尽忠职守,一切仰仗陛下和上皇的庇佑。日后若有能帮上忙的地方,公公尽管开口,琮定当竭尽全力。” 不多时,便到了太上皇寝殿。夏守忠先进去通报,片刻后,才出来示意贾琮进去。 贾琮深吸一口气,稳步踏入殿内,只见太上皇正端坐在榻上,身姿端正,气场强大。 手中依旧摩挲着那枚玉扳指,那玉扳指在他手中缓缓转动,泛着温润的光泽。 贾琮连忙跪地行礼:“微臣贾琮,拜见上皇,愿上皇圣体安康,福寿绵延。” 太上皇微微颔首,声音沉稳却又带着几分威严:“抬起头来,让朕看看。” 第33章 皇后谋划 “陛下。” 戴权迈着细碎却又沉稳的步子,缓缓踏入御乾殿内,轻声呼喊道。 “贾琮出宫了?” 弘元帝高坐于上首,双目微闭,仿佛在思考着什么,直到听到戴权的声音,才缓缓睁眼,眼眸中瞬间闪过一丝锐利,沉声问道。 “回陛下,贾将军刚刚出宫,他在大明宫呆了不到半炷香就离开了。”戴权双手交叠于身前,毕恭毕敬地回应道。 “半炷香不到?”弘元帝微微皱眉,那两道浓眉瞬间拧成了一个“川”字,他暗自思忖,心中泛起层层疑惑, “父皇这是何意?难道就是单独见一见勋贵的子弟?”他在心中反复揣测,却始终理不出个头绪,只觉得这其中似乎隐藏着更深的含义。 “最近盯紧点大明宫那边,有什么异样,立刻汇报。” 弘元帝抬眸,目光如炬,直直地看向戴权,不容置疑地沉声说道。 在他心里,现在贾琮身负革新重任,关乎大乾未来走向,意义非比寻常,太上皇突然召见,不得不防 “是!” 戴权心中一紧,他忙不迭地点头,那动作快得如同捣蒜,脸上写满了恭敬与惶恐,不敢有丝毫懈怠。 “去通知次辅和户部尚书,让他们明早来御乾殿。”弘元帝想了想,又吩咐道。 “是,陛下。” 戴权再次领命,随后慢慢倒退着退出了殿内。 “皇后娘娘。” 戴权转身,却看见皇后正莲步轻移,缓缓走来,连忙行礼。 皇后神色淡淡,一袭凤袍拖地,绣着的金凤栩栩如生,似欲振翅高飞,领口袖口处的雪白狐毛,衬得她愈发雍容华贵。那眉眼间,既有母仪天下的端庄,又藏着几分让人捉摸不透的深邃。 “起来。”皇后声音清脆,她的目光直直地看向御乾殿的殿门,轻声问道:“陛下可是在里头?” “回娘娘的话,陛下刚处理完政务,这会儿正在殿内休憩呢。” 戴权微微弓着身,脸上挂着恰到好处的恭顺笑容,言语间透着几分谨慎,生怕说错一个字。 皇后轻轻点了点头,抬脚便要往殿内走去,却又在迈出步子的瞬间顿住, “本宫听闻,陛下今日召见了一位臣子,说是叫贾琮,两人还讨论了一整天,戴公公可知这是讨论什么呢,陛下竟然如此有兴致。” 皇后眼波流转,看似漫不经心地发问,实则暗藏锋芒,紧紧盯着戴权的一举一动,不放过他脸上任何一丝细微的表情变化。 戴权心中“咯噔”一下,只觉头皮发麻,面上却依旧笑意盈盈,赔着小心回道。 “回娘娘的话,奴才只负责传旨跑腿,陛下与大臣们商议的要事,向来不敢多问。今儿个这贾琮大人进宫,奴才虽说瞧着他进去出来,可里头到底谈了些什么,当真是两眼一抹黑,啥都不知道。” 戴权一边说着,一边在心里暗自叫苦,这皇后的消息竟如此灵通,连陛下召见的是贾琮都摸得清清楚楚,自己可得小心应对,稍有差池,怕是就要惹上大麻烦。 “哦?” 皇后挑了挑眉,那眉毛微微上扬,仿若一弯新月,眼中闪过一丝狐疑。 “戴公公在陛下身边伺候多年,又是陛下最信任的人,怎会一无所知?本宫不过是随便问问,公公莫要紧张。” 她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抹似有若无的笑意。 “娘娘折煞奴才了,” 戴权赶忙低下头,额头渗出细密的汗珠,在烛光的映照下闪烁着晶莹的光芒, “陛下的心思,岂是奴才能够揣测的。再说了,陛下与大臣们商讨军国大事,向来机密,奴才就是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偷听啊。若娘娘真想知道,待会儿亲自问陛下,陛下最是疼爱娘娘,肯定不会隐瞒。” 戴权巧妙地将话题引到弘元帝身上。 皇后沉默片刻,她轻叹了一口气,“罢了,本宫也不为难你。你且去忙,日后若有什么消息,记得及时告知本宫。” 说罢,摆了摆手,那动作轻柔却又带着几分不容置疑的威严,示意戴权退下。 戴权如获大赦,连忙行礼告退,转身离开。 他一边走,一边心中暗自琢磨,外人都道这位吴皇后贤良淑德,可在这深宫里摸爬滚打多年的他,却知晓这表象之下藏着的诸多心思。 就说今儿个皇后对陛下召见贾琮一事的关切,那眼神里的锐利,话语中的试探,哪有半分贤良淑德的柔弱模样。 “不过,咱家只要好好伺候好皇上就够了。” 戴权微微摇头,不再多想,那身影渐渐消失在长长的宫道之中。 …… “参见陛下。” 吴皇后莲步轻移,踏入御乾殿内。身旁的宫女稳稳地捧着一只精致的食盒,里头装着精心熬制的汤羹,热气从缝隙中袅袅升腾,带着丝丝诱人的香气。 弘元帝放下奏折,抬起头,神色稍有缓和,眼中闪过一丝疲惫却又带着几分欣慰,“皇后免礼,平身。” 他搁下手中朱笔,目光落在吴皇后脸上,眼中满是温柔与关切。 “皇后今日前来,可是有什么要紧事?” 吴皇后直起身,仪态端庄,面上浮现出一抹心疼的神色,柔声道:“陛下,您日夜为国事操劳,臣妾瞧着实在心疼。特意让御膳房熬了这滋补的汤羹,陛下快趁热喝些,也好补补身子。” 说着,她亲自从宫女手中接过食盒,打开盖子,热气裹挟着浓郁的香气瞬间弥漫开来,让人闻之陶醉。 宫女赶忙上前,摆好小巧的桌案,将盛着汤羹的白玉碗稳稳放上。 吴皇后拿起汤匙,轻轻搅拌几下,她舀起一勺,放在嘴边轻轻吹凉,才递到弘元帝面前,眉眼间满是关切:“陛下,小心烫。” 弘元帝心中一暖,张口喝下,点头赞道:“嗯,味道不错,还是皇后想得周到。” 吴皇后嘴角上扬,露出温婉的笑容。待弘元帝喝完,才开口:“陛下,您为江山社稷殚精竭虑,可要保重龙体。” 随后话音一转,轻声说道,“臣妾听闻,陛下今日用膳都有些错了,可是有何要事?” 她微微垂眸,眼波流转间,看似不经意地观察着弘元帝的神色。 弘元帝微微皱眉,但转瞬即逝,“皇后倒是消息灵通。不过也不是什么大事,不过是接见了下今儿献俘大礼的功臣罢了。” 吴皇后轻轻点头,眼中闪过一丝好奇,“可是那小将贾琮,臣妾倒也听说过他的名号呢。” 随后又不经意的说道:“这贾琮是荣国府的子弟,臣妾殿里的女吏似乎还是他的堂姐呢。” 弘元帝听闻,微微挑眉,眼中闪过一丝兴味:“哦?竟有这等巧合,倒是有趣。朕今日与他长谈,这贾琮果真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见识不凡,谋略过人。” 吴皇后掩嘴轻笑,眼中满是灵动的光芒:“陛下如此夸赞,臣妾倒是愈发好奇了。臣妾这女吏,平日里做事细致妥帖,想来他们一族的子弟,都有这般出众之处。” 她微微侧身,抬手理了理鬓边的发丝,语气中带着几分漫不经心:“陛下今日与他长谈,可是有什么重要的谋划?” 弘元帝神色微微一正,目光望向殿外,似是在思索着什么,片刻后缓缓说道:“确实有些谋划,但能不能实施还待验证。皇后有空倒是可以让承儿和贾琮多接触接触。” 吴皇后一愣,随后眼中闪过一丝了然,嘴角轻扬,露出一抹温婉的笑意。 “陛下所言极是,承儿身为太子,日后要挑起这江山社稷的重担,多与贾琮这样的青年才俊交流,定能增长见识,拓宽眼界。臣妾也盼着他能从贾琮身上学到些治军理政的本领。” 弘元帝微微点头,眼中流露出一丝期望。 第34章 重回贾府 “琮三爷,您回来啦!” 贾琮刚至贾府门口,便有门子满脸堆笑,脚下生风般疾步上前,双手稳稳接过缰绳,动作麻溜地将马匹拴在一旁,一边高声扬声通报。 “快!快去回禀老太太,琮三爷回来了!” 不多时,管家赖大匆匆迎出,神色间满是关切,几步上前,急切问道。 “三爷,您可算回来了,今儿在宫里,一切还顺利?” 贾琮微微点头,未多言语,可心中却泛起一阵难以名状的异样。 这是他阔别贾家三年后的首次归来,眼前之人依旧是那些熟悉的面孔,可众人对他的态度,却似天翻地覆般截然不同。 曾几何时,他在贾家不过是个无人问津、备受冷落的子弟,就连府里的下人们,也敢在明里暗里对他冷嘲热讽、肆意奚落。 而如今,他战功赫赫,又深受皇帝赏识,刚踏入府门,便见小厮们个个满脸堆笑,眼中满是讨好之意,那股子殷勤劲儿,着实让他心中涌起一阵荒诞之感。 “琮三爷,热水都已经备好啦,您先去洗漱一番,老太太她们都在花厅候着呢。” 赖大亦步亦趋地跟在贾琮身侧,轻声细语地说道。 贾琮神色平静,微微点头示意,径直朝着自己的小院走去。 踏入小院,虽说三年未曾归来,可小院却依旧窗明几净、整洁有序,想来是有人定期精心打扫。 一推开门,映入眼帘的,便是映月那满含关切与思念的眼眸。 她身姿轻盈,静静地站在屏风之后,瞧见贾琮进来,嘴角瞬间上扬,绽出一个甜美的笑容。 “三爷,您终于回来了,这一路舟车劳顿,定是辛苦了,快些沐浴歇息。” 那声音轻柔得如同春日里的微风,带着丝丝缕缕的温柔,悄然拂过贾琮的心间。 贾琮望着眼前的映月,心中的荒诞感悄然褪去几分,取而代之的是一抹暖彻心扉的温暖。 映月自小与他一同长大,在他落魄时,也从未有过一丝嫌弃,总是默默地在他身边,给予他支持与鼓励,两人的感情,早已在岁月里生根发芽。 他稳步走向屏风后,映月手脚麻利地帮他褪去外袍,动作轻柔且小心翼翼。 “三爷,在外征战,一定吃了不少苦头。” 映月轻声呢喃,语气里满是心疼与怜惜,手上的动作愈发轻柔。 贾琮缓缓踏入热气腾腾的浴桶,靠在桶壁之上,闭目养神。奔波许久的疲惫,在这温热的水中渐渐消散。 映月拿起布巾,轻轻擦拭着他的肩头,布巾划过肌肤,带来一阵酥麻的奇妙触感,仿佛在为他驱散一路的疲惫与风霜。 “我不在的日子里,你在府里可还好?”贾琮轻声问道,声音里带着几分倦意,却难掩对映月的深切关心。 映月微微一愣,随即展颜笑道:“三爷放心,我在府里一切安好。您走后,林姑娘便向老太太讨了我去。这些年来,林姑娘对我可好了。” “黛玉……” 贾琮心中猛地闪过一丝暖意。当年他被迫出征,心中最放心不下的便是映月,思来想去,才想到托付黛玉照顾映月。 如今得知映月在黛玉身边安好,他心中的一块大石悄然落地。 “三爷,这些年来,我每日都在盼着您能平安归来。” 话落,映月的脸颊悄然泛起一抹红晕,恰似天边绚丽的晚霞,明艳动人。 她微微低下头,又轻轻为他擦拭着手臂,动作细致入微,可那微微颤抖的指尖,却泄露了她内心深处的紧张与羞涩。 当她的手不经意触碰到贾琮的胸膛时,映月的呼吸猛地一滞,脸上的红晕愈发浓烈,几乎要蔓延到耳根。 她下意识地想要退缩,可又想到贾琮一路奔波劳累,犹豫片刻后,还是强忍着羞涩,继续手中的动作。 贾琮敏锐地察觉到了她的异样,缓缓睁眼看向她,只见映月的双眼紧紧盯着浴桶,眼神中满是慌乱,不敢与他对视,长长的睫毛微微颤动。 “映月,辛苦你了。”贾琮轻声说道,声音低沉而温柔。 映月轻轻摇了摇头,嗫嚅着:“不辛苦,能为三爷做事,是映月的福气。”她的声音轻得如同蚊蝇,却带着别样的情愫在空气中悠悠弥漫开来。 沐浴完毕,映月为他换上干净的长袍,又细心地整理好他的发髻。她的手指在他发间轻盈穿梭,动作熟练又温柔。 贾琮对着铜镜,看着焕然一新的自己,深吸一口气,平复了一下心绪,朝着花厅走去。 …… 贾琮刚走到花厅门口,便听见里面传来此起彼伏的谈笑声,热闹非凡。 他定了定神,旁边的丫鬟眼疾手快,连忙拉开帘子,屋内的热闹瞬间如潮水般朝他涌来。 “琮儿,可算把你盼来了!” 贾母端坐在主位之上,满脸笑意,眼中满是慈爱与骄傲,朝他热情地招了招手, “快来,让我好好瞧瞧,这几年在外面,没少受苦?” 贾琮快步上前,恭敬地跪地请安:“孙儿给老太太请安。” 贾母连忙扶起他,拉着他的手上下打量,嘴里念叨着:“长高了,也更结实了,不愧是我贾家的好后生,这次可给咱们争了大脸面!” “老太太过誉了。”贾琮谦虚道,随后缓缓起身。 贾母拉着贾琮,笑容和蔼,眼中满是慈爱,“琮儿,来,坐我这儿来。” 贾琮点点头,跟随贾母坐下。 今日的晚宴显然并非正式的接风宴,只设了三桌。 贾母这桌位居中间,右边坐着薛姨妈和宝钗,薛姨妈满脸笑意,神色亲和;宝钗则端坐在旁,仪态端庄,嘴角噙着一抹淡淡的笑意。 左边则是刚入座的贾琮和黛玉。黛玉身着一袭月白色的罗裙,外罩一件淡粉色的薄纱披风,愈发显得身姿婀娜、楚楚动人。 东边一桌则是王夫人、宝玉、三春和湘云,西边靠门一桌是王熙凤和李纨的虚设席位,不过两人都没入座,在贾母和王夫人两桌上伺候。 王熙凤满脸堆笑,手中端着茶壶,动作麻利地为众人添茶。李纨则面带温婉的笑容,轻声细语地招呼着大家。 贾琮刚一坐下,便敏锐地察觉到旁边投来的注视目光,转头望去,却看到黛玉羞涩地将脸转向另一边。 那瞬间的对视,黛玉如小鹿般受惊的眼神,还有微微泛红的脸颊,都被贾琮清晰地捕捉在眼里。 他心中不禁泛起一丝涟漪,当下却也不好多问,只是默默将这份异样的情绪藏在心底,面上依旧保持着平静。 第35章 贾府晚宴 “琮兄弟,你这一去可是立了大功,往后可得多给嫂嫂讲讲外面的新鲜事儿,让嫂嫂也跟着长长见识。” 王熙凤端着茶壶走到贾琮身旁,一边往他杯中添茶,一边笑语盈盈。那话语里的热络劲儿,好似要把他们的关系瞬间拉得更近,可王熙凤眼中的精明算计,还是没能逃过贾琮的眼睛。 贾琮礼貌地笑了笑,回应道:“嫂嫂客气了,些许经历,哪算得上什么新鲜事儿,不过是尽了臣子本分罢了。” 说罢,端起茶杯轻抿一口,余光瞥见李纨正将一碟精致的点心放到黛玉面前,轻声说道。 “林妹妹,尝尝这个,刚做出来的,还热乎着呢。” 黛玉微微颔首,嘴角勾起一抹淡淡的笑意,轻声道谢,那声音轻柔得如同春日里的微风。 旁边桌上的贾宝玉的脸色却悄然沉了下去,他一直都注视着这边。 贾宝玉紧紧攥着手中的筷子,指节都因用力而泛白。他看着贾琮坐在原本属于自己的位置,紧挨着贾母,享受着众人的夸赞与宠爱,心中满是嫉妒与不甘。 以往,在这贾府之中,他可是老太太的心肝宝贝,但凡有什么场合,他总是被簇拥在最中心,尽享众人的关注。 可如今,贾琮战功赫赫地归来,一切都变了。贾母的目光更多地落在贾琮身上,那些曾经只属于他的亲昵话语,如今也都给了贾琮。他觉得自己就像被众人遗忘的角落,无人问津。 他看着贾琮与黛玉谈笑风生,心中泛起一阵酸涩。凭什么贾琮一回来,就能抢走他的风头?他努力压制着心中的不满,可那嫉妒的火焰却越烧越旺。 他咬了咬下唇,暗暗想着:“若不是贾琮,此刻坐在这桌中心,被众人围绕的人就该是我。” 他本能的握住胸前的玉石,但又无奈的放下。 贾母之前就叮嘱过他了。 贾宝玉只能强装出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可那紧蹙的眉头和时不时投来的怨怼目光,还是泄露了他内心的苦闷。 一旁的王夫人显然注意到了儿子的表情,她一直将宝玉视为贾家未来的顶梁柱,平日里在府中,宝玉受尽宠爱,她也跟着面上有光。 如今贾琮的归来,让众人的焦点瞬间转移,她感觉自己的地位似乎也受到了些许威胁。想到这些,她心中不禁泛起一阵酸涩,暗暗思忖着如何才能让宝玉重新成为众人瞩目的中心。 “琮三哥,你快讲讲战场上的事儿,是不是真像戏文里唱的那般,金戈铁马,气势恢宏?” 一旁的湘云按耐不住,起身好奇的问道。 贾琮闻言,目光落在眼前这个热情爽朗的姑娘身上,发现竟然是上午和黛玉一起偷跑到献俘大礼上观看的女孩。 这时身旁传来黛玉轻柔的声音:“这位是史湘云,是老太太娘家的侄孙女,自小与我们一同长大,性格直爽,最爱听这些新奇事儿了。” 黛玉微微侧身,凑近贾琮,声音虽轻,却清晰地传入他耳中,说话间,她的发丝轻轻飘动,带着一缕若有若无的清香。 贾琮恍然大悟,忙微笑着向史湘云点头致意:“原来是云姑娘,方才一时没认出来,还望姑娘莫怪。” 史湘云大大咧咧地摆摆手,满不在乎地笑道:“无妨无妨,琮三哥刚回来,认不出我也正常。快别磨蹭了,快讲讲战场上那些惊险事儿。” 贾琮脸上挂着温和的笑意,抬眸扫视了一圈满是期待的众人,缓缓开口:“戏文里讲的,多少有些夸张。战场上,有的更多是生死一线的紧张,还有为了家国责任的坚守。” 他顿了顿,回忆如潮水般涌上心头,声音也不自觉低沉了几分,“我还记得初次上战场,敌军的马蹄声如雷,震得大地都在颤抖,刀光剑影闪烁,喊杀声震耳欲聋,身边的将士们倒下又站起,鲜血染红了土地。” 众人听得入神,一时间席间安静得落针可闻,唯有贾琮沉稳的声音在空气中回荡。 黛玉原本微微低垂的眼眸抬了起来,眼中满是对贾琮经历的惊叹与关切,她下意识地攥紧了手中的帕子,似是被那残酷的画面所触动。 一旁的探春站起身子,追问道:“那琮三哥你呢,有没有害怕过?” 贾琮微微苦笑,坦然道:“起初自然是怕的,但身后是家国百姓,容不得我退缩。每一次冲锋,都是为了守护身后的一切。” 史湘云听得热血沸腾,重重地一拍桌子,高声道:“好!琮三哥,这般豪情壮志,当浮一大白!”说着,她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这时,王熙凤也凑趣道:“琮兄弟,你这一番经历,可真是给咱们这些深宅里的人开了眼界,往后定要多讲讲,让我们也跟着见识见识。” 贾母满脸欣慰,不住点头:“琮儿,你能有这番担当,是咱们贾家的福气。” 这时,薛宝钗嘴角噙着一抹温婉的笑意,轻启朱唇:“琮兄弟这番经历,当真不凡。可见是有大志向、大勇气之人,方能在战场上立下赫赫战功,实乃我等楷模。” 她坐姿端庄,仪态优雅,举手投足间尽显大家闺秀风范。 贾琮闻言,目光落在这位气质出众的姑娘身上,心下有些猜测。 恰在此时,黛玉不着痕迹地往贾琮身边靠了靠,声音低柔,悄然拂过他耳畔:“这位是薛宝钗,是薛姨妈家的姑娘,就住在咱们园子里。她博学多才,为人处世极为周全,在府中很是受大家敬重。” 说话间,黛玉的目光在薛宝钗身上稍作停留,而后又迅速移回贾琮脸上,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复杂情绪。 贾琮心领神会,脸上浮现出礼貌的微笑,颔首致意道:“原来是宝姑娘,久仰大名,今日得见,幸会幸会。” 薛宝钗微微欠身还礼,笑容依旧得体:“琮兄弟客气了,只是些浅见,让琮兄弟见笑了。” 贾迎春向来性子怯懦,此时也鼓起勇气,小声说道:“琮弟,你能平安归来,实在太好了,听你讲这些,就觉得很了不起。” 她双手交叠放在膝上,微微低着头,声音虽小,但饱含着关切。 薛姨妈也满脸笑意,对着贾母说道:“老太太,您瞧瞧琮哥儿,年纪轻轻就有如此作为,当真是虎父无犬子,贾家有此佳儿,往后定是蒸蒸日上,前途无量啊!” 她一边说着,一边轻轻拍着贾母的手,言语间满是恭维与羡慕。 王夫人坐在一旁,虽然也陪着笑,但笑容里却透着几分勉强心中暗暗发愁。 她深知宝玉虽然聪慧,却不喜这些建功立业之事,如今贾琮这般出彩,宝玉在贾府的地位怕是会愈发尴尬。 这时贾琮又将话题引向了战场上的趣事。 “其实在行军途中,也有不少有意思的事儿。有一回,我们在大漠中扎营,半夜突然听到一阵奇怪的声响,还以为是敌军来袭,结果发现是一只迷路的小狼崽。” 众人被他的讲述逗得哈哈大笑,晚宴的气氛愈发热烈。 贾惜春年纪尚小,满脸天真地跑到贾琮身边,拉着贾琮的衣袖:“琮哥哥,那小狼崽后来怎么样啦?是不是被你们收养啦?”她眨着水汪汪的大眼睛,对故事的后续充满好奇。 在这热闹的氛围中,众人你一言我一语,晚宴愈发显得其乐融融。 贾琮偶尔侧头,与黛玉目光交汇,两人相视一笑,那一瞬间,仿佛周围的喧嚣都渐渐远去。 第36章 晚宴闲话 宴过三巡,热闹的晚宴渐入尾声。贾母笑意盈盈,抬手吩咐道:“把宴席撤了,再摆上瓜果点心来。” 丫鬟们依言行动,不多时,桌上便摆满了新鲜诱人的瓜果与精致点心。 贾母亲昵地拉着贾琮,开启了家常闲聊。 “琮儿,这次陛下可是许了你什么官职?” 贾琮微微欠身,恭敬地回道:“回老太太的话,陛下封孙儿为南城兵马司指挥使,负责掌管南城的治安与防务。” 贾母眼中闪过一丝惊喜,嘴角笑意更浓:“这可是个要紧的差事,可见陛下对你的信任。” 薛姨妈在一旁连忙附和:“老太太,琮哥儿这般年轻有为,往后前途不可限量呐!南城兵马司掌控着京城要害区域的治安,这可是陛下委以重任。” 史湘云好奇心顿起,眼睛睁得溜圆,大大咧咧地问道:“琮三哥,这南城兵马司指挥使是几品官呀?我对这些官职品级,向来是一知半解。” 薛宝钗嘴角噙着一抹温婉的笑意,不紧不慢地接过话茬:“云妹妹,这南城兵马司指挥使乃是正六品官职。虽说品阶不算极高,但手握京城南城治安大权,责任重大,且靠近皇城,一举一动都备受瞩目,稍有作为便能崭露头角,不可小觑。” 她条理清晰地解释着,言语间尽显博学多识。 王熙凤眼珠子一转,脸上堆满了笑容:“琮兄弟如今可是咱们贾府的顶梁柱,往后府里有什么事儿,还得琮兄弟多多照应呢。”她一边说着,一边给贾琮递上一杯新沏的茶。 王夫人心中虽仍为宝玉的事有些不畅快,但也不好表露,勉强笑着说:“琮儿,这官场复杂,你可得事事小心,莫要辜负了陛下的恩宠。” 贾琮接过王熙凤递来的茶,轻抿一口,沉稳地说:“这是自然。” 贾惜春咬着一块点心,含糊不清地说:“三哥哥,你当指挥使了,是不是就能带着好多好多士兵,在街上走来走去啦?” 她天真的话语引得众人一阵轻笑。 贾探春目光灼灼,巧笑道:“要我说,这兵马司倒也罢了,可三哥哥那伯爵的爵位却是珍贵。” 此言一出,众人的目光再度聚焦在贾琮身上,眼中满是惊叹与羡慕。 贾母脸上的笑意愈发浓厚,她最是看重这爵位的尊贵。 贾母轻轻拍着贾琮的手说:“琮儿,你能得此爵位,可是咱们贾家的荣耀,祖宗们泉下有知,也该欣慰了。 薛姨妈脸上堆满了笑容:“老太太说得是,现在贾家一门三爵,这是多少人想都不敢想的。” 王熙凤眼珠子滴溜一转,连忙说道:“琮兄弟如今既有爵位在身,又手握实权,再住在原来的地方,可就不相称了。” “依我看呐,得把园子东边那处清幽雅致的院子收拾出来,重新布置一番,给琮兄弟住。那院子宽敞明亮,还有个不小的花园,正适合琮兄弟这样的身份。” 她一边说着,一边比划着,越说越起劲儿:“再挑几个伶俐乖巧的丫鬟,专门伺候琮兄弟。平日里端茶倒水、打理起居,都能安排得妥妥帖帖。还有小厮,也得挑些得力的,帮着跑跑腿、传传话。琮兄弟如今应酬多,可不能在这些琐事上费心思。” 贾母连连点头,赞成道:“凤丫头说得在理,琮儿如今身份不同往日,是该有个与之匹配的住处和下人伺候。就按你说的办,这事你可得上心操持。” 林黛玉只是静静看着并不言语,她微微低头,眼波流转,修长的手指轻轻摆弄着衣角,似在思索着什么。 那静谧的模样,宛如一幅淡雅的水墨画。 贾宝玉听到众人又在对贾琮阿谀奉承,只觉得恶心欲吐。 “都是些只知道功名利禄的禄蠹,还有这贾琮,好好的求什么官,拿什么爵,倒是把姐妹们都污染了。” 贾宝玉心下暗忖,又转头望向一旁的黛玉,只见微微低头,似是对这热闹的吹捧场面也意兴阑珊。 宝玉心中一动,觉得唯有黛玉与自己心意相通,在这满是世俗追名逐利的氛围里,她就像一朵洁净的芙蓉,遗世独立。 他忍不住轻轻唤道:“林妹妹。”声音里带着几分平日少有的郑重。 黛玉闻声,缓缓抬起头,目光与宝玉交汇,那眼中的清澈与灵动,让宝玉一时看痴了。 “宝二哥,你唤我何事?”黛玉轻声问道。 宝玉走了过来,凑近黛玉,压低声音说:“妹妹,你听听这些话,全是围着那爵位官职打转,真真无趣得很。还是咱们平日里在园子里吟诗作画来得自在。” 黛玉轻轻瞥了他一眼,淡淡地说:“宝二哥,你又在胡说了。琮哥哥立了功劳,受封爵位,这是他的荣耀,众人高兴也是常理。” 宝玉不以为然,嘟囔着:“我不管,在我心里,这些都比不上妹妹的一句诗。 黛玉摇了摇头,随后闭目不语。 宝玉看着黛玉不说话,也只觉心中无趣,只得无奈走开。 贾琮倒是一直注意着这边,看见宝玉离去,脸上也是不自觉的露出一丝笑意。 “林妹妹一直不说话,莫不是累了?”贾琮轻声关心道。 黛玉缓缓睁开眼,眼中闪过一丝羞涩,很快又恢复成温婉的模样,轻声答道:“多谢三哥哥挂念,只是有些乏了神,并无大碍。” 她微微欠身,礼数周全,尽管神色间带着几分倦意,却依旧难掩那与生俱来的灵秀之气。 贾琮微微颔首,目光中带着兄长般的关切:“林妹妹若是觉得累了,不如先回房休息。” 黛玉嘴角泛起一抹淡淡的笑意,婉拒道:“三哥哥好意,我心领了。难得大家聚在一起,我怎能提前退场扫了兴,只是这会子想静静罢了。” 此时,丫鬟端上了新沏的香茗,贾琮顺手接过一杯,递给黛玉:“妹妹,尝尝这茶,据说滋味独特。” 黛玉接过,轻抿一口,茶香在唇齿间散开,她赞道:“果然是好茶,三哥哥有心了。” 第37章 月下 宴会结束,众人在月色下纷纷散去。 贾母在丫鬟的搀扶下,脚步略显蹒跚却满是笑意,回房歇息去了。 王熙凤还在和身旁的婆子交代着明日为贾琮布置新院子的琐事。宝玉则耷拉着脑袋,一脸的兴致缺缺。 贾琮刻意缀在最后,身旁的映月亦步亦趋的跟在他身后,脸上的笑容怎么也没有散去过。 今夜的月色如水,银白的光辉洒在贾府的亭台楼阁上,像是为这深宅大院披上了一层薄纱。 贾琮信步朝着湖边走去,微风拂面,带来丝丝凉意。远远地,他便瞧见亭子处伫立着一个纤细的身影,在月光的勾勒下,显得格外楚楚动人。 “是黛玉。”贾琮心中瞬间了然,脚步不自觉加快了几分。 月光倾洒在黛玉身上,她身着月白色的罗裙,仿佛与月色融为一体,美得如梦似幻。 “林妹妹,你怎在此处?” 贾琮轻声问道,声音里带着几分意外与关切。 黛玉微微转身,月光勾勒出她秀美的轮廓,她轻声说道:“晚宴用得多了些,出来在这月色下随意走走,消消食。三哥哥,你怎么也到这儿来了?” 她神色平静,眼中却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慌乱。 贾琮微微一怔,随即笑道:“我也是想趁着这月色,独自静一静,没想到竟碰上妹妹了。” 说着,他走近几步,与黛玉并肩站在亭中,月光将两人的身影拉得修长。 一旁的紫鹃瞧着自家姑娘和贾琮相谈甚欢,便悄然转身,脚步轻盈地走到不远处映月的身旁,拽着映月走到了湖边。 “这月色倒是难得的好,平日里在府中,也没这般静下心来赏过。” 黛玉仰头望向夜空,试图转移话题,那如水的月光洒在她脸上,更衬得肌肤胜雪。 “是啊,今晚的月色确实醉人。”贾琮附和道,目光不经意间落在黛玉身上。 “还要多谢妹妹替我照顾映月了。”贾琮目光温和,带着几分感激。 黛玉微微一怔,随即轻轻摇头,嘴角浮起一抹浅笑:“三哥哥说的哪里话,之前你给我送了那许多新奇有趣的玩意儿,我还没好好谢你呢,照应映月不过是顺手的事儿。她这丫头伶俐又乖巧,我瞧着也喜欢。” 她垂眸,纤长的睫毛在月色下投下一片淡淡的阴影。 贾琮微微颔首,随后上下打量着黛玉,脸上带着一抹惊喜的笑意,笑道:“我观妹妹的身体倒是好了不少,可是练了那五禽戏?” 黛玉脸上泛起一抹羞涩,随后点了点头,声音轻柔:“三哥哥倒是好眼力,起初只是随意练练,后来竟发觉身子轻快了些,夜里也能睡得安稳些,三哥哥的那本小册子倒真是珍贵之物。” “有用就好!”贾琮微微点头,随后脸上又浮现出一抹调笑之意,轻声道。 “妹妹身体好些了后,胆子竟也大了不少,今早都敢偷偷出门了!” “你怎么知道!” 黛玉脸上浮现出一抹错愕,宛如受惊的小鹿,随即脸色羞得涨红,心中满是后悔。 没想到不过是听了湘云的怂恿,一时冲动做了这等离经叛道之事,竟然还被人发现了。 “不过是今早无意看见了。”贾琮点点头,神色温和,随后看到黛玉羞红着脸低头不语,轻声安慰道。 “妹妹这个样子,我倒是更加放心了。” 听闻此言,黛玉有些错愕地抬起头,眼中满是疑惑。 “外人都道妹妹如那美人灯,风吹一吹就倒了,还心思极重,总是哭哭啼啼。” 贾琮微微叹了口气,神色认真,目光中满是怜惜,缓缓说道, “可在我看来,妹妹不过是心思细腻,多愁善感罢了。相比于悲伤感怀,我倒是喜欢看到妹妹这个样子,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每天能多笑一笑。” 黛玉听闻,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有惊讶,也有感动,须臾,她轻轻别过头,声音略带哽咽。 “三哥哥,难得你能懂我。这府里,人人都觉得我多心、小性儿,可又有谁真正愿意听听我的心里话。” “妹妹莫要如此说,往后若有什么烦心事,都可与我讲。”贾琮语气坚定,神色关切。 黛玉微微颔首,抬手轻轻拭去眼角的泪花,努力挤出一丝笑容:“有三哥哥这话,我心里便暖了许多。” “还有一事没有请教三哥哥。你之前送给我的那首诗是什么意思?” 月色如水,洒落在黛玉的肩头,她歪着头,一双含情目盈盈望向贾琮,嘴角噙着一抹巧笑。 “落红不是无情物,化作春泥更护花。三哥哥真是才情斐然,竟能写出这般意蕴深远、奇妙非凡的诗。” 贾琮微微一愣,随即脸上浮现出一抹温和的笑意。 “妹妹谬赞了,其实这首诗,不过是我有感而发罢了。” 他微微仰头,望向那被月色笼罩的树梢,思绪似被拉回到往昔的岁月。 “当时戍边在即,我便想起了士兵们为了家国,不惜抛头颅、洒热血,心中深感这世间情义的厚重。”贾琮缓缓说道,声音低沉而坚定, “就如同那飘落的花瓣,看似凋零,实则是为了滋养来年的花朵。如今我也身处官场,却也一心想如这落红一般,为了天下苍生,倾尽自己的力量,护一方安宁。。” 黛玉静静聆听,眼中满是专注,时不时轻轻点头,待贾琮说完,她才轻声开口。 “三哥哥心怀天下,志向高远,这般胸襟气魄,实在令人钦佩。只是这官场复杂,人心难测,三哥哥往后行事,定要多加小心,莫要被那些污浊之事沾染了。” 她微微皱眉,眼中满是担忧,那神情恰似一朵在微风中轻颤的娇花。 贾琮心中一暖,转头看向黛玉,月光下,她的眼眸清澈如水,透着真挚与关切。 “妹妹放心,我自会坚守本心。”他顿了顿,又道,“其实,这首诗还有另一层意思。” 黛玉微微抬头,眼中闪过一丝好奇:“哦?还有什么意思?” 贾琮只是目光柔和地看着她,微笑不语。 黛玉见状,脸颊微微泛起红晕,恰似天边的晚霞。她轻轻别过头,声音略带羞涩,软糯地唤了一声:“三哥哥……” 那声音,仿佛带着春日里的芬芳,在这静谧的月夜中,悠悠飘散。 之后两人又聊起了诗词歌赋,从李杜的豪迈,到晏柳的婉约,相谈甚欢。 远处,紫鹃和映月靠在一棵树下,时不时掩嘴偷笑,目光不时望向自家主子。 “你瞧,他们聊得多开心。”映月小声说道,眼中满是好奇。 紫鹃轻轻戳了戳她的脑袋:“小孩子家,懂什么,咱们在这儿守着,别扰了他们。” 不知过了多久,夜渐渐深了,凉意袭来。黛玉轻轻打了个寒颤,贾琮见状,忙道:“夜凉了,妹妹早些回去歇息,莫要着凉了。” 黛玉微微点头,整理了一下衣衫:“三哥哥也早些回,今日想必也累了。” 贾琮目送着黛玉离去,月光下,她的身影渐行渐远,直至消失在月色中。 他站在原地,望着湖面,心中却是泛起一丝温暖与慰藉,仿佛这世间所有的纷扰都已远去,只留下这一刻的宁静与美好。 第38章 内务府 次日一早,贾琮的小院里便熙熙攘攘起来,映月俨然一副小管家的模样,有条不紊地指挥着众人。 周围的小丫鬟们手脚麻利地忙碌着,她们都是姑娘们派来帮忙的,旁边还有几个王熙凤安排来的嬷嬷。 不过姑娘们倒是都没过来,并非是嫌这里乱,而是贾琮一大早就出门了。 …… 宁荣街旁的一处宅院里。 “将军!” 见贾琮踏入,院里的几人立刻兴奋地呼喊着,纷纷围拢过来。他们身姿挺拔,即便身着便服,举手投足间也透着久经沙场的干练与英气。 “昨日休息得怎么样?”贾琮关切地问道。 张武满脸激动,几步上前,声音洪亮地说:“将军,昨日我们依您吩咐到了这贾府,老夫人待咱们那叫一个周到,方方面面都安排得妥妥帖帖的。” 一旁的李猛也挠了挠头,憨笑着说:“将军,这京城可真大啊,咱们初来乍到的,都怕迷路呢。不过,老夫人派来的小厮把咱们照顾得无微不至,吃穿用度都安排得极为妥当,真让咱们受宠若惊。” 贾琮环顾四周,见众人精神饱满,心中甚是欣慰。这些人都是他在抚顺关带的兵,这次他获封伯爵,便带了二十人入京作为自己的亲兵。 “此次随我入京,责任重大。往后在这天子脚下,行事更要谨慎。咱们虽身为亲兵,但一举一动都关乎着贾府的声誉,切不可肆意妄为。” 贾琮叮嘱道,语气颇为严肃。 李猛拍着胸脯保证:“将军放心,兄弟们都明白。咱们从抚顺关就跟着您出生入死,这点规矩还是懂的。” 众人纷纷点头附和,眼神中透着坚定。 贾琮走到院子中央,抬头望向天空,若有所思地说:“陛下封我为南城兵马司指挥使,这京城不比边关,局势复杂得多,咱们不仅要护好自身周全,更要协助我处理好诸多事务。” 张武眼中闪过一丝好奇,忍不住问道:“将军,您说这京城局势复杂,咱们该如何应对?” 贾琮转身,神色认真地看着众人:“多听多看,少言慎行。平日里多留意各方动向,有任何风吹草动,都要第一时间向我汇报。” 众人齐声回应,贾琮点点头,又关心了几句,随后便离开了院子。 …… 西华门内,是内务府的院落所在,不过此处倒是显得有些冷清。 “贾大人,您来了!” 贾琮一上门,很快便有人领着他来到内院,早已收到消息的李全福已站在门口,看到贾琮,连忙笑着上前迎接。 “您就是李大人。”贾琮也笑着问道。 “正是,正是!贾大人客气了,快请进!”李全福脸上堆满笑容,热情地将贾琮迎进屋内。 一踏入内务府,贾琮便察觉到这里的异样,往日听闻内务府掌管着皇室诸多事务,理应是热闹非凡、人来人往的景象,可眼前却冷冷清清的。 “李大人,我听闻内务府向来事务繁杂,可今日一看,怎么这般冷清?”贾琮疑惑地看向李全福。 李全福脸上闪过一丝尴尬,轻咳一声,解释道:“贾大人有所不知,近来上头严查贪腐,好些事务都先搁置了。下头的人都怕出岔子,行事便收敛了许多,生怕一不小心就惹上麻烦,这院子里也就没了往日的热闹劲儿。” 贾琮微微点头,心中了然,官场的风云变幻,即便在内务府也尽显无遗。 待贾琮落座后,李全福亲自为他沏上一杯香气四溢的龙井,热气袅袅升腾,茶香瞬间弥漫开来。 “贾大人此次前来,可是为了琉璃工坊的事儿?”李全福一边将茶杯递到贾琮面前,一边试探着问道。 贾琮接过茶杯,轻轻抿了一口,微微点头,神色认真起来:“皇上已经交代下来,让您配合我推进琉璃工坊的各项事务,还望您多多指教。” “这是自然!”李全福热切的点了点头。 随后又重重地叹了口气,打开了话匣子:“贾大人呐,您是不知道我们内务府的难处。这些年,内务府的进项着实不多,每年就靠着那几桩生意和皇庄的收成,可这点收入,根本就不够用。“ “上头还经常要求我们内务府拿出银子来弥补国库的亏空,这一来二去,我们的日子过得紧巴巴的。” 他顿了顿,眉头皱得更紧,语气中满是无奈:“想开源,还不能去做那些与民争利的事儿。您说,要是咱们内务府仗着皇家的权势,和老百姓抢生意,这传出去,皇上的颜面往哪儿搁?” “所以啊,我们是处处受限,这琉璃工坊,可是我们盼了好久的转机。要是能把它办好,不仅能解了我们的燃眉之急,还能让内务府在皇上面前争点光。我是真的希望能把这事儿做成,贾大人,往后还得多多仰仗您呐!” 说完,李全福眼巴巴地看着贾琮,眼神里满是期待。 接着,他振作了一下精神,说道:“这工坊从选址、筹备,到招募工匠,其中的门道可不少。贾大人初来乍到,有些情况,我得和您仔细说说。” 说着,李全福起身,从一旁的书架上取出一沓图纸和文书,摊开在桌上。“您看,这是工坊的选址草图,我打算把它定在城北,那里正好有处空着的院落。”他指着图纸上的标记,详细地解说着。 “不过,这工坊要想顺利运转,还有个难题。”李全福皱了皱眉头,神色凝重起来,“虽说咱们内务府招募了不少工匠,可他们对琉璃制作倒是并不了解。” 贾琮微微一笑,说道:“这个事交给我就好了,只是还需麻烦李大人想办法收集下原材料。” 李全福眼前一亮,连连点头:“既然贾大人说没问题,那我自然放心,原材料的事您不用担心,交给我就好。” 两人又就原材料采购、工坊建立、工匠安排等问题展开了深入讨论,不时在图纸和文书上圈圈画画,制定出初步的解决方案。 随后贾琮起身告辞,李全福一直将他送到门口。 “贾大人,往后有任何需要,尽管开口,咱们齐心协力,把这玻璃工坊办得红红火火,也好不辜负皇上的期望。”李全福笑着说道。 贾琮拱手致谢,转身离去。 第39章 乔迁新居 “哟,都拾掇得差不多啦?” 贾琮回到小院,入目便是一片空荡荡的景象,往昔堆满物件的角落如今空无一物,东西几乎都已搬空,仅剩下映月乖巧地坐在一旁,两只小脚轻轻晃悠着,像极了一只等待主人夸奖的小雀儿。 “三爷,您回来啦!” 映月一看到贾琮,眼睛瞬间亮了起来,像只欢快的小鹿般蹦到他跟前,脸上洋溢着自豪的笑容。 “可不是嘛,三爷。您瞧,我指挥着大伙把东西都拾掇好了。姑娘们派来帮忙的丫鬟可都得力,还有二奶奶安排的嬷嬷,把事儿都办得妥妥帖帖。” 贾琮满意地点点头,目光在小院里扫视一圈,往昔的回忆如潮水般涌上心头。 “辛苦你了,映月。这一番折腾,倒是让这院子有了新模样。”他微微仰头,看向院中的老槐树,“这院子,住了些时日,还真有些舍不得。” 映月歪着头,眨眨眼睛,说道:“三爷,新院子肯定比这儿更好呢。听说那院子宽敞又明亮,还有个小花园,往后咱们在里头种种花,养养鸟,别提多自在啦。” “就你想得美。”贾琮笑着摸了摸映月的头。 正说着,王熙凤派来的一个嬷嬷匆匆走进院子,福了福身,说道:“三爷,马车已经备好了,就等您一声令下,便能把东西运往新院子。” 贾琮点头道:“有劳嬷嬷了,那就出发。” 随后拉起映月的小手,轻声说道:“走,去新院子看看。” 两人沿着曲折的回廊前行,阳光透过廊檐的缝隙,洒下斑驳的光影,映在他们身上。 不多时,他们来到了新院子的门口。朱红色的大门半掩着,两侧的石狮子威风凛凛,仿佛在守护着这片新的天地。 贾琮轻轻推开大门,一股清新的气息扑面而来。映入眼帘的是一片开阔的庭院,地面铺着光洁的青石板,一尘不染。 庭院中央,一棵枝繁叶茂的桂花树亭亭如盖,虽还未到花期,但枝叶间似乎已隐隐散发着淡淡的芬芳。 “哇,三爷,这院子可真大、真漂亮!” 映月兴奋地挣脱贾琮的手,像只蝴蝶般在院子里穿梭,一会儿跑到桂花树旁,伸手抚摸着粗糙的树干,一会儿又跑到墙角,好奇地打量着几株不知名的小花。 贾琮跟在后面,眼中满是对新环境的审视与考量。他绕着院子踱步,仔细观察着每一处细节,从房屋的朝向到门窗的位置,心中默默盘算着如何布置书房和居所,才能既方便日常起居,又便于处理公务。 “三爷,快来看看这个!” 映月的呼喊声打断了贾琮的思绪。他循声望去,只见映月站在院子的一角,那里有一座小巧的假山,假山下是一汪清澈的池塘,几尾红色的金鱼在水中悠然自得地游弋,时而吐出一串串晶莹的水泡。 “这小池塘可真有趣,往后咱们可以在这儿喂鱼。”映月兴奋地提议道。 贾琮走上前,微微点头:“嗯,这倒是个不错的消遣。不过,咱们可得好好照料这些鱼儿。” 正说着,王熙凤带着几个丫鬟和小厮走了进来。 王熙凤满脸笑意,眼神中透着精明与干练:“三兄弟,我就知道你今儿个肯定忙着收拾新院子,特意过来看看,有什么需要尽管吩咐。” 贾琮连忙拱手致谢:“有劳二嫂子费心了,这院子很好,就是我还没想好该如何布置。” 王熙凤打量着院子,笑着说道:“我看呐,这院子的正房就做你的起居之所,收拾得舒适些。” “东边那间屋子采光好,改造成书房再合适不过,平日里你办公也清静。至于这院子里,再添些花草,摆上几张石桌石凳,闲暇时还能与姐妹们聚聚。” 贾琮听着王熙凤的建议,觉得十分在理,点头称是:“二嫂子所言极是,就依你的意思办。” 王熙凤转头吩咐丫鬟和小厮:“你们几个,手脚麻利些,把三爷的东西都搬进屋里,按照我说的布置好。” 众人领命,立刻忙碌起来。贾琮和映月则在一旁看着,时不时给出一些意见。 不多时,屋内便渐渐有了生活气息。 书籍整齐地摆放在书架上,文房四宝在书案上各归其位,床铺也被整理得平整妥帖。 王熙凤在屋内四处查看,一边检查布置情况,一边嘴里念叨着:“这摆件放这儿正合适,既能点缀屋子,又不显得杂乱。还有这帷幔,颜色素雅,和这屋子的格调倒也相称。” 贾琮看着忙前忙后的王熙凤,虽然他心里也是知晓,王熙凤这么积极,和他自己目前的权势息息相,但心中也是泛起一丝感激。 轻声说道:“二嫂子,今日多亏有你,这般细致周到,我都不知该如何谢你。” 王熙凤笑着摆摆手:“琮兄弟,你这说的什么话。咱们都是一家人,帮衬着些是应该的。你如今事务繁忙,这些琐事就别操心了,有我呢。” 这时,负责搬运的小厮们已将最后一批物件搬进屋内,王熙凤又仔细检查了一遍,确认无误后才放心地说道:“这下总算是都安置好了。三兄弟,你且看看,还有什么不满意的地方,尽管说。” 贾琮再次环顾四周,屋内布置得温馨雅致,每一处细节都透着用心,满意地说道:“二嫂子,一切都好,我很是满意。” “要说都好了,也不确切。”王熙凤却突然巧笑道,“依我看呐,这院子还缺点丫鬟。” 贾琮微微一怔,随即笑道:“二嫂子考虑得周到,只是我向来不太在意这些,倒没把这事儿放在心上。” 王熙凤抬手轻轻点了点贾琮的肩膀,笑着嗔怪道:“你呀,就是心大。这院子如今焕然一新,若是丫鬟不够,平日里跑腿办事、洒扫庭除可都不方便。再者,你如今在朝堂上崭露头角,身边侍奉的人也得拿得出手,别让人小瞧了去。” 说着,王熙凤从袖中掏出一张纸,展开递给贾琮:“我早有准备,这是府里几个伶俐丫鬟的名册,模样、性情、手艺我都细细考察过,你瞧瞧,可还满意?” 贾琮接过名册,只见上面详细记录着丫鬟们的年龄、籍贯、擅长之事,甚至连以往的差事表现都有提及,不禁赞叹道:“二嫂子,您这份心思,实在是让我佩服。” 贾琮细细端详着名册,上面的名字倒是有些熟悉的名字。 贾琮思索片刻,指着其中两个名字说道:“就先让她们过来。往后若有需要,再麻烦二嫂子帮忙挑选。” 王熙凤爽快的应下,“这有何难!我这就吩咐下去,让她们明日一早便来院子里报到。另外的三等丫鬟我再给你一并配齐了。” 贾琮笑着点了点头。 第40章 接风宴 正说着,贾母身边的鸳鸯脚步匆匆,疾步入了院子。见着贾琮和王熙凤,忙福了福身,恭声说道。 “老太太听闻三爷搬了新院子,心里满是记挂,特意差我来瞧瞧,看还缺些什么物件,好让人即刻送来。” 贾琮见状,赶忙迎上前去,言辞恳切:“有劳鸳鸯姐姐跑这一趟,烦请你回去替我转告老太太,我这儿一切都顺遂,新院子住得十分舒心,让她老人家宽心,莫要再挂念。” 鸳鸯嘴角含笑,和声说道:“三爷客气了。老太太还念叨着,等你安置妥当,挑个良辰吉日,把姐妹们都叫来,就在这新院子里摆一场家宴,也算是给你暖房,凑个热闹。” 王熙凤一听,当即拍手称快,脸上笑意盈盈:“老太太这主意实在妙极!琮兄弟,你可得精心准备准备,到时候姐妹们齐聚一堂,保准热闹非凡。” 贾琮点头应下,神色间带着几分感激:“如此甚好,只是又要劳烦老太太和姐妹们费心了。” “还有一事得和三爷商议商议。”鸳鸯微微一顿,接着说道, “三爷如今获封伯爵,依老太太的意思,还是得大办一场封爵宴,把亲朋故旧都邀请来,热热闹闹地庆贺一番。三爷,您看这封爵宴定在哪日合适呢?” 贾琮闻言,不禁皱了皱眉头。他生性不喜张扬,况且如今贾家一门三爵,在这京城之中已然太过招摇显眼。 贾琮轻轻摇了摇头,语气温和却又透着坚定:“鸳鸯,你帮我回禀老太太,这封爵宴暂且不必办了。当下局势微妙,贾家实在不适宜太过张扬。” 一旁的王熙凤微微一怔,旋即上前一步,语重心长地劝道。 “琮兄弟,我知晓你行事向来低调,可这封爵宴,一来是老太太的一片拳拳心意,老人家就盼着能热热闹闹地给你庆祝一番,图个喜庆。” “二来,这在官场和亲友之间也是必不可少的礼数,要是不办,旁人难免会议论纷纷,说些闲言碎语。” 贾琮微微叹了口气,目光中透着沉稳与忧虑:“二嫂子,我又何尝不知这些道理。只是如今朝堂局势波谲云诡,变幻莫测,咱们贾家已然处在风口浪尖,太过显眼。” 这时候大摆封爵宴,恐怕会招来旁人的嫉恨,无端惹来麻烦。老太太那边,还得二嫂子你多费些心思,帮我解释明白。” 王熙凤听闻贾琮所言,心中暗自腹诽,脸上却依旧挂着精明的笑,微微蹙起眉,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犹疑。 她打心底里觉得封爵宴该办,毕竟在她看来,这不仅是贾府的荣耀,更是巩固家族地位的好时机。 可贾琮态度坚决,她也犯不着为此和贾琮起争执,毕竟贾琮如今获封伯爵,在家族里的分量也不同以往。 略一思忖,王熙凤嘴角上扬,露出一抹恰到好处的笑容,轻声细语道:“琮兄弟放心,老太太那边我自会去周旋,定会把你的想法一五一十地讲给她听。老太太历经风雨,心思通透,想来最终能体谅你的一番苦心。” 话里话外,透着十足的妥帖与周到,让人挑不出一丝毛病。 说罢,她轻轻摆了摆手中的帕子,莲步轻移,与鸳鸯一同转身离去。 贾琮望着她们离去的背影,无奈地摇了摇头。 贾母虽然历经世事,可毕竟久居内宅,被贾府的富贵迷了眼,一心只想着阖家欢乐,对朝堂上的风云变幻、波云诡谲,到底是看得不够透彻。 …… “哟,我们来得倒是不巧了,莫不是打扰了琮哥哥休憩?” 午后,阳光正好,暖煦煦地洒在小院里。贾琮刚把整个小院收拾妥当,搬来一把摇椅,正惬意地晒着太阳。 听到这熟悉的声音,贾琮睁眼望去,只见黛玉、宝钗、湘云还有三春一众姐妹亭亭玉立在院门口。 贾琮连忙起身相迎,脸上挂着和煦的笑容:“各位姐妹们,快请进,哪有什么打扰之说。” 黛玉莲步轻移,款步入院,微风轻轻拂动她的发丝,更衬得她楚楚动人:“瞧这院子,日光暖融,倒真是个闲适惬意的好去处。” 宝钗紧跟其后,目光缓缓扫过院子里的布置,点头称赞道:“琮兄弟有心了,把这院子布置得如此雅致,看着就让人心生欢喜,满是温馨之感。” 众人在院子里的石凳上依次落座,映月手脚麻利,赶忙端来茶水,一一奉给众人。 “宝姐姐倒是夸赞错人了,这些可都是二嫂子悉心指点着安排的。”贾琮笑着解释道。 宝钗微微一愣,旋即展颜笑道:“原来是凤姐姐的主意,她向来心思缜密,行事周全,经她手操持的事儿,自然是妥帖至极。” 这时,探春端起茶杯,轻轻抿了一口,随即感慨道:“上一次来三哥哥这儿,那时候三哥哥给我们喝的还是粗茶,如今这茶香四溢,入口回甘,当真是今非昔比了。” 迎春向来性子温和,轻声细语地附和道:“是啊,这可多亏琮弟有出息了,日子也越过越好。” 探春突然话锋一转:“对了,三哥哥此番立下大功,获封伯爵荣耀归来,咱们贾府还没好好给你办一场接风宴呢。” 贾琮微微摇头,脸上带着一抹温和的笑意:“妹妹们的心意我都心领了,只是这接风宴,我看还是算了。” 黛玉轻蹙着眉,眼中满是关切:“琮哥哥,可是有什么为难之处?但说无妨。” 贾琮摇了摇头,轻笑道:“没什么,不过是我个人不太喜欢这些太过铺张的场面罢了。” 湘云还欲再言,这时探春似乎是想到了什么,不着痕迹地拉住了她,现场的氛围顿时陷入了短暂的沉默。 这时,黛玉突然眼睛一亮,灵机一动道:“琮哥哥,既然不办接风宴,那咱们就在这院子里来一场小聚会,吟诗作乐,也算是为琮哥哥庆贺了,岂不妙哉?” 众人听闻黛玉这话,眼中皆是一亮,纷纷拍手称妙。 湘云率先附和,满脸兴奋,声音清脆:“林姐姐这主意当真绝妙,正合我意!” 宝钗嘴角噙着一抹温婉笑意,点头赞同:“如此一来,既不张扬,又能给琮兄弟好好庆贺一番,还能让姐妹们聚在一起,共享这春日好时光,热闹热闹,当真是一举多得。” 贾琮看着姐妹们兴致颇高,盛情难却,也不好再推脱,只好应下:“既然姐妹们都这么有兴致,那我便恭敬不如从命了。” 第41章 海棠诗社 春日的暖阳毫无保留地倾洒在小院,照得人周身暖烘烘的。 贾琮向映月递了个眼神,吩咐道:“快去把笔墨纸砚取来。” 映月脆生生应下,脚步轻快如燕,转瞬便抱着一应物什归来,她手法娴熟,将笔墨纸砚在石桌上依次摆好,动作一气呵成,尽显伶俐。 湘云素来是个耐不住性子的,她“噌”地站起身,双手在空中比划着,高声提议。 “瞧瞧这天儿,晴得透亮,春意正浓呢!咱们就以春天为主题,每人赋诗一首,给琮哥哥这新院子添几分春日雅趣,怎么样?” 众人纷纷点头,脸上笑意盈盈,显然都对这提议十分赞同。 只见湘云眼睛一亮,略一思索,张口便吟道:“暖日融光入画楼,春枝啼鸟唤闲愁。东风吹绿千般色,桃蕊初开韵自悠。” 吟罢,得意地扬了扬头,眼中满是期待众人夸赞的神色。 贾琮率先鼓掌,言辞恳切:“云妹妹起笔就把春日暖阳写得活灵活现,后面桃蕊初开韵自悠,更是把春景的悠然韵味勾勒得恰到好处,妙极妙极!” 探春不甘示弱,柳眉微蹙,稍作沉吟后,缓缓念道:“春回大地绽芳菲,嫩蕊含情映日晖。风拂柳丝添秀色,山川焕彩梦魂归。” 众人纷纷称赞。 宝钗笑道:“三妹妹这首诗,把春天的蓬勃朝气展现得淋漓尽致,尤其是‘嫩蕊含情映日晖’,读来只觉那些花儿都像是有了灵韵。” 迎春生性腼腆,在姐妹们的鼓励下,鼓起勇气吟道:“春日温柔草木新,繁花似锦醉人心。檐前燕语声声软,愿守安宁岁月深。” 黛玉握住迎春的手,柔声道:“二姐姐这首诗言语质朴无华,却满含真情实意,‘春日温柔’四字,一下就把春天那种柔和、温暖的感觉描绘得入木三分。” 宝钗微微一笑,从容不迫地吟道:“东风送暖柳含烟,翠影摇波映碧涟。花绽枝头添锦绣,春辉熠熠满山川。” 探春拍手赞道:“宝姐姐这首诗大气磅礴,从东风拂柳、翠影碧波,到花绽枝头、春辉山川,把整个春天的壮丽景色都尽收笔下,读起来酣畅淋漓,令人拍案叫绝。” 众人目光齐聚黛玉,她轻拢发丝,稍作思忖,朱唇轻启:“春溪绕舍水潺潺,嫩柳垂丝掩翠鬟。粉蝶翩跹花影乱,一帘幽梦落青山。” 贾琮由衷赞叹:“林妹妹才情卓绝,这首诗意境空灵,虚实相生,将春日的美好与少女独有的情思完美融合,让人回味无穷,当真是佳作。” 探春眼中满是钦佩:“林姐姐视角独特,诗里既有自然的清新之美,又有灵动的意趣,叫人不得不服。”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对黛玉的诗作赞不绝口。 黛玉脸颊微微泛起红晕,眼中却笑意盈盈,在众人的夸赞声中,她轻轻摆了摆手,目光流转,落在贾琮身上,嘴角噙着一抹俏皮的弧度。 “琮哥哥,姐妹们都展示了一番,你身为男子,才华出众,可不能只做个看客,也作一首诗让我们瞧瞧。” 此言一出,众人纷纷附和。湘云更是来了兴致,双手用力一拍,嚷嚷道:“对呀对呀,琮哥哥,平日里都说你见识不凡,今日可得让我们开开眼界。” 贾琮微微一愣,旋即笑着点头应下:“既然妹妹们都这么说了,那我可就献丑了。” 说罢,他微微仰头,目光望向天空,陷入沉思。 少顷,他抬手稳稳握住毛笔,饱蘸浓墨,笔锋在洁白的宣纸之上如蛟龙游走,一挥而就: 风雨送春归,飞雪迎春到。已是悬崖百丈冰,犹有花枝俏。 俏也不争春,只把春来报。待到山花烂漫时,她在丛中笑。 贾琮刚搁下笔,众人的目光便紧紧锁住那纸上的词句,一时间,院子里安静得只能听见微风拂过花枝的簌簌声。 过了好一会儿,湘云率先回过神来,她瞪大了眼睛,满脸写着惊叹,一把抓住贾琮的胳膊,兴奋地摇晃着:“琮哥哥,原来你藏着这么大的本事!这词写得太绝啦!” 探春也连连点头,眼中满是赞赏:“三哥哥这首词,看似写梅,实则另有深意。这梅花坚韧、低调,又心怀希望,想来三哥哥是以梅咏志!” 宝钗轻轻抚着纸页,若有所思道:“这词起笔大气,借景抒情,托物言志,琮兄弟才情斐然,着实令人钦佩。” 迎春虽然没说太多话,但眼中也满是认可,轻轻鼓掌,以示赞同。 惜春站在一旁,眼睛睁得圆圆的,一瞬不瞬地盯着那首词,她的手指下意识地轻轻摩挲,像是在琢磨着词里的每一处笔画。 过了片刻,她才激动地说道:“琮哥哥,你这首词里的梅花,要是画出来肯定特别好看!等我回去,一定要把它画下来。” 黛玉微微歪着头,眼中闪烁着灵动的光芒,嘴角噙着一抹浅笑。 “琮哥哥这首词,和我们之前写的春日诗全然不同,跳出了寻常的春日景致,以梅花写春之希望,构思新奇,词风豪迈又不失细腻,当真让人眼前一亮。”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夸赞声不绝于耳。贾琮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脸上泛起一抹红晕:“不过是一时有感而发,让妹妹们见笑了。” 待众人的夸赞声稍稍平息,贾琮的目光缓缓扫过在场的每一个人,眼中满是热忱与期待,提议道。 “今日这场诗会,让我深感姐妹们才情出众,咱们何不就此起个诗社,往后闲暇时,便能时常相聚,吟诗作词,相互切磋,岂不妙哉?” 众人一听,眼中纷纷亮起兴奋的光芒,纷纷拍手称快。 湘云第一个跳起来,双手挥舞着,激动地嚷道:“琮哥哥这主意简直妙不可言!我早就盼着能有个诗社,以后咱们就可以尽情地吟诗作对。” 探春眼中满是跃跃欲试的神采,紧接着说道:“既然要办诗社,那得有个响亮的名字。我琢磨着,叫‘海棠诗社’如何?” “海棠花姿潇洒,花开似锦,寓意咱们诗社的作品也能如海棠般明艳动人。” 宝钗微微点头,浅笑道:“三妹妹的提议不错。不过,光有名字还不够,诗社得立些章程。比如每月固定集会,提前商定主题,限定诗词格律,这样既能激发灵感,也能督促大家精进诗艺。” 黛玉手托香腮,灵动的眼眸一转,补充道:“还可以轮流担任社长,负责主持集会、评判诗作。谁的诗得了头筹,就赏些笔墨纸砚之类的小物件,增添些趣味。” 迎春虽生性腼腆,此时也被这热烈的氛围感染,轻声附和:“如此安排,倒是妥当,往后便能常常向姐妹们讨教了。” 惜春一脸憧憬,小声说道:“等大家作出好诗,我就把诗里的景致画下来,挂在诗社,看着也欢喜。” 黛玉又望向贾琮,俏声说道:“琮哥哥,可也要入社哦。” 贾琮脸上浮现出一抹歉意的微笑,无奈地摇了摇头:“林妹妹,我自是想加入,可如今新官上任,事务繁杂,实在抽不出太多时间。” 湘云一听,着急地拉住贾琮的袖子:“琮哥哥,你可不能不加入啊!就算忙,偶尔来凑个趣也好嘛。” 贾琮拍了拍湘云的手,温声道:“云妹妹,我虽不能正式入社,但只要有闲暇,必定赶来参加诗会,和大家一起吟诗论道。” 探春若有所思,开口道:“琮哥哥公务繁忙,我们自然理解。诗社也不必拘泥于形式,琮哥哥有空时来指导一二,便是诗社的幸事。” 众人纷纷点头表示赞同,贾琮见状,也点头应下。 此时,一阵微风吹过,送来满园花香。虽贾琮未能正式入社,但这丝毫未减大家的兴致。 众人围坐在一起,开始热烈地讨论起诗社的首次活动,欢声笑语在小院里回荡,为这春日添了几分别样的温暖与活力。 第42章 交朋结友 “琮哥儿,这儿呐!” 一道熟悉的呼喊穿透喧闹,直直钻进贾琮耳中。 他正四处打量,闻声抬眸,只见牛耀站在雅阁门口,正热情地冲他招手。 贾琮嘴角不自觉上扬,扯出一抹真切笑意,脚下步子加快,三两步迎了上去。 “实在对不住,我来晚啦。”他带着几分歉意,语气诚恳。 牛耀大笑着伸出宽厚手掌,重重落在贾琮肩头,用力拍了拍,爽朗道:“你能来,比啥都强!快,快进屋!” 贾琮迈进雅阁,屋内暖烘烘的,雕花木窗棂漏进几缕光,映在雕花圆桌上,满桌珍馐美馔,热气腾腾,酒香裹挟着菜香,瞬间钻进鼻腔。 除了牛耀,桌旁还坐着两位年轻公子,个个衣着华丽,气质卓然,一看便是世家子弟。见贾琮进门,他们纷纷起身,脸上挂着亲和笑意,客气又不失风度。 牛耀满脸热络,率先指向身旁一位面容俊朗、气质温润如玉的公子,介绍道:“琮哥儿,这位是卫若兰,出身名门,骑射功夫在京城贵公子圈里那可是出了名的厉害,为人更是仗义。” 贾琮眼中闪过一抹欣赏,连忙拱手行礼,言辞恳切:“久仰卫公子大名,今日有幸得见,真是三生有幸!” 卫若兰嘴角噙着一抹温和笑意,拱手回礼,谦逊道:“贾公子客气了,早听闻你骁勇善战,年纪轻轻便获封伯爵,往后定要多亲近,有事儿尽管开口。” 接着,牛耀又指向一位身形挺拔、眼神透着精明干练的公子,说道:“这位是神武将军冯唐之子冯紫英,跟着将军南征北战,在战场上摸爬滚打,练就一身过硬本领,见识广着呢。” 贾琮微微点头,笑着说道:“原来是冯公子,久仰久仰,日后还盼着能多听你讲讲战场上的奇闻轶事,长长见识。” 冯紫英豪爽一笑,抱拳道:“贾兄弟有兴趣,改日咱们找个时间,好好唠唠,战场上的事儿,三天三夜都讲不完。” 众人寒暄几句,便纷纷落座。牛耀动作麻利,高高举起酒杯,扯着嗓子高声道:“今儿这酒,头一杯必须敬琮哥儿!抚顺关那一战,换做旁人,怕是早就吓得腿软,可琮哥儿临危不乱,带着兄弟们硬生生扛了下来,守住了关隘!” 说罢,一仰头,将杯中酒一饮而尽,一滴都没落下。 贾琮笑着摆了摆手,神色间带着几分谦逊,轻声说道:“牛兄过奖了,抚顺关一役,能有好结果,全靠牛兄还有其他兄弟们齐心协力。” 他端起酒杯,先向众人敬了一圈,动作行云流水,这才缓缓开口。 卫若兰也端起酒杯,浅抿一口,笑着说道:“早听闻抚顺关战事艰险,一直好奇你们到底怎么挺过来的,快给大伙讲讲,让我们也见识见识。” 贾琮刚随口说了几句,牛耀就按捺不住,情绪高涨起来,手舞足蹈地讲述着,讲到兴头,站起身来,又是比划冲锋的动作,又是模仿喊杀声,活灵活现,仿佛又回到了那场惊心动魄的战斗。 冯紫英听得入神,不禁赞叹:“这般胆识与谋略,两位兄弟日后必成大器。说起来,如今抚顺关局势已定,不知二位后续有何安排?” 牛耀一听,摇了摇头,神色有些复杂,说道:“我被任命为神机营的千夫长,虽说官升了一级,可往后出征的机会怕是少了。” 卫若兰闻言,笑着拍了拍牛耀的肩膀,安慰道:“牛兄,神机营那可是保卫京城的精锐力量,责任重大,肩负着守护京城安危的重任。说不定哪天京城有险,你这神机营可就是中流砥柱,力挽狂澜。” 冯紫英也点头赞同:“卫兄说得在理,神机营的火器威力巨大,操作得当,关键时刻能扭转战局,改变胜负走向。” 听到“火器”俩字,牛耀叹了口气,无奈道:“别提这火器了,我找人打听过了,神机营的火器配置根本不完善,好多都老旧破损,威力也就那样,在战场上,跟烧火棍没啥两样。” “牛兄莫急,说不定要不了多少时日,你这神机营的火器就能换一换了。”贾琮轻笑一声,胸有成竹,缓缓说道。 牛耀脑子一转,突然想起之前贾琮拿出的震天雷,心里顿时有了些猜想。 “琮哥儿,难道是……”他上前一步,满脸期待,小声问道。 贾琮嘴角上扬,轻轻点了点头,没再多说,可那眼神里的笃定,让牛耀瞬间明白了。 牛耀嘴角一咧,脸上乐开了花,顿时来了精神,仿佛已经看到神机营装备新火器,威风凛凛的样子。 一旁的冯紫英看到两人的动作,心里有些疑惑,不过看贾琮和牛耀没有主动说明的意思,倒也识趣,没有追问,反而话音一转,又说道:“不知道琮哥儿将要出任何职?” 贾琮轻轻放下手中酒杯,脸上浮起一抹淡淡的笑意,不紧不慢地说道:“承蒙圣上信任,派我担任南城兵马司指挥使。” 牛耀一听,眼睛瞪得溜圆,满是羡慕与赞叹:“琮哥儿,这可是个实打实的要职!南城人口密集,商铺林立,往来人员复杂,能担此重任,可见圣上对你的器重。” 冯紫英若有所思地点点头,随后话锋一转:“琮哥儿,南城情况复杂,你上任后恐怕有个难题得尽早应对。我听闻南城有几大商会势力盘根错节,还和一些权贵暗中勾连,关系错综复杂。” 贾琮闻言,神色一凛,微微皱眉陷入思索,片刻后说道:“冯兄提醒得太及时了,我之前还真没了解到这一层。看来这南城的水比我想象的还深,这背后的关系网得好好梳理一番,不然往后行事,处处都是绊脚石。” 冯紫英接着说:“我家与其中一些商会有些往来,虽说不是特别密切,但要是你需要,我可以帮你牵线搭桥,先摸摸底,看看他们到底是个什么态度,也方便你后续行事,提前做好应对准备。” 贾琮眼中闪过一丝感激,端起酒杯向冯紫英敬去:“冯兄如此仗义,贾琮感激不尽。有你这助力,我心里可就踏实多了。待我到任之后,寻个合适时机,就麻烦冯兄帮忙牵线,这事儿可就拜托你了。” 说罢,仰头将杯中酒一饮而尽,酒水顺着喉咙滑下,暖意直达心底。 牛耀在一旁听得兴致勃勃,忍不住插话:“这事儿听起来就不简单,琮哥儿,到时候要是需要人手,尽管开口,我神机营里有不少机灵的小子,对京城地形熟得很,随叫随到,绝对不耽误事儿!” 卫若兰也笑着点头:“我虽不懂这些商场官场的弯弯绕绕,但要是需要在京城贵胄圈子里打听消息,我定当竭尽全力。那些公子哥平日里聚在一起,消息灵通得很,说不定能从他们嘴里套出些有用的话来。” 冯紫英突然想起什么,神色一正,说道:“琮哥儿,还有一点得注意,这些商会既然能和权贵勾连,肯定在官府里安插了眼线。你到任之后,整顿兵马司的同时,也得小心甄别身边的人,别让消息轻易泄露出去,不然还没开始行动,就被他们摸透了底牌,往后可就处处被动了。” 贾琮神色凝重地点点头:“冯兄考虑得周到,这确实是个大问题,容不得半点马虎。” 牛耀一拍桌子,满脸愤慨:“对,先把自己的地盘收拾干净,把那些心怀不轨的家伙揪出来,再去对付那些商会。要是发现有吃里扒外的家伙,绝不轻饶,必须严惩!” 贾琮抱拳向众人致谢,眼中满是感动与坚定:“承蒙兄弟们如此相助,贾琮铭记于心。” “琮哥儿太客气了,来喝酒喝酒!”牛耀热情张罗,众人再次举杯,酒杯碰撞,发出清脆声响。 第43章 暗流涌动 “紫英、若兰,改日再寻个好时候,咱们接着把酒言欢!” 宴席终了,屋内酒气与菜香仍未散尽。贾琮和牛耀并肩起身,笑容满面地将冯紫英与卫若兰送至雅阁门外。 待两人身影远去,牛耀神色骤变,一把拉着贾琮折返屋内,“砰”地关上门,脸上满是前所未有的凝重。 “琮哥儿,你近期行事可得万分小心呐!我听我爹说,有人正暗中谋划,要对你们贾家下手!” 贾琮心头猛地一震,不自觉拧紧了眉头。 牛耀的父亲牛继宗身为兵部尚书,朝堂局势尽在掌握,他传出的消息,分量十足,不容小觑。 况且牛家与贾家同属四王八公之列,世代交好,守望相助,牛耀这般郑重其事地专程告知,这事儿必定棘手万分。 贾琮沉吸一口气,声音沉稳却难掩忧思:“牛兄,可知幕后黑手究竟是谁?又为何突然发难?” “具体是谁,眼下还没查清楚。我爹只说,朝堂之上看似风平浪静,实则暗流涌动,有人在四处搜罗贾家的把柄,图谋不轨。” 牛耀神色凝重,下意识地朝四周谨慎张望一番,而后压低声音,几乎是贴着贾琮的耳畔,悄声说道,“依我爹的猜测,这事儿的幕后主使,极有可能是首辅大人。” “首辅?”贾琮心尖狠狠一沉,满心疑惑,不禁喃喃自语, “这是为何?贾家和首辅向来井水不犯河水,从无交集,他为何要针对我们?” 牛耀无奈地摇了摇头,脸上写满了担忧,“我爹也没琢磨透其中缘由。不过,这可不是首辅头一回对贾家使绊子了。” “哦?”贾琮神色一凛,眼中闪过诧异,追问道,“牛兄,此前还有过这般事?我竟从未听闻。” “其实上次的事儿,和琮哥儿你还有关系呢!”牛耀稍作停顿,整理了下思绪,接着说道, “前段时间,因抚顺关之战,朝堂论功行赏,首辅当时竟提议,让你去继承荣国府的爵位。” 贾琮一听,瞬间明了,眉头紧锁,眸中寒光一闪, “好家伙,这老狐狸,好深的算计!荣国府爵位承袭,向来遵循祖制规矩,他突然来这么一出,分明是想搅乱贾家内部,挑起各房之间的争斗,让我们自相残杀!” “而且,依我看,他的目标怕不只是我贾家,而是整个勋贵!” 牛耀闻言,眼中闪过一丝惊惶,忙不迭追问道:“琮哥儿,这话从何说起?” 贾琮紧锁眉头,在屋内来回踱步,神色冷峻,分析道:“牛兄你细想,爵位乃是我们勋贵家族的根基所在,一旦继承之序失了纲常,各家族内部必然会为了争权夺利,乱作一团。” “如此一来,不用外人动手,很多勋贵家族自个儿就会在内斗中元气大伤,衰败下去。” 牛耀脸色愈发难看,额头上渗出细密汗珠,声音都不自觉带上了几分颤抖:“这可如何是好?难道我们就只能坐以待毙?” “莫急,莫急。”贾琮强自镇定,脑海中飞速运转,瞬间捕捉到关键之处,“你之前说,他在朝堂上提了这建议,可最后不也没被采纳吗?我最后可是获封新爵。” “当时我爹还有忠靖侯据理力争,据理力争,力保贾家。更重要的是,陛下圣明,一眼看穿其中阴谋,没有采纳首辅的提议。” 牛耀长舒一口气,紧绷的神经稍稍放松,“这么看来,陛下还是站在我们勋贵这边的,那倒也不用太过忧心。” “嗯,暂且放宽心,不会有太大问题。”贾琮笑着点头附和,可心底的忧虑却分毫未减,旋即叮嘱道, “不过,咱们依旧不能掉以轻心。平日里还是得让族里的人都收敛些,行事低调,千万别再惹是生非。” “嗯,你说得在理。有些族人确实太过嚣张跋扈,仗着家族的权势地位,为非作歹,回去我就和我爹好好说道说道。”牛耀用力点头,对贾琮的劝告深以为然。 “对了,牛兄,关于首辅的情况你了解多少?”贾琮突然追问道。 牛耀沉思片刻,缓缓说道:“首辅为官三十余载,历经三朝更迭,官场沉浮中摸爬滚打,手腕极其高明。这么多年,他一步步爬到如今的高位,朝堂上下,不知多少政敌都被他不动声色地扳倒。” “此人表面上一副和善模样,对谁都客客气气,可一旦盯上谁,就会暗中布局,从各个方面渗透、瓦解,让人防不胜防。这次他针对贾家,肯定是经过了长时间的谋划,琮哥儿,你还是要小心啊!” …… 与牛耀分别后,贾琮独自走在熙熙攘攘的大街上。 春风拂过他的脸颊,却吹不散他满心的愁绪。他拧紧眉头,神色冷峻,眼神中透着深深的忧虑。 刚刚他对牛耀说的那番安慰之词,不过是权宜之计。 他心里比谁都清楚,弘元帝看似宽厚仁慈,实则对勋贵们积怨已久。这些开国勋贵,历经数代,大多已沦为朝廷的蛀虫,贪婪地吸食着国家的膏血。 回想起自己此前与弘元帝的交谈,费尽心思才让皇帝认可自己的能力。若不是如此,说不定自己早已沦为皇帝手中的利刃,被用来对付贾家乃至整个勋贵集团。 甚至,首辅当初跳出来提议,背后可能就是得了弘元帝的默许,不过是皇帝手中的一颗棋子罢了! 贾琮越想,心中的紧迫感愈发强烈。 弘元帝正值壮年,雄心勃勃,一心想要振兴朝纲,开创一番盛世伟业,又怎会容忍勋贵们继续肆意妄为,不断侵蚀朝廷的根基。 贾琮心里明白,这一点绝不会因为自己的存在而改变。换言之,贾家依旧是弘元帝心中亟待清理的目标。 更何况,在弘元帝眼中,或许让贾琮成为孤家寡人,脱离勋贵集团,才让他更放心的任命。 至于首辅,身为文官之首,一直妄图以文御武,掌控朝堂大权。如今贾琮封爵,勋贵势力有抬头之势,他自然是如坐针毡,坐立难安。 如此看来,他安排对付贾家,也就顺理成章了。 想到这儿,贾琮心中渐渐明晰。可新的难题接踵而至,贾家内部千疮百孔,四处都是窟窿。 宁国府里,贾珍行事荒唐,挥霍无度;贾赦贪婪成性,为求私利不择手段;贾琏、王熙凤夫妇,弄权敛财,手段狠辣;王夫人表面端庄,私下里也没少为家族谋取不当利益。 他们手中的把柄,一旦被首辅抓住,贾家必将在劫难逃。 贾琮眼中微眯,寒芒一闪而过。看来,必须得早做打算,随即身形一动,快步朝着宁荣街走去。 第44章 小院添新婢 贾琮阔步踏入宁荣街旁的清幽小院,院门“吱呀”一声轻响,入目便是亲兵们于院中列阵操练的场景。 他们身姿矫健,动作整齐划一,一招一式尽显英武之气。 “哟,练得正起劲儿呢?”贾琮嘴角噙着一抹温和笑意,和声说道。 听到他的声音,亲兵们齐刷刷地停下动作,整齐划一地行礼, “参见大人!” 贾琮满意地点点头,神色中满是欣慰,随后迈向房间,同时扬声吩咐道:“张武,李猛,你们俩进来。” “大人!” 二人身姿笔挺,迅速跟进屋内,昂首挺胸,恭恭敬敬地站在贾琮面前,静候指令。 贾琮神色凝重,目光如炬,深邃地望向两人,沉声道:“你们俩,都是我信得过的心腹,现在,我有一项极为重要的任务要交给你们。” 张武和李猛对视一眼,彼此眼中都闪过一丝坚毅,旋即挺胸抬头,声音高亢激昂,齐声应道:“大人尽管吩咐,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贾琮眼睛微眯,目光如隼,“张武,你挑选几个身手敏捷、头脑机灵的兄弟,即刻去盯紧首辅府。” “切记,千万不能靠得太近,以免打草惊蛇。重点留意从首辅府进进出出的人员,尤其是那些行色匆匆、遮遮掩掩的,摸清他们与哪些势力有往来,回来如实汇报。” 张武神色坚定,掷地有声道:“大人放心,我定当把情况摸得一清二楚,绝不辜负您的信任!” 贾琮转而看向李猛,语气不容置疑:“李猛,你负责去盯着宁国府。想尽办法,摸清楚贾珍和贾蓉的一举一动,他们的行程,务必事无巨细,都要掌握!” 李猛握紧拳头,眼中闪过一丝决然,大声应道:“大人,我保证完成任务,哪怕龙潭虎穴,也绝不退缩!” 贾琮并未多言缘由,两人默契十足,也不多问一句。 贾琮走上前,重重地拍了拍两人的肩膀,语重心长道:“此行事关重大,你们千万要小心谨慎,一旦有任何风吹草动,立刻向我汇报!” 两人郑重地点头,转身步伐急促,迅速离开房间。片刻后,便传来他们压低声音,召集人手、悄然出发的动静。 贾琮望着他们离去的方向,深吸一口气,随后也转身离开小院。 不过,此番走时,身边多了两名亲兵随行。这是贾琮特意挑选的机灵亲兵,毕竟身边没有得力小厮,诸多事务确实不便。 但让不知根底的人充当自己的小厮,贾琮着实放心不下,至于让贾家安排小厮,他就更不放心了。 …… “三爷,您回来啦!” 贾琮刚踏入自己的小院,映月莲步轻移,如弱柳扶风般笑意盈盈地迎了上来,手中还稳稳捧着一盏刚沏好的香茗。 热气氤氲升腾,袅袅茶香瞬间萦绕在贾琮身侧,为他驱散了一路的疲惫。 “三爷一路奔波,定是累坏了,快喝口茶润润喉。”她的声音轻柔婉转,恰似黄莺出谷,清脆悦耳。 贾琮抬手接过茶盏,浅抿一口,温热的茶水顺着喉咙缓缓滑下,一股暖意蔓延开来,驱散了些许心头的倦意。 他抬眸看向映月,轻声问道:“我不在的时候,府里可有什么事儿发生?” 映月微微欠身,轻声细语道:“就是之前鸳鸯姐姐过来了一趟,见三爷没在,便嘱托我告诉您,等您有空,去老太太那儿一趟。” 贾琮闻言,轻轻放下茶盏,对映月说道:“我知道了,我这就去老太太那儿。” 言罢,他迅速整理好衣装,快步朝着贾母住处走去。 踏入贾母的院子,只见鸳鸯早已候在门口,瞧见贾琮的身影,连忙迎上前,笑着说道:“三爷,您可算来了,老太太念叨您好久了。” 贾琮随着鸳鸯走进屋内,贾母正端坐在榻上,瞧见贾琮进来,抬手微微示意,和声说道:“琮儿啊,快过来坐下。” “琮儿啊,你说不办封爵宴,这事儿我琢磨了好些日子,虽说心里还是觉着有些遗憾,可你也有你的考量,我也就应下了。” 贾母的语气里带着几分无奈,但也不想和自己这孙子闹僵。 贾琮连忙起身,恭敬地向贾母行了一礼,言辞恳切:“孙儿谢过老太太体谅。” 贾母微微颔首,轻叹了一声:“这封爵是家族的大事,不办宴庆祝,也得去祖宗面前好好告慰一番。我和族里的长辈们商量过了,明日一早,族里安排祭祖,你到时候必须去,可千万不能马虎。” 贾琮神色一凛,面容严肃,郑重应道:“孙儿明白,祭祖乃是大事,关乎家族兴衰,孙儿自然不敢有丝毫懈怠。” 从贾母房中出来,天色已渐渐暗了下去,暮色笼罩大地。 贾琮心中暗自思忖,明日倒是可以仔细瞧瞧这贾珍和贾蓉到底是个什么货色了。 …… 回到自己的小院,推开门,便看到映月站在一群小丫鬟面前,正耐心地说着什么。瞧见贾琮进来,映月连忙停住话语,一众丫鬟也都纷纷屈膝行礼。 “三爷,您可算回来了。”映月快步迎上前,脸上带着几分关切, “这些丫鬟都是刚才二奶奶派来咱们院的,我正给她们讲讲院里的规矩和日常事务呢。” 贾琮微微点头,目光饶有兴致地在丫鬟们身上打量一圈,笑着说:“都抬起头来,让我瞧瞧。” 丫鬟们怯生生地抬起头,目光中带着一丝紧张与好奇,在贾琮的注视下,微微颤抖。贾琮的视线落在最前方的两个丫鬟身上。 其中一个丫鬟生得容颜俏丽,眉眼间透着一股温婉柔顺,微微低垂的眼眸里藏着几分羞涩与不安,被贾琮目光扫到,双颊瞬间浮起一抹红晕,恰似春日盛开的桃花,娇俏又动人。 “这应该就是柳五儿,果然有着几分黛玉的神韵。”贾琮心中暗自思量。 却不知柳五儿心中暗自忐忑,手指不自觉地揪着衣角,心想着:“三爷这般打量,莫不是我有什么做得不妥当之处?可得谨小慎微些,别辜负了这难得的机会。” 再看另一旁的丫鬟,身形伶俐,一双眼睛犹如夏夜闪烁的繁星,透着机灵劲儿,眼神中满是跃跃欲试的期待。 她胸脯微微挺起,毫不怯场,大大方方地迎着贾琮的目光,心底暗自琢磨:“三爷可是有大本事的人,往后跟着三爷,定能做出一番成绩,可不能畏畏缩缩的。” “柳五儿、小红,是?”贾琮开口问道。 两人连忙应道:“是,三爷。”声音清脆,却又带着几分拘谨。 “我听说,五儿做事细致,小红脑子灵活,往后在院里,可别藏着掖着,把本事都使出来。”贾琮微笑着鼓励道,目光在两人脸上一一扫过, “咱们院子虽不大,可也要遵守规矩,把差事做好,好处自然少不了。” 柳五儿脸颊愈发红了,轻声说道:“三爷放心,奴婢一定尽心尽力。” 她暗自下定决心,往后定要事事用心,把每一件差事都做得漂漂亮亮,不辜负三爷的看重。 小红则大大方方地抬起头,声音清脆响亮:“三爷这么信任我们,奴婢肯定不会让您失望。” 贾琮满意地点点头,又看向其他四个三等丫鬟,和颜悦色地说:“你们也一样,别觉着自己是新来的就畏畏缩缩,有什么不懂的,多问映月,都是一个院子的人,往后相互帮衬着。” 丫鬟们纷纷应下,原本紧张的氛围也轻松了几分。 待丫鬟们退下,贾琮对映月说道:“映月,这柳五儿和小红,你看着安排。” “柳五儿心思细腻,往后府里清查账目、整理物件之类的活儿,你多带着她些。小红机灵,有跑腿打探消息的事儿,不妨让她去试试,好好历练历练。” 映月应道:“三爷眼光独到,这两个丫头看着就伶俐,有她们帮忙,咱们院子的事儿肯定能办得更妥帖。我定会好好教她们。” “嗯,还有,明天要去宁国府祭祖,你去帮我把要用的一应物品都准备下,千万别出了差错。”贾琮神色一正,吩咐道。 第45章 映月许真心 入夜,贾琮仍在书房里,烛火摇曳,映照着他紧锁的眉头。 书桌上堆满了纸张,他时而提笔在纸上奋笔疾书,时而停下陷入沉思,手中的毛笔在砚台上轻轻蘸墨,又继续在纸上落下一行行苍劲有力的字迹。 不知过了多久,映月轻手轻脚地走进书房,手中端着一盏热气腾腾的参茶。 “三爷,夜已经深了,您也该歇一歇了,别累坏了身子。”她的声音轻柔,带着几分关切,打破了书房里长久的寂静。 贾琮闻声抬起头,看了看映月,又瞧了瞧窗外漆黑的夜色,才惊觉时间已经悄然流逝许久。 他揉了揉发涩的太阳穴,微微叹了口气:“不知不觉竟这么晚了,你还没休息?” 映月将参茶放在桌上,说道:“奴婢想着三爷还在忙,便一直候着。这参茶能提神醒脑,三爷喝了再接着忙。” 贾琮端起参茶,轻抿一口,温热的茶水带着丝丝参香滑入喉咙,驱散了些许疲惫。 他放下茶杯,看着映月,眼中满是感激:“多亏有你在旁操持,事事都想得周到。” 映月微微颔首,脸上泛起一抹红晕,轻声说道:“能帮上三爷的忙,是奴婢的福气。” 说着,她拿起一旁的披风,轻轻披在贾琮的肩上,“夜里凉,三爷披上些,莫要着凉了。” 贾琮起身,在书房里来回踱步,伸展着久坐僵硬的身体。映月则默默收拾着桌上的纸张,将它们整理得整整齐齐。 “三爷,您看这些文件,需不需要奴婢帮您收起来妥善保管?”映月问道。 贾琮思索片刻,说道:“这些都是机密文件,你找个隐蔽又安全的地方藏好,切不可被旁人发现。” “奴婢明白,定不会出岔子。”映月应道,小心翼翼地将信件收起,放入一个特制的木盒中,随后又将木盒藏进书房的暗格。 待映月藏好文件,贾琮又重新坐回书桌前,看着尚未写完的文件,神色凝重。 “映月,你先去休息,我再写一会儿。” 映月却摇了摇头,坚持道:“三爷不睡,奴婢也不能睡。奴婢就在一旁候着,要是三爷有什么吩咐,也能及时应下。” 贾琮拗不过她,只好点头应允。于是,映月便静静地站在一旁,偶尔为贾琮添些茶水,或是帮他研墨,书房里又只剩下笔尖摩挲纸张的沙沙声。 …… 时间悄然流逝,蜡烛的火苗晃了晃,淌下几缕蜡泪。 贾琮搁下毛笔,抬手揉了揉酸涩的脖颈,这才发现映月仍在一旁候着,她的眼眸里满是倦意,却强撑着精神。 “映月,真的很晚了,你快去睡,莫要再硬撑着。”贾琮的语气里满是心疼与关切。 映月轻轻咬了咬下唇,犹豫片刻后,缓缓走到贾琮身旁,声音轻得如同蚊蝇振翅:“三爷,奴婢有句话,想和您说。” 贾琮抬眸看向她,烛光映照着他深邃的眼眸,“你我之间,不必这般见外,有话但说无妨。” 映月的脸颊瞬间泛起红晕,红得好似熟透的樱桃,她低下头,双手不自觉地揪着衣角,声音微微发颤。 “奴婢在三爷身边许久,承蒙三爷关照,心里一直想着,若是能把自己完完全全交给三爷,也算是有个依靠,往后便能更安心地伺候三爷了。” 贾琮微微一怔,目光柔和地看着映月,眼前少女羞怯又真挚的模样,让他心中泛起层层涟漪。 他思忖片刻,怕是今天来了新丫鬟,让这小妮子心中有了些小心思了。 贾琮不由的有些轻笑,这么多年映月一直陪着他,事事贴心,其深情厚意他又怎会不知。能有这般不离不弃之人,实属难得。 想到这儿,贾琮缓缓伸出手,轻轻握住映月的手,声音低沉而温柔:“好,映月,我应下你。” 映月猛地抬起头,眼中泪光闪烁,满是惊喜与不可置信,“三爷,您……您说的可是真的?” 贾琮轻轻将她拥入怀中,手臂微微用力,似要将她融入自己的骨血,“自然是真的,你在我身边多年,往后,我定不会负你。” 映月靠在贾琮怀里,泪水夺眶而出,这是幸福与安心交织的泪。书房里,烛火摇曳,映照着两人紧紧相依的身影。 良久,贾琮轻轻松开映月,抬手温柔地拭去她眼角的泪水,“时候不早了,我们早些歇息。” 映月脸颊绯红,微微颔首,轻移莲步,小心翼翼地收拾好书房,随后扶着贾琮走进卧室。 她的双手微微颤抖,带着一丝紧张与期待,为贾琮宽衣解带。待贾琮躺好后,她也缓缓褪去衣衫,轻手轻脚地钻进被窝,依偎在贾琮身旁。 贾琮伸手揽过映月,让她的头轻轻靠在自己的胸膛上,她的发丝柔顺地散落在贾琮的手臂上,带着淡淡的香气。 映月的脸颊滚烫,听着贾琮有力的心跳,感受着他身上传来的温热,心中满是甜蜜与满足。 贾琮的手指轻轻抚过映月的后背,动作轻柔而舒缓,似在安抚,又似在诉说着无尽的温柔。 映月微微颤抖着,双手不自觉地抓紧了贾琮的手臂,她将脸埋得更深,呼吸也变得急促起来。 贾琮微微低头,在映月的额头上落下一吻,轻声呢喃:“别怕,有我在。” 在贾琮温柔的安抚下,映月紧绷的身体渐渐放松。她缓缓抬起头,眼神中带着一丝懵懂与期待,与贾琮四目相对。 贾琮看着映月,眼中满是深情与怜惜,他轻轻捧起映月的脸,拇指轻轻摩挲着她的脸颊,随后缓缓凑近,两人的唇轻轻触碰在一起。 映月的心跳陡然加快,这是她从未有过的体验,紧张与羞涩交织,让她下意识地闭上了眼睛。 贾琮的吻轻柔而缓慢,先是轻轻触碰着映月的唇瓣,像是在探索一个未知的宝藏,随后舌尖轻轻扫过她的唇缝,引得映月轻颤了一下。 她犹豫着微微张开嘴,贾琮的舌尖顺势探入,与她的舌尖温柔缠绕。 随着吻的深入,映月的呼吸愈发急促,她的双手不自觉地环上贾琮的脖颈。 贾琮的手也顺着她的后背缓缓向下,那细腻的触感从他的掌心传来,映月轻颤了一下,却并未躲开。 贾琮的手一路下滑,来到她的腰间,轻轻握住,映月只感觉一股热流从腰间蔓延至全身。 当两人的身躯紧密贴合,映月感受到一种前所未有的亲密与温暖。她微微仰起头,发出一声轻柔的嘤咛,声音里带着一丝痛楚,却又夹杂着难以言喻的甜蜜。 贾琮停下动作,心疼地看着映月,眼中满是询问。映月轻轻摇了摇头,双手抱紧贾琮,示意他继续。 房间里弥漫着暧昧的气息,映月的眼神变得迷离,她紧紧抓着床单,感受着贾琮的每一个动作。 贾琮的动作温柔而坚定,他的呼吸喷洒在映月的耳畔,轻声诉说着爱意。映月在这爱意的包裹下,逐渐忘却了紧张与羞涩,全身心地沉浸在这份亲密之中,在这寂静的夜里,两人的交融让彼此的心靠得更近。 第46章 封爵祭祖 晨曦透过雕花窗棂,洒下几缕暖光,轻柔地落在雕花大床上。 贾琮悠悠转醒,身旁的映月还在熟睡,她的脸颊枕在贾琮的手臂上,像是被镀上了一层金辉,显得格外娇俏。 贾琮轻轻抽出手臂,动作小心翼翼,生怕惊扰了她的美梦。 可他刚一动,映月便也悠悠转醒,她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瞧见贾琮正半坐起身,眼神里还带着几分未散尽的睡意,轻声嘟囔道。 “三爷,这么早便醒了?”声音软糯,带着晨起时特有的慵懒。 贾琮转过头,看着映月睡眼惺忪的模样,忍不住伸手轻轻刮了刮她的鼻子,笑着说:“小懒虫,太阳都快晒屁股了,还不起?” 映月脸颊微微泛红,想起昨夜种种,心底涌起一阵甜蜜。 她赶忙坐起身,想要服侍贾琮起身,可刚一动,下身便传来一阵酸痛,让她忍不住轻呼一声,又跌坐回床上,脸上闪过一丝痛苦的神色。 贾琮见状,心疼不已,连忙伸手扶住她,关切地问道:“怎么了?是不是弄疼你了?” 映月低着头,红晕从脸颊蔓延到耳根,小声说道:“没事儿,三爷,就是……就是身子还有些酸乏。” 贾琮轻轻将映月搂进怀里,温柔地说:“都怪我,昨夜没轻没重的。你别逞强了,好好躺着休息,今天就别忙活了。” 映月靠在贾琮怀里,摇了摇头,坚持道:“三爷,我没事儿,平日里也起得早,该伺候您洗漱更衣的。” 说着,又咬着牙,想要起身。 贾琮按住她,神色认真,不容置疑:“听话,你现在需要好好休息。等我祭祖回来,再来看你。” 映月见贾琮态度坚决,只好作罢,微微点头,眼中满是不舍:“那三爷祭祖可得万事小心,我在府里等您回来。” 贾琮应了一声,再次在映月的唇上轻轻一吻,才恋恋不舍地起身。 他起身坐在床边,揉了揉还有些惺忪的睡眼,目光温柔地在映月脸上停留片刻,才披上外衣,踱步到外间。 刚走到门口,便瞧见柳五儿端着一盆冒着热气的洗脸水,正轻手轻脚地走来。 “三爷,您醒啦。”柳五儿微微福身,声音轻柔, “水刚打好,正热乎着呢,您快洗漱。”说着,她将水盆稳稳地放在架子上,又熟练地递上毛巾和牙具。 贾琮接过,一边洗漱,一边问道:“府里今儿个可有什么动静?” 柳五儿一边整理着桌上的物件,一边回道:“回三爷,天还没亮,就瞧见宁国府那边灯火通明,似乎在忙着准备祭祖的事儿。” 贾琮微微点头,洗漱完毕后,柳五儿又从衣柜里取出一套庄重的祭祖礼服, “三爷,这是祭祖穿的衣裳,昨晚我又仔细熨烫了一遍,您瞧瞧可还合身。” 贾琮换上礼服,柳五儿在一旁帮忙整理着领口和袖口,眼神专注而认真。待穿戴整齐,贾琮对着铜镜打量一番,颇为满意。 贾琮旋即走出小院,小红正守在一旁,上前恭敬道:“三爷,马车已经备好,就等您出发了。” 贾琮点点头,跟着小红出门。走到二门外,昨日贾琮带回来的两个亲兵,二牛和四喜也连忙跟上。 另一边,柳五儿再次来到房间里,准备服侍映月起床洗漱。 “映月姐姐,您醒了,我给您打了洗脸水。” 柳五儿说着,将水盆轻轻搁在架子上,抬眼便瞧见映月正缓缓起身,动作间透着几分慵懒与惬意。 映月起身,看着柳五儿忙前忙后的身影,心中满是感激,“辛苦你了,五儿。” 柳五儿笑着摇头,“姐姐说的哪里话,能伺候姐姐,是我的福气。” 她一边说着,一边拿起梳子,轻轻梳理着映月略显凌乱的发丝,突然像是想起什么,凑近映月,脸上带着一抹俏皮的笑意, “姐姐,我瞧着三爷今晨走的时候,那眼神里可全是对您的牵挂呢。” 映月一听,脸颊瞬间泛起红晕,伸手轻轻拍了下柳五儿的胳膊,嗔怪道:“你这丫头,就会拿我打趣。” 话虽如此,可提及贾琮,她的眉眼间还是不自觉地流露出一丝甜蜜。 “对了,五儿,你去帮我准备碗避子汤。”映月突然想起,轻声说道。 柳五儿闻言,先是一怔,随即反应过来,沉声道:“姐姐,这……这可不是小事儿,你可想清楚了。” “自然,我可不能给三爷添麻烦。”映月微微颔首,语气露出一丝坚定。 柳五儿点了点头,心中也是闪过一丝钦佩,虽然理应如此,但在这深宅大院里,多少人挤破了头都想抓住这样一步登天的机会。 …… 不多时,马车停在了宁国府门口。贾琮刚一下车,便有宁国府的小厮匆匆迎上来,满脸堆笑,语气里满是讨好。 “三爷,您可算来了,族里的长辈们都在祠堂等着呢,就盼着您了。” 贾琮微微点头,大步朝着祠堂走去。 与此同时,荣国府的女眷们也陆续抵达宁国府。 贾母在鸳鸯的搀扶下缓缓下车,她身着华丽的服饰,满头银发梳理得整整齐齐,眼神中透着喜悦与欣慰:“琮儿这孩子,打小就机灵,如今封了爵,也算是光宗耀祖了!” 王夫人紧跟其后,脸上挂着淡淡的笑容,可眼底深处却藏着一丝难以察觉的忧虑。 女眷们在丫鬟婆子的簇拥下,朝着女眷专用的祠堂走去。这边的祠堂布置得温馨而庄重,香炉里袅袅升起的青烟,给整个祠堂增添了几分肃穆之感。 女眷们的祭祖仪式稍晚于男丁,她们先是净手,李纨、探春等依次上前,动作轻柔而虔诚。 净手完毕,为首的贾母接过香烛,双手合十,对着祖宗牌位缓缓说道: “贾家列祖列宗在上,今日琮儿封爵,这是咱们贾家的福分。愿祖宗保佑琮儿在官场平步青云,庇佑贾家子孙昌盛,荣华富贵绵延不绝。” 贾母的声音虽略显苍老,却透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威严。 随后,王夫人、邢夫人等也纷纷上香,各自在心中默默祈祷。 而在男祠这边,贾珍满脸红光,迈着大步走上前,声音洪亮,兴奋地说道。 “今日,咱们贾家齐聚一堂,是为了一场祭祖大典,更是为了庆贺琮哥儿封爵!这可是咱们贾家的大喜事,琮儿为家族争了光!” 随着贾珍一声令下,男丁们的祭祖仪式正式开始。 首先是净手焚香,贾琮走到一旁的铜盆前,净手后接过小厮递来的香烛,在烛火上点燃,而后双手举香,对着祖宗牌位深深鞠躬。 他的神情庄重肃穆,心中满是对祖先的感激,默默念道:“祖宗庇佑,孙儿方能获此殊荣,日后定当竭尽全力,光大家族。” 接着是宣读祭文,贾赦示意贾琏上前。贾琏整理了一下衣冠,展开手中的祭文,声音激昂地诵读起来。 祭文里详细阐述了贾琮的功绩,提及他如何在军队中骁勇善战,凭借着自己的能力,赢得了圣上的赏识与封爵,为贾家添光加彩。 献礼环节,丫鬟们端着各种珍贵的祭品鱼贯而入。这些祭品皆是精心准备,象征着贾家对祖先的敬重与感恩。 仪式进行得有条不紊,族人们的脸上都洋溢着笑容。待到祭礼结束,众人移步至大厅,摆开宴席。 第47章 宴无好宴 厅内张灯结彩,红烛摇曳,雕梁画栋间都仿佛染上了一层喜庆的光晕。 桌上摆满了山珍海味,酒香四溢,每一道菜肴都精致无比,彰显着贾家的富贵与气派。 贾赦端坐在主位,脸上虽挂着笑容,可那笑意不达眼底,显得有些僵硬。他清了清嗓子,端起酒杯,语气干巴巴地说道。 “我这儿子琮儿,虽说平日里看着不显山不露水,倒也给贾家争了口气,封了这爵位。来,都满上,敬琮儿一杯。” 这话一出口,厅内众人纷纷举杯,表面上一片欢腾,可贾琮却敏锐地捕捉到贾赦眼神里的不自在,他微微垂眸,掩饰住眼中一闪而过的冷意。 多年来,贾赦对他的忽视与冷漠,他都记在心里,这份厌恶早已根深蒂固。 贾琮起身,双手举杯,声音平淡却不失礼数:“父亲过奖了,托祖宗的福,才有了今日,这杯敬您。” 他的语调波澜不惊,可握着酒杯的手指却微微收紧,泄露了他内心的情绪。 贾政也站起身,神色欣慰,语重心长地说道:“琮儿,封爵是荣耀,更是责任。朝堂之上,波谲云诡,往后行事可要慎之又慎,莫要辜负圣上的恩宠。” 贾琮收回落在贾赦身上的目光,转头看向贾政,微微颔首,神色认真:“二叔教诲,琮儿铭记于心。” 这时,贾珍满脸堆笑,大踏步走到贾琮身旁,手中的酒杯被他高高举起,爽朗的笑声瞬间吸引了众人的目光:“琮兄弟,你可真是咱们贾家的大功臣呐!” 他拍了拍贾琮的肩膀,语气中满是热络与赞许,“这次封爵,那可是实打实的荣耀,往后朝堂上,你可得多照应着咱们贾家!” 贾琮笑着回应,眼中带着几分谦逊:“珍大哥言重了,都是大家的福气,日后还得仰仗大哥多多帮扶。”说罢,两人碰杯,仰头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坐在一旁的贾蓉也连忙起身,脸上挂着讨好的笑容,端着酒杯,恭敬地说道:“三叔,您如今封了爵,往后侄儿可得多向您讨教,还望三叔不吝赐教。” 贾琮看向年轻的贾蓉,神色温和,鼓励道:“蓉哥儿,你还年轻,正是上进的时候,平日里多读书,多长些见识,将来也好为家族出力。” 贾蓉面上依旧维持着那副恭顺模样,笑容僵在嘴角一瞬,旋即又堆得更满,心里却忍不住腹诽。 “哼,我年纪可比你大,还用得着你来教我上进?不过是仗着封了爵,便在这端起架子来了。” 他一边在心里嘀咕,一边连连点头,应和道:“三叔说得是,侄儿定当铭记在心,往后定要多读书,为家族争光。” 贾琏坐在席间,神色复杂,既有对贾琮成就的羡慕,又带着几分难以言说的不甘。但他还是端起酒杯,勉强挤出一丝笑容:“恭喜三弟。” 贾琮与他碰杯,目光真挚:“琏二哥,以后还要你多多关照才是。” 酒过三巡,气氛愈发热烈。 贾珍满脸堆笑,大大咧咧地起身,几步走到贾琮身旁,一屁股坐在旁边的椅子上,胳膊随意地搭在椅背上,凑近贾琮,低声说道。 “琮兄弟,你如今可是南城兵马司指挥使,手握实权呐。哥哥我最近正好有个事儿,想找你帮衬帮衬。” 贾琮心中一凛,面上却不动声色,淡笑道:“珍大哥,有话不妨直说。” 贾珍搓了搓手,眼中闪过一丝狡黠:“是这样,我有个朋友,在南城那边开了几家铺子,最近老是被一些地痞流氓骚扰,生意都没法好好做了。你看,能不能派你手下的兵马去那儿转转,帮着震慑震慑那些人?” 贾琮一听,便知这是打着公器私用的主意,他微微皱眉,沉吟片刻道:“珍大哥,这事儿恐怕不太好办。兵马司的职责是维护京城治安,随意调动去帮衬私人铺子,怕是于理不合,万一被人抓住把柄,传到圣上耳朵里,那可不是小事。” 贾珍不以为然地撇了撇嘴:“哎呀,琮兄弟,你就是太谨慎了。不过是小事一桩,只要做得隐蔽些,谁能知道?你帮哥哥这一回,哥哥心里有数,日后必定投桃报李。” 贾琮神色愈发严肃,追问道:“珍大哥,你且说实话,那些所谓的地痞流氓,究竟是怎么回事?真只是普通的骚扰?” 贾珍眼神闪躲了一下,干笑两声,犹豫片刻后,还是咬咬牙说道:“好,不瞒你说,我那朋友最近盘下了几家铺子,可原主人不太乐意,找了些人来闹,想把铺子要回去。我这朋友也是花了大价钱的,哪能轻易放手?你要是出面,把那些闹事的人吓住,这事儿就成了。” 贾琮闻言,脸色一沉,厉声道:“珍大哥,这是强占他人产业,是违法之事!我身为朝廷命官,怎能助纣为虐?” 一直留意这边动静的贾赦,见贾琮态度坚决地拒绝,顿时觉得面上无光,“啪”地一声把酒杯重重砸在桌上,站起身来,手指着贾琮,怒声喝道。 “你个不知好歹的东西!你大哥开口求你,是瞧得起你!不过是动用点兵马的小事,你还拿乔起来了?你眼里到底还有没有这个家?” 贾琮面对贾赦的怒火,不卑不亢,拱手说道:“父亲,此事关乎律法,关乎贾家的声誉,儿子实在不能答应。若因一时私利坏了规矩,日后出事,整个贾家都要跟着遭殃。” 贾赦哪里听得进去,脸涨得通红,这件事之前贾珍找他通过气,还许诺事成后给他一大笔银子。 “你个逆子!” 贾赦咆哮着,一脚踢翻了身旁的凳子,“如今不过是让你帮衬自家兄弟,你就搬出律法、声誉来搪塞,莫不是封了爵,就不把家里人放在眼里了?” 贾珍见势不妙,赶忙上前打圆场,脸上堆满了虚假的笑容,一边按住贾赦的胳膊,一边对贾琮说道:“琮弟,您别往心里去,大伯也是一时着急。这事儿确实是我考虑不周,不该让您为难。” 可他眼底那一闪而过的怨愤,还是被心思细腻的贾琮捕捉到了。 此时,一直沉默的贾政站起身,清了清嗓子,神色凝重:“大哥,琮儿所言也不无道理。咱们贾家世代受皇恩,行事确实该谨慎些。” 贾赦一听,更是火冒三丈,转身对着贾政吼道:“哼,我教训我的儿子,什么时候轮到你插嘴了?你平日里就惯会装好人,摆出一副道貌岸然的样子,现在倒来数落起我了!” 贾政被贾赦这突如其来的怒火弄得有些下不来台,脸上一阵青一阵白,最后还是一声叹息不再言语。 贾琏和贾蓉站在角落里,大气都不敢出,心里暗暗叫苦。 第48章 不欢而散 贾琮直视着贾赦,往眼底里的是毫不掩饰的厌恶。 “父亲,” 贾琮开口,声音沉稳却透着冷意,“在您心中,到底是家族的荣耀、祖宗的颜面重要,还是那点私利重要?” 贾赦被贾琮这一番质问弄得恼羞成怒,“噌”地一下站起身,手指颤抖着指向贾琮:“你个逆子!竟敢这般跟我说话?我含辛茹苦把你养大,你如今封了爵,倒教训起我来了?” 贾珍在一旁瞧着这父子俩彻底撕破脸,心中暗喜,脸上却依旧装出一副着急劝解的模样。 他赶忙再次拉住贾赦,劝道:“大老爷,您先别气,琮兄弟他也是太年轻,不懂您的苦心。” 说着,又斜眼瞟了瞟贾琮,话里有话道,“琮兄弟,大老爷还不是为了咱们贾家能过得更好,你就别犟了。” 贾琮冷冷地瞥了贾珍一眼,心中对他的虚伪厌恶至极。 “贾珍,你莫要再惺惺作态,” 贾琮毫不留情地戳穿,“你心里打的什么主意,大家都清楚。你为了一己之私,却置家族安危于不顾!” 贾珍脸上一阵白一阵红,被贾琮这番直白的话怼得哑口无言,可他哪肯轻易示弱,强装镇定道:“琮兄弟,你可别血口喷人,我一心为家族,天地可鉴!” 贾赦见两人吵了起来,更是火上浇油,对着贾琮吼道:“好啊,你不光顶撞我,还污蔑你大哥!今天我非得好好教训教训你!” 贾赦说着,猛地冲上前,扬起手就朝着贾琮的脸扇去。贾琮反应极快,侧身一闪,贾赦这一巴掌落了空,身体因用力过猛,一个踉跄差点摔倒。 贾政见状,大惊失色,急忙上前死死抱住贾赦,劝道:“大哥,莫要冲动!这里是大庭广众之下,咱们贾家如今正是风光的时候,别闹出笑话来!” 贾琏和贾蓉也赶忙跑过来,一边一个架住贾赦的胳膊,贾琏急道:“父亲,您消消气,有话好好说!” 贾蓉则在一旁附和:“是啊,大老爷,可别气坏了身子。” 贾赦被众人架着,仍不罢休,双腿乱蹬,嘴里骂骂咧咧:“你个不孝子,今天我要不教训你,你都不知道自己是谁了!” 贾琮站在原地,双眼直直地盯着贾赦,眼中的厌恶愈发浓烈,他胸膛剧烈起伏,大声怒斥。 “贾赦!这么多年你对我不闻不问,如今竟为了这点见不得人的私利,不顾家族的死活,还妄图对我动手?你枉为人父,更不配做贾家的长辈!” 贾赦被这一顿痛骂,气得脸涨得猪肝一般,吼道:“反了反了,你这逆子!” 贾琮根本不理会他的叫嚷,继续怒声说道:“贾珍,你也别再假惺惺!为了私利,蛊惑长辈,若不是你们这般短视,贾家何至于如今这般乌烟瘴气!” 贾珍脸上一阵白一阵红,被怼得说不出话,只能强装镇定,嘴硬道:“你……你别胡说!” 贾琮扫视一圈周围被惊得呆若木鸡的众人,冷冷道:“今日之事,我记下了。你们若还这般肆意妄为,贾家迟早毁在你们手里!” 言罢,他猛地转身,大踏步朝着厅外走去。 贾赦还在身后跳脚大骂,贾政在一旁无奈地摇头叹息,贾琏和贾蓉面面相觑,不知如何是好。 这边乱成一锅粥,而女眷们所在的偏厅,起初还沉浸在欢快的氛围中。 王熙凤手持金酒壶,正笑语盈盈地给贾母斟酒,嘴里还说着俏皮话逗得贾母合不拢嘴。 李纨和探春坐在一旁,浅笑着品尝着桌上的点心,时不时低声交谈几句。尤氏和秦可卿则在一旁似乎讨论着什么,气氛融洽。 突然,外面传来一阵嘈杂的脚步声和隐隐约约的叫骂声,女眷们的欢声笑语瞬间戛然而止,所有人都露出疑惑的神情。 王熙凤眉头一皱,放下酒壶,警觉地竖起耳朵听了听,可声音太过嘈杂,实在听不真切。 “这是怎么回事?”贾母放下手中的茶盏,脸上的笑容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丝担忧。 王熙凤连忙赔笑,安抚道:“老祖宗,许是底下的小厮们闹着玩呢,我这就派人去瞧瞧。” 说着,她向身旁的平儿使了个眼色,平儿心领神会,匆匆朝着外面走去。 没一会儿,平儿神色慌张地跑了回来,在王熙凤耳边低声汇报了几句。王熙凤的脸色瞬间变得煞白,眼中满是震惊。 “凤丫头,到底出了何事?”贾母见王熙凤脸色不对,焦急地追问。 王熙凤犹豫了一下,还是硬着头皮说道:“老祖宗,是大老爷和琮兄弟起了争执,好像……好像还动了手。” 这话一出口,整个偏厅瞬间炸开了锅。 迎春和探春对视一眼,眼中都充满了担忧,探春忍不住站起身来,却又不知道该做些什么。 尤氏惊讶地捂住嘴,“怎么会这样?好端端的怎么就吵起来了。” 秦可卿也是一脸慌乱,靠在尤氏身旁,不知所措。 贾母重重地叹了口气,靠在椅背上,神色疲惫:“这成什么样子,好好的庆功宴,怎么就闹成这样了。” 王熙凤定了定神,连忙说道:“老祖宗,您先别着急,我看还是先把您送回房里歇着,这里的事儿我来处理。” 说着,便招呼着丫鬟婆子们围过来,小心翼翼地搀扶着贾母,往内室走去。 …… 贾琮神色郁郁,脚步沉重地回到自己的院子。 贾家这些人目光短浅、利欲熏心,简直是无药可救了! 刚踏入院门,便瞧见黛玉与映月站在那棵老树下轻声交谈。 黛玉今日穿着月白绫子的衣裳,外罩一件浅粉色的比甲,越发显得身姿婀娜,气质如兰。 她手里拿着一本诗集,正说着什么,脸上带着淡淡的笑意,听到脚步声,抬眸望去,正好对上贾琮的目光。 贾琮微微一怔,原本满心的烦闷竟不知不觉地散去了几分。 他深吸一口气,迅速整理了一下情绪,嘴角上扬,露出一抹温和的笑容,说道:“林妹妹,你怎么来了?” 黛玉轻抬眼眸,眼波流转间带着几分俏皮,嘴角微微上扬,似笑非笑地说道:“怎么,三哥哥这院子是不许旁人来么?莫不是藏了什么好宝贝?” 贾琮被黛玉这一番抢白,不禁哑然失笑,抬手摸了摸鼻子,眼中笑意渐浓。 “哪能呢,我这院子,能迎来林妹妹,那可是蓬荜生辉。要说宝贝,我这儿可真没什么拿得出手的。”。” 黛玉嘴角噙着一抹促狭的笑意,眼眸轻转,看向正在一旁收拾茶具的映月,故意高声说道。 “三哥哥这话可就不对了,依我看呐,映月姑娘才是你这儿的宝贝呢。平日里把院子打理得井井有条,对你也是照顾得无微不至,这不就是你的贴心人嘛,该叫一声好嫂子才是。” 映月听到这话,手上的动作猛地一滞,脸瞬间涨得通红,慌乱地摆手道:“林姑娘,您可别打趣我了,我……我哪当得起这话。” 说着,她低着头,匆匆端起茶具,几乎是小跑着离开了院子,生怕再多待一秒。 贾琮也被黛玉这大胆的打趣弄得有些窘迫,脸上泛起一丝红晕,无奈地笑道:“林妹妹,你就别拿我们打趣了,映月只是尽心尽力伺候罢了。” 黛玉掩嘴轻笑,笑声如银铃般清脆:“我瞧着映月姑娘对你的心意可不一般,三哥哥你呀,可别辜负了人家。” 贾琮轻咳一声,试图转移话题:“好了好了,不说这个了。外面风大,林妹妹去屋里坐坐。” 第49章 黛玉献策 黛玉轻抿着唇,眼底笑意盈盈,她心里明镜似的,知晓贾琮的心思,却也不点破,莲步轻移,款随着他往屋内走去。 刚跨过门槛,一缕淡雅清幽的墨香扑鼻而来,瞬间萦绕周身。 屋内陈设简约质朴,却不失典雅韵致,一方几案之上,笔墨纸砚整齐罗列,散发着淡淡的墨气,一旁的书架高高耸立,摆满了琳琅满目的各类书籍,书卷气息扑面而来。 “三哥哥这儿,倒比我那儿更多了几分书香雅韵。”黛玉眸光流转,顾盼生姿,美目在屋内轻轻扫过,不禁由衷赞叹。 贾琮有些不好意思,抬手挠了挠头,笑着说道:“不过是些闲杂书籍罢了,妹妹若是喜欢,随意拿去翻看便是。” 说罢,他踱步至窗前,轻轻推开一条窗缝,微风裹挟着庭院里阵阵馥郁花香,悠悠然徐徐飘入。 黛玉款步走到书架前,葱白似的手指漫不经心地在书脊上轻轻摩挲,指尖滑过一本本古籍,忽地,她轻盈转身,望向贾琮,眼中满是关切与温柔。 “三哥哥,今日不正是你的封爵宴吗?我本满心欢喜,想着等你荣耀归来,好好向你道贺,可怎么回来得这般早?我方才见你进门时,神色忧虑,莫不是发生了什么烦心事?” “不过是宴会上的一些琐碎小事,不值一提,妹妹不必放在心上。” 贾琮听到这询问,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神色有些不自然,他微微偏过头,望向窗外随风轻轻摇曳的花枝,佯装轻松地说道。 黛玉怎会轻易作罢,她莲步轻移,迈着细碎的步子走到贾琮面前,瞬间,淡雅的女儿香萦绕在贾琮鼻尖。 贾琮呼吸一滞,身体不自觉地紧绷起来,心跳微微加速。 他下意识地往后退了半步,却又无处可退,双手局促地在身侧微微抬起,想要躲避这过于亲昵的距离,又怕显得太过刻意,只能僵在原地。 黛玉微微仰起白皙的脖颈,澄澈的目光直直地凝视着他,眼中写满了关切与执着。 “三哥哥,你我之间,还用得着这般遮遮掩掩吗?我方才瞧见你进门时的模样,满心忧愁,定是出了大事,你就别再瞒着我了。” 贾琮被她盯得浑身不自在,微微低下头,手指下意识地在衣角来回摩挲,却也清楚黛玉的性子,知道今日这事是瞒不过去了。 沉默了好一会儿,终是叹了口气,无奈道:“罢了罢了,妹妹既然这般执着,那我便说与你听。” 他缓缓走到椅子旁,重重地坐下,而后将封爵宴上那一场令人糟心的闹剧,毫无保留地和盘托出。 黛玉静静地听着,秀眉越皱越紧,眼中的愤慨之色也愈发浓烈。待贾琮说完,她终是忍不住开口。 “三哥哥,他们怎能如此糊涂!家族的荣耀,岂是靠这些蝇头小利就能维系的?你一心为贾家的未来考虑,却遭受这般对待,实在是叫人愤慨不平!” 贾琮苦笑着摇了摇头,满脸无奈:“在他们眼里,权势和财富才是重中之重,祖宗的谆谆教诲、家族的长远未来,统统都被抛到了九霄云外。” 黛玉款步走到贾琮身边,声音轻柔,如春日微风般安慰道:“三哥哥,你做得对,不必为这些人的误解而黯然伤神。是非曲直,自有公论。” 贾琮看着黛玉,只觉一股暖流涌上心头,在这乱象丛生、错综复杂的贾府之中,能有这样一个人理解自己、支持自己,当真是莫大的慰藉。 “其实我也并不在乎这些人的看法,”贾琮微微扬起下巴,眼中闪过一丝决然, “只是忧心贾家的未来,如今局势波谲云诡,形势严峻异常,一步走错,便可能陷入万劫不复的境地。” 黛玉眸光闪动,认真地看向贾琮,诚挚道:“三哥哥,你既然已经洞察当下局势,想必心中已有思量,不妨说与我听,或许我能为你出谋划策,略尽绵薄之力。” 她的眼神中,满是关切与信任,还透着一股令人安心的别样坚定。 贾琮沉默了片刻,神色凝重地看向黛玉,内心似在权衡斟酌着什么。最终,他长叹一口气,缓缓开口。 “妹妹,有些事,我本不想让你徒增烦恼担忧,但既然你一心想知道,我便不再隐瞒。” “前段时间,我收到消息,有人在暗中悄然谋划,意图对贾家不利。他们四处搜集贾家的罪证,若是这些东西呈到圣上跟前,贾家可就危在旦夕了。” 黛玉闻言,脸色微微一变,原本粉嫩的脸颊瞬间失了血色,但她强自镇定,美目流转间,迅速思索着应对之策。 “三哥哥,可探查出这幕后黑手究竟是谁了吗?知己知彼,方能百战不殆,唯有知晓对方底细,才能想出妥善的应对之策。” “妹妹,此事千万不可外传,这幕后黑手极有可能是当朝首辅。” 贾琮眉头紧锁,眼中满是忧虑之色,他凑近黛玉,压低声音,谨慎道。 黛玉下意识地轻掩住嘴,眼中闪过一丝惊惶与失措,但很快,她便恢复了镇定,开始在屋内来回踱步。片刻后,她停下脚步,看向贾琮。 “三哥哥,我曾听爹爹评价过首辅大人,说他表面上公正严明,一副两袖清风、刚正不阿的模样,实则心胸狭隘,睚眦必报,是个极为记仇之人。” “他既然一门心思搜集所谓的‘罪证’,那我们便先发制人,先自查自纠,将府里所有可能被抓住把柄的地方都彻查清楚,妥善处理,做到万无一失。” 贾琮神色凝重地点了点头,随后又深深叹了口气,沉声道:“起初我也是这般打算的,但今日封爵宴上发生的事,让我明白,恐怕这些人早已烂到了骨子里,平日里这般胡作非为的事,怕是没少干!” “三哥哥的意思是,府里那些见不得光的腌臜事,怕是一查一个准,正好遂了首辅的心意,给他递上了把柄?” 黛玉听闻,神色骤然一凛,美目之中闪过一丝忧虑与惶恐。 贾琮微微闭眼,抬手揉了揉突突直跳的太阳穴,再睁开眼时,眼中满是疲惫与无奈。 “正是如此。他们行事毫无顾忌,平日里收受贿赂、强占民田之事屡见不鲜。暗处更藏着诸多令人发指的丑事,桩桩件件恶行,都能被首辅拿来大做文章,成为扳倒贾家的有力罪证。” 黛玉听闻,神色一凛,她紧咬下唇,咬得下唇微微泛白,眼中闪过一丝决然。 “难道就这样任由他们肆意妄为、胡作非为,把贾家拖入万劫不复的深渊?三哥哥,我们绝不能坐以待毙!” “哦?妹妹有何高见?”贾琮眼中闪过一丝期待。 黛玉柳眉紧蹙,沉思片刻后,抬眸看向贾琮,神色郑重,一字一句说道: “三哥哥,依我看,我们不妨主动向陛下请罪。贾家这些腌臜丑事,早晚会被揭露,瞒是瞒不住的。与其等首辅弹劾,被陛下降罪严惩,倒不如我们自己主动坦诚过错,表明贾家自查自纠、痛改前非的决心。” “至少这样,三哥哥在陛下心中,依然是忠心耿耿的臣子,贾府的这些事不能影响了三哥哥未来的仕途前程!” 第50章 新官上任 黛玉双眸明亮,目光灼灼,眼中满是期许之色,启唇说道。 “陛下对贾家为朝廷立下的汗马功劳心知肚明,或许会顾念往昔情分,从轻发落。即便陛下决意惩处,咱们主动认罪的这份态度,也能让贾家在朝堂之上留有周旋的余地。” 话落音,她的神色微微一黯,眼中闪过一缕忧虑,主动开口:“只是琮哥哥,这里面还有个极为棘手的难题,便是‘亲亲相隐’的规矩。” “贾家这些见不得人的丑事,大多是族中长辈犯下的。要是将他们的恶行毫无保留地呈递给陛下,虽说能彰显琮哥哥请罪的诚意,可也违背了人伦常情,日后恐怕会遭族人怨恨,落得个不孝不义的骂名。” 贾琮凝视着黛玉,眼中满是惊讶与赞赏,实在没想到,她一介深居闺阁的女子,竟有如此深刻的见识与非凡的魄力。 “林妹妹竟能思虑至此,实在令我刮目相看。” 黛玉与贾琮目光交汇,看见他眼中毫不掩饰的惊叹与赞赏,刹那间,脸颊泛起一抹淡淡的红晕,恰似春日枝头初绽的桃花,娇艳动人。 她微微低下头,眼睫轻颤,宛如受惊的蝴蝶,下意识地绞着手中的帕子,心也似揣了只活泼的小鹿,怦怦直跳。 从小到大,鲜少有人这般直白地认可她的见解,尤其是贾琮这般郑重的夸赞,让她既羞涩又满心欢喜。 缓过神后,黛玉忙敛了敛神色,嘴角噙着一抹温婉浅笑,温声说道:“琮哥哥谬赞了,我不过是些浅陋之见,只盼能给琮哥哥带来些许启发。” 贾琮微微颔首,黛玉的想法与他竟不谋而合。对于贾家这些腌臜丑事,他从未想过要帮着遮掩。 原本他的想法很简单,直接把制造出问题的人解决了就行! 如今经黛玉提醒,倒不妨双管齐下。 贾琮抬眸望向黛玉,目光中多了几分柔情:“林妹妹,你这一番话,恰如拨云见日。我心里已然有了主意。” 黛玉嘴角噙着一抹温婉笑意,轻轻摆了摆手,柔声说道:“琮哥哥能有所谋划就好,我不过是随心一说,若真能帮上忙,那便是再好不过。” 说罢,她抬眼望向窗外渐渐西斜的日头,又道:“时辰也不早了,我也该回去了。” 贾琮微微颔首,“好,林妹妹路上小心。等我这边有了进展,再找你商议。” 黛玉浅浅一笑,优雅地福了福身,转身莲步轻移,朝着门口走去。她抬手撩开那厚重的湘妃竹帘,光影在她脸上错落交织,恰到好处地勾勒出她姣好的侧脸轮廓。 跨出门槛,一阵微风轻柔拂过,吹动她鬓边的发丝,几缕碎发俏皮地缠上她的睫毛,她抬手轻轻将发丝别到耳后。 沿着曲折的回廊前行,春日的花瓣被风吹落,有几片悠悠然落在她的肩头,她却浑然不觉,满心都系在贾家的局势上,脑海中也在不停思索着自己还能为贾琮做些什么。 转过一处游廊,回到了自家院门口。黛玉刚要进门,却又忍不住回头,望向贾琮屋子的方向,目光中带着一丝担忧与期许。 …… 次日,天边才泛起鱼肚白,晨曦微露,贾琮便身着崭新的官服,精神抖擞地跨出了贾府大门。 今日,他要去南城兵马司上任! 不多时,贾琮便抵达了南城兵马司衙门。还未进门,就听见里面传来嘈杂的人声。 贾琮深吸一口气,稳步走了进去。只见一众属官正三两成群地闲聊着,见他进来,先是一愣,随后才稀稀拉拉地行礼。 “卑职见过大人!”声音参差不齐,透着几分敷衍。 贾琮眉头不易察觉地皱了皱,脸上却依旧挂着温和的笑容:“诸位不必多礼,日后还需一同共事,齐心协力维护好南城治安。” 话还没落音,一个身材魁梧、满脸络腮胡的校尉便上前一步,粗声粗气地说道。 “大人,这南城的事儿可不好办呐,那些个地痞流氓背后都有人撑腰,以往的大人大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您初来乍到,可得想清楚咯。” 贾琮目光如炬,直直地直视着他的眼睛,沉声道:“身为朝廷命官,食君之禄,担君之忧,岂有畏缩不前之理?不论背后是谁,只要犯了王法,我绝不姑息!” 众人听了,皆是面面相觑,神色各异。贾琮心里清楚,想要让这些人信服,光靠几句话远远不够,还得拿出真本事。 而在衙门的偏厅里,两位副指挥使周正和赵奎正凑在一起,神色诡秘。 周正压低声音,眼中闪过一丝阴狠:“这新来的贾琮,看着就是个愣头青,一来就说要整顿,这不是砸咱们的饭碗吗?得给他点颜色瞧瞧。” 赵奎连连点头,脸上堆满了谄媚的笑:“周哥说得对,他要是把南城的事儿都办得妥妥当当,哪还有咱们捞好处的份儿?我看呐,就趁着他刚上任,找个机会让他出出丑,往后他就知道这儿是谁说了算。” 两人交头接耳,一番密谋后,脸上露出了得意的笑容,仿佛已经看到贾琮灰头土脸、狼狈不堪的样子。 贾琮四下打量着,这时,一个身形清瘦、面容略显拘谨的年轻书吏李羽快步上前,小心翼翼地说道:“大人,卑职是林羽,任职小吏,我来为您引路,顺带介绍下衙门各处。” 贾琮微微颔首,示意他带路。 一路上,林羽走在前方,时不时侧身回头,声音压得很低:“大人,这衙门平日里看着规矩,内里却有些复杂。就说方才那校尉提醒您的地痞流氓,背后撑腰的不乏咱们南城有头有脸的人物,甚至……和衙门里的某些人也有牵连。” 贾琮心中一凛,面上却不动声色,只是微微挑眉,示意林羽继续说。 林羽咽了咽口水,紧张地瞧了瞧四周,接着道:“还有那两位副指挥使,周正和赵奎,在这儿任职多年,手底下人脉广,平日里行事……也有些不太光明。” 第51章 南城闹事 说话间,他们来到了一间宽敞却略显陈旧的屋子,这便是贾琮的办公之所。 屋内摆放着一张宽大的书桌,上面堆满了各类公文,一旁的书架上也摆满了卷宗。 林羽走进屋内,指着那些公文解释道:“大人,这些都是过往积压的案件,有些拖了数月,甚至数年都未曾处理。” 他又走到书架前,抽出一本卷宗,“这是上个月城西的一起杀人案,受害者家属多次来衙门报案,却一直没个说法。” 贾琮翻开卷宗,看着上面潦草的记录和模糊不清的线索,眉头紧锁。 他深知,这些积压案件不仅关乎百姓的切身利益,更是他在南城树立威信的关键。 突然,屋外传来一阵嘈杂的脚步声和争吵声。 林羽脸色微变,急忙走到窗边,向外张望了一眼,低声道:“大人,好像是周副指挥使和赵副指挥使,他们正朝着这边来呢。” 贾琮心中明白,这两人恐怕是来探他口风,或者是想继续给他施压。 “让他们进来。” 他将卷宗轻轻放下,整理了一下官服,神色平静却带着几分威严。 不一会儿,周正和赵奎大步走进屋内,脸上带着虚伪的笑容。 周正率先开口:“大人,您初来乍到,这办公的地方还习惯?要是有什么需要,尽管吩咐。” 贾琮嘴角勾起一抹恰到好处的弧度,淡淡地说道:“多谢二位挂念,有林羽悉心介绍,我已熟悉不少。”随后话音一转,沉声道, “只是这案牍之事堆积如山,百姓的冤屈亟待昭雪,着实让人心焦。听闻二位在这南城兵马司任职多年,经验丰富,往后还得多多仰仗。” 赵奎脸上堆满谄媚的笑,忙不迭点头:“大人言重了,都是为朝廷效力,理应的。” 周正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不悦,皮笑肉不笑地说:“大人有心整顿,自然是好事,只是这南城的水可不浅,有些案子,背后牵扯的关系错综复杂,还望大人三思而后行,莫要误了前程。” 贾琮目光如炬,直视周正的眼睛,语气坚定:“身为朝廷命官,自当为百姓主持公道,哪怕前路荆棘密布,我也绝不退缩。” “倒是二位,在这南城扎根许久,想必对那些复杂关系了如指掌,往后若有棘手之处,还望二位不吝赐教,帮我梳理一二。” 周正被贾琮盯得有些不自在,眼神微微闪躲,干笑两声:“那是自然,大人有吩咐,我们一定照办。” 赵奎也在一旁附和:“对对对,大人尽管吩咐。” 贾琮微微一笑,点头致谢:“有二位这番承诺,我便放心了。这积压案件,我打算从城西那起杀人案入手,二位可有什么见解?” 周正和赵奎对视一眼,周正敷衍道:“这案子嘛,我们之前也查过,线索太少,实在难办。大人若有高招,我们自当配合。” 赵奎跟着说:“是啊是啊,大人英明,定能破了这案子。” 贾琮心中冷笑,面上却不动声色:“既如此,那就先辛苦二位,将之前调查的详细情况整理一份给我,以便我更好地了解案情。” 两人连连称是,又寒暄了几句,便告辞离去。 等两人离开后,贾琮看向林羽,认真说道:“林羽,往后有什么消息,尽管来告知我,南城的整治,还得靠你这样的人。” 林羽激动得连忙应下,暗暗下定决心,定要全力辅佐贾琮,也盼着能借此时机,在这南城兵马司谋出个好前程。 …… 贾琮刚要再次翻开那本杀人案卷宗,还没等坐下,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从远处传来。 紧接着,一名小兵慌慌张张地冲了进来,“扑通”一声跪在地上,气喘吁吁地说道。 “大人,大事不好!南城望江楼里有人闹事,一群人手持棍棒,正在大打出手,里面的食客四处逃窜,乱成一团!” 贾琮神色一凛,当即站起身来,大声下令:“点齐兵马,随我前去!” 林羽也紧跟其后,眼中满是紧张与期待。 一行人迅速赶到望江楼,只见酒楼外已经围满了看热闹的百姓,里面传来桌椅被砸的声响和叫骂声。 贾琮带着兵马冲进酒楼,只见大堂内一片狼藉,桌椅横七竖八,杯盘碗盏碎了一地,酒水饭菜泼洒得到处都是。 “都给我住手!” 贾琮一声暴喝,声浪在嘈杂混乱的酒楼大堂内滚滚回荡。 可那些正打得眼红的闹事者,仅仅只是短暂地顿了顿,竟又不管不顾地扭打起来,压根没把这位新上任的兵马司大人放在眼里。 贾琮见状,太阳穴青筋突突直跳,满腔怒火熊熊燃烧。 他猛地转头看向身旁的林羽,目光中满是不容置疑的坚毅。 “林羽,你速带一队人马,守住酒楼的各个出入口,别让这些闹事者逃窜!剩下的人,跟我上,把他们给我制服!” 林羽领命后,迅速挑选了一队精锐士兵,朝着酒楼的前后门奔去,将各个通道牢牢把控。 贾琮则亲自带领剩下的兵马,毫不犹豫地冲进了混战的核心,很快便控制住了局面。 一番激烈的争斗后,闹事的众人终于被强行分开,个个气喘吁吁,脸上挂着淤青、嘴角渗着血丝,却仍怒目而视。 王仁满脸涨红,额头上青筋暴起,恶狠狠地瞪着对面的瘦弱青年,嘴里还不停地骂骂咧咧:“你小子,今天这事不算完!敢跟我抢人,你也不掂量掂量自己几斤几两!” 方应鸿同样毫不示弱,他抹了一把嘴角的血迹,冷笑道:“王仁,你别仗着你叔父的权势就为所欲为,在这京城脚下,还由不得你撒野!” 趁着众人还在对峙,林羽侧身靠近贾琮,压低声音快速说道:“大人,那个嚣张跋扈的是王子腾的侄子王仁,平日里仗着王家的权势在南城横行霸道,没少惹事。” “对面那个是监察御史方大人的公子方应鸿,他行事平日里也有些放荡不羁,肆意妄为。” 贾琮闻言,神色一凛,眼中闪过一丝凝重,他深知这两方背后的势力都不容小觑,今日这局面看来非常棘手。 不过,却也是个契机了,贾琮心中暗自思忖。 第52章 铁面无私 “光天化日之下,你们竟在这酒楼聚众斗殴,搅乱治安,眼里可还有律法?” 贾琮阔步上前,目光如炬,冷峻的视线在众人脸上一一扫过,最终定格在王仁和方应鸿身上,严肃地质问道。 “律法?你跟我谈律法?你不过是个小小的兵马司,知道我叔父是谁吗?王子腾!你要是识趣,就赶紧把我们放了,不然有你好受的!” 王仁不屑地哼了一声,仰起头,满脸傲慢,鼻孔都快朝天了。 王仁身旁的壮硕男子也跟着咋呼:“就是,我们不过闹着玩,你少多管闲事!” 贾琮眉头紧皱,眼中闪过一抹压抑不住的愤怒,向前一步,逼视着王仁,一字一顿,掷地有声:“我不管你叔父是谁,在我这南城兵马司的管辖地界,只要犯了法,天王老子也救不了你!” 方应鸿在一旁瞧着,心里虽忌惮王仁背后的势力,可眼下有贾琮撑腰,顿时挺直了腰杆,底气十足地喊道: “哼,就是,你别仗着亲戚就肆意妄为。今天这事儿,明摆着是你王仁挑起的,就为了那个戏子,在众人面前羞辱我,还不许我还手?大人,快把他抓起来!” 王仁脸色瞬间涨得通红,正欲反驳,贾琮抬手制止,转而看向方应鸿,神色严肃。 “你也别觉得自己全占理。不管什么原因,动手伤人、扰乱酒楼秩序,就是你们的错。” 贾琮目光如刀,从方应鸿脸上划过,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继续道:“你身为御史之子,本应以身作则,遵守律法,如今却参与斗殴,实在有负你父亲的名声。” 方应鸿脸上一阵白一阵红,刚想开口辩解,却被贾琮凌厉的眼神逼了回去,只能低下头,满脸不甘。 “来人,把他们都带回衙门!” 贾琮一声令下,士兵们迅速上前,将王仁与方应鸿团团围住,准备押解他们离开。 就在这时,人群后方一阵骚动,贾宝玉从混乱中挤了出来。他发丝凌乱,额头上还沾着些许灰尘,神色有些慌张,几步上前,喊道:“琮哥儿,你等等!” 贾琮本已转身准备离开,听到这熟悉的声音,身形猛地一滞,惊愕地回过头。 瞧见贾宝玉的那一刻,眉头紧锁,脸上划过一丝惊讶:“宝玉?你怎么在这儿?” 宝玉快步走到贾琮身边,先是喘了几大口粗气,平复了一下情绪,而后指着贾琮,向王仁和薛蟠介绍道。 “表兄、薛大哥,这是我贾府的琮哥儿,如今担任南城兵马司。” 说完,又看向贾琮,急忙解释:“琮哥儿,事情不是你看到的那样。今日我们本是相约在这酒楼小聚,起初大家都相谈甚欢,后来不知咋的,王仁和方应鸿就为了那个戏子起了争执,言语冲突之下才动起手来。” “薛大哥他就是在一旁劝架,不小心被卷入其中,真不是故意参与斗殴的。” 说着,宝玉双手合十,一脸恳切地看着贾琮:“琮兄弟,你看,大家都是亲戚,你就放了王仁和薛蟠。他们平日里虽说有些骄纵,但本性不坏,这次纯粹是一场意外。” 听着贾宝玉的话,贾琮满心无奈,暗叹他果然不通人情世故。 且不说自己根本没打算轻易放过王仁和薛蟠,就算有这想法,宝玉在这大庭广众之下说出来,他更是不好直接包庇了,对面可还站着监察御史之子呢。 他要是敢包庇,明天这御史就能直接参他一本。 贾琮看着宝玉,神色依旧冷峻,沉声道:“宝玉,不是我不念情谊,他们在这酒楼聚众斗殴,扰乱治安,影响极坏,我身为兵马司,若是轻易放过,如何向百姓交代?又如何维护律法的威严?” 宝玉一听,急得眼眶泛红,上前一步,拉住贾琮的衣袖:“琮兄弟,我知道律法重要,可他们真的知道错了。你看,咱们贾府和王家、薛家都是世交,平日里往来频繁,若是因为这点事伤了和气,传出去多不好听啊。” 这时,一直被士兵押着的王仁,脸上的骄横劲儿少了几分,扯着嗓子喊道:“贾琮,今日之事确实是我冲动了,你若肯放我一马,我定当赔偿酒楼损失,再摆宴向百姓赔罪,往后绝不再犯!” 薛蟠也在一旁附和,脑袋点得像捣蒜:“对对对,贾琮兄弟,我以后肯定老实,再也不瞎凑热闹了,你就饶了我这一回!” 贾琮不为所动,看向王仁,神色冷峻:“你如今说这话,不过是为了脱身。平日里仗着你舅舅的权势,在南城肆意妄为,真当律法约束不了你?” 又看向薛蟠,“还有你,薛蟠,你惹出的祸事还少吗?哪一次不是发誓悔改,可哪一次又真正改过?” 薛蟠被贾琮这么一呛,脸上一阵白一阵红,张了张嘴,却发现无话可辩,只能耷拉着脑袋。 王仁则是满脸不服,脖子一梗,还想反驳:“你别血口喷人,我……” 贾琮冷冷地瞥他一眼,打断道:“你若觉得我冤枉了你,大可去衙门大堂,咱们当着众人的面,把你的所作所为一桩桩、一件件说清楚。” 王仁听到这话,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脸上闪过一丝慌张。 这时,一直站在一旁默不作声的方应鸿,眼见贾琮对王仁步步紧逼,脸上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得意,嘴角微微上扬,语气嚣张起来。 “哼,有些人平日里耀武扬威惯了,还真以为自己能只手遮天,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地方,如今被收拾了,那是他活该!” 说着,还故意斜眼瞟了瞟王仁,满脸的嘲讽。 贾琮听到方应鸿的话,眉头微微一皱,心中对他的厌恶又多了几分。 转头看向方应鸿,目光如炬,冷冷地说:“方应鸿,你似乎忘了,你自己也是这场斗殴的参与者。我依法处置王仁,同样也不会放过你。” 方应鸿被贾琮这么一怼,脸上一阵青一阵白,还想再争辩,贾琮抬手制止了他:“多说无益,一切到衙门大堂上再说。” 转头对林羽说道:“把他们三人还有参与打架的小厮都押回衙门,仔细看管,莫要出了差错。” 士兵们立刻上前,将众人押解起来。 王仁一边挣扎,一边还在叫嚷:“贾琮,你给我等着,等我叔父知道了,有你好看!” 贾琮仿若未闻,只是对士兵们叮嘱道:“若是他再敢威胁朝廷命官,罪加一等。” 贾琮又深深地看了有些呆滞的贾宝玉一眼,随后转身离去,留下身后一片喧嚣。 第53章 宝玉告状 望着众人被押解离去,贾宝玉心急如焚,哪里还顾得上整理那被扯得凌乱不堪的衣衫,一路跌跌撞撞地朝着贾府狂奔。 “老祖宗!老祖宗呐!” 还没跨进门槛,贾宝玉那带着哭腔、撕心裂肺的呼喊便传了进来,在庭院中回荡。 彼时,贾母正闲适地坐在屋内,手中轻捧着一盏茶,悠然自得地享受着午后时光。 这突兀又急切的呼喊,惊得她指尖一颤,茶盏里的茶水险些溅出,脸上瞬间浮现出浓浓的担忧之色。 她赶忙放下茶盏,抬眼望向门口,只见宝玉慌慌张张地一头冲了进来,“扑通”一声,重重地跪在她面前,膝盖砸在地面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我的儿,这究竟是怎么啦?” 贾母心疼得声音都微微发颤,那关切的目光仔细打量着宝玉。 贾宝玉抬起头,眼眶早已泛红,泪水在眼眶里直打转。 “老祖宗,您可要为我做主啊!” 他抽抽噎噎地哭诉着,声音里满是无助与委屈, “今儿个我和王家表兄、薛大哥在望江楼喝酒,谁能想到,贾琮竟不由分说,把表兄和薛大哥给抓走了!” 说到这儿,宝玉的肩膀微微颤抖,情绪愈发激动。 贾母听闻,神色瞬间一紧,忙不迭地追问:“贾琮?他抓人,那总该有个说得过去的缘由?” 宝玉眼神下意识地闪躲了一下,嗫嚅着开口。 “老祖宗,贾琮说他们扰乱治安,可……可那真的只是一场意外啊。大家都喝了些酒,一时冲动才起了争执。谁能料到,贾琮一来,根本不听我们解释,二话不说就把人都带走了。” 宝玉的声音带着浓浓的哽咽,几近哀求, “老祖宗,您说贾琮怎么能这般不讲情面呢?他难道不知道王家和薛家与咱们贾府是亲戚吗?” 贾母听着,脸上的神情从最初的关切迅速转为了不悦,眉头紧皱眼中闪过一丝明显的不满。 贾母何等精明,一下就听出宝玉话里藏着猫腻,有所隐瞒。可在她心里,再大的事也大不过贾府的颜面,怎么能把亲戚都送进大牢呢? 这贾琮办事也太不知轻重,全然不顾家族之间的情分! “这贾琮也太不懂事了!你们不过是年轻人之间的小打小闹,他怎么能如此较真,还把人都抓走了。难不成真要让王家和薛家看我们贾府的笑话?” 贾母的语气里满是嗔怪。 宝玉见贾母的态度明显偏向自己,像是找到了主心骨,哭得愈发大声:“老祖宗,我知道平日里我是有些贪玩,可这次我们真的没有闹事呀。您一定要救救王仁舅兄和薛大哥,不然他们在衙门里肯定要吃苦头的。” 说着,他又“砰砰”地磕起头来,额头与地面碰撞,发出沉闷的响声。 贾母心疼不已,连忙伸手扶起宝玉,那双手微微颤抖,满是关切:“快起来,我的心肝儿,莫要再磕了,把额头磕坏了可怎么好。” 她轻轻拍了拍宝玉的肩膀:“你且放宽心,祖母这就差人去把贾琮叫来,我倒要问问他,眼里到底还有没有贾府,还有没有我这老太婆!” 宝玉这才停止哭泣,眼中满是期待:“老祖宗,您最好了,就知道您一定会帮我们的。要是没有您出面,我都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贾母坐在椅子上,脸色阴沉,对一旁的鸳鸯吩咐道:“你即刻去南城兵马司衙门,就说我有请贾琮,让他速速过来,我有话要问他。” 鸳鸯领命后,匆匆离去。 宝玉站在一旁,不停地搓着手,满心焦急地等待着贾琮的到来。他心中暗忖:贾琮啊贾琮,一会儿就看你在老祖宗面前如何交代。 …… “大人!” 林羽快步走进贾琮面前,恭敬地行了一礼。 “都查清楚了?” 贾琮神色淡定从容,目光平静地望向林羽,眼中却透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威严。 林羽微微颔首,向前一步,有条不紊地说道:“大人,这个案子的来龙去脉已经清晰。最开始,是王仁与方应鸿在望江楼听戏,台上的戏子身段婀娜、唱腔婉转。王仁当场就起了心思,想花重金请这戏子到王家府上唱堂会。” 贾琮微微皱眉,示意林羽继续说。 “可巧了,方应鸿也看上了这戏子,他也想独占这好角儿。两人谁都不肯让步,一开始只是言语相争,你一言我一语,互不相让。” “王仁自持叔父是王子腾,便目中无人,嘲讽方应鸿不过是个御史之子,没什么实权。方应鸿哪能咽下这口气,当下就回怼起来,还翻出之前王仁在南城强占民宅的旧账。” 贾琮听到这儿,脸色愈发阴沉,沉声道:“这王仁,平日里就肆意妄为,竟还做出强占民宅这等恶事,此事一并彻查!” 林羽点点头,接着说:“后来王仁恼羞成怒,直接掀翻了桌子,两人就此扭打起来。薛蟠本就和王仁交好,见王仁被打,便上去帮忙。” 贾琮沉思片刻,目光深邃,仿若在权衡着律法与人情,问道:“依你看,按律法该如何判?” 林羽神色一凛,面容严肃,正色道:“大人,依照律法,在公共场所聚众斗殴,扰乱治安,王仁、方应鸿和薛蟠都应处以杖责之刑,再关押半月以儆效尤。” “至于王仁强占民宅一事,若查证属实,他不仅要归还民宅,赔偿损失,还需严惩,轻则流放,重则入狱数年。” 贾琮微微点头:“林羽,你继续深挖,尤其是王仁强占民宅一事,收集好证据,无论涉及谁,都绝不姑息。” 林羽领命正欲离开,一名小吏领着鸳鸯走了进来。 鸳鸯神色端庄,走进屋内后,先是不卑不亢地行了一礼,脆声道:“三爷,老太太让您回去一趟,有要事相商。” 贾琮闻言,微微一怔,心中暗忖:想必是宝玉回去搬救兵了,他倒也不意外。 贾琮转头看向林羽:“你先去办事。按计划进行,不可有丝毫懈怠。” “是。”林羽领命而去,脚步匆匆。 贾琮整理了一下官服,神色平静对着鸳鸯微微颔首:“走。” 鸳鸯心中闪过一丝好奇,平日里贾母就是贾府的绝对威严,谁见了她不要先敬畏三分。 这三爷明知贾母是来问罪的,竟能如此淡定,着实让人捉摸不透。 第54章 寸步不让 贾母花厅之中,茶香袅袅,却难掩满室的凝重与压抑。 薛姨妈紧挨着贾母落座,眼眶泛红,似是诉苦却又带着几分埋怨:“老太太,我那蟠儿从小就被我惯坏了,这次也是遭人挑唆才搅进这档子事,您可得救救他呀!” 她一边说着,一边拿手帕轻轻拭去眼角的泪水,抽抽噎噎地接着道, “好端端的,怎么就被贾琮那孩子给抓了呢?他就不能多留些情面?真要按律法处置,蟠儿他哪能受得了哟!” 薛宝钗安静地坐在薛姨妈身边,眼眉低垂。眼神中不时闪过思索,可终究还是没有出声,只是不时抬手,轻轻拍着薛姨妈的后背,无声地安抚着她。 王夫人坐在一旁,轻轻叹了口气,胸口微微起伏,神色里透着浓浓的不满,语气也不自觉地加重了几分。 “妹妹,你先别急。琮哥儿这孩子,平时看着也是个知礼守矩的,可这次办的叫什么事儿?二话不说就把人给抓了,这不是明摆着打咱们贾府的脸吗?” 她一边说着,眉头紧锁,眼中满是不悦, “老太太,您德高望重,在贾府那可是说一不二,琮哥儿他再怎么胆大包天,也得给您几分薄面。这次他做得太过分,得让他清楚自己的轻重。” 贾母神色凝重,轻轻拍了拍身旁的扶手,开口道:“这事儿我已经叫琮哥儿过来了,等他来了,咱们可得好好跟他说道说道。孩子们年轻气盛,偶尔有些争执,本也是常有的事儿,犯不着这么较真,非得把人关进大牢,闹得沸沸扬扬的。” 王熙凤一直坐在一旁,拨弄着手绢,听着贾母的话,柳眉瞬间一挑,尖着嗓子说道:“依我看呐,琮哥儿就是新官上任三把火,想拿咱们立威呢!” 一想到自己的哥哥王仁也被抓了,王熙凤心里也是不舒服,眼神里不禁闪过一丝怨愤。 邢夫人坐在椅子上,身子微微后仰,脸上挂着皮笑肉不笑的神情,慢悠悠地开口:“琮哥儿可真是越来越不懂事了,昨日还顶撞他爹。我看呐,他现在就是封了伯爵后,尾巴都快翘到天上去了,眼里哪还有长辈,哪还有咱们这一大家子!” 一时间,花厅里众人你一言我一语,声讨着贾琮,仿佛他才是那十恶不赦的罪人。 角落里,三春和黛玉围坐在一起。 迎春低垂着眼帘,双手不自觉地揪着衣角,小声嗫嚅:“这可如何是好,琮弟平日里看着那般和善,这次怎么就和大家闹成这样了呢?” 探春柳眉微蹙,眼波流转,却没说什么。 惜春眨着水汪汪的大眼睛,一脸懵懂与无助,小声嘟囔:“真希望能有个法子,让大家都消消气。” 黛玉轻抿着唇,微微摇头,眼神中透着一丝担忧,但心中却隐隐有所猜测。 就在这时,外面丫鬟高声通报:“三爷到了。” 贾琮稳步走进花厅,身姿挺拔,望着厅内这剑拔弩张的架势,却也没有露出丝毫意外的神色。 先淡定的向贾母行了大礼,又依次向众人拱手致意:“见过老祖宗,各位长辈,姐妹们。” 而后,他微微抬头,神色平静地问道,“不知老祖宗找我可有何事?” 贾母神色凝重,目光紧紧锁住贾琮,开口道。 “琮哥儿,你还问我有何事?你把薛蟠和王家那孩子抓进大牢,到底是怎么想的?他们不过是年轻人一时冲动,有点小争执,你就不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非得把事情闹大?” 贾琮神色平静,不卑不亢地迎上贾母审视的目光,朗声道:“老祖宗,孙儿身为南城兵马司,职责便是维护一方治安,守护律法公正。” “今日在望江楼,王仁、薛蟠与方应鸿聚众斗殴,桌椅横飞,好好的市井之地被搅得乌烟瘴气,这岂是一句‘小争执’就能轻描淡写带过的?” 薛姨妈一听,情绪瞬间失控,猛地站起身,手指颤抖地指着贾琮,泣不成声。 “琮哥儿,你好狠的心呐!我那蟠儿虽说平日里有些莽撞,可他本性不坏,不过是和人起了点冲突,怎么就成了罪大恶极之人?你把他关进大牢,这不是要了我的命吗?” “琮哥儿,你平日里看着懂事,怎么一涉及到这些事儿,就如此不知轻重?咱们贾府与王家、薛家世代交好,你这般行事,把我们几家的脸面置于何地?日后走出去,旁人会如何议论?” 王夫人也在一旁冷着脸,语气中满是不满。 王熙凤双手抱胸,柳眉倒竖,尖着嗓子道:“就是!我哥哥王仁也被你抓了,他就是个心直口快的人,不过是喝了点酒,言语上有些冲撞,哪值得你这般大动干戈?你今天要是不给个合理的说法,这事儿可没完!” 邢夫人皮笑肉不笑,阴阳怪气地添了一句:“琮哥儿,你如今是封了伯爵、当了官,可别忘了自己的根在哪里。这么不给家族长辈面子,往后在这贾府,你还想不想好好待下去了?” 面对众人的指责,贾琮静静地站在花厅中央,神色平静。 他不由的想到前几日众人的模样,贾母可是把他当做心头好,王夫人和邢夫人虽然心里不喜他,却不得不笑着应对他。而薛姨妈和王熙凤,更是对他百般讨好巴结。 可如今,这些曾经的讨好与热情,瞬间化作了利刃,直直地刺向他。 薛姨妈的泣不成声、王夫人的冷言冷语、王熙凤的尖声指责、邢夫人的阴阳怪气,都让他感到无比的讽刺。 这时,一直端坐在主位上的贾母,脸色阴沉,她重重地咳嗽一声,打断了众人的吵闹,目光如炬地盯着贾琮,声音低沉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琮哥儿,你既然这么坚持,那我且问你,你打算怎么处置薛蟠和王仁他们?” 贾琮深吸一口气,向前一步,身姿笔挺,坚定的回答:“老祖宗,依照律法,薛蟠和王仁聚众斗殴,扰乱南城治安,本应杖责三十,关押半月。” “当然既然是亲戚,我自然会吩咐狱中,格外关照。” 第55章 绝离贾府 薛姨妈一听,又哭嚎起来:“杖责三十?半月关押?琮哥儿,你这是要了蟠儿的命啊!他从小娇生惯养,哪能受得了这些?” 说着,她瘫倒在椅子上,捶胸顿足。 贾母原本就阴沉的脸色瞬间变得铁青,额头上青筋微微凸起,她猛地一拍扶手,“啪”的一声脆响在花厅里回荡,震得众人皆是心头一颤。 “贾琮!” 贾母声音陡然拔高,带着十足的怒气与威严, “你眼里还有没有我这个老祖宗,还有没有贾府的规矩?你就这般铁石心肠,对自家亲戚下此狠手?” 贾琮扑通一声跪地,膝盖重重磕在地面,却依旧身姿挺直,神色肃穆,没有丝毫退缩之意。 “老祖宗息怒,孙儿对您和家族的敬重,日月可鉴。” 他的声音沉稳有力,在花厅里清晰响起, “但律法公正,是维系南城安宁的根本。若因薛蟠大哥和王仁表哥是家族子弟,就随意更改惩处,那律法便如同虚设,往后孙儿还如何在任上立足?又如何让南城百姓信服?” “信服?” 贾母气得浑身发抖,手指着贾琮, “你把自家亲戚送进大牢,让家族蒙羞,还谈什么信服?你今日若不收回成命,这贾府,你也别想再待下去!” 贾琮深吸一口气,缓缓站起身来,身姿依旧笔挺如松,他直视着贾母的眼睛,眼中透着不容动摇的坚定。 “老祖宗,孙儿自小在贾府长大,却从未曾受过什么关爱。”贾琮的声音低沉,带着几分压抑的情绪。 “幸得陛下垂青,孙儿如今身负南城兵马司之重任,若因惧怕被逐出贾府,就徇私枉法,孙儿有何颜面面对陛下的信任。” 他微微停顿,眼中闪过一丝痛色:“既然老祖宗让我离开贾家,那我便离开。” 说罢,贾琮再次向贾母深深鞠了一躬,随后转身,迈着沉稳却又略显沉重的步伐,一步步向花厅外走去。 花厅内,一片死寂。众人都被贾琮这番掷地有声的话语和决然的举动惊得说不出话来。 薛姨妈瘫坐在椅子上,依旧抽抽噎噎地哭着,只是哭声中多了几分怔愣。 王夫人和王熙凤面面相觑,脸上满是复杂的神情。 贾母望着贾琮离去的背影,身子微微晃动了一下,像是瞬间被抽去了所有力气,她缓缓坐回椅子上,目光呆滞地望着前方,喃喃自语道:“这孩子,怎么就这般倔强……” 贾琮踏出花厅的那一刻,身后的喧嚣瞬间被隔绝。 事情闹到了这一步,贾琮没有半分的后悔,反而有种前所未有的解脱之感。 他终于是脱离了贾家的桎梏! 是的,桎梏! 在别人眼里,贾家国公府邸,底蕴深厚,钟鸣鼎食,是多少人梦寐以求、挤破脑袋都想跻身其中的名门望族。 可只有贾琮清楚,这看似光鲜亮丽的背后,不过是一具摇摇欲坠的空壳。 起初贾琮或许心里还有过一丝犹豫,到底要不要脱离贾府。 但外界的危机、贾府的腐朽让贾琮有了这个想法,借着王仁和薛蟠的事做了这么一出。 而贾府众人的反应也让贾琮彻底下定了决心。 他朝着贾府的角门走去,回望那巍峨的府邸,眼中没有一丝留恋。 …… “陛下,锦衣卫密报!” 御乾殿内,烛火摇曳,将弘元帝的身影拉得修长。 他正端坐在龙椅之上,手中的朱笔悬在半空,听到这声通报,微微抬眸,神色平静却难掩眼中的锐利:“呈上来。” 戴权快步上前,双手恭敬的将密折呈上。 “这贾府,当真是目无法纪!” 弘元帝猛地将密折拍在龙案上,怒声说道。他的声音在空旷的大殿内回荡,惊得殿内的太监、宫女纷纷跪地,大气都不敢出。 “不过贾琮这是想借题发挥?”弘元帝暗自思忖,敏锐地察觉到了几分不寻常的意味。 贾琮可能也想不到自己在贾母花厅里的话,不到半个时辰就被送到了弘元帝的桌上。 他更没想到自己的小心思似乎也被弘元帝洞察了。 “戴权。”弘元帝冷不丁开口,目光从密折上移开,看向一旁垂手静立、神色恭谨的大太监戴权,声音低沉。 “朕听闻首辅近日身体抱恙,你可知详情?” 戴权心中一紧,瞬间领会了皇帝话里的深意,连忙恭敬地俯下身,声音压得极低。 “陛下圣心牵挂,首辅大人确实偶感不适,多日未上朝理政。不过,据奴才所知,他府上的幕僚倒是频繁出入,似乎在彻夜整理各类文书,行迹颇为神秘。” 弘元帝微微颔首:“继续盯着,有什么消息及时汇报。” “是。”戴权恭敬领命。 弘元帝手指轻轻敲击着龙案,发出有节奏的沉闷声响,仿若在掂量着什么,片刻后沉声道:“上次让你查的事什么样了?” 戴权一听,脸上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赶忙跪地,额头触地,声音带着几分惶恐。 “陛下恕罪,奴才办事不力,实在是难以探得确切消息。大明宫门禁森严,奴才安排的眼线连宫门都难以靠近,更别说打听里头发生了何事。” 弘元帝眉头一皱,眼中闪过一丝不悦:“连个消息都查不到,朕要你何用?” 戴权吓得浑身一颤,忙不迭磕头:“陛下息怒,陛下息怒!虽然奴才没能查到贾琮在大明宫的事,但却发现了一件蹊跷之事。最近大明宫频繁派了不少人出宫,而且这些人乔装打扮,行事十分隐秘,看样子像是在宫外调查着什么。” 弘元帝神色一凛,身子微微前倾:“竟有此事?可探得他们调查的方向,或是与何人有关?” 戴权小心翼翼地抬起头,眼中满是不安:“陛下,奴才无能,只打听到他们似乎往城西和城北两个方向去了,至于具体调查的对象,实在无从得知。” 弘元帝靠回椅背,沉思片刻,目光变得愈发深沉:“不管与贾琮有无关联,都给朕盯紧了。大明宫许久未曾有这般大动作,背后必然有隐情。你即刻加派人手,扩大眼线范围,务必在最短时间内弄清楚他们到底在查什么。” 戴权忙应道:“奴才遵旨!定当竭尽全力,尽早给陛下一个交代。” 第56章 自立门户 贾琮回到自己的小院,只见映月与柳五儿坐在屋檐下,专注地做着女红。 春日暖阳轻柔洒落,映月侧脸线条柔和,眉眼紧紧盯着手中针线,柳五儿偶尔停下,与映月轻声交谈几句,眉眼弯弯,笑意盈盈。 听到声响,映月率先抬起头,手中针线一顿,眼中闪过惊喜,嘴角上扬,清脆说道:“三爷,您回来了。” 柳五儿也赶忙起身,福了福身子,面上带着几分腼腆:“三爷。” 贾琮神色略显疲惫,勉强扯出一抹笑,“嗯”了一声,抬脚迈进院子。 映月何等敏锐,瞬间察觉他神色有异,放下手中女红,快步迎上前:“三爷,是不是出什么事了?瞧您脸色不太好。” 贾琮顿住脚步,目光在映月脸上停留片刻,微微叹了口气:“我和贾府决裂了。”说完,抬脚往屋内走去。 映月与柳五儿对视一眼,满脸皆是震惊,忙跟了进去。 等贾琮在主位上坐下,映月急切问道:“三爷,到底怎么回事?” 贾琮将花厅里发生的事情详细地讲了一遍。 屋内顿时安静下来,只有窗外鸟儿偶尔的啼鸣声。 许久,柳五儿嗫嚅着开口:“三爷,您……您往后打算怎么办?” 贾琮还没来得及回答,映月已坚定说道:“三爷,您做得对!那贾府早就腐朽不堪,您坚守律法正义,一点错都没有。不管以后怎样,我都陪着您。” 贾琮心头一暖,抬眼看向映月,眼中满是感激:“有你在,我心里踏实多了。” 贾琮又望向柳五儿,目光温和且带着关切:“五儿,你和小红才来不久,如今我和贾府决裂,我不勉强你们,全看你们自己的意愿,愿不愿意跟着我一起离开。” 柳五儿微微一愣,眼中闪过一丝慌乱,下意识地攥紧了衣角。她偷偷瞧了眼映月,见映月神色坚定,又将目光转回贾琮身上,咬了咬下唇,怯生生地开口。 “三爷,自打进了这院子,您和映月姐姐都对我特别关照。我……我怎么会离开呢?我愿意跟着您,不管去哪儿。” 贾琮心中感动,脸上浮现出欣慰的笑意:“五儿,你能这么想,我很开心。不过这可不是小事,你再仔细考虑考虑。” 柳五儿用力地点点头,眼中愈发坚定:“三爷,我想好了。我就跟着您,就怕我笨手笨脚的,帮不上您什么忙。” 贾琮笑了笑,摆了摆手:“怎么会嫌弃你。” 话音刚落,柳五儿像是突然想起什么,神色间闪过一丝犹豫,小声说道。 “三爷,我……我有个不情之请。我母亲在贾家厨房当管事,她为人老实,如今您要离开,我实在放心不下她,您看能不能……把她也一起带走?” 贾琮闻言,没有丝毫犹豫,当即应道:“当然可以。只要你母亲愿意,肯定没问题。” 柳五儿用力点头:“多谢三爷,我这就去找母亲。” 贾琮微微颔首,又转头对映月说道:“映月,你去和小红还有那几个三等丫鬟也说下这事,问问她们的想法。” 映月应了一声,转身出门。 贾琮望着这院子,心中不禁感慨,没想到才住了没几天,就要离开了。 正出神间,一阵轻盈急促的脚步声由远及近,打破了小院的宁静。他下意识地转头望去,只见三春和黛玉走了进来。 “三哥哥,好好的怎么就闹到这个地步了。” 探春快步走到贾琮身边,眼眶泛红,声音里满是焦急与不解,“老太太都气坏了,如今全府上下都在议论这事呢。” 迎春也跟着走了过来,语气轻柔却难掩担忧:“是啊,琮弟,咱们都是一家人,有什么事不能好好商量,非要闹到决裂的地步。” 惜春跟在众人身后,脸上带着稚气未脱的担忧,小声说道:“琮哥哥,你不要走好不好。” 贾琮轻轻揉了揉惜春的脑袋,又望向姐妹们,苦笑着说道:“二姐姐、三妹妹,不是我不想好好商量,你们看看他们做的那些事,为了一点私利,就不顾律法,也不在乎家族的名声。” “我要是顺着他们,往后在这官场还怎么混?我可不想一辈子都被这些破事儿拖累。” 黛玉轻轻叹了口气,莲步轻移走到贾琮面前,目光中带着一丝深意:“琮哥哥,你此番离开后,有什么打算?” 贾琮微微抬头,笑了笑:“我是陛下亲封的绥远伯,自然是去开府自立。如今有爵位和官职在身,先把眼前的差事做好,起码不至于饿肚子。再想法子做些能长久立足的营生,总不能一直靠着朝廷那点俸禄过活。” 探春微微颔首,眼中闪过一丝敬佩:“三哥哥有这样的想法,我们自然放心。往后要是有什么难处,一定要告诉我们,我们虽是女子,也能给你出出主意。” 说着,她从袖中掏出一个荷包,递到贾琮手中,“这是我平日里攒下的一些碎银子,不算多,但也能解你一时之急,你收下。” 贾琮推辞不过,只得收下,心中满是感动:“三妹妹,多谢你。” 迎春也从自己身上取下一个玉佩,递了过去:“琮弟,这玉佩我从小就戴着,虽说不是什么珍贵的东西,但能保佑平安,你带着它,姐姐心里也能踏实些。” 贾琮接过玉佩,仔细端详着,感受着两位姐姐的心意:“二姐姐,我一定会好好珍惜。” 惜春在一旁眨了眨眼睛,突然说道:“琮哥哥,我也没什么能送你的,等我回去画一幅画送给你,就画你在战场上威风凛凛的样子。” 贾琮听了,心中一暖,笑着摸了摸惜春的头:“好,哥哥可就盼着你的画了。” “只是这样一来,日后想见琮弟可就不太方便了。”迎春声音有些低沉。 “这有何难。”贾琮笑着安慰道,“我不过是开府另过,你们依旧是我的亲姐妹,要是想来,随时都能到我府上找我。” “日后我在府上修个园子,把诗会也搬到我那儿去。” 黛玉嘴角噙着一抹浅笑,微微点头:“琮哥哥这主意妙极!到时候咱们在新园子里,一边赏景,一边吟诗作词,说不定比以前更自在。” 迎春和探春也纷纷赞叹,一时间,离别的愁绪似乎也淡了几分。随后几人又围绕着园子的设想聊了许久,才恋恋不舍地离开。 “琮哥哥。” 贾琮将几人送出院门,却不想片刻后,黛玉竟又折返回来,脆生生地喊道。 第57章 贾琮谋划 贾琮转身,瞧见黛玉去而复返,神色平静,不见丝毫讶异,嘴角含笑问道:“林妹妹,可是还有什么事?” 黛玉未作回应,径直往屋内走去,贾琮见状,赶忙跟上。 黛玉回身,目光灼灼地看向贾琮,直言道:“琮哥哥,你是故意的。” “哦,不知妹妹所言何事?”贾琮轻声笑问,神色间带着几分调侃。 “哼。”黛玉轻哼一声,瞧着贾琮故意装傻,眼眸闪过一丝娇嗔,随后在椅子上落座,目光紧紧盯着贾琮。“你与贾府决裂,哪有那么简单,别以为我瞧不出来,你是早有打算。” “妹妹看出什么了,说与我听听。”贾琮跟着坐下,一边说着,一边动作娴熟地给黛玉倒茶。 “王仁和薛蟠这事可大可小,虽然律法有规定,但以琮哥哥的身份,即使保下这两人也不会有太大的问题。”黛玉接过茶杯,轻抿一口,茶香在舌尖散开,她接着说道。 “三哥哥怕是想借着这事儿,彻底摆脱贾府的桎梏,好放开手脚做一番大事。如今朝堂局势复杂,各方势力明争暗斗,你在贾府时,行事多有掣肘。此番决裂,看似冲动,实则是深思熟虑后的决断。” “林妹妹果然聪慧过人,什么都瞒不过你。不错,我的确是这么想的。” 贾琮眼中闪过一丝赞赏,语气中满是肯定。 “贾府内部腐朽不堪,我若继续留在那里,迟早会被卷入无尽的纷争。如今离开,虽前路未卜,但我也有了更多的机会。” 黛玉微微颔首,望向贾琮的目光中带着一丝赞赏:“琮哥哥所言有理,琮哥哥的爵位和官职都是靠自己能力拿下的,如今算是鱼入大海,海阔天空了。” 顿了顿,她有些好奇地问道:“不过,琮哥哥是早就有这个想法了吗?” “这也算是恰逢其会。”贾琮摇了摇头,神色坦然, “上次我和妹妹曾说过首辅在暗中收集贾家的罪证,但贾家本身藏污纳垢,根本经不起查。所以正好遇见王仁和薛蟠闹事,便打算借此跳出贾家,如此一来倒是好应对多了。” 他起身,眼中闪过一丝睿智的光芒,“再加上之前妹妹建议我可以向陛下主动请罪,借着此事,我倒也可以向陛下表明,自己不愿与贾家同流合污。” 黛玉微微皱眉,眼中满是担忧:“话虽如此,可你这一离开,必定会引起不少人的议论,那些与贾府有牵连的权贵,说不定还会趁机刁难你。往后的日子,你可要处处小心。” 贾琮神色坚定,轻轻点头:“林妹妹放心,我心里有数。我如今有陛下封的爵位和官职,这是我的底气。而且我也结识了一些志同道合的朋友,他们会在关键时刻帮我一把。” “即便如此,也不可掉以轻心。”黛玉认真地叮嘱道, “官场如战场,人心叵测,你行事一定要谨慎。若是遇到什么难处,千万不要自己一个人扛着,一定要告诉我。虽说我只是个女子,帮不上什么大忙,但多个人商量,总归是好的。” 贾琮心中一暖,感动地说道:“林妹妹,有你这番话,我心里踏实多了。有你在背后支持我,我定不会让你失望。” 两人又交谈了一会儿,黛玉便起身告辞。贾琮将她送至门口,望着她离去的背影,心中满是温暖与感激。 …… “绥远伯,您来了!”李全福看到贾琮,脸上瞬间堆满了笑容,眼神里透着明显的讨好。 贾琮没心思寒暄,直接切入正题:“李大人,玻璃工坊的进展如何?原材料筹备得怎样了?工匠都招募齐了吗?” 李全福微微拱手,轻笑着回应:“原材料基本收集齐了,差不多明天都可以送到工坊。工匠方面也招了不少,我还正打算抽空和您汇报下呢。” “不愧是李大人,办事果然迅速。”贾琮有些惊讶,由衷赞叹道,“既然如此,那明天我们就一起去工坊看一看,争取早日开工。” 李全福连忙点头:“您谬赞了,那我这就去安排下。” “李大人留步。” 贾琮叫住李全福,神色诚恳地请教道,“李大人,我打算开府自立,正在找合适的府邸。您在内务府当差,消息灵通,知道京城哪儿有府邸出售吗?” 李全福一听,微微一怔,眼中闪过一丝惊讶,但很快就恢复如常,眼珠子转了转,赶忙说道:“巧了,我还真知道一处。在城西,原是一位官员的府邸,后来他犯事被抄家,宅子就一直空着。那院子宽敞,布局精巧,还有个大花园,就是久未打理,有些荒废了,不过修缮一下肯定是个好住处。” 贾琮听了,心中一动:“听起来还不错。你知道这宅子售价多少吗?” 李全福赔着笑说:“这宅子由内务府处置,要是您有意,价格肯定好商量。您为朝廷立了大功,又深受皇上看重。” 贾琮微微点头:“那就麻烦李大人安排一下,我想去看看这处宅子。” 李全福忙不迭应道:“这有何难,不如明天去了玻璃工坊后,我们就去看看这宅子。” …… 回到小院,贾琮把宅子的事情告诉映月,映月眉眼含笑,很是高兴:“三爷,要是真能找到好宅子,那就太好了。以后咱们也算有个安稳的家。” 这时,柳五儿走了过来,对贾琮说道:“三爷,我已经和母亲说好了,她愿意跟着咱们一起走。” 贾琮微微颔首,轻声说道:“五儿,你放心,以后不会亏待你们的。” 说罢,又望向映月,问道:“其他丫鬟呢,怎么说?” 映月微微欠身,有条不紊地回道:“三爷,翠儿和巧儿决定跟着咱们走,她们说在这院子里,瞧着您和大家都好,愿意跟着您去新府。可喜儿和铃儿父母都在贾府,所以留在贾家了。至于小红,她回去跟父母商量了。” 贾琮轻轻点头,神色平静:“人各有志,翠儿和巧儿愿意跟着,那是她们的心意,往后自然不会亏待了她们。喜儿和铃儿既然留下,也随她们去。” 此时天色渐暗,贾府里静谧安宁。 林之孝家的院子却传出些许嘈杂。 林之孝家的叹了口气,说道:“本以为让你跟着三爷是找了个好差事,哪知道竟然出了这事。” 林之孝摇了摇头,神色还算平静:“这也是命,红玉你也不要担心,我再想想办法,到时候把你安排到宝二爷院子里。” 小红咬了咬嘴唇,犹豫了一下,还是鼓起勇气说道:“爹、娘,我打算跟着三爷一起走。” 林之孝一听,脸色瞬间变了,着急地说道:“你这孩子,怎么这么糊涂!贾府是什么样的人家,虽说三爷如今有了爵位,可没了贾府的支撑,往后指不定要面对多少麻烦。你跟着他,能有什么好果子吃?” 林之孝家的也在一旁附和:“是啊,红玉。咱们在贾府虽说只是下人,但好歹安稳,这突然跟着三爷出去,万一出点事儿,可怎么办?” 小红着急地解释:“爹、娘,你们听我说。三爷他是个有本事、有担当的人。而且三爷还有陛下的赏识,以后肯定能有大出息。我跟着他,以后的日子说不定会更好。” 林之孝皱着眉头,在房间里来回踱步:“话是这么说,可这风险也太大了。万一三爷在官场失势,那可就没了依靠。” 小红走上前,拉住父亲的手:“爹,您别这么悲观。三爷他心里有主意,我现在要是不跟着三爷,以后恐怕会后悔的。” 林之孝沉默了许久,看着女儿坚定的眼神,重重地叹了口气:“罢了罢了,你这孩子主意大。既然你这么坚持,我们也不拦着你了。只希望你别选错了路。” 林之孝家的也无奈地摇了摇头:“既然你爹都同意了,我们还能说什么呢。你自己可要小心,凡事多留个心眼儿。” 小红见父母同意,脸上露出开心的笑容:“爹、娘,你们就放心,我心里有数。” 第58章 琉璃工坊 次日凌晨,天色还未完全亮起,贾琮就已起身,简单洗漱后,便脚步匆匆地朝着玻璃工坊赶去。 工坊门口,李全福早已等候多时,一见到贾琮的身影,赶忙满脸堆笑地迎上前:“绥远伯,工匠们都到齐了,就盼着您来指点呢!” 贾琮微微颔首,随后迈进工坊,迎上一众工匠满含期待的目光,深吸一口气,平复着内心的情绪。 他虽然对玻璃制作原理了然于心,可毕竟是第一次实操,难免有些忐忑不安。 这时,年轻工匠刘二按捺不住好奇心,开口问道:“绥远伯,听说您有神奇法子能做出透亮的琉璃,是真的吗?” 旁边年长些的工匠老张连忙拉了拉他的袖子,低声告诫:“别多嘴,听绥远伯安排。” 贾琮嘴角微微上扬,温和地说:“是真的,不过这其中的门道不少,还得靠大伙齐心协力。” 另一个工匠王麻子挠挠头,一脸憨厚地问:“绥远伯,我们大多只会干粗活,能学会吗?” 贾琮目光坚定地扫视众人,认真说道:“只要大家用心学,肯定能学会。制作琉璃可是个新东西,学会了,朝廷的赏赐可不会少。” 这话一出口,工匠们交头接耳,脸上满是兴奋与期待。 贾琮不再耽搁,按照记忆中的比例,仔细调配好硅砂、纯碱、石灰石,指挥工匠们将原料放入坩锅中,架在炉火上加热。 随着温度逐渐升高,坩锅内的原料慢慢融化,散发出刺鼻的气味。贾琮双眼紧紧盯着坩锅,额头渗出细密的汗珠。 几个时辰后,原料完全熔化为液态。贾琮拿起一根长管,小心翼翼地伸进坩锅,蘸取一些玻璃液,对着管口吹气。 可刚一吹,玻璃液竟直接滴落在地。工匠们面面相觑,眼中闪过一丝疑惑。 李全福赶忙上前,轻声安慰:“绥远伯,许是头一回,手生,咱们再试试。” 贾琮微微点头,再次镇定地调配原料。 这一次,他调整了吹气的力度和速度,玻璃液渐渐膨胀起来。可就在他准备塑形时,玻璃内部突然冒出许多气泡,成品布满瑕疵,又失败了。 贾琮眉头紧锁,暗自思索问题所在。他回想着操作步骤,又观察炉内情况,意识到可能是搅拌不够充分,致使原料混合不均匀。 贾琮迅速再次投入实验,一边让工匠们充分搅拌原料,一边仔细控制温度。 当玻璃液再次成型,他屏气敛息,均匀吹气,缓慢转动长管,玻璃液在他手中逐渐变成一个完美的圆形。 接着,他小心翼翼地将玻璃放入模具中,等待冷却。 时间仿佛凝固,终于,贾琮打开模具,一个晶莹剔透的玻璃器皿出现在众人眼前。 “成功了!”贾琮激动地大喊。工匠们先是一愣,随即爆发出热烈的欢呼声。 李全福满脸笑容,夸赞道:“绥远伯,您果然厉害!” 贾琮压了压手,示意大家安静,高声说道:“这只是个开始,接下来咱们得把这技术稳定下来,做出更多更好的琉璃制品。” 说着,他走到刘二身旁,拍了拍对方肩膀,“来,你试试。” 刘二有些紧张,双手微微颤抖,依照贾琮之前的示范,拿起长管蘸取玻璃液。 贾琮在一旁紧紧盯着,时刻准备指导。刘二开始吹气,玻璃液却不太听话,有一部分险些滴下。 贾琮赶忙提醒:“稳住,别着急,控制好气息,均匀地吹。” 刘二深吸一口气,调整节奏,玻璃液逐渐膨胀起来。 “对,就是这样,慢慢转动长管,保持力度一致。” 在贾琮的指导下,刘二成功做出一个玻璃碗,虽说比不上贾琮的完美,倒也有模有样。 “做得不错!”贾琮鼓励道, “大家都像他这样,多尝试,有问题随时问。” 随后,贾琮将工匠们分成小组,一组负责原料调配,一组专注塑形,一组把控火候,自己则在各个小组间来回穿梭,仔细检查每一个环节。 见工匠们渐渐上手,贾琮在工坊一角开启了制作镜子的尝试。 他精心挑选一块自己亲手制作的最平整光滑的玻璃,擦拭得一尘不染,接着小心地将锡箔平整地贴在玻璃片上,从一端开始慢慢放下。 李全福好奇地凑过来,看着贾琮的动作问道:“绥远伯,您这是干什么?” 贾琮微笑着没有回答,又将水银缓缓倒入,轻轻晃动玻璃,让水银均匀地覆盖在锡箔上。 坊安静下来,所有人都不自觉地将目光投向贾琮这边,期待着奇迹发生。 随着时间的推移,玻璃表面逐渐泛起一层银色的光泽,而且越来越亮。贾琮脸上露出欣慰的笑容,他知道,自己成功了。 “大家过来看看!” 贾琮兴奋地招呼着工匠们。众人围拢过来,看着镜子中清晰映照出的自己,都发出阵阵惊叹。 “这便是镜子,以后咱们的工坊,不仅能制作普通玻璃制品,还能做出这种镜子。” 李全福小心翼翼地拿起镜子,反复端详,嘴里不停念叨:“这可真是个稀罕玩意儿,要是拿到市面上,保准被抢疯了!” “这个可就得看李大人你的手段了。”贾琮嘴角微微上扬,眼中带着几分期待与信任,看向李全福说道, “李大人在内务府当差多年,人脉广、路子多,这镜子的推广销售,还得仰仗大人多多费心。” 李全福一听,胸脯拍得震天响,满脸得意地应道:“绥远伯放心!就凭这镜子的稀罕劲儿,我保准能让它在京城达官贵人圈里掀起一阵风潮。” “我先挑几面最精致的,给那些王公大臣府上送去,让他们先睹为快。只要他们瞧上了,还怕没有销路?” 贾琮微微点头,补充道:“光送还不够,咱们得办一场品鉴会,把京城有头有脸的人物都请来,让他们亲身体验这镜子的妙处。到时候,李大人你可得多帮忙周旋,务必把场面撑起来。” 李全福眼睛一亮,兴奋地搓着手:“好主意!我这就去准备请帖,找个气派的园子,好好操办一番。品鉴会上,再安排几个伶俐的小厮,给各位贵客详细介绍镜子的好处,保管他们心动。” 贾琮笑着点头,又看向周围的工匠:“待会儿我再演示一遍过程,你们仔细学着。还得想办法提高制作效率和质量,降低成本。” 众人纷纷点头称是,很快便满怀兴奋地投入到制作中。 第59章 兵马司风波 从工坊中出来,已经是下午了。日光暖暖地洒在贾琮身上,可他顾不上享受这片刻惬意,满脑子都是玻璃工坊后续的发展规划。 李全福紧跟其后,脸上堆满笑意,热络地赞叹道:“绥远伯,今日可算见识到您的非凡本事了!就凭您这一手,往后工坊想不红火都难呐!” 贾琮嘴角微微上扬,露出自信的笑容,谦逊回应:“李大人过奖了,工坊能有如今的起色,多亏您从中周旋,协调各方,才让诸事顺遂。接下来这品鉴会,还得仰仗您多多费心,务必办得漂漂亮亮。” 李全福胸脯一挺,拍着胸口打包票:“您就放一百个心!我这就回去着手准备请帖,那些王公大臣的喜好,我心里门儿清,保准把品鉴会操办得热热闹闹,让这镜子成为京城最抢手的稀罕玩意儿!” 两人又闲聊了几句,李全福像是突然想起什么,猛地一拍脑门:“对了,绥远伯,您之前不是提过想看看宅子吗?反正这会儿也有空,要不咱们现在就去瞧瞧?” 贾琮一听,心中一动,眼下确实没别的要紧事,便点头应允:“如此甚好,那就有劳李大人带路了。” 稍作整顿,两人便一同登上马车,前往城西。 “绥远伯,这宅子原是一位高官的府邸,地段绝佳,规制大气。” 一路上,李全福坐在车内,兴致勃勃地介绍着那处宅子。 “虽说被抄家后荒废了些时日,可只要稍加修缮,绝对是一等一的好住处。单是那花园,就有好几亩地,里头还有个精巧的小池塘,景致十分宜人。” 不多时,马车稳稳停在一处略显破旧的朱漆大门前。李全福率先下车,几步上前推开大门,一股陈旧的气息扑面而来。 贾琮迈进院内,只见杂草肆意疯长,可亭台楼阁的轮廓依旧彰显着往昔的气派。 李全福跟在身后,边走边介绍:“您看这正厅,宽敞又明亮,只要简单修缮一番,再摆上些上好的家具,往后宴请宾客,绝对有排面。再往后走,便是那花园,种上些花草树木,夏日里能在此乘凉避暑,秋日时又可赏景,别提多惬意了。” 贾琮仔细打量着,心中暗自盘算。他穿过正厅,来到后院,一眼瞧见一处精致的小阁楼,四周回廊环绕。登上阁楼,视野豁然开朗,整个院子尽收眼底。 “这阁楼倒是不错,日后可以用作书房,平日里读书、办公,都十分清静。”贾琮开口说道。 李全福连忙点头附和:“绥远伯好眼光!这宅子的布局,稍加改造,便能满足您的各种需求。” 两人又在宅子里细细转了一圈,贾琮对宅子的整体结构和布局有了清晰的了解。 回到前院,贾琮思索片刻,缓缓说道:“李大人,这宅子我看着挺满意。只是荒废太久,修缮起来恐怕要耗费不少功夫和银子。” 李全福笑着宽慰:“绥远伯放心,修缮的事儿就包在我身上,我认识不少手艺精湛的工匠,定能把宅子修得焕然一新。至于价格,您是朝廷的功臣,内务府肯定会给您一个合适的价钱。” “如此,便多谢李大人了。”贾琮微微颔首,又神色认真地叮嘱道。 “李大人,修缮需严格按照伯爵府的规制标准来,一切都得合乎规矩,切不可逾矩。” 李全福连忙应道:“绥远伯尽管放心,我办事您还不放心吗?这规制标准我熟得很,绝对不会出任何差错。等宅子修缮好了,保准既气派又合规,让旁人挑不出一点毛病。” 贾琮满意地笑了笑:“有劳李大人了。” 与李全福告别后,贾琮看了看天色,又转身朝着南城兵马司走去。 刚踏入兵马司的院子,贾琮就敏锐地察觉到气氛有些异样。 几个小吏正聚在角落里,交头接耳,瞧见贾琮进来,却瞬间闭上了嘴,眼神闪躲,不敢直视。 贾琮心里一沉,脚步加快,径直朝着牢房方向走去。 还没走到牢房门口,一阵嚣张的笑声传来:“哼,就这么点破事,能把我怎么样?不就是和那姓方的起了点冲突,等我出去,有他好受的!” 贾琮心头火起,加快脚步,转过拐角,正好撞见副指挥使周正满脸堆笑地打开牢门,王仁与薛蟠大摇大摆地往外走。 “这是怎么回事?”贾琮冷喝一声,声音在院子里回荡,透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周正吓得浑身一哆嗦,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如同被定格一般。王仁与薛蟠也停下脚步,脸上的得意劲儿还没来得及收起,就被贾琮的怒喝震住。 周正连忙上前,结结巴巴地解释:“贾……贾大人,您怎么来了?这……这不是王家来人了嘛,说愿意出重金私了此事,我想着不过是年轻人之间的争风吃醋,王家又再三保证,所以……” “所以你就擅自做主放人?”贾琮怒目圆睁,死死盯着周正,眼中满是怒火与失望, “律法威严何在?王仁身为挑起事端的主犯,和御史之子方应鸿争风吃醋,当街斗殴,性质恶劣至极,岂是私了就能一笔勾销的?” 王仁一听,满脸不屑,大剌剌地走上前说道:“贾琮,你别给脸不要脸!不过是和那姓方的抢个女人,能有多大事儿?我王家有的是银子,大不了赔他些就是。” 贾琮冷冷瞥了王仁一眼,寒声说道:“王仁,在我这兵马司,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你仗着王家势力,肆意妄为,今日这事,断不能就这么轻易放过。” 薛蟠也跳出来帮腔:“贾琮,你可别乱来,我薛家也不是好惹的!” 贾琮懒得理会他们,转头对身后的小卒下令:“把王仁和薛蟠重新押回牢房,没有我的命令,谁也不许放!” 小卒们面面相觑,眼神不自觉地看向周正,周正低着头,缩在一旁,不敢吱声。 贾琮见状,提高音量,厉声质问道:“怎么,我的话不管用了?” 小卒们这才如梦初醒,赶紧上前,费了一番力气,将挣扎叫骂的王仁和薛蟠重新押回牢房。 王仁和薛蟠一边挣扎,一边破口大骂,可在贾琮的威慑下,最终还是被关了进去,牢房的门重重关上,隔绝了他们的叫骂声。 贾琮看着周正,语气冰冷的说道:“此事我定会如实上报,你自己好自为之。若你还想在这位置上干下去,往后就奉公守法,莫要再犯糊涂。” 等贾琮离开,周正阴沉着脸,匆匆回了自己房间。 一进屋,他便迅速关上房门,走到桌前,立刻提笔写了封信,而后叫来心腹小厮,神色凝重地嘱咐几句,小厮心领神会,火速朝着北静王府奔去。 第60章 罪恶昭彰 贾琮返回自己的房间,双目轻阖,陷入了深沉的思索。不过片刻,一阵急促杂乱的脚步声便从门外传来。 他抬眸望去,只见林羽神色仓惶,脚步匆匆地赶了过来,额头上布满了细密的汗珠,显然是一路小跑而来。 林羽一跨进门,“扑通”一声双膝跪地,满脸懊恼的说道:“大人,卑职罪该万死,竟然没有察觉到周正私自放人,险些误了大事。” 贾琮眉头微微一蹙,目光沉稳地落在林羽身上,语气平静却自带威严:“起来。” 林羽缓缓站起身,微微喘着粗气,满脸愧疚地解释道:“大人,这段时间卑职一门心思扑在调查那几人背后的违法行径上,却疏忽了身边潜藏的隐患,才让周正有了可乘之机。卑职实在失职,还望大人严惩!” 贾琮摆了摆手,神色间并无怒意,反倒温和了几分:“此事也不能全怪你。说说你调查的进展如何。” “是,大人。” 林羽听闻贾琮并未苛责,心中涌起一股暖流,定了定神,开始有条不紊地汇报:“方应鸿那厮平日里行为放浪不羁,可在违法犯纪方面,暂时还没落下太多实打实的把柄。” 贾琮微微点头,示意林羽接着往下说。 “但王仁可就截然不同了,他仗着背后王家的权势,肆意妄为,毫无忌惮。” 林羽边说边从怀中掏出一本密密麻麻写满字的册子,恭恭敬敬地呈到贾琮面前,情绪有些激动,声音都微微发颤。 “大人您看,这是我多方搜集整理的。王仁强占民田,光是城西那片肥沃的农田,就有数十亩被他以莫须有的罪名划到自己名下,逼得农户们流离失所。” “不仅如此,他还在城内开设了好几家赌场,处心积虑地引诱他人前去赌博。一旦有人输得倾家荡产,他便露出狰狞面目,逼迫这些人卖儿卖女来偿还赌债,手段之狠辣,令人发指。” 贾琮接过册子,逐字逐句,看得极为认真,越看脸色越是阴沉,最后重重地将册子拍在桌上,怒声呵斥:“简直是无法无天!目无王法到了这般地步,怎能容忍!” 林羽接着说道:“不仅如此,大人。他还与城中的地痞流氓相互勾结,狼狈为奸,时常在街巷之中寻衅滋事,搅得百姓不得安宁。” “半月之前,有个小商贩只是不小心冲撞了他的马车,就被他的手下打得重伤不起,至今还卧病在床,苦不堪言,百姓们对他敢怒而不敢言。” 贾琮沉思良久,缓缓开口:“如此看来,王仁犯下的罪行简直是罄竹难书,必须尽快将他绳之以法,才能平息民愤。那你对薛蟠的调查情况如何?” 林羽清了清嗓子,继续说道:“薛蟠这边,暂时倒没发现什么严重的违法勾当。不过他平日里花钱如流水,行事极为嚣张跋扈,肆意妄为。” “在城中各处酒楼、赌坊一掷千金,还常与一些狐朋狗友寻衅闹事。上次在城南的酒楼,只因伙计上菜慢了些,他就掀了桌子,砸了店里不少东西,不过这厮倒是把钱都赔了。” 贾琮微微皱眉:““虽说没有触犯大的律法,但如此行径,也该好好敲打。他跟着王仁参与斗殴,本就该受到惩处。” 贾琮又沉思了片刻,神色凝重地叮嘱道:“接下来,你的重点放在王仁身上,尽量把关键证据都拿到手!王仁背后的势力也在想法子救他,咱们得赶在他们前面,将证据坐实。” 林羽神色一凛,郑重其事地点头应道:“大人放心,卑职定当全力以赴。我打算先从那些被王仁强占土地的农户入手,让他们出面作证。再去赌场那边,想办法买通几个内部人员,最好能拿到赌场的账本,上面肯定记录着王仁非法放贷、逼债的罪证。” 贾琮微微颔首,目光中透露出信任与期许:“你心思缜密,我信得过你。只是这赌场凶险万分,你务必小心行事。我会安排几个身手高强、信得过的兄弟,暗中跟着你,关键时刻好接应你。” 林羽心中一暖,抱拳行礼道:“多谢大人关怀,卑职定不会莽撞行事。只是周正那厮,保不准会从中作梗,破坏咱们的调查。” “周正若是敢再插手,我定让他吃不了兜着走。 贾琮冷笑一声,眼中闪过一丝寒芒:“我已经暗中安排人手盯着他,他要是有任何异动,我这边马上就能知晓。你只管专心查案,不必担忧兵马司这边的事。” 林羽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担忧,坚定地说:“好,卑职这就去准备。” 贾琮拍了拍林羽的肩膀,语重心长地说:“去,万事小心。” …… 贾琮从兵马司离开,拖着略显疲惫的身躯,缓缓回到了自己的小院。 夜幕已悄然无声地降临,昏黄的灯笼光晕在微风中轻轻摇曳,将他的身影拉得又细又长。 他刚一迈进屋内,映月就端着一盏热气腾腾的茶快步迎了上来,声音轻柔悦耳:“三爷,您可算回来了,忙了一整天,肯定累坏了,先喝口茶歇歇。” 贾琮接过茶盏,浅抿一口,温热的茶水顺着喉咙滑下,暖意瞬间在腹中散开,驱散了些许周身的寒意。 他抬眼看向映月,神色温和地问道:“映月,今日家中可还一切安好?” 映月微微欠身,态度恭敬地回道:“一切都好,三爷。就是午后您的亲兵来找您,见您不在,便留下一封信匆匆离开了。” 说着,她从袖笼里掏出一封未开封的信件,双手递到贾琮面前。 “嗯。” 贾琮点点头,接过信件,顺手放进自己的袖子里,又抬眼看向映月,脸上浮起一丝淡淡的笑意,说道:“映月,今日我出去办事,还顺带瞧了一处新宅子。” “那院子原是一位高官的府邸,虽说被抄家后荒废了些时日,略显破败,但只要稍加修缮一番,绝对是个宜居的好住处。” “院子里还有个不小的花园,到时候种上些花草树木,日后你们也能有个好去处,闲暇之时种种花、赏赏月,倒也惬意。” 映月眼中闪过一丝惊喜,忍不住拍着手,笑意盈盈地说道:“那可太好了,三爷!” “嗯,你们这段时间把东西都收拾整理下,大概半月左右就可以搬过去了。”贾琮伸手揉了揉映月的脑袋,轻声吩咐道。 映月脸颊微微泛红,轻声应道:“奴婢记下了,三爷放心,奴婢定把这事办好。” 贾琮微微颔首,随后来到了书房,从袖口里拿出了信。贾琮缓缓展开信纸,目光瞬间便被上头的内容牢牢吸引。 上头白纸黑字,将宁国府的罪行揭露得淋漓尽致:收取贿赂,颠倒黑白,包揽诉讼。巧取豪夺,强占民田。威逼利诱,强占民女……桩桩件件,皆是令人发指的恶行。 贾琮的脸色愈发阴沉,他沉思片刻后,长叹一口气,随后眼神慢慢变得锐利与坚定。 第61章 宝钗求情 梨香院里,烛火暖黄,将屋内照得亮堂堂的。 薛姨妈坐在主位上,脸上带着几分自得的笑意,正对着薛宝钗说道:“我的儿,你就放宽心。你哥哥这事儿,很快就能解决。” “王家已经出面了,他们在京城人脉广、权势大,肯定能把你哥哥和王仁从那贾琮手里捞出来。要我说,贾琮还能翻了天不成?” 薛宝钗轻轻颔首,神色虽平静,可眉梢间还是藏着一丝忧虑:“母亲,王家出面固然是好事,只是这贾琮行事向来果断,就怕……” 话还没说完,只见房门“吱呀”一声被推开,一个小丫鬟神色慌张地跑了进来,“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声音带着哭腔:“太太,姑娘,不好了!” 薛姨妈脸色骤变,猛地站起身,厉声问道:“怎么回事?一惊一乍的,成何体统!” 丫鬟哆哆嗦嗦地回道:“太太,王家的人去救薛大爷和王仁,被贾琮给拦住了!” “什么!” 薛姨妈一个踉跄,差点没站稳,薛宝钗眼疾手快,赶忙上前扶住她。 薛姨妈满脸怒容,气得双手直颤抖:“这贾琮,简直是欺人太甚!王家都出面了,他还敢这般放肆,眼里还有没有我们这些亲戚!” 薛宝钗的脸色也变得凝重起来,她轻轻拍着薛姨妈的后背,安抚道:“母亲,您先别气坏了身子。贾琮都要和贾府断绝关系了,又怎么会在乎我们这些亲戚。” 薛姨妈心急如焚,在屋里来回踱步,嘴里不停地念叨:“这可如何是好?蟠儿自小没吃过苦,在那牢里可怎么熬得住。这贾琮,我定要找他算账!” 薛宝钗沉思片刻,缓缓说道:“母亲,冲动解决不了问题。不如这样,明日一早我去贾琮那里打听下情况,探探他的口风。” 薛姨妈一听,脸上满是担忧,连忙摆手:“这可使不得,你一个未出阁的姑娘,怎能去见那贾琮?传出去,旁人该说闲话了。” 薛宝钗神色镇定,轻声安抚道:“母亲,如今事态紧急,也顾不了那么多了。明日我请二姑娘迎春一起前往,有她陪着,想来旁人也不好说什么。二姑娘为人温厚,她与我同去,既能添些分量,也能帮我斡旋一二。” 薛姨妈皱着眉,内心满是纠结,在屋里来回踱步,思量许久后,重重叹了口气:“罢了罢了,事到如今,也只能如此。你去了定要事事小心,切不可莽撞行事。若那贾琮有半分刁难,你和迎春就赶紧回来。” 薛宝钗微微颔首,又唤来莺儿,低声吩咐:“你现在就去找二姑娘。把这几样礼品带上,就说是我请她帮忙。明日一起去贾琮院子拜会。” 莺儿领命,小心翼翼地抱起礼盒,匆匆消失在夜色之中。 …… 次日清晨,薛宝钗精心梳妆,选了一身素净却不失端庄的衣裳,带着莺儿来到迎春院里。 此时,迎春也已早早起身,正坐在镜前,由丫鬟为她梳理发髻。 见薛宝钗进来,迎春连忙起身相迎,脸上挂着温婉的笑容:“宝姐姐,你来得好早,快请坐。” 薛宝钗回以微笑,打量着迎春,夸赞道:“迎春妹妹今日气色真好,这一身装扮,更衬得温婉动人。” 迎春略带羞涩地笑了笑,拉着薛宝钗的手说:“宝姐姐就别打趣我了。” 两人坐下,薛宝钗缓缓说道:“这次还要多谢迎春妹妹陪我一起前去。” 迎春轻轻点头,轻声说道:“宝姐姐客气了,我也不希望看到琮弟和家里闹矛盾。如今闹成这样,实在让人揪心。” 说着,迎春微微叹了口气,神色间满是忧虑。 薛宝钗闻言,眼中闪过一丝黯然,“是啊,本是一家人,如今却因为哥哥的事,闹得这般难堪。琮兄弟此次如此坚持,怕是真的动了怒。我只盼着咱们去了,能让他消消气,看在往日的情分上,对哥哥从轻发落。” 迎春抬眸,看向薛宝钗,目光坚定:“宝姐姐放心,我定会尽力帮你劝说。琮弟虽说性子执拗了些,但心底也是个重情重义的人,咱们把话说开,说不定他能体谅一二。” 薛宝钗微微颔首,伸手轻轻拍了拍迎春的手,“有妹妹这话,我心里踏实多了。只是此事棘手,还得仰仗妹妹多费些心思。” 说话间迎春也梳理完毕,两人遂一同起身,往贾琮的院子赶去。 另一边,贾琮也早早的起身,在映月的服侍下穿好官服,手里还拿着昨晚连夜写的奏折,准备今日进宫面圣。 贾琮刚踏出院门,便瞧见薛宝钗和迎春的身影朝这边走来。 他微微一怔,旋即反应过来,主动上前迎道:“二姐姐、宝姑娘,你们怎么来了。” 薛宝钗率先开口,声音中带着几分焦急与恳切:“贾兄弟,此番冒昧前来,实在是为家兄之事。” 贾琮微微皱眉,看了看手中的奏折,又看了看宝钗,略作思忖后说道:“宝姑娘,我此刻正要进宫面圣,时间紧迫,若是有要紧事,还请长话短说。” 迎春连忙说道:“琮弟,宝姐姐忧心兄长,夜不能寐,特意寻来,就盼着你能网开一面,从轻发落。” 贾琮神色一凛,语气坚定:“二姐姐,宝姑娘,律法之事,关乎朝廷纲纪,百姓安宁,断不可因私情而废。令兄和王仁犯下的罪行,证据确凿,我身为官员,食君之禄,担君之忧,自当秉公办理。” “琮兄弟,我知晓律法威严不可侵犯,家兄犯下过错,理应受罚。” 薛宝钗紧攥着帕子,眼眶微微泛红:“只是此次家兄毕竟是从犯,而且是为了义气之情才动了手。如今在狱中,想必也懊悔万分,还望三爷能念在亲戚情分上,给他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 贾琮沉默片刻,目光柔和了些许:“宝姑娘,令兄若真心悔过,日后自会有重新做人的机会。但这案子,我必须依法处置。” 贾琮顿了顿,又接着说道:“况且此事薛蟠也不会有太大的惩罚,挨些板子,吃些苦头,也能给他一个深刻的教训,让他以后行事可以收敛些,这也未必是坏事。” “二姐姐,宝姑娘,我还有要事,就先告辞了。”说罢,拱手告辞,匆匆离去。 望着贾琮离去的背影,薛宝钗神色黯然,眼中满是失落。 迎春轻轻握住她的手,安慰道:“宝姐姐,别太难过,咱们再想想其他办法。况且琮弟说的也未尝没有道理。” 薛宝钗深吸一口气,勉强挤出一丝笑容:“多谢妹妹,今日辛苦你陪我跑这一趟。这事,我再好好想想。” 第62章 进宫面圣 贾琮疾步迈出府邸,只见二牛早已稳稳驾着马车候于门前。 他撩起衣摆,身姿矫健,利落地登上马车,坐定后,轻叩车厢壁。二牛心领神会,扬鞭策马,马车便朝着皇宫疾驰而去。 不多时,马车稳稳停在皇宫东华门外。此时,四喜带着两个小厮,手提物件候在一旁,见贾琮到来,急忙迎上前去。 贾琮对着四喜微微颔首示意,随后整理好官服,手持奏折,稳步朝宫门走去。四喜和小厮赶忙拿着东西跟上。 守卫见是贾琮,神色一肃,连忙恭敬行礼放行。 贾琮让守卫安排人接过四喜等人手中之物,守卫检查过后,唤来几个小太监,捧了物件,紧紧跟在贾琮身后入宫。 一踏入宫门,朱红的宫墙高耸入云,汉白玉雕琢的台阶,彰显着皇家威严。两侧廊柱林立,朱漆斑驳间透出岁月的厚重。 几人行至御乾殿外,正巧碰上戴权从殿内出来。 戴权目光敏锐,一眼便瞧见贾琮,脸上笑意瞬间浮起,微微欠身道:“哟,这不是绥远伯嘛!许久不见,愈发精神抖擞了。今日前来,莫不是有要事启奏陛下?” 贾琮连忙拱手还礼,恭恭敬敬说道:“正是,内相大人,不知陛下此刻可有闲暇?” 戴权微微点头,眼中闪过一抹意味深长的神色,应道:“陛下正在殿内批阅奏折,我这便进去通报一声。” 说罢,转身进了御乾殿。 片刻后,戴权再度出来,侧身抬手,做了个请的手势,说道:“绥远伯,陛下宣您进殿。” 贾琮深吸一口气,稳了稳心神,抬脚跟在戴权身后。戴权迈着细碎却稳健的步子,领着贾琮穿过长长的廊道,很快便来到殿内。 殿中弥漫着淡淡墨香,弘元帝正坐在龙案后,朱笔在奏折上圈圈点点。听到脚步声,他抬起头,目光从贾琮身上扫过。 贾琮赶忙撩袍跪地,行三叩九拜大礼,声音洪亮:“臣贾琮,叩见陛下,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平身。” 弘元帝搁下手中朱笔,靠向椅背,神色平静却难掩审视之意,问道:“贾爱卿今日求见,所为何事?” 贾琮站起身,脸上带着谦逊又自信的笑容,先抬手示意身后小太监上前。小太监小心翼翼捧着一个精美的锦盒,轻步上前。 贾琮恭敬说道:“陛下,臣今日前来,一来向陛下献礼,二来奏明要事。此前陛下关注的玻璃工坊,如今已初见成效。这些时日,工匠们日夜钻研,制出几样精巧物件,特呈陛下御览。” 说着,贾琮打开锦盒,里头是一套玲珑剔透的玻璃茶具,日光透过窗棂洒下,折射出五彩斑斓的光,将茶具映照得如梦似幻。 一旁的太监随后小心翼翼将锦盒置于龙案之上。 弘元帝微微前倾身子,饶有兴致地打量着这套茶具,伸手轻轻拿起一只茶杯,在手中把玩,眼中流露出赞赏之色:“不错,这茶具晶莹剔透,工艺精湛,看来这工坊当真没让朕失望。” 贾琮见陛下满意,心中稍安,接着拍了拍手,示意后面两个小太监将一面等身镜和数面小巧精致的镜子抬了进来。 镜子被擦拭得一尘不染,光亮照人。贾琮拿起一面小镜子,呈到弘元帝面前:“陛下,这是工坊新制的镜子,不仅能供人日常梳妆,且清晰非常。” 弘元帝接过小镜子,端详着镜中自己的面容,眼中满是新奇。 回想起平日所用铜镜,虽精心打磨,映照出的影像却总带着几分模糊暗沉,稍有角度偏差,便只能瞧见个大概轮廓。 而此刻手中这玻璃镜子,镜面平整光滑,自己脸上每一道皱纹都被清晰映照出来,连鬓角新生的白发都根根分明。 想到这儿,弘元帝不禁感叹道:“这镜子比起朕那铜镜,实在是清晰太多,朕竟能如此真切地看清自己。” 随后,他站起身,踱步到等身镜前。等身镜高大,完整映出他的身形。弘元帝上下打量,忍不住微微点头:“这等身镜倒是有趣,朕能将自身全貌看得清清楚楚。” 贾琮笑着解释:“陛下,这等身镜可安置于宫殿之中,装饰之余,也能让陛下随时查看仪容。且工坊若大规模生产,流入民间,也能成为受百姓喜爱的物件,带动商贸。” 弘元帝对此十分满意,重新落座后,轻声问道:“既如此,你更要用心经营。这玻璃制品虽说新奇,可如何让它们顺利在民间乃至朝堂都流行起来,你可有打算?” 贾琮恭敬地拱手,条理清晰地回道:“陛下圣明,臣确实已有谋划。其一,臣打算在京城举办一场品鉴会,将工坊产出的各类玻璃制品,诸如精美的摆件、实用的器具,还有这镜子等,一一陈列展示。” “邀请朝中达官显贵、文人雅士前来参加,让他们亲身体验玻璃制品的精妙之处。这些人在城中颇具影响力,他们的认可和推崇,能迅速在贵族阶层掀起热潮。” 弘元帝微微颔首,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贾琮接着道:“其二,臣欲行商贾招标之举。广召各地财力雄厚、信誉昭着之商贾。于招标会上,向他们展示玻璃制品的商机,售卖经营权。” “这些商人会将玻璃制品带到全国各地,凭借他们成熟的商业渠道,让玻璃制品走进千家万户。如此一来,不仅能广扩玻璃制品的流通范围,还能为朝廷增添赋税收入。” 弘元帝听完,眼中闪过一丝赞赏:“嗯,这两个法子倒是可行。既如此,你便抓紧筹备,莫要耽误了。不过,你方才说的要事,究竟所指何事?” 贾琮闻言,神色瞬间变得凝重,双膝一弯,重重跪地,额头触地,声音满是愧疚与自责:“陛下,臣有罪!” 弘元帝听闻,嘴角不自觉地微微一抽,不过转瞬之间便恢复了往日的沉稳,眼中带着些许疑惑,沉声问道。 “朕实在不解,爱卿究竟所犯何罪? 第63章 揭露罪行 贾琮身子微微颤抖,声音发涩:“臣身为贾氏子弟,却未能约束族人,致使宁国府犯下诸多不法之事,有负陛下的信任与皇恩。” 说罢,又是重重一叩,直叩得地面都微微震颤。 弘元帝的目光如炬,直直地射向贾琮:“贾爱卿,站起身来。且将宁国府的罪行细细道来,莫要遗漏分毫。” 贾琮缓缓起身,脸上写满了痛心,双手颤抖着从怀中掏出一份奏折,高举过头,一旁的小太监见状,赶忙上前,小心翼翼地接过,呈到弘元帝面前。 “陛下,宁国府近年来行事愈发猖獗。他们收取贿赂,颠倒黑白,包揽诉讼。巧取豪夺,强占民田。威逼利诱,强占民女……桩桩件件,皆是令人发指的恶行。”贾琮顿了顿,声音有些沉重。 殿内鎏金香炉青烟袅袅,弘元帝的目光从奏折上抬起,指尖重重敲在“逼死佃户十七人”一行朱批上。 “强占民田三千亩,逼死佃户十七人!” 皇帝突然冷笑一声,将奏折摔在案上,震得茶盏“当啷”作响, “好个宁国府!贾珍这混账,是把朕的江山当他家后院了?” 贾琮重重叩首:“臣惭愧!虽戍边多年未归,但贾氏一族犯下此等大罪,臣难辞其咎!” “与你何干?”弘元帝忽然起身,玄色龙靴停在贾琮眼前。 “你十二岁就被扔去戍边,这些年贾家可给过你半碗热饭?” 贾琮伏跪在地,官袍下的脊背绷如弦月,额角冷汗无声渗入金砖缝隙。 “贾卿。”弘元帝声音有些冰冷,“你既揭发宁国府,可曾想过贾珍是你的族兄?” 贾琮深吸一口气,重重叩首:“臣戍边时,见过饿殍枕藉的流民。他们捧着观音土充饥,却仍要跪谢‘皇恩浩荡’。宁国府盘剥的每一粒粮,皆是百姓血肉。臣……不敢因私废公!” “好个不敢因私废公!”弘元帝突然突然高声喝道,“若朕要你亲审此案?” “臣万死不辞!” 话音未落,戴权忽捧着漆盘碎步而入。盘中山参茶汤轻晃,映出弘元帝嘴角一抹玩味笑意。“起来。” 贾琮缓缓起身,神色间依旧恭谨如初,垂手而立,静候弘元帝的进一步吩咐。 “爱卿有此拳拳报国之心,朕心甚慰。” 弘元帝微微颔首,神色稍缓,目光中多了几分柔和,“不过,爱卿身份特殊,此事朕另有安排。 贾琮闻言,面上依旧保持着恭顺,沉稳应道:“臣谨遵陛下旨意,一切听凭陛下定夺。” 随后贾琮又从袖中掏出三卷案宗:“陛下,还有一事要禀。前日南城斗殴案,涉事者有王仁、薛蟠和方应鸿。” “这种案子还需交由朕来处理?又有什么隐情?” 弘元帝接过案卷,目光如电,快速扫过,而后沉声道,“王仁强占民田,私设赌场,逼得百姓卖儿卖女,简直是无法无天!怎么这些勋贵子弟,皆是些酒囊饭袋、无德败类!” 说罢,他不禁发出一声嗤笑,“这薛蟠倒是‘出息’,打架居然打出个从犯?” 玉柄突然点在方应鸿的名字上,弘元帝目光一凛,“这又是怎么回事? “方应鸿虽常去勾栏听曲,这次意外和王仁起了冲突,但平日里倒未曾触犯律法。”贾琮顿了顿, “倒是王仁的案子……昨日王家派人收买南城副指挥使周正,意图放人,被臣当场拿住。” 皇帝猛然拍案:“反了他们!当朕的京城是菜市口么!” 他突然眯起眼睛打量贾琮,“你今日这般大义灭亲,就不怕贾家找你拼命?” “陛下有所不知,微臣前日已经与贾家断绝了关系!”贾琮面上顺势浮现出一抹苦涩,那苦涩中夹杂着无奈与决绝。 弘元帝听闻此言,眼睛直视贾琮,眼神中似是欣赏,又带着几分探究。 “断绝关系?你倒果决。” 弘元帝重新坐回龙椅,手指有节奏地敲击着扶手,“如此一来,倒也省了许多麻烦。” “陛下,臣既已与贾家再无瓜葛,往后便能一心为陛下分忧,毫无顾虑。” 贾琮微微抬头,目光中满是坚定。 “好,朕记下了。”弘元帝微微颔首。 “这王仁的案子,你先暗中盯着,务必将他的罪行彻查清楚,一个都别放过。朕倒要看看,他们还能闹出什么花样。” 贾琮闻言,向前一步,神色凝重且恳切:“陛下,王仁罪行累累,其恶行不仅严重损害百姓生计,更是败坏了朝廷风气。若不予以严惩,不足以平民愤,更无法震慑其他心怀不轨的勋贵。” “臣恳请陛下,务必将王仁重惩,以儆效尤,使天下人知晓陛下整治朝纲、为民做主的决心。” 弘元帝听闻,眼中闪过一丝赞许,缓缓点头:“你所言极是,王仁此举,实在是罪无可恕,必须严惩!” “臣遵旨。”贾琮恭敬领命。 “臣定会全力查办,给陛下和百姓一个交代。” 弘元帝沉吟片刻,又道:“那方应鸿,虽说没犯其他事,但常去勾栏听曲,终究不是什么上进之举。你去敲打敲打他,让他收敛些,莫要败坏了京城的风气。至于薛蟠,既然只是从犯,你自己看着办。” “臣明白。”贾琮应道。 弘元帝微微侧身,从身后的小案上拿起一枚通体莹润、雕龙刻凤的玉佩,玉佩下方系着明黄色的丝绦,在殿内烛光的映照下,散发着尊贵而威严的气息。 他将玉佩递给一旁的太监,太监快步走到贾琮面前,双手捧着玉佩。 “贾琮,朕赐你这枚御赐玉佩,见此玉佩,如朕亲临。往后查办案件,若遇阻碍,出示此玉佩,便是对那些心怀不轨之人的警示。” 弘元帝神色庄重,声音低沉却有力。 贾琮心中一震,连忙跪地,双手接过玉佩,重重叩首:“陛下隆恩,臣粉身碎骨难报万一。此玉佩,是陛下对臣的信任与支持,臣定当铭记于心,不负圣望。” “此事干系重大,你切不可掉以轻心。”弘元帝目光深邃地看着贾琮,“若是查办过程中遇到什么阻碍,或是需要什么人手,尽管向朕开口,朕定当全力支持你。” “谢陛下信任。”贾琮心中满是感动与振奋。 “臣定当竭尽全力,不负陛下所托。” 弘元帝摆了摆手,示意贾琮退下。贾琮小心翼翼地将玉佩收入怀中,倒退着走出大殿,直至殿门之外,才转身快步离去,心中则暗自盘算着。 第64章 当堂会审 贾琮踏出宫门,宫外,二牛早已候在马车旁,见他出来,赶忙上前撩起车帘。 贾琮抬脚迈进车厢,沉声道:“去兵马司,越快越好。” 二牛点头应下,马蹄声疾,不多时便抵达了兵马司。 贾琮一跨进大门,周身气势凛冽,高声下令:“速将王仁一案的卷宗呈来,召集所有参与此案的吏员,半个时辰后,于大堂会审!” 声音在院落中回荡,掷地有声。众人领命,脚步匆匆,各司其职。 贾琮快步走向办公之所,刚落座,还没来得及仔细翻看卷宗,小吏便神色匆匆地进来,单膝跪地禀报道:“大人,王家派人求见。” 贾琮眉头微皱,心中暗忖:“来得倒快。” 旋即沉声道:“让他进来。” 来人是王家的一位管事,脸上堆满了谄媚的笑容。一进门,管事便从袖中掏出一张礼单,双手高高奉上,说道。 “贾大人,我家老爷听闻您负责查办王仁少爷的案子,特意让小的前来问候。这点薄礼,还望大人笑纳。” 贾琮连眼角都没斜一下那张礼单,神色冷峻如霜,目光如刀般射向管事,厉声道:“收起你的东西!王仁犯下的罪行,桩桩件件铁证如山,岂是这些就能了事的?回去告诉王子腾,莫要妄图干扰办案,否则,休怪我不讲情面!” 管事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转瞬便换上了一脸阴狠。他往前一步,凑近贾琮,压低声音却满含威胁地说道。 “贾大人,您可想好了!我家老爷可是九省统治,在这京城人脉极广,朝堂上下皆有往来。您要是铁了心查办这案子,往后可别后悔。这官场如棋局,一步错步步错,您再好好掂量掂量,莫要把路走绝了!” 贾琮闻言,怒极反笑,猛地一拍桌子,“砰”的一声。 他站起身,身形挺拔,目光如炬,直直地逼视着管事,大声喝道:“大胆狂徒!竟敢在我这兵马司公然威胁朝廷命官!你以为这般威胁就能吓住我?” “我贾琮一心只为国法,为百姓,岂会怕你们这些蝇营狗苟之辈!你回去告诉王家,若是再不收敛,我定要将他们的罪行一一彻查,连根拔起!滚!” 管事被贾琮的气势吓得一哆嗦,脸上一阵白一阵红,还想再放几句狠话,可对上贾琮那冰冷且坚定的目光,终究是没了底气,只能咬咬牙,灰溜溜地离去。 “哼,王家。不过靠吸贾家的血上位罢了!”贾琮望着管事离去的背影,眼中满是不屑,冷冷地哼了一声。 半个时辰转瞬即逝,贾琮身着官服,神色肃穆,大步迈向大堂。 大堂之上,“明镜高悬”的牌匾高悬,在日光的映照下,散发着庄严肃穆的气息。 贾琮端坐在主位,目光如电,扫视着堂下,案桌上整齐摆放着王仁一案的卷宗。 “带王仁!”贾琮一声令下,声音冷冽。 王仁被两名衙役押解着走上堂,脚步虚浮,神色虽有些慌张,但仍强装镇定,可那微微颤抖的双腿却暴露了他内心的恐惧。 “王仁,你可知罪?”贾琮的声音冷冽如风。 王仁狡辩道:“大人,我不过喝醉了酒一时糊涂,和那方应鸿起了冲突,哪有什么大罪?不过是一点小摩擦罢了。” 贾琮冷笑一声,笑声中满是嘲讽,翻开卷宗,一条条罪状罗列而出:“强占民田、私设赌场、威逼百姓卖儿卖女,桩桩件件,证据确凿,白纸黑字,铁证如山,你还敢狡辩?” 王仁脸色变得惨白,仿若被抽干了血色,额头上豆大的汗珠滚落,但仍心存侥幸,矢口否认,做着最后的挣扎。 就在这时,大堂外一阵骚动。副指挥使周正大步走进来,身后跟着北静王府长史,两人神色匆匆,脚步急切。 贾琮眼神微眯,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锐利,他早就猜到周正背后有人,现在看来,鱼儿倒是上钩了。 周正走到堂前,拱手道:“大人,北静王府长史求见,说是有要事相商。” 长史昂首阔步走到大堂中央,微微拱手,脸上带着上位者的倨傲,说道:“贾大人,听说这王仁不过是参与件斗殴案。我家王爷念着王仁年少轻狂,特命我来求个情,还望大人高抬贵手,从轻发落。王爷的面子,您总得给几分。” 贾琮起身,神色淡然的说道:“长史大人有所不知。” 他抬手示意吏员呈上卷宗,将王仁的罪行一一指给长史看:“王仁所作所为远不止斗殴,强占民田、私设赌场、威逼百姓卖儿卖女,桩桩件件,皆是国法难容的大罪。” 长史脸色微变,目光扫过卷宗,仍试图狡辩:“贾大人,这些不过是一面之词,或许有误会,王爷向来仁善,最见不得年轻人前程尽毁。这王仁年纪轻轻,若是判得太重,岂不可惜?” 贾琮深吸一口气,胸膛微微起伏,厉声道:“此案证据确凿,人证物证俱全,绝无误会。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断不能因身份地位而偏袒。这是陛下定下的规矩,我身为臣子,自当扞卫。” 长史眉头紧皱,语气强硬起来:“贾大人,王爷一番好意,您还需慎重考虑,莫要因这案子伤了和气。这京城之中,抬头不见低头见,日后您也难免有用到王爷的地方。” 贾琮不再多言,缓缓从怀中掏出御赐玉佩,置于案上,玉佩在大堂的光线下熠熠生辉。 贾琮沉声道:“陛下将此案交予我,赐予这御赐玉佩,便是要我秉公办理,若有阻碍,以此警示。我承蒙陛下信任,定不负圣望。” 长史看到玉佩,神色一震,脸上的傲慢瞬间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惊愕与不甘,像是被人狠狠扇了一巴掌。 他盯着玉佩看了许久,才缓缓开口:“既然如此,那我便不再多说。贾大人,您公事公办,我这就回去复命。” 说完便匆匆离去,脚步慌乱,全然没有来时的从容与倨傲。 长史离去后,贾琮重新坐回主位,目光再次落在王仁身上,声音愈发冰冷:“王仁,如今人证物证俱在,你若再不认罪,休怪我动用大刑!” 王仁听闻,双腿一软,“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原本还强撑着的倔强瞬间土崩瓦解,豆大的汗珠从额头滚落,打湿了面前的青砖。他的嘴唇哆哆嗦嗦,想要说些什么,却又被恐惧哽住了喉咙。 “大人,大人饶命啊!” 王仁终于哭号出声,声音里满是绝望与悔恨:“我……我认罪,都是我猪油蒙了心,犯下这些不可饶恕的罪孽。强占民田、私设赌场,我对不起那些被我害得家破人亡的百姓,我……我罪该万死!” 贾琮看着跪在地上的王仁,眼神中没有丝毫怜悯。 “早知今日,何必当初!”他冷冷地说, “如今你既已认罪,便将所有罪行、涉及之人,一一如实招来,莫要再妄图隐瞒!” 王仁连忙点头,不敢有丝毫犹豫,声音带着哭腔,开始交代自己的罪行。 随着他的供述,一件件令人发指的恶行浮出水面,堂下的吏员奋笔疾书,将这些罪责记录在案。 第65章 判刑 大堂之外,冷风呼啸着刮过,周正和长史走出兵马司,身影显得格外狼狈。 长史的脸阴沉得仿佛能滴出水来,他一边走,一边低声咒骂:“这贾琮,简直就是个榆木脑袋,冥顽不灵,全然不知好歹!” 周正亦是满脸不悦,忙不迭地附和道:“谁说不是呢!不过是个小小官员,竟如此大胆,全然不给王爷面子,简直岂有此理!” 长史顿住脚步,狠狠地往地上啐了一口:“哼,谁能料到这贾琮竟得陛下如此恩宠,御赐玉佩,怪不得行事这般有恃无恐!” 话落,他冷笑一声,眼中闪过一抹阴鸷:“不过是一时得宠罢了,伴君如伴虎,哪有人能长久圣眷不衰?等他失了陛下的信任,看他还如何在这京城立足!” “王爷那边,我得速速回去,好好谋划一番,定要让这贾琮为他的不识时务付出代价!” 言罢,他用力甩了甩衣袖,而后匆匆离去,身影很快消失在街巷的转角处。 …… 大堂内,气氛凝重。 贾琮面色铁青,听着王仁供述的那些令人发指的恶行,心中的怒火越烧越旺。 待王仁供述完毕,贾琮猛地一拍惊堂木,声若惊雷,惊得众人皆是一颤。 “王仁,你强占民田、私设赌场、威逼百姓,致使无数家庭支离破碎,罪恶滔天,国法难容!”贾琮的声音冷冽如霜。 他目光如炬,扫视堂下,字字铿锵:“强占民田,依律,没收所占田产,尽数归还百姓,罚银千两赔偿受害者。” “私设赌场,蛊惑人心,扰乱京城治安,祸害无数无辜百姓,杖责一百。” “威逼百姓卖儿卖女,丧尽天良,灭绝人性,此等行径,罪无可恕,流放三千里!” “数罪并罚,判你杖责一百,流放三千里,终生不得回京,责令王家三日内缴清罚银,赔偿受害者损失,即刻执行!” 王仁听闻判决,只觉眼前一黑,双腿一软,瘫倒在地,浑身上下抖如筛糠,嘴里喃喃着:“完了,全完了……” 他的声音里满是绝望,此刻的他,终于明白,自己曾经肆意挥霍的富贵日子从此一去不复返,等待他的,将是无尽的苦难与折磨。 吏员双手捧着判决书,恭恭敬敬地呈给贾琮。 贾琮接过,神色凝重,仔细审阅每一个字,确认无误后,拿起官印,重重地盖了下去。 随后,王仁被衙役们拖出大堂,准备执行杖责。 大堂外,得到消息的百姓们如潮水般涌来,将此处堵得水泄不通。他们交头接耳,脸上满是对判决结果的期待。 当王仁被拖出大堂的那一刻,人群瞬间安静下来,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这个曾经作威作福的恶徒身上。 “打!狠狠地打!” 不知是谁率先喊了一声,仿若一颗火星,点燃了人群积压已久的愤怒。 紧接着,人群中爆发出一阵怒吼。 “让他也尝尝被欺负的滋味!” “还我们公道!” 百姓们积压已久的愤怒如决堤的洪水般汹涌而出。 衙役们将王仁按在长凳上,高高举起手中的长棍,随着“嗖”的一声,第一棍重重地落在王仁的背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王仁发出一声惨叫,原本就瘫软的身体剧烈地扭动起来。每一棍落下,都伴随着皮开肉绽的声音,鲜血很快染红了他的衣衫。 一百杖责完毕,王仁气息微弱,几乎昏厥过去。 而在不远处,王家的管家目睹着这一幕,脸色阴沉得可怕。他咬着牙,低声咒骂道:“贾琮,你给我等着,这笔账,王家迟早会找你算回来!” 说罢,他转身匆匆离去,准备回去复命。 此时,贾琮站在大堂内,望着窗外执行杖责的场景,心中波澜不惊。他深知,这判决只是一个开始,王家必定不会善罢甘休,后续的麻烦恐怕源源不断。 不过,他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丝轻蔑的笑意:区区王家而已,又何足为惧。 杖责结束后,王仁被衙役们架起,押回了牢狱。 贾琮跟着进了牢狱,昏黄的狱灯在潮湿的空气中摇曳,散发着微弱且不稳定的光,将四周的墙壁映出斑驳的影子。 刺鼻的霉味与腐臭气息交织在一起,弥漫在整个牢狱,让人几欲作呕。 薛蟠蜷缩在牢房的角落里,头发凌乱,往日里那身华丽的绸缎衣衫如今满是污垢与褶皱,像是被人随意丢弃的破布。 他的脸上带着几分惊惶,眼睛瞪得滚圆,时不时地打量着四周,满心都是不安与恐惧。 方应鸿斜靠在牢房墙壁上,脸上带着几分玩世不恭的散漫,即便身处牢狱,似乎也没把这当回事。 此时,外面传来一阵嘈杂声,薛蟠和方应鸿原本正百无聊赖地待在各自的牢房里,听到动静,都凑到了牢门前。 当王仁被衙役们架着,狼狈不堪地出现在牢房过道时,二人的目光瞬间被吸引过去。 薛蟠瞪大了眼睛,嘴巴微张,脸上写满了震惊与难以置信。他看着皮开肉绽、气息奄奄的王仁,喉咙里像是被什么东西哽住,半晌才发出一声。 “我的乖乖,这……这王仁怎么被打成这副模样了!”声音里带着几分恐惧,又有几分庆幸,庆幸自己没有遭受这般酷刑。 方应鸿看到王仁的惨状,身体忍不住颤抖起来,眼中的玩世不恭再也不见,取而代之的浓浓的恐惧。 他紧紧抓住牢门的铁栅栏,指节泛白,声音带着一丝颤抖:“这……这也太狠了……”。 贾琮的目光在三人身上一一扫过,最后落在王仁身上,声音低沉却透着不容置疑的威严:“王仁,这便是触犯国法的下场。牢狱之中,好好反省你的罪行。” 说完,他又看向薛蟠和方应鸿,眼神中满是警告:“你们二人,也莫要心存侥幸,此案尚未了结,你们的所作所为,同样逃脱不了律法的制裁。莫要妄图逃避,早早认罪伏法,才是你们的出路。” 薛蟠缩了缩脖子,脸上的横肉微微抖动,平日里的嚣张气焰此刻消失殆尽:“贾大人,我……我知道错了,您就饶了我这一回,我以后再也不敢了!我发誓,以后一定老老实实做人。” 方应鸿扑通一声跪在地上,眼中满是哀求,泪水在眼眶里打转:“贾大人,我真的知道错了,求您从轻发落,我以后一定改过自新!” 此时的他,再也没有了之前的不羁,只剩下满心的畏惧。 贾琮神色冷峻,看着两人道:“现在知道怕了?早知今日,何必当初。若真心悔过,我自会酌情考量。” 随后,他转身对狱卒吩咐道:“看好他们,莫要出任何差错。若有任何异动,即刻来报。” 走出牢狱,日光晒在贾琮身上。贾琮晃了晃脑袋,长舒一口气,随后离去。 第66章 王家谋划 王家议事厅内,雕梁画栋,空气中悠悠地弥漫着淡淡的茶香。 王子腾的夫人刘氏端坐在主位,身着锦绣华服,仪态端庄,正轻轻吹散热气,优雅地抿着杯中的香茗。 王荣坐在一旁,身着月白色长袍,翘着二郎腿,神色悠然,手里把玩着一把折扇。 薛姨妈坐在另一侧,面带微笑,轻抿茶水,还不时轻轻点头,像是在回味茶香。 这时,管事匆匆走进来,神色慌张,脚步急促。 他走到刘氏和王子荣面前,“扑通”一声跪地,声音带着颤抖:“夫人,大少爷,不好了!” 刘氏被这突如其来的通报吓得一颤,厉声喝道:“毛毛躁躁的!出什么事了?” 管事满脸懊悔,抬手狠狠抹了一把额头的冷汗,带着哭腔说:“夫人,大少爷,是我办事不力!我带着厚礼,好言好语去见那贾琮,本想着凭咱们王家的势力,加上这些重金,贾琮怎么也得给几分薄面。” “哪知道,我话还没说完,他就黑了脸,直接把我轰了出来,还对着外面的人把咱们的意图嚷嚷得人尽皆知,说绝不容许徇私枉法,要严惩到底。” 管事越说越激动,声音都有些颤抖:“后来上了公堂,他一点情面都不留,一桩桩、一件件,把仁少爷那些事儿全抖了出来。最后给仁少爷定了重刑,打了一百板子,还要流放三千里!” 刘氏一听,脸色瞬间变得煞白,身子晃了晃,差点没站稳,手捂着胸口,眼中满是惊惶与愤怒:“这贾琮,怎么敢如此大胆?眼里还有没有我们王家!老爷不在家,他就这般肆意妄为!” 王荣更是怒目圆睁,脸上的肌肉因愤怒微微抽搐,猛地一脚踢翻旁边的椅子,“砰”的一声,在安静的议事厅里格外刺耳。 “这贾琮,简直欺人太甚!把人往死里整,等父亲回来,定要他付出惨痛代价!” 薛姨妈连忙起身上前安抚:“荣哥儿且慢动气,如今仁哥儿罪责已定,流放三千里可不好过,现在最重要的是想办法给仁哥儿打点下,让他流放的日子没那么苦。” 说着说着,她不禁落了泪,走到刘氏身边,赶忙说:“嫂嫂,您还得想想办法救救蟠儿啊!他还在牢里受苦呢。” 王荣停下脚步,眼神闪烁了一下,看向薛姨妈:“姑妈,如今这事儿,只能去打点那些关键人物,让他们帮忙周旋,把我表兄救出来。不过,这打点上下可需要不少银子。” 薛姨妈一听,连忙点头:“银子不是问题,只要能救蟠儿,我砸锅卖铁也愿意。嫂嫂,荣哥儿,你们尽管说要多少,我这就回去准备。” 刘氏和王荣对视一眼,眼神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欣喜。 “姑妈,起码得五千两银子,那些官员胃口可不小,少了根本办不成事。”王荣开口道。 薛姨妈虽心疼银子,但一想到儿子,还是咬咬牙答应:“行,我这就回去取,取了就给你们送来。” 待薛姨妈匆匆离去,刘氏脸上的焦急瞬间褪去几分,看着王荣说:“荣儿,你可一定要把这事儿办好,别让你爹回来怪罪。” 王荣满不在乎地摆摆手:“娘,您就放心。我心里有数。这银子,我自然会好好‘打点’。” 说着,嘴角浮起一抹狡黠的笑。 薛姨妈回到薛家,心急如焚,赶忙打开库房,取出五千两银票。 薛宝钗正在厅中看书,见母亲这般模样,连忙起身相迎。 “母亲,您这是去了何处?怎么如此匆忙?”薛宝钗关切地问道,目光落在薛姨妈手中紧紧攥着的银票上。 薛姨妈叹了口气,一屁股坐在椅子上,将事情的来龙去脉一五一十地告诉了薛宝钗。 “宝丫头,你哥还在牢里受苦,王家说只要拿银子去打点,就能把他救出来,我哪能不答应啊。” “母亲,连王仁也还是判了流放,他王家真的有能力救出哥哥吗?”薛宝钗听完,秀眉紧蹙,心中隐隐觉得此事不妥。 “而且王荣更是出了名的纨绔,孩儿总觉得这事儿没那么简单。他们真会把银子拿去救蟠哥哥吗?莫不是……” 薛姨妈一听,脸上露出犹豫之色,但一想到薛蟠在牢中的惨状,心又软了下来。 “宝丫头,你说的我也想过,可现在除了信他们,咱们还能有什么办法?你哥哥一天在牢里,我这心就一天不得安宁。” 薛宝钗心急如焚,试图再次劝阻:“母亲,咱们不妨先缓缓,暗中派人去探探口风,看看王家到底有没有去打点。若是贸然把银子给了他们,万一……” “不行!” 薛姨妈打断了薛宝钗的话,态度坚决,“等咱们去探消息,你哥哥还不知道要受多少苦。宝丫头,你就别劝了,这银子我必须给。” 薛宝钗见母亲心意已决,知道再劝也无济于事,只能无奈地叹了口气。 “那母亲一定要多留个心眼儿,最好让他们写个字据,说明银子的用途。” 薛姨妈哪里顾得上这些,摆了摆手道:“都是亲戚,哪能这么生分。宝丫头,你就别操心了,我这就把银子给王家送去。” 说着,便站起身,匆匆往外走。 薛宝钗望着母亲离去的背影,满心忧虑。她觉得这次王荣主动要钱,恐怕没安好心。可母亲被救兄心切冲昏了头脑,根本听不进劝。 薛宝钗暗自思忖,哥哥的事恐怕还得落在贾琮身上,况且看早晨贾琮说的那话,哥哥应该不会有性命之忧才是。 想到这,薛宝钗突然喊道:“莺儿,快去琮三爷院里看看,他回来了没有。” 薛姨妈带着银票,又匆匆赶回王家。 “嫂嫂,荣哥儿,银子我拿来了,你们可一定要尽快把事儿办好。”薛姨妈将银票递过去,眼神中满是期待。 王荣一把接过银票,塞进怀里,拍着胸脯保证:“姨妈,您就等着好消息,最多三日,我一定让表弟安然无恙地回来。” 薛姨妈走后,王荣得意洋洋地将银票收进怀里,心中暗自窃喜。 他心里盘算着,反正父亲不在,自己正好可以大捞一笔,最近那天香楼可是来了个新花魁让他馋很久了。 第67章 晚宴闹剧 夜幕如墨,缓缓倾洒,将贾府严严实实地笼罩其中。 贾母花厅内灯火辉煌,暖黄的光肆意流淌,映照着桌上摆满的珍馐美馔,可在座众人的心思,却全然不在佳肴之上。 往常巧舌如簧、惯会彩衣娱亲的王熙凤,此刻双目泛红,紧挨着贾母身侧站定,带着哭腔,悲悲切切地哽咽道。 “老太太,您可得为我做主啊!王仁可是我嫡亲的哥哥,贾琮竟下得去这般狠手,判他一百板子,还要流放三千里,这简直就是要他的命啊!” 贾母眉头紧紧拧成个“川”字,抬手端起茶盏,轻轻抿了一口,试图借此平复内心的烦乱。 随后,重重地叹了口气,缓缓说道:“琮儿这孩子,都要离开贾府,自己开府单过了,又怎会再听我这老太婆的主意哟。” 王夫人站在一旁,眼睛里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恨意,旋即沉声开口:“老太太,难道那贾琮离了贾府,就不是您孙子了?您的话他要是敢不听,那可是大不孝!” 贾母神色犹豫,手指不自觉地轻轻叩击着座椅扶手,整个人显得凝重又纠结。 王熙凤见状,赶忙又往前凑近了些,眼眶泛红得厉害,声音带着哭腔,急切地劝道:“老太太,您可得出面管管呐!他贾琮不过是个绥远伯,难道还能大过您不成?您可是国公夫人,超品诰命,身份尊贵无比。” “您就拿身份压压他,让他重新掂量掂量对我哥哥的判决,救救我哥哥的命!” 贾母被王熙凤这番话搅得心烦意乱,手中的茶盏轻轻一颤,些许茶水溅出,落在了衣襟上。 王熙凤见贾母仍在犹豫,又急又气,再次凑近,声泪俱下地哭诉:“老太太,您可是咱们贾府的主心骨,您要是不出面,还有谁能救我哥哥?贾琮就算再铁面无私,也不能不顾您的身份和颜面啊!” 王夫人在一旁添油加醋:“就是,老太太。贾琮要是连您的话都不听,往后还怎么在这贾府立足,又怎么在这京城混下去?” 贾母被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地劝着,心中的天平逐渐开始倾斜。她深吸一口气,脸上写满了无奈与纠结。 最终,像是下了极大的决心,将手中的茶盏重重一放,沉声道:“罢了罢了,去把贾琮给我叫过来,我倒要看看,他如今到底是个什么心思!” 王熙凤一听,脸上顿时露出一丝得逞的欣喜,忙不迭地吩咐身边的丫鬟:“还愣着干什么,赶紧去,跑得麻利些!” 丫鬟脆生生应了一声,匆匆跑了出去。 一时间,花厅里陷入了短暂的沉默,众人都屏气敛息,静静地等待着贾琮的到来。 贾母靠在椅背上,微微闭着眼睛,神色尽显疲惫。王夫人则坐在一旁,眼神中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得意,仿佛已经看到了贾琮妥协服软的场景。 探春和迎春对视了一眼,眼中都闪过一丝担忧,两人又回头看向黛玉,只见她正安静地喝着茶,神色淡然,似乎全然没有被刚才激烈的交谈影响。 探春忍不住轻轻碰了碰黛玉的衣袖,轻声问道:“林姐姐,此事关乎老太太和琮哥哥,这般棘手,你怎的如此淡定?” 黛玉嘴角微微上扬,轻轻摇了摇头,却没说什么,心中却暗自思忖:“琮哥哥都下定决心决裂了,老太太和凤丫头还想着用孝道压琮哥哥,怕是异想天开了。” 不多时,外面传来一阵脚步声。贾琮身着便服,神色平静地走进花厅。 他没有像往常那般行大礼,只是向贾母微微拱手,然后目光扫过厅中的众人,心中已然猜到了大概。 “琮儿,你可算来了。” 贾母睁开眼睛,看着贾琮,语气中带着几分威严,又有几分无奈,“你如今可真是出息了,连我的话都可以不听了。” 贾琮不卑不亢,沉声说道:“老太太这话言重了,琮儿一直敬重您,绝无违抗之意。” “哼,还说没有!”王熙凤抢话道,声音里带着浓浓的不满, “你判我哥哥那案子,也太狠了些。他不过是一时糊涂,犯了些错,你竟要打他一百板子,还要流放三千里,这不是要他的命吗?你就不能看在老太太的面子上,从轻发落?” 贾琮微微皱眉,神色变得严肃起来:“二嫂子,王仁犯下的罪行,桩桩件件,铁证如山。强占民田、私设赌场、威逼百姓,哪一条不是国法难容?我身为朝廷命官,又怎能因私情而枉法?” “国法国法,你眼里就只有国法!”王夫人冷冷地插话道,“那贾府的颜面,你就全然不顾了?” 贾琮目光灼灼地望向王夫人,厉声喝道:“二太太,难道贾府颜面要靠包庇一个犯人来体现吗!” 王夫人被贾琮这一喝,脸上一阵白一阵红,她猛地站起身,手指颤抖地指着贾琮,气急败坏道。 “你……你这小子!如今倒教训起我来了?贾府待你不薄,你却这般顶撞我,眼里还有没有长辈?” “呵!” 贾琮发出一声轻笑,“贾府待我不薄,我怎不知?再者,前几日不是已经将我踢出贾府了吗?怎么,现在没有办法了,又想到我曾是贾府的人了?” 这话一出,花厅里瞬间安静下来,所有人都愣住了,王熙凤的哭声也戛然而止,脸上还挂着未干的泪痕,显得有些滑稽。 王夫人的脸涨得通红,一时语塞,憋得满脸通红,愣是不知道该如何反驳。 贾母的身子猛地一震,像是被这话击中了要害,她缓缓睁开眼睛,眼中满是复杂的神色,有愧疚,有无奈,还有一丝不甘。 “琮儿,你……你怎么能这么说呢?”贾母的声音有些颤抖,“虽说之前有过些不愉快,可你终究是贾家的血脉,这是断不了的。” 贾琮神色平静却透着一股不容动摇的坚定:“老太太,琮儿明白血浓于水。但有些事,一旦做了,便无法当作没发生过。” 王夫人咬着牙,冷冷地说:“好,好你个贾琮!既然你这么不顾情面,那日后贾府的事,你也别想再插手!” 贾琮微微颔首,神色淡然:“二太太放心,我已经找好了府邸,再过几日便会搬出去,未来自不会再随意踏入贾府。” “你!”王夫人被噎得说不出话。 “既无事了,琮就先告辞了。” 贾琮也不理王夫人,对着贾母微微一拱手,转身就告辞,没有再听任何人言语。 “琮儿……” 贾母招手还想说着什么,却发现贾琮根本没有停下,只能无奈地放下了手。 第68章 各怀鬼胎 “老太太,您瞧瞧他,眼里哪还有您呐!”王熙凤满脸泪痕,哭得那叫一个凄惨,颤抖的手指直直指向贾琮离去的方向。 王夫人也是余怒未消,一屁股坐下,胸口剧烈起伏,嘴里还不停地嘟囔:“这贾琮,简直是反了天!平日里看着像模像样,关键时候竟如此绝情。老太太,咱们可不能就这么咽下这口气,不然贾府的威严往哪儿搁?” 王夫人越想越气,突然眼睛一亮,又猛地站起身,急切地说道:“老太太,依我看呐,您不如去皇宫找太后娘娘。您把这事儿跟太后哭诉一番,求她出面干预,量贾琮再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不听太后的懿旨!” 王熙凤一听,眼睛瞬间放光,也顾不上擦脸上的泪水了,连忙附和:“对对对,老太太,只要太后娘娘开口,贾琮肯定得乖乖把我哥哥放了,还得给您赔礼道歉,伏低做小呢!” 贾母缓缓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像是在压抑着内心的烦躁与无奈,片刻后才说道:“让我再想想。都散了,各自回去歇着。” 王夫人和王熙凤见状,也不好再继续说,只能不情不愿地纷纷起身,众人各自散去。 贾母摇摇头,睁开眼,喃喃自语:“我还没老糊涂,还不至于为了个王家人闹到这步田地。” 可随后,又忍不住叹了口气,贾琮的决然态度,还是让她心里隐隐有些不安。 …… “林姑娘,您怎么来了?” 柳五儿打开院门,瞧见林黛玉亭亭玉立在门外,月光如水,洒在她身上,勾勒出如弱柳扶风般的纤细身姿。 柳五儿眼中满是惊讶,忙侧身将她迎了进去,“快进来,夜里风凉。” 林黛玉摇了摇头,神色间带着几分忧虑,轻声说道:“五儿,劳烦你去喊你家三爷出来,我有要事相商,说几句便走。” 柳五儿应了一声,匆匆往内院去。 不多时,贾琮随着柳五儿快步走来。月光下,他瞧见林黛玉,轻声说道:“林妹妹,这么晚过来,可是出了什么事?外面风大,先进来坐坐。” 黛玉眼色有些犹豫,贾琮笑着打趣道:“林妹妹,咱们什么关系,快进来,站在风口着凉了可怎么好。” 黛玉双颊瞬间泛起红晕,轻啐一声反驳道:“谁和你有什么特别的关系。” 话虽如此,她还是莲步轻移,跟着贾琮往里走。 紫鹃一直默默跟在林黛玉身后,见状,快走几步,小声提醒:“姑娘……” 黛玉摆摆手,紫鹃只能无奈地退到一旁。 贾琮察觉到,回头笑着对紫鹃说:“紫鹃姑娘放心,我和林妹妹说几句话就送她回去,误不了事,不用担心。” 紫鹃心里暗自想着:担心的就是你!却也没再说什么,不过眼神一刻也没从黛玉身上移开。 屋内烛火摇曳,将几人的身影映在墙上,影影绰绰。 贾琮请黛玉坐下,又吩咐柳五儿沏来一盏热茶,递到她手中,“林妹妹,先暖暖身子,慢慢说。” 黛玉接过茶盏,轻抿一口,神色又恢复了几分忧虑,“琮哥哥,方才你离开后,二太太撺掇着老太太去求太后,想让太后出面干预王仁一案,救他出来。” “我猜到他们不会善罢甘休,只是没想到竟想到走太后的路子。” 贾琮闻言,神色一凛,随后轻笑一声,“不过,我看二太太的打算倒是要落空了。” 黛玉黛眉微蹙,眼中满是疑惑与关切,追问道:“琮哥哥,此话怎讲?太后若出面,怕是连陛下都要斟酌几分,你有何把握?” 贾琮起身,神色笃定,缓缓说道:“老太太精明着呢,不至于这么糊涂。她无非是想压压我,让我服软,还不至于真闹到太后面前。毕竟这事儿说到底,和贾家牵连不算深。” 他转过身,目光灼灼,继续道:“再者,我手中这罪证,详实确凿,人证物证俱全,便是拿到太后面前,也能站稳脚跟。太后深明大义,断不会为了贾府一家私情,干涉国法公正,落下千古骂名。” 黛玉微微颔首,心中虽稍安,却仍难掩忧虑:“琮哥哥,话虽如此,可她们心思缜密,说不定还会使出其他手段,你务必多加小心。” 贾琮神色沉稳,神色温和地看向黛玉说道:“林妹妹放心,我已做好周全准备。倒是林妹妹,最近要注意些,过段时日贾家可能会有些混乱。” 黛玉闻言,眼中闪过一丝惊异,目光看向贾琮,贾琮见状微微颔首。 此时,窗外一阵夜风吹过,烛火摇曳。紫鹃瞧了瞧天色,轻声提醒:“姑娘,夜深了,咱们该回去了。” 黛玉内心还是有些震动,但还是起身告辞:“琮哥哥,你万事保重,我先回去了。” 贾琮目送林黛玉和紫鹃离去,待她们的身影消失在夜色中,才转身回到屋内,重新坐在书桌前,奋笔疾书,书写着什么。 …… “姑娘。” 梨香院内,莺儿快步来到薛宝钗身边,轻声喊道。 “莺儿,你回来了,琮哥儿回来了吗?”听到动静的薛宝钗睁开眼,望向莺儿,沉声问道。 “姑娘,我之前看到琮三爷被喊去了老太太的花厅,没多久就出来了。”莺儿一边说着,一边走到薛宝钗身旁。 薛宝钗秀眉微蹙,心中暗忖:“被老太太叫去……莫不是因为王仁的案子?不过琮哥儿应该不是那么容易妥协的。” 莺儿又凑到薛宝钗身边,悄声说道:“姑娘,后来我又想去院子里找琮三爷,正好看见林姑娘进去了,我等了好一会儿都没出来,我只好先回来了。” 薛宝钗闻言,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异样,旋即陷入了沉思。 少顷,薛宝钗回过神来,转头看向莺儿,神色变得严肃起来,“莺儿,此事你切勿再向旁人提起,以免惹出不必要的麻烦。” 莺儿忙不迭地点头,“姑娘放心,我嘴巴可严着呢,肯定不会乱说。” 薛宝钗微微颔首,走到窗边,望着窗外的月色,喃喃道:“到底该如何是好。” 第69章 贾琮的小心思 次日清晨,天色才微微亮起,贾琮悠悠转醒,只见映月早已候在一旁,手中捧着崭新的衣物,笑意盈盈。 “三爷,您醒啦,今日天色尚早,可要多歇会儿?”映月轻声问道,声音清脆悦耳。 贾琮揉了揉惺忪睡眼,摆了摆手,“不了,还有诸多事务等着处理,不能耽搁。”说着,便坐起身来。 映月见状,立刻上前,熟练地帮贾琮整理衣袍,一边整理,一边关切地说:“三爷,您最近为了公事忙得脚不沾地,可要多注意身子,莫要累坏了自己。” 贾琮看着映月担忧的模样,心中一暖,笑着打趣道:“怎么,你还信不过三爷我的身子骨?放心,我心里有数。” 洗漱完毕,映月又将早膳端上桌,精致的小菜、软糯的糕点,还冒着腾腾热气。 “三爷,尝尝这新做的糕点,是五儿新学的手艺,特意做给您的。”映月将糕点推到贾琮面前,眼中满是期待。 贾琮夹起一块放入口中,细细咀嚼,“嗯,味道不错,没想到五儿还有这手艺呢。” 贾琮用完早膳,便径直朝着府门走去。二牛早已候在那儿,见贾琮走来,忙恭敬地迎上前。 贾琮坐定后,神色沉稳,沉声说道:“二牛,去内务府。” 二牛应了一声,扬起手中的缰绳,熟练地驾驭着马车,马蹄哒哒,一路朝着内务府的方向疾驰而去。 内务府中,人声鼎沸,熙熙攘攘的人群往来穿梭,较贾琮上次来时,热闹了许多。 贾琮刚踏入府内,守卫一眼便认出了他,连忙恭敬行礼,随后又赶忙派人给贾琮领路。 贾琮随着引路的小厮快步穿过熙攘的人群,此时,早已得到消息的李全福匆匆从屋内走出,满脸笑容,快步迎了上来, “绥远伯,大驾光临,有失远迎啊!”李全福脸上堆满笑意,神色比之前愈发恭敬。 “李大人,客气了,你我之间无需这般见外。” 贾琮笑着回应,语气亲切。话落,他话锋一转,“今日这内务府,可真是热闹非凡呐。” 李全福忙不迭地赔笑着解释道:“伯爷有所不知,这几日恰逢皇商三年一度的考核日,各皇商及其手下都忙着呈交账目、述职汇报,所以人多嘈杂。” 贾琮微微点头,心中暗自一动,面上却不动声色地说道:“原来如此,难怪这般热闹。不过这皇商考核,关系着朝廷商贸的流通,可丝毫马虎不得。” “正是,正是。”李全福连忙附和,“这些皇商平日里为朝廷效力,考核之时,自然要严谨对待。只是这几日府里事务繁杂,若有招待不周之处,还请伯爷多多海涵。” “李大人言重了。” 贾琮摆了摆手,接着,话锋再次一转,看似不经意地问道:“今年皇商考核,可有哪家不太乐观,通不过的吗?” 李全福心中犯起了嘀咕,抬眼对上贾琮似笑非笑的眼神,眼珠子滴溜一转,主动说道。 “那确实是有的,今年足足有三家。其中像金陵薛家,这些年来经营不善,内务府正考虑是否要撤下他们的皇商资格。” 贾琮闻言,脸上闪过一丝稍纵即逝的异样,若有所思道:“这皇商资格的去留,关乎朝廷颜面与商界稳定,确实得慎之又慎。薛家昔日何等风光,如今却走到这一步,实在令人唏嘘。” 李全福赔着笑,小心翼翼地观察着贾琮的神色,试探着说:“是啊,伯爷。不过他们既然无力承担皇商之责,撤销资格似乎也是顺理成章之事。” 贾琮微微摇头,不紧不慢地说道:“话虽如此,可贸然撤销,难免让其他皇商心生寒意。李大人,你在内务府多年,对这些门道自然清楚,不妨再斟酌斟酌,看看有没有更妥当的法子。” 李全福挠了挠头,绞尽脑汁思考贾琮的意图,突然灵机一动,试探着问:“伯爷,您看是不是在考核标准上稍微卡一卡,给薛家适当施压,让他们知道事态紧迫,或许能激出他们的应对之策,也免得旁人说咱们操之过急。” 贾琮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抹满意的笑容:“李大人果然心思通透。不愧是陛下的左膀右臂,能力出众啊。” “伯爷过奖了!”李全福笑着谦虚回应。 这时,一名小厮轻手轻脚地走进来,手中稳稳地端着托盘,托盘上摆放着两杯热气腾腾的香茗。 小厮走到桌前,微微欠身,先是将一杯茶毕恭毕敬地放在贾琮面前,茶香袅袅升腾,紧接着又将另一杯茶置于李全福面前。 放好茶后,小厮便悄无声息地退了出去。 贾琮端起茶杯,轻抿一口,神色变得认真起来,“对了,李大人,咱们之前提及的琉璃品鉴会,筹备得如何了?这可是关乎推广新式琉璃制品、拓展朝廷商贸的大事,可不能有半点马虎。” “伯爷放心,这几日下官一直紧盯着此事。” 李全福一听,神色一凛,连忙回道。 “场地选在了城东的一家别苑,那儿亭台楼阁错落有致,环境清幽雅致,还有宽敞的室内展厅,用来展示琉璃制品再合适不过。邀请帖也已陆续发出去了,不少皇商和朝中官员都回复表示定会出席。” 贾琮微微皱眉,追问道:“那展品的筹备呢?各类新式琉璃制品是否都已准备齐全?还有,现场的布置、流程的安排,可都安排妥当了?” 李全福连忙点头,一边说着一边从怀里掏出一本册子,递到贾琮面前。 “伯爷,展品都已经在库房清点完毕,最近工匠们奇思妙想,各种花样、用途的琉璃制品应有尽有,保证能让来宾眼前一亮。” “现场布置的草图和流程安排,都在这册子上,伯爷您过目,要是有什么需要修改的地方,下官立马安排人调整。” 贾琮接过册子,缓缓翻开,目光在上面快速扫过,微微颔首。 “李大人果然办事利索!”贾琮称赞道,随后话锋一转,“不过,我还有些建议。” “伯爷请讲!”李全福正色道。 贾琮拿起一块镜子,沉声说道:“这些制品,主要面向达官贵族,可以加上御赐同款等噱头。” “另外还可以邀约一些文人雅士,让他们现场进行鉴赏赋诗,赋予风雅韵味。” “伯爷所言极是,如此一来,琉璃制品的格调与身价必定能更上一层楼。”李全福不住点头,眼中满是钦佩。 “关于后续玻璃推广,李大人可有何想法?” 李全福恭敬说道:“还请伯爷指教!” “办一场拍卖会!”贾琮自信地说道。 “拍卖会?拍卖琉璃制品吗?”李全福有些疑惑。 “不,我们卖的是《内务府御用琉璃特许经营》。” 贾琮眼中闪过一丝精明。 第70章 坤宁宫内 坤宁宫殿外,太子身着一袭绣着五爪金龙的华丽蟒袍,头戴束发紫金冠,步伐沉稳的走来。 刚踏入殿内,太子便朝着端坐在主位上的吴皇后,恭恭敬敬地行了大礼:“儿臣给母后请安。” 吴皇后嘴角噙着一抹温和的笑意,微微颔首,抬手示意太子起身,关切问道:“承儿,今日怎么有空来母后这儿?莫不是朝堂上出了什么事儿?” 太子脸上浮现出一抹和煦的笑容,上前几步,稳稳地在吴皇后身旁的椅子上落座。 “母后,朝堂上一切顺遂,儿臣没什么要紧事儿,就是许久没来看您,心里惦记,特意来瞧瞧。” 吴皇后眼中满是慈爱,轻轻拍了拍太子的手,感叹道:“难得你有这份孝心。这段时间,你在户部观政也有好些日子了,还顺利吗?都学到些什么了?” 太子闻言,坐直了身子,神色认真:“回母后,儿臣在户部,每日跟着诸位大人处理各类赋税、钱粮事务,收获颇丰。知晓了民生疾苦,也明白了国家财政收支的关键所在。” 吴皇后微微点头,眼中透着赞许:“你能有这般感悟,母后很是欣慰。这户部掌管着国家的经济命脉,你在那儿多历练,日后定能在治国理政上有所建树。” 太子却摇了摇头,神色间满是忧虑,长叹一声:“母后,儿臣在户部了解得越深入,心中的忧虑就愈发深重。如今国库空虚,入不敷出,民生所需的各项开支捉襟见肘。儿臣虽竭尽全力,却一时难以找到扭转局面的良方。” 吴皇后闻言,眉头瞬间轻皱,眼中满是关切与担忧:“竟如此严峻?你身为太子,日后要挑起治国理政的重担,可千万不能气馁,一定要多与朝中大臣商议,寻得解决之法。” 稍作停顿,吴皇后话锋一转,目光略带深意地看向太子:“母后上次让你去结交绥远伯,你怎么没去?他年纪轻轻,却思路独到,说不定能给你出出主意。” 太子听闻,微微挑眉,神色间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傲慢,嘴角轻轻扯起一抹弧度,语气中带着几分漫不经心。 “母后,贾琮不过是个初出茅庐的小辈,儿臣还听说他前段时间被赶出了贾府。儿臣身为太子,肩负着江山社稷的重任,每日要研习治国安邦之道,处理朝堂要务,实在无暇顾及与他结交。” 吴皇后微微皱眉,眼中闪过一丝忧虑,耐心劝说道:“承儿,你可不能这般轻视他人。贾琮能得到你父皇的赏识,必定有他的过人之处。” 太子满不在乎地摆了摆手,语气中带着些许不屑:“母后,朝堂之上能人辈出,儿臣自会挑选真正有能力、有见识的大臣辅佐。” 吴皇后神色一凛,语气变得严肃起来:“承儿,你身为储君,一言一行都关乎天下。傲慢之心不可有,要学会广纳贤才。在这一点上,你不如二皇子。” 太子一听这话,脸上顿时闪过一丝不悦,眉头紧紧皱起,眼中隐隐有怒火闪烁:“母后,您这话是什么意思?怎么突然拿我和他做比较?他不过是……” 太子顿了顿,强行咽下了后半句略带轻蔑的话语,可那满脸的不服气却丝毫未减。 吴皇后看着太子这般模样,心中暗自叹气,语重心长道:“二皇子平日里待人亲和,不管是朝中官员还是民间贤才,都愿意与他结交。” “上次他听闻民间有位精通水利的能人,不惜微服出访,亲自将人请进京城,为朝廷出谋划策。此事在百姓中传为佳话,赢得了不少好名声。” 太子冷哼一声,双手抱在胸前,别过头去:“不过是些沽名钓誉之举罢了。儿臣若想做这些,不过是举手之劳。但儿臣认为,治国理政靠的是真才实学和强硬手段,而非这些虚头巴脑的亲民之举。” 吴皇后摇了摇头,眼中满是失望:“承儿,你错了。民心所向,才是治国之本。二皇子这般行事,不仅能为朝廷招揽人才,还能赢得民心。你身为太子,未来的一国之君,更应该明白这个道理。” 太子沉默片刻,脸上依旧带着几分不情愿,冷冷地说:“母后既然如此看重贾琮,儿臣找个机会与他接触便是。但儿臣还是觉得,朝堂上的那些老臣,经验丰富,才是真正能帮儿臣稳固江山的人。” 说罢,太子的眼神中透露出一丝倔强。 吴皇后看着太子那副固执的模样,心中泛起一阵无力感,但还是耐着性子继续说道:“贾琮最近在和内务府安排一个品鉴会,你到时候也去一趟。” 太子微微一怔,刚想开口拒绝,却迎上皇后满含期待的目光,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他撇了撇嘴,语气中带着几分敷衍:“母后既然这么说了,儿臣去便是。不过一场品鉴会而已,能有多大的名堂。” 又闲聊几句后,太子便告退离开。 望着太子离去的背影,吴皇后幽幽叹了口气,心里想着,自己这个儿子什么都好,就是太高傲了,仗着自己嫡长子的身份,笃定这皇位迟早是他的。 可弘元帝的心思难测,二皇子在旁虎视眈眈,着实是个不小的威胁。 想到这,吴皇后眼中不禁闪过一丝锐利,沉默片刻,突然开口唤道:“元春。” 只见屏风后袅袅婷婷转出一位身姿婀娜的女子,正是贾元春。 她莲步轻移,走到皇后面前,微微屈膝行礼,声音清脆悦耳:“皇后娘娘,奴婢在。” 吴皇后抬眸看向元春,神色温和了几分:“元春,你出身贾府,对那绥远伯贾琮了解多少?” 元春微微一怔,旋即低头恭敬回道:“回娘娘的话,贾琮虽是我堂弟,可奴婢与他往来不多。” 吴皇后微微颔首,若有所思道:“本宫听说贾琮和贾家闹绝离,但终究是血溶于水的亲情,你可得帮着劝和劝和。” 元春心中一凛,忙应道:“娘娘放心,奴婢定当尽心。” “这对你贾家可是好事。” 吴皇后目光意味深长,缓缓说道,“不仅如此,你还得和贾琮处好关系。他如今在朝堂上崭露头角,本宫有意让他为太子效力。日后寻个合适的时机,将他引荐给太子。” 元春眼中闪过一丝不解与讶异,但还是微微点头:“娘娘教诲,奴婢铭记于心。” 吴皇后满意地看着元春:“你办事,本宫放心。此事若成,你便是大功一件。日后若有什么难处,尽管向本宫开口。” 元春再次行礼谢恩:“能为娘娘分忧,是奴婢的荣幸,不敢奢求其他。” 待元春退下后,吴皇后靠在椅背上,目光望向远方,心中暗自盘算着。 第71章 拿捏薛蟠 “大人!” 兵马司内,林羽恭敬的向着贾琮行礼。 贾琮微微摆手,沉声道:“这两天调查的怎么样了?” 林羽神色一凛,向前一步,身姿站得愈发笔直,拱手回道:“大人,卑职奉命彻查薛蟠和方应鸿一案,这几日将京城相关的街巷、酒肆、茶坊,都查访了个遍,确实没什么违法之举。” 贾琮微微颔首,神色平静,目光深邃:“这两天,薛家和方家可有派人来打探消息?” 林羽不假思索,迅速回应:“回大人,薛家一直有小厮候在兵马司门口,眼巴巴地盼着消息;方家倒是只在第一天派了人来,之后便没了动静。” 贾琮听闻,心中暗自思忖:“都说监察御史方大人为人刚正不阿,从方家这反应来看,看来倒是有几分道理。” 随后,他沉声道:“既如此,那就结案。方应鸿,因争风吃醋引发斗殴,杖责三十;薛蟠,身为从犯,杖责二十。行刑完毕后,即刻通知他们家人前来领人。” 贾琮话音刚落,林羽立刻拱手领命,声音洪亮:“是,大人,卑职这就去安排!” “且慢。”贾琮抬手叫住林羽,神色平静中带着几分深意,“薛蟠先暂缓下。” “是!” 林羽一怔,眼中瞬间闪过一丝疑惑,可多年的官场历练让他深知不该多问,于是迅速压下疑惑,恭敬地退了出去。 时光流转,转眼到了午后。南城的牢狱之中,阴暗潮湿,弥漫着一股令人作呕的腐臭气息。 薛蟠身着一身脏污不堪的囚服,百无聊赖地瘫坐在潮湿的草堆上,满心都是愤懑与不甘。 起初,他还心存侥幸,觉着凭薛家和王家的势力,这不过是一场微不足道的小风波,自己很快便能全身而退,继续逍遥自在。 可当他亲眼目睹王仁被押解着,一步一步被送去流放,那狼狈落魄的模样,让他心里“咯噔”一下,一股不安的情绪开始在心底蔓延。 紧接着,不久前方应鸿被狱卒粗暴地拖了进来,他衣衫凌乱,后背血肉模糊,一道道板子的痕迹清晰可见,每挪动一下,都疼得龇牙咧嘴,发出痛苦的呻吟。 薛蟠瞧着这一幕,心中猛地一紧,这才意识到事情或许远没有自己想象的那么简单。 没过多会儿,方家的人便匆匆赶来,满脸焦急,在一番打点后,小心翼翼地将方应鸿接走了。 薛蟠望着空荡荡的牢房,自己这边却如石沉大海,毫无动静,心里愈发忐忑不安。 他在牢房里来回踱步,额头布满了密密麻麻的汗珠,嘴里不停地嘟囔着:“这是咋回事啊,咋就把我晾在这儿了?” 越想越慌,他终于再也按捺不住,冲到牢门前,对着狱卒大声喊道:“喂!我要见贾琮,你去给我通报一声,就说我有要紧事找他!” 狱卒不耐烦地瞪了他一眼,吼道:“喊什么喊!这是你撒野的地儿吗?” 薛蟠瞬间收了脾气,陪着笑脸:“大哥,您就行行好,帮我传个话,我真有急事。您要是帮了我,日后少不了您的好处。” 狱卒上下打量着薛蟠,犹豫片刻,说道:“行,我给你去试试,能不能见到,就看你的造化了。” 说罢,转身慢悠悠地朝着牢房外走去。 薛蟠满心焦急地等待着,脑海里不断猜测着贾琮见了自己会说些什么,是要给自己定罪,还是有其他的打算。他越想越怕,双腿忍不住微微发颤。 …… 与此同时,兵马司内,贾琮正坐在案前,处理着些许繁杂的政务。 “哦,薛蟠要见我?”贾琮听到林羽的汇报,手中的毛笔微微一顿,想了想,还是决定去看看。 贾琮迈着沉稳的步伐走进牢房区域,空气中那股潮湿腐臭的味道愈发浓烈。 薛蟠远远瞧见贾琮,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一下扑到牢门前,双手紧紧握住栅栏,声音都带上了哭腔。 “琮哥儿……哦不,贾大人,您可算来了,我可盼着您呢!” 贾琮神色平静,不紧不慢地走到牢门前,目光冷冷地看着薛蟠,声音低沉:“薛蟠,你找我所为何事?” 薛蟠脸上堆满了讨好的笑容,腰弯得都快贴到地上了,谄媚道:“贾大人呐,我就是想跟您赔个不是。之前是我猪油蒙了心,干出那糊涂事儿,给您添了这么大麻烦,我悔得肠子都青了!” 说着,抬手狠狠扇了自己一个耳光,“啪”的一声脆响在牢房内回荡:“您大人有大量,就饶了我这一回。” 贾琮神色未改,语气平淡,却透着不容置疑的威严:“你当这律法是什么?说违背就违背,说求饶就有用?” 薛蟠一听,“扑通”一声跪下,膝盖重重地砸在满是污渍的地面上,溅起一阵灰尘。 他不停地磕头,额头很快就红了一片,哭喊道:“贾大人,我真知道错了。我回去以后,一定闭门思过,再也不出去惹是生非了。您就可怜可怜我。” 贾琮微微皱眉,眼中闪过一丝厌烦,语气中带着几分斥责:“薛蟠,早知今日,何必当初?你行事嚣张跋真当无人能治你?” 薛蟠忙不迭地点头,像个捣蒜的拨浪鼓:“是是是,我以前不懂事,经过这次,我彻底明白了,以后一定本本分分做人。贾大人,您就给我个机会,放我出去。以后您有任何吩咐,我薛蟠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贾琮看着薛蟠这副模样,心中毫无波澜,嘴角噙着一丝似有若无的笑意:“薛蟠,你这话我听着倒是新鲜。赴汤蹈火?就凭你今日这副狼狈求饶的样子,我如何能信?” 薛蟠一听,脸上愈发急切,几乎要哭出来:“贾大人,只要能让我将功赎罪,您尽管吩咐,我绝对不含糊!” 说到这儿,他像是突然想起什么,猛地一拍大腿。 “不对!不只是我,还有我们薛家!只要您有需要,不管是出钱还是出力,我们薛家必定倾尽全力,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此刻的他,双手紧紧抓着牢门的栅栏,眼神中满是惶恐与期待。 贾琮看着薛蟠,神色稍缓:“既如此,我且信你一回。这次的事,我可以考虑从轻发落,但你要记住自己的承诺。” 贾琮转身对着身后的林羽吩咐道:“把他看管好,明天再安排行刑,杖责三十。” “大人!?”薛蟠吓得大喊道。 “记得垫两块布。”贾琮轻声补了句,说罢,大步走出牢房。 “是,明日我安排专人行刑。”林羽心领神会,连忙说道。 薛蟠瘫坐在地,双腿发软,长舒了口气,心中五味杂陈,既有逃过一劫的庆幸,又些许忐忑,不知贾琮究竟有何算计。 第72章 薛家摆宴 贾琮坐在马车里,眉头微蹙,心中暗自思量。 虽说在狱中把薛蟠唬住了,想拿捏薛家可没那么容易,还得好好谋划一番。 “大人,到了!”马车外,二牛扯着嗓子喊道。 贾琮起身下车,刚转角踏入院里,便见一位身着翠色衣裳的俏丫鬟候在那里,神色焦急。 见贾琮现身,连忙带着几分讨好迎了上来。 她眉眼含笑,福了福身,脆生生道:“伯爷,可算把您盼来了,我家太太已在院中备下酒席,特意请您过去呢。” 贾琮微微一怔,这可真是瞌睡来了送枕头。但他面上不动声色,和声问道:“这是为何?我事先没有收到消息呀。” 莺儿赶忙解释:“大人,实在对不住,我家太太想给您个惊喜,临时起意,让我在这儿候着您。” 贾琮心中琢磨,薛家这么着急,肯定还是为了薛蟠的事儿。他略一沉吟,点头道:“既然这样,那就去叨扰姨太太了。” …… 梨香院内,烛火轻轻晃动,映照着厅里薛姨妈和薛宝钗的面容。两人坐在厅中候着,脸上的焦虑怎么也藏不住。 “宝丫头,这都好些日子了,一点动静都没有。” 薛姨妈满脸愁容,声音里满是无奈与懊恼,“我算看明白了,那王荣就是在糊弄我!白白骗走我五千两银子,啥事儿都没办成!” 薛宝钗秀眉微微皱起,轻声安慰:“母亲,事到如今,懊恼也没用。眼下只能指望琮哥儿能高抬贵手了。” 薛姨妈长叹一声:“也不知道琮哥儿肯不肯念着亲戚情分,再帮咱们一把。” 正说着,一个小丫鬟急匆匆跑进来,气喘吁吁道:“太太,宝姑娘,伯爷来了,已经在园子门口了!” 薛姨妈一听,立刻站起身,神色又紧张又带着几分期待,“快,快去让厨房上菜!可千万别怠慢了琮哥儿!” 小丫鬟应了一声,又匆匆跑出去。 薛姨妈一边整理衣衫,一边对薛宝钗说:“宝丫头,你快出去迎接琮哥儿。” 薛宝钗轻轻点头,快步走出大厅,沿着抄手游廊,身姿轻盈地往园子门口走去。 她刚到门口,就看见贾琮在莺儿引领下走来,连忙莲步轻移,迎上前去,微微屈膝行礼,声音清脆悦耳:“伯爷,一路辛苦了,快请里面坐,母亲在厅里备了薄宴,聊表心意。” “宝姑娘客气了。” 贾琮微微点头,目光扫过薛宝钗,见她今日穿着月白色锦缎旗袍,外面罩着浅粉色比甲,发髻上插着一支翡翠簪子,简约又不失雅致,一举一动尽显温婉大方。 两人一同往厅里走,路上薛宝钗轻声说:“家里近来为兄长的事儿忧心忡忡,兄长年少莽撞,犯了错,还望贾大人念在亲戚情分上,多多担待。” 话语里满是恳切。 贾琮神色平静,微笑道:“宝姑娘放心,律法虽严,但也会酌情考虑,我自会公正处理。” 进了厅,众人落座,桌上摆满了珍馐美馔。 薛姨妈满脸堆笑,亲自给贾琮斟酒,热情道:“伯爷,今日可得多吃点,家常便饭,不成敬意。” 贾琮客气地道谢,端起酒杯浅抿一口。 随后,三人闲聊起来,一时间,厅里气氛轻松愉快,好像把薛蟠的事儿带来的阴霾都忘了。 酒过三巡,贾琮放下酒杯,神色依旧平静温和。 薛姨妈见状,微微叹了口气,终于忍不住开口:“伯爷,咱们也算亲戚,有些话我就直说了。蟠儿这孩子,从小被我惯坏了,这次犯了大错,我心里实在愧疚又着急。” 说着,薛姨妈眼眶微微泛红,声音也带上了哽咽,“这些日子,我和宝丫头在家,天天念叨这事儿,就盼着能有个转机。” 贾琮接过酒,轻抿一口,神色平静:“姨太太言重了,律法在前,我只是依律办事。薛蟠这次虽然有错,但要是能改过自新,也算是有个新开始。” 听到贾琮这话,像是松了口风,薛姨妈连忙点头:“那是自然,那是自然。我回去一定好好管教他,让他往后本本分分做人。” 一直静静坐在一旁的薛宝钗这时轻柔起身,莲步轻移到贾琮面前,微微欠身,眼中满是诚挚:“伯爷,之前兄长被羁押,我和母亲整日忧心忡忡。如今大人愿意网开一面,给兄长一个机会,这份恩情,薛家铭记在心。” 贾琮微微点头,回以温和目光:“宝姑娘不必多礼,薛蟠虽有错,但能浪子回头,也是好事。” 随后话锋一转,望向薛姨妈,沉声说道:“姨太太,前些日子我去内务府办事,听说薛家今年的皇商考核没通过?” 薛姨妈听到这话,神色微微一凛,很快又恢复正常,眼中闪过一丝忧虑,轻声说。 “确实是这样。今年内务府对贡品的品质和进献时效要求特别高,蟠儿之前又因为别的事分心,商号在采买和运输上出了些岔子,所以没能通过考核。” 说完,微微叹息一声,脸上满是无奈。 薛宝钗闻言,脸上闪过一丝异样,轻声说:“伯爷,这皇商身份对我们薛家太重要了,您有没有什么办法能帮衬帮衬?只要能保住这皇商身份,我们薛家一定感恩戴德!” 贾琮端起茶杯,轻抿一口,不紧不慢地说:“过几天内务府会举办琉璃品鉴会,品鉴会后还有个专门给商贾办的拍卖会,你们要是有兴趣,可以去看看。” 薛宝钗和薛姨妈对视一眼,随后道谢:“多谢伯爷指点,我们一定去参加。” 贾琮微微点头,眼见天色渐晚,便起身告辞。 薛姨妈满脸堆笑,热情地说道:“伯爷慢走,今儿个招待不周,还望您多担待。” 薛宝钗也莲步轻移,微微欠身,神色温婉:“伯爷一路小心。” 此时,薛姨妈转过身,朝着屋内扬声喊道:“香菱,香菱!快些过来。”声音里带着几分热络与急切。 眨眼间,香菱莲步轻移,从内室匆匆而出。 她身着一袭淡绿色布衫,布衫上未缀繁杂纹饰,仅在领口与袖口处,用同色丝线绣着几缕简约花纹,反倒衬出她周身清新质朴的气质,恰似春日初绽的嫩芽,纯净又自然。 薛姨妈满脸笑意,眼中透着关切,轻声说道:“伯爷,您今儿个酒也喝了不少,路上可得小心些,就让香菱送送您。” 贾琮闻言,眼中不易察觉地闪过一丝异色,似是对这安排略感意外,却又转瞬即逝。 他神色平静,微微颔首,温和地应道:“有劳姨太太费心。”说罢,便与香菱一同朝着门外走去。 两人并肩而行,香菱刻意落后半步,步伐轻盈又沉稳,一路上既未多言,又时刻留意着贾琮的动向,礼数周全,尽显妥帖。 薛姨妈和薛宝钗一直站在门口,望着远去的身影彻底没了踪影,才转身回屋,屋内烛火摇曳,映照着两人若有所思的面庞。 第73章 品鉴会 “我的儿,这贾琮莫不是想吞了我薛家,他的胃口也太大了。” 薛姨妈紧紧攥着薛宝钗的手,神色焦虑,拽着她一同坐下。 “母亲,依我看,琮哥儿不像是这种人。” 薛宝钗黛眉微蹙,沉思片刻,轻轻摇了摇头,眼眸中闪过一丝睿智。 “况且,若是他真有本事帮咱们解决皇商身份的难题,那他的能耐着实不容小觑。” 她微微叹了口气,声音不自觉地低沉下去,透着几分无奈:“我们来京城本想着依靠贾家和王家,可现在看来,王家狼子野心,根本靠不住。贾家看起来也是一天不如一天。倒是这贾琮,或许更值得信赖。” 薛姨妈满脸狐疑,眼中带着怀疑,可细细思量薛宝钗的话,又觉得句句在理,实在找不出反驳的理由,最终只能满心无奈,幽幽叹了口气,神情落寞。 “太太,姑娘。” 说话间,香菱莲步轻移,从外面款步而入,她走到两人面前,微微屈膝,福身行礼。 薛姨妈见状,连忙招手,声音里带着一丝期待:“香菱,快过来!伯爷一路上可有说什么特别的话?” 香菱微微欠身,恭敬回道:“太太,伯爷一路上神色平静,只是偶尔随口询问了几句府中的琐事,再无其他特别的言语。” 薛姨妈有些失望,摆摆手道:“你先下去。” 香菱又福了一礼,随后躬身离去。望着香菱离去的身影,薛宝钗眼中闪过一丝思索,却没有说什么。 …… “伯爷,您来了!” 今日,天色尚早,贾琮便早早出门,快马加鞭赶到了别苑。 可他刚踏入别苑,便瞧见李全福早已在现场忙得热火朝天。 李全福一看到贾琮,眼睛顿时亮了起来,脸上堆满了笑容,小步快跑着迎了上来。 “伯爷,您可算来了,我这心里总算是落了地,踏实了。” 李全福跑到贾琮跟前,满脸堆笑,说道,“您瞧,这现场布置,每一处细节都是严格按照您之前的吩咐,分毫未差,绝无半点疏漏。” 说着,他兴奋地伸手比划着,引领贾琮往内走去。 贾琮目光扫视四周,只见别苑内张灯结彩,雕梁画栋间挂满了五彩的绸缎,地上铺着崭新的红地毯,一直延伸至主厅。 厅内,摆放着数张精美的桌椅,桌上已整齐地放置好了品鉴会所需的各类器具,还有内务府特意准备的珍稀茶点。 “布置得不错。” 贾琮微微点头,神色满意,眼中流露出一丝赞许的光芒。 “那两处特殊的场景布置好了吗?” 李全福神色一震,眼中满是惊叹与钦佩,沉声说道:“都布置好了,昨儿我还特意彩排了一遍,那景色简直绝了,惊艳得让人合不拢嘴,真不知伯爷您是怎么想出这般绝妙的点子的。” 贾琮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抹神秘的微笑,却并未解释,转而问道:“宾客们都到了多少?” 李全福连忙回道:“已有不少宾客提前到了,有些在厅里歇息,有些在里面四处围观。” “嗯,你先去忙,我四处看看。”贾琮摆了摆手,随后稳步踏入殿内。 此时,殿内的展台之上已经摆满了琳琅满目的琉璃制品,璀璨夺目。 众人纷纷围拢过来,将展台挤得水泄不通,惊叹声、讨论声此起彼伏。 这些琉璃制品形态各异,各具特色。有晶莹剔透的花瓶,有小巧精致的镜子,还有形态各异的摆件,令人叹为观止。 贾琮在殿内踱步,不经意间,目光在人群中捕捉到一道熟悉的身影。 “薛蟠!”贾琮轻声唤了一声。 只见薛蟠身着一袭崭新的宝蓝色绸缎长袍,腰间系着一块上等玉佩,只是神色间还带着几分狱中生活留下的憔悴。 他身旁站着一位中年管事,神色干练,正低声与他说着什么,神色专注,不时比划几下。 薛蟠听到声音,浑身一震,忙满脸堆笑,小步快跑到贾琮面前,腰弯成了九十度,双手抱拳作揖,满脸讨好地说道。 “伯爷,您可算来了!之前是我犯下大错,伯爷海量,不与我计较,还为我薛家指明方向,薛蟠感激不尽呐!往后您但有吩咐,我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贾琮神色平静:“既已出来,便要洗心革面。此次品鉴会,是薛家的机会,也是你的机会,可莫要再搞砸了。” “是是是,伯爷您放心。”薛蟠连忙应道,眼中满是急切与讨好。 就在这时,一阵沉稳有力的脚步声由远及近,伴随着侍从洪亮的通报声。 “太子殿下驾到!” 整个大厅瞬间安静下来,所有人都屏气敛息,纷纷转身面向门口,恭敬地俯身行礼。 贾琮也赶忙起身,迅速整理了一下衣衫,随着众人一同跪地:“参见太子殿下。” 薛蟠更是紧张得额头直冒冷汗,豆大的汗珠顺着脸颊不停地滚落,双腿微微颤抖,生怕自己一个不小心又犯下过错,惹来大祸。 太子迈着沉稳的步伐走进大厅,他身着一袭明黄色蟒纹长袍,腰间束着一条镶嵌着美玉的腰带,头戴紫金冠,面容英俊,眼神中透着与生俱来的威严与从容。 他微微抬手,声音带着些倨傲,在大厅内回荡:“诸位平身。” 众人缓缓起身,依旧保持着恭敬的姿态。太子的目光在厅内扫视一圈,最终落在了贾琮身上,微微抬了抬下巴。 “你就是贾琮?孤听闻此次品鉴会是你一手操办,可不要掉了链子,坏了孤的兴致。” 贾琮神色镇定,不卑不亢地拱手行礼,声音清朗有力:“殿下放心,臣定当全力以赴,殚精竭虑,确保品鉴会圆满成功。” 太子微微眯起眼睛,眼中闪过一丝审视,语气中带着几分漫不经心:“希望如此。” “太子殿下,先请里面请。”这时李全福也是凑了过来,满脸堆笑,轻声说道,声音里带着一丝讨好。 太子微微颔首,神色间带着些许傲慢,抬腿往厅内走去。众人纷纷侧身,让出一条宽敞的通道,目光紧紧跟随着太子的身影,大气都不敢出。行至厅中主位前,太子稳稳地坐下,随后闭目养神。 “伯爷,人已经来的差不多了。”刘全福凑到贾琮身边,压低声音,轻声说道。 “那就准备开始!” 第74章 震撼全场 贾琮话音刚落,一阵脚步声从远处传来。紧接着,侍从扯着嗓子高声通报:“二皇子殿下驾到!” 会场瞬间一阵慌乱,原本就未完全平静的气氛,一下子变得更加紧张。 贾琮和在场宾客连忙再次转身,迅速整理衣冠,俯身跪地。 薛蟠双腿抖得愈发厉害,之前面对太子的紧张还未消散,如今二皇子突然到来,更是让他忐忑不安,额头上冷汗直冒,几乎要浸湿脚下地毯。 二皇子步伐轻快走进大厅,身着月白色锦袍,腰间系藏青色丝绦,与太子的威严庄重截然不同。他面容白皙,眉眼带笑,给人一种亲切随和之感。 然而,在他温润的表象下,眼底深处却藏着一抹不易察觉的锐利。 进门后,二皇子快步走到太子面前,恭恭敬敬行了一礼,态度谦逊道:“太子殿下,臣弟来迟了。本想着早些来观摩这精心筹备的品鉴会,却被些琐事耽搁,还望殿下恕罪。” 说罢,他微微抬头,目光不着痕迹地与太子对视,看似平和的眼神里,隐隐透着一股别样的意味。 太子原本闭目养神,听到通报缓缓睁开眼睛,目光扫向二皇子,神色间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不悦,很快又恢复平静,语气略带冷淡:“二弟能来,倒也添些热闹。” 太子回应时,嘴角微微上扬,看似客气的笑容里,却有着一股压迫感,似乎在提醒二皇子,这朝堂之上,主次分明。 二皇子谢过太子,转身面向众人,温和道:“都起来,不必多礼。” 众人缓缓起身,依旧保持恭敬姿态,眼神里却多了几分好奇与猜测。一些心思敏锐的宾客,已然察觉到了两位皇子之间那微妙的气氛。 二皇子似乎没注意众人目光,又走到贾琮面前,脸上挂着和煦笑容:“绥远伯,听闻此次品鉴会筹备得十分精彩,本王实在按捺不住好奇心,便过来凑个热闹,没打扰到大家?” 贾琮连忙拱手行礼,恭敬而不失分寸:“二皇子殿下大驾光临,实乃此次品鉴会的荣幸,臣惶恐。” 太子轻咳一声,打破短暂沉默,威严道:“既然二弟来了,那就一同看看。贾琮,还愣着做什么,开始。” 他特意加重了“开始”二字,像是在夺回主导权,宣告这场品鉴会,依旧在他的掌控之中。 贾琮微微颔首,随后转身,给候在一旁的李全福使了个眼色。 李全福心领神会,扯着嗓子喊道:“诸位贵宾,烦请移步,一同去观赏我们精心筹备的两处特别景致!” 众人交头接耳,满怀好奇与期待,在侍从引导下,缓缓朝着景致所在处走去。 太子与二皇子并肩前行,太子神色淡然,偶尔抬眼扫视四周。二皇子面带微笑,不时与身旁宾客点头示意,亲和的态度让紧张氛围稍有缓和。 行至开阔处,众人眼前猛地一亮,瞬间被震撼得呆立当场。 只见九根三人合抱的透明琉璃柱拔地而起,气势恢宏,直插云霄,好似连接天地的通途。每一根都晶莹剔透,宛如最纯净的水晶,内部注满清澈的水,细碎金箔在水中肆意沉浮。 白日阳光毫无保留地穿透琉璃柱,奇妙景象瞬间展开。金箔在水流带动下缓缓飘动,反射出一道道金色光芒,在水柱中形成波光粼粼的金色海洋,仿佛流淌的银河自天际蜿蜒而下。 现场一片寂静,所有人都屏住呼吸,眼睛瞪得老大,死死盯着眼前如梦似幻的景象。 许久,二皇子率先回过神,快步走到贾琮面前,眼中满是惊叹与好奇,急切问道:“贾大人,这究竟是何等奇观?如此震撼的景象,本王还是头一回见!” 贾琮微微欠身,恭敬回应:“二皇子殿下,这是琉璃通天柱。白日里,阳光倾洒,碎金箔在水柱中折射出这般迷人光芒。” 太子也走上前,微微颔首,眼中闪过一丝惊艳,虽很快恢复平静,但语气多了几分肯定:“确实有些独到之处。” 众人这才回过神,现场瞬间热闹起来。有人仰头惊叹,有人好奇触摸,更多人聚在一起,热烈讨论着奇妙设计和背后寓意。 待众人观赏得差不多,贾琮再次开口:“各位贵宾,还有一处更为奇幻的景致,就在穿过琉璃通天柱之后,请随我来。” 众人满怀期待,脚步不自觉加快,跟着贾琮穿过琉璃通天柱,来到一处五十步长廊。 刚踏入长廊,众人仿佛瞬间被卷入光怪陆离的世界,再次被震撼得呆若木鸡。 长廊两侧立着三百六十面棱形琉璃镜,以细丝悬空交错排列,镜面反射出千变万化的光影。 这些琉璃镜像是有生命一般,随着宾客走动,不断变换角度,巧妙地折射周围光线。 宾客行走其间,镜面折射出人们的身影,无数身影交织在一起,仿佛踏入无尽的奇幻空间,令人目不暇接。 二皇子满眼惊喜,快步走进回廊,一边走一边念叨:“妙啊,简直神来之笔!” 他伸手想要触摸光影,却只抓到空气,这反倒让他兴致更高,像个好奇的孩子般在回廊里穿梭。 太子一贯沉稳,此刻脸上也闪过一丝震撼。他微微仰头,目光扫过每一面镜子,低声说:“如此巧思,倒是出乎孤的意料。” 声音不大,却在安静的回廊里格外清晰,宾客们纷纷投来附和的目光。 薛蟠看呆了,嘴巴张得老大,半天合不拢,额头上冷汗不知何时干了,取而代之的是兴奋的红晕。 身旁管事也震惊不已,喃喃道:“这辈子都没见过这般神奇的景象,咱们薛家这次可真是开了眼。” 其他宾客也沉浸其中。有的激动得满脸通红,拉着旁人分享感受,声音都因兴奋微微颤抖:“你瞧瞧这镜子,这光影,简直像走进仙境!” 李全福和贾琮对视一眼,彼此心照不宣,他们知道,这场品鉴会稳了! 第75章 盛会 片刻后,李全福抬手做了个请的手势,脸上笑意盈盈,引领着宾客们返回大厅。众人脚步轻缓,神色间还留着几分对先前奇景的惊叹。 待众人入座,李全福清了清嗓子,示意侍从呈上第一件琉璃制品。 只见侍从双手捧着一套晶莹剔透的琉璃茶具,稳稳地放在展示台上。这茶具薄如蝉翼,杯身纹理细腻,仿若天然生成。 众人的目光瞬间被吸引,惊叹声此起彼伏。一位老商贾忍不住起身,凑近细看,口中啧啧称奇:“这琉璃茶具,通透得不像话,用它泡茶,茶汤色泽都能增色几分呐!” 紧接着,侍从端上琉璃酒杯。酒杯造型别致,线条流畅,杯壁雕刻着精美花纹。 李全福拿起一只酒杯,轻轻晃动,展示精妙之处:“诸位请看,这酒杯不仅美观,质地更是坚固,实乃饮酒佳品。” 众人纷纷点头,低声讨论着这酒杯摆上自家宴席会是何等气派。 随后,侍从费力地将一扇巨大的四季屏风缓缓推上台。 屏风由数块大琉璃拼接而成,每一块都绘有不同季节的景色,春日繁花似锦,夏日绿树成荫,秋日枫叶似火,冬日白雪皑皑,像是将四季的更迭凝于一处。 有人忍不住抚掌赞叹:“此屏风,实乃巧夺天工,将四季之美凝于琉璃之上,妙哉,妙哉!” 紧接着,花瓶、砚台、窗户等各种奇巧之物依次亮相。 内务府工匠不愧是顶级水准,贾琮不过把方法告知,他们便迸发出各种奇思妙想,打造出件件精美绝伦的物件。 最后,侍从又呈上一面精致的琉璃镜子。 镜子边框雕刻着繁复花纹,镜面平整光滑,清晰映照出众人面容。 一位年轻公子拿起镜子,左右端详,笑道:“这镜子比我之前用的铜镜清楚多了,以后晨起梳妆,倒是方便不少。” 就在众人对玻璃制品的赞叹声还未消散时。 李全福高声宣布:“接下来,有请各位文人雅士为今日所见奇景和精妙琉璃制品赋诗!凡是参与赋诗,均可获得我们精心准备的琉璃砚台一方!” 此言一出,现场瞬间热闹起来,文人雅士们纷纷摩拳擦掌。 少顷,一位身着长衫的中年文人率先站起身,微微仰头,略作思索,朗声道:“琉璃奇景映天光,幻彩回廊梦一场。杯盏玲珑茶韵绕,屏风四季韵悠长。” 诗句落下,众人纷纷鼓掌叫好,李全福笑着点头,示意侍从呈上琉璃砚台。 砚台通体透明,在灯光下散发柔和光泽,引得旁人一阵羡慕。 接着,一位年轻书生快步起身,神色激动,出口成章:“宝镜晶莹照面新,花瓶巧制韵如神。窗含日月千秋景,工艺绝伦万象春。” 现场气氛愈发高涨,文人墨客们竞相展示才华,一句句诗词如珠玉般在大厅中流淌。 这时,二皇子眼中闪着别样光芒,面带微笑看向贾琮,高声说道:“绥远伯,今日这场盛会皆由你精心筹备,诸多奇景与精妙制品令人大开眼界。在座文人墨客已尽情赋诗,为这场品鉴会增色不少。” “绥远伯作为这场盛会的操办者,满腹才华,不如赋诗一首为今日盛会收尾,为这雅集再添浓墨重彩的一笔。” 众人目光瞬间聚焦在贾琮身上,贾琮脸上闪过一丝谦逊,先朝众人拱手一圈,真诚说道:“承蒙二皇子殿下抬爱,今日能得诸位文人雅士妙笔生花,为这场品鉴会增添无数光彩,实乃幸事。” “在座皆是诗词大家,佳作频出,我才疏学浅,本不敢献丑。只是殿下盛情难却,那我便斗胆一试,还望诸位多多包涵。” 说罢,他微微欠身,稍作沉吟,开口吟诵: 陌上逢君透碧光,玲珑幻彩映新阳。 薄如蝉翼千层影,清比冰壶万缕芒。 疑是仙宫遗宝物,却惊尘世现奇璋。 摩挲细赏情难尽,此物应书锦绣章。 诗句落下,现场先是短暂寂静,随后爆发出雷鸣般的掌声。 二皇子抚掌大笑,赞道:“贾大人果然才思敏捷,此诗将今日盛景与琉璃之妙凝练其中,实在妙极!” 众人也纷纷附和,对贾琮的才华钦佩不已。 只有贾琮心中暗忖,还好自己早有准备,知道安排了这么一个活动,说不定会有人点自己。 所以早早找了自己的小智囊,提前作了好几首诗,这才没有露怯,不过代价就是自己精心准备的礼物提前送了出去。 这时,一位富态商贾迫不及待地站起身,双手抱拳对着李全福说道:“李总管,今日这场盛会可真是让我开了眼,就说那琉璃花瓶,晶莹剔透,上面的花鸟图案栩栩如生,我实在喜欢得紧,不知这花瓶售价几何啊?” 李全福脸上挂着热情的笑容,不慌不忙地从袖间掏出一本制作精美的小册子,翻找片刻后,回应道:“这位老爷,您可真是好眼光,这琉璃花瓶乃是工坊里的老师傅精心烧制,手工绘制图案,工艺复杂。单个售价是五十两白银。” “五十两?”商贾微微皱眉,脸上闪过一丝犹豫,“虽说这花瓶确实精美,可价格着实不低啊。” 李全福似乎早就料到他的反应,赶忙补充道:“老爷,您有所不知,以往西夷传来的类似玻璃花瓶,不仅工艺粗糙,样式也单一,就这样还动辄上百两。您再瞧瞧咱们这花瓶,工艺精湛,图案精美,这个价格可是相当实惠了。” 商贾听后,微微点头,神色稍缓,似乎被这番话打动。 还没等李全福喘口气,一位身着湖蓝色锦袍,头戴玉冠的富家公子晃着手中的折扇,漫不经心地开口:“那像刚才展示的四季屏风,我想摆在我家新宅的厅堂,显得有格调些,又是什么价格呢?” 李全福连忙赔笑,恭敬回道:“公子,这四季屏风可不得了,上面的四季景色绘制得极为精细,不仅透光性好,还能随着光线变化呈现出不同的美感。这屏风造价昂贵,售价三百两白银。” 富家公子挑了挑眉,嘴角勾起一抹弧度:“如此高昂,不过倒也符合它的独特,本公子买了。” 这时,二皇子眼中闪过一丝好奇,脸上带着亲和的笑容,开口说道:“绥远伯,今日这场品鉴会当真是让我等大开眼界。本王对那琉璃通天柱尤其感兴趣,若是本王想在府中庭院复刻一座,不知得花费多少银子?” 第76章 针锋相对 二皇子这一问,全场瞬间安静下来,所有人的目光“唰”地一下聚焦到贾琮身上,眼神里满是好奇与期待。 贾琮稳步上前一步,身姿笔挺,恭敬地欠身行礼,有条不紊地说道:“二皇子殿下,这琉璃通天柱打造起来,难度着实不小。” 他微微顿了顿,接着道,“制作琉璃通天柱的工匠,皆是工坊里手艺拔尖的老师傅,但这制作过程,实在是精细,稍有差池,就会前功尽弃。” 李全福赶忙上前一步,补充道:“殿下,初步估算,打造一座琉璃通天柱,所需费用大概在三万两白银。” 这话一出,全场“嘶”声一片,即便是见惯了富贵的达官显贵和富商巨贾,也被这高昂的价格惊得倒吸凉气。 二皇子微微挑眉,眼中非但没有一丝退缩,反倒燃起了更浓的兴致,追问道:“那工期呢?本王若要定制,得等多久才能完工?” 贾琮思索片刻,沉稳回答:“殿下,这琉璃通天柱工序繁杂,要是一切顺利,工期大概需要半个月。” 二皇子轻轻点头,眼中闪过一丝深思。他转头看向太子,笑着说道:“太子殿下,您觉得这琉璃通天柱若是立在我府邸,可算得上是京城一景?” 太子微微抬眸,目光从手中的茶盏上缓缓移开,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嫌恶。 不过眨眼间,神色便恢复平静,不紧不慢地说道:“二弟既有这般兴致,这琉璃通天柱若安置妥当,自然别具一格。只是三万两白银,又耗时半月,如此大费周章,二弟可要考虑清楚。” 二皇子嘴角噙着一抹笑意,恭敬回应:“太子殿下所言极是,此事确实需要慎重思量。但这琉璃通天柱实在新奇独特,本王着实心动。” 这时,一位富商满脸堆笑地站出来,说道:“二皇子殿下,若是您要定制琉璃通天柱,小人愿意资助部分银两,也算是为殿下的府邸添彩出份力。” 其他几位商贾见状,也纷纷附和,都想趁机和二皇子攀上关系。 二皇子笑着点头致谢:“诸位美意,本王心领了。此事还需再做定夺,待有了结果,定不会忘了诸位。” 太子看着这一幕,心中的不悦愈发浓重,轻咳一声,冷冷说道:“二弟如此大费周章打造这琉璃通天柱,莫不是想借此在京城显贵中出尽风头?这钱财与人力耗费如此之多,倒不如多想想如何为朝廷分忧。” 太子毫不留情地发难,瞬间让现场气氛降至冰点,众人面面相觑,大气都不敢出,这场品鉴会也在这剑拔弩张的氛围中,变得愈发微妙起来。 贾琮赶忙上前,先恭恭敬敬地向太子和二皇子各行了一礼,而后赔着笑说道:“二位殿下,今日这场品鉴会,本是为了展示琉璃制品的精妙,实在不应因些许分歧坏了兴致。” 他稍作停顿,见太子和二皇子神色有所缓和,便接着说道:“二位殿下,还有一场专属拍卖会,还请二位移步。” 太子神色冷淡,微微颔首,算是应允。 二皇子则笑着应道:“绥远伯有心了,既如此,便去瞧瞧这拍卖会有何惊喜。” 两人起身,在众人的簇拥下朝着拍卖会场地走去。 贾琮又转头看向李全福,李全福心领神会,立刻笑着招呼那些想要购买琉璃器具的宾客。 “各位,这边请,咱们去旁边的厅室,我给大家准备了详细的产品册子和价格明细,还能现场商讨定制的细节。” 那些宾客们本就对琉璃器具垂涎已久,一听这话,便纷纷起身,跟着李全福离开了主厅,现场的氛围也随之松动了一些。 贾琮清了清嗓子,提高音量说道:“剩下的商贾贵客们,还有一场专属的拍卖会等着大家。此次拍卖的,可是内务府琉璃制品的特许经营权!拥有了这经营权,往后在各地售卖这些精美的琉璃制品,那可是独占先机。” 这话一出口,剩下的商贾们顿时来了精神,原本凝重的脸上露出了兴奋与期待的神色。 一位身形魁梧的商贾忍不住问道:“贾大人,这特许经营权具体是怎么个说法?” 贾琮耐心解释道:“获得特许经营权后,您将在指定区域内,优先获得内务府出品的各类琉璃制品,而且能享受独家的供货渠道和优惠价格。” 众人听后,交头接耳,议论纷纷,都在暗自盘算着其中的利益。 人群中几位商贾暗自精光一闪,彼此交换了一个心照不宣的眼神。 这几人早从各种渠道收到风声,知道内务府有大动作,特意赶来,就等着这场特许经营权的拍卖。 他们心里门儿清,一旦拿下,往后在生意场上就能独占鳌头,赚得盆满钵满。 薛蟠站在人群里,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台上的贾琮,听着特许经营权的介绍,脑海里不由自主地回想起之前看展品时的情景。 那些晶莹剔透的琉璃制品,花瓶、茶具、屏风……每一件都透着前所未有的新奇与精致,当时他就意识到,这琉璃生意要是做起来,保准能大火。 此刻,他没有像往常一样大张旗鼓地叫嚷,而是微微侧身,凑近身旁的管家,低声说道:“老刘,这事儿可太重要了。之前你也瞧见那些玩意儿了,要是咱们能拿到这特许经营权,把这些琉璃制品卖到各地,还不得赚翻天?” 管事刘福微微点头,神色凝重,小声回应:“大爷,这确实是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不过您也瞧见了,今天来的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竞争肯定激烈。咱们得合计合计,出个合适的价。” 薛蟠皱着眉头,摸着下巴思索片刻:“我琢磨着,这事儿不能含糊。咱薛家别的没有,银子管够。但也不能当冤大头,老刘,你心里可有个底?” 刘福凑近薛蟠,压低声音:“依老奴看,先别急着出价,等摸清楚其他人的底线再说。刚开始出价太高,往后可就被动了。” 薛蟠眼睛一亮,拍了下大腿,又赶紧控制住音量:“还是老刘你想得周到!就这么办,先瞧着,瞅准时机再出手。” 第77章 拍卖盛况 拍卖会上,贾琮望着台下密密麻麻的人群,心里暗自感慨:果不其然,这些商人都精明得很,早早嗅到商机赶来了。 “绥远伯,不知这特许经营权到底咋个拍卖法?” 一位眼神锐利的中年商贾站起身,率先发问,瞬间打破现场表面的平静,所有人的目光“唰”地一下聚焦在贾琮身上。 贾琮微微一笑,神色沉稳,不慌不忙往前迈了两步,双手虚按,示意众人稍安勿躁。 “各位,此次采用增价拍卖的形式。为保证公平,每一个区域的特许经营权都单独竞拍,每个区域各有五份经营权。” “从起拍价开始,每次加价不得低于五百两白银。出价最高者胜出,拍下就能当场签订契约,获取相应区域为期三年的内务府玻璃制品特许经营权。” 这话一出口,台下顿时响起一阵交头接耳的议论声。 前排有人皱起眉头,高声问道:“绥远伯,这三年期限实在不算长,三年之后,我们这些花大价钱拍下经营权的可咋办?还有,怎么能保证往后内务府不会随意增设特许权,让我们生意难做?” 贾琮听了,神色诚恳,朗声道:“诸位放心,三年期满后,拍下特许权的商家拥有优先续约权。只要经营期间遵守契约,按时缴纳相关费用,且无违规经营行为,都可以优先进行续约。” “至于随意增设特许权这事儿,我在这儿郑重承诺,内务府绝对不会这么做。这次拍卖的经营权数量和期限,都是经过深思熟虑定下来的,就是为了保障各位的权益,让大家安心经营。” 众人听后,神色缓和了些,彼此交换眼神,似乎在权衡其中利弊。 贾琮趁热打铁,提高音量说道:“既然大家都清楚规则了,那咱们就正式开始拍卖!首先,要拍卖的是京畿第一份特许经营权。” “京城权贵云集,消费能力强,市场前景不可估量。起拍价一万两白银,每次加价不得低于五百两,现在请各位出价!” 话刚落音,台下瞬间安静下来,所有人都在暗自权衡思索。 突然,一位中年富商率先打破平静,缓缓举起手中号牌,沉稳说道:“一万零五百两!”声音不大,却清晰传遍整个拍卖厅。 “一万一千两!”几乎同一瞬间,坐在后排的年轻商贾迅速加价,眼神里闪烁着兴奋与期待。 “一万两千两!”一位身形富态的老商人不紧不慢地举起手。 现场气氛渐渐热烈起来,叫价声此起彼伏。 薛蟠在台下坐不住了,用手肘轻轻碰了碰身旁的管家刘福,压低声音却难掩激动:“老刘,这可是个好机会,咱薛家得出手了!” 刘福微微点头,神色凝重,小声叮嘱:“大爷,别急,先看看形势。” 就在这时,拍卖厅的角落里,一位一直沉默的商人突然站起身,声音低沉却有力:“两万两!” 此话一出,全场哗然,众人纷纷转头看向他,这声音就像点燃了战火。 “两万三千两!” “两万六千两!” 价格一路飙升,每一次加价都伴随着众人的惊呼声和紧张的心跳。 一位穿着精致长袍的年轻公子不紧不慢举起牌子,“三万两!”声音清脆,却带着不容小觑的气势。 “三万五千两!” 一位拄着拐杖的老者颤颤巍巍地站起身。 薛蟠有些按捺不住,想要起身。刘福赶忙死死拽住他的胳膊,在他耳边焦急低语:“大爷,别急!这才刚开始!” 薛蟠急得直跺脚,但想到出来前母亲和妹妹叮嘱自己要听刘福的,只能无奈坐下。 价格还在不断攀升,很快突破了四万五千两。 最终,一位气质冷峻的中年商人喊出“五万两”的高价。 贾琮站在台上,声音激昂:“五万两一次,五万两两次,五万两三次!成交!” 随着贾琮手中木槌重重落下,第一份特许权成功拍出。 那中年商人脸上依旧波澜不惊,沉稳落座,仿佛五万两白银对他来说不过是小事一桩。 贾琮稍作停顿,等现场稍稍安静,便再次扬起洪亮的声音:“恭喜这位贵客拿下京畿首份特许经营权!” “接下来,咱们趁热打铁,拍卖京畿第二份特许经营权。起拍价还是一万两白银,每次加价不得低于五百两,各位请出价!” 话音刚落,台下的商贾们迅速调整状态,重新投入角逐。 很快,价格又一路飙升,最终以四万三千两成交,新买家是一位戴着精致玉佩的中年男子,嘴角挂着一抹得意的笑,显然对自己的收获十分满意。 贾琮没有停歇,马上开始了第三份特许经营权拍卖。 薛蟠早就按捺不住了,价格攀升到三万两时,他就蠢蠢欲动。 当价格叫到四万两时,薛蟠再也忍不住,猛地站起身,扯着嗓子喊道:“四万两千两!” 这一嗓子喊得气势十足,不少人都被他的架势唬住。最终,这份经营权以四万两千两落入薛家囊中。 薛蟠兴奋得满脸通红,一屁股坐下,还不忘拍着大腿,冲管家刘福说道:“老刘,这下咱可算抢到一份了!还是你有办法,这时候出手价格便宜了不少。” 刘福苦笑着摇摇头,小声嘀咕:“大爷,不过这往后的经营,可得多费些心思。” 薛蟠满不在乎地摆摆手,“怕啥!就凭咱薛家的招牌,还有这琉璃制品的新奇劲儿,保准能赚得盆满钵满!” 拍卖继续进行,第四份特许经营权同样引发激烈争夺,最终以四万八千两被一位外地赶来的富商收入麾下。 到了第五份,竞争更是进入白热化。一开始,出价就十分迅猛,价格迅速蹿升。 最终,被一位神秘的黑袍商人以五万五千两的高价拍下。 贾琮宣布成交的那一刻,全场爆发出一阵惊叹,京畿特许经营权拍卖,终于落下帷幕,可众人却仍旧摩拳擦掌,毕竟,这才刚刚开始。 第78章 收获颇丰 拍卖大厅里,太子泰然自若地瞧着这场竞拍,毕竟朝堂上的波谲云诡他早已司空见惯,原以为商业场里的竞价也不过是小打小闹。 可当京畿地区五份特许经营权的成交价逐个报出,尤其是最后一份拍出五万五千两的高价时,他不禁微微瞪大了双眼,眸中掠过一丝难以察觉的惊愕。 他在心底暗自思量,这琉璃产业竟蕴藏着这般巨大的商业潜力,自己之前实在是小觑了。 二皇子眯着眼,不知在琢磨些什么,只是目光不停地在贾琮身上打转。 这时,贾琮的声音再度响起:“各位,接下来,我们将拍卖湖广的特许经营权。起拍价同样是一万两白银,现在请各位出价!” 湖广地区的拍卖没有京畿那般火爆,可每份特许权还是卖到了四万两左右。 随着一份份特许权陆续拍出,不少人眼神闪烁,他们都眼巴巴地盯着最重要的区域——江南。 当河南最后一份特许经营权以四万八千两敲定,拍卖厅里的气氛瞬间凝固。 所有人的目光齐刷刷地聚焦在台上的贾琮身上,大家心里都清楚,接下来江南区域特许经营权的拍卖,才是这场拍卖会的高潮。 台下的商贾们交头接耳,眼神里满是志在必得的急切。 薛蟠早就坐不住了,在座位上不停地挪动身体,嘴里嘟囔着:“老刘,这江南的经营权咱可不能错过,说什么也得拿下一份。” 刘福满脸忧虑,小声劝道:“大爷,您先别着急,这江南竞争激烈,咱们行事得谨慎,可不能盲目出价。” 薛蟠哪里听得进去,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台上,就好像下一秒就要冲上去喊价。 贾琮再次走上前,深吸一口气,高声宣布:“各位,接下来,我们将拍卖江南区的特许经营权。此区商业繁荣、人文荟萃,琉璃制品在此必定大受欢迎。起拍价同样是一万两白银,现在请各位出价!” 话音刚落,一位中年商贾率先举起号牌,声音洪亮:“一万五千五百两!” 几乎同一时间,一位戴着翡翠扳指的富商也迅速加价:“一万六千两!” 刹那间,现场气氛被彻底点燃,加价声此起彼伏。 “两万两!” 薛蟠终于按捺不住,扯着嗓子喊出一个高价。刘福在一旁急得直跺脚,却也无计可施。 “两万一千两。”一位老者不慌不忙地举起手。 薛蟠的脸涨得通红,又要起身加价,刘福赶忙死死按住他:“大爷,冷静点!这才刚开始,后面价格肯定还得涨!” 就在薛蟠和刘福拉扯的时候,竞价的战火越烧越旺。 价格一路飙升,每一次加价都像一记重锤,狠狠地敲在众人的心坎上。 “九万两!” 一位年轻公子神色冷峻,缓缓举起手中的号牌。 全场一片哗然,这个价格远远超出了众人的预期,不少人都倒吸了一口凉气。 贾琮见第一份经营权拍出,立刻说道:“恭喜这位贵客拔得头筹。接下来,第二份江南特许经营权开拍,起拍价依旧是一万两白银,请各位出价!” 话音刚落,新一轮的竞价大战迅速打响。 “两万两!” “两万五千两!” 价格飞速上涨,很快就突破了八万两。最终,第二份特许经营权以八万三千两成交。 此后的两份特许经营权竞拍,价格普遍在八万两以上,薛蟠也以八万四千两拍得第四份。 而最后一份江南特许经营权更是卖出了十万两的天价! 随着木槌重重落下,这场特许经营权的拍卖终于落下帷幕,可众人心中的波澜却久久难以平息。 贾琮的心里同样激动,他大致算了算,九个区域共四十五份特许经营权,总共拍卖出的金额超过两百万两。 这可都是无本生意!而且每三年都有一次。更何况,往后这些区域铺开来,供货同样是一大笔利润。 贾琮还沉浸在拍卖成功的喜悦中,太子和二皇子在众人的簇拥下朝他走来。 太子脸上挂着淡淡的笑容,笑容里透着几分上位者的矜持,他微微抬了抬下巴,说道:“绥远伯此次主持拍卖,办得极为出色,为内务府和朝廷带来如此丰厚的收益,实在是功不可没。” 贾琮连忙恭敬行礼,说道:“全仰仗太子殿下和二皇子殿下的支持,琮不过是做了些分内之事。” 二皇子在一旁笑着插话:“绥远伯太谦虚了,这般头脑,日后定能在朝堂上大有作为。” 太子微微点头,眼中闪过一丝势在必得的光芒,话锋陡然一转:“绥远伯,这琉璃产业如今势头正盛,后续繁杂事务不断,以你的才具,不应只局限在这商业周旋中。” “本宫向来爱才,若你能全心襄助本宫,日后朝堂之上,锦绣前程自不必说,高官厚禄、荣耀加身,皆在眼前。” 那语气笃定,好似他已然是天下之主,而贾琮能得到他的青睐,便是几世修来的福分。 贾琮心中一凛,他深知太子的势力盘根错节,加入其中,日后行事难免会被掣肘,但又不能直接拒绝,忙赔笑道。 “太子殿下如此抬爱,琮感激不尽。只是琮才疏学浅,况且这琉璃产业刚刚起步,还有诸多事务需要打理,怕误了殿下的大事,还望殿下恕罪。” 太子闻言,眼中闪过一丝不悦,不过很快就恢复了平静,轻哼一声:“罢了,本宫也不强人所难,绥远伯若是日后改变主意,随时可来找本宫。” 二皇子眼睛转了转,笑道:“今日这场拍卖会,着实精彩,改日本王在府中设宴请绥远伯,绥远伯可一定要赏脸。” 贾琮微微颔首:“二皇子殿下相邀,琮荣幸之至。只是近日事务繁多,琮若得空,必当前往。” 看着贾琮委婉拒绝自己,二皇子却也没有生气,只是拍了拍贾琮的肩膀。 太子和二皇子离去后,贾琮望着他们的背影,心中暗忖:投靠皇子,哪里比得上抱紧弘元帝的大腿。 第79章 丰厚封赏 “伯爷!”李全福满脸兴奋的凑到贾琮身旁,整个人都透着按捺不住的激动劲儿。 贾琮微微点头,关切地问道:“怎么样,预定出了多少?” “伯爷!我大致统计了下,各类琉璃制品足足订出五千多套,销售额起码有三十万两。” 李全福声音都因激动而微微发颤,说话间还手舞足蹈地比划着。 贾琮听后,眼中闪过惊喜,嘴角不自觉上扬,很快又恢复一贯沉稳:“做得好,李大人,这次可多亏你忙前忙后。” 李全福一脸谦逊道:“伯爷您这说的哪儿的话,都是您精心策划,这场品鉴会才办得这么漂亮。我不过跑跑腿、搭把手,不值一提。” 贾琮抬眼望向还未散尽的人群,神色认真叮嘱道:“这才只是个开头。这五千多套订单,一定要按时、按质交付,一点差错都不能出,别砸了咱们的招牌。” “您放心,伯爷!我早和工坊打过招呼,他们保证日夜赶工,肯定不出岔子。”李全福拍着胸脯,信誓旦旦地保证。 “嗯,除此之外,扩建工坊也得赶紧提上日程。这次卖出四十五份特许证,可别到时候供不上货。”贾琮神色凝重,沉声道。 李全福忙不迭点头:“伯爷想得真周到,我这就去安排。” 贾琮微微点头示意,随后快步出门,他心里惦记着,还得进宫向弘元帝汇报情况。 …… 御乾殿内,气氛安静又压抑。 弘元帝坐在案前,手中拿着奏折,可一旁伺候的戴权敏锐察觉到,弘元帝有些心不在焉。弘元帝手中朱笔在奏折上停留许久,愣是一个字都没落下。 戴权微微垂首,大气都不敢出,心里暗自琢磨,陛下肯定是在等绥远伯来汇报琉璃品鉴会的事。 就在这时,殿外传来通传声:“绥远伯贾琮求见陛下。” 弘元帝一听,立刻坐直身子,原本有些慵懒的神情瞬间变得精神,声音里带着几分急切:“宣!” 贾琮稳步走进大殿,步伐沉稳。 在弘元帝面前,他恭恭敬敬行了大礼,声音洪亮:“臣贾琮,叩见陛下,愿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弘元帝抬了抬手,神色温和地示意:“爱卿平身,此次品鉴会,情况如何?” 贾琮直起身子,神色恭敬又难掩兴奋:“陛下,此次品鉴会大获成功。九个区域共四十五份特许经营权,总计拍出超过两百万两白银。此外,各类琉璃制品预定出五千多套,销售额起码三十万两。” 弘元帝原本神色平静听着,听到这个数字,手中朱笔猛地一颤,双眼瞬间瞪大,身子下意识前倾,满脸都是惊讶:“竟有如此之多?!贾爱卿,你莫不是在和朕说笑?” 话一出口,他意识到自己失态,忙轻咳一声,端起茶杯抿了一口,试图平复情绪。 贾琮见状,心里暗笑,脸上却一本正经,再次拱手,郑重说道。 “臣岂敢欺瞒陛下,这都是如实统计的数字。此次拍卖,各地商贾热情高涨,十分看好琉璃产业前景,所以成交金额远超预期。” 弘元帝缓缓放下茶杯,眼中闪过惊喜,嘴角微微上扬:“好,好啊!贾爱卿,你这次立了大功。这琉璃产业,既充实了内务府库银,又为朝廷开拓新财源。” 弘元帝是真的惊喜,这实实在在为朝廷开辟一条新经济命脉。 更关键的是,这证明贾琮确实有真才实学,之前提出的策略并非空谈。 弘元帝看向贾琮的眼神愈发明亮。 贾琮察觉到弘元帝的眼神,连忙谦逊道:“全靠陛下英明决策,臣不过奉命行事,不敢居功。” 弘元帝摆了摆手:“你也别太谦虚,这其中的辛苦和谋划,朕都看在眼里。如今琉璃产业已经起步,后续你有什么打算?” 贾琮早有准备,条理清晰地回道:“陛下,臣打算先督促工坊按时、按质交付订单,稳固市场口碑。另外,最重要的是扩建工坊,先在京城扩建,之后陆续在全国各地陆续扩建,把产量提上去,满足市场需求。” “嗯,你考虑得很周全。” 弘元帝微微点头,眼中满是赞许,接着话锋一转,问道,“爱卿,这次你立下大功,想要什么赏赐?” 贾琮一听,连忙跪地叩首,诚惶诚恐道:“陛下如此厚爱,臣感激不尽。为陛下分忧是臣分内之事,怎敢奢求赏赐?能为朝廷效力,就是臣莫大的荣幸。” “爱卿不必谦逊,有功不赏,怎么激励群臣?” 弘元帝看着跪地的贾琮,脸上露出温和笑意,摆了摆手道,“朕琢磨着,爱卿目前没什么进项,这琉璃产业又是你一手推动,往后就把工坊半成收益赐给你,算是对你的嘉奖。” 贾琮闻言,心里猛地一震,这赏赐太厚重,一时间竟说不出话。 他定了定神,声音都带着颤抖:“陛下如此隆恩,臣粉身碎骨也难以报答!这半成收益,是陛下对臣莫大的信任,臣一定竭尽全力,绝不让陛下失望!” 弘元帝微微点头,眼中闪过一丝意味深长:“朕听说你最近要搬出贾家了?” 贾琮微微一愣,不知道弘元帝什么意思,但还是点点头:“回陛下,臣在外面找了处宅子,打算过两天就搬过去,方便处理事务。” 弘元帝沉思片刻,说道:“先别搬了。” “嗯?”贾琮惊讶地抬起头。 “宁国府那边马上就有空出的府邸了。”弘元帝缓缓说道。 贾琮神色一滞,瞬间明白过来,这是要动手了。 随即又忍不住小声嘟囔:“怎么不早点告诉我,那我那处院子不白找了嘛。” 弘元帝脸色一沉,呵斥道:“嘟囔什么呢,以后那院子留给你金屋藏娇不就行了。” 贾琮一听,脸“唰”地一下红了,忙不迭跪地请罪:“陛下恕罪,臣一时失言,绝无此意!” 他心里暗自懊恼,自己这嘴怎么就管不住。还想着,这弘元帝年纪这么大了,耳朵还挺灵。 弘元帝看着贾琮窘迫的样子,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语气也缓和了些:“罢了罢了,朕就是开个玩笑。你先退下,有任何进展,随时来向朕汇报。” 贾琮再次叩首,缓缓退出大殿。 候在一旁的戴权心里暗自思量:“绥远伯真是圣眷正浓,陛下都能和他开玩笑,怕是当子侄看待了,以后对绥远伯可得更恭敬些。” 第80章 小院闲趣(上) 贾府,黛玉小院内。 众人齐聚于此,围坐于庭院石桌旁,桌上摆着新沏的香茗,热气袅袅升腾,茶香四溢。 探春轻摇团扇,抬眸望向那满树盛放的桃花,眼中满是期许,笑着提议道。 “林姐姐,你瞧这大好春光,满园桃花灼灼。咱们海棠诗社许久未曾有活动了,不如趁此良辰,再办一场桃花主题的诗会,也不负这烂漫春色。” 黛玉莲步轻移,身姿婀娜,款步走到窗边,目光悠悠落在那烂漫桃花间,嘴角噙着一抹浅笑,温声说道。 “三妹妹这提议,倒是妙极了。春日里桃花娇艳,最是能激发诗兴,定能引出大家不少好诗。” 迎春向来文静少言,此时也微微点头,轻声附和:“桃花娇艳,最适合入诗,定能引出大家不少好诗。” 宝钗坐在一旁,身姿优雅,纤手轻轻摆弄着绣帕,微微颔首:“正是,如此雅事,自然不能错过。” “你们何时悄悄弄了个诗社?我竟全然不知!怎么都不叫我一同参与?” 靠在廊柱上的宝玉,原本漫不经心地听着众人交谈,听到这话,眼睛猛地瞪大,脸上满是委屈,忍不住叫嚷起来。 探春见状,赶忙放下手中团扇,莲步轻移至宝玉身旁,笑着耐心解释。 “二哥哥,你可千万别怪我们。前段时间我们在三哥哥那儿商议定下的,偏巧那天你有事没能去成。” 宝玉一听是贾琮那儿定的,脸色微微一沉,小声嘟囔道:“那也不能就这么瞒着我呀。” 正说着,院外传来一道清脆又熟悉的声音:“林姐姐,我来啦!” 众人闻声抬眼望去,只见湘云鹅黄裙裾扫过门槛,发间金步摇叮当作响。她怀里抱着个红木匣子,上面严严实实地盖着一块锦布。 “云丫头,你可算来了,再晚点,二哥哥都要埋怨死我们了。”探春笑着打趣道。 湘云好奇地瞧了瞧一脸委屈的宝玉,又扫视了一圈众人,忍不住问道:“这是怎么一回事?爱哥哥怎么这副委屈巴巴的模样?” 宝玉气鼓鼓地将事情的来龙去脉说了一遍,湘云听后,忍不住仰头大笑起来。 “哈哈,我还当是什么天大的事儿呢,爱哥哥,你也太像个小孩子啦。咱们这诗社可少不了你,下次再有活动,肯定第一个就叫上你。” 言罢,湘云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神色神秘兮兮地凑到众人跟前,压低声音说道:“哎,你们最近有没有听说京城发生的大事?” 众人面面相觑,纷纷摇头表示不知。 “我跟你们说,”湘云眼中放光,兴致勃勃地讲道。 “最近京城举办了一场琉璃璃品鉴会,那场面,热闹非凡!好多达官贵人、富商巨贾都去凑热闹了!” “琉璃品鉴会?那究竟是个什么呀?”惜春眨着水汪汪的大眼睛,满脸好奇地问道。 “就是专门展示各种玻璃制品的集会,”湘云耐心解释道, “那些玻璃制品精致极了,个个晶莹剔透,可比咱们平日里常见的物件漂亮多了。” 说着,湘云小心翼翼地将手中盖着锦布的物件放置在桌上,一脸得意地说道。 “我家管事也跑去凑了热闹,还买了个好东西回来,我特意带来给你们开开眼。” 湘云指尖勾着锦缎布角猛地一掀。阳光透过窗纱洒在玻璃镜面上,折射出七彩光晕,惊得迎春手中茶盏晃出几滴碧螺春。 一面精美的玻璃镜子出现在众人眼前,镜子边框雕刻着繁复精致的花纹,镜面光滑平整,清晰地映出众人满是惊讶的面容。 宝玉“噌“地从廊柱边直起身子,墨色发带扫过肩头。 他伸手就要去摸镜框上的纹路:“这可比铜镜清楚多了!昨儿袭人给我梳头,鬓角碎发都瞧不真切。“ “小心别碰花了!“宝钗轻笑着用帕子拍开宝玉的手,葱白指尖点在镜面边缘。“ 黛玉抿嘴轻笑,正要说话,忽听身后传来细碎的脚步声。 雪雁捧着雕漆托盘来添茶,瞥见桌上的镜子“噗嗤“笑出声:“这也值得显摆?前日琮三爷送姑娘的琉璃镜才叫稀罕呢,边框镶着鸽血红宝石,镜面能照见衣裳上的织金纹路。“ 满室寂静中,探春的团扇“啪嗒“掉在青砖地上。 黛玉闻言,轻蹙眉头,嗔怪地瞪了雪雁一眼:“就你多嘴,什么话都往外说。不过是琮哥哥送来的一个物件罢了,也值得这般大肆宣扬。” 湘云像只炸毛的猫儿似的跳起来:“好哇林姐姐!藏着这样的宝贝不让我们瞧!“ 黛玉耳尖泛红,水绿色裙裾扫过青砖就要往内室躲:“不过是寻常谢礼“ 话没说完就被湘云拽住衣袖。小姑娘杏眼圆睁,发间珍珠坠子乱晃:“今儿要不让我们开开眼,我就赖在你这院子不走了!“ 宝钗忍着笑把茶盏推过去:“云丫头快松手,林妹妹的衣裳都要被你扯皱了。“ 转头又对雪雁使眼色,“还不快去取来,没见这里都要闹翻天了?“ 半盏茶功夫,雪雁抱着鎏金楠木匣子回来。 掀开盖子的瞬间,满室生辉——两指宽的金丝藤蔓缠绕镜框,翡翠叶片间缀着拇指大的宝石,镜面足有妆台大小,连黛玉鬓角那支点翠蝴蝶簪的翅纹都照得纤毫毕现。 “我的老天爷!“ 湘云捂着嘴倒退两步,“这要是摆在荣禧堂,怕是连老祖宗屋里的西洋玻璃画都要被比下去。“ “前些日子帮琮哥哥作过几首诗。“ 黛玉指尖无意识地绕着帕子上的丁香结,“他说是琉璃工坊新制的样品“ “作诗就送这个?“探春捡起团扇掩住上扬的嘴角,“那我可得给三哥哥多作些才是。“ 湘云突然“哎呀“一声,拍得桌面茶具叮当响:“我想起来了!我方才说的琉璃品鉴会就是琉璃工坊制的物件。“ 宝钗慢条斯理地抿了口茶,心中暗忖:“看来这玻璃生意确实前景广阔,也不知哥哥在那拍卖会上有没有成功拍下特许经营权。“ 黛玉正要开口,忽见湘云眼珠一转,拽着她就往外走:“咱们找琮三哥讨说法去!凭什么独独给林姐姐这般厚礼?莫不是“ 她故意拖长尾音,惹得黛玉耳后飞起红霞。 探春摇着团扇,嘴角噙着一抹促狭的笑意,跟着起哄:“林姐姐,这事儿你可得给我们一个说法,不然我们可都要‘吃醋’啦。” “胡吣什么!“黛玉甩开她的手,绣鞋踩着满地桃花瓣往游廊躲, “不过是寻常往来,被你们说得“ 探春笑着拦住去路:“好姐姐,你就从了我们罢。这会子三哥哥定然回来了,咱们装作路过讨茶喝,顺便瞧瞧新鲜玩意儿可好?“ 湘云一听,立刻来了精神,拍手叫好:“这个主意好!我也正想找琮哥哥问问,为啥只给林姐姐送好东西。” 黛玉轻轻啐了一口:“就你们鬼点子多,琮哥哥平日里那么忙,哪有空搭理你们这些胡闹的想法。” 探春拉着黛玉的手,摇了摇:“嘿嘿,我们带着林姐姐一起去,三哥哥肯定就会理我们啦。” 黛玉无奈,被众人簇拥着朝贾琮的住处走去。众人笑闹着穿过垂花门,惊起几只歇在桃枝上的画眉。 第81章 小院闲趣(中) “琮哥哥!琮哥哥!“ 湘云提着鹅黄裙裾跨过门槛,裙角缀着的银铃铛叮当作响。 她跑得急,双丫髻上簪的蝴蝶簪子歪斜着,脸颊泛着海棠般的红晕。 黛玉扶着紫鹃的手缓步跟上,见湘云这般模样,忍不住用帕子掩住唇角的笑意。 “姑娘们,怎么来了。“ 映月提着裙角快步迎上,鬓角还沾着书房带出来的墨香。 她转头朝廊下唤道:“小红,把前日新得的云雾茶沏上。五儿,去取冰窖里镇着的桂花蜜来。“ 贾琮从书房出来时,正瞧见湘云踮着脚尖去够檐下的琉璃风铃。 春日的阳光穿过紫藤花架,在她鹅黄色衫子上落下斑驳的光影。 “三哥哥可算舍得出来了。“ 探春忽然从紫檀屏风后转出来,葱管似的指尖捏着柄团扇,扇面上绘着墨色山水。 她故意板起脸,却藏不住眼尾狡黠的弧度:“今日我们可是来讨公道的。“ 黛玉倚在青石雕花的栏杆旁,闻言眼波流转,朝贾琮递了个似笑非笑的眼神。 她腕间的翡翠镯子碰在栏杆上,发出清脆的叮咚声。 贾琮佯装困惑地挑眉,轻笑道:““哦,不知道我怎么惹了三妹妹不开心了?” 刚说完便被湘云扯住了衣袖,小丫头鼓着腮帮子,发间缀的珍珠流苏晃得厉害。 “琮哥哥偏心!前日给林姐姐的菱花镜我们可都瞧见了,那般剔透的琉璃,我连做梦都想着呢!“ “就是就是!我也要!“ 惜春扑过来抱住贾琮的腰,粉团似的小脸仰着,乌溜溜的眼睛眨巴眨巴。 她今日梳着双螺髻,发间缠着鹅黄丝带,活脱脱像年画里走出来的玉娃娃。 廊下的鹦鹉忽然扑棱着翅膀学舌:“偏心!偏心!“ 惹得众人忍俊不禁。 宝钗坐在石凳上抿嘴轻笑,腕间红麝串映着春阳,在雪白的肌肤上投下点点朱砂痕。 “好啦好啦,我怎会将你们忘了?不过是那日恰好因事寻林妹妹帮忙,便顺手将准备好的礼物先予了她,绝非厚此薄彼。” 贾琮笑着揉揉惜春的发顶,朝映月使了个眼色。 “瞧,都给你们备好了。” 几个丫鬟捧着漆木托盘鱼贯而入,阳光穿过琉璃器皿,在青石地板上投下彩虹般的光晕。 “天爷!“ 湘云惊呼着扑到托盘前,指尖悬在一枚蝴蝶状的发簪上方不敢触碰。那琉璃蝶翼薄如蝉翼,翅尖凝着抹幽蓝,像是把夏夜的萤火封在了水晶里。 探春早将团扇抛给侍书,捧起方青玉色的镇纸。瑞兽的鳞爪在琉璃中纤毫毕现,她对着阳光细看,忽然“呀“了一声:“这里头竟有片金箔在流动!“ 迎春拣了只素净的花瓶,瓶身似凝着层霜色,指腹抚过时却触手生温。她轻声叹道:“倒像把初雪收在了里头。“ 话音未落,瓶口突然落进支粉白的杏花,原是黛玉折了廊下的花枝逗她。 惜春举着画笔搁蹦蹦跳跳,琉璃雕成的莲花底座上嵌着枚玛瑙青蛙,随着她的动作一颤一颤。 “琮哥哥,这画笔搁实在是精巧,我瞧着满心欢喜,日后作画时便能用上它,想来笔下丹青也能增色几分。” 惜春眨着水汪汪的大眼睛,奶声奶气又满含欣喜地说道。 宝钗正拈着书签细看,那书签用淡紫琉璃制成,嵌着金丝勾勒的“闲看庭前花开花落“,笔锋遒劲处竟似要破壁而出。 宝玉坐在角落的竹椅上,指尖无意识摩挲着通灵宝玉。眼见姐妹们笑语盈盈,皆围于贾琮身畔,心中不禁泛起丝丝不悦。 可目光触及那些流光溢彩的琉璃物件时,眼底又悄然浮现出一抹难以掩饰的好奇与兴致。 贾琮自是将宝玉这般情态收入眼底,却仿若未见,只与姐妹们温言笑语,并不打算理会于他。 黛玉忽然提议道:“方才三丫头说要重开诗社,我看这琉璃生辉的,倒应景得很。“ 她说着转向贾琮,眼底漾着狡黠的笑意:“琮哥哥这院子景致好,借我们半日可使得?“ “岂会如此,诸位姐妹能来,我欢喜都来不及。我这便吩咐丫鬟们悉心筹备,定不负这场春日雅集。” 贾琮嘴角噙着一抹笑意,话锋陡然一转:“此番诗会,我便不参与了。我尚有事务缠身,需去书房处理一番。” 迎春秀眉微蹙,眼中满是关切,轻声问道:“琮弟,如此可会耽搁你正事?若有不便,我们改日也无妨。” 贾琮轻轻摆了摆手,神色温和:“姐姐不必忧心,不过是些书房琐事,不会误事的。” 探春与湘云相视一眼,异口同声道:“既如此,那便办诗会!” 丫鬟们手脚麻利地支起湘妃竹帘,又在紫藤架下铺了靛青锦毡。 湘云抢了临水的石案,将香囊系在帘钩上,风过时带起阵阵沉水香。探春命侍书取来鎏金狻猊香炉,青烟袅袅。 众人置身于这春日盛景之中,皆诗兴大发,才思泉涌。 尤其是湘云,今日文思格外敏捷,妙句频出,所作诗词意境高远、文采斐然,隐隐有拔得头筹、独占鳌头之势。 唯有宝玉,神色间透着几分恹恹之意,兴致缺缺。他时而目光游离,时而唉声叹气,对眼前这场诗会似乎提不起半分兴趣。 湘云瞧在眼里,不禁起了打趣之心,莲步轻移至宝玉身前,嘴角噙着一抹促狭笑意,故意调侃道。 “爱哥哥,方才还嚷着要入诗社,如今这诗会之上,怎的却没了动静?莫不是将才思都忘在别处了?” 这话一出口,众人皆忍不住侧目,目光纷纷投向宝玉。 宝玉的脸色瞬间变得一阵青一阵白,既觉尴尬,又有些恼羞成怒。他紧咬下唇,眼中闪过一丝不甘,却又无言以对,索性将手中诗稿一扔,拂袖而去。 众人见状,也只是微微一怔,随后便又沉浸在诗会的欢乐氛围之中,继续吟诗作对、玩闹打趣,仿佛宝玉的离去并未在这春日雅集中掀起太大波澜。 黛玉独坐青石台,看小红端着描金漆盘往来添茶。盘中琉璃盏盛着琥珀色的酸梅汤,冰块撞在盏壁上叮咚作响。 她忽然想起什么,转头问迎春:“宝姐姐方才说去更衣,怎的这半日” “伯爷。” 宝钗款步轻移,莲步无声,悄然踏入贾琮书房,微微欠身,声如出谷黄莺,软糯轻缓,带着几分温婉的问候之意。 第82章 小院闲趣(下) “宝姐姐怎么来了?” 贾琮听闻声响,微微起身,眼眸之中闪过一抹诧异。 宝钗向来端庄持重,这般私下前来会面,实非她一贯作风。 “伯爷,方才那些可都是琉璃工坊所出之物?” 宝钗并未回应,莲步轻移,款步入室,轻声问道。 映月轻奉香茗之后,悄然关门退下。 “正是。” 贾琮微微颔首,心中自是明白宝钗来意,旋即继续说道。 “今日品鉴会上,单是琉璃物件便订出五千余套,总价高达三十万两白银。” “竟有如此之数!” 宝钗微微一惊,旋即神色归于平静,微微颔首道, “倒也不足为奇,方才伯爷拿出的那些琉璃制品精美绝伦,较之西夷之物更胜一筹,备受追捧亦在情理之中。” 贾琮未曾料到宝钗竟有这般见识,遂接着说道:“至于特许经营权,四十五份总价超两百万两。另外,令兄薛蟠也拍下了京畿和江南地区各一份。” “当真!” 宝钗惊愕得站起身来,旋即端起茶杯轻抿一口,试图平复内心的波澜。 实则内心早已翻江倒海,她已然洞察琉璃产业的广阔前景,而如今薛家日渐式微,若不能把握此次机遇,恐未来将愈发落寞。 宝钗稍稍平复情绪,眼含感激望向贾琮,诚挚说道:“还得多谢伯爷指点,不知伯爷有何吩咐,我薛家定当全力以赴,在所不辞。” 往昔,宝钗虽觉贾琮颇具潜力,然而相较一门双公的贾府,仍觉有所不及。 可如今看来,贾琮的能量或许远超贾府。 “我所要的……” 贾琮眼中闪过一丝深意,随后微微起身,行至宝钗跟前,轻声道, “我要你……” “呀!“ 宝钗慌忙后退,绣鞋绊在青玉脚踏上。贾琮伸手去扶,正抓住她滑落的披帛。 “我要你薛家为我所用。” 望着向来端庄的宝钗露出惊慌之色,贾琮不禁露出一丝得意笑容,继而说道, “琉璃产业不过是初起之步,往后我还有诸多谋划,需薛家替我打理商界诸事。” 宝钗凝视眼前自信光芒四溢的男子,心中暗自思忖:若他所言皆能成真,那可真是…… 念及此处,不禁双颊绯红,随后深吸一口气,平复心情,笃定答道:“伯爷壮志凌云,我薛家自当为伯爷效犬马之劳。” 稍作沉默,似是下了极大决心,“此外,往后我薛家愿将三成利润敬献给伯爷。” “哦?你能代表薛家做主?” 贾琮眉毛一挑,着实没想到宝钗竟有这般魄力,这绝非小数目。 宝钗微微摇头:“我自然无法全权代表,待我回去与母亲和兄长商议,定会给伯爷一个满意答复。” “那我便拭目以待了。”贾琮微微颔首,微笑说道。 宝钗亦是直视贾琮双眼,目光诚挚。 “哟,我来的不巧了。” 廊下忽然传来环佩叮咚,黛玉扶着门框似笑非笑,目光在两人之间流转,眼中意味难明。 目睹这莫名的微妙场面,贾琮心中暗觉奇妙,甚至险些脱口而出:“不,你来的正是时候!” 但话到嘴边,还是咽了回去,此刻可不是玩笑之时。 宝钗匆忙系好披帛,颊边飞红未褪,倒显出几分平日罕见的娇俏:“林丫头惯会取笑人,我不过是替哥哥问句话。“ 她边说边往门外退,绣着金线牡丹的裙角扫过门槛。 黛玉却不挪步,倚着雕花门框打量屋内。 多宝格上琉璃盏映着夕阳,在她眉间投下一道虹彩:“好哥哥这般会做生意,怎不教教我?“ 她忽地转身,发间玉簪的流苏扫过贾琮手背,“省得被人说偏心了去。“ “今日,薛家大哥也去了琉璃品鉴会,拍下了两份特许经营权。” 贾琮微微颔首,解释道。旋即话锋一转,“正好,我这边也忙完了,一同去诗会,莫要让姐妹们久等。” “哼。” 黛玉轻哼一声,转身追上宝钗,两人亲昵地拉扯在一起,有说有笑。 贾琮摇了摇头,面带笑意跟了上去。 “哟,你们可算来了,我方才还寻思,莫不是琮哥哥独独给你们开了小灶呢!” 湘云瞧见三人归来,声音清脆,大大咧咧地打趣着,那眉眼弯弯,眼中满是促狭之意,还特意朝着贾琮俏皮地眨了眨眼睛。 “休要胡言乱语!我不过是去寻宝姐姐。” 黛玉闻言,柳眉微微一挑,瞬间回怼过去。 话落,还别有深意地看向宝钗,那灵动的眼眸里藏着狡黠,似是在暗指些什么,嘴角轻扬,娇艳又带着几分俏皮。 宝钗被黛玉这般目光瞧着,只觉脸颊微微发烫,泛起一抹淡淡的红晕。 她索性莲步轻移,凑到湘云面前,伸出如玉般的纤手,轻轻捏起湘云那圆润的小脸,佯装嗔怪道:“云丫头,就你最会编排人,看我今日不好好收拾你!” 湘云哪肯示弱,一边笑闹着左躲右闪,一边伸出手去挠宝钗的痒痒。两人你追我赶,笑作一团,银铃般的笑声在园中回荡,惹得众人也跟着开怀大笑。 探春手持团扇,轻轻摇晃,嘴角噙着一抹浅笑,说道:“今日这场诗会,本是趁着这满园桃花,吟诗作对,附庸风雅,倒好,成了你们嬉闹打趣的欢乐场了。”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欢声笑语交织在一起,在这满园的春光里肆意飘荡。 时光匆匆,转瞬之间,暮色悄然降临。众人相继告辞,贾琮一一起身相送,与众人拱手道别。 黛玉却独自落在最后,她莲步轻移,脚步迟缓,像是被什么绊住了一般。 “林妹妹,莫不是生气了?”不知不觉两人并肩而行,贾琮轻声笑道。 “哼!我生哪门子气。” 贾琮这一问,反倒让黛玉觉得委屈,“我又非你什么人,能生什么气。” “我原以为妹妹懂我。” 贾琮佯装受伤,轻声说道。见黛玉只是低头不语,又补了一句, “过些时日,我要前往江南一趟。” “去江南作甚?” 黛玉本能地抬起头问道,又忽然顿住,扯下片紫藤叶揉碎。 “与我何干?“ 碧色汁液染上指尖,倒像戴了枚翡翠戒指。 贾琮发现黛玉虽低下头,脑袋却偏了过来,似在倾听。 不禁轻笑一声:“呵呵,去江南自然是有要务在身。” 见黛玉又气呼呼地看向自己,随后又补上一句:“当然,还要去拜见我的准岳父大人。” “呸!就你会胡说。” 此言一出,黛玉瞬间羞红了脸,轻啐一声,旋即跑开了。 跑到院墙边忽又回首,夕阳给她鬓角镀了层金边:“南边多雨,记得带油绸伞。“ 回到院内,雪雁迎上前来,指着一堆物件说道:“姑娘,这是琮三爷送来的。” 黛玉上前一看,竟是各式各样的琉璃制品,之前姐妹们挑选的东西,此处应有尽有。 “姑娘,这儿还有封信。” 黛玉接过打开,只看一眼便羞红了脸,将信放下,心中却思绪万千,不知在想些什么。 第83章 荣禧堂风波 荣禧堂内檀香袅袅,雕花窗棂间漏下的阳光在金丝楠木地板上织成菱形光斑。 贾母斜倚在紫檀木雕花椅上,指尖正摩挲着翡翠念珠,目光落在堂下的贾珍身上。 “珍哥儿这般兴师动众的,倒是少见。” 贾母见贾珍身后小厮捧着个红木描金匣子,轻笑一声:“莫不是又要给我这老婆子送人参?” 贾珍搓着手上前,鬓角汗珠在日头下泛着油光。 “老祖宗,这虽不是人参,但同样是件好宝贝。” 他小心翼翼掀开匣盖,鎏金衬布上躺着的琉璃盏折射出七彩光晕:“老祖宗瞧这个!前朝贡品都比不得的宝贝!” 鸳鸯捧着老花镜过来,贾母眯眼细看时,似乎觉得有些眼熟。 正待细想,鸳鸯凑近提醒:“老太太,前儿伯爷不是送来些琉璃物件吗?还在耳房摆着呢,其中有个看着与这个极为相似呢。” 贾母恍然想起,微微颔首:“瞧我这记性,竟一时忘了。珍哥儿这是唱的哪出啊?” “老祖宗有所不知!” 贾珍突然提高嗓门,他捧着琉璃盏转了个圈,阳光穿透杯壁在墙上投下七彩光晕。 “前日京里办品鉴会,单是特许证就卖了这个数——” 他伸出两根手指晃了晃,“两百万两雪花银!” “啪嗒”一声,王夫人手中的和田玉佛珠突然散落满地。 她顾不得捡拾,攥着帕子的手直发抖:“当真?两百万两?这这抵得上咱们府里数十年嚼用!” “千真万确!”贾珍将琉璃盏往案几重重一放,震得供在佛龛前的白玉观音都晃了晃, “您猜这买卖是谁的手笔?竟是咱们家琮哥儿!”他故意拖长尾音,眼角余光扫过众人骤变的脸色。 王熙凤丹凤眼倏地眯起,丹蔻指甲深深掐进绣金靠垫。 她素来看人极准,早就觉得贾琮绝非池中之物,本欲与之好好结交,可前些日子贾琮竟将她的亲哥哥判了流放之刑,自此便结下了梁子。 王熙凤心中五味杂陈,偏还要强扯出笑:“到底是咱们贾家儿郎,这等本事” “可不是嘛!”邢夫人突然插话,发间金镶玉步摇晃得厉害, “要我说琮哥儿可真是给咱们贾府长脸了!!” 这话说得众人侧目,谁不知她可是一直不喜贾琮,平日里没少背后嚼舌根。 贾母眼眸中,亦是闪过一丝惊喜之光,喃喃自语道:“想不到琮哥儿如此能干,竟能成就这般大业。” 可惊喜转瞬即逝,她的神色旋即变得复杂起来,毕竟如今贾琮已然脱离贾府,个中关系微妙难测。 “老祖宗,既然这是琮哥儿创下的产业,咱们作为他的长辈,即便不谈分钱之事,出面与他商议,讨要几个特许证,想来他也不好推脱拒绝。” 贾珍的语气中带着几分笃定。 王夫人也在一旁连忙附和:“是啊,老太太。这可全是为了咱们整个贾府的生计着想,琮哥儿若是懂事明理,必然不会拒绝。” 王熙凤眼珠子滴溜一转,脸上堆满了笑容,说道:“老太太,您只需出面说句话,凭您在贾府的威望,琮哥儿岂敢不答应?到时候,咱们贾府可就又添一条生财之道啦!” 贾母手中念珠“咔嗒“停住,苍老面容泛起复杂神色:“他会听我的?他何时把我这老婆子的话放在心上了?前段时间的事儿,你们都忘了吗?” 此言一出,整个厅堂瞬间安静下来,众人面面相觑,一时竟不知如何作答,这才意识到,事情或许远没有他们想象的那般简单。 贾珍见状,赶忙向着贾赦使了个眼色,贾赦心领神会,微微颔首,上前一步。 “老太太,您这话可就差矣。他即便脱离了贾府,可终究还是我的儿子,您的亲孙子。” 贾赦顿了顿,接着说道:“上次之事,他拿那所谓的律法来敷衍我们,这次咱们也不叫他做什么违法之事,不过是让他孝敬些银子给家里,他难道还能有什么反对的理由不成?” 这时,邢夫人也尖着嗓子说道:“是啊,老太太。您再瞧瞧贾琮那小子,说要独自开府,可到现在不还在府里待着呢嘛。依我看呐,他就是装装样子,保不齐哪天就想在您面前卖个乖,又回来呢。” 王夫人眼睛一亮,她没想到平日里被自己瞧不上的邢夫人,竟能说出这般有见地的话,也连忙附和道。 “是啊,不管怎么说,他作为晚辈,孝敬些银子也是应该的,何况又不是让他自掏腰包。要我说,让琮哥儿给两府各留五个特许证,就当是给弟妹们的脂粉钱。” 她特意冲邢夫人笑笑,后者难得没翻白眼。 “正是这话!”贾珍顺势挨着贾母坐下,殷勤地替她捶腿, “我明儿就去找琮哥儿说道,保管他乖乖把特许证送来。到时咱们在鼓楼大街开间铺子” 他话音未落,忽听“哐当“一声,贾政跌跌撞撞冲进来,官帽歪斜着露出花白鬓角。 “祸事了!祸事了!” 贾政扶着门框直喘,汗湿的官服贴在背上。 “今日我在工部当值,朝堂之上,有御史参宁国府收取贿赂、颠倒黑白、包揽诉讼、巧取豪夺、强占民田、威逼利诱、强占民女……桩桩件件,皆是令人发指的恶行。” 满堂寂静中,王熙凤手中茶盏“啪“地摔碎在地,青瓷片溅到贾珍下摆。 贾珍霍然起身,腰间玉佩撞在香案角:“二叔莫要玩笑!我今早出门时还好端端的” “老爷,老爷!” 这时,宁国府的小厮神色慌张,连滚带爬地闯了进来, “不好了,来了好多锦衣卫……锦衣卫把府门围了!” 贾母只觉天旋地转,腕间佛珠“咔嗒“断线,檀木珠子滚落满地。鸳鸯惊呼着扑上去扶,却见贾母已经软倒在金丝软枕上。 王熙凤最先反应过来,一把扯下帘幔金钩上的香囊往贾母鼻下送。 “老太太!” “母亲!” “快去请太医!”王夫人厉声呵斥呆立当场的丫鬟。 厅堂内顿时乱作一团,众人的呼喊声交织在一起。 第84章 查抄宁国府 荣禧堂外的青砖地上,乌泱泱站着二十余名飞鱼服锦衣卫。 春日暖阳照在绣春刀鞘的鎏金云纹上,折射出的寒光惊得树梢麻雀扑棱棱乱飞。 四周早已围满了看热闹的人群,百姓们交头接耳,脸上带着好奇与惊叹,对着眼前的阵仗指指点点。 贾珍匆忙赶来时,正撞见指挥使抬脚要跨过朱漆门槛。 “放肆!” 贾珍涨红了脸,腰间玉带扣撞得叮当响,“这可是敕造宁国府!尔等怎敢” “贾将军好大的官威。” 指挥使陆炳慢悠悠转身,玄色披风扫过石阶上未干的血迹。 方才有个护院想拦,此刻正捂着胳膊蜷在墙角。 他抬手抖开明黄卷轴,嗓门陡然拔高:“奉旨查抄宁国府!” 贾珍闻言,身子晃了晃,却仍梗着脖子,怒目而视:“陆炳,你莫要欺人太甚!我贾府世代忠良,怎会落得被抄家的下场?定是有人恶意构陷!” 陆炳冷笑一声,眼中满是不屑:“贾将军,这话你还是留着到陛下面前说去。如今证据确凿,你府上贪墨受贿、强占民田之事桩桩件件,铁证如山,容不得你狡辩。” “荒谬!” 贾珍额头上青筋暴起,双手紧握成拳,恨不得冲上去与陆炳理论。 “我要见陛下!” 陆炳向前一步,逼近贾珍,眼神冰冷如霜:“贾将军,事到如今,你还执迷不悟。陛下英明神武,岂会被轻易蒙蔽?你且乖乖配合,莫要再做无谓的挣扎,否则,休怪我不客气!” 说着,他挥了挥手,身后的锦衣卫们立刻拔刀出鞘,寒光闪烁。 贾珍看着眼前的阵仗,心中一阵绝望,但仍不甘心就范:“陆炳,你今日如此行事,日后莫要后悔!我贾府人脉广布,定不会让你好过!” 陆炳仰头大笑,笑声在庭院中回荡:“贾将军,都到这时候了,你还在威胁我?我陆炳奉命行事,何惧之有?倒是你,还是想想自己的下场!” 说罢,他再次展开圣旨,高声道:“来人,给我搜!若有反抗,格杀勿论!” 最后一个字还在檐角回荡,院墙外忽然传来急促马蹄声。贾琮一袭月白箭袖骑装策马而来,马尾辫梢还沾着郊外的草屑。 他勒马时,照夜白前蹄扬起,堪堪停在锦衣卫阵列前三尺。 “陆大人。”贾琮翻身下马,腰间羊脂玉牌晃过指挥使眼前。 陆炳瞳孔微缩——那是御前行走才有的信物。 贾珍像抓住救命稻草似的扑过来:“琮哥儿快与这些丘八分说!咱们贾府” “宁国府。“ 贾琮侧身避开他沾着胭脂的衣袖,声音清冷如碎玉,“半月前我另立门户,珍大哥莫不是忘了?” 陆炳适时接话:“贾将军涉嫌强占民田三千亩,私设刑狱致死十七条人命。” 他每报一桩罪,身后文书就展开一卷案宗,血手印在宣纸上格外刺目。 “胡说!这都是诬告!” 贾珍嘶吼着要去撕扯案宗,被两个锦衣卫架住胳膊。 他发冠歪斜地冲着贾琮喊:“你身上流着贾家的血!当真要看着祖宅被抄?” 贾琮望着檐下惊惶探头的女眷们,绣着银竹叶的袖口在风中轻颤:“陆大人,女眷内院可否暂缓搜查?“ “这”陆炳摩挲着刀柄上的缠金丝。 “本官作保。” 贾琮解下玉牌递过去,“三进院往后的抄检,可否由宫中女官协理?” 陆炳盯着玉牌,拇指摩挲着背面龙纹,忽然朗笑:“伯爷怜香惜玉,陆某岂能不成全?” 话音未落,西边忽然传来哭喊。 贾蓉只穿着中衣从角门窜出来,身后追着个举腰牌的锦衣卫:“大人!在醉仙楼逮着这厮时,他正与三个粉头” “逆子!” 贾珍气得浑身发抖,抬脚要踹却被锁链绊倒。 贾蓉慌忙躲到石狮后,露出半截猩红肚兜带子:“爹!您给应天府的帖子不是都打点好了吗?” “带走!” 陆炳嫌恶地皱眉。两个锦衣卫拎鸡崽似的架起贾蓉,绣春刀柄“不小心”撞到他胯下,惨叫声惊飞了屋脊上的灰鸽子。 贾珍被这一连串变故气得两眼一黑,差点再次昏死过去,可还没等他缓过神来,陆炳便冷冷下令:“把贾珍也一并带走!” “你们敢!我乃世袭三品爵威烈将军,你们不能如此对我!” 贾珍疯狂挣扎,声嘶力竭地咆哮着,可锦衣卫们哪会理会他的叫嚷,几条铁链瞬间缠上他的身躯,将他牢牢束缚。 “琮哥儿,救我!” 贾珍被拖着往外走,拼尽全力朝贾琮呼喊,眼中满是哀求。 贾琮望着被拖走的贾珍,神色冷漠。 “陆大人,”贾琮定了定神,再次开口, “宗祠乃我贾家列祖列宗安息之所,抄检之时,还望能多些敬重,莫要惊扰了先祖。” 陆炳顺着贾琮的目光看向宗祠,微微皱眉,沉默片刻后说道:“抄家乃皇命,陆某职责所在,自然不会刻意冒犯。只是这宗祠之内,若藏有违禁之物,陆某也不能视而不见。” 贾琮心中明白,陆炳所言不无道理,他微微颔首:“还请陆大人秉公行事,贾琮感激不尽。” 陆炳微微颔首,对着一众锦衣卫高声下令:“听令!按伯爷所言,二门以内的抄检,待尚宫局的人到了再动手;搜查宗祠时,务必小心谨慎,不可损毁宗祠内任何物件,若有冒犯先祖之举,军法处置!” “其余各处,即刻开始搜查,一件物件都不许放过!” 号令一出,锦衣卫们如潮水般涌入宁国府各个角落。 一时间,府内鸡飞狗跳,瓷器碎裂声、重物倒地声不绝于耳。 那些平日里彰显贾府富贵的古玩字画、奇珍异宝,被锦衣卫们粗暴地翻出,随意堆放在庭院中。 尤氏听到外面的动静,跌跌撞撞地从内室跑出来,头发凌乱,神色惊恐。 看到贾珍被拖走,她发出一声凄厉的哭喊:“老爷!” 想要冲过去,却被一旁的丫鬟死死拉住。“你们放开我,我要去救老爷!”她疯狂挣扎,眼神中满是痛苦与无助。 秦可卿站在尤氏身后,脸色苍白如纸,身体微微颤抖。她紧紧攥着衣角,指甲几乎掐进肉里。“婆婆,您别冲动,现在去也没用啊。” 她声音颤抖,强忍着泪水,试图安抚尤氏。 尤氏哪里听得进去,她转过头,冲着秦可卿喊道:“可卿啊,这可怎么办?咱们家完了,全完了!” 秦可卿咬着下唇,神色却有些复杂,似有解脱之意。 第85章 谋划爵位 贾母院内的檀香混着药味,鎏金缠枝香炉吐出袅袅青烟。 贾母横卧在榻上,面色略显苍白,眼神中透着几分疲惫与惊惶。 黛玉跪坐在黄花梨月洞榻边,指尖轻揉贾母虎口,腕间翡翠镯子碰在镶螺钿小几上,发出细碎的叮咚声。 “老祖宗,您放宽心些。” 黛玉的声音轻柔婉转,如春日里的潺潺溪流,带着丝丝缕缕的安抚之意。 方才听闻宁国府被抄家的消息,贾母只觉一阵天旋地转,气血翻涌,竟当场晕了过去。 好在她身子骨向来硬朗,在众人的一番救治下,悠悠转醒,倒也没落下什么大碍。 只是经此一遭,她只觉心中发慌,好似被一团阴霾笼罩,怎么也驱散不开。 此刻,她双手紧紧握着黛玉的手,似是抓住了最后的依靠,目光呆滞,不知在想些什么。 “珍大奶奶和小蓉大奶奶来了。” 随着丫鬟那清脆的传讯声,尤氏拽着秦可卿跌跌撞撞闯进来,藕荷色裙裾沾满泥点。 “老太太救命啊!” 尤氏扑倒在织金绒毯上,泪痕冲花了脸上的茉莉粉,声泪俱下地哭诉道。 “老太太,您可要救救我家老爷啊,他和蓉哥儿都被锦衣卫给带走了!”那哭声凄厉悲怆,听得众人心中一阵揪痛。 “你说什么!” 贾母猛然坐起,手中伽楠佛珠“咔“地断线。檀木珠子滚进榻边青铜仙鹤灯座,惊得灯芯爆出朵灯花。 虽说此前心中已有隐隐的预料,可当这残酷的现实真切地摆在眼前时,她仍是忍不住震惊,心中更是涌起一股莫名的恐惧。 “何至于此啊?!” 候在一旁的王夫人和邢夫人亦是花容失色,神色惊慌失措。 探春与迎春对视一眼,彼此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深深的担忧。 随后,两人又将目光投向惜春。只是惜春缩在角落的绣墩上,低垂着头,发丝如墨,遮住了她的神情,让人看不清她究竟在想些什么。 “老太太。” 就在这时,王熙凤提着孔雀纹裙摆急步进来,鬓角汗湿的碎发粘在颈侧,金镶玉耳坠晃得厉害。 “到底怎么回事?可打听清楚了?” 贾母枯槁的手抓住榻沿,指甲在紫檀木上划出白痕,声音都带着几分颤抖。方才她刚一苏醒,便迫不及待地催着王熙凤去宁国府打探。 王熙凤定了定神,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稳一些,可那微微颤抖的语调,还是泄露了她内心的紧张, “锦衣卫细数了宁国府的多项罪责,其中涉嫌强占民田三千亩,私设刑狱致死十七条人命。” “作孽啊!贾家百年清誉,竟毁在这孽障手里!“ 贾母听闻此言,顿时怒目圆睁,脸上的皱纹因愤怒而愈发深刻。她重重地拍打着榻边,那声音在屋内回荡,震得众人心中一颤。 她虽知晓贾珍平日里行事嚣张,无所顾忌,却万万没想到,他竟如此胆大包天,做出这等天理难容之事。 “啪!” 贾母扬手将药碗砸在尤氏跟前,褐色的汤药泼溅在她杏黄马面裙上:“你这主母当得好!连枕边人做下这等事都不知晓!” 碎瓷片划破尤氏手背,血珠滴在秦可卿绣鞋的并蒂莲纹上。 贾母眼中满是责备与不满。她向来不喜这尤氏,觉得她性子太过软弱,出身又是小门小户,实在难当宁国府主母之位。 “老祖宗,这事我也不知啊,平日里老爷也不曾和我说这些。” 尤氏满脸委屈,泪水止不住地流淌,如断了线的珠子。 “老太太,您可得想办法救救老爷啊,不然这宁国府可就完了!”尤氏的声音带着绝望的哀求。 “我又能有何办法。”贾母长叹一声,声音里满是无奈与悲凉。 她何尝不想救宁国府,救贾珍,可她历经世事,深知如今之事已闹到这个地步,皇上都亲自下旨,哪还有回转的余地。 此刻,她隐隐意识到,贾府在朝堂之上的影响力太过微弱,如此重大之事,事先竟未收到一丝风声,以至于如今这般被动,毫无还手之力。 “老太太,琮哥儿肯定有办法。”尤氏像是突然抓住了救命稻草,连忙说道,语气里带着一丝微弱却又执着的希冀。 “琮哥儿,这里面还有他的事?”贾母微微一愣,眼中闪过一丝惊讶。 “老太太,您有所不知。”秦可卿莲步轻移,上前一步,声音轻柔却清晰。 “起初锦衣卫是打算查抄整个宁国府,还是伯爷和那指挥使交谈后,才让尚宫局的人查抄女眷,不然我等也没有颜面再活下去了。” “琮哥儿还是懂事的。” 贾母微微点头,心中对贾琮的印象悄然好了几分。她想起贾琮平日里的言行,虽觉这孩子有些特立独行,可关键时候,倒也能挺身而出,护住贾府的女眷。 “不止如此,府里其他地方都被糟蹋得凌乱不堪,唯独那宗祠处,也是有了伯爷的沟通,才没有惊扰到先祖们。” 秦可卿接着说道,眼中满是对贾琮的感激。 “是啊,老太太,琮哥儿既然有如此本事,连锦衣卫都能说得上话,说不定也有办法把老爷和蓉哥儿救出来啊。”尤氏趁机再次说道。 她并非与贾珍感情有多深厚,只是深知贾珍一旦出不来,她这宁国府主母的位置便岌岌可危。 “糊涂!”贾母抓起玉如意敲榻。 “你以为诏狱是菜市口?况且琮哥儿的性子你们不是不知,让他去违反律法救珍哥儿,怕是行不通。” 这时,旁边一直坐着的王熙凤,神色突然一动,像是想到了什么。 她莲步轻移,往前两步,在贾母面前微微欠身,轻声说道:“老太太,我想着珍大哥虽不成器,但宁国府的爵位可不能丢啊。” “嗯?”贾母一听,神色一凛,陷入了沉思。 她心中明白,贾珍在不在,于贾府的未来而言,或许并非最为关键,只要宁国府的爵位还在,那贾府的荣耀根基便还在。 “你说的倒是有理,不管如何,爵位一定要想办法保住。”贾母的声音低沉却坚定,仿佛在做一个艰难的决定。 “老太太?” 尤氏听闻此言,不禁有些错愕。她没想到,贾母竟如此果断地放弃了贾珍,甚至已经开始谋划起宁国府爵位的事情。 “你们就先在荣国府住下,凤丫头,你安排下。” 贾母没有再理会尤氏,转头对着王熙凤吩咐道。 她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随后,她顿了顿,又补充道:“另外,派人去道观通知敬哥儿。” 王熙凤连忙应下,转身准备去安排。 尤氏和秦可卿相互搀扶着,站起身来。尤氏的眼中满是失落与无奈,秦可卿则神色平静,只是轻轻拍了拍尤氏的手,以示安慰。 屋内,众人的神色各异,各怀心思。 第86章 一场闹剧 “爵位?” 荣禧堂内金丝楠木屏风前,贾琮把玩着青玉茶盏。盏中君山银针根根竖立,映着他似笑非笑的眉眼。 他抬眸,目光扫过面前众人,心中暗自发笑。这些人,当真如井底之蛙,半点看不清当下的局势。 大厦将倾,他们却还在为那点蝇头小利争得面红耳赤,实在可笑至极。 王熙凤丹蔻指甲掐进掌心,面上却堆出三月桃花般的笑:“要不说咱们琮哥儿能耐呢,连锦衣卫指挥使都得给你面子” “二嫂子有话直说。” 贾琮突然搁下茶盏,盏底碰在紫檀案上“咚“地一响,打破了那虚假的客套。 “这盏碧螺春都快被你盯出洞了。” 王熙凤脸上笑容一僵,鎏金护甲刮过案头缠枝莲纹:“宁国府的爵位“ 话音未落,门外突然传来杂沓脚步声。 贾蔷打头冲进来,锦袍穿得歪七扭八,活像戏台上没穿齐整的武生。后头跟着贾芹、贾菌几个,个个眼泛血丝,活似嗅到腐肉的豺狼,眼神中透着贪婪与急切。 “老祖宗做主!” 贾蔷“扑通”一声跪在青砖地上,动作之猛,溅起些许灰尘,额角新抓的血痕格外刺眼。 “珍大伯犯事,这爵位合该由我” “放你娘的屁!” 贾芹瞬间暴跳如雷,一脚狠狠踹翻身旁的鎏金痰盂,那痰盂在地上翻滚几圈,发出沉闷的声响, “我爹是荣国嫡系,轮得到你这旁支?”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互不相让,声音越来越大,吵得屋内一片嘈杂。 贾母气得浑身发抖,手中的龙头拐杖重重地捶打着榻沿,翡翠镯子磕在紫檀木上,发出“砰砰”的声响,仿若她此刻愤怒又无奈的心跳。 “反了!都反了!” 她转头看向缩在角落的尤氏,神色焦急,声音带着几分颤抖:“敬哥儿呢?” 尤氏忙递上回帖,云锦信封上还沾着些许香灰,那香灰仿若岁月的尘埃,带着几分沧桑与无奈。 “玄真观的道童说,敬老爷正在闭关参悟长生诀” “好个清净无为!”贾琮忽然嗤笑,指尖摩挲着茶盏沿口浮凸的莲花纹。 贾蔷猛地跳起来,情绪激动,玉带下摆扫翻了一旁的青玉香炉,香炉倒地,发出沉闷的声响,炉中香料洒落一地。 “你算什么东西!不过是个” “不过是个御封的绥远伯。” 贾琮不紧不慢地掏出羊脂玉牌,玉牌莹润,龙纹在烛火的映照下泛着仿若鲜血般的红光,透着威严与庄重。 “倒是诸位——” 他目光冷冷扫过众人,“如今宁国府的罪责可还未查清呢,就在这” “够了!” 贾母的龙头拐杖重重顿地,发出一声沉闷的巨响,暂时镇住了屋内的喧闹。 “琮哥儿,你就说宁国府这爵位” “与我何干?” 贾琮微微挑眉,神色平静,眼中却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冷意, “老祖宗,宁国府犯下的罪孽桩桩件件,都是铁板钉钉的事实。无论圣上如何判罚,这都是他们应得的下场。” “我虽身为贾家子孙,但也不能罔顾国法,插手此事。” 贾琮的声音不大,却字字清晰,在这安静的荣禧堂内,仿若一记记重锤,敲在众人的心上。 贾母的脸色瞬间变得煞白,嘴唇微微颤抖。 “这可是先祖打下的爵位,你怎可……” “圣旨到——” 一声尖利的通传声仿若一把利刃,瞬间刺破了屋内的喧嚣。 十二个锦衣卫鱼贯而入,步伐整齐,气势汹汹。 为首的太监身着华服,神色冷峻,展开金色卷轴,声音尖细却清晰,在屋内悠悠回荡:“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宁国府贾珍,强占民田、私设刑狱” 屋内瞬间安静下来,贾蔷、贾芹、贾菌等人纷纷呆立当场。 当听到“削爵抄家,贾珍贾蓉流放三千里”时,尤氏仿若被抽去了所有力气,双腿一软,差点瘫倒在地。 她突然尖叫着扑向贾琮,眼神中满是绝望与愤怒:“都怪你见死不救!” 那声音凄厉,带着无尽的痛苦与不甘。 贾琮侧身避开,尤氏收势不及,一头狠狠撞在青铜仙鹤灯座上。 “砰”的一声闷响,仿若一记重锤,敲在众人的心上。 秦可卿慌忙上前去扶,却见尤氏额角汩汩冒血,殷红的鲜血顺着脸颊滑落,很快染红了灯座上嵌着的鸽血红宝石。 太监仿若没有看到这混乱的一幕,神色依旧平静,又缓缓展开第二道圣旨:“绥远伯贾琮进献琉璃工法有功,赐宁国府邸为伯爵府,另赏” “我的府邸!” 贾蔷突然暴起,双眼通红,仿若一头发狂的野兽,却被眼疾手快的锦衣卫瞬间按倒在地。 他被死死压制,动弹不得,只能瞪着血红的双眼,声嘶力竭地嘶吼:“那是我祖产!” 贾琮神色平静,双手缓缓抬起,身姿挺拔如松,恭敬地接过圣旨。 他的眼神中透着沉稳与冷静,丝毫不见因这突如其来的赏赐而产生的慌乱与狂喜。 接旨后,他将圣旨小心地捧在怀中,向太监深施一礼,声音清晰而坚定:“臣贾琮,谢主隆恩。” 贾母瘫坐在榻上,眼神空洞而复杂,她嘴唇微微颤抖,似是想说些什么,却又哑口无言。 王熙凤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神色, 她之所以对这爵位如此上心,是因为她早已和贾蔷有了约定。 却不成想终究还是一场空,而自己一直愤恨的贾琮却获此重赏。王熙凤紧攥着手中的帕子,指节因用力而泛白。 贾蔷满脸涨得通红,他握紧拳头,关节泛白,眼神中燃烧着熊熊怒火,死死地盯着贾琮,那目光仿佛要将他生吞活剥。 他心中满是怨愤,自己费尽心机,却什么也没捞到,而贾琮轻轻松松就得到了宁国府,这世道实在太不公平。 贾琮神色平静如水,缓缓转过身,目光仿若实质,逐一扫过众人,声线沉稳而清冽,淡然道。 “诸位,承蒙圣上隆恩,这宁国府如今归属于我。自此刻起,我定当以贾家兴衰为己任,殚精竭虑,矢志不渝。必不负圣上浩荡之恩,亦不负列祖列宗之殷切期许。” 言罢,他身姿挺拔,衣袂飘飘,迈着沉稳的步伐径直离去。 而他心中,暗自思忖:这贾家的命运,是兴是衰自然是由我一人说了算。 第87章 宁国府改制 贾琮跨进小院时,暮色正染红檐角的琉璃风铃。 映月坐在石榴树下的石凳上绣着荷包,金线在晚霞中忽闪忽闪的。 柳五儿倚着廊柱在帕子上描花样,小红蹲在井边浆洗衣裳,木槌敲打青石的声响惊得槐树上麻雀扑棱棱乱飞。 见他回来,三人连忙起身相迎。 “爷,您回来啦!” 眼尖的映月率先瞧见贾琮,忙搁下手中针线,起身相迎。柳五儿和小红也停下手中活计,快步走上前来。 “都别忙活了,过来坐,我有话和你们说。” 贾琮走到石桌旁坐下,神色淡定从容,可那深邃眼眸中,隐隐跳跃着几缕按捺不住的欣喜。 他清了清嗓子,不疾不徐地开口:“你们速速收拾行囊,咱们即刻准备搬去宁国府。” “爷莫不是吃醉了酒?” 映月提着裙角小跑过来,发间银蝶簪的触须颤巍巍的,“宁国府才被抄了” 贾琮掏出明黄圣旨抖开,金线龙纹在霞光中泛起亮光。 映月、柳五儿和小红三人瞬间僵在原地,眼睛瞪得滚圆,死死盯着那圣旨,大气都不敢出。 柳五儿的手不自觉捂住嘴,绣帕从指缝间滑落也浑然不觉,眼中满是震惊与疑惑。 小红则愣在那儿,喃喃道:“这……这是怎么回事?” 贾琮嘴角噙着一抹笑意,扫视着三人,缓缓说道:“圣上念我进献琉璃工法有功,将这宁国府赐给了我,往后,这儿便是咱们的伯爵府了。” “真的吗?爷!”映月最先回过神,眼中闪烁着激动的光芒,声音都因兴奋而微微颤抖。 “这可是天大的喜事啊!”说着,她双手合十,像是在默默感谢上苍的恩赐。 柳五儿也回过神来,脸上绽放出灿烂的笑容,欣喜道:“想不到咱们竟有如此福分。” 小红兴奋说道:“那可得赶紧收拾东西,搬进这新府邸,可不能失了礼数。” 三个丫鬟顿时忙作一团,惊得廊下鹦鹉扑棱着翅膀学舌:“迁居!迁居!“ …… “草民山子野,见过伯爷。” 贾琮抬眸望去,只见来人鹤发童颜,气质出尘,隐隐透着一股不凡的匠气。 昨日,贾琮寻到刘全福,谁想这些时日,刘全福为琉璃工坊的事务忙得脚不沾地,分身乏术。 瞧他那副焦头烂额的模样,贾琮心中都不禁泛起几分不忍与愧疚,实在不好意思再过多叨扰。 然而,刘全福虽忙得不可开交,却也未将贾琮所托之事抛诸脑后。他向贾琮举荐一人,正是这山子野。 贾琮心中一动,他自是知晓,这山子野便是那原着之中建造大观园的能工巧匠,若得他相助,伯爵府的园子定能别具一格。 当下,贾琮脸上笑意盈盈,客气说道:“久闻先生大名,如雷贯耳,听闻先生在园林建造之道上造诣颇深,堪称一绝。如今我有意在这伯爵府内造一处园子,不知先生可有何独到见解?” 山子野眼中闪过一抹亮色,难掩兴奋之情:“伯爷放心,草民定当倾尽全力,不负伯爷所托。只是不知伯爷对这园子有何具体的期许与要求?” 贾琮闻言,并未立刻作答,而是负手踱步,眉头轻蹙,略作思索。 少顷,他停住脚步,转过身来,神色温和却又不失威严,缓缓开口:“先生,此事尚在考量之中,一时难以定夺。依我之见,先生不妨先将心力放在府邸改制一事上。这宁国府如今要摇身一变成为伯爵府,其中门道不少,还得仰仗先生这般能人。” 他微微一顿,目光如炬,看向山子野,继续说道:“至于那园子的建造,我心中已有几分思量,只是还需再细细琢磨一番。过不了两日,我便会将详细方案交到先生手中。到时候,可就要辛苦先生大展身手。” 山子野听闻,当即拱手作揖,腰弯如弓,言辞恳切:“伯爷放心!草民承蒙您看重,定当竭尽全力。” 贾琮满意地点点头,又叮嘱道:“府里的下人,若有偷懒耍滑、不听调遣的,先生尽管向我禀明,我自会处置。所需的工匠、物料,先生也尽管开口,切莫有所顾虑。” 山子野感激涕零,连声道谢:“伯爷如此信任,草民肝脑涂地亦在所不辞。只是这物料采买,其中门道繁杂,不乏奸商以次充好,草民斗胆,还望伯爷能指派一得力之人,与我一同采买,也好省去诸多麻烦。” 贾琮略一思忖,唤来四喜:“你且跟着山先生,一切听他安排。” 四喜领命,恭恭敬敬地站到山子野身旁。 二人刚要退下,便见琥珀神色匆匆地过来,先是躬身行礼,才说道:“伯爷,老祖宗那边传话,说让您过去一趟。” 贾琮闻言,微微皱眉,心中却是有些猜测。 他转头对山子野说道:“先生先和四喜去筹备着,若有要事,再来找我。” 山子野拱手应下,与四喜一同退了出去。 贾琮抬手理了理领口的束带,又轻轻掸了掸衣摆的褶皱,确保衣冠齐整,这才稳步朝着贾母所在之处走去。 琥珀莲步轻移,恭恭敬敬地跟在贾琮身后,目光不自觉地落在他挺拔的背影上,心中泛起层层感慨。 回想起三年前,同样是她领着贾琮去见贾母。 那时的贾琮,不过是贾府中一个无人问津的庶子,身形单薄,神色间带着几分小心翼翼,在这偌大的贾府里,宛如一颗被遗落的尘埃,无人在意。 可如今再看,眼前的贾琮已然是位高权重、令人仰望的伯爵。更是获圣上隆恩,坐拥这偌大的宁国府,举手投足间,尽是尊贵不凡的气度,往昔的青涩与卑微早已不见踪影。 琥珀悄悄抬眸,又望了一眼贾琮那轮廓分明、俊朗非凡的面容,脑海中忽然浮现出昨晚贾母与她的一番谈话。 刹那间,一抹红晕悄然爬上她的脸颊,她下意识地低下头,试图遮掩这份莫名的羞涩,脚步却不自觉地慢了几分。 “怎么了?” 贾琮敏锐地察觉到琥珀的异样,脚步一顿,回头问道。 琥珀的心跳陡然加快,慌乱中她的指尖紧紧攥着衣角,把那柔软的料子都揪出了褶皱。 她张了张嘴,喉咙却像被堵住了一般,半晌才磕磕绊绊地挤出几个字:“没……没什么,伯爷。” 可那微微颤抖的声线,还是彻底暴露了她的心虚。 贾琮闻言,并未多言,只是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浅笑,而后微微颔首,神色平静。 第88章 贾母谋划 日头高悬,暖煦的光线透过雕花窗棂,斑驳地洒落在贾母的院子里。 贾琮稳步踏入,入目便是那金丝楠木屏风,丝丝缕缕的檀香味从其后悠悠飘散而出,萦绕在空气中,熏得人头脑有些发沉。 贾母歪靠在榻上,神色略显疲惫,那翡翠抹额之下,一道深深的皱纹格外醒目。 “琮哥儿,你可算来了。” 瞧见贾琮进来,她抬手招呼道,声音里带着几分急切与期许。 贾琮紧走几步,上前微微一礼,垂手站定,温声问道:“老祖宗这般着急唤孙儿过来,可是有要事吩咐?” “琮哥儿,如今宁国府归了你,这宗祠之事,你打算如何安排?” 贾母目光灼灼,紧盯着贾琮,眼中满是对家族根本的关切。 贾琮神色一正,声音清朗且沉稳:“老祖宗放心,宗祠乃贾家供奉先祖之地,是咱们贾家的根脉所在,其重要性不言而喻。” “孙儿定会妥善修缮,安排专人看守打扫,每逢祭祀之日,也会遵循祖制,举行盛大的祭祀仪式,不敢有丝毫懈怠。” 贾母微微点头,脸上的神色稍缓,眼中露出一丝欣慰:“如此甚好。还有这族长一事,你可有想法?” 贾琮沉吟片刻,说道:“孙儿以为,族长之位责任重大,需得德高望重、能服众之人担任。如今贾府正处多事之秋,孙儿资历尚浅,恐难当此大任,还望老祖宗定夺。” 在贾琮眼中,这贾家族长之位,不过是徒有其表的虚名,揽尽琐事却无甚实权,当真是毫无趣味可言。 至于这位置最终花落谁家,他实在是半点都提不起在意的心思,只觉不过是贾府内一场无谓的纷争。 贾母听了,微微皱眉,神色凝重,陷入了沉思。 良久,她缓缓开口:“如今这局面,一时也难找到合适人选,此事暂且搁置,日后再议。” 接着,贾母又看向贾琮,目光中透着几分深意:“你珍大嫂和蓉哥儿媳妇,你打算如何安置?她们如今无依无靠,总归是贾家的媳妇。” 贾琮神色一凛,瞬间敏锐捕捉到贾母问话背后可能潜藏的深意,脑海中念头急转,面上却依旧不慌不忙地拱手回道。 “老祖宗放心,孙儿已有所打算。珍大嫂和蓉哥儿媳妇皆是贾家的媳妇,我自会在伯爵府寻一处安静院子,安排得力的丫鬟婆子伺候,保她们衣食无忧,安稳度日。” 贾母微微眯起眼眸,端起茶盏轻抿一口,看似不经意地说道:“琮哥儿,你如今是越发有出息了,得了这宁国府,往后这贾家的担子,你可要多担着些。” “尤氏和可卿虽是女眷,可到底在府里多年,也有些人脉与见识,你往后行事,也可多问问她们的意见。” 贾琮心中一沉,已然笃定贾母这话暗藏玄机,怕是想用尤氏和秦可卿来监视、钳制自己。 贾琮略作停顿,嘴角勾起一抹淡淡的笑意,却是毫不客气地回应道。 “老祖宗说的在理,我想着她们二人为宁国府忙碌了大半辈子,也该享享清福了。” “西跨院有间空着的佛堂。我去让人刷上金漆,供上三尺高的白玉观音。每日三炷香,顿顿素斋,保管她们吃得脸比菩萨还圆润。还能给珍大哥和蓉哥儿祈福诵经,自是再合适不过了。” 贾母听闻贾琮的安排,原本脸上挂着的笑容,瞬间一僵。 她神色微微变幻,眼中不经意间闪过一丝不悦,可话到嘴边,终究还是强自咽下。无奈之下,只得开口说道:“琮哥儿,你既有这般安排,倒也算是妥当。” 话音刚落,贾母话锋陡然一转,面上又勉力挤出几分笑意,缓缓提议道。 “琮哥儿,如今你即将独立开府,我瞧着你身边侍奉的丫头们,年纪都尚轻,怕是没什么操持府务的经验。” “这一府上下,事务繁杂,千头万绪,绝非易事。依我看呐,不如就让我身边的琥珀跟了你去,也好帮衬着你打理打理府中诸事。” 贾琮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抹淡淡的笑容,心中对此却并未感到丝毫意外。 此前琥珀那异样的举止,早已让他有所揣测,如今看来,果然不出所料。 贾琮不慌不忙,从容回道:“多谢老太太的美意,只是我府上那些丫头,虽说年纪尚小,可个个心思聪慧灵敏,手脚亦是勤快利落。况且如今府中人口不算多,事务相较之下也还算简单,她们应付起来倒也游刃有余。” “依孙儿之见,还是让琥珀继续留在您身边悉心伺候为好,您身边着实离不开像她这般贴心的丫头。” 对于贾母暗藏的钳制心思,贾琮毫不留情,一一巧妙化解。 一旁的琥珀,听闻贾琮此言,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如纸,身形也忍不住微微一晃。 对此,贾琮却是并不在意。 在他心里,美人固然赏心悦目,但若因此被贾母钳制,却是不值。 况且,往后的日子还长,又怎会没有其他机会呢? 贾母一时默然,心中暗自思忖,她已然明白,贾琮一心想要与荣国府保持距离,不愿过多牵扯。可此时的她,着实也无计可施。 这时,一直静静坐在一旁的王夫人,终究忍不住开口说道:“琮哥儿,如今你得了这宁国府,可万不能忘了自家的兄弟姊妹们。往后府里一应开销,你也得多担待着些才是。” 贾琮脸上依旧挂着谦逊有礼的笑容,和声说道:“二婶但请放心,孙儿身为贾家子弟,自当顾念家族情谊,岂会忘却?只是如今伯爵府改造工程规模浩大,所需财力物力甚巨,还望二婶能够体谅。” 话落,贾琮话锋一转,接着说道:“老太太,四妹妹本就是宁国府的嫡女,我寻思着,往后不如就由我伯爵府来负责供养她,也算是我尽的一份心意。” 贾母听闻,陷入沉思,心中暗自盘算:既然先前的两个主意都未能如愿,好歹将四丫头送过去,也能让贾琮与荣国府之间多些羁绊。 思索良久,她这才微微颔首,说道:“如此倒也甚好,只是你若让四丫头受了半点委屈,我可绝不轻饶。” 贾琮言辞恳切:“老祖宗放心,四妹妹在我那儿,我定会视若珍宝,悉心照料。吃穿用度,只挑最好的,绝不让她受一丝一毫的委屈。若有半点差池,任凭老祖宗责罚。” 第89章 会芳园摆宴 会芳园的桃花开得正艳,贾琮蹲在青石径上,正往琉璃盏里插新折的花枝。 忽听得环佩叮咚,转头就见黛玉拎着鹅黄裙摆从木香花架下钻出来,发间别着的蝴蝶簪扑棱棱乱颤。 “三哥哥好雅兴。” 黛玉指尖拂过琉璃盏,盏中清水映出她狡黠的眉眼。 “这桃花开在盏中,倒像把春色装进了水晶宫。“ 贾琮刚要答话,湘云的大嗓门就从假山后传来:“林姐姐,你快些过来瞧!这池子里的红鲤有趣得紧,竟会追着琉璃珠子撒欢儿跑呢!” 紧接着,探春那带着几分嗔怪的呼喊也传了过来:“云丫头,你可仔细着些,莫要把我的帕子扔到湖里去了!” 话音未落,宝钗扶着探春转过九曲桥,惜春攥着把野花跟在后头,活像个小花童。 “你们倒是会挑时候。” 贾琮笑着引众人往登仙阁走。檐下挂着新制的琉璃风铃,风过时叮咚作响,惊得梁间燕子扑棱棱乱飞。 黛玉故意落后两步,扯住贾琮衣袖:“昨儿小红送来的琉璃笔洗,里头冻着的桃花瓣” 她忽然踮脚凑近,“莫不是就是这桃树下的?” 贾琮鼻尖嗅到淡淡异香,耳根微热:“林妹妹若不喜欢,我让工匠改成梅花” “谁说不喜?” 黛玉倏地松开手,裙角扫过石阶青苔,“只是那花蕊里嵌的珍珠,倒像某人耍的小心思。” 说着快步追上宝钗,留下贾琮对着她发间晃动的流苏发愣。 宴席摆在水榭之中,琉璃盏盛着水晶肴肉,玛瑙盘装着琥珀桃仁。 湘云夹起块玫瑰酥惊呼:“这点心竟能瞧见里头的花瓣!” “云姑娘,这是用糯米浆裹着鲜花蒸的。” 映月捧着鎏金壶斟酒,轻笑道:“五儿折腾了半日才成呢。” 探春突然放下银箸:“琮哥哥把四妹妹接来,怎不先知会我们?” 她挑眉看向正在啃糖藕的惜春。 “这丫头今早还骗我,说那锦衣卫不日便要来拿她,吓得我好一阵心慌。” 惜春鼓着腮帮子举手:“是三哥哥让我瞒着的!” 嘴角糖汁沾在袖口绣的玉兔上,活像兔子偷吃了蜜。 贾琮忙递过帕子,轻笑道:“我打算把西跨院改成画室,请江南来的画师教四妹妹。” 迎春接过贾琮手中的帕子,动作轻柔地为惜春擦拭嘴角的残渣,眼里满是宠溺,柔声道:“四妹妹,瞧你这馋猫样。” 随后又抬头看向贾琮,赞许道:“这样也好,有琮弟照顾着,我们也能放心。” 探春假装吃醋道:“琮哥哥对四妹妹这么好,我们可是要吃醋的!” “三妹妹这可是冤枉我了,我对姐姐妹妹们的心意,那都是一视同仁。” 贾琮闻声,脸上笑意更浓,忙拱手作揖,对着探春打趣道。 “如今正值春日,我这就差人去寻那江南才有的碧螺春,新茶配好水,泡出来茶香悠悠,保管能叫三妹妹消了这‘醋意’。” 探春“噗嗤”一声笑开,柳眉轻扬,眼眸里透着灵动劲儿:“琮哥哥就会哄人,我不过是打趣,你还真当了真。只是这碧螺春,可不能只给我一人,姐妹们都得有份。” 一旁的黛玉轻抿茶盏,嘴角噙着一抹淡淡的笑意,轻声说道:“琮哥哥有心了,只是往后这般好物,可得早早备好,莫要等我们打趣了才想起来。” 声音软糯,带着几分俏皮。 贾琮连连点头,正想应声,这时,一直安静坐着的宝钗放下手中的茶,浅笑着开口:“大家难得相聚,又有琮兄弟这般周到的安排,往后的日子,想来会愈发有趣。” “只是四妹妹学画一事,还得寻些上好的宣纸、颜料,我那儿倒是有几卷前朝的宣纸,质地细腻,用来作画再好不过,改日给四妹妹送去。” 惜春一听,眼睛瞬间亮了起来,忙不迭地说道:“宝姐姐,你可真好!等我学会了,第一幅画就画你。” 众人被她这天真的模样逗得哈哈大笑,气氛愈发融洽。 众人被惜春这天真的模样逗得哈哈大笑,气氛愈发融洽。 贾琮笑着看向众人,眼中满是温和与期待,清了清嗓子说道:“其实今日把大家喊来,我还有个事儿想和你们商量。” 说着,他抬手指向四周,“你们瞧这会芳园,本就景致不错,只是稍显杂乱。我想着把这儿好好修整一番,起几个园子,往后咱们姐妹闲来无事,便能来这儿相聚,吟诗作对、赏花观月,岂不快哉?” “只是我一人想法有限,还得仰仗姐姐妹妹们帮我出出主意。” 湘云一听,顿时来了兴致,眼中闪烁着光芒,率先说道:“琮哥哥这想法妙极了!我觉得其中一个园子不妨多挖些曲折的水渠,引入活水,再种上些睡莲,夏日里荷香阵阵,我们便能乘船穿梭其中,饮酒赋诗,岂不美哉?” 黛玉轻移莲步,走到一旁的花树下,素手轻轻抚过花枝,眉眼间满是情思,轻声说道。 “我倒盼着有个园子,种上翠竹千竿,风过时,竹叶沙沙作响,似在低吟浅唱。再搭几处精巧的回廊,下雨时,能在廊下听雨打竹叶,滴答成韵。” 院子里摆上一张石桌、几个石凳,闲时煮茶读书,累了便卧于榻上,透过竹影看那日光斑驳。如此,方觉得惬意自在。” 话音落下,她微微仰头,目光不经意间与贾琮交汇。 贾琮浅笑颔首,贾琮眼中闪过一丝深意,黛玉脸颊微微泛起红晕,她下意识地别过头,抬手轻轻理了理鬓边的发丝,可眼角余光却仍忍不住留意着贾琮的反应。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正说得热闹。 小红提着裙摆跑进来,在贾琮耳边轻语。 “爷,隔壁的宝二爷在门口闹呢,非要进来。“ 贾琮面上露出一丝不屑,敲了敲桌面,冷声道:“哼,你去把他打发了,要是再不依,直接让亲兵把他扔出去。” “是。” 小红眼中闪过一丝亮光,领命而去,只留下一屋子的欢声笑语,在这春日的会芳园里,愈发悠长。 第90章 通灵宝玉…碎了 会芳园门口的石阶上落着几片芍药花瓣,小红匆匆赶到时,只见贾宝玉满脸涨得通红,头发蓬乱如草,正张牙舞爪地叫嚷着。 “我不过是想来凑个热闹,你们这群腌臜货,凭什么拦我!” 那模样,活像被抢了心爱玩具的顽童,丝毫没了往日的矜贵公子范。 一旁的几个亲兵,身着玄色劲装,身姿笔挺,他们腰佩长刀,刀鞘泛着冷硬的光泽,神色冷峻肃穆。 小红快步上前,神色平静如水,微微福了福身:“宝二爷,今儿我们爷正与姑娘们在里头相聚,特意吩咐了不许旁人打扰,您还是请回。” 贾宝玉一听,眼睛瞬间瞪得滚圆,满脸写着不可置信:“你不过是个丫鬟,也敢这般同我说话?可知道我是谁吗?信不信我回府后,就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说罢,还往前跨了一大步,妄图用自己的气势将小红压得服服帖帖。 小红却毫无惧色,腰杆挺得笔直,迎着贾宝玉的目光,镇定自若道:“宝二爷,我不过是奉命行事。您身份尊贵不假,可今儿这会芳园里的安排,容不得任何人随意搅扰。” 贾宝玉气得浑身发抖,抬起手就要发作。 这时,一个亲兵上前一步,动作干脆利落,将手中刀鞘猛地一摆,沉声道:“宝二爷,请自重!这是我们伯府的规矩!” 贾宝玉被这威慑的举动吓得一哆嗦,手僵在半空,脸上一阵白一阵红,神情极为精彩。 他恶狠狠地瞪着小红和亲兵,扯着嗓子叫嚷道:“好啊,你们这群狗胆包天的东西,实在是欺人太甚!” “规矩?“ 贾宝玉突然抓起胸前的通灵宝玉,“我倒要看看这劳什子规矩“ 话音未落,缠金丝的络子突然断裂,鸽蛋大的玉石砸在青石板上,惊得树梢麻雀扑棱棱乱飞。 “二爷!” 一旁的袭人面色骤变,快步上前,俯身捡起通灵宝玉。 “祸事了!这这怎么裂了道纹!” 袭人声音颤抖,脸色煞白,双手捧着那碎成两半的通灵宝玉。 宝玉面上也是一滞,仿若被施了定身咒,他心里再清楚不过,这玉在贾母心中的份量,重若千钧。 往常他不过是拿砸玉来要挟,每次一作势,贾母便对他百依百顺。却不成想,今日这玉竟真真切切地碎在了自己手里。 “都怪你们这群杀才!我这就去找老太太做主!” 贾宝玉一脚踢飞石阶边的琉璃花盆,碎瓷溅到小红裙角,随后转身,径直跑开。 小红脸上也是浮现出一抹忧色,她在贾府当差多年,自是知晓贾母对这块通灵宝玉的看重,简直视为命根子。 当下,她不敢有丝毫耽搁,转身,立刻去向贾琮报信。 “玉碎了?” 贾琮听闻,也是微微错愕,眼中闪过一丝诧异。 他向来不信这通灵宝玉有什么神奇之处,却也没料到,它竟在今日这般破碎。 “怎么了?” 一旁的黛玉心思细腻,敏锐地注意到了贾琮的神色变化,关切地问道。 “没什么,不过是一点小事罢了,妹妹不必担忧。” 贾琮微微摇头,脸上挂着温和的笑意。 黛玉见贾琮神色坦然,不像是在说谎,便微微颔首,不再多问。 …… 贾母慵懒地躺在睡榻上,闭目养神。 前些日子贾家发生的糟心事太多,桩桩件件,都像巨石般压在她心头,让她有些身心俱疲。 好在最近这段时间,府里安稳了些,也让贾母重新找回了往日安于享乐的心态。 “老太太,老太太!” 此时,门外突然传来一阵哭喊声,将贾母从浅睡中惊醒。 “又怎么了?” 贾母有些惊慌,声音里带着几分老年人特有的颤音。 一旁的鸳鸯,反应迅速,连忙赶了过来,“老太太,听着像是宝二爷的声音。” 话音刚落,只见宝玉哭哭啼啼地跑来,身后跟着神色慌张的袭人,手中捧着那碎成两半的通灵宝玉。 “我的心肝!” 贾母慌忙接住扑进怀里的宝玉,见他发冠歪斜、衣襟敞开,颈间还留着道红痕。 “这是遭了贼还是遇了匪?” “老太太,我的玉,我的玉被贾琮那厮弄坏了。” 宝玉哭得涕泪横飞,那模样,好不凄惨。 “什么!” 贾母心中猛地一震,仿若被重锤击中,随后看向一旁的袭人。 袭人“扑通“跪地,捧着的碎玉在锦帕上颤巍巍发光。 “求老祖宗做主!伯爷纵容下人欺辱二爷,连这通灵宝玉都” “我的玉!” 贾母枯手抓起残玉,脸上的皱纹都因愤怒而扭曲。 “鸳鸯!取我的龙头杖来!” 琥珀正要劝解,忽见贾母浑浊的眼里泛着血丝:“琥珀,去把那个孽障给我喊来!还有那个背主的小蹄子!“ …… 会芳园水榭里,黛玉正用银箸逗弄琉璃盏中的红鲤。 “爷,琥珀姐姐来了。”小红匆匆赶来,向贾琮汇报。 “来的还真快。” 贾琮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摆摆手,“让她过来。” 不多时,小红引着琥珀穿过九曲桥。琥珀鬓角汗湿,杏色裙摆上沾着柳絮:“伯爷快去罢,老太太说要动家法呢!” 贾琮慢条斯理饮尽杯中梨花酿:“急什么,没见四妹妹还没吃完糖蒸酥酪?” “三哥哥,这是出了何事?” 探春眼尖,一下就注意到贾琮这边的异样,款步上前,朱唇轻启,声音软糯却满含关切。 “不过是宝玉方才来这儿闹了一场,一时气急,竟把他那块通灵宝玉给摔碎了。” 贾琮神色自若,摆了摆手,语气平淡得如同在说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此言一出,众人皆惊。 “这……这可如何是好!” 迎春向来性子温和,此刻也不禁花容失色,声音微微颤抖。 “那通灵宝玉可是老太太的心头宝,如今碎了,还不知要掀起多大的风浪!” 贾琮微微一笑:“碎了就碎了,我那新得了块暹罗暖玉,最是养人” “三哥哥还笑!” 探春急得扯他衣袖,“老太太最疼那玉,这回” “慌什么。”贾琮拿起帕子轻轻擦拭惜春嘴角的碎屑,又转头对黛玉眨眨眼。 “妹妹可要同去瞧热闹?” 黛玉用绢子掩住唇角笑意:“你且先去,我替你把那幅《会芳园图》描完。” 她指尖拂过案上未干的墨迹,正是方才众人商议的琉璃回廊图样。 “这劳什子玉,真真邪门!早不碎晚不碎,偏挑今日,平白坏了咱们这一场欢聚的兴致!” 贾琮眉头轻皱,满脸无奈地摇了摇头。 旋即,他抬眸看向琥珀,神色恢复如常,朗声道:“既如此,便随你走这一遭。” “伯爷……” 琥珀微微垂首,犹豫了好一会儿,才鼓起勇气轻声提醒。 “老太太特意吩咐,让小红也一并过去。” 贾琮神色未变,神色从容地摆了摆手,语气笃定:“无碍,且先去了再说。” 言罢,他迈步率先往外走去,琥珀见状,也不好再多说什么,只能快步跟上。 一路上,琥珀几次欲言又止,可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终于,在快到贾母院子时,她还是忍不住,再次小声提醒道。 “伯爷,这次老太太可是真的动了真怒,那通灵宝玉,在她老人家心里,可是比命还重要,您……” 贾琮闻言,脚步顿了顿,嘴角缓缓勾起一抹自信的笑意:“多谢琥珀姐姐提醒。不过放心,我心中有数。” 第91章 真玉?假玉? 荣庆堂内,气氛凝重。贾母端坐在主位之上,手中的龙头杖一下又一下地砸在地上,青石地面被砸出点点白痕。 贾琮方才跨过门槛,就听见王夫人扯着嗓子叫嚷道:“如今连老祖宗的话都不管用了?” “孙儿给老祖宗请安。” 贾琮神色平静,步履稳健,不疾不徐地迈入堂内,对着贾母微微行了一礼,仪态从容,不见丝毫慌乱。 “不知老太太唤我来所为何事?” “哼!” 贾母重重地冷哼一声,拿起龙头杖猛地一震,脸上的怒容愈发浓烈。 “瞧瞧你纵容的好奴才!” 鸳鸯双手捧着那碎成两半的通灵宝玉,递到贾琮面前。 贾琮伸手接过,饶有兴致地打量着,嘴角微微上扬,轻笑道:“哟,这裂纹倒像幅山水画,老太太不觉得颇有禅意。” “你还有脸笑!” 贾母的怒意瞬间被点燃,声音都因愤怒而微微颤抖。 “老祖宗,这玉是宝玉自己摔的,与我何干。” 贾琮神色未改,脸上依旧挂着那抹淡淡的笑意,随后不紧不慢地从袖中掏出一个精致的琉璃盒, “孙儿新得了块暹罗暖玉,最是温润养人……” “谁稀罕你的破石头!” 话还未说完,宝玉突然从屏风后冲了出来,赤着脚,满脸怒容,卯足了劲儿就要去踹那琉璃盒。 贾琮身形一闪,轻松侧身避开。宝玉收势不住,一个趔趄,“噗通”一声,竟又摔了个狗啃泥。 “宝玉!” 王夫人见状,心急如焚,赶忙上前将宝玉扶起,她转头剜了贾琮一眼。 “你如今翅膀硬了,连亲兄弟都容不下!你到底要把我的宝玉害成什么样!” 贾琮神色平静,眼底却悄然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轻蔑:“二太太这话可就冤枉我了。” “今日我在会芳园与众姐妹相聚,本是一场风雅之事,宝兄弟不请自来,还在门口大吵大闹,这才引出了这许多事端。若说害他,我又何罪之有?” “你……” 王夫人被这一番话噎得满脸涨红,嘴唇微微颤抖,愣是说不出一个字来,只能将求助的目光投向贾母。 贾母此刻胸口剧烈地起伏着,她用颤抖的手指着贾琮,声音因愤怒而拔高,几近嘶吼。 “琮儿,你莫要巧言令色!宝玉虽说顽劣,可这通灵宝玉向来被视作他的命根子,如今碎了,你竟还这般若无其事,成何体统!” 王夫人在一旁添油加醋,手帕一挥,尖声道:“哼,可不是嘛!听说那叫小红的丫头,对宝玉可凶了,半点没把宝玉的身份放在眼里,如今可好,闯出这么大的祸!” 贾琮神色平静,不慌不忙地拱手道:“老太太,二太太。会芳园是我整治的地方,自然有规矩,我吩咐亲兵不许外人打扰,小红也是按规矩办事,并非故意针对宝玉。” 贾母皱着眉头,眼中满是不满:“就算是按规矩,也得看是什么人!宝玉身份特殊,进府里又怎么了?” 贾琮沉声道:“老太太,您也知道,我应圣上的吩咐,处理琉璃工坊一事,自然对于府内的安全很是看重。况且,宝玉年少无知,就怕被人骗了,坏了大事。” “贾琮,你什么意思。” 王夫人忍不住插话道,语气中带着一丝恼羞成怒的意味。 “好个圣上吩咐!” 贾母枯槁的手抓住榻沿,“琮儿,此事我不管。那小红定要重重责罚!” 贾琮皱了皱眉头,神色坚定:“小红并无过错,她只是恪尽职守。若要罚她,实在不公。” “贾琮!” 贾母顿了顿龙头杖,惊怒道:“连个丫鬟你也要和我争?” 贾琮默然不语,脸上的神色却依旧坚决,没有丝毫退让的意思。 “若是我硬要罚她呢?!”贾母愈发生气,脸上的皱纹都因愤怒而扭曲。 “老太太,我的人,只有我自己才能管教!” 贾琮沉声道,声音低沉却坚定。 随后话音一转,轻笑道:“老祖宗,孙儿深知这通灵宝玉在您和宝兄弟心中的分量,可老祖宗当真信这石头能保贾家富贵?若真如此,宁国府怎会抄家?荣国府的祭田又怎会年年欠收?” “再者,若那通灵宝玉真如此神奇,又岂会这般轻易摔坏?又或是这通灵宝玉,从一开始就是假的?” 此言一出,恰似一颗巨石投入平静的湖面,堂内瞬间鸦雀无声。 贾母原本因愤怒而涨红的脸上,此刻浮现出一丝犹疑,她颤颤巍巍地坐直身子,目光如炬,紧紧地盯着贾琮,厉声问道。 “琮儿,你这话是什么意思?莫要在这里胡言乱语!” 王夫人也回过神来,她跳着脚,指着贾琮破口大骂:“你这小子,竟说出如此大逆不道的话!那通灵宝玉可是宝玉从娘胎里带来的,是贾府的祥瑞,你怎敢污蔑它是假的!” 贾琮不卑不亢,神色坦然,迎着众人的目光,镇定自若地说道:“老祖宗,孙儿绝无污蔑之意。只是这通灵宝玉的神奇之处,孙儿一直心存疑虑。” “平日里,大家都将它奉若神明,可如今不过轻轻一摔,就碎成两半,这实在与它被传得神乎其神的功效不符。” 宝玉从王夫人怀里奋力挣脱出来,头发凌乱得如同枯草,眼睛布满血丝,指着贾琮叫嚷道:“你休要诋毁我的玉!它是真的,千真万确!” 叫嚷着,又像发了疯似的要冲上去厮打。 袭人见状,吓得花容失色,赶忙上前,用尽全身力气死死拉住宝玉,声音带着哭腔,几近哀求:“二爷,您别冲动啊,再闹下去可不得了啦!” 王夫人也急得直跺脚,对着袭人怒声喊道:“你还愣着干什么,还不赶紧把宝玉带下去!” 袭人一边抹着眼泪,一边连拖带拽地把宝玉往屏风后拉。 宝玉还在不依不饶地叫骂着,那尖锐的声音在荣庆堂内回荡,显得格外刺耳。 待宝玉的叫嚷声渐渐远去,贾母脸色阴沉如水,端起茶盏,却并未喝茶,只是重重地将茶盏搁在桌上,发出“砰”的一声闷响。 贾琮继续说道:“老太太,我想不妨请城中有名的鉴宝大师来一探究竟,是真是假,自然一目了然。” 贾母听了贾琮的话,心中也是一阵动摇。这通灵宝玉虽说一直被视为宝玉的命根子,可今日之事,确实让她心生疑惑。 王夫人见贾母态度有所转变,心中大急,忙道:“老太太,这可使不得!若是传出去,说咱们贾府的通灵宝玉是假的,那岂不是要被人笑掉大牙!” 贾琮微微一笑,说道:“二太太,若玉是真的,又何必惧怕真相?” 贾母揉了揉太阳穴,心烦意乱地说道:“好了!此事暂且搁下,等我想好了,再做定夺。琮儿,你先回去。” 贾琮知道,自己这番话已经在贾母心中种下了怀疑的种子。 他轻笑一声,微微一礼,告辞离去。 第92章 贾芸 “老太太,可千万不能轻信了贾琮那小子的鬼话! 王夫人望着贾琮离去的背影,忙不迭地转身,急切地看向贾母,言辞间满是焦急。 “他心思深沉,指不定憋着什么坏呢!” 贾母神色淡然,仿若一泓深不见底的幽潭,让人瞧不透她的心思,只缓缓开口:“你莫要多心,我心中自有计较。” 王夫人一听,脸色瞬间变得有些阴沉,她心里清楚,贾母显然已对贾琮的话有了几分动摇。 她眼珠子滴溜一转,又凑近了些,继续说道:“老太太,不管怎么说,那小红身为丫鬟,竟敢以下犯上,冲撞宝玉,怎么也得好好惩戒一番,不然,往后这府里的规矩可就乱了套!” “贾琮不许,你又能如何?” 贾母的脸上闪过一丝怒意,想起贾琮方才那毫不退让的模样,心中难免有些不悦,声音也不自觉地冷了几分。 “老太太,那小红的父母可还在咱们府里当差呢!” 王夫人压低声音,神色阴狠,仿若一条隐匿在暗处的毒蛇。 …… “伯爷,伯爷留步!” 贾琮自荣国府离去,正准备打道回府,刚走到府门口,突然一道身影匆匆奔来,稳稳地拦在他身前。 贾琮抬眸望去,只见眼前站着一位十八九岁的青年,生得斯文清秀,一袭素色衣衫,虽质地普通,却透着股干净利落劲儿。 “你是?” 贾琮微微皱眉,眼中闪过一丝疑惑。 青年赶忙上前,恭恭敬敬地行了一礼,脸上堆满了和煦的笑容,言辞间满是敬重:“伯爷,小的是贾芸,西廊下五嫂子家的,按辈分,您可是我的族叔。” “哦,贾芸?” 贾琮心中瞬间了然,面上却不动声色,神色平静地问道。 “你找我所为何事?” 贾芸赔着笑,眼睛里闪烁着热切的光芒:“族叔,小的听闻您正着手整治会芳园,心想您身边必定缺些得力人手。” “小的别的本事没有,唯独做事踏实、勤快,是出了名的。您要是信得过我,往后这园子里的活儿,尽管交给我,我定当倾尽全力,将诸事办得妥妥帖帖,绝不让您操心!” 贾琮嘴角微微上扬,勾起一抹似有若无的笑意,抬眸看向贾芸,目光仿若实质,带着几分审视。 “你倒是消息灵通。不过这会芳园的事务,绝非小事,我得寻个真正能担起大任的人。你且说说,你有何能耐,能让我放心将这重任托付于你?” 贾芸一听,心中顿时一喜,知晓事情有了转机,忙挺直腰杆,昂首挺胸,滔滔不绝地说道:“族叔,您别看我年纪尚轻,可那些迎来送往、操办事务的门道,我早已烂熟于心。” “就拿这园子来说,从种花植树,到打扫修缮,每一项事务我都能安排得井井有条。我还琢磨着,要是能把园子打理好了,再添些新奇有趣的玩意儿,保准能让您满意!” 贾琮微微点头,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赞许,却又故意刁难:“种花植树?这其中的讲究可不少,你且说说,春日该种些什么,方能让园子四季皆有景致?” 贾芸不假思索,脱口而出:“春日自然要种些桃花、杏花、海棠,待那花儿盛放,满园春色,定是美不胜收。夏日便种上大片荷花,再在湖边摆上些石凳,姑娘们便能在荷香阵阵中赏荷纳凉。” “秋日种菊花,黄的、白的、紫的,各色菊花争奇斗艳,为园子添一抹斑斓色彩。冬日则种上几株红梅,傲雪凌霜,那景致,啧啧,光是想想都让人陶醉!” 贾琮听了,忍不住笑出声来:“看来你确实下了一番功夫。不过,这园子里的事儿,光懂这些还不够,还得懂得如何管人。要是底下的小厮丫鬟偷懒耍滑,你打算如何整治?” 贾芸神色一凛,表情瞬间变得严肃认真,掷地有声地说道:“族叔放心,我若管了这园子,必定立下严明规矩,赏罚分明。做事得力的,我重重有赏,以作激励;胆敢偷懒的,我绝不姑息,定要让他们知晓规矩的厉害!” 贾琮沉思片刻,目光灼灼地盯着贾芸,那眼神仿若能看穿人心,盯得贾芸心里直发毛,额头上也渗出了细密的汗珠。 良久,贾琮才缓缓开口:“你倒是机灵,也有些见识。这样,我给你个机会,先去会芳园帮着料理些杂事,若是做得好,往后还有其他事务交付于你。” 贾芸一听,大喜过望,“扑通”一声跪地,连着磕了三个响头,声音中满是感激与兴奋。 “多谢族叔栽培!我定当肝脑涂地,竭尽全力,绝不辜负您的信任!” 贾琮摆了摆手,脸上浮现出一抹温和的笑意:“起来,好好做事,莫要让我失望。” 说罢,便转身离去,衣袂飘飘,身姿挺拔。贾芸站起身,望着贾琮远去的背影,眼中满是憧憬与决心。 …… “爷,您可算回来了!” 小红早已候在伯府门口,远远瞧见贾琮的身影,立刻快步迎上前去,神色关切,眼中满是担忧:“去荣国府这一趟,可还顺利?” 贾琮微微皱眉,轻轻哼了一声:“老太太和王夫人非咬定是我故意害宝玉摔碎了通灵宝玉,好在我据理力争。只是那小红,老太太还惦记着要罚你呢。” 小红神色一凛,眼中闪过一丝决然:“奴婢不怕,本就是按爷的吩咐办事,问心无愧。倒是爷,为了护着奴婢,怕是得罪了老太太和二太太,奴婢心中实在过意不去。” “我既做了,便无所畏惧。” 贾琮摆了摆手,随即话锋一转,神色关切地叮嘱道。 “我瞧那王夫人不像是会善罢甘休的人,她虽管不到我这伯府来,但你父母还在荣国府,往后行事,可得多加小心。” 小红心中一暖,眼眶微微泛红。她屈膝行礼,声音带着几分哽咽:“爷如此为奴婢着想,小红就算粉身碎骨,也难报您的恩情。我这就回去给爹娘传个信,让他们平日里做事警醒些,尽量别在王夫人面前露脸。” 贾琮微微点头,眼中带着关切:“你且告诉他们,若是在府里受了委屈,切莫硬扛着,即刻来伯府告知我,我自会为他们做主。” 第93章 杀鸡儆猴 兵马司衙门内,贾琮坐在案前,手中把玩着一枚铜制令牌。林羽站在下首,腰板挺得笔直,眼中闪烁着精明的光芒。 “近日,可曾有何事发生?” 贾琮目光如炬,望向林羽。 这些时日,他诸事缠身,兵马司的诸多政事,大多交付于林羽。所幸林羽办事得力,将一应事务处理得井井有条。 林羽赶忙躬身,恭敬回道:“大人,最近倒是没什么大事,自打王仁那案子结了,弟兄们办事都利索了不少,积压的案子也清了大半。” 贾琮点点头,目光落在案头的琉璃镇纸上:“让你查的事,可有着落了?” “都查清楚了。” 林羽从袖中抽出一卷泛黄的纸卷,双手奉上。 “这是赖家的产业明细,还有这些年贪墨的账目。” 贾琮接过卷宗,指尖在纸面上轻轻划过:“做得不错。” 他抬眼看向林羽,“副指挥使一职尚有空缺,你好好干。” 林羽眼中闪过一丝喜色,随即压低声音:“大人,最近衙门附近多了些生面孔,像是在盯梢。” “无妨。” 贾琮将卷宗收入袖中,“让他们盯去。” 对此,贾琮并不意外。毕竟前段时日那几百万两银子,太过引人注目,如今伯府、玻璃工坊乃至这兵马司,皆有人暗中窥探。 …… “伯爷,您回府啦。” 贾琮翻身下马,府中一中年男子赶忙迎上前来,正是小红之父林之孝。 前些日子,小红将事情告知父母后,林之孝当机立断,当夜便联系贾琮,表明愿来伯府当差。 贾琮自是欣然应允,随即向贾母索要了他们夫妇的身契。贾琮至今还记得,当时王夫人那精彩的表情。 “可是出了何事?” 贾琮转头问道。林之孝为人沉稳,贾琮已任命他为伯爵府管事。此刻他守在门口,想必是有事相告。 林之孝神色平静,沉声说道:“伯爷,那赖升搬了赖嬷嬷,去老太太跟前哭诉了。” 贾琮掸了掸衣襟上的灰尘,微微颔首:“意料之中。” 自接手宁国府,他便将原有的下人丫鬟大多遣散。 毕竟宁国府那地方,除了门前两个石狮子,实在难寻干净之处。 只是他未曾想到,自己还未动手,赖升便迫不及待地跳了出来。 如此也好,他即将南下江南,正好借此机会,给众人来个杀鸡儆猴! 贾琮转头吩咐身后的亲兵:“二牛,去叫十个弟兄来。” 林之孝欲言又止,贾琮拍拍他的肩:“放心,我自有分寸。” …… 荣庆堂内,赖嬷嬷跪在地上,哭得声嘶力竭。她发髻散乱,额角还沾着方才磕头时蹭上的香灰。 “老太太啊!您可得为我们做主啊!” 赖嬷嬷扯着贾母的裙摆,一边哭嚎,一边用帕子抹着满脸的泪水。 “我那不成器的儿子在宁国府当差多年,如今被伯爷一句话就打发走了,这叫我们一家老小怎么活啊!” 贾母端坐在榻上,神色凝重,眉头紧蹙。 近来烦心事一桩接一桩,尤其是对贾琮,她愈发难以掌控,这让她感觉颜面尽失。 且贾琮遣散下人的举动,更是让她恼火,如此一来,她对伯府的消息便彻底断绝。 王夫人在一旁煽风点火:“老太太,您瞧瞧,这贾琮行事也太鲁莽了,说遣散就遣散,全然不顾这些下人的生计。” “谁说不是呢!” 邢夫人也跟着附和。平日里她与王夫人面和心不和,可在针对贾琮这事上,竟出奇地一致。 “虽说宁国府归了他,可也不能如此胡来,这贾府的规矩都快被他败坏殆尽了!” 王熙凤站在一旁,脸上挂着一贯的精明笑容,心中却在飞速盘算。 她瞧了瞧贾母愈发阴沉的脸色,又看看哭得凄惨的赖嬷嬷,眼珠一转,开口说道。 “老太太,依我之见,此事需先将琮哥儿唤来,问个清楚,到底是何章程。赖升在府里当差多年,多少有些情分。但伯爷既然做了此决定,想必也有他的道理,咱们得把话摆在明面说。” 贾母听后,眉头皱得更深,手中的龙头拐杖重重顿在地上,长叹一声。 “凤丫头,你说的倒也有理。只是这琮儿如今行事愈发大胆,竟连我这老祖宗的面子都不怎么放在眼里。我倒要听听,他究竟有何说辞。” 王夫人撇嘴,满脸不悦:“他能有什么道理?哼,依我看,他就是想将宁国府的人都换成自己的心腹,以便彻底掌控,往后咱们想过问都难喽。” 就在此时,一丫鬟慌慌张张冲进院内,连礼数都顾不上,气喘吁吁地喊道:“老太太!伯爷带着亲兵,去赖家抄家啦!” “什么?!”赖嬷嬷猛地抬头,浑浊的眼珠几乎瞪出眼眶,“抄抄家?” 赖嬷嬷声音颤抖,带着哭腔,连滚带爬地扑到贾母脚边,双手死死抓住贾母的裙摆,指甲几乎嵌进布料之中。 “老太太,您不能眼睁睁看着他如此欺人呐!我们赖家在贾府伺候了几代人,就算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哇!您可要救救我们家呀!” 赖嬷嬷哭得肝肠寸断,身体止不住地抽搐,每一个字都仿佛从喉咙中硬生生挤出来。 贾母手中的茶盏“啪”地摔在地上:“反了天了!凤丫头,快去叫琏儿拦住他!” 王熙凤提着裙摆匆匆离去,贾母眉头紧皱,神色凝重。 …… 赖家门前,贾琮负手而立。十个亲兵一字排开,玄色劲装在太阳下泛着冷光。 “砰砰砰!” 二牛上前,用刀柄重重地砸着赖家的大门,每一下都震得门板嗡嗡作响,声音在寂静的街巷中回荡,引得四周邻里纷纷侧目,却又因惧怕这阵仗,只敢躲在门缝后悄悄窥探。 许久,门“吱呀”一声缓缓打开,一个小厮模样的人探出头来,脸上还带着几分不耐烦,可当他瞧见门口威风凛凛的贾琮和一众亲兵时,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如纸,双腿一软,差点直接跪了下去。 “你……你们是?” 小厮声音颤抖,结结巴巴地问道。 第94章 抄家 贾琮神色冷峻,并未理会小厮,只是淡淡地吩咐道:“开始。 言罢,亲兵们动作敏捷,迅速散开,刹那间便将赖家围得水泄不通。 二牛带着几个身强力壮的亲兵,大步上前,猛地一脚踹开赖家内堂的门。 “砰”的一声巨响,门板重重地撞在墙上,震得屋内灰尘簌簌而落。 “我的天呐,这是遭了什么孽哟!” 赖嬷嬷也不知何时赶到,只见她跌跌撞撞地冲进院子。 瞧见屋内被翻得一片狼藉,她双腿一软,直接瘫倒在地,双手用力地捶打着地面,捶胸顿足。 “贾琮,你为何要赶尽杀绝!我们赖家到底做错了什么!” 贾琮不为所动,目光扫过屋内的一切,神色冰冷。 他踱步走进正厅,只见墙上挂着一幅幅名贵的字画,地上铺着奢华的地毯,屋内的摆件无一不是价值连城,哪有半点普通下人家中的朴素模样。 “赖升,这些年你贪了多少,自己心里清楚。” 贾琮伸出修长的手指,轻轻拿起桌上的一只羊脂玉摆件,那玉质温润,触手生凉,他轻轻摩挲着,声音平静却透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这些,都是你从宁国府的牙缝里抠出来的民脂民膏。” 赖升早已吓得魂飞魄散,“扑通”一声跪在地上,额头紧紧地贴在地面,冷汗不停地从他的额头冒出,瞬间湿透了后背。 他心里明白,今日怕是在劫难逃,可仍心存一丝侥幸,声音颤抖,带着哭腔哀求道。 “伯爷,我……我知错了,求您看在我多年伺候贾府的份上,饶我这一回,我愿把所有东西都交出来。” 贾琮冷笑一声,将玉摆件重重地放回桌上,发出沉闷的声响:“早知今日,何必当初。你的罪行,岂是交出财物就能了事的?” 这时,一名亲兵匆匆跑来,脚步急促,双手高高捧着一本厚厚的账本,呈到贾琮面前:“大人,这是在密室里找到的,里面记录了这些年赖家和各方往来的账目。” 贾琮接过账本,随意翻了几页,原本冷峻的脸色愈发阴沉。 “好,好得很!” 他一连说了两个“好”字,那语气中却没有丝毫赞赏之意,只有无尽的愤怒。 “原来这些年,你不仅在宁国府作威作福,还在外面借着贾府的名头,做着见不得人的勾当。” 赖升听到这话,彻底绝望了,身体一软,瘫倒在地上,眼神空洞,嘴里喃喃自语:“完了,全完了……” 就在此时,内院突然传来一阵女子凄厉的哭喊声。贾琮心中一凛,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走去。 他伸手推开一扇雕花木门,只见赖尚荣正拉扯着一个丫鬟,那丫鬟满脸泪痕,神色惊恐,试图挣脱赖尚荣的魔掌。 赖尚荣满脸酒气,眼神迷离,嘴里还嘟囔着:“小美人,你就从了我!” 看到贾琮进来,赖尚荣先是一愣,那醉意朦胧的双眼闪过一丝诧异,随即松开了丫鬟,满脸不屑地说道:“你是谁?好大的胆子!没看见少爷我正在办事吗?” 贾琮看到这一幕,眼中浮现出一抹厌恶,轻声吩咐道:“把他也一并拿下!” 赖尚荣先是一怔,旋即爆发出一阵张狂的大笑,带着几分醉意与癫狂,好似一个不知死活的疯子。 “你算哪根葱?敢在我赖家撒野,也不打听打听我是谁!” 他一边叫嚷,一边试图挣脱亲兵的束缚,然而酒劲上头,脚步虚浮,一个踉跄差点摔倒,模样十分滑稽可笑。 贾琮眼神一凛,厉声喝道:“给我把他按住,再敢叫嚷,就多加几条罪责!” 亲兵们迅速上前,将赖尚荣死死按住,他只能像困兽一般扭动着身体,发出阵阵怒吼。 就在此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只见赖大气喘吁吁地冲了进来。 他满脸怒容,看到贾琮后,大声质问道:“伯爷,我弟弟犯了什么错,你要带人抄家?” 贾琮抬眸,冷冷地瞥了赖大一眼:“你弟弟?你们兄弟俩一丘之貉,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暗中做的那些事。” 赖大心中一慌,脸上却强装镇定,大声说道:“你别血口喷人!我们赖家对贾府忠心耿耿,你这么做,就不怕寒了府里下人们的心?” 贾琮冷哼一声,将账本扔到赖大脚下:“忠心耿耿?看看这个,你还有什么话说?这些年,你们兄弟把持着贾府的事务,大肆敛财,还打着贾府的名头牟利,桩桩件件,证据确凿。” 赖大看着地上的账本,脸色瞬间变得煞白,双腿一软,差点瘫倒,可他仍试图狡辩:“就算有些小错,也不至于抄家,你这是滥用职权!” 贾琮神色一凛,向前走了两步,每目光如炬地盯着赖大:“小错?你们的所作所为,已经严重损害了贾府的声誉和利益。今日我不整治,日后怕不是步了贾珍的后尘。” 这时,贾琏匆匆赶来,看到屋内混乱的场景,眉头瞬间拧成了一个“川”字,满脸焦急地说道:“这是怎么回事?琮弟,可别冲动!” 贾琮看向贾琏,沉声道:“琏二哥,你来得正好。这赖尚荣行为不端,欺压丫鬟,再加上赖家兄弟贪污腐败,桩桩件件,都不能轻易放过。” 贾琏皱着眉头,思索片刻后道:“我知道你是为了整治贾府,可这事儿牵扯甚广,赖家可是老太太的人,还是得慎重。要不这样,先把人带回去,咱们再从长计议。” 贾琮神色肃然,坚定地说道:“倒也不必那么麻烦,如今证据确凿,我让人把他们押到兵马司处置,我同你去见老太太。” 贾琏一听,脸上露出一丝为难之色,下意识地搓了搓手,目光在贾琮和被押着的赖家众人之间来回游移,心中满是纠结。 “琮弟,这……兵马司处置是不是太急了些?老太太那边,怕是一时难以接受。要不咱们先把人关在府里,好歹给赖家留点颜面,再慢慢和老太太说清楚。” 贾琮却心意已决,目光坚定地看向贾琏:“琏二哥,我理解你的顾虑,但此事刻不容缓。至于老太太那边,我自会如实相告,以证据说话,我不信老太太会偏袒这些蛀虫。” 说罢,贾琮转头对亲兵们下令:“把他们押往兵马司,严加看管,没有我的命令,谁也不许探视!” 亲兵们齐声领命,那声音整齐而洪亮,押着赖升、赖大、赖尚荣等人离去。 第95章 警告 赖嬷嬷见状,哭得愈发凄厉,连滚带爬地扑到贾琮脚边,双手死死抱住他的腿,涕泪横流道。 “伯爷,求您饶过他们这一回!我们赖家在贾府侍奉了几代人,他们不过是一时糊涂,您就看在往昔的情分上,高抬贵手啊!” “一时糊涂?” 贾琮猛地甩开赖嬷嬷的手,嘴角勾起一抹冷笑,眼中满是嘲讽, “这些罪行岂是一朝一夕能犯下的?你们仗着在贾府有些根基,便肆意妄为、无法无天。今日若我轻易放过,如何向贾府上下交代?又如何对得起那些被你们欺压的下人?” 赖嬷嬷瑟缩着低下头,再不敢直视贾琮的眼睛,只能不停抽泣,瘦弱的身躯抖如筛糠。 “至于你,不过是看在老太太的面子上,才没把你押去兵马司,如何处置,还得听老太太的意思。” 贾琮冷笑着,扬手吩咐,“把她押起来,带去见老太太。” 两名亲兵利落地将赖嬷嬷从地上扶起,架着她往贾府走去。 赖嬷嬷脚步虚浮,哭得抽抽噎噎,嘴里还不时嘟囔着求饶的话语,可贾琮仿若未闻,神色冷峻。 进了贾府,丫鬟小厮们远远瞧见,吓得噤若寒蝉,大气都不敢出,迅速退到一旁,生怕惹上麻烦。 行至内院门口,贾琮让亲兵将赖嬷嬷暂且押在院外,自己整了整衣衫,稳步踏入屋内。 贾母高坐主位,脸色阴,王夫人和邢夫人分坐两旁,神色凝重。 见贾琮进来,贾母猛地将拐杖重重顿在地上,怒声斥道:“琮儿,你好大的胆子!谁给你的权力,竟敢去抄赖家?” 贾琮不慌不忙,上前一步,从怀中掏出账本,递到贾母面前。 “老太太,孙儿绝非无端生事。赖家罪行累累,这是从他们密室搜出的账本,上面详尽记录了他们贪污受贿、挪用公款的种种恶行,孙儿已一一整理妥当。” 贾母接过账本,刚翻开几页,脸色瞬间变得煞白,双手也微微颤抖起来:“这……这怎么会这样?赖家在府里这么多年,怎会做出这等事?” 王夫人忍不住出声:“琮儿,就算赖家有些过错,你也不该擅自抄家,这事儿传出去,贾府的名声可就全毁了!” 贾琮看向王夫人,正色道:“二夫人,难道要等他们犯下滔天罪行,连累荣国府也落得和宁国府一样的下场,才肯罢休吗?” “宁国府贾珍固然有错,可这些蛀虫的推波助澜也同样难辞其咎!” 贾琮这番话掷地有声,仿若洪钟鸣响,震得屋内众人心中一颤。 王夫人张了张嘴,想要反驳,喉咙却像被堵住,半晌说不出话来。 贾母重重叹了口气,靠在椅背上,神色疲惫:“琮儿,我知道你是为贾府好,可这事儿做得到底还是太莽撞了些。赖家伺候贾府几代人,就这么处置,难免寒了其他下人的忠心。” 贾琮微微欠身,态度恭谦却不失坚定:“老祖宗,孙儿明白您的顾虑。正因为赖家在府里多年,熟悉规矩人脉,才愈发肆无忌惮。若不及时整治,其他下人有样学样,那时贾府风气彻底败坏,再想挽回可就难如登天了。” 贾母揉了揉太阳穴,神色凝重问道:“琮儿,依你之见,该如何处置赖家这些人?” 贾琮神色一凛,正色道:“赖升、赖大、赖尚荣犯下的罪行,依律法当移送官府严惩,以正国法。至于赖嬷嬷,全看老太太您的意思。” 贾母神色复杂,目光望向门外,似乎能透过那层层屋宇,看到此刻正瑟瑟发抖的赖嬷嬷。 她沉默良久,缓缓开口:“赖嬷嬷在府里伺候了大半辈子,虽说她的儿孙犯下大错,可念在她往日的情分上,我实在不忍心将她也置于绝境。” 贾母看向贾琮,语重心长地说:“琮儿,赖嬷嬷就交由府里处置,打她几十板子,让她长长记性,再把她逐出贾府,也算是给她留条活路。” 贾琮微微欠身:“一切听凭老祖宗吩咐。” 贾琮顿了顿,目光缓缓扫过众人,沉声道:“还有一事,孙儿不得不说。近来有人密报,咱们贾府竟有人私下放印子钱。此等行径,不仅有损贾府名声,还可能招来大祸。老祖宗,此事若不彻查,后果不堪设想。” 贾母闻言,脸色骤变,猛地坐直身子,拐杖重重砸在地上:“竟有此事?是谁如此大胆,做出这等败坏家风的事?” 王夫人和邢夫人也是一脸震惊,互相对视一眼,眼中满是疑惑与不安。 王熙凤原本神色自若地站在一旁,听到这话,心中“咯噔”一下,脸上瞬间闪过一丝慌乱。 她下意识攥紧手中的帕子,指尖泛白,好在众人的注意力都聚焦在贾琮身上,无人留意她的异样。 贾琮沉声道:“孙儿还在调查,只是此事刻不容缓。放印子钱本就违法,一旦被官府知晓,贾府必定受牵连。咱们绝不能再让这些歪风邪气在府里肆意蔓延,必须尽快揪出幕后之人,严肃处置。” 王熙凤强装镇定,眼珠子滴溜一转,勉强挤出一丝笑容,开口道:“伯爷所言极是,这等丑事传出去,贾府可就颜面扫地了。” 她嘴上这般说着,心里却像揣了只兔子,七上八下,暗自叫苦:“可千万别查到我头上,平日里行事也算小心,怎么就被贾琮盯上这事儿了?” 贾母皱着眉头看向王熙凤:“凤丫头,你心思缜密,府里事务又管得不少,可有听到什么风声?” 王熙凤心中一紧,脸上却依旧笑意盈盈:“老太太,我平日里忙的都是些琐碎事务,还真没留意这事儿。不过既然伯爷已经知晓,咱们肯定全力配合,尽快查个水落石出。” 她一边说着,一边悄悄打量贾琮的神色,试图从他脸上找出一丝线索,看看自己是否已然暴露。 贾琮目光扫过王熙凤,神色平静得让人捉摸不透:“二嫂子若有任何发现,还望及时告知。这事儿关乎贾府兴衰,容不得半点马虎。” 王熙凤忙不迭点头,心中却暗暗叫苦,只盼这场风波能快点过去,自己能侥幸逃过一劫。 屋内一时陷入沉默,众人都在思索贾琮所言之事的严重性。 贾母长叹一声,无奈道:“琮儿,既然你心意已决,此事便由你去办。” 贾琮轻笑一声,眼中透着坚定:“孙儿定当竭尽全力,不负老祖宗的信任。” 第96章 扬州来信 琉璃工坊内炭火熊熊,匠人们正将炽热的琉璃液倒入模具。 贾琮刚跨进门槛,就被扑面而来的热浪激得眯起眼。 李全福从蒸腾的雾气中钻出来,袖口还沾着琉璃粉末:“哎呦,这不是伯爷吗?今儿个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李大人这是埋怨我来得少了?” 贾琮笑着避开飞溅的火星,微微苦笑,赶忙连连告罪。 “这些日子确实忙得脚不沾地,工坊多亏有您照看。” 李全福捋着胡须,眼中闪过一丝得意:“伯爷说笑了,工坊能有今日,全靠您当初的远见。您瞧——” 他指着不远处一排新制的琉璃摆件,“这批货色比上回又精进了不少,通透得能照见人影。” 李全福引着贾琮穿过忙碌的工坊。 “您瞧这新制的琉璃盏,比宫里的贡品还透亮。” 他举起盏子对着阳光,五彩光晕在贾琮脸上流转。 匠人们正在给琉璃器皿描金,细毛笔尖在琉璃上勾出栩栩如生的缠枝莲。 贾琮拿起个半成品端详:“这批货色确实上乘,不过” 他突然皱眉看着堆满墙角的木料。 “这些易燃物离火窑太近了。” 李全福忙用袖子擦汗:“这几日赶工,确实疏忽了。” “明日就安排人砌道防火墙。” 贾琮指尖敲了敲发烫的窑壁,“再招两队护院轮值,进出都要搜身。” 李全福神色一凛:“伯爷说得是。前几日我还琢磨着要在围墙外加设岗哨,只是” 他搓了搓手,“这银子“ “银子不是问题。”贾琮打断他。 “关键是防范要到位。新来的工匠都要登记造册,库房要加固门窗,灭火器具也要备足。” 正说着,一阵清风拂过,带来远处匠人打磨琉璃的沙沙声。 贾琮深吸一口气,忽然压低声音:“李大人,我打算在江南再开一家工坊。” “江南?”李全福眼睛一亮。 “那可是个好地方!水运发达,商贾云集” 他忽然想到什么,皱眉道,“只是那边地头蛇多,伯爷此去” “无妨。” 贾琮摆摆手,“我自有安排。倒是要劳烦李大人准备船只,再挑选些得力工匠随行。” 李全福拍着胸脯保证:“伯爷放心,三日内必定办妥!” …… 回到伯府,夕阳的余晖洒在庭院里。 贾琮刚踏进房门,就看见映月正在收拾行囊。 她纤细的手指将一件件衣物叠得整整齐齐,发间的玉簪随着动作轻轻晃动。 “爷,您看这些可还缺什么?” 映月抬起头,眼中带着几分不舍。 “江南潮湿,我特意多备了几件厚衣裳。” 贾琮心中一暖,从背后轻轻环住她的腰:“辛苦你了。” 映月身子一僵,耳尖瞬间染上红晕:“爷,您这是做什么” 话虽如此,她却往贾琮怀里靠了靠。 “这次去江南,不知何时才能回来。” 贾琮将下巴搁在她肩头,“一想到要和你分别,我这心里就空落落的。” 映月转过身,双手抵在他胸口:“爷” 她眼中泛起水光,“您一定要保重。我在府里等您回来。” 言罢,映月莲步轻移,微微踮起脚尖,恰似春日里翩跹的蝶,樱唇轻点,在贾琮的脸颊落下一吻,那吻带着少女独有的羞怯与眷恋,转瞬即逝。 贾琮长臂一伸,将映月狠狠拥入怀中,恨不能将她揉进自己的骨血。映月伏在他怀中,听着他有力的心跳,只觉世间喧嚣都已远去。 窗外竹影婆娑,映月鬓发散乱地推开他:“青天白日的” 话没说完自己先笑了,指尖戳着他胸口,“到了江南可不许这般孟浪。” 贾琮捉住她手指轻咬:“那你可得快些来看着我。” 忽然瞥见箱底的《扬州风物志》,“怎么连这个都带着?” “林姑娘前日送来的。” 映月理着衣襟嗔道,“说是让您提前熟悉风土人情,别被画舫上的“ 急促的叩门声打断话头。 “爷!“ 柳五儿的声音透着焦急。 “老太太让您即刻过去,说是扬州林大人来信了!“ 贾琮心头一紧,松开映月:“我这就去。” 他匆匆整理了下衣冠,又回头叮嘱道,“映月,行囊先放着,等我回来再说。” 贾琮霍然起身,腰间玉佩撞在箱角“当啷“作响。映月忙替他系好衣带,指尖有些发颤:“林姑娘她” “备马!” 贾琮抓过披风大步流星往外走,廊下惊飞的麻雀扑棱棱掠过琉璃瓦。映月追到月洞门,只来得及看见他翻飞的玄色披风消失在暮色中。 …… 荣禧堂内,贾母正坐在紫檀木雕花椅上,手中捏着一封信,脸色凝重。 见贾琮进来,她颤声道:“琮哥儿,你林姑父来信了” 贾琮快步上前:“老太太,可是出了什么事?” 贾母将信递给他:“你自己看。” 贾琮展开信纸,只见上面寥寥数语,却字字惊心: 荣庆堂内,贾母握着信笺的手不住颤抖。信纸上的“病危“二字被烛泪洇开,像极了斑斑血痕。 贾琮展开信纸,只见上面寥寥数语,却字字惊心。 “贱躯抱恙日久,药石无灵,恐大限将至。日夜思女,盼能再见。如海泣血顿首。” 贾琮的手不受控制地微微颤抖,那信纸在指尖簌簌作响,眼眶刹那间泛起红潮,抬眸望向贾母。 “老太太,林姑父已然病入膏肓,如今日思夜盼,心心念念的,唯有见林妹妹一面。” 贾母长叹一声,老泪纵横而下,抬手缓缓拭去眼角的泪,悲戚万分道。 “你林姑父一生光明磊落,为人刚正不阿,如今却遭此大劫,实在叫人心痛。他想见女儿,咱们于情于理,都不能不应啊。” 贾琮深吸一口气,强压下内心的悲恸,对贾母说道:“老太太,林姑父病重,孙儿理当前往扬州探望。如今姑父想见林妹妹,我思量着带妹妹一道前去,也好了却姑父这最后的心愿。” 贾母微微颔首,叮嘱道:“琮哥儿,你这话在理。此去路途遥远,你千万要小心谨慎,务必照看好玉儿。” “那孩子心思敏感细腻,又最重情义,此番得知父亲病重,怕是要伤心欲绝,你得多陪陪她,好生开导。” 贾琮神色郑重,用力点头应下:“老太太放心,孙儿定当拼尽全力。妹妹自幼在府中长大,与我亲近,我就是拼了性命,也定会护她周全。” 第97章 黛玉咳血(上) 贾琮快步穿过回廊,脚下的青石板被雨水打湿,泛着幽幽的光。他心中焦急,脚步不由得加快了几分。 黛玉的小院就在眼前,院中的海棠花开得正艳,却衬得那扇紧闭的房门愈发冷清。 “伯爷,您来了!” 紫娟从院子里匆匆跑出来,手里还攥着一块沾了血迹的帕子,脸色苍白如纸。 贾琮心头一紧,急忙问道:“紫娟,林妹妹如何了?” 紫娟眼眶泛红,声音带着几分哽咽:“伯爷,您快去看看姑娘,她她咳血了!” 说完,她匆匆跑出,显然是去喊大夫。 贾琮心中一沉,三步并作两步冲进屋内。屋内弥漫着一股浓重的药味,混合着淡淡的血腥气,让人心头压抑。 黛玉半倚在榻上,面色惨白如纸,几缕青丝凌乱地贴在她毫无血色的脸颊上。 她的嘴角还残留着一丝未拭去的血迹,整个人虚弱得仿佛一阵风就能将她吹散。 榻边,一封被泪水洇湿的信静静躺在那里,信纸上的字迹已被泪水模糊,却仍能看出“病重”二字。 “林妹妹!” 贾琮几步上前,声音里满是焦急与关切。 黛玉缓缓抬眸,瞧见是贾琮,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似是痛苦,又似是无奈。 她想要强撑着起身,却一阵剧烈的咳嗽袭来,整个人颤抖得如同风中的残烛。 贾琮见状,赶忙上前扶住她,轻声安抚:“妹妹别动,仔细伤了身子。” 他从一旁拿起帕子,轻轻为黛玉擦拭嘴角的血迹,动作轻柔得仿佛稍一用力,就会将她碰碎。 雪雁站在一旁,眼眶泛红,声音带着哭腔:“伯爷,姑娘看了林老爷的信,就成这样了,怎么劝都没用。” 贾琮看向那封信,心中明白,黛玉已然知晓父亲病重的噩耗,只是没想到她的反应竟如此剧烈。 他轻叹一声,在榻边坐下,握住黛玉的手,那双手冰冷刺骨,毫无温度。 “妹妹,我知道你心里难过,可你这般不爱惜自己,林姑父知晓了,该多心疼。” 贾琮温声说道,试图安抚黛玉的情绪。 黛玉眼中蓄满泪水,哽咽着:“我如何能不难过,父亲他他如今病重,我却不能在他身边尽孝,我真是个不孝女。” 说罢,又是一阵剧烈的咳嗽,咳得她整个人蜷缩成一团,仿佛要将心肺都咳出来。 贾琮轻轻拍着她的背,声音低沉而坚定:“妹妹莫要自责,我此次前来,便是要带你去扬州,去见姑父。咱们马上就启程,定能赶得上。” 黛玉抬眸,眼中闪过一丝希冀,却又很快黯淡下去:“我这身子,怕是撑不到扬州了。” “妹妹休要胡说!”贾琮语气坚定,眼中却闪过一丝心疼。 他轻轻伸出手,将自己的三指搭在黛玉纤细的手腕上,屏息凝神,细细感受着脉象。 指尖下,黛玉的脉象微弱而紊乱,时而急促,时而虚浮,透着一股难以掩饰的虚弱。 贾琮的眉头越皱越紧,心中满是忧虑,但他还是强自镇定,温声说道:“妹妹这是忧思过度,才会如此。不过并无大碍,我这就开个方子,你按时服药,再放宽心些,定能慢慢好起来。” 雪雁在一旁紧张地看着,大气都不敢出。 贾琮思索片刻,起身走到桌前,提笔写下药方,一边写一边叮嘱:“雪雁,你按这方子抓药,煎药时千万仔细,火候、时辰都不能错。药煎好后,趁热给姑娘服下。” 雪雁连忙应下。 贾琮又回到黛玉身边,轻声安慰:“妹妹,你只管安心养病,其他的都有我。咱们定会平安抵达扬州,见到姑父。” 黛玉抬眸望向贾琮,眼中泪光闪烁,轻声说道:“琮哥哥,这般劳烦你,我我实在过意不去。” 贾琮微微摇头,神色温柔而坚定,伸手轻轻替黛玉理了理鬓边的乱发,动作轻柔。 “妹妹说的哪里话,在我心里,你的安康比什么都重要。只要你能好起来,便是让我赴汤蹈火,我也在所不辞。” 他的声音低沉醇厚,带着让人安心的力量。 黛玉脸颊微微泛红,避开贾琮炽热的目光,小声道:“琮哥哥,你总是这般护着我,叫我如何报答。” 贾琮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抹温暖的笑意:“妹妹若真想报答,就快些好起来。等你身子康健了,咱们一道去扬州,再同去看那春日的繁花、夏日的流萤。往后的日子还长,我想陪着你看遍这世间美景。” 黛玉听闻,心中泛起丝丝暖意,却又有些嗔怪:“琮哥哥,你又打趣我了。” 贾琮正欲再言,却见黛玉又轻轻咳嗽起来,他急忙扶着黛玉坐起,轻轻拍着她的背,满脸关切。 “妹妹,可好些了?都怪我,只顾着说话,忘了你还病着。你且先歇一歇,等药煎好了,服下便能好受些。” 黛玉缓了缓,靠在榻上,看着贾琮忙碌的身影,心中满是感动。 她深知,在这世间,除了父亲,怕是再难有人如贾琮这般真心待她。 想到此处,她轻轻闭上眼睛,在心底默默祈祷,愿上天垂怜,让她能平安见到父亲,也盼着能与眼前之人,有更多相伴的时光。 正想着,一阵脚步声由远及近,伴随着熙熙攘攘的说话声。 “林姐姐可好些了?” 门外忽然传来湘云清脆的嗓音,珠帘哗啦一响,探春擎着琉璃灯进来,身后跟着抱暖炉的宝钗和拎食盒的迎春。 探春目光敏锐,一眼就瞧见榻上虚弱的黛玉,眉头微蹙,快步上前:“林姐姐,好端端的,怎么突然就病成这样了?” 宝钗神色关切,轻声说道:“林妹妹,你且放宽心,定会好起来的。” 她一边说着,一边从袖中掏出一个精致的锦盒,“这是我特地带来的上好参片,最是滋补,妹妹可含上几片。” 贾宝玉也急匆匆地赶了过来,满脸焦急:“林妹妹,你可好些了?我一听说你病了,就赶忙过来了。” 他的眼神里满是担忧,在黛玉榻前站定,不肯挪开半步。 贾琮见众人来了,轻轻拍了拍黛玉的手背,低声道:“妹妹,你先歇着,我去外头与他们说说话,免得吵着你。” 黛玉微微点头,眼中带着几分不舍,却还是轻声应道:“琮哥哥,你去。” 贾琮起身,引着众人走出外室。临出门前,他回头望了一眼黛玉,见她正倚在榻上,目光追随着自己的背影,眼中似有千言万语。 他心中一暖,嘴角微微上扬,给了她一个安心的眼神。 第98章 黛玉咳血(下) 外室之内,烛火悠悠摇曳,昏黄的光晕在众人面庞上跳跃,映出各自神色迥异。 贾琮轻咳一声,声若蚊蝇:“林妹妹身子孱弱,正需静心调养,诸位说话还请小声些,莫要惊扰了她。” 史湘云素性急躁,按捺不住率先开了口,虽说刻意压低嗓音,却仍难掩那股子急切劲儿:“这可如何是好,瞧着林姐姐这病容,实在叫人揪心呐!” 言罢,她忙掏出手帕,轻轻拭去眼角泛红处,眼眶已然湿漉漉的。 贾琮神色沉稳,不慌不忙,轻声宽慰道:“云妹妹莫要忧心,我方才为林妹妹切过脉,这些年她身子已有起色,此番不过是忧思过度,才染了这病,休养些许时日,定能康复。” 探春秀眉微蹙,眸中忧虑尽显,忍不住接过话茬:“林姐姐这病,究其根源,还是林姑父病重的消息闹的。如今林姑父情况危急,心心念念想见林姐姐一面,可林姐姐这身子……” 贾琮微微点头,神情凝重:“正因如此,我打算护送林妹妹前往扬州,好让他们父女得以团聚。一应事宜我皆会安排妥当,备好舒适船只,一路定会悉心照料,定能保林妹妹平安无虞。” “我不许!” 宝玉“噌”地一下从椅子上站起身来,声音因激动而微微发颤。 “林妹妹绝不能走!她身子这般娇弱,这一路山高水远,万一有个闪失,叫我如何是好?” 探春拽住他衣袖:“二哥哥,林姑父可是” “我管他什么姑父!” 宝玉甩开探春,眼眶泛红,急得直跺脚,活像个任性的孩童。 “林妹妹在园子里养得好好的,做什么要送去那劳什子扬州!” 贾琮瞧着宝玉这般无理取闹,眼中闪过一抹毫不掩饰的厌恶。 “宝玉,你莫要再胡闹了!” 贾琮声如洪钟,带着一丝冷意。 “林妹妹去扬州,乃是为尽孝道,此乃天经地义之事。你这般阻拦,成何体统!” 然而宝玉充耳不闻,他几步冲到门口,张开双臂:“我不管什么孝道,什么体统!林妹妹走了,我便活不下去了!” 他忽然抓起案上青玉镇纸,“你们再逼她,我就“ 贾琮见状,心中厌恶更甚,只觉宝玉荒唐透顶。 他上前一步,试图拉开宝玉,沉声道:“宝玉,你若再这般任性,可别怪我不客气!” 宝玉情绪彻底失控,双手在脖子上胡乱摸索,一把拽出那块通灵宝玉,高高举起,恶狠狠地吼道:“你们要是执意让林妹妹走,我就砸了这劳什子!” ““砸了这假玉?” 贾琮冷笑,他指尖挑起宝玉颈间红绳,拽出块缺角的翡翠。 “上回碎玉的账还没算清,倒学会装腔作势了。” 宝玉脸色霎时惨白,攥着碎玉踉跄后退。 贾琮瞧着宝玉这一系列滑稽又荒诞的举动,心中的厌恶愈发浓烈,只觉宝玉荒唐至极,幼稚得可笑。 他上前一步,眼神仿若寒夜冰霜,毫不留情地嘲讽道:“怎么,砸啊?连自己的宝贝都护不住,还在这儿撒泼,真是丢人现眼!” 宝玉的脸瞬间涨得通红,又羞又恼,紧握着那假玉的手微微颤抖。 他张了张嘴,想要反驳,却又无言以对,只能狠狠地瞪了贾琮一眼,转身拔腿跑开,留下众人面面相觑,一片哗然。 贾琮望着宝玉离去的背影,眉头拧得更紧了,心中满是鄙夷。 旋即,他转头看向众人,神色恢复了几分往日的沉稳,声音平和却又带着不容拒绝的意味。 “今日之事,暂且到此为止。林妹妹还在静养,都别再打扰她了,各自回去。” 史湘云还沉浸在方才的震惊之中,听到贾琮的话,愣了一下才回过神来,撇了撇嘴,满脸不满地嘟囔道。 “爱哥哥今儿个真是太不像话了,平白无故闹这么一出,也不知林姐姐听到没,可千万别吓着她。” 一边说着,一边不情不愿地起身,一步三回头,直至出了房门,还在摇头叹息。 众人也随即纷纷离去。 这时,雪雁端着煎好的药匆匆走来,药香瞬间弥漫在略显空荡的外室。 雪雁一脸担忧,小心翼翼地说道:“伯爷,药煎好了,只是姑娘刚睡下,不知现在叫醒她服药合不合适。” 贾琮轻轻踱步到内室门口,透过半掩的门扉,瞧见黛玉安静地躺在榻上,面色依旧苍白如纸,眉头微蹙,似在睡梦中也被忧愁纠缠。 他思忖片刻,轻声对雪雁说:“先别叫醒她,等她多睡会儿,养养精神。这药先温着,等她醒了,咱们再想法子让她服下。” 雪雁应了一声,便轻手轻脚地将药罐放在一旁的小火炉上,细心地调整火候,确保药能一直温热着。 贾琮则搬了个小凳,坐在内室门口,静静地守望着黛玉。 不多时,黛玉在睡梦中轻轻动了动,发出一声微弱的呻吟。 贾琮立刻起身,快步走到榻前,雪雁也急忙跟了过来。贾琮俯下身,轻声呼唤:“林妹妹,林妹妹,你醒一醒。” 黛玉缓缓睁开双眼,眼神中还带着刚睡醒的迷茫,瞧见贾琮,她动了动嘴唇,声音沙哑:“琮哥哥,你还在……” 贾琮温柔地笑了笑,说道:“妹妹,我一直在。你感觉可好些了?雪雁把药煎好了,咱们这会儿把药喝了,病才能好得快。” 黛玉微微点头,在贾琮和雪雁的搀扶下,勉强坐起身子。 雪雁端来药碗,贾琮接过,轻轻吹了吹,递到黛玉嘴边:“妹妹,小心烫。” 黛玉皱了皱眉头,看着那黑褐色的药汁,面露难色。 贾琮见状,轻声哄道:“妹妹,良药苦口利于病,你忍一忍,等病好了,我带你去扬州,见林姑父。” 听到这几个字,黛玉眼中闪过一丝光亮,咬了咬牙,接过药碗,一饮而尽。 贾琮连忙递上早已准备好的蜜饯,黛玉含在口中,苦涩的味道渐渐被甜味驱散。 喝完药,黛玉靠在榻上,气息还有些不稳。 贾琮为她掖了掖被角,温声道:“妹妹,你再睡会儿,等你身子好些,咱们就启程。” 黛玉轻轻嗯了一声,眼中满是信任与依赖,缓缓闭上双眼。 贾琮坐在榻边,看着黛玉渐渐入睡,瞧着天色渐晚,心中思量,自己不便留得太晚,以免影响黛玉的名声。 贾琮轻声叮嘱雪雁,务必好好照顾黛玉,而后才转身,悄然离去。 第99章 皇宫 御乾殿内,烛火摇曳,映得弘元帝的面容忽明忽暗。他手中的朱笔在奏折上勾画,眉头微蹙,似在思索什么。 贾琮跟随戴权踏入殿内,步履沉稳,对着弘元帝恭敬行礼。 “你要去江南?” 弘元帝放下朱笔,抬眸看向贾琮,目光中透着审视与探究。 贾琮挺直脊背,神色恭敬,朗声道:“回陛下,正是。臣欲下江南,建立琉璃工坊,此行若顺利的话,臣还想去一趟粤海,找几个西夷工匠。” 弘元帝微微颔首,手指轻轻敲击着桌案,若有所思:“恐怕不止是这个原因。” 贾琮神色一正,接着说道:“另外我姑父林如海林大人病重,其女忧思成疾,臣与林家情谊匪浅,愿护送其女前往扬州,让父女得以团聚。” “林如海任巡盐御史多年,他这一病,可不寻常。近年来江南的盐税逐年下降,其中恐怕大有文章。” 弘元帝靠向椅背,目光幽深,缓缓开口:“朕有意派你前往江南,暗中彻查此事。” 贾琮心中一凛,忙跪地叩首:“陛下圣明,臣定当竭尽全力,不负陛下所托。” “此事干系重大,知晓的人越少越好。” 弘元帝微微点头,神色凝重:“你表面上仍以建立琉璃工坊、送林家姑娘省亲为由,暗中留意盐税相关的一切动向。江南各方势力盘根错节,稍有不慎便会打草惊蛇,你行事务必谨慎。” 他挥了挥手,戴权奉上一物,郑重道:“若是遇到棘手之事,可与当地信得过的官员商议,必要时,便可动用朕赐你的这枚令牌。此令牌可调动当地部分兵马,助你一臂之力。” 贾琮双手接过令牌,心中涌起一股暖流,再次叩首谢恩:“陛下隆恩,臣万死难报。臣定会小心行事,暗中查明真相,如实向陛下禀报。” 弘元帝的目光在贾琮身上打量片刻,忽而一笑:“琮哥儿,你办事,朕向来放心。只是江南各方势力盘根错节,你行事需谨慎。” 他挥了挥手,戴权奉上一物,“若是遇到棘手之事,可与当地知府商议,必要时,便可动用朕赐你的这枚令牌。” 贾琮心中一暖,叩首谢恩:“陛下隆恩,臣万死难报。臣定会小心行事,不负陛下所托。” 弘元帝摆了摆手,又拿起奏折,随意翻了翻,说道:“琮哥儿,你与林家姑娘的事,朕也有所耳闻。年轻人情投意合本是好事,只是此番去扬州,可莫要误了正事。” 贾琮面色一红,却也镇定自若,恭敬回道:“陛下教诲,臣铭记于心。臣定当公私分明,先办好公务,再顾及私情。” 弘元帝微微点头,挥了挥手:“去。” 贾琮再次行礼,这才缓缓退下。 踏出御乾殿,刚走出几步,却发现夏守忠正候在一旁,眼巴巴地看着自己。 “伯爷,太上皇有请。”夏守忠低声说道,语气中带着几分恭敬。 贾琮听闻,心中一凛,面上却不动声色,微微颔首示意知晓。 他与夏守忠并肩而行,一路穿过曲折回廊,宫墙高耸,投下清冷的影子,气氛凝重得让人有些喘不过气。 “夏公公,可知太上皇此番召见,所为何事?”贾琮压低声音,不动声色地询问。 夏守忠左右张望一眼,见四下无人,才凑近轻声道:“伯爷,小的也只是奉命行事,不过近来太上皇对江南诸事颇为关注,您又正要前往扬州,兴许与此有关。” 贾琮心中暗自思量,面上却依旧沉稳,微微点头表示感谢。 上一次与太上皇见面,还是初次入宫时,那次见面也颇为古怪,本以为太上皇召见自己有何要事。 谁料只是见了自己一面后,匆匆聊了几句家常后,便结束了会面。 弄得贾琮一头雾水,不过时日一长,他也就没再多想,这段时间都快将此事抛诸脑后了。 不多时,二人来到了大明宫。 踏入殿内,贾琮一眼便瞧见太上皇端坐在主位之上,身旁的香炉中,袅袅青烟升腾而起,愈发衬得殿内气氛庄严肃穆。 “臣贾琮,叩见上皇。”贾琮恭敬地行了大礼,声音沉稳有力。 太上皇抬了抬手,示意他起身,目光如炬,直直地落在贾琮身上:“琮哥儿,听闻你要去江南?” “回上皇,正是。”贾琮不卑不亢,如实答道。 太上皇微微眯起眼睛,神色透出一股关心:“江南之地,形势错综复杂,此去江南可得多加小心。” 贾琮心中莫名,却忙拱手道:“多谢上皇关心,臣醒得。” 太上皇微微颔首,陷入沉思。一时间,殿内安静得落针可闻,这突如其来的静谧,让贾琮心中隐隐有些不安。 少顷,太上皇沉声道:“这是朕的令牌,若遇上紧急之事,可凭此令牌联系江南的锦衣卫指挥使,他自会全力协助你。” 说罢,太上皇拿出一块令牌,身旁的夏守忠缓缓接过,走到贾琮面前,将令牌递到他手中。 贾琮面上一愣,但连忙反应过来:“臣叩谢上皇天恩。” “去。”太上皇又叮嘱了几句,挥了挥手让他退下。 贾琮行礼告退,踏出大明宫,心中却愈发迷茫。 这接连的召见,各方的叮嘱,都让他隐隐觉得,此番江南之行,怕是远比想象中更为艰难复杂。 待贾琮的身影消失在殿门之外,太上皇缓缓站起身,负手走到窗边,目光透过雕花窗棂,望向远方。 他的眼神中,少了几分方才面对贾琮时的威严,多了些难以言说的忧虑与追忆。 “传朕的旨意,让江南的锦衣卫暗中留意贾琮的动向,若有危险,务必及时出手相助,但也不能暴露了身份。” 太上皇顿了顿,又补充道,“还有,密切关注江南的动静,任何风吹草动,都要第一时间向朕禀报。” “遵旨。” 夏守忠领命而去,大殿内再度恢复了安静。 太上皇靠在椅背上,闭上眼睛,脑海中浮现出贾琮年轻坚毅的面容,随后发出一声莫名的长叹。 第100章 宝玉醉酒 且说宝玉,昨日从黛玉那儿出来后,满心满脑都是愤懑与焦急,脚下步子凌乱,径直朝着贾母处奔去。 刚踏入贾母的院子,宝玉便扯着嗓子喊道:“老太太,老太太!” 那声音里带着哭腔,又透着几分执拗,引得院子里的丫鬟婆子纷纷侧目。 贾母正在屋内歇着,听到宝玉这般叫嚷,微微皱了皱眉头,还没等她开口询问,宝玉便一头冲了进来。 只见他双眼泛红,头发有些凌乱,往日里的公子哥儿模样全然不见。 “老太太,您可得给我做主啊!” 宝玉“扑通”一声跪在贾母面前,双手紧紧抓着贾母的裙摆,哭得涕泪横飞, “林妹妹她要去扬州了,我不让她走,她偏要走!” 贾母看着宝玉这副失了分寸的模样,心中先是一疼,可转瞬之间,想起上次真玉假玉之事,那股复杂的情绪又涌上心头。 上次宝玉为了那玉闹得府里鸡飞狗跳,让她操了不少心,如今看着他又这般撒泼打滚,心里竟莫名闪过一丝厌恶。 但念及祖孙情分,贾母还是耐着性子说道:“宝玉,你先起来,有话好好说。玉儿去扬州,那是去探望她病重的父亲,这是孝道,你怎能阻拦?” “我不管什么孝道!” 宝玉一听这话,情绪更加激动,猛地站起身来,双手在空中挥舞着。 “我只要林妹妹留下来,她要是走了,我可怎么活呀!老太太,您就答应我,把林妹妹留下!” 贾母的脸色微微沉了下来,语气也重了几分:“宝玉,你越发没规矩了!这般胡搅蛮缠,成何体统!” 宝玉哪里肯听,依旧哭闹不休,一会儿跺脚,一会儿又扯着自己的头发,嘴里嘟囔着:“老太太不疼我了,连林妹妹都留不住,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那模样,活像个被宠坏了的孩童,得不到想要的东西就耍赖。 贾母看着宝玉这般不成器的样子,心中的厌恶愈发浓烈,可又不好发作太过。 她深吸一口气,强压着怒火,换上一副温和的语气:“宝玉,你先别闹了,等玉儿把家里的事儿处理好,自然就会回来。你呀,也该懂事些,莫要再这般孩子气了。” 宝玉听了,却只是摇头,泪水止不住地流:“老太太,您骗我,林妹妹这一去,说不定就不回来了,我不要她走!” 贾母实在无奈,只得唤来两个丫鬟,说道:“你们快把二爷扶回院去,让他好好歇着,别再折腾了。” 两个丫鬟连忙上前,一左一右架着宝玉往外走。 宝玉还在挣扎,嘴里喊着:“我不走,我要林妹妹,我要林妹妹……” 可终究拗不过两个丫鬟,被半拖半拽地离开了贾母的院子。 贾母望着宝玉离去的背影,重重地叹了口气,心中暗自思忖:这孩子,何时才能长大成人,不再这般任性妄为。 …… 次日,天香阁内,宝玉耷拉着脑袋,满脸愁容,手中的酒杯被他攥得紧紧的,仿佛那是他唯一的依靠。 “宝兄弟,今日这是怎么了?瞧着这般苦闷。” 冯紫英看着宝玉那副失魂落魄的模样,忍不住关切地问道。 宝玉不答话,只是猛地灌了一口酒,酒水顺着嘴角滑落,打湿了前襟,他却浑然不觉。他的眼神空洞,仿佛透过酒杯看到了什么遥远的东西。 “冯兄,你说这人世间,为何偏要生离死别?” 宝玉的声音沙哑,眼眶瞬间红了起来,带着几分哽咽。 蒋玉菡轻轻放下酒杯,神色关切:“宝二爷,可是发生了何事?” 宝玉将酒杯重重一放,“砰”的一声,酒液溅出,洒在桌上,却只是摇头不语。 冯紫英抬手给宝玉斟了杯茶,递过去劝道:“宝兄弟,咱们兄弟相处也不是一日两日了,有什么难处,你尽管说,憋在心里可不好受。” 宝玉推开茶盏,长叹一声,满脸悲戚:“实不相瞒,我那表妹要回扬州了。” 柳湘莲微微挑眉,手中的扇子轻轻一合:“回扬州?所为何事?” 宝玉眼眶泛红,声音也不自觉拔高:“她父亲病重,她这一去,还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回来。” 说着,他端起酒杯又要喝,却被冯紫英拦住。 蒋玉菡轻声安慰:“宝二爷,您表妹去扬州,也是尽为人子女的孝道,等她父亲病情稳定,说不定很快就回来了。” 宝玉却像是没听见,自顾自地喃喃:“在府里,我事事都被管束,连表妹的事,我也做不了主。如今她要走,我却只能干看着,你们说,我心里能好受吗?” 冯紫英拍了拍宝玉的肩膀,劝道:“宝兄弟,内宅里的规矩多,长辈们自有他们的考量。你也别太忧心,等她回来,再好好相处便是。” 宝玉却猛地站起身,一脚踢开了脚边的凳子,大声道。 “我怎能不忧心?她这一走,山高水远,府里的流言蜚语又多,万一回来时,我们之间生分了,可如何是好?” 众人面面相觑,一时都不知如何作答。蒋玉菡见状,忙岔开话题:“宝二爷,先不说这些烦心事了,咱们再喝几杯,散散心中的愁绪。” 宝玉却像是没听见,又跌坐回椅子上,双手抱头,一脸痛苦:“你们不懂,我与表妹自幼一起长大,心意相通,如今她要走,我这心里,就像被挖了个洞,空落落的。” 冯紫英和柳湘莲对视一眼,无奈地摇了摇头,蒋玉菡则在一旁轻声劝解。 可宝玉却沉浸在自己的情绪里,对众人的话充耳不闻,只是一杯接一杯地喝酒,似要用这辛辣的酒水,麻痹自己内心的痛苦与不舍。 少顷,冯紫英和柳湘莲相继离开,只留下蒋玉菡在这照顾宝玉。 蒋玉菡微微扶起宝玉,轻声说道:“宝二爷,你莫忧心,还有我陪着你呢。” 宝玉醉眼朦胧,歪着头,含糊不清地嘟囔:“琪官,也就你懂我……” 说着,泪水又在眼眶里打转,顺着脸颊滚落下来。 蒋玉菡从怀中掏出一方手帕,轻轻为宝玉擦拭眼泪,动作轻柔,眼中却闪过一丝异色。 第101章 京城码头 伯府西跨院的青砖缝里钻出新苔,秦可卿倚着斑竹帘,看两只粉蝶在木香花架下缠绵。 瑞珠捧着鎏金手炉过来:“奶奶,回屋,廊下风凉。“ “不了,走走,呆在房里闷的慌。”秦可卿摆摆手,她刚从太太房里出来,被倒了好一通苦水。 她和尤氏被安排来这伯府,虽然没有真的被关进佛堂,却也被贾琮拘束在这偏院里,还安排了两个婆子守着,轻易不得出去。 虽说被束缚住了自由,但平日里吃喝供给却从没少过。 两人沿着曲折的回廊漫步,春日的暖阳透过枝叶的缝隙洒下,在地上形成一片片斑驳的光影。 秦可卿伸手,试图抓住那光影,却只握住了一把阳光。她微微仰头,看着那湛蓝的天空,心中思绪万千。 “瑞珠,你说这日子,何时才是个头呢?”秦可卿轻声呢喃,声音里带着几分怅惘。 瑞珠微微一愣,随即安慰道:“奶奶,既来之则安之,说不定过些时日,伯爷他……” 话还没说完,便被秦可卿抬手打断。 “罢了,莫要提这些。” 秦可卿苦笑着,“如今这般,倒也落得个清闲。只是苦了太太,她一向要强,如今被困于此,心中定是烦闷。” 两人又往前走了几步,秦可卿像是想起什么,突然停下脚步,转头看向瑞珠,神色间带着几分探询,轻声问道。 “瑞珠,我近日恍惚听人说,伯爷今日是要去江南?” 瑞珠微微一怔,旋即点头,小声回道:“回奶奶的话,奴婢也听说了,伯爷此番南下,说是要去建立琉璃工坊,还得送林家姑娘去扬州省亲呢。” 秦可卿若有所思地“嗯”了一声,目光望向远处,喃喃道:“江南……也不知他这一去,又会掀起怎样的波澜。” 两人接着来到一处小小的花园。园中的花儿开得正艳,可秦可卿却无心欣赏。 她在花园中的石凳上坐下,目光落在不远处的一丛蔷薇上,思绪却飘得很远很远。 “瑞珠,你还记得在宁国府的日子吗?”秦可卿忽然问道。 瑞珠微微颔首:“自然记得,那时府里热热闹闹的,奶奶您也是风光无限。” “风光无限又如何?” 秦可卿自嘲地笑了笑,“表面上看着风光,实则肮脏龌龊。” 说到这,秦可卿眼中闪过一丝恨意,随后又转为庆幸。 “若再久一些,我怕是都要坚持不住了。如今想来,倒不如现在这般清净。” 瑞珠看着秦可卿,心中满是心疼:“奶奶,您能这般想,奴婢也就放心了。只是往后的日子,还得多多保重自己。” 秦可卿轻轻拍了拍瑞珠的手:“放心,我心里有数。既已到了这一步,我便会好好活下去。” …… 京城码头,人声鼎沸,商船、客船往来穿梭,船夫们的吆喝声此起彼伏。 一艘高大的官船静静停靠在岸边,船身雕梁画栋,彰显着不凡的身份。 江风拂过,带来一丝咸湿的气息,码头上弥漫着鱼腥味和汗水的味道。 贾琮身着一袭藏青色锦袍,外罩玄色披风,腰间系着一块通透的羊脂玉佩,身姿挺拔地站在船头。 待一切安排妥当后,贾琮转身朝着船舱走去。 踏入船舱,舱内布置得简洁雅致,淡淡的檀香味萦绕其中。 黛玉正坐在窗边,望着窗外的江水出神,她身着月白色罗裙,外披淡紫色薄纱,身姿柔弱,在光影交错间,面容显得愈发憔悴。 贾琮轻声唤道:“林妹妹。” 见贾琮进来,黛玉先是一喜,随后又低下头,语气清冷:“琮哥哥事务繁忙,倒是难得有空来这船舱一坐。” 贾琮微微一笑,走到桌旁坐下,道:“林妹妹说笑了,行程安排妥当,自然要来看看你们是否安顿好了。” 黛玉轻哼一声,目光转向窗外,语气略带讥讽:“琮哥哥果然周到,连宝姐姐也一并请来了,倒是省得我们姐妹路上寂寞。” 贾琮听出她话中带刺,神色不变,依旧温和道:“宝姑娘此次同行,是因她家中有些事务需南下处理,顺路罢了。林妹妹若觉得不便,我让人再安排便是。” 黛玉闻言,眉梢微挑,淡淡道:“琮哥哥何必如此费心?宝姐姐既然来了,自然是有她的道理。我只是好奇,琮哥哥何时与薛家这般亲近了?” 贾琮看着黛玉,眼中闪过一丝无奈,轻声说道:“林妹妹,你向来心思细腻,怎的这次倒多心了。我与宝姑娘不过是正常往来,此次同行,也只是机缘巧合。你我相识多年,难道你还信不过我?” 黛玉听了这话,心中微微一动,脸上却依旧故作冷淡:“我信与不信又有何干系?琮哥哥行事,自有你的考量。只是这一路,有宝姐姐在,想来也不会无聊。” 说着,她轻轻叹了口气,目光落在自己的衣角上,手指不自觉地揪着衣摆。 正说着,船舱外传来一阵脚步声,紧接着,宝钗的声音响起:“琮哥儿,林妹妹,我给你们带了些茶点过来。” 贾琮和黛玉对视一眼,黛玉轻轻撇了撇嘴,小声嘟囔道:“宝姐姐可真是贴心。” 贾琮无奈地笑了笑,扬声说道:“宝姑娘请进。” 宝钗在莺儿和香菱的陪同下走进船舱,莺儿和香菱手中各自端着一个漆盘,上面摆满了精致的茶点。 宝钗笑意盈盈,温柔说道:“琮哥儿,林妹妹,我想着你们在船舱里,或许会有些饿了,便让莺儿和香菱准备了些茶点。这几样点心,都是我特意吩咐厨房做的,都是林妹妹爱吃的。” 莺儿和香菱将漆盘轻轻放在桌上,莺儿脆生生地说道:“林姑娘,您快尝尝,这可是我们费了好大功夫做的呢。” 香菱则站在一旁,微微颔首,脸上带着腼腆的笑意。 黛玉看着桌上的点心,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抹淡淡的笑容,轻声道:“多谢宝姐姐,还劳烦莺儿和香菱跑这一趟,费心了。” 贾琮嘴角噙着一抹笑意,说道:“宝姑娘有心了。” 宝钗笑着摆摆手,在一旁坐下,说道:“大家都是自家姐妹,何必这般客气。这一路漫长,咱们相互照应,也能解解闷儿。” 黛玉轻轻咬了一口点心,细腻的口感在舌尖散开,她抬眸看向宝钗,眼中闪过一丝好奇,开口问道:“宝姐姐,我瞧着香菱如今怎么跟着你身边了。” 宝钗微微一愣,下意识地瞟了眼贾琮,随后轻声说道:“香菱这丫头我看着乖巧懂事,便从我哥那把她要了过来。” 黛玉轻轻颔首,也没有深究。 她转头看向贾琮,眼眸中闪过一丝灵动,伸手拿起一块点心,递向贾琮,嘴角带着一抹似有若无的笑意,说道。 “琮哥哥,宝姐姐一番心意,你也尝尝,这点心的滋味确实不错。” 贾琮微微一怔,随即笑着接过点心,说道:“既然是林妹妹递来的,那我可得好好尝尝。” 说罢,轻轻咬了一口,脸上露出赞许的神色,“嗯,果然香甜可口,宝姑娘的手艺愈发精湛了。” 宝钗微笑着摆了摆手,谦逊道:“不过是些家常点心,入不了琮哥儿和林妹妹的眼。这一路还长,往后若是想吃什么,尽管吩咐便是。” 黛玉看着贾琮吃得认真,眼中闪过一丝满足,又转头看向宝钗,调侃道。 “宝姐姐,你瞧瞧,琮哥哥这般捧场,往后可得多做些好吃的,可别辜负了他这番夸赞。” 宝钗被逗得轻笑出声,“林妹妹放心,只要你们不嫌弃,我定当尽力满足。” 贾琮咽下口中的点心,端起茶杯轻抿一口,说道:“如此看来,这一路可不只是舟车劳顿,倒像是一场美食之旅了。” 众人闻言,又是一阵欢笑。 第102章 下江南 江风卷着潮湿的水汽扑在甲板上,琉璃灯在雕花舱门边晃出细碎的光斑。 贾琮端着药碗立在帘外,看黛玉单薄的侧影映在茜纱窗上,像幅水墨晕染的仕女图。 “妹妹该喝药了。”他撩开珠帘,惊得窗边铜雀香炉吐出的青烟颤了颤。 黛玉转过头,腕间翡翠镯子磕在紫檀小几上:“又劳烦琮哥哥。” 她接过药碗时指尖微颤,褐色的药汁在琉璃盏中荡起涟漪。 黛玉看了眼药汁,眉头微微皱起,犹豫了一下,还是缓缓送到嘴边。 贾琮见状,忙在一旁坐下,从怀中掏出一颗蜜饯,温声道:“妹妹,这药苦,等会儿喝了,就含颗蜜饯,便不会觉得那么苦了。” 黛玉勉强扯出一丝笑容,轻声道了句“多谢琮哥哥”。 便仰头将药一饮而尽,苦涩的药汁顺着喉咙流下,她忍不住轻轻咳嗽了几声。 贾琮连忙递上蜜饯,关切地看着她,说道:“慢些,莫要呛着。” 黛玉含着蜜饯,口中的苦涩渐渐被甜味驱散,她看着贾琮,眼中满是依赖。 两人正说着,船身突然晃了一下,黛玉一个不稳,身子向前倾去。 贾琮眼疾手快,一把扶住她,说道:“妹妹小心,怕是江上起风了。” 黛玉脸颊微微泛红,轻轻挣脱开贾琮的手,低声道了句“谢谢”。 贾琮看着她羞涩的模样,心中一动,却又很快压下那丝异样的情绪,温声道:“妹妹若是觉得闷,不如到甲板上透透气,这江景倒是不错。” 黛玉点了点头,在贾琮的搀扶下,来到甲板上。 江风扑面而来,带着江水特有的湿润气息,吹散了些许心中的阴霾。 黛玉望着远处连绵的青山,感慨道:“这一路的景致虽好,可我此刻却无心欣赏,只盼着能早日见到父亲。” 贾琮看着她,认真地说:“妹妹放心,咱们的船走得快,不出几日便能到扬州。到时候,姑父见了你,病情说不定也能好上几分。” 正说着,一只飞鸟从头顶掠过,发出清脆的叫声。 黛玉看着那飞鸟,眼中闪过一丝羡慕:“这鸟儿多自在,想去哪儿便去哪儿,不像我……” 贾琮微微一愣,旋即明白她的心思,安慰道:“妹妹莫要多想,等姑父病好,往后的日子还长,你想去哪儿,我便陪你去。” 黛玉转头看向贾琮,眼中泪光闪烁,却又带着几分笑意:“琮哥哥,你真好。” 就在贾琮和黛玉相视而望,气氛温馨之时,一阵清脆的脚步声从船舱内传来。 “林妹妹怎么出来了,外面风大,还是要小心些才是。” 甲板忽然传来环佩轻响,宝钗扶着莺儿的手走过来,脸上挂着温婉的笑容,可那笑意却未达眼底。 林黛玉不由地白了眼贾琮,随后却是快步走到宝钗身旁,亲昵地挽住她的胳膊,嘴角噙着一抹看似热络的笑,说道。 “宝姐姐,你来了,我方才还同琮哥哥念叨,这一路,多亏有你陪着,不然可要苦闷不少呢。” 话虽如此,那语气里却隐隐透着几分旁人难以察觉的较劲。 宝钗笑意盈盈,目光在黛玉和贾琮之间不着痕迹地扫过,轻轻拍了拍黛玉挽着她的手,和声说道。 “林妹妹可别打趣我了,我不过是跟着沾光,能与你们一同南下,本就是我的福气。这一路有你和琮哥儿相伴,我心里也踏实得很。” 贾琮站在一旁,看着两人你来我往的言语交锋,他轻咳一声:“宝姐姐来得正好,林妹妹方才还觉得闷,有你陪着,她也能开心些。” 宝钗闻言,笑意更深,目光温柔地看向黛玉:“林妹妹身子弱,这一路舟车劳顿,可要好好保重。我带了上好的燕窝,回头让丫鬟炖了,给你补补身子。” 黛玉倚着窗棂轻笑:“宝姐姐总这般周到。” 葱指捏起块蜜饯,“不像我,连喝药都要琮哥哥哄着。” 糖块在唇间化开,甜得发腻。 宝钗眸光一闪,笑意不减:“琮哥儿自然是细心,不过咱们女儿家的事,他一个大男人,总有不周到的地方。我既在船上,自然要多费些心。” 贾琮听着两人话中带刺,心中无奈,只得岔开话题:“江上风大,咱们还是回舱里说话,免得着凉。” 黛玉点点头,挽着宝钗的手,柔声道:“宝姐姐,咱们进去,正好我还有些针线活想请教你。” 宝钗笑意盈盈:“林妹妹的针线功夫可是出了名的好,我哪敢指教,倒是可以一起切磋切磋。” 两人相携着往船舱走去,贾琮跟在后面,看着她们亲昵的背影。 贾琮摇了摇头,暗自苦笑:“这船上,怕是比江上的风浪还要难应付。” 进了船舱,黛玉和宝钗坐在窗边,开始讨论起针线花样。 贾琮则坐在一旁,偶尔插上几句,气氛看似融洽,实则暗流涌动。 宝钗拿起一块绣帕,轻轻抚摸着上面的花纹,笑道:“林妹妹这绣工真是精巧,这牡丹花栩栩如生,仿佛能闻到花香。” 黛玉微微一笑,语气淡然:“宝姐姐过奖了,不过是随手绣的,比不上姐姐的巧思。” 宝钗摇头:“妹妹太谦虚了,我这绣工可不及你一半。说起来,琮哥儿前些日子还夸你的绣品好呢。” 黛玉闻言,脸上微微一红,瞥了贾琮一眼,低声道:“琮哥哥不过是随口一说,宝姐姐莫要当真。” 贾琮见话题又扯到自己身上,连忙摆手:“两位妹妹的绣工都是一等一的好,我可分不出高下。” 宝钗轻笑一声,目光意味深长地看向贾琮:“琮哥儿倒是会说话,谁也不得罪。” 贾琮干笑两声,心中暗自叫苦。他正想着如何脱身,忽然船身又是一阵晃动,桌上的茶盏险些翻倒。 黛玉身子一歪,险些摔倒,贾琮眼疾手快,一把扶住她,关切道:“妹妹小心!” 宝钗见状,眼中闪过一丝黯然,但很快掩饰过去,柔声道:“林妹妹身子弱,还是坐下歇息,我去让丫鬟煮些安神的茶来。” 黛玉点点头,轻声道:“多谢宝姐姐。” 宝钗起身离去,临走前意味深长地看了贾琮一眼。 贾琮缓缓扶着黛玉的手,正色道:“妹妹坐好,我去看看船上的情况。” 黛玉看着他匆匆离去的背影,眼中闪过一丝失落,但很快又恢复了平静。 她低头看着手中的绣帕,轻声自语:“这江上的风,还真是大呢。” 船舱外,贾琮站在甲板上,迎着江风,长长吐出一口气。 第103章 宝钗心意 贾琮在船舷处驻足时,宝钗正凭栏而立。 江风掠过她鬓边的点翠簪子,碎玉流苏轻叩在月白缎面披风上,叮咚如泉,清脆悦耳。 “宝姐姐怎的在此吹风?” 贾琮解下自己的石青斗篷,欲为她披上。 宝钗侧身避开,指尖抚过栏杆上凝结的夜露,语气淡然:“方才听船工说今夜有雨,想着薛家从琉璃工坊得的那批琉璃盏还在底舱。” 她转身时,广袖带起一缕檀香,目光如水,“伯爷可愿陪我去库房瞧瞧?” 贾琮点头,两人沿着木梯往下走。宝钗提着的羊角灯在舱壁投下摇曳光影,忽明忽暗间,她的侧颜显得格外柔和。 她忽然驻足,灯影里浮尘如金屑,轻声说道:“前日兄长来信,说要在金陵开第三间琉璃坊。只是这琉璃供应……” “可是想要更多的份额?” 贾琮伸手替她挡开垂落的缆绳,语气平静。 “我这次下江南,正是打算再开一个琉璃工坊。” 宝钗轻笑出声,灯影里眼波流转:“伯爷果然厉害……” 贾琮微微颔首,正要开口,忽然船身猛地一晃。 宝钗踉跄着扶住贾琮的手臂,羊角灯“咣当”一声撞在舱壁上。 黑暗中传来瓷器轻碰的脆响,她发间的茉莉香扑面而来。 “当心。” 贾琮虚扶着她腰际,语气沉稳,“这琉璃虽美,到底不如邢窑白瓷稳妥。” 宝钗就着他的手站稳,指尖划过一尊未开封的琉璃樽,声音轻柔却带着几分深意。 “美物何须稳妥?就像这樽上缠枝莲,要的就是这份易碎的惊心动魄。” 她忽然转头,灯火映得眸中星子闪烁,“伯爷觉得呢?” 贾琮闻言,微微一怔,随即不动声色地收回手,退后半步,语气温和却疏离。 “宝姐姐说得是,美物自有其动人之处。只是这琉璃易碎,还需小心保管才是。” 宝钗见他后退,眸中闪过一丝黯然,但很快又恢复如常。 她轻轻抚过琉璃樽上的缠枝莲纹,指尖在冷冽的琉璃表面停留片刻,似在感受那份冰凉的触感。 她低声道:“伯爷说得对,美物虽好,却也要懂得珍惜。只是有时候,越是珍贵的东西,越容易从指缝中溜走。” 贾琮听出她话中深意,心中微微一紧,面上却不显,只是淡淡道:“宝姐姐多虑了。只要用心,总能护得住。” 宝钗抬眸看他,眼中带着几分探究:“伯爷这话,倒像是在说琉璃,又像是在说别的什么。” 贾琮避开她的目光,转身看向舱外,语气平静:“宝姐姐聪慧,自然明白我的意思。天色不早了,风也大了,还是早些回舱休息。” 宝钗见他避而不答,心中泛起一丝苦涩,却仍强撑着笑意:“伯爷说得是,这江上的风确实大了些。” 她顿了顿,又道,“只是有些话,今日不说,怕是日后更难开口了。” 贾琮闻言,眉头微皱,语气依旧温和却带着几分疏离:“宝姐姐有话不妨直说,只是有些事,强求不得。” 宝钗听出他话中拒绝之意,心中一阵酸楚,却仍不肯放弃。 她上前一步,声音轻柔却坚定:“伯爷,我知你心中有所顾虑。可有些事,若不试一试,又怎知结果如何?” 贾琮见她如此执着,心中无奈,只得正色道:“宝姐姐,有些事,不是试不试的问题。” 他转身望向舱外翻涌的江水,“就像这江上的风浪,看似平静,实则暗流涌动。” 宝钗眸光一闪:“伯爷是在说林妹妹?” 贾琮不置可否,指尖轻叩窗棂:“江南之行,我不仅要送林妹妹省亲,更是奉皇命办事,圣上也关注此事。” 宝钗手中羊角灯猛地一晃,灯影在她脸上投下明暗不定的阴影:“伯爷的意思是……” “宝姐姐聪慧。”贾琮语气淡然,“薛家世代皇商,最是明白这其中的道理。” 他目光落在她发间点翠簪子上,“有些事,不是不愿,而是不能。” 宝钗忽然轻笑,笑声里带着几分自嘲:“伯爷这是在告诉我,薛家配不上伯爷?” “宝姐姐误会了。” 贾琮摇头,“我只是想说,这世间之事,变化莫测。” 他望向舱外渐起的月色,“就像这江上月,今日圆满,明日或许就缺了。” 宝钗顺着他的目光望去,江面上银波粼粼:“伯爷是在提醒我,莫要执着于眼前?” “宝姐姐明白就好。” 贾琮转身欲走,“夜深了,早些歇息。” “等等!” 宝钗突然拽住他衣袖,声音轻若蚊呐。 “若我说……我愿意等呢?等伯爷封侯拜相,等……” 贾琮轻轻挣开她的手,语气中带着几分无奈:“宝姐姐,何必呢?” 他目光落在她腕间红麝串上,“这世间好儿郎多的是,何必……” “可我只想要你!” 宝钗突然提高声音,鎏金护甲深深掐进掌心,眼中泪光闪动。 贾琮望着她泛红的眼眶,心中的防线轰然崩塌。 他沉默片刻,终究还是叹了口气:“宝姐姐……” 宝钗眼中燃起一丝希望的火苗,她紧紧盯着贾琮,仿佛要将他的每一个表情都刻进心底。 她的手微微颤抖,那是紧张与期待交织的表现。 “我并非铁石心肠,你的心意,我岂会不知。” 贾琮缓缓开口,声音里带着几分纠结,“只是前路茫茫……” 宝钗咬了咬下唇,泪水在眼眶里打转:“我懂,我愿意等,等你功成名就。不管多久,我都愿意。” 贾琮看着她坚定的模样,心中一阵刺痛。 他伸手,轻轻拭去宝钗脸颊上的泪水,动作轻柔得仿佛对待一件稀世珍宝:“宝姐姐,你这又是何苦。这一路,我不知还要历经多少艰难险阻,又怎能忍心让你空等。” “我不怕!” 宝钗的声音带着几分哽咽,却又无比坚定。 “比起空等,更让我害怕的是,连等你的机会都没有。” 贾琮沉默了,他望着宝钗,脑海中思绪万千。 片刻后,他终于开口,声音里已经没了之前的疏离,取而代之的是满满的温柔与怜惜:“宝姐姐,我……若真有那么一天,我定不负你。” 宝钗眼中闪过一丝惊喜,泪水再次夺眶而出,她靠在他的怀里,轻声呢喃:“伯爷……” 舱外,风渐渐小了,江面上的波涛也慢慢平息。月光洒在两人身上,仿佛为这一刻镀上了一层柔和的光晕。 第104章 醍醐灌顶 船舱内,青瓷烛台上跳动的烛火将贾琮的身影拉得老长。 他坐在紫檀木书案前,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镇纸上的缠枝莲纹,案头摊开的书页被夜风掀起一角,沙沙作响。 方才宝钗含泪的眼眸仍在眼前晃动,那声带着哭腔的“可我只想要你”仿佛还在耳畔回响。 贾琮闭了闭眼,鼻尖似乎还萦绕着宝钗发间清冽的茉莉香,混着檀香特有的气息,在记忆里酿成一杯苦涩的茶。 “爷,夜深了,该早点休息了。” 珠帘轻响,柳五儿捧着鎏金暖手炉款步而入。 藕荷色比甲下露着月白中衣的领缘,发间银簪垂下的珍珠流苏随着步伐轻颤,在烛光里划出细碎的银芒。 她将暖炉轻轻搁在案角,见贾琮仍对着砚台出神,忍不住又唤了声:“爷?” 贾琮这才恍然回神,目光落在柳五儿微蹙的眉尖上。 这丫头今日梳着双环髻,发间别着朵玉簪花,清丽得像是晨露未曦的栀子。 他揉了揉眉心,声音里带着倦意:“无妨,你先去歇着罢。” 柳五儿却不动,纤指绞着腰间杏色汗巾子,忽地瞥见案上冷透的茶盏,忙转身去取铜吊子。 青瓷茶船与盏托相碰的脆响里,她轻声细语:“奴婢给您换盏新茶,这是前日林姑娘特意送来的碧螺春。” 贾琮闻言指尖微颤,想起黛玉那双含烟目里水光潋滟。 茶香随水汽蒸腾而起,在烛影里氤氲成一片朦胧的雾。 “爷可是为宝姑娘的事烦心?” 柳五儿忽然开口,惊得贾琮手中茶盏一晃,几点碧色茶汤溅在雪浪笺上,晕开几朵墨梅似的痕迹。 她慌忙跪下要拭,却被贾琮虚扶住手腕。 “你且说说,怎的看出我在烦心?” 贾琮望着这个小丫鬟,忽然发现她眼角新添了颗泪痣,在烛光下若隐若现,平添几分楚楚之态。 柳五儿垂首盯着自己绣鞋尖上的缠枝莲纹,声音轻得像飘落的柳絮。 “方才在甲板上……奴婢瞧见宝姑娘眼睛红红的……” 话到此处突然噤声,像是惊觉失言般咬住下唇,耳垂上戴着的米珠坠子微微发颤。 贾琮长叹一声,起身踱至雕花槛窗前。 江风挟着潮湿的水汽扑面而来,远处几点渔火在墨色江面上明明灭灭,恍若宝钗鎏金护甲上镶嵌的猫儿眼石。 “五儿,你说这人世间的感情,为何如此复杂?” 柳五儿微微一愣,旋即低下头,长长的睫毛在眼睑上投下一片阴影。 “五儿不懂什么大道理,只知道真心待人,问心无愧便好。就像爷对五儿,五儿一直都记在心里。” 她的声音虽轻,却透着一股坚定。 贾琮微微苦笑,“我与林姑娘、宝姑娘之间的纠葛,实在难以理清。如今这般局面,我……” 他的话语戛然而止,眉头紧紧皱起,似是被这剪不断理还乱的情丝困扰得头疼。 柳五儿悄悄抬眸,看了一眼贾琮,犹豫片刻后说道:“在五儿看来,感情之事强求不得,跟随自己的心便好。林姑娘和宝姑娘都是极好的,可爷心里真正在意的是谁,想必爷自己最清楚。” 贾琮闻言,心中一动,他看向柳五儿,像是在透过她寻找着什么答案。 柳五儿被他看得有些不好意思,又往后退了一步,双手不自觉地揪着衣角。 “五儿,你且说说,在你心里,我是个怎样的人?” 贾琮的声音打破了船舱内的寂静,带着几分探究。 柳五儿脸颊绯红,微微低下头,声音轻若蚊蝇:“爷自然是最好的。五儿自幼便在府中,见过不少公子哥儿,可没一个像爷这般心地善良、待人宽厚的。” 她顿了顿,像是鼓起了莫大的勇气, “宝姑娘和林姑娘虽好,可在五儿眼里,爷才是顶顶好的,要是能一直陪着爷,那便是再好不过。” “若……若林姑娘和宝姑娘也能与咱们一起,大家和和美美地在一处,想来定是极好的。” 说完,她紧张地咬着下唇,偷偷抬眼观察贾琮的神色。 贾琮微微一怔,没想到柳五儿竟会说出这般话来。 他沉默片刻,开口道:“五儿,你莫要乱说,这世间哪有这般两全其美的事。林姑娘、宝姑娘身份尊贵,又怎会与旁人一同……” 柳五儿急切地打断他,眼眶微微泛红。 “五儿也不是不懂规矩,只是真心盼着爷能开心。宝姑娘和林姑娘与爷情谊深厚,若能一同相伴,彼此照应,又有何不可?” 贾琮看着柳五儿眼中的坚定与执着,心中五味杂陈。 他从未想过,一个丫鬟竟能有如此大胆又真挚的想法。倒是自己显得有些婆婆妈妈了。 眼下自己根基尚浅,自当潜心经营,倒在此困坐愁城,当真是贻笑大方 贾琮深吸一口气,眼中满是动容,真诚地说道:“五儿,多谢你。你这番话,如醍醐灌顶,让我的心绪清明了不少。” 柳五儿微微摇头,带着几分羞涩与欣喜:“爷,您别这么说,五儿只是实话实说,能帮到爷,是五儿的福气。” 贾琮正欲再言,忽听舱外传来纷乱的脚步声。 柳五儿手中宣纸“哗啦”散落一地,雪片似的铺满地面。 还不待收拾,舱门“砰”地被撞开,二牛喘着粗气冲进来,满头大汗将靛蓝短打浸得深一块浅一块。 “伯爷!了不得了!” 二牛也顾不得行礼,指着窗外的手直打颤。 “前方突然冒出来一群水匪,正朝着咱们的船冲过来,看样子是要打劫!!” 贾琮疾步至窗前,但见江面浓雾骤起,雾中隐约可见幢幢鬼影般的船影。 夜风送来隐约的铜铃声,混着粗粝的呼喝声,竟是将整艘官船团团围住。 “水匪?” 贾琮脸色瞬间变得凝重起来,什么水匪这么大胆,敢拦截他的船,这可是打了内务府的标识。 但此时显然不是考虑这个的时候,他迅速反应。 “快,传我的命令,让兄弟们们做好防御准备!” 他果断下令,随后转身望向柳五儿, “取我的剑来!“ 第105章 水匪? 柳五儿听闻此言,眼中惊惶一闪而过,转瞬便镇定下来。 她深知此刻容不得半分慌乱,脚下轻点,快步奔向兵器架,双手稳稳握住贾琮的佩剑。 剑柄冰凉,触感坚实,仿佛能给她带来一丝安心。 她回身疾走,将剑递到贾琮手中,声音虽轻,却透着一股坚定劲儿:“伯爷,剑来了!” 贾琮伸手接过,黯淡光线之下,剑鞘雕花闪烁着冷冽寒光。 他手腕一抖,长剑出鞘,寒光一闪,发出清脆嗡鸣。 剑身映照出他冷峻的面容,眉宇间透着一股肃杀之气。 他看向柳五儿,目光里满是关切与不容置疑的命令:“五儿,寻个安全处躲好,莫要出来。” 柳五儿点头应下,神色虽有些紧张,但语气依旧坚定:“伯爷,我这就去通知林姑娘和宝姑娘。” 她说完,转身快步离去,裙摆轻轻摆动,背影显得格外纤细却坚韧。 贾琮微微颔首,目光随即转向匆匆跑来的二牛。 二牛气喘吁吁,额头上渗出细密的汗珠,声音急促:“伯爷,兄弟们都已就位,就等您下令!” 此时,外面呼喝声越来越近,水匪船只如黑色幽灵,在浓雾里穿梭,眨眼间就将官船团团围住。 雾气弥漫,江面上仿佛笼罩着一层厚重的纱幕,水匪的身影在雾中若隐若现,显得格外阴森可怖。 贾琮深吸一口气,大步跨上甲板,高声喊道:“兄弟们,听我号令,守住船只,莫让水匪登船!” 他的声音洪亮有力,穿透雾气,传入每个人的耳中。 十余亲兵迅速在船舷边站定,手中长刀林立,寒光闪烁。 他们的面容冷峻,目光如炬,紧紧盯着逐渐逼近的水匪船只。 三十余名小厮也手持棍棒,神色紧张。 船舷高处,弓箭手搭弓上箭,箭尖在雾气里闪烁森冷寒芒,蓄势待发。 水匪船只靠了过来,为首的是个身形魁梧的大汉,满脸横肉,一道狰狞伤疤从眼角直拉到嘴角。 他手持一柄大刀,恶狠狠地吼道:“都给老子听好了,把船上财物统统交出来,不然一个都别想活着!” 他的声音粗犷沙哑,带着一股狠厉之气。 贾琮冷笑一声,长剑指向水匪,心里暗自犯嘀咕,这伙水匪来得蹊跷,行事透着不寻常的缜密。 他目光如电,迅速扫视四周,随即高声下令:“放箭!” 利箭如暴雨般朝着水匪射去,破空之声尖锐刺耳。 水匪没料到船上早有防备,一时间阵脚大乱,不少人纷纷中箭,惨叫着跌入水中,溅起大片水花。 江面上顿时泛起一片血色,雾气中弥漫着浓重的血腥味。 可那些没被射中的水匪,竟毫无退缩之意,反倒更疯狂地朝官船扑来。 这悍不畏死的劲头,哪像普通水匪。贾琮眉头紧锁,心中疑惑更深。 话音刚落,水匪如饿狼般扑了上来,借着绳索和跳板,身手敏捷地朝官船攀爬。 亲兵们毫不畏惧,长刀齐出,将靠近的水匪纷纷刺落水中,江面上水花四溅,惨叫连连。 小厮们也不甘示弱,挥舞棍棒,与登船水匪展开近身搏斗。 棍棒与刀枪碰撞,噼里啪啦作响,甲板上瞬间乱成一团。 贾琮身形如电,穿梭在人群里,手中长剑舞得密不透风,所到之处,水匪纷纷倒地。 他剑法凌厉,每一剑都带着呼呼风声,剑刃划过空气,发出尖锐呼啸。 一名身形矫健的水匪瞅准贾琮间隙,从侧面挥刀砍来,刀风呼啸,带着狠劲。 贾琮察觉,脚尖轻点,侧身一闪,锋利刀刃擦着衣衫划过。 他顺势转身,长剑如灵蛇出洞,直刺水匪胸口,水匪躲避不及,被一剑贯穿,瞪大双眼,缓缓倒下。 船舱内,昏暗的灯光摇曳不定,将不安的氛围渲染得愈发浓重。 黛玉蜷缩在榻上,身子微微颤抖,泪水在眼眶里打转,紧紧攥着紫鹃的手,声音带着哭腔。 “紫鹃,这可如何是好?琮哥哥他……他在外面,也不知怎么样了。” 紫鹃心疼地看着自家姑娘,另一只手轻轻拍着黛玉的肩,温声安慰。 “姑娘莫怕,伯爷武艺高强,定能护好自己,也定能护咱们周全。您放宽心,莫要伤了身子。” 可紫鹃自己的声音里,也藏着一丝难以掩饰的担忧。 而另一边,宝钗端坐在椅子上,神色看似镇定,可微微颤抖的双手还是泄露了内心的紧张。 莺儿站在一旁,也是一脸焦急,时不时看向舱门。 宝钗开口,声音尽量保持平稳:“莺儿,去,再听听外面的动静。” 莺儿应了一声,快步走到门边,小心翼翼地打开一条缝,竖起耳朵听了听,又迅速关上,回身说道。 “姑娘,外面打斗声好像小些了,也不知情况如何。” 宝钗微微皱眉,站起身来,在舱室内来回踱步,她下意识地握紧了手中的帕子,指节都因用力而泛白。 此时,水匪头子见久攻不下,心中愈发恼怒。 他将大刀舞得虎虎生风,一路砍杀,朝贾琮逼近,口中怒吼:“小子,有点本事,不过今日你插翅难逃!” 贾琮冷笑一声,目光如冰:“大言不惭,今日便是你的死期!” 说罢,施展出浑身解数,剑法愈发凌厉。两人你来我往,刀光剑影闪烁,周围人都被这气势震慑,纷纷避让。 水匪头子虽凶悍,但在贾琮精妙剑法下,渐渐露出破绽。 就在贾琮准备给致命一击时,人群中突然闪过一道诡异的光。 贾琮心中一惊,敏锐的直觉让他瞬间意识到危险。来不及细想,侧身飞扑,试图躲避这未知攻击。 “轰”的一声巨响,一股热浪扑面而来,贾琮后背被冲击力震得生疼,衣物也被烧焦一片。 他咬着牙,迅速转身,只见一名水匪手中握着个冒着青烟的铁筒,神色慌张。 “火器?你们到底是什么人!” 贾琮怒目而视,心中疑惑愈发浓重。普通水匪绝不可能有这稀罕又威力巨大的火器,背后必定藏着更大阴谋。 联想到近日听闻江南盐商争斗激烈,行事手段愈发狠辣,他愈发怀疑这些水匪与盐商脱不了干系。 水匪头子见局势不妙,心中更是慌乱,趁贾琮受伤分神之际,挥舞着大刀再次攻来。 贾琮强忍着后背疼痛,眼神瞬间锐利如鹰,手中长剑一横,迎向水匪头子的攻击。 “哼,就算你有点手段,今日也休想活着离开!” 水匪头子色厉内荏地喊道。 贾琮冷哼一声,并不回应,而是以更凌厉的剑招作答。 他剑法愈发狠辣,每一剑都带着必杀气势,水匪头子在他攻击下,破绽越来越多。 激战中,贾琮瞅准水匪头子因恐惧而乱了的步伐,手腕一转,长剑如蛟龙出海,直取水匪头子咽喉。 水匪头子惊恐地瞪大双眼,想要躲避却已来不及,利刃穿透脖颈,他的大刀“哐当”一声落地,庞大身躯缓缓倒下。 剩余水匪见首领已死,顿时军心大乱,纷纷跳入水中,转身逃窜。 第106章 清理伤亡 贾琮收剑入鞘,长舒一口气,紧绷的神经终于放松下来。 他这才感觉到后背的剧痛,那被火器灼伤的地方此刻像是被烈火灼烧,衣物与皮肉粘连在一起,每动一下都牵扯着钻心的疼。 但他顾不上这些,抬脚便朝着船舱走去,心里惦记着黛玉和宝钗,她们定是被这场混战吓得不轻。 刚踏入舱门,就听见黛玉带着哭腔的声音:“紫鹃,也不知琮哥哥怎样了,可千万不能有事啊。” 贾琮轻声唤道:“林妹妹,我回来了。” 黛玉猛地抬头,见是贾琮,眼中瞬间涌起惊喜与安心,泪水却不受控制地夺眶而出,几步上前拉住他的胳膊。 “琮哥哥,你可算回来了,我……我好担心你。” 说着,目光落在他烧焦的衣衫和渗血的伤口上,又是一阵心疼。 “你受伤了,疼不疼?” 贾琮勉强挤出一丝笑容:“不碍事,皮外伤罢了,让妹妹担心了。” 这边厢,宝钗也闻声赶来,看到贾琮的模样,眼中闪过一丝担忧:“琮哥儿,您这伤势看着严重,得赶紧请大夫来瞧瞧。” 正说着,二牛匆匆赶来,在舱门外喊道:“伯爷,水匪都跑了,兄弟们正在清点伤亡。只是这伙水匪竟有火器,实在蹊跷,咱们要不要追?” 贾琮沉思片刻,摆手道:“穷寇莫追,先把受伤的兄弟安置好。这水匪有火器,背后必定有人撑腰,我料定是与江南盐商有关。咱们先去扬州,到了那儿,再与官府联手彻查此事。” 二牛领命而去。 贾琮转头看向宝钗和黛玉:“让两位妹妹受惊了,此次水匪突袭,怕是因我这趟南下的差事而起。接下来的路,怕是也不会太平,还望你们万事小心。” 宝钗微微点头,神色凝重:“伯爷,既然猜到与盐商有关,那更要多加提防。这一路,咱们都听您的安排。” 黛玉也乖巧地点头:“琮哥哥,你可要万事小心,我……我只盼着能平平安安到扬州。” 话落,她的目光便落在贾琮那烧焦的衣衫和隐隐渗血的伤口上,眼眶瞬间又红了几分,声音带着哽咽。 “琮哥哥,你快坐下,让我看看你的伤。”说着,便快步走到一旁,取来医药箱。 宝钗也紧跟其后,神色关切:“琮哥儿,这伤口得赶紧处理,不然怕是要感染。” 她轻轻扶着贾琮,想让他坐下。 贾琮摆了摆手,推辞道:“两位妹妹的好意我心领了,只是这伤口不过是些皮肉伤,我自己来处理便好,怎能劳动你们。” 黛玉一听,急得眼眶里蓄满了泪水,声音带着哭腔。 “琮哥哥,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推辞。你为了护我们才受伤,难道连让我们照顾你的机会都不给吗?” 宝钗也在一旁劝道:“伯爷,林妹妹说得在理,你就别推辞了。你安心养伤,这船上的大小事务,我们也能帮衬着出出主意。” 贾琮看着她们关切的模样,心中一暖,实在不忍再拒绝,只得依言坐下。 黛玉小心翼翼地帮他褪去烧焦的衣衫,每一个动作都极为谨慎,可即便如此,还是牵扯到了伤口,贾琮忍不住轻吸一口凉气。 “琮哥哥,疼了?都怪我太不小心。”黛玉满是自责。 “林妹妹莫要自责,不怪你,是这伤口太过敏感。”贾琮忙安慰道。 宝钗打开医药箱,取出干净的纱布和伤药,对黛玉说道:“林妹妹,莫慌,我来上药,你帮着伯爷稳住身子。” 黛玉连忙点头,伸出双手,轻轻扶住贾琮的肩膀。 宝钗手持药瓶,将伤药均匀地洒在贾琮的伤口上,动作娴熟又轻柔。 药粉接触到伤口,一阵刺痛袭来,贾琮眉头微皱,却强忍着没有出声。 “琮哥儿,再忍一忍,马上就好。”宝钗一边上药,一边轻声说道。 上好药后,宝钗又拿起纱布,仔细地为贾琮包扎伤口。 她的手指灵活地穿梭在纱布间,不一会儿,伤口便被包扎得严严实实。 “多谢两位妹妹。”贾琮看着忙碌的两人,心中满是感动。 “琮哥哥说的什么话,你为了护我们周全才受的伤,这都是我们应该做的。”黛玉嗔怪道。 宝钗也微笑着说:“伯爷客气了,咱们同乘一条船,本就该相互照应。” 包扎完伤口,贾琮稍微安慰两人后便离开,找到二牛,询问伤亡情况。 二牛满脸凝重,单膝跪地,声音低沉:“伯爷!咱们折了两名兄弟,还有三名亲兵受了伤,另外死了三个小厮,六个小厮也挂了彩。” 说着,二牛的眼眶泛红,声音也哽咽起来。 贾琮的脸色瞬间变得沉重,他紧抿着嘴唇,眼眶微微泛红,快步走向安置伤亡兄弟的船舱。 船舱里弥漫着浓重的血腥味和草药味,受伤的亲兵和小厮们横七竖八地躺着,有的疼得不断呻吟,有的面色苍白如纸,昏迷不醒。 贾琮走到死去的两名亲兵身旁,缓缓蹲下,伸手轻轻合上他们圆睁的双眼,声音沙哑:“兄弟们,是我对不住你们,没能护好你们……”他的手微微颤抖,心中满是悲痛与自责。 随后,他站起身,走到受伤的众人身边,一一查看伤势,强打起精神安慰道:“兄弟们,坚持住!咱们这一战,虽折损了兄弟,但也把水匪打得落花流水。等你们伤好了,咱们一起给死去的兄弟报仇!” 众人听了,眼中涌起一丝光亮,纷纷挣扎着想要起身行礼,却因伤痛力不从心。 安抚完伤者,贾琮回到自己的舱室,坐在案前,眉头紧锁,陷入沉思。 此次水匪袭击虽击退了敌人,可付出的代价太过惨重。 他提笔蘸墨,在纸上写下几行字,随后将信纸折好,装入信封,封口处盖上自己的私印。 写好后,他叫来一名心腹亲兵,叮嘱道:“明日我们会停靠金陵休整,届时你骑马日夜兼程,务必在我们抵达扬州前将这封信交到巡盐御史林大人手中,不可有丝毫耽搁!” 亲兵单膝跪地,双手抱拳,神色坚毅:“伯爷放心,属下定当万死不辞,哪怕不眠不休,也会按时将信送到!” 贾琮拍了拍他的肩膀,微微点头,眼中满是信任:“好,此事关系重大,全靠你了。” 安排完送信一事,贾琮又开始着手准备停靠金陵的相关事宜。他招来二牛,详细询问船只的受损情况。 二牛皱着眉头,汇报说:“伯爷,船舷和甲板都有不同程度的破损,好在龙骨未伤,勉强还能航行,但得趁着在金陵停靠时好好修缮一番。” 贾琮沉思片刻,说道:“你去挑选几个得力的伙计,等船靠岸后,尽快找可靠的船坞,务必在最短时间内把船修好,材料要用最好的,莫要吝啬钱财。” 二牛点头应下,转身去安排人手。 夜幕沉沉,贾琮独自站在船头,望着漆黑的江面,思绪万千。 此次意外袭击,不仅折损了兄弟,更让他深感这趟江南之路的艰难险阻。 第107章 扬州暗流 扬州街头,天香阁二楼雅间内檀香袅袅。 五名锦衣华服的公子哥儿围坐在紫檀雕花圆桌前,鎏金兽首香炉里青烟缭绕,却掩不住几人眉宇间的轻狂之色。 “诸位可曾听闻?” 赵公子忽然压低嗓音,手中折扇“唰“地收拢,敲了敲案上青玉酒盏。 “巡盐御史林大人,已经许久没有上衙了。” 对面钱姓公子嗤笑一声,腰间玉佩随着前倾的动作叮当作响。 “这消息都传遍了,我看那林如海怕是熬不过这个月了。” “钱兄刚从金陵回来,倒比我们这些坐地户还灵通。” 斜倚在湘妃竹榻上的王公子把玩着翡翠鼻烟壶,“只是这消息未免太过武断了。” “武断?”钱公子拍案大笑。 “前日我家账房路过林府,正撞见林府管事采购纸钱孝布呢。” 少顷,角落里始终沉默的孙公子忽地冷笑:“要我说,林如海这盐政御史当得窝囊。妻离子散,如今自己更是病重——“ 他捻着腰间羊脂玉禁步,凤眼微眯:“诸位兄长,该不会有人暗中推波助澜?“ “孙贤弟慎言!” 赵公子佯作惊慌,手中折扇却“啪“地展开,露出“风流倜傥“四个狂草大字, “咱们这些正经盐商,可都是奉公守法的良民。“ 话音未落,众人又笑作一团,惊得廊下画眉都噤了声。 待笑声稍歇,一直没吭声的周公子抿了口茶,慢悠悠地开口:“你们可还听说了,那京城来的绥远伯,正往扬州赶呢。” 此言一出,众人瞬间安静下来,赵公子脸上的笑容也收了几分,神色一凛。 “这贾琮,可不简单呐。听说他此番南下,是奉了朝廷密令,整顿盐务。” 钱公子撇了撇嘴,一脸不屑:“一个毛头小子,能掀起什么风浪?咱们在这扬州经营多年,人脉广、根基深,还怕他不成?” 王公子却摇了摇头,神色凝重:“钱兄,可别小瞧了他。这贾琮虽说年轻,却能获封伯爵,怕是自有一番能耐。” 孙公子嘴角浮起一抹莫测的笑意,轻轻转动着手中的酒杯,冷不丁道:“哼,有些人该明白,这扬州的水可不是那么好趟的,该吃的苦头,迟早得吃。” 他的目光在众人脸上一一扫过,眼神里透着一丝不容置疑的笃定。 赵公子皱了皱眉头,沉思片刻道:“不可鲁莽行事。如今林如海病重,这盐政御史之位摇摇欲坠,朝廷派贾琮来,恐怕是想动真格的了。咱们得从长计议,先探探他的虚实。” 周公子点了点头:“赵兄所言极是。咱们可以先派人盯着他,看看他到扬州后,究竟要如何行事。再拉拢一些当地官员,到时候就算他想动手,也得掂量掂量。” 众人纷纷点头称是,屋内一时陷入沉默,只有香炉里的青烟,还在袅袅升腾,仿若预示着一场即将到来的风暴。 …… 扬州城门口,夕阳的余晖洒在青石板上,映出三人疲惫的身影。 为首的青年面容清秀,眉宇间透着一股正气,正是贾芸。 他身后的两名男子,身材魁梧,步伐稳健,却是贾琮的亲兵张武与李猛。 “张大哥,李大哥,如今已到扬州城,我们便按伯爷的吩咐,各自行事。” 贾芸微微侧身,声音虽轻,却透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坚定。 张武点点头,粗犷的面容上露出一丝关切:“贾公子,你此去行事,多加小心,若有意外,可与我们联系。” 他说着,拱了拱手,目光中带着几分担忧。 贾芸微微一笑,神色从容:“张大哥放心,我不过是去考察玻璃工坊的选址和行情,没什么危险。我就先行一步了。” 他说完,轻轻拍了拍衣袍上的尘土,迈步走向城内,背影在夕阳下拉得修长。 李猛见状,连忙说道:“武哥,我就先去薛家的铺子打探消息了。” 他的声音低沉,带着几分急切。 张武点头,目光依旧追随着贾芸的背影:“嗯,去,小心点。” 他说完,两人也随即迈入城内,身影很快消失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 …… 夜色渐深,扬州城的街道上灯火稀疏,唯有林府外的一片阴影中,张武的身影悄然隐没。 他猫着腰,沿着墙根轻手轻脚地行进,目光如鹰隼般锐利,紧紧盯着林府的大门。 林府大门紧闭,门前的石狮在月光下显得格外冷峻。 张武仔细观察,发现府外有几道黑影在暗中徘徊,显然是在监视林府的动静。 他心中一紧,眉头微微皱起,低声自语:“果然有些不对劲。” 他沿着墙根绕到林府侧面,此处围墙稍矮,几株枝叶繁茂的大树在夜风中轻轻摇曳,恰好为他提供了掩护。 张武屏住呼吸,目光如电,迅速扫视四周,确认无人后,他猛地一个箭步助跑,双手如铁钳般攀住墙头,用力一撑,身形如燕,翻身上墙。 落地时,他脚尖轻点,本以为能悄无声息,却不料刚站稳,耳边便传来一声低喝:“什么人?” 张武心中一凛,抬眼望去,只见屋顶暗处,一个身形矫健的黑影正居高临下地盯着他。 月光下,对方手中的利刃闪烁着寒光,刀锋直指他的咽喉。 张武瞬间明白,自己这是撞上林府的暗卫了。 “兄弟,误会!我并无恶意,只是有事想找林大人!” 他心中一沉,脸上却不动声色,迅速抽出腰间短刀,摆好防御姿势,低声说道。 那暗卫冷哼一声,声音冰冷如霜:“翻墙闯入,还说无恶意?看招!” 话音未落,他身形如电,刀光如雪,直逼张武要害。 张武不敢大意,凭借着多年习武的功底,左挡右闪,刀光剑影间,两人的身影在庭院中交错,刀锋相撞,发出清脆的金属碰撞声。 暗卫的攻势凌厉,刀刀致命,张武则步步为营,稳扎稳打,一时竟难分高下。 激烈的打斗声很快惊动了院子里的其他人。 不一会儿,又有两名暗卫从四面八方赶来,将张武团团围住。 张武心中一沉,额角渗出细密的汗珠,以一敌三,形势对他极为不利。 “兄弟们,我真的是有要事相商!我家伯爷是……” 张武试图解释,可暗卫们根本不听,攻势愈发猛烈。 刀光如网,将他牢牢困住,张武的呼吸渐渐急促,手中的短刀也开始有些力不从心。 就在他渐渐支撑不住之时,一个熟悉的声音传来:“住手!” 第108章 林如海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林府的刘管事匆匆赶来,手中提着一盏灯笼,昏黄的光线映照出他略显焦急的面容。 “刘管事,此人翻墙闯入,形迹可疑,定是盐商派来的奸细!” 一名暗卫上前说道,语气中带着几分愤慨。 刘管事眉头紧锁,目光在张武身上打量了一番,眼中闪过一丝狐疑:“你是何人?为何闯入我林府?” 张武喘着粗气,连忙说道:“刘管事,我是京城贾琮伯爷的心腹张武,我家伯爷护送林姑娘南下,特命我前来向林大人通报情况,还望刘管事通融通融,带我去见林大人!” 刘管事闻言,脸色微微一变,目光中多了几分凝重:“贾伯爷?你可有信物?” 张武连忙从怀中掏出一块令牌,双手递了过去:“这是伯爷给我的令牌,还请刘管事查验。” 刘管事接过令牌,仔细端详了一番,神色稍缓,却依旧面露难色:“张兄弟,不是我故意为难你,实不相瞒,大人如今病得极重,已然昏迷不醒,怕是见不了你。” “不过大人有一位得力幕僚,足智多谋,知晓大人一应事务,我这就带你去见他,你有什么事,与他说也是一样。” 张武犹豫了一瞬,事已至此,也只能如此。他点了点头,神色中带着几分无奈:“那就麻烦刘管事了。” 刘管事微微颔首,转身带着张武穿过曲折的回廊,七拐八绕,来到一间偏僻的书房。 书房内,烛火摇曳,映照出一位身着长袍、面容清癯的中年男子。 他正伏案疾书,听到脚步声,抬起头来,目光如炬,落在张武身上。 “齐先生,这位便是京城贾琮伯爷的心腹张武,说是有要事相商。”刘管事低声介绍道。 张武没说话,神色谨慎地环顾四周,确认没有异常后,才从怀中小心翼翼地掏出一封用火漆严密封存的密信,双手递向齐先生。 齐明哲接过信,注意到火漆上绥远伯专属的印记,心中一凛,当即明白这封信的分量。 齐明哲陷入沉思。他看向张武,声音低沉:“张兄弟,你此番冒险前来,辛苦了。刘管家,先带他下去休息。” 张武抱拳说道:“齐先生,不知林大人如今病情究竟如何?” 齐明哲神色一黯,目光中带着几分忧虑:“林大人的病情不容乐观,已经昏迷多日。” “怎会如此。” 张武有些惊讶,眉头紧锁,随后道:“不知是否方便让我拜见一下林大人。” 齐明哲目光闪烁,沉吟片刻后,缓缓摇头:“林大人目前病情严重,不便见人。张兄弟还是先跟着刘管事下去好好休息下。” 他说完,给了刘管事一个眼色。 刘管事心领神会,上前一步,做出个手势:“张兄弟,请。” 张武无奈,却也只能跟着刘管事离开。 待两人脚步声远去,齐明哲迅速起身,将贾琮的密信小心收好,轻手轻脚地走出书房。 他的动作极为谨慎,仿佛生怕惊动了什么。书房外的回廊上,烛火摇曳,映照出他略显凝重的面容。 他穿过几条回廊,绕过花园,来到一处偏僻的小院。小院静谧无声,只有几株松柏在夜风中轻轻摇曳,发出细微的沙沙声。 齐明哲在院门口稍作停留,目光警惕地扫视四周,确认无人跟踪后,才推门而入。 院内的陈设简单而雅致,几盆兰花在墙角静静绽放,散发出淡淡的清香。 只见林如海端坐在榻上,虽面色略显苍白,但眼神清亮,全然没有病入膏肓的虚弱模样。 “大人。” 齐明哲恭敬一礼,声音低沉而稳重。 林如海抬了抬手,神色关切地问道:“明哲,刚刚外面似乎有动静,可是发生了何事?” 齐明哲上前一步,神色稍显凝重:“大人,是京城绥远伯的心腹张武深夜翻墙潜入府中,被暗卫发现后起了冲突。我见他持有绥远伯的令牌,还带来了伯爷的密信,便将他暂且安置了。” 说着,齐明哲从怀中掏出密信,双手呈上。 “琮哥儿?” 林如海接过密信,迅速展开阅读,随着视线在信纸上游走,他先是微微一怔,紧接着,一丝喜色跃上脸庞,眼中闪烁着希望的光芒。 他的手指轻轻抚过信纸,仿佛在确认这封信的真实性。 可很快,林如海的神色又转为凝重,陷入了沉思。 他的手指轻轻敲击着座椅扶手,眉头微蹙,显然是在琢磨信中的内容和当下复杂的局势。 片刻后,林如海踱步到窗前,望着窗外的夜色,若有所思,随后唤来齐明哲,在他耳边轻声吩咐。 齐明哲躬身倾听,神色专注,不时点头应和。 待林如海吩咐完毕,他低声应道:“大人放心,属下这就去安排。” 林如海微微颔首,目光深邃如潭,语气中带着几分凝重:“此事关系重大,务必谨慎行事,切不可走漏风声。” 齐明哲郑重其事地点头,随后转身离去,步履轻盈却稳健,仿佛一只夜行的猫,悄无声息地消失在夜色中。 林如海目送齐明哲离开,随后缓缓坐回榻上,手指轻轻摩挲着手中的密信,目光中透出一丝复杂的神色。 他低声喃喃:“琮哥儿此举,倒是出乎我的意料。只是这扬州城的水,远比他想得要深啊……” 林如海起身走到窗前,推开半掩的窗棂,夜风拂面,带来一丝凉意。远处的天际隐约可见几颗孤星闪烁,仿佛在无声地诉说着什么。 林如海凝视片刻,忽然轻叹一声,低声自语:“风雨欲来,也不知我还能撑多久……” 他缓缓转身,目光落在屋内悬挂的一幅黛玉儿时的画像上。 画中的黛玉粉雕玉琢,眉眼间尽是天真烂漫,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两颗俏皮的小虎牙。 那时的她,无忧无虑,笑声能点亮整个屋子。 林如海的眼眶瞬间湿润了,他拖着病体,一步步走近画像,颤抖着伸出手,轻轻抚上那熟悉的眉眼,仿佛这样就能触碰到远方的女儿。 “玉儿,爹爹怕是见你的日子不多了。”他声音哽咽,泪水顺着脸颊滑落。 窗外,风愈发大了,吹得树枝沙沙作响。 第1章 庶子贾琮 弘元十年,岁至冬至,彤云密布,大雪纷纷扬扬洒落。 荣国府内,东路院角落处,有一小小院落,此刻浓烟滚滚。 且说那贾琮,身着一袭单薄衣衫,形容清瘦,静静地坐在床前。 他执着一本陈旧泛黄的书卷,书页在指尖轻轻翻动。 旁边火盆里燃烧的枯柴,带着丝丝暖意,勉强驱散了些许冬日的凛冽寒意。 火盆中袅袅升腾而起的烟雾,熏得贾琮忍不住咳嗽了几声。 三日前,他一觉醒来,竟穿越到了这陌生之地。 红楼梦世界里的荣国府,而他,成了贾赦之子——贾琮。 一个卑微的庶子。 而且他生母早逝,竟还是那青楼花魁出身,这在这个时代,可是最遭人唾弃、为人不齿的出身。 若不是贾赦荒唐好色,以贾琮生母的出身,是断断不可能踏入这贾府之门的。 故而,上至那威严的老太太,下至他的生父贾赦,乃至那些惯会见风使舵、趋炎附势的下人,无一不对他嫌弃万分,冷眼相待。 他在这荣国府中的日子,过得战战兢兢,如履薄冰,稍有不慎,便可能招来无尽的灾祸。 正愣神间,忽听院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夹杂着丫鬟婆子们的高声谈论。 “也不知这院里又在捣鼓些什么,平白无故起这么大烟。” 话语间的不屑丝毫不曾掩饰。 贾琮幽幽地叹了一口气,心中暗自思忖:好歹还是国公府公子呢,却混的连奴才都不如,真真可怜可叹! 贾琮心中不觉的涌现出委屈、苦闷乃至仇恨,这些都是原主的情绪。 他之所以能在三日前占据贾琮的身体,全然是因为“他”的生父——贾赦! 三日前,贾琮不过是偶然撞见了怒气冲冲的贾赦,本能地想要避开,却未曾料到,自己竟成了贾赦的出气筒。 贾赦唤来二门外的小厮,将贾琮摁在地上,便是一顿拳脚相加,打得贾琮皮开肉绽,鲜血四溅。 可怜贾琮本就身形瘦弱不堪,被抬回到这小屋子里没多久,便没了气息,这才让如今的他得以穿越顶替而来。 贾琮又幽幽地叹了口气,身份低微也就罢了,好歹在这国公府内还能勉强糊口度日。然而,他心中明白,这荣国府就如同那一艘摇摇欲坠的破船,随时都可能在这波涛汹涌的世间浪潮中沉没。 贾家最后的结局,可是落得个“白茫茫一片大地真干净”的凄惨下场。 更何况,其他人或许还能在大厦将倾之时,树倒猢狲散,各自逃命,可他这个贾赦之子,却是想跑都难以脱身。 接下来到底该怎么破局,求得一线生机呢? 正思忖间,只听得一声清脆的声音传来:“三爷,三爷,琥珀姐姐来了!” 随着这声音,一名身着翠绿衣衫的瘦弱丫鬟,带着一身风雪,匆匆跑进了小院。 这丫鬟,正是映月,他唯一的丫鬟,从小便一直跟随在他身边,两人相依为命,名为主仆,实则情同亲人。 “琥珀?那不是贾母身边的丫鬟吗?怎么会来找我?”贾琮心中暗自疑惑, “难道是我受伤的事情贾母知道了?突然良心发现,派人来看望自己?” 他皱了皱眉头,暗自猜想。正在这时,门外传来了琥珀的声音:“琮三爷在吗,老太太让您过去一趟。” 贾琮无奈,只能起身将手中的书递到了映月手里,然后向着院外走去。 走出小院,只见院外站着一名身着淡红色锦袍的女子。正是贾母的大丫鬟,琥珀。 身为贾母身边的大丫鬟,平日里即便是少爷小姐们,见了她也得恭敬地叫一声姐姐,更别提贾琮这个在府中早已被众人视作透明人的庶子了。 “琮三爷,老太太让您过去一趟。”琥珀满脸微笑地说着,倒是没有像其他下人那般,在贾琮面前摆出一副倨傲的姿态。 “好的,琥珀姐姐。”贾琮应了一声,便低着头,小心翼翼地跟在琥珀身后,故意做出一副胆小怯弱的模样。 以前的他,便是这样谨小慎微地在这荣国府中生活着。 “琥珀姐姐,老太太喊我过去是有什么事吗?”走了几步路,贾琮轻声问道。 琥珀回过头来,微微一笑道:“琮三爷到了就知道了。” 贾琮目光闪了闪,心中虽满是疑惑,却也不再多问,只是默默地跟在琥珀身后,向着贾母所在之处走去。 …… 贾母院子的位于荣国府的西边,是一个较为独立的院落。正房有五间上房,皆雕梁画栋,两边穿山游廊厢房,挂着各色鹦鹉、画眉等鸟雀。 不多时,贾琮便随着琥珀来到了荣庆堂前,早有丫鬟掀开了门帘,又有丫鬟进去报信。 这好像还是自己第一次来这?往常的他可没资格迈进这里半步。 想到这,贾琮愈发的有些忧虑。 “琮三爷,进去。”琥珀轻声说着。 贾琮眯了眯眼睛,随后走进了堂内。 “孙儿给老太太请安。” 贾琮走进堂内,对着罗汉床上歪着的满头银丝、面容慈祥的老太太恭恭敬敬的磕头问安。 屋内众人见贾琮进来,或眼带嘲弄、或不屑一顾、或冷眼旁观,竟没有一道善意的目光。 贾母望着台下的贾琮,神色恍惚,她记不清上一次见贾琮是什么时候了,虽说是自己的孙子,但那张脸却着实有点陌生。 要不是这次皇城有事,她都快忘记有这么一个孙子了。 贾琮很是消瘦单薄,一身薄衫洗的发白,脸颊气色不足,哪里看得出半点国公府公子的模样。 老太太大半辈子沉浸后宅,哪里看不出是什么缘故,面色不虞的横了一眼坐在下首的邢夫人。 即使自己再不喜贾琮,但贾总好歹是国公府公子,弄成这寒酸样,丢的确是贾家的脸。 这邢夫人果然是小门小户出身,太小家子气了! “起来。” 贾母摆了摆手,旁边的小丫鬟连忙上前将贾琮扶起。 “老大,你是他老子,这事就让你和他说” “是,母亲。” 贾赦站起身来,向着贾母微微一礼,转过头来,望着自己的儿子,眼神里却满是冰冷。 虽然当初对于贾琮的生母,贾赦是极宠爱的。但如今,对于贾赦来说,贾琮却成了他的一个污点。 “这次喊你来,是让你去参军戍边!” 第2章 被迫参军 “参军戍边?” 贾琮闻言,心中一震,虽然已经有些许不好的预感,但却没想到竟是此事。 “今朝廷有旨,着各勋贵之家派遣子弟前往边疆参军戍边,为我朝效力。” 贾赦清了清嗓子,缓缓说着,“咱们贾家世受皇恩,自当以身作则。你虽年幼,但也是贾府子孙,这报效朝廷、扬名立万的机会,就交给你了。”话语间,看似语重心长,却又透着几分不容置疑的冷硬。 贾府子孙? 报效朝廷? 平日里,他们何时将自己当作贾府子孙看待? 自己在这贾府之中,仿若卑微蝼蚁,受尽冷眼与欺凌。 如今倒好,要去那九死一生的边疆送死了,想起我了? 贾琮低着头,手中不由得攥紧了拳头。 他又怎会不知,为何这“殊荣”独独花落自家。 贾宝玉,那可是贾母心尖上的宝贝疙瘩,平日里被众人捧在掌心,娇生惯养,呵护备至,莫说让他去参军,哪怕是吹了点儿冷风,怕是阖府上下都得心疼得揪心扯肺,让他去戍边,简直是天方夜谭。 贾琏呢,身为贾赦嫡子,如今荣国府外头的大小事务,皆由他鞍前马后地跟着料理,自是不可能被送去那荒蛮之地。 细细想来,能被当作“弃子”抛出去的,便只有自己与贾政的庶子贾环了。 可贾环与自己又有不同,他生母赵姨娘尚在,虽说那赵姨娘行事乖张,惹人厌烦,可平日里也颇得贾政几分宠爱,况且她还曾是贾母身边的贴身丫鬟,多少有着几分情分。 这般一对比,最后这参军的苦差事,落在贾琮身上,倒也显得顺理成章 “琮哥儿,这事你父亲也和我商量过了,我是赞同的!” 贾母的声音缓缓传来,轻柔却又带着一丝不可抗拒,“咱们贾家获封一门双国公,这份泼天荣耀,皆是先祖们在战场上浴血奋战,拿命换来的。如今,希望你能继承先祖遗志,在边疆为朝廷、为贾家挣回颜面,博得荣光!” 贾琮身形微微一震,他身着那件单薄破旧的衣衫,在这奢华的堂屋内显得格格不入。寒风从门缝中挤入,吹透他的衣衫,却吹不散他心头的阴霾。他紧咬下唇,眼中闪过一丝愤怒,却又迅速被压抑下去,取而代之的是一副恭顺的姿态。 此事既已被贾母和贾赦敲定,他根本无力反抗!以他现在的身份,别说是反抗,就是稍微挣扎一下,他都没那个资格。 他若是敢犟一下嘴,他这位便宜父亲可能会直接一巴掌扇过来。在这个时代,忤逆长辈可是大不敬之罪。 至于逃跑,那更是痴人说梦,除非活腻了。 贾家虽说近些年来有些没落,可在这京城之地,却也颇具权势,势力盘根错节,眼线众多。况且,此时若是逃跑,定会被视作逃兵,朝廷律法森严,又怎会容得下自己这等蝼蚁? 所以,他无路可逃。 现在他只有一条路可以走! 先老老实实应承下来,待到戍边之后,再伺机而动,另做打算。 毕竟,就算留在这看似繁华实则摇摇欲坠的贾家,这艘破船在风雨飘摇之中,又能扛得了几时? 祸兮福所倚,此番戍边之行,未必就一定是坏事! 想通了这些,贾琮缓缓屈膝跪下,声音低沉却清晰:“孙儿谨遵老太太吩咐,愿往边疆效力,定不辱没贾府门楣。” 贾母眼中闪过一丝满意,微微点头:“嗯,这才是贾府子孙该有的担当。七日后,朝廷会安排启程,府里自会为你准备行囊。待会我让琥珀再给你五十两银子,你看着再购置些所需之物。” 说罢,又迟疑了片刻,似是心中有些许不忍,还是从旁边拿起一封信递给贾琮,“此次戍边,去的是辽东镇,那里的总兵张承荫曾经受过老国公的照料,算是有些香火情,这封信你交给张总兵,他会对你照顾些的。” “多谢老太太” 贾琮的这句话流露出了些许真情,看来贾母还是念了一丝祖孙亲情,有了这封信,贾琮的戍边之路算是多了几分保障。 “去,回去准备下”贾母挥了挥手。 “孙儿告退。”贾琮向着贾母微微一行礼,也没再看其他人一眼,直接大步走出了荣庆堂。 “要我说呢,咱们老太太果然是菩萨心肠,给了这琮小子这么大的体面,有了那封信,怕是去戍边镀个金就回来咯。”贾琮走后,一旁的王夫人却突然笑着说道。 王夫人有些嫉妒,在她看来,贾家的一切都是她儿子宝玉的。而总兵这样的人情,竟然被贾母送给了贾琮这个上不得台面的废物,老太太莫不是老糊涂了? “哼,那这样,不如把这次机会让给宝玉,他衔玉而生,有大气运,说不定这次能给我们贾家赚个爵位回来!”贾赦冷哼一声,他他又怎会不知王夫人的心思。再怎么说,贾琮也是自己的儿子,相比于贾琮,对于那抢了自己荣国府正堂的弟弟一家,他更是厌恶至极。 “好了,老大!”被说到宝玉,贾母也坐不住了,直接呵斥了贾赦,又转头对着王夫人说道,“到底也是贾府子孙,我们不安排好,外人怎么看我们?难不成要让人家以为贾家的权势减弱了?” “而且,如果这小子侥幸混出个名堂,未来好歹也能帮衬家里,帮衬些宝玉。” “要我说呢,还得是老太太,果然想的周到”王夫人也只是一时之气,此刻听了贾母的话,仿若被人点醒,连忙笑着附和着,那笑容间却又透着几分虚伪。 “好啦,这件事总算是解决了,你们啊,都去忙。”贾母摆了摆手,让众人退去,随后又对着一旁的丫鬟吩咐道,“琥珀,快去看看我的两个玉儿在做什么,没事就让他们来陪陪我” “三爷,您回来啦!” 贾琮拿着信慢慢悠悠地走回院子,他的脑子现在还有些凌乱。一直蹲坐在院门口的映月看见了贾琮,连忙飞奔过来。 “三爷,老太太喊你是什么事呀?是给您派赏了吗?” 映月迫不及待的问道,在她看来,老太太这样的大人物喊了三爷过去肯定不会小气。 贾琮看了一眼她那稚嫩却又满是兴奋的脸颊,不忍让她难过,轻轻点头道:“嗯,派赏了,待会就会有人送来!” “太好了,那些奴才可不敢再欺负我们了!” 映月开心得仿若一只欢快的小鸟,叽叽喳喳说个不停,眼里满是对未来美好生活的憧憬 傍晚,映月去后厨端饭了,而贾琮则坐在破旧的木桌旁,静静的思考着。 虽然融合了贾琮的记忆,但原身毕竟是小小庶子,孤陋寡闻,对于当今朝堂的情况了解实在不多。 还是贾琮昨日去外街的书店逛了逛,又找了家街边小茶馆,才打听了一二。 当今朝堂,双日笼罩,乾坤未定。 太上皇虽已退位十年,但却仍然把握权柄,即使如今弘元帝勤于政务,励精图治,却在太上皇的压制下并没有太大的作为与声响。 特别是最关键的军权,仍然牢牢的掌握在太上皇手中,无论是开国一脉的四王八公,还是太上皇在位期间的新贵,均以太上皇马首是瞻。 但按照剧情走势,最终弘元帝应该还是掌握了一切。那些投靠了太上皇的勋贵们最后的下场可不太好。 看来还得抱紧皇上的大腿才是! 贾琮暗自想着,不过随后又自嘲一笑,这些可离他远着呢,现在首先要想的可是如何在未来的戍边之行上活下去! “身体还是太瘦弱了,这样弱不禁风上了战场可不是好事。”贾琮挥了挥手臂,随后摇了摇头, “另外,这几天还得准备些东西才好,不知道这个年代能不能弄出来,明天去试试!” 第3章 姐妹来访 次日,天边才刚泛起一抹鱼肚白。 映月睡眼惺忪地从屋内走出,抬手揉了揉尚带着几分迷糊的双眼,心中正思量着待会儿要去服侍三爷起身。 “三爷,您今儿个怎起得这般早?” 刚一跨出门槛,映月便瞧见贾琮身着一袭利落的衣衫,身姿挺拔地立在小院当中,正全神贯注地摆弄着一些稀奇古怪的姿势动作。 映月不禁瞪大了双眸,满是惊奇地开口问道:“您这是在作甚呢?瞧您这姿势,活脱脱像只大公鸡呀!” 言语间,既有疑惑不解,又带着几分忍俊不禁。 贾琮听闻,嘴角微微上扬,目光仍专注于自身动作,轻声应道:“我这是在练五禽戏呢,可以强身健体的,你要不要也来练练?” 说罢,他双手如同灵动的飞鸟,在空中轻盈地划过一道弧线,而后缓缓落下,身姿随之微微扭转,仿若一只正在舒展筋骨的鹤,动作间透着几分悠然自得,尽显洒脱之态。 贾琮动作标准而又熟练,前世身为中医药大学的研究生,五禽戏于他而言自然是熟稔于心。 “好啊,我也试试!”映月年已十三,比贾琮还年长一岁,可到底还是个孩子心性,童心未泯,见这般新奇有趣之事,自是跃跃欲试。 “好,那我换个动作,你跟着我做。”贾琮见她如此积极,亦是乐于授徒。两人一同练习,可比他独自一人闷头苦练有趣得多。 言罢,贾琮身形一转,轻盈地抬起左腿,如同鹿之漫步,脚尖轻点地面,随后缓缓落下,与此同时,右手向前伸展,手指弯曲,仿若鹿之探角,动作舒缓而流畅,似有清风相伴。 映月紧跟其后,努力调整着步伐,然而脚下一个踉跄,差点摔倒,只能向贾琮投去求助的目光,贾琮见状,笑着上前搀扶。 一时间,两人的欢声笑语时不时传出,响彻这小小的院子。 不过,贾琮的小院地处僻静,平素鲜有人至,自然也不会叨扰到旁人。 “琮三哥,你们这是在做什么呀?” 岂料这向来无人问津的小院,今日却来了新面孔,且还不止一人,竟是一群人。 贾琮闻声回头,眼中闪过一丝惊艳,赶忙笑着迎了上去, “二姐姐、三妹妹、四妹妹,还有林姑娘和宝兄弟,你们怎的过来了?” 贾琮心中有些诧异,虽说彼此是兄弟姐妹,可前身却素来孤僻,和他们并无多少来往。 “迎春姐姐听闻三哥哥要去戍边,心中挂念,所以特意喊了我们一起来看看。”一容貌俊俏的女子说着,眼神灵动,透着一种自信洒脱的神态。 “这应该是探春了。”贾琮心中一动,随后又上前一步,对着诸位微微一礼,“多谢各位兄弟姐妹了,多谢迎春姐姐关心。” “琮弟,你……”迎春看着贾琮,欲言又止,眼中满是关切与担忧。 这时,林黛玉轻摇手中的帕子,笑道:“琮三哥就这样让我们站在这吗?” “倒是我的疏忽了,来来来,大家快请进,映月,倒茶。”贾琮忙请众人入座,映月随即奉上茶水。 宝玉四处打量着小院,说道:“琮兄弟这儿倒是清净雅致。”对他而言,似乎这破旧的小院更合他的心意。 又端起映月刚刚奉上的清茶,微微一抿,随即脸色一变,竟是直接吐了出来, “这是什么茶?这么难喝?贾琮,我们来访你就拿这个招待我们?” “什么嘛!这可是我们最好的茶叶了。哼!你爱喝不喝!”听到贾宝玉的质问,贾琮还没反应,映月就看不下去了,连忙反驳着,小脸涨得通红。 众人也是才反应过来,这竟然是最劣等的粗茶,连一般有头有脸的下人都不喝这个。 “琮弟,我那还有些六安茶,我待会让丫鬟给你拿点过来。”迎春脸色略显苍白,她虽隐约知晓自己这位同父异母的兄弟过得并不太好,却没想到竟然如此清苦。 “那就多谢二姐姐了,确是我的不是,没想到几位突然到访,不然怎的也不至于给各位喝这种茶。” “我倒觉得这茶还挺不错的。”一旁的林黛玉却端起茶杯,轻轻抿了一口,“毕竟琮三哥可是拿出了他最好的茶来招待我们。” 贾琮有些诧异地看了眼林黛玉,只见她两弯似蹙非蹙罥烟眉,一双似喜非喜含情目。 是黛玉本玉没错了!可不是说林黛玉号称“林怼怼”吗,怎么今儿个不仅没挑刺,反而替自己说起话来了。 “琮三哥这是什么眼神,莫非我说的有什么不对吗?又或是,你这里还有更好的的茶没拿出来?” 似乎是感受到了贾琮目光中的深意,林黛玉微微皱眉,脸上泛起了红晕,用帕子半掩着脸,娇嗔之意尽显。 “好啦好啦,不说这个了,三哥哥还没回答我,刚刚你是在做什么呢?”看着林黛玉有些不依不饶的样子,探春连忙出来打着圆场。 “那个呀,是古法中的五禽戏”贾琮顺势借坡下驴,“可以起到强身健体的作用,想学的话我可以教你们,尤其是林姑娘,身子骨如此柔弱,更应练练。” “我才不练这什么五禽戏哩!”黛玉不满地挥了挥手中的帕子,那模样娇俏可爱。 一番玩笑过后,迎春一脸担忧地望着贾琮:“琮弟,戍边危险重重,你怎么会答应老太太和父亲这等事。要不我们去求求老太太……” “多谢二姐姐关心,男儿志在四方,保家卫国本就是分内之事。”贾琮洒脱一笑,“我身为荣国公之后,自然追寻先祖之志。” “这……” “三哥哥果然豪气!”迎春还想说着什么,探春却突然出声打断,她心思灵敏,怎会不知此事已成定局,难以更改。 “确实,琮三哥确实豪气,竟然作出了这等大作。” 不知何时,林黛玉竟然走到了贾琮的书桌旁,上面的书卷还未合上。 烽火照边陲,壮志心中垒。 纵马驰疆场,何惧胡虏威。 林黛玉清脆的声音缓缓的念着,一幅边疆战士保家卫国的豪迈画卷顿时浮现在众人脑海之中。 “没想到三哥哥的文笔竟然也如此出彩,我真是恨不得化作男儿身和三哥哥一起上战场。”探春激动得小脸泛红,对这种豪迈气概她最是欣赏。 “三哥哥真厉害。”小惜春也奶声奶气地说道。 “哼,这等打打杀杀之事,有何可论。”一道不和谐的声音传来。 贾宝玉愤然道,“那些个军队,不过是制造杀戮的工具罢了,这些丘八为了什么功名利禄,便去争去抢,全然不顾生死。我瞧着,这和那野兽争食又有何异?我是断断不愿与之为伍的。” “哼!”林黛玉瞥了贾宝玉一眼,“你不喜欢,那你就出去,莫要污了你的耳朵!” “林妹妹,你!”贾宝玉也是气急,顺手拿起挂在胸前的通灵宝玉,作势便要砸了下去,“什么罕物,姐妹们都要去听那打打杀杀之事,还说通灵不通灵呢!我也不要这劳什子了!” “哎,宝兄弟!”贾琮连忙拉住贾宝玉,制止了他的动作,他深知宝玉性情,在黛玉话音刚落时,贾琮便早有防备。 “二哥哥,这可砸不得。”探春也连忙上前安慰着。 “二爷,怎么了?”屋外宝玉的丫鬟袭人听着声音也是急切的冲了进来。 “没事,都是在玩闹呢。”贾琮淡定的解释着,随后又望向贾宝玉,“宝兄弟,你说是。” “没事没事,你先出去。”看见自己又成为了姐妹们关注的中心,宝玉自然气也消了,对着袭人摆了摆手。 袭人眼神闪烁,她自是看出了些端倪,却也未多言,微微行礼后便退了出去。 第4章 恶客上门 “三哥哥这诗写得妙,这字更是一绝呢!” 好容易将宝玉的躁气平抚下去,探春方得闲凑过来,目光落于书卷之上,不禁赞道:“瞧这笔势,恰似云行水流,连绵蜿蜒,那用墨亦是浓处不烈、淡处不枯,透着一股子空灵素雅的韵致,真真令人称奇。” “三哥哥,这不知是哪位大家的字体,我竟从未见识过。”探春双眸晶亮,透着浓浓的兴致。她素日里喜好不多,独钟情于书法一道。“ ‘颜骨赵姿’董其昌,你自然见不得。 “原是从古书上瞧来的。”贾琮微微咳了一声,旋即抬手摸了摸头,面上做出副憾色,“只可惜,那古书后来不慎遗落了。” “这可真真儿可惜了。”探春也惋惜地摇了摇头,随即又眼睛一亮,款步移至贾琮身侧,攥着他胳膊,娇俏央求道:“三哥哥,你这幅字赏与我可好?” “哟,瞧瞧,人家都是上门送礼,偏咱们这三丫头,竟是上门索要东西来了。”林黛玉也款步趋近,趴在探春肩头,笑语吟吟打趣。 “林姐姐!”探春回首轻拨林黛玉,二人你追我逐,一时间,屋内笑语纷飞。 众人在贾琮院里小坐片刻便离开,临行倒也算宾主尽欢,探春更是高兴,手里拿着的正是贾琮送给她的字。 唯独宝玉似有些怏怏不乐,虽说先前大招砸玉引得众人瞩目,可后头到底还是贾琮成了众人言谈的焦点。 况且,林妹妹似还因着此事恼了自己,哼,这琮老三,着实可厌! 贾宝玉如何思量,贾琮自是不知,也无心探究,眼下他尚有更紧要之事待办。 …… 贾琮方迈出小院,不料迎面又来了两人。 “呦,琮哥儿,这是要去哪啊?” 一道略带轻蔑之意的声儿飘来。 抬眸瞧了一眼,贾琮眉心微蹙。 这是恶客上门啊! 但还是很快压下心中的厌恶,主动上前一步,欠身行礼,恭声道:“太太,今天您怎么有空来了。” 来人正是贾琮名分上的嫡母——邢夫人! 邢夫人仿若未闻,径直入了贾琮院子,四下里睃了一圈,而后施施然落坐于桌旁凳上。 “琮哥儿,你瞧家中近来诸事繁杂,银钱开销忒大,老太太赏你的那五十两银子,且先匀些与我,权且应应急。” 果真是为此而来!贾琮心下了然,邢夫人是何品性,他再清楚不过,吝啬贪财、捧高踩低。昨儿知晓他得了五十两银子,怕是恨不能连夜就来夺了去。 “太太,这五十两银子乃是老太太念我即将参军,特赏与我添置些称手兵器,还有路上的干粮、衣物等物事的。毕竟此去边疆,山遥路远,诸多不便。再者,老太太既这般特意赏下,定有她的用意,我若转手予了旁人,恐辜负了老太太一番心意。”贾琮言辞恳切,不卑不亢。 邢夫人一听,脸色微变,她原只当贾琮是个毛头小子,三两句话便能哄得他乖乖奉上银子,哪晓得今儿个竟这般硬气。 她撇了撇嘴,眸中闪过一丝恼意,却仍不死心:“琮哥儿,你年纪轻轻,哪知家中难处。我也是没法子,你老爷那边账目糊涂,急等银子周转,你便当作帮衬帮衬家里,往后我定在老太太跟前多替你美言几句。” 贾琮心底暗哂,邢夫人自个儿在老太太跟前都没半分体面,还有脸说这话。真要把银子给了她,日后怕是有数不尽的麻烦寻上门来。 “太太,非是我不懂事,实在是我手头也紧。您瞧,我这屋里物件,哪一件不是破旧寒碜的,平日里读书求学,笔墨纸砚亦是能省则省。如今参军之事仓促,我还得紧着筹备,实在匀不出银子来。”说着,贾琮还特意指了指屋内寒酸陈设。 邢夫人顺着他手指方向看去,心下也知晓贾琮所言不虚,毕竟平日里银子去向,她自个儿也门儿清。可那银子就如磁石一般,牢牢吸住了她的心。 “琮哥儿,你可别不识好歹,我这是瞧得起你,才与你开口。要是换做旁人,我还懒得管呢!”邢夫人语气愈发强硬,隐隐透着几分威胁之意。 贾琮微微低头,似在斟酌,须臾,他抬眸,目光坚毅:“太太,我知晓您是长辈,关怀我。要不这般,我这儿尚有几两碎银子,是平日积攒下的,虽说不多,您要是急用,便先拿去应应急。至于老太太赏的那五十两,还望您体谅,我实在是动不得。” 说着,贾琮自怀中掏出一个荷包,递过去,“况且往后添置了何物,我还得向老太太禀报一二。” 邢夫人瞅着那荷包,迟疑一瞬,终是伸手接过,打开一瞧,里头不过二两碎银子,她脸色顿时阴沉得仿若能拧出水来。“哼,琮哥儿,你这是打发叫花子呢!” “罢了罢了,我也不指望你能帮衬什么,往后有难处,可别来找我。”说罢,邢夫人起身,气呼呼甩袖而去。 贾琮望着邢夫人背影,轻叹了口气,心下暗道:若非怕落个不孝之名,这二两碎银,你也休想得去。 念及即将奔赴的边疆,他双眸渐亮,那里纵有千难万险,却远离这内宅纷扰,能容他闯出一片天地。 邢夫人怒气冲冲步出房门,一旁站着个刻薄刁钻的老嬷子,悄声嘀咕:“太太,就这般放过这小子?那可是五十两银子啊。”说着,这老嬷子那双死鱼眼里亦闪过一丝贪意。 作为邢夫人陪房,王善保家的原想着此番跟着邢夫人,好歹能捞些油水呢。 “哼,这小子话里头三番两次拿老太太来压我,我确是不好再逼他,万一真闹到老太太那儿,我也落不得好脸色。” 邢夫人冷哼一声,面上满是不甘,恶狠狠道:“看这小子能不能活着回来了,死了也就罢了,要是活着回来,以后可没他好果子吃!” “还有,他那小子不是还有个丫鬟吗?既然都要上战场了,还要什么丫鬟,哪天找个理由打发了!” “还是太太想得周全,我这就去安排。” 第5章 临行安排 “三爷,您这是在捣鼓什么呢?” 映月坐在一旁的石凳上,百无聊赖地晃着腿,实在按捺不住满心好奇,凑到贾琮跟前,轻声问道。 她已盯着贾琮瞧了半日,只见他将两块晶莹玻璃,小心翼翼地安置在一个竹制长筒之中,还时不时把眼睛凑近一端,模样甚是怪异。 贾琮停下手中动作,嘴角噙着一抹笑意,说道:“映月,这可是个稀罕物件,名为望远镜。有了它,咱们便能瞧见极远之处的东西,好似能把那远处景致瞬间拉至眼前一般。” 映月闻言,双目瞪得溜圆,满脸皆是不可思议之色,说道:“当真有这般神奇?三爷,快让我瞧瞧。” 说着,便迫不及待地伸出手,欲接过贾琮手中的望远镜。 贾琮小心翼翼地将望远镜递与她,耐心指导道:“你把这一端搁在眼睛上,然后调一调后面这个小竹筒,对,正是如此,慢慢转动……” 映月依言而行,当她透过望远镜瞧见远处树上栖息的一只小鸟,那小鸟仿若近在咫尺,连羽毛都根根分明时,不禁惊呼出声:“呀!三爷,这也太神奇了!当真看得这般清楚!” 她兴奋得左顾右盼,一会儿瞅瞅院子里的假山,一会儿又望向远处的院墙,嘴里不住地发出惊叹。 “三爷,您是如何想出做这个的呀?”映月放下望远镜,满脸尽是崇拜之色,问道。 贾琮挠了挠头,笑道:“也是偶然间从一本古书上瞧得的原理,便想着自己动手试试,未曾想还真做成了。” 实则他心里明白,这望远镜在现代不过是寻常之物,可在这古代,却算得上是个了不起的发明创造。 “三爷,您可太厉害了!”映月眼中闪烁着熠熠光芒,“有了这个,往后咱们出门便能望见老远的地方,再也不怕迷路了。” “这望远镜的用处可不止于此。”贾琮笑着摇了摇头,又问道,“映月,我让你准备的东西,可都备齐了?” “三爷,我都安排妥帖了。五儿的娘掌管着厨房,我找她帮忙的。” 映月拍了拍胸脯,不过随后又面露疑惑,问道,“不过三爷,您为何要那些烂了的水果呀,还特意花钱去买?我去拿的时候,柳嫂子脸上都笑开了花。” “这你就不懂了,这些烂水果可都是宝贝。”贾琮神秘一笑,继而摆了摆手,“好了,先不和你多说了,我待会儿还得出门一趟,你可得把家看好了,莫让外人随意进来。” 转瞬之间,便到了贾琮参军的日子。映月在一旁仔仔细细地检查着行囊,而后又上前,为贾琮整理衣领,眼中满是不舍与担忧。 贾琮身着崭新戎装,身姿挺拔如松。他轻声说道:“映月,你放心,我定会平安归来。这段时日,你在府中自己也要多加小心。” 映月微微点头,强忍着眼中泪水,说道:“三爷,您在战场上一定要照顾好自己。” 恰在此时,迎春、探春、惜春和黛玉纷纷前来送行。 迎春递上一个荷包,里面装着她亲手缝制的平安符,说道:“琮弟,这一路山高水远,愿此符保你平安。” 贾琮双手郑重地接过,说道:“多谢二姐姐,我定会好好珍藏。” 探春款步上前,目光中满是关切与期许,说道:“三哥哥,你这一去,定要奋勇杀敌,但也切勿冲动行事。” 说着,她将一本装订精美的册子递到贾琮手中,“这是我在父亲书房精心整理的一些边疆风土人情与军事典故,或许对你有所助益。” 贾琮翻开册子,见上面字迹工整娟秀,内容详实丰富,心中一阵感动,说道:“三妹妹,多谢你如此费心。” 惜春站在一旁,平日里她话语不多,可此刻也忍不住开口:“琮哥哥,你去了边疆,若得闲暇,记得画些那边的风光回来与我看。”她微微咬了咬嘴唇,又道,“你一定要平安归来。” 贾琮笑着应道:“好,等我回来,定给你带些别样的景致。” 最后,黛玉款步上前,看向贾琮,低声说道:“你送我的东西我收到了,难为你费心了。放心,你托我的事我会帮忙的。” 她的声音轻柔婉转,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关切,“你此去,山遥水远,自己多多保重。” 贾琮微微一笑,说道:“林妹妹放心,我定会平安归来,届时再与大家一同吟诗作画。” 众人正说着,外面的婆子催促声传来,“三爷,时辰不早了,再不走可就赶不上大部队啦。” 贾琮神色一紧,他对着迎春、探春、惜春和黛玉等人郑重地拱手作揖,说道:“承蒙各位姐姐妹妹关照,贾琮去了,还望你们在府中一切安好。” 贾琮又深深地看了黛玉一眼,才转身大步走向骏马。他利落地翻身上马,身姿英挺矫健,尽显飒爽之气。随着一声清脆的马鞭声响,贾琮逐渐远去,身影消失在众人的视线之中。 且说贾母在自己房内,正与宝玉谈笑着,忽然心中有些疑惑,对着一旁的丫鬟问道:“鸳鸯,今日姑娘们怎么还未过来。” 鸳鸯微微欠身,轻声回道:“老太太,今儿个是琮三爷参军出征的日子,姑娘们都去送行啦。” 贾母一听,脸上的笑容顿时淡了些,眼中流露出担忧之色,说道:“瞧我这记性,竟把这事儿给忘了。也不知琮儿走的时候顺不顺利,路上可别出什么岔子。” 宝玉在一旁撇了撇嘴,嘟囔道:“老太太,您就别操心了,这琮老三本事大着呢。” 正说着,外面传来一阵脚步声,只见探春、黛玉、惜春等姑娘们结伴走了进来。 贾母抬眼望去,见姑娘们神色都有些低落,心中也是明了,忙问道:“都回来了,琮儿可走了?” 探春强打起精神,说道:“回老太太的话,三哥哥已经出发了。” 这时,邢夫人也迈着步子走了进来,听到众人谈论贾琮,冷哼一声道:“一个毛头小子,去参个军罢了,有什么好念叨的。” 探春一听,心中不悦,忍不住反驳道:“太太,三哥哥这是保家卫国,怎能如此轻慢。” 邢夫人脸色一沉,正要发作,贾母咳嗽了一声,说道:“好了好了,都别吵了。琮儿在外,咱们都盼着他平安回来就是。” “不过以后府上也莫要谈论此事了。”贾母话音一转,“说得多了,徒增烦恼,还容易让人心神不宁。大家都把心思放回府里的事儿上,别让外头的事儿扰了咱们的日子。” 众人纷纷点头称是。 这时,黛玉来到贾母身旁,顺势贴在贾母身上,娇声道:“外祖母,玉儿想求您件事。” 贾母慈爱地摸了摸黛玉的头,笑着说道:“我的心肝儿,你有什么事,尽管跟外祖母说,只要是外祖母能办到的,绝不含糊。” 黛玉微微红了红脸,轻声说道:“外祖母,您也知道,琮三哥参军去了,他留下的丫鬟映月,我瞧着怪可怜的。玉儿想着,若是能把映月调到我那儿去,平日里也能有个伴儿,我也好照顾她。” 贾母微微一愣,随即笑道:“原来是这么个事儿,这有什么难的。那映月本就是贾府的丫鬟,你既有这份心,我这就吩咐下去,让她去伺候你。” 黛玉一听,眼中闪过一丝惊喜,连忙起身,给贾母行了个礼,“多谢外祖母。” 一旁的邢夫人听到这话,脸上闪过一丝难堪,她还打算趁贾琮走了,好好收拾他的丫鬟,没想到这小子竟然早有安排。心里闪过一丝痛恨:你小子就死在外面。 第6章 辽东战事 “琮哥儿,你这物件儿可真是好用!” 只见一身形壮硕的男子缓缓放下手中的望远镜,满脸尽是惊叹之色,啧啧称奇道。 而在他身旁的贾琮也是手持一个望远镜,正全神贯注地眺望远方。 三年,他在这边关已然熬过整整三个年头。 遥想当年,那身形瘦弱的少年,如今早已脱胎换骨。长久的边疆生活,恰似一把刻刀,将他的肌肤雕琢成古铜之色。 曾经那带着几分稚气的面庞,如今已被坚毅果敢全然替代。他身姿愈发挺拔,恰似一杆长枪,傲然而立在这风沙漫天的塞外边疆。 “有敌情!” 刹那间,贾琮那深邃的眼眸中,陡然闪过一丝锐利光芒,口中亦是急促喊道。 听闻贾琮呼喊,那壮硕男子立刻再次操起望远镜,顺着贾琮所指方向望去。 “是女真大军!” 但见远方尘土滚滚,仿若有大队人马正疾驰而来。贾琮心中猛地一紧,赶忙调整望远镜焦距,力求将那景象看得更为真切。 随着镜头缓缓拉近,他瞧见密密麻麻的敌军士兵,身着鲜亮盔甲,手持利刃长枪,正朝着抚顺关方向迅猛逼近。不仅如此,在大军周遭,贾琮还隐隐发现女真派出了诸多斥候小队,似是妄图清理周遭大乾的斥候。 “有阴谋!”瞬息之间,贾琮便作出了判断。 他心中暗自思忖,若不是借助这望远镜,只怕等女真人兵临关下,己方才后知后觉,那可就大事不妙了! “牛耀,走了,咱们得赶紧回去汇报军情!女真人此番怕是要有大动作!” 贾琮言罢,随后极为娴熟地翻身上马,旋即朝着抚顺关的方向疾驰而去。 而牛耀也是反应迅速,连忙翻身上马,紧紧跟了上去,那马蹄扬起的尘土,瞬间便将二人的身影笼罩其中。 “什么!你是说女真大军来袭?” 韩勇听闻此言,震惊得霍然站起,心中虽有万般不愿相信,可他深知,贾琮绝非那信口胡言之人。 “正是,千户大人!我和牛耀在五十里外侦查之时发现的。” 贾琮神色笃定,向前一步,恭敬且坚定地回道,“依我观察,敌军不下万余,此刻正在向抚顺关行军,如今预计离我们也就只有四十来里地了。” “上万人!”韩勇的脸色瞬间变得煞白如纸,整个人仿若被抽去了脊梁骨,瘫坐在椅子上。 他心中暗自盘算,整个抚顺关目前不过仅有两千余士兵,便是那最近的抚顺城里,也不过千余士兵,就凭这点兵力,如何能抵挡这上万的女真大军? 韩勇喃喃自语道:“女真这莫不是要和我大乾全面开战了?” 虽说抚顺关向来是战争的前线,可这几年双方不过是小打小闹,偶尔有女真小队前来袭扰掠夺一番,何曾见过这般大规模的进攻。 “将军,咱们还得早做打算才是!” 贾琮瞧了眼有些慌乱无措的韩勇,神色严肃地说道,“当务之急,需即刻派遣信使向抚顺城和辽东镇求援,同时点燃烽火向周边预警,一刻也耽搁不得!” “此外,还得速速通知下去,让守关将士们赶紧做好战斗准备,严阵以待。” “好,就依你所言!” 虽说这几年日子过得安逸了些,可韩勇到底还是久经沙场之人,很快便平复了情绪,点了点头,对贾琮的建议亦是极为认可,“贾琮,你和牛耀去通知关中的将士们,我这就去写信向总兵大人汇报此事!” “是!” 贾琮与牛耀领命而去,韩勇望着二人离去的背影,喃喃低语:“但愿一切还来得及……” 从将军府出来后,二人快马加鞭往兵营赶去。 贾琮神色凝重,而牛耀却显得异常兴奋。 “琮哥儿,这次咱们可算是能大显身手了!以前那些不过是小打小闹,实在是无趣得很。” “小打小闹?你可忘了之前你还差点丢了性命?”贾琮瞥了牛耀一眼,神色中满是无奈。 “嘿嘿,那不是我头一回上战场嘛,啥都还不熟练。”牛耀憨笑着挠了挠头,“再说了,不是还有你嘛,当初若不是你用那啥素的,我这条命可就没了。” “是青霉素。”贾琮心中暗自叹道,这古代提取出来的青霉素,哪有现代那般安全可靠,当初也不过是死马当作活马医罢了,亏得这小子命大。 “对对对,就是青霉素。”牛耀一拍脑袋,“也不知你小子从哪儿学来这般高明的医术,不仅弄出了青霉素,之前你在军队里推行的那《军队简易急救》之法,可实实在在救了不少人呢。听说总兵大人都把这法子呈到京城去了。” 贾琮只是微微一笑,并未多言。 这三年来,他又怎会毫无作为? 二人交谈间,已然来到了军营。 “贾校尉、牛校尉,二位今日怎么有空过来了?” 负责操练的刘军见二人前来,连忙上前恭敬地打了个招呼,那态度,仿若面对的并非同级,而是位高权重的上级一般。 “刘校尉,速速召集所有士兵,有要紧的军事安排!” “是!” 刘军神色一凛,旋即连忙让人敲响了集合的铜锣。 “哐哐哐”的锣声在军营中回荡,原本分散在各处的士兵们听到锣声,纷纷放下手中的活计,迅速朝着校场聚拢而来。 不多时,校场上便整齐地站满了一排排士兵,他们虽神色间带着几分紧张,却又透着军人特有的坚毅。 贾琮和牛耀大步走上高台,目光如炬,缓缓扫过台下众人。 贾琮深吸一口气,而后高声说道:“将士们,紧急军情,女真大军来犯,此刻距离抚顺关已不足四十里!” 此言一出,周围的士兵们顿时一阵哗然,他们皆是久经沙场之人,自然知晓这意味着什么,一场恶战,怕是在所难免了。 “如今敌军将至,抚顺关危在旦夕!咱们身为大乾的将士,守土有责,必须全力以赴,与关共存亡!” 贾琮的声音坚定而有力,仿若洪钟鸣响,在空气中久久回荡。 “此外,韩将军已然向抚顺城和辽东镇求援,援军不日便会赶到。咱们眼下所要做的,便是坚守待援,绝不能让敌军前进一步!” 台下的士兵们先是交头接耳了一阵,而后逐渐安静下来,眼神中透露出紧张与坚定。 贾琮接着说道:“刘校尉,你速带一队人马,将城内的滚木礌石全部搬运至城墙之上,越多越好,务必在一个时辰内完成!” “得令!”刘军领命后,迅速点齐一队士兵,朝着存放滚木礌石的地方奔去。 “牛校尉,你即刻带领弓箭手前往城墙,熟悉地形,规划好射击位置,每人至少配备五十支箭矢,切不可有误!” “放心,琮哥儿,我这就去办!”牛耀大声应道,带着弓箭手们匆匆离开。 安排完这些,贾琮又看向剩下的士兵,神色凝重地说:“其余将士,随我去准备拒马、铁蒺藜等防御器具,在关前要道上布置妥当,定要阻止敌军骑兵的冲击!” “是!” 第7章 贾府夜宴 冬至,荣国府。 此刻的荣国府热闹非凡,丫鬟们穿梭在各个院落,忙着将精心准备的冬日物件摆放整齐,暖手炉、汤婆子都被擦拭得干干净净,预备着给主子们驱寒。 厨房中,热气腾腾,厨子们正紧锣密鼓地准备着冬至的美食,除了饺子,还增添了许多应季的佳肴。众人齐聚在暖阁之中,屋内炭火熊熊,暖意融融。 桌上摆满了琳琅满目的美食,除了鲜香的饺子,还有用新鲜鹿肉熬制的鹿肉羹,肉香四溢,令人垂涎欲滴;另有那软糯的糯米糍粑,裹着一层香甜的黄豆粉,入口即化。 “今日冬至,这鹿肉羹最是滋补,大家都尝尝。”贾母满面含笑,和声招呼众人用餐。 众人皆依言拿起碗筷,一边细细品尝着美食,一边轻言细语地闲聊起来。 “老太太,这糍粑软糯香甜,做得可真好。”王熙凤巧笑着说道,说罢还不忘亲自为贾母夹上一块。 晚宴之上,众人推杯换盏,欢声笑语不断,好一派热闹祥和之景。 贾母的目光不经意间落在了黛玉身上,她细细打量着,心中不禁泛起一丝疑惑。 只见黛玉今日双颊微微泛红,眼神中透着几分灵动,不复往日的病弱之态。 “林丫头,我瞧着你近日身子骨好似硬朗了些?”贾母开口问道,语气中满是关切之情。 宝玉一听,也连忙把目光投向黛玉,眼中满是惊喜之色,说道:“老太太说得极是!我也正想说呢,林妹妹近日看着确实精神了许多,往日里走几步路就气喘吁吁的,如今也能和我们一起在园子里多逛些时候了。” 宝玉一边说着,一边比划着,脸上洋溢着灿烂的笑容。 迎春也微微点头,轻声说道:“林妹妹看着确实比之前有气色了,这样真好。”她的声音温柔似水,神色间满是关切之意。 探春则目光敏锐,笑着说道:“莫不是林姐姐有什么养生的妙法,悄悄藏着掖着,不肯告诉我们。”说罢,还俏皮地眨了眨眼睛。 众人的目光纷纷聚焦在黛玉身上,黛玉微微一怔,心中暗自思忖。 “三年前,琮哥哥赠予我五禽戏的小册子,起初我并未放在心上,但前段时日坚持练习,确实身子轻快了不少,连这胃口也比从前好了许多。只是此事不便让旁人知晓,且先含糊过去。” 旋即她低下头,轻声说道:“许是近日吃得香、睡得好,便觉得精神了些。” 贾母笑着点点头,“那就好,你可得好好养着,别再像从前那般病恹恹的了。” 晚宴结束后,众人或是继续谈天说地,或是回房休憩。 黛玉却独自走出了暖阁,往园子的方向走去。 此时,天空中飘起了雪花,纷纷扬扬地洒落下来,宛如天女散花。不一会儿,整个园子便被白雪覆盖,银装素裹,美不胜收。 黛玉漫步在梅林之中,四周静谧无声,唯有雪花飘落的簌簌声。 “琮哥哥,你在边关可安好?这大雪纷飞的日子,你那里想必更加寒冷。”黛玉轻声呢喃着,眼中满是担忧之色。 她也不知怎的,明明与贾琮的交集并不多,心里却始终挂念着他。 或许是同为丧母之人的身份,又或许是临别前贾琮托映月转交给她的特别礼物。 那一日,映月神色有些神秘地来到她的住处,手中捧着一个精致的匣子。 “林姑娘,我家三爷让我把这个交给您。” 黛玉接过匣子,心中不禁泛起一丝涟漪。她轻轻打开匣子,只见里面是一本五禽戏小册子,打开册子,里面的字迹工整秀丽,详细记载着五禽戏的每一个动作和要领。 “我都说了,我不练这个,他怎么还是给我送来了。”黛玉心中有些羞恼,面上却泛起一抹红晕。 在册子的最后一页,还夹着一首贾琮亲手写的诗: 浩荡离愁白日斜,吟鞭东指即天涯。 落红不是无情物,化作春泥更护花。 “花,他也懂花吗。”黛玉微微一怔,“他懂我” 心中这般想着,面上的红晕更甚了。 正想着,映月手中拿着一件披风,看到黛玉,连忙小跑过来。 “林姑娘,这么晚了,您怎么在这儿?这雪天儿冷,仔细着凉。”映月说着,将披风轻轻披在黛玉身上。 黛玉回头,看到映月,心中一暖,“映月,你怎么也来了?” 映月微微低下头,眼中闪过一丝忧伤,“林姑娘,今日冬至,我想起公子在边关,心里实在放心不下。我想着给他做些衣物,可又不知该做些什么好。” 黛玉轻轻握住映月的手,“你对他倒是忠心。我看呐,做件厚实的棉衣最为合适,再配上一双保暖的棉靴。” 映月眼中泛起一丝希望的光芒,“林姑娘,您说得对。可我怕我做得不好,您能不能教教我?” 黛玉微笑着点头,“自然可以。明日你拿了布料来,我们一起做。” 两人又在园子里站了一会儿,才在映月的劝说下,缓缓往回走。 抚顺关守将营帐内,气氛凝重得仿若能拧出水来,一众将领面色严峻地围坐在一起。 “诸位,最新消息,女真大军正朝着我们抚顺关迅猛逼近,大战一触即发,大家说说该如何是好!” 韩勇的声音低沉而焦急,目光在众人脸上扫过。 贾琮“噌”地站起身来,身姿笔挺如松,眼神中满是坚毅之色,大声说道:“大人,目前女真人尚且不知我们已早有准备,而且抚顺关地势复杂,我们可在周边山林设下伏兵,趁女真人立足未稳,打他们个措手不及。” “贾校尉所言有理,只是女真骑兵机动性强,我们的兵力分散在关隘各处,若集中兵力设伏,关隘防守恐有疏漏。”一位年长的将领捋着胡须,忧心忡忡地说道。 贾琮微微点头,神色凝重地回应道:“将军所言极是,关隘防守确实至关重要,不容有失。” “但我们如今人少,对方人多,若只是被动守城,怕是难以持久。依我之见,可留下一部分精锐兵力坚守关隘,凭借关隘的防御工事抵御敌军的正面进攻。而其余兵力,由我率领在周边山林设伏。只要我们能先冲一次,挫挫对面的锐气,打乱他们的进攻节奏,便能为关隘防守争取更多的时间和机会。” 众人听了贾琮的话,纷纷陷入沉思。营帐内一时安静下来,只有偶尔传来的烛火噼啪声。 “贾校尉,你可有把握?这一战关乎抚顺关的存亡,可容不得半点闪失。”韩勇看着贾琮,目光中带着几分期待与担忧。 贾琮单膝跪地,坚定地说道:“大人放心,末将愿立下军令状!此次设伏,末将定会全力以赴,务必给女真大军一个迎头痛击。” 韩勇看着贾琮坚毅的脸庞,心中暗自点头。 他站起身来,目光扫过众人,大声说道:“好!就依贾校尉所言。留下一千精兵守城,其余兵力全部听令于贾校尉,设伏迎敌!” “遵命!” 第8章 伏击女真 贾琮得令之后,即刻率领伏兵悄无声息地隐于山林幽僻之处。 众人敛息屏气,紧紧盯着前方蜿蜒的道路,静静等候着猎物自投罗网。 不多时,一名斥候快马加鞭疾驰而来,翻身下马,单膝跪地,神色急切地向贾琮禀报道:“贾校尉,女真先锋部队约莫有三千余人,估摸一炷香的工夫便会抵达此处。” 贾琮听闻此言,神色陡然一凛,脑海之中迅速地盘算着作战方略。他目光如鹰隼般扫视着周遭的地形,又瞧了瞧身旁那些严阵以待、士气高昂的士兵,心中已然有了决断。 “传令下去,所有人务必保持高度警觉,依照原定计划行事,待敌军全然进入包围圈,听我号令再行动!” 贾琮低声却有力地吩咐道,那声音虽不高亢,却隐隐透着一股令人心安的威严。 没过多久,女真大军的先锋部队便踏入了他们的视野。 为首的主将巴图鲁身材魁梧壮硕,满脸皆是浓密的络腮胡,此刻正雄踞于高头大马上,神色张狂无比。 他身旁的副将苏赫巴鲁,见前方山林茂密幽深,道路曲折蜿蜒,不禁眉头紧锁,忧心忡忡地开口劝道:“巴图鲁将军,此处山林繁茂,道路崎岖难行,恐有敌军设下埋伏,咱们还是谨慎为妙。” 巴图鲁却不屑地嗤笑一声,猛地挥动手中那锋利的长刀,大声吼道:“苏赫巴鲁,你也太过怯懦了!就凭这抚顺关的守军,哪有这般胆量设下埋伏?我看你是被那些汉人吓破了胆!咱们女真勇士,向来都是勇往直前,岂会被这区区地形所吓倒?” 苏赫巴鲁还欲再劝,巴图鲁却不耐烦地一挥手,说道:“行了行了,休要再啰嗦。今日定要让这抚顺关的人见识见识咱们女真铁骑的赫赫威风!” 言罢,他双腿一夹马腹,带头纵马向前冲去。 另一个身形精瘦、眼神狡黠的副将乌克察也在一旁附和道:“巴图鲁将军所言极是!听闻这关内守将不过是些胆小怕事之徒,见了我们女真的铁骑,怕是早就吓得魂飞魄散、尿裤子了。” 两人一唱一和,惹得周围的骑兵们一阵哄笑,全然未将苏赫巴鲁的提醒放在心上。 贾琮手持望远镜,紧紧的锁住敌军,不放过他们任何一个细微的举动。 “放箭!” 待敌军完全踏入包围圈的刹那,他猛地抽出身后长枪,高高举起,声若洪钟般大喝一声。 刹那间,万箭齐发,仿若暴雨倾盆般射向女真先锋军。 走在前列的敌军纷纷中箭落马,人仰马翻,整个队伍瞬间陷入一片混乱。 小心,有埋伏!” 本就是心有忧虑的苏赫巴鲁,在看到前方突然出现的伏兵和漫天箭雨时,终于忍不住大声呼喊起来。 然而,他的声音在这震天的喊杀声中,显得如此微弱。 巴图鲁听到这声呼喊,心中一紧,脸上的张狂瞬间褪去几分,但他仍强装镇定,怒吼道:“慌什么!不过是些小伎俩,给我杀回去!” 尽管他这般大声叫嚷,可士兵们此刻已然乱了阵脚,四处逃窜。 有的被箭矢射中,发出痛苦的惨叫;有的则被受惊的马匹甩落,陷入混乱的踩踏之中。 “杀!” 贾琮见敌军大乱,眼中闪过一丝兴奋与决绝,怒吼一声。 说罢,他一马当先,如离弦之箭般从山林中迅猛地冲杀出来。 苏赫巴鲁看着混乱的局面,心中懊悔不已,早知如此,他就该再坚持劝劝巴图鲁。 但此刻容不得他多想,他挥舞着手中的兵器,试图组织起身边的士兵进行反击。然而,周围的士兵们早已被这突如其来的伏击吓得胆战心惊,根本不听从他的指挥。 战场上,喊杀声震天动地,刀光剑影闪烁交错。 贾琮挥舞着长枪,身姿矫健敏捷,左突右冲,所到之处,敌军纷纷倒下。 如今的他早已不是当初那个手无缚鸡之力的瘦弱青年,三年的军旅磨炼让他练就了一身精湛的武艺。 此刻的他,手中长枪恰似蛟龙出海,威风凛凛,气势非凡。 一名女真将领瞧见贾琮如此勇猛,心中大怒,挥舞着长刀,恶狠狠地朝着贾琮劈来。 贾琮神色镇定,不慌不忙,双腿轻轻一夹马腹,那战马仿若通了人性一般,灵巧地侧身一闪,轻松避开了这凌厉的一击。 紧接着,他手中长枪一抖,枪尖如灵蛇吐信般,精准地刺向那名女真将领的咽喉。 那将领瞪大了双眼,满脸写满了难以置信,缓缓从马上栽落下去。 巴图鲁见自己的手下被贾琮如此轻易地斩杀,心中的怒火熊熊燃烧。他咆哮着,拍马冲向贾琮,手中长刀高高举起,带着一股破风的凌厉之势,朝着贾琮的头顶狠狠劈下。 贾琮目光一凛,眼中闪过一丝寒芒,手中长枪迅速向上一挑,“当”的一声巨响,火星四溅,巴图鲁的长刀竟被稳稳地挡住。 “好小子,有点能耐!”巴图鲁咬着牙说道,眼中满是凶狠之色,仿佛要将贾琮生吞活剥。 贾琮冷哼一声,并不言语,趁着巴图鲁旧力已尽、新力未生的间隙,猛地用力一拧长枪,枪杆横扫向巴图鲁。 巴图鲁连忙侧身躲避,虽然避开了要害之处,但肩头还是被长枪扫到,划出一道长长的口子,鲜血瞬间染红了他的衣衫。 “哼,今日便是你的死期!”贾琮眼中寒光一闪,手中长枪直取巴图鲁的咽喉。 周围的女真士兵见主将受伤,纷纷围拢过来,试图支援巴图鲁。 贾琮却毫无惧色,他舞动着长枪,在敌军的包围圈中左冲右突,一时间竟无人能靠近他分毫。 在贾琮的带领之下,大乾士兵们也备受鼓舞,一时之间女真人被杀得节节败退。 然而,就在他们乘胜追击之时,远处突然扬起漫天尘土,女真大军的主力部队如汹涌潮水般涌来,那密密麻麻的骑兵,一眼望不到尽头。 贾琮见状,心中暗叫不妙。他目光如炬,迅速判断出当前局势。 “鸣金收兵!撤回关内!” 贾琮大声下令,士兵们虽杀得兴起,但听到军令,也只能迅速且有序地开始撤退。 贾琮亲自率领着一队精锐,毅然断后掩护。 女真大军见贾琮等人撤退,立刻紧追不舍。一时间,箭矢在贾琮等人身边呼啸而过。 贾琮一边奋力抵挡着敌军的追击,手中长枪舞得密不透风,将射来的箭矢纷纷挡下,一边有条不紊地指挥着士兵们有序撤离。 不多时,贾琮已经来到抚顺关下,而关上的弓箭手也是纷纷放箭接应。 “琮哥儿,撤!” 此时牛耀已经来到城口接应,听到牛耀的声音,贾琮也是身形一转,骑马纵入城内。 关上的士兵迅速放下吊桥,紧闭城门。 贾琮望着关外如狼似虎的女真大军,神色凝重,心中明白,真正的硬仗才刚刚开始。 第9章 大军逼近 辽东镇,总兵府内。 大厅之上,张承荫身着戎装,正襟危坐于上首之处,神色凝重,目光冷峻地扫视着下方的一众军官。 这时,一名信使匆匆跑进来,单膝跪地,气息急促地禀报道:“总兵大人,抚顺关急报!” 张承荫听闻此言,神色瞬间一凛,即刻说道:“快呈上来!” 那信使赶忙双手呈上信件,张承荫迅速展开,只见信中详尽地记载着女真大军气势汹汹逼近抚顺关,贾琮率领伏兵奋勇出击的战况。 与此同时,信件之上也清晰地写明了抚顺关探查出的女真大军人数。 三万大军! 看完信件,张承荫眉头紧锁,心中暗自思忖:这女真大军来势如此凶猛,抚顺关如今危在旦夕,若这抚顺关一旦失守,整个辽东镇都将陷入巨大的危机之中。 “诸位,抚顺关如今形势岌岌可危,女真三万大军压境,我等该当如何应对。”张承荫目光依次扫过厅中众人,语气沉重且忧虑地说道。 一位身形魁梧壮硕的军官站起身来,双手抱拳,朗声道:“大人,末将以为,当务之急便是立刻调派大军前往抚顺关支援。抚顺关乃是我辽东的咽喉要地,一旦失守,整个区域便门户大开,女真之人便能长驱直入,肆意掠夺,其后果简直不堪设想。” 张承荫微微颔首,这也正是他心中所想之事。 “报!” 张承荫正欲开口下令调派兵力,又一名信使神色慌张的冲了进来,急切地说道:“总兵大人,边关急报!蒙古大军正在集结,他们的前锋已然在辽东多地边境施压,看样子即刻便要动手了!” 张承荫的脸色瞬间变得极为难看,心中暗自忖度,这女真与蒙古同时行动,怕是暗中早有勾结。 大厅之中瞬间陷入一片死寂,所有人皆面面相觑,神色惊恐万分。 “这……这可如何是好!” 之前那位提议支援抚顺关的魁梧军官,此刻也没了主意,声音之中满是焦虑。 张承荫紧咬钢牙,拳头紧握。他心中清楚,若此时抽调兵力支援抚顺关,蒙古大军必定会趁机从其他方向突破防线,如此一来,整个辽东镇都将陷入万劫不复之地。 “大人,那抚顺关……” 有军官小心翼翼地开口,声音之中带着一丝绝望的意味。 张承荫沉默了许久,最终长叹一声,声音沙哑地说道:“如今局势已然到了如此危急的关头,我们实在是抽不出兵力支援抚顺关了。抚顺关固然重要,但整个辽东镇的安危同样不容有失。” 众人皆低下了头,心中明白张承荫所言句句属实,却又对抚顺关的命运感到无比担忧与痛心。 张承荫深吸一口气,强压下心中的悲痛与无奈,迅速做出安排:“立刻派人,快马加鞭赶赴京城,将此处的紧急情况详细汇报,务必将女真和蒙古联合行动之事清晰说明。” “同时,传令辽东镇各关隘,所有人即刻进入一级戒备状态,严守阵地,不得有丝毫懈怠!各关隘将领务必坚守岗位,若有退缩者,军法处置!” “是!” 安排完这些事宜,张承荫又将目光投向了抚顺关的方向,心中暗自思忖:“贾琮啊贾琮,这三年来你给了我诸多惊喜,不知这次你能否挺过这一劫!” 然而,他心中清楚,此刻的抚顺关,恐怕已然陷入了绝境之中。但作为辽东镇总兵,他必须顾全大局,守住整个辽东镇的防线,哪怕这个决定要以牺牲抚顺关为代价。 待军官们陆续离去,张承荫独自一人坐在大厅之中,望着空荡荡的四周,心中五味杂陈。他深知,接下来的每一个决策都关乎着无数人的生死存亡。但无论如何,他都必须要守护好辽东镇这片土地。 “巴图鲁,你这混蛋!” 女真军营内,努尔哈赤怒目圆睁,一脚将跪在地上的魁梧汉子踹倒在地。 “一千人,整整一千个女真勇士,就这般被你害死了!” 努尔哈赤心中的怒火难以平息。虽说他麾下有三万大军,但此次却是倾巢而出,完全是孤注一掷了! 这个冬天愈发的严寒,也正因如此,他不得不联合蒙古,南下劫掠。否则,在这冰天雪地之中,整个女真部落都将面临灭顶之灾。 “大汗,末将罪该万死!” 巴图鲁满脸羞愧之色,重重地磕着头,额头瞬间鲜血直流。 “末将实在是低估了大乾军的胆量,未曾想到他们竟会设下埋伏,末将甘愿受罚!” 努尔哈赤双眼通红,仿若发怒的猛虎,一把抽出腰间的佩刀,怒吼道:“我今日定要斩了你,以泄我心头之恨!” 说罢,便举刀朝着巴图鲁砍去。 众人见状,纷纷上前阻拦。 “大汗息怒!” “如今正是用人之际,还请大汗饶了巴图鲁将军这一次!”将领们七嘴八舌地劝着。 旁边的副将一把抱住努尔哈赤持刀的手臂,焦急地说道:“大汗,巴图鲁将军虽有过错,但他作战一向勇猛无比,此次也只是一时疏忽。况且我们如今身处敌境,还需他冲锋陷阵,还望大汗三思啊!” 努尔哈赤手臂青筋暴起,奋力挣扎了几下,最终还是在众人的劝阻之下,缓缓放下了手中的刀。 他狠狠地瞪了巴图鲁一眼,咬牙切齿地说道:“若不是看在你以往的赫赫战功上,今日定斩不饶!若再有下次,休怪我无情!” 巴图鲁如获大赦,连忙磕头谢恩:“多谢大汗不杀之恩,末将定当戴罪立功,以死报效大汗!” 这时,一位汉人模样的中年男子走上前来,神色凝重地说道:“大汗,此事颇为蹊跷。我们这次进攻行动极为隐秘,沿途也安排了斥候队仔细清理。大乾军却能提前设伏,似乎提前知晓我们的行军路线。” 努尔哈赤听了,眉头紧锁,心中的怒火渐渐被一丝忧虑所取代。 他来回踱步,沉声道:“龚先生所言有理,其实我也早有察觉,近两年来,我们派出的劫掠小队屡屡被大乾军料敌先机,如此看来,怕是他们掌握了些我们所不知晓的侦查手段。” 龚正陆摇了摇头,随后笑道:“大汗,具体情况尚不清楚。不过此次我们三万大军进攻,稳扎稳打,任凭他们有何手段也是无用。” 努尔哈赤点点头,随后冷笑一声:“听闻大乾军兵法有阳谋一说,这次我便和他们玩一次阳谋,看我这三万大军如何踏平他这小小的抚顺关!” 一旁的巴图鲁瓮声瓮气地说道:“大汗,我愿戴罪立功,先登破关,将那抚顺关踏平!” 努尔哈赤点了点头,随后目光扫过在场的每一位将领,神色严肃地说道:“传令下去,全军今晚不得懈怠,加强戒备。明日一早,我们便要让大乾见识到女真铁骑的赫赫威风。” “遵命!” 第10章 抚顺关下 次日清晨,天边刚泛起鱼肚白,辽东大地寒意彻骨。 抚顺关前,女真大军整齐列阵,努尔哈赤骑着高头大马,手持长刀,威风凛凛地站在阵前。 “勇士们!今日就是建功之时!拿下抚顺关,城中财物任取,男丁为奴,女眷处置!给我冲,一个活口都别留!” 努尔哈赤一声怒吼,声震四野。 “杀!杀!杀!” 女真士兵们齐声呐喊,声浪一阵高过一阵,直冲云霄。 随着努尔哈赤一声令下,女真大军如汹涌潮水般朝着抚顺关奔涌而去。前排的士兵手持盾牌,后面的士兵则扛着云梯,奋力冲向城墙。 前后紧密相连,形成一道坚不可摧的屏障。 这是精锐! 抚顺关城墙上,贾琮身披战甲,神色冷峻。他目光如炬,紧紧盯着汹涌而来的女真大军,心中却异常冷静。 “将士们,听我号令!”贾琮的声音低沉却有力,在城墙上回荡,“不要盲目放箭,等敌军靠近了再动手!”他深知,己方的箭矢数量有限,必须每一箭都发挥最大的作用。 女真大军越来越近,城墙上的气氛也愈发紧张,大乾军士兵们的呼吸都变得急促起来,手心里全是汗水,紧紧握着手中的兵器。 “放!” 当女真士兵踏入射程,贾琮毫不犹豫,果断下令。 刹那间,城墙上万箭齐发,密密麻麻的箭矢如暴雨般朝着女真大军射去。冲在前面的女真士兵纷纷中箭,发出痛苦的惨叫,身体扭曲着倒在地上;然而,后面的士兵仿若被激起了凶性,毫无惧色,依旧呐喊着,不顾一切地向前猛冲。 “准备火油!”贾琮接着下令。 士兵们迅速将一个个装满火油的大桶滚到城墙边,动作娴熟地用特制的长柄勺子将火油舀起,朝着城下的女真士兵狠狠泼去。火油泼洒之处,女真士兵们瞬间被淋成了落汤鸡,浑身散发着刺鼻的油腥味。 随后,便有士兵眼疾手快,将点燃的火把扔了下去。 “轰”的一声巨响,那些被火油溅到的士兵,身上燃起大火,痛苦地在地上翻滚、惨叫,场面惨不忍睹。女真军的阵型顿时大乱,后面的士兵见状,都有些畏惧不前,脚步不自觉地慢了下来,眼神中满是惊恐与犹豫。 努尔哈赤在远处看到这场景,眉头紧紧拧成了一个“川”字,心中暗自恼怒:这小小的抚顺关,怎么如此难啃? 他策马冲到阵前,大声吼道:“巴图鲁!你立刻带精锐冲上去,要是拿不下抚顺关,就提着自己的脑袋来见我!” 巴图鲁原本因为之前的失利而憋了一肚子火,此刻接到努尔哈赤的命令,更是红了眼。他大喝一声,挥舞着长刀,带着一群悍不畏死的女真精锐,再次朝着城墙冲去。 这一次,他们的攻势愈发猛烈,全然不顾生死,仿若一群发了狂的野兽,眼睛里只有那近在咫尺的抚顺关。 在巴图鲁的带领下,他们很快就冲到了城墙下。 巴图鲁把长刀往腰间一插,扛起一架云梯,便朝着城墙飞奔而去。他的速度快得惊人,身形灵活地左躲右闪,大乾军的箭矢纷纷落空,难以射中他。眨眼间,他就将云梯稳稳架好,手脚并用,迅速往上攀爬。 “女真的勇士们,随我杀!杀他个片甲不留!” 巴图鲁一边爬,一边大声咆哮着,声音中充满了威慑力。 很快,他就第一个冲上了城墙。城墙上的大乾军士兵们看到巴图鲁冲了上来,心中皆是一紧。 巴图鲁一上城墙,便如入无人之境,手中长刀挥舞得虎虎生风,寒光闪烁,瞬间就有好几名大乾军士兵倒在了他的刀下。城墙上的局势瞬间变得危急起来,大乾军士兵们被巴图鲁的勇猛气势所震慑,有些慌乱。 “休得猖狂!” 关键时刻,贾琮大喝一声,一道长枪如蛟龙出海,直刺巴图鲁的胸口。 巴图鲁反应也极为迅速,连忙举刀抵挡。 “铛”的一声,兵器相交,火星四溅。 “是你!小子,拿命来!” 巴图鲁认出贾琮后,心中的怒火“噌”地一下燃起。他嘶吼着,手中长刀疯狂舞动,刀刀都带着必杀的气势,向着贾琮劈去。 巴图鲁的刀法大开大合,力量惊人,每一次抵挡,贾琮都能感受到手臂传来的剧烈震动。但他凭借着灵活的身形和精湛的枪法,在这狂风暴雨般的攻击中,巧妙地周旋着,寻找着反击的机会。 “哼,就凭你也想杀我?今日便是你的死期!” 巴图鲁一边攻击,一边恶狠狠地说道。 贾琮却不答话,只是紧咬着牙关,眼神坚定。他在心中默默计算着巴图鲁的攻击节奏,等待着那个稍纵即逝的破绽。 又是一轮猛烈的攻击,巴图鲁似乎已经杀红了眼,攻势愈发疯狂。贾琮左躲右闪,身上的战甲已经被划出了几道口子,但他的眼神却愈发锐利。 就在巴图鲁再次挥刀砍下的瞬间,贾琮敏锐地捕捉到了他因为用力过猛,下盘露出的一丝空当。 机会来了!贾琮心中一喜,毫不犹豫地将长枪用力刺出。 “噗”的一声,长枪直直地刺入了巴图鲁的腹部。 巴图鲁瞪大了眼睛,脸上露出难以置信的神情。他手中的长刀也“当啷”一声掉落在地。 “你……你……” 巴图鲁口中喷出一口鲜血,缓缓地倒了下去,眼神中满是不甘与绝望。 “将士们,贼首已除,给我杀!” 贾琮大喝一声,高举手中长枪,大乾军士兵们顿时士气大振,呐喊着冲向女真士兵。 而女真人看到这一幕,士气瞬间低落,进攻的势头也戛然而止。 努尔哈赤在远处看到这一幕,心中大怒,但此时也无力回天。 他只得无奈地下令鸣金收兵,随着一阵急促的锣声响起,女真人纷纷后退,撤回了营地。 抚顺关前,一片狼藉,鲜血染红了大地,到处都是尸体和兵器。贾琮望着女真大军撤退的方向,长舒了一口气。 他知道,这一次抚顺关暂时守住了。 但这只是第一天,接下来的战斗恐怕会更加艰难。 只是不知援军何时能到,贾琮的心中闪过一丝阴霾。 第11章 朝堂议事 “闪开!快闪开!” 一阵急促的呼喊声从京城的街道上传来,一名信使骑着快马,正朝着皇宫方向狂奔。 街道上的百姓纷纷避让,看着那信使身上插着的代表八百里加急的旗帜,心中都涌起一股不安。 “这八百里加急,难不成是边疆又出大事了?”一个卖菜的老汉皱着眉头,喃喃自语。 旁边的年轻人神色凝重,低声道:“可不是嘛,前儿就听说辽东那边不太平,该不会是蒙古和女真又来进犯了。” 两人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担忧,随后默默站到一旁。 不多时,信使便抵达了皇宫,在宫门前翻身下马,顾不得喘口气,便手持军情文书,一路小跑着进入了皇宫。 此时,朝堂之上,弘元帝正与一众大臣商议着国事。 “陛下,辽东镇八百里加急军情!” 一名小太监匆匆跑上殿来,声音中带着一丝颤抖。 弘元帝闻言,神色一凛,眼中闪过一丝警惕,沉稳地说道:“呈上来。”声音不疾不徐,却带着让人安心的力量。 小太监将文书呈到弘元帝面前,弘元帝迅速展开,目光如电扫过纸面,脸色瞬间凝重起来。 他看完后,沉默片刻,随后高声宣布:“今日朝堂议事暂且到此,诸位爱卿退下。” 大臣们虽面露疑惑,但也只能遵旨退朝。 御乾殿,弘元帝眉头紧锁,在书房内来回踱步。 不多时,首辅温体仁、次辅吴宗达、兵部尚书牛继宗、户部尚书毕自严匆匆赶来,四人鱼贯而入,见弘元帝正在踱步,连忙行礼。 “陛下,可是辽东局势危急?”牛继宗率先开口,神色焦急。 弘元帝停下脚步,抬眼看向众人,沉声道:“女真大军压境抚顺关,攻势猛烈,抚顺关岌岌可危。蒙古大军也在边境蠢蠢欲动,随时可能进犯。如今这辽东局势,已到了千钧一发之际。” “这……这可如何是好!” 牛继宗率先叫出声,声音中满是焦急, “若抚顺关一破,辽东门户大开,女真与蒙古联军长驱直入,后果不堪设想啊!” 温体仁轻抚胡须,沉思片刻后说道:“陛下,依臣看,当下既要应对军事威胁,也要从外交上想办法。这蒙古与女真联盟,看似铁板一块,实则未必。他们本就各怀心思,我们可派人前去分化。” 吴宗达微微点头,接着说道:“温首辅所言极是。只是这蒙古和女真向来也有纷争,此次为何会联合出兵?” 温体仁沉思片刻,接话道:“应该是利益作祟。女真势大,努尔哈赤野心勃勃,想吞并辽东,便许给蒙古诸多好处,这才拉着他们一起对付我们。” 毕自严轻叹一声:“唉,不管怎样,如今调兵刻不容缓。只是国库空虚,兵饷难筹,这才是最棘手的问题。” 温体仁目光转向毕自严,问道:“毕尚书,以你之见,可有应急之策?” 毕自严苦笑着摇头:“实在是难啊。如今各地灾荒不断,百姓生活困苦,要筹集大量兵饷,谈何容易。我看,只能先从官仓调拨些粮食,解辽东前线的燃眉之急。” 牛继宗接着说道:“陛下,臣建议立刻从临近的蓟镇、宣府调兵。蓟镇紧邻辽东,军队长期在此操练,熟悉北方地形与作战环境,且骑兵众多,机动性强,能快速驰援辽东。” “宣府则是军事重镇,兵强马壮,粮草储备相对充足,士兵作战经验丰富,过往多次抵御外敌入侵,战斗力不容小觑。从这两地调兵,可迅速增强辽东的防御力量。” 吴宗达却微微皱眉,提出疑问:“牛尚书,蓟镇、宣府同样重要,但若是抽调过多兵力,恐怕会留下隐患。倒不如考虑从京营调兵,京营兵力雄厚,装备精良,且训练有素,若能调派精锐,说不定能解辽东之危。” 牛继宗连忙反驳:“吴次辅,京营固然强大,但京营肩负着拱卫京城的重任,若大量调兵前往辽东,京城安危如何保障?一旦京城有失,那才是真正的国之大祸。” 温体仁也点头道:“牛尚书所言有理。京营关乎京城安危,不可轻易调动。” 弘元帝听着几位大臣的争论,神色愈发凝重,他沉思片刻后缓缓开口:“诸位爱卿所言都有道理。牛爱卿,就先按你说的,从蓟镇、宣府调派精锐部队前往辽东。” “臣领命!只是这兵饷……”牛继宗面露难色。 “兵饷之事,朕与毕爱卿再商议。你只管全力筹备调兵,莫要有所顾虑。”弘元帝说道。 弘元帝又看向温体仁:“温爱卿,分化蒙古与女真联盟之事,就交由你负责,务必谨慎行事,不可出半点差错。” “臣遵旨!”温体仁领命。 弘元帝又与几位大臣就一些细节问题进行了商讨,直到深夜,才让几位大臣退下。 待众人离去,御乾殿内烛火摇曳,将弘元帝与毕自严的身影拉得悠长。 弘元帝抬手示意毕自严坐下,神色凝重且满含期待地说道:“毕爱卿,如今辽东战事吃紧,兵饷一事刻不容缓。你我二人好好合计合计,究竟如何才能尽快筹措到军饷,充实国库。” 毕自严缓缓落座,眉头紧锁,脸上满是忧虑之色,沉思片刻后说道:“陛下,臣也深知此事紧迫。只是如今各地灾荒频发,百姓赋税本就艰难,若再强行加征,恐怕会激起民变。” “臣之前思量,或许可先清查各地官员的账目,看是否有贪墨之事,将那些非法所得充公,兴许能解燃眉之急。” 弘元帝微微点头,眼中闪过一丝寒光:“此计可行,那些贪官污吏,平日里搜刮民脂民膏,如今国家有难,正好拿他们开刀。此事我让锦衣卫协助你去办,务必仔细清查,一个都不能放过。” 毕自严接着说道:“再者,陛下,江南地区盐税向来是朝廷重要财源之一,可近年来这盐税收入却不增反减。臣听闻,当地盐商愈发猖獗,或许可从此处入手,整顿盐税,充实国库。” 弘元帝眯了眯眼,缓缓说道:“此事我已有计较,江南情况复杂,暂时不宜轻动。” “先从内库里拨二十万两作为军饷,临时应急,贪官污吏一事,你要多多上心,尽快办好!” 毕自严连忙应道:“臣遵旨。” 弘元帝望着毕自严离去的背影,心中暗自思忖:林如海,你的计划何时能成啊。 第12章 贾府反应 且说荣国府内,正值寒冬腊月,凛冽的北风裹挟着纷纷扬扬的雪花,肆意地飘落,将整个府邸装点得银装素裹。 贾母的花厅之中,暖意融融,众人围坐在红彤彤的炭火旁,尽情享受着这难得的闲暇时光,欢声笑语不断,将冬日的寒冷隔绝在外。 王熙凤身着一袭华丽的锦缎棉袄,领口与袖口皆镶着洁白如雪的狐毛,愈发衬得她容光焕发。 她正眉飞色舞地讲着近日在府里遇到的趣事,讲到妙处,还夸张地比划着,时而模仿那新来的小丫鬟的懵懂模样,时而又学起管家娘子们的精明算计,逗得众人忍俊不禁。 “凤辣子,你可真真演的太像了!” 贾母笑得眼睛眯成了一条缝,脸上的皱纹都透着欢喜,手中的暖炉也随着笑声轻轻晃动。 李纨嘴角挂着温柔的笑意,轻轻用手帕掩住嘴,点头附和道:“凤丫头这风趣劲儿,整个府里怕是找不出第二个,也只有她能把这些琐碎事儿讲得这般有意思。” 贾探春兴致勃勃地接口道:“嫂子,你再讲一个,这般有趣,可千万别停了,我们还都想听呢。”眼中满是期待,就盼着王熙凤再道出些新奇事儿。 这时,丫鬟们脚步轻盈地端上了热气腾腾的奶茶和刚出锅、还冒着热气的糖蒸酥酪,香甜的气息瞬间弥漫在整个房间,愈发增添了几分温馨的氛围。 众人一边品尝着冬日里的暖食,一边继续着欢快的交谈,好不快活。 贾迎春拿起一块糖蒸酥酪,轻轻尝了一口,脸上绽出一抹甜笑,拿起另一块递给林黛玉:“林妹妹,你快尝尝这个,刚出锅的,甜得很呢,可好吃了。” 林黛玉浅笑着接过,轻声说道:“多谢二姐姐,看着就诱人,想必味道定是极好的。” 众人正聊得兴起,就在这时,贾政神色匆匆,一脸紧张地大步走进花厅。他脚步急促,神色凝重,众人见他如此模样,原本此起彼伏的笑声瞬间戛然而止,每个人心中皆涌起一丝不安。 贾政向来沉稳持重,此番这般失态,必定是出了天大的事情。 “老爷,可是出了什么事?”王夫人率先起身,面上有些焦急地问道。 贾政长叹一声,缓缓说道:“前方战事紧急,女真大军压境抚顺关,攻势异常猛烈,如今那抚顺关岌岌可危,随时都有被攻破的可能。蒙古大军也在边境蠢蠢欲动,随时可能进犯,这局势,实在是危急啊!” 众人听闻,皆是脸色大变,原本热闹的氛围瞬间变得压抑起来。 贾母一听,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眉头紧锁,神色忧虑,手中的暖炉也微微颤抖起来:“这可如何是好,这兵荒马乱的,咱们贾府可别受牵连。” 王熙凤见状,连忙快步走到贾母身边,轻轻握住贾母的手,温声安慰道:“老祖宗,您放宽心些。咱们贾府福泽深厚,这么多年来经历了多少风浪,还不是都平平安安地过来了,这次也定不会有事的。这朝廷也不是吃素的,肯定能想出应对之策。您要是愁坏了身子,我们可都心疼,那可就不值当了。” 说着,还轻轻拍了拍贾母的手背,试图让她安心,眼中满是关切。 就在众人忧心忡忡之时,林黛玉和探春对视一眼,两人几乎同时反应过来。 林黛玉眼眶一下子红了,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声音带着几分哽咽:“不好,琮哥哥之前来信说他就在抚顺关,如今战事如此危急,这可怎么办。” 贾探春也一脸焦急,柳眉紧蹙,:“戍边本就危险,又碰到如此大战,真真让人担心。”她的双手不自觉地握紧,脸上写满了焦急与关切。 王夫人假惺惺地抹了抹眼角,说道:“琮儿这孩子,怎么就摊上这等事,真是叫人揪心。老爷,咱们可得想法子救救他。” 可那眼底一闪而过的幸灾乐祸,还是被心思细腻、细心的李纨捕捉到了。李纨微微皱眉,心中暗自感叹王夫人的虚伪,却并未出声,只是静静地看着这一切。 贾迎春本就胆小怯懦,此时更是紧张得双手紧握衣角,声音带着颤抖:“琮弟他……他不会有事?” 贾惜春紧紧咬着嘴唇,小脸满是担忧,她下意识地往李纨身边靠了靠,虽未言语,但那焦虑的神色已表明她内心的不安。李纨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以示安慰。 薛宝钗坐在一旁,轻蹙着眉头,她之前却是未曾听过贾琮的名号,心中满是疑惑,正欲开口询问,却又觉得此时不是时机,便暂时将话咽了回去。 贾宝玉靠在椅背上,百无聊赖地把玩着手中的玉佩,对这战事似乎并不上心,只是淡淡地说:“这打仗的事儿,真是无趣,也不知何时才能结束,好让咱们继续过安稳日子。” 在他心中,这些家国大事远不如和姐妹们相处来得重要,姐妹们的欢声笑语才是他最珍视的。 至于那琮老三,之前便觉得他厌烦,自然不值得他放在心上。 林黛玉轻蹙着眉头,忍不住看向宝玉,眼中闪过一丝厌恶,嘴巴抿了抿,终究还是没有多言。 一时间,屋内陷入了沉默,唯有窗外的雪花簌簌落下,时不时传来柴火噼里啪啦的声响,打破这压抑的宁静。 薛姨妈见气氛沉闷压抑,连忙起身,脸上挂着温和的笑容,先走到贾母身旁,轻轻拍了拍贾母的肩膀,和声说道。 “老太太,您放宽心些。这战事虽听着吓人,可离咱们京城还远着呢,一时半会儿也影响不到这边来,您别太担心了。” 贾母抬起头,眼中满是忧虑,叹气道:“话虽如此,可琮儿还在那危险之地,我这心里总是七上八下的,怎么能不担心呢。” 薛姨妈又笑着安慰道:“老太太,贾琮那孩子我听着就机灵,一看就是有福气的,吉人自有天相,肯定能平安归来。若是您实在放心不下,明日咱们就去庙里烧烧香,拜拜佛,为他祈福,心诚则灵,保准他逢凶化吉。” 王熙凤连忙笑着接过话茬:“姨妈这话可太对了!老太太您就宽宽心,那庙里的菩萨最是灵验,咱们诚心去拜一拜,琮兄弟保准能平安回来。” 贾母听闻,微微颔首,脸上露出一丝欣慰的神情,说道:“姨太太这话在理,琮儿是个好孩子,咱们去庙里诚心祈福,盼他能平安归来。” 她嘴上这么说,心里却也暗自思忖,这战乱年代,谁也说不准会发生什么,还是去祈祈福,能保佑贾家继续富贵安稳下去,莫要被这战事牵连。 随后贾母又看向贾政,神色关切且郑重地说:“政儿啊,这关乎琮儿的安危,你可得多上上心,多派人去打探打探消息,不管好坏,都要第一时间告知我,可千万别耽搁了。” 贾政连忙应道:“母亲放心,儿子定当用心。” 这一夜,荣国府内几处房舍彻夜未息,昏黄的烛火在窗棂上映出摇曳的光影,不知是为谁而忧。 第13章 关口鏖战 “琮哥儿,小心!” 一声急切的呼喊,划破了战场的喧嚣。贾琮本能地侧身一闪,刹那间,一道森寒的寒光扑面而来。 定睛看去,一名女真士兵正挥舞着长刀,恶狠狠地朝着他劈砍而来。 贾琮双眸瞬间一凛,寒芒闪过,脚下轻点雪地,整个人如离弦之箭般疾冲而出。手中长枪恰似一条灵动的蛟龙,猛地刺向那女真士兵。 那士兵躲避不及,只觉胸口一痛,长枪直直刺入他的胸膛。他惨叫一声,身子如断了线的风筝,重重地倒在雪地上,殷红的鲜血迅速在洁白的雪面上蔓延开来,洇出一片触目惊心的红。 贾琮转头望去,只见牛耀正于敌群中浴血奋战。他手中大刀挥舞得虎虎生风,刀光闪烁间,几名敌人接连倒下。 牛耀抽空看向贾琮,眼中满是关切。贾琮心中一暖,朝他用力点了点头,示意自己安然无恙。 抚顺关的城墙上,早已是一片惨象。战火的硝烟还未完全散去,刺鼻的味道弥漫在空气中,与那浓烈的血腥味儿交织在一起,令人作呕。 城墙上满是刀砍斧劈的痕迹,残垣断壁诉说着战斗的惨烈。 这已经是女真攻城的第七日了。 第三日,储备的火油便已消耗殆尽; 第五日,箭支也彻底用尽。 抚顺将士们只能凭借着顽强的意志,死命而战。 原本两千人的队伍,如今已不足六百人。为了守住这最后的防线,关内的青壮们也都被拉上了战场。 然而,面对女真如潮水般源源不断的进攻,这些力量不过是杯水车薪。 但女真也付出了惨重的代价,至少有五千女真人永远地埋骨关下,他们的尸体横七竖八地躺在关隘周围,成为了这场残酷战争的见证。 贾琮深知,如今的局势已然到了最危急的关头。 他望着眼前这满目疮痍的战场,深吸一口气,强压下内心的悲痛与焦虑,高声呼喊:“兄弟们,咱们已经坚守了七日!他们虽人多势众,可咱们也没让他们讨到半点便宜!只要还有一口气在,就绝不能让他们踏破这抚顺关!” 他的声音在寒风中回荡,带着一股破釜沉舟的决绝。 士兵们齐声应和,尽管声音中透着疲惫,但那股子坚韧不屈的劲头却丝毫不减。 然而,随着女真军队新一轮冲锋号角骤然响起,密密麻麻的敌军如汹涌的潮水般再次疯狂涌来。 贾琮心急如焚,他紧握着长枪,身先士卒,率先冲入敌群。他的长枪在敌阵中左突右刺,每一次挥舞都带出一片血光,一名又一名女真士兵在他的枪下惨叫着倒下。 身旁的士兵们也不甘示弱,尽管他们早已疲惫不堪,身躯摇摇欲坠,但依旧咬着牙,拼尽最后一丝力气,用手中的武器扞卫着抚顺关。 牛耀也挥舞着大刀,宛如战神附体。他的身上已经添了好几处伤口,鲜血汩汩流出,染红了他的衣衫,可他浑然不觉,只是不停地怒吼着,将靠近城墙的敌人一一击退。 当对方鸣金的声音终于响起时,贾琮如释重负,双腿一软,随即瘫坐在地上。 刚刚那一战,实在是太凶险了,不少女真人已经冲上了城墙,好在将士们万众一心,拼死抵抗,才艰难地守住了这一轮进攻,熬过了这漫长而惨烈的一天。 夜幕降临,战场上终于暂时安静下来。黑暗如一块巨大的幕布,将这片血腥的战场笼罩。 韩勇召集将领们在关内的营帐中商议对策。 营帐内,气氛凝重得近乎窒息,众人都带着满身的疲惫和伤痛,或坐或站,神色黯然。 “韩将军,援军还要多久才会到啊?”刘军忍不住开口问道,声音中带着一丝颤抖与期待。 韩勇眼里闪过一丝无奈与悲戚,他下意识地揉了揉脸颊,上面一道巨大的疤痕清晰可见,那是昨日他在城墙上浴血奋战时不慎留下的。 “已经没有援军了!辽东镇受到蒙古军的袭击,无力出兵支援我们。” 韩勇的声音低沉而沉重,仿佛每一个字都带着千斤的重量。 “什么!” 这一声惊呼,瞬间打破了营帐内的死寂。营帐内顿时哗然一片,众人的脸上闪过一丝迷茫与绝望。 没有援军,他们怎么可能守得住这抚顺关? 今日战后,关内的士兵已经不足五百人,就算加上所有的青壮,最多也不到两千人。 而对面,可是还有两万精锐大军! 而且关内守城物资已经消耗殆尽,似乎关破人亡已成定局。 贾琮眼神深邃,他自然早就知晓情况。 三天前,来自辽东的信使突破女真的重重包围,冒死把总兵大人的信件送了进来。 那封信,带来的却是令人绝望的消息。 不过贾琮还是很快反应过来,并提议韩勇封锁消息。 在这个紧要关头,不能影响众人的士气。 但今天之所以公布,原因也很简单,以目前的形势,明天是很难撑过去了。 就在众人陷入绝望之时,贾琮站起身来,他环顾四周,目光坚定。 “兄弟们,虽然没有援军,但我们还有自己!我们已经坚守了这么多天,每一个倒下的兄弟都未曾退缩,难道我们要在这最后关头放弃吗?” 他的声音低沉却有力,在营帐内回荡,仿佛带着一种神奇的魔力,直直地钻进众人的心底。 众人听了贾琮的话,虽心中依旧忐忑,但眼神中渐渐有了一丝光亮。 牛耀握紧了拳头,他大声说道:“琮哥儿说得对,咱们不能就这么认输!” 贾琮接着说道:“我有一计,既然正面防守难以支撑,咱们不如主动出击。今夜子时,我们夜袭敌营!” “夜袭?!”众人目光一震。 他们之前不是没考虑过这个想法,但对面显然不是无能之辈,营帐布置井然有序,防御严密,颇有章法。 但如今,夜袭似乎也成了他们最后的希望! “好,那就夜袭!我们今晚,就和对方决一死战!” 到了这一刻,韩勇也热血沸腾,他猛地站起身来,高声怒喝,那声音中充满了破釜沉舟的决心。 第14章 帐内议事 “贾琮,你说说具体的安排。”韩勇看向贾琮,目光里带着几分期待与审慎。 贾琮深吸一口气,走到营帐中央,神色间透着沉稳与坚定。 “我们兵分三路行事。” 他目光从众人脸上一一扫过,随后定格在一旁的刘军脸上,沉声说道: “第一路由刘校尉带队,挑选一百名身手敏捷的兄弟,从敌军营地东侧潜入。那儿地势低洼,有片树林作掩护,方便隐蔽行动。” “你们的任务是悄然摸进敌军粮草辎重区,一到就放火焚烧。火势一起,敌军必然大乱,届时随机应变,尽可能多杀敌人,搅乱他们后方。” “是,我知道了!”刘军上前一步,沉声道,但随后眉头一皱, “但是对方布置了哨兵,即使有所遮掩,但想要接近粮草辎重,怕也不是那么容易。” 贾琮点点头,接着说:“所以,我们还有第二路安排。” “第二路由我亲自,我会携带两百精锐,从正面强攻。目的并非攻破敌军营地,而是吸引他们的主力部队,把他们的注意力集中到正面战场。” 听完贾琮的话语,韩勇眉头紧蹙,忍不住提出质疑:“贾琮,正面强攻风险太大。咱们兵力本就悬殊,敌军又早有防备,这两百精锐冲上去,只怕还没吸引到敌军主力,就被对方的箭雨和冲锋压制住了。要是折损过多,后续计划可就难以施展了。” 贾琮神色一凛,目光坚定回应:“韩将军所言不无道理,但我们必须冒险一试。敌军自恃兵力强大,防备虽严,却容易轻敌。我们这一路要打他们个措手不及,况且我早有准备。” 说罢,贾琮从身后拿出一个用油纸严严实实包裹的物件,打开后,露出一个黑黝黝的铁疙瘩,正是他暗中用火药制作的震天雷。 众人目光瞬间被吸引过来,牛耀满脸好奇,凑近问道:“琮哥儿,这是啥玩意儿?” 贾琮轻轻拍了拍震天雷,解释道:“这是我之前用火药做的震天雷,我试验过一个,威力巨大,可以轻松炸伤十尺范围内的敌人。” “而且还能轻易炸塌营帐,同时发出巨大的声响。” “竟有如此神奇之物!”众人齐声惊叹。 贾琮接着解释道:“我本打算测试完善后汇报给总兵大人,再上报朝廷,可惜突然遇到这等事,没时间再测试了。” “军营里资源有限,我只做了五个,现在正好用上它们!” “正面强攻这一路,我带上三个。等我们冲到敌军营地前,先抛出震天雷。震天雷爆炸会发出巨响,足以震慑敌军、打乱阵脚。之后佯装全力厮杀,营造出全力进攻的假象。” “这样,刘军你这边就可以抓住机会,火烧粮草!” “放心,我一定把敌军粮草烧得干干净净!”刘军这次显得信心满满,贾琮已经为他创造好了机会。 贾琮点点头,随后又望向一旁有些期待的牛耀,接着说道。 “第三路最为关键,由牛耀带领剩下的将士,从西侧迂回包抄。这一路要格外小心,敌军很可能在西侧设暗哨。你们要尽量避开敌军耳目。” “待我们前两路吸引敌军注意后,你们趁机直捣中军大帐。只要能擒住敌军主帅,这场战斗我们就赢了大半。” 贾琮看向牛耀,目光中满是信任,“牛耀,我给你两个震天雷,找准时机你可以直接往中军大帐扔。” 牛耀眼里闪过兴奋与紧张,双手接过震天雷,小心翼翼放在一旁,郑重承诺:“琮哥儿,放心,我一定用好震天雷,争取一举拿下敌军主帅!” 韩勇摸着下巴,神色依旧凝重,思索片刻后说:“琮哥儿,震天雷威力虽大,但我们得考虑敌军的应对。万一他们在混乱中稳住阵脚,咱们的正面强攻和西侧包抄就危险了。” 贾琮微微点头,目光坚毅:“韩将军说得对,所以正面强攻时,我们要速战速决,制造最大混乱。震天雷一爆炸,兄弟们务必紧密配合,以最快速度推进,让敌军来不及组织有效反击。” 这时,刘军也开口问道:“琮哥儿,我们东路放火后,要不要赶来支援?” 贾琮沉思片刻,说道:“可以,我们的目标只有一个,就是斩首行动。只有拿下敌方主帅,这场战斗才有反败为胜的可能。” “没错!”韩勇高声说道,“贾琮的计划大家应该都清楚了,没有问题就按照计划行事!” “是!”众人齐声领命。 “兄弟们,此战关乎生死存亡,大家务必小心谨慎。等打完这仗,咱们一起痛饮庆功酒!” 韩勇望着众人,眼中闪烁着信任与期待。作为守关主将,他需要留守关内,以防不测。 众人齐声应和,声音在寂静夜空回荡,满含破釜沉舟的决心。 另一边,女真大帐内,努尔哈赤坐在上首,脸色阴沉,眼中燃烧着愤怒与痛恨的火焰。 其余将领皆低着头,沉默不语,帐内气氛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 此次联合蒙古出兵,努尔哈赤本是豪情万丈,一心想着直接侵吞整个辽东,壮大女真,实现心中野心。 没想到,刚迈出第一步就栽了大跟头,在抚顺关被死死拖住七天,还损失了五千精锐士兵。 “大汗勿忧,敌军已是强弩之末,明天我们必能攻破关卡!”龚正陆见气氛沉闷,上前一步,轻声说道。 “哼!这话你前天就说过了!”努尔哈赤冷哼一声,语气里满是不满。 “咳咳……”龚正陆尴尬地干咳两声。 努尔哈赤摆摆手,没刻意责备龚正陆,因为他之前也这么预判。谁都没料到,敌军竟如此顽强。 “明天,务必拿下抚顺关!拿不下来,都给我滚回去放羊!”努尔哈赤重重拍了下桌子,语气严肃,透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是,大汗!” 众位将领齐声领命,随后缓缓转身,退出中军大帐。 望着众人离去,努尔哈赤缓缓闭上双眼,心里莫名涌起一丝不安。 但他很快摇了摇头,暗自思忖:“看来是这几天的失利让我变得敏感了。” 第15章 夜袭大营 子时三刻,今天的夜晚似乎格外的黑。 女真大营前,贾琮屏气敛息,神色凝重地注视着前方。 那里,两个女真哨兵正站立警戒着。 贾琮微微侧身,向身后两百名精锐将士做出噤声的手势,众人瞬间定格,只有粗重的呼吸声在寂静夜里被竭力压抑。 这时,身旁的张武悄悄凑过来,压低声音道:“贾将军,让我和李猛摸过去,一刀一个,保证不出声。” 贾琮犹豫一瞬,轻轻点头,叮嘱道:“务必小心,稍有差池,咱们这一路就全暴露了。” 张武和李猛猫着腰,似两只敏捷的猎豹,悄无声息地朝哨兵潜行。 他们借助路边草丛和杂物作掩护,步步靠近,每一步都轻如落棉,毫无声响。待距离哨兵仅有几步之遥,两人对视一眼,眼神中默契尽显。 几乎同时,他们飞身跃起,手中利刃寒光一闪,精准刺向哨兵咽喉。两个哨兵来不及发出闷哼,便缓缓倒下。 贾琮见状,心中一松,低声下令:“兄弟们,前进!”两百名将士迅速朝女真大营逼近。 “有敌人,戒备!” 就在他们即将抵达营门时,一道尖锐的呼喊划破夜空。一名隐藏在暗处的暗哨发现了他们。 贾琮心中猛地一紧,暗叫不好,但他瞬间镇定下来,当机立断,大喊:“兄弟们,冲!” 同时,迅速从怀中掏出一个震天雷,用尽全身力气朝着周围的营帐扔去。 “轰!” 一声巨响震耳欲聋,火光冲天而起,滚滚浓烟刹那间弥漫开来。 爆炸产生的强大冲击力将周围的女真士兵掀翻在地,营帐也被震得摇摇欲坠。 努尔哈赤正在中军大帐中熟睡,这声巨响如同一记重锤,猛地将他从睡梦中惊醒。 他腾地一下坐起身,眼神中满是惊惶,但多年的征战经验让他迅速镇定下来。 他一边迅速披上战甲,一边大声吼道:“来人!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帐外的亲兵慌慌张张地跑进来,声音带着颤抖:“大汗,有敌军夜袭!好像是从正面杀进来了!” 努尔哈赤眉头紧锁,眼中闪过一丝愤怒与疑惑,他怎么也没想到,敌军竟然有如此胆量,敢在深夜突袭。 “传我命令,所有主力部队立刻前往正面迎敌,务必将敌军击退!我倒要看看,是谁吃了熊心豹子胆,敢劫我的营!” 努尔哈赤大声下令,声音在营帐中回荡。 话音刚落,又是几声巨响接连传来,每一声都震得地面微微颤抖,努尔哈赤的脸色瞬间变得更加阴沉。 他大步走出营帐,望着那火光冲天的方向,心中涌起一股不祥的预感。 他知道,这接二连三的巨响绝非偶然,敌军显然有备而来,这场战斗的局势恐怕已经超出了他的掌控。 与此同时,刘军带领的东路军已经悄然潜伏到了粮草辎重区附近。 他们屏气敛息,藏身在一片茂密的草丛之中,眼睛紧紧盯着粮草区周围巡逻的女真士兵。 就在刘军焦急等待时机之时,远处传来了那声震耳欲聋的震天雷爆炸声。 刘军心中一震,他知道,贾琮那边已经开始行动了,这是他们动手的信号。 他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然后迅速转身,向身后的兄弟们打了个手势,低声说道:“兄弟们,听好了!贾校尉他们已经开始了,咱们也不能落后,一定要速战速决!” 话音刚落,刘军率先从草丛中站起身来,手中紧紧握着一个火把,猫着腰,朝着粮草区快速冲去。 其他士兵们也纷纷起身,跟在刘军身后。 “什么人?站住!” 当他们靠近粮草区时,一队女真巡逻士兵似乎察觉到了异样,为首的士兵大声喝道。 刘军见状,立刻抽出背上的弓箭,搭箭、拉弦,一气呵成。 他身旁的士兵们也毫不迟疑,纷纷张弓搭箭。 “嗖、嗖、嗖……”利箭如雨点般朝着巡逻士兵射去,瞬间划破夜空。 女真士兵们被这突如其来的攻击打得措手不及,有的士兵试图躲避,却被利箭射中要害,喉咙里发出沉闷的哼声,便直直地倒了下去;有的士兵刚想呼喊求救,就被利箭封喉,连声音都没能发出。 眨眼间,这队巡逻士兵便横七竖八地倒在地上,没了动静。 与此同时,刘军大喊道:“兄弟们,动手!” 刹那间,其他士兵们也纷纷将手中的火把扔向四周的粮草堆。 熊熊大火瞬间燃起,火舌迅速舔舐着堆积如山的粮草,噼里啪啦的燃烧声不绝于耳。 女真士兵们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呆了,他们慌乱地呼喊着,试图组织人手灭火,但火势已经失控,根本无法扑灭。 刘军看着那越烧越旺的大火,心中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兴奋与紧张。 兴奋的是他们成功完成了任务,这场大火足以让女真军队陷入混乱; 紧张的是他们必须尽快撤离,否则一旦被敌军包围,就插翅难逃了。 他大声喊道:“兄弟们,撤!按计划往回撤!”士兵们迅速转身,朝着预定的撤离路线奔去。 身后,大火映红了半边天,滚滚浓烟直冲云霄。 这一刻,几乎所有的女真士兵们都从睡梦中惊醒,一时间,哭喊声、叫嚷声、兵器碰撞声交织在一起。 看着远方传来的火光,贾琮眼里闪过一丝兴奋,他知道,计划已经成了一半了! “兄弟们,继续冲!” 贾琮挥舞着长枪,高声大喊着,带领着士兵们左突右窜,看似无头苍蝇一般,实则颇有章法。 贾琮的目的很简单,他这两百人正面对敌完全是杯水车薪,但在这深夜里,配合震天雷和熊熊大火,他只要传递混乱就足矣了。 “大汗,大事不好!粮草走水了,火势根本控制不住!” 一名士兵慌慌张张地跑到努尔哈赤面前,扑通一声跪下,声音带着哭腔。 努尔哈赤闻言,如遭雷击,身体晃了晃,差点站立不稳。 他的双眼瞬间瞪得滚圆,眼中满是难以置信与极度的愤怒,咆哮道:“怎么可能!粮草重地怎么会被敌军突破?你们都是干什么吃的!” 他的声音因为愤怒而变得沙哑,双手紧紧握拳,手背上青筋暴起。 短暂的愤怒过后,努尔哈赤的心中涌起一阵深深的担忧。 粮草被烧,意味着他的军队后续的补给将成大问题,如果不能尽快解决眼前的危机,这场战争的局势将彻底失控。 而另一边牛耀率领的西路军,正小心翼翼地避开敌军巡逻小队,朝着中军大帐飞速前进。 第16章 斩首行动 “乌克泰!乌克泰!你死哪去了!” 努尔哈赤看着周围火光冲天、人喊马嘶的混乱情况,怒吼着。他的脸因愤怒而涨得通红,额头上青筋暴起,声音里满是焦躁与狂怒。 “大汗,我在这儿!”伴随着一阵急促且略显慌乱的回应,乌克泰从营帐那浓重的阴影里匆匆蹿出。 他双手忙乱地拉扯着身上的盔甲,神色惊惶失措,额头上密密麻麻布满了汗珠,在微弱的火光映照下闪烁着,显然是被这突如其来的夜袭打得毫无防备,乱了阵脚。 努尔哈赤心急如焚,几步便跨到乌克泰面前,手指着外面火光熊熊、喊杀声此起彼伏的战场,咆哮道:“你这护军是怎么当的。这看看这局面,连粮草都被烧了,你到底是怎么搞的!” 乌克泰喉咙干涩,艰难地咽了咽口水,刚张开嘴准备解释,努尔哈赤猛地打断了他:“少废话,现在听我的!” “你立刻把精锐全部召集起来,给我狠狠地将那伙敌军压回去,一个都别放过,让他们有来无回!” 乌克泰忙不迭地点头,努尔哈赤紧接着又说道:“粮草区那边,火势太大,恐怕已经救不了了,但你还是得立刻派一队人赶过去。不管用什么办法,务必稳住军心,绝不能让粮草被烧的事情传开。一旦军心大乱,咱们就彻底完了,懂吗!” 乌克泰神色一凛,脸上满是凝重,赶紧高声应下。 就在努尔哈赤话音刚落之时,天空中突然划过一道黑影,紧接着,一颗震天雷直直地朝着他们所在的位置坠落。 众人还没来得及做出任何反应,“轰”的一声惊天巨响,震天雷在不远处轰然炸开。 强大的冲击力如同汹涌的海浪,瞬间将周围的一切掀翻。帐篷被强大的气浪撕成碎片,杂物四处飞溅。 努尔哈赤躲避不及,被一块飞溅的石头击中头部,整个人像断了线的风筝一般,向后飞去,重重地摔在地上,当场晕了过去。 乌克泰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得呆立当场,脸上满是惊恐与难以置信。 他愣了好一会儿,才猛地回过神来,发疯似的朝着努尔哈赤跑去,嘴里大喊着:“大汗!大汗!” 只见努尔哈赤紧闭双眼,额头上鲜血汩汩直流,顺着脸颊不断往下淌,生死不明,情况万分危急。 此时,牛耀率领着西路军从黑暗的角落里迅猛杀了出来。 原来,刚刚那颗震天雷正是牛耀瞅准时机扔出的。 “兄弟们,冲啊!擒贼先擒王,努尔哈赤就在眼前,拿下他,咱们就赢了这场大战!” 牛耀挥舞着长刀,刀光闪烁,大声呼喊,声音在战场上回荡。 他还不知道自己扔出的震天雷已经立下了奇功,满心只有擒获努尔哈赤的信念,奋力向前猛冲。 西路军的将士们紧随其后,他们个个神情激昂,眼睛里闪烁着兴奋的光芒。 努尔哈赤的亲兵见状,也迅速冲了过来,其中一名经验老到的亲兵当机立断,扯着嗓子大喊道:“快,先带大汗离开!” 说着,几人便七手八脚地抬起努尔哈赤,朝着后方营帐匆匆逃窜。 乌克泰看着被抬走的努尔哈赤,心急如焚,可他又不能擅自离开此处,因为牛耀的西路军攻势如潮,凶猛异常。 他心里清楚,自己若是一走,女真士兵的防线必将彻底崩溃,后果不堪设想。 “大家不要慌!保护大汗,和敌军拼了!为了女真,为了大汗!” 乌克泰强压下内心的担忧,挥舞着长刀。他大声呼喝着,试图鼓舞身边已经有些慌乱的士兵,稳住摇摇欲坠的阵脚。 牛耀见乌克泰拼死抵抗,心中暗自焦急,他深知时间紧迫,必须尽快突破防线找到努尔哈赤,结束这场艰难的战斗。 于是他大喝一声,施展出浑身解数,每一刀都带着千钧之力,刀刀直逼乌克泰要害。 刀光剑影闪烁,两人之间的战斗进入了白热化阶段。 乌克泰虽经验丰富,但在牛耀这般猛烈的攻击下,也渐渐有些力不从心。他的身上多处受伤,鲜血染红了他的战甲,顺着手臂不断滴落在地上,洇红了一片土地。 另一边,几个亲兵抬着努尔哈赤在营帐间拼命逃窜,四周都是喊杀声和火光。 突然,一支冷箭从黑暗中射来,正中一名亲兵的后背。 那亲兵闷哼一声,身体向前扑倒,努尔哈赤也险些被甩落在地。其余亲兵大惊失色,心脏猛地一缩,连忙将努尔哈赤紧紧护在身后,警惕地看着四周。 “兄弟们,努尔哈赤就在这儿,抓住他,这可是大功一件!” 刘军一眼就认出了昏迷的努尔哈赤,心中顿时大喜,扯着嗓子大喊道。 他放完火后,便依计撤退,随后又绕向中军大帐,没想到竟然在这里逮住了这条“大鱼”。 “你们几个留下断后,一定要挡住他们!无论如何,不能让他们追上,我带大汗先走!”亲兵统领立刻下令,声音坚定而急促。 说完,他咬着牙,扛起努尔哈赤,转身就跑,脚步踉跄却又无比坚决。 “来人保护大汗,保护大汗!” 他一边跑,还一边高声呼喊着,声音在混乱的战场上显得有些微弱。 但这里毕竟是女真人的营地,虽然因为大火引发了极大的混乱,不过还是有不少人听到了亲兵的呼喊,他们从四面八方,慢慢聚拢了过来。 “该死!快追!绝不能让努尔哈赤跑了!”刘军自然明白情况的紧急,心急如焚,连忙让士兵和自己一起追击。 然而,在亲兵们的死命阻挡下,他们终究还是失去了努尔哈赤的身影。 同时,刘军还惊恐地发现,周围镇定下来的女真士兵们已经如同潮水般,隐隐将他包围了。 另一边,牛耀趁着乌克泰受伤,攻势愈发猛烈。乌克泰勉强招架,身上又添了几道伤口,终于支撑不住,倒在了地上。 牛耀一脚踩在他的胸口,大声问道:“努尔哈赤在哪?快说!” 乌克泰紧闭双眼,一言不发。牛耀心急如焚,却也知道从他这里问不出什么,当即一刀斩杀了乌克泰,带着剩余的小队朝着努尔哈赤被抬走的方向追去。 第17章 活捉敌酋 夜色如墨,贾琮率领着两百精锐士兵,宛如一柄锋利的匕首,在正面战场来回穿插。 但女真军队似潮水般不断涌来,数量越来越多,形势愈发危急。而贾琮身边的士兵也在陆续倒下。 贾琮剑眉紧锁,目光如炬,迅速做出决断:“弟兄们,趁夜色四散突围!” 士兵们依令而行,在夜色的掩护下,各自寻找生机。 贾琮且战且退,好不容易摆脱了女真军如蛛网般的围堵。他稍作喘息,目光坚定地望向中军大帐的方向,旋即从另一侧迂回绕去。 “那是?努尔哈赤!” 行至半路,火光摇曳,贾琮瞧见几个士兵正背着一男子匆匆赶来。 借着那跳跃的火光,男子身上的装饰隐约映入眼帘,贾琮心中猛地一震,瞳孔骤缩。 贾琮眼中闪过一丝惊喜,随即提起长枪便迎了上去。 “拦住他!” 保护努尔哈赤的亲兵们显然也注意到了眼前的贾琮,瞬间如临大敌,几名身形矫健的女真亲兵迅速散开,将努尔哈赤牢牢护在身后,手中长刀寒光闪烁。 贾琮却毫无惧色,手中长枪一抖,枪缨如火焰般飘动。 他深知,若能擒住努尔哈赤,这场战争的局势将彻底扭转。 “杀!” 贾琮大喝一声,率先发起攻击。他的长枪如毒蛇出洞,直刺向一名挡在前方的亲兵咽喉。 那亲兵反应也极为迅速,长刀一横,堪堪挡住了这凌厉的一击。 然而,贾琮的攻势如狂风暴雨般接踵而至,他身形灵动,在敌群中辗转腾挪,每一次出枪都带着千钧之力,逼得周围的亲兵连连后退。 女真亲兵们虽被贾琮的勇猛所震慑,但为了保护努尔哈赤,他们依然拼死抵抗。一名身材魁梧的亲兵瞅准贾琮的一个破绽,猛地挥刀砍向他的后背。 贾琮察觉到背后的危险,侧身一闪,那锋利的刀刃擦着他的铠甲划过,发出刺耳的声响。贾琮反手一枪,刺中了那名亲兵的手臂,亲兵吃痛,长刀落地。 努尔哈赤原本昏迷不醒,被这激烈的打斗声和兵器碰撞声震得悠悠转醒。 他刚一睁眼,便瞧见眼前剑拔弩张的厮杀场景,瞬间明白了自己的处境。 他试图挣扎着起身战斗,却发现身体软绵绵的,使不出一丝力气,之前的伤势和昏迷让他虚弱到了极点。 “来人!快来人!”努尔哈赤立刻高声呼喊,企图唤来更多的女真士兵。 贾琮听到这呼喊,心中暗叫不好,若是再拖延下去,等女真援军赶到,自己恐怕再难有机会。 他心急如焚,手上的动作愈发迅猛,只见贾琮猛地一个转身,长枪横扫,将两名企图靠近的亲兵逼退。 随后,他脚尖轻点地面,如同一道黑色的闪电,直冲向努尔哈赤。一名身材高大的亲兵见状,怒吼一声,双手紧握长刀,朝着贾琮的头顶狠狠劈下。 贾琮眼神一凛,不慌不忙地将长枪向上一挑,精准地架住了这势大力沉的一击。两人僵持瞬间,贾琮猛地发力,大喝一声,竟将那亲兵连人带刀挑飞出去。 此时,周围的女真士兵听到努尔哈赤的呼喊,正从四面八方迅速围拢过来。 贾琮却仿若未觉,他的眼中只有努尔哈赤。 他左冲右突,手中长枪不断挥舞,所到之处,亲兵们纷纷倒下。他的身上已经多处受伤,鲜血染红了他的衣衫,但他却浑然不顾,心中只有一个信念:擒住努尔哈赤。 贾琮杀开最后几名亲兵,来到了努尔哈赤面前。努尔哈赤满脸惊恐,想要躲避,却因身体虚弱动弹不得。 贾琮长枪一收,枪尖抵住努尔哈赤的咽喉,冷笑道:“努尔哈赤,你今日插翅难逃!” 努尔哈赤望着眼前寒光闪闪的枪尖,心中满是绝望,他怎么也没想到,自己竟会落入敌人之手。 “都退下!” 看着周边围上来的女真士兵,贾琮高声喝道。 女真士兵们进退两难,生怕危及努尔哈赤,虽心有不甘,却只能缓缓后退。 就在这时,又是一阵混乱,竟然是韩勇带着一千青壮赶来。 原来之前贾琮私下和韩勇沟通过,如果进展顺利,就让韩勇也带着青壮们前来支援,一举拿下。 贾琮见援军抵达,底气更足,长枪一挥,高声呼喊:“贼寇俯首,速速投降!” 这一嗓子,好似洪钟鸣响,在战场上回荡。女真士兵们听闻,瞬间乱了阵脚,眼神中满是犹豫与挣扎。 在生死抉择面前,不少女真士兵权衡再三,最终选择放下武器,跪地投降。他们明白,努尔哈赤被擒,继续抵抗不过是徒劳送死。 然而,也有部分女真士兵,骨子里透着倔强与不甘,不愿轻易屈服。他们眼中闪过决绝,趁乱四散而逃,消失在夜色之中。 这时牛耀也赶了过来,他的盔甲已经被血渍浸染,脸上还挂着战斗后的疲惫与兴奋。 “琮哥儿,这场仗咱们可算是大获全胜啊!不过,这些逃走的女真士兵,要不要派人去追?”牛耀喘着粗气问道。 贾琮摇了摇头:“不必了,穷寇莫追,咱们首要任务是打扫战场,稳定局势,毕竟他们人数众多,现在只是群龙无首,一时之乱而已。” “是啊,如果他们又聚集起来,恐怕还是个麻烦!”韩勇也是凑了过来,眉头紧锁,眼中透着担忧。 “嗯,韩将军说的没错。我们还不能掉以轻心。”贾琮也是点点头,他沉思片刻,望向韩勇。 “韩将军,您尽快带人把努尔哈赤押回关内,以防不测!” “嗯,你说的有道理。”韩勇也是点点头,表示认同。 不知道什么时候起,韩勇似乎对贾琮变得言听计从了,仿佛贾琮才是上级一般。 “牛耀,你和我一起,组织剩下的人,五人一队,就在营里四处高呼‘努尔哈赤已死,速速投降’,把这局面搅得更混乱点!” “好,琮哥儿,还是你有办法,我这就去。”牛耀连忙点头。 “好,那我们现在就出发!” 第18章 战场大捷 破晓时分,天边泛起鱼肚白,淡淡的曙光轻柔地倾洒在这片饱经战火洗礼的土地上。 满目疮痍的战场,被这朦胧的光晕笼罩,仿若一层薄纱,试图掩盖昨夜那惊心动魄的厮杀与残酷。 贾琮与牛耀,身侧簇拥着剩余的两百余名士兵,以及八百多热血青壮,齐聚于女真大营的中央。 周围,一众女真士兵早已斗志全无,纷纷放下手中武器,双膝跪地,俯首称降。 此前燃起的熊熊大火,此刻已悄然熄灭,只留下一堆堆废渣,仍在袅袅散发着刺鼻浓烟,似在无声诉说着这场战役的激烈与惨烈。 “把他们统统押回关内!” 贾琮大手一挥,高声下令。说完,他又将目光投向一旁的张武。 “战况统计出来没?” 张武神情肃穆,郑重地点点头,汇报道:“大人,女真方面,战死五千余人,受伤两千人,被俘三千人,其余的都四散奔逃了。” “伤亡竟达7000人,比之前七天攻城的伤亡总和还多,这炸营的威力,实在可怖!” 贾琮暗自思忖,神色凝重,紧接着,语气沉痛地问道,“那咱们自己的伤亡情况呢?” 张武微微顿了顿,声音不自觉压低:“咱们牺牲了232人,受伤42人。另外,刘校尉也不幸战死沙场。” “嗯……”贾琮沉默了,尽管己方伤亡相较女真要少得多,这份战报拿出去,绝对算得上是一场大捷。 可即便如此,那些逝去的鲜活生命,再也回不来了。 “受伤的兄弟,务必全力救治;牺牲的兄弟,遗体一定要找回,送他们魂归故里!” “是,大人!”张武铿锵应道。 贾琮缓缓转身,目光仿若带着温度,逐一扫过身旁士兵们疲惫却坚毅的脸庞。 他深吸一口气,高声说道:“弟兄们,这场仗,咱们打得漂亮!可咱们的兄弟,也付出了惨重代价。如今,咱们带着胜利凯旋,一定要让死去的兄弟得以安息,让活着的兄弟过得更好!” 士兵们听闻,纷纷挺直脊梁,眼眸中闪烁着坚定光芒,齐声高呼,那声音,震得周遭空气都在微微颤动。 紧接着,队伍有序启程,押解着女真俘虏,浩浩荡荡朝着关内进发。 抚顺关下,早已得到消息的韩勇,亲自候在关隘之下。 他身后,簇拥着众多百姓,每个人眼中都满是劫后余生的兴奋与喜悦。 “韩将军!” 贾琮见状,立刻翻身下马,快步上前行礼。 “贾校尉,真是辛苦你了!”韩勇赶忙上前,双手扶起贾琮,语气激动难抑,“你可是咱们抚顺关的大英雄!” “英雄!英雄!英雄!” 周边的士兵与百姓,受韩勇情绪感染,也齐声高呼起来,声音此起彼伏,响彻云霄。 贾琮望着四周人们激动的面容,心中渐渐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奇妙感觉。 …… 辽东镇的总兵府内,烛火轻轻摇曳,昏黄的光线映照出众人凝重的面容。 “哼!这蒙古人,实在是太狡猾了!” 张承荫忍不住冷哼一声,眼中闪过一抹愤怒,一拳重重砸在案几上,震得桌上杯盏叮当作响,好似在宣泄对蒙古人行径的不满。 “总兵大人,依卑职看,这蒙古人此番举动,大概率是为了拖住咱们,好给女真人争取时间。” 旁边的幕僚,眉头拧成个“川”字,稍作停顿后,沉声分析道。 “嗯,应该就是这么回事。” 张承荫神色凝重,点了点头,“这蒙古人一直屯兵城下,却迟迟不攻城,分明就是在给咱们施压。” “可要是贸然出城野战,风险实在太大了!” 张承荫长叹一口气,眼神中满是忧虑。身为总兵,他肩负着辽东的安稳,无数百姓的安危都系于他一身,实在不敢轻易冒这个险。 “可惜了,贾家那小子,还有牛家的,都是难得的好苗子啊。” 张承荫忍不住叹息,“这都过去八天了,抚顺关恐怕凶多吉少,大概率是已经丢了。” 一想到那两个意气风发、满怀壮志的年轻人,他的心中便满是惋惜。 “大人不必过于担忧。” 幕僚见状,上前一步,轻声劝慰道,“蓟镇、宣府的三万兵马已经出发了,等援兵一到,咱们就能反击蒙古人了!” 张承荫微微眯起眼睛,眸中闪过一丝希望的光芒,可转瞬之间,又被浓重的忧虑所取代:“虽说援兵即将抵达,但当下更要防备蒙古人趁机有所动作。传令下去,全面加强城防戒备,所有士兵轮流值守,一刻都不得松懈。” “遵命!”幕僚领命,匆匆离去。 就在这时,一名传令兵满头大汗,神色焦急,急匆匆冲进大厅。 他单膝跪地,气喘吁吁地禀报道:“总兵大人,大喜啊!抚顺关传来捷报!” “什么?”张承荫猛地站起身来,眼中满是难以置信的神色,“快,快讲!” “回大人,昨晚,抚顺关决定背水一战,贾琮校尉率领精兵夜袭女真大营,不仅成功烧毁敌军粮草,还一举擒获了努尔哈赤!女真军队瞬间大乱,我军大获全胜!” 传令兵激动得声音都在发颤,一边说着,一边恭敬递上详细战报。 张承荫闻言,先是一怔,随即连忙接过战报,逐字逐句仔细阅览起来。 “好!好一个贾琮!真不愧是我大乾的好男儿!” 张承荫忍不住放声大笑,眼中的忧虑瞬间消散得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满满的欣慰与自豪。 “快,立刻将这消息传遍辽东镇,鼓舞全军士气!”张承荫兴奋地下达命令。 紧接着,他转身看向墙上悬挂的地图,沉思片刻后,对身旁的副将说道:“蒙古人听闻此消息,必定军心有所动摇。传令下去,密切关注蒙古军队动向,一旦他们露出破绽,我们立刻出兵出击!” “是,大人!”副将同样兴奋不已,领命后快步离去。 “还得尽快把这个好消息汇报给京城!”张承荫暗自思忖,脸上洋溢着笑意,“这小子,这次可立下了不世之功!” 第19章 简在帝心 京城,皇宫御乾殿内,静谧中透着一丝凝重。 弘元帝端坐在案前,神色间隐有忧虑。下方,牛继宗身姿笔挺,恭恭敬敬地站在下首,袍角垂落,纹丝不动。 “牛爱卿,当下辽东局势究竟如何?” 弘元帝微微皱起眉头,轻声询问,声音虽轻,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牛继宗闻言,微微欠身,缓缓说道:“启禀陛下,辽东镇与蒙古人正呈对峙之势,目前仅有小规模交战,双方互有胜负。” 他稍作停顿,条理清晰地接着道,“宣府和蓟镇的三万精兵已然出发,预计明日便能抵达辽东!” “嗯”弘元帝轻轻颔首,目光微微眯起,陷入沉思。 片刻后,他抬眸,目光灼灼:“抚顺关那边情形怎样了?” 牛继宗神色一凛,声音略带沉重:“三日前曾有消息传来,抚顺关全体将士皆抱定死战到底的决心,誓要扞卫我朝领土!” “唉,都是我大乾的忠勇好男儿啊。” 弘元帝不禁喟然长叹,语气中满是痛惜与感慨。 紧接着,话锋一转,“牛爱卿,朕听闻,你的嫡子就在抚顺关?” 牛继宗身形猛地一晃,像是被触及内心深处的担忧。 他稳了稳心神,沉声道:“回陛下,臣的长子牛耀,此刻正在抚顺关戍边,担任校尉一职。” 听闻此言,弘元帝站起身,迈着沉稳的步伐走到牛继宗身旁,抬手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感慨道。 “三年前,朕下旨让勋贵家族派遣子弟戍边历练,本想着让他们经此磨砺,日后能更好地为朝廷效力。” 话音陡然一转,弘元帝的语气中涌起愤怒。 “可谁能想到,这些人竟如此不堪,只派些不受重视的庶子前往,自家嫡子却在后方花天酒地、不学无术!简直是一群蛀虫!” “陛下恕罪!”牛继宗身形一震,“扑通”一声跪地,声音带着几分惶恐。 “牛爱卿何罪之有。” 弘元帝赶忙上前,双手虚扶,将牛继宗扶起, “爱卿连嫡长子都舍得派去戍边,朕岂会不知你的一片忠心。只可惜啊,像牛爱卿这般的忠臣,实在是太少了!” 牛继宗微微低下头,沉默不语。 他已然领会弘元帝话里深意。 同为四王八公的开国功勋,虽说同属一个阵营,可诸多勋贵早已没了进取之心,一心只图享乐。 “看来陛下是打算对这些蛀虫动手了!”牛继宗在心底暗自思忖。 “牛爱卿,你先退下。辽东战事吃紧,切不可有丝毫懈怠。” 弘元帝摆了摆手,目光坚定。 “是,陛下!”牛继宗领命,转身稳步离开。 弘元帝凝视着牛继宗离去的背影,眼神微微眯起,眸中闪过一丝锐利,心中暗自盘算。 “陛下,大捷!边关大捷!” 就在这时,一名身着飞鱼服的传旨太监,脚步匆忙,一路小跑着冲进御乾殿内。 “扑通”一声,太监双膝跪地,双手高高举起一份加急战报,脸上满是按捺不住的激动。 弘元帝神色一振,旋即快步上前,从太监手中接过战报。 他展开战报,逐字细读,脸上先是闪过一丝难以置信的神情,紧接着,一抹狂喜涌上脸庞。 “竟有如此神勇小将!果真是天佑我大乾!” “戴权,这贾琮究竟是何人?竟能立下这般奇功?”弘元帝饶有兴致地望向一旁的太监,眼中满是好奇,又带着几分疑惑, “这名字,朕听着还有些耳熟。” “回陛下,贾琮乃是荣国府一等将军贾赦的庶子,三年前奉旨前往辽东参军。后来得辽东总兵张承荫赏识与器重,被派往抚顺关担任校尉。” 戴权反应迅速,当即恭敬作答,随后又补充道, “前段时间,张大人呈献的《军队简易急救》之法,便出自这贾琮之手。” “哦?经你这么一说,朕倒是想起来了。” 弘元帝点了点头,追问道,“当时朕让太医院去试验那法子,效果到底如何?” “目前太医院尚未试验完毕,但据闻效果相当不错。”戴权恭恭敬敬地回应,腰弯得更低了。 “还真是少年英雄啊。”弘元帝的眼神中闪过一丝复杂的光芒,轻声呢喃,“荣国府贾家,这贾家可真是人才辈出呀。” “陛下,老奴还听闻,这贾琮在贾家似乎并不受宠。” 戴权察言观色,捕捉到弘元帝语气中的微妙,眼珠一转,适时说道。 “哦?身为庶子,不受宠倒也不算稀奇。”弘元帝神色平静,不置可否。 “不止是不受宠,依奴才听闻,他过得怕是连府里的下人都不如。” 戴权微微压低声音,“奴才听说,这贾琮自幼便常遭父亲随意辱骂殴打,平日里的吃穿用度,也被嫡母肆意苛待,大冬天的,连件厚衣裳都没有。” “哼!这贾史氏当的什么家!”弘元帝忍不住冷哼一声,语气中似乎夹杂着些许怒意。 戴权见状,连忙低下头,噤声不语。 “你接着说。”弘元帝挥了挥手,示意他继续。 戴权点点头,继续说道:“三年前,贾琮参军前,被贾赦一顿家法打得差点丢了性命。后来身体还未痊愈,又被荣国府老封君和贾赦强行逼去戍边。” 戴权言毕,大殿内瞬间陷入一片死寂。 弘元帝双目轻阖,周身气息仿若凝定,陷入了深深的思索。 殿内静得连根针掉落都能听见,戴权垂首低眉,大气都不敢出,只能僵立原地,默默等候圣意。 许久之后,弘元帝缓缓睁眼,眼眸中闪过一抹难以抑制的兴奋光芒,终于开了口。 “戴权,你即刻将这大好消息传与上皇。此次边关大捷,我军直接俘虏敌寇,这般辉煌战绩,可是几十年来都未曾有过的盛事,务必让他老人家也好好欢喜一番。” 弘元帝微微顿了顿,语气里满是藏不住的激动。 这些年,他被太上皇的威严压制,行事多有掣肘,如今在自己在位之时,能迎来这般扬眉吐气的功绩,实在是大快人心。 “是,陛下!”戴权俯身领命,恭敬地退下,脚步轻缓,退出大殿后,才转身快步离去,身影迅速消失在长长的宫道之中。 “呵呵,贾琮。有意思的小家伙。”弘元帝独自坐在龙椅上,嘴角泛起一丝笑意,“真希望你往后能给朕带来更多惊喜。” 第20章 论功行赏 朝堂之上,望着弘元帝那满脸兴奋的神色,不少官员心中暗自思忖。 近期,因辽东战事吃紧,陛下一直愁眉不展,今日这般兴高采烈,究竟是所为何事? 自然,站在百官前列的那几位重臣皆低头不语,他们消息最为灵通,早已对发生之事了然于胸。 “昨日,辽东镇传来捷报!”弘元帝那洪亮的声音骤然响起,打破了朝堂上的寂静。 “抚顺关一役,我军大破女真贼寇,斩获颇丰,更是一举生擒敌酋!此乃数十年来罕见之大胜啊!” 此言一出,朝堂瞬间如沸水般喧闹起来。后排的官员们不禁交头接耳,惊叹之声此起彼伏,不绝于耳。 “陛下圣明!” “我军威武!” 赞扬之声接连不断地响起。 “陛下,臣听闻抚顺关守军不过千余,且无外援,却要面对三万女真大军,不知我军是如何取胜的呀?” 礼部侍郎林文渊满脸疑惑,恭敬地出列,躬身行礼后询问道。 这番疑问,也是朝堂中众多官员的疑惑。 此前,满朝上下还在为辽东的危局愁眉不展、激烈争论,绞尽脑汁地商讨如何化解这场迫在眉睫的危机。 谁能料到,短短数日,局势竟发生了天翻地覆的转变。辽东的危机不但神奇般地解除,就连所有人都认定必将沦陷的抚顺关,也在战火中屹立不倒。 更令人难以置信的是,女真的大汗努尔哈赤,竟也被生擒活捉! 任谁想来,都觉得这一切仿若天方夜谭。 若不是这话从弘元帝口中说出,众人恐怕都要以为,是哪个狂人在胡言乱语,或是发了失心疯。 弘元帝微微颔首,目光投向戴权,眼神中示意他上前详细解说。 戴权赶忙恭敬地走上前,清了清嗓子,不紧不慢地说道:“林大人有所不知,此役之所以能够大获全胜,多亏了一位年轻小将。” “此人名叫贾琮,乃荣国府一等将军贾赦之子。在抚顺关之战中,他一人便立下了三大奇功。” “其一,料敌先机。早在女真人距离抚顺关五十里外,贾琮便发现其踪迹,并果断回报,随后更是领兵伏击,大败女真先锋军,挫敌锐气。” 戴权声情并茂地讲述着,朝堂之上众人皆屏气凝神。 “其二,死战不退。抚顺关上下一心,面对数十倍的敌军,血战七日,坚守不退。” “其三,奇袭敌营。面对必死之局,贾琮领兵破釜沉舟,奇袭敌营,火烧粮草辎重,生擒敌酋努尔哈赤,大败敌军!” 戴权讲完,朝堂之上一片寂静,众人皆被这精彩的战斗过程所震撼。 过了片刻,工部尚书刘宏满脸赞叹之色,出列说道:“陛下,此等英勇无敌之猛将,实乃我朝之幸、百姓之福啊!贾琮年纪轻轻,便有如此非凡的胆识和卓越的谋略,假以时日,必能为朝廷建立赫赫战功,威震四海啊!” “是啊,陛下。”户部侍郎孙成也赶忙附和道,“臣以为,当务之急,应当速速嘉奖贾琮以及此次参战的所有将士,如此方能激励全军士气,确保我大乾边疆的长治久安啊。” 弘元帝微笑着点头,目光缓缓扫过朝堂上的众人,而后说道:“众爱卿所言极是。朕决定,封贾琮为三等绥远伯,赏金千两,良田百顷。其余有功将士,皆按功行赏。” 就在此时,首辅温体仁眉头紧皱,神色凝重,他缓缓地走出队列,拱手行礼,声音虽低沉却清晰有力。 “陛下,臣以为此事还需慎重考虑,从长计议啊。贾家一门已然有两位国公,早已备受朝廷的优厚待遇。如今贾琮虽立下战功,但若是骤然封爵,恐怕会引发诸多潜在的弊端呀。” 此言一出,朝堂之上瞬间鸦雀无声,众人的目光纷纷齐刷刷地聚焦在温体仁身上,随后又带着几分探寻与疑惑看向弘元帝。 牛继宗顿时眉头一皱,率先挺身而出反驳道:“首辅大人此言差矣。贾琮将军在抚顺关以寡敌众,英勇无比,大破敌军,还生擒敌酋,如此举世罕见之功,若不封爵嘉奖,又怎能激励军心,又如何向天下昭示陛下的圣明与公正呢?” 温体仁微微摇头,神色依旧未改,沉稳地说道:“牛尚书所言固然有一定的道理,然而贾家已然一门双爵,若此时再给贾琮添封爵位,实乃不妥之举啊。” “当然,贾琮立下如此赫赫战功,自然是需要给予封赏的。臣听闻其父贾赦承袭荣国府爵位,为世袭一等将军。何不让贾琮在未来承袭其父爵位时不降等,以此作为对他的封赏呢?” “万万不可,首辅大人这岂不是要违背嫡庶传承的祖制吗?”一旁的中年男子忍不住高声说道。 “你难道不知贾赦的嫡子尚在,而贾琮仅仅是贾赦的庶子,又怎能继承这爵位呢?” “忠靖侯此言差矣,贾赦嫡子我听闻是不学无术之徒,而贾琮此次立下如此大功,颇有荣国公当年的风范,如何就继承不了这爵位呢?”温体仁不紧不慢地回应着。 弘元帝面色沉静如水,目光在众人的脸上一一缓缓扫过,随后不疾不徐地开口道:“众爱卿所言,皆有各自的道理。贾家确实一门双公,荣耀至极。但贾琮此次立下的战功,亦是实实在在、不容置疑的。朕心意已决,封爵之事不变。” 温体仁微微一怔,刚欲再进谏,弘元帝抬手制止道:“温爱卿,朕明白你的担忧,但贾琮为国立下如此大功,若不加以重赏,又怎能让众人心服口服呢?” “朕也在此立下一言,但凡日后有人能立下此等大功,朕绝不吝啬封赏!” 温体仁见状,只能无奈地躬身领命:“陛下圣明,臣遵旨。” “陛下圣明!”牛继宗和史鼎齐声高呼。 说罢,弘元帝目光坚定地扫视着朝堂,大声说道:“此次抚顺关大捷,实乃我大乾之幸事。望众爱卿能够齐心协力,摒弃前嫌,为我大乾的繁荣昌盛共同努力奋斗。” 朝堂上众人纷纷跪地,齐声高呼:“陛下圣明!” 第21章 黛玉情深 荣国府,黛玉小院。 凛冽寒风呼啸,狠狠拍打着紧闭的窗扉。屋内,药香与炭火暖烘烘的气息交织弥漫。 “林姐姐,你今儿感觉好些没?”探春裹着厚实披风,快步踏入屋内,眼神里满是焦急与关切。 黛玉蜷缩在暖榻上,面色愈发苍白,几缕发丝凌乱地垂落在脸颊旁。听到声音,她强撑着虚弱身子,勉强扯出一抹浅笑,轻声说道。 “三妹妹来了,快到火盆边来,外头冷。这几日还是老样子,总让你挂心。” 探春赶忙上前搀扶黛玉,随后在她身旁坐下,目光紧锁黛玉面庞,有些心疼。 “林姐姐,你可得快点好起来。这天寒地冻的,本就该好好调养。” 随后顿了顿,接着说道:“我也知道,你这是担心琮三哥。其实辽东战事一直没个准信儿,我心里和你一样,也七上八下的。” 黛玉微微点头,轻咳几声,眼中满是忧虑,“这几天夜里,我翻来覆去尽是不好的念头。琮哥哥生性纯良,一心报国,在那冰天雪地的战场,也不知遭了多少罪。” 探春叹了口气,伸手轻轻握住黛玉的手,试图传递温暖,“林姐姐,琮三哥福大命大,肯定能平安归来。他平日里那么机灵,战场上也一定能想出办法化险为夷。” 黛玉苦笑着摇头,“话虽如此,可战场上刀剑不长眼,何况寒冬腊月,滴水成冰,他要是受了伤,缺医少药的,可如何是好。我一想到这些,就难以入眠。” 说着,又是一阵咳嗽,咳得面色泛红,身子微微颤抖。 探春见状,急忙起身倒了杯温水,小心翼翼扶起黛玉,轻声劝道:“林姐姐,快喝口水润润嗓子。你别再这么忧心了,要是你身子垮了,等琮三哥回来,得多心疼啊。” 黛玉接过水杯,轻抿几口,缓缓说道:“咱们在这后方,也只能天天为他诵经祈福,盼着老天开眼,保他平安。” 正说着,紫鹃端着热气腾腾的药碗走进来,“姑娘,该喝药了,今儿这药熬得浓,喝下去身上能暖和些。” 黛玉看着黑漆漆的药汁,眉头紧皱,在紫鹃搀扶下艰难坐起身,接过药碗,缓缓抿了一口,苦涩滋味瞬间在口腔蔓延,她眉头皱得更紧,强忍着不适咽了下去。 紫鹃在一旁轻声安慰:“姑娘,再忍忍,良药苦口利于病,喝了这药,您身子肯定能好起来。” 探春心疼地看着黛玉,提议道:“林姐姐,要不喝口蜜饯水润润,压一压这苦味。” 说着便伸手去拿桌上的蜜饯碟子。 黛玉摆了摆手,声音微弱却透着坚决:“算了,喝了蜜水,怕影响这药的功效。” 待黛玉喝完药,探春扶着她重新躺好,掖紧被子,说道:“林姐姐,你安心歇着,等你身子好了,咱们一起给琮三哥准备接风宴。我打算做一桌子他爱吃的菜,再把府里布置得热热闹闹,让他一回来就感受到家的温暖。” 黛玉嘴角浮起一丝笑意,眼中却仍藏着担忧, “三妹妹,你想得周到。只是这接风宴,还不知啥时候能摆上。我听说辽东那边雪下得极大,行军艰难,战事又胶着,也不知道琮三哥他能不能扛住。” 探春握紧黛玉的手,坚定地说:“姐姐放心,琮三哥他肯定行。” 黛玉轻轻应了一声,在探春的陪伴下,渐渐有了困意,缓缓闭上了眼睛。 …… “三丫头,玉儿怎么样了?”贾母看到探春过来,有些焦急地问道。 探春快步走到贾母身旁,微微欠身,轻声安抚:“老祖宗,林姐姐今日精神瞧着比昨日稍好了些,刚喝了药歇下了。” 贾母长舒一口气,抬手轻轻揉着太阳穴,神色忧虑:“这孩子,前段时间看着身子骨硬朗些了,怎么又病倒了。” 说罢,她轻轻拍了拍探春的手,轻声说道:“玉儿身子本就娇弱,这大冷天的,可别再反复了。你平日里多陪陪她,和她解解闷,她向来和你亲近。” 探春乖巧地点头应下,眼神中却闪过一丝犹豫,终究还是没打算说出黛玉忧心的缘由。 正说着,外头突然传来一阵急促而杂乱的脚步声,紧接着,鸳鸯神色匆匆地走进来,福了福身子,语气急切地说道:“老太太,宫里张公公来了,说是带着圣旨,让府里人速速接旨!” “啊,圣旨?”贾母脸上先是闪过一丝疑惑,随后又仿佛想起了什么,眼中露出一丝喜色:“可是大姑娘的事有着落了?” “快,快去通知赦儿、政儿他们,速速来正厅接旨!”贾母神色一凛,声音虽苍老,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说罢,贾母立刻转头吩咐身旁的丫鬟:“快,给我取来诰命大妆。” 又对着另一个丫鬟说道:“再安排人,速速去正厅布置接旨的香案,香要上最好的,香案务必整洁庄重!” 丫鬟们领命后,迅速四散开来,各自忙碌。 一时间,荣国府内人来人往,一片忙碌景象。众人匆忙整理衣衫,神色既紧张又满怀期待。 贾母在丫鬟们的服侍下,换上了庄重华丽的诰命大妆,凤冠霞帔,尽显尊贵。她在鸳鸯的搀扶下,脚步匆匆地迈向正厅,身后簇拥着邢夫人、王夫人、王熙凤等一众女眷。 “老太太,您觉得这圣旨会不会真和大姑娘有关啊?”王夫人难掩内心的激动,声音微微发颤。 贾母目光深邃,微微眯起眼睛,沉吟道:“但愿如此。大姑娘在那深宫里,这么多年,咱们一直悬着心。要是能有个好消息,也算是了了一桩心事。” 王夫人双手合十,在心底默默祈祷:“佛祖保佑,若真是大姑娘的好事,往后我定常去庙里上香还愿。” 这时贾赦和贾政也听到消息,快步赶来,齐聚正厅之中。 紧接着,张公公迈着方步,身姿笔挺地踏入正厅,手中明黄色的圣旨犹如一道夺目的光芒。 第22章 加官进爵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荣国府贾琮,于辽东抚顺关一役,勇毅无前,智谋超群。率将士力抗强敌,大破敌军精锐,斩获颇丰,立下赫赫战功,功绩卓绝,朕心甚慰。 特封贾琮为三等绥远伯,赏金千两、良田百顷,另赐上等绸缎五百匹、珍稀古玩十件,以彰其功。待其凯旋,再授官职。 贾家一门,育才有方,望阖府上下,自此愈加勤勉,忠心报国,不负朕之厚望。钦此!” 张公公那尖细却极具穿透力的声音,在雕梁画栋的厅内来回激荡。 可台前齐刷刷跪地的贾家众人,却仿若被施了定身咒,脸上写满了震惊,眼神中透着难以掩饰的恍惚。 “贾将军,接旨!”张公公微微提高音量,目光直直望向贾赦,那眼底,似有一抹意味深长的幽光一闪而过。 身为戴权的心腹,张公公对贾家内里的情况,可谓是烂熟于心。故而,眼前众人这般瞠目结舌的反应,倒也没让他感到太过意外。 “张公公,您……您当真没念错?”贾赦的声音打着颤,那是一种从心底泛起的不敢置信。 “是啊,张公公,这怎么会是贾琮那小子的封赏圣旨,不该是我女儿元春晋升的旨意吗?” 王夫人一张脸涨得通红,神色间满是急切与困惑,声音不自觉地拔高,尖锐得划破了厅内凝滞的空气。 张公公脸色瞬间阴沉如墨,“啪”的一声,用力甩下手中拂尘,厉声呵斥道。 “慎言!圣旨乃圣上金口玉言,岂容置疑?贾琮将军于辽东战场,浴血奋战、出生入死,立下这般赫赫战功,这封赏实至名归。您这般大放厥词,可是对陛下心怀不满?” 王夫人的脸色“唰”地一下变得惨白如纸,双腿一软,整个人摇摇欲坠,差点瘫倒在地,哆哆嗦嗦道:“公公恕罪,妾身一时糊涂,猪油蒙了心,绝无此意……” 刹那间,场面陷入了死一般的僵局,空气仿若都被冻住了,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 贾母赶忙拖着年迈却依旧硬朗的身子上前,脸上堆满了讨好的笑容,忙着打圆场。 “张公公,您千万别动怒,都怪我们这一家子,乍一听到这喜讯,激动得晕了头,说话没了分寸。孩子们不懂事,您大人有大量,千万别往心里去。” 说着,贾母狠狠瞪了王夫人一眼,旋即转头又对张公公说道。 “琮儿能得陛下如此恩赏,是他的福气,更是我们贾家的无上荣耀。我们打从心底里感激,哪敢有半分不敬之意啊。” 张公公冷哼一声,神色稍有缓和,语气却依旧严肃:“老封君,咱家敬重您是德高望重的长辈。但贾家蒙陛下厚爱,享尽荣华富贵,往后行事更应谨言慎行,千万莫要失了礼数。” 贾政见状,连忙趋步上前,恭恭敬敬地躬身行礼,态度诚恳:“公公教诲的是,我等定当铭记于心,往后必定以陛下旨意马首是瞻,不敢有丝毫懈怠。” 王熙凤何等精明伶俐,瞅准时机,立刻笑语盈盈地说道。 “张公公,您瞧这大冷天的,一路奔波,可把您冻坏了。偏厅里备了滚烫的热茶、精致的点心,还有些稀罕物件,都是我们的一点心意,还望您移步,去歇一歇,稍作休憩。” 张公公又哼了一声,甩了甩袖子,大步离去。直到他的身影消失在门外,众人才暗暗松了一口气,紧绷的神经总算有了一丝松懈。 待张公公彻底离开,贾母的脸色瞬间一沉,目光如利刃般射向王夫人,语气冷硬且严厉。 “你呀你,平日里看着还算稳重,今日怎就如此糊涂!这要是真触怒了圣上,咱们贾家可就要大祸临头,万劫不复了!” 王夫人满脸懊悔,泪水夺眶而出,抽抽噎噎地说道:“老太太,儿媳知错了,都怪儿媳太惦记元春,一时昏了头,才犯下这等大错……” 贾母余怒未消,重重地叹了口气,恨铁不成钢地说道:“元春在宫里,自有她的命数和造化。可你瞧瞧你,当着公公的面质疑圣旨,险些酿成大祸!琮儿立下这等战功,是贾家的荣耀,是咱们家族的大功臣,你却……” 一旁的邢夫人,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幸灾乐祸,却佯装劝慰道:“妹妹,老太太也是着急,你莫要往心里去。” 话锋一转,语气里带着浓浓的不可思议与嫉妒,酸溜溜地说道, “只是贾琮这小子,平日里看着平平无奇,也没什么特别之处,怎么一下子就立下如此大功,真是让人意想不到。” 贾母闻言,脸色瞬间阴沉得能滴出水来,目光如炬,直直地射向邢夫人,声音冰冷且威严,仿若裹挟着腊月的寒霜。 “邢氏,你这话究竟是何意?琮儿如今已是为国立功的三等绥远伯,是咱们贾家的骄傲,是光宗耀祖的大英雄。你却还一口一个‘毛头小子’,这般轻慢无礼,成何体统!” 邢夫人脸色骤变,吓得慌乱地低下头,嗫嚅着:“老太太,儿媳……儿媳失言了,只是一时没反应过来,脑子糊涂了。” 贾母冷哼一声,继续斥责道:“没反应过来?我看你是平日里就没把琮儿放在眼里,处处轻视他。现在他立下赫赫战功,你却还不改态度,依旧这般小瞧他。” “若让外人听了去,岂不是说咱们贾家刻薄寡恩,连自家立下大功的子弟都不懂得尊重,那咱们贾家的颜面何存?” 王夫人此时也停止了哭泣,看向邢夫人,眼中闪过一丝怨怼:“姐姐,老太太说得在理。琮儿如今是朝廷封赏的功臣,咱们做长辈的,自然要多些敬重,不能再这般随意了。” 贾母神色稍缓,扫视一圈众人,郑重说道:“今日之事,就此揭过。但往后,府里上下都要记住,若再有人敢轻视他,休怪我不顾情面,家法处置。” 贾母心底也是波澜起伏,虽说元春晋升之事还没个定论,但贾琮能为贾家新添爵位,从此贾家一门三爵,身份地位更是贵不可言。 贾母心下其实高兴不已,可同时也想起之前贾琮在贾家,生父厌恶,嫡母苛待,待遇着实算不上好。 如今他功成名就,还得想办法好好弥补一番才是。 众人纷纷应下,只是除了贾政脸上洋溢着毫不掩饰的兴奋,余下的贾赦、邢夫人和王夫人的脸色,都各有各的怪异,或是尴尬,或是不甘,在这喜庆的氛围里,显得格格不入。 第23章 回京献俘 辽东镇,城门口。 往昔弥漫的肃杀氛围已彻底消散,仿若被一阵劲风卷走,无影无踪。 蒙古人向来机敏,一收到女真大败的消息,恰似惊弓之鸟,几乎未作任何停留,即刻拔营撤退,行动之迅速,让辽东镇连配合援军展开反攻的机会都没捞着。 就这样,一场剑拔弩张的大战,就这样突然消弭,只留下些许尘埃供人回味。 城下,逐渐恢复了往日的熙攘热闹。城门口人来人往,川流不息,但每个路过之人,目光都不自觉地被吸引至城门口正前方。 那儿,一行人静静等候。为首之人,辽东百姓无人不知、无人不晓,正是辽东总兵张承荫! “大人,贾校尉马上就到了!” 一个传令兵匆匆赶来,身姿笔挺,行了个标准军礼后,轻声汇报。 “好,都准备起来,随我一同前去迎接!” 张承荫满意地点点头,声如洪钟般高声下令。 …… 远处,一行人浩浩荡荡朝辽东镇行进着。 走在最前头的贾琮,身着一袭戎装,身姿挺拔如松。 历经了生死血战,贾琮整个人都沉淀下来,眼眸中闪烁着自信与沉稳的光芒。 身旁,牛耀同样骑着高头大马,嘴里嘟囔个不停,像是在跟贾琮分享着什么趣事,又或是探讨行军路上的琐碎。 贾琮嘴角含笑,微微点头回应,偶尔插上几句,并不多话。 此次行程,他们身负皇命,押着努尔哈赤以及三千女真俘虏,奔赴京城举办献俘大礼。 因俘虏数量实在庞大,而抚顺关兵力有限,无奈之下,他们向最近的抚顺城借调了八百士兵,这才整队出发。 “前面快到辽东镇了,咱们去拜访下总兵大人,稍作休整,再继续回京。” 贾琮侧过身,对着一旁的牛耀轻声说道。 牛耀自然没有二话,点头应下。 说话间,队伍已稳稳来到辽东镇关口前。 “看呐,那是总兵大人!”有士兵眼尖,率先喊道。 贾琮抬眼望去,远远便瞧见城门口乌泱泱聚集着一群人,定睛细看,竟是张承荫亲自带队迎接。 他心头一热,赶忙翻身下马,步伐急促,大步向前。 身侧的牛耀见状,也迅速下马,紧跟其后。 贾琮脚步不停,大步流星,距离张承荫几步之遥时,单膝跪地,右拳紧握,抵在左胸口,朗声道:“末将贾琮,拜见总兵大人!” 牛耀和身后一众将士,训练有素,整齐划一地单膝跪地,声音汇聚在一起,如雷鸣般响彻四野:“拜见总兵大人!” “贾将军,你可算来了!这一路,辛苦了!” 张承荫满脸笑意,如春日暖阳般和煦,疾步上前,双手稳稳扶起贾琮,随后紧紧握住他的胳膊,目光里满是欣慰与赞赏。 贾琮起身,神色谦逊,微微摇头,语气诚恳:“总兵大人谬赞,身为朝廷将士,保家卫国本就是分内之事,谈不上辛苦。” 张承荫转头,面向身后一众将领,声音洪亮,带着几分自豪:“诸位,贾将军此次立下赫赫战功,不但大破敌军,还生擒敌酋,为咱们辽东镇,乃至整个朝廷立下不世之功,实乃我等学习的楷模!” 将领们纷纷点头,眼神里满是钦佩与敬重。 “多谢总兵大人抬爱!” 贾琮听闻,连忙抱拳谦逊回应,旋即侧过身,指向身后,诚恳说道:“总兵大人,此番大捷,绝非琮一人之功,全仰仗将士们同仇敌忾、上下一心,浴血奋战,才取得这来之不易的战果。” 张承荫闻言,重重点头,眼神里流露出由衷的赞赏,感慨道:“嗯,抚顺关的将士们,各个都是好样的!勇毅果敢,锐不可当!” 语罢,他又将炽热的目光投向贾琮,笑容满面,语气里满是热忱与期盼, “贾将军,自打知晓你今日凯旋,我便早早率领大伙在此候着了。城里已经精心筹备了庆功宴,就等你入城,咱们一同开怀畅饮,痛痛快快地庆祝这难得的胜利!” 贾琮面露感激之色,双手抱拳,拱手说道:“总兵大人,琮本想着稍作拜访,便即刻启程回京复命。您如此盛情,实在让琮却之不恭。” 张承荫佯装生气,抬手轻轻拍了拍贾琮的肩膀:“贾将军,这说的是什么话?你为辽东镇出生入死,浴血奋战,这庆功宴是你应得的荣耀。” “况且,朝廷那边的安排我也有所耳闻,他们还需精心筹划献俘大典的各项事宜。你此刻回去,也得花些时日等候召见。不如就在这儿好好休整几日,养精蓄锐,再回京也不迟。” 贾琮低头思索片刻,觉得张承荫所言句句在理,便点头应下:“如此,那便叨扰总兵大人了。” 众人一同入城,街道两旁早已站满了百姓,他们眼中满是对贾琮的崇敬与感激,欢呼声、掌声交织在一起,如潮水般涌来。 到了总兵府,宴席已然精心摆好。张承荫亲昵地拉着贾琮坐在主位,举起酒杯,神色庄重。 “贾将军,这杯酒,我代表辽东镇全体军民敬你,感谢你为我们带来来之不易的安宁!” 众人纷纷举杯,仰头一饮而尽,酒水入喉,满是畅快与喜悦。 “总兵大人,琮也要感激您当年的悉心提携。当年琮初来乍到,人生地不熟,多亏您的教导与点拨,才有了今日的我。” 贾琮端起酒杯,身姿笔挺,恭敬地向张承荫敬酒。 “哈哈,那也是贾将军你天资聪颖,勤奋好学。” 张承荫爽朗大笑,同样笑着仰头喝下。 酒过三巡,贾琮起身,对着张承荫拱手道:“总兵大人,此次承蒙您这般盛情款待,琮感激不尽。只是明日,我便要启程回京复命,还望您能体谅。” 张承荫虽满心不舍,但也深知贾琮职责在身,郑重地点点头说道:“贾将军一心为国,我自当全力支持。明日,我亲自为你送行。” 次日清晨,天色微亮,张承荫带着一众将领早早来到城门口,为贾琮送行。 贾琮抱拳行礼,动作干脆利落,随即翻身上马,英姿飒爽。 他大手一挥,率领着队伍浩浩荡荡地朝着京城方向奔去,马蹄声阵阵,扬起一路尘土。 望着贾琮远去的身影,张承荫暗自感叹:真是少年英雄啊!前途不可限量。 第24章 筹备宴会 黛玉的小院里,今日似乎热闹了不少,一群正值豆蔻年华的闺阁女儿,齐聚于此。她们银铃般的欢声笑语,在院中交织回荡。 “哟哟哟,依我看呐,果真是心病还须心药医。你们瞧瞧,林姐姐这可不就大好了嘛!” 探春像只活泼的小鹿,蹦到黛玉身旁,亲昵地趴在黛玉身上,眉眼弯弯,调笑着说道。 宝玉在一旁,听闻此言,眼中满是好奇,急切追问道:“哦?心病?林妹妹可有什么心病?” “呵呵,二哥哥有所不知,林姐姐可是心心念念地担心……” 探春嘴角轻扬,露出一抹狡黠笑意,正欲开口。 “三丫头,你可不许说!” 一旁的黛玉突然捂住了探春的嘴巴,脸上有些羞涩。 恰在此时,薛宝钗款摆莲步,袅袅婷婷走进小院。她身姿婀娜,气质端庄典雅,仿若那盛开在碧波之上的芙蕖。 嘴角噙着一抹浅笑,恰似春风拂面般温和,轻声说道:“瞧你们这热闹得没了样儿,到底在聊些什么呢?” 史湘云也风风火火跟了进来,她性子爽朗,嚷嚷道:“我大老远就听见你们这儿吵吵嚷嚷的,快说来听听,莫不是有什么好玩的事儿?可不许瞒着我!” 探春笑着摆了摆手,热情招呼道:“宝姐姐、云妹妹,来得正巧!我们正说着林姐姐病愈的事儿呢,前些日子可把我们担心坏了,整日里提心吊胆的。” 史湘云一听,几步轻快跨到中间,脸上洋溢着关切的笑意:“林姐姐好了就好,我还特意带了些滋补的药材,好给林姐姐调养身子。快说说,林姐姐这病怎的好得这般快?可别卖关子啦!” “林姐姐这可全是心病呢!” 探春还想接着打趣,眼角余光却瞥见黛玉投来的威胁目光。 她对着黛玉眨了眨眼,眼底闪过一丝难以捉摸的狡黠,旋即话锋一转,笑着对众人说。 “大家有所不知,林姐姐一直挂心这院子里的花草,前些日子天寒地冻,冷得厉害,她就怕这些娇弱的花草熬不过去。你瞧,如今天气回暖,阳光明媚,花儿们都生机勃勃的,林姐姐这心病自然就好了。” 迎春微微点头,目光落在窗台上绽放的几株小花上,她轻声应道:“原来是为这个,林妹妹素日里就爱这些花草,平日里悉心照料,如此上心也是常理。” 史湘云一听,撇了撇嘴,大大咧咧地说:“哎呀,我还当是啥大事呢,就为这花草呀。我瞧林姐姐前几日那病恹恹的模样,整日咳嗽,断断不只是因为花草。这里面必定还有别的缘由。” 薛宝钗轻轻摇了摇头,嘴角挂着温和的笑意,温声细语劝道:“云妹妹,别打趣林妹妹了。不管怎样,林妹妹身子好转,咱们都该高兴。” 这时,惜春在一旁忍不住插嘴:“我还当是什么大事,林姐姐对花草的喜爱,咱们都心里有数。只是,三姐姐,这花草可治不了林姐姐前几日的咳嗽,依我看,定是有其他缘由。” 黛玉脸上愈发滚烫,红得犹如熟透的苹果。 她轻咳两声,试图掩饰自己的窘迫,端起桌上的茶盏,佯装镇定地抿了一口。 李纨瞧在眼里,笑着打圆场:“好了好了,不管是什么缘故,林姑娘身子好转就是好事,咱们也该好好庆祝一番。可别再让林妹妹为难啦。” 听到这话,宝玉也来了兴致,脑袋俏皮地一歪,兴奋地说道:“既然要庆祝,不如咱们去园子里放风筝,既应了这春日的明媚景致,又能图个乐子。到时候咱们把风筝放得高高的,也算是把林妹妹之前的病气都放走咯!” 正说着,王熙凤风风火火走进来,脚步匆匆,裙摆随风飘动。 “都在这儿呢,我正找你们。老太太说了,琮哥儿立下大功,这接风宴可得办得热热闹闹的,除了外面办的接风宴,咱们也办一个私下的接风宴。” 众人的注意力瞬间被吸引过去,探春兴奋地拍着手,眼睛里闪烁着期待的光芒,说道:“凤姐姐,琮哥哥快回来了吗?” “前儿刚来了信,据说就这两天到了。”王熙凤点点头,接着说道, “听说这次还押着女真俘虏来的,路上走了得有四十多天了。这一路,可真是辛苦琮哥儿了。” 众人听闻,脸上纷纷露出惊叹与好奇之色。 湘云更是按捺不住,瞪大了眼睛,高声说道:“女真俘虏?这可真是新鲜事儿!不知道这女真人长得什么样?等琮三哥回来,我定要好好问问他战场上的事儿。我对那些事儿,可好奇得很呢!” 史湘云对贾琮倒是没什么印象,以前来贾府时也没见过贾琮,但最近听闻了贾琮的事迹以及姐妹们的夸赞,心中早已满是好奇,恰似有无数只小蚂蚁在挠。 “我之前听外面的人说,朝廷还安排了献俘大礼呢,听说全城百姓都可以前去观礼。”一旁的宝钗突然说道,声音轻柔,却在众人心中掀起一阵波澜。 湘云眼睛突然一亮,兴奋地一拍手:“献俘大礼!咱们偷偷去看看怎么样?那场面肯定可壮观了,能亲眼见到那些俘虏,多有意思!这机会可太难得了。” 众人听了,脸上表情各异。 “你呀,真是个疯婆子,这岂是我们女儿家能去的。” 宝钗忍不住上前拍了拍湘云的脑袋,无奈的说道。 史湘云满脸不服气,嘴巴一撅,反驳道:“宝姐姐,这有什么去不得的?平日里咱们被困在这府里,难得有这般热闹事儿,就当出去开开眼界嘛。” 说着,又拉着探春的胳膊摇晃起来,那撒娇的模样让人忍俊不禁:“好三妹妹,你就陪我去嘛,咱们乔装打扮一番,保准没人认出来。你就答应我!” 探春笑着躲开,摆摆手说:“云姐姐,你可饶了我,万一被发现,咱们都得吃不了兜着走。还是好好想想接风宴的事儿,刚刚还说给林姐姐庆祝,依我看呐,不如就一起准备了。这接风宴和庆祝林姐姐病愈,可都是大事呢!” 史湘云一屁股坐下,还是有些不甘心,嘟囔着:“这也不能去,那也不能去,真没意思。” 李纨笑着起身,走到众人中间,说道:“既然要一起办,那可得好好合计合计。我想着,宴会的场地就设在园子的湖心亭,四周湖水环绕,景致宜人,再在亭子里挂上些红色的灯笼,喜庆又好看。” 探春眼睛一亮,拍手称赞道:“大嫂子这主意妙极!湖心亭视野开阔,又安静雅致,最适合办这宴会。咱们还可以在亭子周围的水面上,放上几盏莲花灯,到了晚上,灯火摇曳,肯定美不胜收。” 黛玉放下茶盏,缓缓开口:“这湖心亭虽好,只是还缺些雅致的点缀。咱们不妨寻些翠柳,在亭边扎成小巧的柳帘,风过时,柳丝轻拂,颇有几分诗意。” 黛玉又轻轻抚了抚鬓角,接着说道:“琮哥哥此番归来,咱们自然得备些贴心的礼物,以表心意。 “林姐姐说的对!”探春点点头,“我也得好好想想该准备什么礼物!” 众人脸上皆露出认真思索的神情。 宝玉听着,嘴角微微撇了撇,小声嘀咕道:“哼,有什么好送的。” 他愈发的讨厌贾琮了。他心里始终觉得,贾琮的出现,让自己在贾府里不再是众人关注的焦点,这种被冷落的感觉让他很是不爽。 第25章 贾琮回京 献俘大礼前一日,贾琮便率领着军队和俘虏抵达了京城。 接待贾琮的是礼部的官员,他要事无巨细地与贾琮对接献俘大礼的各项细节。 “贾将军,此次献俘意义重大,关乎我朝国威,还望将军全力配合。” 礼部官员神色凝重,目光中满是对仪式顺利举行的殷切期望。 贾琮郑重地点头,“大人放心,末将定当竭力。” 随后,二人就俘虏的排列顺序、献礼的呈递方式等反复商讨。 商讨完毕,一群小太监匆匆赶来,身后跟着一队抬着热水桶的杂役。为首的太监尖着嗓子说道。 “贾将军,陛下体恤将士们一路辛劳,特命咱家送来热水,让将士们和这些俘虏都好好梳洗一番,明日好以体面模样参与大礼。” 贾琮抱拳谢恩,即刻安排士兵与俘虏洗漱。他率先来到士兵营帐,看着士兵们疲惫却又兴奋的脸庞,开口说道。 “兄弟们,陛下恩泽深厚,今晚好好洗漱,明日咱们要以最精神的面貌,向陛下和百姓展示咱们的风采!” 士兵们齐声高呼,士气高涨。他们依次排队,用温热的水洗净脸上的灰尘,擦拭着满是血痕与汗渍的铠甲,每一个动作都透着庄重。 随后,贾琮又来到俘虏关押处。士兵们正监督着俘虏洗漱,场面略显嘈杂。 贾琮眉头微皱,大声呵斥:“安静!都给我老实点!” 俘虏们瞬间噤声,在士兵的监视下,不情不愿地清洗着自己。 贾琮踱步其间,仔细检查,确保每个俘虏都清洗干净。 他知道,这些俘虏虽是敌人,但在这场仪式中,他们的形象同样关乎国威。 忙碌至深夜,一切准备就绪,贾琮才在营帐中稍作休息。 …… 天才刚亮,荣国府内便已忙碌起来。 贾母房中,烛火摇曳,丫鬟们如穿梭的燕雀,轻手轻脚地在内室忙碌。 王熙凤一大早便赶了过来,满脸笑意,快步迈进内室,指挥着丫鬟们:“动作麻利些,挑那最出彩的,可别慢待了老太太。” 鸳鸯站在一旁,指挥众人挑选服饰。那件深紫色绸缎长袍被缓缓捧出,上面金线绣就的牡丹花纹繁复精美,尽显贾府奢华。 王熙凤拿过长袍,轻轻抖开,仔细端详,又叮嘱道:“这领口可得打理平整。” “把那对翡翠耳环拿来,今儿个老太太要去观礼,定要光彩照人。”鸳鸯轻声吩咐。 不一会儿,贾母在丫鬟们的搀扶下缓缓起身。虽年事已高,但她的眼神中透着兴奋与期待。 “快些,莫要误了时辰。”贾母催促着,声音里带着几分急切。 王熙凤赶忙上前,笑意盈盈:“老祖宗,您放宽心,一切都安排得妥妥当当,保准让您顺顺当当去观礼。” 洗漱完毕,丫鬟们开始为贾母梳妆。 王熙凤站在一旁,眼睛紧紧盯着,不时给出主意:“这发髻再高些,簪子往这儿挪挪,更显精神。” 丫鬟们手法娴熟地将贾母的银发梳理整齐,挽成精致发髻,插上镶嵌红宝石的金簪,瞬间点亮整个造型。 此时,邢夫人和王夫人身着诰命夫人服饰,妆容精致,快步走进来。 王夫人手中捧着一盘点心,笑着说:“老太太,您先用些点心,咱们一会儿就出发。” 贾母接过点心,浅尝一口,看向众人:“路上可得多操心,莫要出什么岔子。” 王夫人连忙应道:“老太太放心,一切都安排妥当了。马车稳稳当当,护卫们也都精神抖擞。” 穿戴整齐后,贾母在邢夫人和王夫人的簇拥下走出房门。王熙凤满脸堆笑,跟在身后,一路细心搀扶。 只见荣国府的院子里,小厮、丫鬟们整齐排列,贾母坐上宽敞华丽的马车,邢夫人和王夫人也依次上车坐定。 车队缓缓驶出荣国府,王熙凤站在府门前,望着远去的马车,眼中流露出一丝羡慕。她攥紧了手帕,暗自想着:“何时我也能堂堂正正陪着老祖宗去,风风光光地参与这般盛事。” 但很快,她便收起情绪,脸上重新挂上精明的笑容,转身回府,继续操持府中事务。 …… 马车抵达朱雀门附近,因观礼人潮涌动,只得缓缓前行。 好不容易寻得一处停驻之地,邢夫人和王夫人小心翼翼地搀扶贾母下车。 踏入观礼现场,热闹非凡,人群熙攘,却又秩序井然。众人的目光纷纷投向贾母一行,满是敬畏与艳羡。 “哟,老太太,您也来了!”一声热情的声音传来,原来是史鼎的妻子刘氏,她迈着细碎步子,满脸笑意地迎上来, “老太太今儿个可真是精神矍铄,光彩照人呐!” 贾母见到是自己侄媳妇,嘴角含笑,微微点头:“哎哟,我的儿,你这小嘴跟抹了蜜似的。难得你有心,还惦记着我这老太婆。瞧你今日也是打扮得这般妥帖,史家有你操持,定是事事顺遂。” 这时,北静王府的老王妃也凑了过来,拉着贾母的手,亲热地说道:“老姐姐,听闻琮哥儿立下这般赫赫战功,可真是咱们这些家族的骄傲,贾府更是一门荣光啊。您教导有方,才有这般出色的后辈。” “王妃过奖了,孩子们争气,也是托了皇上的洪福,咱们做长辈的,不过是尽些本分罢了。”贾母谦逊回应,眼中却难掩自豪。 随后,其他诰命夫人也围拢过来,你一言我一语,尽是夸赞奉承之词。 “贾府向来是钟鸣鼎食之家,这次琮哥儿凯旋,更是锦上添花。” “老太太福泽深厚,定能庇佑贾府世代昌盛,往后的好日子,还长着呢!” 面对众人的恭维,贾母始终保持着得体的笑容,与她们寒暄着,言语间尽显国公夫人的风范与涵养。 此时,王夫人站在贾母身侧,嘴角虽挂着恰到好处的微笑,可眼底却闪过一丝嫉妒的幽光。 她看着众人对贾琮的夸赞不绝于耳,想到自己的儿子宝玉,平日里虽受宠爱,却难有这般耀眼光辉,不由得心生嫉意。 这嫉意一闪而逝,旋即被她用端庄的仪态巧妙掩盖,仿佛从未出现过。 至于邢夫人她的脸色颇为复杂,既有对贾琮的恨意,却也夹杂着些许复杂。 作为贾琮的嫡母,刚刚向她示好的诰命夫人也不少。 在一片热闹的氛围中,贾母满心期待着即将开始的献俘大礼,她深知,今日不仅是贾琮的荣耀时刻,更是贾府在众人面前彰显地位与荣耀的绝佳契机。 第26章 献俘大礼 晨曦初破,万道金光穿透薄云,洒落在京城那巍峨耸立的朱雀门上。 朱红色的高大墙体,在日光映照下,宛如燃烧的火焰,夺目而炽热。门楼上,金色的琉璃瓦熠熠生辉,飞檐斗拱间,精致的祥瑞雕饰仿若要腾空而起。 随着三声雄浑的钟鸣,献俘大礼正式拉开帷幕。 朱雀门前,宽阔的广场被围得水泄不通,密密麻麻的百姓们翘首以盼,目光中满是好奇与崇敬。 他们有的踮起脚尖,有的站在高处,只为能清楚看到这场盛大仪式。 在朱雀门正前方,一座气势恢宏的观礼台格外醒目。 观礼台以洁白如玉的大理石筑成,台面宽阔平坦,能容纳众多观礼者。台身四周雕刻着精美的云纹和龙纹图案,线条流畅,栩栩如生,彰显着皇家的威严与尊贵。 弘元帝身着明黄龙袍,端坐在观礼台的正中央。龙袍上的金线刺绣在阳光下闪烁着耀眼光芒,皇冠上的明珠璀璨夺目。 他神色冷峻,目光如炬,不疾不徐地扫视着台下,那眼神好似能洞悉一切,透着让人敬畏的气势。 皇帝身侧,三位皇子身着华服,身姿挺拔,神色庄重,在帝王威严的笼罩下,丝毫不敢懈怠。 “陛下,贾琮将军率领的凯旋之师已在朱雀门外候命。” 一位身着绯色官服的太监,猫着腰,恭敬地在弘元帝耳边低语。 “宣!” 弘元帝微微颔首,声音低沉却有力。 随着一声悠长的“宣——”,悠扬的号角声骤然响起。城门缓缓打开,贾琮骑着一匹高大的黑色骏马,率先踏入众人视野。 他身披银色铠甲,在日光下熠熠生辉,身后跟着整齐划一的军队,步伐铿锵有力,踏出震撼人心的节奏。 百姓们伸长脖子,眼中满是崇敬与激动。人群中爆发出阵阵欢呼。 “将军威武!” “吾皇万岁!” “林姐姐,快看,那就是琮哥哥吗?” 林黛玉轻扯了下史湘云的衣袖,低声嗔怪:“云儿,你小声些,咱们今儿个可是乔装出来的,莫要露了马脚。” 她微微眯起那双含情目,望向贾琮的方向,虽瞧不真切贾琮的面容,可那威风凛凛的身姿,却让她心生感慨。 “想来这便是战场上历练出的气魄。” 史湘云哪按捺得住,一双灵动的眼睛直勾勾盯着,嘴里还嘟囔着。 “林姐姐,你看那铠甲,在太阳下亮闪闪的,琮哥哥定是英气逼人。只可惜咱们站得远,瞧不清楚。” 说着,她踮起脚尖,伸长脖子,模样急切又可爱。 映月紧跟在林黛玉身后,一脸紧张,小声提醒:“姑娘,这周围人多嘴杂,咱们还是小心为妙。” 她警惕地扫视着四周,手不自觉地攥紧了衣角,生怕出半点差错。 翠缕则像个小雀儿般,在史湘云身边蹦蹦跳跳,好奇地张望着,嘴里不停地念叨:“哎呀,这可太热闹了,我还是头一回见这么大场面。” 这时,人群中一阵骚动,原来是有人为了争个好位置起了争执。一个人不小心撞到了史湘云,她脚下一滑,差点摔倒。 翠缕惊呼一声,赶忙伸手去扶,可她力气小,差点也被带倒。 映月眼疾手快,一个箭步上前,稳稳扶住史湘云,又顺手拉了林黛玉一把,焦急道:“姑娘们,没事?” 林黛玉站稳后,眉头轻皱,“云儿,小心些,这地方人多杂乱。” 史湘云站稳后,吐了吐舌头,“没事儿,林姐姐。难得出来,我可得好好看看这热闹。” 她转了转眼珠,拉着林黛玉的手,“咱们再往前挤挤,说不定能看得更清楚。” 映月面露难色,劝道:“姑娘,前面人太多了,万一有个闪失……” 史湘云却不以为然,“怕什么,有我呢。”说着,拽着林黛玉就往前走。 翠缕兴奋地跟在后面,嘴里喊着:“小姐等等我!” 映月无奈,只能紧紧跟上。 好不容易寻到一处稍显开阔的地方,此时贾琮已行至朱雀门下。 贾琮翻身下马,单膝跪地,声音洪亮而坚定:“陛下,臣贾琮率部凯旋,特将敌国俘虏及战利品呈献于此,恭请陛下检阅!” 史湘云激动得小脸通红,“林姐姐,你瞧,琮哥哥这姿势,多威风。要是我也能像他一样,驰骋沙场,那该多好。” 林黛玉轻笑着打趣:“你呀,一个女儿家,竟想着这些。不过,琮哥哥能立下这般战功,当真是英雄。” 就在两人交谈间,不远处有个巡街的侍卫似乎注意到了她们。那侍卫目光在她们身上停留了片刻,便朝着她们走来。 史湘云心里“咯噔”一下,紧张地握紧了林黛玉的手,“林姐姐,怎么办,莫不是被发现了?” 映月瞬间绷紧了神经,悄悄将身子挡在两位姑娘身前,翠缕也吓得躲到史湘云背后,探出半个脑袋。 侍卫走到跟前,上下打量了她们一番,问道:“你们是哪里来的小丫头,不在家待着,怎么跑这来凑热闹?” 史湘云脑子一转,笑着回道:“官爷,我们听闻有献俘大礼,就想来看个稀奇。您瞧这热闹,谁能忍住不来呀。” 侍卫瞧她们只是好奇的小姑娘,便叮嘱道:“人多,你们小心些,莫要冲撞了贵人。” 说完,便转身离开了。 待侍卫走远,史湘云长舒一口气,“好险,差点就被识破了。” 林黛玉拍了拍她的手,“往后可别这般莽撞了。” 此时,台上的仪式仍在继续,贾琮微微抬头,目光悄然望向观礼台上的弘元帝。 只见弘元帝身着明黄龙袍,金线刺绣在日光下夺目耀眼,皇冠上明珠璀璨,衬得他愈发气宇轩昂。 端坐于高台之上,他身姿笔挺,不怒自威。那深邃眼眸中,透露着沉稳与锐利。 贾琮望着皇帝,心中暗忖,这般气魄,果真是天家威严,举手投足间,皆有掌控天下之势。 “贾琮将军,此次出征,你为我朝立下赫赫战功,实乃我朝栋梁!” 弘元帝的声音传遍全场。 “陛下赞誉,臣愧不敢当。这军功是全体将士浴血奋战所得,臣不过是领命行事。” 贾琮声音洪亮,传遍四周。台下士兵们听闻,腰杆挺得更直,眼中满是敬意与自豪。 弘元帝点头微笑,眼中满是赞许。 “众将士皆有功,朕自会论功行赏。” “谢陛下隆恩!” 众将士再次跪地谢恩。 第27章 大礼结束 贾琮身姿挺拔,沉稳起身,挥手示意士兵押解俘虏上前。 在俘虏队伍之中,努尔哈赤身形高大魁梧,即便此刻沦为阶下囚,周身仍散发着一股与生俱来的桀骜之气。 他昂着坚毅的头颅,胸膛高高挺起,那双眼眸犹如燃烧着的两簇火焰,里面盛满了不甘与怨愤。 两旁的士兵见他如此,双手紧紧攥住绳索,猛地发力拉扯,试图迫使他低头屈服。 努尔哈赤的脖颈被绳索勒得泛红,身子也不由自主地前倾,可仅仅是短暂的一瞬,他便用尽全身力气,脖颈一梗,倔强地再度抬起头来,眼神中透着一股令人胆寒的不屈。 弘元帝居高临下地看着努尔哈赤这副桀骜不驯的模样,心里也是泛起一股快意。 他从来没见过努尔哈赤,但却也知道他的狼子野心,在努尔哈赤的带领下,女真人这几年可没少给大乾带来杀戮。 士兵们将俘虏们整齐排列在献俘台前,努尔哈赤被刻意安置在最显眼的位置。 贾琮大步跨到努尔哈赤身旁,手臂笔直伸出,手指稳稳指向他,高声向皇帝奏报。 “陛下,眼前这恶徒,便是敌酋努尔哈赤。他狼子野心,妄图侵犯我朝边境,所到之处烧杀抢掠,犯下的罪行罄竹难书。但在我军将士舍生忘死、浴血奋战之下,最终将其成功擒获!” 弘元帝端坐在高台之上,目光犹如出鞘的利刃,直直凝视着努尔哈赤,声音冷峻而威严,厉声喝道:“努尔哈赤,今日你沦为阶下囚,这便是你肆意挑衅我朝的下场!” 努尔哈赤听闻,双唇紧紧咬合,下唇都被他咬得泛白,却始终一言不发,只是那眼神中,仍涌动着难以平息的不甘。 紧接着,贾琮转过身,有条不紊地指挥士兵们抬着缴获的敌方军旗、兵器、珍宝等战利品,依次展示在众人面前。 女真的军旗残破不堪,上面布满了刀砍剑刺的痕迹,曾经嚣张的图案如今已变得黯淡无光。 一柄柄兵器寒光凛冽,刃口处的缺口与斑驳血迹,无声诉说着战场上的激烈厮杀。 而那些珍宝璀璨夺目,在阳光的映照下,反射出五彩斑斓的光芒。 每一件战利品,都承载着无数将士们的艰辛付出与无上荣耀,引得台下百姓们阵阵惊叹。 朱雀门下,人群的情绪被彻底点燃,此起彼伏的呼喊声如同汹涌澎湃的浪潮。 “打得好!” “将军威武!” 老百姓的叫好声不绝于耳。 在观礼台上,贾母的目光触及贾琮的那一刻,眼眶有些湿润。 往昔的记忆如潮水般涌上心头,当年先国公也是这般意气风发、威风凛凛。 她双手不自觉地紧紧抓住座椅扶手,指节都因用力而泛白,身子微微前倾,眼神中满是感慨与欣慰。 “这就是我贾家的好男儿啊!”贾母喃喃自语,声音虽轻,却饱含着浓浓的自豪。 听着周围百姓们的声声赞誉,贾琮只觉心中涌起一股热流,心潮澎湃难平。 他的目光不自觉地在人群中逡巡,试图将这份万民同庆的喜悦完整地收入眼底。 就在不经意间,他的视线如探照灯般扫过一处,竟捕捉到一抹熟悉的身影。 “那是黛玉?!” 贾琮心头一惊,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随后,他又再次定睛细看。 目光从那抹纤细身影旁掠过,一下捕捉到映月。 映月身着碧绿罗裙,身姿灵动,正尽职尽责地守护在黛玉身旁,同时也时不时往贾琮这边投来关切的目光。 没错了,就是黛玉! 她身着一袭淡粉色罗裙,裙角随着微风轻轻摆动,身姿袅袅婷婷,宛如一朵盛开在春日里的娇艳花朵,在人群中显得那般出众。 身旁的女子贾琮并不认识,她正兴致勃勃地跟黛玉讲着什么,手舞足蹈。 而黛玉嘴角噙着一抹淡淡的笑意,眼神专注地看着贾琮这边,眼中似有盈盈笑意。 贾琮微微一怔,心中既惊喜又有些担忧。 惊喜的是她们前来,想必是特意来看自己的。担忧的是这般热闹杂乱之地,可别出了什么岔子。 他很快收回目光,强压下内心的波澜,又将注意力转回仪式当中。 贾琮深吸一口气,声音愈发洪亮有力,继续向皇帝及在场所有人,详细奏报着此次战役的诸多细节。 皇帝听得频频点头,脸上露出满意的笑容,龙颜大悦,对贾琮的表现赞赏有加。 而台下的百姓们,沉浸在贾琮的讲述里,仿若身临其境,置身于硝烟弥漫的战场,亲眼目睹着将士们奋勇杀敌的英勇身姿,对将士们的英勇无畏深感敬佩。 欢呼与掌声如潮水般此起彼伏,不绝于耳。 随着贾琮的奏报结束,弘元帝缓缓起身,衣袂飘飘,面向台下万民,声音威严地宣告。 “今日,贾琮将军率我朝精锐之师凯旋,擒获敌酋,扬我国威!此乃我朝之大喜,亦是天下万民之幸。朕决定,大赦天下,以彰皇恩浩荡,共享太平盛世!” 此言一出,周围瞬间沸腾起来,百姓们纷纷跪地高呼。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在这热烈的氛围中,士兵们开始将俘虏押解着退场。 努尔哈赤虽依旧满脸不甘,眼神中燃烧着愤怒的火焰,但在众目睽睽之下,也只能被士兵们强行带离。 接着,便是对缴获战利品的正式接收环节。一队队士兵步伐整齐,井然有序地将敌方军旗、兵器、珍宝等搬运至指定地点,交由相关官员清点记录。 这些战利品,承载着将士们的荣耀与艰辛,在阳光的照耀下熠熠生辉,见证着这场辉煌的胜利。 仪式渐近尾声,贾琮带领全体将士,整齐列队,面向弘元帝,单膝跪地,齐声高声宣誓。 “吾等愿为陛下效犬马之劳,誓死扞卫我朝疆土,守护天下百姓!” 那声音气势磅礴,如滚滚雷鸣,响彻云霄。 随着将士们的宣誓声渐渐消散,弘元帝站起身,抬手示意众人平身,声音中满是欣慰与期许。 “众将士忠心可嘉,朕心甚慰。今日之功,朕必铭记,望诸位日后仍能保家卫国,不负朕望。” 语毕,弘元帝转身,在众人的恭送下,迈着沉稳的步伐离开观礼台。 仪式圆满结束,人群逐渐散去。 贾琮刚要离开,便有太监匆匆赶来传旨,神色恭敬又急切:“贾将军,陛下宣您即刻前往御书房觐见。” 第28章 觐见皇帝 贾琮跟随着小太监一路穿行,不多时已经来到了御乾殿前。 “贾将军。” 守在殿门口的戴权,远远瞧见贾琮,脸上瞬间堆起热情的笑容,连忙迎了上来。 “内相大人!” 贾琮脸上适时浮现出一抹惶恐之色,恭恭敬敬地行了一礼。 在辽东镇时,贾琮便和张承荫打听了朝中局势,对于这位皇帝身边的红人,自然不敢有丝毫懈怠。 他心里清楚,在这错综复杂的朝堂之上,若想诸事顺遂,势必要与这些关键人物交好。 趁着四下无人注意,贾琮动作敏捷且隐蔽地将事先准备好的千两银票,悄然塞进戴权手中,脸上堆满谦卑的笑意,压低声音说道。 “内相大人,这点薄礼,还望您笑纳。琮初入朝堂核心,往后诸多事宜,还得仰仗您多多关照。” 戴权眼皮都未抬一下,不动声色地将银票收入袖中,脸上挂着一抹让人捉摸不透的笑容,目光在贾琮身上细细打量一番,随后热络地说道。 “贾将军,今日可真是威风凛凛啊!这一战打得那叫一个漂亮,陛下龙颜大悦,对你赞赏有加呢。” 贾琮谦逊地回应道:“全仰仗陛下英明神武,将士们舍生忘死、奋勇杀敌,琮不过是尽了些微不足道的力气。能得陛下青睐,实在是琮莫大的荣幸。” 说话间,眼神里满是对戴权的敬重。 戴权微微点头,眼中闪过一丝满意,侧身让开道路,抬手示意道:“快进去,陛下都等得心急了。” 贾琮抬手整了整身上的衣冠,深吸一口气,平复了下心情,稳步踏入御乾殿。 殿内烛火轻轻摇曳,光影交错,弘元帝身着明黄龙袍,端坐在巍峨的龙椅之上,神色威严庄重,却又隐隐透着几分凝重。 贾琮大步上前,双膝跪地,声音洪亮且恭敬:“陛下,臣贾琮奉旨觐见。” 然而,出乎贾琮意料的是,弘元帝并未如寻常那般,立刻让他起身。 一时间,殿内陷入一片死寂,唯有烛火跳动发出的细微声响,在这静谧的空间里格外清晰。 贾琮稳稳地保持着跪地的姿势,心中虽泛起一丝疑惑,但更多的是沉稳与恭顺。 他能真切地感受到,弘元帝那如炬的目光,正紧紧地落在自己身上,仿佛要将他看穿。 弘元帝凝视着贾琮,见他神色镇定,身姿沉稳,心中不禁暗自赞叹。 如此年轻,便能有这般处变不惊的心性,怪不得能在辽东以弱胜强,大败女真。 “平身。” 弘元帝终于开口,声音低沉却透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贾琮恭敬谢恩后,缓缓起身,垂手而立,神色间满是恭敬,静静等待着皇帝接下来的指示。 弘元帝重新坐回龙椅,目光越过殿门,投向殿外深邃无垠的天空,沉默良久后,缓缓说道。 “贾琮,此次辽东一役,你立下赫赫战功,朕深知你智勇双全。朕好奇,你对当下朝堂局势,有着怎样的见解?” 贾琮闻言,不禁微微一怔,下意识地抬起头,眼中闪过一丝惊讶。 他实在没有料到,弘元帝竟会突然抛出这样一个问题。 “微臣年轻识浅,不敢妄言!” 贾琮犹豫片刻,轻声说道,语气中带着几分谨慎。 “呵呵,莫要惶恐!朕就是想听你讲讲心里话。” 弘元帝轻笑一声,目光如炬,紧紧盯着贾琮,眼神里满是鼓励。 贾琮心中稍作权衡,思虑片刻后,深吸一口气,沉声说道。 “陛下,依微臣愚见,如今朝堂之上,看似风平浪静、一片祥和,实则暗流涌动、危机四伏。各方势力盘根错节,相互交织,或为争夺权势利益,或为巩固自身地位,明争暗斗从未停歇。” 弘元帝微微颔首,眼中闪过一丝认同,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不仅朝堂之内如此,朝堂之外,亦是危机四伏。若任由这些隐患发展,不加管控,长此以往,这大好江山恐有倾覆之危!” 贾琮微微一顿,咬了咬牙,还是将心中的担忧沉声说了出来。 来到这红楼世界已然三年,贾琮从最初的格格不入、茫然无措,到如今已然完全融入。 他的心境,也从最初单纯的求生存,到拯救红楼中的金钗红颜,直至现在,满心想着要在这个世界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 所以,借着弘元帝此番询问,贾琮决心好好展现一番自己的见识与能力。 “贾琮,果然是初生牛犊不怕虎啊。你可知道,你这话要是传出去,朝堂上那些大臣们会如何批判你吗?” 弘元帝对于贾琮这大胆直言,非但没有生气,反而像是觉得有趣,开起了玩笑。 “具体说说。”弘元帝淡淡的说道。 “是,陛下!” 看到弘元帝这般反应,贾琮彻底放下心来,清了清嗓子,条理清晰地继续说道:“微臣戍边整整三年,对边军情况较为熟悉,那就先从边军说起。” “北方女真族虽在辽东一役受创,但根基未损,其野心勃勃,时刻觊觎我朝疆土,势必会卷土重来。” “他们以骑兵见长,机动性强。且女真各部之间虽有纷争,但在对外扩张上极易达成共识,一旦整合力量,将对我朝北方边境构成巨大威胁。” 弘元帝微微颔首,神色凝重,显然对女真的威胁深有体会。 贾琮见状,接着说:“而西北方向的蒙古各部,局势同样不容乐观。一旦他们内部完成统一,或者受到外部势力的挑唆,便会举兵南下,侵扰我朝边境。” “就像此次辽东之战,蒙古就与女真一起,对我军进行施压。” “至于沿海一带,倭寇之患日益猖獗。”贾琮话锋一转,语气中满是忧虑, “这些倭寇多是日本浪人、海盗以及部分沿海奸商相互勾结而成。每到一处,烧杀抢掠,无恶不作,所到之处,百姓家破人亡,村镇沦为废墟。” “微臣听闻,”贾琮微微皱眉,声音低沉, “倭寇甚至与部分沿海官员暗中勾结,获取情报,躲避官府追剿。这使得他们愈发肆无忌惮,而当地百姓深受其害,却又苦无应对之法。长此以往,沿海地区民心惶惶,难以安定。” 弘元帝面色愈发阴沉,紧紧抿着嘴唇,却并未出声。 贾琮瞧准时机,再次抛出一个重磅消息:“更严峻的是,咱们大乾的边军,如今已然孱弱不堪,战斗力几近丧失!” “你说什么!” 这一刻,弘元帝再也无法保持镇定,猛地站起身来,目光如刀,直直地盯着贾琮质问道。 第29章 殿前论政 “陛下,微臣所言句句属实,绝无半点虚假!” 贾琮身姿挺拔,直面弘元帝那如炬的凌厉目光,神色镇定,语气沉稳,不卑不亢地回应着。 “陛下可曾知晓,辽东镇实际兵员究竟有多少?” 贾琮微微停顿,瞧着弘元帝的神色愈发凝重,这才缓缓续道, “从账面上来看,辽东镇理应坐拥八万余兵力,可微臣初抵辽东,一番探查后却发现,实际兵力竟不足五万。” “竟有此事!他们怎敢如此胆大妄为!张承荫到底意欲何为!” 弘元帝怒目圆睁,猛地一巴掌重重拍在龙椅扶手上,扶手都被震得微微发颤,足见他心中怒火之盛。 贾琮的声音不自觉地低沉下去,满是忧虑与无奈:“陛下有所不知,这般恶劣情形,并非辽东一镇独有。整个大乾九边,此类现象早已成为常态。” “说起来,辽东镇的兵员数量,在九边之中竟还算得上充足。许多边镇的实际兵力,甚至连编制军队的一半都达不到!” 弘元帝听闻,只觉一股怒火直冲脑门,气血翻涌,脸色瞬间涨得通红,他紧攥着拳头,指节因用力而泛白,怒声吼道。 “这成何体统!九边重镇,那可是我朝抵御外敌的坚固壁垒,是守护江山社稷的关键防线,如今竟被这些贪腐蛀虫搅得千疮百孔!” “他们眼里到底还有没有朕,有没有这万里江山、天下苍生!” 贾琮见皇帝盛怒,自己却依旧保持着冷静,语调平稳且诚恳。 “陛下请息怒。九边兵员短缺,已然成为普遍现象,但究其根源,实则是军饷发放严重不足。” “我大乾兵士依照惯例,每月军饷应为二两碎银,可真正发放到边军的军饷,却几乎只有一半,甚至更少。” 弘元帝听闻此言,眉头瞬间拧成了一个“川”字,不过,情绪也渐渐平缓了些许,缓缓说道。 “此事朕倒是有所耳闻,九边总兵时常向户部讨要军饷,只是实在没想到,情况竟已严重到这般田地。” “陛下,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呐。” 贾琮轻声叹息,耐心解释道,“如今九边虽时有战事,但大多只是外敌小股部队骚扰,故而兵员短缺尚未引发太过严重的后果。” “于是乎,那些心怀不轨之人愈发肆无忌惮,兵员缺口也越来越大,甚至有人借此中饱私囊、谋取私利。” 贾琮微微一顿,声音愈发低沉,仿若裹挟着千钧重量, “但倘若一旦遭遇外敌大规模进攻,这看似平静的表面便会被瞬间戳破,届时……” 贾琮虽未把话说完,但弘元帝已然心领神会,脸色愈发阴沉。 “九边之事,固然至关重要,可想要解决,却困难重重。如今国库空虚,实在难以抽调足够的钱财来弥补军饷缺口。” 弘元帝眉头紧锁,重重地叹了口气,满脸都是无奈与忧虑。 “陛下,微臣有应对之法。” 弘元帝闻言,眼中瞬间闪过一丝诧异,紧接着,身子猛地坐直,急切追问道:“哦?你究竟有何良策?快快说来,让朕听听。” 贾琮恭敬地拱手,条理清晰地说道:“陛下,充实国库,无非从两个方向着力,一是开源,二是节流。” “节流之法,主要围绕彻查贪污官吏,或是削减不必要的开支。微臣相信,以陛下的英明睿智,对此早已了然于心。” 弘元帝微微点头,示意贾琮继续往下说。 “微臣认为,开源之法更为关键。而开源的重中之重,便是开海!” 贾琮稍作停顿,敏锐地捕捉到弘元帝眼中闪过的好奇与思索,趁热打铁,接着说道, “陛下,如今我朝沿海百姓,大多以农耕、渔猎维持生计,却未能充分发掘广袤海洋的巨大潜力。若能开海通商,与海外诸国展开贸易往来,必定能为朝廷带来丰厚的收益。” 弘元帝微微皱眉,面露担忧之色:“开海之事,朕也有所听闻。只是沿海倭寇肆意横行,海盗猖獗无比,倘若贸然开海,百姓的安危该如何保障?商贾的利益又怎能得以周全?” 贾琮拱手回应,言辞恳切:“陛下所虑极是,正因为当前局势如此,才更凸显出开海的必要性。” “其一,开海之后,朝廷可大力发展水师,加强海上巡逻力量,全力打击倭寇与海盗。一支强大的水师,既能为商船保驾护航,又能震慑外敌,维护海疆的和平安宁。” “其二,朝廷可专门设立市舶司,负责管理海上贸易,规范交易流程,合理收取关税。如此一来,不仅能充实国库,增加财政收入,还能为沿海百姓开辟更多的谋生途径,让他们从此免受倭寇侵扰之苦。” 弘元帝缓缓踱步,神色凝重,陷入了深深的沉思:“开海之策,虽有诸多益处,可朝中大臣大多持反对意见。他们觉得开海会扰乱民心,滋生奢靡之风,动摇我朝以农为本的根基。” 贾琮神色恳切,往前迈出一步,诚挚谏言。 “陛下,时代在不断变迁,治国之策也需与时俱进。” “如今西夷各国,都在积极拓展海外贸易,互通有无,国力日益强盛。若我朝依旧固步自封,坚持闭关锁国,恐会落后于人。” “贾琮,你所言未免有些危言耸听了。” 弘元帝皱了皱眉头,脸上露出些许不悦。 在他心中,大乾依旧是那威震四方的天朝上国,其余西夷不过是些微不足道的弹丸小国,实在不值一提,何须如此顾虑。 “陛下可知震天雷?” 贾琮轻声问道,语调不疾不徐。 “就是你战报中提及的,夜袭敌营时所用到的东西?”弘元帝的好奇心瞬间被勾了起来。 “正是,陛下。这震天雷其实也属于火器的一种。目前我大乾虽设有火器营,但所装备的火器射程极为有限,而且极易发生炸膛事故,一旦遇上雨天,这些火器甚至连烧火棍都不如,根本发挥不了作用。” “而西夷人,早已成功研发出更为强大的火枪、火炮等火器。” 贾琮微微停顿,目光紧紧盯着弘元帝的神色变化,见皇帝脸上露出些许惊讶,继续说道, “据微臣所知,西夷的火炮射程可达数里之远,炮弹威力惊人,能轻而易举地摧毁坚固的城墙。而他们的火枪不仅装填速度快,精准度也远超我们现有的火铳,在战场上的杀伤力不容小觑。” 弘元帝的眉头皱得更深了,脸上原本的轻视之色渐渐褪去,取而代之的是凝重与忧虑。 “这些蛮夷,何时竟有了这般厉害的火器?虽说我朝火器营确实存在一些不足,但也不至于如此不堪?” 贾琮神色诚恳,拱手说道:“陛下,如今世界局势瞬息万变,西夷诸国在火器研发上投入了大量的人力、物力和财力,进步可谓日新月异。” “反观我朝,对火器的重视程度远远不够,研发工作几乎处于停滞状态,这才导致与西夷的差距越来越大。” “所以,你还是坚持想要开海?” “正是,陛下!”贾琮声音低沉却坚定,透着不容置疑的决心。 弘元帝停下脚步,目光如炬,直直地看向贾琮:“贾琮,你所言虽有一定道理,但开海乃国之大事,牵一发而动全身,绝不可贸然行事。” 贾琮听闻,心中难免有些失望,但很快便调整过来,神色如常,上前一步说道。 “陛下,微臣深知此事事关重大,绝非一朝一夕能够完成,还望陛下能审慎思虑。” 话锋一转,贾琮接着说道:“除此之外,微臣在商贾之道上略有研究,还有一些办法,或许能助陛下解燃眉之急。” “哦?细细道来。”弘元帝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满是期待。 第30章 生财有道 “陛下,该用膳了。” 戴权身姿恭谨,脚步轻缓地踏入殿内,轻声说道。 “哦,什么时辰了? 弘元帝微微一怔,这才惊觉,与贾琮这番推心置腹的长谈,竟让时光悄然流逝,不知不觉已到用膳时分。 他抬起手,缓缓揉了揉因思索过度而微微发涨的太阳穴,眼眸之中,对贾琮后续商贾之策的期待尚有余温,可长时间的探讨,也让疲惫之色悄然爬上脸庞。 “回陛下,已过未时三刻。” 戴权腰杆挺得笔直,恭敬万分地回禀,目光不着痕迹地在贾琮身上轻轻扫过,仿若在打量这位能让皇帝如此专注相谈之人。 弘元帝略作沉吟,旋即开口道:“将膳食移至御乾殿,再添一副碗筷,朕要与贾爱卿一同用膳。” “遵旨。” 戴权领命而去,不过片刻,便有条不紊地指挥小太监们,将膳食在御乾殿精心重新布置妥当。 弘元帝站起身来,脸上笑意盈盈,对贾琮说道。 “贾爱卿,朕今日与你交谈,只觉畅快淋漓,那些朝堂繁文缛节,咱就暂且抛在脑后。你我一同用膳,顺便接着聊聊你那些治国兴商的好法子。” 贾琮听闻,连忙双膝跪地,叩谢皇恩:“陛下如此厚爱,臣诚惶诚恐,深感荣幸。” 二人分宾主落座。弘元帝率先拿起筷子,笑着示意贾琮。 “贾爱卿,切莫拘谨,快些用膳,可别饿坏了身子,待会儿还得好好给朕讲讲你的奇思妙想。” 贾琮这才拿起筷子,心中却依旧忐忑难安,毕竟能与帝王同席用膳,这可是旁人几辈子都难以企及的莫大殊荣。 他微微欠身,夹起一筷子菜,举手投足间尽显优雅与谨慎,每一个动作都拿捏得恰到好处,生怕稍有差池,犯下失礼之错。 抬眼望去,桌上摆放的膳食极为简约,一盘色泽诱人的宫保鸡丁,一碟清炒时蔬,一份软嫩的豆腐,旁边还摆着一碗金黄嫩滑的鸡蛋羹。 贾琮看着这几样寻常的家常菜,不禁在心底对弘元帝的节俭之风肃然起敬。 膳厅内一时静谧无声,唯有碗筷与瓷器触碰时发出的轻微声响。 弘元帝用餐不紧不慢,举手投足间尽显一代帝王的威严与风度。 贾琮尽管心中有诸多想法如潮水般翻涌,亟待倾诉,可他始终牢记“食不语”的规矩,只是安静地用膳。 片刻之后,弘元帝放下筷子,端起茶盏,轻轻抿了一口,打破了这份宁静。 “贾爱卿,用得差不多了,你接着讲讲那商贾之道。” 贾琮连忙放下碗筷,欠身说道:“陛下,微臣目前有两个法子,或可助力我朝商业繁荣,充实国库。” “不知陛下可曾知晓琉璃?” 弘元帝微微挑眉,眼中闪过一抹好奇之色。 “略有耳闻,听闻这物件晶莹剔透,乃西夷舶来之物,世间颇为少见,大多被达官显贵当作把玩的稀罕物件。贾爱卿突然提及它,所为何意?” 贾琮神色恭敬,向前迈出一步,拱手说道。 “陛下,实不相瞒,微臣恰好知晓琉璃的制作之法。” “琉璃看似珍贵稀罕,实则制作原料并不繁杂,主要是石英砂、纯碱和石灰石,这些在我大乾境内均有丰富产出,取材极为便利。” “臣以为,可由内务府牵头建立工坊,制作琉璃,以此获取利润,充实国库。” 弘元帝坐直了身子,眼中满是惊讶与期待:“哦?贾爱卿竟有如此本事!快细细说来。” “制作琉璃,首先要将石英砂、纯碱和石灰石按一定比例混合,” 贾琮比划着,详细讲解,“放入特制的熔炉中,以高温烧制。待原料完全熔化为液态,便可取出进行塑形。” 弘元帝微微点头,神色间却浮现出一丝担忧。 “听起来确实可行,但这琉璃制品一旦大量涌入市场,倘若价格把控失当,是否会扰乱民间经济秩序,对普通百姓的生活造成影响?” 贾琮神色笃定,恭敬地说道:“陛下放心,在初期阶段,工坊产出的琉璃制品将主要面向权贵阶层。“ “这些玻琉制品,如精美的玻璃摆件、华丽的玻璃灯具,工艺繁复,成本高昂,本就只有权贵之家有能力购置,不会对普通百姓的日常开销造成影响。” “而且,凭借其稀缺性与独特性,在权贵阶层中定会大受欢迎,成为彰显身份地位的象征,如此一来,既能获得丰厚利润,又不干扰民间经济秩序。” “等工坊运营成熟,技术进一步提升,成本降低后,再逐步推出面向普通百姓的平价玻璃制品,让百姓也能享受到玻璃带来的便利。” “”届时,百姓定会感恩陛下的恩泽。” 弘元帝的目光微微一亮,显然已被贾琮的一番说辞打动,不过他很快便收敛情绪,轻咳一声,说道。 “此事朕需细细思虑一番,再做定夺。爱卿的另一法子又是什么?” “回陛下,微臣的另一个法子便是开设官办钱庄!” 贾琮微微拱手,言辞间满是自信。 “钱庄?” 弘元帝眼中闪过一丝疑惑,“朕也知晓此事,如今民间钱庄数量不少,可似乎发展状况并不理想?” “是的,陛下。”贾琮微微点头,神色认真, “目前民间钱庄盈利主要依赖借贷,然而其利率极高,普通百姓根本无力承担,稍有不慎,便极易陷入家破人亡的绝境。” “而臣所设想的官办钱庄,与民间钱庄截然不同。” 贾琮向前一步,神色郑重,继续说道: “陛下,我们要设立的是官办钱庄,以朝廷的信用为坚实基石。” “首先,在借贷利率方面,会制定合理的标准,既要保证钱庄有一定的盈利空间,维持正常运转,又要让普通百姓和中小商贾能够承受得起。” “甚至一旦遭遇灾年,可允许灾民借贷,以解燃眉之急,如此便能极大程度避免饿殍遍野,防止天下动荡不安。” 弘元帝轻抚胡须,若有所思:“这听起来确实是利民之举,可如此一来,钱庄又从何处获取如此多的钱财用于借贷呢?” 贾琮早有准备,拱手回应:“陛下,这便是官办钱庄的关键所在,我们需要更多人的存款。” “目前的民办钱庄,除了少量的商人、士绅,几乎少有百姓愿意存钱。究其原因,是因为民办钱庄要收取管理费。” “但官办钱庄不仅不会收取管理费,甚至还会给存钱的百姓支付利息。陛下您想,如此一来,是否会有百姓愿意将钱存入我们的官办钱庄呢?” “有意思。” 弘元帝眼中闪过一丝明悟,示意贾琮继续说下去。 “百姓手中若有闲置钱财,放在家中不仅毫无收益,还可能面临失窃的风险。存入官办钱庄,朝廷可为其提供一定的利息回报,如此一来,百姓自然愿意将钱存入,钱庄便能汇聚大量资金,用于合理放贷和其他投资。” 贾琮接着说道,“同时,官办钱庄还可以发行银票,代替现银进行大额交易。” “商贾们只需在本地钱庄存入现银,便可拿到等额银票,到了异地再凭银票兑换现银,这不仅解决了长途携带大量现银的不便与风险,还能极大地促进商业流通。” “而在银票的发行与兑换过程中,钱庄也能收取一定的手续费,增加收入来源。” 第31章 勾勒宏图 “上皇!” 大明宫内,夏守忠脚步轻缓,生怕惊扰了这宫殿内的静谧,向着高坐于上首的太上皇徐徐靠近,而后轻声开了口。 “那贾家小子,在皇帝那呆了一天还没出来? 太上皇半倚在榻上,眉头轻皱,神色间带着几分不悦与疑惑。 夏守忠赶忙微微欠身,恭恭敬敬地回禀:“回上皇的话,正是如此。老奴特意派了机灵的小太监在宫门口候着,从早等到这会儿,都没见着贾将军出来。” “他们到底在里头谈些什么?” 太上皇眼皮一眯,眼中闪过一抹锐利的光,仿佛想要穿透那重重宫墙,一探究竟。 夏守忠一听这话,连忙跪倒在地,语气有些惶恐说道。 “上皇恕罪!陛下御乾殿里看管得那叫一个严实,里三层外三层的,老奴想尽了办法,也愣是探听不到一星半点的消息。” “起来。” 太上皇摆了摆手,语气里带着几分无奈,这情形他心里也有数,不过是顺口一问罢了。 太上皇抬手轻轻摩挲着手中那枚温润的玉扳指,眼眸微眯,喃喃自语道:“这皇帝,到底是想干什么?” 弘元帝在位十几年,勤于政务,兢兢业业,朝堂上下皆称赞其为有道明君。 这些,太上皇都看在眼里,本也打算顺遂地将这江山的重担彻底交予他,安享晚年。 可如今,有一件事却像一根刺,扎在了太上皇的心头,让他怎么也无法释怀。 那便是弘元帝竟动了清洗老牌勋贵的念头。 人一旦上了岁数,就愈发念旧,那些老牌勋贵,哪个不是曾经跟着他南征北战,在沙场上出生入死。多年的袍泽情谊,早已深深刻进了骨子里,岂是说割舍就能割舍的? 之前弘元帝把贾琮召进宫,太上皇心里就隐隐有了猜测,莫不是想拿贾琮当一把利刃,狠狠整治这些勋贵? 可如今两人在御乾殿里密谈了整整一天,这远远超出了他的预料,也让他彻底摸不着头脑了。 “夏守忠,你给朕死死盯紧了!” 太上皇的声音陡然低沉下来,却裹挟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威严, “但凡有一丁点消息,立刻给朕汇报!” “是!老奴定当竭尽全力,绝不敢有丝毫懈怠!” 夏守忠又重重地磕了个头,才匆匆起身退下。 太上皇独自坐在榻上,眼里望向弘元帝的宫殿。 “皇帝啊皇帝,你怎么就不明白朕的心思呢?” 太上皇神色落寞,再次喃喃自语,声音里满是无奈与叹息。 …… 另一边,御乾殿内。 弘元帝的脸上洋溢着兴奋的红光,眼中的欣赏之意愈发浓烈,看向贾琮的目光里,满是期许。 整整一天的时间,贾琮就像一位才华横溢的画师,在弘元帝面前徐徐展开了一幅宏伟壮丽的画卷。 从九边危机的严峻局势,到开海通商的雄图大略; 从商贾之道的精妙谋略,到工匠农业的革新之法; 从黎民百姓的民生疾苦,再到达官显贵的朝堂风云。 无一不谈,无一不精。 他为弘元帝描绘出了一个充满希望与繁荣的大乾盛世蓝图! “大才!当真是不可多得的大才啊!” 弘元帝在心底暗自惊叹,原本以为贾琮只是在兵略上造诣颇深,没想到经过这一整天的促膝长谈,才惊觉他竟是个全才。 见识之广博、思维之深远,远超自己的想象,简直是上天赐给大乾的栋梁之材。 弘元帝站起身来,在殿内来回踱步,袍角随着他的动作轻轻摆动,心中的激动如汹涌的潮水,难以抑制。 与此同时,他的脑海里也在飞速地思索着,对贾琮未来的安排,已然有了新的打算。 “贾爱卿,” 弘元帝停下脚步,目光灼灼地看向贾琮,眼中满是赞赏与期待, “你所提出的这些策略,每一条都精准地切中了当下的时弊,倘若能够一一施行,我大乾何愁不繁荣昌盛。” “只是,这些举措牵一发而动全身,想要顺利推行,必定会困难重重啊。” 贾琮闻言,神色庄重,拱手行礼,语气坚定有力。 “陛下,万事开头难,这是千古不变的道理。但只要我们方向正确,目标坚定,哪怕前路荆棘丛生,坎坷崎岖,也终能抵达成功的彼岸。” “就拿开海之策来说,” 贾琮微微一顿,条理清晰地分析道, “虽说推行过程中会面临海盗倭寇的侵扰、沿海势力的阻挠等诸多难题,可一旦成功,海外贸易带来的巨额财富与先进技术,必将如同一股源源不断的清泉,为我大乾注入蓬勃的生机与活力。” 弘元帝微微颔首,对贾琮的话深表赞同,可眉头却依旧紧紧地锁着,忧虑之色不减。 “话虽如此,朝堂之上,守旧派的势力早已根深蒂固,他们必定会以祖宗之法不可轻易更改为由,极力反对;还有那些沿海的世家大族,开海之举定会触动他们的既得利益,必然也会想方设法地百般阻拦。” “陛下,革新本就意味着要触动旧有的利益集团。” 贾琮言辞恳切,目光中透着坚定与自信, “但只要陛下您下定决心,广开言路,将变革的好处和意义向天下臣民讲得明明白白,再辅以雷霆手段强势推行,那些所谓的阻力,便不足为惧。” 贾琮稍稍停顿了一下,目光灼灼,自信地说道:“如今国库空虚,依微臣之见,我们不妨先集中精力把琉璃工坊建立起来。等工坊运营起来,有了实实在在的利益,再顺势推行其他策略,到那时,一切自然会水到渠成。” 弘元帝眼中闪过一丝赞许的光芒,忍不住赞叹道:“贾爱卿考虑得如此周全细致,当真是我大乾之幸啊!既然如此,这琉璃工坊之事,就全权交给你去操办了。” 贾琮连忙跪地,神色恭敬,言辞恳切:“陛下放心,微臣定当不辱使命,全力以赴!不过,为确保琉璃工坊能够顺利建成,还需陛下予以支持。” 弘元帝抬手示意贾琮起身,和颜悦色地说道:“但说无妨,只要是有利于工坊之事,朕定会全力支持,为你排忧解难。” 贾琮起身,神色认真:“其一,工坊前期筹备,需大量资金用于购置场地、设备以及招募工匠。还望陛下能先从内务府调拨一笔启动资金。” 弘元帝微微点头,不假思索地应道:“这是自然,朕会即刻吩咐内务府尽快安排此事。朕让李全福去办,他是内务府的管事,办事得力。” “其二,”贾琮接着道。 “工坊所需的技术人员,除了从民间招募与自行培养,还望陛下恩准,派人前往沿海口岸,重金招募西夷工匠。除了琉璃制作之外,火器制作的工匠也可以招募。” 弘元帝略作思索,缓缓说道:“此计可行。不过,光招募过来还不够,一定要想办法把他们的技艺都学过来,一直依靠外人终究不是长久之计。” “这是自然。”贾琮神色郑重的点头,随后接着说道。 “其三,琉璃工坊的建立,定会引起各方关注,其中不乏一些妄图窃取技术之人。恳请陛下增派禁军,加强工坊周边的守卫,确保技术与人员安全。” 弘元帝神色一凛:“这是重中之重,朕会安排得力将领,率领禁军严守工坊。若有胆敢窥探者,严惩不贷。” 贾琮再次跪地谢恩,言辞中满是感激与决心:“陛下如此大力支持,微臣更是信心十足,定能办好此事。待工坊建成之后,微臣会定期向陛下汇报进展,争取早日让工坊盈利,为朝廷充实国库,不负陛下的信任与重托。” 弘元帝满意地看着贾琮,眼中满是期许:“好,朕相信你。贾爱卿,你便放手去做,大胆施展你的才华。若在过程中遇到其他难题,可随时进宫面奏,朕定会为你撑腰。” 贾琮领命退下,脚步轻快而坚定,刚走到御乾殿门口,就听见弘元帝高声唤道:“贾爱卿,且留步!” 第32章 上皇召见 贾琮刚转身欲踏出御乾殿,听闻弘元帝的呼唤,他迅速回身,恭敬地再次迈入殿内,拱手行礼,朗声道:“陛下还有何吩咐?” 弘元帝端坐在龙椅之上,面上带着几分欣慰的笑意,眼中满是对贾琮的赏识与期许。 他微微仰头,目光柔和地看向贾琮,说道:“与贾爱卿相谈甚欢,不知不觉竟太过投入,险些将最初的封赏一事抛诸脑后。” 言罢,弘元帝抬眸,眼神朝着一旁侍奉的大太监戴权轻轻一瞥,微微点头。 戴权立刻心领神会。他转过身,双手极为恭敬地从身旁小太监手中接过那明黄色的诏书。 戴权清了清嗓子,声音陡然拔高,变得尖细却又极具穿透力,一字一句,清晰地在御乾殿内悠悠回荡开来: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贾琮,朕之肱骨,辽东一战,尽显勇略,屡立奇功。驱外敌,护我大乾边境安宁,其功不可没。朕深感其忠,特封贾琮为南城兵马司指挥使,掌京城治安之重任。望卿于新职,殚精竭虑,整肃城防,护百姓之安,保京都之宁。钦此!” 贾琮听完诏书内容,心中涌起一股热流,连忙跪地行礼,双手高高举过头顶,声音洪亮且坚定,带着十足的决心:“微臣叩谢陛下隆恩!” 弘元帝看着跪地谢恩的贾琮,抬手轻轻一挥,动作温和,示意他起身,脸上满是期许与信任。 “贾爱卿,这五城兵马司,肩负着守护京城的重任,责任重于泰山。京城乃我大乾的中枢要地,百姓的安危、城防的稳固皆系于你一身。朕盼你不负朕望,将京城治理得井井有条,让我大乾的首善之地,处处安宁祥和。” 贾琮缓缓站起身来,神色凝重而坚毅,眼神中透着不容置疑的决心。 他再次拱手,朗声道:“陛下放心,微臣定会全力以赴,以满腔赤诚,守护京城的每一寸土地,不负陛下的信任与重托。” “至于玻璃工坊之事,也不可有丝毫懈怠。” 弘元帝神色关切,目光中满是鼓励,“待功成之时,朕另有封赏,定不会亏待有功之臣。” “微臣定不负陛下所托。” 贾琮再次恭敬行礼,动作规范而郑重。而后转身,大步走出了御乾殿。 …… “贾将军,当真是圣眷满身呀,能够在御乾殿一待就是一整天的人,可着实不多。” 出宫的路上,戴权引领着贾琮,语气里带着些许恭敬,那恭敬之中,还夹杂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讨好。 他微微侧身,脸上堆满了笑意,眼睛眯成了一条缝,活像一只狡黠的狐狸。 “咱家在这宫里当差多年,对陛下的性子再清楚不过了。能得陛下这般赏识,贾将军往后的前程,那可真是不可限量呐!” 贾琮谦逊地笑了笑,笑容中带着几分内敛与沉稳,拱手道。 “戴公公过奖了,琮不过是尽臣子本分,为陛下分忧,为大乾社稷建言献策罢了。一切都是陛下英明,才有琮施展的机会,琮唯有更加勤勉,方能报答陛下的知遇之恩。” 戴权连连点头,一边走一边压低声音说。 “贾将军如今又兼任了五城兵马司指挥使,这可是实打实的要职。往后在京城地面上,少不了要和各方打交道。要是有什么需要咱家帮忙牵线搭桥的,您尽管开口,只要是咱家能做到的,绝不含糊!” 贾琮心里明白,戴权身为宫中大太监,在这宫廷内外经营多年,人脉广泛,消息灵通,若是能得他助力,许多事情办起来确实能事半功倍。 于是,他笑着应道:“若真有需要,琮定不会客气,还得多仰仗戴公公关照。日后若公公有用得着琮的地方,也请尽管吩咐。” 两人说着,便走到了宫门口。 “贾将军,留步!” 突然旁边传来一声呼喊,只见夏守忠迈着细碎的步子匆匆赶来,他脚步急促,带起一阵微风。 额头上微微沁着汗珠,在阳光的映照下闪烁着细碎的光芒,显然是一路小跑过来的。 他跑到贾琮面前,脸上堆起了讨好的笑容,微微喘着粗气说道:“贾将军,可算赶上您了,上皇听闻您今日与陛下长谈,龙颜颇悦,心中好奇,特命老奴请您移步,去太上皇寝殿一叙。” “这位是大明宫的夏守忠,太上皇身边的近侍。” 戴权在贾琮身边悄声提醒,声音压得极低,却又清晰可闻。 贾琮闻言,心中微微一凛,面上却依旧镇定自若,神色平静如水。 他拱手行礼道:“原来是夏公公,既是上皇相召,琮岂敢不从。只是琮初次面见上皇,心中难免忐忑,还望公公能多多指点一二。” 夏守忠一听,脸上的笑容愈发灿烂,嘴角几乎咧到了耳根,忙不迭地说道。 “贾将军太客气了,上皇他老人家最是和蔼可亲,您只要如实回话,保管无事。上皇就是想和您聊聊,您不必太过拘谨。” 说着,便在前头带路,领着贾琮往太上皇寝殿走去。 一路上,夏守忠看似随意地与贾琮闲聊着,眼神却时不时地在贾琮脸上打转,实则暗暗观察着他的神色。 “贾将军,您这可是一步登天呐,陛下如此看重您,往后在朝堂上,还得多照应着点老奴。” 贾琮笑着回应:“公公言重了,琮不过是尽忠职守,一切仰仗陛下和上皇的庇佑。日后若有能帮上忙的地方,公公尽管开口,琮定当竭尽全力。” 不多时,便到了太上皇寝殿。夏守忠先进去通报,片刻后,才出来示意贾琮进去。 贾琮深吸一口气,稳步踏入殿内,只见太上皇正端坐在榻上,身姿端正,气场强大。 手中依旧摩挲着那枚玉扳指,那玉扳指在他手中缓缓转动,泛着温润的光泽。 贾琮连忙跪地行礼:“微臣贾琮,拜见上皇,愿上皇圣体安康,福寿绵延。” 太上皇微微颔首,声音沉稳却又带着几分威严:“抬起头来,让朕看看。” 第33章 皇后谋划 “陛下。” 戴权迈着细碎却又沉稳的步子,缓缓踏入御乾殿内,轻声呼喊道。 “贾琮出宫了?” 弘元帝高坐于上首,双目微闭,仿佛在思考着什么,直到听到戴权的声音,才缓缓睁眼,眼眸中瞬间闪过一丝锐利,沉声问道。 “回陛下,贾将军刚刚出宫,他在大明宫呆了不到半炷香就离开了。”戴权双手交叠于身前,毕恭毕敬地回应道。 “半炷香不到?”弘元帝微微皱眉,那两道浓眉瞬间拧成了一个“川”字,他暗自思忖,心中泛起层层疑惑, “父皇这是何意?难道就是单独见一见勋贵的子弟?”他在心中反复揣测,却始终理不出个头绪,只觉得这其中似乎隐藏着更深的含义。 “最近盯紧点大明宫那边,有什么异样,立刻汇报。” 弘元帝抬眸,目光如炬,直直地看向戴权,不容置疑地沉声说道。 在他心里,现在贾琮身负革新重任,关乎大乾未来走向,意义非比寻常,太上皇突然召见,不得不防 “是!” 戴权心中一紧,他忙不迭地点头,那动作快得如同捣蒜,脸上写满了恭敬与惶恐,不敢有丝毫懈怠。 “去通知次辅和户部尚书,让他们明早来御乾殿。”弘元帝想了想,又吩咐道。 “是,陛下。” 戴权再次领命,随后慢慢倒退着退出了殿内。 “皇后娘娘。” 戴权转身,却看见皇后正莲步轻移,缓缓走来,连忙行礼。 皇后神色淡淡,一袭凤袍拖地,绣着的金凤栩栩如生,似欲振翅高飞,领口袖口处的雪白狐毛,衬得她愈发雍容华贵。那眉眼间,既有母仪天下的端庄,又藏着几分让人捉摸不透的深邃。 “起来。”皇后声音清脆,她的目光直直地看向御乾殿的殿门,轻声问道:“陛下可是在里头?” “回娘娘的话,陛下刚处理完政务,这会儿正在殿内休憩呢。” 戴权微微弓着身,脸上挂着恰到好处的恭顺笑容,言语间透着几分谨慎,生怕说错一个字。 皇后轻轻点了点头,抬脚便要往殿内走去,却又在迈出步子的瞬间顿住, “本宫听闻,陛下今日召见了一位臣子,说是叫贾琮,两人还讨论了一整天,戴公公可知这是讨论什么呢,陛下竟然如此有兴致。” 皇后眼波流转,看似漫不经心地发问,实则暗藏锋芒,紧紧盯着戴权的一举一动,不放过他脸上任何一丝细微的表情变化。 戴权心中“咯噔”一下,只觉头皮发麻,面上却依旧笑意盈盈,赔着小心回道。 “回娘娘的话,奴才只负责传旨跑腿,陛下与大臣们商议的要事,向来不敢多问。今儿个这贾琮大人进宫,奴才虽说瞧着他进去出来,可里头到底谈了些什么,当真是两眼一抹黑,啥都不知道。” 戴权一边说着,一边在心里暗自叫苦,这皇后的消息竟如此灵通,连陛下召见的是贾琮都摸得清清楚楚,自己可得小心应对,稍有差池,怕是就要惹上大麻烦。 “哦?” 皇后挑了挑眉,那眉毛微微上扬,仿若一弯新月,眼中闪过一丝狐疑。 “戴公公在陛下身边伺候多年,又是陛下最信任的人,怎会一无所知?本宫不过是随便问问,公公莫要紧张。” 她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抹似有若无的笑意。 “娘娘折煞奴才了,” 戴权赶忙低下头,额头渗出细密的汗珠,在烛光的映照下闪烁着晶莹的光芒, “陛下的心思,岂是奴才能够揣测的。再说了,陛下与大臣们商讨军国大事,向来机密,奴才就是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偷听啊。若娘娘真想知道,待会儿亲自问陛下,陛下最是疼爱娘娘,肯定不会隐瞒。” 戴权巧妙地将话题引到弘元帝身上。 皇后沉默片刻,她轻叹了一口气,“罢了,本宫也不为难你。你且去忙,日后若有什么消息,记得及时告知本宫。” 说罢,摆了摆手,那动作轻柔却又带着几分不容置疑的威严,示意戴权退下。 戴权如获大赦,连忙行礼告退,转身离开。 他一边走,一边心中暗自琢磨,外人都道这位吴皇后贤良淑德,可在这深宫里摸爬滚打多年的他,却知晓这表象之下藏着的诸多心思。 就说今儿个皇后对陛下召见贾琮一事的关切,那眼神里的锐利,话语中的试探,哪有半分贤良淑德的柔弱模样。 “不过,咱家只要好好伺候好皇上就够了。” 戴权微微摇头,不再多想,那身影渐渐消失在长长的宫道之中。 …… “参见陛下。” 吴皇后莲步轻移,踏入御乾殿内。身旁的宫女稳稳地捧着一只精致的食盒,里头装着精心熬制的汤羹,热气从缝隙中袅袅升腾,带着丝丝诱人的香气。 弘元帝放下奏折,抬起头,神色稍有缓和,眼中闪过一丝疲惫却又带着几分欣慰,“皇后免礼,平身。” 他搁下手中朱笔,目光落在吴皇后脸上,眼中满是温柔与关切。 “皇后今日前来,可是有什么要紧事?” 吴皇后直起身,仪态端庄,面上浮现出一抹心疼的神色,柔声道:“陛下,您日夜为国事操劳,臣妾瞧着实在心疼。特意让御膳房熬了这滋补的汤羹,陛下快趁热喝些,也好补补身子。” 说着,她亲自从宫女手中接过食盒,打开盖子,热气裹挟着浓郁的香气瞬间弥漫开来,让人闻之陶醉。 宫女赶忙上前,摆好小巧的桌案,将盛着汤羹的白玉碗稳稳放上。 吴皇后拿起汤匙,轻轻搅拌几下,她舀起一勺,放在嘴边轻轻吹凉,才递到弘元帝面前,眉眼间满是关切:“陛下,小心烫。” 弘元帝心中一暖,张口喝下,点头赞道:“嗯,味道不错,还是皇后想得周到。” 吴皇后嘴角上扬,露出温婉的笑容。待弘元帝喝完,才开口:“陛下,您为江山社稷殚精竭虑,可要保重龙体。” 随后话音一转,轻声说道,“臣妾听闻,陛下今日用膳都有些错了,可是有何要事?” 她微微垂眸,眼波流转间,看似不经意地观察着弘元帝的神色。 弘元帝微微皱眉,但转瞬即逝,“皇后倒是消息灵通。不过也不是什么大事,不过是接见了下今儿献俘大礼的功臣罢了。” 吴皇后轻轻点头,眼中闪过一丝好奇,“可是那小将贾琮,臣妾倒也听说过他的名号呢。” 随后又不经意的说道:“这贾琮是荣国府的子弟,臣妾殿里的女吏似乎还是他的堂姐呢。” 弘元帝听闻,微微挑眉,眼中闪过一丝兴味:“哦?竟有这等巧合,倒是有趣。朕今日与他长谈,这贾琮果真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见识不凡,谋略过人。” 吴皇后掩嘴轻笑,眼中满是灵动的光芒:“陛下如此夸赞,臣妾倒是愈发好奇了。臣妾这女吏,平日里做事细致妥帖,想来他们一族的子弟,都有这般出众之处。” 她微微侧身,抬手理了理鬓边的发丝,语气中带着几分漫不经心:“陛下今日与他长谈,可是有什么重要的谋划?” 弘元帝神色微微一正,目光望向殿外,似是在思索着什么,片刻后缓缓说道:“确实有些谋划,但能不能实施还待验证。皇后有空倒是可以让承儿和贾琮多接触接触。” 吴皇后一愣,随后眼中闪过一丝了然,嘴角轻扬,露出一抹温婉的笑意。 “陛下所言极是,承儿身为太子,日后要挑起这江山社稷的重担,多与贾琮这样的青年才俊交流,定能增长见识,拓宽眼界。臣妾也盼着他能从贾琮身上学到些治军理政的本领。” 弘元帝微微点头,眼中流露出一丝期望。 第34章 重回贾府 “琮三爷,您回来啦!” 贾琮刚至贾府门口,便有门子满脸堆笑,脚下生风般疾步上前,双手稳稳接过缰绳,动作麻溜地将马匹拴在一旁,一边高声扬声通报。 “快!快去回禀老太太,琮三爷回来了!” 不多时,管家赖大匆匆迎出,神色间满是关切,几步上前,急切问道。 “三爷,您可算回来了,今儿在宫里,一切还顺利?” 贾琮微微点头,未多言语,可心中却泛起一阵难以名状的异样。 这是他阔别贾家三年后的首次归来,眼前之人依旧是那些熟悉的面孔,可众人对他的态度,却似天翻地覆般截然不同。 曾几何时,他在贾家不过是个无人问津、备受冷落的子弟,就连府里的下人们,也敢在明里暗里对他冷嘲热讽、肆意奚落。 而如今,他战功赫赫,又深受皇帝赏识,刚踏入府门,便见小厮们个个满脸堆笑,眼中满是讨好之意,那股子殷勤劲儿,着实让他心中涌起一阵荒诞之感。 “琮三爷,热水都已经备好啦,您先去洗漱一番,老太太她们都在花厅候着呢。” 赖大亦步亦趋地跟在贾琮身侧,轻声细语地说道。 贾琮神色平静,微微点头示意,径直朝着自己的小院走去。 踏入小院,虽说三年未曾归来,可小院却依旧窗明几净、整洁有序,想来是有人定期精心打扫。 一推开门,映入眼帘的,便是映月那满含关切与思念的眼眸。 她身姿轻盈,静静地站在屏风之后,瞧见贾琮进来,嘴角瞬间上扬,绽出一个甜美的笑容。 “三爷,您终于回来了,这一路舟车劳顿,定是辛苦了,快些沐浴歇息。” 那声音轻柔得如同春日里的微风,带着丝丝缕缕的温柔,悄然拂过贾琮的心间。 贾琮望着眼前的映月,心中的荒诞感悄然褪去几分,取而代之的是一抹暖彻心扉的温暖。 映月自小与他一同长大,在他落魄时,也从未有过一丝嫌弃,总是默默地在他身边,给予他支持与鼓励,两人的感情,早已在岁月里生根发芽。 他稳步走向屏风后,映月手脚麻利地帮他褪去外袍,动作轻柔且小心翼翼。 “三爷,在外征战,一定吃了不少苦头。” 映月轻声呢喃,语气里满是心疼与怜惜,手上的动作愈发轻柔。 贾琮缓缓踏入热气腾腾的浴桶,靠在桶壁之上,闭目养神。奔波许久的疲惫,在这温热的水中渐渐消散。 映月拿起布巾,轻轻擦拭着他的肩头,布巾划过肌肤,带来一阵酥麻的奇妙触感,仿佛在为他驱散一路的疲惫与风霜。 “我不在的日子里,你在府里可还好?”贾琮轻声问道,声音里带着几分倦意,却难掩对映月的深切关心。 映月微微一愣,随即展颜笑道:“三爷放心,我在府里一切安好。您走后,林姑娘便向老太太讨了我去。这些年来,林姑娘对我可好了。” “黛玉……” 贾琮心中猛地闪过一丝暖意。当年他被迫出征,心中最放心不下的便是映月,思来想去,才想到托付黛玉照顾映月。 如今得知映月在黛玉身边安好,他心中的一块大石悄然落地。 “三爷,这些年来,我每日都在盼着您能平安归来。” 话落,映月的脸颊悄然泛起一抹红晕,恰似天边绚丽的晚霞,明艳动人。 她微微低下头,又轻轻为他擦拭着手臂,动作细致入微,可那微微颤抖的指尖,却泄露了她内心深处的紧张与羞涩。 当她的手不经意触碰到贾琮的胸膛时,映月的呼吸猛地一滞,脸上的红晕愈发浓烈,几乎要蔓延到耳根。 她下意识地想要退缩,可又想到贾琮一路奔波劳累,犹豫片刻后,还是强忍着羞涩,继续手中的动作。 贾琮敏锐地察觉到了她的异样,缓缓睁眼看向她,只见映月的双眼紧紧盯着浴桶,眼神中满是慌乱,不敢与他对视,长长的睫毛微微颤动。 “映月,辛苦你了。”贾琮轻声说道,声音低沉而温柔。 映月轻轻摇了摇头,嗫嚅着:“不辛苦,能为三爷做事,是映月的福气。”她的声音轻得如同蚊蝇,却带着别样的情愫在空气中悠悠弥漫开来。 沐浴完毕,映月为他换上干净的长袍,又细心地整理好他的发髻。她的手指在他发间轻盈穿梭,动作熟练又温柔。 贾琮对着铜镜,看着焕然一新的自己,深吸一口气,平复了一下心绪,朝着花厅走去。 …… 贾琮刚走到花厅门口,便听见里面传来此起彼伏的谈笑声,热闹非凡。 他定了定神,旁边的丫鬟眼疾手快,连忙拉开帘子,屋内的热闹瞬间如潮水般朝他涌来。 “琮儿,可算把你盼来了!” 贾母端坐在主位之上,满脸笑意,眼中满是慈爱与骄傲,朝他热情地招了招手, “快来,让我好好瞧瞧,这几年在外面,没少受苦?” 贾琮快步上前,恭敬地跪地请安:“孙儿给老太太请安。” 贾母连忙扶起他,拉着他的手上下打量,嘴里念叨着:“长高了,也更结实了,不愧是我贾家的好后生,这次可给咱们争了大脸面!” “老太太过誉了。”贾琮谦虚道,随后缓缓起身。 贾母拉着贾琮,笑容和蔼,眼中满是慈爱,“琮儿,来,坐我这儿来。” 贾琮点点头,跟随贾母坐下。 今日的晚宴显然并非正式的接风宴,只设了三桌。 贾母这桌位居中间,右边坐着薛姨妈和宝钗,薛姨妈满脸笑意,神色亲和;宝钗则端坐在旁,仪态端庄,嘴角噙着一抹淡淡的笑意。 左边则是刚入座的贾琮和黛玉。黛玉身着一袭月白色的罗裙,外罩一件淡粉色的薄纱披风,愈发显得身姿婀娜、楚楚动人。 东边一桌则是王夫人、宝玉、三春和湘云,西边靠门一桌是王熙凤和李纨的虚设席位,不过两人都没入座,在贾母和王夫人两桌上伺候。 王熙凤满脸堆笑,手中端着茶壶,动作麻利地为众人添茶。李纨则面带温婉的笑容,轻声细语地招呼着大家。 贾琮刚一坐下,便敏锐地察觉到旁边投来的注视目光,转头望去,却看到黛玉羞涩地将脸转向另一边。 那瞬间的对视,黛玉如小鹿般受惊的眼神,还有微微泛红的脸颊,都被贾琮清晰地捕捉在眼里。 他心中不禁泛起一丝涟漪,当下却也不好多问,只是默默将这份异样的情绪藏在心底,面上依旧保持着平静。 第35章 贾府晚宴 “琮兄弟,你这一去可是立了大功,往后可得多给嫂嫂讲讲外面的新鲜事儿,让嫂嫂也跟着长长见识。” 王熙凤端着茶壶走到贾琮身旁,一边往他杯中添茶,一边笑语盈盈。那话语里的热络劲儿,好似要把他们的关系瞬间拉得更近,可王熙凤眼中的精明算计,还是没能逃过贾琮的眼睛。 贾琮礼貌地笑了笑,回应道:“嫂嫂客气了,些许经历,哪算得上什么新鲜事儿,不过是尽了臣子本分罢了。” 说罢,端起茶杯轻抿一口,余光瞥见李纨正将一碟精致的点心放到黛玉面前,轻声说道。 “林妹妹,尝尝这个,刚做出来的,还热乎着呢。” 黛玉微微颔首,嘴角勾起一抹淡淡的笑意,轻声道谢,那声音轻柔得如同春日里的微风。 旁边桌上的贾宝玉的脸色却悄然沉了下去,他一直都注视着这边。 贾宝玉紧紧攥着手中的筷子,指节都因用力而泛白。他看着贾琮坐在原本属于自己的位置,紧挨着贾母,享受着众人的夸赞与宠爱,心中满是嫉妒与不甘。 以往,在这贾府之中,他可是老太太的心肝宝贝,但凡有什么场合,他总是被簇拥在最中心,尽享众人的关注。 可如今,贾琮战功赫赫地归来,一切都变了。贾母的目光更多地落在贾琮身上,那些曾经只属于他的亲昵话语,如今也都给了贾琮。他觉得自己就像被众人遗忘的角落,无人问津。 他看着贾琮与黛玉谈笑风生,心中泛起一阵酸涩。凭什么贾琮一回来,就能抢走他的风头?他努力压制着心中的不满,可那嫉妒的火焰却越烧越旺。 他咬了咬下唇,暗暗想着:“若不是贾琮,此刻坐在这桌中心,被众人围绕的人就该是我。” 他本能的握住胸前的玉石,但又无奈的放下。 贾母之前就叮嘱过他了。 贾宝玉只能强装出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可那紧蹙的眉头和时不时投来的怨怼目光,还是泄露了他内心的苦闷。 一旁的王夫人显然注意到了儿子的表情,她一直将宝玉视为贾家未来的顶梁柱,平日里在府中,宝玉受尽宠爱,她也跟着面上有光。 如今贾琮的归来,让众人的焦点瞬间转移,她感觉自己的地位似乎也受到了些许威胁。想到这些,她心中不禁泛起一阵酸涩,暗暗思忖着如何才能让宝玉重新成为众人瞩目的中心。 “琮三哥,你快讲讲战场上的事儿,是不是真像戏文里唱的那般,金戈铁马,气势恢宏?” 一旁的湘云按耐不住,起身好奇的问道。 贾琮闻言,目光落在眼前这个热情爽朗的姑娘身上,发现竟然是上午和黛玉一起偷跑到献俘大礼上观看的女孩。 这时身旁传来黛玉轻柔的声音:“这位是史湘云,是老太太娘家的侄孙女,自小与我们一同长大,性格直爽,最爱听这些新奇事儿了。” 黛玉微微侧身,凑近贾琮,声音虽轻,却清晰地传入他耳中,说话间,她的发丝轻轻飘动,带着一缕若有若无的清香。 贾琮恍然大悟,忙微笑着向史湘云点头致意:“原来是云姑娘,方才一时没认出来,还望姑娘莫怪。” 史湘云大大咧咧地摆摆手,满不在乎地笑道:“无妨无妨,琮三哥刚回来,认不出我也正常。快别磨蹭了,快讲讲战场上那些惊险事儿。” 贾琮脸上挂着温和的笑意,抬眸扫视了一圈满是期待的众人,缓缓开口:“戏文里讲的,多少有些夸张。战场上,有的更多是生死一线的紧张,还有为了家国责任的坚守。” 他顿了顿,回忆如潮水般涌上心头,声音也不自觉低沉了几分,“我还记得初次上战场,敌军的马蹄声如雷,震得大地都在颤抖,刀光剑影闪烁,喊杀声震耳欲聋,身边的将士们倒下又站起,鲜血染红了土地。” 众人听得入神,一时间席间安静得落针可闻,唯有贾琮沉稳的声音在空气中回荡。 黛玉原本微微低垂的眼眸抬了起来,眼中满是对贾琮经历的惊叹与关切,她下意识地攥紧了手中的帕子,似是被那残酷的画面所触动。 一旁的探春站起身子,追问道:“那琮三哥你呢,有没有害怕过?” 贾琮微微苦笑,坦然道:“起初自然是怕的,但身后是家国百姓,容不得我退缩。每一次冲锋,都是为了守护身后的一切。” 史湘云听得热血沸腾,重重地一拍桌子,高声道:“好!琮三哥,这般豪情壮志,当浮一大白!”说着,她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这时,王熙凤也凑趣道:“琮兄弟,你这一番经历,可真是给咱们这些深宅里的人开了眼界,往后定要多讲讲,让我们也跟着见识见识。” 贾母满脸欣慰,不住点头:“琮儿,你能有这番担当,是咱们贾家的福气。” 这时,薛宝钗嘴角噙着一抹温婉的笑意,轻启朱唇:“琮兄弟这番经历,当真不凡。可见是有大志向、大勇气之人,方能在战场上立下赫赫战功,实乃我等楷模。” 她坐姿端庄,仪态优雅,举手投足间尽显大家闺秀风范。 贾琮闻言,目光落在这位气质出众的姑娘身上,心下有些猜测。 恰在此时,黛玉不着痕迹地往贾琮身边靠了靠,声音低柔,悄然拂过他耳畔:“这位是薛宝钗,是薛姨妈家的姑娘,就住在咱们园子里。她博学多才,为人处世极为周全,在府中很是受大家敬重。” 说话间,黛玉的目光在薛宝钗身上稍作停留,而后又迅速移回贾琮脸上,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复杂情绪。 贾琮心领神会,脸上浮现出礼貌的微笑,颔首致意道:“原来是宝姑娘,久仰大名,今日得见,幸会幸会。” 薛宝钗微微欠身还礼,笑容依旧得体:“琮兄弟客气了,只是些浅见,让琮兄弟见笑了。” 贾迎春向来性子怯懦,此时也鼓起勇气,小声说道:“琮弟,你能平安归来,实在太好了,听你讲这些,就觉得很了不起。” 她双手交叠放在膝上,微微低着头,声音虽小,但饱含着关切。 薛姨妈也满脸笑意,对着贾母说道:“老太太,您瞧瞧琮哥儿,年纪轻轻就有如此作为,当真是虎父无犬子,贾家有此佳儿,往后定是蒸蒸日上,前途无量啊!” 她一边说着,一边轻轻拍着贾母的手,言语间满是恭维与羡慕。 王夫人坐在一旁,虽然也陪着笑,但笑容里却透着几分勉强心中暗暗发愁。 她深知宝玉虽然聪慧,却不喜这些建功立业之事,如今贾琮这般出彩,宝玉在贾府的地位怕是会愈发尴尬。 这时贾琮又将话题引向了战场上的趣事。 “其实在行军途中,也有不少有意思的事儿。有一回,我们在大漠中扎营,半夜突然听到一阵奇怪的声响,还以为是敌军来袭,结果发现是一只迷路的小狼崽。” 众人被他的讲述逗得哈哈大笑,晚宴的气氛愈发热烈。 贾惜春年纪尚小,满脸天真地跑到贾琮身边,拉着贾琮的衣袖:“琮哥哥,那小狼崽后来怎么样啦?是不是被你们收养啦?”她眨着水汪汪的大眼睛,对故事的后续充满好奇。 在这热闹的氛围中,众人你一言我一语,晚宴愈发显得其乐融融。 贾琮偶尔侧头,与黛玉目光交汇,两人相视一笑,那一瞬间,仿佛周围的喧嚣都渐渐远去。 第36章 晚宴闲话 宴过三巡,热闹的晚宴渐入尾声。贾母笑意盈盈,抬手吩咐道:“把宴席撤了,再摆上瓜果点心来。” 丫鬟们依言行动,不多时,桌上便摆满了新鲜诱人的瓜果与精致点心。 贾母亲昵地拉着贾琮,开启了家常闲聊。 “琮儿,这次陛下可是许了你什么官职?” 贾琮微微欠身,恭敬地回道:“回老太太的话,陛下封孙儿为南城兵马司指挥使,负责掌管南城的治安与防务。” 贾母眼中闪过一丝惊喜,嘴角笑意更浓:“这可是个要紧的差事,可见陛下对你的信任。” 薛姨妈在一旁连忙附和:“老太太,琮哥儿这般年轻有为,往后前途不可限量呐!南城兵马司掌控着京城要害区域的治安,这可是陛下委以重任。” 史湘云好奇心顿起,眼睛睁得溜圆,大大咧咧地问道:“琮三哥,这南城兵马司指挥使是几品官呀?我对这些官职品级,向来是一知半解。” 薛宝钗嘴角噙着一抹温婉的笑意,不紧不慢地接过话茬:“云妹妹,这南城兵马司指挥使乃是正六品官职。虽说品阶不算极高,但手握京城南城治安大权,责任重大,且靠近皇城,一举一动都备受瞩目,稍有作为便能崭露头角,不可小觑。” 她条理清晰地解释着,言语间尽显博学多识。 王熙凤眼珠子一转,脸上堆满了笑容:“琮兄弟如今可是咱们贾府的顶梁柱,往后府里有什么事儿,还得琮兄弟多多照应呢。”她一边说着,一边给贾琮递上一杯新沏的茶。 王夫人心中虽仍为宝玉的事有些不畅快,但也不好表露,勉强笑着说:“琮儿,这官场复杂,你可得事事小心,莫要辜负了陛下的恩宠。” 贾琮接过王熙凤递来的茶,轻抿一口,沉稳地说:“这是自然。” 贾惜春咬着一块点心,含糊不清地说:“三哥哥,你当指挥使了,是不是就能带着好多好多士兵,在街上走来走去啦?” 她天真的话语引得众人一阵轻笑。 贾探春目光灼灼,巧笑道:“要我说,这兵马司倒也罢了,可三哥哥那伯爵的爵位却是珍贵。” 此言一出,众人的目光再度聚焦在贾琮身上,眼中满是惊叹与羡慕。 贾母脸上的笑意愈发浓厚,她最是看重这爵位的尊贵。 贾母轻轻拍着贾琮的手说:“琮儿,你能得此爵位,可是咱们贾家的荣耀,祖宗们泉下有知,也该欣慰了。 薛姨妈脸上堆满了笑容:“老太太说得是,现在贾家一门三爵,这是多少人想都不敢想的。” 王熙凤眼珠子滴溜一转,连忙说道:“琮兄弟如今既有爵位在身,又手握实权,再住在原来的地方,可就不相称了。” “依我看呐,得把园子东边那处清幽雅致的院子收拾出来,重新布置一番,给琮兄弟住。那院子宽敞明亮,还有个不小的花园,正适合琮兄弟这样的身份。” 她一边说着,一边比划着,越说越起劲儿:“再挑几个伶俐乖巧的丫鬟,专门伺候琮兄弟。平日里端茶倒水、打理起居,都能安排得妥妥帖帖。还有小厮,也得挑些得力的,帮着跑跑腿、传传话。琮兄弟如今应酬多,可不能在这些琐事上费心思。” 贾母连连点头,赞成道:“凤丫头说得在理,琮儿如今身份不同往日,是该有个与之匹配的住处和下人伺候。就按你说的办,这事你可得上心操持。” 林黛玉只是静静看着并不言语,她微微低头,眼波流转,修长的手指轻轻摆弄着衣角,似在思索着什么。 那静谧的模样,宛如一幅淡雅的水墨画。 贾宝玉听到众人又在对贾琮阿谀奉承,只觉得恶心欲吐。 “都是些只知道功名利禄的禄蠹,还有这贾琮,好好的求什么官,拿什么爵,倒是把姐妹们都污染了。” 贾宝玉心下暗忖,又转头望向一旁的黛玉,只见微微低头,似是对这热闹的吹捧场面也意兴阑珊。 宝玉心中一动,觉得唯有黛玉与自己心意相通,在这满是世俗追名逐利的氛围里,她就像一朵洁净的芙蓉,遗世独立。 他忍不住轻轻唤道:“林妹妹。”声音里带着几分平日少有的郑重。 黛玉闻声,缓缓抬起头,目光与宝玉交汇,那眼中的清澈与灵动,让宝玉一时看痴了。 “宝二哥,你唤我何事?”黛玉轻声问道。 宝玉走了过来,凑近黛玉,压低声音说:“妹妹,你听听这些话,全是围着那爵位官职打转,真真无趣得很。还是咱们平日里在园子里吟诗作画来得自在。” 黛玉轻轻瞥了他一眼,淡淡地说:“宝二哥,你又在胡说了。琮哥哥立了功劳,受封爵位,这是他的荣耀,众人高兴也是常理。” 宝玉不以为然,嘟囔着:“我不管,在我心里,这些都比不上妹妹的一句诗。 黛玉摇了摇头,随后闭目不语。 宝玉看着黛玉不说话,也只觉心中无趣,只得无奈走开。 贾琮倒是一直注意着这边,看见宝玉离去,脸上也是不自觉的露出一丝笑意。 “林妹妹一直不说话,莫不是累了?”贾琮轻声关心道。 黛玉缓缓睁开眼,眼中闪过一丝羞涩,很快又恢复成温婉的模样,轻声答道:“多谢三哥哥挂念,只是有些乏了神,并无大碍。” 她微微欠身,礼数周全,尽管神色间带着几分倦意,却依旧难掩那与生俱来的灵秀之气。 贾琮微微颔首,目光中带着兄长般的关切:“林妹妹若是觉得累了,不如先回房休息。” 黛玉嘴角泛起一抹淡淡的笑意,婉拒道:“三哥哥好意,我心领了。难得大家聚在一起,我怎能提前退场扫了兴,只是这会子想静静罢了。” 此时,丫鬟端上了新沏的香茗,贾琮顺手接过一杯,递给黛玉:“妹妹,尝尝这茶,据说滋味独特。” 黛玉接过,轻抿一口,茶香在唇齿间散开,她赞道:“果然是好茶,三哥哥有心了。” 第37章 月下 宴会结束,众人在月色下纷纷散去。 贾母在丫鬟的搀扶下,脚步略显蹒跚却满是笑意,回房歇息去了。 王熙凤还在和身旁的婆子交代着明日为贾琮布置新院子的琐事。宝玉则耷拉着脑袋,一脸的兴致缺缺。 贾琮刻意缀在最后,身旁的映月亦步亦趋的跟在他身后,脸上的笑容怎么也没有散去过。 今夜的月色如水,银白的光辉洒在贾府的亭台楼阁上,像是为这深宅大院披上了一层薄纱。 贾琮信步朝着湖边走去,微风拂面,带来丝丝凉意。远远地,他便瞧见亭子处伫立着一个纤细的身影,在月光的勾勒下,显得格外楚楚动人。 “是黛玉。”贾琮心中瞬间了然,脚步不自觉加快了几分。 月光倾洒在黛玉身上,她身着月白色的罗裙,仿佛与月色融为一体,美得如梦似幻。 “林妹妹,你怎在此处?” 贾琮轻声问道,声音里带着几分意外与关切。 黛玉微微转身,月光勾勒出她秀美的轮廓,她轻声说道:“晚宴用得多了些,出来在这月色下随意走走,消消食。三哥哥,你怎么也到这儿来了?” 她神色平静,眼中却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慌乱。 贾琮微微一怔,随即笑道:“我也是想趁着这月色,独自静一静,没想到竟碰上妹妹了。” 说着,他走近几步,与黛玉并肩站在亭中,月光将两人的身影拉得修长。 一旁的紫鹃瞧着自家姑娘和贾琮相谈甚欢,便悄然转身,脚步轻盈地走到不远处映月的身旁,拽着映月走到了湖边。 “这月色倒是难得的好,平日里在府中,也没这般静下心来赏过。” 黛玉仰头望向夜空,试图转移话题,那如水的月光洒在她脸上,更衬得肌肤胜雪。 “是啊,今晚的月色确实醉人。”贾琮附和道,目光不经意间落在黛玉身上。 “还要多谢妹妹替我照顾映月了。”贾琮目光温和,带着几分感激。 黛玉微微一怔,随即轻轻摇头,嘴角浮起一抹浅笑:“三哥哥说的哪里话,之前你给我送了那许多新奇有趣的玩意儿,我还没好好谢你呢,照应映月不过是顺手的事儿。她这丫头伶俐又乖巧,我瞧着也喜欢。” 她垂眸,纤长的睫毛在月色下投下一片淡淡的阴影。 贾琮微微颔首,随后上下打量着黛玉,脸上带着一抹惊喜的笑意,笑道:“我观妹妹的身体倒是好了不少,可是练了那五禽戏?” 黛玉脸上泛起一抹羞涩,随后点了点头,声音轻柔:“三哥哥倒是好眼力,起初只是随意练练,后来竟发觉身子轻快了些,夜里也能睡得安稳些,三哥哥的那本小册子倒真是珍贵之物。” “有用就好!”贾琮微微点头,随后脸上又浮现出一抹调笑之意,轻声道。 “妹妹身体好些了后,胆子竟也大了不少,今早都敢偷偷出门了!” “你怎么知道!” 黛玉脸上浮现出一抹错愕,宛如受惊的小鹿,随即脸色羞得涨红,心中满是后悔。 没想到不过是听了湘云的怂恿,一时冲动做了这等离经叛道之事,竟然还被人发现了。 “不过是今早无意看见了。”贾琮点点头,神色温和,随后看到黛玉羞红着脸低头不语,轻声安慰道。 “妹妹这个样子,我倒是更加放心了。” 听闻此言,黛玉有些错愕地抬起头,眼中满是疑惑。 “外人都道妹妹如那美人灯,风吹一吹就倒了,还心思极重,总是哭哭啼啼。” 贾琮微微叹了口气,神色认真,目光中满是怜惜,缓缓说道, “可在我看来,妹妹不过是心思细腻,多愁善感罢了。相比于悲伤感怀,我倒是喜欢看到妹妹这个样子,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每天能多笑一笑。” 黛玉听闻,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有惊讶,也有感动,须臾,她轻轻别过头,声音略带哽咽。 “三哥哥,难得你能懂我。这府里,人人都觉得我多心、小性儿,可又有谁真正愿意听听我的心里话。” “妹妹莫要如此说,往后若有什么烦心事,都可与我讲。”贾琮语气坚定,神色关切。 黛玉微微颔首,抬手轻轻拭去眼角的泪花,努力挤出一丝笑容:“有三哥哥这话,我心里便暖了许多。” “还有一事没有请教三哥哥。你之前送给我的那首诗是什么意思?” 月色如水,洒落在黛玉的肩头,她歪着头,一双含情目盈盈望向贾琮,嘴角噙着一抹巧笑。 “落红不是无情物,化作春泥更护花。三哥哥真是才情斐然,竟能写出这般意蕴深远、奇妙非凡的诗。” 贾琮微微一愣,随即脸上浮现出一抹温和的笑意。 “妹妹谬赞了,其实这首诗,不过是我有感而发罢了。” 他微微仰头,望向那被月色笼罩的树梢,思绪似被拉回到往昔的岁月。 “当时戍边在即,我便想起了士兵们为了家国,不惜抛头颅、洒热血,心中深感这世间情义的厚重。”贾琮缓缓说道,声音低沉而坚定, “就如同那飘落的花瓣,看似凋零,实则是为了滋养来年的花朵。如今我也身处官场,却也一心想如这落红一般,为了天下苍生,倾尽自己的力量,护一方安宁。。” 黛玉静静聆听,眼中满是专注,时不时轻轻点头,待贾琮说完,她才轻声开口。 “三哥哥心怀天下,志向高远,这般胸襟气魄,实在令人钦佩。只是这官场复杂,人心难测,三哥哥往后行事,定要多加小心,莫要被那些污浊之事沾染了。” 她微微皱眉,眼中满是担忧,那神情恰似一朵在微风中轻颤的娇花。 贾琮心中一暖,转头看向黛玉,月光下,她的眼眸清澈如水,透着真挚与关切。 “妹妹放心,我自会坚守本心。”他顿了顿,又道,“其实,这首诗还有另一层意思。” 黛玉微微抬头,眼中闪过一丝好奇:“哦?还有什么意思?” 贾琮只是目光柔和地看着她,微笑不语。 黛玉见状,脸颊微微泛起红晕,恰似天边的晚霞。她轻轻别过头,声音略带羞涩,软糯地唤了一声:“三哥哥……” 那声音,仿佛带着春日里的芬芳,在这静谧的月夜中,悠悠飘散。 之后两人又聊起了诗词歌赋,从李杜的豪迈,到晏柳的婉约,相谈甚欢。 远处,紫鹃和映月靠在一棵树下,时不时掩嘴偷笑,目光不时望向自家主子。 “你瞧,他们聊得多开心。”映月小声说道,眼中满是好奇。 紫鹃轻轻戳了戳她的脑袋:“小孩子家,懂什么,咱们在这儿守着,别扰了他们。” 不知过了多久,夜渐渐深了,凉意袭来。黛玉轻轻打了个寒颤,贾琮见状,忙道:“夜凉了,妹妹早些回去歇息,莫要着凉了。” 黛玉微微点头,整理了一下衣衫:“三哥哥也早些回,今日想必也累了。” 贾琮目送着黛玉离去,月光下,她的身影渐行渐远,直至消失在月色中。 他站在原地,望着湖面,心中却是泛起一丝温暖与慰藉,仿佛这世间所有的纷扰都已远去,只留下这一刻的宁静与美好。 第38章 内务府 次日一早,贾琮的小院里便熙熙攘攘起来,映月俨然一副小管家的模样,有条不紊地指挥着众人。 周围的小丫鬟们手脚麻利地忙碌着,她们都是姑娘们派来帮忙的,旁边还有几个王熙凤安排来的嬷嬷。 不过姑娘们倒是都没过来,并非是嫌这里乱,而是贾琮一大早就出门了。 …… 宁荣街旁的一处宅院里。 “将军!” 见贾琮踏入,院里的几人立刻兴奋地呼喊着,纷纷围拢过来。他们身姿挺拔,即便身着便服,举手投足间也透着久经沙场的干练与英气。 “昨日休息得怎么样?”贾琮关切地问道。 张武满脸激动,几步上前,声音洪亮地说:“将军,昨日我们依您吩咐到了这贾府,老夫人待咱们那叫一个周到,方方面面都安排得妥妥帖帖的。” 一旁的李猛也挠了挠头,憨笑着说:“将军,这京城可真大啊,咱们初来乍到的,都怕迷路呢。不过,老夫人派来的小厮把咱们照顾得无微不至,吃穿用度都安排得极为妥当,真让咱们受宠若惊。” 贾琮环顾四周,见众人精神饱满,心中甚是欣慰。这些人都是他在抚顺关带的兵,这次他获封伯爵,便带了二十人入京作为自己的亲兵。 “此次随我入京,责任重大。往后在这天子脚下,行事更要谨慎。咱们虽身为亲兵,但一举一动都关乎着贾府的声誉,切不可肆意妄为。” 贾琮叮嘱道,语气颇为严肃。 李猛拍着胸脯保证:“将军放心,兄弟们都明白。咱们从抚顺关就跟着您出生入死,这点规矩还是懂的。” 众人纷纷点头附和,眼神中透着坚定。 贾琮走到院子中央,抬头望向天空,若有所思地说:“陛下封我为南城兵马司指挥使,这京城不比边关,局势复杂得多,咱们不仅要护好自身周全,更要协助我处理好诸多事务。” 张武眼中闪过一丝好奇,忍不住问道:“将军,您说这京城局势复杂,咱们该如何应对?” 贾琮转身,神色认真地看着众人:“多听多看,少言慎行。平日里多留意各方动向,有任何风吹草动,都要第一时间向我汇报。” 众人齐声回应,贾琮点点头,又关心了几句,随后便离开了院子。 …… 西华门内,是内务府的院落所在,不过此处倒是显得有些冷清。 “贾大人,您来了!” 贾琮一上门,很快便有人领着他来到内院,早已收到消息的李全福已站在门口,看到贾琮,连忙笑着上前迎接。 “您就是李大人。”贾琮也笑着问道。 “正是,正是!贾大人客气了,快请进!”李全福脸上堆满笑容,热情地将贾琮迎进屋内。 一踏入内务府,贾琮便察觉到这里的异样,往日听闻内务府掌管着皇室诸多事务,理应是热闹非凡、人来人往的景象,可眼前却冷冷清清的。 “李大人,我听闻内务府向来事务繁杂,可今日一看,怎么这般冷清?”贾琮疑惑地看向李全福。 李全福脸上闪过一丝尴尬,轻咳一声,解释道:“贾大人有所不知,近来上头严查贪腐,好些事务都先搁置了。下头的人都怕出岔子,行事便收敛了许多,生怕一不小心就惹上麻烦,这院子里也就没了往日的热闹劲儿。” 贾琮微微点头,心中了然,官场的风云变幻,即便在内务府也尽显无遗。 待贾琮落座后,李全福亲自为他沏上一杯香气四溢的龙井,热气袅袅升腾,茶香瞬间弥漫开来。 “贾大人此次前来,可是为了琉璃工坊的事儿?”李全福一边将茶杯递到贾琮面前,一边试探着问道。 贾琮接过茶杯,轻轻抿了一口,微微点头,神色认真起来:“皇上已经交代下来,让您配合我推进琉璃工坊的各项事务,还望您多多指教。” “这是自然!”李全福热切的点了点头。 随后又重重地叹了口气,打开了话匣子:“贾大人呐,您是不知道我们内务府的难处。这些年,内务府的进项着实不多,每年就靠着那几桩生意和皇庄的收成,可这点收入,根本就不够用。“ “上头还经常要求我们内务府拿出银子来弥补国库的亏空,这一来二去,我们的日子过得紧巴巴的。” 他顿了顿,眉头皱得更紧,语气中满是无奈:“想开源,还不能去做那些与民争利的事儿。您说,要是咱们内务府仗着皇家的权势,和老百姓抢生意,这传出去,皇上的颜面往哪儿搁?” “所以啊,我们是处处受限,这琉璃工坊,可是我们盼了好久的转机。要是能把它办好,不仅能解了我们的燃眉之急,还能让内务府在皇上面前争点光。我是真的希望能把这事儿做成,贾大人,往后还得多多仰仗您呐!” 说完,李全福眼巴巴地看着贾琮,眼神里满是期待。 接着,他振作了一下精神,说道:“这工坊从选址、筹备,到招募工匠,其中的门道可不少。贾大人初来乍到,有些情况,我得和您仔细说说。” 说着,李全福起身,从一旁的书架上取出一沓图纸和文书,摊开在桌上。“您看,这是工坊的选址草图,我打算把它定在城北,那里正好有处空着的院落。”他指着图纸上的标记,详细地解说着。 “不过,这工坊要想顺利运转,还有个难题。”李全福皱了皱眉头,神色凝重起来,“虽说咱们内务府招募了不少工匠,可他们对琉璃制作倒是并不了解。” 贾琮微微一笑,说道:“这个事交给我就好了,只是还需麻烦李大人想办法收集下原材料。” 李全福眼前一亮,连连点头:“既然贾大人说没问题,那我自然放心,原材料的事您不用担心,交给我就好。” 两人又就原材料采购、工坊建立、工匠安排等问题展开了深入讨论,不时在图纸和文书上圈圈画画,制定出初步的解决方案。 随后贾琮起身告辞,李全福一直将他送到门口。 “贾大人,往后有任何需要,尽管开口,咱们齐心协力,把这玻璃工坊办得红红火火,也好不辜负皇上的期望。”李全福笑着说道。 贾琮拱手致谢,转身离去。 第39章 乔迁新居 “哟,都拾掇得差不多啦?” 贾琮回到小院,入目便是一片空荡荡的景象,往昔堆满物件的角落如今空无一物,东西几乎都已搬空,仅剩下映月乖巧地坐在一旁,两只小脚轻轻晃悠着,像极了一只等待主人夸奖的小雀儿。 “三爷,您回来啦!” 映月一看到贾琮,眼睛瞬间亮了起来,像只欢快的小鹿般蹦到他跟前,脸上洋溢着自豪的笑容。 “可不是嘛,三爷。您瞧,我指挥着大伙把东西都拾掇好了。姑娘们派来帮忙的丫鬟可都得力,还有二奶奶安排的嬷嬷,把事儿都办得妥妥帖帖。” 贾琮满意地点点头,目光在小院里扫视一圈,往昔的回忆如潮水般涌上心头。 “辛苦你了,映月。这一番折腾,倒是让这院子有了新模样。”他微微仰头,看向院中的老槐树,“这院子,住了些时日,还真有些舍不得。” 映月歪着头,眨眨眼睛,说道:“三爷,新院子肯定比这儿更好呢。听说那院子宽敞又明亮,还有个小花园,往后咱们在里头种种花,养养鸟,别提多自在啦。” “就你想得美。”贾琮笑着摸了摸映月的头。 正说着,王熙凤派来的一个嬷嬷匆匆走进院子,福了福身,说道:“三爷,马车已经备好了,就等您一声令下,便能把东西运往新院子。” 贾琮点头道:“有劳嬷嬷了,那就出发。” 随后拉起映月的小手,轻声说道:“走,去新院子看看。” 两人沿着曲折的回廊前行,阳光透过廊檐的缝隙,洒下斑驳的光影,映在他们身上。 不多时,他们来到了新院子的门口。朱红色的大门半掩着,两侧的石狮子威风凛凛,仿佛在守护着这片新的天地。 贾琮轻轻推开大门,一股清新的气息扑面而来。映入眼帘的是一片开阔的庭院,地面铺着光洁的青石板,一尘不染。 庭院中央,一棵枝繁叶茂的桂花树亭亭如盖,虽还未到花期,但枝叶间似乎已隐隐散发着淡淡的芬芳。 “哇,三爷,这院子可真大、真漂亮!” 映月兴奋地挣脱贾琮的手,像只蝴蝶般在院子里穿梭,一会儿跑到桂花树旁,伸手抚摸着粗糙的树干,一会儿又跑到墙角,好奇地打量着几株不知名的小花。 贾琮跟在后面,眼中满是对新环境的审视与考量。他绕着院子踱步,仔细观察着每一处细节,从房屋的朝向到门窗的位置,心中默默盘算着如何布置书房和居所,才能既方便日常起居,又便于处理公务。 “三爷,快来看看这个!” 映月的呼喊声打断了贾琮的思绪。他循声望去,只见映月站在院子的一角,那里有一座小巧的假山,假山下是一汪清澈的池塘,几尾红色的金鱼在水中悠然自得地游弋,时而吐出一串串晶莹的水泡。 “这小池塘可真有趣,往后咱们可以在这儿喂鱼。”映月兴奋地提议道。 贾琮走上前,微微点头:“嗯,这倒是个不错的消遣。不过,咱们可得好好照料这些鱼儿。” 正说着,王熙凤带着几个丫鬟和小厮走了进来。 王熙凤满脸笑意,眼神中透着精明与干练:“三兄弟,我就知道你今儿个肯定忙着收拾新院子,特意过来看看,有什么需要尽管吩咐。” 贾琮连忙拱手致谢:“有劳二嫂子费心了,这院子很好,就是我还没想好该如何布置。” 王熙凤打量着院子,笑着说道:“我看呐,这院子的正房就做你的起居之所,收拾得舒适些。” “东边那间屋子采光好,改造成书房再合适不过,平日里你办公也清静。至于这院子里,再添些花草,摆上几张石桌石凳,闲暇时还能与姐妹们聚聚。” 贾琮听着王熙凤的建议,觉得十分在理,点头称是:“二嫂子所言极是,就依你的意思办。” 王熙凤转头吩咐丫鬟和小厮:“你们几个,手脚麻利些,把三爷的东西都搬进屋里,按照我说的布置好。” 众人领命,立刻忙碌起来。贾琮和映月则在一旁看着,时不时给出一些意见。 不多时,屋内便渐渐有了生活气息。 书籍整齐地摆放在书架上,文房四宝在书案上各归其位,床铺也被整理得平整妥帖。 王熙凤在屋内四处查看,一边检查布置情况,一边嘴里念叨着:“这摆件放这儿正合适,既能点缀屋子,又不显得杂乱。还有这帷幔,颜色素雅,和这屋子的格调倒也相称。” 贾琮看着忙前忙后的王熙凤,虽然他心里也是知晓,王熙凤这么积极,和他自己目前的权势息息相,但心中也是泛起一丝感激。 轻声说道:“二嫂子,今日多亏有你,这般细致周到,我都不知该如何谢你。” 王熙凤笑着摆摆手:“琮兄弟,你这说的什么话。咱们都是一家人,帮衬着些是应该的。你如今事务繁忙,这些琐事就别操心了,有我呢。” 这时,负责搬运的小厮们已将最后一批物件搬进屋内,王熙凤又仔细检查了一遍,确认无误后才放心地说道:“这下总算是都安置好了。三兄弟,你且看看,还有什么不满意的地方,尽管说。” 贾琮再次环顾四周,屋内布置得温馨雅致,每一处细节都透着用心,满意地说道:“二嫂子,一切都好,我很是满意。” “要说都好了,也不确切。”王熙凤却突然巧笑道,“依我看呐,这院子还缺点丫鬟。” 贾琮微微一怔,随即笑道:“二嫂子考虑得周到,只是我向来不太在意这些,倒没把这事儿放在心上。” 王熙凤抬手轻轻点了点贾琮的肩膀,笑着嗔怪道:“你呀,就是心大。这院子如今焕然一新,若是丫鬟不够,平日里跑腿办事、洒扫庭除可都不方便。再者,你如今在朝堂上崭露头角,身边侍奉的人也得拿得出手,别让人小瞧了去。” 说着,王熙凤从袖中掏出一张纸,展开递给贾琮:“我早有准备,这是府里几个伶俐丫鬟的名册,模样、性情、手艺我都细细考察过,你瞧瞧,可还满意?” 贾琮接过名册,只见上面详细记录着丫鬟们的年龄、籍贯、擅长之事,甚至连以往的差事表现都有提及,不禁赞叹道:“二嫂子,您这份心思,实在是让我佩服。” 贾琮细细端详着名册,上面的名字倒是有些熟悉的名字。 贾琮思索片刻,指着其中两个名字说道:“就先让她们过来。往后若有需要,再麻烦二嫂子帮忙挑选。” 王熙凤爽快的应下,“这有何难!我这就吩咐下去,让她们明日一早便来院子里报到。另外的三等丫鬟我再给你一并配齐了。” 贾琮笑着点了点头。 第40章 接风宴 正说着,贾母身边的鸳鸯脚步匆匆,疾步入了院子。见着贾琮和王熙凤,忙福了福身,恭声说道。 “老太太听闻三爷搬了新院子,心里满是记挂,特意差我来瞧瞧,看还缺些什么物件,好让人即刻送来。” 贾琮见状,赶忙迎上前去,言辞恳切:“有劳鸳鸯姐姐跑这一趟,烦请你回去替我转告老太太,我这儿一切都顺遂,新院子住得十分舒心,让她老人家宽心,莫要再挂念。” 鸳鸯嘴角含笑,和声说道:“三爷客气了。老太太还念叨着,等你安置妥当,挑个良辰吉日,把姐妹们都叫来,就在这新院子里摆一场家宴,也算是给你暖房,凑个热闹。” 王熙凤一听,当即拍手称快,脸上笑意盈盈:“老太太这主意实在妙极!琮兄弟,你可得精心准备准备,到时候姐妹们齐聚一堂,保准热闹非凡。” 贾琮点头应下,神色间带着几分感激:“如此甚好,只是又要劳烦老太太和姐妹们费心了。” “还有一事得和三爷商议商议。”鸳鸯微微一顿,接着说道, “三爷如今获封伯爵,依老太太的意思,还是得大办一场封爵宴,把亲朋故旧都邀请来,热热闹闹地庆贺一番。三爷,您看这封爵宴定在哪日合适呢?” 贾琮闻言,不禁皱了皱眉头。他生性不喜张扬,况且如今贾家一门三爵,在这京城之中已然太过招摇显眼。 贾琮轻轻摇了摇头,语气温和却又透着坚定:“鸳鸯,你帮我回禀老太太,这封爵宴暂且不必办了。当下局势微妙,贾家实在不适宜太过张扬。” 一旁的王熙凤微微一怔,旋即上前一步,语重心长地劝道。 “琮兄弟,我知晓你行事向来低调,可这封爵宴,一来是老太太的一片拳拳心意,老人家就盼着能热热闹闹地给你庆祝一番,图个喜庆。” “二来,这在官场和亲友之间也是必不可少的礼数,要是不办,旁人难免会议论纷纷,说些闲言碎语。” 贾琮微微叹了口气,目光中透着沉稳与忧虑:“二嫂子,我又何尝不知这些道理。只是如今朝堂局势波谲云诡,变幻莫测,咱们贾家已然处在风口浪尖,太过显眼。” 这时候大摆封爵宴,恐怕会招来旁人的嫉恨,无端惹来麻烦。老太太那边,还得二嫂子你多费些心思,帮我解释明白。” 王熙凤听闻贾琮所言,心中暗自腹诽,脸上却依旧挂着精明的笑,微微蹙起眉,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犹疑。 她打心底里觉得封爵宴该办,毕竟在她看来,这不仅是贾府的荣耀,更是巩固家族地位的好时机。 可贾琮态度坚决,她也犯不着为此和贾琮起争执,毕竟贾琮如今获封伯爵,在家族里的分量也不同以往。 略一思忖,王熙凤嘴角上扬,露出一抹恰到好处的笑容,轻声细语道:“琮兄弟放心,老太太那边我自会去周旋,定会把你的想法一五一十地讲给她听。老太太历经风雨,心思通透,想来最终能体谅你的一番苦心。” 话里话外,透着十足的妥帖与周到,让人挑不出一丝毛病。 说罢,她轻轻摆了摆手中的帕子,莲步轻移,与鸳鸯一同转身离去。 贾琮望着她们离去的背影,无奈地摇了摇头。 贾母虽然历经世事,可毕竟久居内宅,被贾府的富贵迷了眼,一心只想着阖家欢乐,对朝堂上的风云变幻、波云诡谲,到底是看得不够透彻。 …… “哟,我们来得倒是不巧了,莫不是打扰了琮哥哥休憩?” 午后,阳光正好,暖煦煦地洒在小院里。贾琮刚把整个小院收拾妥当,搬来一把摇椅,正惬意地晒着太阳。 听到这熟悉的声音,贾琮睁眼望去,只见黛玉、宝钗、湘云还有三春一众姐妹亭亭玉立在院门口。 贾琮连忙起身相迎,脸上挂着和煦的笑容:“各位姐妹们,快请进,哪有什么打扰之说。” 黛玉莲步轻移,款步入院,微风轻轻拂动她的发丝,更衬得她楚楚动人:“瞧这院子,日光暖融,倒真是个闲适惬意的好去处。” 宝钗紧跟其后,目光缓缓扫过院子里的布置,点头称赞道:“琮兄弟有心了,把这院子布置得如此雅致,看着就让人心生欢喜,满是温馨之感。” 众人在院子里的石凳上依次落座,映月手脚麻利,赶忙端来茶水,一一奉给众人。 “宝姐姐倒是夸赞错人了,这些可都是二嫂子悉心指点着安排的。”贾琮笑着解释道。 宝钗微微一愣,旋即展颜笑道:“原来是凤姐姐的主意,她向来心思缜密,行事周全,经她手操持的事儿,自然是妥帖至极。” 这时,探春端起茶杯,轻轻抿了一口,随即感慨道:“上一次来三哥哥这儿,那时候三哥哥给我们喝的还是粗茶,如今这茶香四溢,入口回甘,当真是今非昔比了。” 迎春向来性子温和,轻声细语地附和道:“是啊,这可多亏琮弟有出息了,日子也越过越好。” 探春突然话锋一转:“对了,三哥哥此番立下大功,获封伯爵荣耀归来,咱们贾府还没好好给你办一场接风宴呢。” 贾琮微微摇头,脸上带着一抹温和的笑意:“妹妹们的心意我都心领了,只是这接风宴,我看还是算了。” 黛玉轻蹙着眉,眼中满是关切:“琮哥哥,可是有什么为难之处?但说无妨。” 贾琮摇了摇头,轻笑道:“没什么,不过是我个人不太喜欢这些太过铺张的场面罢了。” 湘云还欲再言,这时探春似乎是想到了什么,不着痕迹地拉住了她,现场的氛围顿时陷入了短暂的沉默。 这时,黛玉突然眼睛一亮,灵机一动道:“琮哥哥,既然不办接风宴,那咱们就在这院子里来一场小聚会,吟诗作乐,也算是为琮哥哥庆贺了,岂不妙哉?” 众人听闻黛玉这话,眼中皆是一亮,纷纷拍手称妙。 湘云率先附和,满脸兴奋,声音清脆:“林姐姐这主意当真绝妙,正合我意!” 宝钗嘴角噙着一抹温婉笑意,点头赞同:“如此一来,既不张扬,又能给琮兄弟好好庆贺一番,还能让姐妹们聚在一起,共享这春日好时光,热闹热闹,当真是一举多得。” 贾琮看着姐妹们兴致颇高,盛情难却,也不好再推脱,只好应下:“既然姐妹们都这么有兴致,那我便恭敬不如从命了。” 第41章 海棠诗社 春日的暖阳毫无保留地倾洒在小院,照得人周身暖烘烘的。 贾琮向映月递了个眼神,吩咐道:“快去把笔墨纸砚取来。” 映月脆生生应下,脚步轻快如燕,转瞬便抱着一应物什归来,她手法娴熟,将笔墨纸砚在石桌上依次摆好,动作一气呵成,尽显伶俐。 湘云素来是个耐不住性子的,她“噌”地站起身,双手在空中比划着,高声提议。 “瞧瞧这天儿,晴得透亮,春意正浓呢!咱们就以春天为主题,每人赋诗一首,给琮哥哥这新院子添几分春日雅趣,怎么样?” 众人纷纷点头,脸上笑意盈盈,显然都对这提议十分赞同。 只见湘云眼睛一亮,略一思索,张口便吟道:“暖日融光入画楼,春枝啼鸟唤闲愁。东风吹绿千般色,桃蕊初开韵自悠。” 吟罢,得意地扬了扬头,眼中满是期待众人夸赞的神色。 贾琮率先鼓掌,言辞恳切:“云妹妹起笔就把春日暖阳写得活灵活现,后面桃蕊初开韵自悠,更是把春景的悠然韵味勾勒得恰到好处,妙极妙极!” 探春不甘示弱,柳眉微蹙,稍作沉吟后,缓缓念道:“春回大地绽芳菲,嫩蕊含情映日晖。风拂柳丝添秀色,山川焕彩梦魂归。” 众人纷纷称赞。 宝钗笑道:“三妹妹这首诗,把春天的蓬勃朝气展现得淋漓尽致,尤其是‘嫩蕊含情映日晖’,读来只觉那些花儿都像是有了灵韵。” 迎春生性腼腆,在姐妹们的鼓励下,鼓起勇气吟道:“春日温柔草木新,繁花似锦醉人心。檐前燕语声声软,愿守安宁岁月深。” 黛玉握住迎春的手,柔声道:“二姐姐这首诗言语质朴无华,却满含真情实意,‘春日温柔’四字,一下就把春天那种柔和、温暖的感觉描绘得入木三分。” 宝钗微微一笑,从容不迫地吟道:“东风送暖柳含烟,翠影摇波映碧涟。花绽枝头添锦绣,春辉熠熠满山川。” 探春拍手赞道:“宝姐姐这首诗大气磅礴,从东风拂柳、翠影碧波,到花绽枝头、春辉山川,把整个春天的壮丽景色都尽收笔下,读起来酣畅淋漓,令人拍案叫绝。” 众人目光齐聚黛玉,她轻拢发丝,稍作思忖,朱唇轻启:“春溪绕舍水潺潺,嫩柳垂丝掩翠鬟。粉蝶翩跹花影乱,一帘幽梦落青山。” 贾琮由衷赞叹:“林妹妹才情卓绝,这首诗意境空灵,虚实相生,将春日的美好与少女独有的情思完美融合,让人回味无穷,当真是佳作。” 探春眼中满是钦佩:“林姐姐视角独特,诗里既有自然的清新之美,又有灵动的意趣,叫人不得不服。”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对黛玉的诗作赞不绝口。 黛玉脸颊微微泛起红晕,眼中却笑意盈盈,在众人的夸赞声中,她轻轻摆了摆手,目光流转,落在贾琮身上,嘴角噙着一抹俏皮的弧度。 “琮哥哥,姐妹们都展示了一番,你身为男子,才华出众,可不能只做个看客,也作一首诗让我们瞧瞧。” 此言一出,众人纷纷附和。湘云更是来了兴致,双手用力一拍,嚷嚷道:“对呀对呀,琮哥哥,平日里都说你见识不凡,今日可得让我们开开眼界。” 贾琮微微一愣,旋即笑着点头应下:“既然妹妹们都这么说了,那我可就献丑了。” 说罢,他微微仰头,目光望向天空,陷入沉思。 少顷,他抬手稳稳握住毛笔,饱蘸浓墨,笔锋在洁白的宣纸之上如蛟龙游走,一挥而就: 风雨送春归,飞雪迎春到。已是悬崖百丈冰,犹有花枝俏。 俏也不争春,只把春来报。待到山花烂漫时,她在丛中笑。 贾琮刚搁下笔,众人的目光便紧紧锁住那纸上的词句,一时间,院子里安静得只能听见微风拂过花枝的簌簌声。 过了好一会儿,湘云率先回过神来,她瞪大了眼睛,满脸写着惊叹,一把抓住贾琮的胳膊,兴奋地摇晃着:“琮哥哥,原来你藏着这么大的本事!这词写得太绝啦!” 探春也连连点头,眼中满是赞赏:“三哥哥这首词,看似写梅,实则另有深意。这梅花坚韧、低调,又心怀希望,想来三哥哥是以梅咏志!” 宝钗轻轻抚着纸页,若有所思道:“这词起笔大气,借景抒情,托物言志,琮兄弟才情斐然,着实令人钦佩。” 迎春虽然没说太多话,但眼中也满是认可,轻轻鼓掌,以示赞同。 惜春站在一旁,眼睛睁得圆圆的,一瞬不瞬地盯着那首词,她的手指下意识地轻轻摩挲,像是在琢磨着词里的每一处笔画。 过了片刻,她才激动地说道:“琮哥哥,你这首词里的梅花,要是画出来肯定特别好看!等我回去,一定要把它画下来。” 黛玉微微歪着头,眼中闪烁着灵动的光芒,嘴角噙着一抹浅笑。 “琮哥哥这首词,和我们之前写的春日诗全然不同,跳出了寻常的春日景致,以梅花写春之希望,构思新奇,词风豪迈又不失细腻,当真让人眼前一亮。”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夸赞声不绝于耳。贾琮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脸上泛起一抹红晕:“不过是一时有感而发,让妹妹们见笑了。” 待众人的夸赞声稍稍平息,贾琮的目光缓缓扫过在场的每一个人,眼中满是热忱与期待,提议道。 “今日这场诗会,让我深感姐妹们才情出众,咱们何不就此起个诗社,往后闲暇时,便能时常相聚,吟诗作词,相互切磋,岂不妙哉?” 众人一听,眼中纷纷亮起兴奋的光芒,纷纷拍手称快。 湘云第一个跳起来,双手挥舞着,激动地嚷道:“琮哥哥这主意简直妙不可言!我早就盼着能有个诗社,以后咱们就可以尽情地吟诗作对。” 探春眼中满是跃跃欲试的神采,紧接着说道:“既然要办诗社,那得有个响亮的名字。我琢磨着,叫‘海棠诗社’如何?” “海棠花姿潇洒,花开似锦,寓意咱们诗社的作品也能如海棠般明艳动人。” 宝钗微微点头,浅笑道:“三妹妹的提议不错。不过,光有名字还不够,诗社得立些章程。比如每月固定集会,提前商定主题,限定诗词格律,这样既能激发灵感,也能督促大家精进诗艺。” 黛玉手托香腮,灵动的眼眸一转,补充道:“还可以轮流担任社长,负责主持集会、评判诗作。谁的诗得了头筹,就赏些笔墨纸砚之类的小物件,增添些趣味。” 迎春虽生性腼腆,此时也被这热烈的氛围感染,轻声附和:“如此安排,倒是妥当,往后便能常常向姐妹们讨教了。” 惜春一脸憧憬,小声说道:“等大家作出好诗,我就把诗里的景致画下来,挂在诗社,看着也欢喜。” 黛玉又望向贾琮,俏声说道:“琮哥哥,可也要入社哦。” 贾琮脸上浮现出一抹歉意的微笑,无奈地摇了摇头:“林妹妹,我自是想加入,可如今新官上任,事务繁杂,实在抽不出太多时间。” 湘云一听,着急地拉住贾琮的袖子:“琮哥哥,你可不能不加入啊!就算忙,偶尔来凑个趣也好嘛。” 贾琮拍了拍湘云的手,温声道:“云妹妹,我虽不能正式入社,但只要有闲暇,必定赶来参加诗会,和大家一起吟诗论道。” 探春若有所思,开口道:“琮哥哥公务繁忙,我们自然理解。诗社也不必拘泥于形式,琮哥哥有空时来指导一二,便是诗社的幸事。” 众人纷纷点头表示赞同,贾琮见状,也点头应下。 此时,一阵微风吹过,送来满园花香。虽贾琮未能正式入社,但这丝毫未减大家的兴致。 众人围坐在一起,开始热烈地讨论起诗社的首次活动,欢声笑语在小院里回荡,为这春日添了几分别样的温暖与活力。 第42章 交朋结友 “琮哥儿,这儿呐!” 一道熟悉的呼喊穿透喧闹,直直钻进贾琮耳中。 他正四处打量,闻声抬眸,只见牛耀站在雅阁门口,正热情地冲他招手。 贾琮嘴角不自觉上扬,扯出一抹真切笑意,脚下步子加快,三两步迎了上去。 “实在对不住,我来晚啦。”他带着几分歉意,语气诚恳。 牛耀大笑着伸出宽厚手掌,重重落在贾琮肩头,用力拍了拍,爽朗道:“你能来,比啥都强!快,快进屋!” 贾琮迈进雅阁,屋内暖烘烘的,雕花木窗棂漏进几缕光,映在雕花圆桌上,满桌珍馐美馔,热气腾腾,酒香裹挟着菜香,瞬间钻进鼻腔。 除了牛耀,桌旁还坐着两位年轻公子,个个衣着华丽,气质卓然,一看便是世家子弟。见贾琮进门,他们纷纷起身,脸上挂着亲和笑意,客气又不失风度。 牛耀满脸热络,率先指向身旁一位面容俊朗、气质温润如玉的公子,介绍道:“琮哥儿,这位是卫若兰,出身名门,骑射功夫在京城贵公子圈里那可是出了名的厉害,为人更是仗义。” 贾琮眼中闪过一抹欣赏,连忙拱手行礼,言辞恳切:“久仰卫公子大名,今日有幸得见,真是三生有幸!” 卫若兰嘴角噙着一抹温和笑意,拱手回礼,谦逊道:“贾公子客气了,早听闻你骁勇善战,年纪轻轻便获封伯爵,往后定要多亲近,有事儿尽管开口。” 接着,牛耀又指向一位身形挺拔、眼神透着精明干练的公子,说道:“这位是神武将军冯唐之子冯紫英,跟着将军南征北战,在战场上摸爬滚打,练就一身过硬本领,见识广着呢。” 贾琮微微点头,笑着说道:“原来是冯公子,久仰久仰,日后还盼着能多听你讲讲战场上的奇闻轶事,长长见识。” 冯紫英豪爽一笑,抱拳道:“贾兄弟有兴趣,改日咱们找个时间,好好唠唠,战场上的事儿,三天三夜都讲不完。” 众人寒暄几句,便纷纷落座。牛耀动作麻利,高高举起酒杯,扯着嗓子高声道:“今儿这酒,头一杯必须敬琮哥儿!抚顺关那一战,换做旁人,怕是早就吓得腿软,可琮哥儿临危不乱,带着兄弟们硬生生扛了下来,守住了关隘!” 说罢,一仰头,将杯中酒一饮而尽,一滴都没落下。 贾琮笑着摆了摆手,神色间带着几分谦逊,轻声说道:“牛兄过奖了,抚顺关一役,能有好结果,全靠牛兄还有其他兄弟们齐心协力。” 他端起酒杯,先向众人敬了一圈,动作行云流水,这才缓缓开口。 卫若兰也端起酒杯,浅抿一口,笑着说道:“早听闻抚顺关战事艰险,一直好奇你们到底怎么挺过来的,快给大伙讲讲,让我们也见识见识。” 贾琮刚随口说了几句,牛耀就按捺不住,情绪高涨起来,手舞足蹈地讲述着,讲到兴头,站起身来,又是比划冲锋的动作,又是模仿喊杀声,活灵活现,仿佛又回到了那场惊心动魄的战斗。 冯紫英听得入神,不禁赞叹:“这般胆识与谋略,两位兄弟日后必成大器。说起来,如今抚顺关局势已定,不知二位后续有何安排?” 牛耀一听,摇了摇头,神色有些复杂,说道:“我被任命为神机营的千夫长,虽说官升了一级,可往后出征的机会怕是少了。” 卫若兰闻言,笑着拍了拍牛耀的肩膀,安慰道:“牛兄,神机营那可是保卫京城的精锐力量,责任重大,肩负着守护京城安危的重任。说不定哪天京城有险,你这神机营可就是中流砥柱,力挽狂澜。” 冯紫英也点头赞同:“卫兄说得在理,神机营的火器威力巨大,操作得当,关键时刻能扭转战局,改变胜负走向。” 听到“火器”俩字,牛耀叹了口气,无奈道:“别提这火器了,我找人打听过了,神机营的火器配置根本不完善,好多都老旧破损,威力也就那样,在战场上,跟烧火棍没啥两样。” “牛兄莫急,说不定要不了多少时日,你这神机营的火器就能换一换了。”贾琮轻笑一声,胸有成竹,缓缓说道。 牛耀脑子一转,突然想起之前贾琮拿出的震天雷,心里顿时有了些猜想。 “琮哥儿,难道是……”他上前一步,满脸期待,小声问道。 贾琮嘴角上扬,轻轻点了点头,没再多说,可那眼神里的笃定,让牛耀瞬间明白了。 牛耀嘴角一咧,脸上乐开了花,顿时来了精神,仿佛已经看到神机营装备新火器,威风凛凛的样子。 一旁的冯紫英看到两人的动作,心里有些疑惑,不过看贾琮和牛耀没有主动说明的意思,倒也识趣,没有追问,反而话音一转,又说道:“不知道琮哥儿将要出任何职?” 贾琮轻轻放下手中酒杯,脸上浮起一抹淡淡的笑意,不紧不慢地说道:“承蒙圣上信任,派我担任南城兵马司指挥使。” 牛耀一听,眼睛瞪得溜圆,满是羡慕与赞叹:“琮哥儿,这可是个实打实的要职!南城人口密集,商铺林立,往来人员复杂,能担此重任,可见圣上对你的器重。” 冯紫英若有所思地点点头,随后话锋一转:“琮哥儿,南城情况复杂,你上任后恐怕有个难题得尽早应对。我听闻南城有几大商会势力盘根错节,还和一些权贵暗中勾连,关系错综复杂。” 贾琮闻言,神色一凛,微微皱眉陷入思索,片刻后说道:“冯兄提醒得太及时了,我之前还真没了解到这一层。看来这南城的水比我想象的还深,这背后的关系网得好好梳理一番,不然往后行事,处处都是绊脚石。” 冯紫英接着说:“我家与其中一些商会有些往来,虽说不是特别密切,但要是你需要,我可以帮你牵线搭桥,先摸摸底,看看他们到底是个什么态度,也方便你后续行事,提前做好应对准备。” 贾琮眼中闪过一丝感激,端起酒杯向冯紫英敬去:“冯兄如此仗义,贾琮感激不尽。有你这助力,我心里可就踏实多了。待我到任之后,寻个合适时机,就麻烦冯兄帮忙牵线,这事儿可就拜托你了。” 说罢,仰头将杯中酒一饮而尽,酒水顺着喉咙滑下,暖意直达心底。 牛耀在一旁听得兴致勃勃,忍不住插话:“这事儿听起来就不简单,琮哥儿,到时候要是需要人手,尽管开口,我神机营里有不少机灵的小子,对京城地形熟得很,随叫随到,绝对不耽误事儿!” 卫若兰也笑着点头:“我虽不懂这些商场官场的弯弯绕绕,但要是需要在京城贵胄圈子里打听消息,我定当竭尽全力。那些公子哥平日里聚在一起,消息灵通得很,说不定能从他们嘴里套出些有用的话来。” 冯紫英突然想起什么,神色一正,说道:“琮哥儿,还有一点得注意,这些商会既然能和权贵勾连,肯定在官府里安插了眼线。你到任之后,整顿兵马司的同时,也得小心甄别身边的人,别让消息轻易泄露出去,不然还没开始行动,就被他们摸透了底牌,往后可就处处被动了。” 贾琮神色凝重地点点头:“冯兄考虑得周到,这确实是个大问题,容不得半点马虎。” 牛耀一拍桌子,满脸愤慨:“对,先把自己的地盘收拾干净,把那些心怀不轨的家伙揪出来,再去对付那些商会。要是发现有吃里扒外的家伙,绝不轻饶,必须严惩!” 贾琮抱拳向众人致谢,眼中满是感动与坚定:“承蒙兄弟们如此相助,贾琮铭记于心。” “琮哥儿太客气了,来喝酒喝酒!”牛耀热情张罗,众人再次举杯,酒杯碰撞,发出清脆声响。 第43章 暗流涌动 “紫英、若兰,改日再寻个好时候,咱们接着把酒言欢!” 宴席终了,屋内酒气与菜香仍未散尽。贾琮和牛耀并肩起身,笑容满面地将冯紫英与卫若兰送至雅阁门外。 待两人身影远去,牛耀神色骤变,一把拉着贾琮折返屋内,“砰”地关上门,脸上满是前所未有的凝重。 “琮哥儿,你近期行事可得万分小心呐!我听我爹说,有人正暗中谋划,要对你们贾家下手!” 贾琮心头猛地一震,不自觉拧紧了眉头。 牛耀的父亲牛继宗身为兵部尚书,朝堂局势尽在掌握,他传出的消息,分量十足,不容小觑。 况且牛家与贾家同属四王八公之列,世代交好,守望相助,牛耀这般郑重其事地专程告知,这事儿必定棘手万分。 贾琮沉吸一口气,声音沉稳却难掩忧思:“牛兄,可知幕后黑手究竟是谁?又为何突然发难?” “具体是谁,眼下还没查清楚。我爹只说,朝堂之上看似风平浪静,实则暗流涌动,有人在四处搜罗贾家的把柄,图谋不轨。” 牛耀神色凝重,下意识地朝四周谨慎张望一番,而后压低声音,几乎是贴着贾琮的耳畔,悄声说道,“依我爹的猜测,这事儿的幕后主使,极有可能是首辅大人。” “首辅?”贾琮心尖狠狠一沉,满心疑惑,不禁喃喃自语, “这是为何?贾家和首辅向来井水不犯河水,从无交集,他为何要针对我们?” 牛耀无奈地摇了摇头,脸上写满了担忧,“我爹也没琢磨透其中缘由。不过,这可不是首辅头一回对贾家使绊子了。” “哦?”贾琮神色一凛,眼中闪过诧异,追问道,“牛兄,此前还有过这般事?我竟从未听闻。” “其实上次的事儿,和琮哥儿你还有关系呢!”牛耀稍作停顿,整理了下思绪,接着说道, “前段时间,因抚顺关之战,朝堂论功行赏,首辅当时竟提议,让你去继承荣国府的爵位。” 贾琮一听,瞬间明了,眉头紧锁,眸中寒光一闪, “好家伙,这老狐狸,好深的算计!荣国府爵位承袭,向来遵循祖制规矩,他突然来这么一出,分明是想搅乱贾家内部,挑起各房之间的争斗,让我们自相残杀!” “而且,依我看,他的目标怕不只是我贾家,而是整个勋贵!” 牛耀闻言,眼中闪过一丝惊惶,忙不迭追问道:“琮哥儿,这话从何说起?” 贾琮紧锁眉头,在屋内来回踱步,神色冷峻,分析道:“牛兄你细想,爵位乃是我们勋贵家族的根基所在,一旦继承之序失了纲常,各家族内部必然会为了争权夺利,乱作一团。” “如此一来,不用外人动手,很多勋贵家族自个儿就会在内斗中元气大伤,衰败下去。” 牛耀脸色愈发难看,额头上渗出细密汗珠,声音都不自觉带上了几分颤抖:“这可如何是好?难道我们就只能坐以待毙?” “莫急,莫急。”贾琮强自镇定,脑海中飞速运转,瞬间捕捉到关键之处,“你之前说,他在朝堂上提了这建议,可最后不也没被采纳吗?我最后可是获封新爵。” “当时我爹还有忠靖侯据理力争,据理力争,力保贾家。更重要的是,陛下圣明,一眼看穿其中阴谋,没有采纳首辅的提议。” 牛耀长舒一口气,紧绷的神经稍稍放松,“这么看来,陛下还是站在我们勋贵这边的,那倒也不用太过忧心。” “嗯,暂且放宽心,不会有太大问题。”贾琮笑着点头附和,可心底的忧虑却分毫未减,旋即叮嘱道, “不过,咱们依旧不能掉以轻心。平日里还是得让族里的人都收敛些,行事低调,千万别再惹是生非。” “嗯,你说得在理。有些族人确实太过嚣张跋扈,仗着家族的权势地位,为非作歹,回去我就和我爹好好说道说道。”牛耀用力点头,对贾琮的劝告深以为然。 “对了,牛兄,关于首辅的情况你了解多少?”贾琮突然追问道。 牛耀沉思片刻,缓缓说道:“首辅为官三十余载,历经三朝更迭,官场沉浮中摸爬滚打,手腕极其高明。这么多年,他一步步爬到如今的高位,朝堂上下,不知多少政敌都被他不动声色地扳倒。” “此人表面上一副和善模样,对谁都客客气气,可一旦盯上谁,就会暗中布局,从各个方面渗透、瓦解,让人防不胜防。这次他针对贾家,肯定是经过了长时间的谋划,琮哥儿,你还是要小心啊!” …… 与牛耀分别后,贾琮独自走在熙熙攘攘的大街上。 春风拂过他的脸颊,却吹不散他满心的愁绪。他拧紧眉头,神色冷峻,眼神中透着深深的忧虑。 刚刚他对牛耀说的那番安慰之词,不过是权宜之计。 他心里比谁都清楚,弘元帝看似宽厚仁慈,实则对勋贵们积怨已久。这些开国勋贵,历经数代,大多已沦为朝廷的蛀虫,贪婪地吸食着国家的膏血。 回想起自己此前与弘元帝的交谈,费尽心思才让皇帝认可自己的能力。若不是如此,说不定自己早已沦为皇帝手中的利刃,被用来对付贾家乃至整个勋贵集团。 甚至,首辅当初跳出来提议,背后可能就是得了弘元帝的默许,不过是皇帝手中的一颗棋子罢了! 贾琮越想,心中的紧迫感愈发强烈。 弘元帝正值壮年,雄心勃勃,一心想要振兴朝纲,开创一番盛世伟业,又怎会容忍勋贵们继续肆意妄为,不断侵蚀朝廷的根基。 贾琮心里明白,这一点绝不会因为自己的存在而改变。换言之,贾家依旧是弘元帝心中亟待清理的目标。 更何况,在弘元帝眼中,或许让贾琮成为孤家寡人,脱离勋贵集团,才让他更放心的任命。 至于首辅,身为文官之首,一直妄图以文御武,掌控朝堂大权。如今贾琮封爵,勋贵势力有抬头之势,他自然是如坐针毡,坐立难安。 如此看来,他安排对付贾家,也就顺理成章了。 想到这儿,贾琮心中渐渐明晰。可新的难题接踵而至,贾家内部千疮百孔,四处都是窟窿。 宁国府里,贾珍行事荒唐,挥霍无度;贾赦贪婪成性,为求私利不择手段;贾琏、王熙凤夫妇,弄权敛财,手段狠辣;王夫人表面端庄,私下里也没少为家族谋取不当利益。 他们手中的把柄,一旦被首辅抓住,贾家必将在劫难逃。 贾琮眼中微眯,寒芒一闪而过。看来,必须得早做打算,随即身形一动,快步朝着宁荣街走去。 第44章 小院添新婢 贾琮阔步踏入宁荣街旁的清幽小院,院门“吱呀”一声轻响,入目便是亲兵们于院中列阵操练的场景。 他们身姿矫健,动作整齐划一,一招一式尽显英武之气。 “哟,练得正起劲儿呢?”贾琮嘴角噙着一抹温和笑意,和声说道。 听到他的声音,亲兵们齐刷刷地停下动作,整齐划一地行礼, “参见大人!” 贾琮满意地点点头,神色中满是欣慰,随后迈向房间,同时扬声吩咐道:“张武,李猛,你们俩进来。” “大人!” 二人身姿笔挺,迅速跟进屋内,昂首挺胸,恭恭敬敬地站在贾琮面前,静候指令。 贾琮神色凝重,目光如炬,深邃地望向两人,沉声道:“你们俩,都是我信得过的心腹,现在,我有一项极为重要的任务要交给你们。” 张武和李猛对视一眼,彼此眼中都闪过一丝坚毅,旋即挺胸抬头,声音高亢激昂,齐声应道:“大人尽管吩咐,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贾琮眼睛微眯,目光如隼,“张武,你挑选几个身手敏捷、头脑机灵的兄弟,即刻去盯紧首辅府。” “切记,千万不能靠得太近,以免打草惊蛇。重点留意从首辅府进进出出的人员,尤其是那些行色匆匆、遮遮掩掩的,摸清他们与哪些势力有往来,回来如实汇报。” 张武神色坚定,掷地有声道:“大人放心,我定当把情况摸得一清二楚,绝不辜负您的信任!” 贾琮转而看向李猛,语气不容置疑:“李猛,你负责去盯着宁国府。想尽办法,摸清楚贾珍和贾蓉的一举一动,他们的行程,务必事无巨细,都要掌握!” 李猛握紧拳头,眼中闪过一丝决然,大声应道:“大人,我保证完成任务,哪怕龙潭虎穴,也绝不退缩!” 贾琮并未多言缘由,两人默契十足,也不多问一句。 贾琮走上前,重重地拍了拍两人的肩膀,语重心长道:“此行事关重大,你们千万要小心谨慎,一旦有任何风吹草动,立刻向我汇报!” 两人郑重地点头,转身步伐急促,迅速离开房间。片刻后,便传来他们压低声音,召集人手、悄然出发的动静。 贾琮望着他们离去的方向,深吸一口气,随后也转身离开小院。 不过,此番走时,身边多了两名亲兵随行。这是贾琮特意挑选的机灵亲兵,毕竟身边没有得力小厮,诸多事务确实不便。 但让不知根底的人充当自己的小厮,贾琮着实放心不下,至于让贾家安排小厮,他就更不放心了。 …… “三爷,您回来啦!” 贾琮刚踏入自己的小院,映月莲步轻移,如弱柳扶风般笑意盈盈地迎了上来,手中还稳稳捧着一盏刚沏好的香茗。 热气氤氲升腾,袅袅茶香瞬间萦绕在贾琮身侧,为他驱散了一路的疲惫。 “三爷一路奔波,定是累坏了,快喝口茶润润喉。”她的声音轻柔婉转,恰似黄莺出谷,清脆悦耳。 贾琮抬手接过茶盏,浅抿一口,温热的茶水顺着喉咙缓缓滑下,一股暖意蔓延开来,驱散了些许心头的倦意。 他抬眸看向映月,轻声问道:“我不在的时候,府里可有什么事儿发生?” 映月微微欠身,轻声细语道:“就是之前鸳鸯姐姐过来了一趟,见三爷没在,便嘱托我告诉您,等您有空,去老太太那儿一趟。” 贾琮闻言,轻轻放下茶盏,对映月说道:“我知道了,我这就去老太太那儿。” 言罢,他迅速整理好衣装,快步朝着贾母住处走去。 踏入贾母的院子,只见鸳鸯早已候在门口,瞧见贾琮的身影,连忙迎上前,笑着说道:“三爷,您可算来了,老太太念叨您好久了。” 贾琮随着鸳鸯走进屋内,贾母正端坐在榻上,瞧见贾琮进来,抬手微微示意,和声说道:“琮儿啊,快过来坐下。” “琮儿啊,你说不办封爵宴,这事儿我琢磨了好些日子,虽说心里还是觉着有些遗憾,可你也有你的考量,我也就应下了。” 贾母的语气里带着几分无奈,但也不想和自己这孙子闹僵。 贾琮连忙起身,恭敬地向贾母行了一礼,言辞恳切:“孙儿谢过老太太体谅。” 贾母微微颔首,轻叹了一声:“这封爵是家族的大事,不办宴庆祝,也得去祖宗面前好好告慰一番。我和族里的长辈们商量过了,明日一早,族里安排祭祖,你到时候必须去,可千万不能马虎。” 贾琮神色一凛,面容严肃,郑重应道:“孙儿明白,祭祖乃是大事,关乎家族兴衰,孙儿自然不敢有丝毫懈怠。” 从贾母房中出来,天色已渐渐暗了下去,暮色笼罩大地。 贾琮心中暗自思忖,明日倒是可以仔细瞧瞧这贾珍和贾蓉到底是个什么货色了。 …… 回到自己的小院,推开门,便看到映月站在一群小丫鬟面前,正耐心地说着什么。瞧见贾琮进来,映月连忙停住话语,一众丫鬟也都纷纷屈膝行礼。 “三爷,您可算回来了。”映月快步迎上前,脸上带着几分关切, “这些丫鬟都是刚才二奶奶派来咱们院的,我正给她们讲讲院里的规矩和日常事务呢。” 贾琮微微点头,目光饶有兴致地在丫鬟们身上打量一圈,笑着说:“都抬起头来,让我瞧瞧。” 丫鬟们怯生生地抬起头,目光中带着一丝紧张与好奇,在贾琮的注视下,微微颤抖。贾琮的视线落在最前方的两个丫鬟身上。 其中一个丫鬟生得容颜俏丽,眉眼间透着一股温婉柔顺,微微低垂的眼眸里藏着几分羞涩与不安,被贾琮目光扫到,双颊瞬间浮起一抹红晕,恰似春日盛开的桃花,娇俏又动人。 “这应该就是柳五儿,果然有着几分黛玉的神韵。”贾琮心中暗自思量。 却不知柳五儿心中暗自忐忑,手指不自觉地揪着衣角,心想着:“三爷这般打量,莫不是我有什么做得不妥当之处?可得谨小慎微些,别辜负了这难得的机会。” 再看另一旁的丫鬟,身形伶俐,一双眼睛犹如夏夜闪烁的繁星,透着机灵劲儿,眼神中满是跃跃欲试的期待。 她胸脯微微挺起,毫不怯场,大大方方地迎着贾琮的目光,心底暗自琢磨:“三爷可是有大本事的人,往后跟着三爷,定能做出一番成绩,可不能畏畏缩缩的。” “柳五儿、小红,是?”贾琮开口问道。 两人连忙应道:“是,三爷。”声音清脆,却又带着几分拘谨。 “我听说,五儿做事细致,小红脑子灵活,往后在院里,可别藏着掖着,把本事都使出来。”贾琮微笑着鼓励道,目光在两人脸上一一扫过, “咱们院子虽不大,可也要遵守规矩,把差事做好,好处自然少不了。” 柳五儿脸颊愈发红了,轻声说道:“三爷放心,奴婢一定尽心尽力。” 她暗自下定决心,往后定要事事用心,把每一件差事都做得漂漂亮亮,不辜负三爷的看重。 小红则大大方方地抬起头,声音清脆响亮:“三爷这么信任我们,奴婢肯定不会让您失望。” 贾琮满意地点点头,又看向其他四个三等丫鬟,和颜悦色地说:“你们也一样,别觉着自己是新来的就畏畏缩缩,有什么不懂的,多问映月,都是一个院子的人,往后相互帮衬着。” 丫鬟们纷纷应下,原本紧张的氛围也轻松了几分。 待丫鬟们退下,贾琮对映月说道:“映月,这柳五儿和小红,你看着安排。” “柳五儿心思细腻,往后府里清查账目、整理物件之类的活儿,你多带着她些。小红机灵,有跑腿打探消息的事儿,不妨让她去试试,好好历练历练。” 映月应道:“三爷眼光独到,这两个丫头看着就伶俐,有她们帮忙,咱们院子的事儿肯定能办得更妥帖。我定会好好教她们。” “嗯,还有,明天要去宁国府祭祖,你去帮我把要用的一应物品都准备下,千万别出了差错。”贾琮神色一正,吩咐道。 第45章 映月许真心 入夜,贾琮仍在书房里,烛火摇曳,映照着他紧锁的眉头。 书桌上堆满了纸张,他时而提笔在纸上奋笔疾书,时而停下陷入沉思,手中的毛笔在砚台上轻轻蘸墨,又继续在纸上落下一行行苍劲有力的字迹。 不知过了多久,映月轻手轻脚地走进书房,手中端着一盏热气腾腾的参茶。 “三爷,夜已经深了,您也该歇一歇了,别累坏了身子。”她的声音轻柔,带着几分关切,打破了书房里长久的寂静。 贾琮闻声抬起头,看了看映月,又瞧了瞧窗外漆黑的夜色,才惊觉时间已经悄然流逝许久。 他揉了揉发涩的太阳穴,微微叹了口气:“不知不觉竟这么晚了,你还没休息?” 映月将参茶放在桌上,说道:“奴婢想着三爷还在忙,便一直候着。这参茶能提神醒脑,三爷喝了再接着忙。” 贾琮端起参茶,轻抿一口,温热的茶水带着丝丝参香滑入喉咙,驱散了些许疲惫。 他放下茶杯,看着映月,眼中满是感激:“多亏有你在旁操持,事事都想得周到。” 映月微微颔首,脸上泛起一抹红晕,轻声说道:“能帮上三爷的忙,是奴婢的福气。” 说着,她拿起一旁的披风,轻轻披在贾琮的肩上,“夜里凉,三爷披上些,莫要着凉了。” 贾琮起身,在书房里来回踱步,伸展着久坐僵硬的身体。映月则默默收拾着桌上的纸张,将它们整理得整整齐齐。 “三爷,您看这些文件,需不需要奴婢帮您收起来妥善保管?”映月问道。 贾琮思索片刻,说道:“这些都是机密文件,你找个隐蔽又安全的地方藏好,切不可被旁人发现。” “奴婢明白,定不会出岔子。”映月应道,小心翼翼地将信件收起,放入一个特制的木盒中,随后又将木盒藏进书房的暗格。 待映月藏好文件,贾琮又重新坐回书桌前,看着尚未写完的文件,神色凝重。 “映月,你先去休息,我再写一会儿。” 映月却摇了摇头,坚持道:“三爷不睡,奴婢也不能睡。奴婢就在一旁候着,要是三爷有什么吩咐,也能及时应下。” 贾琮拗不过她,只好点头应允。于是,映月便静静地站在一旁,偶尔为贾琮添些茶水,或是帮他研墨,书房里又只剩下笔尖摩挲纸张的沙沙声。 …… 时间悄然流逝,蜡烛的火苗晃了晃,淌下几缕蜡泪。 贾琮搁下毛笔,抬手揉了揉酸涩的脖颈,这才发现映月仍在一旁候着,她的眼眸里满是倦意,却强撑着精神。 “映月,真的很晚了,你快去睡,莫要再硬撑着。”贾琮的语气里满是心疼与关切。 映月轻轻咬了咬下唇,犹豫片刻后,缓缓走到贾琮身旁,声音轻得如同蚊蝇振翅:“三爷,奴婢有句话,想和您说。” 贾琮抬眸看向她,烛光映照着他深邃的眼眸,“你我之间,不必这般见外,有话但说无妨。” 映月的脸颊瞬间泛起红晕,红得好似熟透的樱桃,她低下头,双手不自觉地揪着衣角,声音微微发颤。 “奴婢在三爷身边许久,承蒙三爷关照,心里一直想着,若是能把自己完完全全交给三爷,也算是有个依靠,往后便能更安心地伺候三爷了。” 贾琮微微一怔,目光柔和地看着映月,眼前少女羞怯又真挚的模样,让他心中泛起层层涟漪。 他思忖片刻,怕是今天来了新丫鬟,让这小妮子心中有了些小心思了。 贾琮不由的有些轻笑,这么多年映月一直陪着他,事事贴心,其深情厚意他又怎会不知。能有这般不离不弃之人,实属难得。 想到这儿,贾琮缓缓伸出手,轻轻握住映月的手,声音低沉而温柔:“好,映月,我应下你。” 映月猛地抬起头,眼中泪光闪烁,满是惊喜与不可置信,“三爷,您……您说的可是真的?” 贾琮轻轻将她拥入怀中,手臂微微用力,似要将她融入自己的骨血,“自然是真的,你在我身边多年,往后,我定不会负你。” 映月靠在贾琮怀里,泪水夺眶而出,这是幸福与安心交织的泪。书房里,烛火摇曳,映照着两人紧紧相依的身影。 良久,贾琮轻轻松开映月,抬手温柔地拭去她眼角的泪水,“时候不早了,我们早些歇息。” 映月脸颊绯红,微微颔首,轻移莲步,小心翼翼地收拾好书房,随后扶着贾琮走进卧室。 她的双手微微颤抖,带着一丝紧张与期待,为贾琮宽衣解带。待贾琮躺好后,她也缓缓褪去衣衫,轻手轻脚地钻进被窝,依偎在贾琮身旁。 贾琮伸手揽过映月,让她的头轻轻靠在自己的胸膛上,她的发丝柔顺地散落在贾琮的手臂上,带着淡淡的香气。 映月的脸颊滚烫,听着贾琮有力的心跳,感受着他身上传来的温热,心中满是甜蜜与满足。 贾琮的手指轻轻抚过映月的后背,动作轻柔而舒缓,似在安抚,又似在诉说着无尽的温柔。 映月微微颤抖着,双手不自觉地抓紧了贾琮的手臂,她将脸埋得更深,呼吸也变得急促起来。 贾琮微微低头,在映月的额头上落下一吻,轻声呢喃:“别怕,有我在。” 在贾琮温柔的安抚下,映月紧绷的身体渐渐放松。她缓缓抬起头,眼神中带着一丝懵懂与期待,与贾琮四目相对。 贾琮看着映月,眼中满是深情与怜惜,他轻轻捧起映月的脸,拇指轻轻摩挲着她的脸颊,随后缓缓凑近,两人的唇轻轻触碰在一起。 映月的心跳陡然加快,这是她从未有过的体验,紧张与羞涩交织,让她下意识地闭上了眼睛。 贾琮的吻轻柔而缓慢,先是轻轻触碰着映月的唇瓣,像是在探索一个未知的宝藏,随后舌尖轻轻扫过她的唇缝,引得映月轻颤了一下。 她犹豫着微微张开嘴,贾琮的舌尖顺势探入,与她的舌尖温柔缠绕。 随着吻的深入,映月的呼吸愈发急促,她的双手不自觉地环上贾琮的脖颈。 贾琮的手也顺着她的后背缓缓向下,那细腻的触感从他的掌心传来,映月轻颤了一下,却并未躲开。 贾琮的手一路下滑,来到她的腰间,轻轻握住,映月只感觉一股热流从腰间蔓延至全身。 当两人的身躯紧密贴合,映月感受到一种前所未有的亲密与温暖。她微微仰起头,发出一声轻柔的嘤咛,声音里带着一丝痛楚,却又夹杂着难以言喻的甜蜜。 贾琮停下动作,心疼地看着映月,眼中满是询问。映月轻轻摇了摇头,双手抱紧贾琮,示意他继续。 房间里弥漫着暧昧的气息,映月的眼神变得迷离,她紧紧抓着床单,感受着贾琮的每一个动作。 贾琮的动作温柔而坚定,他的呼吸喷洒在映月的耳畔,轻声诉说着爱意。映月在这爱意的包裹下,逐渐忘却了紧张与羞涩,全身心地沉浸在这份亲密之中,在这寂静的夜里,两人的交融让彼此的心靠得更近。 第46章 封爵祭祖 晨曦透过雕花窗棂,洒下几缕暖光,轻柔地落在雕花大床上。 贾琮悠悠转醒,身旁的映月还在熟睡,她的脸颊枕在贾琮的手臂上,像是被镀上了一层金辉,显得格外娇俏。 贾琮轻轻抽出手臂,动作小心翼翼,生怕惊扰了她的美梦。 可他刚一动,映月便也悠悠转醒,她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瞧见贾琮正半坐起身,眼神里还带着几分未散尽的睡意,轻声嘟囔道。 “三爷,这么早便醒了?”声音软糯,带着晨起时特有的慵懒。 贾琮转过头,看着映月睡眼惺忪的模样,忍不住伸手轻轻刮了刮她的鼻子,笑着说:“小懒虫,太阳都快晒屁股了,还不起?” 映月脸颊微微泛红,想起昨夜种种,心底涌起一阵甜蜜。 她赶忙坐起身,想要服侍贾琮起身,可刚一动,下身便传来一阵酸痛,让她忍不住轻呼一声,又跌坐回床上,脸上闪过一丝痛苦的神色。 贾琮见状,心疼不已,连忙伸手扶住她,关切地问道:“怎么了?是不是弄疼你了?” 映月低着头,红晕从脸颊蔓延到耳根,小声说道:“没事儿,三爷,就是……就是身子还有些酸乏。” 贾琮轻轻将映月搂进怀里,温柔地说:“都怪我,昨夜没轻没重的。你别逞强了,好好躺着休息,今天就别忙活了。” 映月靠在贾琮怀里,摇了摇头,坚持道:“三爷,我没事儿,平日里也起得早,该伺候您洗漱更衣的。” 说着,又咬着牙,想要起身。 贾琮按住她,神色认真,不容置疑:“听话,你现在需要好好休息。等我祭祖回来,再来看你。” 映月见贾琮态度坚决,只好作罢,微微点头,眼中满是不舍:“那三爷祭祖可得万事小心,我在府里等您回来。” 贾琮应了一声,再次在映月的唇上轻轻一吻,才恋恋不舍地起身。 他起身坐在床边,揉了揉还有些惺忪的睡眼,目光温柔地在映月脸上停留片刻,才披上外衣,踱步到外间。 刚走到门口,便瞧见柳五儿端着一盆冒着热气的洗脸水,正轻手轻脚地走来。 “三爷,您醒啦。”柳五儿微微福身,声音轻柔, “水刚打好,正热乎着呢,您快洗漱。”说着,她将水盆稳稳地放在架子上,又熟练地递上毛巾和牙具。 贾琮接过,一边洗漱,一边问道:“府里今儿个可有什么动静?” 柳五儿一边整理着桌上的物件,一边回道:“回三爷,天还没亮,就瞧见宁国府那边灯火通明,似乎在忙着准备祭祖的事儿。” 贾琮微微点头,洗漱完毕后,柳五儿又从衣柜里取出一套庄重的祭祖礼服, “三爷,这是祭祖穿的衣裳,昨晚我又仔细熨烫了一遍,您瞧瞧可还合身。” 贾琮换上礼服,柳五儿在一旁帮忙整理着领口和袖口,眼神专注而认真。待穿戴整齐,贾琮对着铜镜打量一番,颇为满意。 贾琮旋即走出小院,小红正守在一旁,上前恭敬道:“三爷,马车已经备好,就等您出发了。” 贾琮点点头,跟着小红出门。走到二门外,昨日贾琮带回来的两个亲兵,二牛和四喜也连忙跟上。 另一边,柳五儿再次来到房间里,准备服侍映月起床洗漱。 “映月姐姐,您醒了,我给您打了洗脸水。” 柳五儿说着,将水盆轻轻搁在架子上,抬眼便瞧见映月正缓缓起身,动作间透着几分慵懒与惬意。 映月起身,看着柳五儿忙前忙后的身影,心中满是感激,“辛苦你了,五儿。” 柳五儿笑着摇头,“姐姐说的哪里话,能伺候姐姐,是我的福气。” 她一边说着,一边拿起梳子,轻轻梳理着映月略显凌乱的发丝,突然像是想起什么,凑近映月,脸上带着一抹俏皮的笑意, “姐姐,我瞧着三爷今晨走的时候,那眼神里可全是对您的牵挂呢。” 映月一听,脸颊瞬间泛起红晕,伸手轻轻拍了下柳五儿的胳膊,嗔怪道:“你这丫头,就会拿我打趣。” 话虽如此,可提及贾琮,她的眉眼间还是不自觉地流露出一丝甜蜜。 “对了,五儿,你去帮我准备碗避子汤。”映月突然想起,轻声说道。 柳五儿闻言,先是一怔,随即反应过来,沉声道:“姐姐,这……这可不是小事儿,你可想清楚了。” “自然,我可不能给三爷添麻烦。”映月微微颔首,语气露出一丝坚定。 柳五儿点了点头,心中也是闪过一丝钦佩,虽然理应如此,但在这深宅大院里,多少人挤破了头都想抓住这样一步登天的机会。 …… 不多时,马车停在了宁国府门口。贾琮刚一下车,便有宁国府的小厮匆匆迎上来,满脸堆笑,语气里满是讨好。 “三爷,您可算来了,族里的长辈们都在祠堂等着呢,就盼着您了。” 贾琮微微点头,大步朝着祠堂走去。 与此同时,荣国府的女眷们也陆续抵达宁国府。 贾母在鸳鸯的搀扶下缓缓下车,她身着华丽的服饰,满头银发梳理得整整齐齐,眼神中透着喜悦与欣慰:“琮儿这孩子,打小就机灵,如今封了爵,也算是光宗耀祖了!” 王夫人紧跟其后,脸上挂着淡淡的笑容,可眼底深处却藏着一丝难以察觉的忧虑。 女眷们在丫鬟婆子的簇拥下,朝着女眷专用的祠堂走去。这边的祠堂布置得温馨而庄重,香炉里袅袅升起的青烟,给整个祠堂增添了几分肃穆之感。 女眷们的祭祖仪式稍晚于男丁,她们先是净手,李纨、探春等依次上前,动作轻柔而虔诚。 净手完毕,为首的贾母接过香烛,双手合十,对着祖宗牌位缓缓说道: “贾家列祖列宗在上,今日琮儿封爵,这是咱们贾家的福分。愿祖宗保佑琮儿在官场平步青云,庇佑贾家子孙昌盛,荣华富贵绵延不绝。” 贾母的声音虽略显苍老,却透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威严。 随后,王夫人、邢夫人等也纷纷上香,各自在心中默默祈祷。 而在男祠这边,贾珍满脸红光,迈着大步走上前,声音洪亮,兴奋地说道。 “今日,咱们贾家齐聚一堂,是为了一场祭祖大典,更是为了庆贺琮哥儿封爵!这可是咱们贾家的大喜事,琮儿为家族争了光!” 随着贾珍一声令下,男丁们的祭祖仪式正式开始。 首先是净手焚香,贾琮走到一旁的铜盆前,净手后接过小厮递来的香烛,在烛火上点燃,而后双手举香,对着祖宗牌位深深鞠躬。 他的神情庄重肃穆,心中满是对祖先的感激,默默念道:“祖宗庇佑,孙儿方能获此殊荣,日后定当竭尽全力,光大家族。” 接着是宣读祭文,贾赦示意贾琏上前。贾琏整理了一下衣冠,展开手中的祭文,声音激昂地诵读起来。 祭文里详细阐述了贾琮的功绩,提及他如何在军队中骁勇善战,凭借着自己的能力,赢得了圣上的赏识与封爵,为贾家添光加彩。 献礼环节,丫鬟们端着各种珍贵的祭品鱼贯而入。这些祭品皆是精心准备,象征着贾家对祖先的敬重与感恩。 仪式进行得有条不紊,族人们的脸上都洋溢着笑容。待到祭礼结束,众人移步至大厅,摆开宴席。 第47章 宴无好宴 厅内张灯结彩,红烛摇曳,雕梁画栋间都仿佛染上了一层喜庆的光晕。 桌上摆满了山珍海味,酒香四溢,每一道菜肴都精致无比,彰显着贾家的富贵与气派。 贾赦端坐在主位,脸上虽挂着笑容,可那笑意不达眼底,显得有些僵硬。他清了清嗓子,端起酒杯,语气干巴巴地说道。 “我这儿子琮儿,虽说平日里看着不显山不露水,倒也给贾家争了口气,封了这爵位。来,都满上,敬琮儿一杯。” 这话一出口,厅内众人纷纷举杯,表面上一片欢腾,可贾琮却敏锐地捕捉到贾赦眼神里的不自在,他微微垂眸,掩饰住眼中一闪而过的冷意。 多年来,贾赦对他的忽视与冷漠,他都记在心里,这份厌恶早已根深蒂固。 贾琮起身,双手举杯,声音平淡却不失礼数:“父亲过奖了,托祖宗的福,才有了今日,这杯敬您。” 他的语调波澜不惊,可握着酒杯的手指却微微收紧,泄露了他内心的情绪。 贾政也站起身,神色欣慰,语重心长地说道:“琮儿,封爵是荣耀,更是责任。朝堂之上,波谲云诡,往后行事可要慎之又慎,莫要辜负圣上的恩宠。” 贾琮收回落在贾赦身上的目光,转头看向贾政,微微颔首,神色认真:“二叔教诲,琮儿铭记于心。” 这时,贾珍满脸堆笑,大踏步走到贾琮身旁,手中的酒杯被他高高举起,爽朗的笑声瞬间吸引了众人的目光:“琮兄弟,你可真是咱们贾家的大功臣呐!” 他拍了拍贾琮的肩膀,语气中满是热络与赞许,“这次封爵,那可是实打实的荣耀,往后朝堂上,你可得多照应着咱们贾家!” 贾琮笑着回应,眼中带着几分谦逊:“珍大哥言重了,都是大家的福气,日后还得仰仗大哥多多帮扶。”说罢,两人碰杯,仰头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坐在一旁的贾蓉也连忙起身,脸上挂着讨好的笑容,端着酒杯,恭敬地说道:“三叔,您如今封了爵,往后侄儿可得多向您讨教,还望三叔不吝赐教。” 贾琮看向年轻的贾蓉,神色温和,鼓励道:“蓉哥儿,你还年轻,正是上进的时候,平日里多读书,多长些见识,将来也好为家族出力。” 贾蓉面上依旧维持着那副恭顺模样,笑容僵在嘴角一瞬,旋即又堆得更满,心里却忍不住腹诽。 “哼,我年纪可比你大,还用得着你来教我上进?不过是仗着封了爵,便在这端起架子来了。” 他一边在心里嘀咕,一边连连点头,应和道:“三叔说得是,侄儿定当铭记在心,往后定要多读书,为家族争光。” 贾琏坐在席间,神色复杂,既有对贾琮成就的羡慕,又带着几分难以言说的不甘。但他还是端起酒杯,勉强挤出一丝笑容:“恭喜三弟。” 贾琮与他碰杯,目光真挚:“琏二哥,以后还要你多多关照才是。” 酒过三巡,气氛愈发热烈。 贾珍满脸堆笑,大大咧咧地起身,几步走到贾琮身旁,一屁股坐在旁边的椅子上,胳膊随意地搭在椅背上,凑近贾琮,低声说道。 “琮兄弟,你如今可是南城兵马司指挥使,手握实权呐。哥哥我最近正好有个事儿,想找你帮衬帮衬。” 贾琮心中一凛,面上却不动声色,淡笑道:“珍大哥,有话不妨直说。” 贾珍搓了搓手,眼中闪过一丝狡黠:“是这样,我有个朋友,在南城那边开了几家铺子,最近老是被一些地痞流氓骚扰,生意都没法好好做了。你看,能不能派你手下的兵马去那儿转转,帮着震慑震慑那些人?” 贾琮一听,便知这是打着公器私用的主意,他微微皱眉,沉吟片刻道:“珍大哥,这事儿恐怕不太好办。兵马司的职责是维护京城治安,随意调动去帮衬私人铺子,怕是于理不合,万一被人抓住把柄,传到圣上耳朵里,那可不是小事。” 贾珍不以为然地撇了撇嘴:“哎呀,琮兄弟,你就是太谨慎了。不过是小事一桩,只要做得隐蔽些,谁能知道?你帮哥哥这一回,哥哥心里有数,日后必定投桃报李。” 贾琮神色愈发严肃,追问道:“珍大哥,你且说实话,那些所谓的地痞流氓,究竟是怎么回事?真只是普通的骚扰?” 贾珍眼神闪躲了一下,干笑两声,犹豫片刻后,还是咬咬牙说道:“好,不瞒你说,我那朋友最近盘下了几家铺子,可原主人不太乐意,找了些人来闹,想把铺子要回去。我这朋友也是花了大价钱的,哪能轻易放手?你要是出面,把那些闹事的人吓住,这事儿就成了。” 贾琮闻言,脸色一沉,厉声道:“珍大哥,这是强占他人产业,是违法之事!我身为朝廷命官,怎能助纣为虐?” 一直留意这边动静的贾赦,见贾琮态度坚决地拒绝,顿时觉得面上无光,“啪”地一声把酒杯重重砸在桌上,站起身来,手指着贾琮,怒声喝道。 “你个不知好歹的东西!你大哥开口求你,是瞧得起你!不过是动用点兵马的小事,你还拿乔起来了?你眼里到底还有没有这个家?” 贾琮面对贾赦的怒火,不卑不亢,拱手说道:“父亲,此事关乎律法,关乎贾家的声誉,儿子实在不能答应。若因一时私利坏了规矩,日后出事,整个贾家都要跟着遭殃。” 贾赦哪里听得进去,脸涨得通红,这件事之前贾珍找他通过气,还许诺事成后给他一大笔银子。 “你个逆子!” 贾赦咆哮着,一脚踢翻了身旁的凳子,“如今不过是让你帮衬自家兄弟,你就搬出律法、声誉来搪塞,莫不是封了爵,就不把家里人放在眼里了?” 贾珍见势不妙,赶忙上前打圆场,脸上堆满了虚假的笑容,一边按住贾赦的胳膊,一边对贾琮说道:“琮弟,您别往心里去,大伯也是一时着急。这事儿确实是我考虑不周,不该让您为难。” 可他眼底那一闪而过的怨愤,还是被心思细腻的贾琮捕捉到了。 此时,一直沉默的贾政站起身,清了清嗓子,神色凝重:“大哥,琮儿所言也不无道理。咱们贾家世代受皇恩,行事确实该谨慎些。” 贾赦一听,更是火冒三丈,转身对着贾政吼道:“哼,我教训我的儿子,什么时候轮到你插嘴了?你平日里就惯会装好人,摆出一副道貌岸然的样子,现在倒来数落起我了!” 贾政被贾赦这突如其来的怒火弄得有些下不来台,脸上一阵青一阵白,最后还是一声叹息不再言语。 贾琏和贾蓉站在角落里,大气都不敢出,心里暗暗叫苦。 第48章 不欢而散 贾琮直视着贾赦,往眼底里的是毫不掩饰的厌恶。 “父亲,” 贾琮开口,声音沉稳却透着冷意,“在您心中,到底是家族的荣耀、祖宗的颜面重要,还是那点私利重要?” 贾赦被贾琮这一番质问弄得恼羞成怒,“噌”地一下站起身,手指颤抖着指向贾琮:“你个逆子!竟敢这般跟我说话?我含辛茹苦把你养大,你如今封了爵,倒教训起我来了?” 贾珍在一旁瞧着这父子俩彻底撕破脸,心中暗喜,脸上却依旧装出一副着急劝解的模样。 他赶忙再次拉住贾赦,劝道:“大老爷,您先别气,琮兄弟他也是太年轻,不懂您的苦心。” 说着,又斜眼瞟了瞟贾琮,话里有话道,“琮兄弟,大老爷还不是为了咱们贾家能过得更好,你就别犟了。” 贾琮冷冷地瞥了贾珍一眼,心中对他的虚伪厌恶至极。 “贾珍,你莫要再惺惺作态,” 贾琮毫不留情地戳穿,“你心里打的什么主意,大家都清楚。你为了一己之私,却置家族安危于不顾!” 贾珍脸上一阵白一阵红,被贾琮这番直白的话怼得哑口无言,可他哪肯轻易示弱,强装镇定道:“琮兄弟,你可别血口喷人,我一心为家族,天地可鉴!” 贾赦见两人吵了起来,更是火上浇油,对着贾琮吼道:“好啊,你不光顶撞我,还污蔑你大哥!今天我非得好好教训教训你!” 贾赦说着,猛地冲上前,扬起手就朝着贾琮的脸扇去。贾琮反应极快,侧身一闪,贾赦这一巴掌落了空,身体因用力过猛,一个踉跄差点摔倒。 贾政见状,大惊失色,急忙上前死死抱住贾赦,劝道:“大哥,莫要冲动!这里是大庭广众之下,咱们贾家如今正是风光的时候,别闹出笑话来!” 贾琏和贾蓉也赶忙跑过来,一边一个架住贾赦的胳膊,贾琏急道:“父亲,您消消气,有话好好说!” 贾蓉则在一旁附和:“是啊,大老爷,可别气坏了身子。” 贾赦被众人架着,仍不罢休,双腿乱蹬,嘴里骂骂咧咧:“你个不孝子,今天我要不教训你,你都不知道自己是谁了!” 贾琮站在原地,双眼直直地盯着贾赦,眼中的厌恶愈发浓烈,他胸膛剧烈起伏,大声怒斥。 “贾赦!这么多年你对我不闻不问,如今竟为了这点见不得人的私利,不顾家族的死活,还妄图对我动手?你枉为人父,更不配做贾家的长辈!” 贾赦被这一顿痛骂,气得脸涨得猪肝一般,吼道:“反了反了,你这逆子!” 贾琮根本不理会他的叫嚷,继续怒声说道:“贾珍,你也别再假惺惺!为了私利,蛊惑长辈,若不是你们这般短视,贾家何至于如今这般乌烟瘴气!” 贾珍脸上一阵白一阵红,被怼得说不出话,只能强装镇定,嘴硬道:“你……你别胡说!” 贾琮扫视一圈周围被惊得呆若木鸡的众人,冷冷道:“今日之事,我记下了。你们若还这般肆意妄为,贾家迟早毁在你们手里!” 言罢,他猛地转身,大踏步朝着厅外走去。 贾赦还在身后跳脚大骂,贾政在一旁无奈地摇头叹息,贾琏和贾蓉面面相觑,不知如何是好。 这边乱成一锅粥,而女眷们所在的偏厅,起初还沉浸在欢快的氛围中。 王熙凤手持金酒壶,正笑语盈盈地给贾母斟酒,嘴里还说着俏皮话逗得贾母合不拢嘴。 李纨和探春坐在一旁,浅笑着品尝着桌上的点心,时不时低声交谈几句。尤氏和秦可卿则在一旁似乎讨论着什么,气氛融洽。 突然,外面传来一阵嘈杂的脚步声和隐隐约约的叫骂声,女眷们的欢声笑语瞬间戛然而止,所有人都露出疑惑的神情。 王熙凤眉头一皱,放下酒壶,警觉地竖起耳朵听了听,可声音太过嘈杂,实在听不真切。 “这是怎么回事?”贾母放下手中的茶盏,脸上的笑容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丝担忧。 王熙凤连忙赔笑,安抚道:“老祖宗,许是底下的小厮们闹着玩呢,我这就派人去瞧瞧。” 说着,她向身旁的平儿使了个眼色,平儿心领神会,匆匆朝着外面走去。 没一会儿,平儿神色慌张地跑了回来,在王熙凤耳边低声汇报了几句。王熙凤的脸色瞬间变得煞白,眼中满是震惊。 “凤丫头,到底出了何事?”贾母见王熙凤脸色不对,焦急地追问。 王熙凤犹豫了一下,还是硬着头皮说道:“老祖宗,是大老爷和琮兄弟起了争执,好像……好像还动了手。” 这话一出口,整个偏厅瞬间炸开了锅。 迎春和探春对视一眼,眼中都充满了担忧,探春忍不住站起身来,却又不知道该做些什么。 尤氏惊讶地捂住嘴,“怎么会这样?好端端的怎么就吵起来了。” 秦可卿也是一脸慌乱,靠在尤氏身旁,不知所措。 贾母重重地叹了口气,靠在椅背上,神色疲惫:“这成什么样子,好好的庆功宴,怎么就闹成这样了。” 王熙凤定了定神,连忙说道:“老祖宗,您先别着急,我看还是先把您送回房里歇着,这里的事儿我来处理。” 说着,便招呼着丫鬟婆子们围过来,小心翼翼地搀扶着贾母,往内室走去。 …… 贾琮神色郁郁,脚步沉重地回到自己的院子。 贾家这些人目光短浅、利欲熏心,简直是无药可救了! 刚踏入院门,便瞧见黛玉与映月站在那棵老树下轻声交谈。 黛玉今日穿着月白绫子的衣裳,外罩一件浅粉色的比甲,越发显得身姿婀娜,气质如兰。 她手里拿着一本诗集,正说着什么,脸上带着淡淡的笑意,听到脚步声,抬眸望去,正好对上贾琮的目光。 贾琮微微一怔,原本满心的烦闷竟不知不觉地散去了几分。 他深吸一口气,迅速整理了一下情绪,嘴角上扬,露出一抹温和的笑容,说道:“林妹妹,你怎么来了?” 黛玉轻抬眼眸,眼波流转间带着几分俏皮,嘴角微微上扬,似笑非笑地说道:“怎么,三哥哥这院子是不许旁人来么?莫不是藏了什么好宝贝?” 贾琮被黛玉这一番抢白,不禁哑然失笑,抬手摸了摸鼻子,眼中笑意渐浓。 “哪能呢,我这院子,能迎来林妹妹,那可是蓬荜生辉。要说宝贝,我这儿可真没什么拿得出手的。”。” 黛玉嘴角噙着一抹促狭的笑意,眼眸轻转,看向正在一旁收拾茶具的映月,故意高声说道。 “三哥哥这话可就不对了,依我看呐,映月姑娘才是你这儿的宝贝呢。平日里把院子打理得井井有条,对你也是照顾得无微不至,这不就是你的贴心人嘛,该叫一声好嫂子才是。” 映月听到这话,手上的动作猛地一滞,脸瞬间涨得通红,慌乱地摆手道:“林姑娘,您可别打趣我了,我……我哪当得起这话。” 说着,她低着头,匆匆端起茶具,几乎是小跑着离开了院子,生怕再多待一秒。 贾琮也被黛玉这大胆的打趣弄得有些窘迫,脸上泛起一丝红晕,无奈地笑道:“林妹妹,你就别拿我们打趣了,映月只是尽心尽力伺候罢了。” 黛玉掩嘴轻笑,笑声如银铃般清脆:“我瞧着映月姑娘对你的心意可不一般,三哥哥你呀,可别辜负了人家。” 贾琮轻咳一声,试图转移话题:“好了好了,不说这个了。外面风大,林妹妹去屋里坐坐。” 第49章 黛玉献策 黛玉轻抿着唇,眼底笑意盈盈,她心里明镜似的,知晓贾琮的心思,却也不点破,莲步轻移,款随着他往屋内走去。 刚跨过门槛,一缕淡雅清幽的墨香扑鼻而来,瞬间萦绕周身。 屋内陈设简约质朴,却不失典雅韵致,一方几案之上,笔墨纸砚整齐罗列,散发着淡淡的墨气,一旁的书架高高耸立,摆满了琳琅满目的各类书籍,书卷气息扑面而来。 “三哥哥这儿,倒比我那儿更多了几分书香雅韵。”黛玉眸光流转,顾盼生姿,美目在屋内轻轻扫过,不禁由衷赞叹。 贾琮有些不好意思,抬手挠了挠头,笑着说道:“不过是些闲杂书籍罢了,妹妹若是喜欢,随意拿去翻看便是。” 说罢,他踱步至窗前,轻轻推开一条窗缝,微风裹挟着庭院里阵阵馥郁花香,悠悠然徐徐飘入。 黛玉款步走到书架前,葱白似的手指漫不经心地在书脊上轻轻摩挲,指尖滑过一本本古籍,忽地,她轻盈转身,望向贾琮,眼中满是关切与温柔。 “三哥哥,今日不正是你的封爵宴吗?我本满心欢喜,想着等你荣耀归来,好好向你道贺,可怎么回来得这般早?我方才见你进门时,神色忧虑,莫不是发生了什么烦心事?” “不过是宴会上的一些琐碎小事,不值一提,妹妹不必放在心上。” 贾琮听到这询问,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神色有些不自然,他微微偏过头,望向窗外随风轻轻摇曳的花枝,佯装轻松地说道。 黛玉怎会轻易作罢,她莲步轻移,迈着细碎的步子走到贾琮面前,瞬间,淡雅的女儿香萦绕在贾琮鼻尖。 贾琮呼吸一滞,身体不自觉地紧绷起来,心跳微微加速。 他下意识地往后退了半步,却又无处可退,双手局促地在身侧微微抬起,想要躲避这过于亲昵的距离,又怕显得太过刻意,只能僵在原地。 黛玉微微仰起白皙的脖颈,澄澈的目光直直地凝视着他,眼中写满了关切与执着。 “三哥哥,你我之间,还用得着这般遮遮掩掩吗?我方才瞧见你进门时的模样,满心忧愁,定是出了大事,你就别再瞒着我了。” 贾琮被她盯得浑身不自在,微微低下头,手指下意识地在衣角来回摩挲,却也清楚黛玉的性子,知道今日这事是瞒不过去了。 沉默了好一会儿,终是叹了口气,无奈道:“罢了罢了,妹妹既然这般执着,那我便说与你听。” 他缓缓走到椅子旁,重重地坐下,而后将封爵宴上那一场令人糟心的闹剧,毫无保留地和盘托出。 黛玉静静地听着,秀眉越皱越紧,眼中的愤慨之色也愈发浓烈。待贾琮说完,她终是忍不住开口。 “三哥哥,他们怎能如此糊涂!家族的荣耀,岂是靠这些蝇头小利就能维系的?你一心为贾家的未来考虑,却遭受这般对待,实在是叫人愤慨不平!” 贾琮苦笑着摇了摇头,满脸无奈:“在他们眼里,权势和财富才是重中之重,祖宗的谆谆教诲、家族的长远未来,统统都被抛到了九霄云外。” 黛玉款步走到贾琮身边,声音轻柔,如春日微风般安慰道:“三哥哥,你做得对,不必为这些人的误解而黯然伤神。是非曲直,自有公论。” 贾琮看着黛玉,只觉一股暖流涌上心头,在这乱象丛生、错综复杂的贾府之中,能有这样一个人理解自己、支持自己,当真是莫大的慰藉。 “其实我也并不在乎这些人的看法,”贾琮微微扬起下巴,眼中闪过一丝决然, “只是忧心贾家的未来,如今局势波谲云诡,形势严峻异常,一步走错,便可能陷入万劫不复的境地。” 黛玉眸光闪动,认真地看向贾琮,诚挚道:“三哥哥,你既然已经洞察当下局势,想必心中已有思量,不妨说与我听,或许我能为你出谋划策,略尽绵薄之力。” 她的眼神中,满是关切与信任,还透着一股令人安心的别样坚定。 贾琮沉默了片刻,神色凝重地看向黛玉,内心似在权衡斟酌着什么。最终,他长叹一口气,缓缓开口。 “妹妹,有些事,我本不想让你徒增烦恼担忧,但既然你一心想知道,我便不再隐瞒。” “前段时间,我收到消息,有人在暗中悄然谋划,意图对贾家不利。他们四处搜集贾家的罪证,若是这些东西呈到圣上跟前,贾家可就危在旦夕了。” 黛玉闻言,脸色微微一变,原本粉嫩的脸颊瞬间失了血色,但她强自镇定,美目流转间,迅速思索着应对之策。 “三哥哥,可探查出这幕后黑手究竟是谁了吗?知己知彼,方能百战不殆,唯有知晓对方底细,才能想出妥善的应对之策。” “妹妹,此事千万不可外传,这幕后黑手极有可能是当朝首辅。” 贾琮眉头紧锁,眼中满是忧虑之色,他凑近黛玉,压低声音,谨慎道。 黛玉下意识地轻掩住嘴,眼中闪过一丝惊惶与失措,但很快,她便恢复了镇定,开始在屋内来回踱步。片刻后,她停下脚步,看向贾琮。 “三哥哥,我曾听爹爹评价过首辅大人,说他表面上公正严明,一副两袖清风、刚正不阿的模样,实则心胸狭隘,睚眦必报,是个极为记仇之人。” “他既然一门心思搜集所谓的‘罪证’,那我们便先发制人,先自查自纠,将府里所有可能被抓住把柄的地方都彻查清楚,妥善处理,做到万无一失。” 贾琮神色凝重地点了点头,随后又深深叹了口气,沉声道:“起初我也是这般打算的,但今日封爵宴上发生的事,让我明白,恐怕这些人早已烂到了骨子里,平日里这般胡作非为的事,怕是没少干!” “三哥哥的意思是,府里那些见不得光的腌臜事,怕是一查一个准,正好遂了首辅的心意,给他递上了把柄?” 黛玉听闻,神色骤然一凛,美目之中闪过一丝忧虑与惶恐。 贾琮微微闭眼,抬手揉了揉突突直跳的太阳穴,再睁开眼时,眼中满是疲惫与无奈。 “正是如此。他们行事毫无顾忌,平日里收受贿赂、强占民田之事屡见不鲜。暗处更藏着诸多令人发指的丑事,桩桩件件恶行,都能被首辅拿来大做文章,成为扳倒贾家的有力罪证。” 黛玉听闻,神色一凛,她紧咬下唇,咬得下唇微微泛白,眼中闪过一丝决然。 “难道就这样任由他们肆意妄为、胡作非为,把贾家拖入万劫不复的深渊?三哥哥,我们绝不能坐以待毙!” “哦?妹妹有何高见?”贾琮眼中闪过一丝期待。 黛玉柳眉紧蹙,沉思片刻后,抬眸看向贾琮,神色郑重,一字一句说道: “三哥哥,依我看,我们不妨主动向陛下请罪。贾家这些腌臜丑事,早晚会被揭露,瞒是瞒不住的。与其等首辅弹劾,被陛下降罪严惩,倒不如我们自己主动坦诚过错,表明贾家自查自纠、痛改前非的决心。” “至少这样,三哥哥在陛下心中,依然是忠心耿耿的臣子,贾府的这些事不能影响了三哥哥未来的仕途前程!” 第50章 新官上任 黛玉双眸明亮,目光灼灼,眼中满是期许之色,启唇说道。 “陛下对贾家为朝廷立下的汗马功劳心知肚明,或许会顾念往昔情分,从轻发落。即便陛下决意惩处,咱们主动认罪的这份态度,也能让贾家在朝堂之上留有周旋的余地。” 话落音,她的神色微微一黯,眼中闪过一缕忧虑,主动开口:“只是琮哥哥,这里面还有个极为棘手的难题,便是‘亲亲相隐’的规矩。” “贾家这些见不得人的丑事,大多是族中长辈犯下的。要是将他们的恶行毫无保留地呈递给陛下,虽说能彰显琮哥哥请罪的诚意,可也违背了人伦常情,日后恐怕会遭族人怨恨,落得个不孝不义的骂名。” 贾琮凝视着黛玉,眼中满是惊讶与赞赏,实在没想到,她一介深居闺阁的女子,竟有如此深刻的见识与非凡的魄力。 “林妹妹竟能思虑至此,实在令我刮目相看。” 黛玉与贾琮目光交汇,看见他眼中毫不掩饰的惊叹与赞赏,刹那间,脸颊泛起一抹淡淡的红晕,恰似春日枝头初绽的桃花,娇艳动人。 她微微低下头,眼睫轻颤,宛如受惊的蝴蝶,下意识地绞着手中的帕子,心也似揣了只活泼的小鹿,怦怦直跳。 从小到大,鲜少有人这般直白地认可她的见解,尤其是贾琮这般郑重的夸赞,让她既羞涩又满心欢喜。 缓过神后,黛玉忙敛了敛神色,嘴角噙着一抹温婉浅笑,温声说道:“琮哥哥谬赞了,我不过是些浅陋之见,只盼能给琮哥哥带来些许启发。” 贾琮微微颔首,黛玉的想法与他竟不谋而合。对于贾家这些腌臜丑事,他从未想过要帮着遮掩。 原本他的想法很简单,直接把制造出问题的人解决了就行! 如今经黛玉提醒,倒不妨双管齐下。 贾琮抬眸望向黛玉,目光中多了几分柔情:“林妹妹,你这一番话,恰如拨云见日。我心里已然有了主意。” 黛玉嘴角噙着一抹温婉笑意,轻轻摆了摆手,柔声说道:“琮哥哥能有所谋划就好,我不过是随心一说,若真能帮上忙,那便是再好不过。” 说罢,她抬眼望向窗外渐渐西斜的日头,又道:“时辰也不早了,我也该回去了。” 贾琮微微颔首,“好,林妹妹路上小心。等我这边有了进展,再找你商议。” 黛玉浅浅一笑,优雅地福了福身,转身莲步轻移,朝着门口走去。她抬手撩开那厚重的湘妃竹帘,光影在她脸上错落交织,恰到好处地勾勒出她姣好的侧脸轮廓。 跨出门槛,一阵微风轻柔拂过,吹动她鬓边的发丝,几缕碎发俏皮地缠上她的睫毛,她抬手轻轻将发丝别到耳后。 沿着曲折的回廊前行,春日的花瓣被风吹落,有几片悠悠然落在她的肩头,她却浑然不觉,满心都系在贾家的局势上,脑海中也在不停思索着自己还能为贾琮做些什么。 转过一处游廊,回到了自家院门口。黛玉刚要进门,却又忍不住回头,望向贾琮屋子的方向,目光中带着一丝担忧与期许。 …… 次日,天边才泛起鱼肚白,晨曦微露,贾琮便身着崭新的官服,精神抖擞地跨出了贾府大门。 今日,他要去南城兵马司上任! 不多时,贾琮便抵达了南城兵马司衙门。还未进门,就听见里面传来嘈杂的人声。 贾琮深吸一口气,稳步走了进去。只见一众属官正三两成群地闲聊着,见他进来,先是一愣,随后才稀稀拉拉地行礼。 “卑职见过大人!”声音参差不齐,透着几分敷衍。 贾琮眉头不易察觉地皱了皱,脸上却依旧挂着温和的笑容:“诸位不必多礼,日后还需一同共事,齐心协力维护好南城治安。” 话还没落音,一个身材魁梧、满脸络腮胡的校尉便上前一步,粗声粗气地说道。 “大人,这南城的事儿可不好办呐,那些个地痞流氓背后都有人撑腰,以往的大人大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您初来乍到,可得想清楚咯。” 贾琮目光如炬,直直地直视着他的眼睛,沉声道:“身为朝廷命官,食君之禄,担君之忧,岂有畏缩不前之理?不论背后是谁,只要犯了王法,我绝不姑息!” 众人听了,皆是面面相觑,神色各异。贾琮心里清楚,想要让这些人信服,光靠几句话远远不够,还得拿出真本事。 而在衙门的偏厅里,两位副指挥使周正和赵奎正凑在一起,神色诡秘。 周正压低声音,眼中闪过一丝阴狠:“这新来的贾琮,看着就是个愣头青,一来就说要整顿,这不是砸咱们的饭碗吗?得给他点颜色瞧瞧。” 赵奎连连点头,脸上堆满了谄媚的笑:“周哥说得对,他要是把南城的事儿都办得妥妥当当,哪还有咱们捞好处的份儿?我看呐,就趁着他刚上任,找个机会让他出出丑,往后他就知道这儿是谁说了算。” 两人交头接耳,一番密谋后,脸上露出了得意的笑容,仿佛已经看到贾琮灰头土脸、狼狈不堪的样子。 贾琮四下打量着,这时,一个身形清瘦、面容略显拘谨的年轻书吏李羽快步上前,小心翼翼地说道:“大人,卑职是林羽,任职小吏,我来为您引路,顺带介绍下衙门各处。” 贾琮微微颔首,示意他带路。 一路上,林羽走在前方,时不时侧身回头,声音压得很低:“大人,这衙门平日里看着规矩,内里却有些复杂。就说方才那校尉提醒您的地痞流氓,背后撑腰的不乏咱们南城有头有脸的人物,甚至……和衙门里的某些人也有牵连。” 贾琮心中一凛,面上却不动声色,只是微微挑眉,示意林羽继续说。 林羽咽了咽口水,紧张地瞧了瞧四周,接着道:“还有那两位副指挥使,周正和赵奎,在这儿任职多年,手底下人脉广,平日里行事……也有些不太光明。” 第51章 南城闹事 说话间,他们来到了一间宽敞却略显陈旧的屋子,这便是贾琮的办公之所。 屋内摆放着一张宽大的书桌,上面堆满了各类公文,一旁的书架上也摆满了卷宗。 林羽走进屋内,指着那些公文解释道:“大人,这些都是过往积压的案件,有些拖了数月,甚至数年都未曾处理。” 他又走到书架前,抽出一本卷宗,“这是上个月城西的一起杀人案,受害者家属多次来衙门报案,却一直没个说法。” 贾琮翻开卷宗,看着上面潦草的记录和模糊不清的线索,眉头紧锁。 他深知,这些积压案件不仅关乎百姓的切身利益,更是他在南城树立威信的关键。 突然,屋外传来一阵嘈杂的脚步声和争吵声。 林羽脸色微变,急忙走到窗边,向外张望了一眼,低声道:“大人,好像是周副指挥使和赵副指挥使,他们正朝着这边来呢。” 贾琮心中明白,这两人恐怕是来探他口风,或者是想继续给他施压。 “让他们进来。” 他将卷宗轻轻放下,整理了一下官服,神色平静却带着几分威严。 不一会儿,周正和赵奎大步走进屋内,脸上带着虚伪的笑容。 周正率先开口:“大人,您初来乍到,这办公的地方还习惯?要是有什么需要,尽管吩咐。” 贾琮嘴角勾起一抹恰到好处的弧度,淡淡地说道:“多谢二位挂念,有林羽悉心介绍,我已熟悉不少。”随后话音一转,沉声道, “只是这案牍之事堆积如山,百姓的冤屈亟待昭雪,着实让人心焦。听闻二位在这南城兵马司任职多年,经验丰富,往后还得多多仰仗。” 赵奎脸上堆满谄媚的笑,忙不迭点头:“大人言重了,都是为朝廷效力,理应的。” 周正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不悦,皮笑肉不笑地说:“大人有心整顿,自然是好事,只是这南城的水可不浅,有些案子,背后牵扯的关系错综复杂,还望大人三思而后行,莫要误了前程。” 贾琮目光如炬,直视周正的眼睛,语气坚定:“身为朝廷命官,自当为百姓主持公道,哪怕前路荆棘密布,我也绝不退缩。” “倒是二位,在这南城扎根许久,想必对那些复杂关系了如指掌,往后若有棘手之处,还望二位不吝赐教,帮我梳理一二。” 周正被贾琮盯得有些不自在,眼神微微闪躲,干笑两声:“那是自然,大人有吩咐,我们一定照办。” 赵奎也在一旁附和:“对对对,大人尽管吩咐。” 贾琮微微一笑,点头致谢:“有二位这番承诺,我便放心了。这积压案件,我打算从城西那起杀人案入手,二位可有什么见解?” 周正和赵奎对视一眼,周正敷衍道:“这案子嘛,我们之前也查过,线索太少,实在难办。大人若有高招,我们自当配合。” 赵奎跟着说:“是啊是啊,大人英明,定能破了这案子。” 贾琮心中冷笑,面上却不动声色:“既如此,那就先辛苦二位,将之前调查的详细情况整理一份给我,以便我更好地了解案情。” 两人连连称是,又寒暄了几句,便告辞离去。 等两人离开后,贾琮看向林羽,认真说道:“林羽,往后有什么消息,尽管来告知我,南城的整治,还得靠你这样的人。” 林羽激动得连忙应下,暗暗下定决心,定要全力辅佐贾琮,也盼着能借此时机,在这南城兵马司谋出个好前程。 …… 贾琮刚要再次翻开那本杀人案卷宗,还没等坐下,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从远处传来。 紧接着,一名小兵慌慌张张地冲了进来,“扑通”一声跪在地上,气喘吁吁地说道。 “大人,大事不好!南城望江楼里有人闹事,一群人手持棍棒,正在大打出手,里面的食客四处逃窜,乱成一团!” 贾琮神色一凛,当即站起身来,大声下令:“点齐兵马,随我前去!” 林羽也紧跟其后,眼中满是紧张与期待。 一行人迅速赶到望江楼,只见酒楼外已经围满了看热闹的百姓,里面传来桌椅被砸的声响和叫骂声。 贾琮带着兵马冲进酒楼,只见大堂内一片狼藉,桌椅横七竖八,杯盘碗盏碎了一地,酒水饭菜泼洒得到处都是。 “都给我住手!” 贾琮一声暴喝,声浪在嘈杂混乱的酒楼大堂内滚滚回荡。 可那些正打得眼红的闹事者,仅仅只是短暂地顿了顿,竟又不管不顾地扭打起来,压根没把这位新上任的兵马司大人放在眼里。 贾琮见状,太阳穴青筋突突直跳,满腔怒火熊熊燃烧。 他猛地转头看向身旁的林羽,目光中满是不容置疑的坚毅。 “林羽,你速带一队人马,守住酒楼的各个出入口,别让这些闹事者逃窜!剩下的人,跟我上,把他们给我制服!” 林羽领命后,迅速挑选了一队精锐士兵,朝着酒楼的前后门奔去,将各个通道牢牢把控。 贾琮则亲自带领剩下的兵马,毫不犹豫地冲进了混战的核心,很快便控制住了局面。 一番激烈的争斗后,闹事的众人终于被强行分开,个个气喘吁吁,脸上挂着淤青、嘴角渗着血丝,却仍怒目而视。 王仁满脸涨红,额头上青筋暴起,恶狠狠地瞪着对面的瘦弱青年,嘴里还不停地骂骂咧咧:“你小子,今天这事不算完!敢跟我抢人,你也不掂量掂量自己几斤几两!” 方应鸿同样毫不示弱,他抹了一把嘴角的血迹,冷笑道:“王仁,你别仗着你叔父的权势就为所欲为,在这京城脚下,还由不得你撒野!” 趁着众人还在对峙,林羽侧身靠近贾琮,压低声音快速说道:“大人,那个嚣张跋扈的是王子腾的侄子王仁,平日里仗着王家的权势在南城横行霸道,没少惹事。” “对面那个是监察御史方大人的公子方应鸿,他行事平日里也有些放荡不羁,肆意妄为。” 贾琮闻言,神色一凛,眼中闪过一丝凝重,他深知这两方背后的势力都不容小觑,今日这局面看来非常棘手。 不过,却也是个契机了,贾琮心中暗自思忖。 第52章 铁面无私 “光天化日之下,你们竟在这酒楼聚众斗殴,搅乱治安,眼里可还有律法?” 贾琮阔步上前,目光如炬,冷峻的视线在众人脸上一一扫过,最终定格在王仁和方应鸿身上,严肃地质问道。 “律法?你跟我谈律法?你不过是个小小的兵马司,知道我叔父是谁吗?王子腾!你要是识趣,就赶紧把我们放了,不然有你好受的!” 王仁不屑地哼了一声,仰起头,满脸傲慢,鼻孔都快朝天了。 王仁身旁的壮硕男子也跟着咋呼:“就是,我们不过闹着玩,你少多管闲事!” 贾琮眉头紧皱,眼中闪过一抹压抑不住的愤怒,向前一步,逼视着王仁,一字一顿,掷地有声:“我不管你叔父是谁,在我这南城兵马司的管辖地界,只要犯了法,天王老子也救不了你!” 方应鸿在一旁瞧着,心里虽忌惮王仁背后的势力,可眼下有贾琮撑腰,顿时挺直了腰杆,底气十足地喊道: “哼,就是,你别仗着亲戚就肆意妄为。今天这事儿,明摆着是你王仁挑起的,就为了那个戏子,在众人面前羞辱我,还不许我还手?大人,快把他抓起来!” 王仁脸色瞬间涨得通红,正欲反驳,贾琮抬手制止,转而看向方应鸿,神色严肃。 “你也别觉得自己全占理。不管什么原因,动手伤人、扰乱酒楼秩序,就是你们的错。” 贾琮目光如刀,从方应鸿脸上划过,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继续道:“你身为御史之子,本应以身作则,遵守律法,如今却参与斗殴,实在有负你父亲的名声。” 方应鸿脸上一阵白一阵红,刚想开口辩解,却被贾琮凌厉的眼神逼了回去,只能低下头,满脸不甘。 “来人,把他们都带回衙门!” 贾琮一声令下,士兵们迅速上前,将王仁与方应鸿团团围住,准备押解他们离开。 就在这时,人群后方一阵骚动,贾宝玉从混乱中挤了出来。他发丝凌乱,额头上还沾着些许灰尘,神色有些慌张,几步上前,喊道:“琮哥儿,你等等!” 贾琮本已转身准备离开,听到这熟悉的声音,身形猛地一滞,惊愕地回过头。 瞧见贾宝玉的那一刻,眉头紧锁,脸上划过一丝惊讶:“宝玉?你怎么在这儿?” 宝玉快步走到贾琮身边,先是喘了几大口粗气,平复了一下情绪,而后指着贾琮,向王仁和薛蟠介绍道。 “表兄、薛大哥,这是我贾府的琮哥儿,如今担任南城兵马司。” 说完,又看向贾琮,急忙解释:“琮哥儿,事情不是你看到的那样。今日我们本是相约在这酒楼小聚,起初大家都相谈甚欢,后来不知咋的,王仁和方应鸿就为了那个戏子起了争执,言语冲突之下才动起手来。” “薛大哥他就是在一旁劝架,不小心被卷入其中,真不是故意参与斗殴的。” 说着,宝玉双手合十,一脸恳切地看着贾琮:“琮兄弟,你看,大家都是亲戚,你就放了王仁和薛蟠。他们平日里虽说有些骄纵,但本性不坏,这次纯粹是一场意外。” 听着贾宝玉的话,贾琮满心无奈,暗叹他果然不通人情世故。 且不说自己根本没打算轻易放过王仁和薛蟠,就算有这想法,宝玉在这大庭广众之下说出来,他更是不好直接包庇了,对面可还站着监察御史之子呢。 他要是敢包庇,明天这御史就能直接参他一本。 贾琮看着宝玉,神色依旧冷峻,沉声道:“宝玉,不是我不念情谊,他们在这酒楼聚众斗殴,扰乱治安,影响极坏,我身为兵马司,若是轻易放过,如何向百姓交代?又如何维护律法的威严?” 宝玉一听,急得眼眶泛红,上前一步,拉住贾琮的衣袖:“琮兄弟,我知道律法重要,可他们真的知道错了。你看,咱们贾府和王家、薛家都是世交,平日里往来频繁,若是因为这点事伤了和气,传出去多不好听啊。” 这时,一直被士兵押着的王仁,脸上的骄横劲儿少了几分,扯着嗓子喊道:“贾琮,今日之事确实是我冲动了,你若肯放我一马,我定当赔偿酒楼损失,再摆宴向百姓赔罪,往后绝不再犯!” 薛蟠也在一旁附和,脑袋点得像捣蒜:“对对对,贾琮兄弟,我以后肯定老实,再也不瞎凑热闹了,你就饶了我这一回!” 贾琮不为所动,看向王仁,神色冷峻:“你如今说这话,不过是为了脱身。平日里仗着你舅舅的权势,在南城肆意妄为,真当律法约束不了你?” 又看向薛蟠,“还有你,薛蟠,你惹出的祸事还少吗?哪一次不是发誓悔改,可哪一次又真正改过?” 薛蟠被贾琮这么一呛,脸上一阵白一阵红,张了张嘴,却发现无话可辩,只能耷拉着脑袋。 王仁则是满脸不服,脖子一梗,还想反驳:“你别血口喷人,我……” 贾琮冷冷地瞥他一眼,打断道:“你若觉得我冤枉了你,大可去衙门大堂,咱们当着众人的面,把你的所作所为一桩桩、一件件说清楚。” 王仁听到这话,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脸上闪过一丝慌张。 这时,一直站在一旁默不作声的方应鸿,眼见贾琮对王仁步步紧逼,脸上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得意,嘴角微微上扬,语气嚣张起来。 “哼,有些人平日里耀武扬威惯了,还真以为自己能只手遮天,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地方,如今被收拾了,那是他活该!” 说着,还故意斜眼瞟了瞟王仁,满脸的嘲讽。 贾琮听到方应鸿的话,眉头微微一皱,心中对他的厌恶又多了几分。 转头看向方应鸿,目光如炬,冷冷地说:“方应鸿,你似乎忘了,你自己也是这场斗殴的参与者。我依法处置王仁,同样也不会放过你。” 方应鸿被贾琮这么一怼,脸上一阵青一阵白,还想再争辩,贾琮抬手制止了他:“多说无益,一切到衙门大堂上再说。” 转头对林羽说道:“把他们三人还有参与打架的小厮都押回衙门,仔细看管,莫要出了差错。” 士兵们立刻上前,将众人押解起来。 王仁一边挣扎,一边还在叫嚷:“贾琮,你给我等着,等我叔父知道了,有你好看!” 贾琮仿若未闻,只是对士兵们叮嘱道:“若是他再敢威胁朝廷命官,罪加一等。” 贾琮又深深地看了有些呆滞的贾宝玉一眼,随后转身离去,留下身后一片喧嚣。 第53章 宝玉告状 望着众人被押解离去,贾宝玉心急如焚,哪里还顾得上整理那被扯得凌乱不堪的衣衫,一路跌跌撞撞地朝着贾府狂奔。 “老祖宗!老祖宗呐!” 还没跨进门槛,贾宝玉那带着哭腔、撕心裂肺的呼喊便传了进来,在庭院中回荡。 彼时,贾母正闲适地坐在屋内,手中轻捧着一盏茶,悠然自得地享受着午后时光。 这突兀又急切的呼喊,惊得她指尖一颤,茶盏里的茶水险些溅出,脸上瞬间浮现出浓浓的担忧之色。 她赶忙放下茶盏,抬眼望向门口,只见宝玉慌慌张张地一头冲了进来,“扑通”一声,重重地跪在她面前,膝盖砸在地面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我的儿,这究竟是怎么啦?” 贾母心疼得声音都微微发颤,那关切的目光仔细打量着宝玉。 贾宝玉抬起头,眼眶早已泛红,泪水在眼眶里直打转。 “老祖宗,您可要为我做主啊!” 他抽抽噎噎地哭诉着,声音里满是无助与委屈, “今儿个我和王家表兄、薛大哥在望江楼喝酒,谁能想到,贾琮竟不由分说,把表兄和薛大哥给抓走了!” 说到这儿,宝玉的肩膀微微颤抖,情绪愈发激动。 贾母听闻,神色瞬间一紧,忙不迭地追问:“贾琮?他抓人,那总该有个说得过去的缘由?” 宝玉眼神下意识地闪躲了一下,嗫嚅着开口。 “老祖宗,贾琮说他们扰乱治安,可……可那真的只是一场意外啊。大家都喝了些酒,一时冲动才起了争执。谁能料到,贾琮一来,根本不听我们解释,二话不说就把人都带走了。” 宝玉的声音带着浓浓的哽咽,几近哀求, “老祖宗,您说贾琮怎么能这般不讲情面呢?他难道不知道王家和薛家与咱们贾府是亲戚吗?” 贾母听着,脸上的神情从最初的关切迅速转为了不悦,眉头紧皱眼中闪过一丝明显的不满。 贾母何等精明,一下就听出宝玉话里藏着猫腻,有所隐瞒。可在她心里,再大的事也大不过贾府的颜面,怎么能把亲戚都送进大牢呢? 这贾琮办事也太不知轻重,全然不顾家族之间的情分! “这贾琮也太不懂事了!你们不过是年轻人之间的小打小闹,他怎么能如此较真,还把人都抓走了。难不成真要让王家和薛家看我们贾府的笑话?” 贾母的语气里满是嗔怪。 宝玉见贾母的态度明显偏向自己,像是找到了主心骨,哭得愈发大声:“老祖宗,我知道平日里我是有些贪玩,可这次我们真的没有闹事呀。您一定要救救王仁舅兄和薛大哥,不然他们在衙门里肯定要吃苦头的。” 说着,他又“砰砰”地磕起头来,额头与地面碰撞,发出沉闷的响声。 贾母心疼不已,连忙伸手扶起宝玉,那双手微微颤抖,满是关切:“快起来,我的心肝儿,莫要再磕了,把额头磕坏了可怎么好。” 她轻轻拍了拍宝玉的肩膀:“你且放宽心,祖母这就差人去把贾琮叫来,我倒要问问他,眼里到底还有没有贾府,还有没有我这老太婆!” 宝玉这才停止哭泣,眼中满是期待:“老祖宗,您最好了,就知道您一定会帮我们的。要是没有您出面,我都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贾母坐在椅子上,脸色阴沉,对一旁的鸳鸯吩咐道:“你即刻去南城兵马司衙门,就说我有请贾琮,让他速速过来,我有话要问他。” 鸳鸯领命后,匆匆离去。 宝玉站在一旁,不停地搓着手,满心焦急地等待着贾琮的到来。他心中暗忖:贾琮啊贾琮,一会儿就看你在老祖宗面前如何交代。 …… “大人!” 林羽快步走进贾琮面前,恭敬地行了一礼。 “都查清楚了?” 贾琮神色淡定从容,目光平静地望向林羽,眼中却透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威严。 林羽微微颔首,向前一步,有条不紊地说道:“大人,这个案子的来龙去脉已经清晰。最开始,是王仁与方应鸿在望江楼听戏,台上的戏子身段婀娜、唱腔婉转。王仁当场就起了心思,想花重金请这戏子到王家府上唱堂会。” 贾琮微微皱眉,示意林羽继续说。 “可巧了,方应鸿也看上了这戏子,他也想独占这好角儿。两人谁都不肯让步,一开始只是言语相争,你一言我一语,互不相让。” “王仁自持叔父是王子腾,便目中无人,嘲讽方应鸿不过是个御史之子,没什么实权。方应鸿哪能咽下这口气,当下就回怼起来,还翻出之前王仁在南城强占民宅的旧账。” 贾琮听到这儿,脸色愈发阴沉,沉声道:“这王仁,平日里就肆意妄为,竟还做出强占民宅这等恶事,此事一并彻查!” 林羽点点头,接着说:“后来王仁恼羞成怒,直接掀翻了桌子,两人就此扭打起来。薛蟠本就和王仁交好,见王仁被打,便上去帮忙。” 贾琮沉思片刻,目光深邃,仿若在权衡着律法与人情,问道:“依你看,按律法该如何判?” 林羽神色一凛,面容严肃,正色道:“大人,依照律法,在公共场所聚众斗殴,扰乱治安,王仁、方应鸿和薛蟠都应处以杖责之刑,再关押半月以儆效尤。” “至于王仁强占民宅一事,若查证属实,他不仅要归还民宅,赔偿损失,还需严惩,轻则流放,重则入狱数年。” 贾琮微微点头:“林羽,你继续深挖,尤其是王仁强占民宅一事,收集好证据,无论涉及谁,都绝不姑息。” 林羽领命正欲离开,一名小吏领着鸳鸯走了进来。 鸳鸯神色端庄,走进屋内后,先是不卑不亢地行了一礼,脆声道:“三爷,老太太让您回去一趟,有要事相商。” 贾琮闻言,微微一怔,心中暗忖:想必是宝玉回去搬救兵了,他倒也不意外。 贾琮转头看向林羽:“你先去办事。按计划进行,不可有丝毫懈怠。” “是。”林羽领命而去,脚步匆匆。 贾琮整理了一下官服,神色平静对着鸳鸯微微颔首:“走。” 鸳鸯心中闪过一丝好奇,平日里贾母就是贾府的绝对威严,谁见了她不要先敬畏三分。 这三爷明知贾母是来问罪的,竟能如此淡定,着实让人捉摸不透。 第54章 寸步不让 贾母花厅之中,茶香袅袅,却难掩满室的凝重与压抑。 薛姨妈紧挨着贾母落座,眼眶泛红,似是诉苦却又带着几分埋怨:“老太太,我那蟠儿从小就被我惯坏了,这次也是遭人挑唆才搅进这档子事,您可得救救他呀!” 她一边说着,一边拿手帕轻轻拭去眼角的泪水,抽抽噎噎地接着道, “好端端的,怎么就被贾琮那孩子给抓了呢?他就不能多留些情面?真要按律法处置,蟠儿他哪能受得了哟!” 薛宝钗安静地坐在薛姨妈身边,眼眉低垂。眼神中不时闪过思索,可终究还是没有出声,只是不时抬手,轻轻拍着薛姨妈的后背,无声地安抚着她。 王夫人坐在一旁,轻轻叹了口气,胸口微微起伏,神色里透着浓浓的不满,语气也不自觉地加重了几分。 “妹妹,你先别急。琮哥儿这孩子,平时看着也是个知礼守矩的,可这次办的叫什么事儿?二话不说就把人给抓了,这不是明摆着打咱们贾府的脸吗?” 她一边说着,眉头紧锁,眼中满是不悦, “老太太,您德高望重,在贾府那可是说一不二,琮哥儿他再怎么胆大包天,也得给您几分薄面。这次他做得太过分,得让他清楚自己的轻重。” 贾母神色凝重,轻轻拍了拍身旁的扶手,开口道:“这事儿我已经叫琮哥儿过来了,等他来了,咱们可得好好跟他说道说道。孩子们年轻气盛,偶尔有些争执,本也是常有的事儿,犯不着这么较真,非得把人关进大牢,闹得沸沸扬扬的。” 王熙凤一直坐在一旁,拨弄着手绢,听着贾母的话,柳眉瞬间一挑,尖着嗓子说道:“依我看呐,琮哥儿就是新官上任三把火,想拿咱们立威呢!” 一想到自己的哥哥王仁也被抓了,王熙凤心里也是不舒服,眼神里不禁闪过一丝怨愤。 邢夫人坐在椅子上,身子微微后仰,脸上挂着皮笑肉不笑的神情,慢悠悠地开口:“琮哥儿可真是越来越不懂事了,昨日还顶撞他爹。我看呐,他现在就是封了伯爵后,尾巴都快翘到天上去了,眼里哪还有长辈,哪还有咱们这一大家子!” 一时间,花厅里众人你一言我一语,声讨着贾琮,仿佛他才是那十恶不赦的罪人。 角落里,三春和黛玉围坐在一起。 迎春低垂着眼帘,双手不自觉地揪着衣角,小声嗫嚅:“这可如何是好,琮弟平日里看着那般和善,这次怎么就和大家闹成这样了呢?” 探春柳眉微蹙,眼波流转,却没说什么。 惜春眨着水汪汪的大眼睛,一脸懵懂与无助,小声嘟囔:“真希望能有个法子,让大家都消消气。” 黛玉轻抿着唇,微微摇头,眼神中透着一丝担忧,但心中却隐隐有所猜测。 就在这时,外面丫鬟高声通报:“三爷到了。” 贾琮稳步走进花厅,身姿挺拔,望着厅内这剑拔弩张的架势,却也没有露出丝毫意外的神色。 先淡定的向贾母行了大礼,又依次向众人拱手致意:“见过老祖宗,各位长辈,姐妹们。” 而后,他微微抬头,神色平静地问道,“不知老祖宗找我可有何事?” 贾母神色凝重,目光紧紧锁住贾琮,开口道。 “琮哥儿,你还问我有何事?你把薛蟠和王家那孩子抓进大牢,到底是怎么想的?他们不过是年轻人一时冲动,有点小争执,你就不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非得把事情闹大?” 贾琮神色平静,不卑不亢地迎上贾母审视的目光,朗声道:“老祖宗,孙儿身为南城兵马司,职责便是维护一方治安,守护律法公正。” “今日在望江楼,王仁、薛蟠与方应鸿聚众斗殴,桌椅横飞,好好的市井之地被搅得乌烟瘴气,这岂是一句‘小争执’就能轻描淡写带过的?” 薛姨妈一听,情绪瞬间失控,猛地站起身,手指颤抖地指着贾琮,泣不成声。 “琮哥儿,你好狠的心呐!我那蟠儿虽说平日里有些莽撞,可他本性不坏,不过是和人起了点冲突,怎么就成了罪大恶极之人?你把他关进大牢,这不是要了我的命吗?” “琮哥儿,你平日里看着懂事,怎么一涉及到这些事儿,就如此不知轻重?咱们贾府与王家、薛家世代交好,你这般行事,把我们几家的脸面置于何地?日后走出去,旁人会如何议论?” 王夫人也在一旁冷着脸,语气中满是不满。 王熙凤双手抱胸,柳眉倒竖,尖着嗓子道:“就是!我哥哥王仁也被你抓了,他就是个心直口快的人,不过是喝了点酒,言语上有些冲撞,哪值得你这般大动干戈?你今天要是不给个合理的说法,这事儿可没完!” 邢夫人皮笑肉不笑,阴阳怪气地添了一句:“琮哥儿,你如今是封了伯爵、当了官,可别忘了自己的根在哪里。这么不给家族长辈面子,往后在这贾府,你还想不想好好待下去了?” 面对众人的指责,贾琮静静地站在花厅中央,神色平静。 他不由的想到前几日众人的模样,贾母可是把他当做心头好,王夫人和邢夫人虽然心里不喜他,却不得不笑着应对他。而薛姨妈和王熙凤,更是对他百般讨好巴结。 可如今,这些曾经的讨好与热情,瞬间化作了利刃,直直地刺向他。 薛姨妈的泣不成声、王夫人的冷言冷语、王熙凤的尖声指责、邢夫人的阴阳怪气,都让他感到无比的讽刺。 这时,一直端坐在主位上的贾母,脸色阴沉,她重重地咳嗽一声,打断了众人的吵闹,目光如炬地盯着贾琮,声音低沉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琮哥儿,你既然这么坚持,那我且问你,你打算怎么处置薛蟠和王仁他们?” 贾琮深吸一口气,向前一步,身姿笔挺,坚定的回答:“老祖宗,依照律法,薛蟠和王仁聚众斗殴,扰乱南城治安,本应杖责三十,关押半月。” “当然既然是亲戚,我自然会吩咐狱中,格外关照。” 第55章 绝离贾府 薛姨妈一听,又哭嚎起来:“杖责三十?半月关押?琮哥儿,你这是要了蟠儿的命啊!他从小娇生惯养,哪能受得了这些?” 说着,她瘫倒在椅子上,捶胸顿足。 贾母原本就阴沉的脸色瞬间变得铁青,额头上青筋微微凸起,她猛地一拍扶手,“啪”的一声脆响在花厅里回荡,震得众人皆是心头一颤。 “贾琮!” 贾母声音陡然拔高,带着十足的怒气与威严, “你眼里还有没有我这个老祖宗,还有没有贾府的规矩?你就这般铁石心肠,对自家亲戚下此狠手?” 贾琮扑通一声跪地,膝盖重重磕在地面,却依旧身姿挺直,神色肃穆,没有丝毫退缩之意。 “老祖宗息怒,孙儿对您和家族的敬重,日月可鉴。” 他的声音沉稳有力,在花厅里清晰响起, “但律法公正,是维系南城安宁的根本。若因薛蟠大哥和王仁表哥是家族子弟,就随意更改惩处,那律法便如同虚设,往后孙儿还如何在任上立足?又如何让南城百姓信服?” “信服?” 贾母气得浑身发抖,手指着贾琮, “你把自家亲戚送进大牢,让家族蒙羞,还谈什么信服?你今日若不收回成命,这贾府,你也别想再待下去!” 贾琮深吸一口气,缓缓站起身来,身姿依旧笔挺如松,他直视着贾母的眼睛,眼中透着不容动摇的坚定。 “老祖宗,孙儿自小在贾府长大,却从未曾受过什么关爱。”贾琮的声音低沉,带着几分压抑的情绪。 “幸得陛下垂青,孙儿如今身负南城兵马司之重任,若因惧怕被逐出贾府,就徇私枉法,孙儿有何颜面面对陛下的信任。” 他微微停顿,眼中闪过一丝痛色:“既然老祖宗让我离开贾家,那我便离开。” 说罢,贾琮再次向贾母深深鞠了一躬,随后转身,迈着沉稳却又略显沉重的步伐,一步步向花厅外走去。 花厅内,一片死寂。众人都被贾琮这番掷地有声的话语和决然的举动惊得说不出话来。 薛姨妈瘫坐在椅子上,依旧抽抽噎噎地哭着,只是哭声中多了几分怔愣。 王夫人和王熙凤面面相觑,脸上满是复杂的神情。 贾母望着贾琮离去的背影,身子微微晃动了一下,像是瞬间被抽去了所有力气,她缓缓坐回椅子上,目光呆滞地望着前方,喃喃自语道:“这孩子,怎么就这般倔强……” 贾琮踏出花厅的那一刻,身后的喧嚣瞬间被隔绝。 事情闹到了这一步,贾琮没有半分的后悔,反而有种前所未有的解脱之感。 他终于是脱离了贾家的桎梏! 是的,桎梏! 在别人眼里,贾家国公府邸,底蕴深厚,钟鸣鼎食,是多少人梦寐以求、挤破脑袋都想跻身其中的名门望族。 可只有贾琮清楚,这看似光鲜亮丽的背后,不过是一具摇摇欲坠的空壳。 起初贾琮或许心里还有过一丝犹豫,到底要不要脱离贾府。 但外界的危机、贾府的腐朽让贾琮有了这个想法,借着王仁和薛蟠的事做了这么一出。 而贾府众人的反应也让贾琮彻底下定了决心。 他朝着贾府的角门走去,回望那巍峨的府邸,眼中没有一丝留恋。 …… “陛下,锦衣卫密报!” 御乾殿内,烛火摇曳,将弘元帝的身影拉得修长。 他正端坐在龙椅之上,手中的朱笔悬在半空,听到这声通报,微微抬眸,神色平静却难掩眼中的锐利:“呈上来。” 戴权快步上前,双手恭敬的将密折呈上。 “这贾府,当真是目无法纪!” 弘元帝猛地将密折拍在龙案上,怒声说道。他的声音在空旷的大殿内回荡,惊得殿内的太监、宫女纷纷跪地,大气都不敢出。 “不过贾琮这是想借题发挥?”弘元帝暗自思忖,敏锐地察觉到了几分不寻常的意味。 贾琮可能也想不到自己在贾母花厅里的话,不到半个时辰就被送到了弘元帝的桌上。 他更没想到自己的小心思似乎也被弘元帝洞察了。 “戴权。”弘元帝冷不丁开口,目光从密折上移开,看向一旁垂手静立、神色恭谨的大太监戴权,声音低沉。 “朕听闻首辅近日身体抱恙,你可知详情?” 戴权心中一紧,瞬间领会了皇帝话里的深意,连忙恭敬地俯下身,声音压得极低。 “陛下圣心牵挂,首辅大人确实偶感不适,多日未上朝理政。不过,据奴才所知,他府上的幕僚倒是频繁出入,似乎在彻夜整理各类文书,行迹颇为神秘。” 弘元帝微微颔首:“继续盯着,有什么消息及时汇报。” “是。”戴权恭敬领命。 弘元帝手指轻轻敲击着龙案,发出有节奏的沉闷声响,仿若在掂量着什么,片刻后沉声道:“上次让你查的事什么样了?” 戴权一听,脸上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赶忙跪地,额头触地,声音带着几分惶恐。 “陛下恕罪,奴才办事不力,实在是难以探得确切消息。大明宫门禁森严,奴才安排的眼线连宫门都难以靠近,更别说打听里头发生了何事。” 弘元帝眉头一皱,眼中闪过一丝不悦:“连个消息都查不到,朕要你何用?” 戴权吓得浑身一颤,忙不迭磕头:“陛下息怒,陛下息怒!虽然奴才没能查到贾琮在大明宫的事,但却发现了一件蹊跷之事。最近大明宫频繁派了不少人出宫,而且这些人乔装打扮,行事十分隐秘,看样子像是在宫外调查着什么。” 弘元帝神色一凛,身子微微前倾:“竟有此事?可探得他们调查的方向,或是与何人有关?” 戴权小心翼翼地抬起头,眼中满是不安:“陛下,奴才无能,只打听到他们似乎往城西和城北两个方向去了,至于具体调查的对象,实在无从得知。” 弘元帝靠回椅背,沉思片刻,目光变得愈发深沉:“不管与贾琮有无关联,都给朕盯紧了。大明宫许久未曾有这般大动作,背后必然有隐情。你即刻加派人手,扩大眼线范围,务必在最短时间内弄清楚他们到底在查什么。” 戴权忙应道:“奴才遵旨!定当竭尽全力,尽早给陛下一个交代。” 第56章 自立门户 贾琮回到自己的小院,只见映月与柳五儿坐在屋檐下,专注地做着女红。 春日暖阳轻柔洒落,映月侧脸线条柔和,眉眼紧紧盯着手中针线,柳五儿偶尔停下,与映月轻声交谈几句,眉眼弯弯,笑意盈盈。 听到声响,映月率先抬起头,手中针线一顿,眼中闪过惊喜,嘴角上扬,清脆说道:“三爷,您回来了。” 柳五儿也赶忙起身,福了福身子,面上带着几分腼腆:“三爷。” 贾琮神色略显疲惫,勉强扯出一抹笑,“嗯”了一声,抬脚迈进院子。 映月何等敏锐,瞬间察觉他神色有异,放下手中女红,快步迎上前:“三爷,是不是出什么事了?瞧您脸色不太好。” 贾琮顿住脚步,目光在映月脸上停留片刻,微微叹了口气:“我和贾府决裂了。”说完,抬脚往屋内走去。 映月与柳五儿对视一眼,满脸皆是震惊,忙跟了进去。 等贾琮在主位上坐下,映月急切问道:“三爷,到底怎么回事?” 贾琮将花厅里发生的事情详细地讲了一遍。 屋内顿时安静下来,只有窗外鸟儿偶尔的啼鸣声。 许久,柳五儿嗫嚅着开口:“三爷,您……您往后打算怎么办?” 贾琮还没来得及回答,映月已坚定说道:“三爷,您做得对!那贾府早就腐朽不堪,您坚守律法正义,一点错都没有。不管以后怎样,我都陪着您。” 贾琮心头一暖,抬眼看向映月,眼中满是感激:“有你在,我心里踏实多了。” 贾琮又望向柳五儿,目光温和且带着关切:“五儿,你和小红才来不久,如今我和贾府决裂,我不勉强你们,全看你们自己的意愿,愿不愿意跟着我一起离开。” 柳五儿微微一愣,眼中闪过一丝慌乱,下意识地攥紧了衣角。她偷偷瞧了眼映月,见映月神色坚定,又将目光转回贾琮身上,咬了咬下唇,怯生生地开口。 “三爷,自打进了这院子,您和映月姐姐都对我特别关照。我……我怎么会离开呢?我愿意跟着您,不管去哪儿。” 贾琮心中感动,脸上浮现出欣慰的笑意:“五儿,你能这么想,我很开心。不过这可不是小事,你再仔细考虑考虑。” 柳五儿用力地点点头,眼中愈发坚定:“三爷,我想好了。我就跟着您,就怕我笨手笨脚的,帮不上您什么忙。” 贾琮笑了笑,摆了摆手:“怎么会嫌弃你。” 话音刚落,柳五儿像是突然想起什么,神色间闪过一丝犹豫,小声说道。 “三爷,我……我有个不情之请。我母亲在贾家厨房当管事,她为人老实,如今您要离开,我实在放心不下她,您看能不能……把她也一起带走?” 贾琮闻言,没有丝毫犹豫,当即应道:“当然可以。只要你母亲愿意,肯定没问题。” 柳五儿用力点头:“多谢三爷,我这就去找母亲。” 贾琮微微颔首,又转头对映月说道:“映月,你去和小红还有那几个三等丫鬟也说下这事,问问她们的想法。” 映月应了一声,转身出门。 贾琮望着这院子,心中不禁感慨,没想到才住了没几天,就要离开了。 正出神间,一阵轻盈急促的脚步声由远及近,打破了小院的宁静。他下意识地转头望去,只见三春和黛玉走了进来。 “三哥哥,好好的怎么就闹到这个地步了。” 探春快步走到贾琮身边,眼眶泛红,声音里满是焦急与不解,“老太太都气坏了,如今全府上下都在议论这事呢。” 迎春也跟着走了过来,语气轻柔却难掩担忧:“是啊,琮弟,咱们都是一家人,有什么事不能好好商量,非要闹到决裂的地步。” 惜春跟在众人身后,脸上带着稚气未脱的担忧,小声说道:“琮哥哥,你不要走好不好。” 贾琮轻轻揉了揉惜春的脑袋,又望向姐妹们,苦笑着说道:“二姐姐、三妹妹,不是我不想好好商量,你们看看他们做的那些事,为了一点私利,就不顾律法,也不在乎家族的名声。” “我要是顺着他们,往后在这官场还怎么混?我可不想一辈子都被这些破事儿拖累。” 黛玉轻轻叹了口气,莲步轻移走到贾琮面前,目光中带着一丝深意:“琮哥哥,你此番离开后,有什么打算?” 贾琮微微抬头,笑了笑:“我是陛下亲封的绥远伯,自然是去开府自立。如今有爵位和官职在身,先把眼前的差事做好,起码不至于饿肚子。再想法子做些能长久立足的营生,总不能一直靠着朝廷那点俸禄过活。” 探春微微颔首,眼中闪过一丝敬佩:“三哥哥有这样的想法,我们自然放心。往后要是有什么难处,一定要告诉我们,我们虽是女子,也能给你出出主意。” 说着,她从袖中掏出一个荷包,递到贾琮手中,“这是我平日里攒下的一些碎银子,不算多,但也能解你一时之急,你收下。” 贾琮推辞不过,只得收下,心中满是感动:“三妹妹,多谢你。” 迎春也从自己身上取下一个玉佩,递了过去:“琮弟,这玉佩我从小就戴着,虽说不是什么珍贵的东西,但能保佑平安,你带着它,姐姐心里也能踏实些。” 贾琮接过玉佩,仔细端详着,感受着两位姐姐的心意:“二姐姐,我一定会好好珍惜。” 惜春在一旁眨了眨眼睛,突然说道:“琮哥哥,我也没什么能送你的,等我回去画一幅画送给你,就画你在战场上威风凛凛的样子。” 贾琮听了,心中一暖,笑着摸了摸惜春的头:“好,哥哥可就盼着你的画了。” “只是这样一来,日后想见琮弟可就不太方便了。”迎春声音有些低沉。 “这有何难。”贾琮笑着安慰道,“我不过是开府另过,你们依旧是我的亲姐妹,要是想来,随时都能到我府上找我。” “日后我在府上修个园子,把诗会也搬到我那儿去。” 黛玉嘴角噙着一抹浅笑,微微点头:“琮哥哥这主意妙极!到时候咱们在新园子里,一边赏景,一边吟诗作词,说不定比以前更自在。” 迎春和探春也纷纷赞叹,一时间,离别的愁绪似乎也淡了几分。随后几人又围绕着园子的设想聊了许久,才恋恋不舍地离开。 “琮哥哥。” 贾琮将几人送出院门,却不想片刻后,黛玉竟又折返回来,脆生生地喊道。 第57章 贾琮谋划 贾琮转身,瞧见黛玉去而复返,神色平静,不见丝毫讶异,嘴角含笑问道:“林妹妹,可是还有什么事?” 黛玉未作回应,径直往屋内走去,贾琮见状,赶忙跟上。 黛玉回身,目光灼灼地看向贾琮,直言道:“琮哥哥,你是故意的。” “哦,不知妹妹所言何事?”贾琮轻声笑问,神色间带着几分调侃。 “哼。”黛玉轻哼一声,瞧着贾琮故意装傻,眼眸闪过一丝娇嗔,随后在椅子上落座,目光紧紧盯着贾琮。“你与贾府决裂,哪有那么简单,别以为我瞧不出来,你是早有打算。” “妹妹看出什么了,说与我听听。”贾琮跟着坐下,一边说着,一边动作娴熟地给黛玉倒茶。 “王仁和薛蟠这事可大可小,虽然律法有规定,但以琮哥哥的身份,即使保下这两人也不会有太大的问题。”黛玉接过茶杯,轻抿一口,茶香在舌尖散开,她接着说道。 “三哥哥怕是想借着这事儿,彻底摆脱贾府的桎梏,好放开手脚做一番大事。如今朝堂局势复杂,各方势力明争暗斗,你在贾府时,行事多有掣肘。此番决裂,看似冲动,实则是深思熟虑后的决断。” “林妹妹果然聪慧过人,什么都瞒不过你。不错,我的确是这么想的。” 贾琮眼中闪过一丝赞赏,语气中满是肯定。 “贾府内部腐朽不堪,我若继续留在那里,迟早会被卷入无尽的纷争。如今离开,虽前路未卜,但我也有了更多的机会。” 黛玉微微颔首,望向贾琮的目光中带着一丝赞赏:“琮哥哥所言有理,琮哥哥的爵位和官职都是靠自己能力拿下的,如今算是鱼入大海,海阔天空了。” 顿了顿,她有些好奇地问道:“不过,琮哥哥是早就有这个想法了吗?” “这也算是恰逢其会。”贾琮摇了摇头,神色坦然, “上次我和妹妹曾说过首辅在暗中收集贾家的罪证,但贾家本身藏污纳垢,根本经不起查。所以正好遇见王仁和薛蟠闹事,便打算借此跳出贾家,如此一来倒是好应对多了。” 他起身,眼中闪过一丝睿智的光芒,“再加上之前妹妹建议我可以向陛下主动请罪,借着此事,我倒也可以向陛下表明,自己不愿与贾家同流合污。” 黛玉微微皱眉,眼中满是担忧:“话虽如此,可你这一离开,必定会引起不少人的议论,那些与贾府有牵连的权贵,说不定还会趁机刁难你。往后的日子,你可要处处小心。” 贾琮神色坚定,轻轻点头:“林妹妹放心,我心里有数。我如今有陛下封的爵位和官职,这是我的底气。而且我也结识了一些志同道合的朋友,他们会在关键时刻帮我一把。” “即便如此,也不可掉以轻心。”黛玉认真地叮嘱道, “官场如战场,人心叵测,你行事一定要谨慎。若是遇到什么难处,千万不要自己一个人扛着,一定要告诉我。虽说我只是个女子,帮不上什么大忙,但多个人商量,总归是好的。” 贾琮心中一暖,感动地说道:“林妹妹,有你这番话,我心里踏实多了。有你在背后支持我,我定不会让你失望。” 两人又交谈了一会儿,黛玉便起身告辞。贾琮将她送至门口,望着她离去的背影,心中满是温暖与感激。 …… “绥远伯,您来了!”李全福看到贾琮,脸上瞬间堆满了笑容,眼神里透着明显的讨好。 贾琮没心思寒暄,直接切入正题:“李大人,玻璃工坊的进展如何?原材料筹备得怎样了?工匠都招募齐了吗?” 李全福微微拱手,轻笑着回应:“原材料基本收集齐了,差不多明天都可以送到工坊。工匠方面也招了不少,我还正打算抽空和您汇报下呢。” “不愧是李大人,办事果然迅速。”贾琮有些惊讶,由衷赞叹道,“既然如此,那明天我们就一起去工坊看一看,争取早日开工。” 李全福连忙点头:“您谬赞了,那我这就去安排下。” “李大人留步。” 贾琮叫住李全福,神色诚恳地请教道,“李大人,我打算开府自立,正在找合适的府邸。您在内务府当差,消息灵通,知道京城哪儿有府邸出售吗?” 李全福一听,微微一怔,眼中闪过一丝惊讶,但很快就恢复如常,眼珠子转了转,赶忙说道:“巧了,我还真知道一处。在城西,原是一位官员的府邸,后来他犯事被抄家,宅子就一直空着。那院子宽敞,布局精巧,还有个大花园,就是久未打理,有些荒废了,不过修缮一下肯定是个好住处。” 贾琮听了,心中一动:“听起来还不错。你知道这宅子售价多少吗?” 李全福赔着笑说:“这宅子由内务府处置,要是您有意,价格肯定好商量。您为朝廷立了大功,又深受皇上看重。” 贾琮微微点头:“那就麻烦李大人安排一下,我想去看看这处宅子。” 李全福忙不迭应道:“这有何难,不如明天去了玻璃工坊后,我们就去看看这宅子。” …… 回到小院,贾琮把宅子的事情告诉映月,映月眉眼含笑,很是高兴:“三爷,要是真能找到好宅子,那就太好了。以后咱们也算有个安稳的家。” 这时,柳五儿走了过来,对贾琮说道:“三爷,我已经和母亲说好了,她愿意跟着咱们一起走。” 贾琮微微颔首,轻声说道:“五儿,你放心,以后不会亏待你们的。” 说罢,又望向映月,问道:“其他丫鬟呢,怎么说?” 映月微微欠身,有条不紊地回道:“三爷,翠儿和巧儿决定跟着咱们走,她们说在这院子里,瞧着您和大家都好,愿意跟着您去新府。可喜儿和铃儿父母都在贾府,所以留在贾家了。至于小红,她回去跟父母商量了。” 贾琮轻轻点头,神色平静:“人各有志,翠儿和巧儿愿意跟着,那是她们的心意,往后自然不会亏待了她们。喜儿和铃儿既然留下,也随她们去。” 此时天色渐暗,贾府里静谧安宁。 林之孝家的院子却传出些许嘈杂。 林之孝家的叹了口气,说道:“本以为让你跟着三爷是找了个好差事,哪知道竟然出了这事。” 林之孝摇了摇头,神色还算平静:“这也是命,红玉你也不要担心,我再想想办法,到时候把你安排到宝二爷院子里。” 小红咬了咬嘴唇,犹豫了一下,还是鼓起勇气说道:“爹、娘,我打算跟着三爷一起走。” 林之孝一听,脸色瞬间变了,着急地说道:“你这孩子,怎么这么糊涂!贾府是什么样的人家,虽说三爷如今有了爵位,可没了贾府的支撑,往后指不定要面对多少麻烦。你跟着他,能有什么好果子吃?” 林之孝家的也在一旁附和:“是啊,红玉。咱们在贾府虽说只是下人,但好歹安稳,这突然跟着三爷出去,万一出点事儿,可怎么办?” 小红着急地解释:“爹、娘,你们听我说。三爷他是个有本事、有担当的人。而且三爷还有陛下的赏识,以后肯定能有大出息。我跟着他,以后的日子说不定会更好。” 林之孝皱着眉头,在房间里来回踱步:“话是这么说,可这风险也太大了。万一三爷在官场失势,那可就没了依靠。” 小红走上前,拉住父亲的手:“爹,您别这么悲观。三爷他心里有主意,我现在要是不跟着三爷,以后恐怕会后悔的。” 林之孝沉默了许久,看着女儿坚定的眼神,重重地叹了口气:“罢了罢了,你这孩子主意大。既然你这么坚持,我们也不拦着你了。只希望你别选错了路。” 林之孝家的也无奈地摇了摇头:“既然你爹都同意了,我们还能说什么呢。你自己可要小心,凡事多留个心眼儿。” 小红见父母同意,脸上露出开心的笑容:“爹、娘,你们就放心,我心里有数。” 第58章 琉璃工坊 次日凌晨,天色还未完全亮起,贾琮就已起身,简单洗漱后,便脚步匆匆地朝着玻璃工坊赶去。 工坊门口,李全福早已等候多时,一见到贾琮的身影,赶忙满脸堆笑地迎上前:“绥远伯,工匠们都到齐了,就盼着您来指点呢!” 贾琮微微颔首,随后迈进工坊,迎上一众工匠满含期待的目光,深吸一口气,平复着内心的情绪。 他虽然对玻璃制作原理了然于心,可毕竟是第一次实操,难免有些忐忑不安。 这时,年轻工匠刘二按捺不住好奇心,开口问道:“绥远伯,听说您有神奇法子能做出透亮的琉璃,是真的吗?” 旁边年长些的工匠老张连忙拉了拉他的袖子,低声告诫:“别多嘴,听绥远伯安排。” 贾琮嘴角微微上扬,温和地说:“是真的,不过这其中的门道不少,还得靠大伙齐心协力。” 另一个工匠王麻子挠挠头,一脸憨厚地问:“绥远伯,我们大多只会干粗活,能学会吗?” 贾琮目光坚定地扫视众人,认真说道:“只要大家用心学,肯定能学会。制作琉璃可是个新东西,学会了,朝廷的赏赐可不会少。” 这话一出口,工匠们交头接耳,脸上满是兴奋与期待。 贾琮不再耽搁,按照记忆中的比例,仔细调配好硅砂、纯碱、石灰石,指挥工匠们将原料放入坩锅中,架在炉火上加热。 随着温度逐渐升高,坩锅内的原料慢慢融化,散发出刺鼻的气味。贾琮双眼紧紧盯着坩锅,额头渗出细密的汗珠。 几个时辰后,原料完全熔化为液态。贾琮拿起一根长管,小心翼翼地伸进坩锅,蘸取一些玻璃液,对着管口吹气。 可刚一吹,玻璃液竟直接滴落在地。工匠们面面相觑,眼中闪过一丝疑惑。 李全福赶忙上前,轻声安慰:“绥远伯,许是头一回,手生,咱们再试试。” 贾琮微微点头,再次镇定地调配原料。 这一次,他调整了吹气的力度和速度,玻璃液渐渐膨胀起来。可就在他准备塑形时,玻璃内部突然冒出许多气泡,成品布满瑕疵,又失败了。 贾琮眉头紧锁,暗自思索问题所在。他回想着操作步骤,又观察炉内情况,意识到可能是搅拌不够充分,致使原料混合不均匀。 贾琮迅速再次投入实验,一边让工匠们充分搅拌原料,一边仔细控制温度。 当玻璃液再次成型,他屏气敛息,均匀吹气,缓慢转动长管,玻璃液在他手中逐渐变成一个完美的圆形。 接着,他小心翼翼地将玻璃放入模具中,等待冷却。 时间仿佛凝固,终于,贾琮打开模具,一个晶莹剔透的玻璃器皿出现在众人眼前。 “成功了!”贾琮激动地大喊。工匠们先是一愣,随即爆发出热烈的欢呼声。 李全福满脸笑容,夸赞道:“绥远伯,您果然厉害!” 贾琮压了压手,示意大家安静,高声说道:“这只是个开始,接下来咱们得把这技术稳定下来,做出更多更好的琉璃制品。” 说着,他走到刘二身旁,拍了拍对方肩膀,“来,你试试。” 刘二有些紧张,双手微微颤抖,依照贾琮之前的示范,拿起长管蘸取玻璃液。 贾琮在一旁紧紧盯着,时刻准备指导。刘二开始吹气,玻璃液却不太听话,有一部分险些滴下。 贾琮赶忙提醒:“稳住,别着急,控制好气息,均匀地吹。” 刘二深吸一口气,调整节奏,玻璃液逐渐膨胀起来。 “对,就是这样,慢慢转动长管,保持力度一致。” 在贾琮的指导下,刘二成功做出一个玻璃碗,虽说比不上贾琮的完美,倒也有模有样。 “做得不错!”贾琮鼓励道, “大家都像他这样,多尝试,有问题随时问。” 随后,贾琮将工匠们分成小组,一组负责原料调配,一组专注塑形,一组把控火候,自己则在各个小组间来回穿梭,仔细检查每一个环节。 见工匠们渐渐上手,贾琮在工坊一角开启了制作镜子的尝试。 他精心挑选一块自己亲手制作的最平整光滑的玻璃,擦拭得一尘不染,接着小心地将锡箔平整地贴在玻璃片上,从一端开始慢慢放下。 李全福好奇地凑过来,看着贾琮的动作问道:“绥远伯,您这是干什么?” 贾琮微笑着没有回答,又将水银缓缓倒入,轻轻晃动玻璃,让水银均匀地覆盖在锡箔上。 坊安静下来,所有人都不自觉地将目光投向贾琮这边,期待着奇迹发生。 随着时间的推移,玻璃表面逐渐泛起一层银色的光泽,而且越来越亮。贾琮脸上露出欣慰的笑容,他知道,自己成功了。 “大家过来看看!” 贾琮兴奋地招呼着工匠们。众人围拢过来,看着镜子中清晰映照出的自己,都发出阵阵惊叹。 “这便是镜子,以后咱们的工坊,不仅能制作普通玻璃制品,还能做出这种镜子。” 李全福小心翼翼地拿起镜子,反复端详,嘴里不停念叨:“这可真是个稀罕玩意儿,要是拿到市面上,保准被抢疯了!” “这个可就得看李大人你的手段了。”贾琮嘴角微微上扬,眼中带着几分期待与信任,看向李全福说道, “李大人在内务府当差多年,人脉广、路子多,这镜子的推广销售,还得仰仗大人多多费心。” 李全福一听,胸脯拍得震天响,满脸得意地应道:“绥远伯放心!就凭这镜子的稀罕劲儿,我保准能让它在京城达官贵人圈里掀起一阵风潮。” “我先挑几面最精致的,给那些王公大臣府上送去,让他们先睹为快。只要他们瞧上了,还怕没有销路?” 贾琮微微点头,补充道:“光送还不够,咱们得办一场品鉴会,把京城有头有脸的人物都请来,让他们亲身体验这镜子的妙处。到时候,李大人你可得多帮忙周旋,务必把场面撑起来。” 李全福眼睛一亮,兴奋地搓着手:“好主意!我这就去准备请帖,找个气派的园子,好好操办一番。品鉴会上,再安排几个伶俐的小厮,给各位贵客详细介绍镜子的好处,保管他们心动。” 贾琮笑着点头,又看向周围的工匠:“待会儿我再演示一遍过程,你们仔细学着。还得想办法提高制作效率和质量,降低成本。” 众人纷纷点头称是,很快便满怀兴奋地投入到制作中。 第59章 兵马司风波 从工坊中出来,已经是下午了。日光暖暖地洒在贾琮身上,可他顾不上享受这片刻惬意,满脑子都是玻璃工坊后续的发展规划。 李全福紧跟其后,脸上堆满笑意,热络地赞叹道:“绥远伯,今日可算见识到您的非凡本事了!就凭您这一手,往后工坊想不红火都难呐!” 贾琮嘴角微微上扬,露出自信的笑容,谦逊回应:“李大人过奖了,工坊能有如今的起色,多亏您从中周旋,协调各方,才让诸事顺遂。接下来这品鉴会,还得仰仗您多多费心,务必办得漂漂亮亮。” 李全福胸脯一挺,拍着胸口打包票:“您就放一百个心!我这就回去着手准备请帖,那些王公大臣的喜好,我心里门儿清,保准把品鉴会操办得热热闹闹,让这镜子成为京城最抢手的稀罕玩意儿!” 两人又闲聊了几句,李全福像是突然想起什么,猛地一拍脑门:“对了,绥远伯,您之前不是提过想看看宅子吗?反正这会儿也有空,要不咱们现在就去瞧瞧?” 贾琮一听,心中一动,眼下确实没别的要紧事,便点头应允:“如此甚好,那就有劳李大人带路了。” 稍作整顿,两人便一同登上马车,前往城西。 “绥远伯,这宅子原是一位高官的府邸,地段绝佳,规制大气。” 一路上,李全福坐在车内,兴致勃勃地介绍着那处宅子。 “虽说被抄家后荒废了些时日,可只要稍加修缮,绝对是一等一的好住处。单是那花园,就有好几亩地,里头还有个精巧的小池塘,景致十分宜人。” 不多时,马车稳稳停在一处略显破旧的朱漆大门前。李全福率先下车,几步上前推开大门,一股陈旧的气息扑面而来。 贾琮迈进院内,只见杂草肆意疯长,可亭台楼阁的轮廓依旧彰显着往昔的气派。 李全福跟在身后,边走边介绍:“您看这正厅,宽敞又明亮,只要简单修缮一番,再摆上些上好的家具,往后宴请宾客,绝对有排面。再往后走,便是那花园,种上些花草树木,夏日里能在此乘凉避暑,秋日时又可赏景,别提多惬意了。” 贾琮仔细打量着,心中暗自盘算。他穿过正厅,来到后院,一眼瞧见一处精致的小阁楼,四周回廊环绕。登上阁楼,视野豁然开朗,整个院子尽收眼底。 “这阁楼倒是不错,日后可以用作书房,平日里读书、办公,都十分清静。”贾琮开口说道。 李全福连忙点头附和:“绥远伯好眼光!这宅子的布局,稍加改造,便能满足您的各种需求。” 两人又在宅子里细细转了一圈,贾琮对宅子的整体结构和布局有了清晰的了解。 回到前院,贾琮思索片刻,缓缓说道:“李大人,这宅子我看着挺满意。只是荒废太久,修缮起来恐怕要耗费不少功夫和银子。” 李全福笑着宽慰:“绥远伯放心,修缮的事儿就包在我身上,我认识不少手艺精湛的工匠,定能把宅子修得焕然一新。至于价格,您是朝廷的功臣,内务府肯定会给您一个合适的价钱。” “如此,便多谢李大人了。”贾琮微微颔首,又神色认真地叮嘱道。 “李大人,修缮需严格按照伯爵府的规制标准来,一切都得合乎规矩,切不可逾矩。” 李全福连忙应道:“绥远伯尽管放心,我办事您还不放心吗?这规制标准我熟得很,绝对不会出任何差错。等宅子修缮好了,保准既气派又合规,让旁人挑不出一点毛病。” 贾琮满意地笑了笑:“有劳李大人了。” 与李全福告别后,贾琮看了看天色,又转身朝着南城兵马司走去。 刚踏入兵马司的院子,贾琮就敏锐地察觉到气氛有些异样。 几个小吏正聚在角落里,交头接耳,瞧见贾琮进来,却瞬间闭上了嘴,眼神闪躲,不敢直视。 贾琮心里一沉,脚步加快,径直朝着牢房方向走去。 还没走到牢房门口,一阵嚣张的笑声传来:“哼,就这么点破事,能把我怎么样?不就是和那姓方的起了点冲突,等我出去,有他好受的!” 贾琮心头火起,加快脚步,转过拐角,正好撞见副指挥使周正满脸堆笑地打开牢门,王仁与薛蟠大摇大摆地往外走。 “这是怎么回事?”贾琮冷喝一声,声音在院子里回荡,透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周正吓得浑身一哆嗦,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如同被定格一般。王仁与薛蟠也停下脚步,脸上的得意劲儿还没来得及收起,就被贾琮的怒喝震住。 周正连忙上前,结结巴巴地解释:“贾……贾大人,您怎么来了?这……这不是王家来人了嘛,说愿意出重金私了此事,我想着不过是年轻人之间的争风吃醋,王家又再三保证,所以……” “所以你就擅自做主放人?”贾琮怒目圆睁,死死盯着周正,眼中满是怒火与失望, “律法威严何在?王仁身为挑起事端的主犯,和御史之子方应鸿争风吃醋,当街斗殴,性质恶劣至极,岂是私了就能一笔勾销的?” 王仁一听,满脸不屑,大剌剌地走上前说道:“贾琮,你别给脸不要脸!不过是和那姓方的抢个女人,能有多大事儿?我王家有的是银子,大不了赔他些就是。” 贾琮冷冷瞥了王仁一眼,寒声说道:“王仁,在我这兵马司,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你仗着王家势力,肆意妄为,今日这事,断不能就这么轻易放过。” 薛蟠也跳出来帮腔:“贾琮,你可别乱来,我薛家也不是好惹的!” 贾琮懒得理会他们,转头对身后的小卒下令:“把王仁和薛蟠重新押回牢房,没有我的命令,谁也不许放!” 小卒们面面相觑,眼神不自觉地看向周正,周正低着头,缩在一旁,不敢吱声。 贾琮见状,提高音量,厉声质问道:“怎么,我的话不管用了?” 小卒们这才如梦初醒,赶紧上前,费了一番力气,将挣扎叫骂的王仁和薛蟠重新押回牢房。 王仁和薛蟠一边挣扎,一边破口大骂,可在贾琮的威慑下,最终还是被关了进去,牢房的门重重关上,隔绝了他们的叫骂声。 贾琮看着周正,语气冰冷的说道:“此事我定会如实上报,你自己好自为之。若你还想在这位置上干下去,往后就奉公守法,莫要再犯糊涂。” 等贾琮离开,周正阴沉着脸,匆匆回了自己房间。 一进屋,他便迅速关上房门,走到桌前,立刻提笔写了封信,而后叫来心腹小厮,神色凝重地嘱咐几句,小厮心领神会,火速朝着北静王府奔去。 第60章 罪恶昭彰 贾琮返回自己的房间,双目轻阖,陷入了深沉的思索。不过片刻,一阵急促杂乱的脚步声便从门外传来。 他抬眸望去,只见林羽神色仓惶,脚步匆匆地赶了过来,额头上布满了细密的汗珠,显然是一路小跑而来。 林羽一跨进门,“扑通”一声双膝跪地,满脸懊恼的说道:“大人,卑职罪该万死,竟然没有察觉到周正私自放人,险些误了大事。” 贾琮眉头微微一蹙,目光沉稳地落在林羽身上,语气平静却自带威严:“起来。” 林羽缓缓站起身,微微喘着粗气,满脸愧疚地解释道:“大人,这段时间卑职一门心思扑在调查那几人背后的违法行径上,却疏忽了身边潜藏的隐患,才让周正有了可乘之机。卑职实在失职,还望大人严惩!” 贾琮摆了摆手,神色间并无怒意,反倒温和了几分:“此事也不能全怪你。说说你调查的进展如何。” “是,大人。” 林羽听闻贾琮并未苛责,心中涌起一股暖流,定了定神,开始有条不紊地汇报:“方应鸿那厮平日里行为放浪不羁,可在违法犯纪方面,暂时还没落下太多实打实的把柄。” 贾琮微微点头,示意林羽接着往下说。 “但王仁可就截然不同了,他仗着背后王家的权势,肆意妄为,毫无忌惮。” 林羽边说边从怀中掏出一本密密麻麻写满字的册子,恭恭敬敬地呈到贾琮面前,情绪有些激动,声音都微微发颤。 “大人您看,这是我多方搜集整理的。王仁强占民田,光是城西那片肥沃的农田,就有数十亩被他以莫须有的罪名划到自己名下,逼得农户们流离失所。” “不仅如此,他还在城内开设了好几家赌场,处心积虑地引诱他人前去赌博。一旦有人输得倾家荡产,他便露出狰狞面目,逼迫这些人卖儿卖女来偿还赌债,手段之狠辣,令人发指。” 贾琮接过册子,逐字逐句,看得极为认真,越看脸色越是阴沉,最后重重地将册子拍在桌上,怒声呵斥:“简直是无法无天!目无王法到了这般地步,怎能容忍!” 林羽接着说道:“不仅如此,大人。他还与城中的地痞流氓相互勾结,狼狈为奸,时常在街巷之中寻衅滋事,搅得百姓不得安宁。” “半月之前,有个小商贩只是不小心冲撞了他的马车,就被他的手下打得重伤不起,至今还卧病在床,苦不堪言,百姓们对他敢怒而不敢言。” 贾琮沉思良久,缓缓开口:“如此看来,王仁犯下的罪行简直是罄竹难书,必须尽快将他绳之以法,才能平息民愤。那你对薛蟠的调查情况如何?” 林羽清了清嗓子,继续说道:“薛蟠这边,暂时倒没发现什么严重的违法勾当。不过他平日里花钱如流水,行事极为嚣张跋扈,肆意妄为。” “在城中各处酒楼、赌坊一掷千金,还常与一些狐朋狗友寻衅闹事。上次在城南的酒楼,只因伙计上菜慢了些,他就掀了桌子,砸了店里不少东西,不过这厮倒是把钱都赔了。” 贾琮微微皱眉:““虽说没有触犯大的律法,但如此行径,也该好好敲打。他跟着王仁参与斗殴,本就该受到惩处。” 贾琮又沉思了片刻,神色凝重地叮嘱道:“接下来,你的重点放在王仁身上,尽量把关键证据都拿到手!王仁背后的势力也在想法子救他,咱们得赶在他们前面,将证据坐实。” 林羽神色一凛,郑重其事地点头应道:“大人放心,卑职定当全力以赴。我打算先从那些被王仁强占土地的农户入手,让他们出面作证。再去赌场那边,想办法买通几个内部人员,最好能拿到赌场的账本,上面肯定记录着王仁非法放贷、逼债的罪证。” 贾琮微微颔首,目光中透露出信任与期许:“你心思缜密,我信得过你。只是这赌场凶险万分,你务必小心行事。我会安排几个身手高强、信得过的兄弟,暗中跟着你,关键时刻好接应你。” 林羽心中一暖,抱拳行礼道:“多谢大人关怀,卑职定不会莽撞行事。只是周正那厮,保不准会从中作梗,破坏咱们的调查。” “周正若是敢再插手,我定让他吃不了兜着走。 贾琮冷笑一声,眼中闪过一丝寒芒:“我已经暗中安排人手盯着他,他要是有任何异动,我这边马上就能知晓。你只管专心查案,不必担忧兵马司这边的事。” 林羽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担忧,坚定地说:“好,卑职这就去准备。” 贾琮拍了拍林羽的肩膀,语重心长地说:“去,万事小心。” …… 贾琮从兵马司离开,拖着略显疲惫的身躯,缓缓回到了自己的小院。 夜幕已悄然无声地降临,昏黄的灯笼光晕在微风中轻轻摇曳,将他的身影拉得又细又长。 他刚一迈进屋内,映月就端着一盏热气腾腾的茶快步迎了上来,声音轻柔悦耳:“三爷,您可算回来了,忙了一整天,肯定累坏了,先喝口茶歇歇。” 贾琮接过茶盏,浅抿一口,温热的茶水顺着喉咙滑下,暖意瞬间在腹中散开,驱散了些许周身的寒意。 他抬眼看向映月,神色温和地问道:“映月,今日家中可还一切安好?” 映月微微欠身,态度恭敬地回道:“一切都好,三爷。就是午后您的亲兵来找您,见您不在,便留下一封信匆匆离开了。” 说着,她从袖笼里掏出一封未开封的信件,双手递到贾琮面前。 “嗯。” 贾琮点点头,接过信件,顺手放进自己的袖子里,又抬眼看向映月,脸上浮起一丝淡淡的笑意,说道:“映月,今日我出去办事,还顺带瞧了一处新宅子。” “那院子原是一位高官的府邸,虽说被抄家后荒废了些时日,略显破败,但只要稍加修缮一番,绝对是个宜居的好住处。” “院子里还有个不小的花园,到时候种上些花草树木,日后你们也能有个好去处,闲暇之时种种花、赏赏月,倒也惬意。” 映月眼中闪过一丝惊喜,忍不住拍着手,笑意盈盈地说道:“那可太好了,三爷!” “嗯,你们这段时间把东西都收拾整理下,大概半月左右就可以搬过去了。”贾琮伸手揉了揉映月的脑袋,轻声吩咐道。 映月脸颊微微泛红,轻声应道:“奴婢记下了,三爷放心,奴婢定把这事办好。” 贾琮微微颔首,随后来到了书房,从袖口里拿出了信。贾琮缓缓展开信纸,目光瞬间便被上头的内容牢牢吸引。 上头白纸黑字,将宁国府的罪行揭露得淋漓尽致:收取贿赂,颠倒黑白,包揽诉讼。巧取豪夺,强占民田。威逼利诱,强占民女……桩桩件件,皆是令人发指的恶行。 贾琮的脸色愈发阴沉,他沉思片刻后,长叹一口气,随后眼神慢慢变得锐利与坚定。 第61章 宝钗求情 梨香院里,烛火暖黄,将屋内照得亮堂堂的。 薛姨妈坐在主位上,脸上带着几分自得的笑意,正对着薛宝钗说道:“我的儿,你就放宽心。你哥哥这事儿,很快就能解决。” “王家已经出面了,他们在京城人脉广、权势大,肯定能把你哥哥和王仁从那贾琮手里捞出来。要我说,贾琮还能翻了天不成?” 薛宝钗轻轻颔首,神色虽平静,可眉梢间还是藏着一丝忧虑:“母亲,王家出面固然是好事,只是这贾琮行事向来果断,就怕……” 话还没说完,只见房门“吱呀”一声被推开,一个小丫鬟神色慌张地跑了进来,“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声音带着哭腔:“太太,姑娘,不好了!” 薛姨妈脸色骤变,猛地站起身,厉声问道:“怎么回事?一惊一乍的,成何体统!” 丫鬟哆哆嗦嗦地回道:“太太,王家的人去救薛大爷和王仁,被贾琮给拦住了!” “什么!” 薛姨妈一个踉跄,差点没站稳,薛宝钗眼疾手快,赶忙上前扶住她。 薛姨妈满脸怒容,气得双手直颤抖:“这贾琮,简直是欺人太甚!王家都出面了,他还敢这般放肆,眼里还有没有我们这些亲戚!” 薛宝钗的脸色也变得凝重起来,她轻轻拍着薛姨妈的后背,安抚道:“母亲,您先别气坏了身子。贾琮都要和贾府断绝关系了,又怎么会在乎我们这些亲戚。” 薛姨妈心急如焚,在屋里来回踱步,嘴里不停地念叨:“这可如何是好?蟠儿自小没吃过苦,在那牢里可怎么熬得住。这贾琮,我定要找他算账!” 薛宝钗沉思片刻,缓缓说道:“母亲,冲动解决不了问题。不如这样,明日一早我去贾琮那里打听下情况,探探他的口风。” 薛姨妈一听,脸上满是担忧,连忙摆手:“这可使不得,你一个未出阁的姑娘,怎能去见那贾琮?传出去,旁人该说闲话了。” 薛宝钗神色镇定,轻声安抚道:“母亲,如今事态紧急,也顾不了那么多了。明日我请二姑娘迎春一起前往,有她陪着,想来旁人也不好说什么。二姑娘为人温厚,她与我同去,既能添些分量,也能帮我斡旋一二。” 薛姨妈皱着眉,内心满是纠结,在屋里来回踱步,思量许久后,重重叹了口气:“罢了罢了,事到如今,也只能如此。你去了定要事事小心,切不可莽撞行事。若那贾琮有半分刁难,你和迎春就赶紧回来。” 薛宝钗微微颔首,又唤来莺儿,低声吩咐:“你现在就去找二姑娘。把这几样礼品带上,就说是我请她帮忙。明日一起去贾琮院子拜会。” 莺儿领命,小心翼翼地抱起礼盒,匆匆消失在夜色之中。 …… 次日清晨,薛宝钗精心梳妆,选了一身素净却不失端庄的衣裳,带着莺儿来到迎春院里。 此时,迎春也已早早起身,正坐在镜前,由丫鬟为她梳理发髻。 见薛宝钗进来,迎春连忙起身相迎,脸上挂着温婉的笑容:“宝姐姐,你来得好早,快请坐。” 薛宝钗回以微笑,打量着迎春,夸赞道:“迎春妹妹今日气色真好,这一身装扮,更衬得温婉动人。” 迎春略带羞涩地笑了笑,拉着薛宝钗的手说:“宝姐姐就别打趣我了。” 两人坐下,薛宝钗缓缓说道:“这次还要多谢迎春妹妹陪我一起前去。” 迎春轻轻点头,轻声说道:“宝姐姐客气了,我也不希望看到琮弟和家里闹矛盾。如今闹成这样,实在让人揪心。” 说着,迎春微微叹了口气,神色间满是忧虑。 薛宝钗闻言,眼中闪过一丝黯然,“是啊,本是一家人,如今却因为哥哥的事,闹得这般难堪。琮兄弟此次如此坚持,怕是真的动了怒。我只盼着咱们去了,能让他消消气,看在往日的情分上,对哥哥从轻发落。” 迎春抬眸,看向薛宝钗,目光坚定:“宝姐姐放心,我定会尽力帮你劝说。琮弟虽说性子执拗了些,但心底也是个重情重义的人,咱们把话说开,说不定他能体谅一二。” 薛宝钗微微颔首,伸手轻轻拍了拍迎春的手,“有妹妹这话,我心里踏实多了。只是此事棘手,还得仰仗妹妹多费些心思。” 说话间迎春也梳理完毕,两人遂一同起身,往贾琮的院子赶去。 另一边,贾琮也早早的起身,在映月的服侍下穿好官服,手里还拿着昨晚连夜写的奏折,准备今日进宫面圣。 贾琮刚踏出院门,便瞧见薛宝钗和迎春的身影朝这边走来。 他微微一怔,旋即反应过来,主动上前迎道:“二姐姐、宝姑娘,你们怎么来了。” 薛宝钗率先开口,声音中带着几分焦急与恳切:“贾兄弟,此番冒昧前来,实在是为家兄之事。” 贾琮微微皱眉,看了看手中的奏折,又看了看宝钗,略作思忖后说道:“宝姑娘,我此刻正要进宫面圣,时间紧迫,若是有要紧事,还请长话短说。” 迎春连忙说道:“琮弟,宝姐姐忧心兄长,夜不能寐,特意寻来,就盼着你能网开一面,从轻发落。” 贾琮神色一凛,语气坚定:“二姐姐,宝姑娘,律法之事,关乎朝廷纲纪,百姓安宁,断不可因私情而废。令兄和王仁犯下的罪行,证据确凿,我身为官员,食君之禄,担君之忧,自当秉公办理。” “琮兄弟,我知晓律法威严不可侵犯,家兄犯下过错,理应受罚。” 薛宝钗紧攥着帕子,眼眶微微泛红:“只是此次家兄毕竟是从犯,而且是为了义气之情才动了手。如今在狱中,想必也懊悔万分,还望三爷能念在亲戚情分上,给他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 贾琮沉默片刻,目光柔和了些许:“宝姑娘,令兄若真心悔过,日后自会有重新做人的机会。但这案子,我必须依法处置。” 贾琮顿了顿,又接着说道:“况且此事薛蟠也不会有太大的惩罚,挨些板子,吃些苦头,也能给他一个深刻的教训,让他以后行事可以收敛些,这也未必是坏事。” “二姐姐,宝姑娘,我还有要事,就先告辞了。”说罢,拱手告辞,匆匆离去。 望着贾琮离去的背影,薛宝钗神色黯然,眼中满是失落。 迎春轻轻握住她的手,安慰道:“宝姐姐,别太难过,咱们再想想其他办法。况且琮弟说的也未尝没有道理。” 薛宝钗深吸一口气,勉强挤出一丝笑容:“多谢妹妹,今日辛苦你陪我跑这一趟。这事,我再好好想想。” 第62章 进宫面圣 贾琮疾步迈出府邸,只见二牛早已稳稳驾着马车候于门前。 他撩起衣摆,身姿矫健,利落地登上马车,坐定后,轻叩车厢壁。二牛心领神会,扬鞭策马,马车便朝着皇宫疾驰而去。 不多时,马车稳稳停在皇宫东华门外。此时,四喜带着两个小厮,手提物件候在一旁,见贾琮到来,急忙迎上前去。 贾琮对着四喜微微颔首示意,随后整理好官服,手持奏折,稳步朝宫门走去。四喜和小厮赶忙拿着东西跟上。 守卫见是贾琮,神色一肃,连忙恭敬行礼放行。 贾琮让守卫安排人接过四喜等人手中之物,守卫检查过后,唤来几个小太监,捧了物件,紧紧跟在贾琮身后入宫。 一踏入宫门,朱红的宫墙高耸入云,汉白玉雕琢的台阶,彰显着皇家威严。两侧廊柱林立,朱漆斑驳间透出岁月的厚重。 几人行至御乾殿外,正巧碰上戴权从殿内出来。 戴权目光敏锐,一眼便瞧见贾琮,脸上笑意瞬间浮起,微微欠身道:“哟,这不是绥远伯嘛!许久不见,愈发精神抖擞了。今日前来,莫不是有要事启奏陛下?” 贾琮连忙拱手还礼,恭恭敬敬说道:“正是,内相大人,不知陛下此刻可有闲暇?” 戴权微微点头,眼中闪过一抹意味深长的神色,应道:“陛下正在殿内批阅奏折,我这便进去通报一声。” 说罢,转身进了御乾殿。 片刻后,戴权再度出来,侧身抬手,做了个请的手势,说道:“绥远伯,陛下宣您进殿。” 贾琮深吸一口气,稳了稳心神,抬脚跟在戴权身后。戴权迈着细碎却稳健的步子,领着贾琮穿过长长的廊道,很快便来到殿内。 殿中弥漫着淡淡墨香,弘元帝正坐在龙案后,朱笔在奏折上圈圈点点。听到脚步声,他抬起头,目光从贾琮身上扫过。 贾琮赶忙撩袍跪地,行三叩九拜大礼,声音洪亮:“臣贾琮,叩见陛下,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平身。” 弘元帝搁下手中朱笔,靠向椅背,神色平静却难掩审视之意,问道:“贾爱卿今日求见,所为何事?” 贾琮站起身,脸上带着谦逊又自信的笑容,先抬手示意身后小太监上前。小太监小心翼翼捧着一个精美的锦盒,轻步上前。 贾琮恭敬说道:“陛下,臣今日前来,一来向陛下献礼,二来奏明要事。此前陛下关注的玻璃工坊,如今已初见成效。这些时日,工匠们日夜钻研,制出几样精巧物件,特呈陛下御览。” 说着,贾琮打开锦盒,里头是一套玲珑剔透的玻璃茶具,日光透过窗棂洒下,折射出五彩斑斓的光,将茶具映照得如梦似幻。 一旁的太监随后小心翼翼将锦盒置于龙案之上。 弘元帝微微前倾身子,饶有兴致地打量着这套茶具,伸手轻轻拿起一只茶杯,在手中把玩,眼中流露出赞赏之色:“不错,这茶具晶莹剔透,工艺精湛,看来这工坊当真没让朕失望。” 贾琮见陛下满意,心中稍安,接着拍了拍手,示意后面两个小太监将一面等身镜和数面小巧精致的镜子抬了进来。 镜子被擦拭得一尘不染,光亮照人。贾琮拿起一面小镜子,呈到弘元帝面前:“陛下,这是工坊新制的镜子,不仅能供人日常梳妆,且清晰非常。” 弘元帝接过小镜子,端详着镜中自己的面容,眼中满是新奇。 回想起平日所用铜镜,虽精心打磨,映照出的影像却总带着几分模糊暗沉,稍有角度偏差,便只能瞧见个大概轮廓。 而此刻手中这玻璃镜子,镜面平整光滑,自己脸上每一道皱纹都被清晰映照出来,连鬓角新生的白发都根根分明。 想到这儿,弘元帝不禁感叹道:“这镜子比起朕那铜镜,实在是清晰太多,朕竟能如此真切地看清自己。” 随后,他站起身,踱步到等身镜前。等身镜高大,完整映出他的身形。弘元帝上下打量,忍不住微微点头:“这等身镜倒是有趣,朕能将自身全貌看得清清楚楚。” 贾琮笑着解释:“陛下,这等身镜可安置于宫殿之中,装饰之余,也能让陛下随时查看仪容。且工坊若大规模生产,流入民间,也能成为受百姓喜爱的物件,带动商贸。” 弘元帝对此十分满意,重新落座后,轻声问道:“既如此,你更要用心经营。这玻璃制品虽说新奇,可如何让它们顺利在民间乃至朝堂都流行起来,你可有打算?” 贾琮恭敬地拱手,条理清晰地回道:“陛下圣明,臣确实已有谋划。其一,臣打算在京城举办一场品鉴会,将工坊产出的各类玻璃制品,诸如精美的摆件、实用的器具,还有这镜子等,一一陈列展示。” “邀请朝中达官显贵、文人雅士前来参加,让他们亲身体验玻璃制品的精妙之处。这些人在城中颇具影响力,他们的认可和推崇,能迅速在贵族阶层掀起热潮。” 弘元帝微微颔首,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贾琮接着道:“其二,臣欲行商贾招标之举。广召各地财力雄厚、信誉昭着之商贾。于招标会上,向他们展示玻璃制品的商机,售卖经营权。” “这些商人会将玻璃制品带到全国各地,凭借他们成熟的商业渠道,让玻璃制品走进千家万户。如此一来,不仅能广扩玻璃制品的流通范围,还能为朝廷增添赋税收入。” 弘元帝听完,眼中闪过一丝赞赏:“嗯,这两个法子倒是可行。既如此,你便抓紧筹备,莫要耽误了。不过,你方才说的要事,究竟所指何事?” 贾琮闻言,神色瞬间变得凝重,双膝一弯,重重跪地,额头触地,声音满是愧疚与自责:“陛下,臣有罪!” 弘元帝听闻,嘴角不自觉地微微一抽,不过转瞬之间便恢复了往日的沉稳,眼中带着些许疑惑,沉声问道。 “朕实在不解,爱卿究竟所犯何罪? 第63章 揭露罪行 贾琮身子微微颤抖,声音发涩:“臣身为贾氏子弟,却未能约束族人,致使宁国府犯下诸多不法之事,有负陛下的信任与皇恩。” 说罢,又是重重一叩,直叩得地面都微微震颤。 弘元帝的目光如炬,直直地射向贾琮:“贾爱卿,站起身来。且将宁国府的罪行细细道来,莫要遗漏分毫。” 贾琮缓缓起身,脸上写满了痛心,双手颤抖着从怀中掏出一份奏折,高举过头,一旁的小太监见状,赶忙上前,小心翼翼地接过,呈到弘元帝面前。 “陛下,宁国府近年来行事愈发猖獗。他们收取贿赂,颠倒黑白,包揽诉讼。巧取豪夺,强占民田。威逼利诱,强占民女……桩桩件件,皆是令人发指的恶行。”贾琮顿了顿,声音有些沉重。 殿内鎏金香炉青烟袅袅,弘元帝的目光从奏折上抬起,指尖重重敲在“逼死佃户十七人”一行朱批上。 “强占民田三千亩,逼死佃户十七人!” 皇帝突然冷笑一声,将奏折摔在案上,震得茶盏“当啷”作响, “好个宁国府!贾珍这混账,是把朕的江山当他家后院了?” 贾琮重重叩首:“臣惭愧!虽戍边多年未归,但贾氏一族犯下此等大罪,臣难辞其咎!” “与你何干?”弘元帝忽然起身,玄色龙靴停在贾琮眼前。 “你十二岁就被扔去戍边,这些年贾家可给过你半碗热饭?” 贾琮伏跪在地,官袍下的脊背绷如弦月,额角冷汗无声渗入金砖缝隙。 “贾卿。”弘元帝声音有些冰冷,“你既揭发宁国府,可曾想过贾珍是你的族兄?” 贾琮深吸一口气,重重叩首:“臣戍边时,见过饿殍枕藉的流民。他们捧着观音土充饥,却仍要跪谢‘皇恩浩荡’。宁国府盘剥的每一粒粮,皆是百姓血肉。臣……不敢因私废公!” “好个不敢因私废公!”弘元帝突然突然高声喝道,“若朕要你亲审此案?” “臣万死不辞!” 话音未落,戴权忽捧着漆盘碎步而入。盘中山参茶汤轻晃,映出弘元帝嘴角一抹玩味笑意。“起来。” 贾琮缓缓起身,神色间依旧恭谨如初,垂手而立,静候弘元帝的进一步吩咐。 “爱卿有此拳拳报国之心,朕心甚慰。” 弘元帝微微颔首,神色稍缓,目光中多了几分柔和,“不过,爱卿身份特殊,此事朕另有安排。 贾琮闻言,面上依旧保持着恭顺,沉稳应道:“臣谨遵陛下旨意,一切听凭陛下定夺。” 随后贾琮又从袖中掏出三卷案宗:“陛下,还有一事要禀。前日南城斗殴案,涉事者有王仁、薛蟠和方应鸿。” “这种案子还需交由朕来处理?又有什么隐情?” 弘元帝接过案卷,目光如电,快速扫过,而后沉声道,“王仁强占民田,私设赌场,逼得百姓卖儿卖女,简直是无法无天!怎么这些勋贵子弟,皆是些酒囊饭袋、无德败类!” 说罢,他不禁发出一声嗤笑,“这薛蟠倒是‘出息’,打架居然打出个从犯?” 玉柄突然点在方应鸿的名字上,弘元帝目光一凛,“这又是怎么回事? “方应鸿虽常去勾栏听曲,这次意外和王仁起了冲突,但平日里倒未曾触犯律法。”贾琮顿了顿, “倒是王仁的案子……昨日王家派人收买南城副指挥使周正,意图放人,被臣当场拿住。” 皇帝猛然拍案:“反了他们!当朕的京城是菜市口么!” 他突然眯起眼睛打量贾琮,“你今日这般大义灭亲,就不怕贾家找你拼命?” “陛下有所不知,微臣前日已经与贾家断绝了关系!”贾琮面上顺势浮现出一抹苦涩,那苦涩中夹杂着无奈与决绝。 弘元帝听闻此言,眼睛直视贾琮,眼神中似是欣赏,又带着几分探究。 “断绝关系?你倒果决。” 弘元帝重新坐回龙椅,手指有节奏地敲击着扶手,“如此一来,倒也省了许多麻烦。” “陛下,臣既已与贾家再无瓜葛,往后便能一心为陛下分忧,毫无顾虑。” 贾琮微微抬头,目光中满是坚定。 “好,朕记下了。”弘元帝微微颔首。 “这王仁的案子,你先暗中盯着,务必将他的罪行彻查清楚,一个都别放过。朕倒要看看,他们还能闹出什么花样。” 贾琮闻言,向前一步,神色凝重且恳切:“陛下,王仁罪行累累,其恶行不仅严重损害百姓生计,更是败坏了朝廷风气。若不予以严惩,不足以平民愤,更无法震慑其他心怀不轨的勋贵。” “臣恳请陛下,务必将王仁重惩,以儆效尤,使天下人知晓陛下整治朝纲、为民做主的决心。” 弘元帝听闻,眼中闪过一丝赞许,缓缓点头:“你所言极是,王仁此举,实在是罪无可恕,必须严惩!” “臣遵旨。”贾琮恭敬领命。 “臣定会全力查办,给陛下和百姓一个交代。” 弘元帝沉吟片刻,又道:“那方应鸿,虽说没犯其他事,但常去勾栏听曲,终究不是什么上进之举。你去敲打敲打他,让他收敛些,莫要败坏了京城的风气。至于薛蟠,既然只是从犯,你自己看着办。” “臣明白。”贾琮应道。 弘元帝微微侧身,从身后的小案上拿起一枚通体莹润、雕龙刻凤的玉佩,玉佩下方系着明黄色的丝绦,在殿内烛光的映照下,散发着尊贵而威严的气息。 他将玉佩递给一旁的太监,太监快步走到贾琮面前,双手捧着玉佩。 “贾琮,朕赐你这枚御赐玉佩,见此玉佩,如朕亲临。往后查办案件,若遇阻碍,出示此玉佩,便是对那些心怀不轨之人的警示。” 弘元帝神色庄重,声音低沉却有力。 贾琮心中一震,连忙跪地,双手接过玉佩,重重叩首:“陛下隆恩,臣粉身碎骨难报万一。此玉佩,是陛下对臣的信任与支持,臣定当铭记于心,不负圣望。” “此事干系重大,你切不可掉以轻心。”弘元帝目光深邃地看着贾琮,“若是查办过程中遇到什么阻碍,或是需要什么人手,尽管向朕开口,朕定当全力支持你。” “谢陛下信任。”贾琮心中满是感动与振奋。 “臣定当竭尽全力,不负陛下所托。” 弘元帝摆了摆手,示意贾琮退下。贾琮小心翼翼地将玉佩收入怀中,倒退着走出大殿,直至殿门之外,才转身快步离去,心中则暗自盘算着。 第64章 当堂会审 贾琮踏出宫门,宫外,二牛早已候在马车旁,见他出来,赶忙上前撩起车帘。 贾琮抬脚迈进车厢,沉声道:“去兵马司,越快越好。” 二牛点头应下,马蹄声疾,不多时便抵达了兵马司。 贾琮一跨进大门,周身气势凛冽,高声下令:“速将王仁一案的卷宗呈来,召集所有参与此案的吏员,半个时辰后,于大堂会审!” 声音在院落中回荡,掷地有声。众人领命,脚步匆匆,各司其职。 贾琮快步走向办公之所,刚落座,还没来得及仔细翻看卷宗,小吏便神色匆匆地进来,单膝跪地禀报道:“大人,王家派人求见。” 贾琮眉头微皱,心中暗忖:“来得倒快。” 旋即沉声道:“让他进来。” 来人是王家的一位管事,脸上堆满了谄媚的笑容。一进门,管事便从袖中掏出一张礼单,双手高高奉上,说道。 “贾大人,我家老爷听闻您负责查办王仁少爷的案子,特意让小的前来问候。这点薄礼,还望大人笑纳。” 贾琮连眼角都没斜一下那张礼单,神色冷峻如霜,目光如刀般射向管事,厉声道:“收起你的东西!王仁犯下的罪行,桩桩件件铁证如山,岂是这些就能了事的?回去告诉王子腾,莫要妄图干扰办案,否则,休怪我不讲情面!” 管事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转瞬便换上了一脸阴狠。他往前一步,凑近贾琮,压低声音却满含威胁地说道。 “贾大人,您可想好了!我家老爷可是九省统治,在这京城人脉极广,朝堂上下皆有往来。您要是铁了心查办这案子,往后可别后悔。这官场如棋局,一步错步步错,您再好好掂量掂量,莫要把路走绝了!” 贾琮闻言,怒极反笑,猛地一拍桌子,“砰”的一声。 他站起身,身形挺拔,目光如炬,直直地逼视着管事,大声喝道:“大胆狂徒!竟敢在我这兵马司公然威胁朝廷命官!你以为这般威胁就能吓住我?” “我贾琮一心只为国法,为百姓,岂会怕你们这些蝇营狗苟之辈!你回去告诉王家,若是再不收敛,我定要将他们的罪行一一彻查,连根拔起!滚!” 管事被贾琮的气势吓得一哆嗦,脸上一阵白一阵红,还想再放几句狠话,可对上贾琮那冰冷且坚定的目光,终究是没了底气,只能咬咬牙,灰溜溜地离去。 “哼,王家。不过靠吸贾家的血上位罢了!”贾琮望着管事离去的背影,眼中满是不屑,冷冷地哼了一声。 半个时辰转瞬即逝,贾琮身着官服,神色肃穆,大步迈向大堂。 大堂之上,“明镜高悬”的牌匾高悬,在日光的映照下,散发着庄严肃穆的气息。 贾琮端坐在主位,目光如电,扫视着堂下,案桌上整齐摆放着王仁一案的卷宗。 “带王仁!”贾琮一声令下,声音冷冽。 王仁被两名衙役押解着走上堂,脚步虚浮,神色虽有些慌张,但仍强装镇定,可那微微颤抖的双腿却暴露了他内心的恐惧。 “王仁,你可知罪?”贾琮的声音冷冽如风。 王仁狡辩道:“大人,我不过喝醉了酒一时糊涂,和那方应鸿起了冲突,哪有什么大罪?不过是一点小摩擦罢了。” 贾琮冷笑一声,笑声中满是嘲讽,翻开卷宗,一条条罪状罗列而出:“强占民田、私设赌场、威逼百姓卖儿卖女,桩桩件件,证据确凿,白纸黑字,铁证如山,你还敢狡辩?” 王仁脸色变得惨白,仿若被抽干了血色,额头上豆大的汗珠滚落,但仍心存侥幸,矢口否认,做着最后的挣扎。 就在这时,大堂外一阵骚动。副指挥使周正大步走进来,身后跟着北静王府长史,两人神色匆匆,脚步急切。 贾琮眼神微眯,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锐利,他早就猜到周正背后有人,现在看来,鱼儿倒是上钩了。 周正走到堂前,拱手道:“大人,北静王府长史求见,说是有要事相商。” 长史昂首阔步走到大堂中央,微微拱手,脸上带着上位者的倨傲,说道:“贾大人,听说这王仁不过是参与件斗殴案。我家王爷念着王仁年少轻狂,特命我来求个情,还望大人高抬贵手,从轻发落。王爷的面子,您总得给几分。” 贾琮起身,神色淡然的说道:“长史大人有所不知。” 他抬手示意吏员呈上卷宗,将王仁的罪行一一指给长史看:“王仁所作所为远不止斗殴,强占民田、私设赌场、威逼百姓卖儿卖女,桩桩件件,皆是国法难容的大罪。” 长史脸色微变,目光扫过卷宗,仍试图狡辩:“贾大人,这些不过是一面之词,或许有误会,王爷向来仁善,最见不得年轻人前程尽毁。这王仁年纪轻轻,若是判得太重,岂不可惜?” 贾琮深吸一口气,胸膛微微起伏,厉声道:“此案证据确凿,人证物证俱全,绝无误会。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断不能因身份地位而偏袒。这是陛下定下的规矩,我身为臣子,自当扞卫。” 长史眉头紧皱,语气强硬起来:“贾大人,王爷一番好意,您还需慎重考虑,莫要因这案子伤了和气。这京城之中,抬头不见低头见,日后您也难免有用到王爷的地方。” 贾琮不再多言,缓缓从怀中掏出御赐玉佩,置于案上,玉佩在大堂的光线下熠熠生辉。 贾琮沉声道:“陛下将此案交予我,赐予这御赐玉佩,便是要我秉公办理,若有阻碍,以此警示。我承蒙陛下信任,定不负圣望。” 长史看到玉佩,神色一震,脸上的傲慢瞬间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惊愕与不甘,像是被人狠狠扇了一巴掌。 他盯着玉佩看了许久,才缓缓开口:“既然如此,那我便不再多说。贾大人,您公事公办,我这就回去复命。” 说完便匆匆离去,脚步慌乱,全然没有来时的从容与倨傲。 长史离去后,贾琮重新坐回主位,目光再次落在王仁身上,声音愈发冰冷:“王仁,如今人证物证俱在,你若再不认罪,休怪我动用大刑!” 王仁听闻,双腿一软,“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原本还强撑着的倔强瞬间土崩瓦解,豆大的汗珠从额头滚落,打湿了面前的青砖。他的嘴唇哆哆嗦嗦,想要说些什么,却又被恐惧哽住了喉咙。 “大人,大人饶命啊!” 王仁终于哭号出声,声音里满是绝望与悔恨:“我……我认罪,都是我猪油蒙了心,犯下这些不可饶恕的罪孽。强占民田、私设赌场,我对不起那些被我害得家破人亡的百姓,我……我罪该万死!” 贾琮看着跪在地上的王仁,眼神中没有丝毫怜悯。 “早知今日,何必当初!”他冷冷地说, “如今你既已认罪,便将所有罪行、涉及之人,一一如实招来,莫要再妄图隐瞒!” 王仁连忙点头,不敢有丝毫犹豫,声音带着哭腔,开始交代自己的罪行。 随着他的供述,一件件令人发指的恶行浮出水面,堂下的吏员奋笔疾书,将这些罪责记录在案。 第65章 判刑 大堂之外,冷风呼啸着刮过,周正和长史走出兵马司,身影显得格外狼狈。 长史的脸阴沉得仿佛能滴出水来,他一边走,一边低声咒骂:“这贾琮,简直就是个榆木脑袋,冥顽不灵,全然不知好歹!” 周正亦是满脸不悦,忙不迭地附和道:“谁说不是呢!不过是个小小官员,竟如此大胆,全然不给王爷面子,简直岂有此理!” 长史顿住脚步,狠狠地往地上啐了一口:“哼,谁能料到这贾琮竟得陛下如此恩宠,御赐玉佩,怪不得行事这般有恃无恐!” 话落,他冷笑一声,眼中闪过一抹阴鸷:“不过是一时得宠罢了,伴君如伴虎,哪有人能长久圣眷不衰?等他失了陛下的信任,看他还如何在这京城立足!” “王爷那边,我得速速回去,好好谋划一番,定要让这贾琮为他的不识时务付出代价!” 言罢,他用力甩了甩衣袖,而后匆匆离去,身影很快消失在街巷的转角处。 …… 大堂内,气氛凝重。 贾琮面色铁青,听着王仁供述的那些令人发指的恶行,心中的怒火越烧越旺。 待王仁供述完毕,贾琮猛地一拍惊堂木,声若惊雷,惊得众人皆是一颤。 “王仁,你强占民田、私设赌场、威逼百姓,致使无数家庭支离破碎,罪恶滔天,国法难容!”贾琮的声音冷冽如霜。 他目光如炬,扫视堂下,字字铿锵:“强占民田,依律,没收所占田产,尽数归还百姓,罚银千两赔偿受害者。” “私设赌场,蛊惑人心,扰乱京城治安,祸害无数无辜百姓,杖责一百。” “威逼百姓卖儿卖女,丧尽天良,灭绝人性,此等行径,罪无可恕,流放三千里!” “数罪并罚,判你杖责一百,流放三千里,终生不得回京,责令王家三日内缴清罚银,赔偿受害者损失,即刻执行!” 王仁听闻判决,只觉眼前一黑,双腿一软,瘫倒在地,浑身上下抖如筛糠,嘴里喃喃着:“完了,全完了……” 他的声音里满是绝望,此刻的他,终于明白,自己曾经肆意挥霍的富贵日子从此一去不复返,等待他的,将是无尽的苦难与折磨。 吏员双手捧着判决书,恭恭敬敬地呈给贾琮。 贾琮接过,神色凝重,仔细审阅每一个字,确认无误后,拿起官印,重重地盖了下去。 随后,王仁被衙役们拖出大堂,准备执行杖责。 大堂外,得到消息的百姓们如潮水般涌来,将此处堵得水泄不通。他们交头接耳,脸上满是对判决结果的期待。 当王仁被拖出大堂的那一刻,人群瞬间安静下来,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这个曾经作威作福的恶徒身上。 “打!狠狠地打!” 不知是谁率先喊了一声,仿若一颗火星,点燃了人群积压已久的愤怒。 紧接着,人群中爆发出一阵怒吼。 “让他也尝尝被欺负的滋味!” “还我们公道!” 百姓们积压已久的愤怒如决堤的洪水般汹涌而出。 衙役们将王仁按在长凳上,高高举起手中的长棍,随着“嗖”的一声,第一棍重重地落在王仁的背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王仁发出一声惨叫,原本就瘫软的身体剧烈地扭动起来。每一棍落下,都伴随着皮开肉绽的声音,鲜血很快染红了他的衣衫。 一百杖责完毕,王仁气息微弱,几乎昏厥过去。 而在不远处,王家的管家目睹着这一幕,脸色阴沉得可怕。他咬着牙,低声咒骂道:“贾琮,你给我等着,这笔账,王家迟早会找你算回来!” 说罢,他转身匆匆离去,准备回去复命。 此时,贾琮站在大堂内,望着窗外执行杖责的场景,心中波澜不惊。他深知,这判决只是一个开始,王家必定不会善罢甘休,后续的麻烦恐怕源源不断。 不过,他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丝轻蔑的笑意:区区王家而已,又何足为惧。 杖责结束后,王仁被衙役们架起,押回了牢狱。 贾琮跟着进了牢狱,昏黄的狱灯在潮湿的空气中摇曳,散发着微弱且不稳定的光,将四周的墙壁映出斑驳的影子。 刺鼻的霉味与腐臭气息交织在一起,弥漫在整个牢狱,让人几欲作呕。 薛蟠蜷缩在牢房的角落里,头发凌乱,往日里那身华丽的绸缎衣衫如今满是污垢与褶皱,像是被人随意丢弃的破布。 他的脸上带着几分惊惶,眼睛瞪得滚圆,时不时地打量着四周,满心都是不安与恐惧。 方应鸿斜靠在牢房墙壁上,脸上带着几分玩世不恭的散漫,即便身处牢狱,似乎也没把这当回事。 此时,外面传来一阵嘈杂声,薛蟠和方应鸿原本正百无聊赖地待在各自的牢房里,听到动静,都凑到了牢门前。 当王仁被衙役们架着,狼狈不堪地出现在牢房过道时,二人的目光瞬间被吸引过去。 薛蟠瞪大了眼睛,嘴巴微张,脸上写满了震惊与难以置信。他看着皮开肉绽、气息奄奄的王仁,喉咙里像是被什么东西哽住,半晌才发出一声。 “我的乖乖,这……这王仁怎么被打成这副模样了!”声音里带着几分恐惧,又有几分庆幸,庆幸自己没有遭受这般酷刑。 方应鸿看到王仁的惨状,身体忍不住颤抖起来,眼中的玩世不恭再也不见,取而代之的浓浓的恐惧。 他紧紧抓住牢门的铁栅栏,指节泛白,声音带着一丝颤抖:“这……这也太狠了……”。 贾琮的目光在三人身上一一扫过,最后落在王仁身上,声音低沉却透着不容置疑的威严:“王仁,这便是触犯国法的下场。牢狱之中,好好反省你的罪行。” 说完,他又看向薛蟠和方应鸿,眼神中满是警告:“你们二人,也莫要心存侥幸,此案尚未了结,你们的所作所为,同样逃脱不了律法的制裁。莫要妄图逃避,早早认罪伏法,才是你们的出路。” 薛蟠缩了缩脖子,脸上的横肉微微抖动,平日里的嚣张气焰此刻消失殆尽:“贾大人,我……我知道错了,您就饶了我这一回,我以后再也不敢了!我发誓,以后一定老老实实做人。” 方应鸿扑通一声跪在地上,眼中满是哀求,泪水在眼眶里打转:“贾大人,我真的知道错了,求您从轻发落,我以后一定改过自新!” 此时的他,再也没有了之前的不羁,只剩下满心的畏惧。 贾琮神色冷峻,看着两人道:“现在知道怕了?早知今日,何必当初。若真心悔过,我自会酌情考量。” 随后,他转身对狱卒吩咐道:“看好他们,莫要出任何差错。若有任何异动,即刻来报。” 走出牢狱,日光晒在贾琮身上。贾琮晃了晃脑袋,长舒一口气,随后离去。 第66章 王家谋划 王家议事厅内,雕梁画栋,空气中悠悠地弥漫着淡淡的茶香。 王子腾的夫人刘氏端坐在主位,身着锦绣华服,仪态端庄,正轻轻吹散热气,优雅地抿着杯中的香茗。 王荣坐在一旁,身着月白色长袍,翘着二郎腿,神色悠然,手里把玩着一把折扇。 薛姨妈坐在另一侧,面带微笑,轻抿茶水,还不时轻轻点头,像是在回味茶香。 这时,管事匆匆走进来,神色慌张,脚步急促。 他走到刘氏和王子荣面前,“扑通”一声跪地,声音带着颤抖:“夫人,大少爷,不好了!” 刘氏被这突如其来的通报吓得一颤,厉声喝道:“毛毛躁躁的!出什么事了?” 管事满脸懊悔,抬手狠狠抹了一把额头的冷汗,带着哭腔说:“夫人,大少爷,是我办事不力!我带着厚礼,好言好语去见那贾琮,本想着凭咱们王家的势力,加上这些重金,贾琮怎么也得给几分薄面。” “哪知道,我话还没说完,他就黑了脸,直接把我轰了出来,还对着外面的人把咱们的意图嚷嚷得人尽皆知,说绝不容许徇私枉法,要严惩到底。” 管事越说越激动,声音都有些颤抖:“后来上了公堂,他一点情面都不留,一桩桩、一件件,把仁少爷那些事儿全抖了出来。最后给仁少爷定了重刑,打了一百板子,还要流放三千里!” 刘氏一听,脸色瞬间变得煞白,身子晃了晃,差点没站稳,手捂着胸口,眼中满是惊惶与愤怒:“这贾琮,怎么敢如此大胆?眼里还有没有我们王家!老爷不在家,他就这般肆意妄为!” 王荣更是怒目圆睁,脸上的肌肉因愤怒微微抽搐,猛地一脚踢翻旁边的椅子,“砰”的一声,在安静的议事厅里格外刺耳。 “这贾琮,简直欺人太甚!把人往死里整,等父亲回来,定要他付出惨痛代价!” 薛姨妈连忙起身上前安抚:“荣哥儿且慢动气,如今仁哥儿罪责已定,流放三千里可不好过,现在最重要的是想办法给仁哥儿打点下,让他流放的日子没那么苦。” 说着说着,她不禁落了泪,走到刘氏身边,赶忙说:“嫂嫂,您还得想想办法救救蟠儿啊!他还在牢里受苦呢。” 王荣停下脚步,眼神闪烁了一下,看向薛姨妈:“姑妈,如今这事儿,只能去打点那些关键人物,让他们帮忙周旋,把我表兄救出来。不过,这打点上下可需要不少银子。” 薛姨妈一听,连忙点头:“银子不是问题,只要能救蟠儿,我砸锅卖铁也愿意。嫂嫂,荣哥儿,你们尽管说要多少,我这就回去准备。” 刘氏和王荣对视一眼,眼神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欣喜。 “姑妈,起码得五千两银子,那些官员胃口可不小,少了根本办不成事。”王荣开口道。 薛姨妈虽心疼银子,但一想到儿子,还是咬咬牙答应:“行,我这就回去取,取了就给你们送来。” 待薛姨妈匆匆离去,刘氏脸上的焦急瞬间褪去几分,看着王荣说:“荣儿,你可一定要把这事儿办好,别让你爹回来怪罪。” 王荣满不在乎地摆摆手:“娘,您就放心。我心里有数。这银子,我自然会好好‘打点’。” 说着,嘴角浮起一抹狡黠的笑。 薛姨妈回到薛家,心急如焚,赶忙打开库房,取出五千两银票。 薛宝钗正在厅中看书,见母亲这般模样,连忙起身相迎。 “母亲,您这是去了何处?怎么如此匆忙?”薛宝钗关切地问道,目光落在薛姨妈手中紧紧攥着的银票上。 薛姨妈叹了口气,一屁股坐在椅子上,将事情的来龙去脉一五一十地告诉了薛宝钗。 “宝丫头,你哥还在牢里受苦,王家说只要拿银子去打点,就能把他救出来,我哪能不答应啊。” “母亲,连王仁也还是判了流放,他王家真的有能力救出哥哥吗?”薛宝钗听完,秀眉紧蹙,心中隐隐觉得此事不妥。 “而且王荣更是出了名的纨绔,孩儿总觉得这事儿没那么简单。他们真会把银子拿去救蟠哥哥吗?莫不是……” 薛姨妈一听,脸上露出犹豫之色,但一想到薛蟠在牢中的惨状,心又软了下来。 “宝丫头,你说的我也想过,可现在除了信他们,咱们还能有什么办法?你哥哥一天在牢里,我这心就一天不得安宁。” 薛宝钗心急如焚,试图再次劝阻:“母亲,咱们不妨先缓缓,暗中派人去探探口风,看看王家到底有没有去打点。若是贸然把银子给了他们,万一……” “不行!” 薛姨妈打断了薛宝钗的话,态度坚决,“等咱们去探消息,你哥哥还不知道要受多少苦。宝丫头,你就别劝了,这银子我必须给。” 薛宝钗见母亲心意已决,知道再劝也无济于事,只能无奈地叹了口气。 “那母亲一定要多留个心眼儿,最好让他们写个字据,说明银子的用途。” 薛姨妈哪里顾得上这些,摆了摆手道:“都是亲戚,哪能这么生分。宝丫头,你就别操心了,我这就把银子给王家送去。” 说着,便站起身,匆匆往外走。 薛宝钗望着母亲离去的背影,满心忧虑。她觉得这次王荣主动要钱,恐怕没安好心。可母亲被救兄心切冲昏了头脑,根本听不进劝。 薛宝钗暗自思忖,哥哥的事恐怕还得落在贾琮身上,况且看早晨贾琮说的那话,哥哥应该不会有性命之忧才是。 想到这,薛宝钗突然喊道:“莺儿,快去琮三爷院里看看,他回来了没有。” 薛姨妈带着银票,又匆匆赶回王家。 “嫂嫂,荣哥儿,银子我拿来了,你们可一定要尽快把事儿办好。”薛姨妈将银票递过去,眼神中满是期待。 王荣一把接过银票,塞进怀里,拍着胸脯保证:“姨妈,您就等着好消息,最多三日,我一定让表弟安然无恙地回来。” 薛姨妈走后,王荣得意洋洋地将银票收进怀里,心中暗自窃喜。 他心里盘算着,反正父亲不在,自己正好可以大捞一笔,最近那天香楼可是来了个新花魁让他馋很久了。 第67章 晚宴闹剧 夜幕如墨,缓缓倾洒,将贾府严严实实地笼罩其中。 贾母花厅内灯火辉煌,暖黄的光肆意流淌,映照着桌上摆满的珍馐美馔,可在座众人的心思,却全然不在佳肴之上。 往常巧舌如簧、惯会彩衣娱亲的王熙凤,此刻双目泛红,紧挨着贾母身侧站定,带着哭腔,悲悲切切地哽咽道。 “老太太,您可得为我做主啊!王仁可是我嫡亲的哥哥,贾琮竟下得去这般狠手,判他一百板子,还要流放三千里,这简直就是要他的命啊!” 贾母眉头紧紧拧成个“川”字,抬手端起茶盏,轻轻抿了一口,试图借此平复内心的烦乱。 随后,重重地叹了口气,缓缓说道:“琮儿这孩子,都要离开贾府,自己开府单过了,又怎会再听我这老太婆的主意哟。” 王夫人站在一旁,眼睛里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恨意,旋即沉声开口:“老太太,难道那贾琮离了贾府,就不是您孙子了?您的话他要是敢不听,那可是大不孝!” 贾母神色犹豫,手指不自觉地轻轻叩击着座椅扶手,整个人显得凝重又纠结。 王熙凤见状,赶忙又往前凑近了些,眼眶泛红得厉害,声音带着哭腔,急切地劝道:“老太太,您可得出面管管呐!他贾琮不过是个绥远伯,难道还能大过您不成?您可是国公夫人,超品诰命,身份尊贵无比。” “您就拿身份压压他,让他重新掂量掂量对我哥哥的判决,救救我哥哥的命!” 贾母被王熙凤这番话搅得心烦意乱,手中的茶盏轻轻一颤,些许茶水溅出,落在了衣襟上。 王熙凤见贾母仍在犹豫,又急又气,再次凑近,声泪俱下地哭诉:“老太太,您可是咱们贾府的主心骨,您要是不出面,还有谁能救我哥哥?贾琮就算再铁面无私,也不能不顾您的身份和颜面啊!” 王夫人在一旁添油加醋:“就是,老太太。贾琮要是连您的话都不听,往后还怎么在这贾府立足,又怎么在这京城混下去?” 贾母被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地劝着,心中的天平逐渐开始倾斜。她深吸一口气,脸上写满了无奈与纠结。 最终,像是下了极大的决心,将手中的茶盏重重一放,沉声道:“罢了罢了,去把贾琮给我叫过来,我倒要看看,他如今到底是个什么心思!” 王熙凤一听,脸上顿时露出一丝得逞的欣喜,忙不迭地吩咐身边的丫鬟:“还愣着干什么,赶紧去,跑得麻利些!” 丫鬟脆生生应了一声,匆匆跑了出去。 一时间,花厅里陷入了短暂的沉默,众人都屏气敛息,静静地等待着贾琮的到来。 贾母靠在椅背上,微微闭着眼睛,神色尽显疲惫。王夫人则坐在一旁,眼神中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得意,仿佛已经看到了贾琮妥协服软的场景。 探春和迎春对视了一眼,眼中都闪过一丝担忧,两人又回头看向黛玉,只见她正安静地喝着茶,神色淡然,似乎全然没有被刚才激烈的交谈影响。 探春忍不住轻轻碰了碰黛玉的衣袖,轻声问道:“林姐姐,此事关乎老太太和琮哥哥,这般棘手,你怎的如此淡定?” 黛玉嘴角微微上扬,轻轻摇了摇头,却没说什么,心中却暗自思忖:“琮哥哥都下定决心决裂了,老太太和凤丫头还想着用孝道压琮哥哥,怕是异想天开了。” 不多时,外面传来一阵脚步声。贾琮身着便服,神色平静地走进花厅。 他没有像往常那般行大礼,只是向贾母微微拱手,然后目光扫过厅中的众人,心中已然猜到了大概。 “琮儿,你可算来了。” 贾母睁开眼睛,看着贾琮,语气中带着几分威严,又有几分无奈,“你如今可真是出息了,连我的话都可以不听了。” 贾琮不卑不亢,沉声说道:“老太太这话言重了,琮儿一直敬重您,绝无违抗之意。” “哼,还说没有!”王熙凤抢话道,声音里带着浓浓的不满, “你判我哥哥那案子,也太狠了些。他不过是一时糊涂,犯了些错,你竟要打他一百板子,还要流放三千里,这不是要他的命吗?你就不能看在老太太的面子上,从轻发落?” 贾琮微微皱眉,神色变得严肃起来:“二嫂子,王仁犯下的罪行,桩桩件件,铁证如山。强占民田、私设赌场、威逼百姓,哪一条不是国法难容?我身为朝廷命官,又怎能因私情而枉法?” “国法国法,你眼里就只有国法!”王夫人冷冷地插话道,“那贾府的颜面,你就全然不顾了?” 贾琮目光灼灼地望向王夫人,厉声喝道:“二太太,难道贾府颜面要靠包庇一个犯人来体现吗!” 王夫人被贾琮这一喝,脸上一阵白一阵红,她猛地站起身,手指颤抖地指着贾琮,气急败坏道。 “你……你这小子!如今倒教训起我来了?贾府待你不薄,你却这般顶撞我,眼里还有没有长辈?” “呵!” 贾琮发出一声轻笑,“贾府待我不薄,我怎不知?再者,前几日不是已经将我踢出贾府了吗?怎么,现在没有办法了,又想到我曾是贾府的人了?” 这话一出,花厅里瞬间安静下来,所有人都愣住了,王熙凤的哭声也戛然而止,脸上还挂着未干的泪痕,显得有些滑稽。 王夫人的脸涨得通红,一时语塞,憋得满脸通红,愣是不知道该如何反驳。 贾母的身子猛地一震,像是被这话击中了要害,她缓缓睁开眼睛,眼中满是复杂的神色,有愧疚,有无奈,还有一丝不甘。 “琮儿,你……你怎么能这么说呢?”贾母的声音有些颤抖,“虽说之前有过些不愉快,可你终究是贾家的血脉,这是断不了的。” 贾琮神色平静却透着一股不容动摇的坚定:“老太太,琮儿明白血浓于水。但有些事,一旦做了,便无法当作没发生过。” 王夫人咬着牙,冷冷地说:“好,好你个贾琮!既然你这么不顾情面,那日后贾府的事,你也别想再插手!” 贾琮微微颔首,神色淡然:“二太太放心,我已经找好了府邸,再过几日便会搬出去,未来自不会再随意踏入贾府。” “你!”王夫人被噎得说不出话。 “既无事了,琮就先告辞了。” 贾琮也不理王夫人,对着贾母微微一拱手,转身就告辞,没有再听任何人言语。 “琮儿……” 贾母招手还想说着什么,却发现贾琮根本没有停下,只能无奈地放下了手。 第68章 各怀鬼胎 “老太太,您瞧瞧他,眼里哪还有您呐!”王熙凤满脸泪痕,哭得那叫一个凄惨,颤抖的手指直直指向贾琮离去的方向。 王夫人也是余怒未消,一屁股坐下,胸口剧烈起伏,嘴里还不停地嘟囔:“这贾琮,简直是反了天!平日里看着像模像样,关键时候竟如此绝情。老太太,咱们可不能就这么咽下这口气,不然贾府的威严往哪儿搁?” 王夫人越想越气,突然眼睛一亮,又猛地站起身,急切地说道:“老太太,依我看呐,您不如去皇宫找太后娘娘。您把这事儿跟太后哭诉一番,求她出面干预,量贾琮再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不听太后的懿旨!” 王熙凤一听,眼睛瞬间放光,也顾不上擦脸上的泪水了,连忙附和:“对对对,老太太,只要太后娘娘开口,贾琮肯定得乖乖把我哥哥放了,还得给您赔礼道歉,伏低做小呢!” 贾母缓缓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像是在压抑着内心的烦躁与无奈,片刻后才说道:“让我再想想。都散了,各自回去歇着。” 王夫人和王熙凤见状,也不好再继续说,只能不情不愿地纷纷起身,众人各自散去。 贾母摇摇头,睁开眼,喃喃自语:“我还没老糊涂,还不至于为了个王家人闹到这步田地。” 可随后,又忍不住叹了口气,贾琮的决然态度,还是让她心里隐隐有些不安。 …… “林姑娘,您怎么来了?” 柳五儿打开院门,瞧见林黛玉亭亭玉立在门外,月光如水,洒在她身上,勾勒出如弱柳扶风般的纤细身姿。 柳五儿眼中满是惊讶,忙侧身将她迎了进去,“快进来,夜里风凉。” 林黛玉摇了摇头,神色间带着几分忧虑,轻声说道:“五儿,劳烦你去喊你家三爷出来,我有要事相商,说几句便走。” 柳五儿应了一声,匆匆往内院去。 不多时,贾琮随着柳五儿快步走来。月光下,他瞧见林黛玉,轻声说道:“林妹妹,这么晚过来,可是出了什么事?外面风大,先进来坐坐。” 黛玉眼色有些犹豫,贾琮笑着打趣道:“林妹妹,咱们什么关系,快进来,站在风口着凉了可怎么好。” 黛玉双颊瞬间泛起红晕,轻啐一声反驳道:“谁和你有什么特别的关系。” 话虽如此,她还是莲步轻移,跟着贾琮往里走。 紫鹃一直默默跟在林黛玉身后,见状,快走几步,小声提醒:“姑娘……” 黛玉摆摆手,紫鹃只能无奈地退到一旁。 贾琮察觉到,回头笑着对紫鹃说:“紫鹃姑娘放心,我和林妹妹说几句话就送她回去,误不了事,不用担心。” 紫鹃心里暗自想着:担心的就是你!却也没再说什么,不过眼神一刻也没从黛玉身上移开。 屋内烛火摇曳,将几人的身影映在墙上,影影绰绰。 贾琮请黛玉坐下,又吩咐柳五儿沏来一盏热茶,递到她手中,“林妹妹,先暖暖身子,慢慢说。” 黛玉接过茶盏,轻抿一口,神色又恢复了几分忧虑,“琮哥哥,方才你离开后,二太太撺掇着老太太去求太后,想让太后出面干预王仁一案,救他出来。” “我猜到他们不会善罢甘休,只是没想到竟想到走太后的路子。” 贾琮闻言,神色一凛,随后轻笑一声,“不过,我看二太太的打算倒是要落空了。” 黛玉黛眉微蹙,眼中满是疑惑与关切,追问道:“琮哥哥,此话怎讲?太后若出面,怕是连陛下都要斟酌几分,你有何把握?” 贾琮起身,神色笃定,缓缓说道:“老太太精明着呢,不至于这么糊涂。她无非是想压压我,让我服软,还不至于真闹到太后面前。毕竟这事儿说到底,和贾家牵连不算深。” 他转过身,目光灼灼,继续道:“再者,我手中这罪证,详实确凿,人证物证俱全,便是拿到太后面前,也能站稳脚跟。太后深明大义,断不会为了贾府一家私情,干涉国法公正,落下千古骂名。” 黛玉微微颔首,心中虽稍安,却仍难掩忧虑:“琮哥哥,话虽如此,可她们心思缜密,说不定还会使出其他手段,你务必多加小心。” 贾琮神色沉稳,神色温和地看向黛玉说道:“林妹妹放心,我已做好周全准备。倒是林妹妹,最近要注意些,过段时日贾家可能会有些混乱。” 黛玉闻言,眼中闪过一丝惊异,目光看向贾琮,贾琮见状微微颔首。 此时,窗外一阵夜风吹过,烛火摇曳。紫鹃瞧了瞧天色,轻声提醒:“姑娘,夜深了,咱们该回去了。” 黛玉内心还是有些震动,但还是起身告辞:“琮哥哥,你万事保重,我先回去了。” 贾琮目送林黛玉和紫鹃离去,待她们的身影消失在夜色中,才转身回到屋内,重新坐在书桌前,奋笔疾书,书写着什么。 …… “姑娘。” 梨香院内,莺儿快步来到薛宝钗身边,轻声喊道。 “莺儿,你回来了,琮哥儿回来了吗?”听到动静的薛宝钗睁开眼,望向莺儿,沉声问道。 “姑娘,我之前看到琮三爷被喊去了老太太的花厅,没多久就出来了。”莺儿一边说着,一边走到薛宝钗身旁。 薛宝钗秀眉微蹙,心中暗忖:“被老太太叫去……莫不是因为王仁的案子?不过琮哥儿应该不是那么容易妥协的。” 莺儿又凑到薛宝钗身边,悄声说道:“姑娘,后来我又想去院子里找琮三爷,正好看见林姑娘进去了,我等了好一会儿都没出来,我只好先回来了。” 薛宝钗闻言,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异样,旋即陷入了沉思。 少顷,薛宝钗回过神来,转头看向莺儿,神色变得严肃起来,“莺儿,此事你切勿再向旁人提起,以免惹出不必要的麻烦。” 莺儿忙不迭地点头,“姑娘放心,我嘴巴可严着呢,肯定不会乱说。” 薛宝钗微微颔首,走到窗边,望着窗外的月色,喃喃道:“到底该如何是好。” 第69章 贾琮的小心思 次日清晨,天色才微微亮起,贾琮悠悠转醒,只见映月早已候在一旁,手中捧着崭新的衣物,笑意盈盈。 “三爷,您醒啦,今日天色尚早,可要多歇会儿?”映月轻声问道,声音清脆悦耳。 贾琮揉了揉惺忪睡眼,摆了摆手,“不了,还有诸多事务等着处理,不能耽搁。”说着,便坐起身来。 映月见状,立刻上前,熟练地帮贾琮整理衣袍,一边整理,一边关切地说:“三爷,您最近为了公事忙得脚不沾地,可要多注意身子,莫要累坏了自己。” 贾琮看着映月担忧的模样,心中一暖,笑着打趣道:“怎么,你还信不过三爷我的身子骨?放心,我心里有数。” 洗漱完毕,映月又将早膳端上桌,精致的小菜、软糯的糕点,还冒着腾腾热气。 “三爷,尝尝这新做的糕点,是五儿新学的手艺,特意做给您的。”映月将糕点推到贾琮面前,眼中满是期待。 贾琮夹起一块放入口中,细细咀嚼,“嗯,味道不错,没想到五儿还有这手艺呢。” 贾琮用完早膳,便径直朝着府门走去。二牛早已候在那儿,见贾琮走来,忙恭敬地迎上前。 贾琮坐定后,神色沉稳,沉声说道:“二牛,去内务府。” 二牛应了一声,扬起手中的缰绳,熟练地驾驭着马车,马蹄哒哒,一路朝着内务府的方向疾驰而去。 内务府中,人声鼎沸,熙熙攘攘的人群往来穿梭,较贾琮上次来时,热闹了许多。 贾琮刚踏入府内,守卫一眼便认出了他,连忙恭敬行礼,随后又赶忙派人给贾琮领路。 贾琮随着引路的小厮快步穿过熙攘的人群,此时,早已得到消息的李全福匆匆从屋内走出,满脸笑容,快步迎了上来, “绥远伯,大驾光临,有失远迎啊!”李全福脸上堆满笑意,神色比之前愈发恭敬。 “李大人,客气了,你我之间无需这般见外。” 贾琮笑着回应,语气亲切。话落,他话锋一转,“今日这内务府,可真是热闹非凡呐。” 李全福忙不迭地赔笑着解释道:“伯爷有所不知,这几日恰逢皇商三年一度的考核日,各皇商及其手下都忙着呈交账目、述职汇报,所以人多嘈杂。” 贾琮微微点头,心中暗自一动,面上却不动声色地说道:“原来如此,难怪这般热闹。不过这皇商考核,关系着朝廷商贸的流通,可丝毫马虎不得。” “正是,正是。”李全福连忙附和,“这些皇商平日里为朝廷效力,考核之时,自然要严谨对待。只是这几日府里事务繁杂,若有招待不周之处,还请伯爷多多海涵。” “李大人言重了。” 贾琮摆了摆手,接着,话锋再次一转,看似不经意地问道:“今年皇商考核,可有哪家不太乐观,通不过的吗?” 李全福心中犯起了嘀咕,抬眼对上贾琮似笑非笑的眼神,眼珠子滴溜一转,主动说道。 “那确实是有的,今年足足有三家。其中像金陵薛家,这些年来经营不善,内务府正考虑是否要撤下他们的皇商资格。” 贾琮闻言,脸上闪过一丝稍纵即逝的异样,若有所思道:“这皇商资格的去留,关乎朝廷颜面与商界稳定,确实得慎之又慎。薛家昔日何等风光,如今却走到这一步,实在令人唏嘘。” 李全福赔着笑,小心翼翼地观察着贾琮的神色,试探着说:“是啊,伯爷。不过他们既然无力承担皇商之责,撤销资格似乎也是顺理成章之事。” 贾琮微微摇头,不紧不慢地说道:“话虽如此,可贸然撤销,难免让其他皇商心生寒意。李大人,你在内务府多年,对这些门道自然清楚,不妨再斟酌斟酌,看看有没有更妥当的法子。” 李全福挠了挠头,绞尽脑汁思考贾琮的意图,突然灵机一动,试探着问:“伯爷,您看是不是在考核标准上稍微卡一卡,给薛家适当施压,让他们知道事态紧迫,或许能激出他们的应对之策,也免得旁人说咱们操之过急。” 贾琮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抹满意的笑容:“李大人果然心思通透。不愧是陛下的左膀右臂,能力出众啊。” “伯爷过奖了!”李全福笑着谦虚回应。 这时,一名小厮轻手轻脚地走进来,手中稳稳地端着托盘,托盘上摆放着两杯热气腾腾的香茗。 小厮走到桌前,微微欠身,先是将一杯茶毕恭毕敬地放在贾琮面前,茶香袅袅升腾,紧接着又将另一杯茶置于李全福面前。 放好茶后,小厮便悄无声息地退了出去。 贾琮端起茶杯,轻抿一口,神色变得认真起来,“对了,李大人,咱们之前提及的琉璃品鉴会,筹备得如何了?这可是关乎推广新式琉璃制品、拓展朝廷商贸的大事,可不能有半点马虎。” “伯爷放心,这几日下官一直紧盯着此事。” 李全福一听,神色一凛,连忙回道。 “场地选在了城东的一家别苑,那儿亭台楼阁错落有致,环境清幽雅致,还有宽敞的室内展厅,用来展示琉璃制品再合适不过。邀请帖也已陆续发出去了,不少皇商和朝中官员都回复表示定会出席。” 贾琮微微皱眉,追问道:“那展品的筹备呢?各类新式琉璃制品是否都已准备齐全?还有,现场的布置、流程的安排,可都安排妥当了?” 李全福连忙点头,一边说着一边从怀里掏出一本册子,递到贾琮面前。 “伯爷,展品都已经在库房清点完毕,最近工匠们奇思妙想,各种花样、用途的琉璃制品应有尽有,保证能让来宾眼前一亮。” “现场布置的草图和流程安排,都在这册子上,伯爷您过目,要是有什么需要修改的地方,下官立马安排人调整。” 贾琮接过册子,缓缓翻开,目光在上面快速扫过,微微颔首。 “李大人果然办事利索!”贾琮称赞道,随后话锋一转,“不过,我还有些建议。” “伯爷请讲!”李全福正色道。 贾琮拿起一块镜子,沉声说道:“这些制品,主要面向达官贵族,可以加上御赐同款等噱头。” “另外还可以邀约一些文人雅士,让他们现场进行鉴赏赋诗,赋予风雅韵味。” “伯爷所言极是,如此一来,琉璃制品的格调与身价必定能更上一层楼。”李全福不住点头,眼中满是钦佩。 “关于后续玻璃推广,李大人可有何想法?” 李全福恭敬说道:“还请伯爷指教!” “办一场拍卖会!”贾琮自信地说道。 “拍卖会?拍卖琉璃制品吗?”李全福有些疑惑。 “不,我们卖的是《内务府御用琉璃特许经营》。” 贾琮眼中闪过一丝精明。 第70章 坤宁宫内 坤宁宫殿外,太子身着一袭绣着五爪金龙的华丽蟒袍,头戴束发紫金冠,步伐沉稳的走来。 刚踏入殿内,太子便朝着端坐在主位上的吴皇后,恭恭敬敬地行了大礼:“儿臣给母后请安。” 吴皇后嘴角噙着一抹温和的笑意,微微颔首,抬手示意太子起身,关切问道:“承儿,今日怎么有空来母后这儿?莫不是朝堂上出了什么事儿?” 太子脸上浮现出一抹和煦的笑容,上前几步,稳稳地在吴皇后身旁的椅子上落座。 “母后,朝堂上一切顺遂,儿臣没什么要紧事儿,就是许久没来看您,心里惦记,特意来瞧瞧。” 吴皇后眼中满是慈爱,轻轻拍了拍太子的手,感叹道:“难得你有这份孝心。这段时间,你在户部观政也有好些日子了,还顺利吗?都学到些什么了?” 太子闻言,坐直了身子,神色认真:“回母后,儿臣在户部,每日跟着诸位大人处理各类赋税、钱粮事务,收获颇丰。知晓了民生疾苦,也明白了国家财政收支的关键所在。” 吴皇后微微点头,眼中透着赞许:“你能有这般感悟,母后很是欣慰。这户部掌管着国家的经济命脉,你在那儿多历练,日后定能在治国理政上有所建树。” 太子却摇了摇头,神色间满是忧虑,长叹一声:“母后,儿臣在户部了解得越深入,心中的忧虑就愈发深重。如今国库空虚,入不敷出,民生所需的各项开支捉襟见肘。儿臣虽竭尽全力,却一时难以找到扭转局面的良方。” 吴皇后闻言,眉头瞬间轻皱,眼中满是关切与担忧:“竟如此严峻?你身为太子,日后要挑起治国理政的重担,可千万不能气馁,一定要多与朝中大臣商议,寻得解决之法。” 稍作停顿,吴皇后话锋一转,目光略带深意地看向太子:“母后上次让你去结交绥远伯,你怎么没去?他年纪轻轻,却思路独到,说不定能给你出出主意。” 太子听闻,微微挑眉,神色间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傲慢,嘴角轻轻扯起一抹弧度,语气中带着几分漫不经心。 “母后,贾琮不过是个初出茅庐的小辈,儿臣还听说他前段时间被赶出了贾府。儿臣身为太子,肩负着江山社稷的重任,每日要研习治国安邦之道,处理朝堂要务,实在无暇顾及与他结交。” 吴皇后微微皱眉,眼中闪过一丝忧虑,耐心劝说道:“承儿,你可不能这般轻视他人。贾琮能得到你父皇的赏识,必定有他的过人之处。” 太子满不在乎地摆了摆手,语气中带着些许不屑:“母后,朝堂之上能人辈出,儿臣自会挑选真正有能力、有见识的大臣辅佐。” 吴皇后神色一凛,语气变得严肃起来:“承儿,你身为储君,一言一行都关乎天下。傲慢之心不可有,要学会广纳贤才。在这一点上,你不如二皇子。” 太子一听这话,脸上顿时闪过一丝不悦,眉头紧紧皱起,眼中隐隐有怒火闪烁:“母后,您这话是什么意思?怎么突然拿我和他做比较?他不过是……” 太子顿了顿,强行咽下了后半句略带轻蔑的话语,可那满脸的不服气却丝毫未减。 吴皇后看着太子这般模样,心中暗自叹气,语重心长道:“二皇子平日里待人亲和,不管是朝中官员还是民间贤才,都愿意与他结交。” “上次他听闻民间有位精通水利的能人,不惜微服出访,亲自将人请进京城,为朝廷出谋划策。此事在百姓中传为佳话,赢得了不少好名声。” 太子冷哼一声,双手抱在胸前,别过头去:“不过是些沽名钓誉之举罢了。儿臣若想做这些,不过是举手之劳。但儿臣认为,治国理政靠的是真才实学和强硬手段,而非这些虚头巴脑的亲民之举。” 吴皇后摇了摇头,眼中满是失望:“承儿,你错了。民心所向,才是治国之本。二皇子这般行事,不仅能为朝廷招揽人才,还能赢得民心。你身为太子,未来的一国之君,更应该明白这个道理。” 太子沉默片刻,脸上依旧带着几分不情愿,冷冷地说:“母后既然如此看重贾琮,儿臣找个机会与他接触便是。但儿臣还是觉得,朝堂上的那些老臣,经验丰富,才是真正能帮儿臣稳固江山的人。” 说罢,太子的眼神中透露出一丝倔强。 吴皇后看着太子那副固执的模样,心中泛起一阵无力感,但还是耐着性子继续说道:“贾琮最近在和内务府安排一个品鉴会,你到时候也去一趟。” 太子微微一怔,刚想开口拒绝,却迎上皇后满含期待的目光,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他撇了撇嘴,语气中带着几分敷衍:“母后既然这么说了,儿臣去便是。不过一场品鉴会而已,能有多大的名堂。” 又闲聊几句后,太子便告退离开。 望着太子离去的背影,吴皇后幽幽叹了口气,心里想着,自己这个儿子什么都好,就是太高傲了,仗着自己嫡长子的身份,笃定这皇位迟早是他的。 可弘元帝的心思难测,二皇子在旁虎视眈眈,着实是个不小的威胁。 想到这,吴皇后眼中不禁闪过一丝锐利,沉默片刻,突然开口唤道:“元春。” 只见屏风后袅袅婷婷转出一位身姿婀娜的女子,正是贾元春。 她莲步轻移,走到皇后面前,微微屈膝行礼,声音清脆悦耳:“皇后娘娘,奴婢在。” 吴皇后抬眸看向元春,神色温和了几分:“元春,你出身贾府,对那绥远伯贾琮了解多少?” 元春微微一怔,旋即低头恭敬回道:“回娘娘的话,贾琮虽是我堂弟,可奴婢与他往来不多。” 吴皇后微微颔首,若有所思道:“本宫听说贾琮和贾家闹绝离,但终究是血溶于水的亲情,你可得帮着劝和劝和。” 元春心中一凛,忙应道:“娘娘放心,奴婢定当尽心。” “这对你贾家可是好事。” 吴皇后目光意味深长,缓缓说道,“不仅如此,你还得和贾琮处好关系。他如今在朝堂上崭露头角,本宫有意让他为太子效力。日后寻个合适的时机,将他引荐给太子。” 元春眼中闪过一丝不解与讶异,但还是微微点头:“娘娘教诲,奴婢铭记于心。” 吴皇后满意地看着元春:“你办事,本宫放心。此事若成,你便是大功一件。日后若有什么难处,尽管向本宫开口。” 元春再次行礼谢恩:“能为娘娘分忧,是奴婢的荣幸,不敢奢求其他。” 待元春退下后,吴皇后靠在椅背上,目光望向远方,心中暗自盘算着。 第71章 拿捏薛蟠 “大人!” 兵马司内,林羽恭敬的向着贾琮行礼。 贾琮微微摆手,沉声道:“这两天调查的怎么样了?” 林羽神色一凛,向前一步,身姿站得愈发笔直,拱手回道:“大人,卑职奉命彻查薛蟠和方应鸿一案,这几日将京城相关的街巷、酒肆、茶坊,都查访了个遍,确实没什么违法之举。” 贾琮微微颔首,神色平静,目光深邃:“这两天,薛家和方家可有派人来打探消息?” 林羽不假思索,迅速回应:“回大人,薛家一直有小厮候在兵马司门口,眼巴巴地盼着消息;方家倒是只在第一天派了人来,之后便没了动静。” 贾琮听闻,心中暗自思忖:“都说监察御史方大人为人刚正不阿,从方家这反应来看,看来倒是有几分道理。” 随后,他沉声道:“既如此,那就结案。方应鸿,因争风吃醋引发斗殴,杖责三十;薛蟠,身为从犯,杖责二十。行刑完毕后,即刻通知他们家人前来领人。” 贾琮话音刚落,林羽立刻拱手领命,声音洪亮:“是,大人,卑职这就去安排!” “且慢。”贾琮抬手叫住林羽,神色平静中带着几分深意,“薛蟠先暂缓下。” “是!” 林羽一怔,眼中瞬间闪过一丝疑惑,可多年的官场历练让他深知不该多问,于是迅速压下疑惑,恭敬地退了出去。 时光流转,转眼到了午后。南城的牢狱之中,阴暗潮湿,弥漫着一股令人作呕的腐臭气息。 薛蟠身着一身脏污不堪的囚服,百无聊赖地瘫坐在潮湿的草堆上,满心都是愤懑与不甘。 起初,他还心存侥幸,觉着凭薛家和王家的势力,这不过是一场微不足道的小风波,自己很快便能全身而退,继续逍遥自在。 可当他亲眼目睹王仁被押解着,一步一步被送去流放,那狼狈落魄的模样,让他心里“咯噔”一下,一股不安的情绪开始在心底蔓延。 紧接着,不久前方应鸿被狱卒粗暴地拖了进来,他衣衫凌乱,后背血肉模糊,一道道板子的痕迹清晰可见,每挪动一下,都疼得龇牙咧嘴,发出痛苦的呻吟。 薛蟠瞧着这一幕,心中猛地一紧,这才意识到事情或许远没有自己想象的那么简单。 没过多会儿,方家的人便匆匆赶来,满脸焦急,在一番打点后,小心翼翼地将方应鸿接走了。 薛蟠望着空荡荡的牢房,自己这边却如石沉大海,毫无动静,心里愈发忐忑不安。 他在牢房里来回踱步,额头布满了密密麻麻的汗珠,嘴里不停地嘟囔着:“这是咋回事啊,咋就把我晾在这儿了?” 越想越慌,他终于再也按捺不住,冲到牢门前,对着狱卒大声喊道:“喂!我要见贾琮,你去给我通报一声,就说我有要紧事找他!” 狱卒不耐烦地瞪了他一眼,吼道:“喊什么喊!这是你撒野的地儿吗?” 薛蟠瞬间收了脾气,陪着笑脸:“大哥,您就行行好,帮我传个话,我真有急事。您要是帮了我,日后少不了您的好处。” 狱卒上下打量着薛蟠,犹豫片刻,说道:“行,我给你去试试,能不能见到,就看你的造化了。” 说罢,转身慢悠悠地朝着牢房外走去。 薛蟠满心焦急地等待着,脑海里不断猜测着贾琮见了自己会说些什么,是要给自己定罪,还是有其他的打算。他越想越怕,双腿忍不住微微发颤。 …… 与此同时,兵马司内,贾琮正坐在案前,处理着些许繁杂的政务。 “哦,薛蟠要见我?”贾琮听到林羽的汇报,手中的毛笔微微一顿,想了想,还是决定去看看。 贾琮迈着沉稳的步伐走进牢房区域,空气中那股潮湿腐臭的味道愈发浓烈。 薛蟠远远瞧见贾琮,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一下扑到牢门前,双手紧紧握住栅栏,声音都带上了哭腔。 “琮哥儿……哦不,贾大人,您可算来了,我可盼着您呢!” 贾琮神色平静,不紧不慢地走到牢门前,目光冷冷地看着薛蟠,声音低沉:“薛蟠,你找我所为何事?” 薛蟠脸上堆满了讨好的笑容,腰弯得都快贴到地上了,谄媚道:“贾大人呐,我就是想跟您赔个不是。之前是我猪油蒙了心,干出那糊涂事儿,给您添了这么大麻烦,我悔得肠子都青了!” 说着,抬手狠狠扇了自己一个耳光,“啪”的一声脆响在牢房内回荡:“您大人有大量,就饶了我这一回。” 贾琮神色未改,语气平淡,却透着不容置疑的威严:“你当这律法是什么?说违背就违背,说求饶就有用?” 薛蟠一听,“扑通”一声跪下,膝盖重重地砸在满是污渍的地面上,溅起一阵灰尘。 他不停地磕头,额头很快就红了一片,哭喊道:“贾大人,我真知道错了。我回去以后,一定闭门思过,再也不出去惹是生非了。您就可怜可怜我。” 贾琮微微皱眉,眼中闪过一丝厌烦,语气中带着几分斥责:“薛蟠,早知今日,何必当初?你行事嚣张跋真当无人能治你?” 薛蟠忙不迭地点头,像个捣蒜的拨浪鼓:“是是是,我以前不懂事,经过这次,我彻底明白了,以后一定本本分分做人。贾大人,您就给我个机会,放我出去。以后您有任何吩咐,我薛蟠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贾琮看着薛蟠这副模样,心中毫无波澜,嘴角噙着一丝似有若无的笑意:“薛蟠,你这话我听着倒是新鲜。赴汤蹈火?就凭你今日这副狼狈求饶的样子,我如何能信?” 薛蟠一听,脸上愈发急切,几乎要哭出来:“贾大人,只要能让我将功赎罪,您尽管吩咐,我绝对不含糊!” 说到这儿,他像是突然想起什么,猛地一拍大腿。 “不对!不只是我,还有我们薛家!只要您有需要,不管是出钱还是出力,我们薛家必定倾尽全力,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此刻的他,双手紧紧抓着牢门的栅栏,眼神中满是惶恐与期待。 贾琮看着薛蟠,神色稍缓:“既如此,我且信你一回。这次的事,我可以考虑从轻发落,但你要记住自己的承诺。” 贾琮转身对着身后的林羽吩咐道:“把他看管好,明天再安排行刑,杖责三十。” “大人!?”薛蟠吓得大喊道。 “记得垫两块布。”贾琮轻声补了句,说罢,大步走出牢房。 “是,明日我安排专人行刑。”林羽心领神会,连忙说道。 薛蟠瘫坐在地,双腿发软,长舒了口气,心中五味杂陈,既有逃过一劫的庆幸,又些许忐忑,不知贾琮究竟有何算计。 第72章 薛家摆宴 贾琮坐在马车里,眉头微蹙,心中暗自思量。 虽说在狱中把薛蟠唬住了,想拿捏薛家可没那么容易,还得好好谋划一番。 “大人,到了!”马车外,二牛扯着嗓子喊道。 贾琮起身下车,刚转角踏入院里,便见一位身着翠色衣裳的俏丫鬟候在那里,神色焦急。 见贾琮现身,连忙带着几分讨好迎了上来。 她眉眼含笑,福了福身,脆生生道:“伯爷,可算把您盼来了,我家太太已在院中备下酒席,特意请您过去呢。” 贾琮微微一怔,这可真是瞌睡来了送枕头。但他面上不动声色,和声问道:“这是为何?我事先没有收到消息呀。” 莺儿赶忙解释:“大人,实在对不住,我家太太想给您个惊喜,临时起意,让我在这儿候着您。” 贾琮心中琢磨,薛家这么着急,肯定还是为了薛蟠的事儿。他略一沉吟,点头道:“既然这样,那就去叨扰姨太太了。” …… 梨香院内,烛火轻轻晃动,映照着厅里薛姨妈和薛宝钗的面容。两人坐在厅中候着,脸上的焦虑怎么也藏不住。 “宝丫头,这都好些日子了,一点动静都没有。” 薛姨妈满脸愁容,声音里满是无奈与懊恼,“我算看明白了,那王荣就是在糊弄我!白白骗走我五千两银子,啥事儿都没办成!” 薛宝钗秀眉微微皱起,轻声安慰:“母亲,事到如今,懊恼也没用。眼下只能指望琮哥儿能高抬贵手了。” 薛姨妈长叹一声:“也不知道琮哥儿肯不肯念着亲戚情分,再帮咱们一把。” 正说着,一个小丫鬟急匆匆跑进来,气喘吁吁道:“太太,宝姑娘,伯爷来了,已经在园子门口了!” 薛姨妈一听,立刻站起身,神色又紧张又带着几分期待,“快,快去让厨房上菜!可千万别怠慢了琮哥儿!” 小丫鬟应了一声,又匆匆跑出去。 薛姨妈一边整理衣衫,一边对薛宝钗说:“宝丫头,你快出去迎接琮哥儿。” 薛宝钗轻轻点头,快步走出大厅,沿着抄手游廊,身姿轻盈地往园子门口走去。 她刚到门口,就看见贾琮在莺儿引领下走来,连忙莲步轻移,迎上前去,微微屈膝行礼,声音清脆悦耳:“伯爷,一路辛苦了,快请里面坐,母亲在厅里备了薄宴,聊表心意。” “宝姑娘客气了。” 贾琮微微点头,目光扫过薛宝钗,见她今日穿着月白色锦缎旗袍,外面罩着浅粉色比甲,发髻上插着一支翡翠簪子,简约又不失雅致,一举一动尽显温婉大方。 两人一同往厅里走,路上薛宝钗轻声说:“家里近来为兄长的事儿忧心忡忡,兄长年少莽撞,犯了错,还望贾大人念在亲戚情分上,多多担待。” 话语里满是恳切。 贾琮神色平静,微笑道:“宝姑娘放心,律法虽严,但也会酌情考虑,我自会公正处理。” 进了厅,众人落座,桌上摆满了珍馐美馔。 薛姨妈满脸堆笑,亲自给贾琮斟酒,热情道:“伯爷,今日可得多吃点,家常便饭,不成敬意。” 贾琮客气地道谢,端起酒杯浅抿一口。 随后,三人闲聊起来,一时间,厅里气氛轻松愉快,好像把薛蟠的事儿带来的阴霾都忘了。 酒过三巡,贾琮放下酒杯,神色依旧平静温和。 薛姨妈见状,微微叹了口气,终于忍不住开口:“伯爷,咱们也算亲戚,有些话我就直说了。蟠儿这孩子,从小被我惯坏了,这次犯了大错,我心里实在愧疚又着急。” 说着,薛姨妈眼眶微微泛红,声音也带上了哽咽,“这些日子,我和宝丫头在家,天天念叨这事儿,就盼着能有个转机。” 贾琮接过酒,轻抿一口,神色平静:“姨太太言重了,律法在前,我只是依律办事。薛蟠这次虽然有错,但要是能改过自新,也算是有个新开始。” 听到贾琮这话,像是松了口风,薛姨妈连忙点头:“那是自然,那是自然。我回去一定好好管教他,让他往后本本分分做人。” 一直静静坐在一旁的薛宝钗这时轻柔起身,莲步轻移到贾琮面前,微微欠身,眼中满是诚挚:“伯爷,之前兄长被羁押,我和母亲整日忧心忡忡。如今大人愿意网开一面,给兄长一个机会,这份恩情,薛家铭记在心。” 贾琮微微点头,回以温和目光:“宝姑娘不必多礼,薛蟠虽有错,但能浪子回头,也是好事。” 随后话锋一转,望向薛姨妈,沉声说道:“姨太太,前些日子我去内务府办事,听说薛家今年的皇商考核没通过?” 薛姨妈听到这话,神色微微一凛,很快又恢复正常,眼中闪过一丝忧虑,轻声说。 “确实是这样。今年内务府对贡品的品质和进献时效要求特别高,蟠儿之前又因为别的事分心,商号在采买和运输上出了些岔子,所以没能通过考核。” 说完,微微叹息一声,脸上满是无奈。 薛宝钗闻言,脸上闪过一丝异样,轻声说:“伯爷,这皇商身份对我们薛家太重要了,您有没有什么办法能帮衬帮衬?只要能保住这皇商身份,我们薛家一定感恩戴德!” 贾琮端起茶杯,轻抿一口,不紧不慢地说:“过几天内务府会举办琉璃品鉴会,品鉴会后还有个专门给商贾办的拍卖会,你们要是有兴趣,可以去看看。” 薛宝钗和薛姨妈对视一眼,随后道谢:“多谢伯爷指点,我们一定去参加。” 贾琮微微点头,眼见天色渐晚,便起身告辞。 薛姨妈满脸堆笑,热情地说道:“伯爷慢走,今儿个招待不周,还望您多担待。” 薛宝钗也莲步轻移,微微欠身,神色温婉:“伯爷一路小心。” 此时,薛姨妈转过身,朝着屋内扬声喊道:“香菱,香菱!快些过来。”声音里带着几分热络与急切。 眨眼间,香菱莲步轻移,从内室匆匆而出。 她身着一袭淡绿色布衫,布衫上未缀繁杂纹饰,仅在领口与袖口处,用同色丝线绣着几缕简约花纹,反倒衬出她周身清新质朴的气质,恰似春日初绽的嫩芽,纯净又自然。 薛姨妈满脸笑意,眼中透着关切,轻声说道:“伯爷,您今儿个酒也喝了不少,路上可得小心些,就让香菱送送您。” 贾琮闻言,眼中不易察觉地闪过一丝异色,似是对这安排略感意外,却又转瞬即逝。 他神色平静,微微颔首,温和地应道:“有劳姨太太费心。”说罢,便与香菱一同朝着门外走去。 两人并肩而行,香菱刻意落后半步,步伐轻盈又沉稳,一路上既未多言,又时刻留意着贾琮的动向,礼数周全,尽显妥帖。 薛姨妈和薛宝钗一直站在门口,望着远去的身影彻底没了踪影,才转身回屋,屋内烛火摇曳,映照着两人若有所思的面庞。 第73章 品鉴会 “我的儿,这贾琮莫不是想吞了我薛家,他的胃口也太大了。” 薛姨妈紧紧攥着薛宝钗的手,神色焦虑,拽着她一同坐下。 “母亲,依我看,琮哥儿不像是这种人。” 薛宝钗黛眉微蹙,沉思片刻,轻轻摇了摇头,眼眸中闪过一丝睿智。 “况且,若是他真有本事帮咱们解决皇商身份的难题,那他的能耐着实不容小觑。” 她微微叹了口气,声音不自觉地低沉下去,透着几分无奈:“我们来京城本想着依靠贾家和王家,可现在看来,王家狼子野心,根本靠不住。贾家看起来也是一天不如一天。倒是这贾琮,或许更值得信赖。” 薛姨妈满脸狐疑,眼中带着怀疑,可细细思量薛宝钗的话,又觉得句句在理,实在找不出反驳的理由,最终只能满心无奈,幽幽叹了口气,神情落寞。 “太太,姑娘。” 说话间,香菱莲步轻移,从外面款步而入,她走到两人面前,微微屈膝,福身行礼。 薛姨妈见状,连忙招手,声音里带着一丝期待:“香菱,快过来!伯爷一路上可有说什么特别的话?” 香菱微微欠身,恭敬回道:“太太,伯爷一路上神色平静,只是偶尔随口询问了几句府中的琐事,再无其他特别的言语。” 薛姨妈有些失望,摆摆手道:“你先下去。” 香菱又福了一礼,随后躬身离去。望着香菱离去的身影,薛宝钗眼中闪过一丝思索,却没有说什么。 …… “伯爷,您来了!” 今日,天色尚早,贾琮便早早出门,快马加鞭赶到了别苑。 可他刚踏入别苑,便瞧见李全福早已在现场忙得热火朝天。 李全福一看到贾琮,眼睛顿时亮了起来,脸上堆满了笑容,小步快跑着迎了上来。 “伯爷,您可算来了,我这心里总算是落了地,踏实了。” 李全福跑到贾琮跟前,满脸堆笑,说道,“您瞧,这现场布置,每一处细节都是严格按照您之前的吩咐,分毫未差,绝无半点疏漏。” 说着,他兴奋地伸手比划着,引领贾琮往内走去。 贾琮目光扫视四周,只见别苑内张灯结彩,雕梁画栋间挂满了五彩的绸缎,地上铺着崭新的红地毯,一直延伸至主厅。 厅内,摆放着数张精美的桌椅,桌上已整齐地放置好了品鉴会所需的各类器具,还有内务府特意准备的珍稀茶点。 “布置得不错。” 贾琮微微点头,神色满意,眼中流露出一丝赞许的光芒。 “那两处特殊的场景布置好了吗?” 李全福神色一震,眼中满是惊叹与钦佩,沉声说道:“都布置好了,昨儿我还特意彩排了一遍,那景色简直绝了,惊艳得让人合不拢嘴,真不知伯爷您是怎么想出这般绝妙的点子的。” 贾琮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抹神秘的微笑,却并未解释,转而问道:“宾客们都到了多少?” 李全福连忙回道:“已有不少宾客提前到了,有些在厅里歇息,有些在里面四处围观。” “嗯,你先去忙,我四处看看。”贾琮摆了摆手,随后稳步踏入殿内。 此时,殿内的展台之上已经摆满了琳琅满目的琉璃制品,璀璨夺目。 众人纷纷围拢过来,将展台挤得水泄不通,惊叹声、讨论声此起彼伏。 这些琉璃制品形态各异,各具特色。有晶莹剔透的花瓶,有小巧精致的镜子,还有形态各异的摆件,令人叹为观止。 贾琮在殿内踱步,不经意间,目光在人群中捕捉到一道熟悉的身影。 “薛蟠!”贾琮轻声唤了一声。 只见薛蟠身着一袭崭新的宝蓝色绸缎长袍,腰间系着一块上等玉佩,只是神色间还带着几分狱中生活留下的憔悴。 他身旁站着一位中年管事,神色干练,正低声与他说着什么,神色专注,不时比划几下。 薛蟠听到声音,浑身一震,忙满脸堆笑,小步快跑到贾琮面前,腰弯成了九十度,双手抱拳作揖,满脸讨好地说道。 “伯爷,您可算来了!之前是我犯下大错,伯爷海量,不与我计较,还为我薛家指明方向,薛蟠感激不尽呐!往后您但有吩咐,我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贾琮神色平静:“既已出来,便要洗心革面。此次品鉴会,是薛家的机会,也是你的机会,可莫要再搞砸了。” “是是是,伯爷您放心。”薛蟠连忙应道,眼中满是急切与讨好。 就在这时,一阵沉稳有力的脚步声由远及近,伴随着侍从洪亮的通报声。 “太子殿下驾到!” 整个大厅瞬间安静下来,所有人都屏气敛息,纷纷转身面向门口,恭敬地俯身行礼。 贾琮也赶忙起身,迅速整理了一下衣衫,随着众人一同跪地:“参见太子殿下。” 薛蟠更是紧张得额头直冒冷汗,豆大的汗珠顺着脸颊不停地滚落,双腿微微颤抖,生怕自己一个不小心又犯下过错,惹来大祸。 太子迈着沉稳的步伐走进大厅,他身着一袭明黄色蟒纹长袍,腰间束着一条镶嵌着美玉的腰带,头戴紫金冠,面容英俊,眼神中透着与生俱来的威严与从容。 他微微抬手,声音带着些倨傲,在大厅内回荡:“诸位平身。” 众人缓缓起身,依旧保持着恭敬的姿态。太子的目光在厅内扫视一圈,最终落在了贾琮身上,微微抬了抬下巴。 “你就是贾琮?孤听闻此次品鉴会是你一手操办,可不要掉了链子,坏了孤的兴致。” 贾琮神色镇定,不卑不亢地拱手行礼,声音清朗有力:“殿下放心,臣定当全力以赴,殚精竭虑,确保品鉴会圆满成功。” 太子微微眯起眼睛,眼中闪过一丝审视,语气中带着几分漫不经心:“希望如此。” “太子殿下,先请里面请。”这时李全福也是凑了过来,满脸堆笑,轻声说道,声音里带着一丝讨好。 太子微微颔首,神色间带着些许傲慢,抬腿往厅内走去。众人纷纷侧身,让出一条宽敞的通道,目光紧紧跟随着太子的身影,大气都不敢出。行至厅中主位前,太子稳稳地坐下,随后闭目养神。 “伯爷,人已经来的差不多了。”刘全福凑到贾琮身边,压低声音,轻声说道。 “那就准备开始!” 第74章 震撼全场 贾琮话音刚落,一阵脚步声从远处传来。紧接着,侍从扯着嗓子高声通报:“二皇子殿下驾到!” 会场瞬间一阵慌乱,原本就未完全平静的气氛,一下子变得更加紧张。 贾琮和在场宾客连忙再次转身,迅速整理衣冠,俯身跪地。 薛蟠双腿抖得愈发厉害,之前面对太子的紧张还未消散,如今二皇子突然到来,更是让他忐忑不安,额头上冷汗直冒,几乎要浸湿脚下地毯。 二皇子步伐轻快走进大厅,身着月白色锦袍,腰间系藏青色丝绦,与太子的威严庄重截然不同。他面容白皙,眉眼带笑,给人一种亲切随和之感。 然而,在他温润的表象下,眼底深处却藏着一抹不易察觉的锐利。 进门后,二皇子快步走到太子面前,恭恭敬敬行了一礼,态度谦逊道:“太子殿下,臣弟来迟了。本想着早些来观摩这精心筹备的品鉴会,却被些琐事耽搁,还望殿下恕罪。” 说罢,他微微抬头,目光不着痕迹地与太子对视,看似平和的眼神里,隐隐透着一股别样的意味。 太子原本闭目养神,听到通报缓缓睁开眼睛,目光扫向二皇子,神色间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不悦,很快又恢复平静,语气略带冷淡:“二弟能来,倒也添些热闹。” 太子回应时,嘴角微微上扬,看似客气的笑容里,却有着一股压迫感,似乎在提醒二皇子,这朝堂之上,主次分明。 二皇子谢过太子,转身面向众人,温和道:“都起来,不必多礼。” 众人缓缓起身,依旧保持恭敬姿态,眼神里却多了几分好奇与猜测。一些心思敏锐的宾客,已然察觉到了两位皇子之间那微妙的气氛。 二皇子似乎没注意众人目光,又走到贾琮面前,脸上挂着和煦笑容:“绥远伯,听闻此次品鉴会筹备得十分精彩,本王实在按捺不住好奇心,便过来凑个热闹,没打扰到大家?” 贾琮连忙拱手行礼,恭敬而不失分寸:“二皇子殿下大驾光临,实乃此次品鉴会的荣幸,臣惶恐。” 太子轻咳一声,打破短暂沉默,威严道:“既然二弟来了,那就一同看看。贾琮,还愣着做什么,开始。” 他特意加重了“开始”二字,像是在夺回主导权,宣告这场品鉴会,依旧在他的掌控之中。 贾琮微微颔首,随后转身,给候在一旁的李全福使了个眼色。 李全福心领神会,扯着嗓子喊道:“诸位贵宾,烦请移步,一同去观赏我们精心筹备的两处特别景致!” 众人交头接耳,满怀好奇与期待,在侍从引导下,缓缓朝着景致所在处走去。 太子与二皇子并肩前行,太子神色淡然,偶尔抬眼扫视四周。二皇子面带微笑,不时与身旁宾客点头示意,亲和的态度让紧张氛围稍有缓和。 行至开阔处,众人眼前猛地一亮,瞬间被震撼得呆立当场。 只见九根三人合抱的透明琉璃柱拔地而起,气势恢宏,直插云霄,好似连接天地的通途。每一根都晶莹剔透,宛如最纯净的水晶,内部注满清澈的水,细碎金箔在水中肆意沉浮。 白日阳光毫无保留地穿透琉璃柱,奇妙景象瞬间展开。金箔在水流带动下缓缓飘动,反射出一道道金色光芒,在水柱中形成波光粼粼的金色海洋,仿佛流淌的银河自天际蜿蜒而下。 现场一片寂静,所有人都屏住呼吸,眼睛瞪得老大,死死盯着眼前如梦似幻的景象。 许久,二皇子率先回过神,快步走到贾琮面前,眼中满是惊叹与好奇,急切问道:“贾大人,这究竟是何等奇观?如此震撼的景象,本王还是头一回见!” 贾琮微微欠身,恭敬回应:“二皇子殿下,这是琉璃通天柱。白日里,阳光倾洒,碎金箔在水柱中折射出这般迷人光芒。” 太子也走上前,微微颔首,眼中闪过一丝惊艳,虽很快恢复平静,但语气多了几分肯定:“确实有些独到之处。” 众人这才回过神,现场瞬间热闹起来。有人仰头惊叹,有人好奇触摸,更多人聚在一起,热烈讨论着奇妙设计和背后寓意。 待众人观赏得差不多,贾琮再次开口:“各位贵宾,还有一处更为奇幻的景致,就在穿过琉璃通天柱之后,请随我来。” 众人满怀期待,脚步不自觉加快,跟着贾琮穿过琉璃通天柱,来到一处五十步长廊。 刚踏入长廊,众人仿佛瞬间被卷入光怪陆离的世界,再次被震撼得呆若木鸡。 长廊两侧立着三百六十面棱形琉璃镜,以细丝悬空交错排列,镜面反射出千变万化的光影。 这些琉璃镜像是有生命一般,随着宾客走动,不断变换角度,巧妙地折射周围光线。 宾客行走其间,镜面折射出人们的身影,无数身影交织在一起,仿佛踏入无尽的奇幻空间,令人目不暇接。 二皇子满眼惊喜,快步走进回廊,一边走一边念叨:“妙啊,简直神来之笔!” 他伸手想要触摸光影,却只抓到空气,这反倒让他兴致更高,像个好奇的孩子般在回廊里穿梭。 太子一贯沉稳,此刻脸上也闪过一丝震撼。他微微仰头,目光扫过每一面镜子,低声说:“如此巧思,倒是出乎孤的意料。” 声音不大,却在安静的回廊里格外清晰,宾客们纷纷投来附和的目光。 薛蟠看呆了,嘴巴张得老大,半天合不拢,额头上冷汗不知何时干了,取而代之的是兴奋的红晕。 身旁管事也震惊不已,喃喃道:“这辈子都没见过这般神奇的景象,咱们薛家这次可真是开了眼。” 其他宾客也沉浸其中。有的激动得满脸通红,拉着旁人分享感受,声音都因兴奋微微颤抖:“你瞧瞧这镜子,这光影,简直像走进仙境!” 李全福和贾琮对视一眼,彼此心照不宣,他们知道,这场品鉴会稳了! 第75章 盛会 片刻后,李全福抬手做了个请的手势,脸上笑意盈盈,引领着宾客们返回大厅。众人脚步轻缓,神色间还留着几分对先前奇景的惊叹。 待众人入座,李全福清了清嗓子,示意侍从呈上第一件琉璃制品。 只见侍从双手捧着一套晶莹剔透的琉璃茶具,稳稳地放在展示台上。这茶具薄如蝉翼,杯身纹理细腻,仿若天然生成。 众人的目光瞬间被吸引,惊叹声此起彼伏。一位老商贾忍不住起身,凑近细看,口中啧啧称奇:“这琉璃茶具,通透得不像话,用它泡茶,茶汤色泽都能增色几分呐!” 紧接着,侍从端上琉璃酒杯。酒杯造型别致,线条流畅,杯壁雕刻着精美花纹。 李全福拿起一只酒杯,轻轻晃动,展示精妙之处:“诸位请看,这酒杯不仅美观,质地更是坚固,实乃饮酒佳品。” 众人纷纷点头,低声讨论着这酒杯摆上自家宴席会是何等气派。 随后,侍从费力地将一扇巨大的四季屏风缓缓推上台。 屏风由数块大琉璃拼接而成,每一块都绘有不同季节的景色,春日繁花似锦,夏日绿树成荫,秋日枫叶似火,冬日白雪皑皑,像是将四季的更迭凝于一处。 有人忍不住抚掌赞叹:“此屏风,实乃巧夺天工,将四季之美凝于琉璃之上,妙哉,妙哉!” 紧接着,花瓶、砚台、窗户等各种奇巧之物依次亮相。 内务府工匠不愧是顶级水准,贾琮不过把方法告知,他们便迸发出各种奇思妙想,打造出件件精美绝伦的物件。 最后,侍从又呈上一面精致的琉璃镜子。 镜子边框雕刻着繁复花纹,镜面平整光滑,清晰映照出众人面容。 一位年轻公子拿起镜子,左右端详,笑道:“这镜子比我之前用的铜镜清楚多了,以后晨起梳妆,倒是方便不少。” 就在众人对玻璃制品的赞叹声还未消散时。 李全福高声宣布:“接下来,有请各位文人雅士为今日所见奇景和精妙琉璃制品赋诗!凡是参与赋诗,均可获得我们精心准备的琉璃砚台一方!” 此言一出,现场瞬间热闹起来,文人雅士们纷纷摩拳擦掌。 少顷,一位身着长衫的中年文人率先站起身,微微仰头,略作思索,朗声道:“琉璃奇景映天光,幻彩回廊梦一场。杯盏玲珑茶韵绕,屏风四季韵悠长。” 诗句落下,众人纷纷鼓掌叫好,李全福笑着点头,示意侍从呈上琉璃砚台。 砚台通体透明,在灯光下散发柔和光泽,引得旁人一阵羡慕。 接着,一位年轻书生快步起身,神色激动,出口成章:“宝镜晶莹照面新,花瓶巧制韵如神。窗含日月千秋景,工艺绝伦万象春。” 现场气氛愈发高涨,文人墨客们竞相展示才华,一句句诗词如珠玉般在大厅中流淌。 这时,二皇子眼中闪着别样光芒,面带微笑看向贾琮,高声说道:“绥远伯,今日这场盛会皆由你精心筹备,诸多奇景与精妙制品令人大开眼界。在座文人墨客已尽情赋诗,为这场品鉴会增色不少。” “绥远伯作为这场盛会的操办者,满腹才华,不如赋诗一首为今日盛会收尾,为这雅集再添浓墨重彩的一笔。” 众人目光瞬间聚焦在贾琮身上,贾琮脸上闪过一丝谦逊,先朝众人拱手一圈,真诚说道:“承蒙二皇子殿下抬爱,今日能得诸位文人雅士妙笔生花,为这场品鉴会增添无数光彩,实乃幸事。” “在座皆是诗词大家,佳作频出,我才疏学浅,本不敢献丑。只是殿下盛情难却,那我便斗胆一试,还望诸位多多包涵。” 说罢,他微微欠身,稍作沉吟,开口吟诵: 陌上逢君透碧光,玲珑幻彩映新阳。 薄如蝉翼千层影,清比冰壶万缕芒。 疑是仙宫遗宝物,却惊尘世现奇璋。 摩挲细赏情难尽,此物应书锦绣章。 诗句落下,现场先是短暂寂静,随后爆发出雷鸣般的掌声。 二皇子抚掌大笑,赞道:“贾大人果然才思敏捷,此诗将今日盛景与琉璃之妙凝练其中,实在妙极!” 众人也纷纷附和,对贾琮的才华钦佩不已。 只有贾琮心中暗忖,还好自己早有准备,知道安排了这么一个活动,说不定会有人点自己。 所以早早找了自己的小智囊,提前作了好几首诗,这才没有露怯,不过代价就是自己精心准备的礼物提前送了出去。 这时,一位富态商贾迫不及待地站起身,双手抱拳对着李全福说道:“李总管,今日这场盛会可真是让我开了眼,就说那琉璃花瓶,晶莹剔透,上面的花鸟图案栩栩如生,我实在喜欢得紧,不知这花瓶售价几何啊?” 李全福脸上挂着热情的笑容,不慌不忙地从袖间掏出一本制作精美的小册子,翻找片刻后,回应道:“这位老爷,您可真是好眼光,这琉璃花瓶乃是工坊里的老师傅精心烧制,手工绘制图案,工艺复杂。单个售价是五十两白银。” “五十两?”商贾微微皱眉,脸上闪过一丝犹豫,“虽说这花瓶确实精美,可价格着实不低啊。” 李全福似乎早就料到他的反应,赶忙补充道:“老爷,您有所不知,以往西夷传来的类似玻璃花瓶,不仅工艺粗糙,样式也单一,就这样还动辄上百两。您再瞧瞧咱们这花瓶,工艺精湛,图案精美,这个价格可是相当实惠了。” 商贾听后,微微点头,神色稍缓,似乎被这番话打动。 还没等李全福喘口气,一位身着湖蓝色锦袍,头戴玉冠的富家公子晃着手中的折扇,漫不经心地开口:“那像刚才展示的四季屏风,我想摆在我家新宅的厅堂,显得有格调些,又是什么价格呢?” 李全福连忙赔笑,恭敬回道:“公子,这四季屏风可不得了,上面的四季景色绘制得极为精细,不仅透光性好,还能随着光线变化呈现出不同的美感。这屏风造价昂贵,售价三百两白银。” 富家公子挑了挑眉,嘴角勾起一抹弧度:“如此高昂,不过倒也符合它的独特,本公子买了。” 这时,二皇子眼中闪过一丝好奇,脸上带着亲和的笑容,开口说道:“绥远伯,今日这场品鉴会当真是让我等大开眼界。本王对那琉璃通天柱尤其感兴趣,若是本王想在府中庭院复刻一座,不知得花费多少银子?” 第76章 针锋相对 二皇子这一问,全场瞬间安静下来,所有人的目光“唰”地一下聚焦到贾琮身上,眼神里满是好奇与期待。 贾琮稳步上前一步,身姿笔挺,恭敬地欠身行礼,有条不紊地说道:“二皇子殿下,这琉璃通天柱打造起来,难度着实不小。” 他微微顿了顿,接着道,“制作琉璃通天柱的工匠,皆是工坊里手艺拔尖的老师傅,但这制作过程,实在是精细,稍有差池,就会前功尽弃。” 李全福赶忙上前一步,补充道:“殿下,初步估算,打造一座琉璃通天柱,所需费用大概在三万两白银。” 这话一出,全场“嘶”声一片,即便是见惯了富贵的达官显贵和富商巨贾,也被这高昂的价格惊得倒吸凉气。 二皇子微微挑眉,眼中非但没有一丝退缩,反倒燃起了更浓的兴致,追问道:“那工期呢?本王若要定制,得等多久才能完工?” 贾琮思索片刻,沉稳回答:“殿下,这琉璃通天柱工序繁杂,要是一切顺利,工期大概需要半个月。” 二皇子轻轻点头,眼中闪过一丝深思。他转头看向太子,笑着说道:“太子殿下,您觉得这琉璃通天柱若是立在我府邸,可算得上是京城一景?” 太子微微抬眸,目光从手中的茶盏上缓缓移开,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嫌恶。 不过眨眼间,神色便恢复平静,不紧不慢地说道:“二弟既有这般兴致,这琉璃通天柱若安置妥当,自然别具一格。只是三万两白银,又耗时半月,如此大费周章,二弟可要考虑清楚。” 二皇子嘴角噙着一抹笑意,恭敬回应:“太子殿下所言极是,此事确实需要慎重思量。但这琉璃通天柱实在新奇独特,本王着实心动。” 这时,一位富商满脸堆笑地站出来,说道:“二皇子殿下,若是您要定制琉璃通天柱,小人愿意资助部分银两,也算是为殿下的府邸添彩出份力。” 其他几位商贾见状,也纷纷附和,都想趁机和二皇子攀上关系。 二皇子笑着点头致谢:“诸位美意,本王心领了。此事还需再做定夺,待有了结果,定不会忘了诸位。” 太子看着这一幕,心中的不悦愈发浓重,轻咳一声,冷冷说道:“二弟如此大费周章打造这琉璃通天柱,莫不是想借此在京城显贵中出尽风头?这钱财与人力耗费如此之多,倒不如多想想如何为朝廷分忧。” 太子毫不留情地发难,瞬间让现场气氛降至冰点,众人面面相觑,大气都不敢出,这场品鉴会也在这剑拔弩张的氛围中,变得愈发微妙起来。 贾琮赶忙上前,先恭恭敬敬地向太子和二皇子各行了一礼,而后赔着笑说道:“二位殿下,今日这场品鉴会,本是为了展示琉璃制品的精妙,实在不应因些许分歧坏了兴致。” 他稍作停顿,见太子和二皇子神色有所缓和,便接着说道:“二位殿下,还有一场专属拍卖会,还请二位移步。” 太子神色冷淡,微微颔首,算是应允。 二皇子则笑着应道:“绥远伯有心了,既如此,便去瞧瞧这拍卖会有何惊喜。” 两人起身,在众人的簇拥下朝着拍卖会场地走去。 贾琮又转头看向李全福,李全福心领神会,立刻笑着招呼那些想要购买琉璃器具的宾客。 “各位,这边请,咱们去旁边的厅室,我给大家准备了详细的产品册子和价格明细,还能现场商讨定制的细节。” 那些宾客们本就对琉璃器具垂涎已久,一听这话,便纷纷起身,跟着李全福离开了主厅,现场的氛围也随之松动了一些。 贾琮清了清嗓子,提高音量说道:“剩下的商贾贵客们,还有一场专属的拍卖会等着大家。此次拍卖的,可是内务府琉璃制品的特许经营权!拥有了这经营权,往后在各地售卖这些精美的琉璃制品,那可是独占先机。” 这话一出口,剩下的商贾们顿时来了精神,原本凝重的脸上露出了兴奋与期待的神色。 一位身形魁梧的商贾忍不住问道:“贾大人,这特许经营权具体是怎么个说法?” 贾琮耐心解释道:“获得特许经营权后,您将在指定区域内,优先获得内务府出品的各类琉璃制品,而且能享受独家的供货渠道和优惠价格。” 众人听后,交头接耳,议论纷纷,都在暗自盘算着其中的利益。 人群中几位商贾暗自精光一闪,彼此交换了一个心照不宣的眼神。 这几人早从各种渠道收到风声,知道内务府有大动作,特意赶来,就等着这场特许经营权的拍卖。 他们心里门儿清,一旦拿下,往后在生意场上就能独占鳌头,赚得盆满钵满。 薛蟠站在人群里,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台上的贾琮,听着特许经营权的介绍,脑海里不由自主地回想起之前看展品时的情景。 那些晶莹剔透的琉璃制品,花瓶、茶具、屏风……每一件都透着前所未有的新奇与精致,当时他就意识到,这琉璃生意要是做起来,保准能大火。 此刻,他没有像往常一样大张旗鼓地叫嚷,而是微微侧身,凑近身旁的管家,低声说道:“老刘,这事儿可太重要了。之前你也瞧见那些玩意儿了,要是咱们能拿到这特许经营权,把这些琉璃制品卖到各地,还不得赚翻天?” 管事刘福微微点头,神色凝重,小声回应:“大爷,这确实是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不过您也瞧见了,今天来的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竞争肯定激烈。咱们得合计合计,出个合适的价。” 薛蟠皱着眉头,摸着下巴思索片刻:“我琢磨着,这事儿不能含糊。咱薛家别的没有,银子管够。但也不能当冤大头,老刘,你心里可有个底?” 刘福凑近薛蟠,压低声音:“依老奴看,先别急着出价,等摸清楚其他人的底线再说。刚开始出价太高,往后可就被动了。” 薛蟠眼睛一亮,拍了下大腿,又赶紧控制住音量:“还是老刘你想得周到!就这么办,先瞧着,瞅准时机再出手。” 第77章 拍卖盛况 拍卖会上,贾琮望着台下密密麻麻的人群,心里暗自感慨:果不其然,这些商人都精明得很,早早嗅到商机赶来了。 “绥远伯,不知这特许经营权到底咋个拍卖法?” 一位眼神锐利的中年商贾站起身,率先发问,瞬间打破现场表面的平静,所有人的目光“唰”地一下聚焦在贾琮身上。 贾琮微微一笑,神色沉稳,不慌不忙往前迈了两步,双手虚按,示意众人稍安勿躁。 “各位,此次采用增价拍卖的形式。为保证公平,每一个区域的特许经营权都单独竞拍,每个区域各有五份经营权。” “从起拍价开始,每次加价不得低于五百两白银。出价最高者胜出,拍下就能当场签订契约,获取相应区域为期三年的内务府玻璃制品特许经营权。” 这话一出口,台下顿时响起一阵交头接耳的议论声。 前排有人皱起眉头,高声问道:“绥远伯,这三年期限实在不算长,三年之后,我们这些花大价钱拍下经营权的可咋办?还有,怎么能保证往后内务府不会随意增设特许权,让我们生意难做?” 贾琮听了,神色诚恳,朗声道:“诸位放心,三年期满后,拍下特许权的商家拥有优先续约权。只要经营期间遵守契约,按时缴纳相关费用,且无违规经营行为,都可以优先进行续约。” “至于随意增设特许权这事儿,我在这儿郑重承诺,内务府绝对不会这么做。这次拍卖的经营权数量和期限,都是经过深思熟虑定下来的,就是为了保障各位的权益,让大家安心经营。” 众人听后,神色缓和了些,彼此交换眼神,似乎在权衡其中利弊。 贾琮趁热打铁,提高音量说道:“既然大家都清楚规则了,那咱们就正式开始拍卖!首先,要拍卖的是京畿第一份特许经营权。” “京城权贵云集,消费能力强,市场前景不可估量。起拍价一万两白银,每次加价不得低于五百两,现在请各位出价!” 话刚落音,台下瞬间安静下来,所有人都在暗自权衡思索。 突然,一位中年富商率先打破平静,缓缓举起手中号牌,沉稳说道:“一万零五百两!”声音不大,却清晰传遍整个拍卖厅。 “一万一千两!”几乎同一瞬间,坐在后排的年轻商贾迅速加价,眼神里闪烁着兴奋与期待。 “一万两千两!”一位身形富态的老商人不紧不慢地举起手。 现场气氛渐渐热烈起来,叫价声此起彼伏。 薛蟠在台下坐不住了,用手肘轻轻碰了碰身旁的管家刘福,压低声音却难掩激动:“老刘,这可是个好机会,咱薛家得出手了!” 刘福微微点头,神色凝重,小声叮嘱:“大爷,别急,先看看形势。” 就在这时,拍卖厅的角落里,一位一直沉默的商人突然站起身,声音低沉却有力:“两万两!” 此话一出,全场哗然,众人纷纷转头看向他,这声音就像点燃了战火。 “两万三千两!” “两万六千两!” 价格一路飙升,每一次加价都伴随着众人的惊呼声和紧张的心跳。 一位穿着精致长袍的年轻公子不紧不慢举起牌子,“三万两!”声音清脆,却带着不容小觑的气势。 “三万五千两!” 一位拄着拐杖的老者颤颤巍巍地站起身。 薛蟠有些按捺不住,想要起身。刘福赶忙死死拽住他的胳膊,在他耳边焦急低语:“大爷,别急!这才刚开始!” 薛蟠急得直跺脚,但想到出来前母亲和妹妹叮嘱自己要听刘福的,只能无奈坐下。 价格还在不断攀升,很快突破了四万五千两。 最终,一位气质冷峻的中年商人喊出“五万两”的高价。 贾琮站在台上,声音激昂:“五万两一次,五万两两次,五万两三次!成交!” 随着贾琮手中木槌重重落下,第一份特许权成功拍出。 那中年商人脸上依旧波澜不惊,沉稳落座,仿佛五万两白银对他来说不过是小事一桩。 贾琮稍作停顿,等现场稍稍安静,便再次扬起洪亮的声音:“恭喜这位贵客拿下京畿首份特许经营权!” “接下来,咱们趁热打铁,拍卖京畿第二份特许经营权。起拍价还是一万两白银,每次加价不得低于五百两,各位请出价!” 话音刚落,台下的商贾们迅速调整状态,重新投入角逐。 很快,价格又一路飙升,最终以四万三千两成交,新买家是一位戴着精致玉佩的中年男子,嘴角挂着一抹得意的笑,显然对自己的收获十分满意。 贾琮没有停歇,马上开始了第三份特许经营权拍卖。 薛蟠早就按捺不住了,价格攀升到三万两时,他就蠢蠢欲动。 当价格叫到四万两时,薛蟠再也忍不住,猛地站起身,扯着嗓子喊道:“四万两千两!” 这一嗓子喊得气势十足,不少人都被他的架势唬住。最终,这份经营权以四万两千两落入薛家囊中。 薛蟠兴奋得满脸通红,一屁股坐下,还不忘拍着大腿,冲管家刘福说道:“老刘,这下咱可算抢到一份了!还是你有办法,这时候出手价格便宜了不少。” 刘福苦笑着摇摇头,小声嘀咕:“大爷,不过这往后的经营,可得多费些心思。” 薛蟠满不在乎地摆摆手,“怕啥!就凭咱薛家的招牌,还有这琉璃制品的新奇劲儿,保准能赚得盆满钵满!” 拍卖继续进行,第四份特许经营权同样引发激烈争夺,最终以四万八千两被一位外地赶来的富商收入麾下。 到了第五份,竞争更是进入白热化。一开始,出价就十分迅猛,价格迅速蹿升。 最终,被一位神秘的黑袍商人以五万五千两的高价拍下。 贾琮宣布成交的那一刻,全场爆发出一阵惊叹,京畿特许经营权拍卖,终于落下帷幕,可众人却仍旧摩拳擦掌,毕竟,这才刚刚开始。 第78章 收获颇丰 拍卖大厅里,太子泰然自若地瞧着这场竞拍,毕竟朝堂上的波谲云诡他早已司空见惯,原以为商业场里的竞价也不过是小打小闹。 可当京畿地区五份特许经营权的成交价逐个报出,尤其是最后一份拍出五万五千两的高价时,他不禁微微瞪大了双眼,眸中掠过一丝难以察觉的惊愕。 他在心底暗自思量,这琉璃产业竟蕴藏着这般巨大的商业潜力,自己之前实在是小觑了。 二皇子眯着眼,不知在琢磨些什么,只是目光不停地在贾琮身上打转。 这时,贾琮的声音再度响起:“各位,接下来,我们将拍卖湖广的特许经营权。起拍价同样是一万两白银,现在请各位出价!” 湖广地区的拍卖没有京畿那般火爆,可每份特许权还是卖到了四万两左右。 随着一份份特许权陆续拍出,不少人眼神闪烁,他们都眼巴巴地盯着最重要的区域——江南。 当河南最后一份特许经营权以四万八千两敲定,拍卖厅里的气氛瞬间凝固。 所有人的目光齐刷刷地聚焦在台上的贾琮身上,大家心里都清楚,接下来江南区域特许经营权的拍卖,才是这场拍卖会的高潮。 台下的商贾们交头接耳,眼神里满是志在必得的急切。 薛蟠早就坐不住了,在座位上不停地挪动身体,嘴里嘟囔着:“老刘,这江南的经营权咱可不能错过,说什么也得拿下一份。” 刘福满脸忧虑,小声劝道:“大爷,您先别着急,这江南竞争激烈,咱们行事得谨慎,可不能盲目出价。” 薛蟠哪里听得进去,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台上,就好像下一秒就要冲上去喊价。 贾琮再次走上前,深吸一口气,高声宣布:“各位,接下来,我们将拍卖江南区的特许经营权。此区商业繁荣、人文荟萃,琉璃制品在此必定大受欢迎。起拍价同样是一万两白银,现在请各位出价!” 话音刚落,一位中年商贾率先举起号牌,声音洪亮:“一万五千五百两!” 几乎同一时间,一位戴着翡翠扳指的富商也迅速加价:“一万六千两!” 刹那间,现场气氛被彻底点燃,加价声此起彼伏。 “两万两!” 薛蟠终于按捺不住,扯着嗓子喊出一个高价。刘福在一旁急得直跺脚,却也无计可施。 “两万一千两。”一位老者不慌不忙地举起手。 薛蟠的脸涨得通红,又要起身加价,刘福赶忙死死按住他:“大爷,冷静点!这才刚开始,后面价格肯定还得涨!” 就在薛蟠和刘福拉扯的时候,竞价的战火越烧越旺。 价格一路飙升,每一次加价都像一记重锤,狠狠地敲在众人的心坎上。 “九万两!” 一位年轻公子神色冷峻,缓缓举起手中的号牌。 全场一片哗然,这个价格远远超出了众人的预期,不少人都倒吸了一口凉气。 贾琮见第一份经营权拍出,立刻说道:“恭喜这位贵客拔得头筹。接下来,第二份江南特许经营权开拍,起拍价依旧是一万两白银,请各位出价!” 话音刚落,新一轮的竞价大战迅速打响。 “两万两!” “两万五千两!” 价格飞速上涨,很快就突破了八万两。最终,第二份特许经营权以八万三千两成交。 此后的两份特许经营权竞拍,价格普遍在八万两以上,薛蟠也以八万四千两拍得第四份。 而最后一份江南特许经营权更是卖出了十万两的天价! 随着木槌重重落下,这场特许经营权的拍卖终于落下帷幕,可众人心中的波澜却久久难以平息。 贾琮的心里同样激动,他大致算了算,九个区域共四十五份特许经营权,总共拍卖出的金额超过两百万两。 这可都是无本生意!而且每三年都有一次。更何况,往后这些区域铺开来,供货同样是一大笔利润。 贾琮还沉浸在拍卖成功的喜悦中,太子和二皇子在众人的簇拥下朝他走来。 太子脸上挂着淡淡的笑容,笑容里透着几分上位者的矜持,他微微抬了抬下巴,说道:“绥远伯此次主持拍卖,办得极为出色,为内务府和朝廷带来如此丰厚的收益,实在是功不可没。” 贾琮连忙恭敬行礼,说道:“全仰仗太子殿下和二皇子殿下的支持,琮不过是做了些分内之事。” 二皇子在一旁笑着插话:“绥远伯太谦虚了,这般头脑,日后定能在朝堂上大有作为。” 太子微微点头,眼中闪过一丝势在必得的光芒,话锋陡然一转:“绥远伯,这琉璃产业如今势头正盛,后续繁杂事务不断,以你的才具,不应只局限在这商业周旋中。” “本宫向来爱才,若你能全心襄助本宫,日后朝堂之上,锦绣前程自不必说,高官厚禄、荣耀加身,皆在眼前。” 那语气笃定,好似他已然是天下之主,而贾琮能得到他的青睐,便是几世修来的福分。 贾琮心中一凛,他深知太子的势力盘根错节,加入其中,日后行事难免会被掣肘,但又不能直接拒绝,忙赔笑道。 “太子殿下如此抬爱,琮感激不尽。只是琮才疏学浅,况且这琉璃产业刚刚起步,还有诸多事务需要打理,怕误了殿下的大事,还望殿下恕罪。” 太子闻言,眼中闪过一丝不悦,不过很快就恢复了平静,轻哼一声:“罢了,本宫也不强人所难,绥远伯若是日后改变主意,随时可来找本宫。” 二皇子眼睛转了转,笑道:“今日这场拍卖会,着实精彩,改日本王在府中设宴请绥远伯,绥远伯可一定要赏脸。” 贾琮微微颔首:“二皇子殿下相邀,琮荣幸之至。只是近日事务繁多,琮若得空,必当前往。” 看着贾琮委婉拒绝自己,二皇子却也没有生气,只是拍了拍贾琮的肩膀。 太子和二皇子离去后,贾琮望着他们的背影,心中暗忖:投靠皇子,哪里比得上抱紧弘元帝的大腿。 第79章 丰厚封赏 “伯爷!”李全福满脸兴奋的凑到贾琮身旁,整个人都透着按捺不住的激动劲儿。 贾琮微微点头,关切地问道:“怎么样,预定出了多少?” “伯爷!我大致统计了下,各类琉璃制品足足订出五千多套,销售额起码有三十万两。” 李全福声音都因激动而微微发颤,说话间还手舞足蹈地比划着。 贾琮听后,眼中闪过惊喜,嘴角不自觉上扬,很快又恢复一贯沉稳:“做得好,李大人,这次可多亏你忙前忙后。” 李全福一脸谦逊道:“伯爷您这说的哪儿的话,都是您精心策划,这场品鉴会才办得这么漂亮。我不过跑跑腿、搭把手,不值一提。” 贾琮抬眼望向还未散尽的人群,神色认真叮嘱道:“这才只是个开头。这五千多套订单,一定要按时、按质交付,一点差错都不能出,别砸了咱们的招牌。” “您放心,伯爷!我早和工坊打过招呼,他们保证日夜赶工,肯定不出岔子。”李全福拍着胸脯,信誓旦旦地保证。 “嗯,除此之外,扩建工坊也得赶紧提上日程。这次卖出四十五份特许证,可别到时候供不上货。”贾琮神色凝重,沉声道。 李全福忙不迭点头:“伯爷想得真周到,我这就去安排。” 贾琮微微点头示意,随后快步出门,他心里惦记着,还得进宫向弘元帝汇报情况。 …… 御乾殿内,气氛安静又压抑。 弘元帝坐在案前,手中拿着奏折,可一旁伺候的戴权敏锐察觉到,弘元帝有些心不在焉。弘元帝手中朱笔在奏折上停留许久,愣是一个字都没落下。 戴权微微垂首,大气都不敢出,心里暗自琢磨,陛下肯定是在等绥远伯来汇报琉璃品鉴会的事。 就在这时,殿外传来通传声:“绥远伯贾琮求见陛下。” 弘元帝一听,立刻坐直身子,原本有些慵懒的神情瞬间变得精神,声音里带着几分急切:“宣!” 贾琮稳步走进大殿,步伐沉稳。 在弘元帝面前,他恭恭敬敬行了大礼,声音洪亮:“臣贾琮,叩见陛下,愿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弘元帝抬了抬手,神色温和地示意:“爱卿平身,此次品鉴会,情况如何?” 贾琮直起身子,神色恭敬又难掩兴奋:“陛下,此次品鉴会大获成功。九个区域共四十五份特许经营权,总计拍出超过两百万两白银。此外,各类琉璃制品预定出五千多套,销售额起码三十万两。” 弘元帝原本神色平静听着,听到这个数字,手中朱笔猛地一颤,双眼瞬间瞪大,身子下意识前倾,满脸都是惊讶:“竟有如此之多?!贾爱卿,你莫不是在和朕说笑?” 话一出口,他意识到自己失态,忙轻咳一声,端起茶杯抿了一口,试图平复情绪。 贾琮见状,心里暗笑,脸上却一本正经,再次拱手,郑重说道。 “臣岂敢欺瞒陛下,这都是如实统计的数字。此次拍卖,各地商贾热情高涨,十分看好琉璃产业前景,所以成交金额远超预期。” 弘元帝缓缓放下茶杯,眼中闪过惊喜,嘴角微微上扬:“好,好啊!贾爱卿,你这次立了大功。这琉璃产业,既充实了内务府库银,又为朝廷开拓新财源。” 弘元帝是真的惊喜,这实实在在为朝廷开辟一条新经济命脉。 更关键的是,这证明贾琮确实有真才实学,之前提出的策略并非空谈。 弘元帝看向贾琮的眼神愈发明亮。 贾琮察觉到弘元帝的眼神,连忙谦逊道:“全靠陛下英明决策,臣不过奉命行事,不敢居功。” 弘元帝摆了摆手:“你也别太谦虚,这其中的辛苦和谋划,朕都看在眼里。如今琉璃产业已经起步,后续你有什么打算?” 贾琮早有准备,条理清晰地回道:“陛下,臣打算先督促工坊按时、按质交付订单,稳固市场口碑。另外,最重要的是扩建工坊,先在京城扩建,之后陆续在全国各地陆续扩建,把产量提上去,满足市场需求。” “嗯,你考虑得很周全。” 弘元帝微微点头,眼中满是赞许,接着话锋一转,问道,“爱卿,这次你立下大功,想要什么赏赐?” 贾琮一听,连忙跪地叩首,诚惶诚恐道:“陛下如此厚爱,臣感激不尽。为陛下分忧是臣分内之事,怎敢奢求赏赐?能为朝廷效力,就是臣莫大的荣幸。” “爱卿不必谦逊,有功不赏,怎么激励群臣?” 弘元帝看着跪地的贾琮,脸上露出温和笑意,摆了摆手道,“朕琢磨着,爱卿目前没什么进项,这琉璃产业又是你一手推动,往后就把工坊半成收益赐给你,算是对你的嘉奖。” 贾琮闻言,心里猛地一震,这赏赐太厚重,一时间竟说不出话。 他定了定神,声音都带着颤抖:“陛下如此隆恩,臣粉身碎骨也难以报答!这半成收益,是陛下对臣莫大的信任,臣一定竭尽全力,绝不让陛下失望!” 弘元帝微微点头,眼中闪过一丝意味深长:“朕听说你最近要搬出贾家了?” 贾琮微微一愣,不知道弘元帝什么意思,但还是点点头:“回陛下,臣在外面找了处宅子,打算过两天就搬过去,方便处理事务。” 弘元帝沉思片刻,说道:“先别搬了。” “嗯?”贾琮惊讶地抬起头。 “宁国府那边马上就有空出的府邸了。”弘元帝缓缓说道。 贾琮神色一滞,瞬间明白过来,这是要动手了。 随即又忍不住小声嘟囔:“怎么不早点告诉我,那我那处院子不白找了嘛。” 弘元帝脸色一沉,呵斥道:“嘟囔什么呢,以后那院子留给你金屋藏娇不就行了。” 贾琮一听,脸“唰”地一下红了,忙不迭跪地请罪:“陛下恕罪,臣一时失言,绝无此意!” 他心里暗自懊恼,自己这嘴怎么就管不住。还想着,这弘元帝年纪这么大了,耳朵还挺灵。 弘元帝看着贾琮窘迫的样子,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语气也缓和了些:“罢了罢了,朕就是开个玩笑。你先退下,有任何进展,随时来向朕汇报。” 贾琮再次叩首,缓缓退出大殿。 候在一旁的戴权心里暗自思量:“绥远伯真是圣眷正浓,陛下都能和他开玩笑,怕是当子侄看待了,以后对绥远伯可得更恭敬些。” 第80章 小院闲趣(上) 贾府,黛玉小院内。 众人齐聚于此,围坐于庭院石桌旁,桌上摆着新沏的香茗,热气袅袅升腾,茶香四溢。 探春轻摇团扇,抬眸望向那满树盛放的桃花,眼中满是期许,笑着提议道。 “林姐姐,你瞧这大好春光,满园桃花灼灼。咱们海棠诗社许久未曾有活动了,不如趁此良辰,再办一场桃花主题的诗会,也不负这烂漫春色。” 黛玉莲步轻移,身姿婀娜,款步走到窗边,目光悠悠落在那烂漫桃花间,嘴角噙着一抹浅笑,温声说道。 “三妹妹这提议,倒是妙极了。春日里桃花娇艳,最是能激发诗兴,定能引出大家不少好诗。” 迎春向来文静少言,此时也微微点头,轻声附和:“桃花娇艳,最适合入诗,定能引出大家不少好诗。” 宝钗坐在一旁,身姿优雅,纤手轻轻摆弄着绣帕,微微颔首:“正是,如此雅事,自然不能错过。” “你们何时悄悄弄了个诗社?我竟全然不知!怎么都不叫我一同参与?” 靠在廊柱上的宝玉,原本漫不经心地听着众人交谈,听到这话,眼睛猛地瞪大,脸上满是委屈,忍不住叫嚷起来。 探春见状,赶忙放下手中团扇,莲步轻移至宝玉身旁,笑着耐心解释。 “二哥哥,你可千万别怪我们。前段时间我们在三哥哥那儿商议定下的,偏巧那天你有事没能去成。” 宝玉一听是贾琮那儿定的,脸色微微一沉,小声嘟囔道:“那也不能就这么瞒着我呀。” 正说着,院外传来一道清脆又熟悉的声音:“林姐姐,我来啦!” 众人闻声抬眼望去,只见湘云鹅黄裙裾扫过门槛,发间金步摇叮当作响。她怀里抱着个红木匣子,上面严严实实地盖着一块锦布。 “云丫头,你可算来了,再晚点,二哥哥都要埋怨死我们了。”探春笑着打趣道。 湘云好奇地瞧了瞧一脸委屈的宝玉,又扫视了一圈众人,忍不住问道:“这是怎么一回事?爱哥哥怎么这副委屈巴巴的模样?” 宝玉气鼓鼓地将事情的来龙去脉说了一遍,湘云听后,忍不住仰头大笑起来。 “哈哈,我还当是什么天大的事儿呢,爱哥哥,你也太像个小孩子啦。咱们这诗社可少不了你,下次再有活动,肯定第一个就叫上你。” 言罢,湘云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神色神秘兮兮地凑到众人跟前,压低声音说道:“哎,你们最近有没有听说京城发生的大事?” 众人面面相觑,纷纷摇头表示不知。 “我跟你们说,”湘云眼中放光,兴致勃勃地讲道。 “最近京城举办了一场琉璃璃品鉴会,那场面,热闹非凡!好多达官贵人、富商巨贾都去凑热闹了!” “琉璃品鉴会?那究竟是个什么呀?”惜春眨着水汪汪的大眼睛,满脸好奇地问道。 “就是专门展示各种玻璃制品的集会,”湘云耐心解释道, “那些玻璃制品精致极了,个个晶莹剔透,可比咱们平日里常见的物件漂亮多了。” 说着,湘云小心翼翼地将手中盖着锦布的物件放置在桌上,一脸得意地说道。 “我家管事也跑去凑了热闹,还买了个好东西回来,我特意带来给你们开开眼。” 湘云指尖勾着锦缎布角猛地一掀。阳光透过窗纱洒在玻璃镜面上,折射出七彩光晕,惊得迎春手中茶盏晃出几滴碧螺春。 一面精美的玻璃镜子出现在众人眼前,镜子边框雕刻着繁复精致的花纹,镜面光滑平整,清晰地映出众人满是惊讶的面容。 宝玉“噌“地从廊柱边直起身子,墨色发带扫过肩头。 他伸手就要去摸镜框上的纹路:“这可比铜镜清楚多了!昨儿袭人给我梳头,鬓角碎发都瞧不真切。“ “小心别碰花了!“宝钗轻笑着用帕子拍开宝玉的手,葱白指尖点在镜面边缘。“ 黛玉抿嘴轻笑,正要说话,忽听身后传来细碎的脚步声。 雪雁捧着雕漆托盘来添茶,瞥见桌上的镜子“噗嗤“笑出声:“这也值得显摆?前日琮三爷送姑娘的琉璃镜才叫稀罕呢,边框镶着鸽血红宝石,镜面能照见衣裳上的织金纹路。“ 满室寂静中,探春的团扇“啪嗒“掉在青砖地上。 黛玉闻言,轻蹙眉头,嗔怪地瞪了雪雁一眼:“就你多嘴,什么话都往外说。不过是琮哥哥送来的一个物件罢了,也值得这般大肆宣扬。” 湘云像只炸毛的猫儿似的跳起来:“好哇林姐姐!藏着这样的宝贝不让我们瞧!“ 黛玉耳尖泛红,水绿色裙裾扫过青砖就要往内室躲:“不过是寻常谢礼“ 话没说完就被湘云拽住衣袖。小姑娘杏眼圆睁,发间珍珠坠子乱晃:“今儿要不让我们开开眼,我就赖在你这院子不走了!“ 宝钗忍着笑把茶盏推过去:“云丫头快松手,林妹妹的衣裳都要被你扯皱了。“ 转头又对雪雁使眼色,“还不快去取来,没见这里都要闹翻天了?“ 半盏茶功夫,雪雁抱着鎏金楠木匣子回来。 掀开盖子的瞬间,满室生辉——两指宽的金丝藤蔓缠绕镜框,翡翠叶片间缀着拇指大的宝石,镜面足有妆台大小,连黛玉鬓角那支点翠蝴蝶簪的翅纹都照得纤毫毕现。 “我的老天爷!“ 湘云捂着嘴倒退两步,“这要是摆在荣禧堂,怕是连老祖宗屋里的西洋玻璃画都要被比下去。“ “前些日子帮琮哥哥作过几首诗。“ 黛玉指尖无意识地绕着帕子上的丁香结,“他说是琉璃工坊新制的样品“ “作诗就送这个?“探春捡起团扇掩住上扬的嘴角,“那我可得给三哥哥多作些才是。“ 湘云突然“哎呀“一声,拍得桌面茶具叮当响:“我想起来了!我方才说的琉璃品鉴会就是琉璃工坊制的物件。“ 宝钗慢条斯理地抿了口茶,心中暗忖:“看来这玻璃生意确实前景广阔,也不知哥哥在那拍卖会上有没有成功拍下特许经营权。“ 黛玉正要开口,忽见湘云眼珠一转,拽着她就往外走:“咱们找琮三哥讨说法去!凭什么独独给林姐姐这般厚礼?莫不是“ 她故意拖长尾音,惹得黛玉耳后飞起红霞。 探春摇着团扇,嘴角噙着一抹促狭的笑意,跟着起哄:“林姐姐,这事儿你可得给我们一个说法,不然我们可都要‘吃醋’啦。” “胡吣什么!“黛玉甩开她的手,绣鞋踩着满地桃花瓣往游廊躲, “不过是寻常往来,被你们说得“ 探春笑着拦住去路:“好姐姐,你就从了我们罢。这会子三哥哥定然回来了,咱们装作路过讨茶喝,顺便瞧瞧新鲜玩意儿可好?“ 湘云一听,立刻来了精神,拍手叫好:“这个主意好!我也正想找琮哥哥问问,为啥只给林姐姐送好东西。” 黛玉轻轻啐了一口:“就你们鬼点子多,琮哥哥平日里那么忙,哪有空搭理你们这些胡闹的想法。” 探春拉着黛玉的手,摇了摇:“嘿嘿,我们带着林姐姐一起去,三哥哥肯定就会理我们啦。” 黛玉无奈,被众人簇拥着朝贾琮的住处走去。众人笑闹着穿过垂花门,惊起几只歇在桃枝上的画眉。 第81章 小院闲趣(中) “琮哥哥!琮哥哥!“ 湘云提着鹅黄裙裾跨过门槛,裙角缀着的银铃铛叮当作响。 她跑得急,双丫髻上簪的蝴蝶簪子歪斜着,脸颊泛着海棠般的红晕。 黛玉扶着紫鹃的手缓步跟上,见湘云这般模样,忍不住用帕子掩住唇角的笑意。 “姑娘们,怎么来了。“ 映月提着裙角快步迎上,鬓角还沾着书房带出来的墨香。 她转头朝廊下唤道:“小红,把前日新得的云雾茶沏上。五儿,去取冰窖里镇着的桂花蜜来。“ 贾琮从书房出来时,正瞧见湘云踮着脚尖去够檐下的琉璃风铃。 春日的阳光穿过紫藤花架,在她鹅黄色衫子上落下斑驳的光影。 “三哥哥可算舍得出来了。“ 探春忽然从紫檀屏风后转出来,葱管似的指尖捏着柄团扇,扇面上绘着墨色山水。 她故意板起脸,却藏不住眼尾狡黠的弧度:“今日我们可是来讨公道的。“ 黛玉倚在青石雕花的栏杆旁,闻言眼波流转,朝贾琮递了个似笑非笑的眼神。 她腕间的翡翠镯子碰在栏杆上,发出清脆的叮咚声。 贾琮佯装困惑地挑眉,轻笑道:““哦,不知道我怎么惹了三妹妹不开心了?” 刚说完便被湘云扯住了衣袖,小丫头鼓着腮帮子,发间缀的珍珠流苏晃得厉害。 “琮哥哥偏心!前日给林姐姐的菱花镜我们可都瞧见了,那般剔透的琉璃,我连做梦都想着呢!“ “就是就是!我也要!“ 惜春扑过来抱住贾琮的腰,粉团似的小脸仰着,乌溜溜的眼睛眨巴眨巴。 她今日梳着双螺髻,发间缠着鹅黄丝带,活脱脱像年画里走出来的玉娃娃。 廊下的鹦鹉忽然扑棱着翅膀学舌:“偏心!偏心!“ 惹得众人忍俊不禁。 宝钗坐在石凳上抿嘴轻笑,腕间红麝串映着春阳,在雪白的肌肤上投下点点朱砂痕。 “好啦好啦,我怎会将你们忘了?不过是那日恰好因事寻林妹妹帮忙,便顺手将准备好的礼物先予了她,绝非厚此薄彼。” 贾琮笑着揉揉惜春的发顶,朝映月使了个眼色。 “瞧,都给你们备好了。” 几个丫鬟捧着漆木托盘鱼贯而入,阳光穿过琉璃器皿,在青石地板上投下彩虹般的光晕。 “天爷!“ 湘云惊呼着扑到托盘前,指尖悬在一枚蝴蝶状的发簪上方不敢触碰。那琉璃蝶翼薄如蝉翼,翅尖凝着抹幽蓝,像是把夏夜的萤火封在了水晶里。 探春早将团扇抛给侍书,捧起方青玉色的镇纸。瑞兽的鳞爪在琉璃中纤毫毕现,她对着阳光细看,忽然“呀“了一声:“这里头竟有片金箔在流动!“ 迎春拣了只素净的花瓶,瓶身似凝着层霜色,指腹抚过时却触手生温。她轻声叹道:“倒像把初雪收在了里头。“ 话音未落,瓶口突然落进支粉白的杏花,原是黛玉折了廊下的花枝逗她。 惜春举着画笔搁蹦蹦跳跳,琉璃雕成的莲花底座上嵌着枚玛瑙青蛙,随着她的动作一颤一颤。 “琮哥哥,这画笔搁实在是精巧,我瞧着满心欢喜,日后作画时便能用上它,想来笔下丹青也能增色几分。” 惜春眨着水汪汪的大眼睛,奶声奶气又满含欣喜地说道。 宝钗正拈着书签细看,那书签用淡紫琉璃制成,嵌着金丝勾勒的“闲看庭前花开花落“,笔锋遒劲处竟似要破壁而出。 宝玉坐在角落的竹椅上,指尖无意识摩挲着通灵宝玉。眼见姐妹们笑语盈盈,皆围于贾琮身畔,心中不禁泛起丝丝不悦。 可目光触及那些流光溢彩的琉璃物件时,眼底又悄然浮现出一抹难以掩饰的好奇与兴致。 贾琮自是将宝玉这般情态收入眼底,却仿若未见,只与姐妹们温言笑语,并不打算理会于他。 黛玉忽然提议道:“方才三丫头说要重开诗社,我看这琉璃生辉的,倒应景得很。“ 她说着转向贾琮,眼底漾着狡黠的笑意:“琮哥哥这院子景致好,借我们半日可使得?“ “岂会如此,诸位姐妹能来,我欢喜都来不及。我这便吩咐丫鬟们悉心筹备,定不负这场春日雅集。” 贾琮嘴角噙着一抹笑意,话锋陡然一转:“此番诗会,我便不参与了。我尚有事务缠身,需去书房处理一番。” 迎春秀眉微蹙,眼中满是关切,轻声问道:“琮弟,如此可会耽搁你正事?若有不便,我们改日也无妨。” 贾琮轻轻摆了摆手,神色温和:“姐姐不必忧心,不过是些书房琐事,不会误事的。” 探春与湘云相视一眼,异口同声道:“既如此,那便办诗会!” 丫鬟们手脚麻利地支起湘妃竹帘,又在紫藤架下铺了靛青锦毡。 湘云抢了临水的石案,将香囊系在帘钩上,风过时带起阵阵沉水香。探春命侍书取来鎏金狻猊香炉,青烟袅袅。 众人置身于这春日盛景之中,皆诗兴大发,才思泉涌。 尤其是湘云,今日文思格外敏捷,妙句频出,所作诗词意境高远、文采斐然,隐隐有拔得头筹、独占鳌头之势。 唯有宝玉,神色间透着几分恹恹之意,兴致缺缺。他时而目光游离,时而唉声叹气,对眼前这场诗会似乎提不起半分兴趣。 湘云瞧在眼里,不禁起了打趣之心,莲步轻移至宝玉身前,嘴角噙着一抹促狭笑意,故意调侃道。 “爱哥哥,方才还嚷着要入诗社,如今这诗会之上,怎的却没了动静?莫不是将才思都忘在别处了?” 这话一出口,众人皆忍不住侧目,目光纷纷投向宝玉。 宝玉的脸色瞬间变得一阵青一阵白,既觉尴尬,又有些恼羞成怒。他紧咬下唇,眼中闪过一丝不甘,却又无言以对,索性将手中诗稿一扔,拂袖而去。 众人见状,也只是微微一怔,随后便又沉浸在诗会的欢乐氛围之中,继续吟诗作对、玩闹打趣,仿佛宝玉的离去并未在这春日雅集中掀起太大波澜。 黛玉独坐青石台,看小红端着描金漆盘往来添茶。盘中琉璃盏盛着琥珀色的酸梅汤,冰块撞在盏壁上叮咚作响。 她忽然想起什么,转头问迎春:“宝姐姐方才说去更衣,怎的这半日” “伯爷。” 宝钗款步轻移,莲步无声,悄然踏入贾琮书房,微微欠身,声如出谷黄莺,软糯轻缓,带着几分温婉的问候之意。 第82章 小院闲趣(下) “宝姐姐怎么来了?” 贾琮听闻声响,微微起身,眼眸之中闪过一抹诧异。 宝钗向来端庄持重,这般私下前来会面,实非她一贯作风。 “伯爷,方才那些可都是琉璃工坊所出之物?” 宝钗并未回应,莲步轻移,款步入室,轻声问道。 映月轻奉香茗之后,悄然关门退下。 “正是。” 贾琮微微颔首,心中自是明白宝钗来意,旋即继续说道。 “今日品鉴会上,单是琉璃物件便订出五千余套,总价高达三十万两白银。” “竟有如此之数!” 宝钗微微一惊,旋即神色归于平静,微微颔首道, “倒也不足为奇,方才伯爷拿出的那些琉璃制品精美绝伦,较之西夷之物更胜一筹,备受追捧亦在情理之中。” 贾琮未曾料到宝钗竟有这般见识,遂接着说道:“至于特许经营权,四十五份总价超两百万两。另外,令兄薛蟠也拍下了京畿和江南地区各一份。” “当真!” 宝钗惊愕得站起身来,旋即端起茶杯轻抿一口,试图平复内心的波澜。 实则内心早已翻江倒海,她已然洞察琉璃产业的广阔前景,而如今薛家日渐式微,若不能把握此次机遇,恐未来将愈发落寞。 宝钗稍稍平复情绪,眼含感激望向贾琮,诚挚说道:“还得多谢伯爷指点,不知伯爷有何吩咐,我薛家定当全力以赴,在所不辞。” 往昔,宝钗虽觉贾琮颇具潜力,然而相较一门双公的贾府,仍觉有所不及。 可如今看来,贾琮的能量或许远超贾府。 “我所要的……” 贾琮眼中闪过一丝深意,随后微微起身,行至宝钗跟前,轻声道, “我要你……” “呀!“ 宝钗慌忙后退,绣鞋绊在青玉脚踏上。贾琮伸手去扶,正抓住她滑落的披帛。 “我要你薛家为我所用。” 望着向来端庄的宝钗露出惊慌之色,贾琮不禁露出一丝得意笑容,继而说道, “琉璃产业不过是初起之步,往后我还有诸多谋划,需薛家替我打理商界诸事。” 宝钗凝视眼前自信光芒四溢的男子,心中暗自思忖:若他所言皆能成真,那可真是…… 念及此处,不禁双颊绯红,随后深吸一口气,平复心情,笃定答道:“伯爷壮志凌云,我薛家自当为伯爷效犬马之劳。” 稍作沉默,似是下了极大决心,“此外,往后我薛家愿将三成利润敬献给伯爷。” “哦?你能代表薛家做主?” 贾琮眉毛一挑,着实没想到宝钗竟有这般魄力,这绝非小数目。 宝钗微微摇头:“我自然无法全权代表,待我回去与母亲和兄长商议,定会给伯爷一个满意答复。” “那我便拭目以待了。”贾琮微微颔首,微笑说道。 宝钗亦是直视贾琮双眼,目光诚挚。 “哟,我来的不巧了。” 廊下忽然传来环佩叮咚,黛玉扶着门框似笑非笑,目光在两人之间流转,眼中意味难明。 目睹这莫名的微妙场面,贾琮心中暗觉奇妙,甚至险些脱口而出:“不,你来的正是时候!” 但话到嘴边,还是咽了回去,此刻可不是玩笑之时。 宝钗匆忙系好披帛,颊边飞红未褪,倒显出几分平日罕见的娇俏:“林丫头惯会取笑人,我不过是替哥哥问句话。“ 她边说边往门外退,绣着金线牡丹的裙角扫过门槛。 黛玉却不挪步,倚着雕花门框打量屋内。 多宝格上琉璃盏映着夕阳,在她眉间投下一道虹彩:“好哥哥这般会做生意,怎不教教我?“ 她忽地转身,发间玉簪的流苏扫过贾琮手背,“省得被人说偏心了去。“ “今日,薛家大哥也去了琉璃品鉴会,拍下了两份特许经营权。” 贾琮微微颔首,解释道。旋即话锋一转,“正好,我这边也忙完了,一同去诗会,莫要让姐妹们久等。” “哼。” 黛玉轻哼一声,转身追上宝钗,两人亲昵地拉扯在一起,有说有笑。 贾琮摇了摇头,面带笑意跟了上去。 “哟,你们可算来了,我方才还寻思,莫不是琮哥哥独独给你们开了小灶呢!” 湘云瞧见三人归来,声音清脆,大大咧咧地打趣着,那眉眼弯弯,眼中满是促狭之意,还特意朝着贾琮俏皮地眨了眨眼睛。 “休要胡言乱语!我不过是去寻宝姐姐。” 黛玉闻言,柳眉微微一挑,瞬间回怼过去。 话落,还别有深意地看向宝钗,那灵动的眼眸里藏着狡黠,似是在暗指些什么,嘴角轻扬,娇艳又带着几分俏皮。 宝钗被黛玉这般目光瞧着,只觉脸颊微微发烫,泛起一抹淡淡的红晕。 她索性莲步轻移,凑到湘云面前,伸出如玉般的纤手,轻轻捏起湘云那圆润的小脸,佯装嗔怪道:“云丫头,就你最会编排人,看我今日不好好收拾你!” 湘云哪肯示弱,一边笑闹着左躲右闪,一边伸出手去挠宝钗的痒痒。两人你追我赶,笑作一团,银铃般的笑声在园中回荡,惹得众人也跟着开怀大笑。 探春手持团扇,轻轻摇晃,嘴角噙着一抹浅笑,说道:“今日这场诗会,本是趁着这满园桃花,吟诗作对,附庸风雅,倒好,成了你们嬉闹打趣的欢乐场了。”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欢声笑语交织在一起,在这满园的春光里肆意飘荡。 时光匆匆,转瞬之间,暮色悄然降临。众人相继告辞,贾琮一一起身相送,与众人拱手道别。 黛玉却独自落在最后,她莲步轻移,脚步迟缓,像是被什么绊住了一般。 “林妹妹,莫不是生气了?”不知不觉两人并肩而行,贾琮轻声笑道。 “哼!我生哪门子气。” 贾琮这一问,反倒让黛玉觉得委屈,“我又非你什么人,能生什么气。” “我原以为妹妹懂我。” 贾琮佯装受伤,轻声说道。见黛玉只是低头不语,又补了一句, “过些时日,我要前往江南一趟。” “去江南作甚?” 黛玉本能地抬起头问道,又忽然顿住,扯下片紫藤叶揉碎。 “与我何干?“ 碧色汁液染上指尖,倒像戴了枚翡翠戒指。 贾琮发现黛玉虽低下头,脑袋却偏了过来,似在倾听。 不禁轻笑一声:“呵呵,去江南自然是有要务在身。” 见黛玉又气呼呼地看向自己,随后又补上一句:“当然,还要去拜见我的准岳父大人。” “呸!就你会胡说。” 此言一出,黛玉瞬间羞红了脸,轻啐一声,旋即跑开了。 跑到院墙边忽又回首,夕阳给她鬓角镀了层金边:“南边多雨,记得带油绸伞。“ 回到院内,雪雁迎上前来,指着一堆物件说道:“姑娘,这是琮三爷送来的。” 黛玉上前一看,竟是各式各样的琉璃制品,之前姐妹们挑选的东西,此处应有尽有。 “姑娘,这儿还有封信。” 黛玉接过打开,只看一眼便羞红了脸,将信放下,心中却思绪万千,不知在想些什么。 第83章 荣禧堂风波 荣禧堂内檀香袅袅,雕花窗棂间漏下的阳光在金丝楠木地板上织成菱形光斑。 贾母斜倚在紫檀木雕花椅上,指尖正摩挲着翡翠念珠,目光落在堂下的贾珍身上。 “珍哥儿这般兴师动众的,倒是少见。” 贾母见贾珍身后小厮捧着个红木描金匣子,轻笑一声:“莫不是又要给我这老婆子送人参?” 贾珍搓着手上前,鬓角汗珠在日头下泛着油光。 “老祖宗,这虽不是人参,但同样是件好宝贝。” 他小心翼翼掀开匣盖,鎏金衬布上躺着的琉璃盏折射出七彩光晕:“老祖宗瞧这个!前朝贡品都比不得的宝贝!” 鸳鸯捧着老花镜过来,贾母眯眼细看时,似乎觉得有些眼熟。 正待细想,鸳鸯凑近提醒:“老太太,前儿伯爷不是送来些琉璃物件吗?还在耳房摆着呢,其中有个看着与这个极为相似呢。” 贾母恍然想起,微微颔首:“瞧我这记性,竟一时忘了。珍哥儿这是唱的哪出啊?” “老祖宗有所不知!” 贾珍突然提高嗓门,他捧着琉璃盏转了个圈,阳光穿透杯壁在墙上投下七彩光晕。 “前日京里办品鉴会,单是特许证就卖了这个数——” 他伸出两根手指晃了晃,“两百万两雪花银!” “啪嗒”一声,王夫人手中的和田玉佛珠突然散落满地。 她顾不得捡拾,攥着帕子的手直发抖:“当真?两百万两?这这抵得上咱们府里数十年嚼用!” “千真万确!”贾珍将琉璃盏往案几重重一放,震得供在佛龛前的白玉观音都晃了晃, “您猜这买卖是谁的手笔?竟是咱们家琮哥儿!”他故意拖长尾音,眼角余光扫过众人骤变的脸色。 王熙凤丹凤眼倏地眯起,丹蔻指甲深深掐进绣金靠垫。 她素来看人极准,早就觉得贾琮绝非池中之物,本欲与之好好结交,可前些日子贾琮竟将她的亲哥哥判了流放之刑,自此便结下了梁子。 王熙凤心中五味杂陈,偏还要强扯出笑:“到底是咱们贾家儿郎,这等本事” “可不是嘛!”邢夫人突然插话,发间金镶玉步摇晃得厉害, “要我说琮哥儿可真是给咱们贾府长脸了!!” 这话说得众人侧目,谁不知她可是一直不喜贾琮,平日里没少背后嚼舌根。 贾母眼眸中,亦是闪过一丝惊喜之光,喃喃自语道:“想不到琮哥儿如此能干,竟能成就这般大业。” 可惊喜转瞬即逝,她的神色旋即变得复杂起来,毕竟如今贾琮已然脱离贾府,个中关系微妙难测。 “老祖宗,既然这是琮哥儿创下的产业,咱们作为他的长辈,即便不谈分钱之事,出面与他商议,讨要几个特许证,想来他也不好推脱拒绝。” 贾珍的语气中带着几分笃定。 王夫人也在一旁连忙附和:“是啊,老太太。这可全是为了咱们整个贾府的生计着想,琮哥儿若是懂事明理,必然不会拒绝。” 王熙凤眼珠子滴溜一转,脸上堆满了笑容,说道:“老太太,您只需出面说句话,凭您在贾府的威望,琮哥儿岂敢不答应?到时候,咱们贾府可就又添一条生财之道啦!” 贾母手中念珠“咔嗒“停住,苍老面容泛起复杂神色:“他会听我的?他何时把我这老婆子的话放在心上了?前段时间的事儿,你们都忘了吗?” 此言一出,整个厅堂瞬间安静下来,众人面面相觑,一时竟不知如何作答,这才意识到,事情或许远没有他们想象的那般简单。 贾珍见状,赶忙向着贾赦使了个眼色,贾赦心领神会,微微颔首,上前一步。 “老太太,您这话可就差矣。他即便脱离了贾府,可终究还是我的儿子,您的亲孙子。” 贾赦顿了顿,接着说道:“上次之事,他拿那所谓的律法来敷衍我们,这次咱们也不叫他做什么违法之事,不过是让他孝敬些银子给家里,他难道还能有什么反对的理由不成?” 这时,邢夫人也尖着嗓子说道:“是啊,老太太。您再瞧瞧贾琮那小子,说要独自开府,可到现在不还在府里待着呢嘛。依我看呐,他就是装装样子,保不齐哪天就想在您面前卖个乖,又回来呢。” 王夫人眼睛一亮,她没想到平日里被自己瞧不上的邢夫人,竟能说出这般有见地的话,也连忙附和道。 “是啊,不管怎么说,他作为晚辈,孝敬些银子也是应该的,何况又不是让他自掏腰包。要我说,让琮哥儿给两府各留五个特许证,就当是给弟妹们的脂粉钱。” 她特意冲邢夫人笑笑,后者难得没翻白眼。 “正是这话!”贾珍顺势挨着贾母坐下,殷勤地替她捶腿, “我明儿就去找琮哥儿说道,保管他乖乖把特许证送来。到时咱们在鼓楼大街开间铺子” 他话音未落,忽听“哐当“一声,贾政跌跌撞撞冲进来,官帽歪斜着露出花白鬓角。 “祸事了!祸事了!” 贾政扶着门框直喘,汗湿的官服贴在背上。 “今日我在工部当值,朝堂之上,有御史参宁国府收取贿赂、颠倒黑白、包揽诉讼、巧取豪夺、强占民田、威逼利诱、强占民女……桩桩件件,皆是令人发指的恶行。” 满堂寂静中,王熙凤手中茶盏“啪“地摔碎在地,青瓷片溅到贾珍下摆。 贾珍霍然起身,腰间玉佩撞在香案角:“二叔莫要玩笑!我今早出门时还好端端的” “老爷,老爷!” 这时,宁国府的小厮神色慌张,连滚带爬地闯了进来, “不好了,来了好多锦衣卫……锦衣卫把府门围了!” 贾母只觉天旋地转,腕间佛珠“咔嗒“断线,檀木珠子滚落满地。鸳鸯惊呼着扑上去扶,却见贾母已经软倒在金丝软枕上。 王熙凤最先反应过来,一把扯下帘幔金钩上的香囊往贾母鼻下送。 “老太太!” “母亲!” “快去请太医!”王夫人厉声呵斥呆立当场的丫鬟。 厅堂内顿时乱作一团,众人的呼喊声交织在一起。 第84章 查抄宁国府 荣禧堂外的青砖地上,乌泱泱站着二十余名飞鱼服锦衣卫。 春日暖阳照在绣春刀鞘的鎏金云纹上,折射出的寒光惊得树梢麻雀扑棱棱乱飞。 四周早已围满了看热闹的人群,百姓们交头接耳,脸上带着好奇与惊叹,对着眼前的阵仗指指点点。 贾珍匆忙赶来时,正撞见指挥使抬脚要跨过朱漆门槛。 “放肆!” 贾珍涨红了脸,腰间玉带扣撞得叮当响,“这可是敕造宁国府!尔等怎敢” “贾将军好大的官威。” 指挥使陆炳慢悠悠转身,玄色披风扫过石阶上未干的血迹。 方才有个护院想拦,此刻正捂着胳膊蜷在墙角。 他抬手抖开明黄卷轴,嗓门陡然拔高:“奉旨查抄宁国府!” 贾珍闻言,身子晃了晃,却仍梗着脖子,怒目而视:“陆炳,你莫要欺人太甚!我贾府世代忠良,怎会落得被抄家的下场?定是有人恶意构陷!” 陆炳冷笑一声,眼中满是不屑:“贾将军,这话你还是留着到陛下面前说去。如今证据确凿,你府上贪墨受贿、强占民田之事桩桩件件,铁证如山,容不得你狡辩。” “荒谬!” 贾珍额头上青筋暴起,双手紧握成拳,恨不得冲上去与陆炳理论。 “我要见陛下!” 陆炳向前一步,逼近贾珍,眼神冰冷如霜:“贾将军,事到如今,你还执迷不悟。陛下英明神武,岂会被轻易蒙蔽?你且乖乖配合,莫要再做无谓的挣扎,否则,休怪我不客气!” 说着,他挥了挥手,身后的锦衣卫们立刻拔刀出鞘,寒光闪烁。 贾珍看着眼前的阵仗,心中一阵绝望,但仍不甘心就范:“陆炳,你今日如此行事,日后莫要后悔!我贾府人脉广布,定不会让你好过!” 陆炳仰头大笑,笑声在庭院中回荡:“贾将军,都到这时候了,你还在威胁我?我陆炳奉命行事,何惧之有?倒是你,还是想想自己的下场!” 说罢,他再次展开圣旨,高声道:“来人,给我搜!若有反抗,格杀勿论!” 最后一个字还在檐角回荡,院墙外忽然传来急促马蹄声。贾琮一袭月白箭袖骑装策马而来,马尾辫梢还沾着郊外的草屑。 他勒马时,照夜白前蹄扬起,堪堪停在锦衣卫阵列前三尺。 “陆大人。”贾琮翻身下马,腰间羊脂玉牌晃过指挥使眼前。 陆炳瞳孔微缩——那是御前行走才有的信物。 贾珍像抓住救命稻草似的扑过来:“琮哥儿快与这些丘八分说!咱们贾府” “宁国府。“ 贾琮侧身避开他沾着胭脂的衣袖,声音清冷如碎玉,“半月前我另立门户,珍大哥莫不是忘了?” 陆炳适时接话:“贾将军涉嫌强占民田三千亩,私设刑狱致死十七条人命。” 他每报一桩罪,身后文书就展开一卷案宗,血手印在宣纸上格外刺目。 “胡说!这都是诬告!” 贾珍嘶吼着要去撕扯案宗,被两个锦衣卫架住胳膊。 他发冠歪斜地冲着贾琮喊:“你身上流着贾家的血!当真要看着祖宅被抄?” 贾琮望着檐下惊惶探头的女眷们,绣着银竹叶的袖口在风中轻颤:“陆大人,女眷内院可否暂缓搜查?“ “这”陆炳摩挲着刀柄上的缠金丝。 “本官作保。” 贾琮解下玉牌递过去,“三进院往后的抄检,可否由宫中女官协理?” 陆炳盯着玉牌,拇指摩挲着背面龙纹,忽然朗笑:“伯爷怜香惜玉,陆某岂能不成全?” 话音未落,西边忽然传来哭喊。 贾蓉只穿着中衣从角门窜出来,身后追着个举腰牌的锦衣卫:“大人!在醉仙楼逮着这厮时,他正与三个粉头” “逆子!” 贾珍气得浑身发抖,抬脚要踹却被锁链绊倒。 贾蓉慌忙躲到石狮后,露出半截猩红肚兜带子:“爹!您给应天府的帖子不是都打点好了吗?” “带走!” 陆炳嫌恶地皱眉。两个锦衣卫拎鸡崽似的架起贾蓉,绣春刀柄“不小心”撞到他胯下,惨叫声惊飞了屋脊上的灰鸽子。 贾珍被这一连串变故气得两眼一黑,差点再次昏死过去,可还没等他缓过神来,陆炳便冷冷下令:“把贾珍也一并带走!” “你们敢!我乃世袭三品爵威烈将军,你们不能如此对我!” 贾珍疯狂挣扎,声嘶力竭地咆哮着,可锦衣卫们哪会理会他的叫嚷,几条铁链瞬间缠上他的身躯,将他牢牢束缚。 “琮哥儿,救我!” 贾珍被拖着往外走,拼尽全力朝贾琮呼喊,眼中满是哀求。 贾琮望着被拖走的贾珍,神色冷漠。 “陆大人,”贾琮定了定神,再次开口, “宗祠乃我贾家列祖列宗安息之所,抄检之时,还望能多些敬重,莫要惊扰了先祖。” 陆炳顺着贾琮的目光看向宗祠,微微皱眉,沉默片刻后说道:“抄家乃皇命,陆某职责所在,自然不会刻意冒犯。只是这宗祠之内,若藏有违禁之物,陆某也不能视而不见。” 贾琮心中明白,陆炳所言不无道理,他微微颔首:“还请陆大人秉公行事,贾琮感激不尽。” 陆炳微微颔首,对着一众锦衣卫高声下令:“听令!按伯爷所言,二门以内的抄检,待尚宫局的人到了再动手;搜查宗祠时,务必小心谨慎,不可损毁宗祠内任何物件,若有冒犯先祖之举,军法处置!” “其余各处,即刻开始搜查,一件物件都不许放过!” 号令一出,锦衣卫们如潮水般涌入宁国府各个角落。 一时间,府内鸡飞狗跳,瓷器碎裂声、重物倒地声不绝于耳。 那些平日里彰显贾府富贵的古玩字画、奇珍异宝,被锦衣卫们粗暴地翻出,随意堆放在庭院中。 尤氏听到外面的动静,跌跌撞撞地从内室跑出来,头发凌乱,神色惊恐。 看到贾珍被拖走,她发出一声凄厉的哭喊:“老爷!” 想要冲过去,却被一旁的丫鬟死死拉住。“你们放开我,我要去救老爷!”她疯狂挣扎,眼神中满是痛苦与无助。 秦可卿站在尤氏身后,脸色苍白如纸,身体微微颤抖。她紧紧攥着衣角,指甲几乎掐进肉里。“婆婆,您别冲动,现在去也没用啊。” 她声音颤抖,强忍着泪水,试图安抚尤氏。 尤氏哪里听得进去,她转过头,冲着秦可卿喊道:“可卿啊,这可怎么办?咱们家完了,全完了!” 秦可卿咬着下唇,神色却有些复杂,似有解脱之意。 第85章 谋划爵位 贾母院内的檀香混着药味,鎏金缠枝香炉吐出袅袅青烟。 贾母横卧在榻上,面色略显苍白,眼神中透着几分疲惫与惊惶。 黛玉跪坐在黄花梨月洞榻边,指尖轻揉贾母虎口,腕间翡翠镯子碰在镶螺钿小几上,发出细碎的叮咚声。 “老祖宗,您放宽心些。” 黛玉的声音轻柔婉转,如春日里的潺潺溪流,带着丝丝缕缕的安抚之意。 方才听闻宁国府被抄家的消息,贾母只觉一阵天旋地转,气血翻涌,竟当场晕了过去。 好在她身子骨向来硬朗,在众人的一番救治下,悠悠转醒,倒也没落下什么大碍。 只是经此一遭,她只觉心中发慌,好似被一团阴霾笼罩,怎么也驱散不开。 此刻,她双手紧紧握着黛玉的手,似是抓住了最后的依靠,目光呆滞,不知在想些什么。 “珍大奶奶和小蓉大奶奶来了。” 随着丫鬟那清脆的传讯声,尤氏拽着秦可卿跌跌撞撞闯进来,藕荷色裙裾沾满泥点。 “老太太救命啊!” 尤氏扑倒在织金绒毯上,泪痕冲花了脸上的茉莉粉,声泪俱下地哭诉道。 “老太太,您可要救救我家老爷啊,他和蓉哥儿都被锦衣卫给带走了!”那哭声凄厉悲怆,听得众人心中一阵揪痛。 “你说什么!” 贾母猛然坐起,手中伽楠佛珠“咔“地断线。檀木珠子滚进榻边青铜仙鹤灯座,惊得灯芯爆出朵灯花。 虽说此前心中已有隐隐的预料,可当这残酷的现实真切地摆在眼前时,她仍是忍不住震惊,心中更是涌起一股莫名的恐惧。 “何至于此啊?!” 候在一旁的王夫人和邢夫人亦是花容失色,神色惊慌失措。 探春与迎春对视一眼,彼此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深深的担忧。 随后,两人又将目光投向惜春。只是惜春缩在角落的绣墩上,低垂着头,发丝如墨,遮住了她的神情,让人看不清她究竟在想些什么。 “老太太。” 就在这时,王熙凤提着孔雀纹裙摆急步进来,鬓角汗湿的碎发粘在颈侧,金镶玉耳坠晃得厉害。 “到底怎么回事?可打听清楚了?” 贾母枯槁的手抓住榻沿,指甲在紫檀木上划出白痕,声音都带着几分颤抖。方才她刚一苏醒,便迫不及待地催着王熙凤去宁国府打探。 王熙凤定了定神,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稳一些,可那微微颤抖的语调,还是泄露了她内心的紧张, “锦衣卫细数了宁国府的多项罪责,其中涉嫌强占民田三千亩,私设刑狱致死十七条人命。” “作孽啊!贾家百年清誉,竟毁在这孽障手里!“ 贾母听闻此言,顿时怒目圆睁,脸上的皱纹因愤怒而愈发深刻。她重重地拍打着榻边,那声音在屋内回荡,震得众人心中一颤。 她虽知晓贾珍平日里行事嚣张,无所顾忌,却万万没想到,他竟如此胆大包天,做出这等天理难容之事。 “啪!” 贾母扬手将药碗砸在尤氏跟前,褐色的汤药泼溅在她杏黄马面裙上:“你这主母当得好!连枕边人做下这等事都不知晓!” 碎瓷片划破尤氏手背,血珠滴在秦可卿绣鞋的并蒂莲纹上。 贾母眼中满是责备与不满。她向来不喜这尤氏,觉得她性子太过软弱,出身又是小门小户,实在难当宁国府主母之位。 “老祖宗,这事我也不知啊,平日里老爷也不曾和我说这些。” 尤氏满脸委屈,泪水止不住地流淌,如断了线的珠子。 “老太太,您可得想办法救救老爷啊,不然这宁国府可就完了!”尤氏的声音带着绝望的哀求。 “我又能有何办法。”贾母长叹一声,声音里满是无奈与悲凉。 她何尝不想救宁国府,救贾珍,可她历经世事,深知如今之事已闹到这个地步,皇上都亲自下旨,哪还有回转的余地。 此刻,她隐隐意识到,贾府在朝堂之上的影响力太过微弱,如此重大之事,事先竟未收到一丝风声,以至于如今这般被动,毫无还手之力。 “老太太,琮哥儿肯定有办法。”尤氏像是突然抓住了救命稻草,连忙说道,语气里带着一丝微弱却又执着的希冀。 “琮哥儿,这里面还有他的事?”贾母微微一愣,眼中闪过一丝惊讶。 “老太太,您有所不知。”秦可卿莲步轻移,上前一步,声音轻柔却清晰。 “起初锦衣卫是打算查抄整个宁国府,还是伯爷和那指挥使交谈后,才让尚宫局的人查抄女眷,不然我等也没有颜面再活下去了。” “琮哥儿还是懂事的。” 贾母微微点头,心中对贾琮的印象悄然好了几分。她想起贾琮平日里的言行,虽觉这孩子有些特立独行,可关键时候,倒也能挺身而出,护住贾府的女眷。 “不止如此,府里其他地方都被糟蹋得凌乱不堪,唯独那宗祠处,也是有了伯爷的沟通,才没有惊扰到先祖们。” 秦可卿接着说道,眼中满是对贾琮的感激。 “是啊,老太太,琮哥儿既然有如此本事,连锦衣卫都能说得上话,说不定也有办法把老爷和蓉哥儿救出来啊。”尤氏趁机再次说道。 她并非与贾珍感情有多深厚,只是深知贾珍一旦出不来,她这宁国府主母的位置便岌岌可危。 “糊涂!”贾母抓起玉如意敲榻。 “你以为诏狱是菜市口?况且琮哥儿的性子你们不是不知,让他去违反律法救珍哥儿,怕是行不通。” 这时,旁边一直坐着的王熙凤,神色突然一动,像是想到了什么。 她莲步轻移,往前两步,在贾母面前微微欠身,轻声说道:“老太太,我想着珍大哥虽不成器,但宁国府的爵位可不能丢啊。” “嗯?”贾母一听,神色一凛,陷入了沉思。 她心中明白,贾珍在不在,于贾府的未来而言,或许并非最为关键,只要宁国府的爵位还在,那贾府的荣耀根基便还在。 “你说的倒是有理,不管如何,爵位一定要想办法保住。”贾母的声音低沉却坚定,仿佛在做一个艰难的决定。 “老太太?” 尤氏听闻此言,不禁有些错愕。她没想到,贾母竟如此果断地放弃了贾珍,甚至已经开始谋划起宁国府爵位的事情。 “你们就先在荣国府住下,凤丫头,你安排下。” 贾母没有再理会尤氏,转头对着王熙凤吩咐道。 她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随后,她顿了顿,又补充道:“另外,派人去道观通知敬哥儿。” 王熙凤连忙应下,转身准备去安排。 尤氏和秦可卿相互搀扶着,站起身来。尤氏的眼中满是失落与无奈,秦可卿则神色平静,只是轻轻拍了拍尤氏的手,以示安慰。 屋内,众人的神色各异,各怀心思。 第86章 一场闹剧 “爵位?” 荣禧堂内金丝楠木屏风前,贾琮把玩着青玉茶盏。盏中君山银针根根竖立,映着他似笑非笑的眉眼。 他抬眸,目光扫过面前众人,心中暗自发笑。这些人,当真如井底之蛙,半点看不清当下的局势。 大厦将倾,他们却还在为那点蝇头小利争得面红耳赤,实在可笑至极。 王熙凤丹蔻指甲掐进掌心,面上却堆出三月桃花般的笑:“要不说咱们琮哥儿能耐呢,连锦衣卫指挥使都得给你面子” “二嫂子有话直说。” 贾琮突然搁下茶盏,盏底碰在紫檀案上“咚“地一响,打破了那虚假的客套。 “这盏碧螺春都快被你盯出洞了。” 王熙凤脸上笑容一僵,鎏金护甲刮过案头缠枝莲纹:“宁国府的爵位“ 话音未落,门外突然传来杂沓脚步声。 贾蔷打头冲进来,锦袍穿得歪七扭八,活像戏台上没穿齐整的武生。后头跟着贾芹、贾菌几个,个个眼泛血丝,活似嗅到腐肉的豺狼,眼神中透着贪婪与急切。 “老祖宗做主!” 贾蔷“扑通”一声跪在青砖地上,动作之猛,溅起些许灰尘,额角新抓的血痕格外刺眼。 “珍大伯犯事,这爵位合该由我” “放你娘的屁!” 贾芹瞬间暴跳如雷,一脚狠狠踹翻身旁的鎏金痰盂,那痰盂在地上翻滚几圈,发出沉闷的声响, “我爹是荣国嫡系,轮得到你这旁支?”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互不相让,声音越来越大,吵得屋内一片嘈杂。 贾母气得浑身发抖,手中的龙头拐杖重重地捶打着榻沿,翡翠镯子磕在紫檀木上,发出“砰砰”的声响,仿若她此刻愤怒又无奈的心跳。 “反了!都反了!” 她转头看向缩在角落的尤氏,神色焦急,声音带着几分颤抖:“敬哥儿呢?” 尤氏忙递上回帖,云锦信封上还沾着些许香灰,那香灰仿若岁月的尘埃,带着几分沧桑与无奈。 “玄真观的道童说,敬老爷正在闭关参悟长生诀” “好个清净无为!”贾琮忽然嗤笑,指尖摩挲着茶盏沿口浮凸的莲花纹。 贾蔷猛地跳起来,情绪激动,玉带下摆扫翻了一旁的青玉香炉,香炉倒地,发出沉闷的声响,炉中香料洒落一地。 “你算什么东西!不过是个” “不过是个御封的绥远伯。” 贾琮不紧不慢地掏出羊脂玉牌,玉牌莹润,龙纹在烛火的映照下泛着仿若鲜血般的红光,透着威严与庄重。 “倒是诸位——” 他目光冷冷扫过众人,“如今宁国府的罪责可还未查清呢,就在这” “够了!” 贾母的龙头拐杖重重顿地,发出一声沉闷的巨响,暂时镇住了屋内的喧闹。 “琮哥儿,你就说宁国府这爵位” “与我何干?” 贾琮微微挑眉,神色平静,眼中却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冷意, “老祖宗,宁国府犯下的罪孽桩桩件件,都是铁板钉钉的事实。无论圣上如何判罚,这都是他们应得的下场。” “我虽身为贾家子孙,但也不能罔顾国法,插手此事。” 贾琮的声音不大,却字字清晰,在这安静的荣禧堂内,仿若一记记重锤,敲在众人的心上。 贾母的脸色瞬间变得煞白,嘴唇微微颤抖。 “这可是先祖打下的爵位,你怎可……” “圣旨到——” 一声尖利的通传声仿若一把利刃,瞬间刺破了屋内的喧嚣。 十二个锦衣卫鱼贯而入,步伐整齐,气势汹汹。 为首的太监身着华服,神色冷峻,展开金色卷轴,声音尖细却清晰,在屋内悠悠回荡:“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宁国府贾珍,强占民田、私设刑狱” 屋内瞬间安静下来,贾蔷、贾芹、贾菌等人纷纷呆立当场。 当听到“削爵抄家,贾珍贾蓉流放三千里”时,尤氏仿若被抽去了所有力气,双腿一软,差点瘫倒在地。 她突然尖叫着扑向贾琮,眼神中满是绝望与愤怒:“都怪你见死不救!” 那声音凄厉,带着无尽的痛苦与不甘。 贾琮侧身避开,尤氏收势不及,一头狠狠撞在青铜仙鹤灯座上。 “砰”的一声闷响,仿若一记重锤,敲在众人的心上。 秦可卿慌忙上前去扶,却见尤氏额角汩汩冒血,殷红的鲜血顺着脸颊滑落,很快染红了灯座上嵌着的鸽血红宝石。 太监仿若没有看到这混乱的一幕,神色依旧平静,又缓缓展开第二道圣旨:“绥远伯贾琮进献琉璃工法有功,赐宁国府邸为伯爵府,另赏” “我的府邸!” 贾蔷突然暴起,双眼通红,仿若一头发狂的野兽,却被眼疾手快的锦衣卫瞬间按倒在地。 他被死死压制,动弹不得,只能瞪着血红的双眼,声嘶力竭地嘶吼:“那是我祖产!” 贾琮神色平静,双手缓缓抬起,身姿挺拔如松,恭敬地接过圣旨。 他的眼神中透着沉稳与冷静,丝毫不见因这突如其来的赏赐而产生的慌乱与狂喜。 接旨后,他将圣旨小心地捧在怀中,向太监深施一礼,声音清晰而坚定:“臣贾琮,谢主隆恩。” 贾母瘫坐在榻上,眼神空洞而复杂,她嘴唇微微颤抖,似是想说些什么,却又哑口无言。 王熙凤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神色, 她之所以对这爵位如此上心,是因为她早已和贾蔷有了约定。 却不成想终究还是一场空,而自己一直愤恨的贾琮却获此重赏。王熙凤紧攥着手中的帕子,指节因用力而泛白。 贾蔷满脸涨得通红,他握紧拳头,关节泛白,眼神中燃烧着熊熊怒火,死死地盯着贾琮,那目光仿佛要将他生吞活剥。 他心中满是怨愤,自己费尽心机,却什么也没捞到,而贾琮轻轻松松就得到了宁国府,这世道实在太不公平。 贾琮神色平静如水,缓缓转过身,目光仿若实质,逐一扫过众人,声线沉稳而清冽,淡然道。 “诸位,承蒙圣上隆恩,这宁国府如今归属于我。自此刻起,我定当以贾家兴衰为己任,殚精竭虑,矢志不渝。必不负圣上浩荡之恩,亦不负列祖列宗之殷切期许。” 言罢,他身姿挺拔,衣袂飘飘,迈着沉稳的步伐径直离去。 而他心中,暗自思忖:这贾家的命运,是兴是衰自然是由我一人说了算。 第87章 宁国府改制 贾琮跨进小院时,暮色正染红檐角的琉璃风铃。 映月坐在石榴树下的石凳上绣着荷包,金线在晚霞中忽闪忽闪的。 柳五儿倚着廊柱在帕子上描花样,小红蹲在井边浆洗衣裳,木槌敲打青石的声响惊得槐树上麻雀扑棱棱乱飞。 见他回来,三人连忙起身相迎。 “爷,您回来啦!” 眼尖的映月率先瞧见贾琮,忙搁下手中针线,起身相迎。柳五儿和小红也停下手中活计,快步走上前来。 “都别忙活了,过来坐,我有话和你们说。” 贾琮走到石桌旁坐下,神色淡定从容,可那深邃眼眸中,隐隐跳跃着几缕按捺不住的欣喜。 他清了清嗓子,不疾不徐地开口:“你们速速收拾行囊,咱们即刻准备搬去宁国府。” “爷莫不是吃醉了酒?” 映月提着裙角小跑过来,发间银蝶簪的触须颤巍巍的,“宁国府才被抄了” 贾琮掏出明黄圣旨抖开,金线龙纹在霞光中泛起亮光。 映月、柳五儿和小红三人瞬间僵在原地,眼睛瞪得滚圆,死死盯着那圣旨,大气都不敢出。 柳五儿的手不自觉捂住嘴,绣帕从指缝间滑落也浑然不觉,眼中满是震惊与疑惑。 小红则愣在那儿,喃喃道:“这……这是怎么回事?” 贾琮嘴角噙着一抹笑意,扫视着三人,缓缓说道:“圣上念我进献琉璃工法有功,将这宁国府赐给了我,往后,这儿便是咱们的伯爵府了。” “真的吗?爷!”映月最先回过神,眼中闪烁着激动的光芒,声音都因兴奋而微微颤抖。 “这可是天大的喜事啊!”说着,她双手合十,像是在默默感谢上苍的恩赐。 柳五儿也回过神来,脸上绽放出灿烂的笑容,欣喜道:“想不到咱们竟有如此福分。” 小红兴奋说道:“那可得赶紧收拾东西,搬进这新府邸,可不能失了礼数。” 三个丫鬟顿时忙作一团,惊得廊下鹦鹉扑棱着翅膀学舌:“迁居!迁居!“ …… “草民山子野,见过伯爷。” 贾琮抬眸望去,只见来人鹤发童颜,气质出尘,隐隐透着一股不凡的匠气。 昨日,贾琮寻到刘全福,谁想这些时日,刘全福为琉璃工坊的事务忙得脚不沾地,分身乏术。 瞧他那副焦头烂额的模样,贾琮心中都不禁泛起几分不忍与愧疚,实在不好意思再过多叨扰。 然而,刘全福虽忙得不可开交,却也未将贾琮所托之事抛诸脑后。他向贾琮举荐一人,正是这山子野。 贾琮心中一动,他自是知晓,这山子野便是那原着之中建造大观园的能工巧匠,若得他相助,伯爵府的园子定能别具一格。 当下,贾琮脸上笑意盈盈,客气说道:“久闻先生大名,如雷贯耳,听闻先生在园林建造之道上造诣颇深,堪称一绝。如今我有意在这伯爵府内造一处园子,不知先生可有何独到见解?” 山子野眼中闪过一抹亮色,难掩兴奋之情:“伯爷放心,草民定当倾尽全力,不负伯爷所托。只是不知伯爷对这园子有何具体的期许与要求?” 贾琮闻言,并未立刻作答,而是负手踱步,眉头轻蹙,略作思索。 少顷,他停住脚步,转过身来,神色温和却又不失威严,缓缓开口:“先生,此事尚在考量之中,一时难以定夺。依我之见,先生不妨先将心力放在府邸改制一事上。这宁国府如今要摇身一变成为伯爵府,其中门道不少,还得仰仗先生这般能人。” 他微微一顿,目光如炬,看向山子野,继续说道:“至于那园子的建造,我心中已有几分思量,只是还需再细细琢磨一番。过不了两日,我便会将详细方案交到先生手中。到时候,可就要辛苦先生大展身手。” 山子野听闻,当即拱手作揖,腰弯如弓,言辞恳切:“伯爷放心!草民承蒙您看重,定当竭尽全力。” 贾琮满意地点点头,又叮嘱道:“府里的下人,若有偷懒耍滑、不听调遣的,先生尽管向我禀明,我自会处置。所需的工匠、物料,先生也尽管开口,切莫有所顾虑。” 山子野感激涕零,连声道谢:“伯爷如此信任,草民肝脑涂地亦在所不辞。只是这物料采买,其中门道繁杂,不乏奸商以次充好,草民斗胆,还望伯爷能指派一得力之人,与我一同采买,也好省去诸多麻烦。” 贾琮略一思忖,唤来四喜:“你且跟着山先生,一切听他安排。” 四喜领命,恭恭敬敬地站到山子野身旁。 二人刚要退下,便见琥珀神色匆匆地过来,先是躬身行礼,才说道:“伯爷,老祖宗那边传话,说让您过去一趟。” 贾琮闻言,微微皱眉,心中却是有些猜测。 他转头对山子野说道:“先生先和四喜去筹备着,若有要事,再来找我。” 山子野拱手应下,与四喜一同退了出去。 贾琮抬手理了理领口的束带,又轻轻掸了掸衣摆的褶皱,确保衣冠齐整,这才稳步朝着贾母所在之处走去。 琥珀莲步轻移,恭恭敬敬地跟在贾琮身后,目光不自觉地落在他挺拔的背影上,心中泛起层层感慨。 回想起三年前,同样是她领着贾琮去见贾母。 那时的贾琮,不过是贾府中一个无人问津的庶子,身形单薄,神色间带着几分小心翼翼,在这偌大的贾府里,宛如一颗被遗落的尘埃,无人在意。 可如今再看,眼前的贾琮已然是位高权重、令人仰望的伯爵。更是获圣上隆恩,坐拥这偌大的宁国府,举手投足间,尽是尊贵不凡的气度,往昔的青涩与卑微早已不见踪影。 琥珀悄悄抬眸,又望了一眼贾琮那轮廓分明、俊朗非凡的面容,脑海中忽然浮现出昨晚贾母与她的一番谈话。 刹那间,一抹红晕悄然爬上她的脸颊,她下意识地低下头,试图遮掩这份莫名的羞涩,脚步却不自觉地慢了几分。 “怎么了?” 贾琮敏锐地察觉到琥珀的异样,脚步一顿,回头问道。 琥珀的心跳陡然加快,慌乱中她的指尖紧紧攥着衣角,把那柔软的料子都揪出了褶皱。 她张了张嘴,喉咙却像被堵住了一般,半晌才磕磕绊绊地挤出几个字:“没……没什么,伯爷。” 可那微微颤抖的声线,还是彻底暴露了她的心虚。 贾琮闻言,并未多言,只是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浅笑,而后微微颔首,神色平静。 第88章 贾母谋划 日头高悬,暖煦的光线透过雕花窗棂,斑驳地洒落在贾母的院子里。 贾琮稳步踏入,入目便是那金丝楠木屏风,丝丝缕缕的檀香味从其后悠悠飘散而出,萦绕在空气中,熏得人头脑有些发沉。 贾母歪靠在榻上,神色略显疲惫,那翡翠抹额之下,一道深深的皱纹格外醒目。 “琮哥儿,你可算来了。” 瞧见贾琮进来,她抬手招呼道,声音里带着几分急切与期许。 贾琮紧走几步,上前微微一礼,垂手站定,温声问道:“老祖宗这般着急唤孙儿过来,可是有要事吩咐?” “琮哥儿,如今宁国府归了你,这宗祠之事,你打算如何安排?” 贾母目光灼灼,紧盯着贾琮,眼中满是对家族根本的关切。 贾琮神色一正,声音清朗且沉稳:“老祖宗放心,宗祠乃贾家供奉先祖之地,是咱们贾家的根脉所在,其重要性不言而喻。” “孙儿定会妥善修缮,安排专人看守打扫,每逢祭祀之日,也会遵循祖制,举行盛大的祭祀仪式,不敢有丝毫懈怠。” 贾母微微点头,脸上的神色稍缓,眼中露出一丝欣慰:“如此甚好。还有这族长一事,你可有想法?” 贾琮沉吟片刻,说道:“孙儿以为,族长之位责任重大,需得德高望重、能服众之人担任。如今贾府正处多事之秋,孙儿资历尚浅,恐难当此大任,还望老祖宗定夺。” 在贾琮眼中,这贾家族长之位,不过是徒有其表的虚名,揽尽琐事却无甚实权,当真是毫无趣味可言。 至于这位置最终花落谁家,他实在是半点都提不起在意的心思,只觉不过是贾府内一场无谓的纷争。 贾母听了,微微皱眉,神色凝重,陷入了沉思。 良久,她缓缓开口:“如今这局面,一时也难找到合适人选,此事暂且搁置,日后再议。” 接着,贾母又看向贾琮,目光中透着几分深意:“你珍大嫂和蓉哥儿媳妇,你打算如何安置?她们如今无依无靠,总归是贾家的媳妇。” 贾琮神色一凛,瞬间敏锐捕捉到贾母问话背后可能潜藏的深意,脑海中念头急转,面上却依旧不慌不忙地拱手回道。 “老祖宗放心,孙儿已有所打算。珍大嫂和蓉哥儿媳妇皆是贾家的媳妇,我自会在伯爵府寻一处安静院子,安排得力的丫鬟婆子伺候,保她们衣食无忧,安稳度日。” 贾母微微眯起眼眸,端起茶盏轻抿一口,看似不经意地说道:“琮哥儿,你如今是越发有出息了,得了这宁国府,往后这贾家的担子,你可要多担着些。” “尤氏和可卿虽是女眷,可到底在府里多年,也有些人脉与见识,你往后行事,也可多问问她们的意见。” 贾琮心中一沉,已然笃定贾母这话暗藏玄机,怕是想用尤氏和秦可卿来监视、钳制自己。 贾琮略作停顿,嘴角勾起一抹淡淡的笑意,却是毫不客气地回应道。 “老祖宗说的在理,我想着她们二人为宁国府忙碌了大半辈子,也该享享清福了。” “西跨院有间空着的佛堂。我去让人刷上金漆,供上三尺高的白玉观音。每日三炷香,顿顿素斋,保管她们吃得脸比菩萨还圆润。还能给珍大哥和蓉哥儿祈福诵经,自是再合适不过了。” 贾母听闻贾琮的安排,原本脸上挂着的笑容,瞬间一僵。 她神色微微变幻,眼中不经意间闪过一丝不悦,可话到嘴边,终究还是强自咽下。无奈之下,只得开口说道:“琮哥儿,你既有这般安排,倒也算是妥当。” 话音刚落,贾母话锋陡然一转,面上又勉力挤出几分笑意,缓缓提议道。 “琮哥儿,如今你即将独立开府,我瞧着你身边侍奉的丫头们,年纪都尚轻,怕是没什么操持府务的经验。” “这一府上下,事务繁杂,千头万绪,绝非易事。依我看呐,不如就让我身边的琥珀跟了你去,也好帮衬着你打理打理府中诸事。” 贾琮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抹淡淡的笑容,心中对此却并未感到丝毫意外。 此前琥珀那异样的举止,早已让他有所揣测,如今看来,果然不出所料。 贾琮不慌不忙,从容回道:“多谢老太太的美意,只是我府上那些丫头,虽说年纪尚小,可个个心思聪慧灵敏,手脚亦是勤快利落。况且如今府中人口不算多,事务相较之下也还算简单,她们应付起来倒也游刃有余。” “依孙儿之见,还是让琥珀继续留在您身边悉心伺候为好,您身边着实离不开像她这般贴心的丫头。” 对于贾母暗藏的钳制心思,贾琮毫不留情,一一巧妙化解。 一旁的琥珀,听闻贾琮此言,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如纸,身形也忍不住微微一晃。 对此,贾琮却是并不在意。 在他心里,美人固然赏心悦目,但若因此被贾母钳制,却是不值。 况且,往后的日子还长,又怎会没有其他机会呢? 贾母一时默然,心中暗自思忖,她已然明白,贾琮一心想要与荣国府保持距离,不愿过多牵扯。可此时的她,着实也无计可施。 这时,一直静静坐在一旁的王夫人,终究忍不住开口说道:“琮哥儿,如今你得了这宁国府,可万不能忘了自家的兄弟姊妹们。往后府里一应开销,你也得多担待着些才是。” 贾琮脸上依旧挂着谦逊有礼的笑容,和声说道:“二婶但请放心,孙儿身为贾家子弟,自当顾念家族情谊,岂会忘却?只是如今伯爵府改造工程规模浩大,所需财力物力甚巨,还望二婶能够体谅。” 话落,贾琮话锋一转,接着说道:“老太太,四妹妹本就是宁国府的嫡女,我寻思着,往后不如就由我伯爵府来负责供养她,也算是我尽的一份心意。” 贾母听闻,陷入沉思,心中暗自盘算:既然先前的两个主意都未能如愿,好歹将四丫头送过去,也能让贾琮与荣国府之间多些羁绊。 思索良久,她这才微微颔首,说道:“如此倒也甚好,只是你若让四丫头受了半点委屈,我可绝不轻饶。” 贾琮言辞恳切:“老祖宗放心,四妹妹在我那儿,我定会视若珍宝,悉心照料。吃穿用度,只挑最好的,绝不让她受一丝一毫的委屈。若有半点差池,任凭老祖宗责罚。” 第89章 会芳园摆宴 会芳园的桃花开得正艳,贾琮蹲在青石径上,正往琉璃盏里插新折的花枝。 忽听得环佩叮咚,转头就见黛玉拎着鹅黄裙摆从木香花架下钻出来,发间别着的蝴蝶簪扑棱棱乱颤。 “三哥哥好雅兴。” 黛玉指尖拂过琉璃盏,盏中清水映出她狡黠的眉眼。 “这桃花开在盏中,倒像把春色装进了水晶宫。“ 贾琮刚要答话,湘云的大嗓门就从假山后传来:“林姐姐,你快些过来瞧!这池子里的红鲤有趣得紧,竟会追着琉璃珠子撒欢儿跑呢!” 紧接着,探春那带着几分嗔怪的呼喊也传了过来:“云丫头,你可仔细着些,莫要把我的帕子扔到湖里去了!” 话音未落,宝钗扶着探春转过九曲桥,惜春攥着把野花跟在后头,活像个小花童。 “你们倒是会挑时候。” 贾琮笑着引众人往登仙阁走。檐下挂着新制的琉璃风铃,风过时叮咚作响,惊得梁间燕子扑棱棱乱飞。 黛玉故意落后两步,扯住贾琮衣袖:“昨儿小红送来的琉璃笔洗,里头冻着的桃花瓣” 她忽然踮脚凑近,“莫不是就是这桃树下的?” 贾琮鼻尖嗅到淡淡异香,耳根微热:“林妹妹若不喜欢,我让工匠改成梅花” “谁说不喜?” 黛玉倏地松开手,裙角扫过石阶青苔,“只是那花蕊里嵌的珍珠,倒像某人耍的小心思。” 说着快步追上宝钗,留下贾琮对着她发间晃动的流苏发愣。 宴席摆在水榭之中,琉璃盏盛着水晶肴肉,玛瑙盘装着琥珀桃仁。 湘云夹起块玫瑰酥惊呼:“这点心竟能瞧见里头的花瓣!” “云姑娘,这是用糯米浆裹着鲜花蒸的。” 映月捧着鎏金壶斟酒,轻笑道:“五儿折腾了半日才成呢。” 探春突然放下银箸:“琮哥哥把四妹妹接来,怎不先知会我们?” 她挑眉看向正在啃糖藕的惜春。 “这丫头今早还骗我,说那锦衣卫不日便要来拿她,吓得我好一阵心慌。” 惜春鼓着腮帮子举手:“是三哥哥让我瞒着的!” 嘴角糖汁沾在袖口绣的玉兔上,活像兔子偷吃了蜜。 贾琮忙递过帕子,轻笑道:“我打算把西跨院改成画室,请江南来的画师教四妹妹。” 迎春接过贾琮手中的帕子,动作轻柔地为惜春擦拭嘴角的残渣,眼里满是宠溺,柔声道:“四妹妹,瞧你这馋猫样。” 随后又抬头看向贾琮,赞许道:“这样也好,有琮弟照顾着,我们也能放心。” 探春假装吃醋道:“琮哥哥对四妹妹这么好,我们可是要吃醋的!” “三妹妹这可是冤枉我了,我对姐姐妹妹们的心意,那都是一视同仁。” 贾琮闻声,脸上笑意更浓,忙拱手作揖,对着探春打趣道。 “如今正值春日,我这就差人去寻那江南才有的碧螺春,新茶配好水,泡出来茶香悠悠,保管能叫三妹妹消了这‘醋意’。” 探春“噗嗤”一声笑开,柳眉轻扬,眼眸里透着灵动劲儿:“琮哥哥就会哄人,我不过是打趣,你还真当了真。只是这碧螺春,可不能只给我一人,姐妹们都得有份。” 一旁的黛玉轻抿茶盏,嘴角噙着一抹淡淡的笑意,轻声说道:“琮哥哥有心了,只是往后这般好物,可得早早备好,莫要等我们打趣了才想起来。” 声音软糯,带着几分俏皮。 贾琮连连点头,正想应声,这时,一直安静坐着的宝钗放下手中的茶,浅笑着开口:“大家难得相聚,又有琮兄弟这般周到的安排,往后的日子,想来会愈发有趣。” “只是四妹妹学画一事,还得寻些上好的宣纸、颜料,我那儿倒是有几卷前朝的宣纸,质地细腻,用来作画再好不过,改日给四妹妹送去。” 惜春一听,眼睛瞬间亮了起来,忙不迭地说道:“宝姐姐,你可真好!等我学会了,第一幅画就画你。” 众人被她这天真的模样逗得哈哈大笑,气氛愈发融洽。 众人被惜春这天真的模样逗得哈哈大笑,气氛愈发融洽。 贾琮笑着看向众人,眼中满是温和与期待,清了清嗓子说道:“其实今日把大家喊来,我还有个事儿想和你们商量。” 说着,他抬手指向四周,“你们瞧这会芳园,本就景致不错,只是稍显杂乱。我想着把这儿好好修整一番,起几个园子,往后咱们姐妹闲来无事,便能来这儿相聚,吟诗作对、赏花观月,岂不快哉?” “只是我一人想法有限,还得仰仗姐姐妹妹们帮我出出主意。” 湘云一听,顿时来了兴致,眼中闪烁着光芒,率先说道:“琮哥哥这想法妙极了!我觉得其中一个园子不妨多挖些曲折的水渠,引入活水,再种上些睡莲,夏日里荷香阵阵,我们便能乘船穿梭其中,饮酒赋诗,岂不美哉?” 黛玉轻移莲步,走到一旁的花树下,素手轻轻抚过花枝,眉眼间满是情思,轻声说道。 “我倒盼着有个园子,种上翠竹千竿,风过时,竹叶沙沙作响,似在低吟浅唱。再搭几处精巧的回廊,下雨时,能在廊下听雨打竹叶,滴答成韵。” 院子里摆上一张石桌、几个石凳,闲时煮茶读书,累了便卧于榻上,透过竹影看那日光斑驳。如此,方觉得惬意自在。” 话音落下,她微微仰头,目光不经意间与贾琮交汇。 贾琮浅笑颔首,贾琮眼中闪过一丝深意,黛玉脸颊微微泛起红晕,她下意识地别过头,抬手轻轻理了理鬓边的发丝,可眼角余光却仍忍不住留意着贾琮的反应。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正说得热闹。 小红提着裙摆跑进来,在贾琮耳边轻语。 “爷,隔壁的宝二爷在门口闹呢,非要进来。“ 贾琮面上露出一丝不屑,敲了敲桌面,冷声道:“哼,你去把他打发了,要是再不依,直接让亲兵把他扔出去。” “是。” 小红眼中闪过一丝亮光,领命而去,只留下一屋子的欢声笑语,在这春日的会芳园里,愈发悠长。 第90章 通灵宝玉…碎了 会芳园门口的石阶上落着几片芍药花瓣,小红匆匆赶到时,只见贾宝玉满脸涨得通红,头发蓬乱如草,正张牙舞爪地叫嚷着。 “我不过是想来凑个热闹,你们这群腌臜货,凭什么拦我!” 那模样,活像被抢了心爱玩具的顽童,丝毫没了往日的矜贵公子范。 一旁的几个亲兵,身着玄色劲装,身姿笔挺,他们腰佩长刀,刀鞘泛着冷硬的光泽,神色冷峻肃穆。 小红快步上前,神色平静如水,微微福了福身:“宝二爷,今儿我们爷正与姑娘们在里头相聚,特意吩咐了不许旁人打扰,您还是请回。” 贾宝玉一听,眼睛瞬间瞪得滚圆,满脸写着不可置信:“你不过是个丫鬟,也敢这般同我说话?可知道我是谁吗?信不信我回府后,就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说罢,还往前跨了一大步,妄图用自己的气势将小红压得服服帖帖。 小红却毫无惧色,腰杆挺得笔直,迎着贾宝玉的目光,镇定自若道:“宝二爷,我不过是奉命行事。您身份尊贵不假,可今儿这会芳园里的安排,容不得任何人随意搅扰。” 贾宝玉气得浑身发抖,抬起手就要发作。 这时,一个亲兵上前一步,动作干脆利落,将手中刀鞘猛地一摆,沉声道:“宝二爷,请自重!这是我们伯府的规矩!” 贾宝玉被这威慑的举动吓得一哆嗦,手僵在半空,脸上一阵白一阵红,神情极为精彩。 他恶狠狠地瞪着小红和亲兵,扯着嗓子叫嚷道:“好啊,你们这群狗胆包天的东西,实在是欺人太甚!” “规矩?“ 贾宝玉突然抓起胸前的通灵宝玉,“我倒要看看这劳什子规矩“ 话音未落,缠金丝的络子突然断裂,鸽蛋大的玉石砸在青石板上,惊得树梢麻雀扑棱棱乱飞。 “二爷!” 一旁的袭人面色骤变,快步上前,俯身捡起通灵宝玉。 “祸事了!这这怎么裂了道纹!” 袭人声音颤抖,脸色煞白,双手捧着那碎成两半的通灵宝玉。 宝玉面上也是一滞,仿若被施了定身咒,他心里再清楚不过,这玉在贾母心中的份量,重若千钧。 往常他不过是拿砸玉来要挟,每次一作势,贾母便对他百依百顺。却不成想,今日这玉竟真真切切地碎在了自己手里。 “都怪你们这群杀才!我这就去找老太太做主!” 贾宝玉一脚踢飞石阶边的琉璃花盆,碎瓷溅到小红裙角,随后转身,径直跑开。 小红脸上也是浮现出一抹忧色,她在贾府当差多年,自是知晓贾母对这块通灵宝玉的看重,简直视为命根子。 当下,她不敢有丝毫耽搁,转身,立刻去向贾琮报信。 “玉碎了?” 贾琮听闻,也是微微错愕,眼中闪过一丝诧异。 他向来不信这通灵宝玉有什么神奇之处,却也没料到,它竟在今日这般破碎。 “怎么了?” 一旁的黛玉心思细腻,敏锐地注意到了贾琮的神色变化,关切地问道。 “没什么,不过是一点小事罢了,妹妹不必担忧。” 贾琮微微摇头,脸上挂着温和的笑意。 黛玉见贾琮神色坦然,不像是在说谎,便微微颔首,不再多问。 …… 贾母慵懒地躺在睡榻上,闭目养神。 前些日子贾家发生的糟心事太多,桩桩件件,都像巨石般压在她心头,让她有些身心俱疲。 好在最近这段时间,府里安稳了些,也让贾母重新找回了往日安于享乐的心态。 “老太太,老太太!” 此时,门外突然传来一阵哭喊声,将贾母从浅睡中惊醒。 “又怎么了?” 贾母有些惊慌,声音里带着几分老年人特有的颤音。 一旁的鸳鸯,反应迅速,连忙赶了过来,“老太太,听着像是宝二爷的声音。” 话音刚落,只见宝玉哭哭啼啼地跑来,身后跟着神色慌张的袭人,手中捧着那碎成两半的通灵宝玉。 “我的心肝!” 贾母慌忙接住扑进怀里的宝玉,见他发冠歪斜、衣襟敞开,颈间还留着道红痕。 “这是遭了贼还是遇了匪?” “老太太,我的玉,我的玉被贾琮那厮弄坏了。” 宝玉哭得涕泪横飞,那模样,好不凄惨。 “什么!” 贾母心中猛地一震,仿若被重锤击中,随后看向一旁的袭人。 袭人“扑通“跪地,捧着的碎玉在锦帕上颤巍巍发光。 “求老祖宗做主!伯爷纵容下人欺辱二爷,连这通灵宝玉都” “我的玉!” 贾母枯手抓起残玉,脸上的皱纹都因愤怒而扭曲。 “鸳鸯!取我的龙头杖来!” 琥珀正要劝解,忽见贾母浑浊的眼里泛着血丝:“琥珀,去把那个孽障给我喊来!还有那个背主的小蹄子!“ …… 会芳园水榭里,黛玉正用银箸逗弄琉璃盏中的红鲤。 “爷,琥珀姐姐来了。”小红匆匆赶来,向贾琮汇报。 “来的还真快。” 贾琮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摆摆手,“让她过来。” 不多时,小红引着琥珀穿过九曲桥。琥珀鬓角汗湿,杏色裙摆上沾着柳絮:“伯爷快去罢,老太太说要动家法呢!” 贾琮慢条斯理饮尽杯中梨花酿:“急什么,没见四妹妹还没吃完糖蒸酥酪?” “三哥哥,这是出了何事?” 探春眼尖,一下就注意到贾琮这边的异样,款步上前,朱唇轻启,声音软糯却满含关切。 “不过是宝玉方才来这儿闹了一场,一时气急,竟把他那块通灵宝玉给摔碎了。” 贾琮神色自若,摆了摆手,语气平淡得如同在说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此言一出,众人皆惊。 “这……这可如何是好!” 迎春向来性子温和,此刻也不禁花容失色,声音微微颤抖。 “那通灵宝玉可是老太太的心头宝,如今碎了,还不知要掀起多大的风浪!” 贾琮微微一笑:“碎了就碎了,我那新得了块暹罗暖玉,最是养人” “三哥哥还笑!” 探春急得扯他衣袖,“老太太最疼那玉,这回” “慌什么。”贾琮拿起帕子轻轻擦拭惜春嘴角的碎屑,又转头对黛玉眨眨眼。 “妹妹可要同去瞧热闹?” 黛玉用绢子掩住唇角笑意:“你且先去,我替你把那幅《会芳园图》描完。” 她指尖拂过案上未干的墨迹,正是方才众人商议的琉璃回廊图样。 “这劳什子玉,真真邪门!早不碎晚不碎,偏挑今日,平白坏了咱们这一场欢聚的兴致!” 贾琮眉头轻皱,满脸无奈地摇了摇头。 旋即,他抬眸看向琥珀,神色恢复如常,朗声道:“既如此,便随你走这一遭。” “伯爷……” 琥珀微微垂首,犹豫了好一会儿,才鼓起勇气轻声提醒。 “老太太特意吩咐,让小红也一并过去。” 贾琮神色未变,神色从容地摆了摆手,语气笃定:“无碍,且先去了再说。” 言罢,他迈步率先往外走去,琥珀见状,也不好再多说什么,只能快步跟上。 一路上,琥珀几次欲言又止,可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终于,在快到贾母院子时,她还是忍不住,再次小声提醒道。 “伯爷,这次老太太可是真的动了真怒,那通灵宝玉,在她老人家心里,可是比命还重要,您……” 贾琮闻言,脚步顿了顿,嘴角缓缓勾起一抹自信的笑意:“多谢琥珀姐姐提醒。不过放心,我心中有数。” 第91章 真玉?假玉? 荣庆堂内,气氛凝重。贾母端坐在主位之上,手中的龙头杖一下又一下地砸在地上,青石地面被砸出点点白痕。 贾琮方才跨过门槛,就听见王夫人扯着嗓子叫嚷道:“如今连老祖宗的话都不管用了?” “孙儿给老祖宗请安。” 贾琮神色平静,步履稳健,不疾不徐地迈入堂内,对着贾母微微行了一礼,仪态从容,不见丝毫慌乱。 “不知老太太唤我来所为何事?” “哼!” 贾母重重地冷哼一声,拿起龙头杖猛地一震,脸上的怒容愈发浓烈。 “瞧瞧你纵容的好奴才!” 鸳鸯双手捧着那碎成两半的通灵宝玉,递到贾琮面前。 贾琮伸手接过,饶有兴致地打量着,嘴角微微上扬,轻笑道:“哟,这裂纹倒像幅山水画,老太太不觉得颇有禅意。” “你还有脸笑!” 贾母的怒意瞬间被点燃,声音都因愤怒而微微颤抖。 “老祖宗,这玉是宝玉自己摔的,与我何干。” 贾琮神色未改,脸上依旧挂着那抹淡淡的笑意,随后不紧不慢地从袖中掏出一个精致的琉璃盒, “孙儿新得了块暹罗暖玉,最是温润养人……” “谁稀罕你的破石头!” 话还未说完,宝玉突然从屏风后冲了出来,赤着脚,满脸怒容,卯足了劲儿就要去踹那琉璃盒。 贾琮身形一闪,轻松侧身避开。宝玉收势不住,一个趔趄,“噗通”一声,竟又摔了个狗啃泥。 “宝玉!” 王夫人见状,心急如焚,赶忙上前将宝玉扶起,她转头剜了贾琮一眼。 “你如今翅膀硬了,连亲兄弟都容不下!你到底要把我的宝玉害成什么样!” 贾琮神色平静,眼底却悄然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轻蔑:“二太太这话可就冤枉我了。” “今日我在会芳园与众姐妹相聚,本是一场风雅之事,宝兄弟不请自来,还在门口大吵大闹,这才引出了这许多事端。若说害他,我又何罪之有?” “你……” 王夫人被这一番话噎得满脸涨红,嘴唇微微颤抖,愣是说不出一个字来,只能将求助的目光投向贾母。 贾母此刻胸口剧烈地起伏着,她用颤抖的手指着贾琮,声音因愤怒而拔高,几近嘶吼。 “琮儿,你莫要巧言令色!宝玉虽说顽劣,可这通灵宝玉向来被视作他的命根子,如今碎了,你竟还这般若无其事,成何体统!” 王夫人在一旁添油加醋,手帕一挥,尖声道:“哼,可不是嘛!听说那叫小红的丫头,对宝玉可凶了,半点没把宝玉的身份放在眼里,如今可好,闯出这么大的祸!” 贾琮神色平静,不慌不忙地拱手道:“老太太,二太太。会芳园是我整治的地方,自然有规矩,我吩咐亲兵不许外人打扰,小红也是按规矩办事,并非故意针对宝玉。” 贾母皱着眉头,眼中满是不满:“就算是按规矩,也得看是什么人!宝玉身份特殊,进府里又怎么了?” 贾琮沉声道:“老太太,您也知道,我应圣上的吩咐,处理琉璃工坊一事,自然对于府内的安全很是看重。况且,宝玉年少无知,就怕被人骗了,坏了大事。” “贾琮,你什么意思。” 王夫人忍不住插话道,语气中带着一丝恼羞成怒的意味。 “好个圣上吩咐!” 贾母枯槁的手抓住榻沿,“琮儿,此事我不管。那小红定要重重责罚!” 贾琮皱了皱眉头,神色坚定:“小红并无过错,她只是恪尽职守。若要罚她,实在不公。” “贾琮!” 贾母顿了顿龙头杖,惊怒道:“连个丫鬟你也要和我争?” 贾琮默然不语,脸上的神色却依旧坚决,没有丝毫退让的意思。 “若是我硬要罚她呢?!”贾母愈发生气,脸上的皱纹都因愤怒而扭曲。 “老太太,我的人,只有我自己才能管教!” 贾琮沉声道,声音低沉却坚定。 随后话音一转,轻笑道:“老祖宗,孙儿深知这通灵宝玉在您和宝兄弟心中的分量,可老祖宗当真信这石头能保贾家富贵?若真如此,宁国府怎会抄家?荣国府的祭田又怎会年年欠收?” “再者,若那通灵宝玉真如此神奇,又岂会这般轻易摔坏?又或是这通灵宝玉,从一开始就是假的?” 此言一出,恰似一颗巨石投入平静的湖面,堂内瞬间鸦雀无声。 贾母原本因愤怒而涨红的脸上,此刻浮现出一丝犹疑,她颤颤巍巍地坐直身子,目光如炬,紧紧地盯着贾琮,厉声问道。 “琮儿,你这话是什么意思?莫要在这里胡言乱语!” 王夫人也回过神来,她跳着脚,指着贾琮破口大骂:“你这小子,竟说出如此大逆不道的话!那通灵宝玉可是宝玉从娘胎里带来的,是贾府的祥瑞,你怎敢污蔑它是假的!” 贾琮不卑不亢,神色坦然,迎着众人的目光,镇定自若地说道:“老祖宗,孙儿绝无污蔑之意。只是这通灵宝玉的神奇之处,孙儿一直心存疑虑。” “平日里,大家都将它奉若神明,可如今不过轻轻一摔,就碎成两半,这实在与它被传得神乎其神的功效不符。” 宝玉从王夫人怀里奋力挣脱出来,头发凌乱得如同枯草,眼睛布满血丝,指着贾琮叫嚷道:“你休要诋毁我的玉!它是真的,千真万确!” 叫嚷着,又像发了疯似的要冲上去厮打。 袭人见状,吓得花容失色,赶忙上前,用尽全身力气死死拉住宝玉,声音带着哭腔,几近哀求:“二爷,您别冲动啊,再闹下去可不得了啦!” 王夫人也急得直跺脚,对着袭人怒声喊道:“你还愣着干什么,还不赶紧把宝玉带下去!” 袭人一边抹着眼泪,一边连拖带拽地把宝玉往屏风后拉。 宝玉还在不依不饶地叫骂着,那尖锐的声音在荣庆堂内回荡,显得格外刺耳。 待宝玉的叫嚷声渐渐远去,贾母脸色阴沉如水,端起茶盏,却并未喝茶,只是重重地将茶盏搁在桌上,发出“砰”的一声闷响。 贾琮继续说道:“老太太,我想不妨请城中有名的鉴宝大师来一探究竟,是真是假,自然一目了然。” 贾母听了贾琮的话,心中也是一阵动摇。这通灵宝玉虽说一直被视为宝玉的命根子,可今日之事,确实让她心生疑惑。 王夫人见贾母态度有所转变,心中大急,忙道:“老太太,这可使不得!若是传出去,说咱们贾府的通灵宝玉是假的,那岂不是要被人笑掉大牙!” 贾琮微微一笑,说道:“二太太,若玉是真的,又何必惧怕真相?” 贾母揉了揉太阳穴,心烦意乱地说道:“好了!此事暂且搁下,等我想好了,再做定夺。琮儿,你先回去。” 贾琮知道,自己这番话已经在贾母心中种下了怀疑的种子。 他轻笑一声,微微一礼,告辞离去。 第92章 贾芸 “老太太,可千万不能轻信了贾琮那小子的鬼话! 王夫人望着贾琮离去的背影,忙不迭地转身,急切地看向贾母,言辞间满是焦急。 “他心思深沉,指不定憋着什么坏呢!” 贾母神色淡然,仿若一泓深不见底的幽潭,让人瞧不透她的心思,只缓缓开口:“你莫要多心,我心中自有计较。” 王夫人一听,脸色瞬间变得有些阴沉,她心里清楚,贾母显然已对贾琮的话有了几分动摇。 她眼珠子滴溜一转,又凑近了些,继续说道:“老太太,不管怎么说,那小红身为丫鬟,竟敢以下犯上,冲撞宝玉,怎么也得好好惩戒一番,不然,往后这府里的规矩可就乱了套!” “贾琮不许,你又能如何?” 贾母的脸上闪过一丝怒意,想起贾琮方才那毫不退让的模样,心中难免有些不悦,声音也不自觉地冷了几分。 “老太太,那小红的父母可还在咱们府里当差呢!” 王夫人压低声音,神色阴狠,仿若一条隐匿在暗处的毒蛇。 …… “伯爷,伯爷留步!” 贾琮自荣国府离去,正准备打道回府,刚走到府门口,突然一道身影匆匆奔来,稳稳地拦在他身前。 贾琮抬眸望去,只见眼前站着一位十八九岁的青年,生得斯文清秀,一袭素色衣衫,虽质地普通,却透着股干净利落劲儿。 “你是?” 贾琮微微皱眉,眼中闪过一丝疑惑。 青年赶忙上前,恭恭敬敬地行了一礼,脸上堆满了和煦的笑容,言辞间满是敬重:“伯爷,小的是贾芸,西廊下五嫂子家的,按辈分,您可是我的族叔。” “哦,贾芸?” 贾琮心中瞬间了然,面上却不动声色,神色平静地问道。 “你找我所为何事?” 贾芸赔着笑,眼睛里闪烁着热切的光芒:“族叔,小的听闻您正着手整治会芳园,心想您身边必定缺些得力人手。” “小的别的本事没有,唯独做事踏实、勤快,是出了名的。您要是信得过我,往后这园子里的活儿,尽管交给我,我定当倾尽全力,将诸事办得妥妥帖帖,绝不让您操心!” 贾琮嘴角微微上扬,勾起一抹似有若无的笑意,抬眸看向贾芸,目光仿若实质,带着几分审视。 “你倒是消息灵通。不过这会芳园的事务,绝非小事,我得寻个真正能担起大任的人。你且说说,你有何能耐,能让我放心将这重任托付于你?” 贾芸一听,心中顿时一喜,知晓事情有了转机,忙挺直腰杆,昂首挺胸,滔滔不绝地说道:“族叔,您别看我年纪尚轻,可那些迎来送往、操办事务的门道,我早已烂熟于心。” “就拿这园子来说,从种花植树,到打扫修缮,每一项事务我都能安排得井井有条。我还琢磨着,要是能把园子打理好了,再添些新奇有趣的玩意儿,保准能让您满意!” 贾琮微微点头,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赞许,却又故意刁难:“种花植树?这其中的讲究可不少,你且说说,春日该种些什么,方能让园子四季皆有景致?” 贾芸不假思索,脱口而出:“春日自然要种些桃花、杏花、海棠,待那花儿盛放,满园春色,定是美不胜收。夏日便种上大片荷花,再在湖边摆上些石凳,姑娘们便能在荷香阵阵中赏荷纳凉。” “秋日种菊花,黄的、白的、紫的,各色菊花争奇斗艳,为园子添一抹斑斓色彩。冬日则种上几株红梅,傲雪凌霜,那景致,啧啧,光是想想都让人陶醉!” 贾琮听了,忍不住笑出声来:“看来你确实下了一番功夫。不过,这园子里的事儿,光懂这些还不够,还得懂得如何管人。要是底下的小厮丫鬟偷懒耍滑,你打算如何整治?” 贾芸神色一凛,表情瞬间变得严肃认真,掷地有声地说道:“族叔放心,我若管了这园子,必定立下严明规矩,赏罚分明。做事得力的,我重重有赏,以作激励;胆敢偷懒的,我绝不姑息,定要让他们知晓规矩的厉害!” 贾琮沉思片刻,目光灼灼地盯着贾芸,那眼神仿若能看穿人心,盯得贾芸心里直发毛,额头上也渗出了细密的汗珠。 良久,贾琮才缓缓开口:“你倒是机灵,也有些见识。这样,我给你个机会,先去会芳园帮着料理些杂事,若是做得好,往后还有其他事务交付于你。” 贾芸一听,大喜过望,“扑通”一声跪地,连着磕了三个响头,声音中满是感激与兴奋。 “多谢族叔栽培!我定当肝脑涂地,竭尽全力,绝不辜负您的信任!” 贾琮摆了摆手,脸上浮现出一抹温和的笑意:“起来,好好做事,莫要让我失望。” 说罢,便转身离去,衣袂飘飘,身姿挺拔。贾芸站起身,望着贾琮远去的背影,眼中满是憧憬与决心。 …… “爷,您可算回来了!” 小红早已候在伯府门口,远远瞧见贾琮的身影,立刻快步迎上前去,神色关切,眼中满是担忧:“去荣国府这一趟,可还顺利?” 贾琮微微皱眉,轻轻哼了一声:“老太太和王夫人非咬定是我故意害宝玉摔碎了通灵宝玉,好在我据理力争。只是那小红,老太太还惦记着要罚你呢。” 小红神色一凛,眼中闪过一丝决然:“奴婢不怕,本就是按爷的吩咐办事,问心无愧。倒是爷,为了护着奴婢,怕是得罪了老太太和二太太,奴婢心中实在过意不去。” “我既做了,便无所畏惧。” 贾琮摆了摆手,随即话锋一转,神色关切地叮嘱道。 “我瞧那王夫人不像是会善罢甘休的人,她虽管不到我这伯府来,但你父母还在荣国府,往后行事,可得多加小心。” 小红心中一暖,眼眶微微泛红。她屈膝行礼,声音带着几分哽咽:“爷如此为奴婢着想,小红就算粉身碎骨,也难报您的恩情。我这就回去给爹娘传个信,让他们平日里做事警醒些,尽量别在王夫人面前露脸。” 贾琮微微点头,眼中带着关切:“你且告诉他们,若是在府里受了委屈,切莫硬扛着,即刻来伯府告知我,我自会为他们做主。” 第93章 杀鸡儆猴 兵马司衙门内,贾琮坐在案前,手中把玩着一枚铜制令牌。林羽站在下首,腰板挺得笔直,眼中闪烁着精明的光芒。 “近日,可曾有何事发生?” 贾琮目光如炬,望向林羽。 这些时日,他诸事缠身,兵马司的诸多政事,大多交付于林羽。所幸林羽办事得力,将一应事务处理得井井有条。 林羽赶忙躬身,恭敬回道:“大人,最近倒是没什么大事,自打王仁那案子结了,弟兄们办事都利索了不少,积压的案子也清了大半。” 贾琮点点头,目光落在案头的琉璃镇纸上:“让你查的事,可有着落了?” “都查清楚了。” 林羽从袖中抽出一卷泛黄的纸卷,双手奉上。 “这是赖家的产业明细,还有这些年贪墨的账目。” 贾琮接过卷宗,指尖在纸面上轻轻划过:“做得不错。” 他抬眼看向林羽,“副指挥使一职尚有空缺,你好好干。” 林羽眼中闪过一丝喜色,随即压低声音:“大人,最近衙门附近多了些生面孔,像是在盯梢。” “无妨。” 贾琮将卷宗收入袖中,“让他们盯去。” 对此,贾琮并不意外。毕竟前段时日那几百万两银子,太过引人注目,如今伯府、玻璃工坊乃至这兵马司,皆有人暗中窥探。 …… “伯爷,您回府啦。” 贾琮翻身下马,府中一中年男子赶忙迎上前来,正是小红之父林之孝。 前些日子,小红将事情告知父母后,林之孝当机立断,当夜便联系贾琮,表明愿来伯府当差。 贾琮自是欣然应允,随即向贾母索要了他们夫妇的身契。贾琮至今还记得,当时王夫人那精彩的表情。 “可是出了何事?” 贾琮转头问道。林之孝为人沉稳,贾琮已任命他为伯爵府管事。此刻他守在门口,想必是有事相告。 林之孝神色平静,沉声说道:“伯爷,那赖升搬了赖嬷嬷,去老太太跟前哭诉了。” 贾琮掸了掸衣襟上的灰尘,微微颔首:“意料之中。” 自接手宁国府,他便将原有的下人丫鬟大多遣散。 毕竟宁国府那地方,除了门前两个石狮子,实在难寻干净之处。 只是他未曾想到,自己还未动手,赖升便迫不及待地跳了出来。 如此也好,他即将南下江南,正好借此机会,给众人来个杀鸡儆猴! 贾琮转头吩咐身后的亲兵:“二牛,去叫十个弟兄来。” 林之孝欲言又止,贾琮拍拍他的肩:“放心,我自有分寸。” …… 荣庆堂内,赖嬷嬷跪在地上,哭得声嘶力竭。她发髻散乱,额角还沾着方才磕头时蹭上的香灰。 “老太太啊!您可得为我们做主啊!” 赖嬷嬷扯着贾母的裙摆,一边哭嚎,一边用帕子抹着满脸的泪水。 “我那不成器的儿子在宁国府当差多年,如今被伯爷一句话就打发走了,这叫我们一家老小怎么活啊!” 贾母端坐在榻上,神色凝重,眉头紧蹙。 近来烦心事一桩接一桩,尤其是对贾琮,她愈发难以掌控,这让她感觉颜面尽失。 且贾琮遣散下人的举动,更是让她恼火,如此一来,她对伯府的消息便彻底断绝。 王夫人在一旁煽风点火:“老太太,您瞧瞧,这贾琮行事也太鲁莽了,说遣散就遣散,全然不顾这些下人的生计。” “谁说不是呢!” 邢夫人也跟着附和。平日里她与王夫人面和心不和,可在针对贾琮这事上,竟出奇地一致。 “虽说宁国府归了他,可也不能如此胡来,这贾府的规矩都快被他败坏殆尽了!” 王熙凤站在一旁,脸上挂着一贯的精明笑容,心中却在飞速盘算。 她瞧了瞧贾母愈发阴沉的脸色,又看看哭得凄惨的赖嬷嬷,眼珠一转,开口说道。 “老太太,依我之见,此事需先将琮哥儿唤来,问个清楚,到底是何章程。赖升在府里当差多年,多少有些情分。但伯爷既然做了此决定,想必也有他的道理,咱们得把话摆在明面说。” 贾母听后,眉头皱得更深,手中的龙头拐杖重重顿在地上,长叹一声。 “凤丫头,你说的倒也有理。只是这琮儿如今行事愈发大胆,竟连我这老祖宗的面子都不怎么放在眼里。我倒要听听,他究竟有何说辞。” 王夫人撇嘴,满脸不悦:“他能有什么道理?哼,依我看,他就是想将宁国府的人都换成自己的心腹,以便彻底掌控,往后咱们想过问都难喽。” 就在此时,一丫鬟慌慌张张冲进院内,连礼数都顾不上,气喘吁吁地喊道:“老太太!伯爷带着亲兵,去赖家抄家啦!” “什么?!”赖嬷嬷猛地抬头,浑浊的眼珠几乎瞪出眼眶,“抄抄家?” 赖嬷嬷声音颤抖,带着哭腔,连滚带爬地扑到贾母脚边,双手死死抓住贾母的裙摆,指甲几乎嵌进布料之中。 “老太太,您不能眼睁睁看着他如此欺人呐!我们赖家在贾府伺候了几代人,就算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哇!您可要救救我们家呀!” 赖嬷嬷哭得肝肠寸断,身体止不住地抽搐,每一个字都仿佛从喉咙中硬生生挤出来。 贾母手中的茶盏“啪”地摔在地上:“反了天了!凤丫头,快去叫琏儿拦住他!” 王熙凤提着裙摆匆匆离去,贾母眉头紧皱,神色凝重。 …… 赖家门前,贾琮负手而立。十个亲兵一字排开,玄色劲装在太阳下泛着冷光。 “砰砰砰!” 二牛上前,用刀柄重重地砸着赖家的大门,每一下都震得门板嗡嗡作响,声音在寂静的街巷中回荡,引得四周邻里纷纷侧目,却又因惧怕这阵仗,只敢躲在门缝后悄悄窥探。 许久,门“吱呀”一声缓缓打开,一个小厮模样的人探出头来,脸上还带着几分不耐烦,可当他瞧见门口威风凛凛的贾琮和一众亲兵时,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如纸,双腿一软,差点直接跪了下去。 “你……你们是?” 小厮声音颤抖,结结巴巴地问道。 第94章 抄家 贾琮神色冷峻,并未理会小厮,只是淡淡地吩咐道:“开始。 言罢,亲兵们动作敏捷,迅速散开,刹那间便将赖家围得水泄不通。 二牛带着几个身强力壮的亲兵,大步上前,猛地一脚踹开赖家内堂的门。 “砰”的一声巨响,门板重重地撞在墙上,震得屋内灰尘簌簌而落。 “我的天呐,这是遭了什么孽哟!” 赖嬷嬷也不知何时赶到,只见她跌跌撞撞地冲进院子。 瞧见屋内被翻得一片狼藉,她双腿一软,直接瘫倒在地,双手用力地捶打着地面,捶胸顿足。 “贾琮,你为何要赶尽杀绝!我们赖家到底做错了什么!” 贾琮不为所动,目光扫过屋内的一切,神色冰冷。 他踱步走进正厅,只见墙上挂着一幅幅名贵的字画,地上铺着奢华的地毯,屋内的摆件无一不是价值连城,哪有半点普通下人家中的朴素模样。 “赖升,这些年你贪了多少,自己心里清楚。” 贾琮伸出修长的手指,轻轻拿起桌上的一只羊脂玉摆件,那玉质温润,触手生凉,他轻轻摩挲着,声音平静却透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这些,都是你从宁国府的牙缝里抠出来的民脂民膏。” 赖升早已吓得魂飞魄散,“扑通”一声跪在地上,额头紧紧地贴在地面,冷汗不停地从他的额头冒出,瞬间湿透了后背。 他心里明白,今日怕是在劫难逃,可仍心存一丝侥幸,声音颤抖,带着哭腔哀求道。 “伯爷,我……我知错了,求您看在我多年伺候贾府的份上,饶我这一回,我愿把所有东西都交出来。” 贾琮冷笑一声,将玉摆件重重地放回桌上,发出沉闷的声响:“早知今日,何必当初。你的罪行,岂是交出财物就能了事的?” 这时,一名亲兵匆匆跑来,脚步急促,双手高高捧着一本厚厚的账本,呈到贾琮面前:“大人,这是在密室里找到的,里面记录了这些年赖家和各方往来的账目。” 贾琮接过账本,随意翻了几页,原本冷峻的脸色愈发阴沉。 “好,好得很!” 他一连说了两个“好”字,那语气中却没有丝毫赞赏之意,只有无尽的愤怒。 “原来这些年,你不仅在宁国府作威作福,还在外面借着贾府的名头,做着见不得人的勾当。” 赖升听到这话,彻底绝望了,身体一软,瘫倒在地上,眼神空洞,嘴里喃喃自语:“完了,全完了……” 就在此时,内院突然传来一阵女子凄厉的哭喊声。贾琮心中一凛,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走去。 他伸手推开一扇雕花木门,只见赖尚荣正拉扯着一个丫鬟,那丫鬟满脸泪痕,神色惊恐,试图挣脱赖尚荣的魔掌。 赖尚荣满脸酒气,眼神迷离,嘴里还嘟囔着:“小美人,你就从了我!” 看到贾琮进来,赖尚荣先是一愣,那醉意朦胧的双眼闪过一丝诧异,随即松开了丫鬟,满脸不屑地说道:“你是谁?好大的胆子!没看见少爷我正在办事吗?” 贾琮看到这一幕,眼中浮现出一抹厌恶,轻声吩咐道:“把他也一并拿下!” 赖尚荣先是一怔,旋即爆发出一阵张狂的大笑,带着几分醉意与癫狂,好似一个不知死活的疯子。 “你算哪根葱?敢在我赖家撒野,也不打听打听我是谁!” 他一边叫嚷,一边试图挣脱亲兵的束缚,然而酒劲上头,脚步虚浮,一个踉跄差点摔倒,模样十分滑稽可笑。 贾琮眼神一凛,厉声喝道:“给我把他按住,再敢叫嚷,就多加几条罪责!” 亲兵们迅速上前,将赖尚荣死死按住,他只能像困兽一般扭动着身体,发出阵阵怒吼。 就在此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只见赖大气喘吁吁地冲了进来。 他满脸怒容,看到贾琮后,大声质问道:“伯爷,我弟弟犯了什么错,你要带人抄家?” 贾琮抬眸,冷冷地瞥了赖大一眼:“你弟弟?你们兄弟俩一丘之貉,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暗中做的那些事。” 赖大心中一慌,脸上却强装镇定,大声说道:“你别血口喷人!我们赖家对贾府忠心耿耿,你这么做,就不怕寒了府里下人们的心?” 贾琮冷哼一声,将账本扔到赖大脚下:“忠心耿耿?看看这个,你还有什么话说?这些年,你们兄弟把持着贾府的事务,大肆敛财,还打着贾府的名头牟利,桩桩件件,证据确凿。” 赖大看着地上的账本,脸色瞬间变得煞白,双腿一软,差点瘫倒,可他仍试图狡辩:“就算有些小错,也不至于抄家,你这是滥用职权!” 贾琮神色一凛,向前走了两步,每目光如炬地盯着赖大:“小错?你们的所作所为,已经严重损害了贾府的声誉和利益。今日我不整治,日后怕不是步了贾珍的后尘。” 这时,贾琏匆匆赶来,看到屋内混乱的场景,眉头瞬间拧成了一个“川”字,满脸焦急地说道:“这是怎么回事?琮弟,可别冲动!” 贾琮看向贾琏,沉声道:“琏二哥,你来得正好。这赖尚荣行为不端,欺压丫鬟,再加上赖家兄弟贪污腐败,桩桩件件,都不能轻易放过。” 贾琏皱着眉头,思索片刻后道:“我知道你是为了整治贾府,可这事儿牵扯甚广,赖家可是老太太的人,还是得慎重。要不这样,先把人带回去,咱们再从长计议。” 贾琮神色肃然,坚定地说道:“倒也不必那么麻烦,如今证据确凿,我让人把他们押到兵马司处置,我同你去见老太太。” 贾琏一听,脸上露出一丝为难之色,下意识地搓了搓手,目光在贾琮和被押着的赖家众人之间来回游移,心中满是纠结。 “琮弟,这……兵马司处置是不是太急了些?老太太那边,怕是一时难以接受。要不咱们先把人关在府里,好歹给赖家留点颜面,再慢慢和老太太说清楚。” 贾琮却心意已决,目光坚定地看向贾琏:“琏二哥,我理解你的顾虑,但此事刻不容缓。至于老太太那边,我自会如实相告,以证据说话,我不信老太太会偏袒这些蛀虫。” 说罢,贾琮转头对亲兵们下令:“把他们押往兵马司,严加看管,没有我的命令,谁也不许探视!” 亲兵们齐声领命,那声音整齐而洪亮,押着赖升、赖大、赖尚荣等人离去。 第95章 警告 赖嬷嬷见状,哭得愈发凄厉,连滚带爬地扑到贾琮脚边,双手死死抱住他的腿,涕泪横流道。 “伯爷,求您饶过他们这一回!我们赖家在贾府侍奉了几代人,他们不过是一时糊涂,您就看在往昔的情分上,高抬贵手啊!” “一时糊涂?” 贾琮猛地甩开赖嬷嬷的手,嘴角勾起一抹冷笑,眼中满是嘲讽, “这些罪行岂是一朝一夕能犯下的?你们仗着在贾府有些根基,便肆意妄为、无法无天。今日若我轻易放过,如何向贾府上下交代?又如何对得起那些被你们欺压的下人?” 赖嬷嬷瑟缩着低下头,再不敢直视贾琮的眼睛,只能不停抽泣,瘦弱的身躯抖如筛糠。 “至于你,不过是看在老太太的面子上,才没把你押去兵马司,如何处置,还得听老太太的意思。” 贾琮冷笑着,扬手吩咐,“把她押起来,带去见老太太。” 两名亲兵利落地将赖嬷嬷从地上扶起,架着她往贾府走去。 赖嬷嬷脚步虚浮,哭得抽抽噎噎,嘴里还不时嘟囔着求饶的话语,可贾琮仿若未闻,神色冷峻。 进了贾府,丫鬟小厮们远远瞧见,吓得噤若寒蝉,大气都不敢出,迅速退到一旁,生怕惹上麻烦。 行至内院门口,贾琮让亲兵将赖嬷嬷暂且押在院外,自己整了整衣衫,稳步踏入屋内。 贾母高坐主位,脸色阴,王夫人和邢夫人分坐两旁,神色凝重。 见贾琮进来,贾母猛地将拐杖重重顿在地上,怒声斥道:“琮儿,你好大的胆子!谁给你的权力,竟敢去抄赖家?” 贾琮不慌不忙,上前一步,从怀中掏出账本,递到贾母面前。 “老太太,孙儿绝非无端生事。赖家罪行累累,这是从他们密室搜出的账本,上面详尽记录了他们贪污受贿、挪用公款的种种恶行,孙儿已一一整理妥当。” 贾母接过账本,刚翻开几页,脸色瞬间变得煞白,双手也微微颤抖起来:“这……这怎么会这样?赖家在府里这么多年,怎会做出这等事?” 王夫人忍不住出声:“琮儿,就算赖家有些过错,你也不该擅自抄家,这事儿传出去,贾府的名声可就全毁了!” 贾琮看向王夫人,正色道:“二夫人,难道要等他们犯下滔天罪行,连累荣国府也落得和宁国府一样的下场,才肯罢休吗?” “宁国府贾珍固然有错,可这些蛀虫的推波助澜也同样难辞其咎!” 贾琮这番话掷地有声,仿若洪钟鸣响,震得屋内众人心中一颤。 王夫人张了张嘴,想要反驳,喉咙却像被堵住,半晌说不出话来。 贾母重重叹了口气,靠在椅背上,神色疲惫:“琮儿,我知道你是为贾府好,可这事儿做得到底还是太莽撞了些。赖家伺候贾府几代人,就这么处置,难免寒了其他下人的忠心。” 贾琮微微欠身,态度恭谦却不失坚定:“老祖宗,孙儿明白您的顾虑。正因为赖家在府里多年,熟悉规矩人脉,才愈发肆无忌惮。若不及时整治,其他下人有样学样,那时贾府风气彻底败坏,再想挽回可就难如登天了。” 贾母揉了揉太阳穴,神色凝重问道:“琮儿,依你之见,该如何处置赖家这些人?” 贾琮神色一凛,正色道:“赖升、赖大、赖尚荣犯下的罪行,依律法当移送官府严惩,以正国法。至于赖嬷嬷,全看老太太您的意思。” 贾母神色复杂,目光望向门外,似乎能透过那层层屋宇,看到此刻正瑟瑟发抖的赖嬷嬷。 她沉默良久,缓缓开口:“赖嬷嬷在府里伺候了大半辈子,虽说她的儿孙犯下大错,可念在她往日的情分上,我实在不忍心将她也置于绝境。” 贾母看向贾琮,语重心长地说:“琮儿,赖嬷嬷就交由府里处置,打她几十板子,让她长长记性,再把她逐出贾府,也算是给她留条活路。” 贾琮微微欠身:“一切听凭老祖宗吩咐。” 贾琮顿了顿,目光缓缓扫过众人,沉声道:“还有一事,孙儿不得不说。近来有人密报,咱们贾府竟有人私下放印子钱。此等行径,不仅有损贾府名声,还可能招来大祸。老祖宗,此事若不彻查,后果不堪设想。” 贾母闻言,脸色骤变,猛地坐直身子,拐杖重重砸在地上:“竟有此事?是谁如此大胆,做出这等败坏家风的事?” 王夫人和邢夫人也是一脸震惊,互相对视一眼,眼中满是疑惑与不安。 王熙凤原本神色自若地站在一旁,听到这话,心中“咯噔”一下,脸上瞬间闪过一丝慌乱。 她下意识攥紧手中的帕子,指尖泛白,好在众人的注意力都聚焦在贾琮身上,无人留意她的异样。 贾琮沉声道:“孙儿还在调查,只是此事刻不容缓。放印子钱本就违法,一旦被官府知晓,贾府必定受牵连。咱们绝不能再让这些歪风邪气在府里肆意蔓延,必须尽快揪出幕后之人,严肃处置。” 王熙凤强装镇定,眼珠子滴溜一转,勉强挤出一丝笑容,开口道:“伯爷所言极是,这等丑事传出去,贾府可就颜面扫地了。” 她嘴上这般说着,心里却像揣了只兔子,七上八下,暗自叫苦:“可千万别查到我头上,平日里行事也算小心,怎么就被贾琮盯上这事儿了?” 贾母皱着眉头看向王熙凤:“凤丫头,你心思缜密,府里事务又管得不少,可有听到什么风声?” 王熙凤心中一紧,脸上却依旧笑意盈盈:“老太太,我平日里忙的都是些琐碎事务,还真没留意这事儿。不过既然伯爷已经知晓,咱们肯定全力配合,尽快查个水落石出。” 她一边说着,一边悄悄打量贾琮的神色,试图从他脸上找出一丝线索,看看自己是否已然暴露。 贾琮目光扫过王熙凤,神色平静得让人捉摸不透:“二嫂子若有任何发现,还望及时告知。这事儿关乎贾府兴衰,容不得半点马虎。” 王熙凤忙不迭点头,心中却暗暗叫苦,只盼这场风波能快点过去,自己能侥幸逃过一劫。 屋内一时陷入沉默,众人都在思索贾琮所言之事的严重性。 贾母长叹一声,无奈道:“琮儿,既然你心意已决,此事便由你去办。” 贾琮轻笑一声,眼中透着坚定:“孙儿定当竭尽全力,不负老祖宗的信任。” 第96章 扬州来信 琉璃工坊内炭火熊熊,匠人们正将炽热的琉璃液倒入模具。 贾琮刚跨进门槛,就被扑面而来的热浪激得眯起眼。 李全福从蒸腾的雾气中钻出来,袖口还沾着琉璃粉末:“哎呦,这不是伯爷吗?今儿个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李大人这是埋怨我来得少了?” 贾琮笑着避开飞溅的火星,微微苦笑,赶忙连连告罪。 “这些日子确实忙得脚不沾地,工坊多亏有您照看。” 李全福捋着胡须,眼中闪过一丝得意:“伯爷说笑了,工坊能有今日,全靠您当初的远见。您瞧——” 他指着不远处一排新制的琉璃摆件,“这批货色比上回又精进了不少,通透得能照见人影。” 李全福引着贾琮穿过忙碌的工坊。 “您瞧这新制的琉璃盏,比宫里的贡品还透亮。” 他举起盏子对着阳光,五彩光晕在贾琮脸上流转。 匠人们正在给琉璃器皿描金,细毛笔尖在琉璃上勾出栩栩如生的缠枝莲。 贾琮拿起个半成品端详:“这批货色确实上乘,不过” 他突然皱眉看着堆满墙角的木料。 “这些易燃物离火窑太近了。” 李全福忙用袖子擦汗:“这几日赶工,确实疏忽了。” “明日就安排人砌道防火墙。” 贾琮指尖敲了敲发烫的窑壁,“再招两队护院轮值,进出都要搜身。” 李全福神色一凛:“伯爷说得是。前几日我还琢磨着要在围墙外加设岗哨,只是” 他搓了搓手,“这银子“ “银子不是问题。”贾琮打断他。 “关键是防范要到位。新来的工匠都要登记造册,库房要加固门窗,灭火器具也要备足。” 正说着,一阵清风拂过,带来远处匠人打磨琉璃的沙沙声。 贾琮深吸一口气,忽然压低声音:“李大人,我打算在江南再开一家工坊。” “江南?”李全福眼睛一亮。 “那可是个好地方!水运发达,商贾云集” 他忽然想到什么,皱眉道,“只是那边地头蛇多,伯爷此去” “无妨。” 贾琮摆摆手,“我自有安排。倒是要劳烦李大人准备船只,再挑选些得力工匠随行。” 李全福拍着胸脯保证:“伯爷放心,三日内必定办妥!” …… 回到伯府,夕阳的余晖洒在庭院里。 贾琮刚踏进房门,就看见映月正在收拾行囊。 她纤细的手指将一件件衣物叠得整整齐齐,发间的玉簪随着动作轻轻晃动。 “爷,您看这些可还缺什么?” 映月抬起头,眼中带着几分不舍。 “江南潮湿,我特意多备了几件厚衣裳。” 贾琮心中一暖,从背后轻轻环住她的腰:“辛苦你了。” 映月身子一僵,耳尖瞬间染上红晕:“爷,您这是做什么” 话虽如此,她却往贾琮怀里靠了靠。 “这次去江南,不知何时才能回来。” 贾琮将下巴搁在她肩头,“一想到要和你分别,我这心里就空落落的。” 映月转过身,双手抵在他胸口:“爷” 她眼中泛起水光,“您一定要保重。我在府里等您回来。” 言罢,映月莲步轻移,微微踮起脚尖,恰似春日里翩跹的蝶,樱唇轻点,在贾琮的脸颊落下一吻,那吻带着少女独有的羞怯与眷恋,转瞬即逝。 贾琮长臂一伸,将映月狠狠拥入怀中,恨不能将她揉进自己的骨血。映月伏在他怀中,听着他有力的心跳,只觉世间喧嚣都已远去。 窗外竹影婆娑,映月鬓发散乱地推开他:“青天白日的” 话没说完自己先笑了,指尖戳着他胸口,“到了江南可不许这般孟浪。” 贾琮捉住她手指轻咬:“那你可得快些来看着我。” 忽然瞥见箱底的《扬州风物志》,“怎么连这个都带着?” “林姑娘前日送来的。” 映月理着衣襟嗔道,“说是让您提前熟悉风土人情,别被画舫上的“ 急促的叩门声打断话头。 “爷!“ 柳五儿的声音透着焦急。 “老太太让您即刻过去,说是扬州林大人来信了!“ 贾琮心头一紧,松开映月:“我这就去。” 他匆匆整理了下衣冠,又回头叮嘱道,“映月,行囊先放着,等我回来再说。” 贾琮霍然起身,腰间玉佩撞在箱角“当啷“作响。映月忙替他系好衣带,指尖有些发颤:“林姑娘她” “备马!” 贾琮抓过披风大步流星往外走,廊下惊飞的麻雀扑棱棱掠过琉璃瓦。映月追到月洞门,只来得及看见他翻飞的玄色披风消失在暮色中。 …… 荣禧堂内,贾母正坐在紫檀木雕花椅上,手中捏着一封信,脸色凝重。 见贾琮进来,她颤声道:“琮哥儿,你林姑父来信了” 贾琮快步上前:“老太太,可是出了什么事?” 贾母将信递给他:“你自己看。” 贾琮展开信纸,只见上面寥寥数语,却字字惊心: 荣庆堂内,贾母握着信笺的手不住颤抖。信纸上的“病危“二字被烛泪洇开,像极了斑斑血痕。 贾琮展开信纸,只见上面寥寥数语,却字字惊心。 “贱躯抱恙日久,药石无灵,恐大限将至。日夜思女,盼能再见。如海泣血顿首。” 贾琮的手不受控制地微微颤抖,那信纸在指尖簌簌作响,眼眶刹那间泛起红潮,抬眸望向贾母。 “老太太,林姑父已然病入膏肓,如今日思夜盼,心心念念的,唯有见林妹妹一面。” 贾母长叹一声,老泪纵横而下,抬手缓缓拭去眼角的泪,悲戚万分道。 “你林姑父一生光明磊落,为人刚正不阿,如今却遭此大劫,实在叫人心痛。他想见女儿,咱们于情于理,都不能不应啊。” 贾琮深吸一口气,强压下内心的悲恸,对贾母说道:“老太太,林姑父病重,孙儿理当前往扬州探望。如今姑父想见林妹妹,我思量着带妹妹一道前去,也好了却姑父这最后的心愿。” 贾母微微颔首,叮嘱道:“琮哥儿,你这话在理。此去路途遥远,你千万要小心谨慎,务必照看好玉儿。” “那孩子心思敏感细腻,又最重情义,此番得知父亲病重,怕是要伤心欲绝,你得多陪陪她,好生开导。” 贾琮神色郑重,用力点头应下:“老太太放心,孙儿定当拼尽全力。妹妹自幼在府中长大,与我亲近,我就是拼了性命,也定会护她周全。” 第97章 黛玉咳血(上) 贾琮快步穿过回廊,脚下的青石板被雨水打湿,泛着幽幽的光。他心中焦急,脚步不由得加快了几分。 黛玉的小院就在眼前,院中的海棠花开得正艳,却衬得那扇紧闭的房门愈发冷清。 “伯爷,您来了!” 紫娟从院子里匆匆跑出来,手里还攥着一块沾了血迹的帕子,脸色苍白如纸。 贾琮心头一紧,急忙问道:“紫娟,林妹妹如何了?” 紫娟眼眶泛红,声音带着几分哽咽:“伯爷,您快去看看姑娘,她她咳血了!” 说完,她匆匆跑出,显然是去喊大夫。 贾琮心中一沉,三步并作两步冲进屋内。屋内弥漫着一股浓重的药味,混合着淡淡的血腥气,让人心头压抑。 黛玉半倚在榻上,面色惨白如纸,几缕青丝凌乱地贴在她毫无血色的脸颊上。 她的嘴角还残留着一丝未拭去的血迹,整个人虚弱得仿佛一阵风就能将她吹散。 榻边,一封被泪水洇湿的信静静躺在那里,信纸上的字迹已被泪水模糊,却仍能看出“病重”二字。 “林妹妹!” 贾琮几步上前,声音里满是焦急与关切。 黛玉缓缓抬眸,瞧见是贾琮,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似是痛苦,又似是无奈。 她想要强撑着起身,却一阵剧烈的咳嗽袭来,整个人颤抖得如同风中的残烛。 贾琮见状,赶忙上前扶住她,轻声安抚:“妹妹别动,仔细伤了身子。” 他从一旁拿起帕子,轻轻为黛玉擦拭嘴角的血迹,动作轻柔得仿佛稍一用力,就会将她碰碎。 雪雁站在一旁,眼眶泛红,声音带着哭腔:“伯爷,姑娘看了林老爷的信,就成这样了,怎么劝都没用。” 贾琮看向那封信,心中明白,黛玉已然知晓父亲病重的噩耗,只是没想到她的反应竟如此剧烈。 他轻叹一声,在榻边坐下,握住黛玉的手,那双手冰冷刺骨,毫无温度。 “妹妹,我知道你心里难过,可你这般不爱惜自己,林姑父知晓了,该多心疼。” 贾琮温声说道,试图安抚黛玉的情绪。 黛玉眼中蓄满泪水,哽咽着:“我如何能不难过,父亲他他如今病重,我却不能在他身边尽孝,我真是个不孝女。” 说罢,又是一阵剧烈的咳嗽,咳得她整个人蜷缩成一团,仿佛要将心肺都咳出来。 贾琮轻轻拍着她的背,声音低沉而坚定:“妹妹莫要自责,我此次前来,便是要带你去扬州,去见姑父。咱们马上就启程,定能赶得上。” 黛玉抬眸,眼中闪过一丝希冀,却又很快黯淡下去:“我这身子,怕是撑不到扬州了。” “妹妹休要胡说!”贾琮语气坚定,眼中却闪过一丝心疼。 他轻轻伸出手,将自己的三指搭在黛玉纤细的手腕上,屏息凝神,细细感受着脉象。 指尖下,黛玉的脉象微弱而紊乱,时而急促,时而虚浮,透着一股难以掩饰的虚弱。 贾琮的眉头越皱越紧,心中满是忧虑,但他还是强自镇定,温声说道:“妹妹这是忧思过度,才会如此。不过并无大碍,我这就开个方子,你按时服药,再放宽心些,定能慢慢好起来。” 雪雁在一旁紧张地看着,大气都不敢出。 贾琮思索片刻,起身走到桌前,提笔写下药方,一边写一边叮嘱:“雪雁,你按这方子抓药,煎药时千万仔细,火候、时辰都不能错。药煎好后,趁热给姑娘服下。” 雪雁连忙应下。 贾琮又回到黛玉身边,轻声安慰:“妹妹,你只管安心养病,其他的都有我。咱们定会平安抵达扬州,见到姑父。” 黛玉抬眸望向贾琮,眼中泪光闪烁,轻声说道:“琮哥哥,这般劳烦你,我我实在过意不去。” 贾琮微微摇头,神色温柔而坚定,伸手轻轻替黛玉理了理鬓边的乱发,动作轻柔。 “妹妹说的哪里话,在我心里,你的安康比什么都重要。只要你能好起来,便是让我赴汤蹈火,我也在所不辞。” 他的声音低沉醇厚,带着让人安心的力量。 黛玉脸颊微微泛红,避开贾琮炽热的目光,小声道:“琮哥哥,你总是这般护着我,叫我如何报答。” 贾琮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抹温暖的笑意:“妹妹若真想报答,就快些好起来。等你身子康健了,咱们一道去扬州,再同去看那春日的繁花、夏日的流萤。往后的日子还长,我想陪着你看遍这世间美景。” 黛玉听闻,心中泛起丝丝暖意,却又有些嗔怪:“琮哥哥,你又打趣我了。” 贾琮正欲再言,却见黛玉又轻轻咳嗽起来,他急忙扶着黛玉坐起,轻轻拍着她的背,满脸关切。 “妹妹,可好些了?都怪我,只顾着说话,忘了你还病着。你且先歇一歇,等药煎好了,服下便能好受些。” 黛玉缓了缓,靠在榻上,看着贾琮忙碌的身影,心中满是感动。 她深知,在这世间,除了父亲,怕是再难有人如贾琮这般真心待她。 想到此处,她轻轻闭上眼睛,在心底默默祈祷,愿上天垂怜,让她能平安见到父亲,也盼着能与眼前之人,有更多相伴的时光。 正想着,一阵脚步声由远及近,伴随着熙熙攘攘的说话声。 “林姐姐可好些了?” 门外忽然传来湘云清脆的嗓音,珠帘哗啦一响,探春擎着琉璃灯进来,身后跟着抱暖炉的宝钗和拎食盒的迎春。 探春目光敏锐,一眼就瞧见榻上虚弱的黛玉,眉头微蹙,快步上前:“林姐姐,好端端的,怎么突然就病成这样了?” 宝钗神色关切,轻声说道:“林妹妹,你且放宽心,定会好起来的。” 她一边说着,一边从袖中掏出一个精致的锦盒,“这是我特地带来的上好参片,最是滋补,妹妹可含上几片。” 贾宝玉也急匆匆地赶了过来,满脸焦急:“林妹妹,你可好些了?我一听说你病了,就赶忙过来了。” 他的眼神里满是担忧,在黛玉榻前站定,不肯挪开半步。 贾琮见众人来了,轻轻拍了拍黛玉的手背,低声道:“妹妹,你先歇着,我去外头与他们说说话,免得吵着你。” 黛玉微微点头,眼中带着几分不舍,却还是轻声应道:“琮哥哥,你去。” 贾琮起身,引着众人走出外室。临出门前,他回头望了一眼黛玉,见她正倚在榻上,目光追随着自己的背影,眼中似有千言万语。 他心中一暖,嘴角微微上扬,给了她一个安心的眼神。 第98章 黛玉咳血(下) 外室之内,烛火悠悠摇曳,昏黄的光晕在众人面庞上跳跃,映出各自神色迥异。 贾琮轻咳一声,声若蚊蝇:“林妹妹身子孱弱,正需静心调养,诸位说话还请小声些,莫要惊扰了她。” 史湘云素性急躁,按捺不住率先开了口,虽说刻意压低嗓音,却仍难掩那股子急切劲儿:“这可如何是好,瞧着林姐姐这病容,实在叫人揪心呐!” 言罢,她忙掏出手帕,轻轻拭去眼角泛红处,眼眶已然湿漉漉的。 贾琮神色沉稳,不慌不忙,轻声宽慰道:“云妹妹莫要忧心,我方才为林妹妹切过脉,这些年她身子已有起色,此番不过是忧思过度,才染了这病,休养些许时日,定能康复。” 探春秀眉微蹙,眸中忧虑尽显,忍不住接过话茬:“林姐姐这病,究其根源,还是林姑父病重的消息闹的。如今林姑父情况危急,心心念念想见林姐姐一面,可林姐姐这身子……” 贾琮微微点头,神情凝重:“正因如此,我打算护送林妹妹前往扬州,好让他们父女得以团聚。一应事宜我皆会安排妥当,备好舒适船只,一路定会悉心照料,定能保林妹妹平安无虞。” “我不许!” 宝玉“噌”地一下从椅子上站起身来,声音因激动而微微发颤。 “林妹妹绝不能走!她身子这般娇弱,这一路山高水远,万一有个闪失,叫我如何是好?” 探春拽住他衣袖:“二哥哥,林姑父可是” “我管他什么姑父!” 宝玉甩开探春,眼眶泛红,急得直跺脚,活像个任性的孩童。 “林妹妹在园子里养得好好的,做什么要送去那劳什子扬州!” 贾琮瞧着宝玉这般无理取闹,眼中闪过一抹毫不掩饰的厌恶。 “宝玉,你莫要再胡闹了!” 贾琮声如洪钟,带着一丝冷意。 “林妹妹去扬州,乃是为尽孝道,此乃天经地义之事。你这般阻拦,成何体统!” 然而宝玉充耳不闻,他几步冲到门口,张开双臂:“我不管什么孝道,什么体统!林妹妹走了,我便活不下去了!” 他忽然抓起案上青玉镇纸,“你们再逼她,我就“ 贾琮见状,心中厌恶更甚,只觉宝玉荒唐透顶。 他上前一步,试图拉开宝玉,沉声道:“宝玉,你若再这般任性,可别怪我不客气!” 宝玉情绪彻底失控,双手在脖子上胡乱摸索,一把拽出那块通灵宝玉,高高举起,恶狠狠地吼道:“你们要是执意让林妹妹走,我就砸了这劳什子!” ““砸了这假玉?” 贾琮冷笑,他指尖挑起宝玉颈间红绳,拽出块缺角的翡翠。 “上回碎玉的账还没算清,倒学会装腔作势了。” 宝玉脸色霎时惨白,攥着碎玉踉跄后退。 贾琮瞧着宝玉这一系列滑稽又荒诞的举动,心中的厌恶愈发浓烈,只觉宝玉荒唐至极,幼稚得可笑。 他上前一步,眼神仿若寒夜冰霜,毫不留情地嘲讽道:“怎么,砸啊?连自己的宝贝都护不住,还在这儿撒泼,真是丢人现眼!” 宝玉的脸瞬间涨得通红,又羞又恼,紧握着那假玉的手微微颤抖。 他张了张嘴,想要反驳,却又无言以对,只能狠狠地瞪了贾琮一眼,转身拔腿跑开,留下众人面面相觑,一片哗然。 贾琮望着宝玉离去的背影,眉头拧得更紧了,心中满是鄙夷。 旋即,他转头看向众人,神色恢复了几分往日的沉稳,声音平和却又带着不容拒绝的意味。 “今日之事,暂且到此为止。林妹妹还在静养,都别再打扰她了,各自回去。” 史湘云还沉浸在方才的震惊之中,听到贾琮的话,愣了一下才回过神来,撇了撇嘴,满脸不满地嘟囔道。 “爱哥哥今儿个真是太不像话了,平白无故闹这么一出,也不知林姐姐听到没,可千万别吓着她。” 一边说着,一边不情不愿地起身,一步三回头,直至出了房门,还在摇头叹息。 众人也随即纷纷离去。 这时,雪雁端着煎好的药匆匆走来,药香瞬间弥漫在略显空荡的外室。 雪雁一脸担忧,小心翼翼地说道:“伯爷,药煎好了,只是姑娘刚睡下,不知现在叫醒她服药合不合适。” 贾琮轻轻踱步到内室门口,透过半掩的门扉,瞧见黛玉安静地躺在榻上,面色依旧苍白如纸,眉头微蹙,似在睡梦中也被忧愁纠缠。 他思忖片刻,轻声对雪雁说:“先别叫醒她,等她多睡会儿,养养精神。这药先温着,等她醒了,咱们再想法子让她服下。” 雪雁应了一声,便轻手轻脚地将药罐放在一旁的小火炉上,细心地调整火候,确保药能一直温热着。 贾琮则搬了个小凳,坐在内室门口,静静地守望着黛玉。 不多时,黛玉在睡梦中轻轻动了动,发出一声微弱的呻吟。 贾琮立刻起身,快步走到榻前,雪雁也急忙跟了过来。贾琮俯下身,轻声呼唤:“林妹妹,林妹妹,你醒一醒。” 黛玉缓缓睁开双眼,眼神中还带着刚睡醒的迷茫,瞧见贾琮,她动了动嘴唇,声音沙哑:“琮哥哥,你还在……” 贾琮温柔地笑了笑,说道:“妹妹,我一直在。你感觉可好些了?雪雁把药煎好了,咱们这会儿把药喝了,病才能好得快。” 黛玉微微点头,在贾琮和雪雁的搀扶下,勉强坐起身子。 雪雁端来药碗,贾琮接过,轻轻吹了吹,递到黛玉嘴边:“妹妹,小心烫。” 黛玉皱了皱眉头,看着那黑褐色的药汁,面露难色。 贾琮见状,轻声哄道:“妹妹,良药苦口利于病,你忍一忍,等病好了,我带你去扬州,见林姑父。” 听到这几个字,黛玉眼中闪过一丝光亮,咬了咬牙,接过药碗,一饮而尽。 贾琮连忙递上早已准备好的蜜饯,黛玉含在口中,苦涩的味道渐渐被甜味驱散。 喝完药,黛玉靠在榻上,气息还有些不稳。 贾琮为她掖了掖被角,温声道:“妹妹,你再睡会儿,等你身子好些,咱们就启程。” 黛玉轻轻嗯了一声,眼中满是信任与依赖,缓缓闭上双眼。 贾琮坐在榻边,看着黛玉渐渐入睡,瞧着天色渐晚,心中思量,自己不便留得太晚,以免影响黛玉的名声。 贾琮轻声叮嘱雪雁,务必好好照顾黛玉,而后才转身,悄然离去。 第99章 皇宫 御乾殿内,烛火摇曳,映得弘元帝的面容忽明忽暗。他手中的朱笔在奏折上勾画,眉头微蹙,似在思索什么。 贾琮跟随戴权踏入殿内,步履沉稳,对着弘元帝恭敬行礼。 “你要去江南?” 弘元帝放下朱笔,抬眸看向贾琮,目光中透着审视与探究。 贾琮挺直脊背,神色恭敬,朗声道:“回陛下,正是。臣欲下江南,建立琉璃工坊,此行若顺利的话,臣还想去一趟粤海,找几个西夷工匠。” 弘元帝微微颔首,手指轻轻敲击着桌案,若有所思:“恐怕不止是这个原因。” 贾琮神色一正,接着说道:“另外我姑父林如海林大人病重,其女忧思成疾,臣与林家情谊匪浅,愿护送其女前往扬州,让父女得以团聚。” “林如海任巡盐御史多年,他这一病,可不寻常。近年来江南的盐税逐年下降,其中恐怕大有文章。” 弘元帝靠向椅背,目光幽深,缓缓开口:“朕有意派你前往江南,暗中彻查此事。” 贾琮心中一凛,忙跪地叩首:“陛下圣明,臣定当竭尽全力,不负陛下所托。” “此事干系重大,知晓的人越少越好。” 弘元帝微微点头,神色凝重:“你表面上仍以建立琉璃工坊、送林家姑娘省亲为由,暗中留意盐税相关的一切动向。江南各方势力盘根错节,稍有不慎便会打草惊蛇,你行事务必谨慎。” 他挥了挥手,戴权奉上一物,郑重道:“若是遇到棘手之事,可与当地信得过的官员商议,必要时,便可动用朕赐你的这枚令牌。此令牌可调动当地部分兵马,助你一臂之力。” 贾琮双手接过令牌,心中涌起一股暖流,再次叩首谢恩:“陛下隆恩,臣万死难报。臣定会小心行事,暗中查明真相,如实向陛下禀报。” 弘元帝的目光在贾琮身上打量片刻,忽而一笑:“琮哥儿,你办事,朕向来放心。只是江南各方势力盘根错节,你行事需谨慎。” 他挥了挥手,戴权奉上一物,“若是遇到棘手之事,可与当地知府商议,必要时,便可动用朕赐你的这枚令牌。” 贾琮心中一暖,叩首谢恩:“陛下隆恩,臣万死难报。臣定会小心行事,不负陛下所托。” 弘元帝摆了摆手,又拿起奏折,随意翻了翻,说道:“琮哥儿,你与林家姑娘的事,朕也有所耳闻。年轻人情投意合本是好事,只是此番去扬州,可莫要误了正事。” 贾琮面色一红,却也镇定自若,恭敬回道:“陛下教诲,臣铭记于心。臣定当公私分明,先办好公务,再顾及私情。” 弘元帝微微点头,挥了挥手:“去。” 贾琮再次行礼,这才缓缓退下。 踏出御乾殿,刚走出几步,却发现夏守忠正候在一旁,眼巴巴地看着自己。 “伯爷,太上皇有请。”夏守忠低声说道,语气中带着几分恭敬。 贾琮听闻,心中一凛,面上却不动声色,微微颔首示意知晓。 他与夏守忠并肩而行,一路穿过曲折回廊,宫墙高耸,投下清冷的影子,气氛凝重得让人有些喘不过气。 “夏公公,可知太上皇此番召见,所为何事?”贾琮压低声音,不动声色地询问。 夏守忠左右张望一眼,见四下无人,才凑近轻声道:“伯爷,小的也只是奉命行事,不过近来太上皇对江南诸事颇为关注,您又正要前往扬州,兴许与此有关。” 贾琮心中暗自思量,面上却依旧沉稳,微微点头表示感谢。 上一次与太上皇见面,还是初次入宫时,那次见面也颇为古怪,本以为太上皇召见自己有何要事。 谁料只是见了自己一面后,匆匆聊了几句家常后,便结束了会面。 弄得贾琮一头雾水,不过时日一长,他也就没再多想,这段时间都快将此事抛诸脑后了。 不多时,二人来到了大明宫。 踏入殿内,贾琮一眼便瞧见太上皇端坐在主位之上,身旁的香炉中,袅袅青烟升腾而起,愈发衬得殿内气氛庄严肃穆。 “臣贾琮,叩见上皇。”贾琮恭敬地行了大礼,声音沉稳有力。 太上皇抬了抬手,示意他起身,目光如炬,直直地落在贾琮身上:“琮哥儿,听闻你要去江南?” “回上皇,正是。”贾琮不卑不亢,如实答道。 太上皇微微眯起眼睛,神色透出一股关心:“江南之地,形势错综复杂,此去江南可得多加小心。” 贾琮心中莫名,却忙拱手道:“多谢上皇关心,臣醒得。” 太上皇微微颔首,陷入沉思。一时间,殿内安静得落针可闻,这突如其来的静谧,让贾琮心中隐隐有些不安。 少顷,太上皇沉声道:“这是朕的令牌,若遇上紧急之事,可凭此令牌联系江南的锦衣卫指挥使,他自会全力协助你。” 说罢,太上皇拿出一块令牌,身旁的夏守忠缓缓接过,走到贾琮面前,将令牌递到他手中。 贾琮面上一愣,但连忙反应过来:“臣叩谢上皇天恩。” “去。”太上皇又叮嘱了几句,挥了挥手让他退下。 贾琮行礼告退,踏出大明宫,心中却愈发迷茫。 这接连的召见,各方的叮嘱,都让他隐隐觉得,此番江南之行,怕是远比想象中更为艰难复杂。 待贾琮的身影消失在殿门之外,太上皇缓缓站起身,负手走到窗边,目光透过雕花窗棂,望向远方。 他的眼神中,少了几分方才面对贾琮时的威严,多了些难以言说的忧虑与追忆。 “传朕的旨意,让江南的锦衣卫暗中留意贾琮的动向,若有危险,务必及时出手相助,但也不能暴露了身份。” 太上皇顿了顿,又补充道,“还有,密切关注江南的动静,任何风吹草动,都要第一时间向朕禀报。” “遵旨。” 夏守忠领命而去,大殿内再度恢复了安静。 太上皇靠在椅背上,闭上眼睛,脑海中浮现出贾琮年轻坚毅的面容,随后发出一声莫名的长叹。 第100章 宝玉醉酒 且说宝玉,昨日从黛玉那儿出来后,满心满脑都是愤懑与焦急,脚下步子凌乱,径直朝着贾母处奔去。 刚踏入贾母的院子,宝玉便扯着嗓子喊道:“老太太,老太太!” 那声音里带着哭腔,又透着几分执拗,引得院子里的丫鬟婆子纷纷侧目。 贾母正在屋内歇着,听到宝玉这般叫嚷,微微皱了皱眉头,还没等她开口询问,宝玉便一头冲了进来。 只见他双眼泛红,头发有些凌乱,往日里的公子哥儿模样全然不见。 “老太太,您可得给我做主啊!” 宝玉“扑通”一声跪在贾母面前,双手紧紧抓着贾母的裙摆,哭得涕泪横飞, “林妹妹她要去扬州了,我不让她走,她偏要走!” 贾母看着宝玉这副失了分寸的模样,心中先是一疼,可转瞬之间,想起上次真玉假玉之事,那股复杂的情绪又涌上心头。 上次宝玉为了那玉闹得府里鸡飞狗跳,让她操了不少心,如今看着他又这般撒泼打滚,心里竟莫名闪过一丝厌恶。 但念及祖孙情分,贾母还是耐着性子说道:“宝玉,你先起来,有话好好说。玉儿去扬州,那是去探望她病重的父亲,这是孝道,你怎能阻拦?” “我不管什么孝道!” 宝玉一听这话,情绪更加激动,猛地站起身来,双手在空中挥舞着。 “我只要林妹妹留下来,她要是走了,我可怎么活呀!老太太,您就答应我,把林妹妹留下!” 贾母的脸色微微沉了下来,语气也重了几分:“宝玉,你越发没规矩了!这般胡搅蛮缠,成何体统!” 宝玉哪里肯听,依旧哭闹不休,一会儿跺脚,一会儿又扯着自己的头发,嘴里嘟囔着:“老太太不疼我了,连林妹妹都留不住,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那模样,活像个被宠坏了的孩童,得不到想要的东西就耍赖。 贾母看着宝玉这般不成器的样子,心中的厌恶愈发浓烈,可又不好发作太过。 她深吸一口气,强压着怒火,换上一副温和的语气:“宝玉,你先别闹了,等玉儿把家里的事儿处理好,自然就会回来。你呀,也该懂事些,莫要再这般孩子气了。” 宝玉听了,却只是摇头,泪水止不住地流:“老太太,您骗我,林妹妹这一去,说不定就不回来了,我不要她走!” 贾母实在无奈,只得唤来两个丫鬟,说道:“你们快把二爷扶回院去,让他好好歇着,别再折腾了。” 两个丫鬟连忙上前,一左一右架着宝玉往外走。 宝玉还在挣扎,嘴里喊着:“我不走,我要林妹妹,我要林妹妹……” 可终究拗不过两个丫鬟,被半拖半拽地离开了贾母的院子。 贾母望着宝玉离去的背影,重重地叹了口气,心中暗自思忖:这孩子,何时才能长大成人,不再这般任性妄为。 …… 次日,天香阁内,宝玉耷拉着脑袋,满脸愁容,手中的酒杯被他攥得紧紧的,仿佛那是他唯一的依靠。 “宝兄弟,今日这是怎么了?瞧着这般苦闷。” 冯紫英看着宝玉那副失魂落魄的模样,忍不住关切地问道。 宝玉不答话,只是猛地灌了一口酒,酒水顺着嘴角滑落,打湿了前襟,他却浑然不觉。他的眼神空洞,仿佛透过酒杯看到了什么遥远的东西。 “冯兄,你说这人世间,为何偏要生离死别?” 宝玉的声音沙哑,眼眶瞬间红了起来,带着几分哽咽。 蒋玉菡轻轻放下酒杯,神色关切:“宝二爷,可是发生了何事?” 宝玉将酒杯重重一放,“砰”的一声,酒液溅出,洒在桌上,却只是摇头不语。 冯紫英抬手给宝玉斟了杯茶,递过去劝道:“宝兄弟,咱们兄弟相处也不是一日两日了,有什么难处,你尽管说,憋在心里可不好受。” 宝玉推开茶盏,长叹一声,满脸悲戚:“实不相瞒,我那表妹要回扬州了。” 柳湘莲微微挑眉,手中的扇子轻轻一合:“回扬州?所为何事?” 宝玉眼眶泛红,声音也不自觉拔高:“她父亲病重,她这一去,还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回来。” 说着,他端起酒杯又要喝,却被冯紫英拦住。 蒋玉菡轻声安慰:“宝二爷,您表妹去扬州,也是尽为人子女的孝道,等她父亲病情稳定,说不定很快就回来了。” 宝玉却像是没听见,自顾自地喃喃:“在府里,我事事都被管束,连表妹的事,我也做不了主。如今她要走,我却只能干看着,你们说,我心里能好受吗?” 冯紫英拍了拍宝玉的肩膀,劝道:“宝兄弟,内宅里的规矩多,长辈们自有他们的考量。你也别太忧心,等她回来,再好好相处便是。” 宝玉却猛地站起身,一脚踢开了脚边的凳子,大声道。 “我怎能不忧心?她这一走,山高水远,府里的流言蜚语又多,万一回来时,我们之间生分了,可如何是好?” 众人面面相觑,一时都不知如何作答。蒋玉菡见状,忙岔开话题:“宝二爷,先不说这些烦心事了,咱们再喝几杯,散散心中的愁绪。” 宝玉却像是没听见,又跌坐回椅子上,双手抱头,一脸痛苦:“你们不懂,我与表妹自幼一起长大,心意相通,如今她要走,我这心里,就像被挖了个洞,空落落的。” 冯紫英和柳湘莲对视一眼,无奈地摇了摇头,蒋玉菡则在一旁轻声劝解。 可宝玉却沉浸在自己的情绪里,对众人的话充耳不闻,只是一杯接一杯地喝酒,似要用这辛辣的酒水,麻痹自己内心的痛苦与不舍。 少顷,冯紫英和柳湘莲相继离开,只留下蒋玉菡在这照顾宝玉。 蒋玉菡微微扶起宝玉,轻声说道:“宝二爷,你莫忧心,还有我陪着你呢。” 宝玉醉眼朦胧,歪着头,含糊不清地嘟囔:“琪官,也就你懂我……” 说着,泪水又在眼眶里打转,顺着脸颊滚落下来。 蒋玉菡从怀中掏出一方手帕,轻轻为宝玉擦拭眼泪,动作轻柔,眼中却闪过一丝异色。 第101章 京城码头 伯府西跨院的青砖缝里钻出新苔,秦可卿倚着斑竹帘,看两只粉蝶在木香花架下缠绵。 瑞珠捧着鎏金手炉过来:“奶奶,回屋,廊下风凉。“ “不了,走走,呆在房里闷的慌。”秦可卿摆摆手,她刚从太太房里出来,被倒了好一通苦水。 她和尤氏被安排来这伯府,虽然没有真的被关进佛堂,却也被贾琮拘束在这偏院里,还安排了两个婆子守着,轻易不得出去。 虽说被束缚住了自由,但平日里吃喝供给却从没少过。 两人沿着曲折的回廊漫步,春日的暖阳透过枝叶的缝隙洒下,在地上形成一片片斑驳的光影。 秦可卿伸手,试图抓住那光影,却只握住了一把阳光。她微微仰头,看着那湛蓝的天空,心中思绪万千。 “瑞珠,你说这日子,何时才是个头呢?”秦可卿轻声呢喃,声音里带着几分怅惘。 瑞珠微微一愣,随即安慰道:“奶奶,既来之则安之,说不定过些时日,伯爷他……” 话还没说完,便被秦可卿抬手打断。 “罢了,莫要提这些。” 秦可卿苦笑着,“如今这般,倒也落得个清闲。只是苦了太太,她一向要强,如今被困于此,心中定是烦闷。” 两人又往前走了几步,秦可卿像是想起什么,突然停下脚步,转头看向瑞珠,神色间带着几分探询,轻声问道。 “瑞珠,我近日恍惚听人说,伯爷今日是要去江南?” 瑞珠微微一怔,旋即点头,小声回道:“回奶奶的话,奴婢也听说了,伯爷此番南下,说是要去建立琉璃工坊,还得送林家姑娘去扬州省亲呢。” 秦可卿若有所思地“嗯”了一声,目光望向远处,喃喃道:“江南……也不知他这一去,又会掀起怎样的波澜。” 两人接着来到一处小小的花园。园中的花儿开得正艳,可秦可卿却无心欣赏。 她在花园中的石凳上坐下,目光落在不远处的一丛蔷薇上,思绪却飘得很远很远。 “瑞珠,你还记得在宁国府的日子吗?”秦可卿忽然问道。 瑞珠微微颔首:“自然记得,那时府里热热闹闹的,奶奶您也是风光无限。” “风光无限又如何?” 秦可卿自嘲地笑了笑,“表面上看着风光,实则肮脏龌龊。” 说到这,秦可卿眼中闪过一丝恨意,随后又转为庆幸。 “若再久一些,我怕是都要坚持不住了。如今想来,倒不如现在这般清净。” 瑞珠看着秦可卿,心中满是心疼:“奶奶,您能这般想,奴婢也就放心了。只是往后的日子,还得多多保重自己。” 秦可卿轻轻拍了拍瑞珠的手:“放心,我心里有数。既已到了这一步,我便会好好活下去。” …… 京城码头,人声鼎沸,商船、客船往来穿梭,船夫们的吆喝声此起彼伏。 一艘高大的官船静静停靠在岸边,船身雕梁画栋,彰显着不凡的身份。 江风拂过,带来一丝咸湿的气息,码头上弥漫着鱼腥味和汗水的味道。 贾琮身着一袭藏青色锦袍,外罩玄色披风,腰间系着一块通透的羊脂玉佩,身姿挺拔地站在船头。 待一切安排妥当后,贾琮转身朝着船舱走去。 踏入船舱,舱内布置得简洁雅致,淡淡的檀香味萦绕其中。 黛玉正坐在窗边,望着窗外的江水出神,她身着月白色罗裙,外披淡紫色薄纱,身姿柔弱,在光影交错间,面容显得愈发憔悴。 贾琮轻声唤道:“林妹妹。” 见贾琮进来,黛玉先是一喜,随后又低下头,语气清冷:“琮哥哥事务繁忙,倒是难得有空来这船舱一坐。” 贾琮微微一笑,走到桌旁坐下,道:“林妹妹说笑了,行程安排妥当,自然要来看看你们是否安顿好了。” 黛玉轻哼一声,目光转向窗外,语气略带讥讽:“琮哥哥果然周到,连宝姐姐也一并请来了,倒是省得我们姐妹路上寂寞。” 贾琮听出她话中带刺,神色不变,依旧温和道:“宝姑娘此次同行,是因她家中有些事务需南下处理,顺路罢了。林妹妹若觉得不便,我让人再安排便是。” 黛玉闻言,眉梢微挑,淡淡道:“琮哥哥何必如此费心?宝姐姐既然来了,自然是有她的道理。我只是好奇,琮哥哥何时与薛家这般亲近了?” 贾琮看着黛玉,眼中闪过一丝无奈,轻声说道:“林妹妹,你向来心思细腻,怎的这次倒多心了。我与宝姑娘不过是正常往来,此次同行,也只是机缘巧合。你我相识多年,难道你还信不过我?” 黛玉听了这话,心中微微一动,脸上却依旧故作冷淡:“我信与不信又有何干系?琮哥哥行事,自有你的考量。只是这一路,有宝姐姐在,想来也不会无聊。” 说着,她轻轻叹了口气,目光落在自己的衣角上,手指不自觉地揪着衣摆。 正说着,船舱外传来一阵脚步声,紧接着,宝钗的声音响起:“琮哥儿,林妹妹,我给你们带了些茶点过来。” 贾琮和黛玉对视一眼,黛玉轻轻撇了撇嘴,小声嘟囔道:“宝姐姐可真是贴心。” 贾琮无奈地笑了笑,扬声说道:“宝姑娘请进。” 宝钗在莺儿和香菱的陪同下走进船舱,莺儿和香菱手中各自端着一个漆盘,上面摆满了精致的茶点。 宝钗笑意盈盈,温柔说道:“琮哥儿,林妹妹,我想着你们在船舱里,或许会有些饿了,便让莺儿和香菱准备了些茶点。这几样点心,都是我特意吩咐厨房做的,都是林妹妹爱吃的。” 莺儿和香菱将漆盘轻轻放在桌上,莺儿脆生生地说道:“林姑娘,您快尝尝,这可是我们费了好大功夫做的呢。” 香菱则站在一旁,微微颔首,脸上带着腼腆的笑意。 黛玉看着桌上的点心,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抹淡淡的笑容,轻声道:“多谢宝姐姐,还劳烦莺儿和香菱跑这一趟,费心了。” 贾琮嘴角噙着一抹笑意,说道:“宝姑娘有心了。” 宝钗笑着摆摆手,在一旁坐下,说道:“大家都是自家姐妹,何必这般客气。这一路漫长,咱们相互照应,也能解解闷儿。” 黛玉轻轻咬了一口点心,细腻的口感在舌尖散开,她抬眸看向宝钗,眼中闪过一丝好奇,开口问道:“宝姐姐,我瞧着香菱如今怎么跟着你身边了。” 宝钗微微一愣,下意识地瞟了眼贾琮,随后轻声说道:“香菱这丫头我看着乖巧懂事,便从我哥那把她要了过来。” 黛玉轻轻颔首,也没有深究。 她转头看向贾琮,眼眸中闪过一丝灵动,伸手拿起一块点心,递向贾琮,嘴角带着一抹似有若无的笑意,说道。 “琮哥哥,宝姐姐一番心意,你也尝尝,这点心的滋味确实不错。” 贾琮微微一怔,随即笑着接过点心,说道:“既然是林妹妹递来的,那我可得好好尝尝。” 说罢,轻轻咬了一口,脸上露出赞许的神色,“嗯,果然香甜可口,宝姑娘的手艺愈发精湛了。” 宝钗微笑着摆了摆手,谦逊道:“不过是些家常点心,入不了琮哥儿和林妹妹的眼。这一路还长,往后若是想吃什么,尽管吩咐便是。” 黛玉看着贾琮吃得认真,眼中闪过一丝满足,又转头看向宝钗,调侃道。 “宝姐姐,你瞧瞧,琮哥哥这般捧场,往后可得多做些好吃的,可别辜负了他这番夸赞。” 宝钗被逗得轻笑出声,“林妹妹放心,只要你们不嫌弃,我定当尽力满足。” 贾琮咽下口中的点心,端起茶杯轻抿一口,说道:“如此看来,这一路可不只是舟车劳顿,倒像是一场美食之旅了。” 众人闻言,又是一阵欢笑。 第102章 下江南 江风卷着潮湿的水汽扑在甲板上,琉璃灯在雕花舱门边晃出细碎的光斑。 贾琮端着药碗立在帘外,看黛玉单薄的侧影映在茜纱窗上,像幅水墨晕染的仕女图。 “妹妹该喝药了。”他撩开珠帘,惊得窗边铜雀香炉吐出的青烟颤了颤。 黛玉转过头,腕间翡翠镯子磕在紫檀小几上:“又劳烦琮哥哥。” 她接过药碗时指尖微颤,褐色的药汁在琉璃盏中荡起涟漪。 黛玉看了眼药汁,眉头微微皱起,犹豫了一下,还是缓缓送到嘴边。 贾琮见状,忙在一旁坐下,从怀中掏出一颗蜜饯,温声道:“妹妹,这药苦,等会儿喝了,就含颗蜜饯,便不会觉得那么苦了。” 黛玉勉强扯出一丝笑容,轻声道了句“多谢琮哥哥”。 便仰头将药一饮而尽,苦涩的药汁顺着喉咙流下,她忍不住轻轻咳嗽了几声。 贾琮连忙递上蜜饯,关切地看着她,说道:“慢些,莫要呛着。” 黛玉含着蜜饯,口中的苦涩渐渐被甜味驱散,她看着贾琮,眼中满是依赖。 两人正说着,船身突然晃了一下,黛玉一个不稳,身子向前倾去。 贾琮眼疾手快,一把扶住她,说道:“妹妹小心,怕是江上起风了。” 黛玉脸颊微微泛红,轻轻挣脱开贾琮的手,低声道了句“谢谢”。 贾琮看着她羞涩的模样,心中一动,却又很快压下那丝异样的情绪,温声道:“妹妹若是觉得闷,不如到甲板上透透气,这江景倒是不错。” 黛玉点了点头,在贾琮的搀扶下,来到甲板上。 江风扑面而来,带着江水特有的湿润气息,吹散了些许心中的阴霾。 黛玉望着远处连绵的青山,感慨道:“这一路的景致虽好,可我此刻却无心欣赏,只盼着能早日见到父亲。” 贾琮看着她,认真地说:“妹妹放心,咱们的船走得快,不出几日便能到扬州。到时候,姑父见了你,病情说不定也能好上几分。” 正说着,一只飞鸟从头顶掠过,发出清脆的叫声。 黛玉看着那飞鸟,眼中闪过一丝羡慕:“这鸟儿多自在,想去哪儿便去哪儿,不像我……” 贾琮微微一愣,旋即明白她的心思,安慰道:“妹妹莫要多想,等姑父病好,往后的日子还长,你想去哪儿,我便陪你去。” 黛玉转头看向贾琮,眼中泪光闪烁,却又带着几分笑意:“琮哥哥,你真好。” 就在贾琮和黛玉相视而望,气氛温馨之时,一阵清脆的脚步声从船舱内传来。 “林妹妹怎么出来了,外面风大,还是要小心些才是。” 甲板忽然传来环佩轻响,宝钗扶着莺儿的手走过来,脸上挂着温婉的笑容,可那笑意却未达眼底。 林黛玉不由地白了眼贾琮,随后却是快步走到宝钗身旁,亲昵地挽住她的胳膊,嘴角噙着一抹看似热络的笑,说道。 “宝姐姐,你来了,我方才还同琮哥哥念叨,这一路,多亏有你陪着,不然可要苦闷不少呢。” 话虽如此,那语气里却隐隐透着几分旁人难以察觉的较劲。 宝钗笑意盈盈,目光在黛玉和贾琮之间不着痕迹地扫过,轻轻拍了拍黛玉挽着她的手,和声说道。 “林妹妹可别打趣我了,我不过是跟着沾光,能与你们一同南下,本就是我的福气。这一路有你和琮哥儿相伴,我心里也踏实得很。” 贾琮站在一旁,看着两人你来我往的言语交锋,他轻咳一声:“宝姐姐来得正好,林妹妹方才还觉得闷,有你陪着,她也能开心些。” 宝钗闻言,笑意更深,目光温柔地看向黛玉:“林妹妹身子弱,这一路舟车劳顿,可要好好保重。我带了上好的燕窝,回头让丫鬟炖了,给你补补身子。” 黛玉倚着窗棂轻笑:“宝姐姐总这般周到。” 葱指捏起块蜜饯,“不像我,连喝药都要琮哥哥哄着。” 糖块在唇间化开,甜得发腻。 宝钗眸光一闪,笑意不减:“琮哥儿自然是细心,不过咱们女儿家的事,他一个大男人,总有不周到的地方。我既在船上,自然要多费些心。” 贾琮听着两人话中带刺,心中无奈,只得岔开话题:“江上风大,咱们还是回舱里说话,免得着凉。” 黛玉点点头,挽着宝钗的手,柔声道:“宝姐姐,咱们进去,正好我还有些针线活想请教你。” 宝钗笑意盈盈:“林妹妹的针线功夫可是出了名的好,我哪敢指教,倒是可以一起切磋切磋。” 两人相携着往船舱走去,贾琮跟在后面,看着她们亲昵的背影。 贾琮摇了摇头,暗自苦笑:“这船上,怕是比江上的风浪还要难应付。” 进了船舱,黛玉和宝钗坐在窗边,开始讨论起针线花样。 贾琮则坐在一旁,偶尔插上几句,气氛看似融洽,实则暗流涌动。 宝钗拿起一块绣帕,轻轻抚摸着上面的花纹,笑道:“林妹妹这绣工真是精巧,这牡丹花栩栩如生,仿佛能闻到花香。” 黛玉微微一笑,语气淡然:“宝姐姐过奖了,不过是随手绣的,比不上姐姐的巧思。” 宝钗摇头:“妹妹太谦虚了,我这绣工可不及你一半。说起来,琮哥儿前些日子还夸你的绣品好呢。” 黛玉闻言,脸上微微一红,瞥了贾琮一眼,低声道:“琮哥哥不过是随口一说,宝姐姐莫要当真。” 贾琮见话题又扯到自己身上,连忙摆手:“两位妹妹的绣工都是一等一的好,我可分不出高下。” 宝钗轻笑一声,目光意味深长地看向贾琮:“琮哥儿倒是会说话,谁也不得罪。” 贾琮干笑两声,心中暗自叫苦。他正想着如何脱身,忽然船身又是一阵晃动,桌上的茶盏险些翻倒。 黛玉身子一歪,险些摔倒,贾琮眼疾手快,一把扶住她,关切道:“妹妹小心!” 宝钗见状,眼中闪过一丝黯然,但很快掩饰过去,柔声道:“林妹妹身子弱,还是坐下歇息,我去让丫鬟煮些安神的茶来。” 黛玉点点头,轻声道:“多谢宝姐姐。” 宝钗起身离去,临走前意味深长地看了贾琮一眼。 贾琮缓缓扶着黛玉的手,正色道:“妹妹坐好,我去看看船上的情况。” 黛玉看着他匆匆离去的背影,眼中闪过一丝失落,但很快又恢复了平静。 她低头看着手中的绣帕,轻声自语:“这江上的风,还真是大呢。” 船舱外,贾琮站在甲板上,迎着江风,长长吐出一口气。 第103章 宝钗心意 贾琮在船舷处驻足时,宝钗正凭栏而立。 江风掠过她鬓边的点翠簪子,碎玉流苏轻叩在月白缎面披风上,叮咚如泉,清脆悦耳。 “宝姐姐怎的在此吹风?” 贾琮解下自己的石青斗篷,欲为她披上。 宝钗侧身避开,指尖抚过栏杆上凝结的夜露,语气淡然:“方才听船工说今夜有雨,想着薛家从琉璃工坊得的那批琉璃盏还在底舱。” 她转身时,广袖带起一缕檀香,目光如水,“伯爷可愿陪我去库房瞧瞧?” 贾琮点头,两人沿着木梯往下走。宝钗提着的羊角灯在舱壁投下摇曳光影,忽明忽暗间,她的侧颜显得格外柔和。 她忽然驻足,灯影里浮尘如金屑,轻声说道:“前日兄长来信,说要在金陵开第三间琉璃坊。只是这琉璃供应……” “可是想要更多的份额?” 贾琮伸手替她挡开垂落的缆绳,语气平静。 “我这次下江南,正是打算再开一个琉璃工坊。” 宝钗轻笑出声,灯影里眼波流转:“伯爷果然厉害……” 贾琮微微颔首,正要开口,忽然船身猛地一晃。 宝钗踉跄着扶住贾琮的手臂,羊角灯“咣当”一声撞在舱壁上。 黑暗中传来瓷器轻碰的脆响,她发间的茉莉香扑面而来。 “当心。” 贾琮虚扶着她腰际,语气沉稳,“这琉璃虽美,到底不如邢窑白瓷稳妥。” 宝钗就着他的手站稳,指尖划过一尊未开封的琉璃樽,声音轻柔却带着几分深意。 “美物何须稳妥?就像这樽上缠枝莲,要的就是这份易碎的惊心动魄。” 她忽然转头,灯火映得眸中星子闪烁,“伯爷觉得呢?” 贾琮闻言,微微一怔,随即不动声色地收回手,退后半步,语气温和却疏离。 “宝姐姐说得是,美物自有其动人之处。只是这琉璃易碎,还需小心保管才是。” 宝钗见他后退,眸中闪过一丝黯然,但很快又恢复如常。 她轻轻抚过琉璃樽上的缠枝莲纹,指尖在冷冽的琉璃表面停留片刻,似在感受那份冰凉的触感。 她低声道:“伯爷说得对,美物虽好,却也要懂得珍惜。只是有时候,越是珍贵的东西,越容易从指缝中溜走。” 贾琮听出她话中深意,心中微微一紧,面上却不显,只是淡淡道:“宝姐姐多虑了。只要用心,总能护得住。” 宝钗抬眸看他,眼中带着几分探究:“伯爷这话,倒像是在说琉璃,又像是在说别的什么。” 贾琮避开她的目光,转身看向舱外,语气平静:“宝姐姐聪慧,自然明白我的意思。天色不早了,风也大了,还是早些回舱休息。” 宝钗见他避而不答,心中泛起一丝苦涩,却仍强撑着笑意:“伯爷说得是,这江上的风确实大了些。” 她顿了顿,又道,“只是有些话,今日不说,怕是日后更难开口了。” 贾琮闻言,眉头微皱,语气依旧温和却带着几分疏离:“宝姐姐有话不妨直说,只是有些事,强求不得。” 宝钗听出他话中拒绝之意,心中一阵酸楚,却仍不肯放弃。 她上前一步,声音轻柔却坚定:“伯爷,我知你心中有所顾虑。可有些事,若不试一试,又怎知结果如何?” 贾琮见她如此执着,心中无奈,只得正色道:“宝姐姐,有些事,不是试不试的问题。” 他转身望向舱外翻涌的江水,“就像这江上的风浪,看似平静,实则暗流涌动。” 宝钗眸光一闪:“伯爷是在说林妹妹?” 贾琮不置可否,指尖轻叩窗棂:“江南之行,我不仅要送林妹妹省亲,更是奉皇命办事,圣上也关注此事。” 宝钗手中羊角灯猛地一晃,灯影在她脸上投下明暗不定的阴影:“伯爷的意思是……” “宝姐姐聪慧。”贾琮语气淡然,“薛家世代皇商,最是明白这其中的道理。” 他目光落在她发间点翠簪子上,“有些事,不是不愿,而是不能。” 宝钗忽然轻笑,笑声里带着几分自嘲:“伯爷这是在告诉我,薛家配不上伯爷?” “宝姐姐误会了。” 贾琮摇头,“我只是想说,这世间之事,变化莫测。” 他望向舱外渐起的月色,“就像这江上月,今日圆满,明日或许就缺了。” 宝钗顺着他的目光望去,江面上银波粼粼:“伯爷是在提醒我,莫要执着于眼前?” “宝姐姐明白就好。” 贾琮转身欲走,“夜深了,早些歇息。” “等等!” 宝钗突然拽住他衣袖,声音轻若蚊呐。 “若我说……我愿意等呢?等伯爷封侯拜相,等……” 贾琮轻轻挣开她的手,语气中带着几分无奈:“宝姐姐,何必呢?” 他目光落在她腕间红麝串上,“这世间好儿郎多的是,何必……” “可我只想要你!” 宝钗突然提高声音,鎏金护甲深深掐进掌心,眼中泪光闪动。 贾琮望着她泛红的眼眶,心中的防线轰然崩塌。 他沉默片刻,终究还是叹了口气:“宝姐姐……” 宝钗眼中燃起一丝希望的火苗,她紧紧盯着贾琮,仿佛要将他的每一个表情都刻进心底。 她的手微微颤抖,那是紧张与期待交织的表现。 “我并非铁石心肠,你的心意,我岂会不知。” 贾琮缓缓开口,声音里带着几分纠结,“只是前路茫茫……” 宝钗咬了咬下唇,泪水在眼眶里打转:“我懂,我愿意等,等你功成名就。不管多久,我都愿意。” 贾琮看着她坚定的模样,心中一阵刺痛。 他伸手,轻轻拭去宝钗脸颊上的泪水,动作轻柔得仿佛对待一件稀世珍宝:“宝姐姐,你这又是何苦。这一路,我不知还要历经多少艰难险阻,又怎能忍心让你空等。” “我不怕!” 宝钗的声音带着几分哽咽,却又无比坚定。 “比起空等,更让我害怕的是,连等你的机会都没有。” 贾琮沉默了,他望着宝钗,脑海中思绪万千。 片刻后,他终于开口,声音里已经没了之前的疏离,取而代之的是满满的温柔与怜惜:“宝姐姐,我……若真有那么一天,我定不负你。” 宝钗眼中闪过一丝惊喜,泪水再次夺眶而出,她靠在他的怀里,轻声呢喃:“伯爷……” 舱外,风渐渐小了,江面上的波涛也慢慢平息。月光洒在两人身上,仿佛为这一刻镀上了一层柔和的光晕。 第104章 醍醐灌顶 船舱内,青瓷烛台上跳动的烛火将贾琮的身影拉得老长。 他坐在紫檀木书案前,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镇纸上的缠枝莲纹,案头摊开的书页被夜风掀起一角,沙沙作响。 方才宝钗含泪的眼眸仍在眼前晃动,那声带着哭腔的“可我只想要你”仿佛还在耳畔回响。 贾琮闭了闭眼,鼻尖似乎还萦绕着宝钗发间清冽的茉莉香,混着檀香特有的气息,在记忆里酿成一杯苦涩的茶。 “爷,夜深了,该早点休息了。” 珠帘轻响,柳五儿捧着鎏金暖手炉款步而入。 藕荷色比甲下露着月白中衣的领缘,发间银簪垂下的珍珠流苏随着步伐轻颤,在烛光里划出细碎的银芒。 她将暖炉轻轻搁在案角,见贾琮仍对着砚台出神,忍不住又唤了声:“爷?” 贾琮这才恍然回神,目光落在柳五儿微蹙的眉尖上。 这丫头今日梳着双环髻,发间别着朵玉簪花,清丽得像是晨露未曦的栀子。 他揉了揉眉心,声音里带着倦意:“无妨,你先去歇着罢。” 柳五儿却不动,纤指绞着腰间杏色汗巾子,忽地瞥见案上冷透的茶盏,忙转身去取铜吊子。 青瓷茶船与盏托相碰的脆响里,她轻声细语:“奴婢给您换盏新茶,这是前日林姑娘特意送来的碧螺春。” 贾琮闻言指尖微颤,想起黛玉那双含烟目里水光潋滟。 茶香随水汽蒸腾而起,在烛影里氤氲成一片朦胧的雾。 “爷可是为宝姑娘的事烦心?” 柳五儿忽然开口,惊得贾琮手中茶盏一晃,几点碧色茶汤溅在雪浪笺上,晕开几朵墨梅似的痕迹。 她慌忙跪下要拭,却被贾琮虚扶住手腕。 “你且说说,怎的看出我在烦心?” 贾琮望着这个小丫鬟,忽然发现她眼角新添了颗泪痣,在烛光下若隐若现,平添几分楚楚之态。 柳五儿垂首盯着自己绣鞋尖上的缠枝莲纹,声音轻得像飘落的柳絮。 “方才在甲板上……奴婢瞧见宝姑娘眼睛红红的……” 话到此处突然噤声,像是惊觉失言般咬住下唇,耳垂上戴着的米珠坠子微微发颤。 贾琮长叹一声,起身踱至雕花槛窗前。 江风挟着潮湿的水汽扑面而来,远处几点渔火在墨色江面上明明灭灭,恍若宝钗鎏金护甲上镶嵌的猫儿眼石。 “五儿,你说这人世间的感情,为何如此复杂?” 柳五儿微微一愣,旋即低下头,长长的睫毛在眼睑上投下一片阴影。 “五儿不懂什么大道理,只知道真心待人,问心无愧便好。就像爷对五儿,五儿一直都记在心里。” 她的声音虽轻,却透着一股坚定。 贾琮微微苦笑,“我与林姑娘、宝姑娘之间的纠葛,实在难以理清。如今这般局面,我……” 他的话语戛然而止,眉头紧紧皱起,似是被这剪不断理还乱的情丝困扰得头疼。 柳五儿悄悄抬眸,看了一眼贾琮,犹豫片刻后说道:“在五儿看来,感情之事强求不得,跟随自己的心便好。林姑娘和宝姑娘都是极好的,可爷心里真正在意的是谁,想必爷自己最清楚。” 贾琮闻言,心中一动,他看向柳五儿,像是在透过她寻找着什么答案。 柳五儿被他看得有些不好意思,又往后退了一步,双手不自觉地揪着衣角。 “五儿,你且说说,在你心里,我是个怎样的人?” 贾琮的声音打破了船舱内的寂静,带着几分探究。 柳五儿脸颊绯红,微微低下头,声音轻若蚊蝇:“爷自然是最好的。五儿自幼便在府中,见过不少公子哥儿,可没一个像爷这般心地善良、待人宽厚的。” 她顿了顿,像是鼓起了莫大的勇气, “宝姑娘和林姑娘虽好,可在五儿眼里,爷才是顶顶好的,要是能一直陪着爷,那便是再好不过。” “若……若林姑娘和宝姑娘也能与咱们一起,大家和和美美地在一处,想来定是极好的。” 说完,她紧张地咬着下唇,偷偷抬眼观察贾琮的神色。 贾琮微微一怔,没想到柳五儿竟会说出这般话来。 他沉默片刻,开口道:“五儿,你莫要乱说,这世间哪有这般两全其美的事。林姑娘、宝姑娘身份尊贵,又怎会与旁人一同……” 柳五儿急切地打断他,眼眶微微泛红。 “五儿也不是不懂规矩,只是真心盼着爷能开心。宝姑娘和林姑娘与爷情谊深厚,若能一同相伴,彼此照应,又有何不可?” 贾琮看着柳五儿眼中的坚定与执着,心中五味杂陈。 他从未想过,一个丫鬟竟能有如此大胆又真挚的想法。倒是自己显得有些婆婆妈妈了。 眼下自己根基尚浅,自当潜心经营,倒在此困坐愁城,当真是贻笑大方 贾琮深吸一口气,眼中满是动容,真诚地说道:“五儿,多谢你。你这番话,如醍醐灌顶,让我的心绪清明了不少。” 柳五儿微微摇头,带着几分羞涩与欣喜:“爷,您别这么说,五儿只是实话实说,能帮到爷,是五儿的福气。” 贾琮正欲再言,忽听舱外传来纷乱的脚步声。 柳五儿手中宣纸“哗啦”散落一地,雪片似的铺满地面。 还不待收拾,舱门“砰”地被撞开,二牛喘着粗气冲进来,满头大汗将靛蓝短打浸得深一块浅一块。 “伯爷!了不得了!” 二牛也顾不得行礼,指着窗外的手直打颤。 “前方突然冒出来一群水匪,正朝着咱们的船冲过来,看样子是要打劫!!” 贾琮疾步至窗前,但见江面浓雾骤起,雾中隐约可见幢幢鬼影般的船影。 夜风送来隐约的铜铃声,混着粗粝的呼喝声,竟是将整艘官船团团围住。 “水匪?” 贾琮脸色瞬间变得凝重起来,什么水匪这么大胆,敢拦截他的船,这可是打了内务府的标识。 但此时显然不是考虑这个的时候,他迅速反应。 “快,传我的命令,让兄弟们们做好防御准备!” 他果断下令,随后转身望向柳五儿, “取我的剑来!“ 第105章 水匪? 柳五儿听闻此言,眼中惊惶一闪而过,转瞬便镇定下来。 她深知此刻容不得半分慌乱,脚下轻点,快步奔向兵器架,双手稳稳握住贾琮的佩剑。 剑柄冰凉,触感坚实,仿佛能给她带来一丝安心。 她回身疾走,将剑递到贾琮手中,声音虽轻,却透着一股坚定劲儿:“伯爷,剑来了!” 贾琮伸手接过,黯淡光线之下,剑鞘雕花闪烁着冷冽寒光。 他手腕一抖,长剑出鞘,寒光一闪,发出清脆嗡鸣。 剑身映照出他冷峻的面容,眉宇间透着一股肃杀之气。 他看向柳五儿,目光里满是关切与不容置疑的命令:“五儿,寻个安全处躲好,莫要出来。” 柳五儿点头应下,神色虽有些紧张,但语气依旧坚定:“伯爷,我这就去通知林姑娘和宝姑娘。” 她说完,转身快步离去,裙摆轻轻摆动,背影显得格外纤细却坚韧。 贾琮微微颔首,目光随即转向匆匆跑来的二牛。 二牛气喘吁吁,额头上渗出细密的汗珠,声音急促:“伯爷,兄弟们都已就位,就等您下令!” 此时,外面呼喝声越来越近,水匪船只如黑色幽灵,在浓雾里穿梭,眨眼间就将官船团团围住。 雾气弥漫,江面上仿佛笼罩着一层厚重的纱幕,水匪的身影在雾中若隐若现,显得格外阴森可怖。 贾琮深吸一口气,大步跨上甲板,高声喊道:“兄弟们,听我号令,守住船只,莫让水匪登船!” 他的声音洪亮有力,穿透雾气,传入每个人的耳中。 十余亲兵迅速在船舷边站定,手中长刀林立,寒光闪烁。 他们的面容冷峻,目光如炬,紧紧盯着逐渐逼近的水匪船只。 三十余名小厮也手持棍棒,神色紧张。 船舷高处,弓箭手搭弓上箭,箭尖在雾气里闪烁森冷寒芒,蓄势待发。 水匪船只靠了过来,为首的是个身形魁梧的大汉,满脸横肉,一道狰狞伤疤从眼角直拉到嘴角。 他手持一柄大刀,恶狠狠地吼道:“都给老子听好了,把船上财物统统交出来,不然一个都别想活着!” 他的声音粗犷沙哑,带着一股狠厉之气。 贾琮冷笑一声,长剑指向水匪,心里暗自犯嘀咕,这伙水匪来得蹊跷,行事透着不寻常的缜密。 他目光如电,迅速扫视四周,随即高声下令:“放箭!” 利箭如暴雨般朝着水匪射去,破空之声尖锐刺耳。 水匪没料到船上早有防备,一时间阵脚大乱,不少人纷纷中箭,惨叫着跌入水中,溅起大片水花。 江面上顿时泛起一片血色,雾气中弥漫着浓重的血腥味。 可那些没被射中的水匪,竟毫无退缩之意,反倒更疯狂地朝官船扑来。 这悍不畏死的劲头,哪像普通水匪。贾琮眉头紧锁,心中疑惑更深。 话音刚落,水匪如饿狼般扑了上来,借着绳索和跳板,身手敏捷地朝官船攀爬。 亲兵们毫不畏惧,长刀齐出,将靠近的水匪纷纷刺落水中,江面上水花四溅,惨叫连连。 小厮们也不甘示弱,挥舞棍棒,与登船水匪展开近身搏斗。 棍棒与刀枪碰撞,噼里啪啦作响,甲板上瞬间乱成一团。 贾琮身形如电,穿梭在人群里,手中长剑舞得密不透风,所到之处,水匪纷纷倒地。 他剑法凌厉,每一剑都带着呼呼风声,剑刃划过空气,发出尖锐呼啸。 一名身形矫健的水匪瞅准贾琮间隙,从侧面挥刀砍来,刀风呼啸,带着狠劲。 贾琮察觉,脚尖轻点,侧身一闪,锋利刀刃擦着衣衫划过。 他顺势转身,长剑如灵蛇出洞,直刺水匪胸口,水匪躲避不及,被一剑贯穿,瞪大双眼,缓缓倒下。 船舱内,昏暗的灯光摇曳不定,将不安的氛围渲染得愈发浓重。 黛玉蜷缩在榻上,身子微微颤抖,泪水在眼眶里打转,紧紧攥着紫鹃的手,声音带着哭腔。 “紫鹃,这可如何是好?琮哥哥他……他在外面,也不知怎么样了。” 紫鹃心疼地看着自家姑娘,另一只手轻轻拍着黛玉的肩,温声安慰。 “姑娘莫怕,伯爷武艺高强,定能护好自己,也定能护咱们周全。您放宽心,莫要伤了身子。” 可紫鹃自己的声音里,也藏着一丝难以掩饰的担忧。 而另一边,宝钗端坐在椅子上,神色看似镇定,可微微颤抖的双手还是泄露了内心的紧张。 莺儿站在一旁,也是一脸焦急,时不时看向舱门。 宝钗开口,声音尽量保持平稳:“莺儿,去,再听听外面的动静。” 莺儿应了一声,快步走到门边,小心翼翼地打开一条缝,竖起耳朵听了听,又迅速关上,回身说道。 “姑娘,外面打斗声好像小些了,也不知情况如何。” 宝钗微微皱眉,站起身来,在舱室内来回踱步,她下意识地握紧了手中的帕子,指节都因用力而泛白。 此时,水匪头子见久攻不下,心中愈发恼怒。 他将大刀舞得虎虎生风,一路砍杀,朝贾琮逼近,口中怒吼:“小子,有点本事,不过今日你插翅难逃!” 贾琮冷笑一声,目光如冰:“大言不惭,今日便是你的死期!” 说罢,施展出浑身解数,剑法愈发凌厉。两人你来我往,刀光剑影闪烁,周围人都被这气势震慑,纷纷避让。 水匪头子虽凶悍,但在贾琮精妙剑法下,渐渐露出破绽。 就在贾琮准备给致命一击时,人群中突然闪过一道诡异的光。 贾琮心中一惊,敏锐的直觉让他瞬间意识到危险。来不及细想,侧身飞扑,试图躲避这未知攻击。 “轰”的一声巨响,一股热浪扑面而来,贾琮后背被冲击力震得生疼,衣物也被烧焦一片。 他咬着牙,迅速转身,只见一名水匪手中握着个冒着青烟的铁筒,神色慌张。 “火器?你们到底是什么人!” 贾琮怒目而视,心中疑惑愈发浓重。普通水匪绝不可能有这稀罕又威力巨大的火器,背后必定藏着更大阴谋。 联想到近日听闻江南盐商争斗激烈,行事手段愈发狠辣,他愈发怀疑这些水匪与盐商脱不了干系。 水匪头子见局势不妙,心中更是慌乱,趁贾琮受伤分神之际,挥舞着大刀再次攻来。 贾琮强忍着后背疼痛,眼神瞬间锐利如鹰,手中长剑一横,迎向水匪头子的攻击。 “哼,就算你有点手段,今日也休想活着离开!” 水匪头子色厉内荏地喊道。 贾琮冷哼一声,并不回应,而是以更凌厉的剑招作答。 他剑法愈发狠辣,每一剑都带着必杀气势,水匪头子在他攻击下,破绽越来越多。 激战中,贾琮瞅准水匪头子因恐惧而乱了的步伐,手腕一转,长剑如蛟龙出海,直取水匪头子咽喉。 水匪头子惊恐地瞪大双眼,想要躲避却已来不及,利刃穿透脖颈,他的大刀“哐当”一声落地,庞大身躯缓缓倒下。 剩余水匪见首领已死,顿时军心大乱,纷纷跳入水中,转身逃窜。 第106章 清理伤亡 贾琮收剑入鞘,长舒一口气,紧绷的神经终于放松下来。 他这才感觉到后背的剧痛,那被火器灼伤的地方此刻像是被烈火灼烧,衣物与皮肉粘连在一起,每动一下都牵扯着钻心的疼。 但他顾不上这些,抬脚便朝着船舱走去,心里惦记着黛玉和宝钗,她们定是被这场混战吓得不轻。 刚踏入舱门,就听见黛玉带着哭腔的声音:“紫鹃,也不知琮哥哥怎样了,可千万不能有事啊。” 贾琮轻声唤道:“林妹妹,我回来了。” 黛玉猛地抬头,见是贾琮,眼中瞬间涌起惊喜与安心,泪水却不受控制地夺眶而出,几步上前拉住他的胳膊。 “琮哥哥,你可算回来了,我……我好担心你。” 说着,目光落在他烧焦的衣衫和渗血的伤口上,又是一阵心疼。 “你受伤了,疼不疼?” 贾琮勉强挤出一丝笑容:“不碍事,皮外伤罢了,让妹妹担心了。” 这边厢,宝钗也闻声赶来,看到贾琮的模样,眼中闪过一丝担忧:“琮哥儿,您这伤势看着严重,得赶紧请大夫来瞧瞧。” 正说着,二牛匆匆赶来,在舱门外喊道:“伯爷,水匪都跑了,兄弟们正在清点伤亡。只是这伙水匪竟有火器,实在蹊跷,咱们要不要追?” 贾琮沉思片刻,摆手道:“穷寇莫追,先把受伤的兄弟安置好。这水匪有火器,背后必定有人撑腰,我料定是与江南盐商有关。咱们先去扬州,到了那儿,再与官府联手彻查此事。” 二牛领命而去。 贾琮转头看向宝钗和黛玉:“让两位妹妹受惊了,此次水匪突袭,怕是因我这趟南下的差事而起。接下来的路,怕是也不会太平,还望你们万事小心。” 宝钗微微点头,神色凝重:“伯爷,既然猜到与盐商有关,那更要多加提防。这一路,咱们都听您的安排。” 黛玉也乖巧地点头:“琮哥哥,你可要万事小心,我……我只盼着能平平安安到扬州。” 话落,她的目光便落在贾琮那烧焦的衣衫和隐隐渗血的伤口上,眼眶瞬间又红了几分,声音带着哽咽。 “琮哥哥,你快坐下,让我看看你的伤。”说着,便快步走到一旁,取来医药箱。 宝钗也紧跟其后,神色关切:“琮哥儿,这伤口得赶紧处理,不然怕是要感染。” 她轻轻扶着贾琮,想让他坐下。 贾琮摆了摆手,推辞道:“两位妹妹的好意我心领了,只是这伤口不过是些皮肉伤,我自己来处理便好,怎能劳动你们。” 黛玉一听,急得眼眶里蓄满了泪水,声音带着哭腔。 “琮哥哥,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推辞。你为了护我们才受伤,难道连让我们照顾你的机会都不给吗?” 宝钗也在一旁劝道:“伯爷,林妹妹说得在理,你就别推辞了。你安心养伤,这船上的大小事务,我们也能帮衬着出出主意。” 贾琮看着她们关切的模样,心中一暖,实在不忍再拒绝,只得依言坐下。 黛玉小心翼翼地帮他褪去烧焦的衣衫,每一个动作都极为谨慎,可即便如此,还是牵扯到了伤口,贾琮忍不住轻吸一口凉气。 “琮哥哥,疼了?都怪我太不小心。”黛玉满是自责。 “林妹妹莫要自责,不怪你,是这伤口太过敏感。”贾琮忙安慰道。 宝钗打开医药箱,取出干净的纱布和伤药,对黛玉说道:“林妹妹,莫慌,我来上药,你帮着伯爷稳住身子。” 黛玉连忙点头,伸出双手,轻轻扶住贾琮的肩膀。 宝钗手持药瓶,将伤药均匀地洒在贾琮的伤口上,动作娴熟又轻柔。 药粉接触到伤口,一阵刺痛袭来,贾琮眉头微皱,却强忍着没有出声。 “琮哥儿,再忍一忍,马上就好。”宝钗一边上药,一边轻声说道。 上好药后,宝钗又拿起纱布,仔细地为贾琮包扎伤口。 她的手指灵活地穿梭在纱布间,不一会儿,伤口便被包扎得严严实实。 “多谢两位妹妹。”贾琮看着忙碌的两人,心中满是感动。 “琮哥哥说的什么话,你为了护我们周全才受的伤,这都是我们应该做的。”黛玉嗔怪道。 宝钗也微笑着说:“伯爷客气了,咱们同乘一条船,本就该相互照应。” 包扎完伤口,贾琮稍微安慰两人后便离开,找到二牛,询问伤亡情况。 二牛满脸凝重,单膝跪地,声音低沉:“伯爷!咱们折了两名兄弟,还有三名亲兵受了伤,另外死了三个小厮,六个小厮也挂了彩。” 说着,二牛的眼眶泛红,声音也哽咽起来。 贾琮的脸色瞬间变得沉重,他紧抿着嘴唇,眼眶微微泛红,快步走向安置伤亡兄弟的船舱。 船舱里弥漫着浓重的血腥味和草药味,受伤的亲兵和小厮们横七竖八地躺着,有的疼得不断呻吟,有的面色苍白如纸,昏迷不醒。 贾琮走到死去的两名亲兵身旁,缓缓蹲下,伸手轻轻合上他们圆睁的双眼,声音沙哑:“兄弟们,是我对不住你们,没能护好你们……”他的手微微颤抖,心中满是悲痛与自责。 随后,他站起身,走到受伤的众人身边,一一查看伤势,强打起精神安慰道:“兄弟们,坚持住!咱们这一战,虽折损了兄弟,但也把水匪打得落花流水。等你们伤好了,咱们一起给死去的兄弟报仇!” 众人听了,眼中涌起一丝光亮,纷纷挣扎着想要起身行礼,却因伤痛力不从心。 安抚完伤者,贾琮回到自己的舱室,坐在案前,眉头紧锁,陷入沉思。 此次水匪袭击虽击退了敌人,可付出的代价太过惨重。 他提笔蘸墨,在纸上写下几行字,随后将信纸折好,装入信封,封口处盖上自己的私印。 写好后,他叫来一名心腹亲兵,叮嘱道:“明日我们会停靠金陵休整,届时你骑马日夜兼程,务必在我们抵达扬州前将这封信交到巡盐御史林大人手中,不可有丝毫耽搁!” 亲兵单膝跪地,双手抱拳,神色坚毅:“伯爷放心,属下定当万死不辞,哪怕不眠不休,也会按时将信送到!” 贾琮拍了拍他的肩膀,微微点头,眼中满是信任:“好,此事关系重大,全靠你了。” 安排完送信一事,贾琮又开始着手准备停靠金陵的相关事宜。他招来二牛,详细询问船只的受损情况。 二牛皱着眉头,汇报说:“伯爷,船舷和甲板都有不同程度的破损,好在龙骨未伤,勉强还能航行,但得趁着在金陵停靠时好好修缮一番。” 贾琮沉思片刻,说道:“你去挑选几个得力的伙计,等船靠岸后,尽快找可靠的船坞,务必在最短时间内把船修好,材料要用最好的,莫要吝啬钱财。” 二牛点头应下,转身去安排人手。 夜幕沉沉,贾琮独自站在船头,望着漆黑的江面,思绪万千。 此次意外袭击,不仅折损了兄弟,更让他深感这趟江南之路的艰难险阻。 第107章 扬州暗流 扬州街头,天香阁二楼雅间内檀香袅袅。 五名锦衣华服的公子哥儿围坐在紫檀雕花圆桌前,鎏金兽首香炉里青烟缭绕,却掩不住几人眉宇间的轻狂之色。 “诸位可曾听闻?” 赵公子忽然压低嗓音,手中折扇“唰“地收拢,敲了敲案上青玉酒盏。 “巡盐御史林大人,已经许久没有上衙了。” 对面钱姓公子嗤笑一声,腰间玉佩随着前倾的动作叮当作响。 “这消息都传遍了,我看那林如海怕是熬不过这个月了。” “钱兄刚从金陵回来,倒比我们这些坐地户还灵通。” 斜倚在湘妃竹榻上的王公子把玩着翡翠鼻烟壶,“只是这消息未免太过武断了。” “武断?”钱公子拍案大笑。 “前日我家账房路过林府,正撞见林府管事采购纸钱孝布呢。” 少顷,角落里始终沉默的孙公子忽地冷笑:“要我说,林如海这盐政御史当得窝囊。妻离子散,如今自己更是病重——“ 他捻着腰间羊脂玉禁步,凤眼微眯:“诸位兄长,该不会有人暗中推波助澜?“ “孙贤弟慎言!” 赵公子佯作惊慌,手中折扇却“啪“地展开,露出“风流倜傥“四个狂草大字, “咱们这些正经盐商,可都是奉公守法的良民。“ 话音未落,众人又笑作一团,惊得廊下画眉都噤了声。 待笑声稍歇,一直没吭声的周公子抿了口茶,慢悠悠地开口:“你们可还听说了,那京城来的绥远伯,正往扬州赶呢。” 此言一出,众人瞬间安静下来,赵公子脸上的笑容也收了几分,神色一凛。 “这贾琮,可不简单呐。听说他此番南下,是奉了朝廷密令,整顿盐务。” 钱公子撇了撇嘴,一脸不屑:“一个毛头小子,能掀起什么风浪?咱们在这扬州经营多年,人脉广、根基深,还怕他不成?” 王公子却摇了摇头,神色凝重:“钱兄,可别小瞧了他。这贾琮虽说年轻,却能获封伯爵,怕是自有一番能耐。” 孙公子嘴角浮起一抹莫测的笑意,轻轻转动着手中的酒杯,冷不丁道:“哼,有些人该明白,这扬州的水可不是那么好趟的,该吃的苦头,迟早得吃。” 他的目光在众人脸上一一扫过,眼神里透着一丝不容置疑的笃定。 赵公子皱了皱眉头,沉思片刻道:“不可鲁莽行事。如今林如海病重,这盐政御史之位摇摇欲坠,朝廷派贾琮来,恐怕是想动真格的了。咱们得从长计议,先探探他的虚实。” 周公子点了点头:“赵兄所言极是。咱们可以先派人盯着他,看看他到扬州后,究竟要如何行事。再拉拢一些当地官员,到时候就算他想动手,也得掂量掂量。” 众人纷纷点头称是,屋内一时陷入沉默,只有香炉里的青烟,还在袅袅升腾,仿若预示着一场即将到来的风暴。 …… 扬州城门口,夕阳的余晖洒在青石板上,映出三人疲惫的身影。 为首的青年面容清秀,眉宇间透着一股正气,正是贾芸。 他身后的两名男子,身材魁梧,步伐稳健,却是贾琮的亲兵张武与李猛。 “张大哥,李大哥,如今已到扬州城,我们便按伯爷的吩咐,各自行事。” 贾芸微微侧身,声音虽轻,却透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坚定。 张武点点头,粗犷的面容上露出一丝关切:“贾公子,你此去行事,多加小心,若有意外,可与我们联系。” 他说着,拱了拱手,目光中带着几分担忧。 贾芸微微一笑,神色从容:“张大哥放心,我不过是去考察玻璃工坊的选址和行情,没什么危险。我就先行一步了。” 他说完,轻轻拍了拍衣袍上的尘土,迈步走向城内,背影在夕阳下拉得修长。 李猛见状,连忙说道:“武哥,我就先去薛家的铺子打探消息了。” 他的声音低沉,带着几分急切。 张武点头,目光依旧追随着贾芸的背影:“嗯,去,小心点。” 他说完,两人也随即迈入城内,身影很快消失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 …… 夜色渐深,扬州城的街道上灯火稀疏,唯有林府外的一片阴影中,张武的身影悄然隐没。 他猫着腰,沿着墙根轻手轻脚地行进,目光如鹰隼般锐利,紧紧盯着林府的大门。 林府大门紧闭,门前的石狮在月光下显得格外冷峻。 张武仔细观察,发现府外有几道黑影在暗中徘徊,显然是在监视林府的动静。 他心中一紧,眉头微微皱起,低声自语:“果然有些不对劲。” 他沿着墙根绕到林府侧面,此处围墙稍矮,几株枝叶繁茂的大树在夜风中轻轻摇曳,恰好为他提供了掩护。 张武屏住呼吸,目光如电,迅速扫视四周,确认无人后,他猛地一个箭步助跑,双手如铁钳般攀住墙头,用力一撑,身形如燕,翻身上墙。 落地时,他脚尖轻点,本以为能悄无声息,却不料刚站稳,耳边便传来一声低喝:“什么人?” 张武心中一凛,抬眼望去,只见屋顶暗处,一个身形矫健的黑影正居高临下地盯着他。 月光下,对方手中的利刃闪烁着寒光,刀锋直指他的咽喉。 张武瞬间明白,自己这是撞上林府的暗卫了。 “兄弟,误会!我并无恶意,只是有事想找林大人!” 他心中一沉,脸上却不动声色,迅速抽出腰间短刀,摆好防御姿势,低声说道。 那暗卫冷哼一声,声音冰冷如霜:“翻墙闯入,还说无恶意?看招!” 话音未落,他身形如电,刀光如雪,直逼张武要害。 张武不敢大意,凭借着多年习武的功底,左挡右闪,刀光剑影间,两人的身影在庭院中交错,刀锋相撞,发出清脆的金属碰撞声。 暗卫的攻势凌厉,刀刀致命,张武则步步为营,稳扎稳打,一时竟难分高下。 激烈的打斗声很快惊动了院子里的其他人。 不一会儿,又有两名暗卫从四面八方赶来,将张武团团围住。 张武心中一沉,额角渗出细密的汗珠,以一敌三,形势对他极为不利。 “兄弟们,我真的是有要事相商!我家伯爷是……” 张武试图解释,可暗卫们根本不听,攻势愈发猛烈。 刀光如网,将他牢牢困住,张武的呼吸渐渐急促,手中的短刀也开始有些力不从心。 就在他渐渐支撑不住之时,一个熟悉的声音传来:“住手!” 第108章 林如海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林府的刘管事匆匆赶来,手中提着一盏灯笼,昏黄的光线映照出他略显焦急的面容。 “刘管事,此人翻墙闯入,形迹可疑,定是盐商派来的奸细!” 一名暗卫上前说道,语气中带着几分愤慨。 刘管事眉头紧锁,目光在张武身上打量了一番,眼中闪过一丝狐疑:“你是何人?为何闯入我林府?” 张武喘着粗气,连忙说道:“刘管事,我是京城贾琮伯爷的心腹张武,我家伯爷护送林姑娘南下,特命我前来向林大人通报情况,还望刘管事通融通融,带我去见林大人!” 刘管事闻言,脸色微微一变,目光中多了几分凝重:“贾伯爷?你可有信物?” 张武连忙从怀中掏出一块令牌,双手递了过去:“这是伯爷给我的令牌,还请刘管事查验。” 刘管事接过令牌,仔细端详了一番,神色稍缓,却依旧面露难色:“张兄弟,不是我故意为难你,实不相瞒,大人如今病得极重,已然昏迷不醒,怕是见不了你。” “不过大人有一位得力幕僚,足智多谋,知晓大人一应事务,我这就带你去见他,你有什么事,与他说也是一样。” 张武犹豫了一瞬,事已至此,也只能如此。他点了点头,神色中带着几分无奈:“那就麻烦刘管事了。” 刘管事微微颔首,转身带着张武穿过曲折的回廊,七拐八绕,来到一间偏僻的书房。 书房内,烛火摇曳,映照出一位身着长袍、面容清癯的中年男子。 他正伏案疾书,听到脚步声,抬起头来,目光如炬,落在张武身上。 “齐先生,这位便是京城贾琮伯爷的心腹张武,说是有要事相商。”刘管事低声介绍道。 张武没说话,神色谨慎地环顾四周,确认没有异常后,才从怀中小心翼翼地掏出一封用火漆严密封存的密信,双手递向齐先生。 齐明哲接过信,注意到火漆上绥远伯专属的印记,心中一凛,当即明白这封信的分量。 齐明哲陷入沉思。他看向张武,声音低沉:“张兄弟,你此番冒险前来,辛苦了。刘管家,先带他下去休息。” 张武抱拳说道:“齐先生,不知林大人如今病情究竟如何?” 齐明哲神色一黯,目光中带着几分忧虑:“林大人的病情不容乐观,已经昏迷多日。” “怎会如此。” 张武有些惊讶,眉头紧锁,随后道:“不知是否方便让我拜见一下林大人。” 齐明哲目光闪烁,沉吟片刻后,缓缓摇头:“林大人目前病情严重,不便见人。张兄弟还是先跟着刘管事下去好好休息下。” 他说完,给了刘管事一个眼色。 刘管事心领神会,上前一步,做出个手势:“张兄弟,请。” 张武无奈,却也只能跟着刘管事离开。 待两人脚步声远去,齐明哲迅速起身,将贾琮的密信小心收好,轻手轻脚地走出书房。 他的动作极为谨慎,仿佛生怕惊动了什么。书房外的回廊上,烛火摇曳,映照出他略显凝重的面容。 他穿过几条回廊,绕过花园,来到一处偏僻的小院。小院静谧无声,只有几株松柏在夜风中轻轻摇曳,发出细微的沙沙声。 齐明哲在院门口稍作停留,目光警惕地扫视四周,确认无人跟踪后,才推门而入。 院内的陈设简单而雅致,几盆兰花在墙角静静绽放,散发出淡淡的清香。 只见林如海端坐在榻上,虽面色略显苍白,但眼神清亮,全然没有病入膏肓的虚弱模样。 “大人。” 齐明哲恭敬一礼,声音低沉而稳重。 林如海抬了抬手,神色关切地问道:“明哲,刚刚外面似乎有动静,可是发生了何事?” 齐明哲上前一步,神色稍显凝重:“大人,是京城绥远伯的心腹张武深夜翻墙潜入府中,被暗卫发现后起了冲突。我见他持有绥远伯的令牌,还带来了伯爷的密信,便将他暂且安置了。” 说着,齐明哲从怀中掏出密信,双手呈上。 “琮哥儿?” 林如海接过密信,迅速展开阅读,随着视线在信纸上游走,他先是微微一怔,紧接着,一丝喜色跃上脸庞,眼中闪烁着希望的光芒。 他的手指轻轻抚过信纸,仿佛在确认这封信的真实性。 可很快,林如海的神色又转为凝重,陷入了沉思。 他的手指轻轻敲击着座椅扶手,眉头微蹙,显然是在琢磨信中的内容和当下复杂的局势。 片刻后,林如海踱步到窗前,望着窗外的夜色,若有所思,随后唤来齐明哲,在他耳边轻声吩咐。 齐明哲躬身倾听,神色专注,不时点头应和。 待林如海吩咐完毕,他低声应道:“大人放心,属下这就去安排。” 林如海微微颔首,目光深邃如潭,语气中带着几分凝重:“此事关系重大,务必谨慎行事,切不可走漏风声。” 齐明哲郑重其事地点头,随后转身离去,步履轻盈却稳健,仿佛一只夜行的猫,悄无声息地消失在夜色中。 林如海目送齐明哲离开,随后缓缓坐回榻上,手指轻轻摩挲着手中的密信,目光中透出一丝复杂的神色。 他低声喃喃:“琮哥儿此举,倒是出乎我的意料。只是这扬州城的水,远比他想得要深啊……” 林如海起身走到窗前,推开半掩的窗棂,夜风拂面,带来一丝凉意。远处的天际隐约可见几颗孤星闪烁,仿佛在无声地诉说着什么。 林如海凝视片刻,忽然轻叹一声,低声自语:“风雨欲来,也不知我还能撑多久……” 他缓缓转身,目光落在屋内悬挂的一幅黛玉儿时的画像上。 画中的黛玉粉雕玉琢,眉眼间尽是天真烂漫,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两颗俏皮的小虎牙。 那时的她,无忧无虑,笑声能点亮整个屋子。 林如海的眼眶瞬间湿润了,他拖着病体,一步步走近画像,颤抖着伸出手,轻轻抚上那熟悉的眉眼,仿佛这样就能触碰到远方的女儿。 “玉儿,爹爹怕是见你的日子不多了。”他声音哽咽,泪水顺着脸颊滑落。 窗外,风愈发大了,吹得树枝沙沙作响。 第109章 金陵码头 次日清晨,金陵码头。 贾琮的船只缓缓停靠。码头热闹非凡,人来人往。 江风拂过,带来一丝咸湿的气息,码头上弥漫着鱼腥味和汗水的味道,混杂着远处小贩叫卖的糕点香气,形成一种独特的市井气息。 船舱内,宝钗正有条不紊地收拾着行李,纤细的手指轻轻抚过每一件物品,动作轻柔而细致。 莺儿在一旁帮忙整理,将一些重要的文书和细软仔细包裹好,动作麻利却不失谨慎。 香菱也在,她小心翼翼地将宝钗的几样首饰放进精致的木盒里,生怕磕碰了半分。 黛玉走进来,看着忙碌的宝钗,眼中闪过一丝不舍,轻声道:“宝姐姐,你这就要走了,也不知何时才能再相见。” 她的声音轻柔,带着几分惆怅,仿佛风中的一缕轻烟,飘忽不定。 宝钗停下手中动作,拉着黛玉的手,温柔笑道。 “林妹妹,咱们不过是暂时分别,等我办完金陵这边的事,说不定很快就能再见面。你到了扬州,若是有什么需要,尽管让人给我送信。” 黛玉轻轻点头,眼眶微微泛红,低声道:“宝姐姐,你在金陵万事都要小心。” 这时,贾琮走进船舱,目光在宝钗和黛玉身上扫过,语气温和却带着几分郑重:“宝姑娘,码头已经到了,我派人护送你下船,确保你一路安全。” 宝钗欠身行礼,感激道:“多谢琮哥儿。” 她垂眸,睫毛轻颤,眼中闪过一丝别样情愫,脸颊微微泛红,仿佛春日里初绽的桃花。 贾琮见状,心中微微一动,低声说道:“宝姑娘不必客气。况且,这一路多亏有你相伴,林妹妹也少了许多烦闷。” 他的声音低沉,带着几分温柔,目光在宝钗脸上停留片刻,又迅速移开。 宝钗抬眸,与贾琮的目光短暂相接,随即又低下头,脸颊微微泛红,轻声道。 “琮哥儿言重了。能与你们同行,是我的福气。只是……” 她顿了顿,声音愈发轻柔,“只是这一别,不知何时才能再见。” 贾琮听出她话中隐含的情意,心中微微一震。 他沉吟片刻,语气温和却坚定:“宝姑娘放心,待我处理完江南事务,定会再回金陵。到时若有闲暇,必当登门拜访。” 宝钗闻言,眼中闪过一丝欣喜,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抹浅浅的笑意:“那……我便在金陵恭候琮哥儿了。” 她的声音虽轻,却带着几分期待,仿佛春风拂过湖面,泛起层层涟漪。 贾琮点了点头,目光中多了几分温柔:“好,一言为定。” 在贾琮的安排下,几个婆子上前,帮忙搬运行李。 宝钗在莺儿和香菱的陪同下,跟着贾琮走出船舱。 站在甲板上,江风撩动着众人的衣摆,带来一丝凉意。 宝钗再次转身,与贾琮、黛玉作别:“琮哥儿、林妹妹,山高水长,后会有期。” 贾琮微微颔首,目光中带着几分眷恋与不舍:“宝姑娘一路保重。” 黛玉走上前,拉住宝钗的手,眼中满是不舍,轻声说道:“宝姐姐,你这一去,万事都要小心。到了金陵安顿好,记得给我来信。” 宝钗回握住黛玉的手,温柔笑道:“林妹妹放心,我记下了。你到扬州见到林姑父,也替我问声好。” 两人又叮嘱了几句,这才松开手。宝钗在莺儿和香菱的陪同下,沿着舷梯缓缓下船。 码头边,一顶青布小轿早已等候多时,轿厢四周垂着淡蓝色的帷幔,随风轻轻飘动。 莺儿先一步上前,撩开轿帘,香菱扶着宝钗的手臂,小心翼翼地护着她。 宝钗迈着轻盈的步伐走近轿子,弯腰坐了进去。莺儿和香菱则分别坐在两侧的小凳上 待两人坐定,轿夫们齐声吆喝,稳稳地抬起轿子。 码头上,黛玉和贾琮站在船头,目送着宝钗离去。轿子在人群中穿梭,渐渐远去,只留下一个模糊的背影。 看着宝钗渐渐远去,贾琮才收回目光,心中却仍有一丝怅然若失。他正欲转身,却听到一声轻哼。 “哼!” 黛玉站在一旁,双手抱臂,神色里带着几分酸涩,轻哼一声道, “琮哥哥,瞧你方才那模样,这般不舍,倒叫我怀疑,你到底是送宝姐姐去金陵办事,还是与心上人分别呢?” 贾琮被这话问得一滞,脸上浮现出一抹不自然的红晕,心里暗自叫苦。 他对宝钗确实生出了别样情愫,可对黛玉的感情也更是深厚,一时竟不知如何作答。 他挠了挠头,干笑两声,解释道:“林妹妹,你别多想,宝姑娘一路同行,我不过多照应些。” 黛玉挑眉,眼中闪过一丝锐利,直直地盯着他,似笑非笑:“多照应?我看你这照应,都快把魂儿给照应没了。罢了,你心里有数就行。” 她的语气带着几分调侃,眼中却隐隐透出一丝失落。 贾琮连忙上前一步,语气诚恳:“林妹妹,在我心里,你才是最特别的那个。” 黛玉轻哼一声,眼中闪过一丝狡黠,可那眼底的期待却藏不住:“哼,就会哄我。宝姐姐才貌双全,又聪慧过人,你与她一路同行,就没生出别样心思?” 贾琮目光坚定地看着黛玉,认真说道:“林妹妹,你还不信我?这些年,我的心意从未变过。” 黛玉听了这话,脸颊微微泛红,嘴角忍不住上扬,却还是嘴硬道。 “就会说些甜言蜜语,谁知道是真是假。” 可那眉眼间的笑意,却怎么也藏不住。 贾琮还想再开口,此时,码头上传来一阵喧闹声,打断了两人的对话。 转头望去,只见码头入口处一阵骚动,一个身着官服的中年男子大步走来,身后跟着一群衙役。 那人满脸堆笑,老远就拱手喊道:“来人可是绥远伯?” 贾琮微微一怔,旋即反应过来,低声对黛玉说:“我先去应付一下,等会儿再和你说。” 说罢,整理了下衣衫,大步迎上前去。 黛玉望着贾琮的背影,面上的笑意悄然沉寂,眼中闪过一丝黯然。 她移步到船舷边,望着滔滔江水,思绪万千。 江风拂过,吹起她耳边的碎发,显得她愈发清瘦单薄。她的手指轻轻搭在船舷上,指尖微微发白,似乎在压抑着内心的情绪。 “姑娘,风大,仔细着了凉。” 紫鹃拿着一件披风走来,轻轻披在黛玉身上,语气中满是关切。 黛玉微微侧身,勉强挤出一丝笑容:“没事,我只是想吹吹风。” 紫鹃看着黛玉忧愁的面容,心中心疼不已,轻声劝道:“姑娘,您别多想,伯爷对您的心意,咱们都看在眼里。” “紫鹃,别说了。” 黛玉打断她的话,语气虽轻,却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坚定, “我自己的事,心里清楚。” 紫鹃张了张嘴,终究没再说什么,只是默默站在一旁,陪着黛玉。 黛玉又望了眼贾琮的背影,心中暗忖:“我相信他。” 她的目光渐渐柔和下来,仿佛在江风中找到了些许慰藉。 江面上,几只水鸟掠过,激起一圈圈涟漪。黛玉的目光追随着它们,思绪却飘得更远。 她轻轻叹了口气,低声喃喃:“这世间的情,本就难以说清。我只愿……他能明白我的心意。” 第110章 贾雨村 贾琮走下码头,望着眼前的中年男子,脸上挂上恰到好处的礼貌微笑,拱手道:“阁下是?” 那中年男子几步上前,从怀中掏出名帖递上,语气热络。 “久仰绥远伯大名,下官乃应天府知府贾雨村,听闻伯爷途径金陵,特来迎接,聊表地主之谊。” 他一边说着,一边眼神中透露出几分对往昔的追忆。 “想当年,若不是贾家举荐,我贾雨村哪能有今日,这份恩情,我一直铭记在心。” 贾琮接过名帖,目光扫过上面烫金的字迹,心中暗自思忖,原来这厮就是贾雨村。 果然是个人物,虽说自己爵位高人一等,但论官职,他这个应天府知府可比自己高上不少,竟然还如此毕恭毕敬的来迎接。 贾琮面上却不动声色,客气道:“原来是贾大人,久仰大名。贾家与大人有旧,今日得见,深感荣幸。” 贾雨村哈哈一笑,拍了拍贾琮的肩膀,看似熟稔地说道。 “伯爷此番身负朝廷重任,一路南下想必劳顿,若在金陵有任何需要,尽管开口。这金陵城各方势力错综复杂,我在这儿为官多年,总能帮上些忙。” 贾琮心中冷笑,这贾雨村看似热情,话里却似藏着钩子。 他面色一冷,沉声道:“正要禀报贾大人!昨夜竟有水匪袭击船只,连内务府的船只都敢劫,这金陵境内可不太平啊。” 贾雨村听闻这消息,脸上先是闪过一丝震惊,眉头高高挑起,仿佛对这消息全然不知。 可不过眨眼间,他的眼神就微微一缩,像是意识到了什么,神色变得有些不自然,原本挂着的笑容也僵在嘴角,嘴角肌肉不自在地抽了抽。 “竟有这等事?简直是胆大包天!” 他干笑两声,抬手擦了擦额头并不存在的汗珠,故作镇定地说道:“在我应天府的地界上,水匪竟敢如此猖獗,实在是有辱朝廷威严,下官失职啊!” 说着,他还重重地叹了口气,脸上堆满了懊恼的神情。 贾琮紧盯着他,不放过任何一个细微的表情变化,目光如炬,冷冷道:“此次水匪装备精良,甚至还有火器,寻常水匪可没有这般能耐,贾大人觉得呢?” “这……这其中怕是有误会,金陵境内虽有些不法之徒,但如此嚣张的水匪,下官也是头一回听说。” 贾雨村的眼神下意识地闪躲,不敢与贾琮对视,他轻咳一声,眼神游移到一旁,强装镇定道。 贾琮心中冷笑,越发笃定这背后与贾雨村脱不了干系,或者他至少知晓内情。 他不动声色地继续说道:“贾大人在这金陵为官多年,我想着,若能借大人之力,尽快揪出这背后的势力,也算为金陵百姓除害,大人意下如何?” 贾雨村嘴角扯出一抹勉强的笑容,他搓了搓手,说道:“伯爷所言极是,这是下官分内之事。只是这查案也需从长计议,下官得先回去召集人手,梳理线索。” 贾琮微微颔首,语气却不容置疑:“那就有劳贾大人了,此事关乎朝廷颜面,还望大人早日查出真相。我这船上还有诸多事务需要处理,就不耽误大人时间了。” 贾雨村如获大赦,连忙拱手告辞:“伯爷放心,下官定当全力以赴。改日再登船拜访。” 说罢,带着衙役匆匆下船。 望着贾雨村离去的背影,贾琮眼中满是寒意。 他唤来二牛,低声吩咐道:“派人盯紧贾雨村。另外,尽快修好船,准备启程。” 二牛领命而去。贾琮转身回到船舱,坐在案前,陷入沉思。 他深知,此次江南之行,已经触动了某些人的利益,接下来的每一步都要格外小心。 …… 贾雨村慌慌张张地回到衙门,刚迈进书房,就一把扯下官帽,狠狠地砸在桌上,脸上的惊慌与懊恼再也藏不住。 “这贾琮怎么如此难缠!” 他低声咒骂道,来回踱步,脚步急促而凌乱。 书房内的烛火随着他的动作摇曳不定,映照出他额头上细密的汗珠和紧锁的眉头。 “大人,您这是怎么了?” 贴身师爷听到动静,匆匆赶来,见贾雨村这副模样,不禁吓了一跳。 他小心翼翼地关上门,压低声音问道。 贾雨村猛地停下脚步,瞪着师爷,眼中满是焦虑:“那贾琮在江上遇袭了,竟怀疑和我有关系。” 他的声音虽然压得很低,但语气中的愤怒和不安却显而易见。 师爷脸色骤变,声音也颤抖起来:“这……这可如何是好?要是被他查出什么,咱们都得吃不了兜着走!” 他一边说着,一边用手帕擦了擦额头的冷汗,显然也被这突如其来的消息吓得不轻。 “先别慌,此事本就不是我们所为,他查不出什么。” 贾雨村抬手擦了擦额头的冷汗,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 “但我猜,十有八九是那些盐商干的好事,他们向来行事狠辣,又忌惮贾琮整顿盐务,肯定想给他个下马威。” 他说到这里,眼中闪过一丝阴狠,显然对盐商们的所作所为心知肚明。 师爷皱着眉头,思索片刻道:“大人,既然如此,咱们不如主动向贾琮示好,帮他一起查案,也好撇清关系。” 他的语气中带着几分试探,显然是在为贾雨村出谋划策。 贾雨村冷笑一声,眼中闪过一丝不屑:“示好?哪有那么简单。那些盐商在金陵根深蒂固,势力盘根错节,我们要是贸然插手,反而会惹祸上身。” 师爷被噎得说不出话,只能垂着头,不敢吭声。 书房内的气氛一时凝重,只有烛火轻轻摇曳,发出细微的噼啪声。 贾雨村又开始踱步,一边走一边喃喃自语:“现在最重要的是,不能让贾琮把矛头指向我们。我得先稳住他,就说全力配合调查,拖上一段时间,等盐商那边有了动静,再见机行事。” 他的声音低沉,仿佛在自言自语,又仿佛在向师爷交代什么。 “你去放出消息,就说衙门已经掌握了重要线索,不日便能将水匪一网打尽,让贾琮稍安勿躁。” 他突然停下,看向师爷,眼神中透着几分狡黠。 “另外,派人密切关注盐商们的动向,他们要是有什么新动作,立刻来报。” 他的语气中带着几分命令的意味,显然已经下定了决心。 师爷连忙点头,脸上露出一丝讨好的笑容:“小的明白,这就去办。” 他说完,转身就要离开。 “等等!” 贾雨村又叫住他,语气中带着几分严厉。 “再提醒那些与盐商往来密切的官员,最近行事收敛些,别被贾琮抓住把柄,牵连到我们。” 师爷领命而去,贾雨村瘫坐在椅子上,望着窗外的天空,心中五味杂陈。 就在这时,贾雨村的脑海中突然闪过一个念头——金陵贾家! 他的眼神骤然一亮,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丝意味深长的笑容。 贾雨村站起身,走到书桌前,提笔写下一封信,随后唤来一名心腹,低声吩咐道:“把这封信送到金陵贾府,务必亲手交给贾老太爷。” 心腹接过信,匆匆离去。 贾雨村重新坐回椅子上,脸上的焦虑渐渐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一抹从容。 第111章 抵达扬州 几日后,船终于缓缓停靠在扬州码头。江风拂过,带来一丝湿润的水汽,混杂着码头特有的烟火气息。 码头上人来人往,商贩的吆喝声、船夫的号子声交织在一起,显得格外热闹。 林府早有管事在此等候,见到官船靠岸,连忙迎上前去。 刘管事身着一袭藏青色长袍,头发整齐地束在头顶,面容和善,眼神中透着几分焦急。 他快步走到船舷边,对着船上拱手行礼,高声说道:“可是绥远伯和林姑娘的船?小的是林府管事,特来迎接。” 贾琮率先走出船舱,他身着一袭玄色锦袍,身姿挺拔,神色沉稳。 他微微颔首,回应道:“正是。劳烦管事久等了。” 随后,黛玉在紫鹃的搀扶下走出船舱。多日的舟车劳顿,让她的脸色略显苍白,却难掩楚楚动人之态。 她身着一袭月白色罗裙,外披淡紫色薄纱,眉眼间带着几分憔悴,却又透着一丝期待。 当她的目光落在刘管事身上时,眼中瞬间闪过一丝惊喜与激动,眼眶也微微泛红。 “姑娘,您可算回来了。老爷他一直念叨着您呢。” 刘管事的声音带着几分哽咽,眼中满是关切。 黛玉的嘴唇微微颤抖,想要说些什么,却又被泪水哽住了喉咙。 她用力地点点头,轻声说道:“我回来了,父亲他……他可好?” 刘管事的神色微微一黯,犹豫了一下,说道:“老爷的病情……还算稳定,一直盼着姑娘回来呢。” 黛玉心中一紧,她敏锐地捕捉到了管事话语中的犹豫,心中的担忧愈发浓重。 她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说道:“那便好,快带我去见父亲。” 贾琮看着黛玉焦急的模样,心中满是心疼。 他走上前,轻声说道:“林妹妹,莫要着急,我陪你一起去。” 刘管事这时侧过身,伸手示意不远处:“姑娘,府里怕您舟车劳顿,特意备了轿子。” 只见不远处,一顶装饰精美的轿子静静停着,轿身以朱红为底,雕着繁复花纹,轿帘是上等的绸缎,绣着淡雅的兰花。 紫鹃扶着黛玉走向轿子,贾琮则跟在后面,待黛玉坐定,轿夫们齐声吆喝,稳稳抬起轿子。 …… 此刻,码头旁的酒楼二楼雅间内。 孙逸枭独自坐在窗前,手中的酒杯轻轻晃动,琥珀色的酒液在光影里闪烁,可他的目光却全然不在这美酒之上,紧锁着楼下码头的动静。 自前一日得知派出去刺杀贾琮的行动失败,他便坐立难安,心中既恼恨手下的无能,又对贾琮多了几分忌惮。 此刻,当看到贾琮的身影出现在码头,孙逸枭的瞳孔猛地一缩,手中酒杯险些滑落,酒液溅出少许,洒在他绣着金线的袖口上。 “这贾琮,竟这般命大!” 孙逸枭低声咒骂,眼神里满是不甘与怨愤。 他死死盯着贾琮,仿佛要用目光将对方穿透。 贾琮身着一袭玄色锦袍,身姿挺拔,即便隔着人群与距离,周身那股沉稳气势依旧扑面而来。 孙逸枭攥紧了拳头,指节因用力而泛白,脑海中不断闪过刺杀失败的消息,心中又惊又怒。 他本以为凭自己暗中部署,趁贾琮乘船途中下手,定能将这个朝廷派来的“麻烦”解决在来扬州的路上。 谁能想到,贾琮不仅安然无恙,还顺顺利利抵达了扬州。 “哼,别以为到了扬州就能翻天。” 孙逸枭咬着牙,脸上浮现出一抹阴狠的冷笑。 “在这地界,我倒要看看,你能掀起多大风浪。” 他缓缓站起身,居高临下地望着贾琮与林府管事交谈,心中暗自盘算着下一步的计划。 就在这时,贾琮似有所感,微微抬起头,目光朝着天香阁的方向扫来。 孙逸枭心中一紧,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步,躲在窗棂之后,生怕与贾琮的视线对上。 待他再次小心翼翼地探出头时,贾琮已经转身上马。 孙逸枭望着远去的贾琮,眼中的杀意愈发浓烈:“你且得意着,这扬州的水,深着呢,有你好受的。” 说罢,他猛地将手中的酒杯砸向地面,“砰”的一声脆响,在寂静的雅间里格外刺耳。 …… 一路上,扬州城的繁华尽收眼底,街道两旁店铺林立,人来人往,热闹非凡。 可黛玉却无心欣赏这一切,她的心中只有父亲的安危。 轿子里,她的手指不自觉地揪着裙摆,眼神中满是焦虑与不安,嘴里还不时轻声念叨着:“父亲,女儿就快见到您了。” 终于,林府的大门出现在眼前。朱红色的大门紧闭,门上的铜环在阳光下闪烁着冰冷的光。 管事快步上前,敲响了大门。“吱呀”一声,大门缓缓打开,熟悉的庭院映入眼帘。 黛玉不等轿子停稳,便急切地撩开轿帘,迈出脚步。 绣鞋踩在青石板上发出轻微的声响,裙摆扫过门槛时带起一阵细小的尘埃,在阳光下泛着微光。 她的目光急切地扫过庭院,每一处熟悉的景致都让她的心跳加快几分。 庭院中的老槐树依旧挺立,枝叶繁茂,树荫下摆着的那张石桌石凳,正是她幼时与父亲对弈的地方。 此刻,石桌上落了几片枯叶,随风轻轻打着旋儿,显得格外寂寥。 “姑娘,您回来了。” 门口的老仆眼眶湿润,声音颤抖地说道。 他佝偻着背,手中握着一把扫帚,显然方才正在清扫庭院。 见黛玉归来,他连忙放下扫帚,双手在衣襟上擦了擦,似乎想要上前搀扶,却又不敢逾矩。 黛玉微微颔首,目光却未在老仆身上停留,径直朝着父亲的房间走去。 她的脚步急促,裙裾翻飞,发间的玉簪随着步伐轻轻晃动,折射出细碎的光芒。 穿过回廊时,她的手指轻轻抚过廊柱,指尖触到那熟悉的雕花纹路,心中一阵酸楚。 廊下的花架上,几盆兰花依旧摆放得整整齐齐,只是花瓣有些蔫萎,显然许久未曾精心照料。 终于,她停在父亲房门前。房门紧闭,门缝中透出一丝淡淡的药香,混合着沉水香的气息,让她心头一紧。 她深吸一口气,抬手轻轻叩门,指尖微微颤抖。 “父亲,女儿回来了。”她的声音轻柔,却带着几分哽咽。 第112章 中毒? 屋内传来一阵轻微的响动,随后是几声压抑的咳嗽,像是从胸腔深处挤出来的,带着几分虚弱与无力。 “姑娘,您可算回来了,老爷一直在等您。” 片刻后,房门缓缓打开,一名丫鬟探出头来,见是黛玉,连忙行礼。 黛玉点点头,迈步走进屋内。 房间内光线昏暗,窗棂半掩,几缕阳光透过缝隙洒在地上,映出细小的尘埃在空气中缓缓飘浮。 沉水香的气息愈发浓重,混合着苦涩的药味,让人心头沉重。 林如海靠在床榻上,面色苍白,双颊凹陷,显得格外憔悴。 见黛玉进来,他勉强撑起身子,眼中闪过一丝欣慰:“玉儿,你回来了。” 黛玉快步走到床前,跪坐在脚踏上,握住父亲的手。 那双手冰凉而消瘦,指节分明,让她心头一阵酸楚:“父亲,女儿不孝,让您久等了。” 林如海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背,声音虚弱却温和:“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他抬眸,目光在黛玉脸上缓缓游走,像是要把她的模样深深镌刻进心底,眼眶微微泛红。 “一路上舟车劳顿,可还吃得消?” 黛玉鼻尖一酸,强忍着泪水,摇了摇头,哽咽道:“女儿不累,只是听闻父亲病重,心急如焚,恨不得立刻飞到您身边。” 说着,她抬手轻轻拭去眼角的泪花,深怕自己的悲伤引得父亲忧虑。 这时,丫鬟轻手轻脚地走进来,手中捧着一盏刚煎好的汤药,药香瞬间弥漫在整个房间。 她将药碗放在床边的小几上,轻声说道:“姑娘,老爷该喝药了。” “父亲,喝药,喝了药,病才能好得快。” 黛玉微微颔首,起身端起药碗,用勺子轻轻搅拌了几下,又放在嘴边吹了吹,才小心翼翼地递到林如海唇边。 林如海看着女儿关切的模样,心中满是温暖,却也带着几分无奈与愧疚。 他张开嘴,缓缓咽下苦涩的汤药,眉头微微皱起,每一口都像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 喝完药,林如海靠在枕头上,微微喘着粗气。 黛玉连忙放下药碗,拿起手帕,轻轻擦拭着父亲嘴角残留的药渍。 房间里一时安静下来,只有窗外的风声,轻轻拂过,似在诉说着无尽的哀愁。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一阵轻微的脚步声,林如海敏锐地捕捉到这动静。 他朝着门口的方向抬了抬眼,声音虽虚弱却透着几分沉稳:“可是琮哥儿在外面?进来。” 贾琮微微一怔,整理了一下衣衫,迈着沉稳的步伐走进屋内。 屋内光线昏暗,沉水香与药味交织,让人心头压抑。 他抬眸,一眼便望见了靠在床榻上面色苍白、形容憔悴的林如海,赶忙上前,恭敬地行了大礼。 “晚辈贾琮,拜见姑父。久闻姑父清正之名,今日得见,实乃荣幸,只是见姑父身体抱恙,琮心中忧虑万分。” 林如海看着眼前这个身姿挺拔、气宇不凡的年轻人,眼中流露出一丝欣慰。 “琮哥儿,快起来,此次多亏你一路护送玉儿回来,我这心里,满是感激。” 贾琮直起身,谦逊道:“姑父言重了,护送林妹妹安全抵达,是晚辈应尽之责。一路之上,林妹妹聪慧过人,诸多事宜都给了我不少提点。” 说着,他的目光向一旁的黛玉投去,见她眉眼含愁,不禁心中一紧。 随后贾琮神色一凛,郑重地说道:“姑父,我平日对医术略通一二,不如让我为您把把脉,看能否为您的病症提供些助力。” 林如海心里虽觉得这年轻人就算懂医术,也未必能比府里延请的那些名医高明。 不过到底是年轻人的一番好意,林如海微微颔首:“琮哥儿有心了,那就有劳你一试。” 贾琮快步走到床边,轻轻坐下,小心翼翼地伸出手,为林如海搭脉。 他眉头紧锁,神色专注,细细感受着脉象的起伏,越把越觉得不对劲,脉象紊乱得毫无规律,绝非寻常病症能解释。 把完脉后,他陷入了沉思,目光不经意间扫到了一旁还残留着些许药汁的药碗。 贾琮起身,几步走到桌前,端起药碗,轻轻嗅了嗅,又仔细查看药渣,脸色瞬间变得凝重起来。 他转身看向林如海和黛玉,沉声道:“姑父,林妹妹,依我看,姑父这不是病,而是中毒了。这药里,似乎被人做了手脚。” 黛玉闻言,脸色瞬间变得煞白,眼眶中蓄满了泪水,声音颤抖地说:“琮哥哥,你……你可别乱说,怎么会……怎么会是中毒?” 林如海也是一脸震惊,强撑着坐直身子:“琮哥儿,你可确定?” “姑父,我虽不敢说医术有多高明,但这点还是分得清的。” 贾琮重重点头,神色严肃:“下毒之人可谓是极其高明,他用的并非是寻常的毒药,而是常被用来入药的朱砂。” “朱砂?” 林如海和黛玉异口同声,眼中满是难以置信。 林如海眉头拧成了个“川”字,努力回忆着:“平日里开的药方里,确实偶尔会有朱砂入药,为的是安神定志,我也从未起过疑心,难不成……” 贾琮拿起一旁的药碗,上面还有朱砂的些许残留,在黯淡的光线下透着诡异的红。 “姑父,您回想一下,这些年来,您的身体是不是陆续变得越来越差?” 他神色凝重,指着碗里的残渣,向林如海问道:“起初可能只是偶尔觉得疲惫、睡眠不好,慢慢地,精神愈发不济,气力也大不如前?” 林如海一怔,陷入沉思,片刻后缓缓点头:“琮哥儿这么一说,倒的确如此。起初只当是劳累或是年纪渐长,并未在意,后来症状愈发明显,寻医问药也只是治标不治本,难道……” “正是。对方每次入药只多那么一些,极为隐蔽,所以并未被察觉。但长此以往,毒素在体内越积越多,导致您积毒已深。” 贾琮语气笃定,双眼微眯,沉声道。 “能够在您的药里动手脚,还是这么长的时间,只有一个可能。” “府里有内奸!” 第113章 解毒之法 林如海闻言,脸色骤然阴沉,双唇紧抿,眉头深锁,似在思索内奸究竟是何人。 贾琮上前一步,沉声道:“姑父,既已查明病因,解毒之事便可着手。至于那内奸,需暗中查探,切莫打草惊蛇。” “琮哥哥,此毒可解?” 黛玉眸中闪过一丝希冀,轻声问道。 “寻常朱砂之毒,以绿豆、甘草等药材煎服,辅以针灸调理,确可逐渐排出体内积毒。” 贾琮微微颔首,目光坚定地看向黛玉,解释道:“然姑父中毒已深,毒素积年累月,脏腑受损严重,寻常之法恐难奏效。” 言罢,他转身行至书案前,提笔蘸墨,于宣纸上疾书数行:“浓盐汤一碗,白矾三钱,瓜蒂散一剂,玄明粉五钱,升麻一两,鳖甲三钱,当归三钱,甘草五钱……” 写毕,他将药方递与林如海,低声道:“姑父,此方需尽快配齐,药材务必从可靠之处取来,切莫声张。” 林如海接过药方,目光在纸上扫过,眉头微蹙,随即唤来心腹刘管事,低声吩咐:“你亲自去办,务必从咱们自家的药铺取药,不可假手他人。” 刘管事领命,匆匆退下。 黛玉见状,心中稍安,仍忍不住问道:“琮哥哥,父亲这毒……何时能解?” 贾琮沉吟片刻,答道:“此毒已深,需七日方能彻底清除。待药材齐备,我先为姑父施针通络,再辅以汤药调理。只是期间需格外小心,饮食忌辛辣油腻,以清淡为主。” 黛玉闻言,眸中闪过一丝忧虑,旋即坚定点头:“琮哥哥放心,我会亲自照料父亲的饮食起居,绝不让旁人插手。” 贾琮微微颔首,目光中带着几分赞许:“林妹妹心思细腻,有你在姑父身边,我也能安心些。” 言毕,他转头看向林如海,语气郑重:“姑父,这几日您需静养,切莫劳心费神。府中事务,暂且交由我和林妹妹处理。” 林如海靠在床头,虽面色苍白,眼中却透出一丝欣慰:“琮哥儿,玉儿,有你们在,老夫也就放心了。只是……” 他顿了顿,目光中闪过一丝冷意,“府中内奸一日不除,老夫心中难安。你二人行事,务必小心。” 贾琮点头:“姑父放心,晚辈已有打算。内奸之事,我会暗中查探,绝不会打草惊蛇。” 林如海微微颔首,接着说道:“琮哥儿,府中有位幕僚,姓齐,名明哲。此人足智多谋,跟随我多年,对府中上下事务也颇为了解。你若有需要,可去找他,他定能协助你。” 贾琮眼中闪过一丝惊喜,连忙拱手道:“多谢姑父提点,如此甚好。有苏先生相助,想必能更快揪出内奸。” 林如海目光中满是期许:“齐明哲心思缜密,人脉也广,你二人联手,或许能尽快揭开这背后的阴谋。但此事重大,切不可轻易相信他人,一切都要谨慎行事。” 贾琮神色凝重,郑重承诺:“姑父放心,晚辈明白其中利害,定会与齐先生商量出妥善之策,还林家一个安宁。” 正说着,门外传来一阵轻微的脚步声,随即是丫鬟的声音:“姑娘,老爷的药煎好了,可要现在端进来?” 黛玉闻言,眉头微蹙,下意识地看向贾琮。 贾琮轻轻摇头,示意她莫要声张。 黛玉会意,扬声道:“先放在外间,父亲刚用了些粥,待会儿再用药。” 丫鬟应了一声,脚步声渐渐远去。 贾琮快步走到外间,只见那碗汤药正置于桌上,药香弥漫。 他从怀中掏出一块白色绢帕,轻轻在药碗边缘擦拭,又仔细观察绢帕颜色变化,确认无异常后,凑到碗边,轻轻嗅闻,除却药香,并无异味。 随后,他以银针探入汤药之中,许久,银针未变色。 贾琮这才微微松了口气,低声对跟来的黛玉道:“药无碍,然仍需谨慎,往后每一碗药皆需如此查验。” 黛玉点头,眸中闪过一丝坚定:“琮哥哥放心,我记住了。” 贾琮压低声音道:“林妹妹,自今日起,凡送至姑父房中的饮食汤药,皆需仔细查验。我会暗中安排人手,盯紧府中各处,尤其是厨房与药房。” 黛玉点头,眸中坚定:“琮哥哥放心,我会小心行事。” 林如海见二人默契,眼中闪过一丝欣慰,轻叹道:“玉儿,琮哥儿,有你们在,老夫也就放心了。” 贾琮与黛玉对视一眼,彼此心照不宣。贾琮拱手道:“姑父安心休养,晚辈这就去准备药材。” 林如海点头,缓缓闭目,似已疲惫至极。 黛玉轻轻为父亲掖了掖被角,眸中满是心疼。她转身对贾琮低声道:“琮哥哥,我送你出去。” 二人走出房间,黛玉轻轻掩上房门,神色瞬间凝重。 她压低声音道:“琮哥哥,府中情况复杂,父亲身边的下人多是旧人,若真有内奸,恐难查证。” 贾琮沉吟片刻,低声道:“林妹妹不必过于忧心,内奸再狡猾,也终会露出马脚。咱们只需暗中观察,尤其是那些频繁出入药房与厨房之人,定能有所发现。” 黛玉点头,眸中坚定:“琮哥哥放心,我会多加留意。” 贾琮看着她,语气温和却坚定:“林妹妹,此事交予我处理,你只需照料姑父,莫让他太过忧心。” 黛玉轻轻“嗯”了一声,眸中满是信任:“琮哥哥,有你在,我心里踏实多了。” 贾琮微微一笑,抬手轻拍她的肩:“放心,一切有我。” 言罢,转身阔步离去,身影迅速消失在蜿蜒的回廊之中。 不多时,贾琮来到偏院内,张武正专心擦拭着手中的佩刀,见贾琮进门,立刻“噌”地起身,单膝跪地,朗声道:“伯爷!” 贾琮神色凝重,快步上前,抬手示意他起身,沉声道:“张武,眼下府里林老爷是被人下毒了,幕后黑手就在府里,是内奸勾结外人干的。” 贾琮微微点头,神色愈发冷峻:“你带两个亲兵,暗中把厨房盯紧了。尤其是送往老爷房间的药,必须时刻紧盯,绝不能让药离开你们的视线。” “另外,最近进出林府形迹比较鬼鬼祟祟的人,一个都别放过,暗中查清楚他们的身份和目的,一旦发现任何可疑之处,立刻来报!” 张武胸脯一挺,双手抱拳,掷地有声地应道:“伯爷放心,小的定当全力以赴,绝不辜负您的信任!” 说罢,他迅速转身,大步流星地去召集人手。 第114章 逮住内奸 林府后院的角落里,暮色渐沉,树影婆娑。 一名身穿灰布衣裳的婆子正鬼鬼祟祟地四处张望,手中紧紧捏着一包粉末,神色慌张,似乎在等待什么。 她的目光不时扫向四周,额头上渗出的细汗在昏暗的光线下泛着微光。 片刻后,另一名婆子匆匆走来,脚步轻得几乎听不见。 她压低声音,带着几分急切问道:“东西可准备好了?” 灰衣婆子点点头,将手中的粉末递过去,声音压得极低:“这是最后一包了,你小心些,别被人发现。” 另一名婆子接过粉末,眼中闪过一丝狠厉,低声道:“放心,老爷已经病入膏肓,就算他们察觉,也无力回天了。” 两人正说着,忽然听到身后传来一阵轻微的响动,像是枯叶被踩碎的声响。 灰衣婆子猛地回头,却见一道黑影如鬼魅般闪过,随即脖颈一凉,一把冰冷的匕首已抵在她的喉咙上。 “别动。” 贾琮的声音冷冷响起,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否则,我不介意让你尝尝这匕首的滋味。” 灰衣婆子吓得浑身发抖,手中的粉末“啪”地掉在地上,洒出一片细白的痕迹。 另一名婆子见状,转身想逃,却被早已埋伏在旁的张武一脚踹翻在地,重重摔在泥地上,发出一声闷哼。 贾琮冷笑一声,目光如刀,扫过两人:“说,是谁指使你们下毒的?” 两名婆子脸色瞬间煞白,却仍心存侥幸,装傻充愣。 灰衣婆子装出一副茫然的模样,哆哆嗦嗦地说道:“伯爷,您这话从何说起啊?我们不过是在后院闲聊,哪有什么下毒的事儿,您可别冤枉好人呐。” 另一名婆子也连忙附和,带着哭腔叫嚷:“是啊是啊,伯爷,我们平日里连只鸡都不敢杀,怎么敢做那伤天害理的下毒之事,肯定是误会,天大的误会啊!” 贾琮见她们死不承认,心中怒火更盛,手上的匕首微微用力,锋利的刀刃在灰衣婆子脖颈处压出一道红印,冷冷道。 “到了这时候,还想嘴硬?你们方才的对话,我可是听得清清楚楚。再给你们一次机会,若是还不肯说实话,可就别怪我手段狠辣。” 灰衣婆子身体抖如筛糠,额头上豆大的汗珠滚落,可依旧咬着牙不肯松口。 贾琮使了个眼色,张武心领神会,猛地将另一名婆子拽起,一巴掌重重拍在旁边的树干上,震得树叶簌簌落下,厉声喝道。 “再不说,下一下就拍在你脑袋上!” 那婆子吓得“哇”地一声哭了出来,双腿一软,“扑通”跪在地上,声音颤抖:“我说,我说!” 灰衣婆子见同伴松了口,也再没了底气,瘫倒在地,率先开口道。 “我……我们也不知道是谁指使的……只是有人暗中递了银子和药粉,让我们每日在老爷的药里加一点……那人每次都是夜里来,蒙着脸,我们根本看不清是谁……” 贾琮眉头微皱,手中匕首微微用力,灰衣婆子的脖颈上立刻渗出一丝血迹:“再不说实话,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灰衣婆子吓得魂飞魄散,连连摇头:“大爷饶命!我们真的不知道那人是谁!他每次来都是半夜,声音也压得极低,只说事成之后还有重赏……我们也是被银子迷了心窍,才敢做这等丧良心的事啊!” 另一名婆子也哭喊道:“是啊是啊,我们真的不知道是谁!那人只说老爷挡了别人的路,让我们帮忙……我们也是糊涂啊!” 贾琮眼中闪过一丝冷意,收起匕首,对张武道:“把她们绑了,送到齐先生那儿。” 张武领命,迅速从腰间抽出绳索,三两下便将两名婆子捆得结结实实。 这两名婆子吓得瘫倒在地,哭天喊地,嘴里不停地求饶,可张武却丝毫没有心软。 张武押着两名哭天喊地的婆子来到齐明哲书房门口,抬手用力叩门,大声道:“齐先生,伯爷让我带这两人来见您!” 屋内传来齐明哲沉稳的声音:“进来。” 张武推开门,将两名婆子搡进屋内。齐明哲放下手中账册,抬眸打量,只见两名婆子披头散发,瘫倒在地,仍在不停求饶。 他微微皱眉,看向张武:“这是怎么回事?” 张武将事情经过简要叙述一番,末了道:“伯爷说齐先生足智多谋,见多识广,定能从她们嘴里问出些有用的。” 齐明哲微微颔首,随即起身,踱步到两名婆子面前,目光锐利如鹰,在她们脸上一一扫过。 …… 另一边,贾琮平复了下心情,快步来到林如海的房间。 此时,林如海正虚弱地靠在床头,面色比之前好了些许,但仍带着病后的憔悴。 黛玉守在一旁,眼中满是担忧与期待,见贾琮进来,立刻起身相迎,急切问道:“琮哥哥,这次施针可会顺利?父亲他……” 贾琮微微颔首,给黛玉一个安抚的眼神,而后走到林如海床边,轻声说道。 “姑父,这是最后一次施针了,只要熬过这一回,毒素就能彻底清除。过程中或许会有些许不适,但还请姑父再忍耐一下。” 林如海眼中闪过一丝欣慰,用力地点了点头。 贾琮从针囊中取出数根细长的银针,简易消毒后,缓缓伸出手,找准林如海手腕处的穴位,手指轻轻捻动银针,缓缓刺入。 随着银针的刺入,林如海眉头微微皱起,脸上闪过一丝痛苦之色,但他强忍着,没有发出一丝声响。 贾琮一边施针,一边观察林如海的表情和脉象,口中轻声安慰:“姑父,再忍一忍,就快结束了。” 施针讲究的是“稳、准、狠”,既要找准穴位,又要控制好力度和深度。 这最后一次施针,贾琮更是不敢有丝毫懈怠,小心翼翼地将银针一根根刺入相应穴位,每一针都精准无误。 他的额头渗出细密的汗珠,却浑然不觉,全神贯注地沉浸在施针过程中。 施针过半,林如海的呼吸逐渐平稳,原本略显灰暗的脸色也微微泛起一丝红润。 黛玉在一旁紧张地看着,双手不自觉地握紧,指甲都快嵌入掌心,直到看到父亲的脸色好转,才微微松了口气。 贾琮又施了几针,而后停下手中动作,轻轻抽出银针,用干净的纱布擦拭林如海皮肤上的血迹。 他转头对黛玉说道:“林妹妹,最后一次施针已经完成,接下来只要姑父好好调养,身体就能慢慢康复了。” 黛玉眼眶泛红,眼中满是感激与欣喜:“琮哥哥,这些日子辛苦你了,若不是你,我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贾琮微微一笑,安慰道:“林妹妹放心,姑父吉人自有天相,如今毒已解,往后定会平安康健。” 这时,林如海缓了缓神,虚弱却关切地开口:“琮哥儿,这几日辛苦你奔波操劳,内奸的事可有眉目?” 贾琮连忙靠近床边,沉声说道。 “姑父,内奸已经抓住了!” 第115章 定计 林府书房内,烛火摇曳,映照出林如海略显苍白的脸庞。 他坐于案前,闭目沉思,手指轻轻敲击着桌面,似在权衡着什么。 片刻后,贾琮和齐明哲联袂赶来,脚步声打破了书房的静谧。 “姑父。” “大人!” 齐明哲见林如海神色如常,心中微微激动。 前段时日,他虽听闻贾琮有办法救治林如海,但心中仍有疑虑。 如今亲眼见到林如海安然无恙,悬着的心终于放下。 林如海缓缓睁眼,瞧见二人,脸上露出一抹欣慰的笑意:“你们来了,快坐。” 待两人落座,他的目光落在贾琮身上,满是感激与欣慰:“琮哥儿,此番多亏了你,若不是你医术精湛、悉心救治,我这条老命怕是早就没了。” 贾琮连忙起身,恭敬道:“姑父言重了。” 林如海微微点头,神色转为凝重:“如今我身体渐好,可这内奸之事还悬而未决。琮哥儿,你之前抓到的那两个婆子,可有再问出些什么?” 贾琮一脸无奈,如实道:“姑父,这两个婆子翻来覆去就那些话,她们确实只知道幕后有人给了大笔银子,让在您汤药里下毒,别的一概不知。” 齐明哲附和道:“大人,我也动用了不少人脉,四处打听消息,可依旧毫无头绪。这幕后之人行事太过高明,就像是刻意斩断了所有线索。” “琮哥儿、明哲,凶手究竟是谁,此刻暂且放下。这幕后之人既然敢对我下手,行事这般缜密,短时间内想要揪出他们,怕是难如登天。” 林如海轻轻摆手,神色平静却透着几分莫测:“咱们不妨换个思路,这事儿,未尝不是个契机。” 贾琮和齐明哲对视一眼,眼中满是疑惑,两人身体前倾,专注地等着林如海下文。 林如海缓缓起身,踱步至窗边,望着窗外的庭院,悠悠道:“这些年,我在盐政任上,虽一心奉公,可也难免触动了不少人的利益。如今这毒杀之事,虽然暂未查明,但终归是那几家盐商所为。” 他转过身,目光炯炯有神:“咱们不妨借这事儿,对外宣称我命不久矣。那些心怀鬼胎的人,听闻此消息,必定会有所动作。只要他们一动,便会露出破绽。” 贾琮眼睛一亮,瞬间明白了林如海的深意:“姑父是想引蛇出洞!咱们一边佯装悲伤,筹备后事,一边暗中布下天罗地网,就等他们自投罗网。” 齐明哲抚着胡须,点头称赞:“大人此计甚妙!如此一来,咱们便能化被动为主动。只是这消息得传得逼真,还需安排妥当府中的下人,切莫露出马脚。” 林如海微微颔首:“此事就由明哲去安排,安排好府中事宜,同时散布些模棱两可的消息,让那些人更加深信不疑。” 齐明哲拱手应道:“大人放心,我定会让消息在扬州城的各个角落传开,保证传得有模有样。” 贾琮顿了顿,上前一步,沉声道:“姑父,我觉得此法虽好,但主动权却在对面手中。我想着,与其守株待兔,不如双管齐下,主动出击。” 林如海和齐明哲同时投来询问的目光。 贾琮接着道:“这么多年来,想必姑父那儿已经掌握了几家盐商的罪证,不如就借此机会,直接抄了几家!” “琮哥儿,你的想法虽然激进些,但却不是毫无道理。” 林如海沉吟片刻,目光在案前的几份卷宗上扫过,缓缓道:“目前江南八大盐商,其中尤以赵、孙、钱、王、周这五家势力最大,多年来,我收集了他们走私私盐、偷税漏税、贿赂官员的罪证。” “只是这五家根深蒂固,且共同进退,又与朝中多位权贵都有往来,贸然动手,牵一发而动全身。” 贾琮微微皱眉,思索一番后道:“姑父,我明白其中利害。但如今正好有借口动手,前些日子,我在金陵地界遭劫,加上姑父中毒。” “以这两项罪责为主,再加上姑父收集的其他罪证,直接先拿下两家!想必另外三家,也不敢妄动!” 林如海听闻贾琮所言,眼中闪过一丝决然,沉声道:“琮哥儿,你这想法与我不谋而合!既然如此,咱们便先拿孙、周两家开刀。” “这孙家行事最为张狂,周家则是五家中实力稍弱的一环,且这两家都在扬州。” “先解决他们,既能震慑其余三家,也能斩断这张利益网的关键节点。” 贾琮闻言,精神一振,拱手道:“姑父英明!我这就去调派人手!” “琮哥儿,此事恐怕没那么简单。 林如海却眉头一皱,神色忧虑:“虽说咱们有了罪证和计划,但人手还是不足。这两家盐商府邸高墙深院,家丁众多,且必定有所防备,仅凭衙门的盐丁,怕是难以顺利拿下。” 贾琮略作思索,眼中闪过一道亮光,道:“姑父,不如咱们向扬州知府借兵!我有陛下御赐令牌,他不敢不听。有了官兵的支援,咱们行动起来便能事半功倍。” 林如海神色凝重,缓缓摇头,语气中满是忧虑:“琮哥儿,你有所不知,这扬州知府平日里与盐商们往来频繁,收了不少好处,咱们此番动了盐商的根基,他未必会真心相助,弄不好还会通风报信,咱们的计划可就全泡汤了。” 贾琮闻言,眉头紧锁,在书房里来回踱步,片刻后,他猛地停下脚步,眼中闪过一丝决然。 “姑父,既然知府不可信,那咱们联系金陵锦衣卫!锦衣卫乃天子亲军,直接受命于皇上。盐商们犯下走私私盐、谋害朝廷命官的大罪,锦衣卫定会重视。” 林如海微微一怔,显然没想到贾琮会提出这个办法,他摩挲着下巴,摇头低声道:“琮哥儿,这锦衣卫虽说是天子亲兵,但在江南这边,可未必……” 说着,他往上指了指。 贾琮瞬间明了,不过他依然胸有成竹道:“放心,姑父,我有办法。” 第116章 再赴金陵 林如海见贾琮神色坚定,沉吟片刻,终是点头道:“好,那就这么办!明哲,你负责散布消息。琮哥儿,你即刻去金陵联系锦衣卫指挥使,务必尽快将此事办妥。” 贾琮拱手应道:“姑父放心,我这就去安排。” 齐明哲也起身道:“大人,我这就去办。” 贾琮走出书房,心中暗自思忖:去金陵找锦衣卫指挥使,兹事体大,若大张旗鼓怕是会走漏风声,得寻个合适的由头。 正想着,突然记起金陵甄家与贾家为世交,自己以拜访甄家为由前去,旁人定不会起疑。 拿定主意,贾琮即刻找来刘管事:“刘管事,你安排个熟悉扬州城的小厮,我要去采买些绸缎古玩。” 刘管事听闻,微微一愣,旋即恭敬问道:“伯爷,不知您采买这些绸缎古玩,是有何用处啊?” 贾琮神色平静,不慌不忙地说道:“我打算去金陵拜访甄家。甄家与我贾家乃是世交,许久未曾走动,此番前去,总要备上些拿得出手的礼物,可不能失了礼数。” 刘管事恍然大悟,连忙应道:“伯爷考虑得周全,小的这就去安排。” 不多时,刘管事便带着伶俐的小厮阿福赶来。 阿福满脸堆笑,给贾琮行了个礼:“伯爷,刘管事说您要采买绸缎古玩,小的对这城里的铺子门儿清,保管能帮您挑到满意的。” 贾琮微微点头,两人出了林府,很快便辗转于扬州城几家知名的绸缎庄与古玩店。 一番采买后,贾琮带着几箱精心挑选的礼品回到林府。 贾琮刚将几箱礼品安置妥当,便听到一阵轻柔的脚步声传来。 他转头望去,只见林黛玉款步走来,眉眼间带着几分好奇。 “琮哥哥,听闻你要去金陵?” 林黛玉轻声问道,声音如黄莺出谷,清脆婉转。 贾琮微微一怔,旋即笑道:“正是,林妹妹。我打算去拜访金陵的甄家,咱们贾家与甄家是世交,许久未曾走动,我去联络一番情谊。” 林黛玉轻轻抿了抿唇,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促狭,嘴角微微上扬,半开玩笑地说道。 “琮哥哥此番去金陵,不会是去找宝姐姐?” “林妹妹可别打趣我了,我哪有那心思。此番去金陵,实实在在是为了甄家的事。” 贾琮先是一愣,随即反应过来,忙摆了摆手,神色认真又带着几分无奈。 “宝姐姐那儿,我都没提前知会,等事儿办完,若是有缘,自然会碰上打个招呼,可绝不是专程去见她的。” 林黛玉抬眸,目光似有似无地在贾琮脸上扫过,见他神色诚恳,眼中的笑意更浓了些,却还是不依不饶。 “琮哥哥说得这般信誓旦旦,我暂且信了。只是金陵繁华,宝姐姐又冰雪聪明,琮哥哥见了,保不准就挪不开眼了。” “林妹妹,你就别拿我寻开心了。” 贾琮哭笑不得,往前迈了一步,站定在林黛玉面前,认真说道。 “在我心里,谁也比不上你。” 林黛玉脸颊微微泛红,别过头去,嗔怪道:“琮哥哥就会哄我,说得这般好听。罢了罢了,你此番去金陵,万事都要小心,莫要忘了正事。” 贾琮见她神色关切,心中一暖,点头应道:“林妹妹放心,我心里有数。等我从金陵回来,给你带那儿最时兴的绢花,还有你最爱吃的点心。” 林黛玉嘴角轻轻上扬,露出一抹浅笑,轻声说道:“琮哥哥有心了,我也不求那些,只盼你一路顺遂,早日归来。” 贾琮微微颔首,随后快步安排亲兵,将东西运往码头,那边已经安排好了快船。 望着贾琮离开,林黛玉的眼中闪过一丝担忧,她如何不知道贾琮有事瞒着她。 黛玉下意识地攥紧了手中的帕子,心中默默念道:“琮哥哥,你千万要平安归来。” …… 船舱中,灯火摇晃。 贾琮正默默的写着奏折,林如海之前未说完的话,他自然知道是什么意思。 锦衣卫虽然是天子亲兵,但如今除了天子,可还有太上皇。 如今的江南可基本都在太上皇的掌控之中,所以凭着弘元帝的令牌,能否指挥的动锦衣卫犹未可知。 不过,贾琮手中除了弘元帝的令牌,可还有太上皇赐的另一块令牌。 贾琮望着滔滔江水,心中反复权衡。 他深知,手中这块太上皇赐的令牌,是解决眼前困境的关键,却也是一把双刃剑。 “若贸然拿出太上皇的令牌,虽说能顺利调动锦衣卫,可弘元帝那边一旦知晓,必定起疑。” “君心难测,稍有不慎,便会被猜忌,别说扳倒盐商,就连我和林家,都可能被牵连。”贾琮眉头紧锁,低声自语,神色凝重。 他回想起当初太上皇赐令牌时的情景,那看似随意的赏赐,背后或许藏着深意。如今,这令牌到底是助力,还是祸根? “要不,先试探一下锦衣卫指挥使的态度?” 贾琮心中突然闪过这个念头,“若是能凭弘元帝的令牌和盐商的罪证说服他,便不用拿出太上皇的令牌,既能办成事,又能避免被弘元帝猜忌。” 贾琮思来想去,觉得仅仅试探锦衣卫指挥使还不够保险。 毕竟朝堂局势波谲云诡,稍有差池便会满盘皆输。 他决定提前写一份奏折给弘元帝,详细阐述盐商的种种罪行,以及自己前往金陵寻求锦衣卫协助的计划,将事情的来龙去脉毫无保留地呈于君前。 一来表明自己的忠心,二来也让弘元帝对整个行动有个清晰的了解,以免日后生出误会。 当下,他便在船舱内铺开宣纸,蘸好笔墨,正襟危坐。 他的笔尖在纸上摩挲,一行行字迹力透纸背:“陛下,臣贾琮,今有要事启奏。江南盐商赵、孙、钱、王、周等五家,长期走私私盐、偷税漏税,更有甚者,竟敢谋害巡盐御史林如海……臣与林御史商议,决定向金陵锦衣卫求助,以除这一方大患,还江南百姓太平,保朝廷盐税安稳……” 贾琮写得极为认真,每一个字都斟酌再三,将罪证细节、调查过程都详细描述,同时言辞恳切地表达对朝廷的忠诚和对陛下的敬仰。 奏折写完,他又反复读了几遍,确认无误后,才小心翼翼地将其封好。 第117章 金陵甄家 甄家后花园里春光融融,烂漫的花朵肆意盛放,微风拂过,枝叶轻摇,送来阵阵甜香。 甄宝玉身着一袭绣着金线云纹的锦袍,头戴束发嵌宝紫金冠,两侧垂下的珍珠串也随着他的动作轻轻晃荡,显得格外风流倜傥。 此刻,他玩兴正浓,拿一块绣着花鸟图案的手帕蒙住双眼,双臂大大张开。 在柔软的草地上跌跌撞撞地摸索着,嘴里叫嚷着:“你们都别跑,看我今天不把你们都抓住!” 丫鬟们在花丛与假山之间灵活地穿梭,时不时发出清脆的笑声。 一个丫鬟躲在假山后,探出头来,笑着呼喊:“宝二爷,快来抓我呀!” 那声音里满是俏皮,引得甄宝玉闻声立刻朝着声音的方向扑过去。 他脚步慌乱,不小心被脚下的一块石头绊了一下,身体猛地往前栽去。 恰在此时,甄应嘉从旁边的游廊经过,冷不丁一个踉跄的身影直直朝他撞来。 他下意识伸手去扶,还没等弄清楚状况,就被甄宝玉一把紧紧抱住。 “哈哈,可算抓到你了!” 甄宝玉兴奋地扯下蒙眼的手帕,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双眼瞪大,结结巴巴地说道。 “父……父亲?” 甄应嘉的脸色瞬间阴沉,威严的面容添了几分寒意,目光如霜,直直看向甄宝玉,让他心底发怵。 “成何体统!” 甄应嘉声音低沉,带着怒意,在花园里格外震耳,惊飞了枝头的鸟儿。 “整日和丫鬟玩这些,读书的事都抛脑后了?你看看外面,人家和你差不多年纪就封了爵位,为国效力,你却在这虚度光阴!” 甄宝玉低着头,大气都不敢出,活泼劲儿全没了,双脚往后缩,双手不安地揪着衣角,微微颤抖,满心懊悔。 周围丫鬟吓得花容失色,嬉笑的面容变得惊恐,纷纷停下,低垂着头,屏气敛息。 有个丫鬟吓得身体轻颤,手中团扇差点掉落。 “还愣着干什么!” 甄应嘉转头对丫鬟厉声喝道, “都回去各司其职!” 丫鬟们赶紧福身行礼,匆匆散去,很快没了踪影。 甄应嘉再次看向甄宝玉,眼中满是失望:“从今日起,你禁足在房里反省,想明白了再出来!” 说完,用力甩开甄宝玉的手,拂袖而去,衣袖带起的风,让空气都压抑起来。 甄宝玉望着父亲离去的背影,心中五味杂陈。 他呆呆站在原地,春日暖阳照在身上,却没了暖意。 …… 甄应嘉拂袖离开后花园,心中的烦闷仍未消散。 沿着蜿蜒曲折的回廊,他快步走向内院。回廊两侧的廊柱朱漆斑驳,记录着甄家岁月的痕迹。 不多时,便到了甄老太太的住处。门前的丫鬟见是大老爷来了,赶忙行礼,轻声通报后,撩起门帘请他进去。 屋内弥漫着淡淡的檀香味,甄老太太正坐在雕花梨木椅上,悠闲地翻着一本经卷。 甄家三小姐甄沐瑶坐在一旁的绣墩上,正专注地绣着一幅手帕,丝线在她指尖灵动穿梭,勾勒出栩栩如生的花鸟图案。 甄家二太太则坐在另一侧,仪态端庄,正端着茶盏,轻轻抿茶。 听到门口传来熟悉的脚步声,甄沐瑶下意识地抬起头,见是父亲甄应嘉进来,她迅速起身,动作轻盈又不失端庄。 手中的绣活被她小心搁在一旁,而后莲步轻移,走到父亲面前,微微欠身,行了一个标准的闺阁女子礼,声音清脆悦耳:“父亲,您来了。” 她嘴角噙着一抹恰到好处的笑意,眉眼弯弯,眼中满是尊敬与亲昵。 随后她微微侧身,站在一旁。 甄应嘉微微颔首,随后又望向上首,恭敬地行了个礼,声音里还带着一丝未消的火气:“母亲。” 甄老太太抬眸,放下经卷,目光温和:“瞧你这脸色,是宝玉又惹你生气了?” 甄应嘉长叹一声,坐到一旁的椅子上:“这孩子,都这么大了,还整日只知道玩乐,一点儿上进心都没有。今天竟然在花园里和丫鬟玩蒙眼抓人,成何体统!” 甄沐瑶抿嘴轻笑:“父亲也别气坏了身子,兄长向来爱玩,好好教导便是。” 甄老太太微微一笑,神色淡定:“瑶儿说得是,孩子心性,爱玩闹些也正常,你也别太苛责了。” “母亲,如今不比以往,外面的局势变幻莫测。” 甄应嘉无奈地摇摇头:“您知道吗,京城贾家的绥远伯贾琮不日就要来了。人家年纪轻轻就立下战功封了爵位,再看看宝玉……” 甄老太太微微点头,神色认真起来,眼中流露出几分赞许:“贾琮那孩子,我倒是有所耳闻,确实出息。” 说着,她眉头轻挑,脸上浮现出一丝疑惑,“不过你怎么突然提起他了?” 甄应嘉神色间带着几分郑重,往前微微凑了凑,从袖笼里掏出一张名帖,递到甄老太太面前:“今日贾琮差人送来的,说是明日要来登门拜访。” 甄老太太伸出手,接过名帖,手指轻轻摩挲着上面烫金的字迹,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抹温和的笑意。 “这孩子,行事倒是周全,懂些礼数。贾家和我们甄家世代交好,这么多年来,两家的情谊从未断过。” 她抬眸看向甄应嘉,眼中满是期许,“这贾琮来,可得好好招待,让他感受到咱们甄家的诚意。说不定,他还能给宝玉带个好榜样,让宝玉收收心,知道上进。” “正是这个理。” 甄应嘉连忙应和,脸上带着几分认同。 “母亲想得长远,贾琮年少有为,宝玉若能以他为楷模,日后定能有所长进。” 甄老太太闻言,轻轻摩挲着手中的佛珠,随口问道:“嗯,不过他一个绥远伯,巴巴地赶来江南,到底所为何事?” 甄应嘉微微皱眉,神色凝重,压低声音道:“母亲,我听闻贾琮此番前来,是为了送巡盐御史林如海之女回家省亲。不过,也有传闻,他是陛下派来处理盐务一事。” 坐在一旁的甄家二太太听到“盐务”二字,端着茶盏的手猛地一颤,几滴茶水溅落在她的衣襟上。 她脸色瞬间变得煞白,不过多年在宅门中周旋的经验让她迅速回过神,不着痕迹地放下茶盏,拿起手帕,一边擦拭着衣襟,一边不动声色地说道。 “这盐务可是大事,关系着朝廷的税收,也牵扯着众多商户的生计。” 说罢,她抬眸,脸上已然恢复了那副温和端庄的模样,眼神里却仍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慌乱。 甄老太太只是随口一问,并没有深究的打算,轻轻点了点头,继续摩挲着佛珠,感叹道:“不管是为了什么,咱们都得把礼数尽到。这贾琮是个有本事的,说不定以后还有仰仗他的地方。” 第118章 盐商动作 雕花窗棂透进丝丝缕缕的日光,将屋内映得暖黄。 甄老太太又转头对甄沐瑶说道:“瑶儿,你也回房准备准备,等明日贾琮来了,出来见个礼。” 甄沐瑶眉眼弯弯,福了福身子,莲步轻移,轻声应下,款步退出房间。 甄应嘉目送女儿离去,才将目光转回甄老太太身上,略一斟酌,缓缓开口:“母亲,看您对贾琮这般上心,莫不是有与贾家联姻的想法?” “你倒是机灵,看出我的心思了。” 甄老太太手上摩挲佛珠的动作一顿,抬眸看向甄应嘉,眼中闪过一抹精明。 “贾琮如今是绥远伯,年少有为,又得陛下看重,若能与咱们甄家结亲,那可是再好不过。” “母亲的想法自然是好的,只是这婚姻大事,还得考虑孩子们的意愿。” 甄应嘉微微皱眉,手不自觉地抚着下巴,面露思索之色。 “再者,贾家那边的态度也尚未可知。” “孩子们的意愿自然要顾,但咱们做长辈的,也得为他们的将来打算。” 甄老太太轻哼一声,手中佛珠又缓缓转动起来。 “至于贾家,贾琮此次前来,咱们正好借机好好相处,探探口风。只要咱们拿出十足的诚意,不怕他们不应。” 甄应嘉沉默片刻,缓缓点头:“母亲所言有理,只是这其中的关节还需细细思量。瑶儿虽是女儿家,可也是咱们甄家的宝贝,婚姻大事,马虎不得。” “我自然明白,瑶儿这孩子,聪慧懂事,我也舍不得她受委屈。” 甄老太太神色柔和下来,眼中满是慈爱。 “若真能与贾琮结成连理,那是她的福气,也是咱们甄家的幸事。” 正说着,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由远及近,管家脚步匆匆地走进来,先是恭敬地向众人行了个大礼。 而后神色紧张,额头上甚至沁出了细密汗珠,对甄应嘉说道:“老爷,金陵盐商的几位公子在府外求见,说是找您有要事。” 甄应嘉的眉头瞬间拧成了一个“川”字,下意识地看了眼甄老太太。 只见她微微皱眉,眼中闪过一丝不悦,手中的佛珠也停住了转动。 甄应嘉思忖片刻,对管家说道:“你先请他们去外厅稍作等候,我稍后就到。” 管家领命,又恭敬地退下。 “母亲,这盐商此时求见,恐怕是为了贾琮查盐务一事。” 甄应嘉看向甄老太太,面露难色。 “他们定是想让咱们甄家出面周旋,可这事儿太过棘手,一旦掺和进去,后果不堪设想。” 甄老太太脸色沉了下来,冷哼一声:“这些盐商,平日里就知道钻营,如今惹出麻烦,就想拉咱们下水。咱们甄家可不能蹚这浑水。” 一直静静听着的甄家二太太,心中愈发慌乱,手指不自觉地揪紧衣角,强装镇定,轻轻咳嗽了一声,说道。 “老太太、大老爷,依我看,不妨先听听他们怎么说,再做定夺。毕竟咱们在金陵多年,与这些盐商也有些往来,若是贸然拒绝,也不大合适。” 甄老太太斜睨了她一眼,语气略带不满:“老二家的,你这话说得糊涂。这盐务之事,是陛下钦点贾琮查办,咱们插手其中,岂不是与陛下作对?” 甄家二太太被噎得说不出话,脸上一阵白一阵红,只能低下头,掩饰自己的慌张。 甄应嘉叹了口气,说道:“母亲说得对,咱们得明哲保身。我去会会这些盐商,就说甄家不会插手此事,让他们另想办法。” 说罢,他整了整衣衫,大步向外厅走去。 待甄应嘉的身影消失在门外,屋内陷入一片死寂。 甄老太太缓缓闭上双眼,深吸一口气,试图平复心中的不悦,手中佛珠又缓缓转动,发出细微的摩挲声。 甄家二太太低垂着头,不敢直视甄老太太的目光,双手不自觉地在衣角揉搓,紧张得指尖泛白。 过了好一会儿,甄老太太缓缓睁开眼,目光如鹰隼般落在甄家二太太身上,声音不冷不热。 “老二家的,你今儿个的话,可不像平日里的你。我瞧着,你莫不是和那些盐商有什么牵扯?” 甄家二太太心里“咯噔”一声,吓得差点瘫倒在地,连忙摆手否认,声音都带上了几分颤抖。 “老太太,您可别误会,儿媳哪敢啊!只是想着咱们在金陵这么多年,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不想轻易得罪人罢了。” 说着,她挤出几滴眼泪,做出一副委屈的模样。 甄老太太盯着她看了许久,见她神色慌张,心中虽有疑虑,但也没有确凿证据,便不再追问,只是淡淡地说。 “但愿如此,你也回去歇着,好好想想自己的言行。” 甄家二太太如获大赦,匆匆告退,回到自己的院子后,她靠在门上,长舒一口气,心中暗自庆幸暂时逃过一劫。 可一想到盐商们的事儿,又愁眉不展,在房里来回踱步,不知如何是好。 另一边,甄应嘉来到外厅,厅内烛火摇曳,映着几人的身影。 只见几位盐商家的公子早已等候多时,见到他进来,纷纷起身行礼,神色焦急。 为首的赵家公子赵逸满脸堆笑,快走两步迎上前,率先开口:“甄老爷,您可算来了,可把我们给盼坏了!” 甄应嘉不动声色地坐下,端起茶盏轻抿一口,不紧不慢地说:“赵公子,你们几家这般急切找我,所为何事啊?” “甄老爷,您在金陵城那可是有头有脸、德高望重,和各方都交情匪浅呐。如今那绥远伯要来查盐务,我们几家的生意怕是要受大影响。” 赵逸脸上的笑容愈发殷切,他往前凑了凑,哈着腰,带着几分讨好的意味说道。 “您和绥远伯又是世交,只要您出面说和说和,让他查案的时候松松口,我们几家必定对您感恩戴德,往后您但凡有吩咐,我们绝不含糊。” 甄应嘉闻言,放下茶盏,神色一凛,目光如刀般在众人脸上一一扫过,声音陡然转冷。 “赵公子,这话可就说错了。这盐务关乎朝廷命脉,绥远伯是奉了陛下旨意查办,我哪敢插手?莫说我没这个能耐,就算有,也绝不能做这徇私枉法的事儿。” 笑意见甄应嘉态度坚决,脸上的笑容微微一僵,但很快又恢复了那副殷勤的模样。 他轻轻咳嗽了一声,故作神秘地压低声音道:“甄老爷,您说得是,盐务之事确实关系重大,咱们也不敢让您为难。不过……我们今日来,其实还有一事相求。” 甄应嘉眉头微皱,目光中带着几分审视:“哦?还有何事?” 赵家公子低声道:“甄老爷,我想那绥远伯此次前来甄家,怕是来找您求援的。” 他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狡黠:“所以,我们今日来,是想请您……不要答应贾琮的任何请求。只要您不插手,咱们几家自有办法应对。” 第119章 甄应礼 甄应嘉闻言,心中冷笑,面上却不动声色。 他缓缓放下茶盏,目光如炬地盯着赵家公子,声音低沉而威严。 “赵公子,你们这是何意?贾琮是朝廷钦差,又是我甄家的世交,他若真有事相求,我岂能袖手旁观?” “甄老爷,您误会了。我们不是让您与贾琮作对,只是希望您能保持中立。” 赵家公子见甄应嘉语气冷淡,心中有些发虚,但仍强撑着笑脸,语气中带着几分讨好。 “毕竟,咱们几家与甄家也是多年的交情,若是您帮了贾琮,咱们可就真的走投无路了。” “赵公子,你们几家的生意如何,与我甄家何干?” 甄应嘉冷哼一声,语气中带着几分讥讽。 “贾琮是奉旨查案,我若从中作梗,岂不是与朝廷作对?你们这是想让我甄家背上不忠不义的罪名吗?” 赵家公子被噎得一时语塞,脸色涨红,支支吾吾道:“甄老爷,我们……我们不是这个意思……” “诸位,今日之事,我就当没听过。” 甄应嘉站起身,目光冷峻地扫过众人,声音如寒冰般刺骨。 “你们若是识相,就回去好好想想如何配合朝廷查案,而不是在这里动这些歪心思。否则,别怪我甄家不讲情面!” 赵家公子见甄应嘉态度强硬,脸上的笑容终于挂不住了,眼中闪过一丝阴狠。 他缓缓站起身,语气中带着几分威胁:“甄老爷,您这话可就有些不近人情了。咱们几家与甄家合作多年,您若是执意要帮贾琮,那可别怪我们不念旧情。” 甄应嘉眉头一皱,冷冷道:“赵公子,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赵家公子冷笑一声,从袖中掏出一叠账册,轻轻放在桌上,语气阴冷:“甄老爷,您不妨先看看这个,再做决定。” 甄应嘉心中隐隐不安,伸手拿起账册,翻开一看,脸色瞬间大变。 账册上清清楚楚地记录着甄家二老爷与盐商们多年来的生意往来,甚至还有多笔涉及私盐交易的记录。 “这……这是从何而来?” 甄应嘉声音微颤,眼中满是震惊与愤怒。 “甄老爷,您可别怪我们不留情面。” 赵家公子得意地笑了笑,语气中带着几分讥讽:“这些账册,可是您家二老爷亲手交给我们的。这些年,他与我们合作得可是相当愉快。若是这些账册落到贾琮手里,您觉得甄家会是什么下场?” 甄应嘉脸色铁青,手中的账册几乎被他捏得变形。 他万万没想到,自己的亲弟弟竟然背着他与盐商勾结,甚至还留下了如此致命的把柄。 “你们……你们这是要挟我?” 甄应嘉咬牙切齿,眼中几乎喷出火来。 “甄老爷,话可不能这么说。我们只是希望您能明白,咱们是一条船上的人。” 赵家公子耸了耸肩,语气轻松。 “您若是帮了贾琮,甄家二老爷的罪名可就坐实了。到时候,甄家不仅名声扫地,恐怕连家产都保不住。” 甄应嘉气得浑身发抖,却一时无言以对。 他深知,若是这些账册被公之于众,甄家必将陷入万劫不复之地。 可若是屈服于盐商的威胁,他又如何对得起自己的良心? 就在他进退两难之际,门外突然传来一阵脚步声。 紧接着,甄家二老爷甄应礼大步走了进来,脸上带着几分不屑的笑意,目光扫过屋内的众人,最后落在甄应嘉身上。 “大哥,何必为这点小事动怒?” 甄应礼语气轻松,仿佛全然不把眼前的危机放在心上。 甄应嘉见他这副模样,心中怒火更甚,厉声道:“应礼,你可知你闯了多大的祸!这些账册若是落到贾琮手里,甄家可就完了!” “大哥,您未免太过紧张了。” 甄应礼却满不在乎地摆了摆手,语气中带着几分轻蔑。 “贾琮不过是个毛头小子,仗着陛下的宠信才封了个爵位,真以为他能翻出什么浪来?咱们甄家在金陵经营多年,根深蒂固,岂是他一个外来人能撼动的?” 甄应嘉见他如此狂妄,心中又急又怒:“应礼,你糊涂!贾琮是朝廷钦差,手握重权,若是他真查起来,咱们甄家如何抵挡?” “大哥,您也太高看那贾琮了。他不过是个乳臭未干的小子,能有什么本事?” 甄应礼冷笑一声,语气中满是不屑。 “再说了,咱们澜儿可是北静王妃,再不济,太妃娘娘还在呢!他贾琮若是识相,就该乖乖配合咱们,若是他不识相,咱们也有的是办法让他知难而退。” 甄应嘉见他如此执迷不悟,心中又急又怒,却又无可奈何。 他知道,自己这个弟弟向来狂妄自大,根本不把任何人放在眼里。 还以为甄家在金陵是一手遮天,却不知如今甄家可是如履薄冰。 “甄大老爷,甄二老爷说得在理。咱们几家联手,再加上北静王府的照拂,还怕对付不了一个贾琮?” 赵家公子在一旁见兄弟俩起了争执,心中暗自窃喜,连忙添油加醋。 “只要您点个头,咱们就按计划行事,保准能让盐务查办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甄应嘉狠狠瞪了赵家公子一眼,转头对甄应礼说道:“应礼,你马上把这些账册拿回来销毁,然后去跟盐商们划清界限。咱们甄家不能再错下去了。” “大哥,您别天真了。这些账册他们肯定还有备份,就算销毁了这一份,也无济于事。” 甄应礼却不为所动,双手抱在胸前,冷笑道。 “再说了,咱们和盐商合作多年,利益纠葛太深,哪能说断就断?” 僵持间,甄应嘉脑海中闪过一个念头,决不能让局面再这般失控下去。 他定了定神,目光依次扫过甄应礼和赵家公子等人,沉声道:“此事我自有主张,今日你们谁都别想擅自行动。” 说罢,他转向赵家公子,神色冷峻:“赵公子,你们先回去。今日这番话,容我好好想想。” 赵家公子一听,脸上闪过一丝不甘,还欲争辩。 甄应嘉却直接抬手打断:“不必多言,此事没得商量。你们若还念着几分往日情谊,就别再逼我。” 赵家公子张了张嘴,又望了眼甄应礼,得到个安心的眼神后,微微颔首,与身旁几位盐商公子对视一眼,起身告辞。 第120章 甄家争论 待盐商公子们的身影彻底消失在门外,甄应嘉强压着心头的怒火,脸色阴沉如铁。 他缓缓转身,目光如刀般锋利地扫向甄应礼,声音冷冽:“跟我去见母亲,今日这事,必须有个了断。” 甄应礼满不在乎地撇了撇嘴,嘴角挂着一丝讥讽的笑意,却也不敢公然违抗大哥的命令。 只得懒洋洋地跟在后面,脚步拖沓,嘴里还不时嘟囔着:“小题大做,何必如此兴师动众……” 一路上,甄应嘉的脚步急促而沉重,靴底踏在青石板上发出沉闷的声响,仿佛每一步都踩在心头。 而甄应礼则慢悠悠地跟在后面,双手背在身后,目光游离,时不时抬头望天,仿佛眼前的一切与他无关。 很快,两人来到了老太太的住处。 屋内静谧祥和,檀香袅袅,与外面剑拔弩张的气氛截然不同。 老太太正坐在榻上,手中捧着一本佛经,神情安详。甄沐瑶安静地坐在一旁,手持书卷,眉目如画,神情专注。 “怎么回事?你们俩脸色都这么难看。” 老太太放下佛经,抬眼看向两人,神色关切中带着几分威严。 甄应嘉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声音带着几分颤抖:“母亲,应礼闯大祸了。” 他深吸一口气,将盐商公子们来访,以及甄应礼与盐商勾结、留下私盐交易账册的事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 老太太听完,脸色瞬间变得铁青,手中的佛珠“啪嗒”一声掉落在地,滚了几圈才停下。 “应礼,你竟做出这等糊涂事!” 她怒目看向甄应礼,声音因愤怒而拔高:“咱们甄家世代奉公守法,你却背着全家与盐商勾结,还留下把柄,你眼里还有没有祖宗,有没有这个家?” “母亲,您别听大哥危言耸听。” 甄应礼却依旧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嘴角微扬,嘟囔道:“咱们甄家在金陵还怕过谁?更别提那林如海当了那么久的巡盐御史,也没拿这些盐商怎么样。就凭这贾琮,又能拿咱们怎么样?” 老太太气得胸口剧烈起伏,手指颤抖着指向甄应礼,却半晌说不出话来,只得重重地拍了一下榻边的扶手,发出一声闷响。 “放肆!” 一直强忍着怒火的甄应嘉猛地站起身,一脚踢翻了身旁的凳子,木凳“哐当”一声倒在地上,震得屋内众人心头一颤。 他怒目圆睁,声音如雷:“林如海未动盐商,那是因为他行事谨慎,不想打草惊蛇。可贾琮不同,他是陛下钦点的钦差,此番前来,带着圣意,就是要整顿这江南盐务,肃清吏治!你还心存侥幸,简直愚蠢至极!” “大哥,您就是胆小怕事。” 甄应礼却不屑地撇了撇嘴,满脸的不以为然,双手一摊,懒洋洋地说道。 “就算贾琮有陛下撑腰又如何?咱们甄家在金陵根深蒂固,人脉广布,岂是他说动就能动的?再说了,咱们还有北静王府做靠山,他贾琮若是敢对我动手,北静王府也不会坐视不管。” “北静王府?” 甄应嘉怒极反笑,嘴角勾起一抹讥讽的弧度, “你以为北静王府会为了你的一己之私,公然与朝廷作对?一旦事情败露,北静王府为了自保,第一个舍弃的就是我们甄家!到时候,你拿什么来保全家老小?” 这时,一直静静坐在一旁的甄沐瑶秀眉微蹙,忍不住开口:“父亲,二叔,如今不是争论的时候。” 她的声音清脆却沉稳,带着几分不容置疑的力量。 “咱们得先想办法解决眼前的危机。盐商既然敢拿账册来威胁,就肯定有所依仗,说不定还有后手。” 甄应礼不耐烦地挥了挥手,眉头紧皱,语气中带着几分轻蔑:“沐瑶,你一个女孩子家,懂什么?别在这瞎掺和。” “二叔,如今事态紧急,我们必须冷静应对。盐商手里的账册是关键,我们要想办法弄清楚他们到底有多少备份,藏在何处。” 甄沐瑶却没有理会二叔的轻视,目光坚定,继续说道:“还有,对于绥远伯,我们不能一味抵触,反倒可以主动示好,探探他的口风,看看他掌握了多少证据。” 老太太听着甄沐瑶的话,微微点头,神色缓和了些许,手中的佛珠轻轻转动,声音低沉却有力:“瑶儿说得有理,应礼,你也别再任性妄为了。” 甄应礼却依旧梗着脖子,脸上满是不服,冷哼一声:“母亲,我看沐瑶也是被大哥给带偏了。我们主动去找贾琮,不是自投罗网吗?” 甄应嘉强压着内心的怒火,目光紧紧锁住甄应礼,声音低沉而冰冷。 “应礼,如今唯一的办法,就是你主动把贩私盐所得的钱财上交,再向朝廷请罪。咱们甄家侍奉太上皇多年,多少有些情义,兴许还能从轻发落,保全家门。” 甄应礼一听,脸上瞬间变了颜色,头摇得像拨浪鼓,声音中带着几分慌乱:“大哥,这可不行!那些钱……那些钱早就没了。” “没了?” 甄应嘉瞪大了眼睛,眼中满是不可置信,声音陡然提高。 “这么大一笔钱,怎么可能说没就没?你到底把钱用到哪去了?” 甄应礼眼神闪躲,低下头,双手不自觉地搓着衣角,支支吾吾道:“这……这您就别管了,总之钱没了就是没了,我也没办法。” 甄应嘉大步上前,一把揪住甄应礼的衣领,怒声吼道:“你必须说清楚!这可不是小事,关系着咱们甄家的生死存亡!你若是再遮遮掩掩,别怪我不顾兄弟情义!” 甄应礼被大哥的气势吓得浑身一颤,却还是咬着牙不肯开口,脸色苍白如纸。 老太太坐在一旁,眉头紧皱,脸上满是忧虑,声音沙哑:“应礼,你就实话实说,都这个时候了,还瞒着做什么?” 甄沐瑶也站起身,走到二叔身边,轻声劝道:“二叔,您就告诉我们,说不定我们还能一起想办法补救。” 甄应礼犹豫了许久,才嗫嚅道:“那些钱……我都送到京城去了。” 第121章 祸事 “京城?” 甄应嘉听到“京城”二字,眉头紧锁,心中隐隐升起一股不祥的预感。 他松开甄应礼的衣领,声音低沉而急促:“你把钱送到京城做什么?到底给了谁?” 甄应礼低着头,眼神闪烁,支支吾吾地说道:“我……我把钱送到了北静王府。” “糊涂!” 甄应嘉猛地一拍桌子,声音震得屋内众人心头一颤, “你竟然把钱送到北静王府?” “你知不知道,北静王府如今自身难保,陛下早就对他们心生不满,你这么做,岂不是把咱们甄家往火坑里推?” 老太太听到这里,脸色也变得苍白,手中的佛珠紧紧攥住,声音颤抖。 “应礼,你……你怎么能这么糊涂?北静王府如今已是风雨飘摇,你竟然还把钱送过去,这不是自寻死路吗?” “母亲,大哥,你们别急!” 甄应礼见众人反应如此激烈,反而冷静了下来,沉声道。 “我和澜儿通过气,北静王府如今的风雨飘摇不过是幌子而已,北静王暗中正在布局。一旦局势有转机,咱们甄家便是他们的功臣。” “功臣?” 甄应嘉气得满脸通红,在屋内来回踱步,鞋底与地面摩擦,发出“沙沙”的声响,仿佛他此刻纷乱的心境。 他猛地停下脚步,怒目圆睁,死死盯着甄应礼,“他水溶想干什么?造反吗?” 甄应礼被甄应嘉的质问震得一愣,脸色瞬间变得苍白。 他张了张嘴,似乎想要辩解,却又不知从何说起,只能低下头,声音微弱:“大哥,我……我也不清楚水溶的具体计划。澜儿只说,水溶正在暗中积蓄力量,准备应对朝廷的变动。至于他到底想做什么,澜儿也没明说……” 甄应嘉闻言,心中愈发沉重,眉头几乎拧成了一个结。他深吸一口气,努力压下心中的怒火,声音低沉而急促。 “应礼,你糊涂啊!水溶若是真有异心,咱们甄家岂不是成了他的同谋?这可是诛九族的大罪!” 老太太听到“诛九族”三个字,手中的佛珠“啪”地一声掉在地上,脸色苍白如纸,声音颤抖。 “应礼,你……你怎么能这么糊涂?咱们甄家世代忠良,怎么能和北静王搅和在一起?你这是要把全家都害死啊!” 甄应礼见母亲如此激动,心中也有些慌乱,连忙解释道:“母亲,大哥,你们别急!” “澜儿说了,北静王并非真的要造反,他只是想自保。如今朝廷对藩王打压得厉害,北静王若不早做准备,恐怕连自保都难。咱们甄家若是帮他渡过难关,日后他必定会重谢咱们。” “自保?” 甄应嘉冷笑一声,语气中带着几分讥讽。 “应礼,你太天真了!北静王若是真想自保,何必暗中积蓄力量?他分明是图谋不轨!你竟然还信他的鬼话,真是糊涂透顶!” 甄应礼被大哥说得哑口无言,脸色一阵青一阵白,半晌才低声嘟囔道。 “大哥,我也是为了甄家着想。若是北静王真能成事,咱们甄家岂不是一步登天?” 甄应嘉气得浑身发抖,指着甄应礼的鼻子骂道。 “一步登天?你这是要把甄家推入万丈深渊!北静王若是失败,咱们甄家就是第一个被清算的对象!你难道不明白吗?” 老太太见兄弟二人争执不下,心中又急又怕,连忙劝道。 “应嘉,应礼,你们别吵了!眼下最重要的是想办法补救,而不是在这里互相指责。” 甄应嘉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转头看向老太太,语气中带着几分无奈。 “母亲,此事非同小可。若是让陛下知道咱们甄家与北静王府有牵连,咱们全家可就完了!” 老太太点了点头,脸色依旧苍白,声音颤抖。 “应嘉,你说得对,此事绝不能声张。咱们得先稳住局面,再想办法应对。” 甄应礼见母亲和大哥态度坚决,心中虽有不甘,却也不敢再多言,只得低声说道:“大哥,母亲,那咱们现在该怎么办?” “应礼,你立刻停止一切与北静王府的往来,那些账册也要尽快销毁,绝不能留下任何把柄。” 甄应嘉沉默片刻,缓缓说道:“至于沐澜那边……” 他顿了顿,眉头紧锁,语气中带着几分复杂,“她是北静王妃,身份特殊,咱们不能轻举妄动。若是贸然与她联系,恐怕会打草惊蛇。” 甄应礼听到这里,脸上露出一丝犹豫:“大哥,若是咱们现在收手,北静王那边恐怕不会善罢甘休。沐澜还在他们手里,若是咱们不配合,她……” 甄应嘉眉头紧锁,语气中带着几分无奈:“应礼,现在不是顾及沐澜的时候。咱们甄家若是倒了,沐澜也保不住。眼下只能先稳住局面,再想办法救她。” 老太太也点头附和:“应嘉说得对,咱们得先保住甄家,再想办法救沐澜。应礼,你听你大哥的,别再掺和这些事了。” 甄应礼见母亲和大哥态度坚决,只得无奈点头:“好,我听你们的。” “祖母,父亲,二叔,此事绝不能就这么算了!” 就在这时,一直沉默不语的甄沐瑶突然开口,声音中带着几分焦急。 “北静王要这么多钱,必定是图谋不轨。若是咱们隐瞒不报,日后陛下追究起来,咱们甄家可就真的完了!” 甄应嘉闻言,眉头紧锁,语气中带着几分无奈:“瑶儿,此事非同小可,咱们不能轻举妄动。” 老太太也叹了口气,语气中带着几分疲惫:“瑶儿,你父亲说得对。眼下咱们只能先稳住局面,再想办法应对。你年纪小,不懂这些利害关系,就别掺和了。” 甄沐瑶见父亲和祖母态度坚决,心中虽急,却也无计可施。她咬了咬唇,低声道:“父亲,祖母,我只是担心……若是咱们什么都不做,日后恐怕会后悔莫及。” 甄应嘉看了女儿一眼,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神色,但最终还是摇了摇头:“瑶儿,此事你就别管了。咱们甄家自有分寸。” 甄沐瑶见父亲如此说,心中虽有不甘,却也只能默默点头,退到一旁。 她心中焦急万分,却又无可奈何,只能暗自祈祷甄家能平安度过此劫。 第122章 贾琮来访 次日一早,贾琮抵达金陵后,便匆匆赶往甄家。 他原不过是想借着拜访甄家的名头,事后偷偷联系金陵锦衣卫指挥使。 全然不知,因他来访的消息,金陵的盐商与甄家早已暗流涌动,人心惶惶。 贾琮的马车稳稳停在甄府门前,他整了整衣冠,抬眼望向那气派的朱漆大门,心中暗忖。 “这甄家不愧是金陵大族,府邸之恢弘,丝毫不逊于贾府。” 管家早已在门口恭候多时,见贾琮下车,连忙迎上前去,满脸堆笑,躬身行礼道。 “绥远伯,您可算来了,我家老爷盼您许久了。” 贾琮微微颔首,神色淡然,迈着沉稳的步伐踏入甄府。 府内亭台楼阁错落有致,假山流水相映成趣,处处彰显着甄家的富贵与底蕴。 甄府前厅,贾琮与甄应嘉分宾主落座。 丫鬟轻手轻脚地奉上热茶,茶香袅袅。 贾琮端起茶盏,轻轻抿了一口,笑意温和:“甄世伯,久仰大名,今日得见,实乃晚辈之幸。” 甄应嘉微微一笑,语气中带着几分客气:“绥远伯过奖了。您年少有为,如今已是朝廷重臣,老夫倒是惭愧,未能远迎,还望见谅。” 贾琮摆了摆手,神色谦逊:“世伯言重了,叫我琮哥儿就好。你我两家世代交好,晚辈此次前来,也是为了拜访您和甄老夫人。” 两人又闲聊了几句金陵的风土人情,贾琮提及京城的趣事,引得甄应嘉不时露出笑容,可那笑意却始终未达眼底,隐隐透着几分敷衍。 甄应嘉放下茶盏,神色间带着几分关切,缓缓开口:“琮哥儿啊,听闻你此次来金陵,还身负朝廷重任,一路奔波,想必十分辛苦。” 贾琮心中一动,面上却依旧温和:“世伯费心了,为朝廷效力,本就是琮哥儿的分内之事。不过是些公务,倒也不算辛苦。” 正说着,管家再次走进前厅,恭敬禀报道:“老爷,老太太听闻绥远伯来了,满心欢喜,盼着能见上一面呢。” 甄应嘉笑着看向贾琮,语气中带着几分长辈的慈爱:“琮哥儿,老太太一向念叨着你,咱们这就过去。” 贾琮连忙起身,神色恭敬:“能见到老夫人,琮求之不得。” 两人沿着曲折的回廊前行,贾琮看似随意地打量着甄府的景致,心中却在暗自思索。 “这甄应嘉方才主动提及我的公务,莫非甄家与盐商之事有所牵连?” 不多时,便到了老太太的院子。刚踏入院门,就听见一阵爽朗的笑声:“可是琮哥儿来了?快让我瞧瞧。” 贾琮快走几步,进了屋子,便见甄老太太端坐在榻上,精神矍铄,满面红光。 他赶忙上前行礼,语气恭敬:“老夫人,给您请安了。” 甄老太太笑着招手,眼中满是慈爱:“好孩子,快起来,让我好好看看。年纪轻轻,就封了伯爵,真是有出息。” 贾琮起身,脸上带着恭敬的笑意:“老夫人谬赞了,琮不过是侥幸罢了。” 众人落座后,丫鬟又奉上了新茶。 甄老太太拉着贾琮的手,轻轻拍了拍他的手背,眼中满是关切,开口问道:“琮哥儿,好些年没跟你家老太太通消息了,怪想她的。她老人家如今身体怎么样?” 贾琮脸上瞬间浮现出明快的笑意,语气轻快:“老夫人尽管放心,祖母身子骨硬朗着呢!每天晨起都要在院子里走上几圈,精神头可足了。” 甄老太太听闻,眉头舒展开来,脸上也绽放出欣慰的笑容,连声道:“那就好,那就好!你家老太太就是个豁达的人,心宽体胖,身子自然康健。” “你回去替我给她带个好,就说我惦记着她呢,有机会一定要来金陵找我叙叙旧。” 贾琮点头应下,神色诚恳:“老夫人的话,我一定一字不差地带到。祖母要是知道您还记挂着她,肯定特别高兴。” 甄应嘉在一旁也跟着感慨,语气中带着几分怀念:“是啊,两家这么多年的交情,是该多走动走动。” 闲聊了好一会儿,贾琮想起之前甄应嘉的异样,心中一动,装作不经意地提及。 “老夫人,我此番来金陵,除了拜访您之外,还受到朝廷的安排,来协助这盐务之事。” “只是这盐务之事颇为棘手。咱们甄家在金陵根基深厚,不知老夫人可有听闻些什么?” 甄老太太的手微微一僵,笑容也淡了几分,很快又恢复如常,语气平静。 “琮哥儿,我这把老骨头,平日里就只管些家里的琐事,外头的事儿,倒是不太清楚。” 贾琮敏锐地捕捉到了甄老太太的异样,心中越发笃定甄家与盐务之事脱不了干系。 他笑着点头,语气温和:“也是,老夫人操劳家中事务,已是不易。不过这盐务关乎民生,朝廷十分重视,琮也只能尽力而为。” 这时,甄应嘉在一旁开口,语气中带着几分提醒:“琮哥儿,这盐务之事复杂得很,你初来乍到,可得小心行事。金陵的盐商们,各个都不是省油的灯。” “多谢世伯提醒,琮哥儿定会谨慎。” 贾琮看向甄应嘉,目光中带着几分探寻。 “只是若能有些线索,办起事来也能事半功倍。世伯在金陵人脉广泛,若是有什么消息,还望能告知琮哥儿。” “那是自然,若是有什么消息,老夫一定不会隐瞒。” 甄应嘉神色平静,微微点头,语气淡然。 屋内的气氛因为盐务的话题变得有些凝重。 就在这时,甄老太太突然提高了声音,脸上带着一抹恰到好处的笑意,对着门外喊道? “来人呐,去把三小姐唤来,就说京城来的琮哥儿到了,让她也来见见。” 贾琮听闻,先是微微一怔,随即脸上露出礼貌又带着几分犹豫的神情,开口说道。 “老夫人,这会不会不太合适?我与三小姐素未谋面,贸然相见,恐有唐突之处。” 甄老太太摆了摆手,爽朗地笑了起来,语气中带着几分不容拒绝的意味。 “琮哥儿,你这说的什么话。虽说你们没见过面,但都是世交老亲,有什么好顾虑的。沐瑶这孩子,知书达理,一直盼着能见见京城来的贵客呢。” 贾琮不好再推辞,只得笑着应下,语气恭敬:“既然老夫人这么说,琮哥儿恭敬不如从命。” 第123章 甄沐瑶 少顷,脚步声由远及近,甄沐瑶迈着轻盈的步伐走进屋内。 她身着一袭淡粉色的罗裙,裙摆绣着精致的海棠花纹,腰间系着一条浅碧色的丝带,随着她的步伐轻轻摇曳。 一头乌发梳成灵秀的发髻,斜插着一支碧玉簪子,簪头雕着一朵含苞待放的莲花,显得清雅脱俗。 甄沐瑶先是给甄老太太和甄应嘉行了礼,动作优雅娴熟,裙摆微微摆动,宛如一朵盛开的莲花。 而后,她转向贾琮,轻轻福了福身,声音清脆悦耳,如清泉击石:“琮表哥安好,久闻表哥大名,今日得见,真是荣幸。” 贾琮连忙起身回礼,目光落在甄沐瑶身上,只见她面容姣好,眉眼间透着聪慧与温婉,与方才屋内略显压抑的氛围格格不入。 他微微一笑,语气温和:“沐瑶表妹客气了,初次见面,便觉表妹气质不凡,果真名不虚传。” 甄老太太拉过甄沐瑶的手,让她坐在身旁,眼中满是慈爱,笑着对贾琮说道。 “琮哥儿,沐瑶这孩子,自小就机灵,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平日里还帮着我操持些家里的琐事,可贴心了。” 甄沐瑶微微脸红,略带羞涩地低下头,轻声嗔道:“祖母就会夸我,不过是些分内之事罢了。” 贾琮闻言,微微一笑,目光温和地看向甄沐瑶,语气真诚:“表妹如此才情,实在令人钦佩。难怪老太太如此疼爱,果真是甄家的明珠。” “琮哥儿这话说得不错,沐瑶这孩子,确实是我们甄家的宝贝。” 甄老太太听罢,眼中闪过一丝满意之色,轻轻拍了拍甄沐瑶的手背,笑道。 “只是啊,她年纪也不小了,我这做祖母的,总想着给她找个好归宿,免得耽误了她的终身大事。” 甄沐瑶闻言,脸颊更红,低垂着头,声音细若蚊吟:“祖母,您怎么又说起这个了……” 甄应嘉在一旁笑着插话道:“母亲说得是,沐瑶的婚事确实该提上日程了。只是这合适的人选,还得仔细斟酌才是。” 甄老太太点点头,目光若有似无地扫过贾琮,意味深长地说道:“是啊,这人选嘛,既要门当户对,又要品貌相当,最重要的是,得让我们沐瑶满意才行。” 贾琮察觉到甄老太太的目光,心中微微一动,隐约明白了她的言外之意,只得含笑不语,端起茶盏轻抿一口,掩饰心中的思量。 气氛在那番意味深长的话语后变得有些微妙,贾琮心里明白,这甄家既有联姻之意,也有转移方才盐务话题的想法。 看来这甄家果然有问题! 不过贾琮此次前来并不打算深挖此事,索性顺着甄家众人的意思,将交谈引向了轻松的家常。 贾琮面带和煦笑意,看向甄沐瑶,温声问道:“表妹,我初至金陵,听闻金陵有不少景致独特的地方,可否推荐一二?” 甄沐瑶一听,眼中闪过一抹亮色,兴致勃勃地回应:“那白鹭洲就是个好去处,每至春日,繁花似锦,水色潋滟,岸边垂柳依依,煞是好看。表哥若是得空,定要去赏玩一番。” 她一边说着,一边用手比划着,神情灵动。 几人你一言我一语,从金陵的名胜古迹聊到各地的风土人情,又谈及京城与金陵在习俗上的差异。 甄老太太听得津津有味,不时插上几句,回忆起年轻时前往京城的趣事,惹得众人一阵轻笑,屋内的氛围愈发融洽。 然而,贾琮心中始终记挂着锦衣卫一事,抬眼望向窗外,见天色渐晚,便起身告辞。 “老夫人,世伯,今日叨扰许久,实在过意不去。天色已晚,琮也该回去了。” 甄应嘉连忙起身挽留,语气诚恳:“琮哥儿,何必如此着急,就在家中用了晚膳再走不迟。” 贾琮微笑着婉拒,神色恭敬:“世伯盛情,琮哥儿心领了。只是此次来金陵,公务繁忙,还有诸多事务需要处理,实在不便久留,改日定当再次登门拜访。” 甄老太太也不再强求,拉着贾琮的手,眼中满是慈爱,叮嘱道:“琮哥儿,那你回去路上千万小心,有空了就来家里坐坐。” 甄沐瑶也站起身,微微福身,声音轻柔:“表哥慢走。” 贾琮回礼后,在管家的引领下,穿过回廊,走向府门。 夕阳的余晖洒在青石板上,映出他修长的身影,显得格外清冷。 待贾琮离开后,甄老太太看了眼甄应嘉,神色凝重,压低声音说道:“应嘉,你觉得这贾琮此番来,真的只是单纯拜访,顺便调查盐务?” “母亲,我瞧着没那么简单。” 甄应嘉眉头紧锁,来回踱步,思索片刻后,沉声道。 “他一提起盐务,神色就透着股子认真,眼神里满是探究,怕是已经察觉到咱们甄家与盐商之间的牵连了。” 老太太一听,脸色微微发白,手中的佛珠不自觉地转动起来,声音中带着几分焦虑:“这可如何是好?咱们甄家可不能因为这事儿,毁了百年声誉。” “母亲,您先别急。我看贾琮虽说有所怀疑,但也没拿到实打实的证据。” 甄应嘉走到老太太身旁,语气沉稳,安慰道:“咱们这几日,得赶紧让二弟把那些可能惹麻烦的往来书信、账目都处理干净。” 甄老太太微微颔首,眉头却依旧紧锁,低声叹道:“但愿如此。” 她抬手揉了揉太阳穴,试图缓解满心的焦虑,目光不经意间落在甄沐瑶身上。 瞧见孙女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甄老太太心中一动,突然意识到,这或许能带来一丝转机。 她拉着甄沐瑶的手,低声笑道:“沐瑶,你觉得琮哥儿如何?” 甄沐瑶脸颊微红,轻声道:“琮表哥温文尔雅,谈吐不凡,是个君子。” 甄老太太满意地点点头,眼中闪过一丝欣慰:“既然如此,那祖母就放心了。若是你们俩能成,那可真是天作之合。” 甄沐瑶双颊绯红,莲步轻移,微微侧身,将羞意藏于低垂的眉眼之下。 刹那间,心底泛起层层涟漪,可转瞬,那旖旎情思便被理智的潮水悄然淹没。 她自然明白祖母的深意,可贾琮在朝堂崭露头角,行事果敢、思虑周全,身负皇命南下,深受陛下倚重。 这样的人,怎会轻易因为儿女情长,卷入这等大事,徒生变数? 第124章 金陵贾家 贾琮迈出甄家大门,夕阳余晖洒落,拉长了他的身影。 他抬头望了望天色,心中暗自思忖。 二牛迎上前,低声问道:“伯爷,可要去锦衣卫卫所?” “不急。” 贾琮微微摇头,目光深邃, “甄家与盐商必有牵连,此时若去卫所,反倒打草惊蛇。” 二牛点头:“那咱们接下来去哪儿?” 贾琮沉吟片刻,轻声道:“去金陵贾家。” 二牛一愣,随即笑道:“伯爷这是要回自家府上?说起来,您还是头一回来金陵贾家呢。” 贾琮微微一笑,眼中闪过一丝莫名的神色:“虽是同宗,却从未踏足。今日正好借此机会,去拜访一番。” 马车驶向金陵贾家,不多时,停在一座气派府邸前。 贾琮下车,抬头望去,朱漆大门上方悬挂着“贾府”匾额,笔力遒劲,气势非凡。 贾琮整了整衣冠,迈步上前。 门房见有人来访,懒洋洋地靠在门框上,斜眼瞥了贾琮一眼,语气冷淡:“这位公子,有何贵干?” 贾琮微微一笑,语气温和:“在下贾琮,京城贾府子弟,今日特来拜访金陵贾家长辈。” 门房一听“贾琮”二字,眉头一皱,上下打量了他一番,嗤笑一声:“京城贾府?咱们金陵贾家可不是什么阿猫阿狗都能攀附的。你说你是贾府子弟,可有凭证?” 贾琮还未开口,二牛已忍不住上前一步,冷声道:“放肆!这位是朝廷钦封的绥远伯,贾府的琮少爷,岂容你如此无礼!” 门房一听“绥远伯”三字,顿时脸色大变。 他连忙躬身行礼,语气中带着几分慌乱:“小的有眼不识泰山,冒犯了伯爷,还请伯爷恕罪!” 贾琮摆了摆手:“去通报。” 门房连连点头,转身匆匆跑进府内,脚步慌乱,险些被门槛绊倒。 不多时,便见一位中年男子快步迎了出来。 那人身着锦袍,面容端正,正是金陵贾家的家主贾敦。 他走到贾琮面前,上下打量了一番,脸上露出欣喜之色:“果然是琮哥儿!我是你堂叔贾敦,早听闻你要来金陵,没想到今日便到了。” 贾琮连忙上前行礼:“琮见过堂叔。初次登门,未曾提前告知,还望堂叔见谅。” 贾敦笑着摆了摆手,语气爽朗:“自家人何必如此客气?快进来,你堂祖母和几位叔伯都在,正好一起见见。” 贾琮点头,跟随贾敦进了府内。 经过门房时,那门房低着头,不敢与贾琮对视,额上已渗出一层冷汗。 贾琮淡淡扫了他一眼,并未多言,径直走入府中。 不多时,两人来到正厅。 厅内早已坐满了人,见贾敦带着贾琮进来,众人纷纷起身相迎。 贾敦笑着介绍:“母亲,各位兄弟,这位便是京城贾府的琮哥儿,如今可是朝廷的绥远伯,年少有为啊!” 贾琮上前一步,恭敬行礼:“琮见过堂祖母,见过各位叔伯。” 堂祖母是一位年过六旬的老太太,面容慈祥,眼中透着几分精明。她笑着招手:“琮哥儿,快过来让祖母瞧瞧。早就听闻你年少有为,今日一见,果然气度不凡。” 贾琮走到堂祖母身旁,微微躬身:“堂祖母过奖了,琮不过是侥幸得了些虚名,实在不敢当。” 堂祖母拉着贾琮的手,轻轻拍了拍:“自家人不必谦虚。你祖母身子骨还硬朗?” 贾琮点头答道:“祖母一切安好,身子骨也硬朗。” 堂祖母满意点头:“那就好,那就好。咱们贾家虽分居两地,但血脉相连,终究是一家人。你此次来金陵,可要多住些日子,好好与咱们亲近亲近。” 贾琮笑着应下:“堂祖母放心,琮一定多来叨扰。” 厅内众人见贾琮举止得体,言谈谦逊,纷纷露出赞许之色。几位叔伯也上前与贾琮寒暄,气氛一时热闹非凡。 正当众人聊得兴起时,贾敦忽然开口:“琮哥儿,你此次来金陵,可是为了公务?” 贾琮神色微微一凝,随即笑道:“堂叔慧眼,琮此次确实身负朝廷重任,前来金陵协助盐务之事。” 贾敦点头,语气中带着几分关切:“盐务之事复杂得很,你初来乍到,可得小心行事。若有需要帮忙的地方,尽管开口,咱们贾家在金陵还是有些根基的。” 贾琮面上依旧挂着温和笑意,心底却悄然拉起警戒线:“堂叔的好意,琮铭记在心。” 他端起茶盏,轻抿一口,茶水温热,却暖不了他此刻谨慎戒备的心, “只是这盐务关系重大,琮不敢有丝毫懈怠,一切还需按规矩行事。日后若真有棘手之处,还望堂叔不吝援手。” 贾敦哈哈一笑,拍了拍贾琮的肩膀,那手掌落下时,用力得有些刻意。 “琮哥儿放心,咱们都是贾家的血脉,自当守望相助。” 贾琮放下茶盏,状似随意地问道:“堂叔在金陵多年,对这盐商们想必多有了解。不知可曾听闻,近来有哪些盐商行事较为出格,或是与朝中官员往来密切?” 贾敦眼神一缩,旋即恢复沉思模样,手指在座椅扶手上轻轻敲击:“这金陵盐商众多,鱼龙混杂,我平日里虽也有所耳闻,但也难辨真假。” “不过,要说行事出格,那王家的盐铺似乎有些不太安分,听闻他们的盐价时常波动,还和一些来路不明的人有频繁接触。” 贾琮心中暗自记下,脸上不动声色,继续追问:“那与朝中官员往来呢?堂叔可曾听说过什么风声?” 贾敦猛地咳嗽几声,像是被茶水呛到,眼神慌乱地在屋内游走,好一会儿才找回自己的声音。 “这事儿嘛,我也只是听些闲言碎语,说有几位京官来金陵时,曾与本地盐商私下会面,具体是谁,我也不太清楚。” 他一边说着,一边用手帕擦拭嘴角,动作却显得有些迟缓、僵硬。 贾琮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抹淡淡笑意:“如此,多谢堂叔告知,琮心里有数了。” 堂祖母见状,笑着插话:“好了好了,公务之事改日再谈。今日琮哥儿初次登门,咱们一家人好好聚一聚,莫要谈那些烦心事了。” 众人闻言,纷纷笑着附和。 贾琮也顺势将话题引向轻松家常,厅内气氛愈发融洽。 第125章 夜探卫所 夜色渐深,贾琮起身告辞。 贾敦笑着说道:“琮哥儿,既然来了金陵,不如就在府上住下。咱们贾家的院子宽敞,你住着也方便。” 贾琮略一沉吟,随即笑道:“那就叨扰堂叔了。” 贾敦哈哈一笑,拍了拍贾琮的肩膀,力道有些重,仿佛在试探什么。 “自家人何必客气?来人,带琮哥儿去东厢房歇息。” 一名丫鬟应声上前,恭敬地引着贾琮前往东厢房。 贾琮跟在丫鬟身后,穿过曲折的回廊,目光扫过四周,暗自记下府中的布局。 廊下悬挂的灯笼在夜风中轻轻摇曳,投下斑驳的光影,映照在青石板上,显得格外幽静。 东厢房布置得颇为雅致,屋内陈设古朴典雅,窗边摆放着一盆兰花,清香扑鼻。 贾琮环视一圈,满意地点了点头,对丫鬟说道:“有劳了,你先下去。” 丫鬟福了福身,退了出去,轻轻带上了房门。 贾琮坐在床边,沉思片刻,心中暗自盘算。 “今日与贾敦的交谈,虽未得到太多有用的信息,但已能看出他对盐务之事颇为忌惮。金陵贾家与盐商之间,恐怕也有不少牵连。” “不过还是需得尽快与锦衣卫取得联系。” 想到这里,贾琮站起身,走到窗边,轻轻推开窗户。 夜风拂面,带来一丝凉意。他抬头望了望天色,见月已中天,府中一片寂静,正是行动的好时机。 贾琮迅速换上一身深色便服,悄无声息地翻出窗外,身形如鬼魅般融入夜色之中。 贾琮在夜色中猫着腰,沿着墙根快步前行。 月光如水,将他的影子拉得细长。 他时刻留意着四周的动静,每走几步便停下来,警惕地观察一番。 行至一处花园,贾琮听到不远处传来细微的脚步声和低语声。 他立刻侧身躲在一棵粗壮的桂花树后,屏气敛息。 只见两个身影缓缓走来,月光洒下,映出两人的面容,正是贾敦和他的心腹管家。 “老爷,这贾琮突然到访,还查起了盐务,咱们可得小心应对。” 管家压低声音说道,语气中带着几分忧虑。 贾敦冷哼一声,眼中闪过一丝阴鸷:“哼,我看他就是来者不善。不过,咱们也不是吃素的,这么多年的根基,哪能说倒就倒。” “那咱们接下来该怎么办?” 管家忧心忡忡地问,眉头紧锁。 “密切盯着他的一举一动,” 贾敦眯起眼睛,眼中闪过一丝狠厉, “要是他敢查到咱们头上,就别怪我不客气。” 两人的声音渐行渐远,贾琮从树后闪身而出,心中暗自冷笑。 看来这金陵贾家的水比他想象中还要深,贾敦不仅和盐务有牵连,还对他起了防备之心。 贾琮加快脚步,朝着记忆中府门的方向奔去。 途中,他巧妙地避开了几拨巡逻的家丁,顺利来到了府门前。 他轻手轻脚地打开侧门的门闩,闪身溜了出去。 出了贾家,贾琮脚下生风,朝着锦衣卫卫所的方向狂奔。 金陵城的石板路在他脚下飞速掠过,街边的房屋和树木在夜色中影影绰绰,像潜伏着的未知危险。 很快,他来到了卫所的后门。 贾琮抬手,急促地叩响门环,节奏中带着几分不容耽搁的紧迫。 没一会儿,门“吱呀”一声开了条缝,一双警惕的眼睛打量着他。 “我是绥远伯贾琮,有紧急要事!”贾琮压低声音,快速说道。 门迅速打开,他闪身而入。 …… 房间里,灯火摇曳,锦衣卫指挥使赵铭坐在书案前,闭目沉思。 五日前,他收到太上皇密报,让他密切关注绥远伯贾琮的行踪,必要时可以进行相助。 收到密报后,他立刻安排了锦衣卫暗中观察贾琮,而最新的消息是贾琮来了金陵拜访甄家。 但根据多年的经验,赵铭敏锐的感觉贾琮似乎有些别样的意图。 门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紧接着,一名锦衣卫校尉推门而入,神色凝重地拱手道:“大人,绥远伯贾琮求见,说有紧急要事相商。” 赵铭闻言,眉头一挑,眼中闪过一丝讶异:“贾琮?他竟亲自来了?” 校尉点头:“正是,贾伯爷此刻正在门外等候。” 赵铭沉吟片刻,随即挥手道:“快请他进来。” 不多时,贾琮快步走入房中,神色肃然。 他见到赵铭,拱手行礼:“赵指挥使,深夜叨扰,实属无奈,还请见谅。” 赵铭起身相迎,笑道:“贾伯爷客气了,您亲自前来,必有要事。请坐。” 两人分宾主落座,赵铭命人奉上热茶,随即屏退左右,房中只剩下他与贾琮二人。 赵铭端起茶盏,轻轻吹了吹茶沫,语气平静:“贾伯爷深夜造访,不知有何指教?” 贾琮放下茶盏,神色凝重:“赵指挥使,琮此次前来江南,乃是奉旨查办盐务一案。却不想路上竟然被盐商派遣水匪伏击,不止如此,就连巡盐御史林大人也被盐商暗中下毒。” 赵铭听闻此言,手中茶盏猛地一顿,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凝重与震惊:“竟有此事?这些盐商简直胆大包天,公然对抗朝廷,无视律法,真是罪无可恕!” 贾琮微微颔首,面色沉郁:“所以今日我来找您,也是想请您配合,把扬州的两家盐商抄家,以正国法!” 赵铭听闻此言,眼中闪过一丝犹豫,缓缓放下茶盏,神色凝重地说道。 “贾伯爷,抄家之事非同小可。虽说这些盐商胆大妄为,犯下诸多罪行,但若无确凿证据,贸然行事,恐会引起轩然大波。” 贾琮微微一笑,沉声道:“赵大人,此言差矣。林大人已经收集了足够的证据,只不过迫于多家盐商联合行事,害怕贸然行事后引起盐商反弹,导致盐价失控,引发大乱。” “但此次,盐商行事过于嚣张,袭击内务府官船,下毒巡盐御史,即使把他们抄家了,其他盐商也不敢妄动。” “贾伯爷,我明白您的意思,这些盐商的行径确实令人发指,理应受到严惩。” 赵铭微微皱眉,脸上露出为难之色,长叹一口气说道。 “可咱们行事,终究得按规矩来。没有京城的命令,我实在不敢贸然调动锦衣卫参与抄家,一旦出了差错,这责任我担待不起啊。” 第126章 金蝉脱壳 贾琮闻言,面色一肃,毫不犹豫地从怀中掏出一块金光熠熠的御赐金牌,“啪”地一声,稳稳地搁在桌上。 金牌入手,沉甸甸的分量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上面镌刻的龙纹在烛火映照下,仿若活物般张牙舞爪,隐隐透出一股凛然之气。 “赵大人,您看这是什么!” 贾琮目光炯炯,直视赵铭的眼睛,语气沉稳而有力,“此乃陛下御赐金牌,持此牌,如陛下亲临。” 他微微一顿,声音愈发低沉,却字字如锤:“如今盐商恶行昭彰,危及社稷,正是用这金牌之时。陛下派我南下查案,便是对我委以重任,赋予我便宜行事之权。有这金牌为证,此次抄家,名正言顺!” 赵铭的目光落在那金牌上,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复杂情绪。 他眉头微不可察地皱了皱,随即恢复如常,心中却如翻江倒海般难以平静。 他心中清楚,自己效命的是太上皇,对眼前这弘元帝的金牌,本不该买账。 可就在不久前,太上皇特意传了口谕,命他全力协助贾琮,哪怕是要调动锦衣卫,也不可推诿。 赵铭在心底暗自叹了口气,面上却迅速调整神色,起身对着金牌恭敬一礼,语气郑重而肃然。 “贾伯爷,既然陛下有此旨意,赵某自当遵从。只是锦衣卫精锐分散各处,若要调集两百人马,需得等到明日凌晨,方能在码头集结完毕。” 贾琮闻言,略一沉吟,目光如炬地看向赵铭,片刻后点头道:“既如此,便依赵大人所言。明日凌晨,咱们在码头汇合,一同前往扬州。” 赵铭抱拳应道,声音沉稳有力:“伯爷放心,赵某定会安排妥当。” 贾琮收起金牌,起身告辞,语气中带着几分不容置疑的威严:“那琮便先回贾府,明日凌晨再与赵大人汇合。” 赵铭点头,亲自将贾琮送至门外,目送他消失在夜色中。 …… 贾琮回到贾府时,已是深夜。 月色如水,洒在贾府高耸的院墙上,映出一片清冷的光辉。 他悄然翻墙而入,身形如鬼魅般轻盈,落地无声。 回到东厢房后,他迅速换下夜行衣,将衣物藏好,装作无事发生般躺下休息。 次日凌晨,天还未亮,贾琮便听到门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脚步声由远及近,最终停在他的房门外。 紧接着,一名小厮在门外低声禀报,语气中带着几分焦急:“琮少爷,薛家派人来了,说有急事求见。” 贾琮心中一喜,知道是自己暗中安排的薛家人到了。 昨晚他便安排了亲兵去薛家给宝钗送信,让她次日配合自己行动。 他迅速起身,整理好衣冠,推门而出。 门外站着一名薛家的管事,见到贾琮,连忙上前行礼,语气恭敬而急促:“贾伯爷,我家姑娘派我前来,说是按您的吩咐,一切都已准备妥当。” 贾琮点头,低声道:“好,走。” …… 贾琮刚走出东厢房,迎面便见贾敦正站在院中,似乎早已等候多时。 贾敦背着手,目光深沉,脸上堆起笑容,语气中带着几分试探:“琮哥儿,这么早是要去哪儿啊?” 贾琮神色如常,微微一笑,拱手道:“堂叔早,薛家那边有些急事,需要我去处理一下,特来向堂叔告辞。” 贾敦闻言,眉头微微一皱,眼中闪过一丝狐疑,但很快又恢复了笑容,语气中带着几分关切:“哦?薛家的事?” 贾琮点头,语气淡然,仿佛在说一件再平常不过的事:“正是。薛家托人传话,说是有些生意上的事需要我出面协调。堂叔也知道,薛家与贾家素来交好,我自然不能袖手旁观。” 贾敦听罢,点了点头,脸上露出一副了然的神情,语气中带着几分意味深长。 “原来如此。琮哥儿果然是个热心人。既然如此,那我就不多留你了。不过,若是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尽管开口,咱们贾家在金陵还是有些分量的。” 贾琮微微一笑,拱手道:“多谢堂叔关心,琮记下了。” 贾敦拍了拍贾琮的肩膀,力道不轻不重,语气中带着几分意味深长:“琮哥儿,金陵不比京城,行事需得多加小心。若是遇到什么麻烦,记得回来找堂叔。” 贾琮点头应下,心中却暗自冷笑。 他知道贾敦这番话不过是试探,但面上依旧沉稳:“堂叔放心,琮会谨慎行事。” 说罢,贾琮转身朝府门走去,步伐稳健,背影挺拔。 贾敦站在原地,目送他的背影渐行渐远,眼中闪过一丝阴鸷。 他低声对身旁的管家吩咐道,声音冷冽如冰:“派人跟着他,看看他到底去做什么。” 管家点头应下,匆匆离去。 贾琮出了贾府,薛家的马车早已在门外等候。 车夫见贾琮出来,连忙掀开车帘,恭敬地请他上车。 贾琮上了马车,车夫扬鞭轻喝,马车缓缓驶向薛家的方向。 马车内,贾琮闭目养神,心中却在盘算着接下来的行动。 他知道贾敦怕是不会轻易放过自己,定会派人跟踪。 因此,他必须在中途甩掉尾巴,才能顺利赶往码头与锦衣卫汇合。 马车行至一处繁华的街市,贾琮忽然开口,声音低沉而果断:“停车。” 车夫闻言,连忙勒住马缰,马车稳稳停下。 贾琮掀开车帘,对车夫说道,语气平静却不容置疑:“我去前面的铺子买些东西,你在此稍候片刻。” 车夫点头应下,贾琮下了马车,快步走进了一家绸缎庄。 绸缎庄内,贾琮装作挑选布料的样子,目光却不时扫向门外。 果然,没过多久,他便看到一人鬼鬼祟祟地跟了进来,装作若无其事地四处张望。 贾琮心中冷笑,随手拿起一匹布料,对掌柜说道,语气淡然:“这匹布不错,给我包起来。” 掌柜连忙应下,贾琮趁掌柜打包的间隙,悄然从后门溜了出去。 后门外是一条狭窄的巷子,贾琮快步穿过巷子,来到另一条街道。 他迅速拦下一辆路过的马车,对车夫说道,语气急促却不失威严:“去码头,快!” 车夫见贾琮神色焦急,不敢耽搁,扬鞭催马,马车飞快地向码头驶去。 与此同时,那名跟踪的家丁在绸缎庄内等了许久,始终不见贾琮出来,心中顿觉不妙。 他追出绸缎庄,远远瞧见马车还停在原地,却看见贾琮的“替身”掀开帘子,露出半张侧脸。 小厮瞧着身形和衣着,放下心来,丝毫没有起疑,便继续在不远处暗中盯着。 另一边,贾琮的马车已抵达码头。他下了马车,远远就看到了赵铭。 赵铭正站在一艘不起眼的船只旁,焦急地张望着。 贾琮快步走上前,赵铭见贾琮到来,上前拱手道,语气中带着几分如释重负, “伯爷,人马已集结完毕,怕太惹眼,都在船上了,随时可以出发。” 贾琮微微颔首,目光如炬,沉声道:“出发。” 第127章 盐商嚣张 扬州,天香阁内。 雕梁画栋间,熏香袅袅,几家盐商公子依然聚集在同一个包厢内,脸上满是笑意。 包厢内烛火摇曳,映照出几人脸上那掩饰不住的得意与贪婪。 “看来这林如海怕是真的没几天活了,我看那林府白绫都要挂起来了。” 赵逸脸上闪过一丝阴狠,端起酒杯,轻轻抿了一口,发出得意的轻笑。他手指摩挲着杯沿,眼中满是算计。 “赵兄这招可真是高明,神不知鬼不觉就让那林如海身中剧毒,这巡盐御史一倒,往后这盐务,还不是咱们说了算!” 钱富附和道,眼中闪烁着贪婪的光,嘴角的笑意几乎要咧到耳根。 赵逸却猛地放下酒杯,酒杯与桌面相撞,发出“咚”的一声轻响。 “钱兄,这话可不能乱说! 他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换上一副严肃的神情,目光如刀般扫向钱富,语气冷冽。 “我赵逸虽在这盐务里摸爬滚打,有些手段,但毒害朝廷命官这种杀头的重罪,我可不敢沾边。莫要把这屎盆子扣我头上。” 钱富也是瞬间了然,虽然对于赵逸还在这装模作样,有些不屑。 但还是连忙起身,作揖赔罪,脸上堆起讨好的笑容:“赵兄,是我失言,您大人有大量,别往心里去。” “我就是想着,咱们平日里在盐价上做些手脚,囤货居奇,都被林如海盯得死死的,他一倒,咱们往后行事就方便多了。” 王茂拍了拍桌子,大笑起来,声音洪亮,震得桌上的酒杯都微微颤动:“没错,没了林如海盯着,咱们的私盐生意就能做得更顺手了。到时候,金山银山还不滚滚而来!” “还有这贾琮,以为有什么能耐。” 孙逸枭眼中闪过一丝阴鸷,嗤笑一声道。 “不过就是个愣头青,他去金陵找甄家,以为能寻到什么助力,殊不知甄家早与咱们利益捆绑,他这一去,怕是要碰一鼻子灰。” 钱富眼珠子滴溜一转,脸上浮起一抹不怀好意的笑,舔了舔嘴唇,语气中带着几分猥琐。 “说起来,林如海一倒,他那宝贝女儿可就成了孤女。” “我可听说,这林如海的女儿,那可是个难得一见的美人儿,堪称病西施。如今她没了依靠,倒不如咱们……” 说着,他做了个搂抱的手势,眼中满是贪婪与猥琐。 孙逸枭一听,顿时来了兴致,身子前倾,急切问道:“钱兄的意思是,把她弄到手?” “正是!这小美人儿,要是能进了咱们谁的府里,那可真是享不尽的艳福。” 钱富得意洋洋地点点头,脸上的肥肉随着动作微微颤动。 “而且,还能借此好好羞辱一下林如海,让他就算死了也不得安宁!” 王茂也跟着起哄,脸上挂着下流的笑,眼中满是淫邪:“哈哈,那我可得先和钱兄争一争,看谁先把这娇滴滴的美人儿抱入怀中。” “依我看,择日不如撞日,今日我们就去那林府探一探,看看能不能一睹芳容。” 孙逸枭脸上露出一丝邪笑,提议道,手指轻轻敲击着桌面,仿佛已经迫不及待。 众人对视一眼,眼中全是意动,纷纷点头附和,脸上满是迫不及待的贪婪。 …… 却说林府之中,暮气沉沉。 下人们脚步匆匆,却皆是神色凝重,彼此间甚少言语交流。 偶尔目光交汇,也只是无奈地摇头叹气,匆匆而过,好似生怕惊扰了这如死水般的宁静。 廊下的灯笼,在这白日里也显得黯淡无光,灯芯摇曳,像是随时都会熄灭。 林府书房内,烛火摇曳,映照出林如海略显苍白的脸庞。 他端坐在书案前,手中握着一卷书册,神色平静,丝毫看不出中毒的迹象。 书案上的烛光映在他的脸上,显得他眉目如画,却带着几分冷峻。 书房的门被轻轻推开,齐明哲快步走了进来,低声禀报道:“大人,外头的风声已经传开了,那些盐商果然以为您中毒已深,命不久矣。” 林如海放下书册,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丝冷笑,眼中闪过一丝锐利的光芒:“他们倒是心急,盐兵都安排好了吗?” 齐明哲微微颔首,神色间透着几分谨慎与干练:“大人放心,我已按照您的吩咐,已经秘密集结了二百盐兵。” 林如海微微眯起眼睛,目光如炬,语气中带着几分冷意:“很好,现在就等琮哥儿回来了。” 与此同时,林黛玉的闺房内,她正坐在窗前,手中握着一卷诗集,却无心翻阅。 她的目光不时飘向窗外,眉宇间带着几分忧虑。 窗外的风轻轻拂过,吹动她额前的几缕发丝,显得她愈发清丽动人。 她虽不知父亲和贾琮的计划,但心中却还是有些担心,那些盐商可不好对付。 正当她沉思之际,外头忽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紧接着,紫娟慌慌张张地跑了进来,气喘吁吁地说道:“姑娘,不好了!外头……外头有人闯进来了!” 林黛玉闻言,脸色一变,连忙站起身,手中的诗集“啪”地一声掉在地上:“什么人敢擅闯林府?” 紫娟脸色苍白,声音颤抖:“是……是几个盐商家的公子,他们带着一群家丁,说是要见老爷。门房拦不住,他们已经闯进前院了!” 林黛玉心中一紧,握紧了手中的药碗,指节微微发白。 她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转头对紫鹃说道:“快去通知齐先生,我去前院看看。” 紫鹃连忙拉住她,急声道:“姑娘,您不能去!那些人明显来者不善,您若是去了,岂不是羊入虎口?” 林黛玉摇了摇头,目光坚定,语气中带着几分不容置疑:“父亲病重,府中无人主事,我若不去,他们岂不是更加肆无忌惮?你放心,我自有分寸。” 林黛玉又向着雪雁吩咐道:“雪雁,你去联系琮哥哥的亲兵,让他们出面阻拦,震慑一二。” 说罢,她不顾紫鹃的阻拦,快步走出了闺房。 第128章 林府危机 前院内,赵逸、钱富、王茂、孙逸枭等人带着一群家丁,大摇大摆地闯了进来。 他们脸上挂着得意的笑容,眼中满是贪婪与轻蔑,仿佛林府已是他们的囊中之物。 赵逸环顾四周,目光扫过林府雕梁画栋的庭院,冷笑道:“这林府倒是气派,可惜啊,马上就要易主了。” 钱富附和道,语气中带着几分讥讽:“赵兄说得是,等咱们接手了林家的产业,这府邸可就是咱们的了。” 王茂更是放肆地大笑起来,声音洪亮,震得院中的树叶都微微颤动:“到时候,咱们可要好好享受一番,尤其是那林如海的女儿,听说可是个绝色美人儿!” 林黛玉立于内院廊下,指尖紧扣帕子,听着前院隐约传来的喧哗,心中既羞且怒。 她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隔着院门,声音清冷而坚定地传出:“家父病重,外男擅闯内宅于礼不合,诸位若再进一步,林府即刻报官。” 这声音如同一股清泉,在嘈杂喧闹中清脆响起,带着不容侵犯的凛然之意。 赵逸脸上的冷笑瞬间僵住,嘴角微微抽搐,眼中闪过一丝诧异,旋即被狠厉取代。 他心里暗自想着,这林府都快成了自己的囊中之物,一个孤女还敢如此强硬,真是不知死活。 钱富一听这声音,脸上的猥琐笑意更浓了,眼睛眯成了一条缝,像只嗅到腥味的猫,涎着脸凑到赵逸身旁,低声说。 “赵兄,这声音就听着勾人,等会儿见到真人,还不知道有多标致呢!” 说着,还意犹未尽地舔了舔嘴唇。 王茂原本张狂的大笑也戛然而止,脸上露出一副垂涎欲滴的模样,搓着双手,迫不及待地嚷嚷道。 “这就等不及要见上一面了,管她报什么官,今日我非得把这美人儿瞧个真切!” 孙逸枭则是一脸的傲慢,不屑地哼了一声:“报官?林姑娘莫不是在说笑,如今这扬州城,还有谁能管得了我们?你父亲自身难保,这林府也即将是我们的囊中之物,还谈什么报官!” 说罢,他一挥手,身后那群家丁便如恶狼般,摩拳擦掌,又要往前闯。 钱富满脸贪婪,一双眼睛盯着内院的方向,仿佛已经看到了林黛玉娇弱的身影,涎着脸叫嚷。 “林姑娘,你就别做无谓的挣扎了,乖乖出来见我们,也好少受些苦头。” 林黛玉在廊下听着这些污言秽语,心中既愤怒又无奈。 她深知这些盐商胆大妄为,如今父亲病重,林府看似群龙无首,他们才敢如此放肆。 但她骨子里的倔强与自尊,绝不允许自己在这等腌臜之人面前示弱。 她咬了咬下唇,眼中闪过一抹决然,转头对身后的紫鹃和雪雁低声说道:“你们莫要慌乱,我既在此,便不会让这些人得逞。你们去把平日里父亲的佩剑取来,再寻些棍棒,分给可靠的丫鬟,咱们先守住这内院。” 不多时,紫鹃和雪雁抱着佩剑、拿着棍棒折返回来。 林黛玉接过佩剑,轻轻抽出剑身,寒光一闪,映照出她坚毅的面庞。 尽管她自幼养在深闺,甚少舞刀弄剑,但此刻,为了守护林府的尊严与安宁,她已做好了拼死一搏的准备。 就在盐商家丁们蠢蠢欲动,眼看就要冲破内院门槛之时,一阵急促而沉稳的脚步声从侧门传来。 众人侧目望去,只见齐明哲带着几个小厮匆匆赶来。 与此同时,贾琮的亲兵也在张武的带领下从正门鱼贯而入,迅速在庭院中站位,将盐商一行人隐隐围住。 齐明哲神色冷峻,大步跨到众人面前,目光如炬,扫视着这群不速之客,朗声道:“你们好大的胆子,在林府撒野,当这是何处?还不速速退下!” 赵逸看到这阵仗,不但没有丝毫惧意,反而仰头大笑起来,笑声中满是嘲讽。 “我道是谁,原来是林如海身边的一条忠犬。怎么,就凭你们几个,还想拦住我们?” “齐明哲,你别在这装腔作势,如今林如海自身都难保,你还指望他能护得了这林府?” 钱富也跟着起哄,脸上挂着轻蔑的笑:“趁早识相点,让开道路,说不定我们心情好,还能赏你口饭吃。” 王茂更是肆无忌惮,往前跨了一步,恶狠狠地说:“今日谁也别想阻拦我们,这林府的美人,我们是见定了!” 贾琮的亲兵们手握刀柄,神色警惕,虽人数上不占优势,但气势上丝毫不输。 双方剑拔弩张,气氛紧张到了极点,空气中似乎都弥漫着一股火药味。 齐明哲心急如焚,他深知林如海的计划此刻还不能暴露,否则前功尽弃。 他强压下心头的怒火,尽量让自己的语气保持平静:“你们莫要冲动,林大人虽说病重,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你们若是执意胡来,后果自负。” 孙逸枭冷哼一声,满脸不屑:“后果?我们倒要看看能有什么后果。兄弟们,别听他废话,给我冲!” 话音刚落,盐商家丁们如潮水般一拥而上,挥舞着棍棒就朝着齐明哲等人扑去。 贾琮的亲兵们也不甘示弱,迅速拔出佩刀,双方瞬间扭打在一起。 一时间,庭院里喊杀声震天,桌椅被撞翻,花盆被砸得粉碎,一片狼藉。 盐商家丁人数众多,如饿狼般前赴后继,很快就将齐明哲等人逼到了角落。 钱富一边躲在一旁,一边扯着嗓子喊:“给我狠狠地打,让他们知道咱们的厉害!” 王茂更是兴奋得满脸通红,像个疯子似的在一旁呐喊助威:“冲啊,抓住那林姑娘,今晚就有乐子喽!” “住手!” 就在齐明哲等人渐渐抵挡不住,形势岌岌可危之时,一声暴喝陡然响起。 众人闻声望去,只见贾琮神色冷峻,阔步走进院子。 他的身影在日光下显得格外挺拔,周身散发着一股令人胆寒的气势。 “光天化日之下,擅闯朝廷命官府邸,你们是活腻了吗?” 他目光如刀,扫过院中的混乱场面,冷冷道。 “贾琮?你不是在金陵吗!” 赵逸脸上的嚣张瞬间僵住,眼中闪过一丝惊慌。 第129章 暴虐 贾琮挥了挥手,身后的二十几名锦衣卫迅速上前,将盐商一行人团团围住。 锦衣卫们身着飞鱼服,腰佩绣春刀,神色冷峻,目光如炬,将赵逸等人逼得步步后退。 贾琮冷冷地看着赵逸等人,语气中带着几分讥讽:“几位公子,这是要去哪儿啊?” “贾伯爷,您怎么来了?我们……我们只是来探望林大人,并无他意。” 赵逸强作镇定,干笑两声,额角却已渗出细密的汗珠,手指不自觉地攥紧了衣袖。 贾琮冷笑一声,目光如刀般扫过赵逸的脸,语气中带着几分轻蔑:“探望?带着这么多家丁,硬闯林府,这就是你们的‘探望’?” 钱富见状,连忙上前一步,脸上堆起讨好的笑容,语气中带着几分慌乱,声音微微发颤:“贾伯爷,您误会了,我们只是……” 贾琮听着钱富那虚伪至极的解释,脑海中又联想出林黛玉惊恐无助的模样,心中的怒火“噌”地一下蹿到了顶点,再也压抑不住。 他猛地跨前一步,抬手就是一记重拳,狠狠砸在钱富那张堆满谄媚的脸上。 “砰”的一声闷响,钱富整个人像断了线的风筝,直挺挺地向后飞出,重重摔在地上,嘴里喷出一口鲜血,还夹杂着几颗牙齿。 他的脸瞬间肿得老高,嘴角鲜血直流,疼得蜷缩成一团,呻吟不止。 “你们也配提‘误会’二字?” 贾琮的双眼通红,额头上青筋暴起,怒吼道, “光天化日,强闯朝廷命官府邸,还妄图欺凌林府女子,今日我定要你们付出代价!” 说罢,他又冲向赵逸,赵逸被这突如其来的攻击吓得脸色惨白,双腿发软,想跑却挪不动步子,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贾琮逼近。 贾琮一把揪住他的衣领,将他整个人提了起来,右拳如雨点般朝着他的腹部、胸口砸去,每一拳都带着十足的劲道。 赵逸疼得嗷嗷直叫,双手在空中胡乱挥舞,却无力反抗,只能任由贾琮的拳头落在自己身上。 王茂和孙逸枭见状,吓得浑身发抖,想要偷偷溜走,却被锦衣卫们死死拦住,动弹不得。 “你们……你们不能这样,我们可是……” 孙逸枭还试图嘴硬,话还没说完,就被贾琮一脚踢中膝盖,“扑通”一声跪在地上,疼得龇牙咧嘴。 “你们是什么东西?” 贾琮转身,一脚踹在孙逸枭的背上,将他踹得趴在地上,语气中满是轻蔑, “在我眼里,你们就是一群无法无天的恶徒!” 贾琮又接连给了王茂几拳,打得他满脸是血,瘫倒在地,嘴里不停地求饶,声音断断续续。 “贾伯爷,饶命啊!我们错了,再也不敢了……” “现在知道求饶了?晚了!” 贾琮啐了一口,胸膛剧烈起伏,眼中怒火熊熊燃烧, “你们对林姑娘的那些龌龊心思,我今日都要一一讨回来!” 贾琮一脚踩在王茂的背上,脚下发力,王茂疼得发出杀猪般的惨叫,双手在地上徒劳地抓挠着,扬起一片尘土。 他的背上瞬间浮现出一个清晰的脚印,衣衫也被踩得稀烂。 孙逸枭蜷缩在一旁,哆哆嗦嗦地抱住脑袋,企图躲避贾琮的怒火。 可贾琮岂会轻易放过他,几步上前,揪住他的头发,将他的脑袋硬生生地拽起来,目光如炬,死死地盯着他。 “你不是很嚣张吗?不是说扬州城没人能管得了你们?” 说罢,膝盖猛地顶向孙逸枭的面门,只听“咔嚓”一声,孙逸枭的鼻梁骨被顶断,鲜血从他的鼻孔、嘴巴里喷涌而出,整个人疼得昏死过去。 赵逸倒在地上,气息奄奄,还在断断续续地求饶,声音微弱:“贾……贾伯爷,饶……饶命……” 贾琮看都不看他一眼,对着一旁的锦衣卫喊道:“把水给我拿来!” 很快,一名锦衣卫递上一壶水,贾琮接过,猛地泼在赵逸的脸上。 赵逸被冷水一激,悠悠转醒,还没等他缓过神来,贾琮又一脚踢在他的肋骨上,“咔嚓”几声,肋骨断裂的声音清晰可闻。 赵逸惨叫连连,声音在寂静的庭院中回荡,让人毛骨悚然。 钱富趴在地上,四肢抽搐,想爬却怎么也爬不起来。 贾琮踱步到他身边,蹲下身子,一把揪住他的耳朵,恶狠狠地说:“你不是惦记着林姑娘的美色吗?今日,我就让你再也没机会动这种歪心思!” 说罢,拿起地上的一块石头,狠狠地砸向钱富的右手手腕。 “啊——” 钱富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右手手腕瞬间血肉模糊,骨头都露了出来。 “贾伯爷,再打就出人命了……” 一名锦衣卫上前,小声提醒道。 贾琮这才停下手,站起身来,看着眼前这几个被打得不成人形的盐商,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眼中的怒火依旧熊熊燃烧。 “把他们给我押回去,严加看管,一个都不许放过!我要让他们为自己的所作所为付出惨痛的代价!” 贾琮挥了挥手,示意锦衣卫将盐商众人押走,自己则迈着大步,匆匆向内院走去。 …… 踏入内院,贾琮放缓脚步,目光四处搜寻,终于在廊下看到了那个熟悉的身影。 黛玉身形单薄,素色罗裙在风中微微飘动,一头乌发略显凌乱,几缕发丝垂落在白皙的脸颊旁,却无损她周身散发的那股坚韧。 那原本柔美含情的双眸,此刻满是坚毅与决然,紧紧盯着院门口的方向,手中的剑虽握得不算稳当,却带着一股视死如归的气势。 一瞬间,贾琮脸上的愤怒悄然褪去,取而代之的是无尽的心疼。 他的眼神变得柔和而温暖,眉头也缓缓舒展开来,嘴角微微下垂,带着一丝难以言说的疼惜。 “林妹妹。” 贾琮轻声唤道,声音里带着几分心疼与关切。 林黛玉早已看到贾琮,眼中的紧张与戒备瞬间消散,取而代之的是如释重负,眼眶也微微泛红。 她松开紧握着剑的手,那剑“哐当”一声掉落在地,整个人像是脱力一般,脚步踉跄了一下。 贾琮见状,连忙上前几步,稳稳扶住她:“林妹妹,没事了,那些恶人都被我制住了,你别怕。” 林黛玉轻咬下唇,声音带着一丝哽咽:“琮哥哥,今日若不是你及时赶来,我……我真不知该如何是好,林府怕是要遭大难了。” “都过去了,有我在,谁也别想欺负林府,欺负你。” 贾琮拍了拍她的肩膀,语气温柔却坚定,待黛玉情绪稍定,贾琮轻声说道。 “林妹妹,你先去休息会,我还有些事处理。” 又给了紫鹃一个眼神,紫鹃心领神会,连忙上前扶住林黛玉,柔声道:“姑娘,咱们回房去,好好歇一歇。” 林黛玉微微点头,虽满心担忧,但也知道贾琮要事在身,不宜打扰,便在紫鹃的搀扶下,一步三回头地朝闺房走去。 贾琮望着黛玉离去的背影,直至她的身影消失在回廊转角,才收回目光,神色瞬间变得冷峻。 第130章 抄家周府 贾琮匆匆赶往林如海的书房,刚踏入书房,就见林如海正站在窗前,背对着门,身形微微颤抖。 窗外的月光洒在他的肩头,映出他略显佝偻的背影。 听到脚步声,林如海猛地转身,贾琮这才看清,他的额头上满是细密的汗珠,几缕发丝被汗水浸湿,贴在苍白的脸颊上,神色间还残留着未散尽的焦急。 “琮哥儿,你可算来了。” 林如海快步迎上前,声音里带着难以掩饰的急切,手指不自觉地攥紧了衣袖,指节因用力而泛白。 “那些盐商实在猖獗,竟敢公然强闯林府,我佯装病重,本想引他们露出破绽,却没料到他们竟如此大胆,还妄图对玉儿……” 提及女儿,林如海的眼中闪过一丝后怕,声音微微发颤,仿佛那惊险的一幕仍在眼前。 贾琮连忙上前,恭敬说道:“姑父,您先别着急,黛玉妹妹已然平安,那些人都被我控制住了,不过我们也得尽快行动了,以免走漏了风声。” “琮哥儿,这次事态紧急,你能及时赶到,真是不幸中的万幸。 林如海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目光中却仍透着焦虑与决然。 “咱们按原定计划,盐兵已经秘密集结待命,就等这关键一击。” 贾琮微微颔首,神色凝重:“姑父,我从金陵请来的锦衣卫也已在城外潜伏,只等一声令下,便可直捣黄龙。” 这时,齐明哲匆匆赶来,对着林如海和贾琮微微一礼,语气急促却沉稳:“大人,伯爷,这些盐商公子和他们的手下都抓起来了,目前消息都还没传出去。” 林如海微微点头,紧绷的神色稍缓,沉声道:“明哲,做得好。务必看紧了,一个都不能放走,也绝不能让他们与外界有任何联系。” 齐明哲拱手领命,语气坚定:“大人放心,我都安排好了。” “这些盐商公子是关键突破口,他们知晓诸多内幕。” 贾琮接话道,眼中闪过一丝锐利,语气中带着几分冷意, “等咱们端了孙家、周家,便腾出手来好好审问他们,顺藤摸瓜,把背后的势力一网打尽。” “天色已晚,正是行动的好时机。” 林如海踱步到窗前,望着渐渐暗下来的天色,沉声道。 “琮哥儿,你即刻出发,与城外的锦衣卫会合,按计划行事。明哲,你率领盐兵去城内各个要道布控,防止有人趁乱逃窜。” 齐明哲应了一声,转身快步离去,脚步声在寂静的庭院中回响,透着几分紧迫。 贾琮整理了一下衣袍,拱手向林如海告别:“姑父,您放心,我定会小心行事,不辱使命。”说罢,大步迈出书房,身影迅速消失在夜色里。 …… 出了林府,贾琮翻身上马,一扬马鞭,骏马嘶鸣一声,朝着城外疾驰而去。 夜风呼啸,吹起他的衣袍,月光下,他的身影如同一道闪电,划破寂静的夜空。 很快,他抵达了锦衣卫的潜伏营地。 指挥使赵轩早已等候多时,见贾琮前来,立刻迎上前,语气中带着几分急切:“贾伯爷,兄弟们都已准备就绪,就等您下令!” 贾琮环顾四周,只见锦衣卫们身着飞鱼服,腰佩绣春刀,神色冷峻,士气高昂。 他高声道,声音洪亮而坚定:“诸位,此次任务关乎朝廷盐务清明。咱们务必速战速决,绝不能让这些不法之徒逍遥法外!” “遵命!” 锦衣卫齐声高呼,声音响彻夜空,震得周围的树叶簌簌作响。 贾琮大手一挥,率领锦衣卫朝着周家府邸进发。 月光洒下,给这支精锐之师镀上一层银辉,飞鱼服与绣春刀寒光闪烁,透着肃杀之气。 不多时,他们便抵达了周家府邸。 周家府邸高墙大院,朱门紧闭,透着一股富贵人家的威严。 “破门!” 贾琮利落挥手,三丈高的包铜木门被巨木轰然撞开,碎屑纷飞。 几乎在门被撞开的瞬间,就有一群身着劲装的护卫,从四面八方迅速围拢过来。 这些护卫显然不是普通的小厮,他们目光锐利,脚步沉稳,手中的棍棒握得稳稳当当,丝毫不见慌乱。 为首的一个中年汉子,浓眉大眼,满脸横肉,他将手中的长刀重重一跺,高声吼道:“你们是何人?竟敢擅闯周府!” “锦衣卫办案,闲杂人等不许动!” 赵轩厉喝一声,飞鱼服如黑云压城。 “杀!” 听到锦衣卫,中年汉子却丝毫不惧,竟是率先冲了上来,刀光如电,直逼贾琮面门。 “逆贼拒捕,格杀勿论!” 贾琮眼神一冷,侧身避过,高声厉喝。 随即反手一剑,剑锋如虹,直取对方咽喉。 那中年汉子反应极快,迅速后退,险险避过这一击。 “有点本事!” 贾琮冷笑一声,手中长剑舞动如风,与那中年男子战在一处。 两人的刀剑相撞,火花四溅,发出刺耳的金属碰撞声。 与此同时,锦衣卫们也与周家护卫展开了激烈的厮杀。 “一队去后院,二队守住前厅,三队随我搜主屋,一个人都不许放走!” 贾琮一边与那中年男子交手,一边高声下令。 他迅速扫视四周,发现周家的护卫虽然训练有素,但较锦衣卫还是有所不如,人数上也处于劣势。 他冷笑一声,手中长剑猛然一挑,直刺入男子咽喉。 周家的抵抗也渐渐被压制,府内的惨叫声、刀剑碰撞声此起彼伏。 贾琮冲进主屋,屋内奢华至极,绫罗绸缎、奇珍异宝随处可见。 他迅速翻找着可能藏有证据的地方,抽屉、柜子、暗格,一处都不放过。 突然,他在书房的一幅画后发现了一个暗格,打开一看,里面满是账本和往来书信。 他拿起一本账本,借着月光匆匆翻阅,上面详细记录着私盐交易的数量、价格和买家信息,还有与朝廷官员的贿赂往来。 “果然不出所料!” 贾琮冷哼一声,将账本收入怀中。 与此同时,在后院搜查的锦衣卫也有了发现,他们在柴房的地下挖出了大量的金银财宝,还有一些未及转移的私盐。 “贾伯爷,这里发现了私盐和赃物!”一名锦衣卫高声喊道。 贾琮快步赶过去,眼中微亮。 周家的家主周正此刻被锦衣卫押了过来,他脸色惨白,双腿发软,早已没了往日的威风。 “贾伯爷,这是不是有什么误会啊?” 他还在垂死挣扎,声音颤抖。 贾琮冷冷地看着他:“误会?这些账本、私盐就是铁证!你私盐走私、贿赂官员,犯下的罪行罄竹难书,今日便是你的末日!” 说罢,贾琮不再理会他,继续指挥锦衣卫搜查,不放过任何一个疑点。 很快,整个周家府邸被翻了个底朝天,所有的罪证都被一一找出,周家上下几十口人,包括家丁、丫鬟,全都被集中到了庭院中,没有一个人逃脱。 解决完周家,贾琮马不停蹄,留下些人手看管,率领锦衣卫又朝着孙家奔去。 第131章 暗道 与此同时,林如海在府中也没闲着。 他竟然久违地出了府门,身形隐秘地上了架马车,看那前进的方向,赫然是扬州知府的府邸。 马车在夜色中缓缓前行,车轮碾过青石板路,发出轻微的“咯吱”声。 车内,林如海神色凝重,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膝盖,目光透过车窗,望向远处灯火通明的扬州知府府邸。 …… 孙家作为扬州最大的盐商,府邸比周家更为奢华,高墙深院,朱门紧闭,门前两座石狮威风凛凛,仿佛在宣示着主人的权势。 月光洒在石狮上,映出它们狰狞的面容,仿佛在无声地警告着来者。 贾琮勒马停在府门前,目光冷峻地扫视了一眼,随即挥手示意:“破门!” 锦衣卫们迅速行动,巨木撞击声震耳欲聋,厚重的朱漆大门轰然倒塌,扬起一片尘土。 孙家同样有护卫抵抗,不过在锦衣卫的面前依然是螳臂当车。 贾琮还意外的发现护卫中有几个熟悉的身影,赫然是之前冒充水匪袭击自己船只的人。 他眼中闪过一丝冷意,手中长剑一挥,直指那几人:“拿下他们!” 那几人见贾琮认出自己,脸色骤变,转身便逃。 然而,锦衣卫们早已将他们团团围住,刀光剑影间,几人很快被制服。 就在这时,后院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和喊杀声。 贾琮眉头一皱,迅速赶往后院。 只见后院的一处假山旁,孙家家主孙万金正带着几名心腹,试图从一条暗道逃走。 锦衣卫们发现后,迅速上前阻拦,双方展开了激烈的搏斗。 “拦住他们!一个都不许放走!” 贾琮厉声喝道,手中长剑直指孙万金。 孙万金脸色苍白,眼中满是惊恐,却仍强作镇定,声音中带着几分颤抖:“贾伯爷,何必赶尽杀绝?只要你放我一马,孙家的财富,你我平分如何?” 贾琮冷笑一声,目光如刀:“孙万金,你私盐走私、袭击官船,罪无可恕!今日便是你的末日!” 孙万金见利诱不成,脸色骤变,厉声喝道:“给我拦住他们!” 他身旁的几名心腹立刻冲了上来,与锦衣卫厮杀在一起。 孙万金则趁机钻入暗道,消失不见。 “追!” 贾琮眼中闪过一丝寒光,迅速下令。 “赵指挥使,你带一队人马去追孙万金,务必将他擒拿归案!” “是!” 赵轩领命,带着一队锦衣卫迅速追入暗道。 贾琮则留在府中,继续指挥锦衣卫搜查罪证。 很快,孙家的罪证被一一找出,然而贾琮心中却隐隐有些不安。 孙万金狡猾多端,竟然预留暗道,赵轩能否顺利将他擒获,尚未可知。 赵轩率领锦衣卫在暗道中追击孙万金。 暗道曲折幽深,岔路众多,孙万金显然对这里极为熟悉,几次险些逃脱。 “分头追!” 赵轩冷声下令,锦衣卫们迅速分成几队,沿着不同的岔路追击。 赵轩亲自带队,沿着一条隐隐有血迹的通道追去,想来是孙万金逃跑时被锦衣卫的刀剑划伤。 通道里弥漫着一股潮湿腐朽的气息,昏暗的光线让众人的视线受到极大阻碍,只能凭借着微弱的月光和手中火把的光亮摸索前行。 没追出多远,前方突然传来一阵机关启动的声响,紧接着,一排尖锐的竹刺从两侧墙壁弹射而出。 走在前面的两名锦衣卫躲避不及,被竹刺狠狠刺中,发出痛苦的惨叫。 赵轩见状,心中一紧,他迅速抽出绣春刀,挥舞着抵挡竹刺,同时大声喊道:“小心机关!” 好不容易避开机关,众人继续向前追击。 又行了一段路,前方出现了一个三岔口。 赵轩正犹豫着该选哪条路时,突然听到右侧通道传来一阵轻微的脚步声。 他当机立断,带着手下朝着右侧冲去。 转过一个弯,终于看到了孙万金的身影。 此时的孙万金已经气喘吁吁,脚步踉跄,身上的衣衫也被竹刺划破,血迹斑斑。 他回头看到赵轩等人追来,眼中闪过一丝狠厉。 “你们别逼我!” 孙万金怒吼一声,从怀中掏出一个圆球,用力朝着赵轩等人扔去。 赵轩心中一惊,直觉告诉他这东西危险。 他大喊一声“卧倒!”便迅速扑倒在地。 “轰”的一声巨响,圆球爆炸,一股浓烈的烟雾弥漫开来,伴随着刺鼻的气味。 赵轩等人被呛得咳嗽不止,眼睛也刺痛难忍。 烟雾中,孙万金趁机朝着通道深处逃去。 待烟雾稍稍散去,赵轩迅速起身,擦了擦眼睛,眼中满是愤怒:“追!绝对不能让他跑了!” 锦衣卫们强忍着不适,继续追击。可追到通道尽头,却发现是一处死胡同,四周墙壁光滑,没有任何出口。 赵轩一拳砸在墙壁上,懊恼道:“让这老狐狸给跑了!肯定还有其他密道。” 他带着锦衣卫们在四周仔细搜寻,不放过任何一处缝隙,可折腾了许久,依旧一无所获。 无奈之下,赵轩只能带着队伍返回地面。 …… 另一边,贾琮则继续在孙府翻找线索。 在密室的暗格中,他发现了一封用火漆密封的信件,打开一看,上面的内容让他怒目圆睁。 原来,孙万金为了谋取更大的利益,竟与沿海的倭寇暗中往来,为他们提供物资,协助他们在沿海地区烧杀抢掠,而倭寇则助他私盐运输和贩卖。 “这等叛国贼,天理难容!” 贾琮将信件狠狠摔在桌上,胸膛剧烈起伏。 就在这时,赵轩带着满身尘土和狼狈,匆匆跑来,单膝跪地,一脸愧疚:“贾伯爷,卑职无能,让孙万金给逃脱了。” 贾琮眉头瞬间拧成了个“川”字,眼中闪过一丝狠厉:“这孙万金果然狡猾,不过他跑得了一时,跑不了一世。” 他沉思片刻,迅速做出部署:“孙指挥使,你即刻安排人手,封锁扬州城所有出入口,加大盘查力度,无论如何,都不能让他逃出扬州。” “同时,派人暗中查探城中各个隐秘据点,我就不信他能凭空消失。” …… 而在扬州知府的府邸,林如海正坐在知府刘辉对面。 刘府离孙府并不远,阵阵嘈杂声传入府内。 刘辉神色慌张,额头上满是汗珠,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茶杯,声音发颤:“林大人,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林如海神色冷峻,盯着他的眼睛:“刘大人,盐商的罪行已经败露,朝廷绝不会姑息。你与他们可有牵连,最好如实交代,否则……” 刘辉“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声音中带着几分哀求:“林大人,我……我只是收了些小礼,并未参与他们的核心事务啊!” 林如海冷哼一声:“但愿如此。你若想保住乌纱帽,就配合朝廷,切莫再有异动。今夜,你便坐镇府中,不许踏出半步,等事情了结,再做定夺!” 刘辉连连点头,瘫坐在地上,脸色如死灰一般,仿佛已经看到了自己即将面临的命运。 第132章 金陵反应 金陵,甄家。 此刻赵家、钱家、王家的家主齐聚在堂内,面露愁容,神情间满是焦虑与不安。 堂内烛火摇曳,映照出几人阴晴不定的脸色,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压抑的气息。 而坐在上首的甄应嘉,神色冷峻,目光如刀般扫过众人,语气中带着几分压抑的怒意:“诸位,今日齐聚于此,想必也是为了扬州之事?” “甄老爷,扬州那边出事了!” 赵家家主赵德昌闻言,脸色一沉,语气中带着几分急切。 “孙家和周家被锦衣卫抄了家,孙万金和周正都被抓了,连带着咱们的账册也被搜了出来!这可如何是好?” 钱家家主钱广财也坐不住了,肥硕的身躯微微颤抖,额头上渗出细密的汗珠,声音中带着几分慌乱。 “是啊,甄老爷,咱们几家与孙家、周家往来密切,若是账册落到锦衣卫手里,咱们可就全完了!” 王家家主王守仁虽未开口,但紧锁的眉头和紧握的拳头,也暴露了他内心的不安。 他低头沉思,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桌面,发出轻微的“哒哒”声。 甄应嘉冷笑一声,语气中带着几分讥讽:“诸位平日里不是挺有本事的吗?怎么如今出了事,反倒慌了手脚?” “甄老爷,您这话是什么意思?” 赵德昌闻言,脸色更加难看,语气中带着几分不满, “你可别忘了,我手上还有你甄家贩卖私盐的证据!” “你!” 甄应嘉目光一冷,心中满是愤怒。 若只是贩卖私盐倒也罢了,凭着和太上皇的关系,好好认个错,倒也不是大问题。 可自己那无知的弟弟,竟然把钱都给了北静王,这让他甄家不得不上了盐商的贼船。 钱广财见气氛不对,连忙打圆场,肥硕的身躯微微前倾,脸上堆起讨好的笑容。 “甄老爷,您消消气。咱们几家都是一条船上的人,如今船要翻了,咱们得齐心协力,共渡难关才是。” 甄应嘉冷哼一声,语气稍缓,但依旧带着几分冷意:“共渡难关?说得轻巧!如今锦衣卫已经盯上了咱们,稍有不慎,便是满门抄斩的下场!” 王守仁终于开口,声音低沉,眉头紧锁:“甄老爷,事已至此,咱们得尽快想办法。不能再让林如海和贾琮这么查下去了!” “没错!咱们得赶紧想办法!” 赵德昌一拍桌子,语气中带着几分急切, “依我看,咱们不如从朝廷方面施压,让那些大人物出面,逼林如海和贾琮停手!” 钱广财连连点头,脸上的肥肉随着动作微微颤动:“对对对!咱们每年孝敬那些大人物那么多银子,如今也该他们出力了!” “施压?你们以为林如海和贾琮是那么好对付的?他们敢动手,自然是有十足的把握。 甄应嘉闻言,眼中闪过一丝讥讽,冷冷道:“你们别忘了,盐商袭击官船,毒害朝廷大员,这些罪名足以让你们万劫不复!” 赵德昌脸色一白,声音中带着几分慌乱:“可……可那些事都是孙万金和周扒皮干的,与咱们无关啊!” 甄应嘉冷笑一声,语气中带着几分不屑:“无关?你们与孙家、周家往来密切,账册上清清楚楚地记着你们的交易。锦衣卫若是顺藤摸瓜,你们一个都跑不了!” 钱广财闻言,额头上渗出更多的汗珠,声音颤抖:“那……那咱们该怎么办?总不能坐以待毙?” 王守仁沉吟片刻,眼中闪过一丝狠厉:“甄老爷,既然朝廷那边指望不上,咱们不如一不做二不休,干脆……” 他说到这里,没有继续说下去,但眼中的杀意已经不言而喻。 甄应嘉眉头一皱,语气中带着几分警告:“王老爷,慎言!林如海和贾琮可不是普通人,若是贸然动手,只会让事情更加不可收拾。” 赵德昌急得直跺脚,额头上青筋暴起:“这也不行,那也不行,难道咱们就只能等死吗?” “事到如今,咱们只能断尾求生。 甄应嘉深吸一口气,目光扫过众人,语气中带着几分决然。 “你们立刻回去,将所有与孙家、周家往来的证据销毁,尤其是那些账册,一本都不能留。至于朝廷那边,我会想办法周旋,尽量拖延时间。” 钱广财闻言,眼中闪过一丝犹豫,手指不安地摩挲着茶杯:“可……可那些账册若是销毁了,咱们的生意可就全乱了……” 甄应嘉冷冷地看了他一眼,语气中带着几分讥讽:“钱老爷,是生意重要,还是脑袋重要?” 钱广财被噎得说不出话来,只得悻悻地低下头,手指紧紧攥住衣角,指节泛白。 “甄老爷说得对,咱们现在只能自保。” 王守仁点了点头,语气中带着几分赞同。 “不过,林如海和贾琮那边,咱们也不能坐以待毙。我建议,咱们派人暗中盯着他们,若是他们有什么动作,咱们也好提前应对。” 赵德昌神色一动,眼中闪过一丝阴狠:“王老弟这话说得有理,我看不如让贾敦去盯着贾琮他们,他平时可没少收钱,现在可得让他干点活。” “还有那贾雨村!” 钱广财一听,肥硕的身躯往前一探,脸上的肥肉跟着抖了抖,急切地插话道:“赵兄你可别忘了,他可是林如海举荐的,如今在官场混得风生水起。咱们平日里没少给他送银子,这时候也该让他派上用场了。” 赵德昌冷笑一声,脸上满是不屑:“哼,贾雨村那厮,就是个见风使舵的小人。不过只要银子到位,他肯定乐意效劳。要是不听话,我看他这应天府知府的位子也坐不稳了。” 甄应嘉微微颔首,语气中带着几分赞许:“嗯,不过,此事需得小心行事,绝不能让他们察觉。” 随即甄应嘉站起身来,目光如炬,语气中带着几分警告:“诸位,今日之事,务必保密。若是走漏了风声,咱们谁都别想好过!” 其余众人也连连起身点头,随后一一告辞。 第133章 京城反应 待众人离去,堂内烛火愈发摇曳不定,似随时都会熄灭。 甄应嘉缓缓坐下,周身的冷峻瞬间褪去,取而代之的是深深的忧虑与一丝难以掩饰的恐慌。 他的手不自觉地微微颤抖,端起茶杯想要喝口茶压压惊,可茶水刚送到嘴边,就被他重重放下,溅出的茶汤打湿了衣袖,他却浑然不觉。 想到那堆积如山的罪证,想到锦衣卫冰冷的刀剑,他的心就像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紧紧攥住,呼吸也变得急促起来。 虽说让众人回去销毁证据,可那些证据岂是那么容易就能彻底清除干净的? 而且,林如海与贾琮背后站着弘元帝,他们的调查又怎会如此轻易被阻断? 正当他满心焦虑之时,屏风后传来一阵轻微的响动,甄沐瑶莲步轻移,缓缓走了出来。 她的脸色略显苍白,眼中却透着与年纪不符的镇定与聪慧。 “父亲,” 甄沐瑶轻声唤道,声音虽轻,却打破了屋内压抑的死寂, “我都听到了。” 甄应嘉抬起头,看着自己的女儿,心中五味杂陈。 他本不想让女儿卷入这黑暗的漩涡,可如今事已至此,也无法再隐瞒。 “沐瑶,” 甄应嘉叹了口气,声音中满是疲惫, “此事太过凶险,你莫要插手。” 甄沐瑶却轻轻摇头,走到父亲身旁,眼中闪过一丝思索。 她微微俯身,语气轻柔却坚定:“父亲,我们真的要一条道走到黑吗?依我看,当今圣上开明贤德,未必不能放过我们。” “沐瑶,你不知这官场的复杂。” 甄应嘉苦笑着摇头,眼中满是沧桑与无奈。 “这可是谋逆大罪,一旦认罪,便是满门抄斩的大罪,哪会有什么生机?况且,我又怎么能把我甄家生死存亡寄托于他人之手。” 甄沐瑶咬了咬下唇,眼中闪过一丝不甘:“父亲……” “沐瑶,此事事关重大,容我再想想。” 甄应嘉摆了摆手,打断了甄沐瑶的话语,语气中带着几分疲惫与无奈, “你先回房休息,这些事,不该由你一个姑娘家操心。” 甄沐瑶还想再说些什么,可看到父亲疲惫不堪的面容,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 她轻轻点了点头,转身朝着屏风后走去,裙摆轻轻拂过地面,发出细微的沙沙声。 待女儿的身影消失,甄应嘉缓缓闭上双眼,靠在椅背上,仿佛一瞬间苍老了许多。 片刻后,他低声自语,眼中闪过一丝决然:“与其坐以待毙,不如主动出击。” 他站起身,走到书案前,提笔写下了几封信。 笔尖在纸上划过,发出细微的“沙沙”声,字迹虽稳,却透着一股压抑的紧迫感。 “来人!” 他高声喊道,声音中带着几分冷意。 一名心腹匆匆走进来,躬身道:“老爷,有何吩咐?” 甄应嘉将信递给他,语气中带着几分冷意:“将这些信送到京城,务必亲手送达。” 心腹接过信,躬身退下。 甄应嘉看着他的背影,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神色,仿佛在权衡着什么。 …… 与此同时,京城,御乾殿内。 “陛下,绥远伯送来的折子。”戴权匆匆走来,双手递上,语气中带着几分恭敬。 弘元帝接过折子,目光迅速扫过上面的内容,眉头渐渐舒展,嘴角浮现出一丝淡淡的笑意。 他合上折子,轻轻放在案几上,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桌面,发出“笃笃”的声响。 “好,好一个贾琮!” 弘元帝低声自语,语气中带着几分赞许, “短短数日,便查清了盐务一案,还抄了孙家和周家,果然是朕看中的人。” 戴权站在一旁,见皇帝心情愉悦,连忙附和道:“陛下英明,绥远伯确实不负圣恩,此次江南之行,可谓是大快人心。” 弘元帝点了点头,眼中闪过一丝满意:“贾琮此次立下大功,朕自当重赏。不过……” 他顿了顿,目光微凝,语气中带着几分深思, “盐务一案牵涉甚广,孙家和周家不过是冰山一角,背后还有更大的鱼。” 戴权闻言,心中一凛,低声道:“陛下的意思是……?” 弘元帝没有直接回答,而是站起身来,负手走到窗前,目光望向远处的宫墙,语气中带着几分冷意。 “盐务一案,牵涉朝中多位大臣,甚至可能涉及皇室宗亲。贾琮此次行动,虽是雷霆手段,但也打草惊蛇。接下来,那些人恐怕会有所动作。” 戴权连忙点头,语气中带着几分谨慎:“陛下英明,奴才这就去安排,加强京中戒备,以防不测。” 弘元帝摆了摆手,淡淡道:“不必太过张扬,朕自有安排。你只需盯紧那些人,有任何异动,立刻禀报。” 戴权躬身应下:“奴才明白。” 待戴权离开后,弘元帝眉头很快微微皱起,目光中多了一丝疑惑。 他缓步走回案几前,手指轻轻摩挲着折子的边缘,低声自语。 “这江南的锦衣卫一向只听太上皇的调遣,此次为何如此配合贾琮的行动?莫非……太上皇有意放权?” 他眼中闪过一丝精光,心中暗自思忖:“这贾琮……难道,是朕的福将?” …… 大明宫内,太上皇也正低头沉思着,他也收到了江南的消息,速度竟然比弘元帝更快。 “这小鬼头,” 太上皇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轻声呢喃道。 “还真有些能耐。” 他缓缓站起身,背着手在殿内踱步,脑海中浮现出贾琮那张年轻却坚毅的脸庞。 “上皇,” 夏守忠小心翼翼地凑上前,轻声问道, “听说那甄家,已经开始坐不住了……” “甄家?” 太上皇冷哼一声,眼中闪过一丝冷意, “当年朕念在他们祖上的功劳和太妃的恩情,对他们多有纵容,没想到如今竟如此无法无天。这次,若是他们还不知进退,可就别怪朕不念旧情!” 太上皇的声音低沉却有力,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那……咱们要不要给下面的人透个信儿,让他们行事注意些?” 夏守忠试探着问道。 “不必!”太上皇一摆手,神色冷峻, “他们既然敢做,就得有承担后果的觉悟。这次,朕要让他们知道,这天下,还是朕说了算!” “至于贾琮,他既然挑起了这担子,就由他去折腾。若是他真有本事,朕不介意给他加官进爵。” “可要是他半途而废,或者被那些人算计了,那也只能怪他自己没本事。” 夏守忠连忙应道:“太上皇圣明。” 太上皇重新坐回龙椅上,闭上眼睛,陷入了沉思。 烛火映照在他的脸上,显得格外冷峻。 第134章 情定瘦西湖 而此刻,被众人关注的贾琮,却是陪着黛玉悠然地逛着瘦西湖。 周孙两家已倒,盐商联盟算是破了,剩下的几家已不足为惧。 所以贾琮便趁势偷了个闲,毕竟管理盐务可是林如海的职责。 自己就替他多陪陪他的宝贝女儿。 湖面波光粼粼,微风拂过,泛起层层涟漪,仿佛将世间的纷扰都隔绝在外。 岸边的垂柳轻拂水面,几只白鹭掠过湖面,留下一道道优美的弧线。 远处的亭台楼阁在夕阳的映照下,显得格外静谧而美好。 黛玉身着一袭淡紫色的罗裙,裙摆随着她的步伐轻轻摇曳,仿佛一朵盛开的紫罗兰。 她的手中握着一柄素白的团扇,轻轻摇动,扇面上绣着几枝梅花,显得格外雅致。 她的目光时而落在湖面上,时而望向远处的山峦,眼中带着几分宁静与愉悦。 贾琮走在她身侧,身姿挺拔,眉目间透着几分温和的笑意。 他今日并未穿官服,而是一身素雅的青衫,显得格外闲适。 他的目光不时落在黛玉身上,眼中带着几分欣赏与温柔。 “林妹妹,这瘦西湖的景色,可还入眼?” 贾琮轻声问道,语气中带着几分调侃。 “琮哥哥这话问得奇怪,瘦西湖的美景天下闻名,我怎会不入眼?” 黛玉微微一笑,眼中闪过一丝俏皮。 “倒是你,平日里公务繁忙,今日怎么有闲情陪我游湖?” “公务再忙,也得抽空陪陪林妹妹不是?” 贾琮闻言,轻笑一声,语气中带着几分无奈。 “况且,这瘦西湖的美景,若是错过了,岂不是可惜?” 黛玉抿唇一笑,眼中带着几分揶揄:“琮哥哥这话,倒像是哄人的。” 贾琮故作委屈地叹了口气:“林妹妹这话可冤枉我了,我可是真心实意想陪你游湖的。” 黛玉见他这般模样,忍不住轻笑出声,笑声如银铃般清脆,引得湖边的几只白鹭也振翅飞起,仿佛在为她的笑声伴奏。 两人沿着湖边的小径缓缓前行,脚下的青石板路被夕阳映照得泛着淡淡的金色。 路边的花丛中,几朵不知名的小花悄然绽放,散发出淡淡的香气。 “琮哥哥,” 黛玉忽然停下脚步,目光望向湖面,语气中带着几分感慨, “这瘦西湖的景色虽美,却总觉得少了些什么。” 贾琮闻言,微微一愣,随即笑道:“少了什么?林妹妹不妨说说。” 黛玉轻轻摇动团扇,目光悠远:“少了些烟火气。这瘦西湖虽美,却总觉得太过清冷,少了些人间的热闹。” “林妹妹说得是。这瘦西湖虽美,却少了些人间烟火。” 贾琮闻言,眼中闪过一丝思索,随即笑道。 “不过,若是林妹妹喜欢热闹,改日我带你去扬州城中的夜市逛逛,那里可是热闹得很。” 黛玉闻言,眼中闪过一丝期待:“真的?那琮哥哥可要说话算话。” 贾琮笑着点头:“自然算话。不过,林妹妹可要答应我,到时候可不能嫌人多吵闹。” 黛玉抿唇一笑,眼中带着几分俏皮:“琮哥哥放心,我可不是那般娇气的人。” 两人相视一笑,气氛顿时轻松了许多。 就在这时,远处传来一阵悠扬的琴声,琴声婉转悠扬,仿佛诉说着一段古老的故事。 黛玉停下脚步,侧耳倾听,眼中闪过一丝陶醉。 “这琴声,倒是应景。” 黛玉轻声说道,语气中带着几分赞叹。 “林妹妹,这琴声虽美,却不及你弹的万分之一。” 贾琮也停下脚步,目光温柔地望向黛玉,眼中带着几分期待。 “不知今日可否有幸,听你弹一曲?” 黛玉闻言,微微一怔,随即脸颊泛起淡淡的红晕,低声道。 “琮哥哥这话可真是抬举我了。我不过是略通音律,哪里比得上这琴师的高超技艺。” “林妹妹何必自谦? 贾琮轻笑一声,语气中带着几分认真:“你的琴声,我可是神往已久。若是能听一曲,便是此生无憾了。” 黛玉抬眸看了他一眼,眼中闪过一丝羞涩,轻声道:“琮哥哥若是想听,我弹便是。只是……这里没有琴,怕是要让你失望了。” 贾琮闻言,眼中闪过一丝笑意,随即从袖中取出一只小巧的玉笛,递到黛玉面前。 “林妹妹,这玉笛虽不及琴声悠扬,却也别有一番韵味。不知你可愿用它为我奏一曲?” 黛玉接过玉笛,指尖轻轻抚过笛身,眼中带着几分惊喜:“这玉笛……倒是精巧得很。” 贾琮微微一笑,语气中带着几分温柔:“这是我特意为你准备的,想着或许有一日能听你用它奏一曲。今日倒是赶巧了。” 黛玉抿唇一笑,眼中带着几分感动:“琮哥哥有心了。” 她将玉笛轻轻抵在唇边,闭上双眼,指尖轻轻拨动笛孔。 片刻后,一缕清越的笛声缓缓响起,仿佛山间清泉流淌,又似春风拂过竹林,带着几分空灵与悠远。 贾琮静静地站在一旁,目光温柔地注视着黛玉,仿佛这世间的一切都静止了,只剩下她与她的笛声。 笛声渐渐停歇,黛玉睁开双眼,眼中带着几分羞涩:“琮哥哥,我奏得如何?” 贾琮微微一笑,语气中带着几分深情:“林妹妹的笛声,比这瘦西湖的景色还要动人。若是能日日听你奏一曲,便是此生最大的幸事。” 黛玉闻言,脸颊更红,低声道:“琮哥哥这话……可真是让人不知如何接话了。” 贾琮上前一步,轻轻握住黛玉的手。 “林妹妹,我绝非戏言。” 他凝视着黛玉的双眸,目光温柔,仿佛要将自己的心意直直地印入她的心底。 “自从与你相识,我便觉得这世间的一切都变得不同了。若是你愿意,我想与你共度余生,听你弹琴,陪你游湖,看遍这世间的美景。” 黛玉抬眸看向他,眼中带着几分惊讶与感动,声音微微发颤:“琮哥哥……你这话可是当真?” 贾琮郑重地点头,语气中带着几分不容置疑的坚定:“自然是当真。林妹妹,你可愿与我携手,共度此生?” 黛玉眼中闪过一丝泪光,轻轻低下头,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玉笛,声音低如蚊呐。 “琮哥哥的心意,我自是明白的。只是……此事还需禀明父亲,方能作数。” 贾琮闻言,眼中闪过一丝笑意,语气中带着几分宠溺:“林妹妹说得是。” 黛玉轻轻点头,眼中带着几分羞涩与期待。 她抬眸望向远处的湖面,夕阳的余晖洒在她的脸上,映出一抹淡淡的红晕,显得格外动人。 贾琮站在她身侧,目光温柔地注视着她。 湖风轻拂,带来阵阵花香,仿佛在为这对有情人送上祝福。 第135章 提亲之念 夕阳西沉,暮色渐染,瘦西湖的波光被晚霞映得一片绯红。 贾琮将黛玉送上小轿,轿帘轻垂,遮住了她半张娇颜。他随着轿子缓缓向林府走去。 “玉儿,琮哥儿,你们这是去哪儿了?” 刚入林府内院,一道熟悉的声音从前方传来。 贾琮与黛玉同时抬头,只见林如海正站在院内廊下,眉头微皱,目光中带着几分探究。 “父亲。” 黛玉轻声唤道,声音中带着几分不自然的拘谨,手指不自觉地绞着帕子。 贾琮连忙上前一步,拱手行礼:“姑父。” 林如海微微颔首,目光在两人之间扫过,似笑非笑地问道:“琮哥儿今日倒是悠闲,竟有空陪玉儿游湖?” 贾琮闻言,心中一紧,脸上却强作镇定,笑道:“回林大人,近日盐务之事暂告一段落,我便想着陪林妹妹散散心,也好让她不必整日闷在府中。” “哦?” 林如海轻哼一声,目光意味深长地看向黛玉, “玉儿,今日玩得可还尽兴?” 黛玉脸颊微红,低声道:“回父亲,瘦西湖的景色很美,女儿很是喜欢。” 林如海微微颔首,目光又落在贾琮身上,语气中带着几分试探。 “琮哥儿,玉儿年纪尚小,性子又内向,平日里若有冒犯之处,还望你多多包涵。” 贾琮连忙摆手,语气诚恳:“姑父言重了。林妹妹聪慧温婉,与她相处,琮受益良多,何来冒犯之说?” 林如海闻言,眼中闪过一丝满意,却又故作严肃地说道。 “琮哥儿,你虽年轻有为,但也要注意分寸。玉儿毕竟是我林家的掌上明珠,可不能让她受了委屈。” 贾琮心中一凛,连忙躬身道:“姑父放心,琮定当谨记教诲,绝不会让林妹妹受半点委屈。” 黛玉站在一旁,见父亲语气严肃,心中不免有些忐忑。 她轻轻拉了拉贾琮的衣袖,低声道:“琮哥哥,父亲只是关心我,你别往心里去。” 贾琮转头看向黛玉,眼中满是温柔:“林妹妹放心,我明白姑父的心意。” 林如海见两人神色间透着几分亲昵,已然明了,但心中却不由的有些不适,望向贾琮的眼神也变得不善。 “好了,天色不早了,玉儿先回房休息。” 他轻咳一声,故作严肃:“琮哥儿,你随我来书房一趟,我有事与你商议。” 黛玉闻言,眼中闪过一丝担忧,却也不敢多言,只得轻声应道:“是,父亲。” 她转身离去时,忍不住回头看了贾琮一眼,眸中带着几分关切。 贾琮目送黛玉离开,心中虽有些忐忑,却还是强作镇定,跟随林如海进了书房。 书房内,烛火摇曳,映照出林如海略显严肃的面容。 他坐在书案后,目光直视贾琮,语气中带着几分深意:“琮哥儿,今日之事,你可有什么想对我说的?” 贾琮心中一紧,知道林如海已然察觉他与黛玉之间的情愫。 他深吸一口气,郑重其事地拱手道:“姑父,琮今日确实有一事想向您禀明。” 林如海微微挑眉:“哦?何事?” 贾琮抬起头,目光坚定而诚恳。 “琮对林妹妹心生倾慕,愿与她共度此生。虽然可能有些不合时宜,但今日特向姑父提亲,望您成全。” 林如海闻言,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神色。 沉默片刻后,缓缓说道:“琮哥儿,你可知道,玉儿是我唯一的女儿,她的终身大事,我不得不慎重。” 贾琮连忙点头:“林大人放心,琮定当竭尽全力,护林妹妹一生周全。” 林如海叹了口气,语气中带着几分感慨:“琮哥儿,你的心意我明白。只是此事还需从长计议,毕竟玉儿年纪尚小,且你如今公务繁忙,恐怕……” 贾琮心中一急,连忙说道:“林大人,琮虽公务繁忙,但对林妹妹的心意绝无半分虚假。若您不放心,琮愿立下誓言,此生绝不负她。” 林如海看着贾琮急切的模样,眼中闪过一丝笑意,语气却依旧严肃:“琮哥儿,此事非同小可,你且容我考虑几日。待我想清楚了,再给你答复。” 贾琮闻言,虽心中忐忑,却也不敢再多言,只得躬身道:“是,林大人。琮静候佳音。” 林如海点点头,随后又招了招手:“琮哥儿,上次你和我谈及过的盐务改制一事,可否再给我详细讲讲?” 贾琮见林如海将话题转向盐务,顿时神色一正,答道:“是,姑父。关于盐务改制,琮近日确实有些新的想法,正想与您商讨。” 林如海微微颔首,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贾琮整理了一下思绪,缓缓说道。 “如今盐务积弊已久,盐商与官府勾结,私盐泛滥,百姓苦不堪言。” “这次我们虽然抄了周家、孙家,但假以时日,又会出现新的盐商,其根本还是盐政制度的原因。” “琮以为,若要彻底解决这一问题,需从以下几个方面着手。” “其一,整顿盐政,严查贪腐。” “其二,改革盐税制度。” “其三,鼓励民间资本进入盐业。” 林如海静静的聆听着,眼神却愈发的明亮。 待贾琮说完后,林如海沉吟片刻,缓缓说道:“琮哥儿,你的想法很好。你且将你的想法整理成奏折,待我呈报皇上,再做定夺。” 贾琮连忙点头:“是,姑父。琮定当尽快整理成文,呈报给您。” 林如海微微一笑,挥了挥手:“好了,天色不早了,你且回去休息。” 贾琮躬身行礼:“是,姑父。琮告退。” 贾琮应了一声,转身退出书房。 走出房门时,他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见林如海正低头沉思,心中不禁有些忐忑。 黛玉仍然在回廊下等候,见贾琮从书房出来,连忙迎上前,低声问道:“琮哥哥,父亲可曾为难你?” 贾琮摇摇头,笑道:“林大人只是与我商议些公务,并无他事。林妹妹不必担心。” 黛玉闻言,眼中闪过一丝狐疑,却也没有多问,只是轻声道:“琮哥哥,天色不早了,你早些回去休息。” 贾琮点点头,目光温柔地看着黛玉:“林妹妹也早些休息。明日……我再来看你。” 黛玉脸颊微红,轻轻点头:“好。” 贾琮转身离去,走出院门时,忍不住回头望了一眼。 见黛玉依旧站在回廊下,目送他离去,心中不禁涌起一阵暖意。 第136章 孙万金下落 “伯爷,您来啦!” 贾芸热切地迎上前,脸上堆满了笑容,眼中闪烁着兴奋的光芒。 贾琮微微颔首,目光扫过眼前这片热火朝天的景象,心中不由得生出一丝满意。 踏入工坊大门,迎面而来的热浪让他不由得眯了眯眼。 数十名工匠正各司其职,有的在熔炉前挥汗如雨,有的则站在工作台前,手持吹管,轻轻吹制着玻璃器皿,动作娴熟而流畅。 整个工坊内,炉火映照得一片通红。 “伯爷,您看这边。” 贾芸引着贾琮走到一处工作台前,指着桌上摆放的几件成品,语气中带着几分自豪。 他的手指轻轻抚过一只晶莹剔透的琉璃杯,杯身光滑如镜,透光度极佳,杯口处雕刻着精细的花纹,显得格外雅致。 贾芸的眼中闪过一丝得意,仿佛这些琉璃器皿是他亲手打造的一般。 贾琮拿起那只琉璃杯,仔细端详了片刻,杯身在火光下折射出璀璨的光芒。 他满意地点了点头,嘴角微微上扬,笑道:“不错,成色上乘,工艺精湛,已经不输京城多少了。贾芸,你果然没让我失望。” 贾芸闻言,脸上的得意之色更浓,但很快又收敛起来,恭敬地说道。 “伯爷过奖了,这都是按照您的吩咐,从京城带来的工匠们手把手教的。江南这边新招的工匠学得也快,如今已能独立制作了。” 贾琮点点头,目光扫过工坊内的每一处角落,心中暗自盘算。 这江南琉璃工坊的顺利建成,不仅能为自己带来丰厚的利润,还能为他在朝中的地位再添一份筹码。 毕竟,这可是实打实的给弘元帝赚钱。 “贾芸,这些琉璃器皿,之前也从京城工坊发来不少,它们在江南的销量如何,可有调查?” 贾琮问道,语气中带着几分探究。 贾芸闻言,脸上立刻堆满了笑容,语气中带着几分兴奋:“伯爷,您可真是问到了点子上!这些琉璃器皿在江南的销量,简直好得不得了!” 他一边说着,一边从怀中掏出一本账册,翻开几页,指着上面的数字说道 “您看,光是这半个月,咱们的琉璃器皿就卖出了上千件。那几家拿了特许经营权的商号天天催着要货,芸也不敢居功,这次在江南能这么顺利的安排好工坊,这些商号也出了大力。” 贾琮挑了挑眉,眼中闪过一丝满意:“哦?竟有如此火爆?” 贾芸连连点头,语气中带着几分得意:“可不是嘛!江南富商多,对这些新奇玩意儿最是追捧。尤其是那些大户人家的太太小姐们,见了咱们的琉璃器皿,简直爱不释手。” 他说到这里,眼中闪过一丝狡黠,压低声音道:“我瞧着比京城都要火爆几分,光是这几日,就有好几家商号派人来催货,说是愿意加价预订下一批。” 贾琮闻言,嘴角微微上扬,眼中闪过一丝精光。 “贾芸,你做得不错。” 他拍了拍贾芸的肩膀,语气中带着几分赞许。 “不过,咱们的工坊才刚刚起步,产量有限,你还得多多费心。” 贾芸连忙点头,恭敬地说道:“伯爷放心,芸一定全力以赴。” 贾琮还想说些什么,忽然,一名亲兵匆匆跑进工坊,神色凝重地走到贾琮身旁,低声禀报道。 “伯爷,锦衣卫指挥使派人来传话,说他们找到了孙万金的下落,请您即刻过去商议。” 贾琮闻言,眼中闪过一丝冷意,眉头微微皱起。 他转头对贾芸说道:“工坊的事你先盯着,有什么事派人来林府找我。” 贾芸连忙点头,恭敬地说道:“伯爷放心,芸一定不负所托。” 贾琮点点头,随即转身大步走出工坊,亲兵紧随其后。工坊外,一辆马车早已等候多时。 贾琮上了马车,沉声吩咐道:“去锦衣卫衙门,快!” 马车疾驰而去,车轮碾过青石板路,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 贾琮坐在车内,眉头紧锁,心中暗自思量。孙万金是盐商中的重要人物,而且竟与倭寇勾结,此事非同小可。 若是能借此机会拿下孙万金,说不定能借助倭寇这条线,为盐务改革再点一把火! 不多时,马车停在锦衣卫衙门前。 扬州的锦衣卫衙门远远比不上金陵,自从赵轩来了后,这里就成了他的办公点了。 贾琮下了车,径直走进衙门。 赵轩早已在厅内等候,见贾琮到来,连忙起身相迎:“伯爷,您可算来了!” 贾琮拱手还礼,沉声问道:“孙万金的下落,可确定无误?” 赵轩点点头,神色凝重:“千真万确。我们的人暗中跟踪多日,发现他藏身于城外一处倭寇据点。那据点位于江边的一处隐秘山谷,地势险要,易守难攻。” 贾琮闻言,眼中闪过一丝冷意:“孙万金倒是会挑地方。不过,既然找到了他的藏身之处,咱们就不能再让他逍遥法外。” 赵轩点头附和:“伯爷所言极是。只是那据点内有倭寇把守,人数不少,且装备精良。若是贸然进攻,恐怕会打草惊蛇。” 贾琮沉吟片刻,缓缓说道:“不知锦衣卫可有火器?” 赵轩闻言,眼中闪过一丝疑惑,回答道:“确实有一些,但平日我们用着不大好用,所以倒是不怎么使用。” “哦?”贾琮淡定问道, “怎么不好用了?” 赵轩沉声道:“江南多雨天,这火器一下雨就不好使。而且每次用起来的间隔长,往往打了一枪,敌人已经冲了过来,只能被迫应敌,并不适用。” “原来如此。”贾琮神色了然。 这也是为什么很多将士官员并不认可火器的缘由,不过一旦如果他能拿出改良后的燧发枪,那就完全不一样了。 当然,这是贾琮未来的目标,现下要抓住这孙万金,还得依靠其他方法。 “赵大人,如果我有一法,可以解决这火器攻击间隔大的问题,你可有把握拿下这伙倭寇?” 贾琮神色一动,沉声问道。 赵轩有些讶异,沉吟片刻后:“伯爷,这伙倭寇大约在百人左右,若有火器相助,我有把握!” 贾琮微微颔首,眼中闪过一丝自信。 第137章 三段击之法 扬州锦衣卫,校场内。 烈日当空,校场上的沙土被晒得滚烫,空气中弥漫着一股燥热的气息。 “伯爷,这三十人都是锦衣卫中精通火器射击之人。” 赵轩指着一旁列队的锦衣卫,语气中带着一丝犹疑。 “不知道伯爷是有什么方法?” 贾琮并不答话,只是微微点头,随后上前几步,从一旁的武器架上拿起一支火器。 这是一支火绳枪,也称作鸟铳,枪身黝黑,散发着淡淡的金属光泽。 鸟铳射击的时候需要先倒入火药,再装铅弹,最后点燃火绳引发射击。 由于要点火,所以雨天基本用不了。 更致命的是它的填充速度极长,所谓临敌不过三发。 但贾琮知晓,在明朝时,曾有三段击之法,通过三队交替开火保持火力不间断,大大弥补了这一缺点。 而贾琮正是想以此法来提升锦衣卫的战力,一举端了倭寇的据点。 至于为何不联系江南的驻军帮忙,贾琮和赵轩都心照不宣。 这江南驻军可不可靠,谁也不敢保证。 更何况,拿下倭寇可是大功一件,特别对于锦衣卫指挥使赵轩来说,这可是难得的机缘。 贾琮手持火绳枪,目光沉静地扫视着眼前的三十名锦衣卫。 他们的眼神中带着几分疑惑与期待,显然对这位伯爷的举动感到不解。 贾琮微微一笑,将火绳枪举至胸前,缓缓开口道:“诸位,今日我要教你们的,是一种新的战术——三段击。” 他的声音沉稳有力,回荡在校场上,引得众人纷纷侧目。 赵轩站在一旁,眉头微皱,显然对贾琮口中的“三段击”感到陌生,但他并未出声打断,只是静静地看着,眼中闪过一丝探究之色。 贾琮继续说道:“火绳枪的填充速度慢,这是众所周知的弊端。但若我们能通过战术弥补这一缺陷,便能发挥出火器的最大威力。” “三段击,便是将火枪手分为三队,轮流射击。第一队射击后,退至后方装填弹药,第二队立即上前射击,接着是第三队。如此循环往复,便能保持火力不间断,令敌人无法喘息。” 他说到这里,目光扫过众人,见他们眼中逐渐露出恍然之色,便继续说道:“此法虽简单,却极为有效。只要诸位能熟练掌握,便能以少胜多,以弱胜强。” 赵轩听到这里,眼中闪过一丝亮光,忍不住上前一步,低声问道:“伯爷,此法当真可行?” 贾琮微微一笑,点头道:“自然可行。” 赵轩闻言,脸上露出几分兴奋之色,连忙说道:“既如此,还请伯爷亲自示范,我等定当全力配合!” 贾琮点头,随即转身对那三十名锦衣卫说道:“诸位,现在我将你们分为三队,每队十人。第一队由我亲自指挥,第二队由赵大人指挥,第三队则由……” 他说到这里,顿了下。 赵轩指着其中一个魁梧的汉子,轻声说道:“伯爷,让他来。” “好,由你指挥。”贾琮微微颔首。 那名锦衣卫闻言,立刻挺直腰板,抱拳应道:“属下领命!” 贾琮满意地点了点头,随即开始布置战术。 他将三队人马分别安排在校场的三个位置,每队之间相隔约十步,形成一个三角形的阵型。 接着,他亲自示范如何装填弹药、点燃火绳、瞄准射击,并详细讲解了三段击的节奏与配合要点。 “记住,射击后立即退至后方装填,不可有丝毫拖延。第二队上前射击时,第一队必须已经退至安全位置,第三队则随时准备接替。” 贾琮一边说着,一边用手势示意三队的行动路线。 众人听得认真,纷纷点头表示明白。贾琮见众人已掌握要领,便下令开始演练。 “第一队,准备!”贾琮高声喝道。 第一队的十名锦衣卫立刻举起火绳枪,瞄准前方的靶子。 随着贾琮一声令下,十支火绳枪同时喷出火舌,震耳欲聋的枪声在校场上回荡,硝烟瞬间弥漫开来,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刺鼻的火药味。 “退!”贾琮再次下令。 第一队迅速退至后方,开始装填弹药。 但慌乱中,有人动作生疏,手忙脚乱地摸索着火药袋和铅弹,耗时明显过长。 不少锦衣卫额头上渗出了细密的汗珠,手指微微颤抖,显然对这套动作还不够熟练。 与此同时,第二队上前,举起火绳枪,瞄准射击。 第二队开枪时,同样有几支枪没有射中目标,一名锦衣卫因为过度紧张,提前扣动扳机,导致射击节奏大乱。 第二队射击完毕后,迅速退至后方,第三队随即上前,接替射击。 这一轮,第三队的表现也不尽如人意,有人忘了点燃火绳就扣下扳机,引得周围一阵骚动。 一名锦衣卫满脸尴尬,低声嘟囔着:“属下失误,请伯爷责罚。” 贾琮却并未动怒,只是微微摇头,沉声道:“无妨,继续。” 如此循环往复,一开始三队配合生疏,场面略显混乱,枪声也显得零零散散,远没有达到预期中火力连绵不绝的效果。 赵轩站在一旁,眉头紧皱,看着这有些混乱的场景,眼中闪过一丝担忧。 但他没有出声,只是默默观察着,手指无意识地握紧了腰间的刀柄。 贾琮却没有丝毫慌乱,他大声喊道:“不要慌!稳住节奏!记住我教你们的动作要领!” 在他的不断指挥下,锦衣卫们逐渐找回状态,动作愈发熟练,配合也越来越默契。 校场上枪声不断,硝烟弥漫,仿佛一场小规模的战斗正在上演。 随着演练的进行,三队的配合逐渐流畅,射击节奏也趋于稳定。 第一队射击后退至后方装填,第二队立即上前接替,第三队紧随其后,循环往复,火力连绵不绝。 赵轩站在一旁,看着眼前这一幕,眼中满是震撼与钦佩。 他忍不住低声赞叹道:“伯爷此法,果然精妙!如此一来,火器的威力便能发挥到极致,倭寇定然难以招架!” 贾琮微微一笑,目光依旧注视着场中的演练,语气平静却带着一丝自信:“此法唯手熟尔,这两天你可要多加督促练习。” 赵轩点头附和,眼中满是坚定之色:“伯爷放心,属下一定全力配合!” 贾琮拍了拍赵轩的肩膀,沉声道:“好!五日后,我们便出发,直捣倭寇据点!” 第138章 剿匪之日 林府,贾琮房内。 晨光熹微,薄雾轻笼,窗外的竹林在微风中沙沙作响,竹叶上的露珠在朝阳下闪烁着晶莹的光芒。 贾琮早已起身,柳五儿正为他整理衣冠,纤细的手指灵巧地为他系好腰带,又为他披上一件墨色锦袍。 贾琮站在铜镜前,目光沉静,眉宇间透着一丝肃杀之气。 “伯爷,今日可是要出门?” 柳五儿轻声问道,语气中带着几分关切。 贾琮微微点头,目光透过窗棂,望向远处的天际:“今日是剿匪之日,不可耽搁。” 柳五儿闻言,眼中闪过一丝担忧,却不敢多言,只是低声道:“伯爷千万小心。” 正说着,门外传来一阵轻盈的脚步声,伴随着几声清脆的敲门声。 柳五儿连忙去开门,只见林黛玉站在门外,身后跟着紫鹃和雪雁,两人手中各捧着一个精致的食盒。 “林姑娘来了。” 柳五儿连忙退到一旁,恭敬地说道。 林黛玉微微一笑,迈步走进房内,目光落在贾琮身上,眼中带着几分关切:“琮哥哥,今日起得这般早,可是要出门?” 贾琮转过身来,见是黛玉,脸上露出一抹温和的笑意:“林妹妹怎么来了?还带了这么多东西。” 黛玉轻轻抿唇,语气中带着几分嗔怪:“琮哥哥这几日忙得脚不沾地,连早饭都顾不上吃。我特意让紫鹃和雪雁准备了些早点,你多少用些再出门。” 紫鹃和雪雁闻言,连忙将食盒放在桌上,打开盖子,热气腾腾的粥点香气顿时弥漫开来。 紫鹃一边摆放碗筷,一边笑着说道:“伯爷,这些都是姑娘一早吩咐厨房准备的,您可要多吃些。” 雪雁也附和道:“是啊,伯爷这几日辛苦了,姑娘可是心疼得很呢。” 黛玉闻言,脸颊微红,轻轻瞪了两人一眼:“多嘴。” 贾琮见状,心中一阵暖意,走到桌边坐下,笑道:“林妹妹有心了,我这就用些。” 黛玉坐在他对面,亲手为他盛了一碗粥,递到他面前:“琮哥哥,这几日你总是早出晚归,可是在忙剿匪的事?” 贾琮接过粥碗,点头道:“正是。前几日我一直在训练锦衣卫的火枪手,如今他们已经有了明显的进步,今日便是剿匪之日。” 黛玉闻言,眼中闪过一丝担忧:“琮哥哥,剿匪之事凶险万分,你可要千万小心。” 贾琮微微一笑,语气中带着几分自信:“林妹妹放心,我已经为锦衣卫训练了三段击之法,此法能大大提升他们的战力,剿匪之事定能顺利。” 黛玉眨了眨眼,好奇地问道:“三段击之法?这是何法?” 贾琮放下粥碗,耐心解释道:“三段击之法,是将火枪手分为三队,轮流装填、射击。此法能极大提升火枪的射击效率,对付倭寇绰绰有余。” 黛玉听得入神,眼中渐渐露出惊叹之色:“琮哥哥此法当真巧妙!如此一来,火枪的威力便能发挥到极致,倭寇再凶悍,也难以抵挡。” 黛玉眼中又闪过一丝深思,随即轻声提醒道:“琮哥哥,此法既然如此重要,何不向圣上禀报?若能推广至全军,必能为我朝立下大功。” 贾琮微微一笑,语气中带着几分赞许:“林妹妹果然心思细腻。此事我已写奏折呈报圣上,只待剿匪成功后,再详细禀明。” 黛玉闻言,脸上露出一抹欣慰的笑意:“琮哥哥思虑周全,妹妹便放心了。” 黛玉见贾琮用完早点,轻声说道:“琮哥哥,今日出门,可要多加小心。倭寇凶残,你千万不可大意。” 贾琮站起身,目光温柔地看着黛玉:“林妹妹放心,我自有分寸。你且在府中安心等我回来。” 黛玉点点头,眼中带着几分不舍:“琮哥哥,早去早回。” 贾琮微微一笑,转身走出房门。门外,亲兵早已备好马匹,见他出来,连忙上前牵马。 贾琮翻身上马,回头看了一眼站在门前的黛玉,挥了挥手,随即策马离去。 黛玉站在门口,目送贾琮的背影渐渐消失在晨雾中,心中一阵怅然。 紫鹃走上前来,轻声劝道:“姑娘,外头风大,咱们回屋。” 黛玉点点头,她缓缓转身,拖着有些沉重的步子往回走。 行至回廊,只见林如海正背着手,神色凝重地在廊下踱步,听到脚步声,抬眼看到黛玉。 “玉儿,你这是?” 林如海的目光落在黛玉略显落寞的脸上,关切地问道。 黛玉微微一怔,连忙收起情绪,福了福身,轻声说道:“父亲,女儿刚送琮哥哥出门。” 林如海微微点头,眼中闪过一丝了然,他轻轻叹了口气,走上前,抬手轻轻拍了拍黛玉的肩膀:“琮哥儿此次剿匪我也知晓。他行事稳重,定能平安归来。” 黛玉咬了咬下唇,眼中泛起一丝泪光:“女儿明白,只是心中难免担忧。” 林如海轻轻拍了拍她的手,安慰道:“好了,莫要多想。回去歇着,等琮哥儿凯旋,咱们再好好庆贺。” 黛玉勉强挤出一丝笑容:“是,父亲。女儿告退。” 说罢,转身缓缓离去,背影在廊下显得格外单薄。 林如海望着女儿的背影,心中也是知晓,自己这掌上明珠可是被人拐跑咯。 …… 与此同时,贾琮已带着亲兵赶到锦衣卫衙门。 赵轩早已在门口等候,见他到来,连忙迎上前:“伯爷,一切准备就绪,只等您下令。” 贾琮点点头,沉声道:“出发。” 三十名锦衣卫整齐列队,手持火枪,腰间别着短刀,神情肃穆。 另有百余名锦衣卫列队。虽未有火枪,但仍然是精锐之士。 贾琮翻身上马,带领众人向城外疾驰而去。 不多时,众人已抵达倭寇据点附近。 贾琮勒马停下,抬手示意众人隐蔽。 他取出望远镜,仔细观察前方的地形。 倭寇的据点位于一处隐秘的山谷中,四周悬崖峭壁,只有一条狭窄的山路通往谷内。 谷口处,几名倭寇正在巡逻,手中握着长刀,神情懒散。 贾琮放下望远镜,低声对赵轩说道:“按计划行事。” 赵轩点头,挥手示意锦衣卫,悄无声息地向谷口逼近。 第139章 突袭 门口的几个倭寇,虽然看似在巡逻,但步伐散漫,目光游离,显然并未察觉到即将降临的危机。 他们的刀鞘随意地拖在地上,发出轻微的摩擦声,偶尔还传来几声懒散的哈欠。 山谷间的风卷起几片枯叶,掠过他们的脚边,却未能唤醒他们的警觉。 几名锦衣卫悄然摸近,身形如鬼魅般在灌木丛与岩石间穿梭。 他们的动作轻盈而精准,每一步都踩在松软的泥土上,几乎没有发出任何声响。 领头的锦衣卫微微抬手,身后的同伴立刻停下,彼此交换了一个眼神。 几人从怀中掏出短刃,刀刃在阳光下泛着冷冽的寒光。 下一刻,他们如猛虎般扑出,短刃划过空气,带起几道银光。 倭寇还未反应过来,便已倒在地上,鲜血从他们的脖颈间涌出,染红了脚下的土地。 后方的赵轩见状,轻轻挥了挥手,示意贾琮和众人跟上。 贾琮点了点头,带着队伍迅速穿过谷口,潜入山谷内部。 山谷中,倭寇的营帐错落分布,几缕炊烟从帐篷间升起,夹杂着几句粗鄙的倭语和杂乱的脚步声。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腥臭的气味,显然是倭寇长期盘踞留下的痕迹。 贾琮目光如炬,迅速扫视四周,留意着每一处动静。 他的手指微微颤动,似乎在计算着每一步的行动。 片刻后,他抬手示意队伍停下,压低声音对身旁的赵轩说道:“赵大人,按照计划行事,你带一队人马从左侧迂回,包抄过去,我带着火枪队从正面突进。” 赵轩点头领命,旋即带着自己的小队,猫着腰,沿着山谷左侧的岩石与矮树,悄然前行。 贾琮则带着火枪队,沿着右侧小心翼翼地前进。他的目光始终紧盯着前方,耳中捕捉着每一丝风吹草动。 突然,一名锦衣卫不小心踢到了一颗石子,“咕噜噜”的声音在寂静的山谷中显得格外突兀。 “什么人!” 不远处的两个倭寇瞬间警觉,大声呼喝起来,手中长刀挥舞,朝着声音来源处快步走来。 他们的眼神中带着凶狠,刀锋在阳光下闪烁着刺眼的光芒。 “动手!” 贾琮冷静地指挥道。 几发枪声响起,倭寇冲锋的身形瞬间翻倒在地,鲜血从他们的胸口喷涌而出。 但这声响也响彻山谷,瞬间引来了更多的倭寇。 乌泱泱的人群从营帐中冲出,如同潮水般向锦衣卫的阵地涌来。 贾琮目光一凝,迅速抬手,示意火枪队准备。 他低声喝道:“三段击,准备!” 锦衣卫们按照这几日的训练,迅速分成三排。 第一排单膝跪地,第二排弓步而立,第三排装填手已咬开油纸包的火药,动作娴熟地将火药倒入枪管。 火枪齐刷刷地瞄准了冲来的倭寇,空气中弥漫着一股紧张的气息。 “第一排,放!”贾琮一声令下。 “砰!砰!砰!” 第一排的火枪齐射,子弹如雨点般倾泻而出,冲在最前面的倭寇瞬间倒下,鲜血染红了地面。 硝烟弥漫中,倭寇的惨叫声此起彼伏。 “第二排,放!”贾琮再次下令。 第二排的火枪手迅速补位,枪声再次响起。 铅丸穿过淡青色的烟雾,将后续倭寇的进攻步伐止住。 “第三排,放!” 第三排的火枪手早已装填完毕,枪声再次响起。 倭寇的阵型彻底崩溃,剩下的倭寇开始慌乱地后退,不敢再贸然冲锋。 他们的眼中充满了恐惧,眼前的火器威力远超他们的想象。 这时,山谷深处突然传来一声低沉的怒吼。 “八嘎!不许退!给我冲!” 随着这声怒吼,一名身材魁梧、面容狰狞的倭寇首领大步走出。 他手持一柄巨大的武士刀,刀锋在阳光下闪烁着寒光。 他的出现,仿佛给溃散的倭寇们注入了一股强心剂,原本慌乱的人群逐渐稳住了阵脚。 “所有人,听我号令!冲锋!” 倭寇首领高举长刀,声音如雷,瞬间点燃了倭寇们的斗志。 倭寇们在他的带领下,再次集结,如同潮水般向锦衣卫的阵地涌来,声势比之前更加凶猛。 贾琮眉头微皱,目光紧紧盯着那名倭寇首领,心中暗自警惕。 他迅速抬手,示意火枪队准备轮换:“第一排退后,第二排上前,第三排装填!” 然而,就在轮换的瞬间,一名锦衣卫因紧张过度,手中的火枪装填失误,火药洒了一地。 这一失误瞬间引起了连锁反应,原本严密的阵型出现了短暂的混乱。 倭寇首领见状,眼中闪过一丝狠厉,大喝一声:“机会来了!所有人,冲锋!” 倭寇们如同疯虎般扑向锦衣卫的阵地,刀光剑影中,锦衣卫的阵型开始松动,形势急转直下。 贾琮心中一紧,但他并未慌乱。 他迅速拔出腰间的长剑,大喝一声:“所有人,稳住阵型!不要乱!” 话音未落,他已如离弦之箭般冲了出去,直奔那名倭寇首领。 他知道,只有挡住这名首领,才能稳住局势。 “铛!” 刀剑在空中相撞,火花四溅。 贾琮与倭寇首领瞬间交手,刀光剑影中,两人的身影如同两道闪电,激烈交锋。 贾琮的剑法凌厉而精准,每一击都直指要害,但倭寇首领的力量与速度同样不容小觑,两人的战斗一时难分高下。 与此同时,贾琮身后的锦衣卫们在他的激励下,迅速恢复了镇定。 火枪队重新组织起阵型,三段击再次展开。 “第一排,放!” “第二排,放!” “第三排,放!” 火枪齐射,倭寇的冲锋再次被击溃,惨叫声中,倭寇们纷纷倒下。 倭寇首领见状,眼中闪过一丝慌乱,但他并未退缩,反而更加疯狂地攻向贾琮。 他的刀法愈发凶猛,每一击都带着凌厉的杀意。 就在此时,山谷左侧突然传来一阵喊杀声,赵轩率领的锦衣卫小队如同神兵天降,从倭寇的侧翼杀出。 他们手持长刀,气势如虹,瞬间冲入了倭寇的阵型中。 “杀!”赵轩一声令下,锦衣卫们如同猛虎下山,刀光闪烁间,倭寇们纷纷倒下。 倭寇的阵型被彻底打乱,原本就大乱的阵型变成了溃退。 贾琮见状,心中大定,剑法愈发凌厉。 他抓住倭寇首领的一个破绽,长剑猛然一挑,倭寇首领的武士刀被震飞,剑锋直指他的咽喉。 倭寇首领瞪大了眼睛,满脸不可置信,但还未等他反应过来,贾琮的剑锋已划过他的脖颈,鲜血喷涌而出。 倭寇首领的身躯缓缓倒下,倭寇们的士气瞬间崩溃,剩余的倭寇开始四散奔逃。 贾琮长舒一口气,手中的长剑依旧紧握,大喝一声:“追!一个都别放过!” 锦衣卫们身形鬼魅,迅速追击溃逃的倭寇。 第140章 追捕 赵轩快步走到贾琮身旁,低声说道:“伯爷,您没事。” 他的声音压得很低,眼神中带着几分关切。 贾琮点了点头,抬手拍了拍赵轩的肩膀。 “多亏了你及时支援,否则局势难以控制。” 贾琮的声音沉稳,带着几分赞许。 赵轩微微一笑,嘴角勾起一抹谦逊的弧度:“这是我分内之事。” 他说完,目光扫过四周,确认没有遗漏的危险。 贾琮转身看向那名失误的锦衣卫,眼神冷峻。 那名锦衣卫低着头,脸色苍白,额头上渗出细密的汗珠。 贾琮沉声道:“下次小心些,战场上任何疏忽都可能致命。” 那名锦衣卫羞愧地点了点头,声音低沉却坚定:“是,伯爷,属下知错。” 贾琮微微颔首,随后转头望向赵轩,目光深邃:“可有找到孙万金?” 贾琮之所以安排赵轩侧翼潜伏,除了打一波出其不意的突袭外,更是为了抓住这孙万金。 孙万金可是关键人物,若能擒住他,便能顺藤摸瓜,揪出背后的黑手。 赵轩神色一凝,摇了摇头,低声道:“伯爷,属下带人搜遍了左侧的营帐,并未发现孙万金的踪迹。不过,我们在一个帐篷里找到了这个。” 他说着,从怀中掏出一封未烧尽的信笺,递给贾琮。 贾琮接过信笺,眉头微皱。信纸边缘焦黑,显然是匆忙间未能完全焚毁。 他展开信纸,借着火光仔细辨认上面的字迹。 信中的内容让他瞳孔微缩——这是一封与倭寇勾结的密信,落款处赫然盖着孙万金的私印。 “看来这老狐狸早有准备。” 贾琮冷笑一声,手指轻轻摩挲着信纸上的印鉴,眼神中闪过一丝冷意, “怕是刚一交战,他就跑了。” 赵轩凑近一步,压低声音道:“伯爷,我们在搜查时还发现了一条密道,直通山谷后方。看痕迹,应该是刚用过不久。” 贾琮眼中精光一闪,立即下令:“带路!” 两人快步穿过混乱的战场,来到一处隐蔽的营帐后。 地上散落着几件华贵的衣物,显然是匆忙间遗落的。 赵轩掀开一块伪装成岩石的木板,露出下方幽深的通道。 “这密道通向何处?” 贾琮蹲下身,手指轻触通道边缘的泥土,泥土还是湿润的,显然不久前有人经过。 “据探子回报,通往十里外的一处渔村。” 赵轩答道,声音低沉而急促,“孙万金很可能在那里准备了船只。” 贾琮站起身,目光如炬。 “他跑不了多远。赵轩,你带一队人马从密道追击,我带人从陆路包抄。记住,要活的!” “是!” 赵轩抱拳领命,立即点齐人手,率先钻入密道。 贾琮则带着剩余的精锐,沿着山间小路疾驰而去。 贾琮的脑海中不断回放着那封密信的内容,心中隐隐有些不安——孙万金与倭寇勾结的背后,似乎还牵扯着更大的阴谋。 队伍行进至一处狭窄的山道时,前方忽然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和车轮滚动的声音。 贾琮抬手示意队伍停下,低声道:“隐蔽!” 众人迅速躲入路旁的灌木丛中,屏息凝神。 片刻后,一辆马车在几名护卫的簇拥下匆匆驶来。马车上的人影隐约可见,正是孙万金! 贾琮眼中寒光一闪,低喝道:“动手!” 锦衣卫们如猛虎般扑出,瞬间将马车团团围住。 孙万金的护卫还未来得及拔刀,便被锦衣卫制服。 马车帘子被掀开,孙万金脸色苍白,额头上满是冷汗,显然没料到会在这里被截住。 “孙老板,这是要去哪儿啊?” 贾琮冷笑着走上前,手中的长剑抵在孙万金的咽喉处,剑锋在火把的映照下泛着森森寒光。 孙万金强作镇定,勉强挤出一丝笑容:“贾伯爷,这是何意?我不过是贩卖些私盐而已,何必如此赶尽杀绝……” “贩卖私盐?” 贾琮冷哼一声,从怀中掏出那封密信,在孙万金眼前晃了晃, “那这封信,你也毫不知情?” 孙万金看到信笺,脸色瞬间惨白,嘴唇颤抖着说不出话来。 他的眼神中闪过一丝慌乱,但很快又恢复了镇定,只是那抹镇定中带着几分讥讽和绝望。 贾琮盯着孙万金的表情,心中忽然闪过一丝异样。 他皱了皱眉,低声唤来一名锦衣卫,指着孙万金方才逃跑的方向。 “那边是何处?” 锦衣卫微微沉吟,随后答道:“伯爷,那里似乎有一个江湾,平日有有些渔夫的小船会停靠在那” 贾琮目光深邃,沉声道:“你带几个人,沿着他逃跑的路线仔细搜查,看看有没有什么异常。” 锦衣卫点头领命,立即带着几名精锐悄然离去。 他们的身影很快消失在夜色中,仿佛融入了黑暗。 贾琮则押着孙万金,带人返回锦衣卫卫所准备审问。 一路上,孙万金低着头,一言不发,但眼神中却时不时闪过一丝阴狠。 回到卫所后,贾琮命人将孙万金绑在一张木椅上,自己则坐在他对面,冷冷地看着他。 牢狱内,火把的光影在孙万金的脸上跳动,映出他额头上细密的汗珠。 “孙万金,” 贾琮缓缓开口,声音低沉而冰冷, “你与倭寇勾结的证据已经确凿,现在我给你一个机会——说出你的同党,我可以让你死得痛快些。” 孙万金冷笑一声:“贾大人,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贾琮盯着他的眼睛,缓缓道:“你不知道?那我来告诉你——你逃跑的方向,通往一处隐蔽的江湾。那里是不是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 孙万金听到贾琮提到“江湾”二字,脸色瞬间大变,额头上的冷汗顺着脸颊滑落,嘴唇微微颤抖,却依旧紧闭不语。 他的眼神中闪过一丝慌乱,但很快又恢复了镇定,只是那抹镇定中带着几分讥讽和绝望。 贾琮盯着他的表情,心中更加笃定——孙万金的逃跑路线绝非偶然,江湾中一定藏着什么重要的东西。 他正要继续逼问,忽然,牢房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伯爷!” 那名奉命去调查的锦衣卫快步走了进来,抱拳行礼,神色凝重, “属下带人沿着孙万金逃跑的方向搜查,在一处隐蔽的江湾中发现了三艘倭寇战船!船上还有数量上百的倭寇,正在休整。看样子,他们是在等待什么。” 贾琮闻言,眼中寒光一闪,转头看向孙万金,冷冷道:“孙老板,事到如今,你还有什么可说的?这些倭寇战船,是不是他们准备的退路?” 孙万金脸色惨白,嘴唇动了动,却依旧没有开口。 第141章 审问 贾琮站起身,缓步走到孙万金面前,靴底踩在石板地面上发出轻微的“嗒嗒”声。 牢房内,火把的光影在他脸上跳动,映出他冷峻的侧脸。 他微微俯身,声音低沉而冰冷,仿佛带着刺骨的寒意。 “孙万金,我最后给你一次机会。你若老实交代,我或许还能给你一个痛快。若再执迷不悟,休怪我无情。通敌叛国,可是要诛九族的重罪!” “诛九族”三个字如同一记重锤,狠狠砸在孙万金的心头。 他的身体猛地一颤,原本强撑的镇定瞬间崩塌,额头上渗出细密的冷汗,顺着脸颊滑落。 他的手指紧紧扣住椅子的扶手,指节因用力而发白,眼神中的讥讽终于被恐惧取代。 他低下头,沉默良久,终于长叹一声。 声音沙哑得像是从喉咙深处挤出来的, “罢了……事到如今,我也瞒不住了。” 贾琮冷冷地看着他,目光如刀。 他没有催促,只是静静地等待着,牢房内的空气仿佛凝固了一般,只有火把燃烧的“噼啪”声在耳边回响。 “贾大人,你说得没错,那些倭寇战船确实是他们的退路。” 孙万金抬起头,眼中带着几分自嘲和绝望,嘴角扯出一抹苦涩的笑。 “不过,你只猜对了一半。” “这些倭寇,不是普通的劫匪,而是每年都会来沿海劫掠的倭寇大军!” “之前你们剿灭的那支船队,不过是他们派上来探路的先锋罢了。真正的后患,是那三艘战船上的三百多名倭寇!” “三百多名倭寇?”贾琮眉头一皱,心中隐隐感到不安。 他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腰间的剑柄,眼神中闪过一丝凝重。 “没错,那三百多名倭寇才是他们的主力。” 孙万金苦笑一声,声音低沉,仿佛在叙述一件与自己无关的事。 “他们每年春夏之交都会从海上而来,劫掠沿海的村镇。行动迅速,来去如风,官府和驻军根本来不及反应。而我……不过是个中间人罢了。” “中间人?” 贾琮目光如炬,逼视着孙万金,语气中带着几分讥讽, “你倒是把自己摘得干净。” “倭寇需要熟悉沿海地形的人为他们引路,而我……需要他们的协助我贩卖私盐以及解决一些特殊的事情。” 孙万金点了点头,声音沙哑,仿佛每一个字都带着沉重的负担。 “这些年,我为他们提供情报,帮他们避开官府的巡逻,甚至为他们准备船只和补给。当然,作为回报,他们每次劫掠后,都会分我一份。” 贾琮听到这里,眼中闪过一丝怒意,拳头不自觉地攥紧,指节发出“咔咔”的声响。 他强压下心中的怒火,冷冷道:“你身为大乾子民,竟然为虎作伥,助纣为虐!你可知道,这些年有多少百姓因你而死?” “百姓?贾大人,你以为我在乎这些吗?” 孙万金冷笑一声,眼中带着几分疯狂,仿佛压抑多年的情绪终于找到了宣泄的出口。 “当年我孙家也是江南望族,只因得罪了权贵,便被抄家灭门!” “我侥幸逃脱,隐姓埋名多年,后来得贵人相助,才得以重铸我盐商孙家。我早已看透了这世道,什么忠君爱国,什么仁义道德,不过是骗人的把戏罢了!” “这天下,早就烂透了!” 贾琮听到“贵人”二字,眼中精光一闪,敏锐地察觉到这背后的深意。 他微微眯起眼睛,语气冷峻而低沉,仿佛带着无形的压迫感。 “贵人?孙万金,你说的这位贵人,是谁?” 孙万金脸色一变,显然意识到自己失言,立刻闭口不言,眼神闪烁,避开了贾琮的逼视。 他的手指无意识地抠着椅子的扶手,指节因用力而发白,额头上冷汗涔涔。 “怎么,现在知道怕了?刚才不是挺能说的吗?” 贾琮冷笑一声,缓缓走到孙万金面前,居高临下地盯着他,声音中带着几分讥讽。 “既然你已经开了口,就别想着再藏什么了。说,这位‘贵人’是谁?他为何要帮你重振孙家?又为何要让你与倭寇勾结?” 孙万金咬紧牙关,额头上青筋暴起,显然内心在激烈挣扎。 他的手指紧紧扣住椅子的扶手,指节因用力而发白。 片刻后,他抬起头,眼中带着几分疯狂和讥讽,声音沙哑而低沉。 “贾大人,你以为我会告诉你吗?那位贵人的身份,岂是你能触碰的?我劝你,还是别问了,免得引火烧身!” 贾琮不为所动,语气依旧冰冷:“引火烧身?孙万金,你未免太高看自己,也太小看我了。我既然敢查你,就没什么不敢碰的。说,这位贵人是谁?他究竟想干什么?” 孙万金冷笑一声,眼中带着几分讥诮,仿佛在看一个不自量力的人。 “贾大人,你何必明知故问?这天下,能让我孙家重振旗鼓的人,能有几个?你心里难道没数吗?” 贾琮眉头微皱,心中隐隐有了猜测,但他并未表露出来,而是继续逼问:“孙万金,别跟我打哑谜。你若老实交代,我或许还能给你一条生路。若再执迷不悟,休怪我无情!” “生路?贾大人,你以为我还有生路吗?从我踏上这条路开始,我就没想过能善终。” 孙万金闻言,忽然发出一阵低笑,笑声中带着几分凄凉和疯狂,仿佛在嘲笑自己,又仿佛在嘲笑贾琮。 “那位贵人……呵,他的手段,你根本想象不到。我若说了,不仅我活不成,我的家人、我的族人,一个都别想活!” 贾琮盯着他,眼中闪过一丝冷意,声音低沉而冰冷:“所以,你宁愿自己扛下所有,也不愿说出那位贵人的身份?” 孙万金低下头,沉默片刻,声音沙哑得像是从喉咙深处挤出来的。 “贾大人,你何必逼我?那位贵人……不是你我能招惹的。我劝你,到此为止。倭寇的事,你已经查得够多了,何必再深究下去?” 贾琮冷笑一声,语气中带着几分讥讽,仿佛在看一个垂死挣扎的猎物。 “孙万金,你以为你不说,我就查不出来吗?这天下,还没有我贾琮查不到的真相!” 贾琮盯着孙万金,眼中闪过一丝锐利的光芒,继续逼问道。 “孙万金,既然你已经开口,那就把你知道的全部说出来。这些倭寇下一步的动向是什么?他们打算何时行动?目标又是哪里?” 孙万金低下头,沉默片刻,似乎在权衡利弊。 最终,他长叹一声,声音沙哑,仿佛每一个字都带着沉重的负担。 “贾大人,既然事已至此,我也不瞒你了。陆地上的那些倭寇,每三天会向船上的人运送一次物资。昨天……他们刚刚送了一次。” “也就是说,下一次运送物资是在两天后?” 贾琮闻言,眉头一皱,迅速抓住关键点,声音中带着几分紧迫。 孙万金点了点头,语气中带着几分无奈,仿佛已经认命。 “没错。按照他们的计划,两天后的子时,会有一批人从陆地上运送补给到船上。船上的人则会在收到补给后,等待进一步的指令。” 第142章 北静王 贾琮眼中闪过一丝冷意,继续追问:“他们的目标是什么?这次劫掠,他们打算对哪里下手?” 孙万金苦笑一声,摇了摇头,脸上的皱纹在昏暗的火光下显得格外深刻。 “贾大人,这个我真的不清楚。倭寇的行事向来谨慎,他们的目标只有核心成员才知道。我只是负责为他们提供情报和补给,至于具体的行动计划,他们从未向我透露过。” 贾琮盯着他的眼睛,试图从中看出些许破绽,但孙万金的眼神中只有疲惫和绝望,仿佛一潭死水,毫无波澜。 显然,他没有说谎。 贾琮沉吟片刻,手指轻轻敲击着桌案,发出“笃笃”的声响。 他继续问道:“那他们的补给路线呢?从何处出发,经过哪些地方?” 孙万金犹豫了一下,喉结滚动,似乎在做最后的挣扎。 最终,他还是开口道:“补给是从渔村东侧的一处废弃码头出发,沿着一条隐秘的小路,穿过芦苇荡,直达江湾。那条小路只有他们的人知道,外人很难发现。” 贾琮点了点头,心中已经有了计较。 他冷冷地看着孙万金,语气中带着几分警告:“孙万金,你最好没有隐瞒。若让我发现你还有所保留,后果你是知道的。” 孙万金苦笑一声,声音沙哑,带着几分自嘲:“贾大人,事到如今,我还有什么可隐瞒的?该说的,我都说了。只求你……给我一个痛快。” 贾琮没有回应,转身对身旁的锦衣卫挥了挥手,声音冷峻:“把他带下去,严加看管!没有我的命令,任何人不得接近他!” 两名锦衣卫上前,架起孙万金的胳膊,将他拖了出去。 孙万金被拖走时,依旧低着头,但眼中却闪过一丝复杂的神色,似乎有几分释然,又有几分绝望。 他的脚步踉跄,仿佛一瞬间苍老了十岁。 贾琮站在原地,眉头紧锁,心中思绪万千。 孙万金提供的情报极为重要,尤其是关于倭寇补给路线和时间的细节。 若能利用这一点,或许能在倭寇行动之前,将他们一网打尽。 他转身对赵轩说道:“赵轩,你立刻带人去查那条隐秘的小路,务必摸清楚他们的补给路线和具体时间。另外,派人盯紧江湾的那十艘倭寇战船。他们既然在等消息,我们就给他们一个‘惊喜’!” 赵轩眼中闪过一丝狠厉,抱拳道:“是,伯爷!属下这就去办!” 贾琮点了点头,目送赵轩离开,心中却依旧难以平静。 他走到窗前,推开窗户,夜风拂面,带来一丝凉意。 “两天后……” 贾琮低声自语,眼中闪过一丝决然, “时间不多了,必须尽快行动!” 他抬手揉了揉太阳穴,脑海中浮现出孙万金提到的那位“贵人”,心中隐隐有些不安。 “至于这贵人……究竟是谁?”贾琮低声自语,眼中闪过一丝思索。 京城,北静王府。 北静王水溶坐在书房的太师椅上,手中捏着一封密信,指节因用力而微微发白。 信上的字迹潦草,显然是匆忙间写就的,内容却让他心头一沉。 “孙家被抄,孙万金逃跑,江南盐路已断。” 水溶将信递给身旁垂手站立的中年男子。 “周先生,你也看看。” 周瀚文接过密报,快速的看完后,眼中闪过一丝深邃,随后摇头苦笑道。 “王爷,如今江南这条线恐怕有点难了。” “砰!” 听到这,水溶猛地一拍桌子,茶杯被震得跳起,茶水溅湿了桌案上的账册。 他的脸色阴沉得可怕,眼中闪过一丝狠厉:“贾琮……好一个贾琮!竟敢动本王的钱袋子!” 周瀚文微微躬身,语气中带着几分谨慎:“王爷,孙家是我们在江南的重要棋子,如今被贾琮连根拔起,恐怕会影响到我们在江南的布局。尤其是那些与倭寇的生意,若是被贾琮顺藤摸瓜查下去,恐怕……” “无妨。孙家不过是我们众多棋子中的一枚,丢了便丢了。” 北静王摆了摆手,打断了周瀚文的话,语气中带着几分不屑。 “至于贾琮……他以为抄了孙家就能撼动本王?未免太天真了。” 周瀚文点了点头,但眉头依旧紧锁:“王爷,贾琮此人不可小觑。他年纪虽轻,但手段老辣,行事果决。此次他不仅抄了孙家,还抓住了孙万金,若是孙万金供出些什么,恐怕会对王爷不利。” 北静王冷笑一声,眼中闪过一丝狠厉:“孙万金?他不敢。他知道我的手段。” 周瀚文闻言,稍稍松了口气,但依旧提醒道。 “王爷,贾琮既然敢动孙家,恐怕背后有人支持。属下怀疑,他可能是奉了皇上的密旨行事。若是如此,我们需早做打算。” 北静王眯起眼睛,手指轻轻摩挲着茶杯的边缘,语气中带着几分深意:“皇上?呵,他这些年一直想削弱我们这些藩王的势力,否则我也不必如此费心安排。” 周瀚文点了点头,低声道:“王爷英明。不过,属下以为,我们还需谨慎行事。贾琮既然敢动孙家,恐怕已经掌握了一些线索。若是他继续追查下去,恐怕会牵扯出更多的事情。” 北静王沉吟片刻,缓缓开口道:“周先生,你立刻派人去江南,务必切断所有与孙家的联系。另外,通知我们在江南的人,暂时停止一切与倭寇的生意往来,避避风头。” 周瀚文抱拳领命:“是,王爷!属下这就去安排。” 北静王点了点头,目光再次落在密报上,眼中闪过一丝冷意:“贾琮……既然你非要与本王爷作对,那就别怪本王心狠手辣了。” 他说完,抬手将密信丢入火盆,火焰瞬间吞噬了纸张,化作一缕青烟,消散在空气中。 突然,门外传来一阵轻微的脚步声,紧接着是侍女恭敬的声音:“王爷,王妃求见。” 水溶抬起头,眼中闪过一丝不耐,但很快被他压下。 他沉声道:“让她进来。” 第143章 伏击 门被轻轻推开,北静王妃缓步走了进来。 她身穿一袭淡紫色锦缎长裙,裙摆上绣着精致的牡丹花纹,显得雍容华贵。 然而,她的脸色却有些苍白,眉宇间带着几分忧虑,仿佛心头压着一块巨石。 她走到水溶面前,微微福身行礼,声音轻柔却带着一丝颤抖:“王爷。” 水溶抬起头,目光冷淡地扫了她一眼,语气淡淡:“这么晚了,王妃有何事?” 北静王妃抬起头,眼中带着几分急切,手指无意识地绞着手中的帕子。 “王爷,妾身听闻江南的盐商被锦衣卫抄了。此事……可是真的?” 水溶眉头一皱,眼中闪过一丝不悦,手指轻轻敲击着桌面,发出“笃笃”的声响。 “王妃从何处听来的消息?” 北静王妃咬了咬唇,低声道:“妾身的父亲刚刚派人送来消息,说他在江南的生意受到了牵连,损失惨重。王爷,此事若不能妥善处理,恐怕会牵连到我们北静王府。” 水溶冷笑一声,眼中闪过一丝讥讽,语气中带着几分不屑。 “你父亲甄应礼这些年靠着盐商的生意,赚得盆满钵满,如今出了事,倒是想起本王来了?” 北静王妃闻言,猛然抬头,眼神中带着一丝不可置信,脸色瞬间苍白如纸。 她的手指紧紧攥住帕子,指节因用力而发白。 “王爷,妾身的父亲也是为了王府的利益,才与那些盐商合作。如今事情败露,若是贾琮顺藤摸瓜查下去,恐怕会牵连到王爷。妾身……妾身实在是担心。” 水溶眯起眼睛,目光如刀般锋利,冷冷道:“王妃不必多虑,本王自有安排。你回去告诉你父亲,让他暂时停止一切与盐商的生意往来,避避风头。” 北静王妃闻言,眼中闪过一丝感激,微微福身道:“多谢王爷。妾身这就去通知父亲。” 水溶挥了挥手,示意她退下,语气中带着几分不耐:“去。” 北静王妃转身离开,走到门口时,又回头看了水溶一眼,眼中带着几分复杂的情绪。 她的嘴唇微微颤动,似乎还想说些什么,但最终只是轻轻叹了口气,转身离去。 水溶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门外,眼神愈发冰凉。 两天后,江南,锦衣卫卫所。 贾琮站在地图前,目光紧紧盯着江湾的位置,眉头紧锁。 烛火在他脸上投下跳动的阴影,映出他冷峻的侧脸。 他的手指在地图上轻轻划过,最终停在江湾的位置,低声自语:“就是这里了。” “伯爷,已经查清楚了。倭寇的补给路线确实如孙万金所说,是从渔村东侧的废弃码头出发,穿过芦苇荡,直达江湾。” 赵轩快步走进来,抱拳道。 “另外,我们在江湾附近发现了倭寇的暗哨,已经全部清除。” 贾琮点了点头,眼中闪过一丝冷意,语气沉稳而果断。 “很好。赵大人,你立刻带人埋伏在芦苇荡中,等倭寇的补给队一到,立刻动手。” 赵轩抱拳领命,眼中闪过一丝狠厉:“是,伯爷!” 他说完,转身大步离去。 深夜,子时 江湾的夜色格外深沉,月光被厚重的云层遮蔽,只有零星的火光在芦苇荡中闪烁。 十辆驴车沿着隐秘的小路缓缓前行,车轮碾过泥泞的地面,发出轻微的“吱呀”声。 在这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突兀。 车上的倭寇低声交谈着,语气中带着几分不耐烦。 “今天的夜怎么这么黑,路都不好走了。” 一名倭寇抱怨道,手中的火把在夜风中摇曳,昏黄的火光映出他满脸的不耐,脸上的横肉随着说话的动作微微抖动, “再拖下去,船上的兄弟们可要饿肚子了。” 领头的倭寇头目冷哼一声,语气中带着几分警告,脸上的刀疤在火光下显得格外狰狞。 “少废话!这条路虽然隐蔽,但也不是绝对安全。若是被大乾的锦衣卫发现,咱们都得完蛋!” 倭寇们闻言,纷纷闭上了嘴,警惕地环顾四周,手中紧紧握着武器,随时准备应对突发状况。 他们的目光在黑暗中闪烁,却并未注意到,芦苇荡中早已埋伏着数十名锦衣卫,正静静地等待着他们的到来。 在这些倭寇队伍里,有几个身形消瘦、神色拘谨的大乾人,他们是孙万金之前安排配合倭寇办事的。 其中一个叫阿福的,时不时紧张地搓着手,眼神闪躲,小声问身旁的倭寇:“咱们真能平安把补给送到船上吗?我总觉得心里不踏实。” 那倭寇瞪了他一眼,骂道:“闭上你的嘴,少在这里说丧气话!” 贾琮伏在芦苇丛中,目光如炬,紧紧盯着逐渐靠近的驴车。 他低声对身旁的赵轩说道:“等他们进入包围圈,再动手,不能放跑一个人。” 赵轩点了点头,握紧了手中的长刀,眼中闪过一丝狠厉。 他的手指轻轻抚过刀柄,仿佛在感受刀刃的冰冷,低声回应:“明白。” 片刻后,驴车终于进入了锦衣卫的埋伏圈。 贾琮猛地抬手,低喝道:“动手!” 刹那间,数十支火铳同时开火,铅弹如雨点般倾泻而出。 几名倭寇只发出一声惨叫,便直直地倒下,鲜血在泥泞的地面上迅速蔓延开来。 其余的倭寇大惊失色,纷纷拔出武器,试图反抗。 那几个大乾人吓得脸色惨白,浑身颤抖,躲在倭寇身后不知所措。 然而,他们还未站稳脚跟,便被从四面八方冲出的锦衣卫团团围住。 “放下武器,跪地投降!” 贾琮的声音冷如寒冰,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倭寇头目咬了咬牙,眼中闪过一丝狠色,怒吼道:“兄弟们,跟他们拼了!” 然而,他的话音刚落,便被赵轩一记重拳击中面门,整个人重重摔倒在地。 其余的倭寇见状,纷纷丢下武器,跪地求饶。 几个大乾人也跟着瘫倒在地,嘴里不停地说着:“别杀我,别杀我,我们也是被逼的! 贾琮走上前,冷冷地看着那名倭寇头目,眼中没有丝毫波动。 他挥了挥手,对赵轩说道:“把他们全部绑起来,严加看管。记住,别让他们死了,我们还有用。” 赵轩点头领命,立即指挥锦衣卫将倭寇们五花大绑,拖到一旁看管。 倭寇头目被拖走时,眼中闪过一丝惊恐,似乎意识到了什么,但嘴巴被堵住,只能发出“呜呜”的声音。 第144章 伪装潜入 阿福突然趴下不住的磕头,哭哭啼啼地交代。 “大人,我们是孙万金孙老爷派来的,他让我们把补给安全送到船上,还说事成之后给我们一大笔钱,我们真的不想干坏事啊!” 贾琮踱步到阿福面前,蹲下身子,目光紧紧锁住他,沉声道。 “想活命?我给你个将功赎罪的机会。一会儿你跟着我们的人,冒充送补给的上战船,能做到吗?” 阿福抬起头,眼中满是惊恐与犹豫,嗫嚅着:“我……我要是不答应呢?” 贾琮冷哼一声,眼神瞬间变得锐利如刀。 “你没有不答应的权利。不配合,你就是倭寇同党,只有死路一条。配合的话,等事情了结,我可以考虑从轻发落。” 阿福打了个寒颤,忙不迭点头:“我……我配合,大人,您让我做什么都行。” 贾琮拍了拍阿福的肩膀,站起身对赵轩说道:“挑几个兄弟,和他们一起去战船送补给。记住,动作要快,别让船上的人起疑。” 赵轩眼中闪过一丝精光,抱拳道:“是,伯爷!属下这就去安排。” 赵轩迅速挑选了几名机灵的锦衣卫,换上随从们的衣物,又将驴车上的补给重新整理了一番。 贾琮站在一旁,目光冷峻地注视着这一切,低声叮嘱道:“记住,上船后见机行事。一旦得手,立即发信号。” 赵轩点头,眼中闪过一丝狠厉,拳头微微攥紧:“伯爷放心,属下明白。” 贾琮拍了拍他的肩膀,语气中带着几分凝重,声音低沉而有力:“小心行事,我等你们的好消息。” 赵轩抱拳一礼,随即带着锦衣卫,推着驴车,沿着小路向江湾方向缓缓行进。 夜色深沉,月光被厚重的云层遮蔽,只有零星的火光在芦苇荡中闪烁。 驴车的车轮碾过泥泞的地面,发出轻微的“吱呀”声,仿佛与夜色融为一体。 …… 江湾,倭寇战船停泊处。 三艘战船静静地停靠在江湾深处,船上的倭寇正焦急地等待着补给的到来。 船头的了望台上,一名倭寇眯着眼睛,望向远处的芦苇荡,低声嘟囔道。 “怎么还没到?再不来,兄弟们可要饿肚子了。该不会出什么岔子了。” 另一名倭寇靠在船舷上,懒洋洋地说道:“急什么?这条路隐蔽得很,能有什么问题?” 他说完,打了个哈欠,显然对补给的延迟并不在意。 就在这时,芦苇荡中隐约传来一阵车轮滚动的声音。 了望台上的倭寇立刻警觉起来,低声道:“来了!” 片刻后,几辆驴车缓缓驶出芦苇荡,车上的“倭寇”举着火把,朝战船方向挥了挥。 船上的倭寇见状,纷纷松了一口气,有人喊道:“快,把船板放下来,让他们上船!” 赵轩低着头,用衣服遮住大半张脸,推着驴车缓缓靠近战船。 他的目光迅速扫过船上的情况,心中暗自记下倭寇的分布和船上的防御布置。 船上的倭寇大约有五十余人,分散在甲板和船舱内,显然并未察觉到异常。 船板放下后,赵轩带着几名伪装成倭寇的锦衣卫,推着驴车缓缓上了船。 船上的倭寇头目走上前,皱着眉头问道:“怎么这么慢?路上出什么事了?” “嗯?” 倭寇头目冷哼一声,目光在赵轩身后扫视了一圈,忽然眯起眼睛,语气中带着几分怀疑。 “你们是谁?负责押运物资的松田呢?他怎么没来?” 赵轩心中一紧,但面上不显,依旧低着头,语气平静地回答道:“松田大人和几个兄弟在路上喝多了,醉得不省人事。我们怕耽误时间,就先把补给送来了。” 倭寇头目闻言,眉头皱得更紧,语气中带着几分不满:“喝多了?这群废物,真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这时,阿福从赵轩身后探出头来,脸上堆着讨好的笑容,用带着几分颤抖的声音说道。 “大人,松田大人确实是喝多了。他还让我给您带句话,说等酒醒了,一定亲自来向您请罪。” 倭寇头目瞥了阿福一眼,眼中闪过一丝不屑:“你又是谁?” 阿福连忙低下头,声音更加谦卑:“小的是孙老爷派来帮忙的,专门负责押运这批补给。松田大人说,小的机灵,能帮上忙。” 倭寇头目冷哼一声,显然对阿福的解释并不完全相信。 但眼下补给已经送到,他也懒得再多问,挥了挥手道:“行了,赶紧把补给搬上来,别磨蹭了!” 赵轩和阿福对视一眼,心中暗自松了一口气。 赵轩点了点头,示意身后的锦衣卫开始搬运补给。他们动作麻利,将一箱箱“补给”搬上几艘船,暗中却将几箱特制的火药藏在船舱的隐蔽处。 船舱内堆满了杂物,几名倭寇正懒散地靠在角落里打盹,显然对“补给队”的到来毫无戒心。 赵轩一边搬运,一边暗中观察,心中暗自冷笑:“这群倭寇,果然毫无防备。” 船上的倭寇并未察觉异常,依旧懒散地靠在船舷上,有的甚至开始打起了哈欠。 一名倭寇走到赵轩身旁,拍了拍他的肩膀,咧嘴笑道:“辛苦了,兄弟。这次带了什么好吃的?” 赵轩低着头,回答道:“有酒有肉,兄弟们尽管享用。” 那名倭寇闻言,眼中闪过一丝贪婪,迫不及待地打开一箱“补给”,却发现里面装的是干粮和咸鱼。 他皱了皱眉,嘟囔道:“怎么又是这些?连点新鲜的都没有。” 赵轩不动声色地解释道:“最近风声紧,新鲜的货不好弄,先将就一下。” 倭寇头目走过来,瞥了一眼箱子里的东西,冷哼一声:“行了,有的吃就不错了,别挑三拣四的。” 赵轩趁机说道:“头儿,船舱里还有些好东西,要不要去看看?” 倭寇头目眼中闪过一丝疑惑,但很快被贪婪取代:“哦?什么好东西?” 赵轩压低声音,故作神秘地说道:“是特意为您准备的好酒,藏在船舱里,免得被兄弟们抢光了。” 倭寇头目闻言,咧嘴一笑:“你小子倒是机灵。走,带我去看看。” 赵轩点了点头,带着倭寇头目和几名倭寇朝船舱走去。 船舱内昏暗潮湿,只有几盏油灯发出微弱的光芒。赵轩指了指角落里的几个箱子,低声道:“就在那儿。” 倭寇头目迫不及待地走过去,打开箱子,却发现里面空空如也。 他猛地转身,眼中闪过一丝怒意:“你耍我?!” 赵轩冷笑一声,手中不知何时多了一把匕首,猛地刺入倭寇头目的胸口。 倭寇头目瞪大了眼睛,喉咙里发出“咯咯”的声音,随即重重倒在地上。 与此同时,船舱外的锦衣卫也迅速行动,将几名倭寇悄无声息地解决掉。 赵轩看了一眼船舱,确认没有漏网之鱼,随即低声对身旁的锦衣卫说道:“点火!” 几名锦衣卫迅速点燃了引信,火药的引信在黑暗中闪烁着微弱的火光,迅速向船舱深处蔓延。赵轩低喝一声:“撤!” 几人迅速跳入水中,潜入芦苇荡中。船上的倭寇听到水声,警觉地喊道:“什么人?!” 然而,为时已晚。 “轰——!” 一声巨响,火光冲天而起,整艘战船瞬间被炸成碎片。 船上的倭寇惨叫着落入水中,同时旁边的两艘战船也随之爆炸,火光映红了半边夜空。 第145章 清缴 贾琮站在芦苇荡的高处,夜风拂过他的衣袍,带来一丝凉意。 远处的江湾火光冲天,爆炸的余波仍在夜空中回荡,倭寇的惨叫声夹杂着火焰的噼啪声,仿佛一场地狱般的景象。 他目光冷峻,嘴角勾起一抹冷笑,随即转身对身旁的锦衣卫下令:“传令下去,所有人准备出击!趁乱歼灭倭寇!” 锦衣卫们齐声应道:“是,伯爷!” 江湾,倭寇残部。 爆炸的冲击让剩余的倭寇陷入了极度的混乱。 船上的倭寇大多被炸死或落水,仅有少数人侥幸逃到岸上,但他们的武器和士气早已荡然无存。 一名倭寇捂着被烧伤的手臂,踉跄地跑向岸边,口中不停地喊着:“快逃!快逃!大乾的锦衣卫来了!” 然而,他的话音刚落,一支羽箭便破空而来,正中他的后心。 他瞪大了眼睛,重重地倒在地上,鲜血迅速染红了泥泞的地面。 贾琮站在不远处,手中的弓弦还在微微颤动。 他冷冷地看着倒下的倭寇,低声对身旁的锦衣卫说道:“一个不留。” 锦衣卫们迅速分散开来,扑向残余的倭寇。 刀光剑影中,倭寇的惨叫声此起彼伏,但很快便被淹没在夜色中。 芦苇荡深处,几名倭寇试图借着夜色和芦苇的掩护逃窜。 但他们刚跑出几步,便被埋伏在暗处的锦衣卫截住。 赵轩从阴影中走出,手中的长刀滴着鲜血,冷冷地看着这几名倭寇:“想逃?晚了。” 倭寇们惊恐地看着赵轩,其中一人颤抖着举起双手,用生硬的大乾话求饶。 “饶……饶命!我们投降!” 赵轩冷笑一声,眼中没有丝毫怜悯,怒声斥道:“投降?你们劫掠我大乾百姓时,可曾想过饶他们的命?” 话落,他手中长刀猛地一挥,一道寒光闪过,两名试图反抗的倭寇瞬间惨叫着倒下,鲜血汩汩地在泥地上蔓延开来。 但赵轩并未赶尽杀绝,他看着剩下吓得瘫倒在地的倭寇,眼神中闪过一丝思索。 旋即收刀入鞘,沉声道:“把这几个活口带回去,或许还有用。” 身旁的锦衣卫迅速上前,将这几名倭寇捆绑起来,押到一旁。 江湾岸边,贾琮站在火光映照的滩涂上,跳跃的火光照亮了他冷峻的面庞。 赵轩快步走到贾琮身旁,身姿挺拔,抱拳道:“伯爷,江湾的倭寇已基本歼灭,还擒获了几个活口,无一漏网。” 贾琮拍了拍他的肩膀,语气中带着几分赞许:“辛苦了。先带人清理战场,将倭寇的武器和物资全部收缴。至于那几个俘虏,严加看管,稍后我亲自审问。” 赵轩点头领命:“是,伯爷!” 贾琮回到林府时,天边已泛起了一丝鱼肚白,晨曦的微光洒在林府的青瓦白墙上,显得格外宁静。 他推开府门,脚步轻缓地走进庭院,身上的甲胄还未卸下,带着几分战场上的肃杀之气。 林黛玉正坐在院中的石凳上,手中捧着一卷书,目光却时不时地望向府门方向。 见贾琮回来,她立刻站起身,眼中闪过一丝欣喜,却又迅速被担忧取代。 她快步走上前,轻声问道:“琮哥哥,你回来了?事情可还顺利?” 贾琮见她神色关切,心中一暖,语气也柔和了几分:“一切顺利,倭寇已被歼灭,百姓们暂时安全了。” 林黛玉闻言,松了一口气,但眉头依旧微微蹙起:“琮哥哥,你一夜未眠,又经历了这般凶险之事,身子可还撑得住?” 贾琮笑了笑,抬手揉了揉有些酸痛的肩颈,语气轻松:“无妨,这点小事还累不倒我。倒是你,怎么这么早就起来了?可是担心我?” 林黛玉脸上一红,低下头轻声道:“我……我只是睡不着,便出来走走。” 贾琮看着她微红的脸颊,心中一动,语气中带着几分调侃:“原来如此。不过,妹妹若是担心我,大可直说,不必这般遮掩。” 林黛玉闻言,脸上的红晕更甚,嗔怪地看了他一眼:“琮哥哥又取笑我。” “对了,我这次回来,还带了些从倭寇手中缴获的物件。” 贾琮轻笑一声,不再逗她,转而说道。 “其中有一柄倭刀,刀身精致,倒是少见。你若感兴趣,待会儿可以看看。” “我对那些打打杀杀的东西可不感兴趣。” 林黛玉摇了摇头,语气中带着几分无奈, “倒是琮哥哥,你身上还带着伤,还是先回房洗漱下。” 贾琮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的甲胄,确实沾了些血迹和尘土,便点了点头:“也好。” 林黛玉微微微微颔首:“我让紫鹃去准备些早膳,琮哥哥洗漱后便来用膳。” 贾琮回到自己的院子,推开房门,屋内早已备好了热水和干净的衣物。 柳五儿正站在一旁,见他进来,连忙迎上前,福身行礼:“伯爷,您回来了。” 贾琮点了点头,语气温和:“五儿,辛苦你了。” 柳五儿微微一笑,眼中带着几分关切:“伯爷为国操劳,奴婢不过是做些分内之事,谈不上辛苦。” 她一边说着,一边上前帮贾琮卸下甲胄。 甲胄沉重,柳五儿动作轻柔却利落,很快便将甲胄一件件取下。 贾琮舒展了一下筋骨,长舒一口气,笑道:“还是这里舒服。” 柳五儿抿嘴一笑,语气中带着几分俏皮:“伯爷在外奔波,自然是辛苦的。奴婢已备好了热水,您先洗漱一番,去去乏。” 贾琮点头,走到屏风后,柳五儿早已将热水倒入浴桶中,水汽氤氲,带着淡淡的草药香气。 贾琮伸手试了试水温,正合适,便脱下外衣,踏入浴桶中。 温热的水包裹着全身,贾琮只觉得浑身的疲惫都被一点点驱散。 他靠在桶边,闭目养神,脑海中却依旧回想着昨夜的行动。 倭寇虽已歼灭,但那位“贵人”的身份依旧成谜。 柳五儿站在屏风外,轻声问道:“伯爷,水温可还合适?需要再加些热水吗?” 贾琮睁开眼,语气温和:“不必了,水温正好。” 柳五儿应了一声,深吸一口气,随即拿起一旁的毛巾,走到贾琮身后,轻轻为他擦拭肩膀。 她的动作轻柔而细致,每一下擦拭都小心翼翼,仿佛生怕弄疼了他。 擦拭过程中,她的手指偶尔触碰到他的皮肤。 柳五儿的心便猛地一颤,她的脸颊愈发滚烫,头也低得更深了,手中的动作也微微有些慌乱。 贾琮察觉到柳五儿的异样,他不禁回头看了一眼,恰好捕捉到柳五儿那羞红的侧脸。 柳五儿发现贾琮的目光,慌乱地将头扭向一边,手中的毛巾差点掉落。 她连忙稳住,结结巴巴地说:“伯……伯爷,马上就好。” 洗漱完毕后,柳五儿为贾琮拿来干净的衣物,帮他穿戴整齐。 在系腰带时,她的手微微颤抖着,好不容易才将腰带系好。 贾琮看着镜中的自己,精神焕发,仿佛一夜的疲惫都被洗去。 门外传来紫鹃的声音:“伯爷,林姑娘让奴婢来问,您可洗漱好了?早膳已备好了。” 贾琮应了一声,对柳五儿说道:“五儿,你也去用些早膳,不必再忙了。” 柳五儿低着头,声音小得如同蚊子嗡嗡:“是,伯爷。” 她微微屈膝行礼,一直等到贾琮走出房门,才缓缓抬起头。 望着贾琮离去的方向,脸颊依旧带着未褪去的红晕。 第146章 分析 片刻后,林府的膳厅内。 桌上摆着几样清淡的小菜,翡翠般的翡翠白玉卷,旁边一碗热气腾腾的鱼片粥。 贾琮和林黛玉相对而坐。 贾琮看着满桌饭菜,眼中闪过一丝惊喜,抬眸看向黛玉,笑着说道:“黛玉妹妹,这些都是我爱吃的,你怎会如此了解我喜好?” 黛玉微微垂首,嘴角泛起一抹浅笑,轻声说道:“琮哥哥平日里不经意提及,我便记在心里了。知道你今日归来,特意吩咐厨房准备的。” 贾琮端起粥碗,喝了一口,软糯的粥滑过喉咙,鲜嫩的鱼片入口即化,只觉得浑身暖洋洋的,疲惫也减轻了几分。 他又夹起一筷子翡翠白玉卷,放入口中细细咀嚼,连连点头:“这味道,真是绝了。妹妹的心意,我都记在心里。” 黛玉看着他,眼神中满是关切,嘴角依旧噙着笑意,轻声问道:“琮哥哥,我瞧你眉间似有郁气未散,莫不是还有心事?” 她微微歪头,秀眉轻蹙,眼中满是担忧。 贾琮放下碗,神色变得认真起来:“黛玉妹妹,此次剿灭倭寇,虽然大获全胜,背后还有隐藏的黑手。此人暗中扶持盐商,与倭寇相互勾结。” 黛玉闻言,眉头微蹙,语气中带着几分担忧:“琮哥哥的意思是,此事牵扯到了朝中权贵?” 贾琮点了点头,目光深沉:“正是如此。他隐匿在幕后,此次我破坏了他的计划,只怕他定会对我展开报复。林妹妹,你……务必多加小心。” 黛玉看着他,眼中闪过一丝坚定:“琮哥哥,你不必担心我。我会照顾好自己。倒是你,一定要多加注意。” 贾琮心中一暖,伸手轻轻握住她的手,语气温柔:“有你这句话,我便放心了。” 他的手指轻轻摩挲着黛玉的手背,眼神中满是柔情。 黛玉脸上瞬间泛起一抹红晕,她微微垂首,却没有抽回手。 黛玉微微蹙眉,思索片刻,低声说道:“琮哥哥,我们不能坐以待毙,朝中能有这般通天手段的人并不多,依我看,此事极有可能与几位权贵相关。我们不妨逐一分析。” 贾琮微微颔首,眼神中带着几分期待,示意她继续说下去:“妹妹但说无妨。” 林黛玉清了清嗓子,轻声道:“首先是太子。他如今在户部主政,朝中重臣皆对他寄予厚望,以他的尊贵身份,似乎不太可能做出勾结倭寇这等阴险至极之事。” 她一边说,一边轻轻转动着手中的帕子,眼神中透着思索。 贾琮微微沉吟,摸着下巴说道:“太子确实不太可能。上次我与他接触,他为人倨傲,不过也正因如此,他绝不可能做出勾结外敌这等为人不齿之事。” 他微微皱眉,回忆着上次琉璃拍卖会的情景,轻轻摇了摇头。 林黛玉顿了顿,接着说道:“其次是二皇子。他在朝中素有贤明之名,实则善于钻营,野心勃勃,与朝中一些权臣来往密切。但近些年来,他一心扑在朝堂权力的角逐上,似乎不太可能将势力延伸至沿海,与倭寇狼狈为奸。” 贾琮眼中闪过一丝讶异:“林妹妹竟连这些都了解得如此透彻?” 林黛玉微微垂首,脸颊上依旧带着淡淡的红晕,嘴角泛起一抹浅笑,轻声说道:“这些日子在府中,也会听父亲偶尔谈及朝堂之事,自己私下里再细细琢磨,便知晓了一些。” 她说话时,眼神微微闪躲,带着一丝羞涩。 贾琮心中一动,他深知黛玉素爱诗词、赏花,对这朝堂纷争之事本无甚兴趣。 她之所以去了解这些,不过是因为自己,一心想要助自己一臂之力。 他望着眼前的黛玉,心中满是感动与怜惜,眼神愈发柔和。 黛玉继续分析:“再者是北静王,他身份尊崇,行事向来低调,却广交天下豪杰,无论是江湖还是朝堂,都有着极大的影响力。他王府中的门客众多,三教九流无所不包,若他有心谋划,勾结倭寇并非难事。” “而且金陵甄家甄应礼的女儿,早年嫁入北静王府,成为北静王妃。甄家与北静王府的关系因此更加紧密。” 贾琮眼中闪过一丝冷意,语气中带着几分凝重:“上次我去拜访甄家便发现有异样,如今想来甄家与这盐商一事脱不开关系,至于这倭寇之事是否有牵连还得细细探究。” “但北静王确实有重大嫌疑。他虽表面低调,可暗中势力庞大,又与盐商关系紧密。若说有人能在幕后操纵倭寇,他无疑是最有可能的人选。” 林黛玉点了点头,神色凝重:“正是如此。” 贾琮沉声道:“若真是北静王,那此事便更加棘手了。” 他微微皱眉,似在思考应对之策。 林黛玉轻声道:“最后是首辅大人。他身为朝中重臣,权倾朝野,与各方势力皆有往来。但他行事一向沉稳,似乎不太可能做出这等大逆不道之事。” 她一边说,一边轻轻摇了摇头,眼神中透着一丝疑虑。 贾琮微微颔首,心中暗自思忖,虽说之前首辅曾给自己使过绊子,但要说他勾结倭寇,似乎确实不太可能。 林黛玉总结道:“综合来看,北静王的嫌疑最大。他既有勾结倭寇的动机,也有这个能力,且行事隐秘,极有可能就是那隐藏在幕后的黑手。” 贾琮沉思片刻,缓缓说道:“林妹妹,既然锁定了北静王这条线索,接下来咱们得想个周全的法子。” 贾琮目光炯炯,看向黛玉,“倭寇与盐商勾结,必定留下诸多文书往来、账目明细,这其中说不定藏着能指认北静王的铁证。我打算先从那些被扣押的倭寇和盐商入手,看能不能撬开他们的嘴。” 说罢,他端起茶杯,轻抿一口。 林黛玉秀眉微蹙,思索片刻后说道:“琮哥哥所言极是。只是那些倭寇和盐商,必定被北静王威逼利诱过,轻易不会松口。审讯之时,不仅要恩威并施,还得找准他们的软肋。另外,对于北静王本人,我们也得留意他的动向。” 她抬眸望向窗外,阳光洒在她白皙的脸庞上,却难掩她神色中的忧虑,“北静王在朝中根基深厚,人脉广泛,若贸然行动,打草惊蛇,让他有所防备,往后再想搜集证据,可就难如登天了。” 贾琮放下茶杯,双手抱臂,微微点头:“妹妹提醒得是。” 他摩挲着下巴,眼中闪过一丝思索的光芒,“我需得好好谋划一番,看看从何处找到突破口。” 第147章 盐政改革 “对了,琮哥哥,你上次给我的资料,让我整理下,我已经整理好了,你有空要不去我那儿看看?” 黛玉话锋一转,轻声说道,眸中带着几分期待,手中的帕子轻轻绞了绞,似乎有些紧张。 贾琮闻言,眼中闪过一丝惊喜:“林妹妹果然细心,我这几日忙于倭寇之事,倒是把盐政改革的奏折耽搁了。既然你已经整理好了,那我们现在就去看看。” 林黛玉微微一笑,起身道:“好,琮哥哥随我来。” 两人一同走出膳厅,穿过林府的回廊。 晨光透过雕花的窗棂洒在青石板上,映出两人并肩而行的身影。 黛玉的裙摆轻轻拂过地面,步伐轻盈如燕,贾琮则步履稳健,目光时不时落在黛玉身上,眼中满是温柔。 回廊两侧的花木在晨风中轻轻摇曳,几片花瓣随风飘落,落在黛玉的发间。 贾琮伸手轻轻拂去,指尖触到她柔软的发丝,心中微微一颤。 黛玉抬眸看了他一眼,脸颊微红,低声道:“多谢琮哥哥。” 贾琮笑了笑,收回手,语气温和:“林妹妹不必客气。” 两人一路无言,却默契十足,仿佛连脚步声都融为一体。 不多时,便到了黛玉的书房。 书房内,书桌上整齐地摆放着一叠叠卷宗,笔墨纸砚一应俱全,窗边的香炉中升起袅袅青烟,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檀香。 黛玉走到桌前,轻轻翻开最上面的一本册子,递给贾琮:“琮哥哥,这是你上次给我的资料,我已经按照你的思路整理好了。” 贾琮接过册子,仔细翻阅,只见每一页都工整地写着蝇头小楷,字迹清秀如行云流水,条理清晰,连细微的批注都写得一丝不苟。 他不由得赞叹道:“林妹妹的字真是漂亮,整理得也极为细致。” 黛玉微微一笑,语气中带着几分谦虚:“琮哥哥过奖了,我只是按照你的思路稍作整理罢了。” 她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钦佩,轻声道:“琮哥哥的思路太高明了,特别是其中提及的盐票制,当真是绝妙之法。” 贾琮笑了笑,故作惊奇道:“林妹妹对于这盐票制也有了解?” 黛玉眼中闪过一丝明亮,沉声说道:“如今朝廷使用的是纲盐制,此制度虽然便于朝廷管理,但容易形成盐商垄断,导致盐价居高不下,百姓负担沉重。” 她微微蹙眉,语气中带着几分忧虑:“如今江南的各大盐商便是如此而来,虽然琮哥哥打掉一批盐商,但如果还是此制度,依然会诞生新的一批盐商。” 贾琮点头,眼中满是赞许:“林妹妹果然聪慧,理解得十分透彻。” 黛玉微微一笑,继续说道:“还有这晒盐之法,传统的煮盐法耗费大量柴火,成本高昂。而晒盐法则可以利用自然光照,降低成本,提高效率。” 她抬眸看向贾琮,眼中带着几分疑惑:“只是此法我从未听闻,琮哥哥,这晒盐法真的能行吗?” 贾琮微微颔首,语气笃定:“自然。这晒盐法若能推广,必能大幅提升盐产量。” 黛玉还想再问,这时外面传来了紫鹃的声音:“姑娘,老爷让伯爷去他那里一趟。” 贾琮闻言,抬头看向林黛玉,眼中带着几分歉意:“林妹妹,看来我得先去见姑父了。这些资料我先带走,回头再与你细谈。” 林黛玉点了点头,眼中虽有一丝不舍,但语气依旧温柔:“琮哥哥先去忙,正事要紧。这些资料我已经整理得差不多了,若有需要补充的地方,我再与你商议。” 贾琮微微一笑,语气中带着几分感激:“多谢林妹妹。有你相助,我省心不少。” 黛玉轻轻摇头,嘴角泛起一抹浅笑:“琮哥哥不必客气,能帮上你的忙,我也很高兴。” 贾琮深深看了她一眼,眼中满是柔情:“那我先去了,晚些再来找你。” 黛玉微微颔首,目送贾琮离开书房。 待他的身影消失在回廊尽头,她转身坐回书桌前,继续翻阅桌上的卷宗,指尖轻轻抚过纸页,仿佛还能感受到他方才翻阅时的温度。 贾琮来到林如海的书房,推门而入,只见林如海正坐在书案前,手中握着一卷奏折,眉头微蹙,似乎在沉思。 见贾琮进来,林如海放下手中的奏折,抬头笑道:“琮儿,来了。” 贾琮拱手行礼,语气恭敬:“姑父。” 林如海示意贾琮坐下,神色渐渐严肃起来:“琮儿,此次倭寇一事如何了?” 贾琮沉声道:“姑父,倭寇已经全部剿灭,还抓了几个俘虏,正在衙门内审问。” 林如海微微颔首,看向贾琮的目光满是赞许:“这些倭寇平日里时常骚扰我大乾,如今全部俯首,也是解决了一大难题。琮儿此次可是功绩斐然,说不定你这爵位也能往上提一提了。” 贾琮微微一笑,谦虚道:“不过是适逢其会了,况且我不做出些功绩,如何配得上林妹妹。” “你小子,我可还没答应你呢。” 林如海脸上浮现出一抹愕然,随后摇头笑道: “不过,你和玉儿的事,我心里也有考量。你这孩子品性端正,又有一腔报国之志,只是如今朝堂局势复杂,你要想和玉儿安稳度日,往后的路可不好走。” 他微微叹了口气,目光望向窗外,似乎在思索着什么。 贾琮坐直身子,神色认真:“姑父,我知晓前路艰难,可我对林妹妹的心意从未动摇。此次剿灭倭寇,我也愈发明白,只有将朝堂的乱象肃清,才能给黛玉妹妹一个安稳的未来。” 他握紧拳头,眼中透着坚定的光芒,“我定会努力,不让您和黛玉妹妹失望。” 林如海收回目光,看向贾琮,眼中满是欣慰:“琮儿,你有这份决心,玉儿交给你我也放心了。” 随后话锋一转,又问道:“琮儿,上次你和我提及的盐政改革一事,可有具体的想法了?” 贾琮点点头,沉声道:“我初步拟定了一些方案,正想与您商议。” 第148章 首辅谋划 林如海眼中闪过一丝赞许,微微颔首,手指轻轻摩挲着茶杯的边缘,语气温和却带着几分探究。 “哦?说来听听。” 贾琮从袖中取出一本装帧精致的册子,双手递给林如海。 “这是我整理的盐政改革方案,其中主要涉及盐票制和晒盐法、反腐清账以及疏导私盐的一些想法和建议。” 林如海接过册子,指尖触到那细腻的纸张,感受到其上工整的字迹。 他翻开册子,目光逐行扫过,眉头渐渐舒展,眼中露出几分惊讶。 “这些想法倒是颇为新颖。” 他沉吟片刻,手指在桌面上轻轻敲击,似乎在权衡利弊,随后缓缓点头。 “盐票制确实能打破垄断,但推行起来恐怕阻力不小。江南的盐商势力盘根错节,牵一发而动全身。至于晒盐法,我倒是第一次听闻,此法若真能奏效,倒是一大善政。” 贾琮微微一笑,语气沉稳,目光坚定:“姑父放心,盐票制的推行我已有所准备,至于晒盐法,我已命人在沿海地区试验,效果颇为显着。” 他顿了顿,接着说道:“另外这反腐清账,我认为这是整顿盐务的关键。盐税折银可以避免中间环节的贪腐,直接将税收纳入国库,减少官员中饱私囊的机会。” “还有这第四条,若能将这些私盐贩子招安,转化为合法的盐镖,既能解决他们的生计问题,又能减少私盐的流通。” 林如海听罢,眼中闪过一丝欣慰,缓缓合上册子,沉吟道:“琮儿,你的这些想法确实颇有见地,若能顺利推行,必能大大缓解江南盐务的积弊。” 他顿了顿,语气中带着几分感慨,目光深邃:“不过,可是给了我不小的压力啊。” 贾琮笑了笑,沉声道:“对于姑父来说,这不过是手到擒来。如果能解决这盐政改革一事,姑父的位子也可以提一提了,我听说这户部侍郎的位置可一直空着呢。” 林如海闻言,眼中闪过一丝光亮,但很快被他压下。 他轻咳一声,正色道:“琮儿,为官之道,当以社稷民生为重,而非汲汲于个人官位的升迁。这盐政改革,关乎国计民生,若能成功推行,于我而言,便是最大的功绩,位子高低又有何妨。” 贾琮微微颔首,心中对林如海的敬意又多了几分,语气诚恳:“姑父高风亮节,琮儿佩服。” 林如海笑了笑,伸手拍了拍贾琮的肩膀,语气温和却带着几分期许。 “好了,正事谈完了。你与玉儿的事,我也心中有数。你们年轻人多交流,互相扶持,我也就放心了。” 贾琮郑重地点头,目光坚定:“姑父放心,琮儿定不负所托。” 林如海满意地点了点头,目光中满是期许:“去,玉儿还在等你。” 贾琮起身行礼,转身离开书房。 京城,首辅府。 书房内,烛火摇曳,映照在温体仁那张略显苍老却依旧威严的面容上。 他坐在紫檀木雕花的太师椅上,手中捏着一封密信,眉头紧锁,目光深沉。 “首辅大人,您看这事” 一商人模样的中年男子卑躬屈膝地站在一旁,小心翼翼地开口,声音压得极低,仿佛生怕惊扰了这位权倾朝野的首辅大人。 温体仁没有立即回应,只是将密信缓缓放下,指尖在桌面上轻轻敲击,发出沉闷的声响。 他的目光透过半开的窗棂,望向远处漆黑的夜空,似乎在思索着什么。 为官三十余年,他一贯的风格就是“稳”。 无论是朝堂上的明争暗斗,还是地方上的利益纠葛,他总能以最稳妥的方式处理,既不轻易得罪人,也不轻易放过任何机会。 正因如此,他才能在风云变幻的朝堂中屹立不倒,一步步登上首辅之位。 然而,眼前的这封密信,却让他感到了一丝不安。 信中提及江南盐政的动向,尤其是林如海和贾琮联手抄没了一批盐商的家产,动作之大,令人侧目。 更令他警惕的是,密信中还提到,他们似乎正在筹划一场更大的动作,目标直指江南盐务的根本。 温体仁的眉头皱得更紧了。 他向来不喜勋贵,认为这些人不过是仗着祖辈的功勋在朝中横行霸道,毫无治国之才。 尤其是贾琮,年纪轻轻便因军功被封为伯爵,已然让他心生不悦。 当初贾琮封爵之时,他便在朝中使了些绊子,试图压一压这年轻人的风头。 然而,贾琮不仅没有因此沉寂,反而在江南闹出了更大的动静。 “贾琮林如海” 温体仁低声念着这两个名字,眼中闪过一丝冷意。 他放下密信,缓缓开口,声音低沉而缓慢:“贾琮此人,年纪轻轻便有如此魄力,倒是难得。不过,盐政之事牵涉甚广,岂是他一个武勋子弟能轻易插手的?” 那商人闻言,连忙附和道:“首辅大人英明!贾琮不过是个初出茅庐的小子,哪里懂得盐务的复杂?只是他背后有林如海撑腰,若是任由他胡来,恐怕” 温体仁抬手打断了他的话,淡淡道:“林如海虽有些声望,但还不足以撼动大局。倒是贾琮,此人不可小觑。他能在短短时间如此魄力出手,可见其心志不凡。” 他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冷意:“不过,年轻人终究是年轻人,太过锋芒毕露,未必是好事。” 那商人听出了温体仁话中的深意,眼中闪过一丝喜色,低声道:“首辅大人的意思是” “江南盐务,牵一发而动全身。” 温体仁没有直接回答,而是缓缓站起身,走到窗前,背对着那商人,语气平静却透着几分寒意。 “贾琮和林如海的动作,已然触动了许多人的利益。你回去告诉那些人,静观其变即可。” 那商人连忙点头哈腰:“是,是,首辅大人高瞻远瞩,小人佩服!” 温体仁转过身,目光如炬地盯着那商人,语气陡然严厉:“不过,你们也要记住,做事要有分寸。若是闹得太过,连我也保不住你们。” 那商人被温体仁的目光吓得一哆嗦,连忙低下头,连声道:“小人明白,小人明白!绝不会给首辅大人添麻烦!” 温体仁点了点头,语气缓和了些:“去,记住我的话。” 那商人如蒙大赦,连忙躬身退下,直到走出书房,才长长舒了一口气,擦了擦额头的冷汗,快步离开了首辅府。 书房内,温体仁重新坐回太师椅上,目光落在桌上的密信上,嘴角泛起一丝冷笑:“贾代善,你倒是有个好孙子。” 他伸手拿起密信,轻轻一抖,信纸在烛火中化为灰烬。 “哼,且让这乳臭未干的小子明白,这朝堂之上波谲云诡,岂是他能随意摆弄的。” 温体仁低声自语,眼中闪过一丝深不可测的光芒。 第149章 月下旖旎 与此同时,远在江南的贾琮正与林黛玉并肩站在林府的花园中,望着满天繁星,浑然不知自己已然成了某些人的“眼中钉”。 夜风轻拂,带来阵阵花香,园中的桂花树在月光下投下斑驳的影子,仿佛为这静谧的夜晚增添了几分朦胧的美感。 黛玉的裙摆随风轻轻摇曳,宛如一朵盛开的莲花,在夜色中显得格外清丽动人。 她微微仰头,望着满天繁星,眸中映着点点星光,仿佛将整个夜空都装进了那双清澈的眼眸中。 “琮哥哥,你在想什么?”黛玉轻声问道,声音如清泉般柔和,带着几分关切。 贾琮回过神来,侧头看向黛玉,见她眉眼如画,唇角不自觉扬起一抹笑意。 他目光温柔,仿佛能将这夜色融化:“没什么,只是在想,这次立下大功,是不是该求陛下赐婚了。” 黛玉闻言,脸颊瞬间染上一抹绯红,如同晚霞映照在雪白的梨花上,娇艳欲滴。 她低下头,手指不自觉地绞着帕子,声音细若蚊吟:“琮哥哥你你胡说什么” 贾琮见她害羞,心中愈发觉得可爱,忍不住起了逗弄的心思。 他故作沉思状,摸了摸下巴,语气带着几分戏谑。 “嗯不过,我听说陛下膝下还有几位公主尚未婚配,若是请陛下赐婚个公主什么的,倒也不错。” 黛玉猛地抬起头,眼中闪过一丝慌乱,随即又低下头,声音带着几分委屈:“琮哥哥若是想娶公主,那那自然是好的” 贾琮见她这般模样,心中既好笑又心疼,连忙凑近一步,低头看着她,语气温柔:“林妹妹这是吃醋了?” 黛玉抿了抿唇,不肯说话,只是将头扭向一旁,耳根却红得几乎要滴出血来。 她的手指紧紧攥着帕子,指尖微微发白,显然心中既羞又恼。 贾琮轻笑一声,伸手轻轻握住她的手,低声道。 “傻丫头,我心中只有你一人,哪里会去想什么公主?方才不过是逗你玩的。” 黛玉被他握住手,心跳陡然加快,想要抽回手,却又舍不得,只得低声道。 “琮哥哥你你总是这样捉弄我” 贾琮见她羞怯的模样,心中柔软得几乎化开,语气愈发温柔。 “林妹妹,你可知道,我这一生最大的心愿,便是能与你携手共度余生。此次立下大功,我定会向陛下请旨,求他为我们赐婚。” 黛玉闻言,心中甜蜜,抬眸看向贾琮,眼中满是柔情:“琮哥哥我我也愿意” 她的声音越来越低,最后几乎听不见,但贾琮却听得清清楚楚。 他心中一荡,忍不住伸手轻轻抚上她的脸颊,指尖触到她细腻的肌肤,仿佛触碰到了世间最珍贵的宝物。 “林妹妹”贾琮低声唤道,眼中满是深情。 黛玉被他这般注视着,心跳如鼓,脸颊愈发滚烫。 她微微闭上眼,长长的睫毛如蝶翼般轻轻颤动,仿佛在等待什么。 贾琮低头,缓缓靠近她的唇,却在即将触碰的瞬间,听到远处传来一阵轻微的脚步声。 “姑娘,夜深了。” 紫鹃的声音从回廊处传来,打破了两人之间的旖旎氛围。 黛玉猛地回过神来,慌忙后退一步,脸颊红得几乎要烧起来。 贾琮也有些尴尬,轻咳一声,收回手,转头看向紫鹃:“知道了。” 紫鹃站在回廊下,手中提着一盏灯笼,昏黄的光晕映照在她的脸上,显得格外柔和。 她似乎并未察觉两人之间的异样,只是笑着提醒道:“姑娘,夜深露重,还是早些回房歇息,免得着了凉。” 黛玉轻轻“嗯”了一声,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脸颊上的红晕还未褪去。 她低着头,手指紧紧绞着帕子,仿佛这样就能掩饰内心的慌乱。 贾琮见状,低声对黛玉道:“林妹妹,既然紫鹃来催了,我们便回去。改日我再陪你。” 黛玉点点头,依旧不敢抬头看他,只是轻声应道:“好琮哥哥也早些休息。” 贾琮微微一笑,目光温柔地落在她身上:“好,那我先送你回房。” 黛玉连忙摇头,声音细若蚊吟:“不不用了,紫鹃在呢,琮哥哥不必麻烦。” 贾琮见她害羞,也不勉强,只是柔声道:“那好,路上小心些。” 黛玉轻轻“嗯”了一声,转身快步走向紫鹃,脚步虽快,却依旧轻盈如燕。 紫鹃见她走来,笑着迎上前:“姑娘,咱们回去。” 黛玉微微侧头看了贾琮一眼,见他依旧站在原地,目光温柔地注视着自己,心中不由得一暖,唇角微微扬起一抹笑意。 待黛玉和紫鹃的身影消失在回廊尽头,贾琮才收回目光,抬头望向满天繁星,心中满是柔情。 贾琮低声自语:“林妹妹,等我,待此间事了,我定会风风光光地将你娶回家。” 黛玉回到房中,坐在梳妆台前,望着镜中的自己,脸颊上的红晕依旧未褪。 她轻轻抚了抚自己的脸,脑海中不由得浮现出贾琮方才温柔的目光。 紫鹃见她神色恍惚,抿嘴一笑,轻手轻脚地走到她身后,故作神秘地问道:“姑娘,可是在想伯爷?” 黛玉闻言,脸颊更红,嗔怪地看了紫鹃一眼,声音细若蚊吟:“你这丫头,胡说什么” 紫鹃见她害羞,笑意更浓,语气中带着几分调侃。 “姑娘不必害羞,伯爷对您的心意,咱们府上谁看不出来?就连老爷也默许了,您还有什么好担心的?” 黛玉轻轻叹了口气,低声道:“我只是只是觉得有些不真实。琮哥哥他他太好了,我” 紫鹃一边为她梳理长发,一边笑道:“姑娘,您与伯爷是天造地设的一对,何必想那么多?只要您愿意,伯爷定会风风光光地将您娶回家。” 黛玉闻言,心中微微一暖,唇角不自觉地扬起一抹笑意。 她轻轻点了点头,低声道:“嗯我相信他。” 话音刚落,她眼眸一转,看着镜中紫鹃的身影,想起刚刚她调笑自己。 黛玉脸上浮现出一丝俏皮,反唇相讥道。 “倒是我,日后嫁过去,可缺个伶俐的陪嫁丫头。紫鹃,你这般能说会道,不如随我一同去伯府,也好继续逗我开心?” 紫鹃一听,先是一愣,随即脸颊也泛起红晕,娇嗔道:“姑娘就会拿我打趣,我自然是愿意跟着姑娘的,只是” 说着,她捂嘴轻笑,眼神里满是羞涩与期待。 窗外,月光如水,宛如一层银纱,洒在院中的花木上,映出一片静谧而梦幻的美景。 黛玉望着窗外的月色,心中满是期待与憧憬。 第150章 朝堂之上 金銮殿内,晨光透过雕花的窗棂洒在大殿之上,映照出一片肃穆庄严的氛围。 文武百官分列两侧,手持笏板,神情各异。 弘元帝高坐于龙椅之上,目光如炬,扫视群臣,声音沉稳而威严:“众卿家,今日可有本奏?” 话音未落,御史张谦便手持奏折,快步出列,躬身行礼,声音洪亮:“陛下,臣有本奏!” 弘元帝目光一凝,微微颔首:“准奏。” 张谦展开奏折,朗声道。 “臣弹劾江南巡盐御史林如海与忠勇伯贾琮,二人借盐政改革之名,胡乱抄家,致使江南盐商人人自危,盐务混乱,百姓生计艰难,民怨沸腾!” “此等行径,实乃祸国殃民,请陛下明察!” 此言一出,朝堂之上顿时一片哗然。 群臣交头接耳,议论纷纷。 水溶站在武官队列中,神色淡然,目光却微微一闪。 他侧头瞥了一眼站在不远处的礼部侍郎林文渊,轻轻点了点头。 林文渊会意,立刻出列,高声附和。 “陛下,臣亦弹劾林如海与贾琮!二人擅自抓捕盐商,抄没家产,致使江南盐价飞涨,百姓苦不堪言!” “此等行径,实乃扰乱朝纲,请陛下严惩!” 紧接着,又有几名官员接连出列,纷纷弹劾林如海与贾琮。 言辞激烈,仿佛二人已然成了祸国殃民的罪魁祸首。 弘元帝瞳孔微缩,面色不动,眉头微皱,目光扫过群臣,沉声道:“还有何人附议?” 此时,王子腾站了出来,脸色阴沉,语气中带着几分愤恨。 “陛下,臣亦有本奏!贾琮此人,虽名为整顿盐务,实则行事鲁莽,致使江南盐商怨声载道。臣以为,此等行径,若不严惩,恐失天下民心!” 王子腾前些日子巡视九边归来,他早已知晓了王仁之事。 虽然他也不喜王仁做出如此不知轻重之事,但贾琮竟然一点面子都不给自己,更是让他暗恨。 他自然要想办法把这仇报了,昨日他就知晓这贾琮竟然敢随意乱动江南盐商,如今被群起围攻,他王子腾不介意补上几脚。 牛继宗和史鼎站在武官队列中,目光如炬,直直盯着王子腾。 他们虽未言语,但眼中的不善之意却显而易见。 牛继宗眉头紧锁,拳头微微攥紧,显然对王子腾的举动极为不满。 史鼎则冷哼一声,低声对身旁的牛继宗道:“这王子腾,真是越活越回去了,竟在这朝堂之上落井下石,全然不顾大局!” “四王八公本为一体,他这般行事,岂不是让外人看了笑话?” 牛继宗微微点头,声音低沉却带着几分怒意。 “贾琮可是我武勋一脉优秀子弟,岂能任由文官弹劾而无人声援?” 史鼎冷笑一声,目光扫过王子腾的背影,语气中带着几分讥讽。 “他王子腾自诩清高,却连这点大局观都没有,真是可笑!” 朝堂之上,弹劾之声此起彼伏,仿佛林如海与贾琮已然成了众矢之的。 就在此时,户部尚书毕自严缓步出列,神色沉稳,声音洪亮:“陛下,臣有话说!” 皇帝微微颔首:“毕爱卿,请讲。” “陛下,臣以为,御史与诸位同僚所言,未免有失偏颇。” 毕自严躬身行礼,语气坚定。 “江南盐务积弊已久,盐商垄断,盐价居高不下,百姓苦不堪言。” 林如海与贾琮二人,奉旨整顿盐务,虽有雷霆手段,却也是为解百姓之苦。至于盐商怨言,不过是触动了他们的利益罢了。若因此便弹劾忠良,岂不寒了天下百姓之心?” 他顿了顿,继续说道:“更何况,臣近日收到江南奏报,盐政改革已初见成效,盐价有所下降,百姓生计得以改善。此乃利国利民之举,何来祸国殃民之说?” 毕自严一番话,掷地有声,朝堂之上顿时安静下来。 弘元帝闻言,面色稍霁,微微颔首。 然而,就在此时,首辅温体仁缓步出列,神色沉稳,目光深邃。 他手持笏板,躬身行礼,声音温和却带着几分不容置疑的威严:“陛下,臣亦有本奏。” 弘元帝目光微凝,淡淡道:“首辅请讲。” 温体仁直起身子,语气平静却字字铿锵。 “陛下,臣以为,毕尚书所言虽有道理,但江南盐务之事,牵涉甚广,不可轻忽。林如海与贾琮二人,虽为朝廷效力,但行事过于激进,致使江南盐商人人自危,盐务混乱,百姓生计艰难。此等行径,若不加以约束,恐引发更大动乱。”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群臣,继续说道:“臣以为,当暂免林如海与贾琮职务,待查明真相,再做定夺。如此,既可安抚江南盐商,又可平息民怨,实乃两全之策。” 此言一出,朝堂之上顿时一片哗然。 牛继宗和史鼎对视一眼,眼中闪过一丝怒意。 牛继宗忍不住出列,高声反驳:“首辅大人此言差矣!贾琮与林如海奉旨整顿盐务,虽有雷霆手段,却也是为解百姓之苦。若因此便罢免二人职务,岂不寒了忠良之心?” 史鼎也紧随其后,出列道:“陛下,臣附议!贾琮虽年轻,但行事果决,忠心为国。首辅大人此举,未免有失公允!” 温体仁闻言,神色不变,只是淡淡一笑。 “牛大人、史大人,此言差矣。老夫并非针对贾琮与林如海,而是为江山社稷、百姓生计着想。江南盐务关乎国计民生,不可轻忽。若因二人行事过激而引发动乱,岂不是得不偿失?” 他语气温和,却字字如刀,直指要害。 弘元帝眉头微皱,目光在温体仁与牛继宗等人之间来回扫视,心中却不知在思量着什么。 就在此时,殿外忽然传来一声高呼:“报——江南急奏!” 一名侍卫快步跑入殿中,单膝跪地,双手呈上一封奏折:“陛下,江南八百里加急奏报!” 弘元帝眉头一皱,沉声道:“呈上来!” 戴权连忙接过奏折,恭敬地递给皇帝。 弘元帝展开奏折,目光扫过,嘴角却不由的勾起一抹笑意,但很快隐去,只留下肃穆的神情。 第151章 朝堂交锋 “陛下,可是江南出了什么岔子?” 温体仁微微躬身,声音低沉而谨慎,带着些许试探地问道。 他的目光紧紧盯着皇帝的神情,试图从中窥探一二,眉宇间隐隐透出一丝不安。 “岔子?哼!” 弘元帝轻哼一声,语气里带着压抑不住的怒意,手指在御案上轻轻敲击,发出沉闷的声响。 “江南的岔子可大着呢!” 他冷冷扫了一眼群臣,将手中的奏折重重拍在御案上,发出一声震响,声音低沉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你自己看!” 戴权连忙上前,双手捧起奏折,小心翼翼地递给温体仁。 温体仁双手接过奏折,指尖微微颤抖,展开细看。 他的眉头渐渐皱起,脸色也变得凝重起来,额角隐隐渗出一丝冷汗。 奏折中详细描述了江南盐商勾结倭寇的罪行,以及贾琮如何雷霆出击,一举剿灭倭寇,稳定江南局势的经过。 字里行间,无不彰显贾琮的忠心与功绩。 温体仁看完,心中暗惊,但面上却不露声 他合上奏折,双手递还给戴权,躬身道:“陛下,贾琮忠心为国,功在社稷,臣深感钦佩。” 朝堂众人面面相觑,不知这奏折之上究竟写了什么,竟让首辅的态度瞬间翻转。 他们的目光在温体仁和皇帝之间来回游移,心中暗自揣测。 而站立一旁的水溶面色阴沉,眼中闪过一丝阴霾,心中隐隐有些不安。 他的手指在袖中微微收紧,指节泛白,显然心中已是波澜起伏。 弘元帝冷冷扫了一眼群臣,目光如刀。 他缓缓开口,声音低沉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戴权,将这奏折念给大家听听,也好让诸位明白,朕为何如此震怒!” 戴权躬身应诺,双手接过奏折,清了清嗓子,朗声念道。 “臣贾琮,谨奏陛下:近日江南盐商勾结倭寇,扰乱边境。臣协同江南锦衣卫查办,一举剿灭倭寇三百余人,剿毁倭寇战船三辆,今江南局势已稳。此乃陛下洪福,天佑大乾!” 戴权的声音在大殿中回荡,字字清晰,句句铿锵。 群臣听罢,神色各异。 水溶站在队列中,神色惊怒,额头上渗出细密的汗珠,手指在袖中紧紧握拳,指节发白。 他的目光死死盯着地面,心中已是翻江倒海。 弘元帝冷哼一声,目光如炬:“方才你们一个个弹劾林如海与贾琮,说他们祸国殃民,扰乱朝纲。如今这奏折在此,你们还有何话说?” “我看你们就是居心叵测,见不得忠良立功!” 弘元帝的声音陡然提高,带着几分怒意,目光如刀般扫过群臣。 朝堂之上,顿时一片死寂。方才弹劾林如海与贾琮的官员纷纷低头,额头上渗出细密的汗珠,不敢言语。 御史张谦脸色苍白,双腿微微发颤,连忙出列,躬身请罪:“陛下,臣臣一时不察,误信谣言,请陛下恕罪!” 礼部侍郎林文渊也紧随其后,颤声道:“陛下,臣臣亦是受人蒙蔽,请陛下责罚!” 弘元帝冷冷扫了他们一眼,语气中带着几分讥讽:“误信谣言?受人蒙蔽?你们身为朝廷命官,不思为国分忧,反倒听风就是雨,随意弹劾忠良,真是令朕失望!” 群臣闻言,纷纷跪地请罪:“臣等知罪,请陛下责罚!” 弘元帝目光如炬,扫过众人,沉声道:“张谦身为御史,未能明辨是非,着降三级留任,以示惩戒;林文渊附和弹劾,罚俸一年,以儆效尤。“ 此言一出,张谦与林文渊额头冷汗涔涔,虽保住官职,却也元气大伤。 张谦抬头望向温体仁,见首辅微微垂眸,并未与其对视。 林文渊则将目光投向水溶,却见北静王正襟危立,神色如常。 这细微的小动作落在弘元帝眼中,他轻轻叩击御案,沉声道:“尔等当谨记,忠奸自有公论,莫要被人当枪使。“ 说罢,目光有意无意扫过温体仁与水溶。 温体仁心中一凛,忙躬身道:“陛下圣明,臣等定当引以为戒。“ 弘元帝冷哼一声,挥了挥手:“罢了,首辅,江南盐商此事你怎么看?” 温体仁微微垂眸,手指轻轻摩挲着朝珠,沉吟道。 “陛下,涉案盐商已尽数伏诛,臣以为当命锦衣卫继续严查其他盐商,一经发现有私通倭寇或贪腐行径,即刻抄家问斩,以绝后患。“ 弘元帝微微颔首,目光扫过群臣:“准奏。传朕旨意,着锦衣卫指挥使赵轩,彻查江南盐商,若有贪腐不法者,就地正法!“ 弘元帝顿了顿,接着道:“绥远伯贾琮,此次江南之行,协助肃清盐商恶行,剿灭倭寇三百余人,保江南百姓安宁,功不可没。此前,其创办琉璃工坊,为国库创收数百万两,实乃国之栋梁。” “朕心甚慰,特晋贾琮为一等绥远伯,赐黄金两千两,锦缎两百匹,另赐御前行走,以示恩宠。” 朝堂之上,群臣闻言,神色各异。 贾琮年纪轻轻,便已晋为一等伯,还得了御前行走的殊荣,可见圣眷之隆。 温体仁低头应道:“陛下圣明。” 北静王水溶站在队列中,神色已然平缓,但眼中却闪过一丝阴霾。 王子腾则脸色铁青,拳头紧握,显然心中愤恨难平。 牛继宗和史鼎并肩而立,脸上满是喜色。 牛继宗低声笑道:“贾琮这小子,果然没让我们失望!” 史鼎点头附和,语气中带着几分得意:“这下子,那些文官可算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退朝时,水溶快走几步与温体仁并肩而行。 水溶压低声音道:“首辅,可有空一叙。“ 温体仁闻言,脸上神色未变,眼眸却微微一眯,旋即毫不留情地开口道。 “北静王,朝堂之事千头万绪,眼下盐商清查章程急需拟定,关乎国本民生,耽搁不得。王爷若有要事,还请另寻他人,本首辅实在无暇分身。” 说罢,他连个眼神都未给水溶多留,挺直脊背,径直离开。 水溶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原本伸出想要挽留的手,尴尬地悬在半空,片刻后才缓缓收回。 他望着温体仁渐行渐远的背影,眼中闪过一丝狠厉,牙关不自觉地咬紧,却也无可奈何。 第152章 贾府风波 贾府,荣庆堂。 贾母斜倚在软榻上,手中握着一串佛珠,轻轻拨动着,神色安详。 堂内熏香袅袅,王夫人坐在一旁,手中捧着一盏热茶,脸上带着几分淡淡的笑意。 薛姨妈则坐在另一侧,眉头微蹙,似乎有些心事重重。 三春姐妹围坐在贾母身旁,迎春低头绣着手中的帕子,迎春则安静地听着,探春手中拿着一本册子,不知和惜春说着什么。 自从贾琮去了江南后,贾府的日子似乎变得稳定了下来,这让贾母很是满意。 唯一美中不足的就是,她的宝贝玉儿也去了江南。 不过前段日子寄来的信里,说道林如海如今身子已经大好了,这让贾母心中稍安。 即使再不懂朝堂局势,贾母也清楚林如海对于贾府而言有多重要,不然她也不会一直盼着自己的宝玉能够娶黛玉了。 想到宝玉,贾母忽然想起有好些日子没有见到他了,而且他竟然没有再闹着找林妹妹,反而整天往外跑。 不过,不闹腾就是好的! 就在这时,外头传来一阵脚步声,丫鬟掀开帘子,恭敬地禀报道:“老太太,王舅太太来了。” 贾母闻言,微微抬了抬眼皮,脸上露出一丝笑意:“快请进来。” 话音未落,王子腾的妻子王氏便笑吟吟地走了进来。 她身穿一件绛紫色绣金线的锦缎薄袄裙,头上簪着几支金钗,显得格外富贵逼人。 她走到贾母面前,福了一礼,笑道:“老太太,今儿个天气好,我便想着过来瞧瞧您,陪您说说话。” 贾母笑着点头,示意她坐下:“快坐,难得你有这份心。” 王氏坐下后,目光在堂内扫了一圈,见众人神色各异,心中暗自思虑。 她端起丫鬟递来的茶盏,轻轻抿了一口,故作关切地问道。 “老太太,这几日府上可还安好?我听说琮哥儿去了江南,可有消息传来?” 贾母闻言,神色依旧平静,淡淡道:“琮哥儿去江南办差,倒是没什么消息传来。不过他一向稳重,我倒也不担心。” “哎呀,老太太还不知道吗?” 王氏闻言,眼中闪过一丝幸灾乐祸,故作惊讶道。 “今儿个朝堂上可是热闹得很呢!听说有不少文官上奏折参琮哥儿,说他行事鲁莽,扰乱江南盐务,惹得陛下震怒呢!” 她话音一落,堂内顿时一片寂静。 王夫人闻言,眼中闪过一丝快意,嘴角微微上扬。 她自是从王子腾那知道了消息,如何不知今日王氏来的目的。 王夫人却故作担忧地说道:“这可如何是好?琮哥儿年纪轻,怕是经不起这般风浪。” 薛姨妈则是眉头紧锁,手中的茶盏微微颤抖,显然心中担忧不已。 她心中暗想:“薛家可是押宝在贾琮身上,若是他出了事,薛家岂不是也要受牵连?” 三春姐妹闻言,脸色顿时一变。 探春放下手中的册子,急切地问道:“舅母,此话当真?琮哥儿他他会不会有事?” 迎春和惜春虽未说话,但手中的帕子已被攥得紧紧的,显然很是担忧。 贾母见王氏的样子,自然懂了她今天过来的缘由,心中虽有些担忧,但面上依旧平静。 她轻轻拨动手中的佛珠,淡淡道:“琮哥儿行事自有分寸,朝堂之事,我们妇道人家也不必过多操心。” 王氏见贾母如此淡定,心中有些不甘,又故作关切地说道。 “老太太说得是,不过琮哥儿毕竟年轻,若是真惹了祸事,怕是连累府上呢!我这也是为府上着想,才特意来告知一声。” 贾母闻言,眼中闪过一丝冷意,但脸上依旧带着笑意。 “你有心了。不过琮哥儿是朝廷命官,自有陛下定夺,我们也不必过多担忧。” 王氏见贾母如此态度,心中暗自冷笑,却也不再多说,只是端起茶盏,慢悠悠地品着茶。 堂内的气氛一时有些凝滞,众人各怀心思,谁也没有再开口。 就在这时,外头又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只见王熙凤匆匆走了进来。 她走到贾母面前,福了一礼,声音清脆却带着几分急促:“老太太,宫里来人了,说是圣旨到了,让咱们府上准备接旨呢!” 贾母闻言,眉头微微一皱,手中的佛珠也停了下来。 她抬眼看向王熙凤,语气沉稳:“凤丫头,可知道是什么旨意?” 王熙凤摇了摇头:“老太太,这我可不敢乱猜。不过既然是圣旨,想必是好事儿!” 王氏闻言,神色一动,故作担忧地说道。 “哎呀,这圣旨来得突然,莫不是琮哥儿在江南惹了什么祸事,连累到府上了?” 她话音一落,堂内气氛顿时一凝。 王夫人闻言,眼中闪过一丝快意,却故作担忧地附和道。 “是啊,老太太,这圣旨来得突然,怕是有什么变故。咱们可得小心应对。” 贾母心中也不由的闪过一丝担忧,同时对贾琮也是有着几分埋怨,这小子,去了江南也不太平。 她快速拨动着手中的佛珠:“凤丫头,既然圣旨到了,咱们便去接旨。无论是什么旨意,总得面对。” 王熙凤点头应道:“老太太说得是,我已经让人在前厅准备了香案,咱们这就过去。” 贾母缓缓起身,王夫人和薛姨妈连忙上前搀扶。三春姐妹留在屋内,脸上却满是担忧之色。 王氏见众人如此,心中暗自冷笑,却也不再多说,只是跟在众人身后,眼中闪过一丝幸灾乐祸。 一行人来到前厅,只见香案已经摆好,几名太监正站在厅中,手中捧着明黄色的圣旨,神色肃穆。 贾母领着众人跪下,恭敬地说道:“臣妇贾史氏,率贾府上下接旨。” 为首的太监展开圣旨,朗声念道。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绥远伯贾琮,忠勇为国,功在社稷。此次江南之行,协助肃清盐商恶行,剿灭倭寇三百余人,保江南百姓安宁,功不可没。此前,其创办琉璃工坊,为国库创收数百万两,实乃国之栋梁。朕心甚慰,特晋贾琮为一等绥远伯,赐黄金两千两,锦缎两百匹,另赐御前行走,以示恩宠。钦此!” 圣旨念罢,堂内众人顿时神色各异。 贾母闻言,脸上终于露出了一丝欣慰的笑意,叩首道:“臣妇谢陛下隆恩!” 王夫人则是脸色一僵,手中的帕子险些掉落在地。 她勉强挤出一丝笑意,低声道:“琮哥儿果然有出息。” 王氏则是脸色铁青,她勉强挤出一丝笑意,道:“琮哥儿果然有本事,真是可喜可贺。” 贾母看了她一眼,淡淡道:“是啊,琮哥儿一向稳重,倒是让某些人失望了。” 王氏闻言,脸色更加难看,却也不敢再多言,只得低头,掩饰自己的尴尬。 堂内的气氛一时变得轻松起来,众人纷纷向贾母道贺,贾母也笑着应和,眼中满是欣慰之色。 第153章 赐婚之议 贾府上下因圣旨的到来而沉浸在喜悦之中,王氏却愈发坐立难安。 她勉强挤出一丝笑意,随口找了个借口便匆匆离开了贾府。 贾母自是没有阻拦,只是淡淡地瞥了她一眼,眼中闪过一丝厌恶。 王氏一回到府中,便气冲冲地走进正厅,见王子腾正坐在太师椅上闭目养神,顿时气不打一处来。 她快步上前,声音尖锐:“老爷,您可知道今日贾府接了圣旨,贾琮那小子不仅没出事,还被晋为一等伯,赐了御前行走的殊荣!您不是说今日朝堂上会有文官弹劾他吗?怎么反倒让他得了这么大的恩宠?” 王子腾闻言,猛地睁开眼,脸色阴沉如铁。 他重重一拍桌案,声音冷厉:“蠢货!谁让你去贾府显摆的?我只是讨厌贾琮,又不是要和贾府交恶!你这一去,岂不是让贾府上下都记恨上我们?” 王氏被他一吼,顿时愣住了,随即委屈道:“我这不是想出出气吗,贾琮那小子上次这么不给我们王家面子,我可不得把面子争回来” 王子腾冷笑一声,拍案而起:“面子?你懂什么!贾琮如今深得陛下器重,你倒好,跑去贾府幸灾乐祸!若是传出去,岂不是让人说我王子腾心胸狭隘,连个晚辈都容不下?” 王氏被他说得哑口无言,脸色一阵青一阵白,最后只得悻悻地低下头,小声嘟囔道:“我这不是一时糊涂嘛” 王子腾冷哼一声,拂袖而去,只留下王氏站在原地,脸色难看至极。 北静王府。 水溶回到府中,径直走进书房,脸色阴沉得仿佛能滴出水来。 他坐在书案前,手指轻轻敲击着桌面,眼中闪过一丝冷意:“贾琮倒是小瞧了你。” 周瀚文站在一旁,见水溶神色稍定,上前一步,轻声劝道:“王爷,如今江南局势不明,我们还早做打算才是。” 水溶面色阴沉,眼中闪过一丝不甘:“江南可是我们花了这么多年布局的” 周瀚文沉声道:“王爷,成大事者不拘小节!” 水溶站起身,踱步到窗前,望着窗外的景色,长叹一口气:“就按你说的做。” 周瀚文微微点头,转身正欲离去,突然被水溶叫住。 “周先生,你曾说过你认识白莲教的人?” 周瀚文闻言,脚步一顿,转过身来,神色间带着几分谨慎。 他微微低头,低声道:“王爷,白莲教虽与我有过来往,但此教行事诡秘,且多为朝廷所不容。王爷为何突然提起他们?” 水溶冷笑一声,眼中闪过一丝阴狠:“贾琮在江南搅动风云,断了我们的财路,还得了陛下的恩宠。既然明面上动不了他,那就让白莲教的人去会会他。江南局势混乱,白莲教趁机作乱,也是情理之中。” 周瀚文眉头微皱,沉吟片刻,低声道:“王爷,此事风险极大。白莲教虽可用,但若事情败露,恐怕会牵连到王爷。” 水溶转过身来,目光如刀般盯着周瀚文:“周先生,成大事者不拘小节。贾琮如今风头正盛,若不趁早除掉,日后必成大患。至于白莲教不过是些棋子罢了,用完即弃,又有何妨?” 周瀚文见水溶心意已决,只得点头道:“王爷既然已下定决心,属下这就去安排。不过,此事需得谨慎,绝不可留下任何把柄。” 水溶挥了挥手,淡淡道:“去,务必办得干净利落。” 周瀚文躬身退下,书房内只剩下水溶一人。 他站在窗前,望着远处的宫墙,嘴角泛起一丝冷笑:“贾琮,你以为得了陛下的恩宠,就能高枕无忧了吗?这江南的水,可深得很” 皇宫,御乾殿内。 弘元帝坐在龙椅上,手中握着一份奏折,露出几分思索的神色。 除了那封当众念出的奏折外,另外还有一封奏折,上面清楚地写着贾琮与林如海对于盐政改革的思路。 这些新奇的观点,让弘元帝有些兴趣,仔细思索一番后,也觉得大有可为。 “这小子,竟然在政事上也有如此才能!” 弘元帝眼中闪过一丝精光,起初只以为贾琮不过有些匹夫之勇,后来又发现他竟有陶朱之能,如今看来,竟然连政事都如此精通。 “难道是天赐奇才,助我开拓盛世?” 弘元帝心中暗忖,但同时也莫名地浮现出一丝忌惮的神色。 如此天纵奇才,未来自己的皇儿是否能驾驭得住? 弘元帝顺手翻开第三本奏折,待看清上面的内容后,那丝忌惮的神色全然消失,随即嘴角露出一丝笑容。 不由地笑骂道:“戴权,你看看贾琮这小子,竟然自己来讨赏了!” 一旁候着的戴权听到弘元帝的声音,心中也是一阵疑惑。 这贾琮主动讨赏,弘元帝的语气听上去反而有些高兴? “陛下,绥远伯可是向您讨了什么赏?” 弘元帝笑道:“我还道这小子能耐有多大呢,没想到竟然还是个痴情种子,竟然向我讨赐婚来了!” 戴权听闻,先是一怔,随即反应过来,脸上堆起恰到好处的笑容,谄媚道。 “陛下,绥远伯与林家姑娘情深意笃,这也是一段佳话。陛下若赐下这桩婚事,那可是天恩浩荡,传出去定能让百姓们感受到陛下对臣子的关怀,也能彰显陛下的仁厚圣德呢。” 弘元帝微微颔首,手指轻轻敲击着龙椅的扶手,眼中笑意未减,却又多了几分思量。 “这贾琮,倒是敢想敢做。不过,他既然开了这个口,朕若是轻易应下,倒显得这赏赐太过廉价。” 说罢,他目光落在手中那本关于盐政改革的奏折上,心中有了主意。 “陛下,说起这绥远伯讨赐婚一事,倒是有些隐情。” 戴权见状,犹豫了一下,轻声道, “老奴听闻,荣国府的老封君一心想让她的孙子娶林姑娘。那宝玉生性顽劣,只爱在内帷厮混,哪有绥远伯这般抱负与才能。绥远伯怕是知晓此事,担心林家姑娘错付,又深知自己与林姑娘情投意合,这才鼓起勇气向陛下讨这赐婚的恩典。” 弘元帝听闻,眼中闪过一丝兴味:“哦?竟有这等事。” 他略作思索,接着道:“戴权,拟旨。” 弘元帝的声音不疾不徐,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告知贾琮,他所奏盐政改革之事,朕已阅过,确有独到之处。若他能在三个月内,于江南试点推行盐票制,并取得显着成效,朕便赐婚于他与林家女儿,且另有重赏。若推行不利,这婚事嘛,便暂且搁置。” 戴权连忙应下,拿起一旁的笔墨,快速地记录着。 弘元帝望着殿外的天空,眼中闪过一丝深意:“贾琮,朕倒要看看,你究竟能走到哪一步” 第154章 跳梁小丑 清晨的微风带着咸湿的气息,吹拂着贾琮的衣袍,卷起他袍角的一抹暗纹。 他站在一片新开辟的晒盐场上,目光如炬,扫过眼前整齐排列的盐田,心中满是期待。 晒盐法是他与林如海商议后提出的新法,旨在取代传统的煮盐法,利用自然光照蒸发海水,从而大幅降低制盐成本,提高产量。 如今,这片盐田便是他们实验的第一站。 “伯爷,您看,这些盐田都是按照您的要求修建的,引水渠、蒸发池、结晶池一应俱全。” 盐场管事恭敬地站在一旁,指着眼前的盐田介绍道,语气中带着几分自豪。 贾琮点了点头,迈步走进盐田,蹲下身用手捻起一把盐粒,细细观察。 盐粒晶莹剔透,颗粒均匀,在阳光下闪烁着微光,显然质量上乘。 贾琮拈起几粒放在舌尖,咸涩中竟带着一丝清甜,仿佛海风的味道在舌尖化开。 他满意地点了点头,问道:“这几日的产量如何?” 管事连忙答道:“回伯爷,这几日天气晴好,晒盐效率极高,产量比以往煮盐法提高了三成有余,而且成本大幅降低!” 贾琮闻言,脸上露出一丝笑意,眼中闪过一丝欣慰。 “好,继续按照这个法子推行下去。记住,晒盐法虽好,但也要注意天气变化,及时调整工序,确保盐的质量。” 管事连连点头,腰弯得更低了些:“伯爷放心,小的们一定尽心尽力!” 贾琮站起身,拍了拍手上的盐粒,目光望向远处忙碌的盐工们。 就在这时,一名侍卫匆匆跑来,躬身禀报道:“伯爷,林大人派人传话,请您速回衙门,有要事相商。” 贾琮闻言,眉头微皱。 他点了点头,对管事说道:“这里就交给你了,务必盯紧晒盐法的推行,有任何问题及时禀报。” 管事恭敬地应下:“是,伯爷!” 贾琮转身离开盐场,翻身上马,带着几名侍卫直奔衙门而去。 林如海坐在书房中,手中握着一份奏折,神色凝重。 见贾琮推门而入,他连忙起身,将奏折递了过去:“琮儿,你看看这个。” 贾琮接过奏折,快速浏览了一遍,脸色顿时变得严肃起来。 奏折中详细记录了盐票制推行过程中遇到的阻力,尤其是江南盐商的激烈反对,甚至有人暗中煽动百姓闹事,企图阻挠盐票制的实施。 “这些盐商,果然不肯轻易就范。” 贾琮冷哼一声,眼中闪过一丝冷意,手指在奏折上轻轻敲击,发出沉闷的声响。 林如海叹了口气,语气中带着几分无奈:“盐票制触动了他们的根本利益,他们自然不会坐以待毙。如今江南各地都有盐商暗中串联,甚至有人扬言要联合罢市,逼迫朝廷收回成命。” 贾琮闻言,眉头紧锁:“盐商罢市,百姓无盐可买,必然会引起民怨。若是处理不当,恐怕会酿成大祸。” 林如海点头道:“正是如此。所以我才急着找你商议,看看该如何应对。” 贾琮手里捏着奏折,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丝不屑的笑意。 “这些盐商,不过是些跳梁小丑罢了。”贾琮轻声说道,声音里带着几分嘲讽, “陛下已经下了明旨,他们再怎么闹腾,也不过是垂死挣扎。” 林如海皱了皱眉,语气中仍有几分担忧:“琮儿,这些盐商在江南经营多年,根深蒂固。他们若是真闹起来,百姓难免会受牵连。” 贾琮轻笑一声,眼中闪过一丝凌厉:“姑父放心,我自有分寸。他们若是安分守己,朝廷或许还能给他们一条活路。可若是他们不知好歹,那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贾琮顿了顿,接着说道:“既然他们想闹,那我们就陪他们闹个够!姑父,您继续推行盐票制,务必稳住大局。至于那些闹事的盐商,交给我来处理。” 林如海闻言,眼中闪过一丝担忧:“琮儿,此事非同小可,你可有把握?” 贾琮微微一笑,语气中带着几分自信:“姑父放心,我自有分寸。” 昏暗的厅堂内,几名盐商围坐在一起,脸色阴沉。 赵德昌重重一拍桌案,震得茶盏里的茶水溅出几滴,怒声道:“林如海和贾琮这两个狗官,竟然想用盐票制断了我们的财路!诸位,咱们可不能坐以待毙!” 钱广财捏着手中的翡翠扳指,眼中闪过一丝狠厉。 “赵老哥说得对!咱们在江南经营多年,岂能让他们两个外来人给毁了?依我看,咱们就联合罢市,看他们如何收场!” 王守仁冷笑一声,声音沙哑。 “罢市?那还不够!咱们还得让那些盐丁扮作流民,去砸了官盐仓。让百姓买不到盐,看他们怎么向朝廷交代!” 众人纷纷点头,眼中闪过狠辣的光芒。 赵德昌捋了捋胡须,阴恻恻地说道。 “不错,咱们不仅要罢市,还得让百姓闹起来。到时候,朝廷为了平息民怨,自然会收回盐票制。咱们的财路,也就保住了。” 就在这时,门外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一名家丁慌慌张张地跑了进来,颤声道:“老爷,不好了!锦衣卫锦衣卫来了!” 赵德昌脸色骤变,猛地站起身,茶盏被他撞翻在地,茶水洒了一地:。 “什么?锦衣卫怎么会来?” 话音未落,只见一群锦衣卫冲了进来,为首的正是贾琮。 他冷冷扫了一眼厅内的盐商,嘴角勾起一抹讥讽的笑意:“诸位,好热闹啊。” 赵德昌强作镇定,勉强挤出一丝笑意:“贾贾伯爷,您这是” 贾琮冷笑一声,身侧的赵轩上前一步,取出一份文书,扬了扬。 “本官奉陛下之命,彻查江南盐商贪腐不法之事。诸位,你们涉嫌勾结倭寇,跟我们走一趟。” 赵德昌闻言,脸色瞬间惨白,双腿一软,瘫坐在地:“贾伯爷,冤枉啊!我我” 贾琮不再多言,挥了挥手:“带走!” 锦衣卫立刻上前,将盐商等人押了出去。 厅堂内,只剩下破碎的茶盏和散落的茶水,映照出盐商们狼狈的背影。 贾琮站在厅堂门口,望着被押走的盐商,眼中闪过一丝冷意。 “跳梁小丑,终究是跳梁小丑。你们再怎么挣扎,也不过是徒劳罢了。” 第155章 白莲教 江南的街头,阳光洒在青石板路上,映出一片暖意。 然而,街角的盐铺前却笼罩着一层不安的气息。 盐铺的门紧闭,门板上贴着几张泛黄的告示,风吹过,纸张微微颤动,发出“沙沙”的声响。 百姓们围在盐铺门口,议论声此起彼伏,夹杂着焦虑与无奈。 人群中,一个头发花白的老汉拄着拐杖,满脸愁容地叹道:“听说盐商罢市了,咱们以后可怎么买盐啊?” 他的声音沙哑,带着几分无力,拐杖在地上轻轻敲击,发出沉闷的声响。 “是啊,这日子可怎么过……” 一个抱着孩子的妇人低声附和,声音里带着几分哽咽。 人群中,一个身材魁梧的中年汉子握紧了拳头,愤愤道。 “这些盐商,平日里就欺压咱们,现在居然还敢罢市!朝廷难道就不管管吗?” “管?怎么管?”旁边一个瘦削的书生摇了摇头,语气中带着几分无奈。 他眉头紧锁,眼中透出一丝忧虑,“这些盐商在江南根深蒂固,朝廷就算想管,也得掂量掂量。” 就在众人议论纷纷之际,远处突然传来一阵锣鼓声。 百姓们纷纷转头望去,只见一队官兵正从街口走来。 为首的差役手持铜锣,高声喊道:“朝廷推行盐票制,百姓凭票购盐,价格公道,童叟无欺!大家快去领票啊!” “这盐票制到底是啥?咱们凭票买盐,和以前有啥不一样?”人群中有人疑惑地问道。 差役停下脚步,高声解释道。 “盐票制是朝廷新推行的制度,简单来说,就是官府统一发放盐票,咱们凭票到官盐仓买盐。这样一来,盐价就由朝廷管控,不会像以前那样被盐商随意抬价了。” 百姓们闻言,先是一愣,随后爆发出阵阵欢呼。 那白发老汉激动得连连跺脚,拐杖在地上敲出清脆的声响,脸上的皱纹仿佛都舒展开来:“太好了!朝廷终于为我们做主了!” “快去领票!快去领票!”抱着孩子的妇人脸上终于露出了笑容,径直往官兵方向挤。 差役见百姓们情绪高涨,便停下脚步,高声解释道。 “大家别急,盐票每人限领一张,凭户籍册领取。领到票后,可到官盐仓购盐,每斗只要四十文,比盐商的价格便宜一半!” “四十文?!”人群中响起一片惊呼声。 “这可是天大的好事啊!” 那瘦削的书生眼中闪过一丝欣喜,连忙从袖中掏出户籍册,挤到差役面前, “官爷,我先领一张!” 差役接过户籍册,仔细核对后,从怀中取出一张盖着官印的盐票递了过去:“拿好,别弄丢了!” 书生接过盐票,仔细端详了一番,脸上露出一丝笑容。 他转身对身后的人喊道:“大家快去领票!朝廷这次是真为咱们做主了!” 百姓们纷纷涌向差役,争先恐后地领取盐票。 街道上顿时热闹非凡,欢呼声、笑声交织在一起,仿佛驱散了连日来的阴霾。 与此同时,街角的某处角落里。 一中年男子目光冰冷地看着眼前的情景,不由的发出一声冷哼。 这人正是北静王的幕僚周瀚文,他这次来到江南,除了斩断一些牵连之外,就是为了这贾琮而来。 来之前他已经得知了盐商正在准备罢市,虽然在他看来盐商不过是在做无用功。 但却也没想到贾琮竟然如此果断,这些盐商的举动竟然没有造成半分干扰,反而成全了他们杀鸡儆猴的念头。 周瀚文冷冷一笑,语气中带着几分狠厉:“贾琮,果然有两下子。不过,这江南的水,可没那么容易趟过去” 他转身走向一间屋子,屋外不起眼的角落里竟然摆放着一朵白莲花。 周瀚文微微低头,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袖,掩盖住眼中一闪而过的阴鸷。 走到门口,他轻轻咳嗽了两声,随后抬手在门上有节奏地敲了三下。 屋内传来一阵轻微的响动,片刻后,一个低沉的声音隔着门问道:“门外何人?” 周瀚文压低声音,谨慎地回应:“霜重寒梅瘦,月隐白莲幽。” 门“吱呀”一声缓缓打开,一个身形魁梧、满脸横肉的汉子出现在门口。 他目光如炬,上下打量着周瀚文,眼中满是警惕。 当看到周瀚文身后并无异常后,他侧身让周瀚文进屋。 同时迅速探出头查看四周,确认无人跟踪后,又小心翼翼地关上了门。 屋内光线昏暗,仅在角落处点着一盏摇曳的油灯,映照着屋内几个同样神色冷峻的人。 正中央的桌子上,一朵白莲花在微弱的灯光下显得格外诡异。 为首的是一个面容清瘦、眼神锐利的老者。 他坐在椅子上,微微抬起头,看向周瀚文,声音沙哑地说道。 “周先生,许久不见。听闻你此番前来,是有要事相商?” 周瀚文微微拱手,脸上挤出一丝笑容,说道。 “钱舵主,此次前来,确实有一桩大买卖要与贵教合作。贾琮那小子,坏了我们不少好事,如今在江南推行盐票制,风头正盛,若不除之,日后必成大患。” 钱舵主冷哼一声,手指轻轻敲击着桌面,发出“笃笃”的声响,说道。 “贾琮?那可是朝廷的红人,身边护卫众多,岂是那么容易除掉的?周先生,你不会是让我们去送死?” 周瀚文嘴角微微上扬,眼中闪过一丝阴冷:“钱舵主,贵教高手如云,区区一个贾琮而已,只要计划周全,相信不在话下。” 钱舵主皱了皱眉头,沉思片刻后说道:“周先生,此事干系重大,容我们商议一番。不过,若要我们出手,好处可不能少。” 周瀚文从怀中掏出一个沉甸甸的钱袋,扔在桌子上,钱袋落地,发出清脆的声响,显然里面装满了金银。 他笑着说道:“钱舵主,这只是定金。事成之后,必有重赏,而且,我家老爷还会助贵教重建在江南的势力。” 钱舵主眼中闪过一丝贪婪,他伸手拿起钱袋,掂量了一下。 随后点了点头,说道:“好,周先生果然爽快。此事我们接下了。不过,具体的计划,还得详细商讨。” 第156章 知会 江南巡盐御史衙门内,贾琮站在窗前,望着远处熙熙攘攘的街道,脸上露出一丝淡淡的笑意。 林如海缓步走到贾琮身旁,目光也投向窗外,语气中带着几分感慨。 “琮儿,这次多亏了你,盐票制才能顺利推行。江南百姓终于能过上安稳日子了。” 贾琮摇了摇头,语气谦逊而温和。 “姑父过奖了,这都是恰逢其会。若非孙家与倭寇勾结一事引得陛下震怒,盐商背后的靠山也不敢轻易退缩。我只是顺势而为罢了。” 林如海闻言,忍不住笑骂了一句:“不过你这小子,胆子倒是大得很。明明没有真凭实据,就敢直接搬出勾结倭寇的罪名把那些盐商抓回来。若是查不出什么,岂不是自找麻烦?” 贾琮嘿嘿一笑,眼中闪过一丝狡黠。 “姑父放心,他们被抓进来了,以锦衣卫的能力,自然可以顺藤摸瓜查个清楚。有没有勾结倭寇暂且不论,但贩售私盐、囤积居奇的罪行,可是铁证如山。更何况,姑父手里不也有不少他们的罪证吗?” 林如海听了,忍不住摇头失笑,伸手点了点贾琮的额头,语气中带着几分无奈与宠溺。 “你这小子,倒是会算计。不过,这次确实干得漂亮。” 贾琮微微一笑,目光中透出一丝自信。 “姑父过奖了。这些盐商平日里嚣张跋扈,早就该收拾了。如今借着倭寇的由头,正好一网打尽,也算是为民除害。” 林如海点了点头,神色渐渐严肃起来。 “不过,琮儿,此事虽暂时平息,但江南的水深得很。那些盐商背后的势力盘根错节,未必会就此罢休。你行事还需多加小心,切莫大意。” 贾琮收敛了笑意,郑重地点头:“姑父放心,我心中有数。” 林如海看着贾琮,眼中满是欣慰:“好,你有这份心,我也就放心了。” 他顿了顿,语气中多了几分关切, “对了,这些日子你可没回去看看,玉儿可是想你的很。她性子敏感,你得多陪陪她。” 贾琮闻言,脸上浮现出一抹温柔的笑意,眼中也多了几分暖意。 “倒是我疏忽了。这些日子忙于公务,确实冷落了她。” 林如海沉默片刻,似乎有些犹豫,但还是开口道。 “琮儿,我的心思你也知道,你和玉儿的事我自是赞同的。但据我所知,老太太那儿似乎有其他的心思?” 贾琮听到林如海提起贾母,眉头微微皱起,脸上的笑意也淡了几分。 他沉吟片刻,低声道:“姑父,祖母的心思我自是明了。她老人家一直希望能撮合宝玉和林妹妹。” 林如海闻言,眉头微微一挑,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神色。 他轻轻叹了口气,语气中带着几分无奈:“宝玉那孩子,性子倒是纯善,只是……终究少了些担当。玉儿性子敏感,若是与他在一起,恐怕未必能得个安稳。” 贾琮点了点头,目光中透出一丝坚定:“姑父说得是。宝玉性子过于随性,未必能照顾好林妹妹。况且,林妹妹的心思,我也清楚。她对我……也是有情的。” 林如海看着贾琮,眼中多了几分欣慰。 “琮儿,你能明白玉儿的心思,我也就放心了。不过,老太太那边,你打算如何应对?她老人家一向疼爱宝玉,若是执意要撮合他与玉儿,恐怕你也不好直接违逆。” 贾琮轻笑道:“这却是不用姑父担忧了。老太太的话我不好直接违逆,但也有老太太不好忤逆的话!” 林如海神色一动,试探道:“你是指……” 贾琮微微颔首,语气中带着几分自信:“没错,前阵子我已经向陛下请求赐婚,前两日陛下已经派人传了信,只要我成功推行这盐政改革一事,便答应给我赐婚!” 林如海闻言,眼中顿时闪过一丝惊喜。 随即又带着几分感慨地摇了摇头,笑道:“你这小子,倒是会算计,连陛下都搬出来了。老太太再疼爱宝玉,总不敢违逆圣意。” 贾琮微微一笑,语气中带着几分自信:“姑父,此事我也是思虑再三。我借此机会请求赐婚,既是为了林妹妹,也是为了表明我对朝廷的忠心。陛下自然不会拒绝。” 林如海点了点头,眼中满是赞许:“不错,你这步棋走得妙。如此一来,老太太那边也无话可说了。只是……” 他顿了顿,“盐政改革一事,牵涉甚广,我们目前只是刚刚起步,你可有把握?” 贾琮神色一动,笑道:“这不是有姑父您坐镇帮忙嘛。” 林如海闻言,先是一愣,随即忍不住笑出声来,伸手点了点贾琮的额头,语气中带着几分无奈与宠溺。 “你这小子,倒是会顺杆往上爬。我这才夸你两句,你就把主意打到我头上来了。” 贾琮嘿嘿一笑,语气中带着几分讨好的意味:“姑父,您可是江南巡盐御史,盐政改革一事,您比谁都清楚。有您坐镇,我心里也踏实些。” 林如海摇了摇头,眼中却满是笑意 贾琮回到林府时,已是傍晚时分。 夕阳的余晖洒在林府的庭院中,映出一片金色的光辉。 他刚踏入后院,便看到林黛玉正坐在亭中,手中握着一支笔,似乎在写些什么。 她的神情专注,眉目如画,仿佛一幅静谧的仕女图。 贾琮放轻脚步,悄悄走到她身后,低头一看,只见纸上写着一首小诗: 春风不解离人愁, 海棠依旧笑枝头。 几度相思无处寄, 唯有明月照西楼。 贾琮心中一动,轻声念道:“几度相思无处寄,唯有明月照西楼……林妹妹,这诗写得真好。” 林黛玉被突如其来的声音吓了一跳,手中的笔差点掉落。 她回过头,见是贾琮,脸上顿时浮现出一抹红晕,嗔怪道:“琮哥哥,你怎么悄无声息地来了,吓我一跳。” 贾琮笑着在她身旁坐下,柔声道:“是我不好,不该吓你。不过,你这诗写得真好,可是在思念谁?” 林黛玉低下头,脸颊微红,声音细若蚊吟:“不过是随手写写,琮哥哥莫要取笑我。” 贾琮看着她羞涩的模样,心中不由得生出一丝怜惜。 他轻声道:“林妹妹,这些日子我忙于公务,冷落了你,是我的不是。你可别生我的气。” 林黛玉抬起头,眼中闪过一丝温柔:“琮哥哥为国为民,我怎会生气?只是……只是有些想念你罢了。” 贾琮心中一暖,伸手轻轻握住她的手,低声道:“林妹妹,等我忙完这阵子,便带你出去走走,可好?” 林黛玉轻轻点头,脸上浮现出一抹笑意:“好,琮哥哥说话可要算数。” 第157章 再游瘦西湖 几日后,江南的天气格外晴朗。 微风拂面,瘦西湖的湖面上波光粼粼,映着蓝天白云,宛如一幅水墨画卷。 贾琮早早地安排好了行程,特意带着林黛玉来到瘦西湖边,准备乘花船游湖。 林黛玉今日穿着一袭淡紫色的长裙,裙摆上绣着几朵精致的海棠花,显得格外清丽脱俗。 她的发髻上插着一支白玉簪,耳畔垂着两串珍珠耳坠,整个人看起来如同从画中走出的仙子一般。 她站在湖边,望着那艘装饰华丽的花船,眼中闪过一丝惊喜。 “琮哥哥,这花船……是你特意准备的?” 林黛玉轻声问道,语气中带着几分羞涩与期待。 贾琮微微一笑,伸手轻轻扶住她的手臂,语气温柔。 “是啊,林妹妹。上次我们游瘦西湖时,只在岸边走走,未能尽兴。今日我特意准备了花船,带你好好体验一番湖上风光。” 林黛玉低头抿了抿唇,脸颊微红,声音细若蚊吟:“琮哥哥有心了,我很喜欢。” 贾琮看着她羞涩的模样,心中不由得生出一丝怜惜。 他轻轻握住她的手,低声道:“林妹妹,我们上船。” 林黛玉点了点头,任由贾琮牵着她,缓缓走上花船。 船上,柳五儿早已候在一旁,见两人上船,连忙上前行礼:“爷,林姑娘,船已备好,请随我来。” 林黛玉的丫鬟紫鹃和雪雁也紧随其后。 紫鹃笑着对林黛玉说道:“姑娘,今日这花船可真漂亮,少爷真是有心了。” 林黛玉微微一笑,眼中满是温柔。 花船在湖面上缓缓前行,船身随着水波轻轻摇晃,仿佛在跳一支优雅的舞。 林黛玉坐在船头,手中捧着一盏清茶,目光落在远处的湖光山色上,眼中满是陶醉。 “琮哥哥,这瘦西湖的景色真是美不胜收。”林黛玉轻声感叹,语气中带着几分欣喜。 贾琮坐在她身旁,目光温柔地注视着她,笑道:“是啊,瘦西湖的美景天下闻名,今日天气又好,正是游湖的好时候。” 林黛玉转过头,看向贾琮,眼中闪过一丝调皮。 “琮哥哥,你平日里忙于公务,难得有这样的闲暇时光。今日可要好好放松一下,别再想着那些繁琐的政务了。” 贾琮闻言,忍不住笑了起来:“林妹妹说得是,今日我只陪你,不谈公务。” 林黛玉听了,脸上浮现出一抹笑意,轻轻抿了一口茶,目光又投向远处的湖面。 湖面上,几只白鹭掠过水面,激起一圈圈涟漪,仿佛在为这美景增添几分灵动。 就在这时,贾琮轻轻拍了拍手,柳五儿立刻从船舱中取出一张古琴,恭敬地放在林黛玉面前。 “林妹妹,上次我们游湖时,听到琴声却无琴可弹,今日我特意为你准备了这张琴,不知你可愿为我弹奏一曲?” 贾琮微笑着说道,眼中满是期待。 林黛玉看着眼前的古琴,眼中闪过一丝惊喜:“琮哥哥,自无不可。” 她轻轻抚摸着琴弦,指尖轻轻一拨,琴声清脆悦耳。 林黛玉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随即指尖轻动,悠扬的琴声缓缓响起。 琴声婉转悠扬,仿佛在诉说着一段缠绵悱恻的故事。 贾琮静静地听着,眼中渐渐浮现出一丝迷离。 他轻轻闭上眼睛,仿佛沉浸在这美妙的琴声中,整个人都放松了下来。 林黛玉的琴声如流水般流淌,时而轻柔如春风拂面,时而激昂如波涛汹涌。 贾琮听着,心中不由得生出一丝满足。 花船缓缓驶向湖心的一座小岛,岛上绿树成荫,花香四溢。 贾琮扶着林黛玉下了船,两人沿着一条小径缓缓前行。 “琮哥哥,这岛上怎么如此安静?” 林黛玉轻声问道,语气中带着几分好奇。 贾琮微微一笑,语气中带着几分神秘:“林妹妹,这岛上有一处特别的地方,我带你去看看。” 林黛玉点了点头,任由贾琮牵着她,沿着小径向前走去。 不多时,两人来到一处花海前。 只见眼前一片姹紫嫣红,各种花卉竞相开放,仿佛一片五彩斑斓的海洋。 林黛玉看着眼前的美景,眼中满是惊喜:“琮哥哥,这里……真是太美了!” 贾琮看着她欣喜的模样,心中不由得生出一丝得意。 “林妹妹,这是我特意为你准备的。这些花都是我让人从各地运来的,今日正好开放,我便带你来看看。” 林黛玉闻言,眼中闪过一丝感动:“琮哥哥,你……真是费心了。” 贾琮轻轻握住她的手,低声道:“林妹妹,只要你开心,我便心满意足了。” 林黛玉低下头,脸颊微红,声音细若蚊吟:“琮哥哥,谢谢你。” 贾琮牵着黛玉的手,缓步走到花海中央的一棵大树下。 树下,一架用藤蔓和鲜花编织而成的秋千正轻轻摇晃,仿佛在等待着他们的到来。 “林妹妹,这是我特意为你准备的。” 贾琮低声说道,语气中带着几分期待。 林黛玉看着那架秋千,眼中闪过一丝惊喜:“琮哥哥,这是……你亲手做的?” 贾琮点了点头,语气中带着几分宠溺。 “是啊,我想着你喜欢花,便用这些藤蔓和鲜花编了个秋千。你喜欢吗?” 林黛玉轻轻抚摸着秋千上的花瓣,指尖触碰到那柔软的触感,心中满是感动。 她抬起头,眼中闪烁着晶莹的泪光:“琮哥哥,你……你真是费心了。” 贾琮微微一笑,伸手轻轻擦去她眼角的泪水,低声道:“只要你开心,我便心满意足。” 林黛玉轻轻点头,声音细若蚊吟:“琮哥哥,我很喜欢。” 贾琮轻轻扶着她坐上秋千,随后站在她身后,轻轻推动秋千。 秋千缓缓荡起,林黛玉的裙摆随风飘扬,仿佛一只翩翩起舞的蝴蝶。 “琮哥哥,再高一点!” 林黛玉的声音中带着几分雀跃,脸上满是笑意。 贾琮看着她开心的模样,心中满是满足。 他轻轻用力,秋千荡得更高了。 林黛玉的笑声在花海中回荡,仿佛整个世界都变得明亮起来。 第158章 花海誓约 秋千缓缓停下,林黛玉从秋千上轻盈跃下,裙摆随风轻扬,脸上依旧带着一抹淡淡的笑意。 她走到一旁的花丛中,纤细的手指轻轻拨开绿叶,摘下一朵朵盛开的鲜花。 花瓣在她指尖跳跃,灵巧地编织在一起。 “琮哥哥,你闭上眼睛。” 林黛玉轻声说道,声音如清泉般柔和,却带着几分神秘的笑意。 贾琮微微一笑,顺从地闭上了眼睛,嘴角微微上扬,似乎早已猜到她的小心思。 片刻后,他感觉到一顶花环轻轻落在他的头顶,花瓣的清香扑鼻而来,仿佛带着她的气息。 “好了,琮哥哥,你可以睁开眼睛了。” 林黛玉的声音中带着几分调皮。 贾琮缓缓睁开眼睛,伸手摸了摸头上的花环,指尖触碰到柔软的花瓣,眼中满是温柔的笑意。 “林妹妹,这是你为我编的?” 林黛玉轻轻点头,脸颊泛起一抹淡淡的红晕。 “是啊,琮哥哥。你为我做了秋千,我也该为你做点什么。” 贾琮看着她羞涩的模样,心中涌起一股暖流。 他轻轻握住她的手,低声道:“林妹妹,你为我做的每一件事,我都珍藏在心里。” 林黛玉抬起头,眼中满是温柔:“琮哥哥,只要你喜欢,我便心满意足。” 两人并肩在花海中漫步,微风拂过,花瓣如雨般飘落,仿佛天地间只剩下他们两人。 贾琮停下脚步,转身面对林黛玉,目光温柔而坚定。 “林妹妹,我有话想对你说。” 贾琮低声说道,语气中带着几分郑重。 林黛玉抬起头,眼中闪过一丝疑惑,长长的睫毛微微颤动:“琮哥哥,你想说什么?” 贾琮深吸一口气,语气中带着几分深情。 “林妹妹,前些日子,我向陛下请求赐婚,陛下已经答应了。” 林黛玉听到这句话,有些不知所措:“琮哥哥,你……你说什么?” 贾琮轻轻点头,语气温柔。 “林妹妹。陛下答应,只要我成功推行盐政改革一事,便为我们赐婚。我今日告诉你,是想让你知道,我的心意从未改变,也绝不会改变。” 林黛玉听着贾琮的话,眼中渐渐浮现出一丝泪光。 她低下头,声音中带着几分哽咽:“琮哥哥” 贾琮伸手轻轻擦去她眼角的泪水,低声道:“林妹妹,未来我愿与你携手同行,永不分离。” 林黛玉抬起头,眼中满是温柔与感动。 她看着贾琮,心中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情感,仿佛所有的等待与期盼都在这一刻得到了回应。 贾琮的目光深情而炽热,仿佛要将她的心融化。 他轻轻捧起林黛玉的脸颊,指尖温柔地抚过她的眉眼。 林黛玉的脸颊微微发烫,眼中闪过一丝羞涩,却并未躲闪。 她的心跳加速,仿佛整个世界都安静了下来,只剩下他们两人。 “林妹妹……” 贾琮低声唤道,声音中带着几分沙哑。 林黛玉轻轻闭上眼睛,长长的睫毛微微颤动,仿佛在等待什么。 贾琮低下头,轻轻吻上了她的唇。 那一瞬间,时间仿佛静止了。 花瓣在他们周围飘落,微风拂过,带来阵阵花香。 林黛玉的双手轻轻抓住贾琮的衣袖,心中满是甜蜜与安心。 贾琮的吻温柔而克制,他的手指轻轻抚过她的耳畔,指尖的温度让她微微颤抖。 林黛玉的呼吸渐渐平稳,心中的紧张与羞涩慢慢消散。 不远处,柳五儿、紫鹃和雪雁正站在花海边缘,远远地望着两人。 紫鹃眼尖,看到贾琮低头吻上林黛玉的瞬间,脸上顿时浮现出一抹红晕。 她连忙拉了拉柳五儿和雪雁的衣袖,低声道:“快,我们回避一下。” 柳五儿和雪雁也看到了这一幕,脸上同样泛起红晕。 柳五儿抿嘴一笑,低声道:“爷和林姑娘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咱们别打扰他们。” 雪雁也点了点头,轻声说道:“是啊,咱们走远些,别让他们发现。” 三人悄悄退到花海外的树林边,远远地守着,既不敢靠近,也不敢走远。 紫鹃忍不住低声笑道:“姑娘平日里性子清冷,没想到在伯爷面前,竟也有这般娇羞的模样。” 柳五儿、雪雁也跟着红着脸嗤嗤笑着。 夕阳西下,花船缓缓驶离湖心小岛,向着岸边行进。 林黛玉靠在贾琮身旁,脸上带着淡淡的笑意,眼中满是温柔。 贾琮轻轻揽着她的肩膀,目光温柔地注视着她,低声问道:“林妹妹,今日玩得可还尽兴?” 林黛玉轻轻点头,声音细若蚊吟:“琮哥哥,今日是我这些日子以来最开心的一天。” 贾琮微微一笑,语气中带着几分宠溺:“只要你开心,我便心满意足了。” 花船在湖面上平稳前行,湖风轻拂,带来阵阵花香。 林黛玉靠在贾琮肩上,微微闭上眼睛,仿佛在享受这片刻的宁静。 然而,就在这宁静的时刻,远处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水声。 贾琮的耳尖微微一动,多年的警觉让他瞬间察觉到了危险。 他猛地抬头,目光如电般扫向声音传来的方向。 只见几艘小船正迅速逼近,船上人影绰绰,手中寒光闪烁,显然是冲着他们而来。 “不好!有刺客!” 贾琮低喝一声,迅速将林黛玉护在身后。 话音未落,一支冷箭破空而来,直奔贾琮的胸口。 贾琮眼疾手快,迅速侧身躲过,箭矢擦着他的衣袖飞过,钉在了船板上。 “林妹妹,快蹲下!” 贾琮低声喝道,随即一把将林黛玉拉到船舱内,自己则迅速挡在她身前。 林黛玉眼中闪过一丝慌乱,但很快镇定下来:“琮哥哥,他们……他们是谁!” “看来某些人是坐不住了。” 贾琮目光冷峻,语气中带着几分安抚。 “林妹妹,别怕,有我在。” 刺客的小船迅速逼近,箭矢如雨般射向花船。 贾琮的亲兵们此时正在岸边等候,远远看到花船遇袭,顿时大惊失色。 “伯爷遇袭!快,上船支援!” 张武厉声喝道,随即挥手示意其他人迅速登船。 第159章 刺客来袭 敌方船只迅速靠近,水波激荡,发出沉闷的撞击声。 贾琮的船只被猛烈地撞了一下,船身剧烈摇晃,林黛玉一个踉跄,险些摔倒。 贾琮眼疾手快,一把扶住她的腰,将她稳稳护在怀中,低声道:“林妹妹,抓紧我,别松手!” 林黛玉紧紧抓住贾琮的衣袖,脸色苍白,但眼中却透出一丝坚定。 她点了点头,声音虽轻却带着几分镇定:“琮哥哥,我没事。” 就在这时,几名黑衣刺客借着船只靠近的势头,纵身一跃,跳上了贾琮的船。 他们手持利刃,寒光闪烁,目光如狼般凶狠,直逼贾琮而来。 贾琮目光一冷,迅速将林黛玉推到船舱角落,低声道:“林妹妹,躲好,别出来!” 话音未落,他已转身迎向刺客,手中不知何时已多了一柄长剑,剑锋在夕阳下泛着冷冽的光芒。 “贾琮,今日便是你的死期!” 为首的刺客狞笑一声,挥刀直劈而来。 贾琮冷哼一声,身形一闪,轻松避过刀锋,反手一剑刺出,剑势如电,直取对方咽喉。 那刺客大惊,急忙后退,却仍被剑锋划破肩膀,鲜血顿时染红了他的衣衫。 “就凭你们,也想取我性命?” 贾琮语气冰冷,目光如刀,扫过几名刺客,周身散发出一股凌厉的气势。 刺客们见状,互相对视一眼,随即同时出手,刀光剑影交织成一片,直逼贾琮。 贾琮身形如风,在刀光中穿梭,剑招凌厉,每一击都直指要害。 他的动作行云流水,仿佛早已预料到对方的每一次攻击。 船舱内,林黛玉紧紧贴在角落,双手捂住胸口,心跳如鼓。 她透过船舱的缝隙,看到贾琮与刺客激战的身影,心中既紧张又担忧。 她咬了咬唇,低声喃喃:“琮哥哥,你一定要平安……” 贾琮的剑势凌厉,几名刺客虽然身手不凡,但在他的攻势下渐渐显得力不从心。 然而,刺客人数众多,且个个悍不畏死,贾琮虽武艺高强,却也一时难以脱身。 就在贾琮与刺客激战正酣时,船舱外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林黛玉透过缝隙望去,只见又有几名刺客从敌方船只上跳了过来,手中利刃寒光闪烁,直奔贾琮而去。 “琮哥哥,小心!”林黛玉心中一紧,忍不住低声惊呼。 贾琮听到林黛玉的声音,心中一凛,迅速侧身避过一名刺客的偷袭,反手一剑将其击退。 然而,就在他出手的瞬间,另一名刺客趁机从侧面袭来,刀锋直指他的肋下。 “噗——” 刀锋入肉的声音在寂静的湖面上显得格外刺耳。 贾琮的身体微微一颤,鲜血瞬间染红了他的衣衫。 他咬紧牙关,强忍疼痛,反手一剑将那名刺客击退。 “琮哥哥!”林黛玉见状,心中猛然一紧,却艰难的止住自己想要跑出去的冲动。 她知道自己现在出去只会是添乱。 “爷!”一旁的柳五儿看见贾琮受伤,顿时心急如焚,下意识地就要冲出去帮忙。 林黛玉眼疾手快,一把拉住她的手腕,低声喝道:“五儿,别出去!” 柳五儿急得眼眶发红,声音中带着几分哽咽:“可是姑娘,爷受伤了!我们不能眼睁睁看着他一个人对付那些刺客!” 林黛玉紧紧握住她的手,目光坚定而冷静:“五儿,我知道你担心琮哥哥,但现在出去只会让他分心。我们留在这里,不给他添乱,就是对他最大的帮助。” 柳五儿咬了咬唇,眼中满是挣扎,但最终还是点了点头,低声道:“姑娘说得对,是我冲动了。” 林黛玉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背,语气柔和了几分:“琮哥哥武艺高强,他一定能应付得来。我们要相信他。” 柳五儿深吸一口气,勉强压下心中的焦虑,低声道:“姑娘,您说得对,是我太急躁了。” 林黛玉点了点头,目光再次透过船舱的缝隙,紧紧盯着外面的战局。 就在此时,林黛玉的耳尖微微一动,敏锐地捕捉到了一丝异样的声音。 她猛地抬头,目光如电般扫向声音传来的方向。 只见敌方船只上,一名刺客正悄悄拉开弓弦,箭锋直指贾琮的后心。 “琮哥哥,小心!”林黛玉心中一紧,几乎是本能地冲出了船舱。 一支冷箭已经破空而来,直奔贾琮的后心。 林黛玉眼角的余光瞥见了那抹寒光,心中猛然一紧。 她来不及多想,几乎是本能地用力推开了贾琮。 “噗——” 箭矢入肉的声音在寂静的湖面上显得格外刺耳。 林黛玉的身体微微一颤,她的脚步踉跄了一下,随即软软地倒了下去。 贾琮眼疾手快,一把扶住她的腰,将她稳稳护在怀中。 他的手掌触碰到她的后背,指尖立刻感受到一股温热的液体——是血。 “林妹妹!”贾琮目眦欲裂,一把扶住她的身体,声音中带着前所未有的慌乱。 他低头看向怀中的林黛玉,只见她的脸色瞬间苍白如纸,唇边溢出一丝鲜血,像是被风吹落的花瓣,脆弱得令人心碎。 林黛玉的脸色瞬间苍白如纸,唇边溢出一丝鲜血。 林黛玉的手指紧紧抓住贾琮的衣袖,指尖微微颤抖,却依旧不肯松开。 她的呼吸变得急促而微弱,胸口起伏不定,仿佛每一次呼吸都耗费了她全部的力气。 她的目光依旧温柔,带着一丝不舍和眷恋,轻声呢喃:“琮哥哥……你没事……就好……” 贾琮的心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痛得几乎无法呼吸。 他的手指轻轻抚过她的脸颊,试图擦去她唇边的血迹,却发现自己的手也在颤抖。 他的声音沙哑而低沉,带着几分哽咽:“林妹妹,别说话,别说话……我这就带你回去,你一定要撑住!” 就在此时,远处湖面上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水声。 只见几艘小船正迅速逼近,船上正是贾琮的亲兵,他们立刻冲了出来。 “保护伯爷!”为首的亲兵厉声喝道,随即挥手示意其他人上前。 第160章 受伤 刺客们见贾琮的亲兵反应迅速,攻势凌厉,顿时意识到形势不妙。 为首的刺客低喝一声:“撤!” 张武站在船头,目光如炬,厉声喝道:“围住他们,一个也别放过!” 话音未落,十几名亲兵已如猛虎下山,迅速将刺客的小船团团围住。 刀光剑影间,湖面上顿时响起一片金铁交鸣之声。 贾琮将林黛玉轻轻抱在怀中,目光冷峻地扫过船舱外。 贾琮竭力压抑着自己的情绪,但声音中依然夹杂着掩饰不住的怒火。 “张武,把这些刺客都抓起来,活要见人,死要见尸。一个都不能放过!” 船舱内,紫鹃和雪雁早已急得团团转。 紫鹃见林黛玉脸色苍白,唇边血迹未干,眼中顿时涌出泪水,声音颤抖:“姑娘!姑娘您怎么样了?您别吓我啊!” 雪雁也红了眼眶,紧紧抓住林黛玉的手,声音哽咽:“姑娘,您可不能有事啊!您要是出了事,我们可怎么办……” 贾琮将林黛玉轻轻抱在怀中,手指迅速搭上她的脉搏,眉头紧锁,目光凝重。 他的指尖感受到她脉搏的微弱跳动,心中愈发焦急,但面上却依旧镇定自若。 他低声对身旁的柳五儿吩咐道:“五儿,快去取我的药箱来,里面有银针和止血药。” 柳五儿闻言,连忙点头,转身飞奔进船舱,片刻后便捧着一个精致的药箱跑了回来,声音中带着几分颤抖。 “爷,药箱在这儿!” 贾琮接过药箱,迅速打开,取出一包银针和几瓶药粉。他低头看向林黛玉,见她脸色苍白如纸,唇边血迹未干,心中一阵绞痛。他轻声安抚道:“林妹妹,别怕,我这就为你止血。” 林黛玉微微睁开眼,目光有些涣散,却依旧努力聚焦在贾琮的脸上。 她的声音细若蚊吟,带着几分虚弱:“琮哥哥……我……我没事……” 贾琮心中一酸,强压下心中的慌乱,迅速取出一根银针,手法娴熟地在林黛玉的几处穴位上轻轻刺入。 银针入肉,林黛玉的身体微微一颤,却并未发出声音,只是紧紧抓住贾琮的衣袖,指尖微微颤抖。 贾琮的动作极快,银针在他手中仿佛有了生命,精准地刺入穴位,迅速止住了林黛玉背后的出血。 他又取出一瓶药粉,轻轻洒在她的伤口上,低声解释道:“这是止血散,能暂时稳住伤势。林妹妹,你忍一忍,我们马上回府。” 林黛玉轻轻点头,眼中满是信任与依赖。 她的呼吸渐渐平稳,虽然依旧虚弱,但脸色已不再如先前那般惨白。 紫鹃和雪雁见林黛玉情况稍稳,这才稍稍松了一口气。紫鹃低声问道:“伯爷,姑娘她……她不会有事?” 贾琮轻轻点头,语气中带着几分安抚:“放心,我已为她止血,暂时无碍。但需尽快回府,进一步诊治。” 贾琮低头看向怀中的林黛玉,眼中满是愧疚与疼惜。他低声道:“是我大意了,让林妹妹受了伤。紫鹃,雪雁,你们照顾好她,我们这就回府。” 紫鹃和雪雁连忙点头,小心翼翼地将林黛玉扶起,为她披上一件外衣,以免她受风着凉。 贾琮则站起身,目光扫过湖面,见刺客的船只已被亲兵们控制,这才稍稍放下心来。 他转身对张武吩咐道:“张武,你带人清理现场,务必查清这些刺客的来历。另外,派人先行回府,通知林府准备接应。” 张武抱拳应声:“是,伯爷!属下这就去办!” 贾琮点了点头,随即转身回到林黛玉身旁,轻轻将她抱起,低声安抚道:“林妹妹,我们这就回家。” 林黛玉靠在他的怀中,微微闭着眼,呼吸虽弱却已平稳。 她的手指依旧紧紧抓住贾琮的衣袖,仿佛只有这样,才能让她感到安心。 船只缓缓驶向岸边,夕阳的余晖洒在湖面上,映出一片金色的波光。 船靠岸后,贾琮抱着林黛玉快步走下船,早已等候在岸边的林府仆人们见状,连忙迎了上来。 贾琮低声吩咐道:“快,准备马车,送林姑娘回府!” 仆人们不敢怠慢,迅速备好马车。 贾琮将林黛玉轻轻放入车内,随即自己也坐了进去。 他握住林黛玉的手,低声安抚道:“林妹妹,再坚持一会儿,我们马上到家。” 林黛玉微微睁开眼,目光温柔而虚弱,轻声道:“琮哥哥……我……我没事……” 贾琮心中一酸,轻轻抚过她的脸颊,低声道:“别说话,好好休息。” 马车在青石板路上疾驰,车轮碾过石缝的声响格外清晰。 贾琮低头看着怀中昏睡的林黛玉,她的脸色依旧苍白如纸,呼吸微弱得几乎难以察觉。 他的手指无意识地抚过她的手腕,指尖触到她微弱的脉搏,心中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痛得几乎无法呼吸。 “是我大意了……” 贾琮的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却带着深深的自责。 他的目光落在她肩头染血的衣衫上,那抹刺目的红色仿佛一把利刃,直直刺入他的心底。 他想起她推开他的那一瞬间,她的眼神中没有一丝犹豫,只有坚定与决然。 她明明身子骨弱得风一吹就倒,却在关键时刻毫不犹豫地挡在他面前。 贾琮的拳头紧紧攥住,指甲深深嵌入掌心,却感觉不到丝毫疼痛。 他的脑海中不断回放着刺客袭击的细节,那些刺客身手不凡,显然不是普通的江湖草莽。 更重要的是,他们目标明确,直奔他而来,显然是早有预谋。 “是谁?” 贾琮的眉头紧锁,眼中闪过一丝冷意。 他的脑海中迅速闪过几个可能的身影,扬州城里被他断了财路的盐枭,又或是上次孙家的幕后黑手。 每一个都有可能,每一个都有动机。 “我定要你们血债血偿……” 贾琮低声喃喃,眼中寒意更甚。 贾琮低头看向怀中的林黛玉,眼中的冷意渐渐被温柔取代。 他轻轻抚过她的脸颊,指尖触到她冰凉的肌肤,心中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酸楚。 “林妹妹……” 他的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却带着深深的自责与疼惜, “是我连累了你。” 第161章 救治 马车在林府门前停下,车轮碾过青石板的声响还未完全消散,贾琮已抱着林黛玉快步跨下车辕。 林府的门房早已得了消息,急匆匆地迎了上来,一见林黛玉苍白如纸的脸色,顿时吓得手足无措,连忙转身跑进府内通报。 贾琮的脚步极快,却稳得惊人。 他低头看了一眼怀中的林黛玉,她的呼吸虽微弱,却已平稳,显然是银针止血起了作用。 然而,她肩头的血迹依旧刺目,仿佛一把利刃,狠狠刺入他的心底。 “林妹妹,再坚持一会儿……” 他的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却带着几分压抑的颤抖。 刚跨进二门,便见林如海匆匆从内院赶来。 他一身家常的青色长袍,显然是匆忙间披上的,连腰带都未系紧。 他的脸色比平日更加苍白,眉头紧锁,眼中满是焦急与担忧。 “琮儿,玉儿她……” 林如海的声音中带着几分颤抖,目光落在林黛玉肩头的血迹上,顿时瞳孔一缩,脚步踉跄了一下,险些站不稳。 贾琮连忙上前一步,低声道:“姑父,林妹妹的伤势我已暂时稳住,需尽快进一步诊治。” 林如海深吸一口气,强压下心中的慌乱,点了点头:“快,送玉儿去内院。” 贾琮点头,抱着林黛玉快步向内院走去。 林如海紧随其后,目光始终未离开女儿苍白的脸庞。 他的手指无意识地攥紧了袖口,指节因用力而泛白。 内院中,丫鬟们早已将林黛玉的闺房收拾妥当。 贾琮将林黛玉轻轻放在榻上,手指搭上她的脉搏,眉头紧锁。 她的脉象虽弱,却已平稳,显然他的止血措施起了作用。 林如海站在一旁,目光落在女儿肩头的伤口上,眼中闪过一丝痛楚。 他低声问道:“琮儿,玉儿的伤势……可有大碍?” 贾琮抬头看向林如海,声音低沉却坚定:“林叔父放心,林妹妹的伤势虽重,但未伤及要害。 我已用银针封住她的心脉要穴,暂时无碍。只需进一步调理,便能恢复。” 林如海闻言,稍稍松了一口气,但眼中的担忧并未消散。 他低声叹道:“玉儿自幼体弱,今日又遭此劫难,实在是……” 贾琮的拳头紧紧攥住,指甲深深嵌入掌心。 他低声道:“姑父,今日之事,是我大意了。若非林妹妹为我挡下那一箭,受伤的便是我。此事,我定会查个水落石出,绝不会让那些人逍遥法外。” 林如海点了点头,目光中带着几分复杂:“琮儿,此事非同小可。那些人敢在光天化日之下行刺,显然是有备而来。你需多加小心。” 贾琮眼中闪过一丝冷意,声音低沉而冰冷:“姑父放心,我自有分寸。” 说罢,贾琮转身迅速写出药方,递给紫鹃:“去煎药,三碗水熬成一碗,火候要稳,不可过急。” 紫鹃连忙接过药方,点头应声:“是,伯爷爷!” 随即转身匆匆离去。 贾琮又取出一包银针,手法娴熟地在林黛玉的几处穴位上轻轻刺入。 银针入肉,林黛玉的身体微微一颤,却并未发出声音,只是紧紧抓住贾琮的衣袖,指尖微微颤抖。 贾琮的动作极快,银针在他手中仿佛有了生命,精准地刺入穴位,进一步稳住了林黛玉的伤势。 他轻轻捻动银针,指尖的力道恰到好处,既不会让她感到疼痛,又能最大限度地激发穴位的功效。 林黛玉的呼吸渐渐平稳,虽然依旧虚弱,但脸色已不再如先前那般惨白。 她的睫毛微微颤动,仿佛在梦中也能感受到贾琮的温柔与呵护。 贾琮轻轻将林黛玉的手放回被褥中,指尖在她手背上停留片刻,感受到她的体温逐渐回暖,这才稍稍放下心来。 他转头看向一旁神色紧张的雪雁:“雪雁,你好好照顾林妹妹,若有任何异常,立即派人来通知我。” 雪雁连忙点头,眼中含着泪光,声音有些哽咽:“伯爷放心,奴婢一定寸步不离地守着姑娘。” 她的手指紧紧攥着帕子,目光始终未离开林黛玉苍白的脸庞。 贾琮微微颔首,随即转身看向林如海,低声道:“姑父,我们借一步说话。” 林如海点了点头,目光复杂地看了一眼榻上的女儿,眼中既有心疼,又有几分难以掩饰的忧虑。 他深吸一口气,强压下心中的情绪,转身与贾琮一同走出闺房。 两人一路无言,穿过回廊,径直来到书房。 书房内,烛火摇曳,映照在书架上整齐排列的古籍上,显得格外静谧。 林如海走到书案前,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案上的砚台,目光沉沉,似乎在思索着什么。 贾琮关上门,转身看向林如海,语气低沉而凝重:“姑父,今日之事,绝非偶然。那些刺客显然是冲着我们来的,且早有预谋。” 林如海闻言,眉头紧锁,声音中带着几分压抑的怒意:“光天化日之下,竟敢行刺,这些人当真是无法无天!琮儿,你可有线索?” 贾琮眼中闪过一丝冷意,声音低沉而冰冷:“我让张武去追了,还没来得及过问。但从他们的身手来看,绝非等闲之辈。我怀疑,此事背后另有主谋。” 林如海的手指在案上轻轻敲击,发出沉闷的声响,仿佛在思索着什么。 片刻后,他抬头看向贾琮,目光中带着几分深意:“琮儿,你可是怀疑……有人暗中指使?” 贾琮点了点头,语气中带着几分冷冽:“不错。今日之事,若非林妹妹为我挡下那一箭,我怕是非死即伤。那些人显然是冲着我的命来的。” 林如海闻言,脸色更加凝重。 他沉吟片刻,低声道:“琮儿,此事非同小可。若真如你所言,必然和盐商或者倭寇之事脱不了干系。” 贾琮微微颔首:“我也是这么想的。不过,幕后黑手暂且不论,姑父,这扬州可有什么江湖帮派能派出十几个身手敏捷的刺客。” 林如海闻言,眉头皱得更紧,他沉吟片刻,缓缓开口道。 “扬州地处江南,历来是鱼龙混杂之地。江湖帮派众多,但能一次性派出十几个身手敏捷的刺客,且行事如此隐秘的,恐怕不多。” 贾琮目光一凝,低声问道:“姑父的意思是……?” 林如海抬眼看向贾琮,眼中带着几分凝重:“若论江湖势力,扬州一带最为隐秘且势力庞大的,莫过于白莲教。” 第162章 审问刺客 “白莲教?” 贾琮眉头微挑,语气中带着几分疑惑, “这白莲教,我倒是有所耳闻,但一直以为他们不过是些装神弄鬼的江湖术士,难道真有如此实力?” 林如海点了点头,语气低沉。 “白莲教并非寻常江湖帮派。他们以‘弥勒降世,普度众生’为口号,暗中吸纳信徒,势力遍布江南各地。表面上,他们宣扬教义,行医施药,看似无害,实则暗中勾结地方豪强,甚至有意图谋反之念。近年来,朝廷虽多次打压,但白莲教根深蒂固,始终未能彻底铲除。” 贾琮眉头紧锁:“我与白莲教素无瓜葛,他们为何会突然对我下如此狠手,甚至直接下死手?莫非这幕后之人与这白莲教有所牵连?” 林如海沉吟片刻,他抬眼看向贾琮:“这白莲教行事诡秘,且向来无利不起早。若有人对他许以重利,他们对你下手也不足为奇。” 贾琮眼中闪过一丝冷意:“勾结倭寇,又牵连白莲教,看来这幕后之人当真是毫无底线!” 林如海微微摇头,语气中带着几分凝重:“琮儿,你虽年轻,但近来在江南的所作所为,早已引起了各方势力的注意。你怕是成为了他们的眼中钉、肉中刺。” “哼!既如此,那我就接招了!” 贾琮冷哼一声,语气中带着几分冷冽:“白莲教虽行事诡秘,但终究是江湖帮派,行事必有痕迹可循。他们既然敢对我下手,那便是在自寻死路。我会借此机会,顺藤摸瓜,揪出幕后之人!” 林如海微微颔首:“琮儿,白莲教势力庞大,你需得小心行事,若有需要,随时和我说。” 贾琮沉声道:“姑父放心,我明白。” 两人又商议了片刻,贾琮起身告辞。 “姑父,林妹妹的伤势还需我亲自照看,我先回去了。若有任何消息,我会第一时间通知您。” 林如海点了点头,语气中带着几分关切:“琮儿,你也累了,早些休息。玉儿那边,我也会派人多加照看。” 贾琮微微颔首,转身离开书房。 走出房门的那一刻,他的目光骤然冷了下来,眼中闪过一丝杀意。 他抬头望向漆黑的夜空,心中暗暗发誓:“无论你们是谁,敢动林妹妹,便是在找死。我定会让你们付出代价!” 贾琮离开书房后,径直走向林黛玉的闺房。 推开房门,只见林黛玉正靠在榻上,脸色虽仍显苍白,但呼吸已平稳许多。 雪雁和紫鹃守在一旁,见贾琮进来,连忙起身行礼。 “伯爷。”两人齐声唤道。 贾琮微微点头,示意她们不必多礼,随后走到榻边,轻声问道:“林妹妹,感觉如何?可还有哪里不适?” 林黛玉微微睁开眼,眼中带着几分虚弱,却依旧温柔。 “琮哥哥,我……好多了,只是还有些乏力。” 贾琮轻轻握住她的手,语气温和却坚定:“你安心休养,其他的事情交给我。我已让人去查那些刺客的来历,定会为你报仇。” 林黛玉轻轻点了点头,眼中闪过一丝担忧:“琮哥哥,你……要小心。” 贾琮微微一笑,语气中带着几分安抚:“放心,我自有分寸。” 他转头看向雪雁和紫鹃,低声吩咐道:“你们好好照顾林妹妹,若有任何异常,立即派人通知我。” 雪雁和紫鹃连忙应道:“是,伯爷。” 贾琮又陪林黛玉说了一会儿话,直到她的呼吸渐渐平稳,似乎沉沉睡去,这才轻轻起身,准备离开。 然而,他刚走出房门,便见二牛匆匆赶来,神色凝重地低声道。 “伯爷,刺客抓到了!” 贾琮眼中寒光一闪,声音低沉而冰冷:“人在何处?” 二牛低声道:“就在偏院,正等您前去审问。” 贾琮点了点头,语气中带着几分冷冽:“走。” 张武正站在偏院中,见贾琮到来,连忙上前行礼。 “伯爷,刺客共计十二人,死了九个,剩下的三人都已抓到,其中一人重伤。” 贾琮微微颔首,目光冷峻:“可有问出什么?” 张武摇了摇头,语气中带着几分无奈:“这几人嘴硬得很,死活不肯开口。” 贾琮冷笑一声,语气中带着几分不屑:“哼,带我去见人。” 张武点头,领着贾琮走进一间昏暗的屋子。 屋内,三名刺客被五花大绑,跪在地上。 其中一人身上血迹斑斑,显然受了重伤,另外两人虽未受伤,但神色阴鸷,目光中带着几分狠厉。 贾琮走到三人面前,目光如刀般扫过他们的脸,声音低沉而冰冷:“说,谁指使你们的?” 那两名未受伤的刺客冷哼一声,别过头去,显然不打算开口。 贾琮眼中闪过一丝冷意,语气中带着几分讥讽:“倒是硬气。不过,你们以为不说话,我就拿你们没办法了吗?” 他转头看向张武,冷声道:“去,把那个重伤的带过来。” 张武应声而去,片刻后,将那名重伤的刺客拖到贾琮面前。 贾琮蹲下身,目光直视那名刺客,声音低沉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我给你一个机会。说出幕后主使,我可以饶你一命。否则,你会生不如死。” 那名刺客脸色苍白,眼中闪过一丝恐惧,但依旧咬紧牙关,不肯开口。 贾琮冷笑一声,站起身,对张武道:“既然他不肯说,那就让他尝尝我们的手段。” 张武点头,挥手示意几名手下上前。 片刻后,屋内传来一阵凄厉的惨叫声。 贾琮站在屋外,神色冷峻,仿佛对屋内的惨叫声充耳不闻。 过了一会儿,张武从屋内走出,低声道:“伯爷,那人招了。” 贾琮微微颔首,语气中带着几分冷冽:“说。” 张武低声道:“据他交代,他们是白莲教的人,此次行动是受一名神秘人指使。那人出手阔绰,许以重金,要求他们务必取您性命。至于那神秘人的身份,他们也不清楚,只知道他似乎是京城口音。” 贾琮眼中寒光一闪,声音低沉而冰冷:“京城?果然如此。” 第163章 招供 贾琮听完张武的禀报,眼中寒光更甚,嘴角勾起一抹冷笑:“京城口音?看来这幕后之人,还真是藏得深啊。” 他转身看向屋内,那两名未受伤的刺客依旧跪在地上,神色阴鸷,但眼中已隐隐透出一丝不安。 烛光映照在他们的脸上,显得格外苍白,额角的冷汗顺着脸颊滑落,滴在地上,发出轻微的“滴答”声。 贾琮缓步走到他们面前,居高临下地俯视着他们,声音冷得像冰:“你们呢?是打算像他一样,尝遍酷刑再开口,还是现在就老老实实交代?” 其中一名刺客咬了咬牙,硬声道:“要杀要剐,悉听尊便!我们白莲教的人,绝不会出卖教中兄弟!” 贾琮闻言,轻笑一声,语气中带着几分讥讽。 “白莲教?你们还真把自己当回事了。不过是一群装神弄鬼的乌合之众,也敢在我面前逞英雄?” 他说完,转头对张武道:“既然他们不肯说,那就继续用刑。我倒要看看,他们的骨头有多硬。” 张武点头应声,挥手示意手下上前。 两名亲兵手持铁钳,走到那名刺客面前,冷冷道:“最后给你一次机会,说不说?” 那名刺客咬紧牙关,别过头去,显然不打算开口。 他的手指紧紧攥成拳,指节因用力而泛白,眼中却依旧带着几分倔强。 亲兵冷笑一声,将铁钳夹住他的手指,猛地一拧。 “啊——!” 凄厉的惨叫声在屋内回荡,那名刺客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额角青筋暴起,冷汗顺着脸颊滑落。 他的手指被铁钳夹得扭曲变形,鲜血顺着指缝滴落在地,染红了一片。 贾琮站在一旁,冷眼旁观。 他的目光中没有一丝怜悯,只有冰冷的杀意。 每当那刺客的惨叫声响起,他的心中便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快意。 这些人,竟敢对林黛玉下手,让她险些丢了性命。 如今,他们所受的每一分痛苦,都是他们应得的报应! 另一名刺客见状,脸色顿时变得惨白,眼中闪过一丝恐惧。 他咬了咬牙,硬声道:“你们……你们就算杀了我们,也休想从我们口中得到半个字!” 贾琮闻言,冷笑一声,语气中带着几分讥讽:“是吗?那就试试看。” 他说完,对张武道:“继续。” 张武点头,挥手示意亲兵继续用刑。 铁钳再次夹住那名刺客的手指,猛地一拧。 “啊——!” 凄厉的惨叫声再次响起,那名刺客的身体剧烈颤抖,几乎昏厥过去。 他的手指已被夹得血肉模糊,骨头碎裂的声音清晰可闻。 刺客终于崩溃了,他跪在地上,声音颤抖:“我说!我说!求你们……求你们放过我!” 贾琮闻言,眼中闪过一丝冷意,语气中带着几分讥讽:“早这么识相,何必受这些苦?” 他说完,挥手示意亲兵停下用刑。 那名刺客瘫软在地,鲜血顺着他的手指滴落在地,染红了一片。 贾琮站在昏暗的屋内,烛光映照在他的脸上,显得冷峻而肃杀。 他低头看着那名开口的刺客,目光如刀般锋利,声音低沉而冰冷:“白莲教在扬州的据点在哪里?说!” 听到贾琮的问话,他咬了咬牙,声音颤抖。 “我……我说!扬州城西的慈济堂,是白莲教的一处据点。我们……我们以行医施药为名,暗中吸纳信徒,联络各方势力。” 贾琮闻言,眼中闪过一丝冷意,语气中带着几分讥讽:“慈济堂?倒是好一个幌子。” 贾琮目光再次落在那名刺客身上:“还有呢?白莲教在扬州的其他据点,还有哪些?” 那名刺客咬了咬牙,低声道:“城北的普济庵,城南的善缘堂,都是我们的据点。还有……还有城外的白云观,是我们的总坛,教中高层常在那里议事。” 贾琮听完,冷笑一声:“倒是藏得深。不过,既然你们敢对我下手,那就别怪我心狠手辣了。” 他说完,转身对张武道:“派人盯紧这些地方,务必查清他们的底细。尤其是白云观。若有异动,立即禀报。” 张武抱拳应声:“是,伯爷!属下这就去办。” 贾琮挥了挥手,示意手下将那名刺客带下去。 他转身走出屋子,夜风拂过他的衣袍,带来一丝凉意。他的心中没有一丝动摇,只有冰冷的杀意。 “白莲教……慈济堂、普济庵、善缘堂、白云观……” 他低声喃喃,语气中带着几分冷冽的杀意,“既然你们敢对我下手,那就别怪我心狠手辣了。” 他说完,转身对二牛道:“备马,我要去一趟锦衣卫卫所。” 二牛闻言,连忙应声:“是,伯爷!”随即转身去安排。 片刻后,贾琮骑上马,带着几名亲兵,直奔锦衣卫卫所而去。 夜色深沉,街道上空无一人,只有马蹄声在寂静的夜空中回荡。 月光如水,洒在他的肩头,仿佛为他披上了一层银色的铠甲。 他的目光冷峻而深邃,心中暗暗盘算着接下来的行动。 锦衣卫卫所位于扬州城东,是一座高墙深院的建筑,门口站着两名身穿飞鱼服的锦衣卫,神色冷峻。 贾琮翻身下马,径直走到门前,对那两名锦衣卫道:“我要见赵指挥使。” 那两名锦衣卫见是贾琮,连忙抱拳行礼:“伯爷稍候,属下这就去通报。” 片刻后,赵轩匆匆赶来,见到贾琮,脸上露出一丝笑意:“伯爷,深夜来访,可是有要事?” 贾琮点了点头,神色凝重:“赵大人,我有事相求。” 赵轩见他神色严肃,连忙将他请进内堂,吩咐手下奉上热茶,这才低声问道:“伯爷,可是出了什么事?” 贾琮沉声道:“今日我在湖上遇刺,险些丢了性命。” 赵轩闻言,脸色顿时一变:“什么?竟有人敢在扬州城内对伯爷下手?可知是谁指使的?” 赵轩心中一阵后怕,若是贾琮在他的地盘内出了什么事,莫说弘元帝,便是太上皇也容不了他! 这些日子,他可是陪着贾琮做了很多事,抄盐商、剿倭寇,而这些大事他上报太上皇后,太上皇竟然依然让他继续听令行事。 这样几乎明示的态度,赵轩如何不知贾琮在太上皇心中的地位。 第164章 白莲教谋算 贾琮冷笑一声,语气中带着几分冷意:“据刺客交代,他们是白莲教的人,此次行动是受一名神秘人指使。那人出手阔绰,许以重金,要求他们务必取我性命。至于那神秘人的身份,他们也不清楚,只知道他似乎是京城口音,且与白莲教的高层有密切往来。” 赵轩听完,眉头紧锁:“白莲教?这帮人向来行事诡秘,且势力庞大,不好对付啊。” 贾琮点了点头,语气中带着几分冷冽:“我已让人去查白莲教在扬州的据点,但此事牵涉甚广,需得锦衣卫相助。” 赵轩闻言,毫不犹豫地点头:“伯爷放心,此事包在我身上。” 贾琮微微颔首,又道:“还有一事,需得赵大人帮忙。” 赵轩连忙道:“伯爷请说。” 贾琮沉声道:“我想查一查,近期是否有从京城来扬州的人,尤其是与白莲教有往来的。” 赵轩闻言,眼中闪过一丝精光:“伯爷是怀疑,那幕后之人是从京城来的?” 贾琮点了点头,语气中带着几分冷意:“不错。那刺客交代,指使他们的人似乎是京城口音。我怀疑,此人可能与京中的某些势力有关。” 赵轩沉吟片刻,低声道:“此事非同小可。若真牵涉到京中势力,恐怕背后另有隐情。伯爷放心,我会派人暗中查访,务必揪出那幕后之人。” 贾琮闻言,微微松了口气,语气中带着几分感激:“多谢赵大人。” 赵轩摆了摆手,笑道:“伯爷客气了。你我兄弟,何必言谢?倒是伯爷,需得多加小心。白莲教行事诡秘,且手段狠辣,你需得提防他们的暗算。” 贾琮点了点头,语气中带着几分坚定:“赵大人放心,我自有分寸。” 两人又商议了片刻,贾琮这才起身告辞。 赵轩将他送到门口,低声叮嘱道:“伯爷,若有任何消息,我会第一时间通知你。你也要多加小心,切莫轻敌。” 贾琮点了点头,翻身上马,带着亲兵消失在夜色中。 夜色深沉,扬州城外的白云观隐没在一片密林之中,月光透过树梢洒下斑驳的光影,为这座看似清幽的道观增添了几分神秘与阴森。 观内的一间密室中,烛火摇曳,映照出几张阴沉的面孔。 白莲教扬州分坛的教主白无涯,身穿一袭灰色道袍,端坐在主位上。 他的面容冷峻,眉宇间透着一股阴鸷之气,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桌面,发出“笃笃”的声响。 他的目光扫过站在下方的几名教徒,声音低沉而冰冷:“刺杀贾琮的任务失败了?” 一名教徒跪在地上,额头紧贴地面,声音颤抖:“回禀教主,贾琮的亲兵反应极快,我们的人……全军覆没。” “废物!” 白无涯猛地一拍桌子,声音中带着几分怒意, “十几名精锐,竟然连一个贾琮都杀不了?你们是怎么办事的!” 那名教徒吓得浑身发抖,声音更加颤抖:“教主息怒!贾琮身边的高手众多,且他本人武艺高强,我们……我们实在难以得手。” 白无涯冷哼一声,语气中带着几分讥讽:“武艺高强?不过是些花拳绣腿罢了!你们若是用心,岂会失手?” 这时,站在一旁的白莲教长老李玄风,缓缓开口,声音低沉而沙哑:“教主,此事倒也怪不得他们。贾琮此人,确实不简单。他在江南推行盐政改革,短短数月便查抄了数十艘私盐船,革职了十几名贪墨官吏,甚至连扬州城内的几大盐枭都被他连根拔起。这样的人,岂是那么容易对付的?” 白无涯闻言,眉头皱得更紧,语气中带着几分不耐:“李长老,你的意思是,我们白莲教奈何不了他?” 李玄风摇了摇头,低声道:“教主,贾琮此人,心思缜密,手段狠辣。我们若是再贸然行动,恐怕会打草惊蛇。” 白无涯沉默片刻,目光中闪过一丝阴狠:“那依你之见,我们该如何应对?” 李玄风沉吟片刻,低声道:“教主,贾琮虽厉害,但他也有软肋。据我所知,他对林家那位小姐极为在意。若是我们从她身上下手,贾琮必定会自乱阵脚。” 白无涯闻言,眼中闪过一丝精光:“你是说……?” 李玄风点了点头,语气中带着几分冷意:“正是。林家那位小姐是贾琮的软肋,只要我们抓住她,贾琮必定会束手就擒。” 白无涯听完李玄风的建议,眉头微微舒展,但很快又皱了起来。 他手指轻轻敲击着桌面,语气中带着几分疑虑:“林家那位姑娘平日里深居简出,极少出门,我们如何下手?总不能直接闯入林府抓人?那贾琮可不是吃素的,一旦打草惊蛇,恐怕会引来更大的麻烦。” 李玄风微微一笑,眼中闪过一丝阴险:“教主不必担心。林家姑娘虽不常出门,但总有出门的时候。我们只需派人盯紧林府,一旦她出门,便立刻动手。至于贾琮,只要我们行动迅速,他未必能反应过来。” 白无涯沉吟片刻,点了点头:“也好。不过,此事需得谨慎行事,绝不能有任何闪失。” 就在这时,密室的门被轻轻推开,一名教徒快步走了进来,低声禀报道:“教主,周公子来了。” 白无涯闻言,眼中闪过一丝不悦,但很快又恢复了平静。 他挥了挥手,示意教徒退下,随后对李玄风说道:“周瀚文此人,虽出手阔绰,但心思深沉,不可不防。” 李玄风点了点头,低声道:“教主放心,我会多加留意。” 片刻后,周瀚文缓步走进密室,脸上带着几分笑意,拱手道:“白教主,李长老,久违了。” 白无涯淡淡一笑,语气中带着几分疏离:“周先生深夜来访,不知有何贵干?” 周瀚文微微一笑,语气中带着几分试探:“白教主,我听闻你们的人刺杀贾琮失败了?” 白无涯闻言,脸色微微一沉,语气中带着几分冷意:“周先生消息倒是灵通。不过,此事与你无关,你只需静候佳音便是。” 第165章 雷厉风行 周瀚文摇了摇头,语气中带着几分讥讽:“白教主,此事可不仅仅是你们白莲教的事。贾琮此人,若是不除,恐怕我们都会有大麻烦。我此次前来,是想问问,你们接下来有何打算?” 白无涯冷哼一声,语气中带着几分不耐:“周公子,此事我们自有安排,不劳你费心。” 周瀚文闻言,眼中闪过一丝冷意,但很快又恢复了笑容:“白教主,我并非质疑你们的能力。只是贾琮此人,确实不好对付。若是你们需要帮助,我倒是可以再提供一些银两,助你们一臂之力。” 白无涯闻言,眼中闪过一丝精光,语气中带着几分试探:“哦?周公子愿意再加价?” 周瀚文微微一笑,语气中带着几分意味深长:“只要白教主能除掉贾琮,银两不是问题。” 白无涯沉吟片刻,缓缓点头:“好,既然周公子如此慷慨,那我们便再试一次。不过,此事需得从长计议,不可贸然行动。” 周瀚文点了点头,语气中带着几分敷衍:“白教主说得是。那我便静候佳音了。” 说完,他拱了拱手,转身离开了密室。 待周瀚文走后,李玄风低声问道:“教主,此人可信吗?” 白无涯冷笑一声,语气中带着几分不屑:“此人不过是借刀杀人罢了。他以为我们看不出他的心思?不过,既然他愿意加价,那我们便顺水推舟,再试一次。至于他……哼,若不是看在他背后之人的面子上,岂能容他苟活。” 李玄风点了点头,低声道:“教主英明。” 白无涯转过身,目光扫过密室内的几名教徒,声音低沉而冰冷:“传令下去,所有人盯紧林府,一旦林家姑娘出门,立刻动手!” 教徒们齐声应道:“是,教主!” 白无涯冷笑一声,眼中闪过一丝狠厉:“贾琮,这次我看你如何应对!” 与此同时,周瀚文走出白云观,脸上的笑意渐渐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抹冷意。 他回头看了一眼那座隐藏在密林中的道观,眼中闪过一丝讥讽:“白莲教?不过是一群乌合之众罢了。对付贾琮之事怕是不成了。” 他翻身上马,低声对身旁的亲信说道:“传令下去,我们的人立刻撤出扬州,不要再与白莲教有任何瓜葛。” 亲信闻言,低声问道:“先生,那我们接下来怎么办?” 周瀚文冷笑一声,语气中带着几分冷冽:“贾琮此人,确实不好对付。不过,白莲教既然愿意与他死磕,那我们便坐山观虎斗。” 亲信点了点头,低声道:“先生英明。” 周瀚文挥了挥手,语气中带着几分不耐:“走,此地不宜久留。” 说完,他策马扬鞭,带着亲信消失在夜色中。 贾琮这边全然不知白莲教主的行动,不过若是他知道的话,定然只会嗤之以鼻。 这白莲教之所以能够在扬州城中慢慢发展,不过是锦衣卫的有意放纵罢了,当赵轩命令锦衣卫全力行动时,贾琮就见识到了锦衣卫的能力。 一件件相关的情报汇总而来,贾琮坐在书房中,手中翻阅着赵轩送来的情报卷宗,眉头微皱,眼中闪过一丝冷意。 卷宗上密密麻麻地记录着白莲教在扬州城内的据点、信徒名单、以及与地方豪强的勾结细节。 每一页都透露出白莲教的庞大势力和隐秘行动。 但更让贾琮感到震惊的是,锦衣卫的情报网络竟如此深入,几乎将白莲教的一举一动都掌握得清清楚楚。 “赵大人,这些情报……都是何时查到的?” 贾琮抬头看向站在一旁的赵轩,语气中带着几分惊讶。 赵轩微微一笑,语气中带着几分自得:“伯爷,锦衣卫在江南经营多年,白莲教的一举一动早就在我们的监视之下。只是以往朝廷对白莲教的态度较为暧昧,并未全力打压,所以我们也没有轻举妄动。如今伯爷既然决心铲除他们,我们自然要全力以赴。” 贾琮点了点头,眼中闪过一丝赞许:“赵大人果然深谋远虑。有了这些情报,我们便可一举剿灭白莲教,彻底铲除这颗毒瘤。” 赵轩微微颔首,语气中带着几分冷冽:“伯爷放心,白莲教虽然势力庞大,但在锦衣卫面前,不过是土鸡瓦狗罢了。只要伯爷一声令下,我们便可立即行动。” 贾琮沉吟片刻,手指在桌面上轻轻敲击,发出沉闷的声响。 他的目光扫过卷宗上的几个关键信息,低声问道:“白莲教在扬州的总坛,可是设在城外的白云观?” 赵轩点头应道:“正是。白云观地处偏僻,四周密林环绕,易守难攻。白莲教在此经营多年,早已将此地打造成他们的老巢。” 贾琮冷笑一声,语气中带着几分讥讽:“易守难攻?不过是笑话罢了。” 他站起身,目光冷峻地看向赵轩,语气中带着几分决然:“赵大人,传令下去,今夜行动,务必一举剿灭白云观,活捉白无涯!” 赵轩眼中闪过一丝狠厉,沉声应道:“是,伯爷!” 深夜,白云观外。 月光被厚重的云层遮蔽,四周一片漆黑,只有偶尔传来的虫鸣声打破了夜的寂静。 贾琮站在密林边缘,目光冷峻地望向远处的白云观。 他的身后,数百名锦衣卫精锐肃然而立,气氛凝重而肃杀。 赵轩走到贾琮身旁,低声道:“伯爷,张武和李虎已带人从后山潜入,解决了白莲教的暗哨。我们随时可以发动进攻。” 贾琮微微颔首,语气中带着几分冷冽:“行动开始。” 赵轩点头,抬手一挥,身后的锦衣卫立刻分散开来,迅速包围了白云观。 白云观内,密室中。 白无涯正与李玄风商议接下来的行动计划。 突然,一名教徒慌慌张张地冲了进来,声音颤抖:“教主,不好了!锦衣卫……锦衣卫攻进来了!” 白无涯闻言,脸色骤变,猛地站起身,声音中带着几分不可置信:“什么?锦衣卫怎么会找到这里?” 李玄风也是脸色苍白,低声道:“教主,这可怎么办!” 白无涯眼中闪过一丝狠厉,咬牙道:“慌什么!传令下去,所有人立刻迎战!务必挡住锦衣卫!” 第166章 覆灭白莲教 然而,他的话音刚落,外面便传来一阵喊杀声。 紧接着,密室的门被猛地撞开,几名锦衣卫冲了进来,手中长刀寒光闪烁,直指白无涯和李玄风。 白无涯脸色大变,猛地拔出腰间的长剑,厉声喝道:“找死!” 他挥剑冲向那几名锦衣卫,然而,还未等他靠近,一道寒光闪过,他的长剑已被击落在地。 紧接着,贾琮缓步走了进来,目光冷峻,语气中带着几分讥讽:“你就是白莲教的教主?” 白无涯脸色苍白,眼中闪过一丝恐惧:“贾琮!你……你怎么会在这里?” 贾琮冷笑一声,语气中带着几分冷冽:“白教主,你以为你们白莲教在江南可以一手遮天?不过是跳梁小丑罢了。” 白无涯咬牙道:“贾琮,你别得意!我们白莲教信徒遍布江南,你杀了我,还会有千千万万的人为我报仇!” 贾琮眼中闪过一丝不屑,语气中带着几分讥讽:“白教主,你的信徒再多,也不过是一群乌合之众。今日之后,白莲教将不复存在。” 说完,他挥了挥手,身后的锦衣卫立刻上前,将白无涯和李玄风拿下。 白云观外,战斗已接近尾声。 白莲教的教徒虽然人数众多,但在锦衣卫的雷霆攻势下,很快便溃不成军。 张武和李虎带着手下,将残余的教徒一一剿灭,整个白云观陷入了一片死寂。 贾琮站在白云观的大殿前,目光冷峻地扫过满地的尸体,语气中带着几分冷冽:“传令下去,彻底搜查白云观,搜索白莲教的罪证。” 赵轩点头应下,随即带人开始搜查。 片刻后,赵轩匆匆赶来,手中拿着一本厚厚的名册,低声道:“伯爷,这是白莲教的信徒名册,上面记录了他们在江南各地的分坛和信徒名单。” 贾琮接过名册,翻看了几页,眼中闪过一丝冷意:“好,有了这份名册,我们便可彻底铲除白莲教在江南的势力。” 他转身看向赵轩,语气中带着几分深意:“赵大人,此次行动,多亏了你和弟兄们的鼎力相助。” 赵轩微微一笑,语气中带着几分恭敬:“伯爷客气了,这是我分内之事。” 贾琮点了点头,目光扫过满地的尸体,语气中带着几分冷冽:“白莲教,没有存在的必要了!” 夜色深沉,扬州城外的白云观内,战斗的余烬尚未完全熄灭,空气中弥漫着血腥与焦灼的气息。 贾琮站在大殿前,目光冷峻地扫过满地的尸体,心中却没有一丝波澜。 就在这时,一名锦衣卫快步赶来,单膝跪地,抱拳禀报。 “伯爷,扬州城内外的白莲教据点已被全部铲除,共抓获教徒三百余人,缴获财物无数。” 贾琮点了点头,语气中带着几分冷冽:“很好,传令下去,将所有俘虏押入大牢,严加审问,务必挖出白莲教的全部余孽。” 锦衣卫应声而去,贾琮转身看向被押在一旁的白无涯和李玄风,眼中闪过一丝冷意。 白莲教的覆灭,只是他计划中的第一步。 地牢内,昏暗的烛光映照出白无涯的身影。 他被铁链锁在墙上,衣衫褴褛,脸上满是血迹。 贾琮缓步走进地牢,目光如刀般扫过两人,声音低沉而冰冷:“白无涯,你可知罪?” 白无涯抬起头,眼中没有一丝恐惧,反而带着几分坦然:“贾琮,你赢了。白莲教今日覆灭,我无话可说。” “呵,好一个无话可说。” 贾琮不以为然,沉声道:“当你决定对林家出手的时候,白莲教的覆灭就已经注定了!” 白无涯笑了笑,语气中带着几分讥讽:“我只可惜,第一次动手的时候大意了,没有派出足够多的人去对付你,不然也不至于到如此地步。” “死到临头,还不知悔改。” 贾琮走到白无涯跟前,目光如炬:“说说,是谁指使你来刺杀我的?” 白无涯抬起头,目光平静地看着贾琮,嘴角勾起一抹淡淡的笑意:“贾琮,你果然聪明。不错,确实有人指使我们。” 贾琮眼中闪过一丝冷意:“是谁?” 白无涯叹了口气:“一个从京城来的人。他出手阔绰,许以重金,要求我们务必取你性命。” 贾琮神情一动,沉声道:“京城来的人?他长什么样子?” 白无涯沉吟片刻,低声道:“他……他身材瘦高,面容清秀,眉间有一颗黑痣。他自称是某位贵人的幕僚,但并未透露具体身份。” 贾琮闻言,眼中闪过一丝冷意:“眉间有黑痣?” 贾琮转身对一旁的锦衣卫吩咐道:“去,安排个会画像的人来。” 说完,转身看向白无涯,目光中带着几分探究:“白无涯,你为何如此配合?以你的性子,不该这么轻易就交代一切。” 白无涯笑了笑,语气中有些坦然:“不错,我确实有我的打算。” “哦?说说看。” 白无涯叹了口气,语气中带着几分无奈:“贾琮,白莲教覆灭,已成定局。我虽为教主,但也清楚,大势已去。既然如此,我又何必再做无谓的挣扎?” “哼。” 贾琮冷哼一声,讥讽道:“白教主,你倒是看得开。不过,我不信你仅仅是因为大势已去才如此配合。” 白无涯点了点头,语气中带着几分深意:“不错。我之所以配合,是因为我想让你去对付那个人,或者是他幕后之人。” “哦?”贾琮目光闪了闪。 白无涯接着说道:“我白莲教如今落得这个地步,不过是你贾琮和那幕后之人导致,你们两个斗起来,谁输了我都开心,也算是大仇得报了。” 贾琮神情了然,淡淡的笑了笑:“白教主,你倒是打得一手好算盘。不过,你放心,无论是谁,敢动我的人,我都会让他付出代价。” 白无涯也笑了:“那我就拭目以待了。” 贾琮转身离开地牢,心中却暗自思索着白无涯的话。 眉间有黑痣的京城人…… 这线索虽然模糊,但足以让他顺藤摸瓜,揪出幕后之人。 第167章 幕后之人 锦衣卫衙门内,烛火摇曳,映照出贾琮冷峻的面容。 他坐在案前,手中捏着一幅画像,眉头紧锁。 画像上的人面容清秀,眉间一颗黑痣格外显眼,仿佛一颗墨点落在白纸上,刺目而突兀。 这是锦衣卫的画师根据白无涯的描述精心绘制的,虽未完全还原,但已足够辨认。 赵轩站在一旁,神色凝重,低声道:“伯爷,经过多日的调查,我们确认此人正是北静王的幕僚——周瀚文。” “周瀚文?” 贾琮眼中闪过一丝冷意,语气中带着几分讥讽, “北静王的幕僚?难怪白无涯会说他是京城来的贵人幕僚。” 赵轩点了点头,语气中带着几分谨慎:“伯爷,此事非同小可。北静王地位尊崇,若此事真与他有关,恐怕背后牵扯甚广。” 贾琮微微颔首,心中却暗自思忖:“北静王又如何?敢对我出手,我必让他付出代价!” 他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画像的边缘,随后贾琮轻声问道:“那周瀚文呢?” 赵轩闻言,眼中闪过一丝复杂,低声道:“伯爷,周瀚文此人,已经离开了扬州。我们的人追查到他曾在一处客栈落脚,但等我们赶到时,人已不知所踪。” 贾琮眉头一皱,语气中带着几分冷意:“离开了?他倒是跑得快。” 赵轩点了点头,神情中带着几分无奈:“周瀚文此人,行事谨慎,显然早有准备。我们的人虽尽力追查,但暂时还未找到他的下落。” 贾琮沉吟片刻,眼中闪过一丝冷意:“继续查,务必找到他。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赵轩应声点头,抱拳道:“是,伯爷。” 贾琮站起身,目光扫过案上的画像,语气中带着几分深意:“赵大人,此事暂且保密,不要打草惊蛇。” 赵轩微微颔首,神情恭敬:“伯爷放心,属下明白。” 贾琮点了点头,转身离开锦衣卫衙门。 夜风拂过他的衣袍,带来一丝凉意。 贾琮离开后,赵轩站在原地,目光复杂地看着他的背影。 片刻后,他转身走进内室,取出一封早已写好的密信,低声对身旁的亲信吩咐道:“将此信速速送往京城,务必亲手交到太上皇手中。” 亲信接过密信,低声应道:“是,大人。” 随即转身离去,脚步声在寂静的夜色中渐渐消失。 赵轩挥了挥手,示意其他人退下,随后独自站在窗前,目光深沉地望向远方。 窗外,月色如水,洒在庭院中的青石板上,映出一片清冷的光辉。 他的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窗棂,发出轻微的“笃笃”声,仿佛在思索着什么。 “北静王,多事之秋啊……” 他低声喃喃,语气中带着几分忧虑。 林府,书房内。 贾琮推门而入,见林如海正坐在案前翻阅公文,烛光映照在他的脸上,显得格外严肃。 贾琮低声唤道:“姑父。” 林如海抬起头,见是贾琮,脸上露出一丝笑意:“琮儿,这么晚了,可是有事?” 贾琮点了点头,语气中带着几分凝重:“姑父,白莲教之事已有眉目。幕后指使之人,是北静王的幕僚周瀚文。” “北静王?” 林如海闻言,脸色骤变,眉头紧锁,手中的公文也缓缓放下,“此事当真?” 贾琮沉声道:“锦衣卫已确认无误。周瀚文此人,眉间有黑痣,正是白无涯所描述之人。不过,他已离开扬州,暂时下落不明。” 林如海闻言,眉头皱得更紧,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桌面,发出“笃笃”的声响。 他沉吟片刻,低声道:“琮儿,此事非同小可。北静王乃是王爵,地位尊崇,且四王八公本是一体,向来同气连枝。如今他竟然对你出手,恐怕背后另有隐情。” 贾琮点了点头,语气中带着几分冷意:“姑父说得是。我也觉得此事不简单。北静王与我素无瓜葛,为何突然对我下手?除非……” 林如海抬眼看向贾琮,目光中带着几分深意:“琮儿,你可是想到了什么?” 贾琮沉吟片刻,眼中闪过一丝冷光:“姑父,我怀疑,北静王与盐商甚至倭寇一事,都有所牵连。” 林如海闻言,脸色顿时一变,语气中带着几分震惊:“你是说……北静王与盐商、倭寇勾结?” 贾琮点了点头,语气中带着几分冷冽:“不错。我在江南抄了这么多盐商,又剿灭了倭寇,或许他们背后都有北静王牵扯其中。如今我算是断了他的财路,怕是他对我恨之入骨了。” 林如海闻言,眉头皱得更紧,语气中带着几分凝重:“若真如此,此事便更加复杂了。北静王身为王爵,若是与盐商、倭寇勾结,恐怕背后还有更大的阴谋。” 贾琮冷笑一声:“不过他有什么阴谋,北静王既然敢对我下手,还伤害到了林妹妹,那就别怪我心狠手辣了。” 林如海点了点头,语气中带着几分担忧:“琮儿,北静王若是真要对付你,绝不会仅仅局限于扬州一地。你需得小心他在京城的算计。” 贾琮闻言,眉头微皱,语气中带着几分冷意:“姑父的意思是,北静王可能会通过贾府来对付我?” 林如海点了点头,语气中带着几分凝重:“不错。你虽与贾府关系不睦,但终究是贾府子弟。北静王若是想对付你,很可能会通过你父亲或其他贾府中人下手算计。” 贾琮冷笑一声,眼中闪过一丝讥讽:“哼?他若是敢与北静王勾结,那就别怪我不念血脉之情了。” 林如海摇了摇头,语气中带着几分劝诫:“琮儿,若是你与贾府彻底撕破脸,恐怕会引来朝中非议。此事需得慎重处理。” 贾琮点了点头,语气中带着几分冷冽:“姑父放心,我自有分寸。” 林如海沉吟片刻,低声道:“琮儿,你若想反击,或许可以尝试与甄家接触。” 贾琮闻言,眼中闪过一丝诧异:“甄家?” 林如海点了点头,语气中带着几分深意:“不错。甄家与北静王府素有姻亲,北静王既然招惹盐商,恐怕不会错过甄家的能力。而最近,我发现甄家似乎在有意撇清自己与盐商的关系,殊不知欲盖弥彰,恐怕甄家也牵扯其中,或许能成为你的突破口。” 贾琮闻言,眼中闪过一丝冷光,嘴角勾起一抹淡淡的笑意:“姑父说得是。甄家……倒是个不错的突破口。” 第168章 黛玉的转变 次日清晨,林黛玉的闺房内。 阳光透过窗棂洒进屋内,映照在林黛玉略显苍白的脸庞上,为她清丽的面容镀上一层柔和的光晕。 她的伤势已好了大半,此刻正靠在榻上,手中捧着一卷书,目光却时不时地望向门口,似乎在等待着什么。 紫鹃端着一碗刚熬好的药走进来,见林黛玉频频望向门口,忍不住抿嘴一笑,语气中带着几分调侃。 “姑娘,您这书都拿反了,还装模作样地看呢?” 林黛玉闻言,低头一看,果然发现自己手中的书卷拿倒了。 顿时脸颊一红,嗔怪地看了紫鹃一眼,声音轻若蚊吟:“你这丫头,越发没规矩了,竟敢取笑我。” “姑娘,您这心思可全写在脸上了。” 紫鹃将药碗放在一旁的案几上,笑意盈盈地说道:“一大早就在这儿盼着,连书都拿反了,可不就是在等伯爷吗?” “谁……谁等他了?” 林黛玉被她戳破心思,脸上红晕更甚,低声嘟囔道:“我只是觉得今日阳光好,想看看外头的景色罢了。” “哦——原来是这样啊。” 紫鹃见她嘴硬,笑意更浓,故意拖长了声音道。 “那姑娘您慢慢看,奴婢这就去告诉伯爷,说您今日不想见他,让他别来了。” 林黛玉一听,顿时急了,连忙伸手拉住紫鹃的衣袖,语气中带着几分慌乱。 “你这丫头,胡说什么?我……我何时说不愿见他了?” 紫鹃见她这般模样,忍不住笑出声来,眉眼弯弯。 “姑娘,您这心思可真是藏不住。奴婢不过是逗您一句,您就急成这样。” 林黛玉被她笑得又羞又恼,轻轻拍了她一下,低声道。 “你这丫头,越发没大没小了,看我回头不好好教训你。” “姑娘可别,奴婢知错了。” 紫鹃故作害怕地缩了缩脖子,笑道。 “不过,伯爷若是知道您这般盼着他,怕是高兴得连路都走不稳了呢。” 林黛玉被她逗得哭笑不得,正要再说什么,门外却传来一阵熟悉的脚步声。 贾琮推门而入,见林黛玉正与紫鹃笑闹,脸上露出一丝笑意,声音温和:“林妹妹,今日感觉如何?” 林黛玉见贾琮突然进来,脸上的红晕还未散去,连忙低下头,轻声应道:“好多了,多谢琮哥哥关心。” 紫鹃见状,抿嘴一笑,悄悄退到一旁,将药碗端到林黛玉面前,低声道:“姑娘,该喝药了。” 贾琮走到榻边,轻轻握住林黛玉的手,指尖触到她微凉的肌肤,语气中带着几分关切:“伤口还疼吗?” 林黛玉摇了摇头,眼中带着几分笑意,声音轻柔:“已经不疼了。琮哥哥不必担心。” 贾琮点了点头,目光温柔地看着她,语气中带着几分宠溺:“那就好。你若是有什么不适,一定要告诉我。” 林黛玉轻轻“嗯”了一声,目光中带着几分羞涩,低声道:“琮哥哥,你今日怎么这么早就来了?” 贾琮笑了笑,语气中带着几分调侃:“怎么,林妹妹不欢迎我?” 林黛玉闻言,脸上泛起一抹红晕,嗔怪地看了他一眼,声音轻软:“琮哥哥又取笑我。” 紫鹃在一旁看着两人,忍不住掩嘴偷笑,悄悄退了出去,将门轻轻带上。 贾琮轻笑一声,伸手轻轻捏了捏她的脸颊,指尖触到她细腻的肌肤,语气中带着几分宠溺。 “林妹妹这般可爱,我怎舍得取笑你?” 林黛玉被他逗得脸颊更红,轻轻拍开他的手,低声道:“琮哥哥,你……你总是这样。” 贾琮见她害羞,心中更是欢喜,忍不住凑近她耳边,低声道,温热的气息拂过她的耳畔。 “林妹妹,你可知道,我最喜欢看你害羞的样子。” 林黛玉被他突如其来的亲昵举动弄得手足无措,脸颊红得几乎要滴出血来,低声道:“琮哥哥,你……你别这样。” 贾琮见她害羞得厉害,便不再逗她,轻轻握住她的手,语气中带着几分认真。 “林妹妹,我今日来,是想告诉你,我明日要去金陵一趟。” 林黛玉闻言,眼中闪过一丝诧异,声音中带着几分关切:“去金陵?琮哥哥可是有事要办?” 贾琮点了点头,语气中带着几分凝重:“是,有些事需要亲自去处理。” 林黛玉沉吟片刻,眼中带着几分笑意,轻声问道:“琮哥哥,可是去见宝姐姐?” 贾琮闻言,微微一怔,随即坦然点头:“是,去金陵后,我确实要去见宝姐姐一面,有些事情要她帮忙。” 出乎意料的是,林黛玉并未表现出任何不快,反而轻轻点了点头,语气中带着几分温柔。 “琮哥哥,宝姐姐一个人在金陵,想必也很是孤单。你去了,多关心关心她。” 贾琮闻言,心中一震,眼中闪过一丝诧异:“林妹妹,你……不介意?” 林黛玉微微一笑,目光中带着几分坦然:“琮哥哥,我为何要介意?宝姐姐和我们相处这么久。你关心她,是应该的。” 贾琮这才反应过来,心中顿时涌起一阵暖意。他轻轻握住林黛玉的手,语气中带着几分感慨:“林妹妹,你变了。” 林黛玉眨了眨眼,语气中带着几分调皮:“哦?我哪里变了?” 贾琮笑了笑,语气中带着几分宠溺:“以前的你,总是多愁善感,动不动就吃醋。如今却这般大度,倒让我有些不习惯了。” 林黛玉闻言,脸上泛起一抹红晕,低声道:“琮哥哥,你……你取笑我。” 贾琮轻轻摇了摇头,语气中带着几分认真:“不,我是真心觉得你变了。以前的你,总是患得患失,如今却这般坦然。林妹妹,我很高兴。” 林黛玉抬起头,目光温柔地看着他,语气中带着几分坚定。 “琮哥哥,以前的我,总是害怕失去你,所以才会患得患失。如今,我知道你的心意,自然不会再那般不安了。” 贾琮闻言,心中一阵感动,轻轻将她拥入怀中,低声道:“林妹妹,你放心,我此生定不负你。” 林黛玉靠在他的怀中,脸上泛起一抹幸福的笑意,低声道:“琮哥哥,我信你。” 两人相拥片刻,贾琮轻轻松开她,语气中带着几分不舍:“林妹妹,我明日一早便要动身,今日便不多陪你了。你好好休息,等我回来。” 林黛玉点了点头,语气中带着几分关切:“琮哥哥,路上小心。” 贾琮微微一笑,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背,指尖的温度传递到她手心里:“放心,我会的。” 说完,他起身离开,走到门口时,又回头看了林黛玉一眼,眼中满是温柔。 林黛玉目送他离开,脸上依旧带着淡淡的笑意,心中却是一片安宁。 阳光洒在她的身上,映出一片温暖的光影,仿佛连空气都变得柔软起来。 第169章 再见宝钗 金陵薛府内,清晨时分。 薛宝钗端坐在梳妆台前,铜镜中映出她端庄秀丽的容颜。 她手中握着一把精致的象牙梳,轻轻梳理着乌黑的长发,眉目间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期待。 莺儿站在她身后,手中捧着胭脂水粉,嘴角含笑,语气中带着几分调侃:“姑娘,今日可是有什么喜事?怎的这般精心打扮?” 薛宝钗闻言,手中动作微微一顿,随即淡然一笑,语气平静。 “不过是寻常日子,哪里有什么喜事?你这丫头,越发爱胡思乱想了。” 莺儿见她这般模样,笑意更浓,故意拖长了声音道。 “哦——原来是这样啊。那姑娘今日这般精心打扮,莫非是知道伯爷要来,特意为他准备的?” 薛宝钗被她戳破心思,脸上却不见半分慌乱。 反而轻轻放下梳子,转过头来,目光平静地看着莺儿,语气中带着几分威严。 “莺儿,你这张嘴越发没规矩了。若是再这般胡言乱语,小心我罚你去抄女诫。” 莺儿见她这般严肃,连忙收起笑意,故作害怕地缩了缩脖子,低声道:“姑娘恕罪,奴婢知错了。” 正说着,门外传来一阵轻快的脚步声。 香菱推门而入,脸上带着几分笑意,语气恭敬:“姑娘,伯爷到了,正在前厅等候。” 薛宝钗闻言,眉目间闪过一丝喜色,语气中带着几分淡然。 “知道了,你先去准备些茶水,我稍后就来。” 香菱应了一声,转身退了出去。 薛宝钗望着她的背影,心中却是一片波澜。 她轻轻抚了抚鬓角的发丝,低声自语:“琮兄弟,你终于要来了。” 不多时,薛宝钗整理好仪容,款款步入前厅。 贾琮正站在窗前,背对着她,似乎正在欣赏院中的景色。 听到脚步声,他转过身来,脸上露出一丝笑意,声音温和:“宝姐姐,近来可好?” 薛宝钗见贾琮进来,连忙上前相迎,语气中带着几分关切:“琮兄弟,你来了。路上可还顺利?” 贾琮点了点头,目光温柔地看着她,语气中带着几分调侃:“宝姐姐这般关心我,倒让我有些受宠若惊了。” “琮兄弟又取笑我了。” 薛宝钗闻言,脸上泛起一抹红晕,嗔怪地看了他一眼,声音轻软。 “琮兄弟,上次来金陵,怎的也不来见我?可是把我忘了?” 贾琮闻言,脸上露出一丝歉意,声音温和:“宝姐姐,上次实在是情况紧急,未能及时拜访,还请见谅。” 薛宝钗轻轻摇了摇头,语气中带着几分调侃:“琮兄弟总是这般忙碌,倒是显得我小家子气了。” 贾琮见她这般模样,忍不住笑道:“宝姐姐这般说,倒让我无地自容了。下次一定提前告知,绝不再让宝姐姐久等。” 薛宝钗闻言,脸上泛起一抹红晕,语气中带着些许深意。 “琮兄弟这话可要记在心里,莫要再食言了。” 两人正说着,贾琮忽然想起什么,语气中带着几分关切。 “宝姐姐,薛家的琉璃生意近来如何?可还顺利?” 薛宝钗点了点头,目光中带着几分感激。 “多亏琮兄弟的支持,琉璃工坊都是优先供货薛家,生意很是顺利。如今江南一带,薛家的琉璃已是供不应求。” 贾琮闻言,脸上露出一丝欣慰的笑意,语气中带着几分赞许。 “宝姐姐果然是个能干的人。有你在,薛家的生意定能蒸蒸日上。” 薛宝钗微微一笑,语气中带着几分坦然:“琮兄弟过奖了。若不是你从中斡旋,薛家也不会有今日的成就。” 贾琮轻轻摇了摇头:“宝姐姐不必太谦逊。我只是稍加助力,算不得什么。” 薛宝钗轻轻放下手中的茶盏,目光温柔地看向贾琮,语气中带着几分淡然。 “琮兄弟,近日听闻你在朝中又得皇上嘉奖,爵位也升了一等绥远伯,真是可喜可贺。” 贾琮闻言,微微一笑:“不过是皇上厚爱,我才有今日的成就。宝姐姐消息倒是灵通。” 薛宝钗唇角微扬,眼中闪过一丝深意,声音轻柔:“琮兄弟的成就,我自然关心。只是……” 她顿了顿,似有若无地瞥了他一眼,语气中带着几分矜持, “只是不知,琮兄弟如今身份更高了,可还记得从前的一些约定?” 贾琮微微一怔,随即明白了她的言外之意,眼中闪过一丝柔和的笑意。 他轻轻点头,语气中带着几分认真:“宝姐姐放心,我虽身份有所变化,但心中的承诺从未改变。有些事,我一直记在心里。” 薛宝钗闻言,脸上泛起一抹淡淡的红晕,目光低垂,语气中带着几分羞涩:“琮兄弟能记得,我便安心了。只是……有些事,终究要看缘分。” 贾琮看着她,心中一阵暖意,语气中带着几分温柔:“宝姐姐,你总是这般善解人意。我虽无法事事周全,但对你,我定会尽力。” 两人目光交汇,仿佛时间在此刻静止。 薛宝钗的眸中带着一丝柔情与期待,而贾琮的眼神则满是温柔与坚定。 片刻的沉默中,一切尽在不言中,彼此的心意已无需言语表达。 薛宝钗轻轻垂下眼帘,唇角微扬,语气中带着几分淡然与关切。 “琮兄弟,这次来金陵,应该不单是为了见我?可是还有其他要事?” 贾琮闻言,微微一笑,语气中带着几分坦然。 “宝姐姐果然心思细腻。这次来金陵,确实还有几件要事需处理。” 薛宝钗抬眸看向他,目光中带着几分好奇:“哦?不知琮兄弟此次前来,所为何事?若有用得着薛家的地方,尽管开口。” 贾琮点了点头,语气中带着几分认真:“此次前来,主要是为了甄家而来。” 薛宝钗闻言,眉目间闪过一丝惊讶,语气中带着几分关切:“为甄家而来?琮兄弟,可是出了什么事?” 贾琮神色微凝,语气中带着几分沉重。 “宝姐姐,实不相瞒,前些日子我遭遇了一次刺杀,经过一番调查,这幕后黑手正是北静王。” 第170章 商议 薛宝钗闻言,脸色微微一变,声音中带着几分担忧。 “北静王?他为何要对你下手?琮兄弟,你可有受伤?” 她的目光紧紧盯着贾琮,眼中满是担忧,仿佛生怕他隐瞒了什么。 贾琮感受到她的关切,心中一暖,轻轻摇了摇头,语气中带着几分安抚:“宝姐姐不必担心,我并无大碍。” 然而,他的眼神却骤然冷了下来,声音低沉而压抑:“只是……林妹妹为了救我,受了伤。” 薛宝钗闻言,心中一震,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 她低声道:“林妹妹受伤了?可严重吗?” 她的手指不自觉地捏紧了手中的帕子,指节微微泛白。 贾琮点了点头,语气中带着几分怒意。 “箭伤虽未伤及要害,但林妹妹身子本就弱,如今还需静养。这笔账,我定会与北静王清算!” 薛宝钗见他眼中寒意凛然,心中不由一紧,暗自思忖:“琮兄弟对林妹妹果然情深义重,此番受伤,他心中怕是怒极。只是北静王势力庞大,若贸然行动,恐怕会引来更大的麻烦。” 她沉吟片刻,语气中带着几分谨慎:“琮兄弟,此事非同小可。北静王乃是王爵,若是贸然查他,恐怕会引来大祸。你需得多加小心。” “宝姐姐放心,我自有打算。” 贾琮摇了摇头,沉声道:“我这次前往金陵便是想要破局。” 薛宝钗语气中带着几分思索:“琮兄弟,你此次来金陵,莫非是怀疑甄家与北静王有所牵连?” “正是。甄家的甄应礼之女正是北静王妃,且上次我拜访甄家时,便发现这甄家与盐商有所牵扯。” 贾琮微微颔首,语气中有些严肃:“林姑父最近也调查出了甄家贩卖私盐的些许线索,而北静王与江南盐商本就有所瓜葛,如此看来这甄家与北静王之间,或许有不可告人的联系。” 薛宝钗闻言,眉目间闪过一丝凝重:“原来如此,不过琮兄弟,甄家在金陵根基深厚,若贸然行动,恐怕会打草惊蛇。” “宝姐姐果然心思缜密。我此次前来,正是为了暗中调查,不想惊动太多人。” 贾琮轻轻点头,语气中带着几分赞许,随后话锋一转。 “不知宝姐姐对于这甄家了解多少?” “甄家在金陵的势力,确实不容小觑,甄家几人我也曾有所耳闻。” 薛宝钗闻言,沉吟片刻,眉目间带着几分思索。 “甄家二爷甄应礼,此人行事嚣张跋扈,在江南一带名声并不算好。他仗着太上皇对甄家的照顾,以及与北静王的联姻,行事更加肆无忌惮,甚至多次在公开场合对朝廷官员出言不逊。” 她顿了顿,继续说道:“甄应嘉则是甄家的家主,为人古板稳重,虽不似甄应礼那般张扬,但也有些过于守旧。至于他儿子甄宝玉,倒是与宝兄弟颇为相似,只知儿女情长,对家族事务并不上心。” 说到这里,薛宝钗微微抬眼,目光中带着几分深意。 “不过,甄家二小姐甄沐瑶却是个例外。她虽为女子,却极为聪慧,许多生意上的决策都由她拍板,甚至连甄应礼和甄应嘉都对她颇为倚重。她在甄家的地位,虽不及这二人,但实际影响力却不容忽视。” 薛宝钗的话语中有着些许的敬佩。 贾琮听到甄沐瑶这个名字,脑海中不由浮现起甄沐瑶的身影。 那是在上次去甄家时,她身着一袭长裙,眉目如画,举止端庄,言语间却透着几分机敏与从容。 当时,甄老太太曾有意无意地提及甄沐瑶的婚事,言语间颇有撮合他与甄沐瑶之意。 贾琮虽未明确回应,但对甄沐瑶的印象却颇为深刻。 当时他并未多想,如今听薛宝钗提及,心中不由一动,暗自思忖。 “若能从甄沐瑶入手,或许能获取更多关于甄家与北静王的内幕。只是她心思缜密,行事谨慎,贸然接近恐怕会打草惊蛇。” 他微微沉吟,目光中闪过一丝思索,语气中带着几分试探:“宝姐姐,听你这般说,甄沐瑶倒是个不简单的人物。不知她为人如何?可有机会与她接触?” 薛宝钗闻言,眉目间闪过一丝深意,语气中带着几分淡然。 “甄沐瑶确实是个不简单的人物。她虽为女子,却在甄家中有着举足轻重的地位。她行事果决,心思缜密,极有主见。琮兄弟若是想与她接触,倒也不是难事,只是需得谨慎行事,以免引起她的怀疑。” 她顿了顿,目光中带着几分思索,继续说道。 “我明日恰好要去甄家拜访甄老太太,届时可以顺带与甄沐瑶接触一番。甄老太太一向对我颇为亲近,若是借此机会与甄沐瑶交谈,倒也不会显得突兀。” 贾琮闻言,眼中闪过一丝感激,语气中带着几分郑重:“多谢宝姐姐。有你这般支持,我心中也踏实了许多。只是此事关系重大,宝姐姐务必小心行事,切莫因我而卷入其中。” 薛宝钗轻轻点头,目光中带着几分关切:“琮兄弟不必担心。我自有分寸。只是你需得想好,若真从甄沐瑶处获取了信息,后续该如何行动?甄家与北静王的关系错综复杂,牵一发而动全身,不可不谨慎。” 贾琮微微沉吟,语气中带着几分深思:“宝姐姐所言极是。我会仔细斟酌,绝不会贸然行事。只是此事牵连甚广,若有进展,还需宝姐姐从中斡旋。” 薛宝钗微微一笑,语气中带着几分从容:“琮兄弟放心,我自会尽力相助。只是你也要多加小心,北静王与甄家势力庞大,不可轻敌。” 贾琮看着她,眼中满是温柔与感激:“宝姐姐,你总是这般为我着想。” 薛宝钗闻言,脸上泛起一抹淡淡的红晕,低声道:“琮兄弟,你我之间,何须言谢?只要你平安喜乐,我便心满意足。” 两人再次对视,厅中气氛温馨而宁静。 阳光透过窗棂洒进来,映在两人身上,仿佛连空气都变得柔软起来。 第171章 阴谋再现 京城,北静王府。 夜色深沉,王府内灯火通明,却透着一股压抑的气氛。 周瀚文匆匆穿过长廊,脚步急促,神色凝重。 他一路风尘仆仆,从扬州赶回京城,心中却无半分松懈。 此次任务失败,白莲教全军覆没,甚至连白无涯都被贾琮擒获,他深知北静王绝不会轻易放过自己。 书房内,水溶正坐在案前,手中握着一卷书册,目光却并未落在书页上,而是若有所思地望向窗外。 烛火摇曳,映照出他冷峻的面容,眉宇间透着一丝不耐。 听到门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他眉头微皱,声音低沉而冷冽:“进来。” 周瀚文推门而入,单膝跪地,低头抱拳,声音中带着几分忐忑:“王爷,属下回来了。” 水溶并未回头,依旧望着窗外,语气中带着几分讥讽:“回来了?任务如何了?” 周瀚文心中一紧,额角渗出细密的冷汗,低声道:“王爷,属下无能,任务……失败了。” 水溶闻言,缓缓转过身来,目光如刀般扫过周瀚文的脸,语气中带着几分冷意。 “失败了?白莲教不是号称江南第一大教吗?怎么连一个贾琮都对付不了?” 周瀚文低着头,声音愈发低沉:“王爷,贾琮此人比我们预想的要棘手。他随身亲兵守卫,且他本人武艺高强,白莲教的人根本不是他的对手。白无涯也被他擒获,如今生死未卜。” 水溶冷笑一声,语气中带着几分讥讽:“白莲教?不过是一群乌合之众罢了。倒是贾琮,此人果然不简单。” 周瀚文点了点头,语气中带着几分谨慎:“王爷,贾琮此人,心思缜密,手段狠辣。若是让他继续查下去,恐怕会查到我们头上。” 水溶闻言,眉头微皱,目光中闪过一丝冷意:“你这次手脚没有清理干净?” 周瀚文摇了摇头,低声道:“王爷,我没有泄露任何消息,只是毕竟贾琮此人与锦衣卫关系紧密,我怕……” 水溶闻言,有些不满地瞥了周瀚文一眼,手指轻轻敲击着案桌,发出沉闷的声响。 周瀚文神色一紧,心中却不由苦笑。 之前联系白莲教一事,本是水溶的安排,他本就不大赞同,只是不好违背水溶的意愿。 周瀚文顿了顿,接着说道:“王爷,且不谈这白莲教一事,贾琮本就还在查探盐商与倭寇一事。若是让他查到我们与盐商、倭寇的往来,恐怕会引来更大的麻烦。” 水溶目光稍微平和,他也知道之前是自己安排联系白莲教行事。他沉吟片刻,眼中闪过一丝冷意:“那依你之见,我们该如何应对?” 周瀚文微微抬起头,目光中带着几分阴狠,低声道。 “王爷,贾琮虽难对付,但他毕竟是贾家之人。贾家如今虽显赫,但内部早已腐朽不堪,尤其是贾赦此人,贪财好色,行事毫无底线。若是我们能从贾赦入手,拉他下水,或许能借此牵制贾琮,甚至让他自顾不暇。” 水溶闻言,眉梢微挑,眼中闪过一丝兴趣:“哦?贾赦?此人确实是个突破口。不过,据我所知,这贾赦与贾琮的关系可不好,贾赦怕是制衡不了贾琮。” 周瀚文眼中闪过一丝自信,语气中带着几分笃定:“王爷,贾赦毕竟是贾琮的父亲,父亲管儿子,天经地义。况且贾琮如今不在京城,若是我们能通过贾赦,暗中在贾家内部制造混乱,或许能给贾琮添乱,无法继续追查我们。” 他顿了顿,继续道:“而且我们还可以借此机会,把贾赦绑到我们一条船上,未来就算贾琮查到了我们身上,他可有魄力大义灭亲?” 水溶沉吟片刻,眼中闪过一丝赞许,嘴角微微扬起:“此计倒是不错。不过,贾赦虽贪财好色,但也并非毫无头脑。” 周瀚文微微一笑,语气中带着几分自信:“王爷放心,属下自有办法。” 水溶闻言,眼中闪过一丝冷意,手指轻轻敲击着案桌,发出沉闷的声响:“好,此事便交由你去办。记住,务必要让贾赦心甘情愿为我们所用,绝不能让他有半分察觉。” 周瀚文抱拳应道:“属下明白,定不负王爷所托。” 水溶挥了挥手,语气中带着几分不耐:“去,务必小心行事。” 周瀚文再次抱拳,随后起身退出了书房。 他走出王府,抬头望向漆黑的夜空,眼中闪过一丝阴狠,低声喃喃:“贾琮,这次我倒要看看,你还能如何应对!” …… 大明宫内,烛火摇曳,映照出殿内一片肃穆。 太上皇端坐在御案前,手中握着一封密信,眉头微皱,目光深邃而凝重。 他的手指轻轻敲击着案桌,发出低沉的声响,似乎在思索着什么。 密信是锦衣卫指挥使赵轩所写,详细禀报了贾琮在金陵的动向,以及他遇刺的细节。 太上皇的目光在信上快速扫过,当看到“贾琮遇刺”四个字时。 他的眉头微微一皱,眼中闪过一丝紧张之意,手指也不自觉地停顿了一下。 “贾琮遇刺?”太上皇低声喃喃,语气中带着几分担忧。 他的目光迅速下移,继续阅读信中的内容 。当看到贾琮并无大碍时,太上皇的神情才稍稍放松,眉头也舒展开来。 他轻轻吐出一口气,语气中带着几分释然:“还好,这小子倒是机警。” 太上皇继续看着,信中还提及了赵轩猜测这一切都可能与北静王有关。 太上皇放下密信,靠在椅背上,目光望向窗外的夜空,眼中带着几分思索与冷意。 北静王此举,已触犯了他的底线。 “北静王,你倒是胆子不小,竟敢对贾琮下手。” 太上皇低声自语,语气中带着几分讥讽,随后暗自思忖, “贾琮这小子,倒是有些胆识。既然他有意对付北静王,那便让他自己去收拾。” 他沉吟片刻,提笔在密信上写下几行字:“此事不必插手,任贾琮自行处置。朕倒要看看,他能做到何种地步。” 写完后,太上皇将密信重新封好,递给身旁的夏守忠:“将此信速速送回赵轩手中,不得有误。” 夏守忠躬身接过密信,恭敬地退出了大殿。 “贾琮,朕倒要看看,你能否担得起这份重任。” 太上皇低声喃喃,语气中带着几分深意。 第172章 暗中谋划 京城,醉仙楼。 夜幕降临,醉仙楼内灯火通明,丝竹之声隐约传来,酒香四溢。 二楼雅间内,周瀚文与贾赦相对而坐,桌上摆满了珍馐美味,酒壶中盛着上等的美酒。 周瀚文面带笑意,举杯道:“贾大老爷,今日能与您共饮,实在是周某的荣幸。” 贾赦端起酒杯,脸上带着几分得意之色,笑道:“周大人客气了,贾某不过是个闲人,哪敢当得起您的盛情。” 周瀚文微微一笑,语气中带着几分奉承:“贾大老爷何必自谦?谁不知道您贾家乃京城显赫之家,尤其是您的公子贾琮,年纪轻轻便获封伯爵,连陛下都对他赞不绝口,实在是令人钦佩啊!” 贾赦听到“贾琮”二字,脸上的笑意顿时僵住,眼中闪过一丝不悦。 他冷哼一声,语气中带着几分讥讽:“周大人谬赞了,贾琮那小子不过是仗着几分小聪明,目中无人,连我这个父亲都不放在眼里,哪里值当什么夸赞?” 周瀚文见状,心中暗喜,面上却故作惊讶:“哦?贾大老爷与贾公子之间……似乎有些误会?” 贾赦摆了摆手,语气中带着几分不耐:“不提他了,扫兴!周大人今日请贾某来,不会只是为了夸赞我那不成器的儿子?” 周瀚文哈哈一笑,举杯道:“贾大老爷果然爽快!今日请大老爷来,确实有一桩生意想与您商议。” 贾赦闻言,眼中闪过一丝兴趣,放下酒杯,身子微微前倾:“哦?什么生意?” 周瀚文压低声音,语气中带着几分神秘:“贾大老爷,周某近日听闻平安州那边有些……稀罕货,若是能运到关外,必定大赚一笔。只是这生意嘛,需要些门路和人脉,不知贾大老爷可有兴趣?” 贾赦眉头一挑,眼中闪过一丝贪婪:“平安州的稀罕货?运到关外?周大人说的可是那些……” 周瀚文微微一笑,既不承认也不否认,只是轻声道:“贾大老爷果然见多识广。周某在平安州有些门路,若是贾大老爷愿意合作,这生意必定稳赚不赔。” 贾赦闻言,眼中贪婪之色更甚,但心中却隐隐有些迟疑。 他虽贪财,但也知道这种生意风险极大,稍有不慎便会惹来大祸。 他犹豫片刻,低声问道:“周大人,这生意……可稳妥?” 周瀚文见状,心中冷笑,面上却不动声色:“贾大老爷放心,周某早已打点妥当,绝不会让您担半点风险。况且,以您贾家的地位,谁敢轻易动您?” 贾赦听了这话,心中的迟疑稍稍减轻,但仍有几分担忧。 他端起酒杯,轻抿一口,似乎在权衡利弊。 周瀚文也不催促,只是微笑着看着他,眼中闪过一丝算计。 片刻后,贾赦终于下定决心,笑道:“好!既然周大人如此有诚意,贾某便与您合作一番!” 周瀚文闻言,心中大喜,举杯道:“贾大老爷果然爽快!周某敬您一杯!” 酒过三巡,贾赦已是微醺,周瀚文见状,假意关切道:“贾大老爷,今日与您相谈甚欢,不过时辰不早,您也该回府休息了。” 贾赦摆了摆手,笑道:“无妨,无妨!今日与周大人畅饮,实在是痛快!” 周瀚文微微一笑,语气中带着几分深意:“贾大老爷,周某还有一言,不知当讲不当讲。” 贾赦笑道:“周大人但说无妨!” “贾大老爷,贾公子虽与您有些误会,但父子之间,终究是血脉相连。” 周瀚文压低声音,语气中带着几分试探:“儿子听老子的,天经地义。若是贾公子一时糊涂,您不妨给他找个好媳妇,未来内院之事,自然好拿捏了。” 贾赦闻言,眼中闪过一丝阴狠,冷笑道:“周大人此言有理!贾琮那小子,是该好好管教一番了!” 周瀚文见状,心中暗喜,面上却故作关切:“贾大老爷,此事需得慎重,切勿操之过急。” 贾赦点了点头,笑道:“周大人放心,贾某自有分寸。” 两人相视一笑,各自心怀鬼胎。 周瀚文起身送贾赦离开,目送他的马车消失在夜色中,眼中闪过一丝阴狠。 “贾琮,这次我倒要看看,你还能如何应对!” 贾赦从醉仙楼回到府中,脸上仍带着几分醉意,但眼中却闪烁着阴狠与算计的光芒。 他并未直接回房,而是径直走向邢夫人的院落。 邢夫人此时正坐在房中,手中端着一杯热茶,神色冷峻。 她面前站着几个低眉顺眼的下人,正战战兢兢地听着她的训斥。 邢夫人语气严厉,声音中带着几分刻薄:“你们这些奴才,整日偷懒耍滑,府里的开销本就紧张,你们还敢克扣银两,真当我是瞎子不成?” 一个婆子低着头,声音颤抖:“太太恕罪,奴婢们不敢,实在是……实在是近日物价上涨,奴婢们也是没办法啊。” 邢夫人冷哼一声,语气中带着几分讥讽:“物价上涨?你们倒是会找借口!我告诉你们,若是再敢克扣银两,休怪我不讲情面!” 正训斥间,门外传来脚步声。 贾赦推门而入,见邢夫人正在训斥下人,脸上露出一丝不耐:“这么晚了,还在训斥下人?” 邢夫人见贾赦进来,神色稍缓,挥了挥手:“你们先下去,明日再与你们算账!” 下人们如蒙大赦,连忙退了出去。 邢夫人起身迎向贾赦,语气中带着几分恭维:“老爷,这么晚了,您怎么来了?” 贾赦走进房中,神色倨傲,慢悠悠地踱到主位上坐下,端起桌上的茶盏,轻轻吹了吹茶沫,却并不急着开口。 他眼角微抬,瞥了邢夫人一眼,语气淡淡:“这么晚了,还没歇息?” 邢夫人见状,心中虽有些疑惑,但脸上却堆满了笑意,忙上前道:“老爷,妾身这不是在处置几个不省心的奴才嘛。倒是老爷,这么晚了过来,可是有什么要紧事?” 贾赦放下茶盏,手指轻轻敲了敲桌面,语气中带着几分敷衍:“倒也不是什么大事,只是今日在外头应酬,回来得晚了些,顺道过来看看。” 邢夫人见他不肯直言,心中更加好奇,但面上不显,只是笑道。 “老爷辛苦了。妾身让人给您煮碗醒酒汤来,可好?” 贾赦摆了摆手,语气中带着几分不耐:“不必了,坐下说话。” 第173章 甄沐瑶上门 夜色深沉,烛火摇曳,映照出邢夫人那张略带谄媚的脸庞。 她依言坐下,目光却始终落在贾赦脸上,试探着问道:“老爷,您今日出去,可是见了什么要紧的人?” 贾赦闻言,嘴角微微勾起,露出一丝似笑非笑的神情:“夫人倒是机灵。今日北静王府的周大人请我喝酒,倒是提了一桩事。” 邢夫人眼睛一亮,身子微微前倾,语气中带着几分恭维:“北静王府的周大人?他找老爷,可是有什么好事?” 贾赦瞥了她一眼,语气依旧淡淡:“好事倒也说不上,不过是些家事罢了。只是他提及的一个法子,倒是让我觉得颇有几分道理。” 邢夫人闻言,眼中闪过一丝好奇,语气中带着几分急切:“哦?周大人提了什么法子,让老爷如此上心?” 贾赦端起茶盏,慢悠悠地抿了一口,这才继续说道。 “周大人也说,贾琮那小子连我这个父亲都不放在眼里,实在是个祸害。若是能给他找个媳妇,未来内院之事,自然好拿捏了。” 邢夫人听完,眼中闪过一丝明悟,冷笑道:“老爷说得是,贾琮那小子仗着几分小聪明,整日目中无人,连我这个嫡母都不放在眼里,实在可恨!周大人这法子,倒是个好主意。” 贾赦点了点头,语气中带着几分阴狠:“夫人也觉得可行?那此事便交由你去办,务必找个听话的。” 邢夫人眼中闪过一丝算计,低声道:“老爷放心,妾身自有分寸。贾琮那小子,是该好好管教一番了。” 说到这里,邢夫人忽然眼前一亮,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意:“老爷,妾身倒是想到一个人选。” 贾赦挑了挑眉,语气中带着几分兴趣:“哦?夫人说的是谁?” 邢夫人压低声音,语气中带着几分得意:“我有个侄女,如今正是适婚的年龄。” 贾赦闻言,迟疑了下,问道:“哦?她是个什么出身?” 邢夫人见贾赦问起,脸上闪过一丝尴尬,但很快又堆起了笑意,语气中带着几分讨好。 “老爷,我这侄女名唤刑岫烟,是我娘家弟弟的女儿。她父亲早些年做些小生意,家境虽不算富贵,但也算清白人家。岫烟自幼读书识字,性子温顺,又是个懂事明理的。” 贾赦听完,冷笑一声,语气中带着几分讥讽:“哼,刑岫烟这出身,怕是连咱们贾府的门槛都够不着?贾琮如今可是伯爵,若是随便找个女子配他,我可丢不起这人。” 邢夫人闻言,脸色微微一变,但很快又恢复了笑意,语气中带着几分急切。 “老爷,岫烟虽出身不高,但到底是咱们邢家的姑娘,总比外头那些不知根底的要强。况且,贾琮那小子如今虽有些地位,但终究是咱们贾家的人,婚事自然由老爷您做主。” 贾赦沉吟片刻,有些迟疑。 邢夫人见贾赦有些迟疑,连忙补充道:“老爷,若是将她许配给贾琮,日后内院之事,岂不是由我们说了算?” 贾赦想起贾琮那日进斗金的琉璃工坊,他可是听说陛下许诺了贾琮这琉璃工坊的收益。 若是能拿捏贾琮的后院,那往后的日子可就逍遥快活了。 贾赦眼中闪过一丝贪婪,手指在桌面上轻轻敲击,似乎在权衡利弊。 片刻后,他缓缓点头,语气中带着几分冷意。 “夫人说得有理。贾琮那小子如今虽有些地位,但终究是咱们贾家的人,婚事自然由我做主。刑岫烟那丫头性子温顺,又是个知书达理的,若是能让她接近贾琮,倒也未尝不可。” 邢夫人见贾赦松口,脸上立刻堆满了笑意,语气中带着几分讨好:“老爷英明!我这就去联系我家弟弟。” 金陵,薛府。 晨光熹微,薛宝钗坐在梳妆台前,手中握着一支玉簪,轻轻插在发间。 她望着铜镜中的自己,嘴角微微勾起,眼中闪过一丝淡淡的笑意。 昨日她前往甄家,与甄沐瑶相谈甚欢,今日甄沐瑶应邀前来薛府做客,她心中早已有了盘算。 “姑娘,甄小姐的马车已经到了。”莺儿轻步走进来,低声禀报道。 薛宝钗闻言,站起身来,整理了一下衣裙,语气温和。 “快请她进来,莫要怠慢了。” 不多时,甄沐瑶在丫鬟的引领下走进了薛府的院内。 她身着淡紫色襦裙,眉目如画,举止间自带一股清雅之气。 薛宝钗迎上前去,笑容温婉:“沐瑶妹妹,快请坐。” 甄沐瑶微微一笑,语气中带着几分亲近:“宝姐姐客气了,昨日多蒙姐姐相邀,今日特来叨扰。” 两人落座后,薛宝钗吩咐丫鬟奉上茶点,语气温和:“沐瑶妹妹,这是新摘的雨前龙井,你尝尝看。” 甄沐瑶端起茶盏,轻轻抿了一口,赞道:“果然是好茶,清香甘醇,回味无穷。” 薛宝钗笑了笑:“能入沐瑶妹妹的口便好,我可是一直盼着能和沐瑶妹妹多交流交流,沐瑶妹妹虽为女子,却经营着甄家偌大产业,着实让人钦佩。” 甄沐瑶微微摇头:“宝姐姐说笑了,我不过是偶尔出出主意罢了,倒是宝姐姐,如今薛家在江南的琉璃生意可是越做越大,想来这其中宝姐姐的功劳可不小。” 两人互相称赞,又闲聊了几句。 薛宝钗轻抿了一口茶,语气中带着几分试探:“沐瑶妹妹,今日请你前来,其实是有件事想与你商议。” 甄沐瑶放下手中的茶盏,目光平静地看向薛宝钗,语气中带着几分淡然:“宝姐姐有话不妨直说,沐瑶洗耳恭听。” 薛宝钗微微一笑,语气中带着几分深意:“沐瑶妹妹,有人想见你一面,不知你可愿意见一见?” 甄沐瑶闻言,眉梢微挑,语气中带着几分疑惑:“哦?不知宝姐姐说的是何人?” 薛宝钗沉吟片刻,语气中带着几分郑重:“是贾琮,贾伯爷。” 甄沐瑶听到这个名字,眼中闪过一丝意外而又复杂的神色,沉默片刻后,才缓缓开口。 “贾伯爷……他为何要见我?” 薛宝钗语气温和,却带着几分深意:“沐瑶妹妹,贾伯爷此次来金陵,有些事情想与你商议。至于具体是什么事,我也不便多言,但我想,或许对你和甄家都有益处。” 甄沐瑶沉思片刻,目光中带着几分思索。 片刻后她还是点了点头,语气中带着几分淡然:“既然宝姐姐如此说,那沐瑶便见一见贾伯爷。” 薛宝钗见她同意,脸上露出一丝笑意,语气中带着几分欣慰:“沐瑶妹妹果然爽快。莺儿,快去请伯爷过来。” 第174章 劝说甄沐瑶 片刻后,贾琮在莺儿的引领下走进了院内。 他身着青色长袍,神色冷峻,目光中带着几分审视。 见到甄沐瑶,他微微颔首,语气中带着几分客气:“甄姑娘,久违了。” 甄沐瑶起身行礼,语气中带着几分恭敬:“贾伯爷。” 薛宝钗见状,笑着招呼道:“琮兄弟,沐瑶妹妹,既然大家都认识了,不妨坐下来慢慢聊。” 三人落座后,薛宝钗主动为两人斟茶。 贾琮目光直视甄沐瑶,语气中带着几分严肃:“甄姑娘,此次冒昧相请,实则是有一事想与你商议。” 甄沐瑶神色平静,语气却没有了之前的淡然:“贾伯爷请讲,沐瑶洗耳恭听。” 贾琮沉吟片刻,语气中带着几分试探:“那我就直说了,不知甄家可有参与盐商一事?” 甄沐瑶闻言,脸色骤变,猛地站起身来,手中的茶盏“啪”地一声摔在地上,茶水溅了一地。 她的声音中带着几分颤抖和难以置信:“贾伯爷,此话何意?甄家世代清白,怎会与盐商有所牵连?” 贾琮神色未变,语气依旧冷静:“甄姑娘,此事非同小可。我自然也不是空口无凭。” 甄沐瑶的脸色由震惊转为苍白,手指紧紧攥住衣袖,指节微微泛白。 她的声音中带着几分压抑:“贾伯爷,此事关系甄家声誉,还请慎言!” 贾琮不紧不慢,端起茶杯轻抿了一口,随即说道:“甄姑娘,我想你也是聪明人,就不用再说这些虚张声势的话语了。” 甄沐瑶沉默片刻,目光中带着几分复杂的情绪:“贾伯爷想做什么?” 贾琮笑了笑,接着说道:“我想这事应该不是甄姑娘或者甄大老爷主张的?可是甄二老爷的手笔?” 甄沐瑶默然不语,脑子里却快速思考着贾琮的意图。 但贾琮从她的反应中知道自己的猜测是对的,他目光闪了闪,继续追问。 “甄家参与贩卖私盐这么多年,赚的银子哪去了?我可是听说现在甄家可还欠着朝廷的钱呢?” 贾琮顿了顿,沉声说道:“莫不是送往了京城!” 甄沐瑶的脸色越发苍白,眼中闪过一丝挣扎。 她知道,贾琮既然敢当面质问,必定已经掌握了足够的证据。 若是她再矢口否认,恐怕只会让事情变得更加糟糕。 她沉默片刻,终于缓缓开口,声音中带着几分疲惫:“贾伯爷,二叔他……他只是一时糊涂,被人利用了。” 贾琮闻言,眉梢微挑,语气中带着几分讥讽:“一时糊涂?甄姑娘,贩卖私盐可是重罪。你一句‘一时糊涂’,恐怕难以服众?” 甄沐瑶咬了咬唇,眼中闪过一丝决然:“贾伯爷,二叔他……他已经意识到自己的错误,愿意将功补过。只要贾伯爷肯高抬贵手,甄家愿意全力配合,协助朝廷查清此案。” 贾琮闻言,眼中闪过一丝精光,语气中带着几分试探:“哦?甄姑娘的意思是,甄家愿意主动交代此事?” 甄沐瑶点了点头,语气中带着几分恳求:“贾伯爷,甄家世代忠良,绝无二心。二叔他只是一时糊涂,被人蒙蔽。只要贾伯爷肯给甄家一个机会,我们愿意将所知的一切如实禀报,协助朝廷查清此案。” “甄姑娘果然明事理。” 贾琮笑了笑,主动缓和了紧张的气氛,随即接着问道:“不知甄姑娘可否告知这银两究竟去了哪里?” 甄沐瑶此刻已经下定了决心,也是全身放松,主动回答道:“伯爷,如今这银子确实是送去了京城,北静王府上。” “果然如此!” 贾琮听到甄沐瑶的回答,眼中闪过一丝激动,拳头微微握紧,语气中带着几分冷意。 甄沐瑶见贾琮如此反应,心中疑惑更甚,忍不住问道:“贾伯爷,您为何如此激动?难道……您早就怀疑北静王?” 贾琮深吸一口气,平复了一下情绪,目光中带着几分冷意。 “甄姑娘,实不相瞒,我此前曾遭遇过数次刺杀,背后主使正是北静王。他不仅与甄家勾结,还暗中操控其他盐商势力,甚至勾结倭寇和白莲教,其意图不言而喻。” 甄沐瑶闻言,脸色瞬间变得苍白,眼中满是震惊与不可置信:“北静王……他竟然有如此野心?这……这怎么可能?” 贾琮冷笑一声,语气中带着几分讥讽:“怎么不可能?北静王表面上对朝廷忠心耿耿,实则早已暗中布局多年。他利用盐商的银子,豢养私兵,勾结倭寇和白莲教,意图在江南掀起动乱,进而逼迫朝廷让步,甚至……篡位夺权。” 甄沐瑶听到这里,心中一阵后怕,手指微微颤抖,声音中带着几分惶恐:“若是如此……那甄家岂不是被他利用了?若是甄家真的上了他的船,恐怕……恐怕后果不堪设想。” 贾琮点了点头,语气中带着几分诱导:“不错。北静王此人,心狠手辣,为达目的不择手段。他利用甄家的银子,不过是为了实现自己的野心。一旦事成,甄家对他来说便再无利用价值,甚至可能成为他灭口的对象。” 甄沐瑶的脸色越发苍白,眼中闪过一丝悔恨与自责:“我……我竟然一直未曾察觉此事,险些将甄家推入万劫不复之地……” 贾琮见她如此,语气稍稍缓和,安慰道:“甄姑娘,此事也不能全怪你。北静王行事诡秘,手段高明,若非我此前遭遇刺杀,恐怕也难以察觉他的阴谋。” 甄沐瑶沉默片刻,忽然抬起头,目光中带着几分坚定:“贾伯爷,既然北静王如此危险,那甄家绝不能坐以待毙。我愿意全力配合您,揭露北静王的阴谋,还甄家一个清白!” 贾琮闻言,眼中闪过一丝赞许,语气中带着几分郑重:“甄姑娘能有此觉悟,实属难得。不过,此事非同小可,稍有不慎便可能打草惊蛇。我们必须谨慎行事,绝不能让他察觉。” 甄沐瑶点了点头,语气中带着几分决然:“贾伯爷放心,沐瑶明白轻重。我会尽快与父亲商议。” 贾琮微微一笑,语气中带着几分感激:“甄姑娘深明大义,贾某佩服。只要甄家全力配合,朝廷必定会秉公处理,绝不会牵连无辜之人。” 甄沐瑶闻言,心中稍稍松了一口气,但依旧难掩心中的忧虑。 第175章 甄家反应 第175章 甄家反应 金陵,甄府。 甄沐瑶回到府中,心中虽有忐忑,但想到贾琮的承诺,仍抱着一丝希望。 她穿过曲折的回廊,脚步匆匆,裙摆微微扬起,带起一阵清风。 院中的桂花树随风摇曳,花香四溢,却无法抚平她内心的焦躁。 她径直来到书房,见甄应嘉正坐在案前,手中握着一卷账册,神色凝重,眉头紧锁,仿佛在思索着什么难解之事。 “父亲,我有要事禀报。”甄沐瑶语气坚定,眼中带着几分急切。 甄应嘉抬起头,眉头微蹙,目光中带着几分不悦:“何事如此慌张?” 甄沐瑶深吸一口气,将贾琮的计划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包括北静王的野心、贾琮的承诺,以及她已答应协助调查的决定。 甄应嘉听完,脸色骤变,猛地站起身来,手中的账册“啪”地一声摔在案上,声音中带着几分震怒。 “沐瑶,你糊涂!怎能将如此重要的把柄交到贾琮手上?” 甄沐瑶眼中闪过一丝委屈,但仍坚持道:“父亲,贾伯爷已承诺保甄家周全,若我们继续与北静王合作,只会陷入万劫不复之地!” 甄应嘉冷笑一声,语气中带着几分讥讽:“贾琮的话你也信?他不过是想利用我们对付北静王,事成之后,甄家恐怕连渣都不剩!” 甄沐瑶急切道:“父亲,贾伯爷为人正直,他……” “够了!” 甄应嘉厉声打断她,眼中闪过一丝失望, “沐瑶,你太天真了。此事关系甄家生死,岂能轻易相信外人?” 他顿了顿,语气中带着几分决然:“从今日起,你不得再与贾琮接触,此事由我来处理。” 甄沐瑶闻言,脸色苍白,手指紧紧攥住衣袖,指节微微泛白:“父亲,您这是……” 甄应嘉挥了挥手,冷声道:“来人,送小姐回房,没有我的命令,不得踏出房门半步!” 两名婆子应声而入,恭敬却不容拒绝地将甄沐瑶带离书房。 她的脚步有些踉跄,眼中满是不甘与无奈,却终究无法反抗。 书房内,甄应嘉坐在案前,神色阴沉。 他手中握着一封北静王的密信。 烛火摇曳,映照在他苍老的脸上,显得格外阴晴不定。 他深吸一口气,心中权衡利弊:“北静王手段狠辣,若甄家背叛他,恐怕难逃一死。可若继续与他合作,甄家也将陷入万劫不复之地。” 他沉思良久,最终下定决心:“眼下只能先稳住北静王,再想办法脱身。至于沐瑶那丫头,绝不能让她再与贾琮接触,否则甄家必将万劫不复。” 甄沐瑶被软禁在自己的闺房中,心中既焦急又无奈。 她站在窗前,望着院中的景色,思绪万千。 她试图寻找办法脱身,但房门被反锁,窗外也有婆子把守,根本无法离开。 她的手指轻轻敲击着窗棂,眼中闪过一丝决然。 甄沐瑶眼中闪过一丝希望,高声喊道:“王嬷嬷,把小翠给我叫来!” 守在门外的王嬷嬷闻言,有些迟疑,低声说道:“小姐,老爷吩咐过,您不得与外人接触。” 甄沐瑶脸色一沉,语气中带着几分威严:“怎么?我连叫个丫鬟的权力都没有了?你们别忘了,我是甄家的二小姐!” 王嬷嬷被她的气势震慑,连忙低头说道:“小姐息怒,老奴这就去叫小翠来。” 片刻后,小翠被带到甄沐瑶的房门口。 甄沐瑶隔着门缝,低声说道:“小翠,我需要你帮我送一封信给薛家,务必亲手交到贾伯爷手上。” 小翠点了点头,语气坚定:“小姐放心,小翠一定办到。” 甄沐瑶迅速写下书信,将信纸折好,从门缝中递给小翠,低声叮嘱道:“小心行事,莫要让人察觉。” 小翠接过信,藏入袖中,轻声说道:“小姐放心,小翠这就去办。” 金陵,薛府。 贾琮正与薛宝钗在书房中交谈,两人相对而坐,气氛轻松而融洽。 薛宝钗手持茶盏,轻轻吹了吹茶面上的浮沫,轻声说道:“琮兄弟,近日金陵城中风声鹤唳,你需多加小心。” 贾琮微微一笑,语气中带着几分淡然:“多谢宝姐姐关心,我自有分寸。”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一阵轻微的敲门声。贾琮抬头说道:“进来。” 一名丫鬟走进来,恭敬地说道:“伯爷,甄府的丫鬟小翠求见,说是奉了甄小姐之命,有要事禀报。” 贾琮眼中闪过一丝惊讶,随即说道:“快请她进来。” 小翠走进书房,恭敬地行了一礼,低声说道:“贾伯爷,薛姑娘,这是小姐让我交给您的信。” 贾琮接过信,迅速展开阅读,信中甄沐瑶详细描述了自己的处境,并表明会尽力劝说父亲。 薛宝钗见状,轻声问道:“琮兄弟,可是出了什么事?” 贾琮看完信,眼中闪过一丝思索:“宝姐姐,甄小姐被她父亲软禁在府中了。” 薛宝钗闻言,神色微变,语气中带着几分担忧:“怎会如此,那你的计划岂不是暴露了。” 贾琮微微摇头,轻笑一声:“宝姐姐放心,若真是如此,这封信也到不了我手中了。” 薛宝钗闻言,神色稍缓,但仍带着几分疑虑。 贾琮接着说道:“这封信怕是甄应嘉有意放了出来,此人性子守旧稳重,怕是此刻正左右为难。” 薛宝钗闻言,眉梢微挑,语气中带着几分思索:“琮兄弟的意思是,甄应嘉故意放小翠送信,是想试探你的态度?” 贾琮点了点头,语气中带着几分深意:“正是如此。甄应嘉为人谨慎,他既不愿彻底倒向北静王,也不敢轻易与我合作。” 薛宝钗沉吟片刻,轻声问道:“那琮兄弟打算如何回应?” 贾琮眼中闪过一丝冷意:“回应?我为何要回应。这是我给他甄家的一根救命稻草,既然他抓不住,也怪不了别人了。” 贾琮顿了顿,接着说道:“此前听宝姐姐分析时,我便觉得以甄应嘉的性子,想让他拿出与北静王之间的勾结证据,怕是有点难,约甄沐瑶出来不过是走一步闲棋试一试而已。” 第176章 贾琮打算 第176章 贾琮打算 “琮兄弟果然深谋远虑。” 薛宝钗闻言,轻轻点头:不过,目前甄家这条线暂时没有进展,琮兄弟打算如何做呢?” 贾琮笑了笑,端起茶盏轻抿一口,目光中带着几分冷冽:“江南这边也不算没有进展,起码算是将他的爪子全部斩断,至于之后,等我回京在去亲自会会他。” 薛宝钗闻言,眉梢微挑:“琮兄弟要回京了?” 贾琮微微颔首:“北静王在江南的势力已被我连根拔起,短时间内他翻不起什么风浪。接下来,我还会再去粤海一趟,大概六月回京了。” 薛宝钗听到贾琮说六月回京,心中微微一颤,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愫。 她轻轻抿了抿唇,语气中带着几分温柔与期待:“琮兄弟,既然你六月回京,我这边的事情也处理得差不多了,不如我们一同启程,路上也好有个照应。” 贾琮闻言,眉梢微挑,眼中带着几分玩味,似笑非笑地看着薛宝钗:“宝姐姐这是……打算与我同行?” 薛宝钗被他这般目光看得有些不自在,脸上微微泛红,但很快恢复了镇定,语气依旧从容。 “琮兄弟莫要多想,只是金陵到京城路途遥远,你我同行,彼此也好有个照应。况且,薛家在京城也有些事务需要处理,我本就打算近期回京,既然琮兄弟也要回去,不如结伴而行,省得路上孤单。” 薛宝钗的话语虽平静,但心中却隐隐有些酸涩。 她知道,贾琮心中更在意的是林黛玉,那个才情出众、清冷如仙的女子。 而自己,或许只能在他心中占据一个小小的角落。 贾琮轻笑一声,语气中带着几分调侃:“宝姐姐说得是,路上有个伴,确实不会孤单。只是……宝姐姐这般主动邀我同行,倒是让我有些受宠若惊了。” 他的目光中带着几分深意,似乎看穿了薛宝钗的心思,却又故意不点破。 薛宝钗被他这般调侃,脸上红晕更甚,耳根微微发热,但她依旧保持着端庄的姿态,轻声说道。 “琮兄弟说笑了,你我本是世交,同行也是情理之中。况且,你先行粤海归来,我也算是为你接风洗尘了。” 他轻笑一声,语气柔和了几分:“宝姐姐如此关心,贾琮感激不尽。既然如此,那六月回京时,我便与宝姐姐同行,路上也好有个照应。” 薛宝钗轻轻点头,眼中闪过一丝笑意,但那笑意中却夹杂着几分苦涩:“那便说定了。琮兄弟此行粤海,务必小心,宝钗在金陵等你平安归来。” 贾琮微微颔首:“多谢宝姐姐挂念。” 两人正说着,门外忽然传来一阵轻微的脚步声。 紧接着,香菱的声音响起:“姑娘,晚膳已经准备好了。” 薛宝钗闻言,神色一正,轻声说道:“知道了,我这就过去。” 她转头对贾琮说道:“琮兄弟,天色已晚,不如留下来用膳?” 贾琮微微颔首贾琮微微颔首,语气中带着几分温和:“既然宝姐姐盛情相邀,贾琮便恭敬不如从命了。” 薛宝钗闻言,眼中闪过一丝欣喜,但很快被她掩饰过去,依旧保持着端庄的姿态。 她轻轻起身,对贾琮说道:“琮兄弟请随我来。” 两人一同走出书房,穿过曲折的回廊,向膳厅走去。 夜色渐深,院中的灯笼散发出柔和的光芒,映照在两人的身上,拉长了他们的影子。 薛宝钗走在贾琮身侧,步伐轻盈,却始终保持着半步的距离,既不显得疏离,也不过分亲近。 贾琮侧目看了她一眼,见她神色平静,但耳根依旧微微泛红,心中不禁生出一丝怜惜。 两人一路无话,直到走进膳厅,薛宝钗才轻声说道:“琮兄弟请坐。” 贾琮点头坐下,目光扫过桌上的菜肴,皆是精致可口,显然是精心准备的。 他微微一笑,语气中带着几分赞许:“宝姐姐府上的厨子手艺了得,这些菜肴色香味俱全,令人食指大动。” 薛宝钗轻轻一笑,语气中带着几分谦逊:“琮兄弟过奖了,不过是些家常小菜,还望不要嫌弃。” 贾琮摇头笑道:“宝姐姐太谦虚了,这些菜肴可比京中的酒楼还要精致。” 两人正说着,香菱端着一壶温好的酒走了进来,轻轻为两人斟上。 酒香四溢,带着几分清冽的果香,显然是上好的佳酿。 薛宝钗端起酒杯,轻轻晃了晃,目光中带着几分温柔:“琮兄弟,这酒是薛家自酿的果子酒,虽不及京中的名酒,却也别有一番风味,不妨尝尝。” 贾琮闻言,端起酒杯,轻轻嗅了嗅,笑道:“宝姐姐府上的酒,自然是好的。” 他说完,仰头轻抿一口,酒液入口清甜,回味却带着几分醇厚,令人心神舒畅。 薛宝钗见他神色满意,眼中闪过一丝笑意,也端起酒杯,轻轻抿了一口。 酒液入喉,她的脸颊微微泛起红晕,在烛光的映照下,显得格外娇艳。 两人对坐饮酒,气氛渐渐变得轻松起来。 酒过三巡,薛宝钗的脸颊越发红润,眼中也多了几分朦胧的醉意。 她微微歪头,发丝不经意间滑落,遮住了半边微红的脸颊,却难掩眼中流露出的别样情愫。 贾琮看着眼前这般模样的薛宝钗,心头不禁泛起一丝涟漪。 “宝姐姐,你今日似乎格外动人。” 贾琮轻声说道,声音里带着几分酒后的慵懒与真挚,他的目光始终停留在薛宝钗身上,未曾移开半分。 薛宝钗听闻此言,心头一颤,眼神慌乱地躲闪了一下,旋即又故作镇定地抬起头,对上贾琮的目光,轻嗔道。 “琮兄弟,你这是喝了多少酒,竟说起胡话来了。” 话虽如此,她嘴角却不自觉地上扬,露出一抹浅浅的笑意,那笑意中满是少女的娇羞。 贾琮轻笑一声,伸出手,轻轻为薛宝钗捋了捋耳边的发丝,动作轻柔得仿若对待一件稀世珍宝。 他的手指不经意间触碰到薛宝钗的脸颊,那温热的触感让两人皆是一怔。 薛宝钗的脸颊瞬间滚烫,连耳尖都红透了,她微微低下头,不敢直视贾琮的眼睛。 第177章 宝钗暧昧 第177章 宝钗暧昧 这时,莺儿走进来准备添菜,看到两人这般模样,微微一怔。 旋即低下头,嘴角却忍不住上扬,轻声说道:“姑娘,琮爷,这是新做的桂花糖藕。” 说着,将盘子轻轻放在桌上。 薛宝钗忙坐直身子,整理了一下衣衫,试图掩饰自己的失态,说道:“香莺儿,你先下去。” 莺儿应了一声,转身离开,出门前还偷偷瞥了一眼两人,眼中满是笑意。 贾琮夹起一块桂花糖藕,递到薛宝钗面前,柔声道:“宝姐姐,尝尝,这藕看着倒是和宝姐姐一样清甜。” 薛宝钗脸颊绯红,轻轻咬了一口,那软糯的口感在舌尖散开,恰似此刻她心中那满满的甜蜜。 “琮兄弟……你今日这般言语,倒让我有些不知所措了。” 她轻声说道,声音如同蚊蝇般细微。 贾琮放下筷子,认真地看着薛宝钗,说道:“宝姐姐,我说的皆是真心话。” 膳厅内的气氛愈发温馨,烛光摇曳,映照着桌上精致的菜肴和两人之间那若有若无的情意。 贾琮见薛宝钗羞涩低头,轻笑一声,取过一旁的小盏,斟满了一杯桂花酿,递到她面前,柔声道。 “宝姐姐,这酒清甜不烈,陪我喝一杯如何?” 薛宝钗抬头看了他一眼,见他眼中满是真诚,犹豫片刻后接过酒盏,轻声道:“琮兄弟既如此说,我便陪你一盏。” 她浅尝一口,酒香混着桂花的清甜在唇齿间散开,微醺的感觉让她脸颊更添几分红晕。 贾琮也饮了一杯,酒意上头,他的目光越发柔和,凝视着薛宝钗,低声道。 “宝姐姐,这一路回京,若能与你朝夕相处,便是再远的路途,我也甘之如饴。” 他的声音低沉,带着几分醉意,话中情意毫不掩饰。 薛宝钗闻言,心中一颤,手中的酒盏微微晃动,险些洒出。她低头轻声道。 “琮兄弟,你……你醉了。” 可她自己的声音却也带上了几分不自然的颤音,似是掩饰,却又欲盖弥彰。 贾琮轻笑,放下酒盏,身子微微前倾,靠近她几分,低声道。 “醉了也好,醉了才能说些平日不敢说的话。宝姐姐,你可知,我心中……” 他话未说完,停顿片刻,眼中闪过一丝炽热。 薛宝钗心跳加速,忙站起身,试图打破这暧昧的气氛,轻声道。 “琮兄弟,这酒虽不烈,可喝多了也易上头。不如……不如你陪我去园子里走走,醒醒酒。” 她声音虽轻,却带着几分慌乱。 贾琮点头起身,柔声道:“好,宝姐姐说去哪儿,便去哪儿。” 两人一前一后走出膳厅,月光洒在园子的小径上,清风拂过,带着丝丝凉意,却吹不散两人心中的微醺。 园中暧昧园子里,月色如水,花影摇曳,静谧中透着一丝旖旎。 薛宝钗走在前面,步履轻盈,裙摆随风微动,宛如一朵盛开的牡丹。 贾琮跟在她身后,目光落在她窈窕的身影上,心中不由生出一丝涟漪。 “琮兄弟,这园子虽不及荣国府那般宏大,却也别有一番韵味。” 薛宝钗停下脚步,转身看向贾琮,试图以闲话缓解心中的紧张。 贾琮走近几步,站在她身旁,低声道:“园子虽好,却不及宝姐姐半分风姿。” 他的声音低沉而温柔,带着酒后的坦然,直白得让薛宝钗心头一震。 她低头轻笑,掩饰羞意,正欲转身继续前行,却不小心踩到一块湿滑的青石,脚下一滑,身子猛地向后倒去。 “啊!” 她惊呼一声,眼见便要摔倒。 贾琮眼疾手快,上前一步,长臂一伸,将她稳稳揽入怀中。 薛宝钗跌进他怀里,双手下意识地抓住他的衣襟,抬头正对上他深邃的目光。 两人呼吸交错,近在咫尺,月光下,她的脸颊红得似要滴血。 “宝姐姐,没摔着?” 贾琮低声问道,声音中带着关切,却未松开环住她腰的手。 薛宝钗心跳如擂鼓,慌忙想站直身子,却因脚踝微扭,动弹不得,只得低声道。 “我……我没事,琮兄弟,你放手。” 她的声音细若蚊蝇,羞涩中带着几分挣扎。 贾琮却并未立刻松手,低头凝视她,眼中闪过一丝笑意,轻声道。 “宝姐姐若站不稳,我便多扶你一会儿。” 他的语气带着几分戏谑,气息拂过她的耳畔,惹得她耳根更红。 薛宝钗轻轻推了他一把,终于站稳,低头整理衣衫,低声道。 “琮兄弟,你莫要取笑我了。” 可她的语气中却多了几分娇嗔,少了平日里的端庄。 贾琮轻笑,退后一步,却仍站在她身旁,低声道:“宝姐姐,我怎会取笑你?只是方才见你险些摔倒,心中着实吓了一跳。” 他顿了顿,又道:“这园子路滑,不如我扶着你走,如何?” 薛宝钗抬头看了他一眼,见他眼中满是真诚与柔情,心中一软,轻声道:“那……便有劳琮兄弟了。” 她伸出手,轻轻搭在他的手臂上,两人并肩而行,月光下身影拉得极长,暧昧的气氛在园中悄然弥漫。 月光如水,园中小径上花影摇曳,贾琮与薛宝钗并肩缓行,暧昧的气氛在清风中悄然弥漫。 薛宝钗的手轻搭在贾琮手臂上,指尖传来的温热让她心跳微乱。 她低头不语,脸颊的红晕在月光下若隐若现,更添几分娇媚。 方才那一跌虽未摔伤,却让两人之间的距离拉得更近,此刻并肩而行,彼此的呼吸仿佛都能感知。 情感的含蓄升温贾琮侧目偷看她,见她低眉顺眼,唇角似有浅笑,心中涌起一股暖流。 他轻声道:“宝姐姐,这园子虽美,但夜深露重,不如我送你回房歇息。” 他的声音温柔而体贴,带着一丝关切,既是真心关怀,又似不愿这片刻温存过早结束。 薛宝钗闻言,轻轻点头,声音细若蚊蝇:“有劳琮兄弟了。” 虽如此说,薛宝钗心中却有一丝不舍。 送至院门前,薛宝钗停下脚步,转身看向贾琮。 “琮兄弟,今日之事,我记在心中。” 贾琮目光温柔的看向宝钗:“宝姐姐,早些歇息。” 第178章 回扬州 第178章 回扬州 贾琮回到扬州时,已是黄昏时分,夕阳的余晖洒在林府的青石小径上,映出一片温暖的金光。 贾琮匆匆踏入院内,径直往林如海的书房走去。 林如海早已在书房中等候,见贾琮进来,微微点头,示意他坐下。 “琮儿,此行如何?甄家之事有何进展?” 林如海开门见山,语气中透着关切。 贾琮整理思绪,沉声回道:“姑父,甄家的情况不容乐观。他们与北静王确有勾结,北静王借助甄家贩卖私盐,获取钱财。” “然而,目前甄家内部却陷入两难之中。甄家二小姐,想与北静王府划清界限,但甄应嘉却似乎仍有顾忌,不敢主动指认。” 林如海听罢,眉头紧锁,沉吟片刻后道:“若他们能迷途知返,尚有保全之机。但若执意与北静王同流合污,恐难逃法网恢恢。” 贾琮点头附和:“姑父所言极是。不过甄家之事本就是闲棋,虽然他们未能站在我们这边,但想必如今他们也不敢再与北静王有过多联系。” “言之有理。” 林如海微微颔首,转而笑道:“琮儿,最近扬州这边可是有好消息,自从盐票制推行以来,成效显着。” “百姓对此反响热烈,盐价逐渐稳定,私盐泛滥的势头也被大大遏制。此外,晒盐法的推广也颇为成功,盐产量大幅提升,成本却有所下降。这一切,可都是你的功劳。” 贾琮闻言,心中一喜,脸上却不动声色,拱手道:“姑父过誉了,此乃姑父的筹谋之功,我不过尽了绵薄之力。” 他顿了顿,目光中闪过一丝坚定。 “不过,这盐政改革既已初见成效,正可乘胜追击,将不法盐商彻底肃清,虽不知其中有多少和北静王有所瓜葛,但也算是剪除他的势力了。” 林如海点头赞许:“你说得对。我已拟好奏折,请求朝廷加大对不法盐商的惩处力度。” 贾琮微微颔首,又犹豫片刻,低声道。 “姑父,我此行还有一事,需得向您禀明。” 林如海见他神色有异,温声道:“琮儿有话直说,无妨。” 贾琮深吸一口气,沉声道:“姑父,我欲前往粤海一趟。” 林如海闻言,眉头微挑,语气中带着几分疑惑:“粤海?此去千里之遥,你为何突然要去那边?” 贾琮目光坚定,缓缓道。 “姑父,此前我曾与皇上提及,欲在粤海寻访西夷工匠,为火器研发做准备。如今江南之事暂告一段落,我欲趁此机会前往粤海,招募精通火器之术的工匠,以助朝廷军备之需。” 林如海听罢,眼中闪过一丝赞许,点头道。 “琮儿有心了。火器乃国之利器,若能得西夷之术,必能助我大乾军威更盛。此去粤海,路途遥远,你需多加小心。” 贾琮拱手道:“多谢姑父关怀。我已筹划周全,定会谨慎行事。” 林如海沉吟片刻,似想起什么,低声道。 “琮儿,你若去粤海,可联系粤海将军邬家。邬家在粤海势力庞大,且与贾家素有交情。邬将军为人正直,定会助你一臂之力。” 贾琮闻言,心中一暖,拱手道:“多谢姑父指点。” 林如海微微颔首,目光中透出几分欣慰。 贾琮犹豫片刻,似有话难以启齿,轻声道:“姑父,我此去粤海,路途遥远,恐需时日。林妹妹身子渐好,我……我想带她同去,一来可让她散散心,二来……” 林如海闻言,眉头微皱,沉吟道:“琮儿,你与黛玉之事,我心中有数。只是此去粤海,路途艰险,黛玉身子娇弱,恐难承受长途跋涉之苦。” 贾琮忙道:“姑父,我已备好舒适的船只,沿途多加照料,定不让林妹妹受累。” 林如海见他如此坚持,叹了口气,低声道:“琮儿,你对黛玉的心意,我岂能不知?只是此事需得黛玉自愿,你可先问问她的意思。” 贾琮闻言,心中一喜,拱手道:“多谢姑父成全,我这就去问林妹妹。” 林如海摆了摆手,温声道:“去,年轻人自有年轻人的心思,我便不拦你了。” 贾琮拱手告退。 贾琮步出书房,心中怀着对林黛玉的思念与期待,脚步不自觉地加快。 穿过回廊,径直走向林黛玉的院落。 此时,夕阳的余晖已渐渐隐去,月光洒在院中的青石小径上,映出一片清辉。 院门半掩,贾琮轻轻推开,远远便看见林黛玉坐在秋千上。 秋千还是他早前亲手为她所制,木质的秋千架在夜风中发出轻微的吱呀声,衬得她的身影愈发纤弱而动人。 林黛玉身着一袭淡青色长裙,秀发如墨,轻垂肩头。 她双手轻握秋千绳,微微摇曳,目光凝视前方,眼神微微凝滞,仿佛沉浸在无尽的思绪之中,眉宇间带着几分淡淡的忧思。 她的身子已大好,面色不再如从前那般苍白,隐隐透出一丝红润,显然是近来调养得宜。 然而,那份与生俱来的敏感与多情,仍旧在她眉目间流转。 贾琮站在院门口,静静地凝视她片刻,心中涌起一股柔情。 他转头看向一旁的紫鹃,见她正欲上前招呼,便轻轻摆手,递给她一个眼神,示意她不要出声。 紫鹃会意,抿唇一笑,悄然退到一旁。 贾琮随即放轻脚步,缓步走进院内,来到林黛玉身后。 他站在秋千旁,静静地看着她的背影,月光勾勒出她纤细的轮廓,似一幅淡雅的水墨画。 林黛玉似有所觉,微微侧头,却未回头,轻声道:“紫鹃,怎么了?” 她的声音细腻而柔和,带着一丝慵懒与倦意。 贾琮闻言,轻笑一声,柔声道:“林妹妹,是我。” 他伸出手,轻轻推动秋千,让它在空中划出一道轻缓的弧线。 林黛玉一怔,眼中闪过一丝惊喜,转头看向贾琮,唇角不自觉地上扬,柔声道:“琮哥哥,你回来了。” 她的语气中带着几分欢喜,随即又恢复平静,低头轻声道:“我方才在想些旧事,不觉入了神。” 第179章 出行前夕 第179章 出行前夕 贾琮走到她身旁,蹲下身,与她平视,目光中满是温柔:“林妹妹,你在想什么?可是又在多愁善感了?” 他的语气带着几分戏谑,却又透着深深的关切。 “我在想什么?” 林黛玉听贾琮如此说,眼中闪过一丝狡黠,唇角微微上扬,似笑非笑地瞥了他一眼,轻声道。 “我方才还想着,你这一去金陵,怕是要被宝姐姐绊住了脚,哪里还回得来?如今见你站在这儿,倒让我好生意外。” 她的声音柔中带刺,语气虽轻,却隐隐透出一股酸意与试探。 眉宇间那抹淡淡的忧思被一股灵动的神采取代,仿佛要借这话刺他一刺,又等着看他如何应对。 贾琮闻言,先是一怔,随即低笑出声,蹲在她身旁的手轻轻扶住秋千绳,停下它的摇曳,目光柔和地看向她。 “林妹妹,你这小嘴儿可真会挖苦人。宝姐姐虽好,我又怎舍得丢下你这不管?” “我这心,早系在这院子里了。” 他的语气半是玩笑半是认真,眼中满是宠溺,似要将她这突如其来的反击轻巧化解。 林黛玉听他如此说,脸颊微红,哼了一声,别过脸去,低声道。 “琮哥哥惯会说好听的,我却不信。你若真心系着这院子,怎不早些过来?莫不是宝姐姐那儿散了席,你才想起我这冷清清的院子来?” 她的话虽带几分嗔怪,却掩不住眼底那一丝笑意,显然是故意拿话挤兑他,和他玩闹呢。 贾琮见她这模样,心中更觉怜爱,索性站起身,轻轻推了推秋千,让它又缓缓荡起来,柔声道。 “好妹妹,你这是在吃哪门子的醋?我从姑父书房出来,脚下没停半刻,便直奔你这儿来了。” 金陵的事早料理完了,宝姐姐那儿我更是半点没留恋。你若不信,我明儿就罚自己在这院子里陪你一天,连书房都不去,可好?” 他语气轻快,带着几分讨好的意味,目光却始终落在她身上,不肯移开。 林黛玉被他这话逗得唇角一弯,终于忍不住轻笑出声。 转过头来看他,眼中那点酸意早已化作一汪春水,轻声道。 “琮哥哥,你既这么说,我便饶了你这一回。只是下次若再叫我多想,可不这么容易让你哄过去了。” 她的声音软了下来,带着几分娇嗔,月光下,那秋千轻轻摇曳,她的身影愈发显得灵动可人。 两人相视一笑,院中的夜风拂过,带来一丝凉意,却吹不散这片刻的温情与默契。 林黛玉顿了顿,又道:“方才你说,你刚从父亲书房出来,可是有什么要事?” 贾琮点头,沉声道:“是,我刚与姑父商议了些事。此行金陵,甄家之事已暂告一段落。如今江南局面稍定,我打算去一趟粤海。” 林黛玉闻言,眼中闪过一丝好奇与不舍:“粤海?那可是千里之遥。琮哥哥又要出远门了。” 贾琮深吸一口气,目光中闪过一丝期待,“林妹妹,此次粤海之行,我想带你同去。” 林黛玉听罢,眼中闪过一丝惊喜,随即又带着几分犹豫,轻声道。 “琮哥哥,你的好意我明白。只是此去粤海,路途遥远,我这身子虽好转了些,可若拖累了你……” 贾琮忙道:“林妹妹莫要如此说。我已备好舒适的船只,沿途多加照料,定不让你受累。况且,粤海风光秀丽,海天一色,对你身子也有好处。我只想让你散散心,不愿你总是困在这院子里。” 林黛玉闻言,眼中闪过一丝向往,低声道:“既如此,琮哥哥,我……我愿与你同去。” 贾琮闻言,眼中闪过一丝喜悦,柔声道:“林妹妹,此去粤海,咱们一道看那海天风光,可好?” 林黛玉轻轻点头,唇角绽出一抹浅笑,眼中闪过一丝期待与柔情。 贾琮与林黛玉一番温言软语后,心中既定且安。 他深知此去粤海路途遥远,非同小可,需得早做筹划,方能万无一失。 于是,他起身告别林黛玉,柔声道:“林妹妹,你且歇息,我去安排些事,明日再来陪你。” 林黛玉轻轻点头,目送他离去。 回到书房,夜色已深,贾琮点亮烛火,铺开纸笔,凝神片刻,提笔写下一封密信。 他写罢细细折好,又用火漆封了口。 随即,他唤来张武,将信递过去,低声嘱咐道。 “张武,你即刻启程,前往粤海,将此信亲手交给邬将军,路上小心,切不可有失。” 张武接过密信,拱手应道:“伯爷放心,属下定不辱命。” 说罢,他转身步出书房,脚步匆匆,片刻便隐没在茫茫夜色之中。 次日清晨,天色微亮,贾琮早早起身,前往扬州的玻璃工坊视察。 工坊位于城郊一处宽敞院落,远远便闻得炉火气息。 贾芸早已候在门口,见贾琮到来,忙上前行礼,恭声道:“伯爷,工坊近日运转顺畅,产量渐增,工匠们皆不敢懈怠。” 贾琮步入院中,环顾四周,只见工匠们忙碌有序,炉火熊熊,熔化的玻璃在模具中缓缓成型,阳光下熠熠生辉,宛若珍宝。 他满意地点了点头,拍了拍贾芸的肩膀,赞道:“你管得极好。这工坊在你手中,已是蒸蒸日上,我甚欣慰。” 贾芸闻言,眼中闪过一丝喜色,低头道:“伯爷过奖,芸不过是尽心罢了。” 贾琮微微一笑,又道:“我即将前往粤海,此行路远,恐有数月之久。你且回去准备一番,过两日随我同去。一来可助我处理事务,二来也让你见识一番外间的世面,如何?” 贾芸略一怔,随即恭声道:“伯爷抬爱,芸自当随行,定不负所托。” 贾琮点头,又叮嘱了几句工坊之事,方才离开。 离开工坊,贾琮径直前往锦衣卫卫所。 贾琮步入大堂,却见副指挥使李铮迎上前来,拱手道:“伯爷,赵指挥使已往金陵去了,属下代为迎候。” 贾琮微微颔首,沉声道:“李铮,我将前往粤海,需两位去过粤海、熟知西夷语言的锦衣卫随行。不知可否劳烦李大人,安排一二。” 李铮忙应道:“伯爷放心,属下即刻挑选,定不误行程。” 第180章 粤海港口 第180章 粤海港口 船行水上,风帆猎猎作响,甲板上,贾琮与林黛玉并肩而立,凭栏远眺。 海天一线,碧波荡漾,远处偶有海鸥翱翔,清脆的鸣声划破天际。 林黛玉身着一袭淡青色长裙,秀发被海风轻拂,眉眼间透着几分难得的舒展。 她转头看向贾琮,眼中闪过一丝狡黠,轻声道:“琮哥哥,你瞧这海景,可比扬州瘦西湖别有一番韵味。” 贾琮闻言,微微一笑,目光柔和地落在她身上:“林妹妹说得是,这海阔天空,自有其壮丽之处。不过,我更欢喜的是见你如今身子渐好,能与我共赏这美景。” 他的语气中满是关切与欣慰,仿佛这海风也吹不散他对她的深情厚意。 林黛玉脸颊微红,低头轻笑,正欲开口回应,却听身后传来一阵低低的呻吟。 两人转头一看,只见紫鹃扶着船舷,面色苍白,额头冷汗涔涔,显然是晕船得厉害。 林黛玉见状,眼中闪过一丝笑意,走上前去,柔声道:“紫鹃,你平日里总说我身子弱,如今怎的你倒先撑不住了?” 紫鹃苦笑一声,勉强撑着身子道:“姑娘莫要取笑我,我也不知这是怎么了,上次从京城来扬州也不曾这样。” 话音未落,她又是一阵干呕,忙捂住口鼻,模样甚是狼狈。 林黛玉见她如此难受,心中不忍,收起玩笑,忙扶她坐下,轻声道:“好了,不逗你了。你且去舱内歇息,有雪雁服侍我便是。” 紫鹃感激地看了她一眼,勉强起身,由雪雁搀扶着,缓步走回舱内。 贾琮见紫鹃如此狼狈,微微皱眉,随即转头对身旁的五儿道。 “我早备了些晕船药,你去舱中取来,送给紫鹃服下。” 五儿应声而去,贾琮走近,柔声道:“林妹妹,你也莫要站太久,风大,小心着凉。” 林黛玉点了点头,在贾琮的陪同下进了船舱。 舱中,紫鹃倚在榻上,气息微弱,听雪雁说是贾琮送来的药,挣扎着起身,眼中闪过一丝感激,低声道。 “伯爷真是心细如发,连这都备下了。我这晕船的毛病,多亏了他。” 她接过药丸,用温水服下,不多时,胃中翻涌稍缓,脸色也渐渐回转。 她靠着软枕,轻声道:“雪雁,你替我谢过伯爷,我这身子不争气,竟还要他费心。” 雪雁抿唇一笑:“姐姐莫说这话,伯爷对咱们姑娘好,连带着对你我也是关怀备至。你且歇着,我去回话。” 紫鹃点点头,眼中满是感动,心中暗道:“伯爷待姑娘如此体贴,连我这丫头也沾了光,真是难得。” 船只缓缓靠岸,驶入粤海港口。 贾琮先行下船,步入港口,热风扑面而来,夹杂着海水的咸味与市井的喧嚣。 港口人声鼎沸,商船云集,一派繁忙景象。 正当他准备找寻张武时,目光却被不远处的一幕吸引。 一艘商船被官兵团团围住,船上之人正与官兵激烈争执,气氛剑拔弩张。 贾琮眉头微皱,停下脚步,凝神细听。 只见船头立着一名年轻男子,面容俊朗,眉宇间透着一股坚毅。 薛蝌面对一群气势汹汹的官兵,眉头紧锁,脸色铁青。 他深吸一口气,试图压下胸中的怒火,低声对领头的官吏道。 “这位官爷,我这船上的货色,路引齐全,绝无私货。你们无故扣船,莫不是存心为难?” 说罢,他从袖中摸出一锭银子,悄悄递过去,眼中闪过一丝无奈, “还请官爷通融一二,放我们一条生路。” 那官吏是个满脸横肉的胖子,斜眼瞥了银子一眼,冷笑一声,抬手“啪”地将银锭拍落在地。 银子滚了几圈,停在脚边,他嗤笑道。 “薛公子,你当我是什么人?这点银子就想打发我?告诉你,你这船上有违禁之物,今天非扣不可!再多说一句,连人带货一块儿抓走!” 他大手一挥,丝毫不给薛蝌辩解的机会。 薛蝌脸色一沉,弯腰捡起银子,攥在手里,指节因用力而发白。 他咬牙道:“违禁之物?你们有何凭据?若无真凭实据,便是诬陷!我愿拿出所有文书,任你们查验!” 他从怀中掏出一叠文书,递上前去,试图证明清白。 胖子官吏却不屑一顾,抬脚将文书踩在地上,啐了一口。 “凭据?在这粤海码头,老子的话就是凭据!你个外地小子,少在这装腔作势!” 他挥手示意,官兵们哗啦啦围上来,手持长矛,气势逼人,随即开始翻箱倒柜,货物被扔得满地都是。 船员们被推搡着,怒不可遏,有的抄起木棍,有的攥紧拳头,准备动手。 薛蝌气得浑身发抖,猛地一拍船舷,怒吼道。 “你们欺人太甚!我薛蝌不是吓大的,今日不给个说法,老子跟你们拼了!” 他眼中怒火熊熊,拳头紧握,青筋暴起,摆出一副鱼死网破的架势。 船上的伙计见主人发话,也纷纷围上来,气氛剑拔弩张。 船舱内,薛宝琴透过窗缝,紧紧盯着外面的动静。 她身着淡黄色罗裙,眉眼间满是焦急,手心已渗出细汗。 眼见哥哥与官兵对峙愈发激烈,情势危急,她心急如焚。 她咬了咬唇,低声自语:“哥哥怎如此冲动?这帮官兵摆明有备而来,硬拼只会吃大亏!” 她双手攥紧衣角,指尖微微颤抖,又暗暗祈祷:“老天保佑,可千万别出事。” 她想冲出去劝阻,却又怕添乱,只能无助地站在舱内,目光一刻不离哥哥的身影。 贾琮站在码头边,靠着木栏杆,冷眼旁观。 他一身锦袍,气度沉稳,嘴角微翘,似在看戏,心中却暗自思量。 “这胖子官吏如此嚣张,连文书都不看,背后必有人撑腰。薛蝌这船,怕是撞上硬茬了。” 他暂未插手,抱着胳膊静观其变。 就在此时,码头上传来急促马蹄声,一匹高头大马冲入人群。 马背上跃下一年轻公子,模样俊朗,着一身华服,带着几分书生气。 此人正是邬思远,粤海邬家的少爷。 第181章 出手相助 第181章 出手相助 邬思远一眼瞧见贾琮,快步上前,拱手笑道。 “这位可是贾琮贾兄?在下邬思远,久仰大名!家父接了你的信,特命我前来相迎。不知船上可还顺利?” 贾琮回礼一笑,温声道:“原来是邬兄,多谢相迎。一路尚算平稳。” 他顿了顿,继续道:“邬兄,久闻粤海邬家声名远播,今日得见,实乃荣幸。不知令尊大人近来可好?” 邬思远闻言,笑着回应:“家父身体康健,多谢贾兄挂念。听闻贾兄在江南颇有建树,前段日子又获封一等绥远伯,声名远扬,我等后辈自当多多请教。” 贾琮摆手谦虚道:“邬兄过誉了,绥远伯不过是虚名,倒是邬家在粤海根基深厚,商贸兴隆,令人钦佩。” 两人你来我往,寒暄了几句,气氛渐渐融洽。 贾琮顿了顿,目光瞥向不远处仍在争执的薛蝌与官吏,随口问道:“那边吵嚷不休,是怎么回事?” 邬思远顺着他的目光看去,眉头微皱,低声道。 “那是薛家的船,近日似是得罪了什么人,被海关这帮家伙盯上了,硬说船上有私货,非要扣船。那胖子官吏是海关副指挥,平日里嚣张惯了,背后还有人撑腰,摆明是找茬。” 贾琮沉吟片刻,沉声道:“邬兄,薛家与我有些渊源,你看?” 话虽未说完,眼中已透出几分决意。 邬思远会意,点了点头,爽快道:“既是贾兄的熟人,这事自然不能坐视。走,咱们过去瞧瞧!” 他拍了拍贾琮的肩膀,带着几分豪气,转身便朝码头争执处走去。 贾琮微微一笑,跟上前去,两人并肩而行,气势不凡。 再说船头,薛蝌与胖子官吏的冲突已到白热化。 官兵们翻箱倒柜,货物散落一地,薛蝌气得青筋暴起,怒吼道:“你们这帮狗东西,欺人太甚!” 他正要冲上去拼命,船上的伙计也抄起家伙,双方眼看就要动手。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邬思远与贾琮走近。 邬思远朗声喝道:“都给我住手!” 他的声音洪亮,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威势,震得码头上的喧嚣都静了一瞬。 胖子官吏闻声转头,一见邬思远,脸色顿时一变,原本的嚣张气焰像是被泼了盆冷水,瞬间蔫了下去。 胖子官吏挤出一丝谄笑,忙拱手道。 “哎哟,这不是邬公子吗?小的有眼不识泰山,怎知您今儿会驾临码头?” 他一边说,一边偷瞄邬思远身旁的贾琮,心中暗自打鼓。 “这小子带了个生面孔,莫不是什么大人物?” 邬思远冷哼一声,斜眼瞥着他,沉声道。 “你在这儿耀武扬威,扣人船只,好大的威风啊!这船是薛家的,你可知晓?” 胖子官吏一愣,忙赔笑道:“小的不知是薛家的船,只说是违禁之物……” 话未说完,邬思远打断他。 “违禁之物?你连文书都不看,就敢乱扣?信不信我让我爹找你们上峰问问?” 胖子官吏额头冷汗直冒,忙摆手道。 “不敢不敢,邬公子息怒,是小的莽撞了,这船……这船立刻放行!” 他转头冲官兵吼道:“都愣着干啥?撤!” 官兵们见势不妙,灰溜溜退下,码头上的紧张气氛顿时消散。 薛蝌见状,长舒一口气,忙上前拱手,感激道。 “多谢这位兄台仗义出手,救我于水火!敢问尊姓大名?” 邬思远摆摆手,笑道。 “我叫邬思远,粤海邬家的。不过你得谢我旁边这位贾兄,是他让我过来的。” 薛蝌自然听过粤海邬家的大名,面露惊讶。 又转头看向贾琮,眼中闪过一丝疑惑,随即拱手道。 “多谢贾兄相助!” 贾琮微微一笑,温声道:“薛兄不必客气,我是贾琮,与薛家也算亲戚,今日撞见此事,怎能袖手旁观?” 薛蝌一听“贾琮”二字,顿时愣了一下,随即眼中闪过一丝敬畏。 忙深深拱手,恭敬道:“原来是绥远伯!在下薛蝌,久闻绥远伯大名,今日得见,真是三生有幸!” 他语气中带着几分拘谨,显然对贾琮的身份颇为敬仰, “绥远伯今日仗义出手,救我于水火,这份恩情,薛蝌没齿难忘!” 贾琮摆手一笑,温声道:“薛兄弟不必如此客气,我不过略尽绵薄之力。你是薛家之人,与我有些渊源,遇上此事,怎能袖手旁观?” 他语气平和,带着几分亲切,试图缓解薛蝌的拘谨。 薛蝌听了这话,却并未放松,反而更加恭敬地低头道。 “绥远伯过谦了!早有传闻,说贾兄才华横溢,又新封一等绥远伯,声名远播。今日一见,果然气度不凡,仗义豪情,令人佩服!” 邬思远在一旁哈哈一笑,拍了拍贾琮的肩膀,接话道:“薛兄弟说得没错,贾兄这绥远伯可不是白来的,辽东和江南的事迹我都听过不少。” 贾琮轻笑,谦虚道:“邬兄过誉了,伯爵不过是虚名,倒是你这粤海少东家,威风八面,今日全靠你震慑那官吏。” 他转头看向薛蝌,温和道:“薛兄弟,你我既是初见,日后便是朋友,何须如此多礼?” 薛蝌闻言,连忙点头,恭声道:“绥远伯说得是!只是今日之事,若无您和邬公子,我这船货怕是保不住了。大恩不言谢,日后若有用得着薛蝌的地方,绥远伯尽管开口,我定当竭尽全力!” 他虽稍稍放松了些,但语气中的敬意依旧浓厚,态度恭谨。 邬思远在一旁笑眯眯地看着,插话道:“薛兄弟,你这性子倒挺实诚!不过放心,有我在这粤海,谁敢再找你麻烦,尽管来告诉我,我替你摆平!” 他豪气干云,拍了拍胸脯,又转头对贾琮道:“贾兄,你这朋友交得值,瞧薛兄弟这模样,恨不得给你立个牌位供起来!” 贾琮被他这话逗乐,轻笑出声,摆手道:“邬兄就爱拿我开玩笑。薛兄弟,你莫听他胡说,咱们既是朋友,日后多走动便是。” 他语气温和,带着几分亲近,转而看向码头散乱的货物,关切道:“今日之事闹得不小,薛兄弟这船货还得收拾一番,若有需要帮忙的地方,尽管开口。” 薛蝌忙再次拱手,恭敬道:“多谢绥远伯关心!我这就带人收拾,忙完之后,定亲自登门拜访,向您和邬公子当面致谢!” 他眼中闪过一丝坚定,显然将此事放在了心上,语气郑重,带着几分承诺的意味。 贾琮点了点头,温声道:“那好,薛兄弟先忙着,我就不多留了。今日舟车劳顿,改日咱们再叙。” 他顿了顿,转头对邬思远道:“邬兄,今日多亏你仗义,这份情我记下了。” 邬思远爽朗一笑,摆手道:“贾兄这话见外了!你我既是朋友,这点小事算什么?我已在府中为你备好了庭院,干净宽敞,你旅途辛苦,我安排人带你先去歇息。” 贾琮拱手一笑:“那就有劳邬兄了。” 随即转身朝船边走去。 第182章 薛宝琴 第182章 薛宝琴 薛蝌目送贾琮远去,恭敬地站在原地,直到贾琮的身影消失在码头人群中,才收回目光。 他低声自语道:“绥远伯果然名不虚传,气度非凡,又如此仗义,日后定要好好结交。” 薛蝌转头看向散落一地的货物,深吸一口气,对身旁的伙计道:“都别愣着了,赶紧收拾。” 薛蝌站在船边,指挥伙计收拾散落一地的货物。 他擦了擦额上的汗,转身朝船舱走去,推开门。 薛宝琴正倚在窗边,望着窗外平息的风波,长舒了一口气。 她身着淡黄色罗裙,眉眼间带着几分柔美,手中还攥着帕子,显然方才的紧张还未完全消散。 薛蝌走近,语气中带着几分轻松:“宝琴,好了,没事了。那帮狗东西被邬公子和绥远伯赶跑了,咱们的船保住了。” 他顿了顿,又忍不住感慨,“真没想到今日能遇上绥远伯贾琮,这位爷可真是名不虚传!” 薛宝琴转头看向他,眼中闪过一丝好奇,轻声道:“哥哥,方才我听你喊他绥远伯,他到底是何人?你怎的对他如此恭敬?” 她虽未出舱,但从窗缝中瞧见哥哥对那锦袍男子的态度,显然察觉到对方身份不一般。 薛蝌闻言,脸上露出几分敬佩,压低声音道:“宝琴,你有所不知,这贾琮可是京中赫赫有名的绥远伯!前段日子刚封了一等伯爵,听说在江南和辽东立过大功,年纪轻轻就声名远播。今日一见,果然气度不凡,又仗义豪情,救咱们于水火,真是大恩人!” 薛宝琴听罢,眼中闪过一丝惊讶,轻声道:“原来如此,难怪哥哥对他如此敬重。今日若非他和那位邬公子,咱们这船怕是真要栽了。” 她顿了顿,语气中带了几分庆幸,“哥哥,你说这绥远伯为何会出手帮咱们?” 薛蝌沉吟片刻,低声道:“他说是与薛家有些渊源,兴许是这个缘故。不过不管怎样,这份恩情咱们得记在心里。” 他眼中闪过一丝坚定,转头对宝琴道:“宝琴,我打算过两日收拾妥当后,带你一起去拜访绥远伯和邬公子,当面谢过他们。这等大人物,咱们得好好结交,日后说不定还有仰仗之处。” 薛宝琴点了点头,柔声道:“哥哥说得是,这等恩情,确实该当面谢过。我也想见见这位绥远伯,看看他究竟是何等人物,能让哥哥如此推崇。” 她微微一笑,眼中带着几分期待。 薛蝌拍了拍她的肩膀,笑道:“那就这么说定了!这两日咱们先把船货整理好,等忙完就去拜访。” 他转头看向码头,深吸一口气,心中暗道:“绥远伯,邬公子,这份情我薛蝌记下了!” 贾琮缓步走回船边,登上甲板,朝船舱走去。 舱门轻启,他步入其中,见林黛玉正倚在窗边,凭栏远眺。 海风轻拂,吹动她淡青色长裙的裙角,秀发微微飘动,眉眼间透着几分难得的舒展。 她手中拿着一卷书,似在出神,听到脚步声,转头瞧见贾琮,眼中闪过一丝笑意,轻声道。 “琮哥哥,你回来了,方才码头好热闹,是出了什么事?” 贾琮在她身旁坐下,温声道:“林妹妹,方才码头确实有些麻烦,我去瞧了瞧,顺手帮了个人。” 他语气轻松,带着几分笑意,见林黛玉好奇地歪了歪头,便继续道。 “是薛家的船,领头的薛蝌是薛家二房的,被海关的官吏硬说有私货,非要扣船。我瞧着不对,就出面摆平了。” 林黛玉闻言,眼中闪过一丝惊讶,柔声道。 “薛家的人?那可是宝姐姐的弟弟?琮哥哥果然心善,又救人于水火。” 她语气中带着几分揶揄,抿唇一笑, “你这绥远伯一出手,定是把那官吏吓得不轻。” 贾琮被她逗乐,轻笑出声:“林妹妹又拿我打趣。那官吏确实横行惯了,幸好邬家在粤海有些威势,一句话就让他认怂了。” 他顿了顿,语气中带了几分感慨,“不过这薛蝌倒是个硬气的人,差点跟官兵拼命,性子挺烈,对我倒是恭敬得很,非要喊我‘绥远伯’。” 林黛玉听罢,眼中闪过一丝灵动,轻声道:“那他定是感激你救了他一命。琮哥哥的名号如今可是响得很,他恭敬些也正常。” 贾琮点了点头,温声道:“他倒是真心感激,说要日后登门拜谢。 林黛玉放下书卷,柔声道:“这薛蝌既如此知恩图报,说不定未来琮哥哥还有用的着他的地方呢。” 贾琮微微颔首:“罢了,以后再看。咱们先歇着,今日舟车劳顿,邬兄已备好了庭院,咱们这就下船过去。” 他正说着,舱外传来一阵脚步声,随即船舱外传来了张武的声音。 “伯爷,马车已备好,就在码头等着,随时可走。” 贾琮起身,朝林黛玉伸出手,柔声道:“林妹妹,咱们走,坐了一路船,也该歇歇了。” 林黛玉轻嗯一声,挽着他的手臂,缓步走出船舱,朝甲板而去。 海风迎面吹来,林黛玉微微眯了眯眼,贾琮见状,温声道:“风大了些,小心着凉。” 他扶着黛玉下了船,码头上,马车与轿子早已候着,张武带着几名随从守在一旁,井然有序。 贾琮扶林黛玉上了轿子,轿帘轻掩,他自己则翻身上马,回头对张武道:“走。” 张武应了一声,挥手示意随从跟上,马车辚辚,轿子平稳前行,一行人离开码头,朝邬家安排的庭院而去。 轿中,林黛玉倚着软垫,透过帘缝瞧着外面的港口景象,轻声道。 “琮哥哥,这粤海果然热闹,比扬州多了几分烟火气。” 贾琮骑马跟在轿旁,闻言笑道:“是啊,粤海商贸繁盛,自然热闹。不过这热闹背后,水也深得很。” 林黛玉轻笑:“那有琮哥哥在,我便不怕这水有多深。” 她语气中带着几分依赖,贾琮听了,心中一暖,柔声道:“林妹妹放心,有我在,定护你周全。” 轿外,海风拂过,带来几分清凉,马蹄声与车轮声交织,一路平稳前行。 第183章 邬家打算 第183章 邬家打算 不多时,一行人抵达邬思远安排的庭院。 庭院坐落在港口不远处,占地不小,院墙青砖黛瓦,门前两株老榕树枝繁叶茂,遮出一片阴凉,透着一股清幽。 邬思远早已派人候在门口,见贾琮一行到来,一名管事迎上前,拱手道。 “贾伯爷,您到了!公子特意交代,这院子已收拾妥当,干净宽敞,饭菜也备好了,请您进去歇息。” 贾琮翻身下马,拱手回礼,温声道:“有劳了。” 他对管事道:“今日舟车劳顿,我先带人进去安顿,改日再谢邬兄。” 管事忙点头:“贾伯爷客气了,公子说了,您是贵客,有什么需要尽管吩咐。” 他退后一步,示意随从引路。 黛玉的轿子直入内院,贾琮掀开轿帘,扶着林黛玉下轿。 院内清幽雅致,石径蜿蜒,花木掩映。 贾琮扶林黛玉走进厅堂,桌上已摆好热气腾腾的饭菜,香气扑鼻,令人食指大动。 他扶林黛玉坐下,温声道:“林妹妹,饿了?瞧这些饭菜,应该都是特意安排的粤海风味,倒是别有一番滋味。” 贾琮亲自盛了一小碗汤递给她,“来,这盅清炖鸡汤瞧着清淡,汤色澄亮,最适合你养身子,先喝点暖暖胃。” 林黛玉点头,接过贾琮递来的小碗,轻抿了一口,汤汁鲜美,她不由轻声道。 “这汤果然好喝,鸡肉炖得软烂,还隐隐透着药材的清香,粤海的吃食,与扬州确实不同。” 她抬头看向贾琮,眼中带着几分欣喜。 贾琮轻笑,低声道:“你喜欢就好,咱们歇息一晚,明日再慢慢打算。” 他转身对随侍的雪雁道:“去准备些热水,林妹妹路上乏了,待会得好好洗漱。” 雪雁应声而去,他又看向林黛玉,温声道:“慢慢吃,别急,饿了一路,咱可得好好补补。” 厅内只剩两人,气氛温馨而宁静。 与此同时,邬思远骑马回到邬府。 他翻身下马,将缰绳递给下人,大步走进正厅。 厅内,邬家家主邬承德正端坐在太师椅上,手持一卷账簿,眉头微皱,显然在盘算家族生意。 见邬思远进来,他放下账簿,抬头问道:“思远,回来了?那贾琮可接到了?” 邬思远拱手行礼,恭声道:“父亲,贾琮已接到,我安排他在城东的小院歇下了。那地方清幽典雅,应是满意的。” 邬承德点了点头,捋了捋花白的胡须,沉声道:“做得不错。贾家与我们邬家也算是世家,而这贾琮如今贵为绥远伯,又深得圣眷,咱们邬家与他结交,总归是好事。” 他顿了顿,目光落在邬思远身上,问道:“你今日见了他,对这人印象如何?” 邬思远闻言,略一沉吟,随即笑道:“父亲,这贾琮果然不简单。模样俊朗,气度沉稳,说话温润却不失威严,瞧着就是个有大作为的人。” 邬思远顿了顿,又接着说道:“今日在码还生了些小事,那金陵薛家的船被海关刁难,这薛家又与贾琮有些交情,我便出面帮他摆平了。” 邬承德听罢,眼中闪过一丝满意,轻声道:“嗯,能在江南和辽东立下功勋,又年纪轻轻封伯,果然有些本事。你这事做的不错,与他多走动走动,对咱们邬家有益。” 邬思远微微颔首,又似想起什么,问道:“对了,父亲,这贾琮此番来粤海,所为何事?” 邬承德眯了眯眼,低声道:“这事他倒是坦诚,在信中说,奉了皇命,来寻找西夷工匠,想要制造火器。咱们这地方,西夷人来往频繁,工匠也不少,他眼光倒是准。” 邬思远闻言,眼睛一亮,脱口而出:“火器?那可好办!父亲,不如让小妹去帮他,她对火器最是了解,上回还跟我说过西夷火铳的构造,兴许能助他一臂之力!” 邬承德一听,脸色却沉了下来,猛地一拍桌子,喝道:“胡闹!男女大防,如何见得?这等大事,怎能让个丫头掺和?你小妹再聪明,也是闺阁之人,岂能抛头露面与外男相见?”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一阵轻快的脚步声,随即一个清脆的女声响起。 “父亲,哥哥,你们在说什么火器?我可都听见了!” 话音未落,一个身着鹅黄衫裙的少女推门而入。 她约莫十三四岁,生得眉目灵动,肤色白皙,一双大眼闪着好奇的光芒,正是邬家的小女儿邬思瑶。 她手中还拿着一本翻开的书,显然方才在外偷听了对话。 邬承德见她闯入,眉头一皱,沉声道:“思瑶,谁让你进来的?没规矩!出去!” 他语气虽严厉,眼底却闪过一丝宠溺,显然对这个小女儿颇为无奈。 邬思瑶却不退,反倒上前几步,笑嘻嘻道:“父亲,我方才在外听见了,你们说那绥远伯贾琮要找西夷工匠造火器?这可有趣得很!哥哥说得对,我的确懂些火器的门道,上回那西夷商人带来的火铳图纸,我都瞧过,还改良了几处呢!” 她眼中满是兴奋,显然对贾琮此行目的极感兴趣。 邬思远在一旁憋着笑,插话道:“父亲,您瞧,小妹多机灵,况且,贾琮可是奉了皇命办事,小妹若能帮上贾兄,咱们邬家不就更得皇上看重了?” 他半开玩笑半认真,显然想给妹妹撑腰。 邬承德瞪了他一眼,又看向邴思瑶,无奈道:“你们兄妹俩,真是拿你们没办法!这事岂是儿戏?再说你一个丫头,如何与他相见?” 他虽语气强硬,却也透着几分迟疑,显然被邬思瑶的热情弄得有些动摇。 邬思瑶见状,忙凑上前,撒娇道:“父亲,我又不是要抛头露面,不过是帮他出出主意罢了。这绥远伯既是哥哥的朋友,又是贵客,我帮他造火器,不也是帮咱们邬家吗?” 她眨了眨眼,满脸期待。 邬承德被她缠得头疼,摆手道:“罢了罢了,这事容后再议。你先下去,别在这儿胡闹!” 邬思瑶见父亲松口,眼中闪过一丝狡黠,笑嘻嘻地退了出去,心中却暗道。 “这绥远伯,我定要见上一见!” 第184章 邬思瑶 第184章 邬思瑶 清晨,粤海城笼罩在一片薄雾之中,街道上行人渐多,喧嚣声隐约传来。 贾琮一袭青衫,头戴方巾,带着随从二牛和几名护卫,骑马缓缓朝邬府行去。 邬府坐落于粤海城东,宅院恢弘大气,门前一对石狮威严耸立,朱漆大门半掩。 贾琮翻身下马,将缰绳递给二牛,略整衣袍,缓步走上台阶。 门房早已候在门前,见来人气度不凡,忙上前拱手道:“可是贾伯爷?家主有吩咐,贵客一到,请直接入内。” 贾琮微微一笑,温声道:“有劳了。” 他随门房穿过前院,步入正厅。 正厅内,邬承德端坐主位,身着深色长袍,须发微白,气势沉稳。 邬思远陪坐一旁,见贾琮进来,脸上露出爽朗笑意。 邬承德起身相迎,拱手道:“贾伯爷大驾光临,寒舍蓬荜生辉!快请坐!” 贾琮忙拱手还礼,温声道:“邬老爷客气了,您称呼我一声琮儿便是,伯爷之称实在不敢当。” 邬承德闻言,眼中闪过一丝赞许,笑道:“好,好,贤侄果然谦逊有礼,你我两家世交已久,你称我一声世叔便是。来,快请坐。” 贾琮依言落座,目光扫过厅内陈设,只见墙上挂着几幅山水画,笔力遒劲,意境深远,显是名家手笔。 厅中摆放的紫檀木家具古朴典雅,处处彰显着主人的品味与底蕴。 邬思远亲自为贾琮斟茶,笑道:“琮兄弟,这是粤海特产的凤凰单枞,你尝尝,看合不合口味。” 贾琮端起茶盏,轻轻嗅了嗅,茶香清冽,沁人心脾。 他抿了一口,赞道:“好茶!香气高扬,回甘悠长,不愧是名茶。” 邬承德见贾琮品茶颇有心得,眼中笑意更浓,捋须道。 “贤侄果然识货。这茶是粤海山中老茶树所产,每年产量稀少,寻常人难得一见。” 一番寒暄过后,气氛渐暖。 贾琮放下茶盏,微微一笑,不急不缓地开口道:“世叔,我此番来粤海,确有要事在身。此次拜访,一是因世交之情,前来探望。二是有一事相求。” 邬承德微微颔首:“贤侄请讲,但说无妨。” 贾琮沉吟片刻,缓缓道:“我奉朝廷之命,欲寻西夷工匠,尤其是精通火器之术的能人。我听闻粤海与西夷往来频繁,不知世叔可有门路?” 邬承德微微沉吟,缓缓开口道:“贤侄所求之事,邬家自当尽力相助。西夷工匠在粤海确有不少,但多为商贾所雇,技艺参差不齐。精通火器之术者,更是凤毛麟角,寻觅起来颇有难度。” 贾琮点头道:“世叔所言极是。不过此事关系朝廷军备,若能寻得合适之人,必是大功一件。不知世叔可有推荐之人?” 邬承德尚未答话,一旁的邬思远却忽然轻咳一声,目光微动,似乎有话想说。 贾琮察觉到他神色有异,心中一动,却不动声色。 邬承德似未看见儿子的眼神,依旧捋须沉吟,片刻后才道:“贤侄,此事容我再想想,或许……” 话未说完,厅外忽然传来一阵轻盈的脚步声。 一名丫鬟匆匆走进来,福身行礼道:“老爷,小姐说有事求见。” 贾琮闻言,忙起身道:“既然世叔有家事,琮儿便先回避一二。” 邬承德见状,脸上露出一丝无奈,摆手道。 “贤侄不必如此。你我两家世交,倒也不必避讳。况且小女性子直率,今日既然主动求见,想必是有要事。” 贾琮闻言,心中略感诧异,但仍依言坐下。 不多时,只见一名身着淡紫色长裙的少女款款走进厅中,眉目如画,气质清雅,正是邬家小姐邬思瑶。 邬思瑶进厅后,先向父亲和兄长福身行礼,随后目光落在贾琮身上,微微一笑,轻声道:“这位想必就是贾伯爷了?“ 贾琮起身拱手,温声道:“正是。邬小姐有礼了。“ 邬思瑶抿唇一笑,眼中闪过一丝狡黠,道:“贾伯爷不必多礼。我方才在门外听闻伯爷在寻精通火器之术的工匠,不知可有此事?“ 贾琮闻言,眼中闪过一丝惊讶,道:“正是。莫非邬小姐也对火器之术有所涉猎?” 邬思瑶闻言,眼中闪过一丝狡黠,语气中带着几分俏皮。 “贾伯爷莫非以为,女子便只能绣花抚琴,不能摆弄些刀枪火器?” 她顿了顿,目光中带着几分自信与傲然,继续说道。 “我自幼便对这些机巧之物感兴趣,父亲虽不赞同,却也拗不过我。这些年,我私下研读了不少西夷的火器典籍,也请教过几位留居粤海的西夷工匠。虽不敢说精通,但也算略知一二。” 贾琮听罢,心中惊讶更甚,忍不住赞叹道:“邬小姐果然巾帼不让须眉!琮方才失礼了。” 邬思瑶抿唇一笑,眼中闪过一丝得意,轻声道:“伯爷不必如此客气。我虽为女儿家,但也想为朝廷出一份力。况且,我对火器之术颇有兴趣,若能帮上伯爷的忙,也是我的荣幸。“ 她说着,目光转向父亲,柔声道:“父亲,不如让女儿带贾伯爷去偏院看看,或许能帮上忙。“ 邬承德闻言,眉头微皱,正欲开口,却见女儿目光坚定,显然已打定主意。他无奈地叹了口气,道:“罢了,既然思瑶有心相助,贤侄便随她去看看。“ 贾琮拱手道:“多谢世叔。“ 邬思瑶嫣然一笑,福身道:“父亲放心,女儿自有分寸。“ 说罢,她转身对贾琮道:“贾伯爷,请随我来。“ 贾琮点头,随邬思瑶离开正厅,穿过几重院落,来到一处僻静的偏院。 院门紧闭,门口站着两名丫鬟,见邬思瑶到来,忙上前行礼。 邬思瑶挥手示意丫鬟退下,随后从袖中取出一把精巧的铜钥匙,插入门锁。 随着“咔嗒“一声轻响,院门缓缓打开。 贾琮跟随邬思瑶走进院中,只见院内别有洞天。 几间厢房被改造成了工坊,墙上挂着各式各样的工具,桌上摆满了图纸和零件。 最引人注目的是院中一座小型熔炉,炉火虽熄,但仍能感受到余温。 第185章 燧发枪 第185章 燧发枪 贾琮环顾四周,眼中闪过一丝震惊。 虽然方才邬思瑶说自己对火器有所涉猎,不过贾琮却未料到她的工坊竟如此完备。 墙上挂着的火铳、火炮模型,桌上散落的图纸,无不显示出主人的用心与才华。 邬思瑶走到一张长桌前,拿起一把造型奇特的火铳,递给贾琮,轻声道:“贾伯爷请看,这是我改良的火铳,虽比寻常火铳射程更远,精度更高。“ 贾琮接过火铳,仔细端详,只见枪身线条流畅,扳机设计精巧,显然经过精心改良。 他赞道:“邬小姐果然厉害,这火铳设计精妙,令人叹服。“ 邬思瑶抿唇一笑,眼中闪过一丝得意。 “伯爷过奖了。这只是我闲暇时的小玩意儿,不值一提。在我看来,这些火器还是太过平庸。我一直想创造更好的火器,可惜始终未能如愿。“ 贾琮闻言,心中一动,从怀中取出一卷图纸,递给邬思瑶,道:“邬小姐,请看这个。“ 邬思瑶接过图纸,展开一看,眼中顿时闪过一丝惊艳。 她仔细端详片刻,惊讶道:“这是火器的设计图?“ 贾琮微微一笑,温声道:“正是。这是燧发枪的设计图,我这几日精心绘制而成。燧发枪与传统火器相比,有诸多优点。邬小姐,看看能否制作出来。” 邬思瑶眼中闪过一丝好奇与兴奋,接过图纸仔细端详,只见图上勾勒的火枪构造精巧,线条流畅,标注详尽。 她轻声问道:“燧发枪?此枪有何独到之处,竟让伯爷如此看重?” 贾琮走近几步,指着图纸上的关键部位,娓娓道来。 “传统火器多用火绳点火,遇风遇雨易熄,点火速度慢,且需时刻保持火绳燃烧,颇为不便。” “而这燧发枪则不同,它采用燧石与钢片摩擦生火,点火更为可靠,不受风雨影响,点火速度也快了许多。此外,燧发枪的枪管与枪托设计更为合理,射击时更为稳定,精度也大为提升。” 邬思瑶听得入神,眼中闪烁着兴奋的光芒。 她纤细的手指轻轻抚过图纸上的每一处细节,仿佛已经看到了这燧发枪成型后的模样。 “伯爷,这燧发枪的设计果然精妙!“ 她抬起头,眼中满是赞叹, “尤其是这燧石击发的设计,确实比火绳点火高明许多。不过“ 她微微蹙眉,指着图纸上的一处细节, “这燧石与钢片的摩擦力度如何控制?若是力道不足,恐怕难以点燃火药;若是力道过大,又容易损坏机括。“ 贾琮闻言,眼中闪过一丝赞赏。 “邬小姐果然慧眼如炬。这正是燧发枪的关键所在。我在设计时,特意在机括处加了一个弹簧装置,可以调节燧石与钢片的接触力度,既能保证点火成功率,又能延长机括寿命。“ 他说着,从袖中取出一枚小巧的弹簧,递给邬思瑶:“这是我让京城的工匠特制的弹簧,邬小姐可以看看。“ 邬思瑶接过弹簧,仔细端详,眼中闪过一丝惊讶:“这弹簧的材质似乎与寻常钢铁不同?“ 贾琮笑道:“邬小姐好眼力。这是用苏钢特制的弹簧,弹性极佳,不易变形。我特意从京城带来,就是为了解决燧发枪的机括问题。“ 邬思瑶闻言,眼中闪过一丝兴奋:“伯爷果然深谋远虑!有了这苏钢弹簧,燧发枪的机括问题就迎刃而解了。不过“ 她顿了顿,指着图纸上的另一处, “这枪管的设计,似乎也有些特别?“ 贾琮点头道:“正是。我在这燧发枪的枪管内壁加了几道螺旋纹路,可以让子弹在射出时旋转,从而提高射击精度和射程。“ 邬思瑶眼中闪过一丝震撼:“旋转的子弹?这这简直是神来之笔!“ 她激动地抓住贾琮的衣袖,“伯爷,这燧发枪若是能制成,必将改变整个战局!“ 贾琮被她突如其来的举动弄得一愣,随即笑道。 “邬小姐果然识货。不过,这燧发枪的制造难度不小,不知邬小姐可有信心?“ 邬思瑶松开手,脸上泛起一丝红晕,但很快恢复了镇定。 邬思瑶挺直腰板,眼中闪烁着自信的光芒:“伯爷放心,只要有这图纸和苏钢弹簧,我定能制成这燧发枪。不过“她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狡黠,“若我真制成了这燧发枪,伯爷可否答应我一个请求?“ 贾琮闻言,微微一怔,随即笑道:“邬小姐但说无妨。只要是我力所能及的,定当满足。“ 邬思瑶抿了抿唇,目光中带着几分期待与忐忑,轻声道:“我听闻伯爷回京后,打算筹建火器工坊,专门研制新式火器。若我真制成了这燧发枪,伯爷可否带我一同回京?“ 她说完,脸颊微微泛红,但目光依旧坚定地看着贾琮,等待他的回答。 贾琮闻言,心中一动,沉吟片刻后问道:“邬小姐为何想去京城?粤海此地,不是更适合你研究火器吗?“ 邬思瑶轻轻摇头,语气中带着几分向往:“粤海虽好,但终究偏居一隅,许多材料和工匠都难以寻得。而京城乃是天下中枢,汇聚四方能人异士,更有伯爷筹建的工坊。若能去京城,我定能研发出更多精妙的火器,为朝廷出力。“ 她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狡黠,笑道:“况且,伯爷的火器工坊若没有我这样的能人坐镇,岂不是可惜了?“ 贾琮听罢,不禁莞尔:“邬小姐果然自信。不过,此事关系重大,需得世叔同意才行。“ 邬思瑶闻言,眼中闪过一丝狡黠,轻声道:“伯爷放心,父亲那边我自有办法。只要伯爷答应带我回京,其他的交给我便是。“ 贾琮见她如此笃定,心中不禁生出一丝欣赏,点头道:“好,若邬小姐真能制成这燧发枪,我便带你回京,一同筹建火器工坊。“ 邬思瑶眼中顿时闪过一丝欣喜,轻声道:“伯爷可要说话算话。“ 贾琮笑道:“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邬思瑶抿唇一笑,眼中满是自信:“那伯爷可要小心了,这燧发枪我定会尽快制成,绝不会让伯爷失望。“ 贾琮见她如此自信,心中也不禁生出一丝期待,笑道:“那我便拭目以待了。“ 第186章 海边游玩 第186章 海边游玩 翌日清晨,天光微亮,海风轻拂,带着咸湿的气息。 贾琮早早起身,吩咐柳五儿备好马车,准备带林黛玉去海边游玩。 火器之事目前已有了眉目,贾琮想着带林黛玉出去散散心,也好让她见识一下粤海的风光。 林黛玉坐在妆台前,任由紫鹃为她梳理长发。 她今日穿了一身浅蓝色的长裙,裙摆上绣着几朵白色的梅花,显得清雅脱俗。雪雁在一旁为她挑选首饰,笑道:“姑娘今日真好看,伯爷见了定会欢喜。” 林黛玉闻言,脸上泛起一丝红晕,轻声道:“你这丫头,尽会胡说。” 紫鹃也笑道:“姑娘本就生得美,今日这身打扮,更是如仙子一般。” 林黛玉轻轻摇头,眼中却带着几分笑意:“你们这两个丫头,今日倒是嘴甜得很。” 正说笑间,贾琮已来到院外,轻轻叩门:“林妹妹,可准备好了?” 紫鹃忙应道:“伯爷稍候,姑娘这就来。” 林黛玉起身,紫鹃为她披上一件薄纱披风,雪雁则捧着一把绣着梅花的团扇,递到她手中。 林黛玉接过团扇,轻轻摇了摇,笑道:“走,别让琮哥哥等急了。” 三人走出房门,贾琮已在院中等候。 他今日穿了一身月白色的长袍,腰间系着一条玉带,显得格外俊朗。 见林黛玉出来,他眼中闪过一丝惊艳,笑道:“林妹妹今日真美。” 林黛玉闻言,脸上红晕更甚,轻声道:“琮哥哥又取笑我。” 贾琮笑道:“我怎敢取笑林妹妹?今日带你去海边游玩,你可要好好放松一下。” 林黛玉点头,眼中闪过一丝期待:“多谢琮哥哥。” 紫鹃上前扶林黛玉上了马车,柳五儿和雪雁也紧随其后。 贾琮翻身上马,一行人缓缓向海边驶去。 马车行驶了约莫半个时辰,终于抵达海边。 海风扑面而来,带着咸湿的气息,海浪拍打着礁石,发出阵阵轰鸣。 林黛玉下了马车,站在沙滩上,望着眼前一望无际的大海,眼中满是惊叹。 “琮哥哥,这海真大啊!”林黛玉轻声感叹道。 贾琮走到她身旁,笑道:“是啊,粤海的海景与江南大不相同。林妹妹可喜欢?” 林黛玉点头道:“喜欢。这海风虽有些咸湿,却让人心旷神怡。” 柳五儿在一旁笑道:“姑娘,海边风大,您可要当心着凉。” 紫鹃也忙上前,为林黛玉紧了紧披风。 雪雁则捧着一把油纸伞,笑道:“姑娘,要不要撑伞?这海边的日头可毒得很。” 林黛玉轻轻摇头,笑道:“不必了,我想好好看看这海。” 贾琮见状,笑道:“林妹妹既然喜欢,不如我们沿着海边走走?” 林黛玉点头道:“好。” 一行人沿着沙滩缓缓前行,海浪轻轻拍打着岸边,溅起朵朵浪花。 林黛玉踩着细软的沙子,心情格外舒畅。 她忽然停下脚步,弯腰捡起一枚贝壳,笑道:“琮哥哥,你看,这贝壳真漂亮。” 贾琮凑近一看,只见那贝壳通体洁白,边缘泛着淡淡的粉色,确实精致可爱。 他笑道:“林妹妹若是喜欢,不如多捡几枚,带回去做个小玩意儿。” 林黛玉点头道:“好。” 柳五儿和雪雁也兴致勃勃地跟着捡贝壳,紫鹃则在一旁小心照看着林黛玉,生怕她着凉。 走了一会儿,林黛玉有些累了,贾琮便提议在沙滩上休息片刻。 柳五儿从马车上取来一块软垫,铺在沙滩上,林黛玉坐下后,贾琮也坐在她身旁。 海风轻拂,林黛玉轻轻摇着团扇,目光望向远处海天相接的地方。 忽然,她指着海平面上隐约可见的几座小岛,轻声问道:“琮哥哥,那些小岛是什么地方?” 贾琮顺着她手指的方向望去,只见几座青翠的小岛若隐若现,仿佛漂浮在海面上。 他沉吟片刻,答道:“那是粤海外围的一些小岛,多是渔民暂居之地。不过,再往东南方向去,还有一座大岛,名为夷洲。” 林黛玉闻言,眼中闪过一丝好奇:“夷洲?那是什么地方?” 贾琮解释道:“夷洲是一座大岛,距离粤海不算太远,乘船约莫日便可抵达。岛上土地肥沃,气候宜人,只是尚未开发。岛上虽有土着居住,但人数不多,且与中原少有往来。” 林黛玉轻轻点头,若有所思地说道:“若是能将夷洲开发出来,岂不是一片世外桃源?” 贾琮闻言,心中一动。 夷洲地势平坦,物产丰富,只是因远离中原,一直未被朝廷重视。 如今朝中局势复杂,自己回京后必将卷入与北静王的争斗。 若是能在夷洲留一条退路,或许是个不错的选择。 他低声喃喃道:“夷洲确实是个好地方。” 林黛玉见他神色凝重,轻声问道:“琮哥哥,你在想什么?” 贾琮回过神来,笑道:“没什么,只是觉得林妹妹说得对。夷洲若能被开发出来,确实是一片世外桃源。” 林黛玉抿唇一笑,眼中带着几分期待:“若是有一天,我们能去夷洲看看,那该多好。” 贾琮点头道:“若有机会,我一定带林妹妹去。” 林黛玉闻言,眼中闪过一丝欣喜,轻声道:“那琮哥哥可要说话算话。” 贾琮笑道:“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游玩半日,阳光渐烈,海风也愈发强劲。 贾琮见林黛玉脸上略带倦意,便提议道:“林妹妹,海边风大,咱们也玩得差不多了,不如回府歇息。” 林黛玉虽有些不舍,但也点头道:“也好,听琮哥哥的。” 一行人收拾好东西,登上马车,缓缓踏上归途。 马车中,林黛玉靠着软垫,手里握着几枚捡来的贝壳,嘴角带着浅浅的笑意。 贾琮坐在她身旁,见她神色愉悦,心中也甚是欣慰。 回到府中,贾琮亲自扶林黛玉下车,温声道:“林妹妹,今日玩得可开心?” 林黛玉嫣然一笑,轻声道:“多谢琮哥哥,今日真开心。这海边的风光,我还是头一回见,果然不虚此行。” 贾琮正欲再言,忽见柳五儿快步走来,手中拿着一张拜帖。 “爷,薛家公子送来拜帖,说明日携其妹前来拜访。” 第187章 薛蝌上门 第187章 薛蝌上门 贾琮接过拜帖,展开一看,只见上面字迹工整,言辞恳切。 他微微一笑,转头对林黛玉道:“林妹妹,明日薛蝌与他妹妹要来拜访,你可要准备些茶点,招待下他妹妹。” 林黛玉脸上闪过一丝羞涩,微微点头道:“琮哥哥放心,我会安排好的。” 这算是她作为女主人,第一次正式接待客人,心中微微有些紧张。 翌日清晨,薛蝌携妹妹薛宝琴如约而至。 贾琮早也吩咐张武在府门前等候,以示礼数。 张武见薛家兄妹到来,忙上前行礼,恭敬道:“薛公子,薛姑娘,伯爷已在正厅等候,请随我来。” 薛蝌点头笑道:“有劳了。” 一行人步入府中,穿过回廊,来到正厅。 贾琮端坐主位,见薛家兄妹进来,微微颔首,笑道:“薛兄弟,又见面了。” 薛蝌拱手还礼道:“贾伯爷,今日冒昧来访,还望见谅。” 他说着,侧身介绍道:“这位是舍妹薛宝琴。” 薛宝琴上前一步,盈盈一礼,柔声道:“宝琴见过贾伯爷。” 贾琮目光落在薛宝琴身上,见她眉目如画,气质清雅,心中不禁生出一丝欣赏,笑道:“薛姑娘不必多礼,快请坐。” 薛家兄妹依言落座,柳五儿奉上茶点。 贾琮端起茶盏,笑道:“薛兄弟,薛姑娘,这是粤海特产的凤凰单枞,你们尝尝看。” 薛蝌接过茶盏,轻轻抿了一口,赞道:“好茶!香气高扬,回甘悠长,伯爷果然品味不凡。” 薛宝琴也笑道:“这茶确实难得,多谢伯爷款待。” 贾琮笑道:“两位喜欢就好。” 寒暄几句后,贾琮转头对薛宝琴道:“薛姑娘,我表妹正在后院备了些茶点,不如让她陪你聊聊?” 薛宝琴闻言,眼中闪过一丝意外,轻声道:“那便叨扰了。” 贾琮笑道:“薛姑娘不必客气。五儿,带薛姑娘去后院。” 柳五儿应声上前,恭敬道:“薛姑娘,请随我来。” 薛宝琴起身,向贾琮和薛蝌福了一礼,随后跟着柳五儿往后院去了。 待薛宝琴离开后,贾琮转头对薛蝌笑道:“薛兄弟,今日前来,不知有何指教?” 薛蝌放下茶盏,正色道:“贾伯爷,今日前来还是特意感谢您上次出手相助之恩。” 贾琮摆摆手,轻声道:“薛兄弟不必客气,上次我也说过了,薛家和我有些渊源,宝姐姐和我也很是熟悉,目前薛家在做的琉璃生意和我也有些关联。” 薛蝌闻言,眼中闪过一丝惊讶,忙问道:“伯爷竟与我家有这等渊源?不知伯爷与家姐是如何相识的?” 贾琮笑道:“薛兄弟有所不知,宝姐姐与薛姨妈目前暂住于京城贾家,所以一直都是比较熟悉。” 薛蝌听罢,心中既惊且喜,拱手道:“原来如此!难怪伯爷上次出手相助,薛某实在感激不尽。” 贾琮笑道:“薛兄弟不必如此客气。既然两家有这等渊源,日后更该多多往来。对了,薛兄弟,近来生意如何?可还顺遂?” 薛蝌闻言,神色略显黯然,叹了口气道:“不瞒伯爷,自从家父去世后,我们二房的生意愈发艰难。粤海虽繁华,但近年来倭寇猖獗,海上商路屡遭劫掠。再加上同行竞争激烈,薛某虽尽力维持,但终究力不从心。” 贾琮听罢,眼中闪过一丝深思,缓缓放下茶盏,语气沉稳道。 “薛兄弟,海上商路既然艰险,不如换条路。我近日正有一桩生意,不知你可有兴趣?” 薛蝌闻言,神色一振,忙问道:“伯爷有何高见?薛某愿闻其详。” 贾琮微微一笑,目光深邃地看着薛蝌,低声道:“我近日想与邬家商议,准备联手做海盐生意。邬家在沿海一带根基深厚,而我手中则有新式的晒盐法,效率远高于传统的煮盐之法。若能合作,必能在这海盐市场上占据一席之地。” 薛蝌听罢,眼中闪过一丝惊讶:“晒盐法?伯爷竟有如此奇技?” 贾琮点头道:“不错,薛兄弟或许听说过。前些日子,我奉陛下之命,在扬州协助林如海大人推动盐政改革,目前已初见成效。而晒盐法已在扬州试行,效果显着。” “不过,此事需得有人坐镇粤海,统筹全局。薛兄弟在粤海多年,熟悉当地情况,若能助我一臂之力,此事必能事半功倍。” 薛蝌沉吟片刻,心中既惊且喜。 他犹豫片刻,试探性地问道:“伯爷如此看重薛某,薛某感激不尽。只是……此事牵涉甚广,薛某恐怕力有不逮。” 贾琮轻笑一声,语气笃定:“薛兄弟不必过谦。你正是我所需的人才。更何况,此事若能成,对你薛家也是一条出路。” 薛蝌听罢,心中渐渐安定下来。 他思索片刻,终于下定决心,郑重道:“伯爷如此信任,薛某愿效犬马之劳。只是……此事具体该如何着手?” 贾琮见薛蝌答应,眼中闪过一丝满意之色,缓缓道:“此事倒也不急,待改日,我约邬公子一起见一面,我们当面聊聊。” 薛蝌点头道:“一切听从伯爷安排。” 正事聊完,贾琮的神情也微微放松。 他端起茶盏,轻轻抿了一口,语气随意地问道:“薛兄弟,既然你常年往来粤海,不知对夷洲可有了解?” 薛蝌见贾琮问起夷洲,微微一愣,随即笑道:“伯爷问起夷洲,倒是让薛某想起一些往事。夷洲地处海外,土地肥沃,物产丰富。薛某曾听家父提起,夷洲的硫磺和蔗糖品质极佳,只是海上风险太大,薛家一直未曾涉足。” 贾琮眼中闪过一丝兴趣,追问道:“薛兄弟对夷洲可有更多了解?” 薛蝌思索片刻,缓缓道:“夷洲虽好,但岛上土着众多,且与倭国关系密切。近年来倭寇猖獗,夷洲也深受其害。薛某虽有心开拓夷洲商路,但一直未能成行。” 贾琮点点头,若有所思地说道:“夷洲地理位置重要,若能掌控,不仅可开辟新的商路,更能为我们在海上布局提供重要支点。薛兄弟若有兴趣,不妨与我一同谋划此事。” 第188章 夷洲谋划 第188章 夷洲谋划 薛蝌听罢,心中既惊且佩。 他没想到贾琮竟有如此宏图大略,不仅着眼于海盐生意,更将目光投向了更远的夷洲。 他犹豫片刻,试探性地问道:“伯爷志向远大,薛某佩服。只是……此事牵涉甚广,恐怕不易成事。” 贾琮轻笑一声,语气笃定:“事在人为。薛兄弟不必过虑,此事我自有安排。你只需协助我了解夷洲的情况,并暗中联络一些可靠的商人,为日后布局做准备即可。” 薛蝌思索片刻,终于下定决心,郑重道:“伯爷如此信任,薛某愿效犬马之劳。只是……此事需得徐徐图之,不可操之过急。” 贾琮点头笑道:“薛兄弟果然谨慎。此事确实需得从长计议,我们慢慢来。” 两人达成初步共识后,又闲聊了一会儿。 话题渐渐从夷洲的商路转到了日常琐事,贾琮问及薛蝌近日在粤海的见闻,薛蝌便捡了几件商贾间的趣事说来,气氛轻松了不少。 聊至兴尽,薛蝌见天色渐晚,便起身拱手道:“伯爷,今日叨扰多时,薛某该告辞了。” 贾琮闻言站起身,笑着回应:“薛兄弟客气了。今日一谈甚欢,日后有暇,还请常来坐坐。” 说罢,他转头看向一旁的柳五儿,温声道:“五儿,去请薛姑娘来。” 柳五儿应了一声,脆生生地答道:“是,爷。” 随即转身轻步离去。 不多时,薛宝琴款款步入正厅。 她今日与林黛玉相处甚欢,脸上带着几分笑意,见到贾琮便福身行礼道。 “多谢伯爷款待。” 贾琮微微点头,温和地问道:“薛姑娘,今日与林妹妹相谈甚欢?” 薛宝琴嫣然一笑,柔声道:“林姐姐待我极好,今日实乃宝琴之幸。” 贾琮听罢笑道:“如此甚好。薛兄弟,宝琴姑娘,慢走不送。” 薛蝌与薛宝琴再次拱手行礼,向贾琮致谢后,在仆人张武的引领下缓步离开贾府。 贾琮站在厅前,目送二人身影渐远,心中暗自思量今日与薛蝌的商议,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意。 待薛家兄妹走远,贾琮转身步入后院。 此时,林黛玉正坐在凉亭中,手里拿着一卷诗册,目光柔和地落在书页上。 听到脚步声,她抬头一看,见是贾琮,便放下书卷,温声道:“琮哥哥,薛蝌兄妹已走了?” 贾琮在她身旁坐下,点了点头,笑道:“是啊,方才送走了。你与宝琴姑娘聊得如何?” 林黛玉眼中闪过一丝笑意,轻声道:“宝琴妹妹聪慧灵秀,诗词歌赋无一不精,我们相谈甚欢。” 贾琮闻言,笑道:“看来林妹妹对宝琴姑娘颇为欣赏。” 林黛玉微微点头,语气中带着几分感慨:“宝琴妹妹性情温婉,待人真诚,与她相处,如沐春风。她虽出身商贾之家,却无半分市侩之气,反倒有一种出尘脱俗的气质。这样的女子,实在难得。” 贾琮见林黛玉对薛宝琴评价如此之高,心中也颇为欣慰,笑道:“林妹妹难得与人如此投缘,看来宝琴姑娘确实不凡。” 林黛玉轻轻抿了抿唇,眼中带着一丝好奇,低声问道:“琮哥哥,你觉得宝琴妹妹……可适合留在府中?” 贾琮闻言,微微一怔,随即笑道:“林妹妹为何有此一问?” 林黛玉低垂着眼眸,轻声道:“我只是觉得,宝琴妹妹才貌双全,性情温和,若能常伴左右,倒也是一件美事。” 贾琮听出她话中的深意,调笑道:“这确实是一件美事,可我只怕有人要吃醋了。” 林黛玉闻言,脸上微微一红,低声道:“琮哥哥莫要取笑我。” 两人相视一笑,气氛温馨而宁静。 贾琮与林黛玉在凉亭中又闲聊片刻,便起身道:“林妹妹,我有些事要处理,你先歇着。” 林黛玉轻轻点头,柔声道:“琮哥哥莫要太晚。” 贾琮笑了笑,温声应下,随即转身走向书房。 书房内烛光摇曳,贾琮端坐于书案前,手边放着一盏清茶,茶香袅袅。 他沉吟片刻,唤来柳五儿,吩咐道:“去请张武和贾芸来书房,我有事交代。” 柳五儿应声而去,不多时,张武与贾芸一前一后步入书房,向贾琮行礼。 张武身形挺拔,神色恭谨,贾芸则略显拘谨,眼中带着几分好奇。 贾琮挥手示意二人坐下,目光先落在贾芸身上,温声道:“贾芸,这几日你在粤海四处走动,可有什么心得?” 贾芸闻言,略一整理思绪,恭敬答道:“回伯爷,粤海果然繁华,商贾云集,港口每日船来船往,热闹非凡。只是海上倭寇猖獗,商路多有不稳,城中百姓对此颇有怨言。” 他顿了顿,又补充道:“我还听闻,粤海与外夷往来频繁,若能善加利用,定是大有可为。” 贾琮听罢,微微颔首,随即放下茶盏,目光在二人面上扫过,语气渐转郑重。 “今日召你二人前来,是有一件大事相托。不知你二人可愿担此重任?” 张武与贾芸对视一眼,皆从对方眼中看出几分疑惑。 贾芸试探问道:“伯爷何意?大事若何?” 贾琮起身,缓步走到窗前,背对二人,低声道:“我想让你二人前往开拓夷洲,为我在海上谋一立足之地。” 此言一出,书房内顿时寂静,张武与贾芸皆是一怔,显然未料到贾琮有如此打算。 张武率先回神,沉声道:“伯爷,属下愿往。” 贾琮转过身,微微颔首,又望向贾芸。 贾芸却眉头微皱,眼中闪过一丝犹豫,迟疑道。 “伯爷,夷洲路远,海上又多险阻,我倒不怕辛苦,只是……家中老母年迈,我若远行,恐无人照料。” 他语气中带着几分担忧,显然对母亲的牵挂让他难以决断。 贾琮闻言,目光柔和了几分,走回书案旁,温声道:“贾芸,你的孝心我自是明白。你放心,若你愿往琉球,我会派人好好照顾你母亲,绝不让她受半分委屈。” 他顿了顿,语气坚定道:“不仅如此,你若此行有成,我保你母亲衣食无忧,未来的荣华富贵也必有你一份。” 贾芸听罢,心中一震,眼中闪过一丝感动。 他沉默片刻,终于下定决心,起身郑重道:“伯爷既有此心,芸儿愿往!但求伯爷信守诺言,芸儿必不负所托。” 贾琮走上前,拍了拍他的肩膀,笑道:“我信你。你与张武同心协力,此事定能成。” 贾琮点头,目光中透出几分豪情:“好,此事便交给你们。你二人先下去准备,三日后我们再议细节。” 张武与贾芸齐声应下,退出书房。 贾琮独自立于窗前,望着夜色中的庭院,心中暗道:“夷洲若成,我便多了一条路。” 第189章 联合邬家 第189章 联合邬家 夜色渐深,薛蝌与薛宝琴乘坐马车缓缓返回住处。 车轮碾过石板路,发出轻微的声响,马车内灯火昏黄,映得二人面容柔和。 薛蝌倚在车壁上,闭目沉思片刻,忽而睁开眼,转头看向薛宝琴,温声道。 “宝琴,今日在府内,你与林姑娘相处得如何?” 薛宝琴闻言,脸上泛起一丝笑意,轻声道。 “哥哥,林姐姐待我极好。她性情温柔,才情出众,与她说话如沐春风。我与她对了几首诗,聊了许多趣事,真是相见恨晚。” 她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欣喜。 “林姐姐还送了我一枚她亲手捡的海边贝壳,说是留作纪念。” 薛蝌听罢,微微颔首,笑道:“如此甚好。” 他顿了顿,语气渐转郑重, “对了,宝琴,你今日与林姑娘相处,可有留意她与贾伯爷的关系如何?” 薛宝琴闻言,略一思索,柔声道:“哥哥,林姐姐与贾伯爷感情甚笃。” “我见她提起贾伯爷时,眼中总带着几分柔情,言语间也尽是信任与依赖。我想他们虽未成亲,但想来已是心意相通,情同夫妻了。” 她抿唇一笑,眼中闪过一丝羡慕, “今日我瞧着,林姐姐对贾伯爷的事颇为上心,连我这外人也能看出,她心中对贾伯爷的在意绝非泛泛。” 薛蝌听罢,点了点头,若有所思道:“原来如此。” 他沉吟片刻,目光落在薛宝琴身上,低声道:“宝琴,你既与林姑娘投缘,日后不妨多去府上走动。她若邀你,你也莫要推辞。这不仅能加深你与林姑娘的情谊,对咱们与贾伯爷的往来也有益处。” 薛宝琴乖巧地应道:“哥哥放心,我本就喜欢林姐姐的性子,定会常去探望她。” 她顿了顿,好奇地问道:“哥哥,你今日与贾伯爷聊了些什么?我见你回来时似有心事,可是与生意有关?” 薛蝌闻言,轻叹一声,目光投向车外,低声道:“不错。今日贾伯爷与我谈了些大事。他有意与邬家联手做海盐生意,还提到了开拓夷洲商路。” 薛宝琴眼中闪过一丝惊讶,轻声道:“夷洲?那不是海上的荒岛吗?贾伯爷为何对那儿如此上心?” 薛蝌微微一笑,语气中带着几分佩服:“贾伯爷目光长远,非我所能及。他看中夷洲的地理位置,认为若能掌控那儿,不仅可开辟新商路,还能在海上谋得一处支点。他让我暗中了解夷洲情况,联络可靠商人,为日后布局做准备。” 他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精光,“此事若成,对咱们薛家也是一条生路。” 薛宝琴听罢,眼中满是惊叹,轻声道:“原来贾伯爷有如此大志,难怪哥哥对他推崇备至。” 她沉思片刻,试探问道:“哥哥,你可是应下了?” 薛蝌点头道:“我已应下。贾伯爷对我坦诚相待,我若不助他,岂不是辜负了这份信任?况且,我们二房如今处境艰难,若能借此翻身,我自当全力以赴。” 他转头看向薛宝琴,语气郑重道:“宝琴,此事尚在筹谋,你切莫外传,连家中长辈也暂且保密。” 薛宝琴郑重地点了点头,轻声道:“哥哥放心,我晓得轻重,绝不会多嘴。” 马车继续前行,夜色渐浓,兄妹二人各怀心思,却皆对未来多了几分期许。 翌日清晨,天色微亮,薄雾笼罩着粤海城,空气中带着几分湿意。 贾琮早早起身,换上一袭深青色长袍,腰间系着一条白玉腰带,显得沉稳而儒雅。 马车辚辚而行,穿过喧闹的街市,停在了邬府门前。 门房见是贾琮到来,忙上前行礼,恭敬道:“贾伯爷,请稍候,小的这就去通报。” 不多时,邬承德亲自迎了出来。 他身着一袭深色长袍,须发微白,气度沉稳,见到贾琮便拱手笑道:“贤侄大驾光临,老夫有失远迎,快请进。” 贾琮忙回礼,温声道:“世叔言重了。” 邬承德侧身引路道:“贤侄请厅内叙话。” 二人步入正厅,丫鬟奉上茶盏,茶香清冽,氤氲在空气中。 邬承德落座后,目光投向贾琮,直言道:“贤侄上次与思瑶谈及燧发枪,老夫已听她说起,颇为赞叹。今日可是为此而来?” 贾琮微微一笑,放下茶盏,语气沉稳道:“世叔过奖了。燧发枪之事确有进展,但今日来访,却是为另一桩要事。” 邬承德闻言,眉头微挑,眼中闪过一丝好奇,笑道:“哦?贤侄又有何新谋?不妨直说,老夫洗耳恭听。” 贾琮端正身姿,目光深邃地看着邬承德,温声道:“世叔,我近日有意与薛家合作,联手开拓海盐生意。邬家在粤海势力深厚,关系广布,若能与我携手,定能助我成事。” 邬承德听罢,手指轻叩桌面,沉吟片刻道:“海盐?贤侄是想借我邬家在粤海的人脉?” 贾琮点头道:“正是。我在扬州协助林如海大人推行盐政时,改良了一种晒盐法,较传统煮盐效率更高,成本更低。如今粤海盐业虽盛,却多依赖旧法,若能引入新法,必能大获其利。” 他顿了顿,语气渐转郑重,“世叔在粤海商贾与官场中皆有影响力,若能助我联络盐商、打通关节,我愿将晒盐法与您共享,利润五五分成,同时加深两家合作,彼此扶持,如何?” 邬承德眼中闪过一丝惊讶,随即捋须沉思,缓缓道:“晒盐法?贤侄此法若真如所言,倒是个妙计。” 他沉思片刻,语气渐转坚定:“若贤侄真能保此事无虞,邬家愿助一臂之力。我虽无盐场,但在粤海多年,与盐商多有往来,官府中也有些故交,此事若成,贤侄与我两家皆可更上一层楼。只是……” 邬承德目光深邃地看着贾琮,“贤侄可愿与我邬家结为更深的盟友?” 贾琮闻言,心中一动,温声道:“世叔之意,贾琮自然明白。两家若能合作海盐,彼此信任自当加深,日后无论生意还是其他,我自愿与邬家同进退。” 邬承德哈哈一笑,拍手道:“好!贤侄此言,老夫甚慰。此事我需与家中商议,联络盐商也需些时日,贤侄可否宽限几日?” 贾琮点头道:“自然。世叔若有答复,随时派人告知我即可。” 第190章 研发进展 第190章 研发进展 贾琮与邬承德商议完海盐之事,气氛渐转轻松。 贾琮端起茶盏轻抿一口,放下后温声道:“世叔,方才听您提及思瑶小姐的燧发枪已有初样,我心甚痒。不知能否去偏院一看,瞧瞧研发进展如何?” 邬承德闻言,哈哈一笑,点头道:“贤侄既有此兴致,自当一观。思瑶这丫头日夜扑在偏院里,正好你去指点一二。” 他随即唤来丫鬟,吩咐道:“带贾伯爷去偏院。” 贾琮拱手谢道:“多谢世叔。” 随即在丫鬟的引领下,步出正厅,穿过回廊,朝偏院走去。 贾琮走后,正厅内恢复了一片寂静。 邬承德独坐片刻,目光深邃地望着茶盏中的水汽,似在思索。 不多时,门外传来一阵脚步声,邬思远步入厅中。 他身形挺拔,着一袭浅灰长袍,眉宇间带着几分沉稳 见父亲独坐,便拱手道:“父亲,听说贾伯爷来访,可是有要事?” 邬承德抬头一看,微微点头,示意儿子坐下,沉声道 “思远,你来得正好。今日贾琮来谈海盐生意,他改良了一种晒盐法,欲与我邬家合作,联手开拓此道。他愿以晒盐法与我共享,五五分成,我则需动用粤海的关系,联络盐商,打通关节。” 他顿了顿,目光落在邬思远身上, “此事交由你去办,三日内给我答复。” 邬思远闻言,略一思索,郑重道:“父亲放心,儿自当尽力。粤海盐商多有故交,我明日便去探听口风,务必将此事办妥。” 他迟疑片刻,似有话欲言,低声道:“父亲,贾伯爷此人志向不凡,与我邬家合作日益加深,儿瞧着,他与小妹似也颇为投缘。若能结亲,未尝不是一桩美事。” 邬承德听罢,眼中闪过一丝复杂之色,轻轻摇头,长叹一声道 “思远,你所虑不无道理。若能与贾琮结亲,自是锦上添花,我邬家与贾氏联手,粤海之地便多了几分保障。只是……” 他目光投向窗外,语气中带着几分遗憾, “我听闻贾琮对林如海之女极为在意,恐早已心有所属。若真如此,倒真是可惜了。” 邬思远闻言,沉默片刻,低声道:“父亲所言极是。贾琮若已有婚约,我等也不好强求。” 邬承德摆了摆手,沉声道:“此事再议,眼下最要紧的,还是海盐生意,若能成事,我邬家与贾氏的盟友之情便足够稳固。” 邬思远点头道:“父亲言之有理,儿这就去筹备海盐之事。” 邬承德嗯了一声,挥手道:“去,三日内务必有结果。” 邬思远拱手退下,步出正厅,留下邬承德一人静坐。 贾琮在丫鬟的引领下,穿过回廊,步入偏院。 还未走近,便听到一阵金属敲击声夹杂着低语,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火药与铁器的气息。 偏院大门半掩,贾琮推门而入,眼前的景象让他微微一怔。 院中,邬思瑶正俯身在一张长桌上,手持一把小锤,轻敲着一块金属零件,火花四溅。 她一袭素色短衫,袖口高挽,发髻简单地用布条束起,额间渗出细密的汗珠,模样全然不像个大家闺秀,倒更似一个专注的匠人。 几名工匠围在四周,或递工具,或记录数据,忙而不乱。 听到脚步声,邬思瑶抬头一看,见是贾琮,手中动作一顿,脸上闪过一丝羞涩,忙放下工具,起身迎了过来。 “贾伯爷,您怎么来了?” 邬思瑶声音中带着几分慌乱,抬手理了理散乱的发丝,脸上泛起一抹红晕,显然对自己这副模样被贾琮撞见有些不好意思。 贾琮微微一笑,温声道:“方才与世叔闲聊,听他说你已制成燧发枪初样,我心痒难耐,便来一看。邬小姐不必拘礼,这般模样反倒更显真性情。” 他语气温和,目光中带着几分欣赏,让邬思瑶心中的羞涩稍稍平复。 邬思瑶闻言,轻笑一声,很快恢复了从容,拍了拍手上的灰尘,指着桌上的一柄火枪道。 “伯爷来得正好,这便是初样,您请看。” 她拿起那柄燧发枪递给贾琮,枪身虽略显粗糙,但线条流畅,燧石与钢片装置清晰可见。 贾琮接过,细细端详,赞道:“果然不凡,点火装置已初具雏形,邬小姐果真才华出众。” 邬思瑶眼中闪过一丝得意,侃侃而谈:“这初样已能稳定点火,只是枪管尚需改进,射程与精度还不够。我正打算调整燧石与钢片的契合度,再试几次,应当能有所突破。” 她顿了顿,指着院中忙碌的几人道:“这些工匠是我这些年招募的,都是汉人,之前曾在西夷人那里学过火器制造,技艺颇佳。” 贾琮闻言,目光扫过那些工匠,见他们神色专注,手法娴熟,不由点头道:“这些工匠看着确实可靠。只是……” 他顿了顿,试探问道,“怎么没有西夷人?他们对火器更为精通,若有他们在,或可事半功倍。” 邬思瑶听罢,眼中闪过一丝冷意,语气坚定道。 “伯爷有所不知,非我族类,其心必异。燧发枪如此要紧,若用西夷人,我寝食难安。这些汉人都是我亲自挑选,知根知底,忠心可信。西夷人虽技艺高超,但谁能担保他们不会将机密泄露?此事关乎我朝命脉,绝不能假手外人。” 贾琮听罢,心中一动,对邬思瑶的谨慎与胸襟多了几分敬佩。 他点头道:“邬小姐言之有理,倒是贾某思虑不周。如此看来,这燧发枪落在你手中,确是再妥帖不过。” 邬思瑶笑了笑,又略带期待地看着贾琮:“伯爷对这燧发枪可有改进之见?” 贾琮沉吟片刻,指着燧石装置道:“此处若能再加固些,点火或更稳定。另外,枪管若用精铁锻造,耐用性与射程当能提升。” 邬思瑶认真听着,点头道:“伯爷所言极是,我这便试试。” 她随即转身拿起工具,招呼工匠过来,低声吩咐了几句,院中又是一片忙碌。 贾琮在一旁静静看着,见邬思瑶指挥若定,工匠们配合默契,心中暗赞。 “此女不仅才智过人,更有决断,实乃奇女子。” 他站了一会儿,见天色不早,便温声道:“邬小姐今日忙碌,贾某便不打扰了。改日若有进展,还请告知我一声。” 邬思瑶放下手中活计,起身送他,笑道:“伯爷慢走,若有新样,我定请您再来一试。” 贾琮拱手告别。 第191章 宝琴来访 第191章 宝琴来访 贾琮离开邬府,马车辚辚而行,穿过粤海城的街巷,薄雾已散,阳光洒在青石路上,映出一片明亮。 约莫半个时辰后,马车停在府门前,张武上前掀帘,恭声道:“爷,到府了。” 贾琮点头下车,步入庭院,穿过前院,绕过回廊,他还未到黛玉的居处,便听到一阵轻快的笑声从院中传来。 贾琮脚步一顿,抬眼望去,只见凉亭中,林黛玉与薛宝琴相对而坐,桌上摆着茶盏与几碟点心,二人正聊得兴起。 他略感意外,没想到薛宝琴竟会在此时上门来访,便放轻脚步,走近几步,倚在廊柱旁静静听着。 林黛玉身着一袭淡紫罗裙,手持团扇轻摇,脸上带着浅浅的笑意,正侧耳倾听。 薛宝琴则着一身鹅黄长裙,眉眼灵动,手中拿着一件叠得整齐的衣物,语气轻快地说道。 “林姐姐,你可知西夷人的衣服与咱们大不相同?他们不似咱们这般长袍广袖,而是紧身收腰,裙摆也短些,行动起来甚是方便。我前些年在港口见过西夷女子的装扮,真是新奇得很。” 林黛玉闻言,眼中闪过一丝好奇,轻声道:“竟有如此装扮?听起来倒是别致。只是……” 她顿了顿,抿唇笑道,“若穿在咱们这儿,只怕要引来不少目光。” 薛宝琴掩嘴一笑,点头道:“可不是嘛!不过她们的衣料倒是精巧,针脚细密,颜色也鲜亮。” 她说着,将手中的衣物展开,递到林黛玉面前, “姐姐瞧瞧,这是我前年从西夷商人那儿买来的,样式虽怪,但穿着确是轻便。” 贾琮探头一看,见那是一件西夷风格的衣裙,腰身收紧,袖口窄小,裙摆仅至小腿,布料带着淡淡的光泽,颜色是鲜艳的绯红,与中原常见的素雅长裙截然不同。 林黛玉接过衣裙,纤手轻抚着布料,眼中闪过一丝意动,低声道:“这颜色倒是艳丽,料子也轻薄,夏天穿定然凉快。” 她顿了顿,抬头看向薛宝琴,笑道:“宝琴妹妹,你可穿过这衣裳?” 薛宝琴俏脸微红,摆手道:“我哪敢在外头穿?只在家试过一回,觉得新鲜罢了。倒是林姐姐若穿,定然好看,以你的气质,怕是能将这西夷衣裳穿出别样的风韵。” 林黛玉闻言,脸上泛起一抹羞涩,轻声道:“妹妹莫要取笑我,我哪有这胆子在外头穿?不过……” 她低头看了看那衣裙,眼中的兴味愈浓,显然有些心动。 贾琮倚在廊柱旁,将这一幕尽收眼底,见林黛玉对那衣裙颇感兴趣,心中不由一动,暗道:“林妹妹平日喜好素雅,今日竟对这西夷衣裳生了兴致,倒也稀奇。” 他轻咳一声,缓步走了过去,温声道:“林妹妹,宝琴姑娘,你们聊得如此热闹,可是又有新鲜事?” 林黛玉与薛宝琴闻声抬头,见是贾琮,忙起身行礼。 林黛玉眼中闪过一丝欣喜,轻声道:“琮哥哥,你回来了。” 薛宝琴则福身笑道:“贾伯爷,宝琴今日冒昧来访,打扰了。” 贾琮摆手笑道:“宝琴姑娘何须如此客气?你与林妹妹投缘,常来走动我高兴还来不及。” 他顿了顿,目光落在薛宝琴身上,温声道:“对了,宝琴姑娘,日后不必叫我伯爷了,咱们既是熟识,便随意些。” 薛宝琴闻言,眼中闪过一丝意外,随即俏皮一笑,顺势道:“那我便随林姐姐,叫你琮哥哥可好?” 贾琮听罢,哈哈一笑,点头道:“甚好,琮哥哥听着亲切。” 林黛玉在一旁抿唇轻笑,眼中带着几分柔情,看了贾琮一眼,又低头瞧着手中的西夷衣裙,脸上红晕未退。 薛宝琴见状,掩嘴笑道:“琮哥哥来得正好,方才我正与林姐姐说这西夷衣裳,你瞧瞧,林姐姐可是有些心动了呢。” 贾琮走到凉亭中坐下,接过林黛玉递来的衣裙,细细一看,笑道:“果然别致,这颜色鲜艳,样式新颖,倒是与咱们的衣裳大不相同。” 他抬头看向林黛玉,温声道:“林妹妹若是喜欢,不如拿去试试?夏天穿着定然凉快。” 林黛玉闻言,脸上红晕更甚,低声道:“琮哥哥莫要取笑我,这衣裳样式大胆,我哪敢穿出门?” 薛宝琴在一旁插话道:“林姐姐何必拘泥?在家试试又有何妨?琮哥哥都说了,若你喜欢,便试试嘛。” 她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狡黠,“况且,以林姐姐的模样,穿上这衣裳,定能让琮哥哥瞧得移不开眼。” 林黛玉听罢,嗔了她一眼,轻声道:“宝琴妹妹越发会胡说了。” 贾琮则温声笑道:“宝琴妹妹说得不错,林妹妹若穿,我定要好好瞧瞧。” 林黛玉被二人一唱一和逗得越发羞涩,手中团扇轻摇,低声道:“你们两个倒是齐心得很。” 她顿了顿,抬头看向贾琮,眼波流转,轻声道:“那……若琮哥哥真想看,我便试试也无妨。只是这衣裳样式怪异,可莫要笑我。” 贾琮眼中闪过一丝欣喜,温声道:“林妹妹穿什么都好看,我怎会笑你?若你真喜欢,我改日让人照此样式再做几件,颜色你来挑。” 薛宝琴拍手笑道:“这下好了,林姐姐有新衣裳穿,我也算没白来一趟。” 林黛玉闻言,轻轻一笑,低声道:“多谢宝琴妹妹带来的新鲜玩意,也多谢琮哥哥。” 她将衣裙小心叠好,放在一旁,心中却已有些期待试穿时的模样。 贾琮见她神色柔和,心中甚是欢喜,端起茶盏轻抿一口,放下后看向薛宝琴,温声道:“宝琴妹妹,方才听你说起西夷衣裳,我瞧着这物件确实新奇。你在港口见识多,可还见过其他西夷物件?” 薛宝琴闻言,眼中一亮,语气轻快地说道:“琮哥哥问这个可是问对了人。我随哥哥在粤海这些年,港口来往的西夷商船不少,他们带来的物件可多了去了。” 她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回忆, “譬如,他们有种叫‘咖啡豆’的东西,模样像小豆子,烤熟磨碎后冲水喝,味道苦中带香,能提神醒脑。我听西夷商人说,他们那儿的人每日都喝这个,比咱们的茶还常见。我尝过一回,虽有些怪味,但喝完果然精神了不少。” 第192章 西夷物品 第192章 西夷物品 林黛玉闻言,手中团扇停了停,眼中闪过一丝惊奇,轻声道:“竟有如此饮品?比茶还提神?” 薛宝琴点头笑道:“可不是嘛!他们说这豆子种在热处极易活,若运来种子,粤海也能试着种。” 贾琮听罢,眼中闪过一丝深思,低声道:“这咖啡豆倒真是妙物,若能弄来种子,种在粤海或夷洲,制成饮品,商肆里卖上一卖,定能赚不少。” 他顿了顿,目光投向薛宝琴,温声道:“宝琴妹妹,你可知西夷商人在粤海的落脚处?我近日有些打算,或许可与他们打打交道。” 薛宝琴略一思索,轻声道:“琮哥哥若有此意,我倒知道几处地方。西夷商人多在港口西侧的夷肆落脚,那儿有几间商肆,专做他们的买卖。我哥哥与其中几个熟识,若琮哥哥想见,我可让他引路。” 贾琮闻言,眼中闪过一丝意动,点头道:“如此甚好。改日若有空,便请薛蝌带我去瞧瞧。这咖啡豆若真如你所说,我倒真想弄些种子来试试。” 林黛玉在一旁静静听着,轻声道:“琮哥哥,你可是想将这豆子种在咱们这儿?” 贾琮转头看向她,温声笑道:“林妹妹猜得不错。若能种下此物,不仅商贸有用,府里若弄些给你尝尝,提神之余也别有一番风味。另外也想看看能否淘些其他稀奇物件。” 林黛玉闻言,抿唇一笑,低声道:“琮哥哥尽想着这些新鲜玩意儿。” 薛宝琴掩嘴笑道:“琮哥哥这主意好,林姐姐若尝了咖啡,我瞧着定会欢喜。” 凉亭中笑声渐歇,天色渐渐暗了下来,夕阳的余晖隐入云层,院中点起了几盏灯笼,散发出柔和的光晕。 薛宝琴抬头看了看天色,起身轻声道:“琮哥哥,林姐姐,天色不早了,我该回去了,今日叨扰多时,多谢款待。” 贾琮闻言,温声道:“宝琴妹妹何必急着走?不如留下用过晚饭再回去,天黑路远,也不安全。” 薛宝琴闻言,眼中闪过一丝感动,掩嘴笑道:“琮哥哥好意我心领了,只是哥哥还在家中等着我回去,若我留饭,他怕是要担心了。” 她顿了顿,朝林黛玉福了福身,“林姐姐,改日我再来探你,咱们再好好聊聊。” 林黛玉起身相送,轻声道:“宝琴妹妹慢走,路上小心,改日我若得空,也去瞧瞧你。” 贾琮见她执意要走,便不再强留,点头道:“既如此,我让二牛送你回去,路上也好有个照应。” 薛宝琴谢道:“多谢琮哥哥费心。” 说罢,她在丫鬟的引领下缓步离开,鹅黄色的身影渐渐消失在庭院尽头。 贾琮与林黛玉站在凉亭中,目送她远去,凉风拂过,带来一丝清凉。 待薛宝琴走远,贾琮转头看向林黛玉,温声道:“林妹妹,时候不早了,咱们也去用饭。” 林黛玉轻轻点头,柔声道:“好,琮哥哥今日奔波,想来也饿了。” 二人携手步入内院,丫鬟早已备好饭菜,摆在小厅中,桌上几道清淡小菜,一盅鸡汤,热气袅袅,散发着淡淡的香气。 两人相对而坐,饭菜虽简单,却吃得温馨。 贾琮夹了一筷子青笋放入林黛玉碗中,笑道:“林妹妹多吃些,你身子弱,这青笋清热,正适合你。” 林黛玉低头一笑,轻声道:“多谢琮哥哥。” 她顿了顿,抬头看向贾琮,眼波流转,低声道:“琮哥哥今日在邬府,可是有什么进展?” 贾琮放下筷子,温声道:“今日与邬世叔谈了海盐生意,他应下帮我联络盐商,若能成事,便是条稳妥的财路。另外还去看了思瑶小姐的燧发枪,初样已成,颇为可观。” 林黛玉闻言,眼中闪过一丝欣慰,轻声道:“琮哥哥果然厉害,这些事我虽不懂,但听你说来,总觉前路光明。” 贾琮听罢,哈哈一笑,温声道:“林妹妹若觉好,那便是真的好。” 二人又聊了几句家常,饭毕,丫鬟撤下碗碟,奉上清茶。 厅中烛光摇曳,气氛宁静而温馨。 林黛玉端着茶盏,低头抿了一口,似有心事。 犹豫片刻,忽地抬头看向贾琮,脸上泛起一抹红晕,低声道。 “琮哥哥……今日宝琴妹妹带来的那西夷衣裳,你当真想看我穿吗?” 贾琮闻言,微微一怔,随即眼中闪过一丝笑意,放下茶盏,温声道。 “林妹妹若肯穿,我自然想看。方才见你瞧那衣裳时眼里有光,想来也是喜欢的。” 林黛玉闻言,脸颊更红,手中茶盏轻轻一颤,低声道。 “我……我只是觉着新奇罢了,那样式怪得很,我怕穿了不好看,琮哥哥若笑我,我可不依。” 贾琮见她羞涩模样,心中一暖,柔声道:“林妹妹怎会不好看?你穿什么我都喜欢,绝不会笑你。” 他顿了顿,调笑道:“况且,宝琴都说了,你穿上定能让我移不开眼,我倒要瞧瞧,她这话有几分真。” 林黛玉听罢,嗔了他一眼,轻声道:“琮哥哥也学着宝琴妹妹胡说了。” 她顿了顿,低头沉默片刻,终于下定决心,细声道:“那……明日我试试,若真不好看,你可不许说出去。” 贾琮眼中满是笑意,点头道:“好,林妹妹放心,我若说了,罚我三天不许进你这院子。” 林黛玉闻言,扑哧一笑,脸上的羞涩淡了几分,轻声道:“琮哥哥尽会哄我。” 两人相视一笑,烛光映照下,彼此眼中尽是柔情。 夜色渐深,贾琮起身道:“林妹妹早些歇息,我明日再来看你穿那衣裳。” 林黛玉点头,柔声道:“琮哥哥也莫要太晚。” 贾琮应下,转身离去,心中暗道:“林妹妹肯试这西夷衣裳,倒是难得,日后倒是可以准备各式样式的图纸,让人做些新奇衣服给黛玉试试。” “不知后世的那些衣服穿在林妹妹身上是何模样。” 想到此处,贾琮嘴角微微上扬,心中多了几分期待。 第193章 橡胶树 第193章 橡胶树 翌日午后,阳光明媚,粤海城港口喧闹依旧,商船往来,海风夹杂着咸味吹过街肆。 贾琮早早命人送信给薛蝌,约他在港口西侧的夷肆会面。 他换上一袭素色长袍,腰间系着白玉带,低调却不失气度,带着二牛乘马车直奔港口。 马车停在港口西侧,贾琮下车时,薛蝌已等在一旁。 他身着浅蓝长衫,见到贾琮忙拱手笑道:“伯爷,昨日听宝琴说你对西夷物件有兴趣,我便早早来了。这夷肆我熟得很,定带你寻到好东西。” 贾琮回礼,温声道:“薛兄弟费心了。宝琴提了那咖啡豆,我想着若能弄些种子回去试种,或是个不错的买卖。走,咱们进去瞧瞧。” 二人并肩步入夷肆,街巷两旁商肆林立,摊贩叫卖声此起彼伏,不少西夷商人操着生硬的汉语与本地商贾交易。 薛蝌熟门熟路,带着贾琮走进一间较大的商肆,门口挂着块木牌,上书“番肆”二字。 店内光线昏暗,货架上摆满琳琅满目的物件:彩色玻璃杯、精巧的银器,还有几卷西夷布料。 掌柜是个高鼻深目的西夷人,肤色黝黑,见到薛蝌进来,咧嘴一笑,用半生不熟的汉语道:“薛公子,又来啦?今日带朋友,想买啥?” 薛蝌笑着回道:“巴托洛,这位是贾公子,想瞧瞧你们西夷的好东西。你可有那咖啡豆?” 西夷掌柜巴托洛闻言,点头道:“有有,咖啡豆我多得很!” 他转身从货架下拖出一只麻袋,打开后露出满满的褐色小豆子,散发出一股淡淡的焦香。 贾琮走近一看,拿起几粒细瞧,低声道:“果然是宝琴说的那东西。” 他转头问巴托洛:“这些豆子如何种?可有种子?” 巴托洛挠了挠头,咧嘴道:“种?这个我不太懂,种它干啥?我们都拿来烤了喝,提神好得很。种子……这些不就是吗?” 贾琮听罢,微微一笑,心中暗道:“此人倒是实在,看来这咖啡豆直接就能试种。”他点头道:“好,我要些回去,你开个价。” 巴托洛伸出五根手指,笑道:“五十两银子一袋,够你喝一年!” 薛蝌在一旁低声道:“伯爷,这价不低,我来跟他砍砍。” 贾琮摆手笑道:“不必,这东西稀罕,五十两值得。” 他让张武付了银子,又道:“多拿两袋,一袋我自己留用,一袋送人。” 巴托洛喜笑颜开,忙命伙计搬了两袋咖啡豆放到一旁。 交易完毕,贾琮目光扫过店内,忽在角落处瞥见一堆杂乱的木箱,箱边露出一截奇特的树苗,树干粗糙,叶片狭长,带着几分异样。 他走近细看,心中一动,问巴托洛:“这是什么?” 巴托洛顺着他目光看去,挠头道:“这个啊,我也不知道啥玩意儿。船上带来的,路上捡的,说是啥树苗,汁儿能粘手,扔在这儿没人要。你想要?随便拿,不收钱。” 贾琮闻言,蹲下身仔细端详,见树苗根部有些干枯,但枝叶尚存生机。 他伸手轻触树干,果然有一丝黏腻的白汁渗出,心中不由一震,暗道:“这莫不是那橡胶树?这东西不是只存在美洲吗,竟然能在此遇见。” 他转头问薛蝌:“薛兄弟,你可知这是何物?” 薛蝌凑近一看,皱眉道:“我也不识得,看着怪得很,像是南边热地的树种。” 贾琮心中暗喜,面上却不动声色,温声道:“既是无人要的树苗,我便带回去试着种一株,看看能否成活。” 巴托洛听罢,咧嘴笑道:“贾公子随意,这玩意儿放这儿也是占地方,你拿走我还省心。” 他挥了挥手,示意伙计帮忙将两株树苗搬到贾琮的马车旁,态度随和,显然对这不知名的树苗毫不在意。 薛蝌在一旁看着,眼中闪过一丝好奇,低声道:“伯爷,你似乎对这树苗颇有想法,莫非识得它的来历?” 贾琮微微一笑,低声道:“薛兄弟,我也不甚确定,只是曾在书中看过一种树,汁液黏腻,凝固后韧性极强。若这真是那物,便是大用之材。” 薛蝌闻言,眼中闪过一丝惊讶,点头道:“若真如此,琮兄眼光果然独到,这可是捡了个大便宜。” 贾琮温声道:“成与不成,还得种下试试,若能活,便是意外之喜。” 交易完毕,贾琮与薛蝌走出商肆,二牛将两袋咖啡豆与两株树苗小心搬上马车,动作轻缓,生怕碰坏了那看似不起眼的树苗。 阳光洒在港口,映得街肆一片热闹,贾琮站在车旁,目光落在树苗上,心中暗自思忖。 薛蝌走近,拍了拍手,笑道:“伯爷今日收获颇丰,这咖啡豆稀罕,那树苗若真有用,可是个大惊喜。” 贾琮点头道:“还要多谢薛兄弟今日带路之功。” 薛蝌摆手笑道:“伯爷言重了,宝琴提了一嘴,我不过顺手帮个忙。” 二人寒暄几句,贾琮说道:“薛兄弟,我先回府安置这些东西,改日请你吃饭聊聊。” 薛蝌拱手笑道:“好,伯爷慢走。” 说罢,他目送贾琮登上马车,车轮辚辚,缓缓驶离港口。 回到府中,贾琮命二牛将两袋咖啡豆搬入库房,又亲自带着两株树苗去了后院。 他站在院中,细细打量着那树苗,见其根部虽有些干枯,但枝叶尚有几分绿意,心中越发觉得此物不凡。 他转头唤来张武,沉声道:“张武,这树苗来历不凡,你去城中找个懂种植之人,最好是熟知南边热地植物的,带回来瞧瞧这树能否培育。若能种活,我自有重赏。” 张武抱拳应道:“爷放心,小的这就去办。” 贾琮点头道:“好,就找他,速去速回。” 张武领命,转身快步离去,步伐中带着几分急切。 贾琮独自站在后院,目光落在树苗上,心中暗道:“这橡胶树若能种活,可有大用。只是这物种自美洲,粤海气候未必合适,只能看运气了。” 第194章 新衣裳 第194章 新衣裳 阳光透过窗棂洒入林黛玉的房间,淡淡的光晕落在桌上那件叠得整齐的西夷衣裙上。 她坐在窗边,手持一卷书,却久久未翻页,目光时不时落在衣裙上,心中似有几分犹豫。 昨日与贾琮的约定让她既期待又羞涩,那衣裙样式大胆,与她平日所穿截然不同,她想着贾琮的笑语,心中不免有些忐忑。 紫鹃端着一盏清茶走进来,见她神色,笑道:“姑娘又在瞧这衣裳了?昨日宝琴姑娘拿来时,您可欢喜得很,怎今儿倒发起呆来?” 林黛玉闻言,脸上泛起一抹红晕,轻声道:“我哪有欢喜?不过是瞧着新奇罢了。这样式怪得很,我怕穿了不像样子。” 紫鹃掩嘴一笑,将茶盏放在桌上,低声道。 “姑娘多虑了,以您的模样,穿什么不好看?况且伯爷昨日还说想瞧您穿呢,您若不去,他怕是要失望了。” 林黛玉听罢,低头沉默片刻,忽听院外传来一阵脚步声。 紫鹃探头一看,回头喜道:“姑娘,三爷回来了,刚从外头回来,正往后院去呢。” 林黛玉闻言,心中一动,抬头看向那衣裙,眼中的犹豫渐渐散去,取而代之的是一丝坚定。 她轻声道:“既如此,我便试试,也省得琮哥哥说我言而无信。” 说罢,她起身拿了衣裙,走进内室,紫鹃忙跟上帮忙。 不多时,林黛玉换好衣裙走了出来。 她身着那件西夷衣裙,腰身收紧,勾勒出纤细的腰肢,宛如春柳般柔美,裙摆短至小腿,露出白皙如玉的脚踝,纤细而匀称,带着几分不常见的灵动。 绯红的颜色衬得她肤如凝脂,清丽中带着几分异域风情。 她低头理了理裙边,发髻上的一支玉簪微微颤动,映着绯红衣裙,更添几分柔媚。 脸上红晕未退,她轻声道:“紫鹃,你瞧着可好?” 紫鹃眼中一亮,拍手笑道。 “好看极了,姑娘穿上这衣裳,真像画里走出来的仙子,三爷见了定要欢喜。” 林黛玉闻言,心中稍安,抿唇一笑,低声道:“既如此,我去找琮哥哥。” 她缓步走出房间,紫鹃跟在身后,二人穿过回廊,朝后院走去。 轻风拂过,裙摆轻摆,衣料贴着她的身形微微起伏。 林黛玉虽觉这衣裳轻便,却仍有些不惯,走起路来步子小心翼翼,纤弱的身影在风中更显楚楚动人。 后院中,贾琮正站在一株橡胶树苗前,双手负背,目光专注。 那树苗已被张武找来的老农种下,根部埋入湿土,周围洒了些水,枝叶在阳光下微微晃动。 他心中暗道:“这树若能活,便是天大的造化。” 正思索间,耳边传来一阵轻微的脚步声,他转头一看,不由愣住。 林黛玉站在不远处,身着那件西夷衣裙,日光洒在她身上,绯红的衣料如一抹朝霞,映得她整个人似笼着一层柔光。 那紧收的腰身将她平日掩在宽袍下的纤细曲线勾勒得恰到好处,短裙下露出的脚踝白皙如瓷,纤细得仿佛一握可盈,带着一种从未见过的轻盈与灵动。 她的脸颊染着淡淡的红晕,眼波流转间既有羞涩又有几分期待,乌黑的发丝在风中微微拂动,与绯红衣裙相映成趣,宛如一幅动人心魄的画卷。 贾琮心中猛地一跳,暗道:“林妹妹平日清雅如兰,今日穿上这衣裳,竟多了几分异样的娇艳。” 她见贾琮看过来,脸上红晕更甚,低声道:“琮哥哥,我……我按昨日说的,换了衣裳来给你瞧。” 贾琮回过神,眼中闪过一丝惊艳,快步走近,温声道。 “林妹妹,你穿这衣裳好看极了,比我想象中还要美,这样式虽怪,却正显出你的风韵,清丽中带着灵动,真是绝妙。” 林黛玉闻言,羞涩地低头,手指无意识地揪着裙边,轻声道。 “琮哥哥莫要哄我,我总觉这衣裳不惯,怪别扭的。腰紧得很,裙子又短,走路都不自在。” 贾琮笑道:“怎会别扭?这衣裳轻便得很,林妹妹穿上,别有一番风味。” 贾琮顿了顿,见黛玉脸颊红得似要滴血,心中暗道。 “她这模样,真是娇羞可人,我若再多说几句,怕是要把她臊得躲起来。” 他遂转移话题,指着身旁的树苗,温声道:“你来得正好,我今日去了夷肆,得了些咖啡豆,还意外捡了这两株树苗,疑是那橡胶树。” 林黛玉闻言,眼中闪过一丝好奇,缓步走近,低头细看那树苗,轻声道。 “橡胶树?它有什么特别的?” 她微微俯身,裙摆随之轻扬,露出更多的小腿弧线,贾琮目光不经意一瞥,随后回过神,温声道。 “这树若真是橡胶树,它的汁液凝固后韧性极强,可有大用呢。” 林黛玉闻言,眼中闪过一丝惊奇,抬头看向他,轻声道:“竟有如此妙用?那倒真是个稀罕物。琮哥哥总能找到这些新奇玩意儿。” 她顿了顿,抿唇一笑,低声道:“那咖啡豆呢?我也想瞧瞧是何滋味。” 贾琮见她兴致盎然,笑道:“待会儿我让人取来些咖啡豆,烤了给你尝尝,提神醒脑,别有一番风味。” 他顿了顿,目光落在她身上,柔声道:“林妹妹今日这模样,我瞧着真好,日后我再画些图样,融合这西夷样式与咱们的衣裙,做几件新衣给你试试,如何?” 林黛玉眼中闪过一丝欣喜,抬头看向他,轻声道:“若真是琮哥哥设计的,我自是愿意。只是……” 她低头看了看身上衣裙,细声道:“这衣裳虽轻,我还是觉着怪,琮哥哥可莫要笑我。” 黛玉低头看了看身上这件西夷衣裙,细声道:“这衣裳虽轻,我还是觉着怪,腰紧得有些喘不过气,裙子短了又不自在,琮哥哥日后做新衣,可得让我穿着舒坦些。” 她的声音软糯中带着几分娇嗔,眼中却透着一丝期待,显然对贾琮的提议动了心。 贾琮哈哈一笑,温声道:“林妹妹放心,日后我画图样时,定会改改这腰身,宽松些让你舒坦,裙摆也可长些,配上咱们的纱料,既轻盈又有你喜欢的雅致,保管你穿着满意。” 第195章 燧发枪制成 第195章 燧发枪制成 粤海城,醉月楼,热闹的气氛与窗外港口的喧嚣交织。 楼上雅间里,贾琮、薛蝌、邬思远三人围着一张圆桌而坐,桌上摆着几碟精致小菜,一壶温好的花雕酒散发着淡淡的香气。 三人闲聊正欢,气氛轻松而融洽。 贾琮端起酒盏,轻抿一口,温声道:“薛兄,邬兄,这几日多亏你们帮忙,海盐一事已筹备妥当。盐商那边应下了供货,咱们的船队也备齐,只待时机,便可开运。” 薛蝌闻言,拱手笑道:“琮兄运筹帷幄,我不过是跑跑腿,哪里算得上帮忙?倒是邬兄在城中人脉广,盐商那边全靠他打点。” 邬思远摆手笑道:“薛兄弟过奖了,我不过说了几句话,真正出力的是琮兄。这海盐生意若成,咱们粤海的商路又多了一条财源。” 贾琮微微一笑,心中暗道:“这二人一个熟知港口,一个通晓人脉,倒是帮了我大忙。海盐之事既定,接下来便是那咖啡豆的试种,若能成,便是锦上添花。” 他放下酒盏,温声道:“海盐是咱们的根基,既已稳妥,我近日还得了些西夷物件,正打算试试新路子。薛兄上次带我去的夷肆,那咖啡豆我已让人种下几株,若有进展,定与二位分享。” 薛蝌眼中一亮,笑道:“琮兄说的可是那提神醒脑的豆子?我瞧着稀奇,听说西夷人每日都喝,改日弄些来尝尝。” 邬思远听罢,眉头微皱,略一沉吟,低声道:“咖啡豆?我倒是喝过一回,前些年有个西夷商贾送了我些,烤了冲水喝,苦得像药,实在难以下咽。琮兄怎会对这东西感兴趣?” 贾琮闻言,温声笑道:“邬兄说得不错,这东西初尝确实苦涩,可西夷人喝时常加些糖奶,味道便不同了。我想着若种出来,调好了卖到商肆,或能有些销路。” 邬思远半信半疑,摇头道:“加糖奶?那倒没试过。不过这东西若真能卖,我瞧着也玄乎,粤海人喝惯了茶,怕是没几人稀罕这苦水。” 薛蝌在一旁插话道:“邬兄这话也不尽然,新奇玩意儿总有人愿意尝鲜。琮兄若调出好味道,我倒想买些回去试试。” 贾琮点头道:“薛兄说得有理,我已命人试种,若成了,再请二位品品,看看能否改良。” 三人聊着,气氛轻松,酒过三巡。 正要再添一壶酒时,门外忽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二牛轻轻推门而入,抱拳道:“伯爷,邬府传来消息,思瑶小姐说那燧发枪已研制成功,请您速去一观!” 贾琮闻言,眼中闪过一丝惊喜,放下酒盏,起身道:“果真成了?!” 他转头看向薛蝌与邬思远,温声道:“二位,今日这酒怕是喝不下了,燧发枪若真成,我得去瞧瞧,改日再请你们一醉方休。” 邬思远眼中一亮,忙起身道:“琮兄,这可是大事,我也去瞧瞧。思瑶那丫头成天鼓捣这些,我倒要看看她弄出了什么名堂。” 薛蝌闻言,微微一笑,他端起酒盏轻抿一口,温声道:“琮兄,邬兄,既是大事,你们自当去瞧,我便不掺和了。今日酒喝得尽兴,我也该回府了。” 薛蝌起身,朝二人拱手告辞,随即步履从容地出了雅间,下了醉月楼,身影渐行渐远。 贾琮与邬思远对视一眼,不再多言,匆匆结账下楼。 二牛早已备好马车,两人登车后,马车辚辚而行,直奔邬府而去。 两人下车,只见邬思瑶早已等在门口。 她身着一袭利落的青衫,眉眼间满是兴奋,手里还拿着一块擦拭过的布条,显然刚从试验中抽身出来。 见了贾琮与邬思远,她快步迎上,喜道。 “琮哥哥,哥,你们来得正好!那燧发枪我今日试了三回,次次都成,快随我去后院瞧瞧!” 贾琮眼中闪过一丝期待,温声道:“好,那我倒要见识见识。” 邬思远笑着拍了拍她肩膀,语气中带着几分兄长的揶揄:“思瑶,你成天鼓捣这些,总算没白费功夫,别让我这当哥的失望啊。” 邬思瑶俏皮一笑,引着二人往后院走去,边走边道:“哥你就放心,这枪我改了三次火石,点火快得很,准头也不差,保管你们看了满意!” 三人步入后院,只见院中已摆好一张长桌,桌上放着一把崭新的燧发枪,枪身乌黑发亮,枪管光滑,旁边还散落着几粒火药与铅弹。 院角处立着个草靶,靶心上赫然有几个弹孔,显然已试射过多次。 贾琮转头看向邬思瑶,温声道:“思瑶,这枪可有何特别之处?快给我们演示一番。” 邬思瑶点头,拿起燧发枪,熟练地装填火药与铅弹,动作干净利落。 她抬头笑道:“琮哥哥,哥,你们瞧好了!” 说罢,她举枪瞄准草靶,扣动扳机,只听“砰”的一声脆响,火光一闪,铅弹精准射中靶心,草屑飞溅。 贾琮与邬思远对视一眼,皆露出满意之色。 邬思远抚掌笑道:“好丫头,真有你的!这枪比我见过的火铳快多了,若能多制些,军中定是大用。” 贾琮点头道:“不错,这燧发枪若量产,当是大功一件。” 邬思瑶放下燧发枪,脸上笑意未退,却带了几分认真,低声道。 “琮哥哥,这枪虽成了,可要量产还有些难处。咱们这几把都是手工打磨出来的,火石和枪管都费工夫,匠人一天也做不了几支。若要多制,还得优化工序,不然这速度慢得很,怕是供不上用。” 她顿了顿,指着桌上那把燧发枪,补充道:“这火石虽稳了,可装填还是麻烦,我还得再想想法子。” 贾琮闻言,目光落在枪身上,温声道。 “思瑶,你说得不错,量产确实不易,可这枪既已成形,便是迈出了第一步。工序慢慢改,匠人再多调些,总能找到法子。你这手艺,已让我刮目相看了。” 邬思瑶听罢,抿唇笑道:“琮哥哥说得对,第一步成了,后头的路就好走了。” 她顿了顿,转头看向贾琮,眼中闪过一丝狡黠,俏声道:“琮哥哥,这枪成了。你可别忘了之前的约定。” 第196章 准备返程 第196章 准备返程 贾琮闻言,微微一怔,随即想起那日与邬思瑶的对话。 她曾满怀期待地说,若制成燧发枪,便要随他回京,参与火器工坊的筹建。 他心中一动,暗道:“这丫头果然记性好,这约定我怎会忘?她这手艺,回京后定能大放光彩。” 他温声笑道:“思瑶好记性,我怎会忘?那日我说过,若你真制成这燧发枪,便带你回京,一同筹建火器工坊。如今这枪已成,我自然说话算话。” 邬思瑶闻言,眼中顿时亮起一丝欣喜,拍手笑道:“琮哥哥果然是君子一言,驷马难追!我早跟爹说过这事,他虽有些不舍,可也点了头,说只要你同意,便放我跟你去京城。” 邬思远听罢,眉头微挑,揶揄道:“思瑶,你这丫头,早就跟爹串通好了?连我这当哥的都不知道,动作够快的啊。” 邬思瑶俏脸微红,嗔道:“哥,你少说我!我这不是为了咱们邬家的脸面,也为了自己的志向吗?京城那么多能人,我去了定能学到更多,这枪也能做得更好。” 她转头看向贾琮,眼中满是期待,“琮哥哥,你回京筹建工坊,可得给我留个好位置,我这手艺,总不能白费?” 贾琮不禁莞尔,他点头道:“思瑶放心,你这手艺,我怎会埋没?回京后,火器工坊若成,你便是其中一员大将,位置少不了你的。至于这枪,你细改几处,再试试量产的事宜。” 邬思瑶眼中闪过一丝得意,笑道:“琮哥哥这话我爱听!我这几日再琢磨琢磨。” 两人又聊了几句工序优化的细节,便返回府中。 夕阳西斜,贾琮刚踏入府门,便见林黛玉从回廊那头缓步走来。 她今日换回了惯常的淡紫罗裙,裙摆随着轻风微微拂动,手中拿着一柄团扇,眉眼间带着几分柔和笑意。 见了贾琮,她眼中一亮,快步走近,轻声道:“琮哥哥,你回来了!我听说你今日去了酒肆,又往邬府跑,可有啥新鲜事?” 她的声音清软,带着几分好奇,显然是特意过来迎接。 贾琮见她这模样,温声笑道。 “林妹妹来得正好,我今日还真有些新鲜事跟你说。邬思瑶那丫头把燧发枪制成了,我去瞧了瞧,那枪点火快、准头好,比寻常火铳强了不少,若能量产,可是件大功。” 林黛玉闻言,眼中闪过一丝惊奇,轻声道:“燧发枪?可是那日你提过的火器?思瑶妹妹真有这本事?” 贾琮点头道:“正是,她这手艺不凡,我还答应她,若这枪成了,便带她回京,一同筹建火器工坊。今日一试,果然没让我失望。” 正说着,柳五儿端着一只托盘走了进来,盘上放着两只瓷杯,杯中盛着褐色的饮品,散发出一股淡淡的焦香。 她屈膝行礼,轻声道:“爷,这是您前些日子教我做的咖啡,刚烤好磨了,冲了两份出来,您和姑娘都尝尝可好?” 贾琮接过一看,点了点头,心中暗道:“五儿这丫头学得快,这几日我教她烤豆、磨粉、冲泡,虽不如后世那般精致,可这味道也算别致了。” 他端起一杯递给林黛玉,温声笑道:“林妹妹,这是那日我跟你提过的咖啡豆,烤了冲水喝,提神醒脑,你也尝尝?” 林黛玉接过杯子,凑近闻了闻,眉头微微皱起,轻声道:“这味道有些焦,闻着怪怪的,真能喝吗?” 她小心抿了一小口,随即眉头紧锁,轻轻放下杯子,细声道:“琮哥哥,这味道好苦,像喝药似的,我可受不了。” 她顿了顿,眼波流转,带着几分俏皮看向贾琮,“你若喜欢,便都喝了,我还是喝茶舒坦些。” 贾琮见她这模样,哈哈一笑,温声道:“既如此,我便不勉强你。五儿,你再去泡壶清茶来,林妹妹喝那个好。” 柳五儿应下,转身去了。贾琮端起自己的杯子轻抿一口,苦中带着一丝焦香,回味悠长。 林黛玉在一旁看着他喝,轻声道:“琮哥哥这些日子忙来忙去,可有啥打算?” 贾琮放下杯子,温声道:“林妹妹问得好,今日这燧发枪的事一成,我这边的事也办得差不多了。海盐生意已稳,咖啡豆也试种了几株,过些时日,我打算先回扬州一趟,把这边的事安排妥当,再准备回京城。” 林黛玉闻言,眼中闪过一丝惊讶,轻声道:“回扬州,再去京城?” 她顿了顿,低头沉默片刻,随即抬头看向贾琮,抿唇一笑,轻声道:“我在这儿这些日子,倒有些舍不得走了。” 她的声音清软,带着几分俏皮,面上却未多说,心中却暗道。 “粤海虽不比扬州和京城,可在这儿日日有琮哥哥陪着,无拘无束,我竟有些乐不思蜀了。回了扬州和京城,怕没这般自在。” 贾琮温声笑道:“林妹妹既舍不得走,我便许你,路上咱们走慢些,沿途若有好景致,咱们便停下来瞧瞧。” 林黛玉闻言,眼波流转,笑道:“琮哥哥这话我可记下了,若路上无趣,我便要怪你。” 她顿了顿,瞥了眼贾琮手中的杯子,皱眉轻声道:“只是这咖啡,路上你可别让我喝这苦东西,我可不想皱着眉跟你说话。” 贾琮哈哈一笑,端起杯子一饮而尽,温声道:“好,路上只给你备清茶,这咖啡我自己喝便是。再寻些甜口的点心给你,保管你吃得欢喜。” 林黛玉抬头看向贾琮,眼波柔软,细声道:“那便说定了,我也去收拾收拾,做好准备。” 两人又闲聊了几句,天色渐暗,院中点起了灯笼,柔和的光晕映照在两人脸上,显得格外温馨。 林黛玉抬头看了看天色,轻声道:“琮哥哥,时候不早了,你也早些歇息,明日还要忙呢。” 贾琮温声道:“好,林妹妹也早些休息,路上还需养足精神。” 林黛玉轻轻点头,起身道:“那我先回去了,琮哥哥晚安。” 第197章 黛玉耍枪? 第197章 黛玉耍枪? 翌日清晨,粤海码头人声鼎沸,船只往来不绝,晨雾尚未散尽,海风夹着淡淡的咸味拂过。 贾琮站在码头边,着一身青色长袍,神色从容。 邬思远、薛蝌前来送行,气氛热闹中透着几分离别的惆怅。 贾琮看向邬思远与薛蝌,拱手道:“邬兄,薛兄,这几日多亏你们帮衬,海盐生意已稳,粤海这边便拜托二位照看了。” 邬思远点头笑道:“琮兄放心,粤海的事有我在,绝不会出岔子。你带思瑶去京城,可得看好了,别让她闯祸。” 薛蝌也拱手道:“琮兄一路顺风。” 贾琮微微一笑,转头看向一旁的张武与贾芸,温声道。 “张武,贾芸,夷州开发之事,便全靠你们了。那边地广人稀,机会多却也艰险,我拨了十万两银子给你们,足够开垦之用。” 他顿了顿,从身旁小厮手中接过一个木匣,递给张武, “这是五把燧发枪,这几日赶制的,点火快准头好,你们带去防身,若遇海匪或野兽,也有个依仗。” 张武接过木匣,抱拳道:“伯爷放心,有这银子和枪,我与贾芸定不负所托,夷州若有起色,第一时间报与您知。” 贾芸在一旁也拱手道:“伯爷恩德,我铭记在心,此去夷州,定要干出一番名堂。” 贾琮点头,温声道:“好,你二人若有需求,可联系邬兄和薛兄,我已提前打过招呼,他们会尽力帮衬。夷州路远,凡事小心为上。” 张武与贾芸齐声道:“谨遵伯爷吩咐!” 码头上的告别渐近尾声,贾琮最后拱手道:“诸位,粤海之事拜托了,咱们就此别过,后会有期!” 邬思远挥手道:“琮兄一路顺风,京城若有好消息,别忘了捎回来!” 薛蝌也笑道:“琮兄慢走!” 张武与贾芸抱拳齐声道:“伯爷保重!” 船夫一声吆喝,贾琮转身登船,客船缓缓离岸,码头上的身影渐行渐远。 贾琮步入船舱,舱内温暖的光线透过窗棂洒进来,映得舱中一片明亮。 他刚一进门,便见林黛玉、邬思瑶和薛宝琴三人围坐在一张小圆桌旁,桌上赫然摆着一把乌黑发亮的燧发枪。 邬思瑶正手持枪身,指着枪管向林黛玉和薛宝琴讲解,语气中满是兴奋:“林妹妹,宝琴妹妹,这枪可不简单,火石点火快得很,准头也好,我昨儿还试了回,十步之内,靶子都能打穿!” 她的眉眼间透着一股大姐头的爽朗,俨然是三人中的领头模样。 林黛玉身着淡紫罗裙,外罩一件薄纱披风,坐在一旁,手里拿着一柄团扇,目光盯着燧发枪,眼中闪过一丝新奇,轻声道:“思瑶姐姐,这东西瞧着怪吓人的,可真有你说的那么厉害?” 薛宝琴穿着一身鹅黄衣裙,手里拿着一块点心,咬了一口后凑近了些,笑道:“思瑶姐姐,你再给我们讲讲怎么用,我听着有趣得很!” 贾琮见此情景,心中猛地一跳,他忙上前一步,温声道:“思瑶,这枪怎拿到舱里来了?你们可别乱碰,这东西装了火药可是危险得很!” 邬思瑶闻言,转头看向贾琮,俏皮一笑,摆手道。 “琮哥哥莫慌,这枪我早卸了火药和铅弹,就是个空壳,吓唬不了人。我不过是给林妹妹和宝琴妹妹瞧瞧罢了。” 她顿了顿,又得意道:“这枪我赶制了好几把,这一把我留着琢磨。女人家学会这个,日后防身也很是不错,林妹妹和宝琴妹妹这么灵巧,学学准没错!” 林黛玉听罢,眼中闪过一丝笑意,轻声道:“思瑶姐姐这话倒新鲜,我虽不爱这些打打杀杀的,可听你一说,倒觉这枪有些意思。若真能防身,我倒也想学学怎么用。” 薛宝琴拍手笑道:“思瑶姐姐说得对!我在金陵若会用这枪,遇上歹人也能护着自己,快教教我怎么拿!” 她放下点心,跃跃欲试地伸手去摸枪身。 贾琮见三人兴致盎然,哭笑不得:“思瑶,既卸了火药,你们瞧瞧倒也无妨,可别真拿去玩儿。这枪虽好使,到底不是闹着玩的。” 他顿了顿,见林黛玉目光柔软地瞥向自己,又笑道:“林妹妹若真想学,回头让思瑶教你几手,不过只许瞧着,不许上手。” 邬思瑶点头,笑道:“琮哥哥放心,我教她们认认模样,绝不乱来!” 她拿起燧发枪,指着扳机道:“林妹妹,宝琴妹妹,这儿是扣动的地方,瞄准了轻轻一按就成,可惜没火药,不然我给你们打一回瞧瞧。” 林黛玉抿唇一笑,轻声道:“思瑶姐姐既有这心思,我便瞧着学学。” 薛宝琴则道:“我回了金陵,若跟宝姐姐显摆这手艺,她定要羡慕我!” 贾琮在一旁看着三人其乐融融的模样,心中也觉开心,他嘴角微扬。 却忽见林黛玉抬眼看向他,目光中似藏着一丝深意。 贾琮心中微怔,他不由再看过去,却见林黛玉已收回目光,低头轻抚着那柄燧发枪的枪身,脸上带着浅浅的笑意,正与邬思瑶轻声说着什么。 她声音清软,带着几分好奇:“思瑶姐姐,这枪瞧着沉甸甸的,真打起来,准头真有那么好吗?” 她的语气虽柔,却透着一丝认真,仿佛真对这火器起了几分兴致。 邬思瑶闻言,眼中一亮,笑道:“林妹妹,你别看它沉,只要拿稳了,十步之内,准头绝不会差。我昨儿试的时候,连着三发都打中靶心!” 她顿了顿,又指着枪管道:“这儿的做工最要紧,我还想着再改改,让它更轻些,到时你们拿着也方便。” 林黛玉抿唇一笑,轻声道:“思瑶姐姐手艺这么好,我倒真想瞧瞧你打一发的模样。” 贾琮站在一旁,见林黛玉对燧发枪如此有兴趣,不由心中一动,暗道:“林妹妹平日清雅如兰,竟对这火器起了兴致。若给她弄一把轻巧的燧发枪防身,倒也不失为一个主意。” 邬思瑶哈哈一笑,点头道:“林妹妹放心,等到了扬州,我找个空地,装上火药给你瞧瞧,保管你看了欢喜!” 薛宝琴也凑热闹道:“那我也要看,思瑶姐姐可别偏心!” 三人聊得兴起,舱内笑声不断,气氛愈发轻松。 第198章 再回扬州 第198章 再回扬州 船行数日,风平浪静,终于抵达扬州码头。 晨光洒在江面上,码头边的喧嚣声渐起,船夫熟练地将船靠岸。 贾琮一身青色长袍,率先下了船,转身扶着林黛玉走下跳板。 林黛玉今日换了件淡青色绣花罗裙,外披一件薄纱,外罩轻纱披风,眉眼间带着几分归家的欣喜。 邬思瑶紧随其后,一袭青衫,腰间依旧别着那只小布包,神色中透着几分兴奋。 薛宝琴则站在船头,鹅黄衣裙在晨风中微微飘动,她探头朝贾琮挥手笑道:“琮哥哥,黛玉姐姐,思瑶姐姐,我先去金陵了!到了那儿我会给你们捎信的!” 贾琮温声回道:“宝琴一路顺风,到金陵后记得跟宝姐姐问好,也代我向你母亲请安。” 林黛玉抿唇一笑,轻声道:“宝琴妹妹路上小心,到了金陵若见着好玩意儿,别忘了给我留一份。” 邬思瑶也笑道:“宝琴妹妹,到时候再见!” 薛宝琴点头,俏声道:“都记下了,我在金陵等你们!” 船夫一声吆喝,载着薛宝琴的船继续沿江而下,渐行渐远。 贾琮转头看向林黛玉与邬思瑶,温声道:“林妹妹,思瑶,咱们先回林府。” 林黛玉点头,轻声道:“琮哥哥安排便是,回了府,我倒想瞧瞧爹爹这些日子如何。” 码头边,几顶轿子早已备好。 贾琮扶着林黛玉上了第一顶轿子,林黛玉略一低头,钻进轿内,动作轻盈。 邬思瑶则利落地上了第二顶轿子,转头对贾琮道。 “琮哥哥,你也快些,咱们早些到府上歇歇脚!” 贾琮微微一笑,点头道:“好,你们先走,我随后就到。” 轿子依次启程,沿着扬州城中宽阔的石板路前行,轿帘微微晃动,隐约可见沿途的酒肆茶肆与绿柳成荫。 约莫半个时辰,轿子稳稳停在林府内院。 林黛玉理了理披风,眉眼间透着几分归家的欣慰,轻声道:“琮哥哥,还是家里瞧着亲切。” 邬思瑶也下了轿,四下打量,赞道:“林妹妹,这府邸真气派,比我家的宅子雅致多了!” 林如海已闻讯迎了出来,他身着深色长袍,面容清癯却精神矍铄。 林如海见了林黛玉与贾琮,眼中闪过一丝笑意,温声道:“玉儿,琮儿,你们总算回来了!这一路可还顺利?” 林黛玉快步上前,屈膝行礼,轻声道:“爹爹安好,女儿回来了,路上有琮哥哥照应,一切都顺。” 贾琮也拱手道:“姑父安好,粤海之行顺利。这位是粤海邬将军的女儿。” 邬思瑶闻言,忙上前一步,恭敬地行了一礼,笑道:“林大人安好,我是邬思瑶,家父是粤海邬将军,此番跟着琮哥哥来扬州,多谢林大人收留。” 她语气爽朗,眼中带着几分好奇,显然对林府的雅致颇感兴趣。 林如海目光落在她身上,微微点头,温声道:“原来是邬将军之女,果然有几分英气。既来了,便是客,进府歇息。” 林黛玉站在一旁,挽住林如海的手,轻声道:“爹爹,我带思瑶姐姐去我小院歇歇,您二位去书房再聊。” 林如海点了点头,温声道:“也好,玉儿你带思瑶歇着,路上辛苦了。琮儿,咱们去书房聊聊粤海的事。” 贾琮拱手应道:“姑父请。” 他转头看向林黛玉与邬思瑶,温声叮嘱道:“林妹妹,思瑶,你们先去小院歇歇,我与姑父说完就过去。” 林黛玉抿唇一笑,轻声道:“琮哥哥去,我和思瑶姐姐等着你。” 贾琮与林如海步入书房,林如海落座后,示意贾琮坐下,温声道:“琮儿,你此番粤海之行,定是有不少收获,说来听听。” 贾琮拱手坐下,沉声道:“姑父,粤海之行确实收获颇丰。我原想着招些西夷工匠来制作火器,不曾想邬思瑶天赋异禀,竟凭一己之力初步制成了燧发枪。” “这枪点火快、准头好,已在粤海试过,若能量产,定是大用。我打算回京后向陛下汇报此事,督促火器工坊早日落地。” 林如海闻言,眼中闪过一丝惊奇,点头道:“邬将军的丫头竟有如此能耐,倒是出乎意料。你既有此打算,回京后若能得圣上支持,这火器工坊便是大功一件。” 贾琮微微一笑,继续道:“另外我还与邬家合作,推动海盐生意,海盐赚银子是其一,更重要的是将邬家捆绑在咱们这边,日后行事便多了几分助力。” 林如海捋了捋胡须,眼中露出赞许之色,温声道:“琮儿眼光长远,赚钱倒是其次,能将邬家拉拢过来,才是真正的高明之处。粤海之地,邬家根基深厚,若与他们绑在一处,你在京中的根基也能更稳。” 他顿了顿,语气略带深意,“只是这合作需得拿捏分寸,莫让邬家占了主导。” 贾琮点头道:“姑父教诲的是,我与邬家合作,已定下章程,他们出人出力,我掌大局,绝不会失了分寸。” 贾琮犹豫片刻,目光微沉,低声道:“姑父,还有一事,我在夷州也布了些局。那边地广人稀,若经营得好,日后是个退路。” 贾琮已打算回京之后,不日便正式与黛玉正式提亲,此事倒也可以向林如海透露一二。 林如海听罢,脸色微微一凝,沉默片刻,眼中闪过一丝复杂之色。 他放下手中茶盏,沉声道:“琮儿,你布局夷州,我自然明白你的心思。你与玉儿既要结为一家,这份远见我也不反对。只是……” 他顿了顿,目光深邃地看向贾琮,“此事万不可对任何人提起。你自己布局后路,若传出去,陛下会怎么想?朝廷如今看似太平,可陛下多疑,你若显露半分私心,怕是会引来不必要的猜忌。” 贾琮心中一凛,忙拱手道:“姑父提醒得是,夷州之事我只与张武、贾芸交代过,他们皆是心腹,绝不会外传。此事我便烂在心里,绝不向外人提及。” 林如海点头,语气缓和下来,“你明白就好。夷州若成,日后确是退路,可眼下你回京办火器工坊,正是建功立业之时,莫要因小失大。” 贾琮恭声道:“多谢姑父教诲,我定会谨慎行事。” 第199章 启程回京 第199章 启程回京 贾琮温声道:“姑父,我打算在扬州歇息三日,处理些琐事,便启程回京,您看可妥当?” 林如海闻言,微微一笑:“三日正好,你与玉儿一路辛苦,也该歇歇。三日后你回京,便带玉儿同去。” 林如海顿了顿,低声道:“前些日子,陛下密信于我,似有让我年底回京任职之意。若我回京,或能助你一二,此事你先不必外传。” 贾琮露出一丝喜色,拱手道:“姑父若回京,自是再好不过。未来少不得您在朝中周旋,我与林妹妹也多一层倚仗。此事我自会守口如瓶。” 林如海微微一笑,温声道:“好,三日后你带玉儿启程,我这边也着手准备,若年底回京,咱们在京中再聚。” 贾琮点头,恭声道:“姑父安排甚好,我与林妹妹三日后启程,定会一路小心。姑父年底若回京,我在京中静候佳音。” 贾琮起身告辞,步履轻快地朝后院走去。 来到后院,林黛玉的小院清幽雅致,海棠树下红花绿叶摇曳生姿,石桌上摆着茶盏与几碟点心,林黛玉与邬思瑶正围着一本册子轻声交谈。 见贾琮进来,林黛玉抬头,眼中柔光一闪,轻声道:“琮哥哥回来了?你与爹爹聊完了?” 贾琮走近石桌,温声笑道:“聊得这般热闹?我与姑父谈了粤海的事,顺便定下了回京的日子。” 林黛玉闻言,眼中闪过一丝好奇,轻声道:“回京?琮哥哥可是要带思瑶姐姐去办那火器工坊?” 贾琮点头道:“正是,火器工坊宜早不宜迟,我打算在扬州歇三日,三日后便启程回京。林妹妹,你也陪我一起去。” 林黛玉抿唇一笑,低声道:“京城我许久未回,倒是也想瞧瞧如今是何模样。只是爹爹如今独自一人在扬州” 贾琮轻笑道:“无妨,姑父或许年底也会回京,林妹妹正好先去京城给姑父布置好宅院。” 林黛玉闻言,眼中闪过一丝惊喜,轻声道:“爹爹年底也要回京?那可真是好事。” 她顿了顿,语气柔和几分,“既如此,我便随琮哥哥一道去,京中若有爹爹在,日后也热闹些。” 林黛玉抬头看向贾琮,抿唇一笑,“那我这几日得收拾收拾,琮哥哥可别嫌我东西多。” 贾琮见她俏皮模样,心中一暖,笑道:“林妹妹的东西再多,我也让人抬着。姑父年底若回京,咱们先去打点好宅子,等他到了,也有个舒心的地方。” 三日后,扬州码头晨雾初散,贾琮带着林黛玉与邬思瑶再次登船启程。 林如海亲自送至码头,温声道:“琮儿,玉儿,一路小心,到了京中捎信回来。” 林黛玉依依不舍地挽着林如海的手,轻声道:“爹爹保重,年底若来京,女儿在京中等您。” 贾琮拱手道:“姑父放心,我定会照看好林妹妹,京中一切安顿好,等您到来。” 林如海点头,目光柔和,“好,去。” 船夫一声吆喝,船只缓缓离岸,扬州渐远,众人挥手作别。 船行数日,风平浪静,途经金陵时,贾琮命船靠岸。 他站在码头,轻声道:“林妹妹,思瑶,咱们在这儿接上宝钗与宝琴,再一道回京。” 不多时,薛宝钗与薛宝琴登上船来,薛宝钗一袭淡粉罗裙,端庄温婉,薛宝琴则依旧穿着鹅黄衣裙,笑盈盈地跑在前头。 薛宝琴一见众人,便雀跃道:“琮哥哥,黛玉姐姐,思瑶姐姐,我和姐姐等你们好几日了!” 林黛玉下船相迎,轻笑道:“宝姐姐,宝琴妹妹来得正好,这一趟回京可热闹了。” 邬思瑶也笑道:“宝琴妹妹,金陵这几日可有趣?我还等着听你说说呢!” 薛宝琴拍手道:“有趣得很,我回头慢慢讲给你们听!” 贾琮温声道:“既如此,都上船,咱们一道回京。” 船只重新启程,贾琮倚在船头,望着滔滔江面,心中思绪万千。 江风轻拂,带来一丝凉意,他正沉浸在回京的筹划中,耳边却传来一声轻唤:“琮兄弟。” 他转头一看,只见薛宝钗缓步走来,淡粉罗裙在风中微微摆动,面容温婉如常,眼中却似藏着几分复杂。 贾琮微微一笑,温声道:“宝姐姐,你怎么到船头来了?舱里风大,不多歇会儿?” 薛宝钗走到他身旁,倚着船栏,目光落在江面上,轻声道:“舱里热闹,黛玉妹妹和宝琴正聊得欢,我出来透透气,顺便找你说说话。” 她顿了顿,侧头看向贾琮,语气似笑非笑,“琮兄弟,我倒不知你何时又认识了宝琴。” 贾琮闻言一怔,随即笑道:“宝琴没跟你说吗?我们在粤海便认识了,她与林妹妹、思瑶处得极好,这一路上也多亏她添了些热闹。” 他本以为这是闲话,可抬头一看,却见薛宝钗目光幽深,嘴角虽带着笑,眼中却似有一丝异样。 他不由意外,宝钗这模样,莫非有些吃味。她平日端庄大方,何时有过这神情? 薛宝钗听他解释,轻轻点了点头,低声道:“怎么没说?这几天宝琴可是提起你不下百遍,‘琮哥哥如何如何’,我听着都替她脸红。” 她语气轻描淡写,可话里却带着几分揶揄,目光有意无意地扫过贾琮,似乎在等他的反应。 贾琮一愣,随即失笑道:“宝姐姐这是取笑我了?宝琴活泼些,许是路上熟了,便爱说说罢了。” 舱内隐约传来林黛玉与薛宝琴的笑声,薛宝钗转头望了一眼,又收回目光,她语气轻颤,带着几分自嘲。 “宝琴日日提起你,我却连说这话的立场也无,真是可笑。” 她话音未落,自己却先垂下眼帘,似是掩住了什么情绪。 贾琮见她如此,心中一疼,往前一步,低声道:“宝姐姐,你我情谊,我从未忘过。若有朝一日功成名就,我定不负你。” 薛宝钗抬头看他,见他眼中真挚,心防顿溃,低声道:“琮兄弟,我信你,只是这些日子我独自在金陵总是有些胡思乱想,往日里的热毒也常来,即使那冷香丸也不太管用。” 她眼角微湿,情难自抑,轻轻靠向他。 贾琮再也按捺不住心中的柔情,伸手将她拥入怀中,低头在她额上轻轻一吻。 薛宝钗身子一颤,闭上眼,感受着他温热的呼吸,心中酸甜交织。 两人相拥片刻,江风吹过,似要带走这短暂的温存。 第200章 偶遇刑岫烟 第200章 偶遇刑岫烟 恰在此时,林黛玉从舱内走出,手持一柄团扇,想来船头透气。 她一眼便瞧见船头的两人,微微一怔,脚步顿住。 贾琮正拥着薛宝钗,唇刚离开她的额头,林黛玉目光微凝,心中似有波澜,却未出声。 她静静地看着这一幕,眼中闪过一丝复杂,随即垂下眼帘,转身回了舱内,什么也没说。 贾琮察觉身后动静,转头一看,只见林黛玉的背影消失在舱门处,心中一紧。 他松开薛宝钗,低声道:“宝姐姐,林妹妹似是来了,我去瞧瞧。” 薛宝钗一愣,随即恢复平静,轻声道:“去,莫让她误会。” 贾琮快步走向舱内,心中思绪翻涌。 舱内,林黛玉已坐回原位,与薛宝琴低声说着什么,面上无异,似未受影响。 贾琮走近,温声道:“林妹妹,方才你来船头了?” 林黛玉抬头看他,眼中柔光如常,轻声道:“是啊,见你与宝姐姐说话,便没打扰。” 她语气平静,目光却未多停留,随即转头继续与薛宝琴说话。 贾琮见她如此,心中微安,却也知她或已藏下心思。 船行平稳,舱内笑语依旧,江面渐远,京城渐近。 几日后,船行至一处宽阔江面,正值平静的午后,阳光洒在水面上,波光粼粼。 忽听一声惊呼:“伯爷,前头有状况!” 贾琮快步走到船头,循声望去,只见不远处江面上,一艘大船正被十几个水匪围攻。 水匪驾着几艘小舟,手持刀枪,喊杀声震天,那大船上载满了人,惊叫声此起彼伏,显然已陷入困境。 贾琮目光一沉,低声道:“这是从金陵往京城的商船,怎会遇上水匪?” 他转头对身旁小厮喝道:“备家伙,咱们去解围!” 邬思瑶闻声也跑了出来,拍手道:“琮哥哥,水匪?我带了几把燧发枪,正好试试准头!” 贾琮点头道:“好,思瑶你带枪,我带人,咱们速战速决。” 船夫调转船头,迅速靠近战团。 贾琮手持长剑,带着几名亲兵跃上水匪的小舟,邬思瑶则站在船头,举起燧发枪瞄准,枪声一响,一名水匪应声落水。 林黛玉与薛宝钗闻声也走到舱口,薛宝钗皱眉道:“琮兄弟小心!” 林黛玉紧握团扇,轻声道:“琮哥哥定能应付。” 水匪见来援凶猛,又有火器助阵,顿时乱了阵脚,贾琮一剑刺倒一名水匪头目,其余人见势不妙,纷纷跳水逃窜。 不多时,江面恢复平静,那艘大船上的人探头出来,连声道谢。 贾琮收剑上船,走向被围的大船,温声道:“诸位无恙否?” 船上一名身着灰袍的中年男子快步迎了出来,拱手道:“多谢壮士相救!在下姓李,是这船的船主,今日若非壮士出手,我这船上数十人性命怕是难保。不知恩公高姓大名,好让我等铭记大恩。” 他的语气急切,带着几分后怕,身后几名船客也探头出来,纷纷附和道谢。 贾琮微微一笑,拱手回礼道:“不必多礼,在下绥远伯贾琮,路遇此难,出手相助乃分内之事。李船主不必挂怀,诸位可都安好?” 李船主闻言一惊,随即露出敬佩之色,连声道:“原来是绥远伯!久闻伯爷大名,今日得见,真是三生有幸!多谢伯爷救命之恩,我等无恙,只是船身有些受损,还好不碍航行。” 他顿了顿,忙招呼船上众人,“快来拜谢伯爷!” 船客们纷纷下拜,齐声道:“多谢绥远伯救命!” 就在此时,一对中年夫妇带着一名素衣少女从人群中挤了出来,男子满脸激动,拱手道:“绥远伯可是京城贾家的琮三爷?我等正是从金陵赶往京城,我姓刑,名忠,乃是京城贾家邢夫人的弟弟,这位是拙荆与小女岫烟。今日得见三爷,真是天大的缘分!” 那少女低头站在父母身后,清秀中透着几分羞涩,正是刑岫烟。 贾琮闻言一怔,眉头微皱,目光扫过刑岫烟一家。 贾琮微微点头,温声道:“原来如此,倒是缘分。今日偶遇,救人不过是举手之劳,诸位无恙便好。” 他转身看向李船主,淡淡道:“李船主,你这船还能行否?若无大碍,便各自启程。” 言罢,他便欲转身离开,未有寒暄之意。 李船主忙拱手道:“多谢伯爷关心,船身虽有些损,但不碍事,我这就带人回程。伯爷大恩,日后若有机会,定当报答!” 贾琮摆手道:“不必言谢,路上小心。” 眼看他要走,刑忠却急了,连忙上前一步拦住,急声道:“伯爷且慢!我等此行正是要去京中投奔姐姐,今日既遇上您,还望伯爷看在姐姐面上,带我们一程!” 贾琮停下脚步,转头看向刑忠,目光微冷。 他语气平淡,略带疏离道:“此船既无碍,尔等自可乘这船继续前行,我这船上人多,未必方便。” 他不愿多纠缠,转身欲走。 刑忠见他态度冷淡,额上冒汗,忙拉着妻子与刑岫烟上前,赔笑道:“伯爷莫急!” 他顿了顿,压低声音,“姐姐信中曾提过,说是要将小女岫烟许配给您!若有机会,盼您与我家岫烟多亲近几分。今日既遇上,便是缘分,求伯爷成全!” 刑岫烟闻言,脸颊微红,低头不语。 贾琮听罢,心中冷笑:“原来在这算计我呢,怕不是想让我娶了刑岫烟,好插手我的府邸。可惜,邢夫人这心思未免太浅,门不当户不对,也敢妄想? 不过且看看她究竟有何算计。 贾琮面上却不露分毫,转头看向刑忠,温声道:“刑世叔,夫人信中所言,我并未听闻。既是同路,我也不好推辞,你们上船。不过我船上人多,只能委屈你们住最下层舱室,路上自有人看顾。” 他语气虽客气,却带着几分不容商量的疏远。 刑忠夫妇大喜,连声道谢:“多谢伯爷收留!我等绝不敢多扰!” 刑岫烟低声道:“谢伯爷。” 贾琮微微颔首,转头对亲兵吩咐道:“带刑世叔一家上船,安顿在最下层舱室,别让他们随意走动。” 亲兵领命,带着刑忠夫妇与刑岫烟下了最下层舱室。 贾琮转身对李船主挥手,李船主再三拜谢后,指挥船员修整船只,缓缓离去。 第201章 一等伯爵娶民女? 第201章 一等伯爵娶民女? 贾琮转身踏入船舱,青袍下摆随风轻拂,带起一丝江面的凉意。 见他进来,林黛玉放下手中团扇,抬头望去,眼中闪过一丝关切,轻声道:“琮哥哥回来了?方才那水匪来得凶险,你可有无恙?” 她语气柔和,纤手无意识地抚了抚裙边,似在掩饰方才的担忧。 薛宝钗也放下茶盏,温声道:“琮兄弟,江上风大,又动刀动枪的,可得小心身子。” 邬思瑶则拍手笑道:“琮哥哥,那群水匪跑得真快,我的枪还没打过瘾呢!” 薛宝琴歪头附和:“可不是,琮哥哥一剑下去,那水匪头子瞪着眼就倒了,真厉害!” 贾琮微微一笑,走到矮几旁坐下,宽袖拂过桌面,带起一阵轻风,温声道:“不过几个水匪罢了,不足为惧。思瑶的燧发枪立了大功,倒是省了我不少力气。” 林黛玉抿唇一笑,轻声道:“琮哥哥总是这般稳当,我便放心了。” 薛宝钗端起茶盏,递给贾琮,温声道:“琮兄弟先喝口茶润润嗓子,方才见你带了几人上船,那是谁家的人?” 林黛玉闻言,也转头看向贾琮,纤眉微挑,轻声道:“是啊,琮哥哥,那三人瞧着面生,又急着拦你说话,是何来历?” 贾琮接过薛宝钗递来的茶盏,盏沿微烫,他轻抿一口,清茶入喉,淡淡的苦涩散开,驱散了几分江风带来的凉意。 他放下茶盏,瓷盏轻叩矮几,发出清脆一声响,目光扫过众人,温声道:“那男子自称刑忠,说是大太太的弟弟,带着妻子与女儿,从金陵赶往京城投奔大太太。” “他们说大太太信中提过,要将他女儿许配给我,盼我多与她亲近几分。我不愿多理,只因同路,便让他们上了船,安顿在最下层舱室。” 此言一出,舱内众人神色微变,气氛霎时凝滞。 林黛玉闻言,纤手一顿,团扇停在半空,眼中闪过一丝诧异,随即垂眸,掩住情绪。 薛宝钗眉心微蹙,鬓边珠钗在灯光下微微晃动,她轻声道:“大太太竟有此意?琮兄弟,你可曾应下?” 她语气平静,眼中却藏着一丝探究。 邬思瑶与薛宝琴不懂缘由,对视一眼,有些好奇。 贾琮闻言,嘴角微抿,露出一丝冷笑,宽袖轻拂,淡淡道。 “我与大太太向来不睦,她从未与我提过此事。刑忠拦住我时,言辞急切,怕是想借这婚约攀上我这绥远伯的名头。我无意应下这门亲事,只是碍于同路之谊,才让他们上船。” 林黛玉听罢,纤眉轻挑,眼中闪过一丝了然。 她微微沉思片刻,纤手轻抚团扇,随即,抬起头,唇角微微上扬,露出一抹清浅的笑意,轻声道。 “原来如此,大太太这心思,未免太急切了些。” 她语气清软,带着几分揶揄,目光却落在贾琮面上,眼中柔光流转, “琮哥哥既未应下,想来是没放在心上,我便放心了。” 林黛玉顿了顿,扇子轻摇,带起一阵微风。 她心思细腻,如何不知这背后的算计? 大太太此举,分明是想借婚约将刑氏一家绑上贾琮这棵大树,谋些好处。 可在她看来,这算计未免浅薄得可笑。 这门亲事若真传到老太太耳中,断无实现的可能。 她微微一笑,继续道:“且不说琮哥哥的想法,大太太这打算,怕是连老太太那一关都过不去。” 薛宝钗闻言,眉心微展,轻轻点头,温声道:“林妹妹说得极是。大太太这算计,门第悬殊,哪里站得住脚?若真传到老太太耳中,怕是要落个笑柄。” 贾琮嘴角微扬,露出一丝淡笑,宽袖轻拂,温声道。 “林妹妹说得正是,大太太若真有此意,也不过是痴心妄想。刑氏不过平民之家,门不当户不对,老太太断不会允她胡来。我带他们上船,不过是看在同路面上,至于她那点心思,我自有分寸。” 林黛玉闻言,团扇轻摇,眼中柔情一闪,随即俏皮一笑,轻声道。 “琮哥哥既有分寸,我自然信你。不过那刑姑娘既是大太太亲戚,到底是亲戚一场,不妨请上来一见,也好瞧瞧她是何模样。” 林黛玉语气轻快,目光转向贾琮,似有几分试探,又似在宽慰,“既上了船,总要见个面,免得失了礼数。” 贾琮闻言,微微点头,温声道:“也好,林妹妹既有此意,便见一面无妨。” 他转头看向柳五儿,沉声道:“去最下层,请刑世叔的女儿刑岫烟上来。” 薛宝钗轻声道:“黛玉妹妹心细,这刑姑娘既是亲戚,见见也好,省得日后生出什么误会。” 她语气和缓,目光落在林黛玉身上,嘴角微扬,似有深意。 邬思瑶拍手笑道:“这下有热闹瞧了!我倒想看看,这刑姑娘长得如何,能不能配得上琮哥哥!” 薛宝琴掩嘴附和:“思瑶姐姐说得有趣,咱们等着瞧!” 与此同时,最下层舱室里,刑忠夫妇与刑岫烟挤在一间狭小的舱房内。 舱内光线昏暗,仅有一盏油灯摇曳,映得木壁斑驳。 刑忠坐在一张简陋木凳上,手里攥着一块汗湿的手帕,额上汗珠未干,眼中却闪着几分兴奋。 刑氏坐在一旁,粗布衣裙皱巴巴的,手指不安地绞着衣角,低声道:“当家的,方才伯爷让咱们上了船,你说这是不是个好兆头?” 她声音压得低,带着几分试探。刑忠闻言,咧嘴一笑,露出一口略黄的牙,低声道。 “那是自然!姐姐信里说得明白,要让岫烟多与伯爷亲近几分。这绥远伯可是个大人物,若能攀上这门亲事,咱们一家可就飞黄腾达了!” 他越说越激动,手帕被攥得更紧,“你没瞧见,伯爷虽冷淡了些,可到底没撵咱们走,还让咱们上船,这不就是个机会?只要岫烟能入了他的眼,日后咱们还怕没好日子过?” 刑氏听罢,眼中闪过一丝贪婪,忙点头道:“说得是,岫烟模样清秀,又懂礼数,若能得伯爷青睐,姐姐那边再帮衬一把,哪还愁没个名分?” 正说着,舱门“吱呀”一声被推开,柳五儿走了进来,青衣身影在昏暗中显得清瘦。 她扫了一眼舱内三人,语气平淡道:“刑姑娘,伯爷请你上去一见。” 刑岫烟闻言一怔,忙起身,低声道:“是。” 她理了理衣襟,低头跟在柳五儿身后,缓步上了舱梯。 刑忠夫妇见女儿被叫走,对视一眼,眼中喜色更浓。 第202章 刑岫烟 第202章 刑岫烟 柳五儿率先踏入舱门,青衣身影轻盈如风,转身侧立,引出身后的刑岫烟。 刑岫烟缓步走进舱内,一袭素衣虽不华贵,却裁剪得体,干净整洁,乌发简单挽成低髻,未饰珠钗,清秀的面容在昏黄烛光下泛着一抹柔和的光泽。 刑岫烟低头迈入,甫一抬头,目光扫过舱内,见围坐矮几旁的林黛玉、薛宝钗、邬思瑶与薛宝琴齐齐望来,不由一怔,眼中闪过一丝讶异。 她本以为此行只是单独拜见贾琮,心中还带着几分羞涩与忐忑,未曾料想竟是一室丽人,气氛热闹非凡。 刑岫烟脸颊微红,指尖不自觉攥紧衣角,片刻后深吸一口气,掩去那抹惊慌,低头屈膝行礼,低声道:“见过伯爷,见过各位姐姐。” 声音细软如春风拂柳,带着几分羞涩,却已恢复了几分镇定。 林黛玉放下手中团扇,目光落在刑岫烟身上,细细打量片刻,眼中闪过一丝意外。 她原以为大太太的侄女不过是个俗常女子,未曾想这刑岫烟虽衣着简朴,气质却清雅脱俗,眉眼间隐隐透着一股淡淡的书卷气,与她父母的市侩之态大相径庭。 她微微一笑,温声道:“刑姑娘不必多礼,坐下说话。你既是大太太的侄女,便是亲戚,今日上了船,也是缘分。” 她语气清软,纤手轻指一旁矮凳,眼中审视渐转为柔和,唇角笑意清浅如春水。 刑岫烟低声道谢,缓步坐下,素衣下摆微微颤动,她低头不语,姿态谦卑却不失端庄,双手叠放在膝上,坐姿挺直,似受过些许教养。 林黛玉见她坐下,轻摇团扇,柔声道:“既是初见,咱们还未曾相识,不妨先引见一番。我是林黛玉,扬州人氏,是琮哥哥的表妹。” 随后众人纷纷自报家门,气氛稍显平和。 薛宝钗端坐一旁,目光扫过刑岫烟,眉心微展,轻声道:“刑姑娘瞧着倒是清雅,不似俗人。” 贾琮目光淡淡扫过,未多言,心中暗忖。 “这刑岫烟气质不俗,与她爹娘判若两人,怕是大太太的算计,她未必知情。” 他端坐一旁,宽袖轻拂,温声道:“刑姑娘既上了船,便都是熟人,不必拘谨。” 邬思瑶歪头瞧了瞧,拍手笑道:“哟,刑姑娘长得真俊!我还道是个土里土气的丫头,没想到这么文静!” 薛宝琴掩嘴一笑,附和道:“可不是,像画里走出来的,比我还好看几分呢!” 刑岫烟闻言,脸颊微红,忙低声道:“两位姐姐过奖了,我不过是乡野丫头,哪敢当此夸赞。” 林黛玉听罢,眼中柔光更盛,轻笑道:“刑姑娘莫要自谦,你这气质,倒是少见的清雅。” 薛宝钗端起茶盏递给刑岫烟,轻声道:“刑姑娘,来,喝口茶暖暖身子,这船上风大,别拘着。” 刑岫烟忙起身接过,双手捧盏,低声道:“谢宝姐姐。” 她小口轻抿,茶盏微倾,动作轻柔,透着一股自然的娴静。 邬思瑶见状,凑近几分,笑嘻嘻道:“刑姑娘,你这模样,我瞧着就喜欢!以后咱们可得常在一处玩儿,你会不会用燧发枪?回头我教你!” 贾琮闻言,有些哭笑不得,温声道:“思瑶,你怎的见人都要推你的燧发枪?这几日船上众人可都被你带偏了,一个个都嚷着要弄把专属的燧发枪。” 邬思瑶一听,俏皮地吐了吐舌头,转身凑到贾琮身旁,笑嘻嘻道:“琮哥哥,你就别笑我了!我这不是想让大家都厉害起来嘛!再说,有你在,哪能真出岔子呀!” 她眨了眨眼,试图用一副萌态混过去,双手还轻轻扯了扯贾琮的袖角,模样可爱得紧。 林黛玉轻摇团扇,掩唇一笑,柔声道:“思瑶姐姐这性子,真是藏不住半点心思。刑姑娘若真有兴趣,不妨让她教教,倒也是一桩乐事。” 她目光落在刑岫烟身上,语气清软,带着几分宽慰,眼中却隐隐透着一丝探究。 林黛玉虽对刑岫烟初见生出好感,心中却存疑虑。 这女子气质清雅,是否真如她父母一般,藏着攀附的心思? 刑岫烟闻言,微微一怔,随即抿唇轻笑,低声道:“谢思瑶姐姐好意,我心领了。只是我性子笨拙,又从未碰过那些物件,怕是要辜负姐姐一片心意。” 她声音细腻,似春水微漾,语气中带着几分感激,却未应得太满,显然不愿贸然应承。 邬思瑶摆手笑道:“哎呀,笨拙什么!我刚上手时也打不准,连树上的鸟儿都吓不跑,多练几次就好了!你瞧我如今,一枪下去,水匪都得抖三抖!” 她说得眉飞色舞,起身比划了个架势,引得舱内众人忍俊不禁。 贾琮无奈一笑,温声道:“思瑶,你这燧发枪倒是成了万能钥匙,见谁都要拉着一起练。也不怕哪天把船舱打出个窟窿来,到时候咱们都得下水游回去。” 邬思瑶吐了吐舌头,笑嘻嘻道:“琮哥哥,有你在,我才不怕呢!” 她这一句俏皮话,又引得众人轻笑连连。 薛宝钗放下茶盏,温声道:“刑姑娘不必急着应,咱们这船上日子还长,慢慢相处便是。” 舱内气氛渐暖,众人你一言我一语,笑声轻起,刑岫烟虽不善言辞,却在这一片和乐中慢慢融入。 她低眉敛目,偶尔应声,姿态谦和,素衣身影在烛光下愈发柔和。 茶盏几巡,谈笑间时光悄逝,窗外江风渐缓,舱内暖意融融。 不多时,刑岫烟放下手中茶盏,起身轻声道:“今日得见伯爷与各位姐姐,岫烟已是欢喜不尽。只是父母还在下舱等候,我不便久留,便先告辞了。” 林黛玉团扇轻摇,柔声道:“刑姑娘既有孝心,便去。日后船上日子还长,咱们自有再聚之时。” 她笑意清浅,眼中柔光流转,显然对刑岫烟颇有好感。 薛宝钗温声道:“刑姑娘慢走。” 贾琮微微颔首,温声道:“去,若有事,随时来寻。” 刑岫烟低声道谢,缓步退出舱门,柳五儿引路在前,青衣身影与素衣身影一前一后,渐隐于舱外。 第203章 下舱密语 第203章 下舱密语 刑岫烟随柳五儿下了舱梯,步履轻缓,素衣身影在昏暗的木廊中若隐若现。 柳五儿在前引路,步至下层舱室前停下,低声道:“刑姑娘,到了。” 刑岫烟轻声道谢,推开舱门,低矮的木门“吱呀”一声,透出一股潮湿的霉气。 舱内昏暗,仅一盏油灯摇曳,映得木壁斑驳。 刑忠夫妇挤坐在窄凳上,见她回来,齐齐抬头。 “岫烟,回来了?快说说,伯爷那儿如何了?” 刑忠忙起身,手里攥着汗湿的手帕,声音压得低。 刑氏挪了挪身子,急切问:“是啊,伯爷说了什么?你在上面待了这许久,总该有些眉目?” 刑岫烟掩上门,缓步坐下,轻声道:“爹,娘,我刚从伯爷舱中回来。” “别磨蹭,快说!” 刑忠催促道:“伯爷对你态度如何?提没提亲事的话头?” “爹,伯爷没提什么亲事,” 刑岫烟低声说道:“他只让我不必拘谨,说既上了船,便都是熟人,日后有难处可开口相告。” 刑氏眉头一皱:“怎么没提亲事?不是说好了让你多与他亲近几分吗?你待了这许久,就没旁的话了?” 刑岫烟轻声解释:“娘,舱里不只有伯爷,还有几位姐姐在,她们待我甚好,引我坐下喝茶,谈笑了一阵。” “还有旁的女子?” 刑忠脸色一变,眉头紧皱。 “那是怎么个光景?她们模样如何,可碍着你与伯爷说话?” 刑氏附和:“是啊,那些女子若都在,伯爷哪有心思顾着你?这可如何是好?” “爹,娘,那些姐姐们都极好,”刑岫烟平静地说,“林姑娘清雅温柔,宝姑娘端庄大方,思瑶姑娘豪爽热心,宝琴姑娘俏皮可人。她们与伯爷似是旧识,谈笑甚欢,我不过是新来的,怎好多言?” 刑忠摸了摸下巴,眉头稍展:“那些女子瞧着是不差,伯爷既让你不必拘谨,还说有难处可开口,待你也不薄啊。这可是个好兆头!她们虽在,想来也没坏了你的事。你可得抓紧机会,多与伯爷亲近几分!” “说得是!” 刑氏点点头,“岫烟,你模样清秀,又懂礼数,伯爷既对你和气,定是瞧得上你。日后多寻些机会,别让那些女子抢了先!” “爹,娘,我尽力便是。只是伯爷性子沉稳,怕不是轻易能亲近的。”刑岫烟低声回应。 “尽力什么?你得用心!这可是咱们一家翻身的机会!” 刑忠摆了摆手,压低声音。 “对了,岫烟,这下层舱里潮气重,木板硬邦邦的,睡得我腰酸背痛。你既与伯爷说上话了,不如找个机会,求他把咱们弄上去,上头舱室宽敞又暖和,总比在这儿强!” “正是!” 刑氏拍了拍窄凳,“这舱里一股霉味,连灯都昏暗,哪是人住的地方?你若得了伯爷青眼,求他挪个地方,还不是一句话的事?” “爹,娘,伯爷虽和气,却未必肯轻易应承。我初来乍到,怎好开口求这些?”刑岫烟低声说,脸色微变。 “哎呀,你这丫头怎的这么迂?” 刑忠瞪了她一眼。 “你不说,他怎知道咱们受苦?明日你再寻个由头上去,探探口风,总不能让咱们一家老小在这下舱窝着!” 刑氏拍了拍她的手背:“是啊,岫烟,你可得机灵些,别辜负了爹娘的心意!” 刑岫烟低头不语,心中百味杂陈。 她早就明白,自己与贾琮身份悬殊。 一个是高高在上的绥远伯,一个不过是民女,哪里有半分可能? 只是父母被大太太描绘的荣华富贵遮住了眼,满心以为攀上这门亲事便能一步登天。 她轻声道:“我晓得了,爹,娘,且容我想想。” 舱外江水拍岸,夜色渐深,油灯摇曳间,刑忠夫妇对视一眼,似认定这门亲事大有可为。 次日清晨,江风微凉,船身轻晃。 刑忠夫妇早早催促女儿起身。 刑氏递过一碗温水:“岫烟,今日可别再拖了,找个由头上去跟伯爷说说挪舱的事,总不能一直窝在这儿受罪。” “对,机灵点!”刑忠拍手道。 刑岫烟无奈应下,换了件干净素衣,缓步上了舱梯。 到了上层舱室,她轻叩门扉,柳五儿开门引她入内。 舱内,贾琮与林黛玉等人围坐矮几,谈笑正酣。 林黛玉见她进来,放下团扇:“刑姑娘来了,快坐下。” “见过伯爷,见过各位姐姐。” 刑岫烟屈膝行礼,缓步上前,犹豫片刻,轻声道。 “伯爷,我爹娘让我来问,下层舱室潮湿,能否挪个地方,上头宽敞些,他们住着也舒坦。” 贾琮眉头微皱,心中暗忖:这刑忠夫妇果然市侩不堪,刚上船便想着亲事,如今得了些许和气,竟又得寸进尺,连舱室都要谋算。他 温声说:“刑姑娘,上头舱室都是女眷住处,刑世叔夫妇上来怕不方便。况且船上地方有限,挪动不易,还请见谅。” “是,我明白了,多谢伯爷。”刑岫烟神色未变,轻声回答。 “琮哥哥说得是,上面都是我们姐妹住着,刑世叔他们上来确有不便。” 林黛玉轻摇团扇,柔声提议,“不过,刑姑娘若不嫌弃,不如搬上来与我们一处,也热闹些。” 薛宝钗点头:“黛玉说得不错,刑姑娘若愿意,咱们挤挤也无妨。” “谢林姐姐、宝姐姐好意,只是我怎好独自上来?爹娘还在下头,我还是回去陪他们。”刑岫烟忙摆手拒绝。 贾琮微微颔首:“既如此,刑姑娘随意。若有别的难处,再来说。” 刑岫烟低声道谢,转身随柳五儿退出舱门。 舱外江风拂面,她缓步下了舱梯,木阶在脚下吱吱作响,昏暗的木廊依旧潮湿阴冷。 刑忠见她回来,急切的问道:“怎么样?伯爷怎么说?” 刑岫烟轻声道:“伯爷说上头都是女眷,不便挪动。” 她未提黛玉的提议,怕再生妄想。 刑忠脸色一沉,嘀咕:“这伯爷也忒不近人情!” 刑氏叹了口气,摆手道:“罢了罢了,看来这事没戏,不过这些日子你还是要多上去走动走动。” 刑岫烟轻轻点头,不再多言。 第204章 抵达京城 第204章 抵达京城 船行数日,江风渐缓,船身缓缓靠上京城码头。 晨雾如纱,尚未散尽,岸边人声鼎沸,码头上一片喧嚣忙碌。 贾琮率先下船,青袍随风轻摆,他回头瞥了眼舱门,沉声道。 “五儿,去通知林妹妹她们收拾妥当,亲兵已在码头候着,送她们回贾府。” “是,爷。” 柳五儿脆声应下,转身轻步入舱。 舱内,林黛玉正收拾着小包袱,听见脚步声,抬头柔声道:“琮哥哥既安排好了,咱们便下去。” 她起身,手持团扇,眉眼间透着几分清雅。 薛宝钗轻点螓首,温声道:“琮兄弟做事向来周全,咱们只管放心。” 邬思瑶拍手笑道:“总算到京城了,我可得好好见识一番!” 她兴冲冲往外迈步,薛宝琴掩嘴轻笑,紧随其后。 刑岫烟站在一旁,低声道:“林姐姐、宝姐姐,我爹娘还在下舱,我也该下去寻他们了。” 她声音细软,带着几分拘谨。 林黛玉转过身,柔声说:“刑姑娘不必急,琮哥哥既备了轿子,你便与我们同回,省得在码头挤来挤去寻人。你爹娘自会跟来。” “谢谢林姐姐好意。” 刑岫烟犹豫片刻,低头应下,心中却隐隐不安。 下层舱内,刑忠夫妇早已收拾好破旧包袱,听见船靠岸的动静。 刑忠探头往外张望,嘀咕道:“总算到了,这鬼地方睡得我骨头都散了架!” 他揉着腰,挤出舱门,粗布衣裳上满是褶皱。 刑氏提着包袱跟在后头,抱怨道:“这潮气重的,衣裳都发霉了,连个囫囵觉都睡不好!” 两人挤上甲板,抬眼望去,见码头人头攒动,远处几顶轿子已在岸边候着,轿旁还有几名身着甲胄的亲兵。 刑忠眼睛一亮,咧嘴道:“瞧瞧,那不是伯爷的轿子吗?咱们也上去坐坐,总比在这儿挤着强!” 他搓了搓手,满脸贪婪。 刑氏点头附和:“对,岫烟既跟伯爷搭上话了,咱们也该沾点光!” 她拉着刑忠,急匆匆往轿子方向挤去。 码头上,林黛玉等人已下船。 柳五儿上前一步,轻声道:“姑娘们,伯爷安排了轿子,每人一顶,已在码头备好,请几位上轿。” 她掀开轿帘,动作娴熟地招呼众人。 林黛玉微微一笑,率先迈入轿子,紫鹃和雪雁紧随其后,分坐两角伺候。 薛宝钗、邬思瑶、薛宝琴也各自带着丫鬟,依次上了轿子。 刑岫烟正欲转身去找父母,林黛玉从轿内探头,柔声道:“刑姑娘,上来,你爹娘自会跟上。” 她不由分说,拉着刑岫烟上了自己的轿子。 轿内宽敞,林黛玉与刑岫烟并肩而坐,紫鹃和雪雁挤在角落,轿夫稳稳抬起,几顶轿子缓缓前行,帘影轻晃。 刑忠夫妇挤到轿旁,见每顶轿子已有主,刑忠急忙喊:“哎,等等,咱们还没上呢!” 他伸手想拦,却被一旁的亲兵挡住。 “轿子是给几位小姐备的,二位请自行步行。” 亲兵语气冷淡,目光扫过两人,带着几分不屑。 “什么?” 刑忠瞪圆了眼,“我家岫烟都坐上去了,怎的不让我们上?好歹是亲戚,怎能这么偏心!” 刑氏也嚷道:“就是!轿子这么多,总能挤一挤,凭什么让我们走路?” 她叉着腰,嗓门拔高了几分。 亲兵皱眉,冷声道:“伯爷有令,轿子只送女眷,二位若有不满,可去贾府再说。” 他挥手示意轿夫加快步伐,几顶轿子转眼间消失在人群中。 刑忠夫妇愣在原地,眼睁睁看着轿子远去。 刑忠气得跺脚:“这算什么道理!岫烟坐轿子,咱们倒要走路?这贾琮也太不给面子了!” 刑氏咬牙切齿:“等着瞧,到贾府找大太太告状去!她既说要把岫烟许给贾琮,怎能让咱们受这气?哼,走着瞧!” 她提着包袱,狠狠瞪了眼轿子远去的方向,眼底满是怨毒。 两人无奈,只得拖着沉重的步子,跟在轿子后头,挤在码头人群中踉跄前行。 沿途尘土飞扬,江风夹着凉意扑面而来,刑忠边走边骂:“这路坑坑洼洼的,脚都磨破了!早知如此,还不如不来京城!” 刑氏喘着粗气附和:“等见了大太太,非得让她给咱们撑腰不可!这口气咽不下去!” 她脚步踉跄,包袱在肩上晃荡,模样狼狈不堪。 与此同时,贾琮换上朝服,乘马直奔皇宫。 宫门外,戴权早已候着,见他下马,快步迎上,笑道。 “伯爷,您可算到了,陛下正等着呢。” 贾琮微微颔首,回礼道:“戴公公,有劳了。” 戴权摆摆手,引着他往御乾殿走去,銮铃声轻响,两人步入宫门。 御乾殿内,弘元帝端坐龙椅,见贾琮入内,沉声道:“贾爱卿,一路奔波,可有损伤?” 龙案上的烛火摇曳,映得他威严中带着几分关切。 贾琮跪地行礼,温声回道:“谢陛下关怀,臣无恙。” 贾琮起身,声音平稳如水:“臣此行自江南归京,奉命协助林大人肃清盐商,已查清数家违纪盐肆,抄没赃银数十万两,又协助盐政改革,推行新法,成效初显。” 弘元帝点头,眼中闪过赞许:“贾爱卿办事得力,盐商之事朕早有耳闻,江南私盐猖獗多年,你能雷霆扫除,甚慰朕心。前些日子提过的倭寇一事如何?” 贾琮拱手道:“启禀陛下,臣清缴盐商时,意外发现有盐商勾结倭寇,为防倭寇战船袭扰大乾百姓,臣联合锦衣卫果断出击,一举剿灭倭寇三百余人,毁其战船三艘。沿海州县已恢复平静,商船往来无阻。” 弘元帝捋了捋龙袍袖口,沉声道:“好,倭寇扰边,屡屡为患,你此举大快人心。朕听闻你能顺利拿下这伙倭寇,还整出了个三段击之法?” “回陛下,” 贾琮应道,“当时倭寇人数众多,我方虽有火器,却未能尽展其威。臣苦思冥想,创出此法,可最大化发挥火器之能。” 他顿了顿,接着说道:“不仅如此,臣解决江南之事后,特往粤海一行,只为寻访精通火器的工匠,最终不负所托,研发出燧发枪。若能借助三段击之法,定可大大提升我军战力!” 第205章 觐见弘元帝 第205章 觐见弘元帝 弘元帝眼中精光一闪,惊奇道:“燧发枪,可是贾爱卿此前念念不忘的改良火器,其妙处何在?” 他身子微微前倾,龙袍上的金线在烛光下熠熠生辉,语气中透着浓厚的探究之意。 贾琮拱手回道:“启禀陛下,这燧发枪乃臣在粤海取西洋火器改良而成,其优势有三。” “其一,点火无需明火,仅凭燧石撞击便可激发,风雨无碍,远胜旧式火绳枪。” “其二,装填迅捷,可连发数弹,较旧器快上数倍。” “其三,射程更远,威力强劲,若辅以臣所创三段击之法,三列轮射连绵不断,敌军难以近身。” 他语气沉稳,娓娓道来,眉宇间透着一丝自信。 弘元帝听罢,微微颔首,沉吟道:“若果如你所述,此枪确有不凡之处。” 他顿了顿,目光微抬,“此枪既由你研发,可有他人相助?” 贾琮应道:“陛下明察,臣此次得成,多赖一人之力。此女名邬思瑶,乃粤海将军邬承德之女,天资颖悟,对火器颇有心得。臣途中多得她协助改良,方有今日之功。此外,臣自粤海携回十余名精通火器的工匠,皆熟西洋技艺,随时可为朝廷效力。” 弘元帝神情微动,眼中闪过一丝异色,低声道:“邬承德之女?粤海将军之后,果然不俗……” 他手指轻叩龙案,若有所思,片刻后沉声道:“近来九边频传警讯,鞑靼蠢蠢欲动,若此枪可用,或能解燃眉之急。贾爱卿,可有样品让朕一览?” 贾琮回道:“回陛下,燧发枪样品已制成,然火器性烈,恐宫内试用不便,臣未携入,现置于宫外亲兵处。” 弘元帝当即挥手,朗声道:“既如此,速取来!戴权,你亲自前往,将样品取回,朕要亲眼见其威力。” 戴权忙应声:“是,陛下!” 他转身快步退出殿外,步伐匆匆。 殿内短暂沉寂,弘元帝目光落回贾琮身上,语气缓和几分:“贾爱卿,朕闻你此行在江南曾遭白莲教刺杀,可有此事?” 贾琮闻言,微微一怔,随即点头道:“陛下圣明,确有其事。臣在扬州遭遇白莲教徒伏击,幸得亲兵护卫,未受损伤。” 弘元帝眯眼,声音低沉:“白莲教余孽猖獗,竟敢谋害朝廷命官,胆子不小。幕后主使可有眉目?” 他目光如炬,直视贾琮。 贾琮沉默片刻,低声道:“陛下,臣审问刺客,供词指向江南盐商,然背后似有更深势力牵连……” 他停顿下来,未再多言,心中暗忖。 北静王水溶或位高权重,且与陛下关系不明,无真凭实据,如何轻启齿。 若贸然言及,反恐自陷被动。 弘元帝见他欲言又止,眉头微皱,却未深究,只沉声道:“此事不可轻视,贾爱卿,既有线索,便细查下去,务必挖出根源,朕要个明白结果。” “臣遵旨。” 贾琮叩首应下,心中思量更重。 不多时,戴权匆匆回殿,手捧一柄乌黑长枪,枪身线条流畅,枪口隐隐寒光闪烁。 他恭敬呈上:“陛下,燧发枪已取来。” 弘元帝起身,接过细看,抚摸枪身,赞道:“果真精巧。” 他转头看向贾琮,“此枪威力如何,空言难证,爱卿随朕去殿外一试。” 贾琮忙道:“臣遵命。” 两人步出御乾殿,来到殿外校场。 校场空旷,晨风拂过,几名内侍迅速搬来三具木靶,依次立于远处。 弘元帝将燧发枪递给贾琮,沉声道:“贾爱卿,试射几发,让朕见识其连发之威。” 贾琮接过长枪,熟练装填火药与弹丸,燧石轻叩,动作干净利落。 他眯眼瞄准,扣动扳机,“砰”一声巨响,火光乍现,第一个靶子应声炸裂,木屑飞散。 他手不停歇,迅速再装填,“砰砰”接连两声,又两具靶子接连粉碎,枪声响彻校场,余音回荡。 弘元帝瞳孔微缩,朗声笑道:“好枪!连发如此迅猛,果然不凡!” 他拍了拍贾琮肩头,语气欣慰,“贾爱卿,此枪威力不俗,若能量产,可解九边之危?” 贾琮闻言,拱手回道:“陛下圣明,臣此次携邬思瑶及粤海工匠入京,正是为此而来。臣恳请陛下下令建造火器工坊,召集匠人改良量产此枪。若得朝廷支持,年内便可初见成效,供九边军用。” 弘元帝听罢,沉吟片刻,手指轻抚龙案,目光深邃。 他点了点头,沉声道:“好,此事甚急,朕准了。火器工坊即刻筹建,所需人手、银两,你可与兵部商议,务必速成。” 弘元帝顿了顿,语气一缓,“贾爱卿,此番功劳不小,你立下大功,想要何赏?” 贾琮略一迟疑,随即拱手道:“陛下,臣为朝廷效力,不敢贪求赏赐。” 他微微一笑,带了几分坦诚,“若陛下垂问,臣只盼之前陛下提及的赐婚之事,能早日应允,便已足矣。” 弘元帝闻言,哈哈一笑,目光中透出几分戏谑,指着他道:“你这小子,真是英雄难过美人关!不知那林氏女有何绝色,竟让你如此心心念念。” 弘元帝语气随和,略带调侃,随即正色道:“不过,赐婚林氏女乃盐政改革的嘉奖,怎能与此混为一谈?你献此利器,功在社稷,若年底火器工坊办成,朕便擢你为侯爵,让你风光大办婚事,如何?” 弘元帝顿了顿,目光一深,意味深长地加了一句:“至于江南白莲教刺杀一事,你大胆去办,无论背后是谁,朕绝不姑息。” 贾琮闻言,心中一震,瞬间明了。 陛下此言,分明是默许他追查到底,哪怕牵连到高位之人,也有圣意撑腰。 他忙叩头谢恩:“臣谢陛下隆恩!定不负陛下所托。” 心中暗忖:北静王之事,陛下或许已有察觉,此番话既是信任,也是试探。 弘元帝摆手示意他起身,语气轻松道:“行了,别老跪着,起来说话。” 两人闲聊几句,弘元帝问起江南风物,贾琮便拣些沿途见闻回禀,他娓娓道来,君臣间气氛渐缓,颇有几分融洽。 第206章 皇后心思 第206章 皇后心思 弘元帝听罢,微微一笑:“听你所言,江南果然别有风味。” 他顿了顿,目光微转,“不过,风物虽好,朕更看重你这燧发枪的功用。你且退下,工坊之事抓紧筹备。” 贾琮叩首道:“臣告退。” 他起身,正欲步出校场,忽听身后环佩轻响,一名内侍低声道:“陛下,吴皇后驾到。” 话音未落,一道身影步入校场,身着深紫宫装,头戴凤钗,气度端庄,正是吴皇后。 她身后几名宫女随行,步伐稳健,目光温和却不失威仪。 贾琮连忙转身,躬身行礼:“臣贾琮,参见皇后娘娘。” 吴皇后微微颔首,抬手示意免礼,目光扫过校场,见硝烟未散,木屑散落,轻声道:“陛下,这是在试何物?” 弘元帝转头看向她,嘴角微扬,语气带了几分亲近:“皇后来得正好,朕与贾爱卿试他献上的燧发枪,连发三弹,威力不俗。” 他接过贾琮递回的长枪,随手递给她,淡淡道:“你看看,若边疆用上此器,可省不少心思。” 他语气和缓,眼中却闪过一丝审视,似乎在掂量吴皇后的反应。 吴皇后接过燧发枪,细看片刻,点头道:“果然精巧,陛下若得此利器,边疆可安矣。” 她转头看向贾琮,眼中透出几分赞许。 “绥远伯年纪轻轻,便有如此建树,难怪陛下器重。本宫今日初次见你,果然名不虚传,日后若有闲暇,不妨多入宫走动。” 她语气温和,带着几分示好之意,似有意拉近关系 贾琮忙道:“皇后娘娘过奖,臣不过是尽忠职守罢了。娘娘抬爱,臣定铭记于心。” 弘元帝接口道:“朕刚允了他建火器工坊,若年底办成,便擢他为侯爵。这小子还惦记着赐婚,倒是个有福气的。” 他语气略带戏谑,却未多言,目光扫向吴皇后,似在试探她的态度。 吴皇后掩嘴轻笑:“陛下说得是,英雄自当配佳人。” 她顿了顿,目光微转,轻声道:“贾爱卿既有此功,陛下既允赐婚,想来那女子定不寻常。” 贾琮闻言,低头道:“臣不敢多言,陛下恩赐,臣唯有感恩。” 他叩首再拜,“臣先行告退,工坊之事不敢怠慢。”弘 元帝摆手道:“去。” 贾琮遂起身,稳步退出校场。 待贾琮身影远去,吴皇后看向弘元帝,语气柔和却带几分好奇:“陛下,这赐婚之人是何来历,竟让贾爱卿如此心心念念?” 弘元帝目光微动,淡淡一笑:“是林如海之女,林黛玉。多年前她寄居贾府,与贾琮自幼相识,情谊颇深。朕瞧他二人郎才女貌,又有此渊源,便有意成全。” 吴皇后身后,一名宫女闻言神情一震,目光微颤。 贾元春早已听闻,贾母有意将林黛玉许配给自家弟弟贾宝玉。 如今听弘元帝亲口提及赐婚贾琮,她心头一紧,面上却迅速压下情绪,低头陷入沉思。 吴皇后余光瞥见元春异样,却未点破,只微微一笑,未置一词。 吴皇后转而看向弘元帝,语气试探道:“陛下,这火器工坊事关重大,贾爱卿虽有才干,终究年轻,独自筹办是否有些不妥?不如让太子协办,既能历练,又可分担重任。” 弘元帝闻言,目光微缩,手指轻叩长枪,沉默片刻。 他抬起头,语气平静却带着不容商量的意味:“皇后此言虽有道理,但火器之事,贾琮筹谋已久,脉络清晰,旁人插手反易生乱。太子政务繁忙,户部之事尚未理顺,不宜分心。” 他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深邃,“此事,朕自有主张。” 吴皇后听罢,微微一怔,随即笑道:“陛下深谋远虑,自是周全,臣妾不过随口一提。” 她语气轻缓,似未在意,却暗自收敛了试探之意。 弘元帝淡淡一笑,接过话头道:“皇后若无他事,便回宫歇着,朕还有些奏折要看。” 他语气温和,目光却已转向校场远处,显然不愿多谈。 吴皇后屈身行礼:“臣妾告退。” 她转身离去,贾元春随行在后,低头不语,心中却翻涌不定。 校场风声渐远,銮铃轻响,两人一行步入坤宁宫,殿内烛火摇曳,暖意融融。 吴皇后步入殿内,挥手屏退左右宫女,只留贾元春侍立一旁。 她缓步坐于凤椅之上,目光微转,落在元春身上,见她低头不语,眉间似有忧色,轻声道:“元春,方才在校场,你神情有异,可是心中有事?” 贾元春闻言,身子微僵,抬起头时已收拾好情绪,恭声道:“娘娘明察,奴婢不敢隐瞒,只是方才听陛下提及赐婚之事,心中略有波澜。” 她声音轻缓,带着几分小心。 吴皇后微微颔首,语气温和却带探究:“哦?林如海之女与贾琮赐婚,与你何干,竟让你如此在意?不妨说来听听。” 贾元春低头片刻,似在斟酌言辞,随即轻声道:“回娘娘,林黛玉自幼寄居贾府,家中老太太素来疼她,早已有意将她许配给奴婢的弟弟贾宝玉。如今陛下赐婚贾琮,奴婢只怕家中之事因此生变,心中不免有些挂念。” 吴皇后听罢,目光微动,沉吟片刻,笑道:“原来如此。” 她顿了顿,语气一转,“不过,陛下既已定下赐婚,林氏女与贾琮情谊深厚,此事怕是板上钉钉。你心中虽有忧虑,却也无需太过挂怀,贾府之事,自有其定数。” 贾元春闻言,低声道:“娘娘说得是,奴婢不过是念及家中旧情,一时难以释怀罢了。” 吴皇后见她神色,微微一笑,语气柔和中带深意:“元春,你在宫中多年,办事稳妥,本宫甚是放心。贾琮如今得陛下器重,日后前途无量,你既是他堂姐,不妨与他多些往来。若能拉近关系,对你贾府也是好事。” 贾元春心头一震,忙屈膝行礼:“娘娘教诲,奴婢铭记在心。日后若有机会,奴婢定会尽力。” 吴皇后点点头,挥手道:“罢了,你退下歇着。” 第207章 各方异动 第207章 各方异动 夕阳西沉,余晖洒在大明宫的琉璃瓦上,映出一片金红。 宫内檀香袅袅,太上皇端坐于鎏金雕龙椅上。 他手中握着一卷书册,目光却未落在书上,而是微微眯起,似乎在沉思什么。 殿外脚步轻响,夏守忠弓着身子快步入内。 他低头行礼,声音恭敬却带几分急切:“启禀太上皇,外头传来消息,绥远伯贾琮今日入京,已向陛下献上一柄燧发枪,颇得圣心。” 太上皇闻言,手指微顿,缓缓放下书册,目光抬起,沉声道:“燧发枪?又是那小子弄出的新玩意儿?” 他语气平淡,却隐隐透出一丝兴趣,“说说看,到底是怎么回事。” 夏守忠忙回道:“据宫里传来的消息,这燧发枪乃贾琮在粤海取西洋火器改良而成,装填迅捷,可连发数弹,威力远超旧式火绳枪。今日在校场试射,连发三弹,靶子尽碎,陛下龙颜大悦,已允他筹建火器工坊,若年底功成,还要擢他为侯爵。” 他顿了顿,压低声音道:“陛下还交给他追查江南白莲教刺杀一事,说‘无论背后是谁,绝不姑息’。” 太上皇听罢,嘴角微扬,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意:“这小子,倒真有几分本事。燧发枪若能批量制成,九边局势怕是要改上一改。皇帝倒是捡了个好棋子。” 他手指轻叩椅柄,目光渐深,似有一丝遥远的记忆掠过心头,片刻后低声道:“白莲教那摊子浑水,朕早有耳闻,北静王那小狐狸,手伸得可不短。皇帝让贾琮去查,分明是想借这把刀,削一削北静王的爪牙。” 太上皇眯起眼,语气渐沉,“这小子若没几分城府,早晚得栽在皇帝手里。只是……” 他顿了顿,目光微动,似触及某个深埋心底的隐秘,声音低得几不可闻,“他这性子,倒有些像那人。” 夏守忠未听清最后一句,低头应道:“太上皇说得是,贾琮年少得志,又得陛下青睐,朝中难免有人眼红。奴才还听说,吴皇后今日也去了校场,似乎有意拉拢他与太子走近。” 太上皇闻言,嘴角微撇,露出一丝不屑:“吴氏那女人,倒是会捡现成的便宜。太子性子傲慢,户部之事尚且一团乱麻,还想掺和火器工坊?皇帝不允,倒也在朕意料之中。” 他顿了顿,目光转向窗外,声音低沉如水,“这朝堂啊,水深得很,贾琮若只忠于皇帝,倒也罢了,可若心思太活,怕是要搅出更大的风浪。哼,当年那桩事,朕费尽心思压下去,如今这小子冒头,倒是让朕有些看不透了。” 夏守忠忙道:“太上皇明鉴,贾琮既有此功,又得陛下赏识,日后怕是要成大器。” 他顿了顿,似想起什么,低声道:“对了,太上皇,奴才还听宫里传话,陛下似有意为贾琮赐婚林如海之女林黛玉。” 太上皇闻言,目光一闪,微微颔首,沉吟道:“赐婚?林如海的丫头……” 他手指停下敲击,眼中似有回忆掠过,“朕记得她,自幼丧母,林如海将她送至贾府寄居,倒也有几年光景了。她与贾琮情谊颇深,皇帝有意成全,倒也不足为奇。” 太上皇顿了顿,语气一沉,“只是,贾府那摊子腌臜事,朕早有耳闻,林氏女在那儿,怕是少不得算计。既然皇帝动了赐婚的心思,朕也不妨顺水推舟。” 夏守忠试探道:“太上皇的意思是?” 太上皇目光微沉,缓缓道:“传话给太后,让她安排两个教养嬷嬷,去林氏女身边。一来教她些宫中规矩,堵住闲言碎语。二来,她自幼丧母,孤身在贾府,有嬷嬷盯着,也算护她周全。” 他顿了顿,声音低沉如冰,“贾府那些腌臜心思,哼,朕可不想让这丫头平白受了委屈。” 夏守忠忙叩首:“太上皇圣明,此举既是恩赐,又是庇护,林氏女日后必感太上皇隆恩。” 太上皇淡淡一笑,目光深邃:“传话下去,再让人盯着点贾琮的动静,别让他太得意忘形。” 夏守忠叩首退下:“奴才遵命,这就去办。” 他步履轻快退出殿外,殿内重归寂静。 太上皇靠回椅背,手指轻抚椅柄,目光悠远如渊。 北静王府内。 北静王水溶端坐于主位,身着墨蓝锦袍,面容冷峻,手中把玩着一枚玉佩。 堂下周瀚文拱手禀道:“王爷,今日贾琮已回京。” 水溶闻言,眼中闪过一丝阴冷,手中的玉佩被他捏得咯吱作响。 他冷声道:“贾琮……这小子总算回来了。” 水溶顿了顿,目光如刀,直刺周瀚文。 “之前的事,你安排得如何了?” 周瀚文微微一笑,语气从容:“回王爷,一切皆在掌控之中。属下已成功将贾赦拉上勾,那老东西贪心不足,手上已有了他参与平安州走私的把柄。如今这证据握在咱们手里,他若不听话,随时可让他身败名裂。” 他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狡黠,“另外,属下还撺掇了贾赦去给贾琮的后宅添点乱子。那老家伙对贾琮早有不满,如今得了咱们的暗示,怕是能搅他个鸡犬不宁。” 水溶听罢,嘴角微勾,露出一抹冷笑:“好,贾赦这老东西,倒是好用。贾琮如今风头正盛,若后宅不稳,看他还有几分心思。” 他顿了顿,目光阴沉如水:“不过,平安州的走私之事,绝不能让他查到咱们头上。” 周瀚文点头道:“王爷放心,属下已安排妥当。贾赦那边不过是颗棋子,真要事发,大不了推他出去顶罪。” 水溶眯起眼,手指轻叩桌案,低声道:“做得好。只是,这小子也不是省油的灯。你再派人盯着他,若有异动,随时回报。” 周瀚文拱手应道:“属下遵命。” 北静王府的灯火摇曳,水溶独自坐在堂中,目光落在手中的玉佩上。 那玉佩莹润如水,却隐隐透出一丝裂痕。 他低声自语:“贾琮,皇帝的刀……哼,本王倒要瞧瞧,你能锋利到几时。” 第208章 贾府热闹 第208章 贾府热闹 晨光微透,薄雾渐散,荣国府内忙碌渐起。 宝玉屋内檀香袅袅,袭人正为贾宝玉更衣。 她捧着一件月白锦袍,手法轻柔地为他系上腰带,口中叮嘱道:“二爷,今儿可得仔细些,老太太那儿还等着您呢。” 一旁晴雯端着铜盆,温水氤氲着热气,她拧了帕子递过去,嘴上却不饶人。 “瞧瞧,这一大早的,二爷跟脚底抹了油似的,急着往外跑。” 宝玉接过帕子随意擦了擦脸,笑嘻嘻道:“你们俩别啰嗦,林姑娘她们今儿回来,我不得去迎迎?” 他整理好衣衫,对着铜镜左瞧右看,满意地点点头,随即转身奔出门外,步子轻快如风,留下袭人与晴雯面面相觑。 屋内重归寂静,晴雯一边收拾铜盆,一边撇嘴道。 “这些日子二爷天天往外跑,不是东府便是外头玩乐,我还道他早不着家惯了。谁想这林姑娘一回来,他倒跑得比谁都快。” 她语气酸溜溜的,手上动作却麻利不停。 袭人低头叠着宝玉换下的衣裳,闻言淡淡一笑:“二爷素来疼林姑娘,这有何奇怪。” 她嘴上应得轻松,心思却不由飘远。 前些日子,她无意瞥见宝玉腰间系的汗巾子不对,那条她亲手绣的花样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条素净却陌生的巾子。 她忍不住问了一句,宝玉却红着脸发了脾气,只扔下“别管”二字。 她暗自揣测,那巾子怕是蒋玉菡的。 那戏子与二爷走得近,她早有耳闻,只是无凭无据,心底那股酸涩却如针扎般挥之不去。 她轻叹一声,低声道:“随他去,咱们管不了。” 晴雯瞥她一眼,哼道:“瞧你这闷葫芦样儿,心里有话也不说。二爷那性子,谁不知道?不过是……” 她话未说完,便住了口,摇了摇头,继续收拾。 与此同时,贾母院内已是热闹非凡。 迎春、探春、惜春与史湘云围坐在花厅一角,聊得正欢。 探春笑盈盈道:“你们说,这回宝姐姐可真大胆,竟偷偷跟着琮哥哥去了扬州,连声招呼都不打。等她回来,我非得问个清楚!” 迎春低头绣花,闻言轻声道:“宝姐姐做事向来有分寸,怕是有她的道理。” 惜春却撇嘴:“哼,借口说金陵有事,谁信呢?分明是……” 她话未说完,湘云拍手笑道:“分明是瞧琮哥哥去了,林姑娘也去了,她不放心呗!这回回来,咱们可得讨个说法!” 李纨坐在一旁,手捧茶盏静静听着,脸上挂着惯常的淡笑。 她素来低调,不爱掺和这些热闹,只偶尔抬眼瞧瞧,目光平和如水。 薛姨妈与王夫人则坐在另一侧,随意闲聊。 薛姨妈面上笑着,心中却暗藏担忧。 她知道宝钗此行的真意。 宝钗借口金陵有事,实则是想借机与贾琮多些相处。 薛姨妈心中暗叹:这丫头心思太重,可别误了前程。 王夫人端着茶盏,笑容浅淡,眼底却闪过一丝冷光。 她素来厌恶贾琮,前些日子元春来信叮嘱她交好贾琮,说他如今得陛下器重,可她却放不下面子。 一个庶子,凭什么让她低头? 她抿了口茶,掩去情绪,只与薛姨妈闲话家常。 邢夫人独自坐在角落,手指轻抚腕上的镯子,眼底满是算计。 她只盼侄女刑岫烟早些抵京,好借机说服贾琮,将后宅掌控在手。 这时,贾宝玉风风火火奔进院来,笑道:“老祖宗,我来啦!” 贾母见他进来,忙招手道:“你这猴儿,总算来了,快到我身边来。” 她拉住宝玉的手,细细打量他脸色,关切道。 “瞧你跑得满头汗,林丫头她们还没到呢,你急什么?” 宝玉笑嘻嘻道:“我怕迟了,林妹妹怪我怠慢嘛。” 贾母拍了他一下,嗔道:“就你嘴甜。” 她话音刚落,外头丫头急匆匆跑进来,禀道:“老太太,姑娘们到了!” 众人闻言,齐齐转头看向院门。 门帘轻掀,林黛玉率先步入。 她身着一袭素青罗裙,外罩薄纱披风,面容清丽如画,眉间带着几分舟车劳顿后的倦意。 身后跟着薛宝钗,着一身鹅黄衫子,温婉中透着沉稳。 薛宝琴与邬思瑶并肩而入,宝琴笑意盈盈,邬思瑶满眼好奇地打量四周。 刑岫烟走在最后,低眉顺目,步子小心,似有些局促。 黛玉上前,屈身行礼:“外祖母安好,黛玉回来了。” 她声音清软,带着一丝疲惫,却依旧温婉动听。 贾母忙起身,拉住她的手,细细打量:“好孩子,这一路可辛苦了?” 她眼中满是疼惜,拉着黛玉坐到身旁,又关切道:“你父亲身子如何了?前些日子可让我担心坏了。” 黛玉低声道:“多谢外祖母挂念,父亲已无大碍。” 她答得轻柔,语气中透出几分安心。 贾母点点头,笑道:“那就好,林丫头回来,我也放心了。” 宝玉凑上前,想拉黛玉的手,满眼宠溺,语气轻快:“林妹妹,你可算回来了!我日日念着你,这回可不许再走了。” 黛玉微蹙眉头,侧身避开,低声道:“宝二哥说笑了,我不过探父归来,哪有走不走的。” 贾母拍了拍宝玉,笑道:“你这猴儿,别缠着她,林丫头刚回来,得歇歇。” 她转头看向其他人,目光落在薛宝钗身上,温声道:“宝丫头,金陵的事可处理完了?” 宝钗上前行礼,温婉道:“老太太挂念,都处理完了。” 她顿了顿,笑着引出身后的薛宝琴:“这是我妹子宝琴,此番也同我一道回来。” 薛宝琴上前一步,盈盈行礼,笑声道:“老太太好。” 她眉眼灵动,肤色白皙,气质明艳如春花。 贾母一见,眼中一亮,连连点头:“好,好,长得俊,模样我喜欢!快坐下歇歇。” 黛玉见贾母问罢,微微一笑,指着邬思瑶道:“外祖母,这位是邬思瑶,粤海将军的女儿,此行与我们同行。” 邬思瑶上前一步,脆声道:“老太太好。” 她眉眼明丽,气度不俗,带着一股英气。 贾母闻言,先是一怔,随即眼中闪过一丝惊喜,笑容愈发热络。 “粤海将军的千金?那可是咱们家的老世交了!这丫头瞧着果然有股英气,我喜欢!快坐下,回头多陪我说说话。” 她语气中多了几分亲近,显然对这层关系颇为看重。 贾母目光扫到刑岫烟,见她一身素衣,低眉顺目,气质淡雅清幽,心中初时颇为喜爱。 正要开口询问,邢夫人却抢先起身,笑得殷勤道:“老太太,这便是我侄女刑岫烟,初来乍到,还请您多照应。” 贾母闻言,笑容微僵,眼底闪过一丝不悦,淡淡道:“哦,既是邢氏的侄女,自是亲戚,坐下。” 语气虽客气,却没了方才的热络。 第209章 蠢妇 第209章 蠢妇 贾母院内,热闹未散,茶香袅袅,笑语盈耳。 薛宝琴与邬思瑶依言坐下,三春与湘云围着她们问东问西,气氛融融。 宝玉坐在贾母身旁,仍不时偷瞄黛玉,眼中满是依恋。 黛玉低头不语,手指轻抚袖边,神思却似飘远。 薛宝钗温声应着探春的调笑,嘴角含笑,眼中却藏着一丝疲惫。 王夫人与薛姨妈低声闲聊,凤姐则在一旁招呼丫头端茶递水,笑得热络,眼底却闪着探究的光。 邢夫人坐在角落,见贾母对刑岫烟的态度冷淡,心中不由一沉。 她方才抢着开口,本想借机讨个彩头,谁料贾母脸色微变,语气疏离,显然不喜她这番殷勤。 邢夫人手指攥紧腕上镯子,指节微微泛白,面上却强挤出一抹笑,心中暗忖。 老太太这是瞧不上岫烟,还是嫌我多嘴? 不管如何,这机会可不能白白错过。 邢夫人定了定神,缓缓起身,步子略显僵硬地走到刑岫烟身旁,伸手轻拍她的肩,动作亲昵却透着几分生硬。 刑岫烟抬头瞥了她一眼,眼底闪过一丝不安,低声道:“姑母……” 邢夫人却不给她说话的机会,转身朝贾母赔笑道。 “老太太,您瞧岫烟这丫头,虽是初来乍到,可模样性子都是上好的。我想着,她与琮哥儿年纪相当,又是咱们自家人,若能结一门亲事,岂不是亲上加亲?” 此言一出,院内喧闹似被无形之手按住,气氛骤然微滞。 贾母闻言,手中的茶盏顿在半空,缓缓抬眼看向邢夫人,目光深邃如渊,似笑非笑道:“哦?邢氏倒是想得周全。” 她语气平淡如水,却隐隐透着一丝冷意,令人心头微凛,显然对这突如其来的提议并不热衷。 宝玉闻言,眉头微皱,目光扫过刑岫烟,又落在黛玉身上,心中暗道。 这刑姑娘模样清秀,性子温婉,许给琮哥哥倒是可惜了些。 他转念一想,若她真嫁给贾琮,岂不是不能与自己争林妹妹了? 想到此处,他嘴角微扬,眼底闪过一丝兴奋,似觉这提议倒也不坏。 三春与湘云围坐一角,听见婚事之说,齐齐抬头,目光在刑岫烟、黛玉与宝钗间来回游移,眼中满是好奇。 探春压低声音,凑近湘云道:“你说,这大太太是真疼侄女,还是想攀琮哥哥的高枝?” 湘云掩嘴轻笑,低声道:“八成是后者,琮哥哥如今风光,谁不眼热?” 迎春轻声道:“别乱猜,瞧着。” 惜春撇嘴,小声嘀咕:“这刑姑娘瞧着倒不错,可惜摊上这么个姑母。” 她们你一言我一语,语气轻快,俨然一副吃瓜看戏的模样。 黛玉闻言,面上淡然如常,仿佛未曾听见。 宝钗则端着茶盏,嘴角含笑,眼中波澜不惊。 贾母端起茶盏,轻轻抿了一口,目光缓缓扫过刑岫烟,又定在邢夫人身上,淡淡道:“哦?邢氏倒是想得周全。” 她顿了顿,语气陡然一沉,问道:“这岫烟丫头是何出身?你既提起婚事,总得让我知道她的根底?” 邢夫人闻言,笑容一僵,眼中闪过一丝慌乱。 她干笑两声,硬着头皮道:“老太太,这……岫烟是我兄长的女儿,家里虽不甚富贵,可也是正经人家出身。她父母早逝,我这做姑母的怜她孤苦,才带她来京……” 她越说越小声,底气渐虚,额角渗出细汗,显然自觉理亏。 贾母听罢,脸色骤沉,茶盏“啪”地一声重重搁在桌上,震得茶水微溅。 她冷哼一声,目光如刀,直刺邢夫人,斥道:“正经人家?哼,不过是个破落户罢了!琮哥儿如今得陛下器重,前程似锦,你倒好,拿个没根没底的丫头就想攀这门亲事?也不怕人笑话咱们贾府没规矩!你这心思,未免也太下作了!” 她声音不高,却如寒风过境,字字铿锵,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威严,直叫院内众人屏息。 邢夫人被训得满脸通红,嘴唇翕动,想辩解却无言以对,尴尬得恨不得当场遁地。 她低头赔笑道:“老太太教训的是,我……我也是想着为琮哥儿找个知根知底的,没想那么多……” 声音渐弱,尾音几乎细不可闻,脸上笑意僵硬如蜡,狼狈不堪。 刑岫烟坐在一旁,听见贾母怒斥,脸色刷地白了,手指紧紧攥着衣角,指节泛青,眼眶微红。 她低着头,羞愧难当,只觉四周目光如芒刺背,恨不得缩成一团。 王夫人闻言,嘴角微撇,眼底冷光更盛。 她冷哼道:“琮哥儿如今是陛下的红人,婚事哪轮得到咱们胡乱插手。大太太若真疼侄女,还是另寻人家。” 她语气轻慢,带着几分嘲讽,嘴角微扬,显然乐见邢夫人吃瘪。 刑岫烟低头不语,羞愧愈甚,正不知如何是好。 黛玉忽地抬头,柔声道:“外祖母,岫烟妹妹初来乍到,难免拘谨。姑母也是一片好意,您别动气。” 她顿了顿,转头看向三春与湘云,微微一笑:“咱们姐妹许久未聚,不如趁着今日人齐,一道去园子里走走,也让岫烟妹妹散散心,如何?” 贾母闻言,脸色稍缓,目光落在黛玉身上,点了点头:“还是林丫头心细。” 她转头看向刑岫烟,语气和缓了些:“既是林丫头开口,你便跟着去。初来乍到,多与姐妹们相处也好。” 她虽不再责备,眼中却仍带着几分余怒,显然对邢夫人心存不满。 邢夫人见状,忙赔笑道:“老太太说得是,林丫头说得也好。岫烟,你快谢过老太太和林妹妹。” 刑岫烟起身,带着几分感激:“谢老太太恩典,谢林姐姐。” 黛玉朝她微微一笑,柔声道:“妹妹不必多礼,咱们一道去。” 众人应声起身,三春与湘云笑着拉上宝钗与宝琴,邬思瑶兴致勃勃地跟在后头,黛玉与刑岫烟落在最后,宝玉也眼巴巴的跟着。 院内重归平静,唯有贾母冷哼一声,低声道:“这邢氏,越发没分寸了。” 第210章 惜春怼宝玉 第210章 惜春怼宝玉 贾母院内风波渐平,众人应黛玉之邀,陆续起身。 三春与湘云笑声清脆,围着宝钗与宝琴闲聊,邬思瑶兴致勃勃地跟在后头,步子轻快,似对一切新奇事物都充满好奇。 黛玉与刑岫烟并肩而行,宝玉则眼巴巴跟在最后,目光黏在黛玉身上,嘴角挂着掩不住的笑意。 惜春走在人群中,见众人兴致盎然,轻声道:“林姐姐和宝姐姐还没见过三哥哥改制后的伯爵府?如今府里园子改得清雅得很,荷花开得正盛。咱们姐妹许久未聚,不如过去瞧瞧,顺便聚一聚。” 她语气清淡,眉眼间却带着几分得意。 自从被贾琮接到伯爵府,这丫头被宠得像小公主,如今说话行事都多了几分底气。 探春转头笑道:“四妹妹说得好!那园子咱们去过,收拾得清爽得很,林姐姐和宝姐姐该去瞧瞧。” 迎春轻声道:“是啊,那园子如今雅致又清静,林妹妹定会喜欢。” 湘云拍手附和:“可不是嘛,琮哥哥听了咱们的建议,把那宅子改得跟画儿似的,咱们这几月可去了好几回。你们不去瞧瞧可不行!” 黛玉闻言,抿唇一笑,柔声道:“既是妹妹们都说好,那便去瞧瞧。” 宝钗温声道:“既如此,今日正好见识一番。” 刑岫烟低头应道:“我听姐姐们安排。” 她声音细弱,仍未从方才的尴尬中完全缓神。 宝玉一听要去贾琮处,脸色骤沉,眉头紧皱,忍不住插话道。 “去那儿有什么好玩的?那园子冷冷清清,不如咱们去我院里,我那儿新搭了个小戏台,找了几个丫头唱曲儿,比那破园子热闹多了!” 他语气酸溜溜的,带着几分不屑,显然不愿众人向贾琮靠拢。 “二哥哥这话可真稀奇!” 惜春闻言,冷哼一声,转身瞪着他,毫不客气道:“三哥哥的园子冷清?你怕是眼瞎心盲,那荷花开得比你院的破花盆强百倍!还小戏台?哼,那几个丫头咿咿呀呀,谁稀罕听?你若想自个儿去听那聒噪声,就别在这儿扫咱们的兴!” 她小脸一扬,语气犀利如刀,丝毫不给宝玉留情面。 自从被贾琮宠着,这丫头如今在府里横着走,哪里还怕他半分? 宝玉被怼得一愣,脸涨得通红,嘴唇动了动想反驳,却被惜春那毫不退让的眼神瞪得哑口无言。 探春见状,掩嘴一笑,温声道:“二哥哥也别生气,你那东跨院热闹是热闹,可琮哥哥的园子清雅别致,咱们姐妹都稀罕那份清静。四妹妹说得虽直了些,倒也没错。” 湘云点头附和,笑道:“是啊,二哥哥那院子虽有趣,可琮哥哥那儿荷花开得正盛,清爽得很,咱们还是过去瞧瞧。” 黛玉闻言,眼波流转,带着几分惊奇走到惜春身旁,轻轻捏了捏她的小脸蛋,柔声道。 “四妹妹如今真是伶牙俐齿,琮哥哥那园子我早想瞧瞧了,你说得这样好,我更要去见识一番。”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笑声不断,宝玉站在一旁,脸色愈发铁青。 他气急败坏,却不敢真与惜春翻脸,眼底闪过一丝不甘。 狠狠瞪了众人一眼,转身气冲冲拂袖而去,显然吃了大瘪不愿再留。 众人却不在意,转身穿过内院角门,直奔伯爵府而去。 伯爵府与荣国府仅一墙之隔,角门一开,便是另一番天地。 府内园子荷花开得正盛,碧叶连天,红白相间的花朵浮于水面,微风拂过,荷香阵阵。 青石径蜿蜒伸展,路旁木香花架上藤蔓缠绕,黄花垂坠,宛如天然帘幕,水渠旁睡莲点缀,清新雅致。 惜春得意地指着园子道:“林姐姐,宝姐姐,这儿原先杂乱得很,如今三哥哥听了咱们的建议,挖了水渠,种了荷花和睡莲,瞧着多清爽!” 黛玉环顾四周,轻声道:“果然清雅,荷花映水,别有一番意趣。” 宝钗点头笑道:“这布置简而不俗,颇有几分夏日诗意。” 正说着,两名丫鬟迎了出来。一位身着月白衫子,眉眼灵动,另一位穿着淡红裙衫,笑意盈盈,却是映月和小红。 她们齐齐行礼,映月脆声道:“几位姑娘来得正好,奴婢这就备茶。” 小红笑嘻嘻道:“姑娘们先到水榭坐坐,奴婢去拿点心。” 她眼珠一转,调侃道:“二爷今儿没跟进来,不然又要费口舌赶他!” 宝琴闻言,语气有些天真无邪地说道:“刚刚那位宝哥哥被惜春妹妹刺走了,脸都气红了呢!” 惜春听了,得意洋洋地一扬下巴,笑道:“可不是嘛,他那乌鸦叫谁爱听啊!” 众人哄笑,气氛轻松。 水榭之中,琉璃盏盛着清水,映出荷叶倒影,玛瑙盘摆着几碟精致点心。 众人落座,映月端来茶水,小红忙着分发点心。 邬思瑶好奇地四处张望,赞道:“这园子真雅致,荷花开得像画儿似的!” 惜春坐在一旁,闻言得意地昂了昂小下巴,目光扫过众人,忽然好奇道:“林姐姐,宝姐姐,你们这回下江南都瞧见了什么稀奇事儿?快说来听听。” 黛玉微微一笑,轻声道:“江南风景如画,倒也没什么特别的。只是那西湖的荷花比咱们这儿开得更盛,湖光山色,烟波浩渺,确实令人心旷神怡。” 宝钗接过话头,温声道:“江南的园林也别具一格,小巧精致,处处透着匠心。” 惜春听得眼睛发亮,天真地问道:“那江南的小吃呢?可有什么特别的?” 宝钗笑道:“江南的点心确实精致,尤其是那桂花糕和糯米藕,甜而不腻,入口即化。” 众人听得津津有味,纷纷感叹江南的风物之美。 惜春托着腮,眼中闪过一丝向往,轻声道:“听你们这么一说,我倒也想去瞧瞧了。” 黛玉柔声道:“若有机会,咱们姐妹一同去,岂不更好?” 众人闻言,纷纷点头,笑声在水榭中回荡,荷香阵阵,气氛愈发温馨。 第211章 挑明关系 水榭之中,笑语盈盈,阳光洒在荷叶上,映得水面波光粼粼。 正说得热闹,水榭外忽传来一阵沉稳的脚步声,伴着几声低语。 众人转头一看,只见贾琮一身玄色长袍,风尘仆仆地走了进来,眉眼间带着几分倦意,却掩不住一股英气。 他见水榭内姐妹齐聚,微微一怔,随即笑道:“哟,我才进门,就见你们聊得热火朝天,这是聚着说些什么?” 黛玉率先起身,步子轻盈地迎上前,眼波流转,柔声道:“琮哥哥回来了,宫里之事可还顺利?” 贾琮闻言,目光落在她身上,温声笑道:“宫里的事已了,林妹妹不必担心。” 这一幕落在众人眼中,迎春和探春对视一眼,目光中透着几分异样。 迎春低头抿唇,似有所思,探春则掩嘴轻笑,眼底闪过一丝揶揄。 湘云歪头瞧着,嘴角微微上扬,似觉有趣。 惜春却瞪大了眼睛,直言不讳道:“几月不见,林姐姐竟然如此关心三哥哥,莫不是要当我嫂子了?” 她小脸一扬,语气天真中带着几分调侃,俨然一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模样。 此言一出,水榭内骤然安静了一瞬,随即众人目光齐刷刷落在黛玉身上。 黛玉闻言,先是一愣,随即双颊泛起一抹羞红,细声道:“四妹妹尽胡说,我不过是问问罢了。” 她声音轻颤,带着几分羞涩,手指不自觉地绞着帕子,显然被惜春的话戳中心思。 那羞红的双颊配上低垂的眼帘,宛如春日初绽的桃花,分外动人。 黛玉此番模样,更是引得众人惊奇。 湘云“哎呀”一声,跑到黛玉身旁,啧啧称奇道:“林姐姐,你这脸红得跟胭脂似的,我可从没见过你这样,真是稀罕!” 她语气轻快,眼中满是戏谑,绕着黛玉转了一圈,笑得停不下来。 黛玉被她逗得越发羞窘,求助似的看向贾琮,眼波中带着几分无措,轻声道。 “琮哥哥,你快管管她们,别让她们胡闹了。” 她声音细软,似嗔似怨,那一抹羞意藏也藏不住。 贾琮却哈哈一笑,目光直视黛玉,毫不掩饰道:“林妹妹这模样,我瞧着也好得很。四妹妹说得没错,林妹妹若不嫌弃,我自然是求之不得。” 贾琮顿了顿,笑容中带了几分郑重,“况且陛下已知此事,今日在宫中亲口应了赐婚,不日便有圣旨降下,这事可是板上钉钉了。” 他语气爽朗,带着坦荡与坚定,眼中满是笑意与温柔,直白的情意溢于言表。 这话一出,水榭内顿时哗然。 黛玉闻言,双颊红得更盛,眼中先闪过一丝惊喜,仿佛星光乍现,随即羞意更浓,低头不敢看人,细声道。 “琮哥哥也跟着胡说,这话……这话说出来,我可怎么见人。” 她声音愈发低细,似要滴出水来,嘴角却微微上扬,藏不住那份欢喜。 湘云拍着手,笑得前仰后合,转头对探春道:“你瞧瞧,林姐姐这回是真害羞了!琮哥哥一说圣旨,她连头都抬不起来啦!以后咱们是叫她好嫂子,还是林姐姐呀?” 探春掩嘴轻笑,接话道:“自然是嫂子了,圣旨都下了,还能跑得了?不过林妹妹这性子,怕是叫她嫂子,她还得羞上几日。” 二人一唱一和,语气揶揄,满是调侃之意。 惜春更是得意洋洋,昂着小下巴凑到黛玉身边,兴奋道。 “我就说嘛,林姐姐早就是三哥哥的人了!这下我可多个嫂子,咱们府里可热闹了!林姐姐,哦不,好嫂子,往后可得多疼我些!” 迎春抬头,轻声道:“三哥哥和林妹妹既是陛下赐婚,便是天大的喜事。” 宝钗端着茶盏,手微微一顿,眼中闪过一丝酸涩。 她低头轻抿了一口茶,掩去眼底的失落,随即抬头温声笑道:“琮兄弟和林妹妹既得圣旨赐婚,真是天作之合,我这做姐姐的也该贺一贺。” 刑岫烟坐在一旁,低垂的眼帘微微抬起,目光在黛玉和贾琮间扫过,眼中闪过一丝羡慕,又迅速敛去。 她轻声道:“圣旨赐婚,林姐姐和伯爷真是好福气。” 她声音细弱,带着几分真诚,手指攥着袖角片刻后松开,似在努力平复心绪。 其实在船上的几日相处,她早已看出了几人间的情义。 如今尘埃落定,她却没有半分难过,只觉得如释重负。 宝琴与邬思瑶对视一眼,也凑热闹,兴致勃勃道:“琮哥哥这么厉害,林姐姐又温柔,圣旨一来,果然是天生一对!” 贾琮见众人调侃不停,笑着摆手道:“你们这群丫头,嘴上没个把门的。圣旨既下,这事自然是定了,回头我再去老太太那儿说说,把日子定下来。” 他目光落在黛玉身上,柔声道:“林妹妹,你可愿意?” 黛玉被围着调侃,又听圣旨已下,羞得几乎抬不起头。 她低声道:“琮哥哥莫要取笑我了,既有圣旨……这事还得长辈做主。” 黛玉声音细如蚊呐,脸颊红透,虽未直言应下,却也未反驳,眼中那抹欢喜藏也藏不住。 贾琮见状,哈哈一笑,转而对众人道:“你们先在这儿玩着,今儿既是团聚,晚上咱们一起吃个晚宴热闹热闹。” 他目光扫过众人,落在映月身上。 映月闻言,眼波微动,似有一丝思念在其中流转,与贾琮对视一眼,嘴角微微上扬,带着几分柔意。 贾琮瞧见,笑意更深,温声道:“映月,你去准备晚宴,捡些姑娘们爱吃的,多备些点心,别怠慢了。” 映月脆声应道:“是,三爷,奴婢这就去。” 她行了一礼,转身轻快地去了,步子中透着几分雀跃。 贾琮又对众人道:“我先去老太太那儿禀告一声,顺便把这事说说,你们且等着,晚上再聚。” 他目光最后落在黛玉身上,柔声道:“林妹妹,晚上可别躲着不来。” 说完,他笑着摆了摆手,转身出了水榭,步履沉稳地往贾母院子而去。 黛玉听他最后一句话,羞意未退,低头轻声道:“这人真是……” 湘云凑过来,拍手笑道:“林姐姐,瞧你这模样,晚上还敢不来吗?嫂子这称呼可是跑不掉啦!” 探春也笑着打趣:“琮哥哥都去老太太那儿了,林妹妹这回是真要定下来咯!” 水榭内笑声不断,荷香萦绕,阳光洒下,映得众人笑靥如花。 第212章 贾母拒绝 贾琮出了水榭,步履沉稳地朝贾母院子走去。 夕阳斜照在园中,荷香渐淡,青石小径上微风拂过,带来丝丝清凉。 他一边走,一边思索如何向贾母禀明与黛玉的婚事,心中已有几分把握,却也隐隐期待老太太的反应。 行至半途,拐角处忽有一道身影急冲冲奔来,贾琮猝不及防,与之撞了个满怀。 只听“哎呀”一声,那人跌倒在地,忙不迭爬起,低头连声道歉:“三爷恕罪,奴婢走得急了,没瞧见您!” 贾琮定睛一看,却是晴雯。 她身着淡青衫子,纤腰轻束,衬得身形窈窕,一头乌发虽略显凌乱,却难掩那张俏丽的脸庞。 眉如远黛,眼似秋水,额上几滴细汗在夕阳下泛着微光,脸上还带着几分焦急,平添几分生动之色。 贾琮微皱眉头,随即俯身伸手将她扶起,温声道:“不碍事,你没事就好。瞧你这急匆匆的模样,是出了什么事?” 晴雯被他扶起时,手臂微颤,触到他掌心的瞬间,脸上忽地泛起一抹红晕,低头不敢直视,声音也低了几分:“谢……谢三爷关心,没什么事,只是……” 她顿了顿,似在平复那突如其来的羞意,才抬头问道, “三爷可有瞧见宝二爷?我找了他半日,也不知他跑哪儿去了。” 她眼中闪过一丝担忧,语气中透着几分急切,那抹红晕却还未完全褪去,配上她那张俏脸,更显几分娇态。 贾琮闻言,摇了摇头,淡淡道:“我刚从宫里回来,还未见着他。” 晴雯忙点头应道:“那奴婢再去找找,多谢三爷!” 说完,她匆匆行了一礼,转身跑远,步子虽急促,却带了几分慌乱,似急于逃开方才的窘态。 贾琮望着她远去的背影,目光有些异样。 他虽这些日子远在扬州奔波,但对京城的动静从未放松,早特意留了眼线盯着府中。 前些日子便有消息传来,宝玉近来与那蒋玉函过从甚密,关系暧昧得过了头,甚至传出些不堪入耳的风言风语。 想到此处,贾琮眉头紧皱,心中一阵恶心涌上,暗道:“这混账东西,真是越发下作,连脸面都不顾了!” 他冷哼一声,摇了摇头,甩开这些糟心念头,继续朝贾母院子走去。 到了贾母院中,屋内暖香扑鼻,贾母正倚在软榻上,手边搁着个鎏金手炉,鸳鸯和琥珀侍立一旁,见贾琮进来,忙笑着迎上前。 贾母抬头瞧见他,满脸喜色,忙招手道:“琮儿,快过来让我瞧瞧!这几月跑来跑去,可还好?瘦了没有?” 她语气中满是疼爱,目光上下打量着他,几月的分离似乎让她又多了几分祖孙之情。 贾琮上前行礼,淡淡笑道:“老太太挂心了,我好得很,扬州的事也算顺利。” 贾母听罢,满意地点点头,笑道:“好,好,你这孩子有出息,老太太瞧着就高兴!” 话锋一转,贾母忽又问道:“对了,那刑氏丫头是怎么回事?她怎的跟你们一道回来了?” 贾琮闻言,微微一笑,平静道:“老太太说的是岫烟?他们一家是路上遇着的,他们乘坐的商船遭遇水匪,我路过时救了下来。他们好歹是府里的亲戚,我便顺道带了回来。左右不过是举手之劳。” 贾母听罢,点了点头,又问道:“那你可知道她婚事的打算?此事可有和你说过?” “老太太说的这事我倒是听过一耳朵。岫烟性子温顺,又知书达理,我不过是看她可怜,照应几分。” 贾琮闻言,唇角微扬,语气带着几分冷意。 “至于婚事,那自然是断无可能的。若大太太非要胡乱攀扯,大不了给她个妾位,也算全了她的脸面。” 他话说得坦荡,带着几分揶揄,眼中闪过一丝嘲讽,显然对邢夫人的算盘嗤之以鼻。 “你心里有数就好,我还怕你被那丫头缠上,平白惹一身麻烦。” 贾母闻言,满意地点了点头,脸色稍缓,冷哼一声道。 “哼,说起这个,就得说说那没用的邢氏!真是丢人现眼的东西,心里打着什么算盘当人不知道呢!” 贾琮见状,唇角微扬,未搭话,随后话锋一转,郑重道:“老太太教训得是,岫烟的事我自会处理。不过今儿我来,还有一事要向老太太禀报。” 贾母闻言,挑了挑眉,颇感惊奇,笑道:“哦?你这孩子,什么时候做事还用得着问我了?说,什么事?” 她语气中带着几分好奇,坐直了身子,显然对贾琮的话起了兴致。 贾琮目光一凝,沉声道:“我想娶林妹妹为妻。” 他顿了顿,语气坚定,“此事我已与林姑父商议过,他也点了头,应下了这门亲事。” 此言一出,贾母先是一愣,随即脸色骤变,震惊道:“什么?你要娶黛玉?” “这可不成!黛玉那丫头身子弱,又是我心尖上的宝贝,哪能随便许给你?你这主意打得也太离谱了!” 她语气坚决,带着几分怒意,显然不愿点头。 贾琮闻言,脸色渐渐阴沉,唇角却露出一丝冷笑。 他踏前一步,带着几分压迫,眼中寒光一闪,沉声道。 “老太太,林妹妹与我两情相悦,这事并非我一人之意。她既愿意,我又有何错?” 贾母一怔,冷哼道:“两情相悦?你这臭小子倒是会说话!黛玉那丫头懂什么,她不过是孩子心性,你莫哄她胡闹!我说了不成,便是不成!” 她语气强硬,手拍在软榻扶手上,“啪”的一声脆响,显示出几分怒气。 贾琮目光一冷,刚要开口说出陛下赐婚之事,话到嘴边却被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打断。 门外忽传来丫鬟的高声禀报:“老太太,三爷,圣旨到了!快去前厅接旨!” 声音清亮,带着几分急切,瞬间打破了屋内的僵局。 贾母一愣,脸色微变,转头看向贾琮,眼中闪过一丝惊疑。 贾琮却冷笑更甚,缓缓收回目光,淡淡道:“看来老太太不信也得信了。” 他语气中带着几分嘲讽,转身大步朝外走去,步履间透着一股睥睨之势。 贾母愣在原地,半晌才回过神,忙让鸳鸯扶着起身,急声道。 “快,快去瞧瞧是怎么回事!” 第213章 双旨临门 贾琮出了贾母院子,步履间带着几分冷傲,夕阳余晖洒在青石小径上,拉长了他的身影。 身后贾母的惊疑与急声仿佛还在耳边回荡,他却只是唇角微扬,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意。 圣旨来得正是时候,恰如一记重锤,将一切反对砸得粉碎。 他心中暗道:“老太太再不情愿,这天意也由不得她了。” 不远处,前厅方向已传来隐约的喧闹声,丫鬟仆役们脚步匆匆,显然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圣旨搅得乱了阵脚。 贾琮加快步伐,穿过回廊,身后却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他回头一看,只见贾母由鸳鸯搀扶着,满脸惊疑地紧跟了出来,步子虽有些踉跄,却掩不住急切。 她一边走一边低声责问:“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圣旨怎的来得这么突然!” 鸳鸯低声安抚,却难掩眼中的慌乱。 贾琮淡淡瞥了一眼,未停步,继续前行。 远远便见前厅门外停了两顶软轿,轿旁侍卫林立,气势森然。 更引人注目的是,轿前站着两人。 一人身着绯袍,面白无须,正是戴权。 另一人则穿深红锦服,面容瘦削,神情阴鸷,却是夏守忠,太上皇的内侍。 此刻,二人正站在前厅外,低声交谈,语气中带着几分试探与博弈。 戴权捋了捋袖子,笑眯眯道:“夏公公,今儿这趟差事可真是巧了,咱们竟撞在一处了。不知您这圣旨是给谁的?” 他声音柔和,眼神却透着一丝警惕。 夏守忠闻言,冷冷一笑,瞥了他一眼道:“戴公公这话问得有趣,咱家不过是奉命行事,至于这圣旨给谁,到了自然就知道了。你呢?莫不是也带着什么好差事?” 戴权呵呵一笑,未正面应答,只道:“夏公公说得是,咱家也只是跑腿的命罢了。不过这贾府今儿倒是热闹,两道圣旨齐至,倒也是稀奇。” 他话里藏针,似在试探夏守忠的来意。 夏守忠哼了一声,正要再开口,忽听身后脚步声响,转头一看,见贾琮大步走来,身后贾母紧随其后。 他眯了眯眼,脸上神情微变,却未主动上前。 倒是戴权眼尖,忙迎了上去,笑得一脸谄媚:“哟,伯爷,您可算来了!咱家刚去了伯爵府没瞧见您,这才赶到这儿来。没耽误您的事?” 贾琮停下脚步,淡淡扫了戴权一眼,又看向夏守忠,眉头微皱,心中疑惑更甚。 戴权来宣旨尚在意料之中,可夏守忠此人乃是太上皇内侍,这趟前来,究竟为何? 他不动声色,拱手道:“戴公公,夏公公,二位辛苦了。不知陛下有何旨意?” 他语气平稳,目光在二人间扫过。 戴权笑呵呵应道:“伯爷且等着,好事自然少不了!” 夏守忠则点点头,语气平静:“伯爷来得正好,咱家奉太后之命而来,自有要事宣读。” 贾母此时已走到贾琮身旁,喘息稍定,沉声道:“琮儿,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你可知道些什么?” 贾琮淡淡一笑,未答,只道:“老太太稍安勿躁,圣旨自会说明一切。” 他转身随二人进了前厅。 厅内早已收拾妥当,正中摆放着香案,案上香烟袅袅,两侧丫鬟仆役屏息侍立。 王夫人、邢夫人、王熙凤等人闻讯赶来,已站在贾母身旁,满脸疑惑。 贾母在鸳鸯搀扶下坐上正位,目光紧盯着前方,脸色阴沉。 戴权与夏守忠并肩站在香案前,各自从袖中取出了一道明黄圣旨。 夏守忠微微侧身,语气冷淡却带着几分谦让:“戴公公,您先请,陛下的旨意自然是头一份。” 戴权笑眯眯点头,也不推辞,清了清嗓子,高声道:“绥远伯贾琮接旨!” 众人闻言,齐齐跪下,厅内鸦雀无声。 戴权展开圣旨,声音尖细却清晰。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绥远伯贾琮,品性端方,功绩卓着,林氏黛玉,温婉贤淑,德才兼备,特赐二人婚配,择日完婚,以彰皇恩,钦此!” 他宣罢,笑眯眯看向贾琮:“伯爷,恭喜了,这是陛下亲口应下的赐婚,咱家特意跑这一趟,可算是沾了喜气!” 贾琮叩首谢恩,沉声道:“臣贾琮谢主隆恩!” 他起身时,目光扫向贾母,见她脸色铁青,手中的拐杖微微一颤,显然被这道旨意震得无言。 就在此时,后方传来一阵轻快的脚步声,林黛玉在众人的簇拥下走了进来,显然听到了风声。 她一身素雅罗裙,步履轻盈,脸上带着几分好奇,见到厅内情景,先是一愣,随即目光落在贾琮身上,轻声道:“琮哥哥,这是……” 林黛玉话未说完,夏守忠已踏前一步,高声道:“林如海之女接旨!” 众人闻言,再次齐齐跪下,厅内肃穆无声。 黛玉一怔,随即被身旁的贾琮轻拉着跪下,她低头敛目,素手微颤,显然还未从这突如其来的变故中回过神。 夏守忠展开手中圣旨,声音低沉却带着几分威压:“奉太后懿旨:林氏黛玉,贤良淑德,特封为惠安县主,赐黄金百两,绫罗十匹,并命宫中教养嬷嬷随行教导,以备婚事,钦此!” 他宣罢,目光直刺贾琮,语气中透着一丝意味深长:“伯爷,林姑娘这县主之位可是太后亲口应下的,咱家奉命而来,恭喜了!” 黛玉闻言,低头轻声道:“臣女林黛玉谢太后恩典。” 她起身时,双颊泛起一抹羞红,眼波流转,看向贾琮时,眼中闪过一丝惊喜与羞涩。 贾琮微微一笑,上前一步,柔声道:“林妹妹,圣旨已下,你我之事再无阻碍。” 他声音低沉,却透着一股坚定,直直传入她耳中。 满厅哗然。 王夫人低声惊叹:“县主?这丫头竟有如此造化!” 邢夫人眼底闪过一丝阴翳,抿唇不语,心中却翻起波澜。 贾母嘴唇微颤,手中的拐杖“咚”地杵在地上,半晌才咬牙道:“既是圣旨,老身还能说什么?” 她语气中满是不甘,目光却不由自主地落在黛玉身上,见她羞态可掬,又想起方才与贾琮的争执,心中五味杂陈,最终化作一声长叹。 屏风后,三春与宝钗等人早已随黛玉赶来,却未露面,只低声议论。 探春轻声道:“林妹妹这县主来得突然,怕是宫里早有安排。” 迎春低头不语,眼中闪过一丝感慨。 惜春则小声道:“三哥哥真厉害,连太后都帮着说话!” 宝钗低垂眼帘,指尖轻捏帕子,眼中闪过一丝羡慕,却强自按下,未露半分。 第214章 宝玉闹事 戴权也是有些愕然,但立刻笑眯眯上前,对黛玉福了一礼道:“惠安县主,恭喜了!陛下赐婚,太后封赏,您这双喜临门可是府里的大福气!” 他转头又看向贾琮,语气殷勤:“伯爷,这可是陛下与太后的恩典,您二位真是天作之合!” 夏守忠未多言语,只是深深看了贾琮一眼,转身离去,步履间带着几分莫名的深意。 贾琮目光微眯,心中疑惑更甚。 他暗自思忖,却未表露,只淡淡对戴权点了点头。 黛玉站在一旁,低头不语,耳边却尽是众人的议论与恭贺。 她虽羞涩难当,心中却也泛起一丝甜意,悄悄抬眼看向贾琮,见他神色从容,眼中那抹温柔不加掩饰,心中不由一暖。 惜春凑到她身边,兴奋道:“林姐姐,这下你是县主了,往后我可要多沾你的光!” 湘云也笑着打趣:“可不是嘛,林姐姐这回成了嫂子,咱们府里可热闹了!” 贾琮见状,淡淡一笑,转头对贾母道:“老太太,圣旨已下,你看此事?” 贾母闻言,脸色微沉,却未再反对,只低声道:“去。” 贾琮见贾母应下,淡淡一笑,转身对厅内众人道:“老太太既已点头,今日圣旨降临,正是大喜之时。咱们本就约好了晚宴,如今接了旨,便一起回伯爵府用饭。” 他声音沉稳,目光扫过屏风后,低声道:“二姐姐、三妹妹、四妹妹,还有宝姐姐和云妹妹,都出来,咱们这就过去。” 屏风后,三春与宝钗湘云闻言,彼此对视一眼,相继走了出来。 探春微微一笑,轻声道:“三哥哥说得是,晚宴早就定下了,咱们这就回去热闹一番。” 迎春低头不语,只轻轻点了点头。 惜春则兴奋地拍手道:“好啊好啊,我早就饿了!” 宝钗缓步上前,此时她已平复了情绪,温声道:“既是喜事,自当回去庆贺。” 黛玉站在一旁,听闻此言,双颊微红,低声道:“琮哥哥,……” 她话未说完,忽听厅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夹杂着几声怒喝与哭喊,众人还未反应过来,便见宝玉猛地冲了进来。 他一身锦袍凌乱,满脸通红,眼中带着几分狂躁,身后晴雯气喘吁吁地追着,低声道:“二爷,您冷静些,别闹了!” 宝玉却丝毫不顾,直冲黛玉而去,大声道:“林妹妹,你怎能嫁给别人!这圣旨算什么,我不认!” 他伸手就要去拉黛玉,眼中满是慌乱与不甘。 黛玉一惊,忙后退一步,躲到贾琮身旁,眼中闪过一丝惊慌,低声道:“宝二哥,你这是做什么?” 贾琮眉头一皱,踏前一步挡住黛玉,冷声道:“宝玉,你放肆!” 宝玉见状,眼中怒火更盛,竟扑向贾琮,伸手要去抢那圣旨,嘴里还喊道:“什么狗屁圣旨!陛下也管不了我,我要撕了它!” 他声音尖利,带着几分疯狂,竟口出狂言,忤逆之意溢于言表。 厅内众人皆是一惊,贾母脸色骤变,手中的拐杖“咚”地杵地,怒道:“宝玉,你疯了不成!”王夫人连忙上前,急声道:“宝玉,快住手,别胡闹!” 邢夫人则冷眼旁观,嘴角微抿,似在看笑话。 晴雯追到宝玉身旁,试图拉住他,却被他一把甩开。 她急得满脸通红,低声道:“二爷,您别这样,仔细惹祸!” 可宝玉已然失了理智,竟一屁股坐在地上,撒泼打滚,大哭道:“林妹妹是我的,谁也别想抢走!我不活了!” 他一边哭喊,一边在地上扭动,模样狼狈不堪。 戴权见状,先是一愣,随即眯起眼,看向贾琮,眼中闪过一丝询问。 贾琮冷冷回了个眼神,嘴角露出一抹嘲讽。 戴权会意,顿时脸色一沉,高声道:“好个大胆贾宝玉,竟敢口出狂言,忤逆圣上!这可是大逆不道之罪,来人,给我拿下!” 他声音尖厉,带着几分怒意,厅外的侍卫闻声上前,气势汹汹。 王夫人见势不妙,忙扑上前拦住,哭道:“戴公公饶命!宝玉年纪小,不懂事,您大人有大量,别与他计较!” 她泪水涟涟,拉着戴权的袖子苦苦哀求。 贾母也颤声道:“戴公公,这孩子是糊涂了,您莫要动怒!” 就在此时,贾政闻讯匆匆赶来,见此情景,脸色铁青,怒喝道:“孽障!你这是要害死全家不成!” 他上前一步,狠狠瞪了宝玉一眼,转身向戴权拱手道:“公公息怒,这逆子忤逆圣上,罪不容赦,老夫自当严加管教,请公公宽恕一二!” 戴权冷哼一声,瞥了贾政一眼,又看向贾琮,见他神色冷淡,便缓声道。 “既是贾大人亲自管教,咱家也不便多插手。只是这等狂言,传出去可是要命的事,望大人好生教训。” 他语气中带着几分警告,挥了挥手,示意侍卫退下。 贾政闻言,怒不可遏,转身喝道:“来人,把这孽障拖下去,家法伺候!” 几个仆役上前,将仍在地上撒泼的宝玉架起。 宝玉兀自挣扎,大喊道:“我不服!林妹妹是我的!” 话音未落,贾政已拿起一旁的藤条,狠狠抽下,只听“啪”的一声,宝玉痛得大叫,声音凄厉。 藤条声响不绝,宝玉的哭喊渐渐弱了下去,化作低低的呜咽。 王夫人捂着脸哭泣,嘴里不住地念叨:“我的儿啊,怎么就这么糊涂!” 贾琮冷眼旁观,嘴角微扬,眼中闪过一丝不屑。 他转头看向黛玉,见她脸色苍白,显然被方才一幕吓得不轻,便柔声道:“林妹妹,别怕,这事与你无关。” 黛玉轻轻点头,低声道:“琮哥哥,我没事……” 贾母长叹一声,疲惫道:“罢了罢了,这孽障自找的。” 她看向贾琮,低声道:“琮儿,晚宴你们去,老身乏了,先回院子歇着。” 贾琮拱手应道:“是,老太太好生歇息。” 他转身对三春等人道:“走,咱们回伯爵府,别让这糟心事坏了兴致。” 惜春拍手笑道:“好嘞,三哥哥快走!” 探春和湘云有些犹疑,却被惜春拉着走了。 迎春默默跟上,宝钗则低声道:“林妹妹,你也去,别多想了。” 黛玉微微一笑,轻声道:“多谢宝姐姐。” 一行人随贾琮离去,步履从容,厅内只剩宝玉的低泣与藤条的脆响。 戴权笑眯眯对贾政道:“大人好生管教,咱家先回宫复命了。” 他转身离去,步履轻快。 贾政狠狠瞪了宝玉一眼,低声道:“孽障,给我跪下!” 藤条声再次响起,宝玉的哭声响彻前厅,久久不散。 第215章 畅谈婚事 一行人随贾琮出了荣国府,朝伯爵府而去。 夕阳已沉,暮色渐深,青石小径上灯笼的光影摇曳,映得众人身影若隐若现。 贾琮步履沉稳,走在最前,黛玉与宝钗并肩随行,三春紧跟其后,湘云则与惜春低声说笑,气氛虽因方才之事略显沉重,却也透着一丝喜气。 路上,探春落后几步,眉头微皱,终是忍不住低声对贾琮道: “三哥哥,二哥哥方才那般模样,挨了顿打怕是伤得不轻。我瞧着父亲气得不轻,这事会不会闹得更大?” 她语气中带着几分担忧,眼中闪过一丝不安,手指不自觉地绞着手中淡紫色的帕子,指节微微泛白,显出几分焦虑。 贾琮闻言,脚步微顿,转头看了她一眼,唇角却露出一丝冷笑,低声道。 “三妹妹,你心善,可这事不值得你多想。宝玉疯癫倒也罢了,但他竟敢口出狂言,辱骂圣意,这已是犯了大忌。那顿鞭打不过是轻的,等戴权回宫禀告陛下,怕是还要降罪责罚。” 他声音低沉,带着几分嘲讽,眼中寒光一闪,显然对宝玉的行为极为不屑。 探春一怔,低声道:“可他毕竟是咱们兄弟……” 话未说完,黛玉轻轻拉了拉她的袖子,柔声道。 “三妹妹,琮哥哥说得没错。宝玉这些年行事越发没了分寸,若再不管教,日后还不知要惹出多少乱子。这回的事,他是自找的,咱们也帮不上什么。” 惜春听了这话,忙凑上前,拍了拍探春的手,笑道。 “三姐姐,你就别操心了!今儿可是林姐姐和三哥哥的好日子,圣旨刚下,咱们该高兴才是,别让那些糟心事坏了兴致!” 她眉眼弯弯,笑容明媚,语气中带着几分天真与热情,小脸上满是期待,试图驱散探春的忧虑,夜色中她的身影轻快如燕,透着一股无忧无虑的生气。 探春闻言,微微一笑,点了点头,低声道:“你说得也对,是我多想了。” 她虽仍有些放心不下,却也不愿再扫众人兴致,便松开手中帕子,随大家继续前行。 不多时,众人到了伯爵府。 府门前灯火通明,仆役早已备好宴席,迎着众人入内。 厅内布置得雅致而喜庆,案上摆满珍馐佳肴,酒香四溢,暖光映得满室生辉。 贾琮请众人入座,自己居于主位,黛玉坐于他身旁,宝钗、三春、湘云依次落座,邬思瑶与薛宝琴闻讯赶来,刑岫烟也随众人而来,悄然坐在一侧。 她身着素色长裙,低眉敛目,显得安静而拘谨,却也透着一股清雅之气。 酒过三巡,气氛渐热,觥筹交错间,笑语声渐起。 映月轻步上前,为贾琮续上一盏清酒,低声道:“爷,这酒是新酿的松花酿,您慢用。” 贾琮微微点头,未言语。 小红端着托盘走到黛玉身旁,低声道:“姑娘,这蜜饯莲子酥可好吃,刚出炉的,您尝尝?” 黛玉微微一笑,拈起一块,温声道:“多谢你,有心了。” 她指尖轻捏,动作优雅,莲子酥入口即化,甜香萦绕。 邬思瑶端起酒盏,笑盈盈道:“今儿是琮哥哥和林妹妹的大喜日子,圣旨一下,这婚事算是板上钉钉了。咱们不如想想,这婚礼该怎么安排才好?总得办得热闹些,才不辜负这双喜临门!” 此言一出,众人皆来了兴趣。 惜春拍手笑道:“对对!林姐姐如今是县主,三哥哥又是伯爷,这婚事可得办得风风光光才行!我瞧着,得请最好的戏班子来唱戏,再摆上三天流水席才够气派!” 她越说越起劲,眼中闪着光,随即转头看向黛玉,好奇道。 “对了,林姐姐,这县主是个什么名号?我怎的没听明白?” 黛玉微怔,正欲开口,宝钗却微微一笑,主动接话道。 “四妹妹问得好。县主是朝廷封给女子的爵位,虽不比郡主那般显赫,却也是极尊贵的身份。太后亲口封林妹妹为惠安县主,便是看重她的品德才貌,往后便是正经的诰命了。” 她语气温婉,娓娓道来,说完看向黛玉,眼中闪过一丝善意,嘴角含笑,神态从容,手中茶盏轻转,茶香袅袅。 黛玉闻言,先是一愣,随即抬眼看向宝钗,见她神色柔和,心中不由有些惊讶。 她暗自思忖:宝姐姐今日怎的如此坦然,莫不是觉得这婚事无望,便彻底放下了? 她略一思索,便也回以一笑,轻轻点了点头,低声道。 “多谢宝姐姐解惑,我也不甚明白这些,还好有你。” 惜春听罢,拍手笑道:“原来是这样!那林姐姐可真是厉害,连太后都瞧得上眼!” 湘云也附和道:“可不是嘛!还得请个好裁缝,给林姐姐做一身大红嫁衣,绣上鸳鸯戏水的花样,保管艳压群芳!” 她一边说,一边看向黛玉,手指在空中比划着,仿佛已见到那嫁衣的模样,笑声清脆,感染众人。 宝钗温声道:“婚礼自然要热闹,不过林妹妹身子弱,操办时还得仔细些,别太劳累了。我瞧着,不如请几个嬷嬷帮衬着,礼数周全又不累人。” 探春点头道:“宝姐姐说得有理。婚礼虽要热闹,细节也得周到。我想着,迎亲那天得备上八抬大轿,再请些乐班子吹吹打打,气势上不能输了。” 黛玉听众人你一言我一语,双颊微红,低声道。 “你们说得这样热闹,我倒有些不好意思了。只要有心,这婚事简简单单也罢……” 她话未说完,惜春已打断道:“那可不行!林姐姐,你是县主,这婚礼怎能简单?得让全京城都知道你和三哥哥的喜事!” 厅内笑语盈盈,众人正畅谈婚事,气氛愈发热烈。 贾琮端坐主位,手持酒盏,静静听着她们你一言我一语,眼中闪过一丝温柔,却又隐隐透着几分深思。 待众人说得热闹,贾琮忽地放下酒盏,淡淡一笑,打断道:“你们说得虽好,这婚事却没那么简单。” 他声音平稳,带着几分从容,目光扫过众人,厅内顿时安静下来,皆看向他,眼中满是好奇。 第216章 婚事繁琐 惜春眨了眨眼,抢先问道:“三哥哥,怎么就不简单了?不就是请戏班子、做嫁衣、摆宴席吗?” 她语气天真,带着几分不解。 贾琮唇角微扬,眼中闪过一丝笑意,缓缓道。 “这婚事既是陛下与太后赐下,便不再是咱们自家的事,须得按朝廷规制操办。我身为超品伯爵,林妹妹又是正二品惠安县主,这婚礼的礼仪繁琐得很,稍有差池,便是逾制之罪。” 众人闻言,皆是一愣,随即露出几分惊讶。 黛玉抬眼看向贾琮,双颊微红,低声道:“琮哥哥,这……竟有如此多讲究?” 她声音轻柔,带着几分不安,显然未料到这婚事背后还有如此复杂的规矩。 宝钗微微点头,温声道:“三哥哥说得有理。林妹妹既是县主,又有太后恩封,这婚礼自然要合乎礼制。只是具体如何操办,咱们却不大清楚,三哥哥可否细说?” “既如此,我便与你们说说。先说这婚前六礼,纳采问名便不同寻常。需备活雁两对、赤金如意两柄,用五色彩缯缠绕,盛于朱漆描金楠木礼盒。” 贾琮淡淡一笑,目光落在黛玉身上,语气中带着几分宠溺。 “而且如今林妹妹是县主,聘书须由内务府派两位司礼女官代收。” 惜春闻言,瞪大了眼,惊奇道:“还要司礼女官?这也太麻烦了!” 她语气中带着几分抱怨,引得湘云掩嘴轻笑。 贾琮轻笑一声,继续道。 “这还只是开始。到了纳吉纳征,聘礼更不得马虎。织金蟒缎四十匹、东珠一百零八颗、赤金头面全副,这些都是必备之物。” 探春听罢,眉头微皱,低声道:“这聘礼已是如此讲究,那迎亲之日岂不是更繁琐?” 贾琮点了点头:“正是。亲迎之日,我用八抬泥金彩绘轿,轿顶鎏金螭吻。林妹妹是县主,出门得用六凤朱轮车,车前悬五色璎珞。” 黛玉闻言,脸色微白,低声道:“这……竟要如此排场,我倒觉得有些不安了。” 她素来清雅,想到这重重礼仪,心中不免生出几分压力。 刑岫烟低声道:“林姑娘不必忧心,既是朝廷恩典,自有内务府操办周全。只是这排场,怕是要惊动全城了。” 她语气清淡,带着几分安抚,眼中却也闪过一丝感慨。 邬思瑶拍手笑道:“这不正好吗?惊动全城才够气派!琮哥哥,林妹妹,到时候你们可得稳稳当当坐着,别让咱们瞧了笑话!” 贾琮淡淡一笑,继续道。 “还有合卺礼,用的是青玉合卺杯,杯身刻诗经关雎,结发仪式得用金剪刀,剪下的发丝盛入双鱼莲纹荷包。至于婚宴,还有各项席位安排。” 惜春听罢,咋舌道:“这也太讲究了!那咱们还能随便吃喝吗?” 她语气中带着几分夸张,引得众人哄笑。 宝钗温声道:“自然不能随便。婚后还有庙见礼,林妹妹得先拜贾府宗祠,再去太庙偏殿行告封礼,期间不得饮食。第三日还得着县主吉服,领口缀伯爵夫人补子。” 贾琮点头,冷笑道:“不错。可这还不算完。林妹妹的凤冠珠数,也有讲究。按照县主是三十八颗,若按照伯爵夫人可添至四十二颗。” 黛玉闻言,轻叹道:“琮哥哥,这婚事怎的如此艰难?” 贾琮看向她,眼中柔光一闪,温声道:“难归难,可既是咱们的婚事,便值得。你放心,这些琐事我自会安排妥当,不让你操半点心。” 他话音落下,厅内众人皆是一暖,湘云笑道:“瞧瞧,三哥哥这话说得,林姐姐还不快谢恩?” 黛玉双颊更红,低声道:“多谢琮哥哥。” 她声音细若蚊鸣,却满是甜意。 众人哄笑,厅内喜气更浓,灯火摇曳,映得满室生辉。 宴席渐散,夜色愈浓,众人皆是识趣之人,见天色已晚,便纷纷起身告辞。 一行人鱼贯而出,步履轻快,渐渐消失在夜色之中。 厅内只余贾琮与黛玉二人,灯火摇曳,映得满室静谧。 映月、小红、柳五儿收拾完杯盏,也悄然退下。 贾琮起身,走到黛玉身旁,目光柔和,低声道:“林妹妹,夜深了,咱们出去走走。” 黛玉闻言,双颊微红,轻声道:“好。” 她素手轻搭在他掌心,起身时衣袖微滑,露出皓腕如雪,步履轻盈,随他出了厅门。 夜风微凉,吹过园中,带来一阵花香,月光如水,洒在青石小径上,映得四周景物如梦似幻。 园中假山嶙峋,池水波光粼粼,柳枝低垂,随风轻摆,远处传来几声虫鸣,衬得夜色愈发幽静。 两人并肩而行,步子不疾不徐,黛玉低头看着脚下的石板,裙摆拂过地面,发出细微的沙沙声。 贾琮侧首看她,见她眉眼低垂,似有心事,便温声道:“林妹妹,怎么不说话?可是累了?” 黛玉闻言,轻轻摇头,抬眼看向他,低声道:“琮哥哥,我不累,只是……只是觉得这一切像是在做梦一般。” 她停下脚步,抬头望向天边一轮弯月,月光洒在她脸上,映得她肤色如玉,双眸清亮如水。 贾琮停下脚步,转身面对她,目光落在她脸上,温声道:“做梦?那这梦可是甜的?” 黛玉闻言,扑哧一笑,双颊泛起一抹羞红,低声道:“自然是甜的。只是今日圣旨一下,我便成了县主,又与你定了婚事,这一切来得太快,我竟有些不敢信。” 贾琮看着她,眼中柔情更甚,上前一步,低声道:“林妹妹,这不是梦,是天意,也是咱们的缘分。你我之事,既有陛下与太后恩赐,便是铁板钉钉,谁也改不了。” 黛玉抬眼看向他,见他眼中那抹温柔不加掩饰,心中不由一暖,轻声道:“琮哥哥,我知你说得是。可议亲之后,咱们便不能再见面了。我……我竟有些舍不得。” 贾琮闻言,心中一动,目光更柔,温声道:“舍不得?那今夜咱们便多走走,多说说话。礼法虽严,可这园子里只有你我,谁又能管?” 黛玉先是一怔,随即双颊更红,低声道:“琮哥哥,你总是这样。” 她语气中带着几分嗔怪,却也透着一丝甜意。 贾琮牵着她的手,继续漫步,夜风吹过,带来一阵清凉,两人身影在月光下渐行渐远,园中只余虫鸣与花香,静谧而温馨。 第217章 院中争执 夜色渐深,伯爵府的宴席散去,刑岫烟随众人出了府门。 她步履轻缓,低眉敛目,一袭素色长裙在月光下泛着淡淡的光泽,显得清雅而孤寂。 一个小丫鬟,手提一盏小灯笼,走在前头,低声道:“刑姑娘,这边走,过了这园子便是东路院了。” 她声音清脆,步子轻快,不时回头看一眼,确保刑岫烟跟得上。 刑岫烟低声道:“多谢你了,我头回来,不认得路。” 小丫鬟闻言,回头一笑,低声道:“姑娘客气了,奴婢是三爷院里的,伺候惯了,带个路不算什么。” 她说完,继续引路,不多时便到了东路院。 院门半掩,昏黄的灯光从窗棂透出,隐隐夹杂着几声争吵。 小丫鬟停下脚步,低声道:“姑娘,到了,奴婢先回去了。” 她福了福身,提着灯笼转身离去,步履轻盈,很快消失在夜色中。 刑岫烟推开院门,迈步而入,便听院内传来她父亲刑忠粗哑的嗓音。 “姐姐,你当初是怎么说的?让我家岫烟千里迢迢来京城,不就是为了攀上贾琮那棵大树吗?如今他婚事已定,你却两手一摊,说没办法,这算什么道理!” 邢夫人坐在正堂主位,面色阴沉,手中的茶盏重重搁在桌上,发出“咚”的一声,茶水溅出几滴,落在桌面。 刑氏站在一旁,满脸焦躁,指着邢夫人道:“大姐,咱们辛辛苦苦把岫烟送来,你拍着胸脯说有法子,如今倒好,贾琮娶了林氏女,这不是拿我们当猴耍吗?” 刑忠见女儿进来,冷哼一声,转头道:“岫烟,你来得正好!你姑母当初信誓旦旦,说贾琮那小子迟早是咱们家的,如今圣旨都下了,她却推得一干二净,这口气你咽得下吗?” 刑岫烟闻言,低头不语,轻轻走到一旁坐下,素手轻抚衣袖,似在掩饰心中的复杂。 她抬眼看向邢夫人,低声道:“姑母,今日之事,我也听说了。琮三爷与林妹妹的婚事,既是圣旨所定,咱们也无从置喙。只是……” 邢夫人冷笑一声,瞥了刑忠与刑氏一眼,语气中带着几分嘲讽。 “你们急什么?当初我说过,贾琮那小子是个有出息的,若能攀上自然是好事。可如今圣旨一下,老太太都拦不住,我还能如何?你们千里迢迢来京城,我好吃好喝供着,如今倒怪起我来了?” 刑氏闻言,气得一拍桌子,尖声道。 “好吃好喝?大姐,你这话说得轻巧!我们把岫烟交给你,是指望她有个好前程,如今前程没了,你倒说得风凉!我们辛辛苦苦养大的闺女,就这么白白搭进来,你总得给个说法!” 刑忠也附和道:“就是!姐姐,你既没本事让岫烟嫁给贾琮,总得拿出点诚意来。我们来京城这一路,盘缠花了不少,如今两手空空回去,脸面往哪儿搁?依我看,你给一千两银子,这事就算了了!” 此言一出,邢夫人脸色骤变,茶盏“啪”地摔在桌上。 她猛地起身,冷笑道:“一千两?你们倒是敢开口!我这院子一年开销才多少,你们一张嘴就敢要一千两,当我这儿是银库吗?” 刑氏不甘示弱,挺身道。 “大姐,你少拿这话搪塞!贾琮如今是伯爷,林氏女又是县主,他们一门亲事得了多少恩赏,你随便漏点出来,也够我们一家子过活了!一千两不多,你若不给,我们今儿就不走了!” 刑岫烟见状,心中一沉,低声道:“爹,娘,你们别说了。这事既已成定局,吵也无用。姑母待我不薄,咱们不可如此。” 邢夫人闻言,冷哼一声,看向刑岫烟,语气稍缓。 “还是岫烟懂事。你们听听,自家闺女都劝你们收手了,还在这儿闹什么?” 她转头看向刑忠与刑氏,冷笑道:“一千两我没那本事给,五十两倒是拿得出。你们若要,就拿了走人。若不要,那就别怪我翻脸!” 刑忠一拍大腿,怒道:“五十两?你打发叫花子呢!姐姐,你也忒小气了,我们辛辛苦苦跑这一趟,连盘缠都不够,这点银子我们不要!” 刑氏也尖声道:“就是!五十两连个像样的丫头都买不下来,你这是存心寒我们心啊!大姐,你若只给这点,咱们宁可不要,也不会咽下这口气!” 邢夫人见二人态度强硬,脸色更沉,冷笑一声,无奈道:“你们既不要,我也没办法。贾琮婚事已定,我是真无能为力。要不这样,让岫烟许给贾琮做妾,总还有个盼头,如何?” 她语气中带着几分敷衍,随口一说。 此话一出,院内众人皆是一顿,气氛骤然凝滞。 刑氏本能地一怔,脱口道:“做妾?那怎么成!我家岫烟好歹是正经姑娘,怎能给人做妾!” 邢夫人却反应过来,眯了眯眼,语气一转,开始劝道。 “弟妹,你先别急着拒绝。你想想,贾琮如今是超品伯爵,林氏女虽是县主,可毕竟身子弱,谁知她能管多久后宅?岫烟若做了妾,便是进了贾琮的后院,总有机会伸手管事。别说一般人家,就是那些高门大户,想给贾琮做妾都没这门路呢!” 她声音渐高,带着几分诱惑,眼中闪过一丝算计。 刑忠闻言,眼中闪过一丝动摇,低声道:“这……倒也有几分道理。贾琮如今风头正劲,若岫烟能进他后宅,咱们家也能沾光。” 他语气中带着几分犹豫,转头看向刑氏,似在征求她的意见,贪婪的念头在他心中渐渐滋生。 刑氏听邢夫人一番劝说,脸色稍缓,迟疑道:“可做妾毕竟低人一等,若传出去,咱们老家的脸面……” 她话未说完,邢夫人已打断道。 “脸面?有银子有势才是脸面!贾琮如今是伯爷,往后前程还长,岫烟若生下一儿半女,还怕没地位?你们若错过这机会,再想攀高枝可就难了!” 她语气急切,带着几分蛊惑。 刑忠与刑氏对视一眼,心思渐渐动摇。 刑忠摸了摸下巴,低声道:“若真能如此,倒也不亏。只是这事得好好合计合计……” 刑氏也点头道:“若能有个出头之日,做妾也不是不能考虑。只是得让贾琮给个说法,不能白白委屈了岫烟。” 二人你一言我一语,却未注意到一旁的刑岫烟面色愈发苍白。 她低头不语,素手紧攥帕子,指节因用力而泛白,眼中闪过一丝痛苦与屈辱。 刑岫烟咬紧下唇,强忍心中波澜,低声道:“爹,娘,姑母,这事……” 邢夫人瞥了她一眼,冷声道:“岫烟,你别多嘴。这事是为你好,你爹娘自会拿主意。” 她语气中带着几分不耐,转头继续对刑忠夫妇道:“你们若愿意,我便找个机会跟贾琮提提。虽是妾,总比一文不值地回去强!” 刑岫烟闻言,心中一凉,眼中泪光一闪,却被她迅速掩去。她低头不语,身形微颤,似被这夜色压得喘不过气。 院内争执渐低,只余邢夫人与刑忠夫妇的低语,月光洒下,映得她的身影愈发孤单。 第218章 掌嘴三十 翌日清晨,天色微亮,薄雾笼罩伯爵府,院中尚带着几分夜露的湿气,空气中透着一丝清冷。 伯爵府内院。 卧房内紫檀木床帐低垂,鎏金铜炉中残香袅袅,映月睡在贾琮身旁,锦被微覆,露出她纤细的肩头。 她早先醒来,侧身倚在枕上,借着窗外透入的微光,细细打量着贾琮的睡颜。 他眉峰如剑,鼻梁高挺,睡梦中少了平日的冷傲,多了几分柔和。 映月目光柔软,嘴角不自觉上扬,心中泛起一丝暖意,低声道:“爷这三月在外,怕是辛苦了。” 她声音细若蚊鸣,似怕惊扰了他,手指轻抚锦被,眼中闪过一丝痴意。 片刻后,天光渐亮,映月轻手轻脚起身,披上一件薄衫,走到桌旁捧起一盆温水,转身回到床边,低声道。 “爷,天亮了,该起了。” 贾琮闻言,缓缓睁眼,从锦被中坐起,玄色寝衣微敞,露出坚实的胸膛。 贾琮目光落在映月身上,唇角微扬,低声道:“映月,这三月不见,你越发会伺候了。这几月可有想我?” 贾琮伸手接过她递来的温帕,慢条斯理地擦了脸。 映月闻言,双颊微红,低头道:“爷说笑了,奴婢哪敢不想。只是……” 她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担忧,低声道:“爷如今要与林姑娘定亲,奴婢怕林姑娘不喜欢爷身边的人。” 贾琮听罢,哈哈一笑,起身披上外袍,温声道。 “傻丫头,林妹妹心善,怎会不喜欢你?再说,你伺候我这些年,我怎舍得让你受委屈?” 他语气轻柔,带着几分宠溺,伸手轻拍她的肩,眼中闪过一丝暖意,随即道。 “去备膳,我待会去荣国府一趟。” 映月闻言,心中一暖,低声道:“是,爷。” 她忙转身出门,步履轻快,嘴角微扬,似被他的话安了心。 与此同时,一阵急促的马蹄声由远及近,打破了荣国府的宁静。 戴权身着深红蟒袍,腰佩玉带,带着几名内侍,气势汹汹地进了荣国府正门。 门房仆役见状,忙上前迎接,却被他冷冷一挥手挡开,径直朝正厅而去。 昨日宝玉的狂言显然已传至宫中,今日便是来宣口谕的。 正厅内,贾母倚在软榻上,手持佛珠,低声与王夫人闲话,贾政则站在一旁,低头翻看一卷书,眉头紧锁,似有心事。 忽听外头脚步声杂乱,贾母抬眼道:“这是谁来了?” 话音未落,戴权已迈步入内,尖声道:“贾老太太,贾大人,咱家奉陛下口谕而来!” 他声音高亢,带着几分威严,手中拂尘一甩,目光扫过众人,眼中闪过一丝冷意。 贾母闻言一怔,忙道:“快摆蒲团,跪下接旨!” 她声音低沉,带着几分急切,率先从软榻上起身,跪在正中软垫上。 贾政与王夫人也连忙放下手中之物,跪于两侧,厅内仆役丫鬟闻声齐齐跪下,鸦雀无声。 戴权见状,点了点头,清了清嗓子,高声道。 “陛下口谕:贾氏宝玉,口出狂言,辱骂圣意,大逆不道,着令禁足三月,罚抄《孝经》百遍,掌嘴三十,以儆效尤。贾政管教不严,罚俸三月,钦此!” 他声音尖利,字字如刀,厅内众人皆是一震,尤其是“掌嘴三十”四字,宛如惊雷炸响。 贾政听罢,脸色铁青,额头抵地,怒道:“这孽障,竟惹下如此大祸!” 他拳头紧握,眼中怒火熊熊,声音从喉间挤出,带着几分颤意。 王夫人则脸色煞白,眼中闪过一丝心疼,颤声道:“老爷,宝玉年纪小,怎受得了这掌嘴之罚……” 贾母长叹一声,低声道:“罢了罢了,这孩子是自找的。戴公公,烦您回宫复命,就说老身定会严加管教。” 她语气疲惫,眼中闪过一丝无奈,手中的佛珠停下,似已无力再转,额头微抬,目光沉重。 戴权冷哼一声,瞥了贾政一眼,尖声道:“贾大人好自为之,这掌嘴之罚,陛下特意交代,咱家得亲手执行!” 他话音一落,转头厉声道:“来人,把贾宝玉带上来!” 不多时,宝玉被两个内侍架着进了厅。 他昨日挨了鞭子,今日又被拖来受罚,脸色苍白,衣衫凌乱,眼中满是惊恐,挣扎道:“太太,老爷,我知错了!” 戴权冷笑一声,上前一步,扬手便是一记耳光,“啪”的一声脆响,宝玉脸颊立时红肿。 他咬牙忍痛,却不敢再喊,接下来的二十九下接连落下,每一下都响亮刺耳,血丝从他嘴角渗出,脸颊肿得老高。 三十下打完,宝玉瘫跪在地,捂着脸低泣,泪水混着血迹淌下,模样凄惨。 王夫人见状,心如刀绞,忙上前搀扶,哭道:“我的儿,你受苦了……” 她泪水滚落,声音哽咽,扶着他起身时手微微颤抖,眼中满是怜惜。 戴权甩了甩手,冷声道:“这便是教训,望贾大人好生管教,陛下仁慈,才只罚这些!” 他拂尘一甩,转身离去,步履轻快,带着几分倨傲。 内侍们松开宝玉,随戴权退出厅外,厅内众人缓缓起身,只余一片沉寂。 贾政冷哼一声,起身道:“这孽障,我没脸再管他!” 他步履匆匆出了厅门,背影僵硬,显然不愿多留。 王夫人扶着宝玉,低声安慰道:“好孩子,别哭了,咱们回房歇着。” 她转头看向一旁的丫鬟,颤声道:“快扶二爷回院子去,小心些!” 两个丫鬟忙上前,一左一右搀着宝玉,缓缓出了正厅。 王夫人跟在后面,步履沉重,眼中泪光未干。 到了宝玉院内,王夫人命人将宝玉扶到床上躺下,又取来温水和软巾,亲自为他擦去脸上的血迹与泪痕,低声道:“我的儿,你受了这罪,娘心里疼啊。” 她声音哽咽,手指轻抚他肿胀的脸颊,眼中满是疼惜。 宝玉低泣道:“太太,我再不敢了……”他 声音微弱,带着几分后悔,眼泪又淌了下来。 王夫人安顿好宝玉,待他气息稍稳,脸色却渐渐阴沉。 她转头看向一旁的袭人,低声道:“昨日是谁带宝玉去的伯爵府?” 王夫人声音虽轻,却透着一股寒意。 袭人一愣,低声道:“太太,是……是晴雯跟着去的。” 第219章 晴雯遭祸 王夫人闻言,眼中寒光一闪,冷声道。 “晴雯?哼,我早瞧她是个狐媚子,惯会勾着宝玉胡闹,昨日定是她没看好,才让他闯下这祸!” 她语气森冷,带着几分迁怒,手指紧攥帕子,指节泛白,显然早已对晴雯不满。 “去把晴雯给我带来!” 不多时,晴雯被两个粗使丫鬟架着进了院。 她一身素衣,头发凌乱,见王夫人脸色不善,忙道:“太太,您叫我何事?” 晴雯声音清脆,带着几分疑惑,却隐隐察觉不妙。 王夫人瞥了她一眼,冷声道。 “何事?你还好意思问!昨日宝玉闯下大祸,今日受了罚,都是你这狐媚子没看好他,纵着他胡来!” 晴雯闻言一怔,随即挺直身子,眼中闪过一丝倔强,高声道。 “太太,您这话我不服!宝二爷的性子,谁不知道?昨日他要去,我劝了多少回,他哪里肯听!倒是太太您,平日纵着他,如今出了事,倒推到我头上,这道理何在?” 晴雯声音清亮,带着几分不甘,眉眼间透出一股傲气,丝毫不肯低头。 王夫人听罢,勃然大怒,拍案道:“好个伶牙俐齿的丫头,还敢顶嘴!你这狐媚子,留着便是祸害,今日不赶你出去,这院子还不得翻天!” 王夫人胸口起伏,眼中怒火更盛,手指指向晴雯,语气决绝。 “太太要赶我,我无话可说,可要说我害了宝二爷,我不认!这府里谁不知我对二爷尽心尽力,太太若不信,去问袭人,问麝月,看我可有半点不是!” 晴雯眼中泪光闪烁,却强撑着不让泪水落下,声音虽颤,却透着一股骨气。 袭人忙低声道:“太太,晴雯虽嘴硬,可她对二爷……” 话未说完,王夫人已打断道:“住嘴!不必替她说话,这丫头心术不正,留不得!” 她挥手道:“拖出去,别在这儿碍眼!” 两个丫鬟上前架住晴雯,她挣扎道:“太太,我冤枉啊!” 声音凄厉,带着几分不屈,却无济于事,被硬生生拖了出去,哭喊声渐远,回荡在院中,凄凉刺耳。 贾琮用过早膳,径直赶往荣国府。 时值六月中旬,暑气渐浓,蝉鸣声从园中传来,夹杂着几分燥意。 贾母院中,贾母正倚在软榻上,手持佛珠,低声叹息,显然还未从方才的责罚中缓过神。 室内凉风习习,冰鉴置于角落,散出丝丝凉意。 贾琮迈步入内,拱手道:“老太太。” 他声音沉稳,带着几分恭敬,目光扫过室内,见气氛沉重,心中已猜到几分。 贾母闻言,抬眼看向他,勉强一笑,低声道。 “琮儿,你来得正好。方才戴公公来宣了口谕,宝玉那孽障惹了祸,陛下罚他禁足三月,还要抄书,又掌了嘴,政儿也被罚了俸禄。这府里乱糟糟的,倒是让你见笑了。” 她语气疲惫,眼中闪过一丝无奈,手中的佛珠停下,似已无力再转。 贾琮淡淡一笑,温声道:“老太太言重了。宝玉之事,我昨日也瞧见了,他自找的,怨不得旁人。只是今日我来,是为林妹妹的婚事,纳采在即,还需您老定夺些细节。” 贾母听罢,眼中闪过一丝无奈,随即长叹一口气,低声道:“好,这事是正经大事。你既来了,咱们便好好商量。宝玉那孽障的事,暂且放一放。” 她声音渐稳,眼中多了几分精神,转头唤来鸳鸯,低声道:“去,把账册拿来,再叫人备些茶点,琮儿坐着,咱们慢慢说。” 贾琮闻言,拱手应道:“是。” 他在一旁椅上坐下,目光沉静,接过琥珀递来的茶盏,轻抿一口,静待贾母开口。 鸳鸯取来账册,又端上一盘荔枝与几块冰镇绿豆糕,摆在桌上,低声道:“老太太,爷,请用。” 说完便退至一旁,低眉垂手侍立。 贾母拿起账册,翻了两页,低声道:“琮儿,林丫头的婚事,既是陛下与太后赐下,礼数上不能马虎。纳采、问名这些,你这边可有准备?” 贾琮微微一笑,温声道:“老太太说得极是。我昨夜已命人备下了纳采的礼单,粗略拟了些金银珠宝、绫罗绸缎、茶叶药材,打算明日递去内务府核查,再请媒人带至府上问名。” “至于林姑父那边,我今早已修书一封,派快马送往扬州,告知他婚事已定,纳采明日启动,请他回信确认林妹妹的生辰八字与意愿,免得礼数不周。” 贾母闻言,点了点头,低声道:“你办事周全,我放心。纳采的礼单既备下了,明日递去也好。问名的事,等林如海回信,咱们再请媒人正式走一趟。婚期你可有主意?” 她放下账册,手指轻叩桌面,眼中闪过一丝思索。 贾琮略一沉吟,温声道:“老太太,如今已是六月中旬,暑热正盛,林妹妹身子弱,不宜在这时操劳。我想着,纳采明日便可递礼,问名待林姑父回信后即行,纳吉、纳征随后跟上,请期定在明年年初为宜。” 贾琮顿了顿,接着到:“我昨夜翻了黄历,明年正月初八是个黄道吉日,天清地朗,宜嫁娶,天气也凉爽些,林妹妹身子能受得住,您老以为如何?” 贾母听罢,微微一笑,低声道:“正月初八?倒是不错。过了年节,府里清闲些,从纳采到请期这几个月的工夫,也够咱们与如海那边筹备。” 她转头看向鸳鸯,低声道:“去把老黄历拿来,我再瞧瞧。” 鸳鸯应声退出,不多时捧着一本泛黄的历书回来,递到贾母手中。 贾母翻开历书,细看了几页,点头道:“果然是个好日子。正月初八,天德合月德,宜嫁娶、纳征,无冲无煞,吉得很。琮儿,你这心思细腻,连我这老婆子都挑不出错来。” 她合上历书,眼中多了几分欣慰,语气中带着几分赞许。 贾琮拱手一笑,温声道:“老太太过奖了。既如此,纳采明日递礼,问名待林姑父回信后即行,纳吉、纳征再行筹备,请期定在正月初八。我这边会备好聘礼与礼书,待林姑父回信后,与他商定细节,还需您老主持大局。” 贾母哈哈一笑,低声道:“好,你这孩子办事牢靠,我省心得很。纳采的礼单,你回头给我瞧瞧,我再添些物件,显得咱们府上诚意足些。” 贾母顿了顿,目光有些复杂的看了眼贾琮,沉声道:“你们两也是我从小看着长大的,没想到竟有如此缘分。希望你和玉儿以后能和和美美,别辜负了这天赐的姻缘。” 贾琮闻言,心中微暖,低声道:“老太太放心,琮儿定不负林妹妹。” 贾母点了点头,摆手道:“行了,你去,这事慢慢筹备,我这儿也歇歇。” 贾琮起身,拱手道:“老太太歇着,琮儿告退。” 第220章 半年 贾琮转身出了院门,步履轻快,朝外走去。 刚到廊下,却见晴雯被两个粗使丫鬟架着,踉踉跄跄地往外拖。 她满脸泪痕,衣衫凌乱,嘴里兀自喊着:“太太,我冤枉啊!” 声音凄厉,带着几分不屈。 贾琮停下脚步,目光落在她身上,眼睛微微眯起,心中一动,似有几分触动,却未多言,只是唇角微扬,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冷笑, 随即继续前行,朝黛玉的小院而去。 到了小院外,竹影婆娑,风过带起一阵清凉。 贾琮轻叩门扉,未及通报,便见紫鹃和雪雁从屋内探出头来,瞧见是他,两人正要开口招呼。 贾琮却微微一笑,抬手示意,低声道:“别出声,我与你们姑娘说几句话。” 紫鹃会意,抿嘴一笑,低声道:“爷,您自便。” 雪雁也掩嘴轻笑,被拉着紫鹃退到一旁,低眉垂眼,不再言语。 贾琮点了点头,推门而入,便听屋内传来黛玉清脆却略带羞涩的声音:“谁呀?” 贾琮低笑一声,温声道:“是我,玉儿。” 他声音轻柔,带着几分戏谑,站在门外,衣袍被风吹得微动。 屋内沉默片刻,黛玉隔着门低声道:“琮哥哥,今日怎的还来了?如今婚事既定,咱们见面,怕是不合时宜……” 她声音细腻,带着几分羞意,显然心中已有顾虑。 贾琮闻言,哈哈一笑,调笑道:“不见你,我可忍得住?再说,还没正式纳采,眼下见面也不算违背礼制,玉儿莫不是想我多等几日?” 他语气轻松,带着几分揶揄,眼中闪过一丝狡黠。 屋内又是一阵沉默,随即门“吱呀”一声被推开,黛玉探出半个身子,一袭淡紫衣衫衬得她面色微红,眉眼间满是羞涩,却又掩不住欣喜。 她抬眼正对上贾琮调笑的目光,不由得嗔道:“你这人,总是嘴上不饶人!” 她声音轻斥,却带着几分娇意,脸颊更红了几分,低头避开他的视线。 贾琮见状,心中一软,迈步入内,温声道:“好了,不逗你了。今日来,是与老太太商议了婚事的事宜,顺道来看看你。” 贾琮关上门,走到黛玉身旁,伸手轻握她的手,眼中满是宠溺。 黛玉低头不语,手指却微微一颤,任由他牵着。 两人坐下,紫鹃与雪雁识趣地退到外间,只留他们在屋内。 贾琮轻声道:“方才在老太太那儿待了半日,热得紧,玉儿这儿倒是清凉。” 黛玉闻言,抬头一笑,低声道:“琮哥哥若是热了,叫紫鹃再拿些冰来便是。这院子小,暑气倒不怎么进来。” 贾琮哈哈一笑,温声道:“不必麻烦她们,你这儿已够好了。说起来,这几月在外,总念着你这院子的清静,等日后咱们成了亲,我定给你寻个更大的园子可好?” 黛玉听罢,脸颊微红,低声道:“琮哥哥惯会说这些好听的,我可不信你。” 她声音虽嗔,却掩不住嘴角的笑意,显然被他的话逗得心动。 两人闲聊片刻,气氛渐暖,贾琮忽地轻声道:“对了,方才来的路上,见晴雯被二太太赶了出去,哭得挺惨。” 他语气随意,似是闲聊,却留心观察黛玉的神色。 黛玉闻言一怔,眼中闪过一丝担忧,低声道。 “晴雯?她怎的被赶了?我与她虽不常往来,可她那性子直爽,我倒挺喜欢的。琮哥哥,可知是怎么回事?” 她抬眼看向贾琮,眉间微蹙,显然有些挂心。 贾琮微微一笑,低声道:“我猜着应该是宝玉昨日闯了祸,今日受了罚,太太迁怒于她。” 黛玉听罢,轻叹一口气,低声道。 “晴雯那丫头,性子烈,又不肯低头,怕是吃了这个亏。琮哥哥,你若方便,能不能帮她一把?不为难的话……” 她声音渐低,眼中带着几分恳求,显然不忍见晴雯落难。 贾琮闻言,哈哈一笑,温声道:“玉儿开口,哪有不能之说?不过是举手之劳罢了。我回头让人安置她便是,不会让她流落无依。” 黛玉听罢,微微一笑,低声道:“多谢琮哥哥,我就知你心好。” 她眼中闪过一丝感激,嘴角弯起一抹浅笑,显得清丽动人。 两人又聊了一会儿,贾琮轻声道:“今日与老太太定了婚期,在明年正月初八。” 他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笑意,温声道:“定在年后,还有个缘故,到时候给你个惊喜,可别怪我先瞒着你。” 黛玉闻言,低头不语,半晌才道:“正月初八……还有半年呢。” 她声音细腻,带着几分期待,又似有些失落,随即抬头嗔道:“什么惊喜,还要瞒我?琮哥哥尽会卖关子。” 她眼中闪过一丝好奇,嘴角却不自觉上扬,显然被他的话勾起了心思。 贾琮见状,低笑一声,轻声道:“半年虽长,可纳采、问名这些事一桩桩来,也就快了。到时我亲自迎你过门,绝不让你多等。至于惊喜,到了那天你就知道了。” 两人又闲聊了会,贾琮起身道:“时候不早,我该回了。接下来半年,礼数繁多,咱们怕是见不下了。” 他声音低沉,带着几分不舍。 黛玉闻言,眼眶微红,低声道:“琮哥哥,你多保重。” 她起身相送,步子轻缓,似有千言万语却说不出口。 到了门口,紫鹃与雪雁在外间听见动静,忙上前相送。 紫鹃低声道:“伯爷慢走。” 贾琮点了点头,转过身,目光落在黛玉脸上,低声道:“玉儿,半年后,我定不负你。” 他忽地俯身,在她额间轻轻一吻,温热的触感让黛玉一怔,随即满脸通红,低头不敢看他。 黛玉羞得耳根发烫,低声道:“琮哥哥……” 她声音细若蚊鸣,带着几分娇嗔。 贾琮见状,低笑一声,转身离去。 紫鹃与雪雁对视一眼,掩嘴偷笑。 黛玉倚在门边,望着他远去的身影,手指轻触额头,眼中泪光闪烁,心中却满是甜意。 她低声道:“半年……” 声音轻柔,带着几分期待,转身回屋,脸上红晕未褪。 第221章 梨香院内 贾琮出了黛玉的小院,步履轻快地往外走去,嘴角不自觉地扬起一抹笑意。 风过廊下,带来几分凉意,他深吸一口气,心中暗道:“半年,的确不短,可要做的事却不少。” 回到伯爵府,贾琮刚迈进院门,便见小红迎了上来,手里端着一盏茶,笑盈盈地道。 “爷回来了?今儿在外奔波了一日,可累着了?这是刚沏的碧螺春,您先润润嗓子。” 贾琮接过茶盏,抿了一口,温声道:“不累,倒是有些事要你去办。” 他顿了顿,目光落在小红身上,沉声道。 “你去打探一下晴雯的消息,方才见她被二太太赶了出来,你去看看是什么状况。” 小红闻言一怔,随即点头道:“爷放心,我这就去问问。晴雯那丫头性子烈,怕是吃了不少苦头,我回头打听清楚了就回您。” 贾琮点了点头,摆手道:“去,别声张,悄悄地办。” 小红应了一声,转身快步离去。 贾琮端着茶盏,走进正厅,映月正站在一旁指挥两个小丫鬟收拾桌案,见他进来,忙迎上来,柔声道。 “爷回来了?今儿去了老太太那儿,可还顺利?” 贾琮放下茶盏,坐到椅上,笑道:“顺利得很,婚期定了,正月初八。” 他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暖意,低声道:“还有半年,礼数繁多,你得帮我盯着些。” 映月闻言,眼中一亮,抿嘴笑道:“正月初八?那可是个好日子!爷放心,婚事上的事我一定安排妥当。” 贾琮点了点头,温声道:“有你在,我自然放心。只是这半年,我还得忙火器工坊的事,府里的事就多劳你费心了。” 映月轻笑一声,低声道:“爷这是说哪里话,伺候爷是我分内的事。倒是爷您,别太操劳了,身子要紧。” 贾琮闻言,哈哈一笑,起身道:“知道了,我去找邬姑娘,她那性子闲不住,火器工坊的事得早些定下来。” 映月应了一声,目送贾琮出了正厅,朝东院走去。 东院是贾琮特意为邬思瑶安排的住处,清幽雅致,院中种了几株海棠树,正值花期,淡淡的花香随风飘来。 贾琮刚到院门口,便听见屋内传来一阵细碎的敲打声,他挑了挑眉,推门而入。 屋内,邬思瑶正伏在案前,手里拿着一把小锤,敲打着一块金属零件,旁边散落着几张图纸和一堆零散的工具。 她一身素色短衫,袖子挽起,额上渗出细汗,显然已忙碌许久。 听见门响,她抬头一看,见是贾琮,眼中顿时一亮,放下锤子,起身道:“琮哥哥,你可算来了!我今日憋得慌,正想找你呢!” 贾琮见她这副模样,不由得一笑,走到案旁,低声道:“瞧你这急性子,刚到京城还没歇,就又忙上了。身子可还好?” 邬思瑶摆了摆手,笑道:“好得很!在粤海坐船那几日才憋屈,如今到了京城,我可得好好活动活动。” 她顿了顿,目光落在桌上的图纸上,迫不及待地道:“琮哥哥,火器工坊的事怎么样了?陛下可应了?” 贾琮在她对面坐下,拿起一张图纸看了看,温声道:“知道你闲不住,今日找你正是为此事。陛下已应允了,这几日便要准备筹备工坊一事。” 邬思瑶闻言,眼睛一亮,拍手道:“那可太好了!琮哥哥,你打算什么时候开工?我这几日又改了些设计,燧发枪的机括还能再简便些,量产起来更快!” 贾琮见她兴致勃勃的模样,心中一动,笑道:“不急,这几日我先选址,还要调些工匠过来。你若有新设计,回头画好了给我瞧瞧。陛下还说了,若工坊成了,可有大赏。” 邬思瑶听罢,哈哈一笑,调侃道:“那我可得好好干,争取也能混个县主当当!” 贾琮闻言,摇了摇头,温声道:“你这丫头,野心倒不小。行了,今日先歇着,过两日我安排好了地方,再带你去瞧瞧。” 邬思瑶点了点头,眼中满是期待,低声道:“好!琮哥哥,你可别忘了,我还等着跟你一起试新枪呢!” 贾琮一笑,起身道:“忘不了,安心等着。” 说罢,他转身出了东院,步履轻缓,心中却已开始盘算起接下来的安排。 与此同时,荣国府梨香院内,午后的光线透过窗棂洒进屋子,照得屋内一片明亮。 薛姨妈坐在炕上,手里拿着一只绣花绷子,眼神却有些游离,显然心事重重。 薛宝钗坐在她身旁,低头翻着一本诗集,指尖轻轻划过书页,面上却无甚表情。 屋内的气氛略显沉闷,只有偶尔传来的风声与鸟鸣打破寂静。 薛姨妈放下手中的绣活,叹了口气,抬头看向宝钗,低声道:“宝丫头,如今贾琮与林姑娘的婚事已定,圣旨都下了,你可别再惦记着他了。听我一句劝,咱们当初的想法还是不错的,宝玉是个合适的选择。” 宝钗闻言,手指一顿,缓缓合上书卷,抬眼看向薛姨妈,面色微冷,声音却平静得有些凉意。 “母亲难道没听说陛下下了口谕责罚宝玉的事吗?他昨日大闹婚事,公然顶撞圣旨,如今被二老爷狠狠教训了一顿,宫里还派了人来问罪。如此境况,母亲觉得我还能嫁给宝玉?” 薛姨妈听罢,愣了一瞬,随即叹了口气,手扶着额头,低声道。 “也是,这事儿闹得……唉,不找宝玉也罢,咱们再看看京城其他人家,总有合适的。如今贾琮正妻已定,你也没指望了,总不能去做妾?” 说到最后一句,薛姨妈的声音陡然拔高了几分,带着几分急切,目光紧紧盯着宝钗,似乎生怕她会说出什么让自己不安的话。 宝钗闻言,沉默不语,低头看着手中的诗集,指尖轻轻摩挲着书角,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光芒。 她并未立刻回应,只是静静地坐着,仿佛在思索着什么。薛姨妈见她不说话,心中一惊,忙凑近了些,压低声音道。 “宝丫头,你不会真有这个想法?我可不许!咱们薛家虽不如从前,可好歹也是正经人家,丢不起这人!你若真动了心思,我这做娘的第一个不依!” 宝钗终于抬起头,淡淡一笑,声音平静却带着一丝坚定。 “母亲放心,我晓得轻重。只是……” 她顿了顿,目光微微一闪,低声道:“如今局势未明,我也不急着定下来,且再看看。” 薛姨妈听她这么说,心中稍安,却仍有些不放心,正要再劝几句。 忽听门外传来一阵轻快的脚步声,随即门帘一掀,薛宝琴走了进来,手里拿着一只精巧的琉璃小盏,笑盈盈地道。 “伯母,姐姐,你们在聊什么呢?” 第222章 宝琴婚约 薛姨妈见宝琴进来,脸上立刻堆起笑意,忙岔开话题道。 “也没什么,就是闲话几句。倒是你,琴儿,跑哪儿去了?一进来就笑得这么开心,手里拿的什么好东西?” 宝琴走到炕边,将那琉璃盏递给薛姨妈,笑道。 “这是昨儿从琮哥哥那儿讨来的,说是他工坊新制的款式,模样精致得很。伯母瞧瞧,喜不喜欢?” 薛姨妈接过一看,见那盏子晶莹剔透,在午后的阳光下泛着五彩光芒,不由得赞道:“果然好看。” 她顿了顿,放下盏子,目光落在宝琴身上,语气一转,低声道。 “说起来,琴儿,你母亲前些日子从粤海给我来了信,说你也到年纪了。听说你和梅翰林之子早有婚约,可有去梅家交谈过?” 宝琴闻言,手指微微一顿,笑容虽未散去,眼底却闪过一丝异样的情绪。 她低头摆弄着手中的帕子,片刻才轻声道。 “伯母,这事儿我娘是提过,可我还没去梅家。蝌哥哥如今在粤海忙着生意上的事,我也不好写信去麻烦他,况且……” 她顿了顿,声音低了几分,“梅家那边也没什么动静,我想着慢慢再说。” “琴儿,这婚约是你父亲定下的,总不能一直拖着。梅翰林家虽不算顶尖,可也是书香门第,配你正合适。” 薛姨妈听她语气有些敷衍,皱了皱眉,温声道。 “你哥哥虽在粤海,可这等大事,写封信问问他总不难。不如我让人修书一封,让他抽空回来一趟,替你去梅家探探口风,你看如何?” 宝琴闻言,抬起头,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光芒。 她咬了咬唇,似乎有些抗拒,却又不知如何开口。 半晌,她才低声道:“伯母的好意我心领了,只是……蝌哥哥远在粤海,路途遥远,我不想让他为这事奔波。梅家若有心,自然会找上门来,若没动静,我也不急着凑上去。” 她这话说得轻巧,面上却带着几分不自然。 薛宝钗在一旁静静听着,见宝琴神色有异,心中微微一动,却并未立刻开口。 她低头翻了翻手中的诗集,似在思索什么。 薛姨妈听罢,叹了口气,拍了拍宝琴的手,劝道:“你这丫头,心思重,我知道你不愿让人操心。可这婚约是你父亲的心血,总得有个交代。蝌儿远在粤海,来回不便,我也不好非逼着他回来。” 她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主意,低声道:“这样,不如让蟠儿先去梅家打探打探。他是你堂兄,又在京城,出面问问总比你一个女孩子强。你看怎么样?” 宝琴闻言,脸色微微一变,眼中闪过一丝不情愿。 她低头沉默片刻,才轻声道:“伯母,蟠哥哥虽好,可是性子急,我怕他去了反而坏事。” “琴儿,你这孩子怎么这么拧?” 薛姨妈听她推脱,眉头皱得更深了些,语气带了几分不悦。 “这事儿总得有人出面,蟠儿是自家人,性子急归急,可办事还是靠得住的。他去问问,不过是探个口风,又不是立刻让你定下来。你若连这都不肯,那这婚约怎么办?总不能就这么拖着,你母亲那边我可没法交代。” 宝琴咬了咬唇,眼中闪过一丝挣扎。 她本能地不愿让这婚约推进,可薛姨妈的话却让她无从反驳。 她低头摆弄着手中的帕子,半晌才低声道:“伯母既然这么说,我也不好再推辞。只是……蟠哥哥若去,怕是要多叮嘱几句,别让他莽撞行事。” 薛姨妈见她松口,脸上立刻露出笑意,忙点头道:“这就对了!你放心,我回头好好跟蟠儿说说,让他稳妥些去问,绝不会坏了事儿。梅家若有心,咱们也好早做打算。你这丫头,别总自己扛着,有我在呢。” 宝琴挤出一抹勉强的笑意,低声道:“多谢伯母费心,那便依您。” 她这话虽应了下来,心底却涌起一阵莫名的烦躁。 宝琴不愿深想那烦躁的源头,只觉脑海中贾琮的身影一闪而过。 她暗自摇了摇头,压下这念头,转身走到窗边,低头看着外头的花影,掩饰自己的失神。 薛宝钗在一旁静静地看着,见宝琴神色复杂,轻放下手中的诗集,低声道。 “妈妈既有安排,琴妹妹也不必太忧心。蟠哥哥虽急了些,可有妈妈叮嘱,总不会出大错。梅家的事,慢慢来。” 宝琴闻言,转头朝宝钗点了点头,轻声道:“姐姐说得是,我也不多想了。” 她语气虽轻,眼中却仍有一丝掩不住的茫然。 薛姨妈见她终于答应,心中松了口气,拍了拍手道。 “这就好了!回头我找蟠儿说说,让他这两日就去一趟梅家。琴儿,你也别总绷着心弦,女孩子家该高高兴兴的才是。” 宝琴“嗯”了一声,低声道:“知道了,伯母。” 她说着,目光不自觉地落在桌上那只琉璃盏上,心思却已飘远。 薛姨妈重新拿起绣花绷子,低声道:“行了,你们姐妹聊,我这手还得忙着,晚上给你们做两件新衣裳。” 宝钗淡淡一笑,低声道:“母亲费心了。” 她转头看向宝琴,见她站在窗边若有所思,轻声道:“琴妹妹,昨儿琮兄弟给你的那盏子确实精巧。” 宝琴回过神来,转身挤出一抹笑意,点头道。 “可不是吗?琮哥哥说这不过是小玩意儿,等他火器工坊建好了,还能做出更厉害的东西。姐姐,你说咱们要不要也去瞧瞧?” 宝钗微微一笑,低声道:“他如今忙着婚事和工坊,怕是没空理咱们。倒是你,若真有兴趣,不妨多跟他学学。” 宝琴闻言,眼中闪过一丝雀跃,低声道:“那可说定了!姐姐到时候也一块儿去,咱们姐妹俩热闹些。” 她这话说得轻快,似乎想借此冲淡心头的烦闷。 薛姨妈听她们聊得起劲,忍不住插话道:“女孩子家家的,别总想着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琴儿,宝丫头,你们可得拿捏好分寸,别让人说闲话。” 宝钗与宝琴对视一眼,各自笑了笑,应道:“妈妈、伯母放心,我们晓得。” 屋内的阳光渐渐偏西,洒下一片柔和的光影,三人各怀心思,梨香院内一时安静下来。 第223章 拜访牛继宗 贾琮出了正厅,抬头看了看天色,午后的阳光依旧明媚,微风拂过,带来几分清爽。 他脚步一转,吩咐二牛备马,便径直出了伯爵府,朝兵部衙门而去。 京城街道熙熙攘攘,马车与行人川流不息,贾琮骑马穿行其中,目光思索。 他自江南归来,燧发枪的样品已呈给弘元帝,弘元帝对此颇为重视,特意叮嘱他与兵部尽快筹建工坊。 如今朝中局势微妙,大同镇边境屡报匪患,北静王一派暗中蠢动,朝廷也在暗流涌动,火器若能早日量产,不仅能助朝廷平定边患,更是他手中一张重要的底牌。 不多时,贾琮到了兵部衙门前。 门口的卫兵见是他,忙上前行礼:“伯爷,您来了!尚书大人正在堂上处理公务,我这就去通报。” 贾琮摆了摆手,温声道:“不必麻烦,我自己进去便是。” 说罢,他翻身下马,将缰绳递给二牛,大步迈入衙门。 兵部正堂内,牛继宗正伏案翻阅一叠军报,身旁堆着几份文书。 他年过五旬,须发微白,面上虽带几分疲惫,却难掩那股武将的威严。 听见脚步声,他抬头一看,见是贾琮,眼中闪过一丝笑意,放下手中笔,朗声道。 “琮小子,你来得正好!我正头疼大同镇的边患折子,你这一来,倒是给我解解乏。” 贾琮拱手一笑,走到案前坐下,恭声道:“大人公务繁忙,琮不敢叨扰。只是陛下对火器工坊一事颇为上心,我今日特来与大人商议,看看这事儿该如何着手。” 牛继宗闻言,点了点头,沉声道:“陛下昨儿还问起此事,说你呈上的燧发枪甚是精妙,若能量产,大同镇的匪患便不足为虑。” 他顿了顿,语气一暖,笑道:“贤侄,你这小子,真是给咱们武勋挣脸!说,你有何打算?” “伯父过奖了。” 贾琮听他改口称“贤侄”,心中一动,知他有意拉近关系,便顺势改口,低声道。 “我已拟了份章程,请您过目。工坊选址我看中了京郊西山,那儿地势开阔,又有水源,便于试枪。匠人方面,我想从工部调些熟手过来,再加上我从粤海带回的几人,初步该是够了。至于银钱……” 他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狡黠,“还得去户部请拨一笔款子。” 牛继宗接过折子,粗略翻看了一遍,点头道:“西山倒是个好地方,离京不远,又僻静,试枪也不怕扰民。匠人要从工部调,银子要从户部拿,你这想法倒周全。只是……” 他放下折子,目光沉了沉,低声道:“户部尚书毕自严对你态度还不错,之前在朝堂上还替你说过话。” “那会儿你和林如海在江南抄盐商,被人弹劾,毕尚书帮着圆了场,银子的事找他该不难。可工部尚书赵瑁是首辅温体仁的人,怕是会给你使绊子,你得留个心眼。” 贾琮闻言,微微一笑,低声道:“多谢伯父提醒。毕尚书既有此意,我回头亲自去户部一趟,银子的事该能定下来。至于赵瑁……” 他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冷意,“他若敢使绊子,我自有法子应对。火器工坊是陛下钦点的差事,他若阻挠,便是与陛下作对,我倒要看看他敢不敢担这个罪名。” “好!贤侄有这份胆识,我便放心了。” 牛继宗听罢,哈哈一笑,拍了拍案几道。 “大同镇那边最近不太平,鞑靼余部勾结当地匪患,屡次骚扰边境,若你这火器能早日装备边军,我也能少操几分心。兵部这边我会全力支持,选址的事我来敲定,你只管去工部和户部跑一跑。明日我入宫面圣,把这事儿禀明,你看如何?” 贾琮拱手一笑,低声道:“多谢伯父相助,那便依您所言。明日若陛下问起,我再把详情奏明。” 牛继宗摆了摆手,笑道:“自家侄儿,别跟我客气。你前途无量,我老牛也得借你的光,早日平了大同镇那帮匪患!” 他顿了顿,语气一沉,低声道:“对了,临走前提醒你一句,王子腾那老家伙最近动作频频,你得小心些。他虽是武勋出身,可心思深得很,别让他抓了你的把柄。” 贾琮闻言,心中一凛,点头道:“伯父放心,我会提防。” 他顿了顿,试探道:“王子腾若有异动,伯父这边……” 牛继宗眯了眯眼,低声道:“贤侄放心,咱们自是一条心。你若有事,我和老柳、史家那几个家伙都不会袖手旁观。只要你站得稳,咱们便能压他一头。” 贾琮听出他话中的深意,心中一暖,拱手道:“多谢伯父提点,琮记下了。” 牛继宗挥了挥手,笑道:“去,别在这儿跟我磨嘴皮子了。户部和工部的事早些办妥,工坊建起来才是正经。我等着你这火器给大同镇的边军壮壮声势!” 贾琮一笑,起身告辞。 出了兵部衙门,贾琮抬头望了望天色,阳光已偏西,街上的喧嚣却未减分毫。 他翻身上马,心中暗道:“牛伯父既有此意,选址的事便无忧了。接下来是户部和工部,银子要紧,先去户部走一趟。” 想到此处,他一拉缰绳,朝户部衙门而去。 户部衙门位于京城的东侧,与兵部相隔不远,贾琮骑马不多时便到了。 衙门前的石狮子威严耸立,他翻身下马,将缰绳递给二牛,低声道:“去门口通报一声,就说绥远伯贾琮求见毕尚书。” 二牛应了一声,快步上前与守门的差役说了几句,不多时便回来禀道:“伯爷,尚书大人请您进去。” 贾琮点了点头,迈步走进衙门,穿过前堂,径直来到后院。 后院中一株老槐树下,毕自严正坐在石桌旁,手里端着一盏茶,目光悠然地望着树影婆娑。 身旁的小厮正轻扇着蒲扇,驱散暑气。 听见脚步声,他转头一看,见是贾琮,眼中闪过一丝好奇,放下茶盏,朗声道:“贾伯爷,你今儿怎么有空来我这户部?莫不是又有大事?” 贾琮上前一步,拱手行礼,恭声道:“毕大人,下官贾琮,冒昧来访,打扰您清闲了。今日拜访,是有一桩要事想请教大人,顺便求您援手。” 第224章 户部尚书毕自严 毕自严闻言,示意他坐下,眯着眼打量了他片刻,点头道:“哦?要事?我倒要听听是什么风把你吹到户部来了。坐下说,别站着。” 他顿了顿,语气中带了几分试探,“听说你最近在忙些什么新玩意儿,连陛下都对你另眼相看?” 贾琮坐下,微微一笑,低声道:“大人消息灵通。下官近日确实在筹办一桩差事,陛下颇为上心,兵部牛尚书已应了配合,只是此事涉及匠人调配和银钱开支,工部那边还需商议,银钱方面却得仰仗户部。下官这才斗胆前来,想请大人指点一二。” 毕自严听罢,端起茶盏抿了一口,目光一闪,笑道:“既是陛下的差事,又跟兵部有关,莫不是那火器工坊的事?陛下昨日跟我提过,说你弄了个什么燧发枪,威力不俗,若能成,可是朝廷一大助力。” 他顿了顿,语气中带了几分揶揄,“你这小子,拐弯抹角的功夫不小。说,要多少银子?我这户部的家底可不厚,你得给我留点余地。” 贾琮见他一语道破,心中微定,拱手一笑,低声道:“大人果然慧眼,正是此事。下官算过,初办这差事,匠人薪资、材料采购加上营地修葺,约需二十万两白银。下官不敢奢求太多,只盼户部能拨付一笔款子,助此事早日动工。若大人觉得为难,下官再另想办法。” 毕自严接过他递来的清单,粗略一看,眉头微皱,随即舒展开来,点头道:“二十万两,倒不算离谱。陛下既跟你提过这事,我若不帮,回头他问起来,我也不好交代。” 毕自严话锋一转,半开玩笑地道:“说起来,你和林如海在江南搞的那盐政改革,真是让我开了眼界,硬是从那些盐商嘴里抠出银子来,户部的账面都宽裕了不少。还有你那琉璃工坊,赚得盆满钵满,什么时候也给我户部出个赚钱的点子?” 贾琮闻言,微微一笑,低声道:“大人若不嫌弃,下官回头定琢磨个法子。只是眼下这火器工坊若是成了,大同镇的匪患一平,朝廷开支能省不少,户部的银子也能更宽裕些,这不也是个长远的赚银子路子?” 毕自严听罢,拍了拍石桌,笑道:“好个贾伯爷,果然伶牙俐齿!既是陛下的意思,又有这等好处,我还能不帮你?二十万两,我给你批了。” 他顿了顿,端起茶盏又抿了一口,目光悠然地看着贾琮,语气平淡却带着几分深意,“明日我就让人走流程,三日内给你拨过去。工部那边的事,你自己看着办。” 贾琮拱手一礼,恭声道:“多谢大人仗义相助。下官还有一事要谢,当初江南盐政之事,若无您在朝堂上为下官说话,下官怕是没那么容易过关。这份恩情,下官一直记在心里。” 毕自严闻言,摆了摆手,淡淡一笑,低声道:“谢什么?我那不是单为你说话,是你们办的事确实有道理。盐政那摊子,谁碰谁头疼,你们硬是把它理顺了,朝廷得了好处,我不过是顺势说了几句罢了。” 他目光落在茶盏上,语气中带了几分感慨,“说起来,我这把年纪也撑不了太久了,户部的事总得有人接着干。林如海沉稳又有章法,若将来有人能接手,我也能少操些心。” 贾琮听出他话中隐意,心中微动,点头道:“大人目光长远,林大人若知您如此看重,定会感念在心。下官也盼着这差事能早日办妥,不负陛下所托,也不负大人今日相助。” 毕自严眯着眼笑了笑,低声道:“贾伯爷,我听人说你做事果断,又有头脑,今日一见,果然不差。盐政的事办得漂亮,琉璃工坊也让人刮目相看,如今又忙这差事,前途不可限量啊!去,把事情办好,到时候边境安稳些,咱们户部也能松口气。” 贾琮一笑,又与毕自严闲聊了几句,便起身告辞。 出了户部衙门,他翻身上马,一拉缰绳,又朝工部衙门而去。 “去通报一声。” 二牛应声而去,不多时便回来,低声道:“伯爷,门房说尚书大人今日不在衙门,出去办事了。” 贾琮闻言,眉头微皱,心中暗道:“不在?倒是巧得很。” 正思索间,忽见一道熟悉的身影从侧门走了出来。 贾政身着官袍,手里拿着一卷文书,步履匆匆,似乎刚从衙内出来。 贾琮目光一闪,心中一动,快步上前,拱手道:“二叔,您也在此?” 贾政抬头一看,见是贾琮,先是一愣,随即点头道:“琮儿,你怎么来了?我刚处理完一桩公务,正要回府。工部这边有事?” 贾琮微微一笑,低声道:“二叔来得正好。我奉陛下之命,来工部商议一桩差事,需调些匠人,怎奈门房说赵尚书不在。二叔既在此,不如带我进去一趟,也好找人问个明白。” 贾政闻言,略一迟疑,点头道:“既是陛下的差事,那便进去。我带你去找人问问。” 说罢,他领着贾琮进了衙门,来到前堂。 不多时,一名身着青袍的工部郎中迎了出来,约莫四十来岁,面容瘦削,眼神闪烁。 贾政忙上前,低声道:“琮儿,这位是工部郎中李泽,我的顶头上司,为人谨慎,平日里管着匠人和物料的事。” 他转头向李泽拱手道:“李郎中,这位是我侄儿,绥远伯贾琮,今日有事拜访。” 李泽拱手回礼,脸上挤出一抹笑意,低声道:“贾伯爷,下官工部郎中李泽,见过伯爷。尚书大人今日确不在衙门,出去办事了。不知伯爷此来有何要事?” 贾琮面色平静,低声道:“李郎中,陛下命我筹办一桩差事,需从工部调配些匠人,特来与赵尚书商议。不知尚书大人何时回来?” “贾伯爷,这事儿怕是有些难办。” 李泽闻言,脸上露出为难之色,搓了搓手,低声道、 “眼下工部的匠人都在忙着修皇陵,那是陛下亲自下的旨意,工期紧得很,实在抽不出人手。” 他顿了顿,瞥了贾政一眼,语气一转,“贾员外也在此,他也知道这情况。伯爷若不信,不如问问他?” 第225章 工部刁难 贾政被点名,脸色微变,显得有些尴尬,低声道:“琮儿,皇陵之事确实是大事,工部的匠人……怕是真不好调。” 贾琮听罢,目光微沉,却未急着发作,转头看向李泽,语气平静却带着几分冷意,低声道。 “李郎中,工部如此忙碌,我也不便多扰。不过陛下钦点的差事,总得有个说法。你再去确认一遍,若真是抽不出匠人,也好让我有个交代,如何?” 李泽闻言,干笑两声,摆手道。 “贾伯爷,您这是何必呢?皇陵的匠人都是精挑细选的,一个都不能少,工部这边确实无能为力。您这差事若不急,不如等皇陵修完再说?下官绝不敢敷衍,只是实情如此啊。” 贾琮见他依旧推三阻四,目光一冷,忽地冷笑一声,声音陡然提高了几分:“李郎中好大的胆子!陛下钦点的差事,你一句‘皇陵要紧’就想推脱?还让我再等?我好言问你,你却拿这话搪塞,莫不是觉得我这伯爵是摆设,连工部一个郎中都能随意敷衍?” 他顿了顿,目光如刀,直刺李泽,“贾员外是我二叔不假,可他管的是文书簿册,匠人之事轮得到他插嘴?你拿他压我,是何居心?” 李泽被他这突如其来的气势震住,额头冷汗直流,连忙摆手道:“贾伯爷息怒,下官绝无此意!只是皇陵之事确实紧急,下官也是奉命行事,实在没办法啊!” 他擦了擦汗,声音发颤,“这样,明日我再和尚书大人禀报,看看能不能想想办法,您看如何?” 贾琮冷笑一声,目光冰冷,低声道:“明日再报?李郎中倒是会打太极。可惜我没工夫跟你耗。陛下那边,我自会如实禀明,至于匠人之事,工部既然如此‘忙碌’,我也不勉强。” 说罢,他转身便走,头也不回,留下一句冷哼,“好自为之。” 李泽愣在原地,脸色苍白,连声道:“贾伯爷留步,下官知错了!” 可贾琮已大步出了衙门,贾政跟在后面,尴尬地低声道:“琮儿,这……是不是闹得太僵了?” 贾琮翻身上马,淡淡道:“二叔放心,我自有分寸。” 他心中暗忖:“火器工坊事关重大,我本就不想用工部的人,赵瑁既是首辅一派,若让他插手匠人安排,反倒是个隐患。陛下让我联系各部,我不好独断,如今他们自己推脱,倒给了我借口。” 夕阳西沉,天边染上一片金红,马蹄声在街巷间回响。 贾琮走后,李泽站在前堂,脸色阴晴不定,额上的冷汗还未干透。 他咬了咬牙,低声道:“这贾琮好大的脾气,我得赶紧跟尚书大人说一声。” 说罢,他匆匆转身,朝后院而去。工部后院,赵瑁正坐在堂内喝茶,手中翻着一卷文书。 他约莫五十岁,面容肃穆,眉宇间透着一股阴鸷。 见李泽急匆匆进来,他放下茶盏,抬头一看,轻笑道:“李泽,瞧你这满头大汗的模样,可把那贾琮打发了?” 李泽行礼,低声道:“尚书大人,贾琮方才来过了,要调匠人办什么差事。我说匠人都在修皇陵,抽不出人,他问了两遍,我都回绝了,结果他发了顿脾气,直接走了,还说要跟陛下禀报。” 赵瑁闻言,冷笑一声,低声道:“贾琮?哼,不过是个仗着陛下宠信的毛头小子,无能狂怒罢了。” 他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不屑,“明日我和首辅大人说一声,看他还能翻出什么浪来。匠人?想都别想。” 李泽低头应了一声,心中却仍有些不安,但不敢多言,只得退下。 赵瑁端起茶盏,抿了一口,嘴角微微上扬,似是胸有成竹。 贾琮离开工部后,径直策马前往内务府。 内务府门前,侍卫见是贾琮,连忙行礼,恭敬道:“贾伯爷,您来了!” 贾琮微微颔首,翻身下马,大步迈入内务府衙门。 李全福正在堂内翻看账册,听闻贾琮来访,立刻起身相迎,脸上堆满笑容。 “哎哟,伯爷!您可算回来了,下官这几日正念叨着您呢!” 贾琮拱手一笑,道:“李管事客气了,江南一行还算顺利,琉璃工坊的事已安排妥当,前些日子派去的人可还顺手?” 李全福连连点头,笑容更盛:“顺手!顺手!伯爷安排的人都是能干的,江南那边的工坊已经开始出货了,比京城的还要精细几分!” 贾琮微微一笑,道:“那就好。” 李全福见他神色平静,但眉宇间似有隐忧,便试探道:“伯爷今日来,可是有什么吩咐?” 贾琮也不绕弯子,直接道:“确实有事相求。” 李全福连忙摆手:“伯爷言重了,您有事尽管吩咐,下官一定尽力!” 贾琮点头,沉声道:“陛下命我筹建火器工坊,方才去了工部,可赵瑁推说匠人都在修皇陵,一个都调不出来。” 李全福闻言,眉头一皱,低声道:“工部这是故意刁难啊!皇陵虽要紧,但也不至于连几个匠人都抽不出。” 贾琮冷笑一声:“他们不是抽不出,是不想抽。” 李全福眼珠一转,压低声音道:“伯爷,您若信得过下官,内务府倒是有几个手艺精湛的匠人,虽不是专攻火器,但都是能工巧匠,稍加点拨,必能胜任。” 贾琮目光一亮,问道:“有多少人?” 李全福思索片刻,道:“眼下能调动的,约莫二十余人,若再等几日,从各地抽调,凑个五六十人不成问题。” 贾琮沉吟片刻,点头道:“好,那就先借调内务府的匠人,工钱按双倍算。” 李全福笑道:“伯爷爽快!不过……” 他左右看了看,确认无人偷听,才低声道:“伯爷,工部这般推脱,背后怕是有人授意,您得小心些。” 贾琮眼中寒光一闪,淡淡道:“无妨,他们既然敢拦,就别怪我掀桌子。” 李全福心头一跳,连忙道:“伯爷若有需要,下官愿效犬马之劳!” 贾琮拍了拍他的肩膀,笑道:“李管事是个明白人,此事若成,日后少不了你的好处。” 李全福笑得眼睛眯成一条缝:“伯爷抬举了!” 贾琮不再多言,起身告辞。 李全福亲自送他出门,目送贾琮策马远去,才擦了擦额头的汗,喃喃道:“这位爷,真是越来越惹不起了……” 第226章 晴雯 贾琮离开内务府后,并未回府,而是驱马前往城郊一处隐秘的院落。 这院子坐落在一条僻静小巷的尽头,外墙斑驳,门前杂草丛生,乍看之下毫不起眼。 然而,靠近时却能感受到一丝不同寻常的气息,外围几名身着便服的亲兵悄然把守,腰间暗藏佩刀,目光如鹰隼般扫视着四周,显然戒备森严。 贾琮翻身下马,将缰绳丢给二牛,低声道:“在外头守着。” 他推开虚掩的柴门,步入院中,耳边立刻传来一阵清脆的叮叮当当声,那是铁锤敲击金属的节奏,间或夹杂着几句带着粤海口音的争论,显得热闹而专注。 “伯爷来了!” 一名眼尖的工匠率先发现,高声喊道。 院内众人闻声,纷纷停下手中活计,放下锤凿,转身向贾琮行礼。 贾琮抬手示意不必多礼,目光缓缓扫过院中摆放的物件。 几支半成品的火铳倚墙而立,旁边散落着尚未组装的机括零件,桌上还堆着些许烧黑的铁片,显然是试制时的残次品。 他微微颔首,满意之色一闪而过,开口问道:“诸位可还适应京城的气候?” 一名年约四十、皮肤黝黑的匠人上前一步,恭敬抱拳道:“回伯爷,京城比粤海干燥些,风沙也大,但咱们都还能习惯。只是……” 他顿了顿,似有些顾虑,压低声音道:“咱们从粤海带来的材料不多了,若再不开工,怕是要耽误进度。” 贾琮闻言,唇角微扬,温声道:“无须担忧,过几日便可正式动工。内务府已应下调拨一批匠人协助,你们只管专心研制燧发枪的核心部件,其余杂务自有他人分担。” 众工匠听罢,紧绷的神色稍缓,齐声应道:“是,伯爷!” 贾琮走近一张粗木桌,拿起一支尚未完工的枪管,指尖轻轻抚过铳管,感受着纹路的深浅。 他忽然注意到工匠们手上都缠着粗布条,有几个人的指节处还渗着暗红的血丝。 他眉头微皱,沉声道:“这活计伤手?” 那黝黑匠人,姓林,是这群工匠的领头,见贾琮问起,憨厚一笑,摆手道:“不打紧,刻膛线时难免被铁屑划着,都是小伤,干咱们这行的哪能不带点疤?倒是这京城的水土……” 他挠了挠头,略带几分不好意思,“有几个后生手上起了疹子,痒得厉害,晚上睡不安稳。” 贾琮目光一沉,转头看向随行的张武,低声道:“去请个大夫来瞧瞧,顺便让府里厨房每日熬些祛湿的汤药送过来,别让他们带病干活。” 张武抱拳应道:“是,伯爷!”说完便转身快步离去。 林师傅听罢,连忙拱手道:“多谢伯爷挂心,小的们皮糙肉厚,这点小毛病真不算啥。” 贾琮摆了摆手,语气平静却不容置疑:“伤手事小,若坏了身子,耽误的是大事。你们是工坊的根本,须好生照料。” 林师傅咧嘴一笑,眼底多了几分暖意,点头道:“伯爷说得是,小的们记下了。” 贾琮又细细询问了几处技术细节,如火药配比和枪管淬火的进展,那林师傅一一作答,言语间透着熟练与自信。 确认无误后,贾琮放下枪管,转身准备离开。 临走前,他目光扫过众人,低声道:“记住,此事需严守机密,若有人问起,只说是打造寻常铁器,切不可泄露半点风声。” 林师傅神色一凛,郑重抱拳:“伯爷放心,小的们晓得轻重,绝不敢乱说。” 贾琮微微颔首,迈步出了院门,身后叮当声再度响起,节奏分明。 回到伯爵府,天色已暗,贾琮刚踏入书房,便见小红迎了上来。 她身着浅红衫裙,步履轻快,福身行礼道:“爷,您回来了。” 贾琮一边解下披风递给她,一边随口问道:“晴雯如何了?” 小红接过披风,挂在一旁的衣架上,轻声道。 “按爷的吩咐,已将她安置在西跨院的厢房。大夫今儿上午来瞧过,说她受了惊吓,又在外面冻了一宿,身子虚得很,开了副药,需静养几日才能好全。” 贾琮“嗯”了一声,在书案前坐下,端起桌上温热的茶盏抿了一口,又问:“她可说了什么?” 小红迟疑了一下,低声道:“晴雯姐姐一直没怎么开口,只是晌午时问了我一句,说爷为何要救她。我没敢多嘴,只说爷心善。” 贾琮闻言,眸光微动,淡淡道:“她性子傲得很,骤然被赶出府,又落得那般境地,心里怕是憋着一股火,哪能轻易开口。” 小红小心翼翼地瞥了他一眼,低声道:“爷,要不要……去看看她?她眼下孤零零的,怕是心里不好过。” 贾琮放下茶盏,沉吟片刻,摇头道:“不必。她若想通了,自会来见我。强去看她,反倒让她更不自在。” 话音刚落,门外传来一阵轻微的脚步声,紧接着,一个略带沙哑的声音响起:“伯爷……奴婢求见。” 贾琮眉梢一挑,抬眼看向小红。 小红会意,忙转身去开门。 门开处,晴雯站在门槛外,借着廊下的灯笼光,能见她脸色依旧苍白,双颊却因寒风吹过而泛起一丝薄红。 她的眼神恢复了几分往日的清亮,穿着一身素净的灰蓝衣裙,发间仅簪了一支简陋的木钗,鬓角几缕碎发随风微动,显然是匆忙收拾过的模样。 见贾琮目光扫来,她抿了抿唇,缓缓走进来,跪下,低声道:“奴婢谢伯爷收留之恩。” 贾琮注视她片刻,声音平稳道:“起来。” 晴雯却未起身,仍跪在地上,声音微颤:“伯爷,奴婢有一事相求。” “说。” 她抬起头,眼中闪过一抹倔强:“奴婢……不想白吃白住。求伯爷给个差事,奴婢愿效犬马之劳。” 贾琮眸光深沉,闻言忽地轻笑一声:“你这性子,倒是一点没变。” 他起身踱步至窗前,推开半扇窗,夜风卷着凉意涌入,他背对晴雯,淡淡道:“我这儿不缺伺候的丫鬟,但你若真想做事,倒有个去处。” 晴雯一怔,忙道:“伯爷请吩咐。” 贾琮转身,目光如刀般锐利,直视她道。 “火器工坊即将开工,需要个细心的人管些文书账目。你识字,又曾在宝玉身边经手过琐事,可愿一试?” 晴雯瞳孔微缩,显然未料到贾琮会将如此要紧的差事交给她。 她低头沉默片刻,似在权衡,随后抬起头,重重磕了个头,声音坚定:“奴婢愿为伯爷效死!” 贾琮唇角微勾,语气淡然:“好。明日让小红带你去见李全福,他会安排。” 晴雯叩谢起身,缓缓退下。 待她身影消失在门外,小红忍不住低声道:“爷,晴雯姐姐毕竟曾是宝玉房里的人,让她接触火器工坊,会不会有些不妥?” 贾琮瞥了她一眼,淡淡道:“无妨。她若真有异心,正好试试工坊的守卫是否严密。聪明如她,当知该如何抉择。” 小红心头一凛,低头不敢再言。 第227章 革职罚俸 夜色渐浓,贾琮独坐书房,案上烛光摇曳,映得他眉眼冷峻。 他提笔蘸墨,在一张素笺上写下一封密信,笔锋凌厉,字迹如刀刻般分明,将工部阻挠调拨匠人之事详述其上,连李泽推三阻四的态度也未漏过,末了又添了几句内务府协助的安排。 他写罢,细细审阅一遍,确认无误后,将信折好,用火漆封紧,低声道:“二牛。” 门外二牛应声而入,抱拳道:“伯爷。” 贾琮将密信递过去,低声道:“明日一早,派人送入宫中,务必交到陛下手中。” 二牛接过信,沉声道:“是!”随即转身退下。 贾琮靠在椅背上,闭目养神片刻,唇角微扬,心中暗道:“赵瑁,你既要玩这一手,那就看看谁笑到最后。” 次日清晨,工部尚书赵瑁起了个大早,满心以为自己昨日的推脱天衣无缝,特意换上一身崭新的官袍,前往首辅温体仁的府邸拜见,意欲邀功。 他进了温府,落座后先是寒暄一番,端起茶盏抿了一口,笑道:“首辅大人,近来身子可好?” 温体仁淡淡一笑,随口应道:“还过得去,赵尚书今儿来得早,可是有事?” “也没什么大事,就是昨日那贾琮来工部要匠人,我寻思着皇陵工期紧迫,便以修陵为由挡了回去。” 赵瑁放下茶盏,脸上露出几分得意,慢条斯理道。 “他气得拂袖而去,依我看,不过是个仗着陛下宠信的毛头小子,成不了什么气候。” “蠢货!” 温体仁闻言,脸色却陡然一沉,手中茶盏重重搁在桌上,怒声道。 你可知这火器工坊是陛下亲口提及的差事?你挡了他,便是挡了陛下的意思!如今朝中局势微妙,陛下正倚重贾琮,你这老眼昏花的东西,竟还敢自作聪明!” 赵瑁被骂得一愣,额上冷汗直冒,却仍有些不服气,硬着头皮辩解道。 “首辅大人,您这话未免小题大做了?皇陵是太上皇的命令,匠人抽不出来也是实情,那贾琮不过要弄些新奇玩意儿,怎能跟皇陵相比?” “新奇玩意儿?” 温体仁冷笑一声,目光如刀。 “陛下昨儿还与我提及火器工坊,说若成了,可解大同匪患,你却在这儿跟我说小题大做?你这脑子是怎么当上尚书的?滚回去等着,别在这儿碍眼!” 赵瑁灰头土脸地出了温府,心中惶惶不安。 刚回到自家府邸,便有宫中内侍前来传旨:“陛下召工部尚书赵瑁即刻入宫觐见!” 赵瑁心头一跳,暗道不妙,匆匆换了朝服,赶往宫中。 到了御乾殿,殿内灯火煌煌,弘元帝端坐龙案后,身着玄色龙袍,气势威严如山岳压顶。 他未开口,只是目光冷冷扫来,赵瑁只觉一股无形的压力扑面而来,双腿不由一软,几乎站立不稳。 殿内寂静得落针可闻,赵瑁硬着头皮上前,跪下叩首,颤声道:“臣赵瑁参见陛下。” 弘元帝不语,缓缓端起茶盏,抿了一口,又轻轻放下,动作从容,却让赵瑁额上的冷汗越发密集。 他等了片刻,见帝仍不开口,心下愈发慌乱,忙道:“陛下,臣……” “赵瑁,” 弘元帝终于开口,声音低沉如雷,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朕命贾琮筹办火器工坊,你可知此事?” 赵瑁一愣,忙道:“臣知晓,只是……” “只是什么?” 弘元帝打断他,语气骤冷,目光如冰刃,直刺赵瑁, “朕倒想听听,你为何推脱不给匠人。” 赵瑁扑通叩头,忙道:“陛下息怒,臣并非有意推脱,只是皇陵工期紧迫,匠人实在抽不出来。那日是郎中李泽接见贾琮,皆是他办事不力,臣毫不知情啊!” 弘元帝冷哼一声,手中密信掷到他面前,信纸落地,发出轻微的响声,却如重锤砸在赵瑁心头。 他沉声道:“不知情?贾琮的折子写得清清楚楚,你工部上下推三阻四,连个郎中都敢拿皇陵压人。赵瑁,你好大的胆子!” 赵瑁捡起密信一看,脸色煞白,额头冷汗涔涔而下,忙叩头道:“陛下饶命,臣知错了!” 弘元帝目光森冷,殿内似有寒风掠过,他缓缓道:“李泽办事不力,革去郎中之职,贬为庶民。赵瑁,你身为尚书,管教不严,罚俸一年。” 赵瑁连连叩首,颤声道:“臣遵旨!” 退出御乾殿时,他腿脚发软,心中既恨贾琮告状,又悔自己失算,背上已被冷汗浸透,再不敢有半分怨言。 与此同时,贾琮却久违的出现在了西城兵马司。 说起来,他身为兵马司指挥使,来兵马司的次数倒是不多。 贾琮一袭玄色官袍,端坐案后,手边堆着几份公文,神色从容。 林羽站在一旁,抱拳禀报道:“伯爷,近日西城还算太平,没什么大事,巡街的弟兄们都井井有条。只是近几日有些泼皮当街斗殴,砸了几家铺子,闹得百姓有些怨言。” 贾琮闻言,放下手中毛笔,淡淡道:“当街斗殴,扰乱市井,照例处置。主事的戴枷示众三日,其余人各杖二十,罚银五两,杀鸡儆猴。” 林羽点头:“是,属下这就去办。” 贾琮顿了顿,又问道:“周正这几月可有什么动向?” 林羽一愣,随即低声道:“周正平日里倒是安稳谨慎,管些杂务也没出过差错。不过……” 他皱了皱眉,似有所思,“最近他似乎常去紫云观,隔三差五就往那儿跑一趟,也不知有何缘故。” 贾琮目光微眯,心中暗忖:北静王自从江南盐商被自己断了财路,怕是要寻找新的财路。这周正是北静王的人,怕是暗中做了些勾当。 他敲了敲案几,低声道:“此事有些蹊跷,你派人盯着周正,看他去紫云观到底做什么,别打草惊蛇。” 林羽抱拳应道:“属下明白。” 贾琮靠在椅背上,语气忽地一缓,低声道:“林羽,你跟了我这么久,办事稳妥。年后我这职位可能会有调动,若顺利,你接我的位子,我也能放心。” 林羽闻言一怔,随即眼中闪过一丝激动,忙拱手道:“多谢伯爷栽培,属下定不负所托!” 贾琮摆了摆手,淡淡道:“先把眼前的事办好,旁的以后再说。” 林羽退下后,贾琮起身走到窗前,望着窗外熙攘的街市,目光深邃。 第228章 火器工坊 次日早朝,一道圣旨响彻朝野: “工部郎中李泽,玩忽职守,假传上意,着即革职查办!工部尚书赵瑁御下不严,罚俸一年,以观后效!“ 圣旨宣罢,满殿寂静,唯有李泽“扑通”一声瘫软在地,脸色苍白如纸。 他挣扎着抬起头,声音颤抖地喊道:“陛下,臣冤枉啊!臣只是奉命行事……” 话未说完,两名侍卫已上前,一左一右架住他的胳膊,将他拖出殿外。 李泽的官靴在光滑的汉白玉地面上拖出一道刺耳的摩擦声,喊冤声渐远,终被殿门关闭的闷响掩去。 赵瑁跪在殿中,冷汗浸透官袍,额头紧贴着冰冷的地面。 他虽未被革职,却觉背脊发寒,耳边回响着弘元帝方才冷若冰霜的语气,心中暗自庆幸:总算保住了这顶乌纱帽。 赵瑁不敢抬头,只低声道:“臣谢陛下隆恩。” 弘元帝端坐龙椅,目光如刀,缓缓扫过殿内众人,沉声道:“朕要的,是能办事的臣子,不是推诿塞责的废物。尔等好自为之。” 城郊工坊内铁砧声叮当作响,空气中弥漫着烧铁的焦味与木屑的清香。 晴雯跟在贾琮身后,手中抱着一叠账簿,步履虽稳,却难掩眼底的几分紧张。 这是她头一回来此,前日贾琮允她管文书账目,她虽应下,却也知这差事非同小可,心中既感激又忐忑。 贾琮停在一处工作台前,目光扫过几名工匠正在打磨的枪管,拿起一根半成品,指尖轻抚着膛线,感受其深浅。 他沉声道:“晴雯,这儿便是工坊的核心所在。日后你需每日核对物料进出,记录匠人用度,不可有半点差池。” 晴雯低头应道:“是,伯爷。奴婢定会仔细。” 她顿了顿,抬头看了眼四周忙碌的景象,低声道:“只是这些物件……奴婢从未见过,若有不懂之处,还请伯爷指点。” 贾琮闻言,唇角微扬,转身看向她,语气平静却带着几分意味深长:“不懂便问,林师傅他们会教你。这些是火器部件,事关机密,你既管账目,便是工坊的一份子,守口如瓶是第一要务。” 晴雯心头一凛,忙点头道:“奴婢明白。” 她抱紧手中账簿,指尖不自觉攥紧了几分,暗下决心,绝不能辜负贾琮的信任。 正说着,林师傅走了过来,他皮肤黝黑,满手老茧,见贾琮在此,忙拱手道:“伯爷,这批枪管已按您说的刻了膛线,只是火药配比还需再试几次,昨日试射时,射程尚差了些。” 贾琮将手中枪管递回,点头道:“不急,火药之事慢慢调配,宁可慢些,也要确保稳妥。” 他顿了顿,又道:“晴雯初来,你带她熟悉下工坊的物料名目,别让她出错。” 林师傅憨厚一笑,看了晴雯一眼,爽快道:“好嘞,伯爷放心,小丫头瞧着挺机灵,我多教几遍她就明白了。” 晴雯闻言,脸颊微红,低声道:“多谢林师傅。” 贾琮正要再交代几句,工坊大门忽被推开,二牛大步流星走了进来,抱拳道:“伯爷,刚得的消息,李泽被革职了!赵瑁只被罚俸一年。” 工坊内的敲打声骤然一滞,几名工匠纷纷侧目,显然也被这消息惊到。 贾琮手中动作一顿,缓缓放下枪管,抬起头,冷笑一声:“倒是会弃车保帅。” 晴雯站在一旁,听得此言,目光微动。 她虽不甚明白朝堂之事,却也听说过尚书的名号,此刻见他神色冷峻,心中暗忖:伯爷果真手段不凡,连尚书都能撼动。 林师傅挠了挠头,低声道:“伯爷,这李泽是哪个?怎的就被革职了?” 贾琮瞥了他一眼,淡淡道:“工部一个郎中,前日我去要匠人,他拿皇陵搪塞,如今自食其果。” 他转身看向二牛,“宫里可还有旁的动静?” 二牛摇头道:“暂时只听说这些,赵瑁虽保住了位子,但罚俸一年,怕是也吓得不轻。” 贾琮冷哼一声,目光扫过工坊内的火器零件,语气平静却透着寒意:“赵瑁这老狐狸,最擅推卸责任。他以为罚俸一年便能了事,未免想得太美。” 晴雯站在一旁,听得这话,忍不住抬头看了贾琮一眼。 只见他背对众人,负手而立,墨蓝锦袍在晨光中泛着冷光,眉宇间一股凌厉之气若隐若现。 她虽未见过赵瑁,却从贾琮的话中听出几分深意,心中暗道:伯爷这是要徐徐图之,怕是工部那尚书的好日子不长了。 林师傅咧嘴一笑,拍了拍手上的铁屑,插话道:“伯爷,这工部不给匠人,咱们也不稀罕。内务府那五十人昨儿已送到,眼下正熟悉活计,再加上咱们粤海带来的老手,工坊开起来绰绰有余。” 贾琮点了点头,转身看向晴雯,低声道:“你听见了?工坊人手已齐,账目上的进出只会更多,你仔细些,别让林师傅他们白忙活。” 晴雯忙应道:“是,伯爷。” 她低头翻开账簿,指尖轻触纸面,心中却翻涌起一股莫名的坚定。 晴雯虽只是个管账的,却也明白这工坊对贾琮的重要性,能在此出一份力,便是她重获新生的机会。 二牛见贾琮不再问话,便退到一旁,林师傅则招呼晴雯过去,带着她走向一堆堆放的物料,低声道。 “丫头,这儿是生铁,那边是木料,记账时得写清楚斤两……” 贾琮站在原地,目光悠远,似透过工坊的墙垣,看到了更远处。 他低声自语道:“不急,火器工坊建成之日,便是清算之时。赵瑁如今不过是多喘几口气罢了。” 工坊内的敲打声再度响起,火光映在墙上,跳跃不定。 晴雯跟着林师傅学记物料,耳边是铁锤敲击的节奏,心中却因贾琮方才的话而掀起波澜。 她偷瞄了贾琮一眼,见他负手而立,气度沉稳,不由有些呆滞。 贾琮并未久留,又与林师傅交代了几句关于火药试制的注意事项,便转身出了工坊。 贾琮翻身上马,朝伯爵府而去。 第229章 贾政问计 消息传到工部衙门时,贾政正在一间偏厅整理文书。 案上堆着几叠账簿,他正提笔核对一处数字,眉头紧锁。 忽然,一名书吏跌跌撞撞冲进来,气喘吁吁道:“大人!出大事了!李郎中刚被锦衣卫押走了!说是假传上意,阻挠火器工坊调人,陛下震怒,直接革职查办!” 贾政手中毛笔“啪”地掉落,墨汁溅在宣纸上,晕开一片乌黑。 他猛地站起身,官帽险些撞倒案上的烛台,声音微微发颤:“你说什么?李大人他……” “千真万确!” 书吏压低声音,语气急促,“赵尚书也被罚了一年俸禄,现在衙门里都乱套了,大伙儿都在猜陛下下一步要做什么……” 贾政缓缓坐回椅中,耳边嗡嗡作响,手指无意识地攥紧袍角。 前日贾琮来工部要人时,他还在心中暗暗担忧,生怕这侄儿锋芒太露,得罪了赵瑁这等老臣。 可转眼间,李泽革职,赵瑁受罚,这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手段,竟出自那个他曾以为孱弱的庶侄之手。 他愣愣地看着案上的墨迹,脑海中浮现贾琮离去时那句轻描淡写的“我自有分寸”,当时只觉是年轻人逞强,如今细想,那语气分明是早已胸有成竹。 他指尖摩挲着案角,掌心渗出细汗,心中百感交集。 这个从小在荣国府夹缝中长大的庶子,何时有了这般翻云覆雨的本事? 他想起贾琮幼时低眉顺眼的模样,再对比如今的风云际会,竟觉恍如隔世。 散衙后,贾政乘轿回府,轿帘半掀,街巷的喧嚣隐约传入耳中。 轿子经过西城兵马司衙门时,他无意间透过纱帘望去。 只见一队兵丁正押着几个地痞游街示众,那些泼皮头戴木枷,满脸晦气,引得路边百姓指指点点。 “听说这是贾伯爷定的新规矩,当街斗殴者要戴枷示众三日……” “该!这些泼皮早该收拾了,西城今天安静不少……” 议论声断续飘进轿中,贾政心头猛地一震,手指不由攥紧了轿内的扶手。 他这些年为宝玉操碎了心,请名师、立家法,甚至亲自督导功课,可那孽障依旧顽劣不堪,半点上进之心也无。 而贾琮呢?分明无人管教,却自学成才,如今不仅获封伯爵,连治下街市也井然有序。 他嘴角泛起一抹苦笑,眼底却闪过一丝复杂的光芒。 是欣慰,还是自嘲,连他自己也分不清。 轿子猛地一顿,停在荣国府门前,贾政这才回过神来。 他掀帘下轿,步履略显迟缓,正要迈入府门,却见一骑从远处而来,马蹄轻响,夕阳余晖洒在那人身上,将一袭墨蓝锦袍镀上淡淡金边。 “琮儿。” 贾政鬼使神差地喊了一声,声音沙哑中带着几分试探。 “可有空……陪二叔喝杯茶?” 贾琮闻言一怔,拉住缰绳翻身下马,目光扫过贾政略显疲惫的面容,点了点头:“二叔有请,自当奉陪。” 夕阳沉没,天边余晖渐散,荣国府内灯火初上。 贾政与贾琮并肩走进一处小院,院中一株老槐树下摆着石桌石凳,丫鬟早已备好茶具,热气袅袅升起,茶香淡淡弥漫。 二人落座,贾政端起茶盏,却迟迟未饮,只是低头看着杯中茶叶沉浮,神色复杂。 贾琮坐在对面,目光平静,手中茶盏轻转,似在等待贾政开口。 他今日在工坊奔波半日,又听闻朝中变故,心中虽有诸多盘算,却也乐得在此稍作休憩。 贾政几次欲言又止,嘴唇动了动,终究只是叹了口气,低声道:“琮儿,今日朝中之事,二叔听说了。李泽革职,赵瑁罚俸,这……真是你的手笔?” 贾琮微微一笑,语气淡然:“二叔言重了,不过是陛下圣明,臣子各司其职罢了。我只是依旨办事,工部若不推诿,也不会有今日之果。” 贾政闻言,点了点头,却未深究,只是端起茶盏抿了一口,似在掩饰心中的波澜。 他又闲聊了几句,提及工部近日的混乱,又说了些西城街肆的见闻,语气却始终有些飘忽,似有话难以启齿。 贾琮察觉到他神色间的异样,放下茶盏,主动开口道:“二叔今夜邀我喝茶,怕不是只为闲聊?若有何事,不妨直说。” 贾政一愣,手指攥紧茶盏,指节微微发白。 他犹豫片刻,终是叹了口气,低声道:“琮儿,二叔确有件事想求教。只是……这话不好开口,怕你笑话。” 贾琮眉梢微挑,温声道:“二叔言重了。您是我长辈,有何事尽管说,我岂会笑话?” 贾政苦笑一声,目光落在石桌上,低声道。 “是宝玉的事。这些年,我为他操碎了心,请过名师,立过家法,甚至亲自教他读书,可他依旧顽劣不堪,连半点长进也无。前些日子,陛下还口谕责他不成器,我这当爹的,真是无地自容。” 他顿了顿,抬头看向贾琮,眼底带着几分恳求,“琮儿,你如今出息了,连陛下都倚重你,可有办法……教教宝玉?” 贾琮闻言,目光微滞,心中却一阵冷笑。 他端起茶盏,掩住唇角那一抹嘲讽,脑海中浮现贾宝玉那副吊儿郎当的模样。 终日与丫鬟厮混,诗词歌赋倒会几句,却连半点正事也做不得。 江山易改,本性难移,这般性子,如何教得? 他放下茶盏,语气平静却带着几分疏离。 “二叔,宝兄弟的性子,您比我更清楚。江山易改,本性难移,他如今连陛下都口谕批评,怕是已无药可救。” 贾政闻言,脸色一僵,手指不由攥紧,指节泛白。他低声道:“琮儿,你是说……真没救了?” 贾琮目光微闪,淡淡道:“倒也不是全无办法。只是宝兄弟这性子,怕是难成大器。二叔何必将心思全放在他一人身上?荣国府中,毕竟还有旁人可虑。” 贾政一怔,疑惑道:“旁人?你是说……” 贾琮端起茶盏,慢条斯理地抿了一口,语气若有深意:“宝兄弟虽不成器,可二叔膝下还有环哥儿,另外兰儿却也年幼可塑。若早些栽培,未必不能撑起门庭。” 第230章 埋下引子 贾政愣住,目光渐渐飘远,似在沉思。 他想起庶子贾环,虽性子偏激,却也有些小聪明。 再想到贾兰,年幼丧父,如今跟着李纨读书,倒是安静懂事。 他喃喃道:“贾环……贾兰……” 随即,他又摇了摇头,苦笑道:“可宝玉毕竟是我的心头肉,总不忍心就这么放弃。琮儿,真没旁的法子教教他了?” 贾琮见他执迷不悟,目光闪了闪,心中冷笑更甚。 他略一沉吟,忽地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意,低声道:“二叔既如此说,倒也不是全无办法。只是这法子,需宝兄弟自己肯下功夫才行。” 贾政闻言,眼中一亮,忙道:“琮儿快说,是何法子?” 贾琮慢悠悠道:“如今火器工坊正缺人手,我近日打算从京中招些年轻后生,学些粗浅的匠艺。宝兄弟若肯去,从打铁炼钢开始学起,日日与匠人同吃同住,磨一磨性子,未尝不能有些长进。况且陛下如今重视火器,若他能在此事上立些功劳,未必不能挽回些颜面。” 贾政一听,脸色却僵住了。他愣了片刻,低声道:“这……让他去工坊打铁?” 贾琮点头,语气平静:“正是。宝兄弟性子散漫,若不吃些苦头,怕是难有长进。工坊虽苦,却能让他明白事理,若他肯坚持,倒是条出路。” 贾政嘴角抽了抽,心中却一阵翻腾。 他想象贾宝玉那细皮嫩肉的模样,终日与丫鬟调笑的公子哥儿,如何受得了工坊的烟熏火燎? 每日挥汗打铁,与粗鄙匠人同榻而眠? 这哪里是教他,分明是折磨他! 可这话从贾琮口中说出,又带着几分正色,他一时间竟不知如何反驳。 贾琮见他神色,暗自冷笑。 这法子看似是为宝玉好,实则是个精心挖的坑。 以贾宝玉那懒散性子,别说坚持三日,怕是半日也熬不下来。 到时他若闹着退出,反倒坐实了顽劣不堪的名声,连贾政也再无理由护着他。 贾政沉默良久,终是叹了口气,低声道:“琮儿,这法子……我再想想。” 贾琮微微一笑,起身道:“二叔慢慢思量便是。我近日事忙,就先告辞了。” 贾政忙起身相送,目送贾琮的身影消失在院门处,心中却久久不能平静。 他端起茶盏,茶已凉透,苦涩在舌尖蔓延。 贾政喃喃道:“宝玉啊宝玉,你若有琮儿一半……” 话未说完,他又摇了摇头,眼底尽是无奈。 贾琮辞别贾政,出了荣国府小院,夜色已深,月光如水洒在青石板上,映出一片清冷。 他缓步而行,行至角门附近,月光透过槐树枝叶洒下斑驳光影。 正要迈步,却忽闻不远处传来一阵轻微的脚步声,伴着几声低低的叹息。 贾琮微微眯眼,顺着声音望去,只见一盏昏黄的灯笼从侧院小径晃出。 灯下站着一道纤细身影,身披淡紫披风,头戴风帽,身后跟着个小丫鬟,手提灯笼,低头照着路。 那身影有些熟悉,贾琮略一思索,便认了出来。 是探春。 他不由皱眉,这三更半夜,探春怎会在院中徘徊? “谁在那儿?” 探春似也察觉到脚步声,抬头望来,声音清脆中带着几分警觉。 侍书忙举高灯笼,光晕洒开,照亮了贾琮的身形。 探春一怔,随即掀开风帽,露出那张清丽却略显疲惫的脸庞,眼底闪过一丝惊讶:“三哥哥?怎是你?” 贾琮缓步上前:“三妹妹,这么晚了,你怎在这儿?” 他目光扫过探春略显忧郁的神色,又落在她手中紧攥的手帕上。 探春轻叹了口气,苦笑道:“三哥哥,我方才去看了环哥儿,他……又在书房发脾气,把砚台都摔了。” 贾琮目光微动:“又是因为功课?” 探春无奈点头:“先生说他的文章不如宝玉,他便气不过,回来就砸了东西。我劝了半天,他还是那副样子。” 她揉了揉眉心,叹息道:“他总觉得自己不如宝玉,处处较劲,可越是这样,越叫人看轻。三哥哥,你说……他这样下去,可怎么办?” 贾琮沉吟片刻,忽而一笑,语气中带了几分深意:“说来也巧,方才二叔也问了我类似的话。” 探春一怔:“父亲找你……是为了宝玉?” 贾琮点头,将提议宝玉去火器工坊的事简要说了遍,末了淡淡道:“二叔听了,怕是舍不得。” 探春听罢,眼中闪过一丝复杂,低声道:“让宝玉去打铁?父亲定是不舍得的。宝玉那性子,哪里受得了那份苦?” “是啊。” 贾琮意味深长地看着探春,“不过我倒觉得,环哥儿或许更适合这个机会。” 探春眼睛一亮:“三哥哥的意思是……” 贾琮语气从容:“工坊里不止有粗活。算账、调度、文书,都需要人手。环哥儿若肯用心,未必不能闯出一番天地。况且,他若能在外头立住脚,二叔自然会对他另眼相看,赵姨娘也能少些是非。” 探春若有所思,低声道:“环哥儿虽性子急躁,但确实比宝玉有上进心。只是……” 她犹豫了一下,“他那脾气,能行吗?” “正因如此,才更需要历练。” 贾琮目光深远,“他若随我去工坊,我自会安排人管着他。成与不成,全看他自己。” 探春眼中渐渐泛起光彩,沉吟片刻,郑重道:“三哥哥说得是。环哥儿若能得你提携,或许真能改改性子。我明日就去劝他,若他知道这是你的意思,定会珍惜这个机会。” 贾琮颔首,淡淡道:“夜深了,你早些歇息,我先回去了。” 探春福了福身,笑道:“三哥哥慢走。” 她转身带着侍书朝内院走去,灯笼光晕渐远,消失在小径尽头。 贾琮目送她离去,眼中闪过一丝冷意。 他缓步穿过角门,回到伯爵府院落。 月光将他的身影拉得修长,风吹衣袍猎猎作响。 贾琮低声自语:“宝玉……” 嘴角勾起一抹讥讽的弧度,“整日只会吟风弄月,也配做荣国府的继承人?” 他抬头望了望天上的明月,眼神愈发深邃。 第231章 探春劝弟 探春辞别贾琮后,脚步匆匆地穿过几道回廊,夜风拂过她的鬓角,带起几缕青丝,月光下显得清冷而柔韧。 她心中思绪翻涌,贾琮的话犹在耳边回响,如一盏明灯照亮了她对贾环未来的迷雾。 她忽然停下脚步,转身看向身后的侍书,沉声道:“侍书,去环哥儿院里。” 侍书提着灯笼,面露难色,低声道:“姑娘,这都三更天了……” “无妨。”探春摆了摆手,语气坚定,“姨娘定还没睡。” 果不其然,刚到贾环院外,便听见屋内传来一阵摔东西的声响,夹杂着赵姨娘尖利的抱怨声。 探春眉头一皱,示意侍书敲门。 “谁啊?” 赵姨娘尖细的嗓音从门内传出,带着几分不耐。 “姨娘,是我。” 探春温声应道,语气中透着几分安抚。 门“吱呀”一声开了,赵姨娘披着一件半旧的褂子,满脸怒容地倚在门框上。 月光下,她脸上挂着似笑非笑的表情,眼底却闪着尖刻的光芒。 她一见探春,便阴阳怪气道:“哎哟,这不是我们尊贵的三姑娘吗?白日里不是去瞧你那宝贝二哥哥去了?怎么深更半夜倒想起我们这寒窑来了?” 探春脚步微顿,侍书提灯笼的手不由紧了紧,低头不敢言语。 探春却面色不改,缓步上前,温声道:“姨娘说笑了。白日里我确实去瞧了二哥哥,他前些日子挨了戴内相的掌嘴,脸上伤得不轻。” 赵姨娘闻言,脸上立刻露出幸灾乐祸的神色,声音拉得老长。 “哎哟哟,那可是金贵的很呢!老太太的心肝宝贝挨了打,难怪三姑娘心疼得紧。” 她顿了顿,斜眼瞥着探春,“我们环儿就是被打死,怕也没人看上一眼。” 探春不理会她的冷嘲热讽,径直走进屋内,在一张绣墩上坐下。 目光扫过满地狼藉——碎瓷片、散乱的纸张,还有摔翻的凳子。 她轻声问道:“这是怎么了?” 赵姨娘立刻打开话匣子,抱怨道:“还不是那个李嬷嬷!今儿在老太太跟前,说我们环儿比不得宝玉会作诗。环儿气不过,回来就砸了东西……” “姨娘!” 贾环猛地打断她,脸色涨红,从内间冲了出来。 他转向探春,眼中闪着倔强的光芒,声音有些激动:“三姐姐,我自己来说!” 探春看着弟弟这副模样,心中一酸,轻声道:“环儿,你说。” 贾环攥紧拳头,咬牙道。 “三姐姐,我就是不服气!凭什么宝玉整日和丫头们嬉戏玩闹,先生还夸他天资聪颖?我日日苦读,倒成了陪衬!我就不信我比他差!” 探春静静听着弟弟的控诉,眼底闪过一丝怜惜。 她轻声道:“环儿,你可知道我方才遇见谁了?” 贾环一愣:“谁?” “琮三哥。” 探春缓缓道,“他刚和父亲谈完话出来。” 贾环眼睛顿时亮了起来,身子不自觉前倾,急切道:“琮三哥?他说什么了?” 赵姨娘也忙凑过来,脸上带着几分讨好,尖声道:“可是要给我们环儿安排差事?” 探春瞥了赵姨娘一眼,未理会她,继续对贾环道:“琮三哥说,他掌管的火器工坊正缺人手……” “火器工坊?” 赵姨娘立刻尖声打断,脸色一变。 “那不是要跟那些粗鄙工匠混在一处?我们环儿可是读书人,怎能去那种地方!” “姨娘!” 贾环猛地站起身,眼中闪着异样的光彩,打断她道。 “我愿意去!” 赵姨娘惊得瞪大眼睛,声音拔高:“你疯了不成?那地方又脏又累……” “姨娘不懂!” 贾环激动地反驳,声音微微发颤。 “琮三哥就是从军功起家的!他如今是堂堂伯爵,连父亲都要听他的!我若能跟他做事,将来未必不能出人头地!” 探春看着弟弟发亮的眼睛,心中一动。 她轻声道:“环儿,琮三哥说了,工坊里不止有粗活。算账、调度、文书,都需要人手。你若愿意,可以从这些事做起。” 贾环攥紧拳头,声音因激动而有些颤抖:“三姐姐,琮三哥真这么说的?他……他愿意提携我?” 探春点点头,语气郑重:“琮三哥说,你若肯用心,将来未必不能独当一面。” 贾环猛地转身,在屋里来回踱步,压抑不住兴奋。 “我要去!我一定要去!姨娘,这是我翻身的机会!” 赵姨娘还想说什么,探春抢先道:“姨娘,琮三哥如今在朝中如日中天。环儿若能得他栽培,前程不可限量。难道您想环儿一辈子活在宝玉的阴影下?” 这句话直戳赵姨娘心窝,她咬着嘴唇,脸色变幻,半晌才不甘道:“可是……那工坊……” “姨娘放心。” 探春温声道,“琮三哥说了,会让环儿从文职做起,不必干粗活。况且……” 她压低声音,语气中带着几分诱导。 “父亲今日正为宝玉的事烦心,若见环儿主动请缨去工坊,定会另眼相看。” 赵姨娘眼睛一亮,喃喃道:“老爷他……” 贾环已冲到书案前,胡乱收拾散落的纸张,边收拾边道:“我明日就去求见父亲!我不能错过这机会!” 探春看着弟弟难得的干劲,欣慰地一笑,正色道:“环儿,这次机会难得,你可不能再任性了。琮三哥最讨厌半途而废的人。” 贾环重重点头,眼中是从未有过的坚定:“三姐姐放心!我一定不给琮三哥丢脸!” 赵姨娘看着儿子这模样,终于松了口,嘀咕道:“罢了罢了,既然琮哥儿愿意提携,那就去。” 她顿了顿,拉着探春到一旁,压低声音道:“三姑娘,你能不能跟琮哥儿说说,给我们环儿安排个轻省些的差事?最好能在老爷跟前露脸的……” 探春无奈摇头,语气平和却坚定:“姨娘,这事急不得。环儿若能踏实做事,琮三哥自然会给他机会。眼下最要紧的,是让他先站稳脚跟。” 离开贾环院子时,夜已深沉。探春抬头望了望天上的明月,长舒一口气。 侍书小声道:“姑娘,环三爷这次像是真下了决心。” 探春微微一笑,眼中带着几分欣慰:“是啊,有三哥哥在前头引路,环儿总算看到希望了。” 她转身朝自己院落走去,夜风吹过,灯笼的光晕在地面摇曳。 探春心中暗道:若环儿真能借此机会出头,或许府里的日子,也能好过些许。 第232章 贾政决意 次日清晨,天色尚未全亮,薄雾笼罩着荣国府的院落,空气中带着几分湿冷的寒意。 贾政早早起身,梳洗完毕后站在窗前,凝望院中尚未散尽的晨雾,眉头紧锁。 昨日与贾琮的夜话如潮水般涌上心头,那句“宝兄弟性子散漫,若不吃些苦头,怕是难有长进”在他脑海中反复回响,让他一夜未眠,心中烦闷难解。 他叹了口气,转身回到书案前,刚端起茶盏,便听门外小厮低声禀报:“老爷,环三爷在门外求见。” 贾政眉头皱得更紧,疑惑道:“这个时辰?他不是该去学堂吗?” 他放下茶盏,沉声道:“让他进来。” 门帘掀开,贾环走了进来。 贾政正欲开口训斥,却见这个平日畏畏缩缩的庶子今日竟挺直了腰杆,目光坚定地直视自己,不由一怔。 晨光透过窗棂洒在他脸上,映出一丝少有的果决。 “父亲,” 贾环上前行了一礼,声音虽有些发颤,却异常清晰,“孩儿有一事相求。” 贾政略感诧异,沉声道:“何事?” 贾环深吸一口气,直视贾政的眼睛,一字一句道:“孩儿想去琮三哥的火器工坊做事,从最基础的做起,孩儿愿意吃苦。” 贾政手中的茶盏一顿,茶水微微荡漾。 他缓缓抬眼,仔细打量这个庶子。 晨光中,贾环眼中闪烁的光芒让他不由想起昨日贾琮那意味深长的笑容,心中一动。 他不动声色地问道:“为何突然有此想法?” 贾环挺直了背,语气中带着几分倔强:“孩儿不愿再虚度光阴。琮三哥能从军功起家,封伯掌兵,儿子虽不及他,却也愿效仿。” 贾政眼中闪过一丝讶异。 他没想到这个素来偏激的庶子竟能说出这番话,显然是动了真心。 他靠在椅背上,沉吟良久,脑海中浮现贾琮昨日提及贾环与贾兰时的语气,心中百感交集。 终于,他点了点头,沉声道:“你既有此心,为父也不拦你。明日便去工坊报到。” 贾环眼中迸发出惊喜的光芒,重重叩首,声音因激动而微微颤抖:“谢父亲成全!儿子定不负所望!” 待贾环退下后,贾政独自在书房踱步良久,脚步声在寂静的晨间回荡。 他忽然停下脚步,目光落在案上的一卷书上,心中涌起一股决然。 昨日贾琮的话如一记重锤敲在他心上,让他意识到,若再纵容宝玉如此下去,这孩子怕是真的要毁了。 他深吸一口气,转身出了书房,直奔宝玉的小院而去。 还未到小院门口,贾政便听见里面传来一阵嬉笑声,夹杂着丫鬟们的娇嗔与宝玉的轻笑。 他脸色一沉,脚步加快了几分。 跨进院门,只见院中桃树下,宝玉倚在一张藤椅上,脸上红肿未消,显然是挨了戴内相掌嘴留下的痕迹。 可他却浑不在意,手里拿着一枝新折的花,正与袭人、麝月等丫鬟调笑。 “袭人,你瞧这花儿开得多艳,跟你昨儿新做的胭脂一个颜色。” 宝玉笑嘻嘻地将花递过去,引得袭人嗔怪地推了他一把。 麝月在一旁掩嘴笑道:“二爷可别拿我们打趣,这花儿再艳,也没你这张嘴甜。” 贾政站在门口,看着这一幕,胸中怒火陡然升腾。 他猛地踏前一步,怒喝道:“孽障!你还有脸在此嬉闹!” 宝玉吓得一个激灵,手中的花掉落在地。 他转头一看,见是贾政,脸色顿时煞白。 袭人、麝月等人慌忙跪了一地,低头不敢言语。 贾政快步上前,目光如刀般扫过宝玉,沉声道:“你前几日挨了戴内相的责罚,不思悔改,竟还有心思在这儿与丫鬟调笑!你还有没有半点廉耻!” 宝玉哆嗦着起身,低声道:“父亲,我……我只是……” “只是什么!” 贾政打断他,声音冷厉,“陛下亲口责你不成器,你不以此为耻,反以为荣!我贾氏门风,怎就出了你这等子嗣!” 宝玉吓得不敢抬头,只低声辩解:“父亲,我知错了……” 贾政看着他这副模样,心中一阵失望。 昨日贾琮的话再度浮现:“工坊虽苦,却能让他明白事理。” 他咬了咬牙,转身大步朝贾母院中走去,心中已下定决心。 贾母刚用过早膳,正倚在软榻上,由鸳鸯伺候着喝茶。 见贾政面色阴沉地进来,她不由一怔,忙问道:“政儿,这是怎么了?一大早脸色这般难看?” 贾政深施一礼,沉声道:“母亲,儿子有一事相求。” 贾母摆了摆手,示意他坐下,温声道:“有话坐下说,别弄得这么郑重。” 贾政却未坐,站得笔直,语气坚定道:“母亲,儿子想让宝玉去琮哥儿的火器工坊历练几日。” 此言一出,贾母脸色顿时一变,手中的茶盏“啪”地搁在桌上,声音陡然拔高:“胡说!宝玉何等金贵,怎能去那种地方!” “母亲,” 贾政难得语气强硬,“琮儿说得对,宝玉再这般下去,迟早要毁了自己。儿子不能眼睁睁看着他变成废人!” “琮哥儿?” 贾母敏锐地抓住关键,眯起眼睛,“这是他的主意?” 贾政点头,沉声道:“昨日他与我谈及此事,说工坊虽苦,却能磨砺性子。今日环儿也主动请缨要去,儿子思量再三,觉得不能再纵容宝玉了。” 贾母沉默良久,目光复杂地看着贾政。 她心疼宝玉,自幼将他捧在手心,哪里舍得让他吃半点苦? 可贾政今日的坚持,又让她隐隐感到一丝不安。 她低声道:“政儿,你真觉得这样对宝玉好?” 贾政坚定点头:“儿子宁愿他现在吃些苦,也好过将来。”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只见王夫人匆匆赶来,脸上带着惊慌:“老爷,您真要送宝玉去工坊?“ 贾政眉头一皱:“夫人如何得知?“ 王夫人绞着手中的帕子:“适才赵姨娘在园子里遇见周瑞家的,说环哥儿要去工坊了,还说是老爷亲口允的妾身想着,莫不是“ 贾政脸色一沉,心中暗恼赵姨娘多嘴。 正要说话,忽听外面传来一阵骚动。 只见宝玉跌跌撞撞地闯了进来,脸上还带着泪痕:“老祖宗!父亲要送孙儿去做苦工!孙儿不依!“ 第233章 贾母同意 贾母看着扑在自己膝前痛哭的宝玉,心中一阵绞痛。 她颤抖着手抚摸着孙儿的脸庞,那红肿未消的掌痕触目惊心。 “老祖宗救我!” 宝玉仰起泪眼,声音颤抖而绝望,“孙儿宁愿死,也不要去那等腌臜地方!” 贾政见状,脸色愈发阴沉,怒火在胸中翻涌。 他踏前一步,沉声道:“孽障!你还有脸说这等话!你辱骂圣旨,顽劣不堪,今日还敢在此哭闹,真当贾氏门风是你嬉戏的玩物吗?” “政儿!” 贾母厉声喝止,猛地将宝玉护入怀中。 她低头看着宝玉那惊恐万状的面容,脑海中忽地闪过前日戴权掌嘴时的情景。 那毫不留情的力道,那冷漠轻蔑的眼神,让她心头一凛。 室内顿时陷入寂静,只余宝玉压抑的抽泣声,如细针般刺入众人耳中。 贾母轻抚着宝玉的背脊,目光却渐渐变得深邃。 她缓缓抬头,看向贾政,低声道:“琮哥儿当真说……这能磨砺性子?” 贾政一怔,随即正色道:“琮儿说,工坊里规矩严明,最能改人脾性。况且……” 他顿了顿,语气加重,“陛下如今最重火器,宝玉若能在此事上立些功劳,或许能挽回些颜面,免得将来再惹祸端。” 王夫人闻言,急忙上前,声音中带着哭腔:“老太太,宝玉身子娇贵,如何受得了那地方的苦……” “住口。” 贾母突然抬手打断,眼中闪过一丝决然。她低头看向怀中的宝玉,轻声道:“宝玉,你可知道,前日戴内相为何掌你的嘴?” 宝玉身子一僵,嗫嚅道:“孙儿……孙儿一时失言……” “不,” 贾母摇头,声音低沉。 “是因为你不知天高地厚,当众辱骂圣旨。若非看在我这张老脸上,你以为只是掌嘴这么简单?只怕性命都保不住!” 室内众人皆是一惊。贾母向来最疼宝玉,何曾用如此重的语气责备他? 王夫人脸色煞白,鸳鸯低头不敢言语,宝玉更是呆住了,眼泪挂在脸上,愣愣地看着贾母,不知所措。 贾母长叹一声,缓缓站起身,将宝玉扶正,目光复杂地看着他:“宝玉,祖母疼你,但不能害你。” 她转向贾政,声音坚定中透着一丝不舍:“就依你所言,让宝玉去工坊历练几日。不过……” 贾母目光炯炯,语气不容置疑,“要派得力的人跟着,万不可让他真吃了苦头。” 贾政大喜,连忙躬身道:“儿子明白,定会安排妥当。” “老祖宗!” 宝玉不可置信地瞪大眼睛,声音颤抖,“您……您不要孙儿了?” 贾母心中一痛,眼眶微红,却强自硬起心肠:“正因要你,才不能纵容你。” 她转头看向鸳鸯,沉声道:“去,把宝玉平日用的被褥、衣物都收拾好,再选两个妥帖的小厮跟着,免得他在那儿受了委屈。” 宝玉如遭雷击,瘫坐在地,喃喃道:“完了……” 王夫人泪流满面,扑上前抱住宝玉,却不敢再多言。 贾政见状,心中既欣慰又酸楚。 他上前一步,沉声道:“宝玉,明日一早便去工坊报到。记住,这是你最后的机会。” 说罢,他转身离去,步履坚定,背影却透着一丝疲惫。 当夜,宝玉院内愁云惨雾,灯火昏黄,映出一片凄凉。 宝玉的哭声断断续续传出,院中丫鬟们手忙脚乱地收拾行装,气氛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 袭人一边叠着宝玉常穿的锦袍,一边垂泪,低声道:“二爷此去可怎么好……那工坊又脏又乱,哪里是二爷待的地方?” 宝玉呆坐在窗前,望着院中那株海棠树,花瓣在夜风中簌簌飘落,映得他脸色愈发苍白。 他喃喃道:“我宁可死了,也不愿去那鬼地方……” 袭人忙上前劝道:“二爷别说傻话,老太太不是派了人跟着吗?兴许没那么苦……” “没那么苦?” 宝玉猛地转头,眼中满是绝望,“你们不懂!那是琮老三的地盘,他……他定是要整治我!” 袭人安慰道:“二爷不要多想,没事的。” 宝玉却不听,抱着膝盖缩在窗台上,低声抽泣。 与此同时,赵姨娘院里却是灯火通明。 贾环正在房中收拾行囊,脸上带着掩不住的兴奋。 赵姨娘在一旁絮絮叨叨,手里拿着一件旧棉袄比划。 “我的儿,此去可不比在家,那些工匠粗鄙得很,你万不可与他们同吃同住,免得学坏了……” “姨娘放心,” 贾环头也不抬,语气坚定,“琮三哥说了,让我先从文书做起,不用干粗活。” 赵姨娘撇撇嘴,嘀咕道:“他说得好听,谁知是不是哄你……” 话未说完,忽听门外丫鬟道:“三姑娘来了。” 帘子一掀,探春带着侍书走了进来。 月光从她身后洒落,映得她眉目如画,气度沉静。 她微微一笑,示意侍书将手中的包袱放下:“听说你明日要去工坊,我来看看。” 赵姨娘立刻堆起笑脸,忙道:“哎哟,快坐快坐。” 说着就要去倒茶。 探春摆手制止:“姨娘不必忙,我说几句话就走。” 她转向贾环,目光柔和,“东西可收拾妥当了?” 贾环点点头,眼中闪过一丝忐忑:“都差不多了。只是……” “只是什么?”探春温声问道。 贾环咬了咬唇,低声道:“我有些担心……怕做不好,辜负了琮三哥的期望。” 探春闻言,眼中闪过一丝欣慰。 她上前一步,轻轻按住贾环的肩膀,温声道:“环儿,你能这么想,就说明你长大了。” 她从侍书手中接过包袱,递给贾环,“这是我让针线上人赶制的几件新衣,料子厚实耐磨。还有……” 她压低声音,“里面夹了一本《九章算术》,琮三哥最重实务,你闲暇时多看看。” 贾环接过包袱,手指微微发抖,眼眶有些发热:“姐姐……” 探春看着他,语气忽然严肃起来:“环儿,这是你的机会。琮三哥肯提携你,你要珍惜。无论多苦多累,都要咬牙坚持。” 月光透过窗棂,洒在姐弟二人身上。贾环重重点头,眼中闪烁着坚定的光芒:“三姐姐放心,我一定不会让你和琮三哥失望。” 赵姨娘在一旁看得眼眶发热,用袖子擦了擦眼角,嗓音沙哑:“你姐姐说得是,环儿你要争气……” 探春又叮嘱了几句,临走时忽想起什么,转身道:“对了,宝玉明日也要去工坊。” 贾环一怔:“什么?” 探春意味深长地笑了笑:“父亲和老太太商量的结果。不过……” 她压低声音,“你只管做好自己的事,莫要与他比较。” 贾环眼中闪过一丝复杂,但很快又坚定起来:“我明白。” 第234章 工坊打铁 次日清晨,天色微亮,薄雾笼罩着荣国府,院中青石板上凝着一层湿气。 门前停着两顶青布小轿,在晨雾中显得格外醒目,轿夫低头候在一旁,沉默不语。 宝玉的小轿前围满了人,喧闹中透着几分悲戚。 贾母扶着鸳鸯的手,颤巍巍地站在台阶上,满头银发在晨风中微微抖动。 她低头看着宝玉,眼眶泛红,不住叮嘱:“宝玉,到了那儿要听琮哥儿的话……若实在受不住,就差人回来说一声,老祖宗立刻接你回来。” 王夫人站在一旁,红着眼圈,手里攥着一包点心,硬塞进轿中:“这是你爱吃的枣泥糕,饿了就吃,别委屈了自己……” “够了!” 贾政沉着脸打断,声音冷硬如铁。 “这是去历练,不是去踏青!再这么娇惯下去,如何成器?” 他目光扫过王夫人,带着几分责备,转而看向宝玉,眉头紧锁。 宝玉被两个婆子搀扶着上了轿,脸色惨白如纸,嘴唇微微颤抖。 他死死抓着轿帘,指节泛白,眼中含泪,回头望向贾母,声音凄切:“老祖宗……” 贾母心如刀绞,嘴唇动了动,却强忍着没再开口。 她转过身,背对轿子,手指紧紧攥住鸳鸯的胳膊,指甲几乎掐进肉里。 而在不远处,贾环独自站在自己的轿前,显得有些孤单。 赵姨娘昨夜哭了一宿,嗓子哑了,今早竟没能起来送行,只有一个瘦弱的小厮帮他提着包袱,默默站在一旁,低头不语。 两顶小轿一前一后离开荣国府,轿帘晃动间,晨雾被轿夫的脚步搅散。 轿子穿过清晨寂静的街道,朝城郊的火器工坊缓缓行去,身后留下一片低低的叹息声。 城郊火器工坊大门前,贾琮负手而立,墨蓝锦袍在晨风中微微摆动。 他目光深邃,凝视着远处逐渐清晰的两顶轿子,神色平静如水。 宝玉的轿子率先停下,轿帘一掀,他几乎是跌出来的,脚下一个踉跄,险些摔倒。 身后两个小厮忙不迭地跳下轿,手忙脚乱地扶着他,其中一个还提着个沉甸甸的包袱,满脸无奈。 贾环的轿子随后停稳,他自己掀开轿帘,稳稳走了出来,手中提着简单的包袱,腰杆挺直,目光坚定地看向贾琮,带着几分期待与紧张。 贾琮嘴角微扬,淡淡道:“来了?” 宝玉一见贾琮,立刻缩了缩脖子,下意识躲到小厮身后,眼神闪烁,带着几分畏惧。 贾环则上前一步,恭敬行礼,声音平稳:“琮三哥。” 贾琮点点头,目光在二人身上扫过,随即转身,语气简短:“跟我来。” 他带着二人穿过嘈杂的工坊大院。 铁锤敲击声震耳欲聋,工匠们的吆喝声此起彼伏,炉火燃烧的噼啪声混杂着浓烈的炭灰气息扑面而来。 院中热浪滚滚,空气中弥漫着烧铁的焦味,宝玉被这阵仗吓得面色发白,脚步不由慢了下来,几次想要停下,却被小厮推着往前走。 贾环紧跟在后,低头沉默,眼中却闪着好奇与坚毅。 三人停在一处铁匠炉前。 炉火熊熊燃烧,热气蒸腾,旁边的铁砧上摆着几块烧红的铁胚,林师傅正挥汗如雨地敲打着,火星四溅。 贾琮停下脚步,转身指着炉子,语气冷淡:“今日起,你们就从打铁开始学起。” 宝玉瞪大眼睛,失声道:“什么?!” 贾环也愣住了,脱口而出:“琮三哥,不是说……” 贾琮冷冷打断,目光如刀:“工坊规矩,新人必须先过这一关。连铁都打不好,如何管人?” 他顿了顿,眼神扫过二人,带着几分审视,“怎么,不愿意?” 宝玉急得直跺脚,声音颤抖:“我要回去!老祖宗答应过我……” “闭嘴!” 贾琮厉声喝道,震得宝玉一哆嗦,眼泪瞬间在眼眶里打转,吓得不敢再吱声。 贾琮转向贾环,语气稍缓:“你呢?” 贾环咬了咬牙,额头渗出细汗。 他低头看了一眼那熊熊燃烧的炉火,又抬头看向贾琮,眼中闪过一丝挣扎,最终点头道:“我……我愿意试试。” 贾琮眼中闪过一丝赞许,随即对一旁的林师傅道:“这两个新人交给你了。” 林师傅是个满脸炭灰的粗壮汉子,皮肤黝黑,满手老茧。 他咧嘴一笑,露出几颗缺了的牙,爽朗道:“好嘞!伯爷放心,俺一定教好他们!” 宝玉惊恐地看着那炉火,又看了看林师傅手中沉重的铁锤,突然转身就跑,边跑边喊:“我不干了!我要回家!” 贾琮连头都没回,只冷冷一瞥,两个身着黑甲的亲兵立刻上前,动作干净利落地拦住宝玉,将他架了回来。 “送他去换工装,” 贾琮声音冰冷,不带一丝感情,“今日不打满一百下,不许吃饭。” 宝玉被强行拖走,哭喊声响彻工坊:“琮三哥饶了我!我错了!” 那声音撕心裂肺,却很快被铁锤声掩盖。 贾环站在原地,额头汗水滑落,滴在滚烫的地面上,瞬间蒸发。 他深吸一口气,主动走向铁砧,低声道:“林师傅,请指教。” 林师傅满意地点点头,递给他一把铁锤,粗声道:“先试试这个,别怕,砸下去就行!” 贾环接过锤子,手掌被粗糙的木柄磨得生疼。 他咬紧牙关,对准一块烧红的铁胚用力砸下。 第一锤落下,巨大的反震力震得他手臂发麻,几乎握不住锤柄。 但他没有退缩,喘了口气,再次举起锤子,第二下砸得更用力。 火星四溅,映在他坚定的脸上。 远处,贾琮站在廊下,双手负后,静静地看着这一幕。 宝玉的哭喊声从远处传来,凄惨而刺耳。 贾环的锤声则沉闷而扎实,一下接一下,虽生疏却透着股倔劲。 他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抹不易察觉的冷笑。 工坊的另一端,宝玉被按在一间简陋的更衣室里,两个小厮强行给他换上粗布工装。 他哭得撕心裂肺,挣扎间衣服都被扯破了一角:“放开我!我不要穿这个!” 可无论他如何喊叫,亲兵们只是冷着脸将他拖回铁砧前,扔给他一把锤子。 宝玉瘫坐在地,抱着锤子嚎啕大哭,泪水混着炭灰糊了满脸。 林师傅皱眉道:“别哭了,起来干活!一百下,打完就歇!” 宝玉却置若罔闻,只顾着哭喊:“老祖宗救我……” 贾环瞥了他一眼,眼中闪过一丝复杂,却很快收回目光,低头继续挥锤。 每一下都砸得扎实,汗水顺着额角滴落,他咬紧牙关,强撑着不让自己停下。 日头渐高,晨雾散尽,工坊的喧嚣愈发响亮。 宝玉的哭声渐渐微弱,变成了低低的抽泣,他终于在亲兵的逼迫下拿起锤子,却一下比一下无力,打了不到十下便瘫倒在地,喊着要水喝。 贾环则默默砸了三十多下,手臂酸痛得几乎抬不起来,但他咬紧牙关,一声不吭,继续挥锤。 林师傅在一旁看了,忍不住点头:“这小子,有点韧劲。” 贾琮转身走回内堂,低声自语:“有趣。” 第235章 王夫人的算计 夕阳西沉,暮色笼罩着荣国府。 两顶青布小轿缓缓停在府门前,轿帘掀开,露出两张截然不同的面孔。 贾环先一步下轿,身上的粗布工装沾满炭灰,双手通红,指节处磨出了水泡,隐隐渗出血丝。 他挺直腰杆,眼中闪烁着异样的光彩,虽疲惫却掩不住一丝自豪。 宝玉的轿子紧随其后。 帘子一掀,他几乎是爬出来的,脸色惨白如纸,锦袍皱皱巴巴地裹在身上,上面沾满了炭灰和泪痕。 两个小厮慌忙上前搀扶,却被他一把推开。 “滚开!“宝玉声音嘶哑,眼中布满血丝, “我要见老祖宗!“ 他踉踉跄跄地冲进府门,一路哭喊着向内院奔去。 沿途丫鬟婆子们纷纷避让,惊诧地看着这位往日风流倜傥的二爷如今狼狈不堪的模样。 贾环站在原地,看着宝玉远去的背影,轻轻叹了口气。 他转身对轿夫道:“有劳了。“语气平和,与往日的阴郁判若两人。 他提着包袱,缓步走进府门,步履坚定,不疾不徐。 贾母院中,暖阁内灯火摇曳,宝玉扑倒在软榻前,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声音嘶哑得几乎断续。 “老祖宗!孙儿差点死在那儿!” 他扯开衣领,露出被火星烫红的皮肤,几处红肿触目惊心。 “您看看,琮老三这是要我的命啊!” 贾母心疼得老泪纵横,眼眶瞬间湿润。 她一把将宝玉搂入怀中,颤抖的手抚过他满是泪痕的脸,哽咽道。 “我的心肝!怎么弄成这样!鸳鸯,快去请太医!” 王夫人站在一旁,脸色铁青,双手紧攥着帕子,声音颤抖。 “老太太,我就说不能让他去那种地方,这不是要了他的命吗……” 正说着,贾政大步走了进来,看到宝玉这副模样,眉头紧锁,眼中闪过一丝怒意。 “成何体统!不过一日功夫,就哭哭啼啼跑回来,像什么样子!” 宝玉瑟缩了一下,往贾母怀里钻得更深,声音带着哭腔。 “父亲,那地方根本不是人待的!琮老三让我打铁,我的手……” 他伸出红肿的掌心,上面几个水泡已经破裂,渗出淡黄色的液体,看得人触目惊心。 贾政面色一沉,目光犀利:“环儿呢?他可回来了?” 正说着,门外传来通报:“环三爷来给老太太请安。” 贾环换了一身干净衣裳,缓步走进来,恭敬行礼。 他的手上缠着白布,隐约透出血迹,但神色却异常平静,眉宇间带着几分沉稳。 贾母抬眼看他,声音微颤:“环哥儿,你也去了工坊?” 贾环点头,恭声道:“回老太太,孙儿今日打了五十七下铁锤。” 贾政眼中闪过一丝讶异,语气稍缓:“感觉如何?” “回父亲,” 贾环挺直腰背,声音清晰,“虽辛苦,但儿子觉得受益匪浅。琮三哥说,明日教我认火器图纸。” 宝玉闻言,猛地抬头,不可置信地瞪着贾环:“你……你居然还想去?” 贾环不卑不亢,目光平静地迎上宝玉的怒视:“二哥哥,工坊虽苦,却比整日无所事事强。” “你!” 宝玉气得浑身发抖,转向贾母,声音尖利, “老祖宗您听听,他这是存心要气死我!” 贾母心疼地拍着宝玉的背,眼中满是怜惜,却忍不住多看了贾环两眼。 这个往日阴郁的庶孙,今日竟显得格外沉稳,隐隐有几分贾琮的风骨。 她心中一动,却未多言。 贾政沉吟片刻,突然道:“玉儿,明日你与环儿一同去工坊。” “什么?!” 宝玉如遭雷击,猛地从贾母怀中挣脱出来,“父亲!我……” “不必多说!” 贾政厉声打断,语气冷硬, “看看环儿,再看看你!成何体统!” 王夫人急得上前,声音颤抖:“老爷,宝玉身子弱……” “弱?” 贾政冷笑一声,目光如刀, “我看是心弱!就这么定了!” 说罢,他拂袖离去,背影决绝,不留一丝余地。 贾母张了张嘴,眼中闪过一丝挣扎,最终却没再说什么,只是更紧地搂住了哭得发抖的宝玉,低声哄道。 “我的儿,别怕……” 贾环默默退下,走出院门时,嘴角微微上扬。 王夫人回到自己院中,脸色阴沉得仿佛能滴出水来。 她挥手让丫鬟们都退下,只留下周瑞家的在跟前。 屋内烛光昏黄,映得她眉眼间满是戾气。 “太太,您消消气,二爷今日受委屈了,但老爷既然发了话……” 周瑞家的小心翼翼地劝道,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 “消气?” 王夫人冷笑一声,手指紧紧攥着佛珠,指节因用力而泛白,“那贾琮分明是故意作践宝玉!他如今仗着圣眷,连老太太的面子都不顾了,我若再不想法子,宝玉迟早要被他毁了!” 她越想越气,胸口起伏不定,忽地想起一事,抬头道:“去请薛姨妈过来,就说我有要紧事商议。” 周瑞家的连忙应下,脚步匆匆地去了。 不多时,薛姨妈便赶了过来,一进门便关切地问道:“姐姐,这是怎么了?听说宝玉今日从工坊回来,哭得不轻?” 王夫人叹了口气,拉着她的手坐下,语气沉重。 “妹妹,你也不是外人,我就直说了。如今府里的情形你也瞧见了,琮哥儿仗着圣眷,连老爷都向着他,宝玉再这样下去,怕是要被他踩在脚底。” 她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算计,低声道:“宫里的大选就要到了,我想着,元春在宫里熬了这些年,若能更进一步,咱们两家都能受益。” 薛姨妈一愣,随即明白过来,试探道:“姐姐的意思是……要打点?” 王夫人点点头,压低声音:“正是。可你也知道,如今府里公中的银子都攥在凤丫头手里,我一时半会儿拿不出那么多……” 薛姨妈心头一跳,这是要她出银子? 她犹豫道:“姐姐,我们薛家如今不比从前,皇商的差事也艰难……” 王夫人拍了拍她的手,意味深长道:“妹妹,咱们两家是什么交情?更何况,宝丫头和宝玉的事,我是一直放在心上的。” 薛姨妈心头一震,这话明晃晃地带着暗示。 若她肯出银子支持元春,宝玉和宝钗的婚事便有望落地! 她一时心乱如麻,思绪翻涌。 她本想着宝钗能与贾琮搭上关系,可如今贾琮已与林黛玉定亲,宝钗怕是无望了。 若能攀上贾府这门亲事,对薛家百利而无一害。 可若元春在宫里不得势,这笔银子岂不是打了水漂? 见她迟疑,王夫人又叹道:“妹妹若为难,我也不勉强。只是若元春能得宠,咱们两家的好日子可就不远了……” 薛姨妈咬了咬牙,思量再三,终于下定决心:“姐姐放心,我回去就筹措银子,定不让元春在宫里受委屈!” 王夫人露出满意的笑容,眼中闪过一丝得意:“有妹妹这句话,我就放心了。” 第236章 宝钗夜访 月色如水,洒在梨香院中,院内的梨树影影绰绰,透着一股清冷。 薛姨妈从荣国府归来,步履略显疲惫,推开房门时,正见薛宝钗独坐在桌前,对着一盏琉璃灯出神。 灯影摇曳间,映得她眉目如画,清丽中带着几分幽思。 “宝丫头,这么晚还没歇息?” 薛姨妈神色复杂地走进来,声音中夹着几分试探。 宝钗收回思绪,起身相迎,温声道:“母亲,二太太这么晚唤您过去,可是出了什么事?” 薛姨妈叹了口气,拉着女儿在炕边坐下,将王夫人所求之事娓娓道来:“二太太说宫里大选将至,想为元春打点一番,若她能更进一步,咱们两家都能沾光。” 她顿了顿,压低声音,“最后还暗示,若咱们肯出这笔银子,你和宝玉的事便有指望……” 宝钗指尖一颤,她抬眸看向母亲,眼中已是一片清明,声音低沉却坚定:“母亲,您应下了?” “我……” 薛姨妈面露难色,嗫嚅道,“二太太话都说到这份上了,我若回绝,岂不是得罪了她?再说,若元春真能得宠……” “母亲。” 宝钗轻轻按住母亲的手,语气柔和却不容置疑,“这事咱们不能掺和。” 薛姨妈一愣,急道:“可若是得罪了二太太,咱们薛家……” “母亲放心。” 宝钗眼中闪过一丝坚定,“我这就去找琮兄弟。” “这都二更天了!” 薛姨妈急得一把拉住女儿,声音拔高了几分,“你一个未出阁的姑娘,深更半夜跑去伯爵府,成何体统!” 宝钗却已起身,动作利落地系好披风带子,回头道:“事急从权。莺儿,取我的帷帽来。” 莺儿匆匆跑进内室,取来一顶轻纱帷帽递给宝钗,低声道:“小姐,这时候……” “快些。” 宝钗语气坚决,不容商量的眼神让莺儿不敢再劝。 她戴上帷帽,转身对薛姨妈道:“母亲莫忧,我去去就回。” 说罢,便迈步出了房门。薛姨妈愣在原地,望着女儿远去的背影,嘴唇动了动,却终究没再拦下,心中百感交集。 伯爵府内,暖香坞灯火柔和,院中几株栀子花开得正盛,淡淡花香在夜风中弥漫。 贾琮正在惜春房中品茶,自从将四妹妹接来府中居住,他时常来此小坐,与她闲话几句,图个清静。 不知是否是命运使然,惜春将她的院子也命名成了暖香坞。 惜春坐在他对面,手边放着一幅未完的荷花图,墨色清淡,荷叶间几点露珠栩栩如生。 惜春见他进来,抿嘴轻笑:“三哥哥今日气色不错,可是工坊里有什么喜事?” 贾琮把玩着茶盏,状似随意地问道:“四妹妹近日可去见过林妹妹?” 惜春眼中闪过一丝狡黠,故意拖长声调:“昨儿刚去过。林姐姐正在……” 她顿了顿,笑意更深,“绣一件大红嫁衣呢。” 茶盏在贾琮手中微微一晃,茶水险些洒出。 他轻咳一声掩饰,声音低沉:“她……身子可好?” “好得很。”惜春笑道, “就是手指被针扎了几下。紫鹃说,林姐姐非要亲自绣那对鸳鸯,怎么劝都不听,三哥哥可得心疼了。” 贾琮耳根微红,目光微动,正欲再问,忽听门外丫鬟来报:“伯爷,薛姑娘有急事求见。” 惜春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起身道:“我去里间回避。” 说罢,便轻步退入内室,留下贾琮一人。 不多时,薛宝钗戴着轻纱帷帽走了进来,见屋内只有贾琮,这才取下帽子,露出清丽的面容。 月光透过窗棂洒在她身上,为她镀上一层银辉,眉眼间带着几分急切与疲惫。 “这么晚来,可是出了什么事?” 贾琮示意她坐下,语气平静中透着关切。 宝钗坐下,将王夫人所求之事快速说了一遍:“二太太想为元春打点,求母亲出银子,还以我和宝玉的婚事相挟。我怕母亲为难,特来问你主意。” 贾琮听完,轻笑一声,眼中闪过一丝不屑:“宝姐姐不必忧心。皇上既要用我,就不会在这时候选秀抬举元春,二太太这是空忙一场。” 宝钗眼中仍有忧色:“可若母亲回绝,怕得罪了二太太……” “让你母亲只管应下。” 贾琮从容道,“就说一时凑不齐银子,需要时间筹措。等选秀过后,这事自然不了了之。” 宝钗闻言,眉间忧色稍解,试探道:“琮兄弟的意思是……” “二太太这是病急乱投医。” 贾琮眼中闪过一丝锐利。 “她如今急着为元春铺路,不过是想保住宝玉的地位。可惜,她算盘打得虽响,却没看清局势。宝姐姐放心,有我在,绝不会让你受委屈。” 宝钗抬眸看他,四目相对间,似有千言万语涌上心头。她心中一暖,轻轻点头:“我明白了。” 窗外传来更鼓声,已是深夜。 宝钗重新戴好帷帽,低声道:“时候不早,我该回去了。” 贾琮起身,亲自提灯相送,将她送到院门。 月光下,他看着宝钗单薄的身影,低声道:“路上小心。” 宝钗回头看了他一眼,眼中闪过一丝复杂,轻轻“嗯”了一声,便转身离去。 贾琮送走宝钗,回到暖香坞时,惜春已从里间走了出来。 她手里拿着一把团扇,轻轻扇着,脸上带着几分揶揄的笑意。 “三哥哥好大的面子,这么晚了还有人巴巴地跑来求见。” 惜春倚在桌边,语气轻快,“我瞧着宝姐姐那模样,怕不是只为问个主意?” 贾琮瞥了她一眼,淡然道:“四妹妹莫要胡说,她是有急事罢了。” “急事?” 惜春掩嘴轻笑,“这深更半夜的急事,偏偏要找你,可见三哥哥在她心里分量不轻。林姐姐若是知道,怕是要吃味了。” 贾琮佯装不悦道:“四妹妹越发没规矩了,连三哥哥也敢打趣。” 惜春笑得更欢,扇子一合,俏声道:“三哥哥别恼,我不过是说笑。宝姐姐那性子,能深夜来此,定是真急了。只是……” 她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狡黠,“她走时那一眼,可不像是只为感激。” 贾琮无奈摇头,端起茶盏掩饰,低声道:“四妹妹若再胡说,我可不来了。” 惜春见他窘态,咯咯一笑,不再追问,转而道:“三哥哥明日还去工坊?宝二哥怕是要哭得更凶了。” 贾琮放下茶盏,淡淡道:“他哭也得去。” 第237章 伪造密信 清晨的工坊笼罩在一片薄雾中,铁锤敲击声已此起彼伏地响起。 贾环天还未亮便赶到此处,此刻正站在铁砧前,汗水顺着他的脸颊滑落,浸湿了粗布工装的领口,点点汗渍在灰尘中晕开。 他紧握铁锤,掌心传来阵阵刺痛。 昨日磨出的水泡还未痊愈,新伤旧痛交织,却未让他退缩半步。 “环三爷今日来得真早。” 林师傅递过一把新磨好的铁锤,眼中带着几分赞许,“昨日打了五十七下,今日争取破百?” 贾环接过铁锤,指尖微微一颤,却立刻咬紧牙关,重重地点了点头:“林师傅放心,我一定做到。” 铁锤砸在烧红的铁胚上,火星四溅,迸射出一片炽烈的光芒。 他的动作虽仍显生疏,但每一下都比昨日更加沉稳有力,汗水滴落在铁砧上,瞬间被高温蒸发。 他的眼神专注而坚定,仿佛要将这些年的不甘与委屈都倾注在这铁锤之中,化作一声声沉闷的回响。 “好小子!” 林师傅拍着大腿赞道,声音粗豪中透着欣慰,“这才像个样子!” 不远处,宝玉的轿子姗姗来迟,轿帘掀开,露出他苍白如纸的脸。 两个小厮小心翼翼地搀扶着他下轿,他却一把推开他们,踉跄着走了几步,脚下不稳,险些摔倒在地。 “二爷小心!” 小厮慌忙上前,声音中满是担忧。 宝玉充耳不闻,目光呆滞地望向工坊深处。 昨日那震耳欲聋的铁锤声、灼人的炉火、呛人的炭灰气息,仿佛又扑面而来,压得他喘不过气。 他的手指不自觉地颤抖起来,昨日磨出的水泡已挑破,缠着细布,此刻隐隐作痛,触碰间刺得他眉头紧皱。 “琮三爷说了,二爷今日要打满八十下才能休息。” 一个黑甲亲兵走过来,面无表情地说道,声音冷硬如铁。 宝玉猛地抬头,眼中闪过一丝恐惧:“八十下?昨日才五十下!” 亲兵不为所动,语气平淡却不容置疑:“伯爷说,每日加三十下,直到二爷能打满三百下为止。” 宝玉双腿一软,险些跪倒在地。 他环顾四周,目光无意间落在不远处的贾环身上。 那瘦削的身影正挥汗如雨地打铁,动作虽笨拙却坚持不懈。 一股无名火顿时涌上心头,烧得他理智全无。 “环老三!” 宝玉踉跄着冲过去,声音尖利而刺耳,“你装什么样子!是不是你怂恿琮老三这么折磨我的?” 贾环停下铁锤,擦了把汗,平静地看向宝玉,语气平稳如水:“二哥哥,工坊规矩如此,并非针对你一人。” “放屁!” 宝玉气得浑身发抖,指着他怒骂道,“你算什么东西,也配教训我?” 林师傅见状,连忙上前隔开二人,粗声劝道:“宝二爷,伯爷吩咐了,您今日先从八十下开始。我教您正确的握锤方法,省得再磨出水泡。” 宝玉却猛地推开林师傅,歇斯底里地喊道:“我不干!你们合起伙来欺负我!老祖宗知道了饶不了你们!” 他转身就要往外跑,脚步踉跄,却被两名亲兵拦住去路。 挣扎间,他的锦袍被扯开一道口子,发髻散乱,青丝披散在肩头,活像个疯癫的乞丐,哪里还有半分昔日风流公子的模样。 “送他去换工装。” 亲兵头领冷声道,目光冰冷,“今日不打完八十下,不许喝水。” 宝玉被强行拖走,哭喊声回荡在工坊上空,凄厉而刺耳,引得不少工匠侧目窃语。 贾环看着这一幕,眼中闪过一丝复杂,却很快低下头,继续挥动铁锤。 一下,两下,三下…… 汗水浸透了他的衣衫,掌心的水泡再次磨破,渗出血丝,染红了白布。 但他咬紧牙关,一声不吭,额角青筋隐现。 “环三爷,歇会儿。” 林师傅有些不忍,粗声劝道。 贾环摇摇头,声音沙哑却坚定:“不,我要打完一百下。” 荣国府内,清晨的阳光透过窗棂,洒在王夫人苍白的脸上。 薛姨妈忐忑不安地走进院子,手里攥着帕子,额头已渗出细汗。 “姐姐。” 薛姨妈强作笑颜,声音中带着几分小心。 “昨日你说的事,我思来想去……” 王夫人眼前一亮,急忙放下茶盏,语气急切:“妹妹考虑得如何?” 薛姨妈绞着手中的帕子,低声道:“实在对不住,我们薛家如今……” 她的话还未说完,王夫人的脸色已沉了下来,眼神如刀般锐利:“怎么?妹妹这是要回绝我?” 薛姨妈额头冷汗更甚,连忙摆手。 “不是回绝,只是……一时凑不齐那么多银子,需要些时日筹措。我怕耽误了元春的大事,所以……” 王夫人眯起眼睛,上下打量着薛姨妈,忽地冷笑一声:“妹妹这是觉得我们二房势微了,不值得投资了?” “姐姐这是哪里话!” 薛姨妈急得站起身,声音颤抖,“我绝无此意!只是……” “罢了。” 王夫人抬手打断,面上忽然换上一副和善表情,语气缓和。 “妹妹有难处,我理解。这事暂且不提了。” 薛姨妈长舒一口气,赔笑道:“姐姐宽宏大量,我感激不尽。” 她低头退下,却未察觉王夫人眼底闪过的阴冷。 送走薛姨妈后,王夫人独自在房中踱步,手中的佛珠被捏得咯吱作响,眼中戾气渐浓。 她咬牙切齿地自语:“好个薛家,见风使舵的本事倒是一流。连我们二房也看不上了?” 她猛地停下脚步,眼中闪过一丝决然。 贾母院中,檀香袅袅,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沉静气息。 王夫人一进门便红了眼眶,声音哽咽地跪下:“老太太,媳妇有要事相求。” 贾母正闭目养神,闻言睁开眼,示意鸳鸯扶她坐直,语气平静:“怎么了?可是宝玉又闹脾气了?” 王夫人摇头,凑近低声道:“是元春。宫里传来消息,说陛下近来颇为看重她,这次大选,她有望晋位。” 贾母眼中精光一闪,声音低沉:“此话当真?” 王夫人点头,从袖中取出一封信,恭敬递上:“这是周太监偷偷递出来的,说陛下前几日还特意问起元春的绣品。” 这封信实则是她昨夜连夜伪造,字迹模仿得惟妙惟肖,为的就是哄骗贾母。 她低垂眼帘,掩住眼中的算计。 贾母接过信,眯着眼看了半晌,缓缓点头:“若真如此,倒是我们贾家的造化。” “正是。” 王夫人趁热打铁,声音急切,“只是宫里打点需要银子,媳妇想着,若能从公中……” 贾母沉吟片刻,忽地问道:“这事琮哥儿知道吗?” 王夫人心头一跳,面上却不动声色:“琮哥儿近日忙于工坊,媳妇还没告诉他。” 贾母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沉声道:“既如此,你先从我的体己里拿五千两去。若真有眉目,再动用公中的银子不迟。” 王夫人大喜,连忙跪下磕头:“谢老太太恩典!” 她低垂的脸上,却闪过一丝得逞的冷笑,心中暗道:有了这五千两,元春的事便有了底气。只要哄得老太太信了,后面的事就好办了。 第238章 宝玉与贾环 晨雾还未散尽,宝玉被拖去换上粗布工装,那粗糙的布料摩擦着他娇嫩的肌肤,刺得他浑身不自在。 他站在铁砧前,手中的铁锤仿佛有千斤重,压得他手腕酸痛难忍。 昨夜辗转反侧时想到的计划,此刻在脑海中愈发清晰。 他偷偷摸了摸袖中藏着的小刀,手心沁出冷汗,眼中闪过一丝犹豫。 “宝二爷,该干活了。” 亲兵的声音在身后响起,冷硬如铁,带着几分不耐。 宝玉浑身一颤,目光游移不定。 他低头看看自己白皙的手臂,刀尖抵在皮肤上的冰凉触感让他打了个寒颤。 “我……我做不到……” 他小声呢喃,手指颤抖得几乎握不住刀柄。 但一想到还要在这地狱般的工坊煎熬,想到贾琮那轻蔑的眼神,想到贾环那隐隐得意的模样。 宝玉咬紧牙关,眼中闪过一丝狠色。 “啊!” 一声凄厉的惨叫划破工坊的嘈杂,宝玉瘫坐在地上,手臂上一道狰狞的伤口正汩汩冒血。 他脸色惨白,嘴唇颤抖,却不忘偷偷观察周围人的反应。 “宝二爷受伤了!快请大夫!” 工匠们惊慌失措的喊叫声此起彼伏,乱作一团。 宝玉虚弱地靠在柱子上,鲜血染红了衣袖,他暗自松了口气,心中窃喜。 这下总能逃过这该死的工坊了? 只是手臂上火辣辣的疼痛让他眼泪直流,后悔与得意交织,低声抽泣道。 “我……我本不想这样的……” 不远处,贾琮负手而立,冷眼看着这场拙劣的闹剧。 他缓步上前,目光落在宝玉手臂上那道伤口上。 虽狰狞却切口整齐,分明是刻意为之。 “宝兄弟这伤倒是巧得很。” 贾琮的声音不紧不慢,却让宝玉浑身一颤。 “正好伤在不用干活的部位,又不会危及性命。” 宝玉脸色更加苍白,嘴唇哆嗦着想要辩解:“我……我不是……” “不是?” 贾琮冷笑一声,俯身靠近他,声音低沉却字字如刀,“你这点小伎俩,连三岁孩子都骗不过,还敢在我面前演戏?昨日哭着喊老祖宗,今天又玩自残这套,宝兄弟,你可真是荣国府的奇才!” 宝玉被这毫不留情的嘲讽刺得羞愤交加,头埋得更低,眼泪混着血水滴在地上,却不敢抬头对视。 周围工匠们窃窃私语,目光中带着几分鄙夷与戏谑,更让他无地自容。 贾琮直起身,挥挥手,语气淡漠中透着不屑:“来人,送宝二爷回府。既然吃不得这点苦,以后也不必来了。省得在这儿碍眼,丢人现眼。” 宝玉如蒙大赦,却又因被当众拆穿而羞耻难当。 他死死攥着染血的衣袖,在小厮的搀扶下踉跄离去,低声抽泣着,脚步虚浮,狼狈不堪。 贾环停下铁锤,远远看着这一幕,擦了擦额头的汗水,眼神复杂。 他并未上前,只是摇了摇头,再次举起铁锤,重重砸向铁胚。 铿锵的敲击声中,他的身影在晨光中显得格外坚毅,汗水与血丝交织,却未让他停下分毫。 贾琮的目光转向贾环,眼中闪过一丝意外。 这个往日阴郁怯懦的庶弟,此刻竟显出几分铮铮铁骨。 他眯起眼睛,若有所思地低声道:“看来这荣国府里,倒也不全是废物。” 荣国府内,宝玉刚被抬进院子,便引来一阵骚动。 轿子还未停稳,王夫人已闻讯扑到榻前,见宝玉惨白的脸色和染血的衣袖,眼泪顿时夺眶而出。 “我的心肝啊!那贾琮好狠的心肠,竟将你折磨成这样!” 贾母也颤巍巍地赶来,心疼地摸着宝玉的脸,声音颤抖。 “快传太医!” 宝玉虚弱地靠在软枕上,眼中含泪,声音微弱却带着几分做戏的腔调。 “老祖宗……孙儿实在受不住了……” “不去了!再也不去了!” 王夫人咬牙切齿,眼中满是怒火,“那贾琮分明是存心要你的命!我这就去找老爷评理!” “够了!” 贾母突然厉声喝止,声音虽苍老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还嫌不够丢人吗?” 王夫人被这一声呵斥震住,嘴唇动了动,满腔不甘却只能咽下。 这时贾政匆匆赶来,看到宝玉的伤势,眼中先是闪过一丝关切,随即化作深深的失望。 他站在榻前,冷冷地看着宝玉,沉默不语。 “老爷……” 王夫人还想说什么,声音中带着哭腔。 贾政却已转身,只留下一句冷硬的话:“慈母多败儿。” 便拂袖而去,背影决绝,透着无尽的疲惫与厌倦。 王夫人愣在原地,眼泪淌下,却不敢再多言。 宝玉低头缩在被子里,羞愧与委屈交织,却不敢抬头看贾母那失望的眼神。 夜幕降临,贾环拖着疲惫的身躯回到荣国府,步履沉重却坚定。 他刚走到二门处,便撞见独自在廊下踱步的贾政。 月光洒在廊下,映得贾政身影修长而孤寂。 “父、父亲……” 贾环连忙行礼,声音中带着几分疲惫。 贾政停下脚步,借着灯笼的光亮打量着这个庶子。 贾环的双手布满水泡,衣袖被火星烧出几个破洞,脸上还带着未擦净的炭灰,但那双眼睛却比往日明亮许多,透着一股沉稳与韧劲。 “今日……如何?” 贾政难得主动询问,语气虽淡,却带着一丝关切。 贾环一怔,随即挺直腰背,恭声道:“回父亲,儿子今日学会了淬火之法,还认得了火铳的构造图。” 贾政沉默片刻,目光在他手上停留了一会儿,忽然问道。 “不觉得苦?” “苦。” 贾环老实答道,声音沙哑却坚定, “但琮三哥说,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 他没有说完,但贾政已然明白。 月光下,父子二人相对而立,一个满身疲惫却目光坚毅,一个神色复杂却隐含赞许。 贾政长叹一声,拍了拍贾环的肩膀,低声道:“去,好好休息。” 这简简单单的一句话,却让贾环的眼眶微微发热。 他郑重地行了一礼,转身离去时,脚步比往日轻快了许多,背影在月光下挺拔如松。 第239章 晴雯的心思 工坊东侧厢房内,阳光透过窗棂洒下细碎光斑,落在晴雯低头整理的图纸上。 她纤细的手指轻拂着复杂精细的火铳构造图,动作轻柔却利落,瓷白的肌肤在光影中更显清透,眉眼间透着一股沉静与专注。 “怎么不去瞧瞧你那旧主子?” 贾琮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带着几分戏谑,惊得晴雯手指一颤,一张图纸飘落在地。 她弯腰去捡,却见一只穿着黑色军靴的脚已轻轻踩住了图纸一角。 她抬头,正对上贾琮似笑非笑的眼神,那双黑得深不见底的眼睛仿佛能洞穿人心,带着一丝探究与调侃。 “伯爷说笑了。” 晴雯直起身,声音平静中藏着一抹冷淡, “奴婢如今是工坊的人,与宝二爷再无瓜葛。” 贾琮轻笑一声,移开脚,弯腰拾起图纸递给她,语气中带着几分揶揄。 “当真?我可听说你当初在时,宝玉待你不薄。” 贾琮挑眉,目光转向不远处正被抬走的宝玉。 那个往日风流倜傥的公子哥,此刻狼狈不堪地瘫在担架上,手臂上的伤口虽包扎好了,但血迹仍透过白布渗出,格外刺目。 “啊!轻点!你们这些杀才!“ 宝玉的哀嚎声远远传来,“我要见老祖宗!我要见太太!“ 晴雯下意识朝声源处望了一眼,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 她很快收回目光,接过图纸,指尖不小心碰到贾琮的手背,如触电般缩回,低声道。 “宝二爷……终究是娇贵惯了,不像伯爷,是真刀真枪拼出来的功名。” 她的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却透着一丝感慨。 贾琮挑眉,忽地伸手抬起她的下巴,迫使她直视自己,语气戏谑。 “这话听着倒像是奉承。怎么,怕我把你也赶出去?” 晴雯被迫仰着脸,却不闪不避,眼中渐渐浮起一丝倔强。 “伯爷若觉得奴婢伺候得不好,尽管发落便是。横竖这条命是伯爷救回来的,要打要杀都由您。” 两人对视片刻,空气中似有无形的张力。 贾琮忽然大笑松手,声音朗朗:“好个伶牙俐齿的丫头!” 他转身走向门口,又回头道,“今晚把新式火铳的图纸整理好,明日我要看。” 晴雯福身应是,待贾琮身影消失在门外,她才长舒一口气,手心已是一片湿冷。 她望向窗外宝玉离去的方向,眼神复杂难明,似有旧日恩怨涌上心头,最终却只是轻轻摇了摇头,低头继续整理图纸。 黛玉小院内,晨光透过茜纱窗洒进房中,将黛玉的侧脸镀上一层柔和的金边。 她端坐在绣架前,一针一线地绣着嫁衣,红缎上银线勾勒出一对鸳鸯戏水的图案,温婉而雅致。 黛玉眉眼低垂,神色专注,指尖几处针扎的小红点尚未消退,透着几分柔弱,却掩不住那份沉静与坚韧。 “姑娘的针脚越发精细了。” 周嬷嬷站在一旁微微颔首,声音虽严厉却带着几分赞许,“只是这鸳鸯的眼睛还需再灵动些,用银线勾出神采来。” 黛玉点头,轻声道:“嬷嬷教导得是。” 她低头调整针脚,动作细腻,仿佛将心绪都倾注在这嫁衣之中。 周嬷嬷是太后赐下的教养嬷嬷,年过五十,面容严肃,举止间尽显宫中气度。 自来到小院,她便一丝不苟地教导黛玉规矩,此刻正注视着她的针法。 “姑娘且停一停,我们来复习一下规矩” 周嬷嬷忽道,“若府中来了贵客,座次如何安排?” 黛玉放下针线,略一思索便答道:“若是一品夫人来访,设正座于东首;若是二品,设于西首。同品级者,年长者居上。若有宗室女眷,则居上座。” 周嬷嬷满意地点点头:“姑娘记得清楚。日后身为伯爷夫人,这些规矩不可出错,还要学会掌家之道。” 黛玉眼中闪过一丝亮光,低声道:“正想请教嬷嬷管家之事。琮哥哥如今忙于公务,我若能帮他分忧,便心安了。” 周嬷嬷从袖中取出一本册子递给她:“这是老身整理的治家心得,姑娘闲暇时可看看。” 黛玉接过,见封面写着《闺阁要略》,翻开一看,里面记着账目、人事等细则。 她轻声道:“多谢嬷嬷,我定用心学。” 她将册子收好,目光落在嫁衣上,心中却浮现出贾琮的身影。 她低声自语:“不知他如今,可还好……” 那声音细若蚊鸣,却满含思念。 周嬷嬷看着她眼中那抹柔情,严肃的面容难得露出一丝笑意:“姑娘聪慧,又有心,假以时日,必是伯爷的贤内助。” 荣庆堂内,贾母靠在榻上,听着鸳鸯汇报宝玉的情况,眉头紧锁,眼中满是疲惫。 “太医怎么说?” “说是皮肉伤,养几日就好。” 鸳鸯小心地为贾母捶腿,“只是宝二爷受了惊吓,一直说胡话。” 贾母长叹一声:“这孩子,终究是被宠坏了。” 她忽地想起什么,问道,“环哥儿呢?今日可回来了?” “回来了,直接去了书房,听说在研读火器图谱。” 鸳鸯顿了顿,补充道,“老爷刚才去看过,还夸了几句。” 贾母眼中闪过一丝讶异,沉默片刻,道:“去把我那套《资治通鉴》取来,明日给环哥儿送去。” 鸳鸯惊讶抬头:“老太太,那可是……” “知道。” 贾母摆手,声音低沉。 “如今看来,这府里能成器的,反倒是这些平日里不起眼的孩子。” 正说着,王夫人急匆匆进来,眼中含泪:“老太太,宝玉他……” 贾母脸色一沉:“又怎么了?” “宝玉发高热,一直喊着林妹妹……” 王夫人哭道,“求老太太让黛玉去看看他。” 贾母冷笑一声:“胡闹!黛玉如今是伯爷未过门的妻子,还是太后封的县主,岂能随意见外男?你不教导儿子,反倒纵容,难怪他成了这副模样!” 王夫人被训得脸色煞白,却不敢反驳,只能低头抹泪,心中对贾琮和黛玉的恨意更深。 贾母看她这副模样,心中烦闷更甚,挥手道:“去,好好照顾宝玉。告诉他,若再胡闹,就别怪我不管了。” 王夫人含泪退下,步履踉跄。 第240章 宝玉深夜闹事 夜色如墨,黛玉的小院外,几盏灯笼在寒风中摇曳,投下斑驳的光影,映得四周冷清而诡秘。 宝玉披着一件单薄的锦袍,脸色苍白如纸,额上贴着退热的膏药,站在院门外不肯离去。 他的眼中含着泪光,声音哽咽而执拗:“林妹妹,我只想见你一面……我有话对你说……” 院内,周嬷嬷带着两名宫女守在门口,神色肃然如铁,语气冷硬:“宝二爷,请自重。县主已经歇下,您深夜在此纠缠,成何体统?” 宝玉却似充耳不闻,只是固执地拍打着院门,声音带了几分绝望:“林妹妹!你出来见见我!我知道你心里还有我……” 黛玉在房中早已被惊醒,她披上一件素色薄袄,坐起身,听着门外宝玉的哭喊,眉头微蹙,眼中闪过一丝无奈与厌倦。 紫鹃站在一旁,低声劝道:“姑娘别理会,让嬷嬷处理便是。” 黛玉轻叹一声,终究未起身,低声道:“紫鹃,你悄悄去请伯爷来。” 紫鹃一怔,随即会意,悄无声息地从后门溜出,步履匆匆,直奔贾琮的院子。 贾琮院中,书房内灯火昏黄,他正低头翻阅火器图纸,眉头紧锁,专注而沉稳。 忽听门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紫鹃气喘吁吁地闯进来,脸色焦急。 “伯爷!不好了!宝二爷在林姑娘院外闹着要见她,怎么劝都不肯走!” 贾琮眼神一冷,手中图纸“啪”地合上,声音低沉如冰:“他找死。” 说罢,他起身抓起佩剑,大步流星地迈出书房,玄色劲装在夜风中猎猎作响,身后两名黑甲亲兵默契跟随,杀气隐现。 黛玉小院外,宝玉仍在纠缠,声音愈发激动,带着几分歇斯底里。 “林妹妹!你难道忘了我们从前的情分吗?你怎能嫁给贾琮那个——” 话音未落,一道冷冽如刀的嗓音骤然炸响:“贾宝玉,深夜擅闯县主闺院,你是嫌命太长了吗?” 宝玉猛地回头,只见贾琮大步走来,玄色劲装衬得他身形挺拔如松,腰间佩剑寒光隐现,眼神锐利如鹰。 他的气势如山压顶,身后两名亲兵肃立,更添威慑。 宝玉脸色一变,下意识后退两步,眼中闪过一丝惧意,但很快被不甘取代,咬牙道。 “贾琮!你凭什么拦我?林妹妹本该是我的!” 贾琮冷笑一声,脚步不停,一步上前,猛地揪住宝玉的衣领,力道之大几乎将他提离地面。 他的声音低沉而森寒:“本该是你的?呵,你算什么东西?” 宝玉被他的气势震慑,脸色煞白如纸,挣扎着喊道:“你、你放肆!我是荣国府的嫡子,你不过是个庶子——” “啪!” 清脆的耳光声划破夜空,贾琮反手一记重击,狠狠抽在宝玉脸上,直接将他扇倒在地! 宝玉捂着脸摔在尘土中,嘴角渗出血丝,锦袍沾满泥污,狼狈不堪。 他瞪大眼睛,眼中满是不可置信:“你、你敢打我?!” 贾琮居高临下地俯视着他,眼神冰冷如霜,声音字字如刀。 “打你又如何?你深夜骚扰县主,口出狂言,藐视皇权,按律当杖责三十!我今日只给你这一巴掌,已是看在老太太的面上。若再有下次——” 他缓缓抽出腰间佩剑,寒光一闪,剑尖直指宝玉喉间,杀意凛然:“我便让你知道,什么叫庶子的手段!” 宝玉浑身发抖,喉头被剑尖抵住,连呼吸都变得艰难,眼中终于露出彻骨的恐惧,再不敢出声。 此时,远处传来一阵嘈杂的脚步声,打破了院外的死寂。 王夫人带着一群丫鬟婆子匆匆赶来,一见宝玉倒在地上,嘴角带血,披头散发,顿时发出一声尖叫,扑上去抱住他。 “宝玉!我的儿!贾琮!你竟敢伤我儿子?!” 贾母拄着拐杖,在鸳鸯搀扶下紧随而至,脸色铁青,眼中怒火与心疼交织。 贾政跟在最后,脸色阴沉如水,一言不发,目光在宝玉和贾琮之间游移。 贾琮收剑入鞘,转身面向众人,拱手行礼,语气却不卑不亢。 “老太太,宝二爷深夜擅闯县主闺院,大声喧哗,口出不逊。我身为黛玉未婚夫,自当护她周全。若不教训,他日后还敢胡来,坏了贾府名声,老太太难道能担得起?” 王夫人抱着宝玉,气得浑身发颤,声音尖利。 “你胡说!宝玉不过是想见她一面,你竟下此狠手!你眼里还有没有点兄弟情义?!” 贾母看着宝玉狼狈的模样,拐杖重重杵地,怒声道:“宝玉!你怎么能做出这种事?!” 宝玉缩在王夫人怀中,哭得喘不过气:“老祖宗!我只是想见林妹妹一面……琮老三他、他欺人太甚……” 贾政再也忍不住,上前一步,怒斥道:“混账东西!黛玉如今是陛下亲封的县主,你深夜扰她清梦,还敢狡辩?你眼里还有没有规矩?!” 说罢,他抬手就要打下去。 王夫人急忙拦住,哭喊道:“老爷!宝玉还病着,您怎能下手?!” 贾政怒极反笑,声音冷硬:“病着?我看他是疯了!来人!把他押回祠堂,关三日,不准任何人探视!” 两名亲兵上前,架起宝玉。 王夫人还想争辩,却被贾母疲惫地摆手制止:“够了!都别闹了!” 她看向贾琮,叹息道:“琮哥儿,今夜之事,是老身管教不严,让你见笑了。” 贾琮微微一笑,语气却带着几分冷意:“老太太言重了。黛玉如今身份不同,若再有下次,恐怕陛下也会过问。到时,贾府颜面何存?” 贾母神色一凛,沉默片刻,缓缓点头:“老身明白。” 她转头看向王夫人,冷声道:“带他回去,别再丢人现眼。” 王夫人含泪扶起宝玉,步履踉跄,眼中却闪过一丝阴狠。 宝玉低声抽泣,脚步虚浮,被亲兵押着离去,背影狼狈不堪。 夜风渐起,院外恢复寂静。 贾琮对周嬷嬷拱手道:“嬷嬷受惊了,今夜之事,请莫要传到黛玉耳中,免得她心烦。” 周嬷嬷点头:“伯爷放心,老身自有分寸。” 贾琮望了一眼紧闭的院门,眼中闪过一丝柔情,随即转身离去,背影挺拔如松,融入夜色之中。 黛玉房中,紫鹃悄然返回,低声道:“姑娘,琮三爷已处理好了,宝二爷被押回去了。” 黛玉轻抚胸口,长舒一口气。 她低声道:“他总是不声不响地护着我……” 第241章 马道婆 晨光初露,薄雾尚未散尽,西山火器工坊内已是一片热火朝天的景象。 贾琮站在工坊中央,手持一杆新制的燧发枪,枪身乌黑发亮,枪管上刻着细密的螺旋纹路,在晨光下泛着幽冷的光泽。 他轻轻摩挲着枪身,指尖划过冰冷的金属,眼中闪过一丝满意。 邬思瑶站在他身旁,一身利落的青色短衫,袖口微卷,露出纤细却有力的手臂。 她眼中闪烁着兴奋的光芒,语气中带着掩不住的骄傲。 “琮哥哥,这次我改进了击发装置,用了新的燧石夹紧法,哑火率已降至一成以下。射程也比旧式火铳远了三十步,威力更是不可同日而语。” 她顿了顿,嘴角微微上扬,“你试试看?” 贾琮微微颔首,接过燧发枪,单手托住枪身,动作娴熟而沉稳。 他眯起眼,抬手瞄准五十步外的一块木靶,靶子上画着粗糙的红圈,在晨雾中若隐若现。 周围的工匠们不约而同地停下手中的活计,屏息凝神,目光齐齐聚焦在他身上。 贾琮深吸一口气,指尖扣动扳机。 “砰!” 枪声清脆如雷,震得工坊内的灰尘簌簌落下。 一缕硝烟从枪口袅袅升起,带着刺鼻的硫磺气息。 远处的木靶应声炸裂,碎片四散飞溅,红圈中央赫然出现一个拳头大的窟窿。 贾琮嘴角微扬,露出一抹难得的笑意。 他转头看向邬思瑶,递回燧发枪,声音低沉而坚定:“好枪!可以批量制作了。” 邬思瑶接过枪,笑得眉眼弯弯:“只要材料充足,一个月内可产三百杆。工匠们已经熟悉了流程,只等琮哥哥一声令下。” 贾琮却摇了摇头,眸光深邃如渊:“不够,至少要一千杆。” 邬思瑶一怔,眼中闪过一丝疑惑:“琮哥哥是要……” 贾琮目光转向远方,淡淡道:“大同镇匪患未平,九边将士还在浴血奋战。若他们能用上此枪,可少流多少血?” 邬思瑶闻言,神色一肃,她郑重地点了点头:“我明白了。琮哥哥放心,我会亲自盯着工坊,日夜赶工,绝不拖延。” 贾琮拍了拍她的肩膀,语气中带了几分温和:“辛苦你了。材料的事,我会再去户部催一催。毕尚书那边,我自有办法。” 远处,林师傅走了过来,手里拿着一张刚画好的零件图,低声道:“伯爷,枪管膛线的刻制还需改进,若能再细些,射程还能再增十步。” 贾琮接过图纸,仔细端详片刻,点头道:“好,按你说的改。工坊的事,你和思瑶多费心,我明日还要进宫面圣。” 林师傅和邬思瑶齐声应是,目送贾琮转身离去。 与此同时,荣国府内却是一片阴沉。 内室中,昏黄的烛光摇曳不定,映得王夫人面容憔悴而阴鸷。 她坐在雕花梨木榻旁,目光死死盯着榻上昏睡的贾宝玉。 宝玉脸色苍白如纸,额上贴着一块退热的膏药,嘴角的血痕尚未完全消退,锦被下的身躯微微颤抖,显然还未从昨夜的惊吓与伤痛中恢复。 王夫人眼中满是怨毒,手指紧紧攥着丝帕,指节因用力而泛白。 “我的儿,你放心,娘绝不会让你白白受辱……” 她低声喃喃,声音低沉得仿佛从喉底挤出,带着一股咬牙切齿的恨意。 王夫人的目光扫过宝玉脸上的伤痕,心中对贾琮和林黛玉的恨意如毒蛇般翻涌。 她咬紧牙关,暗自发誓:“那对贱人,我定要让他们付出代价!” 这时,门帘轻动,周瑞家的悄声走了进来,低头禀报道:“太太,马道婆来了。” 王夫人眼神一厉,猛地抬头,冷声道:“让她进来。” 周瑞家的低低应了一声,转身退下。 不多时,一个身穿灰袍、面容阴鸷的老妇走了进来。她佝偻着背,手中提着一个黑布包裹,步履蹒跚却透着一股诡异的气息。 马道婆一进门,便弓着身子,咧嘴一笑,露出一口黄牙,声音沙哑如破锣。 “太太,老身听您的吩咐来了。听说您有仇要报?” 王夫人冷冷地瞥了她一眼,起身走到桌旁,语气冰冷刺骨。 “我要这两人,一个身败名裂,一个生不如死。你可有办法?” 马道婆嘿嘿一笑,将黑布包裹放在桌上,打开后露出一对粗糙的黄纸人偶,上面用朱砂画着模糊的面容。 她从怀中掏出一根细长的骨针,低声道:“太太放心,老身的‘五鬼缠身术’从无失手。只要有那二人的生辰八字,再加上贴身之物封入人偶,埋在他们常居之处,不出七日,必定让他们尝尽苦头。” 王夫人闻言,眉头紧锁,眼中闪过一丝烦躁。她咬牙道。 “生辰八字我倒是能弄到,可他们的贴身之物……贾琮那伯爵府跟铁桶似的,府里的下人都是他从外头调来的,个个嘴严得像石头,我派去的人连外院都摸不进去。林丫头那边也有宫里来的嬷嬷盯着,日夜不离,根本拿不到东西。” 马道婆眯起眼,阴笑道:“太太莫急,贴身之物虽好,没有也能成事,只是得换个法子。” 她从包裹中取出一只巴掌大的黑木匣子,匣盖上刻着扭曲的符文,隐隐透出一股阴冷的气息。 马道婆打开匣子,里面躺着一小瓶暗红色的液体,散发着一股淡淡的腥味。 “这是老身用怨魂血炼成的‘引鬼散’,只需将他们的生辰八字写在符纸上,混入这散中焚烧,再将灰烬撒到他们常走之地,五鬼自会循迹缠上,慢慢折磨得他们神魂俱灭。” 王夫人盯着那瓶暗红液体,眼中闪过一丝阴毒的光芒,声音低沉:“有多大把握?这法子可别半途而废!” 马道婆咧嘴一笑,自信满满:“太太放心,这引鬼散虽慢些,胜在隐秘,防不胜防。只要老身施术得当,七成以上能成。只是……” 她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贪婪,“这怨魂血不好弄,耗费心神,太太的报酬……” 王夫人冷哼一声,从妆匣中取出一锭五十两的银锭扔到桌上,语气森然:“事成之后,再给你五十两。若不成,你这条老命就别想要了!” 马道婆忙不迭地接过银锭,笑得满脸褶子:“多谢太太!老身这就去准备。” 她从怀中掏出一张泛黄的符纸,递给王夫人, “太太只需将那二人的生辰八字写在这上面,老身今夜子时便可施术。” 王夫人接过符纸,转身走到案几旁,拿起一支毛笔,蘸了朱砂,飞快地写下贾琮和林黛玉的生辰八字。 她写完后,将符纸递回给马道婆,冷声道:“记住,做得干净些。若走漏风声,我第一个拿你是问!” 马道婆接过符纸,小心翼翼地收进怀中,点头哈腰道:“太太放心,老身干这行几十年,手脚干净得很。今夜施术后,七日内便会有动静,太太只管等着看戏。” 她收起黑木匣子和包裹,转身蹒跚离去,佝偻的背影在烛光中拖出一道长长的阴影。 王夫人独自站在内室中,目光重新落在昏睡的宝玉身上。她低声喃喃:“宝玉,我的儿,娘这就为你报仇……” 她的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抹扭曲的笑意,眼中却满是疯狂与怨恨。 就在这时,门帘外传来一阵轻微的脚步声,金钏端着一盏热茶走了进来。 她刚掀开帘子,恰好听到王夫人最后一句低喃,又瞥见桌上那锭银锭和马道婆离去的背影。 金钏猛地一怔,手中的茶盏险些落地,眼中闪过一抹震惊之色。 但她很快低下头,咬紧嘴唇,一言不发地将茶盏放在桌上,转身匆匆退了出去。 王夫人察觉到动静,猛地转头,却只看到金钏匆匆离去的背影。 她眯起眼,冷哼一声,喃喃道:“这丫头……最好老实些。” 第242章 升任神机营主将 夜色沉沉,荣国府的回廊笼罩在一片浓重的黑暗中,只有几盏昏黄的灯笼在风中摇曳,投下斑驳的光影。 金钏独自走在廊下,脚步虚浮如踩在云端,手中捧着的茶盘微微发颤,盘上的茶盏随着她的步伐发出轻微的碰撞声。 她低着头,脸色苍白如纸,额角渗出细密的冷汗,脑海中不断回放着方才内室中的一幕。 “太太竟要用巫蛊之术害人……” 她咬紧下唇,指甲几乎掐进掌心,只觉得胸口一阵发闷,连呼吸都变得艰难。 金钏从小服侍王夫人,自认见惯了主子的喜怒无常,可如今这番举动,竟让她感到一阵刺骨的寒意。 正恍惚间,转角处忽然传来一声轻唤:“金钏姐姐?” 金钏猛地一惊,抬头一看,只见琥珀提着一盏灯笼站在廊下,暖黄的灯光映着她那张关切的小脸,眉眼间带着几分疑惑。 琥珀走近几步,见金钏脸色苍白如鬼,不由蹙起眉头:“这么晚了,姐姐怎么还在这儿?可是身子不适?” 金钏强挤出一丝笑,声音却不自觉地发颤:“没、没事,只是夜里风凉,有些冷罢了。” 她低头掩饰,手指攥紧了茶盘的边缘。 琥珀狐疑地打量她片刻,忽而压低声音,试探道:“姐姐莫不是撞见了什么?” 金钏手一抖,茶盏“当啷”一声磕在盘沿,险些摔落。 琥珀眼疾手快地扶住茶盘,目光灼灼地盯着她:“果然有事。” 四下无人,夜风卷着落叶沙沙作响。 金钏终于绷不住心中的恐惧,一把拉住琥珀的手腕,颤声道。 “我……我方才看见太太请了马道婆,要、要咒琮三爷和林姑娘……” 琥珀瞳孔骤缩,灯笼在她手中微微一晃,险些熄灭。 她低声惊呼:“什么?!” 金钏急得眼泪都要掉下来,声音压得极低。 “太太越来越癫狂了,自从宝二爷出事,她就跟魔怔了似的……她说要让琮三爷身败名裂,林姑娘生不如死” 琥珀倒吸一口凉气,随即压低声音:“姐姐打算怎么办?“ 金钏咬着唇,眼中泪光闪烁:“我我不知道。太太待我恩重,可这事“ “这事若成了,整个荣国府都要遭殃。“ 琥珀斩钉截铁,“琮三爷如今是陛下跟前红人,若有个闪失,追查起来“ 金钏浑身一颤,手中的茶盘又晃了晃。 琥珀沉默片刻,眉头紧锁,反握住金钏的手,掌心的温度让她稍稍平静了些。 琥珀低声道:“姐姐先别慌,但这事……咱们得想个法子。” 金钏摇头,泪珠滚落脸颊,声音哽咽:“能有什么法子?太太是主子,咱们是奴才,胳膊拧不过大腿……” 琥珀目光微闪,灯笼的光在她眼中跳跃,映出一抹坚定。 她忽然凑到金钏耳边,压低声音道:“姐姐,这事得告诉琮三爷。” 金钏瞪大眼,眼中满是惊疑:“可太太那边“ “姐姐只需装作不知。“琥珀目光坚定, “我去想办法递消息。太太问起,你就说什么都没看见。“ 金钏咬着唇,低头思索片刻,终于颤巍巍地点了点头:“好……我听你的。但这事得小心,不能让太太察觉。” 琥珀拍了拍她的手,低声道:“放心,交给我。你先回去歇着,别露出马脚。” 金钏深吸一口气,擦掉眼泪,捧着茶盘转身离去。 琥珀站在原地,望着她的背影,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光芒。 她提着灯笼,转身没入夜色,步履匆匆,显然已有了打算。 次日清晨,天色尚未大亮,御乾殿内已是肃穆庄严。 贾琮身着深蓝色官袍,单膝跪在殿中央,双手高举过头,呈上一杆新制的燧发枪。 枪身乌黑发亮,枪管上的螺旋纹路在烛光下泛着冷光,精巧的机括散发着一股无形的威势。 “陛下,此枪已可批量生产,一月内可造千杆。若材料充足,三月内装备一营精锐不成问题。” 贾琮声音沉稳有力,字字清晰。 弘元帝端坐龙椅之上,接过燧发枪,指尖缓缓抚过冰冷的枪管,眼中精光闪烁。 他眯起眼,细细端详片刻,忽而抬手试了试枪的重量,嘴角露出一抹满意的笑意:“好!有此利器,何愁边患不平?” 弘元帝顿了顿,目光落在贾琮身上,带着几分审视, “贾爱卿,朕记得你兼着西城兵马司的差事?” 贾琮垂首,恭声道:“是,臣现任西城兵马司指挥使。” 弘元帝沉吟片刻,手指轻叩龙案,发出清脆的声响。 “即日起,朕命你为神机营主将,专司新式火器操练,秩正三品,直接听命于朕!” 贾琮心头一震,这任命来得突然,却也在意料之中。 他面上不显分毫,郑重叩首,额头触地,声音铿锵有力:“臣,领旨谢恩!” 弘元帝眯了眯眼,目光如刀锋般扫过他的身影,似在试探,又似在欣赏。 他放下燧发枪,语气中带了几分深意:“神机营乃我朝重器,火器操练多年未有突破。你既接此重任,需尽快拿出章程,三月后,朕要亲见成效。” 贾琮起身,躬身道:“臣定不负陛下所托。” 弘元帝点了点头,忽而又道:“至于原西城兵马司指挥使之职……” 贾琮顺势抬头,目光平静如水,拱手道:“臣举荐西城兵马司副指挥林羽接任。此人忠心勤勉,颇有才干。” 殿内一静,弘元帝轻笑一声,笑声中带着几分意味深长:“林羽?朕记得此人是你麾下得力干将。”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贾琮,似笑非笑,“也罢,即日起,林羽擢为西城兵马司副指挥使,暂代指挥使之职。若干得好,再行正名。” 贾琮低头应道:“臣谢陛下恩典。” 弘元帝挥了挥手,示意贾琮退下,语气淡然却带着威压:“神机营操练事关重大,贾琮,你莫要让朕失望。” 贾琮再次躬身:“臣谨遵圣谕。” 弘元帝目光转向殿外,喃喃道:“边患日急,朝中却尽是些尸位素餐之辈……” 他的声音低不可闻,眼中闪过一丝倦意,随即恢复了往日的威严。 第243章 深夜行动 西城兵马司衙门内,林羽正在翻阅卷宗,忽听门外传来整齐的脚步声。 “大人!”一名衙役匆匆进来禀报, “贾伯爷到了!” 林羽连忙起身,刚整理好衣冠,就见贾琮大步走了进来,一身深蓝官服衬得他愈发挺拔,眉宇间带着几分肃杀之气。 “大人!” 林羽拱手行礼,眼中闪过一丝疑惑,“您怎么亲自来了?” 贾琮抬手示意他坐下,自己也在主位落座,淡淡道。 “陛下有旨,即日起我调任神机营主将,西城兵马司由你暂代指挥使一职。” 林羽猛地抬头,眼中满是震惊:“这……属下资历尚浅,恐怕……” 贾琮打断他:“陛下既已准了,你便不必推辞。西城兵马司交给你,我放心。” 林羽深吸一口气,郑重抱拳:“属下必不负大人所托!” 贾琮点头,目光扫过案上的卷宗:“这些日子,可有什么发现?” 林羽神色一肃,走到案旁,从卷宗中抽出一张纸,低声道。 “属下这些天一直盯着周正,发现他每隔三日必去紫云观,行迹诡秘。更奇怪的是,那紫云观看似清修之地,实则常有达官贵人的内眷出入,香火旺得有些蹊跷。” 他顿了顿,压低声音,“昨夜属下还派人远远瞧了瞧,发现周正离开时,手中似多了个布包。” 贾琮眸光一冷,手指轻轻敲击桌面,发出低沉的“笃笃”声。 他沉思片刻,嘴角忽而勾起一抹冷笑:“紫云观……好一个清修之地。” 林羽试探道:“大人,要不要属下派人潜入查探?” 贾琮摇头,目光深邃如渊。 “不必打草惊蛇。周正若真有鬼,迟早会露出马脚。你继续盯着他,摸清他每次去见的都是谁,尤其注意有无书信往来。若有异常,即刻报我。” 林羽点头,眼中闪过一丝坚定:“是!” 贾琮起身,拍了拍他的肩膀,手掌沉稳有力,语气中带着几分叮嘱。 “兵马司交给你了,记住,行事需谨慎,但该出手时,不必犹豫。陛下盯着呢。” 林羽肃然抱拳:“属下明白!” 贾琮转身离去,林羽目送他离开,心中暗下决心,握紧了手中的卷宗。 贾琮回到伯爵府时,天色已晚,夜幕如墨,府中灯火点点,映得院落静谧而深沉。 映月迎上来,一身素雅的青衫,手持灯笼,替他解下外袍,低声道。 “爷,琥珀姑娘来了,说是有要事禀报,已在偏厅候了半个时辰。” 贾琮眉头一挑,眼中闪过一丝诧异:“琥珀?” 他将外袍递给映月,快步走向偏厅,步伐中带着几分急切。 推门而入,偏厅内烛光明亮,暖黄的光晕洒在楠木桌上。 琥珀站在窗边,一身浅紫衣裙,双手紧握,似在平复心情。 听到门响,她立刻转身,脸上带着几分焦虑。 见是贾琮,急步上前,福了一礼,声音压得极低。 “伯爷!” 贾琮示意她坐下,自己也在主位落座,沉声道:“何事?” 琥珀咬了咬唇,眼中闪过一丝挣扎,似在权衡利弊。 她深吸一口气,终于下定决心,低声道:“昨夜……金钏姐姐撞见太太请了马道婆,要、要用巫蛊之术害您和林姑娘……” 贾琮眸光骤冷,手指微微收紧,指节因用力而泛白。 他沉默片刻,眼中寒光一闪,低声道:“巫蛊?” 琥珀点头,声音微微发颤:“金钏姐姐说,太太从宝二爷出事后就跟魔怔了似的,昨夜还给了马道婆一锭银子。马道婆拿了个黑木匣子,说是要用什么‘引鬼散’。” 她顿了顿,眼中满是担忧,“伯爷,这事若真成了,您和林姑娘……” 贾琮冷笑一声,起身踱到窗边,推开窗扇,夜风卷着凉意扑面而来。 他背对琥珀,声音低沉如冰:“王夫人倒是好胆量,连巫蛊都敢用。” 他转过身,目光如刀锋般扫过琥珀,“金钏可还说了什么?” 琥珀摇头:“金钏姐姐吓得六神无主,只让我想办法提醒您。她不敢声张,生怕太太迁怒。” 贾琮眯起眼,手指轻叩窗棂,沉思片刻,忽而道:“你回去告诉金钏,稳住王夫人,别露出马脚。此事我自有安排。” 琥珀忙起身,低声道:“是,奴婢这就回去。” 她顿了顿,又忍不住道,“伯爷,您千万小心。” 贾琮挥手示意她离开,待琥珀身影消失在门外,他才缓缓坐下,眼中闪过一丝杀意。 贾琮眸光一凛,忽然想起什么,手指猛地攥紧窗棂。 “马道婆紫云观“ 贾琮低声喃喃,眼中寒光乍现,他猛地转身,大步迈向门外。 “备马!去兵马司!” 门外,映月正提着灯笼守在廊下,闻言一惊,手中的灯笼微微一晃,险些落地。 她忙低头应道:“是,爷!” 夜色如墨,兵马司衙门内却灯火通明。 林羽端坐在正堂内,身前案上摊开一摞卷宗,他正提笔记录着什么,眉头紧锁。 忽听门外马蹄声急,抬头就见贾琮披着夜色闯了进来,玄色大氅上还沾着夜露。 “大人?” 林羽连忙起身,官服下摆扫过地面,眼中满是惊疑。 他快步迎上前,拱手道:“您怎的深夜到此?” 贾琮未答,径直走到案旁,一把抓起案上的茶盏,仰头灌了一口。 冰冷的茶水顺着喉咙滑下,却压不住他眼中燃烧的怒火。 他将茶盏“啪”地放回桌上,声音冰冷。 “立刻点齐人马,随我去周家拿人!” 林羽瞳孔一缩,心头猛地一跳,隐约猜到事态严重。 他不及多问,当即转身拍案,喝道:“来人!集合衙役!” 不到半刻钟,二十余名精悍衙役集结完毕,个个身着黑色劲装,肃立在院中。 贾琮翻身上马,马鞭一扬,大氅在夜风中掀起一阵呼啸。 他扫视众人,声音低沉却字字如铁:“记住,要活的!” 衙役们齐声应诺:“是!” 马蹄声再次响起,夹杂着刀鞘碰撞的清脆声响,队伍如一道黑色的洪流,冲出衙门,消失在茫茫夜色中。 第244章 抓周正 周府后院,夜色深重,厢房内却烛光明亮,昏黄的光晕映在斑驳的墙壁上,投下摇曳的影子。 周正端坐在矮桌前,一身灰色长袍,满面油光,眼中透着掩不住的贪婪。 他正低头清点今日从紫云观带回的银两,白花花的银锭堆了半桌,在烛光下泛着冷冽的光泽,偶尔碰撞发出清脆的“叮当”声。 他嘴角微微上扬,手指熟练地拨弄着银子,低声自语:“这回又是八千两……。” 突然,院外传来一阵嘈杂,似有马蹄声夹杂着人声由远及近,打破了深夜的寂静。 周正一怔,手中的银锭“啪嗒”落地,滚到桌角。 他皱眉起身,刚要探头去看,房门“砰”地被人一脚踹开,木屑四溅,门轴吱吱作响。 林羽持刀而入,长刀在火光下寒光凛冽,身后二十余名衙役如狼似虎地冲进厢房,动作迅猛如风。 周正猛地一退,撞翻了身后的矮桌,银两散落一地,叮当作响。 他瞪大眼,怒声质问:“林羽!你带人闯我府邸,意欲何为?我乃朝廷命官!” 他的声音虽带着怒意,却掩不住底气不足,额角已渗出冷汗。 林羽冷哼一声,刀尖斜指地面,目光如冰:“周大人,兵马司奉命行事,你若无愧,何必惊慌?” 他一步上前,逼得周正连退两步。 还未等周正再开口辩解,两名衙役已上前,一左一右将他按倒在地,膝盖死死顶住他的背,铁链哗啦作响,瞬间锁住了他的双手。 “你们干什么?!放开我!” 周正挣扎着怒吼,声音因惊恐而微微发颤,满面油光在烛光下更显狰狞。 就在这时,贾琮缓步而入,玄色官靴踩在散落的银两上,发出清脆的碰撞声。 他低头俯视周正,目光如刀,弯腰从周正怀中摸出一封未拆的信函。 火漆封口上,赫然印着紫云观的莲花纹样,精致却透着一丝诡异。 “周大人好雅兴。” 贾琮冷笑,声音低沉而嘲讽,手指缓缓撕开信封,“深夜清点香火钱?” 周正脸色惨白如纸,嘴唇哆嗦着试图辩解:“下官、下官只是……” 话未说完,已被贾琮冷厉的目光堵回喉咙。 “搜!” 贾琮一声令下,语气冰冷如铁,不带一丝犹豫。 衙役们如潮水般涌入内室,翻箱倒柜,动作干净利落。 木箱被撬开,抽屉被拉出,书架后的暗格被敲开,房间内顿时一片狼藉。 不多时,一名衙役从床板下的暗格中搜出一个檀木匣子,匣面雕刻着繁复的花纹,铜锁锈迹斑斑,显然藏得极深。 林羽上前,刀尖一挑,铜锁应声断裂,匣盖弹开,露出里面整整齐齐码着的数十封信件。 贾琮随手抽出一封,展开一看,眸光骤冷,寒意从眼中蔓延至全身。信纸上字迹工整,墨色未干,赫然写道: “北静王钧鉴:紫云观本月共收银八千两,其中王夫人购五鬼缠身术一份,价八十两;李侍郎夫人求子符三道,价二百两;刑部张主事求官运符一道,价五十两……” 再翻几封,皆是类似的账目,记录详尽,末尾还附有一行小字:“已留副本于观中地窖,谨防有失。” 贾琮一把掐住周正的喉咙,手劲如铁,迫得他喘不过气来。 他俯下身,声音低沉如地狱传来的寒风:“北静王与紫云观是何干系?” 周正浑身发抖,双腿瘫软,喉咙里挤出断断续续的声音:“王爷、王爷只是偶尔去上香……” “是吗?” 贾琮冷哼,从匣底抽出一张泛黄的地契,展开一看,上面清楚写着“紫云观地契,北静王府所有”。 他将地契甩到周正面前,语气森然:“这紫云观的地契,怎么写着北静王府的名号?” 周正面如死灰,整个人瘫软在地,嘴里只剩下无意义的呜咽。 贾琮松开手,直起身,冷声道:“林羽,带回衙门,严加看管,派五人日夜守着,任何人不得探视。” 林羽上前,一脚踩住周正的肩膀,沉声道:“是!” 他挥手示意,两名衙役架起周正,铁链拖地,发出刺耳的摩擦声,将他拖出厢房。 贾琮目光扫过满地狼藉,转身道:“剩下的人,随我去紫云观。” 林羽一怔,忙道:“大人,现下寅时已过,宵禁未解,出城恐有阻碍。” 贾琮语气淡然:“无事。” 林羽不再多言,点头应道:“是!” 随即转身安排人手,院外马蹄声再次响起,火把的光芒在夜色中摇曳。 寅时三刻,天边尚未泛白,夜色仍浓如泼墨。 贾琮率队,直奔紫云观而去。 马蹄声在寂静的街道上回荡,火把的光芒在夜风中摇曳,映出一行人肃杀的气势。 队伍刚到西城门,却被一队巡城御林军拦住。 城门紧闭,门楼上的箭垛隐约可见弓弩手的影子。 为首的千户身披铁甲,手按佩刀,抱拳上前,声音低沉却带着几分倨傲。 “贾大人,宵禁时分,无圣旨不得出城,请回。” 贾琮勒住缰绳,战马嘶鸣一声,前蹄高扬,险些将千户撞倒。 他冷笑一声,目光如刀锋般扫过对方,从怀中缓缓掏出一枚金漆令牌。 令牌在火把下熠熠生辉,正面刻着“如朕亲临”四个大字,背面雕龙盘绕,威严赫赫。 正是当初下江南时,弘元帝亲赐的信物。 “认识这个吗?” 贾琮声音低沉,字字如冰,带着一股无形的威压。 千户脸色大变,瞳孔骤缩,额角瞬间渗出冷汗。 他慌忙跪地,头颅低垂,声音颤抖:“末将该死!末将不知大人持有圣令!” 身后的御林军见状,也纷纷跪倒,铠甲碰撞声响成一片。 “开城门!” 贾琮厉喝,声如雷霆,震得城墙上的灰尘簌簌落下。 千户不敢迟疑,连滚带爬地起身,挥手喝道:“快!开城!” 沉重的城门在绞链的吱吱声中缓缓开启,露出门外黑漆漆的官道。 贾琮一夹马腹,一马当先冲了出去,玄色大氅在风中猎猎作响,宛如暗夜中的一道利刃。 身后亲兵押着周正紧随其后,马蹄声如鼓点,响彻夜空,直奔紫云观而去。 第245章 拿下马道婆 天色微明,晨雾如纱,紫云观青灰色的轮廓在雾气中若隐若现。 观门紧闭,檐角悬挂的铜铃在晨风中发出清脆的轻响,叮铃作响。 贾琮勒马停在百步外,战马鼻息间喷出白雾,低声嘶鸣。 他抬手示意队伍停下,眯起眼打量观门,低声道。 “林羽,带五人绕后堵住后山小路。其余人分两队,一队随我破门,一队守住侧窗。” 林羽抱拳领命,他点了五名精锐衙役,个个身手矫健,手持短刀,悄无声息地消失在晨雾中。 贾琮翻身下马,玄色官靴踩在湿冷的石阶上,未发出一丝声响,靴底的露水在青石上留下一串浅浅的水痕。 他抬手一挥,十余名衙役立刻分散开来,将紫云观团团围住。 “破门。” 贾琮声音冷厉。 两名膀大腰圆的衙役应声上前,肌肉紧绷,猛地发力。 “轰!” 一声巨响,观门应声碎裂,木屑飞溅四散,门内传来一阵慌乱的脚步声和低呼,打破了道观的死寂。 队伍冲入正殿,迎面撞上一个瘦弱的小道士,约莫十五六岁,脸色苍白如纸,手中的拂尘“啪”地掉在地上,滚到墙角。 他瞪大双眼,惊恐地看着这群不速之客,双腿一软跪倒在地,结结巴巴道:“官、官爷……” 声音颤抖得几乎听不清。 贾琮上前一步,一把揪住他的衣领,手劲如铁,迫得小道士踮起脚尖。 他俯身逼近,目光如刀,冷声道:“马道婆在哪?” “后、后山石室……在做早课……” 小道士吓得魂不附体,牙关打颤,眼中满是泪光。 贾琮冷笑一声,松开手,小道士瘫软在地。 他拎着对方的后领,拖着他直奔后山,步伐如风。 来到一处假山后,一扇隐蔽的石门映入眼帘,门缝中透出摇曳的烛光,伴着一股淡淡的腥臭味飘出。 “就是这里!” 小道士颤声道,指着石门,声音几近哭腔。 贾琮眯起眼,抬腿一脚踹开石门,沉重的石板“轰”地撞在墙上,震得灰尘簌簌落下。 眼前景象令人毛骨悚然。 石室正中摆着一座黑木祭坛,表面刻满扭曲的符文,散发着一股阴冷的气息。 祭坛上密密麻麻扎着数十个粗布人偶,每个布偶胸口都插着银针,针尖上凝着暗红的血迹,黄符贴在布偶额头,随风微微颤动。 最显眼处,两个布偶并排放置,一个写着“贾琮”,一个写着“林黛玉”,生辰八字用朱砂写得工整清晰,触目惊心。 马道婆背对门口,佝偻的身影在烛光下投下长长的影子。 她正往布偶上滴着暗红色的液体,液体落在布偶上,发出“嗤嗤”的轻响,冒出一缕缕白烟。 听到破门声,她猛地回头,露出一张皱纹纵横的老脸,眼中闪过一丝惊慌与狰狞。 “你们——” 她声音沙哑如鸦鸣,反应极快,抓起一把骨刀就要劈向祭坛,意图毁掉证据。 “嗖!” 一支弩箭破空而来,箭矢划过空气的尖啸刺耳无比,精准钉穿她的手腕。 马道婆惨叫一声,骨刀“当啷”落地,鲜血顺着手腕淌下,染红了祭坛边缘。 林羽从暗处闪出,显然早已从后山绕回。 他目光冷厉,迅速上前,将马道婆死死按在祭坛上。 马道婆的灰袍被撕裂,枯瘦的手臂拼命挣扎,却无济于事,铁链迅速锁住她的双手,发出刺耳的摩擦声。 贾琮踱步上前,剑尖轻轻挑起祭坛旁的黑木匣子,匣盖“啪”地弹开,露出里面整整齐齐码着的两本册子。 他随手拿起一本,翻开一看,剑眉微挑,眼中寒光更盛。 书册上写着香火录三字,里面密密麻麻记录着达官贵人求取的各类邪术与银两数目,笔迹工整,日期清晰。 另一本则是贵人册,详细记载着各位贵人的把柄与隐私,从私生子到贪墨账目,无一遗漏。 贾琮翻到香火录的最新一页,赫然写着。 “明日,北静王亲至查验新录贵人,需备齐王夫人、李侍郎等七人亲笔符咒为证。” 字迹娟秀,显然出自马道婆之手。 他冷哼一声,剑尖抵住马道婆咽喉,冰冷的剑锋贴着她的皮肤,声音冷得像冰。 “北静王明日几时到?” 马道婆狞笑,眼中满是怨毒:“你休想……” 话未说完,剑光一闪,她左手三根手指齐根而断,鲜血喷涌而出,溅在祭坛上。 她疼得面目扭曲,发出撕心裂肺的惨叫:“啊——” 贾琮面无表情,剑尖再次逼近,语气森然:“再问一次,北静王何时来?带多少人?” “午、午时初刻……” 马道婆疼得冷汗直流,声音断断续续, “只带两个贴身侍卫……要从后山密道入观……” 她说完,头一歪,似要昏死过去,却被一名衙役一掌拍醒。 贾琮收剑入鞘,目光扫过石室,迅速部署,声音冷静而果断。 “林羽,带上这两本册子,即刻进宫面圣,将它们亲手交到戴权手中。若遇阻拦,亮出此令,任何人不得耽搁。” 贾琮从怀中取出那枚金漆令牌,递给林羽,顿了顿,又俯身靠近,低声耳语。 林羽闻言,眼中闪过一丝微不可察的震动,随即恢复决然。 他郑重接过令牌,将册子贴身藏好,眼中闪过一丝决然。 他转身跨上快马,一夹马腹,马蹄扬起尘土,朝着京城方向疾驰而去。 贾琮随即指挥衙役清理现场。 血迹被擦拭干净,散落的银针重新插回布偶,祭坛上的法器也按原样摆放。 马道婆被秘密押往密室关押,只留下两名机灵的小道士继续日常洒扫。 “把守各处要道。” 贾琮压低声音吩咐,“正门留四人伪装香客,后山密道埋伏四人。其余人藏在西厢房,等我信号行动。” “大人,都安排妥当了。” 一名亲兵来报,“观里外松内紧,保证一只苍蝇都飞不出去。” 贾琮点点头,望向渐亮的天色。 晨雾中,紫云观的飞檐翘角若隐若现,看似宁静祥和,实则已成天罗地网。 “记住,” 他最后叮嘱道,“北静王一到,听到我信号立即动手。今日,我要让他自投罗网。” 第246章 北静王入局 晨光透过御乾殿的雕花窗棂,洒在鎏金龙案上,映出一片冷冽的金光。 弘元帝端坐在龙椅后,手中紧握着林羽奉上的香火录和贵人册,指节因用力而泛白,似在压抑着一股滔天怒火。 戴权垂首立在一旁,低眉顺眼,大气不敢出。 殿内寂静得可怕,只有烛芯偶尔的“噼啪”声和弘元帝翻动册页的细微响动,宛如刀锋划过空气。 “好一个北静王。” 弘元帝忽然冷笑,声音轻得令人毛骨悚然,却带着一股深入骨髓的寒意。 他猛地将册子摔在案上,“啪”的一声震得烛台一颤。 弘元帝缓缓起身,他转头看向林羽,语气森然。 “林羽,这册子是你呈上的,说,此事究竟如何查出?” 林羽单膝跪地,手中仍握着那枚金漆令牌,声音沉稳而恭敬:“回陛下,臣奉贾将军之命,今晨突袭紫云观,擒获马道婆,缴获此二册。贾将军更在石室中发现巫蛊布偶数十,其中一具赫然写着陛下之名。” 他顿了顿,语气微重,“北静王今日午时初刻将亲至紫云观查验新录贵人,贾将军已设伏待之。” 弘元帝眯起眼,冷笑道:“巫蛊谋朕?水溶好大的胆子!” 他猛地拍案,震得案上茶盏“叮”地一响,声音如冰霜坠地:“传旨!” 戴权忙跪地,低声道:“陛下。” 弘元帝目光锐利,语气森然。 “戴权你带人即刻封锁北静王府,包围紫云观。记住——朕要活的。北静王若敢反抗,格杀勿论,但若能擒下,朕要亲审此獠!” 戴权叩首,声音微颤:“奴才领旨!” 他起身退下,脚步匆匆,袍角带起一阵风,吹得烛火摇晃更剧。 林羽随即起身,恭声道:“臣告退。” 午时初刻,紫云观后山的密道口,幽深而静谧。 一顶青布小轿悄无声息地停在密道口旁,轿帘轻掀,北静王水溶缓步而出。 他身着锦袍,腰佩玉带,面容温润如常,眉眼间带着几分贵气与从容,只带了两名贴身侍卫。 水溶环顾四周,眉头微蹙,低声道:“今日观中怎的这般安静?连个迎客的道童都不见。” 他声音虽轻,却透着一丝疑惑,手中折扇轻轻敲击掌心,似乎嗅到了什么不寻常的气息。 密道内湿冷昏暗,青苔覆满石壁,空气中弥漫着一股霉味与土腥气。 水溶踏着湿滑的石阶缓步前行,两名侍卫一前一后护着他,脚步轻而稳。 忽然,前方传来“咔嗒”一声轻响,似是机括触动的声音,在狭窄的密道中异常刺耳。 “王爷小心!” 前方的侍卫猛地拔刀,长刀出鞘的寒光映在石壁上。 然而话音未落,两支弩箭已破空而来,箭矢划破空气的尖啸迅疾如雷,精准钉入两名侍卫的咽喉。 他们甚至来不及哼声,便软倒在地,刀“当啷”落地,溅起几滴水花。 水溶面色骤变,身形暴退数步,锦袍下摆扫过地面,沾上湿泥。 他刚要转身,却见密道前后同时落下两道铁栅,“轰”地一声封死退路,震得石壁上的尘土簌簌落下。 水溶猛地抬头,眼中闪过一丝惊慌,随即强自镇定,轻笑道。 “这是何人设的局?本王不过来此上香罢了。” 话音刚落,石壁一侧的暗门轰然洞开,贾琮执剑而出。 “王爷,别来无恙。” 贾琮声音低沉,带着一丝嘲讽,剑尖轻轻一挑,从身旁祭坛上挑起一个布偶,扔到水溶脚下。 布偶翻滚落地,露出“弘元”二字,赫然是弘元帝的御名。 水溶瞳孔骤缩,温润的面容瞬间崩裂,面色如死灰般惨白。 他低头盯着布偶,嘴唇微微颤抖,试图辩解:“贾伯爷这是何意?本王……” “不过来查验巫蛊证物?” 贾琮打断他,冷笑一声。 “王爷看看这些布偶,可还认得?甚至连陛下的生辰八字都敢写在布偶上,王爷真是好大的手笔!” 北静王水溶的瞳孔骤然收缩成针尖大小,额角瞬间渗出细密的冷汗。 他死死盯着地上那个写着“弘元”二字的布偶,嘴唇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 “这……这不可能!” 水溶猛地抬头,声音陡然拔高,平日里温润如玉的面容此刻扭曲得近乎狰狞,眉眼间满是惊惶与愤怒。 他踉跄后退两步,后背重重撞在冰冷的石壁上,发出“砰”的一声闷响,震得墙上的青苔簌簌落下。 “贾琮!” 水溶突然厉声喝道,声音却带着明显的颤抖。 他猛地指向祭坛,手指因愤怒而微微痉挛,“你竟敢栽赃本王!” 水溶的目光死死锁定贾琮,眼中燃起不甘的怒火, “这些布偶……这些符咒……本王从未见过!你这贼子,竟敢用如此下作手段!” 贾琮冷笑一声,剑尖轻轻挑起另一具布偶,动作从容而轻蔑。 他低声道:“王爷是说,这写着您亲笔的符咒也是栽赃?” 布偶翻转落地,赫然露出一张黄符,符纸上墨迹尚未干透,落款处盖着北静王府的私印,印迹鲜红如血,在火光下刺目惊心。 水溶的脸色瞬间惨白如纸,他踉跄着向前两步,伸手想要抓住那张符纸,却在半途僵住。 “这印信……这……” 他的声音戛然而止,猛地转头看向密室深处,嘶声道:“马道婆!那个贱人她……” 话未说完,水溶像是突然意识到什么,瞳孔猛地一缩,硬生生将后半句话咽了回去。 贾琮冷眼旁观着北静王这一系列反应,嘴角勾起一抹几不可察的弧度。 他缓步上前,玄色官靴踏在石地上,发出清脆而沉重的声响,每一步都像是敲在水溶的心脏上。 他停下脚步,剑尖缓缓抬起,冰冷的锋刃抵住水溶的咽喉,寒光映在水溶眼中,刺得他不由自主地一颤。 “王爷还有什么要说的?” 贾琮的声音低沉而嘲讽,“不如留着……对陛下说?” 水溶的眼中终于浮现出真正的恐惧,他张了张嘴,却发不出声音,喉咙里只剩下一阵低低的喘息。 贾琮收剑入鞘,冷哼一声,挥手道:“绑了,带走。” 两名衙役上前,用粗绳将水溶五花大绑,他的锦袍在挣扎中撕裂,泥污与汗水交织,狼狈不堪。 第247章 金钏落井 紫云观外,晨雾渐散。 晨风吹过紫云观外的苍松,薄雾如纱缓缓散去,露出远处官道上扬起的滚滚尘土。 贾琮负手立于观门前,玄色大氅在风中微微拂动,他的目光沉静如深潭,凝视着那片尘土渐近。 不多时,一队人马疾驰而来,马蹄声如雷震地,为首的正是戴权。 他身着紫袍,腰佩玉带,翻身下马时动作略显僵硬,却仍拱手施礼,声音恭敬中带着试探。 “贾伯爷,陛下听闻北静王之事,特命咱家前来押解。” 贾琮微微颔首,侧身引路,语气平静:“戴公公请随我来。” 两人并肩而行,脚步声在寂静的观内格外清晰,踩过青石地面时发出低沉的回响。 戴权瞥了贾琮一眼,低声道:“伯爷此次立下大功,陛下定会重赏,只是……” 他顿了顿,声音压得更低,带着一丝探究,“不知伯爷是如何查到北静王与紫云观的勾当?” 贾琮脚步微顿,目光冷峻地扫过戴权,嘴角微不可察地一勾:“实不相瞒,我原本是为查周正而来。” “周正?” 戴权眉头一皱,眼中闪过一丝疑惑, “那个兵马司的副指挥使?” “正是。” 贾琮点头,声音低沉而平稳, “他频繁出入紫云观,行迹诡秘,我早觉有异。后来,我收到密报,荣国府内有人行巫蛊之术,而马道婆正是紫云观的人。” 戴权眼中精光一闪,脚步不自觉放慢,压低声音道:“巫蛊之术?何人如此大胆?” 贾琮冷笑一声,吐出三个字:“王夫人。” 戴权神色骤变,瞳孔微缩,他定了定神,声音更低,几乎贴着贾琮耳边:“伯爷可有证据?” 贾琮淡淡道:“马道婆已招供,她受王夫人指使,以‘五鬼缠身术’害人。我本欲先查清周正与紫云观的关系,却不想顺藤摸瓜,揪出了北静王。” 戴权沉吟片刻,眼珠微转,缓缓点头:“原来如此……伯爷心思缜密,此番不仅破了巫蛊案,更揪出北静王谋逆之罪,陛下必会龙颜大悦。” 他顿了顿,试探道,“只是北静王之事,牵连甚广,伯爷打算如何处置?” 贾琮摇头,目光深邃:“北静王之事,还请戴公公如实禀明陛下。至于王夫人……” 他眸中寒光一闪,语气森然,“希望公公替我向陛下禀报,让我自行处理。” 戴权深深看了他一眼,微微颔首,不再多言。 两人行至密室前,侍卫已将北静王水溶押出。 水溶面色惨白如纸,锦袍上沾满泥污,双手被粗绳紧缚,狼狈不堪。 他抬起头,看到贾琮时眼中闪过一丝怨毒,嘴唇动了动,却终究未发一言,只是喉咙里挤出一声低哑的冷哼。 戴权挥手,命侍卫将水溶押上囚车,转身对贾琮道:“伯爷可要一同回宫复命?” 贾琮摇头,声音平静却带着一丝冷意:“我还有要事需回贾府处理,北静王一事,就劳烦公公了。” 戴权点头,拱手道:“既如此,咱家先行一步。” 他翻身上马,带着人马离去,囚车的铁链拖地,发出刺耳的摩擦声,渐行渐远。 贾琮目送戴权一行消失在官道尽头,眼中冷意渐浓。 他翻身上马,沉声道:“回府!” 马鞭一挥,战马嘶鸣,尘土飞扬,直奔荣国府而去。 荣国府内,阴云密布。 荣国府西院的回廊下,王夫人从宝玉的房中走出,脸色阴沉如暴雨将至,眼中满是疲惫与焦虑。 她一身暗红锦袍,外罩黑色披风,步伐沉重,手中攥着帕子,指节因用力而微微发白。 金钏跟在她身后,低头不语。 宝玉的高热虽退,却仍昏昏沉沉,躺在锦榻上,口中不时呓语,唤着“林妹妹”的名字,声音微弱而凄切。 王夫人站在门口听了片刻,心中恨意如毒草般疯长,却又无可奈何。 行至半路,王夫人猛地转身,目光落在金钏身上,锐利如刀,直刺人心。 她忽然停下脚步,回头盯着金钏,缓缓道:“那晚……你听到了什么?” 声音低沉,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杀意。 金钏心跳骤然加速,额角渗出细密的冷汗,强自镇定道:“奴婢、奴婢什么都没听到……” 她的声音颤抖,尾音几乎被风吹散,双腿不自觉地发软。 王夫人冷笑一声,眼中寒光更盛:“不知道?那晚你进了我的屋子,又匆匆退出去,你以为我没看见?” 她猛地俯身,一把掐住金钏的下巴,指甲深深嵌入皮肉,留下一道道红痕。 “贱婢!你当我瞎了吗?” 金钏身子一僵,冷汗涔涔而下,眼中含泪,拼命摇头:“太太饶命!奴婢只是去送茶……” 她的声音细若蚊鸣,带着哭腔,双膝一软,几乎要跪下去。 “送茶?” 王夫人眯起眼,指甲更用力,指尖渗出一丝血迹,她的声音低得像从地狱传来。 “你听见了,是不是?” 金钏泪水夺眶而出,哽咽道:“奴婢真的什么都没听见!太太明鉴!” 王夫人盯着她,眼中杀意渐浓,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抹狰狞的笑意。 半晌,她忽然松开手,冷冷道:“好,既然你嘴硬,那就别怪我心狠。” 她猛地一推。 “啊——!” 金钏猝不及防,整个人向后栽去,裙摆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重重摔入井中。 水花四溅,冰冷的井水瞬间吞没了她的身影,凄厉的惨叫声在井底回荡,刺耳而短暂,很快归于死寂,只剩水面泛起的涟漪在阳光下微微颤动。 王夫人站在井边,胸口剧烈起伏,眼中闪过一丝慌乱,双手紧握成拳,指节“咔咔”作响。 但片刻后,那慌乱被狠厉取代,她深吸一口气,挺直背脊,转身离去。 王夫人的背影僵硬如铁,手指却不受控制地颤抖着,帕子从手中滑落,飘到井边,被风吹得摇摇欲坠。 她不知道的是,井边的树丛后,小红屏住呼吸,瞳孔紧缩,死死盯着眼前的一幕。 第248章 小红机敏 昨夜,琥珀偷偷找到贾琮通风报信后,贾琮当即安排小红去荣国府,叮嘱她盯紧王夫人,防止她再兴风作浪。 此刻,她亲眼目睹了王夫人将金钏推下井的全过程,心跳如擂鼓,额角渗出细汗,却不敢发出半点声响。 水花四溅,金钏的惨叫声在井底回荡,刺耳而短暂,很快归于死寂。 小红悄然退后,借着树丛的掩护,飞快朝林之孝夫妇的住处跑去。 此前,小红已暗中知会过林之孝夫妇,言及近日可能有紧急事件,需随时准备应对。 小红气喘吁吁地冲进院子,声音急促而低沉:“爹!娘!快去西院井边!金钏被太太推下井了!” 林之孝夫妇正在院中收拾杂物,闻言脸色大变。 林之孝虽震惊于王夫人的狠毒,但他未有片刻迟疑,立刻扔下手中扫帚,抄起一捆粗麻绳索,沉声道。 “快走!救人要紧!” 林之孝家的紧随其后,抓起一根长竿,喊道:“叫上几个婆子,带绳子去!” 小红点头,转身跑向外院,片刻后带回三个粗使婆子,一行人匆匆赶往西院井边。 到了井旁,林之孝正欲系绳下井,小红却拦住他,低声道。 “爹,井口太窄,我身形小,下去更快!” 她不等回应,已熟练地将绳索系在腰间,咬牙滑下井去。 水面“哗啦”一声响,水花四溅,她在井底摸索片刻,很快抱住金钏冰冷的身子,大喊。 “还有气!快拉上去!” 林之孝与婆子们齐力拉动绳索,小红抱着金钏被拖上井沿,将她平放在湿冷的石地上。 金钏面色惨白如纸,嘴唇青紫,湿发贴在脸上,双目紧闭。 小红跪在一旁,用力按压她的胸口,手掌一下下用力,额角渗出细汗。 “金钏姐姐!醒醒!” “咳咳——” 金钏猛地吐出一大口水,剧烈咳嗽起来,水珠从嘴角淌下,眼神涣散,带着一丝茫然。 她虚弱地喘息着,胸口微微起伏,性命总算保住。 与此同时,贾母房中,气氛尚是一片和暖。 贾母靠在迎枕上,王熙凤倚在软榻上,手里把玩着一柄团扇。 李纨坐在一旁,低头抿茶,眉眼间却藏着一丝心事。 桌上摆着几盏清茶,茶香袅袅,袅袅升起。 李纨放下茶盏,轻声道:“老太太,我听说环儿如今跟着琮兄弟在做事,学了不少本事。” 她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期盼,“我瞧着兰儿也大了,若能得琮兄弟指点一二,学些真本事,将来也好有个出路。” 王熙凤闻言,凤眼一眯,笑道:“环儿那小子如今可出息了,跟着琮兄弟办事。李大嫂子若想让兰儿跟着学,老太太一开口,琮兄弟还能不答应?” 贾母笑眯眯道:“琮儿那孩子是有本事的,环儿跟着他,我也放心。兰儿的事,回头我问问琮儿,看他怎么说。” 正说话间,迎春、探春、惜春三姐妹从门外进来,三人刚从黛玉那儿过来。 贾母眼中闪过一丝慈爱:“黛玉那丫头怎么样了?” 迎春温声道:“她今日学站姿,累得有些乏了,我们就先出来了。” 惜春嘟着嘴:“林姐姐最近可忙了,都没什么时间和我们说话了。” 王熙凤笑道:“可不是,她现在可是大事。” 这时,一个婆子慌慌张张冲进院内。 “老太太!不好了!西院井里……井里掉人了!” 贾母手中的茶盏“啪”地摔在地上,瓷片四溅,茶水泼了一地。 她猛地站起,脸色铁青,拄着拐杖的手微微发抖:“什么?!” 王熙凤立刻起身,凤眼一眯,语气急促:“我去看看!” 贾母沉声道:“扶我过去瞧瞧!” 探春和迎春忙上前搀扶,李纨和惜春也跟上,一行人浩浩荡荡朝西院赶去。 井边已围满了人,林之孝站在井沿,湿透的衣衫滴着水,喘息未定。 小红见金钏醒来,才松了一口气,低声道:“金钏姐姐,你没事就好……” 贾母一行人赶到时,正看到这一幕。 贾母拄着拐杖,目光扫过地上的金钏,脸色愈发阴沉,声音低沉而威严。 “怎么回事?!” 王夫人随后赶到,脚步略显凌乱。 她看到被救起的金钏,眼中闪过一丝慌乱,瞳孔微缩,但很快恢复镇定,冷声道。 “这丫头怎么这么不小心?自己跌进井里,还要闹得全府不安!” 金钏虚弱地抬头,正好对上王夫人冰冷的眼神,那眼神如刀锋般刺来,吓得她浑身一颤,咳嗽声更剧,又连忙低下头,瑟缩着不敢言语。 小红猛地站起身,目光如炬,直视王夫人,声音清亮而坚定。 “老太太,金钏不是自己跌下去的!是二太太推她下井!我亲眼所见!” 王夫人脸色骤变,眼中闪过一丝惊恐,但随即转为狰狞。 她猛地踏前一步,指着小红,厉声咒骂道:“你这贱婢!满口胡言,竟敢污蔑主子?!” 小红不为所动,冷哼一声,转身从井边的草丛中拾起一块帕子,高高举起。 “老太太,您瞧瞧这个!” 小红沉声道:“这是太太遗落在井边的,上面还有金钏下巴上的血迹!她掐着金钏,把她推下去,我看得清清楚楚!” 贾母的目光落在帕子上,脸色愈发阴沉,拐杖“咚”地杵地,震得地面微颤。 王熙凤眯起凤眼,低声道:“这帕子……的确是太太常用的。” 王夫人瞳孔剧缩,额角渗出冷汗,但她强撑着狞笑,声音颤抖却故作镇定。 “胡说八道!这帕子是我早就丢了的,谁知道你这贱婢什么时候捡来栽赃我!” 她猛地转向贾母,语气急促,“老太太,您可别信这小蹄子的鬼话!她分明是串通一气,想陷害我!” 王夫人话音未落,又指着小红,厉声道:“来人!把这满口谎言的贱婢抓起来!我要好好审问,看她背后是谁指使!” 两个粗使婆子应声上前,伸手就要抓小红。 小红身形一闪,灵活避开,冷笑道:“太太急着抓我,是怕真相露出来吗?” “住手。” 一道声音传来,众人回头,只见贾琮负手而立,目光如刀,直刺王夫人。 第249章 休! “二太太何必急着抓人?” 贾琮缓步上前,靴子踏在湿冷的石地上,发出低沉的回响,声音低沉而有力,带着一丝嘲讽。 “若问心无愧,何不等金钏把话说完?” 王夫人脸色煞白如纸,嘴唇不受控制地颤抖,眼中闪过一丝惊恐。 她猛地挺直身子,强撑着气势,尖声道:“你……你算什么东西?也配管荣国府的事?” 王夫人的声音虽高,却带着几分虚张声势,尾音微微发颤,暴露了内心的慌乱。 贾琮不理会她的叫嚣,转向金钏,语气温和。 “金钏,你可愿指证?” 金钏浑身湿透,瑟瑟发抖,湿发贴在苍白的脸上,嘴唇青紫。 她蜷缩在地上,目光在王夫人和贾琮之间游移,眼中满是挣扎。 金钏看到王夫人毫不掩饰的杀意,那眼神如寒刃刺来,几乎要将她生吞活剥。 再对上贾琮沉稳的目光,带着一丝鼓励与庇护。 最终,她深吸一口气,咬紧牙关,艰难地点了点头。 “是……是太太推我下井的……” 金钏声音虚弱,带着一丝沙哑,却字字清晰, “因为……因为我知道她用巫蛊之术害人……”“ “哗——” 全场哗然,围观众人倒吸一口冷气,低声议论如潮水般涌起。 贾母手中的拐杖“咚”地杵地,震得地面微颤,声音低沉而愤怒。 “巫蛊?!” 王熙凤与李纨对视一眼,眼中满是震惊。 王夫人彻底慌了,眼中惊恐再也掩不住。 她尖声叫道:“胡说!你这贱婢血口喷人!” 她猛地扑向金钏,双手如爪,试图掐住她的脖子,却被贾琮一把拦住。 他稳稳挡在她身前,王夫人撞了个踉跄,险些摔倒。 贾琮冷笑一声,目光如冰:“二太太别急,听金钏怎把话说完。” 他侧身让开,示意金钏继续。 金钏颤抖着抬起头,泪水顺着脸颊滑落,混着井水滴在地上。 她咬紧牙关,继续道:“那夜……我去给太太送茶,看见她和马道婆在房里……马道婆拿着两个写了生辰八字的布偶,说是要用‘五鬼缠身术’害人……” 贾政此时匆匆赶到,一身青袍,满脸焦急,刚踏入井边便听到这番话,脸色瞬间铁青如墨。 他猛地停下脚步,声音颤抖:“什么?!” 贾政的目光扫过金钏,又落在王夫人身上,眼中满是难以置信的愤怒。 金钏抬头看向贾政,泪水滚落,声音哽咽却坚定。 “老爷……太太要害的,是琮三爷和林姑娘……” 她的话如一把利刃,直刺王夫人的心脏,也让全场陷入死寂。 贾母身形一晃,险些跌倒,王熙凤与李纨连忙上前扶住。 她颤抖着手指向王夫人,声音因愤怒而发抖:“你……你竟敢行此大逆不道之事?!” 王夫人歇斯底里地尖叫:“她撒谎!这贱婢和贾琮串通一气陷害我!” 贾琮冷哼一声,从袖中取出一份供词,纸张微微泛黄,墨迹清晰。 他缓缓展开,沉声道:“这是马道婆的亲笔供词,她已招认受王夫人指使,行巫蛊之术。更严重的是……” 他顿了顿,目光锐利如刀,直刺王夫人, “马道婆还与北静王府勾结,意图谋逆!” “谋逆?!” 贾政如遭雷击,踉跄后退两步,脸色苍白,嘴唇颤抖,眼中满是震惊与痛苦。 贾琮沉声道:“今日我已将北静王押送进宫,陛下震怒。此事牵连甚广,若非我及时察觉,荣国府上下恐怕都要受牵连!” 贾母浑身发抖,指着王夫人的手几乎抬不起来,声音嘶哑。 “你……你这毒妇!是要害死我们全家啊!” 她的眼底闪过一丝绝望,拐杖无力地垂下,被王熙凤扶住。 王夫人瘫软在地,面如死灰,锦袍沾满泥污,狼狈不堪。 她仍强撑着狡辩,声音虚弱而颤抖:“不……不是我……是他们陷害我……” 贾政怒不可遏,他猛地踏前一步,一巴掌狠狠扇在王夫人脸上。 “啪”的一声脆响,回荡在井边,刺耳而震撼。 王夫人的脸颊瞬间红肿,嘴角渗出一丝血迹,顺着下巴滴落在锦袍上,染出一片暗红。 她捂着脸,眼中满是惊恐与不甘。 贾政咬牙切齿,声音低沉而愤怒。 “贱人!还敢狡辩!” 他猛地转身,双膝一软,跪在贾母面前,额头重重贴地,声音颤抖却带着决绝。 “母亲,此事关系重大,儿子请求……休了这毒妇!” 王夫人闻言,身子猛地一震,她踉跄着站起,脸上的红肿与血迹让她显得狰狞而狼狈。 王夫人瞪大眼睛,死死盯着贾政,眼中闪过一丝难以置信的震惊,随即转为滔天怒火与绝望。 她猛地扑向贾政,双手胡乱挥舞,尖叫道。 “休我?!贾政,你敢休我?!我为你操持家业,生儿育女,你竟敢如此对我!” 她的声音凄厉刺耳,带着几分疯狂,锦袍的袖口在挣扎中撕裂,露出苍白的手臂。 两个婆子见状,忙上前拉住她,王夫人却如困兽般挣扎,头发散乱,宛如疯妇。 王夫人转向贾母,嘶声道:“老太太!您不能听他胡说!我若被休了,宝玉怎么办?荣国府的脸面往哪儿搁?!” 贾母闭了闭眼,深吸一口气,像是压下心中的怒火与痛楚。 她望向贾琮,似乎是在征求贾琮的意见。 贾琮微微颔首,没有多言。 贾母沉重地点了点头,声音低沉而威严,带着一丝疲惫。 “来人,把王氏关进后院家庙,终身不得踏出一步!” 两个粗壮的婆子应声上前,架住王夫人的手臂,强行将她拖走。 王夫人如丧家之犬般挣扎,锦袍撕裂,露出斑驳的泥污与血迹,头发散乱披在脸上,遮住了她扭曲的表情。 她仍不甘心地尖叫:“你们会后悔的!宝玉……我的宝玉……” 她的声音凄厉而绝望,带着无尽的怨毒,渐渐远去,淹没在晨风中,只留下一片死寂。 贾琮收回目光,眼中冷意未散,低声喃喃:“你的账,还没算完。” 第250章 扶正赵姨娘 王夫人凄厉的哭喊声渐渐远去,井边只剩下死一般的寂静。 地上的落叶被风卷起,沙沙作响,井沿的湿痕在阳光下泛着微光。 贾琮收回目光,眼中冷意未散,转向小红,声音低沉而平稳。 “你带金钏下去,好生安置,给她请个大夫。” 小红点头,俯身扶起仍在发抖的金钏。 金钏湿透的衣衫贴在身上,脸色苍白如纸,嘴唇微微颤抖,低声道:“多谢……伯爷。” 她靠着小红的搀扶,步履蹒跚地离开,背影在薄雾中显得单薄而脆弱,渐渐消失在西院的回廊尽头。 贾母长叹一声,声音中带着明显的颤抖,手中的拐杖在地上轻轻敲击,发出“咚咚”的闷响,像是敲在她自己的心头。 她倚着王熙凤的手臂,目光落在贾琮身上,语气中满是疲惫与不安:“琮儿,此事……” 贾琮微微颔首,低声道:“老太太,此地风凉,不宜久留,去堂内。” 他侧身做了个请的手势,王熙凤与李纨忙上前搀扶贾母,贾政则低头跟在身后,三春默默随行。 众人落座,贾母居中靠在紫檀雕花椅上,贾琮与贾政分坐两侧。 王熙凤亲自奉上一盏热茶,贾母接过,却无心饮下,只是握在手中,目光再次落在贾琮身上。 她深吸一口气,低声道:“琮儿,此事……” 贾琮低声道:“老太太不必过虑。王夫人虽涉巫蛊,但毕竟未直接参与谋逆。不过……” 他略作停顿,目光缓缓扫过堂内众人,王熙凤、李纨、三春、贾政皆屏息凝神,等待他的下文。 贾琮的声音低沉而冷静, “按律此事本该交由陛下处置。只是考虑到荣国府的颜面,孙儿斗胆先行处置。明日孙儿自会入宫请罪,想来陛下看在孙儿薄面上,当不会深究。” 贾母闻言,手中茶盏“当啷”一声落在几上,茶水溅湿了衣袖,她却浑然不觉,眼中满是惊疑。 “这……这如何使得?” 她忽然叹道:“是我识人不明,竟让这毒妇在府中为非作歹,险些害了全家……” 贾政更是脸色煞白,额角渗出冷汗,急道:“琮儿,此事会不会……” 贾琮抬手打断,轻笑道:“老太太,二叔,过去之事不必自责。孙儿自有分寸,陛下圣明,必不会牵连无辜。” 贾母这才稍稍安心,但眉间的忧虑仍未散去。 贾琮目光微动,缓缓开口,声音低沉:“老太太,二叔,如今王夫人既已被处置,府中二房不可无人主持。孙儿斗胆提议——不如扶正赵姨娘。” 话音一落,堂内如被投下一颗石子,激起层层涟漪。 探春猛地抬头,眼中闪过一丝惊喜,但她很快低下头去,手指不自觉地绞紧了手中的帕子。 贾母眉头紧锁,苍老的目光扫过贾政,又落在贾琮身上,声音低沉而带着一丝试探。 “这……” 她顿了顿,皱纹深刻的脸上闪过一丝迟疑, “琮儿,你该知道这意味着什么。若扶正赵氏,环儿便是嫡子,可宝玉……” 她的声音未尽,眼底却涌起一丝忧虑,拐杖轻轻敲击地面,发出低闷的声响。 宝玉是她心头的宝贝,如今却要面临如此变故,她如何能不犹豫? 贾政面色变幻,他脑海中浮现出这些日子贾环在火器工坊的勤勉模样,那孩子虽性子倔,却肯下苦功,颇有长进。 再想到宝玉整日哭闹、吟诗弄花、不思进取的样子,心中天平渐渐倾斜。 他深吸一口气,艰难开口:“母亲……” 贾母猛地看向他,眼中闪过一丝震惊:“政儿!你……” 贾政苦笑一声,声音沙哑而低沉:“儿子觉得……琮儿所言有理。” 他顿了顿,目光落在地上,像是鼓足了勇气才继续道,“这些日子,环儿跟着琮儿做事,确实长进不少。” “而宝玉……不堪大用,儿子也管教不下了。” 贾母闻言,身子微微一震,沉默片刻。 她深吸一口气,像是下定了决心,沉声道:“既是你也如此想,那就依琮儿的提议,扶正赵氏。” 贾母话音刚落,迎春抬起头,朝探春微微一笑,眼中带着一丝温和的祝贺,低声道:“三妹妹,恭喜了。” 惜春则斜了探春一眼,嘴角微微上扬,似笑非笑地低声道:“太好了。” 探春脸色微红,低头轻声道:“多谢二姐姐、四妹妹。” 她的声音虽轻,却难掩一丝喜悦,手中的帕子松了几分。 贾母靠在椅背上,深吸一口气,像是卸下一块心头大石。 她目光转向李纨,语气略缓:“对了,纨儿,方才你提过兰儿的事……” 李纨一怔,忙垂眸道:“是,孙媳想让兰儿跟着琮兄弟学些本事……” 贾母点点头,目光落在贾琮身上:“琮儿,你看兰儿……” 贾琮微微一笑,站起身,看向李纨,语气温和却带着深意:“大嫂子,问题不在兰儿。” 他顿了顿,转向贾母与贾政,继续道,“贾家族学风纪败坏已久,先生敷衍了事,子弟们整日嬉闹,毫无进取之心。若不整顿,纵使兰儿天资再好,也难有作为。” 贾政面露惭色,低头叹道:“琮儿所言极是。这些年来,是我疏于管教,才让族学荒废至此……” 贾母沉吟片刻,抬头问道:“那依琮儿之见,该如何整顿?” 贾琮微微一笑,眼底闪过一丝精光,沉声道:“孙儿倒是有个想法……” 他深吸一口气,缓缓开口,声音低沉而平稳,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威势。 “二叔,琮斗胆提议——二叔不如辞官归家,专心整顿族学。” 此言一出,堂内骤然一静,仿佛连檀香的烟雾都凝滞了片刻。 众人目光齐刷刷地落在贾琮身上,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无形的压迫感。 贾政猛地抬头,眼中满是震惊,嘴唇微张,似要反驳却又不知从何说起:“这……” 贾母也是疑惑的看着贾琮:“琮儿,这是何意?” 第251章 王熙凤服软 贾琮不疾不徐,语气沉稳:“如今朝堂诡谲,二叔性情刚直,实在不宜久留。况且……” 他顿了顿,目光微微一沉,带着几分深意,“二叔素有培养读书人的心愿,不如借此机会专心教导族中子弟,整顿贾氏一族的根基。” 贾母眉头微皱,手中的拐杖“咚”地杵地,发出低闷的声响。 她苍老的目光落在贾琮身上,带着一丝迟疑与探究:“琮儿,这……” 贾政辞官归家,固然能避开朝堂的风波,可家族的颜面与前程,又该如何安置? “老太太,” 贾琮转向贾母,微微俯身,声音沉稳而坚定, “环弟虽在火器工坊有所长进,但终究不是正经科举出身,难登大雅之堂。若二叔能亲自教导兰儿……” 他意味深长地看了李纨一眼,停下话头,目光如水,深不可测。 李纨闻言,心中一震,眼中闪过一丝亮光,手指不自觉地攥紧了手中的帕子。 她低头掩饰住内心的激动,脑海中浮现出贾兰瘦弱却聪慧的身影,若能得贾政亲自教导,再有贾琮指点,前程岂不是一片光明? 贾政沉默良久,目光低垂,似在权衡利弊。 他终于长叹一声,声音沙哑而疲惫:“琮儿说得有理。这些年我在工部,确实……” 他苦笑着摇了摇头,眼中闪过一丝颓然,“碌碌无为,反倒让家族蒙羞。明日我便上折子请辞。” 贾母看着儿子颓然的模样,心中一痛,像是被针扎了一下。 她深吸一口气,闭了闭眼,想到贾兰的前程与家族的未来,终究缓缓点头:“既如此……也好。” 贾母的语气沉重而无奈,拐杖无力地垂下,像是卸下了一块心头大石。 少顷,众人陆续散去。 贾琮刚走出荣庆堂,脚步还未迈远,身后忽传来一声轻唤:“琮兄弟留步。” 声音清脆中带着几分急切,他驻足回头,只见王熙凤快步追来,裙摆在夜风中微微摆动。 她今日特意换了身素净的月白锦袍,少了往日的张扬艳丽,发间只簪一支白玉簪,莹莹生辉,映衬着她略显苍白的脸庞,多了几分低调与柔和。 月光洒下,勾勒出她窈窕的身形,那双凤眼含着一丝复杂的情绪,嘴角挂着恰到好处的笑意,似真似假,令人捉摸不透。 “二嫂子有事?” 贾琮语气平淡,目光冷冷地扫过她,带着一丝疏离。 王熙凤停下脚步,离他三步之遥,手中绞着帕子,指尖微微颤抖,眼中闪过一丝挣扎。 她深吸一口气,似在平复内心的波澜,最终屈膝行了一礼,声音低沉而小心。 “先前……是我糊涂。王仁那孽障罪有应得,我竟还……” 她的声音渐低,尾音几不可闻,眼中泛起泪光,晶莹的泪珠在眼眶中打转。 这眼泪三分真七分假。 真的那三分,是王夫人的下场如同一面镜子,映出她如今的处境,让她心生恐惧。 假的七分,却是做给贾琮看的,试图博取一丝怜悯。 贾琮冷眼旁观,不为所动。 他负手而立,淡淡道:“二嫂子言重了。” 王熙凤见他态度冷淡,心中一紧,她咬了咬牙,眼中闪过一丝决然,忽然“扑通”一声跪了下来,膝盖重重磕在青石地上,发出清脆的声响,回荡在寂静的夜里。 王熙凤低声道:“琮兄弟,我知道你如今位高权重,只求你……给我们二房一条活路。” 她的声音哽咽,带着几分真切的恐惧,鬓发散乱,几缕贴在湿润的脸颊上,更显凄楚。 这一跪,着实出乎贾琮意料。 昔日张扬跋扈、八面玲珑的凤辣子,如今竟屈膝跪在自己面前,如此低声下气,宛如一只折翼的凤凰。 贾琮微微眯眼,看着她这副模样,心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 他想起当年王熙凤掌管荣国府时的威风八面,再对比如今的低声下气,不由得生出一丝感慨。 这女人能屈能伸,果然是个人物。 但她的算盘,他岂会看不透? “起来。” 贾琮终于开口,声音依旧冷淡。 他伸出手虚扶了一下, “过去的事就过去了。只要二嫂子安分守己,我自然不会为难。” 王熙凤如蒙大赦,连忙起身,膝盖处传来一阵刺痛,她却顾不上揉搓,忙用帕子拭去泪痕,低声道:“多谢琮兄弟宽宏大量。” 她的眼中泪光犹在,嘴角勉强挤出一丝笑意,带着几分讨好。 起身时,她的身子微微一晃,似是跪得太久,有些站不稳,月光下那张苍白的脸更显脆弱。 贾琮微微颔首,转身欲走。 走出几步,他忽然停下脚步,回头淡淡道:“对了,荣国府中……” 王熙凤会意,忙挺直身子,急声道:“我自然全力支持您。” 她的语气坚定,眼中闪过一丝精光,显然已明白贾琮的暗示。 如今的荣国府,贾琮才是真正的主心骨,她若想保住自己的地位,必须紧跟他的步伐。 贾琮看着她谦卑的模样,心中冷笑更甚。 这女人翻脸比翻书还快,果然识时务。 不过现在,她已不足为虑。 回府的路上,微风拂过,青石路在月光下泛着清冷的光泽。 贾琮缓步而行,双手负在身后,目光深邃如渊,心中思绪万千。 今日之事,步步惊心。 北静王虽已栽了,但他也因此被更多人关注。 如今他虽独立开府,但在外人眼中,贾府与他的关系密不可分。 为免后患,他只能主动为贾府排毒放血。 如今,贾珍、贾蓉流放宁国府,王夫人被囚家庙,终身不得踏出一步,贾政即将辞官归家,专心教导族学…… 荣国府的隐患,已被他逐一拔除。 然而,这盘棋还未下完。 他的目光一冷,低声喃喃:“贾赦。” 这个好色贪财的大老爷,才是贾府最大的变数。 贾琮嘴角微扬,眼中闪过一丝锐利:“是时候解决这个麻烦了。” 夜色渐深,贾琮回到伯爵府。 他穿过廊下,忽见侧边的花丛中闪出一道倩影,纤弱而熟悉。 他脚步一顿,目光微凝。 那身影着一袭淡紫纱裙,外披一件薄如蝉翼的披风,月光洒下,映出她如玉的脸庞,清丽中带着一丝病态的柔弱。 她缓缓转过身,抬头望向贾琮,眼中闪过一丝惊讶,随即化作一抹浅笑:“伯……伯爷?” 贾琮微微一怔,心中暗道:秦可卿? 他皱眉打量她,见她脸色苍白,眉间似有愁绪,披风下的身形瘦弱得仿佛一阵风就能吹倒。 “秦氏,你怎在此?” 贾琮声音低沉,带着一丝探究,目光如炬,直刺她心底。 秦可卿垂眸,低声道:“我……有些事想求伯爷。” 他沉默片刻,沉声道:“进来说。” 他推开书房门,侧身让她先行。 秦可卿低头应了一声,步履轻缓地走入房内,纱裙在夜风中微微飘动,留下一抹淡淡的幽香。 第252章 秦可卿 深夜书房内,烛火摇曳,昏黄的光晕在墙壁上投下跳动的影子,将屋内的寂静衬得愈发深沉。 秦可卿站在窗边,手中的丝帕被她无意识地绞得皱巴巴的。 贾琮坐在书案后,神色平静如水,指尖轻轻敲击着桌面,发出低沉而有节奏的“笃笃”声。 他并未开口催促,只是静静地等待,目光偶尔扫过她,似乎在观察她的神情。 半晌,秦可卿终于抿了抿唇,轻声道:“打扰伯爷了,只是……有些事想求伯爷。” 贾琮抬眼,语气平淡:“说。” 秦可卿深吸一口气,像是下定了决心,低声道。 “钟儿……我弟弟秦钟,原先在贾家族学读书,可如今族学管理松散,他又没个正经去处,整日跟着些不三不四的人厮混。我实在担心……” 贾琮微微侧首,目光落在她身上,带着几分审视:“你想让我给他安排个差事?” 秦可卿连忙点头,眼中闪过一丝恳求。 “伯爷如今掌管火器工坊,若能让钟儿去那儿做个学徒,学些正经本事,我也就安心了。” 她顿了顿,又补充道:“我知道钟儿年纪小,性子野,可若有伯爷管教,他必不敢懈怠。” 贾琮沉吟片刻,目光从她脸上移开,落在案头的书卷上,似在权衡利弊。 半晌,他才开口:“秦钟不过十四五岁,心性未定,工坊里规矩严,活计也重,怕他受不住。” 秦可卿闻言,急忙上前半步,语气多了几分急切。 “钟儿虽贪玩,但并非愚钝之人。若能得伯爷管教,我相信他一定能改好。求伯爷给个机会……” 贾琮未立刻应答,转身站起,走到窗边,与她并肩而立。 他忽然转头,目光直直落在她脸上,见她神色恳切,眼底却隐隐透着一丝寂寥。 这一刻,他似乎明白了什么。 自从贾珍、贾蓉被流放,宁国府覆灭后,尤氏和秦可卿虽被他安置在伯爵府中,免去了流离之苦,却也如同笼中之鸟,既无自由,亦无依靠。 如今秦可卿深夜来访,名义上是为了秦钟,可那眼底的落寞,分明诉说着另一种心思。 或许,她只是寂寞了。 想到此处,贾琮语气不自觉缓了几分。 “不用担心,过些时日,我正要整治族学,政老爷会亲自坐镇,届时你让秦钟过去即可。至于工坊……” 他顿了顿,“那地方不适合他。” 秦可卿闻言,眼中闪过一丝欣喜,忙起身福了一礼:“多谢伯爷。” 她说完,却并未立刻告退,而是站在原地,指尖轻轻摩挲着帕子,低垂的眼帘微微颤动,似乎还有未尽之言。 贾琮挑眉,语气中带上一丝戏谑:“还有事?” 秦可卿抬眸看了他一眼,那眼神如同一泓秋水,清澈中带着几分复杂,随即又迅速低头,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伯爷……近来可好?” 贾琮一怔,随即失笑:“我很好。” 秦可卿轻轻点头,低声道:“那就好……” 贾琮的目光在她脸上停留片刻,开口道:“你若觉得闷,可去寻惜春说说话。” 秦可卿微微一怔,随即摇头苦笑:“多谢伯爷好意,只是……我与四姑娘性子不投,怕是说不到一处去。” 贾琮看着她,目光深了几分,忽然问道:“你恨我吗?” 秦可卿猛地抬眸,眼中闪过一丝讶异:“伯爷何出此言?” “若非宁国府被抄,你也不会被困在此处。” 贾琮的语气平静,却带着一丝探究。 秦可卿沉默片刻,唇角泛起一抹淡淡的笑意,轻声道。 “伯爷错了。若非伯爷,我如今……怕是仍活在贾珍的阴影之下。” 她顿了顿,声音更低,几乎细不可闻:“我……其实很感激伯爷。” 贾琮眸光微动,未再多言,只是静静地看着她。 秦可卿似也觉得自己话说得过了些,连忙低头掩饰:“夜深了,伯爷早些歇息,我先告退。” 她转身欲走,步伐却有些迟疑。 “秦氏。” 贾琮忽然开口,声音低沉而平稳。 秦可卿脚步一顿,回头看他,眼中带着几分疑惑。 贾琮淡淡道:“明日我会让人在园子里辟一处小院,你和尤氏可自由出入,不必再拘束。若有旁的难处,随时来找我。” 秦可卿眼中闪过一丝光亮,似是未料到他会如此安排。 她唇角微微扬起,露出一抹真切的笑意:“多谢伯爷。” 她福了一礼,转身离去,背影在烛光中显得格外轻盈,仿佛卸下了某种重担。 贾琮望着她离开的方向,目光深邃,若有所思。 秦可卿此来,究竟是为了秦钟,还是……为了见他一面? 他摇头失笑,将这个念头抛诸脑后,转身回到书案前,现在要处理的事还很多。 秦可卿离开书房,沿着伯爵府的长廊缓步而行。夜风微凉,拂过她单薄的衣衫,带来一丝刺骨的寒意。 她低头看着手中那块被揉得皱巴巴的丝帕,指尖轻轻摩挲着,似乎还在回味方才与贾琮的对话。 回到小院时,已是深夜。 院门半掩,一盏昏黄的灯笼在门前摇晃,映得院内的石径斑驳。 宝珠和瑞珠两个丫鬟正焦急地站在门边,手中提着灯笼,四下张望。 见秦可卿的身影出现在长廊尽头,宝珠率先松了一口气,却又忍不住埋怨道。 “奶奶,您可算回来了!这大半夜的,您跑哪儿去了?” 瑞珠也连忙上前,语气中满是担忧:“就是啊,奶奶,您身子本就弱,这夜里风大,万一着了凉可怎么好?” 秦可卿抬头看了她们一眼,唇角微微上扬,露出一抹浅淡的笑意:“不过是出去走走,透透气罢了,你们不必这么紧张。” 宝珠皱着眉,嘀咕道:“透气也不该这时候啊,奶奶,您若闷得慌,白天跟奴婢说一声,咱们去园子里逛逛多好。这黑灯瞎火的,万一磕着碰着……” 她没说完,见秦可卿只是笑笑,便住了口,转而接过她手中的丝帕,小心翼翼地扶她进屋。 瑞珠则提着灯笼跟在后面,低声道:“奶奶没事就好,只是下回可别再一个人跑出去了。奴婢们在这儿守着您,心里总不踏实。” 秦可卿端起茶盏,低头抿了一口,目光却不由自主地飘向窗外。 那片夜色深沉的天空下,贾琮的书房灯火似乎还未熄灭。 她唇边的笑意更深了几分,却未再多言。 宝珠和瑞珠对视一眼,见她不愿多说,便识趣地不再追问。 宝珠轻声道:“那奶奶早些歇息,奴婢们就在外间守着,有事您叫一声。” 说完,两人福了一礼,悄然退了出去。 屋内重归寂静,秦可卿放下茶盏,倚在榻上,目光仍停留在窗外那点微弱的灯火上,思绪却已飘得很远。 第253章 过关 晨光微熹,贾琮身着朝服,腰佩御赐玉带,踏入宫门。 青石板铺就的御道笔直延伸,两侧侍卫肃立,刀戟森然。 贾琮步履沉稳,靴底踏在石面上,发出轻微的声响。 他的目光始终平视前方,神色平静,唯有袖中微攥的手指泄露了一丝凝重。 今日面圣,北静王一事,必有一番博弈。 御乾殿内。 弘元帝端坐龙案之后,明黄龙袍在晨光中熠熠生辉。 他手中正翻阅着一份奏折,眉头微蹙,神情莫测。 戴权轻步上前,低声道:“陛下,绥远伯贾琮求见。” 弘元帝抬眸,眼中闪过一丝锐利:“宣。” 片刻后,贾琮入殿,行至御前,躬身行礼。 “臣贾琮,叩见陛下。” 弘元帝并未立刻让他起身,而是缓缓合上奏折,目光如刀,审视着他。 “贾琮,北静王一事,你办得不错。” 贾琮垂首,声音沉稳:“臣不敢居功,全赖陛下圣明。” 弘元帝冷笑一声:“圣明?朕若真圣明,怎会让一个郡王在朕眼皮底下行巫蛊之事?” 殿内气氛骤然一凝。 贾琮脊背微僵,却未慌乱。 他深知,此刻任何细微的慌乱都会引起帝王猜疑。 少顷,弘元帝抬手示意他起身。 “起来,此事不怪你,如今证据确凿,你做得不错。” 贾琮低头恭声道:“臣不过奉命行事。” 他语气平稳,心中却暗自警惕。 弘元帝的人偶乃自己所为,绝不能露出半点破绽。 弘元帝哼了一声,似笑非笑。 “奉命行事?你连夜突袭紫云观,擒马道婆,伏击水溶,可曾请示过朕?这胆子,可不小。” 贾琮抬起头,直视弘元帝,语气沉稳:“臣斗胆,实因事态紧急。巫蛊之术若不速断,恐祸及陛下龙体。臣宁可事后领罪,也不愿坐视奸人得逞。” 弘元帝眯起眼,指尖轻轻敲击龙案,发出低沉的“笃笃“声。殿内静得几乎能听见他的呼吸。 他沉默片刻,忽道:“人偶上既有朕的名字,你说,这北静王究竟图什么?” 贾琮心头一凛,知道这是试探。 他略一沉吟,答道:“回陛下,臣搜出人偶与香火录时,亦觉匪夷所思。北静王或因权欲熏心,或受人蛊惑,欲借巫蛊乱我朝纲。” 他顿了顿,语气更显谨慎。 “此外,前些时日,臣在江南时,就怀疑江南盐商与倭寇均与北静王似乎有所勾连。而臣在江南遇到白莲教的刺杀,背后似有北静王指使。然臣并无确凿证据,恐是妄测,故不敢擅断。” 弘元帝目光微凝,似是早有所知。 他冷哼一声:“盐商与倭寇?白莲教?” 他起身踱至殿中,背对贾琮,语气玩味:“你倒是耳目灵通,可惜没证据,不可妄言。” 贾琮低头,恭声道:“臣知罪,只求陛下圣裁。” 弘元帝转过身,目光如刀:“既如此,你说,这水溶该当何罪?“ 贾琮闻言,语气惶恐:“陛下,北静王罪行滔天,臣不敢擅议处置,唯请陛下圣心裁夺!” 弘元帝看他这副模样,忽而一笑:“不敢擅议?朕还以为你连这也敢定了。” 他走回龙椅坐下,语气缓和几分:“起来,朕不过是问问你的意思。” 贾琮起身,低头谢恩,背上已是一片冷汗。 弘元帝拿起桌上一卷奏折,随手翻开,漫不经心道。 “北静王谋逆,罪证确凿,朕意削其爵位,圈禁府中,永不得出。你可有异议?” 贾琮忙道:“陛下圣裁英明,臣无异议。” 弘元帝点头,目光却陡然一厉:“贾琮,你如今掌火器工坊,又领神机营操练,朕给你三月之期,务必量产火器,练出一支精兵。旁的闲事,莫要多管,明白吗?至于你说的北静王勾连一事,朕会命二皇子详查,你不必插手。” 贾琮心头一震,知这是弘元帝的警告。 他立刻叩首:“臣谨遵陛下旨意,必全力以赴,不敢分心他顾。“ 弘元帝挥手:“退下。” 贾琮行礼退出殿外,殿门关闭那一刻,他长出一口气,紧绷的肩背才稍稍放松。 弘元帝望着贾琮离去的背影,目光深邃。 戴权略一迟疑,上前小声道:“陛下,前些时日,宫外有人给奴才递了银子,想在大选时推一推贾元春。” 弘元帝目光一凛,语气冷了几分:“谁?” 戴权俯身,声音压得极低:“是王夫人。” 弘元帝闻言,唇角微微上扬,露出一抹嘲讽的笑意:“果然是蠢货。” 他顿了顿,忽又问道:“贾元春如今在皇后那当差?” 戴权忙道:“回陛下,贾元春现今在皇后身边当女官。” 戴权顿了顿,又补了一句,“似乎颇得皇后器重。” 弘元帝沉思片刻,指尖敲击龙案,目光渐深。 他轻声道:“器重” 他抬头看向戴权,语气平淡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去,和贾琮知会一声,让他管好自家事。” 戴权低头应道:“奴才遵命。” 弘元帝挥手示意他退下,独自倚在龙椅上,闭目养神,殿内重归寂静。 贾琮刚走出宫门,便见戴权匆匆追来。 戴权近前,低声道:“伯爷留步。” 贾琮驻足,拱手道:“戴公公有何指教?” 戴权左右看了看,确认无人,才压低声音道:“陛下让奴才转告伯爷,管好自家事,莫要让那些腌臜心思坏了大局。” 贾琮闻言,眉峰微动,心中已隐约猜到几分。 他不动声色,试探道:“戴公公此话何意?琮愚钝,还请明示。” 戴权眯起眼,打量了他片刻,低声道:“前些日子,有人给咱家递了银子,想在大选时推一推贾元春。” 贾琮瞳孔微缩,他沉默片刻,语气平稳道:“琮明白了,多谢公公传话。陛下那边,可还有旁的交代?” 戴权摇了摇头:“陛下只说让伯爷好自为之,旁的没提。” 戴权顿了顿,又意味深长地补充:“伯爷如今圣眷正隆,可莫要因小失大啊。“ 说完,他拱手一礼,转身离去。 贾琮望着戴权远去的背影,眼中闪过一丝冷意。 第254章 翻身之日 晨雾未散,薄薄一层轻纱笼罩着荣国府的家庙,空气中夹杂着潮湿的土腥气。 宝玉身着一袭素色长衫,带着袭人,脚步匆匆却又踟蹰地来到家庙外。 昨日知晓王夫人之事后,宝玉如同天塌,虽然贾母严禁任何人探视王夫人,他却按捺不住,趁着晨光未盛偷偷前来。 家庙院墙高耸,朱漆大门紧闭,门前站着两个膀大腰圆的婆子,面色冷峻如铁,手持木杖,目光警惕地扫视着四周。 宝玉刚要上前,其中一个婆子便横跨一步,粗壮的手臂一拦,声音低沉却不容置疑。 “宝二爷请回,老太太有令,任何人不得探视。” 袭人柳眉倒竖,抢上前一步,语气中带着几分怒意。 “放肆!二爷来看太太,你们也敢拦?眼里还有没有主子了?” 那婆子冷笑一声,丝毫不惧,斜眼瞥了袭人一眼。 “袭人姑娘好大的威风!这是老太太的令,我们不过是奉命行事。你们若硬闯,休怪我们不客气!” 她话音刚落,另一个婆子已上前一步,手中的木杖在地上重重一顿,发出“咚”的一声闷响,震得地面微颤。 就在此时,院内忽然传来一阵窸窣声,紧接着一道身影猛地扑到门边。 王夫人披头散发,双手死死抓着门缝,指甲抠进木缝,指尖渗出丝丝血迹。 她面容憔悴,眼窝深陷,眼中布满血丝,哪里还有往日雍容华贵的模样? 她嘶哑着嗓子喊道:“宝玉?是我的宝玉来了吗?” 宝玉心头一颤,隔着门缝望去,见母亲这副模样,鼻尖一酸,眼眶瞬间湿润。 他哽咽道:“母亲,儿子来看您了……” 声音未落,已带上几分哭腔。 王夫人死死扒着门缝,指甲抠得发白,声音低哑却急切。 “我的儿,你可好?他们有没有为难你?” 宝玉强忍泪水,挤出一抹笑意,安慰道。 “母亲放心,儿子一切都好。老太太虽生气,但到底疼我,吃穿用度都不曾短少。” 他顿了顿,又低声道:“只是……只是见不到母亲,儿子心里难受。” 王夫人眼中闪过一丝异样的光,压低声音,急促道。 “宝玉,你记住,只要你姐姐大选成功,咱们娘俩就有翻身之日!到时候,谁敢再踩着咱们母子头上作威作福?我已托人……” 她话未说完,婆子已不耐烦地跨上前,一把推搡宝玉,粗声道。 “二爷,话说完了就请回,别让奴婢们难做!” 袭人怒目而视,挡在宝玉身前,斥道:“你们好大胆子,敢对二爷动手?” 她虽是丫鬟出身,此刻却气势不减,颇有几分主子的架势。 宝玉却拉住袭人,摇了摇头,声音低沉:“罢了,我们走。” 他转身离去,身后却传来王夫人撕心裂肺的嘶喊:“宝玉!等着娘!娘一定会……” 声音戛然而止,似是被婆子捂住了嘴,只余下几声模糊的呜咽声。 宝玉脚步一顿,回头望去,只见门缝中已空无一物。 他垂下头,眼泪终于忍不住滑落,滴在脚边的青石上,晕开一小片水痕。 宝玉离开家庙,沿着长廊缓步回院,耳边却已隐约传来自己院子方向的吵嚷声。 他皱了皱眉,心中愈发沉重,脚步不由得慢了下来。 院子里,几个丫鬟早已争得面红耳赤。 秋纹站在廊下,双手叉腰,带着哭腔喊道:“凭什么赶我走?我伺候二爷五年了,哪点比你们差?如今二爷落了难,你们就翻脸不认人!” 碧痕冷笑一声,倚在门框上,语气尖酸。 “呵,你算什么东西?我才是老太太指给二爷的正经人!如今这院子乱成这样,我还不想伺候呢,倒是你,死赖着不走,想捡什么便宜?” 一个小丫头名叫翠儿,缩在角落里,低声嘀咕:“都别争了,二奶奶说了,只留两个。可这院子还有什么盼头?二爷如今这样,我早想另寻去处了,省得在这儿受气!” 麝月站在一旁,低头不语,手里拿着一块帕子轻轻擦拭着额角的汗。 她近日身子不好,脸色苍白,沉默寡言,似不愿掺和这场争执。 秋纹却忽然转头瞪向她,怒道:“麝月,你倒是好,平日里装得老实,如今却偷偷去找三姑娘,算计得倒深!” 麝月闻言一怔,抬起头,眼中闪过一丝慌乱,低声道:“我没……” 她话未说完,碧痕已接过话头,冷笑道:“别装了!前日有人瞧见你往三姑娘院子里跑,谁不知道三姑娘如今起了势?你这是攀高枝儿去了!” 翠儿也插嘴,阴阳怪气道:“可不是嘛,麝月姐姐平日里不声不响,原来早就找好了路子。咱们在这儿吵得头破血流,她倒坐收渔利!” 院内的吵声愈发混乱,宝玉站在院门外,听着这些刺耳的话语,脚步僵住。 曾几何时,这院子里欢声笑语,晴雯撕扇逗趣,麝月轻手梳头,袭人温言劝慰,何等热闹? 他心头一阵酸涩,仿若置身梦中,只觉一切都变了模样。 袭人快步上前,推开院门,厉声呵斥:“吵什么!还有没有规矩了?二爷在这儿,你们倒好,闹得跟市井泼妇似的!” 她目光一扫,带着几分威严,院内的吵声顿时低了下去。 丫鬟们面面相觑,却个个面带不服。 秋纹低头抹泪,碧痕撇嘴冷哼:“袭人,你自然不怕,横竖你是老太太跟前得脸的,肯定要留下的……” 声音虽低,却刺耳得很。 宝玉未进院门,呆呆站在海棠树下。 树上花瓣早已凋零,只剩几片残叶在晨风中瑟瑟发抖。 他仰头望着那光秃秃的枝桠,喃喃道:“早知道这样,倒不如当初……” 话未说完,一滴泪砸在泥土里,洇出一圈暗色。 袭人回头,见他这副模样,心头一紧,忙走过来低声道:“二爷,您别往心里去。那些丫头不懂事,我回头教训她们便是。咱们先进屋暖暖身子,这外头风凉。” 宝玉摇了摇头,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暖身子又有何用?母亲被囚,环老三如今得了势,连这院子里的丫头也要散了……” 他顿了顿,苦笑道:“袭人,你说,这日子还有什么盼头?” 袭人闻言,眼眶一红,却强笑道:“二爷别这么说,老太太疼您,府里谁不知道?如今不过是乱一阵子,日子长着呢,总会好起来的。” 她扶着宝玉往院内走,心中却暗叹:这府里的事,怕是越来越乱了。 宝玉坐到炕边,目光落在窗外那棵海棠树上,怔怔出神。 王夫人的话犹在耳边。 “你姐姐大选成功,咱们就有翻身之日。” 他攥紧了拳头,心中却涌起一丝茫然。 第255章 贾母慌乱 午后暑气渐消,荣庆堂内却仍带着几分闷热。 贾母倚在罗汉榻上闭目养神,鎏金小炉里燃着安神香,袅袅青烟在堂中飘散,衬得她那张苍老的面容愈发疲惫。 鸳鸯站在一旁,手持团扇轻轻摇动,扇起的微风拂过贾母额前的几缕白发,带起一丝凉意。 堂内寂静,只有窗外偶尔的蝉鸣,透着一股慵懒。 贾琮踏入荣庆堂时,靴底落在青砖上的声音打破了这片宁静。 鸳鸯闻声抬头,见是他,连忙屈膝行礼,低声道:“琮三爷来了。” 贾母缓缓睁开眼,眼神先是一滞,随即堆起一抹笑容,声音虽有些虚弱,却尽力显得和蔼。 “琮哥儿来了,快坐下。” 贾琮并未落座,只上前一步,行了礼,开门见山道。 “老太太,孙儿今日来,是为元春姐姐的事。” 贾母闻言,手中正端起的茶盏微微一颤,茶水晃荡着险些洒出。 她连忙掩饰,将茶盏放回几上,强作镇定道。 “元春在宫里好好的,能有什么事?你这孩子,怎么一开口就吓人?” 贾琮目光如炬,直视贾母,眼底藏着一丝冷意。 “王夫人给宫中递银子,想在大选时推元春姐姐一把,这事老太太可知情?” 话音刚落,贾母面色骤然一白,手中的茶盏失手滑落,“啪”地一声摔在几上,茶水四溅,瓷片散了一地。 鸳鸯惊呼一声,忙上前擦拭,却被贾母一把推开,力气之大连她自己都未察觉。 她嘴唇颤抖,声音带着几分慌乱:“这……这事……” 她顿了顿,似在回忆,艰难道:“王氏确实提过,说是元春的意思,想在宫里谋个好前程……” 贾琮冷笑一声,打断她:“糊涂!这事已经闹到陛下跟前了!” 贾母身子一晃,她双手紧紧攥着榻边,声音细若蚊蝇:“陛……陛下知道了?” 她喘了口气,颤声道:“那元春……元春她……” 贾琮沉声道:“我们这样的勋贵人家,本就不该指望攀上皇室,反而应该避而远之。如今王夫人胆大包天,触了陛下逆鳞,若不及时止损,怕是要连累全家!” 他顿了顿,目光更冷:“既如此,不如让大姑娘出宫。” 贾母闻言,老泪纵横,顺着满是皱纹的脸颊滑落。 她哽咽道:“可元春在宫里熬了这些年,好容易得了皇后器重,若出了宫,她这一辈子……” 话未说完,她忽然想起多年前贾家因宫中牵连险些覆灭的旧事,心头一紧,恐惧如潮水般涌来。 她颤巍巍地看向贾琮,声音发虚:“琮哥儿,你是说真的?陛下会……会怪罪下来?” 贾琮语气不容置疑:“陛下已命戴权警告我管好自家事,若老太太再迟疑,等陛下发落,可就晚了。” 贾母身子一震,她咬了咬牙,颤抖着点头,对鸳鸯道:“取……取笔墨来……” 鸳鸯忙不迭应下,转身去取。 贾母倚在榻上,闭上眼,泪水仍止不住地淌下,心中却是一片乱麻。 元春是她寄予厚望的孙女,如今却成了烫手山芋,她如何不痛? 可若不舍了这颗棋子,满门性命难保,她又如何敢赌? 贾琮见目的达到,拱手道:“老太太保重,孙儿告辞。” 说完,他转身离去。 刚出荣庆堂,贾琮便见探春立在廊下,素色衣裙在微风中轻摆,似是等候多时。 她见他出来,上前盈盈一礼,声音清脆却带着几分小心:“三哥哥。” 贾琮放缓语气,问道:“三妹妹有事?” 探春抬头,眼底闪过一丝感激,低声道。 “多谢三哥哥之前帮我母亲说话,又指点环儿。环儿如今在工坊很是用功,连老爷都夸他长进了,说他若早如此,也不至于从前那般荒唐。” 贾琮微微一笑,语气温和:“环儿本就不差,只是从前没人给他机会。如今他在工坊历练,若能沉下心,未来未必不能撑起门户。” 贾琮闻言,目光微深,打量着她,忽道:“如今府上就二嫂子一人管事,你若闲着,不如去帮帮她。我会跟她打招呼的。” 探春惊讶地抬头,眼中闪过一丝光亮:“这……合适吗?我怕二嫂子嫌我多事。” “有什么不合适?” 贾琮淡淡道,“你比二嫂子更明事理,也该学着管些事了。府里如今乱成这样,总要有人站出来收拾残局。” 他顿了顿,语气加重几分:“况且,你若管得好,未尝不是给环儿铺路。” 探春心头一震,似是明白了什么。 她低头福了一礼,低声道:“多谢三哥哥指点,我明白了。” 贾琮不再多言,点了点头,转身离去。 探春立在原地,望着他的背影,脸颊不自觉泛起一抹微红,眼底闪过一丝异样的光。 她怔怔地看了片刻,忽而摇摇头,轻叹一口气,转身朝王熙凤的院子走去。 另一边,贾琮并未直接回府,而是绕道来到黛玉的小院外。 院门半掩,他停下脚步,立在院门口,碍于礼法并未入内,只远远听着院内传来的声音。 隐约间,黛玉清脆的嗓音飘出,似在低声诵读什么,间或夹杂着几句与丫鬟的轻言细语,清雅中透着一丝柔弱。 贾琮微微侧耳,唇角不自觉勾起一抹浅笑。 正此时,紫鹃端着一盏茶盅从院内走出,见贾琮立在门口,先是一愣,随即屈膝行礼,低声道:“琮三爷怎的来了?” 贾琮向她点点头,温和道:“路过此地,来看看妹妹可好。既无事,我便先走了。” 紫鹃目送他离开,这才转身回屋。 进门时,黛玉正倚在窗边,手捧一卷书,似在出神。 紫鹃放下茶盏,轻声道:“姑娘,方才琮三爷来了,就站在院外,没进来。” 黛玉闻言,手中的书微微一顿,抬头看向紫鹃,眼中闪过一丝惊喜:“他来做什么?” 紫鹃笑道:“说是路过来看看姑娘,见您无事便走了。” 黛玉低头,唇角微微上扬,却未再言语,只是低头翻开书页,脸上却掠过一抹幸福的神色。 第256章 二皇子 御乾殿内,檀香袅袅,弘元帝端坐龙案之后,明黄龙袍在烛光下熠熠生辉。 二皇子步入殿中,月白长袍衬得他温润如玉,行至御前,恭恭敬敬地行了大礼:“儿臣参见父皇。” 弘元帝抬眸,目光如刀,直刺而来。 他并未立刻开口,只沉默地打量着二皇子,良久,语气低沉:“桓儿,起来。” 二皇子起身,低头垂手而立,姿态谦恭。 弘元帝指尖轻轻敲击龙案,发出“笃笃”的低响,打破了殿内的沉寂。 他忽道:“北静王一案,你可听说了?” 二皇子心头微震,恭声道:“儿臣听闻,北静王水溶因巫蛊之术谋逆,已被削爵圈禁。” 弘元帝冷哼一声,目光更厉:“削爵圈禁?哼,那不过是表面罢了。” 他起身,踱至殿中,背对二皇子,语气中带着几分寒意。 “水溶经营多年,朝野内外党羽无数,江南盐商、漕帮,甚至边军,哪个没沾过他的手?你以为,朕处置了他,这事就算完了?” 二皇子低头,试探道:“父皇英明,儿臣愚钝,猜想水溶的势力恐未尽除,尚需彻查。” 弘元帝转过身,目光如炬,盯着他道:“不错。朕命你暗中查探北静王的残余势力,肃清朝中与巫蛊案有牵连的官员。此事不得声张,明白吗?” 二皇子心头一凛,忙跪下应道:“儿臣遵旨,必不负父皇所托。” 他顿了顿,抬头小心翼翼道:“只是……儿臣斗胆一问,若查出要紧人物,可否先禀父皇再行处置?” 弘元帝眯起眼,沉默片刻,淡淡道:“若有大事,自当报朕。但若只是些虾兵蟹将,你看着办便是。” 他走回龙案坐下,语气渐缓,却带着一丝深意:“桓儿,此事若办得好,朕自有赏赐。” 二皇子叩首谢恩:“儿臣谢父皇隆恩。” 起身时,他垂眸掩去眼底一闪而过的锐光。 二皇子府邸,书房夜色渐深,书房内烛火摇曳,映照出一室暖光。 二皇子坐在案前,一袭月白长袍衬得他气质温雅,手中把玩着一枚玉佩,目光却落在对面之人身上。 对面坐着一位年约四旬的男子,却是二皇子的幕僚沈先生,他身着灰袍,目光深邃如潭,颌下短须被他轻抚着,似在思索。 他端起茶盏,啜了一口,缓缓开口:“殿下,陛下让您查北静王,未必不是一件好事。” 二皇子抬眼,温声道:“先生的意思是?” 沈先生放下茶盏,眼中闪过一丝精光,压低声音道。 “北静王虽倒,但其党羽仍在。江南一带的盐商、漕帮,甚至部分边军将领,都与水溶有千丝万缕的联系。” 他顿了顿,语气更沉。 “这些势力盘根错节,北静王在时,他们为其敛财供奉,如今他削爵圈禁,这些人未必甘心沉寂。殿下素来有贤名却势力单薄,正可借此机会,或威或抚,将这些势力收为己用。” 二皇子微微颔首,指尖摩挲着玉佩,沉吟道:“只是这些势力树大根深,盐商富可敌国,漕帮水陆通吃,边军将领更手握兵权,恐怕不会轻易投靠。” 他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忧虑:“况且,父皇耳目遍布,若我动作过大,恐引来猜忌。” 沈先生冷笑一声,目光如刀:“正因如此,才要趁现在。” 他起身踱至窗边,推开一隙窗缝,夜风灌入,吹得烛火微微一晃。 沈先生转过身,声音低沉:“太子虽得朝臣拥护,但过于刚愎自用,行事多凭喜好,早已让不少人寒心。殿下若能以怀柔之策收服这些势力,日后朝堂之上……” 他未说完,只微微一笑,眼底的深意却不言而喻。 二皇子会意,眼中闪过一丝深思。 他放下玉佩,起身走到书案旁,拿起一卷密报,低声道:“先生所言有理。只是,如何让他们信我,而非投向太子?” “殿下不必急于让他们投诚,只需先清其罪,再施其恩。” 沈先生走回案前,坐下来,语气笃定。 “他们如今如惊弓之鸟,北静王倒台,陛下震怒,谁不想找棵大树遮风挡雨?殿下只需暗中放出风声,表明宽宥之意,自然有人主动来投。” 二皇子点了点头,忽而轻叹一声:“说到助力,贾琮此人,先生怎么看?” 沈先生闻言,眼中精光一闪,语气斩钉截铁:“此人必须争取!” 二皇子挑眉,示意他继续。 沈先生俯身向前,低声道:“贾琮既有陶朱之能,短短半年便让琉璃工坊盈利百万,又掌火器之威,更难得的是,他深得陛下信任。” 他顿了顿,目光更深:“此人年纪虽轻,却心机深沉,行事滴水不漏。若能得他相助,殿下在朝中地位必将更加稳固,甚至可与太子分庭抗礼。” 二皇子苦笑一声,倚回椅背,语气中带着几分无奈。 “我何尝不想?半年前琉璃品鉴会上,我见他谈吐不凡,便有意结交,会后多次相邀,却都被他婉拒。他推说公务繁忙,可我瞧得出,他是不愿轻易站队。” 沈先生沉吟片刻,忽而笑道:“贾琮是聪明人,自然不会轻易站队。但我们不需要他立刻投靠,只要让他与太子产生裂隙即可。” 二皇子眼中一亮,坐直身子:“哦?先生有何妙计?” 沈先生轻抚胡须,语气悠然。 “太子性格高傲刚愎,又最忌惮他人功高盖主。贾琮如今手握火器工坊与神机营,功劳斐然,难免让太子心生警惕。我们只需稍加引导,让太子对贾琮心生嫌隙。” 他顿了顿,嘴角微扬:“届时贾琮自然会明白,谁才是值得追随的明主。” 二皇子闻言,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光。 他轻轻摩挲着茶杯,温润如玉的脸上浮现一抹兴奋,低声道:“先生是说……借太子之手,逼他向我靠拢?” “不错。” 沈先生点头,目光如炬。 “如今朝中,陛下只有太子和二皇子您两位皇子。贾琮若与太子交恶,他还能选择谁?况且,殿下若能在此事中暗中护他一二,他必会对您生出几分感激。” 二皇子沉默片刻,缓缓点头,语气中带着几分决然:“好,就依先生之计。” 他起身踱至窗前,推开窗扇,夜风吹入,烛火摇曳得更厉害。 二皇子望着窗外漆黑的夜色,低声道:“北静王的残党,贾琮的火器……这盘棋,越来越有意思了。” 沈先生起身,拱手道:“殿下英明。明日臣便安排人手,着手此事。” 二皇子转过身,目光深邃,唇角微扬:“先生辛苦了。此事若成,定有重赏。” 书房内,烛火渐稳,映出一主一臣的身影。 第257章 元春 坤宁宫内,夕阳斜照,透过雕花窗棂洒下一片斑驳金光。 贾元春独坐窗前,手中捏着贾母送来的家书,信纸已被她攥得微微发皱。 她一袭月白色宫装,素雅中透着几分憔悴,窗外一株海棠开得正艳,粉白花瓣随风飘落,几片沾在她肩头,像极了点点泪痕。 “啪嗒——” 一滴泪水砸在信纸上,晕开了墨迹。 元春慌忙抽出帕子擦拭,却越擦越花,墨痕模糊间,贾母那颤抖的字迹愈发刺眼。 她索性将信纸紧紧攥在手中,指节泛白,指尖微微颤抖。 “母亲……你怎能如此糊涂……” 她低声喃喃,声音中夹杂着无奈与痛楚。 信中写道,王夫人假借她的名义找贾母拿钱,贿赂戴权,妄图在大选中谋取好处,如今此事已传至陛下耳中。 元春只觉一阵天旋地转,胸口如被巨石压住,喘不过气来。 她在宫中如履薄冰七年有余,最怕的就是被人抓住把柄,如今母亲这昏招,简直是要将她往火坑里推! 元春闭上眼,脑海中浮现这些年在宫中的日子。 表面上是皇后的心腹,风光无限。 可实际上,她清楚的很,自己不过是皇后用来拉拢贾琮的一枚棋子罢了。 她步步小心,时时提防,如履薄冰。 尤其是近日察觉太子看她的目光似有异样,更让她寝食难安。 元春努力平复情绪,继续往下看信。 当看到信中贾琮的建议让她申请放归时,有些愕然,但心中却涌起一丝异样的暖意。 自幼她便被送入宫中,承载着族人的期盼。 母亲与祖母一心希望她能够在宫中有所收获,为家族谋利。 甚至母亲不惜铤而走险,可她自己却早已厌倦了这如履薄冰的生活,日日被宫墙困住,连梦中都满是算计与猜忌。 她原以为无人明白她的苦楚,却未料贾琮竟似乎看出她的疲惫,甚至主动让她归家。 元春唇角不自觉勾起一抹苦笑,心中暗道:“琮弟……你倒是比谁都明白我。” “元春。” 一个清冷的声音突然从身后传来,元春浑身一颤,心跳骤停。 她急忙将信塞入袖中,转身跪下行礼:“奴婢参见皇后娘娘。” 吴皇后一袭明黄凤袍,头戴九凤金冠,缓步走进殿中,身后宫女低头退避,殿门无声合上。 她站在殿中央,目光淡淡地落在元春身上,似笑非笑:“本宫听闻你家中来了信,可是出了什么事?” 元春心跳如鼓,面上却强自镇定,低声道:“回娘娘,不过是祖母思念,嘱咐奴婢好生照顾自己。” 吴皇后意味深长地“哦”了一声,缓步走近,裙裾逶迤,拖曳出一片金光。 她停在元春身前,低头俯视,忽而伸手拂去她肩头的落花,指尖冰凉,语气却温淡:“本宫记得,你入宫已有七年了?” “回娘娘,七年零三个月。” 元春低声答道,声音平稳,却不敢抬头。 “这么久了啊……” 吴皇后收回手,指尖轻轻捻着那片花瓣,目光渐深。 她忽然转冷,语气中透着一丝寒意:“本宫一直很器重你,你可知道为什么?” 元春心头一紧,恭声道:“奴婢愚钝。” “因为你聪明。” 吴皇后冷笑一声,目光如刀,直刺她的伪装,“聪明人知道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比如……你母亲贿赂戴权一事。” 元春猛地抬头,脸色煞白如纸,眼中满是惊惶。 她立刻俯身叩首,声音颤抖:“娘娘明鉴!奴婢对此事毫不知情!若知母亲如此,奴婢宁死也不敢让她妄为!” 吴皇后盯着她看了许久,殿内的寂静压得人喘不过气。 良久,她忽而一笑,语气缓和了几分:“起来。本宫自然知道与你无关,否则……你以为你还能站在这里?” 元春缓缓起身,双腿发软,额上已渗出细汗。 吴皇后转身走向凤座,坐下后漫不经心道:“不过,本宫倒是好奇,你打算如何应对?” 元春深吸一口气,定了定神,从袖中取出那张已被揉皱的信纸,双手呈上。 “奴婢……想请娘娘恩准放归。” 殿内霎时一静,连窗外的风声都似停了片刻。 吴皇后挑眉,眼中闪过一丝诧异:“放归?你可知多少宫女求都求不来的前程,你就这样放弃?” 元春跪伏在地,声音低却坚定:“奴婢愚见,母亲犯下大错,奴婢实在无颜再侍奉娘娘。再者……” 她咬了咬唇,低声道:“琮弟在信中说,家中祖母年迈,需要人照顾。奴婢在宫中多年,未能尽孝,心中有愧。” 听到“贾琮”二字,吴皇后眼中精光一闪。 她缓步走下凤座,亲手扶起元春,动作轻柔却带着几分意味深长:“起来说话。” 元春惊疑不定地起身,抬头对上皇后那双深不可测的眼,却见她脸上竟带着几分和蔼。 “贾琮……当真这么说了?” “是。” 元春低声道,“他说……奴婢在宫中这些年,辛苦了。” 吴皇后闻言,沉默片刻,目光在她脸上游移,似乎在掂量什么。 忽而,她轻笑一声,语气柔和中透着几分试探。 “元春,你在宫中七年,本宫甚是器重你。你若留下,凭你的聪慧,未必不能更进一步。何苦为家中之事自断前程?” 元春心头一震,皇后的话如同一根细针刺入她的思绪。她垂眸片刻,低声道。 “娘娘厚爱,奴婢感激不尽。只是……母亲之错已成事实,奴婢若再留在宫中,恐难逃非议。更何况,琮弟既如此说,奴婢也想回家尽孝,免得日后悔恨。” 吴皇后眯起眼,盯着她看了许久,殿内的寂静压得人喘不过气。 终于,她忽而笑了,笑声清脆却透着几分玩味:“这个贾琮,倒是有趣。” 她拍了拍元春的手,语气转为温和:“也罢,既然你心意已决,本宫准了。不过……” 吴皇后话锋一转,目光渐冷:“你离宫前,替本宫带句话给贾琮。” 元春心头一跳,忙道:“娘娘请讲。” 吴皇后俯身凑近,低声道:“告诉他,本宫一直很欣赏他。” 她顿了顿,意味深长地补了一句:“太子那边……同样很欣赏他。” 元春愕然抬头,却见吴皇后已转身走向内殿,裙摆拖曳出一道金光,只留下一句轻飘飘的话:“三日后,你便离宫。” 殿门合拢,元春怔在原地,手中信纸滑落,散了一地花瓣。 她低声道:“琮弟……你可知,这宫里宫外,都是棋局啊……” 第258章 元春归府 宫门外,细雨绵绵细雨如丝,淅淅沥沥地落在宫道上,青石板被打得湿润光滑。 贾琮撑着一把青竹伞,静静伫立在宫门外,雨水顺着伞沿滴落,打湿了他的衣摆,他却浑然不觉。 远处朱红的宫门在雨雾中若隐若现,吱吱呀呀地缓缓开启,一个纤细的身影出现在门缝中,身后跟着另一个提着包袱的女子。 贾元春一袭素衣,发间只簪了一支木钗,手中提着一个小小的包袱,七年宫闱生活,带走的不过这些。 她身后的丫鬟抱琴低头跟随,手中撑着一把油伞,面色憔悴却难掩欣喜。 元春抬头望去,见贾琮立在雨中,眼中一热,轻声道。 “琮弟……” 声音很轻,几乎被雨声淹没。 贾琮却已大步上前,将伞稳稳罩在她头顶,雨水顺着他修长的身影淌下。 他温和道:“大姐姐,我来接你回家。” 简简单单的一句话,却让元春眼眶瞬间湿润。 抱琴在一旁低声道:“姑娘,雨大,咱们快上车。” 元春点点头,跟着贾琮登上马车。 车轮滚滚,缓缓驶离皇宫,元春透过车窗,看着那座困了她七年的牢笼在雨雾中渐行渐远,心中百味杂陈。 她忽然想起离宫前吴皇后的话,眉心微蹙,转头看向贾琮。 “琮弟……” 元春犹豫片刻,还是开口道:“皇后让我带话给你。” 贾琮神色不变,只轻轻“嗯”了一声,目光平静地看向她。 “她说……太子很欣赏你。” 元春特意加重了最后两个字,语气中透着一丝试探。 马车内一时寂静,只听得雨打车篷的声响。 贾琮忽然笑了,那笑意却未达眼底,带着几分冷意:“大姐姐放心,我明白。” 他顿了顿,低声道:“宫里的话,听一半,信三分,剩下的,自己掂量。” 元春心头一震,望着他深邃的眼,心中暗道。 “琮弟果然看得透彻,可这欣赏,怕不是好事……” 荣国府正门大开,灯笼高挂。 贾母拄着龙头拐杖,亲自站在廊下等候,身旁鸳鸯撑伞遮雨,老太太的目光却一刻不离那条通往府门的石径。 迎春、探春、惜春三姐妹站在她身后,迎春低头绞着手帕,探春神色复杂,惜春则静静地看着雨幕,似在出神。 马车驶近,贾母忍不住向前走了两步,颤声道:“我的元春啊……” 声音未落,已带上哭腔。 元春刚下车,抱琴忙将包袱递给旁边的婆子,搀着她走下。 贾母一把搂住她,老泪纵横,拍着她的背道:“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元春鼻尖一酸,哽咽道:“祖母,孙女不孝,让您忧心了。” 王熙凤在一旁抹着眼泪,强笑道:“老祖宗快别哭了,大妹妹舟车劳顿,咱们先进屋。宴席都备好了,就等着大妹妹呢。” 她转头招呼三春:“二妹妹、三妹妹、四妹妹,快来扶大姐姐,别在这儿淋雨了。” 迎春忙上前,怯生生道:“大姐姐一路辛苦了。” 探春则走近,低声道:“大姐姐,总算回来了。” 惜春年纪最小,只默默跟在后面。 宴席设在荣禧堂,贾母坐于上首,贾政、贾赦、邢夫人、赵姨娘分设两旁,宝玉却站在人群最后,脸色苍白如纸,目光呆滞。 前些日子,王夫人曾信誓旦旦地说,只要元春在宫中得势,他们就能翻身,如今大姐姐却突然归来…… 他攥紧了拳头,心如死灰。 “宝玉?” 元春一眼瞧见他,惊喜道:“你怎么躲在后面?” 宝玉勉强挤出一个笑容,却比哭还难看:“大、大姐姐……” 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元春环顾四周,见众人神色各异,心中一沉,问道。 “母亲呢?怎么不见她?” 厅内瞬间安静下来,针落可闻。 贾母脸色变了变,拉着元春的手道:“先入席,这事……回头再说。” 她语气虽缓,眼底却闪过一丝难色。 宴席间觥筹交错,元春却无心品尝。 她注意到贾政低头不语,气氛诡异。 她放下筷子,正色道:“祖母,到底发生什么事了?母亲她……” 贾母长叹一声,放下茶盏,低声道:“你母亲……因行巫蛊之术,被关在家庙了。” 话音刚落,元春手中的茶盏“啪”地掉在地上,摔得粉碎。 她脸色煞白,颤声道:“母亲她……怎么会……” 她猛地看向贾政,声音发抖:“父亲,这是真的?” 贾政身子一僵,缓缓抬头,眼中满是痛苦与疲惫。 他低声道:“元春,此事为父也有疏忽。你母亲……她一时糊涂,铸下大错。” 贾琮见状,低声道:“大姐姐莫急,此事已成定局,回头我再细说。” 他目光扫过众人,语气沉稳,带着几分安抚。 宴席散去,邢夫人扶着丫鬟的手,站在廊下,眼巴巴地看着贾琮。 “琮哥儿” 可贾琮却未理会她,径直走向元春,低声道:“大姐姐,我有话与你说。” 元春点点头,与他一同走向后园。 邢夫人见状,嘴唇动了动,最终只恨恨的跺了跺脚,转身离去。 坤宁宫内,烛影摇曳,吴皇后倚在凤榻上,手持一盏茶,目光悠远。 “元春呢?” 太子站在殿内,冷着脸,语气中带着压抑的怒意。 吴皇后慢条斯理地抿了口茶,淡淡道:“不是告诉你了吗?她出宫了。” “为什么放她走?” 太子一掌拍在案上,声音骤然拔高,“母后明明知道儿臣对她……” 吴皇后突然抬眼,目光在太子脸上转了一圈,忽而笑了。 “承儿,你当真喜欢那贾元春?” 太子一怔,随即坚定道:“是。” “那……母后倒有个主意。” 吴皇后放下茶盏,轻声道,“贾家如今虽不如从前,但贾琮圣眷正隆。若你能纳元春为侧妃……” 太子眼睛一亮:“母后的意思是……” “既能遂了你的心愿,又能拉拢贾家,一举两得。”吴皇后意味深长地笑了, “不过这事急不得,得从长计议。” 太子眼中闪过志在必得的光芒,低声道:“儿臣明白。” 第259章 后院谈话 宴席后,贾琮与元春并肩走在青石小径上,月光透过疏疏树影洒下,映得路面斑驳。 丫鬟们远远跟在后面,手中的灯笼在夜色中晕开一圈昏黄的光,抱琴提着灯,低头不语。 “琮弟,母亲的事……” 元春终于打破沉默,声音里带着几分迟疑与沉重。 她停下脚步,目光落在脚边一株被雨打落的芍药上,花瓣散了一地,凄美而残破。 贾琮停下脚步,他声音平静,却字字如刀。 “大姐姐,二太太找马道婆行巫蛊之术,咒我与黛玉。” 他顿了顿,目光渐冷:“不仅如此,马道婆还涉嫌北静王谋逆一案。若非我发现得早,查出她与北静王党羽的勾连,恐怕整个贾家都要被牵连进灭顶之灾。” 元春倒吸一口冷气,脸色瞬间煞白如纸,手不自觉地攥紧袖口:“这……” 她声音颤抖,几乎说不出完整的话。 脑海中浮现母亲往日雍容模样,如今却因一念之差酿成大祸,她只觉一阵天旋地转,身子一晃,忙扶住身旁的石栏才稳住身形。 她闭上眼,泪水顺着脸颊滑落,滴在石面上,低声道:“母亲她……怎会如此糊涂……” 贾琮从袖中取出一方素帕,递给她,语气温和却带着几分安抚:“此事已了,大姐姐不必太过忧心。二太太被关在家庙,未深究她的性命,已是万幸。” 元春接过帕子,拭去泪水,强压下心中翻涌的情绪,勉强平复心情。 她抬头看向贾琮,眼底满是感激:“琮弟,多谢你……若非你周旋,贾家恐怕……” 贾琮摇摇头,转移话题,目光深邃:“大姐姐在宫中多年,可知道太子与二皇子之争?” 元春神色一凛,左右看了看,见丫鬟们离得远,才压低声音道。 “太子虽为嫡长子,但性情刚愎,朝臣虽多拥护,却也多有不满。而二皇子温润如玉,素有贤名,暗中结交了不少朝臣与士绅。” 贾琮会意,微微颔首,眼底闪过一丝了然:“那陛下呢?” 元春犹豫片刻,低声道。 “陛下……表面上对太子委以重任,似有立储之意,私下却常召二皇子议事。尤其是近来北静王事发后,二皇子频频入宫,陛下对他似有倚重。” 她顿了顿,回忆起宫中细节,轻声道:“我曾听宫人私下议论,陛下曾夸二皇子心细如发,这话传到太子耳中,他大发雷霆,摔了好几盏茶盏。” 贾琮眼中闪过一丝精光,嘴角微扬,他正要再问,却见元春神色有异,低声道。 “大姐姐还有话要说?” 元春咬了咬唇,脸上浮现一丝难堪,声音几乎低不可闻。 “太子……似乎对我有意。今日离宫前,他特意来凤藻宫寻我,言语间颇有挽留之意,甚至……” 她顿了顿,脸上泛起一抹羞恼:“他说,若我愿留下,他可向陛下请旨,纳我为侧妃。” 贾琮眯起眼睛,周身气息骤然一冷,语气却仍平静:“果然如此。” 他目光扫向远处,低声道:“太子此举,未必是真心喜欢大姐姐,怕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元春不安地看着他:“琮弟,这事……” “大姐姐放心,”贾琮很快恢复平静,语气坚定。 “陛下不会答应的。如今的贾家不能参与任何皇储之争,跟紧陛下才是最好的选择。” 他看向元春,目光柔和了几分:“你既已出宫,就安心在府中休养。太子那边,我自有应对之策。” 元春长舒一口气,眼中浮现感激之色:“琮弟,这些年……辛苦你了。” 她低声道:“我在宫中时,常听人提起你,说你年纪轻轻便远赴边关,战功封爵。又掌琉璃、火器工坊,还得陛下信任,我还以为是夸大,如今看来,竟是小瞧了你。” “大姐姐言重了。” 贾琮温声道,“你刚回来,先好好休息。这些年,你在宫中也不容易。” 元春摇摇头,突然正色道:“琮弟,如今贾家全靠你撑着。我虽不才,但也想尽一份力。若有什么需要我做的,你尽管吩咐。” 贾琮微微一怔,随即笑了,语气中带着几分欣慰:“大姐姐有心了。” 他沉吟片刻,轻声道:“既如此……大姐姐先休息几日,过些时候,我确实有事相托。” 元春眼睛一亮,急切道:“何事?” “不急,” 贾琮神秘地笑了笑,目光深邃,“到时候再详说。” 他转身指向远处荷塘,转移话题:“大姐姐瞧,那边的荷花开了,明日我让人摘些新鲜荷叶,给你做碗荷叶粥如何?” 元春一愣,随即笑了,点头道:“好。” 她跟上贾琮的脚步,两人继续漫步,夜风拂过,带来荷塘的清香。 元春忽然觉得,这七年来压在心头的大石,似乎在这一刻终于卸下了。 她低声道:“琮弟,有你在,真好。” 月光清冷,园中静谧,只有远处丫鬟的灯笼摇曳,映出一片温暖的光。 梨香院内,灯火柔和,窗外雨声渐歇,院中梨树在月光下投下疏影。 薛宝钗与薛宝琴姐妹二人正倚在炕上闲聊,炕桌上摆着一盘新剥的荔枝,红白相间,散发着淡淡甜香。 正说着,薛姨妈推门而入,手中端着一盏热茶,脸上带着几分倦意却难掩笑意。 她放下茶盏,坐到炕边,开口道:“你们姐妹俩聊什么呢?方才我从荣禧堂回来,元春那丫头回来了,老太太高兴得不得了,宴席上哭了好几回。” 薛宝钗放下书,微微一笑:“大姐姐回来了?那可是件喜事。她在宫里多年,如今能归家,想必老太太和老爷都安心不少。” 她顿了顿,温声道:“既如此,明日我备些礼,去拜访一下大姐姐,也算尽尽心意。” 薛姨妈点点头,啜了口茶,忽而看向薛宝琴,问道:“琴儿,你的婚事如何了?可有去联系梅家?” 薛宝琴脸色一白,低头不语。 薛宝钗见状,替她答道:“前儿哥哥去了一趟梅府,想探探口风。可惜梅翰林出了公差,不在家,梅家太太说要过些时日再谈。” 薛姨妈叹了口气,拍了拍宝琴的手:“也罢,婚姻大事,总要两家都点头才好。咱们慢慢等着便是。” 她转头看向宝钗,笑道:“倒是你,元春回来,府里热闹了,你也多去走动走动,别整日闷在屋里看书。” 宝钗抿唇一笑:“母亲说的是,我明日便去。” 第260章 神机营 天刚蒙蒙亮,贾琮便已来到城郊的火器工坊。 晨雾中,工坊的轮廓若隐若现,几个工匠正在门口搬运木料,见贾琮到来,连忙放下手中的活计行礼。 “伯爷来得早。” 林师傅擦了擦手上的炭灰,快步迎上来。 贾琮微微颔首:“昨日交代的燧发枪,可备好了?” “备好了,备好了。” 林师傅连连点头,转身招呼徒弟, “去,把库房里新制的五十支燧发枪都搬出来,别磨蹭!” 不多时,几个工匠抬着十个大木箱出来,小心翼翼地放在马车上,箱盖上还带着晨露。 贾琮掀开一箱,取出一支燧发枪检查。 枪身乌黑发亮,木质枪托打磨得光滑顺手,扳机处新装的燧石在晨光下泛着冷光。 他轻轻扣动扳机,试了试手感,问道:“试过了吗?” 林师傅忙道:“回伯爷,每支都试过三发,准头和火力绝无问题。” 他顿了顿,补充道:“昨夜还特意多试了几支,雨天也能打响。” 贾琮点点头,转向一旁的邬思瑶:“今日你随我去神机营,看看实战效果。” 邬思瑶今日穿着一身利落的男装,头发高高束起,腰间别着一把短刀,清秀的面容在晨雾中多了几分英气。 她眼睛一亮,抱拳应道:“是,伯爷!” 日上三竿,车队抵达神机营。 营门大开,却不见守卫,只有几个老兵靠在墙根打盹,衣甲松垮,手中长矛随意倚在墙上。 马蹄声响起,他们才懒洋洋地站起来,草草行了个礼,眼神中带着几分敷衍。 “将军可算来了。” 为首的百夫长打着哈欠,睡眼惺忪, “弟兄们都在校场候着呢。” 贾琮眉头微皱,未多言,径直往校场走去。 邬思瑶跟在身后,低声道:“这营门守得也太松散了,难怪神机营名声不佳。” 贾琮未答,只冷哼一声,步伐加快。 校场上一片喧闹,三千士兵散漫如市集。 有人躺着晒太阳,嘴里叼着草根。 更有甚者架起锅灶,煮着稀粥,烟气弥漫。 贾琮脸色一沉,厉声道:“集合!” 声音在嘈杂中几乎被淹没,只有零星几个士兵抬头张望,懒散地起身。 就在这时,校场东侧传来一声暴喝:“都他娘的给老子站起来!” 贾琮循声望去,只见一个铁塔般的汉子大步走来,铠甲在阳光下闪闪发亮,却是曾在抚顺关并肩作战的牛耀。 他咧嘴一笑,露出满口白牙:“琮哥儿,可算把你盼来了!” 贾琮正要回应,一个阴阳怪气的声音插了进来。 “哟,这不是咱们新上任的贾将军吗?” 只见两个千夫长晃晃悠悠走来,为首的王承武满脸横肉,左边的赵长林瘦高如竹竿。 王承武斜眼打量着贾琮,嗤笑道:“伯爷带着这些花架子来,是要给弟兄们表演杂耍?” 牛耀脸色一沉:“王承武!你放肆……” 话未说完,贾琮抬手制止,平静道:“王千夫长觉得新式火器是花架子?” “可不是嘛!” 王承武嗤笑一声,双手叉腰, “那些破铜烂铁,下雨天就是个烧火棍,还不如老子的长矛来得实在!” 校场上响起一片哄笑,赵长林也跟着附和。 “就是,听说这玩意儿还贵得要命,真打起来,谁有空摆弄?” 邬思瑶闻言,皱眉低声道:“伯爷,这两人也太嚣张了。” 贾琮未答,只淡淡一笑,走至靶场,从木箱中取出一支燧发枪。 在众目睽睽下,他熟练地装填火药,压实弹丸,举枪瞄准百步外的箭靶。 “砰!”一声脆响,硝烟散去,箭靶中心赫然一个黑洞。 全场鸦雀无声。 贾琮又连续快速射击三次,每次间隔不过五息,箭靶被打得木屑横飞,靶心几乎粉碎。 “现在,谁还觉得这是花架子?” 贾琮环视众人,目光最后落在王承武身上,语气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压。 王承武脸色涨红,梗着脖子道:“准头是不错,可打仗讲究的是齐射,这玩意儿能行?” 赵长林也硬着头皮附和:“对啊,单打独斗算什么?” “说得好。” 贾琮转向牛耀,“挑五十个精锐。” 又看向邬思瑶:“你来协助示范三段击。” 牛耀大声应下,很快挑出五十名士兵列队而出。 邬思瑶上前,手持燧发枪,动作干净利落,她低声对士兵道。 “看好了,第一排射击后退至最后装填,第二排顶上,如此循环。” 她亲自站到第一排,与士兵一同示范。 “砰砰砰——” 连绵不断的枪声如爆豆般响起,远处的靶子被打得千疮百孔,尘土飞扬。 虽然初次使用,显得不是很整齐,但都能看出这威力。 王承武和赵长林脸色发白,嘴唇动了动,却说不出话。 贾琮走到高台上,声音传遍校场:“从今日起,神机营改用新式火器操练。一月之后,我要看到一支真正的精锐!” 他顿了顿,目光如刀:“凡懈怠者,军法处置!” “将军,” 赵长林小心翼翼道,“这燧发枪好是好,可弟兄们从没练过,怕是跟不上……” “所以更要加紧练!” 贾琮厉声道,“牛耀!” “在!” “每日卯时点卯,操练至日落!懈怠者,加练两个时辰,违令者,杖责三十!” 牛耀大声吼道:“都听见没有?给老子打起精神来!” 士兵们轰然应诺,再没人敢嬉笑。 王承武和赵长林面面相觑,终究不敢再出声。 午后,营帐内,贾琮坐在案前边查看名册边问。 “那两个个千夫长什么来路?“ 牛耀坐在一旁灌了口茶水,抹嘴道:“那两个千夫长,都是老兵油子。” 他压低声音:“其实他们本事不差,王承武枪术了得,赵长林带兵有一套,只是神机营这些年不受待见,军饷常被克扣,他们也就懒散惯了。” 贾琮若有所思:“能用吗?” “敲打敲打应该行。” 牛耀挠头,“给他们点甜头,再压一压,保管听话。” 正说着,帐外突然传来争吵声。 第261章 操练 贾琮掀帘一看,只见王承武揪着一个士兵的衣领,怒吼道:“老子让你加练,你敢偷懒?” 那士兵满脸委屈,声音发颤:“千夫长,小的饿得没力气……从早上到现在,就喝了一碗稀粥……” “放屁!” 王承武扬起巴掌,作势要打。 “住手!” 贾琮冷喝一声,声音如刀。 王承武动作一僵,讪讪松开手,士兵吓得缩了缩脖子。 贾琮走近,目光如炬:“怎么回事?” 王承武不情不愿地行礼:“回将军,这小子偷奸耍滑,练了一半就跑去灶房偷摸找吃的。” 他瞪了士兵一眼,语气仍带火气。士兵低头辩解:“小的不是偷懒……实在是饿得慌,肚子咕咕叫,没法子……” 贾琮眉头紧锁,转向牛耀:“营中伙食怎么回事?”牛 耀苦笑:“军饷被户部克扣是常事,最近国库紧张,拨款更少了。” 邬思瑶在一旁皱眉,低声道:“饿着肚子如何练兵?难怪士气低迷,连靶子都瞄不准。” 贾琮脸色一沉,沉声道:“传军需官!” 不多时,一个瘦削的中年男子匆匆跑进,额上冷汗涔涔,俯首行礼:“小人见过将军。” “今日起,每日三餐,饭管饱,肉管够。” 贾琮冷声道,“晚饭即刻落实,米面肉食从后勤库房调拨,账目明日交我核查。” 军需官一愣,面露难色:“将军,库房存粮不多,肉食更是……军饷尚未拨下,小人怕是……” “怕什么?” 贾琮目光如刀,打断他, “户部拨款不到,是他们失职,不是你推脱的理由。今日你若办不好,明日就不必来了。” 他顿了顿,语气稍缓:“明日我亲自去户部要钱,账目若有差错,唯你是问。” 军需官吓得双腿一软,连声道:“是!是!小人这就去办!” 他爬起来,跌跌撞撞跑出帐外,背影满是慌乱。 贾琮转向牛耀,沉声道:“传令下去,今日晚饭加餐,每人多加二两肉、一碗饭,再熬一锅骨头汤。吃饱了,明日卯时准时操练,懈怠者,军法处置!” 牛耀咧嘴一笑,抱拳道:“得令!” 他转身大吼:“弟兄们听好了!今晚加餐,肉管够!明天谁敢偷懒,老子亲自收拾!” 士兵们闻言,顿时爆发一阵欢呼,原本萎靡的士气为之一振。 王承武和赵长林对视一眼,神色复杂。 王承武低哼一声,转身走开,赵长林则摸了摸鼻子,眼中闪过一丝异样。 傍晚校场上,夕阳斜照,袅袅炊烟从灶房升起,大锅里骨头汤翻滚,香气弥漫四野。 士兵们排队领饭,碗里米饭堆得冒尖,每人还分到一块酱肉,油光发亮。 校场一角,王承武蹲在地上,闷头扒饭,酱肉咬得满嘴流油。 赵长林凑过来,压低声音道:“老王,咱是不是……看走眼了?” 王承武嚼着肉,含糊道:“啥意思?” 赵长林朝远处贾琮的方向努了努嘴:“这位将军,不光火器玩得溜,这手腕也硬。户部那帮老狐狸,怕是也得掂量掂量。” 王承武沉默片刻,哼了一声:“光会打靶顶屁用!打仗可不是儿戏。” 话虽如此,他语气已少了三分戾气。 正说着,贾琮的声音从身后传来:“王千夫长。” 王承武一惊,猛地起身,饭碗险些落地,忙行礼道:“将军!” 贾琮淡淡道:“明日你带队,专练火器齐射。练得好,本将亲自向陛下为你请功。练不好,军法伺候。” 他目光扫过赵长林:“赵千夫长,你协助监督,懈怠者直接报我。” 王承武一愣,随即抱拳,声音洪亮:“末将定不负将军所托!” 赵长林也忙道:“末将遵命!” 贾琮点点头,转身离去。 赵长林捅了捅王承武,挤眉弄眼:“怎么样?甜头来了?” 王承武挠了挠头,咧嘴一笑:“他娘的,这将军……还真有点门道。” 他低头看了看碗里的酱肉,忽然觉得滋味更香了几分。 夜色深沉,御乾殿内烛火摇曳,映得龙案上的奏折泛着金光。 弘元帝端坐案后,手持朱笔批阅,眉宇间透着一丝疲惫。 戴权躬身站在殿内,低声道:“陛下,绥远伯今日去了神机营,亲自示范新式火器,震慑全场。” 弘元帝笔锋一顿,抬眼道:“哦?说说看。” 戴权恭敬道:“据探子回报,绥远伯当场演示燧发枪,百步之外箭靶应声而碎。随后又命人演练三段击,枪声连绵不断,靶场尘土飞扬,神机营上下无不叹服。” 他顿了顿,补充道:“只是……神机营军饷短缺,士兵饿着肚子训练,士气低迷。贾将军当即下令加餐,晚饭每人多加肉食与米饭,还命军需官熬骨头汤,士兵欢呼雀跃。” 弘元帝眼中闪过一丝满意,轻哼道:“这小子,雷厉风行,倒有几分手段。” 他放下朱笔,问道:“军饷短缺是怎么回事?” 戴权低头道:“回陛下,户部开支吃紧,拨款一拖再拖,神机营尤甚。贾将军见状,承诺明日亲自去户部讨要军饷。” 弘元帝眉头一皱,冷声道:“毕自严又在搞什么鬼?” 他起身踱至殿中,语气转寒:“神机营是朕亲点的火器精锐,军饷敢克扣,户部是想造反不成?” 戴权吓得一哆嗦,忙道:“陛下息怒,老奴不敢妄言……” 弘元帝冷哼一声,摆手道:“罢了,以往神机营确实是战力平平,难当大用。” 他顿了顿,目光渐深:“不过,贾琮若真能在三月内练出一支精锐,朕倒要看看,那些嚷嚷火器无用的老顽固,还有什么话说!” 戴权连忙应下:“是,陛下圣明。” 戴权顿了顿,沉声道:“陛下是否要知会户部一声。” 弘元帝摇摇头,“这事交给贾琮自己处理。“ 戴权察言观色,低声道:“贾将军才干过人,又忠心耿耿,实乃朝廷之福。” 弘元帝瞥了他一眼,似笑非笑:“你这老货,嘴皮子越发利索了。” 戴权讪笑一声,垂首不敢再言。 第262章 户部配合 晨光初透,户部衙门前已是一派忙碌。 贾琮身着墨绿官服,腰佩御赐玉带,骑马直奔而来。 他翻身下马,靴底踏在青石板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几名差役见状,忙上前行礼,恭声道:“伯爷早!” 贾琮微微颔首,目光扫过朱红大门,问道:“毕大人在吗?” 为首的差役赔笑道:“回伯爷,大人今日不在,一早去了通州查账,临走前特意交代,若伯爷来,直接找李主事便可。” 他顿了顿,补充道:“大人还说,伯爷的事,户部绝不敢怠慢。” 贾琮眉头一挑,心中略感意外,但面上不动声色:“带路。” 差役引着贾琮穿过户部外院,来到一间雅致的偏厅。 厅内,一名中年文士正在整理文书,见贾琮进来,立刻起身,拱手行礼:“下官李岩,见过伯爷。” 贾琮回礼,语气平静:“李主事,毕大人不在?” 李岩笑容和煦:“大人昨夜接到通州急报,亲自去查账目了。临行前特意嘱咐下官,说伯爷今日必来,军饷已调拨妥当,只等伯爷签收。” 他转身从案上取出一份盖着户部大印的公文,双手奉上:“这是神机营三个月的军饷,共计白银五万两,粮米两千石,另有肉食、药材、布匹等军需,均已备齐,伯爷可随时派人去库房领取。” 贾琮接过公文,仔细翻阅,确认数目与章印无误,眼中闪过一丝讶异:“毕大人动作如此之快?” 李岩笑道:“大人说,伯爷练兵是陛下钦点的大事,户部岂敢怠慢?昨日神机营加餐的消息传到衙门,大人连夜召集属官,清点库银,务求不误伯爷差事。” 贾琮闻言,心中有些异样,不过却也没多做反应。 他收起公文,拱手道:“替我谢过毕大人。若军饷再有不足,我自会再来。” 李岩恭敬道:“伯爷放心,大人说了,神机营的事,户部定全力配合。” 他送贾琮至偏厅门口,低声道:“大人还盼着伯爷早日练成精锐,让那些质疑火器的老臣闭嘴呢。” 贾琮淡淡一笑,未多言,转身步出衙门。 贾琮带着军饷物资回到神机营时,已是晌午烈日当空。 车队缓缓停在营门外,十余辆大车满载粮米、肉食与药材,车轮碾过泥土,留下深深的辙痕。 牛耀正叉腰站在营门前,远远望见贾琮的车队,眼睛一亮,大步迎上来,粗声道:“将军!东西都领回来了?” 贾琮翻身下马,拍了拍牛耀沾满尘土的肩膀,笑道:“五万两白银、两千石粮米,外加肉食、药材、布匹,全数到位。”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车队:“户部这次没敢拖。” 牛耀闻言,咧嘴大笑,转头朝营内吼道:“弟兄们!军饷到了!今晚加餐!” 声音洪亮,震得营门前的老兵都抖了抖。 士兵们一听,顿时炸开了锅,欢呼声此起彼伏。 几个胆大的跑过来帮忙卸货,掀开麻袋一看,满眼白花花的大米和腌得油亮的酱肉,眼睛都直了。 有人忍不住低声道:“乖乖,这么多肉!老子多久没闻过这味儿了?” 另一个接话:“将军真是神了,户部那群铁公鸡居然真给钱了!” “跟着将军干,果然有肉吃!” 议论声中,士气陡然高涨。 贾琮听着这些粗俗却真挚的话,嘴角微扬,心中暗道:“军心初聚,接下来便是铁血练兵。” 他拍了拍手,沉声道:“卸货入库,肉食今晚分发,别磨蹭!” 午后暑气渐盛,校场上尘土飞扬。 贾琮召集所有千夫长与百夫长议事,帐内摆着一张简陋的木桌,上头摊开一卷兵册。 王承武、赵长林等将领站成一排,神色比昨日恭敬许多。 牛耀站在贾琮身侧,抱着膀子,满脸期待。 贾琮扫视众人,开口道:“军饷已到,接下来,神机营要全力操练。” 他目光如刀,直刺人心:“我不要散兵游勇,我要精锐!” 王承武抱拳上前,声音低沉:“伯爷,末将有一事禀报。” “说。” “燧发枪数量不够。”王承武皱眉道, “就算加上今日邬姑娘带来的新枪,也才八十支,三千人分下来,连三十人一支都不到。” 他顿了顿,补充道:“没枪,弟兄们怎么练?” 赵长林也附和:“是啊,伯爷,三段击再厉害,没火器也是空话。总不能拿木棍练?” 帐内众人齐刷刷看向贾琮,带着几分试探。 贾琮闻言,却笑了,笑意中透着一丝深意:“不急。” 众人一愣,牛耀挠头道:“伯爷,这时候还卖关子?” 贾琮站起身,掀开帐帘,指着校场上一片散漫的士兵,语气沉稳:“火器虽重要,但神机营不同于寻常军队。我要练的,不是单兵之力,而是令行禁止!” 他转身看向众将,目光如炬:“从今日起,所有人先练军姿、队列、号令。我要的是一声令下,三千人如一人,步调一致,进退有章!” 牛耀挠挠头,疑惑道:“伯爷,这……是不是太简单了?站站队列,能练出啥?” 贾琮摇头,语气渐冷:“简单?你现在去校场喊一声立正,看看有几人能立刻站直?又有几人不东倒西歪?” 他顿了顿,加重语气:“火器作战,最重配合。三段击若想发挥威力,队列不齐,号令不灵,枪再好也是白搭。懂了吗?” 牛耀语塞,憨笑一声:“懂了!伯爷说得在理!” 王承武和赵长林对视一眼,眼中闪过一丝疑虑,却也没有多说,齐声道:“末将遵命!” 午后操练开始,校场上尘土弥漫,士兵们起初不解,甚至有人躲在队伍后小声嘀咕。 “练什么站姿?咱们是来打仗的,又不是当木头桩子!” “就是,有这功夫,不如多打几枪,摸摸那燧发枪多带劲!” 然而,在千夫长的厉声呵斥下,所有人还是乖乖列队。 王承武提着鞭子站在前排,吼道:“站直了!腰挺起来,谁敢偷懒,老子抽你十鞭!” 赵长林则在队列间来回巡视,目光如鹰,逮到一个歪斜的士兵便是一脚踹正。 贾琮亲自示范,腰背挺直如松,双手贴缝,双目平视前方,一站就是半个时辰。 烈日炙烤,他额上渗出细汗,却纹丝不动。 士兵们见状,窃窃私语渐渐平息,咬牙坚持,汗水顺着脸颊滴落,淌进泥土。 渐渐地,校场上的队列越来越整齐,号令声从杂乱变为洪亮,喊号的节奏隐隐有了几分气势。 邬思瑶站在校场边缘,手搭凉棚,看着贾琮挺拔的背影,眼中闪过一丝钦佩。 她低声道:“琮哥哥这一手,真是高明。先练纪律,再上火器,这神机营怕是要脱胎换骨了。” 第263章 初具成效 傍晚训练结束后,夕阳西斜,校场上热气渐散。 贾琮单独找到邬思瑶,语气直截了当:“燧发枪的产量,还能再提吗?” 邬思瑶沉吟片刻,答道:“工匠们已日夜赶工,但燧石机括和枪管打磨太耗时,目前每天最多产出三十支。” 贾琮皱眉道:“三千人全副武装,要三个多月,还得算上损耗,实在太慢。” 他目光落在她身上:“有什么法子?” 邬思瑶咬了咬唇,思索片刻道:“若加派人手,改进模具,或许能提速。我回去再盯着工匠,调整工序,争取日产四十支。” 她顿了顿,补充道:“不过燧石得从外地调,京城存货不多,怕是要加银子催货。” 贾琮点头:“银子不是问题,你拟个单子,我让人去办。” 他目光渐深:“一个月,一千二百支,务必做到。” 邬思瑶微微颔首:“琮哥哥放心,我定尽力!” 夕阳西下,校场上架起大锅,骨头汤翻滚,肉香四溢,夹杂着柴火的烟气,弥漫整个营地。 士兵们端着粗瓷碗,排队领饭,碗里米饭堆得冒尖,酱肉切得厚实,汤汁浓得能映出人影。 有人激动得手抖,端着碗低声道:“这……真是给咱们吃的?” 另一个接话:“废话!伯爷说了,吃饱了才有力气练!” 贾琮适时走上高台,夕阳余晖洒在他身上,映出一道挺拔身影。 他环视众人,朗声道:“弟兄们!今日的肉,是陛下恩准,户部特批!但我要的不是你们感恩戴德,而是要你们练出真本事!” 他声音铿锵,震慑全场:“一个月后,我要神机营成为真正的精锐!让那些瞧不起火器的人,统统闭嘴!” 士兵们热血沸腾,齐声吼道:“是!” 王承武站在人群中,端着碗,目光复杂地看着贾琮,心中暗道:“这小子年纪不大,手腕却硬得很。火器、军饷、纪律……他娘的,老子服了。” 赵长林凑过来,低声道:“老王,别愣着,明天齐射你可得卖力,将军说了要请功呢。” 王承武哼了一声,扒了口饭,咧嘴道:“干!不就是练兵吗,老子还不信练不出个样儿!” 校场灯火摇曳,士兵们埋头吃饭,笑声与号令声交织,神机营的精气神,在这一夜,悄然燃起。 七日后晨光熹微,薄雾轻笼校场,空气中夹杂着泥土与硝烟的味道。 贾琮负手立于高台之上,他目光如炬,缓缓扫视下方整齐列阵的三千士兵。 七日的铁血操练,已让这支队伍脱胎换骨。 军姿挺拔如松,队列整齐划一,士兵们的目光坚毅,再无一人交头接耳,甚至连呼吸的节奏都仿佛合为一体,隐隐透出一股肃杀之气。 高台旁,牛耀叉腰而立,咧嘴低声道:“将军,这帮兔崽子总算有点兵样了!” 邬思瑶站在一侧,男装束发,手中握着一卷记录火器点检的册子,闻言轻笑:“七天前还东倒西歪,今儿倒像换了个人。” 贾琮未答,目光沉稳,沉声道:“开始!” 鼓声骤起,如雷霆炸响,震得校场边的麻雀惊飞。 三千士兵闻令而动,动作干脆利落,靴底踏地,发出整齐的闷响。 赵长林站在队列前方,高喊:“列阵!” 士兵们步伐铿锵,迅速散开,从散乱的点阵聚为严整的方阵,枪尖在晨雾中寒光闪烁,宛若一体。 “举枪!” 王承武接过号令,声如洪钟。 士兵们齐刷刷举起长枪,枪杆笔直,纹丝不动,队列如铁板一块。 尘土飞扬间,阵列变换如行云流水。 方阵转为圆阵,圆阵又化作雁形阵,进退之间毫无滞涩,一气呵成。 校场外的老兵看得目瞪口呆,低声议论:“这……真是咱们神机营?” 贾琮微微颔首,眼中闪过一丝满意,他抬手示意,鼓声一变,号令再起:“火绳枪演练!” 五百名士兵出列,手持火绳枪,动作虽略显生涩,却已初具章法。 他们在王承武的指挥下,分列三排,装药、填弹、点燃火绳,火光在枪口一闪即逝。 “砰!砰!砰!” 枪声连绵,远处的木靶应声碎裂,木屑纷飞,硝烟弥漫校场,呛得人鼻尖发酸。 贾琮侧目,对身旁的邬思瑶低声道:“准头尚可,但装填太慢,火绳点燃也费时。” 邬思瑶点头,皱眉道:“火绳枪的局限,非训练能改。湿度一大,火绳就废,战场上哪有空擦干?” 她顿了顿,低声道:“好在燧发枪这几日提速了,工坊新制的模具已用上,昨日产出四十二支。” 贾琮眼中闪过一丝欣慰:“好,继续盯着。” 他目光转向校场,低声道:“火绳枪是过渡,燧发枪才是关键。” 号令再变,压轴的燧发枪演练开始。 三百精锐在王承武的带领下大步出列,身着轻甲,步伐沉稳如山。 王承武高喝:“三段击,准备!” 士兵迅速分三排,第一排跪姿,第二排躬身,第三排直立,燧发枪乌黑的枪身在晨光下泛着冷光,杀气凛然。 “放!” 王承武一声令下,枪声如暴雨倾盆,震耳欲聋。 第一排射毕,迅速后退装填,第二排跨步上前补位,第三排紧随其后,三轮齐射如行云流水。 靶场木屑横飞,远处的土坡被打得千疮百孔,尘土漫天。 赵长林在一旁协助指挥,手中挥动令旗,节奏拿捏得恰到好处。 校场鸦雀无声,唯有枪声余韵回荡。 牛耀忍不住拍手叫好:“他娘的!这三段击真够劲!老王这回可是露脸了!” 贾琮走下高台,拍了拍王承武的肩,语气平静却带着认可:“不错,齐射节奏已成雏形。” 他转向赵长林:“你的令旗指挥也颇有章法,辛苦了。” 王承武胸膛起伏,汗水顺着鬓角滑落,抱拳道:“末将幸不辱命!” 赵长林也抱拳,咧嘴笑道:“多亏将军指点,末将只是照做罢了。”他 贾琮环视众将士,朗声道:“七日之功,可见诸位决心!队列已齐,火器初成,但真正的考验,还在后头!” 他顿了顿,声音加重:“三个月后,陛下亲临校阅,我要神机营以雷霆之势,震慑朝堂!” 士兵们热血沸腾,齐声吼道:“愿随将军死战!” 琮转身看向牛耀,低声道:“明日开始,火器操练加倍,队列训练减半。告诉王承武和赵长林,燧发枪优先配给他们的人,练不好,我拿他们是问。” 牛耀抱拳:“得令!将军放心。” 第264章 谋划 贾琮回到火器工坊时,已是午后,工坊内热气蒸腾,叮叮当当的敲击声此起彼伏。 工匠们汗流浃背,忙着锻造燧发枪的枪管与扳机,炭火炉旁火星四溅。 贾琮径直走向账房,推开木门,一股淡淡的墨香扑鼻而来。 晴雯正伏案整理账册,纤细的手指拨弄着算盘,珠子碰撞发出清脆的响声。 她一袭青衣,乌发挽成简单发髻,神情专注,连贾琮进来都未察觉。 阳光透过窗棂洒在她身上,勾勒出一道柔和的轮廓。 贾琮轻咳一声:“晴雯。” 晴雯猛地抬头,见是贾琮,眼中闪过一丝惊喜,忙起身行礼:“伯爷!” 她脸颊微红,低声道:“奴婢没听见您进来……” 贾琮摆摆手,示意她坐下,自己走到案前,翻看了几页账册,点头道:“账目清晰,收支分明,做的不错。” 他顿了顿,目光落在她专注的字迹上:“这些日子辛苦你了。” 晴雯抿唇一笑,眼底透着几分得意:“奴婢只是尽力而为,不敢辜负伯爷信任。” 贾琮看着她,忽然道:“晴雯,你可愿跟我去办一件新差事?” 晴雯心头一颤,手指不自觉地捏紧衣角。 她深吸一口气,压下忐忑,郑重行礼:“奴婢愿意!只要伯爷用得上,奴婢绝不推辞!” 贾琮眼中闪过一丝满意,点头道:“好,待会儿随我回伯府,我要先与大姐姐和宝姑娘商议此事。” 晴雯一愣,忙应道:“是,奴婢遵命。” 她低头掩去眼底的好奇,心中却已开始盘算:“伯爷这是要做什么大事?竟要与大奶奶和薛家小姐商议……” 贾琮带着晴雯回到伯府时,已是傍晚,夕阳西下,府中灯笼高挂,映出一片暖光。 刚进二门,映月便迎了上来,见晴雯跟在贾琮身后,眼中闪过一丝诧异,但很快恢复如常,福身道。 “爷回来了。” 贾琮点头:“映月,这是晴雯,日后在我院里当差,你安排一下住处。” 映月微微一笑,温声道:“是,奴婢这就去准备。” 她转向晴雯,上下打量一番,笑道:“晴雯妹妹长得水灵,既是伯爷带回来的,定是能干人儿。” 晴雯连忙行礼:“映月姐姐好。” 映月扶起她,温声道:“不必多礼,既是自家人,日后多亲近便是。” 贾琮又接着吩咐道:“映月,安排人去请大姐姐和宝姑娘,来花厅,我有事情商量。” “另外备些茶点,挑清淡的,别太甜腻。” 映月应下,带着晴雯去安置。 贾琮独自走向花厅,推门而入,厅内已点起灯盏,墨色苍茫,颇有静谧之感。 他坐下来,闭目养神,心中却在盘算新计划。 此事若成,不仅能为家族开源,还可借机结交京中权贵,织一张隐形的网。 他嘴角微扬,暗道:“这盘棋,须得大姐姐和宝姑娘帮我下好。” 不多时,脚步声传来,元春与宝钗一前一后走进花厅。 元春一袭素雅长裙,气质温润。 宝钗则穿月白绣花褙子,手持一柄团扇,端庄中透着灵动。 贾琮起身相迎,笑道:“大姐姐,宝姐姐,请坐。” 他示意二人入座,亲自斟了茶,温声道:“今日请二位来,是有件大事想商议。” 元春眼中闪过一丝好奇,问道:“琮弟何事如此郑重?” 宝钗则抿唇一笑,目光清亮:“琮兄弟向来谋定后动,这回怕又是了不得的计划?” 贾琮一笑,未直接回答,只道:“京中贵妇,碍于礼法,难有聚会消遣之地。我想开一处会所,专供女眷消遣,集茶肆、戏楼、书肆于一体,兼售胭脂水粉、绫罗绸缎,务求精致。”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二人:“此事需得大姐姐和宝姐姐帮我筹划。” 元春一愣,随即若有所思:“琮弟是想做女眷的生意?这倒是个新奇主意,只是……京中贵妇眼光挑剔,怕是不易。” 宝钗却眼睛一亮,低声道:“琮兄弟好算计!京中权贵女眷,哪个不爱攀比?若有这么个地方,既雅致又私密,定能引得她们趋之若鹜。” 她沉吟片刻,补充道:“只是铺面选址、装潢布置,都得下大功夫,还需几个得力的管事。” 贾琮点头:“正是为此,我才请二位商议。” 他看向元春:“大姐姐在宫中多年,熟知贵人喜好,可掌总筹划;宝姐姐心思细腻,擅管账目,可负责经营细节。” 他顿了顿,笑道:“至于管事,我已选了晴雯,她机灵能干,可堪一用。” 元春闻言,眼中闪过一丝欣慰:“琮弟思虑周全,我既归家,自当尽力。” 她顿了顿,低声道:“只是这会所,怕是要投不少银子,府里如今……” 贾琮一笑,笑道:“此事不急,二位先拟个章程,选址我已有些眉目,三日后咱们再细谈。” 他起身,拱手道:“今日天晚,二位早些歇息。” 元春温声道:“琮弟,天色不早,我先回了,章程之事,明日我再细想。” 她顿了顿,眼中带着几分欣慰:“你有这份心,府里定能再兴几分。” 贾琮拱手笑道:“大姐姐费心了。” 元春点点头,转身离去,裙摆轻扫地面,带起一丝若有若无的清香。 宝钗却刻意放慢了脚步,手中的团扇轻轻摇动,目光流转,似有话未说完。 贾琮察觉到她的迟疑,抬眼看去,温声道:“宝姐姐还有事?” 宝钗闻言,停下脚步,转身面向贾琮,月白褙子在灯下泛着柔光。 她抿了抿唇,眼中闪过一丝柔情,低声道:“琮兄弟,许久未曾这般单独说话了。” 宝钗顿了顿,声音更轻:“这些日子,你忙着神机营与工坊,我……有些想你了。” 贾琮一愣,随即眼中泛起一丝暖意。 他走近一步,低声道:“宝姐姐,我何尝不是?只是军务缠身,脱不开身。” 他目光柔和,带着几分歉意:“让你挂心了。” 贾琮顿了顿,语气转真:“宝姐姐,去花园走走。” 第265章 情意 花厅外,月色如水。 贾琮与宝钗并肩走在青石小径上,夜风拂过,带来阵阵花香。 两人闲聊着,一时间宝钗 宝钗摇着团扇,随口道:“对了,昨日我与宝琴闲聊,她提起婚事,颇有些心不在焉。我问了哥哥,说是前些日子他去梅家拜访,想探探口风,可梅翰林又不在家,梅太太只推说待老爷回来再议。” 她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忧色:“我瞧着,梅家似有些敷衍。” 贾琮闻言,脚步微缓,眉头轻皱,低声道:“又不在家?” 他沉吟片刻,眼中闪过一丝了然,叹道:“宝姐姐,宝琴妹妹的婚事,怕是被我连累了。” 宝钗脚步一顿,团扇掩住半张脸,只露出一双明亮的眼睛,语气带着几分诧异:“琮兄弟何出此言?” 贾琮轻叹一声,目光落在远处一株桂树上,月光下花影摇曳,似在低语。 他缓缓道:“梅翰林是首辅温体仁的门生。如今我与首辅有所嫌隙,他自然要避嫌。” 宝钗闻言,眼中闪过一丝复杂,手中的团扇停了停,低声道:“竟是这样……” 她沉吟片刻,语气中带着几分无奈:“如此看来,宝琴这婚事,怕是悬了。” 贾琮沉默片刻,眼中闪过一丝自责,低声道:“是我思虑不周,累及宝琴妹妹。此事我会想办法补偿,定不让她受委屈。” 宝钗闻言,团扇轻轻一颤。 她沉默片刻,忽然轻笑出声:“我倒要谢谢梅家。” “嗯?”贾琮挑眉。 “那梅公子我特意打听过,”宝钗眼中闪过一丝不屑。 “整日里游手好闲。宝琴那般灵秀的性子,嫁过去才是委屈。” 贾琮失笑:“宝姐姐这话说得倒像是我做了件好事?” “本就是好事。”宝钗忽然停下脚步,仰头看他, “不过琮兄弟既然觉得过意不去” 她眼波流转,忽然从袖中取出一个精致的荷包:“这是宝琴前日绣的,说要送给''最厉害的人''。” 她将荷包塞进贾琮手中,“你既觉得亏欠,不如亲自去哄哄那丫头?” 贾琮低头一看,荷包上绣着一支红梅,针脚细密,显然是用了心的。 他心头一动,忽然明白过来:“宝琴妹妹她” “那丫头的心思,全写在脸上了。” 宝钗轻摇团扇,语气中带着几分促狭, “自粤海回来,整日琮哥哥长、琮哥哥短的,连四妹妹都打趣她。” 贾琮一时语塞。 他忽然想起前日在书房,宝琴借故来找惜春玩,却意外迷路跑来书房时,那双亮晶晶的眼睛 “这” 他揉了揉眉心,“宝姐姐,我” 宝钗却忽然靠近一步,幽香扑面而来。 她仰起脸,眼中带着狡黠的笑意:“琮兄弟放心,我不会吃醋的。” 她顿了顿,声音轻得像羽毛, “只要你记得最先遇见你的人是我。” 月色如水,青石小径上花香阵阵,宝钗的月白身影在灯笼辉映下渐行渐远。 贾琮站在原地,手握那个绣着红梅的荷包,指尖摩挲着细密的针脚,怔怔出神。 宝钗方才的话如清风拂过,却在他心湖掀起层层涟漪。 宝琴的灵秀笑颜、那双亮晶晶的眼睛,竟不知不觉间在他心头留下了痕迹。 他低头看向荷包,红梅在月光下似要绽放,透着几分少女的娇俏与用心。 贾琮心头一叹:“怎的不知不觉,沾染了如此多情意?” 他摇了摇头,苦笑一声,将荷包收入袖中,暗道。 “眼下神机营未稳,朝堂风波暗涌,儿女情长,暂且放一放。” 夜风吹过,桂树摇曳,贾琮转身回房,步伐沉稳,眼中恢复了往日的清明。 翌日清晨,贾琮早早来到花厅,晴雯也跟在他身后。 刚坐下不久,元春与宝钗便联袂而至。 贾琮起身相迎,笑道:“大姐姐,宝姐姐,早。” 他示意两人人入座,亲自斟了茶,温声道:“昨日商议会所之事,二位可有眉目了?” 元春微微一笑,将手中章程递上:“琮弟,我与宝钗昨夜商议了一宿,拟了份初稿,你先看看。” 她顿了顿,补充道:“会所选址,我想着城东的清风街,那边离权贵宅邸近,又清净,铺面也不难寻。” 贾琮接过章程,翻阅片刻,见上头列了茶肆、戏楼、书肆的布置规划,兼有花厅、棋室、绣坊等细项,连胭脂水粉的供货商都初步拟定,不由点头。 “大姐姐思虑周全,这章程已有了七八分模样。” 他看向宝钗:“宝姐姐可有补充?” 宝钗打开锦盒,取出一叠纸笺,笑道:“我昨晚又想了些细节。会所既是为贵妇消遣,装潢须得雅致却不失新奇。” 她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狡黠:“至于经营,我算了笔账,初投五万两银子,半年内若生意好,定能回本。” 贾琮听罢,眼中闪过一丝赞赏:“宝姐姐果然精明,这账算得清楚。” 他沉吟片刻,忽然从袖中取出一叠图纸,递给两个人,语气略带神秘。 “我昨夜也想了些主意,添了几样新东西,二位还有晴雯都瞧瞧。” 元春接过图纸,与宝钗、晴雯凑在一起细看。 图纸上绘着几件奇特的衣物,线条流畅,剪裁贴身,标注着“内衣”“束胸”之类的字样。 元春眉头微皱,脸颊泛起一抹红晕,低声道:“琮弟,这……是何物?怎的如此贴身?” 宝钗也掩唇轻笑,眼中却闪过一丝好奇:“琮兄弟,这衣物瞧着新奇,似是给女子穿的,可与市面上的小衣大不相同。” 她指着图纸上的肩带与钩扣,疑惑道:“这些设计,穿着可舒服?” 晴雯则瞪大眼睛,凑近细看,忍不住道:“爷,这……这也太大胆了!不过瞧着倒真精巧,针线活儿不难,我能试着做出来。” 贾琮轻咳一声,掩饰住一丝尴尬,笑道:“这是我从一卷旧书里得来的灵感,专为女子设计,穿着轻便又舒适,能衬出身形之美。” 他顿了顿,语气转正:“京中贵妇爱新奇,若这内衣能成,会所的生意定能更上一层。” 元春闻言,红晕未退,却点了点头:“琮弟既有此意,我自会支持。只是此事需谨慎,女子名节为重,推广时得仔细措辞。” 她看向晴雯:“晴雯,你既擅长女红,先试做几件,给我与宝钗瞧瞧效果。” 晴雯忙应道:“是,大姑娘放心,我今晚就开工!” 宝钗则若有所思,低声道:“琮兄弟,这内衣若真如你所说,定能吸引贵妇。不过铺面开张前,需得先请几位诰命夫人捧场,造造声势。” 贾琮击掌笑道:“宝姐姐此计甚妙!声势有了,生意自来。” 他看向三人,正色道:“会所之事,二位与晴雯多费心,三日后我再看进展。” 元春点头:“好,琮弟放心,我与宝钗定不负所托。” 宝钗与晴雯也齐声应下。 第266章 探春管家 七日后,神机营。 烈日当空,校场尘土飞扬,三千将士列阵如松,汗水顺着额角滑落,却无人稍动。 贾琮立于高台,身披暗青战袍,目光如炬,凝视下方士兵演练。 鼓声节奏分明,五百精锐手持燧发枪,分三排展开三段击,动作虽未纯熟,却已初具章法。 “放!” 王承武一声令下,枪声如雷炸响,硝烟弥漫,远处的土靶被打得千疮百孔,木屑纷飞。 远处,队列演练紧随其后,方阵转雁形阵,步伐整齐,号令洪亮,七日的铁血操练,已让神机营脱胎换骨。 贾琮嘴角微扬,眼中闪过一丝满意,心中暗道:“令行禁止已成,火器雏形初现,月底校阅,定能震慑朝堂。” 操练暂歇,士兵们擦汗喘息,仍保持队列不乱。 牛耀大步走来,黝黑的脸上带着几分凝重,低声道:“伯爷,末将发现这几日营外总有生面孔晃悠,鬼鬼祟祟,像是在打探什么。” 贾琮目光一凝,扫向校场外的林荫,似要穿透薄雾。 他随即轻笑,拍了拍牛耀的肩膀:“无妨,我早料到会有人盯着。” 他语气沉稳,带着几分冷意:“神机营风头正盛,哪一个不想探探底细?你只管练兵,这些事我自有安排。” 牛耀挠挠头,憨厚一笑:“得!有伯爷这话,末将就踏实了!” 贾琮眼中闪过一丝精光,心中暗自谋算着。 校场上,士兵们重整队列,枪声再起,硝烟与汗水交织,神机营的精气神,在烈日下愈发炽烈。 荣国府内,阳光穿过花窗,洒在回廊的青石板上,园中花木扶疏,蜂蝶轻舞。 探春一袭素雅青裙,手持账册,带着侍书沿库房清点。 自贾琮安排她协助王熙凤管事以来,她雷厉风行,短短七日已查出三处账目漏洞。 采买米面溢价一成、库房绸缎短斤少两、下人私扣月例银子,追回近千两银子,令府中上下刮目相看。 王熙凤更是拍手叫好:“三丫头这手段,连我都得让三分!” 这也是王熙凤真心的想法,之前探春来找她时,知道是贾琮的意思后,她也是很果断的同意了。 但是心里还是微微有些不满,觉得贾琮这么快就想着插手进来,却没想到探春竟有如此手段。 今日探春巡查库房,核对存粮与布匹,正翻看账册。 忽听一个婆子匆匆跑来,气喘吁吁道:“三姑娘,邢姑娘在园子里晕倒了!” 探春一惊,账册“啪”地合上,皱眉道:“晕倒?怎么回事?” 她快步随婆子赶往园子,心中暗道:“刑姑娘素来清瘦,莫不是病了?” 假山旁,邢岫烟倒在地上,脸色苍白如纸,唇无血色。 她一袭半旧的藕荷色褙子洗得发白,袖口打着补丁,单薄的身形在阳光下更显可怜。 几个小丫鬟围着她,手足无措。 探春上前,沉声道:“快扶到凉亭!侍书,去请太医!” 丫鬟们七手八脚将邢岫烟扶到亭中,探春亲自拿了帕子为她擦去额上冷汗。 不多时,邢岫烟悠悠转醒,见是探春,慌忙要起身:“三姑娘……我……” “别动!” 探春按住她,皱眉道:“你这是饿晕的?府里没给你发月例?” 她目光扫过邢岫烟的旧衣,语气中带着几分怒意:“好歹是住在贾府的姑娘,怎落得这般田地?” 邢岫烟低下头,手指绞着衣角,嗫嚅道:“发、发了的……只是……” 她咬唇不语,眼眶泛红。 一旁的小丫鬟按捺不住,插嘴道:“三姑娘,邢姑娘的月例都被大太太拿去了!这都第三天没吃上热饭了,昨日还见她在厨房捡剩菜……” 小丫鬟说到一半,见邢岫烟低头拭泪,忙住了口。 探春勃然大怒,柳眉倒竖,冷声道:“岂有此理!大太太这是做什么?堂堂贾府,连个姑娘的月例都要克扣?” 她猛地起身,似要去找邢夫人理论,却被邢岫烟拉住袖子。 “三姑娘,别……” 邢岫烟眼中含泪,声音微颤:“婶娘说,我如今吃住都在府上,月例合该归她……我不想声张,求三姑娘别为难她。” 她低头,泪珠滚落,滴在补丁上,显得越发可怜。 探春心头一震,猛然想起前些日子听到的消息。 大太太曾想将邢岫烟许给贾琮为妻,遭琮哥哥与贾母当众拒绝,颜面尽失。 后又动了让她做妾的念头,却被琮哥哥连番冷脸,事情不了了之。 如今看来,邢夫人竟是将怨气撒在了邢岫烟身上!她咬牙道:“这算什么道理?她自己心思龌龊,反倒让你受罪?” 探春扶着邢岫烟坐下,沉声道:“侍书,去小厨房要碗热粥,再拿几样点心来。” 她看向邢岫烟单薄的身形,语气坚定:“从今日起,你的月例我亲自发。大太太若要闹,让她来找我!旁的委屈,我也会替你讨回!” 邢岫烟怔怔地看着探春,泪如雨下,哽咽道:“三姑娘……我只想安稳些,不愿再惹是非……” 她低头拭泪,旧衣下的身形微微颤抖,似在压抑多日的委屈。 少顷,邢岫烟捧着热粥小口啜饮,脸色稍稍恢复了几分血色。 探春坐在一旁,目光柔和却透着坚定,低声道:“岫烟妹妹,安心养着,这几日我让人送些补品过来。旁的你别多想,自有我替你做主。” 邢岫烟眼中含泪,哽咽道:“三姑娘厚恩,我……我无以为报。” 探春轻拍她的手,起身道:“你歇着,我去伯府一趟,有些事须得与琮哥哥弟商议。” 探春叹了口气,心中暗道:“大太太这番折腾,害了刑姑娘不说,还让府里生出闲话。琮哥哥虽无意,这事若不理清,怕是要留下隐患。” “三姑娘别去” 刑岫烟抬起手还想说着什么,探春却已经转身离去,只能无奈的放下手,眼神里闪过一丝复杂。 “刑姑娘,先去休息。” 侍书扶着邢岫烟,转身往房间走去。 第267章 安置刑岫烟 夜幕降临,伯府书房内灯火通明,案上摊着几份兵册与火器图纸。 贾琮刚从神机营归来,换了身玄色常服,正伏案批阅文书。 门外小红通报道:“三姑娘来了。” 贾琮放下笔,起身道:“快请。” 探春步入书房,青裙简雅,眉宇间却带着几分怒意。 她福了福身,开门见山道:“琮哥哥,我今日为刑姑娘的事而来。” 贾琮一愣,示意她坐下,温声道:“三妹妹慢说,刑姑娘怎么了?” 他心中微动,隐约猜到几分,却未料到事情的严重。 探春坐下,将凉亭之事娓娓道来。 邢岫烟饿晕假山旁、月例被克扣、旧衣补丁、捡剩菜的窘境,字字清晰,语气却愈发冷厉。 “大太太竟将刑姑娘的月例全扣了,三天没吃热饭!好歹是贾府的亲眷,怎能如此苛待?若非我今日撞见,她怕是要活活熬出病来!” 贾琮听罢,眉头紧锁。 他沉声道:“竟到了这地步?” 他起身踱至窗前,目光落在窗外的夜色中,低声道:“三妹妹,这事我有疏忽。前些日子,邢夫人几次提刑姑娘的婚事,想许我做妾,我皆回绝了。一来,黛玉的婚事将近,我无心他顾。二来,邢夫人的心思不纯,我不愿与她过多瓜葛。” 他转过身,语气中带着几分歉疚:“只是我未料到,她竟迁怒于刑姑娘,让她受了这般委屈。” 探春闻言,怒气稍缓,叹道:“琮哥哥此事怪不得你。只是大太太这做派,实在过分。刑姑娘性子清高,又无依无靠,若长此下去,怕是要毁了她。” 探春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忧虑:“况且,此事在外人看来,除了对大太太不满外,毕竟与琮哥哥有关,怕是会有非议。” 贾琮沉默片刻,眼中闪过一丝思索,他倒是不在乎所谓的非议,只是对于刑岫烟他还是比较欣赏的。 若因此而受难,倒让他有些过意不去了。 贾琮沉声道:“三妹妹,刑姑娘的事,既与我有所牵扯,我不能坐视。” 他顿了顿,似在斟酌,缓缓道。 “我倒有个主意。大姐姐与宝姐姐正筹备会所之事,需得几个得力的人手。刑姑娘素雅沉静,颇有才情,若让她去帮衬,既能让她有个正经差事,也可避开大太太的刁难。以她的性子,定也愿安稳做事。” 探春眼睛一亮,击掌道:“琮哥哥这主意好!刑姑娘的性子最重自尊,若有正经差事,她定能安心。” 她顿了顿,皱眉道:“只是大太太那边……” 贾琮冷笑一声:“大太太若再闹,我自会让她明白,这府里她说了可不算。” 他看向探春,语气缓和,带着几分关切:“三妹妹,刑姑娘的事既有了安排,你也不必太过忧心。” 他顿了顿,目光落在她脸上,温声道。 “这些日子你帮二奶奶管家,查账清库,劳心劳力,我都看在眼里。只是府里的事千头万绪,你也别太辛苦了,身子要紧。” 探春闻言,心中一暖,笑道:“琮哥哥放心,我既应下管家,自会量力而为。” 她眼中闪过一丝自信,语气坚定:“府里这些年乱象丛生,若不理清,怕是要拖累咱们的大计。况且有凤姐姐提点,我做事也有底气。” 贾琮点头,眼中闪过一丝赞赏:“三妹妹的手段,我向来信服。只是凡事点到为止,邢夫人那边若再出幺蛾子,你只管告诉我,我来收拾。” 他顿了顿,递上一盏茶,笑道:“管家虽要紧,也得留点时间给自己,免得累坏了咱们的三姑娘。” 探春接过茶盏,抿唇一笑:“琮哥哥这话,倒是像哄妹妹了。” 她起身,福了福身:“既如此,我先回去安置刑姑娘了,明日再与她细说会所之事。” 贾琮拱手:“好,三妹妹慢走。” 次日清晨,探春早早来到邢岫烟的住处。 小院简陋,窗棂上糊的纸已泛黄,屋内只有一张旧木桌与几件简单陈设。 邢岫烟换了身干净的淡青衣裙,正坐在窗前绣花,脸色虽仍苍白,却比昨日多了几分精神。 见探春进来,她忙起身行礼:“三姑娘。” 探春扶住她,温声道:“姐姐不必多礼,坐下说话。” 她拉着邢岫烟坐下,笑道:“昨晚我与琮哥哥商议了,给你寻了个好差事。” 她将会所之事娓娓道来:“大姐姐与宝姐姐正筹备一处贵妇会所,需得几个得力的帮手。琮哥哥说,你素雅沉静,颇有才情,最适合去帮衬。这差事体面,又能避开府里的闲言碎语,你可愿意?” 邢岫烟闻言,眼中闪过一丝惊喜,手中的绣花针不自觉停下。 她低头沉吟片刻,咬唇道:“三姑娘,琮……伯爷真这样说?” 探春点头,鼓励道:“自然是真的!琮哥哥最重才干,你若去了,定能做得好。” 她顿了顿,柔声道:“刑姐姐,你性子清高,我知你不愿仰人鼻息。这差事既能让你自立,也可让那些小人闭嘴,何乐不为?” 邢岫烟眼眶微红,郑重道:“三姑娘,伯爷的大恩,我铭记在心。我愿意去!” 当晚夜色深沉,邢岫烟的小院内只点着一盏昏黄的油灯,屋内寒酸得连炭盆都没有。 她刚从探春处回来,正低头整理针线,门“吱呀”一声被推开,母亲冯氏走了进来,身后跟着父亲邢忠。 冯氏一进门便皱眉抱怨:“这破地方,连个暖炉都没有,冻得我骨头疼!岫烟,你怎不去求求大太太,多要点月例?” 邢岫烟低头不语,手中的针线微微一顿。 邢忠醉态熏熏,满脸不耐,往椅子上一坐,粗声道:“求什么求?大太太说了,只要你肯给贾琮做妾,月例银子要多少有多少!结果倒好,那贾琮眼高于顶,连个妾都不肯要,害老子白跑一趟!” 他瞪了邢岫烟一眼,骂道:“你这丫头,怎就没点手段?若攀上贾琮,咱们一家早翻身了!” 冯氏也附和:“就是!大太太当初可是拍胸脯担保的,说贾琮迟早会松口。谁知他跟个石头似的,硬是不理!” 她叹了口气,斜眼看邢岫烟:“如今咱们在府里寄人篱下,你再不争气,往后可怎么办?” 邢岫烟咬唇,她声音微颤,却带着几分倔强:“大太太既无心管咱们,我也不求她了。” 邢忠冷哼:“不求?不求你吃什么?老子今儿赌坊又输了二两银子,你这丫头连个铜板都拿不出!” 他起身,踉跄往外走,嘴里还嘀咕:“早知如此,当初就不该来京城……” 冯氏瞪了邢岫烟一眼,跟了出去,丢下一句:“自己想想,别拖累爹娘!” 门“砰”地关上,屋内只剩邢岫烟一人,孤灯摇曳,映得她身影越发单薄。 她低头看着手中未完的绣帕,泪珠滴落,洇湿了针脚。 邢岫烟深吸一口气,擦去泪痕,心中暗道。 “三姑娘与琮爷给了我出路,我绝不能说出去,免得爹娘又生事端。明日……明日定要好好做事,绝不辜负这份恩情。” 第268章 会所开业 清风街新开的会所,今日正式开张,门前车水马龙,彩绸高挂,檀香袅袅,雅致的琉璃屏风与水晶帘子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会所内,茶肆飘香,戏楼乐声悠扬,书肆摆满诗词典籍,花厅棋室布置精巧,胭脂水粉与绫罗绸缎琳琅满目,处处透着新奇与奢华。 元春一袭淡紫长裙,端庄温润,亲自迎客。 薛宝钗身着月白绣花褙子,手持团扇,笑语盈盈,与诰命夫人们寒暄。 晴雯与邢岫烟则忙着引路,青衣素雅,动作利落,应对得体。 今日受邀而来的,多是京中权贵的夫人,还有几位侯府诰命,皆是宝钗与元春精心挑选的贵客。 她们品着新制的龙井,试着南洋进口的胭脂,抚摸着柔滑的蜀锦,个个赞不绝口。 “贾小姐,这会所真是别出心裁!”牛夫人啜了口茶,笑道。 “这琉璃屏风,我瞧着比宫里的还精致!” 户部尚书的儿媳也来了,她拿起一盒水粉,低声道:“这颜色淡雅,涂在脸上不显俗气,贾小姐好眼光!” 元春微微一笑,温声道:“诸位夫人喜欢,便是我们的荣幸。日后还请常来,若有不足之处,也请指点。” 她目光扫过场内,见邢岫烟正轻声为一位夫人介绍蜀锦的织法,举止从容,心中暗赞。 “琮弟果然没看错,岫烟妹妹清雅可人,倒是帮了大忙。” 宝钗则在一旁的内室里与几位年轻夫人说笑,手中展示着一件晴雯试制的内衣,薄如蝉翼,肩带精巧,引得众人低声惊叹。 一位侯府夫人红着脸小声道:“这……穿着真不硌得慌?” 宝钗掩唇笑道:“夫人放心,试过便知,舒适得很。” 她心中暗笑:“琮兄弟这主意,果真叫人眼热。” 正热闹间,门外忽传来一阵细碎的环佩声,众人抬头一看,竟是太子妃的车驾缓缓停下。 銮铃轻响,珠帘低垂,太子妃在一众宫女簇拥下步入会所,身着杏黄宫装,头戴金凤钗,气度雍容却不失柔和。 场内霎时安静,诰命夫人们纷纷起身行礼,元春与宝钗对视一眼,忙上前迎道:“臣女见过太子妃娘娘。” 太子妃摆手,温声道:“今日是贵府会所开张,本宫不过来瞧瞧热闹,无须多礼。” 她目光扫过会所,眼中闪过一丝赞赏:“贾小姐,这地方布置得雅致又新奇,果真是好心思。” 元春欠身笑道:“娘娘谬赞,臣女惶恐。” 她心中却微动,暗道:“太子妃亲临,怕不是单纯捧场。莫非……是太子授意?” 众人入座,太子妃品了口茶,目光落在元春身上,似有深意,低声道:“贾小姐出宫归家,如今还开办了这等盛事,果真不凡。太子曾经盛赞贾小姐,如今看来果然不假。” 太子妃言辞虽温和,却带着几分试探。 元春心头一紧,垂眸道:“娘娘抬爱,臣女不过尽些绵薄之力。臣女只盼家族安稳,别无他求。” 她语气委婉,滴水不漏,既谢了恩宠,又避开深意。 太子妃闻言,眼中闪过一丝复杂,却未追问,只笑了笑:“贾小姐心志清明,本宫甚慰。” 她转而与众夫人闲聊,言笑晏晏,始终和善。 元春暗暗观察,心中有些猜测:“太子妃此行,八成是奉命试探。只是她似乎并不太积极,曾经有传言她与太子感情不和,想来这也是有所关系。” 场内气氛渐暖,诰命夫人们试衣赏戏,好不热闹。 宝钗低声对元春道:“大姐姐,太子妃亲临,声势更盛,咱们这会所怕是要名震京师了。” 元春点头,眼中却闪过一丝忧虑,暗道:“盛名之下,怕是风波将起。” 与此同时,太子銮驾却悄然出宫,往荣国府方向驶去。 不多时,已停在荣国府门前,太子缓慢走下,望向身旁的侍卫,轻声询问。 “都打探清楚了?” 侍卫低声回道:“是的,殿下,前些日子,王夫人因涉嫌巫蛊一事,被贾母下令关在家庙,不得迈出半步。” 太子微微颔首,随后上前踏入府门。 心中则暗自思忖:自己帮她把母亲救出来,想来是合她心意的。 另一边门房慌忙通禀,贾母闻讯大惊,连忙带着鸳鸯迎出正堂,同时命人急召贾赦与贾政。 贾母一袭暗红寿纹褙子,拄着龙头拐杖,满脸堆笑:“老身见过太子殿下,殿下亲临,贾府蓬荜生辉!” 贾赦与贾政随后赶到,行礼如仪,面上皆是惶恐与喜色。 太子一身月白锦袍,气度儒雅,摆手笑道:“老封君无需多礼,本宫今日不过闲来探访,叨扰了。” 众人入座正堂,丫鬟奉上香茗,气氛一片和气。 贾赦满脸谄笑:“殿下光临,实乃贾府之福!” 贾政则恭声道:“殿下日理万机,竟抽空来此,臣等感激涕零。” 太子笑而不语,目光扫过堂内,似在寻找什么。 闲聊几句后,太子忽地放下茶盏,语气随意却带着深意:“本宫听闻,王夫人近来身子不适,闭门谢客,可有此事?” 此言一出,堂内霎时一静。 贾母笑容微僵,贾母与贾政对视一眼,皆露出几分尴尬。 贾母忙笑道:“殿下关怀,臣妇感激。王氏的确身子不适,近日在家中静养,已好转许多。” 她心中却暗惊:“太子怎会突然问起王氏?莫非……” 太子闻言,眼中闪过一丝笑意,温声道:“如此便好。本宫素闻王夫人贤德,若有不便,可请太医诊治。” 他顿了顿,似不经意道:“对了,本宫还听闻,王夫人曾因家事被送往家庙静修,可有此事?” 贾母心头一震,笑容险些挂不住,忙道:“殿下误会了,王氏不过是去家庙祈福,早已归家。” 贾政也附和:“正是,家庙之事,不过小误会罢了。” 太子笑了笑,未再追问,只道:“既是误会,本宫便放心了。” 他起身,环视众人:“贾府忠心可鉴,本宫甚慰。” 第269章 太子进贾府 太子话音未落,正堂外忽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伴着靴底踏地的沉稳节奏。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贾琮一袭墨色锦袍,腰间玉带生辉,大步踏入堂内。 他面容沉静,目光如炬,直直望向太子,拱手朗声道:“殿下此言差矣。” 堂内霎时死寂,空气仿佛凝固。贾母手中的茶盏微微一颤,贾赦与贾政对视一眼,皆露出几分惊愕。 太子眯起眼睛,手中茶盏重重搁在案上,语气中带着一丝寒意:“贾将军,王氏行巫蛊之术,果真证据确凿?” 贾琮不卑不亢,沉声道:“确凿无疑。王氏擅用巫蛊,惑乱家宅,已被关在家庙反省。此乃贾府家事,不劳殿下挂心。”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堂内,语气平稳却暗藏锋芒:“如今九边战事吃紧,殿下身为储君,当以国事为重。” “放肆!” 太子猛地拍案而起,锦袍袖摆一震,眼中怒意翻涌: “贾琮,你是在教本宫做事?” 堂内侍卫手按刀柄,气氛剑拔弩张。 贾琮却纹丝不动,拱手道:“臣不敢。只是提醒殿下,莫要为小事分心。” 他声音不高,却字字清晰,透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坚定。 堂内众人屏息,连贾赦都不敢出声,贾政额上已渗出细汗。 贾母慌忙起身,拄着龙头拐杖,强笑道:“殿下息怒!琮哥儿年轻气盛,言语冒犯,老身替他赔罪!” 她狠狠瞪了贾琮一眼,示意他退下,又转向太子,赔笑道。 “殿下体恤臣下,贾府上下感激不尽。王氏之事确有隐情,待老身慢慢禀明……” 太子冷哼一声,面色稍霁,目光却始终锁定贾琮,似在掂量他的分量。 他整了整衣袖,忽地话锋一转,语气倨傲:“老夫人,本宫今日来,除探访外,另有一事相商。”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众人,缓缓道:“元春姑娘贤淑端庄,本宫有意纳她为侧妃,不知贾府意下如何?” 此言一出,满堂哗然。 贾赦喜形于色,眼中闪过贪婪的光芒。 贾政则目瞪口呆,手中的茶盏险些落地。 贾母眼中狂喜一闪,却强自按捺,嘴唇微微颤抖。 “这……这……” 贾母激动得声音发颤,忙道:“殿下垂青,实乃贾府之福!老身……” 她话未说完,忽听一声冷峻的打断:“祖母!” 贾琮上前一步,目光如刀,沉声道:“此事还需从长计议。” 他转向太子,拱手道:“殿下厚爱,贾府受宠若惊。只是家姐刚出宫归家,身心俱疲,恐难当此重任。” 太子眯起眼睛,眼中寒光一闪,语气渐冷:“贾琮,你这是……拒绝本宫?” 堂内气氛再度紧绷,侍卫的目光如针芒般刺向贾琮。 贾琮不闪不避,直视太子:“臣只是为家姐着想。” 他声音平静,却透着一股不容妥协的韧劲:“元春姐姐久在宫中,心志清静,如今归家,只求安稳。殿下盛情,臣代家姐谢过,但此事尚需慎重。” “好!很好!” 太子怒极反笑,锦袍一甩,起身冷冷道:“贾府果然好胆识!” 他环视众人,目光如刀:“本宫给你们三日考虑。三日后若无答复,便当你们拒绝了!” 说罢,他大步离去,侍卫慌忙跟上,銮驾銮铃声渐远,留下一堂寂静。 待太子身影消失,贾赦第一个跳起来,指着贾琮怒道:“贾琮!你疯了不成?太子侧妃,天大的好事,你竟敢推辞?” 他满脸涨红,唾沫横飞:“你可知这机会多少人求之不得!” 贾政也急得直搓手,皱眉道:“琮儿,太子亲提婚事,乃是泼天恩宠!你怎能如此莽撞?若惹怒殿下,贾府如何担待?” 他看向贾母,试图求援:“老太太,您说句话!” 贾母却未急着开口,拄着拐杖,目光深沉地落在贾琮身上,缓缓道:“琮哥儿,你可是另有打算?” 贾琮深吸一口气,环视众人,沉声道:“太子突然提亲,绝非偶然。诸位可曾想过,他为何偏偏在此时提起?又为何先问王夫人之事?” 他冷笑一声,语气渐厉:“这是要拿捏我贾府!若元春姐姐入东宫,贾府便成了太子党。如今朝中局势未明,贸然站队,祸福难料!” 贾赦不以为然,嗤道:“太子是储君,将来必登大宝,此时投靠正是良机!你这小子,忒不识抬举!” 他转向贾母,急道:“老太太,琮儿不懂事,您可不能糊涂!” “此言差矣。” 贾琮目光锐利,语气如刀:“陛下春秋鼎盛,太子与二皇子之争尚未分晓。贸然站队,陛下如何看?朝中百官如何看?” 他顿了顿,声音更沉:“元春姐姐若入东宫,贾府便成了人质。届时太子要我们往东,我们敢往西吗?且我如今掌控神机营,太子此举,意欲何为?” 贾政闻言,眼中闪过一丝犹疑,低声道:“琮儿,你是说……太子此举,是要拉拢你?” 他沉吟片刻,皱眉道:“可若拒绝,怕是得罪不小。” 贾母终于开口,声音低缓却带着威严:“琮哥儿说得有理。太子此来,先问王氏,又提元春,步步紧逼,分明是试探。” 她看向贾琮,眼中闪过一丝赞许:“你既看透了,可有应对之策?” 贾琮拱手,沉声道:“祖母放心,此事易尔。” 他目光扫过贾政,语气坚定:“眼下最要紧的,是稳住府中,莫让外人看了笑话。王夫人之事,须得严查,免得再被利用。” 贾母点头,拄杖起身:“好,这事就交给你了。赦儿,政儿,你们都听琮哥儿的,休要再添乱!” 她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疲惫:“老身乏了,先回去了。” 众人散去,正堂内灯火摇曳,贾琮独自站立,目光深邃。 他暗道:“太子这一手,既是拉拢,也是威胁。但他却是太子之位呆太久了,看不清事情了,竟敢如此行事,难道毫不在意弘元帝的想法吗?” 第270章 二皇子的谋算 暮色四合,伯爵府内灯笼高挂,映出一片暖光。 元春匆匆赶回,裙裾翻飞,抱琴提着灯笼在后紧追,险些跟不上步伐。 她推开书房门,见贾琮正伏在案前。 书案上摊着几份兵册与火器图纸,墨香与硝烟气息交织,透着一股肃杀。 “琮弟!” 元春声音略急,额上细汗在烛光下闪着微光。 贾琮抬头,见她面色微白,忙起身迎道:“大姐姐怎的这时候回来了?快坐下歇息。” 他亲自斟了杯热茶递过去,温声道:“可是会所之事有变?” 元春接过茶盏,指尖微颤,深吸一口气,低声道:“会所今日盛况空前,太子妃亲临,言语间多有试探。我刚回府,便听说太子亲临,还提了……” 她咬了咬唇,眼中闪过一丝复杂:“提了纳我为侧妃的事?” 贾琮点头,示意她坐下,沉声道:“大姐姐不必忧心,我已当面回绝了。” 他目光如炬,带着几分冷意:“太子此举,意在拉拢贾府,更想通过你掣肘我。他倒是打得好算盘。” 元春沉默片刻,捧着茶盏的手渐渐平稳。 她抬眸,眼中透着几分洞察,低声道:“琮弟,太子妃今日……似乎并不情愿试探我。我观她神色,倒像是被迫而为。” 她顿了顿,声音更低:“宫中早有传言,太子与太子妃感情不睦。她今日言谈虽和善,提到太子时,眼中似有惧色。” 贾琮挑眉,眼中闪过一丝精光:“哦?看来东宫之内,也非铁板一块。” 他沉吟片刻,嘴角微扬,对元春笑道:“大姐姐不会怪我断了你的‘良缘’?” 元春闻言,忍不住白了他一眼,嗔道:“琮弟当我是什么人?难道我看不清其中利害?” 她放下茶盏,语气坚定:“我在宫中七年,权谋算计见得多了。太子若真有心,为何不在我尚在宫中时提亲?偏要等我出宫后,以势压人?这分明是冲着贾府的势头来的!” 贾琮轻笑:“大姐姐明鉴。“ 元春叹了口气,眼中闪过一丝疲惫:“只是此事怕没那么简单。太子既已开口,若断然拒绝,恐生祸端。“ 贾琮目光一冷:“无妨,我自有打算。“ 元春点了点头,心中稍安,起身道:“既如此,我便不多问了。琮弟,凡事小心。” 她顿了顿,低声道:“会所之事,我与宝钗会继续盯着,断不会让太子寻到把柄。” 贾琮拱手:“有劳大姐姐。” 御乾殿内烛火摇曳,映得龙案上的奏折泛着微光。 弘元帝身着明黄常服,手持朱笔,正批阅一封九边战报。 戴权躬身立于阶下,声音低沉,禀报着今日京中的风吹草动:“……太子离开贾府后,径直回了东宫,闭门不出。但老奴查到,他暗中派人去了北城一处宅院……” 弘元帝笔锋一顿,抬眼道:“查清楚是谁的宅子了吗?” 语气平静,却透着一丝寒意。戴权额上微汗,低头道:“回陛下,是……北静王旧部周瀚文的别院。” 他声音更低:“那周瀚文,曾因北静王谋逆案被贬斥,如今虽隐居,却与东宫有些往来。” “啪!” 朱笔重重拍在案上,墨点飞溅,弘元帝眼中寒光乍现:“好啊,朕的好儿子,果然与逆贼余党勾结!” 他起身踱步,龙袍曳地,声音冷如冰霜:“承儿这是要做什么?拉拢北静王旧部,莫非还想重蹈覆辙?” 戴权吓得一哆嗦,忙垂首不敢接话。殿内寂静,只有烛火噼啪作响。 弘元帝停下脚步,冷冷道:“贾琮如何应对的?” 戴权忙道:“回陛下,贾将军当场回绝了太子的提亲,言语恭敬,态度却坚决。太子怒而离去,给了贾府三日考虑。” 他顿了顿,小心补充:“贾将军还提到九边战事,似在提醒太子以国事为重。” “呵……” 弘元帝忽然笑了,眼中闪过一丝复杂:“贾琮这小子,胆识过人,脑子也够清醒。” 他转身看向殿外夜色,语气莫测:“太子迫不及待要拉拢军方势力,倒是让朕看清了他的心思。” 他沉吟片刻,忽地沉声道:“传旨,让太子即刻来见朕。” 他顿了顿,眼中寒意更盛:“还有,派人盯着周瀚文,朕倒要看看,东宫还有多少秘密。” 戴权躬身:“是,陛下。” 与此同时,二皇子府的书房内,烛火将沈先生的影子拉得老长。 沈先生一袭灰袍,恭敬地将一封密信呈上,低声道:“殿下,事情办妥了。咱们的人假扮太子府侍卫,已‘拜访’过周瀚文了。” 二皇子身着暗紫锦袍,接过密信,却不急着打开,而是凑到烛火上缓缓烧毁。 火光映照下,他的面容忽明忽暗,唇角带着一丝冷笑:“周瀚文什么反应?” 沈先生低笑,眼中闪过一丝狡黠:“那老狐狸起初不信,直到看见咱们特意仿造的太子府令牌,才半信半疑。” 他顿了顿,补充道:“属下还留了些‘证据’,故意让戴权的人瞧见,这会儿消息怕是已经送到御前了。” “很好。” 二皇子指尖轻叩案几,节奏缓慢却透着掌控全局的从容。 他起身,踱至窗前,推开窗棂,夜风吹入,远处皇宫的轮廓隐约可见。 二皇子低声道:“我那皇兄此刻怕是还在东宫做着美梦,却不知明日早朝……” 他轻笑一声,眼中寒光一闪:“父皇最恨什么?结党营私,尤其是与逆贼勾结。” 沈先生会意,低声道:“殿下这招借刀杀人,实在高明。既让太子失了圣心,又逼贾琮不得不在朝中站队……” 他顿了顿,试探道:“只是贾琮今日拒绝太子的场面,殿下可听说了?” 二皇子眯起眼睛,语气中带着几分玩味:“听说了。贾琮那小子,当真是胆大包天,竟敢当众驳太子面子。” 他顿了顿,忽地转过身,目光锐利:“不,你错了。他越是强硬,父皇反而越会信重他。这才是聪明人的做法。” 他踱步至书架前,随手抽出一卷兵书,翻开却不看,低声道:“贾琮的神机营,是父皇的心头肉。太子想拉拢,等于在父皇眼皮底下抢食,焉能不怒?” 他合上书卷,冷笑:“明日早朝,太子少不得要吃一顿排头。” 话音未落,门外忽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一名侍卫慌张闯入,单膝跪地:“殿下!宫里急召太子入宫!” 二皇子与沈先生对视一眼,唇角微扬,眼中闪过一丝得逞的笑意:“这么快?看来父皇是真动怒了。” 他整了整衣袖,语气平静:“沈先生,告诉咱们的人,明日早朝,只管看戏。” 沈先生低声道:“要不要再添把火?” “不必。” 二皇子摆手,目光深邃:“火候刚好。现在,我们只需静候东宫的笑话。” 他转身看向窗外,夜色如墨,京城的暗流在这一刻,悄然翻涌。 第271章 太子禁足 夜色如墨,东宫寝殿内烛光昏暗,太子倚在紫檀雕花榻上,闭目养神,手中茶盏早已凉透。 殿外忽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打破寂静。 贴身太监慌慌张张闯入,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声音颤抖。 “殿下!殿下!陛下急召!戴权公公就在殿外候着!” 太子猛地睁开眼,手一抖,茶盏“啪”地摔在地上,瓷片四溅。 他霍然起身,眼中闪过一丝惊惶:“什么时辰了?父皇为何突然……” 话音未落,殿门被推开,戴权带着两名禁军大步而入,面无表情地拱手:“殿下,陛下口谕,命您即刻入宫觐见。” 太子脸色微变,额角渗出细汗,强自镇定道:“戴公公可知何事?” 戴权垂眸,语气平板:“老奴不敢揣测圣意,请殿下速速动身。” 太子心头一紧,匆匆更衣。 临行前,他瞥见铜镜中的自己。 脸色苍白,额上汗珠如豆,往日的气度荡然无存。 他深吸一口气,暗道:“父皇深夜召见,定有大事。莫非……是贾府之事?” 他强压不安,随戴权步入夜色,銮驾在禁军护送下,悄然驶向皇宫。 御乾殿内,烛火摇曳,映得龙案上的奏折泛着冷光。 弘元帝背对殿门而立,手中把玩着一枚碧玉佩,雕工精巧,隐隐透着龙纹。 他身着明黄常服,背影威严如山,殿内的寂静压得人喘不过气。 “儿臣参见父皇。” 太子跪伏在地,声音微颤,额头触地,不敢抬头。 “起来。” 弘元帝声音平静,却如寒冰刺骨,让太子后背发凉。 他缓缓转身,目光如刀,直刺太子:“知道朕为何深夜召你吗?” 太子喉头一紧,低声道:“儿臣愚钝,请父皇明示。” “愚钝?” 弘元帝冷笑一声,忽地将一叠密信摔在地上,纸页散落,露出几行墨迹。 太子瞥见,瞳孔骤缩。 弘元帝眯起眼睛,语气森然:“那你给朕解释解释,为何你的人会私会周瀚文?” 太子愕然抬头,声音发颤:“周瀚文?北静王那个……儿臣从未与他往来!” 他忙叩首,额上冷汗涔涔:“父皇明鉴,儿臣绝无此意!” “装糊涂?” 弘元帝冷哼,挥手示意。 戴权上前,捧上一块乌木腰牌,上面赫然刻着“东宫侍卫”的字样。 太子看清,脸色煞白,如坠冰窟:“这……这不可能!儿臣从未下令……” “那这个呢?” 弘元帝又扔出一封信笺,纸上盖着太子府的朱红印鉴。 弘元帝一步步逼近,龙袍曳地,声音如雷:“拉拢逆党,私会北静王旧部,承儿,你好大的胆子!” 太子浑身发抖,重重磕头,额上顿时见血:“父皇!儿臣冤枉!这定是有人栽赃!” 他声音嘶哑,眼中满是惊恐,脑中乱作一团。 突然,他似抓住救命稻草,猛地抬头,颤声道:“父皇!儿臣断不敢与逆党勾结!这事……这事定是二皇子所为!他素来与儿臣不睦,定是他伪造腰牌,陷害儿臣!” 弘元帝目光一凝,眼中寒光更盛,冷冷道:“二皇子?” 他顿了顿,语气带着几分嘲讽:“承儿,你这推脱的本事,倒是一流。” 太子急得满脸涨红,叩首道:“父皇明察!二皇子近来暗中结交朝臣,笼络人心,儿臣曾听闻他与北城某些旧部有往来!这腰牌、信笺,定是他派人伪造,欲借父皇之手除掉儿臣!” 弘元帝冷笑,目光如刀:“你倒是会攀咬。” 他一步逼近,声音如雷:“那你再告诉朕,今日去贾府提亲,又是何居心?拉拢贾琮,收买军方,你是想造反吗?” 他猛地一拍龙案,震得烛火乱颤:“朕看你是忘了北静王的下场!” “砰!” 太子连连叩首,血迹染红了青石地面:“父皇!儿臣绝无二心!贾府之事,只是……只是仰慕元春贤德,绝无他意!至于二皇子,儿臣句句真言,求父皇彻查!” 他脑中一片混乱,暗道:“定是老二!除了他,谁还能如此算计我?” “够了!” 弘元帝拂袖转身,冷冷道:“即日起,东宫禁足。没有朕的旨意,不得踏出宫门半步!” 他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失望:“承儿,你太让朕失望了。” 太子瘫跪在地,嘴唇颤抖,却不敢再辩。 戴权上前,低声道:“殿下,请。” 太子踉跄起身,步履虚浮,被禁军带出殿外。 夜风吹过,御乾殿内只剩弘元帝一人,他低头看向散落的密信,喃喃道:“是谁……在搅这池水?” 天色微亮,二皇子府的书房内,烛火已燃尽,只余一缕青烟袅袅。 二皇子身着暗紫锦袍,手持毛笔,正在临摹一幅《兰亭序》,笔锋遒劲,气度从容。 沈先生匆匆入内,低声道:“殿下,太子被禁足了!” 二皇子笔锋一顿,墨汁在宣纸上晕开一片,宛如乌云压顶。 他缓缓放下笔,唇角微扬,轻笑道:“禁足?看来父皇还是心软了。” 他起身,踱至窗前,晨曦初现,远处皇宫的飞檐若隐若现。 沈先生眼中闪过一丝兴奋,低声道:“要不要趁机再推一把?东宫如今人心惶惶,正是下手的好时机。” “不急。” 二皇子摆手,目光深邃:“火候刚好,再添柴,怕是要烧过头。” 他指尖轻叩窗棂,语气悠然:“太子禁足,朝中风向已变。现在,咱们只需盯着贾府,看贾琮如何应对。” 沈先生点头,试探道:“殿下,贾琮今日当众驳了太子面子,怕是已成东宫眼中钉。咱们可要拉拢他?” 二皇子冷笑:“拉拢?贾琮那小子,滑得像条泥鳅,哪那么容易上钩?” 他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玩味:“不过,他既敢硬刚太子,说明他有底气。神机营的火器,怕是已成气候了。” 他转身,目光落在书案上一封未启的密函,沉声道:“传话下去,今日早朝,咱们的人只管冷眼旁观。太子的事,父皇自会处置。” 他顿了顿,低笑:“至于贾琮……让他先与东宫斗着,咱们坐收渔利。” 沈先生会意,躬身退下。 二皇子独自立于窗前,晨光洒在他脸上,映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意。他暗道:“皇兄啊皇兄,你这步棋,走得太臭了。” 第272章 贾琮进宫 大明宫深处,太上皇寝殿内,檀香袅袅,屏风后隐约可见一盘未完的棋局。 太上皇斜倚在紫檀软榻上,手中把玩着一枚白玉棋子,苍老的面容带着几分倦意。 夏守忠躬身站在一旁,低声汇报:“上皇,太子被禁足了。陛下昨夜震怒,亲口下旨,不许东宫踏出半步。” 太上皇轻笑一声,将棋子“啪”地落在棋盘上,震得黑白子微微一颤:“承儿这孩子,还是这般愚钝。” 他捻起一枚黑子,在指尖缓缓转动,浑浊的眼中闪过一丝精光:“弘元从来不是生气他与北静王旧部往来,而是气他连自己的心腹都管不好,让人钻了空子。” 夏守忠恍然,低声道:“老主子明鉴。依您看,这背后是谁在捣鬼?” 太上皇眯起眼睛,目光穿过窗棂,落在远处晨雾中的宫墙上:“能让戴权查到‘证据’,还能逼得弘元连夜召见,手段可不简单。” 他将黑子重重按在棋盘中央,棋局霎时变幻,杀机暗藏:“做储君的,连府上侍卫都能被人冒充,这不是无能是什么?” 夏守忠试探道:“那贾琮呢?昨日他当众驳了太子,陛下似乎颇为欣赏。” 太上皇冷哼:“贾琮?那小子倒是机灵。” 他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复杂:“他护着贾府,护着神机营,摆明了不趟朝堂的浑水。弘元喜欢他这份清醒,但也防着他这份野心。” 他看向棋盘,低声道:“去查查,到底是谁在背后推波助澜。这盘棋,越来越有意思了。” 夏守忠躬身:“是,上皇。” 五更鼓刚过,荣国府内尚沉浸在晨雾的静谧中,贾琮却被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惊醒。 窗外天色未明,寒意透过雕花窗棂渗入屋内。 他披衣起身,推开窗扇,晨雾如纱,院中站着戴权,身后跟着两名小太监。 戴权脸上挂着似笑非笑的神情,手中拂尘轻轻一甩,拱手道:“贾伯爷,陛下口谕,宣您即刻入宫觐见。” 贾琮心头微动,面上却波澜不惊,沉声道:“容我更衣。” 他关上窗棂,心中暗忖:“这个时辰急召,十有八九是为昨日太子提亲之事。” 他迅速换上一袭墨色锦袍,腰间玉带生辉,束发整齐,随戴权步出府门。 马蹄声在寂静的皇城中清脆作响,宫道两旁的灯笼在雾中摇曳。 戴权骑马在前,偶尔回头,目光中带着几分试探,低声道:“贾将军,陛下近日心情不佳,您可要谨慎应对。” 贾琮微微颔首,语气平稳:“多谢公公提醒。” 他心中却冷笑:“戴权这老狐狸,话里藏针,怕是想套我的口风。” 他闭目养神,脑中飞快梳理昨日之事。 銮驾穿行在晨雾笼罩的宫道上,皇城巍峨的轮廓渐渐清晰。 贾琮暗道:“太子急于拉拢神机营,陛下必已知晓。此番召见,怕是要敲打我一番。” 他深吸一口气,目光愈发清明。 御书房内,龙涎香袅袅升起,混着墨香与烛火的气息,透出一股肃穆。 弘元帝身着明黄常服,端坐龙案后,手持朱笔,正在批阅一封奏折。 案上堆叠着厚厚的文牒,旁边一盏鎏金鹤灯将他的身影映得高大威严。 听见脚步声,他头也不抬,声音低沉:“来了?” 贾琮单膝跪地,恭声道:“臣贾琮,参见陛下。” 他的声音平稳有力,带着一股从容。 “免礼。” 弘元帝放下朱笔,锐利的目光扫来,似要穿透贾琮的心思:“知道朕为何召你吗?” 贾琮垂首,语气恭谨:“臣愚钝,请陛下明示。” 他心中却已有了七八分猜测,昨日太子的举动太过张扬,陛下不可能不闻。 “愚钝?” 弘元帝轻哼一声。 他起身,踱至案前,目光如炬:“昨日太子去你府上,都说了些什么?” 贾琮心头一凛,他略一沉吟,如实禀报:“回陛下,太子殿下提及欲纳家姐元春为侧妃,臣以家姐刚出宫需静养为由婉拒。” 他顿了顿,补充道:“期间太子提到九边军务,臣建议殿下以国事为重,勿为家事分心。” 弘元帝眼中精光一闪,嘴角微扬,似笑非笑:“你倒是敢说。” 他顿了顿,语气陡然转冷:“就这些?太子可还说了旁的?” 贾琮心念电转,知晓陛下在试探。他恭声道:“太子殿下似有不悦,言称给贾府三日考虑之期。臣未敢多言,只重申家姐身体为重。” 弘元帝眯起眼睛,目光在贾琮身上停留片刻,忽地冷笑:“三日考虑?哼,他倒是好大的口气。” 他踱回龙案,拿起一封密折,随手翻开,语气莫测:“昨夜,朕已下旨,将太子禁足东宫。你可知为何?” 贾琮心头微震,面上却不动声色,低头道:“臣不知。” 他心中却暗道:“果然,陛下雷霆震怒,太子怕是触了逆鳞。” 弘元帝冷哼,将密折扔在案上,声音低沉:“有人查到,太子府的侍卫私会北静王旧部周瀚文,腰牌、印鉴,皆是铁证。” 他顿了顿,目光如刀:“承儿还妄图拉拢你,收买神机营,朕看他真是糊涂了!” 贾琮闻言,单膝跪地,沉声道:“陛下明鉴,臣对太子提亲一事,已明确回绝。神机营乃陛下亲授,臣唯有忠心练兵,绝不敢有他念。” 他语气坚定,字字掷地有声,表明心迹。 弘元帝盯着他,眼中闪过一丝复杂,似在掂量他的诚意。 半晌,他挥手道:“起来。” 他语气稍缓,重新坐下,目光却未离开贾琮:“朕问你,知道朕为何看重你?” 贾琮起身,恭声道:“臣不知,请陛下教诲。” 弘元帝目光深邃,缓缓道:“因为你清楚自己的本分。” 他顿了顿,语气转厉:“神机营是朕的心血,火器乃国之重器。你若掺和朝堂的明争暗斗,朕第一个饶不了你!” 贾琮心头一紧,再次跪地:“臣谨记陛下教诲!神机营唯为陛下效力,臣绝不敢有私心!” 弘元帝冷哼一声,语气稍缓:“神机营练得如何了?” 贾琮知晓机会来了,沉声道:“回陛下,新式燧发枪已装备五百精锐,三段击之法初见成效。队列操练已成体系,月底校阅,定不负陛下所望。” 弘元帝微微颔首,眼中闪过一丝赞许:“好,这才是你该操心的事。” 他顿了顿,忽地问道:“太子禁足,你可有何看法?” 贾琮略一沉吟,恭声道:“陛下圣裁,臣不敢妄议。太子殿下或有误会,臣只盼朝堂清明,国事为重。” 他答得滴水不漏,既不落井下石,也不为太子开脱。 弘元帝冷笑:“误会?哼,他的误会多了。”他 挥手道:“罢了,下去。月底校阅,朕要亲眼看看你的本事。” 贾琮顺势道:“陛下,臣斗胆提议,可否请百官一同观礼?火器之利,唯有亲见方知。让朝中同僚共睹神机营战力,亦可扬我大乾军威。” 弘元帝眼中精光一闪,哈哈一笑:“好个贾琮,倒是会借势!” 他点头:“准了。朕倒要看看,朝中那些老顽固,见了火器,还敢不敢嚼舌根。” 贾琮叩首:“谢陛下恩典!” 第273章 二皇子的拉拢 出宫路上,晨雾渐散,宫道的青石板泛着湿润的光泽。 贾琮步履沉稳,却在拐角处“偶遇”二皇子。 二皇子一袭暗紫锦袍,头戴玉簪,手持一柄玉骨扇,笑容亲切,身后跟着两名侍卫,目光却带着几分试探。 “贾将军!” 二皇子快步上前,拱手道:“巧啊,陛下召见,可有要事?” 贾琮行礼,语气恭谨:“参见殿下。陛下问及神机营操练,臣不敢怠慢。” 他答得简洁,目光却扫过二皇子身后的侍卫,心中暗道:“这二人气息沉稳,怕是高手。二皇子此来,分明早有准备。” 二皇子笑容不减,压低声音:“听说太子昨日去了贵府,提了元春姑娘之事?将军不必担忧,若有为难之处,本王可以……” 他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狡黠:“略尽绵薄之力。” 贾琮不卑不亢,拱手道:“谢殿下关怀。臣只知效忠陛下,练好神机营,别无他求。” 他语气平稳,却暗藏锋芒,明白二皇子的拉拢之意。 二皇子笑容微僵,旋即恢复如常,哈哈一笑:“将军忠心,令人钦佩!” 他扇子一合,意味深长道:“朝中风波诡谲,将军保重。” 说罢登上轿辇,侍卫随行,渐行渐远。 贾琮目送轿辇消失,眉头微蹙,暗道:“二皇子消息如此灵通,宫中的眼线怕是不少。昨日太子被禁足,他今日便来试探,哼,倒是好算盘。” 贾琮刚下车回到伯府,尚未踏入正院,便见琥珀匆匆迎上来。 琥珀一袭碧色小袄,俏脸上带着几分焦急,见贾琮安然归来,眼中闪过一丝松弛。 她福了福身,低声道:“伯爷,老太太派人来请您去荣国府,命奴婢在这儿候着。” 贾琮挑眉,温声道:“老太太有何急事?” 琥珀跟在身旁,犹豫片刻,低声道:“爷,奴婢听府里的婆子说,您今早被戴公公召进宫,怕是……怕是因为昨日驳了太子殿下的脸,陛下要训您。” 她咬了咬唇,眼中闪过一丝担忧,忍不住道:“爷,您没事?宫里那些事,奴婢不懂,可瞧着怪吓人的。” 贾琮闻言,脚步微顿,转头看向琥珀。 晨光映在她清秀的脸上,担忧之色毫不掩饰。 他唇角微扬,露出一抹安抚的笑意,温和道:“琥珀,放心,陛下召我,不过是问问政事,没什么大不了的。你这丫头,操心过头了。” 琥珀脸一红,忙低下头,嗫嚅道:“奴婢就是……怕爷受委屈。” 她提着灯笼的手紧了紧,低声道:“老太太那边,怕是也听说了宫里的事,爷去了可得小心。” 贾琮点头,拍了拍她的肩,笑道:“知道了,我换身衣服,你先去。” 他换了身玄色常服,径直前往荣国府。 荣国府·荣庆堂荣国府内,晨光透过花窗洒进荣庆堂,堂内却弥漫着一股沉闷的气息。 贾母端坐正中太师椅上,一袭暗红寿纹褙子,手持龙头拐杖,面色凝重。 贾赦与贾政分坐两侧,贾赦满脸不耐,手中茶盏捏得咯吱作响。 贾政则皱眉沉思,似在揣摩局势。 堂下丫鬟婆子屏息侍立,连大气都不敢出。 贾琮步入堂内,拱手行礼:“老太太,大老爷,二老爷。” 贾母尚未开口,贾赦猛地一拍桌子,茶盏震得叮当作响,劈头盖脸便是一顿骂。 “贾琮!你这混账东西,胆子是越来越肥了!现在好了,昨日驳了太子的面子,今早是不是被陛下召进宫挨训了,你是想把贾府拖进火坑吗?” 他满脸涨红,指着贾琮怒道:“太子侧妃,那是泼天的恩宠!你倒好,三言两语就推了,连个余地都不留!如今外面都说咱们贾府不识抬举,你可知这会惹多大的祸?” 贾琮垂眸,静静听着,面上波澜不惊。 贾赦骂得口干舌燥,端起茶盏猛灌一口,继续道。 “你自恃神机营撑腰,目中无人,连太子都不放在眼里!今早陛下召你,怕是也要敲打你这不知天高地厚的性子!哼,若贾府因此失了圣眷,你担得起吗?” 贾政皱眉,忍不住插话:“大兄,琮儿昨日的举动,确有些莽撞,但也不必如此苛责。” 他看向贾琮,语气缓和却带着忧虑:“琮儿,陛下今早召你,可有责罚?” 贾母拄着拐杖,目光深沉地落在贾琮身上,缓缓道:“琮哥儿,坐下说。” 她顿了顿,语气中带着几分试探:“今早宫里来人,说你被召入御书房,老身担心得很。昨日你回绝太子,今儿陛下便急召,到底是怎么回事?” 贾琮拱手:“谢祖母关怀,琮无事。” 他抬起头,目光清亮,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冷笑,缓缓道:“今早陛下召我,确为昨日太子提亲之事。我如实禀报,已婉拒太子,陛下未有责罚。” 他顿了顿,声音陡然加重,字字清晰:“不仅如此,我还得知,太子殿下昨夜已被陛下禁足东宫,无旨不得外出。” 此言一出,荣庆堂内霎时死寂。 贾赦手中的茶盏“啪”地落地,瓷片四溅,他瞪大眼睛,满脸震惊,嘴唇颤抖:“禁……禁足?太子被禁足了?” 他声音陡然拔高,带着几分不可置信:“你胡说什么!太子是储君,怎可能……” 贾政亦是目瞪口呆,手中折扇掉落案上,失声道:“琮儿,此话当真?陛下为何……为何突然下此重旨?”他 脑中一片混乱,隐约想起昨日太子的倨傲神情,心中暗惊:“莫非琮儿昨日的回绝,触动了什么隐秘?” 贾母拄着拐杖的手一紧,眼中精光一闪,沉声道:“琮哥儿,你再说清楚,太子为何被禁足?” 贾琮不慌不忙,拱手道:“回祖母,陛下亲口提及,太子私会北静王旧部周瀚文,证据确凿,触怒圣颜,故而禁足东宫。” 他目光扫过贾赦,语气平静却暗藏锋芒。 “至于昨日提亲,陛下也知晓,我已明确表态,贾府只忠于陛下,别无他念。陛下对此甚为嘉许,还允臣月底校阅神机营时,邀百官共观火器之威。” 堂内寂静片刻,贾赦脸色由红转白,嘴唇哆嗦,竟说不出话来。 他强自镇定,冷哼道:“哼,就算太子禁足,你昨日驳他面子,也忒不知轻重!若东宫日后追究,贾府如何自处?” 贾政回过神,忙道:“大兄,琮儿既得了陛下信任,太子之事,怕是另有隐情。” 他看向贾琮,眼中忧虑稍减,叹道:“琮儿,陛下既允你校阅,足见圣眷正隆。只是朝中局势复杂,你万不可大意。” 贾母目光深邃,缓缓点头,语气中带着几分赞许:“琮哥儿,你做得好。” 她顿了顿,敲了敲拐杖,沉声道:“太子禁足,朝堂必起风波。贾府如今是众目睽睽,你既掌神机营,便是家族的顶梁柱。凡事三思,莫让老身再操心。” 贾琮微微颔首:“知道了。” 随即贾琮目光又转向贾赦,眼中带出一丝寒意:“沉声道,不过这件事讨论完了,我这却还有些事是和大老爷有关的!” 第274章 走私 堂内霎时一静,空气中似凝结着一股无形的压迫。 贾赦眼中闪过一丝莫明:“你……你这小子,又有什么幺蛾子?” 贾政皱眉,隐约察觉到气氛不对,低声道:“琮儿,你有何事,直说便是。” 贾母拄着拐杖,目光如炬,缓缓落在贾赦身上,眼中闪过一丝莫测的精光。 她敲了敲拐杖,声音低沉:“琮哥儿,既有话说,便说个明白。” 贾琮拱手,语气平稳却暗藏锋芒:“祖母明鉴,孙儿近日查到一些事,关乎贾府的安危,更与大老爷的所作所为脱不了干系。” 他顿了顿,目光直刺贾赦,带着几分冷笑:“若不及时处置,怕是贾府两百余口,都要为大老爷的‘功绩’陪葬。” 贾赦脸色骤变,茶盏“砰”地砸在案几上,茶水溅湿了锦袍袖口,狼狈不堪。 他瞪大眼睛,声音颤抖,带着几分色厉内荏:“你……你胡说什么!贾琮,你敢污蔑长辈?” 他猛地站起,指着贾琮,眼中满是惊惶,声音却已底气不足:“我乃国公府大老爷,你这庶子,怎敢如此放肆!” “大老爷何必着急?” 贾琮从袖中缓缓抽出一卷账册,他目光如刀,语气平静却暗藏杀机。 “这是三日前从平安州快马送来的密账,上面清楚记着大老爷与周瀚文合伙走私的军械数目。” “放肆!” 贾赦猛地站起,太师椅被撞得“哐当”倒地,发出刺耳的响声。 他指着贾琮,额角青筋暴起,嘶声道:“你这小畜生,竟敢陷害我!” 他眼中闪过一丝慌乱,似要扑上前抢夺账册。 贾母龙头拐杖重重杵地,青砖发出沉闷的“咚”声,震得堂内众人心头一颤。 “都住口!” 老太太目光扫过贾赦,又落在贾琮身上,沉声道:“琮哥儿,把话说清楚。” 贾琮不慌不忙,展开账册第三页,指着一行朱笔批注,朗声道。 “七月初八,收贾府大老爷纹银八千两,精铁三百斤,以商队名义运往关外。” 他指尖下移,语气更冷:“这里还有贾琏的签名画押,墨迹未干。” 他抬起头,目光直刺贾赦,带着几分嘲讽:“大老爷若不信,可唤琏二哥来对质。” 贾政倒吸一口凉气,官袍下的手指微微发抖,声音几乎失控。 “大兄,你……你竟敢私贩军械?这可是诛九族的大罪啊!” 他猛地看向贾母,眼中满是惊惶:“母亲,此事若传出去,贾府危矣!” “放屁!” 贾赦气急败坏,猛地扑向贾琮手中的账册,试图抢夺。 贾琮身形微侧,步伐如风,轻松避开。 贾赦收势不及,撞在鎏金香炉上,“哐”的一声,炉灰撒了满身,锦袍沾满污渍,狼狈不堪。 他踉跄站稳,气得浑身发抖,指着贾琮嘶吼:“你这小畜生,定是伪造账册,陷害于我!” “够了!”贾母厉喝。 鸳鸯连忙上前,扶住摇晃的老太太,只见她苍老的手指死死攥着拐杖龙头,指节泛白,声音却异常冷静。 “琏儿现在何处?” 贾琮收起账册,淡淡道:“回祖母,琏二哥此刻正在平安州驿站,被我的亲兵‘保护’着。” 他特意在“保护”二字上咬重音,目光扫过贾赦,带着一丝冷笑:“只要我一道手令,他随时可以带着周瀚文的亲笔信回京。” 他顿了顿,语气更沉:“信上,可不只有大老爷的名字。” 贾赦脸色瞬间惨白,如被抽干了血色,瘫坐在地上,锦袍沾满香灰,哪还有半分国公府老爷的体面。 “周瀚文?” 贾政突然反应过来,声音颤抖:“不就是北静王那个……太子昨夜私会的逆党?” 他猛地看向贾琮,眼中满是惊骇:“大兄,你怎会与此人勾结?” “正是。” 贾琮冷笑,从怀中又取出一封信笺,纸页泛黄,墨迹却清晰可见:“这是周瀚文给北静王府的密信抄本,上面写明这批军械是要送往关外的。” 他将信笺递给贾母,语气如刀:“大老爷好手段,一边让琏二哥在平安州转运军械,一边在府里大骂我得罪太子。敢问大老爷,这八千两纹银,是否也算在贾府的公账里?” 贾母接过信笺,目光扫过,脸色愈发阴沉。 她身子晃了晃,鸳鸯急忙塞了个引枕到她腰后。 老太太闭眼深吸一口气,再睁眼时,眼中已是一片决然:“老大,你还有什么话说?” 贾赦瘫坐地上,嘴唇哆嗦,眼中满是惊惶与不甘。 他突然爬起,指向贾琮,嘶声道:“是他陷害!这小畜生早就看我不顺眼,伪造账册,栽赃于我!” 他转向贾母,声泪俱下:“母亲,您不能信这庶子!我是您亲儿子啊!” “大老爷慎言。” 贾琮突然提高声量,声音如寒冰,震得堂内鸦雀无声。 他上前一步,目光如刀,直刺贾赦:“陛下刚处置了勾结逆党的太子,若知荣国府也与逆党有染,大老爷以为,贾府还能保住这百年基业?” 他顿了顿,冷笑:“还是说,大老爷觉得,自己的命,比贾府两百余口更值钱?” 贾母猛地站起,龙头拐杖“咚”地砸在贾赦肩头,力道之重,震得他踉跄跪地。 老太太气得浑身发抖,声音冷如冰霜:“孽障!你是要贾府两百余口给你陪葬吗?” 她目光如刀,扫过贾赦,带着从未有过的失望:“老身养你几十年,竟养出这么个祸根!” 贾政连忙跪下,叩首道:“母亲息怒!大兄糊涂,此事必须即刻处置!” 他转向贾琮,眼中满是焦急:“琮儿,这账册……还有谁知道?” 贾母亦看向贾琮,眼中闪过一丝希冀,声音低沉:“琮哥儿,贾府的命脉,如今全在你手里了。” 贾琮扶住贾母,声音放柔,带着几分安抚:“祖母放心,账册是我亲兵从平安州秘密送来,尚未外传。周瀚文此人在京城被人盯着,暂不会乱攀扯。” 他瞥了眼面如死灰的贾赦,语气转冷:“至于琏二哥,他不过是被大老爷逼着签字,倒算不得主犯。只要处置得当,贾府尚有转圜余地。” 第275章 校场演练 贾政抹了把额上的冷汗,低声道:“琮儿,你可有办法?” 贾琮沉吟片刻,沉声道:“孙儿倒有个主意。” 他竖起两根手指,目光如炬:“第一,大老爷即刻称病闭门,所有对外往来由我接管,断绝与外界的联系。”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贾赦:“第二,让琏二哥继续待在平安州,我会派人假扮商队,完成周瀚文安排的交易,拿到北静王余党的实证。” 贾赦猛地抬头,嘶声道:“你要拿琏儿当诱饵?你这小畜生,心肠歹毒!” 他挣扎着要起身,却被鸳鸯按住,动弹不得。“是救他。” 贾琮冷笑,目光如刀:“等陛下清算北静王余党时,琏二哥就是戴罪立功的证人。有了这份功劳,他或可免罪。” 他忽然压低声音,语气森然:“大老爷莫非真想看琏二哥被押赴菜市口,落个身首异处?” 贾赦被噎得哑口无言,瘫坐在地,眼中满是惊惶与绝望。 贾政低声道:“琮儿,此计可行,但风险太大。若交易暴露……” “二叔放心。” 贾琮语气坚定:“我已派亲兵前往平安州,交易由我的人亲自把控,断不会出纰漏。” 他转向贾母,拱手道:“祖母,此事宜速不宜迟,请即刻定夺。” 贾母闭了闭眼,苍老的面容满是疲惫。 她深吸一口气,睁开眼时,目光冷如寒冰:“就按琮哥儿说的办。” 她看向贾赦,声音轻得可怕:“老大,从今日起,你就在东跨院‘养病’。若敢踏出院门半步,老身亲自送你见官。” 贾赦嘴唇颤抖,似想再辩,却被贾母一眼瞪回。 他瘫在地上,低声道:“母亲……我错了……” 声音嘶哑,已无半分气势。 贾政忙道:“母亲,琏儿媳妇那边,怕是要安抚一番。” “凤丫头精着呢,早察觉不对劲了。” 贾母疲惫地摆手:“让鸳鸯去说,就说老大染了风寒,要静养。” 她突然抓住贾琮的手,苍老的掌心冰凉潮湿,声音低颤:“琮哥儿,贾府上下两百多条性命,全在你身上了。” 贾琮反握住祖母的手,沉声道:“祖母放心,孙儿绝不让贾府有失。琏二哥,我也会让他平安回来。” 当夜,东跨院的门窗被钉上了横木,粗大的铁钉在月光下泛着冷光。 院内不时传出瓷器碎裂的声响,夹杂着贾赦歇斯底里的咒骂:“贾琮!你这小畜生,迟早不得好死!” 值守的婆子们低头绣花,假装听不见,手中针线却微微颤抖。 院外,贾琮派来的亲兵持刀而立,目光冷峻,震慑得府中下人不敢靠近。 与此同时,贾琮回到伯府书房,点燃一盏孤灯,写下一封密信。 他暗道:“贾赦自掘坟墓,倒是给了我整顿贾府的契机。如此一来,贾府内部算是整合完了。” 月末,京郊的神机营校场已是旌旗猎猎,战鼓擂鸣。 清晨的薄雾尚未散尽,校场上却已整齐列阵着三千精锐。 校场四周,临时搭建的观礼台高耸入云,彩旗飘扬,百官身着朝服,依次入座,窃窃私语间难掩好奇与期待。 弘元帝端坐正中龙椅,头戴通天冠,身披明黄龙袍,目光如炬,扫视着下方整肃的军容。 戴权侍立一旁,低声禀报着百官的动向。 贾琮一袭玄色戎装,腰佩长刀,立于校场中央,气度沉稳如山。 他深吸一口气,拱手高声道:“臣贾琮,奉旨校阅神机营,请陛下检阅!” 弘元帝微微颔首,沉声道:“开始。” 他的声音低沉却如雷霆炸响,校场霎时寂静,百官屏息凝神,目光齐聚于下方。 战鼓擂响,贾琮举起手中令旗,朗声道:“全军列阵!” 三千精锐闻令而动,步伐如一,靴声整齐划一,震得校场地面微微颤动。 士兵们迅速列成方阵,横竖成线,枪矛齐平,队列间距分毫不差,仿佛用尺丈量过一般。 令旗一挥,方阵变换,左右分列,前后呼应,动作迅捷而无声,军纪严明,令人叹为观止。 观礼台上的百官看得目瞪口呆,首辅温体仁捻着胡须,眼中闪过一丝惊异,低声道。 “此等军纪,堪比禁军精锐!” 牛继宗更是难掩震撼,赞道:“贾琮练兵有方,三千人之阵,竟如一人!” 礼部侍郎却皱眉,低声道:“如此严苛操练,耗费几何?国库恐难支撑。” 台上一时间议论纷纷,惊叹与质疑交织。 弘元帝目光深邃,嘴角微扬,眼中闪过一丝赞许。 他低声对戴权道:“贾琮这小子,果然没让朕失望。” 贾琮再次挥动令旗,高声道:“一千人出列,展示燧发枪!” 一千士兵从方阵中整齐出列,步伐如风,迅速列成十列,每列百人,手持燧发枪,枪管寒光闪烁。 他们齐齐举枪,对准校场百步外的靶场。 贾琮沉声道:“连发狙击,预备!” 随着一声“放”,枪声如雷,火光迸射,第一列百人同时开火,靶场上的木靶应声炸裂,木屑飞溅。 第二列紧接着上前,枪声再起,接连不断的射击如惊涛拍岸,百步外的靶场几乎被轰成齑粉。 士兵们装填、瞄准、射击,动作娴熟流畅,火力连绵不绝,宛如一股不可阻挡的洪流。 观礼台上的百官已然失声,牛继宗更是拍案而起,激动道:“若以此军镇守九边,鞑靼焉敢犯边?” 温体仁眯起眼睛,眼中闪过一丝阴鸷,低声道:“火器虽利,耗资不菲,贾琮此举,倒是好大的手笔。” 弘元帝双目放光,龙袍下的手微微握拳,难掩欣喜。他低声道:“好!这燧发枪,果然不负朕望!” 他转向贾琮,朗声道:“贾琮,连发狙击,可有实战之效?” 贾琮拱手,恭声道:“回陛下,燧发枪射速快、威力大,连发之下,敌军难近。臣已命士兵日夜操练,足以应对实战。” 贾琮沉声道:“三段击,预备!” 第一列士兵举枪射击,枪声震天,靶场木靶再度炸裂。 第二列迅速上前,接替射击。 第三列则装填弹药,循环往复。 枪声连绵不断,火光与硝烟交织,宛如一道无形的铁壁,将靶场彻底摧毁。 三段击的节奏如战鼓般精准,火力从未间断,百步外的靶场已被轰成一片废墟。 士兵们动作整齐划一,装填、瞄准、射击,行云流水,毫无破绽。 校场上硝烟弥漫,空气中弥漫着火药的刺鼻气息,观礼台上的百官已然呆若木鸡,连窃窃私语都忘了。 温体仁的脸色愈发阴沉,低声道:“此等战力,足以颠覆旧军……” 弘元帝霍然起身,龙袍曳地,眼中满是激赏。他朗声道:“好!神机营果不负朕所望!” 他目光扫过百官,语气陡然转厉:“尔等可还有异议?若有,直言!” 百官面面相觑,无人敢应。 温体仁连忙起身,拱手道:“陛下英明,贾将军练兵有方,老臣佩服。” 他语气恭谨,眼中却闪过一丝不甘,显是对贾琮的锋芒颇为忌惮。 第276章 八百里加急 弘元帝转向贾琮,沉声道:“贾琮,今日校阅,朕甚满意。你有何赏赐之求?” 他语气中带着几分嘉许,显是对贾琮的信任更深一层。 贾琮单膝跪地,恭声道:“臣不敢求赏,只盼神机营能为陛下镇守边疆,扬我大乾军威!” 他顿了顿,目光坚定:“若陛下恩准,臣愿加练火器,年内装备三千精锐,以备不时之需。” 弘元帝哈哈大笑,挥手道:“准!贾琮,朕命你三月内再练两千精锐,火器之事,户部全力支持!” 他目光扫过毕自严,语气不容置疑:“钱尚书,可有异议?” 毕自严拱手道:“臣遵旨。” 校阅刚毕,校场尚未散去,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从远处传来,尘土飞扬。 一名传令兵持八百里加急的令旗,飞奔至观礼台前,单膝跪地,高声道。 “陛下!大同镇急报!鞑靼铁骑突袭边关,烧杀掠夺,大同守军告急!” 此言一出,全场哗然。 百官面露惊惶,窃窃私语声再起。温体仁皱眉,低声道:“鞑靼又来犯边,怕是大同兵力不足……” 弘元帝脸色一沉,目光如刀,沉声道:“呈上来!”他接过急报,匆匆扫过,眼中寒光乍现:“好大的胆子!鞑靼竟敢犯我边疆!” 他猛地看向贾琮,朗声道:“贾琮,朕命你即刻点兵,七日后率神机营精锐,驰援大同!务必将鞑靼铁骑驱逐!” 贾琮霍然起身,单膝跪地,声音如铁:“臣领旨!七日内,臣定率神机营赶赴大同,誓破鞑靼!” 弘元帝点头,沉声道:“朕在京中等你捷报!兵部、户部全力配合,不得有误!” 他目光扫过百官,语气森然:“若有懈怠,军法从事!” 百官齐声应诺,校场上战鼓再响,贾琮转身面向三千精锐,高声道:“神机营听令!七日后,随本将出征大同,扬我大乾军威!” 士兵们齐声高呼,士气如虹,震得校场回响不绝。 贾琮返回伯爵府,夕阳的余晖洒在朱红大门上,映出一片肃穆。 他推开院门,迎面便见映月、五儿与小红三人正在院中整理物什,见他归来,忙迎上来。 映月一袭青衫,抬头见贾琮神色凝重,试探道:“爷,校阅可还顺利?怎的这时候回府?” 贾琮微微颔首,沉声道:“校阅大获成功,陛下甚为满意。只是方才校场接到八百里加急,大同镇告急,鞑靼铁骑突袭边关,陛下命我七日后率神机营驰援。” 他目光扫过三人,语气平静却透着威严:“此去大同,凶险未知,府中事务,你们需多费心。” 映月闻言一怔,账簿险些滑落,眼中闪过一丝担忧,低声道:“爷,出征?这么突然……” 她忙稳住心神,点头道:“奴婢定守好伯府,爷放心。” 小红咬唇,眼中泛起泪光,低声道:“爷,鞑靼凶残,您……您定要平安回来。” 五儿更是红了眼眶,嗫嚅道:“爷,奴婢每日祈福,盼您早日凯旋。” 贾琮拍了拍五儿的肩,温声道:“放心,我自有分寸。” 他顿了顿,沉声道:“明日我便入神机营整顿军务,府中若有急事,速派人送信。” 说罢,他换了身玄色常服,径直前往梨香院。 梨香院内,薛宝钗正坐在窗前,眉眼间带着几分清冷。 闻听贾琮来,她忙起身相迎,见他一身玄色常服,气度沉稳却隐约透着疲惫,心中微动,柔声道。 “琮兄弟,校阅可还顺利?怎的这时候过来?” 宝钗闻言,眼中闪过一丝惊惶,随即强自镇定,温声道:“琮兄弟,大同战事来得突然,你既领了军务,定要小心为上。神机营火器犀利,定能克敌。” 她顿了顿,从桌上取出一方绣帕,递给贾琮,低声道:“此帕是我近日绣的,粗陋不堪,你带在身上,权当个念想。” 贾琮接过绣帕,见上面绣着一株傲雪寒梅,针脚细密,透着一股清雅。 他心中一暖,笑道:“宝姐姐有心了。” 他将帕子收入怀中,起身道:“时间紧迫,我还需去荣国府向老太太复命,改日再叙。” 宝钗送他到院门,低声道:“琮兄弟,保重。” 她目送贾琮背影远去,眼中闪过一丝担忧。 荣国府内,荣庆堂灯火通明,贾母端坐正中太师椅上,手中佛珠转动,面色沉静,正与四春闲话家常。 贾母见贾琮到来,忙道:“琮儿来了,快坐下。” 贾琮行礼,恭声道:“祖母。” 他顿了顿,沉声道:“今日接到大同急报,鞑靼铁骑犯边,陛下命我七日后率神机营驰援。” 此言一出,堂内霎时寂静。贾母手中的佛珠骤停,眼中闪过一丝震惊,沉声道:“大同告急?琮哥儿,此事来得突然,你可有把握?” 其余人也是起身,露出担忧。 惜春跑到贾琮身旁,轻声道:“三哥哥,可以不去吗。” 贾琮拍了拍惜春的脑袋,微微一笑,沉声道:“祖母、、姐妹们放心,陛下已命兵部、户部全力配合,神机营火器犀利,我已有应对之策,不必担忧。” 他顿了顿,目光坚定:“此战若胜,贾府的地位,将无人可撼。” 贾母点头,眼中闪过一丝欣慰,沉声道:“琮哥儿,老身信你。” 她敲了敲拐杖,低声道:“只是战事无常,你千万保重。贾府上下,都盼你平安归来。” 贾琮跪地,恭声道:“孙儿定不负祖母所托。” 他起身,目光扫过四春,温声道:“姐姐们,待我凯旋,再与你们共叙家常。” 贾琮辞别荣庆堂,径直前往黛玉的小院。 林黛玉的小院清幽雅致,院中一株海棠花开得正盛,月光洒下,映出几分柔美。 贾琮与黛玉的婚期原定在正月,如今战事突起,他心知此行凶险,顾不得礼数,执意来见。 院门口,宫中派来的教养嬷嬷正守着,见贾琮到来,认出是他,眼中闪过一丝诧异,却未阻拦,低声道:“伯爷,姑娘正在里间,您请。” 第277章 黛玉道离别 贾琮推开半掩的雕花门,抬眼便见林黛玉独自坐在窗边,手握一卷书籍,昏黄的烛火在她苍白的脸上投下摇曳的光影,眉眼间透着几分清愁与柔弱。 “琮哥哥?”黛玉猛地抬头,书卷从膝上滑落,“啪”地砸在青砖地上,发出轻响。 她慌忙起身,身子一晃,似要跌倒,眼中却闪过一丝惊喜与不安。 贾琮快步上前,一把扶住她摇晃的身子,温声道:“当心。” 他的手掌温暖而有力,稳稳托住她纤细的肩头,目光中带着几分关切。 黛玉的手在他掌心里微微发抖,触感冰凉。 她定了定神,眼中清亮如水,声音低颤:“琮哥哥,这时候过来,可是出了什么事?” 她的目光紧紧锁住贾琮,似已猜到几分,却又不愿相信。 贾琮扶她坐下,目光柔和却透着一丝凝重,低声道:“玉儿,今日接到大同急报,鞑靼铁骑犯边,陛下命我七日后率神机营驰援。” 黛玉的手指骤然收紧,指甲几乎掐进贾琮的手背,留下浅浅的红痕。 她深吸一口气,强抑住心中的惊惶,转身从案旁的紫檀多宝阁上取下一个锦盒,盒面绣着缠枝莲纹,精致异常。 她低声道:“我早备下了。” 锦盒开启,里面躺着一枚精致的护心镜,铜质镜面光可鉴人,边缘刻着细密的云纹,透着一股古朴的庄重。 贾琮翻过镜身,发现背面用朱砂写着小小的“平安”二字,字迹娟秀却力透纸背。 “前些日子让紫鹃去白云观求来的。” 黛玉低头整理着衣袖,纤手微微颤抖,似在掩饰内心的波澜, “原本打算……等你生辰时再给。” 她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眼中却闪过一丝不舍。 窗外传来巡夜婆子的脚步声,夹杂着低语,渐行渐近。 两人同时沉默,烛火摇曳,映得黛玉的影子在墙上微微晃动。 待脚步声远去,黛玉忽地抬头,目光清亮,声音中带着几分罕见的坚定:“神机营的火器,对付骑兵有几分把握?” 贾琮一怔,沉声道:“新式燧发枪射程二百步,三段击法可形成持续火力,足以压制鞑靼骑兵的冲锋。” 他不由自主比划起来,语气中透着自信:“若鞑靼铁骑来袭,方阵以火器为主,辅以长矛护翼,定能……” 他忽地停住,见黛玉眼中光芒熠熠,哪有半分闺阁女子的怯懦,反倒像个运筹帷幄的谋士。 黛玉轻声道:“我在粤海时,见过西夷人的火器演练。” 她起身,从书案抽屉中取出一卷绢图,递给贾琮:“他们的方阵最怕侧翼受袭,我便根据《纪效新书》改了些阵型。” 她的声音平静,眼中却闪过一丝狡黠。 贾琮展开绢图,只见上面用画着精妙的阵型变换,火枪方阵的侧翼特意标注了火炮与长矛兵的协同位置,笔迹细腻却布局严谨。 他心头一震,惊讶道:“玉儿,你何时……” 他抬头,见黛玉唇角微抿,眼中带着几分得意,心中不由感慨:“这丫头,平日柔弱如柳,关键时刻却如此通透。” “睡不着时就画几笔。” 黛玉轻笑,语气中带着几分自嘲:“总比数花瓣强。” 她顿了顿,目光柔和:“三哥哥,若能用得上,便拿去。” 贾琮郑重收起绢图,沉声道:“玉儿,此图大有用处,我定带往大同。” 他忽地从怀中掏出一把精致的燧发手铳,通体乌黑,握柄嵌着螺钿,精巧而实用。 他迅速演示装弹步骤,低声道:“这是思瑶特制的,后坐力小。若有万一,你可用它防身。” 黛玉接过手铳,纤手轻轻抚过枪身,动作熟练得让贾琮挑眉。 她平静道:“思瑶妹妹早教过我,这手铳我使得。” 她眼中闪过一丝坚定,似在告诉贾琮,她并非只会倚窗叹息的弱女子。 烛火渐暗,窗外的风铃声愈发清脆。 贾琮凝视黛玉,少女站在烛光与阴影的交界处,身影单薄,眼神却坚韧如钢。 他心头一暖,情难自抑,缓缓俯身,轻轻吻上她的额头。 黛玉身子一颤,眼中薄雾更浓,却未躲闪,只低低唤了声:“琮哥哥……” 贾琮退后一步,低声道:“玉儿,等我回来。” 黛玉点头,眼中泛起薄雾,却强忍着未让泪水落下。她低声道:“琮哥哥,我等你。” 贾琮转身踏出角门,身后传来黛玉压抑的咳嗽声,断续而低沉,刺得他心头一痛。 月光下,他的背影渐行渐远,黛玉院内的灯火却久久未熄。 贾琮踏着月色回到伯爵府,夜风清冷,吹得他玄色常服的衣摆微微翻动。 推开书房门,室内一盏孤灯摇曳,映得案上的笔墨纸砚泛着微光。 他坐下,目光落在案头一卷尚未合上的兵书上,心中却回荡着黛玉压抑的咳嗽声与那句轻颤的“我等你”。 他深吸一口气,暗道:“此去大同,凶吉难料,贾府与神机营的担子,容不得半点闪失。” 他提笔蘸墨,沉思片刻,在一页素笺上写下数封密信,笔锋遒劲,字迹如刀。 写毕,他将信笺小心折好,封以火漆,起身推开窗棂,夜风灌入,吹得烛火微微一晃。 “二牛!”贾琮低喝一声。 门外脚步声响,二牛推门而入,恭声道:“伯爷,有何吩咐?” 贾琮将密信递上,沉声道:“速派亲信,连夜送往平安州。” 他顿了顿,目光如炬:“另派两人,暗中监视温体仁府邸,若有异动,即刻回报。” 贾琮的声音低沉,带着几分寒意:“大同战事在即,朝中若有人敢掣肘,休怪我无情。” 二牛接过密信,沉声道:“属下遵命!” 他转身欲走,又回头,低声道:“伯爷,此去大同,鞑靼凶残,您……多保重。” 贾琮目送牛耀离去,重新坐下,目光落在案上的护心镜上,朱砂“平安”二字在烛光下泛着微红。 他轻抚镜面,暗道:“玉儿,待我凯旋,定不负你相候之情。” 第278章 出征前夕 晨光初破,兵部议事厅内。 贾琮推开厚重的红木大门,沉稳的脚步声在厅内回响。 正在沙盘前踱步的牛继宗猛地抬头,眼中带着几分疲惫,眼下挂着两个浓重的黑眼圈,显是彻夜未眠。 他揉了揉眉心,沉声道:“琮贤侄,来了?快过来看这个。” 贾琮快步走到沙盘前,目光落在沙盘上密密麻麻的旗帜。 大同镇周围插满了代表鞑靼军的黑色小旗,密如蚁群,而代表守军的红色旗帜却稀稀拉拉,仅围在城墙附近,显得势单力薄。 牛继宗抓起一旁桌上的军报,声音低沉:“鞑靼此次来势汹汹,八万铁骑,韩总兵手中只有三万守军,兵力悬殊。” 贾琮眉头紧锁,沉声道:“粮草如何?” 他的目光扫过沙盘,迅速计算着地形与补给线。 “最要命的就是这个。” 牛继宗从袖中抽出一份文书,递给贾琮,语气中透着几分焦躁:“大同官仓上个月蹊跷失火,存粮只够撑半月。若无援军,城破只是时间问题。” 他顿了顿,指着沙盘西北角的一条细线:“这里有条废弃的驿道,崎岖难行,但若能绕到鞑靼军背后,或可出奇制胜。” 贾琮接过文书,目光如刀,迅速扫过上面的数字。 他抓起一支朱笔,在军报上勾画,沉声道:“神机营可带十日口粮急行军,但火器弹药耗费巨大,运输是个难题。” 他抬头看向牛继宗:“户部那边如何?” 牛继宗露出一丝苦笑,从袖中取出另一份调令:“毕自严这次倒痛快,拨了二十万两银子,火器弹药的原料已备齐。” 他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狡黠,拍了拍手:“我还给你准备了个惊喜。” 大门吱呀一声推开,一个身材精瘦的汉子走了进来,脸上横着一道狰狞的刀疤,眼中透着几分野性。 他抱拳行礼,声音沙哑:“夜不收百户张猛,见过贾将军!” 牛继宗介绍道:“张猛手下有一百精锐斥候,个个熟悉草原地形,擅长潜行侦查。此去大同,他们可为你探路,摸清鞑靼主力的虚实。” 他看向贾琮,语气中带着几分期待:“有了夜不收,神机营的胜算能再添三分。” 贾琮眼前一亮,夜不收是大乾最精锐的侦察兵,百里挑一,擅长夜袭与情报刺探。 他拱手道:“多谢牛叔!张猛,你即刻准备,今晚带队出发,我要鞑靼主力的确切位置与行军路线。” 张猛咧嘴一笑,露出满口黄牙,抱拳道:“伯爷放心,夜不收最擅长的就是摸黑干活,三日内必有回报!” 他转身离去,步履轻捷。 贾琮与牛继宗又商议了片刻粮草调配与后勤细节,方才告辞。 离开兵部时,天色已近黄昏,残阳如血,映得京城的街道一片肃杀。 贾琮翻身上马,对身后的亲兵沉声道:“去火器工坊。” 工坊内火光冲天,锤击声与火药的刺鼻气息交织。 贾琮刚踏入院内,便见邬思瑶一身粗布短衫,满脸黑灰,风风火火地迎上来。 她眼中闪着兴奋的光芒,拽着贾琮的袖子就往里跑:“琮哥哥,快来!新改良的‘雷火弹’成了!” 工坊深处,一张草垫上整齐码放着二十个黝黑的铁球,每只拳头大小,表面布满菱状凸起,宛如缩小版的震天雷。 邬思瑶拿起一个轻轻摇晃,里面传来沙沙的异响。她咧嘴一笑:“加了碎瓷片和铁蒺藜,引线缩短到三息,落地即炸。” 她压低声音,眼中闪过一丝狡黠:“今早试了一颗,三十步内的草人全成了筛子,威力比旧式震天雷强了三成!” 贾琮掂了掂铁球,重量比常规震天雷轻三分之一,适合士兵携行。 他目光扫过邬思瑶手指上缠着的纱布,心头一紧,沉声道:“你亲自试的?怎如此不小心?” “小伤而已!”邬思瑶满不在乎地甩甩手,眼中却闪过一丝得意。 她忽地凑近,神秘兮兮地拉开一旁的暗格,低声道:“这才是真正的惊喜。” 暗格中躺着几把造型古怪的长铳,枪管比常规火铳短一截,枪托处却多出一个铜制圆筒,散发着淡淡的金属光泽。 贾琮刚摸上扳机,邬思瑶急声道:“别对着人!” 她一把夺过火铳,对准窗外一棵老槐树,扣动扳机。 “砰”的一声闷响,树皮上顿时出现十几个细孔,木屑飞溅,竟是一把能同时发射多发弹丸的散弹铳! “一次装填五发,三十步内神仙难躲!” 邬思瑶兴奋得脸颊泛红,眼中满是自豪:“我一共做了十把,弹药也备了五百发,专为近战设计。” 她顿了顿,递给贾琮一把:“琮哥哥,这可是我的心血,战场上试试它的威力!” 贾琮试了试手感,枪身轻便,适合快速瞄准。 他满意地点点头,沉声道:“弹药准备如何?” 邬思瑶擦了擦脸上的黑灰,朗声道:“两千支燧发枪全部检修完毕,配套弹药分四批装车,雷火弹也备了五百颗。” 她顿了顿,皱眉道:“只是新式火炮还差六门没完工,时间紧,怕是赶不上了。” “来不及了。” 贾琮摇头,果断道:“先把现有的二十门虎蹲炮运走,火炮以稳为主。” 他从怀中掏出黛玉给的阵型图,递给邬思瑶:“你看看这个。” 邬思瑶展开绢图,目光扫过,眼睛越瞪越大:“这侧翼布置……妙啊!” 她指着图纸边缘的小字,惊叹道:“若遇风雪,火药需以油纸三重包裹……林姐姐连这都想到了?” 邬思瑶抬头看向贾琮,眼中满是佩服:“这阵型若配上雷火弹与散弹铳,鞑靼骑兵休想近身!” 贾琮点头,正欲再言,门外忽地传来急促的马蹄声,尘土飞扬。 一名亲兵匆匆跑入,单膝跪地,高声道:“伯爷!刚收到飞鸽传书,鞑靼先锋已抵达杀虎口,距大同仅三日路程!” 贾琮脸色一沉,目光如刀,沉声道:“传令全军,明日卯时出发!” 他转向邬思瑶,语气果决:“雷火弹、散弹铳全部装车,虎蹲炮即刻运往神机营。” 邬思瑶点头,忽地从怀中掏出一个绣着梅花的布袋,塞进贾琮的行囊,低声道:“特制散弹,关键时刻能救命。” 她眼中泛红,声音微颤:“琮哥哥,一定要平安回来。” 贾琮接过布袋,拍了拍她的肩,沉声道:“放心,我自有分寸。” 第279章 出征 黎明晨光如利刃,刺破厚重的云层,洒在神机营校场上。 三千将士肃立如松,墨色战甲在朝阳下泛着冷光,刀枪森然,杀气弥漫。 点将台上,贾琮一身玄黑战甲,腰间悬挂着黛玉所赠的护心镜,铜质镜面映着晨曦,泛出淡淡微光。 他目光如炬,扫过台下将士,手中佩剑寒芒闪烁,透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威严。 “兄弟们!” 贾琮的声音如惊雷炸响,响彻寂静的校场, “鞑靼八万铁骑已至杀虎口,大同危在旦夕!” 他的声音铿锵有力,字字如刀,刺破晨雾,直入将士心间。 台下士兵的呼吸声骤然加重,目光中燃起战意。 贾琮猛地拔出佩剑,剑锋直指北方,寒光凛冽:“但我们是谁?” “神机营!” 三千人齐声怒吼,声震云霄,震得校场周围的旌旗猎猎作响。 “我们手中握着什么?” 贾琮剑锋一转,指向校场东侧一字排开的二十门虎蹲炮,炮身乌黑,杀气腾腾。 “天下第一的火器!” 将士们的回答如潮水般汹涌,士气如虹。 贾琮目光炽热,朗声道:“这个月来,我们日夜操练,为的是什么?” 他猛地将剑插回鞘中,动作干净利落,从怀中掏出一面绣着“贾”字的战旗,旗面烈焰纹路在风中翻腾,似要燃尽一切敌寇。 他高举战旗,声音如洪钟:“为的就是今日!为的就是让鞑靼人知道——” 战旗在晨风中猎猎作响,贾琮的目光如刀,字字铿锵:“犯我大乾者,虽远必诛!” “万胜!万胜!” 士兵们的吼声震天动地,校场周围的树叶簌簌落下,尘土飞扬,宛如战鼓擂鸣。 牛耀手持长矛,带头高呼,眼中满是狂热,三千将士的士气在这一刻被彻底点燃。 贾琮翻身上马,战马嘶鸣,剑指北方,朗声道:“全军听令!急行军——目标大同!” 他一夹马腹,战马长嘶,三千精锐如洪流般随之而动,靴声震地,旌旗遮天,校场上的硝烟气息在晨光中弥漫。 黛玉小院内,晨光透过竹窗洒在青砖地上,映出斑驳光影。 林黛玉坐在窗边,手中的白瓷茶盏微微颤抖,茶水第三次溢出,沿着盏沿滴落在裙摆上,洇开一抹暗色。 紫鹃连忙接过茶盏,低声道:“姑娘,当心烫着。” 她眼中满是担忧,欲言又止。 屋内,薛宝钗、史湘云、探春、惜春围坐在梨木圆桌旁,桌上摆着几盘点心,却无人动箸。 窗外的海棠开得正艳,红瓣在晨风中轻轻摇曳,却无人有心思欣赏。 堂内一片沉寂,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无形的压抑。 史湘云打破沉默,声音略带迟疑:“听说……鞑靼这次来了八万铁骑?” 她咬了咬唇,眼中闪过一丝不安,转头看向黛玉,见她脸色苍白如纸,心头一紧。 探春手中的丝帕绞得死紧,指节泛白,低声道:“琮三哥只带了三千人……” 她皱眉,眼中满是忧虑:“神机营火器虽利,鞑靼骑兵来去如风,人数又如此悬殊,这仗……” 她未说完,声音渐低,似不愿说出最坏的可能。 宝钗轻叹,柔声道:“神机营的火器天下无双,琮兄弟又熟谙兵法,定有应对之策。” 她语气温和,似在安慰众人,又似乎在安慰自己。 她见黛玉的脸色更白了几分,手指不自觉地攥紧了袖口。 宝钗心头一软,低声道:“林妹妹,琮兄弟临行前可有交代?” 黛玉低头,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他……让我等他回来。” 她眼中泛起薄雾,想到那夜的额头一吻,她心头一痛,强忍着未让泪水落下。 惜春走到黛玉身旁,抱着黛玉的手臂,轻轻道:“三哥哥有护心镜护身,吉人自有天相。” 紫鹃忍不住低声道:“姑娘,您昨夜又咳了半宿,今儿可得好好歇着,别再操心了。” 她看向众人,眼中带着几分恳求:“几位姑娘,劝劝我家姑娘。” 探春点头,温声道:“林妹妹,琮三哥既领了军务,定会凯旋。你若病倒,他回来可要心疼了。” 她起身,轻轻拍了拍黛玉的肩,眼中满是关切。 黛玉勉强一笑,低声道:“我没事,姐姐们放心。” 她目光落在窗外的海棠上,暗道:“琮哥哥,你定要平安归来。” 五日后,大同城外三十里。 五日急行军,神机营三千精锐穿越山道与荒原,风尘仆仆,战甲上沾满黄沙,却士气不减。 夕阳西沉,荒野上一片苍茫,贾琮一身玄甲,骑于战马之上,目光如炬,身后虎蹲炮与火器车队缓缓前行,车轮碾过枯草,发出低沉的吱呀声。 “报——!” 一声急喝打破荒野的寂静,一骑快马冲破晨雾,马上的夜不收张猛浑身是血,脸上刀疤在夕阳下更显狰狞。 他滚鞍下马,单膝跪地,喘息道:“伯爷!鞑靼主力已开始攻城!先锋三万铁骑围困大同,城头守军伤亡惨重!” 贾琮瞳孔骤缩,勒住战马,身后的三千将士闻声止步,队列依旧整肃,毫无慌乱。 他沉声道:“大同现在如何?韩总兵可有消息?” 张猛抹了把脸上的血迹,声音沙哑:“韩总兵率军死守,城墙尚未失守,但粮草已尽,士气低迷。鞑靼主力五万铁骑在城外十里扎营,似在筹备下一轮猛攻!” 他顿了顿,低声道:“属下还探到,鞑靼后军有一支辎重队,藏在杀虎口西北的峡谷,粮草颇丰。” 贾琮目光一亮,迅速展开随身携带的地图,目光扫过杀虎口的地形,沉声道:“好!辎重队是鞑靼命脉,若能断其粮道,大同之围可解!” 他转向牛耀,果断下令:“命斥候继续监视鞑靼主力,速探峡谷地形!全军休整一夜,明日拂晓,绕道西北,奇袭辎重!” 牛耀抱拳,沉声道:“遵命!” 他转身传令,三千将士迅速扎营,火光在荒野中次第亮起,映出一片肃杀。 贾琮翻身下马,站在高坡上,遥望大同方向,城头的烽烟隐约可见。 第280章 拦截辎重 晨雾如纱,笼罩着杀虎口西北的峡谷,空气中弥漫着湿冷的露气与淡淡的篝火余烟。 贾琮匍匐在一片枯草丛中,指尖划过沾着晨露的草叶,护腕被露水浸湿,冰凉刺骨。 他目光如鹰,透过雾气凝视峡谷中的鞑靼辎重营。 营地静得出奇,只有几处篝火在晨风中摇曳,守夜的鞑靼士兵抱着长矛,倚着粮车打盹,鼾声断续。 远处拴着的战马不时打个响鼻,在寂静中格外刺耳。 “伯爷,” 张猛如蛇般滑到贾琮身侧,脸上刀疤在月光下泛着青白,声音低得几不可闻, “探清楚了,守军不足八百,粮车至少三百辆,另有战马两百匹,尽在谷底。” 贾琮眯起眼睛,借着微光细察营地布局。 粮车上鼓鼓囊囊的油布下,隐约可见粮袋与箭矢的轮廓,堆积如山,显然是鞑靼军的主力补给。 他低声道:“干得好。” 他目光一转,沉声道:“传令:张猛你带五百精锐从东侧摸哨,牛耀率八百人堵住北口。” 他竖起三根手指,声音轻如落叶:“三声夜枭叫为号,动作要快,绝不留活口。” 张猛咧嘴一笑,眼中闪过一丝嗜血的光芒,低声道:“属下明白!” 他如幽灵般退入雾中,消失无踪。 鞑靼王帐内灯火通明,牛油蜡烛烧得噼啪作响,散发出浓重的膻气。 阿速台可汗端坐金帐正中,身披狼皮大氅,手中抓着一只烤羊腿,油渍沾满花白胡须,滴落在华贵的波斯地毯上。 他目光阴鸷,扫过帐内诸将,气氛压抑得令人窒息。 “报——!” 帐帘猛地掀开,一个浑身是血的斥候跌跌撞撞冲入,扑倒在地,颤声道。 “大汗!汉人……汉人烧了我们的粮草!” 羊腿“啪”地掉在地毯上,油渍洇开一片。 阿速台霍然起身,镶满宝石的弯刀已然出鞘,寒光映得帐内诸将心头一颤。 他血红的眼睛瞪着斥候,怒吼:“多少人?谁干的?” 斥候瑟瑟发抖,声音断续:“不……不清楚!他们的火器像打雷一样,谷中火光冲天,粮车全毁!” 他咽了口唾沫,低声道:“属下侥幸逃出,只见到处是爆炸声,汉人如鬼魅,杀了我军八百守兵!” 帐内诸将哗然,左贤王猛地捶案,怒道:“大汗!粮草乃军之命脉,我们必须立即回师救援!” “蠢货!” 阿速台一脚踢翻案几,鎏金酒盏滚落毯上,发出清脆的撞击声。 他眼中寒光乍现,弯刀直指左贤王,咆哮道:“汉人这是调虎离山!大同城旦夕可破,此时回师,正中他们的诡计!” 他大步走到地图前,指着大同城的位置,狞笑道。 “传令全军,增派两万铁骑,猛攻大同!破城之后,粮食、女人,要多少有多少!” 右贤王皱眉,低声道:“大汗,粮草已毁,我军只剩三日存粮,若不能速破大同……” 他话未说完,被阿速台一眼瞪回,噤若寒蝉。 阿速台冷哼,刀尖划过地图,语气森然:“三日,足够了!汉人那点火器,吓唬吓唬斥候罢了,难挡我八万铁骑!” 他猛地挥手:“全军备战,今晚连夜攻城!” 第三声夜枭叫刚起,峡谷霎时炸开了锅。 二十门虎蹲炮齐声怒吼,炮火如雷,震得山谷回响,鞑靼营地的帐篷被掀上半空,火光吞噬了沉睡的守军。 紧接着,雷火弹如雨点般砸下,爆炸声此起彼伏,碎瓷片与铁蒺藜四散飞溅,将惊慌失措的鞑靼兵炸得血肉模糊。 贾琮亲自带队冲锋,手持散弹铳,枪口喷出炽热的铁砂,瞬间扫倒一片试图抵抗的鞑靼兵。 他身后的神机营精锐如狼似虎,燧发枪的连射交织成一片死亡风暴。 张猛率五百人从东侧杀出,短刀如风,悄无声息地割断了哨兵的喉咙,迅速控制了东侧营地。 牛耀则带八百人封锁北口,长矛与火枪并用,将试图逃窜的鞑靼兵尽数歼灭。 “烧!全烧了!” 贾琮一脚踹翻一桶火油,火把扔上去的瞬间,油桶轰然起火,火舌吞噬了粮车,整个峡谷亮如白昼,浓烟冲天。 张猛带人往粮车上泼火油,火光映红了他的脸庞,眼中满是杀意。 一名鞑靼千夫长试图组织反抗,高举弯刀呼喊,却被牛耀一箭射穿喉咙,鲜血喷涌,尸体软倒在地。 战斗持续不到一个时辰,鞑靼守军全军覆没,三百辆粮车与战马在烈焰中化为灰烬,谷中弥漫着焦糊的气息。 贾琮站在火光中,抹了把脸上的黑灰,目光却愈发沉重。 预想中的鞑靼主力回援始终未现。 “不对劲……”他皱眉,低声道:“阿速台为何不回师?” 他转向张猛,沉声道:“带夜不收,速探鞑靼大营动向!我要知道阿速台的下一步!” 张猛抱拳,沙哑道:“属下即刻出发!” 他翻身上马,带着十余名斥候,消失在晨雾中。 同一时刻大同城头,硝烟弥漫,城墙上血迹斑斑,断裂的箭矢与残破的旗帜散落一地。 韩总兵拄着长刀站在垛口,铁甲上满是干涸的血迹,肩头一道刀伤深可见骨,仍在渗血。 他目光如炬,凝视城下密密麻麻的鞑靼铁骑。 云梯一架接一架搭上城墙,鞑靼兵如蚁群般涌来,喊杀声震天。 “将军!东门告急!” 一名亲兵踉跄跑来,盔甲上满是血污,气喘吁吁。 “顶住!” 韩总兵一刀劈翻爬上城头的鞑靼兵,血花溅在脸上,他却浑然不觉,嘶吼道:“神机营到哪了?援军可有消息?” 亲兵刚要回答,城下忽地响起连绵不断的爆炸声,震得城墙微微颤抖。 只见鞑靼后阵腾起十几处火光,冲锋的势头为之一滞,阵型出现短暂混乱。 “是震天雷!” 亲兵惊呼,眼中燃起希望,“神机营来了!” 韩总兵眯起眼睛,极目远眺,却只见远处白登山脊上旗帜闪动,隐约可见“贾”字战旗在风中猎猎,却始终不见援军入城。 他心头一沉,暗道:“贾琮在搞什么鬼?援军为何不来?” 他咬牙,挥刀指向城下:“弟兄们!神机营已至,给我杀!守住大同!” 第281章 深入敌后 傍晚夕阳如血,荒野中的临时营地火光点点,神机营将士围坐篝火旁,擦拭火器,检修弹药,空气中弥漫着火药与汗水的味道。 贾琮站在一棵枯树下,摊开地图,目光如刀,牛耀站在一旁,面色凝重。 “伯爷!” 张猛一身风尘,滚鞍下马,单膝跪地,喘息道。 “鞑靼主力非但未回援,反而加派两万铁骑猛攻大同!阿速台亲率五万大军,扎营白登山南麓,誓要速破城池!” 他抹了把脸上的血污,刀疤在火光下更显狰狞,低声道:“属下还探到,王庭守军不足两万,多为老弱,火器稀少。” 贾琮一拳砸在树干上,树皮龟裂,发出沉闷的响声。 他眼中寒光乍现,低声道:“好一个阿速台!宁断粮草,也要破釜沉舟!” 贾琮深吸一口气,目光扫过地图,指尖划过一条蜿蜒的山路,沉声道:“他敢不顾后路,我们就端他的老巢!” 牛耀皱眉,低声道:“伯爷,您是说……直袭鞑靼王庭?可王庭虽守军薄弱,地形险要,我军只有三千,且大同危在旦夕,若我们不协防,韩总兵怕是撑不过三日!” 贾琮目光如炬,沉声道:“正是因为大同危急,我们才要出奇制胜!合兵守城,正中阿速台下怀。鞑靼铁骑擅野战,围城不过幌子,他们意在拖住我军,待粮尽城破,再全歼守军!” 他指着地图上散布的部落标记,低声道。 “王庭距此遥远,但外围部落是其耳目与补给。若我们逐一捣毁,烧其牧场,断其粮道,阿速台必乱!到时我军以火器游击,拖垮其主力,大同之围自解!” 牛耀迟疑道:“伯爷,沿途部落虽小,但地形复杂,鞑靼斥候遍布,若我军深入草原,恐被围困。不如进城,与韩总兵内外夹击,稳守大同。” 贾琮摇头,目光坚定:“稳守只会坐以待毙!鞑靼骑兵来去如风,唯有主动出击,方能乱其阵脚!” 他指尖敲击地图,语气果决:“北进扫荡,火器为先,游击为辅。每破一部落,留旗震慑,逼阿速台回师!” 贾琮当机立断,目光扫过牛耀,沉声道:“传令全军,轻装上阵,只带火器与五日干粮。虎蹲炮留十门,雷火弹与散弹铳全数携带,夜不收开路!” 牛耀眼中燃起战意,抱拳应道:“遵命!” 他转身传令,三千将士迅速集结,火器擦得锃亮,雷火弹装满行囊,散弹铳挂在腰间,队列整肃,杀气腾腾。 贾琮转向张猛,低声道:“带夜不收先行,探清沿途部落的位置与守军虚实,子时前回报!” 张猛抱拳,沙哑道:“属下定不辱命!” 他翻身上马,带着二十名斥候,消失在夜色中。 次日黎明晨雾弥漫,白登山北的草原上寒风凛冽,神机营三千精锐悄然北进,借着丘陵与疏林掩护,行军无声。 贾琮一马当先,目光如鹰,紧盯着前方。 张猛的斥候回报,距此十里有一处鞑靼小部落,约五百人,牧马千匹,粮草颇丰。 贾琮低声道:“先拿此部落开刀!速战速决,烧其牧场,留旗震慑!” 他分兵两路:牛耀率一千人从东侧潜入,负责烧毁牧场与粮仓。 赵长林带八百人从西侧包抄,截断部落的退路。 贾琮亲率一千二百人正面突袭,务求一击即溃。 牛耀与赵长林抱拳领命,迅速带队散入晨雾,队列如潮水般无声分流。 部落营地散落在草原低洼处,数十顶毡帐围成半圆,篝火余烬散发着微弱的红光,空气中弥漫着羊膻与柴烟的味道。 牧马群在营地外围,低头啃食枯草,偶尔甩尾打个响鼻。 几名守夜的鞑靼牧民裹着羊皮袄,倚着木桩打盹,弯刀随意插在地上,毫无戒备。 贾琮匍匐在一处低坡后,借着晨雾掩护,观察营地动静。 他低声下令:“三段击,准备!” 身后的神机营精锐迅速列阵。 “杀!” 贾琮低喝一声,率先跃出低坡,手持散弹铳,铁砂喷出,瞬间扫倒三名刚惊醒的鞑靼哨兵,血雾在晨光中弥漫。 第一排燧发枪齐射,枪声如雷,百发铅弹撕裂晨雾,冲在最前的十余名鞑靼牧民应声倒地,鲜血染红了草地。 部落霎时炸营,帐篷内传出惊呼与咒骂,鞑靼青壮纷纷抓起弯刀与长矛,试图聚拢反击。 贾琮一马当先,散弹铳连发,铁砂如暴雨,扫倒一片试图冲锋的敌人。 他沉声道:“稳住阵型,第二排,上!” 第二排百人齐射,铅弹呼啸,精准收割,又有二十余名鞑靼人倒在血泊中。 牛耀率东侧千人从牧场杀入,火把点燃干草,火舌迅速吞噬了牧场,战马受惊,嘶鸣着四散奔逃,践踏了试图救援的牧民。 粮仓的木门被撞开,火油泼洒,烈焰冲天,浓烟滚滚。 赵长林的西侧八百人如狼似虎,燧发枪连射,截断了部落的退路,试图逃窜的牧民被逼回营地,陷入神机营的火力网。 一名鞑靼百夫长赤着上身,挥舞弯刀,高声呼喊,试图组织抵抗。 贾琮冷哼,举枪瞄准,散弹铳一声闷响,铁砂洞穿了百夫长的胸膛,血花迸溅,尸体仰面倒下,震慑了周围的牧民。 神机营第三排接替射击,枪声连绵,火药烟雾弥漫,鞑靼人毫无还手之力,纷纷丢下武器跪地求饶。 战斗持续不过一盏茶的工夫,部落守军全军覆没,百余青壮死伤殆尽,余者尽降。 牧场烈焰熊熊,粮仓化为灰烬,战马四散,营地一片狼藉。 贾琮站在废墟中央,沉声道:“插旗!” 亲兵高举“贾”字战旗,烈焰纹路在晨风中猎猎作响,旗杆深深插入血染的草地,震慑四方。 贾琮扫视俘虏,目光如刀,沉声道:“留二十人,放回报信!告诉阿速台,神机营已至草原,下一个部落,鸡犬不留!” 俘虏瑟瑟发抖,被驱赶着踉跄逃向远处,带着满腔恐惧与“贾”字战旗的阴影。 第282章 连破三部 白登山北草原。 两日后,烈日炙烤着草原,空气中弥漫着焦土与血腥的气息。 神机营三千精锐在贾琮的率领下,乘胜追击,连续扫荡了两处鞑靼小部落。 每一处皆是雷霆一击,牧场化为火海,粮仓尽成灰烬,“贾”字战旗如幽灵般插遍废墟,震慑四方。 草原上的牧民谈“贾”色变,传言汉人神机营如鬼魅,火器如雷霆,所到之处,鸡犬不留。 贾琮骑于战马之上,玄甲上沾满尘土与血迹。 他目光如刀,扫过前方丘陵,低声道:“张猛,下一部落的情报如何?” 张猛翻身下马,刀疤在阳光下更显狰狞,低声道:“伯爷,距此十五里有一处察合部落,约八百人,守军两百,牧马两千匹,粮草堆积在营地中央,防备稍严,但仍无火器。” 他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寒光:“属下探到,部落头人乃阿速台的远亲,若毁此部,定能重创鞑靼士气!” 贾琮眼中寒光一闪,沉声道:“好!此部落若破,阿速台必坐不住!” 他摊开地图,指尖划过察合部落的位置,低声道:“地形开阔,西侧有河流阻隔,东侧丘陵可藏兵。此战仍以燧发枪为主,速战速决,烧其根基!” 他目光扫过牛耀与赵长林,语气果决:“还是按照之前的安排,兵分三路,务求全歼!” “遵命!”牛耀与赵长林抱拳领命。 未时,察合部落营地坐落在一片开阔的草原,西侧紧邻一条蜿蜒的河流,波光粼粼,东侧丘陵起伏,枯草掩映。 百余顶毡帐围成圆形,中央堆积着粮草与羊皮,牧马群散布在营地外围,悠闲地啃食青草。 部落守军虽较前几部稍严,哨兵却依旧懈怠,七八名鞑靼青壮在营地入口晒着太阳,弓箭随意堆在一旁,笑骂着掷骰子,浑然不觉危险将至。 主帐内,头人察合木端坐羊毛毯上,身披狼皮大氅,手持一柄镶银弯刀,正在与几名族老商议秋季的牧场分配。 他的胡须花白,目光却依旧锐利,低声道:“乌兰与巴图部落被汉人毁了,听说那‘贾’字战旗如恶鬼缠身,牧民吓得不敢归帐。” 他顿了顿,皱眉道:“阿速台大汗攻打大同,我们这后方,怕是要多加防备。” 一名族老捻着胡须,忧虑道:“头人,汉人火器犀利,乌兰部落连一盏茶的工夫都没撑住。我们虽有两百青壮,可若神机营来袭……” 他话未说完,帐外忽地传来一声凄厉的惨叫,紧接着是震耳的枪声,如雷霆炸响,帐内的牛油灯盏被震得摇晃。 “敌袭!” 察合木猛地起身,弯刀出鞘,冲出主帐。 只见营地入口火光闪动,七八名哨兵已倒在血泊中,汉人黑甲精锐如狼群杀入,燧发枪的枪声连绵不绝,铅弹呼啸,冲在前方的鞑靼青壮纷纷倒地,血雾弥漫。 “聚兵!迎敌!” 察合木嘶吼,挥刀指向汉军,试图组织抵抗。 帐篷内的牧民惊慌失措,妇孺尖叫着四散奔逃,青壮抓起弯刀与长矛,却在神机营的火力网下溃不成军。 东侧牧场火光骤起,牛耀率人点燃干草,烈焰吞噬了马群,战马嘶鸣,践踏了试图救火的牧民。 南侧的赵长林带人封锁退路,燧发枪齐射,将逃向河流的牧民逼回营地。 贾琮一马当先,手持散弹铳,铁砂喷出,扫倒一片试图反扑的鞑靼青壮。 目光如刀,锁定主帐前的察合木,举枪瞄准,一声闷响,铁砂洞穿了察合木的胸膛。 血花迸溅,头人仰面倒下,镶银弯刀摔落在草地上,震慑了周围的守军。 部落士气瞬间崩溃,余下的青壮丢下武器跪地求饶,牧民瑟缩在帐篷角落,哭声与枪声交织。 战斗不过一盏茶的工夫,察合部落两百守军死伤殆尽。 粮仓被火油引燃,烈焰冲天,牧场化为灰烬,战马四散,营地一片狼藉。 贾琮站在废墟中央,沉声道:“插旗!” 亲兵高举“贾”字战旗,烈焰纹路在烈风中猎猎作响,旗杆深深插入血染的草地,宛如一柄刺入鞑靼心口的利刃。 他扫视俘虏,目光如刀,沉声道:“留三十人,放回报信!告诉阿速台,察合部落已灭,神机营下一个目标,是他的王庭!” 俘虏瑟瑟发抖,被驱赶着踉跄逃向远处,带着满腔恐惧与“贾”字战旗的阴影,奔向鞑靼大营。 贾琮目光远眺,暗道:“阿速台,你的耐心还能撑多久?” 同日酉时鞑靼大营内,牛油蜡烛烧得噼啪作响,散发着浓重的膻气,气氛压抑得令人窒息。 阿速台端坐金帐正中,手中弯刀紧握,指节泛白,眼中满是阴鸷。 帐帘猛地掀开,一名斥候跌跌撞撞冲入,扑倒在地,颤声道。 “大汗!汉人神机营连破三部!乌兰、巴图、察合部落尽毁,牧场、粮仓化为灰烬,‘贾’字战旗遍插废墟!察合头人……乃大汗远亲,已被汉人射杀!” 帐内诸将哗然,左贤王猛地捶案,怒道:“大汗!贾琮欺人太甚!三部尽毁,草原士气大挫,若不回师,王庭危矣!” 阿速台一刀劈在案几上,木屑飞溅,鎏金酒盏滚落毯上,发出清脆的撞击声。 他血红的眼睛瞪着地图,咆哮道:“该死的汉人!” 阿速台低声道:“不过三千乌合之众,敢如此猖狂!” 他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犹豫,随即狞笑道:“传令,派两万铁骑,追击神机营!其余大军继续攻城,务必两日内破大同!” 左贤王急道:“大汗!三部已毁,草原后方不稳,若神机营再北进,王庭补给必断!不如回师剿灭贾琮,再图大同!” 右贤王附和:“汉人狡诈,恐有更大图谋,家眷尚在王庭,不可不防!” 阿速台咬牙切齿,眼中杀意沸腾,沉声道:“两万铁骑,足以碾碎他们!王庭尚有守军,贾琮若敢深入,休想活着回去!” 他挥手,帐内诸将领命,帐外马蹄声起,两万铁骑如洪流般杀向草原。 第283章 朝会争议 晨光刺破云层,洒在紫禁城金瓦红墙上,銮殿内朝会正酣。 弘元帝端坐龙案,头戴通天冠,身披明黄龙袍,目光如炬,扫视殿内百官。 金銮殿内气氛凝重,百官屏息,空气中弥漫着不安。 兵部尚书牛继宗手持一封八百里加急军报,声音低沉。 “陛下!大同急报!鞑靼八万铁骑围困大同,韩总兵率三万守军死守城头,粮草仅剩三日,城墙多处受损,岌岌可危!” 殿内霎时寂静,百官面露惊惶,窃窃私语声渐起。 首辅温体仁眯起眼睛,捻着胡须,眼中闪过一丝阴鸷。 户部尚书毕自严皱眉,低声道:“三日粮草……大同危矣。” 弘元帝目光一沉,手指轻敲龙案,沉声道:“其他援军何时可到?” 牛继宗拱手,语气凝重:“回陛下,宣府两万援军已星夜兼程,然路途遥远,需七日方能抵达。辽东援军更远,约十日可至。户部粮草已拨,沿途驿站全力配合,绝无延误。” “七日?” 弘元帝眉头紧锁,语气低沉,“大同撑不到七日!贾琮的神机营如今何在?” 牛继宗忙道:“回陛下,贾琮率神机营三千精锐,前日抵达大同城外三十里。军报称,他未入城协防,而是略作骚扰,截获鞑靼一批辎重,随后北进草原,深入敌后。” “据贾琮飞鸽传书,他意在奇袭鞑靼后方,烧毁牧场粮仓,逼阿速台回师救援,以解大同之围。” 此言一出,殿内哗然。 礼部侍郎霍然出列,急声道:“陛下!贾琮此举何其荒唐!大同旦夕可破,神机营三千精锐若入城协防,或可稳住局势。孤军深入草原,形同儿戏!若被鞑靼铁骑围困,神机营必全军覆没!” 温体仁缓缓出列,声音低沉,字字如刀:“陛下,贾琮练兵有方,火器犀利,臣甚佩服。然大同乃边关重镇,社稷屏障。神机营乃陛下心血,贾琮却弃城不守,擅自北进,置三千精锐于险地!若失利,大同必陷,边关危急!臣请陛下速召贾琮回防!” 殿内附和声四起。毕自严点头道:“温大人言之有理。宣府援军虽需七日,但若神机营回防,内外夹击,或可拖延时日,待援军抵达。” 弘元帝目光深邃,沉默不语,手指轻敲龙案,似在沉思。 殿内百官屏息,等待圣裁。 就在此时,殿外传来急促脚步声,一名传令兵持八百里加急令旗,匆匆入殿,单膝跪地,高声道。 “陛下!大同最新军报!” 弘元帝沉声道:“呈上来!” 牛继宗接过军报,迅速展开,朗声道:“陛下!贾琮神机营连破鞑靼三部!乌兰、巴图、察合部落尽毁,牧场粮仓化为灰烬,‘贾’字战旗震慑草原!鞑靼士气大挫,阿速台被迫分兵两万铁骑追击神机营,大同攻城压力稍缓,韩总兵得以喘息!” 有人惊叹:“三千破三部?贾琮果真胆大!” 礼部侍郎却冷哼:“小胜而已!两万铁骑追击,神机营危矣!贾琮不回防,终究误国!” 温体仁脸色愈发阴沉,低声道:“陛下,贾琮虽小有战果,然深入敌后,形同孤注一掷。鞑靼铁骑来去如风,神机营火器再利,难敌两万骑兵冲锋。臣请下旨,命贾琮即刻撤回,与韩总兵合兵守城!” 牛继宗却出列,拱手道。 “陛下!贾琮此举虽险,却已显成效!三部尽毁,鞑靼后方不稳,阿速台分兵追击,足见其心乱。神机营火器犀利,擅游击战,若能再破数部,逼阿速台回师,大同之围可解!臣请陛下再予贾琮数日,待其战果!” 殿内争议再起,百官分成两派。 一派以温体仁为首,多为文官,主张召回贾琮,稳守大同。 一派则以牛继宗为首,多为勋贵,支持贾琮奇袭,乱敌后方。 争论声此起彼伏,殿内气氛剑拔弩张。 弘元帝目光如刀,扫过群臣,嘴角微扬,沉声道:“兵法有云,置之死地而后生。贾琮敢孤军深入,必有其谋。神机营火器天下无双,三千破三部,足见其能。朕信他!” 他猛地起身,龙袍曳地,朗声道:“传旨!兵部速调宣府援军,限五日内抵达大同!辽东援军加速行军,七日内会合!户部确保粮草无误,若有延误,斩!贾琮神机营暂无需回防,朕要看他如何乱鞑靼后方!” 群臣噤若寒蝉,无人再敢多言。 温体仁眼中闪过一丝不甘,低头退回。 牛继宗暗松一口气,眼中闪过一丝欣慰。 与此同时,荣国府荣庆堂内,灯火摇曳。 贾母端坐太师椅,手中佛珠转动,面色沉重。 探春、宝钗、湘云、惜春分坐两侧,堂内一片寂静。 鸳鸯快步入内,低声道:“老太太,宫里消息,琮三爷率神机营未入大同,北进草原,连破鞑靼三部!鞑靼分兵两万追击,大同压力稍缓!” 贾母佛珠骤停,眼中闪过震惊,低声道:“琮儿不守城?这是要孤军作战?” 探春皱眉,低声道:“三哥火器犀利,连破三部,定有奇谋。然两万铁骑追击,风险太大……” 宝钗轻叹,柔声道:“琮兄弟熟谙兵法,或有意出奇制胜。只是大同危急,他若不回,恐难两全。” 湘云咬唇,担忧道:“三哥哥才三千人,鞑靼却有两万!这仗怎么打?” 惜春攥紧帕子,轻声道:“三哥哥智勇双全,定能平安。” 贾母深吸一口气,沉声道:“琮儿胆大包天,敢如此行事,定有把握。老身信他。” 她敲了敲拐杖,低声道:“鸳鸯,备香案,为琮儿祈福。” 草原深处,白登山北百里。 夜色如墨,寒风刺骨。 神机营三千精锐隐于丘陵,火器锃亮,雷火弹蓄势待发。 贾琮一身玄甲,立于高坡,目光如鹰,凝视远处鞑靼铁骑的火光。 张猛滚鞍下马,低声道:“伯爷!鞑靼两万铁骑距此不足三十里,斥候遍布,拂晓或将交锋!” 贾琮目光一沉,沉声道:“来得好!传令全军,布阵迎敌!火器方阵为主,雷火弹开路,散弹铳护翼!此战,定让鞑靼铁骑血染草原!” 第284章 谷道伏击 草原深处,白登山北百里,夜色如墨,寒风如刀。 丘陵间的狭窄谷道中,枯草在风中瑟瑟作响,空气中弥漫着火药与露水的刺鼻气息。 神机营三千精锐隐于谷道两侧的丘陵后,火器擦得锃亮,队列肃穆,杀气无声。 贾琮一身玄甲,立于高坡,手持单筒望远镜,镜片映着微弱月光,清晰扫视谷道北端的动静。 他低声道:“谷道狭窄,敌军骑兵难以展开,正是火器杀敌的绝佳之地。” 牛耀匍匐在旁,低声道:“伯爷,地形利于我军,火器方阵威力无穷。只是敌军两万,我军仅三千,若弹药耗尽,恐难持久。” 贾琮放下望远镜,目光如刀,沉声道:“无需持久。雷火弹开路,燧发枪三段击为主,散弹铳护翼。敌军入谷,首尾难顾,我军居高临下,火力全开,定乱其阵!” 他扫向张猛:“敌军动向如何?” 张猛刀疤映着月光,低声道:“伯爷,鞑靼两万铁骑由左贤王率领,距此不足十里,队列密集,沿谷道南下追我军。敌军斥候遍布,恐已察觉我军踪迹。” 贾琮冷笑:“察觉又如何?燧发枪的威力,他们从未领教。传令全军,雷火弹装填,火器方阵就位!敌军入谷,三声号角为令,火力全开!” 谷道北端,鞑靼两万铁骑如洪流南下,马蹄震地,尘土飞扬。 左贤王身披铁甲,胯下战马喷着白气,手持镶银弯刀,目光阴鸷,扫视前方狭窄谷道。 一名斥候滚鞍下马,急声道:“王爷,前方谷道狭窄,两侧丘陵高耸,易藏兵!汉人神机营连破三部,火器诡异,恐在此设伏!” 左贤王冷哼,眼中不屑:“汉人不过三千残兵,火器再利,能奈我两万铁骑何?谷道狭窄,骑兵难展,固然不利,但汉人若埋伏,同样首尾难顾!设伏便是自寻死路!” 他狞笑道:“贾琮烧我三部,气焰嚣张,必是强弩之末!传令全军,加速通过谷道!若遇汉人,骑兵冲锋,踏平神机营!活捉贾琮,本王要他千刀万剐!” 一名将领皱眉,低声道:“王爷,汉人火器犀利,察合部落一盏茶工夫便全军覆没。是否再派斥候细探?” 左贤王挥手打断,怒道:“三千汉人,能挡我两万铁骑?全军加速,冲过谷道,直取贾琮首级!” 战鼓擂响,鞑靼铁骑加速前行,马蹄声如雷,旌旗遮天,杀气弥漫。 谷道中央,神机营埋伏就绪。 贾琮手持燧发枪,亲自校准一门虎蹲炮,目光如刀,通过望远镜凝视谷道北端。 马蹄声渐近,尘土冲天,鞑靼两万铁骑如黑潮涌入谷道,队列密集,首尾绵延数里。 张猛匍匐在侧,低声道:“伯爷,敌军已入谷,距我军不足三百步!” 贾琮沉声道:“稳住!待敌军大部入谷,首尾受制,再动手!” 鞑靼铁骑越冲越近,左贤王一马当先,弯刀寒光闪烁,眼神杀意沸腾。 谷道狭窄,骑兵队列拉长,首尾难顾,正中贾琮算计。 就在敌军大部入谷,尾部刚过谷口之际,贾琮猛地举起燧发枪,瞄准左贤王,低喝:“号角!” 三声尖锐号角划破夜空,贾琮扣动扳机,燧发枪一声巨响,铅弹呼啸而出,精准击中左贤王左臂,血花迸溅。 左贤王闷哼一声,弯刀险些落地,怒吼:“汉人!杀!” 二十门虎蹲炮齐声怒吼,炮火如雷,震得谷道回响,炮弹砸入鞑靼骑兵,炸得人仰马翻,血肉横飞。 百枚雷火弹如雨点砸下,爆炸声此起彼伏,碎瓷片与铁蒺藜四散飞溅,将密集骑兵炸得血肉模糊,马嘶人吼,乱作一团。 “燧发枪,三段击!”贾琮高喝。 第一排千名神机营士兵自丘陵后起身,燧发枪齐射,铅弹撕裂夜幕,百步内鞑靼骑兵成片倒下,血雾弥漫。 左贤王咬牙忍痛,挥刀高呼:“冲锋!踏平汉人!” 鞑靼骑兵依仗人数优势,冒着枪林弹雨向前冲锋,试图缩短距离,展开近战。 左贤王喊道:“汉人火器第一轮已过,骑兵冲锋,定能碾碎他们!” 然而,他话音未落,第二排神机营士兵迅速接替,燧发枪再度齐射,铅弹如暴雨,冲锋的鞑靼骑兵再次倒下一片,尸横遍野。 左贤王瞳孔骤缩,震惊道:“怎还有火器?” 不等他反应,第三排士兵装填完毕,枪声如雷,火力连绵不绝,宛如死亡铁壁。 鞑靼骑兵冲锋势头被彻底压制,谷道内血流成河,死伤数千。 左贤王心头一沉,感到不妙,却因队列深陷谷道,首尾受制,无法撤退,只能嘶吼。 “继续冲!杀过去!” 他强忍手臂剧痛,试图聚拢残军突围。 就在此时,十名神机营士兵从丘陵侧翼跃出,手持散弹铳,近距离对准冲锋的鞑靼骑兵。 铁砂喷出,如暴雨席卷,瞬间扫倒数十名骑兵,血肉横飞。 散弹铳的近战威力震慑全场,鞑靼骑兵冲锋脚步彻底停滞,士气崩溃。 “长矛兵,上!”贾琮挥旗。 牛耀率八百长矛兵从谷口杀出,火器弹药有限,他们手持长矛刺穿试图逃窜的鞑靼骑兵,散弹铳手配合清扫,谷道化为修罗场。 左贤王身中数弹,血染铁甲,被亲兵拖出谷道,狼狈逃窜。 鞑靼两万铁骑死伤过万,残军见谷道火光冲天,尸横遍野,纷纷掉头逃散。 贾琮立于高坡,抹去脸上黑灰,望远镜扫视谷道尽头的残敌,沉声道:“清扫战场!留百人放回报信,告诉阿速台,神机营在此候他!” 亲兵高举“贾”字战旗,烈焰纹路在晨风中猎猎作响,旗杆插入血染的谷道,震慑四方。 张猛咧嘴一笑,低声道:“伯爷,鞑靼这回怕是吓破胆了!” 贾琮目光远眺,暗道:“阿速台,下一步,该你了。” 与此同时,大同城头,硝烟弥漫,韩总兵拄刀而立,肩头伤口渗血,目光凝视城下。鞑靼攻城势头骤减,似因后方不稳而分心。 他眯起眼睛,望向白登山北的火光,低声道:“贾琮,你这小子,到底在搞什么名堂?” 第285章 鞑靼动摇 鞑靼大营,金帐内牛油蜡烛噼啪作响,散发浓重的膻气,气氛压抑得令人窒息。 阿速台可汗端坐正中,身披狼皮大氅,手中紧握镶宝石弯刀,指节泛白,眼中怒火与阴鸷交织。 帐内诸将低头肃立,无人敢直视可汗的目光。 帐帘猛地掀开,左贤王被亲兵搀扶入帐,左臂缠着血迹斑斑的布条,铁甲上满是干涸血污,脸色苍白如纸。 他单膝跪地,声音沙哑:“大汗……谷道一战,我军两万铁骑……死伤过万,属下无能,未能擒杀贾琮!” 帐内霎时哗然。右贤王猛地起身,怒道:“两万对三千,竟折损过半?左贤王,你怎如此无能!” 诸将窃窃私语,眼中满是震惊与不安。 阿速台霍然起身,弯刀猛劈案几,木屑飞溅,鎏金酒盏摔落在地毯上,发出清脆撞击声。 他咆哮道:“贾琮!不过三千汉人,竟敢如此猖狂!左贤王,你怎敢败得如此狼狈!” 左贤王低头,咬牙道:“大汗,汉人火器犀利,燧发枪连射不停,雷火弹威力惊人,谷道狭窄,我军首尾难顾,冲锋无果……属下罪该万死!” 帐内沉默,诸将面面相觑,气氛愈发沉重。 一名老将出列,声音低沉:“大汗,贾琮连破三部,又重创我两万铁骑,其火器之利,远超我军弓箭。草原部落人心惶惶,牧场粮仓多被焚毁,士气低迷。况且,斥候回报,汉人宣府援军三日内将抵大同,若我军久攻不下,恐腹背受敌。” 他顿了顿,目光复杂:“臣斗胆进言,大汗不如暂退草原,整顿兵马,待来年再战!” 此言一出,帐内诸将哗然。 右贤王怒道:“退兵?岂不让汉人笑我鞑靼无能!大同城粮草将尽,旦夕可破,此时退兵,正中贾琮诡计!” 一名年轻将领皱眉,沉声道:“大汗,贾琮连破三部,火器犀利,若他趁我军攻城,突袭王庭,后果不堪设想!王庭虽有两万守军,但多为老弱,恐难抵挡。” 右贤王冷笑,反驳道:“突袭王庭?贾琮不过三千兵马,又无攻城器械,怎能撼动王庭?两万守军纵然老弱,依托营寨也能坚守!贾琮若敢来袭,必定自投罗网!” 老将摇头,低声道:“右贤王,贾琮擅用火器,游击诡诈,不需攻城,只需焚烧粮仓、骚扰外围,便可乱我军心。王庭空虚,若有闪失,我军士气必崩!” 右贤王不屑道:“老将军多虑了!贾琮三千残兵,弹药有限,深入草原已是强弩之末,焉敢直扑王庭?大同城破在即,破城之日,汉人援军何足惧!” 阿速台目光阴鸷,刀尖划过地图,沉声道:“退兵?本汗八万铁骑,怎能被三千汉人吓退!王庭守军虽弱,营寨坚固,贾琮无攻城之能,难成大患!” 他猛地看向左贤王,语气森然:“谷道之败,你罪责难逃!但大同城破在即,本汗再给你两日,率三万铁骑猛攻!若破城,汉人援军不足为虑!” 左贤王咬牙,低声道:“属下遵命!两日内,定破大同!” 老将欲再劝,却被阿速台一眼瞪回,噤若寒蝉。 阿速台冷哼,挥手道:“全军备战,两日内破城!贾琮若敢再来,亲率精骑,碾碎神机营!” 帐外马蹄声起,鞑靼军营火光冲天,战鼓擂响,士气却远不如初。 与此同时,草原深处,白登山北百五十里,一处鞑靼小部落化为废墟。 牧场烈焰熊熊,粮仓灰烬遍地,“贾”字战旗高插废墟,烈焰纹路在风中猎猎作响。 神机营三千精锐列阵休整,士兵擦拭火器,检修弹药,士气如虹。 贾琮一身玄甲,立于战马旁,手持望远镜,扫视远方地平线。 谷道一战重创鞑靼两万铁骑,草原部落闻“贾”色变,后方补给线已近崩溃。 他低声道:“阿速台军心已乱,大同仍危,须再加一把火。” 张猛滚鞍下马,刀疤映着火光,低声道:“伯爷,夜不收刚探到消息,鞑靼王庭守军不足两万。王庭外围部落尽被我军扫荡,补给断绝,士气低迷。” 贾琮目光一亮,放下望远镜,沉声道:“王庭空虚?” 他摊开地图,指尖划过王庭位置,眼中闪过一丝大胆的光芒:“阿速台倾巢而出,攻打大同,王庭乃其命脉。若我军突袭王庭,焚其粮草,掳其家眷,定乱其军心!” 牛耀皱眉,低声道:“伯爷,王庭虽守军薄弱,但距此百里,地形复杂,鞑靼斥候遍布。我军深入草原,若被围困,弹药难继,恐凶多吉少。不如继续扫荡外围,逼阿速台分兵。” 贾琮摇头,目光如刀:“外围骚扰虽效,但不足以致命。突袭王庭,火器开路,速战速决,焚其根基,方能逼阿速台回师!” 他顿了顿,果断道:“传令全军,轻装上阵,只带火器与三日干粮!夜不收开路,探清王庭路径!明日拂晓,急行军,直袭王庭!” 张猛咧嘴一笑,抱拳道:“伯爷,这一把火,烧得鞑靼永世难忘!” 他翻身上马,带二十名斥候,消失在夜色中。 牛耀眼中燃起战意,沉声道:“遵命!” 他转身传令,三千将士迅速集结,火器装填,雷火弹行囊满载,队列整肃,杀气腾腾。 贾琮翻身上马,手抚腰间护心镜,暗道:“此战若成,鞑靼再无犯边之力。大同,撑住!” 大同城头,硝烟弥漫,韩总兵拄刀而立,肩头伤口渗血,目光凝视城下。 鞑靼攻城势头虽减,却仍云梯不断,喊杀声震天。 不过韩总兵却明确的感受到鞑靼的士气似乎有所低迷,这也让他心中亮起一抹曙光。 他猛地转身,刀锋划过城垛,铿锵作响,声震全场。韩总兵目光如炬,扫视满身血污的将士,朗声道。 “兄弟们!鞑靼士气已衰,攻势不复!神机营在草原烧其后方,逼得敌军心乱如麻!援军五日内必至,咱们只要再守三日,大同必保!谁敢退一步,军法无情!谁敢死战到底,封赏千金,名垂青史!” 将士们闻言,眼中燃起斗志,齐声高呼:“誓死守城!大同不破!” 刀枪林立,士气如虹,城头战鼓擂响,迎着鞑靼的云梯,守军奋力杀敌,血战不退。 韩总兵紧握刀柄,望向白登山北的火光,喃喃道:“贾琮,你可别让老子失望!” 第286章 奇袭王庭 草原深处,夜色如墨,寒风呼啸,星光在无垠天幕下冷冽刺眼。 鞑靼王庭外围百里,一处低矮丘陵后,神机营三千精锐悄无声息潜伏。 贾琮一身玄甲,匍匐于丘陵顶部,手持望远镜,借微弱月光扫视王庭。 鞑靼王庭营寨灯火通明,木栅高耸,外围遍布鹿角与壕沟,哨塔火把摇曳,巡逻骑兵穿梭不息,戒备森严。 显然,神机营连破部落、谷道重创两万铁骑的战绩,已让王庭如惊弓之鸟。 贾琮放下望远镜,目光如刀,低声道:“王庭戒备森严,外围部落被我军扫荡,他们已成惊弓之鸟。此战不仅要焚粮,更要攻占王庭,掳其家眷,彻底乱鞑靼军心!” 张猛匍匐在旁,刀疤映着月光,低声道:“伯爷,夜不收探明,王庭守军约一万八千,多为老弱,精锐不足三千。营寨外围三重哨塔,巡逻骑兵每半个时辰一轮,壕沟后有弓箭手埋伏。粮仓在西北处。” 牛耀皱眉,低声道:“伯爷,王庭防备严密,火器虽利,强攻损耗必大。弹药有限,若久战不下,恐被鞑靼援军围困。攻占王庭,谈何容易?” 贾琮点头,指尖划过地图上王庭轮廓,沉声道:“强攻非上策,但王庭乃鞑靼命脉,粮草与家眷是其核心。我军若能混入寨内,火器开路,里应外合,直取金帐,定可一举攻占!” 他目光一闪,果断道:“以奇袭混入,内外夹击,速战速决!” 张猛咧嘴,低声道:“伯爷,如何混入?” “鞑靼巡逻虽严,外围部落被我军扫荡,补给断绝,粮草运输频繁。夜不收昨夜擒获一队鞑靼运粮兵,夺其衣甲与令牌。” 贾琮眼中闪过一丝睿智。低声道。 “我军伪装运粮队,混入营寨,伺机突袭金帐,控制家眷。外围主力佯攻牵制,火器开路,直破寨门!” 牛耀眼中一亮,低声道:“妙计!只是王庭盘查必细,若暴露行迹,恐难脱身。” 贾琮冷笑:“故而需声东击西。张猛,你率五百精锐,携雷火弹于东侧佯攻,引开巡逻骑兵与哨塔注意。牛耀,你率两千主力埋伏西北,待我率五百精锐混入金帐,火器突袭后,虎蹲炮轰寨门,火器方阵掩护攻入!内外夹击,直取王庭!” 他顿了顿,目光扫向身旁一名精瘦汉子李虎,此人曾为边境商贾,通晓鞑靼语,熟悉草原风俗。 贾琮沉声道:“李虎,你随我混入,负责应对盘查,务必滴水不漏!” 李虎抱拳,沉声道:“伯爷放心,末将定不负所托!” 张猛战意沸腾:“伯爷,末将定让东侧火光冲天,鞑靼防不胜防!” 牛耀沉声道:“伯爷,金帐若克,王庭必乱。但鞑靼守军或倾巢反扑,须防后路被断。” 贾琮目光如刀:“后路交由散弹铳手。火器断后,雷火弹开路,鞑靼骑兵难近百步!” 他果断道:“即刻行动!子时动手,务求一击致命!” 子时,夜色浓重,寒风掩盖马蹄声。 贾琮率五百精锐,身披鞑靼运粮兵的粗布皮甲,头裹毛帽,推着缴获的粮车,缓缓靠近王庭北门。 粮车下暗藏燧发枪与雷火弹,士兵低头前行,伪装成疲惫的运粮队。 李虎走在贾琮身侧,低声提醒:“伯爷,鞑靼盘查惯用暗语,末将应对,切勿开口。” 北门哨塔上,鞑靼哨兵举火把,目光警惕。 守将手持令牌,沉声喝道:“来者何人?深夜运粮,报上番号!” 李虎上前一步,用流利鞑靼语答道:“察合部落运粮队,奉命紧急送粮,令牌在此!” 他递上夜不收缴获的令牌,语气带着惶急,佯装焦躁。 守将接过令牌,借火光细看,皱眉道:“察合部落?早被汉人焚毁,你等如何逃出?” 他目光扫过粮车,隐隐不安。 李虎沉声道:“我等乃部落残部,拼死护粮逃出,粮草紧缺,军情紧急,速开寨门!” 他故意提高声音,带着怒意,似被质疑的部落勇士。 守将犹豫,试探道:“草原狼嚎,何以应之?” 李虎毫不迟疑,答道:“以弓箭破其喉!” 此为鞑靼运粮队的暗语,夜不收擒获俘虏时早已套出。 守将稍缓神色,尚未开口,忽闻东侧震天爆炸声,火光冲天,喊杀声四起。 张猛率五百精锐引爆雷火弹,燧发枪齐射,佯攻东门,巡逻骑兵与哨塔守军纷纷调往东侧,北门防备骤松。 守将一惊,喝道:“东门有敌!速开寨门,放粮队入内,严加盘查!” 他急令弓箭手登寨墙,注意力转向东侧。 贾琮暗松一口气,率粮车缓缓入寨。 寨内灯火昏暗,巡逻兵穿梭,粮仓与金帐方向火把密集。 五百精锐低头前行,紧握粮车下的火器,步伐沉稳。 行至金帐百步,贾琮低喝:“动手!” 五百士兵掀开粮车伪装,燧发枪与雷火弹瞬间亮出。 雷火弹砸向粮仓,爆炸声震天,烈焰吞噬木制粮仓,火光冲天。 燧发枪齐射,守卫金帐的鞑靼兵猝不及防,成片倒下,血雾弥漫。 贾琮高喝:“突袭金帐!” 五百精锐火器方阵推进,燧发枪三段击火力连绵,铅弹如雨,迅速清空金帐外围守军。 贾琮一马当先,散弹铳开路,冲入金帐,帐内家眷惊惶失措,侍卫不及反应,被火器扫倒。 寨内警钟大响,鞑靼守军惊乱,喊杀声四起。 与此同时,牛耀率两千主力自西北杀出,虎蹲炮轰鸣,炮弹砸塌寨门,雷火弹开路,火器方阵如铁壁推进。 东侧的张猛见火光起,果断加入攻势,内外夹击,王庭守军首尾难顾,阵脚大乱。 鞑靼守将目眦欲裂,嘶吼:“死守金帐!莫让汉人得逞!” 数千老弱守军试图反扑,却被神机营火器压制,燧发枪与散弹铳交织,血肉横飞。 牛耀率长矛兵突入寨内,配合火器方阵,清扫残敌。 不到一炷香时间,金帐被攻占,阿速台家眷被控制,粮仓烈焰冲天。 王庭守军士气崩溃,残军四散逃窜。 贾琮立于金帐前,手持燧发枪,沉声道:“留百人看守家眷,其余清扫战场!放飞鸽传书,通知大同,准备追击!” 亲兵高举“贾”字战旗,烈焰纹路猎猎作响,旗杆插于金帐前,震慑四方。 张猛咧嘴道:“伯爷,王庭已破,鞑靼完了!” 贾琮望远镜扫视寨外残敌,沉声道:“速撤白登山!阿速台回师必倾巢而来,须备下一战!” 第287章 火烧王庭 大同城头,硝烟未散,残阳如血,映照着满目疮痍的城墙。 韩总兵拄刀而立,肩部伤口虽已包扎,仍渗出丝丝血迹。 他目光凝视城下,鞑靼攻城势头日渐衰弱,云梯稀疏,喊杀声不再震天。 韩总兵眯起眼睛,心中燃起一抹希望。 忽地,城外马蹄声如雷,尘土冲天,宣府援军两万精锐在暮色中疾驰而至,旌旗猎猎,刀枪映着夕阳寒光。 领军将领翻身下马,抱拳高声道:“韩总兵!宣府援军奉旨抵达,愿与大同守军共破鞑靼!” 韩总兵精神一振,朗声道:“好!来得正是时候!鞑靼士气已衰,诸位随我登城,准备反击!” 他正欲下令整军,忽见一骑快马自城外飞奔而至,骑士手中紧握一封飞鸽传书,急声道:“韩总兵!神机营急报!” 韩总兵接过书信,展开一看,瞳孔骤缩,震惊道:“贾琮……攻破鞑靼王庭?!” 他深吸一口气,朗声读道:“神机营奇袭王庭,焚其粮仓,掳阿速台家眷,王庭守军崩溃,鞑靼军心必乱!速整军追击,内外夹攻,歼敌于大同城下!” 城头将士闻言,哗然一片,士气如虹。一名副将激动道:“贾统领神兵天降,竟破王庭!鞑靼后方已乱,正是追杀之时!” 宣府援军将领亦抱拳道:“韩总兵,机不可失!我军两万精锐,愿与大同守军合兵,出城追击!” 韩总兵目光如刀,扫视城下鞑靼营寨,果断道:“传令全军,休整一夜,明日拂晓,出城追杀!神机营乱其后方,我军正面夹击,定让鞑靼有来无回!” 他顿了顿,沉声道:“派快马联络辽东援军,命其加速会合,断鞑靼退路!” 城头战鼓擂响,刀枪林立,将士们高呼:“大同必胜!歼敌草原!” 士气沸腾,战意冲天。 与此同时,鞑靼大营,金帐内气氛如冰窟。 阿速台可汗端坐正中,狼皮大氅下,双手紧握弯刀,指节因怒气而颤抖。 帐内诸将噤若寒蝉,空气中弥漫着绝望与不安。 左贤王左臂缠着血布,低头不敢言语,右贤王与老将面如死灰。 一名传令兵跌跌撞撞冲入帐内,单膝跪地,声音颤抖:“大汗!王庭急报!贾琮率神机营奇袭王庭,粮仓被焚,金帐沦陷,王庭付之一炬,大汗家眷被掳,守军四散逃窜!” 此言如雷霆炸响,阿速台猛地起身,弯刀劈断案几,怒吼道:“贾琮!三千汉人,竟敢焚我王庭!” 他眼中血丝密布,咆哮道:“本汗八万铁骑,怎被如此羞辱!左贤王,你谷道惨败,如今王庭又失,罪该万死!” 左贤王叩首,颤声道:“大汗,属下无能!贾琮火器诡异,防不胜防,求大汗再给一战机会!” 老将出列,声音低沉:“大汗,王庭被焚,家眷被掳,军心已乱。大同城久攻不下,宣府援军已至,辽东援军亦在途中。若不速回王庭,恐全军覆没!臣请大汗即刻撤军,夺回家眷!” 右贤王咬牙道:“撤军?岂不让汉人笑我鞑靼无能!大同粮草将尽,只需一日,或可破城!” 阿速台目光阴鸷,刀尖划过地图,沉声道:“王庭被焚,本汗家眷落于汉人之手,此仇不报,誓不为人!” 他猛地挥刀,斩断地图上大同位置,嘶吼:“传令全军,即刻撤军!回师王庭,剿灭贾琮,夺回家眷!违令者,斩!” 帐外战鼓擂响,鞑靼八万铁骑连夜拔营,火把如长龙,浩浩荡荡北上。 士气低迷,马蹄声中透着慌乱,阿速台一马当先,眼中杀意沸腾,暗道:“贾琮,本汗要将你碎尸万段!” 草原深处,鞑靼王庭废墟,晨光刺破云层,洒在满目焦土上。 粮仓灰烬未熄,烈焰吞噬的金帐残骸兀自冒着青烟,王庭营寨化为一片火海,浓烟遮天,遮蔽了草原的辽阔天际。 “贾”字战旗高插废墟中央,烈焰纹路在晨风中猎猎作响,似在向整个草原宣告神机营的赫赫战功。 空气中弥漫着焦木与火油的刺鼻气味,断壁残垣间,鞑靼守军的尸骸与散落的弓箭诉说着昨夜的惨烈。 神机营仅剩的两千精锐忙碌清扫战场,士兵们井然有序,清点缴获的战马、弓箭、金银与少量残存的粮草。 战马嘶鸣,被拴于临时栅栏旁,金银器皿堆积如山,映着晨光熠熠生辉。 阿速台的家眷被严密看守于废墟一角,妇孺惊惶,贵族面如死灰,尽显败军之辱。 神机营士气如虹,士兵们擦拭燧发枪,检修雷火弹,谈笑间透着胜利的豪情。 贾琮一身玄甲,立于废墟前的高地上,手持望远镜,借晨光扫视王庭外围的草原地平线。 昨夜奇袭,他下令火烧王庭,雷火弹与火油将营寨付之一炬,烈焰冲天,彻底断绝鞑靼的根基。 火光映衬下,鞑靼王庭的辉煌化为乌有,草原霸主的威严被神机营踩在脚下。 他低声道:“王庭已毁,鞑靼命脉已断。阿速台,你还有何依仗?” 张猛快步上前,刀疤映着晨光,抱拳道:“伯爷,战场已清!缴获战马一千二百匹,金银器皿三十箱,弓箭五千余副,残存粮草不足千石,皆已归拢。阿速台家眷尽数控制,贵族十二人,妇孺四十余人,无一漏网!飞鸽传书已送大同,韩总兵当已知晓!” 牛耀沉声道:“伯爷,王庭被焚,阿速台必倾巢回师。我军弹药耗损近半,雷火弹仅剩三成,燧发枪铅弹亦不足五轮齐射。深入草原,补给难继,恐难久战。下一步如何?” 贾琮放下望远镜,目光如刀,沉声道:“阿速台回师,军心已乱,八万铁骑虽众,补给断绝,士气低迷。大同援军既至,我军可依托白登山地形,火器设伏,再重创其主力!” 他摊开地图,指尖划过白登山一带的丘陵与谷道,“白登山地形狭窄,利于火器方阵。阿速台急于复仇,行军必仓促,我军以逸待劳,火器开路,定叫其血染草原!”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张猛与牛耀,果断道:“传令全军,轻装撤往白登山,押送家眷,携战利品,布阵以待!家眷为质,震慑鞑靼军心。火器设伏,歼其主力!此战,定让鞑靼永不敢犯边!” 张猛咧嘴一笑,抱拳道:“伯爷,这一仗,鞑靼怕是要亡魂丧胆!末将这就安排夜不收探路,防鞑靼斥候!” 贾琮翻身上马,手抚腰间护心镜,望向南方,暗道:“大同,追击之时已到!” 他一挥手,三千精锐迅速集结,战马低鸣,火器锃亮,押着部分战利品,井然有序撤离王庭废墟。 身后烈焰熊熊,浓烟滚滚,鞑靼王庭的残骸在晨光中化为历史的灰烬。 第288章 白登山血战 白登山下,寒风如刀,谷道狭窄如咽喉,晨雾笼罩,枯草在风中瑟瑟,杀气无声。 神机营两千精锐隐于丘陵后,火器方阵肃杀,燧发枪寒光闪烁,雷火弹与散弹铳蓄势待发。 贾琮一身玄甲,立于高坡,手持望远镜,目光如电,锁定谷道北端滚滚尘土。 夜不收斥候回报,鞑靼八万铁骑正连夜回师,队列仓促,士气低迷,正中他的算计。 贾琮嘴角微扬,冷笑道:“阿速台,你王庭已焚,家眷在握,今日这谷道,便是你葬身之地!” 贾琮放下望远镜,沉声道:“阿速台军心已乱,行军必急,此谷道狭窄,利于火器设伏。传令全军,雷火弹开路,燧发枪三段击,散弹铳护翼,务求首战重创!” 牛耀匍匐在旁,低声道:“伯爷,我军弹药仅够三轮齐射,若鞑靼倾巢而来,恐难持久。家眷已藏黑松林,是否押出震慑敌军?” 贾琮摇头,目光如刀:“家眷为后手,先以火器破敌锐气。若弹药耗尽,长矛兵与散弹铳近战断后!” 同一时刻,大同城外,晨曦初露,韩总兵率两万宣府援军与大同守军合兵,刀枪如林,战马嘶鸣。 鞑靼营寨已空,斥候回报,敌军连夜北撤,队列散乱。 韩总兵目光如炬,高声道:“鞑靼王庭被焚,军心已乱!全军追击,断其退路,与神机营内外夹攻,歼敌于草原!” 战鼓擂响,骑兵开路,步兵随后,大军如潮水涌向白登山方向。 沿途鞑靼后军丢盔弃甲,粮草辎重散落一地,韩总兵冷笑:“阿速台,你自投死路!” 白登山谷道,鞑靼八万铁骑如黑潮涌来,马蹄震地,尘土遮天。 阿速台一马当先,狼皮大氅染血,眼中杀意沸腾。王庭被焚、家眷被掳的噩耗令他几近疯狂,他嘶吼道。 “全军冲锋!踏平神机营,夺回家眷!杀贾琮者,赏金千两!” 左贤王咬牙,左臂伤口崩裂,仍挥刀高呼:“大汗,汉人不过两千,火器再利,难挡我八万铁骑!冲!” 鞑靼骑兵队列虽乱,仍依仗人数优势,蜂拥入谷。 贾琮立于高坡,望远镜锁定阿速台,沉声道:“号角!” 三声尖锐号角划破晨雾,二十门虎蹲炮齐声怒吼,炮弹砸入鞑靼前军,炸得人仰马翻,血肉横飞。 百枚雷火弹如雨砸下,爆炸声震天,碎瓷片与铁蒺藜四散,鞑靼骑兵成片倒下,马嘶人吼,阵型大乱。 “燧发枪,三段击!”贾琮高喝。 第一排千名士兵自丘陵后起身,燧发枪齐射,铅弹撕裂晨雾,百步内鞑靼骑兵倒下一片,血雾弥漫。 第二排迅速接替,枪声如雷,火力连绵。 第三排装填弹药,循环往复,宛如死亡铁壁。 阿速台座下战马中弹,嘶鸣摔倒,他翻身滚地,弯刀撑地,怒吼:“汉人火器!冲过去,近战踏平!” 鞑靼骑兵冒着枪林弹雨,试图缩短距离,展开肉搏。 贾琮冷笑:“人数虽众,军心已乱!” 他挥旗,散弹铳手自两翼出击,铁砂近距离喷出,扫倒数十骑兵,血肉横飞。 然而,鞑靼八万铁骑如洪流,人数优势下,前仆后继,逐渐逼近神机营阵地。 牛耀急声道:“伯爷,弹药将尽,敌军势大,阵型恐难守住!” 张猛自谷道疾驰而回,高声道:“伯爷,家眷已押至黑松林,我可带出震慑敌军!” 贾琮点头:“张猛,押家眷至谷道口,示敌以乱其心!” 张猛领命,率百人押着阿速台家眷至谷道口,高举火把,妇孺哭声响彻战场。 阿速台见家眷被押,目眦欲裂,嘶吼:“贾琮!你敢!” 他不顾一切,挥刀指向贾琮,怒道:“全军冲锋!杀贾琮,救家眷!” 鞑靼骑兵竟不顾家眷安危,疯狂涌向神机营阵地,喊杀声震天。 贾琮立于高坡,目光淡定,低声道:“时代变了。” 他猛地举起散弹铳,瞄准冲在最前的阿速台,扣动扳机。 铁砂如暴雨喷出,阿速台躲避不及,胸膛被射成筛子,鲜血喷涌,仰面栽倒,眼中犹带不甘。 “大汗!”鞑靼诸将惊呼,军心震动。 然而,仇恨反令敌军更加疯狂,左贤王嘶吼:“为大汗报仇!杀贾琮!” 八万铁骑不顾一切,蜂拥而上,誓要踏平神机营。 贾琮挥旗:“三段击,稳住!” 燧发枪火力倾泻,铅弹如雨,鞑靼前军成片倒下,但敌军人数太多,逐渐逼近。 雷火弹耗尽,燧发枪弹药告罄,牛耀高喝:“长矛兵,散弹铳,上!” 五百长矛兵与散弹铳手冲出,近战阻敌,刀光血影,惨烈异常。 贾琮亲率亲卫,挥刀跃入战团,刀光如电,一刀斩落鞑靼百夫长头颅,血溅玄甲。 他左臂被敌刀划伤,鲜血渗出,仍屹立不倒,喝道:“神机营,护阵!撑到援军!” 长矛兵刺穿敌军,散弹铳近距扫射,血肉横飞,但敌军如潮,阵地摇摇欲坠。 贾琮刀劈一名鞑靼骑兵,目光如炬,朗声道:“兄弟们!王庭已焚,大汗已死,鞑靼不过乌合之众!杀一人,边关安一年!” 神机营士气大振,以命相搏,刀枪交错,血战不退。 就在此时,谷道南端马蹄声如雷,韩总兵率大同与宣府联军三万精锐杀至,战旗蔽日,喊杀震天。 韩总兵一马当先,长刀劈出,斩杀鞑靼后军,喝道:“贾琮!老夫来也!杀!” 联军骑兵冲入鞑靼后阵,刀枪如林,步兵列阵推进,鞑靼军首尾受敌,阵型崩溃。 左贤王试图聚拢残军,却被联军骑兵围杀,血溅五步。 鞑靼八万铁骑死伤过半,残军见大势已去,纷纷掉头逃散。 贾琮抹去脸上血污,立于高坡,望远镜扫视谷道尽头的溃军,沉声道:“清扫战场!” 亲兵高举“贾”字战旗,烈焰纹路猎猎作响,旗杆插入血染的谷道,震慑四方。 韩总兵翻身下马,拍着贾琮肩头,大笑道:“好小子!焚王庭,杀大汗,你这把火,烧得鞑靼永世难忘!” 贾琮微微一笑,左臂伤口渗血,低声道:“韩总兵,辽东援军若至,可断其残部,边关百年无忧。” 第289章 追杀百里 白登山谷道,硝烟缓缓散去,晨光洒在血染的土地上,诉说着刚刚结束的惨烈战斗。 鞑靼八万铁骑的尸体铺满谷道,断裂的刀枪和残破的旗帜散落一地,残军如惊弓之鸟,四散逃窜,哀嚎与马嘶在风中回荡。 神机营忙碌的清扫战场,战利品堆积如山,映衬着鞑靼的彻底败亡。 贾琮一身玄甲,站在高坡上,左臂伤口已包扎好,战甲上的血迹在晨光下显得斑驳却威严,宛如战神。 他手持望远镜,目光锐利,扫视谷道尽头溃逃的敌军,沉声道:“鞑靼已灭,草原当太平!传令全军,追杀残敌,百里之内,不留活口!” 韩总兵策马赶到,目光炯炯,豪迈道:“贾伯爷,你烧毁王庭,斩杀大汗,震慑草原!老夫率三万联军,与神机营合兵,追杀百里,定让鞑靼永不敢再犯边境!” 他转头高喊:“传令!全军轻装追击,骑兵在前,步兵殿后,歼灭鞑靼残部!” 战鼓轰鸣,联军与神机营合兵,战马嘶吼,刀枪闪烁,尘土飞扬,追击的铁蹄震撼草原。 张猛率夜不收探路,牛耀整顿火器方阵,贾琮一马当先,玄甲在晨光中寒光凛冽,长刀上犹带血迹,杀气弥漫。 草原广袤无垠,鞑靼残军惊慌失措,丢盔弃甲,粮草辎重散落一地,狼狈不堪。 神机营火器开道,燧发枪精准射击,清理敌军小股部队,铅弹呼啸,带起一片血雾。 联军骑兵如疾风骤雨,长矛刺穿敌军,刀光闪过,血花四溅,残敌无一幸免。 追杀五十里,草原部落闻讯胆寒,纷纷遣使献马投降。 贾琮目光如炬,沉声道:“草原部落,降则安,叛则灭!” 他下令在白登山巅立碑,碑高三丈,用坚硬青石雕刻,碑身镌刻“神机定边”四字,字迹刚劲有力,仿佛刀刻。 碑文详述神机营奇袭王庭、斩杀大汗阿速台、击溃八万铁骑的辉煌战绩,字里行间透着火器开边的无上威势。 立碑当日,晨光初升,贾琮亲率百名精锐,手持燧发枪列阵,军旗迎风招展,仪式庄严肃穆。 牛耀站在碑旁,肃然道:“伯爷,此碑一立,英魂得慰,草原部落再不敢生异心!” 张猛咧嘴笑道:“伯爷,这四个字,怕是要震慑草原百年!” 贾琮手抚碑身,目光深邃,低声道:“此碑不是为了炫耀功绩,而是为了告慰英魂,警示后人。神机营用火器定边,边关无忧,烈士的鲜血不可白流!” 他挥手,亲兵点燃礼炮,炮声响彻白登山,草原部落使者匍匐在地,战栗不已。 立碑的消息传开,部落纷纷献马称臣,草原为之震动。 追杀至八十里,鞑靼残军不足五千,左贤王率残部躲进一处低矮丘陵,试图聚拢反扑。 夜色深沉,丘陵后火光摇曳,左贤王左臂伤口崩裂,血染战袍,眼中满是绝望与仇恨。 他咬牙道:“贾琮烧我王庭,杀我大汗,此仇不报,誓不为人!汉人孤军深入,火器虽强,弹药必少,夜袭他们的营寨,杀了贾琮,夺回家眷!” 身旁的千夫长低声道:“王爷,汉人诡计多端,夜袭恐怕有埋伏。” 左贤王怒吼:“两千孤军,怎挡我五千铁骑!为大汗报仇!” 残军勉强集结,刀枪藏于暗处,借夜色掩护,悄然逼近神机营营寨。 贾琮早有防备,夜不收斥候昼夜巡查,早已截获鞑靼信使,缴获左贤王亲笔书信,信中详述夜袭计划。 贾琮览信,冷笑:“左贤王,自寻死路!” 他当机立断,遣快马联络韩总兵,告知敌情,请求联军五千精锐星夜驰援,埋伏于丘陵东侧,准备合围。 营帐内,他手持地图,烛光摇曳,果断下令:“张猛,率夜不收绕后,断敌退路!牛耀,整顿火器方阵,装作不备,诱敌深入!待联军合围,全歼残敌!” 他披上玄甲,亲自率五百精锐埋伏于营寨外围,燧发枪与散弹铳蓄势待发。 子时,左贤王率残军潜入营寨外围,刀光在夜色中闪烁,试图突袭。 神机营佯装不备,营中火光昏暗,哨兵稀疏,诱敌深入。 左贤王挥刀低喝:“杀进中军,斩了贾琮!” 残军蜂拥而入,冲至营寨中央,突闻号角震天,火光骤亮。 贾琮从暗处杀出,散弹铳齐射,铁砂如暴雨倾泻,鞑靼前军血肉横飞,惨叫声撕裂夜空。 燧发枪三段击紧随其后,铅弹如潮,残军成片倒下,血染营地。 与此同时,韩总兵率五千联军从丘陵东侧杀出,骑兵如疾风,长矛刺穿敌军,刀光闪耀,封锁谷道。 张猛率夜不收从后方杀至,短刀与弓弩断其退路,鞑靼残军陷入合围,首尾难顾。 左贤王目眦欲裂,挥刀冲向贾琮,嘶吼:“贾琮,受死!” 贾琮冷笑,长刀迎上,刀光快如闪电,数招间斩断左贤王刀锋,一刀刺穿其胸膛,鲜血喷涌。 左贤王倒地,眼中满是不甘,气绝身亡。 残军见主将殒命,士气彻底崩溃,四散逃窜。 联军骑兵追杀,刀枪如林,夜不收短刀封喉,残敌尽数歼灭,丘陵血流成河。 贾琮站在营寨中央,刀尖滴血,沉声道:“清扫战场,焚烧尸体,防瘟疫!” 他举起望远镜,扫视夜色,草原一片沉寂,残敌再无反抗之力。 韩总兵策马赶到,叹道:“贾伯爷武艺高强啊,左贤王夜袭不过片刻,便死在你刀下!此战,鞑靼再无翻身之日!” 牛耀上前,抱拳道:“伯爷,左贤王已死,鞑靼残部不足千人,尽逃深山!” 贾琮点头:“传令休整,清剿残敌!” 他目光远眺,暗道:“草原从此太平!” 追杀至日暮,草原染血,鞑靼残军不足千人,逃入深山。 贾琮下令在白登山北扎营,营中火光摇曳,神机营与联军将士围坐篝火,谈笑间充满胜利的豪情。 韩总兵拍马来到贾琮身旁,感慨道:“贾伯爷,你此战功绩,边关百年无忧!老夫守边三十年,今日才见太平之局!” 贾琮拱手道:“韩总兵,过誉了。草原虽定,边关仍需警惕。” 第290章 朝堂震动 八百里加急战报送进京城时,弘元帝正在御花园赏梅,寒风拂过,梅花暗香浮动,雪地上铺着一层薄霜。 戴权捧着镶金边的漆盒一路小跑,靴底在雪地上踩出深深的印子,气喘吁吁,脸颊冻得通红。 他远远瞧见皇帝的身影,扯着嗓子喊道:“陛下!大同大捷!” 声音因激动而破了音, “贾伯爷全歼鞑靼八万铁骑,阵斩阿速台!” “啪嗒——” 弘元帝手中折下的梅枝应声掉落,雪地上绽开一抹鲜红。 他猛地转头,目光如刀,疾步上前,一把扯开漆盒。 战报纸页上沾着斑驳血迹,韩总兵的字迹遒劲有力,力透纸背。 “神机营奇袭王庭,焚毁粮仓金帐,掳阿速台家眷,白登山设伏,阵斩大汗,立碑‘神机定边’,左贤王授首,鞑靼八万铁骑全军覆没!” 字里行间,透着无尽的杀伐与胜利的豪情。 “好!好!好!” 弘元帝连说三声,声音愈发高昂,猛地抓起案上的琉璃盏,狠狠砸向假山。 清脆的碎裂声在御花园回荡,他放声大笑,笑声震得梅枝上的积雪簌簌落下。 “贾琮!朕的定边之臣!此功震古烁今,朕要重赏!重重地赏!” 他眼中闪过一丝狂热,龙袍下摆在雪地上拖曳,气势如虹。 戴权抹了把额头的汗,忙附和:“陛下圣明!贾伯爷此战,边关百年无忧!” 他话音未落,忽见皇帝笑容一敛,目光如冰:“传旨,即刻召集群臣,议事金銮殿!” 戴权一凛,躬身领命,匆匆退下,脚步声在雪地上渐行渐远。 金銮殿内,朝堂乱得像炸了锅的蚂蚁窝。 文官们捧着战报传阅,低声议论,武将们围着殿中的沙盘指指点点,争论不休。 温体仁手持的象牙笏板,失手掉落在地,老首辅却浑然不觉,双眼死死盯着战报上“火器毙敌五万”的字样,嘴唇微微颤抖。 户部侍郎皱眉翻阅账册,嘴里念叨着赏银与抚恤的开支,额头渗出细汗。 武勋集团则满脸激动,牛继宗站在沙盘前,铠甲映着烛光,粗声粗气地复述战报细节,引得周围将领连连点头。 “肃静!” 戴权一声尖喝,殿内霎时鸦雀无声,百官慌忙归位,目光齐聚御阶。 弘元帝龙行虎步踏上龙椅,玄色龙袍下摆还沾着雪水,威严中透着一丝急切。 他手指敲着龙椅扶手,沉声道:“诸卿都看到了,贾琮以三千神机营破鞑靼八万铁骑,焚王庭,斩大汗,立碑白登山,此等功绩,我朝百年未有!” 话音刚落,牛继宗猛地出列,铠甲哗啦作响,抱拳高声道:“陛下!贾琮此战当封国公!” 他环视群臣,声如洪钟,震得殿内回音阵阵:“阵斩敌酋,焚毁王庭,平定边患,哪一件不够格?若不封国公,何以服天下!” 他的目光如刀,扫过文官队列,带着几分不屑。 文官队列顿时骚动,户部侍郎刘元清忙出列,拱手道:“陛下,贾琮虽功高,然年未弱冠,骤登国公之位,恐失朝纲体统!” 他掰着手指,语气急切:“此战抚恤赏银至少八十万两,粮草辎重耗损无数,若再封国公,赐田赐金,户部库银难以支撑!” 他话音未落,礼部侍郎王永年附和:“刘大人言之有理,贾琮可先封侯爵,待日后功绩累积,再议国公不迟。” “放屁!”牛继宗怒喝,一脚踹翻沙盘,木屑飞溅,吓得几名文官后退半步。 他指着刘元清,怒道:“没有贾琮一把火烧了鞑靼王庭,你们现在早被鞑子砍了脑袋算账!八十万两算什么?鞑靼百年犯边,哪次不耗百万金?贾琮三千破八万,省下的军费何止千万!” 他转向龙椅,铿锵道:“陛下,臣请封贾琮定国公,世袭罔替,以彰其功!” 龙椅上的弘元帝眯起眼睛,目光在牛继宗与文官间游移,嘴角微微上扬,似笑非笑。 温体仁终于找回笏板,咳嗽一声,缓步出列,沉声道。 “陛下,老臣以为,贾琮功勋卓着,封侯爵足矣。若骤封国公,恐后患无穷。况且火器之威虽强,尚未遍及全军,贾琮年少,骤得高位,或引朝臣非议。” 他的声音虽缓,却字字掷地,引得文官频频点头。 武勋集团顿时炸了锅,史鼎拍案而起:“温首辅,你这是何意?贾琮以三千破八万,焚王庭,斩大汗,立碑定边,这样的功绩还不够封国公?若非他火器开边,边关早破,京师危矣!” 他转向皇帝,抱拳道:“陛下,臣附议牛公,贾琮当封国公!” 殿内争吵声此起彼伏,文官与武勋针锋相对,气氛剑拔弩张。 弘元帝手指轻敲龙椅,目光深邃,正欲开口,忽闻殿外一声高喊:“报——!” 一名传令兵满身冰碴,跌跌撞撞冲入殿内,单膝跪地,双手高举一封急奏。 “韩总兵急奏!贾伯爷在草原收服三十六部,获战马三万匹!” 他喘着粗气,从腰间解下一个皮囊,哗啦倒出十几枚金狼符,符上雕刻着草原部落的图腾,熠熠生辉。 “各部头人的降书,皆在此!” 金銮殿霎时寂静,落针可闻。文官们目瞪口呆,武将们则爆发出震天的欢呼。 牛继宗哈哈大笑,拍着沙盘残骸:“好!贾琮不仅灭鞑靼,还收服草原三十六部!这功绩,谁敢说不配国公?” 他转向温体仁,挑衅道:“温首辅,还要封侯爵吗?” 温体仁脸色铁青,嘴唇哆嗦,半晌无言。 刘元清低头,礼部侍郎王永年张了张嘴,却一个字也说不出。 弘元帝猛地起身,玄色龙袍无风自动,朗声道:“拟旨!贾琮晋封定国公,世袭罔替!赐丹书铁券,赏金千两,良田万亩!神机营全军赏银,立碑白登山,永志此功!” “陛下三思!” 礼部尚书李文博扑通跪下,声音颤抖:“国公非开国不封,贾琮虽功高,然朝制不可轻改!” 他话音未落,牛继宗冷笑:“朝制?鞑靼百年犯边,哪次不是尸山血海?贾琮一战定边,草原三十六部臣服,这不是开国之功是什么?” 他转向皇帝,抱拳道:“陛下,臣请即刻颁旨!” 弘元帝目光如炬,扫视群臣,沉声道:“李卿,朝制为国,功勋亦为国。贾琮焚王庭,斩大汗,收服草原,边关百年无忧,此功若不重赏,何以激励将士?” 他顿了顿,语气不容置疑:“定国公之封,朕意已决!谁再有异议,休怪朕无情!” 李文博面如死灰,叩首不敢再言。 温体仁叹息一声,缓缓退回队列。 殿内文官低头,武勋则满脸振奋,齐声高呼:“陛下圣明!” 戴权尖声宣旨,旨意传出金銮殿,京师震动,百姓奔走相告:“贾国公一战定边,鞑靼灭矣!” 第291章 贾府的反应 冬日,寒风刺骨,荣国府内却热闹非凡。 贾琮封定国公的圣旨由内侍亲自送至,荣禧堂外鞭炮齐鸣,震得积雪簌簌落下。 堂内香炉青烟袅袅,贾母端坐太师椅上,手持佛珠,目光中喜忧参半。 堂下,贾政、贾琏、宝玉等人齐聚,气氛热烈中透着几分微妙。 内侍戴权亲至,身后跟着数名太监,捧着金黄圣旨与赏赐的丹书铁券、金锭、玉如意。 荣禧堂内,贾母率众人跪接圣旨,戴权尖声宣读:“奉天承运皇帝,诏曰:神机营统领贾琮,奇袭王庭,斩大汗,破鞑靼八万铁骑,收服草原三十六部,功勋卓着,封定国公,世袭罔替,赐丹书铁券,赏金千两,良田万亩!神机营全军赏银,立碑白登山,永志此功!钦此!” 旨意响彻堂内,堂外鞭炮声更盛,喜气冲天。 贾母颤巍巍起身,双手接过圣旨,眼眶微湿,叹道:“琮哥儿有今日,真是贾氏的福气……” 她想起贾琮幼时在府中的艰难岁月,寄人篱下,如今却一跃成为定国公,不由感慨万千。 贾政肃立一旁,捻须道:“琮哥儿此功震古烁今,陛下亲封国公,贾氏门楣大兴,吾等当谨言慎行,莫负此恩。” 贾琏站在堂下,满脸激动,手中攥着抄录的邸报,高声道:“老太太,琮兄弟真是了不得!白登山一战,三千破八万,焚了鞑靼王庭,斩了大汗,还收服草原三十六部,战马三万匹!这功绩,戏文里都没这么精彩!” 他挥舞邸报,纸页上墨迹犹新,详述贾琮的赫赫战功,引得堂内众人频频点头。 邢夫人坐在一旁,笑得合不拢嘴:“琮哥儿小小年纪,便有如此功绩,真是天大的福分!这国公之位,可不是谁都能挣来的!” 她瞥了宝玉一眼,意有所指:“宝玉,你得向你琮兄弟学学,莫整日只知风花雪月。” 宝玉斜倚在软榻上,手里把玩玉佩,闻言撇嘴:“琮兄弟自然是好的,封了国公,我替他高兴。只是刀枪剑戟的事,我可干不来。” 他语气戏谑,眼中却闪过一丝羡慕,贾琮的功绩如雷贯耳,连他这不问世事的宝二爷,也感到家族气象一新。 贾母听罢众人议论,缓缓叹息,沉声道:“琮哥儿封国公,荣耀至极,可位高权重,如履薄冰。他年少,骤得高位,朝堂风云诡谲,怕是免不了风波。” 她目光锐利,扫过堂下众人,“咱们贾府,需得低调行事,莫给琮哥儿添乱。” 她顿了顿,叮嘱贾政:“政儿,你在户部行走,多留心朝堂动向,若有风吹草动,及时报来。” 贾政点头,肃然道:“母亲放心,儿定当谨慎。琮哥儿功高,文官武勋争论不休,封国公虽是陛下恩典,却也树大招风。府中上下,务必收敛,莫要张扬。” 他看向贾琏,沉声道:“琏儿,贺礼要厚,但不可铺张,明白吗?” 贾琏忙应下,咧嘴笑道:“二叔放心,琮兄弟如今是定国公,陛下亲封,谁敢找茬?” 他言语间满是得意,仿佛贾琮的荣耀也让他脸上有光。 王熙凤闻讯赶到,笑得花枝乱颤:“老祖宗,政老爷,这可是天大的喜事!琮兄弟封了国公,贾氏门楣大兴,咱们得好好庆贺!” 贾母瞪她一眼,哼道:“你就知道热闹!琮哥儿如今担子重,你少动歪心思!” 与此同时,家庙,寒风呼啸,院内冷清肃杀。 王夫人跪于佛堂,面前香炉青烟袅袅,佛珠在她手中缓缓转动。 自被责幽禁于此,她日日礼佛,面容憔悴,昔日荣国府主母的威严早已不在。 庙外忽传来阵阵鞭炮声,震得窗棂嗡嗡作响,隐约夹杂着锣鼓与欢呼。 王夫人一愣,停下佛珠,皱眉看向守在门口的嬷嬷,低声道:“外头何事,如此喧哗?” 嬷嬷是个粗使婆子,闻言咧嘴,难掩兴奋:“太太,您还不知?三爷封国公了!定国公,世袭罔替!白登山一战,三千破八万,鞑靼灭了,草原三十六部都投降了!” 她手舞足蹈,唾沫横飞:“今儿圣旨送到府里,老太太高兴坏了,鞭炮放了一条街!” 王夫人闻言,手猛地一抖,佛珠散落满地,眼中满是震惊:“国公?琮哥儿……封了国公?” 她心绪翻涌,复杂难言,面露苦涩。 东跨院内,贾赦被禁足于书房,门窗紧锁,院内只有两名老仆伺候。他斜靠在炕上,手里握着半壶酒,面色阴沉。 自被责禁足,他日日酗酒,脾气愈发暴躁。 院外鞭炮声传来,锣鼓喧天,贾赦皱眉,猛地摔了酒壶,骂道:“吵什么吵!谁家死了人?” 老仆战战兢兢,低声道:“老爷,是三爷……三爷封了国公!圣旨刚到,府里正庆贺呢!” “国公?” 贾赦一愣,酒意散去大半,猛地坐起,瞪眼道:“贾琮那小子?封了国公?” 老仆忙点头:“正是!三爷在白登山大破鞑靼,陛下封他定国公,世袭罔替!” 贾赦脸色阴晴不定,半晌冷笑:“好个贾琮,倒是爬上去了!” 他眼中闪过嫉恨,喃喃道:“国公……哼,风光能有几时?” 他抓起酒壶,灌了一口,目光阴鸷,透着几分不甘。 京师街头,贾琮封国公的消息传遍,百姓沸腾,茶肆酒楼议论不休。 “贾国公三千破八万,一枪毙大汗,火器神了!” “草原三十六部投降,战马三万匹,鞑靼完了!” 市井间,孩童挥木棍,喊“火器定边”,热闹非凡。 书肆里,贾琮战绩编成话本,供不应求。 消息传到黛玉院内时,林黛玉正在绣嫁衣。 紫鹃跌跌撞撞跑进来,差点被门槛绊倒:“姑娘!姑娘!琮三爷封国公了!“ 银针扎破指尖,血珠滴在鸳鸯戏水的图案上。 黛玉却笑了,笑着笑着又落下泪来。 她望向窗外白茫茫的雪地,仿佛看见那个少年,正披着一身风雪归来。 第292章 圣旨北来 白登山北,草原寒风凛冽,天地间一片苍茫。 神机营大营驻扎在山脚,战旗猎猎,火器方阵整齐列于营外,燧发枪与散弹铳在冬日阳光下寒光闪烁。 贾琮一身玄甲,立于高坡,手持望远镜,目光扫视远处的草原地平线,身后两千精锐士气如虹,正清点战马与缴获的鞑靼辎重。 白登山巅的“神机定边”碑屹立如巨,碑文遒劲,诉说着奇袭王庭、斩大汗、破八万铁骑的赫赫战功,草原部落使者匍匐碑前,献马称臣,太平盛世初现端倪。 营中忙碌而有序,牛耀指挥士兵修缮营寨,张猛率夜不收巡查附近丘陵,防备鞑靼残部反扑。 贾琮放下望远镜,转身对身旁的韩总兵道:“韩将军,鞑靼残部虽不足千人,藏于深山,仍需清剿,以绝后患。” 韩总兵拱手,沉声道:“国公爷放心,辽东军已行至百里外,明日即可会合。草原三十六部既已臣服,残敌翻不起风浪!” 他称呼贾琮为“国公爷”,语气中透着敬佩,显是京师的消息已传至军中。 贾琮闻言,眉头微挑,淡笑道:“国公之名,尚未正式受封,韩将军何故如此称呼?” 韩总兵哈哈一笑,指着营外远处的尘土:“国公爷,您且看!京师的圣旨,怕是这会儿就到了!” 贾琮顺着他手指的方向望去,果然见一队快马疾驰而来,马蹄扬起雪尘,领头之人身着内侍服饰,手捧金黄卷轴,身后数骑护卫高举宫灯,气势赫赫。 营中号角长鸣,士兵迅速列阵,火器手持枪列于两侧,军旗迎风招展。 贾琮整肃玄甲,率牛耀、张猛等亲卫迎上前去,目光平静如水。 内侍勒马下鞍,正是戴权的心腹李德,风尘仆仆,满脸喜色。 他双手捧着圣旨,高声道:“神机营统领贾琮,接旨!” 贾琮单膝跪地,身后将士齐齐下跪,营中一片肃穆,唯有寒风呼啸。 李德展开圣旨,尖声宣读:“奉天承运皇帝,诏曰:神机营统领贾琮,奇袭王庭,斩大汗,破鞑靼八万铁骑,收服草原三十六部,功勋卓着,封定国公,世袭罔替,赐丹书铁券,赏金千两,良田万亩!神机营全军赏银,立碑白登山,永志此功!钦此!” 旨意响彻大营,字字如雷,震得雪地微颤。 贾琮双手接过圣旨,起身谢恩,声音沉稳:“臣贾琮,谢陛下隆恩!” 贾琮心中却无波澜,封国公虽是无上荣耀,但比起草原的太平与火器开边的志向,不过一纸虚衔。 身后将士却按捺不住,齐声高呼:“定国公!威震草原!” 声浪如潮,响彻云霄,惊得远处战马嘶鸣。 牛耀抱拳,肃然道:“国公爷,草原已定,边关无忧,皆您之功!神机营上下,愿随您再立新功!” 贾琮摆手,淡笑道:“国公之名,虚荣耳。火器定边,边关太平,方是我志。诸位兄弟,鞑靼虽灭,巡边清剿不可懈怠!” 韩总兵上前,感慨道:“国公爷,您三千破八万,焚王庭,斩大汗,收服三十六部,老夫守边三十年,未见如此大功!陛下封您定国公,实至名归!” 他顿了顿,低声道:“京师朝堂,文官武勋争论不休,牛继宗力荐您封国公,陛下拍案定夺,足见圣心!” 贾琮闻言,目光微动,拱手道:“多谢韩将军告知。朝堂之事,我自有分寸。眼下,草原要隘需设防,火器营扩建在即,还需将军相助。” 李德在一旁赔笑,躬身道:“国公爷,陛下特命奴才转告,火器之威震慑草原,兵部已着手筹建火器营,望您回京后亲自主持,推广神机营战法!” 他递上一封密旨,贾琮接过展开,密旨中言及火器营扩建计划,需贾琮回京商议,并筹措匠人与物资。 贾琮点头,沉声道:“请回禀陛下,臣定不负圣恩。火器营之事,臣即刻安排,待草原事毕,亲自回京。” 圣旨宣罢,营中喜气洋洋。 贾琮下令赏赐全军,银两分发,酒肉犒劳,士兵们围坐篝火,谈笑间尽是胜利豪情。 夜幕降临,草原星空璀璨,贾琮独坐营帐,手抚护心镜,目光深邃。 帐外,牛耀与张猛低声议论,张猛咧嘴道:“牛将军,国公爷这功绩,话本里都没这么传奇!您说,他下一步是不是要回京建府开衙?” 牛耀摇头,低声道:“国公爷志不在此。他心系火器,草原未定,他不会轻易回京。” 帐内,贾琮展开地图,烛光摇曳,筹划清剿残敌与设防要隘。 白登山一战,鞑靼主力全灭,但残部藏于深山,需联军清剿,草原部落虽臣服,亦需震慑。 次日清晨,贾琮率神机营巡边,战马嘶鸣,火器方阵整肃,沿途部落使者匍匐迎接,献马称臣。 白登山“神机定边”碑在晨光下熠熠生辉,碑文如刀刻,震慑四方。 韩总兵策马随行,叹道:“国公爷,您一战定边,草原三十六部望碑而拜,老夫此生,得见此局,无憾矣!” 贾琮淡笑:“韩将军,草原虽定,边关仍需常备。火器开边,需一代代传承,方保太平。” 巡边途中,辽东援军抵达,五千精锐加入清剿,贾琮分兵三路,扫荡深山残敌。 神机营火器开路,燧发枪与散弹铳扫荡敌踪,残部不足千人,尽数歼灭。 深夜,贾琮望着天空的明月,心中却是有些感慨。 封国公,世袭罔替,丹书铁券,赏金千两,良田万亩。 此等恩宠,堪称极致,然功高震主,向来为君王忌。 他虽年少,却深谙朝堂之道,弘元帝纵然信任,朝臣猜忌与皇权平衡之下,归京之路,怕是暗藏波澜。 神机营的职位怕是要离开了,不过倒是可以推牛耀上去,以他的战功也不为过。 至于火器工坊,见识了这一战的威力,相必弘元帝也必将插手,不会让自己全权掌握。 不过,正好给自己放个假。和黛玉的婚期也近了。 想到这,贾琮也是不由的露出一丝微笑。 第293章 班师回朝 京师,雪花纷飞,御乾殿内烛光摇曳,映得龙案上的奏折泛着微光。 弘元帝端坐龙椅,玄色龙袍衬得他威严如山,目光深邃,似在思量国事。 首辅温体仁立于殿下,象牙笏板紧握,面容沉稳,眼中却闪过一丝谨慎。 殿外寒风呼啸,宫灯昏黄,殿内气氛肃穆,君臣之间的对话低沉而意味深长。 弘元帝手指轻敲龙案,沉声道:“温卿,贾琮封定国公,草原三十六部臣服,边关百年无忧,火器之威震慑天下。你身为首辅,可有良策,助朕推广火器营,巩固边关?” 他的语气平静,却透着一丝试探,目光如刀,直刺温体仁心底。 温体仁躬身,缓声道:“陛下,贾琮白登山一战,奇袭王庭,斩大汗,破八万铁骑,收服草原,功勋旷古。封定国公,世袭罔替,足彰皇恩,激励将士。火器之威,确为国之利器,臣以为,兵部筹建火器营,宜速推进,然……” 他顿了顿,声音低了几分,“贾琮年未弱冠,骤登高位,手握神机营,又掌火器工坊,权柄过重,朝臣或生非议。臣建议,神机营主将可由贾琮麾下战功卓着者接替,火器工坊则由兵部统筹,贾琮为辅,如此既显陛下信任,又可安朝堂之心。” 弘元帝眯起眼睛,嘴角微扬,似笑非笑:“温卿是说,贾琮功高震主,需分其权柄?” 他的声音轻缓,却如寒风刺骨,殿内空气霎时凝重。 温体仁一凛,忙叩首:“臣不敢!贾琮忠心耿耿,火器开边,边关大定,臣唯恐流言滋生,损其忠心,乱朝堂纲纪!” 他额头渗汗,深知弘元帝对贾琮信任有加,然皇权之下,无人可凌驾,稍有不慎,便是万劫不复。 弘元帝起身,负手踱步,目光扫过殿外飘雪,沉声道:“贾琮三千破八万,朕亲封定国公,非为一时之赏,乃为火器开边!神机营战法,震慑草原,火器营若成,边关无忧,国运昌盛。朕信贾琮忠勇,然功高震主之说,朕亦非不虑。” 他转头,目光如炬,“温卿,你既为首辅,当有实策。神机营与火器工坊如何安排,朝堂如何安,说来听听。” 温体仁心头一紧,沉吟片刻,谨慎道:“陛下,神机营主将,贾琮麾下牛耀战功卓着,可堪重任,接替统领之位,既全贾琮忠义,又安朝臣之心。火器工坊,涉及匠人、物资、秘法,宜由兵部尚书牛继宗统筹,贾琮为辅,如此分权制衡,免生猜忌。贾琮归京,宜赐宅邸、婚配,以示恩宠,系其忠心。” 他字斟句酌,力求滴水不漏。弘元帝闻言,目光微动,淡笑道:“神机营换将?温卿此言,倒是有些道理。” 他回到龙案,提笔批阅奏折,语气随意:“贾琮忠勇,朕知其心。神机营主将,可由牛耀接替,贾琮功勋已足,卸下此职,亦显朕恩。然火器工坊,贾琮为主,兵部为辅,断不可掣肘!” 他顿了顿,声音加重:“火器开边,国运在此,贾琮熟谙战法,工坊秘法出自其手,朕要他发扬光大,兵部统筹,不过后勤耳!朝堂非议,温卿当疏通文官,勿让流言滋生。” 温体仁一怔,忙叩首:“陛下圣明!臣定疏通朝臣,助火器营早日建成!” 他心中暗叹,弘元帝对贾琮的信任远超预期,火器工坊仍以贾琮为主,足见君心。 弘元帝挥手,温体仁退下,殿外雪花纷飞,首辅的背影在宫灯下渐行渐远。 弘元帝独坐殿内,目光落在龙案上一封密奏,奏折乃兵部所呈,言及火器营筹建的初步计划。 他喃喃自语:“贾琮,朕信你忠心,火器开边,国运在此。神机营换将,可安朝堂,工坊在你,朕拭目以待……” 他提笔,在奏折上批下“速办”二字,眼中闪过一丝复杂,似信任,又似试探。 几日后,贾琮率神机营班师回朝,浩浩荡荡南下,沿途州县闻定国公亲至,纷纷开城相迎,百姓夹道,争睹其风采。 神机营两千精锐,火器装车,战马嘶鸣,军容整肃,宛如一道铁流,震撼人心。 贾琮一身玄甲,骑马前行,面容沉稳,毫无骄矜之色,然心中却筹谋万千。 行至京畿,京师已近,城外十里,兵部尚书牛继宗率百官迎接,旌旗蔽日,鼓乐齐鸣。 牛继宗满脸笑意,抱拳道:“国公爷,白登山一战,威震天下!陛下命下官迎接,京师百姓,翘首以盼!” 贾琮翻身下马,拱手道:“牛大人言重,贾琮不过尽臣子之责。火器营筹建,需兵部鼎力相助,望大人不吝援手。” 牛继宗哈哈一笑:“国公爷放心,火器营之事,老夫全力支持!陛下已命您为主,老夫不过跑腿罢了!” 神机营入城,百姓夹道,欢呼如雷:“定国公!火器定边!” 街头孩童挥木棍,模仿火器营,茶肆酒楼议论不休,贾琮战绩的话本堆满书肆。 贾琮骑马前行,目光平静,然心中警觉更甚。 朝堂风云,远非草原战场,文官的笔杆,武勋的攀附,皇权的试探,皆是暗箭。 御乾殿内,雪花飘落于殿外,烛光映得龙案温暖如春。 弘元帝端坐龙椅,玄色龙袍威严依旧,目光中却带着几分期待。 贾琮一身玄甲,风尘仆仆,入殿后单膝跪地,沉声道:“臣贾琮,叩见陛下!白登山一战,鞑靼已灭,草原三十六部臣服!” 他声音铿锵,递上战报与草原部落的降书,金狼符熠熠生辉。 弘元帝起身,亲自扶起贾琮,朗笑道:“定国公,朕的柱石之臣!三千破八万,火器定边,朕心甚慰!” 他接过战报,细细翻阅,赞道:“白登山立碑,震慑草原,贾卿此功,国运昌盛之基!” 君臣对坐,弘元帝问及火器营筹建,贾琮条理清晰,言道:“火器工坊需匠人、物资,臣拟联络户部、工部,推广神机营战法,边关再无隐患。” 弘元帝点头,目光柔和:“贾卿忠勇,火器开边,朕全赖你。牛耀接神机营,你可安心主持工坊。” 贾琮谢恩,言辞谦逊:“臣定不负陛下所托!” 弘元帝见他眉宇间略显疲惫,知他连日奔波,风雪兼程,温声道:“贾卿鞍马劳顿,今日不必多言,先回府休息。 火器营之事,改日再议。朕已赐宅邸,婚期将近,好生安顿。” 贾琮叩首:“臣谢陛下隆恩!” 他退出御乾殿,寒风扑面,心中却暖意升腾,弘元帝的信任如磐石,然朝堂暗流,仍需谨慎应对。 他翻身上马,率神机营亲卫,直奔定国公府。 第294章 府内迎归 定国公府——原贾琮的伯爵府,经过修缮,已焕然一新,朱门高耸,匾额上“定国公府”四字金光熠熠。 府内张灯结彩,红绸高挂,仆役丫鬟川流不息,忙碌中透着喜庆。 贾琮封定国公,威震草原,此番班师回朝,府中上下精心筹备,迎接这位年轻的国公爷。 定国公府外,红毯铺地,灯笼高挂,府门大开,喜气迎人。 贾府的姐妹们早已等候,贾元春、迎春、探春、惜春、史湘云、薛宝钗、薛宝琴、邬思瑶、邢岫烟齐聚门前,笑语盈盈,气氛热闹。 贾琮的丫鬟映月、小红、柳五儿忙前忙后,指挥仆役,确保一切妥当。 林黛玉因礼法,留在荣国府,未能前来。 贾琮远远踏入院内,远远的看见了相迎的姐妹们,拱手笑道:“诸位姐妹,琮归来了!” 他的声音清朗,带着几分亲切,风尘仆仆的玄甲在雪光中更显英武。 探春迎上前,湖蓝披风随风轻动,笑道:“琮三哥,封定国公,威震草原,姐妹们特来迎接!府中已备好宴席,快请入内!” 薛宝钗温婉一笑,柔声道:“国公爷,鞍马劳顿,先入府稍歇,姐妹们都等着听你讲草原的事呢。” 史湘云豪爽拍手:“琮哥哥,白登山一战,话本里都没这么传奇!今日不醉不归!” 贾元春端庄一笑,宫中气度尽显:“好了,都别在门口堵着了,去院里。” 贾琮转向映月等人,温声道:“映月、小红、五儿,府中布置辛苦了。” 映月爽利一笑:“爷,您才是辛苦了!草原风雪,定不好熬!” 小红端着茶盏,嗔道:“爷快入府!” 柳五儿点头,笑道:“宴席已备好,爷定会满意!” 众人簇拥着贾琮入府,穿过朱门,沿红毯步入正厅。 厅内暖炉烧得正旺,炭火驱散寒意,珍馐满桌,香气扑鼻。 红绸高挂,灯笼映得厅内喜气洋洋。 众人入座,觥筹交错,笑谈间尽是白登山战事。 探春举杯,笑道:“琮哥哥,此杯敬你火器定边,边关太平!” 宝钗附和,温声道:“琮兄弟,安全回来就好,京师的风雪,总比草原暖和些。” 湘云豪气干云:“琮哥哥,再敬你一战灭鞑靼,草原臣服!” 惜春咯咯笑着:“三哥哥,我也敬你,回头可要讲讲草原的事!” 贾琮举杯回敬,沉声道:“劳烦姐妹们担心了!” 他的目光温和,扫过众人,厅内笑语不断,喜气洋洋。 映月在一旁伺候,悄声道:“爷,林姑娘因礼法未能来,紫鹃姐姐代她送了贺礼,这会儿也在府里。” 贾琮闻言,心头一暖,点头道:“林妹妹心意,我已知晓。” 他目光柔和,思及黛玉那双泪眼,心中泛起一丝温情。 宴席间,姐妹们你一言我一语,关切之情溢于言表。 迎春性子温顺,柔声道:“琮弟,草原风雪严寒,你在白登山日夜征战,可有好生照料自己?瞧你清减了些。” 她眼中满是担忧,帕子攥得紧了些。 邬思瑶轻叹:“琮哥哥,三千破八万,火器震敌,固然壮烈,可刀光剑影,稍有差池便……” 她未说完,语气已带几分后怕。 薛宝琴俏皮一笑,试图缓和气氛:“思瑶姐姐别吓我们!琮哥哥福大命大,定国公的威名,连草原部落都拜服,哪会轻易受伤?” 贾琮微笑,温声道:“多谢姐妹们挂念。白登山风雪虽苦,神机营将士同心,火器犀利,鞑靼不堪一击。” 他顿了顿,应众人之请,娓娓道来:“那夜奇袭王庭,风雪遮天,我率三千精锐,借夜色掩护,火器齐发,鞑靼八万铁骑乱作一团。大汗自恃王庭坚固,却不料散弹铳破阵,燧发枪定乾坤……” 他言辞简练,却绘声绘色,厅内众人听得入神,湘云拍案叫绝:“琮哥哥,这仗打得痛快!火器一响,鞑靼王庭灰飞烟灭!” 当贾琮说到最后决战,语气略沉:“鞑靼大汗负隅顽抗,亲率三千亲卫突围,我与牛耀、张猛率百骑追击,火器虽利,近战却险。那一刻,刀光如雪,稍有不慎,便是生死之别。” 厅内霎时安静,探春皱眉,低声道:“琮三哥,如此凶险,你怎不早说?” 宝钗轻叹:“幸而你平安归来,否则……” 她未说完,眼中已泛起担忧。 惜春小脸发白,喃喃:“三哥哥,你可吓死我们了!” 元春端庄道:“琮兄弟,战事虽胜,今后当更谨慎,国公之位,担子不轻。” 贾琮见众人神色,笑道:“姐妹们莫忧,危急之时,火器护身,牛耀、张猛忠勇,贾琮福大命大,怎会轻易折在草原?” 他语气轻松,举杯道:“今日归京,只谈喜事,不提凶险!来,敬诸位姐妹,谢你们筹备盛情!” 众人被他感染,纷纷举杯,湘云豪爽道:“琮哥哥说得对!今日只管开怀!” 探春笑道:“琮三哥讲得精彩,回头四妹妹画《定边图》,定要添上这火器破敌的场面!” 惜春连连点头,眼中满是憧憬。 与此同时,荣国府内,林黛玉的院落清幽静谧,雪花落在窗棂,室内暖炉微燃,淡淡药香弥漫。 黛玉倚在软榻上,手持一卷诗册,眉眼间带着几分病弱的清愁。 她因礼法,未赴定国公府,特意遣了紫鹃代她送去贺礼,与姐妹们同庆贾琮归京。 雪雁从外院匆匆回来,推门而入,脸颊冻得通红,喜道:“姑娘!琮三爷回京了!这会儿已到定国公府,姐妹们都在那儿迎他,府里好不热闹!” 黛玉闻言,手中的诗册滑落,眼中闪过一丝惊喜,随即又蒙上泪光。 她轻声道:“琮哥哥回来了……” 她望向窗外雪地,仿佛看见那个玄甲少年,披风雪归来。 雪雁见她神色,忙道:“姑娘,紫鹃姐姐带着您的贺礼去了定国公府,琮三爷见了定会高兴!您别忧心,好好养身子,婚期可不远了!” 黛玉脸颊微红,低声道:“雪雁,休要胡说。” 她语气虽嗔,眼中却满是柔情,思绪飘向定国公府,喃喃道:“琮哥哥,愿你平安……” 第295章 再入荣府 晨曦初露,京师尚笼罩在一片薄雾之中,定国公府内已是灯火通明,忙碌有序。 庭院中,仆役们清扫积雪,扫帚划过青石板泛起沙沙声。 主厅内,贾琮身着崭新的国公朝服,玄色锦袍上金线绣成的麒麟纹在烛光下熠熠生辉,腰间佩戴的御赐玉带更显威仪。 他站得笔直,宛若一柄出鞘的宝剑,气势内敛却锋芒暗藏。 映月立在一旁,细心整理他的衣襟,动作轻柔而熟练。 “爷,今日您走荣国府正门,府里已派人知会妥当。” 她语气中带着一丝自豪,眼中闪过对主子新身份的敬仰。 贾琮微微颔首,目光掠过窗外,雪花如柳絮般轻舞,映衬着晨光中的寂静。 “备两份礼,” 他沉声道,语气平静, “一份给老太太,一份给林姑娘。” 小红端着茶盏站在一侧,闻言抿嘴偷笑,眼中闪过一丝促狭。 “是,爷!” 她轻声应下,脚步轻快地退出去安排。 临出门时,她与映月交换了一个心照不宣的眼神。 荣国府的朱漆大门在晨光中缓缓开启,沉重的门轴发出低沉的吱呀声,门前雪地被踩得微微凹陷。 贾琏一身锦袍,外罩狐裘,领着几名管事肃立在石阶前,手中握着的名册在寒风中微微抖动。 远远瞧见贾琮的车驾自雪雾中驶来,贾琏脸上绽开热情的笑容,忙迎上前,深深一揖:“定国公亲临,荣国府蓬荜生辉!” 贾琮步下马车,国公朝服在雪光中更显庄重。 他拱手还礼,嘴角勾起一抹温润笑意:“琏二哥何必如此客套?咱们还是兄弟。” 他的声音清朗,带着几分亲切,冲淡了新封国公的威严,却让贾琏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光芒。 既有欣羡,又有几分拘谨。 “国公爷。之前平安州一事” “琏二哥,此事之后再谈。”贾琮顿了顿,打断了贾琏的话。 话音未落,门内传来一阵爽朗的笑声,宛如春风吹散寒意。 “我的国公爷总算来了!还杵在门口作甚?快请进来!” 贾母扶着鸳鸯的手,从影壁后缓步而出。 她头戴镶珠绒帽,银发梳理得一丝不苟,脸上笑意盎然,眼中却藏着几分感慨。 身后,王熙凤领着一众女眷款款而来。 邢夫人元春、探春、惜春、迎春等人皆盛装打扮,锦绣罗裙在雪地上拖曳出五彩斑斓的光影,宛若一幅流动的画卷。 贾琮疾步上前,单膝跪地,恭声道:“孙儿拜见老祖宗。” 他的动作端正,语气中透着久违的亲近。 贾母却不依,一把拉住他的手臂,佯嗔道:“这可使不得!你如今是一品国公,威震草原,老身哪敢受你的大礼!” 她作势要屈膝还礼,引得周围众人哄笑。 贾琮慌忙托住她的手臂,苦笑道:“老祖宗,您这是要折煞孙儿了!” 众人簇拥着贾母与贾琮往荣庆堂走去,沿途雪花轻落,廊下红梅暗香浮动。 贾母紧紧握着贾琮的手,指尖摩挲着他掌心的老茧,眼中闪过一丝心疼。 “昨儿圣旨送到府里,说你在白登山立下‘神机定边’碑,连草原三十六部都臣服了。” 她声音渐低,带着几分哽咽, “可怜见的,那冰天雪地里打仗,刀枪无眼,你这孩子……” 王熙凤见状,忙笑盈盈地插话,声音清脆如银铃:“老祖宗,琮兄弟如今是定国公,封爵世袭,贾氏门楣大兴!咱们可别尽说那些伤心话,得给国公爷庆贺!” 她眼波流转,瞥了贾琏一眼,似在提醒他莫忘了筹备事宜。 “凤丫头说得是!” 贾母破涕为笑,拍了拍贾琮的手, “三日后是个黄道吉日,咱把京里相熟的世家都请来,办一场封爵宴,风风光光!还要开祠堂祭祖,让贾氏列祖列宗也沾沾琮哥儿的福气。” 她顿了顿,压低声音,凑近贾琮耳边:“你父亲那边……现在还关在东路院里,你可要去看下?” 贾琮闻言,目光微敛,低声道:“孙儿明白,我就不过去了。” 他的语气平静,眼中却闪过一抹冷意,他下意识地望向西跨院的方向,那里隐约可见一角灰瓦,在雪雾中显得冷清而孤寂。 探春走在一旁,湖蓝色披风随风轻动,瞧见贾琮的神色,凑近低语:“琮三哥,林姐姐在院里抄经,周嬷嬷看得严。” 正说着,游廊转角处忽闪过一道身影,紫鹃探出半个脑袋,瞧见众人后又慌忙缩了回去,裙角在雪地上留下一抹浅痕。 黛玉院内,林黛玉倚窗而坐,案上摊开一卷金刚经,她正低头临帖,笔锋婉转,墨香袅袅。 窗外雪花轻落,落在梅枝上,发出细微的簌簌声。室内暖炉烧得正旺,淡淡的药香弥漫,衬得她眉眼间更添几分病弱的清愁。 忽地,外间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雪雁推门而入,脸颊冻得通红,气喘吁吁道。 “姑娘!琮三爷……不,国公爷往咱们院子来了!” 她声音中透着兴奋,手舞足蹈,险些撞翻一旁的香炉。 黛玉一惊,手中毛笔猛地一顿,墨汁在宣纸上洇开一团乌云。 她慌忙起身,脸颊泛起淡淡的红晕,嗔道:“这如何使得?婚期将近,怎可私下相见?快,快把帘子都放下!” 她声音虽急,眼中却闪过一丝掩不住的期待。 雪雁手忙脚乱地去拉竹帘,紫鹃却已从外间匆匆返回,低声道:“姑娘,国公爷已在院外,周嬷嬷正拦着呢!” 话音未落,竹帘被轻轻挑起,贾琮的身影出现在阶下。 隔着薄纱窗,他与黛玉四目相对,空气仿佛在这一刻凝固。 周嬷嬷急得直跺脚,声音尖利:“国公爷,这可不合礼数!婚期就在眼前,若传出去……” 她话未说完,贾琮已从怀中取出一只雕花锦盒,递给身旁的紫鹃,沉声道:“陛下赐下的南海珍珠,研磨入药可安神养心,特送与林妹妹。” 紫鹃会意,忙接过锦盒,快步递入室内。 黛玉指尖触到盒面,触感温润,却分明察觉到盒缝间夹着一张薄薄的纸条。 她心跳蓦地加快,面上却强自镇定,低声道:“多谢……琮哥哥挂念。” 她的声音细若蚊鸣,带着几分羞涩。 贾琮微微一笑,眼中闪过一丝柔情。 他拱手告辞,声音低沉而温暖:“林妹妹好生休养,待琐事了结,我再来探你。” 言罢,他转身离去,靴底在雪地上留下深深的脚印,渐行渐远。 黛玉凝望窗外,雪花落在他的背影上,模糊了他的身影。 她轻抚锦盒,指尖摩挲着那张纸条,迟疑片刻后小心抽出。 纸上墨迹清隽,只寥寥数语:“风雪归途,唯念卿安。” 她读罢,泪光盈盈,嘴角却勾起一抹浅笑,喃喃道:“琮哥哥……” 紫鹃在一旁瞧着,忍不住笑道:“姑娘,国公爷这心思,真是细腻得紧!这珍珠药丸可不便宜,怕是陛下特意赏的。” 雪雁也凑过来,咋舌道:“姑娘,您瞧国公爷那模样,披风雪归来,跟话本里的英雄似的!” 黛玉嗔道:“你们这两个丫头,尽会胡说!” 第296章 身世之谜 定国公府内,贾琮刚自荣国府归来,朝服尚未褪下,手中正翻阅一卷户部送来的火器营筹建奏折。 忽闻府外马蹄声急促,似狂风骤雨,打破了宁静。 “国公爷!” 小红推门而入,裙角带进一缕寒风,脸上满是惊诧,“夏公公亲自来了,说有要事!” 贾琮眉头微挑,缓缓合上奏折。 夏守忠乃太上皇身边最得宠的内侍,位高权重,轻易不出深宫,今夜亲至,必定事关重大。 他沉声道:“备马。” 说罢,起身整理衣袍,手指轻抚腰间那枚御赐玉佩。 正是太上皇当年赐下的令牌。 小红忙点头,转身传令,步履匆匆。 映月端来一盏热茶,欲言又止,低声道:“爷,外面风寒,您……” 贾琮摆手,目光深邃:“无妨,去。” 贾琮跟在夏守忠身后,穿过重重回廊,靴底踏在金砖上,发出清脆的回响。 殿内檀香袅袅,氤氲的香气却掩不住一股淡淡的药味,刺鼻而沉重。 朱帘低垂,烛光昏黄,空气中弥漫着一种莫名的压抑。 “臣贾琮,参见上皇。” 贾琮单膝跪地,姿态恭敬,声音沉稳。 “起来。” 太上皇的声音沙哑,带着岁月侵蚀的疲惫, “赐座。” 贾琮谢恩起身,抬眼才看清太上皇的模样。 比半年前更显苍老,面容枯槁,眼窝深陷,双手骨节突出,唯有那双鹰隼般的眼睛,依旧锐利如刀,似能洞穿人心。 他端坐于龙榻之上,身后锦屏上绣着九龙腾云,威严中透着几分萧索。 “白登山一战,打得好。” 太上皇缓缓开口,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丝罕见的笑意, “三千破八万,焚王庭,斩大汗,收服草原三十六部……咳咳……” 他咳嗽几声,声音低沉,“比朕当年北伐,也不遑多让。” 贾琮垂首,恭声道:“上皇谬赞。臣不过是尽忠职守,若非上皇当年赐下令牌,助臣在江南肃清盐政,筹建火器工坊,此战断无如此胜果。” 他语气谦逊,字字掷地,眼中却闪过一丝试探,似在揣摩太上皇的用意。 太上皇闻言,眼中掠过一抹满意,手指轻轻叩击扶手,发出低沉的节奏。 “你倒是个记恩的。” 他顿了顿,声音骤然一沉,目光如刀直刺贾琮, “可知朕今日为何召你?” 殿内烛火摇曳,映得太上皇的面容忽明忽暗。 贾琮心头微动,注意到老人右手紧握扶手,青筋暴起,指节因用力而泛白,似在压抑某种激烈的情绪。 他沉声答道:“臣愚钝,请上皇明示。” 太上皇深深凝视他,眼神复杂,似有千言万语涌至唇边。 忽然,他剧烈咳嗽起来,胸膛起伏,气息不稳。 夏守忠忙上前递上一方丝帕,却被太上皇挥手推开。 “你……” 太上皇喘息着,目光如炬,带着几分挣扎, “你可曾想过……自己的身世?” 此言一出,宛如惊雷炸响。 贾琮心头猛地一跳,面上却不露声色,恭敬答道。 “臣乃荣国府庶子,生母早逝,身世清白,无甚可疑。” 他的声音平静如水,眼中却闪过一丝警觉,似在试探这突兀一问的深意。 “清白?” 太上皇忽地笑了,笑声干涩,带着几分自嘲与苦楚,“贾琮啊贾琮,你……” 他话到嘴边,似触及某种禁忌,猛地停住,眼神黯淡下来。 他摆了摆手,声音低沉:“罢了,你退下。” 贾琮虽满腹疑惑,却不敢多问,躬身行礼:“臣告退。” 他转身离去,靴声在空旷的殿内回荡,渐行渐远。 身后,朱帘低垂,隔绝了太上皇那复杂难解的目光。 待贾琮身影消失,夏守忠忍不住低声道:“上皇,您不是打算……” 他话未说完,太上皇猛地拍案,震得案上茶盏叮当作响。“闭嘴!” 老人怒喝,随即又咳嗽不止,帕子上赫然染上几点刺目的血丝。 他盯着那抹猩红,目光阴沉,喃喃自语:“现在……还不是时候……咳咳……” 夏守忠连忙扶住摇摇欲坠的太上皇,眼中闪过一丝忧虑,却不敢再多言。 大殿内,烛火摇曳,檀香渐散,只余药味弥漫,沉重如铅。 宫门外宫墙巍峨,夕阳如血。 贾琮翻身上马,回头望了一眼大明宫,余晖洒在琉璃瓦上,泛出冷冷的寒光。 他立于马背,风雪扑面,朝服的麒麟纹在暮色中若隐若现。 “国公爷?” 二牛见他久久不动,低声提醒,语气中带着几分关切。 贾琮收回目光,轻轻夹马腹,沉声道:“回府。” 他的神情一如既往的平静,唯有指尖不自觉地摩挲着腰间玉佩。 那枚曾助他平定江南的令牌,此刻似一块烧红的烙铁,烫得他心头微颤。 马蹄声清脆,在青石板上回响,渐行渐远。 贾琮面上无波,心中却如惊涛骇浪。 太上皇今日的异常,那句未尽的话语,以及那突兀的身世之问,宛如一柄悬空的利剑,指向一个他从未敢深想的可能。 他低头看向玉佩,目光深邃,似要从中窥见某种隐秘的真相。 夜色渐浓,雪花纷扬,京师的灯火在远处闪烁,宛若星海。 贾琮策马前行,风雪拂过他的面庞,带来刺骨的寒意。 他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的波澜,喃喃自语:“身世……呵,倒是来得突然。” 他的声音低不可闻,很快被风雪吞没,只余马蹄声在夜幕中回荡。 定国公府内,灯火通明,映月与小红正在堂前候着,见贾琮归来,忙迎上前。 映月端上一盏热茶,低声道:“爷,夏公公可有何要事?” 她的声音轻柔,眼中却带着几分担忧。 贾琮接过茶盏,淡淡道:“宫中之事,无须多问。” 他语气平静,眼中却闪过一丝复杂的光芒。 他挥手让二人退下,独自步入书房,推开窗棂,任寒风扑面。 窗外雪花飞舞,月光洒在案头的火器营图纸上,泛出冷冷的清辉。 他缓缓坐下,摊开一卷密折,指尖却不自觉地摩挲着玉佩。 太上皇的咳血、那句未完的身世之问,以及夏守忠欲言又止的神情,在他脑海中交织成一团迷雾。 他低声自语:“身世,终究要查个明白……” 三日后的定国公府,朱漆大门洞开,檐下红灯高悬,府前车马如龙,宾客络绎不绝。 雪后的京师寒意未消,街道却因这场封爵盛宴而沸腾。 大堂前,贾琮身着御赐麒麟袍,玄色锦缎上金线麒麟栩栩如生,腰间玉带熠熠生辉,衬得他英姿勃发,气度非凡。 他立于台阶之上,迎接着一波波显赫宾客,面带微笑,举止从容。 “镇国公府牛大人到!”管事高声唱诺,声震庭院。 牛继宗龙行虎步而来,一身紫金锦袍,满面红光,身后跟着一众牛氏子弟,个个昂首挺胸。 他远远瞧见贾琮,便哈哈大笑,声如洪钟:“国公爷!白登山一战,威震天下!老夫今日特来讨杯喜酒!” 他拱手行礼,眼中满是豪迈与赞赏。 贾琮忙还礼,笑道:“牛世伯亲至,晚辈蓬荜生辉。请!” 牛继宗拍了拍他的肩,低声道:“好小子,火器开边,武勋的脊梁是你撑起来的!” 二人正寒暄,府外又传来唱诺:“理国公府柳大人到!” 柳芳缓步而来,气度儒雅,身后跟着长子柳湘莲。 柳湘莲一袭白衣,俊朗如玉,眉宇间带着几分疏离的清冷。 他向贾琮拱手,声音清越:“恭喜国公爷,封爵之喜,名震京师。” 他的目光在贾琮身上停留片刻,似有探究。贾琮还礼,微笑道:“柳公子风采依旧,过奖了。” 他转向柳芳,拱手道:“柳世伯,久违了。” 柳芳捋须一笑,眼中闪过一丝深意:“贾国公年少有为,我理国公府自愧不如。白登山之功,震古烁今,今日一见,果真名不虚传。” 话音未落,又一声唱诺响彻庭院:“齐国公府陈大人到!” 陈瑞文笑容满面,带着家眷款款而来。 他年近花甲,鬓发微霜,却精神矍铄。 “贾国公一战封神,我齐国公府与有荣焉!”他拱手道贺,气氛热络。 贾琮正欲回礼,忽闻一声冷哼,刺耳如刀:“修国公府侯大人到!” 侯孝康大步跨入,面色阴沉如水,身旁几个子侄皆低眉顺眼,不敢多言。 他直视贾琮,冷冷道:“贾国公好大的威风,封爵宴办得比开国功臣还热闹。” 他的声音不高,却字字如针,带着毫不掩饰的敌意。 庭院霎时一静,宾客们的目光齐刷刷聚来,气氛凝滞。 牛继宗皱眉,忙打圆场:“老侯,今日是喜事,你这是何必……” 他的语气带着几分不悦,隐隐有护短之意。 正僵持间,又一声唱诺打破沉默:“治国公府马大人到!” 马尚笑呵呵走来,身后跟着幼子马魁,一身锦袍衬得他圆润如玉。 他环视众人,朗声道:“哟,诸位都在啊!贾国公,恭喜恭喜!白登山一战,草原臣服,今日这宴席,堪比天家盛典!” 他素来圆滑,三言两语便将紧张气氛化解,引得众人笑声一片。 忽地,府外传来一声高亢唱诺。 “京营节度使王大人到!” 王子腾一身紫袍,步伐沉稳,面容肃穆,身后随从低调却气势不凡。 他缓步入场,目光扫过人群,径直走向贾琮。庭院霎时安静,宾客们屏息凝神。 谁人不知王氏与贾琮的旧怨? 如今他亲至,究竟是何用意? 王子腾停在贾琮面前,深深一揖,声音低沉:“贾国公,封爵大喜,恭贺。” 他的动作端正,语气诚恳,令人挑不出半点瑕疵。 贾琮还礼,目光平静:“王大人亲临,荣幸之至。” 王子腾忽地压低声音,仅二人可闻:“过去之事,是王某有眼无珠,误信谗言。今日特来赔罪,还望国公爷海涵。” 他的语气中带着几分自嘲,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似有悔意,又似另有图谋。 贾琮闻言,目光微动,淡笑道:“王大人言重了。往事如烟,今日之宴,只论喜庆。” 这一幕落在众人眼中,无不暗自吃惊。 “保龄侯府史大人到!” 管事的声音再次响起,打破窃窃私语。 史鼐携史鼎大步而来,史鼎满面红光,朗声笑道:“琮哥儿,好样的!我史家以你为荣!白登山一战,话本都写不过来!” 史湘云从后院跑出,裙角飞扬,脆声道:“叔叔!” 她扑到史鼎身旁,笑靥如花。史鼎宠溺地揉了揉她的发髻,笑道:“云丫头在贾府可好?今日你琮哥哥封爵,你得多敬他几杯!” 史湘云俏脸微红,嗔道:“叔叔尽会取笑!” 她瞥了贾琮一眼,眼中闪过一丝钦佩,带着几分少女的娇羞。 紧接着,又一声唱诺:“锦乡侯府韩大人到!” 韩奇携厚礼而来,拱手道:“贾国公威震草原,我锦乡侯府特来道贺。白登山之功,震慑四方,韩某佩服!” 随后,平原侯府、定城侯府等各家侯府相继派人前来,或携重礼,或亲至道贺,荣国府门前一时冠盖云集,热闹非凡。 贾琮一一迎客,应对得体,笑容不减。 堂内,宴席盛大,雕梁画栋间红绸高挂,烛光映得满堂生辉。 八公分坐主桌,牛继宗、柳芳、陈瑞文、马尚等人谈笑风生,侯孝康独坐一隅,面色阴沉。 贾琮居于主位,左右陪着贾政与贾琏,堂下各家子弟与京师显贵济济一堂,觥筹交错,笑语喧哗。 牛继宗举杯而起,声如洪钟:“诸位,今日贾国公封爵,乃我朝盛事!白登山一战,火器定边,草原臣服,共饮此杯,贺国公爷!” 他目光炯炯,扫视全场,气势如虹。 众人纷纷举杯,齐声道:“贺国公爷!” 唯独侯孝康冷哼一声,杯盏不动,眼中满是不屑。 柳芳眯眼笑道:“老侯这是怎么了?今日大喜,怎地如此不痛快?” 侯孝康冷冷道:“我修国公府世代军功,尸山血海,也没见这般排场。哼,不过仗火器之利罢了!” 他的声音尖锐,带着毫不掩饰的嫉恨,引得堂内气氛一滞。 陈瑞文忙打圆场:“老侯,贾国公三千破八万,焚王庭,斩大汗,功勋旷古。火器虽利,然用兵如神,方有此胜。” 他语气温和,试图缓和局面。 “哼!” 侯孝康打断,目光如刀刺向贾琮,“火器再强,也不过是器物,哪比得上我修国公府的铁骑浴血?” 贾琮不慌不忙起身,拱手道:“侯世伯言之有理。若无火器,琮确实难以取胜。” 他顿了顿,话锋一转,语气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锋芒,“然火器也是实力的一部分,正如修国公府的铁骑,仰仗战马之利。兵法之道,贵在因势利导,世伯以为如何?” 此言一出,堂内霎时寂静。 侯孝康脸色一变,嘴唇微颤,似被噎住,竟无言以对。 牛继宗哈哈大笑,拍案道:“好!国公爷说得好!火器也好,铁骑也罢,都是为国杀敌,何分高下?” 他举杯敬向贾琮,眼中满是赞许。马尚连忙举杯,笑呵呵道:“来来来,喝酒喝酒!今日是喜宴,莫谈这些!” 他的圆滑化解了尴尬,堂内笑声再起,气氛重归热烈。 第297章 封爵宴 后院花厅后院花厅内,女眷们围坐一堂,笑语盈盈。 林黛玉身着淡紫罗裙,眉眼间带着几分病弱的清愁,却掩不住天生的灵秀。 她陪在贾母身旁,低头品茶,偶尔应答一两句,显得安静而端庄。 保龄侯夫人拉着黛玉的手,笑得合不拢嘴:“好孩子,听说你与国公爷的婚事定了?真是天作之合!” 黛玉脸颊飞红,低声道:“夫人谬赞了……” 她的声音细若蚊鸣,羞涩中带着几分喜意。 薛姨妈在一旁笑道:“可不是!圣上亲赐婚书,京师谁不羡慕?黛玉这丫头,福气不小!” 她瞥了薛宝钗一眼,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 宝钗低头拨弄茶盏,嘴角微扬,似笑非笑。 史湘云拍手笑道:“林姐姐,你和琮哥哥的婚事,定要办得热热闹闹!到时候我来帮你张罗!” 她豪爽的语气引得众人哄笑,黛玉嗔道:“云丫头,你又胡说!” 眼中却闪过一丝温暖。 忽地,一名丫鬟匆匆跑入,气喘吁吁道:“老太太,前院传话,陛下派戴权公公来宣旨了!” 贾母一愣,随即喜上眉梢:“快,请公公进来!” 她看向黛玉,低声道:“好孩子,陛下这是又给琮哥儿加恩了!” 圣旨到荣禧堂前,宾客齐聚,鸦雀无声。 戴权身着蟒袍,手捧金黄圣旨,身后两名内侍捧着赏赐,气势赫赫。 他尖声宣读:“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定国公贾琮忠勇可嘉,白登山一战,功勋卓着,特加封太子少保,赐黄金千两,锦缎百匹,玉如意一对,钦此!” 旨意响彻庭院,字字如雷,满座哗然。 太子少保,虽是虚衔,却位列东宫属官,意味着贾琮已被正式纳入皇储的亲信圈子。 此恩宠之重,远超众人预期。 贾琮跪地接旨,沉声道:“臣谢陛下隆恩!” 他起身谢恩,面上恭敬,心中却暗潮涌动。 之前自己出征前太子被禁足在东宫,但前些日子已被解禁。 如今陛下此举,分明是将他绑上东宫这艘巨舟,这到底是何打算? 朝堂风云,只怕更加诡谲。 牛继宗抚掌大笑:“国公爷,太子少保!陛下圣心拳拳,武勋之光!” 柳芳与马尚纷纷道贺,陈瑞文捋须微笑,似在思量此事的深意。 王子腾脸色微变,低头啜酒,眼中闪过一丝阴霾。 侯孝康更是铁青着脸,杯盏重重搁在桌上,发出清脆的碰撞声。 他冷哼道:“太子少保?哼,年未弱冠便入东宫,贾国公好大的造化!” 他的语气酸涩,带着毫不掩饰的嫉恨。 贾琮目光平静,拱手道:“侯世伯谬赞,琮不过是尽臣子之责。” 宴会继续,觥筹交错,笑语喧哗,然各怀心思的暗流,已如潮水般在堂下涌动。 后院续叙宴罢,后院花厅内,女眷们尚未散去。 贾母拉着黛玉的手,笑眯眯道:“好孩子,琮哥儿如今是太子少保,你这未来的国公夫人,可得帮他多担待些。” 黛玉低头,脸颊微红,轻声道:“老祖宗说笑了……” 她的声音细腻,眼中却闪过一丝坚定,似已下定决心,与贾琮共担风雨。 薛宝钗在一旁品茶,闻言抬头,柔声道:“林妹妹,国公爷如今位高权重,你可得多劝他小心朝堂的风波。” 史湘云拉着黛玉的手,笑得眼角弯弯:“林姐姐,你如今可是未来的国公夫人!往后我们见了你,是不是得行大礼呀?” “云丫头,又浑说!” 黛玉嗔道,作势要拧她的脸,却被探春轻笑着拦住。 探春一身湖蓝披风,端庄中透着灵动,抿嘴道:“要我说,最该高兴的是老太太。方才我瞧见老祖宗拉着琮三哥的手,笑得眼泪都出来了,硬说要给列祖列宗多烧几炷香!” 薛宝钗端来一盏杏仁茶,递给黛玉,柔声道:“妹妹润润喉。今日宾客如云,你陪着说了大半日的话,想必累了。” 她的语气温婉,眼中虽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却满是真诚的祝福。 黛玉接过茶盏,指尖与宝钗轻触,二人相视一笑,默契中带着几分姐妹间的温情。 惜春坐在窗边,手里捏着画笔,忽地指着窗外,低呼道:“你们快看!”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院中梅树下,贾琮正与牛继宗等人作别。 月光如水,洒在他崭新的国公朝服上,麒麟纹在夜色中若隐若现,衬得他英姿挺拔,宛若画中人。 牛继宗拍着他的肩,豪声大笑,声音远远传来,带着几分醉意。 “好一个俊俏的国公爷!” 湘云促狭地捅了捅黛玉,挤眉弄眼,“林姐姐好福气!” 她的话引得众姐妹哄笑,迎春掩嘴偷笑,探春轻拍湘云的肩,佯装责怪。“云丫头,你再闹,林姐姐可要钻到地缝里去了!” 黛玉羞得将脸埋在宝钗肩上,嗔道:“你们这些促狭鬼,合起伙来欺负我!” 她的声音细腻,带着几分娇羞,眼中却漾起一抹柔光,似在回味方才贾琮接旨时的沉稳模样。 宝钗轻抚她的背,温声道:“好了,妹妹别理她们。今日是喜事,咱们姐妹高兴还来不及呢。” 贾母在里间歇息,倚在软榻上,手里转着佛珠,听见外间的笑声,对身旁的鸳鸯笑道:“这些丫头们,闹得我头疼!” 话虽如此,她脸上却满是慈爱的笑意,眼角的皱纹舒展开来,透着久违的满足。 鸳鸯掩嘴道:“老太太,您这是欢喜得紧!国公爷封爵,又得了太子少保的恩典,贾氏门楣大兴,您这心啊,怕是乐开了花!” 贾母哼了一声,佯装不屑:“我乐什么?不过是替琮哥儿高兴罢了。这孩子小时候吃尽了苦,如今总算熬出头了。” 她顿了顿,目光柔和下来,低声道:“只是位高权重,如履薄冰。往后啊,他和黛玉这丫头,怕是要多担些风雨。” 夜色深沉,贾琮刚送走最后一批宾客,牛继宗醉态可掬的笑声犹在耳边回响。 他立于庭院中,麒麟袍被夜风拂动,月光洒在玉带上,泛出冷冽的清辉。 今日盛宴虽盛,然朝堂暗流与东宫重担如巨石压心,让他神色多了几分凝重。 忽地,小红匆匆跑来,额上冒着细汗,裙角沾了雪花,气息微促:“国公爷,东府的敬老爷回来了!正在偏院等您!” “敬老爷?” 贾琮眉头微蹙,眼中掠过一抹深思。 贾敬,这位在玄真观修道的族伯,自宁国府被抄后便音讯全无,如今突然回府,且在深夜求见,实在蹊跷。 他沉声道:“我这就去。” 偏院掩映在定国府一角,青苔满阶,藤蔓爬墙,显得清冷而幽寂。 月光透过破旧的窗棂,洒在斑驳的地面上,勾勒出一片光影交错。 贾琮推门而入,门轴发出低沉的吱呀声,室内一股淡淡的檀香扑鼻而来。 案前,贾敬一身灰色道袍,背对门口,正在焚香。 香炉青烟袅袅,衬得他仙风道骨,宛若超脱尘世的隐者。 “琮哥儿来了。” 贾敬转过身,声音平静如水,面容比记忆中更显清癯,颧骨高耸,眉宇间带着几分倦意。 唯有那双眼睛,炯炯有神,似能洞穿人心。 他上下打量贾琮,目光在麒麟袍上停留片刻,露出一丝复杂的神色。 贾琮拱手行礼,沉声道:“敬大伯深夜回府,可是有要事?” 贾敬不答,缓缓从怀中取出一个锦囊,轻轻放在案上。 锦囊解开,露出一方白玉印玺,玉质温润,在烛光下泛着柔和的光泽。 印玺上,赫然刻着“太子之宝”四个篆字,字迹遒劲,带着不容亵渎的威严。 “认得这个吗?” 贾敬的声音低沉,目光牢牢锁住贾琮,似要窥探他的内心。 贾琮定睛一看,心头猛地一震,宛如惊雷炸响。 他深吸一口气,强压下心中的波澜,沉声道:“这是……太子之印?” 他的声音平静,眼中却闪过一丝不可置信。 贾敬微微颔首,目光深邃如渊:“二十年前,太子殿下将你托付于我。” 他的语气平缓,却字字如锤,敲在贾琮心头, “那时,你尚在襁褓,尚不知世事。” 贾琮如遭雷击,耳边嗡嗡作响,脑海中一片混沌。 废太子。 那个二十年前因谋逆罪被诛的皇长子,早已成为宫廷禁忌,其名讳无人敢提。 他喉头发紧,声音微颤:“敬大伯……此话何意?” 贾敬轻抚印玺,指尖摩挲着篆字,眼中闪过一丝追忆:“殿下早知大祸将至,命我暗中安排,将你寄养于贾府,改换身份,以保全血脉。” 他顿了顿,目光复杂地看向贾琮,“你是殿下的亲子,皇室血脉。” 此言如惊涛拍岸,贾琮身形微晃,眼中闪过震惊、疑惑与挣扎。 他强自镇定,沉声道:“为何……现在告诉我?” 贾敬笑而不答,眼中闪过一丝悲悯。 他将印玺推到贾琮面前,缓缓道:“殿下临终前曾说,待你建功立业之日,便是真相大白之时。白登山一战,你以三千破八万,火器定边,封国公,功勋震古。如今,正是时候。” 他的语气平静,却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决然。 窗外月光如水,树影婆娑,院中梅树在风雪中轻颤,发出细微的簌簌声。 贾琮低头凝视那方印玺,篆字在烛光下泛着冷光,似在诉说一段尘封的往事。 他忽然想起太上皇那日咳血时的复杂目光,想起那句未尽的身世之问…… 一切,似乎都有了答案。 “大伯此次回府……” 贾琮抬起头,目光如炬,试图从贾敬的眼中寻找更多线索。 “只是来送这个。” 贾敬起身,道袍轻拂,带起一缕檀香。 他缓步走向门口,背影在月光下显得格外孤寂, “明日我便回玄真观。你既已知晓身世,往后如何抉择,全在你自己。” 他的声音淡然,似已将重担尽数交托。 贾琮还想再问,喉间却似被什么堵住。 他起身道:“大伯,当年之事,究竟……” 话未说完,贾敬忽地驻足,转头看向他,眼中闪过一丝深沉的光芒。 “还有一事。” 贾敬的声音低沉,带着几分郑重, “殿下临终前曾说,望你莫要记恨今上。当年之事……另有隐情。” 他顿了顿,目光复杂, “你若想查,切记小心。皇宫深似海,有些真相,埋得太深。” 说罢,他飘然而去,灰色道袍在月光下如一片浮云,消失在偏院的尽头。 院外风雪呼啸,只余檀香袅袅,萦绕在空荡的室内。 贾琮独坐案前,手中紧握那方印玺,指尖摩挲着篆字的纹路,思绪如潮。 烛火摇曳,映得他的面容忽明忽暗,眼中交织着震惊、疑惑与一丝难以言喻的沉重。 窗外更鼓声响,已是三更时分,府上沉入一片寂静,只余风雪拍打窗棂的低鸣。 他低头看向印玺,脑海中闪过无数片段。 太上皇咳血时的欲言又止,弘元帝赐封太子少保,朝堂上侯孝康的冷嘲热讽,王子腾的低姿态…… 这一切,似都在这方印玺的出现后,串联成一幅复杂的棋局。 他喃喃道:“皇室血脉……废太子……” 他的声音低不可闻,带着几分自嘲,似在试探这个陌生的身份。 他忽然想起白日里的圣旨,那句“加封太子少保”的旨意如雷贯耳。 东宫之位,历来是朝堂风暴的中心,弘元帝此举,分明是将他推向风口浪尖。 而太上皇的身世之问,是否也在暗示某种试探? 贾敬口中的“另有隐情”,又指向何方? 贾琮深吸一口气,将印玺小心收入怀中,贴着胸口,玉质的冰凉透过衣袍,激得他心头一震。 他起身推开窗棂,寒风扑面,雪花落在他的麒麟袍上,瞬间融化。 他望向夜空,月光如刀,割裂了云层,映得他的目光愈发深邃。 “从今夜起,这条路,只怕更加如履薄冰。” 他低声道,语气中带着几分决然,似已下定决心,迎向未知的风暴。 五更鼓声低沉,京师尚沉浸在夜色的余韵中,定国公府的书房却灯火通明。 贾琮伏案而坐,手中朱笔在火器营的扩建图纸上勾画,烛光映得他眉宇间满是专注。 窗外风雪未停,寒风拍打着窗棂,带来刺骨的凉意。 忽地,一阵急促的马蹄声划破寂静,似惊雷炸响,震得案上茶盏微微颤动。 “国公爷!” 李猛推门而入,铠甲上沾满雪花,肩头一道刀痕赫然在目,血迹混着雪水淌下,触目惊心。 他喘着粗气,声音急促:“火器工坊遇袭!” 贾琮手中朱笔一顿,墨汁在图纸上洇开一团刺目的猩红。 他猛地抬头,目光如刀:“说清楚!” 他的声音低沉,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眼中却闪过一丝寒光,似已嗅到阴谋的气息。 李猛单膝跪地,急声道。 “寅时三刻,一伙黑衣人翻墙潜入工坊,直奔密室,专抢火器图纸。邬小姐率工匠用新制的散弹铳击退贼人,毙敌七人,伤十余人,然……三张关键图纸被盗!” 贾琮霍然起身,他沉声道:“伤亡如何?工坊可有其他损失?” 他的目光如炬,语气冷静,却暗藏雷霆般的怒意。“工匠死伤五人,密室门锁被毁,余无大损。” 李猛低头,声音低沉,“属下护卫不力,请国公爷责罚!” 贾琮摆手,目光落在图纸上的墨团,沉吟道:“贼人目标明确,绝非普通匪盗。立刻封锁工坊,严查出入之人!” 他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决然,“备马,我亲自去一趟。” 晨光微露,雪雾弥漫,西郊火器工坊的石墙在寒风中显得愈发冷峻。 雪地上凌乱的脚印交错,斑驳的血迹与散落的箭矢诉说着凌晨的激战。 工坊大门紧闭,守卫持枪而立,空气中弥漫着火药与血腥的刺鼻气味。 贾琮策马而至,身后李猛与一队亲兵肃然跟随。 他翻身下马,目光扫过院内的狼藉,眉头紧锁。 邬思瑶迎上前来,披着一件沾满火药灰的大氅,墨发散乱。 她拱手道:“国公爷,贼人来势汹汹,却没讨到便宜。” 说罢,她递上一块撕下的衣料,布面上隐约可见一抹暗金花纹。 贾琮接过布料,细细端详,眼中寒光一闪:“北静王府的暗纹?” 邬思瑶点头,嘴角微扬:“正是。不过您放心,被盗的只是基础构型图,少了参数表和装配要领,造出来的火枪怕是打三发就得炸膛。” 她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得意,“我早料到工坊迟早会被人盯上,真正的核心图纸,已藏在别处。” 贾琮闻言,眼中闪过一丝赞许,沉声道:“好,思瑶,你做的不错。” 他环视四周,目光落在雪地上的血迹,语气转冷:“贼人伤亡几何?可有活口?” “毙敌七人,伤十余人,皆当场逃散,无一活口。” 邬思瑶皱眉,“这些黑衣人身手不凡,似受过军中训练,且对工坊地形了如指掌,绝非临时起意。” 贾琮目光微眯,沉吟道:“军中训练……北静王府……” 他低头摩挲那块布料,脑海中闪过北静王水溶的身影。 他当机立断:“李猛,命人加强工坊守卫,加派火器营精锐,任何人不得擅入!另派快马,向陛下递上密折,详报此事。” 李猛领命而去,邬思瑶低声道:“国公爷,这事背后,怕是有人故意搅局。北静王若真涉案,只怕……” 她的话未说完,贾琮摆手,沉声道:“无论谁在背后,图纸既未全失,便还有转圜余地。思瑶,工坊交给你,我信得过。” 邬思瑶拱手,眼中闪过一丝感动:“属下定不负国公爷所托!” 未至午时,宫中便传来急诏。 传旨太监戴权亲至工坊,手捧金黄圣旨,尖声宣读:“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定国公贾琮忠勤可嘉,火器营筹建有功,准其扩建,拨银五十万两,命五城兵马司协助防卫,钦此!” 贾琮跪地接旨,沉声道:“臣谢陛下隆恩!” 他起身,目光扫过戴权,隐约察觉到对方眼中的一丝探询。 戴权上前一步,低声道:“国公爷,陛下还让奴婢带句话,说您办事,他很放心。” 他的声音轻细,带着几分揣摩,似在试探贾琮的反应。 贾琮拱手,淡笑道:“请公公回禀陛下,臣定不负圣恩。” 他的语气平静,眼中却闪过一丝深思。 回府途中,贾琮路过一间茶肆,耳边传来闲汉的议论,声音低沉却清晰。 “听说了吗?北静王水溶昨夜潜逃了!二殿下亲自带人去追,在通州码头找到辆空马车,里头全是血……” 另一人压低声音:“这下二殿下可要倒霉了,人是他负责看管的!” 贾琮勒住马缰,目光微沉。 水溶潜逃与工坊遇袭,接连发生,未免太过巧合。 二皇子府的书房内,气氛压抑如铅。 案上的茶盏早已凉透,茶水洒了一地,映出二皇子铁青的面容。 他来回踱步,紫袍的衣摆扫过地面,发出沙沙的声响。 幕僚沈先生立在一旁,低声道:“殿下,锦衣卫来报,北静王可能已逃往天津卫,属下已命人封锁港口……” “废物!” 二皇子猛地拍案,震得案上笔架叮当作响,“本王加派了三倍守卫,锦衣卫日夜巡查,竟还能让他跑了?!” 他的眼中怒火熊熊,额上青筋暴起,似要将满腔怒气尽数倾泻。 沈先生低头,声音低沉:“殿下,北静王逃脱,恐与外人勾结。此事若传到陛下耳中……” 他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忧虑,“太子刚解禁,贾琮又封太子少保,朝堂风向已变,殿下需尽快应对。” “应对?” 二皇子冷笑,眼中闪过一丝阴鸷,“父皇本就对我不满,如今出了这等纰漏,他岂会轻饶?更何况,贾琮那小子……” 他咬牙切齿,想到火器工坊的赫赫声威,心中妒火更盛。 正说着,府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一名侍卫慌忙闯入,单膝跪地:“殿下,戴权公公到了,说陛下召您即刻入宫!” 他的声音颤抖,带着几分惊惶。 二皇子脸色一白,拳头紧握,指节发青。 他深吸一口气,沉声道:“备马!” 御乾殿内,龙涎香袅袅,然殿中的气氛却冷如冰霜。 弘元帝端坐龙椅,面沉如水,手中握着一封密折,目光如刀。 二皇子跪在殿中,额头抵地,冷汗涔涔,双肩微颤,不敢抬头。 “朕让你看管北静王,你就是这么办事的?” 弘元帝的声音冰冷刺骨,字字如针,刺得二皇子心头一颤。 “儿臣失职,请父皇责罚!” 二皇子声音发颤,带着几分惶恐, “儿臣已命锦衣卫全力追捕,定将水溶缉拿归案!” 他的额头贴着金砖,汗水滴落,洇湿了地面。 “缉拿?” 弘元帝冷笑,眼中闪过一丝不屑, “他若逃到关外,与蒙古勾结,挑起边关战火,你待如何?” 他的声音低沉,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似在敲打二皇子的底线。 二皇子冷汗如雨,喉头哽咽,竟无言以对。 他低头叩首,声音沙哑:“儿臣……儿臣定不负父皇所托!” 弘元帝盯着他,目光如刀,良久,方缓缓道:“朕再给你一次机会。三日之内,若抓不回水溶,你这差事也不必再办了。” “儿臣遵旨!”二皇子叩首,声音颤抖,似在压抑心中的惊惶。 他退出御乾殿时,双腿发软,紫袍被汗水浸湿,贴在背上,显得狼狈不堪。 第298章 祭祖 定国公府,祠堂内,香火缭绕,青烟袅袅升腾,映照着列祖列宗的牌位,肃穆而庄严。 烛光摇曳,投下长长的影子,似在诉说贾氏百年的荣辱兴衰。 贾琮身着御赐麒麟袍,玄色锦袍上金线勾勒的麒麟栩栩如生,腰悬白玉带,立于主位,气度沉稳, 身后是贾政、贾琏等一众族人,皆神色恭谨。 贾母端坐于上首的太师椅上,手中捻着紫檀佛珠,目光在贾琮身上停留片刻,又缓缓扫过众人。 她神色凝重,低声诵念着祷词,声音虽轻,却带着不容忽视的威严,似在祈求祖宗庇佑贾家兴盛不衰。 鸳鸯站在一旁,低眉顺眼,手中捧着香炉,香灰微微颤动。 “跪——” 司仪高声唱礼,声音在祠堂内回荡。 贾琮撩袍跪地,动作从容,双手捧起三炷清香,恭敬叩首。 香烟袅袅,映得他俊朗的面容愈发肃然。 今日祭祖,既是彰显定国公之威,亦是向全族宣告。 贾家已不再是昔日的贾家,而是因他贾琮而重振门楣。 “起——”司仪再唱。 贾琮起身,目光缓缓扫过祠堂内的众人。 贾政面带欣慰,眼中满是对贾琮的期许。 贾琏神色复杂,低头掩饰眼中的不安。 至于贾赦……今日甚至未被允许踏出东路院半步。 “礼成——” 司仪最后一声唱喏,祭祖大典至此结束。 贾母在鸳鸯的搀扶下缓缓起身,目光柔和地落在贾琮身上,微微颔首。 “琮哥儿,今日祭祖,祖宗在天之灵,必会庇佑你前程似锦,贾家有你,方能重振声威。” 贾琮拱手一礼,沉声道:“多谢老太太。” 他目光坚定,带着几分不卑不亢,“贾琮定不负祖宗期望。” 贾母轻叹一声,似有深意地看了他一眼,终究没再多言,拄着鸳鸯的手臂,步履缓慢地离开祠堂。 族人陆续散去,祠堂内的香火仍在燃烧,青烟袅袅,映得牌位上的金字泛着幽光。 祭祖散后,贾琮并未回府,而是径直前往东路院。 冬日的寒风卷着雪花,落在他的麒麟袍上,瞬间化作水痕。 东路院门紧闭,两名健仆持棍而立,神色肃然,见贾琮到来,连忙躬身行礼:“国公爷。” “开门。”贾琮淡淡道,声音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门内,贾赦正坐在堂上的太师椅上,脸色阴沉如水,手中攥着一盏茶盏,茶水早已凉透。 自被软禁以来,他整日暴躁不安,鬓角新添的白发更显憔悴。 见贾琮推门而入,他猛地站起身,眼中闪过一丝怨毒,声音沙哑:“你来做什么?” 贾琮负手而立,麒麟袍在烛光下泛着冷光,目光冷峻如刀:“来看看你。” 贾赦冷笑,嘴角抽搐:“看我笑话?” 他步至桌前,手指攥紧茶盏,指节泛白,“贾琮,你如今是国公爷了,还要来羞辱我这废人?” “我没那么闲。” 贾琮淡淡道,步至堂中,目光扫过贾赦身后的屏风,屏风上绣着的松鹤延年图早已褪色,透着几分萧索, “北静王潜逃了。” 贾赦瞳孔一缩,手中的茶盏“啪”地落在桌上,茶水溅了一地。 他强自镇定,声音却带着几分颤抖:“你……你说什么?” “北静王水溶,昨夜从二皇子的看守下逃脱。” 贾琮盯着贾赦,一字一句道,语气冰冷, “如今锦衣卫正在全城搜捕,京畿内外,布下天罗地网。” 贾赦脸色骤变,额上渗出冷汗,眼中闪过一丝慌乱,强辩道:“他逃不逃,与我何干?” 他步子不稳,退至椅旁,手指攥紧扶手,试图掩饰内心的震动。 “与你何干?” 贾琮冷笑一声,从袖中抽出一封信笺,掷在桌上,信笺在烛光下泛着微光, “这是你与北静王府往来的密信,上面清清楚楚记载了平安州走私的账目,铁证如山。若北静王被抓,你觉得他会替你保守秘密吗?” 贾赦颤抖着抓起信笺,只扫了一眼,便如遭雷击,脸色惨白如纸,手指抖得几乎握不住信笺。 “你……你从何处得来?” “这不重要。” 贾琮冷冷道,步至贾赦身前,目光如刀, “重要的是,若此事败露,不仅你要死,连贾琏也会受牵连,甚至整个贾氏一族,都将万劫不复。” 贾赦猛地抬头,眼中闪过一丝慌乱,嘶声道:“琏儿与此事无关!他什么都不知道!” “无关?”贾琮嗤笑,语气森然, “你是他父亲,你觉得陛下会信吗?还是说,你以为二皇子会为你说话?” 他顿了顿,目光愈发冰冷,“贾赦,你这些年做的那些腌臜事,真当无人知晓?” 贾赦浑身发抖,终于崩溃,颓然跌坐在椅上,眼中满是绝望:“你到底想怎样?” 贾琮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声音冰冷如铁:“第一,闭紧你的嘴,无论谁问起,都咬死不知情。” “第二,若北静王的人联系你,立刻告知我,半个字都不许漏。第三,安分守己,别再给贾家惹祸。” 他顿了顿,目光如刀,“否则,我不介意让你‘病逝’。” 贾赦浑身一颤,眼中闪过一丝恐惧,终于不敢再言,低头瘫软在椅上,面如死灰。 贾琮转身离去,临出门前,冷冷丢下一句:“记住,我不是在救你,而是在救贾家。” 他步出院门,麒麟袍在风雪中猎猎作响,背影冷峻如松。 院门重重关上,贾赦瘫坐在地,手中的信笺滑落,烛光摇曳,映得他的身影愈发佝偻。 离开东路院,贾琮径直前往书房。 书房内,檀香袅袅。 李猛已在屋内等候,见贾琮进来,他连忙上前,低声道。 “国公爷,工坊那边已加派人手,绝无疏漏。” 贾琮微微颔首,步至书案前,目光深沉:“北静王潜逃,绝不会善罢甘休。他若想报复,必会从贾赦入手。” 他手指轻叩案几,眼中闪过一丝冷光,“贾赦虽不足为惧,但北静王的党羽遍布京畿,不可不防。” 李猛皱眉,低声道:“那大老爷……要不要再加派人盯着?”” “他翻不起浪。” 贾琮冷笑,语气森然,“贾赦如今不过是困兽,吓一吓便老实了。但北静王若真敢拿此事做文章……” 他顿了顿,目光如刀,“那就别怪我斩草除根。” 他步至窗前,推开窗棂,寒风卷着雪花扑面而来,院中的梅花在雪中傲然绽放,红艳如血。 贾琮目光悠远,低声道:“北静王潜逃,背后必有推手。二皇子看守不严,怕是故意放水。” 李猛一怔,低声道:“国公爷的意思是……二皇子想借北静王搅乱京中局势?” “未必是二皇子。” 贾琮冷笑,眼中闪过一丝深思。 贾琮沉思片刻:“传令下去,盯紧京中所有可能与北静王有联系的势力,尤其是东市的那几家商号,查清他们的银钱往来。” 他顿了顿,目光冷冽,“另外,派人暗中监视二皇子府,若有异动,即刻回报。” “是!” 第299章 半月后 半月时光如流水,京师的风雪渐消,定国公府的生活步入正轨。 贾琮每日奔波于火器工坊与府邸之间,筹划扩建、核查图纸,忙碌中带着一丝沉稳的节奏。 婚期将近,府上上下皆沉浸在喜庆的筹备中,映月带着丫鬟们清点聘礼、核对礼单,忙得脚不沾地。 连小红都难得地抱怨“连喘口气的工夫都没有”。 唯有北静王水溶的潜逃,如一抹阴云,始终笼罩在贾琮心头,挥之不去。 这日下午,阳光破云而出,洒下久违的暖意。 贾琮难得早些回府,忽想起惜春前些日子曾抱怨他许久不来瞧她,便换了身素色长袍,径直往惜春院走去。 路过回廊,梅花的清香扑鼻而来,他抬头望去,天际一抹晴蓝。 惜春院中,几株红梅开得正盛,雪后初晴,阳光透过枝桠洒落,映得青石地面斑驳陆离。 院内一派生机,梅瓣随风轻落,落在石桌上,宛如一幅天然的画卷。 贾琮刚踏入院门,便听见一阵清脆的笑声,夹杂着惜春的惊叹与宝琴的柔声细语。 “西域的画师竟用炭条作画?那岂不是脏得很?” 惜春的声音带着几分好奇,透着少女的天真。 她坐在石凳上,托着腮,眼中闪着亮光。 “倒也不是。” 宝琴坐在对面,手里捏着一方绣帕,眉眼含笑,语气温温柔柔, “他们用一种特制的炭笔,画出的线条极细,比咱们的墨笔还要精巧。我见过一位西域女画师,她画的肖像,连睫毛都根根分明,栩栩如生,像是能从纸上走下来。” 薛宝钗倚在梅树下,手捧一卷账册,素雅的月白罗裙在阳光下泛着柔光。 她低头翻阅,神色淡然,阳光透过枝叶,在她裙摆上投下细碎的光斑,衬得她清丽中带着几分疏离。 贾琮挑眉,迈步入院,笑道:“聊什么呢?这么热闹。” 他的声音清朗,带着几分戏谑,打破了院中的宁静。 惜春一抬头,眼睛顿时亮了起来,像只欢快的小雀儿般扑进贾琮怀里,脆声道。 “三哥哥!你可算来了!我想你好久了!” 她的语气中带着几分埋怨,眼中却满是欣喜,拽着贾琮的袖子不放。 贾琮揉了揉她的发髻,笑道:“前些日子忙,疏忽了四妹妹,今日特意来赔罪。倒是我来得不巧,打扰你们说体己话了?” 他目光扫过宝琴与宝钗,眼中闪过一丝揶揄。 宝琴连忙起身,脸颊微红,福了一礼:“国公爷。” 贾琮佯装不悦,摆手道:“怎么这么客气?和以前一样叫我琮哥哥就好。” 宝琴抿嘴一笑,眼中闪过一丝狡黠:“是,琮哥哥。” 她重新坐下,裙角轻晃,带起一缕梅花瓣,落在石桌上,别有一番风韵。 宝钗合上账册,唇角微扬,目光与贾琮轻轻一碰,又自然移开,淡淡道。 “国公爷今日倒是得闲,难得来四妹妹院里坐坐。” 贾琮笑了笑,看向惜春:“方才听你们说西域画技?四妹妹感兴趣?” 惜春点头如捣蒜,兴奋道:“宝琴姐姐说,西域的画师能画得比真人还像,连皱纹和发丝都一模一样!琮哥哥,你见多识广,可曾见过?” 贾琮沉吟片刻,笑道:“倒是见过。西域人擅用光影,画人像时,连脸上的阴影都能勾勒出来,栩栩如生。他们还有种彩绘技法,用矿石研磨的颜料,色泽鲜艳,经年不褪。” 他顿了顿,见惜春一脸向往,便道:“四妹妹若真想学,我替你寻个西域女画师来教,如何?她还能教你炭笔素描,保管你喜欢。” 惜春惊喜地拽住他的袖子,眼睛亮如星辰:“真的?琮哥哥你说话算话!” “自然。” 贾琮含笑点头:“不过炭笔作画费神,你可不许让我熬夜练!” 惜春吐了吐舌头,嘟囔道:“知道了,琮哥哥比嬷嬷还啰嗦,是不是?” 众人皆笑。 聊了片刻,宝琴拉着惜春去看她新得的西域画册,二人凑在石桌旁,叽叽喳喳地讨论着,倒是把贾琮和宝钗晾在了一旁。 阳光斜照,梅花的暗香萦绕,院中只余二人,气氛微妙而静谧。 宝钗合上账册,起身走到回廊下,低声道:“会所这几日的账目我已理清,晴雯学得很快,如今已能独当一面。” 她的声音平静,带着几分公事公办的语气,眼中却闪过一丝柔光,似在掩饰内心的波澜。 贾琮会意,随她步入回廊,阳光透过雕花窗棂,洒在二人身上,勾勒出细腻的光影。 他低声道:“有宝姐姐操持,我自是放心。会所的事,多亏你费心。” 他的语气温和,带着几分感激,目光却落在宝钗的侧脸上,柔和中带着一丝探究。 宝钗低垂眼睫,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账册的边缘,似在斟酌言辞。 她轻声道:“林妹妹近日身子可好?婚期将近,想必她心里欢喜。” 她的声音轻细,带着几分试探,眼中却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酸涩。 贾琮侧目看她,挑眉道:“宝姐姐可是吃醋了?” 宝钗指尖一顿,猛地抬起头,直视贾琮的眼睛,目光清亮而坦然:“是。” 这突如其来的回答让贾琮一怔,心头微震。 他凝视宝钗,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似未料到她会如此坦诚。 “我羡慕她。” 宝钗的声音低沉,带着几分自嘲与真诚,“羡慕她能光明正大地站在你身边,羡慕你能给她名分,羡慕她能与你共担风雨。” 贾琮心头一热,情不自禁地伸手,将她轻轻搂进怀中。宝钗身子一僵,似要推开,却终究没有动作,只是静静地靠在他胸前。 阳光洒在二人身上,梅花的暗香萦绕,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 “你知道的,” 贾琮在她耳边低语,声音低沉而郑重,“我心里有你。” 他的语气带着几分誓言的重量,似要将心中的亏欠尽数倾诉。 宝钗轻轻“嗯”了一声,将脸埋在他肩头,低声道:“我知道。” 她的声音细腻,带着几分满足,却也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酸楚。 她闭上眼睛,感受着贾琮的体温,嘴角勾起一抹浅笑,似在这一刻,抛却了所有的顾虑。 远处传来惜春的脚步声,夹杂着她清脆的呼喊:“三哥哥!宝姐姐!快来看,这画上的鹰像是要飞出来似的!” 宝钗猛地回神,急忙推开贾琮,整了整衣襟,恢复了平日的从容。 她低头整理裙摆,耳尖却泛起一抹淡淡的红晕,宛若初绽的桃花。 贾琮看着她的模样,忍不住低笑,眼中满是柔情。他轻声道:“宝姐姐,改日我陪你去会所看看,账目的事,你也别太操劳。” 宝钗抬头,笑了笑,柔声道:“好。” 她转身朝惜春走去,步伐轻盈,裙摆在阳光下划出一道优雅的弧线,口中道:“让我瞧瞧,四妹妹说的这鹰有多神气。” 暮色四合,京师的天空阴云密布,寒风卷着残雪拍打着定国公府的飞檐。 贾琮刚踏入府门,卸下沾雪的披风,便见张武神色凝重地候在书房外,铠甲上还带着风尘的痕迹,手中紧握一封火漆密信。 “国公爷,金陵急报。” 张武压低声音,递上密信,眼中闪过一丝不安,“事关重大,属下已命人封锁消息。” 贾琮眉头一皱,接过密信,指尖触到火漆的冰凉,心头却升起一丝不祥的预感。 他拆开信封,信纸上寥寥数语,字字如刀,刺得他眸色骤冷。 “北静王现身金陵,散布皇室秘辛,朝野震动。其中提及平安州走私一事,贾赦之名赫然在列。” 他指尖猛地收紧,信纸在他手中皱成一团,发出细微的撕裂声。 北静王水溶销声匿迹半月,如今却在金陵掀起滔天风浪,还将矛头直指贾赦,分明是冲着他贾琮而来! “什么时候的事?” 贾琮的声音低沉,带着一丝寒意,目光如刀,牢牢锁住张武。 “昨日。” 张武沉声道,“消息刚传到京城,陛下已召首辅与六部大臣入宫议事。据说金陵街头已有话本流传,百姓议论纷纷。” 他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忧虑,“北静王此举,似有更大图谋。” 贾琮冷笑一声,眼中寒光闪烁:“他倒是会挑时候。” 婚期将近,火器工坊刚遭袭击,朝堂风波未平,北静王却在这时抛出贾赦的旧案,分明是要将他拖入泥沼,动摇他在朝中的根基。 他转身推开书房门,烛火摇曳,映得他面容冷峻如铁,麒麟袍的暗纹在光影中若隐若现。 贾琮沉声道:“备马,我要进宫。” 御乾殿内,龙涎香袅袅,氤氲的香气却掩不住殿中的肃杀之气。 弘元帝负手立于窗前,背影如山岳般沉重,窗外阴云低垂,似要压垮整个京师。 首辅温体仁立于一侧,面色阴沉如水,手中握着一叠奏折,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光芒。 几位重臣分立两旁,皆低头不语,殿内的气氛压抑得令人窒息。 贾琮踏入殿内,朝服肃整,单膝跪地,沉声道:“臣贾琮,参见陛下。” “起来。” 弘元帝转身,目光如刀,似要剖开贾琮的内心,“北静王在金陵闹出的动静,你可听说了?” 贾琮起身,神色肃然:“臣刚得金陵急报,尚不知详情。请陛下明示。” 温体仁冷哼一声,踏前一步,语气尖刻:“定国公何必装糊涂?北静王抖出的平安州走私一事,涉及令尊贾赦,证据确凿,你当真一无所知?” 他的目光如针,带着毫不掩饰的敌意。 贾琮目光一冷,拱手道:“首辅此言差矣。贾赦虽为臣生父,但臣早已分府别居,多年不曾过问其私事。平安州之事,若真有其事,臣绝不包庇,愿请陛下彻查,以正国法!” 工部尚书赵瑁趁机上前,拱手道:“陛下,贾赦走私军械,罪证确凿,事关重大。定国公掌管火器工坊,职责敏感,臣以为,当暂行免去其工坊职务,以避嫌疑。” 殿内气氛骤然紧绷,几位重臣低头不语,目光却在贾琮与赵瑁间游移。 温体仁捋须,冷笑不语,似在等待贾琮的应对。 贾琮冷笑一声,踏前一步,直视赵瑁:“赵尚书此言,莫非认定臣与贾赦同流合污?” 他的声音低沉,带着一丝威压,眼中寒光闪烁, “火器工坊乃国之重器,臣受陛下隆恩,兢兢业业,不敢有丝毫懈怠。赵尚书若有证据,尽可呈上。若无凭据,如此构陷,意欲何为?” 赵瑁被他气势所慑,脸色微变,忙道:“国公爷误会了,臣只是例行避嫌,绝无他意……” “够了。” 弘元帝冷声打断,目光如炬,扫过殿内众人,最后落在贾琮身上, “贾琮,平安州之事,你当真不知情?” 贾琮单膝跪地,昂首道:“臣以项上人头担保,绝不知情!若陛下不信,臣愿辞去一切职务,以证清白!” 他的声音铿锵,目光坦荡,直视帝王,眼中没有一丝退缩。 弘元帝凝视他片刻,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光芒,似在掂量他的忠诚。 良久,他摆手道:“朕信你。” 温体仁急道:“陛下,贾赦之事牵连甚广,火器工坊又事关国本……” 弘元帝冷冷扫他一眼,沉吟道:“火器工坊暂由兵部接管,贾琮从旁协助,待此事查清后再议。” 贾琮心头一沉,面上却不动声色,拱手道:“臣遵旨。” 他抬起头,目光如炬,沉声道:“陛下,北静王此举,意在搅乱朝局,动摇臣心。臣请命南下,亲自捉拿此贼,以正国法!” 弘元帝眯起眼睛,凝视他片刻,眼中闪过一丝探究:“你?” “是!” 贾琮昂首,目光坚定,“臣与北静王积怨已久,此番他故意提及贾赦,分明是冲着臣来的。臣若不出面,反倒显得心虚,授人以柄。请陛下恩准!” 殿内一时寂静,唯有烛火噼啪作响,映得龙案上的奏折影影绰绰。 弘元帝沉吟片刻,缓缓道:“南下捉拿北静王,朕已派锦衣卫指挥使前往,你不必去了。” 贾琮猛地抬头,急声道:“陛下!北静王此番明显是冲着臣来的,若臣不出面……” 他的声音中带着几分焦急,眼中闪过一丝不甘。“正因如此,你才更该留在京城。” 弘元帝打断他,目光深邃,似能洞穿一切,“婚期将近,安心准备婚事。北静王之事,朕自有主张。” 贾琮心头一震,嘴唇微动,终究低头道:“臣遵旨。” 他起身告退,朝服的麒麟纹在烛光下泛着冷光,衬得他背影孤峻而沉重。 第300章 贾琮的谋算 贾琮刚回荣国府,便见贾母院中灯火通明,宛若白昼。 院内仆役来去匆匆,气氛压抑而紧张。 他推门而入,只见贾母端坐上首,面色铁青,手中的佛珠转得飞快,眼中满是忧虑。 贾政立在一侧,脸色惨白,额上冷汗涔涔。 贾琏与王熙凤分坐两旁,贾琏低头不语,凤姐手中帕子绞得发白,眼中闪过一丝慌乱。 “琮哥儿!” 贾母见他进来,急声道,声音中带着几分颤抖,“金陵的事,你可知道了?那孽障惹出天大的祸事!” 她的语气中满是愤怒与无奈,眼中却闪过一丝对贾琮的依赖。 贾琮拱手,沉声道:“老太太,孙儿刚从宫中回来,已知详情。” 他目光扫过众人,语气冷冽,“陛下明察秋毫,不会牵连无辜。贾赦之事,自有国法处置。” 贾政上前一步,声音沙哑:“琮儿,陛下怎么说?你父亲他……可有转圜余地?” 贾琮冷笑一声,目光如刀:“二叔放心,贾赦若真犯法,罪有应得。陛下已命彻查,我绝不包庇。” 王熙凤在一旁急道:“琮兄弟,这可如何是好?若是牵连到琏二爷……” 贾琮冷冷扫她一眼,语气冰冷:“二嫂子放心,此事与琏二哥无关。贾赦的罪责,自有他一人承担。” 他的目光如刀,刺得凤姐心头一颤,忙低头不语。 他转向贾琏,沉声道:“琏二哥,近日府上闭门谢客,任何人来访都不得见,明白吗?若有探子混入,后果自负!” 贾琏重重点头,眼中满是忧虑,低声道:“琮兄弟放心,我定严加防范。” 他顿了顿,试探道:“只是……火器工坊的事,可有影响?” 贾琮目光微沉,淡淡道:“陛下命兵部暂管工坊,孙儿从旁协助。近日府中无需多事,安心筹备婚事即可。” 他的语气平静,眼中却闪过一丝寒光,似在压抑心中的怒火。 贾母长叹一声,眼中闪过一丝疲惫:“老身早说那孽障会惹祸,如今连累你这好孩子……” 她顿了顿,目光柔和下来,“琮哥儿,婚期在即,你与黛玉丫头好生准备,莫让这些糟心事坏了心情。” 贾琮点头,拱手道:“老太太放心,孙儿自有分寸。” 他告辞离去,步出院门,月光洒在他的朝服上,麒麟纹泛着冷光,衬得他背影愈发孤峻。 书房内,烛火摇曳,映得墙上挂着的火器图纸影影绰绰。 贾琮独坐案前,手握印玺,指尖摩挲着篆字,思绪如潮。 北静王的现身,贾赦的旧案,火器工坊的接管,朝堂的暗流…… 这一切,似在编织一张无形的网,将他牢牢困在中心。 清晨的定国公府笼罩在一片薄雾之中,寒风卷着梅花瓣掠过回廊,带来丝丝凉意。 书房内,贾琮伏案而坐,翻阅兵部送来的火器工坊交接文书,眉头紧锁。 忽地,门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夹杂着小红慌乱的呼喊:“国公爷!邬小姐来了,脸色很不好看,拦都拦不住……” 她的声音未落,书房门已被猛地推开,邬思瑶大步跨入,气势如虹。 她今日未着往日的工匠装束,而是换了一身素雅的湖蓝色长裙,腰间系着一条白玉腰带,发间仅簪了一支素银钗,衬得她眉目如画,清丽中带着几分英气。 然而,她眼中燃烧的怒火却掩不住,脸颊因激动而微微泛红。 她冷笑一声,将手中的文书重重拍在桌上,震得茶盏叮当作响。 “琮哥哥!兵部那群废物凭什么接管工坊?他们懂什么火器?还敢在工坊里指手画脚,简直是糟蹋咱们的心血!” 贾琮抬头,眼中闪过一丝讶异,旋即恢复平静。 邬思瑶的话让他心头微动,脑海中闪过牛继宗的身影。 牛继宗虽贵为兵部尚书,位高权重,但实际上却被朝中文官架空,底下的几位皆是文官出身,与他政见不合,平日里多有掣肘。 贾琮主持火器工坊时,这些侍郎曾因火器营的拨款与物资分配与他有过摩擦,言语间多有刁难。 然那时他圣眷正隆,那些人纵有不满,也不敢明面造次。 如今贾赦的旧案被北静王抖出,他被削去工坊实权,这些文官文官便如雨后春笋般冒了出来,借机生事,试图分一杯羹。 他挥手示意小红退下,待房门轻轻合上,才低声道:“思瑶,坐下说。” 邬思瑶却不坐,双手撑在案上,直直盯着他,眼中怒意未消:“为什么?” 她的声音有些发颤,带着几分质问,眼中却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委屈,似在为贾琮的处境不平。 贾琮叹了口气,放下手中的文书,缓缓道:“贾赦走私一事被北静王抖了出来,工部借机发难,陛下为了避嫌,暂时让兵部接管工坊。” 他的语气平静,眼中却闪过一丝苦涩,脑海中浮现出兵部文官们的嘴脸。 那些文官平日里对火器一知半解,却偏爱指点江山,如今得了机会,定会在工坊里横生枝节,牛继宗纵有心维护,只怕也力不从心。 “就因为这?” 邬思瑶不可置信地瞪着他,声音猛地拔高, “贾赦是贾赦,你是你!他们凭什么把你一手建起来的工坊拱手让人?兵部那些人,连燧发枪的扳机都分不清,还敢对工匠们颐指气使!” 她的眼中闪着倔强的光,脸颊因激动而更显红晕,语气中带着一股不忿,似要为贾琮讨回公道。 贾琮凝视她,目光柔和下来,低声道:“朝堂上的事,哪有那么多道理可讲。牛尚书虽掌兵部,实则被文官掣肘,侍郎们各怀心思,工坊交到他们手中,怕是乱子难免。” 邬思瑶咬着下唇,眼中怒意未消,半晌,猛地抬头,声音带着几分颤抖:“那我不去了!” 她的语气决绝,眼中闪着倔强的光芒,似在宣泄心中的不甘。 贾琮一怔,皱眉道:“什么?” “我说,我不去工坊了!” 邬思瑶猛地站起,声音提高了几分,眼中泪光闪烁,“兵部那群人根本不懂火器,我去干什么?看他们糟蹋我们的心血吗?” 她的声音中带着几分哽咽,眼中除了愤怒,还有一丝深藏的委屈,似在为贾琮的遭遇感到不值。 贾琮这才注意到,她今日特意打扮过,指甲修剪得整整齐齐,涂了淡淡的凤仙花汁,裙摆上还绣着精致的梅花纹,细节处透着少女的用心。 这个发现让他心头一暖,随即又是一沉。 他起身,走到她面前,轻唤道:“思瑶……” “我不!” 邬思瑶猛地别过脸,眼中泪光更盛,倔强地不肯让他看到自己的失态, “他们这样对你,我凭什么还要帮他们?贾琮,你知不知道我……” 她的话戛然而止,声音哽在喉间,似有千言万语,却无法出口。 书房内一时寂静,只余窗外寒风掠过梅枝的沙沙声,梅花瓣随风飘落,透过窗缝洒在案上,宛若一场无声的叹息。 贾琮望着她倔强的侧脸,心中百感交集。 他早该察觉,邬思瑶对他的心意,藏在她一次次熬夜改良火器的专注里,藏在她为他据理力争的倔强里,藏在她听到他被夺权后的愤怒里。 他轻叹一声,柔声道:“思瑶,看着我。” 他的声音低沉,带着一股安抚的力量,似要抚平她心中的波澜。 邬思瑶肩膀微颤,却依旧不肯转头,眼中泪光闪烁,似在压抑某种深埋的情感。 贾琮无奈,伸手轻轻握住她的手腕。 她的手腕纤细,却因常年摆弄火器而带着不同于闺秀的力量感,掌心微烫,透着她的倔强与真诚。 “思瑶,我有件事要拜托你。” 他低声道,语气郑重,眼中闪过一丝灼灼的光芒,“一件很重要的事。” 邬思瑶终于转过头,眼中泪光未散,带着几分疑惑:“什么事?” “回粤海过年。”贾琮说道。 邬思瑶猛地抽回手,脸色瞬间苍白:“你你要赶我走?” 她的声音带着几分颤抖,“是因为我不能继续在工坊帮你了,所以没用了是吗?” 贾琮心头一痛,不由分说地重新抓住她的手:“胡说什么!” 他拉着她走到书房内侧的屏风后,那里挂着一幅精细的海图,上面标注着夷州的位置。 他手指在海图上划过,沉声道:“记得我之前派张武和贾芸去夷州的事吗?” 邬思瑶点点头,眼中疑惑更深:“记得。你说他们在夷州东北部找到了一处天然良港,适合垦殖。” “不错。” 贾琮的目光落在海图上,语气低沉, “那处良港周边土地肥沃,水源充足,足以支撑千人规模的定居。但当地土着部落时常骚扰,开拓进度受阻。” 他转头看向邬思瑶,目光灼灼,“我需要你在那边建立一个小型火器工坊,只要能保证自卫即可。” 邬思瑶的眼睛渐渐亮了起来,泪光消散,取而代之的是兴奋的光芒:“你是说……在夷州建工坊?” 她的声音中带着几分激动,似被这个大胆的计划点燃了斗志。贾琮点头,语气郑重:“那里会是我们的退路。” 他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深邃的光芒,“朝堂风云莫测,北静王之事只是开始。未来变数更多。若京城局势有变,夷州就是第二个家。” 他从怀中取出一封信,递给邬思瑶:“这是张武最新的汇报,他们已初步站稳脚跟,但缺乏火器支援。你带上几套燧发枪的模具,选几个可靠的工匠,前往夷州。” 他的目光柔和下来,带着几分信任,“思瑶,这件事,只有你能办到。” 邬思瑶接过信,快速浏览一遍,眼中闪过一丝兴奋。 她低声道:“我明白了!我可以带上燧发枪的模具,再选几个熟手工匠,三个月内就能建起工坊!” 她顿了顿,猛地抬头看向贾琮,眼中闪过一丝担忧, “但你怎么办?京城局势这么复杂,兵部那些侍郎明里暗里针对你,你一个人……” 贾琮笑了笑,眼中闪过一丝温暖。 “我自有分寸。牛尚书虽被架空,但他在武勋中仍有威望,我与他交好,多少能借些力。等婚事办完,局势稳定些,我会找机会去夷州看你。” 他的语气轻松,带着几分戏谑,似在安抚她的担忧。 邬思瑶的脸突然红了,她低下头,小声道:“谁要你来看……” 她的声音细若蚊鸣,眼中却闪过一丝羞涩。话音未落,她的手却反握住了贾琮的手,力道大得让他都有些吃痛。 贾琮低笑,眼中满是柔情。 他低声道:“思瑶,夷州之事,拜托你了。” 邬思瑶点头,眼中闪过一丝坚定:“你放心,我一定办好!” 她的语气铿锵,带着一股不输男儿的豪气,眼中却闪过一丝柔光,似在回应贾琮的信任。 窗外,一阵风吹过,梅花簌簌落下,几瓣顺着窗缝飘进来,落在二人交握的手上,宛若一场无声的祝福。 书房内的烛火摇曳,映得二人的身影温暖而坚定。 三日后,晨雾尚未散尽,一艘商船悄然起锚,乘着晨风驶向南方。 船头,邬思瑶一身劲装,腰间佩着一柄短刀,英气逼人。 她站在甲板上,望着渐渐远去的海岸线,手中紧握一个锦囊。 里面装着贾琮给她的夷州详细地图,以及一枚定国公府的令牌,沉甸甸的分量似在提醒她肩上的重担。 “小姐,风大,进舱。” 她的贴身丫鬟轻声道,眼中满是担忧。 邬思瑶摇摇头,目光投向海天交接处,眼中闪过一丝坚定。 她从怀中取出一个小巧的燧发枪模型。 这是她与贾琮一起设计的第一个成品,枪身上还刻着两人的名字,简陋却珍贵。 她将模型贴在心口,低声道:“贾琮,你一定要平安啊……” 她的声音被海风吞没,眼中却闪过一丝柔光,似在遥寄一份牵挂。 与此同时,京城定国公府内,贾琮站在院中,望着南方的天空,手中握着一枚与邬思瑶一模一样的燧发枪模型。 没了火器工坊的事务,贾琮的日子忽然闲适起来。 晨起时,他常去惜春院里坐坐,指点她作画。 惜春的画技近来大有长进,尤其擅画梅。 “琮哥哥,你看这一枝可好?” 惜春指着宣纸上一株红梅,眼中闪着期待的光。 贾琮负手而立,细细端详片刻,笑道:“枝干遒劲,花瓣灵动,只是……”他指了指梅梢, “这里若再添一笔飞白,更显风雪之意。” 惜春眼睛一亮,立即提笔点染。 墨色在纸上晕开,果然多了几分凛冽之气。 “还是琮哥哥懂画!” 她欢喜道,忽又想起什么,歪头问,“琮哥哥何时学的画?我竟不知道。” 贾琮笑而不答,只揉了揉她的发髻。 有时探春也会过来,一边观画,一边说起管家时遇到的难题。 贾琮便给她出些主意,教她如何平衡各房利益,如何敲打那些不老实的管事婆子。 元春每隔几日便会来定国公府一趟。 她如今虽已出宫,但消息依旧灵通,常与贾琮分析朝中局势。 二人对坐书房,一壶清茶,便能聊上大半天。 迎春的棋艺近来也精进不少。 “二姐姐这手''镇神头''用得妙。” 贾琮执黑子,在棋盘上轻轻一叩,“不过我若这样应呢?” 他落下一子,局势顿时逆转。 迎春轻呼一声,懊恼地拍了下额头:“又中了琮弟的圈套!” 她性子温吞,连懊恼都是轻声细语的。 贾琮失笑,正要说话,忽听窗外传来一阵琴声,清越如珠落玉盘,却带着冬日特有的清冷,似雪花飘落,悠远而孤寂。 迎春抿嘴一笑,抬头道:“林妹妹又在抚琴了,今日是《梅花三弄》,听这琴音,怕是心情不错。” 贾琮指尖的黑子顿了顿,目光微动。 这已是本月第七次,他在院中“偶遇”黛玉的琴声。 他低头看向棋盘,嘴角勾起一抹不易察觉的笑意,起身道:“二姐姐,这局算我输了。想起还有些公文未批,先告辞。” 迎春看着棋盘上明显占优的黑子,摇头轻笑,低声道:“琮弟这心思,怕是早飞到林妹妹那儿去了。” 她挥挥手,眼中满是揶揄,催促道:“去去,莫让林妹妹等急了。” 贾琮失笑,拱手告辞,步出院门。 廊下积雪未消,寒风刺骨,他却绕了个远路,特意从黛玉院外经过。 琴声愈发明晰,是一曲《梅花三弄》,高亢处如梅傲霜雪,低回处似暗香浮动,勾得人心神微动。 他在院外一株老梅树下驻足,负手而立,静静聆听。 寒风吹落几瓣红梅,沾在他的玄色披风上,衬得他身影愈发清俊。 琴音戛然而止,院门吱呀一声轻响,紫鹃捧着一个食盒走了出来,见了他,眼中闪过一丝笑意,福身道。 “国公爷,姑娘说天寒,特意让奴婢送些热茶来。” 贾琮接过食盒,里面是一盏冒着热气的龙井,茶香清冽,旁侧还放着一碟松子糖,晶莹剔透,散发着淡淡甜香。 他指尖触及食盒底部,摸到一张叠成方胜的纸条,纸质柔软,隐约透着梅花的清香。 他挑眉,不动声色地将纸条收入袖中,笑道:“替我谢过你家姑娘。” 紫鹃掩嘴一笑,低声道:“国公爷,姑娘还说,茶凉了就不好喝了,您可得快些。” 她福了福身,转身回院,裙角带起一缕雪花,消失在竹影间。 贾琮低头看向食盒,嘴角勾起一抹柔和的笑意。 他转身离开,步履轻快,袖中的纸条似带着一丝暖意,烫得他心头微动。 未至申时,贾琮来到梨香院探望薛姨妈,却正巧遇上宝琴在煮茶。 院内炉火正旺,茶香袅袅,宝琴一身鹅黄罗裙,眉眼弯弯,笑盈盈道。 “琮哥哥来得正好,刚得了些武夷山的大红袍,你尝尝!” 她手法娴熟,茶汤在白瓷盏中泛着琥珀色的光泽,香气扑鼻。 薛姨妈不在屋内,宝钗坐在窗下绣花,手中的针线在阳光下闪着细碎的光芒。 听到宝琴的话,她抬头,与贾琮的目光轻轻一触,随即移开,低头继续绣花,神色淡然,似未被打扰。 贾琮接过茶盏,啜了一口,赞道:“琴妹妹手艺越发好了,这大红袍汤色清亮,滋味醇厚,堪称一绝。” 他状似无意地问道:“梅家的婚事如何了?可有定论?” 宝琴笑容一滞,手中的茶具微微一顿,低头摆弄炭炉,声音低了几分:“还……还没定呢。” 她的语气中带着几分不自然,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光芒。 宝钗忽地开口,声音平静如水:“梅家前日来信,说公子要专心备考春闱,婚事且放一放。” 她手中的针线未停,语气淡然,眼中却闪过一丝冷意,似对梅家的态度有所不满。 贾琮眸色一沉,手中茶盏微微一紧。 这已是梅家第三次推脱婚事,前些日子他被封国公时,这梅家又和宝琴联系上了。 如今看他暂时失势,火器工坊被兵部接管,朝中风波未平,竟然又有意悔婚。 他轻啜一口茶,淡淡道:“无妨,春闱后再说也好。” 他的语气平静,袖中的手却攥紧,眼中闪过一丝寒光。 宝琴却展颜一笑:“我倒觉得挺好。嫁人有什么趣儿?不如跟着琮哥哥学做生意。” 她说着凑近贾琮,神秘兮兮地压低声音:“琮哥哥,我新得了批西域服饰,丝绸轻薄,绣工精美,你说放在会所卖如何?定能大赚一笔!” 她的吐息如兰,带着淡淡的茶香。 贾琮不由失笑,正要回答,忽见宝钗起身。 “我去看看妈。”她声音有些冷,径自出了门。 宝琴吐了吐舌头,低声道:“宝姐姐生气了。” 她的语气中带着几分促狭,眼中却闪过一丝揶揄,似在观察贾琮的反应。 贾琮一怔,挑眉道:“为何?” “因为……” 宝琴眼珠转了转,压低声音,带着几分调皮,“琮哥哥总来梨香院,却不去看她。宝姐姐嘴上不说,心里可酸着呢!” 她的话未说完,自己先笑出声,眼中满是戏谑。 贾琮一口茶险些喷出来,咳嗽两声,哭笑不得:“琴妹妹,你这促狭的性子,倒是越发像云丫头了。” 第301章 林如海回京 腊月廿三,小年。 京城码头寒风刺骨,江面结着薄冰,官船的桅杆在风中微微摇晃。 贾琮披着玄狐大氅,站在码头,目光投向缓缓靠岸的官船。 船头,林如海一身靛蓝官袍,腰佩玉带,气度沉稳。 半年未见,他两鬓已染霜色,眉宇间多了几分风霜,却精神矍铄,目光如电,透着久经官场的犀利。 “岳父。” 贾琮上前行礼,声音沉稳,眼中闪过一丝敬意。 林如海扶起他,仔细打量片刻,忽地笑道:“好小子,听说你把草原三十六部都打服了?三千破八万,焚王庭,斩大汗,这是何等气魄!” 贾琮微笑,拱手道:“侥幸而已,仰仗将士英勇。” “侥幸?” 林如海拍拍他的肩膀,大笑道,“白登山一战,火器震慑四方,草原百年未有之大捷,哪是侥幸二字能概括的?” 他顿了顿,目光柔和下来,“琮儿,你长大了,玉儿交给你,我放心。” 二人相视一笑,寒风中多了几分暖意。 回府的马车上,林如海收起笑容,沉声道:“朝中局势我听说了。北静王这一手,够毒,贾赦的旧案被翻出,火器工坊又被兵部接管,你如今处境艰难。” 贾琮点头,目光微沉:“岳父所言极是。北静王此举,分明是冲我而来,借贾赦的旧案动摇我的根基。文官们趁机生事,朝堂暗流涌动,我只能步步为营。” 林如海捻须,眼中闪过一丝深思:“此番我回京,奉旨担任户部侍郎。” 他顿了顿,压低声音,“毕尚书年事已高,怕是过两年要告老还乡。户部的事,你若有需要,尽管开口。” 贾琮心头一震,拱手道:“多谢岳父。” 户部掌天下财赋,林如海此番入京,定能在朝中为他增添一份助力。 马车辚辚,驶入荣国府。 荣庆堂内,炭火熊熊,火光映得鎏金屏风熠熠生辉,却驱不散空气中的凝重。 贾母端坐在上首的罗汉榻上,手中捻着紫檀佛珠,珠子在指间缓缓滑动,发出细微的碰撞声。 她的目光频频望向门外,眼中夹杂着期待与忧虑,似在等待某个重要的身影。 黛玉侍立在一旁,素白罗裙在火光下泛着柔光,她指尖无意识地绞着手中绣帕,眼睛不时瞟向帘外,眉宇间带着几分忐忑。 “老太太,林姑爷到了。” 鸳鸯轻声禀报,步履轻盈地掀开帘子,语气中带着几分喜色。 帘子一挑,林如海稳步走入,靛蓝官袍在火光下泛着沉稳的光泽,腰间玉佩轻晃,气度从容。 他撩袍跪地,声音低沉而恭敬:“小婿拜见岳母大人。” 贾母连忙起身,颤巍巍地扶起他,眼中闪过一丝热泪:“快起来,快起来!让老身好好看看……” 她捧着林如海的脸,细细端详,霜白的鬓发刺得她心头一痛,老泪纵横,“瘦了,也老了……这些年,苦了你了……” 林如海眼眶微红,声音带着几分哽咽:“是小婿无能,未能照顾好敏儿……” 他的语气中带着深深的自责,目光低垂,似在追忆亡妻的音容笑貌。 “敏儿”二字如同一根细针,刺破了堂内的平静。 贾母顿时泪如雨下,手中佛珠掉落,散了一地,发出清脆的叮当声。 黛玉捂着脸,低声啜泣,纤弱的身子微微颤抖,泪水从指缝间滑落,洇湿了绣帕。 一时间,荣庆堂内悲声四起,丫鬟们低头拭泪,连鸳鸯都红了眼眶,气氛沉重得令人窒息。 良久,贾母才勉强止住眼泪,强撑着笑容,拉着林如海坐下:“过去的事不提了。你这次回京,住处可安排妥当了?” 她的声音沙哑,带着几分疲惫,却掩不住对林如海的关怀。 林如海拭去眼角泪痕,温声道。 “琮哥儿已经安排好了,就在定国公府隔壁的宅院,原是前朝一位翰林的旧居,修葺一新,庭院雅致,书房齐备,很是合意。” 他的语气中带着几分感激,眼中闪过一丝欣慰,似对贾琮的周到颇为满意。 贾母点点头,眼中多了几分暖意:“琮哥儿办事就是周到,稳妥。” 她顿了顿,转向黛玉,招手道,“玉儿,还不过来给你父亲见礼?” 黛玉闻言,忙收敛泪水,盈盈下拜,声音哽咽:“女儿拜见父亲。” 她的动作轻柔,肩膀却微微颤抖,似在压抑心中的激动。素白罗裙铺开,宛若一朵初绽的白莲,衬得她愈发清丽。 林如海连忙扶起女儿,细细端详她的面容,眼中满是慈爱:“长高了,气色也好多了……亏得你在贾府养好了身子。” 他的目光柔和,带着几分欣慰,忽地注意到黛玉发间一支白玉梅花簪,雕工精致,簪头梅瓣栩栩如生,不由问道,“这簪子……” 黛玉脸颊微红,低头轻声道:“是……是琮哥哥送的。” 她的声音细若蚊鸣,眼中却闪过一丝羞涩,指尖无意识地抚上簪子。 贾母在一旁笑道:“两个孩子感情甚笃,琮哥儿对玉儿是真心实意的好。婚期将近,老身瞧着,心里也踏实。” 林如海欣慰地点头,目光在黛玉身上停留片刻,忽地压低声音,对贾母道。 “岳母,我听闻府上近来……因贾赦之事,颇受牵连?” 贾母神色一黯,摆手叹道:“别提那个孽障!老身只当没生过这个儿子!” 她的声音中带着几分怒意,眼中却闪过一丝无奈,似在为家族的颓势心痛。 林如海微微颔首,不再追问,转而道:“岳母放心,琮哥儿如今虽处境艰难,却智勇双全,定能化险为夷。婚事在即,我既回京,自会为他们操持,绝不让外事扰了喜庆。” 林如海的语气坚定,似在为贾琮撑腰。 贾母闻言,眼中多了几分暖意,点头道:“有你这话,老身就放心了。” 她顿了顿,拉着黛玉的手,柔声道,“玉儿,你父亲难得回京,多陪陪他,莫要总想着琮哥儿。” 黛玉脸颊更红,低声应道:“是,祖母。” 因礼法所限,贾琮不便与黛玉相见,便没有与林如海一起进厅内。 独自一人在荣国府中信步闲走,冬日的阳光透过光秃的枝桠,在青石地上投下斑驳的影子,衬得园中一片清冷。 他转过一座假山,忽见一个身影。 袭人正独自站在一株梅树下,手中捏着一枝半开的红梅,神情恍惚,似在出神。 “袭人。” 贾琮出声唤道,声音清朗,打破了园中的寂静。 袭人吓了一跳,转身见是贾琮,忙行礼道:“见过国公爷。” 她的动作有些慌乱,眼中闪过一丝不安,衣衫比往日朴素了许多,袖口甚至有些磨损,衬得她愈发清瘦。 贾琮目光扫过她眼下的青黑,心中了然,语气温和却带着几分试探:“宝玉近来如何?可还安好?” 袭人身子一颤,犹豫片刻,低声道:“二爷……整日在家读书,很少出门。” 她的声音低沉,眼中闪过一丝闪烁,似在掩饰什么。 “是吗?” 贾琮眯起眼睛,目光如刀,似能洞穿人心,直刺袭人的内心。 贾琮的语气平淡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可还去见那位……琪官?” 袭人猛地抬头,眼中闪过一丝惊恐,声音颤抖:“国公爷怎么……” 她的话未说完,便咬住嘴唇,低头不语,手指紧紧攥着衣角,指节发白。 贾琮踏前一步,声音低沉:“我自有消息来源。袭人,你是个明白人。如今府上什么情形,你心里清楚。王夫人被休,赵姨娘掌权,宝玉的处境岌岌可危。若他再与北静王的人牵扯……” 袭人面色惨白,嘴唇颤抖,半晌,忽地跪下,声音哽咽:“国公爷……求您救救二爷!他……他前日还偷偷去见了琪官……奴婢劝不住他……” 袭人的眼中泪光闪烁,带着几分绝望,似在为宝玉的固执而痛心。 贾琮眼中寒光一闪,俯身扶起她,沉声道:“你且起来。这样,你回去后,多留意宝玉的动向。若他再与那些人接触,立刻告知小红。” 他从袖中取出一枚沉甸甸的银锞子,塞进袭人手中, “你弟弟不是想进学院读书吗?这点银子,权当是束修。” 袭人又惊又喜,手握银锞子,眼中却闪过一丝惶恐:“这……这如何使得……” 贾琮语气转冷,目光如刀:“只要你尽心,日后自有你的好处。但若走漏风声……” 袭人连忙点头,声音急促:“奴婢明白!定不负国公爷所托!” 贾琮点点头,转身离去,玄色披风在风中划出一道冷弧。 身后,袭人站在梅树下,望着他的背影,眼中夹杂着复杂,手中的红梅被捏得粉碎,瓣瓣飘落,宛若一场无声的叹息。 荣庆堂偏厅内,鎏金屏风隔开内外,炭火融融,火光映得紫檀雕花案几泛着温润的光泽,驱散了冬日的寒意。 厅内摆开一席家宴,珍馐满桌,酒香弥漫,气氛却带着几分微妙的凝重。 贾政亲自执壶,为林如海斟满一杯陈年花雕,酒液金黄,香气馥郁,袅袅升腾。 他笑容殷勤,语气却带着几分拘谨:“如海,多年未见,今日定要尽兴。” 林如海举杯浅尝,唇角勾起一抹淡笑:“二兄客气了。听闻你如今专心整顿族学,倒是件好事,贾氏后辈有望矣。” 贾政脸上闪过一丝尴尬,忙摆手道:“惭愧,不过是尽些绵薄之力。族中子弟顽劣,教起来颇费心力。” 他的语气中带着几分自谦,眼中却闪过一丝疲惫,似在为族学的琐事心力交瘁。 贾琮坐在下首,指尖轻叩酒杯,发出细微脆响,目光平静,静静聆听。 林如海扫了他一眼,又看向贾政:“族学乃家族根基,二兄能担此重任,实乃贾氏之福。我在扬州时,也曾办过义学,深知其中艰难。” 他顿了顿,语气转沉,“只是……听闻宝玉近来……” 贾政脸色骤变,手中酒杯一晃,酒液洒在袖口,洇开一片暗色。 他咬牙道:“那孽障!整日不思进取,与些不三不四的人来往,我……我实在……” 他的声音满是羞愤,额头渗出细汗。 林如海眉头微皱:“宝玉年纪不小了,若再这般放纵,只怕……” 他未说完,言下之意却清晰。 如此不孝子,怎堪贾氏门楣? 对于贾宝玉,林如海是有些不喜的,毕竟这可是差点成为自己女婿的人,却如此不堪,若不是贾琮出现,他不知自己女儿未来会怎样。 贾政面红耳赤:“是我教子无方,愧对祖宗……” 贾琮适时开口,声音平静:“二叔不必自责。宝玉天性如此,强求不得。倒是环哥儿近来在工坊表现不错,颇有进益。” 他的语气温和,眼中却闪过一丝深思。 林如海眼前一亮:“哦?环哥儿?” 贾政神色稍缓:“环儿确实用功,只是……” 他欲言又止,眼中闪过一丝复杂, 赵姨娘所出的庶子竟比嫡子争气,让他五味杂陈。 林如海举杯道:“二兄,子弟成才不在嫡庶。我观琮哥儿便是明证。” 他看向贾琮,眼中满是赞赏,“白登山一战,威震草原,这才是真正的光宗耀祖。” 贾政连连点头,看向贾琮的眼神多了几分感激:“是极!琮儿确是我贾氏麒麟儿。” 酒过三巡,林如海放下酒杯,正色道:“二兄,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贾政忙道:“如海但说无妨。” 林如海沉声道:“宝玉与忠顺王府的琪官……可有往来?” 贾政手中筷子“啪”地掉落,脸色煞白:“这……这……” 贾琮在一旁不动声色,静静观察,此事是他告知林如海的,也想借他之口,来处理此事。 林如海叹道:“二兄,北静王如今是朝廷钦犯,忠顺王府也风云诡谲。若宝玉再与他们牵扯……” 贾政浑身发抖,猛地起身:“我这就去把那孽障关起来!” “且慢。” 贾琮出声制止,声音冷静,“二叔,贸然行事只会打草惊蛇。不如……” 他压低声音,在贾政耳边低语几句,语气沉稳,带着几分决断。 贾政听完,神色复杂地看向贾琮:“琮儿,你……” 林如海拍拍贾政肩头:“琮哥儿说得在理。宝玉年少无知,需得徐徐图之。” 贾政颓然坐下,老泪纵横:“我贾政一生清正,怎会生出这等不孝子……” 他的声音低沉,带着深深的无奈。 宴毕,贾琮送林如海出府。 寒风凛冽,府门外的雪花纷扬,映得二人身影愈发孤峻。 林如海裹紧披风,忽然低声道:“琮儿,北静王在江南的动作比想象中更大。他不仅抖出了贾赦的旧案,还……” 他四下看了看,声音几不可闻,“还提及了当年废太子之事。” 贾琮瞳孔微缩,声音骤冷:“他敢?!” 他的心头一震,脑海中闪过那方“太子之宝”印玺,似有惊雷炸响。 林如海虽是随口提起,但此事对他而言却非同小可。 废太子之事,牵连皇室秘辛,北静王竟敢公然提及,分明是铤而走险,意在掀起朝野巨浪。 林如海目光深邃:“他如今是丧家之犬,狗急跳墙罢了。只是……此事若传开,朝堂必将震动,你需早做准备。” 贾琮深吸一口气,拱手道:“多谢岳父提醒。琮儿自会谨慎应对。” 林如海微微颔首,一阵寒风吹过。 林如海裹紧披风,笑道:“走。听说你给我备了宅子,先带我去瞧瞧。” 贾琮微笑,拱手道:“正有此意。岳父请。” 定国公府与林府相隔不过一条街,步行片刻即到。 雪花落在二人的披风上,化作点点水痕,街巷清冷,唯有靴子踏雪的咯吱声回响。 贾琮引路在前,林如海负手随后,目光不时扫过四周,似在感受京城的冬日气息。 宅门古朴,黑漆大门上悬着一方“林府”匾额,笔力雄浑,墨色沉稳,竟是当朝大学士柳宗元的亲笔。 匾额在雪光中泛着幽光,透着不凡的气度。“这匾……” 林如海挑眉,驻足细看,眼中闪过一丝惊讶。贾琮轻笑,温声道:“前日特意去求柳大学士写的。岳父初回京城,身份显赫,总要有些体面。” 他的语气谦逊,眼中却闪过一丝狡黠,似对自己的安排颇为得意。 林如海摇头失笑,眼中多了几分赞赏:“你这小子,心思细腻。” 他顿了顿,目光柔和下来,“有心了。” 贾琮推开大门,迎面是一道青砖黛瓦的影壁,上绘松鹤延年图,线条流畅,色彩雅致,透着不俗的意趣。 绕过影壁,庭院豁然开朗,假山玲珑,曲水流觞,冬日的清冷中,几株老梅开得正盛,红白相间,暗香浮动。 廊下挂着两只鸟笼,一只画眉欢快鸣叫,歌声清脆,似在迎接新主人的到来。 “这……” 林如海怔住了,脚步一顿,眼中闪过一丝震撼。他缓缓迈入庭院,目光扫过梅树、假山、流水,似被眼前的景象牵引,陷入了久远的回忆。 贾琮站在一旁,温声道:“我按黛玉的描述,命人仿建了这处。虽不能全然还原扬州旧宅的模样,大致格局却相差无几。” 林如海眼眶微红,喉头似被什么哽住。 他缓步走到一株红梅前,指尖轻触花瓣,声音微颤:“这布局……与扬州旧宅几乎一模一样。连这梅树的位置,都分毫不差。” 他的目光柔和,似在透过梅花,追忆扬州的旧时光,追忆亡妻敏儿的笑靥。 他转头看向贾琮,拍了拍他的肩膀,声音低沉:“琮儿,有心了。” 林如海的语气中带着深深的感慨,眼中闪过一丝泪光,却强自压下,化作一抹欣慰的笑意。 贾琮微笑,拱手道:“岳父满意就好。黛玉说,您在扬州时,最爱这庭院的梅花与流水,琮儿便多费了些心思。” 穿过回廊,二人来到正堂。 堂内陈设典雅,紫檀多宝阁上摆着古籍珍玩,青瓷香炉中燃着沉香,袅袅青烟弥漫,透着宁静的书卷气。 案几上备着文房四宝,笔墨纸砚皆是上品,尤其是那方端砚,墨色深沉,纹理如云,堪称珍品。 林如海抚摸着砚台:“这方端砚……” 贾琮笑道:“是黛玉选的。她说岳父最喜此物,特意从库房里寻了出来,命人擦拭一新。” 林如海摇头失笑,眼中满是宠溺:“这丫头……总是这般细心。” 他转头看向贾琮,郑重道:“琮儿,玉儿交给你,我放心。” 贾琮拱手,目光坚定:“岳父放心,琮儿定不负黛玉。” 行至后院书房,林如海忽地屏退左右,目光扫过四周,确认无人后,面色一肃。 “琮儿,北静王之事,你打算如何应对?” 贾琮眸色转冷,沉声道:“他既敢提及皇室秘辛,便是自寻死路。陛下已派锦衣卫指挥使南下追捕,只是……” 他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忧虑,“此事牵连甚广,若处理不当,恐引火烧身。” 林如海捻须点头,目光深邃:“不错。北静王此举,分明是狗急跳墙,意在搅乱朝局。你若贸然出面,反倒授人以柄。” 他顿了顿,压低声音,“所以,你要借力打力。” 贾琮挑眉,低声道:“岳父的意思是……” “太子。” 林如海的声音几不可闻,眼中闪过一丝精光, “你如今是太子少保,虽与太子有所嫌隙,但既有了这个身份,便不能只承担因果,不享受好处。” 贾琮眼中精光一闪,拱手道:“岳父高明。” 林如海拍拍他的肩,笑道:“朝堂如棋局,步步为营。你与玉儿的婚事在即,切莫让这些糟心事扰了喜庆。” 贾琮点头,目光坚定:“琮儿明白。北静王之事,琮儿自会谨慎应对。” 他的声音沉稳,眼中闪过一丝寒光。 二人相视一笑,心照不宣。 雪花落在书房的窗棂上,化作点点水痕,庭院的梅花暗香浮动,似在见证这场私语的深意。 第302章 御前受命 御乾殿内,鎏金铜鹤香炉中龙涎香袅袅升起,淡淡的清香弥漫,冲淡了殿外的秋寒。 阳光透过雕花窗棂,洒在青玉地砖上,映出斑驳光影。 弘元帝端坐于御案之后,手中朱笔在奏折上勾画,眉宇间带着几分罕见的轻松。 御案上堆叠的奏折已被批阅大半,墨香未干,显示着这位帝王日理万机的勤勉。 “陛下,林如海到了。” 戴权轻步上前,躬身禀报。 弘元帝搁下朱笔,抬眸道:“宣。” 殿门缓缓开启,林如海稳步而入,靛蓝官袍在烛光下泛着沉稳的光泽,衬得他清瘦的身形更显挺拔。 他行至御前,恭敬跪拜,声音沉稳而不失恭谨:“臣林如海,叩见陛下,吾皇万年。” “爱卿平身。”弘元帝声音温和,带着一丝亲近。 出乎众人意料,他竟亲自起身,绕过御案,几步上前,亲手将林如海扶起。 这一举动,令殿内侍立的戴权与几名内侍都微微一惊,眼中闪过一丝诧异。 “谢陛下。” 林如海起身,神色平静,眼中却闪过一丝动容。 他虽久居江南,深知帝王恩宠之重,但弘元帝此举,显然非同寻常。 弘元帝拍了拍他的肩,笑道:“多年未见,如海风采依旧,朕心甚慰。” 他指了指御案旁特意摆放的锦凳,语气轻松, “坐,朕与你好好叙叙。” 林如海谢恩落座,目光清亮,透着一股儒臣的刚正与从容。 戴权悄然退至一旁,殿内只剩帝臣二人,气氛却比寻常朝会多了几分亲近。 盐税之功弘元帝开门见山,目光直视林如海:“江南盐票制推行得如何?” 林如海从容应答,声音平稳,条理分明。 “回陛下,盐票制推行半年有余,已初见成效。今岁盐税增收一百二十万两,明年预计可达一百五十万两,较前年翻番。私盐贩运减少七成,沿海私盐窝点被连根拔起数十处。盐商虽有怨言,但盐价平稳,百姓得利,江南盐政已渐入正轨。” 弘元帝听罢,满意地颔首,眼中闪过一丝赞赏:“好!朕没看错人。当年你初任巡盐御史时,江南盐政混乱不堪,私盐横行,盐税年年亏空,国库为之受累。如今能有此成效,实乃大功!” 他顿了顿,语气转沉,带着几分试探,“毕自严年事已高,户部之事,朕有意让你多担待些,你可有信心?” 话中深意,如雷贯耳。 林如海神色一肃,拱手道:“陛下信任,臣必竭尽全力,不负圣恩。” 弘元帝哈哈一笑,挥手道:“好!朕信你能担此重任。户部的事,慢慢来,朕不急。” 讨债之任弘元帝沉吟片刻,忽地话锋一转,语气低沉:“如海,国库空虚,你可知道?” 林如海点头,目光沉稳:“臣略有耳闻。近年战事频仍,赈灾耗费颇多,国库确实捉襟见肘。” “贾琮的琉璃工坊虽填补了一部分,但杯水车薪。” 弘元帝手指轻叩御案,声音渐冷, “这些年,朝中勋贵、文官向国库借贷成风,有的借了十几万两,有的甚至高达数十万两,至今分文未还!” 他冷笑一声,眼中寒光乍现,“有些人,府上堆金积玉,园子修得比朕的圆明园还气派,却还要从国库里掏银子,真当朕是开钱庄的?” 林如海默然,垂首不语。 此事朝野皆知,却无人敢触及。 那些拖欠国库银两的,多是权势滔天的勋贵与高官,根基深厚,牵一发而动全身。 讨债之举,无异于捅马蜂窝。 弘元帝直视林如海,声音低沉却不容置疑:“朕要你去讨债。” 殿内一静,空气似凝固了片刻。 林如海抬眼,与帝王的目光相接,瞬间明白了此事的凶险。 这差事,得罪的不仅是满朝文武,还可能动摇朝堂的微妙平衡! 但他没有丝毫犹豫,拱手道:“臣领旨。” 弘元帝眼中闪过一丝欣慰,语气略带试探:“你不怕?” 林如海淡然一笑,声音平静却掷地有声:“为国理财,何惧之有?只是……” 他顿了顿,目光一凛, “臣斗胆请求陛下赐一道手谕,言明‘凡拖欠国库银两者,限期归还,逾期不还者,革职查办,先斩后奏’。” 弘元帝愣了片刻,随即放声大笑:“好!好一个林如海,胆识过人!朕准了!” 他拍了拍林如海的肩,语气意味深长,“你放心,朕会为你撑腰。谁敢阻挠,朕的锦衣卫不是吃素的!” 林如海躬身谢恩,心中却已开始盘算讨债的策略。 这桩差事,表面是追讨银两,实则是帝王借机清理朝堂、震慑权贵的雷霆手段。 他必须步步为营,方能不负圣恩。 正事谈毕,弘元帝语气轻松了些,似闲聊般道:“听说令爱的婚期定在正月初八?” 林如海微笑,眼中多了一丝温情:“是,陛下。犬女黛玉与贾琮已定下婚期,择了正月初八,图个吉利。” “贾琮这孩子,朕很欣赏。”弘元帝似不经意道, “白登山一战,三千破八万,立下不世之功,朕至今记忆犹新。只是近来因贾赦旧案牵连,火器工坊暂交兵部接管,他心中可有怨言?” 林如海神色坦然,侃侃而谈:“陛下,贾琮忠勇无双,心怀社稷。琉璃工坊、火器营,皆是为国谋利,非为一己之私。臣以为,此子乃国之栋梁,绝不会因一时得失而心生怨怼。况且,他与犬女情投意合,婚期在即,正一心筹备,哪有闲工夫计较这些?” 弘元帝眯起眼睛,意味深长道:“哦?你不介意他出身庶子?” 林如海正色道:“英雄不问出处。贾琮虽出身庶子,却比许多嫡子更明事理、更有担当。臣将女儿托付给他,放心。” 他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笑意,“况且,犬女脾性清高,若非真心相待,她也不会点头。” 弘元帝哈哈一笑,点头道:“好,很好!朕就喜欢你这直性子。” 又闲聊几句,林如海告退离去。 林如海步出宫门,青袍在风中微摆,正欲登上轿辇,忽见一顶华贵的八宝琉璃轿辇停在白玉阶下。 轿帘微掀,露出一张温婉如玉的面容。 竟是吴皇后! “林大人。” 吴皇后声音柔和,如春风拂面,带着一股让人心安的暖意, “本宫听闻你回京,特来一见。” 林如海连忙行礼,恭声道:“臣参见皇后娘娘。” 吴皇后微微一笑,抬手虚扶:“不必多礼。林大人忠心为国,陛下常在宫中提起你,称你是国之柱石。” 她顿了顿,似不经意道,“太子近日闭门读书,勤勉非常,颇有长进。若林大人得空,不妨去东宫坐坐,指点一二。” 林如海心头一跳,敏锐地察觉到这话背后的深意。 吴皇后此言,分明是在拉拢自己,为太子铺路。 他不动声色,恭敬道:“臣惶恐。太子乃天潢贵胄,聪慧过人,臣若得陛下准许,自当效劳,略尽绵薄。” 吴皇后深深看了他一眼,眼中闪过一丝满意,轻轻放下轿帘,柔声道:“多谢林大人。” 仪仗缓缓离去,銮铃声在暮色中渐渐远去。 林如海立于宫门前,望着轿辇消失的方向,目光深邃。 帝后一席话,如同棋盘上的两子,一明一暗,各自落位。 而他林如海,已然站在了朝堂的漩涡中心。 清晨的东宫门前,雪花初停,青石地面泛着湿润的光泽。 侍卫刚刚换岗,便见一辆青帷马车缓缓驶来,车轮碾过薄雪,发出细微的咯吱声。 车帘一掀,贾琮一身素色锦袍,腰间仅悬一枚白玉麒麟佩,袍角在寒风中轻晃,衬得他身影清俊而从容。 他下了车,目光扫过门前的金漆匾额,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意。 门房见是定国公贾琮,眼中闪过一丝诧异,忙上前行礼:“国公爷,您这是……” 他的声音带着几分试探,似在揣摩这位不速之客的来意。 贾琮微微一笑,声音清朗:“本官乃太子少保,今日特来拜见太子殿下。” 他的语气从容,带着几分理所当然,仿佛此行再寻常不过。 门房一愣,虽知贾琮确有太子少保的虚衔,但朝中谁人不知他与太子素来不睦? 如今火器工坊被兵部接管,贾琮失势之说甚嚣尘上,他却突然登门,实在蹊跷。 门房不敢怠慢,忙道:“国公爷稍候,小的这就去通报。” 说罢,他匆匆入内,脚步略显慌乱。 片刻后,太子府长史周泰匆匆迎出,锦袍上的云纹在晨光中泛着微光。 他神色复杂,拱手道:“国公爷,殿下有请。” 贾琮颔首,负手迈入府门,步履悠然,袍袖轻摆,仿佛只是来赴一场寻常茶会。 东宫内的回廊曲折,雪后的梅花暗香浮动,衬得气氛清冷而肃穆。 他目光扫过廊下的雕花窗棂,嘴角的笑意愈发深邃。 太子正在书房习字,宣纸上墨迹未干,笔锋遒劲,隐隐透着几分焦躁。 听闻贾琮求见,他眉头一皱,心中暗忖:“这贾琮刚被削了火器工坊的实权,朝中风波未平,莫非是来投靠本宫的?” 他冷笑一声,故意不急着召见,慢条斯理地写完最后一笔,方淡淡道:“让他进来。” 贾琮入内,微微拱手,声音沉稳:“臣贾琮,见过太子殿下。” 他的礼数周到,却无半分谦卑,眼中带着一抹淡淡的笑意,似在打量太子的反应。 太子抬眼,见贾琮神色从容,站姿挺拔,毫无失势的颓态,心中不悦。 他故意端坐不动,语气冷淡:“贾卿今日怎的有空来本宫这里?” 他的声音带着几分倨傲,眼中闪过一丝试探,似在掂量贾琮的来意。 贾琮直起身,笑道:“臣身为太子少保,却从未与殿下交流,实在惭愧。今日特来拜见,聆听殿下教诲。” 太子心中嗤笑,面上却故作温和:“贾卿言重了。你如今是定国公,军功赫赫,白登山一战威震四方,本宫哪敢指教你?” 贾琮也不客气,径自在太子对面的紫檀圈椅上坐下,笑道:“殿下谦虚了。臣不过是侥幸立功,哪比得上殿下天潢贵胄,自幼受名师教导,学识渊博?” 太子见他如此放肆,心中更是不快,但碍于身份,不好发作,只得勉强应付。 两人东拉西扯,从朝政聊到诗词,又从诗词聊到京城的雪景。 太子越聊越不耐烦,几次试图切入正题,贾琮却总以一句轻描淡写的玩笑搪塞,气得他额角青筋微跳。 终于,太子忍不住直白问道:“贾卿今日来,究竟有何要事?” 他的声音带着几分愠怒,眼中闪过一丝不耐,似已不愿再与贾琮周旋。 贾琮闻言,忽地一笑,眼中闪过一丝戏谑:“殿下何必着急?臣不过是来讨杯茶喝。” 他端起青瓷茶盏,慢条斯理地抿了一口,赞道, “殿下这茶不错,是今年的龙井?清香悠长,余韵无穷。” 太子脸色一沉,气得几乎拍案而起:“贾琮!你莫不是消遣本宫?” 他的声音猛地拔高,眼中怒火熊熊,似要将贾琮的从容撕碎。 贾琮不慌不忙,放下茶盏,笑道:“殿下言重了。臣身为太子少保,关心殿下起居,乃分内之事。今日天寒,特来问候,品茶叙旧,何来消遣之说?” 太子气得脸色发青,却又无可奈何。 贾琮身份尊贵,又无过错,他总不能直接赶人。 两人继续闲聊,贾琮谈笑风生,太子却食不知味,几次试图发难,皆被贾琮轻巧化解。 午时将至,贾琮毫不客气地留下来用了午膳。 膳桌上,清蒸鲥鱼香气扑鼻,色泽鲜亮。 贾琮夹了一筷子,赞道:“这道清蒸鲥鱼火候正好,入口即化。东宫的厨子手艺不俗,殿下有福了。” 太子食不知味,筷子在手中僵硬,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 他几次想发作,又碍于身份强自忍耐,心中却将贾琮骂了个狗血淋头。 直到未时三刻,贾琮才慢条斯理地起身告辞,拱手道:“今日叨扰殿下,多谢款待。改日臣再来讨茶。” 太子站在府门前,望着贾琮远去的背影,咬牙切齿:“这厮到底想干什么?!” 御乾殿内,弘元帝正批阅奏折,朱笔在纸上划过,留下鲜红的墨迹。 戴权悄步走近,躬身低声道:“陛下,贾琮今日去了太子府上。” 他的声音谨慎,眼中闪过一丝探究,似在观察皇帝的反应。 弘元帝手中朱笔一顿,目光微凝:“哦?他去找太子做什么?” 戴权小心翼翼道:“据东宫的眼线回报,贾琮在太子府上待了两个多时辰,与太子闲聊诗词歌赋,还用了午膳才走。” 弘元帝眉头微蹙,指节轻轻敲击御案:“他可曾向太子表露投靠之意?” 戴权摇头:“未曾。据报,贾琮态度随意,甚至……有些轻慢。” 弘元帝一怔:“轻慢?” 戴权低声道:“是。太子几次试探,贾琮却只以玩笑搪塞,最后太子恼了,直接问他来意,贾琮竟说‘不过是来讨杯茶喝’。” 弘元帝沉默片刻,忽地失笑:“这小子……” 戴权偷觑皇帝神色,见他并无怒意,胆子大了些,继续道:“贾琮离开时,太子气得脸色铁青,却又无可奈何。据说连午膳都没吃好。” 弘元帝摇头笑道:“他这是故意做给外人看的。” 戴权不解:“陛下的意思是……” 弘元帝淡淡道:“贾琮刚被削了火器工坊的权,朝中必有人猜测他失了圣眷。他今日去太子府上转一圈,既不投靠,也不彻底得罪,只是让外人摸不清他的立场。” 他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笑意,“更重要的是,他在告诉朕——他不怕朕猜忌,因为他的行踪,朕一清二楚。” 戴权恍然大悟,眼中闪过一丝敬佩:“原来如此!贾琮此举,真是高明。” 弘元帝沉吟片刻,忽又笑道:“不过,太子怕是气得够呛。” 戴权也忍不住笑了:“是,太子今日怕是饭都没吃好。” 弘元帝摆摆手,淡淡道:“不必管他。贾琮有分寸,朕自有主张。” 回府的马车上,贾琮闭目养神,嘴角却噙着一丝笑意。 今日这一趟,他既未向太子低头,也未向皇帝表忠,却让所有人都摸不清他的意图。 太子会以为他是来试探,朝臣会猜测他是否另寻靠山,而弘元帝—— 弘元帝会明白,贾琮根本不屑于玩这些弯弯绕绕。 “陛下若连这点信任都没有,那我也白立这么多功劳了。”贾琮心中暗道,眼中闪过一丝自嘲。 他白登山一战,三千破八万,焚王庭,斩大汗,军功赫赫,若连这点信任都换不来,那他这定国公的爵位,岂不是笑话? 他轻轻敲了敲车壁,吩咐道:“回府后,备一份礼,明日送去太子府上,就说——今日的茶不错,谢殿下款待。” 夜色沉沉,金陵城郊一处不起眼的宅院隐于松林之间,青瓦灰墙在月光下泛着幽冷的光泽。 几盏昏黄的灯笼挂在檐下,随寒风摇曳,映出廊下两道对坐的人影。 宅院四周静谧,唯有松涛阵阵,掩盖了屋内的低语。 北静王水溶一身素色布衣,褪去了往日的锦绣华服,面上覆着一张银质面具,遮住半边脸,只露出一双深邃的眼眸,寒光闪烁。 他端坐于紫檀椅上,指尖轻叩案几,发出节奏分明的叩击声。 水溶对面,甄家二老爷甄应礼神色紧绷,锦袍下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青瓷茶盏的边缘。 他低声道:“王爷此番冒险南下,究竟意欲何为?” 水溶轻笑一声:“岳父何必明知故问?本王如今被朝廷通缉,背负‘谋反’之名,除了破釜沉舟,还能有什么出路?” 甄应礼眼皮一跳,下意识环顾四周,确认廊下无人,方压低声音道:“王爷慎言!如今江南风声鹤唳,锦衣卫四处搜捕,您这般大张旗鼓,恐引火烧身!” “大张旗鼓?” 水溶嗤笑,眼中闪过一丝不屑, “若非你甄家迟迟不肯表态,本王何须亲自现身金陵,冒此风险?” 甄应礼额角冷汗更甚,忙道:“王爷明鉴!自从贾琮在江南整顿盐务,家兄便盯死了我,连账册都烧了个干净!如今甄家上下,我根本插不上手……” 水溶眸光一冷,忽从袖中抽出一封信笺,轻轻推到甄应礼面前。 信笺泛黄,火漆已裂,隐约透出墨迹的痕迹。他指尖点了点信笺,语气森然:“这是当年你与本王合谋私盐的密信,还有你亲笔签押的账目。” 他的声音低沉,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威严,“若这些落到陛下手里,你觉得……他会如何处置甄氏一族?” 甄应礼脸色煞白,手指颤抖着伸向信笺,却不敢触碰,似那信笺是烫手的毒物。 他的目光在信笺上徘徊,眼中闪过一丝绝望,低声道:“王爷……您这是何意?” 水溶满意地注视着他的反应,缓缓靠回椅背,语气缓和了几分,却依旧带着寒意。 “岳父放心,只要你助本王成事,这些密信自然会化为灰烬。” 他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狡黠,“届时,甄家……或许就该换个人当家了。” 甄应礼心头一震,猛地抬头,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光芒,既有惊惧,又有隐隐的贪婪。 他低声道:“王爷是说……家兄?” 水溶勾唇一笑,面具下的眼神深邃如渊:“甄应嘉年事已高,身体每况愈下,甄家迟早要交到你手中。本王不过是……帮你早些实现罢了。” 甄应礼沉默良久,额角的冷汗滑落,滴在茶盏旁,发出细微的声响。 他终于嘶声道:“王爷要我做什么?” 水溶端起茶盏,轻轻抿了一口,语气平静却透着杀机:“简单。第一,筹措军饷,十万两银子,一个月内到位。第二,联络江南旧部,召集可用之人。第三——” 他顿了顿,眼中寒光一闪,“我要贾琮的命。” 甄应礼猛地抬头,眼中闪过一丝惊骇:“贾琮如今在京城,身边亲卫如云,且深得圣眷,如何能动他?” 水溶不置可否,只淡淡道:“此事不急。贾琮虽在京城,但根基未稳,朝堂暗流汹涌,他总有疏忽之时。” 甄应礼低头看向桌上的密信,眼中闪过一丝挣扎,最终咬牙道:“好!我答应王爷!” 水溶满意地点点头,起身推开窗棂,寒风扑面,灯笼的火光摇曳不定。 他低声道:“既如此,岳父好自为之。本王静候佳音。” 甄应礼颓然坐回椅中,他定了定神,忽地想起一事,急忙道:“王爷!沐澜如何了?您既已离京,可曾带她一同……” 水溶脚步一顿,缓缓转头,面具下的眼神冷漠如冰。 他漠然打断:“她留在京城更安全。” 甄应礼怔住,眼中闪过一丝不可置信:“王爷的意思是……” 水溶端起茶盏,语气淡然:“弘元帝再狠,也不会对一个妇人下手。况且,有她在京中,反倒能让皇帝放松警惕。” 甄应礼心头一寒,嘴唇颤抖,半晌说不出话来。 他终于听懂了。 北静王根本没打算带甄沐澜逃走! 这个女婿,对自己的王妃没有半分情谊,只将她当作一枚牵制皇帝的棋子,留在京城,任其自生自灭! 第303章 官办钱庄 林府书房内,烛火摇曳,映得青砖地面泛着幽幽的光泽。 窗外寒风呼啸,卷着残雪拍打在窗棂上,发出细微的沙沙声,衬得室内愈发静谧。 书架上古籍散发着淡淡的墨香,案几上摆着一方端砚,墨迹未干,透着书卷气的雅致。 林如海将手中的青瓷茶盏轻轻搁在紫檀案几上,瓷器与檀木相触,发出一声清脆的响动。 他抬眼看向对面的贾琮,锦袍在烛光下泛着微光,沉声道:“琮儿,陛下今日召我入宫,命我追讨朝中勋贵拖欠国库的银两。” 贾琮眉头微挑,指尖在茶盏边缘轻轻摩挲,眼中闪过一丝深思。 “此事棘手。朝中权贵借贷成风,少则数千两,多则数十万两,积弊已久。若要一一追讨,无异于与满朝文武为敌。” “正是。” 林如海叹了口气,端起茶盏却未饮,目光投向窗外的雪影, “这些欠债之人,多是根基深厚的勋贵与重臣。若强硬追讨,恐引起朝堂动荡。若敷衍了事,又辜负圣恩。” 贾琮沉思片刻,忽而眼中精光一闪,起身从书架上取下一卷舆图,摊开在案几上。 舆图上标注着大周各地的州府,墨迹清晰,尤以江南几处标记最为醒目。 他指着图上的金陵、扬州,低声道:“岳父,我倒想到一策。臣曾向陛下提议设立官办钱庄,只是当时时机不成熟,未及推进。如今,倒是个契机。” 林如海一怔,目光落在舆图上,若有所思:“你是说……将追讨欠银与钱庄之事结合起来?” “正是。” 贾琮点头,蘸了茶水,在案几上画了个圈,语气沉稳, “我朝富户藏银,多购置祭田祖地,为何?只因祭田不似金银珠宝,抄家时受律法保护,不予抄没。若能以此为突破口,诱使勋贵将藏银吐出……” 林如海目光渐亮,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贾琮微微一笑,声音低沉而清晰:“我们可以设立‘官银号’,专为勋贵富户服务。存入此处的银两,可享三大特权:一、永不抄没;二、绝对保密;三、子孙继承。” 他的语气铿锵,每说一句,便在案几上点一下。 “永不抄没?” 林如海眉头微皱,眼中闪过一丝疑虑, “此言何意?朝廷若要抄家,银两岂能豁免?” “岳父且听我细说。” 贾琮压低声音,眼中透着几分自信, “陛下急需充实国库,而勋贵们最怕的就是一朝失势,家产尽失。若官银号能以朝廷名义担保,存入的银两永不抄没,何愁他们不踊跃存银?这些银两虽名义上归户主所有,实则由朝廷掌控,等于将他们的私财变成了国库的储备。” 林如海捻须沉思,眼中精光闪烁:“你是说,以‘永不抄没’为饵,诱使勋贵将藏银存入官银号?” “不仅如此。” 贾琮眼中闪过一丝光亮,语气愈发沉稳, “对那些积极还清国库欠银者,可优先授予‘特等户’资格,享受更高利息与更隐秘的服务,甚至可获朝廷颁发的荣誉牌匾,以示恩宠。而对拖欠不还者……” 他顿了顿,眼中寒光一闪,“便可名正言顺地严惩,抄家追债,无人敢说闲话。” “分化瓦解!” 林如海拍案而起,眼中满是赞赏, “好一招借力打力!如此一来,追讨欠银不再是得罪人的差事,反倒成了施恩的手段。那些还清欠债的,得了‘特等户’资格,自会感恩戴德。而那些顽固不化的,惩戒起来也无人敢指摘。” 贾琮笑着点头,拱手道:“岳父过奖。官银号不仅能充实国库,还可为朝廷聚拢人心。勋贵们存银越多,对朝廷的依赖越深,日后若有变故,他们也不敢轻举妄动。” 林如海起身踱步,锦袍在烛光下泛着微光,沉吟道:“此计甚妙。但‘永不抄没’一事,陛下能应允吗?此事毕竟涉及律法根基。” 贾琮胸有成竹,笑道:“岳父明日入宫,可如此禀奏……” 他凑近林如海耳边,低语几句,声音低不可闻。 林如海听罢,抚掌大笑:“好!好!琮儿此计,可谓一石三鸟!既充实国库,又分化勋贵,还能为陛下树立仁德之名!” 贾琮端起茶盏轻抿一口,眼中闪过一丝笑意,忽道:“对了,今日我按岳父建议,去了太子府上。” 林如海挑眉,眼中闪过一丝兴趣:“哦?太子反应如何?” “气得够呛。” 贾琮轻笑,眼中透着几分戏谑, “我坐了半日,只谈风月,气得他午膳都没用好。临走还留了句‘讨茶喝’,怕是这会儿还在书房摔杯子呢。” 林如海摇头失笑,眼中满是宠溺:“你这孩子,行事总是出人意料。不过也好,让陛下知道你行事坦荡,不惧猜忌,也让朝臣摸不清你的立场。” 御乾殿内,龙涎香袅袅升腾,青烟在鎏金香炉中盘旋,映得殿内的雕梁画栋泛着幽光。 弘元帝端坐于御案之后,玄色龙袍上的金龙在烛光下栩栩如生。 他手中朱笔悬而未落,目光沉沉地看向殿中肃立的林如海,声音低沉而威严。 “爱卿所言‘官银号’一事,朕已细思良久。此策虽妙,但‘永不抄没’之权,涉及国法根基,朕需权衡利弊。” 林如海躬身一礼,锦袍在烛光下泛着微光,神色从容:“陛下明鉴。臣以为,此策非但无害,反有三利。” 弘元帝眉梢微挑,语气中带着几分探究:“哦?说来听听。” 他放下朱笔,身体微微前倾,目光如炬,似要看透林如海的心思。 林如海不慌不忙,条理分明:“其一,充实国库。勋贵富户藏银于地窖、祭田,朝廷难以征调。若以‘官银号’为名,诱其存银,实则纳入国库监管,既可解燃眉之急,又可掌控民间财富。” 弘元帝微微颔首,眼中闪过一丝思索,指节轻叩御案,示意他继续。 “其二,分化勋贵。” 林如海目光坚定,“愿还清国库欠银者,可授‘特等户’之荣,享高息与隐秘服务。顽抗者,则严惩不贷,抄家追债。如此,勋贵自会权衡利弊,争先还债,朝廷追讨之难,迎刃而解。” 弘元帝眸光渐亮,嘴角勾起一抹不易察觉的笑意:“其三呢?” 林如海微微一笑,声音低沉而有力:“其三,稳固朝纲。勋贵存银于官银号,便与朝廷利益捆绑。日后若有异动,银钱尽在朝廷掌控,其必投鼠忌器,不敢轻举妄动。” 殿内一时寂静,唯有香炉青烟袅袅,龙涎香的清冽气息弥漫。 弘元帝沉吟片刻,忽而轻笑:“此策……可是贾琮所献?” 林如海神色不变,坦然道:“陛下圣明。此策确为琮儿与臣共议,然臣以为,可行。” 弘元帝目光深邃,似要看透林如海的心思,缓缓道:“贾琮此子,智计百出。白登山一战,三千破八万,威震草原,已显其能。如今又献此策,倒是让朕刮目相看。” 林如海拱手,恭声道:“琮儿忠心为国,此策皆为解陛下之忧。” 弘元帝缓缓起身,负手踱至窗前,推开一扇窗棂。 殿外的雪花纷飞,落在庭院的梅树上,化作点点水痕。 他凝视雪景,良久方道:“‘永不抄没’一事,朕可特许,但需加一条件。” 林如海躬身:“请陛下明示。” 弘元帝转身,眸光锐利如刀:“存入官银号之银,若涉谋逆大罪,仍可抄没。此条,须明载于契约之中。” 林如海心领神会,当即应道:“陛下圣明!此条既可保全朝廷威严,又能震慑心怀不轨者。” “陛下,” 林如海顿了顿,趁势进言, “官银号只是官办银行的第一项举措。臣还有后续建议。” 弘元帝重新落座,挥手示意:“继续说。” 林如海展开一卷奏折,语气沉稳:“其二,设‘通商银号’,专司商贾银钱往来。商贾贸易,银钱周转频繁,若朝廷设银号,许其异地存取、汇兑,既可便利民生,又能抽取利钱充实国库。” 他指着奏折上的细则,条理清晰,“臣建议,先以盐商、皇商为试点,凡与内务府往来者,必走‘通商银号’。待其习惯便利,再推及天下。” 弘元帝眼中精光一闪,沉吟道:“商贾逐利,未必愿受朝廷管制。” 林如海早有准备,恭声道:“陛下圣明。故臣建议,以高息为饵,辅以朝廷背书,商贾自会心动。况且,通商银号可设汇票制度,免去商贾长途携银之险,其便利性远胜私钱庄。” 弘元帝微微颔首,目光投向奏折:“那其三呢?” 林如海目光坚定,声音低沉:“其三,设‘军饷银号’,专管边军粮饷。” 他压低声音,语气凝重,“边军粮饷常遭克扣,士卒怨声载道。若由朝廷直拨银号发放,士卒凭票取银,可绝贪腐之弊,安定军心。” 弘元帝沉吟良久,缓缓摇头:“军饷一事牵涉甚广,边将权柄复杂,暂不宜轻动。” 他顿了顿,目光转向林如海,“倒是这‘通商银号’” 林如海会意,立即补充道:“陛下,还有‘便民银号’之议,旨在许百姓存银生息,既可收聚民间闲散银两,又能以官银放贷,杜绝民间印子钱之害。” 弘元帝眉头紧锁,语气中带着几分疑虑:“百姓存银生息?官银放贷?此策前所未闻。若百姓纷纷取息,银号如何维持?” 林如海胸有成竹,恭声道:“回陛下,存息三分,贷息五分,其中差额便是利润。更可规定,凡借贷者需以田产、房契为抵押,如此可保万全。” 弘元帝手指轻叩御案,目光深邃,似在权衡利弊。 良久,他抬眼道:“这也是贾琮的建议?” 林如海微微颔首,恭声道:“陛下圣明。” 弘元帝轻笑,目光投向窗外的雪景:“贾琮近日……可还安分?” 林如海神色如常,恭声道:“琮儿近日忙于筹备婚事,闭门谢客,未曾与朝臣往来。” 弘元帝目光如炬,似笑非笑:“是吗?朕听闻,他昨日去了太子府上。” 林如海不慌不忙,坦然道:“琮儿身为太子少保,拜见太子乃分内之事。据臣所知,二人只是品茶闲谈,未涉朝政。” 弘元帝轻笑,语气缓和:“哦?太子可没少在朕面前抱怨,说贾琮目中无人,故意消遣他。” 林如海微微一笑,恭声道:“琮儿年少气盛,若言语有失,还请陛下宽宥。然其忠心,天地可鉴。” 弘元帝摆摆手,淡淡道:“罢了,朕不过随口一问。此子虽桀骜,但确有大才。此次献策,朕记他一功。” 林如海再度躬身:“谢陛下隆恩。” 次日,圣旨自紫禁城传出,震动朝野:“奉天承运皇帝,诏曰:今设‘官银号’,专司权贵存银之事。凡存银者,享‘永不抄没’之权(谋逆除外),子孙可继。另设‘通商银号’,便利商贾汇兑。户部侍郎林如海主持筹备,三日内呈细则。钦此。” 圣旨一出,朝野哗然。 文武百官议论纷纷,有人惊叹此策之妙,叹为“聚财之神器”。 更有勋贵私下揣测,纷纷派人打探“特等户”详情,唯恐落于人后。 林府书房内,烛火摇曳,茶香氤氲。 贾琮与林如海对坐,案几上摊着一卷新拟的官银号细则,墨迹未干。 窗外的雪花无声飘落,映得书房愈发静谧。林如海轻叹,端起茶盏:“陛下虽准‘官银号’与‘通商银号’,但对‘军饷银号’与‘便民银号’仍有顾虑,恐需徐徐图之。” 贾琮轻笑,目光投向窗外的雪景:“无妨。饭要一口一口吃,路要一步一步走。权贵存银一事若成,商贾汇兑顺利,其余自可水到渠成。” 林如海点头,目光深邃:“明日我便着手筹备,你可有建议?” 贾琮沉吟片刻,低声道:“岳父可先邀兵部尚书牛继宗、户部尚书毕自严等重臣入股‘官银号’,以示朝廷重视。另放出风声,言‘特等户’名额有限,需优先还清欠银者方可获准。” 他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狡黠,“届时,勋贵必争先恐后,生怕错失良机。” 林如海抚掌大笑:“好!此计可让勋贵自乱阵脚,追讨欠银之事,事半功倍!” 三日后,京师最繁华的朱雀大街上,一座崭新的三层楼阁拔地而起,青瓦红柱,气势恢宏。 朱漆大门上方,“大乾官办银行”六个鎏金大字在朝阳下熠熠生辉,字迹遒劲,透着朝廷的威严与气度。 门前两尊石貔貅威风凛凛,引得路人纷纷驻足,啧啧称奇。 楼阁四周,数十名甲胄鲜明的亲兵肃立,腰佩长刀,目光如炬小。 辰时刚过,银行门前已排起长队。 商贾、士绅、甚至寻常百姓都闻讯而来,眼中带着好奇与期待。 贾琮一身墨蓝色锦袍,在亲兵护卫下缓步而来,目光扫过熙攘的人群,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意。 身后,贾琏带着几个账房先生,带着几辆马车,拖着沉甸甸的红木箱子。 “定国公到!” 门前的衙役高声唱喏,声音洪亮,响彻街头。 银行大堂内,林如海正与户部几位官员议事。 闻言,他立即整理衣袍,迎了出来。 二人目光交汇,相视一笑,心照不宣。 “下官参见定国公。”林如海拱手行礼。 贾琮连忙还礼,笑道:“林大人客气。今日荣国府特来归还国库欠银五万两,另存银十万两。” 红木箱子当众打开,白花花的官银在阳光下晃得人眼花,银锭整齐码放,散发着冷冽的光泽。 人群中议论声此起彼伏,带着几分震撼与艳羡。 “荣国府竟存这么多银子?五万两还债,十万两存款,这手笔也太大了!” “听说这‘官银号’存钱永不抄没,连子孙都能继承,难怪连定国公都亲自来了!” “嘘,小声点!没看见那些大人物都来了吗?这银号背后可是朝廷撑腰!” 人群议论纷纷间,又一阵骚动传来。 牛继宗带着一队亲兵大步走来,身后跟着两辆马车。 牛继宗满脸豪气,目光扫过人群,朗声道:“老夫今日特来还清国库欠款三万两,再存体己银子五万两!” 林如海微微颔首,上前见礼,笑道:“镇国公慷慨,实乃朝廷之福。” 接下来柳芳、陈瑞文等勋贵接踵而至,各自带着银两,或还债,或存银,银行大堂内算盘声不绝于耳,银两入库的叮当声此起彼伏。 户部的账房先生忙得满头大汗,手中毛笔飞舞,名册上的数字不断攀升。 大堂外的百姓越聚越多,街头巷尾皆是议论声,朱雀大街一时成了京师的焦点。 二楼雅间内,贾琮倚窗而立,透过雕花窗棂俯瞰大堂的盛况,嘴角微扬,眼中闪过一丝满意。 林如海站在一旁,手捧名册,低声道:“琮儿,今日半日,已有十余家勋贵还清欠银,存银总额近五十万两。” 贾琮点头,目光却落在大堂角落的几个鬼鬼祟祟身影上。 那是各家欠银权贵派来的家仆,装作闲逛,实则探听虚实。 他轻声道:“看来有人坐不住了。‘特等户’名额有限的消息一出,那些老狐狸怕是连觉都睡不好了。” 林如海轻笑,眼中闪过一丝狡黠:“你这风声放得妙。权贵们最怕落于人后,如今争先恐后,生怕错失良机。” 他顿了顿,目光投向大堂,“不过,今日还有一人,出乎意料。” 话音未落,一个意想不到的身影出现在银行门口。 户部尚书毕自严。 这位以清廉着称的老臣,身着素色官袍,鬓发霜白,手中捧着一个蓝布包袱,步履略显蹒跚。 “毕大人?” 林如海惊讶地迎上去,眼中闪过一丝敬意, “您这是……” 毕自严老脸微红,声音低沉:“老夫……当年为给老母治病,曾向国库借银百两,拖延至今,实乃惭愧。” 他解开包袱,露出十锭整整齐齐的官银,银锭虽少,却透着一种沉甸甸的诚意。 这一幕让大堂内的喧嚣瞬间安静,所有人都肃然起敬。 连那些忙碌的账房先生都停下笔,抬头看向这位清廉老臣。 贾琮快步下楼,深深一揖,声音洪亮:“毕大人高义!以身作则,实乃朝廷楷模!” 毕自严摆摆手,目光环顾四周,落在那些正在存银的勋贵身上,意味深长道:“欠债还钱,天经地义。倒是你们这些年轻人……”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贾琮与林如海,“懂得为朝廷分忧,很好。” 这时,街角突然传来一阵骚动。 几名锦衣卫押着一个满脸横肉的男子经过,男子披头散发,双手被铁链锁住,挣扎间不住咒骂。 人群中有人认出,低声道:“那不是周家的公子周泰吗?听说他欠了国库八万两银子,拒不归还,还出言不逊……” “活该!连毕大人都来还钱了,他还敢抗旨!” “听说锦衣卫昨夜抄了他家,银子没找着,倒搜出几封见不得人密信……” 贾琮与林如海对视一眼,这个场面,比他们预想的还要精彩。 周泰的落网,不仅震慑了拖欠欠银的勋贵,也为官银号的推行增添了一抹威严。 散朝后,御书房内,弘元帝端坐御案后,手中把玩着一枚玉镇纸,目光深邃。 戴权悄步走近,躬身道:“陛下,今日官银号开张,仅半日便收存银六十八万两,归还欠银二十三万两。” 弘元帝轻笑一声,手指轻叩案几:“哦?如此顺利?” 戴权恭声道:“回陛下,荣国府最为积极,不仅还清欠款五万两,还额外存银十万两。镇国公牛继宗还债三万两,存银五万两。另……户部尚书毕大人也亲来还清百两欠银,引得满堂敬佩。” 弘元帝闻言,眼中闪过一丝笑意:“贾琮这小子……倒是会做人。毕爱卿更是难得。” 他顿了顿,目光投向窗外的雪景,“周泰之事,可有进展?” 戴权低声道:“回陛下,锦衣卫昨夜抄了周府,搜出与北静王的密信三封,涉及私盐与军器交易。陛下可要……” 弘元帝眸光一冷,声音低沉:“严查到底。凡与北静王勾结者,一律抄家流放。” 戴权叩首:“臣遵旨。” 弘元帝起身,负手踱至窗前,凝视雪花纷飞,喃喃道:“贾琮……你这小子,倒是又给了朕一个惊喜。” 银行后堂的密室内,贾琮独坐案前,手中捧着第一批存银名册。 名册上密密麻麻记录着各家勋贵的存银详情,墨迹清晰。 林如海推门而入,手持一卷奏折,笑道:“琮儿,今日之势,可谓大获全胜。牛继宗带头存银,柳芳等人纷纷跟风,‘特等户’的名额已成勋贵眼中的香饽饽。” 林如海目光深邃:“接下来,你有何打算?” 贾琮轻笑,声音低沉:“岳父可命人放出风声,言‘通商银号’即将试点,优先向‘特等户’开放汇兑特权。商贾逐利,盐商、皇商必会蜂拥而至。” 林如海抚掌大笑:“好!此计可让商贾与勋贵争相入局,官银号的根基愈发稳固。” 第304章 银行风波 朱雀大街上,“大乾官办银行”的开张如火如荼,鎏金匾额在阳光下熠熠生辉,门前的石貔貅威风凛凛,吸引了无数目光。 人流如织,车马不绝,勋贵富户争相将家财存入官银号,以换取那“永不抄没”的特权。 大堂内,算盘声清脆作响,银两入库的叮当声此起彼伏,户部的账房先生忙得满头大汗,名册上的数字节节攀升。 街头巷尾,茶肆酒楼,皆是议论官银号的声音,百姓惊叹,商贾揣测,京师一时热闹非凡。 然而,就在这形势一片大好之际,一封密信悄然送至林如海手中。 林府书房内,烛火摇曳,映得青砖地面泛着幽光。 窗外寒风呼啸,残雪拍打窗棂,发出细微的沙沙声。 林如海展开密信,眉头骤然紧锁,眼中闪过一丝忧虑。 贾琮见状,放下青瓷茶盏,沉声道:“岳父,可是出了什么事?” 林如海将信递给他,声音低沉:“周泰昨日在狱中自尽了。” 贾琮目光一凝,接过信快速扫了一眼,嘴角勾起一抹冷笑:“这周泰是北静王的人?” 林如海微微颔首,捻须道:“不仅如此,他死前还曾扬言,说这银号是朝廷设下的圈套,专为吞没勋贵家财。” 两人对视一眼,皆从对方眼中看出凝重。 周泰之死绝非偶然,其背后必有推手,目的便是动摇官银号的推行,挑起勋贵对朝廷的猜忌。 这一招狠辣而精准,直指官银号的根基。 果不其然,次日清晨,朱雀大街的盛况骤然生变。 原本承诺存银的几家勋贵纷纷改口,有的称家中急用,有的干脆闭门谢客,避而不见。 银行大堂内,前来取银的人骤然增多,喧闹声此起彼伏,气氛逐渐紧张。 账房先生们忙得焦头烂额,名册上的存银数字开始波动,隐隐透着不安的气息。 “林大人,我家老爷突然染病,急需用银,还请速速办理!” 一名管家模样的人高声喊道,身后跟着几名神色不善的家丁,气势汹汹。 “是啊,我家夫人也说要把银子取回去,说是另有用处!” 另一人附和,声音尖锐,眼中却闪过一丝慌乱。 林如海立于大堂中央,锦袍在烛光下泛着微光,面色不变,心中却已了然。 这是有人在背后煽动,试图制造恐慌,让存银之人纷纷提现,动摇官银号的根基。 他目光扫过人群,沉声道:“诸位稍安勿躁,官银号取银自有章程,愿取者尽可办理,绝不阻拦。” 就在此时,银行大门外传来一阵骚动。 人群自动分开,一名身着锦袍、神色倨傲的中年男子大步走入,身后跟着几名随从,腰佩长刀,气势逼人。 众人低声议论,认出此人正是忠顺王府的长史赵敬。 赵敬环顾四周,目光如刀,最终落在林如海身上,冷笑道:“林大人,听闻这官银号有‘永不抄没’之权,不知是真是假?” 他的声音尖锐,带着几分挑衅。 林如海淡然一笑,拱手道:“长史何出此言?官银号的章程乃陛下亲定,自不会有假。” 赵敬冷哼一声,咄咄逼人:“可周泰之事又作何解释?他刚存了银子,转眼就被抄家下狱,这‘永不抄没’岂不是笑话?” 此言一出,大堂内顿时哗然。 原本就心存疑虑的存户更加不安,纷纷交头接耳,议论声如潮水般涌起。 几名管家趁机高喊:“对啊!若银子不安全,谁还敢存?” “朝廷莫不是拿我们当傻子耍!” 场面一时混乱,账房先生们手忙脚乱,难以应对。 贾琮站在二楼雅间,透过雕花窗棂将这一切尽收眼底,眉头微皱。 忠顺王素来与贾府不和,官办银行背后是他与林如海推动,他派长史来闹事,并不意外。 但选在这个节骨眼发难,时机未免太过巧合,背后恐怕另有推手。 是有所勾结,还是被人利用? 贾琮缓步走下楼梯,玄色锦袍在烛光下泛着冷冽的光泽,腰间的白玉麒麟佩轻轻摇晃,透着几分清贵。 众人见定国公出现,喧闹声稍稍平息,目光纷纷投向他。 贾琮轻笑一声,目光直视赵敬,声音清朗:“长史此言差矣。周泰所犯是勾结逆党、私贩军械的重罪,与存银何干?陛下明旨,‘谋逆除外’,莫非忠顺王府对此有异议?” 赵敬被噎得一时语塞,额头渗出细汗,眼中闪过一丝慌乱。 他张了张嘴,却找不到反驳之词。 贾琮趁势高声道:“诸位!官银号乃朝廷惠民之策,存银自愿,取银自由。若有人心怀鬼胎,自然寝食难安;若堂堂正正,何惧之有?” 林如海见状,从袖中取出一道明黄卷轴,缓缓展开,朗声道:“诸位请看,此乃陛下亲笔所书,加盖玉玺。官银号一切章程,皆由圣意裁定,违者以抗旨论处!” 他的声音铿锵,眼中透着雷霆般的威严,手中的圣旨在烛光下熠熠生辉,震慑全场。 赵敬脸色一变,目光落在圣旨上,嘴唇微动,却不敢再言。 众人见圣旨在此,纷纷噤声,原本喧闹的大堂渐渐安静下来。 几名原本嚷着取银的管家悄悄退到一旁,低头不敢再闹。 贾琮环视众人,语气沉稳:“官银号初立,难免有人误解。但陛下圣明,岂会设局坑害臣民?今日若有疑虑者,尽可提银离去,官银号绝不阻拦。” “但日后若想再存,需按新规办理,‘特等户’名额,可不是谁都能得的。” 此言一出,一些动摇的勋贵面面相觑,眼中闪过一丝犹豫。 贾琮的这番话既给了他们台阶,又暗示了后果,存银的诱惑与取银的风险在他们心中交织,多数人选择了沉默。 赵敬见势不妙,冷哼一声,带着随从匆匆离去,背影略显狼狈。 忠顺王府的震怒忠顺王府内,雕梁画栋的大堂内,忠顺王端坐于太师椅上,脸色阴沉如水。 赵敬灰头土脸地跪在堂下,将银行之事一一禀报,声音颤抖,带着几分惶恐。 “王爷,贾琮与林如海手握圣旨,臣……臣实在无能为力。” 赵敬低头,额头冷汗滑落,滴在青石地面上。 忠顺王猛地一拍桌案,怒道:“好个贾琮!好个林如海!竟敢当众羞辱本王的人!” 一旁的幕僚周然连忙上前,低声道:“王爷息怒。此事怕是北静王在背后算计。他利用周泰之死煽动勋贵,又借我王府的手去搅乱官银号,实则是想挑拨王爷与陛下的关系。” 忠顺王闻言,目光一凝,眼中怒火渐渐转为寒光:“水溶?还有他的事?这是拿本王当枪使!” 周然趁势劝道:“王爷,如今贾琮与林如海手握圣旨,官银号又有陛下背书,我们若再纠缠,只怕会惹怒陛下。不如明日入宫请罪,表明忠心,以免被小人利用。” 忠顺王深吸一口气,压下怒火,冷声道:“明日一早,本王便去面圣!北静王……哼,本王迟早要他好看!” 风波暂平,贾琮与林如海回到银行后堂的密室。 林如海端起茶盏,轻叹道:“今日之事,虽是忠顺王出面,但背后必有北静王的影子。” 贾琮点头,目光投向名册,声音平静:“北静王潜逃在外,却仍能搅动风云,此人不可小觑。” 他顿了顿,眼中寒光一闪,“不过,他这一招也暴露了底牌。忠顺王被他当枪使,怕是已怀恨在心。” 林如海捻须沉思,眼中精光闪烁:“不错。忠顺王虽跋扈,却非愚钝之人。北静王此举,等于将他推向了我们这边。” 他顿了顿,目光投向贾琮,“接下来,恐怕还会有更多风波。你有何打算?” 贾琮轻笑,声音低沉:“岳父放心,既然他们想玩,我们便奉陪到底。” 御乾殿内,龙涎香袅袅升腾,青烟在鎏金香炉中盘旋,映得金砖地面泛着幽光。 忠顺王跪伏于地,额头紧贴冰冷的地面,冷汗顺着鬓角滑落,浸湿了锦袍的衣领。 殿内的肃杀之气如刀般压迫着他,让他几乎喘不过气来。 弘元帝端坐龙椅,玄色龙袍上的金龙在烛光下栩栩如生,手中朱笔悬而未落,目光沉沉地盯着忠顺王,声音冰冷如刀。 “朕的官银号,你也敢去搅和?” 他的语气低沉,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每一个字都似重锤,砸在忠顺王心头。 忠顺王浑身一颤,连忙叩首,声音发颤:“臣……臣一时糊涂,被小人挑唆,绝非有意冒犯圣意!” 他额头紧贴地面,不敢抬头,只觉背上如压千钧。 忠顺王虽跋扈,却深知弘元帝的雷霆手段,此刻只能伏低做小,祈求一线生机。 “蠢货!” 弘元帝猛地一拍御案,震得茶盏轻颤,发出清脆的响声, “北静王拿你当刀使,你还真敢往上撞?” 忠顺王额头冷汗涔涔,身体微微颤抖,声音几近哀求:“臣知罪!求陛下开恩!” 忠顺王的语气中带着几分绝望,眼中闪过一丝后悔,似在懊悔自己的轻率。 弘元帝冷哼一声,眼中怒火稍敛,目光深邃地扫过忠顺王。 忠顺王虽蠢,但胜在忠心,这些年虽跋扈了些,却从未真正违逆过圣意。 如今被人利用,倒也算情有可原。 他沉吟片刻,冷声道:“滚回去闭门思过!再敢插手官银号,朕便让你去诏狱里清醒清醒!” 他的声音低沉,带着几分警告,眼中透着雷霆般的威严。 忠顺王如蒙大赦,连连叩首:“臣谨记!臣告退!” 他起身退下,步履踉跄,背影狼狈,似卸下了千斤重担。 待忠顺王退下,戴权悄步上前,躬身道:“陛下,北静王的人怕是还在暗中动作。今日官银号虽稳住了局面,但周泰之死已让勋贵们心生疑虑,若再有人煽风点火……” 弘元帝眸光深沉,指节轻叩御案,声音平静却透着寒意:“贾琮和林如海可有对策?” 戴权恭声道:“贾琮已加派亲兵守卫金库,林大人则暗中联络了几家勋贵,以‘特等户’之利安抚人心。另据锦衣卫回报,贾琮似有新计,正在暗中布置。” 弘元帝微微颔首,眼中闪过一丝赞许:“此子倒是机敏。” 他顿了顿,忽而冷笑:“北静王既然想玩,朕便陪他玩到底。传旨,命锦衣卫暗中盯紧各家勋贵府邸,凡有异动者,即刻拿下!” 戴权躬身:“奴才遵旨。” 京师一条僻静的暗巷内,一间不起眼的宅院隐藏在夜色中,青瓦灰墙被月光笼罩,透着几分阴森。 密室内,烛火摇曳,映照出周瀚文那张阴鸷的脸。 原本潜逃去江南的周瀚文竟然又回到了京城! 他身着黑袍,指尖轻敲桌案,发出节奏分明的叩击声,眼中寒光闪烁,似一头伺机而动的孤狼。 一名黑衣人躬身禀报,声音低沉。 “大人,忠顺王府的长史赵敬在官银号铩羽而归,贾琮与林如海携圣旨震慑全场,勋贵们暂时不敢再闹。” 周瀚文嘴角勾起一抹冷笑,声音森冷:“忠顺王果然是个废物,连这点小事都办不成。” 黑衣人迟疑道:“大人,周泰之死已让勋贵们心生警惕,若再添一把火……” 周瀚文眼中寒光一闪,缓缓起身,走到墙边,揭开一幅山水画,露出后面的暗格。 暗格中,赫然是几份火器制造的图纸,原来是之前他们从火器工坊抢来的,周瀚文拓印了一份,虽不完整,但已能勉强仿制。 “火器虽未量产,但炸个金库,足够了。” 周瀚文冷笑,眼中闪过一丝疯狂, “官银号不是号称‘永不抄没’吗?若金库被炸,银子灰飞烟灭,看他们还如何取信于人!” 黑衣人迟疑道:“可金库守卫森严,外围有神机营,内有锦衣卫,如何下手?” 周瀚文眯起眼,指尖点了点地图上的一个红点:“官银号每日寅时交接银两,那时守卫最松懈。我们的人已混入搬运工中,届时里应外合……” 他的声音森冷,眼中透着杀机,“三日后,动手。” 黑衣人点头,眼中闪过一丝决然:“属下明白!” 他转身退下,步履如风,消失在夜色中。 周瀚文独自立于密室,目光投向烛火,喃喃道:“贾琮……林如海……你们的好日子,到头了。” 夜色沉沉,官银号的金库重地戒备森严。铁门厚重,泛着冷光,周围甲士林立,火把的光映照在盔甲上,透着肃杀之气。 贾琮负手而立,玄色锦袍在夜风中猎猎作响,目光扫过四周,眉头微皱。 林如海站在一旁,低声道:“怎么,有异样?” 贾琮摇头,声音平静:“暂时没有,但北静王的人不会就此罢休。” 他顿了顿,眼中寒光一闪,“金库是官银号的命脉,绝不能出事。” 林如海点头,捻须道:“我已加派锦衣卫暗哨,日夜轮守。另从户部调来精锐账房,核查每笔银两进出,绝不留破绽。” 贾琮沉吟片刻,忽而冷笑:“不如……我们设个局?” 林如海挑眉,眼中闪过一丝兴趣:“哦?说说看。” 贾琮附耳低语几句,声音低不可闻,眼中透着几分算计。 林如海听罢,眼中精光一闪,抚掌笑道:“好!就依此计!北静王想送上门,我们便给他个永生难忘的教训!” 三日后,寅时夜色如墨,官银号外一片寂静,唯有寒风呼啸,卷起地上的残雪。 几道黑影悄然靠近,借着夜色的掩护,潜至金库侧墙。他们身着搬运工的粗布衣裳,动作轻盈,眼中透着几分狠厉。 为首的黑衣人打了个手势,几人迅速掏出火器,对准铁门。 火器虽是粗制滥造,却足以引发爆炸,火光在夜色中一闪即逝。 “动手!”黑衣人低喝。 轰——! 爆炸声骤然响起,火光冲天,震得地面微微颤抖。 然而,预料中的金库崩塌并未发生。铁门纹丝不动,反倒是四周瞬间亮起无数火把,喊杀声震天! “拿下!”贾琮的声音冷冽如冰,玄色锦袍在火光中猎猎作响,宛若暗夜中的修罗。 黑衣人大惊失色,眼中闪过一丝绝望:“中计了!撤!” 他们转身欲逃,却发现四周已被神机营的火铳手团团围住,火铳的枪口在火光中泛着冷光,杀机毕露。 “放!” 张武一声令下,火铳齐射,砰砰砰的巨响撕裂夜空。 黑衣人瞬间倒地,血染残雪,唯有为首之人被一箭射中大腿,惨叫着跪倒在地,手中火器跌落在地。 贾琮缓步上前,一脚踩住他的手腕,冷笑道:“背后之人在哪儿?” 黑衣人咬牙不答,眼中闪过一丝决然。 贾琮眯起眼,声音更冷:“不说?那就去诏狱里慢慢想。” 他转头对亲兵道:“押下去,严加审问!另派人搜查附近,绝不放过一个漏网之鱼!” 亲兵领命,将黑衣人五花大绑,拖往锦衣卫暗牢。 林如海走上前,目光扫过地上的火器残骸,沉声道。 “北静王竟能弄到火器图纸,看来他潜逃在外,早已蓄谋已久。” 贾琮点头,眼中寒光闪烁:“周泰之死,金库之谋,皆是北静王的垂死挣扎。他越是急迫,越说明他已无退路。” 翌日,朝堂之上朝堂之上,金銮殿内肃穆庄严,文武百官分列两侧,气氛凝重。 弘元帝端坐龙椅,目光如炬,扫过满朝文武,最后落在贾琮身上,声音低沉:“贾爱卿,昨夜之事,可有结果?” 贾琮出列,拱手道:“回陛下,刺客已招供,幕后主使正是北静王心腹周瀚文。他们意图炸毁金库,动摇官银号根基,挑起勋贵对朝廷的猜忌。” 朝堂上一片哗然,文臣窃窃私语,武将怒目而视。 户部尚书毕自严出列,沉声道:“陛下,北静王狼子野心,胆敢谋害国本,臣请严惩不贷!” 弘元帝冷笑,声音如雷:“好个北静王,朕还未找他算账,他倒先动手了。” “北静王谋逆之心昭然若揭,朕岂能容他逍遥法外?” 话音刚落,太子跨步出列,拱手朗声道:“儿臣愿亲赴江南,擒拿逆贼,以正国法!” 二皇子见状,眼中精光一闪,不甘示弱地跨前一步,拱手道:“父皇,儿臣对江南地形熟悉,更曾与北静王有过往来,此事交由儿臣更为妥当。” 朝堂上一片寂静,文武百官屏息凝神,目光在太子与二皇子间游移,暗自揣摩皇家的心思。 弘元帝目光深沉地扫过两个儿子,他心中了然。 太子急于立功,欲借擒拿北静王之机稳固储君之位。 二皇子则野心勃勃,意欲趁机培植江南势力,扩张自己的羽翼。 这场南下之役,不仅关乎北静王的生死,更是一场皇子间的角力。 “既如此,” 弘元帝缓缓开口,“太子为主帅,二皇子为副,各领三千精兵南下。朕要看到北静王的人头!” 太子与二皇子对视一眼,眼中火光迸溅。 两人同时躬身,异口同声道:“儿臣遵旨!” 弘元帝挥手示意二人退下,目光转向林如海,语气一转,带着几分威严。 “林爱卿,官银号之事不可耽搁,三日内朕要看到‘通商银号’的章程。” 林如海躬身应道:“臣遵旨。” 弘元帝的目光又落在贾琮身上,语气忽然温和,带着几分难得的亲近。 “贾卿的婚期将至了?半月后?朕记得是正月初八。” 此言一出,满朝文武皆是一怔。 前些日子,贾琮丢了火器工坊的差事,朝中流言四起,皆以为他失了圣眷。 如今陛下不仅记得他的婚期,还如此亲近地提及,怎不让人心生震撼? 贾琮从容出列,拱手道:“回陛下,正是正月初八。” “好,好。” 弘元帝难得露出笑意,目光温和地落在贾琮身上, “林卿的千金蕙质兰心,与贾卿正是良配。届时朕必有赏赐。” 贾琮叩首谢恩:“臣谢陛下隆恩。” 这番亲近之态,让朝堂上的气氛微妙起来。 第305章 二位皇子下江南 大明宫内,沉香袅袅,青烟在鎏金香炉中盘旋,映得紫檀屏风上的云龙纹若隐若现。 太上皇斜倚在紫檀榻上,锦袍半敞,手中把玩着一枚白玉棋子,晶莹的棋子在烛光下泛着温润光泽。 他的目光透过半开的窗棂,遥望金銮殿的方向,眼中透着深邃的思绪。 夏守忠躬身立于一侧,声音低沉而谨慎:“上皇,太子与二皇子已奉旨南下,各领三千精兵,不日将启程。” 太上皇轻笑一声,指尖的棋子“嗒”地落在棋盘上,打破了殿内的寂静。 他缓缓坐直身子,目光如刀,声音低沉:“果然如此。” 太上皇的语气中带着几分戏谑,眼中却闪过一丝深邃。 “太子傲慢,二皇子阴柔,皆非明君之相。皇帝派他们同去,无非是想看看谁能堪大任。” 夏守忠垂首静立,不敢接话,只觉殿内的气氛愈发凝重。 太上皇目光微冷,继续道:“北静王虽已成丧家之犬,但江南根基仍在,盘根错节,绝非易与。此番南下,未必能一帆风顺。” 他顿了顿,忽而问道:“贾琮那边如何?” 夏守忠连忙答道:“贾琮近日忙于婚事,未再插手朝务。不过,昨夜官银号遇袭,他亲自带人擒获刺客,陛下今日在朝堂上对他多有褒奖。” 太上皇眼中精光一闪,嘴角微扬:“这小子,倒是沉得住气。” 他沉吟片刻,忽而冷笑:“皇帝想借两个儿子试探江南,却不知,这盘棋的胜负,未必在他们手中。” 夏守忠小心翼翼地问:“上皇的意思是……” 太上皇没有回答,只是缓缓起身,步履从容地走到窗前,推开窗棂。 寒风扑面,卷着雪花拍打在窗棂上,远处金銮殿的飞檐在雪雾中若隐若现。 他负手而立,淡淡道:“传信给江南的人,暗中盯着太子与二皇子,若有异动,立刻回报。” 夏守忠躬身应道:“是。” 太上皇的目光渐渐深远,脑海中浮现贾琮的身影。 那个在辽东以三千破八万、威震草原的年轻人,如今又在朝堂上游刃有余,智勇兼备。 他低声喃喃:“贾琮……” 声音几不可闻,眼中闪过一丝难以捉摸的光芒。 东宫内,太子府的大殿灯火通明,鎏金铜鹤香炉散发着淡淡檀香。 太子一身戎装,腰间佩着一柄镶玉宝剑,锦袍上的四爪金龙在烛光下熠熠生辉。 他站在厅中,神色倨傲,目光如刀,扫过面前跪着的几名心腹将领,声音冷厉。 “此次南下,务必速战速决,绝不能让老二抢了风头!” 一名将领抱拳,声音铿锵:“殿下放心,北静王已是穷途末路,擒他易如反掌。” 太子冷哼一声,眼中闪过一丝狠厉:“老二阴险狡诈,路上多防着他些,别让他暗中使绊子。” 另一名将领低声道:“殿下,臣已命人在沿途布下眼线,若二皇子有任何异动,定能第一时间察觉。” 太子满意地点点头,目光投向窗外的雪夜,眼中闪过一丝野心。 “此次若能立下大功,本宫在父皇心中的地位,将无人能撼动!” 二皇子府的书房内,烛火摇曳,映得墙上的山水画影影绰绰。 二皇子端坐于紫檀案前,手中捧着一盏清茶,青瓷茶盏在烛光下泛着温润光泽。 幕僚沈先生站在一旁,低声道:“殿下,太子急躁,此行必会冒进,我们不妨……” 二皇子抬手打断,微微一笑:“不急,先让他去碰碰钉子。” 他抿了一口茶,眼中闪过一丝算计, “北静王虽败,但江南势力错综复杂,盐商、世家、甚至旧部,皆是他的棋子。太子若贸然行动,未必能讨到好处。” 沈先生会意,笑道:“殿下英明。届时,太子若受挫,我们再出手收拾残局,功劳自然落在殿下手中。” 二皇子放下茶盏,目光投向窗外的雪景,淡淡道。 “传令下去,沿途慢行,不必急着赶路。另派人暗中联络江南的盐商,若能借机拉拢一二,北静王的人头,便是本王送给父皇的贺礼。” 他的声音平静,眼中却透着深远的野心,似已将江南的棋局握在手中。 贾琮府内,夜色沉沉,雪花无声地落在庭院的梅树上,化作点点水痕。 贾琮立于院中,玄色锦袍在月光下泛着冷冽的光泽,腰间的白玉麒麟佩轻轻摇晃,透着几分清贵。 他抬头望向天边残月,神色沉静,眼中却闪过一丝深思。 身后脚步声响起,林如海缓步而来,声音低沉:“琮儿,太子与二皇子已离京南下。” 贾琮点头,目光投向远处的灯火,声音平静:“陛下此举,意在考验二人。” 他顿了顿,眼中寒光一闪,“不过,太子傲慢,二皇子阴险,二人相争,反倒给了北静王喘息之机。” 林如海沉吟道:“北静王虽败,但江南仍有暗流,甄氏、盐商、甚至旧部,皆是他的依仗。此行未必顺利。” 贾琮轻笑一声,声音低沉:“江南的水越浑,有些人,才会浮出水面。” 林如海目光微动:“你的意思是……” 贾琮淡淡道:“江南的水越浑,有些人,才会浮出水面。之前北静王成功潜逃,背后之人可还没暴露。” 林如海深深看了他一眼,缓缓点头。 贾琮负手而立,嘴角噙着一抹淡笑,月光映在他清俊的面容上,显得格外从容。 “这事倒也不必我来烦心,有两位皇子陪北静王玩玩,他也没心思来算计我了。” 他转头看向林如海,眼中带着几分轻松, “倒是可以安心准备婚事了。岳父可准备好了?” 林如海闻言,微微一怔,随即失笑,摇头叹道:“你这孩子,倒是心宽。” 他望向远处,目光深邃,似在回忆什么,半晌才道。 “当年你岳母在世时,也曾为玉儿的婚事操心,如今……” 话未说完,他声音微顿,眼中闪过一丝黯然。 贾琮见状,郑重拱手:“岳父放心,琮此生必不负黛玉。” 林如海拍了拍他的肩,眼中欣慰:“有你这句话,我便放心了。” 荣国府,黛玉院内,暖香融融,鎏金铜鹤香炉散发着淡淡的梅花香,炭盆烧得正旺,火光映得紫檀屏风上的湘妃竹影影绰绰。 窗外雪花轻舞,落在庭院的梅树上,化作晶莹的水珠,映着月光泛出柔和的光泽。 屋内,一众姐妹围坐在紫檀圆桌旁,欢声笑语不断,驱散了冬日的寒意。 探春捧着一件嫁衣,细细端详,金线绣成的凤凰于飞纹样在烛光下熠熠生辉,宛若活物。 她眼中满是赞叹,忍不住叹道:“林姐姐,这嫁衣上的金线绣得可真精致!瞧这针脚,细密得连一丝瑕疵都找不出!” 惜春挨在黛玉身边,笑嘻嘻地凑近,眼中闪着狡黠的光芒。 “我瞧这凤凰于飞的纹样,华贵中透着灵气,倒像是宫里绣娘的手艺。林姐姐,说,是不是琮哥哥特意求来的?” 她故意拖长了尾音,带着几分促狭,引得众人掩嘴轻笑。 黛玉双颊绯红,耳尖泛起淡淡的粉色,佯装嗔怒道:“你们尽会打趣我!” 黛玉声音清脆,带着几分羞涩,眼中却漾着柔光,似被姐妹们的热情感染,掩不住内心的甜蜜。 她低头抚了抚嫁衣,纤指轻触金线,嘴角不自觉地勾起一抹浅笑。 湘云最是活泼,跳起来捏着一方绣帕,学着喜婆的腔调,装模作样地晃着脑袋。 “新娘子且抬头,让老婆子瞧瞧——哎呦喂,这眉眼,这气度,难怪咱们定国公日日往这院里跑呢!” 她挤眉弄眼,语气夸张,引得屋内笑声一片,连紫鹃都忍不住掩嘴偷笑。 黛玉羞得站起身,作势要去拧湘云的胳膊,嗔道:“云丫头,你再胡说,瞧我不撕了你的嘴!” 宝钗笑着起身,轻轻拉住黛玉,温声道:“好妹妹,快饶了她罢。云丫头这张嘴,迟早要叫琮兄弟治一治。” 紫鹃端着一盘蜜饯进来,摆在圆桌上,笑着打趣:“几位姑娘且用些果子歇歇嘴。我们姑娘这两日被你们闹得,什么都顾不上了!” 正说笑间,小红匆匆推门而入,手里捧着一个雕花锦盒,恭声道。 “林姑娘,爷刚差人送来的,说是南边新到的胭脂,最衬雪天。” 她小心翼翼地将锦盒放在桌上,惜春眼尖,瞥见锦盒底部压着一张精致的花笺,顿时起哄。 “哟!这盒子里还有玄机!快看看写了什么体己话!” 惜春探身要去抢,眼中满是促狭,引得探春和湘云也跟着起哄。 黛玉慌忙将花笺藏进袖中,耳尖红得几乎滴血,嗔道。 “你们再闹,我可不理你们了!” 众姐妹见她这副模样,更是笑作一团,暖阁里的欢声不断,连窗外枝头的积雪都被震得簌簌落下,化作一地晶莹。 宝钗笑着摇头,温声道:“好了好了,别闹得太过了。林妹妹的婚期将近,咱们该帮着想想,该添些什么礼才是。” 黛玉低头轻笑,眼中漾起柔光,低声道:“有你们在,我已觉得足够了。” 江南某处荒山,夜色如墨,寒风呼啸,卷着残雪拍打在一座破败的古庙上。 庙内的残灯如豆,昏黄的火光摇曳不定,映照出周瀚文狼狈的身影。 他单膝跪地,衣袍上沾满泥泞,额头渗着冷汗,声音嘶哑而低沉。 “王爷,属下办事不利,金库一事……全军覆没。” 阴影中,北静王水溶缓缓转身,银质面具在灯火下泛着冷冽的光芒,遮住了他半边面容,只露出一双深邃而阴鸷的眼睛。 他的声音低沉,带着几分寒意:“贾琮设了埋伏?” 周瀚文咬牙,低头道:“是。他设了埋伏,我们的人刚动手就被围了,若非属下拼死突围,怕是……” 水溶冷笑一声:“废物。” 周瀚文浑身一颤,不敢抬头。 水溶负手踱步,目光投向庙外漆黑的夜色,声音森冷。 “太子和二皇子已南下,皇帝这是要拿我的人头给他们铺路啊。” 周瀚文低声道:“王爷,我们是否暂避锋芒?” 水溶眼中寒光一闪:“避?往哪儿避?” 他猛地转身,声音如刀:“贾琮毁我根基,皇帝逼我至此,如今连两个乳臭未干的小子也敢来拿我?” 周瀚文不敢接话,只觉寒意刺骨。 水溶深吸一口气,压下怒火,冷冷道:“太子傲慢,二皇子阴险,二人必会相争。这是我们翻身的机会。” 他看向周瀚文,声音低沉:“传令下去,放出风声,就说太子此行,实则是为了清查江南盐税,追缴各家亏空。” 周瀚文一愣,随即恍然,眼中闪过一丝阴狠:“王爷是想……让盐商们对太子心生忌惮?” 水溶冷笑:“盐商们最怕什么?不就是朝廷查账?太子若成了他们的眼中钉,二皇子再稍加挑拨,江南必乱!” 周瀚文狞笑:“属下这就去办!” 水溶抬手,又补充道:“另外,派人盯紧二皇子,若有机会……” 他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眼中杀意凛然。 周瀚文会意,躬身退下。 江南官道上,微风卷着落叶扫过,扬起一片尘土。 太子端坐于高头大马上,戎装在身,锦袍上的四爪金龙在阳光下熠熠生辉,衬得他神色倨傲,眼中透着不可一世的威严。 身后,三千精兵列队而行,旌旗猎猎,刀枪森寒,气势如虹。 一名斥候快马奔来,翻身下马,单膝跪地,声音急促:“殿下,前方驿站传来消息,金陵盐商集体闭市,拒绝缴税!” 太子眉头一皱,眼中闪过一丝不悦,声音冷冽:“闭市?他们是什么意思?” 斥候低头,声音更低:“据说……是因为听闻殿下此行要清查盐税,他们心中惶恐,这才……” 太子冷笑一声,眼中怒火翻涌:“一群刁商!以为闭市就能抗旨?传令下去,若敢抗税,一律按谋逆论处!” 副将李元连忙上前,拱手劝道:“殿下,盐商势大,江南经济半数仰仗盐业。若强行镇压,恐激起民变……况且,我们此行是为捉拿北静王,与盐商之事无关。” 太子不耐地挥手,马鞭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声音冷厉:“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在本宫面前,岂容他们放肆?再敢多言,军法处置!” 李元噤若寒蝉,额头渗出细汗,低头不敢再劝,只觉一股寒意从背脊升起。 他退后一步,目光低垂,心中却暗自叹息,似已预见太子的莽撞将掀起怎样的波澜。 不远处的小山坡上,二皇子立于古松之下,锦袍在秋风中微微拂动,嘴角勾着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意。 身旁的幕僚沈先生低声道:“殿下,盐商果然被北静王挑动了,闭市抗税,摆明了是要给太子下马威。” 二皇子轻笑,声音低沉而从容:“太子这般莽撞,正合我意。” 他转头吩咐,声音平静却透着深意:“派人去盐商那边递个话,就说本王体恤商艰,愿从中斡旋,保他们平安。” 沈先生会意,眼中闪过一丝笑意:“殿下这是要收买人心?” 二皇子目光深远,声音低沉:“江南的棋局,才刚刚开始。” 金陵城高耸的城墙巍然矗立,城门大开,却不见往日商旅往来的热闹景象。 城外的官道上,行人稀疏,唯有几辆货车匆匆而过,透着几分诡异的寂静。 太子轻夹马腹,缓缓前行,身后三千精兵步伐整齐。 城门处,金陵知府陈元礼率领一众属官跪伏在地,锦袍在秋风中微微颤抖。 见太子驾到,陈元礼连忙叩首,声音恭敬而小心:“臣金陵知府陈元礼,恭迎太子殿下!” 太子居高临下地扫了他一眼,目光冷冽,淡淡道:“陈大人免礼。” 陈元礼起身,脸上堆着恭敬的笑意,躬身道:“殿下远道而来,舟车劳顿,臣已在府衙备下酒宴,为殿下接风洗尘。” 太子微微颔首,目光越过他,望向城内空荡荡的街道,声音低沉。 “听闻金陵盐商近日闭市,可有此事?” 陈元礼神色一滞,额头渗出细汗,连忙赔笑道:“回殿下,确有此事。不过……盐商们只是暂时歇业整顿,并非有意抗税。” 太子冷笑一声,眼中怒意一闪:“整顿?本宫刚到江南,他们就整顿?倒是巧得很。” 陈元礼心头一紧,连忙道:“殿下明鉴,此事臣也是刚刚得知,正欲派人查问……” 太子抬手打断,声音冷厉:“罢了,先进城再说。” 他的目光扫过陈元礼,带着几分不屑,似对这位知府的无能颇为失望。 金陵府衙内,灯火通明,鎏金铜鹤香炉散发着淡淡的檀香,映得大堂内的紫檀屏风影影绰绰。 宴席上,美酒佳肴琳琅满目,丝竹之声婉转悠扬,气氛却透着几分凝重。 太子端坐主位,锦袍在烛光下泛着华光,目光锐利,带着几分审视。 陈元礼及一众官员陪坐两侧,低头不敢直视,手中酒杯微微颤抖。 酒过三巡,太子放下酒杯,目光如刀,落在陈元礼身上,声音低沉。 “陈大人,北静王潜逃江南,可有线索?” 陈元礼面露难色,额头渗出细汗,低声道:“这……臣惭愧,尚未收到确切消息。” 太子眯起眼,声音更冷:“金陵乃江南重镇,北静王若藏身于此,知府大人竟一无所知?” 陈元礼连忙起身,躬身道:“殿下明鉴,臣确实派人四处查探,但北静王行踪诡秘,一时难以……” 太子冷哼一声,声音如刀:“无能!” 陈元礼不敢反驳,低头不语,额头的冷汗滑落,滴在青石地面上,发出细微的声响。 大堂内的气氛愈发凝重,丝竹之声也显得刺耳,官员们低头屏息,不敢出声。 太子目光一转,话锋突变。 “明日本宫设宴,召金陵各大盐商前来问话,陈大人可要确保他们一个不少。” 陈元礼心头一震,连忙应道:“臣遵命!” 翌日,太子行辕内,厅堂灯火通明,宴席早已备好,珍馐美酒陈列满桌,散发着诱人的香气。 然而,堂内却空荡荡的,宾客迟迟未至,只有几名侍卫肃立两侧,气氛凝重得几乎令人窒息。 太子端坐主位,脸色却阴沉如水,眼中怒火翻涌。 他的手指紧握椅扶,指节泛白,似在压抑胸中的怒意。 副将李元匆匆进来,低声道:“殿下,盐商们……一个都没来。” 太子猛地拍案而起,震得桌上的酒杯微微一颤,发出清脆的响声。 他的声音如雷,带着滔天的怒意:“放肆!” 李元硬着头皮,继续道:“据回报,各家盐商皆称病告假,连汪家、程家这样的总商都……” 太子眼中怒火熊熊,声音冷厉:“好一个称病告假!这是要给本宫难堪?” 李元低头不敢接话,只觉一股寒意从背脊升起。 他犹豫片刻,低声道:“殿下,盐商势大,若强行镇压,恐……” 他的声音未落,便被太子打断。 太子冷冷道:“传令下去,即刻查封金陵各大盐铺,凡抗命者,以谋逆论处!” 李元心头一震,低头应道:“遵命!” 与此同时,金陵城一处僻静的宅院内,灯火昏暗,青砖墙上映着幢幢人影。 二皇子端坐于紫檀案前,锦袍素雅,手中捧着一盏清茶,嘴角勾着一抹从容的笑意。 堂下,汪兆麟、程万金等几名盐商巨头拱手而立,神色恭敬却透着几分试探。 汪兆麟低声道:“殿下体恤商艰,我等感激不尽。只是太子殿下若强行查封盐铺,恐怕……” 二皇子轻笑,声音温和而充满蛊惑:“汪老板不必担忧。太子查封的只是明面上的铺子,你们的私盐生意,不还在暗处吗?” 程万金脸色一变,低声道:“可若太子一意孤行,闹到陛下那里……” 二皇子端起茶盏,慢条斯理地抿了一口,声音低沉而充满诱惑:“所以,本宫需要你们帮个忙。” 汪兆麟与程万金对视一眼,眼中闪过一丝犹豫。 汪兆麟试探道:“殿下请讲。” 二皇子放下茶盏,目光深邃,声音低沉如水:“明日,你们派人散播消息,就说太子此行名为捉拿北静王,实则是奉密旨清查江南盐税,追缴十年亏空。” 程万金脸色一变,眼中闪过一丝震动:“这……若消息传开,江南各府盐商必然震动!” 二皇子微微一笑,眼中透着志在必得的光芒:“正是要他们震动。” 汪兆麟眼中闪过一丝复杂,低声道:“殿下英明!属下这就去办!” 第306章 阴谋显现 金陵城内,夜色深沉,茶楼酒肆灯火通明,喧嚣声与酒香交织,掩盖了秋夜的寒意。 商贾们围坐桌旁,交头接耳,流言如野火般蔓延,席卷街头巷尾。 “听说了吗?太子这次来,是要把江南盐商的底子全掀了!” 一名商贾压低声音,眼中透着惊恐,手中的酒杯微微颤抖。 “何止?据说连十年前的老账都要翻出来算!这不是要逼死人吗?”另一人附和,语气中带着愤怒。 “刚走了一个林如海,怎么又来了个蛮不讲理的东宫太子?”一名老者叹息,捻着胡须,眼中透着无奈。 流言如狂风,席卷金陵,乃至整个江南。 盐商们暗中转移财产,世家闭门不出,街头巷尾弥漫着不安的气息,商铺早早打烊,行人步履匆匆,空气中似有风暴将至。 与此同时,太子行辕内,灯火昏暗,鎏金铜鹤香炉散发着微弱的檀香,映得紫檀屏风影影绰绰。 太子端坐主位,锦袍上的四爪金龙在烛光下泛着冷光,脸色铁青,眼中怒火翻涌。 副将李元匆匆送来密报,声音低沉而谨慎:“殿下,城中流言愈演愈烈,盐商们已经开始暗中转移财产!” 太子怒极反笑,眼中闪过一丝狰狞,声音冷厉:“好,好得很!既然他们敬酒不吃吃罚酒,那就别怪本宫不客气!” 他猛地起身,震得桌上的茶盏微微一颤,厉声道。 “传令!明日调兵围了盐商总会,本宫倒要看看,是他们的骨头硬,还是刀剑硬!” 李元低头,额头渗出细汗,低声道:“殿下,盐商势大,若强行镇压,恐……” 他的声音未落,便被太子冷冷打断:“执行命令!” 李元不敢再言,躬身退下。 金陵城的清晨被一阵急促的马蹄声打破,铁蹄踏碎青石板路,扬起一片尘土。 太子亲率五百精兵直扑城南盐市,铁甲森森,刀光映着初升的朝阳,寒气逼人。 路边的摊贩惊惶失措,纷纷收摊逃散。 太子勒马停在盐市正门前,锦袍在晨光中熠熠生辉,手中马鞭直指那方黑底金字的“江南盐运总会”匾额,声音如雷。 “给本宫把盐市围了!” 盐丁们惊慌失措,四散奔逃,手中箩筐摔落一地,盐包滚落,扬起白色的粉尘。 一名管事模样的中年人踉跄着跑出,扑通跪倒在地,声音颤抖。 “殿下恕罪!不知小的何处得罪……” “闭嘴!” 太子一鞭子抽在那人肩上,鞭梢划破衣衫,留下一道血痕,管事痛呼一声,瘫倒在地。 太子冷笑,声音森寒:“叫你们东家出来说话!” 就在这时,盐市深处传来一阵骚动。 数十名衣衫褴褛的苦力手持扁担、铁锹涌出,为首的汉子满脸怒容,高喊。 “官爷要断我们活路,跟他们拼了!” “保护殿下!” 亲兵们立刻结阵,长枪林立,寒光闪闪,将太子护在中央。 混乱中,无人注意到盐市二楼窗口,一个戴着斗笠的身影悄然点燃了火折子,火光在昏暗的窗棂间一闪即逝。 “轰——!” 震耳欲聋的爆炸声骤然响起,冲天的火光从盐仓方向腾起,瞬间吞没了半个盐市。 木质的仓房在烈焰中轰然倒塌,浓烟滚滚,遮天蔽日。 混乱中,一支冷箭“嗖”地擦过太子耳际,带着凌厉的杀意,钉在他身后的立柱上,箭尾兀自颤抖。 “有刺客!”亲兵们惊呼,刀剑出鞘,围成铁桶般的阵型。 太子惊魂未定,耳边犹自嗡鸣,锦袍上沾满烟灰,脸色铁青,眼中闪过一丝慌乱。 “报——!” 一名亲兵满脸烟灰,踉跄跑来,声音嘶哑。 “殿下,西街盐铺也起火了,百姓们在哄抢官盐!” 太子猛地转头,眼中怒火翻涌,厉声道:“谁干的?!给本宫查!” 太子声音几乎咆哮,手中马鞭紧握,指节泛白。 与此同时,金陵知府衙门内,灯火通明,鎏金铜镜映出陈元礼略显疲惫的面容。 他慢条斯理地整理官服,对着铜镜系上最后一颗扣子,神色从容。 师爷慌张地推门而入,声音急促:“大人,盐市那边火势失控,太子震怒!” “慌什么?” 陈元礼头也不回,声音平静而冷淡,手中玉佩轻轻摇晃,发出清脆的响声, “去,把牢里那几个死囚提出来,就说是北静王的余孽。” 师爷一愣,随即会意,低声道:“大人英明!” 陈元礼转头望向窗外,盐市的火光映红了半边天际,浓烟如龙,遮蔽了晨光。 他的嘴角勾起一抹冷笑,低声喃喃:“太子殿下,这金陵的水,可不好趟啊。” 城南一处僻静宅院内,灯火昏暗,紫檀案上摆着一尊新得的白玉观音,慈眉善目,似在俯瞰人间的纷争。 二皇子端坐案前,月白锦袍纤尘不染,指尖轻抚观音的面容,嘴角勾着一抹从容的笑意。 沈先生匆匆进来,低声道:“殿下,事情办妥了。只是……那火势比预想的要大,恐怕会牵连民宅。” 二皇子轻笑一声,声音温润而充满蛊惑:“菩萨低眉,看不见人间烟火。” 沈先生低声道:“殿下,太子此行已彻底激怒盐商,城中的流言愈演愈烈。接下来……” 二皇子放下玉观音,目光深邃,声音低沉:“让流言再烧得旺些。明日,派人去盐商总会哭丧,就说汪兆麟被太子逼死,家破人亡。” 沈先生会意,眼中闪过一丝笑意:“殿下英明!如此一来,太子便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 金陵城南,浓烟滚滚,火势如龙,吞噬着盐市的木质建筑。 百姓的哭喊声、兵卒的呵斥声、房屋倒塌的轰鸣声交织在一起。 盐市外的空地上,太子站在马前,锦袍上沾满烟灰,那张倨傲的面容此刻阴沉得可怕。 他死死盯着冲天的火光,手指紧握成拳,指节泛白,眼中透着滔天的怒意。 “殿下!” 副将李元满脸烟灰,踉跄跑来,声音嘶哑:“火势控制不住了,已蔓延到邻近的民宅区!” 太子猛地转头,眼中怒火翻涌,厉声道:“谁放的火?!” 李元低头,声音更低:“现场发现了火油痕迹,像是……有人蓄意为之。” 就在这时,一阵急促的马蹄声由远及近。 金陵知府陈元礼带着一众衙役匆匆赶到,官帽歪斜,脸上满是“惊慌”。 他滚鞍下马,踉跄着跑到太子跟前,声音颤抖。 “殿下!殿下无恙否?下官听闻盐市起火,立刻带人前来救火!” 太子冷冷扫了他一眼,声音森寒:“陈大人来得真是时候。” 陈元礼假装没听出话中深意,转身对衙役们喝道。 “快!快去救火!务必保住百姓家宅!” 衙役们应声而去,提着水桶冲向火场,但火势已大,杯水车薪,民宅的哭喊声愈发凄厉,刺痛了每个人的耳膜。 远处传来一阵整齐的马蹄声,一队仪仗缓缓行来,为首的正是二皇子。 他一身月白锦袍,纤尘不染,与周遭的混乱形成鲜明对比。 他的脸上挂着温润的笑意,眼中却透着几分冷光,似在审视这场乱局的成果。 “大哥。” 二皇子在马上微微拱手,声音温润如玉:“听闻盐市起火,小弟特来看看。” 太子冷笑,声音森寒:“二弟消息倒是灵通。” 他的目光如刀,扫过二皇子,眼中透着深深的戒备,似已嗅到阴谋的气息。 二皇子不以为意,目光扫过燃烧的盐市和哭嚎的百姓,轻轻叹息。 “这火势……怕是伤及不少无辜百姓?” 话音未落,一个浑身是血的妇人突然从浓烟中冲出,扑倒在太子马前,声音凄厉。 “官爷!救救我的孩子!他还在里面啊!” 太子脸色一变,眼中闪过一丝慌乱,似被这突如其来的哭诉打乱了阵脚。 李元连忙上前,低声道:“殿下,危险!” 二皇子却已翻身下马,亲手扶起那妇人,声音温和而充满安抚。 “大嫂莫急,本王这就派人去救。” 他转头对随从道:“去,全力救火救人。” 太子眼中怒火更甚,声音低沉:“老二,你——” “大哥。” 二皇子打断他,声音依然温和,眼中却闪烁着冷光。 “您奉旨捉拿北静王,怎么反倒把金陵城闹得天翻地覆?若是传到父皇耳中……” 太子脸色瞬间煞白,眼中闪过一丝慌乱。 他张了张嘴,却找不到反驳之词。 就在这时,陈元礼突然高声道。 “殿下!下官刚接到线报,在城西发现北静王行踪!” 所有人的目光都转向他。 陈元礼擦了擦额头的汗,继续道。 “据报,北静王勾结盐商,意图不轨。今日这场大火,恐怕就是他们所为!” 二皇子挑眉,声音温润:“哦?陈大人可有证据?” 陈元礼从袖中掏出一封密信,恭声道:“这是刚从盐商汪家搜出的书信,上面盖有北静王的私印!” 太子一把夺过信件,快速浏览,脸色阴晴不定。 信中的字迹清晰,语气暧昧,似在暗示汪家与北静王的勾连。 他猛地抬头,眼中闪过一丝杀意。 “好,很好。陈大人,立刻点齐兵马,随本宫去城西!” 待太子带人离去,二皇子脸上的笑容渐渐消失。 他看向陈元礼,声音低沉:“那封信……” 陈元礼躬身,声音几不可闻:“殿下放心,是从北静王旧部那里弄来的真货。” 二皇子满意地点点头,目光转向仍在燃烧的民宅,轻声道。 “多派些人救助百姓,药钱从我府上出。” 暮色如血,残阳将青石板路染成暗红色,街边摊贩来不及收走的箩筐被铁蹄踏碎,鲜嫩的枇杷滚落一地,化作果泥。 太子亲率五百精兵疾驰而过,刀枪森寒,气势如虹。 陈元礼策马追上,官帽下的额头布满细汗,声音急促。 “殿下,前方就是线报所说的宅院!” 太子勒住缰绳,眯眼望向百步外那座青砖灰瓦的宅子。 院墙高耸,两盏白灯笼在晚风中摇曳,透着几分诡异的寂静。 他冷笑一声,马鞭一挥:“围起来!一只苍蝇都不许放出去!” 亲兵们迅速分散,将宅院围得水泄不通。 弓弩手占据制高点,寒光闪闪的箭簇对准院墙,杀气弥漫。 副将李元低声道:“殿下,是否先派人探查……” “不必!” 太子冷笑,眼中闪过一丝狂热:“北静王已是丧家之犬,本宫今日就要亲手拿下他的人头!” 话音刚落,院门“吱呀”一声缓缓打开。 一个佝偻着背的老仆颤巍巍走出来,手中灯笼映出满脸皱纹,声音颤抖:“各位军爷,这是……” “滚开!” 太子一鞭子抽过去,老仆惨叫倒地,灯笼摔落,火光熄灭。 他纵马直冲入院,亲兵们急忙跟上,刀剑出鞘,杀气腾腾。 院内出奇地安静。 假山亭台错落有致,一池残荷在暮色中摇曳,荷叶上凝着露珠,映着残阳泛出微光。 全然不似贼巢,倒像是一处雅致的别院。 太子皱眉,忽而听到正厅传来一阵琴声,清冽而悲怆,似在诉说无尽的哀怨。 “《广陵散》?”太子瞳孔微缩,眼中闪过一丝怒意。 这是父皇最爱的曲子,北静王此时弹奏,分明是赤裸裸的挑衅! 他猛地抽剑,厉声道:“水溶!还不束手就擒!” “砰!” 太子一脚踹开厅门,木屑飞溅,琴声戛然而止。 只见一人背对门口而坐,素白衣袍,黑发用一根玉簪松松绾着,正在抚琴。 琴案旁一盏青灯,映得那人背影清瘦孤绝,宛若遗世独立的隐士。 “水溶!” 太子厉喝,眼中怒火熊熊。 那人缓缓转身,银质面具在灯光下泛着冷光,遮住了半边面容,只露出一双阴鸷的眼睛。 他低声道:“太子殿下,别来无恙。” 太子冷笑:“装神弄鬼!” 他猛地抽剑上前,剑光如虹,直刺那人胸口。 然而,三步之外,他突然僵住。 琴案下赫然绑着一排竹筒,引线燃得嗞嗞作响,已近尽头! “保护殿下!”亲兵们惊呼,冲上前欲拉开太子。 “轰——!” 巨响震天,气浪将太子掀飞出去,狠狠摔在地上。 厅堂瞬间崩塌,火光冲天,木梁断裂的轰鸣声与亲兵的喊杀声交织,尘土飞扬,遮蔽了暮色。 亲兵们冲进废墟,只见太子满脸是血,趴在地上,锦袍破损,狼狈不堪。 而北静王早已不见踪影,唯有琴案的残骸在火光中兀自燃烧。 “追!给本宫追!” 太子歇斯底里地咆哮,声音嘶哑,眼中透着滔天的怒意。 混乱中,无人注意到院墙角落的狗洞里钻出一个瘦小身影,正是那“老仆”。 他敏捷地撕去伪装,露出一张年轻而阴鸷的面孔,正是周瀚文。 他的嘴角勾起一抹冷笑,眼中透着几分得意,悄然消失在夜色中。 行辕内,灯火昏暗,药香弥漫,太子坐在榻上,额头裹着白布,脸色铁青。 地上散落着碎瓷,药碗被他狠狠砸毁,汤汁溅了一地。 太医战战兢兢地退到一旁,低头不敢出声,额头渗着冷汗。 “废物!都是废物!” 太子咆哮,声音嘶哑,额头青筋暴起,眼中透着滔天的怒意。 他猛地抓起桌上的茶盏砸向地面,碎片四溅,吓得侍从瑟缩一旁。 李元硬着头皮上前,低声道:“殿下,北静王显然早有准备。我们在后院发现一条密道,直通秦淮河……” “闭嘴!” 太子猛地起身,眼中怒火翻涌,厉声道:“陈元礼呢?叫他滚过来!” 陈元礼其实早已候在门外,闻言连忙小跑进来,扑通跪下,声音颤抖。 “殿下,下官已命人画影图形,全城搜捕……” “全城搜捕?” 太子冷笑,声音森寒:“北静王早跑没影了!本宫看你这个知府是当到头了!” 陈元礼以头抢地,声音急促:“殿下明鉴!下官确实接到线报……” 他的声音未落,便被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打断。 “报——!” 一名亲兵慌张跑进来,声音颤抖:“殿下,不好了!盐商们聚集在知府衙门,说要联名上奏!” 太子脸色一变,眼中闪过一丝慌乱:“上奏什么?” 他的声音低沉,带着几分不安,似已嗅到更大的危机。 亲兵咽了口唾沫,低声道:“说……说殿下无旨搜查民宅,逼死良商汪兆麟……” “放屁!” 太子暴怒,猛地拍案,震得桌上的烛台摇晃,火光摇曳。 他的声音如雷,眼中透着滔天的怒意:“本宫何时逼死过人?” 陈元礼突然低声道:“殿下,那汪兆麟……就是今日被搜出密信的盐商。下官刚接到消息,他……在家中悬梁了。” 屋内霎时死寂。太子脸色铁青,眼中闪过一丝震动,似终于明白自己落入了怎样的圈套。 他的手指紧握成拳,指节泛白,胸口剧烈起伏,似在压抑滔天的怒火。 就在这时,又一名亲兵跑来,声音急促:“二殿下来了!” 二皇子施施然走进来,月白锦袍纤尘不染,脸上挂着温润的笑意,与太子的狼狈形成鲜明对比。 他故作惊讶,声音温和:“大哥这是……” “你干的好事!” 太子猛地揪住二皇子衣领,眼中怒火熊熊,声音嘶哑:“是你怂恿本宫去那宅子的!” 二皇子不慌不忙,轻轻拨开太子的手,声音依然温和:“大哥此言差矣。明明是陈大人提供的线索,怎么怪到小弟头上?” 他压低声音,语气中带着几分威胁:“大哥还是想想怎么向父皇交代。私自调兵、逼死盐商、惊扰百姓……啧啧。” 太子如遭雷击,踉跄后退两步,眼中闪过一丝绝望。他的胸口剧烈起伏,脸色煞白,忽而喷出一口鲜血,昏死过去。 侍从惊呼,太医慌忙上前,屋内一片混乱。 二皇子转身,脸上恢复温润的笑意,声音洪亮:“大哥伤势不轻,还是好生休养。追捕北静王的事,就交给小弟。” 他拱手一礼,翩然离去,背影从容,眼中却透着志在必得的光芒。 同一时刻,秦淮河畔,一艘不起眼的乌篷船在夜色中缓缓漂流,船头的灯笼摇曳,映得河面泛起微光。 船舱内,北静王水溶摘下银质面具,露出那张俊美却苍白的脸,眉眼间透着几分疲惫与阴鸷。 他接过周瀚文递来的热毛巾,擦去脸上伪装的血迹,动作从容,眼中却闪过一丝冷光。 “王爷神机妙算。” 周瀚文笑道,眼中透着几分得意:“太子这次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盐市大火、汪兆麟自尽,流言四起,他已是众矢之的。” 北静王冷笑,声音森寒:“这才刚开始。” 他望向窗外灯火阑珊的金陵城,眼中闪过一丝阴鸷:“二皇子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得把他一起收拾了。” 周瀚文点头,眼中闪过一丝狠色:“属下明白!明日,属下便派人散布消息,说二皇子暗中勾结盐商,挑拨太子与民间的关系。” 北静王微微颔首,目光投向河面,水波荡漾,映着金陵的灯火,宛若一盘散乱的棋局。 他忽而转头,声音低沉,带着几分审视:“甄家最近可有消息?” 周瀚文一愣,随即低声道:“王爷,甄家今晚有动静。属下刚收到密信,甄应嘉亲自带船到了,就停靠在城西码头。” 北静王眼中寒光一闪,声音更冷:“甄应嘉?” 他的手指轻叩船舷,发出节奏分明的响声,眼中透着几分怀疑,“怎么会是他来了,甄家何时变得如此主动?” 他的语气中带着几分疑虑,一直以来与他联系的都是甄应礼,对于甄应嘉他接触不多。 但敢和他这个谋逆之人合作,甄家已经和他是一条船上的人了。 周瀚文连忙道:“属下已命人盯紧码头,船上载有三艘粮船,似是军饷,具体详情尚待查探。” 北静王冷哼一声,目光投向河面,雨丝斜织,模糊了金陵的灯火。 他戴上面具,银质面具在烛光下泛着冷光,遮住了他的神色,唯有眼中透着深不可测的杀机。 “走,去看看甄家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第307章 扑朔迷离 金陵城西码头,夜色沉沉,细雨如丝,织成一张朦胧的帘幕。 码头边的柳树在雨中低垂,枝条轻拂水面,泛起层层涟漪。 甄应嘉披着蓑衣,站在一艘乌篷船的船头,昏黄的灯笼映得他面容沉稳,眼中却藏着一丝难以察觉的复杂。 他的靛青长衫被雨水打湿,肩头沾着细密的雨珠,却无半分狼狈,气度从容。 北静王水溶站在码头,银质面具在雨光下泛着冷冽的寒芒,遮住了他半边面容,只露出一双阴鸷的眼睛,似要将甄应嘉的心思看透。 “王爷。”甄应嘉微微拱手,声音低沉,眼中却透着坦然。 水溶没有立即回应,目光如刀,透过面具审视着甄应嘉,沉默片刻,声音低沉,带着几分嘲讽。 “甄大人亲自来送粮饷?真是好大的诚意。” 甄应嘉神色不变,淡然道:“王爷如今处境艰难,甄家自当尽力相助。三艘粮船已备好,十万两现银与粮草,皆是上等品质。” 水溶冷笑一声,目光更冷:“甄大人如此爽快,倒是让本王意外。” 甄应嘉淡然一笑,声音从容:“王爷多虑了。甄家与王爷合作多年,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值此危难之际,甄家岂能袖手旁观?” 水溶盯着他,目光如刀,试图从甄应嘉的神色中窥探破绽,但对方始终从容不迫,毫无破绽。 最终,水溶微微颔首,声音低沉:“好,那本王就收下了。” 周瀚文会意,立刻指挥手下将粮船上的物资卸下,银箱与粮袋在码头上一一摆开,雨水打湿了麻布,发出沉闷的声响。 码头边的苦力在周瀚文的喝令下忙碌,灯笼的火光映得他们的身影影影绰绰。 待一切安排妥当,水溶忽而开口,声音低沉而意味深长:“甄大人,本王有一事不明。” “王爷请讲。” 甄应嘉拱手,声音平静,眼中却闪过一丝警惕。 水溶的目光如水,缓缓道:“太上皇……近来可好?” 甄应嘉眼中闪过一丝异样,但很快恢复平静,淡然道。 “太上皇深居大明宫,不问世事,一切安好。” 水溶轻笑一声,意味深长:“是吗?” 他的语气中带着几分嘲讽,眼中闪过一丝寒光,似已嗅到甄氏背后的隐秘。 甄应嘉不再多言,拱手告辞:“王爷保重,若有需要,甄家自当再助。” 水溶站在码头,目光阴晴不定,盯着甄应嘉远去的船只。 “王爷,甄家这次……”周瀚文低声道。 “哼,他们背后有人。” 水溶的声音森寒,眼中闪过一丝杀意,“不过,现在还用得着他们。” 水溶冷哼一声,目光投向雨幕:“先收下他们的银子,至于甄家的心思……迟早要让他们吐露出来。” 甄府内,夜雨淅沥,廊下的灯笼在风中摇曳,映得青石地面泛着湿润的光泽。 甄沐瑶站在廊下,素色罗裙被雨雾沾湿,手中握着一柄团扇,目光投向雨幕,眼中透着几分忧虑。 她听到脚步声,转头望去,见甄应嘉披着蓑衣归来,连忙迎上前,声音低沉:“父亲。” 甄应嘉微微点头,示意她进屋再谈。 他的神色凝重,眼中透着几分疲惫。 两人步入书房,门扉轻合,隔绝了外界的风雨。 书房内,烛火摇曳,紫檀案上的香炉散发着淡淡的檀香,映得墙上的山水画影影绰绰。 甄应嘉褪下蓑衣,坐在案前,目光投向窗外的雨幕,声音低沉:“北静王收下了粮饷。” 甄沐瑶站在一旁,蹙眉问道:“他起疑了?” 甄应嘉点头,神色凝重:“他未必知道具体是谁,但肯定猜到了甄家背后有人。” 甄沐瑶沉默片刻,眼中闪过一丝担忧:“父亲,太上皇为何要我们暗中支持北静王?” 甄应嘉叹息一声,目光投向烛火,声音低沉。 “天家之事,不可妄测。太上皇的心思,如同这雨幕,模糊难辨。我们只需照做。” 甄沐瑶咬了咬唇,犹豫道:“姐姐还在北静王府,若北静王败了……” 甄应嘉眼中闪过一丝痛色,但很快恢复冷静,声音低沉。 “所以,我们要做两手准备。” 甄沐瑶眼睛一亮,低声道:“贾琮?” 甄应嘉点头,声音低沉:“给他写一封信,请他照看沐澜。” 甄沐瑶提笔蘸墨,素笺上墨迹渐显,她写到一半,忽而停下,抬头看向父亲,声音低沉。 “父亲,要不要……暗示一下太上皇的事?” 甄应嘉沉思片刻,目光深邃,最终点头:“可以,但务必隐晦。” 甄沐瑶继续书写,笔锋微顿,在信中写道。 “家姐孤身京城,恐有风雨,望伯爷照拂一二。另,近日天象有异,恐有贵人暗中拨弄,伯爷当谨慎行事。” 她放下笔,轻轻吹干墨迹,将信折好,封入信封,交给侍女,嘱咐道。 “连夜送往京城,交到定国公府。” 金陵城西,一处隐蔽宅院内,夜雨淅沥,芭蕉叶被雨水打得簌簌作响。 水溶站在紫檀案前,指尖轻叩桌案,银质面具在烛光下泛着冷光,遮住了他的神色,唯有眼中透着雷霆般的杀机。 周瀚文站在一旁,低声道。 “王爷,已经安排好了。明日,金陵各大茶楼、酒肆,都会流传二皇子与盐商勾结的证据。” 水溶冷笑,声音森寒:“证据?” 周瀚文阴森一笑,从袖中取出一封密信,恭敬递上。 “自然是伪造的,但足够以假乱真。” 水溶展开密信,信上赫然是二皇子的笔迹,内容详述他与盐商汪兆麟密谋,如何挑起太子与民间的矛盾,甚至提及“若太子失势,江南盐税可尽归二殿下”。 字迹逼真,印章清晰,足以乱真。 水溶满意地点头,声音低沉:“不错。二皇子不是喜欢玩阴的吗?本王让他玩个够。” 他站起身,走到窗前,望着雨幕中的金陵城,眼中杀意凛然,声音低沉:“另外,再放一条消息出去。” “王爷请吩咐。” 周瀚文躬身,眼中闪过一丝兴奋。 水溶冷笑,声音森寒:“就说……二皇子与北静王早有勾结,此次太子遇袭,是二皇子借刀杀人。” 周瀚文瞳孔一缩,眼中闪过一丝震动,低声道:“王爷,这是要把自己也搭进去?” 水溶冷笑,声音森寒:“本王已是‘逆贼’,还怕多一条罪名?但二皇子不同,他若被怀疑与逆党勾结,弘元帝会怎么想?” 周瀚文恍然大悟,狞笑道:“王爷高明!属下这就去办!” 金陵城内,流言如野火般蔓延,茶楼酒肆、街头巷尾,无不充斥着对二皇子的指责。 “听说了吗?二皇子暗中勾结盐商,故意挑起太子与民间的矛盾!” “真的假的?二殿下不是一直温文尔雅吗?” “呵,知人知面不知心啊!听说二皇子与北静王早有勾结,此次太子遇袭,是二皇子借刀杀人!” 流言如狂风,席卷金陵,百姓议论纷纷,盐商闭门不出,空气中弥漫着不安的气息。 二皇子府内,书房灯火通明,紫檀案上的香炉散发着淡淡的檀香,映得墙上的山水画影影绰绰。 二皇子端坐案前,手中的书卷尚未翻开,眉头微皱,眼中透着几分冷意。 沈先生匆匆走近,脸色凝重,低声道:“殿下,情况不妙。” 二皇子放下书卷,目光投向沈先生,声音低沉:“怎么了?” 沈先生低声道:“有人在散布谣言,说殿下与盐商勾结,故意陷害太子。更离谱的是,还有人说殿下与北静王早有勾结,太子遇袭是殿下借刀杀人。” 二皇子冷笑一声,眼中寒光一闪:“北静王?” 他的声音低沉,带着几分嘲讽, “好一个水溶,本王还没找他算账,他倒先咬上来了。” 沈先生低声道:“殿下,现在怎么办?若流言传到陛下耳中……” 二皇子冷笑,声音低沉:“怕什么?本王自有对策。” 他站起身,走到窗前,望着雨幕中的金陵城,眼中闪过一丝狠色,声音低沉。 “传令下去,即刻抓捕北静王余党,尤其是那些与盐商有往来的。” 沈先生点头,眼中闪过一丝会意,低声道:“殿下英明!此举可洗清流言,转移视线。” 二皇子顿了顿,嘴角勾起一抹冷笑,声音低沉:“另外……给太子送一份‘大礼’。” 沈先生一愣,低声道:“殿下是指?” 二皇子淡淡道:“太子在江南逼死盐商的事,该让父皇知道了。” 京城,定国公府,夜色深沉,书房内烛火摇曳。 贾琮端坐案前,手中展开甄沐瑶的信,眉头微皱,眼中透着几分思索。 他低声念道:“贵人暗中拨弄?” 映月端着一盏热茶进来,见他神色凝重,轻声问道:“爷,怎么了?” 贾琮摇摇头,声音低沉:“无事,你先下去。若无要事,不要让人靠近书房。” 映月低头应下,悄然退出书房,关门时带起一阵轻风,吹得烛火微微摇曳。 贾琮的目光重新落在信上,眼中闪过一丝冷意,低声道:“贵人……是指谁?” 他的手指轻叩案几,发出沉闷的响声,脑海中浮现太上皇的身影。 “能指挥甄家的,只有……太上皇!” 贾琮的眼中闪过一丝震动,声音更低, “可太上皇为何要……” 他的话未说完,目光投向窗外,远处的皇宫在夜色中若隐若现,灯火如星,透着深不可测的威严。 贾琮站起身,走到窗前,望着雨幕中的京城,眼中闪过一丝冷意。 “看来,金陵的水,比我想象的还要深。” 太子行辕内,夜色深沉,鎏金烛台上的火光摇曳不定,映得紫檀屏风上的云龙纹影影绰绰。 殿内的龙涎香袅袅升起,却掩不住太子周身散发出的森冷杀气。 他的面容阴沉如铁,眼中怒火如烈焰翻涌,似要将一切阻碍焚烧殆尽。 “砰!” 太子一掌拍碎紫檀桌案,木屑飞溅,裂纹如蛛网蔓延,茶盏“哗啦”摔落在地,滚烫的茶水溅湿了锦袍,洇出一片暗色的水渍。 他却浑然不觉,咬牙切齿,声音低沉而愤怒:“好个老二!竟敢勾结北静王,设局陷害本宫!” 副将李元身着玄色甲胄,匆匆踏入内室,单膝跪地,双手呈上一封密信,声音低沉而谨慎:“殿下,二皇子派人送来的密信,说务必亲阅。” 太子冷笑一声,眼中寒光一闪,一把扯过信笺,撕开封口,目光如刀般扫过纸上字迹。 信纸上的墨迹遒劲,透着二皇子一贯的温润假象: “大哥明鉴:近日城中谣言,皆北静王水溶所为,意在挑拨你我兄弟相争,他好坐收渔利。臣弟已得密报,水溶藏身城西仓库,今夜子时,可设伏擒之。” “若大哥信我,可佯装兴兵问罪于臣弟,引水溶现身,臣弟自会配合,助大哥建功。” 太子指节捏得发白,信纸在他手中皱成一团,发出细微的撕裂声。 他沉思良久,眼中闪过一丝沉思,忽而冷笑:“好,本宫就陪他演这场戏!” 李元低头,声音中透着几分忧虑:“殿下,二皇子素来阴险,此信可信否?” 太子眯起眼,缓缓道:“老二虽狡诈,但北静王才是真正的心腹大患。若能借此机会除掉水溶,纵使老二有算计,本宫也不惧!” 他猛地起身,锦袍在烛光下泛着冷冽的光泽,厉声下令:“传令!调集五百精锐,今夜随本宫‘问罪’二皇子府!” 他的声音如雷霆炸响,震得窗棂微微颤抖,殿外的夜风似乎都带上了几分肃杀之气。 金陵城西郊外,夜色如墨,细雨如丝,织成一张朦胧的帘幕。 二皇子策马疾驰,月白锦袍被雨水打湿,墨色发髻在风中微微散乱,却无损他的从容气度。 身后亲兵如影随形,甲胄在夜色中泛着幽光,刀剑出鞘,杀气弥漫。 幕僚沈先生策马靠近,压低声音,语气谨慎:“殿下,探子回报,太子已答应合作,正带兵过来。” 二皇子嘴角噙着一丝冷笑,手指轻轻摩挲马鞭,鞭梢在雨中微微颤抖。 他的眼中闪过一丝阴狠,声音低沉而悠然:“北静王要抓,太子……本宫也不想放过。” 沈先生眉头微皱,低声道:“殿下,若太子出事,陛下震怒,恐……” 二皇子眯眼,语气森冷:“放心,有北静王背黑锅,谁会怀疑到本宫头上?” 他的目光投向远处黑沉沉的城西仓库,眼中透着雷霆般的杀机, “传令下去,埋伏的人手准备好。一旦太子与水溶交锋,立刻放箭,不留活口!” 沈先生迟疑道:“殿下,若太子真死于乱箭之下,陛下必会彻查……” 二皇子冷笑,声音低沉而阴毒:“查?查什么?太子死于北静王之手,与本宫何干?至于水溶……” 他的眼中闪过一丝狡黠,“他若侥幸逃脱,也不过是条丧家之犬,翻不起什么风浪。” 他猛地一夹马腹,战马嘶鸣,踏碎泥泞,直奔城西而去,背影在雨幕中若隐若现。 事实上,二皇子与北静王并非毫无交集。 半月前,二皇子通过沈先生秘密联络北静王,许以重利与江南盐税的掌控权,诱其制造混乱,牵制太子势力。 北静王虽心存戒备,却因自身处境艰难,勉强应允,同意在金陵设局,引太子入彀。 然而,二皇子从一开始便无意兑现承诺,只待北静王与太子两败俱伤,便可借机除掉二人。 如今,他故意放出假消息,将北静王引至城西仓库,既是为了灭口,也是为了将这场乱局推向高潮。 城西一处废弃茶楼内,烛火微弱,映得斑驳的墙壁上光影幢幢。 茶楼二层的木地板早已腐朽,踩上去吱吱作响,空气中弥漫着潮湿与霉味。 北静王水溶端坐于一张破旧的八仙桌前,银质面具在烛光下泛着森冷的寒芒,遮住了他的神情,唯有眼中透着雷霆般的杀机。 周瀚文疾步上楼,手中紧握一封密信,低声道:“王爷,探子回报,太子果然带兵前往二皇子府,二皇子也率兵出城,声称要抓您!” 水溶轻笑一声,指尖轻叩桌面,发出节奏分明的“笃笃”声,语气中透着几分嘲讽。 “蠢货,真以为本王的局这么简单?” 他的目光投向窗外,黑沉沉的城西仓库在雨幕中若隐若现。 周瀚文忧心忡忡,低声道:“王爷,二皇子狡诈,不如先撤……” 水溶拂袖,语气森冷:“慌什么?本王正要看看,他们能玩出什么花样!” 他站起身,走到窗前,俯瞰远处仓库的轮廓,冷笑道:“太子与老二各怀鬼胎,都想借刀杀人,却不知……这把刀,握在本王手里!” 周瀚文仍不放心,低声道:“王爷,二皇子阴险,恐有后手……” 水溶抬手打断,眼中闪过一丝残忍的笑意:“无妨,本王早已在仓库四周埋下火雷,若他们敢轻举妄动……” 他的嘴角勾起一抹狰狞,“那就一起炸上天!” 子时,城西仓库外,雨势渐大,淅沥的雨声掩盖了马蹄与甲胄的碰撞声。 仓库四周堆满了废弃的木箱与破旧的盐袋,散发着潮湿的腐臭,阴风呼啸,透着几分诡秘与肃杀。 太子他率兵赶至城西仓库时,却发现二皇子的人马早已埋伏在暗处,弓弩手隐于仓库四周的阴影中,箭簇在雨中泛着寒光。 太子勒住战马,目光如刀,扫过仓库前的空地,忽而与二皇子对视。 二皇子一身月白锦袍,手中折扇轻摇,脸上挂着温润的笑意,眼中却透着冷酷的光芒。 两人目光交汇,空气中似有无形的火花碰撞,杀机四伏。 就在此时,太子余光一瞥,猛然发现仓库角落的阴影中,一道身影若隐若现。 正是北静王水溶! 他身着玄色劲装,银质面具在雨光下泛着冷冽的寒芒,眼中透着阴鸷的杀意,似在冷眼旁观这场对峙。 二皇子显然也发现了水溶的存在,嘴角勾起一抹冷笑,低声道:“大哥,北静王在此,快动手!” 太子怒喝:“老二,你搞什么鬼?!” 他的声音嘶哑,眼中透着深深的戒备,显然对二皇子的意图心存疑虑。 话音未落,暗处弓弦骤响。 “嗖!”一支冷箭破空而来,直射太子胯下! “呃啊——!” 太子痛吼一声,捂着大腿踉跄后退,鲜血瞬间浸透锦袍。 “殿下!”亲兵大乱,纷纷拔刀护主,长枪林立,围成铁桶般的阵型。 北静王瞳孔一缩,猛然意识到不对:“老二……这是要连本宫和太子一起杀?!” 二皇子厉喝:“放箭!北静王刺杀太子,格杀勿论!” “嗖嗖嗖——”箭雨如蝗,倾泻而下,穿过雨幕,带着死亡的气息。 北静王纵身飞跃,手中长剑挥出一道寒光,斩断数支箭矢,却仍无法完全避开。 周瀚文猛地扑向水溶,用身体挡住三支冷箭,胸膛瞬间被鲜血染红。 他踉跄倒地,咬牙喘息:“王爷……快走……!” 水溶脸色剧变,眼中闪过一丝悲愤。他一把扶住周瀚文,却见对方气息渐弱,生机已逝。 水溶咬紧牙关,从怀中掏出一支火折子,猛地掷向仓库角落。 “轰——!” 震耳欲聋的爆炸声骤然响起,仓库四周埋设的火药被瞬间引燃,烈焰冲天而起,气浪将太子、二皇子及其亲兵全部掀翻! “啊——!” 太子被冲击波掀飞数丈,重重摔落在地,半边身子被灼伤,痛苦呻吟。 二皇子同样狼狈不堪,月白锦袍被烧得焦黑,脸上血迹斑斑。 北静王早已借机遁走,只留下一声冷笑在夜风中回荡:“二位殿下,慢慢玩!” 二皇子挣扎着爬起,怒吼:“追!绝不能让他跑了!” 然而,就在此时,远处火把如龙,金陵知府陈元礼率衙役赶到。 “住手!” 陈元礼厉声喝道,“太子殿下重伤,二殿下也伤势不轻,当务之急是救治!” 二皇子眼中阴鸷一闪,却不得不咬牙退让:“陈大人所言极是……” 陈元礼深深看他一眼,随即指挥衙役:“快!护送太子、二殿下回府医治!” 远处,北静王的身影已消失在夜色中,只留下熊熊燃烧的仓库,映红了半边天空。 第308章 日后……恐难有子嗣 太子行辕内,夜色深沉,寝殿内的鎏金烛台发出微弱的火光,摇曳不定,映照出太子苍白如纸的面容。 龙涎香的余韵在空气中游荡,混杂着一股浓重的药味,令人窒息。 太子半倚在雕花床榻上,大腿的箭伤已用白布包扎,鲜血却仍从纱布中渗出,洇出一片暗红。 他额头冷汗涔涔,剧痛如刀割般撕扯着他的神经,脸色因痛苦与愤怒而扭曲。 太医跪伏在地,额头紧贴冰冷的青石地面,冷汗顺着鬓角滑落,滴在地上,发出细微的声响。 他的声音颤抖,带着几分绝望:“殿下……箭伤虽未伤及要害,但箭上似淬了毒,虽已清创,但……” 太子眉头紧锁,眼中闪过一丝不耐,猛地打断:“少废话!本宫何时能痊愈?” 太医咽了口唾沫,声音更低,几近呜咽:“殿下,此毒阴狠,恐伤及……伤及根本,日后……” 他顿了顿,额头几乎要嵌入地面,不敢抬头直视太子的目光。 太子瞳孔骤缩,猛地攥紧锦被,指节因用力而泛白,声音低沉而危险:“什么意思?” 他的语气中透着几分颤抖,似已嗅到不祥的预兆。 太医颤声道:“殿下日后……恐难有子嗣。” 殿内霎时死寂,烛火微微一晃,映得太子的脸色从苍白转为铁青,眼中怒火如狂潮翻涌。 他猛地抓起案上的药碗,狠狠砸向太医,瓷片四溅,药汁泼洒在地,散发出一股刺鼻的苦涩气味。 “废物!拖下去!” 他的声音如雷霆炸响,震得窗棂嗡嗡作响。 侍卫立刻上前,动作粗暴地架起太医,捂住他的嘴,拖向殿外。 太医惊恐挣扎,双腿在地面上蹬踏,发出沉闷的声响,却无济于事,只能发出低低的呜咽,消失在殿门之外。 就在此时,殿门轻响,二皇子和金陵知府陈元礼联袂而入。 二皇子一身月白锦袍,手中折扇轻摇,脸上挂着关切的笑意,眼中却透着几分冷酷的光芒。 目光不着痕迹地扫过太子苍白的脸色、床榻旁散落的药渣,以及地上的瓷片。 陈元礼身着官袍,脸上带着几分忧虑。 “大哥,伤势如何?” 二皇子语气温和,带着几分试探。 太子冷笑一声,眼中怒火未消,声音森寒:“怎么?你很关心?” 二皇子连忙低头,语气愈发恭敬:“臣弟只是担忧大哥安危。” 太子盯着他,忽而冷笑更甚,声音低沉而充满嘲讽:“是吗?那你为何在笑?” 他的目光如鹰隼般锐利,似已察觉到二皇子嘴角那抹微不可察的弧度。 二皇子一愣,眼中闪过一丝慌乱,连忙掩饰道:“臣弟怎敢?大哥误会了。” 太子猛地抓起枕边的佩剑,剑锋出鞘,寒光凛冽,剑尖直指二皇子,声音如冰:“滚出去!” 二皇子故作惶恐,缓缓后退,眼中却闪过一丝冷笑。 他拱手一礼,转身离去,背影从容,嘴角微不可察地勾起一抹弧度。 “殿下” 陈元礼轻声问道。 “你也滚!”太子佩剑一转。 陈元礼只得低头跟上。 殿外的长廊幽暗,灯笼在夜风中摇曳,映得青石地面上光影幢幢。 二皇子快步离开,步履从容,月白锦袍在灯火下泛着冷光。 沈先生从暗处迎上,身形隐于阴影,低声道:“殿下,如何?” 二皇子眼中精光闪烁,声音低沉而带着几分得意。 “太医被拖走,太子暴怒,必是诊出了什么。” 沈先生皱眉,低声道:“太医方才说了什么?” 二皇子冷笑,目光投向夜色中的行辕,声音低沉而阴毒:“太子若只是寻常箭伤,何至于此?必然是……” 他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狂喜,“他废了。” 沈先生瞳孔一缩,随即会意,低声道:“殿下是说……箭毒伤及根本?” 二皇子轻轻点头,声音几不可闻:“若太子再无子嗣,父皇的皇位,还能传给谁?” 他的眼中透着志在必得的光芒,似已将皇位视为囊中之物。 沈先生眼中闪过一丝兴奋,低声道:“殿下,若此事属实,太子必成废人,陛下……” 二皇子抬手打断,目光阴鸷,声音低沉:“此事不可声张。派人盯着太医,若他被灭口了……” 沈先生点头,眼中透着几分了然:“属下明白。” 他顿了顿,低声道:“北静王那边……” 二皇子闪过一丝阴霾。 他本想将水溶一网打尽,以获得功劳,却不料被他跑了,倒是有几分意外。 “水溶不过是个丧家之犬,不必理会。” 寝殿内,烛火摇曳,映得太子的身影愈发孤寂。 他怒极,猛地将佩剑掷向房门,剑锋深深插入雕花木门,发出“嗡嗡”的震颤声,似在宣泄他胸中的滔天怒意。 “来人!”他厉喝一声,声音嘶哑而充满杀意。 亲兵立刻推门而入,单膝跪地,低声道:“殿下!” 太子眼中杀意凛然,声音低沉而冰冷:“那太医,处理干净。” 亲兵低头,声音恭敬:“是。” 太子深吸一口气,强压怒火,目光阴沉地望向窗外。 窗外的夜色如墨,细雨淅沥,敲打着芭蕉,发出低沉的声响。 他知道,自己已陷入绝境。 箭毒的阴影如附骨之疽,威胁着他的未来。 他的手指紧握床沿,指节泛白,眼中闪过一丝绝望,低声道:“二皇子……” 与此同时,金陵城西一处暗巷内,北静王水溶倚靠在潮湿的墙角,肩头的箭伤仍在渗血,玄色劲装被鲜血染得暗红。 他的银质面具已被摘下,露出那张俊美却苍白的脸,眼中透着疲惫与阴鸷。 一名黑衣死士跪在他身前,低声道:“王爷,仓库一战,太子重伤,二皇子安然无恙。属下未能……” 水溶冷笑,声音森寒:“安然无恙?哼,老二的算盘打得响,可惜……” “本王留下的火药,够他们喝一壶了。” 死士低声道:“王爷,太子似中了毒箭,恐……” 水溶眼中寒光一闪,声音低沉:“毒箭?” 他的嘴角勾起一抹残忍的笑意,“有趣,看来老二比本王想的还要狠。” 他挣扎着起身,目光投向远处的行辕,眼中透着雷霆般的杀机。 “传令下去,散布消息,就说太子中毒,乃二皇子暗中指使。” 京城御书房内,夜色如墨,鎏金烛台上的火光摇曳不定,映得龙案上的奏折泛着幽冷的光泽。 弘元帝端坐于龙案之后,他的手中紧捏着金陵加急的密折,指节因用力而泛白,青筋凸显,似要将那薄薄的纸张捏碎。 “砰!” 密折被狠狠摔在案上,发出沉闷的声响,震得案上的朱砂笔微微一颤。 惊得殿内侍立的内侍戴权浑身一颤,膝盖一软,几乎跪倒。 “好一个太子!好一个二皇子!” 弘元帝的声音透着滔天的怒意,“朕让他们去江南捉拿逆贼,他们倒先自相残杀起来!” 戴权连忙跪伏在地,额头紧贴冰冷的金砖地面,冷汗顺着鬓角滑落,声音颤抖。 “陛下息怒……太子殿下身中剧毒,二殿下亦被爆炸所伤……” “剧毒?” 弘元帝瞳孔骤缩,猛地起身,龙袍扫过案上茶盏,青瓷盏应声落地。 他一步跨至戴权身前,一把揪住他的衣领,声音低沉如雷,带着几分不可置信。 “太子中的什么毒?!” 戴权面色惨白,喉结剧烈滚动,声音几乎从喉咙中挤出:“密报上说……箭毒伤及根本,恐……恐难有子嗣……” “轰——” 弘元帝一拳砸在龙案上,力道之大震得案上的朱砂笔滚落,在奏折上洇开一片刺目的红,宛如血迹。 他松开戴权,踉跄后退一步,声音低沉而充满杀意:“查!给朕彻查!若让朕知道是谁下的毒——” 话音戛然而止,他猛地转身,目光投向殿外飘摇的风雨,眼中怒火渐渐转为一种可怕的平静,声音低沉而冰冷。 “传旨,太子、二皇子即刻返京。另,召贾琮入宫。” 戴权低头应是,额头冷汗淋漓。 殿内恢复死寂,唯有烛火摇曳,映得弘元帝的身影愈发孤寂,眼中透着深不可测的杀机。 坤宁宫内,灯火通明。 吴皇后端坐于凤椅之上,凤袍上的金丝牡丹在烛光下熠熠生辉,却掩不住她眉宇间的滔天怒意。 “啪!” 青瓷茶盏被她猛地掷向殿柱,碎片四溅,茶水泼洒在地毯上,洇出一片暗色的水渍。 她凤眸含煞,声音低沉而充满恨意:“好个二皇子!本宫的儿子若有个三长两短,本宫要他偿命!” 她也接到了密信,虽然没有证据表明是二皇子所为,但她几乎第一时间就认定了凶手! 宫女春桃跪在一旁,手中帕子被绞得几乎变形,头垂得极低,掩住眼中的惊惶,轻声道。 “娘娘,太子殿下吉人天相,太医定有解法……” “解法?” 吴皇后冷笑,眼中泪光闪烁,声音却如刀锋般锐利, “箭毒入髓,伤的是龙嗣根本!这是要绝我儿的后路啊!” 春桃低声道:“娘娘,陛下已下旨彻查,定能揪出幕后之人……” 吴皇后猛地停下脚步,转身盯着春桃,眼中寒光一闪:“幕后之人?哼!” 她深吸一口气,强压怒火,声音低沉而充满杀意:“传本宫懿旨,召太医院院判连夜前往金陵,若太子有半分差池,本宫要他们全家陪葬!” 春桃连忙应是,退下传旨,殿内只剩吴皇后孤身一人。 她缓缓坐下,手中紧握一枚玉佩,眼中泪光闪烁,低声道:“儿啊,你一定要撑过去……” 大明宫内,檀香袅袅,佛堂中央的鎏金佛像在烛光下泛着柔和的光泽,映得太上皇的身影愈发缥缈。 太上皇须发皆白,面容枯槁,唯有那双浑浊的眼睛,偶尔闪过一丝锐利的光芒,透着洞悉一切的智慧。 佛珠倏然顿住,太上皇缓缓抬眸,目光投向夏守忠,声音低沉而带着几分错愕:“太子……不能生育了?” 夏守忠躬身站在一旁,声音低沉而谨慎:“太医密报,箭毒伤及肾脉,恐难有子嗣。” “呵……” 太上皇忽然轻笑一声,指尖拨动佛珠,声音意味深长:“朕这两个孙子,一个蠢,一个毒,倒真是绝配。” 他缓缓起身,步履沉稳,走到窗前,目光投向窗外阴云密布的天空,雨丝斜织,模糊了宫墙的轮廓。 太上皇的声音低沉而悠远:“弘元若再优柔寡断,这江山……怕是要换个人了。” 夏守忠心头一跳,试探道:“您是说……贾琮?” 太上皇闭目不语,唯有佛珠碰撞声在寂静中格外清晰。 他的嘴角微微上扬,似笑非笑,眼中透着深不可测的光芒。 夏守忠不敢再问,低头退到一旁,心中却掀起惊涛骇浪,似已嗅到皇权更迭的暗流。 御书房内,弘元帝端坐于龙案之后。 贾琮躬身立于案前,玄色锦袍在烛光下泛着冷光,神色肃穆,眼中却闪过一丝思索。 “贾琮。” 弘元帝的声音低沉而威严,带着不容置疑的压迫感, “太子与二皇子在江南之事,你已知晓?” 贾琮拱手,声音沉稳而恭敬:“臣略有耳闻。” 弘元帝冷哼一声,眼中寒光一闪,将手中的密折重重拍在案上,发出沉闷的声响,震得案上的朱砂笔微微一颤。 他起身,负手踱至窗前,目光投向殿外飘摇的风雨,声音森寒。 “朕让他们去江南捉拿北静王,他们倒好,自相残杀,闹得满城风雨!如今太子身中剧毒,二皇子被爆炸所伤,北静王却逍遥法外!” 贾琮低头不语,心中却如明镜般清澈。 弘元帝转过身,目光如炬,直刺贾琮的双眼,声音低沉而充满压迫。 “朕命你即刻南下,接太子与二皇子回京,同时务必拿下北静王!你可有信心?” 贾琮深吸一口气,眼中闪过一丝决然,郑重拱手道:“臣定不负陛下所托。” 弘元帝微微颔首,目光稍缓,语气中带着几分意味深长:“朕已下旨,命金陵知府陈元礼全力配合你。此外,锦衣卫随你调遣,务必速战速决。” 贾琮心中一凛,知道这锦衣卫不仅是助力,更是一道无形的枷锁。 弘元帝既赋予他重任,也在暗中监视他的每一步。 他拱手应是,正欲退下,弘元帝忽又开口,声音低沉而冰冷。 “贾琮,此事关系重大,若办得好,朕自有重赏;若办砸了……” 他的目光陡然锐利,如刀锋般划过贾琮的面容,“你应当明白后果。” 贾琮心头一震,表面却不动声色,沉声道:“臣明白。” 离开御书房时,天色已暗,细雨如丝,淅沥沥地打湿了宫道的青石板,泛起一层幽冷的光泽。 他撑起油纸伞,步履沉稳,玄色锦袍在雨中微微拂动,宛若一抹孤影。 宫墙外的灯笼摇曳,映得他的面容若隐若现,眼中透着深远的思绪。 “爷,马车已备好。” 二牛在宫门外等候多时,身形魁梧,披着蓑衣,手中牵着马匹,见贾琮出来,连忙迎上。 贾琮微微颔首,登上马车,低声道:“回府。” 马车缓缓行驶在雨中,车轮碾过青石板,发出低沉的咕噜声,与雨声交织,宛若一曲低吟的挽歌。 贾琮闭目倚在车壁上,脑海中思绪万千。太子中毒、二皇子受伤、北静王逃脱…… 金陵的局势如一盘散乱的棋局,每一子都暗藏杀机。 更令他警惕的是,甄氏的密信中隐晦提及太上皇的布局。 “甄家的信,太上皇的意图,还有北静王的后手……” 贾琮眉头微皱,低声自语,“这一趟,恐怕不会太平。” 定国公府内,夜色深沉。 贾琮推门而入,玄色锦袍已被雨水打湿,散发出一股淡淡的潮气。 映月迎上前,手持干净的锦帕,柔声道:“爷,外面雨大,快换身衣服。” 贾琮接过锦帕,温声道:“无妨。” 他褪下外袍,换上便服,目光投向映月,眼中透着几分柔和:“明日我去江南一趟,你留在府中,照看好家。” 映月眼中闪过一丝担忧,握住他的手,轻声道:“爷,务必小心。” 贾琮轻轻拍了拍她的手,温声道:“放心,我自有分寸。” 他转身步入书房,目光一扫,沉声道:“把李猛、林羽喊来。” 片刻后,书房内,李猛、林羽齐聚。 贾琮端坐案前,目光如刀,声音低沉而威严:“明日我奉旨南下,接太子与二皇子回京,同时捉拿北静王。此行凶险,尔等需全力以赴。”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三人,继续道:“李猛,你带五十精锐先行一步,潜入金陵,探查北静王余党与陈元礼的动向,切勿打草惊蛇。” 李猛点头,眼中闪过一丝兴奋:“属下明白!” 贾琮转向林羽,声音低沉:“林羽,你留守京城,若有异动,即刻传信。” 林羽拱手,声音沉稳:“属下遵命。” 贾琮端坐案前,目光深邃。 待李猛、林羽等人离去,书房重归寂静,唯有窗外细雨敲打芭蕉的低吟,透着几分不安的预兆。 贾琮沉思片刻,眼中闪过一丝决然。 他缓缓起身,披上玄色披风,推门而出,低声道:“二牛,备马。” 二牛一愣,抬头望向漆黑的夜色,担忧道:“爷,这么晚了,还要出门?” 贾琮摆手,声音低沉:“有些事,须得今晚办妥。” 夜色如墨,细雨如丝,京城的街道在雨幕中显得幽冷而寂寥。 贾琮策马疾行,玄色披风在风中猎猎作响,雨水顺着斗笠边缘滑落,洇湿了他的肩头。 他穿过几条深巷,直奔林府而去。 林府书房内,烛火摇曳,映得紫檀书案上的古籍泛着微光。 鎏金香炉中升腾的檀香袅袅,混杂着窗外雨水的湿气,营造出一种诡谲而凝重的氛围。 林如海端坐案前,一袭青衫,面容清癯却带着几分病态的苍白。 他手中握着一盏青瓷茶盏,茶水已凉,却浑然未觉,目光紧紧锁在贾琮身上,似要从他的眼中窥探出隐藏的真相。 贾琮端坐于客座,玄色锦袍被烛光镀上一层暗金,气息沉稳,眼中却透着几分复杂。 他沉默片刻,似在斟酌如何开口,终是缓缓道:“林姑父,琮今晚冒雨前来,有一事相告。” 林如海眉头微皱,放下茶盏,声音低沉:“琮儿,但说无妨。” 贾琮深吸一口气,目光如刀,直视林如海的双眼,声音低沉而郑重:“贾敬曾亲口告知,琮乃废太子遗孤,太上皇早已知晓。” “砰!” 林如海手中茶盏猛然跌落,青瓷碎片四溅,茶水泼洒在地毯上,洇出一片暗色的水渍。 他猛地起身,袖袍带翻案上的笔墨,墨汁泼洒如血,染黑了半边书案。 林如海踉跄后退两步,扶住身后的紫檀书架才稳住身形,眼中震惊与恍然交织,声音颤抖:“当真……当真如此?” 贾琮目光沉沉,缓缓点头,声音低沉而坚定:“琮不敢妄言。” 林如海胸口剧烈起伏,眼中闪过无数情绪。 震惊、疑惑、恍然,最终化为一抹深深的忧虑。 他低声道:“难怪……难怪太上皇对你格外关注!” 他的目光投向贾琮,似在重新审视这个他看重的女婿,眼中透着复杂的光芒, “甄家暗中助北静王,必是太上皇授意。他这是要借北静王之手,搅乱朝局!” 贾琮眉头微皱,声音低沉:“太上皇如此布局,究竟意欲何为?” 窗外惊雷炸响,电光划破夜空,映得书房内的烛火微微一晃。 林如海倏然想起什么,眼中闪过一丝震动,急步上前,抓住贾琮的手臂,声音低沉而急促。 “琮儿,太上皇莫非……想扶你上位!” 贾琮瞳孔微缩,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光芒。 他并未立刻回应,而是缓缓起身,走到窗前,目光投向雨幕中的夜色,声音低沉。 “若真如此,琮该如何自处?” 第309章 真相浮现 林府书房内,夜色深沉,雨势渐大,窗外的芭蕉被雨水拍打得簌簌作响。 烛火在风中摇曳,映得紫檀书案上的古籍泛着微光,墙上的影子忽明忽暗,透着几分诡谲的氛围。 贾琮站在窗前,玄色锦袍被烛光镀上一层暗金,目光凝视窗外的雨幕,眼中透着深远的思绪。 林如海走到他身旁,青衫被烛光映得清冷,面容虽带病态,却透着沉稳的威严。 他的声音低沉而凝重:“琮儿,此事非同小可。若太上皇真有扶你上位之意,你便是被推到了风口浪尖。” 贾琮微微点头,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光芒,声音低沉。 “岳父,琮从未想过卷入皇权之争。但如今局势已不容退避,唯有步步为营。” 林如海叹息一声,拍了拍他的肩膀,眼中透着几分欣慰与忧虑。 “你既有此觉悟,我便放心了。只是,太上皇此举究竟是为了什么?是真心扶你上位,还是另有图谋?” 贾琮转过身,目光如刀,声音坚定:“无论是何意图,我都需先稳住江南的乱局。太子与二皇子之事若处理不当,朝堂必将大乱。” 林如海沉吟片刻,眼中闪过一丝决然,忽道:“琮儿,不如我与你一同南下。” 贾琮一愣,眉头微皱:“岳父,您的身体……” 林如海摆手打断,语气沉稳而果断:“无妨。银行一事已步入正轨,江南我本就熟悉。何况此次涉及太子与二皇子,我若出面,或许能缓和局势。” 贾琮思索片刻,眼中闪过一丝感激,点头道:“也好。有岳父相助,此行必能事半功倍。” 林如海露出一丝淡然的笑意,目光投向窗外的雨幕,声音低沉:“既如此,我们明日便启程。” 次日清晨,京城码头,细雨初歇,天边泛起一抹微光,江面上雾气氤氲。 贾琮与林如海并肩而立,身后是整装待发的亲兵与锦衣卫,刀枪森寒,杀气弥漫。 李猛早已率五十精锐先行一步,潜入金陵探查。贾琮一身玄色劲装,腰间佩剑,目光锐利。 他低声对林如海道:“岳父,此行凶险,您务必保重身体。” 林如海一袭青衫,气度从容,淡然一笑:“放心,我这把老骨头还能撑得住。” 两人登上官船,扬帆起航。 船行江上,两岸青山如黛,江水滔滔,浪花拍打船舷,发出低沉的声响。 贾琮站在船头,迎着江风,目光深邃,心中思绪万千。 林如海走到他身旁,轻声道:“琮儿,此去金陵,你打算如何行动?” 贾琮声音低沉:“先稳住太子与二皇子,再追查北静王的下落。若有机会,我会试探金陵知府陈元礼,看他背后到底是谁。” 林如海点头,眼中闪过一丝赞赏:“陈元礼城府极深,需小心应对。” 贾琮冷笑一声,语气森寒:“他若敢阻挠,我不介意让他尝尝锦衣卫的手段。” 数日后,官船缓缓靠岸,金陵码头人声鼎沸,商贾云集,秦淮河的灯火在薄雾中若隐若现,透着几分繁华与诡秘。 李猛早已在码头等候,身着便装,气息沉稳,见贾琮与林如海下船,连忙上前禀报。 “爷,林大人,太子与二皇子仍在行辕养伤,北静王行踪成谜,但属下查到,他曾出现在城西一处隐蔽宅院。” 贾琮目光一凝,声音低沉:“带路。” 一行人直奔城西,宅院隐于深巷,周围荒草丛生,透着几分萧瑟。 贾琮命锦衣卫暗中包围,自己则与林如海、李猛悄然潜入。 院内寂静无声,唯有风吹落叶的沙沙声,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潮湿与腐朽气味。 贾琮推开内室的门,屋内空荡荡,仅有一张破旧的八仙桌,桌上摆着一封未拆的信笺,封皮上赫然写着:“贾琮亲启”。 贾琮眉头一皱,小心翼翼地拆开信封,信中只有寥寥数语,墨迹遒劲,透着几分挑衅。 “金陵之局,非你所见。若要真相,今夜子时,秦淮河畔,乌篷船上见。——水溶” 林如海接过信笺,目光一扫,眼中闪过一丝忧虑,低声道:“琮儿,此乃陷阱。” 贾琮收起信笺,目光坚定,声音低沉:“即便如此,我也要去会会他。” 林如海沉声道:“我与你同去。” 贾琮摇头,语气果断:“岳父,您先回行辕,稳住太子与二皇子。北静王之事,交给我。” 林如海还想再劝,却见贾琮眼中透着不容置疑的决然,只得叹息一声,点头道:“好,你多加小心。” 贾琮刚踏上马车,准备前往秦淮河畔,却发现车内已有一道身影,素衣清冷,气息若有若无。 他警觉按剑,低喝道:“谁?” 车内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温润而带着几分清冷:“是我。” 贾琮借着车外的灯火看清来人,竟是甄沐瑶。 她一袭素色罗裙,眉目如画,气质清冷如月,见贾琮进来,微微颔首:“伯爷。” 贾琮松开剑柄,眉头微皱:“沐瑶小姐深夜冒险前来,有何要事?” 甄沐瑶从袖中取出一封密信,递给他,声音低沉:“太上皇密令,甄家全力配合伯爷,擒拿北静王。” 贾琮接过信笺,快速扫过,眼中闪过一丝惊讶。 信中言辞简洁,却透着不容置疑的威严,明确指示甄氏倾尽全力协助贾琮,捉拿北静王。 甄沐瑶低声道:“北静王已察觉甄家异动,但他尚不知太上皇已放弃他。他近日暗中联络盐商余孽,欲借太子与二皇子之争脱身。” 贾琮目光一凝:“他有何计划?” 甄沐瑶冷笑,眼中闪过一丝不屑:“他约你今夜子时,秦淮河畔乌篷船相见,表面谈合作,实则另有算计。” 贾琮眯起眼,声音低沉:“什么算计?” 甄沐瑶摇头,语气平静:“具体详情,他对甄家并不完全信任,未曾全盘托出。不过……” 她顿了顿,嘴角勾起一抹浅笑, “甄家已在秦淮河畔布下天罗地网,只要伯爷愿意配合,今夜便可将他一网打尽。” 贾琮沉吟片刻,目光投向甄沐瑶,似在掂量她的诚意。 甄沐瑶迎上他的目光,眼中清澈而坚定,带着几分坦然。 贾琮忽而一笑,声音低沉:“既如此,那就试试。” 他心中虽仍有几分疑惑,但甄沐瑶的坦诚与太上皇的密令,让他决定赌这一局。 甄沐瑶微微一笑,眼中闪过一丝欣赏,低声道:“伯爷放心,甄家绝无二心。” 当夜,秦淮河畔,月色朦胧,河面上雾气弥漫,宛若仙境,却暗藏杀机。 乌篷船泊于岸边,灯火昏暗,映得河水泛着幽冷的光泽。 贾琮独自立于岸边,玄色劲装在夜风中微微拂动,腰间佩剑寒光隐现,目光如鹰隼般锐利,扫过停泊的船只,最终落在一艘不起眼的乌篷船上。 他纵身一跃,轻巧地落在船头,动作无声,气息沉稳。 船舱内,烛火微弱,一道身影背对而坐,银质面具在烛光下泛着森冷的寒芒,透着几分诡秘与危险。 “北静王。” 贾琮冷声道,声音如刀,带着几分试探。 那人缓缓转身,面具下的双眼如深渊般幽暗,透着阴鸷的杀意。 他轻笑一声,声音低沉而带着几分嘲讽:“贾琮,你果然来了。胆识过人,孤身赴约,不愧是定国公。” 贾琮按剑而立,目光如刀,语气平静:“王爷有话直说。” 北静王起身,缓缓踱至舱门,目光锐利,声音低沉。 “本王近日思来想去,伯爷崛起之快,实在蹊跷。贾家庶子,如何能得陛下如此信任?” 贾琮挑眉,语气淡然:“王爷这是何意?” 北静王逼近一步,眼中寒光一闪,语气试探:“本王怀疑,伯爷背后……另有其人。” 贾琮神色不变,眼中却闪过一丝冷笑,淡淡道。 “哦?那王爷觉得是谁?” 北静王紧盯着他的眼睛,一字一顿:“太上皇。” 贾琮心中冷笑,面上却故作惊讶,声音低沉:“王爷此言,可是大逆不道。” 北静王见他不露破绽,心中微恼。 他早已暗中调查贾琮的身份,虽未查到确凿证据,但直觉告诉他,贾琮绝非表面那么简单。 他缓缓退回舱内,走到窗前,望着河面,声音低沉。 “太子与二皇子已成废子,太上皇的棋局,你我皆是棋子。不如联手,破此死局。” 贾琮冷笑,语气嘲讽:“我为何信你?” 北静王转过身,面具下的目光如剑,声音低沉。 “因为,我知道你的身世。” 贾琮瞳孔微缩,握剑的手微微收紧,眼中寒光一闪,声音低沉。 “你知道什么?” 北静王继续道:“太上皇扶你上位,不过是为了制衡弘元帝。一旦你失去利用价值,下场只会比我更惨。” 贾琮沉默片刻,目光深邃,忽而沉声道:“你想如何合作?” 北静王嘴角勾起一抹弧度,声音低沉。 “今夜子时,我会在城南仓库留下太子与二皇子勾结盐商的证据。你只需将这些证据呈给弘元帝,便可立功。” 贾琮目光锐利:“你呢?” 北静王淡淡道:“我会离开金陵,从此隐姓埋名。” 贾琮盯着他,试图从面具下看出破绽,但北静王的目光深不可测,宛若一潭死水。 他忽而轻笑,声音低沉:“你的故事讲得倒是挺有趣的。” 北静王一愣,眼中闪过一丝疑惑:“你什么意思?” 话音未落,忽听四周“唰”的一声。 数十名锦衣卫从黑暗中现身,弓弩齐指,火光骤亮,映得河面泛起一片刺目的光泽。 河面上,甄家私兵乘船而至,将乌篷船团团围住,刀剑出鞘,杀气弥漫。 北静王瞳孔骤缩,猛然转身,却见河面已被船只封锁,甄家私兵立于船头,冷冷注视着他。 他低喝一声:“好一个贾琮!原来你早与甄家联手!” 贾琮负手而立,目光如刀,淡淡道:“王爷,你的棋局,到此为止。” 北静王怒极反笑,猛地拔剑,长剑寒光一闪,直刺贾琮。 贾琮侧身避开,手中佩剑出鞘,剑锋交击,火花四溅。 北静王武艺不俗,剑招狠辣,却因肩头旧伤,动作稍显迟缓。 锦衣卫一拥而上,数支弩箭逼退北静王,他终被制服,双手被铁链锁住。 贾琮走到他面前,挥手揭下面具,露出一张苍白而狰狞的脸,眼中满是不甘与恨意。 贾琮冷声道:“王爷,你输了。” 北静王咬牙,声音嘶哑:“贾琮,你以为抓了本王就赢了?太上皇不会放过你!” 贾琮轻笑,语气平静:“那就不劳王爷费心了。” 他一挥手,锦衣卫将北静王押下船,甄家私兵迅速撤离,河面重归寂静。 金陵行辕内,夜色深沉,灯火通明,鎏金烛台上的火光摇曳不定,映得紫檀屏风上的云龙纹影影绰绰。 窗外细雨淅沥,敲打着青瓦,发出低沉而连绵的声响。 贾琮推门而入,袍角微微洇湿,散发出一股淡淡的潮气。 林如海正伏案批阅文书,朱笔在纸上沙沙作响,闻声抬头,见贾琮安然归来,眼中闪过一丝欣慰,放下笔,声音低沉。 “琮儿,可还顺利?” 贾琮微微颔首,解下腰间佩剑,剑鞘与紫檀案相触,发出沉闷的声响。 他沉声道:“北静王已落网。” 林如海手中朱笔微顿,眉头轻蹙,眼中闪过一丝疑惑:“竟如此顺利?” 贾琮在案前坐下,目光深邃,声音低沉:“确实蹊跷。甄家配合得太恰到好处,倒像是……” “像是早有准备。” 林如海接过话头,将一盏热茶推到贾琮面前,茶盏冒着氤氲热气,模糊了他的面容。 他的声音低沉而带着几分试探:“太上皇这一步棋,下得让人捉摸不透。” 窗外雨声渐密,细碎的声响在寂静的夜色中格外清晰。 贾琮端起茶盏,热气扑面,眼中却透着几分冷意,低声道:“岳父可曾探听到什么?” 林如海轻叹一声,从袖中取出一封密函,递给贾琮,声音低沉。 “太子近日性情大变,太医日日请脉,却讳莫如深。倒是二皇子……” 他顿了顿,指尖在案上轻叩,发出节奏分明的声响,眼中闪过一丝复杂, “今日我去见他时,发现他神色阴翳,似有隐忧。” 贾琮眸光一凛,接过密函,目光一扫,声音低沉:“神色阴翳?” 林如海点头,目光投向窗外的雨幕,声音压得更低。 “更蹊跷的是,金陵城中近日流传,太子伤了下体,再难有子嗣。而传言直指二皇子所为。” 茶盏在贾琮手中微微一顿,热气散尽,露出他深邃如渊的眼神。 他低声道:“岳父觉得传言可信?” 林如海沉吟片刻,眼中闪过一丝锐利,缓缓道:“太子今日见我时,将案上茶盏砸得粉碎,那等暴怒不似作伪。而二皇子……” 他抬眼看向贾琮,声音低沉而意味深长,“朝中老臣素来对他不喜,说他心机深沉。此事若是他出手,我并不意外。” 贾琮摇摇头,眼中闪过一丝冷笑,低声道:“这两位皇子,一个废了,一个阴沉,陛下怕是要头疼如何择嗣了。” 说到此处,贾琮忽而一愣,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光芒,似被自己的话触动了某根弦。 说到此处,贾琮忽而一愣,瞳孔微缩,眼中闪过一丝震惊的光芒,似被自己的话触动了某根弦。 他猛地抬头,目光如刀,直刺林如海。 林如海敏锐地察觉到他的异样,眉头微皱,低声道:“怎么了?” 贾琮缓缓站起身,步履沉稳地走到窗前,推开半扇窗棂。 雨水顺着屋檐滴落,在青石板上溅起细小的水花,泛着幽冷的光泽。 他凝视窗外的雨幕,脑海中浮现前些日子面见太上皇的情景。 那位曾经叱咤风云的老人,如今已是风烛残年,须发皆白,枯槁的面容如老树皮般沟壑纵横,唯有那双浑浊的双眼,依然暗藏锋芒,似能洞悉一切。 “岳父,” 贾琮声音低沉,带着几分试探,目光却如鹰隼般锐利, “人到晚年,最在意的莫过于传承之事。如今有资格继承皇位的,除了那两个不成器的皇子……” 林如海手中的茶盏“咔嗒”一声落在案上,青瓷盏摔得粉碎,茶水溅湿了衣袖,他却浑然未觉。 他的瞳孔骤缩,眼中闪过一丝震惊,声音低沉而颤抖:“你是说……” “我。” 贾琮转过身,烛光在他眼中跳动,宛若暗夜中的星火,声音低沉而坚定, “废太子之后。” 屋内霎时陷入死寂,唯有窗外的雨声淅沥,细碎而连绵。 鎏金烛台上的火光微微一晃,映得两人的身影愈发孤寂,墙上的影子拉得修长,透着几分诡秘。 林如海缓缓吐出一口气,胸口微微起伏,眼中闪过无数情绪——震惊、疑惑、恍然,最终化为一抹深深的忧虑。 他低声道:“经此一事,二位皇子声望尽毁。而你一日擒获北静王,声望正盛……” “正是如此。” 贾琮踱步到案前,手指轻抚腰间佩剑的剑鞘,冰冷的触感让他心神一清。 他的声音低沉而带着几分冷意:“太上皇若在合适之时将我身世公之于众,朝野上下,怕是无人能挡。” 林如海猛地起身,袖袍扫过案上的文书,纸张飘落,发出细微的声响。 他的目光投向贾琮,眼中透着复杂的光芒,低声道:“但有个问题。” 贾琮抬头,目光如刀,与林如海对视。 林如海声音低沉,带着几分急促:“陛下正值壮年,即便两个皇子都不堪大用,他大可以再生子嗣培养。凭什么要把皇位传给……” 两人目光在空中交汇,宛若火花碰撞,眼中同时闪过一丝震惊。 贾琮快步走到门前,推开殿门,目光扫过廊外的黑暗,确认四下无人后,方才关门折返,压低声音道。 “太上皇不至于直接对陛下动手,朝局动荡太大。但若是陛下本就……” “除非陛下本身身体不行了!” 林如海猛地站起,衣袖带翻了案上的茶盏,瓷片四溅,茶水洇湿了地毯。 他的声音低沉而带着几分不可置信,眼中闪过一丝惊骇。 深谋远虑贾琮目光一凝,缓缓点头,声音低沉而果断:“若非如此,太上皇何必急于布局?若他真要扶我上位,必是笃定弘元帝无法再掌控朝局。” 林如海胸口剧烈起伏,踱至窗前,目光投向雨幕中的金陵城,声音低沉:“若真如此,朝中局势远比我们想象的复杂。” 他的手指紧握窗棂,指节泛白,似在压抑内心的震动。 贾琮目光沉静,走到案前,俯视舆图,金陵的轮廓在烛光下若隐若现。 他低声道:“岳父,此事需谨慎求证。若陛下真有隐疾,恐怕朝中已有风声。” 林如海点头,眼中闪过一丝决然,声音低沉:“我会暗中查探,联络京中旧友,探听宫中动静。” 贾琮思索片刻,手指轻点舆图上的金陵,声音低沉:“此外,太上皇虽有意扶我,但未必真心。他或许只是想借我之手,搅乱朝局,为他自己谋利。” 林如海叹息一声,眼中透着几分忧虑,缓缓道:“无论太上皇目的如何,你如今已是局中人,退无可退。” 贾琮握紧拳头,眼中闪过一丝决然,声音铿锵:“既然如此,不如主动破局。” 林如海看向他,眼中闪过一丝期待,低声道:“你打算怎么做?” 贾琮目光如刀,声音低沉而坚定:“先稳住江南局势,带太子与二皇子回京。同时,暗中调查陛下身体状况。若真如我们所料……” 他顿了顿,眼中寒光一闪,“那这盘棋,我们也要下出自己的路。” 林如海深深看了他一眼,眼中透着几分欣慰,缓缓点头:“好,我会全力助你。” 窗外,雨势渐歇,夜色深沉,唯有烛火摇曳,映得两人的身影愈发坚毅。 第310章 贾琮返京 金銮殿内,晨曦初露,鎏金蟠龙柱在朝阳的映照下泛着威严的金光。 文武百官分列两侧,身着朝服,腰佩玉带,手持笏板,肃穆而立,气氛却压抑得令人窒息。 弘元帝端坐于九龙金椅之上,冕旒垂下的玉珠微微晃动,遮住了他深邃而莫测的目光。 他的手指轻叩紫檀龙案,发出低沉的声响,每一下都似在敲击众臣的心弦。 “陛下!” 兵部侍郎刘墉率先出列,身着绯色朝服,手持乌木笏板,声音洪亮如钟,带着几分急切。 “江南盐商因太子之故,闭市罢业,百姓无盐可买,怨声载道。此乃国之大事,请陛下明察!” 话音刚落,御史大夫张谦紧随其后,迈出队列,躬身一礼,声音铿锵而带着几分义愤。 “臣有本奏!太子殿下在江南无旨搜查民宅,逼死盐商汪兆麟,激起民变。二殿下则与北静王余党勾结,意图不轨。此二人行事乖张,有损皇家威严,请陛下严惩!” 殿内霎时一片寂静,众臣的目光或明或暗地交汇,空气中弥漫着紧张的气息。 弘元帝目光微冷,手指停下叩击,声音低沉而带着几分寒意。 “太子与二皇子之事,朕自有定夺。江南盐务关乎国计民生,不可轻忽。” 户部尚书毕自严上前一步,沉声道。 “陛下,盐商罢市,盐价飞涨,百姓苦不堪言。臣请速派钦差安抚盐商,平息事态。” 弘元帝尚未回应,殿外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打破了殿内的凝重气氛。 一名身着锦衣的侍卫快步入殿,手捧一封加急奏折,高声禀报。 “启禀陛下,定国公贾琮急奏!” 殿内瞬间安静,众臣的目光齐刷刷投向那封奏折。 弘元帝微微抬手,戴权连忙上前,恭敬接过奏折,双手呈上。 弘元帝展开奏折,目光如刀,缓缓扫过字迹,眉头渐渐舒展,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欣慰。 片刻后,他合上奏折,声音低沉而带着几分威严。 “贾琮奏报,北静王水溶已于金陵落网,现押解回京。江南盐商之事,也已初步平息。” 此言一出,殿中哗然。 “陛下圣明!” 礼部侍郎周延儒出列,身形挺拔,声音高昂。 “定国公贾琮忠勇无双,短短数日便擒获逆贼,平息盐商之乱,实乃国之栋梁!” “臣附议!” 一名年迈的官员颤巍巍上前,正是两朝老臣李光地。 他身着老旧的朝服,捋着花白长须,声音虽苍老却中气十足。 “贾琮年少有为,屡立奇功,陛下当重赏之,以彰其忠!” 弘元帝目光深邃,缓缓扫过殿中众臣,声音低沉:“贾琮之功,朕自有封赏。眼下当务之急,是稳定江南局势,安抚盐商百姓。” 就在此时,都察院左都御史赵贞吉出列,身形瘦削,目光如鹰,声音冷冽。 “陛下,臣以为贾琮虽擒获北静王,但太子与二殿下在江南的过失不可轻饶。若不严惩,何以正朝纲?” 弘元帝眼中闪过一丝锐利,手指轻叩龙案,声音低沉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太子与二皇子之事,待其回京后再议。眼下江南未稳,北静王虽擒,余党未尽,诸卿当以国事为重。” 看着有些怒意的弘元帝,赵贞吉躬身退下,百官沉默不语。 退朝后,御书房内,鎏金烛台上的火光摇曳,映得紫檀书案上的奏折泛着幽冷的光泽。 弘元帝独坐于龙椅之后,手中摩挲着贾琮的奏折,指尖在封皮上缓缓划过,目光深沉如渊,似在思索着什么。 殿内寂静无声,唯有窗外微风吹动竹帘,发出细微的沙沙声。 弘元帝低声自语,声音低沉而带着几分复杂:“贾琮……太上皇?” 他的目光投向奏折,脑海中浮现贾琮的身影。 那个年少却老成的定国公,行事果断,智谋深远,短短数日便擒获北静王,平息盐商之乱,功绩之盛,足以震慑朝野。 然而,贾琮的崛起之快,以及今日太上皇旧臣对他的明里暗里支持,却让弘元帝心中生出一丝警惕。 他缓缓起身,踱至窗前,目光投向紫禁城外的晨雾,声音低沉:“戴权。” 戴权连忙上前,躬身道:“奴才在。” 弘元帝目光深邃,声音低沉而带着几分寒意:“传旨,命贾琮速速押解北静王回京,朕要亲自审问。” 戴权低头应是。 大运河上,官船破浪而行,船身在江水的推动下微微摇晃,发出低沉的吱呀声。 晨雾尚未散尽,江面笼罩着一层薄纱般的雾气,两岸的青山隐约可见,宛若泼墨山水画。 江风猎猎,带着湿冷的寒意,吹得船头的旗帜猎猎作响。 贾琮负手立于船头,玄色披风在风中翻飞,袍角被江风掀起,露出腰间佩剑的寒光。 他的目光深邃,凝视着远处的江面,似在思索着即将到来的京城风云。 身后甲板上,北静王水溶被粗重的铁链锁住双手,斜靠在船舷旁,银质面具早已被摘下,露出一张苍白却依旧俊美的脸庞。 “贾琮。” 北静王忽然开口,声音沙哑,带着一丝讥讽,打破了江上的寂静, “你当真以为,擒了本王,就能高枕无忧?” 贾琮未回头,目光依旧停留在江面上,语气淡漠。 “王爷有话不妨直说。” 北静王低笑一声,笑声中透着几分嘲弄,目光投向远处的江水,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光芒。 “你我皆是开国功臣之后,祖上随太祖南征北战,浴血沙场,才挣下这世袭罔替的爵位。可如今呢?贾家若非出了你,早已被皇家啃得骨头都不剩。而我北静王府,不过是个空有虚名的闲职,徒有荣光。” 他微微仰头,苍白的脸上泛起一抹冷意,声音低沉而带着几分恨意。 “弘元帝登基后,对勋贵世家的打压更甚先帝。削权、监视、甚至暗中构陷……你以为,你能一直风光下去?” 贾琮终于转身,目光平静地看向北静王,眼中透着几分深邃的光芒,语气冷然。 “所以,王爷便勾结盐商、倭寇,甚至意图谋逆?” 北静王嗤笑一声,眼中闪过一丝不屑。 “谋逆?不过是为自保罢了!皇家何时真正信任过我们这些勋贵?今日是我,明日或许就是你!” 他挣扎着坐直身子,铁链哗啦作响,目光直刺贾琮,声音压低,带着几分蛊惑。 “贾琮,以你的能力,何必屈居人下?若你我联手,定能……” “王爷多虑了。” 贾琮打断他的话,语气冷冽如冰,眼中透着不容置疑的坚定, “贾琮只忠于朝廷,不存二心。” 北静王盯着他看了片刻,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光芒,忽而仰头大笑,笑声在江面上回荡,带着几分苍凉与不甘。 “好一个忠臣!但愿他日刀架颈上时,你还能这般硬气!” 贾琮不再理会,让人将北静王押回去,随即转身走向船舱。 船舱内,木窗半开,江风吹入,带着湿冷的寒意。 鎏金香炉中升腾的檀香袅袅,混杂着江水的潮气,营造出一种静谧而微妙的氛围。 甄沐瑶倚窗而坐,一身素色罗裙在晨光下泛着柔和的光泽,发间仅簪一支白玉钗,简洁却清丽如画。 她的目光投向窗外的江面,指尖轻抚窗棂,似在思索着什么。 见贾琮推门而入,她微微抬眸,眼中闪过一丝清光,声音轻柔:“北静王……可还安分?” 贾琮在案前坐下,解下披风,袍角的湿气在木地板上洇出一片暗色。 他点头,声音低沉:“不过是困兽之斗,无碍。” 甄沐瑶沉默片刻,目光微微下垂,指尖攥紧手中的丝帕,声音低沉而带着几分忧虑。 “我姐姐……还在北静王府。” 贾琮看了她一眼,目光平静却透着几分安抚,声音沉稳。 “你放心,入京后,我会请陛下开恩,准你姐姐归家。” 甄沐瑶闻言,指尖微微一松,丝帕上的褶痕缓缓舒展。 她抬眸看向贾琮,眼中闪过一丝感激,低声道:“多谢国公爷。” 她顿了顿,似鼓起勇气,抬眸直视贾琮,目光盈盈如水。 “伯爷此次回京,恐怕风波不小。若有需要甄家之处,沐瑶愿效犬马之劳。” 贾琮目光微动,眼中闪过一丝深思,淡淡道:“甄姑娘有心了。” 船舱内一时静谧,唯有江水轻拍船身的声音,低沉而有节奏。 甄沐瑶的目光在贾琮身上停留片刻,忽而轻声道:“国公爷婚期可是快到了?” 贾琮微微颔首,声音平静:“还有五日。” 甄沐瑶顿了顿,目光微微下垂,指尖轻轻划过窗棂,声音轻柔。 “其实……我一直很羡慕林姑娘。” 贾琮挑眉,眼中闪过一丝疑惑:“哦?” 她微微一笑,眼中似有流光转动,声音轻柔而带着几分感慨。 “伯爷待她,如珠如宝,世人难及。” 贾琮神色不变,语气平静却透着几分温暖:“林妹妹与我自幼相识,情分自然不同。” 甄沐瑶低头,指尖在窗棂上划出一道浅痕,声音很轻,似叹息,又似自嘲。 “是啊……情分。” 她的目光投向窗外,江水在晨光下泛着粼粼波光,似在诉说她心底的复杂情绪。 贾琮看了她一眼,眼中闪过一丝了然,忽而开口,声音低沉。 “甄姑娘此去京城,除了探望令姐,可还有别的打算?” 甄沐瑶闻言一怔,抬眸看向贾琮,眼中闪过一丝狡黠的光芒,嫣然一笑。 “伯爷猜呢?” 贾琮目光深邃,淡淡道:“可是要去宫内见老太妃?” 甄沐瑶眼中闪过一丝惊讶,随即笑意更深,声音轻柔:“伯爷果然通透。” 她顿了顿,目光投向贾琮,眼中透着几分试探。 “不过……我更想看看,伯爷如何在这京城的漩涡中,全身而退。” 贾琮与她对视片刻,眼中闪过一丝笑意,声音低沉而带着几分自信。 “那甄姑娘可要睁大眼睛看好了。” 紫禁城乾清宫内,夜色深沉,鎏金烛台上的火光摇曳不定,映得御案上的奏折泛着幽冷的光泽。 弘元帝独坐于紫檀龙案前,他的手中朱笔悬而未落,墨迹在纸上凝滞,目光沉沉地盯着案上摊开的奏折,眉宇间透着几分疲惫与隐忧。 殿外的更鼓声低沉悠远,夹杂着夜风吹动宫灯的细微声响,愈发衬得殿内的寂静压抑。 “陛下,太上皇驾到。”戴权躬身入内,声音压得极低,带着几分小心翼翼。 弘元帝猛地抬头,手中朱笔一颤,墨点洇开,污了奏折一角。 他的眼中闪过一丝错愕,声音低沉:“父皇?” 太上皇已经多年未曾踏出大明宫,更遑论深夜亲临乾清宫! 弘元帝立刻起身,快步迎至殿门。 正见太上皇一身素袍,白发如雪,在夏守忠的搀扶下缓步而来。 虽身形佝偻,满脸沟壑纵横,但那双浑浊的眼睛依旧锐利如刀,透着深不可测的威严,仿佛能洞悉一切。 “父皇……” 弘元帝拱手行礼,语气中带着几分试探,眼中却闪过一丝复杂的光芒。 太上皇摆摆手,声音低沉而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退下。” 夏守忠与戴权连忙躬身退下,殿门缓缓闭合,发出沉闷的声响,隔绝了殿外的夜风与灯火。 殿内只剩父子二人,烛火摇曳,映得两人的身影拉得修长。 弘元帝亲自扶太上皇入座,奉上一盏热茶,茶盏冒着氤氲热气,模糊了太上皇枯槁的面容。 太上皇接过茶盏,却未饮,只是摩挲着杯沿,指尖在青瓷上划出细微的声响,目光幽深,似在斟酌如何开口。 “皇帝,你近来身子如何?” 太上皇的声音低沉,带着几分关切,却透着试探的意味。 弘元帝一怔,随即苦笑,声音低沉:“劳父皇挂念,儿臣……尚可。” 太上皇轻哼一声,目光如刀,直刺弘元帝的双眼。 “尚可?朕看你批阅奏折时,手指都在发抖。” 弘元帝闻言,瞳孔微缩,手中茶盏微微一晃,险些泼出。 他沉默片刻,避开太上皇的目光,低声道:“不过是操劳过度,父皇无需忧心。” 他的确病了。自太子与二皇子在江南闹出乱子后,他夜不能寐,咳血之症愈发严重,只是强撑着不让外人知晓,甚至连太医都只敢私下诊脉。 太上皇盯着他,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光芒,忽而长叹一声,声音低沉而带着几分苍凉。 “朕老了,你也病了。” 弘元帝心头一震,抬眼望去,却见太上皇目光深邃,似有千言万语未尽。 他低声道:“父皇此来,究竟……” 太上皇抬手打断,目光如炬,声音低沉而坚定。 “朕今日来,是要与你谈一谈……皇位传承之事。” 弘元帝瞳孔骤缩,手指不自觉地攥紧龙袍,指节泛白,发出细微的骨节声响。 他的呼吸微滞,声音低沉而带着几分不可置信:“皇位传承?” 太上皇缓缓点头,目光投向殿外的夜色,声音低沉而悠远。 “太子身中剧毒,难有子嗣。二皇子心术不正,不堪大任。皇帝,你可有想过……若他们都不成器,这江山,该交给谁?” 弘元帝胸口剧烈起伏,眼中震惊与复杂交织,半晌才低声道。 “父皇的意思是……” 太上皇目光如刀,一字一顿,声音如惊雷炸响:“贾琮。” 两个字,宛若巨石投入湖中,激起千层浪! 弘元帝猛地站起身,龙袍扫过案上的奏折,纸张飘落,发出细微的声响。 他的眼中震惊与疑惑交织,声音低沉而急促。 “贾琮?!他……他不过是个勋贵子弟,父皇何出此言?” 太上皇冷笑,眼中闪过一丝嘲讽,声音低沉。 “勋贵子弟?他可比你那两个不成器的儿子强多了。” 弘元帝眉头紧锁,声音低沉而带着几分不甘。 “父皇,贾琮虽能力出众,但他并非皇室血脉,如何能……” 太上皇打断他,目光深邃:“皇帝,你当真以为,朕会无缘无故提他?” 弘元帝心头一跳,隐隐察觉不对,眼中闪过一丝警惕,低声道。 “父皇何意?” 太上皇缓缓从袖中取出一份密折,轻轻丢在案上,封皮上的墨迹遒劲,透着几分肃杀。 “你自己看。” 太上皇的声音低沉,带着几分意味深长。 弘元帝手指微颤,缓缓展开密折,目光扫过字迹,脸色逐渐变得铁青。 密折上赫然写着。 “贾琮,容貌酷似废太子侧妃,生母疑为废太子府旧人……当年太子府被抄,侧妃侥幸逃脱,隐姓埋名,后被贾赦收入府中。此事或有贾敬暗中安排……” 弘元帝瞳孔骤缩,猛地抬头,声音低沉而带着几分不可置信。 “父皇,这是何意?” 太上皇目光深邃,缓缓道。 “朕初见贾琮时,便觉得他眉眼间有故人之姿。后来派人细查,才知他生母曾是废太子府上的侧妃。当年太子府被抄时,她侥幸逃脱,隐姓埋名,最终被贾赦收入府中。这背后,少不了贾敬的安排。” 弘元帝眼中震惊更甚,手中的密折几乎被捏碎,声音低沉而颤抖。 “父皇是说……贾琮是废太子之子?!” 太上皇冷笑,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光芒,声音低沉。 “若非如此,你以为他为何能年纪轻轻便有如此能耐?这江山,本就该是他们那一脉的。” 弘元帝胸口剧烈起伏。 废太子,是他的兄长,更是他年少时最敬重的人。 他脑海中又浮现贾琮的身影。 琉璃工坊的创举、盐政改革的魄力、辽东战功的赫赫、火器营练兵的雷霆手段…… 他的确能力出众,甚至远超朝中绝大多数臣子。 但若他真是废太子之子,这一切便有了更深的含义。 弘元帝深吸一口气,强压下心中的震动,沉声道:“父皇,此事可有确凿证据?” 太上皇淡淡道:“朕查了这么久,岂会有错?当年废太子一案,朕亲手处置,怎会不知其中隐情?” 弘元帝沉默良久,眼中闪过无数情绪。 震惊、疑惑、不甘,最终化为一抹苦笑。 他低声道:“父皇今日来,是要儿臣……将江山还给废太子一脉?” 太上皇盯着他,目光如刀,声音低沉而带着几分叹息。 “皇帝,你这些年励精图治,为的是什么?” 弘元帝一怔,眼中闪过一丝迷茫。 “为的是国泰民安,为的是政令通达,为的是……这江山能交到一个真正有能力的人手中。” 太上皇的声音低沉而有力,眼中透着不容置疑的决然, “贾琮,比你那两个儿子,更合适。” 弘元帝闭了闭眼,脑海中浮现贾琮的身影。 那个年少却老成的定国公,行事果断,智谋深远,不仅有治国之才,更有情义之心。 他缓缓睁开眼,声音沙哑:“父皇,此事关系重大,儿臣需慎重考虑。” 太上皇眯起眼,目光锐利,声音低沉:“你还在犹豫什么?” 弘元帝深吸一口气,声音低沉而坚定。 “太子虽伤,但未必无药可医。二皇子虽有过错,但若严加管教,未必不能改正。若他们二人真无药可救……儿臣再考虑贾琮之事。” 太上皇盯着他看了许久,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光芒,终于冷笑一声。 “好,朕给你时间。” 他缓缓起身,拄着檀木拐杖,步履沉稳地走向殿门。 临出门前,忽而回头,目光深邃,淡淡道:“皇帝,记住你今日的话。” 殿门缓缓开启,夜风吹入,烛火摇曳,太上皇的身影消失在黑暗中,留下弘元帝一人,怔怔地站在殿内,手中仍紧握着那份密折。 太上皇的释怀半个时辰后,太上皇离开乾清宫,銮驾缓缓行于紫禁城的青石道上,宫灯摇曳,映得他的白发泛着冷光。 夏守忠小心翼翼地搀扶着他,眼中透着几分试探,低声道:“陛下,您和皇上……” 太上皇摆摆手,声音低沉而平静:“朕给了他选择的机会。” 他抬头望向夜空,繁星点点,似有无限感慨。 夜风吹过,带来一丝凉意,太上皇的素袍微微拂动,眼中闪过一丝释怀的笑意,低声道:“这江山……终归要交到最适合的人手中。” 夏守忠心头一震,低头不敢再问。 他知道,这场父子密谈,注定将改变大乾王朝的命运。 第311章 婚事在即 大运河的波涛已远,京城的巍峨宫墙在晨光中泛着冷光。 贾琮率队押解北静王水溶入京,沿途铁骑森严,旌旗猎猎,引得京中百姓驻足观望,议论纷纷。 北静王被即刻押入天牢,等待审讯,而贾琮则与太子和二皇子一同入宫觐见,准备向弘元帝复命。 紫禁城内,晨雾尚未散尽,青石宫道上犹带露水,映着宫灯的微光,透着几分肃杀。 御乾殿外,禁军肃立,刀枪森寒,空气中弥漫着紧张的气息。 贾琮一身玄色锦袍,佩剑在侧,站在殿外,目光沉稳如水。 御乾殿内,弘元帝端坐于龙椅之上,冕旒垂下的玉珠微微晃动,遮住了他深邃而冷峻的目光。 太子站在殿中,脸色苍白如纸,额角渗着细密的冷汗,走路时仍有些跛,箭伤显然未愈,身体虚弱得仿佛一阵风就能吹倒。 二皇子则站在一旁,月白锦袍衬得他温润如玉,面上挂着恭敬的神色,袖中的手指却微微攥紧,透着几分隐忍的紧张。 弘元帝冷冷扫视二人,目光如刀,似要将他们的心思剖开。 他的手指轻叩紫檀龙案,发出低沉的声响,每一下都似敲在二人的心头。 他声音低沉,带着滔天的怒意:“江南之行,你们倒是给朕长脸。” 太子低头不语,额角的冷汗滑落,滴在地毯上,洇出一片暗色。 他的双唇紧抿,眼中闪过一丝羞愧与不甘,却不敢辩解。 二皇子则恭敬上前一步,声音温润而带着几分惶恐。 “父皇,儿臣知错。” “知错?” 弘元帝冷笑,眼中寒光一闪,声音如冰。 “太子,你擅自调兵,逼死盐商汪兆麟,激起民变。老二,你暗中布局,意图借刀杀人,真当朕不知道?” 二皇子心头一凛,面上却强自镇定,躬身道:“父皇明鉴,儿臣绝无此意!江南之事,儿臣不过是……” “够了!” 弘元帝猛地一拍龙案,案上的茶盏应声落地,碎片四溅,茶水洇湿了地毯,散发出一股苦涩的气息。 他的目光如刀,直刺二皇子,声音低沉而充满威严。 “朕不想听你的狡辩!” 二皇子喉头一紧,不敢再言,低下头,眼中却闪过一丝阴鸷的光芒。 弘元帝的目光转向太子,见他脸色憔悴,身体摇摇欲坠,眼中闪过一丝不忍,语气稍缓。 “太子,待会儿去坤宁宫见你母后,她为你寻了几位名医。” 太子猛地抬头,眼中闪过一丝希冀,声音沙哑而带着几分激动:“父皇……” 弘元帝摆摆手,声音低沉:“去。” 太子眼眶微红,深深一拜,踉跄着退了出去,每一步都似耗尽了全身的力气。 二皇子站在原地,心中却掀起惊涛骇浪。 父皇对太子的态度,竟仍有一丝维护? 弘元帝冷冷瞥了他一眼,声音冰冷:“你也退下。” 二皇子不敢多言,躬身退出,背影沉稳,袖中的手指却攥得更紧,眼中闪过一丝不甘与算计。 御乾殿外,晨光洒在青石宫道上,映得宫墙上的琉璃瓦泛着冷光。 贾琮立于殿外,玄色锦袍在晨光下泛着冷冽的光泽。 他的神色平静,目光沉稳。 不远处,皇后吴氏銮驾停驻,她的目光投向贾琮,眼中闪过一丝锐利,缓步走近,声音压得极低,带着几分试探。 “贾卿,江南之事……本宫听闻,太子中的毒,颇为蹊跷。” 贾琮微微拱手,语气恭敬却疏离,声音沉稳:“娘娘明鉴,此事尚未查明,臣不敢妄言。” 皇后凤眸一眯,眼中寒光一闪,声音更低,带着几分压迫。 “你与太子同去江南,难道一点风声都未察觉?” 贾琮抬眸,目光平静如水,语气不卑不亢:“臣只负责缉拿北静王,太子与二殿下之事,臣不便过问。” 皇后还想再问,殿门忽而缓缓打开,发出沉闷的声响。 太子与二皇子一前一后走出,太子脸色苍白,额角渗着冷汗,步履虚浮,显然刚被弘元帝训斥得心神俱疲。 二皇子则神色阴沉,眼底暗藏冷意。 “皇儿!” 皇后连忙上前扶住太子,心疼地替他拭去额角的冷汗,眼中闪过一丝怒意。 她冷冷扫了二皇子一眼,声音低沉而带着几分杀意。 “本宫倒要看看,是谁敢对太子下此毒手!” 二皇子面色不变,拱手道。 “母后明鉴,儿臣与大哥同受父皇训斥,怎会行此大逆不道之事?” 皇后冷哼一声,显然不信,凤眸中透着滔天的怒意。 她扶着太子,銮驾缓缓离去,留下一句低沉的警告。 “本宫会查个水落石出。” 二皇子目送二人背影,嘴角勾起一抹冷笑,眼中闪过一丝阴鸷。 他转头看向贾琮,目光深邃,意味深长道。 “贾大人,父皇召你入内,可要好好答话。” 贾琮淡淡一笑,语气平静却透着几分自信:“多谢二殿下提醒。” 二皇子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光芒,拱手一礼,转身离去。 贾琮踏入殿内,玄色锦袍垂落,恭敬跪地行礼。 “臣贾琮,叩见陛下。” 殿内静谧,唯有檀香袅袅。 弘元帝端坐龙案之后,冕旒垂下的玉珠微微晃动,遮住了他深邃的目光。 他低头看向跪伏的贾琮,恍惚间,竟似看到了另一个人的影子。 废太子。 那修长的身形,那低眉敛目的姿态,甚至那骨节分明的手指……都像极了当年跪在御前的兄长。 弘元帝一时失神,竟忘了开口。 贾琮跪伏在地,久久未闻“平身”二字,心中微疑,却仍保持恭敬,纹丝不动。 片刻后,弘元帝终于回神,声音微哑:“……平身。” 贾琮起身,垂首而立,余光却敏锐地察觉到。 陛下的目光,似乎格外复杂。 弘元帝收敛心绪,淡淡道:“北静王之事,你办得不错。” 贾琮拱手:“臣分内之事。” 弘元帝微微颔首,又问道:“可有审出什么?” 贾琮摇头:“回陛下,北静王拒不认罪,只言自己是为求自保。” “自保?勾结盐商、倭寇,意图谋逆,也叫自保?” 弘元帝冷笑,却并未再说,只是道:“此事朕会另派人接手,你不必再管。” 贾琮心头微动,却不动声色:“臣遵旨。” 殿内再次陷入短暂的沉默。 弘元帝忽然道:“后日便是你的婚期了?” 贾琮一怔,随即恭敬道:“回陛下,正是。” 弘元帝看着他,目光深了几分,语气罕见地柔和了些:“林如海的女儿……是个好的。” 贾琮心头一跳,不知陛下为何突然提及此事,只得应道:“谢陛下关怀。” 弘元帝摆摆手:“去,安心准备婚事,朝中之事,暂且不必操心。” 贾琮压下心中疑惑,深深一礼:“臣告退。” 出宫路上,贾琮步履沉稳,眉头却微微皱起。 陛下的态度……太奇怪了。 既未深究北静王一案,也未多问江南局势,反而对他的婚事格外关切。 这不像是一位帝王对臣子的态度。 贾琮脚步微顿,脑海中闪过一个念头: “莫非……陛下知道我的身世了?” 但随即,他又摇头否定了这个猜测。 若弘元帝真知他是废太子之子,即便不忌惮,也绝不该是这般温和的态度。 贾琮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思绪,抬眸望向宫墙外的天空。 无论如何,眼下最紧要的,是后日的婚事。 至于其他…… “静观其变。” 他低声自语,随即大步离去。 乾清宫内,弘元帝独坐良久,终于长叹一声。 戴权小心翼翼地上前:“陛下,可要传膳?” 弘元帝摇头,目光投向殿外渐暗的天色,低声道。 “戴权,你说……朕若早知他的身份,会不会……” 话至一半,却又止住。 戴权心头狂跳,却不敢接话。 弘元帝沉默片刻,忽然自嘲一笑:“罢了,往事不可追。” 他缓缓起身,走向内殿,背影竟透出几分孤寂。 这一夜,帝王心绪,无人能测。 紫禁城,宫道。 贾琮刚踏出乾清宫不远,忽见一道身影静立廊下。 夏守忠。 这位太上皇身边的大太监微微躬身,嗓音低哑:“定国公,太上皇有请。” 贾琮目光一凝,心头微震。 太上皇为何突然要见他? 他面上不显,只略一颔首:“有劳夏公公带路。” 夏守忠转身引路,贾琮跟随其后,穿过重重宫阙。 夕阳余晖斜照,朱墙金瓦间投下深长的影子,仿佛一条通往未知的路。 大明宫,偏殿。 殿内幽静,沉香袅袅。 太上皇倚在榻上,白发如雪,面容枯槁,唯有一双眼睛依旧锐利如刀。 贾琮上前,恭敬行礼:“臣贾琮,拜见太上皇。” 太上皇缓缓抬手:“起来。” 贾琮起身,垂首而立,静待下文。 太上皇盯着他,忽然笑了:“怎么,不问问朕为何叫你过来?” 贾琮抬眸,目光平静:“太上皇若有吩咐,臣自当遵从。” 太上皇轻哼一声,语气意味深长:“你倒是沉得住气。” 他缓缓从袖中取出一枚玉佩,递向贾琮:“认得这个吗?” 贾琮目光一凝。 那玉佩通体莹白,上刻螭龙纹,正是废太子旧物! 他心头剧震,但面上仍维持镇定:“臣……不识。” 太上皇冷笑:“不识?那朕告诉你——这是你父亲的东西。” 父亲! 贾琮瞳孔骤缩,呼吸微滞。 尽管他早已从贾敬口中得知身世,但此刻被太上皇当面点破,仍如惊雷炸响! 太上皇盯着他的反应,缓缓道:“你父亲……是朕的长子。” 贾琮沉默片刻,终于低声道:“太上皇今日召见臣,是想……处置臣吗?” 太上皇忽然大笑,笑声苍凉:“处置你?若朕想处置你,何必等到今日?” 他收敛笑意,目光深邃:“朕今日叫你来,是要告诉你——这江山,本该有你一份。” 贾琮心头猛跳,却仍冷静道:“臣不敢妄想。” 太上皇冷笑:“不敢?那你为何练兵、改制、揽权?” 贾琮抬眸,直视太上皇:“臣所为,皆是为国。” 太上皇盯着他,良久,忽然长叹一声:“你比你父亲……更像个帝王。” 贾琮心头一震。 太上皇缓缓闭目,似在回忆什么,半晌才道:“弘元……已经知道你的身世了。” 贾琮指尖微颤。 果然!难怪弘元帝方才态度奇异! 太上皇继续道:“但他不会动你,因为……朕不允许。” 贾琮沉默。 太上皇睁开眼,目光如炬:“贾琮,朕今日只问你一句,若有一日,这江山交到你手中,你会如何?” 贾琮心头狂跳,却仍镇定道:“臣只会做该做之事。” 太上皇盯着他,忽然笑了:“好一个‘该做之事’!” 他挥了挥手:“去,好好准备你的婚事。至于其他……时候到了,你自会明白。” 贾琮深深一礼,退出大殿。 宫道之上,暮色沉沉。 贾琮步履沉稳,心中却掀起滔天巨浪。 太上皇今日之言,几乎等同于明示! 他抬头望向渐暗的天色,眸中深不可测。 “这盘棋……终于要见分晓了。” 定国公府,正院。 贾琮刚踏入府门,便被满府的喜气迎面撞了个满怀。 廊下悬着崭新的红绸灯笼,窗棂上贴着精巧的喜字剪纸,丫鬟仆妇们捧着锦缎、喜果穿梭其间,连空气中都浮动着淡淡的檀香与红烛的气息。 映月正指挥着小厮们悬挂彩幔,一回头见贾琮立在影壁前,眼中顿时漾出笑意:“爷回来了!” 小红从厢房探出头,手里还捧着大红的帐幔,惊喜道:“可算赶在吉日前回来了!” 柳五儿端着漆盘从游廊转出,见状连忙福身:“爷一路辛苦,厨下备了银耳羹,这就让人送来。” 正说着,元春和探春从内院转出。 元春身着淡紫褙子,发间只簪一支累丝金凤,温婉笑道:“琮弟再不回来,我们都要派人去江南寻人了。” 她手中还拿着礼单,显是刚在核对婚事事宜。 探春抱着几卷红绸,闻言打趣道:“林姐姐这两日派人来问了三次,方才还让紫鹃送来了新绣的枕套呢。” 她故意晃了晃手中物件,“某些人要是再晚归,怕是要误了吉时。” 贾琮耳根微热,接过茶盏掩饰道:“有劳两位姐妹费心。” 贾琮目光扫过庭院,只见各处井井有条,连回廊下都摆好了明日迎亲用的金漆执事,不由心生暖意。 映月递上热帕子,轻声道:“爷离京这些时日,大姑娘和三姑娘几乎日日过来帮衬。前日宫里赏下的八十抬聘礼,都是她们带着我们清点的。” 元春抿嘴一笑:“自家兄弟的婚事,自然要上心。” 说着忽然压低声音,“方才宫里来人了,说皇后娘娘明日要亲赐凤冠霞帔。” 贾琮执盏的手微微一顿。 这般殊荣,已远超寻常臣子婚仪的规格。 他略作寒暄,随即吩咐道:“映月,去林府递个帖子,请姑父过府一叙。” 映月会意。 婚事在即,准新郎官贸然登门确实不妥。 她抿唇一笑:“爷放心,我这就去安排。” 戌时三刻,林如海的轿子悄然停在角门。 他踏入书房时,贾琮正负手立于窗前,闻声转身,郑重一礼:“姑父。” 林如海扶住他,目光复杂:“琮儿,可是宫中出了变故?” 贾琮摇头,请林如海入座,亲自斟了茶,才低声道。 “今日太上皇召见了我。” 林如海执杯的手微微一滞,贾琮将太上皇之言尽数道来。 “他拿出废太子的玉佩,说” 贾琮喉结滚动,“说这江山本该有我一份。” 林如海猛地起身,官袍带翻茶盏都浑然不觉。 贾琮的声音低沉而清晰:“太上皇不仅知晓我的身世,还直言——陛下也已知道。” “啪嗒——” “陛下也知道了?”林如海的声音有些发紧。 贾琮缓缓点头:“今日面圣时,陛下的态度极为反常。他不仅未深究北静王一案,反而对我的婚事格外关切。” 他顿了顿,“临别时,陛下说让我安心准备婚事。” 林如海在书房内来回踱步,官靴踩在青砖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突然,林如海停下脚步,转身直视贾琮:“琮儿,你可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不等贾琮回答,他便自问自答:“太上皇与陛下,这是在为你铺路!” 贾琮瞳孔微缩。 林如海快步走到书案前,手指蘸着洒落的茶水,在案面上画了个圈:“陛下这些年推行新政,却屡屡受制于朝中旧党。太子平庸,二皇子心术不正” 他的手指在圆圈中心重重一点,“而你,既有治国之才,又有皇室血脉。” 烛火突然爆了个灯花,映得林如海的面容忽明忽暗。 “姑父是说“贾琮的声音有些发干。 “陛下这是在为自己毕生的心血找传承之人!” 林如海压低声音,“你可知道,陛下这些年为何如此看重你?为何让你执掌火器营?为何准你改革盐政?” 贾琮沉默。 林如海继续道:“因为陛下在考察你!他要知道,你是否真有治国之能!” 夜风突然变大,吹得窗棂“咯吱“作响。 贾琮起身关窗,转身时面色已恢复平静:“姑父,此事太过匪夷所思。即便陛下知道我的身世,又怎会” “因为陛下与废太子的情谊,远比你想象的深厚。” 林如海打断他,声音中带着几分追忆。 贾琮心头一震。 书房内陷入长久的沉默。 良久,林如海长叹一声:“琮儿,如今局势已明。太上皇年迈,陛下病体沉疴,两位皇子又这江山,恐怕真要落在你肩上了。” 贾琮缓缓折起信笺,目光深邃如潭:“姑父以为,我当如何?” “静观其变。”林如海斩钉截铁, “后日你只管做你的新郎官。太上皇与陛下思虑周全,必定有万全安排,你只需静观其变即可。” 贾琮长出一口气,微微颔首。 林如海深深看了他一眼,转身步入夜色中。 林如海回到府中时,已是四更天。 他鬼使神差地走到了黛玉的院落,却见暖阁里还亮着灯。 透过茜纱窗,能看到黛玉纤细的身影正伏在绣架上,紫鹃在一旁劝着什么。 “姑娘该歇了,这鸳鸯枕套不是早绣好了么?” “再添两针” 黛玉的声音浸着蜜似的,“这里要加颗明珠才好看” 林如海站在丹桂树下,忽然湿了眼眶。 他看着窗内浑然不知的女儿,只觉得命运弄人。 当年那个被他抱在膝上教认字的玉儿,怎会想到自己要嫁的竟是 林如海轻轻推开院门,脚步声惊动了廊下的雪雁。 “老爷!”雪雁连忙行礼。 黛玉闻声抬头,见是父亲,忙放下绣绷起身相迎。 “父亲怎么这时候来了?” 林如海走进暖阁,目光落在绣架上那对栩栩如生的鸳鸯上。 他温声道:“夜深了,怎么还不歇息?” 黛玉抿嘴一笑,眼波流转间带着掩饰不住的欢喜。 “女儿想把这枕套绣得再精致些。” 紫鹃捧来热茶,黛玉接过亲自奉给父亲:“父亲刚从琮哥哥那儿回来?” 林如海接过茶盏的手微微一顿。 黛玉敏锐地察觉到父亲的异样,眼中闪过一丝担忧。 “可是出了什么事?” 她声音轻了几分,“前些日子父亲与琮哥哥同去江南,今日又深夜密谈” 林如海看着女儿澄澈的眼眸,喉头滚动了几下,终是笑道:“能有什么事?不过是商议婚事的细节。” “父亲骗人。”黛玉轻轻拽住父亲的衣袖, “您方才进来时,眼圈都是红的。” 林如海一怔,没想到女儿观察如此细致。 他放下茶盏,长叹一声:“玉儿,为父只是” 话到嘴边又转了个弯,“只是想起你母亲。若她能看到你出嫁” 黛玉眼圈顿时红了,偎依到父亲身边:“女儿也常想母亲” 父女二人沉默片刻,黛玉忽然抬头:“父亲,琮哥哥他可好?” 林如海望着女儿关切的眼神,心中天人交战。 那惊天的秘密在舌尖滚了几滚,最终还是咽了回去。 他轻轻抚摸女儿的秀发:“他很好。今日陛下还夸赞他江南之行有功。” 黛玉眼中顿时亮起星光:“真的?那陛下可有说” “陛下让他安心准备婚事。” 黛玉闻言,颊边泛起淡淡的红晕,低头摆弄衣角。 “女儿女儿只是担心他这些日子奔波劳累” 林如海看着女儿娇羞的模样,突然问道:“玉儿,若有一日琮儿不再是定国公,你可还愿嫁他?” 黛玉诧异地抬头:“父亲此话何意?” “我是说” 林如海斟酌着词句,“若他有朝一日身陷险境,或是” “女儿愿意。” 黛玉不假思索地回答,眼中闪烁着坚定的光芒,“莫说他是国公,便是布衣百姓,女儿也认准了他。” 林如海心头大震,一时间竟说不出话来。 窗外传来五更的梆子声,黛玉这才惊觉时辰已晚。 “夜深了,父亲快去歇息。\" 林如海微微颔首,随即起身离去。 第312章 十里红妆 五更鼓刚刚敲过,定国府内已是灯火通明,红绸高挂,喜字满墙。 院落中仆役们来回穿梭,脚步急促却轻盈,低声交谈间透着掩不住的兴奋,整个府邸沉浸在一种紧张而喜庆的氛围中。 晨雾尚未散尽,青石小径上犹带露水,映着院中宫灯的微光,泛着幽冷的光泽。 贾琮站在铜镜前,映月小心翼翼地为他系上大红喜服的最后一根金丝绦。 喜服以大红锦缎裁制,金线绣成的麒麟纹在烛光下熠熠生辉,腰间玉带上镶嵌的明珠散发着温润的光泽,衬得他身形挺拔,气度非凡。 映月退后两步,仔细打量镜中的新郎官,眼中闪过一丝惊艳,笑着道:“国公爷,您看这身可还合适?” 贾琮微微转头,铜镜中映出一张棱角分明的俊朗面容,眉宇间带着几分沉稳与柔情。 他伸手整了整头上的乌纱冠,冠上嵌着一颗东珠,在烛光下熠熠生辉。 他凝视镜中之人,忽觉有几分陌生。 这真的是那个曾经在贾府角落默默无闻的庶子吗? “伯爷!” 小红匆匆推门进来,脸颊泛红,眼中带着掩不住的惊色,“宫里来人了!” 贾琮眉头一蹙,沉声道:“何人?” 他快步走出房门,晨光微熹,院中已站满了人。 戴权手持拂尘,笑容满面地立于中央,身后十二名小太监捧着鎏金锦盒,整齐列队,锦盒上的龙纹在晨光中隐约可见,透着无尽的威严。 “奉陛下口谕,” 戴权微微躬身,声音清亮而庄重,足以让院中所有人都听得清楚, “赐定国公金丝蟒袍一件、白玉如意一对,贺新婚之喜。” 院中霎时一片寂静,连仆役们的呼吸声都清晰可闻。金丝蟒袍,乃亲王规格的赐服,大乾朝开国以来,罕有臣子能得此殊荣! 贾琮心头一震,目光扫过那件在晨光中熠熠生辉的蟒袍,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光芒。 他深吸一口气,郑重下拜,声音沉稳:“臣贾琮,谢陛下恩典。” 戴权上前一步,亲自将最上方的锦盒捧到贾琮面前,压低声音,只有两人能听见。 “陛下还有句话让老奴带给国公爷——‘今日只做新郎官’。” 贾琮眸光微闪,双手接过锦盒时微不可察地点了点头,眼中透着几分了然。 待宫人退去,贾政从廊下转出,目光复杂地望着那件蟒袍,声音发紧,手指不自觉地捻着胡须:“琮儿,陛下此举……” “二叔不必多虑。” 贾琮平静地整理袖口,目光扫过院中目瞪口呆的众人,语气淡然却透着不容置疑的坚定, “今日侄儿只管迎亲。” 贾政欲言又止,眼中闪过一丝忧虑,最终长叹一声,转身去张罗其他事宜。 贾琮望着他的背影,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蟒袍上的金线,心中却在思量。 这突如其来的恩赐,与昨日太上皇那番关于废太子遗孤的话,究竟有何关联? “爷,吉时到了。” 二牛快步走来,一身崭新的靛蓝色劲装,眼中透着几分兴奋,“迎亲的队伍已经齐备。” 贾琮微微颔首,大步走向府门。 转过雕花影壁,眼前的景象让他脚步微顿。 府门外,足足三百名身着绯红礼服的亲兵列队而立,每人手中高举描金彩旗,旗帜在晨风中猎猎作响。 十六人抬的鎏金大轿停在中央,轿顶一颗硕大的夜明珠即使在晨光中也熠熠生辉,宛若星辰坠地。 队伍前方,八匹纯白骏马套着金鞍,毛色如雪,为首的正是贾琮的坐骑“乌云踏雪”,神骏非凡。 “这……”贾琮转头看向身侧的贾琏。 贾琏笑得见牙不见眼,声音中透着得意。 “您如今是国公爷,婚事自然要办得风光!这些还只是迎亲的阵仗,林府的嫁妆可是从昨日就开始往这边送了,据说足足排了十里路呢!” 贾琮心头一暖,眼中闪过一丝柔情,翻身上马。 随着礼炮三响,迎亲队伍缓缓开拔,鼓乐齐鸣,礼花漫天,向着林府方向迤逦而去。 林府的妆阁林府妆阁内,檀香袅袅,红烛摇曳,喜气洋洋。 黛玉端坐于铜镜前,由全福夫人为她梳理长发,发丝如瀑,乌黑如墨。 镜中映出她清丽绝伦的容颜,眉眼如画,长睫在眼下投下一片阴影,透着几分羞涩与期待。 皇后派来的嬷嬷捧着一顶九凤衔珠冠缓步走入,凤冠上九只金凤口中衔着的明珠随着步伐轻轻晃动,熠熠生辉。 屋内女眷见状,纷纷跪地行礼,惊叹声此起彼伏。 嬷嬷笑盈盈地将凤冠戴在黛玉发间,声音柔和:“娘娘说了,县主与国公爷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合该用这九凤衔珠的规制。” 黛玉垂眸,凤冠沉甸甸地压在发间,九只金凤似在低语,诉说这场婚礼的不凡。 她敏锐地察觉到,今日这婚事,绝不只是她与贾琮的喜事那么简单。 紫鹃悄悄凑过来,低声道:“姑娘,方才听前院说,陛下降旨让北静王……今日问斩。” 黛玉手中的团扇微微一颤,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光芒。 大婚之日行刑,这分明是帝王有意为之,究竟是警告谁? 她低声道:“可知详情?” 紫鹃连忙安慰:“姑娘别怕,定是那起子小人罪有应得,冲不了咱们的喜气。” 黛玉轻轻摇头,目光透过窗棂,望向远处的晨雾,声音低沉:“我不是怕……” 话音未落,外间突然传来一阵喧哗,接着是震天的鞭炮声和鼓乐声,宛若惊雷炸响。 雪雁小跑进来,脸颊兴奋得通红,声音中透着雀跃。 “来了来了!国公爷的迎亲队伍到街口了!听说光前面开道的仪仗就有二里地长呢!” 黛玉心头一跳,手中的团扇不自觉地握紧了几分,耳尖泛起一抹浅红。 那个少年,如今终于要堂堂正正地来迎娶她了。 朱雀大街的盛况朱雀大街上,迎亲队伍浩浩荡荡,宛若一条红色长龙,绵延不绝。 贾琮骑着“乌云踏雪”行在最前,大红喜服在晨光下熠熠生辉,麒麟纹若隐若现,衬得他俊朗非凡,气度如虹。 身后是三百亲兵举着的描金彩旗,十六人抬的鎏金大轿,以及鼓乐齐鸣的礼队,声势浩大,震慑人心。 街道两侧,百姓挤得水泄不通,争相目睹这场盛况。商贩打扮的男子指着鎏金大轿,惊叹道。 “快看那轿子!听说轿顶那颗珠子是从南海进贡的夜明珠,价值连城呢!” 他身旁的老者捻须感叹。 “老夫活了六十载,从未见过如此排场的婚礼。听说定国公为了这场婚事,特意从江南运来了十万匹红绸,把从林府到贾府的路都铺成了红毯!” 人群中突然一阵骚动,有人惊呼:“快看!” 只见一队禁军押着囚车从岔路经过,北静王水溶披发戴枷,立于车内,脸色苍白,眼中却透着几分诡异的平静。 囚车与迎亲队伍擦肩而过,水溶突然抬头,与马上的贾琮四目相对。 他的嘴角扯出一个诡异的笑容,用口型说了三个字——“你赢了”。 贾琮瞳孔骤缩,目光如刀,瞬间恢复平静。 这微妙的插曲转瞬即逝,迎亲队伍继续前行,鼓乐声盖过了囚车的铁链声,很快来到林府大门前。 林府的迎亲林府大门洞开,红绸高挂,喜字满墙。 林如海身着正二品绯色官服,立于阶上,脸上带着复杂的笑意,眼中却透着几分欣慰与忧虑。 贾琮翻身下马,郑重行礼,声音沉稳:“小婿拜见岳父大人。” 林如海伸手虚扶,目光在贾琮身上的金丝蟒袍上停留片刻,低声道。 “贤婿,今日……非同寻常啊。” 贾琮会意地点头,眼中闪过一丝深思,随林如海步入府内。 穿过重重庭院,来到黛玉所在的绣楼前。 楼前早已摆好香案,红烛摇曳,周围簇拥着女眷与仆役,个个屏息凝神。 按照礼制,贾琮需在此吟诗一首,方能请出新娘。 贾琮深吸一口气,朗声吟道。 三生石上旧精魂,化作鸳鸯交颈眠。 不求金玉重重贵,但愿岁岁长相见。 诗声清朗,情真意切,楼内静了一瞬,随即传来黛玉清越的应答。 曾向蓬莱觅旧盟,今朝始得践前因。 君心似我心相印,不负红尘一片真。 随着话音落下,绣楼大门缓缓开启。 黛玉身着大红嫁衣,在紫鹃和雪雁的搀扶下缓步而出。 九凤衔珠冠下的容颜略施粉黛,却比任何时候都要明艳动人。 嫁衣上金线绣制的百鸟朝凤图在阳光下熠熠生辉,随着她的步伐,仿佛真有凤凰振翅欲飞。 贾琮一时看得痴了,眼中满是柔情,竟忘了动作。 直到林如海轻咳一声,他才回过神来,上前牵起黛玉手中的红绸,低声唤道:“林妹妹……” 黛玉抬眸,眼波流转间满是羞意与欢喜,轻轻应了声:“琮哥哥。” 这一刻,仿佛又回到了当初少年将要踏上军途,少女前来探望之时。 林如海看着这对璧人,眼角微微湿润。 他清了清嗓子,高声道:“吉时已到,新人拜别高堂!” 黛玉闻言,转身向父亲深深一拜,泪水在眼眶中打转。 林如海扶起女儿,从袖中取出一方古朴的玉佩,郑重放入她手中。 “此乃林家祖传之物,今日交予你。望你与琮儿相敬如宾,白头偕老。” 黛玉接过玉佩,声音哽咽:“女儿谨记父亲教诲。” 贾琮亦向林如海行大礼,声音坚定:“岳父大人放心,小婿定当珍视玉儿,此生不负。” 林如海点点头,眼中闪过一丝欣慰,亲自将女儿送上花轿。 十六名轿夫齐声吆喝,稳稳抬起鎏金大轿。贾琮翻身上马,迎亲队伍调转方向,向定国府缓缓行进,鼓乐声响彻云霄。 迎亲队伍行至定国府正门,礼炮齐鸣,鼓乐喧天。 府门前红绸铺地,喜字高挂,宾客盈门,贾府上下张灯结彩,喜气洋洋。 然而,就在新郎新娘即将入府之际,远处忽然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紧接着是禁军开道的威严喝令。 “圣驾到——!” 这一声高喝,宛若惊雷炸响,瞬间让全场寂静。 宾客们面面相觑,仆役们瞠目结舌,就连贾琮也一时怔住,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只见一队禁军侍卫整齐列队,盔甲森寒,刀枪映着晨光。 八名太监抬着明黄御辇缓缓而至,辇上弘元帝身着常服,面容威严,眼中却透着几分笑意。 身后皇后吴氏的凤辇紧随其后,她一袭金丝凤袍,面带温和笑意,目光柔和地望向新人。 “臣贾琮(臣女林黛玉),叩见陛下、娘娘!” 贾琮与黛玉连忙跪地行礼,声音齐整,透着几分震惊。 弘元帝微微抬手,声音低沉而带着几分和煦。 “免礼。今日是你二人大喜之日,朕与皇后特来观礼,沾沾喜气。” 此言一出,满场哗然! 皇帝亲临臣子婚礼,这在大乾朝开国以来,从未有过先例! 宾客们震惊之余,纷纷跪地行礼,高呼万年。 贾政等人慌忙上前接驾。 贾母更是激动得几乎站不稳,被王熙凤和邢夫人搀扶着上前行礼,声音颤抖:“老身谢陛下恩典!” 弘元帝摆了摆手,目光扫过众人,语气轻松:“今日是喜事,不必拘礼,朕与皇后只是来讨杯喜酒。” 说罢,他的目光深沉地落在贾琮身上,眼中闪过一丝意味深长的光芒,随即携皇后径直走向正堂。 贾琮心中凛然,知道今日帝后亲临绝非偶然,但他面上不显,只是恭敬地牵着黛玉的手,跟随帝后入内。 拜堂之礼,君臣之别正堂内,香案高设,红烛摇曳,鎏金蟠龙柱在烛光下泛着威严的光泽。 堂前宾客屏息凝神,气氛庄严而喜庆。 按照礼制,新人需拜天地、拜高堂、夫妻对拜。 然而,当贾琮与黛玉行至堂前,弘元帝却忽然开口,声音低沉而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今日朕既来此,便算作你二人的高堂。” 此言一出,再次哗然! 皇帝亲临已是天大的恩典,如今竟还要以“高堂”身份受新人跪拜? 这简直是闻所未闻的殊荣! 贾琮心头一震,目光微动,但面上不动声色,恭敬应道:“臣,遵旨。” 黛玉亦微微颔首,眼中闪过一丝思索之色,凤冠上的明珠轻轻晃动,映着她的容颜愈发清丽。 她知道,这一拜,不仅是对帝后的敬意,更是对皇权的臣服。 礼官高唱:“一拜天地——!” 贾琮与黛玉向外行礼,跪拜天地,红绸在二人手中轻轻颤动,宛若心跳。 “二拜高堂——!” 二人转身,向端坐上首的弘元帝与皇后郑重叩首。 弘元帝目光深邃,皇后则微微颔首,眼中透着几分柔和。 这一拜,满堂宾客屏息凝神,无人敢出声,空气中弥漫着无形的威压。 弘元帝缓缓抬手,声音低沉:“平身。” 皇后微微一笑,从袖中取出一对龙凤玉佩,亲自为新人戴上,声音柔和。 “此乃本宫珍藏之物,今日赐予你们,愿你们百年好合,永结同心。” 贾琮与黛玉齐声谢恩:“谢陛下、娘娘恩典!” “夫妻对拜——!” 最后一拜,贾琮与黛玉相对而立,红绸相连,彼此眼中皆是深情。 黛玉的长睫轻颤,耳尖泛起一抹浅红;贾琮的目光柔和,嘴角勾起一抹笑意。 当二人额头相触的瞬间,他轻轻握紧了她的手,掌心的温暖让黛玉心头一暖。 “礼成——!送入洞房——!” 婚宴盛况,暗流涌动拜堂之后,婚宴正式开始。 定国府大开筵席,宾客如云,朝中重臣、王公贵族尽皆到场,就连平日里与贾府并无往来的世家也纷纷派人前来贺喜。 宴席间觥筹交错,笑语喧哗,喜气洋洋。 太子、二皇子、南安郡王等宗室成员列席。 太子面色苍白,强撑着笑意向贾琮敬酒,声音沙哑:“贾大人,今日大喜,孤敬你一杯。” 贾琮举杯回礼,语气恭敬:“谢殿下。” 二皇子则端坐一旁,目光阴沉,脸上虽带笑,眼中却闪烁着算计的光芒。 他举杯道:“贾大人,林县主,百年好合。” 贾琮微微颔首,目光平静,举止从容,丝毫不露破绽。 然而,就在婚宴最热闹之时,太上皇身边的太监总管夏守忠忽然携礼而至,高声宣旨。 “奉太上皇口谕,赐定国公与林县主金玉满堂,百年好合!” 随后,十箱珍宝被抬入正堂,珠光宝气,耀眼夺目,每一件都价值连城。 满堂宾客已经麻木。 太上皇竟也赐礼? 这意味着什么? 贾琮心中凛然,但面上恭敬谢恩:“臣贾琮,叩谢太上皇恩典!” 夏守忠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低声道:“太上皇让老奴带句话——‘莫忘初心’。” 贾琮眸光微闪,郑重颔首:“臣谨记。” 待宾客散去,已是深夜。 定国府内,灯火渐熄,唯有新房内红烛摇曳,映得满室温暖。 贾琮推门而入,见黛玉端坐床沿,大红嫁衣尚未褪下,凤冠上的明珠在烛光下泛着柔光,衬得她容颜娇艳如花,眉眼间带着几分羞涩与期待。 他轻轻走过去,坐在她身旁,声音低沉而温柔:“玉儿,累了吗?” 黛玉摇头,抬眸看他,眼中波光流转,声音轻柔。 “琮哥哥,今日之事……” 贾琮知道她想问什么,叹了口气,握住她的手,掌心的温暖让她心头一暖。 他低声道:“玉儿,今日陛下亲临,又有太上皇赐礼,绝非偶然。” 黛玉点头,凤冠上的明珠轻轻晃动,映着她清丽的容颜。她低声道。 “我亦察觉到了。陛下赐你亲王服制,又以高堂身份受拜,这是在向天下人表明……” “表明我非寻常臣子。” 贾琮接话,眼中闪过一丝复杂,低声道:“玉儿,有些事,我必须告诉你。” 他缓缓道出太上皇昨日所言。 关于他可能是废太子遗孤的猜测。 黛玉听完,眸中虽有惊色,却无惧意,反而握紧了他的手,声音坚定。 “无论你是谁,我既嫁你为妻,便生死相随。” 贾琮心头一热,眼中闪过一丝柔情,将她轻轻拥入怀中,低声道:“玉儿,前路或许艰险……” 黛玉靠在他胸前,耳边是他沉稳的心跳,声音轻柔而坚定:“我不怕。只要与你在一起,刀山火海我也敢闯。” 他低头,目光落在她娇艳的容颜上,忍不住轻笑,伸手摘下她的凤冠,长发如瀑般散落,衬得她愈发柔美。 他低声道:“玉儿,今日你是我的新娘子,旁的都先放一放。” 黛玉耳尖一红,嗔道:“琮哥哥,你……” 贾琮轻笑,俯身在她额头落下一吻,声音低沉而带着几分戏谑:“怎么,夫人害羞了?” 黛玉轻哼一声,似是嗔怪,却忍不住笑了出来,眼中闪动着羞涩与欢喜的光芒。 她伸出手,轻轻环住他的腰,将脸靠在他的胸前,低声道:“琮哥哥,今生有你,我便知足了。” 贾琮心头一暖,低头凝视着她,伸手将她拥得更紧。他的手指轻轻滑过她的发丝,缠绕在指尖,动作轻柔得仿佛在呵护一件珍宝。 红烛映照下,二人的身影交叠,宛若画中璧人,美好而和谐。 他低下头,唇轻轻贴上她的耳垂,温热的呼吸拂过她的肌肤,引来她一阵轻微的颤栗。 黛玉的耳尖泛起一抹浅红,她咬住下唇,眼中羞意更浓,却又忍不住微微侧头,靠近他几分。 贾琮的目光愈发深邃,他轻声道:“玉儿,你真美。” 黛玉的脸颊染上一层红晕,她垂下眼帘,长睫在烛光下投下淡淡的阴影。 “琮哥哥……”她低声唤道,声音细若蚊吟,羞怯中透着欢喜。 她的双手不自觉地抓紧他的衣襟,指尖微微用力,泄露了心中的紧张与期待。 贾琮轻笑一声,俯身将她横抱而起,走向红罗帐后的喜床。 黛玉惊呼一声,双手环住他的脖颈,脸埋在他的胸前,听着他沉稳的心跳,心中的羞涩与悸动交织成一片。 她能感受到他宽阔的胸膛传来的温度,温暖而踏实。 贾琮将她轻轻放在床上,红罗帐缓缓落下,隔绝了外界的喧嚣。 烛火透过帐幔,投下斑驳的光影,映照在二人的脸上,平添了几分柔情。 贾琮坐在床沿,目光柔和地注视着她,伸手解开她嫁衣的纽扣,指尖不经意间触碰到她细腻的肌肤,引来她轻微的颤栗。 “玉儿,别怕。” 贾琮的声音低沉而温柔,他俯下身,唇轻轻吻过她的脖颈,温热的触感让她心跳加速。 黛玉闭上眼睛,双手紧握着被褥,呼吸渐渐急促。 她的身体不由自主地轻颤,却在贾琮的温柔中慢慢放松下来。 贾琮的手指轻柔地抚过她的脸颊,滑过她的唇瓣,最终停留在她的下巴,轻轻抬起她的脸。 黛玉睁开眼睛,对上他深情的目光,心中的羞涩在这一刻化作无尽的柔情。 “琮哥哥……”她低声唤道,眼中波光流转,似有千言万语藏在其中。 贾琮俯身,唇轻轻覆上她的,温柔而深情。黛玉的双手环住他的脖颈,回应着他的吻,二人气息交融,宛若天生一对。 窗外,月光如水,洒在窗棂上,映出斑驳的树影;屋内,红烛摇曳,烛泪缓缓滴落,宛若时光在这一刻凝固。 这一夜,红罗帐内,他们的身影在烛光中交叠,亲昵而缠绵。 第313章 晨光旖旎 晨光微熹,定国府的新房内,红烛早已燃尽,只余几缕青烟袅袅。 贾琮睁开眼,怀中黛玉仍沉睡着,乌黑的长发散落在枕畔,如绸缎般柔滑。 她的睫毛在晨光中投下浅浅的阴影,呼吸轻缓,唇边还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 贾琮轻轻拨开她额前的碎发,指尖在她脸颊上流连片刻,眼中满是柔情。 黛玉似有所觉,微微蹙眉,往他怀里缩了缩,含糊地嘟囔了一句:“琮哥哥……别闹……” 贾琮低笑,俯身在她额间落下一吻:“醒了?” 黛玉这才缓缓睁眼,对上他含笑的眸子,顿时想起昨夜的缠绵,脸颊飞红,拉起锦被遮住半张脸,只露出一双水润的眼睛。 “你……你先起身。” 贾琮故意逗她:“夫人这是害羞了?昨夜可不是这般。” 黛玉羞恼,伸手推他:“快些出去!映月她们该来伺候了。” 贾琮这才笑着起身,随手披上外袍。 他走到窗前推开半扇窗,晨风裹着花香涌入,驱散了房内残余的旖旎气息。 黛玉拥被坐起,长发垂落肩头,晨光为她镀上一层柔和的轮廓,宛若画中仙。 “今日不必急着起身。” 贾琮回身道,“定国府没有长辈需你拜见,你且多歇会儿。” 黛玉一怔:“这不合规矩……” “我的府里,我的话就是规矩。” 贾琮语气温和却不容置疑,“贾赦与邢夫人不配受你的礼,昨日我便没让他们露面。” 黛玉知他心意,心中一暖,也不再坚持。 外间传来轻巧的脚步声,映月领着柳五儿、小红并几个小丫鬟静候在门外。 映月轻叩门扉,声音恭敬:“国公爷、夫人,可要奴婢们进来伺候?” 贾琮整了整衣襟,扬声道:“进来。” 门被轻轻推开,映月打头,身后跟着柳五儿和小红,三人齐齐福身行礼:“给国公爷、夫人请安。” 黛玉见状,忙拢了拢衣襟,端坐起来。 紫鹃和雪雁也从侧间进来,快步走到黛玉身旁,低声道:“姑娘,奴婢伺候您梳洗。” 映月手脚麻利地取了贾琮的朝服,动作娴熟地为他更衣。 柳五儿捧来温水巾帕,小红则去整理床榻。 黛玉瞧着她们井然有序的模样,心中稍定,却又隐隐有些忐忑。 这是她嫁入定国府的第一日,府中上下皆在观望这位新主母的能耐。 紫鹃看出黛玉的心思,一边为她梳发,一边轻声道:“姑娘别担心,咱们慢慢来。” 黛玉微微点头,从铜镜中瞥见贾琮正含笑望着她,眼中满是鼓励。 她深吸一口气,对映月道:“府中丫鬟婆子的名册可备好了?” 映月忙从袖中取出一本册子,双手奉上。 “回夫人,这是府中上下仆役的名录,连带着各自的职司、月例,都记在上面了。” 黛玉接过,细细翻看。册子上的字迹工整,条目清晰,显然是用了心的。 她抬眸问道:“这册子是谁整理的?” 映月答道:“原是奴婢与五儿一同整理的,小红帮着核对。” 黛玉点头,又问了些府中日常事务,映月一一作答,条理分明。 黛玉心中暗赞贾琮调教得当,面上却不显,只温声道:“今日起,府中内务需重新立个章程。各房丫鬟的差事、月例、休沐,都要有个定数。” 映月恭敬应下:“夫人吩咐的是。” 贾琮在一旁瞧着,见黛玉虽初来乍到,却沉稳有度,问话切中要害,不由目露赞许。 他穿戴整齐后,走到黛玉身旁,低声道:“夫人慢慢料理,若有拿不准的,尽管问我。” 黛玉横他一眼,小声道:“你倒是会躲懒。” 贾琮轻笑,捏了捏她的指尖:“能者多劳。” 早膳过后,贾琮独自往园中散步。 定国府的园子经山子野精心设计,亭台错落,花木扶疏。 他信步而行,不觉到了惜春所居的藕香榭。 院门虚掩着,隐约传来女子的说笑声。 贾琮推门而入,只见惜春正坐在廊下作画,一旁坐着个素衣女子,竟是秦可卿。 “琮三哥!” 惜春抬头见他,惊喜唤道。 秦可卿连忙起身行礼,神色间却有一丝不自在。 贾琮温声道:“不必多礼。你们在画什么?” 惜春举起画板,上面是一幅未完成的荷花图:“可卿姐姐在教我晕染之法。” 秦可卿低眉顺目:“妾身胡乱指点,让国公爷见笑了。” 贾琮打量她一眼。自宁府抄家后,秦可卿与尤氏一直寄居在此,虽衣食无忧,但终究身份尴尬。 他沉吟片刻,忽然道:“秦氏可想过日后打算?” 秦可卿身子一颤,抬眸时眼中闪过一丝惶惑。 惜春见状,悄悄拉了拉她的袖子。 贾琮笑了笑:“若愿意,可去玉儿那儿帮着打理内务。她初来府中,正需得力人手。” 秦可卿眼中顿时泛起泪光,深深一拜:“妾身……谢国公爷恩典。” 这边厢,黛玉在花厅召见了府中所有管事婆子和有头脸的丫鬟。 紫鹃和雪雁立在她身后,映月、柳五儿、小红则站在下首,静候吩咐。 黛玉端坐主位,神色从容,目光缓缓扫过众人,声音不疾不徐:“今日叫你们来,是要定几条规矩。” 她翻开名册,一一念出各人职司,随后道:“从今往后,各房差事需按章程来,不得推诿躲懒。月例银子每月初五发放,休沐日轮流安排,不得私自调换。” 一个年长的婆子嘀咕道:“夫人初来,怕是还不熟悉府中旧例……” 黛玉眸光一冷,淡淡道:“李嬷嬷既然提到旧例,那我问你——去岁中秋,厨房采买的银子比往常多出三十两,账上却记的是‘年节用度’,可对?” 那婆子脸色一变,支吾道:“这、这……” 黛玉合上册子,声音依旧温和,却透着不容置疑:“今日起,所有账目三日一核,若有不清不楚的,直接发还重做。” 众人噤若寒蝉,再不敢多言。 映月暗自佩服,心道这位新夫人瞧着柔弱,手段却是不凡。 不过这李嬷嬷映月早就发现不妥,却被国公爷留了下来。 现在想来这也是国公爷特意留下给夫人立威的。 晌午时分,贾琮刚回书房,夏守忠便匆匆来访,躬身道:“国公爷,太上皇口谕,请您与国公夫人即刻入宫。” 贾琮眉头微蹙:“可知何事?” 夏守忠摇头:“老奴只奉命传话。” 贾琮沉吟片刻,吩咐道:“去请夫人更衣,我们这就动身。” 黛玉得知消息,虽有些诧异,却也不慌,换了一身庄重的衣裙,发间只簪一支金凤步摇,既不失身份,又不过分招摇。 马车上,贾琮握住她的手,低声道:“太上皇突然召见,必有深意。无论他说什么,你只需顺着应答,不必多虑。” 黛玉点头,指尖微微收紧:“我明白。” 车帘外,宫墙巍峨,朱门深锁。 第314章 入宫拜见 宫道深深,朱墙巍峨。 贾琮与黛玉的马车缓缓驶入大明宫侧门,车轮碾过青石板,发出沉闷的声响。 黛玉透过纱帘望向窗外,只见宫墙高耸,琉璃瓦在阳光下泛着冷冽的光泽,一队禁军持戟而立,盔甲森然。 “紧张吗?”贾琮轻声问道,手指轻轻覆上她的手背。 黛玉微微摇头,发间金凤步摇轻颤:“有你在,我不怕。” 话虽如此,指尖却不自觉地绞紧了帕子。 贾琮安抚地捏了捏她的手:“太上皇虽威严,但对小辈向来慈爱。今日召见,我猜他多半只是想见见孙媳妇。” 马车在殿前停下。 夏守忠早已候在阶下,见二人下车,连忙上前行礼。 “国公爷、国公夫人,太上皇与太妃娘娘正在宁寿宫等候。” 穿过重重宫门,黛玉只觉每一步都似踩在云端。 宫道两侧古柏森森,投下斑驳的影子,偶有宫女太监低头疾行,见到他们便立刻退至道旁行礼。 宁寿宫前,两名年长的嬷嬷迎上来,恭敬地福了福身:“请夫人随奴婢们先去更衣净手。” 贾琮松开黛玉的手,递给她一个安心的眼神。 黛玉随着嬷嬷转入偏殿。 偏殿内焚着淡淡的檀香,两名宫女伺候黛玉重新整理妆容。 一位面容慈祥的老嬷嬷捧来一套浅碧色宫装,轻声道。 “太妃娘娘说,夫人新婚,穿红戴金太过招摇,这套衣裳更衬夫人的气质。” 黛玉会意,这是太妃的体贴。 她温顺地换上宫装,只见镜中人一袭淡雅,更显清丽脱俗。 嬷嬷又为她取下金凤步摇,换上一支白玉簪,笑道:“这样更好了。” 当黛玉再次出现在贾琮面前时,贾琮眼前一亮。 褪去华服珠翠的黛玉宛若一株空谷幽兰,别有一番风姿。他低声道:“很美。” 夏守忠轻咳一声:“国公爷,国公夫人,请随老奴来。” 宁寿宫正殿内,沉香袅袅。 太上皇端坐于紫檀榻上,虽已年迈,但目光依旧锐利如鹰。 太妃坐在下首,一袭绛紫色宫装,发髻简单挽起,只簪一支凤头金钗,面容慈祥。 贾琮携黛玉上前,恭敬跪拜:“臣贾琮(臣妇林氏),拜见太上皇、太妃娘娘。” “起来。” 太上皇的声音低沉而沙哑,却透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二人谢恩起身。 太妃细细打量着黛玉,眼中渐渐浮现满意之色:“果然是个齐整孩子,过来让我瞧瞧。” 黛玉缓步上前,在太妃面前三步处停下,再次福身行礼。 太妃伸手虚扶,笑道:“不必多礼。早听说林家有女初长成,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黛玉双颊微红:“娘娘过誉了。” 太上皇忽然开口:“林如海的女儿,教养自然不差。” 他目光转向贾琮,“你倒是好眼光。” 贾琮恭敬道:“臣不敢当,是臣有幸得娶良配。” 太妃招手让黛玉坐到身旁,亲切地问起她的闺中生活、读书习字等事。 黛玉一一作答,言辞得体,不卑不亢。 太妃越看越喜欢,从腕上褪下一只羊脂玉镯,亲自为黛玉戴上:“这是我当年的陪嫁,我看你喜欢的很,今日把这个送给你。” 黛玉受宠若惊,连忙起身谢恩。 太妃按住她的手:“坐着说话。在宁寿宫,不必拘那些虚礼。” 太上皇看着这一幕,眼中闪过一丝柔和。 他转向贾琮:“听说你昨日大婚,陛下亲临观礼?” 贾琮心头一凛,恭敬答道:“回太上皇,陛下与皇后娘娘恩典,臣受宠若惊。” 太上皇轻哼一声:“他倒是心急。” 这话说得含糊,贾琮不敢接茬,只垂首静立。 殿内一时安静下来。窗外的蝉鸣声隐约可闻,香炉中的青烟袅袅上升,在光束中画出蜿蜒的轨迹。 太妃见状,笑着打圆道:“陛下,孩子们刚来,你就摆这副面孔。琮儿大婚第二日就被你召进宫,连口茶都没喝上呢。” 太上皇面色稍霁,摆摆手:“赐座。” 宫女们立刻搬来绣墩,贾琮与黛玉谢过坐下。 又有宫女奉上香茶,黛玉双手接过,轻抿一口,是上好的雨前龙井,清香沁人。 太上皇忽然问道:“林丫头,可会下棋?” 黛玉放下茶盏,恭敬答道:“回太上皇,略知一二。” “好。” 太上皇示意太监摆上棋盘,“陪我下一局。” 黛玉看向贾琮,后者微不可察地点了点头。 她起身行礼:“臣妇棋艺粗浅,恐扫了太上皇雅兴。” 太上皇不以为意:“无妨,就当消遣。” 棋盘摆好,黛玉执黑,太上皇执白。 太妃拉着贾琮退到一旁说话,留下二人对弈。 “听闻你昨日大婚,北静王被处斩了?” 太妃低声问道,眼中带着探询。 贾琮恭敬答道:“回太妃娘娘,确有此事。” 太妃叹了口气:“那孩子也是自作孽。” 太妃顿了顿,望向贾琮:“还有你这孩子,还这般沉稳,陛下都与我说了你的身世。” 殿内霎时一静。 贾琮心头剧震,却不动声色地垂下眼眸:“臣不明白太妃娘娘的意思。” “傻孩子,”太妃眼中泛起泪光,“你父亲废太子,是我亲儿子。” 她颤抖着握住贾琮的手, “当年东宫事变,我暗中派人寻你多年,谁知你竟在贾府” 贾琮喉头滚动,却没有多言。 太妃见贾琮模样,心下暗探,随即话锋一转,“你与林丫头相处可好?” 贾琮耳根微热:“回太妃娘娘,玉儿温婉贤淑,臣很满意。” 太妃见他这副模样,不由失笑:“看来是真上心了。你父亲当年提起你母亲时,也是这般神情。” 贾琮心头一震。 太妃口中的“父亲”,显然是指废太子。 贾琮沉默片刻,低声道:“臣孙臣不敢妄比先人。” 太妃见他改了口,也是露出一丝笑意,拍拍他的手。 “傻孩子,在宁寿宫,不必如此拘谨。你父亲若在天有灵,看到你如今这般出息,定会欣慰。” 第315章 有意立储 另一边,黛玉与太上皇的棋局已过半。 太上皇落下一子,忽然道:“林丫头,你可知贾琮的身世?” 黛玉执棋的手微微一颤,黑子险些掉落。 她稳住心神,轻声道:“回太上皇,臣妇略知一二。” “哦?” 太上皇挑眉,“说来听听。” 黛玉深吸一口气,声音轻柔却坚定。 “琮哥哥乃人中龙凤,无论身世如何,都是臣妇的夫君,此生不渝。” 太上皇盯着她看了片刻,忽然大笑:“好一个''无论身世如何''!林如海教得好女儿!” 他落下一子,“你输了。” 黛玉低头一看,果然自己的大龙已被围困,无路可逃。 她心悦诚服:“太上皇棋艺高超,臣妇甘拜下风。” 太上皇摆摆手:“你心思不专,能下到这般已是不错。” 他转向太妃,“太妃,你带林丫头去园子里逛逛,我与琮儿说几句话。” 太妃会意,起身拉着黛玉的手:“走,陪我去赏赏花。宁寿宫后园的芍药开得正好。” 黛玉看向贾琮,后者递给她一个安心的眼神。 她向太上皇行礼告退,随太妃往后园去了。 殿内一时只剩下太上皇与贾琮二人。 香炉中的沉香渐渐燃尽,宫女们悄无声息地换上新香,又无声退下。 太上皇端起茶盏抿了一口,忽然道:“弘元昨日回宫后,来见我谈了许久。” 贾琮心头一跳,垂首静听。 “他说” 太上皇的声音低沉,“你很像你父亲。” 贾琮指尖微颤,不敢接话。 太上皇继续道:“当年废太子之事,朝野多有误解。你父亲并非传言中那般不堪。” 贾琮猛地抬头,眼中闪过一丝震惊。 太上皇目光悠远,似在回忆。 “他仁厚有余,果决不足,做太子时太过宽纵臣下,以致朝纲渐弛。弘元当年也是不得已而为之。” 贾琮喉头发紧,声音微哑:“孙臣不明白。” 太上皇直视他的眼睛:“弘元有意立你为储。” 这句话如同一道惊雷,震得贾琮脑中嗡嗡作响。 他霍然起身,又立刻跪下:“孙臣不敢!” 太上皇摆摆手:“起来。这里没有外人,不必如此。” 他叹了口气,“弘元的身体近来不大好。太子这些日子看了不少名医,却没有效果。二皇子心术不正,这江山需要一个有能力的继承者。” 贾琮心跳如鼓,额头渗出细密的汗珠:“孙臣何德何能” 太上皇打断他:“你平定辽东、改革盐政、创立火器营,哪一件不是利国利民的大事?弘元看重你,不仅因为你的血脉,更因为你的能力。” 贾琮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陛下可有明示?” 太上皇摇头:“此事关系重大,自然要徐徐图之。今日告诉你,是让你心中有数。” 他顿了顿,“林丫头知道多少?” 贾琮答道:“孙臣只告诉她关于身世之事。” 太上皇点点头:“她是个聪明的,想必已猜到了几分。” 他忽然话锋一转,“你觉得弘元为何选在你大婚次日处斩北静王?” 贾琮思索片刻,谨慎答道:“孙臣愚钝” 太上皇冷笑:“他是做给朝中那些不安分的人看的。北静王勾结盐商、倭寇,罪证确凿,却偏偏选在你大婚之日行刑,就是要告诉所有人——你贾琮,是他弘元最看重的人。” 贾琮心头一震,垂下眼帘。 太上皇继续道:“今日召你来,一是想见见林丫头,二是有件事要交给你办。” 贾琮恭敬道:“请太上皇示下。” “北静王虽死,但他的余党尚未肃清。” 太上皇的声音冷了下来,“据密报,有人暗中联络废太子旧部,意图不轨。” 贾琮瞳孔微缩:“太上皇是让孙臣” “查清此事。” 太上皇目光如炬,“若真有人借废太子之名兴风作浪,务必连根拔起。” 贾琮沉声应道:“孙臣领命。” 与此同时,宁寿宫后园中,黛玉正陪着太妃赏花。 园中芍药盛开,姹紫嫣红,美不胜收。 太妃指着一株并蒂芍药,笑道:“你看这花开得多好,就像你和琮儿,天生一对。” 黛玉双颊微红:“娘娘说笑了。” 太妃拉着她在亭中坐下,慈爱地问道:“琮儿待你可好?” 黛玉点头,眼中泛起温柔的光彩:“琮哥哥待我极好。” 太妃满意地笑了:“那就好。那孩子从小吃了不少苦,如今有了你,我也就放心了。” 她忽然压低声音:“琮儿的身世你已知晓?” 黛玉心头一跳,谨慎答道:“琮哥哥告诉过我一些。” 太妃叹了口气:“这孩子命苦,却也命好。若非当年那场变故,他本该是” 话到一半,忽然停住,转而道,“总之,你要好好待他。” 黛玉郑重应下:“臣妇谨记娘娘教诲。” 太妃从怀中取出一方锦帕,打开后露出一枚古朴的玉佩。 “这是当年琮儿父亲的随身之物。今日给你,望你好好保管。” 黛玉双手接过,只见玉佩上刻着“君子如兰“四字,笔力遒劲。 她小心收好:“臣妇定当珍视。” 太妃拍拍她的手:“好孩子。日后若遇到难处,尽管来宁寿宫寻我。” 二人正说着,一名宫女匆匆走来,行礼道:“娘娘,太上皇命奴婢来请夫人回去。” 太妃会意,起身道:“走,陛下怕是等急了。” 回到正殿,贾琮已恢复平静,见黛玉进来,眼中闪过一丝温柔。 太上皇看了看二人,满意地点点头:“天色不早了,你们回去。” 贾琮与黛玉行礼告退。 临行前,太上皇忽然道:“琮儿,记住我的话。” 贾琮深深一拜:“孙臣谨记。” 离开宁寿宫,黛玉悄悄握住贾琮的手,发现他掌心冰凉。 她担忧地看了他一眼,贾琮回以安抚的微笑,低声道:“回去再说。” 马车缓缓驶出宫门,贾琮紧绷的神经才稍稍放松。黛玉轻声道:“琮哥哥,怎么了?” 贾琮将她揽入怀中,下巴抵着她的发顶,声音低沉。 “玉儿,我们的未来恐怕要有大变了。” 黛玉靠在他胸前,听着他有力的心跳,轻声道:“无论发生什么,我都会陪着你。” 贾琮收紧手臂,在她发间落下一吻:“我知道。” 车窗外,夕阳西下,将紫禁城的琉璃瓦染成金色。 第316章 北静王余孽 晨光透过茜纱窗洒进内室,黛玉在贾琮怀中悠悠转醒。 她微微动了动,发现自己的手臂正环着他的腰身,脸颊贴在他温热的胸膛上,能清晰地听见他平稳的心跳声。 贾琮早已醒了,正垂眸瞧着她,见她睫毛轻颤,低笑道。 “夫人今日倒是醒得早。” 黛玉仰起脸,正对上他含笑的眸子,想起昨夜的缠绵,耳尖顿时红了,却强撑着不肯露怯,小声道。 ”琮哥哥今日不用上朝?” 贾琮指尖绕着她一缕青丝,慢条斯理道:“陛下体恤,准我七日休沐。” 他忽然凑近她耳边,温热的气息拂过,“怎么,夫人嫌为夫太清闲?” 黛玉羞得往被子里缩,却被他一把捞回来。 贾琮瞧着她绯红的脸颊,故意逗她:“昨夜夫人可不是这般害羞。” “你!” 黛玉气恼地捶他一下,却被他捉住手腕,顺势带入怀中。 贾琮在她唇上轻啄一口,低声道:“玉儿昨日可是格外主动。” 黛玉将脸埋在他颈窝,声音细若蚊吟:“我我想早日为琮哥哥生个孩子” 贾琮心头一热,手臂收紧,正欲说话,外间却传来映月刻意提高的声音。 “国公爷、夫人,元春姑娘带着几位小姐来贺喜了,正在花厅候着。” 黛玉慌忙起身,紫鹃和雪雁闻声进来伺候梳洗。 贾琮不紧不慢地披上外袍,看着黛玉手忙脚乱的样子,忍笑道:“夫人慢慢来,我去前头招呼。” 花厅里,元春端坐上首,迎春、探春、惜春、宝钗、宝琴、邢岫烟依次而坐,丫鬟们捧着贺礼侍立一旁。 见贾琮进来,众姐妹齐齐起身行礼。 元春笑道:”琮弟大喜,我们特来贺喜,顺便看看新娘子。” 她今日穿着藕荷色褙子,发间只簪一支白玉钗,气度雍容。 贾琮拱手还礼:“多谢大姐姐和诸位姐妹挂念。” 探春打趣道:“琮哥哥好福气,娶了我们林姐姐这样的才女。昨夜我们打赌,猜林姐姐今日能不能起身,看来是我输了。” 众姐妹掩嘴轻笑。 宝钗今日穿着淡青色衣裙,端庄秀丽,闻言温声道。 “三妹妹别闹,林妹妹面皮薄。” 正当众人说笑间,映月匆匆进来,在贾琮耳边低语几句。 贾琮眉头微蹙,起身告罪:“诸位姐妹稍坐,我去去就来。“ 书房内,戴权一身便装,见贾琮进来,连忙上前:”国公爷,陛下有密旨。” 贾琮接过戴权递来的密信,拆开一看,脸色顿变。 信上只有寥寥数语:“北静王余党作乱,三日后子时,西城杨柳巷。” 戴权低声道:“陛下让国公爷暗中查探此事,万勿打草惊蛇。” 贾琮将信纸就着烛火焚毁,沉声道:“请公公回禀陛下,臣定当查个水落石出。” 戴权犹豫片刻,又道:“还有一事太子府近日频频有人出入,陛下让国公爷多加留意。” 贾琮眸光一凛:“可是与北静王有关?” 戴权摇头:“尚未可知。只是太子自江南归来后,行为颇为反常。“ 送走戴权,贾琮在书房静立片刻,心中思绪万千。北静王虽已伏诛,但其党羽仍在暗中活动。 太子与二皇子之争尚未平息。 这潭水,比他想象的还要深。 另一边,黛玉在紫鹃搀扶下走进花厅。 她今日穿着一袭浅粉衣裙,发间只簪一支珍珠步摇,虽脂粉薄施,却掩不住眼角眉梢的娇媚。 “林姐姐来了!” 惜春第一个跳起来,拉着黛玉的手上下打量,“让我瞧瞧,新娘子可有什么不同?” 黛玉羞得满脸通红,轻拍惜春的手:“四妹妹别闹。” 元春起身,拉着黛玉在自己身旁坐下,柔声道:“这两日休息得可好?府中可还习惯?” 黛玉低声道:“多谢大姐姐关心,一切都好。” 宝琴捧着一个锦盒上前:“林姐姐,这是我亲手绣的鸳鸯枕套,针脚粗陋,姐姐别嫌弃。” 黛玉接过,只见枕套上鸳鸯栩栩如生,针脚细密,显然用了心思。 她感动道:“琴妹妹有心了,这绣工比宫里的还好。” 邢岫烟也奉上自己抄写的佛经:“我我没什么拿得出手的,只能抄些经文,愿姐姐姐夫平安喜乐。” 黛玉见她衣着朴素却整洁,态度恭谨,心中怜惜,拉着她的手道。 “多谢邢妹妹。我正愁府中没人陪着说话,妹妹有空常来坐坐。” 迎春一直安静地坐在角落,此时才轻声道。 “林妹妹,这是我和司棋一起做的香囊,里头装了安神的药材。” 黛玉一一谢过,姐妹们说说笑笑,气氛融洽。 宝钗见黛玉时不时望向门外,抿嘴笑道:“林妹妹这是惦记琮兄弟呢。” 黛玉大羞:”宝姐姐!” 贾琮正好从外间进来,闻言笑道:“宝姐姐别打趣她,玉儿脸皮薄。” 探春拍手道:“哎哟,这就护上了!” 众人笑作一团。元春见时辰不早,起身道:“我们该告辞了,让新人好好休息。” 姐妹们纷纷起身,黛玉依依不舍地送到二门。临别时,宝钗悄悄塞给她一个小瓷瓶,低声道。 “这是我家传的养身方子,早晚各服一丸,有助于” 她顿了顿,意味深长地看了黛玉一眼。 黛玉会意,耳根通红,小声道谢。 送走姐妹们,贾琮拉着黛玉回到内室。 映月识趣地带着丫鬟们退下,只留紫鹃在门外守着。 贾琮从怀中取出一封信:“方才戴权悄悄送来的。” 黛玉展开一看,脸色微变:“这是” 贾琮沉声道:“陛下让我暗中查探此事。” 他看向黛玉,“玉儿,这几日我可能要晚归。” 黛玉握紧他的手:“琮哥哥千万小心。” 她犹豫片刻,还是问道,“昨日太上皇说的可是真的?” 贾琮沉默良久,缓缓点头。 黛玉深吸一口气,忽然展颜一笑:“那我的琮哥哥,岂不是要当太子了?” 贾琮被她这话逗笑了,捏了捏她的鼻尖:“傻玉儿,哪有这么简单。” 他神色渐渐严肃,“朝中势力盘根错节,陛下虽有意,但” 黛玉靠在他肩上,轻声道:“无论如何,我都会陪着你。” 窗外,日影西斜,将二人的身影拉得很长。 第317章 棋局 三日后,子时。 西城杨柳巷内暗影幢幢,贾琮带着林羽以及神机营将士埋伏在暗处。 夜风掠过巷口,卷起几片枯叶,发出沙沙的声响。 “国公爷,” 林羽低声道,”探子来报,巷尾茶楼里已聚集了十余人,都是北静王旧部。” 贾琮眯起眼睛:“可有异常?” 林羽犹豫片刻:“有一事蹊跷柳家公子柳湘莲也在其中。” “柳湘莲?” 贾琮眉头一皱,“柳芳的儿子?” 正说着,巷口传来脚步声。 一个身着青色劲装的年轻男子快步走来,正是柳湘莲。 他神色警惕,不时回头张望,腰间佩剑在月光下泛着冷光。 贾琮抬手示意众人隐蔽,自己则悄然跟了上去。 茶楼内烛火昏暗,七八个黑衣人围坐一圈。见柳湘莲进来,为首的黑衣人冷笑道。 ”柳公子好大的架子,让我们好等。” 柳湘莲抱拳一礼:“诸位见谅,家父近日盯得紧。” 贾琮在窗外听得真切。 此人竟是北静王府旧部统领,曾与周瀚文共事的徐天德! 徐天德阴森一笑:“柳公子既然来了,想必是信了我们的话?” 柳湘莲沉声道:“先生昨日说,知道废太子之子的下落。若属实,柳家自当鼎力相助。” 贾琮心头一震。 柳家竟是废太子的支持者? 徐天德从怀中取出一枚玉佩:“柳公子可认得此物?” 柳湘莲接过一看,脸色大变:“这是东宫旧物!” “不错。”徐天德压低声音, “废太子之子就在京城,而且” 话音未落,贾琮一脚踹开房门,燧发短铳直指徐天德。 “徐统领好雅兴,深夜在此讲故事。” 众人惊慌失措,纷纷拔刀。 柳湘莲却愣在原地,难以置信地看着贾琮:“贾贾兄?” 徐天德反应极快,一把推开柳湘莲,纵身跃向窗口。 贾琮抬手一枪,子弹擦着徐天德的肩膀飞过,溅起一串血花。 “拿下!” 林羽带人冲进来,与北静王余党厮杀。 徐天德见势不妙,猛地从怀中掏出一把面粉,屋内瞬间尘雾弥漫。 贾琮屏息凝神,目光如电,在尘雾中锁定徐天德的身影,一个箭步上前,右手成爪,直取徐天德咽喉! 徐天德仓促格挡,却被贾琮反手扣住手腕,猛地一拧! “咔嚓”一声,徐天德闷哼一声,手臂脱臼,踉跄后退。 贾琮欺身而上,一记膝撞顶在他腹部,徐天德痛得弯下腰,被贾琮一把按在地上。 “徐天德,你跑不了。”贾琮冷声道。 徐天德抬头,眼中闪过一丝狠毒。 “贾琮,你以为抓了我就能高枕无忧?王爷虽死,但废太子的事,还没完!” 贾琮冷笑:“那就看看,是你的嘴硬,还是锦衣卫的刑具硬。” 林羽带人将徐天德捆了个结实,其余党羽也尽数被擒。 柳湘莲站在一旁,神色复杂。 贾琮走到他面前,沉声道:“柳兄,借一步说话。” 僻静的小院内,柳湘莲面色惨白:“贾兄,我” 贾琮抬手打断:“柳兄不必解释。我只问你,柳家与废太子是何关系?” 柳湘莲苦笑:“家父曾是废太子伴读。当年东宫事变,家父侥幸逃过一劫,这些年一直在暗中寻找废太子遗孤。” 他抬头直视贾琮:“徐天德派人送信,说知道废太子之子的下落,我才” 贾琮眸光闪动:“柳兄可曾想过,徐天德为何要引你入局?” 柳湘莲摇头:“我只想完成父亲心愿。” 沉默片刻,贾琮忽然问道:“若找到废太子之子,柳家当如何?” “自然是辅佐他重振东宫!” 柳湘莲不假思索,随即又颓然道,“可如今朝局谈何容易。” 贾琮深深看了他一眼:“柳兄,今日之事,我可以当作没发生过。但有一言相告——” “废太子之子若真在京城,自有他的打算。柳家贸然行动,只会害人害己。” 柳湘莲浑身一震,仔细打量着贾琮,忽然瞳孔骤缩:“难道你就是” 贾琮不置可否:”柳兄保重。” 转身离去时,柳湘莲在身后低声道:“贾兄柳家愿效犬马之劳。” 大牢内,徐天德被铁链锁在刑架上,额头渗出冷汗。 贾琮负手而立,冷声道:“徐天德,说,谁指使你联络柳家?” 徐天德狞笑:“贾琮,你以为我会告诉你?” 贾琮不急不躁:“你可以不说,但锦衣卫的刑具,可不会客气。” 林羽上前,手中铁钳在炭火中烧得通红。 徐天德眼角抽搐,却仍咬牙不语。 贾琮淡淡道:“徐天德,你曾是北静王心腹,如今北静王已死,你不过是丧家之犬。若老实交代,或许还能留一条命。” 徐天德沉默片刻,忽然冷笑。 “贾琮,你以为抓了我就能高枕无忧?太上皇为何对你另眼相看?陛下为何赐你蟒袍?你真以为,这一切只是因为你立了功?” 贾琮眸光一沉:“你知道什么?” 徐天德咧嘴一笑:“我知道的,比你想象的更多” 贾琮猛地掐住他的脖子:“说清楚!” 徐天德呼吸困难,却仍狞笑,但闭口不言 贾琮松开手,冷声道:“林羽,继续审,务必撬开他的嘴!” 定国府内,黛玉正对着一封密信出神。 信是北静王妃甄沐澜送来的,约她明日午时在大报恩寺后山相见,说有关于贾琮身世的要事相告。 紫鹃担忧道:“夫人,这怕是陷阱。” “正因是陷阱,我才更要去。” 黛玉轻抚信纸,眼中闪过一丝深意:“琮哥哥身世关乎重大,我不能让有心人借此做文章。” “可是”紫鹃还想劝阻。 黛玉摇头打断道:“甄沐澜是甄家嫡女,如今北静王已死,她若真知道什么,必不会贸然行事。” 她沉思片刻,忽然起身:“备轿,我要去见琮哥哥。” 紫鹃一惊:“现在?” 黛玉点头:“此事不能瞒他。况且,琮哥哥目前正在追踪北静王余党,说不定此事也有勾连。” 黛玉乘轿来到南城兵马司时,夜色已深。 衙门前火把通明,值守的兵丁见是定国公夫人,连忙行礼引路。 紫鹃扶着黛玉下轿,却发现小姐的手冰凉得吓人。 贾琮正在内堂查看卷宗,听闻黛玉来了,眉头一皱,快步迎出。 “玉儿,这么晚怎么来了?” 他握住她的手,触到一片冰凉,“手怎么这样冷?” 黛玉从袖中取出那封信:“琮哥哥,甄沐澜约我明日在大报恩寺相见。” 她声音轻颤,“信上说事关你的身世。” 贾琮接过信笺,在灯下细看。信纸是上好的云纹笺,字迹娟秀却透着几分急促,最后一行墨迹有些晕开,似是写信人手腕发抖所致。 “这信怎么送到你手上的?”贾琮突然问道。 黛玉回忆道:“方才有个小丫鬟送到府上,说是甄家三小姐的贴身婢女。” 正说着,林羽匆匆进来,脸色古怪:“国公爷,徐天德招了。” 贾琮示意黛玉稍等,转向林羽:“说。” 林羽压低声音:“徐天德承认,他们根本没有废太子的消息,只是借这个名头拉拢柳家。” “什么?” 贾琮眸光一冷,“那他们为何” “更蹊跷的是,”林羽继续道, “他们不仅联系了柳湘莲,还派人给太子府送了密信。” 黛玉闻言,手中的茶盏险些打翻。 贾琮脸色阴沉如水:“太子可知情?” “徐天德说太子尚未回复,但他们确实派人接触了太子府的长史赵敬。” 贾琮在堂内来回踱步,忽然停住。 “不对北静王余党为何要同时联系废太子旧部和太子?这不合常理。” 黛玉轻声道:“除非他们想挑起争端?” 贾琮猛地抬头:“玉儿说得对!北静王虽死,但他的党羽想借废太子之事,让太子与其他人人自相残杀!” 林羽恍然大悟:“所以徐天德故意引柳湘莲入局,又去试探太子” “不止如此。” 贾琮冷笑,“他们还想通过甄沐澜,将我也卷入其中。” 黛玉脸色发白:“那明日之约” “去,为何不去?” 贾琮眼中闪过一丝锐光,”不过要换个方式。” 他转向林羽:“你立刻去安排,明日” 话音未落,门外突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一名锦衣卫慌张闯入:”国公爷,不好了!徐天德在牢中暴毙!” “什么?” 贾琮霍然起身,“带我去看!” 阴暗的牢房内,徐天德七窍流血,面目狰狞地倒在血泊中。 仵作查验后回禀:“国公爷,是剧毒鹤顶红,藏在牙缝里。” 贾琮蹲下身,仔细检查徐天德的尸体,忽然在他紧握的右手中发现一张字条。 展开一看,只有潦草几个字: “大报恩寺小心太上” 字迹戛然而止,最后一个字只写了一半。 林羽倒吸一口凉气:“太上莫非是太上皇?” 贾琮将字条攥紧:“未必。也可能是有人想嫁祸太上皇。” 他转向黛玉,神色凝重:“玉儿,明日之约恐怕比我们想象的更危险。” 黛玉却出奇地镇定:“琮哥哥,既然他们设局,我们何不将计就计?” 她凑近贾琮耳边,低声说了几句。 贾琮眉头渐渐舒展,眼中闪过一丝赞赏:“好,就这么办。” 次日午时,大报恩寺后山。 黛玉独自一人站在凉亭中,紫鹃被她支开在远处等候。 山风拂过,吹起她淡青色的披风,显得格外单薄。 “林夫人果然守约。” 一个清冷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黛玉转身,只见一位素衣女子缓步走来,正是北静王妃甄沐澜。 她虽身着简朴,却掩不住通身的贵气,只是眉眼间多了几分憔悴。 黛玉注意到甄沐澜的手指紧紧绞着帕子,指节都泛了白。 她福身一礼:“王妃娘娘。” 甄沐澜打量着她,忽然一笑:“难怪贾琮对你死心塌地,果然是个妙人。” 她的笑容有些勉强,眼神不断往林中瞟。 黛玉会意,轻声道:“娘娘可是有什么难处?” 甄沐澜从袖中取出一封信,递过来时手指微微发抖。 “我知道贾琮的身世” 她突然压低声音,“快走这里有埋伏” 话音未落,林中传来一声厉喝:“甄氏!你好大的胆子!” 太子带着一队侍卫冲了出来,脸色铁青:“竟敢私通北静王余党,散布谣言!” 甄沐澜脸色大变:“太子殿下?您怎么会” 她踉跄后退,撞在亭柱上。 太子冷笑:“本宫早就收到密报,说你在此密会贾琮之妻,意图不轨!” 他转向黛玉,“林氏,把信交出来!” 黛玉后退一步,将信藏于身后:“殿下,此信关系重大,恕难从命。” “放肆!” 太子怒喝,“来人,把信给本宫抢过来!” 侍卫正要上前,甄沐澜突然扑向黛玉:“小心!” 一支弩箭从林中射来,正中她肩头! “保护太子!” 贾琮带着神机营将士从四面八方涌出,同时数支箭矢射向弩箭来处。 林中传来一声闷哼,一个黑影迅速逃窜。 贾琮一个箭步上前,接住摇摇欲坠的甄沐澜:“王妃娘娘!” 甄沐澜脸色惨白,抓住贾琮的衣袖:“二皇子他逼我引你们入局” 她艰难地从怀中掏出一枚令牌,赫然是二皇子府的印记! 太子如遭雷击:“老二?他竟敢” 贾琮迅速点穴为甄沐澜止血,沉声道:“娘娘别说话,我们带你回去医治。” 甄沐澜摇头,强撑着道。 “来不及了听我说二皇子想借北静王余党之名,挑起太子与你相争他他在陛下药中” 话未说完,她突然剧烈咳嗽,呕出一口黑血! “箭上有毒!”黛玉惊呼,连忙取出随身携带的解毒丸。 甄沐澜推开药丸,惨笑道:“没用的这是''七日断魂散''” 她抓住贾琮的手,”小心太上皇身边有” 她的手突然垂下,昏死过去。 贾琮探她脉搏,沉声道:“还有救,立刻送回府中医治!” 太子瘫坐在地,面如死灰:“完了全完了” 贾琮看着甄沐澜苍白的脸,又看了看手中的信和令牌,忽然明白了一切—— 这盘棋,才刚刚开始。 而甄沐澜,或许就是破局的关键。 第318章 首辅的算计 定国公府内,厢房里弥漫着苦涩的药香 烛火在青瓷灯盏中微微跳动,将甄沐澜苍白的脸色映得忽明忽暗。 太医刚施完针,额角已渗出细密的汗珠。 “国公爷,” 太医收起银针,低声道:“七日断魂散''最是阴毒,中毒者会渐渐五感尽失,最终心脉衰竭而亡。下官虽用金针封穴之法暂缓毒性蔓延,但” 贾琮立在床尾,玄色锦袍下的手指不自觉地收紧。 他注意到甄沐澜的指尖已经开始泛青,这是毒素侵入经脉的征兆。 “需要什么药材?”贾琮声音低沉。 太医擦了擦汗:“需用百年雪莲为引,辅以” “雪莲府中有。”黛玉突然开口,她从腰间取下一枚小巧的钥匙递给紫鹃:“去我嫁妆箱底层,取那个紫檀匣子来。” 贾琮望向黛玉,黛玉轻声道:“是父亲准备的,说是林家祖传的救命药。” 紫鹃很快捧来一个雕花木匣。 黛玉打开匣子,里面静静躺着一株通体晶莹的雪莲,花瓣上还凝着霜色。 太医倒吸一口凉气:“这这怕是三百年以上的天山雪莲!” “玉儿”贾琮望向黛玉。 黛玉微微颔首,没有多言。 贾琮看向太医:“有劳太医,务必全力救治。” 待太医退下,黛玉轻步上前,素色罗裙在烛光下泛着柔光,眼中满是忧色,低声道。 “琮哥哥,太子还在前厅候着……” 贾琮冷笑一声,眼中闪过一丝寒光:“让他候着。” 他转身看向守在门外的二牛,声音低沉如铁。 “加派人手,严守王妃院落,任何人不得靠近,尤其是太子的人。” 二牛抱拳应诺,目光坚毅,转身布置去了。 黛玉咬了咬唇,忧心忡忡:“琮哥哥,此事牵涉太大,是否该……” “先去见太上皇。” 贾琮握住她的手,掌心的温暖让她心头稍安。 他低声道:“玉儿,府里交给你了。” 黛玉点头,眼中闪过一丝决然:“琮哥哥放心,我定守好府中。” 贾琮深深看了她一眼,披上玄色披风,大步踏入夜色。 大明宫偏殿内,沉香袅袅,鎏金香炉中升腾的青烟在烛光下缭绕。 太上皇端坐于紫檀雕龙椅上,白发如雪,素袍在昏暗的光线下泛着冷光。 他的手指摩挲着茶盏,目光深邃如渊,似在掂量着贾琮的每一字每一句。 贾琮单膝跪地,禀报完毕,殿内一时寂静,唯有茶盏轻轻落于案上,发出清脆的声响,宛若一记重锤敲在心头。 “二皇子……” 太上皇的声音低沉,听不出喜怒,带着几分意味深长, “倒是比他哥哥有魄力,可惜用错了地方。” 贾琮低头,声音恭敬而坚定:“孙臣斗胆,敢问太上皇,关于孙臣身世之事,还有何人知晓?” 太上皇目光如刀,直刺贾琮的双眼,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光芒。 他缓缓道:“除了夏守忠,便只有弘元。” 他顿了顿,声音低沉,“夏守忠跟了我四十年,忠心不二,绝不会背叛。” 贾琮心头微动,沉吟道:“那二皇子是如何……” “宫中从不缺聪明人。” 太上皇冷笑,眼中寒光一闪, “当年废太子一案,虽已过去二十余年,但总有人记得些蛛丝马迹。二皇子想必是从某些老人口中探听到了风声,借此大做文章。” 贾琮瞳孔微缩,声音低沉:“那陛下……” “暂时不要告诉弘元。” 太上皇摆摆手,目光投向窗外的夜色,背影竟显出几分苍老, “他虽与我约定,若太子与二皇子不堪大任,便立你为储。但为人父者,终究希望自己的儿子成器。” 太上皇踱到窗前,月光洒在他的白发上,映出几分孤寂。 他低声道:“若无确凿证据就去告发二皇子,只会让弘元以为……你在排除异己。” 贾琮心头一震,深深叩首,声音坚定:“孙臣明白。” “起来。” 太上皇转身,忽而问道,“甄家那丫头怎么样了?” “太医说,七日之内可解毒。”贾琮起身,语气平静。 “嗯。”太上皇点点头,眼中闪过一丝赞许, “她既肯冒险示警,倒是个明白人。你且好生照料,待她醒了,或许还能问出些什么。” 贾琮正要告退,太上皇忽又开口,声音低沉而带着几分警告。 “琮儿,记住,这盘棋才刚刚开始。二皇子敢对皇帝下毒,背后必有倚仗。你要做的,是找出他真正的盟友,而非贸然出击。” “孙臣谨记。”贾琮躬身一礼,退出偏殿。 定国公府前厅,烛火摇曳,映得鎏金蟠龙柱泛着冷光。 太子已在厅中候了近一个时辰,脸色阴沉,手中茶盏早已凉透。 见贾琮缓步入内,他猛地站起,怒气勃发:“贾琮!你好大的胆子,竟敢让本宫等这么久!” 贾琮不慌不忙,拱手行礼,语气恭敬却疏离。 “殿下恕罪,臣刚去请了太医为北静王妃诊治。” “她死了才好!” 太子冷笑,眼中闪过一丝狠厉, “勾结逆党,罪该万死!” 贾琮抬眸,目光如刀,语气平静却带着几分寒意。 “殿下,甄沐澜是被人胁迫的。她中的那一箭,本是要取她性命。” 太子一愣,怒意稍敛,声音低沉:“你什么意思?” “意思是……” 贾琮压低声音,眼中寒光一闪,“有人想杀人灭口。” 太子脸色骤变,瞳孔微缩,跌坐回椅子上,声音颤抖:“你是说……老二真敢……” “臣什么都没说。” 贾琮语气平静,目光深邃,“只是王妃昏迷前,提到了二皇子府上的令牌。” 太子呼吸一滞,面色阴晴不定,半晌才咬牙道:“贾琮,本宫知道你有怨。但如今老二竟敢谋害父皇,此事……” “殿下。” 贾琮打断他,声音冷然,“臣只忠于陛下。至于其他,臣不敢妄言。” 太子盯着贾琮看了许久,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光芒,忽而苦笑。 “好一个‘不敢妄言’。贾琮,你比本宫想象的更聪明。” 他站起身,目光意味深长, “今日之事,本宫会如实禀告父皇。至于你……好自为之。” 贾琮拱手送客,目送太子背影消失在夜色中,眼中闪过一丝深思。 甄沐澜的线索内院厢房内,药香弥漫,烛光摇曳。 黛玉坐在甄沐澜榻前,手持帕子轻拭她额角的冷汗,眼中满是忧色。 见贾琮推门而入,她起身低声道。 “方才她醒了一会儿,又昏过去了。” 贾琮走到榻边,目光落在甄沐澜苍白的脸上,眉头紧锁:“她可说了什么?” 黛玉摇头,声音轻柔。 “只反复念叨‘药’和‘夏’两个字。” “夏?” 贾琮瞳孔一缩,低声道,“夏守忠?” 黛玉疑惑:“那位老公公不是太上皇的心腹吗?” 贾琮未答,目光移到甄沐澜紧握的右手。 他轻轻掰开她的手指,掌心赫然露出一小块撕碎的纸片,上面墨迹潦草,只有一个“温”字。 “温……”贾琮眼中寒光乍现,声音低沉如冰,“首辅温体仁!” 黛玉心头一震,低声道:“琮哥哥,若真是温体仁,他与二皇子勾结,图谋何在?” 贾琮将纸片收入袖中,目光深邃:“图谋皇位。” 他顿了顿,低声道,“玉儿,这几日你多留心府中动静,任何异常都要告诉我。” 黛玉点头,眼中闪过一丝决然:“琮哥哥放心。” 温体仁府邸,书房,烛火昏暗,映得墙上的影子摇曳不定,宛若鬼魅。 二皇子身着月白锦袍,烦躁地踱步,袍角扫过地面,发出细微的摩擦声,眼中怒意难掩。 “废物!连个女人都杀不了!现在甄沐澜落在贾琮手里,万一她醒了……” 温体仁端坐于太师椅上,慢条斯理地品着茶,茶盏在烛光下泛着幽光。 他的目光深邃,带着几分嘲弄,声音低沉而从容。 “殿下稍安勿躁。‘七日断魂散’无药可解,甄沐澜活不过七日。” 二皇子猛地停下脚步,怒道:“可贾琮已经起疑了!今日太子回宫,必定向父皇告状!” 温体仁轻笑,眼中闪过一丝阴鸷,语气淡然却透着寒意。 “那又如何?无凭无据,陛下会信谁?” 他从袖中取出一份奏折,递到二皇子面前,封皮上的墨迹遒劲,透着几分肃杀, “倒是这份弹劾贾琮勾结北静王余党的折子,明日早朝就会出现在陛下的案头。” 二皇子眼前一亮,嘴角勾起一抹冷笑,声音中透着兴奋:“老师高明!” 温体仁将茶盏轻轻放下,发出清脆的声响,眼中寒光乍现。 “殿下记住,这盘棋的关键,不在于贾琮,而在于……太上皇。” 二皇子一愣,眼中闪过一丝疑惑,低声道:“太上皇?” “只要太上皇‘病故’,” 温体仁的声音低沉而阴冷,带着几分狰狞, “贾琮便失去了最大的靠山。届时,陛下就算再欣赏他,也绝不会立一个毫无根基的‘废太子遗孤’为储。” 二皇子恍然大悟,眼中闪过一丝狠厉,低声道:“所以老师让我在父皇的药中……” “嘘。” 温体仁做了个噤声的手势,目光阴冷如蛇, “有些事,心照不宣即可。” 他起身,踱到窗前,目光投向窗外的夜色,月光如水,洒在庭院的假山上,映出斑驳的影子。 他低声自语,声音中透着几分狂热与野心。 “老夫苦心经营三十年,朝堂内外,皆是棋子。太上皇老矣,弘元帝病弱,唯有殿下登基,老夫才能真正执掌天下,名垂青史……” 窗外,一道黑影悄然掠过,宛若夜风中的幽灵。 温体仁似有所觉,猛地推开窗户,目光如刀扫向庭院,却只见一轮冷月高悬,夜色如墨,寂静无声。 他皱眉喃喃:“奇怪……总觉得有人在偷听……” 远处的屋脊上,一个矫健的身影几个起落,迅捷如豹,消失在夜色中。 此人正是柳湘莲,奉贾琮之命暗中监视温府。 他方才贴在密室窗外,屏息凝神,将二皇子与温体仁的对话听得一清二楚。 柳湘莲心头震动,眼中闪过一丝寒光,低声自语。 “好一个温体仁,竟敢谋害太上皇!” 他回忆起昨日贾琮的嘱咐。 “温体仁老谋深算,恐与二皇子暗中勾结。你带人暗中监视他的府邸,任何异常,立即回报。” 柳湘莲深吸一口气,身形如风,迅速潜回定国公府,准备向贾琮禀报这惊天阴谋。 定国公府内,夜色深沉,书房内烛光摇曳,映得窗棂上的花影摇曳不定。 黛玉端坐于紫檀书案前,素手轻抚一封信纸,眉头紧蹙,眼中透着几分凝重。 这封信是甄沐澜昏迷前交给她的,字迹潦草,似藏着重大隐秘。 紫鹃端来一盏参汤,轻声道:“姑娘,歇会儿。这信您都看了一晚上了。” 黛玉摇头,目光落在信纸边缘,声音低沉:“这信有问题。” 她纤指点向一处墨迹, “你看这里,墨迹深浅不一,像是被人后来添了几笔。” 紫鹃凑近细看,惊呼道。 “咦,确实!原本写的好像是‘二皇子与温’,后面被人改成了‘北静王余党’……” 黛玉猛地站起,心头一震,眼中闪过一丝寒光。 “快,去找琮哥哥!” 她迅速收起信纸,提起裙摆,快步走向贾琮的书房。 书房内,贾琮正端坐于案前,手中握着一卷书,目光却投向窗外的夜色,似在沉思。 见黛玉匆匆入内,他起身迎上,声音温和却带着几分关切。 “玉儿,这么晚了,怎还不歇息?” 黛玉将信纸递到他面前,声音急促。 “琮哥哥,这封信有蹊跷!原本写的是‘二皇子与温’,被人改成了‘北静王余党’。我怀疑……” 贾琮接过信纸,目光扫过墨迹,瞳孔微缩,声音低沉。 “温体仁。” 他顿了顿,眼中寒光一闪,“若真是他与二皇子勾结,甄沐澜中的毒便有了来历。” 正说话间,窗外传来一声轻响,宛若夜鸟振翅。 贾琮警觉地抬头,低声道:“谁?” 一道黑影闪至窗前,迅速从窗缝塞入一张字条,随即消失无踪。 贾琮快步上前,展开字条,只见上面潦草写着几字。 “明日早朝,温要弹劾国公与北静王余孽勾结。柳湘莲。” 黛玉心头一震,脸色煞白:“琮哥哥,温体仁要弹劾你!” 贾琮目光如刀,嘴角勾起一抹冷笑:“好一个温体仁,果然按捺不住。” 他将字条收入袖中,转向黛玉,声音低沉而坚定。 “玉儿,这封信你妥善保管。” 黛玉点头,眼中闪过一丝忧色:“琮哥哥,温体仁与二皇子勾结,背后必有更大的图谋。你要小心……” 贾琮握住她的手,掌心的温暖让她心头稍安。 他低声道:“放心,我已有准备。柳湘莲既送来消息,想必还有更重要的情报。明日早朝,我自有应对。” 黛玉轻声道:“琮哥哥,温体仁若真要借柳湘莲之事弹劾你,必会咬定你与废太子旧部有勾结。柳家曾是废太子一脉,柳湘莲又曾与北静王余党接触过……此计甚是毒辣。” 贾琮微微颔首,眼中闪过一丝锐利的光芒,声音低沉:“不错,温体仁此计狠毒。他不仅要打压我,更要离间我与陛下的信任,逼我陷入孤立。” 他顿了顿,忽而冷笑一声,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弧度:“不过,他算错了一点。” 黛玉抬眸,清亮的眼中闪过一丝好奇:“哪一点?” 贾琮唇角微扬,眸中寒光闪烁:“柳湘莲早已向我投诚,且他知晓二皇子与温体仁密谋。” 黛玉眸光一亮,素手轻握,声音中透着几分振奋。 “琮哥哥的意思是……反将一军?” 贾琮点头,目光深邃,语气沉稳如山:“明日早朝,温体仁若敢弹劾我,我便当场揭穿他与二皇子的阴谋。” 黛玉沉思片刻,秀眉微蹙,低声道:“可若直接撕破脸,二皇子毕竟是陛下的血脉,陛下会如何决断?况且,温体仁位极人臣,朝中党羽众多……” 贾琮目光如刀,声音低沉:“所以,我需要一个让陛下不得不信的铁证。” 他起身,缓步走到窗前,推开窗棂,漆黑的夜色如墨,唯有远处点点星光闪烁。 他低声道:“甄沐澜若能醒来,她便是关键证人。” 黛玉点头:“太医说她的毒已解了大半,或许明日便能清醒。我已命紫鹃与雪雁轮流守夜,绝不让任何人靠近。” 贾琮转身,目光落在黛玉清丽的脸上,眼中柔情一闪而过。 他走回她身旁,握住她的手,掌心的温暖驱散了夜的寒意,声音温和却坚定:“玉儿,明日你留在府中,务必守好甄沐澜,任何人不得靠近。” 黛玉郑重点头,眼中透着不容置疑的坚韧:“琮哥哥放心,我定不负所托。” 她顿了顿,接着道:“可如果她明日不能醒来,琮哥哥又该如何应对?” 贾琮轻轻抚过她的发丝,指尖在她耳后停留片刻,眼中闪过一丝笑意:“他们想要诬陷我,无非就是编造一些所谓的证据,既然如此,那我也可以编造些证据来混淆。” 黛玉笑了笑:“琮哥哥,你太坏了……” 贾琮低笑一声,将她揽入怀中,宽阔的胸膛散发着安心的温度,声音坚定如磐石。 “放心,这盘棋,我不会输。” 黛玉靠在他怀中,耳边是他沉稳的心跳,眼中忧色渐渐化作信任。 翌日清晨,金銮殿内,鎏金蟠龙柱在晨光下泛着威严的光泽。 文武百官肃立于殿中,朝服上的补子在光线下熠熠生辉,空气中弥漫着紧张的气息。 弘元帝端坐龙椅,面色略显苍白,龙袍上的五爪金龙在烛光下栩栩如生。 他的目光锐利如鹰,缓缓扫视群臣,声音低沉而威严:“众卿可有本奏?” 温体仁手持玉笏,缓步出列,玄色朝服衬得他气度沉稳,眼中却闪过一丝阴鸷。 他躬身一礼,声音沉稳却字字诛心:“臣有本奏。” 弘元帝目光微凝,语气平静:“讲。” 温体仁抬起头,眼中寒光一闪,声音响彻大殿:“臣弹劾定国公贾琮,暗中勾结北静王余党,意图不轨!” 此言一出,满朝哗然! 文武百官交头接耳,窃窃私语,目光纷纷投向武将队列中的贾琮。 贾琮站在队列前列,玄色朝服衬得他身形挺拔,神色平静如水,眼中毫无波澜,仿佛早已料到这一幕。 弘元帝眉头一皱,目光如刀,直刺温体仁:“温爱卿,此言可有证据?” 温体仁从袖中取出一份密信,双手呈上,语气沉重。 “陛下,此乃北静王余党徐天德临终前所留,亲笔指认贾琮与废太子旧部柳家暗中联络,图谋不轨!” 内侍接过密信,递至御前。 弘元帝展开信纸,目光扫过,眉头越皱越紧,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光芒。 太子站在文官队列旁,脸色苍白,眼中闪过一丝犹豫,似想开口却又止住。 二皇子则站在另一侧,月白朝服在晨光下泛着冷光,嘴角微勾,似笑非笑地瞥了贾琮一眼,眼中透着几分得意。 贾琮依旧不动声色,双手负后,目光沉稳,静静等待时机。 弘元帝放下密信,目光投向贾琮,声音低沉而带着几分试探。 “贾琮,你可有话说?” 贾琮缓步出列,拱手一礼,声音清朗,响彻大殿。 “回陛下,臣确有话说。” 他抬眸,目光如刀,直刺温体仁,语气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温首辅此奏,纯属诬陷!” 温体仁冷笑,眼中闪过一丝轻蔑,声音冰冷:“贾国公,证据在此,你还想抵赖?” 贾琮不慌不忙,从怀中取出一份奏折,双手呈上,语气沉稳。 “陛下,臣亦有本奏。” 内侍接过奏折,递至御前。 弘元帝展开一看,脸色骤变,眼中寒光乍现,龙椅上的手指猛地收紧。 贾琮的声音如惊雷炸响,响彻大殿。 “臣弹劾首辅温体仁与二皇子勾结,意图谋害太上皇,并借北静王余党之名,构陷忠良!” 第319章 风波暂息 二皇子脸色大变,厉声喝道:“贾琮!你血口喷人!” 贾琮冷笑:“二殿下何必着急?臣的证据,尚未说完。” 他转身,高声道:“传柳湘莲!” 殿外,柳湘莲一身劲装,大步走入,单膝跪地。 “臣柳湘莲,参见陛下!” 弘元帝目光锐利:“柳湘莲,你有何证据?” 柳湘莲从怀中取出一份供词,呈上御前。 “陛下,此乃北静王余党徐天德临终前的真实供词,他亲口承认,温首辅与二皇子指使他构陷贾国公!” 弘元帝接过供词,越看脸色越沉。 温体仁见状,厉声道:“陛下!此乃贾琮与柳湘莲串供,意图污蔑老臣!” 贾琮冷笑:“温首辅,徐天德已死,但他的亲笔供词在此,你又如何解释?” 二皇子怒极,猛地出列:“父皇!贾琮此人心怀叵测,儿臣恳请严查!” 弘元帝目光冰冷,缓缓扫过二皇子与温体仁,最终落在贾琮身上,沉声道。 “贾琮,此事关系重大,你可敢与温爱卿当面对质?” 贾琮拱手,声音坚定:“臣愿对质!” 金銮殿上,气氛凝重如铁。 贾琮与温体仁相对而立,目光交锋,似有无形刀光剑影。 弘元帝沉声道:“温爱卿,你指控贾琮勾结北静王余党,证据何在?” 温体仁手持玉笏,躬身道:“陛下,徐天德密信为证!此人临死前亲笔供认,贾琮与废太子旧部柳家暗中联络。” 贾琮冷笑一声:“陛下明鉴,徐天德乃北静王心腹,其供词岂能轻信?更何况——” 他目光如电,直刺温体仁:“昨夜首辅大人与二皇子密会,商议的恐怕不止是构陷微臣?” 二皇子勃然大怒:“贾琮!你竟敢污蔑本宫!” 殿中众臣哗然。温体仁面色微变,随即镇定道。 “贾国公此言差矣。老臣昨夜一直在府中批阅奏章,何来密会之说?” 贾琮不紧不慢:“是吗?那首辅大人可敢让锦衣卫搜查贵府书房?据说昨夜有人看见二皇子府的马车” “够了!” 弘元帝突然拍案,声若雷霆。殿内顿时鸦雀无声。 皇帝目光在三人之间来回扫视,最终沉声道:“此事蹊跷甚多。温爱卿,你的弹劾暂且搁置;贾琮,你的指控也需实证。” 他转向戴权:“传朕口谕,着锦衣卫彻查此事。温体仁、贾琮,你们各自回府,静候调查。” 贾琮躬身应是,眼角余光瞥见温体仁袖中手指微微发抖。 退朝前,弘元帝突然又道,“贾琮留下,朕有事垂询。” 御书房内,龙涎香袅袅。 弘元帝负手立于窗前,声音听不出喜怒:“贾琮,你可知朕为何单独留你?” 贾琮恭敬道:“臣愚钝,请陛下明示。” “你今日在朝堂上,太过锋芒毕露。” 弘元帝转身,目光如炬,“没有实证就指控当朝首辅与皇子勾结,这是大忌。” 贾琮单膝跪地:“臣知罪。但事关社稷安危,臣不得不言。” 弘元帝沉默片刻,突然话锋一转:“甄沐澜中的毒,当真无解?” “回陛下,幸得林家祖传雪莲,毒性已解大半。” “嗯。” 皇帝踱步到案前,手指轻叩桌面,“你方才说,他们要谋害太上皇?” 贾琮抬头,正色道:“柳湘莲亲耳所闻,他们计划在太上皇的药中下毒。” “柳湘莲” 弘元帝眯起眼睛,“哼,那个与北静王余党有过接触的柳家子弟?” “正是。但他早已幡然悔悟,现为臣效力。” 皇帝突然冷笑:“好一个贾琮。用敌人的证人指证敌人,你这步棋下得妙啊。” 贾琮心头一凛,知道皇帝起了疑心,当即叩首:“臣只为社稷,绝无二心。” “起来。” 弘元帝摆摆手,“朕会派御医去给甄沐澜诊治。若她醒来,第一时间带她入宫。” “臣遵旨。” “还有,” 皇帝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近日你就不要上朝了,才刚大婚,还是好生休息。“ 贾琮瞳孔微缩——这是变相的软禁。 但他面色如常:“谢陛下体恤。” 走出宫门时,贾琮仰头望天。 阴云密布,似有暴雨将至。 柳湘莲从暗处闪出,低声道:“国公爷,温体仁回府后立即销毁了一批文书。” 贾琮嘴角微扬:“果然沉不住气了。去告诉黛玉,让她” 话音未落,一队锦衣卫突然逼近。 为首的千户抱拳道:“奉旨护送定国公回府。” 贾琮眸光一沉,心知这是皇帝的监视。 他淡然点头:“有劳了。” 马车缓缓驶离皇城。 贾琮轻轻摩挲腰间玉佩,眼中寒光闪烁。 这场博弈,远未结束。 御书房内,龙涎香缭绕,弘元帝背对殿门,负手而立。 窗外乌云密布,似有风雨欲来之势。 太子跪伏在地,额头紧贴冰冷的地砖,声音颤抖。 “父皇,二弟勾结温体仁,意图构陷忠良,甚至……甚至对皇祖父起了歹念!儿臣恳请父皇明察!” 弘元帝沉默良久,缓缓转身,目光如古井无波:“西南近日呈报,说是有奇药现世,能治百病。” 太子一愣,不解其意:“父皇的意思是” “过些时日,你去一趟西南。” 皇帝抬眸,眼中深不可测,“一来求药,二来散散心。” 太子浑身一震,脸色瞬间煞白。这是变相的流放! “儿臣遵旨。”他艰难地叩首,指甲深深掐入掌心。 退至殿门时,朱漆大门忽然开启。 二皇子迎面而来,两人目光相撞,如刀剑相击。 “皇兄这是怎么了?脸色如此难看?”二皇子唇角微勾。 太子冷笑:“不劳二弟挂心。” 擦肩而过时,二皇子压低声音:“西南瘴气重,皇兄可要保重啊。” 太子脚步一顿,眼中怒火翻涌,却终是拂袖而去。 二皇子嘴角勾起一抹冷笑,径直入内。 殿门关闭的刹那,弘元帝骤然怒喝:“跪下!” 二皇子浑身一颤,双膝重重砸在地上。 “朕竟不知,朕的儿子有这般能耐!” 弘元帝抓起案上茶盏摔得粉碎,瓷片飞溅划破二皇子脸颊, “勾结权臣,谋害太上皇,栽赃兄长——你眼里可还有半点人伦纲常?!” 二皇子伏地颤抖:“儿臣冤枉!定是贾琮与柳湘莲串供构陷——” “住口!” 弘元帝一脚踹翻御案,奏折笔墨散落一地,“温体仁书房昨夜烧毁的文书,你真当朕不知情?!” 二皇子额角渗出冷汗,终于颓然:“儿臣知罪。” 弘元帝闭目长叹:“文官与皇权自古相争,你竟蠢到与温体仁联手?他今日能助你夺嫡,来日就能架空皇权!” “儿臣糊涂” 弘元帝闭目长叹,再睁眼时已敛去怒意,只剩深深的疲惫:“明日启程去湖广,任荆州知府。若三年内治不好水患,你便永远留在那。” 二皇子不可置信地抬头:“父皇!荆州乃蛮荒之地,儿臣——” “滚出去!”弘元帝拂袖背身,再不看他一眼。 “这是你最后的机会。” 待殿内重归寂静,戴权悄声禀报:“陛下,贾国公已回府。” 弘元帝摩挲着案角龙纹,忽然问道:“太上皇今日进药了吗?” 戴权躬身:“夏公公亲自验过,无恙。” 皇帝目光幽深:“传旨,召林如海即刻入宫。” 定国公府内,烛火摇曳。 林黛玉倚在窗边,指尖轻抚着窗棂上的雕花,目光却始终望向府门方向。 紫鹃端来一盏热茶,轻声道:“姑娘,国公爷不会有事的。” 黛玉接过茶盏,指尖微凉,低声道:“朝堂之上,刀光剑影,比战场还要凶险……” 正说着,府门外传来一阵马蹄声。 黛玉眸光一亮,放下茶盏,快步走向院门。 贾琮披着玄色大氅踏入府中,见黛玉立在廊下,眉宇间的冷峻顿时柔和几分。 他大步上前,握住她微凉的手:“怎么站在风口?” 黛玉细细打量他的神色,见他安然无恙,才松了口气:“琮哥哥无事便好。” 贾琮轻笑,牵着她往内院走去:“陛下不过是让我歇息几日,无妨。” 黛玉心知事情绝非如此简单,但见他神色从容,便也不再多问。 晚膳时,映月匆匆进来,递上一封密信:“国公爷,二牛传来的消息。” 贾琮展开一看,眉头微挑,随即递给黛玉:“太子被派往西南求药,二皇子则调任荆州。” 黛玉看完,若有所思:“陛下终究还是想保全他们。” 贾琮点头,眼中闪过一丝深邃:“帝王心术,终究难舍骨肉之情。” 正说着,二牛又匆匆进来,低声道:“国公爷,府外盯梢的人多了不少,看装束,像是锦衣卫的人。” 黛玉指尖微紧,看向贾琮。 贾琮却轻笑一声,端起茶盏啜饮一口:“陛下这是怕我有所动作呢,毕竟那可是皇位呢。” 黛玉蹙眉:“琮哥哥,那我们……” 贾琮放下茶盏,唇角微扬:“正好,我也懒得掺和这些事。” 他伸手握住黛玉的手,眼中带着几分慵懒的笑意。 “我们才刚刚大婚,就被卷进这些风波里,实在扫兴。” 黛玉一怔,随即脸颊微红:“那琮哥哥的意思是……” 贾琮笑道:“年关将至,京城天寒地冻,不如我们去粤海过年?” 黛玉眨了眨眼,随即莞尔:“琮哥哥是想躲开这波风波?” 贾琮捏了捏她的指尖,低笑道:“怎么,夫人不愿意?” 黛玉抿唇一笑,眼中带着几分狡黠:“那倒不是,只是……琮哥哥真的舍得放下朝中之事?” 贾琮眸光微深,淡淡道:“陛下既然让我‘休息’,那我便好好休息。至于朝堂上的风浪,自有该操心的人去操心。” 定国公府的大厅内,暖炉生香,秦可卿正与黛玉对坐,手中执着一本账册,轻声细语地商议着府中年底的用度安排。 “妹妹看这里,” 秦可卿指尖轻点,“年节下各府的礼单,按旧例是要加三成的,不过今年国公爷新封,怕是还要再添些。” 黛玉含笑点头:“姐姐说的是,我已让紫鹃备了一份单子,正要请姐姐过目。” 正说着,忽听外间一阵笑语喧哗。 湘云清脆的声音老远就传了进来:“琮哥哥!听说你要去粤海?我也要去!” 帘子一掀,一群姐妹鱼贯而入。 元春端庄走在最前,迎春温婉地扶着探春,宝钗宝琴姐妹俩并肩而行,湘云则蹦蹦跳跳地冲在最前面,后头还跟着略显拘谨的刑岫烟。 贾琮正端坐在窗边,惜春手持画笔,专注地为他描摹肖像。见众人进来,他挑眉一笑:”哟,今儿是什么风,把你们都吹来了?” 湘云几步跑到他跟前,扯着他袖子直晃:“琮哥哥,带我去粤海嘛!听说那里有大海,还有椰子树!” 惜春画笔一顿,嗔道:“云丫头别闹,我正画着呢!” 黛玉起身相迎,笑道:“都坐下说话。紫鹃,上茶。” 宝钗环顾四周,目光在秦可卿身上略作停留,随即温婉一笑。 “林妹妹和可卿姐姐在忙府务?我们来得不是时候了。” 秦可卿起身行礼:“宝姑娘说哪里话,正好一起商议。” 探春拉着迎春坐下,好奇道:“琮哥哥真要去粤海?” 贾琮耸耸肩:“京城太闷,出去散散心。” 元春抿唇一笑:“才大婚就想着往外跑,也不怕林妹妹恼你。” 黛玉脸颊微红,轻声道:“大姐姐说笑了。” 湘云不依不饶:“我不管!琮哥哥必须带我去!长这么大还没见过海呢!” 贾琮被她晃得没法,忽然灵机一动,环视众人。 “要不大家都去?” 厅内顿时一静。 宝琴眼睛一亮,却又犹豫:“这合适吗?” 刑岫烟小声道:“老太太那边” 贾琮大手一挥:“我去说!” 惜春放下画笔,难得露出雀跃之色:“若真能去,我要画遍粤海风光!” 探春与迎春对视一眼,都有些心动。 元春沉吟道:“琮弟,这可不是小事。一大家子女眷出远门” “无妨。” 贾琮笑道,“咱们坐官船南下,沿途有驿站接应。到了粤海就住邬家的别院,安全得很。” 宝钗忽然开口:“薛家在粤海也有商号,倒是可以帮忙打点。” 黛玉见众人意动,柔声道:”若姐妹们同去,路上也有个照应。” 湘云欢呼一声,扑过去抱住黛玉:“还是林姐姐最好!” 贾琮看着满屋笑语嫣然的姐妹们,忽然觉得朝堂上的那些勾心斗角,似乎都远去了。 他起身道:“既如此,我这就去荣国府见老太太。” 黛玉替他整理衣襟,轻声道:“我同你一起去。” 贾琮携黛玉来到荣国府时,已是傍晚。 暮色四合,府中各处点起了灯笼,映得廊下朱漆柱子泛着暖光。 贾母正在荣庆堂与王熙凤说笑,见二人联袂而来,脸上笑意更浓。 “哟,新婚燕尔的,怎么舍得来瞧我这老婆子了?” 黛玉脸颊微红,上前行礼:“外祖母说笑了。” 贾琮拱手笑道:“老祖宗精神矍铄,孙儿瞧着比我们还精神呢。” 贾母乐呵呵地招手让他们坐下,又命鸳鸯上茶:“说,有什么事?” 贾琮也不绕弯子,直言道:“孙儿想带玉儿去粤海过年,顺道看看那边的产业。湘云、探春她们听说后,也都闹着要去” “什么?” 贾母手中的茶盏一顿,“一大家子姑娘都要去?” 王熙凤眼珠一转,笑道:“哎哟,这可是大事儿!路上舟车劳顿的,可不好安排。” 黛玉轻声道:“外祖母放心,邬家在粤海有宅院,薛家也能照应。况且乘官船南下,沿途都有驿站。” 贾母沉吟不语,目光在两人脸上来回扫视。 她活了大半辈子,哪能看不出其中蹊跷? 贾琮刚被变相软禁,转眼就要离京,必是朝中出了什么变故。 “琮哥儿,” 贾母忽然压低声音,“你跟老祖宗说实话,是不是” 贾琮会意,微微点头:“陛下让我''休息'',孙儿便想休息得彻底些。” 贾母眼中精光一闪,随即笑道:”既如此,去散散心也好。”她拍了拍黛玉的手,”只是路上要照顾好自己,别让我这老婆子担心。” 黛玉眼眶微热:”外祖母” ”不过,”贾母忽然板起脸,”姑娘们出门可不是小事。凤丫头,你去跟薛姨妈、史家都打个招呼,看他们什么意思。” 王熙凤爽快应下:”老祖宗放心,我这就去办。” 薛姨妈正在梨香院与宝钗对账,听说王熙凤来了,连忙迎出去。 ”什么?宝丫头也要去?”薛姨妈听完来意,眉头紧皱,”这” 王熙凤笑道:”姨妈别担心,有琮兄弟在,安全得很。再说宝丫头稳重,正好帮着照应其他姐妹。” 宝钗放下账本,温声道:”妈,我在京中也闷得慌,出去走走也好。况且琴丫头一直念叨着要去看海” 薛姨妈看了看女儿,又想到贾琮如今的身份地位,终是点头:”罢了,你们年轻人有年轻人的想法。只是路上千万小心。” 史府的反应却出乎意料地痛快。 史鼐听完王熙凤的话,哈哈大笑:”云丫头那野性子,早该出去见见世面了!” 史鼎捻须微笑:”有定国公照应,我们放心得很。” 定国公府的马车缓缓驶入林府,贾琮扶着黛玉下车时,林如海已站在阶前等候。 他身着靛青色便服,面容清癯,目光却依旧锐利如昔。 ”父亲。”黛玉快步上前,眼中满是欣喜。 林如海含笑点头,拍了拍女儿的手,随即看向贾琮:”琮儿,进来说话。” 书房内,茶香袅袅。林如海亲自斟了一杯递给贾琮,开门见山道:”听说你要带玉儿和府中姐妹南下粤海?” 贾琮接过茶盏,点头道:”是,年关将至,京城天寒,正好出去散心。” 林如海沉吟片刻,忽而一笑:”这倒是个好主意。” 黛玉有些意外:”父亲不反对?” 林如海摇头:”陛下既然让你''休息'',你便好好休息。远离京城是非,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贾琮眸光微动:”岳父大人似乎知道些什么?” 林如海放下茶盏,神色凝重了几分:”前日陛下召我入宫,言语间多有试探。” 贾琮坐直了身子:”陛下说了什么?” 林如海低声道:”他问我,你是否对储位有觊觎之心。” 黛玉指尖一颤,茶盏险些脱手。 贾琮却神色不变,只淡淡道:”岳父如何回答?” 林如海看了他一眼:”我说,琮儿若有此心,他就不会如此张扬了。” 贾琮轻笑一声:”岳父倒是了解我。” 林如海摇头:”陛下虽未明说,但我看得出来,他对你仍有戒心。” 他顿了顿,”琮儿,此次南下,虽是避祸,但也不能让陛下觉得你是故意远离朝堂,以退为进。” 贾琮挑眉:”岳父的意思是” ”去和陛下当面说清楚。”林如海沉声道,”告诉他,你只是带家眷出游,年后必归。否则,他只会更加猜忌。” 贾琮沉思片刻,缓缓点头:”岳父说得有理。” 黛玉轻声道:”那琮哥哥何时入宫?” ”明日。”贾琮看向林如海,”岳父可还有别的建议?” 林如海目光深邃:”琮儿,陛下如今最忌惮的,不是你的能力,而是你的''势''。你平定辽东、改革盐政、创立火器营,朝中武将多与你交好,甚至连太上皇都对你另眼相看” 贾琮眸光一冷:”所以,陛下怕我功高震主?” 林如海摇头:”不,他是怕你''不得不''走上那条路。这个位置只能是他给,而不是你去拿。” 书房内一时沉寂。 良久,贾琮轻笑一声:”岳父放心,我对那个位置,毫无兴趣。” 林如海深深看了他一眼,终是点头:”既如此,明日入宫,务必让陛下明白你的心意。” 三日后,乾清宫内。 弘元帝看着跪在殿中的贾琮,似笑非笑:”爱卿这是要携美出游?” 贾琮恭敬道:”回陛下,臣想着年关将至,带内子去粤海探望邬家,顺道散散心。” 皇帝指尖轻叩龙案:”带这么多女眷,阵仗不小啊。” ”都是自家姐妹,路上好有个照应。”贾琮面不改色,”若陛下不允” 弘元帝忽然笑了:”朕何时说过不允?”他意味深长地看着贾琮,”爱卿既然想''休息'',那就好好休息。年后再回京也不迟。” 贾琮心领神会:”臣谢陛下体恤。” ”不过,”皇帝话锋一转,”邬家那个精通火器的小姐,可得给朕好好地带回来。” 贾琮心头一凛,知道皇帝这是在提醒他别想一去不回,当即郑重应下。 第320章 离京 京城码头,冬雪初霁。 晨光洒在波光粼粼的河面上,映出碎金般的光影。 码头上人来人往,脚夫们吆喝着搬运货物,商贩的摊子支在路边,热腾腾的包子香气混着河水的腥气飘散开来。 贾琮一身墨色锦袍,外罩玄色大氅,立在船头,目光沉静地注视着府中下人将最后一箱行李搬上船。 女眷们早已登船,此刻都在舱内歇息。 忽然,码头另一端传来一阵喧哗。 贾琮抬眼望去,只见一队侍卫拥簇着一艘官船缓缓靠岸。 船上挂着明黄色的龙旗,船头立着一个身着锦袍的年轻男子。 正是二皇子。 “倒是巧了。” 贾琮轻笑一声,眼中闪过一丝玩味。 二皇子似有所觉,转头看了过来。 四目相对,二皇子眼中闪过一丝阴鸷,随即又恢复了平静。 他整了整衣袍,竟朝这边走了过来。 贾琮负手而立,静静等待。 二皇子走到近前,脸上挂着得体的微笑:“贾国公,好巧。” 贾琮拱手行礼:“见过殿下。” 二皇子摆摆手:“免礼。国公这是要携美出游?” 贾琮淡然道:“内子想去粤海看看,便一同前往。” 二皇子目光在豪华楼船上扫过,笑道:“国公好大的排场。这船怕是比本宫的官船还要气派三分。” 贾琮不卑不亢:“殿下说笑了。不过是寻常物件,殿下若想要,岂会没有。” 河风骤起,吹动二人的衣袍。 码头上的喧嚣似乎远去,只余二人之间无形的剑拔弩张。 二皇子忽然压低声音:“贾琮,你以为离开京城就能置身事外?” 贾琮唇角微扬:“殿下这是何意?” 二皇子冷笑:“没什么,只是提醒国公,江湖险恶,路上小心。荆州离粤海可不远。” 贾琮目光平静:“多谢殿下关心。臣自会谨慎。” 二皇子冷哼一声:“既如此,本宫就不打扰了。国公,咱们后会有期。” 说完,他转身离去,袍袖翻飞间带起一阵冷风。 贾琮目送二皇子走远,这才转身登船。 刚一上船,就见黛玉从舱内快步迎了出来。 她披着银狐斗篷,手里还捧着一个暖炉,显然已在舱门等候多时。 “琮哥哥”黛玉轻唤一声,眼中带着询问。 贾琮握住她微凉的手:“外面风大,怎么出来了?” 黛玉低声道:”我在舱窗都看见了。二皇子他说了什么?” 贾琮将她往舱内引,边走边道:“不过是些场面话。不过” 他顿了顿,“他特意提到荆州离粤海不远。” 黛玉秀眉微蹙:“他这是在威胁我们?” 贾琮点头:“多半是。不过无妨,我已安排妥当。” 二人走进内舱,暖意扑面而来。 紫鹃连忙奉上热茶,又悄悄退了出去。 黛玉将暖炉递给贾琮,轻声道:“方才我在窗边,看见二皇子身边跟着几个面生的侍卫,不像是宫里的人。” 贾琮接过暖炉,眉头微皱:“哦?可看清样貌?” 黛玉摇头:“距离太远,看不真切。但其中一人腰间配着一把奇特的弯刀,不似中原样式。” 正说着,舱外传来一阵轻盈的脚步声。 元春在惜春和邢岫烟的搀扶下款步而入,身后跟着几个捧着茶点的丫鬟。 “琮弟。” 元春温婉一笑,声音如清泉般柔和, “方才听丫鬟们说船就要开了,特意来看看你们。” 贾琮连忙起身行礼:“大姐姐。” 黛玉也起身相迎,接过丫鬟手中的茶盏亲自为元春斟茶。 “大姐姐怎么亲自过来了?该是我们去请安才是。” 元春接过茶盏,目光在二人脸上轻轻一扫:“方才在舱窗看见二皇子来过?” 贾琮与黛玉对视一眼,正要回答,忽听惜春轻呼一声:“呀!船动了!” 众人不约而同地望向窗外,只见码头渐渐远去,岸上的人群化作模糊的影子。 邢岫烟怯生生地站在角落,手里绞着帕子,小声道。 “这船好稳当。” 元春微微一笑:“这船自是极好的。” 她转向贾琮,意味深长地道:“二皇子今日也要离京?” 贾琮点头:“陛下命他即刻赴任荆州。” 元春轻抿一口茶,茶盏遮住了她唇边的一丝冷笑。 “倒是巧了。” 她放下茶盏,忽然换了轻快的语气:“说起来,咱们姐妹难得一同出游,不如做些消遣?” 惜春闻言眼睛一亮,从袖中取出随身携带的画具。 “我正想画这江景呢!” 邢岫烟细声细气地道:“我我可以帮四姑娘研墨。” 黛玉见气氛活跃起来,也展颜笑道:“正好带了琴来,不如我抚琴,四妹妹作画?” 元春赞许地点头:“极好。岫烟的字也好,待会儿题诗就交给你了。” 众人正说笑间,忽然船身轻轻一震,接着传来船老大的吆喝声:“起锚喽——” 惜春连忙凑到窗边,兴奋地道:“快看!岸上的人变得好小!” 黛玉走到她身旁,指着远处:“那边有渔舟,四妹妹不妨画下来。” 惜春立刻支起画板,邢岫烟乖巧地在一旁研墨。 元春看着她们,眼中流露出几分怀念:“当年在宫里时,最盼的就是这样的闲适时光。” 贾琮轻声道:“大姐姐如今回来了,往后这样的日子多着呢。” 元春笑了笑,忽然压低声音:“琮弟,二皇子那人最是记仇。他方才特意来见你,必有所图。这一路” 贾琮会意:“大姐姐放心,我都安排妥当了。” 正说着,惜春忽然惊呼:“你们快看!那艘官船也起航了!”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二皇子的官船正缓缓离岸,朝着与他们相反的方向驶去。 阳光照在明黄色的龙旗上,显得格外刺目。 黛玉轻声道:“一南一北,倒是各奔前程了。” 元春意味深长地道:“但愿如此。” 船渐渐驶入江心,两岸的景色徐徐展开。 惜春专注地作画,邢岫烟在一旁轻声细语地提建议;元春与黛玉说着家常,不时发出轻笑。 贾琮站在窗边,望着渐行渐远的京城,神色莫测。 首辅府的书房内,炭盆中的火光明明灭灭,映照着温体仁那张沟壑纵横的老脸,宛如一尊古拙的雕像。 他枯瘦的手指摩挲着一封密信,信上是二皇子离京前派人送来的最后一条消息。 “荆州水路,静候佳音。” 字迹遒劲,透着一股隐秘的急迫。 “呵……” 温体仁冷笑一声,指尖一松,信纸飘入炭盆,火舌瞬间吞噬了字迹,化作一缕青烟。 窗外寒风呼啸,吹得窗棂咯吱作响,雪花如絮,敲打着青瓦。 门帘轻动,老管家躬身进来,低声道:“老爷,兵部李大人求见。” 温体仁眼皮未抬,声音沙哑:“不见。” “可李大人说……” 老管家声音更低,带着几分犹豫, “说是奉了陛下的旨意,来取兵部今年的军费账册。” 温体仁的手指猛地一顿,枯瘦的指节微微发白。 兵部账册向来由首辅过目后呈递皇帝,如今弘元帝竟直接派人来取…… 他缓缓闭眼,脸上阴晴不定,半晌才道:“给他。” 他的声音低沉,带着一丝疲惫, “从今日起,各部要什么,都给。” 老管家愕然,眼中闪过一丝震惊:“老爷?” 温体仁睁开眼,浑浊的眸子里闪过一抹锐利,宛如寒刃。 “陛下这是在削我的权啊……” 他望向窗外飘落的雪花,声音沙哑而低沉, “那日朝堂上,他按下贾琮对我的弹劾,不过是顾及朝廷体面。一个首辅若背上谋逆罪名,天下文官都要震动。” 炭盆里爆出一声轻响,火星四溅,映得他眼底寒光更盛。 “可自那日起,内阁的票拟权被分给了次辅,吏部的人事任免需经陛下朱批,如今连兵部的账册都直接上呈……” 他剧烈咳嗽起来,枯瘦的身躯微微颤抖。 老管家连忙奉上参茶,却被他一把推开,茶盏落地,发出清脆的碎裂声。 温体仁喘着粗气,眼中闪过一丝狠色:“去告诉二皇子的人,就说老夫……应了。” 他的声音低沉,带着决绝,宛如一柄出鞘的利剑。 老管家低头应是,悄然退下。 书房内只剩炭火噼啪作响,温体仁枯坐案前,目光落在窗外的雪幕,似在筹谋一场更大的风暴。 二皇子的官船逆流而上,甲板上寒风刺骨,江水拍打船舷,发出低沉的轰鸣。 船舱内,二皇子狠狠摔碎一个青瓷茶盏,碎片飞溅,划破跪地幕僚沈先生的脸颊,渗出一道细细的血痕。 他身着玄色锦袍,俊朗的面容因怒气而扭曲:“荆州!那种蛮荒之地也配让本宫去?!” 沈先生纹丝不动,素袍上沾着茶渍,声音却平静如水。 “殿下息怒。陛下此举,实则是在给您机会。” 他低垂的眼中闪过一丝精光,带着几分深邃的算计。 “机会?” 二皇子冷笑,步伐急促地在舱内踱步, “太子被发配西南,本宫被扔到荆州,这叫机会?” 他的声音夹杂着怒意,眼中寒光乍现。 沈先生缓缓抬头,语气沉稳。 “太子去西南是求药,说穿了就是流放,形同软禁。可殿下您去荆州,却是实打实的封疆大吏!” 他压低声音,眼中精光更盛, “荆州水患连年,民怨沸腾。若殿下能治理妥当,疏通水道、安抚民心,便是大功一件。届时,陛下还能找什么理由不召您回京?” 二皇子神色稍霁,停下脚步,走到窗前,望着滚滚江水,眼中闪过一丝沉思。 “可贾琮……” 他的声音低沉,带着几分忌惮。 “贾琮去了粤海,正好给了我们时间。” 沈先生阴冷一笑,从袖中取出一封信,恭敬呈上,“邬家虽在粤海势大,但海上……可不只有商船。” 他的语气意味深长,带着一丝阴鸷。 二皇子展开信笺,目光扫过字迹,越看眼中寒光越盛。 “倭寇首领黑田久藏,愿与殿下合作……” 他五指猛地收紧,信纸被攥成一团,发出轻微的碎裂声。 “好!” 他猛地转身,眼中闪过一丝狠色,“让他们盯紧贾琮的船队,等到了海上……” 他未说完,目光却落在江面上,波涛汹涌,似在预示一场腥风血雨。 沈先生垂眸,嘴角勾起一抹冷笑,舱内的烛火摇曳,映得两人身影如鬼魅。 大明宫的暖阁内,檀香袅袅,幽静如水。 棋盘上黑白交错,宛如一幅天下大势的缩影。 太上皇执黑子,轻轻落在棋盘一角,发出清脆的叩击声,目光深邃。 “你这一步,太急了。” 弘元帝手持白子,闻言一笑,玄色龙袍在烛光下泛着冷光。 “父皇是说儿臣对温体仁动手太早?” 他的语气从容,眼中却闪过一丝锐利。 太上皇不置可否,又下一子,棋盘上黑子连成一线,气势沉稳。 “首辅经营朝堂数十载,门生故旧遍布六部。你今日削他权,明日他的徒子徒孙就会在奏折里做文章。” 弘元帝微微一笑,将白子轻轻放下,封住黑子一角。 “父皇所言极是。但若不趁此机会削弱首辅权势,朝局恐会被他一人掌控,对朝廷长远发展不利。” 太上皇点了点头,目光深邃地注视着棋盘。 “你虽说得有理,但也需谨慎行事。温体仁毕竟为朝廷效力多年,若处理不当,可能会引发更大的动荡。” 他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复杂, “贾琮离京一事,你怎么看?” 弘元帝沉默片刻,缓缓道:“贾琮知进退,是好事。” 太上皇微微颔首,目光柔和了几分:“你能这么想,我就放心了。” 两人沉默片刻,棋局继续进行。 弘元帝直视太上皇,郑重地问道:“父皇,皇位继承之事,是否真的由儿臣做主?” 太上皇目光如炬,点了点头,语气沉稳。 “皇帝,朕信任你。这江山,终究要交到一个真正有能力的人手中。不论是二皇子还是贾琮,谁最配得上这个位置,由你决定。” 弘元帝长舒一口气,眼中闪过一丝释然:“儿臣定不负父皇所托。” 太上皇微微一笑,拿起最后一枚棋子,轻轻落下:“那么,这盘棋,该结束了。” 船行江上,两岸青山如黛,晨雾缭绕,宛如一幅徐徐展开的水墨画卷。 黛玉倚在船舷边,银狐斗篷被江风轻轻拂动,发间一支白玉簪映着晨光,更衬得她清丽脱俗。 她望着远处水天一色的景致,唇边带着淡淡的笑意。 身后传来轻盈的脚步声,宝钗缓步走近,手中捧着一盏热茶,递了过来。 “林妹妹,江风冷,喝口茶暖暖身子。” 黛玉回眸一笑,接过茶盏:“多谢宝姐姐。” 宝钗在她身旁站定,目光也投向远处的江景,轻声道:“许久未曾这般悠闲了。” 黛玉浅啜一口茶,茶香清冽,正是上好的龙井。 她侧眸看向宝钗,见她今日穿了一袭藕荷色褙子,衬得肌肤如雪,眉目间依旧端庄温婉,只是眼底似有一丝淡淡的羞意。 “宝姐姐今日气色极好。”黛玉意有所指地笑道。 宝钗耳尖微红,轻抿着唇道:“妹妹说笑了。” 这时,舱内传来一阵嬉笑声,湘云清脆的嗓音远远传来。 “琮哥哥!你答应教我下棋的,怎么又躲到甲板上去了?” 贾琮的声音懒洋洋地回应:“云丫头,你棋艺太差,我教了也是白教。” 湘云不服气地嚷道:“谁说的!我昨日还赢了四妹妹一局呢!” 惜春的声音也跟着传来:”那是我让着你的!” 众人一阵哄笑,连黛玉也忍不住弯了眉眼。 宝钗望着甲板的方向,眸光微动,指尖不自觉地抚过腕上的翡翠镯子。 那是前几日贾琮悄悄送给她的。 宝钗轻声道:“琮兄弟倒是难得这般轻松。” 黛玉顺着她的目光看去,只见贾琮正懒散地靠在船舷边,手里把玩着一枚棋子,眉眼间尽是慵懒的笑意,与朝堂上那个锋芒毕露的定国公判若两人。 “是啊,离了京城,他倒是自在了。”黛玉柔声道。 宝钗沉默片刻,忽然低声问道:“林妹妹,你……不介意吗?” 黛玉一怔,抬眸看向她:“介意什么?” 宝钗眸光微垂,指尖轻轻摩挲着茶盏边缘,声音极轻:“……我与琮兄弟的事。” 黛玉呼吸微微一滞,随即又恢复如常。 她望着远处的江水,轻声道:“宝姐姐,你我自幼相识,你的心思,我又怎会不知?” 宝钗指尖微颤,抬眸看向黛玉,眼中带着几分惊讶和忐忑。 黛玉微微一笑,伸手握住她的手:“宝姐姐,我不介意。” 宝钗怔住,半晌才低声道:“林妹妹……” 黛玉摇了摇头,柔声道:“琮哥哥待我极好,可我知道,他心中亦有你。” 宝钗眼眶微红,低声道:“我……我只是……” 黛玉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背,笑道:“宝姐姐不必解释,我懂的。” 宝钗深吸一口气,终于露出一丝释然的笑意:“多谢你,林妹妹。” 黛玉莞尔:“走,他们闹得正欢,我们也去凑凑热闹。” 夜色渐深,江风微凉,船上的灯火映在水面上,碎成点点星光。 贾琮独自站在船尾,望着远处朦胧的月色。 听到熟悉的脚步声靠近,他唇角微扬,头也不回地伸出手。 一只温软的手立即放入他的掌心。 “怎么才来?” 他低声问道,指腹轻轻摩挲着她的手背。 宝钗任由他牵着手, 贾琮转身将她拉入怀中,低头在她发间轻嗅。 “想我了?” 宝钗脸颊发烫,却没有躲开,反而往他怀里靠了靠。 “明知故问。” 他低笑一声,手指抬起她的下巴,在月光下端详她姣好的面容。 宝钗被他看得羞赧,眼睫轻颤,却还是迎着他的目光。 “在船上这些日子,想亲近你都难。” 贾琮叹息着,拇指抚过她柔软的唇瓣。 宝钗握住他的手腕,轻声道:“别会被人看见” “这么晚了,谁还会来?” 他说着,却还是带着她往阴影处挪了挪。 江风拂过,宝钗不自觉地往他怀里缩了缩。 贾琮立即解开大氅将她裹住,温热的掌心贴在她腰间。 “冷吗?” 宝钗摇摇头,仰脸看他:“你这些天可有想我?” 贾琮挑眉:“前日不是才偷偷去你舱里?” “那都过去两日了。” 宝钗难得露出小女儿情态,手指在他胸前画着圈。 他眸色一暗,突然低头吻住她的唇。 宝钗轻哼一声,随即软化在他的怀抱里。 这个吻温柔而缠绵,带着这些天积攒的思念。 分开时,宝钗气息微乱,靠在他肩上平复呼吸。 贾琮轻抚她的后背,低声道:“等到了粤海,就不用这般躲躲藏藏了。” 宝钗抬眸,眼中带着期待:“真的?” ”嗯。” 他亲了亲她的鼻尖,“我已经让人在别院准备了单独的院落,到时候” 宝钗捂住他的嘴,羞赧道:“不许说。” 贾琮笑着拉下她的手,十指相扣:“好,不说。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贾琮回到舱内时,黛玉正倚在软榻上翻着一本诗集。 听到动静,她头也不抬地说道:“回来了?” 贾琮走到她身旁坐下,伸手将她揽入怀中:“嗯。” 黛玉靠在他胸前,指尖轻轻点了点他的唇角,似笑非笑道。 “口脂都没擦干净,就敢回来?” 贾琮一愣,随即失笑,也不辩解,反而低头在她唇上亲了一下:“现在公平了。” 黛玉轻哼一声,却没有推开他:“宝姐姐可还好?” ”嗯。” 贾琮把玩着她的一缕青丝,“就是担心你生气。” 黛玉抬眸看他,眼中带着几分狡黠:“我若生气,当初就不会应允你们的事了。” 贾琮心头一暖,将她搂得更紧:“我的玉儿最是大度。” “少来。” 黛玉戳了戳他的胸口,“不过你要答应我,不能厚此薄彼。” 贾琮郑重地点头:”我保证。” 窗外,江风轻拂,船行平稳。月光透过窗纱,洒在相拥的两人身上,映出一室温馨。 第321章 抵达粤海 晨雾初散,粤海码头上已是一片繁忙。 贾琮的官船缓缓靠岸,船身破开平静的海面,激起层层细浪。 黛玉披着一件淡青色的斗篷,站在船舷边,望着远处逐渐清晰的码头轮廓,眼中闪过一丝期待。 “到了。” 贾琮走到她身旁,轻轻握住她的手,低声道,“累不累?” 黛玉摇摇头,莞尔一笑:“一路上有你陪着,倒也不觉得累。” 贾琮捏了捏她的指尖,目光投向码头,忽然眉头一挑,嘴角勾起一抹笑意。 “看来有人比我们还急。” 只见码头上,邬思瑶一身湖蓝色劲装,腰间束着一条银丝绦带,发间仅簪了一支白玉钗,衬得她英姿飒爽。 她正踮着脚尖,目光急切地在船上搜寻,直到看见贾琮的身影,眼中瞬间亮了起来。 却又在黛玉的目光投来时,微微低头,掩饰住那一闪而过的情愫。 在她身旁,邬思远负手而立,一袭靛青色长袍,面容沉稳,见贾琮下船,立刻上前拱手行礼。 “国公爷,一路辛苦。” 贾琮笑着还礼:“邬兄客气了,劳烦你们亲自来接。” 邬思远爽朗一笑:“国公爷远道而来,邬家岂能怠慢?” 话音未落,邬思瑶已快步走到贾琮面前,眼中带着几分雀跃,却又故作镇定地说道。 “琮哥哥,路上可还顺利?” 贾琮点头:“一切安好。” 他的目光在她脸上停留片刻,见她眼下一片淡淡的青影,显然这段日子并未好好休息,不由得眉头微皱。 “思瑶,你又熬夜了?” 邬思瑶一怔,随即别过脸,轻哼一声:“哪有?我睡得可好了。” 邬思远在一旁摇头,无奈道。 “这丫头自从接到你要来的消息,就整日泡在工坊里,说是要赶制一批新火器给你看,劝都劝不住。” 邬思瑶耳尖一红,瞪了兄长一眼:“哥!” 贾琮失笑,伸手揉了揉她的发顶:“傻丫头,急什么?” 这一亲昵的动作让邬思瑶的脸瞬间红透,她低下头,手指无意识地绞着衣角,心跳如鼓。 黛玉站在一旁,将这一幕尽收眼底,眼中闪过一丝了然,却并未多言。 只是微微一笑,上前挽住邬思瑶的手臂,柔声道。 “思瑶妹妹,许久不见,可有想我?” 邬思瑶抬头,见黛玉笑意盈盈,眼中并无半分不悦,心中稍安,连忙点头。 “自然想的!林姐姐这一路可还习惯?” 黛玉轻笑:“有琮哥哥在,一切都好。” 两人相视一笑,气氛融洽。 这时,码头另一端传来一阵脚步声,薛蝌带着几名随从快步走来,朝贾琮拱手道。 “国公爷,宅院已按您的吩咐安排妥当,随时可以入住。” 贾琮点头:“有劳薛兄弟了。” 薛蝌笑道:“国公爷客气了,这是薛某分内之事。” 邬思远见状,识趣地说道。 “国公爷远道而来,想必需要休整,邬某就不多打扰了。改日再设宴为国公爷接风洗尘。” 贾琮拱手:“多谢邬兄体谅。” 邬思远点点头,又看向邬思瑶:“思瑶,我们回去。” 邬思瑶却站在原地没动,目光悄悄瞥向贾琮,低声道。 “哥,我想先陪琮哥哥去宅院看看……” 邬思远一愣,随即无奈摇头。他如何看不出妹妹的心思? 只是贾琮已有正妻,且黛玉就在一旁,他也不好说什么,只得叹道。 “随你,记得早些回家。” 邬思瑶眼睛一亮,连忙点头:“知道啦!” 邬思远又朝贾琮拱了拱手,这才转身离去。 薛蝌准备的宅院位于粤海城郊,背靠青山,面朝大海,院中花木扶疏,亭台错落,环境清幽雅致。 众姐妹陆续下了轿子,元春扶着抱琴的手,望着眼前的海景,轻声道。 “这粤海的风光,果然与京城大不相同。” 迎春温婉一笑:“海风清爽,倒是让人心旷神怡。” 探春拉着惜春的手,兴奋道。 “四妹妹,你不是说要画遍粤海风光吗?这里可够你画的了!” 惜春眼中闪着光,连连点头:“我要把这海、这山、这宅院,全都画下来!” 湘云早已按捺不住,蹦蹦跳跳地跑到最前面,指着远处的海浪喊道。 “你们快看!那浪花多好看!像撒了一把珍珠似的!” 宝钗和宝琴并肩而立,宝琴轻声道:“姐姐,这里真美。” 宝钗微微一笑,目光却不由自主地落在贾琮身上,见他正与薛蝌低声交谈,侧脸在阳光下显得格外坚毅。 刑岫烟站在众人身后,有些拘谨地捏着帕子,小声道:“这宅院好生气派……” 黛玉走到她身旁,柔声道:“岫烟妹妹,别拘束,到了这里就是一家人。” 刑岫烟感激地点头:“谢谢林姐姐。” 众人进入宅院,丫鬟仆妇早已备好热水和茶点。 贾琮吩咐映月先带众姐妹去安置,自己则与薛蝌去了书房。 书房内,窗扉半开,海风徐徐吹入,带着淡淡的咸湿气息。 贾琮坐在案前,端起茶盏抿了一口,抬眸看向薛蝌。 “夷洲那边,可有新消息?” 薛蝌神色一正,低声道。 “张武和贾芸前日传来密信,说是在夷洲东北部的良港已初步站稳脚跟,但当地的土着部落近日频繁骚扰,他们人手不足,防守有些吃力。” 贾琮眉头微皱:“伤亡如何?” 薛蝌摇头:“暂无伤亡,但若长久下去,恐生变故。” 贾琮沉吟片刻,问道:“倭寇可有动静?” 薛蝌点头:“据探子回报,倭寇似乎察觉到了夷洲的异动,近日有小股倭船在附近海域游弋,但尚未正面冲突。” 贾琮冷笑一声:“果然按捺不住了。” 他放下茶盏,手指轻轻敲击桌面,思索片刻后,沉声道。 “薛兄弟,我需要你尽快联络可靠的船队,暗中运送一批火器和补给去夷洲,务必确保张武他们的安全。” 薛蝌郑重点头:“国公爷放心,薛某这就去安排。” 贾琮又道:“此事需隐秘进行,切勿走漏风声。” 薛蝌肃然道:“明白。” 正事谈完,贾琮的神情也放松下来,随口问道:“薛兄弟近日在粤海可还顺利?” 薛蝌笑道:“托国公爷的福,一切安好。” 贾琮点头:“宝琴那丫头也来了,性子活泼,这一路上倒是给大家添了不少乐子。” 薛蝌闻言眼中闪过一丝温柔:“琴儿自小就爱热闹,这一路怕是没少给国公爷添麻烦。” 贾琮摆摆手笑道:“怎么会,待会有空记得去看看她。” 又闲聊了几句,薛蝌点头退下。 第322章 思瑶心意 夜色渐深,海风轻拂,宅院内的灯火一盏盏熄灭,只剩下廊下的几盏风灯在微风中轻轻摇曳。 贾琮送走薛蝌后,独自站在书房外的回廊上,望着远处的海面出神。 月光洒在海面上,碎成千万片银鳞,美得令人心醉。 “琮哥哥。” 身后传来一声轻唤,贾琮转身,见邬思瑶站在廊柱旁,月光为她精致的侧脸镀上一层柔和的银辉。 她已换下白日的劲装,穿着一袭淡紫色的纱裙,发间的玉钗在月光下泛着温润的光。 “怎么还没休息?”贾琮温声问道。 邬思瑶咬了咬下唇,轻声道:“我我有新的火器图纸想给你看。” 贾琮挑眉:“这么急?” “嗯。” 邬思瑶点点头,眼中闪烁着期待的光芒,“我改进了燧发枪的击发装置,想听听你的意见。” 贾琮看着她认真的模样,不由得失笑:“好,那就看看。” 两人回到书房,邬思瑶从袖中取出一卷图纸,在案上铺开。 图纸上的线条精细工整,每一处改动都标注得清清楚楚。 “你看这里,”邬思瑶指着图纸上的一处,声音因兴奋而微微发颤, “我用了你说的弹簧钢片,但调整了角度,这样击发时更稳定,而且” 她的指尖在图纸上轻轻滑动,不经意间碰到了贾琮的手背。 那一瞬间,她像被烫到一般迅速缩回手,脸颊泛起淡淡的红晕。 贾琮注意到了她的反应,却没有点破,只是专注地看着图纸:“这个改动很巧妙,不过” 他拿起笔,在图纸上做了几处标记:“如果在这里加一个保险装置,会更安全些。” 邬思瑶凑近来看,发丝垂落,带着淡淡的桂花香气。 她点点头:“你说得对,我怎么没想到“” 两人的距离不知不觉拉近,贾琮能清晰地看到她长长的睫毛在灯光下投下的阴影,以及她因专注而微微抿起的唇。 “思瑶。”贾琮突然唤道。 “嗯?” 邬思瑶抬头,正对上贾琮深邃的目光,心跳顿时漏了一拍。 贾琮伸手,轻轻拂开她额前的一缕碎发。 正想说什么,外面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接着是映月的声音。 “国公爷,您在里面吗?夫人让我来看看您是否还需要什么。” 邬思瑶像受惊的小鹿般后退一步,慌乱地整理着并不凌乱的衣襟。 贾琮镇定地应道:“不必了,我马上就休息。” 映月似乎察觉到了什么,在门外顿了顿才道:“那奴婢告退了。” 脚步声渐渐远去,书房内又恢复了安静,只听得见两人的呼吸声。 “我我该回去了。”邬思瑶低着头,声音细如蚊呐。 贾琮看了看窗外:“天色已晚,你一个人回去不安全。不如就在这里住下,客房很多。” 邬思瑶绞着手指:“可是” “就这么定了。” 贾琮不容拒绝地说,随即唤来丫鬟,吩咐道:“带邬小姐去东厢房休息,备好热水和茶点。” 丫鬟领命而去,邬思瑶只好跟着离开。 走到门口时,她突然回头:“琮哥哥,晚安。” 月光下,她的眼眸如水般清澈,带着掩不住的柔情。 贾琮心头微动,轻声道:“晚安,思瑶。” 贾琮回到房内,烛光摇曳,紫鹃正为黛玉卸下最后一支珠钗。 见贾琮进来,紫鹃福了福身,轻声道:“国公爷。” 贾琮走到黛玉身后,铜镜中映出她清丽的容颜。 他伸手抚了抚她的发丝,问道:“姐妹们可都安顿好了?” 黛玉微微一笑:“都歇下了。一路上舟车劳顿,宝姐姐说嗓子有些不适,元春姐姐也乏了。我想着明日专门办个宴会,给大家接风洗尘。” 贾琮微微颔首:“你安排便是。” 紫鹃收拾好妆奁,悄悄退了出去,带上了房门。 屋内一时静谧,只剩烛芯偶尔的噼啪声。 黛玉从铜镜中望着贾琮,忽然轻声道:“怎么不多陪陪思瑶妹妹?” 贾琮一怔:“玉儿?” 黛玉转过身来,眸中带着了然的笑意:“她看你的眼神,藏都藏不住。” 她起身,轻轻推了推贾琮的胸口,“今日你就去陪陪她。” 贾琮眸光一深,反手将她揽入怀中,低头便是一个缠绵的吻。 黛玉猝不及防,指尖揪住他的衣襟,却在他加深这个吻时渐渐软化。 “你”分开时黛玉气息微乱,脸颊染上绯色。 贾琮拇指抚过她湿润的唇瓣,低笑道:“夫人这般大度,倒让我惭愧。” 黛玉轻哼一声:“少来。快去,别让人家等急了。” 贾琮又亲了亲她的额头,这才转身离去。 廊下月色如水,贾琮走到东厢房外,见窗纸上映着邬思瑶的身影,她正坐在桌前,似乎仍在研究图纸。 他轻轻叩门。 “谁?”屋内传来邬思瑶警惕的声音。 “是我。” 一阵慌乱的动静后,门被拉开。 邬思瑶披着外衣,发丝散落,显然已经准备就寝。 “琮哥哥?” 她睁大眼睛,“出什么事了吗?” 贾琮踏入房内,顺手带上门:“来看看你。” 邬思瑶手足无措地站着:“这么晚了” 贾琮走到桌前,拿起她方才研究的图纸:“还在琢磨这个?” “嗯。” 邬思瑶点点头,凑过来指着图纸,“我发现这里可能还有改进的空间” 她的话戛然而止,因为贾琮突然握住了她的手。 “思瑶。” 他声音低沉,“这些日子,辛苦你了。” 邬思瑶心跳如鼓,想抽回手却被他握得更紧。 “不辛苦” 她声音发颤,“我、我喜欢做这些” 贾琮凝视着她:“只是喜欢研究火器?” 邬思瑶脸颊滚烫,垂下眼帘:“也、也不是” 贾琮轻笑一声,抬起她的下巴:“那是什么?” 月光透过窗纱,映在她羞红的脸上。 邬思瑶鼓起勇气,直视他的眼睛:“是是因为你。” 话音刚落,贾琮便低头吻住了她。 这个吻温柔而坚定,邬思瑶脑中一片空白,只觉双腿发软,不得不抓住他的衣襟才能站稳。 分开时,她气喘吁吁,眼中水光潋滟。 贾琮抚过她泛红的脸颊:“今晚我陪你。” 邬思瑶羞得埋首在他胸前,轻轻点了点头。 烛火被吹灭,月光洒落一地银辉。 第323章 挑明来意 晨光透过窗纱,洒在床榻上。 邬思瑶睁开眼,发现自己仍被贾琮搂在怀中,他的呼吸均匀而沉稳。 她小心翼翼地抬头,目光描摹着他熟睡时的轮廓,心跳不由加快了几分。 “醒了?”贾琮忽然开口,声音带着晨起的慵懒。 邬思瑶一惊,脸颊瞬间绯红,下意识想躲开,却被他搂得更紧。 “躲什么?”贾琮低笑,手指轻轻捏了捏她的耳垂, “昨晚可没见你这般害羞。” 邬思瑶羞得将脸埋进他胸口,声音闷闷的:“琮哥哥……别说了。” 贾琮抚着她的发丝,温声道:“待会儿随我去见邬伯父。” 邬思瑶一怔,抬头看他:“见我爹?” 贾琮点头,神色认真:“总该让他知道,他的宝贝女儿被我拐走了。” 邬思瑶眼中闪过一丝慌乱:“可、可是林姐姐……” 贾琮轻笑:“玉儿早已知晓,也是她让我来陪你的。” 邬思瑶呆住,眼眶微微发热:“她……她真的不介意?” 贾琮吻了吻她的额头:“她比你想的更通透。” 另一边,黛玉晨起梳妆,紫鹃替她挽发,终是忍不住问道:“姑娘,昨夜为何让国公爷去邬姑娘那儿?” 铜镜中,黛玉的眸光如水般平静。她沉默片刻,轻声道:“紫鹃,你可曾见过春日里的海棠?” 紫鹃一愣:“见过,花开满树,极是好看。” 黛玉微微一笑:“琮哥哥便如那海棠,自有蜂蝶环绕。可无论多少蜂蝶,海棠依旧在那里,我也只需知道,他心中最重的那一枝是我,便够了。” 紫鹃怔然,随即轻叹:“姑娘这般大度,奴婢……只是心疼您。” 黛玉摇头,指尖轻抚发间的玉簪:“这不是大度,是信他,也信自己。” 早膳后,贾琮与邬思瑶共乘一辆马车,缓缓驶向邬府。 邬思瑶坐在车内,手指紧紧攥着帕子,时不时透过车帘缝隙望向窗外,神色间既有期待又带着几分忐忑。 贾琮握住她的手,温声道:“不必紧张,邬伯父向来疼你,不会为难的。” 邬思瑶咬了咬唇:“爹虽疼我,但……” 她顿了顿,低声道,“他向来最重规矩,若知道我们昨夜……” 贾琮轻笑:“放心,我自有分寸。” 马车在邬府门前停下,府门两侧侍卫见是贾琮与邬思瑶,连忙行礼。 邬思瑶深吸一口气,随贾琮一同入府。 邬承德正在书房批阅军报,听闻贾琮与女儿一同前来,眉头微皱,但很快又舒展开来。 他放下手中文书,沉声道:“让他们进来。” 邬思瑶踏入书房,低低唤了一声:“爹。” 邬承德目光在她身上一扫,见她神色有异,心中已然明了七八分。 他转而看向贾琮,语气平静:“国公爷今日登门,可是有要事?” 贾琮拱手一礼,神色坦然:“邬伯父,晚辈今日前来,是想求您一件事。” 邬承德眯了眯眼:“哦?何事能让国公爷亲自登门?” 贾琮直视他的眼睛,一字一句道:“晚辈与思瑶两情相悦,恳请伯父成全。” 话音一落,书房内骤然安静。 邬思瑶心跳如鼓,手指不自觉地绞紧了衣角。 邬承德沉默片刻,忽然重重拍案而起! “砰!” 邬思瑶吓得一颤,几乎要跪下,却被贾琮稳稳扶住。 邬承德目光凌厉,盯着贾琮:“国公爷可知,思瑶是我邬家唯一的女儿?” 贾琮神色不变:“晚辈知道。” “那你可知,她自幼聪慧,是我邬家未来的希望?” “晚辈亦知。” “那你又可知——” 邬承德声音陡然提高,“你已有正妻,我邬家女儿,岂能为人妾室?!” 这一声质问,掷地有声,书房内的气氛瞬间紧绷。 邬思瑶眼眶泛红,急声道:“爹!是女儿自愿的!” 邬承德冷冷扫她一眼:“闭嘴!” 贾琮上前一步,挡在邬思瑶身前,沉声道。 “邬伯父,晚辈敬重思瑶,绝不会委屈她。虽不能给她正妻之名,但在我心中,她与正妻并无二致。” 邬承德冷笑:“好一个''并无二致''!国公爷,你可知我邬家虽非世家大族,但在粤海一地,也是名门望族!我女儿若要嫁人,多少世家子弟求之不得,何须与人共侍一夫?” 贾琮不卑不亢:“伯父所言极是。但晚辈今日前来,并非以权势压人,而是真心求娶。” 他顿了顿,又道:“思瑶性情刚烈,若非心甘情愿,晚辈绝不会勉强。若伯父不信,可亲自问她。” 邬承德目光转向女儿,见她眼中含泪,却神色坚定,心中不由一软。 “思瑶,你可想清楚了?” 邬思瑶深吸一口气,跪下行礼:“爹,女儿此生非琮哥哥不嫁。” 邬承德沉默良久,终是长叹一声:“罢了……” 他走到贾琮面前,目光如炬:“国公爷,老夫今日将女儿托付于你,望你莫要负她。若有一日她受了委屈,纵使你权势滔天,老夫也绝不会善罢甘休!” 贾琮郑重拱手:“伯父放心,晚辈定当珍视思瑶,绝不辜负。” 就在此时,书房门突然被推开,邬思远大步走入,脸色阴沉:“爹!此事不妥!” 邬承德皱眉:“思远,此事已定。” 邬思远冷声道:“国公爷虽有威望,但妹妹若入府为妾,我邬家颜面何存?” 贾琮看向邬思远,语气平静:“邬兄,我知你担忧。但请放心,思瑶入府后,绝不会受半分委屈。” 邬思远冷笑:“国公爷说得轻巧!我妹妹自幼心高气傲,岂能与人共侍一夫?” 邬思瑶急声道:“哥!是我心甘情愿的!” 邬思远怒道:“你糊涂!他已有正妻,你去了算什么?” 贾琮沉声道:“邬兄若有疑虑,不妨直言。若要我以行动证明,我亦可做到。” 邬思远盯着他:“好!若国公爷真有心,不如向朝廷请旨,赐我妹妹一个诰命身份!” 此言一出,书房内众人皆是一愣。 诰命夫人乃朝廷封赏,非正妻不可得。 邬思远此举,显然是在试探贾琮的诚意。 贾琮略一沉吟,随即点头:“好,此事我应下了。” 邬思远一怔,显然没想到他答应得如此干脆。 邬承德深深看了贾琮一眼,终是摆手:“罢了,此事日后再议。思瑶,你先回房休息。” 邬思瑶欲言又止,但在父亲的目光下,只得低头退下。 第324章 邬家同意 邬氏书房内,檀香袅袅,窗外海风轻拂,夹杂着淡淡的咸腥味。 待邬思瑶离去,邬承德示意贾琮坐下,目光深沉,声音低缓。 “国公爷,老夫有一事相询。” 贾琮微微颔首:“伯父请讲。” 邬承德压低声音,眼中闪过一丝锐利。 “听闻朝中近日风云变幻,太子与二皇子皆被外放,国公爷此时南下,可是有其他打算?” 贾琮眸光微动,语气平静却暗藏深意:“伯父果然敏锐。” 邬承德紧盯着他,语气沉重:“老夫虽在粤海,但京中局势略有耳闻。国公爷位高权重,又得太上皇青睐,恐怕树大招风……” 话未尽,意思已明。 贾琮轻笑,眼中透着坦然:“伯父多虑了。晚辈此次南下,确为避祸,但也仅此而已。” 邬承德沉吟片刻,忽道:“若有一日,思瑶又当如何?” 贾琮神色一肃,声音坚定:“无论何时,思瑶都是我最重要的人之一。” 邬承德深深看了他一眼,终是点头道:“好,老夫信你一次。” 他顿了顿,话锋一转。 “国公爷可知粤海近日有倭寇异动?” 贾琮眸光一闪,敏锐捕捉到这话中的深意。 “略有耳闻。” 邬承德手指轻敲桌面,缓缓道: “这批倭寇不同以往,船坚炮利,似有西夷火器相助。老夫怀疑,他们背后有人。” 贾琮眼中寒光微现,“伯父的意思是……?” 邬承德压低嗓音: “二皇子被贬荆州,却暗中派人联络闽粤海商,甚至与倭寇有所勾连。” 贾琮冷笑一声,“果然是他。” 邬承德眯起眼,“国公爷似乎早有预料?” 贾琮端起茶盏,轻啜一口,语气平静却暗藏锋芒。 “二皇子此人,野心勃勃,不甘蛰伏。他若想翻盘,必借外力。” 邬承德点头,“不错。这批倭寇似乎有意染指夷州。” 贾琮指尖一顿,抬眼看向邬承德。 “夷洲?” 邬承德沉声道: “夷洲孤悬海外,朝廷鞭长莫及,若有人占据此地,进可攻退可守,实乃绝佳据点。” 贾琮沉吟片刻,忽而一笑。 “伯父所言极是。不过,夷洲虽远,却未必无人可制。” 邬承德挑眉,“哦?国公爷已有对策?” 贾琮目光深邃,缓缓道: “晚辈此次南下,除避祸外,亦有意经营海上。夷洲虽荒,却物产丰饶,若能开发,既可制衡倭寇,又可……” 他顿了顿,意味深长地看向邬承德。 “为邬家谋一条退路。” 邬承德瞳孔微缩,随即大笑。 “好一个国公爷!老夫果然没看错人!” 贾琮淡然一笑,“伯父若有意,不妨联手。” 邬承德眼中精光闪烁,沉声道: “国公爷若有需要,邬氏愿效犬马之劳。” 贾琮微微颔首,“多谢伯父。” 另一边,邬思瑶回到闺房,心绪难平,手中攥着帕子,目光游移。 丫鬟小翠见她不安,端来热茶:“小姐,喝口茶定定神。” 邬思瑶接过茶盏,却无心饮用,喃喃道:“爹和哥哥……会不会不同意?” 小翠安慰道:“小姐放心,国公爷那般人物,老爷怎会不答应?” 话音未落,门外传来沉稳的脚步声。邬思远推门而入,眉宇间带着几分复杂。 “哥……” 邬思瑶站起身,声音微颤。 邬思远沉默片刻,叹了口气:“妹妹,你真的想好了?” 邬思瑶咬唇,眼中闪过坚定:“想好了。” 邬思远盯着她看了半晌,苦笑道:“罢了,既然你心意已决,哥哥不拦你。只是……” 他声音低沉,带着警告:“贾琮此人,深不可测。你在他身边,务必小心。” 邬思瑶抿唇一笑,眼中柔光流转:“哥,琮哥哥待我极好,你放心。” 邬思远摇头,未再多言,转身离去,背影透着几分无奈。 傍晚,邬思瑶站在书房外的回廊下,手指紧攥衣袖,目光频频投向紧闭的房门。 海风吹乱她的发丝,她却浑然不觉,低声喃喃:“怎么还没出来……” 正说着,书房门“吱呀”一声开了。 邬思瑶心头一跳,忙躲到廊柱后,探头一看,只见贾琮独自走出,神色平静,嘴角带着淡淡笑意。 她鼓起勇气,快步上前:“琮哥哥!” 贾琮回头,见是她,眉眼柔和:“怎么在这儿等着?风大,小心着凉。” 邬思瑶急切道:“爹他……没为难你?” 贾琮轻笑,伸手替她理好被风吹乱的发丝,动作轻柔。 “放心,你爹已经答应了。” 邬思瑶瞪大眼睛,惊喜中带着几分怀疑:“真的?爹没说要打断你的腿?” 贾琮被逗笑,捏了捏她的脸颊:“怎么,在你心里你爹这么凶悍?” 邬思瑶脸一红,嗫嚅道:“不是……我就是担心……” 话未说完,书房内传来邬承德的咳嗽声:“思瑶,进来。” 邬思瑶浑身一僵,求助地看向贾琮。 贾琮安抚地拍拍她的手,温声道:“去,我在外面等你。” 书房内,邬承德背对房门,站在窗前,眺望远处,声音沉沉。 “跪下。” 邬思瑶二话不说跪在地上,低声道:“爹……” “你可知错?” “女儿……不知何错之有。” 邬承德猛地转身,眼中怒火翻涌:“不知?你一个未出阁的姑娘,昨夜擅自与他……” 邬思瑶抬起头,眼中含泪却倔强。 “爹,女儿是真心喜欢琮哥哥。他待我极好,从不因我是女子就轻视我的才能。” 邬承德冷笑:“就因为他让你摆弄那些火器?” “不止如此!” 邬思瑶声音哽咽,泪水滑落, “他懂我的志向,尊重我的选择,不像旁人,只当我是需要保护的弱女子。” 邬承德沉默,目光复杂。 半晌,他长叹一声:“傻丫头,爹是怕你将来受委屈。” 邬思瑶膝行几步,抱住父亲的腿,泪中带笑。 “爹,女儿不怕。有您和哥哥在,谁敢让我受委屈?” 邬承德被她逗笑,揉了揉她的头发,叹道:“罢了,女大不中留。” 院中,夕阳斜照。 邬思瑶红着眼睛从书房走出,贾琮正在与邬思远低声交谈,见她出来,快步上前,关切道。 “没事?” 邬思瑶摇摇头,突然扑进他怀里,声音带着喜悦。 “琮哥哥,爹答应了!” 邬思远在一旁重重咳嗽,目光不善。 邬思瑶这才惊觉,忙退开两步,羞得满脸通红,低头绞着帕子。 贾琮笑着向邬思远拱手。 “邬兄放心,我会好好待思瑶。” 邬思远冷哼:“记住你说的话。” 第325章 月下欢宴 回程的马车上,夜色渐浓,车轮碾过石板路,发出轻微的吱呀声。 邬思瑶靠在贾琮肩头,声音低低:“琮哥哥,我有点害怕见到林姐姐……” 贾琮握住她的手,温声道:“玉儿最是通情达理,你见了就知道。” 马车驶入宅院时,远远传来欢声笑语。 庭院中,灯笼高挂,烛火摇曳,将整个院落映照得如同白昼。 黛玉站在石桌旁,指尖轻轻拂过桌面上摆放的精致瓷盘,唇角含笑。 “紫鹃,这桂花糕再往左边挪一些。” 她轻声吩咐,又转头看向另一侧的雪雁,“那盆海棠花摆到廊下,别挡着大家赏月。” 宝钗挽着袖子从厨房出来,手中端着一碟刚蒸好的蟹粉小笼,笑道。 “林妹妹,你这布置得比荣国府的夜宴还精致。” 黛玉抿唇一笑:“宝姐姐说笑了,不过是姐妹们小聚,哪里比得上府里的排场。” 正说着,湘云蹦蹦跳跳地跑过来,手里抓着一把刚摘的桂花,嚷嚷道。 “林姐姐,你看这桂花多香!我让厨房做了桂花酿,待会儿一定要多喝几杯!” 探春从后面追上来,无奈道:“云丫头,你慢些跑,当心摔着。” 惜春坐在廊下的石阶上,膝上摊着画册,正专注地勾勒着院中众人的模样。 听到动静,她抬起头,眨了眨眼:“思瑶姐姐怎么还没来?” 话音未落,院门处传来脚步声。 贾琮携着邬思瑶缓步而入,月光洒在二人身上,映出一双璧人的身影。 邬思瑶今日换了一身淡紫色的纱裙,发间只簪了一支银钗,清丽脱俗。 她跟在贾琮身侧,手指不自觉地绞着衣角,目光游移,显然还有些拘谨。 黛玉见状,主动迎上前,温声道:“思瑶妹妹来得正好,宴席刚备好。” 邬思瑶抬头,对上黛玉含笑的眼眸,心中微暖,低声道:“林姐姐费心了。” 贾琮站在一旁,看着二人相处融洽,眼中闪过一丝欣慰。 他伸手轻轻捏了捏邬思瑶的指尖,低声道:“别紧张。” 这一幕恰好被宝钗看在眼里。 她眸光微动,随即笑着走过来,挽住邬思瑶的另一边手臂。 “思瑶妹妹,来尝尝我刚做的点心。” 三女并肩走向宴席,月光下,身影交错,竟有种说不出的和谐。 众人围坐在石桌旁,桌上摆满了各色佳肴。 黛玉亲手为每人斟了一杯桂花酿,举杯道:“今日既是接风宴,也是家宴。欢迎思瑶妹妹加入我们。” 邬思瑶受宠若惊,连忙起身,双手捧着酒杯:“谢谢林姐姐,谢谢各位姐姐。” 湘云笑嘻嘻地凑过来:“思瑶姐姐别客气,以后咱们就是一家人了!” 探春打趣道:“云丫头,你这话说得,倒像是你要娶思瑶妹妹似的。” 众人哄笑,气氛顿时轻松起来。 邬思瑶脸上的红晕渐渐褪去,眼中也有了笑意。 酒过三巡,宝钗提议道:“如此良辰美景,不行个酒令岂不可惜?” 湘云第一个响应,拍案而起:“好啊好啊!我来当令官!” 黛玉抿唇一笑:“云丫头当令官,怕是要把我们都灌醉。” 湘云叉腰,故作凶狠:“林姐姐可别小瞧人!我今儿定要出个难的!” 众人笑作一团,连一向安静的邢岫烟都掩唇轻笑。 贾琮坐在主位,目光扫过众人,最后落在邢岫烟身上,温声道:“岫烟妹妹平日少言,今日可不能再躲了。” 邢岫烟微微一愣,随即低头,耳尖微红:“我……我不太会这些。” 探春见状,笑着替她解围:“岫烟姐姐虽不善言辞,但诗词功底极好,不如咱们改个雅令?” 湘云不依:“那多没意思!要我说,咱们玩个‘飞花令’,接不上的罚酒三杯!” 众人皆笑,贾琮点头:“好,就依云丫头。” 第一轮,湘云出题:“月”。 黛玉轻摇团扇,脱口而出:“海上生明月,天涯共此时。” 宝钗接道:“露从今夜白,月是故乡明。” 探春略一思索,笑道:“举杯邀明月,对影成三人。” 轮到邢岫烟,她微微垂眸,声音轻柔却清晰:“明月松间照,清泉石上流。” 贾琮眼中闪过一丝赞赏,举杯道:“岫烟妹妹这句极妙,当饮一杯。” 邢岫烟脸颊微红,却也不推辞,小抿一口。 第二轮,黛玉出题:“花”。 宝钗含笑:“花间一壶酒,独酌无相亲。” 探春接得极快:“感时花溅泪,恨别鸟惊心。” 湘云挠头,急得直跺脚:“哎呀!你们把简单的都说完了!” 贾琮见她抓耳挠腮,忍不住笑道:“云丫头,要不要我帮你?” 湘云瞪他:“才不要!我自己想!”突然灵光一闪,“有了!花褪残红青杏小!” 众人抚掌,轮到邬思瑶,她有些紧张,结结巴巴道:“花、花……” 贾琮低声提醒:“花自飘零水自流。” 邬思瑶眼睛一亮,连忙复述。 湘云不依:“琮哥哥作弊!罚酒!” 贾琮大笑,爽快地连饮三杯,喉结滚动,酒液顺着唇角滑落一滴,在月光下泛着莹润的光。 探春眸光微动,随即低头抿了一口茶。 邢岫烟悄悄抬眼,又迅速垂下,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杯沿。 第三轮,探春出题:“秋”。 宝钗从容:“银烛秋光冷画屏,轻罗小扇扑流萤。” 黛玉接道:“洛阳城里见秋风,欲作家书意万重。” 湘云又卡壳,急得直拽贾琮袖子:“琮哥哥!再帮我一回!” 贾琮无奈,低声道:“秋风清,秋月明。” 湘云如获至宝,大声念出,得意洋洋。 探春忽而一笑,目光灼灼看向贾琮:“琮哥哥这般帮忙,不如自己也接一句?” 贾琮挑眉,与她对视一瞬,忽而朗声道:“万里悲秋常作客,百年多病独登台。” 探春眸光微闪,轻声道:“好句。” 邢岫烟在一旁静静看着,忽然轻声接道:“秋阴不散霜飞晚,留得枯荷听雨声。” 黛玉惊喜:“岫烟妹妹这句极有意境!” 贾琮亦点头微笑,举杯示意:“岫烟妹妹当饮。” 邢岫烟抿唇一笑,这次却主动端起酒杯,一饮而尽,白皙的脸颊顿时浮起淡淡红晕。 第326章 醉后真言 月色如银,庭院中的欢宴渐入尾声,灯笼的暖光在夜风中摇曳,映照着满院的桂花香气。 酒过三巡,众女皆显醉态,各具风情,宛若一幅生动的群芳图。 湘云趴在石桌上,手里还攥着酒杯,脸颊酡红如桃花,嘴里嘟囔着“再来一杯”。 时不时拍桌喊道:“我还能喝!” 却在下一刻歪头睡去,嘴角挂着傻笑。 宝钗倚着廊柱,面若桃李,眼神迷离,平日端庄的她此刻多了几分慵懒,指尖绕着酒杯轻转,唇角含笑,似在追忆旧事。 惜春伏在画册上睡着,墨迹沾了半边脸颊,手中画笔仍紧握,醉前显然还在勾勒院中景象。 黛玉醉得最深,整个人软绵绵靠在贾琮怀里,脸颊绯红,指尖无意识揪着他的衣襟,含糊低念。 “琮哥哥……” 声音娇软,带着醉后的依恋。 元春坐在石凳上,单手支颐,凤眸微眯,唇角挂着若有若无的笑意。 她酒量极佳,却今日似有意放纵,一杯接一杯,眼神渐生朦胧,透出几分难得的柔情。 宝琴醉态可爱,抱着廊柱,仰头望月,用略带异域腔调的官话念道:“海上生明月,天涯共此时……” 念完咯咯笑起,宛若不谙世事的孩童,笑声清脆如铃。 邢岫烟安静得几乎让人忽略,她缩在角落,双颊泛红,眼神飘忽,偶尔偷瞄贾琮,又迅速低头,手指绞着衣角,似藏着心事。 邬思瑶酒量最浅,两杯下肚便晕乎乎,靠在贾琮另一侧,脑袋一点一点,像只困倦的小猫,迷糊中喃喃喊着“琮哥哥”,随即又睡过去。 贾琮低头看着怀里的黛玉,又瞥了眼肩头的邬思瑶,无奈一笑。 他轻抚黛玉的发丝,温声道:“玉儿,我送你回房。” 黛玉摇头,醉眼朦胧,嘟囔道:“不要……我还要喝……” 探春尚算清醒,正指挥丫鬟扶姐妹们回房。 见贾琮为难,她走过来,轻声道:“琮哥哥,我来照顾林姐姐。” 贾琮摇头:“你也累了,我来送她。” 他弯腰将黛玉打横抱起,黛玉轻呼一声,本能环住他的脖颈,将脸埋在他胸前,呼吸轻浅。 探春见状,眸光微闪,低声道:“我陪你一起。” 元春此时起身,步履微晃,却仍保持几分端庄。 她走至贾琮面前,伸手理了理黛玉散乱的发丝,柔声道:“林妹妹醉了,好生照顾她。” 她的指尖不经意触到贾琮手背,微凉的触感让他心头一跳。 元春收回手,深深看了他一眼,转身离去,裙裾在月光下拖曳出一抹清影。 宝琴摇晃着追上去:“元春姐姐!等等我!” 她跑得太急,脚下一绊,险些摔倒。 贾琮眼疾手快,空出一手扶住她的肩膀:“小心。” 宝琴抬头,醉眼迷蒙,笑得天真:“琮哥哥真好……” 她的笑容纯净烂漫,让贾琮心头一软。 他松开手,温声道:“去,别摔着。” 角落里的邢岫烟看着这一幕,咬了咬唇,终于鼓起勇气起身,却因醉酒踉跄了一下。 探春连忙扶住她:“岫烟姐姐,我送你回房。” 邢岫烟摇头,声音轻细:“我……想自己走走。” 她的目光不自觉飘向贾琮,又迅速移开,耳尖红得几乎滴血。 探春未再劝,轻轻拍了拍她的手,目送她独自走向回廊。 邬思瑶此时迷糊醒来,揉着眼睛,见贾琮抱着黛玉,委屈地扁了扁嘴。 “琮哥哥……” 贾琮无奈,对一旁的小翠道:“小翠,快来照顾思瑶。” 小翠忙点头,扶住邬思瑶。 邬思瑶却不肯走,执拗地看着贾琮:“我要琮哥哥……” 她的声音娇憨,带着醉后的倔强,让人不忍拒绝。 贾琮叹气,低声道:“思瑶乖,先跟小翠回去,我一会儿去看你。” 邬思瑶不情不愿地点头,任小翠扶着离开,步履间仍频频回头。 夜色深沉,回廊上风灯摇曳,投下斑驳光影。 贾琮抱着黛玉走在前面,探春落后半步,脚步声在寂静的夜里清晰可闻。 月光洒在青石小径上,映出三人修长的影子。 “三妹妹今日似乎有心事?” 贾琮忽而开口,声音低沉,带着几分试探。 探春脚步一顿,随即若无其事道:“琮哥哥何出此言?” 贾琮侧头看她,月光下,探春的侧脸线条分明,眉宇间少了平日的爽利,多了几分忧郁。 他淡淡道:“你今日看我的眼神,与往常不同。” 探春沉默片刻,轻笑一声:“琮哥哥好敏锐。” 她停下脚步,仰望天上的明月,声音轻得几乎被风吹散:“我只是……有些羡慕林姐姐。” 贾琮一怔:“羡慕玉儿?” 探春未直接回答,转而道:“琮哥哥可知,我为何对诗词如此执着?” 不等回答,她自顾自道:“因为我羡慕男子可读书科举,建功立业。而我……” 她低头看向自己的手,声音微颤,“只能困在后宅,等着嫁人。” 贾琮静静听着,目光深邃,未打断她。 探春继续道:“直到琮哥哥出现。你让我知道,女子也能有抱负,能做出一番事业。” 她的声音渐渐激动,“你创办火器工坊,重用邬思瑶这样的女子,甚至让晴雯这样的丫鬟独当一面……” 说到此处,她猛地抬头,直视贾琮的眼睛,眼中闪着倔强的光芒。 “琮哥哥,我想跟你学做事。” 贾琮未料她会提出如此要求,一时无言。 怀中的黛玉似被吵到,不安地动了动,低喃着什么。 他连忙轻拍她的背,低声道:“三妹妹,这事改日再谈。” 探春却固执摇头:“不,就现在说清楚。琮哥哥,你既能用邬思瑶,为何不能给我机会?” 她的眼中燃着不甘,纤瘦的身影在月光下挺拔如松。 贾琮这才明白,探春今日的情绪,皆源于此。 他沉吟片刻,道:“三妹妹,你有才华,我从不怀疑。但这条路艰难,你可想好了?” 探春挺直腰背,声音坚定:“我不怕难。” 月光下,她的身影虽单薄,却透着不容忽视的韧性。 贾琮想起原着中探春远嫁的结局,心中一软:“好,回京后,我给你安排。” 探春眼睛一亮,随即又黯淡:“可老太太那边……” 贾琮轻笑:“放心,有我。” 将黛玉安顿好后,贾琮送探春回房。 回廊尽头的风灯昏暗,夜风送来桂花的清香。 走到房门前,探春忽而转身:“琮哥哥,其实……” 她欲言又止,最终只轻声道:“谢谢你。” 贾琮点头:“早点休息。” 转身离去时,他听到身后传来探春的低语:“若你不是我哥哥该多好……” 第327章 碧海潮生 次日清晨,用早膳时。 黛玉揉着太阳穴,懊恼道:“昨日竟喝多了,真是失礼。” 宝钗递过醒酒汤,笑道:“林妹妹醉态可人,何来失礼?” 湘云趴在桌上哼哼:“我的头好痛” 邬思瑶小口喝着粥,偷偷瞄向贾琮,见他神色如常,这才放下心来。 探春最后一个到,她神采奕奕,与众人萎靡的状态形成鲜明对比。 “三姐姐怎么精神这么好?”惜春好奇地问。 探春笑而不答,只是意味深长地看了贾琮一眼。 贾琮轻咳一声,转移话题:“今日天气好,不如去海边走走?” 众人纷纷响应,昨夜的醉态与秘密,都随着海风飘散。 晨光熹微,海风裹挟着咸湿的气息拂过庭院。 众女虽因宿醉而神色倦怠,却抵不住对大海的向往,纷纷更衣准备出游。 黛玉披了件月白色纱衣,发间只簪一支珍珠步摇,清丽脱俗。 她扶着紫鹃的手缓步走来,见贾琮已在院中等候,不由抿唇一笑:“琮哥哥。” 贾琮转身,见她面色仍有些苍白,关切道:“玉儿若是不适,就在家歇着罢。” 黛玉摇头,眼中闪着期待:“既答应了要去,自然不能反悔。” 她顿了顿,压低声音:“昨夜我可有失态?” 贾琮轻笑,替她拢了拢被风吹乱的鬓发:“不过说了些醉话,无妨。” 黛玉耳尖微红,正欲追问,却听身后传来宝钗的声音:“林妹妹身子弱,海边风大,该多穿些。” 她手中捧着件杏色披风,不由分说地给黛玉系上。 动作间,指尖不经意擦过贾琮的手背,两人俱是一怔。 “宝姐姐偏心!我也要披风!” 宝琴蹦跳着跑来,一袭鹅黄色纱裙衬得她娇俏可人。 她挽着宝钗的手臂撒娇,眼睛却偷偷瞄向贾琮。 “你这丫头,不是带了自己的披风吗?”宝钗宠溺地点了点妹妹的鼻尖。 惜春抱着画具站在一旁,见众人说笑,轻声道。 “我我想画海。” 贾琮走过去接过她手中的画箱:“那我可就期待了,画具我来帮你拿。” 惜春抬头,嘻嘻笑道:“谢谢琮哥哥。” 湘云蹦跳着跑来,发间还沾着水珠,显是刚洗漱完。 “走啦走啦!再耽搁太阳就毒了!” 她活力十足的模样与昨夜醉态判若两人,惹得众人失笑。 邬思瑶怯生生地站在廊下,一袭浅碧色罗裙衬得肌肤如雪。 见贾琮望来,她慌忙低头,绞着手中帕子,耳根通红。 昨夜那句“琮哥哥是我的”言犹在耳,此刻想来羞赧不已。 贾琮走过去,温声道:“思瑶昨夜睡得可好?” “还、还好” 她声如蚊蚋,忽而抬头急道:“我昨晚是不是说了奇怪的话?” 贾琮忍笑:“不过醉后呓语,不必挂怀。” 邬思瑶松了口气,却听探春在身后轻笑:“思瑶妹妹昨夜可是豪迈得很呢。” 这话让邬思瑶恨不能找个地缝钻进去。 贾琮正欲解围,忽见邢岫烟独自站在角落,素衣淡妆,安静得仿佛不存在。 “岫烟妹妹。” 他主动招呼,“怎么一个人待在那儿。” 邢岫烟受宠若惊地抬头,眼中闪过一丝光彩,轻声道:“多谢国公爷关心。” 元春最后现身,一袭绛紫色长裙雍容华贵。 她目光扫过众人,在贾琮身上停留一瞬,笑道。 “出发。” 碧海蓝天,浪花拍打着金色沙滩。 众女初见大海,惊叹连连。 湘云第一个脱了鞋袜奔向海浪,裙摆被海水打湿也浑不在意。 “好凉快!林姐姐快来!” 黛玉犹豫着不敢下水,贾琮见状,伸出手:“我扶你。” 她将柔荑放入他掌心,两人踏着细沙走向浅滩。 一个浪头打来,黛玉惊叫一声扑进贾琮怀中。 海水浸湿了裙角,她却笑得开怀:“海水还是这般有趣,上次来可都没玩尽兴!” “宝琴!快来看这个!” 惜春蹲在沙滩上,指着沙中一枚奇特的贝壳。 她难得露出兴奋的神色,拉着宝琴的手跑向海边。 宝琴好奇地凑近:“呀!这贝壳真漂亮!” 她转头朝贾琮招手:“琮哥哥快来!四妹妹找到宝贝了!” 贾琮走过去,见惜春小心翼翼地捧着贝壳,眼中闪着少见的光彩。 他柔声道:“四妹妹喜欢就收着。” 惜春却摇头,将贝壳递给宝琴:“给给你。” 宝琴惊喜地接过:“真的给我吗?谢谢四妹妹!” 她开心地抱住惜春,后者羞红了脸,却没有推开。 不远处,宝钗挽着裤腿在捡贝壳,姿态优雅如采莲。 见贾琮望来,她举起一枚莹白的海螺:“琮兄弟看,这纹路多精致。“ 贾琮走近细看,宝钗忽然将海螺贴在他耳边:“你听。“ 海螺中传来悠远的潮声,伴着女子身上淡淡的冷香,令人心旷神怡。 “宝姐姐偏心!我也要听!” 湘云跑来凑热闹,宝钗笑着又捡一枚给她。 探春独自站在礁石上远眺,海风吹拂衣袂,身姿挺拔如青竹。 贾琮攀上礁石与她并肩而立:“三妹妹在看什么?” “看那海天一线。” 探春目光悠远,“天地如此广阔,人却困于方寸之间。” 贾琮听出她言外之意,轻声道:“待回京后,我绝不食言。” 探春转头看他,眼中似有千言万语,最终只化作一声轻叹。 惜春坐在沙滩上作画,将众人嬉戏的场景尽收笔底。 贾琮俯身看去,只见画中自己与黛玉执手而立,衣袂翩跹,竟有神仙眷侣之态。 “四妹妹画技又精进了。”他由衷赞叹。 惜春抬头,笑道:“琮哥哥喜欢就好。” 邬思瑶蹲在潮间带寻找稀奇贝壳,忽然惊喜地举起一枚五彩斑斓的宝贝:“琮哥哥快看!” 她跑得太急,脚下一滑。 贾琮箭步上前揽住她的腰肢,两人踉跄几步才站稳。 少女柔软的身躯紧贴着他,馨香满怀。 “谢、谢谢” 邬思瑶红着脸道谢,却舍不得离开他的怀抱。 “思瑶妹妹当心些。” 元春的声音忽然插入。 她不知何时来到近前,目光在两人相触的手上停留一瞬,又若无其事地移开:“海边礁石锋利,莫要受伤。” 正午时分,众人围坐在沙滩上用膳。 邢岫烟默默为每个人递上干净帕子,轮到贾琮时,她轻声道:“国公爷的手沾了沙子。” 说着递来手帕。 贾琮道谢接过,发现湿巾上绣着小小的青竹。 正是他平日最喜欢的纹样。 他惊讶抬头,却见邢岫烟已匆匆走开,耳尖通红。 第328章 夷州急报 日影西斜时,海上忽然起了风浪。 “要变天了,回去。”贾琮望着远处乌云道。 众人收拾物品准备返程,黛玉却站在一块礁石上舍不得走:“再待一会儿可好?” 话音未落,一个巨浪打来,溅湿了她的裙裾。 黛玉惊呼后退,脚下不稳向后栽去! “玉儿!”贾琮飞身上前,在千钧一发之际将她拦腰抱住。 两人滚倒在沙滩上,贾琮用身体护着她,后背被礁石硌得生疼。 “伤着没有?”他急切地检查黛玉周身。 黛玉摇头,忽然伸手抚上他的脸颊:“你这里擦伤了。” 她的指尖轻颤,眼中满是心疼。 两人四目相对,一时竟忘了起身。 “咳咳。”宝钗的轻咳打破旖旎,“雨要来了。” 果然,豆大的雨点开始砸落。 众人慌忙往马车跑去,贾琮直接打横抱起黛玉,她惊呼一声搂住他的脖子。 “抓紧我。”他在雨中低语,黛玉将脸埋在他肩头,听着他有力的心跳。 马车驶入雨幕,海浪声渐渐远去。 这场突如其来的雨,将沙滩上所有的足迹与秘密,都冲刷得干干净净。 雨幕如织,马车在青石板路上疾驰,车轮碾过水洼,溅起一串串水花。 黛玉靠在贾琮怀中,听着雨滴敲打车厢的声音,心中却是一片安宁。 贾琮的手臂稳稳地环着她,仿佛为她隔绝了外界的一切风雨。 “琮哥哥,你的伤……” 黛玉抬头,指尖轻轻触碰他脸颊上的擦痕,眼中满是心疼。 贾琮握住她的手,笑道:“不过是皮外伤,不碍事。” 黛玉抿唇,低声道:“回去我给你上药。” 贾琮心中一暖,正欲回应,马车却已停在了宅院门前。 丫鬟们撑着油纸伞迎上来,众女纷纷下车,各自回房更衣。 贾琮刚将黛玉送到廊下,小红却匆匆跑来,神色凝重。 “国公爷,芸二爷来了,说有要事禀报。” 贾琮眉头一皱。 贾芸此前被他派往夷州开拓,如今突然返回,必有变故。 他转头对黛玉道:“玉儿,你先去更衣,我去去就来。” 黛玉点头:“正事要紧,琮哥哥快去。” 贾琮快步走向书房,推门而入,只见贾芸一身风尘仆仆,正焦急地踱步。 见他进来,贾芸连忙上前行礼:“国公爷!” “不必多礼,” 贾琮摆手,沉声道,“夷州出事了?” 贾芸神色凝重:“倭寇登岛了,人数不少,还带着火器。张武他们暂时未被发现,但夷州地势狭小,迟早会撞上。” 贾琮眸光一冷,走到案前摊开地图:“具体位置在哪儿?” 贾芸指着夷州东岸的一处海湾:“他们在此处扎营,看样子是打算长期驻扎。我们的人藏在西岸的山林中,暂时安全,但倭寇已经开始向内陆探查,恐怕……” “倭寇的火器配置如何?”贾琮打断道。 “有西夷制的火铳,还有几门小型火炮,威力不小。” 贾芸压低声音,“更奇怪的是,他们似乎对夷州地形很熟悉,不像初次登岛。” 贾琮冷笑一声:“果然有人背后指使。” 他沉吟片刻,又问,“张武那边有多少人?” “算上我们带去的工匠和护卫,共两百余人,但火器剩下不多,还有一些弓箭。” 贾芸忧心忡忡,“若真打起来,恐怕……” “两百人对付倭寇确实吃力。” 贾琮指尖轻敲桌面,忽然抬头,“你回来用了多久?” “日夜兼程,三日。” 贾芸擦了擦额角的汗水,“张武让我务必尽快将消息带给您。” 贾琮点头:“你先去休息,今晚我们详谈对策。” 贾芸欲言又止,最终还是拱手退下。 贾琮独自站在窗前,望着雨幕出神。 夷州是他暗中布局的重要据点,若被倭寇占据,不仅前功尽弃,还可能威胁沿海安全。 更令他警惕的是,倭寇背后极可能是二皇子。 此人被贬荆州后贼心不死,竟勾结外敌! 正思索间,门外传来轻轻的脚步声。 贾琮回头,见黛玉端着一碗姜汤走进来,发梢还滴着水珠,显是刚换好衣裳就过来了。 “琮哥哥,喝点姜汤驱寒。” 她将碗递到他手中,目光落在他微皱的眉头上,“事情很棘手吗?” 贾琮接过姜汤,温热从掌心传来。他不想让她担忧,便笑道:“没什么,只是些琐事。” 黛玉却不信,轻声道:“方才我遇见芸哥儿了,他神色慌张,定是出了大事。琮哥哥,你我之间还要隐瞒吗?” 贾琮叹了口气,拉她坐下:“倭寇登上了夷州。” 黛玉瞳孔一缩:“夷州?那不是……” 她压低声音,“不是琮哥哥的秘密据点吗?” 贾琮点头:“倭寇来者不善,还带着火器,我怀疑背后有人指使。” 黛玉握住他的手:“会不会是二皇子?我们之前在京城码头时,看到他身旁的护卫似乎就是倭寇打扮。” “十有八九。” 贾琮冷笑,“他被贬荆州还不安分,竟敢引狼入室!” 黛玉沉思片刻,忽然道:“琮哥哥,不如将计就计?” “哦?” 贾琮挑眉,“玉儿有何高见?” 黛玉眼中闪过一丝睿智:“倭寇既敢登岛,必有所图。不如让张武他们佯装不敌,诱敌深入,再断其退路。夷州山林茂密,正适合伏击。” 贾琮眼前一亮:“好一个请君入瓮!” 他忍不住捏了捏黛玉的脸颊,“我的玉儿竟有如此谋略。” 黛玉脸颊微红,嗔道:“我虽不懂军事,但孙子兵法还是读过的。” 贾琮大笑,心中的阴霾一扫而空。 他正欲再夸几句,门外又传来脚步声,这次是邬思瑶。 “琮哥哥,我听说……” 她推门而入,见黛玉也在,顿时止步,“林姐姐,我、我不是有意打扰。” 黛玉笑着招手:“思瑶妹妹来得正好,我们正在商议要事。” 邬思瑶手中捧着一卷图纸,眼中闪烁着兴奋的光芒。 “琮哥哥,林姐姐,” 她微微喘息着,“我按照之前的图纸,又赶制了三十支燧发枪和五箱‘雷火弹’,足够装备一支小队了!” 第329章 风雨欲来 贾琮接过图纸,仔细查看。 图纸上的燧发枪结构精巧,枪管比之前的更短,更适合丛林作战,而“雷火弹”则是邬思瑶独创的小型爆炸物,威力惊人。 黛玉凑近看了看,赞叹道:“思瑶妹妹的手艺越发精湛了。” 邬思瑶不好意思地低下头:“多亏了琮哥哥的指点。这些火器我都亲自测试过,性能稳定。只是……” 她犹豫了一下,“数量还是太少,恐怕难以对付大批倭寇。” 贾琮合上图纸,目光坚定:“无妨,质量胜过数量。有了这些火器,再加上张武他们的两百人,足够打一场漂亮的伏击战。” 他转向黛玉:“玉儿,你刚才的提议很好。我们不妨来个请君入瓮,再关门打狗。” 黛玉抿唇一笑,眼中闪着智慧的光芒:“倭寇既敢来,就别想轻易离开。” 邬思瑶看看贾琮,又看看黛玉。 她绞着手指,低声道:“那……我先去准备火器装船?” 贾琮拍拍她的肩:“不急。思瑶,你随我去一趟邬府,此事还需你父亲协助。” 邬思瑶眼睛一亮:“爹的水师若能出动,定能切断倭寇退路!” 贾琮点头:“正是此意。” 雨势渐小,贾琮与邬思瑶共乘一辆马车前往邬府。 车厢内,邬思瑶几次欲言又止。 “怎么了?”贾琮温声问道。 邬思瑶咬了咬唇:“琮哥哥,这次……我能一起去吗?” 贾琮皱眉:“夷州危险,你——” “我不怕!” 邬思瑶急切地打断他,“那些火器我最熟悉,若有故障,我能及时修理。而且……” 她声音低了下来,“我想帮琮哥哥。” 贾琮看着她倔强的眼神,心中一软。 他伸手抚过她的发丝:“好,但你必须答应我,任何时候都不准冒险。” 邬思瑶欣喜地点头,眼中闪着坚定的光芒:“我保证!” 马车在邬府门前停下。 邬承德早已接到消息,正在书房等候。 见二人进来,他目光如炬:“国公爷匆匆而来,想必是为夷州之事?” 贾琮并不意外邬承德的消息灵通,直言道:“正是。倭寇登岛,晚辈想借伯父的水师一用,并请精锐上岸,协同作战。” 邬承德沉吟片刻,走到墙边的海图前:“倭寇有多少人?装备如何?” 贾琮详细说明了情况,邬思瑶在一旁补充火器的细节。 邬承德听完,手指在海图上划了一条线:“我的水师可封锁这片海域,断其退路。陆上作战,我可派遣五百精锐随行,与国公爷的人马配合。” 贾琮拱手:“多谢伯父。陆上由我亲自带队,思瑶也随行,负责火器维护。” 邬承德眉头一皱:“思瑶也去?” 他看向女儿,眼中满是担忧。 邬思瑶上前一步,坚定地说:“爹,女儿已经不是小孩子了。那些火器只有我最熟悉,我必须去。” 父女俩对视良久,邬承德终于长叹一声:“罢了,你去。但必须跟在国公爷身边,不得擅自行动。” 邬思瑶欣喜地应下。邬承德又对贾琮道:“国公爷,老夫就这一个女儿……” 贾琮郑重承诺:“伯父放心,思瑶若有半点闪失,我提头来见。” 商议既定,邬承德立即下令水师准备。 贾琮则与邬思瑶返回宅院,开始部署行动。 --- 回到宅院时,雨已停歇,夕阳的余晖透过云层,为庭院镀上一层金色。 众女齐聚花厅,显然已从贾芸那里得知了消息。 黛玉第一个迎上来:“琮哥哥,都安排好了吗?” 贾琮点头,简要说明了计划。 众女神色各异,宝钗眉头微蹙:“倭寇凶残,琮兄弟务必小心。” 湘云却兴奋地挥舞拳头:“琮哥哥,带我一起去!我也能打倭寇!” 探春拉住她:“云丫头别闹,这是打仗,不是儿戏。” 惜春默默递上一张护身符,轻声道:“琮哥哥,这是我抄的《金刚经》,带在身上保平安。” 贾琮心中一暖,接过护身符:“谢谢四妹妹。” 元春站在一旁,凤眸中满是担忧:“琮弟,此事是否要禀明朝廷?” 贾琮摇头:“来不及了。况且二皇子牵涉其中,贸然上奏恐生变故。” 邢岫烟悄悄走近,递上一个绣着青竹的香囊:“里面有些药材,可以提神醒脑……国公爷若不嫌弃……” 贾琮接过香囊,闻到一股清冽的药香,微笑道:“岫烟妹妹有心了。” 宝琴眨着大眼睛:“琮哥哥,什么时候出发?” “明日拂晓。” 贾琮环视众人,“我不在时,府中事务由玉儿和大姐姐共同打理。邬家会加强宅院的护卫,大家不必担忧。” 黛玉握住他的手:“琮哥哥放心,我们会照顾好自己。你……一定要平安回来。” 她的声音轻柔,却透着不容置疑的坚定。 贾琮心中一热,当着众人的面将她拥入怀中:“等我回来。” 众女见状,有的羞涩低头,有的目露羡慕,却无人觉得不妥。 夜幕降临,贾琮在书房最后检查装备。 黛玉推门而入,手中捧着一个锦盒。 “琮哥哥,这个给你。” 她打开锦盒,露出一块温润的羊脂玉佩,雕刻着祥云纹。 “这是……” “温润如玉,可保平安。” 黛玉将匕首塞入贾琮手中,“你带着它,就当是我在你身边。” 说着黛玉眼中泪光闪烁。 贾琮低头吻去她眼角的泪珠,轻声道:“别哭,我很快就回来。” 门外传来轻微的脚步声,邬思瑶的声音怯怯响起:“琮哥哥,火器都装船了……” 黛玉连忙从贾琮怀中退出,擦了擦眼角:“思瑶妹妹进来。” 邬思瑶推门而入,见二人神色,顿时明白自己来得不是时候。 她手足无措地站着:“我、我是不是打扰了……” 黛玉走过去拉起她的手:“怎么会?我们正说起你呢。这次随琮哥哥出征,一定要小心。” 邬思瑶重重点头:“林姐姐放心,我会照顾好琮哥哥的。” 黛玉莞尔:“应该是他照顾你才对。” 贾琮看着两位红颜知己和睦相处,心中满是暖意。 他走到二人中间,一手揽住一个:“有你们在,我定能凯旋。” 三人相视一笑,烛光将他们的影子投在墙上,融为一体。 第330章 扬帆出征 晨光熹微,庭院内。 黛玉站在最前头,素白的手指紧紧绞着帕子,晨露打湿了她的绣鞋却浑然不觉。 宝钗从身后为她披上杏色斗篷,指尖在系带处微微发颤。 “风大,仔细着凉。” 宝钗声音轻柔,目光却越过黛玉肩头,望向正在检视兵器的贾琮。 湘云突然从两人中间挤出来,怀里抱着个鼓鼓囊囊的包袱。 “琮哥哥!” 她踮着脚挥手,“我装了二十个肉馅炊饼,路上吃!” 探春忙拽她袖子:“云丫头,这是战船又不是踏青” 贾琮笑着接过,“多谢云妹妹。” 湘云嘿嘿一笑,说道:“琮哥哥,多杀几个倭寇!” 贾琮抱拳道:“多谢诸位姐妹挂念,贾琮定不负所托。” 他环视众人,目光柔和,“待我凯旋。” 众女点头,黛玉握住他的手,眼中泪光闪烁却强忍不落:“琮哥哥,我们等你。” 贾琮轻拥她,低声道:“好。” 他松开手,转身朝码头赶去。 贾琮站在船头,凝视着远处若隐若现的海平线,眉头微蹙。 晨风拂过他的面庞,带来一丝凉意,却吹不散他心头的凝重。 身后传来轻盈的脚步声,邬思瑶披着一件淡青色的斗篷,发丝被海风吹得微微飘动。 她走到贾琮身旁,轻声问道:“琮哥哥,在想什么?” 贾琮收回目光,转头看向她,微微一笑:“思瑶,你怎么不多睡会儿?离出发还有一段时间。” 邬思瑶摇了摇头,眼中闪烁着坚定的光芒:“我睡不着,想再看看这片海。” 她顿了顿,又道,“琮哥哥,这次行动……真的能顺利吗?” 贾琮伸手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语气沉稳:“放心,有你的火器,再加上邬伯父的水师支援,我们胜算很大。” 邬思瑶点了点头,目光投向远处:“我只是担心倭寇背后的人。若真是二皇子指使,他会不会还有其他后手?” 贾琮眼中闪过一丝冷意:“不管他有什么阴谋,这次我都要让他付出代价。” 两人沉默片刻,海风卷起浪花,溅湿了甲板。 邬思瑶忽然从怀中掏出一块绣着海棠花的帕子,递给贾琮:“这是我昨晚绣的,琮哥哥带在身上。” 贾琮接过帕子,只见上面绣着一朵盛开的海棠,针脚细密,栩栩如生。 他心中一暖,柔声道:“谢谢思瑶,我会好好珍藏。” 邬思瑶脸颊微红,低声道:“希望它能保佑你平安。” 就在这时,贾芸匆匆走上甲板,神色凝重:“国公爷,已经准备就绪,随时可以出发。” 贾琮点头:“传令下去,所有人登船,即刻启程!” 随着号角声响起,船只缓缓驶离码头,向着夷州的方向进发。 贾琮站在船尾,望着逐渐远去的粤海城,心中默默道:“玉儿,等我回来。” 船舱内,贾琮与邬思瑶、贾芸等人围坐在一张海图前,商讨作战计划。 贾芸指着夷州东岸的海湾说道:“倭寇的主力驻扎在这里,约有五百人,配备火铳和火炮。他们每日派出小队向内陆探查,似乎在寻找什么。” 贾琮沉思片刻,问道:“张武他们的位置在哪里?” 贾芸指向西岸的一片山林:“藏在这里,地势险要,易守难攻。” 贾琮点头:“很好。我们兵分两路,一路由我带领,从西岸登陆,与张武汇合。另一路由邬将军的水师封锁海湾,切断倭寇的退路。” 邬思瑶插话道:“琮哥哥,我们的火器虽然精良,但数量有限,必须一击即中。” 贾琮赞许地看了她一眼:“思瑶说得对。所以我们要先诱敌深入,再集中火力歼灭他们。” 贾芸有些担忧:“倭寇狡猾,恐怕不会轻易上当。” 贾琮冷笑一声:“那就给他们一个不得不追的理由。” 他转头对邬思瑶说道:“思瑶,你的雷火弹能制造多大的动静?” 邬思瑶眼睛一亮:“足够炸毁一座小型营寨!” 贾琮满意地点头:“好,我们就用这个作为诱饵。” 晨雾弥漫,夷州西岸的海浪轻轻拍打着礁石,发出低沉的呜咽声。 贾琮率领的精锐小队悄然登陆,借着雾气的掩护,迅速向预定地点推进。 “国公爷,前方就是张武他们的藏身处。” 一名亲兵低声禀报。 贾琮微微颔首,正要下令前进,忽然听到不远处传来一阵轻微的脚步声。 他抬手示意众人戒备,目光锐利地望向声源处。 只见一队身着邬家水师服饰的士兵从林中走出,为首的正是邬思远。 他见到贾琮,脸上露出一丝笑意,抱拳道:“国公爷,别来无恙。” 贾琮略感意外,但很快恢复镇定,笑道:“邬兄?你亲自来了?” 邬思远点头:“父亲不放心,让我带水师精锐前来支援。怎么,不欢迎?” 贾琮摇头:“怎会?只是没想到你会亲自出马。” 邬思远轻笑:“思瑶那丫头非要跟着来,父亲拗不过她,便让我多带些人手,确保万无一失。” 贾琮闻言,心中一暖,但面上仍保持冷静:“既如此,我们尽快与张武汇合,商议对策。” 邬思远点头,二人并肩前行,很快便与张武的人马汇合。 密林深处,临时营地。 张武见到贾琮和邬思远一同前来,先是一愣,随即大喜。 “国公爷!邬将军!你们可算来了!” 贾琮拍了拍他的肩膀:“辛苦了,情况如何?” 张武神色凝重:“倭寇在东岸海湾驻扎,约有五百人,装备精良,还有几门西夷火炮。他们每日派出小队向内陆探查,似乎在寻找矿脉。” 邬思远冷笑:“果然是为了夷州的资源。” 贾琮沉吟片刻,问道:“他们可曾发现你们的踪迹?” 张武摇头:“我们一直隐蔽在密林中,未曾暴露。但倭寇的探查范围越来越广,恐怕迟早会撞上。” 贾琮目光一沉:“既然如此,我们必须先发制人。” 他展开地图,指着东岸的一处山谷说道:“这里是倭寇的必经之路。张武,你带一队人马埋伏在此,等倭寇进入伏击圈后,用雷火弹制造混乱。” 张武领命:“是!” 贾琮又看向邬思远:“邬兄,水师可有把握封锁海湾?” 邬思远胸有成竹:“放心,我已命战船隐蔽在远处,只等信号一起,便可切断倭寇退路。” 贾琮点头:“好,那我们就三面合围,务必全歼敌人!” 众人齐声应诺,迅速消失在夜色中。 第331章 血战夷州 翌日清晨,夷州东岸的倭寇营寨尚沉浸在晨雾之中,突如其来的爆炸声撕裂了宁静。 火光冲天,浓烟滚滚,伴随着木屑与土石四散飞溅,哨所的残骸在烈焰中坍塌。 倭寇首领佐藤太郎从帐中猛地冲出,面目狰狞,怒吼道。 “怎么回事?!” 一名手下踉跄跑来,满脸惊惶:“报告首领!西岸山林发现敌人,他们炸毁了我们的哨所,还烧了粮草!” 佐藤冷笑,眼中闪过嗜血的凶光:“终于现身了!区区蟊贼,敢挑衅我大和勇士?传令全军,出击,一个不留!” 随着号角声,五百余名倭寇如潮水般涌向西岸山林。 他们手持西夷火铳,腰挎倭刀,步伐虽乱却杀气腾腾,誓要将敌人碾碎。 高处的密林中,贾琮负手而立,俯瞰逼近的倭寇大军。 晨风吹动他的披风,露出腰间佩刀的寒光。 他嘴角微勾,露出一抹冷笑:“鱼儿上钩了。传令,按计划行事。” 张武得令,低声应诺,率一队精锐悄然绕向山谷两侧,隐入茂密的灌木丛中。 邬思远则指挥水师战船,趁着晨雾掩护,悄无声息地封锁了海湾,只待倭寇深陷伏击圈。 佐藤策马冲在最前,狞笑道:“不过两百乌合之众,也敢送死?今日定叫他们血染夷州!” 话音未落,山林深处骤然响起尖锐的哨声。 紧接着,数十枚雷火弹划破晨雾,从天而降,在倭寇队伍中轰然炸开! “轰——!” 火光吞噬了前排的倭寇,震耳欲聋的爆炸声中,泥土与残肢四散飞溅。 队伍瞬间人仰马翻,惨叫声此起彼伏,空气中弥漫着焦糊与血腥的气息。 “有埋伏!” 佐藤大惊,猛地勒住缰绳,试图后撤。 然而为时已晚。 贾琮目光如刀,沉声下令:“全军出击!” 埋伏在山林中的士兵齐齐现身,燧发枪震响,弹药如暴雨倾泻,精准地射向倭寇。 “砰砰砰——” 倭寇猝不及防,前排倒下一片,后方士兵慌乱举起火铳还击,却因地形限制难以瞄准。 片刻后,贾琮手持长刀,亲自冲入敌阵。 他身法如电,刀光闪烁,所过之处,倭寇纷纷倒地,血染青草。 “保护首领!” 几名倭寇武士拼死挡在佐藤身前,挥刀迎向贾琮。 贾琮目光一寒,猛地掷出手中的长刀。 刀刃破空,发出低沉的呼啸。 “噗嗤!”长刀贯穿一名武士的胸膛,余势不减,直刺佐藤咽喉。 佐藤仓促举刀格挡,刀锋相撞,火花四溅。 他被震得虎口开裂,长刀脱手飞出,眼中露出惊恐。 “你……你是何人?” 贾琮步步逼近,声音冰冷如霜:“犯我疆土者,杀无赦!” 话音未落,他一掌拍出,掌风凌厉,佐藤如断线风筝般倒飞出去,重重摔在地上,口吐鲜血,气息奄奄。 “首领死了!” 一名倭寇惊呼,声音颤抖。 倭寇士气瞬间崩溃,剩余的士兵丢下武器,跪地求饶。 喊杀声渐息,战场上一片狼藉,血流成河。 贾琮收刀而立,目光扫过被俘的倭寇,沉声道:“全部押下去,严加审问。” 邬思远从侧翼赶来,抹去脸上血迹,笑道:“国公爷神勇无双,此战大捷!” 贾琮摇头,目光深邃:“多亏邬兄水师封锁退路,否则不会如此顺利。倭寇虽败,其背后之人尚未现形。” “报——!” 张武押着一名倭寇头目快步走来,禀报道:“国公爷,此人愿招供!” 贾琮目光如电,盯着那瑟瑟发抖的倭寇:“说。” 倭寇头目颤声道:“是……是大乾二皇子……他许诺我们占据夷州后,可在此建立据点,日后……日后……” “日后如何?” 贾琮声音冰冷,带着不容置疑的威压。头目咽了口唾沫,声音发颤:“日后可助他起事……称霸海上!” 邬思远倒吸一口凉气:“二皇子竟敢勾结倭寇,谋反篡位?” 贾琮沉吟片刻,冷笑道:“空口无凭,仅凭一倭寇供词,不足以定二皇子之罪。” 邬思远皱眉:“那此事……” “先记下。” 贾琮沉声道,“待回京后,我自有计较。” 他转向张武,“将俘虏分开审讯,务必挖出更多细节。” 张武领命而去。 邬思瑶从远处走来,淡青色斗篷被风吹得猎猎作响。 她轻声道:“琮哥哥,接下来我们……” 贾琮望向逐渐平静的海面,他淡淡道。 “先巩固夷州防务,确保倭寇不敢再犯。至于二皇子……” 他眼中闪过一丝锐利,“来日方长。” 邬思瑶微微一笑,眼中带着疲惫。 贾琮忽而注意到她手臂上一道浅浅的伤痕,眉头一皱:“你受伤了?” 邬思瑶摇头,笑容温柔:“只是擦伤,不碍事。” 贾琮不由分说,从怀中取出黛玉给的药膏,轻轻为她涂抹,指尖带着温热:“下次不许冒险。” 邬思瑶感受着他的关怀,心中一暖,低声道。 “嗯。” 夕阳西沉,夷州东岸的临时营地内,篝火噼啪作响,映照着贾琮冷峻的面容。 张武快步走来,手中攥着一卷染血的供词,神色凝重。 “国公爷,审出大事了!” 张武压低声音,“倭寇此次共派出三千精锐,分乘十艘战船,意在扫清闽粤至夷州的海域!” 贾琮指尖一顿,茶盏中的水面荡起涟漪:“三千人?看来二皇子铁了心要霸占这片海。” 邬思远猛地拍案而起:“好大的手笔!他们现在何处?” 张武展开海图,指着几处标记:“据俘虏交代,主力仍在东番岛休整,另有五支小队分头行动。” 他的手指划过海域,“最远的一支已逼近泉州,最近的在澎湖附近游弋。” “报——!” 一名亲兵慌张闯入,“澎湖急讯!倭寇小队袭击渔村,劫走三十艘渔船!” 邬思远脸色骤变:“那是邬家水师的补给线!” 帐内气氛陡然紧绷,众人屏息凝神。 贾琮霍然起身,甲胄碰撞发出金石之音,声音果断。 “传令!全军即刻拔营,兵分三路!” “第一路,邬兄率水师主力截击澎湖倭寇,务必夺回渔船!” “第二路,张武乘快船直扑泉州,先灭那支最嚣张的倭寇!” “第三路……” 他看向邬思瑶,声音放缓,“思瑶随我带精锐前去东番岛主。” 邬思瑶眼中闪过一丝兴奋,点头道:“我这就去准备火器,确保万无一失。” 贾琮目光扫过众人,沉声道:“此战事关沿海安危,诸位务必全力以赴!” 众人齐声应诺:“遵命!” 第332章 海上围猎 澎湖海域,夜色如墨。 五艘倭寇战船如幽灵般游弋在漆黑的海面上,船头悬挂的骷髅旗在风中猎猎作响。 甲板上,倭寇们正将劫掠来的渔船用铁链拴在船尾,渔民们被捆绑着跪在甲板上,脸上满是惊恐与绝望。 “哈哈哈,这些汉人真是废物!” 一名满脸横肉的倭寇武士踢翻一名须发花白的老渔民,狞笑着拔出长刀,“不如砍几个助助兴!” 刀光闪过,老渔民的头颅滚落在甲板上,鲜血喷溅在周围渔民的脸上。 一个年轻渔民目眦欲裂,挣扎着想要扑上去,却被铁链牢牢锁住脖颈。 “八嘎!” 倭寇武士反手一刀劈在年轻人背上,鲜血顿时浸透了粗布衣衫, “想找死?” 就在倭寇们肆意狂笑之时,了望台上的哨兵突然发出惊恐的呼喊:“敌袭!敌袭!” 远处的海平线上,数十点火光如星辰般亮起,正以惊人的速度逼近。 “慌什么!” 倭寇首领佐藤健一郎推开众人,眯起眼睛望向海面,“不过是些商船” 话音未落,那些“商船”突然亮出了狰狞的獠牙。 船身两侧的炮口缓缓推出,在月光下泛着冰冷的金属光泽。 “是是邬家水师!” 一名老倭寇惊恐地喊道,“快转舵!” 邬思远立于旗舰”镇海号”的甲板上,海风吹拂着他深蓝色的战袍。 他缓缓举起右手,声音冷冽如刀:“放箭!” “咻——!”数百支火箭划破夜空,宛如一场绚丽的流星雨。 其中几支精准地钉在倭寇主舰的帆布上,浸满火油的箭矢瞬间引燃了整张船帆。 “轰——!” 火势迅速蔓延,木质船身在烈焰中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 倭寇们惊慌失措地四处奔逃,有人甚至直接跳入海中。 “炮手准备!”邬思远沉声喝道。 十二门改良过的红衣大炮同时调整角度,黑洞洞的炮口对准了剩余的四艘敌舰。 “放!” “轰隆——!” 震耳欲聋的炮声在海面上回荡,炮弹撕裂空气,精准地命中敌舰水线位置。 一艘倭寇战船直接被拦腰炸断,在巨大的水花中缓缓沉入海底。 “第二队登船!” 邬思远拔出佩剑,“一个不留!” 数十艘快艇从大船两侧放下,水师精锐手持改良燧发枪,如狼似虎地扑向残存的倭寇。 枪声此起彼伏,海面上很快飘满了浮尸。 同一时刻,泉州外海。 张武站在船头,海风带着咸腥味扑面而来。 他眯起眼睛,借着月光观察远处若隐若现的岛屿轮廓。 “大人,前方三里就是倭寇据点。” 一名斥候低声禀报,“哨探回报,约有二百倭寇驻守,今夜正在饮酒作乐。” 张武嘴角勾起一抹冷笑,从腰间取出千里镜。 透过镜片,可以清晰地看到岛上篝火通明,倭寇们正围着火堆大快朵颐。 “准备雷火弹。” 张武收起千里镜,沉声下令,“第一队从东侧峭壁攀援而上,第二队随我从正面佯攻。” 半个时辰后,二十名精锐借助钩索悄无声息地登上了悬崖。 张武亲自带队,借着夜色的掩护摸到了倭寇营寨外围。 “放!” 数十枚拳头大小的雷火弹划出优美的抛物线,准确地落入倭寇聚集的篝火堆中。 ”轰——!”震天动地的爆炸声中,破碎的木屑与血肉四处飞溅。 倭寇们还没反应过来,第二波雷火弹已经接踵而至。 “杀——!” 张武一马当先冲入敌阵,手中长刀如银龙出海,瞬间斩落三颗头颅。 身后的精锐们手持燧发短铳,在近距离射击后立即拔出佩刀近战。 一名倭寇武士怒吼着扑来,武士刀直取张武咽喉。 张武侧身闪过,反手一刀劈在对方肩胛骨上,鲜血顿时喷涌而出。 “留几个活口!” 张武一脚踢翻想要偷袭的倭寇。 东番岛,倭寇主力大营。 佐藤次郎猛地将酒碗摔在地上,清酒溅湿了榻榻米。 “八嘎!澎湖和泉州同时失守?这不可能!” 跪在地上的传令兵瑟瑟发抖:“千真万确邬家水师不知从哪弄来的新式火炮,我们的战船根本抵挡不住” 佐藤次郎脸色阴晴不定,突然狞笑起来。 “好,很好!传令下去,把所有俘虏都押到海边!我倒要看看,这些汉人敢不敢对着自己的同胞开炮!” 就在这时,卫兵匆匆进来报告:“大人,港口来了一艘商船,说是闽南来的商人,想要求见。” “商人?” 佐藤次郎眯起眼睛,“带他们进来。” 片刻后,贾琮一袭锦袍从容入内,身后跟着蒙着面纱的邬思瑶。 二人举止优雅,完全看不出破绽。 “在下泉州陈氏商行的掌柜,久闻佐藤大人威名。” 贾琮拱手行礼,一口流利的倭语让佐藤次郎微微吃惊。 “陈掌柜此来何事?” 佐藤次郎狐疑地打量着二人。 贾琮微微一笑,从袖中取出一卷丝绸:“听闻大人喜好中原珍宝,特来献上苏绣百匹,另有一桩大买卖想与大人商议。” 佐藤次郎接过丝绸,指尖传来的柔滑触感让他稍稍放松了警惕:“什么买卖?” 贾琮压低声音:“二皇子殿下托我传话,三日后将有一批火器运抵漳州” 佐藤次郎眼中精光一闪,正要细问,突然注意到邬思瑶的右手一直藏在袖中。 他猛地拔刀:“你们到底是什么人?!” “要你命的人。” 贾琮冷笑一声,身形如鬼魅般闪到佐藤次郎身后,一记手刀精准地击中他的后颈。 与此同时,邬思瑶袖中的燧发短铳已经顶住了旁边卫兵的太阳穴。 “砰”的一声闷响,卫兵应声倒地。 营帐外顿时喊杀声四起,潜伏多时的精锐同时发难。 贾琮一把扯下锦袍,露出里面的软甲,从腰间抽出寒光凛冽的佩刀。 “一个时辰内,我要这座岛插上大乾的旗帜!” 海风呼啸,战火燃遍了整个东番岛。 而在远处的海平面上,邬家水师的旗舰正破浪而来,船头那面绣着”邬”字的大旗在朝阳下猎猎作响。 第333章 凯旋归来 东番岛的晨光如金丝般穿透薄雾,洒在满目疮痍的倭寇营寨上,残破的旗帜在海风中无力地飘摇。 贾琮立于高处的岩石上,染血的玄色衣袍被风掀起,猎猎作响,脚下是跪伏一地的倭寇俘虏,瑟瑟发抖,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血腥与焦土气息。 邬思瑶手持一柄燧发短铳站在他身侧,枪管尚冒着缕缕青烟,淡青色斗篷下,她的面容清丽却带着一丝疲惫,眼中却闪着胜利的坚毅。 二牛大步走来,甲胄上沾满血污与尘土,抱拳禀报道。 “国公爷,清点完毕。此战共歼敌一千二百余人,俘虏三百,缴获战船五艘、西夷火炮十二门。我军阵亡三十六人,轻重伤者百余。” 贾琮凝视海面上漂浮的断桅残骸,目光深邃如渊,沉声道。 “阵亡将士厚葬,抚恤金按三倍常例发放,务必妥善安置其家属。至于这些俘虏……” 他目光冷冷扫过那些低头的倭寇,语气不带一丝温度, “全部押回夷州,编为劳役,开垦荒地,修筑工事。” “是!”二牛领命,转身传达命令。 邬思瑶走近一步,轻声道:“琮哥哥,那个佐藤次郎醒了。” 片刻后,满脸血污的佐藤次郎被五花大绑拖至贾琮面前。 他挣扎着抬起头,眼中满是怨毒,咬牙切齿地用生硬的汉话咒骂。 “八嘎!你们这些卑鄙的汉人,阴险狡诈!” “啪!” 贾琮反手一记耳光,力道之重让佐藤嘴角渗出鲜血,半边脸迅速肿起。 他蹲下身,与佐藤平视,声音冰冷如刀:“阶下之囚,还敢猖狂?” 佐藤喘着粗气,眼中恨意未减,却多了几分忌惮。 贾琮冷笑,起身掸了掸衣袖上的尘土,语气淡然。 “二皇子许了你什么好处?说出来,或许还能留条全尸。” 佐藤瞳孔骤缩,狞笑道:“你以为我会说?杀了我!” “不急。” 贾琮背对海风,目光投向远处的海平线,语气悠然却带着森然寒意, “夷州三十里外有座鲨鱼礁,听说那里的鱼群最爱啃食活人血肉。拖下去,喂鱼。” 亲兵会意,毫不犹豫地架起佐藤往外拖。 佐藤终于慌了,挣扎着喊道。 “等等!我……我说!二皇子答应事成后将澎湖割让给我们!还……还有一批火器图纸,助我们打造新式火铳!” 贾琮与邬思瑶对视一眼,她迅速从怀中取出纸笔,记录下佐藤的口供。 佐藤瘫坐在地,气喘如牛,眼中满是屈辱与恐惧。 贾琮接过口供,仔细审视后收入袖中,沉声道:“传令全军,即刻启程返回夷州,与邬将军汇合。” 海面上,战船扬帆起航,犁开碧波,留下一道道白浪。 贾琮立于船头,玄色披风在风中翻飞,目光凝视渐行渐远的东番岛,眉宇间已有定计。 夷州临时军帐内,烛火通明,映得帐壁上人影幢幢。 张武风尘仆仆推门而入,摊开一卷海图,指向几处标记。 “国公爷,泉州倭寇已全数肃清,解救渔民六十三人,缴获粮草辎重若干。但有一艘快船趁乱逃脱,怕是去给二皇子报信了。” 邬思远接过话头,眉宇间带着几分凝重:“澎湖这边截获了倭寇与闽南海商的密信。” 他从怀中取出火漆封存的信件,递给贾琮, “二皇子通过周氏钱庄转运军饷,账目明细皆在此。另有证据显示,他与倭寇勾连已非一日。” 贾琮展开信件,目光扫过密密麻麻的账目,嘴角泛起一抹冷笑。 “好一个二皇子,胆大包天。” 他指尖轻叩桌面,忽道:“张武,给你三个月,用缴获的火器和新式燧发枪,将夷州打造成铜墙铁壁。” 他推过一叠精心绘制的图纸,“按此修建炮台、了望塔,增设水寨,我要夷州成为海上第一要塞,震慑四方。” 张武接过图纸,目光坚定,抱拳道:“属下必不辱命!” “邬兄。” 贾琮转向邬思远,目光灼灼如炬, “事到如今,我也不瞒你。夷州不仅是大乾的屏障,也是我等的退路。若朝中有变,夷州将是我们的立足之地。” 邬思远抬手打断,沉声道:“国公爷,家父早有交代,邬氏一族与你共进退。” 他压低声音,眼中闪过一丝锐利,“水师已秘密调集二十艘战船,配齐火炮与精锐,随时听候调遣。” 贾琮微微颔首,语气沉稳:“好!三日后我押送俘虏回粤海,夷州防务就托付二位了。” 帐外夜色深沉,海浪拍岸之声隐约可闻。 邬思瑶站在帐旁,手持一盏风灯,目光柔和地注视着贾琮。 见他走出,她快步上前,将一袭玄色大氅披在他肩头,低声道:“琮哥哥,海风凉,小心着寒。” 贾琮握住她微凉的指尖,温声道:“这次多亏你的火器与雷火弹,立下大功。” 他顿了顿,目光深邃,“过些时日,陛下恐会召我回京,你随我一同去。” 邬思瑶眼中闪过一丝惊喜,轻轻点头:“嗯。” 她欲言又止,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袖中的短铳,低声道。 “琮哥哥,此次回京,二皇子之事……如何处置?” 贾琮转身望向船舱,目光如刀:“佐藤的口供、周氏账册、倭寇俘虏,这些都是棋子。证据虽确凿,但时机未到。” 他嘴角微扬,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意,“让二皇子以为自己尚有机会,狗急跳墙时,才会露出更多破绽。” 邬思瑶若有所思,点了点头,眼中多了几分坚定。 第334章 荆州暗涌 第三日黄昏,粤海码头人声鼎沸。 码头边,黛玉一袭月白襦裙,纤弱的身影立于人群最前,发间仅簪一支珍珠步摇,在余晖下泛着柔和光晕,宛若一株临水而立的白莲。 宝钗站在她身侧,杏色披风被海风吹得猎猎作响,手中帕子被无意识地攥紧。 她忽地握住黛玉的手,指着海平线,低呼道:“看!是琮兄弟的船!” 海面上,战船的轮廓逐渐清晰,船头旌旗迎风招展。 贾琮一身玄色软甲,挺拔如松,甲胄在夕阳下闪烁着冷冽的金光。 他负手而立,目光越过波涛,远远望向码头上的身影。 战船靠岸,贾琮大步走下跳板。 黛玉眼眶微红,强忍泪意,轻唤一声:“琮哥哥……” 话音未落,已被他拥入怀中。 熟悉的温暖气息包裹着她,贾琮在她耳边低语:“玉儿,我回来了。” 黛玉将脸埋在他胸前,指尖紧紧攥着他的衣襟,声音轻颤:“平安就好。” 片刻后,她退开一步,抬眸看向他脸颊上的浅浅擦痕,眼中满是心疼,“这是……” “皮外伤,不碍事。” 贾琮握住她的手,温声安抚。 宝钗站在三步之外,指尖深深掐入掌心,面上却强自保持平静。 贾琮松开黛玉,转向她,目光柔和:“宝姐姐。” 简单三个字,却让宝钗眼中泛起一层水光。 她迅速低头,福了福身,声音略带沙哑:“回来就好。” 邬思瑶默默退到一旁,低头整理衣袖,似有些局促。 黛玉却主动上前,拉住她的手腕,温声道:“思瑶妹妹辛苦了。” 她亲手为邬思瑶拂去鬓角被海风吹乱的发丝,浅笑道:“府里备了你爱吃的蟹粉狮子头,快回去尝尝。” 邬思瑶眼中闪过一丝感动,低声道:“多谢林姐姐。” 贾琮环视众人,目光扫过探春、湘云、惜春等人,见她们神色各异却皆带着欣喜,沉声道:“回府细说。” 夜幕低垂,粤海贾府花厅内灯火辉煌,檀香袅袅。 众人围坐在紫檀圆桌旁,桌上摆满精致菜肴,蟹粉狮子头香气扑鼻,勾得湘云频频咽口水。 贾琮换下甲胄,一袭青衫更显清俊,坐在主位,目光柔和地扫过众女。 黛玉亲自为他盛了一碗汤,柔声道:“琮哥哥,先喝点汤暖暖身子。” 贾琮接过,温声笑道:“玉儿有心了。” 他转向邬思瑶,“思瑶也辛苦了,坐下一起吃。” 邬思瑶略显拘谨,坐下后低头小口吃着,目光不时偷瞄黛玉,见她神色如常,这才稍稍放松。 宝钗坐在黛玉身旁,夹了一筷子菜放入她碗中,温声道:“林妹妹身子弱,多吃些。” 探春却似有心事,筷子在碗中拨弄,半晌才抬头看向贾琮:“琮哥哥,此战可有收获?” 贾琮放下汤碗,沉声道:“倭寇主力已除,夷州、东番尽归我手。但……” 他顿了顿,目光深邃,“二皇子勾结倭寇,证据确凿,账册、口供皆在。” 此言一出,花厅内气氛陡然一紧。 元春凤眸微眯,低声道:“琮弟,此事非同小可,可要上奏朝廷?” 贾琮摇头:“此事我已有定计。” 他看向邬思瑶,“思瑶,你将缴获的火器与图纸整理一份清单,明日交给我。” 邬思瑶点头,眼中闪过一丝兴奋:“我还改良了雷火弹的引信,威力更大,射程更远。” 贾琮赞许道:“好,思瑶的火器是此战大捷的关键。” 湘云忍不住插话:“琮哥哥!下次打倭寇带上我!我也能放雷火弹!” 她挥舞小拳头,惹得众人失笑。 夜深人静,花厅散席。 贾琮送黛玉回房,月光洒在回廊上,映出两人修长的影子。 黛玉忽地停下脚步,低声道:“琮哥哥,二皇子之事,你心中可有定计?” 贾琮握住她的手,温声道:“玉儿放心,我自有分寸。” 黛玉眼中闪过一丝忧色,却仍点头:“我信你。” 荆州行宫,夜色如墨,暴雨如注,雨点砸在青瓦上,发出急促的叩击声。 窗外电闪雷鸣,刹那间照亮二皇子阴鸷的面容。 他立于雕花窗前,手中攥着一封密信,指节因用力而泛白,青筋凸显。 信纸已被他揉得皱成一团,墨迹晕染,字迹模糊,却掩不住他眼中燃烧的怒火。 “废物!” 二皇子猛地将信纸揉碎,狠狠砸向跪在地上的黑衣探子,声音低沉而暴戾,似从喉间挤出, “三千精锐全军覆没,佐藤那个蠢货竟被生擒?!” 黑衣探子匍匐在地,额头紧贴冰冷的青石地板,声音颤抖。 “殿下,贾琮的火器太过厉害,燧发枪与雷火弹威力惊人,倭寇猝不及防,根本抵挡不住……” 他话未说完,声音已带上几分绝望,额角冷汗滑落,在烛光下泛着寒光。 “闭嘴!” 二皇子怒喝,一脚踹翻身前的紫檀案几,茶盏与书卷哗啦落地,瓷片飞溅,划破探子的手背,渗出丝丝血迹。 他胸膛剧烈起伏,眼中杀意如潮水般翻涌,咬牙切齿道。 “贾琮……又是贾琮!此人一日不除,本王寝食难安!” 屏风后缓缓转出一人,一袭灰袍,儒生打扮,面容清癯,眼神却锐利如鹰,正是二皇子的心腹谋士沈砚。 他手中拈着一串檀木佛珠,步伐从容,似对赵琰的暴怒习以为常。 沈砚弯腰捡起地上的密信残片,指尖轻抚,慢条斯理地将碎片拼凑,声音低沉而冷静。 “殿下息怒。贾琮既已察觉夷州之事,还握有佐藤的口供与周氏账册,我们需早做打算,以免后患。” 二皇子冷笑,眼中寒光闪烁,语气却带着几分自嘲。 “打算?哼!他手中证据足以置本王于死地!一旦呈到御前,父皇纵然念及骨肉之情,也绝不会轻饶!” 他猛地转身,袍袖带起一阵阴风,盯着沈砚, “你说,沈砚,本王还有何路可走?” “那就在他回京前截杀。” 沈砚眼中寒光一闪,“荆州现为殿下掌控,何不在这必经之路上设伏?无论他带多少亲兵,终究双拳难敌四手。” 雨声愈发急促,檐下的红漆灯笼被狂风吹得摇曳不定,在二皇子脸上投下诡谲的光影,衬得他面容越发阴沉。 他沉默片刻,眼中杀机渐浓,缓缓抬头,声音冷如寒铁,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好!传令下去,调荆州大营三千死士,埋伏在贾琮回京的必经之路。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他顿了顿,语气森然,“本王要他有来无回!” 沈砚微微颔首,手指轻捻佛珠,眼中闪过一丝算计:“殿下英明。” 他低声道,“臣再遣一队死士伪装成水匪,事成之后,将罪名推给流寇,如此,即便朝廷追查,也难牵连到殿下。” 二皇子眼中闪过一丝赞许,嘴角终于勾起一抹冷笑:“沈砚,你果然不负本王所托。” 他转身望向窗外,雷电撕裂夜空,映出他眼中阴狠的光芒,“贾琮,这一次,本王要让你死!” 第335章 暗度陈仓 晨光如薄纱,透过精致的雕花窗棂,柔柔洒进内室,映得紫檀木家具泛起温润的光泽。 贾琮缓缓睁开眼,侧头看向枕边人。 林黛玉睡颜恬静,长睫如蝶翼般轻垂,遮住那双灵动的眸子,一缕青丝散落在雪白的颊边,随着呼吸微微起伏,宛若一幅静谧的水墨画。 他心头一暖,忍不住俯身,在她眉心落下一吻。 “嗯……” 黛玉睫毛轻颤,迷迷糊糊睁开眼,睡意未褪的眸子对上贾琮的目光,唇角不自觉扬起一抹浅笑,声音软糯, “琮哥哥醒得这样早?” 贾琮将她往怀里拢了拢,指尖缠绕着她柔顺的发丝,带着几分眷恋,低声道。 “明日要启程回京,想多看你几眼。” 黛玉闻言彻底清醒,撑起身子,月白色的寝衣滑落肩头,露出精致的锁骨。 她蹙眉,眼中闪过一丝不安:“不是说三日后才走?怎地临时改了计划?” “计划有变。” 贾琮伸出手,轻轻抚平她微蹙的眉头,温声道, “二皇子赵琰必会在水路设伏,我打算明日与思瑶改走陆路,避其锋芒。” 见黛玉神色骤变,眸中忧色更浓,他忙补充, “玉儿放心,我已安排替身走水路,带一艘官船引开追兵,陆路之事尽在我掌握。” 黛玉攥紧他的衣襟,指尖微微发颤,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非要带思瑶妹妹不可?” 她咬了咬唇,眼中情绪复杂,既有担忧,又有几分不舍。 贾琮握住她冰凉的手,指尖传递着温暖,郑重道:“陛下曾亲口嘱咐,命我带思瑶回京,况且我也有所安排。” 他顿了顿,目光坚定,“玉儿,我向你保证,此去定会平安。” 黛玉沉默良久,眼中泪光闪烁,最终扑进他怀中,将脸埋在他胸前,声音闷闷的,带着几分哽咽。 “你和思瑶妹妹……都要好好的。” 贾琮低头吻了吻她的发顶,鼻间萦绕着她发间的淡淡清香,心中柔情更甚,柔声道。 “好,我答应你。” 早膳时分,花厅内檀香袅袅,晨光透过窗纱洒在紫檀圆桌上,映得桌上瓷器泛着柔光。 众人围坐,气氛却较往日凝重几分。 探春手中银箸“当啷”一声掉在青瓷碗沿,发出清脆的响声,她瞪大眼睛,难以置信道。 “什么?明日就走?琮哥哥不是说三日后启程?” 宝钗忽地按住探春的手,轻轻摇头,示意她稍安勿躁。 她转向贾琮,唇角挂着微笑,声音温婉却透着几分试探。 “既已决定,琮兄弟可要我们准备些什么?” 贾琮神色如常,夹了一块桂花糕放入黛玉碗中,语气平静。 “不必声张。对外仍说三日后启程。思瑶,今日你去工坊清点火器时,记得大张旗鼓,逢人便说火器需再调试三日,以稳住耳目。” 元春凤眸微眯,端起茶盏轻啜一口,缓缓道:“琮弟,你这是要……” 她话未说完,眼中已闪过一丝了然。 “明修栈道,暗度陈仓。” 贾琮指尖在桌上缓缓划出一条迂回的线,目光沉稳, “荆州水师盯着官船,我们扮作药材商队,从陆路绕行黑风峡,直奔京城。” 湘云忽地一拍桌子,筷子摔在桌上,兴冲冲道。 “琮哥哥,我也去!我在海上也能放雷火弹!” 惜春难得提高声音,皱眉道:“云姐姐胡闹!琮哥哥是去办正事,哪能儿戏?” 贾琮笑了笑,亲自为湘云盛了一碗杏仁茶,温声道:“云丫头若真想帮忙,今日可去码头多转转,逢人便说我将携重礼返京,务必闹得人尽皆知。” 宝钗忽地起身,拢了拢袖口,平静道:“我去准备些药材,正好薛氏商行有批川贝要送往京城,可充作商队掩护。” 她顿了顿,目光扫过众人,“商队的通关文书,就用薛家的名头。” 晨光渐炽,廊下挂着的鹦鹉突然扑棱着翅膀,学舌道:“平安!平安!” 清脆的声音打破厅内的沉寂,众人一怔,旋即相视而笑。 只是那笑声中,藏着多少担忧与不舍,唯有各自心知。 邬府书房内,檀香袅袅,青烟在阳光中袅娜升起,案上的古砚与书卷泛着淡淡墨香。 贾琮一袭青衫,向邬承德拱手辞行。 “世叔,明日我便启程回京,府中女眷还需您多加照拂。” 邬承德端坐案后,手抚长须,目光深沉如海,缓缓点头。 “国公爷放心,粤海有老夫坐镇,无人敢动她们分毫。” 他顿了顿,似察觉到贾琮语气中的异样,抬眼仔细打量,沉声道。 “此次回京,国公爷可有把握?” 贾琮神色平静,眼中却闪过一丝锋芒,抱拳道:“二皇子勾结倭寇,证据确凿,我必将其罪状呈于御前,绝不姑息。” 邬承德微微眯眼,嘴角泛起一抹似笑非笑的神情:“国公爷此行,怕不止是为了呈罪证?” 贾琮沉默片刻,忽而轻笑:“世叔慧眼。” 他未再多言,只深深一揖,转身步出书房,背影挺拔如松。 邬承德凝视他的背影,眉头微皱,低声自语:“贾琮……此子变了。” 以往的贾琮,虽锋芒毕露,却始终恪守臣子本分,谨慎自持。 可今日,他眼中那股凌厉的野心,似一把出鞘的利刃,寒光毕现。邬承德手指摩挲着茶盏,陷入沉思。 夜色深沉,粤海贾府笼罩在一片静谧中,唯有书房内一盏孤灯摇曳,映得窗纸泛着暖黄。 贾琮推门而入,二牛早已在门外等候,一身黑色劲装,腰间佩刀泛着寒光。 见贾琮进来,他立刻上前,低声道:“爷,您吩咐的事都安排妥了。水路替身已选好,官船上装满伪造的礼箱,明日一早出发,定能引开荆州水师的耳目。” 贾琮点头,从袖中取出一封火漆封存的密信,递给二牛,沉声道。 “立刻送往京城牛氏,亲手交到牛耀手中,路上不得有误。” 二牛肃然接过,抱拳道:“爷放心,属下亲自跑一趟,绝不出错!” 他转身快步离去,步伐沉稳,很快消失在夜色中。 贾琮独自立于窗前,推开窗棂,望着漆黑的夜空,繁星隐没在云层后,似在预示一场风暴即将来临。 他的目光渐冷,嘴角勾起一抹冷笑,低声道:“二皇子,既然你敢勾结倭寇,祸乱海疆,那就别怪我……掀了你的棋盘!” 他缓缓握紧拳头,指节泛白,发出轻微的咔咔声。 这皇位,他贾琮,争定了! 第336章 京城密议 京城,大明宫,夜色如墨,浓重的乌云压在宫墙之上,遮蔽了星月之光。 大明宫内,烛火摇曳,映得太上皇的面容忽明忽暗,宛若一尊沉思的古佛。 他端坐于紫檀雕龙椅上,手中捏着一封密信,指节因用力而微微泛白。 信纸上的墨迹遒劲有力,字字如刀,正是贾琮的笔锋。 “倭寇勾结,证据确凿;二皇子截杀,恐生变故;臣未敢轻奏,恐陛下误会……” 太上皇的目光沉沉地凝于信纸,良久,缓缓合上,发出轻微的沙沙声,长叹一声,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似有痛惜,又似有决然。 他起身,缓步踱至窗前,推开雕花窗棂,夜风夹杂着湿冷的寒意扑面而来。 远处御乾殿的灯火如星,摇曳在夜色中,似在诉说皇家的隐秘与沉重。 太上皇负手而立,喃喃自语:“这孩子……终究还是走到了这一步。” “夏守忠。” 太上皇沉声唤道,语气不容置疑。 “老奴在。” 夏守忠躬身而入。 “备轿,去御乾殿。” 太上皇挥袖,转身走向殿门,步伐虽缓,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御乾殿外,夜风微凉,檐下宫灯在风中摇曳,投下斑驳的光影。 太上皇的轿辇刚至殿前,便见几名太医匆匆从殿内退出,手中药箱沉重,神色凝重中透着几分惶恐。 为首的太医李院判一见太上皇,慌忙跪地行礼,额头已渗出细汗:“微臣参见太上皇。” “陛下龙体如何?” 太上皇目光如炬,直刺李院判心底。 李院判低头,声音微颤:“回太上皇,陛下……陛下方才咳血,臣等已开了滋阴清热的方子,需静养三月,方可稍缓……” 他顿了顿,似在斟酌措辞,“只是陛下心绪不宁,恐加重病情……” “咳血?” 太上皇眉头一皱,眼中闪过一丝痛惜,袍袖一挥,沉声道:“退下。” 殿内,弘元帝半倚在鎏金龙榻上,面色苍白如纸,唇边残留着一抹未擦净的血迹,触目惊心。 案上摆着半盏参汤,药香弥漫,却掩不住他眼中的疲惫。 戴权垂首立于榻侧,低声禀报:“陛下,太上皇驾到。” 弘元帝强撑着起身,欲行礼,却被太上皇大步走入,按住肩膀:“躺着,不必多礼。” 他的声音温和,却带着不容抗拒的关切。 父子二人对视片刻,殿内一时寂静无声,唯有烛火轻微的爆响声在空气中回荡。 良久,太上皇缓缓开口,声音低沉:“事情,你都知道了?” 弘元帝闭了闭眼,胸口微微起伏,声音沙哑却带着几分隐忍:“父皇是指……琰儿勾结倭寇一事?” 他顿了顿,眼中情绪复杂。 太上皇点头,将贾琮的密信递了过去,目光深沉如渊。 “贾琮密信中说,他手中握有佐藤的口供和周氏账册,证据确凿。但他担心直接上奏会令你为难,故而先告知于朕。你先看看。” 弘元帝展开信纸,目光逐行扫过,眉头越锁越紧。 倭寇勾结之事他已有所耳闻,但贾琮在信中直言二皇子赵琰或将在归京途中设伏截杀,语气斩钉截铁,令他心头一震。 信纸在他手中微微颤抖,他低声道:“琰儿……竟敢如此?” 声音虽轻,却透着彻骨的寒意,指节因用力而泛白。 说到此处,他胸口一阵闷痛,忍不住咳了几声,帕子上又染了一抹猩红。 戴权连忙上前递上参汤,眼中满是担忧。 太上皇见状,眼中闪过一丝心疼,叹道:“你还不愿相信?这孩子……已经走得太远了。” 弘元帝沉默良久,眼中情绪翻涌,最终闭了闭眼,声音低沉:“父皇觉得,此事该如何处置?” 太上皇目光微凝,缓缓道:“贾琮猜测琰儿会派人截杀,信中请示调神机营前去接应,以保周全。” 他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决然,“朕觉得,此事可行。这也是给琰儿最后的机会。” 弘元帝抬眸,与太上皇对视一眼,父子二人心照不宣。 片刻后,他微微颔首,声音疲惫却坚定:“准。” 戴权会意,低声道:“奴才这就去拟旨。” 他转身退至案前,提笔疾书。 太上皇望向窗外,夜色深沉,远处宫墙隐没在黑暗中,似在预示一场腥风血雨。 京城,镇国公府,夜色深沉,院中一盏孤灯摇曳,映得青石地面泛着冷光。 二牛风尘仆仆赶至,玄色劲装已被夜露打湿,腰间佩刀在灯火下泛着寒光。 他将贾琮的密信递给牛耀,低声道:“将军,国公爷命我亲手将此信交予您,事关重大,切勿有误。” 牛耀接过密信,展开一看,眼中精光一闪,随即咧嘴一笑,露出豪迈的神色。 “好家伙,琮哥儿还是这么雷厉风行!” 他拍了拍二牛的肩膀,声音洪亮,“辛苦了,先下去歇着,这事儿交给我。” 二牛抱拳,沉声道:“将军,国公爷特意叮嘱,此事紧急,务必尽快安排。” 牛耀哈哈一笑,眼中战意凛然:“放心,老子还能让他出事?” 他转身正要布置,府外却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亲兵匆匆来报:“将军,宫中来人了!” 牛耀大步跨出,见戴权手持明黄圣旨立于院中,身后两名锦衣卫神色肃穆。 他当即单膝跪地,抱拳道:“臣,牛耀,恭听圣谕!” 戴权展开圣旨,高声道:“陛下口谕:命神机营即刻整装,前往接应定国公贾琮,务必护其周全,违者军法处置!” 牛耀朗声应道:“臣领旨!” 他起身,目光如炬,转身对亲兵喝道:“传令!神机营全军集合,一个时辰后出发!” 亲兵齐声应诺,脚步声迅速远去,牛府上下瞬时忙碌起来。 牛耀握紧手中密信,嘴角勾起一抹冷笑,低声道:“二皇子,你敢动国公爷,老子定让你有来无回!” 第337章 血染长江 暮色如墨,江面笼罩在一片昏暗的薄雾中,官船缓缓前行。 贾琮立于船舷,玄色披风随风轻摆,目光沉静地注视着两岸渐暗的山影,似在探寻隐藏于夜色中的杀机。 江水拍打船身,发出低沉的节奏,衬得他的身影愈发孤峻。 “国公爷,已到预定位置。” 四喜悄声禀报,粗糙的手指指向江岸一处隐蔽的芦苇荡。 贾琮微微颔首,转身走向舱房。 舱内,邬思瑶早已收拾妥当,一袭青灰色男装裹住她纤细的身形,腰间暗藏她亲手改良的燧发短铳,枪柄上缠着细密的丝绳,透着几分精巧。 她抬头看向贾琮,眼中闪烁着兴奋与紧张交织的光芒,声音清脆却带着几分坚定:“琮哥哥,都已安排妥当,随时可出发。” 贾琮温声一笑,目光在她脸上停留片刻,柔声道:“思瑶,此行凶险,你可准备好了?” 少女用力点头,嘴角扬起一抹倔强的弧度:“思瑶不怕!” 她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羞涩,低声道:“况且……有你在,我什么都不怕。” 贾琮轻拍她的肩,眼中闪过一丝温馨:“好,我们走。” 他转身对四喜低声嘱咐:“继续按原定航线前进,若有异动,立即发信号。切记,替身护卫不可露出破绽。” 子时三刻,夜色浓如泼墨,官船悄然靠近岸边。 贾琮与邬思瑶借着芦苇荡的掩护,顺着绳梯滑下,动作轻盈如猫,落在一艘早已等候的小舟上。 船头的老渔夫须发皆白,面容枯槁,默不作声地撑篙离岸,篙尖划破水面,激起细微的涟漪。 小舟无声滑入芦苇深处,很快消失在夜色中。 岸边,一辆不起眼的青篷马车从林间驶出,马蹄声被夜风掩盖,载着二人沿着蜿蜒的山道,悄然融入黑暗。 数日后,江面漆黑如墨,浓雾弥漫,宛若一张巨大的幕布遮蔽了天地。 官船上的几盏孤灯在雾中摇曳,昏黄的光晕勉强照亮甲板。 船舱内,十余名身着护卫服饰的精锐来回巡视,刀鞘与甲胄碰撞,发出低沉的铿锵声。 为首的护卫头领目光如鹰,沉声喝道:“再往前便是荆州地界,都打起十二分精神!国公爷的安危,全在咱们身上!” 话音刚落,远处江面忽地亮起星星点点的火光,宛如鬼火在雾中浮动,诡谲而森冷。 护卫头领瞳孔一缩,低喝道:“不好!有埋伏!” “嗖嗖嗖!” 数十支火箭破空而来,划破夜空的寂静,如流星般钉在船帆上。 浸满火油的箭矢瞬间点燃帆布,火舌窜起,迅速吞噬了半边船身,浓烟滚滚,映红了雾气弥漫的江面。 “敌袭!敌袭!” 官船上一片混乱,护卫们纷纷拔刀,刀光在火光中闪烁,却难掩慌乱。 江面两侧,十余艘快船如幽灵般冲出,每艘船上站满黑衣刺客,手持弓弩,杀气腾腾,眼中寒光毕露。 为首的黑衣人立于船头,蒙面巾下露出一双阴鸷的眼睛,冷笑一声,挥手道。 “放箭!一个不留!” 箭如雨下,带着尖锐的破空声,官船上的护卫接连中箭倒地,鲜血染红甲板,惨叫声此起彼伏。 黑衣人冷哼,扬手示意:“撞上去!” 三艘装满火油的小船如离弦之箭,裹挟着呼啸的风声,直冲官船。 “轰——!” 震天的爆炸声响彻江面,官船被拦腰撞断,木屑与火焰四散飞溅,火光冲天而起,映红了半边江面。 浓烟弥漫,残骸漂浮,官船在烈焰中迅速沉没,只余几声绝望的呼喊回荡在夜空中。 三里外的山岗上,贾琮负手而立。 身旁的邬思瑶手持千里镜,借着微弱的月光观察江面,指尖微微发颤,声音中带着几分震惊。 “琮哥哥,他们……真的动手了!” 贾琮目光如刀,注视着远处火光冲天的江面,声音冰冷。 “果然来了。二皇子倒是舍得下本钱,三千死士,外加火油船,这手笔不小。” 邬思瑶放下千里镜,眼中满是担忧:“那船上……还有我们的替身……” 她咬了咬唇,想到那些为掩护他们而牺牲的护卫,心中一阵酸涩。 “无妨。” 贾琮语气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然, “他们既敢动手,就要付出代价。” 他转头看向山下,眼中寒光一闪,“时机已到,传信号。” 邬思瑶会意,从怀中取出一枚信号弹,点燃后抛向夜空。 红光划破黑暗,爆出一声脆响,宛如惊雷。 几乎同时,江面下游传来震天的战鼓声,沉重而急促。 黑衣刺客们正欲撤离,忽听鼓声,纷纷回头,只见长江下游方向,数十艘战船破浪而来,船头“邬”字大旗迎风招展,气势如虹。 每艘战船两侧伸出黑洞洞的炮口,改良过的红衣大炮在月光下泛着森冷的金属光泽。 “是邬家水师!快撤!” 黑衣人头领惊呼,声音中带着几分慌乱。 但为时已晚。 邬思远立于旗舰船头,一身银甲在火光中熠熠生辉,他目光如炬,高声喝道:“放!” “轰轰轰——!” 红衣大炮齐声怒吼,炮弹如暴雨般砸向刺客船队。 一艘快船被拦腰炸断,木屑与残肢四散飞溅,血水瞬间染红江面。 惨叫声、爆炸声交织,江面化作一片修罗场。 “第二队,登船剿杀!” 邬思远挥手下令,水师精锐手持燧发枪跃上快艇,动作迅捷如狼。 枪声此起彼伏,每一声都带走一条性命,刺客们在火光与枪林弹雨中接连倒下,有人跳江逃生,却被水师的火铳精准点名,血花在水面绽开。 正当战况胶着,北岸忽地亮起无数火把,宛如星海乍现。 “神机营在此!” 牛耀一马当先,胯下黑马嘶鸣,身后三千精锐列阵江边,手持改良过的燧发枪,枪口齐齐对准残余的刺客,杀气冲天。 “开火!”牛耀大喝,声音如雷。 “砰砰砰——!” 密集的弹雨如死神镰刀,瞬间收割大片生命。 刺客们还未来得及反应,便倒下一片,血流成河。 残余之人试图逃窜,却被水师与神机营的夹击彻底封死退路。 不到半个时辰,江面重归平静,只余断裂的船骸漂浮,血水染红了整片水域,腥气弥漫。 山岗上,贾琮缓缓走下,月光洒在他脸上,映得他面容冷峻如刀。 邬思瑶紧随其后,手中短铳握得更紧,眼中仍带着几分震撼。 第338章 雷霆擒王 江岸边,晨雾渐散,江水拍岸的低鸣与战后的血腥气息交织,透着几分肃杀。 邬思远跃下战船,银甲在晨光中熠熠生辉,他大步迎上贾琮,抱拳朗声笑道。 “国公爷,好一招明修栈道,暗度陈仓!若非你提前布置,料敌于先,怕是真让这群贼子得逞了!” 贾琮回以一笑,拱手道:“邬兄水师神速,红衣大炮犀利无比,此战大捷,全赖你运筹帷幄。” 邬思远摆手,豪气干云:“国公爷过奖!能为朝廷除此祸患,邬某义不容辞!” 他目光扫过江面漂浮的残骸与血水,眉头微皱,沉声道:“我这就带人返回粤海。这边战场,就交给国公爷了。” 贾琮点头,目光深邃:“邬兄一路小心,荆州地界尚有赵琰余党盘踞,切勿掉以轻心。” 邬思远抱拳一礼,朗声道:“国公爷放心,邬某自有分寸!” 他转身跃上旗舰,战船扬帆,邬氏水师的旗帜迎风招展,伴着低沉的号角声,渐行渐远,消失在江面尽头。 牛耀此时大步走来,玄铁重甲上沾着点点血迹,尚未干涸,透着几分狰狞。 他咧嘴一笑,露出豪迈的神色:“国公爷,末将来迟了!这帮刺客倒有些本事,可惜撞上咱们神机营的火铳,哼,插翅难逃!” 他蹲下身,从一具刺客尸身上捡起一块腰牌,递给贾琮,腰牌上“荆州大营”四字深刻如刀,透着森然寒意。 贾琮接过腰牌,指尖摩挲着冰冷的金属,嘴角勾起一抹冷笑:“二皇子赵琰,这份大礼,我记下了。” 他转头看向牛耀,目光如炬,沉声道:“耀哥儿,此战辛苦,但棋局未完。你随我去荆州行宫,会会赵琰,彻底了结此事。” 牛耀眼中战意更盛,抱拳朗声道:“国公爷放心,末将愿随你杀入龙潭虎穴!赵琰敢行刺杀,定让他血债血偿!” 他拍了拍胸甲,铿锵作响,豪气冲天。 贾琮微微颔首,目光投向远方。 他低声自语:“赵琰,你的棋盘,已经塌了一半。” 翌日清晨,荆州行宫内,晨雾弥漫,朱红宫墙在雾气中若隐若现,透着几分阴沉。 内殿中,二皇子赵琰暴怒如雷,手中金杯被狠狠砸在地上,瓷片飞溅,碎片划破地毯,发出刺耳的裂帛声。 “废物!都是废物!” 他咆哮道,声音在空旷的大殿中回荡,带着几分歇斯底里。 跪在地上的沈砚额头渗血,嘴角青紫,却不敢擦拭,低头颤声道。 “殿下,我们中计了……官船上根本没有贾琮,尽是替身!邬氏水师与神机营早有准备,三千精锐……全军覆没!” “啪!” 赵琰反手一记耳光,力道之重让沈砚头偏向一侧,嘴角溢出鲜血。 他胸膛剧烈起伏,眼中杀意翻涌,咬牙道:“贾琮!又是贾琮!本王要将他碎尸万段!” 沈砚匍匐在地,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殿下息怒,事已至此,需另谋他策……” “滚!都给本王滚出去!” 赵琰踉跄后退几步,跌坐在椅上,脸色苍白如纸,眼中却仍闪着不甘的怒火。 殿内侍从与谋士慌忙退下,殿门关闭,留下赵琰一人,喘息声在寂静中显得格外刺耳。 次日,荆州行宫,内殿中,赵琰正在用早膳,金筷在手中微微颤抖,似在压抑心中的不安。 突然,“啪”的一声,金筷折断,掉落在青玉盘中,发出清脆的响声。 侍女吓得跪倒在地,颤声道:“殿下……” 殿外骤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亲卫统领跌跌撞撞冲入,脸色煞白,声音发颤。 “殿下!贾……贾琮带兵闯宫!神机营已围住行宫!” “什么?!” 赵琰霍然起身,案几被掀翻,碗碟摔得粉碎,汤汁四溅。 他猛地拔出佩剑,剑身在烛光下泛着寒光,怒喝道:“贾琮!他怎敢擅闯亲王行宫!” 话音未落,殿门“轰”的一声被踹开,阳光倾泻而入,映出贾琮修长的身影。 他缓步踏入,墨色劲装衬得他气势如虹,指尖把玩着一块“荆州大营”的腰牌,嘴角带着一抹嘲讽的笑意。 “二殿下,别来无恙。” 赵琰剑尖直指贾琮,眼中怒火熊熊:“贾琮!你擅闯亲王行宫,目无王法,该当何罪!” 牛耀大步上前,铁甲铿锵作响,声音如雷。 “奉陛下口谕!二皇子赵琰勾结倭寇,谋害朝廷重臣,即刻押解回京问审!” 他从怀中取出密旨,高举于顶,目光如刀。 “胡说!” 赵琰脸色煞白,握剑的手微微颤抖,强撑道:“本王何时勾结倭寇!贾琮,你这是诬陷!” 贾琮冷笑一声,挥手掷出一叠染血的供词,纸页散落在地,字迹触目惊心:“昨夜江上死士,这些俘虏的供词,殿下要不要过目?” 他缓步逼近,目光如刀,直刺赵琰心底。 殿外传来整齐的踏步声,神机营将士已将行宫团团围住,火铳手占据屋檐与墙头,黑洞洞的枪口对准殿内,杀气弥漫。 赵琰握剑的手越发颤抖,眼中闪过一丝绝望:“你……你们敢……” “锵——” 贾琮突然拔剑,寒光一闪,赵琰的佩剑应声而断,断口平滑如镜。 剑尖瞬息抵在他咽喉处,冰冷的触感让赵琰瞳孔骤缩。 贾琮声音轻柔,却透着刺骨寒意:“殿下,是要体面地跟我们走,还是让牛将军帮你体面?” 牛耀狞笑上前,铁手套捏得咔咔作响,眼中杀意毫不掩饰。 “殿下,末将的拳头,可不长眼睛。” 赵琰腿一软,跌坐在椅子上,剑掉落在地,发出清脆的撞击声。 他颤声道:“我……我是皇子……你们不能……” “带走!” 贾琮收剑入鞘,语气冷漠。 两名神机营士兵上前,将瘫软的赵琰架起。就在此时,沈砚突然从人群中暴起,袖中匕首如毒蛇般刺向贾琮后心,眼中满是疯狂。 “去死!” “国公爷小心!”牛耀怒吼,跨步上前。 贾琮头也不回,反手一剑,剑光如电。 “噗!” 鲜血喷溅,沈砚捂着咽喉倒地,匕首掉落,血从指缝间汩汩涌出,眼中生机迅速消逝。 贾琮甩去剑上血珠,淡淡道:“逆党拒捕,格杀勿论。” 殿内一片死寂,侍从与亲卫噤若寒蝉。贾琮转身,目光扫过众人,声音如冰:“还有谁想试试?” 无人应声。赵琰被押出殿外,阳光洒在他苍白的脸上,昔日的皇子威仪荡然无存。 贾琮负手而立,目光投向远方,低声道:“赵琰,棋局已终,你的路,到头了。” 第339章 弘元帝的决断 晨雾如轻纱,笼罩着京城的朝阳门,巍峨的城墙在雾气中若隐若现,透着几分肃穆。 青石板路上露水未干,马蹄踏过,溅起细碎的水珠,折射出晨光点点。 贾琮勒马停驻,玄色披风被晨风掀起,微微扬动。 他目光沉静,扫向城门处肃立的仪仗,眼中寒光微闪。 忠顺王赵烁一身绛紫蟒袍,负手立于金丝华盖之下,面沉如铁。 赵烁身后,数十名锦衣卫身着飞鱼服,腰间绣春刀寒光凛冽。 “贾琮接旨!” 忠顺王展开明黄圣旨,声音冷硬。 “奉陛下口谕,二皇子赵琰即刻移交宗人府查办,贾琮速入宫面圣!” 贾琮翻身下马,单膝跪地,抱拳行礼,声音沉稳。 “臣,领旨。” 他起身时,眼角余光扫过忠顺王攥得发白的指节,心中冷笑。 这位素来与二皇子交好的亲王,此刻眼中翻涌着难以掩饰的惊怒,显然未料到赵琰会败得如此彻底。 囚车吱呀作响,缓缓驶过,铁链撞击的声音刺耳而沉重。 赵琰披头散发,麻布囚衣破败不堪,昔日皇子的威仪荡然无存。 他突然扑向栏杆,双手死死抓住木栏,嘶声喊道。 “王叔!王叔救我!我乃皇子,焉能受此屈辱!” 忠顺王袖中手微微一颤,眼中闪过一丝不忍,却迅速被冷厉取代。 他猛地转头,冷喝道:“押走!” 声音如雷,震得宗人府差役身形一凛,迅速上前将赵琰拖下囚车,铁链拖地,划出一道刺耳的声响。 赵烁转身,与贾琮擦肩而过,袍袖带起一阵冷风,低若蚊呐地留下一句。 “小子,别太得意。” 贾琮嘴角微扬,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冷笑,目光平静地目送赵烁离去。 他转头看向身旁的邬思瑶,低声道:“思瑶,你先回国公府,待我面圣归来再议。” 邬思瑶闻言点头,眼中闪过一丝担忧:“琮哥哥,宫中风云诡谲,你……多加小心。” 她咬了咬唇,跃上马背,带着几名亲卫,朝国公府方向疾驰而去,马蹄声在晨雾中渐渐远去。 牛耀凑近,低声笑道:“国公爷,这老狐狸赵烁怕是恨毒了你,瞧他那眼神,恨不得生吞了你!” “无妨。” 贾琮整了整衣袖,语气淡然,“跳梁小丑罢了,掀不起风浪。” 戴权亲自引着贾琮穿过朱雀大街。 清晨的京城刚刚苏醒,街道两旁的店铺陆续卸下门板,小贩推着独轮车开始一天的营生。 见到这队人马,百姓纷纷避让,却又忍不住探头张望。 “国公爷此番立下大功,陛下甚是欣慰。” 戴权忽然压低声音,脚步未停,“只是” 他欲言又止地看了眼皇城方向,“龙体近来欠安,昨日又咳了血。” 贾琮脚步微顿,眉头微皱:“太医怎么说?” “忧思过度,心脉受损。” 戴权叹了口气,“自太子被废,二皇子又……唉,陛下心力交瘁,恐非药石可医。” 转过御街拐角,戴权突然压低声音,几乎微不可闻,“陛下近来常梦见废太子。” 贾琮心头一震,面上却不露分毫,只微微颔首。 “多谢戴公公提醒。” 他目光投向皇城,思绪翻涌。 戴权不再多言,拂尘一摆,继续引路。 御乾殿外,药香透过厚重的鎏金殿门弥漫而出,混合着沉水香的气息,沉重得让人心头一紧。 殿前侍卫见是戴权引路,无声推开殿门,门轴转动,发出低沉的吱呀声。 殿内光线昏暗,唯有几盏宫灯摇曳,投下斑驳的光影。 弘元帝半倚在龙纹榻上,面色灰败如纸,眼窝深陷,短短一月,竟似老了十岁,昔日帝王之威已被病容侵蚀殆尽。 榻旁铜炉中燃着安神香,青烟袅袅,铜漏滴答作响,打破殿内的寂静。 贾琮步入殿中,见弘元帝挣扎着要起身,忙疾步上前搀扶,沉声道。 “臣参见陛下!陛下龙体欠安,切勿起身。” 弘元帝摆摆手,示意他坐下,声音沙哑:“琮儿,坐下说话。” 他目光扫过贾琮,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似欣慰,又似叹惋。 贾琮这才注意到,龙榻旁已备好一尊紫檀绣墩,雕花精致,似早有准备。 “琮儿觉得……琰儿该如何处置?” 弘元帝开门见山。 贾琮垂眸,长睫在眼下投下一片阴影,语气平静却掷地有声:“皇子争储,各凭手段。然勾结倭寇,犯吾疆土……” 他抬眼,目光澄澈如泉,陡然转冷,“此乃大忌。” 殿内霎时寂静,唯有铜漏滴答。 弘元帝目光深沉,盯着贾琮良久,忽地剧烈咳嗽起来,帕子上绽开刺目的猩红,触目惊心。 戴权慌忙递上药盏,却被皇帝挥手推开,药汁洒出,溅在金砖地上。 “拟旨。” 弘元帝喘息着开口,每个字都似从肺腑中挤出,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削去赵琰皇子身份,终身圈禁于宗人府,永不得出。” 戴权躬身,提笔疾书,毛笔在宣纸上沙沙作响。 贾琮垂眸,心中波澜不惊。 赵琰的结局,早在他的算计之中。 此刻,他更在意的是戴权提及的“废太子”之语,以及弘元帝方才的咳血。 弘元帝忽地握住贾琮的手,那只曾经执掌天下的手如今枯瘦如柴,却仍带着几分力道。 他的目光浑浊,泛起一丝水光,声音颤抖却郑重。 “琮儿……朕有件事,需与你说。” 贾琮心头剧震,隐隐猜到几分,却仍恭声道:“陛下请说。” 窗外惊雷炸响,暴雨骤然而至,雨点如万马奔腾,砸在琉璃瓦上,震得殿内回音阵阵。 一道闪电划破长空,刹那间照亮弘元帝浑浊的眼中泛起的水光。 他深吸一口气,声音如锤,敲在贾琮心上。 “一个月后大朝会,朕要公告天下……你本是朕的皇侄,废太子遗孤,当赐亲王爵。” 贾琮脑中轰然作响,仿佛又一道惊雷劈下。 “陛下”他喉头发紧,一时竟不知如何回应。 弘元帝疲惫地闭上眼,声音低沉:“你父亲……是朕最敬爱的兄长。” 他剧烈咳嗽起来,帕子上血迹更浓,触目惊心。 贾琮跪伏在地,额头触到冰冷的金砖,声音微哑:“臣……惶恐。” “起来。”弘元帝虚弱地抬手,目光仍锁在贾琮脸上, “这江山……本该是你父亲的。如今,朕要还给你。” 贾琮心头一震,欲言又止:“陛下,臣斗胆一问,当年……” “朕知道你想问什么。” 弘元帝打断他,声音陡然转冷,带着几分不容置疑的威严,“此事已成过往,多说无益。” 这简单的几个字,似用尽了他全部力气,他喘息着,眼中闪过一丝痛楚。 戴权连忙上前,低声道:“陛下,该用药了。” 弘元帝摆手,目光仍未离开贾琮:“朕自己的身子,自己清楚。” 他顿了顿,声音低沉,“朕只希望,未来你能是个明君。” 贾琮张了张嘴,喉间似有千言万语,却最终化为一句:“陛下保重龙体。” 他起身,行礼退下,步伐沉稳,却掩不住心中翻涌的惊涛骇浪。 第340章 二十年前 御乾殿外,暴雨如注,雨帘将殿前的汉白玉台阶冲刷得泛着冷光。 贾琮站在廊下,任由冰凉的雨丝溅在脸上,试图平复胸中翻涌的惊涛骇浪。 他低头看着掌心。 那里还残留着弘元帝枯瘦手指的温度,以及那番足以颠覆朝野的宣告。 “国公爷,雨大,老奴送您出宫。” 戴权撑着一柄油纸伞走近,伞面上绘着暗金色的龙纹,在雨水中泛着微光。 贾琮微微颔首,迈步走入雨中。 伞骨上的雨水汇聚成线,顺着边缘滴落,在青石板上砸出细小的水花。 转过回廊时,他忽然听见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王爷,陛下正在歇息,您” “滚开!本王有要事禀报!” 忠顺王大步流星地走来,绛紫蟒袍的下摆已被雨水打湿,靴子踩在水洼中,溅起一片泥点。 他面色阴沉如铁,眼中燃烧着压抑的怒火。见到贾琮,他脚步一顿,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神色。 两人在雨中无声对峙,唯有雨声哗啦作响。 最终,忠顺王冷哼一声,拂袖而去,重重推开了御乾殿的大门。 贾琮目送他的背影消失在殿内,嘴角勾起一抹冷笑。他转头对戴权道。 “戴公公不必送了,我自己出去便是。” 戴权欲言又止,最终低声道:“国公爷,忠顺王与二皇子“ “我明白。” 贾琮打断他,眼中寒光一闪,“多谢公公提点。” 御乾殿内,药香混合着雨水的潮湿气息,显得愈发沉闷。 忠顺王赵烁跪在龙榻前,额头抵地:“臣弟参见皇兄。” 弘元帝半倚在榻上,面色灰败,闻言微微睁眼:“起来。琰儿安置好了?” “已移交宗人府。” 忠顺王起身,袖中的手微微颤抖,“皇兄,琰儿毕竟是皇子,这般处置是否” “勾结倭寇,意图谋害朝廷重臣,哪一条不是死罪?” 弘元帝声音虽弱,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朕念在骨肉之情,已是网开一面。” 忠顺王面色一白,低头称是。他犹豫片刻,又道。 “那贾琮此人野心勃勃,皇兄不可不防啊。” 弘元帝忽然剧烈咳嗽起来,帕子上又染了血。 忠顺王慌忙上前,却被皇帝抬手制止。 “烁弟,” 弘元帝喘息着,浑浊的眼中闪过一丝锐利,“朕有件事要告诉你。” 忠顺王心头一紧:“皇兄请讲。” “贾琮” 弘元帝顿了顿,声音低沉,“是皇兄的遗孤。” “什么?!” 忠顺王如遭雷击,踉跄后退两步,撞翻了案几上的药碗。 瓷碗摔得粉碎,药汁溅在他的蟒袍下摆,洇开一片暗色。 他脑中一片空白,昔日与贾琮的种种过节走马灯般闪过。 昔日银行之事时的针锋相对,还有方才城门处的威胁 “这这怎么可能” 他声音发颤,面色惨白。 弘元帝疲惫地闭上眼:“一个月后的大朝会,朕要公告天下,恢复他的亲王爵位。” 忠顺王双腿发软,几乎站立不住。 他忽然想起多年前那个雨夜,废太子府中的惨叫,以及自己当时的沉默 如今,那个孩子的后人竟以这般姿态归来? “皇兄” 他声音干涩,“臣弟与贾琮有些误会” 弘元帝睁开眼,目光如刀:“朕知道你们之间的过节。” 他叹了口气,“找个机会,去与他服个软。那孩子心胸宽广,不会记恨你的。” 忠顺王额头渗出冷汗,勉强应道:“臣弟遵旨。” 殿外惊雷又起,闪电照亮了他惨白的脸色。 这一刻,他忽然明白了贾琮眼中那抹始终不变的从容。 那不是狂妄,而是与生俱来的王者气度。 雨势渐小,细密的雨丝在宫墙上织出一层薄纱。 贾琮刚出御乾殿,便见夏守忠撑着伞立在宫道旁,苍老的面容在雨幕中显得格外肃穆。 “国公爷,” 夏守忠微微躬身,“太上皇有请。” 贾琮眼中闪过一丝了然。 这位侍奉两朝的老太监此刻出现在此,必是太上皇早已知晓御乾殿内的一切。 他整了整被雨水打湿的衣襟,沉声道:“有劳夏公公引路。” 两人穿过重重宫阙,雨水在琉璃瓦上汇聚成溪,沿着檐角滴落,在青石板上敲出清脆的声响。 大明宫的朱漆宫门缓缓开启,里面飘出沉水香的气息,混着经年累月的墨香,沉甸甸地压入肺腑。 太上皇端坐在紫檀榻上,手中把玩着一枚白玉棋子。听到脚步声,他头也不抬:“来了?” 贾琮行大礼参拜:“臣参见太上皇。” “起来。” 太上皇将棋子“啪“地按在棋盘上,这才抬眼看向贾琮。 那双历经沧桑的眼睛依然锐利如刀,仿佛能洞穿人心。 “陛下下定决心了?” 贾琮微微颔首:“一个月后大朝会,公告天下。” 太上皇长叹一声,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棋盘边缘:“到底还是走到了这一步。” 他示意贾琮坐下,亲自斟了杯茶推过去,“你心中可有疑虑?” 茶汤澄澈,映出贾琮沉静的面容。 他端起茶盏,轻嗅茶香:“臣只想知道,当年父亲究竟因何获罪。” 殿内霎时寂静,唯有铜漏滴答。 太上皇的目光越过贾琮,望向窗外渐歇的雨势:“你父亲太过仁厚。” 他声音低沉,带着几分追忆,“为君者,仁厚是美德,但过犹不及。” 贾琮指节微微发白。 二十年前那场血案,朝野讳莫如深,如今终于要揭开真相了吗? “当年北疆战事吃紧,你父亲主张减免赋税,休养生息。” 太上皇缓缓道,“却不知朝中已有蛀虫,借战事中饱私囊。他察觉后要严查,反被诬告勾结外敌” 话到此处,太上皇忽然剧烈咳嗽起来。 夏守忠连忙递上帕子,却被他挥手制止。 老人平复呼吸,眼中闪过一丝痛色:“你父亲……是朕最疼爱的儿子,可惜,朕当年……听信了谗言。” 贾琮胸口如压巨石。 他早猜到父亲之死另有隐情,却不想真相如此不堪。 那些道貌岸然的老臣,有多少是踩着父亲的尸骨爬上高位的? “你放心,” 太上皇仿佛看穿他的心思,“认祖归宗之事,朕会替你扫清障碍。至于朝堂风波” 他冷笑一声,“那些跳梁小丑,翻不起什么浪来。” 贾琮放下茶盏,声音沉稳:“臣斗胆一问,忠顺王” “赵烁?” 太上皇眼中闪过一丝厌恶,“他虽也是朕的儿子,但心术不正,朕向来不喜。当年之事他虽未直接参与,但也袖手旁观。” 老人忽然倾身,盯着贾琮的眼睛,“怎么,你担心他坏事?” 贾琮嘴角微扬:“臣只是好奇,他知道真相后会作何选择。” “聪明人知道该怎么选。” 太上皇靠回椅背,语气转冷,“若他执迷不悟哼,这江山终究是要交给你的,该立威时不必手软。” 窗外,最后一滴雨水从檐角坠落,在石板上溅起细小的水花。 天光破云而出,照进大殿,在棋盘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贾琮起身行礼:“臣明白了。” 太上皇摆摆手:“去,好好准备。这一个月” 他意味深长地顿了顿,“恐怕不会太平。” 第341章 忠顺王的心思 贾琮走出大明宫时,雨过天晴。 阳光穿透云层,将宫墙上的水珠映得晶莹剔透。 他眯起眼,看向远处。 忠顺王府的马车正缓缓驶离宫门,车帘紧闭,却遮不住车内人紊乱的气息。 夏守忠悄无声息地出现在身侧:“国公爷,要老奴派人盯着吗?” 贾琮摇头:“不必。” 他嘴角勾起一抹冷笑,“猎犬闻到了危险,自然会去找主人。我们只需守株待兔。” 忠顺王府,书房内。 赵烁一把将案几上的茶具扫落在地,瓷器碎裂的声音在寂静的书房内格外刺耳。 “废太子遗孤?!”他面色铁青,眼中燃烧着怒火,“怎么可能!当年明明” “王爷慎言!” 墨玄玑慌忙上前,压低声音,“隔墙有耳啊!” 赵烁狠狠一拳砸在案几上,指节泛白:“贾琮不,赵琮!好一个赵琮!” 他咬牙切齿,“本王竟被他玩弄于股掌之间!” 墨玄玑面色凝重:“王爷,如今形势对我们极为不利。若贾琮真要清算旧账” “他不会的。”赵烁突然冷静下来,眼中闪过一丝阴冷, “当年之事,牵扯太广。他若真要彻查,整个朝堂都要震动。” 窗外一阵风吹过,烛火剧烈摇晃,在墙上投下扭曲的影子。 墨玄玑忽然压低声音:“王爷,依在下看,陛下怕是有意传位于贾琮。” “本王也看出来了。” 赵烁眼中闪过一丝阴鸷,“一个月后的大朝会,不仅要恢复他的亲王爵位,恐怕还要” 他做了个向上的手势。 墨玄玑凑近几分:“既如此,我们不妨先表面配合,暗中” “如何暗中?”赵烁眯起眼睛。 “吴皇后。” 墨玄玑吐出三个字,见赵烁神色微动,继续道,“她一心想着推太子上位。虽然太子被发配西南,但” 赵烁突然打断:“太子伤到了下体,已经失去生育能力,这是太医确诊的。” 墨玄玑阴阴一笑:“王爷,若我们说太子在西南遇到神医,已经治好了呢?再安排个妾室怀孕” 书房内霎时寂静。赵烁盯着墨玄玑看了许久,忽然哈哈大笑:“好!好一个偷梁换柱!” 他拍案而起,“不过此事需从长计议。明日,本王得先会会这位侄儿。” 贾琮回到定国公府时,暮色已沉。 府门前的灯笼在晚风中轻轻摇曳,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 他刚踏上台阶,府门便无声开启,邬思瑶站在门内,一袭素色衣裙,眉间凝着化不开的忧虑。 “琮哥哥!” 她快步迎上来,声音里带着几分急切,“宫中没为难你?” 贾琮抬手止住她的话,目光扫过庭院四周,低声道:“进去说。” 邬思瑶会意,引着他穿过回廊,来到书房。 待丫鬟奉上热茶退下后,她才急急问道:“可是出了什么变故?” 贾琮端起茶盏,氤氲的热气模糊了他的面容。 他沉默片刻,突然道:“思瑶,你可知道我的身世?” 邬思瑶一怔,眼中闪过一丝疑惑:“琮哥哥是荣国府” “不。” 贾琮放下茶盏,直视她的眼睛,“我本姓赵。“ “什么?!” 邬思瑶手中的帕子滑落在地,她睁大眼睛,难以置信地望着贾琮。 “二十年前,废太子赵烨被诬谋反,满门抄斩。” 贾琮的声音平静得可怕,“当时尚在襁褓中的我被贾代善暗中救下,以贾府庶子的身份养大。” 邬思瑶脸色煞白,纤细的手指紧紧抓住桌沿:“所以所以你是” “皇孙。” 贾琮淡淡道,“一个月后的大朝会,陛下将公告天下,恢复我的亲王爵位。” 书房内一时寂静,唯有烛芯爆裂的轻微声响。 邬思瑶的胸口剧烈起伏,显然还未从震惊中回过神来。 贾琮起身走到她身旁,轻轻按住她颤抖的肩膀:“思瑶,此事干系重大,我本不该” “我明白。“邬思瑶突然抬头,眼中已是一片清明,“琮哥哥放心,此事我绝不会泄露半分。” 贾琮凝视她片刻,忽然笑了:“我自然信你。” 他顿了顿,“只是从今往后,这定国公府怕是要不得安宁了。” 第342章 可卿倾心 暮色渐深,书房外传来一阵轻巧的脚步声。 门扉被轻轻叩响,秦可卿温婉的声音透过门板传来。 “国公爷,晚膳已备好了。” 贾琮抬眸,放下手中文书,唇角微扬:“进来。” 门扉轻启,秦可卿款款而入。 她身着藕荷色对襟衫,下系月白罗裙,发间只簪一支白玉兰花簪,素雅中透着几分雍容。 见到贾琮,她眉眼间不自觉地流露出一丝欢喜,却又很快垂下眼帘,福身行礼。 “国公爷一路劳顿,妾身命厨房备了些清淡的菜肴。” 贾琮微微颔首:“有劳可卿了。” 秦可卿抬眸,目光在邬思瑶身上停留了一瞬,柔声道:“邬姑娘也一同用膳?” 邬思瑶正欲推辞,贾琮已开口道:“思瑶随我一同去。” 他看向秦可卿,语气温和,“这段时日府中事务辛苦你了。当初邀你同去粤海,你却执意留下看家,倒是让我心里过意不去。” 秦可卿抿唇浅笑,眼中闪过一丝暖意,低声道。 “国公爷说笑了。府上总要有人照应,妾身留下也是应当的。” 她的目光在贾琮脸上轻轻掠过,似有千言万语,却又迅速垂下眼帘,指尖无意识地绞着手中丝帕,帕角的梅花刺绣被揉得微微起皱,透露出她内心的忐忑。 贾琮看在眼里,却未点破,只道:“走,先用膳。” 三人来到花厅,紫檀圆桌上已摆好八道精致小菜,多是江南风味,清淡却不失精巧。 碧玉笋丝、蟹粉狮子头、桂花糯米藕,色香俱全。 贾琮一眼便认出,其中几道正是他平日偏爱的口味,显是秦可卿特意安排。 他坐下后,目光扫过桌案,微微点头:“可卿有心了。” 秦可卿低头一笑,亲自为贾琮布菜,动作轻柔,宛如春风拂柳。 席间,邬思瑶显得心不在焉,匆匆扒了几口饭,便起身告退。 “琮哥哥,我想起燧发枪的引信还有些地方需调整,我先回房了……” 贾琮会意,温声道:“去,别熬太晚,注意身子。” 邬思瑶点头,快步离去,脚步声在回廊中渐远。 厅内一时安静下来,烛火摇曳,映得秦可卿的侧脸柔美如画,眉眼间似藏着淡淡的愁绪。 她轻抿着唇,似有话说,却始终低头,筷子在手中微微停滞。 贾琮夹了一筷子菜,忽地开口:“可卿,府中事务繁多,你近日可有不顺心之事?” 秦可卿一怔,忙摇头,声音轻柔:“国公爷多虑了,一切安好。” 她顿了顿,鼓起勇气抬头,目光在贾琮脸上停留片刻,低声道。 “国公爷……可愿陪妾身去花园走走?今夜月色正好……” 贾琮略感意外,目光在她脸上扫过,见她眼帘低垂,脸颊泛起一抹浅红,羞怯中带着几分期盼。 他心头微动,温和一笑:“好。” 花园内,夜风轻拂,带着桂花与玉兰的清香,沁人心脾。 一弯新月悬于梢头,洒下朦胧清辉,映得小径旁的青石泛着淡淡光泽。 秦可卿走在前面,裙裾拂过石子小径,发出轻微的沙沙声,宛如一曲低吟的夜曲。 她步伐轻缓,似在斟酌如何开口,手中丝帕被无意识地绞紧,帕角的梅花刺绣愈发皱乱。 贾琮负手跟在身后,目光扫过院中盛开的花丛,打破沉默:“府中这些日子可还安稳?” 秦可卿脚步微顿,转身看向他,月光下她的眸子如秋水荡漾,清澈而深邃:“托国公爷的福,一切安好。” 她顿了顿,声音低了几分, “只是……国公爷不在时,府中总觉得少了主心骨,妾身心里……空落落的。” 贾琮心头微动,目光在她脸上停留片刻,温声道。 “哦?可卿有心事?” 秦可卿脸颊微红,垂眸低声道:“妾身……有个问题想请教国公爷。” 她抬起眼,目光清澈而认真,带着几分罕见的坚定, “当初……国公爷为何要救我?宁国府被抄家时,您明明可以不管,却为何将我和尤氏留了下来?” 贾琮沉默片刻,目光深邃,淡淡道:“顺手为之罢了。” 秦可卿却摇了摇头,眼中闪过一丝倔强:“不是这样的。” 她向前一步,鼓起勇气直视贾琮的眼睛,声音微微颤抖, “国公爷明明可以置身事外,却冒着风险将我从那个魔窟带出。从那时起,妾身就……” 贾琮看着她微颤的睫毛,忽地问道:“可卿,你如今自由了,为何还留在府中?” 秦可卿身子一僵,眼中闪过一丝苦涩,苦笑道:“自由?” 她望向远处的月色,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 “妾身这样的女子,离了这里,又能去哪呢?宁国府那些年,我虽名义上是贾蓉之妻,却……从未与他有夫妻之实。” 她咬了咬唇,脸颊红得似要滴血,“贾珍视我为玩物,步步紧逼,若非国公爷相救,我早已……” 她声音哽咽,说不下去了,泪珠在眼眶中打转,月光下显得格外脆弱。 贾琮轻叹一声,伸手抚过她的发丝,温声道:“都过去了。” 秦可卿却突然抓住他的衣袖,指尖微微颤抖,眼中泪光闪烁。 “过不去!那些记忆……那些屈辱……” 她深吸一口气,似在压抑心中的激荡, “是您给了我新生。在国公府的这些日子,是我这辈子最安稳的时光。” 贾琮静静看着她,目光柔和,忽地问道:“所以,你是因为感激?” 秦可卿猛地摇头,泪珠顺着脸颊滑落,声音轻若蚊呐,却字字清晰。 “不是感激。” 她抬起眼,目光中带着几分决然,“是……倾慕。” 夜风骤起,吹乱了她的发丝,桂花瓣飘落,点缀在她肩头。 贾琮凝视她片刻,伸手替她拂去额前乱发,指尖触到她微凉的脸颊,温声道。 “可卿,你想清楚了?” 秦可卿眼中泪光盈盈,却带着前所未有的坚定。 “妾身……早已想清楚了。” 她的唇微微颤抖,似在等待一个答案,月光下,她的身影柔弱却倔强,宛如一株风中的玉兰。 贾琮目光在她脸上流连,忽地低头,吻去她眼角的泪珠,动作轻柔而郑重。 秦可卿身子一颤,似被这突如其来的亲近震住,整个人软倒在他怀中,泪水滑落,却带着一丝释然。 夜风卷着花香,将两人的身影笼罩在朦胧的月色中,桂花树下,影子交叠,静谧而温馨。 第343章 忠顺王上门 夜色渐深,国公府内静谧如水,秦可卿的院落笼罩在一片柔和的月光中。 廊下的红漆灯笼在微风中轻轻摇曳,投下斑驳的光影,将贾琮与秦可卿的身影拉得修长,宛如一幅静谧的水墨画。 秦可卿站在石阶旁,指尖紧紧攥着贾琮的衣袖,脸颊绯红如晚霞,声音轻若蚊呐,带着几分羞怯与期盼。 “国公爷……可愿……到妾身房里坐坐?” 贾琮垂眸看她,月光下,她的眼眸如秋水般清澈,波光潋滟,却又藏着一丝羞涩与不安。 他唇角微扬,露出一抹温润的笑意,声音低柔:“好。” 秦可卿闻言,眼中闪过一丝惊喜,她低头快步引路,步伐轻盈却带着几分慌乱,月白罗裙拂过石阶,发出细微的沙沙声,宛如夜风低吟。 推开房门,屋内烛火通明,淡淡的沉香袅袅升起,混合着木质家具的清香,营造出一室温馨。 宝珠与瑞珠正在整理床榻,见二人进来,先是一愣,随即会意,低头福身:“国公爷,姑娘。” 秦可卿脸颊更红,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你们……先下去。” 宝珠眼中闪过一丝了然,悄悄拉了拉瑞珠的袖子,二人低头退至门外,轻轻带上门扉。 隔着薄薄的窗纸,隐约传来她们的低语:“姑娘总算得偿所愿了……” 宝珠的声音带着几分欣慰,语气轻快。 “嘘——小声些。” 瑞珠压低声音,带着几分嗔怪,“这些年姑娘心里苦,如今能得国公爷垂怜,也是她的造化。” 屋内,秦可卿听到丫鬟的私语,羞得耳根通红,手足无措地站在原地,连抬头看贾琮的勇气都没有。 烛光映在她脸上,衬得她肤如凝脂,眉眼如画,却又多了几分楚楚动人的脆弱。 贾琮轻笑一声,缓步走近,指尖轻轻抬起她的下巴,迫使她抬起眼。 他的目光柔和,带着几分戏谑:“可卿害羞了?” “国公爷……” 秦可卿的声音轻若呢喃,脸颊红得似要滴血,指尖紧紧攥着锦被一角。 贾琮低笑,拂开她额前散乱的青丝,温声道:“还叫国公爷?” 秦可卿眼睫轻颤,羞得别过脸去,低声道:“爷……” 话未说完,贾琮已低头吻住了她的唇,温柔而缠绵,似要将多年的情愫尽数倾诉。 秦可卿身子一软,整个人跌进他怀中,双手无意识地抓住他的衣襟。 这个吻如春风化雨,带着安抚与怜惜,烛火摇曳,映照着两人交叠的身影。 罗帐轻垂,遮住一室春光,唯有月光透过窗棂,洒下点点清辉。 翌日清晨,阳光透过纱窗洒入屋内,柔和的光线落在紫檀木的床榻上,带来一室暖意。 贾琮醒来时,榻侧已空,余温尚存,枕畔残留着淡淡的幽香。 床头放着一方绣着梅花的丝帕,正是昨夜秦可卿紧攥的那条,帕角微微皱起,似在诉说昨夜的柔情。 他拿起丝帕,指尖摩挲,唇角不自觉扬起一抹笑意。 门外传来轻微的脚步声,宝珠与瑞珠端着铜盆和衣物进来,见贾琮醒了,连忙福身。 “国公爷。” 两个丫鬟脸颊微红,目光躲闪,却又忍不住偷偷打量这位年轻俊朗的国公爷,眼中带着几分好奇与羞涩。 宝珠拧了热毛巾递上,瑞珠捧来一袭崭新的青色长袍,动作轻柔。 宝珠低声道:“姑娘去厨房盯着早膳了,特意吩咐要准备国公爷爱吃的蟹黄包和桂花糯米藕。” 贾琮点头,由着两个丫鬟伺候更衣。宝珠的手指不小心碰到他的脖颈,顿时羞得耳根通红,低头不敢看他。 瑞珠见状,抿嘴偷笑,低声道:“宝珠姐姐,瞧你这手抖的!” 宝珠嗔了她一眼,二人低声嬉笑,屋内气氛轻松而温馨。 更衣完毕,贾琮来到花厅,桌上已摆好早膳,蟹黄包热气腾腾,桂花糯米藕散发着淡淡清香。 秦可卿正站在一旁,亲自为他盛了一碗参汤,见他进来,连忙福身,脸颊微红。 “爷。” 贾琮上前,握住她的手,温声道:“昨夜睡得可好?” 秦可卿耳根更红,低头轻声道:“还、还好……” 她的声音细若蚊蝇,眼中却带着一丝羞涩的笑意,似在回味昨夜的温存。 正说着,邬思瑶从门外进来,一袭青色男装,腰间短铳若隐若现。 她见到二人,眼中闪过一丝了然,嘴角扬起促狭的笑意:“琮哥哥,秦姐姐,早。” 秦可卿羞得不敢抬头,贾琮却神色如常,温和道:“思瑶来了,一起用早膳。” 三人落座,气氛微妙而温馨。 邬思瑶夹了一块桂花糕,忽地笑道:“秦姐姐今日气色真好,怕是昨夜睡得极香?” 她说着,冲秦可卿眨了眨眼,语气带着几分打趣。 秦可卿顿时明白她是故意提起昨夜之事,羞得差点把脸埋进碗里,手中的筷子微微一颤,险些掉落。 贾琮轻笑一声,夹了一只蟹黄包放入她碗中,温声道:“多吃些,别理这丫头。” 邬思瑶抿嘴偷笑,眼中却带着几分真诚的祝福。 她昨夜主动离开,显然早已料到今日情形,心中虽有复杂情绪,却也为秦可卿的幸福感到欣慰。 早膳刚用了一半,丫鬟匆匆进来,低声道。 “国公爷,忠顺王来访,说是有要事相商。” 贾琮眉头微挑,放下筷子,眼中闪过一丝冷意。 “哦?这么早?” 他转向二女,温声道:“你们先用,我去去就回。” 前厅内,忠顺王赵烁一身常服,端着茶盏细品,青瓷盏在手中轻轻转动。 见贾琮进来,他立刻起身,脸上堆满笑容,热情得有些刻意。 “贤侄!半日不见,风采更胜往昔啊!” 贾琮拱手行礼,神色恭敬却不卑不亢:“王爷大驾光临,有失远迎。” 他坐下,目光平静地扫过赵烁,语气淡然,“王爷今日拜访,有何指教?” 赵烁哈哈大笑,亲热地拉着贾琮坐下:“你我叔侄,何必如此客套?” 他压低声音,“昨日宫中之事,本王已然知晓……” 他意味深长地顿了顿,观察着贾琮的神色,“一个月后的大朝会本王特来道贺。” 贾琮眸光微闪,不动声色地端起茶盏,茶香袅袅,掩住他眼底的冰冷。 “王爷消息倒是灵通。” 赵烁笑容一滞,随即又热络起来,从袖中取出一份礼单,递上道:“这是本王的一点心意,些许薄礼,还望国公爷笑纳。” 礼单上列着珍玩古画、玉器金饰,价值不菲,字迹工整,显是精心准备。 贾琮扫了一眼礼单,心中冷笑,面上却不动声色。 “王爷言重了,些许小事,何须如此破费?” 他将礼单收下,“王爷有心了。” 赵烁见贾琮收下,脸上笑意更甚:“贤侄客气了!日后你我叔侄,还需多多亲近才是。” 他起身告辞,步伐沉稳。 送走赵烁后,贾琮站在廊下,望着对方远去的马车,眼中寒光闪烁。 这只老狐狸突然服软,背后必有图谋。 他低声自语:“赵烁,你的好戏,我拭目以待。” 第344章 琥珀 晨光微熹,国公府的前厅尚余忠顺王赵烁留下的茶香。 贾琮刚送走这位笑里藏刀的亲王,正欲回书房处理积压的公文,忽见一抹淡绿身影匆匆而来。 琥珀身着淡绿色比甲,外罩素白罗裙,发间仅簪一支素净银钗,点缀一颗小巧珍珠,雅致中透着几分清丽。 她步履轻盈,见到贾琮,连忙福身行礼,声音清柔如泉:“国公爷,老太太请您过去一趟。” 贾琮微微颔首,目光在她身上扫过,温声道:“走。” 一路上,琥珀走在前头引路,裙裾轻摆,宛如春风拂柳。 她偶尔回头,偷瞄贾琮一眼,目光触及他清俊的面容,便迅速低下头,耳尖泛起一抹浅红。 贾琮看在眼里,却未点破,随口问道:“老太太近来身子可好?” 琥珀轻声道:“回国公爷,老太太精神尚可,只是府里冷清,时常念叨林姑娘和几位姑娘。” 贾琮若有所思,目光投向远处的荣国府飞檐,语气淡然:“宝玉呢?” 琥珀脚步微顿,犹豫片刻,低声道:“宝二爷近来……时常不在府里。” 她顿了顿,似在斟酌措辞,“说是会友,可具体去向,奴婢也不知。” 贾琮眸光微闪,眼中闪过一丝深邃,却未再追问,只淡淡点头,继续前行。 琥珀见他神色如常,心中松了一口气,加快步伐,引着他穿过荣国府的垂花门。 荣庆堂内,檀香袅袅,紫檀雕花屏风后,贾母倚在软榻上,手捻一串紫檀佛珠,眉眼间带着几分倦意。 王熙凤立在一旁,手中端着一盏参茶,正低声说着趣话,逗得贾母嘴角微微上扬。 见贾琮进来,贾母眼中一亮,笑容更盛,忙招手道。 “琮哥儿来了,快坐!” 贾琮上前,恭敬行礼,声音温润:“孙儿给老太太请安。” 贾母拉他在身旁坐下,仔细打量他一番,叹道:“你这孩子,回来也不提前说一声,害我这老婆子担心了好些日子。” 贾琮笑道:“是孙儿的不是。此次回京匆忙,因要处理二皇子一事,未能及时禀报老太太,请老太太恕罪。” 贾母闻言,手中佛珠一顿,神色微变,眼中闪过一丝忧色:“二皇子?可是出了什么事?” 贾琮神色如常,轻描淡写道:“二皇子勾结倭寇,意图不轨,已被押解回京问审。此事涉及朝堂机密,老太太不必忧心。” 贾母听罢,脸色微微发白,手指无意识地攥紧佛珠,喃喃道:“竟牵扯到皇子……琮哥儿,你可要小心些,莫要卷入是非。” 她的声音带着几分颤音,眼中满是担忧。 贾琮握住她的手,掌心温暖,温声安慰:“老太太放心,孙儿自有分寸。此事陛下已有定夺,不会牵连旁人。” 贾母这才稍稍安心,佛珠在手中缓缓转动,叹道:“你有分寸就好。” 她顿了顿,目光中带着几分期盼,“玉儿她们何时回来?府里没了她们,冷清得很,连宝玉也整日不见人影,唉……” 贾琮目光微闪,状似无意地问道:“宝玉最近常出门?” 贾母叹了口气,眼中闪过一丝无奈:“可不是?自打你与黛玉的婚事定下,他便时常外出,说是去会友,有时几日不归。我让袭人跟着,他也不听劝,唉,这孩子……” 贾琮心中闪过一丝思索,面上却不露分毫,只温声道。 “老太太不必忧心,我已派人去接黛玉她们,算算行程,约莫二十日后便能到京。” 贾母闻言,脸上终于绽开笑容,眼中闪过一丝欣慰。 “那就好,那就好。” 她拍了拍贾琮的手,目光在他身上流连,忽地皱眉道。 “你身边怎么连个贴身丫鬟都没有?映月她们都跟着去了粤海?” 贾琮点头:“是。” 贾母眉头皱得更紧,拍了拍他的手,嗔道:“这怎么行?国公爷身边没个得力的人伺候,像什么样子!” 她转头看向琥珀,眼中闪过一丝满意,“琥珀这丫头稳重细心,模样也好,不如让她去伺候你。” 琥珀闻言,脸颊瞬间泛红,低头不语,指尖无意识地绞着衣角,耳根红得似要滴血。 贾琮目光在她身上扫过,见她神色羞涩却无抗拒之意,微微一笑,恭声道。 “多谢老太太体恤,孙儿恭敬不如从命。” 贾母满意地笑了,拍拍他的手,慈爱道:“一家人不说两家话。琥珀,你今日便随国公爷回去,好好伺候,莫要怠慢。” 琥珀轻声应下:“是,老太太。” 离开荣庆堂,贾琮与琥珀一前一后走在回廊上,微风拂过,吹起琥珀的衣角,淡绿比甲在风中轻摆,宛如一抹春色。 贾琮忽地停下,转身看向她,目光温和:“琥珀,你可愿意来我院里?” 琥珀一愣,抬头对上他的目光,眼中闪过一丝慌乱,又迅速低下头,声音细若游丝:“奴婢……愿意。” 她咬了咬唇,似在鼓起勇气,“能伺候国公爷,是奴婢的福分。” 贾琮微微一笑,语气柔和:“我院里规矩不多,你只需做好分内之事即可。若有难处,随时与我说。” 琥珀感激地点点头,眼中闪过一丝暖意,低声道:“谢国公爷体恤。” 她抬起眼,目光在贾琮脸上停留片刻,迅速垂下,耳根的红晕却愈发明显。 第345章 袭人 荣国府西侧,一座僻静小亭掩映于花木之间,藤蔓缠绕亭柱,平日里鲜有人至,唯有清风拂过,带来几片落叶。 贾琮负手立于亭中,玄色长袍在暮色中泛着淡淡光泽,目光沉静地望向远处,似在思索着什么。 “琥珀。” 他忽然开口,声音低沉而平静,“去把袭人叫来。” 琥珀微微一怔,眼中闪过一丝疑惑,但她素来稳重,知晓贾琮的吩咐必有深意,忙低头应下。 “是,国公爷。” 她转身朝宝玉的院子走去,淡绿比甲在风中轻摆,心中却暗自揣测。 国公爷为何突然要见袭人? 此事是否与宝二爷有关? 她虽好奇,却深知分寸,脚步未停,快步而去。 穿过几道曲折回廊,琥珀来到宝玉的院门前。 往日热闹非凡的院子,如今却冷清得令人心生萧索。 院门半掩,廊下无人洒扫,阶前落叶堆积,带着几分秋日的荒凉。 连那些叽叽喳喳的小丫鬟也不见踪影,院中静得只闻风声。 琥珀轻轻推开门,目光扫过空荡荡的院落,只见秋纹一人坐在廊下,头靠着柱子打盹,手中的针线活滑落在地。 听到脚步声,秋纹猛地惊醒,揉了揉眼睛,见是琥珀,连忙起身行礼,带着几分惶恐。 “琥珀姐姐,您怎么来了?” “袭人在吗?” 琥珀语气温和,却带着几分不容耽搁的急切。 秋纹朝里屋努了努嘴,低声道:“在里头收拾二爷的衣裳呢。” 她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担忧,“二爷这几日总不在府里,袭人姐姐心情不大好……” 琥珀点点头,未多言,径直掀帘入内。 屋内光线昏暗,唯有案上的一盏油灯摇曳,映得墙上影子晃动。 袭人正低头整理一件石青锦袍,针线在手中穿梭,神色专注却带着几分疲惫。 听到帘子响动,她抬起头,见是琥珀,明显一愣,随即放下手中活计,快步迎上,勉强笑道。 “琥珀姐姐?怎的这时候来了?” “国公爷要见你。” 琥珀直截了当,目光在她脸上停留片刻,见她神色微变,语气稍缓, “在园子西边的小亭等着。” 袭人手中的帕子猛地攥紧,脸色瞬间苍白,声音微颤。 “国公爷?他……他找我做什么?” 她的目光躲闪,似在掩饰内心的慌乱。 琥珀摇头,语气平静:“我也不知,国公爷只吩咐我来传话。你莫耽搁,跟我来。” 她说完,转身离开,裙裾轻摆,消失在帘外。 袭人咬了咬唇,匆匆理了理鬓发,指尖微微颤抖。 她深吸一口气,强自镇定,跟着琥珀往小亭走去。 一路上,她的手指不停绞着衣角,额上渗出细汗,心中忐忑不安。 她隐约察觉到,贾琮此番召见,定与宝玉有关。 小亭内,暮色更浓,桂花香气在风中飘散,带着几分清冷。 贾琮背对亭口,负手而立,目光投向远处,似在凝视夜幕下的荣国府。 “国公爷,袭人来了。” 琥珀轻声禀报,退至一旁,目光低垂。 贾琮缓缓转身,目光如炬,落在袭人身上,宛如利刃直刺她的心底。 袭人连忙跪下,声音发颤:“奴婢见过国公爷。” “起来。” 贾琮的声音平静,却带着几分不容违逆的威严, “知道我为什么叫你来吗?” 袭人低着头,双手紧握,指节泛白,声音几不可闻。 “奴婢……奴婢不知。” 她的心跳加速,隐隐猜到几分,却不敢承认。 贾琮冷笑一声,缓步走近,目光如刀。 “我让你盯着宝玉,你可有发现什么?” 袭人的身子猛地一抖,额上冷汗更甚。 她确实发现了宝玉的异常,却因忠于宝玉,迟迟未上报。 她咽了口唾沫,结结巴巴道:“回……回国公爷,二爷近日确实常出门,说是……说是去会友。” “会友?” 贾琮眯起眼睛,语气陡然转冷,“什么朋友?去哪会友?” 袭人头垂得更低,声音颤抖:“在……在城西的一个小院子里。奴婢……奴婢听说,是那个叫琪官的戏子住的地方。” 贾琮眼中寒光一闪,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琪官?果然是忠顺王府的棋子! 他上前一步,声音压得更低,带着几分压迫。 “你可知道,那琪官是什么人?” 袭人茫然摇头,眼中满是惶恐:“奴婢只知他是个唱戏的,二爷很……很看重他。” 她的声音越来越小,似在极力掩饰内心的不安。 贾琮冷哼,目光如刀,直刺她的心底:“他是忠顺王府安插的眼线。” 见袭人震惊地抬起头,他继续道, “宝玉如今被他牵着鼻子走,你说,这是好事吗?” 袭人脸色煞白,扑通一声又跪下,声音带着哭腔。 “国公爷明鉴!奴婢……奴婢真的不知道这些……” 她的身子微微颤抖,眼中满是惶恐与无措。 “现在你知道了。” 贾琮居高临下,语气冷峻,“我要你继续盯着宝玉,不仅要留意他的行踪,还要想办法打听他与琪官到底在谋划什么。” 他顿了顿,目光更冷,“记住,这不仅是为了荣国府,更是为了宝玉好。若任由他被忠顺王府利用,后果不堪设想。” 袭人抬起头,眼中泪光闪烁,咬唇道。 “可是国公爷,二爷现在……现在根本不听劝……” “我没让你劝他。” 贾琮打断她,语气不容置疑, “我只要你暗中观察,及时禀报。若有半点隐瞒……” 他未说完,目光却如刀般锋利,刺得袭人心中一寒。 袭人连忙点头,颤声道:“奴婢明白了!奴婢绝不敢多嘴!” 她深吸一口气,似下定决心,眼中多了一分决然。 贾琮满意地点点头,挥手道:“下去。” 他转身,目光投向夜色,语气低沉,“此事只有你知我知,若走漏风声……” “奴婢绝不敢!” 袭人连忙保证,起身退下,脚步慌乱,背影在暮色中显得格外单薄。 贾琮望着她离去的方向,眼神愈发深沉。 忠顺王……琪官…… 他手指轻叩亭柱,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这盘棋,越来越有趣了。 第346章 山雨欲来风满楼 紫禁城,坤宁宫内,灯火辉煌,鎏金凤榻上,吴皇后斜倚着软枕,指尖轻轻敲击紫檀案几,发出清脆的声响。 殿内熏香袅袅,檀香与龙涎香交织,却驱不散她眉间的阴郁。 自太子被发配西南,她在这深宫中的日子愈发如履薄冰,权势岌岌可危。 “娘娘。” 贴身宫女青鸾轻手轻脚地走进,低声道, “忠顺王府送来的密信。” 她的声音细若蚊呐,目光警惕地扫过殿外。 吴皇后猛地坐直身子,眼中闪过一丝意外:“拿来!” 拆开信纸,字迹入目,她的脸色骤变,瞳孔微缩。 “贾琮……竟是废太子遗孤?” 她喃喃自语,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眼中满是难以置信, “陛下还要在一个月后的大朝会上恢复他的亲王爵位?” 信纸在她手中簌簌作响,忠顺王的字迹力透纸背,不仅详述了贾琮的身世,还提及了一个惊天的计划。 伪造太子伤愈,寻一怀孕女子冒充太子妃,诞下“皇嗣”,以此保住太子的地位,甚至谋夺皇位。 计划大胆而缜密,每一步都如履薄冰,却又充满了诱惑。 吴皇后猛地合上信纸,胸口剧烈起伏,眼中闪过一丝疯狂。 这个计划风险极大,但若成功…… 她深吸一口气,将信纸凑近烛火,火舌舔舐纸张,瞬间化为灰烬,灰屑飘落在鎏金地砖上,宛如她的心绪,纷乱而无定。 “去请刘太医。” 她忽地开口,声音冷冽,眼中闪烁着决绝的光芒, “就说本宫身子不适。” 青鸾会意,低头退下,脚步无声。 吴皇后独自坐在凤榻上,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腕上的翠玉镯,眼中寒光闪烁。 忠顺王府,书房内烛火摇曳,映得窗纸上人影幢幢。 赵烁负手立于窗前,望着阴沉的天空,乌云密布,似要压城。 “王爷,信已送到坤宁宫。” 墨玄玑低声道,声音恭敬。 赵烁点点头,语气淡然:“吴皇后那边,应该明白该怎么做了。” 他转身,目光落在案上的棋盘上,黑白棋子交错,宛如他心中的谋算,步步为营。 墨玄玑犹豫片刻,低声道:“可是……若计划败露……” “不会败露。” 赵烁冷冷打断,眼中闪过一丝狠厉, “太子在西南的处境,本王早已打点妥当。至于那个怀孕的女子……” 他嘴角勾起一抹阴冷的笑,“本王自有安排。” 窗外,一道闪电划破长空,照亮了他森然的面容。 暴风雨,就要来了。 夜色深沉,林府书房内灯火通明,檀香袅袅,驱散了夜的寒意。 林如海伏案疾书,案头堆满了账册与文书,笔尖在纸上沙沙作响,字迹刚劲有力。 虽已入夜,这位新任户部侍郎却精神抖擞,眉宇间不见疲态,反倒透着几分锐气,锋芒毕露。 “岳父大人。” 贾琮轻叩门扉,声音低沉。 林如海抬头,见是贾琮,眼中闪过一丝欣慰,展颜道。 “琮儿来了?快进来。” 他搁下笔,起身相迎,目光在贾琮身上扫过,带着几分赞赏。 贾琮步入书房,目光扫过案上堆积如山的文书,温声道。 “岳父大人近来愈发忙碌了。” 林如海笑着摆手:“银行之事渐入正轨,陛下有意在全国各州府推广。毕大人近来也将不少户部要务交予我处理……” 他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深意,“看来是准备让我接任尚书之位了。” 贾琮会意一笑,拱手道:“姑父才干卓绝,早该担此重任。” 林如海示意他坐下,亲自斟了一杯清茶推过去,茶香氤氲,袅袅升起。 他目光深邃,温声道:“你深夜来访,想必有要事?” 贾琮接过茶盏,神色渐肃,沉声道:“昨日陛下召见,已定下一月后大朝会时,公布我的身世,赐亲王爵。” “啪”的一声,林如海手中的茶盖轻轻落在杯上,发出清脆的响声。 他定定地看着贾琮,良久才道:“果然如此……” 他若有所思,眼中闪过一丝复杂, “怪不得陛下近来给我加担子的动作愈发频繁,看来是有意推我上位,好辅佐你。” 贾琮微微颔首,目光深邃。 林如海起身,从书架暗格中取出一卷泛黄的奏折,纸页边角已微微卷曲,透着岁月的痕迹。他轻抚纸页,声音低沉。 “这是当年你父亲……废太子的奏章。二十年前,他主张减免江南赋税,却被诬勾结盐商。如今你既要认祖归宗,这些旧事……该让你知晓。” 贾琮郑重接过,指尖触到纸页上斑驳的墨迹,仿佛触摸到了那位素未谋面的父亲。 他目光微凝,沉声道:“姑父放心,既知真相,我必为父亲讨回公道。” 林如海欣慰点头,忽又皱眉:“不过琮儿,有件事你需谨记。二皇子虽已被圈禁,但别忘了陛下还有另一个皇子。” 贾琮一愣:“太子?可他不是……” “太子虽废,但并非不能医。” 林如海意味深长地看着他,“就算不能真医,也不是不能假医。” 他的声音低沉,带着几分警告。 贾琮瞳孔微缩,立即会意:“姑父是说……吴皇后?” “只是猜测。” 林如海摆摆手,目光深邃,“不过吴皇后不是个轻易放权的女人,你需多加注意。” 他顿了顿,又道,“另外,我建议你联系八公的武勋。牛继宗、柳芳他们,都是可用之人。趁着这段时间,多培植自己的势力。” “姑父所言极是。” 贾琮眼中精光闪动,点头应下。 正说话间,窗外突然传来“咔嚓”一声轻响,似有枝桠断裂。 贾琮眸光一厉,身形如电,闪至窗前,猛地推开窗扇。 一只黑猫“喵”地窜过屋檐,矫健的身影转瞬消失在夜色中。 林如海松了口气,笑道:“虚惊一场。” 贾琮却盯着黑猫消失的方向,眉头紧锁,眼中闪过一丝寒光。 他转身,郑重道:“姑父,这几日务必加强府中戒备。我总觉得……有些人已经坐不住了。” 林如海会意,点头道:“我明白。你也多加小心。” 二人又密谈至三更,贾琮方才告辞。 走出林府时,夜风骤起,乌云蔽月,星辉全无。 贾琮仰头望天,目光深邃,低声道:“山雨欲来风满楼……” 他袍袖一挥,消失在夜色中。 第347章 暗种祸心 粤海码头,晨雾弥漫,海风带着咸腥味扑面而来。 黛玉站在船头,手中攥着贾琮的来信,信纸已被她捏得微微发皱。信中语气急切,要她尽快返京。 海风拂动她的衣袂,发间的碧玉珠钗微微晃动,映着晨光,泛出点点清辉。 “姑娘,风大,披上这个。” 紫鹃捧着一件藕荷色斗篷走来,轻轻为她披上,眼中满是关切。 黛玉拢了拢斗篷,回头望向码头。 宝钗、探春、湘云等人正在丫鬟的搀扶下登船,薛宝琴站在一旁,手捧一本诗集,时不时抬头望向京城的方向,眼中带着几分期待。 湘云蹦跳着跑来,脸颊红扑扑的,笑道:“林姐姐!咱们终于要回京了!这一路上可要好好说说话!” 黛玉抿唇一笑,眼中闪过一丝暖意:“你呀,还是这般活泼。” 她转头看向张武,见他正指挥一百名亲卫列队登船。 这些亲卫身着轻甲,腰配短刀,神情肃穆,步伐整齐。 无人知晓,在另外三艘看似普通的商船上,还藏着四百名全副武装的精锐,配备邬思瑶改良的燧发枪,弹药充足,足以应对任何突发状况。 “张将军。” 黛玉走上前,声音清冷却带着几分郑重,“这一路,有劳了。” 张武抱拳行礼,沉声道:“林姑娘放心,属下必当护诸位周全。” 他压低声音,“国公爷特意交代,无论发生什么,都以姑娘们的安全为重。” 黛玉微微点头,目光沉静。 号角声响起,船队缓缓驶离港口,帆影在晨雾中渐行渐远。 黛玉站在船舷,望着渐渐模糊的粤海城,心中百感交集。 船舱内,宝钗正在整理行装,见黛玉进来,笑着拉她坐下:“怎么,舍不得粤海?” 黛玉摇头,目光落在手中的信纸上,低声道:“倒也不是。只是……” 她犹豫片刻,眼中闪过一丝忧色,“琮哥哥信中语气急切,我总觉得京城要出大事。” 宝钗眸光一闪,轻拍她的手,温声道:“有他在,不会有事的。” 黛玉点点头,目光投向窗外,海天一色,波涛起伏。 她低声喃喃:“但愿如此……” 城西一处僻静小院,院中几株海棠开得正艳,红花绿叶在夕阳下摇曳生姿,洒下一地斑驳光影。 贾宝玉倚在软榻上,手中握着一卷杂书,却半个字也未看进去。 自从黛玉、探春等人随贾琮去了粤海,荣国府的日子愈发冷清,姐妹们的笑声不再,他的心中仿佛空了一块,郁结难解。 “二爷又在发什么呆?” 一道清朗的声音从身后传来,琪官轻步走近,俯身凑到他耳边,语气带着几分戏谑, “可是又想林姑娘了?” 他一袭青衫,眉目俊秀,眼中带着几分笑意,宛如一抹春风,带着几分轻佻。 宝玉回过神,握住他的手,苦笑道。 “府里如今越发没意思了。老太太整日念叨着黛玉她们何时回来,偏生我又不能说什么……” 琪官轻笑一声,绕到他身前,斜倚在榻边,修长的手指轻抚宝玉的眉间,眼中波光流转,带着几分挑逗。 “二爷何必自苦?有我陪着二爷,还不够解闷么?” 他的身形清瘦,动作却带着几分刻意的亲昵,似友非友,令人心动。 宝玉心头一热,拍了拍他的手,笑道:“你这张嘴,倒是会哄人。” 他拉着琪官坐下,二人并肩而坐,气氛轻松了几分。琪官顺势靠得近了些,指尖轻轻划过宝玉的衣襟,低声道。 “二爷这些日子瘦了,可得好好补补。” 窗外一阵风吹过,花瓣簌簌落下,几片飘进窗内,落在二人交叠的衣袍上,平添几分诗意。 一番说笑后,宝玉靠在榻上,神色比先前松快许多。 琪官为他斟了杯清茶,似不经意道:“说起来,二爷可听说了一桩奇事?” 宝玉接过茶盏,懒懒道:“什么事?” 他端起茶盏,目光漫不经心。 琪官眼睛闪了闪,压低声音,带着几分神秘。 “我前几日在忠顺王府听戏,偶然听人说起……那位贾琮国公爷,似乎……并非贾家血脉。” 他的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目光却紧紧锁在宝玉脸上,观察着他的每一个细微表情。 宝玉手中的茶盏一顿,茶水险些洒出,眼中闪过一丝震惊:“此话当真?” 他的声音陡然提高,带着几分急切,身体不自觉地坐直。 “嘘——” 琪官连忙抬手示意他小声,嘴角却挂着无辜的笑, “我也是道听途说,做不得准。” 他凑近几分,声音更低,“只是……二爷不觉得奇怪么?自从这位国公爷起势,贾家便接连出事……” 宝玉眉头微皱,眼中闪过一丝疑惑:“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他的声音带着几分试探,隐隐感到不安。 琪官叹了口气,眼中带着几分忧虑,似真似假。 “宁国府被抄,珍大爷和蓉哥儿流放。赦老爷被圈禁,就连二太太也被关进了家庙……” 他顿了顿,目光深邃,语气低沉,“二爷不觉得,这些事都太巧了么?” 宝玉脸色渐渐变了。 他虽不通庶务,却也隐约感觉到贾家这些年确实在走下坡路。 经琪官这么一提,种种疑点如潮水般涌上心头。 贾琮为何突然发迹? 为何他对贾家众人总是若即若离? 他的崛起与贾家的衰落,时间上是否太过吻合? 这些念头如乱麻般缠绕,让他心头一紧。 琪官见他神色变幻,知道种子已经种下,便不再多言,只是轻拍他的手,柔声道。 “二爷别多想,许是我听错了……” 宝玉沉默良久,忽地问道:“你还听到了什么?” 琪官摇摇头,眼中闪过一丝无辜:“都是些闲言碎语,不值一提。” 他轻轻握住宝玉的手,声音低柔,带着几分关切, “我只是担心二爷……如今府里就剩你一个顶梁柱了,万一……” 他未说下去,眼中却带着几分深意,似在暗示什么。 宝玉的目光渐渐沉重,似被他的话触动了心底的某根弦。 他低头看着手中的茶盏,茶水已凉,映出他晦暗不明的脸色。 天色渐暗,宝玉起身告辞,琪官送他到院门口,临别时忽道:“二爷若是烦闷,随时来找我。” 宝玉点点头,心事重重地离开。 回府的路上,他越想越觉得琪官的话有道理。 贾琮的崛起与贾家的衰落,若非巧合,便是一场精心策划的阴谋。 与此同时,琪官独自坐在窗前,对着一面铜镜卸下头上的玉簪。 他的动作轻缓,镜中映出他唇角一抹意味深长的笑。 种子已经种下,只等它生根发芽,乱了这盘棋局。 他低声喃喃:“贾宝玉,你可别让我失望……” 第348章 宝玉的迷茫 暮色沉沉,荣国府内灯笼次第亮起,昏黄的光晕映照着青石板路,雨后的空气带着几分清冷。 宝玉站在贾母院外的回廊下,手指紧紧攥着衣角,额上渗出细汗,眼神游移不定。 琪官的话如阴云般在他脑海中盘旋 贾琮并非贾家血脉,他的崛起与贾家的衰落…… 这些言语如刀,刺得他心神不宁。 “老太太若是知道……” 他喃喃自语,抬脚欲迈进院门,却又猛地顿住,眼中闪过一丝犹豫, “可若此事为假,我岂不是……” 他咬紧牙关,踌躇不前,似被困在进退两难的泥沼。 正踌躇间,院门“吱呀”一声轻响,鸳鸯提着灯笼走出来,昏黄灯光映得她面容柔和。 她一眼瞥见廊下徘徊的宝玉,惊讶道:“宝二爷?您怎么在这儿站着?老太太刚还念叨您呢。” 宝玉浑身一颤,像是受惊的兔子,竟转身就跑,脚步凌乱,衣摆在风中翻飞。 “二爷!” 鸳鸯不明所以,追了两步又停下,满脸疑惑,灯笼在她手中微微晃动。 院内传来贾母苍老的声音:“鸳鸯,外头是谁啊?” 鸳鸯回头答道:“回老太太,是宝二爷,不知怎的,见了奴婢就跑……” 她的声音带着几分无奈。 贾母叹了口气,语气中透着几分宠溺与忧虑:“这孩子,近来总是神神叨叨的。罢了,由他去。” 宝玉跌跌撞撞冲回院子,额头撞上廊柱也浑然不觉,痛楚未及心头,便被更深的惶恐覆盖。 “二爷!” 袭人正在院中晾衣裳,见状连忙上前扶住他,眼中满是担忧, “您这是怎么了?” 宝玉眼神涣散,一把抓住袭人的手腕,声音颤抖。 “袭人,你说……贾琮他……会不会根本不是我们贾家的人?” 他的目光灼热,似要从她脸上寻到答案。 袭人闻言脸色大变,手中的木盆“咣当”掉在地上,滚出几尺远。 她慌忙环顾四周,压低声音道:“二爷!这话可不能乱说!” 她的声音急促,带着几分惊惧。 “你从哪儿听来的?” 袭人强自镇定,眼中却闪过一丝不安。 她想起贾琮曾让她盯着宝玉的言行,心中警铃大作。 宝玉甩开她的手,踉跄着走到石凳旁坐下,双手抱头,声音低沉。 “琪官说……他在忠顺王府听到风声……说琮三哥的身世有问题……还说贾家这些年的事都太巧了……” 他的语气带着几分魔怔,似已被这些言语蛊惑。 袭人听得心惊肉跳,背脊发凉。 她深知此事若传出去,不仅宝玉要遭殃,她这个知情不报的也难逃干系。 想起贾琮那双锐利的眼睛,她不由得打了个寒颤。 “二爷!” 她急得跺脚,眼中泛起泪光, “那琪官是什么人?不过是个戏子!他的话怎能轻信?再说,国公爷对咱们府上……” 她试图劝阻,却见宝玉眼中血丝更甚。 “可他说得有理啊!” 宝玉猛地抬头,声音嘶哑, “自从琮三哥得势,大伯被圈禁,母亲进了家庙,宁国府被抄……就连老太太现在都向着他!” 袭人急得泪水打转:“二爷!您想想,赦老爷是自己犯了事,太太是因为巫蛊之术,宁府更是罪有应得!这些哪能怪到国公爷头上?” 她声音哽咽,试图唤醒宝玉的理智。 宝玉却听不进去,魔怔般念叨:“不行……我得告诉老太太……得防着他……” 他起身便要往外走,脚步虚浮。 袭人一把拉住他,声音急切:“二爷!您冷静些!” 她心中翻江倒海,知晓此事若不及时遏制,后果不堪设想。 袭人强自镇定,柔声道:“天色已晚,您先歇着。奴婢去给您熬碗安神汤。” 待宝玉躺下,袭人匆匆交代秋纹照看,自己换了身素净衣裳,撑伞从角门悄然出了荣国府,步履匆匆,雨水打湿了她的裙角。 定国公府,书房。 贾琮正在书房批阅文书,烛光映得他眉目沉稳,手中毛笔在纸上划出流畅墨迹。 琥珀轻步走入,低声道:“爷,袭人求见,说有要事禀报。” 贾琮眉头一挑,搁下笔:“让她进来。” 袭人进屋后立刻跪下,衣裙微湿,声音带着颤意:“国公爷,奴婢有要事禀报!” 她低着头,额上渗出细汗。 贾琮示意她起身,语气沉稳:“可是宝玉出了什么事?” 袭人将宝玉今日的异常言行一五一十道来,说到琪官时,她明显感觉到贾琮的眼神骤然转冷,似寒霜乍起。 “……奴婢担心二爷被人利用,特来禀报。” 她声音低颤,“求国公爷明鉴。” 贾琮沉默片刻,忽地问道:“袭人,你觉得琪官对宝玉如何?” 袭人一怔,老实答道:“那琪官对二爷……倒是一片真心。只是……” 她顿了顿,鼓起勇气,“只是他毕竟是忠顺王府的人。奴婢总觉得,他对二爷好得……有些刻意。” 贾琮眼中闪过一丝赞许:“你倒是个明白人。” 他起身走到窗前,雨声淅沥,夜色深沉。 他背对袭人,声音低沉:“先回去稳住宝玉,别让他闹出动静。至于琪官……我自有安排。” 袭人欲言又止,最终低声道:“国公爷,二爷他……只是被人蒙蔽……” 她的声音带着几分恳求。 贾琮语气缓和:“放心,我不会为难他。” 他的目光深邃,似在筹谋更深的棋局。 忠顺王府。 琪官跪在书房内,额头抵地,声音恭谨:“王爷,事情已经办妥。贾宝玉那个痴人,果然起了疑心。” 他的语气带着几分得意,眼中却闪过一丝复杂。 忠顺王赵烁把玩着一枚玉佩,嘴角勾起冷笑:“很好。接下来,就看这把火能烧多旺了。” 他从案几上取出一封信,递给琪官,“明日找机会,把这封信‘不小心’落在宝玉能看到的地方。” 琪官双手接过,犹豫片刻,低声道:“王爷……事成之后,能否……饶宝玉一命?” 他的声音低颤,带着几分真情。 赵烁眯起眼睛,目光如刀:“怎么?戏子动了真情?” 他的语气带着几分嘲弄。 琪官额头渗出冷汗,连忙叩首。 “奴才不敢!只是……宝玉对奴才确实真心,奴才……” “行了。” 赵烁不耐烦地挥手,“本王答应你,只要他不碍事,留他一条命也无妨。” 琪官如蒙大赦,连连磕头:“谢王爷恩典!” 他退下时,手中信笺微微颤抖。 赵烁转向屏风后,声音低沉:“先生觉得此计如何?” 墨玄玑缓步走出,阴笑道:“王爷高明。贾琮若知道宝玉在查他身世,必定分心。不过……” 他的眼中闪过一丝狠毒,“王爷还可安排人手,在林黛玉的船队必经之路上制造些意外。” 赵烁皱眉:“此事不易。贾琮必定派重兵护送,我们的人很难得手。” “那就给他们找点麻烦。” 墨玄玑冷笑,“只要拖住贾琮的脚步,让他无暇顾及朝堂即可。” 他的声音阴冷,似毒蛇吐信。 窗外,乌云遮月,一场暴风雨正在酝酿。 第349章 贾琮的行动 晨光微熹,定国公府的花园中露珠未散,牡丹花瓣上晶莹剔透。 贾琮负手立于亭中,望着远处渐亮的天色,眉宇间凝着一丝凝重。 昨夜袭人的禀报让他意识到,忠顺王已开始行动,而宝玉不幸成了对方手中的棋子。 “国公爷。” 琥珀轻步走来,福身行礼,“甄家两位小姐到了,正在前厅等候。” 贾琮收回思绪,微微颔首:“请她们到花厅一叙。” 花厅内,茶香袅袅,鎏金火盆散发着暖意。 甄沐瑶一袭淡紫色长裙,发间仅簪一支白玉簪,清丽脱俗。 甄沐澜脸色仍有些苍白,一袭素白长裙衬得她愈发柔弱,却精神好了许多。 “国公爷。” 见贾琮进来,姐妹二人同时起身行礼,动作轻盈。 贾琮抬手示意她们坐下,语气温和:“沐澜姑娘身子可好些了?” 甄沐澜微微一笑,眼中带着感激:“多亏林姑娘的天山雪莲,毒素已清了大半。” 甄沐瑶抿了抿唇,眼中闪过一丝犹豫,最终开口。 “国公爷,前些日子我在宫中,偶然见到忠顺王府的人给吴皇后递了密信。” 贾琮眸光微动:“哦?可知内容?” 甄沐瑶摇头:“具体内容不知。但那人神色鬼祟,我总觉得不是什么好事。” 她顿了顿,声音更低,“老太妃让我给您带句话——您的身份,她已知晓。甄家……愿意以您马首是瞻。” 贾琮眼中闪过一丝讶异,随即恢复平静:“老太妃厚爱了。” 甄沐澜看了看妹妹,轻声道:“国公爷,我在北静王府时,曾听他评价过忠顺王……” 她顿了顿,坚定地看向贾琮,“北静王说,忠顺王是个睚眦必报的小人,一旦与他交恶,他必定想尽办法报复。” 贾琮眼中寒光一闪,语气却温和:“多谢二位姑娘告知。” 他端起茶盏,轻轻抿了一口,思绪翻涌。 甄沐瑶犹豫片刻,补充道:“老太妃还说……风雨将至,望您早做准备。” 贾琮深深看了她一眼:“替我谢过老太妃关心。” 甄沐瑶鼓起勇气:“国公爷,若有需要甄家之处,尽管吩咐。” 她的目光坚定,带着几分真诚。 贾琮沉吟片刻,忽地问道:“沐瑶姑娘常在宫中,可曾见过吴皇后与忠顺王往来?” 甄沐瑶点头:“除了那一次之外,未曾见过。吴皇后自从太子被废后,一直郁郁寡欢,但近来似乎……” 她顿了顿,压低声音,“似乎又有了精神。我怀疑……可能与忠顺王有关。” 贾琮眼中闪过一丝锐利,随即恢复如常:“我明白了。二位姑娘今日所言,贾琮铭记于心。” 他起身,拱手致谢,目光深邃。 送走甄家姐妹后,贾琮并未回书房,而是沿着回廊行至一处僻静小院。 院中青竹掩映,石桌旁已有一人静候。 柳湘莲一袭墨色劲装,腰间悬剑,眉目间透着冷峻。 见贾琮进来,他立刻抱拳行礼,低声道:“国公爷。” 贾琮微微颔首,示意他坐下,目光沉静:“湘莲,事情有变。” 柳湘莲眸光一凝:“可是关于您的身份?” 贾琮点头:“陛下已定下,一月后的大朝会上,将公布我的身世,恢复我的亲王爵位。” 柳湘莲眼中闪过一丝震惊,随即化作坚定:“国公爷……不,殿下,柳湘莲愿效死力!” 他的声音铿锵,带着几分热血。 贾琮抬手止住他的话,沉声道:“时间紧迫,我需要你做两件事。” 他目光如刀,语气冷峻,“第一,将此事告知令尊柳芳,让他暗中联络旧部,做好防范。第二,你亲自监视忠顺王,尤其是他与吴皇后的往来。” 柳湘莲握紧剑柄,眼中寒光一闪:“忠顺王……可是有所动作?” 贾琮冷笑:“他早已按捺不住,如今更是与吴皇后密谋,我猜测他意图借太子之事搅乱朝局。” 柳湘莲郑重点头:“属下明白,必不负所托!” 他起身,身形一闪,消失在竹林深处,背影如风。 贾琮整了整衣裳,又朝着府外走去。 醉仙楼,雅间。 贾琮踏入雅间时,牛耀早已等候多时。 这位镇国公府的嫡子一身锦袍,眉目间透着豪迈,见贾琮进来,立刻起身相迎:“国公爷,可算来了!” 贾琮微微一笑,拍了拍他的肩:“耀哥儿久等了,和我还这么客气。” 牛耀嘿嘿一笑:“琮哥儿。” 二人落座,酒过三巡,牛耀压低声音:“琮哥儿今日约我,可是有事相商?” 贾琮放下酒杯,目光深邃:“耀哥儿,你我两家世代交好,我便直说了——陛下有意在一月后的大朝会上,公布我的身世。” 牛耀一愣:“身世?” 贾琮缓缓道:“我本姓赵,乃废太子遗孤。” 他的声音低沉,带着几分沉重。 牛耀瞳孔骤缩,手中的酒杯险些跌落,半晌才回神,猛地一拍桌子:“好!好!我就说琮哥儿非池中之物!” 他的眼中闪烁着兴奋,低声道,“此事我父亲可知?” 贾琮摇头:“尚未告知牛伯父,所以今日特来请耀哥儿代为转达,并探探牛家的态度。” 牛耀大笑,豪迈道:“这还用探?我牛家世代忠烈,只认明主!废太子当年仁德,若非奸人陷害,何至于此?如今琮哥儿既是太子血脉,我牛家自当全力支持!” 贾琮心中一暖,郑重抱拳:“多谢耀哥儿!” 他的目光真诚,带着几分感激。 牛耀摆手:“一家人不说两家话!父亲那边我去说,他老人家最重情义,必不会反对。” 他顿了顿,皱眉道,“不过,此事尚有变数?” 贾琮冷笑:“不错,忠顺王勾结吴皇后,意图借太子之事搅乱朝局,甚至可能……” 他压低声音,将猜测简略道出。 牛耀听完,眼中怒火升腾,一拳砸在桌上:“这老匹夫,找死!” 贾琮按住他的手,沉声道:“所以,我需要牛家的支持,尤其是军中的力量。” 牛耀毫不犹豫:“放心!京营、五城兵马司,都有我牛家的人,只要父亲点头,随时可以调动!” 他的语气坚定,眼中闪着豪情。贾琮眼中闪过一丝锋芒:“好,那便静待时机。” 二人对饮一杯,牛耀忽地笑道:“琮哥儿,不,该叫殿下了——待你认祖归宗,这天下,也该换换风气了!” 贾琮举杯,目光深远:“但愿如此。” 第350章 软玉温香 暮色渐深,贾琮回到定国公府时,府内灯笼已次第点亮,暖黄光晕映照着青石板路,驱散了夜的寒意,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桂花香。 花厅内,鎏金火盆散发着温热,映得厅内一片暖意。 邬思瑶和秦可卿正在等候,见他推门而入,两人同时起身。 邬思瑶一身素色衣裙,腰间仍别着精致的火铳,英气中透着几分温柔,眉目间带着一丝倦意。 秦可卿身着藕荷色对襟衫,发间一支白玉簪,清丽温婉,宛如画中人,眼中含着柔光。 “爷回来了。” 秦可卿上前,替他解下外袍,指尖不经意触到他的手腕,微微一颤,耳尖泛起薄红,动作轻柔如柳。 贾琮微微一笑,目光扫过二人,语气温和:“还未用晚膳?一起。” 他步入内堂,邬思瑶与秦可卿跟在身后,裙摆轻扫地面,带起细微声响。 花厅内,紫檀木圆桌上已摆好一桌精致菜肴,翡翠虾仁晶莹剔透,糟鹅掌香气扑鼻,配上一盅清炖燕窝,色香俱全。 宝珠与瑞珠在一旁伺候,动作轻盈,将鎏金酒壶中的花雕温好,斟入青瓷盏中。 贾琮落座,邬思瑶与秦可卿分坐两侧。 邬思瑶拿起筷子,夹了一块虾仁放入贾琮碗中,笑道:“爷今日忙了一天,尝尝这虾仁,新鲜得很。” 贾琮点头,尝了一口,赞道:“不错,厨子手艺越发精进了。” 他看向秦可卿,见她低头抿着燕窝,动作轻缓,便道:“可卿,这燕窝滋补,你多用些。” 秦可卿脸颊微红,轻声道:“谢爷。” 她抬头,眼中水光潋滟,带着几分羞涩。 宝珠在一旁偷笑,低声对瑞珠道:“瞧姑娘,爷一说话就脸红。” 晚膳间,厅内笑语轻传,烛光摇曳,映得三人身影温馨和谐。 晚膳毕,瑞珠奉上清茶,茶香袅袅,驱散了酒后的微醺。 邬思瑶放下茶盏,故意打了个哈欠,伸了个懒腰道。 “今日调试机括累了一整天,我也乏了,先回去歇息了。” 她冲贾琮眨眨眼,又对秦可卿促狭一笑,“秦姐姐,爷就交给你了。” 秦可卿脸颊飞红,低头绞着帕子,声若蚊蚋:“邬妹妹……” 她的声音轻颤,羞涩难当,眼中却闪着几分娇嗔。 邬思瑶哈哈一笑,潇洒离去,素色裙摆在灯影中划出优雅弧线,背影轻快如风。 花厅内只剩贾琮与秦可卿,烛光映得她的脸庞愈发柔美。 贾琮目光落在她身上,起身道:“走,去沐浴。” 他的声音低沉,带着几分温情。秦可卿轻嗯一声,起身跟在他身后,指尖攥紧帕子,心跳如鼓。 浴房内,热气氤氲,白玉砌成的浴池中温水荡漾,玫瑰花瓣漂浮其上,散发着幽幽清香。 秦可卿亲自试了水温,纤指轻触水面,泛起细微涟漪,又撒下几瓣花瓣,这才红着脸看向贾琮。 “爷,可以沐浴了……” 她的声音细弱,眼中羞怯不安。 贾琮目光落在她身上,见她娇羞模样,心头微动,缓步上前,伸手将她拉到身前,低声道。 “一起。” 秦可卿惊呼一声,还未反应过来,便被他抱入池中。 温水浸透衣衫,薄薄的纱衣紧贴肌肤,勾勒出曼妙曲线,宛如一朵湿润的芙蓉。 她羞得埋首在他胸前,不敢抬头,声音细若游丝。 “爷……” 宝珠和瑞珠站在一旁,抿嘴偷笑。 宝珠手中托着香胰,瑞珠捧着雪白的浴巾,两人却故意站得远了些,留出空间给主子。 宝珠眼珠一转,低声道:“瑞珠姐姐,瞧咱们姑娘,羞得跟新嫁娘似的。” 瑞珠轻嗔她一眼,却也掩不住唇角的笑意。 贾琮低笑,指尖抚过秦可卿的湿发,声音带着几分戏谑。 “怎么还这般害羞?昨夜不是已经……” 秦可卿耳根更烫,手指无意识地在他的胸口画圈,声音断续。 “那、那不一样……” 她的语气娇嗔,带着几分羞涩,眼中水光潋滟,宛如一幅活色生香的仕女图。 贾琮眸光渐深,低头吻住她的唇,温柔而强势,手掌顺着湿滑的脊背下滑,点燃一簇簇火苗。 秦可卿身子发软,几乎站不稳,只能攀附着他的肩膀,低吟出声:“唔……” 宝珠见状,轻轻推了推瑞珠,低声道:“姐姐,咱们是不是该……” 瑞珠会意,二人悄然上前。 宝珠将香胰递到贾琮手中,声音轻柔:“爷,奴婢帮您擦背。” 瑞珠则捧着浴巾,站在一旁,目光低垂,耳尖却微微泛红。 贾琮接过香胰,轻轻在秦可卿肩头舀了,动作轻缓,香气弥漫。 宝珠跪在池边,卷起袖子,纤手沾水,轻轻为贾琮擦拭肩背,指尖触及他紧实的肌肤,不由得心跳加速。 她偷瞄一眼秦可卿,见她羞得闭着眼,唇角却带着一丝笑意,心中暗道。 姑娘今晚怕是要累坏了。 瑞珠则小心翼翼地为秦可卿整理湿发,指尖在她青丝间穿梭,低声道。 “姑娘,奴婢帮您把头发盘起来,免得沾了水。” 秦可卿轻嗯一声,声音细弱,似已沉醉在贾琮的温柔中。 水波荡漾,夹杂着低吟与水声,浴房内旖旎弥漫。 秦可卿被贾琮抱至床榻时,青丝散乱,眸中水光潋滟,宛如一朵被雨露滋润的芙蓉,娇艳欲滴。 红罗帐低垂,烛光透过纱帐,映出她泛着粉晕的肌肤。 贾琮俯身而下,吻过她纤细的脖颈,气息炽热,惹得她娇喘连连:“爷……轻些……” 贾琮的动作却愈发强势,指尖所过之处如燎原之火,点燃一室春光。 秦可卿受不住这般折腾,眼角沁出泪珠,颤声求饶:“不行了……宝珠……瑞珠……” 守在门外的宝珠和瑞珠闻声而入,见自家姑娘瘫软如泥的模样,又是心疼又是脸红。 贾琮抬眸,眼中欲色未褪,声音低沉:“你们姑娘叫你们呢。” 他的语气带着几分戏谑,目光在二女身上一扫而过。 宝珠咬了咬唇,鼓起勇气上前,声音轻颤:“爷,让奴婢们伺候……” 她跪在床边,轻轻为秦可卿擦去额上的薄汗,指尖在她脸上流连,带着几分小心翼翼。 瑞珠则乖觉地熄了几盏灯,只留床边一支红烛,暖昧的光晕笼罩着纱帐,映出交叠的身影。 宝珠从床头取来一瓶玫瑰露,滴了几滴在掌心,轻轻为秦可卿按摩肩颈,低声道:“姑娘,奴婢帮您舒缓些。” 她的手法轻柔,带着几分熟练,秦可卿轻哼一声,似是舒服了些,却仍羞得将脸埋进锦被。 瑞珠则捧来一盏温热的参茶,跪在床边,柔声道:“爷,喝口茶润润嗓子。” 贾琮接过茶盏,轻抿一口,目光落在秦可卿身上,见她羞涩模样,低笑道:“不是你要她们来的?这会儿倒知道害羞了?” 他将她从锦被中捞出,吻住她的耳垂,声音低沉,“今晚还长着呢。” 秦可卿羞得轻哼一声,声音细若蚊蚋:“爷……” 第351章 黛玉回京 半月后,京城码头,晨雾未散,江风裹挟着深秋的寒意扑面而来,带着淡淡的湿气。 贾琮负手立于码头,玄色披风被风掀起,猎猎作响,衬得他身影如松,沉稳而肃杀。 他的目光沉沉地望向江面,似要穿透那层薄雾,捕捉远方的船影。 琥珀站在他身后,手捧一件狐裘大氅,柔声道。 “国公爷,江上风大,您披上这个。” 她的声音轻柔,带着几分关切,眼中闪过一丝担忧。 贾琮摇头,声音低沉而坚定:“不必。” 他的视线始终未离江面,眉宇间透着一丝冷峻。 昨夜,张武的密信送至府中,字里行间透着惊险。 黛玉的船队在归京途中遭遇突袭,十余艘不明来历的快船趁夜逼近,箭矢如雨,火油罐呼啸而至。 若非张武早有防备,提前布置燧发枪手于船舷两侧,后果不堪设想。 密信中还提及,敌船上死士悍不畏死,显是受人指使。 贾琮的手指缓缓收紧,骨节泛白,眼中寒光乍现。 敢动黛玉,便是触了他的逆鳞。 “来了!” 琥珀突然轻呼,指向江心,眼中闪过一丝喜色。 雾气中,数艘大船缓缓驶近,桅杆上的旗帜迎风翻卷,赫然是定国府徽记。 贾琮眸光一凝,大步向前,袍角划过地面,带起一阵肃杀之气。 船板刚刚搭稳,一道纤细身影便出现在船头。 黛玉披着雪白斗篷,发间仅簪一支白玉簪,清丽如画,宛若江上仙子。 她的脸色略显苍白,眉眼间带着一丝疲惫,显然这一路风波不断。 贾琮三步并作两步上前,伸手稳稳扶住她,掌心温暖,声音低柔却带着几分急切。 “路上可还安好?” 黛玉抬眸看他,眼中闪过一丝后怕,却迅速压下,轻轻摇头,柔声道。 “无碍,多亏张将军护持。” 她的声音清软,带着几分安抚,似不愿让他担忧。 贾琮目光沉沉,将她上下打量,确认她未受伤,这才稍稍松了神色。 他转向随后下船的宝钗、探春、湘云等人,微微颔首,温声道:“诸位妹妹辛苦了。” 宝钗温婉一笑,语气从容:“有国公爷安排的人手护卫,我们自然无恙。” 她的目光在贾琮与黛玉间扫过,眼中闪过一丝了然。 探春却蹙眉,语气带着几分凝重:“只是那些贼人来得蹊跷,若非张将军早有防备,恐怕真要出事。” 她一袭鹅黄衫子,英气逼人,眼中透着几分探究。 贾琮眸中寒光一闪,淡淡道:“此事我会查清。” 他的声音平静,却透着不容置疑的决然。 敢对黛玉下手的人,他一个都不会放过。 张武大步走来,盔甲铿锵,抱拳行礼:“国公爷,属下已擒住两名活口,其余贼人皆被击毙。” 他的声音沉稳,带着几分杀气。 贾琮点头,语气冷冽:“带回去,好好审。” 张武会意,低声道:“是。” 他转身,朝亲卫使了个眼色,几名士兵押着两名被绑得结实的俘虏退下。 黛玉轻轻拉了拉贾琮的袖子,压低声音,眼中闪过一丝担忧:“琮哥哥,此事……是否与你的身份有关?” 贾琮垂眸看她,唇角勾起一抹冷笑,眼中杀意凛然。 “不管是谁,既然敢伸手,就得做好被剁掉的准备。” 他的声音极轻,却如寒冰般刺骨,透着森然杀机。 黛玉心头微颤,却未多言,只是轻轻握住他的手,指尖微凉。 贾琮反手将她的手拢入掌心,温声道:“先回府,好好休息。” 黛玉点头,随他登上马车。 车队缓缓驶离码头,车轮碾过青石板,发出低沉的声响。 贾琮的目光透过车窗,冷冷扫向远处的皇城方向,眼中寒光闪烁。 有些人,该清算了。 聚荣国府,荣庆堂内,檀香袅袅,暖意融融。 贾母倚在软榻上,正与薛姨妈闲话家常,手中的紫檀佛珠轻轻转动,发出清脆的声响。 鸳鸯匆匆掀帘而入,脸上掩不住喜色:“老太太!林姑娘她们到码头了!” 贾母闻言,眼中一亮,撑着软榻要起身:“快!快扶我去迎迎!” 她的声音带着几分急切,眼中满是期盼。 王熙凤眼疾手快地上前搀住,笑着安抚:“老祖宗别急,国公爷已经带人去接了。” 她转头对平儿使了个眼色,语气轻快, “去把新做的蜜饯果子都摆上,再温一壶桂花酿,姑娘们爱喝这个。” 李纨含笑整理着迎枕,温声道:“她们最爱吃新腌的梅子,我昨儿特意让素云备下了。” 片刻后,外头传来一阵清脆的笑语。 帘子一挑,探春率先跨入,一身鹅黄衫子衬得人比花娇,英气中透着几分俏皮。 “老祖宗!我们可把林姐姐全须全尾地带回来啦!” 她的声音清亮,带着几分打趣,满堂顿时热闹起来。 众人眼前一亮。 黛玉穿着月白绣梅花的斗篷,发间仅簪一支羊脂玉簪,清丽脱俗,宛若一株寒梅傲立雪中。 宝钗挽着她的手,一袭藕荷色衫裙,端庄温婉,气度从容。 宝琴、元春、迎春、惜春鱼贯而入,环佩叮当,满屋子珠围翠绕,香风阵阵,宛如春花盛放。 “我的心肝儿!” 贾母一把搂住黛玉,又拉过宝钗,左看右看,眼中泛起泪光, “瘦了!粤海的太阳没把你们晒黑,倒是清减了。” 她的声音带着几分嗔怪,更多的是心疼。 王熙凤凑过来打趣:“老祖宗这话说的,不知道的还以为咱们家姑娘去岭南打仗了呢。” 她捏捏黛玉的手腕,促狭道,“要我说,林妹妹这气色比出门前还好,可见海上的风养人。” 薛姨妈拉着宝钗和宝琴问长问短,语气温柔:“路上可还安稳?粤海的风土人情如何?” 李纨忙着给众人递茶,惜春则从包袱里取出个锦盒,献宝似的递给贾母。 “这是粤海的贝壳画,我给老祖宗挑了个最鲜亮的。” “好好好,还是四丫头有孝心。”贾母拍了拍惜春的脑袋。随后又转头望向黛玉。 “可算回来了!” 贾母拉着黛玉的手,上下打量,眼中满是欣慰, “这一路可还顺当?” 黛玉抿唇一笑,柔声道:“托老太太的福,一切都好。” 她未提及遇袭之事,怕惊扰老人家,语气轻柔,带着几分安抚。 宝玉站在一旁,见姐妹们归来,眼中闪过一丝欣喜,可目光触及贾琮时,又迅速缩回,脸色阴晴不定。 他手指绞着衣角,嘴唇蠕动了几下,似想说些什么,却终究咽下,眼中闪过一丝复杂。 贾琮淡淡扫了他一眼,神色如常,未予理会。 探春敏锐地察觉到气氛微妙,笑着上前,语气轻快。 “二哥哥,我们给你带了些粤海的玩意儿,待会儿拿给你看。” 她试图缓和气氛,眼中却闪过一丝探究。 宝玉勉强扯出一抹笑,声音低沉:“好……好……” 他的目光却不自觉地飘向贾琮,带着几分戒备。 贾母拉着黛玉说了会儿话,又问了宝钗、探春等人的见闻,众人默契地避开那场惊险的袭击,尽挑些趣事说,堂内笑声不断,暖意融融。 第352章 行动 定国府,晚宴前,黛玉坐在梳妆台前,紫鹃正为她挽发,玉簪在乌发间轻轻滑动,映着烛光,泛出温润光泽。 贾琮倚在门边,目光柔和地注视着她,眼中带着几分宠溺。 “五日后的大朝会,” 他忽地开口,声音低沉,“陛下会公布我的身份。” 黛玉手中的玉簪微微一顿,从镜中抬眸看他,眼中闪过一丝复杂。 “都准备好了?” 贾琮走近,接过紫鹃手中的玉簪,亲自为她簪上,指尖轻触她的发丝,低笑道。 “怎么,林姑娘可准备好做王妃了?” 他的语气带着几分戏谑,眼中却满是柔情。 黛玉耳尖微红,轻哼一声,佯装嗔道:“谁稀罕。” 她转过身,仰头看他,眼中却闪过一丝担忧,“那些人……不会善罢甘休的。” 贾琮眸色微冷,语气沉了几分:“他们敢伸手,我就敢剁。” 他的声音平静,却透着森然杀意,宛如一把出鞘的利剑。 正说着,门外传来轻柔的脚步声。 秦可卿的声音从门外传来,带着几分忐忑。 “国公爷,晚膳已备好了。” 黛玉抬眸,与贾琮对视一眼,温声道:“进来。” 门被轻轻推开,秦可卿一袭淡粉色长裙,发间仅簪一支素银钗,低眉顺目地站在门口。 她抬眸飞快地看了黛玉一眼,又迅速垂下,福身行礼。 “林姑娘。” 黛玉微微一笑,起身扶住她,语气温和:“秦姐姐不必多礼。” 她的目光清澈,带着几分真诚,似要化解秦可卿的拘谨。 秦可卿身子微僵,显然未料到黛玉如此亲和。 她偷瞄了贾琮一眼,见他神色如常,这才稍稍放松,低声道。 “谢林姑娘。” 晚宴上,黛玉坐在主位,秦可卿坐于下首,姿态恭谨,目光不时扫向黛玉,带着几分敬畏与复杂。 邬思瑶活泼开朗,拉着黛玉说起一路见闻,绘声绘色,逗得众人轻笑连连,气氛渐渐热络。 黛玉察觉秦可卿的拘谨,夹了一筷子蟹粉狮子头放入她碗中,温声道。 “秦姐姐,这道蟹粉狮子头是粤海的风味,你尝尝。” 秦可卿受宠若惊,连忙道谢:“谢林姑娘。” 她低头尝了一口,眼中闪过一丝感动,似被黛玉的体贴触动。 贾琮坐在主位,目光扫过这一幕,眼中闪过一丝满意。 黛玉的善解人意,秦可卿的识大体,让他心头微暖。 晚膳后,黛玉主动留下秦可卿说话,遣退了丫鬟。 二人相对而坐,烛光摇曳,映得室内温暖如春。 “秦姐姐,” 黛玉轻声道,“这段时日辛苦你照看府里了。” 她的声音柔和,带着几分真诚。 秦可卿连忙摇头,眼中闪过一丝惶恐。 “不敢当,都是妾身分内之事。” 她的声音低柔,指尖无意识地绞着帕子,似在掩饰内心的紧张。 黛玉握住她的手,掌心温暖,柔声道:“你我之间,不必如此生分。日后……还要多仰仗姐姐帮衬。” 她的目光清澈,带着几分期许,似在传递一份信任。 秦可卿眼眶微红,低声道:“林姑娘放心,妾身……定当尽心。” 书房内,烛火摇曳,月光透过窗棂,投下斑驳光影,映在贾琮冷峻的侧脸上。 他负手立于窗前,目光深邃,似在凝视夜色中的无尽风云。 门外传来沉稳的脚步声,张武躬身入内,盔甲微响。 “国公爷。” “都安排好了?” 贾琮头也不回,声音低沉而冷冽。 “是。” 张武低声道,“明面上一百亲兵随我们入府,其余四百人已分散在城西各处隐秘院落。兵器、火器都已安置妥当,随时可调用。” 贾琮微微颔首,转身时眸中寒光一闪:“说说遇袭的详情。” 张武神色一凛,沉声道。 “那夜船队行至江心,两岸芦苇丛中突然冲出十余艘快船,箭矢如雨,火油罐呼啸而至。所幸我们早有防备,燧发枪手一轮齐射,击沉三艘敌船,其余见势不妙,迅速撤退。” 他顿了顿,从怀中取出一支箭矢,双手奉上,“这是从船上取下的,箭簇上淬了毒。” 贾琮接过箭矢,指尖在锋刃上轻轻一划,眼中冷光更盛。 “见血封喉的蛇毒,倒是舍得下本钱。” 他的声音平静,却透着森然杀意。 张武面露难色,低声道:“属下擒获的两名活口……都已经审问过了,但他们都是死士,只知道要袭击船只,却不知道是谁安排的。” 贾琮眼中杀意渐浓,冷笑道:“忠顺王不会轻易露出马脚,但此事八九不离十是他所为。这笔账,迟早清算。” 他顿了顿,目光深邃,“夷州那边如何了?” 张武神色稍缓:“托国公爷的福,邬家水师配合我们扫平了岛上残存的倭寇。现已建起三处港口,硫磺矿和樟脑林都已开始开采。” 他从怀中取出一块乌黑的石头,恭敬呈上, “邬思远还发现了这个,岛上有露天煤矿,品质极佳。” 贾琮接过石头,指尖摩挲,眸光微动:“好。传令下去,加紧夷州防务,那将是我们最后的退路。” “属下明白。”张武抱拳应下。 贾琮走到书案前,提笔写下一道密令,字迹刚劲有力。 “把这个交给柳湘莲,他知道该怎么做。” 他将密令封好,递给张武。 张武双手接过,躬身退出。 书房内重归寂静,窗外一片乌云遮住月光,夜色愈发深沉。 忠顺王府,密室内,烛火昏暗,将赵烁阴沉的面容映得忽明忽暗,宛如暗夜中的狼王。 墨玄玑垂首而立,额角渗出细汗,空气中弥漫着紧张的气息。 “废物!” 赵烁猛地将茶盏砸在地上,瓷片四溅,声音森冷, “十几艘船,上百死士,连个女人都杀不了?” 墨玄玑硬着头皮,低声道:“王爷,那贾琮早有防备,船上竟有火器……” 他的声音越说越低,似怕触怒赵烁。“够了!” 赵烁厉声打断,眼中闪过一丝狠厉,“下一步该怎么办?” 墨玄玑压低声音,眼中闪过一丝阴狠。 “王爷,是时候让吴皇后那边行动了。” 赵烁冷哼一声,嘴角勾起一抹阴冷的笑:“好,那就让她去试试陛下的底线。” 他转身看向窗外,眼中寒光闪烁,“贾琮,这盘棋……你还嫩得很。” 第353章 吴皇后的试探 御乾殿外,暮色沉沉,宫灯在夜风中微微摇曳,投下昏黄的光芒。 戴权拢着袖子站在殿门外,目光警惕。 忽见远处宫灯晃动,吴皇后一身素色宫装,发间仅簪一支碧玉凤钗,缓步而来,身后宫女低眉随行。 戴权心头一跳,连忙上前行礼:“老奴参见皇后娘娘。” 自太子被流放西南,吴皇后极少踏足御乾殿,今日深夜前来,定有隐情。 “陛下在殿内?” 吴皇后声音平静,目光却扫向紧闭的鎏金殿门,带着几分试探。 “回娘娘,陛下正在批阅奏折。” 吴皇后眉头微蹙:“陛下龙体欠安,怎还如此劳累?“ 戴权不敢接话,只低头侧身,替她推开殿门:“娘娘请。“ 御乾殿内,烛光摇曳,映得龙案上的奏折堆叠如山。 弘元帝伏案批阅,眉间皱纹更深,脸色苍白中透着几分病态。 听到脚步声,他头也不抬:“戴权,添油。” “陛下。” 吴皇后轻唤一声,声音温婉如玉,却带着几分小心。 弘元帝笔尖一顿,抬眸时眼中闪过一丝讶异,放下笔:“皇后怎么来了?” 他的声音沙哑,带着几分疲惫,目光在她身上停留片刻,似在探究。 吴皇后缓步上前,亲自为他斟了一盏参汤,动作轻柔,眼中带着关切。 “臣妾听闻陛下近日咳血,心中不安,特来看望。” 她将茶盏奉上,语气温润。 弘元帝接过茶盏,淡淡道:“无碍,太医调理着。” 他的目光扫过吴皇后,语气平静,却带着几分疏离。 吴皇后站在案边,指尖轻轻抚过奏折边缘,似不经意道。 “陛下,承儿在山东……遇见了位名医。” 弘元帝皱眉,目光微动:“哦?” “那大夫医术高明,竟将承儿的伤病……” 吴皇后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笑意, “治好了。” 她的语气轻描淡写,却如石投湖面,激起波澜。 弘元帝放下茶盏,目光如炬:“皇后此言当真?” 吴皇后从袖中取出一封信,双手奉上,镇定自若。 “这是随行太医的密奏,陛下过目。” 弘元帝展开信纸,眉头渐渐皱起。 信中详述太子伤势痊愈的经过,笔迹工整,带有太医院专用的暗记,似无破绽。 他目光沉沉,沉默片刻,又听吴皇后道。 “还有一事……随行的侧妃柳氏,已有身孕两月余。” “什么?” 弘元帝猛地抬头,眼中闪过一丝惊喜,但随即沉下脸,语气冷峻。 “此事可经太医确认?” 吴皇后镇定点头:“千真万确,柳氏胎象稳固,太医说八成是个男胎。” 弘元帝沉默,指节轻叩案面,发出沉闷的声响。 太子若真有后,这江山…… 他的思绪翻涌,目光复杂。 吴皇后见他神色动摇,话锋一转:“臣妾听闻,陛下五日后的大朝会,有大事宣布?” 弘元帝眼神骤然锐利,目光如刀:“皇后从何得知?” 吴皇后不答,却幽幽道:“陛下可是想将皇位……传给那人?” 她轻叹一声,眼中闪过一丝哀婉, “这天下,终究该由您的血脉继承才是正当。如今承君已康复,又有子嗣……” 弘元帝盯着她,忽地冷笑:“皇后今日来,就为说这个?” 吴皇后不慌不忙,温声道:“臣妾只是觉得,贾琮的封王之事,不妨等承君回京后再议。” 殿内霎时寂静,唯有铜漏滴答,声声入耳。 良久,弘元帝缓缓摇头,语气坚决:“封国大典如期举行。” 见吴皇后脸色微变,他又补充道,“但若承君当真痊愈,朕……会再作考量。” 吴皇后眼中闪过一丝得色,虽未全胜,但目的已达半。 她温婉一笑,躬身道:“陛下圣明。只是龙体要紧,这些奏折……” “朕自有分寸。” 弘元帝摆手,语气冷淡,“皇后若无他事,回殿歇。” 吴皇后识趣行礼,缓步退出。 殿门关闭的刹那,弘元帝脸色骤然阴沉,一把抓起那封密信,凑近烛火细细查验,眼中暗流涌动。 “戴权!”他猛地低喝。 “老奴在。”戴权连忙上前,躬身听命。 弘元帝将信丢入火中,目光冷冽,“立刻派锦衣卫密查西南,朕要确证太子是否真的痊愈!” “是!” 坤宁宫,殿门紧闭,吴皇后步入内殿,卸下端庄的面具,眼中露出一丝冷笑。 心腹宫女青鸾迎上,低声道:“娘娘,成了吗?” 吴皇后坐下,指尖轻抚腕上玉镯,冷声道:“陛下起了疑心,但无妨。” 她凤目微眯,语气阴冷,“他心动了。” 青鸾迟疑:“可若是陛下派人查验……” “怕什么?” 吴皇后冷笑,眼中闪过一丝狠厉,“我早已打点好西南的消息。至于柳氏……” 她的声音低得几乎不可闻,“待她产子后,自会难产而亡。” 窗外,一道闪电划破夜空,暴雨倾盆而下,雷声滚滚,似在预示一场更大的风暴即将来临。 第354章 太子反应 西南,太子行宫,细雨如丝,笼罩着这座偏僻的院落,檐下水滴落在青石板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赵承站在廊下,望着灰蒙蒙的天空,脸色阴沉得仿佛能滴出水来。 他的身影单薄,锦袍在湿冷的空气中微微颤动,透着一股压抑的戾气。 “殿下,该喝药了。” 身后传来柔弱的女声,带着几分小心翼翼。 赵承回头,见柳氏捧着一只青瓷药碗站在门边。 她身着素雅的藕荷色衣裙,腹部微微隆起,已有了几分显怀的迹象。 柳氏的脸色苍白,眼中带着几分怯意,似在极力掩饰内心的不安。 ——可那根本不是他的孩子。 赵承胸口一阵发闷,怒火在心头翻涌,似要将他吞噬。 他强压住情绪,接过药碗,一饮而尽。苦涩的药汁滑过喉咙,刺得他眉头紧皱,却远不及心底的憋屈与恶心。 他冷冷将碗递回,目光冰冷:“下去。” 柳氏脸色一白,慌忙跪下,声音颤抖:“妾身……妾身只是……” 她的话未说完,低头咬唇,眼中闪过一丝泪光。 赵承盯着她隆起的腹部,眼中满是厌恶,冷笑道:“怎么?迫不及待要去当‘太子妃’了?” 他的声音低沉,带着几分嘲讽,刺得柳氏身子一颤。 “殿下恕罪!妾身只是……奉命行事……” 柳氏的声音几不可闻,头垂得更低,似要缩进地里。 “滚出去。” 赵承的声音冷得像寒冰,不带一丝温度。 柳氏咬唇起身,踉跄退下,刚到院门,却被一个灰衣老嬷嬷拦住。 老嬷嬷皮笑肉不笑,眼中带着几分阴鸷:“老奴奉皇后娘娘之命,来看看侧妃的胎象。” 她的目光死死盯着柳氏的肚子,语气森冷, “娘娘说了,这孩子……必须是‘太子’的。” 柳氏身子一颤,低声道:“妾身明白。” 她的声音微弱,指尖攥紧衣角,透出几分无助。 老嬷嬷从袖中取出一个小瓷瓶,递了过去:“这是安胎药,每日一服,直到生产。” 她的语气平淡,眼中却闪过一丝寒光。 柳氏接过瓷瓶,手指微微发抖。 她低头看着那瓶子,心中清楚,这绝非安胎药,而是吴皇后用来灭口的毒药。 吴皇后从不会允许一个知道太多秘密的人活着。 她咬紧下唇,强迫自己点头:“谢嬷嬷。” 老嬷嬷冷哼一声,转身消失在雨幕中。 柳氏站在院中,雨丝打湿了她的鬓发,眼中闪过一丝绝望。 当夜,太子寝殿。 烛火摇曳,映照出赵承阴郁的面容。他坐在案前,手中攥着一封密信,指节泛白。 门外传来轻轻的脚步声,随后,一名身着黑衣的心腹悄然入内,低声道。 “殿下,京中急报。” 赵承抬眸,眼中寒意森然:“说。” “皇后娘娘已安排妥当,半月后,朝廷会派人接您回京。” 心腹压低声音,“娘娘还说……让您暂且忍耐,待回京后,一切自有安排。” 赵承冷笑一声:“忍耐?她让我忍到什么时候?” 心腹犹豫片刻,又道:“娘娘还说……殿下只需记住,权力才是最重要的。至于旁的,不过是棋子,用完了,弃了便是。” 赵承指尖一紧,密信在他掌中皱成一团。 权力…… 是啊,权力才是最重要的。 他缓缓松开手,任由信纸飘落在地,眼中闪过一丝狠绝。 “告诉母后,我明白了。” 翌日清晨,柳氏独自坐在窗前,望着院中细雨,手中紧握那瓶“安胎药”。 她知道,自己一旦生产,怕就是死期来临。 可若是不喝,吴皇后的人也绝不会放过她,包括她的孩子。 她轻轻抚摸肚子,随即闭上眼,指尖颤抖着,拔开了瓶塞。 京城,首辅府邸,夜色如墨,忠顺王赵烁的马车悄无声息地停在后门,车轮碾过青石板,未发出一丝声响。 府中暗卫隐于阴影,目光警惕地扫过四周。 温体仁披着外袍,将赵烁引入密室,烛光昏暗,映得他的眼袋愈发深重,显然近日睡眠不佳。 他坐下,语气沉稳却带着几分试探:“王爷深夜造访,可有要事?” 赵烁冷笑,目光如刀:“温相还在装糊涂?朝堂上已传遍了,太子痊愈,侧妃有孕。贾琮那小子……怕是要竹篮打水一场空了。” 他的声音低沉,带着几分得意,似已胜券在握。 温体仁眯起眼睛,语气平静:“王爷此言差矣。陛下既已决定在五日后的朝会上宣布贾琮的身份,岂会因太子一事轻易更改?” 他的目光深邃,似在掂量赵烁的来意。“所以,我们得帮陛下下定决心。” 赵烁从怀中取出一封泛黄的信,推到温体仁面前,眼中闪过一丝阴鸷, “这是二十年前,温相弹劾废太子的奏折副本。” 温体仁脸色骤变,眼中闪过一丝惊怒:“王爷这是何意?” 他的声音低沉,带着几分戒备,手指无意识地攥紧袖口。 “别紧张。” 赵烁阴森一笑,语气带着几分威胁, “我只是提醒温相,当年废太子一案,你可是出了大力的。若贾琮得势……你以为他会放过你?” 温体仁额头渗出冷汗,眼中闪过一丝慌乱。 当年为攀上首辅之位,他确实在废太子案中推波助澜,构陷睿亲王赵晟。 如今若贾琮真是赵晟遗孤,认祖归宗后,定会清算旧账。 他深吸一口气,强自镇定:“王爷想怎么做?” 赵烁压低声音,眼中寒光闪烁:“五日后的大朝会,我会联络御史联名上奏,质疑贾琮身世。温相只需在陛下面前……” 他做了个手势,眼中闪过一丝阴狠。 温体仁会意,沉默片刻,缓缓点头,声音低沉:“好。” 他的目光落在奏折副本上,心中暗忖,这一步棋,怕是要赌上身家性命了。 第355章 毕自严的协助 御乾殿内,烛火摇曳,映得龙案上的奏折堆叠如山。 弘元帝盯着手中的密报,眉头紧锁,脸色苍白中透着几分病态。 密报上字迹潦草,透着几分急切,显然是锦衣卫连夜送回。 “陛下,西南锦衣卫急报。” 戴权躬身递上一封信,声音低沉,“太子殿下确实召见过大夫,但……” “但什么?” 弘元帝的声音低沉,带着几分不耐,目光如刀。 戴权硬着头皮道:“但那大夫三日前暴毙,死因蹊跷。至于侧妃的孕脉,也只有吴皇后派去的太医诊过。” 他的声音越说越低,似怕触怒龙颜。 弘元帝眼中寒光一闪,冷笑道:“果然有诈。” 他猛地咳嗽起来,帕子上染了点点血迹,触目惊心。戴权慌忙上前:“陛下保重龙体!” 弘元帝摆手,眼中闪过一丝疲惫,声音沙哑:“去查,吴皇后最近见过什么人。” 他的目光深邃,似要刺透这宫墙,抓住那隐藏的阴谋。 戴权领命退出,殿内重归寂静。 弘元帝靠在龙椅上,指尖摩挲着密报,眼中闪过一丝复杂。 太子若真痊愈,他自然欣慰,可若这一切只是吴皇后的诡计…… 他闭上眼,胸口一阵沉闷。 定国公府,夜色深沉,书房内烛火摇曳,月光透过窗棂,投下斑驳光影。 贾琮负手立于窗前,指尖轻轻叩击窗棂,发出低沉的声响。 窗外夜风掠过,卷起庭院落叶,沙沙作响,似在诉说一场即将来临的风暴。 “国公爷。” 门外传来柳湘莲低沉的声音,带着几分肃杀。 “进来。”贾琮转身,目光沉静。 柳湘莲推门而入,一身夜行衣尚未换下,眉宇间透着几分冷峻。 他单膝跪地,抱拳道:“属下刚探得消息,忠顺王半个时辰前秘密去了首辅府,密谈近一个时辰才离开。” 贾琮眸光一冷,嘴角勾起一抹冷笑:“温体仁?” 他缓步走到书案前,目光深邃,“之前他与二皇子勾结的账还没算清,如今又攀上了忠顺王。” 柳湘莲沉声道:“属下本想靠近探听,但首辅府戒备森严,暗处还有高手潜伏,不敢打草惊蛇。” 贾琮点头,眼中寒光闪烁:“无妨。备马,去林府。” 他披上外袍,动作果断。 林府书房,夜深人静,檀香袅袅,驱散了室内的沉闷。 林如海披衣而起,听完贾琮所述,眉头紧皱:“温体仁城府极深,当年废太子一案,他便是幕后推手之一。如今与忠顺王勾结,必是冲着五日后的朝会而来。” 他的声音低沉,眼中闪过一丝忧虑。 贾琮沉声道:“首辅是文官领袖,若他联合朝臣发难,即便陛下有意保我,朝堂上也会掀起波澜。” 他顿了顿,目光锐利,“温体仁的软肋,在何处?” 林如海沉吟片刻,眼中闪过一丝精光:“走,去见毕大人。” 他起身披上外袍,语气笃定,“朝堂之上,唯有毕自严的威望能与温体仁分庭抗礼。更何况,他素来清廉刚正,最厌恶结党营私。” 贾琮眸光一闪,微微颔首。 二人不再多言,趁夜而出,直奔毕府。 毕自严的府邸简朴至极,青砖灰瓦,门前一盏纸灯在夜风中微微摇曳,昏暗的光芒映得门庭更显清寒。 府中老仆提着油灯引路,穿过几道回廊,几人来到书房。 室内陈设简陋,仅一桌一椅,案上堆满文书,透着几分清苦。 毕自严正伏案批阅,见贾琮与林如海深夜来访,抬眼间神色如常,淡淡道:“坐。” 他搁下笔,目光在二人身上扫过,似早已料到此行目的。 林如海拱手:“深夜叨扰,实有要事相商。” 他的语气郑重,眼中带着几分恳切。 毕自严直言:“国公爷是为忠顺王与首辅密会之事而来?” 贾琮心头一震,拱手道:“毕大人已知此事?” 毕自严冷笑一声,从袖中取出一封密信,推到桌案中央。 “今日傍晚,都察院几位御史联名上奏,准备弹劾你‘身世不明,不宜封王’。你的身世尚未公开,他们便已知晓,连我也是方才得知。” 他冷笑,眼中闪过一丝不屑,“温体仁的手段,终究还是来了。” 贾琮扫了一眼密信,眼中寒意骤起:“果然动手了。” 毕自严捋须道:“温体仁此举,无非是想借朝堂舆论逼陛下退让。但他算错了一件事。” 林如海眸光微动:“毕大人是指?” “陛下近年对温体仁早已不满,只是碍于其党羽众多,暂未发作。” 毕自严缓缓道,“若此时有人能撕开他的伪善面具,陛下必会顺势而为。” 贾琮眯起眼,语气沉稳:“毕大人的意思是……” 毕自严从袖中取出一本册子,递了过去,声音低沉。 “这是温氏子弟在家族私吞官仓粮食的证据,足以让他身败名裂。” 他的目光如炬,透着几分决然。 贾琮接过册子,翻看数页,眼中精光一闪:“好一个‘清廉首辅’!” 他合上册子,抬眸直视毕自严,“先生为何愿助我?” 毕自严起身,目光炯炯:“为了天下。” 他的声音低沉而有力,白须微颤,眼中迸发精光,“温体仁把持朝政,结党营私,边关粮草都敢克扣!而国公爷……辽东抗敌、夷州平乱,桩桩件件,皆为国为民!” 他顿了顿,语气高昂,“这江山需要的,不是血脉最纯的继承者,而是能护住黎民的明君!” 窗外惊雷炸响,雨点猛击窗棂,似在应和他的激昂。 贾琮深深一礼,声音郑重:“琮,必不负天下。” 回程的马车中,夜风拂过车帘,卷入一丝寒意。 林如海低声道:“毕老大人这是将身家性命都押上了。” 贾琮合上册子,冷笑道:“温氏这次,算是自掘坟墓。” 他的目光深邃,透着几分杀机,“忠顺王那边,我已有安排。” 林如海点头:“五日后的朝会,温体仁必倒,忠顺王羽翼亦将受挫。” 夜色沉沉,马车碾过青石板,发出低沉的声响,似在预告一场风暴的到来。 第356章 首辅革职会审 五日后,金銮殿,晨曦初露,阳光透过雕花窗棂,洒在鎏金龙柱上,映出一片辉煌。 殿外文武百官齐聚,神色各异,低声交谈间,目光不时扫向殿门,空气中弥漫着山雨欲来的紧张。 贾琮身着国公朝服,立于武官队列之首,玄色蟒袍在晨光中泛着冷光。 他的神色沉静,目光如玉,深邃而平静。 他扫过文官队列,落在首辅温体仁身上。 温体仁似有所觉,转身与他对视,眼中闪过一丝阴冷,嘴角却挂着微不可察的笑。 “陛下驾到——!” 戴权尖细的声音划破殿内沉寂,群臣肃然。 弘元帝身着明黄龙袍,缓步登上御座。 他的脸色略显苍白,眉宇间带着几分病态,但目光锐利如刀,扫视群臣时,无人敢直视。 他坐下,声音低沉:“今日大朝会,朕有一事宣布。” 殿内落针可闻。 温体仁微微眯眼,忠顺王赵烁站在宗室队列中,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弘元帝缓缓开口:“二十年前,太上皇在位时,朕之皇兄——睿亲王,因盐政一案被废,朕每思及此,痛心不已。然天佑我朝,睿亲王血脉未绝——” 话音未落,温体仁突然出列,高声道:“陛下!臣有本奏!” 他的声音洪亮,带着几分威严,震得殿内嗡嗡作响。 群臣哗然。弘元帝皱眉,冷冷道:“温爱卿,朕尚未说完,何事如此急切?” 他的目光如冰,带着几分不悦。 温体仁手持奏折,义正词严:“臣闻陛下欲认贾琮为睿亲王遗孤,此事关乎国本,臣不得不谏!贾琮身世不明,若贸然封国,恐引朝野非议!” 他话音刚落,数名御史齐声出列:“臣等附议!” 声音整齐,似早已串通。 忠顺王赵烁也上前,高声道:“陛下!睿亲王一案乃太上皇钦定,况上皇尚在,若轻易推翻旧案,岂非有违孝道?贾琮虽有军功,血统之事,岂容儿戏?” 殿内气氛骤然紧张。 贾琮冷眼旁观,嘴角微微扬起,似早有准备。 弘元帝目光扫过众人,落在贾琮身上:“贾琮,你有何言?” 他的声音低沉,带着几分试探。 贾琮上前,拱手一礼,声音清朗:“回陛下,臣确为睿亲王遗孤。当年臣父蒙冤,臣侥幸存活,隐姓埋名二十年,方有今日。” 他的语气坚定,目光坦然,带着几分不卑不亢。 温体仁厉声打断:“空口无凭!你有何证据?” 贾琮不慌不忙,取出袖珍玉佩,高举过顶:“此乃祖皇赐予臣父的龙纹玉佩,上有‘承天运’四字,陛下可验。” 贾琮不慌不忙,从袖中取出一枚玉佩,高举过顶:“此乃太上皇赐予臣父的龙纹玉佩,上有''承天受命''四字,陛下可验。” 戴权连忙上前接过,呈给弘元帝。 弘元帝摩挲玉佩,眼中闪过一丝追忆,沉声道:“确是太上皇之物。” 温体仁脸色微变,但仍不死心:“即便如此,睿亲王谋逆之罪已定,其子岂能封王?” 贾琮冷笑一声:“首辅大人此言差矣。臣父当年被诬勾结盐商,实为减免江南赋税,却被小人构陷。今日,臣倒要问问首辅大人——” 他猛地转身,目光如刀,“当年弹劾臣父的奏折,可是出自你手?” 温体仁心头一震,强自镇定:“本官秉公执法,何来构陷之说?” 贾琮不再多言,从怀中取出一本册子,双手奉上。 “陛下,此乃首辅之子温世杰私吞江南税银的铁证!首辅大人教子无方,却敢在此大谈国本,岂不可笑?“ 殿内瞬间炸开了锅。 林如海眼中精光一闪,嘴角微微上扬。 牛继宗与身旁的柳芳对视一眼,两人不约而同地挺直了腰板。 几位向来与温体仁不睦的六部官员更是难掩喜色,纷纷交头接耳。 温体仁脸色煞白,厉声道:“贾琮!你血口喷人!“ 弘元帝接过册子,翻看几页,眼中怒火渐起:“温爱卿,此事你作何解释?“ 温体仁跪地高呼:“陛下明鉴!此乃贾琮构陷!老臣忠心耿耿,绝无二心!“ 就在此时,毕自严缓步出列,声音洪亮:“陛下,老臣可以作证,贾琮所言句句属实。“ 这一声如惊雷炸响,满朝文武顿时骚动起来。 站在前排的几位阁老面色骤变,其中一位甚至踉跄后退了半步。 原本站在温体仁身后的几名官员悄悄挪动脚步,与他拉开距离。 几位年迈的御史更是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这位素来中立的户部尚书竟会如此旗帜鲜明地站队。 毕自严须发皆张,继续道:“温体仁结党营私,其子贪腐成性,江南百姓苦之久矣!今日他阻挠贾琮认祖归宗,无非是怕当年罪行败露!“ 这番话掷地有声,在殿内激起千层浪。 温体仁猛地转头,不可置信地瞪着毕自严:“毕尚书!你——“ 毕自严冷笑:“温相,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 殿内局势瞬间逆转。弘元帝拍案而起,怒喝道:“温体仁!你还有何话说?“ 温体仁面如死灰,瘫坐在地。他环顾四周,发现原本簇拥在他身边的官员们纷纷低头,竟无一人敢与他对视。 就连平日里最亲近的几个门生,此刻也都缩在人群后方,恨不得隐身。 忠顺王见状,咬牙出列:“皇兄!即便如此,贾琮封王之事也需从长计议!太子已痊愈,侧妃有孕,皇嗣有望,何必——“ “住口!“ 弘元帝骤然暴怒,龙袍袖袍一甩,眼中寒光迸射,“朕还未问你,你倒先跳出来了!给朕闭嘴!“ 忠顺王一怔,他从未见过弘元帝如此对他,心下隐隐有些不安,却只得退下。 温体仁面如死灰,瘫坐在地。 就在此时,殿外传来戴权的高声宣唱:“太上皇圣旨到——” 全场肃然。 一名老太监手持明黄圣旨,缓步入殿,朗声道。 “太上皇有旨:贾琮确为睿亲王遗孤,朕心甚慰。即日起,恢复其皇族身份,封''睿亲王'',赐亲王双俸,入主东宫旧邸。钦此——” 圣旨一出,满朝皆惊。 温体仁面如土色,忠顺王赵烁更是浑身发抖。 贾琮跪地接旨,声音铿锵:“臣,领旨谢恩!” 弘元帝深吸一口气,目光扫过群臣,沉声道:“温体仁革除首辅之职,交三司会审!忠顺王禁足府中,无诏不得出!” 尘埃落定。 贾琮起身时,目光与毕自严交汇,二人心照不宣。 朝堂之外,朝阳初升,照亮了这座皇城的每一个角落。 属于贾琮—— 不,如今应该称“睿亲王”赵琮的时代,正式拉开了帷幕。 第357章 毒 “啪!” 清脆的耳光声在御乾殿内回荡。 御乾殿内,烛火摇曳,檀香袅袅,铜漏滴答,空气因一声清脆的耳光骤然凝滞。 吴皇后踉跄后退两步,凤冠珠翠剧烈晃动,右颊迅速浮现五道鲜红指印,刺目而触目惊心。 殿内的内侍宫女低头屏息,无人敢抬头。 “陛下……” 吴皇后捂着脸抬头,眼中噙满泪光,倔强地不肯落下,声音颤抖却带着决然, “臣妾所言句句属实。承儿与柳氏已在回京途中,半月内必到。届时陛下亲眼所见,便知真假。” 弘元帝胸膛剧烈起伏,龙袍袖下的手指微微发抖,眼中怒意与疑虑交织。 戴权方才的密报言犹在耳。 可若……锦衣卫查错了呢? 一丝希冀在他心底挣扎,让他迟迟未下决断。 “陛下!” 吴皇后猛地跪下,纤手拽住龙袍下摆,泪水滑落,声音哽咽, “臣妾愿以性命担保!若有一字虚言,甘受千刀万剐之刑!只求陛下给承儿一个证明的机会。” 她仰起脸,红肿的面颊泪痕斑驳,眼中哀求与疯狂交织,似孤注一掷。 弘元帝凝视她狼狈的模样,脑海中闪过二十年前,她初入东宫,笑靥如花地拽着他衣角讨要海棠的画面。 心头一软,他疲惫地挥手,声音低沉:“退下。朕……等他们回来。” 语气中带着一丝犹豫,似在给自己一个理由。 吴皇后重重叩首,起身退出殿门,背脊挺得笔直,宛如不屈的寒梅。 直到转过回廊,远离众人视线,她才猛地扶住朱漆廊柱,指甲深深掐进木纹,发出轻微的咯吱声,指尖渗出丝丝血迹。 “娘娘!” 青鸾惊呼着上前搀扶,却被一把推开。 “滚开!” 吴皇后从牙缝挤出两个字,声音低哑而冰冷。 她摸向火辣辣的脸颊,指尖沾上一丝血迹。 那一巴掌,竟连唇角都打破了。 她的目光阴冷,似要将这屈辱刻入骨髓。 坤宁宫内,宫人见主子如此模样归来,纷纷跪地瑟缩,低头不敢言语。 吴皇后恍若未见,径直走向内殿妆台,步履沉重。 铜镜映出她散乱的发髻,右脸红肿不堪,唇边凝着血痂,宛如一幅破碎的画卷。 “呵……” 她忽地低笑,染着丹蔻的指甲在镜面上刮出刺耳声响,眼中闪过疯狂, “好……很好……” 笑声渐低,化为森冷的低语,“弘元帝,你逼我至此!” 青鸾战战兢兢捧来冰帕:“娘娘,您敷……” “啪!” 冰帕被狠狠打落,摔得粉碎,碎片散落一地。 青鸾吓得跪伏在地,额头紧贴地面,不敢抬头。 吴皇后踉跄几步,跌坐在凤榻上,手指死死攥住锦缎,指节泛白,似要将满腔怒火揉碎。 “贾琮……不,赵琮!” 她咬牙切齿,声音嘶哑如刀,“一个野种,竟敢染指皇位!” 她猛地抬头,眼中疯狂更盛,“青鸾!” “奴婢在!”青鸾声音颤抖,忙抬起头。 “传信西南,命他们加快行程,务必半月内将太子与柳氏带回京城!” 吴皇后声音冷厉,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青鸾迟疑:“可是娘娘,柳氏的肚子……胎象尚未稳固,若强行赶路,恐有闪失。” 她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眼中满是担忧。 “管不了那么多了!” 吴皇后厉声打断,眼中寒光闪烁, “只要太子回京,一切还有转机!若柳氏的肚子保不住……” 她顿了顿,声音低沉,“那就再换一个!” 她的语气阴狠,带着几分决绝。 青鸾心头一震,低头应是,匆匆退下。 吴皇后独自坐在殿内,指尖轻抚红肿的脸颊,眼中渐生狠毒。 她从妆台暗格取出一方素帕,缓缓拭去唇边血迹。 铜镜中的女人勾起一抹冷笑,宛如暗夜中的毒蛇。 弘元帝既存期待,计划便有转圜余地。 只要在柳氏“生产”前,让某些事成为定局…… 御乾殿内,烛光摇曳,映得龙案上的密报泛着昏黄光芒。 弘元帝端坐案前,眉头紧锁,手指捏着密报,骨节微微泛白。 戴权小心翼翼侍立一旁,低声道:“陛下,吴皇后已回宫,据说……大发雷霆,摔了不少瓷器。” 弘元帝冷哼一声,目光沉冷:“哼。” 他将密报丢回案上,指尖轻叩桌面,发出低沉的声响,似在压抑心头怒火。 戴权犹豫片刻,低声道:“陛下,太子殿下那边……锦衣卫的探子回报,西南的太医恐被吴皇后收买,太子的身体更是疑点重重。” 他顿了顿,声音更低,“恐是吴皇后的诡计。” 弘元帝沉默良久,眼中闪过挣扎,声音低沉:“朕知此事有诈,但……万一承儿真痊愈了呢?” 他的语气疲惫,带着希冀与无奈,似在说服自己, “若他真有后,朕这江山……” 戴权不敢接话,低头垂目。 弘元帝闭目片刻,挥手道:“罢了,先等他们回京再说。” 他起身,袍袖拂过案面,带起一阵微风,烛火摇曳,映得他身影孤寂。 弘元帝顿了顿,又道:“派人暗中监视吴皇后,若有异动,即刻回报。” 戴权躬身:“是。” 他退出殿门,步履匆匆。 弘元帝独自站在殿中,目光落在龙案上的一幅画卷。 那是多年前承儿还是孩童时,与他一同在御花园放风筝的场景。 手指轻触画卷,眼中闪过一丝柔情,随即转为冷冽。 吴氏,若你敢欺朕…… 忠顺王府,书房内烛火昏暗,赵烁端坐案前,脸色阴沉如水,似乌云压顶。 墨玄玑匆匆踏入,见状心头一紧,低声道:“王爷,大事不妙!” “还用你说?” 赵烁冷笑,眼中寒光闪烁,“温体仁倒了,本王被禁足,朝堂尽是赵琮的人,还能如何更糟?” 他的声音低沉,带着自嘲与怒意,指尖敲击案面,发出沉闷的声响。 墨玄玑压低声音。“王爷,陛下虽圈禁您,却未降罪,说明并无实证。” 他的目光深邃,带着试探,“若能借助吴皇后,或许能翻盘。” 赵烁眯起眼,语气冷冽:“你的意思是?” “还有机会。” 墨玄玑阴森一笑,凑近低声道,“太子那边,吴皇后已急了,她比我们更怕事情败露。臣探得消息,她已派人催促西南加快行程。” 赵烁冷哼:“一个深宫妇人,能翻出什么浪?” 墨玄玑做了个抹脖子的手势,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 “王爷别忘了,吴皇后在宫中经营多年,耳目遍布。若她被逼急了……陛下龙体欠安,若突然驾崩,太子便是名正言顺的继位者。到那时,赵琮再得宠,也不过是个亲王。” 赵烁眸光一凝,沉默片刻,忽地笑了:“好,那就让她去闹,我们……静观其变。” 他的笑声低沉,带着阴谋的味道,烛火摇曳,将他面容映得狰狞。 他顿了顿,低声道:“派人盯着吴氏,若她真敢动手,务必拿到证据。” 墨玄玑点头:“属下明白。” 他转身退出,步履无声,似融入夜色。 坤宁宫内,夜色深沉,吴皇后端坐梳妆台前,指尖摩挲着一只青花瓷瓶,瓶身冰凉,釉面在烛光下泛着幽暗光泽,宛如她此刻的心绪。 青鸾跪在一旁,双手捧着一个锦盒,声音压得极低。 “娘娘,这是从太医院王太医处得来的……慢性之毒。” 吴皇后眸光一凝,伸手接过锦盒。 掀开盖子,里面躺着一只白玉小瓶,瓶口以红蜡密封,毫不起眼。 她轻抚瓶身,声音平静得可怕:“多久发作?” 青鸾咽了咽唾沫,低声道:“王太医说,若每日掺入茶饭,三月后显现症状,届时……会如积劳成疾,药石罔效。” 她的声音颤抖,额头渗出细汗。 吴皇后唇角勾起一抹冷笑:“三月……正好。” 她的目光阴冷,带着疯狂,“等柳氏产下‘皇孙’,承儿名正言顺继位,陛下也该‘龙驭上宾’了。” 她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阴狠, “到那时,赵琮纵有天大本事,也翻不出本宫的掌心。” 青鸾浑身一颤,额头抵地,不敢抬头。 吴皇后将瓷瓶收入袖中,声音轻柔如水:“去告诉王太医,若此事办妥,本宫保他全家富贵。若走漏风声……他该知道后果。” “奴婢明白。” 青鸾重重磕头,“王太医的儿子在东宫当差,他不敢不尽心。” 吴皇后满意点头,起身走向窗边。 夜色如墨,远处御乾殿的灯火若隐若现。 她轻声呢喃:“陛下啊陛下……您既执意认那野种,就别怪臣妾送您一程。” 夜风袭来,烛火猛地摇晃,在她脸上投下狰狞的阴影。 她转身,目光落在妆台上的一盏茶杯,那是每日送往御乾殿的参茶。 她手指轻触杯沿,眼中寒光一闪。 ——明日,便是第一剂。 第358章 荣国府 荣庆堂内,檀香袅袅,暖意融融,窗外细雨轻敲,平添几分静谧。 贾母倚在软榻上,手捧热茶,给孩子们讲着古早的奇闻轶事,眼中满是笑意。 “那老道士一甩拂尘,竟从袖中飞出一只仙鹤!” 她比划着,眼角笑纹舒展,“鹤儿绕屋三圈,化作金光,钻进他腰间葫芦里……” 元春端坐绣墩,唇角含笑,端庄如画。 迎春低头绣帕,温婉安静,偶尔抬眼偷看,探春托腮,眼中闪着好奇。 惜春握着画笔,悄悄勾勒仙鹤模样,笔触轻灵。 宝钗与宝琴坐于一侧,宝钗捧书,偶尔为贾母添茶。 湘云最是活泼,拍手笑道:“老祖宗,后来呢?葫芦里可是仙丹?” 她的声音清脆,引得众人轻笑。 黛玉坐在贾母身侧,指尖摩挲茶盏,目光不时飘向门外。 今日朝堂将宣布琮哥哥的身份,她心头忐忑,怕贾母难以接受,故早早过来陪着。 宝玉坐于下首,神情恍惚,手中的书卷半天未翻一页。 自琪官的话种下疑虑,他心绪不宁,今日更是坐立不安,目光复杂地扫过黛玉,眼中闪过嫉妒与失落。 他低头,指尖无意识地抠着书页,似在掩饰内心的波澜。 王熙凤与薛姨妈凑趣,王熙凤笑道:“老祖宗这故事讲得活灵活现,莫不是亲眼见过那老神仙?” 贾母笑骂:“你这猴儿,净会打趣我!” 她正欲继续,急促的脚步声传来,平儿慌张闯入,连礼都忘了,喊道。 “老太太!圣旨到了!戴权公公亲自来宣,说是给咱们家的!” “圣旨?!” 贾母一惊,茶盏险些滑落,鸳鸯连忙扶住。 众人齐齐变色,黛玉指尖一颤,茶水溅出几滴,落在裙摆上,晕开一片浅渍。 王熙凤反应最快,起身道:“老祖宗,快换衣裳接旨!” 她使了个眼色,丫鬟们忙碌起来,动作却透着几分慌乱。 贾母手微微发抖,心中惊疑——圣旨? 琮哥儿今日朝堂上……难道…… 她看向黛玉,黛玉轻握她的手,低声道:“外祖母,别慌。” 贾母深吸一口气,勉强稳住心神,领众人换了正装,赶到正厅。 雨丝细密,院中青石板泛着湿润的光泽,空气中弥漫着泥土的清香。 正厅外,戴权手持明黄圣旨,身后内侍捧着锦盒、玉如意等御赐之物,气势庄严。 贾府上下跪了一地,贾母叩首,声音微微颤抖:“臣妇贾史氏,恭请圣安!” 戴权展开圣旨,高声宣读。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睿亲王赵晟,乃朕皇兄,昔年蒙冤,朕痛心不已。今查贾琮实为睿亲王遗孤,血脉纯正,天意不绝。” “着即恢复皇族身份,封睿亲王,赐亲王双俸,入主东宫旧邸。荣国府贾史氏抚养有功,赐黄金千两,锦缎百匹,以彰其德。钦此!” 圣旨读完,满堂死寂。 贾母跪地,脑中嗡嗡作响—— 琮哥儿……是睿亲王之子? 不是贾家血脉? 她心中翻江倒海,震惊、茫然,隐隐夹杂失落。 贾家全指望贾琮支撑,如今他却…… 黛玉轻扶贾母,低声道:“外祖母,先谢恩。” 贾母回神,颤声道:“臣妇……谢主隆恩。” 她的声音沙哑,透着几分无力。 戴权笑眯眯递上圣旨,王熙凤上前,塞了个沉甸甸的荷包,笑道:“公公辛苦。” 她的动作娴熟,笑容却带着几分勉强。 戴权掂了掂荷包,笑容更深:“老封君大喜,府上出了亲王,天大荣耀!” 他顿了顿,意味深长道,“睿亲王前途无量,贾府日后定更兴盛。” 贾母勉强一笑:“是……是……” 她的目光落在圣旨上,心中却空落落的。 宝玉跪在一旁,脸色惨白,手指攥紧衣角,指节泛白。 他不是贾家人……真的不是…… 他的眼中闪过复杂情绪,嫉妒、失落,甚至还有一丝怨恨。 探春猛抬头,眼中迸发异彩。 元春神色复杂,眉间微蹙。 宝钗与宝琴对视,宝钗眼中闪过一丝希冀,宝琴满是崇拜,低声道:“琮哥哥好厉害!” 湘云拉着惜春,低声道:“四妹妹,林姐姐要做王妃了!” 她的语气兴奋,却没注意到惜春的复杂神色。 惜春低声道:“三哥哥……还会喜欢我吗?” 她的声音细若蚊鸣,带着几分不安。 戴权走后,贾母坐在太师椅上,久久不语,手指攥着圣旨,指节微微发白。 黛玉轻握她的手,柔声道:“外祖母……” 贾母长叹,泪光闪烁:“玉儿,你早知道了?” 黛玉点头:“琮哥哥也是不久前才确定,他怕您难接受,所以……” 她顿了顿,低声道,“他一直感激您的养育之恩。” 贾母苦笑:“他终究……不是贾家的孩子了。” 此言一出,满堂寂静,空气似凝固。 王熙凤眼珠一转,笑道:“老祖宗,话不能这么说!琮哥儿虽非贾家血脉,可您养大的,这情谊断不了!再说,他如今是亲王,咱们家也沾光!” 贾母沉默,缓缓点头:“是啊……是好事。” 可心中,仍空落落的。她 低头摩挲圣旨,心中暗叹:贾家,终究没落了…… 第359章 众人的反应 荣庆堂内,众人散去,檀香余韵犹存。 贾母仍坐在正厅太师椅上,手攥明黄圣旨,神色恍惚,眼中带着几分落寞。 王熙凤见状,倒了杯热茶递过去,柔声道:“老祖宗,喝口茶,缓缓神。” 贾母接过茶盏,却只是捧在手里,半晌叹道:“凤丫头,琮哥儿如今是亲王,他还会认咱们贾家吗?” 她的声音低沉,透着怅然与不安。 王熙凤眼珠一转,笑道:“老祖宗多虑了!琮哥儿是您养大的,这情谊哪能说断就断?再说,他贵为亲王,咱们若与他处好关系,日后多一座靠山!” 她的目光灵动,接着道,“您想想,琮哥儿如今风头正盛,咱们贾家若能借势,何愁不东山再起?” 贾母苦笑:“可终究不是一家人了……” 王熙凤压低声音:“老祖宗,咱府上如今什么光景?二老爷辞官,琏二爷不成器,宝玉……唉!若琮哥儿肯照拂,贾家定能重振声威!” 她顿了顿,“再说,林丫头可成了王妃,这关系可不能白白浪费。” 贾母沉默,眼中闪过一丝复杂。 正在此时,急促的脚步声传来,贾政匆匆进来,额上带汗,气喘吁吁。 “母亲!儿子刚在族学听说圣旨,琮哥儿真是睿亲王之子?” 贾母叹息,将圣旨递给他:“你看。” 她的声音疲惫,似不愿多说。 贾政接过圣旨,细读,神色复杂,半晌道:“天意弄人……” 他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忧虑,“琮哥儿如今身份不同,贾家日后……” 王熙凤抢声道:“老爷,琮哥儿是亲王,咱们更该亲近!他在府上长大,这情谊断不了!” 贾政沉吟,点头:“凤丫头有理。琮哥儿虽非贾家血脉,但在府上长大,这份情谊不能断。” 他看向贾母,低声道,“母亲,儿子明日便去拜访琮哥儿,商议日后之事。” 贾母露出一丝笑意:“是啊,总归是好事……” 定国府,细雨绵绵,院中海棠花瓣被雨打落,散落一地残红。 黛玉领着四春与湘云前来,一路沉默,唯有惜春攥着黛玉的袖子,低声道。 “林姐姐,琮哥哥不是我们哥哥了,他会不喜欢我吗?” 她的声音怯怯,眼中满是担忧。 黛玉握住她的手,柔声道:“怎么会?琮哥哥最疼你,不管什么身份,都一样。” 惜春稍稍安心,点了点头,小手却仍攥着黛玉的袖子。 探春走在后面,心中浮起异样情绪。 琮哥哥不是贾家人,那岂不是……可以娶亲了? 念头一闪,她脸上泛起红晕,连忙低头掩饰,心跳却不由自主地加快。 湘云大大咧咧,笑道:“管他是不是贾家人,琮哥哥还是琮哥哥!” 她的语气轻松,却引得探春抬头,眼中闪过一丝嗔怪。 黛玉看了她们一眼,心中微叹。 ——琮哥哥身份不同,日后……许多事都要变了。 梨香院内,灯火柔和,薛姨妈一进屋,便兴奋地拉着宝钗坐下,眼中闪着精光。 “宝丫头,琮哥儿如今是亲王了!” 她的声音压抑着激动,带着急切。 宝钗神色平静,点头:“嗯。” 她低头摩挲手中书卷,似不愿多谈,指尖却微微用力,透出几分心绪不宁。 薛姨妈急道:“他身份尊贵,你若能嫁过去,哪怕是侧妃,也是天大福分!” 她凑近,压低声音,“你与他本就亲近,他如今是亲王,身边需人帮衬,咱们薛家也能沾光!” 宝钗指尖微顿,抬眸淡淡道:“母亲,这话别乱说。” 她的声音平静,眼中却闪过一丝复杂。 薛姨妈不依:“怎么是乱说?你等了他这么久,他定会给你个回应!” 她顿了顿,眼中闪过算计,“何况,他如今贵为亲王,怎会忘了旧情?若你能抓住机会,薛家也能东山再起!” 宝钗垂眸,沉默不语,心中却泛起涟漪。 他既是亲王,那之前的承诺……是否还能作数? 她低头,指尖轻抚书页,脑海中浮现贾琮的身影,目光温柔带着一丝希冀。 薛姨妈见她不语,叹道:“宝丫头,娘是为你好。你若再不抓紧,旁人可不会等!” 第360章 安慰众女 定国公府花园凉亭内,细雨初歇,空气里弥漫着泥土与草木的清新气息。 黛玉、探春、惜春、迎春、湘云围坐石桌旁,石桌上一壶清茶尚温,几碟精致点心几乎未动。 元春方才被贾母喊了回去,不知道有什么安排。 亭外海棠花瓣被打落一地,零落成泥,平添几分萧索。 宝钗携着宝琴款款而来,打破了亭中微凝的气氛。 “姐妹们都在呢。” 宝钗温婉一笑,声音如珠玉落盘,她拉着宝琴在空位坐下,顺手为众人添了茶, “琴丫头惦记着粤海带回来的贝壳画,非要拉着我过来瞧瞧惜春妹妹的手艺,没成想倒赶上了茶会。” 她目光扫过众人,不着痕迹地落在黛玉微蹙的眉宇上,心中了然,却也存了几分想第一时间见到那人、探知他心绪的念头。 宝琴乖巧地挨着姐姐坐下,好奇地看向惜春:“四姐姐,你的画呢?” 她的到来带来一丝活泼,稍稍冲淡了亭中的沉郁。 众人心思各异,气氛虽因宝钗姐妹的到来活络了些,却仍带着挥之不去的复杂。 惜春却没搭理宝琴,她依偎在黛玉身侧,小手攥着她的袖角,大眼睛里盛满了不安,小声问。 “林姐姐,琮哥哥……亲王殿下他,还会像以前那样待我们吗?” 这问题问出了在座许多人的心声。 探春正色道:“四妹妹莫要胡思乱想,琮哥……殿下重情重义,岂是那等身份一变就翻脸无情之人?” 话虽如此,她握着茶杯的手指却不自觉地收紧,指尖微微泛白。 她方才心中掠过的那个念头,此刻在身份的鸿沟前,显得更加渺茫而烫人。 宝钗神色平静,温言道:“三妹妹说得是。殿下为人,我们都清楚。身份尊卑是礼法,但情谊在心。” 湘云最是爽利,一拍桌子:“就是!管他亲王郡王,在我心里他还是那个带咱们一起玩的琮三哥!你们这般愁眉苦脸作甚?” 她的话冲淡了些许沉闷。 就在这时,惜春眼尖,猛地抬头望向亭外曲径。 “是琮哥哥!” 声音里带着惊喜,却又在喊出口后缩了缩脖子,怯生生地看着那道由远及近的挺拔身影。 众人循声望去。 只见贾琮——如今已是睿亲王赵琮。 身着玄色常服,正沿着湿漉漉的青石板路缓步而来。 他眉宇间带着朝堂博弈后的淡淡疲惫,但目光沉静,步伐沉稳,那份源自血脉与功勋的尊贵气度,在暮色四合中愈发显得深沉内敛。 见众人目光齐聚,神情复杂,贾琮脚步微顿,随即唇角勾起一抹温和的笑意,如同驱散阴霾的阳光。 他目光精准地落在有些瑟缩的惜春身上,几步走近,伸出手习惯性地想揉揉她的发顶。 惜春下意识地想躲,却又生生忍住,小脸绷得紧紧的。 贾琮的手在空中一顿,随即自然地落在她小小的肩膀上,轻轻拍了拍,声音低沉而温和,带着旧日的亲昵。 “四丫头,不过半日未见,怎地就生分了?可是嫌哥哥回来晚了?” 这熟悉的语气和动作,瞬间击碎了惜春心中的藩篱。 小姑娘眼圈一红,猛地扑过去抱住贾琮的胳膊,小脑袋埋在他袖间,闷声道。 “才没有!哥哥永远是哥哥!”语气里是失而复得的安心。 贾琮朗声一笑,顺势将她抱起掂了掂:“这才对嘛。” 他环视亭中众人,目光扫过黛玉、宝钗、探春、湘云、迎春、宝琴,笑容诚挚。 “都聚在这儿发呆?可是点心不合口味?走,去花厅说话,这里湿气重。” 他的目光在宝钗脸上略一停顿,微微颔首。 贾琮抱着惜春,当先引路,那份从容与随和,仿佛身份的改变并未在他与众人之间划下不可逾越的鸿沟。 探春看着他抱着惜春的背影,紧绷的心弦悄然松了几分,一丝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在心底流淌。 湘云已经叽叽喳喳地跟了上去。 宝钗起身,牵起宝琴的手,步履从容地跟上,心中那份见到他安然无恙的微澜悄然平复。 花厅内,灯火通明,暖意融融。 琥珀、映月与紫鹃等人早已重新奉上热茶和几样精致小菜。 贾琮将惜春放下,让她挨着黛玉坐好,自己则在主位落座。 他挥退了多余的下人,只留了几个心腹丫鬟在厅外候着。 “都别拘着了,坐下说话。” 贾琮端起茶盏,目光沉静地看向众人,开门见山, “我知道圣旨已下,你们都知道了。关于我的身世,想必心中都有许多疑问和……不安。” 他放下茶盏,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 “不错,我本名赵琮,是二十年前被废的睿亲王赵晟之子。生母早逝,意外流落到了贾府。”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探春、惜春、迎春、湘云、宝琴,最后落在黛玉和宝钗身上。 “无论我姓贾还是姓赵,荣国府永远是我长大的地方,你们永远是我珍视的亲人故友。” “探春还是那个聪慧果敢的三妹妹,惜春还是我最疼爱的四丫头,迎春还是娴静温婉的二姐姐,云丫头还是那个爽朗爱笑的史大妹妹。” 他的目光在黛玉和宝钗身上停留得略久些, “一路风雨相伴的情谊,琮亦感念于心。这份情谊,不会因一个名号而改变。你们无需有任何顾虑,更不必因身份而疏远。我赵琮今日在此立言,只要我还在,必照拂你们每一个人。” 这番话掷地有声,情真意切。 惜春破涕为笑,紧紧挨着黛玉。 迎春眼中含泪,默默点头。 湘云拍手:“我就知道!” 宝琴也露出甜甜的笑容。 探春心中翻涌,既有释然,又有那股被强行压下的情愫带来的微酸与悸动,她起身郑重一礼:“谢殿下……不,谢哥哥!” 这一声“哥哥”,叫得比任何时候都清晰有力。 宝钗静静听着,唇角带着温婉的笑意,微微颔首。 “殿下重情,我们感念。” 心中却如明镜,贾琮的承诺是对贾家姐妹和旧友的亲情守护,而自己与他之间那层朦胧的关系,未来如何,终究还需看他的心意和……名分。 又闲话片刻,夜色渐深。 见贾琮虽强打精神,但眉宇间的疲惫之色难掩,宝钗体贴地拉起宝琴。 “琴丫头,时辰不早了,我们该回去了,也让殿下早些歇息。” 宝琴乖巧地应了。 湘云也起身道:“我也困了,二姐姐、三姐姐、四妹妹,咱们也走?” 探春会意,柔声道:“嗯,是该让哥哥歇着了。” 贾琮点头:“也好,今日大家都累了,早些安置。”他起身相送。 第361章 戴权的密信 花厅内安静下来,只余烛火噼啪轻响。 黛玉示意紫鹃等人也退下,厅门轻掩,偌大的花厅只剩他们二人。 黛玉走到贾琮身边,拿起茶壶为他续了杯热茶,动作自然流畅。 她抬眸,清亮的眼中带着关切:“累坏了?朝堂上……可还顺利?” 她指的不仅是封王之事,更是那暗藏的汹涌。 贾琮接过茶,顺势握住她微凉的手,拉到身边坐下,疲惫地揉了揉眉心,这次没有掩饰那份倦怠。 “嗯,表面算是尘埃落定。温体仁革职下狱,忠顺王禁足。太上皇的圣旨来得及时,压下了不少杂音。” 他简单几句带过朝堂的刀光剑影。 “那就好。” 黛玉松了口气,随即想到另一件事,“陛下赐了东宫旧邸……何时搬迁?府里怕是又要忙乱一阵了。” 她问得委婉,实则是担心他骤然搬离定国公府,远离了这相对熟悉的庇护,会置身于更复杂的旋涡中心。 贾琮明白她的忧虑,握紧她的手,语气沉稳。 “不急。东宫旧邸多年未住人,规制也大,修缮整理还需不少时日。而且……” 他目光深邃,“眼下朝局看似平静,实则暗流涌动。定国公府护卫森严,暂时更安全。我们慢慢来,待一切稳妥些再搬不迟。这里,终究是住了许久的地方。” 黛玉点点头,悬着的心放下大半。 她靠着他坚实的臂膀,感受着那份令人安心的力量。片刻后,她轻声问,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凝重。 “那……太子那边?还有吴皇后?可有消息了?” 她敏锐地捕捉到了他话中“暗流涌动”的关键。 贾琮眼神微冷,揽着她的手臂收紧了些:“我派了人去西南,还没有消息回来。” 他话音未落,门外传来极轻的叩击声。 “爷。”是张武的声音,压得极低。 “进来。” 张武推门而入,快步走到贾琮身边,呈上一枚小巧的蜡丸,声音几不可闻。 “国公爷,方才戴公公的心腹悄悄送来的。” 贾琮神色一凛,立刻捏碎蜡丸,取出一张卷得极细的纸条。 他迅速展开,借着烛光看去,脸色瞬间变得冰冷。纸条上只有寥寥数字,字迹是戴权特有的风格。 “疑窦重重,太子伤情恐伪,柳氏孕事存疑。然陛下…念及骨肉,犹存一线之念。坤宁宫…有异动,慎!” 烛火跳动,映着贾琮骤然锐利的双眸,那冰冷的杀意让花厅内的温度仿佛都降了几分。 “戴权送来的?” 黛玉凑近看清纸条上的字迹,清丽的脸上难掩惊讶, “他……竟会主动给你传递消息?” 戴权身为弘元帝最信任的大太监,他的立场向来只属于皇帝一人,此举无疑冒着巨大的风险。 贾琮眼中的冰寒稍缓,将纸条凑近烛焰点燃,看着它迅速蜷曲、焦黑、化为灰烬,声音低沉。 “戴权此人,能在御前屹立不倒多年,靠的不只是忠心,更是审时度势的眼光。他比谁都清楚,温体仁倒台,忠顺王被圈禁,朝中格局已变。陛下龙体……” 他顿了顿,没有说下去,但意思已然明了, “他这是在为自己,也为陛下的身后事……提前找条路。一个得势且对他没有旧怨的新贵亲王,远比那些根基深厚、盘根错节的旧势力更值得他下注。这份人情,他送得及时。” 黛玉闻言,秀眉紧蹙:“锦衣卫既已查出疑窦,陛下却仍存念想……” 她眼中忧色更深,“这‘一线之念’,便是吴皇后最大的依仗,也是最大的变数!她必会死死抓住这‘太子痊愈、皇嗣有望’的由头,行险一搏。戴权所言‘坤宁宫有异动’,恐怕就是她动手的信号了。” 贾琮将指间的灰烬碾碎,眼神恢复深沉如渊,却不见丝毫慌乱。 “急不得,也过不得。此刻若逼得太紧,反而容易触动陛下那根敏感的神经,让他觉得是我在急于铲除异己,觊觎储位。” “吴皇后和忠顺王他们,现在比我们更急。他们需要时间,需要太子和皇孙尽快回京坐实谎言,更需要在这段时间里搅乱局面,甚至……” 他目光扫过纸条灰烬的方向,含义不言而喻,“我们只需稳坐钓鱼台,静待其变,同时……” 他话锋一转,疲惫的眉宇间重新凝聚起威仪与决断。 “快速扩充我们的势力!根基不稳,万事皆休。眼下最紧要的,是办好一件事。” 黛玉心思玲珑,立刻会意:“封王宴?” “不错!” 贾琮颔首,眼中精光闪烁,“陛下赐爵,太上皇正名,这封王宴既是荣宠,更是向朝野上下宣告我赵琮正式归位、开府建牙的契机!” “我们要借此机会,广邀勋贵、拉拢朝臣、展示力量、震慑宵小!这不仅是场盛宴,更是一场无声的阅兵!要让所有人看清,谁才是这京城未来真正的主人!” 他站起身,走到窗边,望着窗外沉沉夜色,声音斩钉截铁。 “吴皇后想玩火?忠顺王想翻盘?那就让他们看看,在绝对的实力面前,那些阴谋诡计,不过是跳梁小丑的徒劳挣扎!封王宴,就是我们亮剑的第一步!” 黛玉走到他身边,与他并肩而立,清冷的眸子里映着窗外的星光和他坚毅的侧影。 她轻轻握住他的手,无声地传递着支持与决心。 第362章 探春的心思 次日,荣国府。荣庆堂。 晨光熹微,穿过雕花窗棂,在荣庆堂光滑的金砖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空气中檀香袅袅,却驱不散那份沉甸甸的寂静。 贾母半倚在临窗的紫檀木软榻上,身上搭着一条锦被,望着窗外新抽嫩芽的芭蕉出神,眼下的青影透着一夜未眠的疲惫。 “老太太,睿亲王殿下来了。” 鸳鸯轻步进来,低声通禀,语气带着前所未有的恭敬与小心。 贾母闻言,身体几不可察地绷紧了一下,随即缓缓坐直了些,理了理衣襟,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 “快请。” 帘栊轻响,贾琮走了进来。 他今日未着亲王常服,只穿了一身玄青色暗云纹锦袍,玉带束腰,更显身姿挺拔。 那份因血脉与地位而生的尊贵威仪,已无需服饰彰显,自然而然地流淌在眉宇举止之间。 他步伐沉稳,目光扫过熟悉的厅堂,最终落在贾母身上,眼神复杂难辨。 “外祖母。” 贾琮在榻前几步处停下,拱手行了一个晚辈礼,声音温和。 这一声“外祖母”,让贾母心头猛地一酸,又带着一丝被承认的慰藉。 她连忙抬手虚扶,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快起来,快起来!殿下……如今身份贵重,老身受不起……” “您永远受得起。”贾琮直起身,语气斩钉截铁。 他走近几步,在榻边的绣墩上坐下,姿态依旧恭敬,却已无形中划开了新的距离。 “无论我姓什么,叫什么封号,您抚养我长大,这份恩情,琮铭记于心,不敢或忘。” 他目光坦荡,直视着贾母苍老而带着惶惑的眼睛。 “昨夜圣旨来得突然,想必让外祖母和府上众人受了惊扰。琮今日前来,一是向您请安,二是想亲口告诉您,请您安心。” 贾琮的声音沉稳有力,字字清晰:“只要我在一日,必会照拂府上,护佑大家周全。您依旧是琮敬重的长辈,荣国府依旧是琮的半个家。” 贾母浑浊的眼中瞬间涌上泪光,是释然,是感动,也夹杂着更深的复杂。 她颤巍巍地伸出手,贾琮立刻将手递过去,让她握住。 贾母的手冰凉而枯瘦,紧紧攥着他的手,仿佛抓住一根定海神针。 “好孩子……好孩子……” 贾母哽咽着,反复念叨,“你有这份心,老身……老身就放心了。是贾家……是贾家没福分……留不住你这样的……” 后面的话,她终究没说出来,只是用力拍了拍贾琮的手背。 “外祖母言重了。” 贾琮温声道,“福祸相依,若无贾府庇护,焉有琮之今日?您切勿多想,保重身体要紧。府中诸事,若有为难之处,尽管遣人告知于我。” 他又转向探春等人,语气温和了些:“三妹妹,还有二姐姐、云妹妹,你们也放宽心。以前如何,以后……只要合乎规矩,依旧如何。莫要因我身份拘束了。” 贾琮又与贾母闲话了几句家常,询问了身体,嘱咐了饮食起居。 气氛渐渐缓和,但那份因身份巨变带来的隔阂感,终究无法完全抹去。 贾母的回应带着明显的恭敬和小心,不复往日的随意。 见贾母神色倦怠,贾琮便起身告辞:“外祖母好生歇息,琮改日再来看您。” 贾母由鸳鸯搀扶着起身相送。 走到荣庆堂门口,贾琮脚步微顿,状似不经意地回头问道。 “今日怎不见宝兄弟?可是在书房用功?” 贾母闻言,脸上掠过一丝不自然,随即强笑道。 “他啊……一早就出去了,说是……说是去寻那琪官论戏文了。这孩子,总是不定性,殿下莫要见怪。” 贾琮深邃的眼眸中闪过一丝了然,面上却不动声色,只淡淡颔首,语气听不出情绪。 “哦?去寻琪官了。知道了。外祖母留步,琮告退。” 他转身,玄青色的袍角在晨光中划过一道沉稳的弧线,大步离去,留下身后满室复杂难言的心绪。 贾琮的身影刚消失在荣庆堂的月洞门外,探春便提着裙角,快步追了出来。 “殿下!” 她唤了一声,声音不高,带着一丝急促。 贾琮闻声驻足,回身望去。 晨光勾勒着他挺拔的轮廓,深邃的眼眸落在探春身上,那份不怒自威的气势让探春心头下意识地一紧,脚步也慢了下来。 看到她眼底掠过的一丝局促,贾琮脸上的沉凝瞬间化开,唇角扬起一抹温和的笑意,如同冰河初融。 “三妹妹,这里没有外人,还是叫我琮哥哥就好。” 这一声“琮哥哥”,瞬间驱散了探春心头那层因身份而生的薄冰。 她眼睛一亮,快步走到近前,仰起脸,清亮的眸子里带着毫不掩饰的关切和探究。 “琮哥哥,” 她声音放得更轻,几乎是耳语般,带着聪慧的敏锐,“我……我看你眉宇间虽有喜色,但倦意更深,方才在祖母那里,提到宝兄弟时,眼神也……有些沉。” “可是因为封王之喜,反而引来更多烦难事?朝堂上……压力很大吗?” 她顿了顿,眼神坚定而恳切。 “我知道自己人微言轻,也帮不上什么大忙。但若有什么是我能做的,哪怕只是跑跑腿、传个话,或者……帮你看着点府里的事,你尽管吩咐!我……我不想只看着你一个人扛着所有事。” 探春这番话说得情真意切,她不是那种甘于躲在深闺、只知风花雪月的闺秀,她的聪慧和胆识,贾琮向来是知道的。 贾琮看着眼前这个勇敢请缨的妹妹,心中泛起暖意,也有一丝复杂的感慨。 他确实需要帮手,尤其是在贾府内部。 袭人虽是眼线,但终究是丫鬟,身份受限,许多事做起来不便。 而探春……身份足够,心思缜密,且对贾府上下、尤其是宝玉的了解,远胜他人。 他沉默了片刻,目光扫过四周,确认无人靠近,才微微颔首,声音压得极低,带着一种托付的郑重。 “三妹妹,你有这份心,哥哥很感激。眼下……确实有件事,或许你能帮上忙。” 第363章 琪官的蛊惑 探春精神一振,立刻屏息凝神,眼神专注地看着他。 “是关于宝玉。” 贾琮的声音更低沉了几分,“你方才也听老太太说了,他一早就出去寻琪官了。这不是偶然,据我观察,最近宝玉与那琪官……走得极近。” 探春立刻点头:“是,我也察觉了。宝兄弟往西边那处小院跑得勤快了许多,有时回来还神思恍惚的。” “问题就在这个琪官身上。” 贾琮的眼神锐利起来,“他明面上是忠顺王府养的戏子,实际上,是忠顺王安插在宝玉身边的一枚棋子!” 探春倒吸一口凉气,脸色瞬间变了:“忠顺王?!他……他想做什么?利用宝兄弟对付你?” 她立刻联想到朝堂上忠顺王被禁足之事,这分明是贼心不死! “不错。” 贾琮点头,语气冰冷,“赵烁被禁足,但绝不会坐以待毙。他利用琪官接近宝玉,无非是想挑拨离间,在贾府内部、甚至在我与宝玉之间埋下祸根。” “宝玉心思单纯,易受蛊惑,若被他们利用,说出或做出什么不当之事,后果不堪设想。不仅对他自己,对贾府,甚至……都可能成为别人攻讦我的借口。” 探春的心沉了下去,她完全明白了事情的严重性。 宝兄弟那痴性,一旦被人拿捏住,后果简直不堪设想! 她立刻道:“琮哥哥,你需要我做什么?盯着宝兄弟?还是……探探那琪官的底?” “两者都需要。” 贾琮看着探春,眼神带着信任和嘱托,“你心思细,又是他亲姐姐,由你出面接触宝玉,最是自然。” “不必刻意阻止他去见琪官,那样反而会引起警惕。只需留心他见了琪官之后的状态、说了些什么、情绪有何变化。若他提及我,或提及什么身世、旧事……尤其要留心。” 他顿了顿,补充道:“至于琪官那边,你身份不便直接接触,但可以从宝玉口中旁敲侧击,或者留意宝玉身边伺候的人,看看有没有什么蛛丝马迹传到府里。若有任何异常,无论大小,立刻告诉我。” 探春用力点头,眼神坚毅:“我明白了,琮哥哥。你放心,我知道该怎么做。” 她深吸一口气,脸上带着一种临危受命的郑重,“我定会看好他,不让他被人利用,成为捅向你的刀子!” 贾琮看着她认真的小脸,心中欣慰,抬手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 “辛苦你了,三妹妹。此事关系重大,你自己也要小心。琪官背后是忠顺王,不是善类,若察觉有任何危险,立刻抽身,安全第一。” 探春感受到肩上传来的力量和信任,心中涌起一股暖流。 她迎上贾琮的目光,清亮的眸子里没有丝毫退缩:“嗯!琮哥哥放心,我有分寸。” 贾琮点了点头,不再多言。 京城西,一处僻静的小院。 院墙斑驳,几株晚开的海棠在暮春的风里摇曳着残红,更显几分寂寥。 屋内陈设简单,却透着刻意营造的雅致。 青玉香炉里燃着清雅的沉水香,烟雾袅袅。 宝玉斜倚在铺着锦垫的软榻上,神情恹恹,往日神采飞扬的眉眼笼着一层化不开的阴郁。 琪官坐在他对面的绣墩上,一袭素净的青衫,衬得他面如冠玉,眉目如画。 他正执着一柄小银剪,慢条斯理地修剪着瓶中一支略显颓败的花枝,动作轻柔优雅,带着一种刻意的闲适。 “二爷今日兴致不高?” 琪官抬眸,眼波流转,带着恰到好处的关切,声音清朗悦耳, “可是还在为府里的事烦心?” 宝玉长叹一声,手指无意识地揪着锦垫上的流苏,声音闷闷的:“还能为什么?你也听说了……他……如今是亲王了。” 那个“他”字,他吐得极轻,带着一种复杂的情绪,有敬畏,有疏离,更有几分难以言说的苦闷和……嫉妒。 “睿亲王殿下?” 琪官放下银剪,唇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浅笑, “自然是听说了。这可是天大的喜事,满京城都传遍了。殿下龙章凤姿,本就是人中龙凤,如今认祖归宗,封王开府,实至名归啊。” 他语气恭维,眼神却细细观察着宝玉的反应。 “喜事?” 宝玉猛地坐直了身体,像是被刺痛了,语气带着一丝压抑的激动, “对他是喜事!可对我们贾家呢?他如今姓赵了!是高高在上的亲王!再不是我们贾家的人了!” 他越说越激动,脸上泛起不正常的潮红:“老太太嘴上不说,可我知道她心里难受!府里上下,如今见了他,哪个不是战战兢兢,唯恐失了礼数?” “连带着我……我这个正经的国公府嫡孙,在他面前,仿佛也矮了一头似的!” 他声音里充满了委屈和不平。 琪官眼底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满意。 他拿起桌上的青瓷茶壶,动作行云流水地为宝玉斟了一杯温茶,递过去。 “二爷消消气,仔细身子。喝口茶润润。” 待宝玉接过茶杯,情绪稍缓,琪官才幽幽叹了口气,声音压得更低,带着一种推心置腹的忧虑。 “二爷的苦,我懂。这骤然天翻地覆,换了谁心里都不好受。只是……二爷可曾想过更远一层?” “更远一层?”宝玉不解地看着他。 琪官凑近了些,清俊的脸上带着一种忧国忧民般的凝重。 “二爷想想,殿下如今已是亲王,位极人臣。可他身上流着的……可是当年废太子的血脉啊!太上皇亲自下旨正名,陛下也亲口承认,这份尊荣,这份正统,当朝太子……可还比得上?” 宝玉心头猛地一跳,握着茶杯的手微微发紧。 琪官的声音如同带着魔力,继续钻入他的耳中,带着蛊惑和寒意。 “太子重伤远在西南,前途未卜。而殿下呢?年富力强,功勋卓着,深得圣心,如今又有了名正言顺的身份……朝野上下,人心所向,未必不在他这一边啊。” 他顿了顿,看着宝玉瞬间变得苍白的脸,一字一句,如同淬了毒的针。 “若……我是说若,将来真有那么一日,乾坤易主,殿下登临大宝……二爷,您想想,咱们这样的人家,昔日种种……殿下心中,难道就真的没有一丝芥蒂?” “登……登基?!” 宝玉如遭雷击,手中的茶杯“哐当”一声掉在厚厚的地毯上,茶水洇湿了一小片深色痕迹。 他浑身发抖,眼睛瞪得老大,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恐惧,“不……不可能!他……他怎么会……” “怎么不会?” 琪官的声音冷了下来,带着一种残酷的现实感,“二爷,权力之争,从来都是你死我活!殿下隐忍多年,一朝得势,岂会甘居人下?” “到那时,为了巩固帝位,清除旧患,像咱们这样知根知底、又曾有过……嗯,不甚愉快过往的旧族,会是什么下场?” 他俯身,捡起地上的茶杯,用帕子慢条斯理地擦拭着,动作优雅依旧,说出的话却字字诛心。 “贾家……宁国府的前车之鉴,可还历历在目啊!抄家、流放、圈禁……二爷,您难道想看到荣国府也步其后尘?看到老太太、太太、还有您自己……都沦为阶下囚,或者……更糟?” 宝玉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整个人如坠冰窟,四肢百骸都僵硬冰冷。 琪官描绘的画面太过恐怖,彻底击溃了他本就脆弱的心防。 他嘴唇哆嗦着,脸色惨白如纸,眼中充满了绝望的恐惧,喃喃道:“不……不会的……不会的……他不是那样的人……” “知人知面不知心啊,二爷!” 琪官将擦干净的茶杯轻轻放回桌上,“在滔天的权势面前,昔日那点微末情分,又算得了什么?二爷,您得为自己,为贾府,早做打算了!不能再浑浑噩噩下去了!” 宝玉猛地抬起头,眼中一片混乱和惊惶,像溺水的人抓住最后一根稻草,死死盯着琪官。 “打算?我……我能有什么打算?琪官,我该怎么办?你告诉我,我该怎么办?” 看着宝玉六神无主的样子,琪官眼底深处掠过一丝得逞的阴冷。 他重新坐回绣墩,端起自己的茶杯,轻轻吹了吹浮沫,声音恢复了之前的清朗平和,却带着更深的诱导。 “二爷莫慌。天无绝人之路。眼下,最紧要的是……看清形势,保全自己。至于如何做……我们,得从长计议。” 第364章 疯癫宝玉 暮色四合,晚风带着凉意,吹得院中几株芭蕉叶簌簌作响。 宝玉拖着沉重的步子,几乎是挪进了自己的院子。 他脸色苍白得吓人,眼神涣散。 琪官那些如同毒蛇吐信般的话语,还在他耳边嗡嗡作响。 “登基”、“清除旧患”、“抄家流放”、“阶下囚”…… 每一个字都像冰冷的锥子,狠狠扎进他脆弱的心脏。 “二爷回来了?” 袭人正在廊下吩咐小丫头点灯,见宝玉失魂落魄的样子,心头猛地一沉,连忙迎上去搀扶, “这是怎么了?脸色这样难看?可是在外头受了风?” 宝玉被她扶住,身体却像没了骨头,软绵绵地倚着她,眼神空洞地望着前方,嘴唇微微翕动,却发不出声音,只是浑身抑制不住地轻颤。 袭人吓坏了,连声呼唤:“二爷?二爷!你别吓我!快,快进屋歇着!” 她一边用力撑住宝玉,一边焦急地喊小丫头:“快去倒碗热热的参汤来!” 就在这时,院门口传来一声清脆的呼唤:“二哥哥!” 探春的身影出现在暮色里。 她步履轻快,脸上带着惯有的爽朗笑容,手里还捧着一个精致的紫檀木小匣子,像是来串门送东西的。 然而,当她看清宝玉的状态和袭人惊慌失措的模样时,笑容瞬间凝固在脸上,脚步也顿住了。 “二哥哥!” 探春快步走近,眉头紧锁,声音带着关切和一丝不易察觉的警觉, “你这是怎么了?病了吗?脸色怎么白成这样?” 她目光锐利地扫过宝玉失神的双眼和微微颤抖的身体。 袭人像是找到了主心骨,带着哭腔道:“三姑娘您快瞧瞧!二爷一回来就这样,魂不守舍的,问他也不说话,可急死人了!” 探春心头警铃大作。 琮哥哥的嘱托言犹在耳——留心他见了琪官之后的状态……情绪有何变化…… 这岂止是情绪变化?这分明是受了极大的刺激! 她强压下心中的惊涛骇浪,面上维持着担忧的神色,将手中的小匣子递给旁边的秋纹,伸手扶住宝玉的另一边胳膊,和袭人一起将他半扶半架地弄进了里屋。 两人合力将宝玉安置在临窗的软榻上。 袭人忙着给他盖锦被,又接过小丫头端来的参汤,小心翼翼地喂他。 宝玉机械地喝了几口,眼神依旧没有焦距,整个人像被抽走了魂魄。 探春坐在榻边的绣墩上,仔细观察着宝玉。 他眉宇间锁着浓得化不开的愁苦和恐惧,那是一种她从未在宝玉脸上见过的的绝望。 “二哥哥,” 探春放柔了声音,试探着问,“你今儿出去是见了谁?可是……遇着什么事了?有什么委屈,跟妹妹说说?” 宝玉听到这话,身体猛地一颤,像是被针扎了一下。 他抬起空洞的眼睛,茫然地看向探春,嘴唇哆嗦得更厉害了,却依旧说不出话,只是下意识地摇头。 探春的心沉得更深。 这反应,太不正常了! 她耐着性子,换了个方式:“是不是……跟琪官聊了什么不痛快的事儿?他那个人,唱戏是好的,可有些话未必中听,二哥哥不必往心里去。” “琪官……琪官……” 宝玉像是被这个名字触动了某个开关,终于发出了声音,却嘶哑得厉害,带着浓重的哭腔和恐惧, “他说……他说……琮……亲王殿下……他……他将来……” “殿下将来如何?” 探春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声音却越发轻柔,带着循循善诱的意味, “二哥哥别怕,慢慢说。殿下怎么了?” 宝玉猛地抓住探春的手腕,力气大得出奇,指甲几乎掐进她的肉里,眼神里充满了濒死般的恐惧。 “他说……殿下将来要……要登基!要当皇帝!他……他会像对付宁府那样……对付我们荣国府!会抄家!会流放!会把我们都关起来!老太太……太太……还有我……我们都会……都会……” “住口!” 探春厉声喝止,脸色瞬间变得煞白,后背惊出一层冷汗! 她猛地抽回被宝玉抓痛的手,霍然起身,胸口剧烈起伏。 饶是她素来遇事沉稳,也被宝玉口中这大逆不道、足以抄家灭族的诛心之言吓得魂飞魄散! “宝玉!” 探春的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严厉, “你疯了?!这种掉脑袋的话也敢乱说?!谁告诉你的?是不是琪官?!他到底给你灌了什么迷魂汤?!” 袭人更是吓得魂不附体,“噗通”一声跪倒在地,脸色惨白如纸。 “二爷!我的祖宗!这话可万万说不得啊!这是要杀头的!是要灭门的啊!” 宝玉被探春的厉喝和袭人的反应彻底吓懵了,眼中的恐惧被更深的茫然和无措取代。 “我……我……” 他张着嘴,却再也说不出一个字,只是将头深深埋进锦被里,发出压抑的呜咽声。 探春看着眼前崩溃的宝玉,听着那绝望的呜咽,心中的惊怒渐渐被冰冷的寒意和后怕取代。 琪官!果然是琪官! 忠顺王好毒的手段! 这是要把宝玉彻底变成一个口无遮拦、随时可能引爆、将整个贾府拖入万劫不复深渊的疯子! 这已经不是简单的挑拨离间,这是赤裸裸的构陷! 是借宝玉这把钝刀,捅向琮哥哥,更是捅向整个荣国府! 琮哥哥的担忧,应验了! 探春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她看着蜷缩在锦被里发抖的宝玉,眼神复杂。 她转向跪在地上六神无主的袭人: “袭人!你给我听好了!今日二爷说的每一个字,都给我烂在肚子里!若敢泄露出去半个字,不等外面的人动手,我先揭了你的皮!听见没有?!” 袭人吓得连连磕头:“听见了!听见了!奴婢打死也不敢说!一个字也不敢!” 探春又看向榻上缩成一团的宝玉,声音放缓,却带着沉重的警告。 “二哥哥,你也给我记住!刚才那些话,是灭门的祸!以后无论谁再跟你说,哪怕说破天去,你也给我死死捂住嘴!一个字都不许再提!否则,谁也救不了你,更救不了老太太,救不了贾府!你明白了吗?!” 锦被下的呜咽声似乎停了一下,但没有回应。 探春不再多言。 当务之急,是立刻、马上将这里发生的一切告诉琮哥哥! 她最后深深看了一眼宝玉,不再犹豫,转身大步走了出去。 第365章 宝钗的承诺 暮色彻底吞没了天际最后一丝光亮,廊下悬挂的琉璃宫灯次第亮起,晕开一团团暖黄的光晕,在微凉的夜风中轻轻摇曳。 贾琮的身影出现在月洞门外,步履比平日更显沉重。 他下意识地抬手,用力捏了捏眉心,试图驱散那份深入骨髓的疲惫。 就在他准备踏入通往书房的回廊时,一个清丽温婉的身影,静静地伫立在廊柱旁的灯影下。 宝钗。 她穿着一身淡藕荷色的对襟软缎长裙,发间只簪了一支素雅的珍珠簪子,在柔和的灯光下,整个人像一株静谧绽放的玉兰。 她似乎已经等了一会儿,手中捧着一个精巧的紫铜小手炉,目光沉静地望着他回来的方向。 那沉静之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的复杂情绪。 贾琮脚步微顿,有些意外:“宝姐姐?这么晚了,可是有事?” 宝钗见他走近,唇角弯起一抹温婉的笑意,福了一福:“殿下回来了。” 她上前一步,将手中的暖炉递了过去,声音轻柔,“夜风凉,殿下暖暖手。” 指尖触到温热的炉壁,一股暖意顺着掌心蔓延,稍稍熨帖了些许心头的沉重。 贾琮低声道:“多谢宝姐姐。” 宝钗收回手,目光落在贾琮难掩疲惫的脸上,眼神深处掠过一丝心疼。 她微微垂眸,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袖口的绣纹,唇瓣似乎轻轻动了一下,却又抿紧了。 贾琮是何等敏锐之人? 他立刻捕捉到了宝钗眼中那份深藏的忧虑和期待。 彼时在江南下,他曾对她郑重许诺:“宝姐姐,你助我良多,情义深重。待他日……我若真能封王开府,必当以侧妃之位相迎,不负此心。” 此刻,在这暮色沉沉的回廊下,她无需开口,那份小心翼翼的等待,那眼中深藏的忐忑与期盼,已无声地道尽了一切。 ——她在等他兑现那个承诺。 贾琮迎上宝钗的目光,声音低沉而清晰,带着不容置疑的肯定。 “宝姐姐,” 他顿了顿,目光深深看进她的眼底,“江南之言,我……从未敢忘。” 没有华丽的辞藻,没有多余的修饰,只有这一句直白而郑重的确认。 宝钗的身体几不可察地微微一颤。 她猛地抬起眼帘,那双沉静的眸子瞬间被点亮,漾起一层潋滟的光彩,随即又迅速被一层薄薄的水雾笼罩。 她飞快地垂下眼帘,遮住了几乎要夺眶而出的泪意和喜悦与释然。 宝钗深深吸了一口气,再抬眸时,眼底已恢复了往日的沉静温婉。 她唇角绽开一抹如释重负的浅笑,对着贾琮郑重地、深深地福了下去,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哽咽,却清晰无比。 “谢……殿下。宝钗……明白了。” 贾琮微微颔首,眼神温和:“夜深了,宝姐姐早些回去歇息。” 宝钗温顺地应道:“是,殿下也请早些安歇,保重身体。” 她不再停留,转身离去。 贾琮目送她的身影消失在回廊转角,心中那根紧绷的弦似乎也因了却一桩心事而稍松。 他揉了揉依旧发胀的太阳穴,正欲举步走向书房。 就在此时! 一阵急促而凌乱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只见探春几乎是踉跄着跑了过来。 第366章 贾琮的反击 “琮哥哥!”探春的声音传来,带着一丝紧张。 贾琮循声望去,只见探春快步走来。 她发髻依旧整齐,只是步履比平日稍快,脸色微白,唇线紧抿,那双清亮的眸子里盛满了凝重与忧虑,却努力维持着镇定。 她走到贾琮面前,甚至没顾上行礼,便压低声音,语速清晰地快速说道。 “琮哥哥,宝玉那边……出事了。” 贾琮眼神一凝,方才的些许放松瞬间消散:“怎么回事?慢慢说。” 探春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语气平稳。 “我按你的吩咐,晚些时候去了他院里。二哥哥他……状态很不对,失魂落魄,像是受了极大的惊吓。我旁敲侧击,又故意提起琪官……结果,他……” 探春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后怕,“他竟失口说出了些……极其骇人的话!” 她声音压得更低,几乎只剩气音,却字字清晰地将宝玉在琪官教唆下吐露的那些“登基”、“抄家”、“流放”的诛心之言复述了一遍。 并强调了袭人当时在场但已被严厉封口,以及宝玉目前惊惧不安的状态。 “……我离开时,他缩在榻上发抖,暂时应该不会再乱说,但这隐患太大了!琪官用心歹毒,这是要借宝玉这把钝刀,既捅向贾府,更想捅向琮哥哥你啊!” 探春说完,目光紧紧盯着贾琮,等待他的反应。 出乎探春意料,贾琮听完这消息,脸上竟无太大波澜。 他深邃的眼眸中寒光一闪而过,随即恢复了那种深不见底的沉静,甚至嘴角还勾起一丝弧度。 “登基?抄家?” 贾琮的声音低沉平稳,听不出丝毫怒意,“忠顺王和琪官,也就这点伎俩了。想用几句疯话,就动摇圣心?未免太小看陛下,也太小看我了。” 他看着探春眼中依旧未散的忧虑,语气缓和了些,带着安抚的意味。 “三妹妹,不必过于忧惧。陛下乃圣明之君,岂会因一个痴儿受人蛊惑的几句疯言疯语,就怪罪于我和贾府?这反而暴露了忠顺王黔驴技穷的窘境。” 探春闻言,紧绷的心弦稍稍松了些许,但还是蹙眉道。 “话虽如此,可这话……终究是宝玉亲口说出来的,若被有心人利用,添油加醋传出去……” “传不出去。” 贾琮打断她,语气斩钉截铁,“袭人是个明白人,她知道轻重。至于宝玉那边……他吓破了胆,短时间内绝不敢再提。况且,” 他目光幽深,“很快,就没人有心思去传这些话了。” 探春心中一动,立刻明白了贾琮话中深意,眼神亮了几分。 “琮哥哥,你已有对策?” 贾琮没有直接回答,只是吩咐道。 “三妹妹,你做得很好。眼下,你只需继续做一件事。” “琮哥哥请说。” “继续看着宝玉。” 贾琮目光锐利,“琪官这步棋废了,忠顺王绝不会甘心。他必然还有后手,而且很可能……会加快动作,甚至铤而走险。” “宝玉如今惊惧不安,心神失守,更容易被人趁虚而入。你要盯紧他,留意他接触的所有人,任何异常,无论多细微,立刻报我。” 探春立刻领会,郑重点头:“我明白!我绝不让任何人再有可乘之机!” 贾琮看着她,眼中流露出赞许:“辛苦你了。另外,府里其他人,尤其是老太太那边,情绪也要稳住。你多费心,该说什么,不该说什么,你自有分寸。” “琮哥哥放心,我知道该怎么做。”探春应道,语气沉稳有力。 “好,去。夜深了,你也早些休息。”贾琮温声道。 探春福了一礼,转身离去。 贾琮目送她离开,脸上的温和瞬间褪尽,只剩下冰冷的肃杀。 他并未立刻走向书房,而是转身,负手立于廊下,望向城西那片被沉沉夜色笼罩的区域。 他微微侧首,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入阴影之中: “张武。” “属下在!”张武的身影无声无息地出现,单膝跪地。 贾琮的声音带着凛冽的杀意:“带人,去城西海棠院。把那个叫琪官的戏子,‘请’到兵马司去。” “告诉他,睿亲王……想听他唱一出‘忠义千秋’的好戏。” “唱得好,本王或许留他一条命,唱不好……” 贾琮顿了顿,没有说下去。 “属下领命!”张武眼中凶光一闪,抱拳应诺,身影迅速消失在黑暗里。 廊下,只余贾琮一人独立。 琉璃宫灯的光晕落在他玄青的锦袍上,映出他冷峻如冰雕的侧脸。 他深邃的目光穿透重重夜幕,仿佛已锁定了忠顺王府的方向。 忠顺王……你既然急着找死,本王就成全你! 第367章 封王宴 暮春时节,东宫旧邸焕然一新。 朱漆大门洞开,金钉在日光下熠熠生辉。 门前车水马龙,冠盖云集。 象征着亲王威仪的玄底金绣蟠龙旗帜在风中猎猎作响,禁卫森严,盔甲鲜明。 肃杀之气与府邸内传出的丝竹管乐之声交织,形成一种奇特的、令人屏息的威压与繁华。 今日,是睿亲王赵琮的封王大宴。 王府正殿,宏阔庄严。 蟠龙金柱撑起雕梁画栋,鎏金蟠螭纹藻井在烛火映照下流光溢彩。 殿内早已高朋满座,勋贵宗亲、朝堂重臣济济一堂。 贾琮身着亲王常服,玄色为底,金线绣四爪团龙,腰束玉带,头戴七旒冕冠。 他立于大殿主位之侧,身姿挺拔。 他面上带着雍容笑意,正与几位身着超品国公服色的勋贵寒暄。 “殿下英武不凡,实乃我大乾之福!辽东定边、夷州靖海,功在社稷,如今认祖归宗,更是天命所归!” 镇国公牛继宗声如洪钟,毫不掩饰对贾琮的推崇。 “牛国公过誉了,仰赖陛下洪福,将士用命罢了。” 贾琮含笑举杯,姿态谦和却自有气度。 神武将军柳芳大步上前,他身形魁梧,面容刚毅,此刻对着贾琮深深一揖,声音洪亮,带着军人特有的豪迈与发自肺腑的敬佩。 “殿下!末将柳芳,今日得见殿下开府建牙,心中唯有敬服二字!殿下于辽东力挽狂澜,生擒奴酋,扬我大乾国威;于夷州荡平倭寇,靖清海疆,保沿海万民安宁!此等赫赫战功,彪炳史册,实为我辈武人之楷模!末将敬殿下一杯,愿殿下福泽绵长,为大乾再立不世之功!” 柳芳这番话,字字句句都在称颂贾琮实实在在的军功伟业,绝口不提立场,但那激昂的语气与恭敬的姿态,已将他的立场表露无遗。 他双手高举酒杯,一饮而尽,动作干脆利落,尽显军旅本色。 贾琮看着柳芳,眼中流露出真诚的赞许,亦举杯回敬。 “柳将军谬赞了。辽东、夷州之功,皆赖将士效死,百姓同心。将军忠勇,本王亦素有所闻。请!” 他亦饮尽杯中酒。 两人这番对饮,虽无直接效忠之言,但那份惺惺相惜已昭然若揭。 殿内依附贾琮的武将们无不面露振奋之色。 就在这时,一个身影在略显尴尬的气氛中上前。 此人正是九省都检点王子腾,他今日前来,神色间带着明显的不自然与一丝强压下的怨愤。 他捧着一个锦盒,躬身道:“下官王子腾,恭贺睿亲王殿下开府之喜。区区薄礼,不成敬意,望殿下笑纳。” 他的语气虽恭敬,却缺乏温度,眼神更是刻意避开贾琮的直视。 贾琮的目光落在王子腾身上,深邃的眼眸中闪过一丝极淡的冷意,随即化为一片深潭般的平静。 他唇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弧度,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入周围人耳中: “王子腾大人能来,本王……甚是意外。” 王子腾身体微微一僵,贾琮没有伸手去接那锦盒,只对旁边侍立的内侍微微颔首。 内侍立刻上前,恭敬地接过了锦盒。 “王大人有心了。” 贾琮的语气平淡无波,听不出喜怒,“请入席。” 王子腾如蒙大赦,又觉颜面尽失,含糊应了一声,几乎是逃也似的退入了席中,额角已渗出细汗。 这一幕落在众人眼中,心思各异。 另一边,以毕自严为首的部分文臣,虽也依礼道贺,但神色间明显带着更深的思量。 毕自严捻须不语,目光沉静,偶尔与贾琮视线交汇,彼此心照不宣地点点头。 而一些依附温体仁、忠顺王的官员,则面色僵硬,强颜欢笑,杯中的酒液仿佛都带着苦涩。 王府后苑一处临湖的敞轩内,又是另一番景象。 敞轩四面垂着薄如蝉翼的鲛绡纱,湖光水色与园中盛放的牡丹芍药交相辉映。 轩内铺设华丽地毯,紫檀木案几上摆满御赐珍馐。此处衣香鬓影,环佩叮咚。 主位之上,端坐着睿亲王正妃林黛玉。 她身着亲王妃规制的蹙金绣鸾凤穿牡丹纹样正红吉服,云鬓高绾,戴赤金点翠嵌红宝石头面。 华服重妆之下,清丽容颜被衬出惊心动魄的雍容威仪,眉宇间那份天然的清冷,化为令人不敢逼视的尊贵。 在黛玉左侧下首第一位,坐着薛宝钗,她娴熟地协助黛玉招呼重要宗室命妇。 黛玉的右侧下首,则坐着荣国府的老祖宗贾母。 她今日穿着超品诰命服色,虽竭力维持着往日的从容,但眉宇间那份复杂情绪仍难以完全掩饰。 黛玉将她安置在此位,既显孝道,也昭示着荣国府与新晋亲王之间那份微妙而紧密的联系。 元春穿着一身更为内敛雅致的秋香色云锦长裙,发髻间只簪一支碧玉凤钗。 此刻,她正低声在黛玉和宝钗身边,娴熟地为她们点明席间各位命妇的身份背景。 “王妃娘娘今日真真是雍容华贵,这东宫旧邸气象万千,也只有娘娘这般人物才配得上呢!”一位侯爵夫人笑着恭维。 “夫人过誉了。” 黛玉浅笑回应,声音清泠,“承蒙陛下恩典,赐此府邸,本妃与殿下唯有尽心竭力,不负圣恩。” 气氛看似融洽。 然而,当宴席过半,一位眼神带着怨毒之色的老妇人端着酒杯站了起来。 她丈夫温体仁尚在诏狱关押,前途未卜,今日前来,显然不是为了道贺。 “睿亲王妃娘娘,” 郑氏的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刻意营造的尖锐,瞬间吸引了全场的注意, “老身斗胆,敬娘娘一杯。恭贺娘娘今日之喜。” 她顿了顿,话锋陡然一转,带着明显的挑衅, “只是……听闻这东宫旧邸,规制宏大,远超寻常亲王府邸。娘娘初掌内帷,打理如此巨宅,又要协理殿下开府建牙的诸多事务,想必……十分辛苦?可莫要累坏了身子,让殿下担忧才是。” 这话语夹枪带棒,暗指黛玉出身未必能驾驭如此高位和府邸,更暗示赵琮开府有僭越之嫌,用心极其险恶。 席间瞬间安静下来,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黛玉和郑氏身上。 贾母脸色微变,元春眼神一凝正欲开口。 黛玉却已放下手中茶盏,抬眸看向郑氏。 她脸上的温婉笑容依旧,但眸光瞬间变得清冷锐利。 她并未起身,只端坐主位,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遍敞轩每一个角落。 “温郑氏夫人。” 黛玉直接点出了对方的姓氏与身份,这一声称呼,已然将郑氏定位为“罪臣家眷”。 “你忧心本妃辛劳,这份‘心意’,本妃收下了。” 黛玉的语气平淡,却字字如冰珠落地, “至于这府邸规制,乃是陛下亲赐,礼部按亲王礼制督造,内务府协同打理。陛下隆恩,天高地厚,岂容他人妄议?” 她微微前倾,目光如电,直刺郑氏。 “倒是夫人你,温阁老尚在诏狱,陛下圣心裁断未下。夫人不在家中静心思过,反来本妃宴上,妄议圣裁,质疑天恩……是何居心?” 最后四个字,如同重锤,狠狠砸在郑氏心上! 她脸色瞬间惨白,握着酒杯的手剧烈颤抖,酒液都洒了出来。 她本想借机闹事,给黛玉难堪,甚至给贾琮添堵,却没想到黛玉反应如此迅速凌厉,不仅直接点破她的处境,更将一顶“妄议圣裁,质疑天恩”的大帽子反扣了回来! 这罪名可比她含沙射影的话重得多! “我……我……” 郑氏嘴唇哆嗦着,想辩解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只觉得浑身发冷,如坠冰窟。 席间众人看向她的目光也充满了鄙夷和疏远。 黛玉不再看她,目光缓缓扫过全场,声音恢复了之前的雍容。 “陛下圣明烛照,赏罚分明。我夫妇二人,唯知恪守本分,忠君体国,不负陛下信重。至于其他……” 她端起案上的玉盏,浅浅抿了一口,“自有陛下明察公断。” 她轻描淡写地将话题拉回正轨,仿佛刚才那场小小的风波从未发生。 但所有人都明白,睿亲王妃林黛玉,绝不是一个可以轻易冒犯的角色。 她的威仪与手段,已在此刻展露无遗。 郑氏在众人无声的注视下,羞愤交加,再也待不下去,仓皇地放下酒杯,几乎是踉跄着退出了敞轩。 黛玉仿佛无事发生,继续含笑与身旁的几位命妇叙话。 宝钗默契地接过话头,元春也适时引导着话题。 气氛在短暂的凝滞后,重新变得热络起来,但那份对主位上年轻王妃的敬畏,已深深烙印在每一位宾客心中。 宴席过半,一个内侍匆匆行至敞轩外,低声向紫鹃禀报。 紫鹃神色微凝,快步走到黛玉身侧,附耳低语。 “娘娘,坤宁宫吴皇后派人送来了贺礼。” 黛玉眸光微闪,唇角的笑意未变,只轻轻颔首:“知道了,依礼收下,登记造册,回一份相当的礼单。” 紫鹃领命退下。 黛玉端起茶盏,借着饮茶的动作,掩去了眼底一闪而过的冷意。 吴皇后此时送来贺礼? 是示好?还是……另一种形式的警告与挑衅? 第368章 弘元帝赐礼 御乾殿内。 与睿亲王府的喧嚣华彩截然不同,御乾殿内烛火通明,却弥漫着一股沉沉的药味和挥之不去的寂寥。 弘元帝半倚在宽大的龙榻上,身上搭着明黄的锦被,脸色在烛光下显得愈发苍白憔悴。 眼下的青影深重,唯有那双眼睛,依旧锐利如鹰,穿透殿内的昏暗,扫过御案上堆积的奏折。 戴权躬身侍立在一旁,动作轻巧地为他掖了掖被角,低声道。 “陛下,夜深了,龙体要紧,这些折子……明日再批?” 弘元帝没有理会,目光落在一份来自西南的密报上,眉头紧锁。 吴皇后那边“太子痊愈”、“皇嗣有望”的消息,如同一根刺,扎在他心头。 锦衣卫的密探回报疑点重重,却始终未能拿到铁证。 这让他心中那股被愚弄的怒火和对骨肉的渺茫希望交织翻腾,更加重了身体的沉疴。 殿外更鼓沉沉,夜已深沉。 就在这时,一个不起眼的小太监悄无声息地步入殿内,对着戴权耳语了几句。 戴权神色微动,挥手示意小太监退下,随即上前一步,声音压得极低,却清晰地传入弘元帝耳中。 “陛下,睿亲王府的封王宴……已过大半了。” 弘元帝的目光终于从奏折上抬起,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和审视:“哦?情形如何?” 戴权垂首,语速平稳,将探得的消息条理清晰地禀报。 “回陛下,前殿那边,勋贵宗亲、文武大臣几乎尽数到场。镇国公牛继宗、神武将军柳芳等人对睿亲王殿下推崇备至,柳将军更是盛赞殿下辽东擒奴酋、夷州靖海疆之功,言辞恳切,武勋一系,人心所向。” 他略过了王子腾的尴尬,只点明武勋的态度。 弘元帝面无表情,指尖在锦被上轻轻敲击了一下,示意继续。 “殿下应对得体,皆恪守本分回应,未曾有丝毫逾矩之言。” 戴权特意强调了贾琮的守礼。 “嗯。”弘元帝鼻中发出一声几不可闻的轻哼,听不出情绪。 戴权继续道:“后苑女眷宴上,睿亲王妃林氏主持大局,场面倒也妥帖。只是……” 他顿了顿,将温体仁之妻郑氏借敬酒之名,言语挑衅,影射亲王开府有僭越之嫌的经过,详细复述了一遍。 “……王妃娘娘最后言道:‘陛下圣明烛照,赏罚分明。我夫妇二人,唯知恪守本分,忠君体国,不负陛下信重。至于其他,自有陛下明察公断。’一番话下来,席间众人皆肃然,再无杂音。” “林王妃年纪虽轻,这份威仪、机变与对陛下权威的维护……当真难得。” 戴权最后总结道,语气中带着由衷的赞叹, “殿下与王妃娘娘,皆谨守本分,深明大义,处处以陛下天恩为重。” 弘元帝静静地听着,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但那双锐利的眼眸深处,却似乎有微澜轻轻荡开。 他沉默了片刻,手指在锦被上的敲击停了下来。 “甚好。” 他缓缓吐出两个字,声音低沉沙哑,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满意? 他闭上眼,似乎在养神,又似乎在权衡。 殿内只闻铜漏滴答和弘元帝略显沉重的呼吸声。 良久,弘元帝复又睁开眼,目光落在御案一角那的蟠龙玉璧上。 他伸出手,指腹在那冰冷的玉璧上摩挲了一下,然后对戴权道: “戴权。” “老奴在。” “去朕的私库里,将那对前朝的蟠龙玉璧,还有那架紫檀木嵌螺钿的四季花鸟屏风取出来。” 弘元帝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旨意, “以朕的名义,送去睿亲王府,就说……贺他开府之喜。屏风,赐予林氏。” 戴权心头一震! 蟠龙玉璧,象征亲王尊位,紫檀嵌螺钿屏风更是稀世珍宝,赐予王妃更是极大的恩荣! 这贺礼的分量,远超寻常! 尤其是在温体仁余党尚在窥伺、吴皇后虎视眈眈的敏感时刻,这份赏赐,无疑是一道清晰的风向标! “是!老奴遵旨!即刻去办!” 戴权深深躬身,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激动。 弘元帝挥了挥手,重新阖上眼帘,疲惫之色更浓。 戴权不敢耽搁,悄无声息地退出殿外,立刻去取那两件珍贵的御赐之物。 第369章 赐礼亲王府 睿亲王府,正殿。 殿内觥筹交错,气氛正酣。 丝竹管弦之声悠扬,宾客们推杯换盏,或低声交谈,或高声谈笑,一派盛世华宴的景象。 就在此时,殿外忽然传来一阵由远及近的净鞭声响! “啪!啪!啪!” 三声清脆的鞭响,瞬间让喧闹的大殿安静下来! 所有人的目光齐刷刷地投向殿门方向。 乐声骤停,交谈声戛然而止。 只见殿门口,身着御前总管太监蟒袍的戴权,在两名捧着硕大紫檀木托盘的小太监簇拥下,缓步而入。 他面容肃穆,眼神锐利地扫过全场,那份来自皇宫大内的威压,让满殿勋贵朝臣都不自觉地屏住了呼吸。 戴权径直走到大殿中央,面朝主位上的贾琮站定。 “圣旨到——睿亲王赵琮接旨!” 戴权的声音不高,却字字清晰,回荡在寂静的大殿中。 贾琮神色一凝,立刻离席,快步走到殿中,撩起袍角,单膝跪地,声音沉稳。 “臣赵琮,恭聆圣谕!” 殿内所有人,无论品级高低,也齐刷刷地离席跪倒一片。 “臣等恭聆圣谕!” 戴权展开手中明黄的卷轴,朗声宣读: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睿亲王赵琮,天潢贵胄,功勋卓着。今开府建牙,朕心甚慰。特赐前朝蟠龙玉璧一对,以彰亲王之尊;另赐紫檀木嵌螺钿四季花鸟屏风一架,予王妃林氏,以酬其襄助之功、持家之德。钦此——!” “臣赵琮,叩谢陛下天恩!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贾琮声音洪亮,叩首谢恩。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殿内众人齐声山呼。 戴权宣旨完毕,脸上露出一丝堪称温和的笑意,亲自上前虚扶贾琮。 “殿下请起。陛下口谕:此乃家宴私礼,殿下不必拘礼,与诸位臣工尽兴便是。” “谢陛下隆恩,谢戴公公。”贾琮顺势起身,姿态依旧恭敬。 此时,两名小太监已将御赐之物高举过顶,呈至贾琮面前。 左边托盘上,是一对通体莹白无瑕、雕琢着栩栩如生蟠龙纹的玉璧,玉质温润,宝光内蕴,在烛火下流转着尊贵无比的光华。 右边托盘上,则是一架近一人高的紫檀木屏风,框架厚重古朴,镶嵌着色彩斑斓、栩栩如生的螺钿花鸟图案,四季景致浓缩其中,巧夺天工,价值连城! 嘶—— 殿内响起一片压抑的吸气声! 饶是见惯珍宝的勋贵宗亲,也被这份厚赐惊住了! 蟠龙玉璧,象征亲王至高尊位,已是无上荣宠! 那架紫檀嵌螺钿四季花鸟屏风,更是皇家私库中压箱底的珍宝,其象征意义远超寻常! 陛下将此物赐予王妃,其恩宠之意,简直溢于言表! 这份赏赐的分量,远超所有人的预期! 牛继宗、柳芳等支持者眼中爆发出强烈的振奋与激动,腰杆挺得更直了! 而王子腾以及忠顺王、温体仁一系的官员,脸色则变得极其难看,强忍着惊骇与嫉恨。 “陛下隆恩,臣夫妇铭感五内,必当恪尽职守,不负圣望!” 贾琮再次对着皇宫方向郑重一礼,然后才示意侍从小心接过御赐之物。 戴权微微颔首,目光扫过贾琮,带着一丝深意:“陛下还说,殿下与王妃今日宴席,办得甚好,深合圣心。” 这句话,看似平淡,却如同重锤,敲打在每一个有心人耳中! 更坐实了陛下对睿亲王夫妇今日表现的满意! “陛下谬赞,臣愧不敢当。” 贾琮谦逊道,随即侧身,“戴公公辛苦,还请入席饮一杯水酒。” 戴权摆手笑道:“殿下好意,老奴心领了。陛下身边还需伺候,老奴这就回去复命。” 他再次环视全场,随后,他对着贾琮躬身一礼,带着小太监,如来时一般,悄无声息地退出了大殿。 戴权一走,殿内压抑的气氛仿佛瞬间被点燃! 短暂的寂静后,是更加热烈的恭贺之声! 所有人都涌向贾琮,争相表达着对御赐恩荣的赞叹和对睿亲王未来前程的期许。 戴权宣旨的声音隐隐传来,后苑敞轩内的女眷们自然也听到了动静。 当“蟠龙玉璧”、“紫檀嵌螺钿四季花鸟屏风赐予王妃林氏”等字眼传入耳中时,席间也响起了一片压抑的惊叹和艳羡之声。 黛玉在听到旨意提及自己名字和赏赐时,眼中闪过一丝讶异,但很快便恢复了雍容。 她起身,对着皇宫方向盈盈拜下,声音清越:“臣妾林氏,叩谢陛下天恩!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宝钗、元春、贾母及所有女眷也随之拜倒谢恩。 待旨意宣完,黛玉起身。 琥珀已带着几个伶俐的丫鬟,将那架流光溢彩、美轮美奂的紫檀螺钿屏风小心翼翼地抬进了敞轩,安置在黛玉主位之后。 屏风甫一出现,便吸引了全场的目光! 那紫檀的沉穆厚重,螺钿的绚丽多彩,四季花鸟的灵动生机,完美地融合在一起,散发出一种震慑人心的华贵与艺术之美。 在烛火映照下,流光溢彩,仿佛将整个春天的生机都带入了轩内。 “天啊!这……这便是御赐的紫檀嵌螺钿屏风?当真是巧夺天工!” “陛下对王妃娘娘的恩宠,真是羡煞旁人!” “有此御赐珍宝镇宅,王妃娘娘的福泽深厚啊!” 赞叹之声不绝于耳。 方才黛玉化解郑氏风波所展现的威仪,此刻再配上这御赐重宝的光环,更让她在众人心中的地位变得高不可攀。 黛玉目光扫过那华美的屏风,最终落在屏风一角精致雕刻的“四季平安”图样上。 她唇角勾起一抹温婉而深邃的笑意,指尖轻轻拂过那温润的螺钿,声音清晰地传遍敞轩。 “陛下厚赐,恩深似海。此屏风不仅华美,更寓意‘四季平安’。本妃愿以此祥瑞,祈愿大乾国泰民安,风调雨顺,陛下龙体安康,福寿绵长!” 她这番话,将个人恩宠升华到对国祚的祝愿。 众人无不叹服,纷纷应和。 元春看着黛玉从容应对,心中感慨万千。 这位曾经寄人篱下、体弱多病的表妹,如今已成长为足以母仪天下的睿亲王妃。 她轻声对黛玉道:“娘娘应对得体,深谙圣心,元春佩服。” 贾母看着眼前这一切,看着在御赐光环下光芒万丈的外孙女,再看看那架象征着无上恩荣的屏风。 心中最后那点因贾琮身份改变而产生的失落与怅惘,终于彻底被激动与欣慰所取代。 贾家……终究是沾了这泼天的富贵与荣光! 黛玉感受着来自各方的目光,有敬畏,有艳羡,有复杂。 她挺直了脊背,立于那象征着“四季平安”的御赐屏风之前,宛如一株浴火重生的凤凰木,风华绝代,威仪天成。 第370章 贾母的释怀 前殿的喧嚣终于散去,王府内院重归宁静。 正房内灯火通明,烛火跳跃,映照着刚刚安置好的那架流光溢彩的紫檀嵌螺钿四季花鸟屏风,为室内平添了几分御赐的尊贵与华美。 贾琮褪下了沉重的亲王常服冠冕,只着一身玄青色暗云纹锦袍,眉宇间带着宴饮后的些许疲惫。 他踏入房中,目光首先落在立于屏风前的黛玉身上。 黛玉也已换下繁复的王妃吉服,穿着一身家常的月白色绣银丝缠枝莲纹长裙,卸去了部分钗环,青丝松松挽起,更显清丽。 她闻声回头,见到贾琮,唇边漾开温柔的笑意,带着一丝询问。 “琮哥哥回来了?前殿可还顺利?” “嗯,都散了。” 贾琮走近,自然地握住她的手,感觉到她指尖微凉,便拢入掌心暖着。 他的目光也落在屏风上,带着审视,“这屏风……陛下这份恩赐,太重了。” “是太重了,却也恰到好处。” 黛玉依偎着他,声音轻柔,“‘四季平安’,是恩典,亦是期许,更是……一面挡风的墙,一把悬在暗处之人心头的剑。” “王妃娘娘所言极是。”宝钗的声音从一旁传来。 她也已换下宫装,穿着一身更为素雅的藕荷色长裙,发间仅簪一支白玉簪。 她正与元春一同整理着宾客礼单名册,闻声放下手中的册子,走了过来,目光同样落在那华美的屏风上。 “此物一出,满城瞩目。娘娘今日于席间应对郑氏,已显威仪,再得此御赐重宝……坤宁宫那位的心思,怕是要更重几分了。” 元春放下手中的笔,也走了过来。 她此刻脸上带着一丝忧虑。 “娘娘今日在席上化解郑氏刁难,句句在理,字字诛心,实乃神来之笔。只是……那郑氏毕竟是温体仁之妻,温体仁虽在狱中,其党羽尚在。娘娘如此不留情面,恐会招致更深的怨恨,给殿下平添麻烦。” 贾琮闻言,冷笑一声,眼神锐利如刀。 “怨恨?本王还怕他们不恨!温体仁倒台,其党羽不过是秋后蚂蚱。郑氏今日敢在王妃宴上放肆,便是自取其辱!若他们不知收敛,敢再生事端……正好连根拔起,省得日后麻烦!” 他顿了顿,看向元春,语气缓和了些:“大姐姐思虑周全。不过,今日之事,玉儿处置并无不妥。陛下既赐下此屏风,便是表明态度。本王若连一个罪臣家眷的挑衅都要忍气吞声,岂非辜负圣恩,让天下人耻笑?” 贾琮转向黛玉,目光变得柔和而赞赏,“玉儿今日做得极好。威仪自显,进退有度,深谙圣心。戴权临走时那句‘深合圣心’,便是陛下最明确的肯定。” 黛玉被他看得脸颊微红,眼中却闪着被理解和支持的暖意:“我只是做了该做之事,不愿让琮哥哥因内帷之事烦忧罢了。” 她顿了顿,看向宝钗,眼神真诚,“也多亏了宝姐姐和元春姐姐从旁协助,点明那些夫人身份,替我周全。” 宝钗忙道:“娘娘言重了,此乃我分内之事。” 她看向贾琮,眼中带着询问,“殿下,这屏风……安置在何处最为妥当?” 贾琮环视了一下这作为正妃居所的正房,目光落在那架屏风上。 “既是陛下赐予王妃的祥瑞之物,寓意‘四季平安’,自然安置在正房明堂最为相宜。置于主座之后,既显尊荣,亦镇宅安泰。” 黛玉点头赞同:“正该如此。” 这时,琥珀进来禀报:“王爷,王妃,老太太来了。” 话音未落,贾母在鸳鸯的搀扶下走了进来。 她显然也是刚卸了诰命大妆,穿着较为舒适的家常锦缎袄裙,脸上带着宴席后的疲惫,但更多的是难以抑制的激动和欣慰。 “琮哥儿……不,殿下,” 贾母声音有些哽咽,看向贾琮和黛玉,“玉儿……今日……今日真是……祖宗显灵,贾家……贾家……” 她激动得有些语无伦次,最终化作一声长长的叹息和欣慰的泪光, “看到你们如此,外祖母……死也瞑目了!” 黛玉连忙上前扶住贾母,柔声道:“外祖母快别这么说。今日之荣,亦是贾府之福。您看,这御赐的屏风,是陛下对我们夫妇的恩典,也是对我们贾府的眷顾。” 贾琮也温声道:“老太太放心,琮说过,荣国府永远是我的半个家。只要我在一日,必保贾府无虞。” 贾母看着眼前这对璧人,一个威仪天成,一个风华绝代,又得了天子如此厚重的恩宠,心中最后一点芥蒂彻底烟消云散,只剩下满心的欢喜与骄傲。 “好,好!外祖母信你们!只是……今日那温家婆子,还有那吴皇后……你们千万要小心啊!” 她不忘提醒道,眼中带着担忧。 “老太太放心,” 贾琮眼神深邃,望向窗外沉沉的夜色,“风雨欲来,兵来将挡便是。今日,只是开始。” 第371章 黛玉的安排 送走了宝钗、元春,又安抚了激动不已、最终被鸳鸯劝去歇息的贾母,正房内终于只剩下贾琮与黛玉两人。 烛火跳跃,映照着依偎在窗边软榻上的两人身影。 白日里的喧嚣与威仪尽数褪去,只余下满室温馨与宁静。 黛玉靠在贾琮肩头,指尖无意识地缠绕着他锦袍上的暗纹,声音带着一丝慵懒,却透着认真。 “琮哥哥,如今你身份已定,开府建牙,这府中……有些名分也该定下了。” 贾琮揽着她的手臂紧了紧,低头在她发顶轻吻一下,声音低沉。 “玉儿想说什么?” 黛玉抬起头,清亮的眸子坦然而温润:“宝姐姐,你江南许过她的侧妃之位,该兑现了。她心思缜密,处事周全,于内于外都是臂助。况且……” 她顿了顿,语气带着理解,“她等你,也等得够久了。” 贾琮眼中闪过一丝动容,抚摸着她的长发:“是,宝姐姐的情义与才干,我都看在眼里。侧妃之位,当有她一席。待过几日,我便正式上表礼部,请旨册封。” 他顿了顿,补充道,“此事,也需你这位正妃首肯。” 黛玉唇角微扬:“我自然首肯。宝姐姐值得。” 她接着道,“还有思瑶妹妹。她虽性子跳脱些,但于火器一道天赋卓绝,于你大业助益良多。思瑶的情意,你也知晓。她虽不在意名分,但我们不能委屈了她。侧妃之位,也该有她一个。” 贾琮想起邬思瑶在夷州与他并肩作战的身影,心中暖流涌动。 “思瑶……确实委屈不得。。好,一并请旨。她父亲那边,想必也无异议。” 贾琮点头,他接着问:“那可卿呢?她性子温顺,也需一个安稳。” 黛玉闻言,秀眉微蹙,露出一丝顾虑:“可卿姐姐……确实温婉可人。只是,她名义上终究还是蓉哥儿的妻子。蓉哥儿虽被流放,但这层关系仍在。骤然给她府中名分,于礼法不合,恐惹非议,反给她招祸。” 她考虑的不仅是府内,更是外界观感和礼法约束。 贾琮也意识到这层障碍,沉默片刻,叹道:“是我思虑不周了。可卿那边……暂且如此。府中自会保她衣食无忧,不受委屈。名分之事,待日后……或有机缘再议。” 他心中也明白,秦可卿的身份是个棘手难题,强求不得。 “嗯,” 黛玉轻应一声,又道,“还有岫烟妹妹。她随我们南下粤海,心思细腻,性情温良沉静。我看她……对琮哥哥也是真心。不如……问问她的心意?” 贾琮想起邢岫烟清秀安静的模样,那份情愫虽含蓄,却也真切。 他颔首道:“岫烟是个好姑娘。此事确该问问她的意思,不可勉强。她若愿意,府中自当给她一个名分和归宿。若她……另有想法,我们也要尊重。” 黛玉微微一笑:“琮哥哥思虑周全。岫烟妹妹的性子,我也喜欢。明日,我便寻个机会,私下问问她的意思。” 烛火摇曳,映照着黛玉温婉而坚定的侧脸。 贾琮心中动容,将她拥得更紧了些,下巴轻轻蹭着她的发顶,声音低沉而充满感激。 “玉儿……难为你想得如此周全,事事替我分忧。得妻如此,夫复何求?” 黛玉脸颊微热,依偎在他坚实的怀抱里,感受着他有力的心跳,低声道。 “夫妻本是一体,何分彼此。只愿府中和睦,琮哥哥能少些烦忧。” 两人相拥着,又低声细语了几句府中琐事,夜渐深沉,温馨宁静的氛围在室内流淌。 次日清晨,天光微熹,王府内院刚有起身的动静。 贾琮与黛玉正在暖阁中用早膳,几碟清爽小菜,一盅温热的碧梗米粥,气氛尚算安宁。 黛玉正与贾琮说着稍后去寻邢岫烟的事宜,琥珀脚步匆匆地掀帘而入,脸上带着一丝罕见的惊惶。 “王爷!王妃!” 琥珀的声音压得极低,却带着穿透性的急迫, “前院张将军急报!太子……太子的銮驾,已于寅时三刻……从朝阳门入京了!此刻……怕是快到宫门了!” “啪嗒!” 黛玉手中的银匙轻轻落在碗沿,发出清脆的响声。 她猛地抬头,清亮的眸子里瞬间凝满了震惊与凝重,望向贾琮。 贾琮握着粥碗的手纹丝未动,甚至没有一丝涟漪。 “知道了。” 贾琮的声音异常平静,没有丝毫波澜,仿佛听到的只是一个无关紧要的消息。 他抬眼,目光穿透窗棂,望向皇宫的方向。 黛玉看着贾琮的镇定,心中也被抚平了几分,但仍带着忧虑。 “琮哥哥,太子此时回京,还如此隐秘迅速……吴皇后和忠顺王,这是要图穷匕见了!” 贾琮伸出手,轻轻覆在黛玉的手背上,那温热的掌心传递着令人安心的力量。 他唇角甚至勾起一丝弧度。 “玉儿,勿慌。” 贾琮的声音低沉而清晰,带着掌控全局的自信, “太子回京,本就在我意料之中。吴氏与赵烁处心积虑,等的就是这一刻。他们想打我们一个措手不及?呵,可惜,我等的也是这一刻。”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黛玉,带着安抚与决断。 “此刻,最不能急的,就是我们。太子‘痊愈’是真是假?柳氏腹中‘皇嗣’是虚是实?” “陛下……他比任何人都更想知道答案,也比我更急!那双眼睛,此刻必定死死盯着太子的车驾,盯着柳妃的肚子!” 贾琮的眼神锐利,仿佛已穿透宫墙,看到了弘元帝那疑窦丛生、又怀着一丝渺茫希望的目光。 “以不变应万变!” 贾琮的声音斩钉截铁,“让他们去演,让他们去跳。演得越真,跳得越高,露出的破绽才会越多!陛下心中的那点父子之情,经不起反复的试探和怀疑。我们只需稳坐钓鱼台,静待……鱼儿自己咬钩,或者,等那虚假的泡沫,自己破灭!” 他反手紧紧握住黛玉的手,目光坚定:“所以,玉儿,该做什么做什么。稍后,你依旧去寻岫烟妹妹,问她的心意。府中一切如常。至于朝堂……自有我去应对。” 贾琮的话语,如同定海神针,彻底驱散了黛玉心头的阴霾和不安。 她看着夫君那智珠在握的神情,深深吸了一口气,用力点了点头,眼中重新焕发出光彩。 “我明白了,琮哥哥。你放心,府中交给我。” 第372章 太子入宫 紫禁城,御乾殿外。 寅时末,天色尚是青灰。 太子的车驾悄无声息地驶入宫门,没有仪仗,没有喧哗。 车驾在御乾殿外停下,气氛肃杀得令人窒息。 车帘掀开,赵承在两名心腹太监的搀扶下,缓缓走下马车。 他身上裹着厚厚的锦裘,脸色在熹微的晨光下呈现出一种病态的苍白,比在西南时更加清瘦。 颧骨高耸,眼窝深陷,唯有一双眼睛,带着一种近乎偏执的戾气,死死盯着那象征着至高权力的鎏金殿门。 赵承深吸了一口带着深宫寒意的空气,强迫自己挺直那虚弱不堪的脊背。 成败,在此一举! 殿门无声地打开,戴权垂手侍立门边,声音平板无波:“太子殿下,陛下宣您觐见。” 赵承喉咙滚动了一下,甩开搀扶的太监,努力维持着储君的仪态,一步步踏入那熟悉又陌生的御乾殿。 殿内浓重的药味混合着一种腐朽的气息扑面而来。 弘元帝半倚在龙榻上,身上盖着厚厚的锦被。 他的脸色比赵承好不了多少,灰败中透着死气,但那双深陷的眼睛却异常锐利,如同鹰隼般钉在走进来的儿子身上。 那目光,带着审视,带着怀疑,带着一丝连他自己都不愿承认的希冀。 赵承强忍着心中的恐惧与怨愤,撩袍跪地,声音嘶哑哽咽。 “儿臣……儿臣叩见父皇!父皇……龙体可安?” 他伏在地上,肩膀微微耸动,似在极力压抑着激动。 弘元帝没有立刻让他起身,只是沉默地地扫视着他。 那瘦削的身形,那病态的脸色,那强撑的虚弱…… 与奏报中痊愈的形象相差何止千里! 一股被愚弄的怒火瞬间冲上心头,但看到儿子那副凄惨模样,那点残存的父子之情又让他心头发堵。 他剧烈地咳嗽起来,咳得撕心裂肺,帕子上染了刺目的猩红。 “咳咳……起……起来。” 弘元帝的声音沙哑得如同破风箱,“承儿……你……身体如何了?” 他问得极其直接,目光如刀,仿佛要看清内里的真相。 赵承心中警铃大作,连忙道。 “回父皇,儿臣……儿臣在山东得遇神医,伤病已然大愈!只是……只是长途跋涉,舟车劳顿,又心系父皇病情,忧思过甚,故而显得憔悴了些。” 他抬起头,努力想挤出一个康复的笑容,但那笑容在苍白的脸上显得格外僵硬勉强。 弘元帝盯着他,眼神愈发深邃难测。 大愈? 这副风一吹就倒的样子叫大愈? 他心中疑云密布,却并未点破,只是疲惫地挥了挥手。 “好了……回来就好。先去见过你母后。她日夜忧心于你。” “儿臣遵旨!父皇……保重龙体!” 赵承如蒙大赦,连忙叩首,心中却是一片冰凉。 父皇的眼神…… 没有惊喜,没有欣慰,只有无尽的审视和怀疑! 与御乾殿的沉郁压抑不同,坤宁宫内弥漫着一种脂粉香的暖意。 宫灯点得通明,驱散了清晨的寒意。 赵承踏入坤宁宫正殿,吴皇后早已盛装等候。 她快步迎上,未语泪先流,一把将比自己还高些的儿子紧紧搂入怀中,声音带着夸张的哭腔与激动。 “承儿!我的儿!你终于回来了!可想死母后了!让母后好好看看……天可怜见,怎么瘦成这样了?在西南受苦了……” 她捧着赵承的脸,泪眼婆娑。 赵承感受着母亲怀抱的冰冷和那浓烈到刺鼻的脂粉香气,心中没有半分暖意,只有麻木和一种被操纵的窒息感。 他木然地任由吴皇后抱着,低声道:“儿臣不孝,让母后担忧了。” “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吴皇后用帕子拭着根本不存在的眼泪,目光却越过赵承的肩膀。 精准地落在他身后那个被两名老嬷嬷半搀半架着、腹部已有明显隆起的女子身上。 柳氏穿着一身素净的藕荷色宫装,头垂得极低,身体在宽大的衣裙下微微发抖。 她能感觉到皇后那如同毒蛇般冰冷的视线扫过她的肚子,让她遍体生寒。 “这就是柳氏?” 吴皇后的声音瞬间变得温和,带着一丝关怀, “快过来,让本宫瞧瞧。可怜见儿的,怀着身子还一路颠簸,真是辛苦了。” 柳氏浑身一颤,在嬷嬷的搀扶下,踉跄着上前几步,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声音细弱蚊蚋。 “妾身……柳氏,叩见皇后娘娘千岁……” “快起来,快起来!如今你身子金贵,可跪不得!” 吴皇后亲自上前,虚扶了一把,指尖却似无意地重重按在柳氏冰凉的手腕上,带着不容抗拒的力道。 她的目光在柳氏苍白的脸上和隆起的腹部来回扫视,脸上挂着慈和的笑容,眼底却是一片冰冷的算计与掌控。 “好孩子,这一路可还安稳?胎象如何?太医怎么说?”吴皇后语气关切无比。 柳氏低着头,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 “回……回娘娘,托娘娘洪福,一路……尚算安稳。太医……太医说胎象……稳固。” “稳固就好!稳固就好!” 吴皇后满意地笑了,“这可是天大的喜事!是我大乾未来的皇孙!容不得半点闪失!” 她加重了“皇孙”二字,目光扫过殿内垂首肃立的宫女太监,带着警告的意味。 她转向身边一个眼神阴鸷的老嬷嬷。 “苏嬷嬷,柳侧妃一路辛苦,又怀着龙嗣,身子最是紧要。你亲自带她下去,好生安置在本宫后殿暖阁里,派最妥帖的人伺候着。饮食起居,一应用度,都要最好的!” “务必……确保皇孙万无一失!” “奴婢遵旨!” 苏嬷嬷立刻躬身应道,声音平板。 她走到柳氏身边,看似恭敬实则强硬地扶住她的胳膊,力道大得不容挣脱, “侧妃娘娘,请随奴婢来。” 柳氏身体僵硬,如同提线木偶般被苏嬷嬷和另一名宫女半架着,不由自主地向后殿走去。 她不敢回头,却能清晰地感受到背后那道来自太子与皇后冰冷而麻木的目光。 绝望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淹没了她。 她知道,自己和孩子,都已成为皇后棋盘上最关键的棋子,被严密地监控起来,直到……完成她们的使命。 暖阁? 那将是囚禁她和腹中骨肉的金丝牢笼! 而“万无一失”的背后,是她和孩子早已注定的悲惨结局。 坤宁宫金碧辉煌的殿宇,在柳氏眼中,已化为吞噬一切的冰冷坟墓。 第373章 蛊惑人心 坤宁宫正殿厚重的朱门无声闭合,隔绝了外间的寒意。 殿内暖香浮动,烛火煌煌,映照着金砖地上跪伏的身影和主位上那张雍容华贵却冰冷如玉石的面孔。 赵承依旧跪着,并非依礼,而是双腿灌了铅般沉重。 他抬起头,那双深陷的眼窝里,翻涌着屈辱、暴怒和一种近乎崩溃的疯狂。 他死死盯着吴皇后,声音从齿缝里挤出,带着血丝般的嘶哑: “母后!你告诉我!那贱人肚子里的……到底是什么?!” 吴皇后脸上的悲戚与激动瞬间褪去,如同揭掉了一层假面。 她缓缓坐回凤座,居高临下地看着失态的太子,眼神平静得令人心寒。 “是什么?” 她唇角勾起一丝冰冷的弧度,带着一种洞悉一切的残忍, “自然是‘皇孙’,是能救你性命、救我们母子前程的‘皇嗣’!怎么,我的儿,事到如今,你还在纠结这个?” “可那不是我的种!” 赵承猛地一拳砸在冰冷坚硬的金砖地上,骨节瞬间渗出血丝,他却感觉不到丝毫疼痛,只有心口被利刃反复剜割的剧痛, “我……我早就……早就废了!这满宫上下谁不知道?!那贱人肚子里的野种……野种!” 他嘶吼着,额头青筋暴起,像一头被逼到绝境、濒临疯狂的困兽。 “闭嘴!” 吴皇后猛地一拍凤座扶手,声音不高,却带着刺骨的寒意,瞬间压住了赵承的咆哮, “废了?谁准你说出这两个字?!太医呢?本宫说你好转,你便是好转!本宫说你能生,你便能生!只要本宫一日是皇后,这后宫上下,就没人敢质疑太子殿下的龙精虎猛!” 她站起身,曳地的凤袍裙摆拂过地面,一步步走到赵承面前,阴影将他笼罩。 她俯视着儿子扭曲痛苦的脸,声音低沉而极具穿透力,每一个字都敲在赵承脆弱的神经上。 “承儿,你给本宫听清楚!现在不是计较那贱婢肚子里是谁的孽种的时候!那根本不重要!重要的是,陛下信了!朝野信了!” “只要柳氏生下这个‘皇孙’,你储君之位就稳如泰山!那些虎视眈眈的眼睛,尤其是赵琮那个野种,就再没有半点机会染指大位!” 她伸出手,冰冷的手指猛地抬起赵承的下巴,迫使他看向自己那双燃烧着权力欲望的眼眸。 “你看着本宫!看着你母亲的眼睛!告诉我,你想要什么?是守着那可笑的、无用的自尊心,眼睁睁看着那个野种登上皇位,将你我母子踩入泥潭,永世不得翻身?” “还是忍着这一时之辱,咽下这口恶气,把属于你的皇位夺回来?!” 赵承被迫仰着头,身体剧烈地颤抖着,屈辱的泪水混着愤怒在眼眶里打转,却倔强地不肯落下。 吴皇后看着他挣扎,语气放缓,却带着更强的蛊惑。 “忍一时之气,成万世之基!只要大位在手,整个大乾都是你的!翻手为云,覆手为雨!到时候,你想要什么样的神医没有?” “西南?呵,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只要这世上还有能治好你的法子,倾举国之力,本宫就不信找不到!你的龙体,才是真正的国本!” 她的声音如同魔咒,带着令人窒息的诱惑力, “至于柳氏和她肚子里那个孽种……” 吴皇后的眼神骤然变得阴鸷狠毒, “待你登基之后,她们就是砧板上的鱼肉!你想怎么处置,就怎么处置!一杯毒酒?三尺白绫?还是打入冷宫,让她们母子在暗无天日里自生自灭,受尽折磨?全凭你心意!” “她们的存在,不过是你通往龙椅的一块踏脚石!用完了,碾碎了便是!” “现在,告诉本宫,” 吴皇后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 “你是要做个懦夫,被一个野种、一个贱婢肚子里的孽障击垮?还是要做这天下的主人,让所有欺辱过你、背叛过你的人,都匍匐在你脚下,生杀予夺?!” 赵承剧烈地喘息着,胸脯起伏不定。 母亲的话如同最猛烈的毒药,腐蚀着他残存的理智,却也点燃了他心底最阴暗、最扭曲的火焰。 皇位……生杀予夺……报复…… 那滔天的权势,那掌控一切的快感,像魔鬼的低语,一点点压倒了血脉的屈辱。 他眼中的疯狂并未消退,却开始掺杂进一种更为阴冷、更为贪婪的渴望。 他猛地闭上眼,再睁开时,那翻涌的泪意和暴怒已被强行压下,只剩下一种近乎麻木的阴鸷。 他挣开吴皇后冰冷的手指,缓缓地、僵硬地站起身。 锦裘滑落,露出他过分单薄的肩膀。 他没有再看吴皇后,目光空洞地投向殿顶那繁复华丽的藻井,声音嘶哑干涩,如同砂纸摩擦。 “儿臣……明白了。” 这简单的四个字,再无情绪,却透着一股令人心悸的决绝和妥协。 吴皇后满意地笑了,她轻轻拍了拍赵承冰冷僵硬的手臂, “好孩子,这就对了。去偏殿歇着,养精蓄锐。接下来的戏,还需要你这个‘大病初愈、喜得贵子’的太子,好好唱给陛下,唱给满朝文武看!” 她转身,仪态万方地走向凤座,声音恢复了一贯的平稳威严。 “苏嬷嬷,好生伺候太子殿下。柳侧妃那边,也仔细些,皇孙……不容有失。” 第374章 名分 睿亲王府后苑,一处临水的暖阁内。 窗外细雨初歇,几竿翠竹被洗得青翠欲滴,水珠顺着叶尖滴落湖面,漾开圈圈涟漪。 暖阁内却暖意融融,炭盆烧得正旺,空气中弥漫着清雅的梅香。 黛玉只着一身家常的雨过天青色云锦长裙,发髻松松挽起,斜簪一支羊脂玉簪,通身清雅温婉。 她坐在窗边的紫檀木圆桌旁,手中捧着一盏温热的杏仁茶,目光落在对面正在整理一叠画稿的宝钗身上。 宝钗今日穿了一身更为素净的秋香色软缎袄裙,发间也只别了一支素银嵌珍珠的梅花簪。 她正将一张张描绘着粤海风情的贝壳画小心收起,动作细致而专注。 宝琴则坐在稍远些的绣墩上,膝上摊开一本琴谱,手指无意识地划过书页,眼神却有些飘忽,偶尔会悄悄瞥向姐姐和黛玉的方向。 “宝姐姐,” 黛玉放下茶盏,声音轻柔,打破了暖阁内的宁静, “这些贝壳画,惜春妹妹的手艺越发精进了,琴丫头也画得有趣。” 宝钗抬起头,温婉一笑:“娘娘说的是。琴丫头贪玩,倒是跟着惜春妹妹学了不少。” 她将最后一张画稿放入匣中,合上盖子。 黛玉的目光落在宝钗脸上,带着了然的笑意,语气自然地道。 “昨日,我与琮哥哥商议过了。你的事,也该定下来了。” 宝钗整理匣子的手微微一顿,指尖在光滑的木面上停留了一瞬。 她没有立刻抬头,但黛玉清晰地看到,她那向来沉静如水的眸子里,有什么东西瞬间被点亮了,激荡起层层涟漪。 宝钗深吸了一口气,才缓缓抬起头,迎上黛玉温和而洞悉的目光。 脸上努力维持着平静,但微微泛红的眼眶和略显急促的呼吸,泄露了她内心的波澜。 “娘娘……” 宝钗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轻颤,她站起身,对着黛玉深深一福,姿态端方,却比任何时候都更显郑重, “宝钗……谢娘娘恩典。” 黛玉起身,亲手扶起她,笑容温煦真诚。 “你我之间,何须如此多礼?江南之言,琮哥哥从未敢忘。你的情义,你的才干,我们都看在眼里。这侧妃之位,是你应得的。过几日,琮哥哥便会正式上表礼部,为你请旨册封。” “姐姐,恭喜你!” 宝琴也放下琴谱,跑了过来,脸上是真心实意的欢喜,挽住宝钗的手臂。 然而,在那双清澈明亮的杏眼里,黛玉分明捕捉到了一闪而过的羡慕之色。 黛玉心中了然,面上却不动声色,只是含笑看着宝钗。 宝钗被妹妹挽着,感受着黛玉扶在她手臂上的温暖,心中百感交集。 多年的等待,深藏的情愫,家族的压力,未来的期许 ……在这一刻似乎都有了着落。 她反手握住黛玉的手,又紧了紧宝琴挽着她的手,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真切与动容。 “娘娘厚爱,殿下垂怜,宝钗……铭感五内。日后定当竭尽所能,襄助娘娘,侍奉殿下,以报恩德。” 黛玉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背:“一家人不说两家话。日后府中诸事,还需宝姐姐多多费心。” 暖阁内气氛温馨融洽,姐妹情深。 黛玉的目光不经意地扫过宝琴那张尚带稚气却已初露绝色的脸庞,那眼中残留的一丝羡慕,像投入湖面的小石子,在她心底轻轻荡开一圈涟漪。 她心中念头微转:这丫头也渐渐大了,心思也活络了 不过,此事倒不急在一时。 送走了宝钗姐妹,黛玉并未立刻回房。 窗外细雨已歇,天色透亮了些许,带着雨后的清新。 “紫鹃,备轿。” 黛玉吩咐道,声音恢复了平日的清泠, “去清风街会所。” “是,娘娘。”黛玉立刻应声,心知这是要去寻邢姑娘了。 清风街会所,是贾琮之前,特意让元春与宝钗主持筹建的一处雅致所在。 它并非寻常商铺,而是专供京城贵妇、宗室女眷们品茶、听琴、赏画、交流的私密场所。 明面上是风雅之地,实则是贾琮安置元春、宝钗,并借此编织关系网络、收集信息的枢纽。 后来,邢岫烟与晴雯,也被贾琮安排在此处帮忙。 会所位于城西幽静的清风巷,闹中取静。 黛玉的亲王仪仗并未大张旗鼓,只乘了一顶素雅的四抬暖轿,带着紫鹃、雪雁和几名护卫,悄然而至。 会所门前并无奢华装饰,只悬着一块乌木匾额,上书“清风雅集”四字,笔力遒劲内敛。 早有伶俐的管事婆子得了信,恭敬地在侧门迎候。 “给王妃娘娘请安!” 管事婆子带着几个穿着素雅得体的丫鬟,深深福了下去。 “起来。” 黛玉扶着紫鹃的手下了轿,目光扫过这清幽的庭院,假山流水,曲径通幽,几丛翠竹在雨后更显青翠欲滴,环境果然雅致不俗。 “邢姑娘可在?” “回娘娘,邢姑娘此刻正在‘听竹轩’整理新到的画册。” 管事婆子连忙引路,“娘娘这边请。” 黛玉微微颔首,随着引路,穿过月洞门,沿着铺着鹅卵石的小径,走向庭院深处一处被竹林半掩的轩室。 空气里弥漫着雨后泥土、竹叶的清香,还有一丝若有若无的墨香。 听竹轩内,布置得极为清雅。 临窗大案上铺着素宣,摆放着几卷画轴和几册古籍。 墙边博古架上陈列着一些精巧的瓷器、玉件。 邢岫烟穿着一身半新不旧的藕荷色素面长裙,外罩一件月白色比甲,正背对着门口,微微俯身,小心翼翼地用细布擦拭着一方端砚。 她身姿纤细,动作轻柔专注,仿佛与这满室的清雅融为一体。 “岫烟妹妹。” 黛玉在门口站定,轻声唤道。 邢岫烟闻声,动作一顿,立刻转过身来。 看到门口雍容清贵的黛玉,她眼中闪过一丝惊讶,随即放下手中细布,快步上前,屈膝行礼,声音带着一贯的温婉沉静。 “岫烟拜见王妃娘娘。不知娘娘驾临,有失远迎,请娘娘恕罪。” 黛玉上前一步,亲手将她扶起,微笑道。 “不必多礼。我今日是专程来找妹妹说说话的。” 黛玉的目光扫过轩内陈设,赞道。 “妹妹将这听竹轩打理得极好,清雅宜人,倒是个静心的好去处。” 邢岫烟垂眸,谦逊道:“娘娘过誉了。不过是做些分内之事,不敢当娘娘夸赞。娘娘请坐。” 第375章 安排 邢岫烟引着黛玉在窗边的湘妃竹榻上坐下,又亲自去沏茶。 紫鹃和雪雁会意地留在门口,与随行的丫鬟们一起守候。 邢岫烟端来一盏清茶,茶汤碧绿,香气清幽。 “娘娘尝尝,是今春的雨前龙井。” 黛玉接过,轻啜一口,点头道:“清香回甘,好茶。” 她放下茶盏,目光温和地落在邢岫烟身上,开门见山。 “岫烟妹妹,今日冒昧前来,是有一事,想亲口问问你的心意。” 邢岫烟心知黛玉此来必有要事,闻言神色更加专注,安静地看着黛玉。 “娘娘请讲,岫烟洗耳恭听。” 黛玉看着她清澈沉静的眼眸,缓缓道:“自南下粤海,妹妹一路相伴,心思细腻,性情温良。且这清风雅集自你接手后,经营的愈发优异。” “王爷与我,都看在眼里,记在心上。如今,王爷身份已定,开府建牙,府中……有些名分也该定下了。” 邢岫烟的心跳微微漏了一拍,似乎预感到了什么,长长的睫毛轻轻颤动了一下,但脸上依旧维持着平静,只是放在膝上的手指不自觉地微微收拢。 黛玉的声音更加温和:“琮哥哥与我商议,想给妹妹在府中一个名分,一个安稳的归宿。不知妹妹……意下如何?” 听竹轩内瞬间安静下来,只有窗外竹叶被风吹过的沙沙轻响,以及远处隐约传来的流水声。 邢岫烟沉默着,垂着眼帘,似乎在消化黛玉话语中的分量。 黛玉也不催促,静静地等待着。她能感觉到邢岫烟内心的波澜,这份沉默,反而显出她的慎重。 片刻后,邢岫烟抬起头,目光清澈依旧,却多了一份坦然的平静。她没有羞涩忸怩,也没有狂喜失态,声音依旧温婉,却带着一种通透的坚定: “娘娘厚爱,殿下垂怜,岫烟……感激不尽。” 她顿了顿,目光真诚地迎上黛玉的视线,“只是,岫烟出身微寒,性情疏淡,所求不过一方清净,能做些力所能及之事,便已心满意足。名分之重,实非岫烟所敢奢望,亦恐……有负娘娘与殿下的期许。” 黛玉听出了她话语中的婉拒之意,并非不愿,而是自认身份性情不配那“名分”二字带来的责任与瞩目。 她心中了然,却也更加欣赏邢岫烟的这份清醒与自持。 “妹妹过谦了。” 黛玉伸手,轻轻覆上邢岫烟放在膝上的手背,她的手温润微凉,“你的品性才情,琮哥哥与我皆深知。‘名分’二字,并非枷锁,而是府中对你的一份心意和尊重。” “妹妹不必有负担,更无需妄自菲薄。琮哥哥曾言,府中自当保你衣食无忧,不受委屈。若你愿意,这便是你永远的家。若你另有他想,我们也必尊重。” 黛玉的话语诚恳而温暖。 邢岫烟感受着手背上传来的温度,听着黛玉那句“永远的家”,心中那层因出身和经历而筑起的疏离感,仿佛被这暖意悄然融化了一角。 她眼中终于漾起一丝真切的水光,声音微带哽咽。 “娘娘……” 她深吸一口气,压下翻涌的情绪,目光变得异常明亮而坚定, “岫烟……明白了。殿下与娘娘待我一片赤诚,恩同再造。岫烟……愿意留下。名分是虚,情义为实。能追随娘娘与殿下,在府中有一席安身立命、略尽绵薄之地,便是岫烟此生最大的福分。岫烟不求其他,但求不负娘娘与殿下的信任。” 这便是她最真实的心意。 她所求的,不是高高在上的名位,而是一个被真心接纳,可以安稳度日和发挥所长的位置。 黛玉和贾琮给予她的尊重和庇护,远胜于一个虚名。 黛玉脸上露出了欣慰的笑容,用力握了握她的手。 “好妹妹!如此甚好!府中有你,也是我们的福气。” 她心中一块石头落地,“你安心在此处,这里清静雅致,也适合你。府中事务,若有需要你帮衬之处,我自会告知。” “是,岫烟随时听候娘娘吩咐。” 邢岫烟再次郑重应道。 两人相视一笑,气氛更加融洽。 黛玉正欲再问些会所近况,忽听门外传来一阵略显急促的脚步声,伴随着一个清亮的声音。 “岫烟姐姐!你看我新描的这个‘蝶恋花’绣样可还……哎呀!王妃娘娘?” 话音未落,一个穿着水红色比甲、梳着双丫髻的俏丽身影已出现在门口,手里还举着一张绣样,正是晴雯。 她看到黛玉,明显愣了一下,随即脸上绽开灿烂的笑容,连忙放下绣样,规规矩矩地行礼。 “晴雯给王妃娘娘请安!” 黛玉看着她风风火火的样子,不由莞尔。 “快起来。你这丫头,还是这般伶俐活泼。” 晴雯笑嘻嘻地起身,凑到邢岫烟身边,好奇地看了一眼黛玉,又看看邢岫烟,大眼睛忽闪忽闪的,似乎察觉到了两人之间不同寻常的温馨气氛。 邢岫烟微笑着对晴雯道:“娘娘刚来,正与我说会儿话。你方才说那绣样怎么了?” 晴雯立刻被转移了注意力,献宝似的拿起绣样。 “姐姐你看!我照着前儿宝姑娘送来的那幅古画上的蝶儿描的,翅膀这里的花纹,添了点新巧思……” 黛玉含笑看着她们讨论绣样,晴雯的活泼热烈与邢岫烟的沉静温婉形成鲜明对比,却又异常和谐。 这清风雅集,倒真如一方小小的世外桃源。 第376章 深宫惊变 紫禁城深处,宁寿宫。 太上皇斜倚在临窗的软榻上,手中捻着一串温润的菩提佛珠,眼神却锐利如鹰,穿透窗棂,望向御乾殿的方向。 殿内檀香袅袅,却驱不散那份凝重的暮气。 “承儿……回来了?” 太上皇的声音低沉,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嘲讽,打破了殿内的沉寂。 侍立在一旁的夏守忠躬身道。 “回上皇,是。寅时三刻,从朝阳门入宫,直入御乾殿面圣。柳侧妃……确已显怀,被皇后娘娘安置在坤宁宫后殿暖阁,由苏嬷嬷亲自看守,言称‘皇嗣万无一失’。” 太上皇捻动佛珠的手指微微一顿,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 “万无一失?呵,好一个万无一失!” 他浑浊却依旧精明的眼中寒光闪烁, “吴氏这蠢妇,真当天下人都是瞎子?承儿在西南什么光景,真当能瞒得过所有人的眼睛?如今弄个来历不明的肚子回来,就想堵住悠悠众口,坐稳储位?” 他冷哼一声,语气带着洞悉一切的冰冷, “弘元那孩子,虽被那点可怜的父子之情蒙了眼,但疑心已起。吴氏和承儿此刻,如同在万丈悬崖上走钢丝!他们想要这弥天大谎不破,唯一的法子……” 太上皇的话语陡然停住,眼神变得异常森寒。 “就是让弘元……永远开不了口!” 他缓缓吐出这几个字, “只要弘元一死,承儿身为太子,便可名正言顺继位!届时,一个‘皇嗣’在手,再加上吴氏多年经营,足以暂时压住朝堂!赵琮那孩子……再得势,也终究是臣!” 就在此时,殿外传来一阵极其急促的脚步声! “太上皇!太上皇!” 一个小太监跌跌撞撞地冲了进来,脸色煞白如纸,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声音带着哭腔和惊惶, “太妃娘娘……太妃娘娘她……突然呕血不止!太医……太医说……怕……怕是不成了!请您……请您速速移驾!” “什么?!” 太上皇如遭雷击,手中的菩提佛珠“啪嗒”一声掉落在厚厚的地毯上,滚落几颗。 他猛地站起身,身形竟摇晃了一下,旁边的夏守忠眼疾手快连忙扶住。 “带路!” 太上皇的声音嘶哑而急促,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惊惶,方才的权谋算计瞬间被巨大的恐惧淹没。 他推开搀扶,几乎是踉跄着大步冲出了宁寿宫。 太妃所居的寿康宫内,弥漫着浓得化不开的药味和一种令人窒息的绝望气息。 宫人们跪了一地,瑟瑟发抖。 太医们跪在屏风外,面无人色,额头紧贴地面。 屏风内,那张宽大的凤榻上,太妃形容枯槁,面色灰败如金纸,气息微弱得几乎难以察觉。 方才的呕血在她唇角和枕畔留下了刺目的暗红痕迹。 甄沐瑶跪在榻边,紧紧握着太妃一只冰凉枯瘦的手,泪水如同断了线的珠子,无声地滚落。 她本就清瘦,此刻更是面无血色,眼中充满了无助和深切的悲伤。 甄沐瑶用自己的帕子,小心翼翼地擦拭着太妃唇边的血迹,动作轻柔。 “母妃!母妃!” 太上皇冲进殿内,一把推开屏风,扑到榻前。 看到太妃这副模样,这位曾经叱咤风云的老人,瞬间红了眼眶,声音颤抖得不成样子。 他握住太妃另一只手,那手冰凉刺骨。 “晟……晟哥儿……” 太妃似乎听到了呼唤,缓缓地睁开了眼睛。 她的眼神已经涣散,却努力地聚焦在太上皇悲痛的脸上。 太妃动了动嘴唇,声音细若游丝,断断续续, “你……来了……好……好……” “我在!母妃,我在这儿!” 太上皇紧紧握着她的手,老泪纵横, “太医!快救太妃!” “太上皇……”为首的太医重重叩首,声音绝望, “太妃娘娘……油尽灯枯……臣等……无力回天……请太上皇……恕罪……” 太上皇身体剧震,他死死盯着太妃,喉头哽咽,说不出话。 太妃的目光艰难地移动,落在了跪在榻边、无声哭泣的甄沐瑶身上。 “瑶……瑶儿……” 太妃的声音更加微弱,却带着一种回光返照般的清晰和急切。 甄沐瑶连忙凑近,泣不成声:“太妃娘娘,沐瑶在……” 太妃枯瘦的手指,极其微弱地回握了一下甄沐瑶的手,又吃力地转向太上皇。 “晟哥儿……哀家……哀家最后……求你一事……” 太妃的眼神充满了哀求和不舍,死死盯着太上皇, “沐瑶……这孩子……” 她喘了口气,仿佛用尽了最后的力气, “甄家……甄家已是风雨飘摇……哀家……哀家去了……他们……更是无依无靠……” “求你……看在……哀家……伺候你一辈子的份上……给瑶儿……一个……前程……保全……保全甄家……” 太妃的目光在太上皇和甄沐瑶之间艰难地来回,充满了托付一切的恳求。 “哀家……想……想把瑶儿……许……许给……琮儿……” 太上皇瞬间明白了太妃的意思。 这是要为甄沐瑶,为风雨飘摇的甄家,寻一个最牢固的靠山! 睿亲王赵琮,无疑是最佳人选! 既能庇护甄沐瑶余生,又能借联姻之机,将甄家绑上赵琮的战车,为甄家谋一线生机! 这不仅是托孤,更是为甄家未来下的一步绝地求生的棋! 甄沐瑶听到太妃的话,身体猛地一僵,泪水凝在眼中。 她抬头看向太上皇,眼中充满了复杂的情绪。 太上皇看着太妃眼中那越来越微弱的光,感受着她指尖那几乎消失的力气。 “好!好!母妃,我答应你!” 太上皇没有丝毫犹豫,声音斩钉截铁,带着不容置疑的承诺,紧紧回握太妃的手, “我答应你!将沐瑶许给琮儿!做侧妃!有琮儿在,必能护她周全!甄家……只要安分守己,琮儿也必会保全他们!你……放心!” 听到太上皇如此明确的承诺,太妃灰败的脸上似乎绽放出一丝极其满足的笑意,那是一种心愿已了的解脱。 “好……好……谢……谢……” 她的声音彻底低了下去,握住太上皇和甄沐瑶的手,也彻底失去了力气,软软地垂落。 那双饱经沧桑的眼睛,永远地阖上了。 “母妃——!” 太上皇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悲鸣,紧紧抱住太妃尚有余温的身体,老泪纵横。 “太妃娘娘——!” 甄沐瑶伏在榻边,失声痛哭,长久压抑的悲恸终于彻底爆发出来。 寿康宫内,悲声震天。 太上皇抱着太妃的遗体,悲痛欲绝。 良久,他抬起头,布满血丝的眼看向跪在地上,哭得几乎昏厥的甄沐瑶,声音沙哑却。 “沐瑶,太妃遗愿,朕已应允。从今往后,你便是睿亲王侧妃!待太妃丧仪过后,朕会亲自下旨!” “你,还有甄家,只要不负朕与太妃所托,不负睿亲王,朕保你们一世安稳!” 第377章 丧钟与病榻 浑厚而悲怆的钟声,自紫禁城深处沉沉荡开,一声接着一声,穿透初露的晨曦,笼罩了整个京城。 咚——咚——咚—— 整整二十七响! 那是太妃薨逝的国丧之音! 唯有皇太后或地位等同皇太后的太妃大行,方有此哀荣。 钟声如无形的巨石,重重砸在每一个听闻者的心头。 权贵府邸、市井街巷,所有喧嚣瞬间凝滞,无数道目光惊疑不定地投向那红墙黄瓦的宫阙深处。 太妃……竟在此时薨了! 这突如其来的国丧,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巨石,瞬间在朝野上下激起了滔天巨浪,更在原本就波谲云诡的夺嫡暗流中,投下了一道浓重的的阴影。 几乎与钟声同时传出的,是另一个令人心悸的消息。 太上皇因悲恸过度,急怒攻心,竟当场呕血昏厥,如今亦是病势沉重,卧榻不起! 宁寿宫已闭门谢客,太医如临深渊。 一日之间,大乾宫廷的最高处,接连倾倒了两根擎天巨柱! 消息如同长了翅膀,瞬间飞入睿亲王府。 贾琮与黛玉正在用早膳,闻听丧钟与急报,两人同时放下了碗筷,脸色凝重至极。 “二十七响……太妃娘娘!” 黛玉失声低呼,眼中满是震惊与痛惜。 “太上皇急怒呕血……” 贾琮的声音低沉得可怕,眼中寒芒如电,“这绝非巧合!吴氏母子回京,太妃便薨,上皇病倒……好一个连环局!” 他霍然起身,玄青锦袍无风自动,一股凛冽的杀意弥漫开来。 这分明是有人借太妃之死,进一步撼动太上皇这最后的定海神针,为他们的阴谋扫清障碍! “琮哥哥!” 黛玉握住他的手,指尖冰凉,“此时务必冷静!上皇病重,宫中情势瞬息万变,你……” 话音未落,映月已气喘吁吁地奔至暖阁外。 “王爷!戴权公公亲自来了,传太上皇口谕,急召您即刻入宫,觐见上皇!” 贾琮与黛玉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彼此眼中的凝重。 “更衣!” 贾琮沉声下令,声音斩钉截铁。 宁寿宫内,药气与沉檀的香气混合,却压不住那股沉沉的暮气与衰败。 曾经威严煊赫的宫殿,此刻笼罩在一片令人窒息的寂静与哀伤之中。 重重帷幔低垂,光线昏暗。 太上皇躺在宽大的龙榻上,身上盖着明黄锦被,脸色灰败,眼窝深陷,呼吸微弱而急促。 榻前跪着几名须发皆白、战战兢兢的太医。 甄沐瑶一身素白孝服,未施脂粉,眼眶红肿如桃,更显清减憔悴。 她如同一株失了依凭的素心兰,静静侍立在太上皇榻旁不远处,低垂着眼帘,长长的睫毛上犹挂着未干的泪珠,周身萦绕着化不开的哀戚与茫然。 殿门轻启,贾琮在戴权引领下快步而入。 他一眼便看到了榻上气息奄奄的太上皇,心头猛地一沉。 再看到旁边素衣白裳、形容枯槁的甄沐瑶,那份凄楚无助狠狠撞进他心底。 “孙儿赵琮,叩见皇祖父!” 贾琮撩袍,郑重地跪倒在榻前冰凉的金砖地上,声音带着真切的忧急, “皇祖父!您……您千万保重龙体!” 听到贾琮的声音,太上皇紧闭的眼皮剧烈地颤动了几下,极其艰难地睁开了一条缝。 那浑浊的眼珠转动着,好一会儿才聚焦在贾琮脸上。 “琮……琮儿……” 太上皇的声音嘶哑微弱,如同破旧的风箱,每一个字都耗费着巨大的力气。 他枯瘦如柴的手,在锦被上摸索着,似乎想抬起来。 贾琮连忙膝行上前,双手紧紧握住太上皇那只冰冷颤抖的手。 “孙儿在!皇祖父,孙儿在!” 太上皇的手异常冰冷,却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死死反握住贾琮的手腕,指甲几乎要嵌进他的皮肉里! “琮……琮儿……” 太上皇浑浊的眼睛死死盯着贾琮,喘息着,断断续续,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和决绝, “太妃……走……走了……她……她走前……把……把沐瑶……托付给……给了你……” 贾琮心头剧震,目光下意识地扫向一旁脸色瞬间煞白、身体微微摇晃的甄沐瑶。 太妃临终托孤!竟是如此! “朕……朕答应了!” 太上皇的声音陡然拔高了一些,“朕……代太妃……做主!将……将甄氏沐瑶……许……许配与你……为……为侧妃!” “咳咳咳……” 一阵剧烈的咳嗽打断了他的话,太上皇咳得撕心裂肺,嘴角再次溢出暗红的血丝。 甄沐瑶惊呼一声,扑到榻边,用素帕颤抖着为他擦拭。 太上皇猛地抓住甄沐瑶的手腕,将她冰凉的手与贾琮的手强硬地按在了一起! 三只手,一只枯槁冰冷,一只沉稳有力,一只纤细颤抖,在冰冷的空气中紧紧相叠。 “你……你们……听……听旨!” 太上皇用尽全身力气嘶吼,眼睛瞪得极大, “待……待太妃……丧仪……毕……朕……亲下……赐婚……旨意!” 他的目光在贾琮和甄沐瑶脸上来回扫视,带着最后的、不容置疑的命令。 “琮儿……护……护好她!护好……甄家!这……这是……太妃……最后……心愿!也……也是……朕……朕……对你……的……重托!” 说完这最后一句,太上皇仿佛耗尽了所有精气神,身体猛地一软,抓着两人的手也无力地松开。 重重跌回榻上,双眼翻白,再次陷入昏厥,只有胸口微弱的起伏证明他还活着。 “皇祖父!” “太上皇!” 惊呼声四起,太医们慌忙扑上前施救,殿内一片混乱。 贾琮的手还维持着被按住的姿势,掌心传来甄沐瑶冰凉指尖的剧烈颤抖。 他抬起头,目光复杂地看向她。 贾琮缓缓收拢手掌,将那冰冷颤抖的手完全包裹在自己温暖而有力的掌心。 他直视着甄沐瑶盈满泪水的双眼,声音低沉而清晰。 “沐瑶……我答应皇祖父,也答应你。” “从今往后,你是我睿亲王府的人。你的安危,甄家的存续,皆系于我身。” “有我赵琮在一日,必护你周全,不负太妃所托,皇祖父之命!” 甄沐瑶的身体猛地一颤,泪水终于决堤般汹涌而出。 她没有说话,只是反手紧紧抓住了贾琮的手,如同溺水之人抓住了唯一的浮木。 第378章 风起浪涌 坤宁宫内殿,厚重的帷幕隔绝了外面隐约传来的丧钟余音。 吴皇后端坐在妆台前,铜镜映出她妆容精致却难掩一丝疲惫与亢奋交织的脸。 贴身宫女青鸾正小心翼翼地用玉梳为她梳理着发髻。 一个心腹太监无声无息地闪入内殿,跪地低声道。 “启禀娘娘,宁寿宫传来确切消息:太妃确已薨逝!太上皇悲恸呕血,昏迷不醒,太医言……凶险万分!睿亲王赵琮已被急召入宫!” 吴皇后执起玉梳的手微微一顿,镜中的双眸瞬间爆发出骇人的精光! 那光芒,是狂喜,是狠戾,是终于等到时机的疯狂! “好……好!好一个天赐良机!” 她猛地站起身,华丽的凤袍裙摆划过一道冰冷的弧线。 她快步走到内室一个紧锁的紫檀木柜前,亲自用贴身钥匙打开,取出了那只装着致命药粉的白玉小瓶。瓶身在烛光下泛着幽冷的光泽。 吴皇后拔开瓶塞,看着里面那细微如尘的白色粉末,眼神如同淬了毒的匕首。 她走到每日送往御乾殿的参茶旁,那杯盏正由另一个心腹宫女捧着。 “今日的剂量……” 吴皇后的声音压得极低,带着一种孤注一掷的残忍, “加倍!” 捧着茶盏的宫女手剧烈地一抖,险些将茶盏摔落,脸色瞬间惨白如纸。 吴皇后冰冷的眼刀扫过去:“嗯?!” 那宫女吓得魂飞魄散,连忙死死稳住手,颤抖着点头。 “奴……奴婢遵旨!” 吴皇后不再看她,亲自用一根细长的金簪,极其小心地挑起比往日多一倍的白色粉末,轻轻抖落进那碗温热的参茶之中。 粉末遇水即溶,瞬间消失无踪,仿佛从未出现过。 “去。” 吴皇后将空了的玉瓶收回袖中,声音恢复了惯常的平稳, “‘小心’伺候陛下用药” 御乾殿内,药气与沉檀的气息交织,却压不住那股沉沉的死寂。 弘元帝半倚在龙榻上,明黄的锦被衬得他脸色愈发灰败,唯有一双深陷的眼睛,在昏暗的光线下亮得惊人,如同即将燃尽的炭火,迸发着最后刺目的光。 他手中捻着一份来自西南、语焉不详的密报,指节因用力而泛白。 殿门被无声推开,捧着参茶的宫女垂着头,脚步轻得像猫,小心翼翼地来到龙榻前。 “陛下……” 宫女的声音细若蚊蚋,带着无法掩饰的颤抖, “参……参茶好了,娘娘吩咐,请陛下趁热用……” 弘元帝眼皮都未抬一下,只从喉咙里发出一声模糊的“嗯”,依旧盯着手中的密报。 宫女僵在原地,捧着托盘的手微微发抖,滚烫的杯壁灼着她的指尖。 她想起皇后阴鸷的眼神,想起自己一家老小的性命都捏在那只玉瓶里。 “陛……陛下……” 她鼓起残存的勇气,声音抖得不成样子, “娘娘说……说这参茶最是滋补,务必……务必看着陛下用下……奴婢……奴婢……” “放肆!” 一声低沉的呵斥骤然响起! 戴权悄无声息地出现在宫女身侧,面白无须的脸上罩着一层寒霜,那双平日里总是半垂着的眼睛此刻锐利如刀,死死钉在宫女煞白的脸上。 “陛下龙体违和,需静养!岂容你在此聒噪?放下东西,滚出去!” “戴……戴公公……” 宫女吓得魂飞魄散,膝盖一软几乎跪倒。 “滚!” 戴权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抗拒的威压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杀意。 宫女浑身一颤,再不敢多言,慌忙将托盘放在龙榻旁的小几上,如同身后有厉鬼追赶般,踉跄着倒退几步,几乎是逃出了御乾殿。 厚重的殿门在她身后无声合拢,隔绝了内外。 殿内重归死寂,只剩下弘元帝略显粗重的呼吸声。 戴权立刻转身,快步走回榻边,垂首肃立。 弘元帝终于缓缓抬起了头。 他没有看那杯依旧冒着袅袅热气的参茶,目光却越过戴权,落在了龙榻对面窗棂下,一盆原本枝叶繁茂、象征长寿的罗汉松盆栽上。 那盆栽此刻的模样,触目惊心! 曾经油绿的叶片大半已枯萎卷曲,呈现出一种不祥的焦黄与诡异的紫黑色斑点,稀稀拉拉地挂在同样枯槁的枝干上。 盆中泥土板结干裂,散发着一股若有若无、令人作呕的甜腥气,与殿内的药味混合,形成一种死亡的气息。 这株曾得他喜爱的松树,如今已是一盆散发着腐朽气息的枯槁死物。 弘元帝的嘴角,极其冰冷地向上扯动了一下,形成一个充满讥诮与寒意的笑容。 “呵……” 一声沙哑的冷笑从他喉间逸出,带着洞悉一切的疲惫和刺骨的悲凉, “果然……坐不住了。” 他伸出那只枯瘦得只剩一层皮包骨的手,颤巍巍地,端起了小几上那杯刚刚送来的参茶。 杯壁温热,茶水澄澈,散发着上好老山参特有的微苦香气。 弘元帝的手很稳,没有丝毫犹豫。 他微微倾身,手臂越过床沿,将杯口对准了那盆已然衰败死亡的罗汉松。 哗—— 温热的、被皇后寄予了“万无一失”厚望的参茶,尽数倾泻而下,浇灌在枯死的根茎与散发着甜腥气的泥土上。 茶水迅速渗入,只留下深色的水渍,无声无息,仿佛只是给这盆早已被毒死的植物,又添了一抔催命的黄土。 “果然……和父皇预料的一样。” 弘元帝的声音低沉沙哑,每一个字都像是从肺腑深处艰难地挤出来,带着浓重的血腥气, “朕的‘好皇后’……终究是……等不及了……” 他将空杯随手丢回托盘,发出一声清脆的碰撞声,在死寂的殿中格外刺耳。 “陛下!” 戴权“噗通”一声跪倒在地,额头重重磕在金砖上,声音带着压抑的愤怒和一丝哽咽, “狼子野心,其心可诛!逆贼已露獠牙!奴才斗胆,请陛下示下,是否立刻……” 他猛地抬起头,眼中寒光暴射,手在颈间做了一个凌厉的斩杀动作! 此刻收网,坤宁宫上下,一个也逃不掉! 弘元帝剧烈地咳嗽起来,咳得整个身体都在抽搐,苍白的脸上泛起病态的潮红。 戴权慌忙起身,为他抚背顺气,递上干净的帕子。 咳声暂歇,帕子上赫然又多了一抹刺目的猩红。 弘元帝喘息着,无力地靠回软枕,眼神却依旧锐利如鹰隼。 他缓缓地,极其坚定地摇了摇头。 “不……” 他喘息着,声音虽弱,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帝王决断, “现在……还不到时候……” 他浑浊的目光投向殿顶那繁复的蟠龙藻井,仿佛要穿透这重重宫阙,看到坤宁宫,看到西南,看到所有隐藏在暗处的魑魅魍魉。 “她既敢下毒……那柳氏腹中所谓的‘皇嗣’……便是她最后的依仗!她必会死死攥在手里,当做翻盘的筹码!朕……要看看……” 弘元帝的眼中,在无边的愤怒与冰冷的算计之下,竟极其矛盾地,闪过了一丝近乎渺茫的期盼, “朕要亲眼看看……那……那孩子……” 他的声音渐渐低了下去,最后几不可闻,唯有一双眼睛死死盯着殿门方向。 那期盼虽微弱如风中残烛,却顽固地存在着,成为这位垂暮帝王此刻心中,唯一一点尚存温度的光。 戴权跪在榻前,看着皇帝眼中那点微弱的光,心中翻江倒海,最终化作一声沉重的叹息,深深埋下头去。 “奴才……明白了。” 御乾殿内,参茶浇灌枯松的余沥未干,甜腥的死亡气息与浓郁药味纠缠,沉甸甸压在戴权心头。 他跪在冰冷的金砖上,看着龙榻上喘息渐平,眼神却愈发幽深的弘元帝,喉头滚动,终是将那句“陛下保重龙体”的劝慰咽了回去。 此刻的沉默,比任何言语都更令人窒息。 “戴权……” 弘元帝的声音嘶哑,“坤宁宫那边……柳氏……可‘安好’?” 戴权心领神会,立刻低声道:“回陛下,苏嬷嬷亲自守着,如同铁桶,一只苍蝇也飞不进那暖阁。皇后娘娘……怕是比任何人都更在意那肚子里的‘皇嗣’。” 弘元帝嘴角扯动,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冷笑。 “好……好得很!她既要演这出戏,朕……就陪她演下去!传朕口谕……” 他顿了顿,深吸一口气,仿佛凝聚着最后的气力, “着太医院院判,申时三刻,至坤宁宫为柳侧妃……请脉安胎!朕……要听最详细的脉案!” “奴才遵旨!” 戴权深深叩首,眼中精光一闪。 这是投石问路,更是引蛇出洞! 皇后若真敢在脉象上做手脚,便是自寻死路! 他起身,无声退下安排,留下弘元帝一人,在死寂与药味中,对着那盆彻底枯死的罗汉松,眼中那点微弱的光,在冰冷的算计下挣扎摇曳。 宁寿宫内殿,厚重的明黄帷幔依旧低垂,檀香袅袅,却驱不散那份刻意营造的沉重暮气与哀伤。 宫人皆被屏退至外殿,连夏守忠也只守在殿门内三尺处,垂手肃立,眼观鼻鼻观心。 龙榻上,太上皇赵晟闭目躺着,脸色在昏暗光线下依旧显得灰败,呼吸微弱而悠长,仿佛随时会断绝。 然而,就在贾琮与甄沐瑶的身影消失在殿门之外,那沉重的殿门“咔哒”一声彻底合拢的瞬间 —— 榻上之人,眼皮倏然睁开! 那双曾浑浊不堪、充满死气的眼睛,此刻竟锐利如电! 哪里还有半分濒死之人的昏聩? 只有深不见底的疲惫和冰冷的清明! 他缓缓地、极其小心地撑坐起身,动作虽显迟缓僵硬,却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力量感。 锦被滑落,露出内里并非单薄寝衣,而是一身玄青色的细棉布常服。 “咳……” 一声压抑的低咳从他胸腔深处传来,带着痰音,却也中气犹存,远非先前那破风箱般的嘶喘。 “主子!” 夏守忠悄无声息地掠至榻前,他单膝跪地,双手稳稳托住太上皇的手臂,声音压得极低,带着难以抑制的激动与后怕, “您……您可吓死老奴了!方才那口血……” “无妨。” 太上皇的声音低沉沙哑,却异常清晰沉稳。 他接过夏守忠递来的温热参汤,抿了一口,润了润干裂的嘴唇,眼中寒芒闪烁, “一点鸡血混着药汁罢了。不演得真些,如何骗得过那些藏在暗处的眼睛?又如何……让琮儿那小子,心甘情愿接下沐瑶这步棋?” 他放下参盏,目光投向紧闭的殿门方向,仿佛能穿透厚重的门扉,看到离去的贾琮与甄沐瑶。 “晟哥儿那边……如何了?” 太上皇问的是弘元帝,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绷。 夏守忠立刻回道:“主子放心。戴权那老狗还算得力。坤宁宫送去的‘加料’参茶,陛下……一滴未沾,全数‘喂’给了窗下那盆松树。陛下已命太医院院判申时三刻去给那柳氏‘请脉’了。” “哼!” 太上皇鼻腔里发出一声重重的冷哼,眼中杀机毕露, “蛇蝎毒妇!竟真敢对天子下如此毒手!看来承儿那副鬼样子,她也心知肚明,是铁了心要一条道走到黑!” 他枯瘦的手指在锦被上无意识地敲击着,发出沉闷的“笃笃”声,如同战鼓的余韵。 “晟儿心软,还存着那点可怜的念想,想看看那肚子……是真是假。” 太上皇的声音冰冷如铁,“也好。就让他亲眼看看,他寄予厚望的太子,他‘贤良淑德’的皇后,究竟是何等面目!只有彻底断了这念想,他才能狠下心,将这祸根彻底拔除!” 夏守忠垂首:“主子深谋远虑。只是……皇后那边既已动手,恐狗急跳墙。睿亲王殿下虽已应下婚事,但此刻殿下被牵制在宫中,宫外……” “宫外?” 太上皇嘴角勾起一抹弧度,那是一种对棋盘上所有棋子生杀予夺的掌控感, “牛继宗、柳芳那些人,是摆设吗?朕‘病危’,琮儿‘侍疾’,这消息放出去,那些依附吴氏和忠顺王的魑魅魍魉,能忍得住不跳出来?” 他微微侧首,目光如电,射向殿内一处光线最暗的角落。 “玄一。” 阴影中,一个穿着普通太监服饰、气息几乎与黑暗融为一体的身影无声无息地浮现,单膝跪地,头颅深埋。 “属下在。” “传讯‘惊蛰’。” 太上皇的声音斩钉截铁,每一个字都带着杀伐之气, “所有暗桩,全部激活!给朕死死盯住忠顺王府、温体仁余党、九门提督衙门!尤其是……京营!” “凡有异动者——” 太上皇眼中寒光暴涨,手在颈间做了一个与戴权如出一辙、却更加凌厉决绝的斩杀动作, “无论官职,无论牵连,就地格杀!不必回禀!” “遵旨!” 黑影玄一的声音如同金铁交鸣,没有丝毫迟疑,身形一晃,再次融入阴影,仿佛从未出现过。 殿内重新陷入沉寂,只有烛火偶尔爆开的轻微噼啪声。 太上皇缓缓靠回软枕,闭上双眼,脸上那层刻意维持的灰败病气似乎褪去了一丝,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沉的、如同蛰伏巨兽苏醒前的疲惫与威压。 “风雨已至……” 他喃喃低语,声音在空旷的殿内回荡,带着一种宿命般的苍凉与铁血, “这盘棋,也该……收网了!” 宁寿宫外,国丧的钟声余韵似乎还未散尽。 宫墙内,一场无声的惊雷,已然在太上皇冰冷的杀令中,轰然炸响! 宁寿宫那扇沉重的殿门在身后无声合拢,隔绝了内里刻意营造的沉沉暮气与檀香哀伤。 贾琮快步走在宫墙夹道间,玄色亲王常服的下摆被风卷起凛冽的弧度。 “王爷,步辇备好了。” 小太监在宫门处垂手恭立,声音压得极低。 贾琮脚步未停,只从喉间沉沉应了一声:“嗯。” 他踏上步辇,目光扫过宫墙之上略显紧张的禁军岗哨,以及远处隐约可见的、已开始挂起素白孝幡的宫阙檐角。 太妃薨逝的国丧钟声虽已停歇,但整个皇城无形中已然绷紧,空气中弥漫着山雨欲来的沉重与肃杀。 “回府!”他沉声下令。 睿亲王府,灯火通明。 黛玉早已得报,此刻正等在二门内的穿堂暖阁里。 她未着大妆,只一身素净的月白绫袄,外罩银鼠比甲,发髻间簪着素银簪子,眉宇间凝着挥之不去的忧色。 太妃薨逝的消息已然传开,她知道贾琮被急召入宫,此刻见他面色沉凝地归来,心更是悬到了嗓子眼。 “琮哥哥!” 黛玉迎上前,未及行礼便被他一把扶住胳膊。 贾琮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但更多的是凝重与紧迫。 他屏退左右,只留了雪雁和紫鹃在门口守着。 “玉儿,” 他声音低沉,语速极快,“太妃薨逝,国丧已启。按制,在京勋贵命妇皆需入宫哭临。明日,你便随老太太一同进宫。” 黛玉心头一紧,立刻察觉到他话语中那份不同寻常的紧绷。 “琮哥哥,宫里……情形如何?太上皇他……” 贾琮眼神复杂,只轻轻捏了捏她的手臂。 “太上皇悲恸过度,龙体……凶险。我需留在宫中侍疾。” 他刻意加重了“侍疾”二字,目光深深地看着黛玉。 黛玉是何等七窍玲珑心? 刹那间便明白了这“侍疾”背后潜藏的惊涛骇浪! 她玉指下意识地攥紧了帕子,指尖微微发白。 能让琮哥哥如此凝重,甚至需要特意告知她“侍疾”,这绝非寻常! 她强压下心头的惊悸与担忧,迎上贾琮的目光,那双清澈的眸子里只剩下绝对的信任与坚定。 “我明白了。” 她用力点头,声音虽轻却斩钉截铁,“琮哥哥放心,老太太那边,我会跟着。府里……有我。” 无需多言,她已明了此刻王府便是贾琮的后方,必须稳如磐石。 她更明白,贾琮让她跟着贾母,既是明面上的礼数,更是让她在命妇圈中成为他的眼睛和耳朵,留意所有风吹草动。 贾琮眼中掠过一丝暖意,有妻如此,夫复何求? 他松开手,沉声道:“好!” 他不再停留,转身大踏步走向外书房,玄色的身影很快消失在回廊尽头。 书房内灯火通明,张武早已如标枪般肃立等候,一身劲装,风尘仆仆之色未退,显是刚回府不久。 “王爷!”张武抱拳行礼。 “张武!” 贾琮直接走到书案后,铺开一张素笺,提笔蘸墨,笔走龙蛇。 他飞快写就两封内容几乎一致的密信,封好火漆。 “你亲自去!” 贾琮将信递出,目光如炬,盯紧张武, “一封给牛继宗!一封给柳芳!告诉他们——” 他声音压得极低,却字字重若千钧,“‘惊蛰已至,蛇鼠欲动。闭门谢客,整兵秣马!’” 张武神色一凛! 他双手接过密信,感受到信笺上残留的笔锋锐气! “属下遵命!” 张武没有任何废话,将密信贴身藏好, “王爷放心,末将亲自送到牛、柳二位大人手上,亲眼看着他们阅后焚毁!” “嗯。” 贾琮颔首,补充道,“只带两名亲兵,换便装,从角门出,绕道而行,务必隐秘!” “是!” 张武抱拳,转身大步流星离去。 书房内只剩下贾琮一人。 他并未坐下,负手立于窗前,望着窗外沉沉的夜色。 寒风扑打着窗纸,发出呜咽般的声响。 他眉头紧锁,脑海中飞速掠过一张张面孔。 坤宁宫那蛇蝎心肠的皇后,她那疯癫无用的太子儿子,蛰伏在忠顺王府阴影里的老狐狸…… 思绪翻涌间,一个名字忽然刺入脑海 ——宝玉! 琪官! 那个被忠顺王掌控、曾试图蛊惑宝玉的戏子! 前番探春已报,宝玉虽被拘在府中,但心绪浮躁,言语间多有怨怼不忿。 如今太上皇病危、自己侍疾的消息一旦传出,忠顺王那头老狐狸会如何利用琪官? 会不会再次将主意打到宝玉这个糊涂虫身上? 贾琮眼神骤然一寒! 他猛地转身,快步走到书房门口,沉声唤道:“小红!” 小红立刻从廊下阴影中闪出,垂手侍立:“王爷。” 贾琮看着她,语速极快:“你现在立刻去西府,寻三姑娘探春!告诉她——” 他顿了顿,每一个字都清晰冰冷,“‘风紧,看住池中鱼,莫让其跃出水面,搅浑一池水!若有妄动,即刻报我!’” 小红心领神会,虽不知具体是什么,但她知道只需将信息传到即可。 她用力点头:“奴婢明白!” 说罢,转身便跑,娇小的身影很快消失在通往西府的游廊深处。 贾琮这才缓缓吐出一口浊气,重新走回书案后,他缓缓抬起手,指节在坚硬的紫檀木书案上,轻轻敲击。 笃,笃,笃。 声音沉闷,却仿佛带着金戈铁马的回响,在这寂静的深夜里,传得很远,很远。 第379章 荣府异动 荣国府,探春院内。 烛火通明,探春尚未安寝。 她正坐在书案前,执笔凝眉,对着摊开的账册,心思却全然不在那些银钱数目上。 太妃薨逝的钟声似乎还在耳边回荡,琮三哥被急召入宫…… 这绝非吉兆。 急促的脚步声在院外响起,随即是侍书压低的声音。 “姑娘,小红姐姐来了,说有急事。” 探春心下一凛:“快请!” 小红快步进来,气息微喘,也顾不得行礼,凑近探春耳边,将贾琮的话一字不落地复述了一遍。 “‘风紧,看住池中鱼,莫让其跃出水面,搅浑一池水!若有妄动,即刻报我!’” 探春握着笔杆的手指瞬间收紧,指节泛白! 她猛地抬眼,目光锐利如电,直射向宝玉院子的方向! “池中鱼”……宝玉! 琮三哥竟在这等关头特意传讯,让她盯死宝玉!这意味着什么? 她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的惊涛骇浪,对小红沉声道。 “回去告诉王爷,我知道了!” 小红点头,匆匆离去。 探春放下笔,站起身,走到窗边,猛地推开窗棂! 凛冽的寒风夹杂着细碎的雪粒子,猛地灌入温暖的室内,吹得烛火剧烈摇曳,在探春紧绷的脸上投下明暗不定的光影。 “侍书!翠墨!” 探春的声音斩钉截铁,带着不容置疑的威势。 “在!”两个大丫鬟立刻应声上前,神情肃然。 “即刻起,加派人手,给我把二哥哥的院子围了!” 探春的眼神锐利如刀锋,“不是寻常的看守,是‘围’!前门后门、角门小门,一处都不许漏!没有我的亲笔对牌,任何人——包括老太太身边的人” “想进去见二哥哥,一概给我拦下!若敢硬闯,立刻捆了,押到柴房去等琮三哥发落!” “是!” 侍书和翠墨心头一凛,知道事态严重,不敢有丝毫怠慢,立刻转身去安排人手。 探春深吸一口冰冷的空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琮三哥特意传讯,用“池中鱼”点明宝玉,又强调“风紧”,这绝非寻常。 宫里的丧钟、琮三哥的紧急召见、这突如其来的警戒…… 山雨欲来风满楼! 宝玉那个糊涂性子,平日里被琪官几句疯话就撩拨得心神不宁。 如今这敏感关头,若再被有心人利用,说出什么大逆不道的话,做出什么不可挽回的事,整个荣国府顷刻间就是灭顶之灾! 她必须把宝玉牢牢按在院子里,隔绝一切可能的外来蛊惑! 然而,探春刚安排妥当,院外又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还夹杂着婆子们惊慌的低语。 一个小丫头慌慌张张地跑进来。 “三姑娘!不好了!大太太……大太太带着王善保家的,气势汹汹地往二爷院里去了!说是……说是要查问二爷院里份例超支的事,还口口声声说咱们府里如今艰难,不能由着二爷胡花,要……要克扣二爷的用度!” 探春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眼中怒火升腾! “蠢妇!不知死活的东西!”她低声怒斥。 邢夫人早不来晚不来,偏偏在这等要命的关口来生事! 她哪里是关心什么份例超支? 分明是得了谁的暗示,或是自己嗅到了什么“机会”,想趁机打压宝玉,甚至借题发挥,搅乱局势! 她这莽撞的一闯,自己设下的“围”岂不形同虚设? 若让她闯进去,再当着宝玉的面说出什么刻薄话,或者被躲在暗处的人利用…… “走!” 探春当机立断,抓起一件厚实的斗篷披上,带着几个健壮的婆子,疾步如风地向宝玉的院子赶去。 宝玉院内。 院门果然已被探春派来的人守住,气氛紧张。 邢夫人带着王善保家的和几个心腹婆子,正被拦在门口,脸色铁青,尖利的声音在寒夜里格外刺耳。 “反了!反了天了!我堂堂荣国府大太太,连侄子的院子都进不得了?你们这些狗奴才,谁给你们的胆子?给我滚开!再敢拦着,仔细你们的皮!” 守门的婆子们得了探春严令,虽然畏惧邢夫人身份,却也不敢放行,只是苦苦拦着,口中不住解释。 “大太太息怒,是……是三姑娘的吩咐……” “探丫头?” 邢夫人冷笑一声,声音拔得更高,充满了刻薄的怨气, “她一个未出阁的姑娘,管天管地,还敢管到我头上来了?这府里还没轮到她做主呢!给我让开!” 就在她推搡着要硬闯之际,探春冰冷的声音自身后响起。 “大太太好大的威风!” 众人回头,只见探春披着斗篷,面罩寒霜,带着人快步走来。 她目光如电,直射邢夫人,那气势竟让邢夫人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 “三丫头,你来得正好!” 邢夫人定了定神,立刻挺起胸膛,指着守门的婆子, “你瞧瞧!你瞧瞧这些奴才!连我都敢拦!还有没有规矩了?我不过是来看看宝玉,查问一下他院里用度,这也是为府里节俭着想!你倒好,先把人围起来,怎么?宝玉是囚犯了不成?” 探春根本不接她关于份例的茬,只冷冷道。 “大太太要查用度,自可拿了账册对质,何须深夜硬闯二哥哥院子?如今太妃薨逝,国丧期间,阖府上下皆需谨言慎行,恪守规矩。” “我奉老太太之命,暂理府务,为防闲杂人等惊扰二哥哥,也为了府中安宁,这才派人守着。大太太若有异议,大可明日去回老太太!” 她把老太太抬出来,又强调了“国丧期间”、“闲杂人等”,字字句句都在敲打邢夫人。 邢夫人被噎得脸色一阵红一阵白,她本就是色厉内荏,又最怕贾母,听探春抬出这二人,气焰顿时弱了几分,但仍强撑着。 “你……你少拿老太太压我!我……我进去看看宝玉就走!” “二哥哥已然歇下。” 探春语气斩钉截铁,向前一步,目光带着无形的压迫, “大太太请回。若执意要闯,休怪侄女无礼!来人,送大太太回去歇息!” 她身后几个健壮婆子立刻上前一步。 “你……你敢!” 邢夫人气得浑身发抖,指着探春,却又不敢真撕破脸。 就在这剑拔弩张的僵持时刻,院子里忽然传来一声尖锐的瓷器碎裂声,紧接着是宝玉带着哭腔的的嘶吼。 “滚!都给我滚出去!你们这些趋炎附势的奴才!什么王爷!什么国公!他算什么东西?不过是个来历不明的野种!” “仗着几分运气得了势,就骑到我们头上来了!这府里姓贾!不是姓赵!老祖宗!您睁开眼看看啊!这府里就要被他败完了!他封了王,得意了!可我们呢?我们算什么?连用度都要克扣了!” “他……他就是想逼死我们!好独吞了这府里的基业!等……等他登了基,第一个就要拿我们贾家开刀!抄家!流放!一个都跑不了!” 这声音在寂静的夜里如同炸雷! 清晰地传到院门口每一个人的耳中! 邢夫人和王善保家的瞬间脸色惨白,吓得魂飞魄散! 探春更是心头巨震,一股寒气从脚底直冲头顶! 宝玉果然被蛊惑了!而且在这最不该发作的时候,被邢夫人这一闹,彻底点燃了心底积压的恐惧和怨毒,口不择言,说出了最要命的话! “堵上他的嘴!快!” 探春厉声对院内喊道,声音都变了调。 然而,更让她心头一紧的是,她眼角的余光瞥见,在院墙角落那棵老槐树的阴影下,似乎有一个极其模糊的黑影一闪而过,快得让人以为是错觉! 琪官?! 还是忠顺王府派来的其他人? 他们果然在附近盯着!宝玉这石破天惊的疯话,必然已经落入了有心人之耳! “大太太,” 探春猛地转向面无人色的邢夫人,语气冰冷到了极点,带着前所未有的严厉, “您听见了?这就是您深夜非要来探视、要查问份例的结果!您满意了?现在,请您立刻、马上回自己院子去!没有我的允许,一步都不许踏出!否则,休怪侄女为了阖府性命,行非常之事!” 她眼中的寒光让邢夫人激灵灵打了个冷战,哪里还敢说半个不字,在王善保家的搀扶下,几乎是连滚带爬地逃走了。 探春立刻对心腹婆子下令:“加三倍人手!给我把二爷的院子围成铁桶!一只苍蝇都不许飞出去!再有人敢靠近,无论是谁,一律拿下!” “还有,立刻去老太太那边,就说二爷悲伤太妃薨逝,心神激荡,病倒了,需要静养,任何人不得打扰!快去!” 婆子们领命飞奔而去。 探春独自站在宝玉院门口,听着院内隐约传来的呜咽和婆子们焦急的安抚声,再看向那幽深墙角仿佛从未出现过异常的黑暗,只觉得这冬夜的寒风,刺骨的冷。 她拢紧了斗篷,望向皇宫方向的沉沉夜幕,那里正酝酿着惊天的风暴。 而荣国府这艘风雨飘摇的大船,宝玉这颗不知何时就会被引爆的池中鱼,就攥在她的手中。 “琮三哥……” 探春喃喃自语,眼神却越发坚毅, “这池水,怕是真要浑了……但想搅浑它的人,也得看看有没有那个本事!” 她深吸一口气,转身,决然地走向贾母的上房。 眼下,稳住老太太,隔绝一切可能传入宝玉耳中的风,比什么都重要。 探春踏入贾母上房时,暖阁内的气氛凝重而肃穆。 太妃薨逝的钟声余韵似乎仍在空气中震荡。 贾母已换上了素色常服,虽未着诰命大妆,但发髻梳得一丝不苟,神情端凝,带着一种经历过大风浪的勋贵老封君特有的沉肃。 她正由鸳鸯服侍着用温水净手,准备焚香。 空气中弥漫着檀香的气息,压抑中透着一种山雨欲来的紧张。 “老太太。”探春上前行礼,声音放得沉稳。 贾母抬眼看她,眼神锐利,并无寻常老妇的悲痛欲绝,反而充满了审慎与忧虑。 “探丫头来了。外面情形如何?府里可还安稳?宫里……可有新动静?” 她更关心的是这突如其来的国丧背后真正的风暴,以及这风暴对贾府、尤其是对贾琮可能的影响。 “回老太太,府里暂时还算平静,各处都已约束起来。只是宫里……” 她顿了顿,压低声音,“琮三哥奉旨入宫侍疾,太上皇虽悲恸,但有三哥在旁照料,定会无恙的。宫里规矩森严,此刻怕是不便传递消息,但三哥行事向来稳妥,老太太不必过于忧心。” 贾母握着佛珠的手指骤然收紧,指节泛白。 她沉默片刻,沉声道:“知道了。国丧既起,按制,我这把老骨头明日一早也要递牌子入宫哭灵。这是本分,避无可避。” 探春心头一凛,这正是她最担心的! 贾母一旦入宫,府里失去最高主心骨,人心浮动,更容易被有心人利用。 而且,宫门深似海,此时入宫,吉凶难料! 但她深知,劝贾母不去是不可能的,这是勋贵命妇的职责,也是贾府在风口浪尖上必须维持的体面。 “老太太说的是,国礼不可废。” 探春立刻顺着贾母的话,语气转为凝重,“只是……府里恐有隐忧,孙女斗胆,请老太太示下!” 贾母眼神陡然变得无比锐利,直刺探春:“说!” 探春不再犹豫,跪倒在地,声音清晰而急促。 “回老太太,二哥哥听闻噩耗,悲恸过度,方才在院子里举止失当,言语……颇为不妥!竟……竟口出狂悖之言,提及三哥身世,甚至……甚至妄言‘登基’、‘抄家’!” “孙女已命人将他院门铁桶般看守起来,对外只说他悲恸病倒,需绝对静养,任何人不得探视!但此事背后,怕是有心人刻意撩拨!” “什么?!” 贾母猛地坐直了身体,浑浊的老眼瞬间爆射出骇人的精光, “孽障!他……他竟敢……!” 她气得浑身发抖,手中的佛珠串几乎要捏碎! 宝玉那几句“野种”、“登基抄家”,在此时此地,简直是催命符! 一旦传扬出去,整个贾府顷刻间就是万劫不复! “孙女已严令封口!当时在场者皆已控制!” 探春立刻补充,稳住贾母心神, “只是,大太太方才不知为何,执意要深夜去探视二哥哥,虽被孙女拦下,但孙女观其言行,似非单纯关切用度,倒像是……受人撺掇,故意前去搅扰!” “孙女担心,老太太您明日入宫,府中无主,若有人趁隙再行撩拨,或借机生事,恐难压制!更怕……怕二哥哥那几句糊涂话,已落入有心人之耳!” 贾母的脸色彻底铁青,胸膛剧烈起伏了几下。 她闭上眼,深吸一口气,再睁开时,眼中只剩下冰冷刺骨的决断和杀伐之气! 多年的阅历让她瞬间明白,此刻荣国府内宅的凶险,丝毫不亚于宫中的惊涛骇浪! “好!好!好一个‘悲恸病倒’!探丫头,你处置得对!” 贾母的声音低沉,“起来说话!” 探春依言起身。 贾母的目光如同两把淬了寒冰的刀子,扫过探春,又仿佛穿透墙壁,看向宝玉和邢夫人的方向。 “宝玉那个孽障,你给我牢牢按死在院子里!他院里的人,有一个算一个,全部给我看紧!没有我的手令,天王老子来了也不许开门!若他再敢胡言乱语一个字……给我堵上他的嘴,捆起来!生死不论!” 这“生死不论”四字,带着森然的寒意,显见贾母已怒极,对宝玉的失望与对家族存亡的忧虑交织,下了死命令。 “至于邢氏……” 贾母眼中闪过毫不掩饰的厌恶与狠厉, “她若再敢生事,或是她院里的人敢有任何异动,探丫头,你不必再顾忌什么长幼尊卑!我授你全权!该捆的捆,该关的关!若证据确凿,敢勾结外人祸害我贾家根基……” 贾母顿了一下,一字一句道, “就地处置!一切后果,老婆子我担着!” 这几乎等同于给了探春在贾母离府期间,对邢夫人一系生杀予夺的尚方宝剑! 为了保住整个家族,贾母已经不惜一切代价! “是!孙女明白!定不负老太太重托!” 探春心头沉重,但也涌起一股决绝,郑重应下。 “还有,” 贾母目光如炬,紧盯着探春,“你方才说,怕宝玉那孽障的话已被人听去?” “是,” 探春不敢隐瞒,“孙女在院外与邢夫人争执时,眼角瞥见墙角似有黑影一闪……虽不能确定,但孙女不敢大意。” “哼!” 贾母冷哼一声,眼中厉色更甚,“宵小之辈!鸳鸯!” “老太太!”鸳鸯立刻上前。 “传我的话!” 贾母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即刻起,府内各处,尤其是靠近宝玉院子和各门各户之处,加派三倍人手巡夜!所有护院家丁,全部给我打起十二分精神!” “府内所有门户,除了明日我进宫所用正门,其余大小角门、后门、侧门,全部给我落锁!钥匙由赖大家的亲自掌管!” “没有我的对牌或探春的手令,任何人不得开启!敢有擅闯或试图传递消息者,无论是谁,一律拿下,严加看管!待我回府发落!” 这是要将整个荣国府暂时封锁成一个铁桶! 最大程度隔绝内外,防止消息泄露和奸细作乱! “是!奴婢这就去传令!” 鸳鸯深知事态严重,立刻领命而去。 贾母这才疲惫地靠回引枕,但眼神依旧锐利如鹰隼,看着探春。 “探丫头,府里,就交给你了。我入宫期间,你就是这府里的当家人!拿出你杀伐决断的手段来!一切以保全家族为上!等我回来。” “老太太放心!孙女……万死不辞!” 探春再次跪下,声音坚定如磐石。 安抚好贾母,探春告退出来,刚走到廊下,侍书已悄然迎上,语速极快。 “姑娘,大太太那边果然没消停!咱们的人回禀,王善保家的刚才偷偷摸摸去了后角门方向,似乎想往外递什么消息,被咱们埋伏的人当场截住了!从她袖子里搜出一张字条!” 探春眼神一厉:“写的什么?” 侍书凑近,声音低不可闻:“只有一句话——‘鱼已惊,水将浑,速来!’” 鱼已惊,水将浑! 探春只觉得一股寒气顺着脊椎窜上! 邢夫人果然不是单纯的蠢! 她背后有人! 这字条,是要递给谁?忠顺王?还是……坤宁宫?! 而“速来”二字,更暗示着对方可能就在附近,或即将发动! “人呢?” “王善保家的已被捆了堵上嘴,押在柴房,她院里也悄悄围住了。只是……” 侍书声音带着一丝忧虑,“她被抓时,惊动了附近巡夜的一个婆子,那婆子像是……周瑞家的远房亲戚。” 周瑞家的! 王夫人被圈禁家庙,她的陪房周瑞家的却还在府中活动! 探春瞬间将所有线索串了起来。 忠顺王或皇后的人通过某种方式联系上了不甘寂寞又愚蠢的邢夫人。 邢夫人今晚去闹宝玉院子,就是为了刺激宝玉说出大逆不道之言! 只要宝玉的话传出去,无论真假,都足以在贾琮与皇帝之间埋下猜忌的种子! 而王善保家的这张字条,就是确认宝玉“已惊”的信号,要通知幕后之人发动下一步! “速来”二字,更是催命符! “家庙!” 探春声音冰冷如刀,“立刻加三倍人手,明暗两路,给我把二太太所在的院子围死!一只耗子都不许进出!周瑞家的,给我拿下!秘密审问!我要知道她今天出去见了谁,说了什么!撬开她的嘴!” “另外,” 探春望向皇宫方向那越发不祥的暗红天幕,一字一句道,“立刻传信给琮三哥府上!就说——‘鱼惊水浑,网已动!家宅暂安,然贼影幢幢,箭已在弦!’” 她必须让贾琮知道,后院的火,已经烧起来了! 而这张扑向宝玉、试图搅浑池水的网,已经发出了“速来”的信号! 第380章 国丧惊雷 寅时三刻,紫禁城笼罩在一片素白之中。 太妃薨逝的国丧哀氛肃杀,漫天纸钱如雪纷飞,沉重钟声穿透晨曦,震得人心头发颤。 东西华门外,早已排起长龙。 身着素服的勋贵宗亲、文武大臣、内外命妇,按品级肃立,鸦雀无声,只闻寒风卷过幡旗的猎猎之声。 黛玉立于命妇队列最前,一身亲王妃规制的素白蹙银线鸾凤纹孝服,头戴点翠银凤冠,垂落细密珍珠流苏。 她身姿笔挺如雪中青竹,面容沉静似玉,唯有一双清眸深处,凝着化不开的冰寒与警惕。 昨夜探春密报“鱼惊水浑,网已动”六字,如同冰锥悬顶。 她目光不着痕迹地扫过周遭——吴皇后尚未现身,坤宁宫方向一片死寂。 宗室命妇中,忠顺王妃嘴角那抹若有似无的冷笑,格外刺眼。 “开——宫——门——!” 司礼监尖利悠长的唱喏撕裂寂静。 沉重的朱红宫门在刺耳的“吱呀”声中缓缓洞开,露出内里层层叠叠的素白帷幔与森严禁卫。 一股混合着沉檀、药味与肃杀之气的寒流扑面而来。 “跪——!” 戴权立于丹陛之上,声音平板无波,却带着千钧之力。 黛玉随着众人深深拜伏下去,额头触及冰冷坚硬的金砖。 眼角余光瞥见吴皇后在宫人簇拥下,终于出现在坤宁宫高阶之上。 她一身缟素,鬓边簪着白绒花,面罩悲戚,步履却沉稳有力,甚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急促。 更令黛玉心头一沉的是,吴皇后身后两步,竟赫然跟着同样身着侧妃素服、腹部已明显隆起的柳氏! 她低垂着头,身体在宽大孝服下微微发颤,被两个身强力壮的嬷嬷紧紧搀扶着,如同提线木偶。 “启——哀——!” 哭临正式开始。悲声顿起,呜咽抽泣汇成一片哀海。 黛玉亦以帕掩面,做出悲泣之态,心神却高度紧绷。 太庙之内,气氛更为压抑肃杀。 巨大的蟠龙金柱撑起高阔穹顶,历代帝王神主牌位在长明灯幽暗光线下森然列坐。 香烟缭绕,却驱不散那股沉甸甸的、令人窒息的死寂与威压。 贾琮一身亲王素服,立于宗室亲王队列之首。 他面色沉凝如铁铸,目光低垂,仿佛沉浸在巨大悲痛之中。 唯有站在他身侧的牛继宗与柳芳,能感受到那具挺拔身躯下蕴藏的紧绷力量。 弘元帝在戴权搀扶下,步履蹒跚地行至主祭位。 他脸色灰败,眼窝深陷,每一次呼吸都带着沉重的痰音,仿佛随时会倒下。 然而,当他抬起眼皮,那双深陷的眸子扫过阶下群臣时,锐利如鹰隼的目光却让所有心怀鬼胎者心头一凛! 忠顺王赵烁站在亲王队列中,垂着眼睑,嘴角却微微绷紧。 冗长繁复的祭文诵读完毕。 当主祭官高唱“奠酒——”时,异变陡生! “臣!有本启奏!事关国本!事关社稷存亡!请陛下容禀!” 一个尖利高亢、带着孤注一掷般疯狂的声音,狠狠刺破太庙内庄严肃穆的哀乐! 众人惊骇望去,只见一名身着五品御史青袍的官员,排众而出,扑倒在丹陛之下! 他高举一份奏折,身体因激动而剧烈颤抖,正是温体仁门生、都察院御史崔文焕! “陛下!” 崔文焕的声音带着哭腔,却字字诛心, “睿亲王赵琮,身世存疑,欺君罔上!其心叵测,更兼包藏祸心!臣有确凿证据!荣国府贾宝玉,于太妃薨逝当夜,亲口指斥赵琮为‘来历不明之野种’!” “更狂言赵琮‘封王得意’是为‘谋夺大位’,‘登基之后,必屠贾家满门,以绝后患’!此等悖逆之言,字字句句,皆出自贾宝玉之口!贾府阖府上下,皆可作证!” “轰——!”太庙内瞬间如同炸开了锅! 惊骇、恐惧、难以置信的抽气声此起彼伏! 所有目光如同利箭,“唰”地射向队列最前方的贾琮! 贾琮身体猛地一震,霍然抬头! 眼中爆射出骇人的寒芒,死死钉在崔文焕身上! 他心中惊怒交加——探春已严防死守,消息竟还是泄露了! 且被如此精准地利用,在这国丧大典、太庙重地骤然发难! 这已不仅是构陷,更是要将他和整个贾府拖入万劫不复的深渊! “一派胡言!” 牛继宗须发戟张,怒喝出声,声如洪钟, “崔文焕!尔身为御史,竟敢在太庙国丧之地,构陷亲王,污蔑皇嗣!其心可诛!” “陛下!” 柳芳紧随其后,一步踏出,魁梧的身躯带着凛冽的军人煞气, “此獠妖言惑众,扰乱大典!臣请立斩此獠,以正视听!” “陛下!睿亲王功在社稷,忠心可鉴!此必是奸人构陷!” 武勋一系将领纷纷出列,怒目而视,声浪如潮。 “哼!” 忠顺王赵烁终于不再沉默,他冷冷开口,声音不高,却清晰地压过了武勋的怒喝, “构陷?空穴来风,岂非无因?贾宝玉乃荣国公嫡孙,贾琮名义上的堂兄!若非确有其事,他岂会凭空污蔑自己的‘兄弟’?” “况且,温体仁虽在狱中,其罪未定,崔御史身为言官,风闻奏事,乃是本分!陛下尚未定夺,尔等武夫便要喊打喊杀,意欲何为?莫非想以武力胁迫圣听,掩盖真相吗?!” 他目光如毒蛇,扫过牛继宗、柳芳,最后落在贾琮脸上,充满了阴冷的挑衅与得意。 文官队列中,依附忠顺王与温体仁的官员也趁机鼓噪。 “忠顺王所言极是!事关国本,岂能草率?” “贾宝玉之言,必须彻查!” “睿亲王身世,本就有疑!如今更有人证,陛下不可不察!” 一时间,太庙之内,文攻武卫,剑拔弩张,肃穆的哀悼气氛荡然无存,只剩下冰冷的权谋杀机与汹涌的暗流! 弘元帝剧烈地咳嗽起来,咳得整个身体都在摇晃,戴权慌忙上前搀扶。 他抬起枯瘦的手,颤抖着指向崔文焕,又指向下方吵嚷的群臣,喉头滚动,却因剧烈的喘息说不出话,脸色涨得紫红,眼中是滔天的怒火与一丝被背叛的痛楚! 他苦心维持的平衡,在这国丧大典上,被彻底撕碎了! “都给朕——闭嘴!” 一声嘶哑却带着无上威严的怒吼,如同惊雷炸响! 并非来自弘元帝,而是从太庙侧殿门口传来! 众人惊骇回头! 只见太上皇在夏守忠与两名高大内卫的搀扶下,赫然出现在门口! 他并未穿着象征病重的寝衣,而是一身庄重的玄色十二章纹常服! 脸色虽依旧苍白,身形略显佝偻,但那双眼睛却亮得惊人,如同燃烧的寒冰,带着洞穿一切、掌控生死的帝王威压! 他手中,赫然拄着一柄古朴沉重、蟠龙缠绕的——先帝御赐金锏! 太上皇目光如电,扫过瞬间死寂的太庙,扫过脸色骤变的忠顺王赵烁,扫过瘫软在地的崔文焕,最后落在贾琮身上,微微颔首。 他一步步,在死一般的寂静中,缓缓走向主祭台,每一步都如同踏在众人心尖! “朕还没死!” 太上皇的声音不高,却如同万载寒冰,冻结了所有人的血液, “这大乾的江山,这太庙的香火,还轮不到魑魅魍魉在此放肆!” 他停在弘元帝身边,将金锏重重顿地! “当——!” 一声沉闷的金铁交鸣,震得所有人耳膜嗡嗡作响! “崔文焕!” 太上皇目光如刀,直刺阶下,“你说贾宝玉指证睿亲王?好!很好!” 他猛地转头,对夏守忠厉声道。 “夏守忠!持朕金锏,带朕的‘惊蛰’卫,即刻去荣国府!把那个口出狂言的孽障贾宝玉,连同他身边所有伺候的、当时在场的、可能听到那‘悖逆之言’的奴才,有一个算一个,全部给朕锁拿入诏狱!严刑拷问!朕倒要看看,是谁给他的胆子!是谁在背后兴风作浪!” “奴才遵旨!” 夏守忠躬身接过金锏,眼中寒光一闪,转身大步离去。 “父……父皇……” 弘元帝看着太上皇,眼中充满了震惊与一丝复杂难明的情绪。 太上皇没有看他,冰冷的目光扫向忠顺王赵烁。 “赵烁!” 忠顺王身体一颤,慌忙出列躬身:“儿臣在。” “你方才说,风闻奏事,乃是言官本分?” 太上皇的声音带着刺骨的嘲讽, “那朕今日,也风闻一事!” 他微微抬手,指向太庙侧后方。“带上来!” 两名内卫押着一个被堵住嘴、捆得结结实实、面无人色的太监踉跄而入,狠狠掼在丹陛之下! 正是昨夜坤宁宫给弘元帝送“加料”参茶的宫女小环的同乡、负责倾倒御乾殿污物的太监小顺子! 他袖中,赫然滑落出几片沾染着诡异甜腥气的枯死罗汉松叶片! “此奴,” 太上皇声音如同来自九幽, “昨夜奉命,将御乾殿窗下一盆被‘精心照料’的罗汉松残枝败叶,偷运出宫,意图销毁!被朕当场人赃并获!经太医院院判验看,此松乃中了一种名为‘牵机引’的南疆奇毒!中毒者,初时如同风寒体虚,渐次呕血,最终腑脏溃烂而亡!” 他猛地看向脸色瞬间惨白如纸的吴皇后,每一个字都如同重锤。 “吴氏!这盆松树,可是你坤宁宫每日‘孝敬’给皇帝的参茶浇灌之物?!这‘牵机引’,可是你命人下在参茶之中,意图毒杀天子,为你的‘好儿子’和那‘皇嗣’铺路?!” “轰——!” 太庙之内,彻底炸开了前所未有的惊涛骇浪! 弑君! 这已不是构陷亲王,而是赤裸裸的弑君大逆! 吴皇后如遭雷击,身体晃了几晃,脸上的悲戚瞬间化为极致的惊恐与绝望! 她下意识地看向身侧的柳氏,眼中闪过一丝疯狂的狠毒! “不……不是臣妾……臣妾冤枉……” 吴皇后声音尖利变形,还想狡辩。 “冤枉?” 一个细弱却清晰的声音,带着决绝的颤抖,骤然响起! 竟是那一直被当作棋子和囚徒的柳氏! 她不知何时挣脱了嬷嬷的钳制,踉跄着扑倒在丹陛之下,对着弘元帝和太上皇的方向,重重叩首! “陛下!太上皇!臣妾……臣妾柳絮儿,有死罪!亦有天大的冤情要禀!” 她猛地抬起头,脸上泪痕交错,眼中却燃烧着破釜沉舟的光芒,手指颤抖却坚定地指向吴皇后。 “皇后娘娘!您……您还要用我腹中这个根本……根本不知生父为谁的孽种,欺瞒陛下,欺瞒天下到几时?!” “您还要用我柳家满门的性命,逼我演这出‘皇嗣’的戏码到几时?!您昨夜……昨夜还要苏嬷嬷给我灌下那碗‘安胎药’,实则是……是让我生下孩子便血崩而亡的催命符啊!” 她声嘶力竭,字字泣血:“陛下!太上皇!太子殿下……太子殿下在西南时便已……便已重伤难愈,龙精枯竭!臣妾……臣妾腹中骨肉,绝非龙种!这一切……这一切都是皇后与忠顺王设下的惊天骗局!只为……只为谋夺大位,毒杀陛下!” “臣妾……愿以死谢欺君之罪!只求……只求陛下开恩,饶我柳家满门性命!” 柳氏说完,猛地以头抢地,发出沉闷的撞击声,鲜血瞬间染红了冰冷的金砖! 死寂! 绝对的死寂笼罩了整个太庙! 所有的争吵、辩解、惊骇,在这一刻都消失了。 只剩下柳氏那字字泣血的控诉在空旷的大殿中回荡,如同末日丧钟! 吴皇后彻底瘫软在地,面无人色,嘴唇哆嗦着,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忠顺王赵烁脸色铁青,眼中第一次露出了真正的惊恐与慌乱,他下意识地后退一步,目光闪烁,寻找着可能的退路。 弘元帝死死盯着柳氏额头的鲜血,又猛地看向吴皇后,眼中最后那点渺茫的期盼彻底熄灭,只剩下无边的怒火、被彻底愚弄的屈辱和心如死灰的冰冷! 他喉头一甜,“哇”地一声,一口黑红的淤血狂喷而出,溅落在明黄的龙袍之上,触目惊心! “陛下!”戴权失声惊呼。 “拿下!” 太上皇的声音如同惊雷炸响,带着无上的威严与冰冷的杀伐! “吴氏、赵烁、崔文焕,并所有涉事逆党,即刻锁拿!打入天牢!听候发落!” 早已蓄势待发的“惊蛰”卫如同鬼魅般从阴影中涌出,冰冷的镣铐瞬间扣住了吴皇后、忠顺王以及面如死灰的崔文焕! “父皇!儿臣冤枉!儿臣是被吴氏这毒妇蒙蔽啊父皇!”忠顺王挣扎嘶吼。 “堵上嘴!” 太上皇看都懒得看他一眼,冰冷的目光扫过噤若寒蝉的群臣,“国丧大典,继续!” 太庙之内,哀乐再起。 然而,这哀乐之下,已不再是单纯的悲痛,而是刚刚经历了一场血腥宫廷政变后,那令人窒息的死寂与肃杀。 宁寿宫内殿,沉檀的香气浓得化不开,却再也压不住那股从骨髓里透出的衰败与血腥气。 太上皇赵晟靠坐在明黄软榻上,身上搭着厚重的锦被,脸色灰败如金纸,呼吸如同破旧的风箱,每一次吸气都带着令人心悸的痰鸣。 方才在太庙那番雷霆手段,仿佛抽干了他最后一丝精气神。 夏守忠垂手侍立在榻尾阴影里,眼观鼻鼻观心,气息收敛得几近于无。 殿门无声开启,贾琮的身影出现在门口。 他步履沉稳,玄色亲王朝服上沾染的几不可见的香灰,是方才太庙惊雷的唯一痕迹。 他走到榻前数步外,撩袍跪倒:“孙儿赵琮,叩见皇祖父。” “起来……咳咳……” 太上皇刚开口,便是一阵撕心裂肺的剧咳,枯瘦的手紧抓着胸口,指节泛白。 夏守忠立刻上前,熟练地为他抚背顺气,递上温热的参汤。 太上皇只抿了一口,便无力地摆摆手,目光却死死钉在贾琮脸上,那双浑浊的眼睛深处,燃烧着一种近乎偏执的、令人心悸的光。 “琮儿……” 太上皇的声音嘶哑得如同砂纸摩擦,“今日……今日你看到了?” “是。” 贾琮起身,垂手肃立,声音沉稳,“魑魅魍魉,图穷匕见。皇祖父雷霆手段,拨云见日,荡涤乾坤。” 他话语恭敬,眼神却锐利如鹰,直视着太上皇眼中那份沉重的托付与审视。 “拨云见日?” 太上皇嘴角扯动,露出一抹极其苦涩冰冷的弧度, “呵……云是拨开了,可这乾坤……却已是千疮百孔!” 他喘息着,目光投向紧闭的殿门,仿佛要穿透重重宫阙,看到那躺在御乾殿里生死未卜的弘元帝。 “弘元……急怒攻心,毒伤并发,太医院……” 太上皇的声音顿住,眼中第一次流露出难以掩饰的疲惫与沉痛, “……恐难回天。” 这几个字,如同重锤砸在贾琮心口! 虽然早有预料,但被太上皇如此直白地宣判,依旧让他心头剧震。 太上皇没有给他太多震惊的时间,枯瘦如柴的手猛地攥紧锦被,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绝。 “皇帝病危!太子……太子废立只在旦夕!吴氏、赵烁虽已下狱,然其党羽遍布朝野京营,更有温体仁余孽、二皇子赵琰勾结倭寇之祸尚未清算!此诚大乾立国以来,前所未有之危局!” 他的目光如同烧红的烙铁,狠狠烙在贾琮脸上:“国不可一日无主!更不可在此时陷入权力真空,予宵小可乘之机!琮儿!” 太上皇的声音陡然变得无比沉重,每一个字都如同带着万钧之力:“你身负睿亲王之尊,更是先太子嫡血!这大乾的江山,这祖宗传下来的社稷,这副千钧重担……” 他剧烈地喘息着,胸口起伏不定,却死死盯着贾琮的眼睛:“……如今,只能由你……暂时担起来了!” “轰——!” 贾琮只觉得脑中仿佛有惊雷炸响!饶是他心志坚毅如铁,此刻也被这突如其来的、巨大到令人窒息的重任冲击得心神剧震! 暂理国事?! 这已不是辅政,而是近乎摄政! 他下意识地便要跪倒推辞:“皇祖父!孙儿年轻识浅,恐……” “闭嘴!” 太上皇猛地一声断喝,打断了贾琮的话,眼中爆射出骇人的厉芒,那份久居上位的帝王威压瞬间充斥了整个内殿! “朕不是在与你商量!这是旨意!是托付!更是你赵氏子孙不可推卸的责任!” 他因激动而再次剧烈咳嗽起来,夏守忠连忙上前,却被他一把推开。 太上皇强撑着,枯瘦的手指颤抖着指向贾琮,声音嘶哑却字字如刀。 “看看这朝堂!看看这宫阙!再看看外面那些虎视眈眈的豺狼!除了你赵琮,还有谁?还有谁能镇得住牛继宗、柳芳那些骄兵悍将?还有谁能让那些心怀叵测的文官闭嘴?还有谁……能提着刀,把那些依附吴氏、赵烁、温体仁、甚至勾结倭寇的逆贼,一个个从老鼠洞里揪出来,杀得干干净净?!” “年轻?识浅?” 太上皇嘴角扯出一个近乎狰狞的冷笑,“你辽东擒奴酋、夷州靖海疆、当朝破逆谋时,可没人敢说你年轻识浅!朕要的,就是你这份敢在万丈深渊上走钢丝的胆魄!要的就是你这把能斩断一切魑魅魍魉的利剑!” 他喘息稍定,眼神中的疯狂厉色稍敛,却更添一份深沉的疲惫与不容置疑的托付:“弘元……若还能清醒,若问起朝政……你便如实禀告,就说……是朕的旨意!这烂摊子,他既无力收拾,朕替他……,找好了收拾的人!” 太上皇的目光扫过夏守忠。 夏守忠立刻会意,转身从内室捧出一个紫檀木雕龙纹的沉重匣子,恭敬地呈到贾琮面前。 “打开它。” 太上皇的声音带着一丝虚弱的命令。 贾琮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翻涌的惊涛骇浪,依言打开匣盖。 里面并非玉玺,而是两样东西:一方叠得整整齐齐的明黄绢帛——空白圣旨! 顶端赫然盖着太上皇的赤金龙纹宝玺! 旁边,是一枚非金非玉、形制古朴、刻着“如朕亲临”四字的玄铁令牌!令牌下方,压着一份薄薄的、写满名字的墨色名单! “此旨,盖了朕的宝玺。” 太上皇的声音低沉下去,带着一种交代后事的苍凉, “若遇紧急军国大事,朝议不决,或有人胆敢抗命不遵……你可凭此旨,便宜行事!先斩后奏!” 他的目光落在那枚玄铁令牌上:“此乃‘惊蛰令’,持此令,可调动朕在宫内外、朝野上下所有‘惊蛰’暗卫!名单上的人……皆是可信可用之臣,亦是朕为你埋下的种子。” 最后,太上皇的目光停留在那份墨色名单上,眼神复杂。 “这上面……有甄沐澜的名字。太妃遗愿,朕已践行。待太妃丧仪毕,朕会亲自下旨,赐婚于你为侧妃。甄家……风雨飘摇,沐澜那丫头,交给你了。” 他疲惫地闭上眼,仿佛耗尽了最后一丝力气,挥了挥手。 “去……去乾清宫……看看弘元。然后……去做你该做的事!记住,这江山,是你的责任!朕……就在这宁寿宫里,看着你!” 第381章 奉旨监国 贾琮捧着那沉甸甸的紫檀木匣,如同捧着整个大乾江山的重量。 匣中那空白圣旨的龙纹,那玄铁令牌的冰冷,那墨色名单上一个个名字所代表的暗流与杀机。 还有太上皇那句“朕就在这宁寿宫里,看着你”所带来的巨大压力,都沉甸甸地压在他心头。 他深深吸了一口气,那混合着浓重药味与沉檀气息的空气,冰冷而苦涩。 他缓缓弯下腰,对着软榻上气息奄奄却目光如炬的太上皇,行了一个前所未有的、沉重如山的叩拜大礼。 “孙儿……领旨!” 四个字,从喉间挤出,带着金铁般的决绝与承诺。 再无推诿,再无犹豫。 起身,贾琮最后看了一眼仿佛瞬间又苍老了十岁的太上皇,转身,大步流星地走出了这弥漫着暮气的宁寿宫内殿。 殿门在身后无声闭合。 贾琮立于宁寿宫高阶之上,玄色王袍在寒风中猎猎作响。 他极目望去,整个紫禁城笼罩在国丧的素白与肃杀之中,飞檐斗拱在铅灰色的天幕下投下森冷的阴影。 远处,御乾殿的方向,灯火通明,隐约传来压抑的忙碌声。 他低头,目光落在手中的紫檀木匣上,指节因用力而微微发白。 这不再仅仅是亲王的责任。 这是监国! 是独断朝纲! 是执掌生杀! 是背负着太上皇的托付、弘元帝的生死、大乾江山兴衰的——千钧重担! 他深吸一口气,压下翻涌的心潮,眼神瞬间变得如同淬炼过的寒铁,锐利、冰冷、深不见底。 “张武!” “末将在!” 张武从廊柱阴影中闪出,单膝跪地,甲胄发出轻微的铿锵之声。 “持我亲王金令!” 贾琮的声音不高,却字字如冰珠砸落,带着不容置疑的杀伐, “即刻出宫!传令牛继宗、柳芳!” “命牛继宗,执掌五城兵马司,封锁九门!京城自即刻起,许进不许出!凡有妄图冲关、传递消息者,无论官职,立斩不赦!” “命柳芳,提调京营神枢、神机两营精锐,接管皇宫四门及宫城戍卫!原御林军统领以下所有将佐,就地缴械,集中看管!敢有异动者,格杀勿论!” “另,” 贾琮眼中寒光一闪,“命邬思远,率邬家水师一部,即刻封锁通州码头及运河沿线!所有南来北往船只,严加盘查!凡有可疑,一律扣留!” “末将遵命!”张武抱拳,声音斩钉截铁。 他接过金令,转身如离弦之箭般冲下高阶。 贾琮的目光转向侍立一旁的魁梧汉子:“二牛!” “属下在!” “持‘惊蛰令’!” 贾琮的声音压得更低,带着冰冷的穿透力,“调动‘玄’字部暗卫!名单上的人,” 他拍了拍紫檀木匣,“一个时辰内,我要看到他们出现在吏部值房待命!告诉他们,朝廷危局,正是忠臣用命之时!这把快刀,该出鞘了!” “是!”二牛眼中精光暴射,双手接过玄铁惊蛰令,贴身藏好,快步离去。 御乾殿内殿。 空气粘稠得仿佛凝固,浓重的药味和一股若有若无的、令人心悸的甜腥气混合在一起,几乎令人窒息。 长明灯的火苗在巨大的蟠龙金柱旁无力地跳跃,将晃动的人影投在冰冷的金砖上,如同鬼魅。 弘元帝躺在宽大的龙榻上,脸色是一种近乎透明的灰败,眼窝深陷,嘴唇干裂发紫,每一次呼吸都带着沉重而艰难的痰鸣,仿佛破旧风箱在苟延残喘。 数名太医围在榻前,额头上布满冷汗,施针的施针,灌药的灌药,动作小心翼翼,充满了绝望的努力。 戴权佝偻着背守在榻边,那张老脸仿佛一夜之间又苍老了十岁,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盯着弘元帝的脸,布满皱纹的手紧紧攥着拂尘,指节发白。 殿门无声开启,贾琮的身影出现在门口。 他捧着紫檀木匣,玄色王袍在昏暗光线下如同凝固的夜色。 “王爷!” 戴权如同抓住救命稻草,声音嘶哑哽咽, “您……您可来了!陛下……陛下气息太弱了!” 贾琮微微颔首,步履沉稳地走到榻前。 太医们慌忙让开位置,深深垂首。 “陛下……” 贾琮的声音低沉,带着一种沉凝的力量。 或许是听到了熟悉的声音,弘元帝紧闭的眼皮极其微弱地颤动了一下,极其艰难地睁开了一条缝隙。 那目光浑浊不堪,充满了濒死的虚弱,却在聚焦到贾琮脸上时,似乎亮起了一丝极其微弱的光。 他的嘴唇艰难地翕动着,发出细若蚊蚋、断断续续的气音。 “琮……琮儿……来……来了……” “臣在。” 贾琮单膝跪倒在榻前,目光沉静地注视着这位生命之火摇曳欲熄的帝王, “陛下安心,太医定当竭尽全力。” 弘元帝的目光吃力地转动,最终落在了贾琮手边那个打开的紫檀木匣,以及匣中那方刺目的明黄绢帛和玄铁令牌上。 一丝极其复杂的神色在他眼中闪过 ——是释然?是无奈?是最后的托付?亦或是一丝不甘? 他喉咙里发出“嗬嗬”的痰音,挣扎着,用尽残存的力气,断断续续地挤出几个字。 “匣……匣中……圣旨……给……给你……” “朝……朝政……托……托付于……汝……” “吴氏……赵烁……该……该杀……” “承儿……废……废了……” 说到最后一个字,仿佛耗尽了所有力气,弘元帝猛地吸了一口气,引发一阵撕心裂肺的呛咳! “噗——!” 一小口暗红的淤血咳出,溅落在明黄的锦被和他枯槁的下颌上。 他的身体剧烈地抽搐了几下,那只枯瘦的手似乎想抬起,最终只是无力地垂落。 眼睛再次闭上,气息微弱得几乎难以察觉,陷入了更深的昏迷。 “陛下!” 戴权惊呼,太医们慌忙上前施救。 贾琮缓缓站起身。 他看着御榻上那具仿佛随时会消散的生命,看着那沾染着帝王之血的锦被。 然后,他转过身。 他的脸上没有任何悲戚,只有一片沉凝如寒潭的冰冷,以及一种掌控一切的、令人窒息的威压。 他走到御案前,伸出手,稳稳地拿起了紫檀木匣中那方盖着太上皇赤金龙纹宝玺的——空白圣旨! 接着,他拿起那份墨色名单。 他转过身,面向殿门方向,声音清晰地穿透了御乾殿内压抑的死寂。 “传旨:” “太妃国丧期间,妖后吴氏、逆王赵烁,弑君谋逆,罪证确凿,人神共愤!着——赐白绫、鸩酒,即刻处死!其党羽,由刑部、都察院、大理寺三司会审,从严从快,绝不姑息!” “太子赵承,昏聩失德,勾结妖后,悖逆人伦,着废为庶人,圈禁宗人府,永世不得出!” “京畿内外,凡有借国丧散布谣言、图谋不轨、煽动民变者,杀无赦!” “陛下龙体违和,需静养。依太上皇口谕及陛下病榻所托:自即日起,由睿亲王赵琮,暂摄国政,统御百官,裁决军国要务!各部院衙门、内外臣工,悉听睿亲王号令!” “钦此——!” “轰!” 殿外,隐约传来压抑的惊呼和跪倒一片的声音。 御乾殿内,贾琮手持空白圣旨与惊蛰令,立于弘元帝的病榻之侧,玄色王袍在昏暗的光线下如同凝固的夜色。 他的目光越过殿门,投向那铅灰色的、飘散着纸钱灰烬的苍穹。 监国之权,已握于掌中。 太上皇在宁寿宫看着,病榻上的皇帝命悬一线,而朝堂内外,暗流汹涌,杀机四伏。 风暴,才刚刚开始。 而执掌风暴之眼的,便是他——睿亲王赵琮! 他不再停留,对戴权沉声道:“好生照料陛下。” 随即,他捧着紫檀木匣,大步走出了弥漫着死亡气息的御乾殿。 殿外寒风凛冽,吹动他玄色的王袍。 他需要立刻前往吏部值房,去见那些“惊蛰”名单上的快刀。 朝堂需要清洗,九门需要稳固,京营需要整肃,还有……荣国府那边,宝玉捅出的篓子,必须尽快收拾干净,以免成为敌人攻讦的口实。 “玉儿……” 他心中默念,知道此刻黛玉必然也在宫中的命妇堆里,承受着国丧的压力和暗处的窥视。 她会明白的,也必须稳住。 监国之路,每一步都如履薄冰,而他,已无退路。 西六宫。临敬殿偏殿。 殿内素幔低垂,白烛高燃,空气中弥漫着檀香、纸钱焚烧和女子脂粉混合的奇异气味。 数百名身着素服、按品阶跪坐的命妇宗女,如同凝固在素白画卷上的剪影,唯有低低的啜泣和诵经声在殿宇间回荡。 黛玉跪在靠近前列的蒲团上,位置却有些微妙地被几位身份贵重的老王妃和郡王妃“无意”地隔开,显得略有些孤立。 她腰背挺直如青竹,纤长的脖颈低垂,双手合十,长长的睫毛在苍白得近乎透明的脸上投下浅浅的阴影,神情专注而哀戚,仿佛沉浸在对太妃的追思中,对外界的暗涌浑然不觉。 然而,周围那些看似虔诚低垂的眼帘下,却不时有或审视或带着恶意的目光,如同细小的针芒,悄悄刺向她。 “哼,到底是丧妇长女,纵是攀上了高枝,这骨子里的轻浮气也掩不住。” 一个细若蚊蚋的声音从黛玉斜后方传来,是南安郡王府一位上了年纪的老侧妃,声音不大,却恰好能让附近几位贵妇听见。 她身边的温妻郑氏,此刻已没了往日的嚣张,脸色灰败,眼神闪烁不定,闻言只是嘴角扯出一个僵硬刻薄的弧度,未发一言,但那怨毒的目光却像淬了毒的刀子,狠狠剜向黛玉单薄的背影。 “可不是么,” 另一位勋贵夫人低声接口,意有所指, “自家兄弟在国丧期间口出狂言,秽乱宫闱,累得阖族蒙羞,连带睿亲王殿下都……唉,这‘贤德’二字,怕是要重新掂量掂量了。” 这话更是阴毒,直接将宝玉的狂悖与贾琮的处境挂钩。 又有人叹息:“可怜见的,年纪轻轻就担着王妃的名头,根基不稳,偏又遇上这等祸事……这往后的日子,怕是不好过咯。” 话里话外,满是幸灾乐祸的“关切”。 这些声音如同跗骨之蛆,丝丝缕缕地钻进耳朵。 黛玉身旁侍立的紫鹃气得脸色发白,拳头紧握。 紫鹃忍不住想开口,却被黛玉在袖底轻轻按住了手。 黛玉缓缓抬起头,目光平静地扫过那几个低语的方向。 那眼神清澈见底,没有愤怒,没有委屈,只有一种洞悉一切的澄澈和一种难以言喻的疏离感。 被她目光扫到的几位贵妇,心头莫名一凛,竟不由自主地避开了视线。 黛玉的目光最终落在郑氏脸上,声音不高,却清晰地穿透了低低的诵经声,带着一种冰雪般的冷意。 “温夫人,国丧期间,当以哀思为念,谨言慎行。令郎在太庙御前失仪,冲撞圣驾,陛下仁德未加严惩,然夫人更应自省其身,为子孙积福才是。” 郑氏的脸瞬间涨得通红,如同被人当众抽了一记耳光! 她儿子温实初在太庙大典上意图攀咬贾琮不成反遭呵斥的事,本就被捂得严实,此刻竟被黛玉当众点破! 她嘴唇哆嗦着,想反驳,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巨大的羞愤和恐惧攫住了她。 “至于本妃,” 黛玉的声音转而清越,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威仪, “受陛下钦赐蟠龙玉璧,得太上皇亲赐紫檀螺钿屏风,为睿亲王正妃,侍奉君前,恪守本分,不敢稍怠。族中子弟偶有不肖,自有家法国法惩处,何须外人置喙?” 她顿了顿,目光如寒星般掠过众人, “倒是诸位夫人,在此国丧重地,不思诚心祭奠,反窃窃私语,妄议宗室,揣测君心,这‘规矩’二字,又置于何地?” 一番话,不疾不徐,却字字如锥! 既点破了郑氏的痛处,抬出了御赐之物彰显身份,又点明了宝玉之事自有法度,最后更是以“妄议宗室、揣测君心”这样可大可小的罪名反将了一军! 临敬殿内瞬间一片死寂! 连诵经声都停了。 所有命妇都惊愕地看着那个跪在蒲团上,身姿纤细却仿佛蕴含着千钧力量的少女王妃。 那些刚才还在嚼舌根的人,更是脸色煞白,冷汗涔涔而下。 南安老王妃眼皮一跳,浑浊的眼中闪过一丝精光,正欲开口打圆场—— “圣——旨——到——!!!” 一声尖利、高亢、带着难以言喻威严和震撼力的通传声,如同惊雷般炸响在临敬殿外! 紧接着,沉重的殿门被轰然推开! 寒风裹挟着雪粒子猛地灌入,吹得殿内烛火疯狂摇曳,素幔狂舞! 一名身着内监总管服色、手持拂尘、面白无须的中年太监,在一队神情肃杀、佩刀侍卫的簇拥下,大步流星地踏入殿中! 他目光如电,扫视全场,最后定格在黛玉身上。 殿内所有命妇,包括南安老王妃在内,都被这突如其来的阵仗惊得魂飞魄散,慌忙从蒲团上爬起,垂首躬身。 那太监无视众人,径直走到黛玉面前约五步处站定,展开手中一卷明黄绢帛,用他那特有的、穿透力极强的尖细嗓音,朗声宣读。 “太上皇口谕!陛下病榻所托!睿亲王监国谕旨:” “妖后吴氏、逆王赵烁,弑君谋逆,罪证确凿,人神共愤!着——赐白绫、鸩酒,即刻处死!其党羽,三司会审,从严从快,绝不姑息!” 一句“弑君谋逆,即刻处死”如同九天霹雳,震得满殿命妇浑身剧颤! 郑氏更是眼前一黑,直接软倒在地,被身边的侍女死死捂住嘴才没发出尖叫。 太监的声音毫不停顿,带着金铁交鸣般的杀伐之气继续宣喝。 “废太子赵承,昏聩失德,勾结妖后,悖逆人伦,着废为庶人,圈禁宗人府,永世不得出!” “京畿内外,凡有借国丧散布谣言、图谋不轨、煽动民变者,杀无赦!” 最后一句,如同重锤,狠狠砸在那些刚才还口出恶言的贵妇心上,让她们抖如筛糠,几欲昏厥! 宣旨太监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无比的尊崇与宣告。 “陛下龙体违和,需静养!依太上皇口谕及陛下病榻所托:自即日起,由睿亲王赵琮,暂摄国政,统御百官,裁决军国要务!各部院衙门、内外臣工,悉听睿亲王号令!” “钦此——!!!” “轰!” 整个临敬殿仿佛被无形的巨浪冲击! 所有的目光,震惊、敬畏、难以置信、恐惧……像无数道光束,瞬间聚焦在黛玉身上! 监国! 睿亲王赵琮,竟然在如此惊涛骇浪之中,一步登天,执掌了这大乾帝国的至高权柄! 成为了真正意义上的——摄政王! 而这位刚才还被她们暗中嘲讽、排挤的少女,林黛玉,睿亲王正妃,此刻的身份已然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她不仅仅是王妃,更是摄政王妃! 是这大乾帝国最有权势的女人之一! 刚才所有恶意的揣测、刻薄的言语,此刻都变成了最可笑、最危险的自取其辱! 黛玉在紫鹃的搀扶下,缓缓起身。 她的脸上依旧没有狂喜,只有一片冰雪般的沉静。 她迎着满殿惊骇欲绝的目光,迎着宣旨太监恭敬的姿态,微微颔首,声音平稳而清晰地响起。 “臣妾林氏,领旨谢恩!” 她的目光平静地扫过瘫软在地的郑氏,扫过面无人色的南安老侧妃,扫过那些噤若寒蝉的勋贵命妇。 那眼神,不再需要言语,已然带着一种俯瞰般的、源自绝对权势的威压。 宣旨太监躬身行礼:“王妃娘娘,王爷已在御乾殿理政,传话请您稍后移步。” “有劳公公。” 黛玉微微颔首,仪态万方。 她不再看殿内那些失魂落魄的贵妇,在紫鹃雪雁的簇拥下,在满殿敬畏恐惧的目光注视中,步履沉稳地,一步一步,走出了这片骤然变得死寂的临敬殿偏殿。 殿外,寒风凛冽,铅云低垂。远处御乾殿的方向,灯火通明,仿佛矗立在风暴中心、掌握着帝国命运的灯塔。 黛玉深吸一口气,冰冷的空气涌入肺腑,让她纷乱的心绪瞬间沉淀。 她的夫君,已执掌乾坤。 而她,亦将踏上全新的征途。 这深宫的风雪,才刚刚开始。 临敬殿偏殿的喧嚣与震撼,被黛玉稳稳地抛在身后。 她沿着宫墙根下被清扫出的小径,在紫鹃的搀扶下,一步步走向那灯火通明的御乾殿。 寒风吹拂着她的素白裙裾,却吹不散她眼中沉淀下来的、冰雪般的沉静与一丝悄然滋生的威仪。 通往御乾殿正殿的回廊,此刻气氛凝重肃杀。 身着崭新甲胄、明显是京营精锐的士兵取代了原来的御林军,五步一岗,十步一哨,刀枪如林,目光如鹰隼般扫视着每一个角落,空气里弥漫着铁血与硝烟的味道。 这些士兵见到黛玉一行,虽不认得王妃,但见她气度不凡,又有内监引路,无不挺直腰板,按刀行礼,眼神中带着敬畏。 引路的内监在殿门外停下,躬身道:“王妃娘娘,王爷就在里面。” 黛玉微微颔,示意紫鹃在门外等候。 她深吸一口气,独自一人,推开了那扇沉重、象征着帝国最高权力核心的殿门。 御乾殿正殿。 扑面而来的,是比临敬殿浓郁百倍的药味,其中还夹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血腥气,以及更浓烈的沉檀气息。 殿内灯火通明,巨大的蟠龙金柱投下森严的影子。 龙榻帷幔低垂,隔绝了内里的情形,只能隐约听到太医压得极低的交谈声和弘元帝微弱的、时断时续的呼吸。 而占据殿中主位的,是巨大的紫檀御案。 贾琮并未坐在那张象征着至高皇权的龙椅上,而是立于御案之后。 他依旧穿着那身玄色亲王朝服,只是此刻,那玄色仿佛吸收了殿内所有的光线,深沉得如同无星无月的暗夜。 他微微低着头,右手执朱笔,正飞快地在堆积如山的奏章上批阅,左手撑着御案边缘,指节因用力而泛白。 他的侧脸在跳跃的烛火下显得棱角分明,薄唇紧抿成一条锐利的直线。 眉宇间是挥之不去的疲惫,但那疲惫之下,却蕴藏着更加惊人的、如同出鞘神兵般的锐气与威压! 那是一种执掌生杀、裁决乾坤的绝对意志! 仅仅是站在那里,便仿佛是整个大殿、乃至整个帝国运转的核心,无形的压力让殿内侍立的几名内监和角落里的张武等心腹侍卫,都屏息凝神,不敢有丝毫声响。 第382章 权柄初握 黛玉的脚步极轻,几乎无声。 她停在殿中,没有立刻上前打扰,只是静静地看着他。 眼前的贾琮,既熟悉又陌生。 熟悉的是那眉眼的轮廓,陌生的是那周身弥漫的、足以让三军俯首、百官噤声的凛然之气。 她的心,在为他骄傲的同时,也泛起细细密密的疼。 这千钧重担,骤然压下,他连喘息的时间都没有。 似乎察觉到她的目光,贾琮批阅的笔尖微微一顿,抬起头来。 那双深邃的眼眸,在触及黛玉身影的瞬间,如同冰封的寒潭骤然投入暖阳,锐利锋芒下泄出一丝难以察觉的柔软与疲惫。 “玉儿。” 他的声音低沉沙哑,带着一夜未眠的干涩,却依旧沉稳有力。 黛玉快步上前,在他身侧站定,目光扫过他案头堆积的文书和那方醒目的空白圣旨。 “琮哥哥,” 她的声音清泠依旧,却压得极低,带着只有他能懂的关切, “陛下……如何了?” 贾琮的目光投向帷幔深处,眼神复杂。 “太医说,急怒攻心,毒伤并发,脉象……已如游丝。全凭老参吊着,恐……就在旦夕之间。” 他顿了顿,声音更沉,“太上皇那边……亦是强弩之末。” 黛玉心头一紧,明白这“监国”二字的分量,是在怎样惊涛骇浪的悬崖边接下。 “你……” 千言万语,最终只化作一个担忧的眼神。 贾琮握住她微凉的手,那掌心的温热和力量透过指尖传递过来。 “放心,我还撑得住。” 他指节轻轻摩挲她的手背,随即目光一凝,看向案上, “只是这开局,便有人迫不及待了。” 他拿起一份刚刚由吏部值房“惊蛰”名单上官员紧急呈上的奏报,递给黛玉。 “看看这个。” 黛玉展开,快速浏览,秀眉微蹙:“礼部侍郎李崇义,都察院左副都御史周炳……还有翰林院几位清流?” 奏报上详细列明了在贾琮离开太庙、前往吏部值房这短短不到一个时辰内。 这几位依附忠顺王和温体仁余党的文官,竟已串联起来。 以“国丧期间,废立太子、处决皇后亲王,有违礼制,恐伤国本”为由,准备联名上奏,要求“暂停睿亲王监国之权,待陛下苏醒或由宗室元老、内阁重臣共议”。 “动作倒是快。” 黛玉的声音带着一丝冷意,“他们这是想趁你立足未稳,借‘礼制’之名,行夺权之实。‘共议’?怕是想把水搅得更浑,好浑水摸鱼。” “跳梁小丑,不足为惧。” 贾琮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那笑意却未达眼底, “但苍蝇嗡嗡,也甚是恼人。正好,杀鸡儆猴的鸡,自己送上门了。” 他话音刚落,殿外便传来内监的通传。 “启禀王爷,礼部侍郎李崇义、都察院左副都御史周炳等几位大人,于殿外求见!言有要事启奏监国王爷!” 殿内空气瞬间一滞。张武的手已悄然按在了刀柄上,眼神锐利如鹰。 贾琮松开黛玉的手,重新拿起朱笔,在刚才那份奏报上飞快地批了几个字,头也未抬,声音不高,却清晰地穿透殿门。 “传。” 殿门开启,寒风卷着细碎的雪粒子涌入。 李崇义、周炳等六位身着素服的官员鱼贯而入,面色肃然,眼神深处却藏着不易察觉的试探之色。 他们按品级行礼:“臣等参见监国王爷!” 贾琮依旧未抬头,朱笔在奏章上划过,发出沙沙的轻响,仿佛他们的存在无足轻重。 这无声的漠视,让几位官员心头一沉,准备好的开场白竟一时卡在喉咙里。 李崇义硬着头皮,上前一步,从袖中取出一份联名奏折,高举过顶。 “王爷!臣等联名具奏!国丧期间,先废太子,后赐死皇后、亲王,此乃亘古未有之剧变!虽有太上皇口谕,然国体攸关,礼法为大!” “臣等忧心此举恐令天下惶惑,有伤陛下圣德,更动摇国本!恳请王爷暂缓行刑,召集宗室元老、内阁重臣,于太庙之前,共议国事,以安天下之心!” 他声音抑扬顿挫,带着文官特有的慷慨激昂,仿佛字字句句皆为国为民。 殿内一片死寂,只有贾琮朱笔划过的声音,以及龙榻深处弘元帝微弱的呼吸。 李崇义举着奏折的手有些发僵,额头渗出细汗。周炳等人也感到了无形的压力,纷纷垂首。 终于,贾琮放下了笔。他缓缓抬起头,目光如冰冷的刀锋,一一扫过阶下六人。 那眼神没有愤怒,没有斥责,只有一种洞悉一切的漠然和居高临下的审视,仿佛在看几只试图撼动巨树的蝼蚁。 “李崇义。” 贾琮的声音平静无波,却带着千钧之力, “你方才说,废太子、赐死皇后亲王,有违礼制?” “是……是!王爷明鉴!”李崇义连忙应道。 “那,” 贾琮身体微微前倾,手指轻轻敲击着案上那份密报, “昨夜亥时三刻,你于城西‘听雨轩’私会温体仁妻弟郑克礼,收受其纹银五千两,密谋在今日国丧大典后串联官员,弹劾本王‘挟太上皇以令朝野’、‘构陷皇后太子’,这……又是什么礼制?” “轰!” 李崇义如遭五雷轰顶,脸色瞬间惨白如纸,浑身剧颤,手中奏折“啪嗒”一声掉落在地! 他惊恐地看向贾琮,嘴唇哆嗦着,却一个字也吐不出来。 周炳等人更是面无人色,冷汗涔涔而下,仿佛被无形的手扼住了喉咙! “周炳,” 贾琮的目光转向他,声音依旧平淡, “你府中第三房小妾,上月新得的那套翡翠头面,是忠顺王府长史所赠?价值几何?他让你在今日朝议上,务必将‘睿亲王身世不明,不宜监国’之言,传入宗室耳中,是也不是?” 周炳双腿一软,直接瘫跪在地,抖如筛糠:“王爷……王爷饶命!臣……臣……” 贾琮不再看他们,目光落回案上那份密报,仿佛只是陈述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收受贿赂,结党营私,构陷亲王,扰乱国丧,更意图动摇国本……条条罪状,证据确凿。” 他顿了顿,声音陡然转寒:“来人!” “末将在!”张武一步踏出,声如洪钟。 “将李崇义、周炳等六人,革去顶戴花翎,剥去官服!” 贾琮的声音斩钉截铁,带着不容置疑的杀伐, “即刻打入天牢!交三司严审!其家产,全部查抄!家人,一体收监待审!凡有同党,一个不许放过!” “末将领命!” 张武眼中凶光一闪,大手一挥,早已候在殿外的如狼似虎的侍卫立刻冲入,不由分说将瘫软在地、哭嚎求饶的六人粗暴拖走。 那凄厉的喊叫声迅速消失在殿外的寒风中。 殿内重新恢复死寂,却比之前更加肃杀。 侍立的内监们头垂得更低,连呼吸都小心翼翼。 黛玉站在一旁,将这一切尽收眼底。 她看着贾琮雷霆万钧的手段,心中没有丝毫波澜,唯有坚定。 乱世用重典,此刻容不得半点妇人之仁。 贾琮拿起惊蛰令,递给侍立一旁的二牛。 “传令‘惊蛰’玄字部,按名单,即刻拿人!凡涉李崇义、周炳串联案者,无论官职高低,一体锁拿!京营配合,封锁其府邸!” “是!” 二牛接过令牌,转身快步离去,身影迅捷如风。 处理完这突如其来的插曲,贾琮才再次看向黛玉,疲惫的眼底带着一丝询问。 “玉儿,临敬殿那边?” 黛玉上前一步,声音清晰而平静。 “无妨。几个不知死活的妇人嚼舌根,被我用陛下和太上皇的恩典堵了回去。郑氏也已吓破了胆。倒是……” 她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冷意,“忠顺王妃在圣旨到时,神色有异,虽强作镇定,但眼神躲闪,似有惧意。” 贾琮微微颔首:“赵烁虽下狱,其党羽尚在,其王妃必是知情者。她跑不了。” 他目光转向龙榻方向,声音低沉下去, “玉儿,宫闱之事,眼下最紧要。吴氏虽倒,但坤宁宫经营多年,盘根错节,如同毒瘤。太上皇病重,陛下……亦需清净。这内宫,必须立刻肃清!” 黛玉迎上他的目光,瞬间明白了他的意思。 作为睿亲王正妃,未来的摄政王妃,此刻接手内宫整顿,既是职责,也是树立权威、掌控后宫的关键一步。 她清丽的容颜上,第一次浮现出与贾琮如出一辙的决断。 “琮哥哥放心,我明白。这坤宁宫,还有这整个内廷,交给我。” 她的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沉静的力量。 她不再是那个寄人篱下、感时伤怀的少女,而是能与他并肩站在权力巅峰、执掌风云的伴侣。 贾琮眼中闪过一丝欣慰和难以言喻的暖意,他点点头。 “好。让戴权协助你。他熟悉宫中人事。若有冥顽不灵、负隅顽抗者……” 他眼中寒芒一闪,“不必回我,立斩不赦!” “嗯。” 黛玉郑重点头,随即又道,“还有一事。太妃丧仪,按制需有亲王妃以上命妇主持哭灵。如今吴氏已倒,宫中位份最高者……” 她看向贾琮。 贾琮立刻明白。 “你是最合适的人选。太上皇赐婚甄氏之事虽未明旨,但太妃丧仪期间,可让她从旁协助你,一则全太妃遗愿,二则也是给她一个名分上的铺垫。具体如何安排,你斟酌便是。” 黛玉应下:“我晓得了。” 她看着贾琮眉宇间挥之不去的疲惫,柔声道。 “琮哥哥,你也需保重。前朝风浪险恶,更胜后宫百倍。” 贾琮握住她的手,用力紧了紧:“无妨。风暴将至,我便是那定风珠。” 两人目光交汇,无需再多言语,一切尽在不言中。 黛玉转身,带着紫鹃,在戴权恭敬的引领下,步履沉稳地走向后宫。 她的背影在素白孝服的映衬下,纤细却挺拔,带着一股初生的摄政王妃的凛然威仪。 贾琮目送她离去,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翻涌的情绪。 他重新将目光投向案头堆积如山的奏章和地图。 “张武!”他沉声唤道。 “末将在!” “传令兵部,八百里加急!命九边重镇,自即日起,进入一级战备!严防鞑靼、女真趁我国丧异动!凡有叩关者,无需请旨,立斩来使,全力反击!” “传令粤海邬思远,严密监控沿海倭寇动向,尤其是二皇子赵琰荆州旧部!若有异动,水师可先发制人,绝不容情!” “传令刑部、大理寺、都察院三司主官,一个时辰后,本王要在此殿,亲听吴氏、赵烁逆党案初审!告诉他们,本王只要结果,不要过程!” 一道道命令,如同出鞘的利剑,带着冰冷的杀伐之气,从这御乾殿的核心,向着帝国的四面八方,呼啸而去! 第383章 坤宁血雨 坤宁宫。 这座曾经象征着后宫至高权柄、富丽堂皇的宫殿,此刻却笼罩在一种令人窒息的死寂与绝望之中。 素白的孝幡在寒风中无力地飘荡,宫门大开。 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血腥气、刺鼻的尿骚味和一种绝望的甜腥,那是恐惧发酵的味道。 黛玉在戴权及一队神情肃杀的内廷侍卫簇拥下,踏入宫门。 她依旧是一身素白孝服,清丽的面容在昏暗的光线下仿佛冰雕玉琢,眼神却沉静得如同深潭寒水。 紫鹃紧跟在侧,脸色微白,却努力挺直腰背。 宫内景象触目惊心。 昔日精致的陈设或被砸毁,或凌乱不堪。 地上残留着打翻的食盒、破碎的瓷片,以及大片大片暗褐色的、尚未完全干涸的血迹。 侥幸未被当场锁拿的宫女太监,如同惊弓之鸟,蜷缩在角落瑟瑟发抖,眼神空洞,充满了末日般的恐惧。 “王妃娘娘驾到——!” 戴权尖利的声音在空旷的大殿中回荡。 角落里响起几声压抑的抽泣,随即被更大的恐惧压了下去。 黛玉的目光平静地扫过这片狼藉,最后落在跪在正殿中央、被两名健壮嬷嬷死死按住肩膀的苏嬷嬷身上。 这个昔日吴皇后身边最得力的爪牙,此刻发髻散乱,脸上带着掌掴的淤青,眼神怨毒又绝望。 “苏嬷嬷。” 黛玉的声音不高,清泠如冰珠落地,“吴氏谋逆,罪证确凿,已伏法。你身为坤宁宫掌事嬷嬷,助纣为虐,罪无可恕。” “呸!” 苏嬷嬷猛地抬起头,啐出一口带血的唾沫,嘶声道, “林黛玉!你算什么东西?!不过是个攀上高枝的狐媚女!皇后娘娘待你不薄,你竟……” “掌嘴。” 黛玉的声音没有任何起伏,平静地截断她的谩骂。 “啪!啪!啪!” 按住她的嬷嬷毫不留情,蒲扇般的大手左右开弓,重重抽在苏嬷嬷脸上,瞬间将她打得口鼻喷血,牙齿脱落,再也说不出完整的话,只能发出“嗬嗬”的呜咽。 殿内死寂,只有那清脆又残酷的掌掴声回荡。 所有宫女太监抖得更厉害了。 “本妃奉监国王爷谕令,肃清坤宁宫余孽。” 黛玉的声音清晰地响起,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威仪, “凡吴氏心腹,凡参与谋逆、毒害陛下、欺瞒圣听者,主动招供,或可留全尸,家人免受牵连。” 她顿了顿,目光如电,扫过那些惊恐的面孔:“若有隐瞒、包庇、意图传递消息者,一经查实,凌迟处死,诛连三族!” “凌迟”、“诛连三族”这几个字,如同重锤,狠狠砸在每个人的心上。 几个胆小的宫女直接吓晕了过去。 “戴权。” “老奴在。”戴权躬身,眼中闪烁着冷酷的精光。 “按名册,将坤宁宫所有宫人,分开拘押审问。凡有疑点者,上重刑。本妃……就在这里看着。” 黛玉的声音平静无波,却透着一股令人骨髓发寒的决绝。 “是!”戴权立刻领命,挥手示意侍卫行动。 顷刻间,坤宁宫变成了人间地狱。 哭喊声、求饶声、刑具的碰撞声、皮肉被撕裂的惨叫声……交织在一起,冲击着耳膜。 浓烈的血腥气迅速盖过了其他气味。 黛玉端坐在宫人搬来的椅子上,背脊挺直,面无表情地看着这一切。 紫鹃强忍着胃里的翻腾,脸色煞白,却紧紧咬着嘴唇站在她身后。 黛玉的平静,并非麻木,而是一种在巨大压力下淬炼出的冰封般的意志。 她知道,此刻的仁慈,便是对贾琮、对大局的残忍。 “娘娘!娘娘饶命啊!奴婢招!奴婢什么都招!” 一个被拖上刑凳的小太监,在板子落下前发出凄厉的哭喊, “是……是苏嬷嬷!是她指使奴婢将加了料的参茶送进御乾殿的!还有……还有柳侧妃的药……也是她亲手配的……她说……说等孩子生下来就……” “堵上嘴!拖下去!” 戴权厉声喝道,眼中却闪过精光。 这小太监吐露的,正是关键罪证! 黛玉的目光转向苏嬷嬷。 苏嬷嬷被打得半死,闻言眼中却爆发出最后的疯狂,呜呜地想说什么。 “看来,苏嬷嬷知道的,比本妃想的还要多。” 黛玉的声音冰冷,“给她上‘梳洗’,本宫要她活着说出所有同党,所有埋下的钉子!” “梳洗”二字一出,连戴权都眼皮一跳。 这是宫中秘传最残酷的刑罚之一! 他不敢怠慢,立刻示意行刑太监动手。 更凄厉的、不似人声的惨嚎瞬间响彻大殿! 连那些行刑的侍卫都微微侧目。 黛玉依旧端坐,手指却无意识地攥紧了袖中的锦帕。 她强迫自己看着,看着这人间最丑陋的酷刑,看着权力清洗必然伴随的血腥。 她必须稳住,必须替贾琮,将这后宫最深的毒瘤连根拔起! “梳洗”之刑,名不虚传。 冰冷的铁刷一遍遍刮过苏嬷嬷早已血肉模糊的脊背,每一次都带下薄薄的皮肉,露出底下鲜红甚至发白的骨茬。 滚烫的盐水泼上去,更是激起一阵非人的抽搐和更加凄厉的嘶嚎,那声音已经不像人类,更像是濒死野兽的哀鸣。 浓重的血腥味和皮肉焦糊的气味混杂在一起,令人作呕。 殿内一片死寂,只剩下这酷刑的声响和苏嬷嬷不成调的惨叫。 所有的宫女太监都瘫软在地,抖若筛糠,连哭泣都不敢了,巨大的恐惧让他们几乎窒息。 几个心理承受能力弱的,直接口吐白沫昏死过去。 紫鹃死死咬着下唇,脸色惨白如纸,指甲深深掐进掌心,才勉强支撑着没有失态。 戴权面无表情地站在一旁,眼神冷酷如鹰隼,紧盯着苏嬷嬷的反应。 他深知,此刻王妃要的就是这份绝对的震慑,要的就是让这坤宁宫上下所有人,将今日的恐惧刻进骨髓里! “说!” 戴权的声音如同冰锥,刺破惨嚎, “你埋在六宫各处的眼线!名单!还有哪些人参与了谋害陛下、构陷王爷的勾当?说出来,给你一个痛快!” 苏嬷嬷的神智在极致的痛苦中早已涣散,只剩下求生的本能和对死亡的恐惧在疯狂撕扯。 当滚烫的盐水又一次泼下,她终于崩溃了,发出含糊不清、断断续续的声音。 “嗬……嗬……饶……饶命……我说……我说……” 行刑太监的动作微微一顿。 黛玉抬了抬手,示意暂停。她冰冷的眸子没有丝毫怜悯,只有审视。 “说清楚!名字!职位!所做何事!”戴权厉声逼问。 苏嬷嬷如同烂泥般瘫在血泊里,气若游丝,断断续续地报出了几个名字。 “……尚……尚食局……张……张司膳……是她……是她换了陛下的药引……内……内官监……李……李公公……负责……负责传递……忠顺王府的消息……还有……浣衣局……王……王管事……是她……是她收买柳侧妃身边的人……下……下药……” 她每说出一个名字,戴权身后就有心腹太监飞快地记录,眼神锐利地扫向殿外。 殿内一些被点到名的、或是与之相关的小太监小宫女,更是吓得魂飞魄散,瘫软在地,连求饶的力气都没有了。 苏嬷嬷还在艰难地吐露:“……还……还有……御……御花园……洒扫……陈婆子……是……是她的远亲……负责……负责窥探……太上皇……行踪……” 名单不长,却精准地指向了几个关键位置。 黛玉心中雪亮,这就是吴皇后控制后宫、传递消息、构陷异己的核心网络之一。 “还有吗?” 黛玉的声音如同冰珠落地。 苏嬷嬷艰难地摇头,眼神涣散:“没……没了……给……给我……痛快……” 黛玉看向戴权,微微颔首。 戴权会意,对行刑太监使了个眼色。 那太监面无表情,从腰间抽出一柄锋利的短刀,在苏嬷嬷惊恐绝望的目光中,干净利落地刺入她的心口。 苏嬷嬷身体猛地一抽,随即彻底瘫软,眼神迅速失去了光彩。 大殿内死一般的寂静。刚才还凄厉无比的惨嚎骤然消失,只剩下粗重的喘息和压抑到极致的恐惧。 所有人都看着那具迅速失去温度的尸体,看着那满地的血污,再看向端坐在椅子上,面容清冷如仙的林黛玉,眼中只剩下深入骨髓的敬畏与恐惧。 黛玉缓缓站起身,目光扫过满殿如同鹌鹑般瑟瑟发抖的宫人。 “戴权。” “老奴在!” 戴权立刻躬身,态度比之前更加恭谨。 “按苏氏所供名单,即刻锁拿相关人等!交由慎刑司,严加审讯,务必撬开他们的嘴,挖出所有同党!凡有抵抗,格杀勿论!” 黛玉的声音清晰冰冷,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 “是!” 戴权眼中精光爆射,立刻挥手,早已准备多时的侍卫扑向人群中那几个瘫软的身影,粗暴地拖拽出去,只留下一串绝望的哀嚎。 “至于坤宁宫其余人等,” 黛玉的声音再次响起,如同宣判,“凡有品级者,一律贬入掖庭,永世为奴!无品级者,发配冷宫、皇陵、苦役司!此宫……” 黛玉的目光最后扫过这片曾经象征着无上荣光、如今却浸满血污的殿宇, “即刻封闭!待内务府清查后,再做处置!” “谨遵王妃娘娘谕令!” 所有侍卫、内监齐声应诺,声震殿宇。 黛玉不再看任何人,转身,步履沉稳地向殿外走去。 紫鹃连忙跟上,搀扶住她的手臂,能感觉到自家姑娘的手臂在微微颤抖,但她的背脊却挺得笔直。 殿门在她们身后缓缓关闭,隔绝了那浓得化不开的血腥和绝望。 走出坤宁宫的范围,寒风吹散了那股令人作呕的气味。 黛玉深深吸了一口冰冷的空气,才觉得胸口的窒闷稍减。 她回头看了一眼那紧闭的、悬挂着素白孝幡的宫门,眼神复杂。 她知道,今日之后,林黛玉这个名字,将不再是那个清雅脱俗的睿亲王妃,而是与铁血、冷酷、生杀予夺紧紧相连。 “姑娘……”紫鹃担忧地看着她苍白的侧脸。 “无妨。” 黛玉轻轻拍了拍她的手,声音带着一丝疲惫,却异常坚定, “回临敬殿。太妃的丧仪,还有许多事情需要安排。” 第385章 柱石之托 坤宁宫的腥风血雨被厚重的宫门隔绝,御乾殿内却依旧弥漫着无形的硝烟。 药气、沉檀香与笔墨的气息交织,贾琮立于巨大的紫檀御案后,玄色王袍仿佛吸纳了殿内所有的光线,深沉如渊。 他刚刚批阅完一份密报,上面详细列明了吏部值房初步梳理出的、依附吴氏、赵烁及温体仁的核心官员名单,触目惊心。 肃清朝堂,刻不容缓。 但光有刀锋还不够,此刻的大乾,比任何时候都更需要能稳住根基、凝聚人心的柱石。 “张武。”贾琮的声音打破了殿内的沉寂。 “末将在!”张武如标枪般肃立。 “持我亲王金令,即刻出宫。” 贾琮提笔,飞快写下两份手谕,加盖睿亲王印, “一份,召户部侍郎林如海;一份,户部尚书毕自严。命二人速至御乾殿议事!不得有误!” “是!”张武接过手谕与金令,转身大步离去,甲胄铿锵。 贾琮的目光再次落回案头,最终定格在“毕自严”三个字上。 这位老尚书,三朝元老,执掌户部近二十载,如同大乾财政的定海神针。 其清廉如水,刚直不阿,在贪腐成风的官场中堪称异数,也因此深受弘元帝信任,更在士林清流中享有极高的威望。 贾琮深知,这位老大人早已萌生退意,几次上书请求致仕归乡,皆因陛下挽留而未能成行。 如今陛下垂危,朝局崩坏如斯,自己却要在这风雨飘零之际,将这位本该安享晚年的老臣再次推向风口浪尖。 贾琮心中泛起一丝不忍,但旋即被更沉重的责任感压下。 非他不可! 唯有毕自严的威望、能力与那份深入骨髓的清正,才能最快速度梳理混乱不堪的户部,稳住国库。 殿外传来沉稳的脚步声,打断了贾琮的思绪。 张武的声音在门外响起:“王爷,林侍郎、毕尚书到了。” “宣。”贾琮收敛心神,声音恢复沉稳。 殿门开启,两道身影先后步入。 林如海在前,身着三品孔雀补子官袍,面容清癯,眼神带着忧虑与凝重,见到贾琮,恭敬行礼。 “臣林如海,参见监国王爷。” 他的目光迅速扫过龙榻方向,忧色更浓。 紧随其后的,便是户部尚书毕自严。 这位须发皆白的老臣,身形已略显佝偻,穿着洗得有些发白的官袍,步履虽稳,却带着一丝年迈的迟缓。 他脸上沟壑纵横,写满了岁月的沧桑与为官数十载的操劳。 此刻,他低垂着眼睑,眉宇间锁着深深的疲惫,那份原本准备颐养天年的宁静心境,显然已被这深夜的急召和宫内的肃杀气氛彻底打破。 他依礼深深一揖,声音带着老人特有的沙哑,却依旧清晰。 “老臣毕自严,参见监国王爷。” “岳父大人,毕老大人,免礼。” 贾琮离座,亲自上前两步虚扶,态度郑重, “国事维艰,深夜惊扰二位,实属无奈。” 他引二人至御案旁侧设座的小几旁。 内监奉上热茶后退下。 贾琮没有过多寒暄,开门见山,将当前局势扼要道来。 “妖后伏诛,逆王下狱,然其党羽遍布朝野,尤以户部、吏部为甚。国库账目混乱,多年积弊一朝爆发,恐有倾覆之危;吏治崩坏,温党余孽与首鼠两端者充斥朝堂,亟待整肃。陛下病笃,太上皇亦需静养,朝堂人心惶惶,百废待兴。” 他的目光先落在林如海身上,带着托付:“二位执掌户部,深知国财根本。如今逆党为祸,户部更是首当其冲。本王需岳父大人暂代尚书之职。” 毕自严闻言,低垂的眼睫微微颤动了一下,没有言语。 贾琮接着道:“全力梳理户部积弊,厘清账目,保障九边粮饷、沿海水师军需,不容丝毫差池!此乃维系国本之基石!” 林如海神色肃然,起身领命:“臣林如海,定当竭尽全力,不负王爷重托!” 贾琮颔首,目光随即转向那位白发苍苍的老尚书,眼神中充满了敬重与一丝不易察觉的歉意。 “毕老大人……” 毕自严缓缓抬起头,那双阅尽沧桑的眼中,此刻充满了复杂的情绪。 有对国事的深切忧虑,有对自身年迈体衰的无奈,更有一种“树欲静而风不止”的沉重感。 他微微拱手:“王爷但请吩咐。老臣……这把老骨头,若还有用,自当为国分忧。” 他本已打点行装,只待林如海上位交接,便可归隐林泉,含饴弄孙。 谁曾想,这滔天的风暴,终究还是卷到了他面前。 贾琮深深看着这位三朝元老,沉声道。 “老大人清廉奉公,德高望重,乃我大乾官场之圭臬,士林之楷模。值此危难之际,非老大人之威望,不足以震慑宵小;非老大人之清正,不足以主持大义!” 他拿起那份长长的、写满空缺和待查官员名字的名单,推到毕自严面前。 “温党虽倒,然其多年经营,盘根错节,门生故吏遍布朝野地方。更有见风使舵、浑水摸鱼之辈,意图趁乱渔利。吏治之污浊,已如泥沼,非雷霆重手,无以犁清!” 贾琮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 “本王以监国之权,授毕自严大人为‘整饬吏治、肃清朝堂钦差大臣’,特赐王命旗牌!总领吏部、都察院、大理寺,专司肃清温体仁余党及一切奸佞,整饬全国吏治!” 他目光如炬,直视着毕自严。 “凡名单所涉逆党,依律严惩,绝不姑息!凡各级官吏,无论京官外放,上至二品大员,下至未入流之吏,但有贪赃枉法、结党营私、庸碌无为、鱼肉百姓者,老大人皆可风闻奏事,先拿后奏!” “有敢阻挠、说情、施压者,无论皇亲国戚,勋贵大臣,一律视为同党,立拿严办!” 贾琮的语气带着一种近乎恳切的沉重。 “毕老大人!这吏治之污浊,唯有您这把清正之‘犁’,才能犁清!这悬于百官头顶的‘铡刀’,唯有您执掌,天下才信其公!大乾的江山社稷,万民的福祉期望,此刻……系于老大人一身!” “本王恳请老大人,看在天下苍生,看在先帝与陛下知遇之恩的份上,暂缓归隐之念,再为这风雨飘摇的大乾,撑起一片朗朗青天!” 说着,贾琮示意张武将象征着先斩后奏的王命旗牌,郑重地捧到毕自严面前。 毕自严看着眼前那面沉重的旗牌,又看看那份长长的名单,再看向龙榻方向那微弱的气息,最后迎上贾琮那充满信任与重托的目光。 他苍老的身躯微微颤抖,浑浊的眼中泛起一丝泪光。 为国操劳一生,他何尝不想安度晚年? 可这“天下苍生”、“江山社稷”八个字,如同千钧重担,压得他无法喘息,更无法拒绝。 他缓缓起身,原本佝偻的腰背在这一刻似乎挺直了些。 他伸出布满皱纹、微微颤抖的手,极其郑重地接过了那面象征着无边权力与无尽责任的王命旗牌。 “老臣……” 毕自严的声音带着哽咽,却异常坚定,如同磐石, “……领旨!” 他对着贾琮,也对着龙榻方向,深深一揖到底,白发在烛光下微微晃动。 “此身此骨,早已许国!值此危难,岂敢惜身?王爷托付之重,老臣……万死不敢辞!必以雷霆之威,犁清污浊!以浩然之气,涤荡乾坤!凡有奸佞,无论其位多高,其根多深,老臣定将其连根拔起,曝于青天白日之下!此志,天地可鉴!” 字字铿锵,掷地有声! 这位本想告老还乡的老臣,在帝国最危急的时刻,毅然扛起了最沉重的担子,如同即将燃尽的烛火,爆发出最后也是最耀眼的光芒。 毕自严不再多言,他猛地转身,那身洗得发白的旧官袍在转身时带起一股沉穆的劲风。 迈着异常坚定却又带着暮年沉重的步伐,一步一步,踏出了御乾殿的门槛。 殿内重新陷入寂静,唯余龙榻深处弘元帝艰难而微弱的呼吸,以及烛火偶尔爆开的轻微噼啪声。 第386章 定鼎之基 贾琮目送那道苍老却陡然迸发出孤勇之光的背影消失,心头如同压着巨石。 他深吸一口气,压下翻涌的复杂情绪,转向林如海。 “岳父大人,请随我来。” 他引着林如海,转入御乾殿后方一处相对僻静的暖阁。 阁内陈设简单,只设一榻、一几、两椅。 贾琮屏退左右,只留张武守在暖阁门外。 “坐。” 贾琮亲自为林如海斟了一杯热茶,氤氲的热气稍稍驱散了些许寒意。 林如海依言坐下,双手接过茶盏,暖意透过冰冷的瓷壁传来。 他看着眼前这个一夜之间执掌乾坤、眉宇间凝聚着化不开疲惫与锋芒的女婿,心中百感交集,有欣慰,有忧虑,更有沉甸甸的责任。 “琮儿,” 林如海放下茶盏,声音低沉而凝重,“毕老尚书执犁铡,可犁庭扫穴,震慑群丑,此为当务之急。然,肃清之后,留下的巨大窟窿,才是真正悬顶之剑。” 贾琮目光沉凝:“岳父所指,可是国库?” “正是!” 林如海眼中忧色更浓,“温体仁把持朝堂多年,其党羽上下其手,蛀空国本。更兼吴氏、赵烁奢靡无度,豢养私兵死士,耗费钱粮无数。” “如今逆案爆发,抄家所得,恐不过是杯水车薪。九边重镇数十万将士的粮饷、沿海水师战船火器的维护、京城百官勋贵的俸禄,还有即将到来的春荒赈济、河道疏浚……桩桩件件,都是吞金巨兽!国库,只怕早已是……寅吃卯粮,千疮百孔。” 他顿了顿,身体微微前倾,声音压得更低:“琮儿,为今之计,肃清吏治与开源节流必须并行!开源,迫在眉睫。温党抄没之财,要快,更要准!务必深挖其隐匿的田产、商铺、海外私藏。” “同时,粤海通商之利,需立刻加大力度。邬家水师肃清海疆后,当务之急是重开市舶司,扩大与西夷、南洋的海贸规模,尤其是火器、玻璃、海盐、丝绸等利润丰厚之物。此事,需得力且绝对可靠之人主持。” 贾琮眼神锐利:“我已命邬思远暂管粤海事,此人忠心可用,能力亦足。至于主持全局……” “非户部心腹干吏不可!” 林如海接口道,“我入主户部后,会立刻着手梳理可用之人,并拟一份开源节流的详细章程呈上。但有一条,琮儿,无论多难,九边粮饷和京营军费,绝不可有半分拖延!此乃定鼎之基,一旦动摇,外虏内贼,必如群狼环伺!” “我明白。” 贾琮重重点头,眼中寒芒一闪,“军费粮饷,谁敢伸手,我便斩断谁的爪子!岳父放手去做,户部但有掣肘,无论何人,王命旗牌,先斩后奏!” 君臣翁婿二人,在这小小的暖阁内,围绕着帝国命脉的“钱袋子”,进行着最核心的布局。 就在这时,暖阁外传来紫鹃刻意压低的通禀。 “王爷,王妃娘娘到了。” 贾琮与林如海对视一眼,停下了关于户部钱粮的密议。 “请。”贾琮沉声道。 暖阁门被轻轻推开,黛玉走了进来。 她已换下那身沾染了坤宁宫血腥气的素白孝服,穿着一身更为素雅的月白绫袄,洗去了铅华,却掩不住眉宇间那份沉静与威仪。 只是脸色依旧有些苍白,眼底带着难以掩饰的倦意。 “父亲,琮哥哥。” 黛玉对着林如海和贾琮福了福身。 “玉儿!” 林如海连忙起身,看着女儿苍白却异常沉静的脸,心中又是骄傲又是心疼。 贾琮也站起身,目光落在黛玉身上,那份在朝臣面前的冰冷锐利瞬间柔和下来,带着深切的关切。 “累了?坤宁宫那边……” “暂时稳住了。” 黛玉的声音清泠依旧,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 “吴皇后的贴身嬷嬷供出几条暗线,戴权正带人按图索骥。坤宁宫上下人等已依律处置,宫门也已封闭。只是……” 她顿了顿,秀眉微蹙:“那地方,怨气冲天,血腥味几日都散不尽。后续的清查、宫人的重新安置,还有许多琐碎。” “辛苦你了。” 贾琮上前,自然地握住她微凉的手,将一丝暖意渡过去, “内宫之事,千头万绪,非你不可。” 林如海看着女儿女婿交握的手,心中稍安。 他轻咳一声,对贾琮道:“王爷,老臣先去吏部值房,与毕老尚书交接,并着手梳理户部积弊。” “有劳岳父。”贾琮颔首。 林如海又深深看了一眼黛玉,眼中蕴含了太多未竟之言,最终只化作一句:“玉儿,保重身体。” 黛玉温婉应道:“父亲放心。” 林如海对着贾琮再次一揖,转身退出了暖阁。 暖阁内只剩下贾琮与黛玉二人。 贾琮拉着黛玉在榻上坐下,紫鹃识趣地退到门外守候。 “琮哥哥,毕老大人……” 黛玉看着父亲离去的方向,轻声问道。 “国之柱石,临危受命。” 贾琮言简意赅,语气中充满敬意与沉重, “他接下了最烫手的山芋,整肃吏治,犁庭扫穴。” 黛玉默然片刻,低声道:“父亲方才……似乎欲言又止。” 贾琮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背。 “岳父是担心你。坤宁宫之事,雷霆手段固然震慑宵小,却也树敌无数。内宫看似平静,实则暗流汹涌,比前朝更甚。你初掌权柄,根基未稳,他怕你锋芒太露,反遭暗算。” 黛玉抬起眼眸,那双清澈的眸子里此刻闪烁着冰雪般的冷静与智慧。 “我明白父亲的担忧。但琮哥哥,非常之时,行非常之事。坤宁宫如同毒疮,若不连根剜去,敷再多药也是徒劳。今日之酷烈,是为了明日之清净。至于暗箭……” 她唇角勾起一抹极淡却异常坚韧的弧度,带着一种与生俱来的傲骨与历练后的通透。 “我林黛玉,既站在了这个位置,便不怕它来!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便是。况且,我也并非孤身一人。” 贾琮看着妻子眼中那份与年龄不符的成熟与担当,心中爱怜更甚,也更为她骄傲。 他沉吟片刻,道:“岳父的担忧不无道理。内宫繁杂,你身边确实需要得力臂助。元春姐姐久在深宫,熟悉宫规人事,心思缜密。宝钗处事周全,理家之才更是出类拔萃。她二人,皆可为你分忧。” 黛玉眼中一亮:“琮哥哥与我所想一致。太妃丧仪,事务繁杂,光靠戴权等内监,终究力有不逮,且内外有别。我正欲召元春姐姐和宝钗姐姐入宫襄助。” “正该如此!” 贾琮点头,“我即刻派人去接她们入宫。你身边有她们帮衬,我也能更放心些。” 黛玉心中暖流涌动,她看着贾琮布满血丝的眼睛和眉宇间挥之不去的疲惫,柔声道。 “琮哥哥,朝堂风高浪急,你更需保重。毕老大人和父亲已在为你分忧,莫要事事亲力亲为。你……才是这大乾真正的定海神针。” 贾琮用力握了握她的手,沉声道。 “放心。这盘棋,才刚刚开始落子,我不会让自己先倒下。” 两人又低声交谈了几句宫中琐事安排,贾琮便唤来张武,吩咐他亲自带一队可靠侍卫,持睿亲王府令牌,速去接元春与宝钗入宫,并强调务必确保安全。 张武领命而去。 贾琮看着黛玉依旧苍白的脸色,温声道。 “玉儿,你且在此稍歇片刻。元春姐姐和宝钗姐姐到来尚需时间,我去前殿处理几份紧急军报。” “嗯,琮哥哥自去忙。”黛玉温顺点头。 贾琮深深看了她一眼,转身大步走向前殿,那玄色的身影重新凝聚起掌控乾坤的凛冽气势。 暖阁内安静下来。 黛玉独自坐在榻上,微微阖上眼,坤宁宫那浓烈的血腥味、苏嬷嬷凄厉的惨嚎、宫人绝望的眼神…… 种种画面不受控制地在脑海中翻腾。 她并非铁石心肠,只是将那翻江倒海的情绪死死压在心底最深处,用冰封般的意志锁住。 不知过了多久,门外传来紫鹃刻意提高的通报声。 “娘娘,元春姑娘、宝姑娘到了!” 黛玉倏然睁开眼,眸中所有翻腾的情绪瞬间沉淀,只剩下沉静如水的威仪。 她端坐起身,理了理并无褶皱的衣襟。 “请进来。” 暖阁门再次开启。元春和宝钗一前一后走了进来。 元春依旧穿着素雅的秋香色宫装,发髻一丝不苟,只是脸上带着深深的忧虑。 她一进门,目光便急切地扫过黛玉,见她安然无恙,才微微松了口气,随即屈膝行礼。 “元春参见王妃娘娘。” 宝钗紧随其后,一身藕荷色素面长裙,外罩月白色比甲,发间仅簪一支素银簪,神色沉静,眼神却比平日更为锐利明亮。 她同样深深一福:“宝钗参见王妃娘娘。” “姐姐们快快请起,不必多礼。” 黛玉起身,亲自上前虚扶起二人,语气带着亲近, “国丧期间,深夜劳烦姐姐们入宫,实是宫中骤变,千头万绪,我身边急需可信赖的帮手。” 她引二人坐下,紫鹃奉上热茶。 黛玉没有过多寒暄,将当前内宫形势、坤宁宫的处理结果以及太妃丧仪的紧要,简明扼要地道来。 “……如今吴氏伏诛,其党羽正在肃清,然坤宁宫如同一座空了的蜂巢,人心惶惶,百废待兴。太妃丧仪更是国之重典,丝毫差错不得。戴权等内监虽可用,但终究是外臣,内闱诸多事务,非心细如发、熟知规矩的女子不可周全。” 黛玉的目光落在元春身上,带着托付。 “元春姐姐,你久在深宫,熟知宫规礼仪、人事脉络。这内宫各处事务、以及各宫太妃、嫔御在丧仪期间的安置安抚,非姐姐莫属。” 元春神色一凛,立刻起身,郑重应道。 “娘娘放心!元春定当竭尽全力,绝不出半分纰漏!” 黛玉欣慰点头,目光随即转向宝钗,眼神真诚而充满信任。 “宝姐姐,你心思缜密,处事周全,更兼有理事大才。太妃丧仪一应繁琐事务,千头万绪,非宝姐姐这般有条理之人不能胜任。” “这内宫的‘钱袋子’和‘账本子’,我就托付给姐姐了。” 宝钗迎着黛玉信任的目光,心头微热。 她深知这份托付的分量,也明白黛玉此刻面临的巨大压力。 宝钗站起身,姿态端方,声音沉稳有力,带着一种令人安心的力量。 “娘娘信任,宝钗必当殚精竭虑。” 黛玉看着眼前这两位各有所长、足以独当一面的姐姐,心中那根紧绷的弦,终于稍稍松弛了一丝。 她清丽的容颜上,第一次在今日露出了些许真切的、带着疲惫的暖意。 “有两位姐姐相助,我便安心多了。” 黛玉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喑哑, “如今非常时期,我们姐妹同心,共渡难关。这内宫……便是我等稳固之后方,绝不容有失!” 元春与宝钗对视一眼,皆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凝重。 她们再次深深一福:“谨遵娘娘谕令!必不负所托!” 第387章 朝堂犁庭 御乾殿彻夜的烛火终于熬尽了最后一滴蜡油,在晨曦初透时悄然熄灭。 殿门轰然洞开,凛冽的寒风卷着细碎的雪沫直灌而入,吹散了殿内浓重的药气与沉檀,却带不进半分暖意。 “咚——咚——咚——” 低沉肃穆的景阳钟声穿透铅灰色的黎明,一声声敲在紫禁城覆盖着薄雪的琉璃瓦上,也重重敲在每一个走向奉天殿的官员心头。 宫道两旁,持戟肃立的金吾卫甲士如同冰冷的铁像,盔甲上凝结着寒霜,目光锐利如鹰隼,扫视着每一个经过的官员。 那无形的肃杀之气,比凛冬的寒风更刺骨。 奉天殿内,巨大的蟠龙金柱撑起空旷高远的穹顶。 数百名文武官员按品级肃立,鸦雀无声。 空气仿佛凝固了,沉重得令人窒息。 昨夜的血腥与巨变,如同无形的鬼魅,盘旋在每个人的头顶。 往日里那些交头接耳、眼神乱飞的景象荡然无存,所有人都垂着眼睑,脸色苍白,身体绷得笔直,连呼吸都刻意放轻。 殿门外,张武如铁铸的凶神,按刀侍立。 他身后,两列身着玄色劲装的暗卫,目光如同冰锥,无声地刺穿着殿内每一寸空间。 “监国睿亲王殿下驾到——!” 尖锐的唱喏声撕裂死寂。 所有官员的心脏骤然一缩,如同被无形的手狠狠攥住。 沉重的脚步声由远及近,不疾不徐,却每一步都踏在众人紧绷的神经上。 玄色的亲王衮服,金线绣成的狰狞蟠龙在幽暗的光线下仿佛要破衣而出。 贾琮的身影出现在丹陛之上,他面色沉静如水,不见丝毫喜怒,唯有一双眸子深不见底,寒芒内蕴,缓缓扫视着下方黑压压的人群。 那目光所及之处,官员们不由自主地将头垂得更低,恨不得缩进自己的朝服里。 “参见监国王爷!王爷千岁,千岁,千千岁!” 山呼海啸般的参拜声响起,却带着难以掩饰的颤抖与空洞。 贾琮在御座旁特设的王座上落座,玄色的袍袖拂过扶手,没有发出半点声响。 “免礼。” 声音不高,却清晰地穿透大殿的每一个角落。 百官战战兢兢地起身,殿内重新陷入死寂,只闻细微的衣料摩擦声和压抑的呼吸声。 “昨夜之事,想必诸卿已尽知。” 贾琮开口,声音平淡,却字字如重锤, “妖后吴氏,祸乱宫闱,勾结外藩,图谋不轨,已伏国法。逆王赵烁,忤逆不孝,结党营私,谋害皇嗣,罪证确凿,圈禁待审。温体仁,欺君罔上,结党营私,祸国殃民,虽死,其罪难容!其党羽遍布朝野,如附骨之疽,蛀空国本!” 每一个名字被点出,都像一道无形的鞭子抽打在相关官员身上。 殿内温度骤降,不少官员额角已渗出细密的冷汗。 “国法昭昭,天理难容!” 贾琮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雷霆万钧的决断, “今,本王以监国之权,授户部尚书毕自严大人,为‘整饬吏治、肃清朝堂钦差大臣’!总领吏部、都察院、大理寺!持王命旗牌,专司肃清温党余孽及一切奸佞!整饬全国吏治!” “哗——!” 尽管已有预料,但当“王命旗牌”四个字被清晰吐出时,殿内依旧响起一片难以抑制的骚动! 那是先斩后奏,生杀予夺的象征! 无数道惊恐的目光瞬间聚焦到前排那位白发苍苍、身着洗得发白旧官袍的老臣身上。 毕自严缓缓出列,脊梁挺得笔直,浑浊的老眼此刻锐利如电。 他双手高擎那面沉重的玄色王命旗牌,声音苍老却如同洪钟大吕,响彻大殿。 “老臣毕自严,受命于危难,不敢惜身!此身此骨,早已许国!今奉监国王爷钧旨,执此王法之剑,犁清污浊,涤荡乾坤!” 他猛地转身,面向百官,目光如雷霆扫过每一张或苍白、或惊惧、或强作镇定的脸。 “凡名单所涉逆党,依律严惩,绝不姑息!凡各级官吏,无论京官外放,上至一品大员,下至未入流之吏,但有贪赃枉法、结党营私、庸碌无为、鱼肉百姓者,本钦差皆可风闻奏事,先拿后奏!有敢阻挠、说情、施压者,无论皇亲国戚,勋贵大臣,一律视为同党,立拿严办!” “此令,即刻生效!” “轰!” 所有官员都感到一股寒气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 风闻奏事!先拿后奏!无论品级! 这柄悬在头顶的铡刀,终于落下了! 而且是由这块又臭又硬、油盐不进的老石头亲手执掌! 恐惧如同瘟疫般蔓延。一些心中有鬼的官员,身体已经开始不受控制地筛糠般颤抖。 “王爷!”一个尖利的声音突然响起,带着绝望的疯狂。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都察院左佥都御史郑文显,脸色惨白如纸,踉跄着出列,扑通一声跪倒在地,涕泪横流。 “王爷!臣冤枉啊!臣与温体仁绝无私交!昨夜……昨夜臣是被裹挟!是被胁迫的啊王爷!求王爷明鉴!求毕大人明察!” “哦?胁迫?” 贾琮眼皮都没抬一下,声音淡漠得如同在谈论窗外飞雪, “郑文显,天佑元年,你任江州知府,温体仁门生刘望以三万两白银,买你压下其侄刘彪强占民田、打死人命一案,可有此事?” 郑文显如遭雷击,浑身剧震,瘫软在地,嘴唇哆嗦着,再也说不出一个字。 “拿下!”毕自严须发戟张,厉声喝道。 两名如狼似虎的惊蛰暗卫闪电般上前,铁钳般的大手瞬间扣住郑文显双臂,卸掉他的官帽,如同拖死狗一般向外拖去。 郑文显凄厉绝望的哀嚎声在大殿中回荡,很快消失在殿外呼啸的风雪中。 那惨嚎如同丧钟,敲在每一个人的心上。 殿内死寂得可怕,落针可闻。 所有官员都死死低着头,连大气都不敢喘一口,唯恐下一个被拖出去的就是自己。 贾琮冰冷的目光扫过噤若寒蝉的百官,最终落在户部侍郎林如海身上。 “林如海。” “臣在!”林如海出列,躬身肃立。 “户部,国之钱粮根本。本王命你,即刻署理户部尚书一职,全力梳理积弊,厘清账目!九边粮饷、沿海水师军需、京城百官俸禄、春荒赈济、河道疏浚……桩桩件件,皆系国本民生,不容丝毫差池!” “所需人手,由你与毕老大人协商,从速调配。但有掣肘、贪墨、延误军国大事者,无论何人,王命旗牌,先斩后奏!” “臣林如海,领旨!必当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林如海的声音沉稳有力。 “退朝!” 贾琮不再多言,霍然起身,玄色袍袖带起一阵冰冷的劲风。 他不再看下方那些惊恐的臣子,大步流星,径直走向殿后。 “恭送监国王爷——!” 参差不齐、带着浓浓恐惧的恭送声响起时,贾琮的身影已然消失在丹陛之后。 朝会散了。 官员们如同从鬼门关走了一遭,个个脸色灰败,脚步虚浮地退出奉天殿。 殿外刺骨的寒风和纷飞的雪沫打在脸上,竟让他们感到一丝劫后余生的恍惚。 然而,那面象征着死亡的王命旗牌,和毕自严那张刻板冷硬的老脸,如同巨大的阴影,笼罩在所有人的心头。 一场席卷整个大乾官场的风暴,才刚刚拉开血腥的序幕。 与此同时,笼罩在国丧肃穆气氛中的后宫,是另一番景象。 临敬殿,这座供奉历代先帝后妃神位、举行重大祭祀典礼的宫殿,此刻已布置成巨大的灵堂。 素白的帷幔从高高的殿顶垂落,层层叠叠,如同凝固的泪海。 无数白烛静静燃烧,烛泪无声流淌,汇聚成一片惨淡的光晕。 巨大的金丝楠木棺椁停放在正中的灵台上,覆盖着明黄绣五爪金龙的锦缎,庄严肃穆,却也透出沉沉的死寂。 太妃的丧仪,是国丧,是天下臣民都必须缟素哀悼的国典。 内监们穿着素服,垂首屏息,如同无声的影子,在殿内殿外穿梭忙碌。 空气中弥漫着浓郁的檀香和纸钱焚烧后特有的焦糊气息。 林黛玉,一身素白无纹的孝服,外罩一件同样素白的狐裘,乌发只用一支白玉簪松松绾起,未施脂粉。 她静静地立在灵堂一侧,身姿纤细却挺拔如修竹,清丽绝伦的容颜在烛光下显得愈发苍白。 唯有一双眸子,沉静如水,深邃如寒潭,映照着跳跃的烛火,也映照着这肃杀森严的灵堂。 在她身后半步,元春和宝钗同样身着素服。 元春神情肃穆,眼神锐利地扫视着灵堂内外的每一个角落。 宝钗则手捧一本厚厚的丧仪支应簿册,另一手执笔,不时低声与身边几个掌事内监核对事务,条理却异常清晰。 “娘娘,” 戴权脚步轻捷地来到黛玉身边,躬身低语,声音压得极低, “坤宁宫所有涉事人等已按律处置完毕,宫门已彻底封闭。各宫太妃、嫔御处,元春姑娘已派人前去安抚,并晓谕国丧期间各项规矩,暂时还算安分。” 他顿了一下,声音更低,“只是……昨夜动静太大,一些陈年旧事,似乎又被有心人翻了出来,暗地里有些……不太安稳的风声。” 黛玉的目光依旧平静地落在巨大的棺椁上,仿佛在凝视着那已逝的魂灵。 她并未转头,只淡淡地“嗯”了一声,清泠的声音在空旷寂静的灵堂里显得格外清晰。 “知道了。盯紧便是。国丧当前,哀思为上。若有妄动,便是自寻死路。” 戴权心中一凛,躬身应道:“是,奴才明白。” 他悄然退下,隐入素白的帷幔阴影之中。 黛玉的目光终于从棺椁上移开,缓缓扫过这巨大的、充斥着死亡与权力气息的灵堂。 白烛摇曳,素幔低垂,巨大的棺椁如同沉默的巨兽。 殿外,是漫天飞雪和朝堂上刚刚掀起的腥风血雨。 殿内,是这看似肃穆、实则暗流汹涌的国丧仪典。 第388章 暗影伏诛 漫天纸钱如素白的蝶,在呜咽的北风中狂舞。 沉重的楠木棺椁覆盖着明黄龙纹锦罩,由六十四名素衣内监抬着,在覆满新雪的宫道上缓缓移动,碾过积雪,发出沉闷的嘎吱声。 送葬的队伍绵长肃穆,如同一条巨大的、沉默的白色长龙,在铅灰色的苍穹下蜿蜒前行。 前导是数百名手持素幡、引魂金灯的太监宫女。 其后是身着粗麻孝服、手持哭丧棒的宗室子弟。 再后是神情悲戚或麻木的嫔妃、命妇,她们的啜泣声被风撕扯得断断续续。 最后是数百名持戟佩刀、甲胄森严的御林军,铁甲在雪光下反射着冰冷的寒芒。 林黛玉走在棺椁后不远的核心位置,一身重孝,素白无瑕,唯有腰间一条玄色丝绦系着象征监国亲王正妃身份的玉印。 风雪扑打着她的脸颊,卷起狐裘边缘的绒毛,她却站得笔直,如同一株覆雪的青竹,清冷而坚韧。 她的目光穿透飘飞的纸钱和素幡,落在前方那口巨大的棺椁上,也落在更前方——皇陵的方向。 贾琮并未走在嫔妃命妇的队伍中。 他身着玄色亲王蟒袍,外罩一件同色的大氅,策马行在队伍最前方,与柳芳、牛继宗并辔而行。 他的坐骑是一匹通体如墨的乌云踏雪,步伐沉稳,喷吐着团团白气。 贾琮的面容在风雪中显得格外冷硬,深邃的目光仿佛能穿透前方巍峨的群山,看进那座沉睡的帝王陵寝。 “王爷,” 柳芳压低了声音,策马靠近,“过了前面那道‘万松岭’,便是皇陵神道入口。山势陡峭,林木茂密,最是险要。” 牛继宗接口,语气带着惯有的粗粝。 “末将已命前哨仔细探过,未发现大队人马痕迹。但风雪太大,恐有疏漏。” 贾琮微微颔首,视线扫过前方山岭。 万松岭,顾名思义,漫山遍野皆是百年以上的苍劲古松,此刻枝桠上压着厚厚的积雪,如同一座座沉默的白色巨塔。 山道在此处陡然收窄,形成一道天然的隘口,两侧是陡峭的山坡和密不透风的松林。 “按计划行事。” 贾琮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置疑的穿透力, “传令,前队御林军,入神道后,左右两翼各分一队,抢占两侧高地,扼守要冲。中军护卫灵柩,缓行。” “是!” 柳芳与牛继宗肃然领命,立刻拨转马头前去传令。 队伍继续前行,沉重的气氛如同凝结的冰,压得人喘不过气。风雪更大了,刮在脸上如同刀割。 当巨大的棺椁在六十四名内监沉重的脚步声中,缓缓驶入万松岭隘口,踏上那条笔直通向皇陵地宫、两旁矗立着巨大石像生的神道时—— “咻——!” 一声凄厉尖锐的破空之音,撕裂了风雪的呼啸,也撕裂了送葬队伍死寂的沉默! 一支乌黑的弩箭,如同来自幽冥的毒蛇,自左侧山坡茂密的松林深处激射而出! 目标,赫然直指队伍核心——那覆盖着明黄龙纹锦罩的楠木棺椁! “护驾!护棺!” 柳芳的怒吼如同炸雷般响起! “铛!” 几乎在弩箭射出的同时,一道灰影从黛玉身侧不远处的侍卫队伍中暴起! 剑光如匹练,快得只留下一道残影! 金铁交鸣的刺耳声响中,那支足以洞穿重甲的弩箭竟被精准地凌空劈成两截,无力地跌落雪地! 是柳湘莲! 他不知何时已悄然潜回,此刻一身普通侍卫装束,脸上带着风尘与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唯有那双眼睛亮得惊人! 他身形落地,长剑斜指地面,冰冷的目光瞬间锁定了弩箭射来的方位,低喝一声。 “惊蛰!左翼松林!” 随着他一声令下,数十道身着玄色劲装、如同融入阴影的身影,自送葬队伍的不同位置闪电般窜出! 他们行动迅捷如猎豹,无声无息,却又带着致命的杀机,如同离弦之箭,直扑左侧山坡! “敌袭——!” “保护娘娘!保护太妃灵柩!” 整个神道瞬间大乱! 惊恐的尖叫、内监宫女慌乱的奔逃、御林军甲士拔刀的铿锵声、将官的怒吼声混杂在一起! 嫔妃命妇们吓得花容失色,乱作一团。 “放!” 松林深处,传来一声沙哑低沉的命令! “嘭!嘭!嘭!” 数十个拳头大小、冒着浓烈黄绿色烟雾的陶罐,如同冰雹般从两侧松林深处被大力抛出,砸落在神道中央和两侧护卫的御林军阵中! “嗤嗤嗤——!” 刺鼻的辛辣气味瞬间弥漫开来! 浓烟滚滚,迅速遮蔽了视线! 这烟雾不仅呛人,似乎还带有强烈的刺激和迷幻效果,距离最近的几名御林军士兵顿时涕泪横流,剧烈咳嗽,眼前一片模糊,阵型顷刻散乱! “有毒烟!掩住口鼻!结阵!不要乱!” 牛继宗目眦欲裂,挥舞着腰刀咆哮,试图稳住阵脚。 然而浓烟弥漫,视线受阻,恐慌如同瘟疫般蔓延。 “杀——!” 震天的喊杀声从两侧松林轰然爆发! 无数道身着灰黑色劲装、面蒙黑巾的身影,如同鬼魅般从积雪覆盖的松树后、巨石后、甚至地下的雪窝中暴起! 他们手中兵刃各异,刀、剑、钩、叉,甚至还有淬毒的弩箭,眼中闪烁着野兽般疯狂嗜血的光芒,目标明确 ——不惜一切代价,冲垮护卫,毁坏灵柩! 这是一群真正的亡命死士! 训练有素,配合默契,悍不畏死! “列阵!迎敌!” 柳芳怒吼,他麾下的京营精锐毕竟是百战之师,最初的混乱后,迅速在浓烟中结成紧密的防御圆阵,长枪如林,盾牌相连,死死护住核心区域的棺椁和嫔妃命妇队伍。 “叮叮当当!” 兵刃碰撞的爆响、利刃入肉的闷响、垂死的惨嚎瞬间响彻神道! 鲜血泼洒在洁白的雪地上,如同绽开的妖异红梅! 混乱之中,几道异常迅捷狠辣的灰影,竟如同游鱼般避开正面交锋的军阵,借着烟雾的掩护,从侧翼死角处猛扑向嫔妃命妇聚集的核心区域! 他们的目标,赫然是那一片素白中最为醒目的身影 ——林黛玉! “娘娘小心!”元春厉声示警! 几乎在元春示警的同时,黛玉那双沉静的眸子骤然一凝! 她没有丝毫慌乱,甚至没有后退半步! 黛玉清冷的眸光锐利如电,锁定了左侧那名刺客因全力前扑而暴露的咽喉要害。 素白狐裘的宽袖在风雪中猛地一荡! 一道冷冽的银光,如同蛰伏的毒龙,骤然从她宽大的袖底咆哮而出! 那不是闺阁女子该有的饰物,更不是闺阁女子该有的动作! 那是一柄造型奇特、线条流畅、泛着冰冷金属光泽的短铳! 通体银亮,枪管短而精巧,握把贴合手型,正是邬思瑶所赠的燧发手铳! 黛玉的动作行云流水,毫无滞涩——拔枪、瞄准,一气呵成! 纤细却稳定的手指,稳稳地扣在了冰冷的扳机上! “砰——!!!” 一声震耳欲聋、完全不同于任何弓弩刀剑的巨响,如同惊雷炸裂! 撕裂了神道上所有金铁交鸣与嘶吼惨叫! 火光! 刺目的火光在短铳的铳口猛然喷吐! 一股浓郁刺鼻的硝烟瞬间弥漫开来! 巨大的后坐力让黛玉纤细的手臂猛地一震,但她下盘稳如磐石,身体只是微微一晃! 那颗致命的铅弹,裹挟着滚烫的硝烟与毁灭的力量,撕裂冰冷的空气,精准无比地钻入了左侧刺客大张着、因惊骇而扭曲的咽喉! “呃——!” 刺客前冲的动作瞬间凝固! 他眼中的疯狂嗜血被无边的惊愕和死亡的冰冷取代。 一个恐怖的血洞在他咽喉处炸开,鲜血混合着破碎的骨渣和皮肉向后喷溅,如同泼洒开的一朵妖异红花! 他的身体被巨大的冲击力带得向后一仰,短刃脱手,直挺挺地摔倒在冰冷的雪地上,抽搐两下,再无生息。 这惊雷般的巨响,这前所未见的杀戮方式,不仅让右侧那名刺客的动作猛地一滞,眼中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恐惧,也让周围陷入混战和恐慌的人群瞬间失声! 所有人的目光,都如同被磁石吸引,骇然聚焦在那素白身影手中那柄还在袅袅冒着青烟的奇异凶器之上! “神机营!放——!!!” 几乎就在黛玉枪响的余音还在神道石壁上回荡的刹那,一声如同金铁摩擦、充满了决绝杀意的号令,从神道入口方向的高处骤然响起! 那是牛耀的声音! 第389章 战斗落幕 两侧陡峭的山坡之上,那些看似覆盖着厚厚积雪、空无一人的松林边缘,骤然喷射出数十道刺眼的火舌! 浓烈的硝烟如同凭空升腾的白色云团! 神机营! 一直潜伏在暗处的神机营精锐火器兵! 一轮齐射的余音还在冰冷的山壁间激荡,刺鼻的硫磺味尚未散开,松林边缘那些死神般的身影已再次动作! “换!” 蹲伏在前排的铳兵猛地向后一缩,动作迅猛如豹,瞬间退至后排。 原先在后方装填的第二排士兵已踏前一步,稳稳顶替,手中那黑洞洞的、还带着一丝余热的铳口再次喷吐出烈焰! 立姿的第三排则如同最精密的齿轮,同步完成了新一轮的装填,铜药壶倾倒火药、铅弹塞入铳膛、通条压实…… 整个过程在冰雪与死亡的背景中,竟显出几分诡异的流畅与肃杀的美感。 “放!” “砰!砰砰砰——!” 又是一轮更加密集、更加精准的死亡收割! 铅弹组成的炽热铁幕,近乎平行地扫过下方相对平坦的神道! 那些侥幸躲过第一轮死亡洗礼、正凭借本能或悍勇试图寻找掩体、甚至妄想顶着枪林弹雨发起绝望冲锋的灰衣刺客,迎来了彻底的毁灭。 他们的身影如同被狂风撕碎的纸片,在狂暴的金属洪流中扭曲、破碎、抛飞! 猩红的血雾一团团炸开,瞬间染红了雪白的山坡和冰冷的山石,在刺目的白雪上泼洒出大片大片狰狞可怖的抽象图案。 残肢断臂、破碎的脏器、混合着脑浆的碎骨,随着冲击力四处飞溅。 有些甚至甩到了远处惊骇欲绝的嫔妃命妇的裙裾之上,引来一阵阵歇斯底里的尖叫与呕吐。 空气中浓得化不开的血腥气、内脏的腥膻味、硝烟的刺鼻辛辣、以及被火药灼热的雪水蒸腾出的怪异湿气,混合成一种足以让人窒息的气息。 原本如狼似虎、势要屠尽一切的刺客阵型,在这短短几个呼吸间,被彻底打懵!打散了!打没了! 侥幸未死、或只是被擦伤打残的刺客,眼中只剩下纯粹的、深入骨髓的恐惧! 他们丢掉了淬毒的兵刃,像没头苍蝇一样在尸山血海中翻滚、哀嚎、挣扎。 硝烟被凛冽的山风撕扯着飘散,神道上弥漫的刺鼻血腥与硫磺味却顽固地盘踞,混合着积雪融化的湿冷,沉甸甸地压在每一个惊魂未定的人心头。 短暂的死寂之后,劫后余生的啜泣和压抑的呕吐声在嫔妃命妇群中此起彼伏,更衬得这修罗场般的山谷诡异压抑。 贾琮挺拔如枪的身影纹丝不动,玄青锦袍上沾染的几点暗红血迹如同勋章。 他冰冷的目光如同锋锐的探针,扫过尸横遍野的狼藉战场,最终锁定在几个因恐惧而彻底崩溃、瘫在血泊泥泞中瑟瑟发抖、或因伤重而无力逃窜、只是哀嚎呻吟的灰衣身影上。 “张武!” 贾琮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在山谷中回荡。 “末将在!” 张武魁梧的身影如鬼魅般从一处岩石阴影后闪出,他身上的轻甲也溅满了血点,眼中杀气未褪。 “带人,把那些还能喘气的‘舌头’都给我拖出来!要活的!” 贾琮抬手指向那些苟延残喘的刺客。 “捆结实,堵上嘴。尤其是那个断了腿还在嚎的,还有缩在石头后面发抖的,一个都别落下!” “喏!”张武抱拳领命,眼中闪过狠厉。 他猛地一挥手,十几个同样浑身浴血却眼神精悍的神机营精锐立刻如猛虎般扑出,动作迅捷粗暴。 惨叫声短暂响起又被粗暴地堵住,只剩下沉闷的挣扎呜咽和皮甲铁器碰撞的声音。 几个尚有气息的刺客被倒拖死狗般拽了出来,留下道道触目惊心的血痕,迅速被拖向远离神道人群的山坡后一处临时清理出的空地。 贾琮这才转过身,目光投向那片被死亡阴影笼罩、依旧混乱惊惶的贵人群体。 在他身后,黛玉强忍着胸腔中翻腾的灼痛和眩晕感,深吸了一口带着浓重血腥味的冰冷空气。 那刺鼻的味道让她胃里一阵翻江倒海,但她纤细的手指死死攥紧了紫鹃递上来的、浸透了冰凉雪水的丝帕,指节因为用力而微微发白。 她知道自己必须稳住。 “紫鹃,扶我过去。” 黛玉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却异常坚定。 她拒绝了想替她擦拭裙角沾染的一点污渍的宫女,任由那殷红的痕迹留在月白色的锦缎上。 在紫鹃的搀扶下,黛玉一步步走向那群花容失色、钗环散乱、瘫软在地或抱作一团瑟瑟发抖的皇亲国戚和命妇们。 “诸位夫人,娘娘,” 黛玉的声音不高,但清泠如泉,在压抑的啜泣中显得格外清晰, “贼子凶顽,已被王爷麾下神机营天兵尽数剿灭。此地…已无大碍了。” 她走到一位头发散乱、面色青灰、正伏在一名宫女背上剧烈呕吐的侯爵夫人身边,亲自弯腰,用手中那冰冷湿润的丝帕轻柔地为她擦拭嘴角的污秽,声音带着一种令人信服的平静。 “夫人受惊了。山风冷冽,请尽量平复心绪,护住中气。” 那侯爵夫人猛地抬头,看到黛玉苍白的脸上那份沉静,仿佛溺水之人抓住了浮木,颤抖着嘴唇,呜咽着说不出话,只是死死抓住黛玉伸来的手。 黛玉又转向一位被吓傻、呆呆看着自己裙裾上飞溅的一块破碎脏器的年轻妃嫔。 那妃嫔目光空洞,浑身抖得像风中的落叶。 黛玉挡在她眼前,遮住那血淋淋的狼藉,轻声却带着抚慰的力量。 “娘娘,别看。都过去了。贼人伏诛,惊扰圣灵,自有其咎。我们此来是为祭拜先祖,告慰英灵,万不可因此乱了心神,失了礼数。” 在黛玉的亲自安抚和指挥下,随行的宫女太监们强忍着恐惧,开始行动起来。 她们搀扶起瘫软的夫人,整理散乱的发髻衣衫,递上温热的参汤暖身定神。 虽然空气中依然充斥着刺鼻的气味,脚下踩着的积雪也融成了暗红的泥泞。 但那股令人窒息的绝望恐慌,在黛玉沉静如水的目光和她有条不紊的安排下,终于被一点点驱散,绝望的哭嚎渐渐被压抑的抽噎和强自镇定的深呼吸取代。 第390章 幕后黑手 山坡后,临时清理出的雪地上。 几个被捆成粽子、口中塞了破布、满身血污的刺客被粗鲁地丢在地上。 张武魁梧的身影矗立一旁,如同煞神。 贾琮负手而立,玄青的衣摆被山风卷起,猎猎作响。 他面无表情,甚至没有低头看那几个如同蝼蚁般抽搐的俘虏,声音平淡无波,却让周遭的空气都几乎凝固。 “水。” 一桶刚融化的、刺骨的雪水被一兵士提来。 张武狞笑一声,提起水桶,没有丝毫犹豫,兜头盖脸朝着最近的一个刺客泼了下去! “呜——!” 刺骨的冰冷混合着伤口的剧痛,让那刺客瞬间从半昏迷中惨嚎着惊醒,身体剧烈地扭曲挣扎。 贾琮这才缓缓低下头,目光如同刀刃,精准地刺入那人因剧痛和恐惧而涣散的瞳孔。 “谁派你们来的?” 贾琮的声音依旧平静,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直达灵魂的压迫感, “说出来,本王给你个痛快。若嘴硬……”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那人身上几处正在汩汩冒血的伤口,以及旁边张武腰间那把带着锯齿、沾满血污的狰狞匕首, “本王麾下,有的是让你生不如死的法子。” 那刺客的喉结疯狂滚动,看着贾琮那双冰冷审度的眼睛,又瞥见张武手中那把缓缓抽出的、闪烁着寒光的匕首,恐惧彻底压垮了他的意志。 残存的凶狠化作了一滩烂泥般的绝望,含糊不清的呜咽声从破布后传出,拼命地点头。 张武一把扯掉他口中的破布。 “……是…是大人们……文…文官老爷们……” 那刺客的声音嘶哑破碎,如同破风箱在拉扯,每一个字都带着血沫喷溅出来。 剧痛和极寒让他的牙齿咯咯作响,眼神涣散中带着极致的恐惧,“给的银子…印着…印着户部清吏司的官银…还有…还有命令……” 他猛地咳嗽起来,呛出几块暗红的血块,几乎要背过气去。 张武铁钳般的大手捏住他的下巴,迫使他扬起头,目光死死锁住他涣散的瞳孔。 “说下去!哪个大人?命令是什么?!” 那刺客的身体剧烈地痉挛了一下,声音带着颤抖。 “…不…不知道具体是谁……每次都是…是戴着面具的…山羊胡子老头…来交代活儿…银子也是他给的…只…只说要…要制造混乱…不惜一切代价…让…让睿亲王和王妃…死在…死在圣皇山…最好…最好连带着…连带着…” 他似乎想到了某个更可怕的目标,不敢说下去,只是疯狂地摇头。 贾琮的眼神骤然一寒! 是那些盘踞庙堂、看似道貌岸然的文官清流! 目标不仅仅是杀他,更是要彻底搅乱这场祭礼! “还有什么?!” 张武的匕首冰冷的刃口贴上了刺客脖颈的皮肤,那刺骨的寒意瞬间让刺客几乎尿了裤子。 “啊!别杀!别杀我!” 刺客发出濒死的哀嚎,“还…还有!有一次…我…我在城外庄子上等活儿,远远看见…看见那个来传话的山羊胡子老头,他…他没戴面具…他…他上了马车!那马车…那车帘掀开的时候,我看见了!车里坐着的人…穿着官袍…戴着乌纱…就…就在这!就在这送葬的队伍里!是…是个大官!官很大!” “他长什么样?官服上绣的什么?!” 贾琮的声音陡然压低,带上了凌厉的杀意! “……没…没看清脸…天暗…车厢里也暗…” 刺客绝望地摇头,但一个细节却在他濒临崩溃的记忆里闪过, “但…但那顶乌纱帽…帽翅是金色的…上面缀着两颗大东珠!对对!像眼睛一样!我…我绝不会看错!就在他掀帘子露出的那一小会儿!” 金色帽翅!缀东珠! 这是超品勋爵或皇帝特赐才能有的殊荣! 轰! 如同一个惊雷在贾琮脑海中炸开!所有线索瞬间串联! “户部清吏司”的官银,表面指向户部,但那官银本身就可以是栽赃! 山羊胡子——这是温体仁的招牌特征! 但温体仁已倒台圈禁!是余党?还是有人故意模仿? 最关键的是,一个能在圣皇山祭礼队伍里、拥有皇帝特赐金翅东珠乌纱帽的“大官”! 温体仁倒台,如今朝中够资格戴这顶帽子的,屈指可数! 而且必然在今日送葬的宗室勋贵或超品文官行列! 刺客的话虽然信息有限,但指向性已经极其恐怖! 这刺杀的背后,交织着文官集团的阴谋、对皇权的觊觎、以及某个位极人臣的显贵! 贾琮的目光瞬间变得冰冷。 他没有再看那已经彻底废掉的刺客一眼,转身。 “看好他们,别让他死了。”冰冷的声音不带任何情绪。 “喏!”张武应得斩钉截铁,眼中怒火熊熊。 第391章 出言抢人 贾琮大步流星地走出临时审讯地,山坡的寒风卷起他玄青的袍角,上面沾染的几点暗红在冷峭的山色中刺眼夺目。 此时,在黛玉沉静如水的安抚下,混乱已基本平息。 虽然空气中弥漫的血腥味挥之不去,地面也有未干涸的血迹,但仪仗已重新整肃,惊恐的啜泣变成了压抑的沉默和强作镇定的肃穆。 嫔妃命妇们的目光,无论惊魂未定还是带着复杂心绪,都汇聚在重回队伍最前方的贾琮身上。 黛玉刚将一位仍旧浑身发抖的年轻诰命夫人扶到宫女端来的小杌子上,接过紫鹃重新准备的温热参汤,正欲亲自递过去,眼角余光瞥到贾琮返回。 她敏锐地捕捉到他脸上那层比山巅冰雪还要凛冽几分的寒意,以及那双深邃眼眸中一闪而逝的森然杀机! 那绝不仅仅是因为刺杀的愤怒。 黛玉的心猛地一沉。 她不动声色地将参汤递给身旁的紫鹃,示意她去安抚那位诰命夫人。 自己则站直了身体,轻轻整理了一下微有褶皱的月白锦裙。 贾琮的目光缓缓扫过下方肃立的队伍,尤其是在那些身着朱紫官袍、位列前排的文官重臣身上停留了极其短暂却充满审视意味的一瞬。 那目光平淡无波,却像无形的冰刃刮过皮肤,让几个本就心虚的官员下意识地低下了头,不敢与之对视。 随即,贾琮的声音响起,不高,却带着一种穿透云霄、不容置疑的威严与肃杀之气,清晰地回荡在寂静的山谷中,将那令人窒息的血腥味都压了下去。 “逆贼伏诛,其行虽恶,然此乃圣皇山!太祖高皇帝与历代先帝英灵在上!魑魅魍魉,岂容亵渎!祭礼——吉时已到,不可误!以血为祭,告慰英灵,涤荡乾坤!” “鸣号——!起驾——!” 呜——!呜——!呜——! 更加低沉、更加浑厚的号角声,再次震彻群山! 这一次,号角声撕裂了血腥的余悸,驱散了恐惧的阴霾,带着一种浴血重生般的磅礴力量! 神机营士兵列队,枪口虽不再喷火,但冰冷的金属光泽在阳光下闪烁,如同无数待发的凶兽獠牙,拱卫着仪仗。 残缺的旌旗在寒风中猎猎,踏着被染红的积雪,队伍再次启动,向着那座沐浴在穿透云层阳光下的、巍峨神圣的泰陵神道石门,庄严前行。 贾琮当先而行,玄青锦袍在山风中微微鼓荡,袍角那几点暗红的血渍如同烙印。 他的目光,看似直视前方泰陵巍峨的殿宇轮廓,实则如同最精密的扫描,不动声色地、一遍又一遍地在身后庞大队伍中逡巡。 尤其,是聚焦在那几个金翅微扬、东珠闪耀的乌纱帽上! 如今这祭礼队伍中,有资格、且正在佩戴皇帝特赐金翅东珠乌纱帽的,只有三人! 排在最前的,是宗室代表,年高德劭的东平侯穆莳,白发苍苍,老态龙钟,由两个强壮的家仆搀扶着前行,他的金翅帽显得有些陈旧,东珠也略显黯淡,是太上皇时代的老恩典。 他微微阖着眼,似乎连走路都费劲,方才的刺杀显然让他惊吓不轻,此刻仍在轻微喘息。 稍后几步,位列文官最前端的,是刚刚接替温体仁部分职司、隐隐有成为文官新魁首之势的吏部左侍郎赵博。 他年近五旬,面容清癯,留着三缕精心打理的长须,官服崭新,步伐端正,努力维持着文臣的体面。 他的那顶金翅东珠乌纱帽却是崭新锃亮,帽翅的金边在穿透云层的阳光下熠熠生辉,两颗硕大的东珠圆润饱满,光泽夺目,正是皇帝月前新赐,以示恩宠与倚重。 他目不斜视,表情沉肃,仿佛方才的混乱与血腥只是微不足道的插曲。 落在文官队列稍后位置,是主管刑狱、以刚直闻名的大理寺正卿吴晟。 他面色黝黑,法令纹深刻,眼神锐利如鹰,行走间带着一股不怒自威的气势。 他的金翅帽规格稍逊于赵博,但两颗东珠同样不小,颗颗浑圆,透着深沉的光泽,是前年其力破一桩谋逆大案后弘元帝亲赐。 他的目光不时扫过周围的环境,带着审视与警惕。 贾琮的眼底深处,寒芒如冰棱般凝聚。 就在这时,大理寺正卿吴晟忽然略微加快了脚步,越出队列,行至贾琮身侧略靠后的位置,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公事公办的严肃传了过来。 “睿亲王殿下。” 贾琮脚步未停,只微微侧头,目光如电射向吴晟。 吴晟在这种注视下,心头莫名一紧,但还是保持着镇静,沉声道。 “殿下,方才擒获的刺客活口,身负重伤,气息奄奄,实乃此惊天逆案之关键人证!为免证人暴毙,线索断绝。” “臣斗胆建言,是否应即刻派得力人手,将其严密护送出山,交由刑部或我大理寺精干仵作并录事官,详加审讯、记录口供?在此山野之地,恐难周全,亦恐延误案情!” 他话音刚落,站在文官队列前端的赵博也微微颔首,清朗的声音随之响起,带着几分忧国忧民的急切。 “吴大人所言极是!此案干系重大,非比寻常!行刺亲王、扰乱国祭、更意图动摇社稷!臣亦以为,当速将人证、物证移送京师,由三司会审,方显朝廷法度森严,方能给天下臣民一个交代!殿下神武,擒杀群贼,然后续审讯,当以国法为要,不可操之过急,授人以柄!” 此言一出,队伍中几位心思深沉的文官也暗自点头。 表面上看,这建议合情合理,冠冕堂皇。 移交京师、三司会审,仿佛才是正途。 但贾琮心中雪亮! 这分明是要抢人! 要把他贾琮刚刚攥在手心、可能指向致命线索的关键人证,从他眼皮子底下夺走! 一旦人进了刑部或大理寺的牢狱,以这些老官僚的手段,一个重伤的“死士”能活多久?口供又会变成什么样? 那关键得“金翅东珠帽”指向,必然会被层层迷雾掩盖! 甚至可能反噬,坐实他贾琮“构陷大臣”、“屈打成招”的恶名! 贾琮的嘴角,极其隐晦地勾起一丝冰冷到极致的弧度。 那弧度里,没有愤怒,只有一种掌控一切的漠然。 就在这微妙而紧张的对峙时刻,黛玉清泠却带着不容置疑威仪的声音,如同山涧清泉,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虚弱与坚定,在身后响起: “吴大人、赵大人忧心国事,所言看似有理。” 所有的目光瞬间汇聚到这位身着月白锦裙、裙角那一点暗红血渍刺眼夺目的睿亲王妃身上。 她脸色苍白,在紫鹃的搀扶下缓步上前,站到了贾琮身侧略后半步的位置,目光平静地迎向吴晟和赵博。 她的声音并不大,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 “然,此地乃圣皇山,太祖高皇帝陵寝之前!方才那场血光之灾,无数贼子血染神道,亵渎英灵!其罪滔天!其行昭昭!” 她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丝凛然之气, “刺客虽伤,却是于神道之上,于先帝眼前,亲口招供其幕后的阴私龌龊!其口供当于此地、于此刻,在太祖、太宗及历代先帝灵前录下,才最显至诚!才最合天理!才最能为这血染的污秽涤荡一二!” 第392章 当场审问 她微微停顿,目光扫过那些惊魂未定的嫔妃命妇,语气转为坚定。 “本妃深知诸位大人恪守国法之心。然,贼子临死之言,句句指向朝廷股肱,指向这庄严肃穆的送葬队伍中人!” 她的话语如同重锤,狠狠敲在吴晟、赵博等文官心头, “若此刻将人证匆匆移走,审讯于京师大牢之内……试问,在场的皇室宗亲、诸位夫人诰命,乃至天下臣民,会作何感想?岂非显得我大乾朝廷,对这光天化日之下、于圣陵之前刺杀亲王的逆贼行径,竟要遮遮掩掩?竟要疑犯逍遥?” 黛玉的目光最后落在吴晟脸上,带着一丝锐利:“吴大人,您掌刑狱多年,素有刚正之名。敢问大人,是这染血之地、先帝眼前即时录下的口供为真,还是千里迢迢、经无数人手、在幽深牢狱中审出的供词更可信?” “若这重伤的刺客在移送的颠簸中不幸……‘暴毙’,那些线索就此断绝,大人你——该当何罪?赵大人你——又该当何罪?!” 最后一句,如同惊雷炸响! 黛玉竟直接将“暴毙”的可能,如同巨大的铡刀,悬在了吴晟和赵博的头顶! 吴晟的脸色瞬间变得极其难看,黝黑的面皮隐隐透出青气,嘴唇翕动,竟一时语塞。 赵博那清癯的面容也僵硬了,他完全没料到这位看似弱不禁风的王妃,言辞竟如此犀利如刀,直指要害! 更要命的是,她的话站在了无可辩驳的道德和礼制制高点上! 山风在神道间呼啸而过,卷起几片碎雪,落在众人肩上、帽上。 空气凝重得如同凝固的铅块,只剩下那石像生冰冷的目光,在无声地见证着这场关乎生死的角力。 贾琮依旧没有回头,但他那一直摩挲着玄铁指环的拇指,几不可察地停顿了一瞬。 袖袍下的手指,微微收紧。 他冰冷的目光扫过被黛玉气势所慑的吴、赵二人,最终落在那高耸入云的泰陵明楼,声音低沉,却带着不容抗拒的决断。 “王妃所言,正合天理国法,契合圣心!” 他猛地转身,玄青袍袖在山风中猎然展开,目光如电,扫视全场: “传本王令!” “张武——!” “末将在!” 一直如同影子般紧随在队伍外围的张武轰然出列。 “带人,就在此处——太祖太宗神道之前,立刑案!” “着令随行宗人府经历司、大理寺丞、并本王幕府录事官,三方共同录供!” “即刻提审刺客!本王要亲耳聆听,他在历代先帝面前,招出幕后主使的每一个字!” “就在此处!就在此刻!当着这泰陵神道、当着这朗朗乾坤、当着这满朝的宗亲命妇——” “昭彰国法!以慰英灵!以——儆效尤!” “喏!!!” 张武的应诺声如同虎啸龙吟,震得两侧松枝上的积雪簌簌落下! 他猛地转身,带着神机营亲兵,大步流星地向后队临时羁押人证的地方冲去! 吴晟和赵博的脸色瞬间惨白如纸! 在这太祖陵前、众目睽睽之下,当着所有宗亲命妇的面,公开审讯! 这哪里是要口供? 这分明是在抽他们的筋,扒他们的皮! 山风呜咽,卷着松涛,裹着寒峭,吹过漫长的泰陵神道,吹在每一张或惊惧、或凝重、或惨白的脸上。 吴晟的脸,那素来黝黑刚硬如岩石的面庞,此刻在寒冷与无形的压力下,已是铁青一片。 他牙关紧咬,腮帮肌肉棱角分明地绷着,一双鹰隼般的眼睛死死盯着贾琮和黛玉,那里面翻滚着屈辱、愤怒,还有一丝被逼到墙角的、困兽般的疯狂。 他想反驳,想扞卫大理寺的尊严,想斥责这有违成例的“私刑”! 但黛玉那句“暴毙之责”和贾琮那裹挟着先帝英灵的重压,如同无形的枷锁,死死扼住了他的咽喉,让他胸中浊气翻腾,堵得他眼前发黑。 而赵博,这位新晋的文官翘楚、皇帝新宠,此刻的情形只能用“摇摇欲坠”来形容。 他清癯的脸上早已不见一丝血色,嘴唇煞白,微微哆嗦着。 那顶崭新的、象征着无上恩宠的金翅东珠乌纱帽,此刻仿佛变成了一顶烧红的、千钧重的烙铁,死死箍在他的头上,压得他脖颈酸软,几乎喘不过气。 汗水,冰冷的汗水,正沿着鬓角滑落,浸湿了他精心梳理的长须。 他不敢看贾琮那如同实质般的冰冷目光,不敢看黛玉那虽苍白却锐利如刀的眼睛,更不敢看周围那些宗亲命妇投来的、混杂着惊疑、畏惧和无声质问的目光。 他只想把自己缩进尘埃里。 时间在令人窒息的死寂中艰难流淌,每一息都如同刀割。 神道两旁巨大的石像生静默矗立,武将持戟,文臣捧笏,狮虎狰狞,在灰暗天光下投下长长的、仿佛带有实质重量的阴影。 远处,张武带着神机营士兵如狼似虎拖拽人犯、架设临时刑案的粗暴声响,以及刺客被堵住嘴后发出呜咽挣扎的声音,在这片死寂中显得格外刺耳,像一根根弦,绷紧在众人的神经上。 “大人…大人救我!救…呃!” 突然,一个惊恐到变调、撕心裂肺的嚎叫猛地刺破压抑的空气! 正是那个刚刚在雪地上招供、此刻被张武如同拖死狗般拖过来的断腿刺客首领! 他似乎被这神道肃杀、众目睽睽的景象彻底吓破了胆,目光绝望地在人群中疯狂扫视,仿佛溺水者拼命想抓住什么! 张武眼中厉色一闪,蒲扇般的大手猛地捂住他的嘴,将剩下的嚎叫按死在他喉咙里。 但就在这电光火石的一瞬间,那刺客濒死挣扎的头颅猛地一挣,充血的、布满恐惧的眼球死死地,钉在了文官队列前排—— 钉在了赵博的身上! 更准确地说,是钉在了赵博头上那顶崭新的、金翅灿然、两颗硕大浑圆东珠在晦暗光线下依旧折射出慑人光华的乌纱帽上! 那眼神,充满了极致的恐惧、绝望,还有一丝诡异的、如同认出救命稻草般的扭曲希冀! 无声胜有声! 那目光,简直是在用生命呐喊—— “就是你!就是那顶帽子!” “嘶——!” 压抑的、倒吸凉气的声音在人群中此起彼伏! 如同瘟疫般瞬间蔓延! 无数道目光,带着难以置信的惊骇,齐刷刷地、如同利箭般,聚焦在赵博和他头顶那顶尊贵的帽子上! 赵博只觉得脑袋里“轰”的一声!眼前骤然一黑,脚下猛地一个踉跄! 若非旁边一个同样惊呆的官员下意识地扶了一把,他几乎当场瘫软在地! 他浑身的血液仿佛瞬间冻结,四肢冰凉刺骨,牙齿格格作响,脑子里一片空白,只剩下唯一的念头。 完了!露馅了!那该死的刺客!那该死的马车! “大胆孽障!死到临头,还敢攀诬朝廷重臣!拖下去!立刻处决!” 吴晟猛地发出一声色厉内荏的咆哮,如同被踩了尾巴的老虎。 他必须打断这致命的指认! 他一步踏出,手指颤抖地指向那刺客,企图用自己大理寺正卿的威严强行镇压这失控的局面。 “吴大人——!” 一声清喝,瞬间冻结了吴晟的咆哮! 贾琮动了! 他没有看惊惶失措的赵博,也没有看咆哮的吴晟,他的目光锐利如鹰隼,死死锁定的,是赵博身侧那个一直垂首肃立、毫不起眼的随员 ——一个留着山羊胡、身形瘦削的中年幕僚! 此人方才在赵博踉跄时下意识抬头、扶了赵博一把,眼中一闪而过的慌乱和惊悸,没有逃过贾琮的眼睛! 而他那绺山羊胡子,虽刻意修剪得整齐,却与刺客反复强调的特征诡异地重叠! 就在吴晟咆哮出声,赵博几乎崩溃,所有人的注意力被那致命的指认和吴晟的咆哮吸引的刹那—— “唰!” 一道残影带着破风的厉啸! 没有人看清贾琮是如何出手! 只见到一直如同影子般侍立在贾琮身后半步的柳湘莲,身形如同鬼魅般暴射而出! 目标直指那个山羊胡幕僚! 柳湘莲的手,如同铁钳,不是抓向人,而是精准无比地抓向那幕僚腰间一个毫不起眼、像是装着文房四宝的旧囊袋! “放肆!” “护…” 惊呼声刚起! “嗤啦——!” 布帛撕裂的声音刺耳响起! 柳湘莲的手已经缩回,如同从未动过。 但他手中,却多了一样东西! 一顶折叠得整整齐齐、由薄薄黑色皮革制成的——面具! 那面具的样式,赫然是一个惟妙惟肖、勾勒着长胡须的山羊脸! 眼睛的位置是空洞,嘴巴微微咧开一个诡异的弧度! “砰!” 柳湘莲将此物狠狠掷在众人脚下的石板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咝——!” 这一次,连抽气声都消失了。 死寂! 面具静静地躺在冰冷粗糙的石板上,那滑稽诡异又透着阴森的山羊脸,在众目睽睽之下,显得如此刺眼! 如此荒谬!如此……铁证如山! “啊!” 那山羊胡幕僚发出一声绝望惊恐到了极点的尖叫,整个人如同被抽掉了骨头,瘫软在地,面无人色,裤裆瞬间湿透。 赵博看着地上的山羊面具,看着自己瘫软的幕僚,听着那绝望的尖叫,他最后一丝力气也彻底消散。 “噗通!” 一声闷响! 在所有人震惊、鄙夷、愤怒的目光注视下,在泰陵神道冰冷的石板上,在太祖太宗沉默的“注视”下, 皇帝恩宠加身的赵博,如同被抽去了所有脊梁的烂泥,连带着他那顶象征着无上荣宠的金翅东珠乌纱帽,一起重重地跪倒在地! 第393章 祭礼 冰冷的石板上,赵博的跪倒如同投入死水潭的巨石。 那顶崭新的金翅东珠乌纱帽因为他突如其来的瘫跪而歪斜,一边帽翅上的东珠撞击在冰冷的石面上,发出一声细微的脆响,骨碌碌滚出几步远,停在了一片暗褐色的刺客血迹旁。 “嗬…嗬…” 赵博瘫在冰冷的石板上,喉咙里发出破风箱般的喘息,浑浊的泪水混合着鼻涕糊了满脸,那双曾充满野心的眼睛此刻只剩下空洞的恐惧和彻底的崩溃。 他想说什么,想辩解,却只剩下无意义的呜咽。 “大人!赵大人!” 那瘫软在地、裤裆湿透的山羊胡幕僚,此刻却爆发出惊人的尖叫! 恐惧彻底摧毁了他的神智,他如同抓住救命稻草般,手脚并用地爬向瘫成一滩烂泥的赵博,涕泪横流地哀嚎。 “是他!是侍郎大人逼我的!全是侍郎大人指使!他…他让我模仿温体仁的旧部联络死士!他…他给了我户部清吏司的银子,让我去…去分发给那些亡命徒!他…他还说,只要除掉了睿亲王,朝中就是他…是他…呜呜…饶命!王爷饶命!” 他语无伦次,为了活命,将赵博卖得干干净净,甚至连赵博酒后吐露的某些痴心妄想都抖落了出来。 “拿下!” 贾琮的声音如同极地寒冰碰撞,没有丝毫波澜。 他没有再看瘫软在地、已然魂魄俱散的赵博,也没有理会那如同濒死蛆虫般哭嚎攀咬的幕僚。 他的目光掠过因山羊胡幕僚彻底招供而面如死灰、摇摇欲坠的吴晟,又扫过那几个瘫软在地、面无人色的文官同党,最终定格在张武身上,下达的命令简洁到冷酷。 “赵博及其同党,即刻羁押!” “喏!”张武眼中厉芒爆射,带人直扑赵博! 两名铁塔般的神机营士兵,毫无半分怜悯,如同拎起一只待宰的羔羊,粗暴地将瘫在血污石板上、已然失禁、只剩呜咽的赵博双臂反剪,铁链瞬间绞紧! 那顶象征着他短暂荣光与此刻耻辱的金翅帽,被随意踢到一旁,沾满了泥泞和尘埃。 山羊胡幕僚更是被堵上嘴,像垃圾一样被拖走。 那几个瘫在地上抖如筛糠的文官同党,也被如法炮制,锁拿带走。 整个过程迅疾、冷酷、毫无拖泥带水。 没有审问,没有辩解,只有最彻底的擒拿与剥夺。 神道之上,只剩下铁链碰撞的冰冷声响和绝望压抑的呜咽。 贾琮深吸了一口带着浓重血腥与硝烟余味的冰冷空气,缓缓转过身。 他的玄青锦袍在寒风中微微拂动,袍角那几点暗红,在泰陵沉默的威仪与神道石板的冷硬中,显得愈发刺目。 他没有再去看那些被拖走的囚犯,也没有去看那些或惊恐、或解气、或复杂难明的目光。 他的目光,越过眼前短暂的肃清与狼藉,投向了视线尽头 ——那座在苍茫山色中愈发巍峨肃穆的泰陵明楼。 “祭礼——继续!” “鸣号——!” “起——驾——!” “呜——————!” 漫长的泰陵神道尽头,那巨大的、象征着皇权终结与归所的汉白玉石“宝顶”,在穿透厚重云层倾泻而下的惨淡天光中,散发着冰冷而永恒的光泽。 太妃的紫檀木描金重椁,已被巨大的绞盘索具缓缓悬吊,稳稳置于通向地下玄宫的金顶券门入口之上。 数十名身着素服、神情肃穆的力士,如同静止的雕塑,屏息以待最后的号令。 贾琮立于金顶券门之前的高台之上,寒风卷起他玄青的袍袖,袍角那几点凝结的暗红在苍白石面的映衬下,如同无声的祭文。 他目光沉凝,越过肃立的皇亲宗室、文武百官、披麻戴孝的嫔妃命妇,最终落在那具无声的棺椁之上。 黛玉在他身侧稍后半步,月白色的锦裘包裹着她纤细的身躯。 那双清亮的眼眸,穿透虚弱,坚定地凝视着前方。 “吉时——” 随侍的大太监戴权,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拉长了语调。 “至——!” 贾琮猛地抬手! “止枢——!” 令下! 嗡——! 巨大的绞盘沉闷地转动起来! 粗壮的绳索紧绷着发出令人牙酸的咯咯声! 那具沉重无比的巨大棺椁,在无数道目光的注视下,开始极其缓慢、极其平稳地向下沉落! 一寸,一寸,沉向那永世不见天光的、属于帝王后妃最后归宿的幽深地宫! 伴随着棺椁下降,低沉、肃穆、仿佛蕴含着大地脉搏的挽歌声,由宗人府精选的礼官开始齐声吟唱。 那古老的、晦涩的音节,在空旷的山陵间回荡,充满了对逝者的哀思。 “跪——!” 戴权尖利的声音刺破挽歌。 “送太妃鸾驾归位——!” 如同被无形的浪潮推动,神道上所有身影,无论尊卑,齐刷刷地向着那沉入地府深渊的棺椁方向,跪伏下去!沉重的衣袍摩擦石面的声音连成一片。 黛玉在紫鹃的搀扶下,以最标准的宫仪,盈盈拜倒。 她纤细的脊背挺得笔直,目光低垂,长长的睫羽掩盖不住那份哀戚与沉重。 贾琮撩起玄青锦袍的下摆,一丝不苟,双膝沉沉地落于冰冷的汉白玉台基之上! 他是亲王,但此刻,他以最纯粹的臣子之礼,为一个旧时代的终结与一位长辈的入土而跪送! 棺木彻底消失在视野中,金顶券门缓缓闭合。 沉重的断龙石落下,发出沉闷如雷的巨响,将太妃与这个纷扰的人世彻底隔绝。 那沉闷的声响,敲打在每个人的心上。 礼官们捧起了巨大的铁盆,里面燃烧着堆叠如山的纸钱元宝,金箔银屑在烈焰中翻腾、蜷缩、化为灰烬,散发出一种焦糊的、带着香烛气息的味道。 袅袅青烟升腾而起,在半空中盘旋、扭曲,融入冰冷的山风,仿佛要将生者的哀思与供奉,送往那不可知的幽冥。 “拜——!” “叩——!” “兴——!” “再跪——!” “叩——!” “兴——!” …… 繁琐而宏大的祭奠礼仪,在戴权一声声如同刻刀雕凿般精准的唱和声中,有条不紊地进行着。 每一次跪拜,每一次叩首,每一次起身,都凝聚着无上的尊崇与无言的哀恸。 整个泰陵核心区域,只剩下礼仪的声响、纸钱的灰烬、和死一般的肃穆。 黛玉艰难地支撑着完成每一次动作。 肺腑间的灼痛随着每一次深呼吸都在加剧,额角渗出细密的冷汗,眼前偶尔会泛起细碎的黑点。 但她咬牙坚持着,每一次叩拜都带着无比的虔诚。 她能感觉到紫鹃搀扶她的手在微微用力,也能感受到身侧那个玄青身影的沉默力量。 她心中默念:太妃安息,愿涤尽污秽,佑我大乾安宁。 冗长的三跪九叩终于接近尾声。 贾琮在最后一声“兴——!”的唱和中,缓缓直起身。 他的脸上看不出悲喜,只有一片沉凝如深潭的冰冷。他迈步,走到那巨大的焚帛铁盆之前。 早有礼官奉上最后一叠象征着至高尊荣的明黄色诰命宝册 ——那是太妃生前最后的荣光。 他没有立刻拿起,而是目光缓缓扫过人群。 他的视线掠过那些面色依旧惊惶未定的嫔妃命妇,掠过几位白发苍苍、眼神复杂的宗室老王,掠过神色各异、强作镇定的文武百官,掠过被士兵死死按住、跪在所有人最后方、形容狼狈如同土狗的赵博及其同党…… 最终,他的目光落在了一位身着亲王蟒袍、须发皆白、由两位内侍搀扶着的老人身上——东平侯穆莳。 穆莳感受到了贾琮的目光,抬起浑浊的老眼,微微颔首。 他是宗室中辈分极高的长者,某种意义上,可代表太上皇在此间的威严。 贾琮这才伸出手,稳稳地拿起那叠沉甸甸的明黄宝册。 他没有立刻投入火盆,而是转身,正对着那已彻底封闭、代表着永寂的金顶券门。 “太妃千秋,恭送鸾驾!” 他的声音不高,却字字清晰地传入每一个人的耳中,带着一种宣告的意味。 “以血污为引,以贼骨为阶,涤荡乾坤,告慰圣灵!” 话音落,他双手稳稳地将那叠象征太妃一生荣耀的明黄宝册,投入了炽烈的火焰之中! “轰!” 火焰猛地窜高,贪婪地吞噬着金丝楠木的册板和明黄的丝绸,发出噼啪的爆响,腾起更大的青烟! 这一投,仿佛点燃了某种沉默的引线。 紧接着,那些沉默的宗室王公、品级足够的勋贵重臣、乃至几位核心的嫔妃,依次上前,将手中代表着祭奠与告别的特殊明器 ——玉圭、金帛、或是铭刻着太妃谥号的银牌,庄重地投入烈火。 黛玉也被紫鹃搀扶着上前。 她没有投入明器,而是双手捧起一盏早已准备好的、温热的清酒。 她将那清冽的酒液,一丝不苟地、均匀地泼洒在燃烧的铁盆之前,让酒香混合着纸灰的气息弥漫开来。 “永沐天恩,太妃安息。” 她的声音带着一丝气促的喘息,却无比清晰。 当最后一件祭品投入火焰,当最后一位祭拜者退回原位,整个泰陵宝顶区域陷入了一片死寂的肃穆。 只有那巨大的铁盆中,火焰仍在熊熊燃烧,散发着灼人的热浪,映照着每一张或悲戚、或凝重、或惊惧的面庞。 漫天的纸灰如同黑色的雪片,在寒风中无序地飘舞、盘旋。 最终,簌簌地落满了神道、落满了众人肩头发冠、也落满了赵博等人身上。 贾琮最后看了一眼那燃烧的火焰,看了一眼沉默的金顶券门,缓缓转身。 他的目光扫过下方的人群,没有在任何人身上停留,最终,沉声开口,为这场波谲云诡、血染山河的皇家葬礼,画上了句点。 “礼——成!” “起驾——” “回——京——!” 呜——————! 苍凉的号角最后一次响彻圣皇山峦。 第394章 提前入府 延宁殿内室的地龙烧得极旺,暖意融融,甚至有些闷热,与外界的冰寒肃杀形成两个世界。 然而这暖意却驱不散弥漫其中那浓稠得几乎令人窒息的哀伤与暮气。 窗外的天光已极暗淡,室内只点了几盏长信宫灯,昏黄的光晕在厚重的帷幔和光可鉴人的金砖地面上跳跃,映照着太上皇那张愈发枯槁的脸。 他并未端坐,只是斜倚在临窗的暖榻上,身上盖着厚厚的明黄锦被,枯槁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一把小巧玲珑、温润如玉的羊脂玉梳 ——那是太妃生前最常用的物件。 贾琮步过铺设着厚厚波斯绒毯的寂静宫道,他身上还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血腥硝烟味,与殿内浓郁的沉檀香气格格不入。 他走到暖榻前数步,一丝不苟地撩袍跪下行礼。 “孙臣赵琮,叩见皇祖父。太妃鸾驾,已安然归葬泰陵。” 声音平稳无波,却自有千钧之重。 太上皇缓缓抬起眼皮。 他看着跪在眼前的贾琮,看着他挺拔如松的身姿,看着他玄青袍服上那几点刺目的暗红,目光在他脸上停留了片刻,那深邃锐利的眼眸深处,似乎掠过一丝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 ——有审视,有托付的重压,也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期许。 最终只化作一声几乎轻不可闻的叹息。 “起来…” 声音沙哑得如同破败的风箱,带着浓重的鼻音, “难为你了……这最后一程,走得不太平。” 贾琮依言起身,并未多言泰陵的惨烈,只沉声道。 “皇祖父所托,孙儿不敢有半分疏失。逆贼已尽数伏诛,首恶赵博及其党羽已锁拿下狱,物证口供俱全。” 他微微一顿,目光掠过太上皇紧握玉梳的手,补充道, “太妃……走得安详,神道虽染尘垢,然归葬大礼,已成。” “嗯…” 太上皇浑浊的眼中似乎有水光一闪,迅速被他闭目压下。 他疲惫地挥了挥手,示意贾琮在一旁的紫檀木圈椅上坐下。 那玉梳依旧被他紧紧攥在手心。 就在这充满沉重哀思的寂静中,暖榻后那巨大屏风的阴影处,传来一丝微弱的、带着压抑的咳嗽声。 贾琮的目光如电般扫去。只见屏风旁的金丝楠木圆凳上,坐着一位身着素青宫装女子,正是北静王妃甄沐澜,脸色苍白如纸。 她的眼睫低垂着,紧抿的唇和放在膝上、骨节发白的手指,泄露了她内心的极度不宁。 殿内地龙烧得太旺,空气又极沉闷。 殿门无声地向内推开,昏黄的宫灯光晕中,一个纤细的身影端着一个红漆托盘,步履匆匆却又刻意放轻地走了进来。 来人正是甄沐瑶。 她穿着一身月白绣缠枝莲的素缎宫装,乌发简单地挽了个髻,只簪一枚碧玉扁方,脸上带着难以掩饰的担忧和连日守候的疲惫,眼下有着淡淡的青影。 托盘上放着一个青玉缠枝灵芝纹盖碗,正袅袅冒着温热的白气,浓郁的参汤气息瞬间冲淡了几分殿内凝重的药香与沉檀。 “太上皇,药膳熬好了,温着的,您趁……” 她的话说了一半,才看清殿内情形,声音戛然而止。 目光先是落在太上皇身影上,随即下意识地转向贾琮。当看到他那玄青袍服上那几点刺目的暗红血迹时,她的心猛地一揪,瞳孔骤缩,一股难以言喻的担忧瞬间出现。 她飞快地垂下眼睑,强压下翻涌的情绪,默默捧着药膳托盘,快步走到太上皇暖榻旁的紫檀案几边,小心翼翼地将玉碗放下,动作轻柔无声。 放下碗的瞬间,她的指尖似乎无意识地抚过温热的碗沿,目光低垂,不敢再看那抹刺眼的暗红,耳根却悄然染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绯色。 太上皇在沐瑶进来时便睁开了眼,浑浊的目光扫过那碗冒着热气的参汤,又落到沐瑶疲惫却强打起精神的脸庞上,那份关切让他枯槁的面容似乎柔和了一瞬。 “澜丫头受苦了…瑶丫头也费心了…” 他的声音依旧沙哑,但那份深沉的疲惫之下,终究不再有方才那般濒临崩溃的哀恸。 太上皇轻轻动了动握着玉梳的手,仿佛要驱散那过于沉重的情绪,目光在贾琮和沐瑶之间缓缓扫过,带着一种洞悉一切的深沉。 “琮儿,” 太上皇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却也透着一丝托付的郑重, “太妃临终前最挂念的,除了澜丫头,便是瑶丫头与你的婚事。朕既已指婚,便不容更改。” 他顿了顿,浑浊的目光落在贾琮身上,又缓缓移向低眉垂首的沐瑶。 “国丧当头,大婚礼仪自当延后。然,礼法是死的,人是活的。太妃泉下有知,也盼着你们能彼此照应,莫要因这丧期便生分了。” 太上皇的声音低沉了几分,带着一种安排家事的直白, “朕的意思,让沐瑶丫头,即刻便搬去你的睿亲王府。” 此言一出,殿内空气仿佛凝滞了一瞬。 甄沐瑶的身体明显僵硬了一下,端着托盘的手指收紧,指节微微泛白。 她飞快地抬眸,目光复杂地看向贾琮,那眼神里有猝不及防的羞怯,有对未来的茫然,更深处,却藏着一丝连她自己都未曾完全明晰的悸动。 随即,她又迅速低下头,长长的睫羽如同受惊的蝶翼般剧烈颤抖。 贾琮的神色依旧沉静,但那双深邃的眼眸似乎有微澜掠过。 他并未表现出抗拒,反而在太上皇话音落下的瞬间,便已躬身,声音沉稳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郑重。 “孙臣遵皇祖父旨意。” 他顿了顿,目光转向沐瑶,那目光不再是纯粹的审视,而是多了一份沉甸甸的责任与……某种难以言喻的柔和, “回府后,孙臣会亲自安排甄姑娘的住处,一应用度,皆按侧妃规制,府中诸事,黛玉亦会妥善照拂,请皇祖父放心。” 他这既是对太上皇的承诺,也是对沐瑶的安抚。 太上皇满意地微微颔首,枯槁的脸上露出一丝极淡的欣慰。“嗯。玉丫头是懂事的,有她在,朕也放心。瑶丫头,” 他转向沐瑶,声音放缓,“去了王府,莫要拘束。就当是……提前熟悉熟悉,也省得你一个人在宫里对着四面墙,胡思乱想。琮儿他……” 太上皇的目光在贾琮身上停留了一瞬,意有所指, “他肩上的担子重,你在身边,也能替他分分忧,解解乏。” 甄沐瑶只觉得脸颊滚烫,太上皇的话如同直接点破了她心底那丝隐秘的期盼与情愫。 她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心跳,屈膝深深一福,声音虽轻,却带着一种下定决心的坚定。 “臣女…谢太上皇恩典,定当…定当尽心。” “尽心”二字出口,她仿佛用尽了力气,头垂得更低,不敢再看贾琮。 太上皇的目光这才转向屏风阴影下,那个单薄的身影。 “澜丫头,” 他的声音带着安抚,“北静王的事,到此为止了。……你想留在京城,或是回金陵老宅去静养,都随你心意。甄家老宅还在,一草一木,朕替你看着。你只管安心养着,把身子养好……” 甄沐澜哽咽着谢恩,巨大的释然与茫然交织。 太上皇似乎耗尽了心力,疲惫地合上眼,朝沐瑶的方向无力地挥了挥手。 “瑶丫头…扶你姐姐回偏殿歇着去…这里…太闷了……” “是。” 甄沐瑶连忙上前,小心翼翼地搀扶起虚弱的姐姐。 临出门前,她忍不住再次回头。 这一次,她的目光与贾琮的目光在空中有了短暂的交汇。 没有言语,但在那短暂的一瞥中,有担忧,有托付,有即将开启新生活的忐忑,更有一种心照不宣的、因彼此靠近而生的微光。 随即,她扶着姐姐,步履虽缓却坚定地向殿外走去。 殿门合拢。 暖阁内只剩下太上皇沉重的呼吸声。 贾琮静立着,看着暖榻上的老人,看着那把羊脂玉梳。 窗外,暮色四合。 那玉梳温润的光泽,映照着一段终结的过往,也映照着一段刚刚被太上皇亲手推动、带着哀思却也孕育着新芽的未来。 第395章 暮入王府 车轮碾过青石板的声音在暮色渐深的京城长街上显得格外清晰,单调而沉闷,一下下敲打着甄沐瑶紧绷的心弦。 睿亲王府那辆规制极高的玄色马车内,空间宽敞,铺着厚厚的波斯绒毯,四角悬着的鎏金香球散发着清雅的沉水香气息,试图驱散她周身沾染的宫中药味和那份挥之不去的压抑。 然而,这暖香与舒适,丝毫未能缓解她心中的波澜。 甄沐瑶端坐在柔软的车厢锦垫上,背脊挺得笔直,双手交叠置于膝上,指尖却深深陷入掌心。 她微微侧着头,目光投向车窗外流动的模糊街景。 鳞次栉比的屋宇飞檐在暮霭中勾勒出深暗的剪影,零星亮起的灯火如同遥远而冰冷的星辰。 太上皇枯槁的面容、太妃小像上凝固的微笑、姐姐沐澜那强忍泪水的虚弱模样,还有……身边之人玄青袍服上那几点刺目的暗红,如同走马灯般在她脑海中轮转不休。 每一次车轮的颠簸,都让她不由自主地绷紧身体,眼角的余光总是不受控制地飘向身侧沉默端坐的贾琮。 他闭目养神,棱角分明的侧脸在车厢内昏暗的光线下显得愈发冷峻,眉宇间凝聚着化不开的疲惫,以及一种令人心悸的、沉淀下来的杀伐之气。 沐瑶的心跳又不受控制地快了几分,是担忧?是敬畏? 还是……一种更深沉的悸动? 太上皇那句“替琮儿分分忧,解解乏”的话语,此刻如同回音般在她耳边响起。 她该如何做?她又能做什么? 这份沉甸甸的期许,让她感到一阵无措的茫然,脸颊又悄悄发起烫来。 马车终于在一阵轻微的晃动后稳稳停住。 车帘被恭敬地掀开,一股属于王府的、带着松柏清冽和庭院湿润泥土气息的夜风涌入车厢,瞬间冲淡了沉水香。 “王爷,府门到了。” 车外传来张武低沉而恭谨的声音。 贾琮倏然睁开眼。 那双深邃的眼眸在昏暗的车厢内亮如寒星,瞬间扫去了所有疲惫,只剩下掌控一切的沉凝锐利。 他微微颔首,目光自然地转向甄沐瑶。 “甄姑娘,请。” 他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沉稳的力量,打破了车厢内令人窒息的寂静。 他并未多言,只是做了一个“请先行”的手势,动作间带着不容置疑的尊重与一丝……不易察觉的引导。 甄沐瑶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的纷乱,扶着车厢壁,小心翼翼地探身下车。 脚刚踏上坚实冰冷的王府台阶,一股无形的肃穆威压便扑面而来。 眼前是睿亲王府那高大巍峨、在暮色中如同蛰伏巨兽般的朱漆大门,两侧矗立的石狮子在悬挂的素白灯笼映照下,更显威严凛然。 门楣上高悬的“敕造睿亲王府”匾额,金漆在灯光下流转着冰冷而尊贵的光泽,无声地宣告着此处主人的身份与权柄。 府门早已大开,门内灯火通明。 黛玉身着月白色常服,外罩一件同色镶银狐裘的斗篷,发髻间只簪一支素银步摇,在众多侍从仆妇的簇拥下,静静地立于门内。 她的脸色在灯光下显得有些苍白,眼底带着一丝倦意,但身姿依旧挺拔如竹,那份沉静从容的气度,如同定海神针。 当贾琮高大的身影紧随着沐瑶出现在门口时,黛玉的目光第一时间便落在了他身上。 那目光如同清泉,带着深切的关切。 她并未立刻上前,只是静静地站着,唇角弯起一抹极淡却无比温柔的弧度,无声地传递着她的等候与牵挂。 贾琮的目光与黛玉相接,那份在朝堂与杀戮中淬炼出的冰冷锋芒,瞬间如同冰雪消融,化作深潭般的柔和。 他大步上前,极其自然地握住了黛玉微凉的手,将一丝暖意渡了过去。 “玉儿,” 他的声音低沉而温柔,带着一丝风尘仆仆的沙哑, “这么晚了,何必亲自出来等?府里事多,你身子要紧。” 关切之情溢于言表。 黛玉任由他握着手,感受着他掌心传来的温热和一丝薄茧的粗糙,轻轻摇头,声音清泠依旧,却带着暖意。 “无妨的。王爷平安归来,比什么都好。” 她的目光这才转向贾琮身后半步、显得有些局促不安的甄沐瑶,那份温柔的笑意没有丝毫变化,反而更添了几分真诚的欢迎。 “这位便是甄家妹妹?” 黛玉松开贾琮的手,主动上前一步,温婉地拉起沐瑶微凉的手。 沐瑶的手心有些潮湿,指尖冰凉。 黛玉的手却温暖而稳定,传递着一种令人安心的力量。 “一路辛苦。快随我进府,外面寒气重。” 她的话语亲切自然,没有丝毫的审视或疏离,仿佛迎接的是一位熟识的姐妹。 沐瑶的心瞬间被一股暖流包裹,那份因陌生环境而产生的忐忑,在黛玉平和的目光和温言软语中消散了大半。 她连忙屈膝行礼,声音带着感激和一丝羞赧。 “臣女甄沐瑶,拜见王妃娘娘。劳娘娘久候,沐瑶惶恐。” 黛玉含笑扶起她:“不必多礼。太上皇旨意,太妃娘娘遗愿,往后便是一家人了。府里姐妹们都盼着你来呢。” 她说着,目光柔和地看了一眼贾琮,带着询问。 贾琮微微颔首,接口道:“住处可安排妥当了?” “早已备下。” 黛玉温声道,引着沐瑶向内走去,“东路的‘澄心堂’,离书房不远,也清净雅致。一应器物陈设,都按规制备齐了,妹妹去看看,若有不合心意之处,只管告诉我。” 她言语间滴水不漏,既点明了位置靠近贾琮书房,暗示重视,又强调了规制,更表达了女主人的体贴。 穿过重重垂花门和回廊,府邸的宏大与井然有序在夜色灯火中展现无遗。 处处可见素白的灯笼与垂挂的孝布,无声地昭示着国丧期间的肃穆。 仆从们垂手侍立,脚步轻捷无声,训练有素。偶尔遇到巡夜的侍卫,皆甲胄鲜明,步履沉稳,眼神锐利,透着一股内敛的精悍之气。 这份无处不在的秩序与力量感,让沐瑶更加清晰地感受到,自己踏入的不仅是一座亲王府邸,更是一个处于权力风暴中心的漩涡。 澄心堂果然如黛玉所言,位置清幽,独立成院。院中几竿修竹在夜风中轻曳,阶前点着素纱灯笼,光线柔和。 正房三间,灯火通明。早有黛玉安排好的四个伶俐丫鬟并两个婆子在廊下恭敬等候。 “见过王爷、王妃、甄姑娘。”众人齐齐行礼。 黛玉对为首一个穿着体面、眉眼清秀的丫鬟吩咐道:“锦书,你心思细,以后就在澄心堂伺候甄姑娘。锦瑟、锦屏、锦心,你们三个辅助。张妈妈、李妈妈,院里杂事就多费心照看。务必要让甄姑娘住得舒心。” 安排得井井有条,主次分明。 锦书等人连忙应喏:“是,谨遵王妃吩咐。” 黛玉这才转向沐瑶,温言道:“妹妹看看可还满意?一路劳顿,先让她们伺候你梳洗安顿。缺什么短什么,或有什么不习惯,随时遣锦书来告诉我便是。” 她的话语体贴入微,没有丝毫居高临下,只让人感到如沐春风的关怀。 沐瑶心中感动,再次深深福礼:“娘娘安排周全,沐瑶感激不尽。有劳娘娘费心了。” “不必客气。” 黛玉含笑点头,又对贾琮道,“王爷也乏了,不如先回正院梳洗歇息?甄妹妹这里,自有我照看。” 她将空间留给了沐瑶,也给了贾琮离开的理由,分寸拿捏得恰到好处。 贾琮看着黛玉,眼中是毫不掩饰的赞许与信赖。 他转向沐瑶,声音沉稳:“安心住下。王妃处事最是周全,有事不必拘束。” 这话既是安抚沐瑶,也是对黛玉最大的肯定。 沐瑶垂首应道:“是,谢王爷,谢王妃娘娘。” 贾琮又深深看了黛玉一眼,低声道:“你也早些歇息,莫要太劳神。” 这才在张武等人的簇拥下,转身大步向正院方向走去。 玄青的身影很快融入王府深沉的夜色中。 黛玉目送贾琮离去,待他身影消失,才再次拉起沐瑶的手,轻轻拍了拍,笑容温煦。 “妹妹不必送了,快进去。好好休息,来日方长。” 说完,才在紫鹃等丫鬟的陪同下,仪态万方地离开澄心堂。 院门轻轻合上,隔绝了外面的世界。 澄心堂内灯火通明,陈设雅致而不失贵重,熏笼里燃着淡淡的暖香,驱散了秋夜的寒意。 锦书等人手脚麻利地准备着热水、香巾、寝衣,动作轻悄,井然有序。 甄沐瑶独自站在温暖明亮的正房中央,环顾着这陌生而华丽的居所。 锦书捧着一套簇新的寝衣上前,轻声道:“姑娘,热水备好了,奴婢伺候您更衣梳洗?” 沐瑶恍若未闻。 她的目光落在梳妆台上,那里静静放着一把她极其熟悉的物件 ——一把小巧玲珑、温润剔透的羊脂玉梳。 那是姑祖母生前最珍爱之物,是她心事的唯一凭依,此刻竟出现在这里。 一股难以言喻的酸涩与温暖猛地冲上鼻尖,眼眶瞬间湿润。 她缓缓走过去,伸出微颤的手指,小心翼翼地抚摸着那玉梳光滑冰凉的梳背。 白日里延宁殿的哀恸、太上皇的嘱托、路途的忐忑、黛玉的温和、贾琮玄青背影上那抹刺目的暗红…… 所有纷繁复杂的情绪,如同潮水般汹涌而来,将她紧紧包围。 她紧紧攥住了那把玉梳,仿佛握住了过往唯一的温暖,也握住了未来未知的依托。 窗棂外,一轮清冷的秋月升上中天,将澄澈如水的月华,静静地洒满了这间刚刚迎来新主人的澄心堂。 夜色深沉,万籁俱寂,只有她手中玉梳那温润的微光,在寂静中无声地流淌。 第396章 沐浴休息 正院寝殿内,烛火通明,却只点了角落几盏落地莲花缠枝银烛台。 光线被刻意调暗,晕染出一室暖融的昏黄,将白日里的肃杀与紧绷悄然隔绝在厚重的织锦帷幔之外。 地龙烧得极旺,暖意融融。 贾琮已换下那身染血的玄青蟒袍,只着一件深色云纹杭绸常服,腰间松松系着带子,半靠在临窗的紫檀木雕花暖榻上。 微湿的墨发随意披散肩头,卸去了金冠玉带的束缚,眉宇间那份挥之不去的疲惫终于毫无遮掩地显露出来。 黛玉端着一个朱漆描金海棠花托盘,步履轻盈地走近。 托盘上放着一个定窑白瓷盖碗,袅袅热气带着清雅的药香散逸开来。 她自己也换了一身藕荷色软缎寝衣,外罩一件同色薄绒比甲,长发松松挽起,簪一支素玉簪,洗尽铅华,却愈发显得眉眼清丽如画,只是眼底那抹倦色,在暖黄烛光下也清晰可见。 “琮哥哥,先把这碗安神汤喝了。” 黛玉将托盘放在榻边小几上,端起盖碗,试了试温度,才递到贾琮手边,声音轻柔似水, “太医院张院判开的方子,最是宁心静气,驱散郁结。” 贾琮接过碗,指尖触到黛玉微凉的指尖。 他抬眸看她,眼底的疲惫被一种深沉的温柔取代。 “你也累了一天,这些事让丫头们做便是。” 黛玉在他身边坐下,拿起一把温润的犀角梳,自然而然地替他梳理着半干的长发,动作轻柔而舒缓。 “她们粗手笨脚的,哪有我清楚你的习惯?” 她唇角噙着一抹浅笑,声音里带着一丝嗔意,更多的却是心疼, “泰陵那场风波……” 她的手指无意识地停顿了一下,梳齿停留在贾琮浓密的发间。 贾琮仰头将温热的药汤一饮而尽,苦涩的药味在舌尖弥漫,却奇异地抚平了心口的燥郁。 他放下碗,反手精准地握住了黛玉放在他肩上的手腕。 那手腕纤细,骨骼分明,肌肤微凉。 “都过去了。” 他的声音低沉而平稳,带着一种尘埃落定的力量,拇指指腹在她腕骨内侧的细腻肌肤上轻轻摩挲,传递着无声的安抚, “赵博伏诛,其党羽尽入彀中,翻不起大浪。毕老大人接过王命旗牌时,那眼神……你知道,有他在吏部坐镇犁庭扫穴,朝堂上那些魑魅魍魉,秋后的蚂蚱罢了。” 提到毕自严,贾琮的语气里充满了敬意与信赖。 这位白发苍苍的老臣,如同一块历经风霜却愈发坚硬的磐石,是他肃清吏治、稳固国本最锋利的刀。 黛玉任由他握着手腕,感受着他掌心传来的温热和那份令人心安的笃定。 她微微倾身,拿起温热的湿帕子,仔细地替他擦拭唇角残留的药渍,动作细致温柔。 “毕老大人刚正不阿,有他执掌铡刀,确是朝堂之幸。” 黛玉为他擦拭唇角的手微微一顿,随即若无其事地收回帕子,将空了的药碗放回托盘。 她抬眼望向贾琮,烛光在他深邃的眼眸里跳跃,那里面除了笃定,还有一层卸下重担后难以掩饰的疲惫。 她心尖微微一疼。 “朝堂事毕,自有毕老大人运筹帷幄。眼下……” 黛玉的声音放得更轻,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疼惜, “琮哥哥该顾惜自己了。泰陵寒气重,你又劳心劳力,这碗安神汤只是开始。” 她站起身,走到暖榻内侧,掀开早已铺好、熏得暖香袭人的锦被一角,动作轻柔而自然。 “热水已备好,就在东暖阁的汤池里。” 她回眸,暖黄的烛光勾勒出她清丽的侧影,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体贴, “泡一泡,散散寒气,也松缓筋骨。这满身的疲惫和血腥气,总要洗去才好安眠。” 贾琮望着她忙碌的身影,心头那根紧绷了不知多久的弦,终于彻底松弛下来。 他低低应了一声:“嗯。” 声音里带着浓重的鼻音和全然的信任与放松。 他撑着榻沿起身,高大的身影在烛光下投下长长的影子,脚步略显沉重。 东暖阁内,水汽氤氲,暖意更甚于寝殿。巨大的汉白玉汤池内,温泉水汩汩注入,清澈见底,水面飘着新鲜的、散发着清雅气息的花瓣。 几盏莲花状的琉璃灯悬在池边,光线柔和地漫射开来,映得水波粼粼,暖雾缭绕,恍若仙境。 黛玉早已遣退了所有丫鬟。 她走到贾琮身后,抬手,指尖带着微微的凉意,轻轻落在他深色杭绸常服的系带上。 她的动作并不十分熟练,却异常专注和耐心。贾琮配合地微微抬起双臂,任由她一层层解开束缚。 衣衫褪下,露出男人精悍却布满旧伤痕的躯体。 黛玉的目光在他背上旧伤痕上停留了一瞬,指尖无意识地轻轻拂过边缘,带着无声的怜惜。 “无碍,都是以前的皮外伤。” 贾琮感觉到她的触碰,低声道,声音在氤氲的水汽中显得有些模糊。 黛玉没有应声,只是默默将他褪下的衣物叠好放在一旁的紫檀架子上。 贾琮迈入汤池,温暖的水流瞬间包裹上来,舒适得让他发出一声几不可闻的喟叹。 他靠着池壁坐下,温泉水漫至胸口,紧绷的肌肉在水流的抚慰下一点点松弛。 黛玉也解下自己的外衣,只着一件薄薄的素绸寝衣,赤着足,沿着池边的玉阶缓缓步入水中。 水波在她周身漾开,寝衣被浸湿,勾勒出玲珑纤细的曲线。 她走到贾琮身后,拿起漂浮在池中的丝瓜瓤,沾了沾散发着淡淡药草清香的澡豆。 温热的水流包裹着身体,驱散了最后一丝寒意和紧绷。 黛玉柔软的手指隔着丝瓜瓧,力道适中地按压在他紧绷的肩颈处。 那力道带着奇妙的韵律,一点点揉开他深埋的疲惫和郁结。 “嗯……” 贾琮闭着眼,喉间溢出一声满足的轻哼,身体不由自主地更放松下来,向后靠去,将自己全然交付于身后那双温柔的手。 黛玉的指尖感受到他肌肉的软化,动作更加轻柔细致。 她替他揉按着肩胛,梳理着背上纠结的经络,最后滑至腰间。 她垂眸,看着他墨色的长发如海藻般散开,漂浮在水中,有几缕缠绕在她雪白的手腕上。 黛玉的动作带着一种近乎虔诚的专注,仿佛要将他连日来的风霜和杀伐都在这温暖的水流中洗净。 池水轻漾,只余水波温柔的拍岸声和她指尖揉按的细微声响。 氤氲的热气模糊了视线,也模糊了身份与重担,只余下这一方暖融天地里,彼此相依的宁静与慰藉。 紧绷的神经在暖水和温柔的抚触下彻底松弛,沉重的眼皮渐渐合拢。 贾琮的头微微后仰,靠在光滑的池壁上,呼吸变得悠长而平稳,竟是就这样在暖意和黛玉的抚慰中,沉沉睡去。 黛玉察觉到他气息的变化,手中的动作缓缓停下。 她看着他在睡梦中依旧微蹙却终于舒展了几分的眉宇,眼底的疼惜几乎要溢出来。 她没有惊动他,只是静静地依偎在他身后,让他的头枕在自己肩窝处,用自己纤弱却坚定的身体支撑着他,在这片温暖的水域中,守护着他难得的、卸下所有防备的安眠。 水波温柔地荡漾,烛光在水汽中晕染成一片朦胧的光晕,将两人相拥的身影温柔包裹。 第397章 探春来访 清晨的光线透过云母窗纱,柔和地洒入正院寝殿。 贾琮已起身,换上了一件月白色暗云纹常服,正坐在临窗的紫檀书案前批阅几份紧要的文书。 昨夜一场好眠,又有温汤解乏,眉宇间的疲惫虽未全然散去,但那股沉凝如渊的气势已重新凝聚,眼神锐利清明。 黛玉坐在一旁的小几边,素手烹茶,紫砂壶口逸出的白汽氤氲着清雅的茶香。 她今日只简单挽了个髻,簪一支碧玉簪,穿着杏子黄绣折枝玉兰的常服,气色比昨夜好了许多,眉眼间一片宁和。 殿内静谧安详,只有书页翻动的轻微声响和茶水注入杯盏的清泠之音。 帘栊轻动,映月悄步进来,福身低声道。 “王爷,王妃,三姑娘在殿外求见。” 贾琮执笔的手未停,只淡淡应了声:“请进来。” 黛玉闻言,放下茶壶,抬眼望向门口。 珠帘再次掀起,探春走了进来。 她今日穿着一身石青色绣缠枝莲纹的锦缎旗装,发髻梳得一丝不苟,簪着点翠嵌珠步摇,仪态端庄依旧。 但细看之下,眼下却带着淡淡的青影,眉宇间也凝着一层化不开的忧色和自责。 她先向贾琮和黛玉规规矩矩地行了礼。 “探春见过王爷,见过王妃。” “三妹妹不必多礼,坐。” 黛玉温声招呼,示意映月搬来绣墩。 探春谢了座,却并未立刻坐下。 她双手交叠置于身前,指尖微微用力,指节泛白,目光落在贾琮身上,带着沉重。 “王爷,我……我是为二哥的事来的。昨夜……昨夜二哥在府中,被……被内廷侍卫带走了。” 她顿了顿,声音紧绷,“府里都慌了神,老太太和老爷也惊动了……都说是奉了王爷的旨意。” 贾琮终于搁下笔,抬眸看向她,眼神平静无波。“嗯,是本王派人去的。” 他语气随意,仿佛在说一件寻常小事,随即话锋一转,带着一丝亲近, “三妹妹,这里没有外人,不必如此拘谨生分,还是像以前一样,叫我三哥哥。” 这“三哥哥”的称呼让探春心头猛地一跳,一股暖流夹杂着更深的酸涩涌了上来。 她深吸一口气,努力稳住声音,却掩不住那份自责: “是……三哥哥。” 这个久违的称呼让她声音微颤,“是探春无能!没有管好二哥!都是我的错!” 眼圈迅速泛红,“那晚……在院里,二哥失仪,口吐狂悖之言!” 探春的声音越来越低,羞愧难当:“当时虽立刻呵斥责罚了在场之人,严令封口……可……竟还是将这等大逆不道的话传了出去!是我……是我疏忽大意,没有及时将他拘束严加管教!才酿成此祸!求三哥哥看在二哥痴顽、看在老太太年迈的份上……” 她说不下去了,深深低下头,肩膀微颤。 贾琮看着她,眼神深处并非苛责,反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欣赏。 能在第一时间察觉并试图控制局面,已属难得。 这府里,也就这个三妹妹有这份敏锐和担当。 “本王知道他说了什么,更知道这话是如何传到有心人耳朵里的。” 贾琮的声音沉稳,带着一丝冰冷的洞悉, “你那点家法,封得住下人的口,封不住暗处豺狼的耳朵!” 探春浑身一震! “本王带走宝玉,” 贾琮语气转缓,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 “不是要治他的罪,更不是要动贾府。把他关在静心斋,隔绝内外,对外只言他‘言行无状,有损体统’,需‘静思己过,清心养性’。这是在保他!也是在保荣国府!” “否则,以他那些话,落在有心人手里,扣上一个‘心怀怨望’的罪名,贾府有几个脑袋够砍?老太太经得起这般惊吓?” 探春彻底明白了,劫后余生的庆幸让她泪水滚落。 “让他好好‘病’着,等外头风浪平息再说。” 贾琮定下基调,目光重新落在探春身上,那份审视已化为一种沉凝的信任与期许, “三妹妹,此事错不在你。你做得很好,能在第一时间察觉并处置,已非常人能及。” 这直接的肯定让探春猛地抬起头,泪眼朦胧中带着难以置信的激动。 她从未想过,在这样滔天的祸事之后,竟能得到贾琮如此的评价。 贾琮看着她眼中瞬间亮起的光彩,那是被认可、被赋予重任时才有的光芒。 他身体微微前倾,目光深邃地锁住她,声音低沉而有力。 “这京城波谲云诡,处处陷阱。本王身边,需要真正有见识、有胆魄、有手腕的人襄助。三妹妹,” 他顿了顿,语气带着一种不容拒绝的邀请,“你的才干,困于闺阁,太可惜了。以后……可还愿意助三哥哥一臂之力,执掌这江山棋局?” “愿意!” 探春几乎是不假思索地脱口而出,声音因激动而拔高。 她猛地站起身,甚至忘了礼数,直视着贾琮的眼睛, “探春……万死不辞!定当竭尽所能,为三哥哥分忧!” 巨大的喜悦和使命感冲击着她,让她脸颊飞起红霞,眼神亮得惊人。 然而,在对上贾琮那双深邃如渊、此刻却只映着她身影的眸子时,一股悸动撞入心扉。 她清晰地感觉到自己的心跳漏了一拍,随即狂跳起来,那红霞瞬间蔓延至耳根,甚至脖颈。 她下意识地微微垂眸,避开那过于炽热和洞悉的目光,方才那份激昂的宣誓姿态里,悄然掺杂了一丝女儿家的羞赧与无措。 这细微的变化,如何能逃过贾琮的眼睛? 那瞬间的羞涩,如同雪地里骤然绽放的一点红梅,带着惊心动魄的鲜活与美丽。 他清楚地感受到,探春似乎有一份深藏心底的情愫。 贾琮眸光微动,深邃的眼底掠过一丝了然,随即化为一种更为深沉难辨的情绪。 他站起身,高大的身影带着无形的压迫感,缓步走到探春面前。 探春感觉到他的靠近,心跳如擂鼓,垂在身侧的手不自觉地攥紧了衣角,头垂得更低。 贾琮没有出言点破那份情愫,只是在她面前站定,然后,做了一个出人意料的动作。 他伸出手,轻轻拂了拂她肩头并不存在的微尘。 那动作轻柔、短暂,却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亲昵和肯定。 指尖隔着衣料传递的温度,仿佛带着电流,让探春浑身一僵,随即一股暖流从被他“拂过”的地方瞬间流遍全身,驱散了方才的羞赧不安。 “好。” 贾琮收回手,声音低沉而温和,却蕴含着强大的力量, “我记下你今日的话了。回去告诉老太太和老爷,宝玉在静心斋‘养病’,让他们不必忧心,安心便是。你……也辛苦了,先回去。” 探春只觉得脸颊滚烫,方才那指尖的温度仿佛还烙印在肩头。 她不敢再看贾琮,匆匆福了一礼,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和更深的坚定。 “是……三哥哥。探春……告退。” 她几乎是逃也似地转身,脚步有些凌乱却又异常迅速地退了出去,那石青色的背影消失在珠帘后,只留下一缕淡淡的馨香和方才那惊心动魄的悸动余韵。 珠帘的晃动渐渐平息,殿内重归宁静,空气中似乎还残留着探春离去时那丝馨香。 黛玉并未立刻回到茶案边。 她静静地站在贾琮身侧,目光从晃动的珠帘收回,落在了自己夫君沉凝的侧脸上。 她唇角悄然弯起一抹清浅的弧度,那弧度里带着洞悉一切的慧黠,以及一丝不易察觉的戏谑。 “琮哥哥,” 黛玉的声音轻柔似水,打破了短暂的沉默。 她微微歪着头,那双含情目清凌凌地望向贾琮,带着点打趣的意味, “你瞧见没?咱们这位三妹妹,方才那模样……” 她故意顿了顿,眼波流转间,笑意更深了几分。 “平日里多稳重的一个人儿,刚才那脸红的呀,都快赶上外头开得最好的胭脂梅了。” 黛玉的声音里含着笑,像羽毛轻轻拂过心尖,“尤其……你走到她跟前,替她拂那一下的时候……她那眼睛,都不敢抬了,攥着衣角的手,指节都发了白。” 黛玉走近一步,微微仰起脸,清丽的面容在晨光下显得格外生动,带着促狭。 “琮哥哥,你老实说……三妹妹待你这‘三哥哥’的心意,怕是……不止是兄妹之情了?” 她的话语轻巧,但那字字句句,却精准地点破了方才那微妙氛围下涌动的暗流。 没有质问,没有酸涩,只有一种了然于心的调侃和纵容的揶揄。 贾琮收回望向珠帘的目光,垂眸看向近在咫尺的黛玉。 她眼底清澈见底,那抹戏谑的光芒灵动狡黠,像只看透一切的小狐狸,带着全然的信任与……一丝看热闹不嫌事小的促狭。 他眼底方才那份深邃难辨的情绪,在对上她清澈又狡黠的目光时,瞬间化开,如同冰面初融,漾起一丝无奈又纵容的笑意。 贾琮伸出手,并未去捏她促狭的脸颊,而是极其自然地握住她的手。 “小狐狸精,就你眼尖。” 贾琮的声音低沉,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宠溺,拇指指腹在她光滑的手背上轻轻摩挲了一下, “什么都瞒不过你。” 他没有否认,这本身就是一种默认。 黛玉感受到他掌心的温度和那份纵容,眼中的促狭更浓了,却也更添了几分暖意。 贾琮拉着她的手,缓步走回书案后,让她在身边坐下。 他并未立刻松开她的手,目光投向窗外庭院里沐浴在晨光下的梅树,眼神沉静下来。 “三妹妹……是个难得的人才。” 他的声音恢复了平日的沉稳,带着一种客观的审视, “心思缜密,胆魄过人,行事有度,更难得的是那份不甘于闺阁的抱负。若能善加引导,假以时日,必是股肱之才。” 他顿了顿,指尖无意识地在黛玉的手背上轻轻敲击着。 “至于这份心意……” 贾琮的声音低沉了几分,“我……自会斟酌。水到,方能渠成。此刻,让她安心做事,发挥其才,才是正理。旁的心思,强求不得,却也……不必刻意回避。” 他这话说得含蓄,却已然表明了态度。 黛玉静静地听着,她反手轻轻握了握他的手指,笑容温婉而包容。 “是了,三妹妹这株傲雪寒梅,自有其该开的花期。琮哥哥心中有数便好。” 黛玉不再纠缠这个话题,仿佛刚才那点戏谑只是晨间一段轻松的小插曲。 她抽出手,重新执起紫砂壶,为他续上温热的茶汤,袅袅茶香再次弥漫开来,冲散了方才那点微妙的情愫,只余下夫妻间心照不宣的宁静与默契。 第398章 朝局初定 大朝会的余韵如同殿外初晴积雪上掠过的寒风,虽凛冽,却已扫净了前些日子的阴霾血污。 毕自严手持王命旗牌,如同一柄悬于百官头顶的寒刃,犁庭扫穴之势已成。 林如海坐镇户部,梳理钱粮的雷霆手段亦初显成效。 朝堂之上,至少明面上,那些因赵博逆案而起的惊惶、那些因清洗而生的怨怼,都被强行压服下去,只余下一种紧绷的、噤若寒蝉的平静。 暗流或许仍在涌动,但贾琮知道,这短暂的平稳,已是他能争取到的最好局面。 厚重的殿门在身后缓缓合拢,隔绝了外朝的肃杀。 贾琮沿着熟悉的宫道,步履沉稳地走向大明宫深处。 他此来是例行禀报朝务,亦是探望病体缠身的两位至尊。 引路的戴权脚步轻得如同猫行,脸上带着一种劫后余生又夹着新忧的复杂神情。 行至延宁殿后一处更为幽静的暖阁外,戴权停下脚步,侧身低语,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惊异。 “王爷,太上皇和……皇上,正在里面……对弈。” 贾琮脚步微顿,深邃的眼眸中掠过一丝讶然。 对弈? 在这国丧余哀未散、朝局初定、且两位至尊皆沉疴在身的时刻? 他抬手示意戴权噤声,自己则放轻了脚步,行至那扇虚掩的、糊着高丽纸的隔扇门前。 透过缝隙,暖阁内的景象映入眼帘。 地龙烧得极旺,暖意融融,空气中弥漫着清雅的沉檀香气,与浓重的药味奇异地交织。 临窗的暖榻上,一张紫檀木嵌云石的棋枰置于中央。 太上皇斜倚在一侧的大引枕上,身上盖着厚厚的明黄锦被,脸色虽依旧透着久病之人的蜡黄。 但眉宇间那股沉沉的暮气与哀恸竟似消散了不少,眼神虽浑浊,却凝聚着一种异样的专注,正凝视着纵横交错的棋盘。 他枯槁的手指间,捻着一枚温润的黑玉棋子,久久未落。 坐在他对面的,赫然是弘元帝。 这景象让贾琮心头微震。 前次在御乾殿密谈时,弘元帝还躺在龙榻上,气息奄奄,病骨支离,仿佛一阵风就能吹倒。 然而此刻,他虽依旧清瘦,面色苍白,却已能端坐于榻上,身披一件玄色暗龙纹的常服,外罩一件薄薄的狐裘坎肩。 他的背脊挺得笔直,不再是那种深陷病榻的无力姿态,眼神虽深陷,却锐利如旧,紧紧盯着棋盘上的局势,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榻沿。 两人之间的棋局显然已至中盘。 黑白二子纠缠绞杀,黑棋气势磅礴,占据边角要津,隐隐有合围之势。 白棋则看似散落,却在中央腹地埋下数子,如潜龙在渊,透着隐忍与伺机反扑的凌厉。 暖阁内极其安静,只有炭盆中银霜炭偶尔发出的“噼啪”轻响,以及棋子轻轻落在枰上的清脆叩击声。 “父皇这手‘镇神头’,看似封住了白龙出路,却也阻断了自身两子的联络,稍显……刚猛了些。” 弘元帝的声音响起,带着久病初愈的沙哑,却异常清晰沉稳,甚至听不出多少病弱之气。 他拾起一枚白子,指尖稳定,毫不犹豫地点在棋盘一处看似无关紧要的“三三”位上。 这一落子,位置刁钻异常。 它并未直接冲击黑棋的厚势,却如同在平静的湖面投入一颗石子,瞬间搅动了整个棋局的“气”。 原本被黑棋隐隐封锁的白棋数子,因这一点的嵌入,瞬间变得灵动起来,隐隐有向外逸出、甚至反打黑棋薄味的可能。 太上皇捻着黑子的手停在了半空,浑浊的目光在那枚白子上停留了许久,仿佛要穿透棋枰。 他眉头微蹙,脸上的松弛感褪去几分,露出一丝凝重。 半晌,他才缓缓将黑子落下,却是选择了一处稳妥的“长”,加固自己的防线,并未选择与白棋在局部硬碰硬。 “刚猛?呵……” 太上皇终于开口,声音比弘元帝更为沙哑低沉,带着岁月沉淀的疲惫,却又透着一股不容置疑的洞悉, “非常之时,行非常之事。若无雷霆手段犁庭扫穴,何以震慑魑魅魍魉,涤荡乾坤?” 他意有所指,目光似乎穿透了棋局,落在了刚刚平息风波的朝堂之上。 他话锋一转,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审视, “倒是弘元你这一手……看似闲庭信步,实则暗藏杀机,绵里藏针。这‘病’中静养,棋力倒是未曾落下。” 弘元帝端起手边温热的参茶,呷了一口,热气氤氲了他苍白的脸。 他放下茶盏,目光依旧落在棋盘上,语气平淡无波。 “病榻之上,无事可做,唯有与这方寸纹枰为伴。看得久了,想得多了,自然能看出些平日里忽略的……‘生门’。” 他抬起眼,目光第一次迎向太上皇的审视,那深陷的眼窝里,锐利的光芒一闪而逝。 “棋盘如天下,一味刚猛易折,一味隐忍易失。胜负之数,不到终局,焉能定论?父皇,您说是吗?” 他的目光随即状似无意地扫过门口的方向,仿佛早已知道门外有人。 贾琮心中凛然。 弘元帝这番话,哪里是在论棋? 分明是在说朝局,说权力! 说他自己这场突如其来的“好转”,以及这“好转”背后可能蕴藏的深意! 那“生门”是指他身体恢复的契机,还是指他在这权力棋局中寻到的突破口? 那句“胜负未定”,更是直指核心——太上皇扶持贾琮,弘元帝真的甘心就此放手,安心养病? 这哪里是父子对弈? 分明是两位深谙权术的帝王,借这十九道经纬,无声地进行着一场关乎江山归属的角力! 而刚刚在朝堂上“涤荡乾坤”的贾琮,此刻竟成了这盘棋上最关键、也最微妙的一颗棋子! 门外的贾琮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翻涌的思绪。 他不再隐匿身形,抬手轻轻叩响了门扉。 第399章 弘元帝的释然 清脆的叩门声打破了暖阁内无声的刀光剑影。 太上皇捻着棋子的手终于放下,浑浊的目光投向门口,带着一丝了然,也带着一丝难以言喻的复杂。 “进来。” 弘元帝也收回了目光,重新落回棋盘,仿佛刚才那番暗藏机锋的对话从未发生,只是专注地审视着扑朔迷离的棋局,嘴角似乎勾起一丝若有若无、难以捉摸的弧度。 贾琮推门而入,玄青的身影带着殿外的寒气,却又被暖阁内的热浪瞬间包裹。 “孙臣赵琮,叩见皇祖父、陛下。” 他一丝不苟地行礼,声音沉稳,打破了暖阁内重新凝聚的寂静。 “起来,琮儿。” 太上皇的声音带着疲惫的沙哑,示意他近前, “朝堂上……毕自严那老石头,没把天捅破?” 贾琮起身,行至暖榻前数步站定,目光快速扫过弘元帝。 弘元帝的气色确实比御乾殿密谈时好了太多,虽依旧清癯苍白。 但那股沉疴积重、油尽灯枯的衰败感淡去了不少,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大病初愈后的清减和……一种难以言喻的平静。 “回皇祖父,毕老大人执王命旗牌,雷厉风行,已然锁拿数名温党余孽及贪墨要员,吏治整饬初见锋芒。朝堂震动,然根基未损,人心渐定。林大人坐镇户部,梳理积弊,开源节流,亦在稳步推进。” 贾琮言简意赅地汇报,目光坦然。 弘元帝并未抬头,依旧凝视着棋盘,手指拈起一枚白子,仿佛随口问道。 “哦?根基未损?朕看未必。赵博伏诛,其党羽树倒猢狲散,这朝堂上,空出来的位置,盯着的人可不少。琮儿,依你看,这些空缺……是拔擢寒门新锐以立威,还是安抚旧勋故吏以求稳?” 这问题看似寻常,实则尖锐。 拔擢寒门是锐意革新,但也可能激化与旧势力的矛盾。 安抚旧勋是求稳,却又可能为未来埋下隐患。 贾琮心中一凛,知道这是弘元帝在试探他的用人方略和权力倾向。 他略一沉吟,沉声道:“陛下明鉴。孙臣以为,治大国如烹小鲜,过犹不及。毕老大人在前持铡刀犁庭扫穴,正是破旧立新之时。” “然破旧之后,立新亦需根基。孙臣观毕大人所荐之人,既有寒门干吏,亦有清正勋贵之后。当以德才为要,新旧并举,方能稳固朝局,不致动荡。” 弘元帝执着白子的手在空中微微一顿,终于抬起了眼。 那双深陷的眼窝里,锐利的光芒落在贾琮身上,带着审视,也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赞许。 他并未对贾琮的回答做出评价,只是将那枚白子,轻轻落在了棋盘正中央的“天元”位上! 这一落子,石破天惊! 围棋之中,“天元”位象征宇宙中心,至高无上。 开局落子天元极为罕见,通常被视为狂妄或极有魄力。 而在中盘已定的局面下,突兀地落子天元,更是充满了难以言喻的象征意味 ——仿佛要将这纷乱的棋局,彻底归零,重定乾坤! 太上皇浑浊的眼中精光一闪,盯着那枚落在天元的白子,枯槁的手指无意识地抓紧了锦被。 弘元帝却仿佛只是下了一步闲棋,他不再看棋盘,目光转向贾琮,脸上那抹若有似无的弧度加深了,变成了一种近乎释然的、通透的笑容。 这笑容出现在他久病苍白的脸上,显得格外奇异而震撼。 “根基未损……新旧并举……好,很好。” 弘元帝的声音依旧沙哑,却透出一种前所未有的平和与豁达,甚至带着一丝轻松, “琮儿,你比朕当年……看得更透,也更稳。” 贾琮微微一怔,有些不明所以。 弘元帝这态度和话语,与他预想中的试探、交锋截然不同。 弘元帝的目光越过贾琮,投向窗外庭院里覆着残雪的松柏,缓缓道。 “朕这一场大病,在鬼门关前走了几遭。起初,是愤懑,是不甘,恨天不假年,恨权柄旁落。躺在病榻上,听着外头血雨腥风,听着朝堂上的尔虞我诈……只觉得那九五之位,是座烧红的烙铁,烙得人心焦神疲。” 他收回目光,重新落在贾琮身上,那眼神澄澈了许多,锐利依旧,却洗去了许多往日的深沉算计和阴郁。 “后来,烧退了,人也清醒了些。看着你一步步的过往,辽东定边、肃清盐政、火器强军、诛除叛逆、涤荡朝堂……桩桩件件,有勇有谋,有霹雳手段,亦有怀柔之心。” 弘元帝的语气带着一种长辈审视出色后辈的欣慰, “尤其是你那份担当……像极了你父亲当年。” “父亲?”贾琮心头猛地一跳! 弘元帝似乎看穿了他的震动,微微颔首。 “不错,朕的皇兄,你的生父。他若泉下有知,见你如此,也当瞑目了。” 暖阁内一片寂静,只有炭火的噼啪声。 太上皇闭着眼,仿佛陷入了久远的回忆,眼角似有微光闪动。 弘元帝继续道,语气越发平和,甚至带着一丝勘破后的洒脱。 “躺在病榻上,朕想了很多。争了一辈子,斗了一辈子,到头来,这龙椅带给朕的,除了无尽的忧思和这副残躯,还剩什么?朕的儿子……呵……” 他眼中闪过一丝痛楚和深深的失望,显然想起了太子赵承和二皇子赵琰的所作所为, “不堪大任,更不堪为人。” “反倒是你,琮儿,” 他目光灼灼地看着贾琮,“你身上流着父皇和皇兄的血脉,有太祖太宗的雄风,更有朕……所不及的胸襟与手腕。这江山交给你,朕……放心。” 最后两个字,他说的很轻,却重逾千斤! 贾琮如遭雷击,愕然抬头,难以置信地看着弘元帝! 禅位?! 弘元帝竟然主动提出禅位?! 这与他之前深不可测、对权力充满掌控欲的形象判若两人! “陛下?!” 贾琮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弘元帝摆了摆手,那笑容愈发通透,带着一种放下重担后的轻松。 “不必惊讶。朕这场病,是劫数,也是机缘。让朕看清了许多,也想通了许多。强求不得,不如放手。朕累了,这副身子骨,也经不起折腾了。” “余下的日子,朕只想在这深宫之中,侍奉父皇膝下,看看书,养养花,做个清闲的太上皇,看着你……如何开创这大乾的盛世。” 他顿了顿,看着贾琮眼中尚未褪去的震惊和复杂,语气温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 “禅位大典,待国丧期满,太妃七七之后,便可着手筹备。你……是时候担起这副担子了,皇太孙。” “皇太孙”三个字,清晰地表明了弘元帝承认了贾琮前太子遗孤的身份和正统的继承权! 他并非以皇帝身份传位,而是以太上皇和伯父的身份,将江山交还给兄长的血脉! 巨大的冲击让贾琮一时失语。 他设想过无数种与弘元帝周旋、甚至对抗的可能,却万万没想到,对方竟在病后大彻大悟,以这样一种近乎超然的方式,主动将至高无上的权柄交到了他的手中。 暖阁内再次陷入沉寂。 太上皇缓缓睁开眼,看着弘元帝,又看看震惊中的贾琮,浑浊的老眼中情绪翻涌,最终化为一声长长的、饱含着复杂情绪的叹息,仿佛卸下了千斤重担,又仿佛有无尽的感慨。 弘元帝则已重新靠回引枕,目光再次投向窗外的松柏,神情是前所未有的平和与释然,仿佛刚才那番石破天惊的话语,只是谈论着窗外的天气。 贾琮深深吸了一口气,压下翻江倒海的心绪,撩袍,对着弘元帝,也对着太上皇,郑重地、缓慢地、深深地拜了下去。 “孙臣……赵琮,谢陛下隆恩!定不负陛下所托,不负皇祖父期望,不负……列祖列宗!” 他的声音低沉而有力,每一个字都仿佛砸在暖阁的金砖地上。 这一拜,拜的是弘元帝的放手与托付,拜的是太上皇的扶持与认可,更是拜向了自己即将肩负的、这万里江山的未来。 窗棂透过的天光,似乎在这一刻,也变得格外明亮起来,静静笼罩着暖阁内这决定帝国命运的三代身影。 棋枰之上,那枚落在“天元”的白子,在光线下熠熠生辉。 第400章 牢狱 暖阁内那盘定鼎江山的棋局余韵未散,弘元帝那番石破天惊的“禅位”之言犹在耳畔。 巨大的冲击过后,一种前所未有的沉重与责任感沉甸甸地压在贾琮心头。 他没有立刻回府,朝着位于京城西北角的刑部大牢行去。 守门的狱卒远远看到亲王仪仗,连滚带爬地打开沉重的包铁大门,匍匐在地,大气不敢出。 贾琮目不斜视,径直穿过森严的门禁。 甬道幽深漫长,两侧是一排排低矮、厚重的铁栅门,只有墙上间隔很远才有一盏昏暗摇曳的油灯,投下扭曲晃动的光影。 压抑的呻吟、绝望的哀嚎、铁链拖地的刺耳摩擦声、狱卒粗暴的呵斥鞭打声 ……从四面八方涌来,冲击着耳膜,也冲击着心神。 这里关押的,大多是毕自严犁庭扫穴锁拿的温党余孽、赵博同党,以及一些真正的江洋大盗、重刑死囚。 每一道铁栅后面,都可能是一张扭曲狰狞、写满怨毒或麻木绝望的脸。 引路的牢头佝偻着腰,脸色惨白,冷汗涔涔,小心翼翼地引着贾琮和张武,在“寒字号”区域停下。 “王……王爷,就……就是这里了。” 牢头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哆哆嗦嗦地掏出钥匙,打开一道比其他牢门更为厚重、锈迹斑斑的铁栅。 一股更加浓烈刺鼻的恶臭混合着冰冷潮湿的寒气扑面而来。 牢房极其狭小,三面是冰冷渗水的石墙,一面是铁栅。 地上铺着薄薄一层发黑潮湿、爬满霉斑的烂稻草。 角落里放着一个散发着强烈恶臭的木桶,那是唯一的便溺之处。 没有床,只有一堆散发着馊味的破棉絮堆在角落的稻草上。 墙壁高处,一个巴掌大的小窗,被粗大的铁条封死,透进一丝微弱的天光,却驱不散满室的阴寒。 一个人影蜷缩在那堆破棉絮里,背对着门口,瑟瑟发抖。他身上那件曾经华贵无比的锦缎袍子早已破烂不堪,沾满了污秽,头发散乱纠结,像一蓬枯草。 听到开门的声响,那人猛地一哆嗦,像受惊的兔子般缩得更紧,头埋得更深,发出压抑的、如同幼兽般的呜咽。 “起来!王爷驾到!” 张武上前一步,声音如同炸雷,在狭小的牢房里震得嗡嗡作响。 那蜷缩的身影剧烈地颤抖了一下,猛地抬起头! 是贾宝玉! 仅仅数日牢狱,却仿佛过了数年。 那张曾经俊秀如玉、带着几分痴憨气的脸,此刻灰败不堪,眼窝深陷,布满了惊恐的血丝。 脸颊瘦削得脱了形,嘴唇干裂发紫,上面还有凝固的血痂。 他看向门口的目光,先是极度的茫然,随即聚焦在贾琮那身威严的玄青蟒袍上。 那目光,如同看到了地狱爬出的修罗! 巨大的恐惧瞬间攫住了他! 他猛地向后缩去,手脚并用地蹬踹着地面,仿佛想把自己嵌进那冰冷的石墙里,喉咙里发出不成调的、濒死的嘶喊。 “啊——!别过来!别杀我!饶命!饶命啊!三……三哥哥!饶了我!我再也不敢了!不敢了!” 涕泪瞬间糊满了他的脸,混合着脸上的污垢,狼狈凄惨到了极点。 他认出了贾琮,但这认出带来的不是希望,而是更深的绝望! 他想起了琪官的蛊惑,想起了自己那些“大逆不道”的醉话,想起了被内廷侍卫如拖死狗般从荣国府抓走 ……这里是刑部大牢! 是关押死囚的地方! 贾琮亲自来了……是来……是来送他上路的吗? 贾琮面无表情地站在牢房门口,冰冷的视线扫过宝玉狼狈不堪、惊恐欲绝的脸庞。 扫过他破烂污秽的衣衫,最终落在那散发着恶臭的角落和馊味刺鼻的破棉絮上。 他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任由宝玉那绝望的哭嚎在冰冷的石壁间回荡。 这沉默,比任何呵斥鞭打都更令人窒息。 第401章 宝玉的悔恨 宝玉的哭嚎渐渐变成了绝望的呜咽,身体筛糠般抖动着,眼神涣散,仿佛精神已经崩溃。 终于,贾琮动了。他微微侧头,对张武淡淡道。 “看来,这里的‘饭食’,不太合宝二爷的胃口。” 张武会意,立刻沉声对旁边抖如筛糠的牢头喝道。 “去!把你们这里最好的‘饭食’,给宝二爷端一份来!要热乎的!” 牢头一个激灵,连滚带爬地去了。 不多时,端着一个粗陶破碗回来,碗里是黑乎乎、黏糊糊的一坨东西,散发着难以形容的、混合着霉味和不知名腐败物的酸馊气味。 上面还飘着几片可疑的烂菜叶和……似乎是某种虫子腿的东西。 “宝二爷,请用!” 张武接过破碗,毫不客气地直接怼到宝玉面前,那刺鼻的恶臭几乎让宝玉当场呕吐出来。 宝玉惊恐地看着那碗“饭”,胃里翻江倒海,身体拼命向后缩,摇着头,发出“嗬嗬”的拒绝声。 “不吃?” 张武狞笑一声,语气森然, “宝二爷,进了这地方,还当是在荣国府呢?由得你挑肥拣瘦?不吃,那就饿着!饿死拉倒!反正……” 他故意拖长了音调,目光扫过这阴森可怖的牢房,阴恻恻地道。 “……反正隔壁那几位,也都是等着秋后问斩的主儿,多一个不多,少一个不少!” “问斩”二字如同两把重锤,狠狠砸在宝玉心头! 他浑身剧震,眼神中的恐惧达到了顶点,仿佛看到了刽子手冰冷的鬼头刀! “不!不要!我吃!我吃!” 巨大的求生欲压倒了一切。宝玉如同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猛地扑上前,几乎是抢一般夺过那破碗,也顾不得那令人作呕的气味和碗边的污垢。 用手抓起那黑乎乎、冰冷黏腻的东西,闭着眼,拼命地往嘴里塞! 馊味、土腥味、腐败的味道瞬间充斥口腔,滑腻恶心的触感让他胃部剧烈痉挛。 他强忍着呕吐的冲动,眼泪混着鼻涕流进嘴里,和着那难以下咽的“食物”一起,胡乱地吞咽下去。 为了活命,他抛弃了所有世家公子的矜持与体面,像最卑贱的乞儿一样,只为填饱肚子。 贾琮冷冷地看着这一幕,看着这位曾经“富贵闲人”、视功名利禄如粪土的贾府凤凰,如今在这暗无天日的牢狱中,为了一口猪狗食而挣扎求生。 那曾经清澈懵懂、只知风花雪月的眼中,此刻只剩下最原始、最赤裸的恐惧和对生存的渴望。 很好。 这,正是他想要的。 等宝玉几乎是爬着将那碗令人作呕的东西勉强塞进肚子,趴在地上干呕喘息时,贾琮才再次开口。 他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穿透了牢房的阴冷和宝玉粗重的喘息,带着一种洞穿灵魂的冰冷。 “滋味如何?” 宝玉浑身一颤,艰难地抬起头,脸上糊满了食物残渣和涕泪污秽,眼神涣散而绝望。 贾琮的目光如同冰冷的探针,刺入他眼底深处。 “荣国府锦衣玉食,绫罗绸缎,山珍海味……养出你这样一个不知天高地厚、不识人间疾苦的废物!几句醉话,几番挑唆,便能让你忘乎所以,口吐狂悖,将阖府上下几百口人的性命,都悬于你一时口舌之快!” 他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雷霆般的威压:“若非本王及时将你拘来此地,若非探春拼死为你周旋遮掩,你以为你还能活到今日?你以为荣国府还能安然无恙?” “琪官背后是谁?忠顺王赵烁!他等的就是你这样的蠢货,好将贾府彻底拖入万劫不复之地,作为他翻盘的筹码!你,就是那把差点捅穿贾府心窝的刀!” 每一个字都如同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宝玉的心上! 琪官的蛊惑、忠顺王的阴谋、贾府倾覆的危机…… 这些他之前从未细想、或者根本不敢深想的可怕后果,此刻被贾琮赤裸裸地、血淋淋地撕开在他眼前! 巨大的后怕和更深的恐惧瞬间淹没了他! 他这才真正意识到,自己那些醉话,差点酿成怎样的滔天大祸! 他不仅差点害死自己,更差点害死最疼爱他的老太太、父亲母亲、姐妹们……还有整个贾府! “不……不是的……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 宝玉语无伦次地摇着头,巨大的悔恨和恐惧让他几乎窒息。 “不知道?” 贾琮的声音如同寒冰, “一句‘不知道’,就能抹平你险些犯下的弥天大罪?就能抵消你给阖府带来的灭顶之灾?” 他向前踏了一步,那俯视的姿态带着如同山岳般的威压。 “本王今日来,不是听你忏悔,也不是来看你有多凄惨。” 贾琮的声音恢复了平静,却比刚才的厉喝更令人心悸, “是让你睁大眼睛看看,你口中那‘污浊不堪’的功名利禄场外,这世间真正的‘污浊’是什么样子!是让你用你的皮肉,记住这牢饭的滋味,记住这铁栅的冰冷,记住这濒死的恐惧!”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这人间地狱般的牢房,最后落在宝玉那张彻底失去血色、写满惊惧和悔恨的脸上,一字一句地道。 “贾宝玉,你给本王听清楚。你这条命,如今是本王替你捡回来的。这牢房,便是你的‘静心斋’。什么时候,你能真正想明白,你这条命该用来做什么,而不是像个废物一样,只会抱怨、逃避、被人当枪使……什么时候,你才有资格走出这道门。” “否则,” 贾琮的声音陡然转冷,带着刺骨的寒意, “你就永远待在这里,和这些真正的‘污浊’为伍,直到烂成一堆无人问津的枯骨!” 说完,贾琮不再看地上瘫软如泥、抖得不成样子的宝玉一眼,转身,大步走出了这间散发着绝望气息的牢房。 玄青的背影消失在幽暗的甬道尽头,只留下那冰冷的余威和残酷的话语,如同跗骨之蛆,深深烙印在宝玉的灵魂深处。 沉重的铁栅门再次“哐当”一声锁死。 黑暗、寒冷、恶臭、隔壁死囚绝望的呻吟、胃里翻腾的馊饭…… 所有的一切,连同贾琮那宣判般冰冷的话语,将宝玉彻底淹没。 他蜷缩在冰冷肮脏的破棉絮里,身体抖得如同秋风中的落叶,巨大的恐惧和悔恨啃噬着他的心脏,让他连哭泣的力气都没有了。 这一次,他终于清晰地看到了,他曾经不屑一顾的名利场之外,这世间真正的深渊。 而他的三哥哥,那位高高在上的睿亲王,亲手将他推到了这深渊的边缘,让他看清了坠落下去粉身碎骨的惨状。 这苦头,才刚刚开始。 第402章 书房奏对 几日的时光,在京城肃杀的冬意与权力更迭的暗涌中悄然滑过。 弘元帝那番“禅位”之言如同投入深潭的巨石,其涟漪正悄无声息地涤荡着朝野的每一个角落。 虽尚未昭告天下,但“皇太孙”的身份与即将到来的至尊权柄,已让睿亲王府成为整个大乾最炙手可热的风暴眼。 贾琮端坐在外书房那张宽大的紫檀木书案后。 书案上,奏章文书依旧堆积如山,但此刻翻阅批阅的人,心境已截然不同。 窗外天色阴沉,朔风卷着细碎的雪沫敲打着窗棂。 书房内,地龙烧得暖融,却驱不散空气中那份无形的凝重。 “王爷,毕大人、林大人到了。”映月的声音在门外响起。 “请。” 贾琮放下手中的一份奏折,声音平静无波。 门被推开,两道身影带着一身寒气走了进来。 当先一人,正是整饬吏治钦差大臣毕自严。 数日不见,这位白发老臣似乎又清瘦了些,洗得发白的旧官袍穿在身上更显空荡,但那双眼睛却亮得惊人,如同淬炼过的寒铁,锐利、冰冷,带着一股一往无前的孤勇之气。 他手中捧着一份厚厚的卷宗,步履依旧沉稳,只是眉宇间那层化不开的疲惫,透露出这几日“犁庭扫穴”的艰辛。 紧随其后的,是署理户部尚书林如海。 他脸色也有些疲惫,但眼神中更多是沉稳与专注,手中同样拿着厚厚的簿册和算筹。 翁婿二人的目光在空中短暂交汇,皆看到了对方眼中的凝重与了然。 “老臣毕自严(臣林如海),参见王爷。” 二人一丝不苟地行礼。 “两位大人辛苦,免礼。” 贾琮抬手虚扶,目光扫过二人,语气带着关切, “坐。映月,上热茶。” 热茶奉上,氤氲的白气稍稍驱散了些许寒意和疲惫。 毕自严没有过多寒暄,直接将那份厚厚的卷宗双手呈上,声音沙哑。 “王爷,吏治整饬初步奏报在此。数日来,依王命旗牌行事,按图索骥,顺藤摸瓜。吏部、都察院、大理寺三司协同,共锁拿、革职、查办涉案官员计一百七十三人!” 这个数字报出来,书房内的空气似乎都凝滞了一瞬。 一百七十三人! 这已不是简单的清洗,而是刮骨疗毒! 牵连之广,触目惊心! “其中,” 毕自严的声音没有丝毫波澜,继续道,“温体仁余党核心成员二十七人,罪证确凿,已移交刑部,按律当斩者九人,余者流徙、抄没。赵博同党及依附者四十一人,涉案有深浅,依律处置,其核心谋士、爪牙共八人,已认罪画押,供出多条隐匿线索及贪墨账目,亦当严惩。” 他顿了顿,眼中寒芒更盛:“余下百余人,皆为各部院、地方州府中,借温、赵之势,贪赃枉法、尸位素餐、盘剥百姓之辈!或卖官鬻爵,或侵吞库银,或草菅人命!证据确凿者,已就地革职查办,押解进京!” “其空缺职位,老臣已会同吏部考功司,初步拟定了候补名单,皆为风评尚可、履历清白之干吏或勋贵子弟中确有才学者,请王爷过目定夺。” 他将卷宗翻到一页,上面密密麻麻列着人名、官职、履历、风评。 贾琮接过卷宗,并未立刻细看,而是沉声问道。 “阻力如何?” 毕自严冷笑一声,那笑容里带着铁血的意味。 “阻力?自然有!哭庙喊冤者有之,托关系求情者有之,甚至暗地里散布流言、诋毁老臣‘构陷忠良’者亦有之!” “然,王命旗牌在手,惊蛰暗卫在侧!老臣这把老骨头,早已置之度外!凡有阻挠说情、意图施压者,无论品级勋贵,一概视为同党,立拿讯问!三日来,已有三位四品大员、五位勋爵府中管事因此入狱!此风,已刹!” “好!” 贾琮眼中精光一闪,赞道, “毕老大人国之柱石,当机立断!非常之时,行非常之法!此等蛀虫,若不连根拔起,何以正朝纲,平民愤?名单本王稍后细看,毕老大人举荐之人,本王信得过。” 他转向林如海:“岳父大人,户部情形如何?” 林如海放下茶盏,神情肃然。 “王爷,朝堂积弊,触目惊心。温体仁把持多年,其党羽上下其手,账目混乱不堪,几成无底之洞!幸得毕老大人雷霆手段,将户部涉案之蠹虫尽数拔除,方使梳理得以推进。” 他翻开手中的簿册,上面是密密麻麻的数字和图表。 “经初步核查,国库亏空之大,远超预估。历年积欠、贪墨挪用、虚报冒领……桩桩件件,皆需填补。幸而,温、赵两家及其主要党羽抄没所得,颇为可观。初步估算,金银现银、珠宝古玩、田产商铺等折价,约可得银二百八十万两!此款,乃解燃眉之急之甘霖!” 林如海的声音带着一丝振奋,随即又转为凝重。 “然,此款虽巨,却仍是杯水车薪。九边数十万将士,开春粮饷、冬衣棉服、军械维护,预算缺口仍在一百五十万两以上!沿海水师战船修缮、火器弹药补充,缺口约八十万两!京城百官勋贵俸禄、春荒赈济、河道疏浚紧急工程……桩桩件件,皆需巨资!” 他指着簿册上几处用朱笔圈出的巨大赤字,沉声道。 “开源,刻不容缓!臣已行文各布政使司,严令追缴历年积欠钱粮,并派得力干员分赴盐政、漕运、矿税重地,严查偷漏,厘清正税!” 提到盐政,林如海眼中闪过锐利的光芒。 “尤其盐税!臣已得粤海邬思远急报,其肃清海疆后,已重开市舶司,南洋、西洋商船络绎不绝!火器、玻璃、海盐、丝绸等物,利润丰厚!仅上月,粤海关税银便激增三成!若以此势头,配合内陆盐政整顿,严打私盐,臣有把握,明年盐税一项,至少可增收百万!” 贾琮微微颔首,邬思远和邬思瑶兄妹在粤海的布局,正在成为帝国财政的重要支柱。 “岳父所虑极是。开源节流,双管齐下。邬家水师肃清海路,市舶之利,当全力保障。内陆盐政,亦需铁腕整顿。至于九边军需、水师用度……” 贾琮的目光陡然转寒,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 “此乃定鼎之基!本王已传令内务府及兵部、工部,所有相关开支,优先拨付!谁敢从中伸手,克扣分毫,毕老大人的铡刀,便是为他准备的!” “王爷圣明!” 毕自严和林如海同时拱手。贾琮的态度,给了他们最大的支持。 林如海继续道:“此外,臣已着手梳理冗员,裁撤闲散衙门,压缩宫廷及各部非必要开支。开源节流之详细章程,已初步拟定,稍后呈上。然,此皆治标之法。欲固国本,还需王爷登基后,推行新政,改革税制,方能长治久安。” 贾琮深深点头,林如海看得长远。他沉吟片刻,看向毕自严。 “毕老大人,吏治整饬初见成效,朝堂表面趋稳。然,暗处……可有不平之声?” 毕自严花白的眉毛一拧,浑浊却锐利的眼中闪过一丝冷嘲。 “王爷明察秋毫。表面风平浪静,不过是慑于王命旗牌之威,惧老臣这把‘铡刀’!暗地里,怨气、恐惧、不甘,如同地火,焉能平息?” 他声音压低,带着洞悉世情的冰冷: “那些被拔除的蠹虫,其背后盘根错节的关系网,岂能甘心?那些暂时未被波及、但屁股底下也不干净的,更是惶惶不可终日,如同惊弓之鸟!更有甚者……” 毕自严顿了顿,眼中寒光更甚。 “老臣收到密报,有那心怀怨望、自诩清流的酸腐文人,暗中串联,或写些指桑骂槐的歪诗,或在茶楼酒肆散布流言,说什么‘新贵跋扈’、‘清洗过甚’、‘有伤天和’,甚至影射王爷……得位不正!” 最后四个字,他说得极轻,却重若千钧! 林如海脸色微变,担忧地看向贾琮。 贾琮的神色却依旧平静,只是那双深邃的眼眸中,冰寒之意更浓了几分,嘴角甚至勾起一丝极淡、极冷的弧度。 “哦?得位不正?” 他缓缓重复了一遍,指尖无意识地在紫檀木光滑的案面上轻轻敲击着,发出笃笃的轻响,在寂静的书房里格外清晰。 “本王之‘位’,乃太上皇亲口认定之血脉,乃当今陛下病榻托付之江山!何来不正?” 他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无形的、令人窒息的威压, “至于清洗过甚?哼!” 贾琮的目光扫过毕自严呈上的那份厚厚的罪证卷宗,又扫过林如海簿册上那触目惊心的赤字。 “若非毕老大人持铡刀犁庭扫穴,揪出这些蛀空国本的硕鼠,大乾的根基早已被他们啃噬殆尽!若非岳父大人殚精竭虑,开源节流,九边将士就要饿着肚子守国门!水师战船就要在港口腐朽!这江山,还能姓赵吗?!” 他的声音陡然转厉,带着雷霆之怒,却又在瞬间归于冰封般的沉静。 “怨望?不平?让他们怨去!让他们不平去!本王行事,只问是否利于江山社稷,是否对得起黎民百姓!何须向这些藏污纳垢、只知盘剥享乐的蠹虫交代?何须在意那些只会摇唇鼓舌、却无半分担当的腐儒之言?” 他看向毕自严,眼神锐利如刀:“毕老大人,你只管放手去做!铡刀在手,当用则用!天塌下来,有本王顶着!至于那些暗地里的阴沟老鼠……” 贾琮嘴角那抹冷意加深,带着一种掌控一切的漠然。 “张武?” “末将在!” 一直侍立在门外的张武,立刻推门而入,单膝跪地。 “增派人手,给本王盯紧那些喜欢嚼舌根的地方!尤其是那些自诩清流、喜欢结社吟诗的。凡有串联怨望、散布流言、意图动摇朝局者……” 贾琮的声音如同极地寒风,冰冷刺骨, “不必回禀,即刻锁拿!以‘妖言惑众、扰乱朝纲’论处!本王倒要看看,是他们的舌头硬,还是刑部大牢的枷锁硬!” “喏!” 张武眼中厉芒爆射,轰然应命,起身大步而去,行动间带着凛冽的杀气。 书房内再次陷入沉寂。毕自严看着贾琮杀伐决断、毫不拖泥带水的处置,眼中闪过一丝激赏。 这才是雄主之姿! 乱世重典,沉疴需猛药! 林如海心中虽有忧虑,却也明白,值此权力交接、百废待兴之际,雷霆手段震慑宵小,确有必要。 “王爷英明果决。” 毕自严拱手,语气带着由衷的敬佩, “有此决心,老臣这把老骨头,定当竭尽全力,为王爷扫清障碍,肃清朝堂!” “有劳二位了。” 贾琮收敛了方才的厉色,语气恢复平和,却依旧带着沉甸甸的分量, “新政之基,在于吏治清明,在于国库充盈。二位乃国之干城,肩上的担子,重逾千钧。但请放手施为,本王,信你们。” 他顿了顿,目光投向窗外依旧阴沉的天空,声音低沉而坚定。 “水至清则无鱼?那本王,偏要做这淘尽泥沙、涤荡污浊的激流!这大乾的天,是时候该彻底清一清了!” 毕自严与林如海领命告退。 贾琮正欲重新拿起奏折,书房门再次被急促叩响。 “王爷!兵部牛尚书有十万火急军情求见!” 张武的声音在门外响起,罕见地带了一丝紧绷。 “进!”贾琮心头一凛,沉声道。 第403章 倭寇异动 门猛地被推开,带进一股凛冽的寒气。 牛继宗高大的身影裹挟着风霜大步踏入。 他并未穿着朝服,而是一身便于行动的玄色劲装, 外罩半旧皮甲,风尘仆仆,显然是刚从衙署甚至军营赶来。 这位以刚猛着称的老帅,此刻脸上没有丝毫往日的粗豪,只有一片铁铸般的凝重,浓眉紧锁,虎目含煞。 他顾不得行礼,直接将一份加盖了数道火漆、印着鲜红“十万火急”字样的军情塘报双手呈上,声音如同闷雷滚过。 “王爷!东南沿海,倭寇异动!十万火急!” 贾琮霍然起身,接过那份沉甸甸的塘报。 他目光如电,飞快地扫过上面潦草却力透纸背的字迹。 越看,他眉宇间的冰寒之色便越重,一股无形的杀气,瞬间弥漫了整个书房! 塘报内容触目惊心: “据浙东、闽南沿海各卫所急报,并邬氏水师哨船探察: “近半月内,对马、平户诸岛倭寇巢穴异动频繁,大小海船集结数量陡增,远超寻常劫掠规模。倭酋岛津、毛利等部旗帜已现。” “且倭船装备似有更新,了望哨见其船艏多有新铸铁炮,形制类西夷,火力恐非昔日可比。” “另外倭寇哨船屡屡抵近我澎湖、夷州西岸窥探,甚至有小股乔装渔民登岸,似在勘察地形、水文,行迹诡秘。” “同时在闽浙沿海,已发生数起倭寇快船突袭近海渔村、劫掠商船事件,手段凶残,掳掠青壮,焚毁船只,其行径较以往更为猖獗!” “据擒获倭寇小头目零碎口供及内线密报,此番异动,或因我朝中巨变,倭酋以为我沿海防务空虚、朝廷无暇他顾!故欲趁此动荡之际,大举进犯,劫掠闽浙富庶之地!” “哼!趁火打劫!” 贾琮的声音如同金铁摩擦,带着冰冷的怒意,一掌重重拍在紫檀书案上! “倭寇真当我大乾无人,可任其鱼肉了?!” 牛继宗须发戟张,虎目圆瞪,怒声道:“王爷明鉴!倭寇本性贪婪,如同豺狼!今见我朝中权力更迭,新君初立,便以为有机可乘!” “观其之举,分明是觊觎我闽浙膏腴之地,欲行大规模洗劫!沿海诸卫所兵力分散,守备废弛多年,恐难当倭寇倾巢之锋!请王爷速做决断!” 书房内气氛瞬间紧绷! 朝堂暗流尚未平息,东南海疆的豺狼又嗅着血腥味扑了上来! 这已不是复辟阴谋,而是赤裸裸的趁乱劫掠! 贾琮缓缓直起身,震怒已化为冷静。 他走到悬挂在书房东墙的巨大的大乾海疆堪舆图前,目光锐利如刀,一寸寸扫过绵长的海岸线,最终钉在澎湖、夷州以及倭寇巢穴。 “想趁我病,要我命?” 贾琮的声音低沉而充满压迫感, “那就让他们看看,这头病虎的獠牙,依旧能撕碎豺狼!” 他猛地转身,玄青的蟒袍带起一股劲风,目光如电射向牛继宗。 “牛尚书!” “末将在!”牛继宗挺直腰板,声如洪钟。 “即刻以兵部名义,行文沿海浙、闽、粤三省都指挥使司及所有卫所!” 贾琮语速极快,却字字清晰,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力。 “沿海各卫所,即刻起进入最高战备!所有兵员归营,取消一切休假!烽燧台哨,十二时辰轮值,不得有误!遇倭寇船影,昼烟夜火,三倍传警!” “严令水师各寨,战船整备,火药炮弹足额装填!小型快船编队,昼夜巡弋近海,遇倭寇小船,无需请示,立斩不赦!主力战船集结待命,随时听候调遣!” “沿海府县,严查奸细!凡无路引、形迹可疑者,尤其操倭语或闽浙沿海生僻方言者,一律严加盘查,必要时先行扣押!各港口码头,加强戒备,严防倭寇细作混入!” “晓谕沿海渔民、商贾,近期严禁出海!已出海者,速速召回!有敢违令私自出海者,以通倭论处!” “命福建都司,抽调精锐步卒,火速增防澎湖诸岛!澎湖乃锁钥之地,不容有失!命广东都司,调拨军械粮草,全力支援夷州,加固城防,整训士卒,务必守住夷州西岸门户!” 一连串命令如同疾风骤雨,精准而果断,瞬间勾勒出一张严密的沿海防御大网! 牛继宗听得心潮澎湃,大声应道:“末将遵命!即刻去办!” 他转身欲走。 “慢着!” 贾琮叫住了他,眼中寒芒更盛, “被动挨打,只会助长倭寇气焰!让他们以为我大乾软弱可欺!必须主动出击,打掉他们的嚣张气焰!” 他目光再次投向海疆图,手指重重地点在粤海的位置。 “传本王钧令!” “命粤海镇守邬承德,尽起邬家水师精锐!除必要留守舰船外,所有主力战船,配足火药炮弹、新式燧发铳及‘雷火弹’,即刻拔锚北上!” “着令邬承德,不必等待倭寇来攻!主动前出!以澎湖、夷州为依托,巡弋于倭寇可能来袭之海道!寻机歼敌于海上!若遇倭寇大队,不必硬撼,可依托岛屿炮台,以火器之利,层层阻击,消耗其锐气!务必将其主力,拖在澎湖、夷州一线,不得使其轻易靠近我闽浙大陆!本王要让他们知道,想趁乱打劫,就得付出血的代价!” 主动出击!御敌于国门之外!用雷霆手段粉碎倭寇的妄想! 牛继宗眼中爆出精光:“王爷英明!邬家水师火器犀利,战法新颖,由邬承德统领主动寻战,必能挫敌锋芒!让这群豺狼有来无回!” 贾琮微微颔首,最后补充道,声音斩钉截铁,带着冲霄的杀气。 “告诉邬承德,此战,本王不要俘虏!凡持械登岸之倭寇,格杀勿论!擒获之倭酋、汉奸,就地正法,悬首示众!本王要用倭寇的血,染红东南海疆,让天下人看看,犯我大乾者,纵是趁火打劫的宵小,也必诛之!” “喏!” 牛继宗被这冲天的杀气激得热血沸腾,抱拳领命,转身大步流星而去,沉重的脚步声很快消失在回廊外。 书房内只剩下贾琮一人。 窗外的风雪似乎更急了。 倭寇的趁火打劫,如同一记警钟。 但这把火,烧掉的绝不会是大乾的万里海疆! 而是那些以为有机可乘的豺狼的痴心妄想! 第404章 怒海惊涛 牛继宗带着贾琮杀气腾腾的钧令,如同离弦之箭般冲出王府,兵部的信使手持盖着鲜红“十万火急”印鉴的公文,分头策马狂奔,直扑沿海三省都指挥使司衙门与邬家在粤海的驻地。 贾琮的命令,如同无形的烽火,瞬间点燃了整个东南沿海的战争机器。 数日后,澎湖海域,黎明前夕。 铅灰色的天空低垂,压着墨蓝色、翻涌着白沫的海面。 凛冽的东北季风呼啸着,卷起丈高的浊浪,狠狠拍打着礁石嶙峋的岸线,发出沉闷如雷的轰鸣。 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海腥味和一种山雨欲来的压抑。 澎湖主岛马公港内,气氛肃杀到了极点。 数十艘悬挂着邬家黑底金鳞蛟龙旗的战船,如同蛰伏的巨兽,静静地锚泊在相对背风的港湾深处。 船身随着风浪起伏,发出吱嘎的声响。这些战船,既有高大如楼、装备着双层火炮甲板的主力福船、广船,也有体型修长、行动迅捷的艨艟快船。 此刻,船上灯火管制,一片漆黑,唯有桅杆顶端的了望哨,如同鹰隼般警惕地扫视着黑沉沉的海平线。 旗舰“镇海”号那宽大的甲板上,气氛凝重如铁。 邬承德身披玄色鱼鳞软甲,外罩御寒的深青色大氅,花白的须发在海风中狂舞。 他一手按着腰间的鲨皮鞘长刀,一手扶着冰冷的船舷,目光如炬,穿透黎明前最深的黑暗,投向澎湖列岛西侧那片被风浪搅得混沌一片的海域。 ——倭寇最可能来袭的方向! 剧烈的海风撕扯着他的衣袍,也引发了他压抑不住的剧烈咳嗽。 数日来的急速北上、风餐露宿、殚精竭虑地部署防线,让这位老帅的身体承受着巨大的负荷。 每一次咳嗽都牵动着胸腔,带来撕裂般的疼痛,额角渗出细密的冷汗。 “父亲!” 邬思远快步上前,一把扶住身形微晃的老父,眼中满是担忧。 他同样甲胄在身,年轻的面庞上刻着风霜与坚毅,眉宇间凝聚着战前的紧张与亢奋。 “无妨!” 邬承德猛地一挥手,强行压下喉间的腥甜,声音嘶哑却异常坚定,如同礁石般不容动摇, “老毛病了!死不了!思远,哨船可有回报?” “回父亲!” 邬思远立刻挺直腰板,声音带着压抑的激动, “一刻钟前,西屿灯塔方向燃起三道烽烟!三道!确认倭寇大队船影,自西北方向而来,距离澎湖本岛已不足五十里!观其规模,大小船只不下百艘,主力福船、关船二十余艘,余者多为快船!前锋已与我布防在猫屿、花屿的哨船发生短暂交火!” 来了!果然来了! 邬承德浑浊的老眼中瞬间爆发出骇人的精光,所有的病痛仿佛在这一刻被熊熊的战意燃烧殆尽! 他猛地挺直腰背,如同一柄即将出鞘的利剑! “好!这群豺狼,果然来了!” 邬承德的声音如同滚雷,压过了呼啸的风浪, “传令各舰!拔锚!升主帆!按甲字第三号预案,列雁行阵!以‘镇海’、‘伏波’、‘定远’三艘主力炮舰为中军,快船护卫两翼!目标——西屿水道!” “得令!” 邬思远轰然应诺,转身对着传令兵厉声吼道。 “升主帅旗!擂鼓!全军拔锚!目标西屿,列阵迎敌!” “咚!咚!咚!咚——!” 低沉而雄浑的战鼓声,骤然撕裂了黎明前的死寂,如同远古巨兽苏醒的咆哮,穿透风浪,在澎湖列岛的海湾间隆隆回荡! 这鼓声,是冲锋的号角,是决死的宣言! 刹那间,整个马公港如同被点燃的火山,轰然沸腾! 沉重的铁锚被水手们喊着号子,用绞盘奋力拉起,铁链摩擦船板的刺耳声响成一片! 巨大的硬帆被绳索拉扯着,迎着凛冽的东北风,“哗啦啦”地升上主桅! 各舰甲板上,水手们如同精密的齿轮般高速运转,炮手们掀开覆盖在炮位上的油布,露出黑洞洞的炮口,紧张而熟练地检查着引信,搬运着沉重的炮弹和火药桶! 火铳手们则迅速在船舷两侧列队,检查着手中的新式燧发铳,将一颗颗铅弹和定装火药塞入铳膛,通条压实! 每一个动作都带着临战前的紧绷与决绝! “雷火弹!装填完毕!” “火炮甲板准备就绪!” “火铳手就位!” …… 一声声短促有力的报告声,在各舰此起彼伏。 邬承德屹立在“镇海”号剧烈摇晃的船头,大氅被狂风扯得笔直。 他不再咳嗽,面色因激动和强行压制病痛而泛起异样的潮红,眼神却锐利如刀,死死锁定着西北方那片越来越近、如同乌云压顶般的船影! “父亲!风浪太大!倭寇船队似乎想利用风势,直冲西屿水道,避开我们设在外围的暗礁区!” 邬思远举着千里镜,大声吼道。 镜筒里,倭寇庞大的船队轮廓在风浪中若隐若现,船帆鼓胀,速度极快,呈一个巨大的锋矢阵,目标明确地直指澎湖本岛与西屿之间的狭窄水道! 那是通往澎湖内海、劫掠马公港的捷径! “想抢水道?没那么容易!” 邬承德眼中闪过一丝狠厉,猛地拔出腰间长刀,雪亮的刀锋在昏暗的天光下划出一道寒芒,直指倭寇前锋! “传令!左翼‘飞鲨’、‘海狼’两营快船,前出!缠住倭寇前锋快船,将其引入虎头礁炮台射界!中军炮舰,左满舵!抢占上风位!目标——倭寇主力船队侧翼!给老子狠狠地轰!” “喏!” 旗语兵疯狂地挥舞着信号旗!鼓点变得急促而狂暴! 左翼,数十艘艨艟快船如同闻到血腥味的鲨鱼群,猛地脱离本阵,船帆鼓到极致,在滔天的巨浪中灵巧地穿梭。 迎着倭寇前锋那十几艘同样速度极快、船艏装着撞角的“小早”船,悍不畏死地冲了上去! 他们是诱饵,更是致命的尖刀! 与此同时,“镇海”、“伏波”、“定远”三艘庞然大物在风浪中艰难却坚定地转向,巨大的船身碾过波浪,船艏劈开如山的浪头,试图抢占对炮战至关重要的上风位置。 炮窗被猛地推开,一门门黝黑的铸铁炮管如同毒蛇般探出,对准了那越来越近、越来越清晰的倭寇主力船队! 海风狂啸,浪涛怒吼,战鼓震天! 两支庞大的舰队,在澎湖列岛以西这片风高浪急的海域,如同两股即将猛烈碰撞的钢铁洪流,杀气冲天! 大战,一触即发! 倭寇船队显然也发现了严阵以待的邬家水师。 短暂的混乱后,尖锐刺耳的螺号声从倭寇主舰上响起!他们的船队也开始变阵,前锋快船加速迎向邬家的快船群,试图撕开一道口子。 主力船队中,那些体型庞大、船艏装着新式铁炮的“安宅船”和“关船”,则纷纷调整航向,炮窗洞开,瞄准了正在转向抢占位置的邬家炮舰! 距离,在双方疯狂的机动中急速拉近! 五里……三里……一里! 已经能清晰地看到对方船上晃动的人影,看到那狰狞的鬼面旗帜,看到炮口闪烁的死亡幽光! “开炮——!!!” 几乎在同时,双方的指挥官都发出了震天的怒吼! “轰!轰!轰!轰——!!!” “砰!砰砰砰——!!!” 刹那间,如同天崩地裂! 倭寇船艏的新式铁炮率先喷吐出耀眼的火舌和滚滚浓烟,沉重的铁弹呼啸着撕裂空气,带着凄厉的尖啸,狠狠砸向邬家舰队! 有的落在舰船附近,激起冲天的水柱;有的则重重砸在船体上,木屑横飞,发出令人牙酸的碎裂声! 几乎不分先后,邬家炮舰侧舷那密密麻麻的炮窗中,也同时喷射出更为密集、更为狂暴的死亡火焰! 数十门火炮齐射的巨响连成一片,如同滚雷在海上炸开!密集的炮弹如同冰雹般砸向倭寇船队! 海面,瞬间被炮火和硝烟点燃! 澎湖海战,在这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刻,在滔天的风浪中,轰然爆发! 第405章 芳辰 澎湖海域的炮火染红了黎明,而千里之外的京城,在毕自严犁庭扫穴的肃杀与林如海开源节流的紧迫中,表面却呈现出一种异样的沉稳。 朝堂之上,那份因权力更迭和吏治清洗而产生的惊涛骇浪,在贾琮铁腕掌控和王命旗牌的威慑下,被强行压制了下去。 毕自严这把“铡刀”悬在头顶,每日都有新的蠹虫被揪出、被锁拿,凄厉的哭嚎和绝望的哀鸣偶尔会从刑部大牢的方向隐隐传来,如同无声的警钟,敲打着每一个官员紧绷的神经。 恐惧成了最好的镇定剂,让那些蠢蠢欲动的野心和怨望,暂时龟缩在暗处,不敢轻易露头。 然而,东南沿海的烽烟,终究还是像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荡开了层层涟漪。 “王爷,今日朝会上,又有几位言官上奏。” 张武的声音在书房外响起,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冷嘲, “弹劾粤海邬家擅启边衅,耗费国帑,劳师远征,恐引倭寇更大报复,反伤沿海百姓。言下之意,应固守海岸,以和为贵。” 贾琮正批阅着一份关于九边军屯改革的奏疏,闻言头也未抬,笔锋依旧沉稳有力,只在奏疏末尾落下朱批。 待批阅完毕,他才放下朱笔,端起手边的温茶呷了一口,语气平淡无波。 “哦?还是那几位‘忧国忧民’的清流?毕老大人如何说?” “毕大人当场驳斥!” 张武的声音带着快意,“言道倭寇趁乱劫掠,豺狼本性,岂是固守能退?邬家水师奉王命主动出击,御敌于外海,正是保境安民之上策!” “至于耗费国帑?毕大人直接甩出了林大人整理的前月沿海被劫村镇损失奏报!死伤百姓、焚毁房屋、被掳青壮、损失商货……桩桩件件,血泪斑斑!” “毕大人质问:难道坐视倭寇年年劫掠,就不是耗费国帑,就不是伤及百姓?那几位言官被噎得面红耳赤,哑口无言!” 贾琮嘴角勾起一丝极淡的冷笑。 “跳梁小丑罢了。毕老大人做得好。告诉毕大人,名单上那几位清流的旧账,该翻就翻,该查就查。既如此‘忧国忧民’,想必自身也是两袖清风,经得起查。” “是!”张武领命,声音里带着狠厉。 “另外,” 贾琮补充道,“兵部牛尚书处,若有澎湖战报,无论何时,即刻呈送。” “末将明白!” 张武退下,书房重归寂静。 贾琮的目光投向窗外,院中几株寒梅在冬日的微阳下绽放,幽香暗浮。 朝堂上这点暗涌,于他而言,不过是几片挡路的枯叶,抬脚便可碾碎。 他的心神,早已飞向风高浪急的澎湖,飞向那浴血奋战的邬家水师。 他相信邬承德父子的能力,更相信火器之利! 倭寇想趁火打劫? 那就用他们的血,来祭奠这新朝的威严! 睿亲王府,内院,缀锦阁。 与外朝的肃杀截然不同,此刻的缀锦阁内,暖意融融,笑语晏晏,一派温馨祥和。 窗棂上贴着精巧的红色窗花,室内熏着清雅的梅花香,地龙烧得暖烘烘的。 今日,是王妃林黛玉的生辰。 虽值国丧期间,不宜大操大办,但府内亲近的姐妹们聚在一起,为黛玉贺寿,亦是人之常情,透着几分难得的暖意。 黛玉身着家常的杏子红缕金百蝶穿花云锦袄,下系月白绣折枝玉兰的马面裙,乌发松松挽了个慵妆髻,只斜簪一支点翠嵌珠步摇。 清丽绝伦的脸上带着温婉的笑意,少了平日的清冷,多了几分柔和的光彩。 她端坐主位,如同众星捧月。 元春、迎春、探春、惜春四姐妹俱在。 元春依旧端庄大气,气度雍容,迎春温柔娴静,含笑不语。 探春神采奕奕,顾盼间带着英气,显然已从宝玉事件的阴影中走出,更添干练。 惜春却是安静地坐在一旁,眼神清澈。 史湘云最是活泼,穿着一身海棠红锦缎袄子,像一团跳跃的火焰,正拉着宝琴叽叽喳喳说笑。 邢岫烟今日也精心装扮过,一身水绿色绣兰草的长袄,气质如空谷幽兰,安静地坐在黛玉下首,笑容温婉。 她如今协助打理着王府外务,愈发显得沉稳。 而住在府内的宝钗、甄沐瑶、邬思瑶、秦可卿自然也在场。 宝钗穿着蜜合色织金缠枝牡丹纹的袄裙,外罩一件银鼠皮坎肩,端庄得体,笑意温婉,正与元春低声交谈。 她如今协助黛玉打理内务,越发显得游刃有余。 甄沐瑶一身浅碧色宫装,身姿纤弱,但气色比在宫里时好了许多,眉宇间那份挥之不去的哀愁淡了些许,此刻安静地坐在一旁,看着众人说笑,嘴角噙着一丝恬淡的笑意。 澄心堂的日子,给了她久违的安宁。 邬思瑶则是一身利落的银红色箭袖劲装,外罩同色镶白狐毛边的比甲,长发高高束起,英姿飒爽。 她正兴致勃勃地跟探春比划着什么,大概是在说火器或者海战,引得探春连连点头,眼中异彩连连。 她刚从工坊过来,身上似乎还带着一丝硝烟和铁器的味道,与这满室娇柔形成鲜明对比,却别有一番生机勃勃的魅力。 秦可卿一身藕荷色云锦长袄,身姿袅娜,容颜绝艳,眉宇间带着一丝天然的妩媚,此刻正含笑为黛玉布菜添茶,动作轻柔体贴,尽显温柔似水。 她的目光偶尔会不经意地飘向门口,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期盼。 第406章 温馨生日宴 “林姐姐,今儿可是你的好日子,可不能只坐着!” 湘云笑着跳过来,拉起黛玉的手, “咱们行个雅令如何?飞花令太老套,不如玩射覆!” “好主意!”宝琴拍手附和。 探春也笑道:“这个有趣,既考急智,又不失风雅。” 众人纷纷赞同。 黛玉含笑点头:“既是云丫头提议,便依你。只是彩头可不能太重了。” “自然自然!” 湘云眼珠一转,“就罚……罚一杯果子露!再为寿星献上一段拿手的才艺,如何?” “这个好!”众人皆笑。 于是,丫鬟们撤去残席,换上新鲜果品和温好的果子露。 一只精巧的玛瑙碟子被倒扣在桌上,里面藏着一枚小巧的玉环作为“覆”。 游戏开始,气氛顿时热烈起来。 或诗词歌赋,或典故谜语,或谐音双关,姐妹们各展才思,妙语连珠。 猜中时的欢笑,猜错时的嗔怪,罚酒时的娇羞,献艺时的精彩…… 缀锦阁内欢声笑语不断,暖意融融,将窗外的寒意彻底隔绝。 黛玉看着眼前这一幕,看着围绕在她身边、言笑晏晏的姐妹们,心中涌动着汩汩暖流。 曾经的孤标傲世,如今被这份浓浓的亲情与友情包裹,让她感到无比的踏实与幸福。 就在这时,紫鹃悄悄走到黛玉身边,俯身在她耳边低语了几句,将一个巴掌大的紫檀木雕花锦盒递到她手中。 黛玉微微一怔,随即眼中闪过一丝了然和甜蜜。 她轻轻打开锦盒。 盒内红绒衬底上,静静躺着一支通体无瑕的羊脂白玉簪。 簪身温润如凝脂,簪头被巧夺天工地雕琢成一朵半开的玉兰花,花瓣层叠,玲珑剔透,花蕊处一点极细微的金星,在灯光下流转着温润而尊贵的光华。 玉质之纯净,雕工之精湛,堪称绝世珍品。 黛玉指尖轻轻拂过那冰凉的玉簪,触感细腻柔滑。 她认得这玉质,与太上皇那把玉梳同出一源! 这定是贾琮特意寻来,是他无言的承诺与珍视。 一股难以言喻的暖流从心尖蔓延至四肢百骸。 她抬起头,目光越过满堂的欢声笑语,仿佛穿透了重重庭院,看到了外书房中那个玄青的身影。 纵使朝堂暗涌,海疆烽火,他依然记得她的生辰,以这样一份沉甸甸的心意,无声地诉说着他的牵挂。 “林姐姐,发什么呆呢?该你了!” 湘云清脆的声音将黛玉的思绪拉回。 黛玉迅速敛起眼中的波澜,将锦盒轻轻合上,递给紫鹃收好。 她莞尔一笑,恢复了方才的温婉从容,看向桌上倒扣的玛瑙碟,清泠的声音带着一丝俏皮。 “方才云丫头覆了个‘春’字,我猜……覆的是‘晓’字?‘春眠不觉晓’,可对?” “呀!又让林姐姐猜中了!” 湘云懊恼地跺脚,引得众人又是一阵欢笑。 笑声未落,缀锦阁门口厚厚的锦帘被无声地掀起一角,带进一丝清冽的寒气。 一个高大挺拔的身影出现在门口,玄青的亲王常服在暖阁明亮的烛光下泛着沉静的光泽,不是贾琮又是谁? 他显然是匆匆而来,眉宇间还残留着一丝疲惫,但踏入这满室馨香暖意的瞬间,深邃的眼眸中漾起温和的笑意,径直望向主位上那抹倩影。 “王……王爷?” 离门口最近的迎春最先发现,惊讶地低呼出声,手中的果子露差点洒出来。 这一声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瞬间打破了满室欢腾! 刹那间,满阁的欢声笑语戛然而止! 所有目光齐刷刷地投向门口那道玄青身影! 元春反应最快,立刻起身,带头敛衽,深深福了下去,仪态端庄无可挑剔。 “参见王爷!” 紧接着,宝钗、探春、惜春、邢岫烟、甄沐瑶、秦可卿也纷纷起身,动作或快或慢,却都恭敬地屈膝行礼。 “参见王爷!” 莺声燕语,带着不同程度的惊讶与恭谨。 湘云慢了半拍,还沉浸在方才的懊恼中,被宝琴悄悄拉了一下衣袖才反应过来,连忙跳起来,手忙脚乱地跟着福身,声音带着惯有的清脆和一丝未褪的兴奋。 “琮……王爷万安!” 她差点脱口而出的“琮哥哥”硬生生咽了回去。 黛玉也在看到他的瞬间站起了身,眼中先是掠过一丝惊讶,随即被巨大的惊喜和甜蜜淹没。 她并未像其他人那样行大礼,只是微微屈膝,唇角扬起明媚动人的笑容,清亮的眸子里映着烛光和他含笑的身影,万千情意尽在不言中。 贾琮的目光在满堂行礼的丽影上快速扫过,最终定格在黛玉身上,那份温柔几乎要溢出来。 他快步上前,在黛玉福身之前便已伸出手,稳稳地、极其自然地托住了她的手臂,温声道。 “玉儿不必多礼。” 声音低沉,带着独属于她的亲昵。 随即,他才转向众人,虚抬了抬手,语气温和。 “都起来。今日是玉儿芳辰,家宴小聚,没有外人。不必拘泥这些虚礼。” 他顿了顿,声音里带着一丝刻意的轻松,目光在探春、惜春、湘云、宝琴等人脸上停留片刻。 “本王还是那句话,私下里,不必拘着那些虚礼。以前如何称呼,如今还如何称呼便是。莫要让这些繁文缛节,坏了今日的兴致。都自在些。” “谢王爷。” 众女这才直起身,各自归位,气氛稍缓,但那份因他身份带来的无形压力仍在,恭敬有余,活泼不足。 毕竟,如今贾琮可是执掌乾坤、杀伐决断的监国睿亲王! 唯有湘云,胆子最大,也最藏不住话,得了贾琮的许可,又见黛玉被扶起后笑靥如花,胆子立刻壮了,忍不住小声嘟囔,带着点娇憨的抱怨。 “琮哥哥!您可吓死我们了!悄没声儿地进来,害得我们差点失礼!” 贾琮闻言,朗声一笑,那笑声冲淡了最后一丝紧张的气氛。 他走到黛玉身边特意留出的主位坐下,目光扫过湘云,带着几分纵容。 “你这云丫头,倒打一耙的本事见长。是你们玩得太投入,连我来了都未察觉?” 黛玉含笑睨了湘云一眼,随即看向贾琮,眼中带着关切。 “朝务繁忙,怎地这个时辰过来了?可是……” 她担心是海疆战事有了紧急消息。 贾琮自然明白她的意思,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背,安抚道。 “无妨,海疆有邬老将军和思远,本王心中有数。今日是你的好日子,再忙,也得抽空回来,亲自给你道一声‘生辰喜乐’。” 说着,他的目光落在黛玉发髻上那支熟悉的点翠嵌珠步摇上,带着一丝了然的笑意,低声道。 “那簪子……可还喜欢?” 黛玉脸颊微热,眼中波光流转,含羞带喜地点了点头,声音轻如蚊蚋。 “嗯……极好。” 那份独属于她的珍视与用心,让她心尖发烫。 贾琮见她喜欢,笑意更深。 他转而看向桌上倒扣的玛瑙碟和众人面前盛着果子露的杯盏,问道。 “方才玩得热闹,可是在行射覆令?本王来得巧,不知现在轮到谁了?” 探春见气氛缓和,机敏地接口笑道。 “回王爷,方才林姐姐又猜中了云丫头的覆,正该云丫头受罚呢!一杯果子露,外加献艺一段!” 湘云一听,顿时忘了方才的小小惊吓,又苦着脸叫起来。 “啊?还罚啊?王爷您一来,林姐姐运气更好了!” 她这话又引得众人一阵轻笑。 贾琮也笑了,饶有兴致地看着湘云。 “哦?那本王倒要看看,云丫头要献上什么才艺?若是敷衍了事,可要加倍罚。” “才不会!” 湘云挺起胸脯,眼珠一转,笑道,“我给大家唱个小曲儿!保管新鲜有趣!” 说着,清了清嗓子,竟真的站起身,大大方方地唱了起来。 声音清脆婉转,带着独特的韵味,瞬间将气氛重新点燃。 宝钗含笑看着,适时地为贾琮斟上一杯温热的果子露。 探春与惜春低声品评着湘云的曲调。 元春端庄地坐着,唇边带着温和的笑意。 邢岫烟安静聆听,眼神温柔。 甄沐瑶看着这热闹的场景,眼中也多了几分暖意。 秦可卿的目光则时不时柔柔地落在贾琮身上。 邬思瑶虽不太懂这些闺阁雅趣,却也觉得新鲜,听得认真。 黛玉靠在贾琮身侧,看着满堂重新活络起来的欢声笑语,听着湘云清脆的歌声,感受着手臂上传来的、他掌心的温热与力量,只觉得心中那份踏实与幸福,满得几乎要溢出来。 这生辰,因他的到来,而格外圆满。 第407章 黛玉有喜 湘云清脆婉转的小调在暖阁内回荡,带着独特的野趣和欢快,将方才因贾琮到来而略显拘谨的气氛彻底驱散。 众人含笑听着,或点头,或轻和,气氛重新变得轻松而温馨。 黛玉靠在贾琮身侧,心中被暖意和甜蜜充盈,听着湘云的歌声,唇角噙着温柔的笑意。 贾琮的手掌温暖而有力,轻轻覆在她的手背上,传递着无声的安心。 然而,当湘云唱到一处欢快的转折,音调拔高时,黛玉忽然觉得胃里一阵难以抑制的翻涌! 一股强烈的恶心感毫无预兆地冲上喉头! “唔……” 她下意识地捂住了嘴,黛眉紧蹙,脸色瞬间变得有些苍白。 这细微的动静在湘云的歌声中并不明显,但紧挨着她的贾琮却第一时间察觉到了异样! “玉儿?” 贾琮脸上的笑意瞬间凝固,转为深切的担忧。 他立刻侧身,扶住黛玉的肩膀,目光锐利地扫过她骤然失色的脸, “怎么了?哪里不舒服?” 黛玉强忍着那股翻江倒海的感觉,想摇头说没事,可那不适感来得又急又猛,根本压不下去。 她只觉得眼前阵阵发黑,胃里搅得厉害,只能更用力地捂住嘴,身体微微颤抖。 她这一动,周围的宝钗、探春等人也立刻发现了不对劲! 湘云的歌声戛然而止,所有人都惊愕地看向黛玉。 “林姐姐?”湘云吓坏了。 “王妃娘娘!”宝钗离得近,立刻起身,关切地俯身查看。 探春、元春等人也纷纷围拢过来,脸上满是担忧。 黛玉只觉得那股恶心感越来越强烈,再也忍不住,猛地推开贾琮的手,俯下身剧烈地干呕起来! 虽然因为腹中空空,并未吐出什么,但那痛苦的模样,瞬间让整个缀锦阁陷入一片死寂! 方才的欢声笑语荡然无存,只剩下黛玉压抑的干呕声和众人紧张急促的呼吸声! 贾琮的脸色瞬间变得铁青! 方才的温情脉脉被一种近乎急躁取代! 他猛地抬头,眼神如同冰冷的刀锋扫向门口侍立的紫鹃和雪雁,声音带着不容置疑。 “紫鹃!雪雁!愣着干什么!速传太医!把太医院当值的,给本王全叫来!立刻!马上!” “是!是!王爷!” 紫鹃和雪雁连忙冲了出去,声音都带着哭腔。 “玉儿!” 贾琮转回头,小心翼翼地扶着黛玉因干呕而颤抖的身体,方才那慑人的怒意瞬间化为难以言喻的心疼和慌乱,甚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他扶着她在软榻上躺下,用自己的大氅将她裹紧,声音低沉而焦灼,带着一丝连他自己都未察觉的脆弱, “别怕,太医马上就到!告诉我,哪里难受?是不是心口又闷了?还是……” 黛玉虚弱地靠在他怀里,干呕的余波让她浑身无力,额角渗出细密的冷汗。 她微微摇头,想说什么,却又是一阵反胃,只能无力地闭上眼睛,紧紧抓住贾琮胸前的衣襟。 众女围在榻边,个个花容失色,心急如焚。 宝钗拧了热毛巾,轻柔地替黛玉擦拭额角的冷汗。 探春急得来回踱步。 元春强自镇定,但紧攥的手帕泄露了她的紧张。 惜春吓得小脸煞白,紧紧抓着迎春的手。湘云眼圈都红了,自责地咬着嘴唇。 “都怪我……唱什么曲子……” 邢岫烟、甄沐瑶、秦可卿、邬思瑶等人也都忧心忡忡地看着,气氛凝重到了极点。 贾琮紧紧抱着黛玉,感受到她身体的虚弱和冰冷,心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 那“原着结局”的阴影如同冰冷的潮水,几乎要将他淹没。 他不断低声安抚,声音带着自己都未察觉的祈求。 “没事的,玉儿,别怕,太医马上就来了……有我在……我在这里……谁也带不走你……” 他从未如此清晰地感受到失去她的恐惧。 时间仿佛变得格外漫长。每一分每一秒都如同煎熬。 终于,门外传来一阵急促杂乱的脚步声! 紫鹃和雪雁几乎是拖着两位气喘吁吁、帽子都跑歪了的太医冲了进来! 正是太医院院判张太医和妇科圣手孙太医。 两人见到贾琮那铁青的脸色和榻上面色苍白的王妃,两人心头都是一凛,不敢有丝毫怠慢。 张院判先行至榻前数步,深深一揖。 “臣参见王爷、王妃娘娘。请王爷、娘娘安。” 贾琮强压着心焦,沉声道:“免礼!速为王妃诊视!” “是。” 张院判示意了一下,雪雁早已准备好,在黛玉伸出的手腕上覆上了一层薄如蝉翼的细纱诊帕。 张院判这才上前,隔着诊帕,屏息凝神,小心翼翼地将三指搭在黛玉的寸关尺上。 他闭目凝神,眉头先是习惯性地紧锁,全神贯注地感受着那细微的脉象跳动。 满屋子的人瞬间屏住了呼吸! 所有的目光都死死盯在张太医那三根搭脉的手指上! 时间一点点流逝。 张院判脸上的凝重渐渐被一种惊疑不定取代,随即,那惊疑变成了难以置信的愕然。 他猛地睁开眼,看向旁边的孙太医,声音带着一丝压抑不住的激动。 “孙老!您…您快也来诊诊!这脉象…滑脉!如盘走珠!这…这分明是……” 孙太医立刻上前,同样隔着诊帕,凝神搭脉。 片刻之后,他脸上的表情与张院判如出一辙,从惊愕到狂喜! 他猛地收回手,与张院判对视一眼,两人眼中皆是巨大的、几乎要溢出来的喜意! 两人同时后退一步,对着贾琮和榻上的黛玉,扑通一声跪倒在地! 张院判的声音洪亮而激动,带着难以言喻的喜悦,清晰地响彻整个缀锦阁。 “臣等叩贺王爷!叩贺王妃娘娘!天佑我大乾!娘娘此乃大喜之脉——滑脉!如珠走盘,往来流利,应指圆滑!” “此乃喜脉啊!依脉象推断,娘娘玉体有孕,至少已有月余!实乃天降祥瑞,王府大喜!臣等恭贺王爷!恭贺娘娘!” “喜脉?!” “有喜了?!” 如同平地一声惊雷! 炸得整个缀锦阁瞬间失声! 所有人都愣住了! 而贾琮,如同被一道巨大的惊雷劈中! 方才那几乎将他吞噬的、关于“香消玉殒”的冰冷恐惧,瞬间被这“喜脉”二字带来的狂喜洪流冲得粉碎! 他如同被定身法定住了一般,维持着抱着黛玉的姿势,脸上的焦急、担忧、恐惧瞬间凝固,随即被狂喜所取代! “你……你说什么?” 贾琮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千真万确!王爷!” 张太医也激动地跪倒在地,声音斩钉截铁, “王妃娘娘脉象流利圆滑,如盘走珠,正是滑脉无疑!此乃大喜之兆!天佑我大乾,天佑王爷啊!” “有喜了……有喜了……” 黛玉虚弱地睁开眼,苍白的脸上也浮现出难以置信的惊愕和茫然,她下意识地抚上自己依旧平坦的小腹,指尖都在微微颤抖。 巨大的冲击让她一时间竟有些回不过神。 短暂的死寂之后,是排山倒海般的狂喜! “天啊!林姐姐有喜了!” 湘云第一个反应过来,激动得跳了起来,拍着手欢呼,声音都破了音! “恭喜王爷!恭喜王妃娘娘!” 宝钗眼中瞬间涌上热泪,那是发自内心的喜悦与激动,第一个屈膝道贺。 “恭喜王爷!恭喜娘娘!” 探春、元春、迎春、惜春、邢岫烟、甄沐瑶、秦可卿、邬思瑶……所有姐妹,无论性格如何,此刻脸上都绽放出由衷的、巨大的惊喜笑容,纷纷屈身行礼,道贺之声瞬间充满了整个缀锦阁! “恭喜王爷!贺喜娘娘!” 紫鹃、雪雁等丫鬟更是喜极而泣,跪倒一片。 巨大的喜悦如同暖流,瞬间冲散了方才的凝重与恐慌,将整个缀锦阁淹没在欢腾的海洋里! 贾琮终于从巨大的震撼和狂喜中回过神来。 他猛地收紧手臂,将怀中的黛玉小心翼翼地、却又无比珍重地搂得更紧,仿佛拥抱着世间最珍贵的瑰宝。 他低下头,额头轻轻抵着黛玉的额头,深邃的眼眸中盛满了几乎要溢出来的狂喜、激动和无与伦比的温柔。 “玉儿……听到了吗?我们有孩子了!” 他的声音低沉沙哑,带着难以言喻的激动和哽咽,每一个字都仿佛带着滚烫的温度, “我们有孩子了!” 黛玉仰望着他近在咫尺的、因狂喜而熠熠生辉的眼眸,感受着他强劲有力的心跳和那几乎要将她融化的珍视与爱意。 腹中那尚未成型的小生命带来的奇妙联系,让她心中最后一丝不适也化作了满溢的暖流和难以言喻的幸福。 她苍白的脸上终于绽放出明媚至极、带着母性光辉的笑容,眼中含着晶莹的泪光,用力地点了点头。 “嗯……” 她轻声应着,声音虽弱,却充满了甜蜜和力量。 贾琮再也抑制不住内心的激动,他抬起头,环视着满屋子为他、为黛玉、为这未出世的孩子而欣喜若狂的众人,朗声大笑,笑声中充满了前所未有的开怀与畅快! “好!好!好!今日王妃芳辰,又得此天大喜讯!当真是双喜临门!重重有赏!阖府上下,赏三个月月钱!太医,赏!” 在一片欢腾的道贺与谢恩声中,贾琮重新低下头,凝视着黛玉含笑的眼眸,轻轻拭去她眼角的泪花,声音温柔得能滴出水来。 “玉儿,这是老天爷……不,这是你送给我,最好的生辰贺礼。” 第408章 脉脉温情 缀锦阁内的狂喜如同投入池塘的石子,涟漪迅速扩散至整个睿亲王府。 王妃有孕的喜讯,如同冬日里最温暖的阳光,瞬间驱散了连日来因朝局、海疆而笼罩的肃杀阴霾。 阖府上下,无论主子仆役,脸上都洋溢着由衷的笑容,脚步都轻快了几分。 贾琮亲自将黛玉小心翼翼地抱回了正院寝殿。 一路上,他步伐稳健得如同捧着易碎的稀世珍宝,臂弯坚实有力,却带着前所未有的轻柔。 黛玉靠在他宽阔温暖的胸膛上,听着他沉稳有力的心跳,感受着他小心翼翼的呵护,心中那份初为人母的惊惶与新奇,渐渐被巨大的踏实感和甜蜜所取代。 她将脸颊轻轻贴在他的衣襟上,鼻尖萦绕着独属于他的、混合着沉檀与墨香的清冽气息,只觉得无比安心。 寝殿内早已被紫鹃和雪雁带着一众丫鬟收拾得温暖如春,熏笼里燃着安神的百合香,地龙烧得恰到好处。 贾琮将黛玉轻柔地安置在铺着厚厚锦褥的拔步床上,动作轻缓得如同对待羽毛。 “感觉如何?可还难受?” 贾琮坐在床边,紧握着黛玉的手,深邃的眼眸里盛满了化不开的关切,目光在她依旧平坦的小腹和略显苍白的脸上来回逡巡。 黛玉微微摇头,脸上带着初孕女子特有的柔和光辉,轻声道。 “好多了,只是还有些乏力。琮哥哥不必担心,太医不是说了,头三个月有些反应是正常的。” 她反手握住他宽厚的手掌,指尖在他掌心轻轻画着圈, “倒是你,脸色都白了,方才吓坏了?” 贾琮想起方才黛玉呕吐时自己那肝胆俱裂的恐慌,心有余悸地将她的手贴在自己脸颊上,感受着她微凉的指尖,声音低沉而郑重。 “是吓坏了。玉儿,答应我,一定要好好的。你就是我的一切。” 他的目光灼灼,那份毫不掩饰的珍视与依赖,让黛玉心头滚烫,眼眶又有些发热,她用力地点点头。 “嗯,我答应你,我们都会好好的。” 这时,宝钗领着探春、元春等人轻手轻脚地走了进来。 她们脸上都带着喜悦和关切,但动作都放得极轻,生怕惊扰了黛玉。 “娘娘感觉可好些了?” 宝钗走到床边,声音温婉,目光落在黛玉身上,带着真切的关怀, “我已吩咐小厨房,熬了些清淡的燕窝粥,一会儿就好。太医说娘娘现在需要静养,府里一应琐事,娘娘只管放心,有我和姐妹们照看着。” 探春也上前一步,她行事最为干练,此刻条理清晰地安排道。 “林姐姐,太医开的安胎药方子,我已让映月亲自去盯着煎了。另外,娘娘的饮食起居,我已按太医嘱咐重新拟了章程,避讳之物都列了出来,稍后给紫鹃姐姐过目。外头那些喧闹的差事,娘娘暂时都别操心了,交给我们就好。” 元春则温言道:“娘娘如今是双身子的人,最是金贵。我已让人将娘娘惯用的软枕、熏香都换了更安神舒适的。若有哪里不自在,千万要立刻说出来。” 湘云挤到前面,眼睛亮晶晶的,想说什么又怕吵到黛玉,压低了声音,带着孩子气的兴奋。 “林姐姐,你要有小宝宝啦!是像你还是像琮哥哥?一定特别好看!” 她这直白的话语惹得众人都笑了,连黛玉也忍俊不禁。 邢岫烟、甄沐瑶、秦可卿也纷纷送上关切的话语,眼神温柔。 看着眼前这一张张真心关切的笑脸,听着她们体贴入微的安排,黛玉心中暖流涌动。 曾经寄人篱下的孤女,如今被这么多人真心实意地爱护着、珍视着,这份情谊,弥足珍贵。 “谢谢……谢谢姐妹们。” 黛玉声音有些哽咽,眼中闪烁着感动的泪光, “有你们在,我什么都不怕。” 贾琮看着这一幕,心中亦是感慨万千。 他站起身,对着宝钗、探春等人郑重拱手。 “府中诸事,有劳诸位姐妹费心照料玉儿了。我在此,谢过大家。” 他这一礼,惊得宝钗、元春等人连忙避开,连称不敢。 “王爷言重了,这是我们应该做的。”宝钗温婉应道。 气氛温馨而融洽。 这时,紫鹃端着温热的燕窝粥进来,小心翼翼地喂黛玉吃了小半碗。 黛玉精神似乎好了些,但倦意也上来了,眼皮有些发沉。 贾琮见状,立刻示意众人:“玉儿乏了,让她先歇息。诸位姐妹也辛苦了,都请回去歇着。” 众女会意,纷纷放轻脚步告退。 寝殿内很快安静下来,只剩下贾琮和昏昏欲睡的黛玉。 贾琮并未离开。 他挥手让紫鹃等人也退下,自己则坐在床边的绣墩上,静静守着。 他拿起一本闲书,却一个字也看不进去,目光不由自主地落在黛玉恬静的睡颜上。 那长长的睫毛如同蝶翼,在白皙的脸颊上投下淡淡的阴影,唇角还带着一丝满足而温柔的弧度。 他的手,隔着锦被,极其轻柔地覆在她的小腹上,那里依旧平坦,却孕育着他和她生命的延续,承载着他对未来所有的期许与温柔。 一种前所未有的、沉甸甸的幸福感与责任感,充盈着他的心房。 为了她和孩子,这江山,他必须守得更稳! 任何风雨,都不能惊扰到她们母子! 时间在静谧中流淌。 不知过了多久,殿外传来张武刻意压低的通禀声。 “王爷,粤海八百里加急军报!” 贾琮心头一凛,瞬间从脉脉温情中抽离,眼神恢复锐利。 他小心翼翼地将手从黛玉腹上移开,为她掖好被角,这才起身,悄无声息地走到外间。 张武将一份密封的、带着海风咸湿气息的军报双手呈上。 贾琮迅速拆开火漆,借着烛光,目光如电般扫过那力透纸背的熟悉字迹 ——是邬思远的亲笔! 军报内容言简意赅,却字字千钧: “澎湖大捷!父帅坐镇指挥,诱敌深入虎头礁炮台射界,我舰抢占上风位,侧舷炮火齐发!倭寇前锋快船尽没,主力安宅船‘赤鬼丸’、‘黑潮号’遭重创沉没!余寇溃散,向西北逃窜!” “我水师乘胜追击,于西屿水道外再败其残部,焚毁关船三艘,俘获小早船五!倭酋岛津重伤遁走,所部十不存三!” “此役,击沉倭船二十七,焚毁十五,俘获八,毙伤倭寇无算!我水师‘伏波号’轻伤,‘定远号’尾舵受损,正抢修。将士阵亡八十七,伤二百三十一。” “倭寇经此重创,短期无力再犯!澎湖、夷州防线稳固!父帅旧伤因海风复发,咳血,已服药静养,无性命之忧。” “末将邬思远叩首报捷!吾皇万岁!王爷千岁!” “好!” 贾琮猛地握紧军报,低喝一声,眼中爆发出璀璨的精光! 澎湖大捷! 邬家水师不负所托,以雷霆之势,重创来犯之敌,彻底粉碎了倭寇趁火打劫的痴心妄想! 邬承德虽旧伤复发,但无性命之忧,已是万幸! 这份捷报,如同最强劲的东风,瞬间吹散了潜藏的一丝隐忧。 海疆初平,强敌铩羽! 这不仅仅是军事上的胜利,更是对他贾琮监国权威最有力的支撑! 足以震慑朝堂上任何蠢蠢欲动的暗流! 他回头,隔着珠帘望向内室安睡的黛玉,目光温柔而坚定。 玉儿,我们的孩子,定会出生在一个更加稳固、更加太平的盛世! 这万里海疆的捷报,便是为父送给他的第一份贺礼! 他小心地将捷报收好,没有惊动任何人,重新坐回绣墩上。 窗外的风雪似乎也温柔了许多,寝殿内,只余下安详的呼吸声和无声流淌的脉脉温情。 第409章 禅位 时光在初春的暖阳与凛冽的朔风交替中悄然滑过。 黛玉初孕的反应在太医的精心调理和阖府上下的悉心呵护下,渐渐平息。 虽偶有晨起微呕,精神倦怠,但脸色已不复初时的苍白,透出一种温润如玉的光泽,眉宇间那份即将为人母的柔和光辉也愈发明显。 贾琮将朝务中能分派出去的,尽数交给了毕自严、林如海、牛继宗等股肱之臣。 毕自严的铡刀依旧悬在朝堂之上,犁庭扫穴的雷霆手段丝毫未减,却愈发精准高效,将吏治整饬推向纵深,朝堂表面那点因海疆战事而起的微弱波澜,很快被彻底压下。 林如海坐镇户部,开源节流并行,虽国库依旧吃紧,但九边粮饷、沿海水师军需等命脉之处,在贾琮的严令下,从未有过半分拖延,军心渐稳。 澎湖大捷的后续影响持续发酵。 邬思远报捷的军报被贾琮刻意在朝会上宣读,那份沉甸甸的战果,如同最响亮的战鼓,彻底粉碎了倭寇的进攻,也极大地提振了朝野士气和民心。 沿海诸省都司、卫所,在兵部严令和邬家水师大捷的鼓舞下,一扫往日颓靡,整军备武,巡防力度空前。 倭寇经此重创,又见大乾沿海壁垒森严,果然如邬思远所料,短期内销声匿迹,再不敢轻举妄动。 而王府之内,更是洋溢着一种静谧而喜悦的氛围。 黛玉的胎象,在太医每三日一次的请脉下,被确认得愈发稳固。 这一日,张院判与孙太医再次联袂而来,诊脉过后,两位须发皆白的老太医脸上都露出了欣慰而笃定的笑容。 “恭喜王爷,恭喜娘娘!” 张院判捻着胡须,笑容满面, “娘娘脉象沉稳有力,滑脉清晰,胎气已固!前些日子的些许不适,不过是孕初期的常理,如今已无大碍。娘娘只需继续静心调养,饮食均衡,心情舒畅,龙胎必然康健无虞!” 孙太医也补充道:“娘娘气血充盈,母子皆安。只是还需注意,头三个月虽稳,亦不可过于劳累,情绪起伏不宜过大。臣等会再开几副温和滋补的方子,固本培元即可。” 这无疑是天大的好消息! 侍立在一旁的紫鹃、雪雁等丫鬟喜形于色。 贾琮紧握着黛玉的手,连日来悬着的心终于彻底放下,深邃的眼眸中满是激动与感激。 “有劳两位太医!辛苦了!” 送走太医,寝殿内只剩下贾琮与黛玉二人。 暖阳透过云母窗纱洒进来,在光洁的金砖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空气里弥漫着淡淡的安神香气。 贾琮扶着黛玉在临窗的暖榻上坐下,为她拢了拢肩上的薄毯。 他凝视着妻子比孕前略显丰润、泛着健康红晕的脸颊,看着她因安心而显得格外温婉柔美的神态,心中那份沉甸甸的幸福感几乎要满溢出来。 “玉儿,” 贾琮的声音低沉而温柔,带着前所未有的郑重, “如今你胎象已稳,朝局渐安,海疆初平……有件事,我想与你商议。” 黛玉抬眸,对上他深邃而认真的目光,心中微微一动,似乎预感到了什么,轻轻点头。 “琮哥哥,你说。” 贾琮握住她的双手,包裹在自己温热宽厚的掌心中,一字一句,清晰地说道。 “父皇禅位之心已定。待太妃七七之期一满,国丧结束,便是举行登基大典之时。” 黛玉的心跳不由自主地加快了几分。 虽然早有预料,但亲耳听到他如此明确地说出“登基大典”四个字,依旧让她感到一种巨大的、近乎不真实的冲击。 这意味着,她的夫君,即将成为这万里江山的至尊!而她…… “登基大典之后,” 贾琮的目光紧紧锁住黛玉的眼眸,那份郑重化作了毫不掩饰的深情与认定, “便是你的封后大典。” “封后”二字,如同投入心湖的石子,在黛玉心中激起层层涟漪。 纵然她心性淡泊,纵然她早已明了两人之间那超越世俗地位的情意,但当“皇后”这象征着天下女子至尊的身份如此真切地摆在她面前时。 那份沉甸甸的分量,依旧让她感到一阵眩晕般的震撼,以及随之而来的、巨大的责任与压力。 “琮哥哥……” 黛玉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轻颤,眼中情绪复杂, “我……我恐难当此重任。母仪天下,需德容兼备,仪范宫闱,我……” “玉儿!” 贾琮打断她的话,语气斩钉截铁,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 “这天下间,唯有你,配站在我身侧,与我共享这万里江山!唯有你,是我赵琮此生认定的皇后!无可替代!” 他的目光灼热而专注,仿佛要将这份信念刻入她的灵魂深处。 “你无需去想什么‘德容言功’的教条!你的坚韧、你的智慧、你的通透、你对这王府后院的调和、你对姐妹们的包容、你在危难时刻的担当……” “桩桩件件,哪一点不是母仪天下的风范?坤宁宫那场血雨腥风,你以雷霆手段肃清奸佞,稳住后宫,那份决断,便是最好的证明!” 他抬手,指尖轻轻拂过她细腻的脸颊,声音低沉而充满力量。 “玉儿,你记住。朕的皇后,无需效仿任何人。你只需做你自己,做我赵琮的妻子,做我们孩儿的母亲。这江山社稷,是朕的责任。而朕的后宫,有你坐镇,便是朕最稳固的后方,是朕无惧前路风雨的底气!这凤冠,非你莫属!” 贾琮的话语,如同最强劲的暖流,瞬间冲散了黛玉心中所有的惶惑与不安。 “好。” 黛玉的声音清泠依旧,却蕴含着千钧之力,清晰地回荡在温暖的寝殿之中, “琮哥哥,我答应你。这凤冠,我戴!这江山之重,我与你一同担着!为了你,为了我们的孩儿,为了这大乾的万世基业,我林黛玉,定不负你所托,定不负这‘皇后’之名!” 她的目光,清澈而坚定,直直望进贾琮深邃的眼眸深处,带着一种破茧成蝶般的蜕变与担当。 “好!” 贾琮畅快大笑,眼中是毫不掩饰的狂喜与骄傲! 他猛地将黛玉拥入怀中,紧紧地抱着,仿佛拥抱着他此生最大的珍宝与力量源泉。 第410章 父女深谈 暖阳融融,透过云母窗纱,在睿亲王府正院寝殿光洁的地面上洒下斑驳跳跃的光影。 空气里弥漫着清雅的安神香与淡淡的墨香,混合着一种令人心安的静谧。 黛玉斜倚在临窗的暖榻上,身上盖着柔软的锦被,手中捧着一卷诗集,却并未细看,目光温柔地落在自己尚平坦的小腹,指尖无意识地隔着衣料轻轻抚过。 那份孕育生命的奇妙联系,让她唇边始终噙着一抹恬淡而满足的笑意。 贾琮早已去了外书房处理朝务,但寝殿内暖意不减,紫鹃和雪雁轻手轻脚地侍立在外间,唯恐惊扰了这份安宁。 “王妃娘娘,” 紫鹃轻巧地掀帘进来,脸上带着笑意,“林老爷来了,正在外间等候。” 黛玉闻言,眼中瞬间亮起光彩,连忙放下书卷,坐直了身子。 “快请父亲进来!” 话音未落,林如海的身影已出现在门口。 他今日未着官服,一身深青色家常锦袍,衬得身形略显清瘦,但精神矍铄,眉宇间带着难以掩饰的关切与慈爱。 “玉儿!” 林如海几步上前,目光第一时间落在女儿脸上,细细端详她的气色, “快别起来,躺着就好。” 他声音低沉,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得知女儿有孕,又经历了初期的些许不适,他这颗悬着的心,直到此刻亲眼见到女儿安好,才稍稍落地。 “父亲!” 黛玉见到父亲,心头亦是暖流涌动,眼眶微热。 她并未坚持起身,只是伸出手去,被父亲宽厚而微凉的手掌握住。 “父亲辛苦了。女儿一切都好,太医刚诊过脉,说胎象稳固得很。” 林如海在榻边的绣墩上坐下,依旧握着女儿的手,仿佛要亲自确认那份安稳。 “好好好,稳了就好。” 他连声道,目光在黛玉略显丰润、透着健康红晕的脸颊上流连,那份即将为人母的柔和光辉,让他这个做父亲的,心中既是欣慰,又是难以言喻的感慨。 曾经那个体弱多病的娇娇女,如今竟也要成为母亲了。 “太医开的安胎药可按时用了?胃口如何?可还觉得倦怠?” 林如海关切地询问着每一个细节,事无巨细。 黛玉一一耐心回答,语调轻柔。 “药都按时用着,紫鹃她们看得紧。胃口也好多了,小厨房变着法子做些清淡可口的。就是容易犯困些,太医说是正常的,让多歇息。” 林如海听着,不住点头,眼中满是慈爱。 “那就好,那就好。如今你身子最是金贵,万不可逞强,万事以你和腹中孩儿为重。府中诸事繁杂,能放手的便放手给其他人,她们都是稳妥的孩子。” “女儿省得。” 黛玉乖巧应下,随即问道,“父亲此次公务可还顺利?户部那边……” 林如海摆摆手,示意她不必操心:“公务你不必担心。” 他顿了顿,看着女儿清澈的眼眸,话锋一转,语气变得格外郑重, “玉儿,为父今日来,除了看你,还有几句话,想叮嘱于你。” 黛玉感受到父亲语气的转变,也坐正了些,神情认真。 “父亲请讲,女儿洗耳恭听。” 林如海的目光深邃,仿佛穿透了眼前的窗棂,望向那象征着权力巅峰的宫城方向。 “王爷登基在即,你的封后大典亦不远矣。” 林如海的声音低沉而有力, “‘皇后’二字,重逾千钧。它不仅仅是一个尊号,更是一份沉甸甸的责任,是天下之母的重担。” 他凝视着女儿,眼中既有骄傲,亦有深切的忧虑与疼惜。 “你性情清雅,聪慧通透,更难得有担当,坤宁宫那场风波,已见你雷霆手段。王爷信你、重你,将后宫托付于你,这份信任,便是你最大的倚仗。” “但后宫之地,看似花团锦簇,实则暗流涌动,牵一发而动全身。你既为皇后,便不再仅仅是王爷的妻子,更是这大乾王朝的国母,是天下女子的表率。” “其一,谨记‘公允’二字。” 林如海一字一顿,“后宫妃嫔,无论出身高低,性情如何,皆系于你一身。待她们,须有国母之威,更要有国母之仁。赏罚分明,不偏不倚,方能服众,方能令后宫和睦,令前朝无后顾之忧。切不可因私情而废公义,亦不可因威严而失宽厚。平衡之道,存乎一心。” “其二,善用贤能,调和鼎鼐。” 他继续道,“你要善用这些姐妹之力,将她们安置在合适的位置上,让她们各展所长,协助你打理宫务。一个和睦、高效的后宫,便是对王爷、对朝廷最大的支持。切记,皇后并非事事亲力亲为,而是知人善任,调和各方。” “其三,克己复礼,垂范天下。” 林如海的声音带着一丝严厉,更多的是期许,“皇后的一言一行,一举一动,皆在天下人眼中。行止坐卧,须合乎礼法。尤其要约束好你身边的人,紫鹃、雪雁她们忠心,更要教导她们谨言慎行,不可仗势生事。你的德行,便是后宫的风向,也是天下人评判新朝的尺度之一。” “其四,也是最重要的,” 林如海的眼神柔和下来,充满了父亲的慈爱与不舍, “顾惜自身。你如今是双身子的人,切莫为了宫务、为了所谓的‘贤名’而过度操劳,伤了根本。该休息时便休息,该放手时便放手。王爷他……定也是此意。没有什么,比你和腹中的小皇子平安康健更重要。只有你安好,才是王爷真正的定鼎之基,才是这江山社稷最大的福气。” 第411章 贾母释怀 林如海一番语重心长的叮嘱,如同涓涓细流,浸润着黛玉的心田。 她望着父亲鬓角微霜,眼中那份深沉的担忧与毫无保留的父爱,让她喉头哽咽,眼中泛起晶莹的泪光。 这不仅仅是户部侍郎对新任皇后的提点,更是一位父亲在女儿即将踏入人生最巅峰、亦是最复杂艰险的境地前,所能给予的最深沉、最周全的爱护与指引。 “父亲……” 黛玉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哽咽,她反手紧紧握住父亲的手,指尖冰凉却用力, “女儿……都记下了。谨记父亲的教诲,不敢有忘。女儿定会谨守本分,护好自己,护好孩儿,尽力……做一个不负王爷信任、不负父亲期望、不负天下黎民的皇后。” 她的话语清泠,却字字千钧,带着破釜沉舟般的决心与担当。 看着女儿眼中那份超越年龄的沉静与坚定,林如海心中百感交集,有欣慰,有骄傲,更有无尽的心疼。 他轻轻拍了拍女儿的手背,千言万语最终化作一声长叹和一句。 “好孩子……为父相信你。” 父女俩又低声细语了一会儿家常,林如海仔细问了黛玉的饮食起居,又叮嘱了许多孕期需注意的细节,直到看着女儿脸上露出些许倦意,才起身告辞。 “你好生歇着,不必送。” 林如海按住要起身的黛玉,“为父过几日再来看你。户部那边还有些未尽事宜,我也需向王爷禀报。” 黛玉倚在榻上,目送着父亲挺拔却略显孤寂的背影消失在门口。 殿内恢复了宁静,阳光依旧温暖,空气中安神香的气息似乎更浓郁了些。 她缓缓抬起手,指尖轻轻拂过发髻上那支温润的羊脂白玉兰簪,那是琮哥哥在她生辰时赠予的珍重,也是他们情意的见证。 腹中那小小的生命仿佛也感受到了母亲的思绪,传来一丝微弱的悸动。 皇后……国母…… 父亲的话语犹在耳畔,沉甸甸的,却也让她心中那份朦胧的使命感变得无比清晰。 前路或许荆棘密布,暗流汹涌,但为了身旁深爱她的夫君,为了腹中孕育的希望,为了父亲深沉的目光,也为了这即将托付于他们手中的万里江山。 她林黛玉,必将以柔弱之肩,担起这千钧之重。 她微微侧首,望向窗外那高远澄澈的天空,目光沉静而坚定。 一个新的时代,正伴随着她腹中的新生命,悄然降临。 而她,已准备好迎接属于自己的命运与荣光。 荣国府,荣庆堂。 贾母歪在正中的软榻上,身上盖着厚厚的锦被,手里捻着一串油光水滑的紫檀佛珠,眼神却有些飘忽,定定地望着窗外枯枝上跳跃的雀鸟,不知在想些什么。 “唉……” 良久,一声悠长而沉重的叹息从贾母口中溢出,打破了凝滞的空气。 她缓缓收回目光,看向下首侍立的儿子贾政,声音带着难以言喻的沧桑与感慨, “真真是……世事如棋,乾坤莫测啊。谁能想到,当年那个……东跨院里默默无闻、甚至险些被苛待至死的庶子,今日竟能走到这一步?登临九五,执掌乾坤!” 贾政站在贾母榻前,身姿依旧挺拔,但鬓角的白霜已清晰可见,眉宇间那份古板的严肃被一种沉静的豁达所取代。 他听闻母亲的话,脸上并未有太多波澜,只是微微躬身,平静地回应道。 “母亲所言极是。琮哥儿……不,如今该称陛下了。陛下能有今日,全凭自身惊才绝艳,运筹帷幄,于国于民立下不世之功。” “此乃天命所归,非人力可强求。我贾家能出此等麒麟儿,纵然……未曾依附其翼,亦是祖宗积德,门楣有幸。” “门楣有幸……” 贾母喃喃重复着这四个字,目光再次投向窗外,眼神却更加黯淡,带着浓浓的忧虑, “宝玉……宝玉他如今还在那‘静心斋’里……也不知陛下……新皇登基,大赦天下,可能……能否念在骨肉至亲的份上,放他出来?” 这才是她心中最深的牵挂。 提到宝玉,贾政的脸上掠过一丝复杂,但很快又被一种近乎冷酷的平静覆盖。 他沉默了片刻,才缓缓开口,声音低沉却清晰。 “母亲,宝玉之事,陛下自有圣裁。将他拘于静心斋,已是陛下看在血脉亲情、顾全贾府颜面下的格外开恩。若非如此,以其当初口出狂言、几陷阖府于灭顶之灾的罪过……后果不堪设想。” 他看着贾母瞬间苍白的脸色,语气放缓和了些,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 “母亲,宝玉秉性如何,您比谁都清楚。他自幼厌恶经济仕途,不通世务,只知沉溺于风花雪月、儿女情长,更兼耳根子软,极易受人蛊惑。琪官之事,便是明证!” “这等性情,即便放他出来,于他自身,于贾府,又岂是福气?不过是徒惹祸端罢了。陛下让他‘静思己过’,隔绝内外纷扰,未尝不是一种保全。” 贾政顿了顿,目光中透出一种贾母从未见过的决绝。 “与其将心思系于一块……一块难以雕琢的璞玉,不如着眼于未来。环儿虽资质平平,但已见刻苦,兰儿更是聪慧异常,勤勉好学,颇有乃父遗风。” “儿子如今,已将心力倾注于教导环儿与兰儿身上,督促他们读书明理,习得安身立命之本。不求他们能如陛下般光耀门楣,但求能支撑门户,不辱没祖宗清名,做个于国有用的读书人。这才是贾府延续的根本之道啊!” 这番话,如同一盆冷水,浇醒了贾母沉浸在忧虑中的心。 她怔怔地看着眼前这个似乎脱胎换骨的儿子。 曾几何时,贾政对宝玉恨铁不成钢,对贾环视若无睹,对贾兰虽看重却隔了一层。 如今,他竟能如此冷静地分析宝玉的“无用”,并将希望寄托于庶子和隔房的孙儿身上? 是啊,宝玉……那个被宠坏了的孩子,他担不起振兴家族的重任,甚至保全自身都困难。 而贾环、贾兰……或许,这才是贾府在新时代下,能抓住的一线生机? 贾政上前一步,声音更加温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 “母亲,陛下登基,黛玉封后,此乃天大喜事,亦是天下大势。我贾府,当顺应天时,安守本分。宝玉之事,交给天意与圣心。您要保重身体,看着环儿、兰儿长大成人,看着贾府……安安稳稳地走下去。这,才是最重要的。” 贾母沉默了许久,手中的佛珠捻动得越来越慢。 她疲惫地闭上眼,靠在引枕上,长长地呼出一口气。 “罢了……罢了……” 她摆摆手,声音带着挥之不去的疲惫,却不再有之前的尖锐, “你说得对。宝玉……是他的命数。环儿和兰儿……你要好生教导。我老了……管不动了,也……不想管了。只求个安稳。” 荣庆堂内,檀香依旧袅袅,阳光依旧温暖。 只是宝玉的身影,在贾母的心头,终究化作了那抹挥之不去的、带着遗憾的余晖。 第412章 封禅前 大明宫深处,那间温暖如春的暖阁内,气氛却是另一种凝重与祥和交织的微妙。 紫檀棋枰之上,黑白二子错落,局势已至中盘。 太上皇斜倚在铺着厚厚明黄锦褥的软榻上,身上盖着狐裘,面色依旧带着病后的蜡黄与疲惫。 但浑浊的眼中却凝聚着全神贯注的精光,枯槁的手指间捻着一枚温润的黑玉棋子,悬在枰上,久久未落。 坐在他对面的弘元帝,虽依旧清瘦,眉宇间却少了许多往日的沉郁与算计,多了几分大病初愈后的平和,甚至一丝释然后的轻松。 他身着一件玄色暗龙纹常服,背脊挺直,目光沉静地审视着棋局,手指无意识地轻叩着榻沿,等待着太上皇的落子。 他偶尔抬眼看向侍立在侧的贾琮,眼神复杂,有审视,有期许,也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托付。 贾琮一身玄青亲王蟒袍,身姿挺拔如松,静立一旁。 他并未过多关注棋局本身,深邃的目光在两位至尊之间流转,敏锐地捕捉着每一丝细微的情绪变化,心中则在梳理着即将到来的受禅大典的万千头绪。 暖阁内炭火无声,只有棋子偶尔落在枰上的清脆声响,以及太上皇略显粗重的呼吸。 良久,太上皇手中的黑子终于落下,并非凌厉的进攻,而是一着沉稳的“长”,加固自身防线。 “唔……” 弘元帝微微颔首,拾起一枚白子,并未立刻回应太上皇的“长”,反而点向棋盘一处看似无关紧要的“星”位,声音带着久病初愈的沙哑,却异常清晰, “父皇这‘长’,稳妥。只是太庙受禅在即,国之重典,关乎天命所归、人心向背,许多细处,还需琮儿亲力亲为,方能彰显我大乾新朝之威仪与传承有序。” 他话锋一转,目光投向贾琮,语气温和却带着不容忽视的分量。 “琮儿。” “臣在。”贾琮立刻躬身应道。 “太庙受禅,乃昭告天地祖宗、承继大统之重典。”弘元帝缓缓道,每一个字都沉甸甸, “朕亲颁之禅位诏书,其文需字字千钧,既陈朕心之诚,更彰汝之功绩德行与承天受命之志。礼部虽已拟好初稿,但其中精髓,需你亲自揣摩增删,务必使之气度恢弘,情理兼备,令天下臣民闻之心悦诚服。” “此诏书,非仅文字,乃是你向天下昭示正统的宣言,务必慎重。三日后,将定稿呈朕与太上皇御览。” “孙臣谨记父皇教诲,必亲自斟酌,不负所托。” 贾琮肃然应道。 他知道,这份诏书,将是新朝的第一声宣告。 太上皇这时也抬起头,看向贾琮,咳嗽了两声,声音更为嘶哑低沉。 “仪仗、卤簿、护卫,自有礼部、兵部、内务府协同操办,按最高规制,一丝不得错漏。然,太庙虽在京城,大典当日,观礼者众,宗室勋贵、文武百官、京城耆老、外邦使节云集,龙蛇混杂。” “琮儿,你须得亲自过问大典全程安防部署!” 太上皇目光锐利起来,“太庙内外,宫城四门,乃至观礼人群之中,务必万无一失!牛继宗坐镇兵部统筹,柳芳领京营精锐贴身扈从,明哨暗探,皆需布置周密,定岗定责,层层布控!此非仅为排场,更是新朝气象,安邦定心之举,容不得半点差池!” “皇祖父放心。” 贾琮沉声应道,语气斩钉截铁, “安防大计,孙臣已与牛尚书、柳将军日夜推演,详拟章程,反复核查。五城兵马司、巡防营、暗卫皆已调动。孙臣会亲自坐镇,于大典前日再做最后巡查,确保铁桶一般,绝无疏漏!” 弘元帝微微颔首,补充道:“祭祀受禅流程,礼官会全程引导。然,告庙、聆听诏书、受玺、升御座、受百官朝贺……每一步,皆需凝神静气,心怀对祖宗社稷之敬畏,更要有承天下之重的威仪与气度。届时,朕与太上皇虽同在太庙观礼,然此乃汝之时刻,心绪当定。” 他话语中带着一丝郑重,也有一份即将卸下重担的释然。 太上皇浑浊的目光在贾琮脸上停留片刻,仿佛穿透了亲王蟒袍,看到了更深的东西。 他放下手中把玩的棋子,端起一旁温热的参茶抿了一口,气息稍匀,话锋却陡然一转, “宫里传来消息,说玉丫头……胎象稳了?” 提到黛玉,贾琮冷峻的眉眼瞬间柔和下来,那份发自内心的喜悦与珍视掩藏不住,他微微躬身。 “回皇祖父,托二圣洪福,太医今日晨间刚复诊过,确认玉儿胎气已固,母子均安。前些日子的些许不适也已消退,只需安心静养即可。” “好,好!” 太上皇脸上露出真切的欣慰笑容,连说了两个“好”字, “这可是天大的喜事!天佑我大乾,新朝初立,便有嫡嗣之喜,实乃祥瑞之兆!” 他看向弘元帝,“珩儿,你说是不是?” 弘元帝脸上也浮现出难得的温和笑意,点头道。 “确是吉兆。玉儿那孩子,看着娇弱,却是个有福气、有韧性的。坤宁宫那场风波,她处置得就极好。如今又怀有龙裔,更是我皇室之福。琮儿,” 他看向贾琮,眼神郑重,“玉儿如今是双身子,最是紧要。太庙受禅虽为国之重典,礼数繁复耗时,你亦要妥善安排,确保玉儿能安然参与皇后册立之仪,更要留意她的身体,万不可让她过于劳累。” 贾琮心中暖流涌动,两位至尊对黛玉的关心,让他倍感温暖与责任。 他郑重承诺:“父皇、皇祖父放心,玉儿安好乃孙臣心头第一要事。大典流程已特意为玉儿做了调整简化,太医及女官会全程随侍在侧。孙臣定会时刻留意,确保她无恙。待受禅礼成,诸事稍定,封后大典亦将紧随其后。” “嗯,如此甚好。” 太上皇满意地点点头,看着眼前英姿勃发、思虑周全的孙儿,又看了看对面气息平和、已无执念的儿子。 心中那份为江山寻得明主、为爱孙铺平道路的欣慰感油然而生,连带着身体的沉重感似乎也减轻了几分。 他疲惫地挥了挥手:“好了,受禅之事,大体如此。细节之处,你与毕自严、林如海他们再仔细推敲。朕乏了,你们去。” “孙臣告退。” “儿臣告退。” 贾琮与弘元帝一同躬身行礼,缓缓退出暖阁。 第413章 紫宸受禅 京城,太庙。 巍峨的殿宇在冬末的晴空下肃然矗立,朱墙金瓦,重檐庑殿顶,沐浴着清冷的日光,散发着千年积淀的皇家威严与无上神圣。 这里,供奉着大乾历代帝王的英灵,见证着王朝的兴衰更迭。 今日,它将成为新纪元开启的庄严舞台。 太庙前的广场,早已被肃穆与威仪填满。汉白玉铺就的宽阔御道两侧,是林立的明黄龙旗,在寒风中猎猎招展。 五城兵马司、京营精锐、羽林卫,身着锃亮甲胄,手持长戟或新式燧发铳,如同钢铁铸就的森林,纹丝不动,唯有眼神锐利如鹰,拱卫着这方天地。 肃杀之气凝结,空气仿佛都沉重了几分。 文武百官,勋贵宗亲,身着朝服, 按品秩列队于丹墀之下,神情肃穆,鸦雀无声。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于太庙那扇紧闭的、象征着至高权力的巨大朱漆金钉殿门。 “铛——!铛——!铛——!” 浑厚悠长的钟声,自太庙钟楼响起,穿透云霄,九响过后,余音在空旷的广场上回荡,如同敲击在每个人的心头。 天地为之肃静。 “吉时到——!开中门——!” 礼部尚书浑厚悠长的唱喏声,如同开启新时代的号角。 沉重的殿门在悠长的吱嘎声中,被缓缓推开。 殿内庄严肃穆的景象展露无遗。 缭绕的香烟,供奉的牌位,以及那象征着皇权的、空置的御座。 首先步出殿门的,是太上皇。 他身着明黄常服,虽由内侍搀扶,步履略显蹒跚,面容也带着久病的苍白与疲惫,但那双浑浊的老眼中,此刻却燃烧着一种近乎神圣的光彩。 他缓缓行至御座左侧特设的尊位坐下。 紧随其后的,是弘元帝。 他并未身着帝王衮冕,而是一身玄色暗龙纹常服,神情是前所未有的平和与释然。 他走到御座前方站定,目光扫过阶下肃立的群臣,最终落在那即将接替他位置的人身上。 最后,贾琮的身影出现在殿门口。 他身着玄黑为底、十二章纹的帝王衮冕。 十二旒白玉珠冕冠垂于额前,微微晃动,遮蔽了部分视线,却更显其面容的沉静与无上威严。 玄衣纁裳,日月星辰、山龙华虫在肃穆的光线下流转着深沉的光华。 腰系金玉大带,悬太阿剑,足蹬赤舄。 这一身承载着江山社稷重量的冠服,在他挺拔如松的身上,透出内敛的磅礴与掌控天地的气度。 他身旁,是同样身着皇后翟衣、头戴九龙四凤冠的林黛玉。 黛玉的皇后冠服以深青色为底,上绣五彩雉鸡,庄重华贵。 凤冠之上,珠翠璀璨,九条金凤口衔珠滴,展翅欲飞。 她身姿依旧纤细,但小腹已有了明显的弧度,在宽大的翟衣下透露出新生命的讯息。 她的面容清丽依旧,却褪去了少女的青涩,眉宇间凝练着一种沉静、包容与母性的光辉,更有一种母仪天下的雍容气度。 她微微侧首,与贾琮目光交汇,彼此眼中是无需言说的信任与力量。 贾琮与黛玉并肩,一步一步,沉稳而庄重地踏着丹陛,走向那象征着九五之尊的御座。 他们的步伐,仿佛踏在历史的脉络之上,每一步都叩击着在场所有人的心弦。 身后,是毕自严、林如海、牛继宗等股肱重臣。 当贾琮行至御座前,弘元帝面前站定。 整个太庙广场,乃至整个京城,似乎都屏住了呼吸。 弘元帝,这位即将退位的帝王,从内侍总管戴权手中,郑重地接过一方以明黄云锦覆盖的紫檀木托盘。 他深吸一口气,目光沉静地看向贾琮,又缓缓扫过阶下万千臣民,终于,用他那虽沙哑却异常清晰、饱含着复杂情绪的声音,朗声宣读那决定帝国命运的诏书。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朕以凉德,嗣守丕基。然天步艰难,国事蜩螗,赖祖宗之灵,社稷之福。皇孙赵琮,睿哲天成,英武夙成。起于微末,而志存高远;临危受命,而力挽狂澜!定辽东,平盐政,靖海疆,诛叛逆,肃朝纲,功在社稷,泽被苍生!其仁足以覆焘群生,其明足以照临下土,其武足以戡定祸乱,其德足以怀柔远迩!实乃天命所归,人心所向!” “朕承皇考付托之重,深惟神器至大,不可久虚。今察天心,顺民意,谨告天地、宗庙、社稷,授皇帝位于皇太孙赵琮!愿其祗畏天命,恪守祖宗成宪,亲贤远佞,勤政爱民,保我大乾基业永固,俾四海昇平,兆民康阜!钦此——!” 诏书宣读完毕,余音在肃穆的太庙广场上久久回荡。 每一个字都如同重锤,敲定了旧时代的落幕与新时代的开启。 弘元帝双手捧起托盘,其上赫然是那方象征着至高皇权的传国玉玺,以及代表兵权的虎符。 他庄重地将托盘递向贾琮。 贾琮神色肃穆,深深一揖,然后伸出双手,稳稳地、无比郑重地接过了那沉甸甸的玉玺与虎符。 入手冰凉,却仿佛有千钧之重。 这不是简单的器物交接,而是整个天下的重担,正式落在了他的肩头! “臣,赵琮,谨遵圣命!定当夙夜祗惧,励精图治,不负上皇、陛下重托,不负列祖列宗,不负天下苍生!” 他的声音不高,却字字清晰,如同金玉交击,带着一种定鼎乾坤的决绝与力量。 贾琮手托玉玺虎符,缓缓转身,面向那象征着无上权力的御座。 他扶着身侧黛玉的手,两人相携,一步一步,无比庄重地登上了丹陛之巅,在那象征着天下至尊的御座之上,并肩而坐! 就在他们落座的瞬间—— “跪——!” 礼部尚书声嘶力竭的唱喏响彻云霄! 如同被无形的巨浪席卷,阶下的文武百官、勋贵宗亲、所有护卫甲士,乃至广场外围观礼的京城百姓代表,如同潮水般轰然跪倒! 动作整齐划一,发出沉闷而震撼的声响!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皇后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山呼海啸般的声浪,如同积蓄了千万年的地火,在这一刻轰然爆发! 声浪汇聚成一股磅礴无匹的力量,从太庙广场冲天而起,席卷了整个京城! 那是发自肺腑的臣服,是狂热的拥戴,是对新帝新后的绝对认可,更是对一个崭新时代的热切期盼! 声浪冲击着耳膜,激荡着灵魂,仿佛连巍峨的太庙殿宇都在为之震颤! 贾琮端坐于御座之上,玄黑的衮冕在阳光下流转着深沉而威严的光泽。 他一手紧握着温润却重若山河的玉玺,一手则紧紧握着身旁黛玉微凉却坚定的手。 他俯瞰着脚下如同海浪般起伏跪拜的万千身影,目光深邃如渊海,扫过肃立的文武,扫过飘扬的龙旗,扫过远处京城鳞次栉比的屋宇,最终投向那辽阔无垠的天空。 那目光中,再无丝毫迷茫与彷徨,只有一种睥睨天下、舍我其谁的绝对自信,以及掌控万里江山的帝王威仪。 黛玉端坐于凤座,九龙四凤冠的珠翠在阳光下熠熠生辉。她感受到夫君掌心的力量,也感受到这山呼海啸般的声浪带来的震撼与责任。 她微微挺直了腰背,手轻轻覆在小腹之上,清丽绝伦的面容沉静如水,那份母仪天下的雍容气度,在万丈荣光中展露无遗。 紫宸受禅,礼成! 天命,已归于赵琮! 第414章 凤藻暖意 太庙受禅的万丈荣光与山呼万岁的声浪渐渐散去,如同潮水退去后显露出的坚实礁石。 新朝初立,百废待兴,千头万绪的朝务如同汹涌的波涛,昼夜不息。 御书房内,烛火通明,亮如白昼。 堆积如山的奏章几乎淹没了宽大的紫檀御案。 有报东南水患请求赈济的,有奏九边军需吃紧催拨粮饷的,有弹劾某某官员贪墨渎职的,有建言某某新政利弊的…… 字字句句,都关乎着万里江山的安稳与亿万黎民的生计。 贾琮,如今的大乾睿帝赵琮,端坐于御案之后。 他已褪去了白日里那身沉重威严的十二章纹衮冕,只着一件玄色云纹锦缎常服,腰间松松系着玉带,墨发以一根简单的玉簪束起。 然而眉宇间的疲惫却比那身沉重的冠冕更难以遮掩,眼底布满了红血丝,紧锁的眉头下,是挥之不去的凝重与思虑。 手中的朱笔悬在奏章上方,久久未落,仿佛在权衡着字里行间每一个决策可能引发的连锁反应。 夜已深沉,万籁俱寂,唯有更漏滴答的声响,规律地切割着凝滞的时间。 一阵极轻的脚步声从门外传来,带着刻意放低的温柔。 珠帘轻动,黛玉的身影出现在门口。 她亦换下了白日那身华贵庄重的皇后翟衣与九龙四凤冠,只穿着一件家常的藕荷色软缎寝衣,外罩一件同色薄绒比甲,长发松松挽起,簪一支素雅的羊脂白玉兰簪。 宽大的寝衣掩不住小腹处日渐明显的弧度,为她清丽绝伦的容颜更添了几分温润的母性光辉。 她手中端着一个红漆描金海棠花托盘,上面放着一个定窑白瓷盖碗,袅袅的热气带着清雅的莲子百合香气散逸开来。 “琮哥哥,” 黛玉的声音轻柔似水,打破了御书房内沉重的寂静, “夜深了,歇息片刻。我让御膳房熬了点莲子百合羹,最是清心宁神。” 贾琮闻声抬起头,当看到黛玉的身影和她眼中毫不掩饰的关切时,他紧锁的眉头瞬间舒展开来。 他放下朱笔,脸上带着深深眷恋的笑容。 “玉儿,你怎么过来了?不是让你早些歇息吗?” 他起身,快步绕过御案,动作自然地接过她手中的托盘,指尖触到她微凉的指尖,眉头又微微蹙起, “手怎么这么凉?夜里寒气重,你如今身子重,更要当心。” “我哪有那么娇弱。” 黛玉浅浅一笑,任由他握住自己的手,感受着他掌心传来的温热, “太医说了,适当地走动反而有益。看你这边灯还亮着,想着你定是又忙忘了时辰。” 她目光扫过那堆积如山的奏章,眼底掠过一丝心疼, “朝务虽重,也要顾惜身子。这些事,也不是一夜就能处理完的。” 贾琮拉着她的手,让她在御案旁铺着厚厚锦垫的软榻上坐下。 他亲自端起那碗温热的莲子羹,试了试温度,才递到她唇边。 “你先尝尝,看合不合口味?” 黛玉就着他的手,小口啜饮着,清甜温润的羹汤滑入喉中,暖意融融。 “很好。” 她抬眸看他,眼波流转,“琮哥哥也喝些,驱驱乏气。” 贾琮这才就着碗,几口将剩下的羹汤饮尽。 那温热的甜羹,瞬间熨帖了他因思虑过度而有些焦躁的心肺,连带着紧绷的神经也松弛了不少。 他放下碗,顺势在黛玉身边坐下,手臂极其自然地环过她的腰身,温热的大掌小心翼翼地覆在她隆起的小腹上。 他低下头,侧耳贴近,仿佛在倾听那腹中小生命无声的脉动。 “今日……他可还安分?没有闹你?” 他的声音低沉而温柔,带着一种初为人父的笨拙与珍视。 黛玉感受着他掌心的温度与小心翼翼的碰触,心中暖流涌动,脸上漾起幸福而柔和的笑意,轻轻摇头。 “没有,很乖。只是午后在凤藻宫小憩时,似乎……轻轻动了一下。” 说到最后,她的脸颊微微泛红,带着一丝羞赧与甜蜜的惊奇。 “真的?” 贾琮眼中迸发出惊喜的光芒,立刻将耳朵贴得更近,屏息凝神,仿佛想捕捉那微不可察的悸动。 “在哪里动的?这里吗?” 他的指尖在她小腹上极轻地点了点,带着无比的期待。 看着他那副紧张又期待的模样,黛玉忍不住轻笑出声,心中的甜蜜几乎要满溢出来。 她伸出纤纤玉指,轻轻点了点他紧蹙的眉心。 “瞧你,像个没经过事的毛头小子似的。太医说了,还要过些日子才能真切感受到胎动呢。今日那一下,许是我的错觉也未可知。” “那也定是我孩儿心疼他娘亲,早早地打了个招呼。” 贾琮抬起头,眼中笑意温存,带着不容置疑的笃定。 他顺势握住她点在自己眉心的手指,放在唇边轻轻一吻,目光灼灼地看着她, “玉儿,辛苦你了。” 四目相对,暖黄的烛光在两人眼中跳跃,无声的情意在静谧的空气中流淌。 贾琮环抱着她,让她靠在自己坚实的胸膛上,下颌轻轻抵着她的发顶,嗅着她发间淡淡的、熟悉的幽香。 他低沉的声音在寂静的御书房内缓缓响起,带着一种卸下所有防备的放松与全然的信任。 “今日……看着你与我一同走上那丹陛,一同坐在那御座之上……玉儿,你不知道我心中是何等滋味。这万里江山,亿兆黎民,担子太重。但有你在我身边,有我们的孩儿在腹中……我便觉得,这世间再难之事,也有勇气去扛,也有力量去搏。” 他顿了顿,手臂收得更紧了些,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喟叹与满足。 “曾经在辽东的风雪里,在扬州的盐商阴谋中,甚至在贾府那压抑的东跨院里……我从未想过,能有今日。” “更未想过,能与你,携手并肩,共享这至尊荣光,共担这社稷重担。” 黛玉依偎在他怀中,听着他沉稳有力的心跳。 她反手轻轻覆在他环抱着自己的手臂上,声音清泠,却蕴含着柔情。 “琮哥哥,无论前路是荆棘密布,还是花团锦簇,玉儿都会陪着你,一直陪着你。你在前方披荆斩棘,我便为你稳住这后宫,教养我们的孩儿。你在朝堂运筹帷幄,我便在灯下为你添香研墨,被看添茶。” 她微微仰起头,清澈的眼眸中倒映着他深情的面容,一字一句,如同誓言。 “你为天下之主,我便做你唯一的归心之所。你在哪里,哪里便是我的家。” 贾琮心头剧震,一股滚烫的热流从心口直冲眼底。 他低下头,深深吻上她光洁的额头。 “好……我的玉儿……我的皇后……我的……家。” 他低声呢喃,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哽咽。 烛火摇曳,将两人相拥的身影长长地投映在御书房光洁的金砖地上,交织成一个密不可分的整体。 第415章 名分定议 御书房内。 黛玉依偎在贾琮怀中,感受着他沉稳的心跳。 她微微仰起头,清亮的眼眸在暖黄的烛光下映照着他的面容,带着一丝思索后的郑重。 “琮哥哥,” 黛玉的声音依旧轻柔,却多了一份属于皇后的沉静与担当, “太庙受禅,新朝已立。后宫诸事,也该有个章程了。总不能一直让思瑶、沐瑶、宝钗她们……名分未定地住在宫中。” 贾琮闻言,手臂微微收紧,目光专注地落在她脸上。 “玉儿有何想法?后宫之事,本就该由你这位皇后娘娘掌理定夺。朕只一条,莫要累着你和我们的孩儿。” 他的话语带着全然的信任与宠溺,将决策权毫无保留地交予她。 黛玉心中暖流涌动,为这份毫无保留的信任。她微微坐直了些,正色道。 “琮哥哥信任,玉儿不敢懈怠。后宫规制,关乎天家体面,亦关乎前朝安稳。宝姐姐、思瑶、还有沐瑶妹妹……她们的身份、性情、功劳皆不同,名分安置,需得仔细斟酌,方能服众,亦不负她们待你之心。” “先说思瑶妹妹。” 黛玉语气带着敬意,“自粤海相识,她一路追随,殚精竭虑研制火器,她改良的燧发铳与雷火弹居功至伟。其功在社稷,其情在赤诚。她性情刚烈爽利,不喜繁文缛节束缚,心中装的是硝烟铁器、浩瀚海疆。” “若以深宫高墙圈之,反是折其锋芒,负其才华。我意,册其为‘敏妃’。‘敏’者,聪慧敏捷、匠心独运也,正合她在火器一道的天赋与功绩。同时,特旨允其自由出入宫门,专司火器研发与工坊督造,直属工部与兵部,享独立奏事之权。 “宫中名分、待遇、护卫,皆按妃位最高规制供给。如此,既彰其功,显其贵,又保其志,使其能继续为大乾强军效力,无需困于宫墙之内。” 贾琮听完,带着些许赞许。 “妙!玉儿此议,当真是神来之笔!‘敏妃’!不入宫禁!专司火器!好!太好了!” 他站起身,在御案前踱了两步,“思瑶的性子,若强行拘在宫中,让她学那些规矩,与脂粉钗环为伍,那才是真正的暴殄天物!是折了我大乾一柄无坚不摧的利剑!” “让她留在工坊,继续她的研究,这才是人尽其才,物尽其用!玉儿,你不仅懂我,更懂思瑶,懂这江山社稷最需要什么!” 黛玉微微一笑,接着道:“再说沐瑶妹妹。她乃太上皇亲自指婚,身份特殊,是甄家嫡女。她性情温婉柔顺,知书达理,身世坎坷,太上皇将她托付于你,亦有保全甄家、示恩旧臣之意。” “入府以来,虽在澄心堂静养,但安分守己,令人怜惜。我意,册其为‘淑妃’。‘淑’者,温和善良,品性纯良也。此封号既显其性情,亦合其身份与太上皇的旨意,给予她应有的体面与安稳归宿。” 贾琮想起寿康宫太妃临终托付,想起太上皇殷切的目光,也想起甄沐澜那双带着哀愁与坚韧的眼睛,点了点头。 “沐瑶……确实不易。‘淑妃’之位,正合宜。有玉儿照拂,她在宫中也能安心静养。” 黛玉的目光转向最后一人。 “最后是宝钗姐姐。她心思缜密,处事周全,于府中、于坤宁宫风波时,皆多有襄助。性情沉稳,识大体,顾大局,于内务管理上颇有章法。论资历、论才干、论品性,皆是上上之选。” “我意,册其为‘端妃’。‘端’者,端正、端庄、明理也。此封号既显其持重端方的性情,亦彰其处事公允、可为后宫表率的才干。” 黛玉特意强调,“宝钗姐姐与思瑶、沐瑶两位妹妹,皆居妃位,各有所长,各安其分。宝钗姐姐心思细腻,长于内务协调,可常居宫中,协助我处理日常宫务,尤其在我身子渐重之时,多一分助力。” “如此安排,既不使任何一人位分失衡,引发非议,又能使她们各展所长,后宫方能和睦有序。” 贾琮听完黛玉对三人的安排,他眼中满是认同。 “玉儿思虑之周全,处事之公允,令朕心悦诚服。‘敏妃’、‘淑妃’、‘端妃’,封号各极其妙,定位各得其所。三人同列妃位,彰显功绩情谊,又兼顾性情所长,后宫格局由此而定,甚好!甚妥!明日便让礼部按此拟旨。” 他顿了顿,看着黛玉,声音带着全然的信任与深情。 “后宫诸事,劳玉儿费心。你的安排,便是最好的安排。我……都听你的。” 黛玉在他怀中轻轻蹭了蹭,感受着他怀抱的温暖与安心,唇角弯起满足而恬淡的弧度。 腹中的孩子仿佛也感受到了父母之间这份深沉的情意与即将到来的安稳,轻轻动了一下,带来一丝微弱的、新奇的悸动。 “呀……” 黛玉低低轻呼一声,下意识地抚上小腹。 “怎么了?”贾琮立刻紧张地问。 黛玉抬起头,眼中闪烁着惊喜的光芒,拉着贾琮的手覆在自己隆起的腹部,声音带着初为人母的甜蜜与不可思议。 “他……他好像……真的动了!琮哥哥,你摸摸!” 贾琮屏住呼吸,掌心小心翼翼地贴着她柔软的腹部,全神贯注地感受着。 起初是片刻的寂静,就在他以为又是黛玉的错觉时,掌心下,那温热的肌肤里,极其轻微地、却无比清晰地,传来一下如同小鱼吐泡泡般的触碰感! 虽然微弱,却无比真实! 他猛地抬起头,眼中爆发出璀璨的光彩。 “动了!真的动了!玉儿!我们的孩儿……他在跟我打招呼呢!” 他俯下身,将耳朵紧紧贴在黛玉的小腹上,脸上是毫不掩饰的狂喜与初为人父的笨拙。 第416章 端妃 新帝登基,万象更新。 梨香院内,此刻却弥漫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忐忑。 薛姨妈坐在临窗的暖炕上,手中虽做着针线,眼神却不时飘向窗外宫道,眉宇间笼着一层淡淡的愁云。 她放下手中的活计,叹了口气,看向对面正安静翻看账册的女儿。 “宝丫头,” 薛姨妈的声音带着掩饰不住的忧虑, “这都过去几日了?陛下登基大典也完了,封后也封了,可……可你这儿怎么一点动静也没有?连个准信儿都没透出来。虽说娘娘待你一向亲厚,可这深宫里头,名分大过天啊!你……你心里就真不急?” 宝钗闻言,缓缓合上账册,抬起眼,那双秋水般的眸子沉静无波,唇边甚至还噙着一丝极淡的笑意。 她起身,走到薛姨妈身边坐下,轻轻握住母亲微凉的手。 “娘,您多虑了。” 宝钗的声音温婉平和,带着一种令人安心的力量, “急什么?该有的,总会有。不该有的,急也无用。” 她目光澄澈,望向窗外那株枝叶疏朗的老梨树,语气从容。 “陛下初登大宝,朝堂上千头万绪,赈灾、军需、吏治、海疆……哪一件不是关乎国本的大事?后宫名分安置,自然要等皇后娘娘梳理妥当,方能颁旨。娘娘素来是极有章法、极重情义的人,断不会委屈了我们这些旧人。况且……” 宝钗顿了顿,语气中带着全然的信任与一丝了然。 “玉儿妹妹如今身怀六甲,身子要紧。这等安排后宫、平衡各方的事,最是耗费心神,岂能催促?我们能做的,便是安守本分,静待其成。以静制动,方是长久之道。” 薛姨妈看着女儿沉静如水的面容,听着她条理分明的话语,心中的焦虑也被抚平了大半。 她拍了拍宝钗的手背。 “我的儿,还是你想得通透。是娘心急了。只是……咱们薛家如今,可就指着你了。这‘妃’位……” “娘,” 宝钗微笑着打断母亲的话,眼神清亮而坚定, “位分高低,皆是天恩。尽心竭力,无愧于心便是。我相信娘娘的安排,必是周全公允的。” 她话音刚落,梨香院外忽然传来一阵略显急促的脚步声,紧接着是内侍特有的清亮嗓音在院门外响起。 “圣旨到——!薛氏宝钗接旨——!” 这声音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瞬间打破了梨香院的宁静! 薛姨妈猛地站起身,脸上瞬间褪去血色,又迅速涌上激动的红晕,双手下意识地紧紧攥住了衣角,看向宝钗。 “来……来了!” 宝钗眼中也闪过一丝波澜,但转瞬即逝,迅速恢复了那份端庄沉稳。 她深吸一口气,整理了一下并无一丝褶皱的衣衫,对母亲低声道。 “娘,快随我出去接旨。” 母女二人快步走出房门。 只见院门已开,一位身着六品内侍服色、面容肃穆的中年太监手持明黄卷轴,昂然而立,身后跟着数名捧着托盘、盖着黄绸的小太监。 阳光洒在明黄的圣旨上,折射出耀眼而威严的光芒。 宝钗没有丝毫迟疑,走到院中空地,对着圣旨的方向,盈盈拜倒,姿态标准而恭谨。 “臣女薛宝钗,恭聆圣谕!” 薛姨妈也连忙在她身后跪下,心口砰砰直跳。 内侍展开圣旨,用清晰洪亮的声音宣读。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咨尔薛氏宝钗,乃故紫薇舍人薛公之女。性秉柔嘉,持躬端慎。早侍藩邸,克娴内则;协理府务,夙着贤声。坤宁风波,临危不惧,忠贞可鉴;抚慰宫闱,温良恭俭,仪范足式。” “兹皇后懿旨,以金册金宝,册封尔为端妃。赐居永和宫主位。尔其祗勤夙夜,襄赞中宫,表率六宫,用副恩宠。钦此——!” 端妃! 这两个字如同清泉滴落玉盘,清晰地敲在薛姨妈的心上。 她虽不是最顶级的贵妃,但这“端”字,却蕴含着端正、明理、可为表率的深意! 而且,是正经的妃位! 赐居一宫主位! 更难得的是圣旨中明确提及“襄赞中宫”“表率六宫”,这分明是将辅佐皇后、协理宫务的重任也一并托付了! 巨大的喜悦瞬间淹没了薛姨妈,她激动得几乎落下泪来。 宝钗叩首,声音清越而平稳,带着由衷的感激。 “臣妾薛宝钗,叩谢陛下、皇后娘娘天恩!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皇后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她双手高举,恭敬地接过那沉甸甸的、象征着身份与责任的圣旨和盛放金册金宝的锦盒。 阳光照在她沉静秀美的侧脸上,那份从容与端方,仿佛与生俱来,此刻更显光辉。 “恭喜端妃娘娘!贺喜端妃娘娘!” 宣旨太监和随行内侍们齐齐躬身道贺。 就在这时,院门外又是一阵喧哗,伴随着贾母爽朗中带着急切的笑语。 “哎哟,我的宝丫头!大喜!大喜啊!” 只见贾母在王熙凤、李纨、以及探春、惜春等人的簇拥下,满面春风地走了进来。 显然,旨意刚出,消息就飞快地传到了荣庆堂。 贾母一眼看到宝钗手中捧着的圣旨和金册,脸上的笑容更深了,几步上前,亲自扶起宝钗。 “快起来!快起来!我的好孩子!‘端妃’!好!这个封号好!端庄持重,明理识体,正合你的品性!” 她拍着宝钗的手背,“陛下和娘娘慧眼识珠,这安排再妥当不过了!永和宫主位,襄赞中宫,这是多大的信任和体面!” 王熙凤嘴快,立刻笑着接话道。 “老祖宗说得极是!咱们宝妹妹,不,如今该叫端妃娘娘了!这‘端’字,一听就让人安心,就知道是个能掌事、能立规矩的!日后娘娘身边有端妃娘娘帮衬着,咱们也就都放心了!” 她的话半是奉承半是真心,却也道出了几分实情。 探春和惜春则真心实意地上前道贺:“恭喜宝姐姐!” 宝钗一一谢过众人,脸上始终带着得体的微笑,既不显得过分得意,也不过分谦卑。 她将圣旨和金册交给身旁的莺儿妥善收好,然后对贾母等人道, “劳动老祖宗和各位姐妹们亲自过来,宝钗实在惶恐。还请里面奉茶。” 看着宝钗被封为“端妃”,赐居永和宫主位,更肩负起“襄赞中宫”的重任,薛姨妈心中最后一丝疑虑烟消云散,只剩下满心的欢喜与踏实。 她的宝丫头,终究是凭借着自己的品性、才干和那份沉稳持重,在这深宫之中稳稳地立住了脚跟。 梨香院内,一时贺喜声不断,充满了喜庆的气氛。 宝钗含笑应对着,目光沉静地望向凤藻宫的方向。 她知道,这只是开始。 端妃之位,是荣耀,更是沉甸甸的责任。 她将以此身份,继续在这深宫之中,走好自己选择的每一步。 第417章 永和初定 梨香院的喜庆喧闹渐渐散去,贺喜的贾府女眷们也已告退。 圣旨的金光与金册的沉甸,无声地宣告着薛宝钗身份的彻底转变 ——从此,她是大乾睿帝的端妃,永和宫的主位。 薛姨妈拉着宝钗的手,坐在暖炕上,眼眶依旧有些湿润,但更多的是尘埃落定后的欣慰与不舍。 “我的儿,这‘端妃’的封号,真真是再贴切不过了!陛下和娘娘待你亲厚,给了主位,还让你协理宫务,这是天大的信任!只是……” 她顿了顿,看着女儿沉静依旧的面容, “这一入宫,便是真正的皇家妃嫔了。宫规森严,不比在家,万事……都要更加谨慎周全。” 宝钗回握住母亲的手,笑容温婉而坚定 “妈,您放心。女儿省得。‘端’之一字,既是恩宠,亦是箴言。女儿自当谨记身份,持身以正,处事以公,襄助娘娘,不负圣恩,亦不负薛家清名。” 她目光扫过莺儿细心整理好的、象征妃位身份的金册金宝和几箱内务府刚送来的妃位规制衣饰用品,语气平稳, “女儿既选择了这条路,便早已思虑周全。永和宫,便是女儿今后的归处了。” 翌日清晨,天光初亮。 一辆装饰着妃位品级徽记、由四匹健马拉着的朱轮华盖车,在数名内侍、宫女的簇拥下,缓缓驶离了梨香院,沿着宫道,朝着内廷深处、属于她的永和宫行去。 车帘低垂,隔绝了外界的视线。 宝钗端坐车内,身着新制的妃位常服 一件水蓝色织金缠枝玉兰纹的宫装,外罩同色云锦坎肩,发髻梳成端庄的凌云髻,簪着象征妃位的点翠嵌珠金凤步摇。 她脸上薄施脂粉,更显肌肤莹润,眉目沉静。 没有新嫁娘般的娇羞忐忑,只有一种步入既定轨道的沉稳与从容。 她透过微微晃动的车帘缝隙,望着两侧缓缓退去的宫墙殿宇,心中一片澄明。 这条路,从她选择站在那个人身边时,便已清晰。 永和宫位于内廷西六宫区域,位置不算最核心,但胜在清雅安静,庭院宽敞。 当华盖车稳稳停在永和宫正门前时,早有得到消息的永和宫掌事太监刘全、掌事宫女春杏率领着宫内的太监、宫女、嬷嬷等数十人,在宫门外黑压压跪倒一片,齐声高呼 “奴才(奴婢)等恭迎端妃娘娘!端妃娘娘万福金安!” 声音整齐划一,带着敬畏与恭顺。 宝钗在莺儿的搀扶下,仪态万方地下了车。 她目光平静地扫过跪伏在地的众人,那份协理府务养成的威仪自然而然地流露出来,让所有宫人都屏息凝神,不敢有丝毫怠慢。 “都起来。” 宝钗的声音清越平和,不高不低,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 “谢端妃娘娘!”众人这才敢起身,垂手恭立。 掌事太监刘全上前一步,躬身道 “启禀娘娘,永和宫内外已按规制收拾妥当,一应器物陈设皆已备齐。请娘娘移步入内检视。” 宝钗微微颔首,在刘全和春杏的引导下,迈步踏入了永和宫的门槛。 宫内庭院开阔,青石铺地,几株老树遒劲,虽值深秋,枝叶稀疏,却别有一番疏朗气象。 正殿“永和殿”匾额高悬,殿内陈设一应俱全,紫檀木家具光可鉴人,博古架上摆放着内务府精选的古玩瓷器,地上铺着厚实的波斯地毯,暖炉里炭火正旺,温暖如春。 宝钗在主位上坐下,莺儿侍立一旁。 刘全和春杏立刻带领所有宫人再次跪下行大礼参拜。 “奴才(奴婢)等叩见端妃娘娘!自今日起,永和宫上下,唯娘娘之命是从,忠心侍奉,绝无二心!” 宝钗端坐上方,受了大礼。待众人起身后,她才缓缓开口,声音依旧平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本宫初入永和宫,有几句话,需与尔等言明。” 殿内瞬间鸦雀无声,所有目光都聚焦在她身上。 “其一,忠心。永和宫上下,只需记住一个主子,便是当朝陛下与皇后娘娘。忠心侍奉,恪守本分,是本宫对尔等唯一的要求。若有阳奉阴违,背主求荣者,本宫眼里容不得沙子,宫规国法更容不得!” “其二,勤谨。各司其职,各守其责。洒扫庭除,侍奉起居,传话跑腿,皆需尽心竭力,不得懈怠推诿。本宫这里,有功必赏,有过必罚,绝无偏私。” “其三,和睦。永和宫内,无论品级高低,皆需和睦相处,守望相助。严禁搬弄是非,拉帮结派,互相倾轧。若让本宫知晓有人挑拨生事,扰乱宫闱,定严惩不贷!” 她目光如平静的湖水,缓缓扫过每一个宫人的脸庞,那份沉静中的压力,让所有人都心头一凛。 “尔等可都听明白了?” “奴才(奴婢)明白!谨遵娘娘教诲!” 众人齐声应道,声音比之前更加洪亮整齐。 “好。” 宝钗微微颔首,“刘全,春杏。” “奴才(奴婢)在!”两人连忙上前。 “永和宫日常运转,一应事务,暂由你二人总管。人员调度,月例发放,器物管理,皆需登记造册,定期向本宫回禀。若有疑难,及时禀报。” “奴才(奴婢)遵命!” 刘全和春杏心中一定,知道这是娘娘给予的信任,也感到了肩上的责任。 “都下去各司其职。”宝钗挥了挥手。 “是!” 众人如蒙大赦,又恭敬地行了一礼,才鱼贯退出正殿,各自忙碌起来。 殿内只剩下宝钗、莺儿和几名贴身侍奉的宫女。 宝钗紧绷的肩背才微微放松下来,端起莺儿奉上的热茶,轻轻呷了一口。 入宫的第一道考验——收服宫人,树立威信——算是平稳度过。 这些宫人的眼神从最初的敬畏试探,到后来的信服恭谨,她看得分明。 “娘娘,各处都看过了,可还满意?若有不合心意的地方,奴婢这就让内务府来调整。” 莺儿轻声问道。 宝钗环视着这间今后将属于自己的宫殿,目光落在窗明几净的暖阁,那里已设好了书案,笔墨纸砚一应俱全 旁边还设了一个小巧精致的多宝阁,显然是预备给她放置喜爱的书籍或器物。 “不必了,内务府安排得很妥当。” 宝钗放下茶盏,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满意, “清雅素净,正合我意。将我从府里带来的那几卷账册、那套《资治通鉴》,还有母亲给的那尊白玉观音,安置到暖阁去便是。” 她顿了顿,补充道,“再在书案旁添一个算盘。” “是,娘娘。” 莺儿会意地笑了。娘娘即便入宫为妃,这理事掌家的本能和习惯,是刻在骨子里的。 就在这时,殿外传来内侍清亮的通传声: “皇后娘娘驾到——!” 宝钗神色一肃,立刻起身,整理了一下衣襟,快步迎至殿门口。 只见皇后林黛玉在紫鹃、雪雁等宫女的簇拥下,正款步走来。 她今日只穿着一身家常的杏子红缕金百蝶穿花云锦袄,外罩一件银狐皮斗篷,发髻简单挽起,斜簪一支点翠步摇,虽未着翟衣凤冠,但那份母仪天下的雍容气度已浑然天成。 她脸上带着温和的笑意,小腹处已能看出明显的弧度。 “臣妾薛宝钗,恭迎皇后娘娘凤驾!娘娘万福金安!”宝钗在殿门前盈盈拜倒。 黛玉快走几步,亲自弯腰扶起她:“端妃妹妹快快请起!你我姐妹,何须如此大礼。” 她拉着宝钗的手,仔细端详着她,眼中是真诚的笑意, “这身宫装穿在你身上,更显端庄大气,这‘端’字封号,真是再恰当不过了。” 两人相携步入殿内落座。黛玉环顾四周,点点头 “这永和宫收拾得不错,清雅安静,正合妹妹的性子。可还缺什么?若有不便之处,尽管同我说。” “谢娘娘关怀,内务府安排得极为周全,臣妾并无不便。” 宝钗恭敬地回道,亲自为黛玉奉茶。 “那就好。” 黛玉接过茶盏,轻轻放在一旁,看着宝钗,语气认真起来, “妹妹如今是永和宫主位,更是陛下亲封的‘端妃’。‘端’字之意,妹妹想必深知。陛下与我,对你寄予厚望。这后宫诸事繁杂,尤其我如今身子渐重,精力难免不济,日后少不得要多多劳烦妹妹,为我分担这协理六宫之责。” 宝钗起身,敛衽一礼,神色郑重。 “皇后娘娘信任,臣妾感激不尽,亦深感责任重大。臣妾定当竭尽全力,处事公允,勤谨周到,尽心竭力辅佐娘娘,打理宫务,以报陛下与娘娘天恩于万一。” “愿做娘娘手中玉尺,为后宫立规明矩,使六宫和睦,上下安宁,绝不敢有丝毫懈怠。” 黛玉看着她眼中那份沉静的力量与全然的认真,心中最后一丝疑虑也彻底消散。 她伸出手,再次握住宝钗的手,笑容温暖而欣慰, “好妹妹,有你在,我安心多了。这后宫,我们姐妹同心,定能打理得井井有条。” 第418章 宝钗探访 永和宫正殿内,林黛玉与薛宝钗执手相谈,气氛温馨而融洽。 又闲话了几句家常,黛玉关切地问了薛姨妈安置的情况,宝钗一一答了。 眼见日头渐高,黛玉体谅宝钗刚迁宫还需整顿,便起身道。 “好了,妹妹初来乍到,永和宫诸事还需你亲自理顺,我就不多叨扰了。你且安心安置,若有任何需要,随时遣人来凤藻宫寻我便是。” “谢娘娘体恤。”宝钗连忙起身相送。 黛玉走到殿门口,脚步微顿,似想起什么,回头看着宝钗,眼中带着一丝促狭的笑意,声音压低了些。 “对了,琮哥哥……陛下他昨夜批阅奏章又是到三更天,今早大朝会后又一头扎进了御书房,午膳都传了两次,人还没出来。我瞧着,那御书房的灯,怕是要亮到后半夜去了。” 她轻轻拍了拍宝钗的手背,语气温和却意有所指, “妹妹如今是永和宫的主位,亦是陛下的妃嫔。陛下勤政,是万民之福,但龙体亦需珍重。妹妹若有闲暇,不妨……替我去看看他?劝他歇息片刻也好。陛下待妹妹,终究是不同些。” 黛玉的话点到即止,但宝钗何等聪慧,立刻明白了皇后的深意。 这不仅是让她去关心陛下,更是给她一个与陛下独处、增进情谊的机会,也是对她这位新晋端妃身份的一种认可。 她心中微动,脸上却依旧端庄,恭敬应道。 “臣妾明白了。谢娘娘提点。” 送走了皇后凤驾,宝钗站在永和宫的门槛内,望着宫道上远去的仪仗,心绪微澜。 黛玉的体贴与大度,让她心中感佩。 而那句“陛下待妹妹,终究是不同些”,也让她平静的心湖泛起一丝涟漪。 她转身回殿,并未立刻去暖阁整理书籍,而是对莺儿吩咐道。 “莺儿,去小厨房看看,让他们熬一盅冰糖银耳莲子羹,要温润清火,火候足些。再备几样清爽的小点。” “是,娘娘。”莺儿心领神会,立刻去办。 约莫半个时辰后,一盅炖得晶莹剔透、散发着清甜香气的冰糖银耳莲子羹,并几碟精致小巧的桂花糕、枣泥山药糕,被仔细地放入食盒中。 宝钗换了一身相对素雅些的妃位常服,依旧是水蓝色调,只是花纹更简洁,发髻也略松了些,只簪了一支碧玉簪,更显温婉。 她带着莺儿,提了食盒,向御书房行去。 御书房外,当值的太监和侍卫见是新册封的端妃娘娘驾到,不敢怠慢,连忙躬身行礼通传。 一位身着深青色总管太监服色、面皮白净、眼神沉稳中透着精明的中年太监守在门口,正是如今在御前颇得信用的首领太监——常禄。 他原是太上皇身边大太监戴权一手调教、极为看重的干儿子,为人机敏谨慎,处事圆融,深谙宫中规矩与各方关系。 戴权在荣养前,特意将他举荐给了贾琮。 贾琮见其确实稳重可靠,便留在身边听用,如今已隐隐有接替戴权,成为新朝内廷大总管之势。 常禄见是宝钗,脸上立刻堆起恭敬而不失分寸的笑意,快步上前,深深一揖。 “奴才常禄,给端妃娘娘请安。” 宝钗温和颔首:“常公公辛苦。” “娘娘折煞奴才了。” 常禄直起身,笑容可掬,“陛下正在批阅奏章,娘娘可是来送点心?” 他目光扫过莺儿手中的食盒。 “正是。看陛下操劳,炖了些羹汤,想着送来。” 宝钗声音轻柔。 常禄眼中了然之色更浓,低声道。 “娘娘稍候片刻,容奴才进去通禀一声。陛下方才还念叨说有些饿了。” “有劳常公公。”宝钗微微点头。 常禄转身,步履轻捷无声地进了御书房。 片刻功夫便又出来,侧身让开,脸上笑容更深了几分,躬身道。 “娘娘,陛下请您进去。陛下见了您,定是欢喜的。” 宝钗深吸一口气,定了定神,示意莺儿在外等候,自己提了食盒,步履沉稳地踏入御书房。 一股浓重的墨香和淡淡的疲惫气息扑面而来。 宽大的紫檀御案后,贾琮正埋首于一堆奏章之中,眉头微锁,手中的朱笔悬停,似乎在斟酌着什么。 他依旧穿着玄色常服,只是领口微敞,显出几分忙碌中的随意。 案头的灯烛虽未点燃,但窗外透进来的天光已显昏暗,映着他专注而略带倦意的侧脸。 “臣妾薛宝钗,参见陛下。” 宝钗在御案前数步停下,盈盈拜倒。 贾琮闻声抬起头,看到是宝钗,紧锁的眉头舒展,露出温和的笑意。 他放下笔,身体向后靠了靠,揉了揉眉心。 “是宝钗啊,快起来。怎么这个时候过来了?永和宫都安置妥当了?” 他的声音带着一丝沙哑,显然是长时间说话批阅所致。 宝钗起身,将食盒轻轻放在一旁的矮几上,温言道。 “回陛下,永和宫一切安好,谢陛下和皇后娘娘挂心。” 她抬眼,目光落在贾琮略显疲惫的脸上,语气带着自然的关切, “臣妾听闻陛下自早朝后便一直在此批阅奏章,午膳也未得空用。心中……实在难安。便自作主张,炖了些冰糖银耳莲子羹,并几样小点,想着陛下或许能用些,清清火气,也稍解疲乏。” 她边说边打开食盒,将那盅温热的羹汤和小点一一取出,动作轻柔而利落。 贾琮看着她忙碌的身影,听着她温婉关切的话语,再闻到那清甜的香气,心头不由一暖。 连日来的案牍劳形、千头万绪的国事带来的沉重感,仿佛在这一刻被这寻常的关怀悄然驱散了些许。 “你有心了。” 贾琮站起身,走到矮几旁坐下,看着那盅晶莹剔透的羹汤, “正好有些饿了。” 宝钗亲手为他盛了一小碗,递到他面前,声音轻柔。 “陛下尝尝,可还合口?” 贾琮接过,舀了一勺送入口中。 银耳炖得软糯,莲子粉糯清甜,冰糖的甜度恰到好处,温润地滑过喉咙,瞬间抚平了那份焦躁的干渴,连带着疲惫的神经也舒缓了不少。 “嗯,很好。” 贾琮赞许地点点头,又尝了一块枣泥山药糕,口感细腻绵软, “清爽可口,正合朕意。宝钗的手艺,还是一如既往的好。” 他看向宝钗,眼中带着暖意,“难为你想着。” 宝钗微微垂眸,唇角带着浅笑:“陛下喜欢就好。能为陛下略尽绵薄,是臣妾的本分。” 她看着贾琮似乎放松了些,便温声劝道, “陛下,国事虽重,龙体更是根本。这奏章……是永远批不完的。不若先用些点心,稍事歇息片刻?皇后娘娘也甚是挂念陛下龙体,方才还特意叮嘱臣妾要劝陛下珍重。” 听到黛玉也关切着自己,贾琮心中更是熨帖。 贾琮看着眼前温婉沉静、体贴入微的宝钗,再想到黛玉的贤惠大度,连日来的辛劳似乎都值得了。 贾琮放下碗,目光落在宝钗身上,那份属于帝王的威严在暖黄的暮色中悄然褪去,流露出几分属于赵琮的温情。 “玉儿……和宝钗你,都是极好的。” 贾琮轻叹一声,站起身,走到窗边望着渐沉的暮色, “今日便到这里。” 贾琮转身,看向宝钗,语气温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亲近, “朕也有些乏了。宝钗,陪朕回永和宫。” 宝钗心中微震,面上却依旧沉静,屈膝应道。 “是,臣妾遵旨。” 御书房外,常禄早已备好了轻便的步辇。 贾琮拒绝了步辇,只道。 “离得不远,走走也好。” 侍立在侧的常禄,闻听此言,极其自然地微微侧身,对着抬辇的小太监们一摆手。 几个小太监训练有素,立刻悄无声息地将步辇稳稳撤后数尺,垂首肃立,仿佛那华丽的辇舆从未出现过。 贾琮与宝钗并肩而行,在暮色笼罩的宫道上缓缓走向永和宫。 内侍和宫女们远远跟在后面,保持着恰到好处的距离。 一路无话,唯有衣袂摩擦的细微声响。 夕阳的余晖将两人的身影拉长,交织在一起。 宝钗能清晰地感受到身边人身上传来的、属于帝王的威仪与淡淡的疲惫,以及那份独处时才会流露的、卸下重担后的松弛。 她的心,在暮色中,悄然安定下来。 回到永和宫,宫灯早已点亮,温暖的光芒驱散了深秋的寒意。 殿内温暖如春,熏着淡淡的安息香,令人心神宁静。 莺儿等宫女早已备好了温水、巾帕等物。 宝钗亲自上前,替贾琮解下外袍,动作轻柔而自然。 贾琮看着她低垂的眉眼,专注的神情,那份沉静中的温柔,让他的心也变得格外柔软。 梳洗更衣毕,晚膳也已在偏殿摆好。菜式不算多,但样样精致可口,以清淡养生为主。 两人对坐而食,气氛宁静而温馨。 贾琮显然胃口好了些,宝钗则安静地为他布菜添汤,偶尔低声介绍一两样菜式的做法或来历,言语温婉,恰到好处。 第419章 永和花开 用过晚膳,贾琮在暖阁的书案前随意翻看宝钗带来的那套《资治通鉴》,目光落在书案旁那个黄铜算盘上,唇角勾起一丝笑意。 “看来朕的端妃娘娘,是准备在永和宫也开辟一处理账之所了?” 宝钗正为他斟茶,闻言莞尔。 “陛下说笑了。不过是闲时翻看,或帮娘娘核对些宫用账目时,以备不时之需罢了。这‘端’字,臣妾时刻不敢忘。” 贾琮接过茶盏,看着她灯光下温润如玉的侧脸,心中那份温情更甚。 他放下茶盏,伸手握住了宝钗放在桌边的手。 宝钗的手微凉,细腻柔滑。 “宝钗……” 他的声音低沉下来,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 宝钗的手微微颤了一下,却没有抽回。 她抬起眼,迎上贾琮深邃的目光,那双总是沉静如水的眸子里,此刻清晰地映着跳动的烛火,以及……他专注的容颜。 她脸上渐渐浮起一层薄薄的红晕,如同上好的胭脂晕染开,一直蔓延到耳根,为她端庄的容颜添上了一抹惊心动魄的妩媚。 她没有说话,只是那双眸子里的水光,比任何言语都更能传递心意。 那是默许,是期待,是沉淀已久的情愫在独处的夜色中悄然绽放。 贾琮心头一热,手上微微用力,将她拉入怀中。 宝钗温顺地依偎着他,将脸颊贴在他坚实的胸膛上,听着他沉稳有力的心跳,感受着他身上传来的、令人安心的气息和不容忽视的热度。 属于他的清冽气息混合着淡淡的墨香,将她完全笼罩。 “宝钗……” 贾琮低唤着她的名字,指尖拂过她光滑的脸颊,抬起她的下颌,深深地吻了下去。 这个吻,不同于往日的克制与浅尝辄止。 它温柔而缠绵,却又炽热如火,仿佛要将彼此的灵魂都点燃。 宝钗起初还有些生涩的僵硬,但很快便在贾琮的引导下融化。 她生涩而真诚地回应着,双臂不由自主地环上了他的脖颈。 那份属于薛宝钗的端庄持重,在这一刻,尽数化作了绕指柔情。 红烛高烧,罗帐低垂。 永和宫寝殿内,熏香袅袅,温暖如春。 明黄的帐幔被放下,隔绝了外界的微光与声响。 衣衫一件件滑落,如同褪去层层束缚的茧。 烛光透过帐幔,朦胧地勾勒出起伏的曲线与紧实的肌理。 低沉的喘息与压抑的轻吟交织在一起,如同最动人的夜曲。 当最后的屏障被除去,当紧密相拥再无一丝缝隙,宝钗发出一声短促而破碎的呜咽。 那瞬间的疼痛让她蹙紧了眉头,身体也本能地绷紧。 “宝钗……别怕……朕在……” 贾琮耐心地等待着她紧绷的身体慢慢放松,感受着她急促的呼吸渐渐平复。 “陛下……” 她无意识地轻唤出声,声音带着情动后的沙哑与依赖。 烛火摇曳,帐幔上投下两人紧密交缠、起伏律动的影子。 汗水浸湿了彼此的肌肤,呼吸交织在一起,分不清你我。 所有的端庄持重,所有的沉稳内敛,在这一方小小的天地里,都化作了最原始也最纯粹的情动与交付。 不知过了多久,风暴渐歇。 寝殿内只剩下两人粗重而满足的喘息声。 贾琮依旧覆在宝钗身上,汗水顺着他的下颌滴落在她泛着迷人红晕的肌肤上。 他低头,怜惜地吻去她眼角的泪珠,声音一丝慵懒与满足。 “宝钗……” 宝钗浑身酸软无力,连指尖都不想动一下。 她微微侧过头,将脸颊埋在他汗湿的颈窝,嗅着他身上独有的气息,轻轻地应了一声。 “嗯……” 这一声回应,如同羽毛拂过心尖。 贾琮低笑一声,翻身躺下,却依旧将她紧紧搂在怀中,拉过锦被盖住两人汗湿的身体。 他低头,在她光洁的额头上印下一个温柔的吻。 “累了就睡。” 他的声音低沉而温柔,“朕陪着你。” 宝钗依偎在他温暖的怀抱里,疲惫如潮水般涌来,眼皮沉重得几乎睁不开。 意识沉入黑暗前,她模糊地想。 这永和宫,这方锦帐,这个怀抱……原来,真的是她的归处了。 烛火静静地燃烧着,将永和宫寝殿内这一室的旖旎与安宁,温柔地包裹。 窗外,深秋的月色如水,静静地流淌过宫墙殿宇。 第420章 晨光 永和宫的寝殿内,一夜旖旎的气息尚未完全散去,混合着淡淡的安息香,萦绕在明黄的帐幔之间。 晨光透过窗棂上的云母片,将朦胧的微光温柔地洒入殿内。 宝钗在一种前所未有的、深入骨髓的倦怠与满足中悠悠转醒。 意识如同沉在温暖的水底,缓慢上浮。 身体每一处都透着慵懒的酸软,昨夜那陌生而激烈的浪潮席卷后的余韵,依旧在她四肢百骸中隐隐震颤。 她微微动了动,立刻感受到身边坚实而温暖的躯体。 贾琮的手臂依旧紧紧环在她的腰际,将她整个人以一种绝对占有的姿态拥在怀中。 他沉稳绵长的呼吸拂过她的耳畔,带来细微的痒意。 宝钗的脸颊瞬间染上了一层薄红。 她小心翼翼地睁开眼,借着微弱的光线,偷偷打量着身边熟睡的男人。 褪去了帝王的威严与案牍的疲惫,此刻的他眉宇舒展,面容沉静,甚至带着一丝罕见的孩子气。 昨夜那灼热如火、仿佛要将她吞噬的侵略性全然不见,只剩下一种令人心安的沉静。 这就是与她共享了最亲密无间的男人,大乾的帝王,她的夫君。 一种奇异的、混合着归属感、羞涩与隐秘喜悦的情绪,如同温泉水般悄然浸润着她的心田。 她微微侧过头,将脸颊更贴近他温热的胸膛,听着那沉稳有力的心跳,感受着这份独属于清晨的温存与宁静。 仿佛昨夜的风暴只是为了沉淀出此刻更深沉的安宁。 她没有动,生怕惊醒了他,也贪恋着这难得的亲密时光。 没过多久,贾琮的呼吸节奏便有了细微的变化。 他浓密的睫毛颤动了几下,缓缓睁开了眼睛。 那双深邃的眼眸初时带着一丝刚醒的迷茫,但在对上宝钗近在咫尺、带着羞涩与温存的视线时,瞬间恢复了清明,随即漾起毫不掩饰的暖意与满足。 “醒了?” 他的声音带着晨起的沙哑,低沉而性感,手臂收得更紧了些,将她往怀里带了带。 “嗯。” 宝钗低低应了一声,脸颊更红,下意识地想将脸埋进他怀里。 贾琮低笑出声,胸膛微微震动。 他低头,在她光洁的额头上印下一个轻柔的早安吻,指尖拂过她散落在枕畔的乌发。 又流连至她微敞的寝衣领口下,那细腻肌肤上残留的、昨夜他留下的点点暧昧红痕。 “昨夜……” 他的声音带着一丝回味与调侃,“可还好?” 宝钗的脸瞬间红透,连耳根都染上了绯色。 她羞得说不出话,只能将脸更深地埋进他怀里,轻轻捶了一下他的胸膛。 这难得的小女儿情态,惹得贾琮心情大好,朗声笑了起来。 就在这温馨旖旎的时刻,寝殿外传来常禄刻意压低却足够清晰的声音。 “陛下,端妃娘娘,时辰不早了,该起身了。早朝……” 贾琮的笑意微敛,眼中闪过一丝无奈。 这帝王的责任,如同无形的枷锁,总是在最温情的时刻提醒着他的身份。 “知道了。” 他扬声应道,声音恢复了惯常的沉稳。 宝钗也立刻收敛了羞赧,恢复了端庄的神态,准备起身侍奉。 “不急。” 贾琮却按住了她,“你再歇息片刻。昨夜……辛苦了。” 他眼中带着怜惜。 宝钗心头微暖,却坚持道, “臣妾不累,服侍陛下起身是臣妾的本分。” 见她坚持,贾琮便不再多言。 两人起身,早有听到动静的莺儿带着几名宫女捧着温水、巾帕、衣物等物,低眉垂首地鱼贯而入,开始有条不紊地侍奉帝妃梳洗更衣。 宝钗亲自为贾琮整理常服的衣襟,动作轻柔而专注。 贾琮则安静地站着,目光落在她沉静的眉眼上,享受着这份寻常夫妻般的温馨。 梳洗穿戴完毕,常禄又进来请示早膳摆在哪里。 贾琮看了一眼天色,对宝钗道。 “就在你这里用,简单些。朕还要赶去早朝。” “是。” 宝钗应下,立刻吩咐莺儿去准备。 偏殿内,几样清爽可口的早膳很快摆好。 碧梗米粥熬得软糯清香,几碟清爽的酱瓜、笋丝,一笼小巧玲珑的虾仁蒸饺, 还有一小碟宝钗特意让厨房准备的、撒了糖霜的桂花松糕。 这是她记得他偶尔会喜欢的口味。 两人安静地用着,气氛宁静而家常。 偶尔眼神交汇,宝钗会微微垂眸,耳根处尚未完全褪去的红晕又悄悄加深一分,带着昨夜亲密后的余韵。 贾琮则眼中含笑,那份属于帝王的深沉在晨光中柔和了许多。 “这粥熬得恰到火候。”贾琮放下碗,赞了一句。 “陛下喜欢就好。” 宝钗温声应道,拿起一旁的银筷,为他夹了一个晶莹剔透的虾饺, “这虾饺用的是新鲜的河虾,里面加了少许马蹄,爽口不腻,陛下也尝尝。” 贾琮从善如流地吃了,点头道:“嗯,鲜甜爽脆。你这里的厨房,倒是很合朕的口味。” 他看向宝钗,意有所指,“看来端妃娘娘不仅持家有道,调教人也很有一套。” “陛下过誉了。” 宝钗脸上带着得体的浅笑,心中却因他这句带着亲昵的调侃而微澜轻漾, “不过是份内之事。陛下勤政,臣妾能做的,也唯有尽力让陛下在饮食起居上少些烦忧。” 正说着,常禄的身影再次出现在偏殿门口,这次他并未入内,只是垂手侍立,姿态恭敬却无声地传递着催促的信号。 早朝的时间快到了。 贾琮自然也看到了。 他放下筷子,用餐巾拭了拭嘴角,站起身。 宝钗也立刻跟着起身。 “时辰到了,朕该去上朝了。” 贾琮语气恢复了帝王的沉稳。 “是,臣妾恭送陛下。”宝钗屈膝行礼。 贾琮走到她面前,并未立刻离开,而是伸手,替她将鬓边一缕因低头而散落的发丝轻轻拢到耳后。 指尖不经意擦过她微烫的耳廓,动作自然亲昵。 “昨夜辛苦,不必急着理事。今日就在永和宫好好歇息,养养精神。皇后那边,朕会替你说明。” 他的声音压得较低,带着一丝只有两人能懂的关怀。 宝钗心头一暖,面上依旧沉静。 “谢陛下体恤。臣妾明白。” “嗯。” 贾琮深深看了她一眼,那目光中有满意,有怜惜,也有一丝不易察觉的留恋。 随即,他转身,大步向殿外走去,玄色的常服衣摆带起一阵微风。 常禄立刻跟上,门外侍立的太监宫女们也瞬间动了起来,簇拥着帝王的身影,消失在永和宫外的宫道上。 殿内一下子安静下来,只剩下宝钗和莺儿等几名贴身宫女。 莺儿上前一步,看着自家主子在晨光中依旧泛着淡淡红晕的脸颊和眼底虽极力掩饰却依旧存在的一丝倦意,小声道。 “娘娘,陛下让您歇息呢。奴婢扶您回寝殿再躺会儿?热水也备好了,您泡一泡解解乏也好。” 宝钗轻轻舒了一口气,紧绷了一早上的心弦终于完全放松下来。 身体深处的酸软与昨夜留下的隐秘痕迹,此刻感觉更为清晰。 她确实需要休息。 “嗯。” 她微微颔首,扶着莺儿的手,转身向内殿走去。脚步比平日慢了些,带着一种初承恩泽后的慵懒风致。 回到寝殿,明黄的帐幔依旧低垂,空气中似乎还残留着昨夜旖旎的气息。宝钗脸上又是一热。 她挥退了其他宫女,只留莺儿伺候。 在莺儿的服侍下,她褪去外衣,只着素白的中衣,踏入早已备好、撒了舒缓筋络药草的热水中。 温暖的水流包裹住身体,极大地缓解了那份隐秘的不适与倦怠。 她闭上眼,靠在浴桶边缘,任由莺儿轻柔地帮她梳理长发。 温热的水汽氤氲,模糊了视线。宝钗的思绪也有些飘远。 昨夜……是彻底的交付,也是全新的开始。 帝王的恩宠炽热而真实,那份亲密无间带来的冲击,让她此刻回想起来,心尖依旧忍不住微微发颤。 而清晨他离去前那自然的亲昵、体贴的叮嘱,更让她心中安定。 “端妃”的身份,至此才算是真正落到了实处。 永和宫,也真正成为了她在深宫中的归处与堡垒。 莺儿一边小心地按摩着她的肩颈,一边带着笑意低声说。 “娘娘,陛下待您真好。今早看您的眼神,奴婢瞧着都觉得暖心。” 宝钗没有睁眼,只是唇角微微弯起一个柔和的弧度。 是啊,是很好。 这份好,是她一步步争取来的,也是她未来需要用心去维系和经营的。 “莺儿,” 宝钗的声音带着沐浴后的慵懒, “稍后你亲自去一趟凤藻宫,替我向皇后娘娘请安谢恩。就说……昨夜陛下歇在永和宫,一切安好,谢娘娘关怀体恤。另外,问问娘娘今日可有什么吩咐,若有需要协理之处,臣妾随时听候差遣。” “是,娘娘,奴婢记下了。” 莺儿连忙应道。 泡完澡,换上舒适的寝衣,宝钗感觉浑身都轻松了不少。 她没有再躺下,而是走到暖阁的书案前坐下。 案上,那套《资治通鉴》和她带来的账册摆放整齐,旁边那个黄铜算盘在晨光下泛着温润的光泽。 她随手翻开一本账册,指尖无意识地拨动了一下算盘珠子,发出清脆的声响。 昨夜种种旖旎画面不受控制地闪过脑海,让她脸颊微烫,赶紧定了定神,将注意力集中在眼前的账目上。 然而,那被充分滋润后的容颜,眉梢眼角间流转的、初为人妇的妩媚风韵,却是如何也遮掩不住的。 连窗外的晨光落在她身上,都仿佛比往日更柔和了几分。 永和宫的清晨,在帝王的离去后,又恢复了属于它主人的宁静。 宝钗沉静地坐在那里,开始梳理属于她“端妃”身份的第一日。 前路漫长,但她已稳稳踏出了第一步。 第421章 工坊扩建 紫宸殿内,金砖铺地,蟠龙柱威严矗立。文武百官按品肃立,鸦雀无声。 龙椅之上,贾琮身着玄黑十二章纹衮冕,旒珠垂落,遮蔽了部分视线,却更显其面容的沉凝与威仪。 属于帝王的威压,无声地笼罩着整个大殿。 早朝伊始,各项政务按部就班地奏报、议决。 户部尚书林如海奏报东南水患赈济钱粮调拨已毕。 兵部尚书牛继宗奏报九边换防及冬衣补给正在有序推进。 贾琮或颔首,或询问细节,或朱批定夺,声音沉稳,条理分明。 就在朝议将尽之时,工部尚书宋景文手持玉笏,出班奏道: “臣宋景文,有本启奏。” “宋爱卿请讲。” 贾琮目光转向这位年富力强、面容精干的新任尚书。 此人原是工部一位不甚得志的郎中,在前朝温体仁当道时颇受压制。 新朝甫立,他便敏锐地上了一道条理清晰、切中工部积弊的密折,并附上了对火器工坊发展颇具见地的建言。 贾琮亲自召见考校,发现此人不仅熟悉营造格物,更难得的是思路开阔,务实肯干,且对火器之利有深刻认识。 正是用人之际,贾琮便力排众议,破格将其擢升为工部尚书。 “陛下,” 宋景文声音沉稳有力,带着新官上任的锐气和被重用的感激, “火器工坊督造使前日呈报,粤海、辽东、大同三处工坊,新式燧发铳及‘雷火弹’之量产已步入正轨,足可供应各边军及水师所需。” “然,督造使同时提请,现有工坊规模及匠人数量,已渐显局促。尤其新式火炮及膛线铳管之研制,需更宽敞场地、更多熟手工匠及精铁物料。” 他顿了顿,抬眼望向御座,语气恳切而务实: “火器之利,乃我大乾强军之根本!澎湖海战、辽东定边,皆赖此物扬我国威!臣以为,督造使所请,合情合理。” “当趁此新朝初立、百废待兴之际,拨付专款,择地扩建京畿、粤海两处核心火器工坊,广募匠人,储备精铁,确保新式火器源源不断,使我大乾军威永固!此乃强兵固国之百年大计,望陛下圣裁!” “火器工坊……扩建……” 贾琮低声重复着这几个字。 龙案之下,他修长的手指无意识地在光滑的扶手上轻轻敲击了一下。 随着宋景文的话语,他的脑中瞬间浮现的,并非冷冰冰的预算数字,而是一个清晰无比的身影—— 邬思瑶。 那个总是穿着利落劲装、发髻高束、眼眸亮如星辰的女子。 她纤细的手指沾满油污,却灵巧地在复杂的火器零件间穿梭。 她伏在堆满图纸的案头,眉头紧锁地演算推敲,直至深夜。 她在轰鸣的试验场上,目光灼灼地盯着炮弹呼啸而出的轨迹,脸上带着近乎痴迷的专注与兴奋…… 硝烟的气息,铁器的冰冷,图纸的墨香…… 这些属于邬思瑶的气息,仿佛透过宋景文严肃的奏报,清晰地萦绕在贾琮的鼻端。 他记得与黛玉的商议。 “敏妃”邬思瑶,特许居外,专司火器! 这份旨意,此刻应该正飞驰在通往京郊火器研造院的路上? 一丝极其细微的暖意,悄然划过贾琮冷峻的眼底。 这情绪的波动转瞬即逝。 贾琮抬眸,目光扫过阶下文武,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 “宋爱卿所言,切中要害!火器,乃国之重器!工坊扩建,势在必行!” 他略一沉吟,条理清晰地颁下旨意: “其一,着工部、户部、兵部三司会商,于京郊择风水便利、远离民居之处,圈定新址,规划扩建京畿火器研造总院!粤海工坊,由粤海镇守使邬承德会同邬思远,就地选址扩建!所需用地,地方官府务必全力配合,不得推诿!” “其二,所需钱粮,由户部优先拨付!林如海!” “臣在!”林如海出列。 “火器工坊乃军国命脉,其扩建及物料采购所需银两,列为甲等开支!务必足额、及时拨付!若有延误克扣,严惩不贷!” “臣遵旨!”林如海肃然应道。 “其三,工匠招募!着工部行文天下各布政使司,张贴皇榜!凡精通铁器锻造、木工、机括、火药配制之匠人,无论出身,皆可应募!经考核录用者,赐予‘匠师’身份,俸禄从优,免除其家徭役!其子弟若有天赋,可入工部附属学堂,习格物、算学、火器之道!此为国储才!” “其四,精铁物料!命内务府、工部协同,清查各地官矿库存,优先保障火器工坊所需!同时,放开部分民间精铁采购限制,由工部统一核定价格、质量,确保来源充足!” “其五,” 贾琮的目光落在宋景文身上,带着信任与托付, “宋爱卿,你执掌工部,又深谙营造格物之道。火器工坊扩建一事,由你总揽督办!凡遇掣肘,无论涉及何人何衙,皆可持朕钦赐王命旗牌,先斩后奏!” 一连串命令,如同疾风骤雨,精准而果断,瞬间勾勒出大乾未来火器工业发展的宏伟蓝图! 那份对新式武力的重视与投入的决心,让整个紫宸殿的气氛都为之一振! “陛下圣明!臣等遵旨!” 宋景文、林如海、牛继宗等重臣齐声领命,声音洪亮,带着振奋。 宋景文眼中更是闪烁着被委以重任的光芒。 贾琮微微颔首,目光深邃地望向殿外,仿佛穿透了重重宫阙,看到了那片即将拔地而起的工坊,看到了那个在图纸间挥洒热血的倩影。 第422章 敏妃拒入宫 与此同时,京郊,火器研造院。 这里没有皇宫的金碧辉煌,只有连绵的灰色厂房、高耸的烟囱、空气中弥漫的硫磺与铁锈气息,以及此起彼伏的金属敲打声。 核心区域的“机枢堂”内,更是热火朝天。 巨大的图纸悬挂在墙上,各种奇形怪状的零件散落在长桌上,几台正在调试中的新式燧发枪原型机被小心地固定在架子上。 邬思瑶穿着一身半旧的靛蓝色工装,袖口高高挽起,露出两截白皙却沾着油污的小臂。 长发简单地用一根木簪束在脑后,几缕碎发被汗水黏在额角。 她正俯身在一台结构复杂的镗床旁,眉头紧锁,用特制的卡尺仔细测量着一根刚刚加工出来的、闪烁着金属冷光的细长铳管。 “思瑶小姐!膛线深度还是不够均匀!第三段这里,浅了半分!” 旁边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工匠戴着厚厚的水晶镜片,指着图纸上一个标记点喊道。 “知道了,陈伯!” 邬思瑶头也不抬,声音带着一丝沙哑的疲惫,却异常清晰, “调整刀头角度!再试一次!我就不信磨不出最完美的膛线!” 她直起身,抹了一把额头的汗珠,正要指挥工匠调整机器—— “圣旨到——!火器研造院督造使邬思瑶接旨——!” 一声尖锐高亢、与这工坊环境格格不入的通传声,如同惊雷般在机枢堂门口炸响! 所有工匠都愣住了,手中的活计不由自主地停了下来,愕然望向门口。 只见一位身着五品内侍服色、手持明黄卷轴的宣旨太监,在数名小太监和侍卫的簇拥下,站在满是油污和金属碎屑的门口,脸上带着一种混合着惊愕与强自维持的庄严。 机枢堂内的景象显然超出了这位公公的想象。 弥漫的金属粉尘、刺鼻的气味、轰鸣的机器、还有一群穿着油腻工服、满脸黑灰的“粗鄙”工匠 ……这哪里是接圣旨的地方?! 邬思瑶也愣住了。 她沾满油污的手还握着卡尺,脸上也蹭着几道黑痕。圣旨? 这个时候? 她下意识地看了一眼墙上巨大的火器结构图,又看了看自己这身实在不能见人的打扮,一时间竟有些手足无措。 “思瑶小姐!快!快接旨啊!” 还是那位白发老工匠陈伯反应快,连忙低声提醒,自己也赶紧拉着身边的人跪下。 呼啦啦! 机枢堂内所有工匠,无论老少,都慌忙丢下手中的工具,扑通跪倒在地,黑压压一片,个个屏息凝神,大气不敢出。 他们这辈子做梦也没想到能在这种地方、这种时候见到传说中的圣旨! 邬思瑶这才回过神来。 她深吸一口气,努力压下心中的惊诧,迅速将手中的卡尺放到一边,又用力在还算干净的工装下摆上擦了擦手。 然后快步走到堂中空地,对着宣旨太监的方向,撩起工装前襟,屈膝跪倒,姿态恭谨。 “臣女邬思瑶,恭聆圣谕!” 她的声音清亮,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喘息,在这满是金属气息的空间里,显得格外清晰。 宣旨太监看着跪在满地铁屑油污中的邬思瑶,看着她那身不合礼制的工装和脸上的污痕,嘴角几不可察地抽搐了一下。 但圣旨当前,他只能强自镇定,展开卷轴,用尽可能洪亮清晰的声音宣读。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咨尔邬氏思瑶,粤海镇守使邬承德之女。秉性聪慧,天赋卓绝;匠心独具,巧夺天工。潜心火器之道,矢志强兵报国。改良燧发,威力倍增;创制雷火,克敌制胜。澎湖海战,利器扬威;九边定鼎,功在社稷。其敏慧精诚,于国于民,功莫大焉!” “兹皇后懿旨,以金册金宝,册封尔为敏妃!特旨:允其自由出入宫禁!赐居宫内‘敏苑’,专司火器研发与工坊督造之职,直属工部、兵部,享独立奏事之权!凡火器相关事宜,可直接上奏于朕,或经部议处!宫中名分、待遇、护卫,皆按妃位最高规制供给!望尔秉承‘敏’字之训,精益求精,为国铸器,再立新功!钦此——!” “敏妃?!自由出入宫禁?!宫内赐居‘敏苑’?!专司火器?!” 圣旨的内容如同投入滚油的冷水,瞬间在跪地的工匠们心中炸开了锅! 他们震惊地瞪大了眼睛,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这位和他们一起在油污里打滚、在图纸前较劲、在机器旁挥汗的思瑶小姐,竟然……被封妃了?! 而且还是如此特殊的、闻所未闻的妃位?! 既能自由出入皇宫,在宫里还有专门的院子,更能继续留在这里搞她心爱的火器?! 邬思瑶自己也彻底怔住了。 敏妃……自由出入宫禁……宫内敏苑……专司火器…… 这几个字如同洪钟大吕,在她脑中反复回荡。 她想过陛下和娘娘会给她一个名分,却万万没想到会是这样的方式! 这不仅仅是一个尊贵的身份,更是对她所热爱、所追求的事业的至高认可! 是对她邬思瑶这个人,最深刻的理解和最大限度的成全! 一股难以言喻的热流猛地冲上她的眼眶,鼻尖酸涩。她紧紧咬住下唇,才没让眼泪当场落下。 这不是委屈,是巨大的、几乎将她淹没的感动与释然! “臣妾……邬思瑶……叩谢陛下、皇后娘娘天恩!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皇后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她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哽咽,却异常坚定。 她双手高举,如同接过最珍贵的瑰宝,恭敬地接过了那沉甸甸的、象征着身份的圣旨,以及盛放金册金宝的锦盒。 阳光透过高大的窗户,照射在她沾着油污却神采飞扬的脸上,照射在明黄的圣旨上,也照射在周围工匠们震惊、敬畏、继而转为无比狂喜与骄傲的脸上! “恭喜敏妃娘娘!贺喜敏妃娘娘!” 宣旨太监和随行人员连忙躬身道贺。 “恭喜敏妃娘娘!娘娘千岁!” 机枢堂内,所有工匠如梦初醒,爆发出震耳欲聋、发自肺腑的欢呼! 他们比任何人都明白,这位“敏妃”娘娘能继续留在工坊,对他们、对火器、对大乾意味着什么! 这是他们最大的幸运! 邬思瑶站起身,捧着圣旨和金册,环视着周围一张张激动而熟悉的面孔,看着这充满硝烟与梦想的机枢堂,脸上绽放出前所未有的、灿烂而自信的笑容。 宣旨太监待欢呼声稍歇,脸上堆起恭敬的笑容,上前一步,声音压得极低,带着宫中特有的含蓄。 “敏妃娘娘天恩浩荡,奴婢们真是替娘娘欢喜!娘娘您看……这金册金宝已至,按宫里的规矩,您得了这天大的恩典,是否……该择个吉时,入宫向陛下和皇后娘娘叩谢天恩?” “陛下政务繁忙,想必……也盼着能见见娘娘,亲自……嗯……承受娘娘的这份感激之情?” 话语虽委婉,但眼神里的暗示却再明显不过。 新妃册封,侍寝谢恩是常理。 邬思瑶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了一下,耳根子“腾”地就红了。 她当然听懂了太监的弦外之音。 她下意识地紧了紧手中还沾着油污的卡尺,目光飞快地瞟向旁边的工作台。 “公公,” 邬思瑶定了定神,声音恢复了惯有的清晰,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急切, “陛下的恩典,娘娘的厚爱,臣妾铭感五内,片刻不敢忘怀!入宫谢恩,是臣妾的本分,更是臣妾的心愿!只是……” 她顿了顿,指向那根未完成的铳管和图纸,眼神恳切而专注。 “目前正是研发新型连珠铳的关键时期,此刻若是中断,前功尽弃不说,更会延误新铳定型!” “陛下心系强军,若知此铳因臣妾入宫而延误,岂非辜负了陛下之厚爱?恳请公公代为回禀陛下与皇后娘娘,容臣妾在此间将此项关键突破完成,臣妾即刻沐浴更衣,入宫叩谢天恩!这新式连珠铳若能成,便是臣妾献给陛下和娘娘最好的谢礼!” 她语气坚定,理由充分,眼中闪烁着对技术难题近乎痴迷的光芒。 宣旨太监脸上的笑容凝固了,眼中闪过一丝难以掩饰的惊愕。 他入宫多年,宣旨无数,见过新妃喜极而泣的,见过诚惶诚恐的,也见过迫不及待的。 却从未见过……捧着圣旨金册,指着半根铁管子,以膛线深浅不均、怕耽误试验为由,当场婉拒入宫谢恩的! 他张了张嘴,看着眼前这位新晋敏妃娘娘沾着油污的脸颊、亮得惊人的眸子,以及那份不容置疑的认真劲儿,最终把到嘴边的劝诫又咽了回去。 这位娘娘,果然……非常人! 陛下特旨让她留在工坊,不是没有道理的! 太监深吸一口气,迅速调整好表情,重新挂上恭敬的笑容,只是这笑容里多了几分无奈和奇异。 “娘娘……心系国器,废寝忘食,实乃……实乃我大乾之福!奴婢……明白了。奴婢定将娘娘的……拳拳报国之心与迫在眉睫之务,原原本本,回禀陛下与皇后娘娘。想来陛下与娘娘圣明烛照,必能体谅娘娘的苦衷与……执着。” “有劳公公!” 邬思瑶松了口气,脸上露出真挚的笑容。 宣旨太监带着满心复杂和一群同样目瞪口呆的小太监侍卫们离开了。 机枢堂内,短暂的寂静后,工匠们看向自家这位“敏妃娘娘”的目光,除了先前的敬畏与狂喜,更添上了十二万分的崇拜! “娘娘……您……您真是……” 白发老工匠陈伯激动得胡子都在抖, “为了这膛线,连……连陛下的……都敢……推迟?!” 邬思瑶脸上红晕未退,却已重新拿起了卡尺,眼神锐利地盯回那根铳管,声音带着一种理所当然的专注。 “陈伯,废话少说!赶紧的,记录数据!第三段,再测一次!精度要求,零点三毫,一丝都不能差!这可是献给陛下的‘谢礼’!搞砸了,咱们上下,都等着挨板子!” “是!娘娘!” 工匠们轰然应诺,干劲比刚才更足了。 机枢堂内,金属的轰鸣、卡尺的轻响、记录的报数声再次交织在一起,比任何乐章都更让邬思瑶沉醉。 敏妃娘娘? 嗯,这个名号……好像也不赖! 至少,在这片属于她的“敏苑”里,她还是那个能为了零点三毫的精度跟工匠们拍桌子瞪眼的邬思瑶! 至于宫里的敏苑……等她把这条完美的膛线磨出来再说! 第423章 凤藻午膳 凤藻宫的东暖阁内,午膳的香气弥漫。 窗外是深秋难得的暖阳,透过雕花窗棂,在光洁的金砖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殿内温暖如春,气氛却带着新朝初立特有的、忙碌间隙的宁静温馨。 紫檀嵌螺钿的圆桌上,布着几样精致的菜肴。 清炖蟹粉狮子头、鸡髓笋、胭脂鹅脯、一道碧绿的清炒时蔬,并一盅煨得极到位的火腿鲜笋汤。 主食是碧梗米熬得稠糯的粥和几样小巧玲珑的点心。 贾琮居中而坐,已褪去了朝服,只着一身玄色暗龙纹常服,眉宇间虽仍带着处理朝政的凝思,但神情明显松弛了许多。 他左手边是皇后黛玉,身着家常的杏子红缕金百蝶穿花云锦袄,小腹处已能看出明显的弧度,脸上带着温婉的笑意,正亲手为他布了一筷子鲜嫩的鹅脯。 右手边是新晋的端妃宝钗,穿着水蓝色宫装,姿态端庄娴雅,安静地用着面前的粥,偶尔抬眼,目光沉静地关注着帝后二人。 “玉儿,你也多用些,如今是双身子,更要仔细。” 贾琮将黛玉夹来的鹅脯放入口中,转头关切地看着她,又对宝钗温言道, “宝钗,这鸡髓笋做得不错,你也尝尝,清爽开胃。” “谢陛下。”宝钗含笑应道,依言夹了一小块笋。 黛玉莞尔一笑:“琮哥哥放心,太医开的膳单,御膳房都仔细着呢。倒是你,早朝又议了那许久,批了半日奏章,这汤最是滋养,多用些。” 说着,亲手为他盛了一小碗火腿鲜笋汤。 贾琮接过汤碗,心中暖意融融。 登基不过数日,这万里江山的重担压得他几乎喘不过气。 唯有回到凤藻宫,见到黛玉关切的眼神,感受到这份家常的温暖,以及宝钗沉静陪伴带来的安宁,紧绷的神经才能稍稍放松。 三人正轻声细语地聊着些宫务琐事,黛玉问及宝钗永和宫安置得如何,宝钗一一答了,言谈间透着对黛玉这位皇后的敬重与感激。 暖阁内气氛和乐融融。 就在这时,暖阁门口垂着的珠帘轻轻一动,首领太监常禄的身影出现在那里。 他并未立刻进来,只是垂手肃立,脸上带着一种混合着恭敬、无奈和一丝难以言喻的奇异表情,目光小心地投向贾琮。 贾琮正端起汤碗,眼角余光瞥见常禄的神情,动作微微一顿。 常禄是他如今倚重的内侍总管,素来沉稳机敏,极少露出这般欲言又止的模样。 贾琮放下碗,沉声道:“常禄,何事?” 常禄连忙趋步上前,在御案前数步外跪倒,声音压得极低,却足够清晰。 “启禀陛下、皇后娘娘、端妃娘娘。京郊火器研造院那边……宣旨的刘公公回来了。” 黛玉和宝钗闻言,都停下了动作,目光转向常禄。 她们自然知道今日是册封邬思瑶为敏妃的圣旨送达工坊的日子。 “哦?” 贾琮眉梢微挑,语气听不出情绪,“敏妃……接旨了?” 他心中已预想了各种可能。 邬思瑶或许会激动、会无措、会立刻入宫谢恩,甚至可能因不喜束缚而有些抗拒,但无论如何,圣旨已下,名分已定。 常禄的头垂得更低了些,似乎在斟酌措辞,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窘迫。 “回陛下,圣旨……敏妃娘娘已然恭谨接下,叩谢了天恩。” 贾琮点点头,这在意料之中:“嗯。她何时入宫?” 常禄深吸一口气,像是鼓足了勇气,才继续道。 “启禀陛下……敏妃娘娘……她……她暂时……无法即刻入宫谢恩。” “无法即刻入宫?” 贾琮的声音里带上了一丝疑惑。黛玉和宝钗也交换了一个惊讶的眼神。 这“无法”二字,用得颇为蹊跷。 “是……” 常禄硬着头皮,将刘公公回报的情形,清晰地复述了一遍。 暖阁内瞬间陷入一片诡异的寂静。 贾琮脸上的表情凝固了。 他握着筷子的手停在半空,仿佛没听明白常禄的话。 为了怕实验中断影响研发?推迟入宫谢恩?! 黛玉先是愕然,随即眼中迅速掠过一丝了然,紧接着是忍俊不禁的笑意。 她连忙用帕子掩了掩嘴角,但那微微弯起的眉眼和轻轻耸动的肩膀,已然暴露了她此刻的心情。 ——果然是思瑶! 这行事风格,半点没变! 宝钗则微微睁大了那双沉静的眸子,饶是她素来稳重端方,此刻也难掩震惊。 她虽知邬思瑶醉心工造,不拘小节,却万万想不到。 这位新册封的敏妃娘娘,竟能在接到册封圣旨、金册金宝这等天大喜讯的时刻,以如此……硬核的理由,推迟面圣谢恩! 这简直超出了她对“妃嫔”二字的所有认知。 贾琮终于消化了常禄的话。 他没有动怒,脸上那点错愕慢慢化开,最终变成了一种极其复杂的表情 ——是啼笑皆非?是无可奈何? 是意料之外又情理之中? 似乎还掺杂着一丝……奇异的骄傲? 他缓缓放下筷子,身体向后靠进椅背,抬手,用力揉了揉自己发胀的眉心,仿佛要将那份巨大的无语揉散。 贾琮甚至可以想象出那个场景。 邬思瑶穿着那身沾满油污的工装,脸上蹭着黑灰,手里拿着卡尺,对着半根铁管子。 一脸严肃地跟宣旨太监据理力争,眼神里只有对那零点几毫精度的执着,全然忘了自己刚刚被册封为尊贵的皇妃! 暖阁里落针可闻,只有更漏滴答的轻响。 黛玉好不容易压下笑意,眼波流转看向贾琮,带着一丝促狭。 “琮哥哥,看来咱们这位‘敏妃’娘娘,是真正将你那个‘敏’字,刻在骨子里了。敏于器物,而……嗯,略钝于人情世故?” 宝钗也回过神来,恢复了端庄的姿态,但眼底深处仍残留着一丝新奇的笑意,轻声道。 “敏妃妹妹心系国器,废寝忘食,这份赤诚与专注,实乃罕见。陛下特旨允她专司火器,果真是知人善任。” 贾琮放下揉眉心的手,带着浓浓无奈地呼出一口气。 最终,他嘴角扯开一个无奈又带着纵容的弧度,那笑意直达眼底,驱散了连日来的疲惫。 “罢了……” 贾琮对着常禄挥了挥手, “传朕口谕给刘全,让他……就在工坊外候着。告诉敏妃,朕……等着她的‘谢礼’!入宫谢恩……不急在这一时半刻。” 他顿了顿,又补充了一句,语气里带着帝王的威严,却也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关切。 “还有,让随行的太医也留下。工坊嘈杂,烟火气重,仔细别让她太过劳累,伤了身体。她如今……是朕的敏妃了。” “奴才遵旨!” 常禄如蒙大赦,连忙叩首领命,躬身迅速退了出去。 他脸上也忍不住露出一丝古怪的笑意,这位敏妃娘娘,可真真是独一份儿! 暖阁内,黛玉终于忍不住轻笑出声。 “琮哥哥,这下你可算得偿所愿了?封了个真正‘心无旁骛’的敏妃。” 她拿起公筷,又给贾琮夹了一块鹅脯, “快吃,菜都要凉了。思瑶妹妹这份‘谢礼’,怕是要让你多等些时日了。” 宝钗也重新执起玉箸,唇边噙着温婉的笑意,安静地继续用膳。 只是心中对那位“敏妃”,更多了几分真实的好奇与隐隐的钦佩。 贾琮摇摇头,重新拿起筷子,夹起黛玉递来的鹅脯,放入口中慢慢咀嚼。 他望向窗外明媚的秋阳,眼神深邃,仿佛透过那光芒看到了工坊里专注的身影,低声自语。 “是啊……敏于器物,钝于人情。这……就是朕的敏妃,邬思瑶。” 凤藻宫的午膳,在这段令人啼笑皆非却又温情脉脉的小插曲后,继续进行着。 深宫之中,似乎也因这位特立独行的敏妃,而吹进了一丝来自工坊铁与火的、别样的生气。 第424章 沐瑶的心思 澄心堂内,暖阳透过细密的窗纱,在光洁的金砖地上铺开一片柔和的光斑。 熏炉里逸出淡淡的沉水香,氤氲着宁静安详的气息。 甄沐瑶与姐姐甄沐澜对坐在临窗的暖炕上。 沐澜的气色已好了许多,但眉宇间仍带着一丝挥之不去的担忧。 前些日子她去了趟金陵,如今回来正执着沐瑶的手,絮絮低语着金陵旧宅的近况和甄家旁支的琐事。 沐瑶安静地听着,偶尔温言开解几句,眼神沉静如水。 “……家里那些田庄铺子,如今也只剩几个老成的人在勉力支撑,终究是元气大伤。” 沐澜轻叹一声,端起手边的温润青瓷茶盏,浅浅啜了一口, “好在有太上皇的恩典,老宅得以保全,族中子弟读书进学也有了依托。只是苦了你,妹妹,要在这深宫……” 她的话未说完,便被堂外一阵由远及近、沉稳而清晰的脚步声打断。 紧接着,是锦书的禀报声: “启禀姑娘,宫中有旨意到!宣旨中使已至院外!” 澄心堂内的空气瞬间凝滞了一瞬。 甄沐澜握着茶盏的手指微微一紧,眼中掠过一丝紧张,下意识地看向妹妹。 然而甄沐瑶脸上却未见半分惊惶或意外,甚至连一丝涟漪也无。 她只是从容地放下手中把玩的一枚羊脂玉连环,姿态优雅地站起身,对姐姐露出一个安抚的浅笑。 “姐姐不必忧心,是好事。” 她的声音平和笃定,仿佛早已预料。 说话间,一位身着五品内侍服色、面容肃穆的中年太监已在数名小太监的簇拥下步入澄心堂正厅。 他手中高捧着一卷明黄云锦覆盖的圣旨,目光扫过堂中,落在甄沐瑶身上,带着宫中特有的审视与恭敬。 “圣旨到——!甄氏沐瑶接旨——!” 甄沐瑶神色端凝,步履沉稳地走到堂中,对着圣旨的方向,盈盈拜倒。 甄沐澜也连忙在她身后跪下,心口微微起伏。 内侍展开圣旨,清亮的声音在寂静的厅堂内回响: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咨尔甄氏沐瑶,乃故金陵体仁院总裁甄公之女,名门毓秀,淑质贞静。秉性柔嘉,持躬端谨;承训名门,夙娴内则。” “太上皇慈谕,特赐婚于睿亲王。入府以来,安分守己,克娴妇道,温良恭俭,仪范足式。兹皇后懿旨,以金册金宝,册封尔为淑妃。赐居承乾宫东配殿。尔其祗勤夙夜,和睦宫闱,上敬中宫,下抚众庶,用副恩宠。钦此——!” “淑妃”! 这个封号如同温润的暖玉,轻轻落在沐澜心头,带着一份意料之中的稳妥与太上皇当初指婚时隐含的期许。 “淑”者,善也,温和良善,正是对沐瑶性情最贴切的形容。 “臣妾甄沐瑶,叩谢陛下、皇后娘娘天恩!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皇后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甄沐瑶的声音清泠而平稳,带着由衷的感激,双手高举,恭敬地接过了那沉甸甸的圣旨和盛放金册金宝的锦盒。 阳光落在她沉静的眉眼上,那份从容与端方,仿佛与生俱来,此刻更显光辉。 宣旨太监脸上堆起恭敬的笑意,带着随从躬身道贺。 “恭喜淑妃娘娘!贺喜淑妃娘娘!娘娘福泽深厚,前程无量!” 甄沐瑶微微颔首,示意掌事宫女打赏。 待太监们谢恩退下后,她才转身,亲手将仍跪着的姐姐甄沐澜扶起。 “姐姐,快起来。” 她握着沐澜微凉的手,语气温和。 甄沐澜看着妹妹手中那象征着尊贵身份的圣旨金册,眼中是复杂的情绪,有欣慰,有感慨,也有更深的不舍。 她反握住沐瑶的手,声音微哽。 “‘淑妃’……好,这个封号好!正配得上我的妹妹。只是……这深宫……” “姐姐放心,” 甄沐瑶打断了姐姐的忧虑,眼神清澈而坚定, “陛下仁厚,皇后娘娘贤德,宫中自有规矩方圆。妹妹会谨守本分,安身立命。” 她顿了顿,语气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郑重, “况且,妹妹入宫,并非只为求得一方安稳天地。” 她松开姐姐的手,转身走向暖炕旁一个放置多宝格的小案几。 那上面,除了一些书籍和雅致的摆件,还放着一个看似普通、却以暗金线绣着缠枝莲纹的深蓝色锦匣。 甄沐瑶小心翼翼地捧起锦匣,走到姐姐面前,轻轻打开。 里面并非珠翠珍宝,而是一叠装订整齐、字迹娟秀工整的素色笺纸。 最上面一页,赫然写着几个清秀有力的楷书。 《商税厘革条陈》。 “这是……?”甄沐澜疑惑地看着妹妹。 “这是妹妹这些时日,结合甄家旧日经营之得失,以及遍览户部近年税赋卷宗、地方呈报后,所思所虑,草拟的一份关于商税改革的条陈。” 甄沐瑶的声音不高,却字字清晰,带着一种沉静的力量, “陛下登基,百废待兴,开源节流、充盈国库乃当务之急。而商税一项,名目繁多,征缴混乱,偷漏隐匿者众,实为一大弊政,亦是国家财源之巨大隐漏。” 甄沐瑶纤细的手指抚过那叠厚厚的文稿,眼神专注而明亮,仿佛回到了昔日执掌甄家庞大商业脉络时的精明干练。 她没有展开细述条陈的具体内容。 那些化繁为简的税目、统一的税率、印花税票的推行、稽查司的设立以及商誉评级制度,在她心中早已推演了无数遍。 这并非需要向姐姐解释的琐事,而是她准备呈给贾琮的谏言。 “此策若能得陛下采纳,或可稍解国库之困,亦能使商贾有章可循,吏治稍得清明。” 她的声音沉静而充满力量,带着不容置疑的笃定, “妹妹不愿只做这深宫中一个安享富贵的‘淑妃’。太上皇保全甄家,陛下予我名分,皆是恩典。但妹妹更想以自己的能力,为陛下分忧,为这新朝略尽绵薄之力。这份商税条陈,便是妹妹入宫的‘心意’,也是妹妹的立身之本。” 她将锦匣郑重地合上,那深蓝色的缎面在透过窗纱的暖阳下泛着内敛的光泽。 这份“心意”,承载着她对家族荣辱的体悟,对经济弊政的洞察,以及不甘于只做花瓶的决心。 甄沐澜看着妹妹眼中那份沉静却炽热的火焰,心中翻涌着复杂的情绪。 欣慰、骄傲,还有一丝隐隐的担忧。 她深知妹妹的才华与心志,但这深宫之路,岂是仅凭才华就能顺遂无阻的? 然而,看着沐瑶此刻坚毅的神情,她知道任何劝阻都是徒劳,也是对她志向的轻慢。 “我的瑶儿……” 沐澜轻轻叹息一声,眼中含泪,却带着释然的笑意, “你长大了,比姐姐想得更深,看得更远。甄家女儿,原就不该只困于闺阁绣楼。这份心意,这份胆识,姐姐……为你骄傲!” 她上前一步,紧紧握住妹妹捧着锦匣的手, “只是,宫门深似海,万事……务必谨慎周全。姐姐只愿你平安顺遂。” “姐姐放心,妹妹省得。” 甄沐瑶回握姐姐的手,感受到那份无条件的支持,心中暖流涌动。 随即,她话锋一转,关切地问道。 “姐姐此番回金陵,劳心劳力。如今诸事已了,姐姐接下来有何打算?是回金陵老宅,还是……” 甄沐澜闻言,脸上的忧虑和感慨瞬间被一种看透世情的豁达所取代。 她松开妹妹的手,走到窗边,望着澄心堂外庭院中几株遒劲的老树,阳光将她的身影拉得有些清瘦,却透着一种卸下重负后的轻松。 “金陵?” 她轻轻摇头,唇角勾起一抹淡然而洒脱的笑意, “老宅有忠心耿耿的旧仆打理,族中子弟在官学也安顿妥当,太上皇的恩典庇佑着,无需我再日日挂心。那地方……承载了太多往事,繁华落尽,再回去,也不过是徒增伤感罢了。” 她转过身,看向甄沐瑶,眼神清澈而平静,带着一种历尽沧桑后的通透。 “姐姐在京城西城寻了一处清静雅致的小院,两进两出,带着一个小小的花园。地方不大,但胜在闹中取静。我已经让人收拾妥当了。” 沐澜的语气轻松,仿佛在说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往后啊,我就打算在这住下了。这里离你近些,得空递个牌子进宫来看看你,说说话。闲来无事,便在院子里莳花弄草,读读书,听听曲儿,或是约上几位同样在京中静养的旧日闺友品茶论画。日子清闲自在,再不必为那些家族琐事劳神费力。” “这……便是姐姐最想要的日子了。” 她的笑容里没有半分勉强,只有发自内心的满足与安宁。 经历了巨变,看透了人情冷暖,甄沐澜所求的,早已不是昔日的烈火烹油、鲜花着锦,而是一方能安放疲惫心灵的宁静天地。 京城这处小院,便是她为自己选择的归宿。 甄沐瑶看着姐姐脸上那发自内心的豁达笑容,心中最后一丝牵挂也放下了。 姐姐能如此想得开,过得自在,于她而言,便是最大的安慰。 她走上前,再次握住姐姐的手,这一次,是纯粹的喜悦与安心。 “姐姐能如此想,真是太好了!那小院,定要布置得温馨舒适。改日妹妹得空,定要去姐姐的新家坐坐。” “好,好,随时欢迎我的淑妃娘娘莅临寒舍!” 甄沐澜打趣道,眼中满是慈爱。 她拍了拍妹妹的手背,目光落在那个深蓝色的锦匣上,正色道。 “好了,姐姐这里你无需挂念。你的心意,也该送到该送的地方去了。快去,莫要耽搁了正事。” 甄沐瑶会意地点点头,眼神重新变得沉静而坚定。 她扬声唤道:“锦书!” 一直侍立在门边的锦书立刻应声而入,恭敬行礼。 “娘娘有何吩咐?” 甄沐瑶将手中的锦匣递给她,语气清晰而沉稳。 “随我入宫!” 第425章 凤藻陈情 承乾宫东配殿的宫门在身后缓缓合拢,甄沐瑶深吸一口微凉的秋日空气,定了定神。 她身着新制的妃位常服。 一件月白色绣折枝玉兰的宫装,外罩同色云锦坎肩,发髻梳得一丝不苟,簪着象征淑妃身份的赤金点翠嵌珠步摇,端庄典雅。 锦书捧着那个深蓝色的锦匣,亦步亦趋地跟在身后。 “娘娘,是直接去御书房求见陛下吗?” 锦书轻声问道,眼中带着一丝紧张与期待。 甄沐瑶脚步未停,目光沉静地望向凤藻宫的方向,声音清晰而坚定。 “不,先去凤藻宫拜见皇后娘娘。” 锦书微怔,旋即了然。自家娘娘行事,从来都是周全稳妥,深谙礼数。 凤藻宫外值守的宫女太监见到新晋的淑妃娘娘驾临,立刻躬身行礼通传。 紫鹃闻讯快步迎了出来,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恭敬笑容。 “奴婢给淑妃娘娘请安。娘娘快请进,皇后娘娘正在暖阁歇息。” 甄沐瑶微微颔首:“有劳紫鹃姑娘。” 步入熟悉的凤藻宫暖阁,温暖馨香的气息扑面而来。 黛玉正斜倚在临窗的软榻上,手中拿着一卷书,小腹处的弧度在杏子红的家常袄子下愈发明显。 见到甄沐瑶进来,她放下书卷,脸上露出温婉的笑意,作势要起身。 “淑妃妹妹来了,快坐,不必多礼。” “臣妾参见皇后娘娘,娘娘万福金安。” 甄沐瑶依礼福身,姿态恭谨。 “快起来。” 黛玉示意紫鹃搬来绣墩放在榻前,“妹妹刚迁宫,诸事可都安置妥当了?承乾宫那边还缺什么?” “谢娘娘关怀,内务府安排得极为周全,并无短缺。” 甄沐瑶依言坐下,目光清澈地看向黛玉, “臣妾今日前来,一是谢恩,叩谢娘娘恩典,赐予‘淑妃’之位,更赐居承乾宫东配殿,沐瑶铭感五内。” 她再次微微欠身。 黛玉含笑虚扶。 “妹妹性情温婉,持身以正,这‘淑’字当之无愧。赐居承乾宫,亦是盼妹妹能安身立命,和睦宫闱。你我姐妹,无需如此客套。” 甄沐瑶抬起头,直视着黛玉温润却洞察的眼眸,语气带上了一丝郑重。 “娘娘体恤,沐瑶感激。今日前来,其二,也是想向娘娘禀明一事。” 黛玉见她神色认真,也坐直了些:“妹妹请讲。” 甄沐瑶示意锦书上前,接过那个深蓝色的锦匣,双手捧至黛玉面前,轻轻打开。 “这是……?” 黛玉的目光落在那叠厚厚的、书写工整的素色笺纸上,首页《商税厘革条陈》几个清秀有力的楷书清晰可见。 “回禀娘娘,” 甄沐瑶的声音沉静而清晰,“这是臣妾入宫前,结合甄家旧日经营之得失,并阅览了部分户部近年税赋卷宗与地方呈报后,草拟的一份关于改革现行商税的条陈。” 黛玉眼中瞬间掠过一丝真正的惊讶,随即化为深切的探究与隐隐的钦佩。 她原以为这位新封的淑妃,带着太上皇的托付而来,所求不过安稳与体面,未曾想……她竟有如此胆识与抱负! “商税改革?” 黛玉的声音带着一丝凝重,她伸手从锦匣中取出了最上面的几页纸,快速浏览起来。 条陈开篇便直指时弊:名目繁多、征缴混乱、吏员勒索、商户偷漏、国库虚耗……条分缕析,一针见血。 “是,” 甄沐瑶迎着黛玉审视的目光,毫不退缩,条理清晰地阐述核心, “臣妾愚见,欲解国库之困,开源节流,商税实为一大可图之利。然现行税制弊端丛生,非但税源流失严重,更滋扰地方,败坏吏治。此策意在化繁为简,统一税率,推行印花税票,设立独立稽查司,并辅以商贾信誉评级之制……” 她简洁而精准地概述了条陈的核心措施,虽未展开细节,但那清晰的思路、对经济事务的熟稔以及那份锐意改革的勇气,已然让黛玉刮目相看。 黛玉一边听着,一边快速翻阅着手中的文稿。 她看到那些具体的税率设想、印花税票的防伪设计、稽查司的权责划分、商誉评级的操作细则…… 字里行间透出的不仅是女子的聪慧,更有经世致用的务实眼光和缜密心思。 这绝非一时兴起的闺阁笔墨,而是经过深思熟虑、极具可行性的治国良策! 黛玉放下手中的纸张,抬起头,看向甄沐瑶的目光已充满了毫不掩饰的惊叹与激赏。 “沐瑶妹妹!” 她轻唤一声,语气中带着真挚的感慨, “此策……此策实乃济世良方!条理之清晰,见解之深刻,切中时弊之精准,便是朝中许多饱读诗书、久历宦海的老臣,恐也未必能及!” 她顿了顿,眼中是深切的钦佩:“妹妹有此大才,有此为国分忧之心,实乃陛下之福,大乾之幸!太上皇指婚,真是慧眼识珠!” 黛玉深知,国库空虚是新朝面临的巨大挑战,这份条陈的价值,不可估量。 甄沐瑶被黛玉如此直白的赞誉说得脸颊微红,但眼神依旧清亮坚定。 “娘娘谬赞,沐瑶愧不敢当。此策不过是一家之言,纸上谈兵,其中疏漏与施行之难处必然不少。唯盼能抛砖引玉,为陛下与娘娘分忧一二。” “妹妹过谦了。” 黛玉正色道,“此等关乎国计民生之策,非有真知灼见与经世之才不能为。陛下此刻应在御书房批阅奏章,妹妹此策,正当其时!” 她将文稿小心地放回锦匣,合上盖子,郑重地递还给甄沐瑶, “妹妹速去御书房求见陛下。本宫想,陛下见了此策,定会如本宫一般,既惊且喜,更会深感欣慰。” 她眼中带着鼓励和支持。 “去,莫要耽搁了。本宫在此,静候妹妹佳音。” 黛玉明白,这份条陈不仅关乎国政,更是甄沐瑶在宫中立足的关键一步。她乐见其成。 “谢皇后娘娘!” 甄沐瑶心中大定,起身接过锦匣,再次深深一礼。 黛玉的理解、肯定与支持,让她前路更加明朗。 御书房内,墨香浓郁。 堆积如山的奏章几乎淹没了宽大的紫檀御案。 贾琮身着玄色常服,眉头微锁,正提笔在一份关于西北军粮调拨的奏折上写下朱批。 常禄垂手侍立一旁,大气不敢出。 “陛下,淑妃娘娘在殿外求见。” 一名小太监轻步进来,低声通禀。 贾琮笔锋一顿,有些意外。 甄沐瑶刚册封不久,迁入承乾宫,此时求见…… “宣。” 他放下朱笔,身体向后靠了靠,揉了揉眉心,眉宇间的疲惫稍缓。 片刻,甄沐瑶的身影出现在门口。 她手捧锦匣,步履端庄,行至御案前数步,盈盈下拜。 “臣妾甄沐瑶,参见陛下。” “爱妃平身。” 贾琮声音温和,带着一丝询问, “可是承乾宫安置有何不便?” “回陛下,承乾宫一切安好,谢陛下挂心。” 甄沐瑶起身,目光沉静地望向贾琮, “臣妾此来,是有一物,想斗胆呈于陛下御览。” 她双手将那个深蓝色的锦匣捧起。 常禄立刻上前接过,小心地放在御案一角。 贾琮的目光落在锦匣上,那缠枝莲纹的暗绣透着雅致。 “哦?是何物?”他示意常禄打开。 匣盖开启,露出里面厚厚一叠装订整齐的素色笺纸。首页《商税厘革条陈》几个字映入眼帘。 贾琮的瞳孔几不可察地收缩了一下。 他伸出手,取出了最上面的一叠。 御书房内一时间只剩下纸张翻动的细微声响。 贾琮看得很快,但异常专注。初时是审视,旋即眼中便流露出惊异。 那剖析弊政的犀利,那化繁为简的思路,那印花税票的设计,那稽查司的构想,那商誉评级的创新…… 一条条,一款款,无不直指要害,切中时弊,且构想精妙,极具操作性! 这绝非寻常闺阁女子能有的见识! 他越看,神色越是凝重,眼中的惊异渐渐化为深沉的震动与难以掩饰的激赏。 这份条陈的价值,他比任何人都清楚! 国库空虚是他心头大石,开源节流迫在眉睫,而商税这块难啃的骨头,正是关键所在! 第426章 御书房奏对 良久,贾琮放下手中的文稿,抬起头,目光如炬地看向下方安静侍立的甄沐瑶,声音带着一丝难以置信的沉凝。 “此条陈……是爱妃亲手所拟?” “是,陛下。” 甄沐瑶声音清晰,不卑不亢, “臣妾入宫前,曾执掌甄家部分产业,略知商贾经营之难与税赋征缴之弊。入宫后,得陛下与皇后娘娘恩典,安身立命。” “然臣妾深恐辜负圣恩,更思太上皇保全甄家之德。值此新朝鼎革、陛下励精图治之际,臣妾不揣冒昧,结合旧日见闻,查阅部分典籍卷宗,草拟此策。自知浅薄,或有疏漏,然拳拳之心,惟愿能献芹曝之诚,为陛下分毫之忧,为大乾添涓埃之力。” 她的话语平静,却字字千钧,那份不甘于只做富贵闲人的志向,那份愿以才智报效君国的赤诚,显露无疑。 贾琮凝视着她。 眼前的女子,沉静如深潭之水,温婉似空谷幽兰,可这平静的表象下,竟蕴含着如此惊人的才识与魄力! 这份条陈,非大智慧、大格局不能为! “好!好一个‘献芹曝之诚’!” 贾琮猛地站起身,声音中带着压抑不住的激赏与振奋, “爱妃此策,切中时弊,思虑周详,实乃济世安邦之良方!其见地之深,谋划之精,远超朕之所料!” 他绕过御案,走到甄沐瑶面前。 “陛下过誉,臣妾惶恐。”甄沐瑶微微垂首。 “不,爱妃当得起此誉!” 贾琮目光灼灼,“此策直指商税积弊之核心,所提诸法,如统一税率、推行印花、专设稽查、评定商誉,皆切中肯綮,深谙治本之道!其可行性与前瞻性,令朕……叹为观止!” 他毫不吝啬自己的赞誉。 他踱了两步,语气转为深沉。 “爱妃可知,此策若行,触动之广,阻力之大,将前所未有?多少盘根错节的利益,多少倚仗旧弊的胥吏,都会视此策为眼中钉,肉中刺?” “臣妾知晓。” 甄沐瑶抬起头,迎上贾琮锐利的目光,眼神清澈而坚定, “破旧立新,必有阵痛。然长痛不如短痛!为江山社稷计,为黎民苍生计,此弊非除不可!臣妾之策,亦非尽善尽美,推行之法、步骤缓急、应对阻力之策,皆需陛下与朝中重臣仔细推敲,因地制宜。臣妾愿献此策为引玉之砖,唯望能稍解陛下之忧。” 她的回答,既坦承困难,又表达决心,更显谦逊务实。 贾琮看着她沉静而坚毅的面容,心中涌起一股强烈的激赏与欣慰。 他仿佛看到了一块未经雕琢便已光芒四射的璞玉! “好!好一个‘为江山社稷计,为黎民苍生计’!” 贾琮朗声道,眼中满是激赏, “爱妃不仅有惊世之才,更有担当之勇!此策,朕收下了!” 他郑重地拿起那份条陈。 “常禄!” “奴才在!” “即刻传旨!召户部尚书林如海、工部尚书宋景文、毕自严毕大人……速至御书房议事!” 贾琮的声音斩钉截铁,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另外,赐淑妃‘文华殿行走’之权,允其参与此策后续议定!宫中一应待遇,按贵妃规制供给!以示嘉奖!” “文华殿行走”之权! 这几乎是给予后妃参与前朝议事的极高认可! 常禄心中剧震,连忙躬身:“奴才遵旨!” 甄沐瑶心中亦是一震,连忙屈膝。 “陛下隆恩,臣妾惶恐!此权过重,臣妾……” “爱妃当之无愧!” 贾琮打断她,亲手将她扶起,目光深邃地看着她, “此策关乎国本,非比寻常。爱妃乃此策创议之人,对其精髓理解最深。后续议定推行细则,离不得你的见解。朕需要你的才智,大乾需要你的才智!勿要推辞。” 他的语气温和却带着帝王不容置疑的意志,更有一份对人才的珍视。 甄沐瑶望着贾琮眼中那份真诚的信任与器重,心中暖流激荡,更有一种被赋予价值的巨大满足感。 她不再推辞,深深一礼。 “臣妾……领旨谢恩!定当竭尽所能,不负陛下所托!” 贾琮满意地点点头,目光再次落回那份沉甸甸的条陈上,眼中闪烁着锐利的光芒。 他知道,一场席卷大乾经济命脉的变革风暴,已在这位“淑妃”呈上锦匣的那一刻,悄然拉开了序幕。 而他身边,又多了一位足以倚重的智囊。 第427章 御前定策 御书房内,沉水香的气息被一种无形的凝重所取代。 空气仿佛凝固,唯有烛火在铜灯中轻微摇曳,将几位重臣的身影长长投映在光洁的金砖地上。 户部尚书林如海、工部尚书宋景文、以及被紧急召回的钦差大臣毕自严,肃立于紫檀御案之前。 他们的目光,不约而同地聚焦在皇帝手中那份《商税厘革条陈》上,又或是悄然掠过侍立御案侧前方、身着月白宫装、沉静如水的淑妃甄沐瑶。 贾琮端坐龙椅,冕旒已除,玄色常服衬得他眉宇间帝威深重。 他将条陈轻轻置于案上,指尖敲击着光滑的桌面,发出清脆的声响,打破了沉寂。 “三位爱卿,淑妃此策,朕已详阅。” 他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分量, “切中时弊,思虑深远,实乃开源节流、充盈国库、肃清吏治之良方。 “今日召卿等前来,便是要议定推行之策,并预判其中阻难。毕卿,你整饬吏治,行走四方,所见最真,且先说说,此策若行,最大阻力何在?” 毕自严须发皆白,面容清癯,一双老眼却锐利如鹰。他上前一步,拱手沉声道。 “陛下圣明,淑妃娘娘此策,老臣拜读,亦深为叹服。然,其阻力之大,恐超乎想象。首要之难,在于‘人’!”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条陈上“裁撤冗税名目”、“统一税率”、“设立独立稽查司”等条目,声音愈发凝重。 “其一,地方胥吏、税吏盘根错节。现行税制名目繁多,征缴混乱,正为其上下其手、敲诈勒索、中饱私囊提供了沃土。” “娘娘此策化繁为简,统一税率,推行印花税票,无异于断其财路!此辈人数众多,遍布州府县衙,乃地头蛇也。新政推行,彼等必阳奉阴违,或曲解政令,或消极怠工,甚至暗中煽动商户抵制,制造混乱,以图新政夭折,复其旧利!” “其二,地方大员及朝中关联势力。” 毕自严的目光变得深邃,“税制混乱,受益者岂止胥吏?地方藩镇、豪强、乃至朝中某些与地方利益勾连甚深者,亦借混乱税制,或庇护亲族商贾偷漏税款,或直接参与分肥。” “娘娘所提之‘商誉评级’、‘稽查司独立行使职权’,直指其庇护网核心。彼等位高权重,能量巨大,新政若动其根本,其反扑之势,恐如惊涛骇浪!轻则上疏攻讦新政‘苛政扰民’、‘与民争利’,重则……恐暗中串联,阻挠政令下达,甚至以地方动荡相胁!” 毕自严的分析,如同冰冷的刀锋,剖开了新政推行必然面临的残酷现实。 林如海与宋景文面色凝重,微微颔首,显然深有同感。 贾琮神色不变,目光转向林如海。 “林卿,你掌户部,为国理财,此策核心在于开源。依你之见,统一税率、推行印花,操作层面,难点何在?可能预估其利?” 林如海深吸一口气,出列道。 “陛下,毕大人所言极是,人事之难乃首关。户部之难,在于‘数’与‘法’。” 他指向条陈:“其一,统一税率之‘度’极难把握。定高了,商贾负担过重,恐伤及商贸根本,反损税源;定低了,则开源效果大打折扣,难解国库燃眉之急。” “需对天下各业、各地商贸规模、利润、旧税实征情况有极其精准之把握,方能量身定制。此非一朝一夕之功,需大量详实数据支撑,目前户部卷宗……恐多有疏漏、瞒报。” “其二,印花税票之印制、防伪、分发、核销、管理,乃一庞大系统工程。需设立专门机构,投入巨大人力物力。防伪稍有不慎,必生伪造、盗印之祸,反致税收流失,吏治更腐。其推行细则,需极其缜密。” “其三,稽查司独立于地方官府,直属中枢,权柄甚重。然其人员选拔、监督、执法尺度,如何确保其自身清廉高效,不成为新的蠹虫?此亦需极严密的制度设计。” 林如海话锋一转,眼中露出精光。 “然,臣以为,此策一旦成功推行,其利巨大!” “化繁为简,商贾有章可循,可极大减少吏员勒索空间,长远看,商贾负担未必加重,反而可能因环境清明而更趋繁荣!统一征收,减少中间环节,国库实收必大幅增加!印花税票与稽查司双管齐下,偷漏隐匿将无所遁形!” “臣粗略估算,若行得通,年内,商税一项,岁入翻倍亦非奢望!” 贾琮眼中精光一闪,显然林如海对“利”的预估让他更为坚定。 他看向宋景文:“宋卿,工部掌营造格物,火器工坊扩建在即,耗资巨大。此策于工务,可有助益?或生掣肘?” 宋景文精神一振,朗声道:“回陛下!淑妃娘娘此策,于工部有大利而无掣肘!” “其一,开源充盈国库,则工部各项工程,尤其是火器工坊扩建、水利河工、道路桥梁等国之根本大计,钱粮筹措将大为宽裕!此乃臣日夜企盼之事!” “其二,统一商税,规范市场,有利于精铁、煤炭、木材等工需大宗物料之流通与价格稳定。商誉评级推行,更便于工部甄选诚信可靠之供应商,减少贪腐风险,保障物料质量。” “其三,工部附属学堂正欲广纳匠才,若商税新政能促进百工繁荣,则民间习学格物、技艺之风或可更盛,长远看,亦为工部储备人才。” “至于掣肘,臣以为主要在地方执行层面可能出现的推诿拖延,影响物料调配时效。但只要中枢决心坚定,督察有力,此等小患不足为虑!” 三位重臣的分析,从人事阻力、操作难点、潜在利益、部门关联等角度,勾勒出商税新政的全貌。 前景光明,道路险阻! 第428章 沐瑶的睿智 贾琮的目光最终落回一直静立聆听的甄沐瑶身上,带着考校与期许。 “淑妃,条陈出自你手,三位爱卿所言阻力难点,你意下如何?可有应对之策?” 甄沐瑶迎着皇帝和三位重臣的目光,从容上前半步,屈膝一礼,声音清泠而沉稳,毫无怯场。 “臣妾谢陛下垂询,谢三位大人剖析。三位大人洞若观火,所言阻力切中要害,沐瑶深以为然。针对诸位大人所虑,臣妾浅见如下,请陛下与诸位大人斧正。” 她条理清晰,一一回应: “其一,针对胥吏反扑与地方大员阻挠:此乃新政成败关键。臣妾以为,当‘恩威并施,分化瓦解,以雷霆手段立威’。” “可设‘裁撤冗税名目补偿银’,对因新政失去勒索空间的底层胥吏,视其旧职年限、考评,给予一次性或分期补偿,助其转业或安家,减少底层动荡之源。” “另同步强化吏治整饬!毕大人正行钦差之权,手握王命旗牌。请陛下授权毕大人,将阻挠新政、阳奉阴违、煽动闹事者,无论职位高低,皆纳入‘肃清’范围,从严、从速、从重处置!” “择一二跳梁者,公开严惩,以儆效尤!务必让天下胥吏与地方官知晓,新政乃国策,触之者亡!” “对于并非核心利益受损、或可争取的地方官员,可将其新政推行成效纳入考功重要指标,优异者重赏擢升。同时,陛下可下明旨,昭告天下商税改革乃为‘清弊政、苏商困、利国用’,占据大义名分,争取民心舆论,孤立顽固者。” “其二,针对统一税率制定与数据缺失:此非一蹴而就之事。臣妾建议‘试点先行,逐步推开’。” “可在陛下选定之一二富庶通衢之地,先行试点。由户部、毕大人钦差行辕派出精干专员,会同地方廉吏,彻底清查试点区域过往三年真实商税征收、主要行业规模利润。” “以此为基础,精细测算,制定该试点区统一税率。试点运行一至两年,总结经验,修正细则,验证防伪印花效果及稽查司运作模式。待成熟后,再向全国推广。此法虽缓,却可最大程度减少失误,积累经验,堵住反对者以‘不切实际’攻讦之口。” “其三,针对印花印制防伪与稽查司自身清廉:此乃技术与管理问题。” “烦请工部宋尚书鼎力相助!调集能工巧匠,运用最新雕版、套色、暗记、特殊纸张乃至微缩文字等防伪技术,务必使官印花难以仿造。建立严格的印版保管、领用、核销制度,责任到人。” “同时稽查司人员选拔务必严格,宁缺毋滥。初期核心成员可从毕大人整饬吏治过程中发现的廉能干吏中抽调,或由陛下亲简信任之臣统领。建立独立的监察体系监督稽查司,其经费由户部专项直拨,与地方财政剥离。” “制定详尽、公开的执法章程与惩罚尺度,减少自由裁量权,并广设举报渠道,重奖举报查实者。” 御书房内一片寂静。 林如海眼中欣赏之色更浓,宋景文频频点头,毕自严严肃的脸上也露出一丝赞许。 贾琮静静听完,深邃的眼眸中光芒大盛。 他缓缓起身,高大的身影带着无形的压力。 “好!” 他沉声赞道,目光扫过三位重臣,最终落在甄沐瑶身上, “淑妃思虑周全,应对得当,深得朕心!毕卿、林卿、宋卿,尔等以为如何?” “淑妃娘娘思虑缜密,老臣附议!” 毕自严率先拱手,语气郑重。 林如海与宋景文亦齐声道:“臣等附议!娘娘之策可行!” 贾琮猛地一拍御案,决断之声响彻书房。 “既如此,商税厘革,就此定策!依淑妃所言,分步推行!” “毕自严!” “臣在!” “朕授你全权!新政推行之地,凡有胥吏、官员胆敢阻挠、阳奉阴违、煽动闹事者,无论品级,皆视同谋逆!许你先斩后奏,以雷霆手段,为新政扫清障碍!朕要看到人头落地,更要看到政令畅通!” “臣领旨!定不负陛下所托!” 毕自严眼中厉色一闪,肃然应命。 “林如海!” “臣在!” “即刻选派精干得力、熟知钱粮之员,组成专班,会同毕卿行辕,赶赴扬州府!以扬州为商税新政第一试点!” “首要任务:彻查扬州府近五年真实商税账目,摸清各业底数!三个月内,朕要看到详实的扬州商情报告与初步税率方案!所需人手、权限,朕一律准予!” “臣遵旨!必全力以赴!”林如海精神大振。 “宋景文!” “臣在!” “工坊扩建,按既定方略加速推进!同时,调集你手下最顶尖的匠作大匠,全力攻关印花防伪技艺!朕要看到这天下最难仿造的税票!所需物料、银钱,户部优先供给!” “臣领旨!工部定当竭尽所能!”宋景文高声应诺。 贾琮看向甄沐瑶,语气转为温和却不容置疑,“淑妃!” “臣妾在。” “你既有‘文华殿行走’之权,此新政便由你全程参与!试点方案细则、印花图样审定、稽查司章程草拟,凡涉及此策核心之处,你皆有参议、建言、审定之权!” “林卿、毕卿在扬州所获数据、所遇难题,亦需及时抄送于你。望你善用此权,为朕查漏补缺,完善此百年大计!” “臣妾领旨!定当殚精竭虑,不负陛下信任!” 甄沐瑶心中激荡,深深拜下。 这不仅是对她才能的认可,更赋予了她实实在在参与国政的权力。 “最后,” 贾琮目光如电,扫视全场,帝王的威压弥漫开来, “此策乃朕之意志,国之根本!凡议定之事,各部需通力协作,不得推诿!凡泄露机密、暗中阻挠者,无论涉及何人,朕必诛其九族!望诸卿同心戮力,为大乾,开此新局!” “臣等(臣妾)谨遵圣谕!万岁,万岁,万万岁!” 四人齐声应诺,声音在御书房内回荡,带着破釜沉舟的决心。 一场注定席卷大乾经济根基、触动无数利益的变革风暴,于这御书房内,拉开了推行的大幕。 三位重臣领旨告退,御书房厚重的殿门在常禄无声的操控下缓缓合拢,隔绝了外界的喧嚣。 方才还充斥着国策争论的空间,骤然安静下来,只余下烛火燃烧的细微噼啪声,以及更漏滴答的轻响,切割着凝滞的空气。 偌大的御书房内,只剩下贾琮与甄沐瑶二人。 堆积如山的奏章依旧占据着大半张御案,空气中弥漫着墨香与沉水香交织的气息。 甄沐瑶依旧垂眸侍立在御案侧前方数步之外,姿态恭谨,月白色的宫装在暖黄烛光下泛着柔润的光泽,仿佛一朵悄然绽放的玉兰。 只是那低垂的眼睫下,心跳却不自觉地加快了几分。 方才议政时的全神贯注、条理清晰已悄然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在帝王威严与独处环境下难以言喻的微促。 贾琮并未立刻开口。 他缓缓靠回宽大的龙椅中,目光深邃地落在甄沐瑶身上,带着审视,更带着一种毫不掩饰的激赏与探究。 方才她在三位重臣面前展现出的智慧、冷静与政治手腕,再次深深震撼了他。 这绝非寻常闺阁女子所能企及,甚至远超许多朝堂老臣! 那份沉静外表下蕴含的力量,如同深海,引人探寻。 “沐瑶,” 贾琮的声音打破了寂静,比方才议政时低沉了许多,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唤了她的名字而非封号, “过来些。” 甄沐瑶心头微颤,依言上前两步,在御案侧面停下,依旧保持着得体的距离。 她能清晰地感受到那来自御座方向的目光,沉甸甸的,带着帝王的威仪,也带着一种……让她心尖微麻的温度。 “今日,辛苦了。” 贾琮的目光扫过她略显苍白的脸颊,语气温和, “站了许久,坐下说话。” 他指了指御案旁不远处一张铺着锦垫的紫檀圈椅。 “谢陛下。” 甄沐瑶没有推辞,屈膝谢恩后,仪态端方地在圈椅边缘坐下,脊背依旧挺直,双手交叠置于膝上,宽大的袖口掩住了指尖细微的蜷缩。 第429章 御书房内 贾琮看着她这副明明紧张却强自镇定的模样,眼底掠过一丝极淡的笑意。 他拿起御案上那份商税厘革条陈,指尖轻轻抚过首页她清秀有力的字迹。 “此策,字字珠玑。” 他的声音在寂静中格外清晰, “朕初览时,只觉精妙。经方才议政,更觉其博大精深,切中肯綮。沐瑶,你给了朕,给了大乾,一个天大的惊喜。” 他抬眼,目光灼灼地看向她, “朕很好奇,你是如何想到这些的?执掌甄家产业时,便已有此念?” 甄沐瑶迎上他的目光,那目光中的赞赏让她心中的紧张稍缓。 她微微吸了口气,声音清泠,带着回忆的意味。 “回陛下,执掌家中部分产业时,臣妾确曾深感商税之弊。名目繁多,征缴随意,地方胥吏层层盘剥,正直商户苦不堪言,投机者却可上下打点,偷漏税款。甄家……亦曾深受其累。” “那时,便萌生了化繁为简、统一征缴之念,但也只是模糊的想法。” 她顿了顿,目光变得沉静而深远。 “入王府后后,得陛下与皇后娘娘庇护,臣妾得以远离纷扰,静心思索。翻阅户部部分卷宗,见各地税赋征收混乱、偷漏严重、国库虚耗之状触目惊心。” “更知陛下登基,百废待兴,开源节流迫在眉睫。旧日模糊之念,便日渐清晰。臣妾反复推演,设想若为执掌国政者,当如何破此困局?如何既能充盈国库,又能减轻商贾实负,肃清吏治?遂有此策雏形。” “只是……未敢奢望能呈于御前,更未敢奢望陛下如此重视。” 贾琮听得专注,眼神愈发深邃。 “未敢奢望?” 贾琮轻笑一声,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笃定, “你的才智,若只埋没于深宫,才是大乾之失!” 他放下条陈,身体微微前倾,隔着御案,目光似乎要穿透她的沉静, “沐瑶,朕今日所言‘文华殿行走’之权,绝非虚言。此新政推行,乃至日后其他国计民生之策,朕都需要你的才智襄助。你可愿……真正成为朕的臂膀?不止在这后宫,更在前朝?” 他的话语,既是肯定,更是一种直白的期许和……邀请。 甄沐瑶的心猛地一跳,一股热流瞬间涌遍全身。 成为帝王的臂膀,参与国政! 这是她内心深处隐秘的渴望,也是对她价值最大的认可! 但随之而来的,是巨大的责任与压力。 “陛下……” 她抬起眼,清澈的眼眸中映着跳动的烛火,也映着他专注的面容,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却异常坚定, “陛下不以臣妾愚钝,委以重任,信以腹心,此恩此德,沐瑶粉身碎骨难报万一!臣妾……愿竭尽驽钝,为陛下分忧,为大乾尽忠!只是……” 她微微咬了下唇,“臣妾初涉朝政,恐思虑不周,行事或有疏漏,还望陛下……时时提点。” “朕信你。” 贾琮的声音低沉而有力,带着一种安抚人心的力量, “有朕在,你放手去做便是。疏漏之处,自有朕为你担待。” 他看着她在烛光下更显莹润白皙的侧脸,一缕碎发从她梳理得一丝不苟的发髻旁悄然滑落,垂在光洁的颈侧,无端地添了几分柔美。 空气仿佛在这一刻变得更加粘稠暧昧。 御书房内,烛影摇红,映照着年轻帝王深沉的目光与沉静妃子微红的耳根。 贾琮的目光在她颈侧那缕不听话的发丝上停留了一瞬,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光滑的紫檀御案边缘。 他忽然站起身。 甄沐瑶心头一紧,下意识地也想跟着站起来。 “坐着。” 贾琮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温和命令。 他绕过宽大的御案,高大的身影带来无形的压迫感,也带着暖意。 他并未走向她,而是走到她旁边的多宝格旁,拿起一个定窑白瓷的茶壶,亲自倒了一杯温热的参茶。 他端着茶杯,走到甄沐瑶面前,递了过去。 “说了这许久,润润喉。” 他的动作自然,仿佛只是寻常关怀,但那亲自斟茶的举动,已显得过于亲昵。 甄沐瑶的心跳如擂鼓,连忙起身双手接过:“谢陛下。” 温热的杯壁熨帖着她微凉的指尖,也似乎烫到了她的心。 她垂着眼,小口啜饮着参茶,清甜微苦的滋味在口中蔓延,却压不住脸颊升腾的热度。 贾琮就站在她面前一步之遥的地方,并未离开。 他能闻到她发间淡淡的、清雅的兰芷幽香,混合着御书房特有的墨香与沉水香,形成一种独特而令人心旌摇曳的气息。 贾琮看着她低垂的眼睫微微颤动,看着她捧着茶杯的纤纤玉指,看着她因紧张而微微绷紧的肩颈线条。 “沐瑶,” 他的声音比刚才更低沉了几分,带着一种磁性,打破了短暂的沉默, “你可知,今日你立于此处,陈此良策,侃侃而谈之际……朕心中在想什么?” 甄沐瑶握着茶杯的手指紧了紧,呼吸微微一滞,抬起眼帘,带着一丝茫然和紧张,望向他深邃如渊的眼眸。 贾琮俯视着她,烛光在他眼中跳跃,闪烁着一种她从未见过的、复杂而浓烈的光芒。 那光芒里有激赏,有占有,有探寻,还有一种……近乎掠夺的强烈兴趣。 “朕在想,” 他缓缓开口,每一个字都清晰而沉重地敲在她的心上, “太上皇为朕指婚,当真是……慧眼如炬,给朕寻到了真正的无价之宝。” 甄沐瑶的脸颊“腾”地一下彻底红了,如同上好的胭脂晕染开,一直蔓延到耳根脖颈。 她握着茶杯的手微微颤抖,几乎要端不稳。 心口仿佛被什么东西重重撞了一下,又酸又麻,让她几乎无法呼吸。 她慌乱地垂下眼,不敢再看那双仿佛能吞噬一切的眼眸,只能盯着杯中微微晃动的参茶,低声道。 “陛下……谬赞了。臣妾……惶恐。” 那娇羞无限、慌乱无措的模样,与她方才议政时的沉静睿智判若两人,却形成一种致命的吸引力。 贾琮喉结微不可察地滚动了一下。 他伸出手,并非去碰触她,而是轻轻拿走了她手中微颤的茶杯,放在旁边的矮几上。 他的动作很慢,带着一种不容抗拒的意味。 当茶杯离手,甄沐瑶的手下意识地蜷缩起来,指尖冰凉。 贾琮却并未收回手。他的指尖,带着一丝温热,极其自然地、轻轻地拂过她方才握着茶杯的手背。 那一触,如同微弱的电流,瞬间窜遍甄沐瑶全身! 她猛地一颤,如同受惊的小鹿,倏然抬眸,撞进贾琮深邃得几乎要将她吸进去的目光里。 那目光中,翻涌着她读不懂却本能感到心悸的火焰。 “不是谬赞。” 贾琮的声音压得更低,带着一种蛊惑人心的磁性,他的身体微微前倾,将她笼罩在自己的气息之下, “沐瑶,你的价值,远不止于此策。朕……看到了。” 他的目光在她因惊愕而微启的唇瓣上停留了一瞬,那粉嫩的色泽在烛光下诱人采撷。 空气仿佛凝固了,沉水香的气息变得无比浓郁,烛火跳动的光影在两人之间投下暧昧的明暗。 甄沐瑶只觉得全身的血液都涌上了头顶,心跳声在耳边轰鸣,几乎要盖过一切。 她想后退,脚下却如同生了根。帝王的威压与那不容错辨的、带着情欲的侵略性目光,将她牢牢钉在原地。 第430章 心结打开 空气粘稠得几乎凝滞。 甄沐瑶只觉那拂过手背的温热如同烙铁,烫得她心尖发颤,呼吸都乱了节拍。 贾琮深邃的眸光锁着她,里面翻涌的暗流让她既心悸又莫名地晕眩。 那句“朕……看到了”带着沉甸甸的意味,仿佛穿透了她精心维持的端庄表象,直抵灵魂深处。 她下意识地想抽回手,指尖却被他若有似无地拢住。 那带着薄茧的帝王指腹,带着不容抗拒的力道,在她细腻的肌肤上留下滚烫的印记。 “陛下……” 她的声音细若蚊呐,带着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轻颤。 贾琮的目光从她惊惶的眼眸,缓缓滑向她因紧张而微微起伏的胸口,再落回她泛着诱人光泽的唇瓣。 那侵略性的凝视,让她感觉自己像被网住的蝶,无处可逃。 就在甄沐瑶几乎要承受不住这无声的压迫时,贾琮却忽地松开了指尖的钳制,身体也稍稍退开了半步。 那令人窒息的气息稍减,但甄沐瑶的心跳却并未平复。 他低沉的嗓音再次响起,带着一种掌控一切的笃定,仿佛刚才的暧昧只是她的错觉,又或者,是他刻意为之的试探。 “沐瑶,朕方才听你提及承乾宫已安置妥当?” 甄沐瑶一怔,不明白他为何突然转换话题,但仍强自镇定地应道。 “回陛下,内务府已按规制布置周全,臣妾……并无不便。” “嗯。” 贾琮微微颔首,目光却依旧灼灼地看着她,唇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弧度, “太上皇赐婚,朕予你名分,赐你宫室,然朕政务繁忙,尚未亲临承乾宫东配殿。今日……” 他顿了顿,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亲昵与一丝强势的探究: “带朕去你殿内看看。” 甄沐瑶的心剧烈地跳动起来,她脸上刚褪下些的红潮瞬间又涌了上来,比之前更甚。 “臣妾……遵旨。” 甄沐瑶垂下眼帘,长长的睫毛掩盖住眸中的复杂情绪,声音努力维持着平稳,却仍泄露出细微的波澜。 她微微侧身,做出引路的姿态。 贾琮并未立刻动身,而是好整以暇地看着她强自镇定的模样,眼中兴味更浓。 片刻,他才迈开步伐,玄色的衣摆拂过光洁的金砖地,沉稳而无声。 常禄早已在殿外垂手恭候,见帝妃出来,立刻无声地挥手,示意抬辇的小太监们跟上。 贾琮却抬手制止了。 “不必。承乾宫不远,朕与淑妃走走。” “是。” 常禄立刻会意,挥手让辇舆退后,自己则带着几名心腹内侍和宫女,隔着一段不远不近的距离,悄然跟在帝妃身后。 宫道,两侧朱墙高耸,琉璃瓦在午后阳光下折射着清冷的光。 甄沐瑶走在贾琮身侧,落后半步,能清晰地感受到身边人高大身影带来的无形压力,以及他身上那混合着龙涎香与墨香的独特气息,再次将她笼罩。 一路无话,唯有衣料摩擦的细微声响,以及甄沐瑶自己擂鼓般的心跳。 她目不斜视,努力维持着端庄的步态,心思却早已纷乱如麻。 方才御书房议政时的睿智冷静,此刻仿佛被这突如其来的巡视击得粉碎,只剩下属于妃嫔面对帝王的忐忑与……一丝隐秘的期待? 承乾宫东配殿很快便到了。 殿门开启,一股清雅宁静的气息扑面而来,与御书房的沉凝截然不同。 殿内布置果然如甄沐瑶所言,极为周全雅致。 月白色的帐幔,紫檀木的家具光洁温润,多宝格上错落有致地摆放着几件古玩玉器,更多的是整齐码放的书籍卷轴。 临窗的书案上,笔墨纸砚一应俱全,旁边还放着一个未完成的刺绣花绷,透出几分生活气息。 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兰芷香气,清幽怡人。 贾琮负手踱入殿中,目光缓缓扫过每一个角落。 他的神情平静,看不出喜怒,但那审视的目光却让侍立在殿内、大气不敢出的宫人们个个噤若寒蝉。 甄沐瑶跟在他身后,心悬着。 贾琮在殿中踱了几步,最终停在了那张宽大的书案前。 他的目光落在摊开的一卷书上,旁边还压着几张她随手写下的批注笺纸。 他伸出修长的手指,捻起一张笺纸。 甄沐瑶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 那上面不仅有她对盐铁之议的见解,还有几处因心思浮动而留下的、略显凌乱的墨点。 贾琮垂眸看着那娟秀却带着力道的字迹,以及旁边那几点晕开的墨痕,嘴角几不可察地弯了一下。 他没有评价她的见解,只是将笺纸轻轻放回原处,指尖却在那几点墨痕上若有似无地拂过。 “书案临窗,光线甚好。” 他淡淡开口,目光转向甄沐瑶,“爱妃在此读书写字,想必惬意。” “是,陛下。”甄沐瑶连忙应道,声音微涩。 贾琮的目光又转向旁边那个未完成的刺绣花绷。 上面是一朵含苞待放的玉兰花,针脚细密,栩栩如生。 他伸手,指尖轻轻碰了碰那柔滑的丝线。 “爱妃女红亦是不俗。” 他的语气听不出是赞赏还是陈述。 甄沐瑶只觉得被他指尖碰过的地方仿佛也烫了一下,低声道。 “臣妾……闲暇消遣罢了。” 贾琮的手指从柔滑的丝线上移开,目光却未离开那朵含苞的玉兰。 殿内陷入短暂的静默,沉水香袅袅,烛火摇曳,将两人的身影拉长、交融。 甄沐瑶垂手侍立,指尖冰凉,方才被点破心思的羞窘和此刻贾琮审视带来的无形压力交织在一起,让她心乱如麻。 “闲暇消遣……” 贾琮低沉的声音打破了沉寂,带着一丝若有似无的笑意。 他缓缓转过身,目光不再是审视殿宇,而是穿透般落在甄沐瑶强自镇定的脸上。 “沐瑶,你呈上这份《商税厘革条陈》,殚精竭虑,思虑周详,仅仅是为了大乾出力么?” 甄沐瑶猛地抬眼,撞进贾琮深邃如渊的眸子里。 那里面没有戏谑,只有洞悉一切的锐利和一丝……了然的温和。 她的心像是被无形的手攥紧,呼吸一窒,脸颊瞬间褪去血色,复又涌上更深的绯红。 她张了张口,却感觉喉间干涩,辩解的话在这样锐利的目光下显得苍白无力。 “陛下……” 她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下意识地想避开那目光,却被他牢牢锁住。 贾琮向前走近一步,高大的身影几乎将她完全笼罩。 他身上清冽的龙涎香混合着墨香的气息强势地侵入她的感官,带着不容置疑的帝王威仪,也带着一种奇异的、令人心悸的亲近感。 “朕知道。” 他的声音放得极低,如同耳语,却清晰地敲在她心上,带着一种安抚人心的笃定, “太上皇指婚,将你送入这深宫。你聪慧如斯,深知在这宫墙之内,仅靠太上皇的余荫和‘淑妃’的名分,不足以真正立足,更不足以让你安心。” “你想要一个凭据,一个让朕,让这后宫,甚至让朝堂都真正看到你甄沐瑶的价值。” 他的话语,像温暖的泉水,瞬间融化了甄沐瑶心中的坚冰和伪装。 被如此精准地看透内心最深处的惶恐与渴望,她非但没有感到被冒犯,反而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酸涩与释然。 是啊,她步步为营,殚精竭虑,何尝不是在恐惧? 恐惧成为依附他人的花瓶,恐惧在深宫中无声凋零。 她需要证明自己,需要被看见,被重视,被……需要。 晶莹的泪珠毫无预兆地盈满她的眼眶,顺着光洁的脸颊无声滑落。 她没有去擦,只是微微仰头,望着贾琮,眼中是卸下重负后的脆弱与一丝委屈。 “陛下……明察秋毫,臣妾……无所遁形。” 声音带着哽咽,却不再掩饰那份被理解的触动。 贾琮看着她落泪的模样,眼中闪过一丝怜惜。 他伸出手,指腹极其轻柔地拂去她脸颊上的泪痕。 那温热的触感,带着薄茧的微砺,让甄沐瑶浑身一颤,仿佛有细小的电流窜过。 “莫怕。” 他的声音低沉而充满力量,带着一种奇异的安抚魔力, “朕说过,既入宫门,便是朕的人。朕予你名分,更会予你信任与倚重。你的才华,朕视若珍宝,怎会任其埋没?” 他收回手,目光变得悠远,仿佛陷入了回忆,唇角勾起一抹温和的笑意。 “况且,沐瑶,你还记得江南甄府么?那年朕南下,奉旨查办盐务,曾登门拜访甄老夫人。” 甄沐瑶微微一怔,尘封的记忆瞬间被唤醒。 那个风雨欲来的午后,府中气氛凝重,祖母接待那位年轻的公子……她当时奉祖母之命,还曾与他见了一面。 “那时,朕便记住你了。” 贾琮的目光仿佛穿透了时光,落回她脸上,带着一丝欣赏的暖意, “那份临危不乱、进退有度的气度,给朕留下了印象。朕当时便想,甄家这位嫡女,非池中之物。” 他顿了顿,笑意更深了些,带着一丝促狭。 “朕还记得,甄老夫人当时拉着朕的手,半是玩笑半是试探地说,‘琮哥儿年轻有为,尚未婚配,老身这孙女虽蒲柳之姿,却也知书达理,不知可入得了琮哥儿的眼?两家若能结秦晋之好,也是一桩美谈。’” 甄沐瑶的脸颊瞬间红透,连耳根都染上了霞色。 羞赧之余,心底却悄然泛起一丝微妙的涟漪。 原来,他还记得。 “朕那时虽未应允,但也未曾轻视。” 贾琮看着她羞红的脸,声音温和而郑重, “江南局势复杂,朕身负皇命,不宜牵扯过深。但甄老夫人慧眼识珠,她的话,朕记下了。后来太上皇指婚,朕得知是你,心中……并非没有一丝了然与……欣然。” “欣然”二字,如同投入心湖的石子,在甄沐瑶心中激荡起层层涟漪。 原来,并非她一厢情愿地想要靠近。 原来,早在江南初遇,命运的丝线便已悄然缠绕。 巨大的安心感如同暖流,瞬间淹没了她。 那份深藏心底的、因“指婚”而生的、害怕不被珍视的隐忧,在这一刻烟消云散。 泪水再次不受控制地涌出,却不再是委屈和紧张,而是释然与动容。 “陛下……” 她哽咽着,几乎说不出完整的话,只能深深福下身去,千言万语都凝聚在这深深一礼中。 贾琮俯身,再次扶起她。 这一次,他没有立刻松开,修长的手指轻轻托着她的手臂,目光灼灼地锁着她泪光盈盈的眼眸。 “所以,沐瑶,” 他的声音低沉而清晰, “安心做朕的‘淑妃’,更安心做朕的‘智囊’。你的价值,朕看到了,也记住了。这承乾宫东配殿,从今日起,不止是你的居所,更是你为朕、为大乾运筹帷幄的‘文华殿’之一隅。” 他的目光扫过书案上那叠厚厚的条陈文稿,又落回她脸上,带着无比的郑重。 “至于江南甄家,有朕在,有太上皇的恩典在,更有你这位‘淑妃’在,它的未来,只会更好。你,无需再背负过去,只需……放眼将来。” 甄沐瑶望着他,泪眼朦胧中,帝王的容颜无比清晰。 “是,陛下。” 她轻声应道,声音虽轻,却蕴含着前所未有的坚定与归属感。 第431章 夜宿承乾宫 承乾宫东配殿内的烛火似乎燃得更暖了些,沉水香的气息与甄沐瑶身上的兰芷幽香无声交融,氤氲出几分难以言喻的暖融。 贾琮的目光在她带泪的笑靥上停留片刻,深邃的眸底似有暗流涌动。 他并未松开托着她手臂的手,反而就着扶她起身的姿势,极其自然地带着她向暖阁内那张铺着月白锦褥的宽大床榻方向走了两步。 “时辰不早了。” 他的声音低沉下来,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宣告意味,打破了殿内短暂的温情静默。 “朕今日……便歇在承乾宫。” 甄沐瑶的心跳骤然失序,她甚至能感觉到握着自己手臂的那只大手传来的温热,以及那不容抗拒的力道。 脸颊再次不受控制地滚烫起来,连耳根都灼烧着。 她下意识地想要垂眸,却被贾琮的目光牢牢锁住,那目光里有属于帝王的强势占有,也有一丝……她从未见过的、近乎灼热的探究与期待。 “臣妾……臣妾侍奉陛下安置。” 她听见自己的声音带着细微的颤抖,努力维持着最后的端庄仪态,屈膝便要行礼去唤宫人备水。 “不必。” 贾琮却阻止了她,手上微微用力,将她带得更近了些,几乎能感受到他胸膛传来的沉稳心跳和温热气息。 “让她们都退下。” 他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遍了安静的寝殿。 侍立在角落的锦书等宫女太监如蒙大赦,立刻无声地地退了出去,最后一人还体贴地将厚重的殿门轻轻合拢。 “咔哒”一声轻响,仿佛隔绝了整个世界。 偌大的寝殿内,只剩下摇曳的烛火,弥漫的幽香,和近在咫尺的两人。 空气瞬间变得无比粘稠暧昧。 甄沐瑶只觉得所有的感官都被放大了。 她能清晰地听到自己擂鼓般的心跳,能感受到他落在自己脸上那如有实质的目光,能闻到他身上愈发浓郁的气息。 “沐瑶……” 贾琮低唤她的名字,他的指尖抬起,轻轻拂过她滚烫的脸颊,沿着她优美的下颌线滑下,最终停留在她微微颤抖的唇瓣边缘。 那一触,如同点燃了引信。 甄沐瑶浑身剧颤,仿佛被无形的电流击中,所有的力气都在瞬间被抽离。 “陛……”惊呼被堵了回去。 贾琮俯下身,带着不容抗拒的力道和一种近乎掠夺的急切,深深地吻住了她微启的唇瓣。 他的手臂如同铁箍,将她紧紧禁锢在怀中,另一只手则托着她的后颈,加深了这个吻。 唇齿间的攻城略地带着不容置疑的占有欲,强势地撬开她的贝齿,汲取着她的甜美与生涩的回应。 甄沐瑶脑中一片空白,所有的理智、所有的端庄、所有的运筹帷幄在这一刻都土崩瓦解。 一种陌生的情潮随着这个吻,在她体内疯狂地蔓延开来,让她不由自主地发出一声细弱的呜咽,那声音如同小猫的呜咽,带着无助的颤抖,反而更激起了身上之人的掠夺欲。 贾琮的吻更加深入,更加炽烈。 他的手掌不再满足于仅仅托着她的后颈,带着滚烫的温度,隔着薄薄的宫装衣料,沿着她玲珑的脊背线条缓缓下滑。 烛火噼啪跳跃,将两人紧密相拥、激烈交吻的身影清晰地投映在月白的帐幔之上,如同皮影戏中最旖旎缠绵的一幕。 不知过了多久,在甄沐瑶几乎要因窒息而晕厥时,贾琮才稍稍松开了她的唇,却并未离开,额头抵着她的,两人灼热的呼吸急促地交织在一起。 他的眼眸深邃如夜海,翻涌着毫不掩饰的欲念,声音沙哑得厉害,带着浓重的喘息。 “沐瑶……” 贾琮又唤了一声,话音未落,他猛地将她打横抱起! 突如其来的失重感让甄沐瑶惊呼出声,下意识地搂紧了他的脖颈。 贾琮抱着她,步履沉稳却带着一种急切的意味,几步便跨到那张宽大的床榻边,将她轻轻放下。 柔软的锦褥深陷下去,甄沐瑶陷在一片月白之中,青丝铺陈,衣襟在方才的纠缠中微微散乱,露出小片莹白如玉的肌肤和精致的锁骨。 她的脸颊酡红,眼眸因情动而水光潋滟,带着惊惶与初承恩泽的无措,如同被风雨打湿的海棠,美得惊心动魄。 贾琮站在床边,居高临下地看着她,目光带着毫不掩饰的欣赏。 他慢条斯理地解着自己玄色常服的玉带,动作优雅却充满了力量感,每一个细微的动作都让甄沐瑶的心跳得更快。 玉带落地,发出轻微的声响。 外袍被随意地褪下,露出里面玄色的中衣,勾勒出他宽肩窄腰、充满力量感的轮廓。 他俯身,单膝跪在床沿,双手撑在她身侧,再次将她笼罩在自己的气息之下。 “别怕。” 他的声音低沉如醇酒,带着安抚,却又蕴含着更深的危险信号。 他的指尖再次抚上她滚烫的脸颊,然后缓缓下滑,带着令人心悸的灼热,拂过她敏感的颈侧,挑开她领口第一颗精致的盘扣。 甄沐瑶的身体瞬间绷紧,如同拉满的弓弦。 她闭上眼,长长的睫毛剧烈地颤抖着,等待着那注定要席卷一切的暴风雨降临。 衣料摩擦的窸窣声在寂静的寝殿内响起,伴随着越来越急促的呼吸。 月白的锦帐被一只骨节分明的大手猛地扯落,厚重的帐幔无声滑下,将床榻彻底笼罩,隔绝了外面摇曳的烛光,也隔绝了整个世界。 帐内,只余下越发浓郁的沉水幽香,和那压抑不住的、细碎而婉转的低吟浅泣,如同最动人的夜曲,在承乾宫东配殿的深处,悄然奏响。 第432章 承乾晨光 翌日清晨。 承乾宫东配殿内,光线透过细密的窗纱,温柔地洒入,驱散了帐内浓郁的暖香与旖旎。 甄沐瑶在一种深入骨髓的疲惫与奇异的满足感中悠悠转醒。 意识如同沉在温暖的水底,缓慢上浮。 身体每一处都透着慵懒的酸软,昨夜那陌生而激烈的浪潮席卷后的余韵,依旧在她四肢百骸中隐隐震颤。 隐秘之处残留的微胀与细微的酸痛,无声地诉说着昨夜的亲密无间。 她微微动了动,立刻感受到身边坚实而温暖的躯体。 贾琮的手臂依旧紧紧环在她的腰际,以一种绝对占有的姿态将她拥在怀中。 他沉稳绵长的呼吸拂过她的耳畔,带来细微的痒意。 肌肤相亲的温热触感,清晰得让她心尖发颤。 甄沐瑶的脸颊瞬间染上了一层薄红,如同初绽的桃花。 她小心翼翼地睁开眼,借着帐内朦胧的光线,偷偷打量着身边熟睡的男人。 此刻的他眉宇舒展,面容沉静。 高挺的鼻梁在侧脸上投下浅浅的阴影,紧抿的薄唇线条柔和了许多。 昨夜那灼热如火、仿佛要将她吞噬的侵略性全然不见,只剩下一种令人心安的沉静。 晨光勾勒着他轮廓分明的下颌线,几缕墨发随意地散落在枕畔。 昨夜种种旖旎的画面不受控制地闪过脑海,让她脸颊更烫,下意识地将脸埋进他温热的颈窝,嗅着他身上独有的味道,听着那沉稳有力的心跳。 一种奇异的、混合着归属感、羞涩、隐秘喜悦以及一丝尘埃落定般安心的情绪,如同温泉水般悄然浸润着她的心田。 不知过了多久,贾琮的呼吸节奏有了细微的变化。 他浓密的睫毛颤动了几下,缓缓睁开了眼睛。 那双深邃的眼眸初时带着一丝刚醒的迷茫,但在对上甄沐瑶近在咫尺、带着羞涩与温存的视线时,瞬间恢复了清明,随即漾起毫不掩饰的暖意与满足。 “醒了?” 他的声音带着晨起的沙哑,低沉而性感,手臂收得更紧了些,将她往怀里带了带,下巴轻轻蹭了蹭她的发顶。 “嗯。” 甄沐瑶低低应了一声,脸颊更红,声音带着一丝慵懒的鼻音。 贾琮低笑出声,胸膛微微震动。 他低头,在她光洁的额头上印下一个轻柔的早安吻,指尖拂过她散落在枕畔的乌发,流连至她微敞的寝衣领口下,那细腻肌肤上残留的、昨夜他留下的点点暧昧红痕。 “昨夜……” 他的声音带着一丝回味与毫不掩饰的愉悦,指尖在那印记上轻轻摩挲, “可还好?朕……可有伤着你?” 甄沐瑶的脸瞬间红透,连耳根都灼烧起来。 她羞得说不出话,只能将脸更深地埋进他怀里,轻轻摇了摇头,发丝蹭着他的胸膛。 这难得的小女儿情态,惹得贾琮心情大好,朗声笑了起来。 笑声在安静的寝殿内回荡,带着一种纯粹的轻松与满足。 就在这时,寝殿外传来常禄刻意压低却足够清晰的声音,带着恭敬与谨慎: “陛下,淑妃娘娘,时辰不早了,该起身了。早朝……” 贾琮的笑意微敛,眼中闪过一丝无奈。 “知道了。” 他扬声应道,声音恢复了惯常的沉稳。 甄沐瑶也立刻收敛了羞赧,恢复了端庄的神态,准备起身侍奉。 “不急。” 贾琮却按住了她想要起身的动作,眼中带着怜惜, “昨夜……辛苦了。再歇息片刻也无妨。早膳就在你这里用。” 他顿了顿,指尖拂过她眼下的淡淡青影, “朕让常禄去传话,今日早朝……推迟半个时辰。” 甄沐瑶心头一震,连忙道。 “陛下,万万不可!臣妾无碍,岂敢因臣妾误了国事?陛下龙体为重,社稷为重……” “朕心中有数。” 贾琮打断她,语气温和却不容置疑, “半个时辰,误不了大事。朕也想……多陪陪你。” 他低头,在她唇上轻啄了一下,“听话。” 这亲昵的安抚和那句“多陪陪你”,让甄沐瑶心中暖流激荡,再也说不出推辞的话。 她顺从地点点头:“是,臣妾谢陛下体恤。” 贾琮这才满意地松开她,扬声对外吩咐。 “常禄,传朕口谕,早朝推迟半个时辰。另,早膳摆到承乾宫来,清淡些。” “奴才遵旨!”殿外传来常禄恭敬的回应。 贾琮起身,甄沐瑶也连忙跟着坐起,顾不得身上的酸软,便要下床侍奉他更衣。 “你躺着。” 贾琮按住她的肩,自己披上中衣,走到床边脚踏上坐下,扬声唤道。 “来人。” 殿门无声地开启,锦书带着几名端着温水、巾帕、衣物的宫女,低眉垂首地鱼贯而入。 锦书亲自捧了温水到床边,伺候贾琮净面。 甄沐瑶也由另一名宫女服侍着简单梳洗。 贾琮洗漱完毕,换上一身新的玄色常服,更显英挺。 他并未立刻离开,而是走到梳妆台前,看着镜中正在由宫女梳理长发的甄沐瑶。 镜中的女子,云鬓微松,肌肤胜雪,眉梢眼角间流转着一股初承雨露后的慵懒妩媚,比往日更添了十分颜色。 那份沉静的气质中,悄然融入了属于女人的娇柔风韵。 贾琮眼中闪过一丝惊艳与满足。 他挥退了正为甄沐瑶簪发的宫女,自己走上前,从妆匣中拣起一支通体莹润、顶端嵌着一颗莲子米大小东珠的玉簪。 “朕来。”他声音温和。 甄沐瑶透过镜子看着身后高大的身影,心尖微颤。 只见他动作不算十分熟练,却异常专注,小心翼翼地将那支玉簪插入她梳理好的发髻中,位置恰到好处,衬得她乌发如云,面若芙蓉。 “这支‘明珠含露’,配你今日气色正好。” 贾琮端详着镜中的她,唇角含笑。 “谢陛下。” 甄沐瑶脸颊微红,心中甜蜜。 早膳很快摆在了偏殿的小圆桌上。 两人对坐而食。 贾琮胃口似乎不错,连用了两个汤包。 甄沐瑶则小口喝着粥,偶尔为他布菜。 “昨夜……” 贾琮放下筷子,看着甄沐瑶,忽然开口,眼神带着一丝促狭的笑意, “朕的淑妃,可不仅仅是智谋无双。” 甄沐瑶刚夹起的一根笋丝差点掉在桌上,脸颊瞬间飞红,嗔怪地看了他一眼,低声道。 “陛下……” 贾琮低笑,不再逗她,转而正色道。 “商税新政,扬州试点,今日便会在早朝商议。后续细则,印花图样,稽查司章程,你这边也要抓紧。若有疑难,随时可到御书房寻朕,或递条子进来。” 提到正事,甄沐瑶脸上的红晕稍褪,眼神恢复了沉静与认真。 “臣妾明白。条陈细则的补充与印花防伪的构想,臣妾已有腹稿,稍后便着手整理。待工部宋尚书那边有了初步防伪方案,臣妾再与陛下及宋尚书详议。” “好。” 贾琮满意地点点头,“有你襄助,朕心甚安。” 气氛温馨而和谐。 就在这时,常禄的身影再次出现在偏殿门口,这次他并未入内,只是垂手侍立。 无声的催促再次传来。 推迟的半个时辰,也快到了。 贾琮放下碗筷,用餐巾拭了拭嘴角,站起身。 甄沐瑶也立刻跟着起身。 “时辰到了,朕该去上朝了。” 贾琮语气恢复了帝王的沉稳。 “是,臣妾恭送陛下。” 甄沐瑶屈膝行礼。 贾琮走到她面前,轻声道。 “好好歇息,莫要太过劳神。新政之事,循序渐进即可。” 他的声音压得较低,带着只有两人能懂的关怀, “晚膳……朕再来看你。” “是,臣妾记下了。”甄沐瑶心中暖意融融,轻声应道。 第433章 金殿惊雷 承乾宫东配殿的温存余韵尚未散尽,紫宸殿的金砖地上,却已悄然弥漫开一种焦灼的等待。 卯时三刻已过,殿外等候上朝的文武百官们早已按品级肃立多时。 初春清晨的寒意透过厚重的朝服渗入肌骨,但更冷的,是那份因帝王迟迟未至而生出的揣测与不安。 “常总管,” 一名须发花白、身着正一品仙鹤补服的阁老忍不住低声询问侍立在丹墀旁的内侍总管常禄, “陛下……今日龙体可还安泰?这早朝时辰……” 常禄微微躬身,脸上挂着恰到好处的恭敬与一丝不易察觉的无奈。 “回禀周阁老,陛下圣躬安泰。只是昨夜批阅奏章至深夜,今晨略感疲惫,故而……稍作歇息。请诸位大人稍安勿躁。” “稍作歇息?” 旁边一位身着狮子补服的武勋皱了皱眉,声音不高却足以让周围几人听见, “陛下勤政,素来准时,今日……” 他话未说完,但未尽之意已昭然。 殿内更漏滴答,那声音在异常安静的大殿中显得格外清晰、刺耳,仿佛每一声都敲在众臣紧绷的心弦上。 “这都卯时三刻过半了!” 吏部右侍郎李博忍不住对身旁的同僚低语,语气带着压抑不住的焦躁和一丝不满, “从未有过推迟如此之久!莫非……宫中出了什么变故?” “慎言!” 他身旁的户部侍郎沈清低斥一声,眼神警惕地扫过四周,但眉宇间同样锁着忧虑。 推迟早朝非同小可,尤其是在新帝登基不久、朝局初定、又刚刚经历吏治清洗的敏感时期。 任何风吹草动,都可能被解读出无数种可能。 殿角阴影里,几名身着绯袍、眼神闪烁的官员飞快地交换着眼神。 他们是前首辅温体仁的门生故旧,虽温体仁已倒台,但树大根深,余党犹存。 此刻的异常,让他们嗅到了一丝不同寻常的气息,心中既忐忑又隐隐生出些幸灾乐祸的期盼 ——若真是陛下龙体有恙,或是耽于后宫…… “哼,新君登基,便如此懈怠礼制?” 一个微不可闻的冷哼声从角落传来,充满了酸溜溜的怨气。 毕自严和林如海并肩站在文官队列前列。 毕自严须发皆白,面容沉静如古井,闭目养神,仿佛对周围的议论充耳不闻。 林如海则眉头微蹙,手指无意识地捻着袖口。 今晨收到陛下口谕推迟早朝,他心中已隐约猜到几分。 宋景文站在稍后位置,喉结微动,下意识地看向殿门方向。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每一息都显得格外漫长。 殿内的低语声渐渐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令人窒息的沉默。 焦虑、猜测、不安、甚至隐隐的恐惧,如同无形的藤蔓,在肃穆的金殿中悄然滋生蔓延。 日光透过高大的殿门,斜斜地投射在金砖地上,光影缓慢而固执地移动着。 就在这份压抑几乎达到顶点,连毕自严都忍不住微微睁眼看向殿外时—— “陛下驾到——!” 常禄那特有的、穿透力极强的唱喏声,如同平地惊雷,骤然打破了死寂! “唰!” 殿内所有官员,无论心思如何,瞬间齐刷刷地跪伏下去,动作整齐划一,额头触地,不敢有丝毫怠慢。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山呼海啸般的朝贺声浪在紫宸殿内轰然响起,激荡回旋。 贾琮的身影终于出现在丹陛之上。 玄色十二章纹衮冕,金线绣制的盘龙在烛火下折射出冰冷威严的光芒。 他步履沉凝,每一步都仿佛踏在众人的心尖上。 冕旒垂下的十二旒白玉珠微微晃动,遮挡了他部分面容,却更添一份深不可测的威仪。 他缓缓走向那象征着至高权力的蟠龙金漆宝座,玄色的大氅在身后拖曳出沉重的轨迹。 就在他落座的瞬间,一股无形的帝王威压如同实质般弥漫开来,瞬间覆盖了整个大殿! 方才还弥漫的焦躁、猜测、不安,在这股威压面前如同冰雪消融,被一种更深沉的敬畏和战栗所取代。 贾琮的目光,透过晃动的旒珠,缓缓扫过下方黑压压跪伏的群臣。 那目光冰冷、锐利,如同出鞘的利剑,带着洞悉一切的穿透力,让每一个被他目光扫过的人,都感到脊背发凉。 他刻意营造的这半个时辰的等待,此刻终于显现出威力。 朝臣们心中那点因等待而生的不满和揣测,在绝对的皇权威严面前,瞬间被碾得粉碎,只剩下惶恐和臣服。 “平身。” 贾琮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遍大殿的每一个角落。 “谢陛下!” 百官如蒙大赦,纷纷起身,垂手肃立,大气不敢出。 殿内落针可闻,唯有方才激荡的回音似乎还在梁柱间萦绕。 贾琮的目光最终落在了队列最前方的毕自严和林如海身上,微微颔首,随即转向常禄。 常禄会意,立刻上前一步,清亮的声音再次响起。 “有本启奏,无本退朝!” 短暂的、令人窒息的沉默。 所有目光,或明或暗,都聚焦在文官队列最前列的几位重臣身上。 毕自严依旧眼观鼻、鼻观心,如同入定的老僧。 宋景文则下意识地挺直了脊背,目光灼灼地看向身侧的林如海。 林如海深吸一口气,那初春的寒意仿佛凝在了他的肺腑之中,却又被胸腔内一股灼热的决心所驱散。 他整理了一下深绯色的仙鹤补服,手持象牙笏板,步履沉稳地走出班列,行至丹墀之下,对着高踞龙椅、冕旒遮面的帝王,深深一揖。 “臣,户部尚书林如海,有本启奏!” 第434章 商税试点 林如海的声音清朗而坚定,清晰地穿透了大殿的每一个角落,瞬间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 方才因陛下“迟到”而滋生的种种揣测,此刻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奏本压了下去。 户部?林如海? 他要奏什么? 贾琮冕旒下的目光平静无波,只微微抬了抬手,低沉而充满威压的声音响起。 “奏。” “谢陛下!” 林如海再次躬身,随即直起身,目光扫过殿内神色各异的同僚,朗声道。 “臣所奏,乃关乎国本、迫在眉睫之要务——商税厘革!” “商税厘革”四字一出,如同在滚油中泼入冷水,整个紫宸殿瞬间“嗡”地一声炸开了锅! “什么?商税?” “厘革?如何厘革?” “林尚书这是……要动商税?” 震惊、错愕、不解、乃至隐隐的恐慌在群臣脸上交织。 商税! 这牵扯着多少盘根错节的利益! 牵一发而动全身! 尤其是那些与地方豪商巨贾有着千丝万缕联系,或是家族本身就有庞大产业的官员,脸色瞬间变得极其难看。 前首辅温体仁的余党们更是眼中精光闪烁,嗅到了攻击和阻挠的机会。 林如海对周围的骚动恍若未闻,他高举笏板,声音如同磐石般沉稳有力,压过了殿内的窃窃私语。 “陛下明鉴!自新朝鼎革,励精图治,然国库空虚,实为掣肘百业之顽疾!开源节流,迫在眉睫!开源之道,除却劝课农桑、整顿盐铁、鼓励工商之外,现行商税之积弊,实乃一大隐漏!” 他顿了顿,目光锐利如刀,直指要害。 “臣查近年卷宗,观地方呈报,深感现行商税之弊,积重难返!其一,名目繁多,重复征缴!诸如门摊税、落地税、过坝税、厘金……林林总总,不下数十种!名目既多,征缴尺度不一,地方官吏上下其手,随意加派,商贾苦不堪言,怨声载道!” “其二,征缴混乱,偷漏成风!无统一章程,无清晰税率,全凭胥吏口舌。正直商贾不堪其扰,投机者则勾结官吏,大肆偷漏隐匿!税源流失,触目惊心!国库所得,十不存三!” “其三,吏治腐败,民怨沸腾!税制混乱,正为蠹虫大开方便之门!勒索盘剥,中饱私囊者众!此等情形,非但使国库虚耗,更败坏朝廷法度,动摇社稷根基!” 林如海的声音一句比一句高昂,掷地有声,将商税之弊剖析得淋漓尽致,如同在平静的湖面投下巨石。 殿内反对者的脸色愈发难看,而如毕自严、宋景文等支持改革或与皇帝同心者,则暗暗点头。 “陛下!” 林如海再次深深一揖,语气带着恳切与决然, “此弊不除,开源便成空谈!节流亦难堵漏!长此以往,国用日蹙,民生凋敝,非社稷之福!臣不才,殚精竭虑,草拟《商税厘革条陈》一疏,恳请陛下御览,并付廷议!” 说着,他从袖中取出一份装订整齐、厚实的奏疏,双手高举过顶。 常禄立刻快步走下丹墀,恭敬地接过奏疏,转呈御前。 贾琮接过奏疏,并未立刻翻阅。 冕旒玉珠微微晃动,遮住了他此刻的眼神,但那无形的威压却仿佛更重了几分。 他将奏疏放在御案之上,手指轻轻敲击着光滑的紫檀桌面,发出笃、笃、笃的轻响,如同敲在每个人的心上。 短暂的沉默后,贾琮低沉的声音响起,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 “林爱卿所奏,切中时弊,关乎国本。此疏,朕准了。着即廷议!” “廷议”二字一出,殿内气氛瞬间变得剑拔弩张! 反对派知道,真正的交锋开始了! 果然,贾琮话音刚落,一个尖锐的声音便迫不及待地响起。 “陛下!臣有异议!”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吏部右侍郎李博一步跨出班列,脸上带着激愤之色,正是方才抱怨陛下“迟到”的那位。 “陛下!林尚书所言商税之弊,或有其事,然其言过其实!贸然厘革,牵一发而动全身!商贾乃国朝血脉,赋税之重器!若骤改旧制,恐引发商路阻滞,物价腾贵,市井萧条!此乃动摇国本之举!万望陛下三思!” 李博话音刚落,立刻又有几名官员出列附和。 “李侍郎所言极是!商税繁杂,自有其历史渊源!地方官署运转,商贾行止便利,皆赖此制!骤然变革,恐生大乱!” “陛下!林尚书此策,看似为国谋利,实则是与民争利,苛政扰民!若强行推行,恐激起民变!请陛下明鉴!” “户部掌天下钱粮,林尚书不思开源节流之正道,反欲行此险招,莫非是想邀宠媚上,不顾黎民生死?!” 这些攻击极其尖锐,直指林如海用心不良,新政祸国殃民。 矛头虽指向林如海,实则是在挑战皇帝推行新政的决心。 温体仁的余党们更是暗中推波助澜。 林如海面色沉静,并未立刻反驳。 他知道,此刻需要更有分量的人站出来。 一直闭目养神的毕自严,缓缓睁开了眼睛。 那双苍老却锐利如鹰隼的眸子,扫过跳出来的李博等人,带着一丝冰冷的嘲讽。 他缓缓走出班列,对着御座一揖,声音不大,却带着千钧之力、 “陛下,老臣毕自严,有本奏。” “讲。”贾琮的声音听不出情绪。 “李侍郎及诸位大人所言‘商路阻滞’、‘物价腾贵’、‘民变’云云,老臣以为,实乃危言耸听,其心可诛!” “毕大人!” 李博脸色一变,怒视毕自严。 毕自严看都不看他,继续对着御座,声音铿锵。 “老臣奉旨整饬吏治,行走四方,所见所闻,触目惊心!地方胥吏借商税之名,盘剥商旅,鱼肉百姓,其行径之恶劣,远超林尚书奏疏所言!此等蠹虫,吸食民脂民膏,败坏朝廷法度,动摇的才是真正的国本!” 他猛地提高了声音,如同惊雷炸响。 “至于所谓‘民变’?老臣倒要问问李侍郎!是那些被层层盘剥、走投无路的正直商贾会‘民变’,还是那些被断了财路、恼羞成怒的贪官污吏及其豢养的爪牙会作乱?!” 毕自严的质问如同利剑,直指要害,让李博等人脸色发白,一时语塞。 宋景文也适时出列,声音沉稳有力。 “陛下!臣附议林尚书、毕大人!” “商税积弊,确已到了非改不可之地步!混乱的税制,非但不利于商贸流通,更严重阻碍工部所需大宗物料之调配与成本核算,影响国之重器!统一税制,规范征缴,实乃利国利民之良策!臣恳请陛下圣心独断,力推此策!” 改革派的两大支柱——掌握“铡刀”的毕自严和掌握“营造”的宋景文接连发声,气势瞬间压倒了反对派。 贾琮的目光透过旒珠,冷冷地扫过脸色变幻的李博等人。 他缓缓开口,声音不高,却带着冰封千里的寒意。 “危言耸听?与民争利?动摇国本?” 他每问一句,殿内的温度似乎就降低一分。 “朕倒要问问诸位爱卿,任由这商税积弊如同毒瘤般侵蚀国库,败坏吏治,荼毒百姓,难道就不是动摇国本?就不是与民争利?就不是最大的危言耸听?!” 他的声音陡然转厉:“毕爱卿!” “老臣在!”毕自严肃然应命。 “朕授你王命旗牌,所为何来?” “为陛下整饬吏治,肃清朝纲!” “好!” 贾琮猛地一拍龙椅扶手,发出“砰”的一声巨响,震得殿内众人心头狂跳! “若商税新政推行之地,再有官员胆敢阳奉阴违,煽动闹事,阻挠国策,无论品级高低,皆视为谋逆!你持朕口谕,许你先斩后奏,以雷霆手段,为新政扫清一切障碍!朕要看到人头落地,更要看到政令畅通无阻!” “臣,谨遵圣谕!定不负陛下重托!” 毕自严的声音斩钉截铁,杀气凛然。 他的目光如同实质的刀锋,扫过李博等反对者,令他们如坠冰窟,噤若寒蝉。 贾琮的目光再次转向林如海,语气稍缓,却依旧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 “林爱卿!” “臣在!” “朕准你所奏《商税厘革条陈》!着户部会同毕爱卿钦差行辕,即刻着手,推行新政!” “然,” 贾琮话锋一转,目光扫过满朝文武,带着帝王的深谋远虑, “此策关乎深远,宜稳扎稳打。朕意,以江南扬州府为商税新政第一试点!” “林如海!毕自严!” “臣在!” “由你二人总领试点事宜!三个月内,朕要看到详实的扬州商情报告与初步税率方案!一年之内,朕要看到印花税票、稽查司在扬州落地生根,看到新政成效!所需人手、权限,朕一律准予!若有差池,唯尔等是问!” “臣领旨!必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林如海与毕自严齐声应诺,声音洪亮,充满了破釜沉舟的决心。 “试点?” 这个折中却极具操作性的方案一出,殿内紧绷的气氛为之一松。 反对者虽然心中依旧不满,但陛下既已决定试点,又有毕自严这把悬顶之剑,再强行反对无异于找死。 支持者则看到了切实可行的希望。 贾琮的目光最后落在那些脸色灰败的反对者身上,尤其是李博,语气冰冷而意味深长。 “至于其余各地,待扬州试点成效卓着,再行推广。在此期间,各部各司,需全力配合试点所需,不得推诿掣肘!若有异议……” 他顿了顿,冕旒玉珠轻晃,寒光一闪而逝。 “可自荐赴扬州,与毕爱卿、林爱卿一同参赞新政,亲身体验一番这‘动摇国本’之举,究竟是何等模样!朕,准了!” “可自荐赴扬州……” 这轻飘飘的一句话,却比任何斥责都更具威慑力! 谁愿意去毕自严的“铡刀”底下“体验”? 李博等人脸色煞白,冷汗涔涔而下,慌忙低下头,再不敢发出半点声音。 让他们去扬州?那无异于自投罗网! “退朝!” 贾琮不再多言,拂袖起身,玄色衮服卷起一阵凛冽的风,在常禄高亢的“退朝”声中,身影消失在丹陛之后。 紫宸殿内,鸦雀无声。 空气中,商税新政的惊雷已然炸响,而扬州,将成为这场席卷大乾财税根基风暴的第一片试验田。 第435章 御书房夜话 御书房的灯火,一直亮到了深夜。 此刻,御书房内异常安静。 沉水香的气息沉凝厚重,案头堆积的奏章似乎又高了一叠。 贾琮已换下繁复的衮冕,只着一身玄色暗龙纹常服,坐在宽大的紫檀御案后,指节分明的手正捏着一份来自江南的密报,眉头微锁。 “陛下,户部尚书林大人求见。” 常禄的声音在门外轻轻响起。 “宣。” 贾琮放下密报,眉宇间的凝重并未消散。 片刻,林如海的身影出现在门口。 他依旧穿着白日那身深绯仙鹤补服,只是神情间难掩一丝疲惫,但那双眼睛依旧沉静锐利,如同历经风浪的礁石。 “臣林如海,参见陛下。” 他行至御案前,依礼参拜。 “岳父大人不必多礼,快坐。” 贾琮的声音比朝堂上温和了许多,甚至带着一丝晚辈的亲近。 他指了指御案旁早已备好的紫檀圈椅,又对常禄吩咐道。 “上参茶,要浓些。” “谢陛下。”林如海依言坐下,没有客套。 常禄很快奉上两盏热气腾腾、散发着浓郁药香的参茶,随即无声地退下,将厚重的殿门轻轻合拢。 一时间,书房内只剩下君臣二人,翁婿之间。 贾琮端起茶盏,吹了吹热气,目光落在林如海脸上,开门见山, “岳父,今日朝堂,虽则毕老以雷霆之势压下了明面上的反对,扬州试点也已定下,然……” 他顿了顿,眼神变得深邃而锐利。 “树欲静而风不止。那些盘根错节的利益,岂会甘心束手就擒?明枪易躲,暗箭难防。尤其是扬州……” 贾琮拿起那份密报,递给林如海。 “岳父请看。这是朕刚收到的,扬州府那边,温体仁的几个老关系,还有几个与当地大盐商、丝绸巨贾勾连甚深的地方官,近来走动异常频繁。朕担心,试点未行,阻力已生。岳父此去扬州,名为总领新政,实则是踏入龙潭虎穴。” 林如海接过密报,快速浏览,眉头也渐渐锁紧。 上面的名字和一些蛛丝马迹的联系,印证了他的某些猜测。 他放下密报,脸上并无惧色,反而露出一丝沉静的决然。 “陛下所虑,臣心知肚明。” 林如海的声音沉稳有力,“扬州乃两淮盐运枢纽,富甲天下,亦是旧弊盘踞最深的渊薮之一。温党余孽、地方豪强、乃至被新政断了财路的胥吏,必如百足之虫,死而不僵,暗中串联,伺机反扑。” 他端起参茶,啜饮一口,滚烫的液体似乎给了他更多的力量,眼神愈发坚定。 “然,臣既领圣命,便早将生死置之度外!有毕老持王命旗牌同行,有陛下在朝中鼎力支持,更有商税新政乃利国利民之大道,臣有何惧?” “些许魑魅魍魉,跳梁小丑,不过是螳臂当车!他们若敢伸手,毕老的铡刀,臣的算盘,定叫他们粉身碎骨,有来无回!” 贾琮看着他这位岳父,眼中流露出毫不掩饰的激赏与信任。 林如海的能力、忠诚和这份担当,正是他推行新政最需要倚重的臂膀。 “好!岳父有此决心,朕心甚慰!” 贾琮放下茶盏,身体微微前倾,语气带着郑重, “毕老年事虽高,但刚正不阿,手段铁血,有他坐镇,可震慑宵小。岳父在扬州,需与他紧密配合,一文一武,刚柔并济。朕已密旨扬州卫指挥使,令其全力配合你们行事,必要时,可动用卫所军士弹压骚乱!” “臣遵旨!必与毕老同心戮力,扫清障碍!” 林如海拱手应道。 君臣二人就扬州试点的细节、可能遇到的阻力及应对之策又低声商议了许久。 贾琮对林如海提出的几处预案都给予了肯定和支持,并补充了几条更狠厉的备用手段,显示出对此事的极度重视和不容失败的决心。 正事议毕,这时门外传来一阵轻柔却清晰的脚步声,伴随着紫鹃压低的声音。 “娘娘,您慢些……” 话音未落,厚重的殿门被轻轻推开一道缝隙。 黛玉的身影出现在门口。 她穿着一身家常的杏子红缕金百蝶穿花云锦袄,小腹处的隆起已十分明显,一手被紫鹃小心搀扶着,另一手则轻轻扶着后腰。 她脸上带着一丝担忧和掩饰不住的疲惫,却在看到殿内情景时,脚步顿住了。 “陛下……爹爹?” 黛玉的声音带着惊讶,随即是了然, “原来爹爹也在。” 她扶着紫鹃的手,缓缓走了进来。 贾琮立刻起身,大步迎上前去,自然地接替紫鹃的位置,一手稳稳扶住黛玉的手臂,一手轻轻覆在她扶着后腰的手上,语气带着责备,更多的是心疼。 “玉儿,这么晚了,怎么还过来?不是让你早些歇息吗?御医说了你要静养。” 他的动作轻柔而自然,那份呵护之情溢于言表。 林如海也早已起身,看着女儿被女婿如此小心地搀扶着,眼中闪过一丝欣慰,随即是更深的不舍。 黛玉就着贾琮的搀扶,微微靠着他站稳,抬眸看向父亲和丈夫,温婉一笑,眼中带着关切。 “臣妾在凤藻宫,想着陛下今日朝堂上雷霆万钧,必定劳心劳力,又批阅奏章至深夜,怕陛下忘了时辰,更怕陛下……气着了身子。便让紫鹃炖了些安神宁心的百合莲子羹送来。” 她示意了一下紫鹃手中提着的食盒。 “只是没想到爹爹也在商议国事。” 她的目光在父亲略显疲惫的脸上停留,敏锐地察觉到御书房内不同寻常的凝重气氛, “可是……有棘手之事?” 贾琮扶着黛玉在另一张铺了厚厚软垫的圈椅上坐下,轻叹一声,没有隐瞒。 “岳父与朕正在商议扬州试点之事。密报显示,温党余孽和地方势力已有串联迹象,恐对新政不利。朕正叮嘱岳父此去需万分小心。” “扬州?” 黛玉闻言,扶着后腰的手下意识地收紧,脸上那份温婉瞬间被担忧取代。 她看向父亲,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轻颤。 “爹爹……您要亲自去扬州?” 作为皇后,她深知商税新政的重要和艰险。 但作为女儿,她更清楚父亲年岁渐长,此去风波之地,山高水远,又岂能安心? 林如海看着女儿眼中那份担忧,心中暖流激荡。 他走到黛玉面前,脸上露出温和而坚定的笑容,如同幼时安抚她一般。 “玉儿莫忧。” 林如海的声音沉稳有力,带着安抚人心的力量, “爹爹此去,有毕老大人同行,他老人家持王命旗牌,刚正不阿,宵小不敢近前。陛下在京城更是运筹帷幄,做爹爹的坚强后盾。何惧之有?” 他顿了顿,目光慈爱地落在女儿隆起的腹部,声音愈发柔和。 “倒是你,玉儿,身怀六甲,正是最需静养的时候。爹爹远行,最放心不下的,便是你啊。” 他伸出手,似乎想像从前那样拍拍女儿的手背,但手伸到一半,又意识到君臣之别,在空中微微一顿。 黛玉却毫不犹豫地伸出手,轻轻握住了父亲布满岁月痕迹的手掌,那温暖熟悉的触感让她眼眶微热。 “爹爹……” 黛玉的声音带着一丝哽咽,却努力扬起笑容, “女儿在宫里很好,陛下待我极好,事事周全。太医每日都来请脉,嬷嬷宫人们也尽心。您看,女儿这不是好好的?您不必为我挂心,只管专心新政便是。只是……” 她紧了紧父亲的手,“江南湿冷,爹爹定要保重身体,莫要太过操劳,按时用药,女儿……女儿在京城等您平安归来。” 贾琮站在一旁,静静看着这一幕,心中亦是百感交集。 他上前一步,一手轻轻揽住黛玉的肩,一手郑重地覆在林如海与黛玉交握的手上。 “岳父大人放心!” 贾琮的声音斩钉截铁,如同最坚定的磐石, “玉儿与腹中孩儿,朕必竭尽全力护她们母子周全!宫中内外,绝不容许有丝毫闪失!您安心去扬州,放开手脚,扫清积弊!待新政功成,玉儿平安诞下麟儿,朕亲自为岳父设宴庆功,接风洗尘!” 林如海眼中闪烁着欣慰与豪情,重重点头。 “好!好!有陛下此言,老臣再无后顾之忧!扬州之事,陛下与娘娘且放宽心,臣定当竭尽全力,不负圣恩,不负娘娘期许,定将新政办成,为这大乾江山,再开新局!” “爹爹……” 黛玉眼中含泪,脸上却绽开温暖而坚定的笑容, “女儿等着您的好消息。” 第436章 凤藻春宴 初春的暖阳慷慨地洒落,驱散了深宫最后一丝寒意。 几乘精致的小轿平稳地穿过重重宫门,最终停在了凤藻宫前。 元春、迎春、探春、惜春、史湘云依次下轿。 望着眼前这座金碧辉煌的凤藻宫,每个人的心情都各不相同。 朱红的宫门,巍峨的殿宇,空气中若有似无的沉水香气…… 这一切对元春而言,熟悉又陌生。 她曾在这里度过少女时代最压抑的岁月,作为女史,谨小慎微,如履薄冰。 后来得幸被恩旨放出宫,原以为此生再不会踏入此地。 未曾想,命运弄人,如今她再次站在这里,身份却已是皇后的堂姐、入宫探望的客人。 她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底翻涌的复杂情绪。 庆幸、唏嘘、还有一丝物是人非的淡淡惘然。 今日,她只想好好看看玉儿,以及他。 惜春身着素雅的月白宫装,清冷的眸子平静地扫过殿前肃立的宫女太监,目光最终落在凤藻宫紧闭的朱漆大门上。 她的指尖在宽大的袖中无意识地蜷缩了一下。 高墙,深院,规矩……这便是深宫了,比她想象的更空旷,也更寂寥。 唯有想到即将见到林姐姐,心底才泛起一丝暖意。 然而,更深的不安如同细小的藤蔓,悄然缠绕上来。 琮哥哥……不,是皇帝陛下了。 他现在是高高在上的九五之尊,日理万机,身边围绕着无数人。 他……还记得那个总是躲在角落里画画、沉默寡言的“四妹妹”吗? 还记得当初偶尔回府时,会特意问她功课、给她带些新奇颜料和画谱的时光吗? 那份独属于她的小小温暖,在这深宫重帷、身份悬殊之下,是否早已被他遗忘在某个角落? 这份患得患失的担忧,比深宫的寂寥更让她心头微窒。 她迅速垂下眼帘,将所有的情绪都封存在那张清冷的面容之下。 “哇!这就是皇后娘娘住的凤藻宫啊!真气派!” 湘云一身水红色绣折枝海棠的锦缎袄裙,像只活泼的云雀,忍不住小声惊叹。 她好奇地打量着殿前汉白玉的栏杆、檐角垂挂的金铃,还有那些低眉顺眼、行动无声的宫人。 新奇和兴奋让她暂时抛开了临行前史家婶婶的殷殷叮嘱。 “……多在娘娘面前走动……若是有缘得见圣颜,更要懂得分寸进退……” 湘云用力甩甩头,仿佛要把那些带着家族重托的话语甩开。 她深吸一口气,努力扬起最灿烂的笑容:她只想痛痛快快地说笑玩闹! 凤藻宫的正殿门缓缓开启,紫鹃含笑迎出。 “各位姑娘,皇后娘娘已在殿内等候,请随奴婢来。” 殿内温暖如春,沉水香的气息宁静安神。 黛玉身着家常的杏子红缕金百蝶穿花云锦袄,小腹隆起明显,正含笑坐在暖榻上。 见到姐妹们进来,她眼中流露出真切的欣喜,作势要起身相迎。 “参见皇后娘娘!” 众人连忙恭敬行礼。 “快起来!快起来!” 黛玉连忙虚扶,声音带着嗔怪的笑意, “都说了多少次了,在自家姐妹面前,不必如此拘礼。紫鹃,快扶大姐姐起来。” 她目光柔和地扫过众人,“都过来坐,让我好好看看你们。” 姐妹们这才放松下来,纷纷上前围着黛玉坐下。 殿内气氛顿时温馨起来。 黛玉先看向元春,语气带着关切与亲近。 “大姐姐,许久不见,瞧着气色倒好。如今在家可还自在?” 元春心中微暖,温婉一笑。 “托娘娘洪福,在家中一切都好,侍奉老太太,倒也清净自在。” 她看着黛玉隆起的腹部,眼中是真切的关怀, “倒是娘娘,身子要紧,今日还特意召我们姐妹来,实在让我们受宠若惊。” 黛玉笑道:“什么受宠若惊,不过是想姐妹们了。” 她目光转向惜春,拉着她微凉的手, “四妹妹瞧着气色还好,只是似乎清减了些?可是画画太耗神了?宫里新进了些上好的颜料和澄心堂纸,待会儿让紫鹃给你包些带回去。” 她敏锐地察觉到惜春清冷外表下似乎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游离。 惜春感受到黛玉掌心的暖意,心中微动,清冷的脸上浮现一丝极淡却真实的笑容,轻轻点头。 “谢皇后娘娘挂念,惜春无碍。” 黛玉又看向湘云,被她明媚的笑容感染。 “云丫头还是这样精神!这身海棠红衬你,像朵花儿似的。” 湘云立刻笑嘻嘻地凑近:“林姐姐!你这凤藻宫可真漂亮!点心也好香!” 她指着旁边案几上精致的点心。 “喜欢就多吃些。” 黛玉笑着,又关切地看向一直安静坐在角落的迎春, “二姐姐,你近来可好?手里这是绣的什么?” 迎春有些局促地举起手中的一方素帕,上面是几朵小小的迎春花。 “回娘娘……是……是闲来绣着玩的。”声音细弱。 “二姐姐的针线越发精巧了,” 黛玉由衷赞道,带着鼓励,“这花儿绣得灵动,应景得很。” 湘云也凑过去看:“就是就是!二姐姐绣得比真花还好看!” 探春笑着提议:“娘娘,今日春光正好,不如待会儿咱们姐妹陪您去御花园走走?一来散散心,二来也让姐妹们开开眼界?” 黛玉欣然点头:“这个主意好。整日在殿内也闷得慌。紫鹃,去吩咐御膳房,把茶点移到临水敞轩去。咱们姐妹几个,今日好好说说话,赏赏花。” “太好了!”湘云第一个拍手叫好,眼中是纯粹的雀跃。 于是,在凤藻宫小叙片刻后,一行人便在宫人簇拥下,移步前往春光烂漫的御花园。 御花园内,玉兰初绽,洁白胜雪,垂柳新绿,如烟似雾。 碧波池畔,一座临水敞轩早已布置妥当。 紫檀木圆桌上,精致的点心与香茗散发着诱人的气息。 姐妹们簇拥着黛玉在轩中落座。 元春与黛玉低声说着家常,探春则讲起府里的一些趣闻。 迎春安静地坐在一旁,听着姐妹们说话,手中依旧拿着那方未绣完的帕子。 惜春则选了个靠近轩栏、视野最开阔的位置坐下,悄悄拿出了袖中的炭笔和小画本。 湘云最是活跃,她指着池中游弋的锦鲤,兴奋地拉着黛玉看。 “林姐姐快看!那条金色的最大!” 又拿起一块玫瑰酥塞进嘴里,含糊地赞着点心好吃。她清脆的笑声在轩内回荡,仿佛将所有的阳光都汇聚到了自己身上。 然而,当笑声落下,当她看到黛玉温柔地抚摸着隆起的腹部,一丝微不可察的茫然和压力,如同水底的暗影,悄然浮上心头。 婶婶的话语再次回响:“……史家的姑娘……” 她端起茶杯,借着低头饮茶的动作,飞快地掩去了眼底那一闪而过的复杂。 再抬头时,依旧是那个笑得最没心没肺的云丫头。 “二姐姐,你看那对鸳鸯游得多自在!” 湘云又找到了新话题,试图将安静的迎春也拉入这明媚的春光里。 黛玉含笑看着身边的姐妹们,感受着这难得的、纯粹的温情时光。 第437章 御池惊魂 临水敞轩内,姐妹们的笑语声伴着池水微澜,暖阳融融,一派和乐。 惜春坐在最靠边的位置,清冷的眸子望着波光粼粼的水面,心思却有些飘忽。 炭笔在画本上无意识地描摹着几尾锦鲤,线条却显得有些滞涩。 或许是茶水饮得多了些,又或许是心头那点莫名的烦闷,惜春轻轻放下炭笔,低声对身旁的黛玉道。 “皇后娘娘,惜春想去更衣。” 黛玉正被湘云逗笑,闻言立刻关切地点头:“紫鹃,你陪四姑娘去,小心些。” “是,娘娘。”紫鹃应声,便要上前搀扶惜春。 惜春却微微摇头,声音清冷:“不必劳烦紫鹃姐姐,惜春认得路,去去就回。” 她不想兴师动众,更想一个人静静。 黛玉见她坚持,又想着凤藻宫离此处不远,路径也算熟悉,便嘱咐道。 “那你自己小心些,莫要走远,快去快回。” “是。” 惜春应了一声,起身离席,独自沿着来时的青石小径往回走。 初春的御花园,路径曲折,花木扶疏。 惜春原本是记得路的,可心事重重之下,脚步便有些漫无目的。 不知不觉间,竟拐入了一条岔道。 两旁是修剪整齐的常绿灌木丛,高耸的假山遮挡了视线,四周静悄悄的,连鸟鸣都稀少。 她停下脚步,环顾四周,熟悉的景物变得陌生,方才走过的路似乎也隐没在重叠的假山之后。 一丝慌乱悄然爬上心头。 就在这时,一个捧着高高一叠锦盒、行色匆匆的宫女从假山后的小径转出。 她低着头只顾赶路,似乎根本没注意到前面有人! “啊!” 宫女惊呼一声,脚下被石头一绊,整个人向前扑倒! 那堆锦盒脱手飞出,其中一个不偏不倚,重重撞在惜春的后背上! 惜春本就身形单薄,心事恍惚,被这突如其来的大力一撞,脚下不稳,惊呼声还卡在喉咙里,整个人便踉跄着向后倒去! 而她身后几步之遥,正是碧波荡漾的御池! 噗通! 冰冷的池水瞬间将她吞没! 刺骨的寒意如同无数钢针,狠狠扎进她的四肢百骸! 沉重的宫装吸饱了水,像铅块一样拖着她往下沉! 口鼻被水呛入,窒息感猛烈袭来! 她本能地挣扎,双手胡乱地拍打着水面,冰冷的池水却无情地灌入,眼前一片模糊的水光和晃动扭曲的光影,巨大的恐惧瞬间攫住了她! “救……救命……” 破碎的呼救声被水淹没,只剩下绝望的扑腾和水花四溅的声响。 那闯祸的宫女吓得魂飞魄散,看着在水里挣扎的身影,又看看散落一地的锦盒,脸色惨白如纸。 她非但没有呼救或上前,反而像是怕极了被牵连,竟慌乱地爬起身,连滚带爬地捡起几个锦盒,头也不回地朝着假山深处的小径仓惶逃去,瞬间消失在嶙峋的怪石之后。 惜春的挣扎越来越无力,冰冷的池水迅速带走体温和力气。 意识开始模糊,绝望如同这深不见底的池水,将她彻底淹没。 最后的念头,竟是那本袖中浸湿的画本,还有……画本上未完成的、模糊的侧影轮廓…… 与此同时,距离碧波池不远处的另一条花径上。 贾琮身着玄色常服,未带冠冕,只束着简单的玉簪。 他刚批阅完一批紧急奏章,心烦意乱,只想在这初春的御花园中独自走走,理清纷繁的朝务思绪。 毕自严和林如海即将南下扬州,商税新政试点箭在弦上,还有……黛玉临盆在即的挂念,种种重担压在他心头。 他负手而行,眉头微锁,目光沉凝地扫过园中初绽的花木,心思却早已飞远。 随侍的常禄和几名心腹内侍远远缀在后面,不敢打扰。 突然! 一阵极其微弱、断断续续,却饱含惊恐绝望的呼救声,混杂着激烈的水花拍打声,穿透假山的阻隔,隐隐传入他的耳中! 贾琮脚步猛地一顿! “救命……救……” 声音虽弱,却如同惊雷炸响在他心间! 他目光如电,瞬间锁定声音来源的方向 ——碧波池那边! 贾琮没有丝毫犹豫,甚至来不及思考呼救者是谁、发生了何事,身体的本能已快过思维!那是在辽东关外、在夷州血火战场上淬炼出的本能——救人! “常禄!”贾琮一声厉喝,人已如离弦之箭,朝着池边疾冲而去! “护驾!”常禄吓得魂飞天外,尖着嗓子嘶喊,带着几名身手矫健的内侍拼命追赶。但贾琮的速度快得惊人,玄色的身影在花木间几个起落,已冲到了池畔! 眼前的景象让贾琮瞳孔骤缩! 池水中,一个纤细的身影正在绝望地扑腾、下沉,乌黑的长发散乱漂浮在水面,水花四溅却越来越微弱,眼看着就要被冰冷的池水彻底吞噬! 岸上散落着几个湿漉漉的锦盒,却不见半个人影! 更让他心头巨震的是,那挣扎身影身上月白色的宫装! 那熟悉的、单薄的身形! “惜春?!” 贾琮几乎失声喊出! 怎么会是她?! 她不是应该在凤藻宫和玉儿她们一起吗?! 惊怒交加! 什么帝王威仪,什么君臣之防,在妹妹生死攸关的瞬间统统抛诸脑后! “四妹妹!” 贾琮大吼一声,毫不犹豫! 噗通! 玄色的身影带着决绝的气势,如同惊鸿般猛地扎入冰冷的池水之中!巨大的水花瞬间将他吞没! “陛下!!!” 刚刚赶到池边的常禄等人目睹此景,吓得魂飞魄散,肝胆俱裂! 陛下竟然亲自跳下去了! 这池水虽不算极深,但初春时节冰冷刺骨,水下更是暗石嶙峋! 万一…… “快!快下去救人!救陛下!救惜春姑娘!” 常禄声嘶力竭地吼着,自己也想往下跳,却被身边眼疾手快的内侍死死拉住。 “总管!您不能下!快!水性好的!快下去!” 几个通水性的内侍侍卫没有丝毫犹豫,紧跟着噗通噗通跳入水中。 池水冰冷刺骨,瞬间包裹全身。 贾琮却浑然不觉,他水性极佳,入水后目标明确,奋力划动双臂,朝着那正在下沉的月白色身影疾游过去! 惜春的意识已陷入半昏迷,身体不再挣扎,只是缓缓下沉,长发如同水藻般散开。 冰冷的绝望包裹着她,仿佛坠入无底的深渊。 就在黑暗即将彻底吞噬她的瞬间,一只强健有力的手臂猛地从身后箍住了她的腰! 一股巨大的力量将她向上托起! “咳……咳咳……” 口鼻骤然离开水面,惜春本能地剧烈咳嗽起来,冰凉的空气灌入肺腑,带来撕裂般的痛楚,却也唤回了一丝模糊的意识。 她感觉自己的身体被紧紧箍在一个坚实滚烫的怀抱里,正被带着飞快地向岸边移动。 耳边是哗啦啦激烈的水声,还有……一个低沉急促、带着难以掩饰的惊怒与后怕的声音,就在她头顶上方响起。 “惜春!惜春!别怕!四哥哥在!抓紧我!” 是……琮哥哥?! 惜春涣散的眼瞳努力聚焦,模糊的视线里,是近在咫尺、被水浸透的玄色衣料,以及那写满焦急的下颌。 真的是他……他救我了? 巨大的震惊和一种难以言喻的、劫后余生的复杂情绪瞬间冲垮了她强撑的清冷,冰冷的身体似乎因为这个滚烫的怀抱而找回了一丝知觉,随之而来的却是无法控制的剧烈颤抖和劫后余生的虚弱。 她张了张嘴,却只能发出破碎的呜咽,眼泪混合着池水滚滚而下,下意识地紧紧抓住了环抱着她的、那只强健有力的手臂。 贾琮感受到怀中冰冷身躯的颤抖和那微弱的呜咽,心头又急又痛,手臂收得更紧,脚下奋力蹬水,以最快的速度游向岸边。 几个内侍也已游到近前,七手八脚地帮忙托扶着。 终于到了岸边! 贾琮双臂用力,先将惜春托举上岸。 岸上等候的常禄等人立刻涌上来,用早已准备好的厚实干燥的披风将惜春紧紧裹住。 “快!传太医!” 贾琮一边厉声吩咐,一边自己也被人拉拽着上了岸。 冰冷的池水顺着玄色的常服往下淌,勾勒出他精悍的体魄,但他毫不在意,目光紧紧锁在被裹在披风里、脸色惨白如纸、瑟瑟发抖的惜春身上。 “陛……陛下!您……” 常禄看着同样浑身湿透、嘴唇都有些发青的贾琮,声音都变了调。 “朕无碍!” 贾琮一挥手打断他,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立刻送惜春姑娘去最近的暖阁!生火盆!快!” 贾琮不容置疑的命令如同惊雷,震醒了惊惶失措的众人。 几个强健的内侍立刻小心翼翼地将裹在厚厚披风里、依旧瑟瑟发抖、意识模糊的惜春抬起。 贾琮紧随其后,玄色的衣袍湿漉漉地紧贴在身上,不断滴落的水珠在他脚下蜿蜒成一道冰冷的水线。 他步履带风,眼神却始终没有离开惜春那张惨白的小脸,眉宇间凝结的担忧与怒火几乎化为实质。 最近的暖阁是位于御花园东南角的“撷芳阁”。 宫人们早已被这惊天动地的变故惊动,此刻更是吓得魂不附体,手忙脚乱地打开阁门,以最快的速度生起数个熊熊燃烧的火盆。 滚烫的热浪瞬间驱散了阁内的寒气。 “轻点!放在软榻上!” 惜春被轻轻放置在铺着厚厚锦褥的软榻上。 厚实的披风被小心揭开,露出里面湿透的、紧紧贴在身上的月白宫装,勾勒出少女单薄得令人心惊的身形。 她的长发湿漉漉地黏在苍白的脸颊和脖颈上,长长的睫毛紧闭,沾着水珠,身体仍在无法控制地剧烈颤抖,牙关都在咯咯作响。 冰冷池水的侵袭和巨大的惊吓,让她陷入了半昏迷的状态,只有微弱破碎的呜咽不时溢出。 “太医!太医怎么还没到?!” 贾琮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雷霆之怒扫向门口。 “陛下息怒!已经去催了!跑着去的!” 常禄满头大汗地跪在门口,声音发颤。 贾琮不再看他,目光落回惜春身上,那滔天的怒火瞬间又化作了深切的疼惜。 他大步上前,单膝跪在榻边,毫不犹豫地伸出手,用自己尚且带着水汽却滚烫的掌心,紧紧包裹住惜春冰冷刺骨、还在颤抖的小手。 “惜春!四妹妹!能听到吗?琮哥哥在这儿,没事了,没事了!” 他俯下身,声音放得极低,带着前所未有的、近乎哄劝的温柔,试图将温暖和力量传递过去。 另一只手则极其轻柔地拂开她脸上黏着的湿发,动作小心翼翼。 或许是这滚烫的接触和熟悉的声音唤回了一丝神智,惜春紧闭的眼睫剧烈地颤动了几下,艰难地睁开了一条缝隙。 视线依旧模糊,但那张写满焦急与疼惜的、近在咫尺的熟悉脸庞,却清晰地映入了她涣散的瞳孔。 “琮……哥哥……” 破碎的气音从她颤抖的唇间逸出,眼泪无声地顺着眼角滑落,混入发间残留的池水。 “是我!别怕,暖一暖,太医马上就来!” 贾琮握紧了她的手,沉声应道,心中的大石稍落,但看到她如此虚弱的模样,怒火与后怕交织更甚。 就在这时,几个太医几乎是连滚带爬地被内侍拽了进来,药箱都差点摔在地上。 为首的正是院判张太医,看到榻上的惜春和浑身湿透、跪在榻边的皇帝,吓得腿一软,差点直接跪下。 “陛……陛下!臣等……” “废什么话!快过来诊脉!不惜一切代价,务必确保惜春姑娘无恙!” 贾琮头也不回地厉声喝道,声音如同淬了冰的刀锋,让太医们浑身一凛,再不敢耽搁,立刻围上前去。 第438章 怒火急涌 趁着太医们忙碌的间隙,贾琮缓缓站起身。 他挺拔的身躯带着一身水汽,立在熊熊燃烧的火盆旁,玄色的衣料蒸腾起丝丝白气,却丝毫暖不了他此刻冰冷彻骨的眼神。 他目光如鹰隼般扫过暖阁内噤若寒蝉、跪了一地的宫人,最后定格在跪在门口、面无人色的常禄身上。 “说!” 贾琮的声音不高,却带着千钧之力,每一个字都敲在众人心尖上, “到底怎么回事?!惜春姑娘为何会落水?” 常禄被他那冰冷的眼神看得头皮发麻,连忙叩首,语速飞快地回禀。 “回陛下!奴才已派人去查!” “据方才在附近洒扫的两个小太监远远看见,惜春姑娘似乎是在假山后的小径上独自走着,一个捧着高叠锦盒、行色匆匆的宫女从另一侧冲出,脚下绊倒,脱手的锦盒撞到了惜春姑娘后背,姑娘站立不稳,才……才跌入池中!” “那宫女撞人后非但不救,反而……反而捡起几个盒子就跑了!” “跑了?!” 贾琮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凛冽的杀意, “在朕的御花园,撞了人,眼见落水不施救,还敢跑?!好大的狗胆!” 暖阁内的温度仿佛瞬间降至冰点,所有人都感到一股刺骨的寒意。 “那宫女是何人?哪个宫里的?锦盒里装的是什么?送往何处?!” 贾琮一连串的质问如同冰雹砸下。 “这……奴才还在紧急盘查今日所有在园中当值宫女的名册和行踪。散落的锦盒奴才已命人全部捡回,就在外面。” 常禄的声音带着惶恐和自责, “盒子……盒子是空的!奴才检查过了,里面什么都没有!只是普通的漆盒,看不出具体来源宫室!那宫女……奴才该死,那两个小太监离得远,只看到是穿着普通宫女的服饰,样貌……未曾看清!” “空的?” 贾琮的眉头猛地拧紧,眼中锐利的光芒暴涨! 一股极其强烈的不对劲感瞬间攫住了他! 一个行色匆匆、捧着高叠空盒的宫女? 在假山后的小径? 偏偏撞上了独自走岔路的惜春? 撞倒后,盒子是空的,人却立刻跑了? 这绝非简单的意外失足! 更不是宫女笨拙失手那么简单! 空盒……空盒能做什么? 障眼法?掩饰她出现在那里的真实目的? 还是……为了腾出手来推那一把?! 贾琮的脑海中瞬间闪过无数种可能,每一种都指向同一个结论。 这是一场针对惜春的谋杀!利用意外落水的假象! 是谁? 谁要对一个深居简出、与世无争的四妹妹下此毒手?! 是冲着他来的?还是冲着贾家? 亦或是……其他阴谋? 寒意,比初春的池水更刺骨的寒意,从贾琮的心底蔓延开来,迅速冻结了他的眼神。 他猛地转身,目光再次落回软榻上。 太医们正围着惜春施针、灌药,忙碌异常。 惜春依旧在昏迷中颤抖,苍白的小脸在火光映照下脆弱得让人心碎。 “查!” 贾琮的声音如同从九幽地狱传来,冰冷、森然,带着毁灭一切的决绝, “常禄!给朕动用一切力量!掘地三尺!把那个宫女给朕挖出来!活要见人,死要见尸!今日御花园所有当值之人,一个不漏,全部给朕拘起来,分开审!朕要知道她们每一个时辰的行踪,见过什么人,说过什么话!” “封锁消息!惜春落水之事,暂时不准外泄!尤其是皇后那边,先瞒着!等姑娘情况稳定再说!” “还有!” 贾琮的目光锐利如刀,刺向常禄,“那些空盒子,给朕仔仔细细地查!漆料、纹饰、木料、甚至上面残留的每一丝气味!朕就不信,它们真是凭空出现的!给朕查清楚它们原本该装什么,本该送去哪里!这,就是线索!” “奴才遵旨!奴才这就去办!拼了命也把这事查个水落石出!” 常禄重重磕头,知道此事已关系到天大的干系,连滚爬爬地冲了出去,调集人手,如同张开了一张无形的巨网。 贾琮重新走回软榻边,看着太医们紧张施救。 他伸出手,再次握住了惜春冰冷的手腕,感受着那微弱的脉搏。 他的眼神沉凝如渊,怒火在深处熊熊燃烧,但更多的是一种冰冷的、洞悉阴谋的锐利。 深宫之内,平静的水面下,果然涌动着致命的暗流。而这一次,对方触碰了他的逆鳞。 “四妹妹……” 他低语,声音轻得只有自己能听见,却带着钢铁般的意志, “琮哥哥在这儿。伤你的人,一个也跑不掉。这潭水,不管多深多浑,朕都给你掀开!” 第439章 暗流之源 贾琮握着惜春冰凉的手腕,感受着那微弱却逐渐趋于平稳的脉搏,心中那团冰冷的火焰却越烧越旺。 太医们紧张地忙碌着,汤药和针灸似乎开始起效,惜春剧烈的颤抖慢慢平息,虽然依旧昏迷,但呼吸不再那么急促,惨白的脸上也终于透出了一丝微弱的生气。 常禄的动作快得惊人。 不到半个时辰,暖阁外便传来了他刻意压低的回禀声。 “陛下,有线索了!” 贾琮眼神一厉,小心地将惜春的手放回锦被中,又深深看了一眼她沉睡中依旧紧蹙的眉头,这才转身,大步流星地走出内室。 暖阁外间,常禄垂手肃立,脸色凝重中带着一丝惊悸。 “说!”贾琮的声音压得很低,却字字如冰锥。 “陛下,奴才遵旨,将今日御花园所有当值宫女太监共四十八人全部拘押,分开审讯。” 常禄语速极快,条理清晰,“排查下来,有三人行踪有片刻不明。重点审问后,其中一名负责打扫西苑花径的粗使小太监供认,约莫在惜春姑娘出事前一刻钟,他躲懒在假山石洞内打盹时,曾模模糊糊听到外面有人压低声音争执!” 贾琮目光如电:“争执内容?” “那小太监听得不甚真切,只断续听到几句。 ‘……实在没机会……凤藻宫那边守得铁桶一样……’ ‘……主子催得紧……总要弄出点动静……’ ‘……这个落单的……身份也够……’ ‘……撞下去就行……死不了也得脱层皮……’” 常禄复述着,自己都感到一股寒气从脚底升起。 凤藻宫!落单的!身份也够!撞下去! 每一个词都像重锤,狠狠砸在贾琮的心上! 果然是冲着玉儿去的! 只是凤藻宫守卫森严,对方无机可乘,竟将毒手伸向了同样身份特殊、又恰巧落单的惜春! 利用一次“意外”落水,既能制造后宫恐慌,扰乱他心神,又能打击贾家,甚至可能借机攀诬皇后照顾不周! “那宫女呢?查到没有?” 贾琮的声音冰冷。 常禄脸上浮现出更深的凝重。 “回陛下,奴才动用了所有暗线,查遍了各宫名册和今日出入记录……发现了一个极不对劲的地方!” “讲!” “今日御花园当值的宫女名册,是齐全的,并无遗漏。但奴才让人拿着那两个目击小太监描述的宫女大致身形和服饰,去一一核对所有当值宫女时……发现少了一个人!” “一个本该在储秀宫后殿负责洒扫的、名叫‘秋月’的三等宫女!据储秀宫管事嬷嬷说,秋月今日告了病假,并未当值!” “告病假?” 贾琮的眉头拧成了死结,“人现在何处?” “奴才立刻派人去了她所住的宫人杂院……” 常禄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发现……发现她吊死在自己房梁上了!尸体……还是温的!就在……就在惜春姑娘出事之后不久!” 自尽了?! 贾琮瞳孔骤缩! 好快的手脚!好狠的手段! 这绝非一个普通宫女能有的胆魄和执行力! 背后必有主使! 而且,这主使在宫中的势力,绝非等闲! 能如此迅速地灭口,又能如此精准地掌握惜春的行踪! “尸体和现场,封锁了吗?” 贾琮的声音反而平静下来,但这种平静之下蕴含的暴怒,让常禄头皮发麻。 “封锁了!奴才的人第一时间赶到,现场原封未动!仵作正在路上!”常禄连忙道。 “那些空盒子呢?”贾琮追问。 “奴才仔细查验了!” 常禄眼中闪过一丝无奈,“那些漆盒本身材质普通,内务府造办处每月都会制作大量类似形制的分发各宫使用,难以追查具体出处。盒内确实空无一物,也无明显特殊气味残留。奴才无能,尚未找到这些空盒来源的明确线索。” 贾琮沉默了片刻。 空盒……行为本身就很诡异。 一个宫女,捧着高叠的空盒子,在偏僻小径行色匆匆? 这本身就不合常理! 她捧着空盒子要去哪里? 做什么?这行为本身就是一种掩护! 掩护她的真实目的,或者……掩护她出现在那个地点的事实! 凤藻宫无机可乘……落单的……身份也够……制造动静…… 宫女迅速被灭口……背后势力在宫中盘根错节…… 空盒作为掩护物,行为本身透着刻意…… 再加上……毕自严和林如海即将南下扬州,推行那触动无数人利益的商税新政! 一个极其清晰的轮廓在贾琮脑海中骤然成型! 这不是简单的后宫倾轧! 这是有人要在他后院点火! 要扰乱他的心神! 要让他焦头烂额,无暇全力支持扬州新政! 甚至,想借惜春落水之事攀扯皇后,动摇后宫,制造更大的混乱! 好一招釜底抽薪!好一个声东击西! 贾琮怒极反笑,笑声低沉而冰冷,充满了洞悉一切的杀意。 他瞬间明白了对手的棋路。 正面撼动新政困难,那就从侧面扰乱执棋之人! 惜春,成了这场政治博弈中无辜的牺牲品! “常禄!” 贾琮的声音恢复了绝对的冷静,但那平静之下,是即将喷发的熔岩。 “奴才在!” “那个吊死的‘秋月’,给朕仔细验!里里外外,一丝一毫都不许放过!她最近接触过什么人?家里有什么变故?银钱往来?所有蛛丝马迹,都给朕挖出来!她背后那条线,必须揪住!” “是!” “储秀宫那个管事嬷嬷,立刻秘密拘押审问!秋月告假,是谁准的?可有异常?她平日里与谁走得近?储秀宫……哼,朕记得,吴氏被废前,有几个心腹旧人,似乎被‘发配’到储秀宫了?” 贾琮的思维缜密得可怕,瞬间将线索串联起来。 “陛下明鉴!奴才这就去办!”常禄心头剧震。 “还有,” 贾琮的目光如同寒潭深渊,“给朕盯紧了宫外!尤其是那些与温党余孽、扬州盐商往来密切的府邸!有任何风吹草动,即刻来报!朕要知道,是谁在朕的眼皮底下,玩这借刀杀人、祸乱宫闱的把戏!” 他没有明说商税二字,但“温党余孽”、“扬州盐商”这几个词,已经足够常禄领会其深意了。 常禄瞬间明白了此事的严重性远超一般后宫阴私,这分明是朝堂斗争延伸到了禁宫之内! “奴才明白!奴才定当加倍小心,挖出幕后之人!” 常禄重重叩首,领命而去,行动间带着前所未有的肃杀。 第440章 黛玉赶来 贾琮独自站在暖阁外间,窗外初春的暖阳透过窗棂洒落,却驱不散他周身弥漫的肃杀寒意。 他缓缓走回内室,站在惜春的榻前。 太医们已经处理完毕,正在低声商议药方。 张院判上前禀报:“陛下,惜春姑娘寒气入体,惊惧过度,幸得救治及时,性命已无大碍。只是寒气郁结于肺腑,恐会引发高热,需精心调理一段时日。臣等开了驱寒定惊、固本培元的方子,这就去煎药。” 贾琮微微颔首,目光始终落在惜春身上。 “用最好的药,务必让姑娘尽快康复,不留病根。” “臣等定当竭尽全力!” 太医们退下煎药。暖阁内只剩下昏迷的惜春和守在一旁的宫女。 贾琮在榻边的绣墩上坐下,再次握住了惜春依旧有些冰凉的手。 少女的手纤细柔软,此刻却显得格外脆弱。 “四妹妹……” 他低语,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和后怕, “是琮哥哥没护好你……让你成了别人棋盘上的棋子。这笔账,哥给你十倍讨回来!” 他眼中翻涌着复杂的情绪:有对惜春的疼惜,有对幕后黑手的滔天怒火,更有一种被触及逆鳞后的暴戾。 他登基以来,一直以铁血手段肃清朝堂,却没想到这些阴沟里的老鼠,竟敢将毒手伸向他的家人,伸向这个他视作亲妹的女孩! 更可恶的是,对方的目标,竟是想通过伤害他的家人,来阻挠他推行利国利民的新政! 深宫之内,果然步步惊心。 而这场针对惜春的“意外”,不过是扬州新政这场巨大风暴前,从后宫吹来的一股裹挟着血腥味的阴风! 对方想让他后院起火,心神不宁? 那他偏要稳如磐石,更要借此机会,将那些藏在暗处的毒蛇,连根拔起! 就在这时,惜春的睫毛剧烈地颤动了几下,眉头痛苦地蹙起,似乎陷入了不安的梦魇,口中发出模糊不清的呓语。 “……冷……水……救……琮哥哥……” 贾琮的心猛地一揪,连忙俯身靠近,用自己温热的手掌轻轻抚着她的额头,低声道。 “四妹妹不怕,琮哥哥在!水退了,没事了,没事了……” 他的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温柔和安抚的力量,奇迹般地让惜春紧蹙的眉头稍稍舒展了一些,呼吸也重新变得均匀。 看着惜春在药物作用下再次沉沉睡去,贾琮的眼神却愈发幽深冰冷。 他轻轻放下惜春的手,替她掖好被角,缓缓站起身。 暖阁内火盆熊熊,他却感觉不到丝毫暖意,只有一股冰冷的杀意在血脉中奔涌。 他走到书案前,铺开一张雪白的宣纸,提笔蘸墨,手腕沉稳,落笔却力透纸背。 他要给即将南下的毕自严和林如海,再添一道密旨,一份名单,一份……肃杀的授权! 后宫这把火,非但不会烧乱他的阵脚,反而会成为他点燃扬州、彻底肃清顽敌的导火索! 敢动他的人,就要有承受帝王之怒的觉悟! 撷芳阁暖阁内,火盆烧得正旺,空气里弥漫着浓重的药味和炭火气。 惜春在药力作用下沉沉睡去,虽然脸色依旧苍白,但呼吸已平稳许多。 贾琮坐在榻边绣墩上,目光沉沉地看着她,手中无意识地摩挲着一块温润的玉佩。 常禄已领命而去,织就的巨网正在无声地收紧,但这暖阁内的寂静,却压得人喘不过气。 “陛下……” 一个守在门边的宫女怯生生地低唤了一声,声音带着惶恐。 贾琮眉头微蹙,抬眼看去。 “皇后娘娘……凤驾到了!已……已到阁外!” 宫女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 贾琮立刻起身,大步迎向门口,同时低声吩咐:“小心些,莫惊扰了惜春姑娘。” 话音刚落,厚重的阁门已被推开。 黛玉的身影出现在门口。 她并未乘坐凤辇,只由紫鹃和雪雁一左一右小心搀扶着,显然是匆匆步行而来。 她身上还穿着在敞轩时的杏子红家常袄裙,只是外面匆忙披了一件厚厚的银狐斗篷。 小腹的隆起在急促的呼吸下显得更加明显,一张绝美的脸上此刻毫无血色,那双总是沉静如秋水般的眸子,此刻盛满了惊惶、担忧与无法抑制的怒火! 她的目光越过迎上前的贾琮,第一时间就死死锁定了暖阁内软榻上那个裹在锦被中、苍白脆弱的身影! “四妹妹!” 黛玉的声音带着哭腔的颤抖,几乎是踉跄着就要扑过去。 “玉儿!” 贾琮眼疾手快,一个箭步上前,稳稳扶住了她摇摇欲坠的身子,将她紧紧揽入怀中,感受到她身体的剧烈颤抖和冰凉的手, “慢点!当心身子!” “琮哥哥!惜春……惜春她怎么样了?!” 黛玉紧紧抓住贾琮的手臂,指甲几乎要嵌进他的肉里,仰起脸,泪水瞬间夺眶而出,沿着苍白的脸颊滚落, “我……我在敞轩等了许久不见她回来,派人去寻……才……才听说……” 她哽咽着,几乎说不下去,巨大的恐惧和后怕让她浑身发冷。 贾琮心中剧痛,连忙将她拥得更紧,用自己的体温温暖她冰凉的身体,沉声安抚。 “没事了!玉儿别怕!惜春没事!太医刚看过,寒气入体受了惊吓,性命无碍,只是需要静养些时日!朕在这儿,她没事了!” 听到性命无碍,黛玉紧绷的心弦才稍稍一松,但巨大的悲愤和后怕依旧冲击着她。 她靠在贾琮坚实的怀抱里,身体依旧在微微发抖,目光却死死盯着榻上的惜春,眼泪无声地流得更凶。 紫鹃和雪雁也红着眼圈,担忧地看着自家娘娘和惜春姑娘。 贾琮半扶半抱着黛玉,缓缓走到惜春榻前。 黛玉挣脱开他的搀扶,几乎是扑到榻边,颤抖着手,小心翼翼地抚上惜春冰凉的脸颊。 “怎么会这样……琮哥哥……怎么会这样……” 她的声音充满了自责和无助, “是我……是我没看好她……我不该让她一个人去的……她那么安静,胆子又小……掉进那么冷的水里……她该多害怕……” 作为皇后,她统领后宫,作为姐姐,她未能护住妹妹,这双重自责几乎要将她压垮。 贾琮蹲下身,一手紧紧握住黛玉冰冷的手,一手轻轻拍抚着她的后背,声音低沉而坚定,带着一种能安定人心的力量。 “玉儿,这不是你的错!是有人……处心积虑!” 黛玉猛地抬起头,泪眼婆娑中,那双清亮的眸子瞬间锐利起来,带着难以置信的惊怒。 “有人?!不是意外?!” 贾琮眼中寒光一闪,微微颔首。 “一个本该告假的宫女,捧着空盒子出现在不该出现的地方,‘意外’撞倒了惜春,眼见落水不救,反而立刻逃跑,随后……被发现吊死在房中。” 黛玉是何等聪慧之人! 瞬间便明白了这绝非巧合! 一股寒意从脚底直冲头顶,瞬间压过了悲伤,取而代之的是滔天的怒火和深沉的恐惧! 这深宫之中,竟有人敢如此明目张胆地制造“意外”,谋害皇后的妹妹?! 目标……目标是谁? 是她? 还是……想通过伤害她的家人来动摇她、打击贾琮?! 第441章 安抚众女 “是谁?!” 黛玉的声音冰冷刺骨,带着从未有过的凛冽杀意,那属于皇后的威仪在这一刻展露无遗。 她反手紧紧抓住贾琮的手,指甲掐得更深。 贾琮感受到她手上传来的力量和她眼中燃烧的怒火,他反握住她的手,沉声道。 “朕已让常禄去查,掘地三尺,必会揪出幕后之人!无论是谁,胆敢在朕的后宫行此鬼蜮伎俩,伤朕家人,朕定让他九族尽诛,永世不得超生!” 黛玉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翻腾的情绪,用手帕拭去脸上的泪痕,眼神重新变得沉静而坚定。 她再次看向昏睡的惜春,目光温柔而疼惜,轻轻替她掖了掖被角。 “四妹妹……” 黛玉低声唤着,声音带着安抚的力量,“姐姐在这儿,琮哥哥也在这儿,我们都守着你。你安心睡,什么都不用怕。” 她转过头,对紫鹃吩咐道。 “紫鹃,去把我凤藻宫小库房里那支百年老山参取来,让太医斟酌着入药。再调几个细心稳重的嬷嬷过来,日夜轮流看护惜春姑娘,不得有丝毫闪失!” “是,娘娘!”紫鹃立刻领命而去。 安排好这些,黛玉才将目光重新投向贾琮,眼中的脆弱已被坚韧取代, “琮哥哥,你放手去做。后宫有我。惜春,我会亲自守着。谁想用这种下作手段乱你心神,阻你新政……他们打错了算盘!” 黛玉的安排清晰果断,带着不容置疑的皇后威仪。 紫鹃领命匆匆而去,暖阁内只剩下帝后二人与沉睡的惜春,以及几个屏息凝神的宫女。 撷芳阁暖阁内,火盆烧得正旺,空气里弥漫着浓重的药味和炭火气。 惜春在药力作用下沉沉睡去,虽然脸色依旧苍白,但呼吸已平稳许多。 贾琮坐在榻边绣墩上,目光沉沉地看着她。 黛玉坐在另一侧的绣墩上,紧紧握着惜春另一只冰凉的手,目光片刻不离榻上之人。 她已拭去泪痕,脸上恢复了沉静,但那沉静之下,是深不见底的担忧和一丝被强行压下的怒火。 紫鹃取来了百年老参交给太医,又调来的两位稳重嬷嬷已悄无声息地立在角落待命。 “玉儿,” 贾琮低沉的声音打破了沉寂, “你在这里守着四妹妹,朕去敞轩那边看看。大姐姐她们久等不见惜春和你,恐会担忧。” 黛玉闻言,立刻抬眼看向贾琮,眼神中带着询问和一丝了然。 她明白贾琮的意思,不仅要稳住惜春的伤情,更要稳住其他姐妹,不能让恐慌蔓延,更不能让暗处的敌人察觉到异常。 “琮哥哥放心去。” 黛玉的声音很轻,却异常坚定,“这里有我。惜春我会寸步不离地看着。” 她顿了顿,补充道,语气带着一丝无奈和宠溺, “就说……就说惜春这孩子,在过来的路上,看到池边垂柳新绿,画兴大发,非缠着我带她回凤藻宫书房去画了。我拗不过她,又见她难得兴致高,便允了她。结果她画上了瘾,连带着我也被绊住,一时走不开。” 贾琮眼中闪过一丝赞许,微微颔首。 “好。朕也正好路过书房,看看她画得如何,顺便安抚一下她们。你且安心。” 他站起身,走到黛玉身边,俯身在她额上轻轻印下一吻,低声道。 “别太累着自己,顾着点身子。” 他的目光扫过她隆起的腹部,带着深切的疼惜。 “嗯,我晓得。”黛玉回握了一下他的手,给了他一个放心的眼神。 贾琮深深看了一眼依旧沉睡的惜春,这才转身,大步流星地离开了撷芳阁。 临水敞轩内。 气氛早已不复之前的轻松欢快。 元春坐在主位,眉头微蹙,目光不时望向惜春和黛玉离去的方向,带着忧虑。 探春显得有些心神不宁,手指无意识地绞着帕子。 湘云虽然还在吃着点心,但动作慢了许多,大眼睛里也蒙上了一层疑惑。迎春更是低着头,手中的绣帕都快被揉皱了。 宝琴安静地坐着,但眼神中也带着询问。 “大姐姐,四妹妹和林姐姐怎么去了这么久?不会有什么事?” 湘云终于忍不住,小声问元春。 元春正要开口安抚,敞轩入口处传来沉稳的脚步声。众人抬头望去,只见贾琮面带温和的笑意,独自一人走了进来。 “陛下!”众人连忙起身行礼。 “都坐,不必拘礼。”贾琮抬手虚扶,声音温和,自然地走到主位坐下。 “琮哥哥,” 湘云最是心急,立刻问道,“四妹妹呢?林姐姐怎么没一起回来?是不是四妹妹不舒服了?” 贾琮脸上露出兄长般无奈又纵容的笑容,摆了摆手。 “云丫头别急。惜春那丫头好着呢!就是方才过来时,瞧见池边那几株垂柳抽了新芽,绿得喜人,她那画画的瘾头就上来了,非缠着你林姐姐带她回凤藻宫书房去画不可。” 他语气轻松,带着点告状的意味。 “你林姐姐心软,拗不过她,又见她难得兴致这么高,就陪她去了。结果倒好,这丫头一拿起炭笔就入了迷,连带着把你林姐姐也绊住了,画得忘了时辰。” “朕刚才路过书房,还被惜春拉着评画呢!画得……嗯,倒是有几分神韵了。” “啊?原来是这样!” 湘云恍然大悟,立刻笑起来, “我就说嘛!四妹妹看到好看的景致就走不动道!林姐姐最疼她了,肯定由着她!” 元春也松了口气,脸上露出释然的笑容。 “原来如此。惜春爱画成痴,难得陛下和娘娘如此纵容她。让她安心画,我们在这儿等着便是。” 探春也笑道:“四妹妹这性子,一画起来就忘了周遭,倒是让陛下和娘娘见笑了。” 迎春怯怯地点头,小声附和。 宝钗和宝琴也微笑着表示理解。 贾琮目光温和地扫过在座的元春、探春、湘云、迎春、宝钗、宝琴,语气带着亲近和邀请。 “你们姐妹几个也是,难得进宫一趟,不必拘束,更不必急着回去。玉儿身子重了,也喜欢热闹。以后想进宫陪她说说话,赏赏花,随时递牌子进来便是。就把这皇宫,当成自家园子一样。想来就来,想留就留,尤其是你们几个姐妹,玉儿见了你们,心情也舒畅。” 这番话如同春风拂过,瞬间驱散了敞轩内最后一丝不安,取而代之的是受宠若惊的欣喜和暖意。 “谢陛下!谢娘娘恩典!” 众人齐声谢恩,脸上都露出了真切的笑容。 湘云更是欢呼雀跃,已经开始盘算下次进宫要玩什么了。 又坐了片刻,贾琮以黛玉和惜春在书房一时半刻回不来,且黛玉需要小憩为由,让常禄安排宫人,恭敬地送元春、迎春、探春、湘云、宝琴出宫。 姐妹们带着轻松的心情和下次再聚的期待,依依惜别。 第442章 惜春醒来 黛玉一直守在惜春榻前,当贾琮再次踏入暖阁时,看到的便是黛玉靠在榻边,一手轻轻覆在惜春的手上,另一手抚着自己隆起的腹部,闭着眼睛,长长的睫毛下带着淡淡的青影。 他放轻脚步走过去,在她身边坐下,伸出手臂,轻轻将她揽入怀中。 黛玉没有睁眼,只是顺从地靠进他温暖坚实的怀抱,将脸埋在他肩头,声音带着浓浓的倦意和一丝不易察觉的脆弱。 “琮哥哥……都送走了?” “嗯,都安抚好了,安心回去了。” 贾琮低声应道,手臂收紧,给予她无声的支撑。 “那就好……” 黛玉的声音轻若蚊呐,带着后怕,“琮哥哥,我……还是怕。” “怕什么?”贾琮的声音低沉而坚定。 “怕这深宫里的暗箭……防不胜防……怕护不住身边的人……更怕……” 她的手无意识地抓紧了他的衣襟,“怕护不住我们的孩子……” 贾琮的心被狠狠揪住,低头吻了吻她的发顶,声音斩钉截铁,带着令人心安的绝对力量。 “有朕在!谁也伤不了你们!玉儿,信我!今日之事,是最后一次!那些藏在阴沟里的老鼠,朕会一只只揪出来,碾得粉碎!你只需安心养胎,守着惜春,其他的,交给朕!” 他的话语如同磐石,给了黛玉莫大的安全感。 她在他怀中轻轻点头,汲取着这份令人安心的力量,紧绷的身体终于慢慢放松下来。 暖阁内,炭火哔剥作响,药香氤氲。黛玉在贾琮的安抚下,疲惫如潮水般涌上,终于被紫鹃和雪雁小心搀扶着回去休息了。 偌大的暖阁内,只剩下贾琮、沉睡的惜春,以及角落里屏息凝神、垂手侍立的两位嬷嬷和宫女。 贾琮重新坐回惜春榻边的绣墩上,目光沉沉地落在她苍白脆弱的小脸上。 火盆的光映在他棱角分明的侧脸上,一半明亮,一半却陷在深沉的阴影里。 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腰间的玉佩,触感冰凉。 他的思绪如疾风般扫过。 “宫女秋月”之死:干净利落,毫无破绽,显然是专业灭口。储秀宫……吴氏旧人……这条线必须深挖,常禄那边不知进展如何。 扬州新政:毕自严和林如海即将启程。惜春出事的时间点,精准得令人发指!这是警告?是干扰?还是想借此将他牢牢拖在后宫泥潭,无暇他顾?幕后黑手与江南盐税、与那些即将被新政触动利益的蠹虫,必然脱不了干系! 玉儿与孩子:今日是惜春,明日会不会是玉儿?会不会是他们未出世的孩子?这深宫,竟已成了悬着利刃的危巢! 他眼中寒光凛冽,无论是谁,胆敢将手伸向他在乎的人,伸向这大乾江山的根基,他定要将其连根拔起,挫骨扬灰! 扬州,将成为他清洗的第一个战场! 而这后宫,也要用血来涤荡干净! 就在这思绪翻涌、杀意沸腾之际,榻上传来一声极其微弱、如同幼猫呜咽般的呻吟。 贾琮瞬间回神,所有翻腾的思绪骤然收敛,锐利的目光立刻聚焦到惜春脸上。 只见惜春秀气的眉头痛苦地蹙紧,长长的睫毛剧烈地颤动起来,仿佛在挣脱一个深沉的梦魇。 “冷……”她无意识地呢喃着,牙齿微微打颤。 “快!再加一个火盆!锦被裹紧些!”贾琮立刻沉声吩咐。 角落里的嬷嬷连忙动作。 这时,惜春涣散的视线终于缓缓聚焦,落在了近在咫尺的那张脸上。 玄色的衣袍,被水浸湿后尚未完全干透的痕迹,紧锁的眉头,深邃眼眸中盛满的担忧……不是幻觉! “琮……琮哥哥?” 惜春的声音细若游丝,带着难以置信的颤抖和劫后余生的巨大委屈。 “是我!”贾琮连忙应道,声音是前所未有的温和。 他伸出手,用指腹极其轻柔地,却又带着不容置疑的暖意,拭去她脸颊上滚烫的泪珠, “别怕,四妹妹,都过去了。琮哥哥在这儿,没人能再伤你。” 惜春怔怔地看着他,看着他眼中毫不掩饰的疼惜,感受着他指尖传递过来的、属于活着的温度。 巨大的酸楚和后怕如同巨浪般将她淹没,她再也忍不住,失声呜咽起来,身体因哭泣而剧烈地起伏颤抖。 “呜……琮哥哥……我……我以为……我以为再也……” 她泣不成声,破碎的话语被哽咽堵在喉咙里。 在冰冷的池水中下沉的绝望,濒死时模糊的念头,此刻都清晰地翻涌上来,让她脆弱得不堪一击。 “不会!有琮哥哥在,阎王也带不走你!” 贾琮斩钉截铁地打断她,语气带着令人心安的强大力量。 他伸出手,隔着锦被,轻轻拍抚着她的手臂,笨拙却坚定地传递着安抚, “哭,哭出来就好了。把害怕都哭出来,没事了,真的没事了。” 他的安抚笨拙却有效。 惜春在他的轻拍和低沉坚定的声音里,仿佛找到了唯一的依靠和宣泄口,呜咽声渐渐由剧烈变得压抑而绵长,泪水却流得更凶,仿佛要将所有的恐惧和委屈都冲刷干净。 过了许久,她的哭泣才渐渐转为低低的抽噎,身体也不再抖得那么厉害,只是依旧虚弱地靠在枕上,小脸被泪水浸湿,眼睛红肿,像只受尽惊吓的小兔子。 贾琮这才稍稍松了口气,拿过宫女递来的温热湿帕,动作极其轻柔地替她擦拭脸上的泪痕和汗渍。 他的动作小心翼翼,仿佛对待一件稀世珍宝。 “感觉好些了吗?还有哪里不舒服?” 他低声问,目光仔细地审视着她的脸色。 惜春微微摇头,声音依旧带着浓重的鼻音,虚弱地说。 “就是……浑身没力气……冷……” 她顿了顿,似乎想起了什么,下意识地伸手在被子里摸索,指尖触到袖袋里一片湿冷的濡湿,脸色瞬间又白了几分,眼中闪过一丝慌乱和……难以言喻的羞窘。 那是她的画本!浸了水的画本!上面还有…… 贾琮敏锐地捕捉到了她神色的变化,顺着她的动作,目光落在了她微微隆起袖口下的湿痕。 他心中了然,却只当她是心疼画稿,温声道。 “画本湿了不要紧,回头琮哥哥给你找最好的澄心堂纸,最好的颜料,随你画多少。” 第443章 暖阁温情 惜春听着贾琮的安慰,心中那点关于画稿的羞窘和涩然非但没散,反而更深地蜷缩起来。 她并非纯粹心疼画纸,而是那浸湿的纸页上,模糊勾勒的、连她自己都尚未厘清的侧影轮廓…… 此刻仿佛也成了冰冷的负担,沉甸甸地压在袖袋里,让她不敢触碰。 “嗯…” 她只能低低应了一声,将脸更深地埋进柔软的锦枕,试图藏起眼中复杂难辨的情绪。 然而,腹中一阵细微却清晰的鸣响,打破了暖阁内略显凝滞的寂静。 “咕噜——” 声音不大,在只有炭火哔剥和呼吸声的静谧中却异常清晰。 惜春瞬间僵住,苍白的脸颊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泛起红晕,一直蔓延到耳根。 她恨不得立刻钻进被子里去! 刚经历生死大劫,竟在琮哥哥面前……如此失仪! 贾琮先是一愣,随即眼底漾开真切的暖意,那紧绷的、带着杀伐气息的眉宇也柔和下来。 他低笑出声,带着兄长特有的促狭和宠溺。 “瞧瞧,我们四妹妹的肚子在抗议了。受了惊,又在水里泡了那么久,是该饿了。” 他转向角落侍立的嬷嬷,声音恢复了帝王的沉稳,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关切。 “速去传膳,要易克化的,粥品、热汤面、细软的点心,拣清淡温补的送来。” “是,陛下!” 嬷嬷领命,脚步轻快地退了出去。 不多时,热气腾腾的餐食便摆在了榻边的小几上。 一碗熬得浓稠软糯的碧粳米粥,几碟精致小巧的素馅点心,一盅散发着清甜香气的莲子百合羹。 贾琮挥手屏退了欲上前侍奉的宫女,亲自端起了那碗温热的粥。 他坐到榻边,舀起一小勺,放在唇边轻轻吹了吹,待热气稍散,才小心翼翼地递到惜春唇边。 “来,张嘴。” 惜春怔怔地看着近在咫尺的玉勺,看着贾琮专注而温和的神情,看着他被炭火映亮的侧脸,那双深邃眼眸里此刻只有纯粹的疼惜。 一股巨大的暖流猛地冲垮了她强撑的清冷和羞窘,鼻尖一酸,眼眶瞬间又红了。 高高在上的皇帝陛下,她的琮哥哥,竟……亲自喂她? “琮哥哥……” 她声音哽咽,带着难以置信的脆弱。 “嗯?傻丫头,快吃。” 贾琮的语气带着不容拒绝的温柔,勺子又往前送了送, “太医说了,寒气伤身,需得温养。喝点热粥,身上才暖和得快。” 惜春不再犹豫,微微启唇,将那温热的粥含入口中。 软糯的米粒带着淡淡的清香,顺着喉咙滑下,一股暖意瞬间从胃里蔓延开,驱散了四肢百骸残留的冰冷。 那暖意似乎不仅仅来自粥,更来自眼前这人专注的眸光和小心翼翼的动作。 一勺,又一勺。 贾琮喂得极有耐心,动作轻柔。 暖阁内只余下细微的吞咽声和勺碗轻碰的声响。 惜春垂着眼,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下一小片阴影,安静地配合着。 每一次勺子递到唇边,她都感受到那份沉甸甸的、无声的守护。 一碗粥见底,贾琮又用小银叉叉起一块小巧的茯苓糕,递到她嘴边。 “再尝尝这个,不腻,养胃。” 惜春小口吃着,胃里充实了,身上也渐渐有了力气,脸色不再那么惨白如纸,透出一点淡淡的红晕。 她鼓起勇气抬眼,正对上贾琮含笑的眼眸。 “好些了?”他问。 “嗯。” 惜春用力点头,声音虽轻,却多了几分生气, “谢谢琮哥哥。” 贾琮放下银叉,拿起温热的湿帕,极其自然地替她擦了擦嘴角。 这过于亲昵的动作让惜春又是一阵心跳加速,却不再抗拒,心底反而涌起一股依赖的暖流。 “谢什么。” 贾琮看着她恢复了些许神采的小脸,心中稍安,语气却郑重起来, “四妹妹,这次是琮哥哥疏忽了,让你受了惊吓,吃了大苦头。这撷芳阁暖和又清静,你身子还虚着,就在这里安心住下,好好将养些时日,等彻底大好了再说。玉儿也在这里,她也能照看你。” “住下?” 惜春猛地抬眼,清冷的眸子里瞬间迸发出惊喜的光芒,如同被投入石子的湖面,漾开层层涟漪。 她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了! 不是回荣国府,而是……住在宫里? 住在这温暖安全的撷芳阁? 离琮哥哥和林姐姐都这么近? 贾琮清晰地捕捉到了她眼中那无比真实的惊喜。 他唇角勾起一抹更深的笑意,带着前所未有的温和与纵容,声音低沉而清晰。 “对,安心住下。以后……要不你就长住在宫里?这里地方大,清静地方也多,随你挑个喜欢的院子画画。有琮哥哥和林姐姐在,没人敢再让你受委屈。” “长……长住?” 惜春彻底呆住了,眼睛睁得圆圆的。 巨大的惊喜如同潮水般将她淹没,让她一时忘记了呼吸,忘记了言语,只能怔怔地望着贾琮,眸中水光潋滟,是难以置信,更是难以言喻的安心与归属感。 第444章 疑云密布 两日后,御书房。 沉水香的气息依旧沉凝厚重,案头堆积的奏章如山。贾琮端坐于宽大的紫檀御案后,手中朱笔悬停在一份关于扬州试点筹备的奏章上,目光却并未聚焦于文字。 他深邃的眼眸望向窗棂外初春灰蒙蒙的天空,眉宇间凝着一层化不开的寒意。 常禄的身影如同幽影般悄无声息地出现在殿门口,垂手肃立,屏息凝神,直到贾琮的目光淡淡扫过来。 “说。”贾琮的声音低沉,听不出情绪。 常禄立刻上前几步,在距离御案三步远的地方站定,声音压得极低,却字字清晰。 “陛下,奴才已查明,‘秋月’确系储秀宫三等洒扫宫女,家世清白,入宫三年,平日沉默寡言,并无特别交好之人。其自尽房中,经仵作仔细勘验,确系自缢无疑,脖颈处勒痕、蹬踏痕迹皆吻合,房内无打斗挣扎迹象,亦无他杀外力痕迹。” 贾琮指节分明的手指在光滑的案面上无意识地敲击着,发出沉闷的“笃、笃”声。 常禄继续道:“奴才顺藤摸瓜,严查其近日行踪及接触之人。储秀宫管事嬷嬷孙氏已招认,秋月告假当日,她确实收了五两银子,准了假条,并替其遮掩。” “据她回忆,前几日曾见秋月与一名面生的宫女在储秀宫后角门处短暂交谈。” 他顿了顿,声音更低了些,带着一丝难以察觉的迟疑。 “奴才不敢怠慢,立刻秘密排查各宫宫女内侍。排查至今日午后,永和宫负责浆洗的一个小宫女私下向奴才的心腹透露,约莫七八日前,她曾无意中看到秋月鬼鬼祟祟出现在永和宫西侧靠近小花园的偏门外,似乎在等人。” “没过多久,就见……就见端妃娘娘院里一个名叫‘小螺’的宫女,从里面递了一个沉甸甸的荷包出去,两人还低声说了几句话,隔得远,听不清内容,但看秋月那样子,是千恩万谢接了……” 常禄说到这里,声音几不可闻,额角渗出细密的汗珠,头垂得更低,整个人绷得如同拉满的弓弦。 御书房内一时静得可怕,唯有贾琮手指敲击桌面的声音,如同鼓点,敲在人心上。 “小螺?” 贾琮敲击桌面的手指骤然停下,鼻腔里发出一声极轻的冷哼,带着冰碴般的寒意, “端妃身边的人?” 常禄浑身一颤,仿佛被无形的鞭子抽了一下,连忙道。 “陛……陛下息怒!奴才……奴才不敢妄言!那小宫女也只是远远瞥见,未必看得真切,更不知晓内情!这小螺在永和宫不过是个粗使的宫女,平日在院子里做些洒扫、跑腿的粗活,未必能近端妃娘娘的身!” “或许……或许是这小螺自己有什么私事托付?或是……或是秋月巧言令色骗了她也未可知!奴才……奴才只是据实回禀,绝不敢污蔑端妃娘娘!请陛下明察!” 他伏在地上,额头紧紧贴着冰凉的金砖地,大气不敢出。 将线索指向端妃娘娘,即便是她院里一个不起眼的小丫头,这风险也足以让他胆寒。 贾琮沉默了。 他眼中的锐利并未消散,但翻涌的怒火之下,却是一种更深沉的冷静。 宝钗?他相信她。 但这深宫之中,信任往往是最奢侈的东西。 薛家在金陵根基深厚,与江南千丝万缕的联系是事实。 新政如火如荼,触动江南巨利,若有人想借刀杀人,扰乱后宫,将矛头引向协理宫务、家族根基在江南的端妃宝钗。 哪怕只是通过她身边一个不起眼的小丫头,也无疑是一步极其阴险毒辣的棋! 这步棋,打的是离间,乱的是他的心神和后宫安宁! 贾琮的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 他缓缓抬起眼,目光如实质般落在常禄身上:“起来。” “谢陛下!” 常禄如蒙大赦,连忙爬起来,后背的冷汗已浸透了内衫。 “传朕口谕,” 贾琮的声音恢复了帝王的沉稳,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 “请端妃即刻到御书房来一趟。就说……朕有事相询,与后宫事务相关。” “是!奴才遵旨!” 常禄立刻躬身领命,快步退了出去。 贾琮的目光重新落回案头的奏章上,那关于扬州新政的字句此刻却显得有些刺目。 他相信宝钗,但这份信任需要真相来加固。 此事,他不打算瞒她,更不会在暗地里猜忌。 他需要她亲自站到这里,直面这指向她永和宫的疑云。 他相信,以宝钗的聪慧和心性,定能给他一个清晰的答案。 第445章 小螺供述 御书房内,沉水香的气息与无形的紧张交织。 贾琮端坐御案之后,目光沉凝如古井深潭。 常禄垂手侍立角落,大气不敢出。 殿门被无声推开,宝钗的身影出现在门口。 她依旧穿着那身端庄的藕荷色宫装,发髻一丝不乱,脸上带着惯有的沉静。 只是,当她踏入这弥漫着无形压力的御书房,目光触及端坐御案后、眼神锐利的贾琮时,那份沉静下透出的凝重比来时更深了几分。 “臣妾参见陛下。” 宝钗屈膝行礼,仪态完美,声音清越。 “免礼。” 贾琮抬手,目光在她脸上停留片刻,开门见山, “宝钗,朕唤你来,是为惜春落水一事中,那个自尽的宫女秋月。” 宝钗心中早有准备,闻言神色不变,只微微垂首。 “陛下请讲,臣妾洗耳恭听。” 贾琮的声音平稳,却字字清晰,带着千钧之力。 “朕查到,秋月在事发前几日,曾与你永和宫一个名叫‘小螺’的宫女,在你宫苑西侧偏门外有过接触。据目击者称,小螺曾递给她一个沉甸甸的荷包,二人似有交谈。此事,你可知情?” “小螺?” 宝钗的眉头几不可察地微微一蹙,眼中迅速闪过一丝惊讶和思索。 这个名字对她而言,确实只代表一个模糊的身影 一个在永和宫后院洒扫、做些跑腿粗活、几乎没在她眼前露过几次面的小丫头。 她抬起头,目光坦然地迎向贾琮,没有一丝闪躲。 “回陛下,此事臣妾毫不知情。臣妾宫中日常琐务,多由莺儿及几位管事嬷嬷打理,三等粗使宫女,臣妾甚少过问其具体行踪。小螺此人,臣妾只知其名,面貌都未必清晰。” 她的话语清晰冷静,没有丝毫辩解,只是陈述事实。 这份坦荡,让贾琮眼中的审视稍缓。 “朕信你。” 贾琮沉声道,目光转向常禄,“带小螺。” “是!”常禄立刻躬身退出。 很快,一个穿着半旧青色宫女服、身形瘦小、约莫十四五岁的小丫头被两个身材高大的内侍带了进来。 她显然从未踏足过御书房这等威严之地,更从未直面过天威,此刻吓得面无人色,浑身抖如筛糠。 一进来就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头死死抵着冰凉的金砖,连请安的话都说不利索。 “陛……陛下……娘娘……奴婢……奴婢小螺……叩叩叩见……” 声音抖得不成样子。 贾琮并未立刻发问,只是用那极具压迫感的目光,冷冷地俯视着地上瑟瑟发抖的小身影。 无形的压力让小螺几乎要瘫软过去。 宝钗站在一旁,目光落在小螺身上,带着审视。 她温声开口,声音不高,却带着主位的威严和一丝安抚。 “小螺,抬起头来。” 小螺抖得更厉害了,但还是哆哆嗦嗦地、极其艰难地抬起了头,脸上涕泪横流,眼神惊恐到了极点,不敢看贾琮,只敢飞快地瞟了一眼宝钗,又立刻低下头去。 “小螺,” 宝钗的声音依旧平和,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 “陛下在此,本宫也在。你只需据实回答陛下的问话,若有半句虚言,谁也保不住你,明白吗?” “明……明白……奴婢不敢……不敢撒谎……” 小螺的声音带着哭腔。 贾琮这才开口,声音如同冰冷的金属。 “小螺,朕问你,七八日前,你可曾在永和宫西侧偏门外,见过储秀宫一个叫‘秋月’的宫女?” 小螺猛地一抖,脸色瞬间惨白如纸,嘴唇哆嗦着,眼神惊恐地乱瞟,仿佛在寻找地缝钻进去。 “说!” 贾琮的声音陡然加重,如同惊雷炸响在御书房内。 小螺吓得魂飞魄散,几乎是脱口而出。 “见……见过!奴婢见过!” “你给了她什么?”贾琮紧追不舍。 “一……一个……一个荷包……” 小螺的声音细若蚊呐,带着巨大的恐惧。 “里面是什么?” “是……是银子……奴婢也不知道多少……沉甸甸的……” 小螺的声音带着哭腔,“是……是有人让奴婢交给她的!” “谁?!”贾琮和宝钗的目光同时锐利起来。 小螺仿佛想起了极其恐怖的事情,浑身剧烈颤抖,牙齿咯咯作响,眼神中充满了挣扎和恐惧。 “小螺!” 宝钗的声音陡然转厉,带着从未有过的冰冷, “陛下面前,你还敢隐瞒?!是想试试慎刑司的刑具吗?!说!是谁让你传的荷包?!” “慎刑司”三个字如同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小螺的心理防线彻底崩溃,她发出一声短促的惊叫,猛地磕头,额头撞在金砖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奴婢说!奴婢说!是……是储秀宫管花草的刘嬷嬷!是刘嬷嬷!她……她前些日子找到奴婢,塞给奴婢一小块碎银子,说让奴婢找个没人的时候,把这个荷包交给一个叫秋月的宫女,就在西偏门外……” “她说……说只是帮人带点东西,不是什么大事……还……还吓唬奴婢,说要是敢说出去,就让奴婢在宫里活不下去……呜呜呜……陛下饶命!娘娘饶命啊!奴婢真的不知道那荷包里是什么!更不知道秋月后来会……会……” 小螺语无伦次地哭喊着,涕泪横流,显然已经恐惧到了极点。 “储秀宫?刘嬷嬷?” 贾琮眼中寒光爆射! 又是储秀宫!这条线,果然指向了吴氏旧人盘踞之地! 这刘嬷嬷,不过是颗棋子,背后必然还有黑手! 常禄立刻上前一步,低声道:“陛下,奴才这就去拿人!” “等等。” 宝钗忽然开口。她的目光锐利如刀,紧紧盯着小螺: “小螺,本宫再问你,那荷包,你交给秋月时,可曾闻到什么特殊气味?或者,那荷包本身,有什么特别之处?” 小螺被宝钗问得一愣,抽噎着努力回想,几息之后,她带着不确定的哭腔道。 “好……好像……是有股子怪味……像是……像是药铺子里那种……很冲鼻子的药味……奴婢当时还觉得呛得慌……荷包……荷包是深蓝色的粗布,上面……上面好像绣了个很小的、歪歪扭扭的……像是……像是蛇还是虫子似的东西……” 药味?深蓝粗布?歪扭的蛇虫图案? 宝钗的秀眉紧紧锁起,眼中精光闪烁,似乎在急速思考着什么。 她转向贾琮,语气凝重。 “陛下,深蓝粗布荷包,绣有歪扭蛇虫,还带有浓烈药味……这不像寻常传递银钱之物,倒像是……像是某种标记信物,或是用来装特殊物件的容器!那药味,恐非寻常!” 贾琮瞬间明白了宝钗的暗示! 这绝非简单的收买! 那荷包本身,或者里面的东西,很可能才是关键! 秋月或许不仅是被收买去撞人,更可能是去传递或接收某种“东西”! “常禄!” 贾琮的声音带着雷霆之怒和不容置疑的决断, “立刻封锁储秀宫!将那刘嬷嬷给朕活着带过来!还有,给朕仔细搜,搜那个深蓝粗布、绣歪扭蛇虫、带药味的荷包!就算掘地三尺,也要给朕找出来!储秀宫所有人等,一律严加看管,不许走脱一个!” “奴才遵旨!” 常禄眼中杀气毕露,领命狂奔而出,脚步声在空旷的殿内回响。 御书房内,只剩下帝妃二人与瘫软在地、兀自抽泣的小螺。 宝钗看向贾琮,眼中是洞悉阴谋的冰冷。 “陛下,看来有人不仅想害惜春妹妹,更想将这祸水,引向臣妾,引向薛家!” 贾琮缓缓站起身,玄色的身影在烛火映照下如同山岳,散发着凛冽的杀意。 他走到窗前,望着窗外愈发阴沉的天色,声音冰冷如铁。 “是啊,这潭水,是时候彻底搅浑了。朕倒要看看,这深宫之下,到底还藏着多少魑魅魍魉!” 第446章 画暖寒堂 御书房内,沉水香的气息仿佛凝固了,带着阴谋被撕开一角后的肃杀与沉重。 宝钗面沉如水,目光锐利地扫视着瘫软在地、兀自抽泣的小螺,心中飞速盘算着。 贾琮负手立于窗前,玄色的背影如同酝酿着风暴的渊海,无形的威压让整个书房都透不过气。 就在这令人窒息的压抑几乎达到顶点时—— “吱呀”一声轻响,厚重的御书房殿门被推开了一道缝隙。 一个纤细的身影,裹在一件厚实的、绣着缠枝玉兰的月白色锦缎斗篷里,怯生生地探了进来。正是惜春。 初春的风还带着料峭寒意,吹得她额前几缕碎发微微飘动。 她的小脸依旧带着大病初愈的苍白,唇色也淡淡的,但那双清冷的眸子却比前两日明亮了许多。 她手里紧紧抱着一个卷轴,似乎有些踟蹰,不太敢打扰这御书房内明显凝重的气氛。 “琮……琮哥哥?” 她的声音细细的,带着一丝不确定,如同投入寒潭的一颗小石子,瞬间打破了令人窒息的沉寂。 贾琮闻声猛地转身,当看到门口那裹在斗篷里、显得格外单薄的身影时,他眼中那翻涌的怒意迅速消融,取而代之的是真切的关切和温柔。 “四妹妹?你怎么来了?外面风还凉,快进来!” 贾琮的声音瞬间柔和下来,带着一丝关切,大步迎了过去。 宝钗也立刻收敛了脸上的凝重,换上了温和的神情,快步上前。 “惜春妹妹,你身子刚好些,怎么不在撷芳阁好生歇着?林姐姐知道你来吗?” 惜春被贾琮和宝钗的关切弄得有些不好意思,小脸微微泛红,低声道。 “林姐姐在歇午觉,我……我躺不住,想着琮哥哥这两日定是为我担心,又忙着朝政……” 她说着,将怀里的卷轴抱得更紧了些, “我……我画了一幅画,想……想送给琮哥哥看看。” 她的声音越来越小,带着点孩子气的羞涩和期待。 她的目光飞快地扫过御书房,自然也看到了跪在地上、抖成一团的小螺,眼中掠过一丝疑惑和不安,但很快被抱着画轴的目的盖过。 贾琮哪里还顾得上审问小螺,立刻对一旁的小太监使了个眼色。 小太监会意,立刻上前,无声地将几乎瘫软的小螺搀扶起来,迅速带离了御书房。 “快过来坐下。” 贾琮亲自扶着惜春,将她引到御书房侧边一张铺着厚厚锦垫的圈椅上坐下, “去端碗热热的参茶来。”他吩咐宫女。 “是,陛下。” 惜春被安置在温暖的圈椅里,看着贾琮和宝钗都围着自己,脸上那点因看到小螺而生的不安渐渐散去,只剩下献宝似的期待。 “琮哥哥,你看!” 她小心翼翼地将怀里的卷轴展开。 画纸是上好的澄心堂纸,墨迹尚未完全干透。 画面并不复杂。 一株姿态遒劲的玉兰树,枝干挺拔,枝头绽放着几朵硕大皎洁的白玉兰,在料峭春风中亭亭玉立,显得格外清雅孤高。 树下,一个穿着玄色常服的背影静静伫立,仰望着枝头的花朵。 背景是虚化的、层叠的宫殿檐角轮廓,带着深宫的寂寥。 整幅画用笔简练,意境却极深,透着一种历经风霜后的坚韧与高洁。 那玄色的背影,分明带着贾琮的影子。 “画得好!” 贾琮由衷赞道,眼中满是激赏,“四妹妹这画技越发精进了!这玉兰的风骨,这份皎洁坚韧……尤其是这意境,难得!” 他指着那玄色背影,声音带着笑意和一丝惊奇, “这是……画的我站在玉兰树下?” 惜春小脸更红了,眼睛亮晶晶的,用力点头。 “嗯!那日在园子里远远看见琮哥哥的背影,站在那株刚开的玉兰树下……就觉得……就觉得琮哥哥很像这玉兰,看着……看着清冷冷的,其实迎着风也能开得那么好!” 她努力表达着自己的想法,清冷的嗓音带着孩子气的认真和一丝不易察觉的仰慕。 “噗嗤……” 一旁的宝钗忍不住轻笑出声,打破了御书房内最后一丝紧张。 她看着惜春那认真的小模样,再想到贾琮此刻哭笑不得又带着宠溺的表情,只觉得眼前这一幕充满了奇异的温馨。 她笑着打趣道:“陛下,惜春妹妹这画,可是把您比作‘玉树临风’了呢!这赞誉,臣妾听着都觉得再贴切不过了。” 贾琮也朗声笑了起来,他伸出手,揉了揉惜春的发顶,动作亲昵,带着毫不掩饰的疼爱。 “好,好!这画琮哥哥很喜欢,回头就让人裱起来,挂在朕的书房里!” 他仔细端详着画上那几朵盛放的玉兰,又看看窗外透进来的、带着新绿气息的春光,心中一动,温声道。 “画上这玉兰开得正好,园子里那几株想必更是盛景。四妹妹躺了这些日子,也该透透气了。” 他看向惜春,眼神温和。 “今日春光不错,风也小了。不如……琮哥哥现在就带你去园子里逛逛?看看你画里的玉兰真容,也活动活动筋骨,可好?” 惜春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如同被点亮的星辰,苍白的脸上也因期待而泛起一抹红晕。 “真的吗?琮哥哥现在就有空?” 她几乎是立刻就想站起来,又有些不好意思地看了看宝钗。 宝钗含笑点头:“陛下这主意甚好。惜春妹妹闷了这些天,出去透透气,看看花,最是养人。臣妾瞧着,园子里的海棠也快开了,定是极美的。” 她体贴地为惜春整理了一下斗篷的系带,“妹妹穿暖和些,别着了风。” 贾琮见惜春如此雀跃,心中也觉舒畅,方才审问带来的阴霾似乎被这春日暖阳驱散了大半。 他亲自伸手扶起惜春:“自然有空。走,琮哥哥陪你去看花。” 宫女端来了温热的参茶。 贾琮示意惜春先喝了暖暖身。 惜春乖巧地捧起茶盏,小口啜饮着,眼神却已迫不及待地飘向了殿门外那片明媚的春光。 第447章 游园惊痕 御书房内,沉水香的余韵尚未散尽,但那份因审问带来的紧绷压抑,已随着惜春的到来和她手中那幅饱含心意的玉兰图,被悄然拂去。 此刻,殿外初春的暖阳透过窗棂,洒下一片明媚的光斑,空气中似乎也流动着草木萌发的新鲜气息。 “参茶不烫了,正好。” 贾琮看着惜春小口喝完参茶,温声道。 他接过空盏递给宫女,随即站起身,玄色的常服下摆带起一阵微风,眉宇间是难得的轻松, “走,四妹妹,趁这会儿日头正好,风也柔和。” 惜春眼中闪烁着雀跃的光芒,苍白的脸颊因期待而染上淡淡的红晕。 她立刻放下暖手炉,想要自己站起来。 贾琮却已自然地伸出手,稳稳地托住她的手臂,将她扶起。 他的动作带着一种保护的意味,却又十分自然。 “宝姐姐,你……” 惜春看向宝钗,有些迟疑。 她不想独占琮哥哥的时间。 宝钗脸上带着温和的笑意,轻轻摆手。 “妹妹快随陛下去,园子里春色正好,合该好好赏玩一番。我正好还有些宫务要理,就在这御书房等陛下回来。” 她的目光转向贾琮,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深意, “陛下且放心陪惜春妹妹散心,方才之事,臣妾心里有数。” 贾琮深深地看了宝钗一眼,那眼神中既有信任,也包含着一份托付。 他微微颔首,声音沉稳:“好,那就有劳端妃稍候。” 贾琮顿了顿,语气自然地接道,仿佛只是寻常叮嘱。 “永和宫的花木,入春后也该好生修剪一番了。有些枝桠过于杂乱,或是生了虫病的,留着反倒碍眼,也易藏污纳垢,不如早些清理干净,省得日后麻烦。” 宝钗闻言,眸光微微一凝,瞬间便明白了贾琮话语中更深层的含义。 这是在提醒她,永和宫内部也需要进行一次彻底的梳理了。 那小螺的出现,无论是否被利用,都暴露了永和宫在人员管理上的漏洞。 那些不够忠心、或者可能被外人轻易收买的“杂乱枝桠”、“病虫”,都必须被清理出去,才能确保宫苑的清净和安全。 她心领神会,郑重地福身行礼。 “陛下所言极是。臣妾省得。春日正是整肃宫苑、清理冗杂的好时节。陛下放心,待陛下回銮,永和宫必当焕然一新,再无碍眼藏污之处。” 贾琮眼中闪过一丝赞许,微微颔首:“如此甚好。” 他信任宝钗的冷静、能力与这份决断。 “冯保,” 贾琮转向御前另一位身材精干、面容沉稳的中年太监。 此人是御前听用,虽不及常禄地位,却也办事牢靠,是贾琮登基后提拔上来的得力人手。 “你带几个人,远远跟着朕与惜春姑娘,莫要扰了清净。” “奴才遵旨!” 冯保立刻躬身应道,声音低沉有力,随即无声地退到殿外安排人手。 贾琮不再多言,小心地扶着惜春,缓步走出了御书房。 殿门在身后合拢,隔绝了案牍的沉闷与阴谋的气息。 扑面而来的,是带着泥土芬芳和草木清香的春日暖风,阳光慷慨地洒在身上,驱散了殿内沾染的最后一丝寒意。 御花园里,果然已是另一番景象。 前几日还带着料峭寒意的风,此刻已变得温煦柔和。道旁的垂柳抽出了嫩绿的新芽,如同笼着一层淡绿色的薄烟。 几株高大的玉兰树,正如惜春画中所绘,枝头缀满了硕大的花朵,花瓣洁白如玉,在阳光下仿佛半透明,散发出清雅的幽香。 海棠花苞点点,含羞待放,连假山石缝里都钻出了嫩绿的草芽,一派生机盎然。 惜春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仿佛要将这充满生机的空气都吸进肺腑,大病初愈后的虚弱似乎也被这蓬勃的春意冲淡了不少。 她仰头看着近在咫尺的一株盛放的玉兰,眼中充满了纯粹的欢喜。 “琮哥哥你看,这花儿比画里的还好看!开得真精神!” 贾琮顺着她的目光望去,那满树皎洁,亭亭玉立,确实风骨铮然。 他想起惜春画中的那个玄色背影,再看眼前这生机勃勃的景象,心中也觉开阔舒畅。 “是啊,春回大地,万物复苏,看着就让人心里敞亮。” 他温声道,扶着惜春沿着青石小径慢慢走着, “你画得好,把这份精神气儿都画出来了。” 两人沿着花径漫步,冯保带着几名内侍远远地缀在后面。 贾琮刻意放慢了脚步,迁就着惜春的体力,不时指给她看新抽芽的翠竹,或是假山旁一丛开得正盛的迎春花。 惜春兴致很高,清冷的眉眼间难得地染上了生动的神采,像个被放出笼子的小鸟,贪婪地看着每一处景致,偶尔还小声地问贾琮这是什么花,那是什么树。 阳光透过稀疏的柳枝,在他们身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气氛宁静而温馨,仿佛只是寻常人家的兄妹在春日踏青。 不知不觉,他们走到了碧波池附近。 池水在阳光下泛着粼粼波光,倒映着岸边的垂柳新绿和远处宫殿的飞檐。 几尾锦鲤在靠近水榭的地方悠闲地游弋。 惜春的脚步下意识地慢了下来。 碧波池……这个名字,不可避免地勾起了她心底深处那冰冷刺骨的恐惧记忆。 她抓着贾琮手臂的手,不自觉地收紧了些,脸色也微微发白。 贾琮立刻察觉了她的异样,停下了脚步。 他没有刻意避开,也没有立刻安慰,只是稳稳地站在她身侧,目光温和地看着她,带着无声的支持和力量。 “别怕,四妹妹。” 他的声音低沉而安稳,如同磐石, “有琮哥哥在,这池水伤不了你分毫。你看,它现在多平静?那些魑魅魍魉,都被阳光照散了。” 他指了指池面跳跃的粼光,“你看那些鱼,游得多自在?它们可不怕这水。” 他的话语带着一种奇异的安抚力量。 惜春望着阳光下平静的池水,感受着身边坚实温暖的依靠,心底那瞬间涌起的寒意似乎真的被驱散了一些。 她轻轻点了点头,努力将目光从水面移开,看向池畔那座精致的临水敞轩。 “琮哥哥,我们……去那边水榭坐坐?” 她小声提议。 “好。”贾琮欣然应允,扶着她转向通往水榭的石桥。 就在他们踏上石桥,走过桥中央时,惜春的目光无意识地扫过桥下靠近岸边的水面。 那里,几块嶙峋的湖石半浸在水中,石缝里似乎卡着一小片深色的东西,随着水波微微晃动。 一个极其模糊、仿佛被水浸染过的画面碎片,毫无预兆地再次撞入她的脑海。 冰冷的池水灌入口鼻的窒息感、慌乱挣扎中胡乱抓住的漂浮物、眼前晃过的一抹深蓝,以及那深蓝之上。 一个扭曲的、如同丑陋虫子般的图案一闪而逝……和御书房里那块布上的图案如此相似! “啊!” 惜春猛地倒抽一口冷气,脚步一个踉跄,差点摔倒! “惜春!” 贾琮眼疾手快,一把将她牢牢扶住,拥入怀中,急切地问道, “怎么了?哪里不舒服?” 他顺着她惊恐的目光望去,只看到桥下寻常的湖石和水草。 惜春紧紧抓住贾琮胸前的衣襟,身体因后怕而微微颤抖,声音带着剧烈的喘息和惊悸的哭腔。 “那……那里!琮哥哥……水里……石头上……有东西!深蓝色的……上面……上面好像有那个……那个虫子一样的图案!和……和御书房里的……一样!我落水的时候……好像……好像抓到了!” 她语无伦次,指向桥下靠近岸边、几块堆叠的湖石缝隙。 贾琮瞳孔骤缩! 心中瞬间掀起惊涛骇浪! 深蓝色!歪扭蛇虫图案!就在这落水点附近的水中?! 这绝非巧合! 这很可能就是小螺供出的那个荷包! 是秋月遗落在水中的关键物证! 他立刻抬头,锐利如鹰隼的目光瞬间锁定了惜春所指的位置。 同时,他拥紧怀中颤抖的惜春,声音沉稳。 “冯保!” “奴才在!” 冯保一直远远关注着,见情形不对早已快步上前,此刻听到召唤更是立刻应声。 “立刻带人,去那几块湖石缝隙里打捞!仔细搜!给朕捞起水底所有可疑之物!尤其注意深蓝色的布料,上面可能有歪扭的蛇虫绣纹!” 贾琮的声音斩钉截铁,带着帝王的威严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激动, “快!小心水下!” “奴才明白!” 冯保没有丝毫犹豫,眼中精光一闪,立刻挥手。 几个通水性的内侍如同离弦之箭,迅速脱去外袍鞋袜,扑通几声跃入尚带寒意的池水中,激起一片水花,朝着那几块湖石奋力游去。 初春的池水冰冷刺骨,但内侍们动作迅捷,毫不迟疑。 水花搅动了平静的池面,也搅动着岸边众人的心绪。 贾琮紧紧拥着怀中依旧在微微发抖的惜春,用自己的体温和坚实的怀抱给予她支撑。 他低头看着她苍白的小脸和惊魂未定的眼眸,声音低沉而充满力量。 “四妹妹,别怕,你做得很好!你帮琮哥哥找到了最重要的东西!那害你的人,一个也跑不掉!” 贾琮的目光再次投向那搅动的水面,带着冰冷锐利的决绝。 第448章 血染涟漪 初春的碧波池水,被几个奋力打捞的内侍搅得浑浊不堪。 冰冷的水花溅上岸边,带着刺骨的寒意。 岸上,贾琮玄色的身影如同磐石,稳稳地拥着怀中仍在微微颤抖的惜春,他的目光却比池水更冷,锐利如鹰隼,死死锁住那几块嶙峋的湖石缝隙。 时间仿佛被拉长,每一息都格外清晰。 惜春急促的呼吸声,池水的哗啦声,风吹过新柳的沙沙声,交织在一起,构成一种令人窒息的紧张。 “陛下!找到了!” 一声压抑着激动的低呼从水下传来! 只见一个水性最好的内侍猛地从水下冒出头,手中高举着一团湿漉漉、裹满水草污泥的深蓝色布团! 那布团一角,赫然可见一个用暗红色丝线绣成的、歪歪扭扭如同盘曲毒蛇般的图案! 正是小螺供述、惜春记忆中那令人心悸的标志! 冯保立刻上前,接过那湿透沉重的布团。 入手沉甸甸的,显然里面还包裹着东西。 他小心翼翼地拂去表面的污泥水草,露出深蓝粗布的本质和那狰狞扭曲的绣纹。 布团被水浸泡得发胀,散发出一股混合着水腥、淤泥和……一股极其刺鼻、类似某种药粉的怪异气味! “陛下!” 冯保双手捧上,声音带着凝重,“确如姑娘所言,深蓝粗布,绣有蛇虫图案,气味……异常刺鼻!” 贾琮的目光如冰锥般刺在那团污秽之物上。 他没有立刻去接,只是冷声道:“打开!小心些!” 冯保会意,立刻示意旁边内侍取来一个干净的托盘。 他极其谨慎地将那湿透的布包放在托盘上,屏住呼吸,用一根细长的银簪,小心翼翼地挑开已经松散的布结。 粗布层层包裹之下,露出一个同样被水浸透的、更小的油纸包。 那刺鼻的药味正是从这油纸包内散发出来! 冯保用银簪极其小心地挑开油纸一角—— 里面赫然是半凝固状的、黄褐色的粘稠膏体! 膏体中,还混杂着一些细碎的、颜色更深的不明颗粒! 那股浓烈到令人作呕的、混合着药铺苦味和某种腥气的怪异气味瞬间弥漫开来! “嘶……” 饶是冯保这等见惯了风浪的太监,也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这绝非寻常之物! 贾琮眼中寒芒爆射! 深蓝荷包!歪扭蛇虫标记!浓烈刺鼻的药膏! 这绝非简单的收买撞人! 这分明是传递毒物! 是用来谋害或制造混乱的凶器! 秋月出现在那里,是去传递或接收这致命之物! 惜春的落水,只是秋月行踪鬼祟、做贼心虚之下,意外撞倒路过的惜春所引发的插曲! 对方真正的目标,恐怕是更深更毒的阴谋! 滔天的怒火在贾琮胸中燃烧! 这已不仅仅是针对他妹妹的意外伤害,更是对整个后宫、对他帝权威严的疯狂挑衅! 对方利用深宫路径传递毒物,视宫规如无物,更险些害死他的妹妹! 他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翻涌的杀意,但那周身散发出的冰冷威压,让周围的空气都仿佛凝固了。 他轻轻拍抚着怀中因那刺鼻气味和眼前景象而更加恐惧、将脸埋在他胸前的惜春,声音却低沉得可怕,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 “冯保!” “奴才在!”冯保立刻躬身,额头渗出冷汗。 “将此物连同油纸、布包,即刻严密封存!命太医院院判张太医及精通毒物的供奉,火速前来验看!不得有误!” “是!”冯保立刻指挥内侍小心处理证物。 就在这时,一阵急促却沉稳的脚步声由远及近。 只见常禄的身影出现在池畔小径上,他步履带风,脸上带着一丝完成任务后的凝重,身后跟着两名捧着卷宗和证物盒的内侍。 显然,他已从储秀宫查办归来。 常禄一眼便看到池边凝重的气氛、被打捞上来的污秽布包,以及皇帝怀中脸色苍白的惜春姑娘,心中顿时了然几分。 他快步上前,在距离贾琮几步远处躬身行礼。 “陛下,奴才奉命查办储秀宫刘嬷嬷一案,已有初步结果,特来复命!” 他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入贾琮耳中。 贾琮目光如电般扫向常禄:“讲!” “回陛下!” 常禄的声音带着一丝肃杀,“奴才已拿下刘嬷嬷。此獠起初还想狡辩,但奴才在其住处隐秘处搜出深蓝粗布数块,其上绣有同样歪扭蛇虫图案的绣样!” “经其房内小宫女指认,此绣样确为其所有!奴才稍加讯问,她便抵赖不得,已然招供!” 常禄顿了顿,眼中寒光一闪:“据刘嬷嬷供述,她乃是受人指使!指使她传递此荷包,并定期收取回复的,并非宫中之人,而是……宫外之人!每次接头地点、暗号,皆由宫外传递纸条入宫指定! “她只知对方是位‘老爷’,每次接头皆在宫外指定地点,由不同面孔的下人传递纸条和物品!奴才已搜出尚未传递出的接头密信一张,以及部分作为酬劳的散碎银两!” 常禄示意身后内侍将证物呈上。 那密信字迹潦草,内容隐晦,指定了下次接头的时间和地点暗号。 银两则是最普通的官银碎块,难以追查。 “宫外?老爷?” 贾琮的嘴角勾起一抹冰冷至极、充满杀意的弧度。 这线,果然牵出了宫墙!指向了那些盘踞在朝堂、阻挠新政的蠹虫! “好!很好!” 贾琮的声音如同九幽寒风,每一个字都带着雷霆之怒和凛冽杀伐。 “冯保!” “奴才在!” “储秀宫管事刘嬷嬷,勾结宫外逆贼,私传不明毒物,图谋不轨,祸乱宫闱,罪大恶极!着——” 他顿了顿,声音斩钉截铁,如同宣判: “立!即!杖!毙!” “其尸首悬于西华门示众三日!以儆效尤!” “储秀宫所有宫人、太监,无论品级,一律打入慎刑司!严加拷问!凡有知情不报、牵连此案者,同罪论处!给朕挖!挖出她背后每一根线!揪出每一个藏着的鬼!” “杖毙悬尸”、“打入慎刑司”、“同罪论处”! 每一个词都带着浓烈的血腥气和帝王不容置疑的铁腕! 这是对储秀宫势力的血腥清洗! 更是对整个后宫的雷霆震慑! “奴才遵旨!” 冯保立刻领命,眼中也闪过一丝厉色,转身疾步去执行这血腥的判决。 “常禄!”贾琮的目光转向常禄,锐利如刀。 “奴才在!” “朕着你,即刻持朕手令,调遣皇城司精锐缇骑!” “就按这密信上的时间地点,给朕布下天罗地网!将接头之人,及其背后指使的‘老爷’,给朕连根拔起!无论涉及何人,无论官居何职,一律锁拿!押入诏狱!朕要亲自审问!” 他顿了顿,声音带着决绝。 “敢在朕的眼皮底下,将毒手伸入深宫,传递毒物,祸乱宫闱,甚至险些害死朕的妹妹……朕要让他们知道,什么叫天子之怒,伏尸百万,流血千里!此案,凡有牵连者,杀无赦!正好,也让那些阻挠新政、心怀鬼胎的蠹虫们看看,朕的刀,利不利!” 常禄眼中爆射出精光,腰杆挺得笔直,一股肃杀之气油然而生。 “奴才领旨!定不负陛下重托!必将逆贼一网打尽,押至御前!” 他再无多言,接过贾琮当场写就、加盖私印的手令,转身大步流星而去,身影带着一股决然的杀气。 随着常禄和冯保的离去,池边只剩下贾琮、惜春和几个屏息凝神的内侍。 贾琮低下头,看着怀中依旧紧抓着自己衣襟的惜春。 她的小脸埋在他胸前,身体不再剧烈颤抖,但能感觉到她细微的抽噎。 他收拢手臂,将她拥得更紧了些,声音放得极其轻柔,带着安抚的力量。 “四妹妹,不怕了。你看,那些害人的鬼蜮伎俩,琮哥哥都给你碾碎了。这池水,再也伤不了你分毫。” 惜春在他怀里轻轻动了动,慢慢抬起头。 她的眼眶还是红的,睫毛上挂着细小的泪珠,脸色苍白,但那双清冷的眸子里,恐惧正在慢慢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丝奇异的亮光。 她看着贾琮近在咫尺的脸,看着他眉宇间尚未完全散去的、如同出鞘利剑般的凛冽杀伐之气。 “琮哥哥……” 她的声音带着哭过后的微哑,却努力清晰地说, “我……我不怕了。” 她微微摇头,小手反而更紧地抓住了他的衣袖,仿佛汲取着力量, “有琮哥哥在……惜春不怕。” 她顿了顿,目光在贾琮轮廓分明的下颌和紧抿的、带着决断弧度的唇线上停留了片刻,仿佛在捕捉什么,然后小声地、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请求和专注。 “琮哥哥……你刚才的样子……好厉害。像……像画里的战神一样……惜春……惜春想把琮哥哥刚才的样子画下来……可以吗?” 贾琮微微一怔。 他没想到,在经历了如此惊吓,目睹了如此血腥的判罚之后,惜春心中涌起的不是更深的恐惧,而是想用她的画笔,记录下他此刻的形象。 贾琮低头看着她清澈眼眸中那份认真和期待,心中泛起暖意和一丝无奈的心疼。 他抬手,极其轻柔地用指腹擦去她眼角的泪痕,唇角勾起一抹温和的弧度。 “傻丫头,吓成这样了还想着画画?好,等你身子大好了,精神头足了,琮哥哥就坐那儿,随你怎么画,画多久都行。” “嗯!” 惜春用力点头,苍白的脸上终于露出一丝真实的笑意,如同雨后初绽的小花。 第449章 缇骑索魂 暮色四合,将京城笼罩在一片昏沉的青灰色之中。 白日里初春的暖意早已消散殆尽,取而代之的是料峭的寒意,夜风卷过空荡的街巷,发出呜咽般的声响。 城隍庙后巷,白日里尚有三两摊贩,此刻早已收摊归家,只余一片死寂。 巷子深处,靠近一处废弃土地庙的断墙残垣下,几块歪斜的石碑在夜色中如同蹲伏的怪兽,投下扭曲的暗影。 这里,便是刘嬷嬷密信上指定的接头地点。 时间,亥时初刻。 黑暗浓稠得如同化不开的墨汁。 几片残破的瓦片从断墙上滑落,发出轻微的“咔嚓”声,在这死寂中格外刺耳。 巷口,一个穿着普通灰色棉布短褂、缩着脖子的身影,如同幽灵般贴着墙根,一步三回头地摸了进来。 他脚步放得极轻,呼吸却有些粗重,眼神在黑暗中紧张地逡巡着,似乎在寻找着什么。 他走到断墙下,借着微弱的月光,辨认着石碑的位置,然后从怀里摸索着,掏出一个用油纸包裹的小小方块,犹豫着想要塞进其中一块石碑底部的缝隙里。 就在他手指即将触碰到石碑缝隙的刹那—— “嗖!嗖!嗖!” 数道尖锐的破空声撕裂了死寂! 几支带着倒钩的飞爪从不同方向的黑暗中激射而出,如同毒蛇吐信,精准无比地缠住了灰衣人的手腕、脚踝和腰身! “啊——!” 灰衣人猝不及防,发出一声凄厉短促的惨叫,整个人被巨大的力量猛地拽倒在地! 手中的油纸包也脱手飞出。 不等他挣扎,数道矫健如豹的黑影已从四面八方的屋顶、墙角、阴影中扑出! 动作迅猛无声,训练有素! 一人用膝盖死死顶住灰衣人的后心,冰冷的刀刃瞬间架在了他的脖子上。 另一人迅速捡起掉落的油纸包。 其余几人则如铁钳般死死按住灰衣人的四肢,用浸了油的牛筋绳将其捆缚得如同粽子,连嘴巴也被一块带着浓重汗臭味的破布死死堵住! 整个过程,从发动到制服,不过呼吸之间! 快!准!狠! 没有一丝多余的声响,只有灰衣人喉咙里发出的绝望呜咽和粗布摩擦的窸窣声。 一道高大精悍的身影,如同融入夜色的鬼魅,从最浓重的黑暗中缓缓踱出。 正是常禄。 他穿着玄色紧身劲装,外罩一件不起眼的深灰斗篷,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有一双眼睛在黑暗中闪烁着冰冷锐利的光芒,如同盯住猎物的鹰隼。 他走到被死死按在地上的灰衣人面前,居高临下,眼神淡漠地扫过那张因恐惧和窒息而扭曲的脸。 “带回去。” 常禄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股冻结骨髓的寒意,清晰地传入每一个缇骑耳中, “诏狱,丙字七号房。手脚干净点。” “是!” 按住灰衣人的缇骑低声应命,如同拖死狗般将人迅速拖入更深的黑暗,消失在巷子尽头,仿佛从未出现过。 常禄看都没看那消失的身影,他的目光转向刚刚捡起油纸包的那名缇骑。 那缇骑立刻上前,双手将油纸包奉上。 常禄接过,没有立刻打开,只是捏了捏,又凑近鼻尖极其轻微地嗅了一下。 一股极其淡薄、却与水中打捞出的毒膏同源的、令人作呕的怪异气味隐隐传来。 他眼中寒光一闪,将油纸包小心收起。 “头儿,鱼饵放了,鱼也咬了,可这‘老爷’……” 旁边一个精干的缇骑低声询问。 常禄嘴角勾起一丝冷酷的弧度。 “跑不了。盯紧所有能进出这巷子的口子,尤其是……户部清吏司沈主事府邸的后门。” “明白!” 缇骑眼中精光一闪,立刻领命,带着几人无声地散入夜色,如同水滴融入大海。 常禄站在原地,目光投向京城某个方向——那里是六部衙门集中的区域。 他如同一尊冰冷的石像,在料峭的夜风中岿然不动,耐心地等待着。 时间一点点流逝,城隍庙后巷彻底恢复了死寂,只有风掠过断壁残垣的呜咽。 约莫半个时辰后。 “哒…哒…哒…” 一阵刻意压低的马蹄声和车轮碾过石板路的轻微声响,由远及近,在寂静的深夜里格外清晰。 一辆没有悬挂任何标识、看起来极为普通的青篷马车,悄无声息地驶入了城隍庙后巷。 马车在距离断墙几十步远的地方缓缓停下。车帘纹丝不动,但赶车的车夫却显得异常紧张,不停地左右张望。 又等了片刻,似乎确认了安全。车帘才被一只保养得宜、戴着玉扳指的手微微掀开一角。 一个穿着深青色常服、头戴方巾、身材微胖的中年人,警惕地探出半个头,朝着断墙石碑的方向张望。 月光下,隐约可见他紧锁的眉头和焦虑的眼神——正是户部清吏司主事,沈笠! 他似乎在寻找接头人留下的“回复”油纸包。 就在沈笠的目光扫过石碑底部,发现空空如也,脸上露出惊疑不定神色的瞬间—— “动手!” 常禄冰冷的声音如同信号,在死寂的巷子里骤然响起! “砰!” 一张巨大的、浸透了桐油的粗麻绳网从天而降,精准无比地将整辆马车连同车夫一起罩了个严严实实! 拉车的马匹受惊嘶鸣! 与此同时,四面八方骤然亮起数十支熊熊燃烧的火把! 刺眼的光亮瞬间将昏暗的巷子照得亮如白昼! 也照亮了沈笠那张瞬间失去所有血色、写满了惊骇欲绝的脸! “皇城司缇骑办差!逆贼沈笠!还不束手就擒!” 常禄如同鬼魅般出现在马车前,玄色的身影在火把跳跃的光芒下,如同索命的阎罗! 他手中高举着一面玄底金纹、绣有狰狞狴犭图案的令牌——皇城司缇骑令! “啊——!” 车夫发出一声短促的惊叫,已被扑上来的缇骑拖下马车,堵嘴捆翻在地。 第450章 深宫毒网 诏狱的甬道如同巨兽的喉管,深不见底,弥漫着铁锈、血腥和陈年霉腐混合的窒息气味。 墙壁上凝结着不知何年溅上的暗褐色污迹,油灯在阴风中明明灭灭,将人影拉扯成扭曲的鬼魅。 丙字七号房。 铁门发出刺耳的“哐当”声,被粗暴拉开。 常禄面无表情地站在门口,玄色斗篷的下摆沾染着巷战溅上的点点泥污,更衬得他脸色在昏黄灯下如覆寒霜。 他身后两名精悍缇骑,如同拖拽一袋烂泥,将浑身瘫软、面无人色的沈笠重重掼在冰冷潮湿的石地上。 沈笠的官帽早已不知去向,发髻散乱,深青色常服被绳索勒出道道皱褶,沾满尘土。 他蜷缩着,像一只被抽掉骨头的虫,身体筛糠般抖着,喉咙里发出断续的、意义不明的呜咽,涕泪糊了满脸,哪还有半分户部主事的体面。 常禄的目光越过他,落在角落草堆里那个被捆成粽子、同样抖若筛糠的灰衣人身上。 那是城隍庙后巷的接头人。 “弄醒他。” 一桶冰冷刺骨、混杂着冰碴的脏水兜头浇下! “呃啊——!” 灰衣人猛地一哆嗦,从半昏迷中惊醒,喉咙里爆发出破风箱般的嘶哑惨叫,随即又被堵嘴的破布噎住,只剩下窒息的嗬嗬声和惊恐到极致的白眼。 常禄踱步上前,锃亮的牛皮靴底踩在湿漉漉的石板上,发出清晰的“嗒、嗒”声,每一步都像踩在囚徒绷紧欲断的心弦上。 他停在沈笠面前,阴影将后者完全笼罩。 “沈主事,” 常禄开口,声音里听不出喜怒,只有一种洞悉一切的冰冷, “认得他吗?”他用脚尖随意点了点角落的灰衣人。 沈笠浑身剧震,惊恐的目光扫过灰衣人,又触电般缩回,死死盯着地面,嘴唇哆嗦着,却一个字也吐不出,只有牙齿磕碰的咯咯声在死寂的囚室里格外瘆人。 常禄也不催,只是慢条斯理地从怀中取出那个被严密油纸包裹的小方块,又拿出一个更大些的油纸包 正是从碧波池底打捞上来的、包裹着黄褐色毒膏的原物。 他将两个油纸包并排放在沈笠眼前的地面上。 刺鼻的、混合着药铺苦味和某种令人作呕腥气的怪异气味,瞬间在狭小的囚室里弥散开来。 “这味道,熟吗?” 常禄俯身,鹰隼般的目光攫住沈笠惊恐涣散的瞳孔, “储秀宫刘嬷嬷临死前,招得很痛快。她说,她只是个传声筒,每次从宫外接‘信儿’、取‘东西’,再交给该给的人。接头地点、暗号,都写在纸条上,由不同的人送来……而纸条的源头,指向户部清吏司的沈主事你。” “不……不是我!我冤枉!常总管!我冤枉啊!” 沈笠如同被烙铁烫到,猛地弹起上半身,涕泪横流地嘶喊,额头重重磕在冰冷的地上,发出沉闷的“咚、咚”声, “是……是有人逼我的!是……” “是谁?” 常禄的声音陡然拔高,如同惊雷炸响,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和压迫, “说出来!指使你的‘老爷’是谁?这毒物,又是从何而来?要送到宫里何人手中?目的何在?!” 沈笠死死盯着地上那两个散发着不祥气味的油纸包,身体抖得更厉害了,喉咙里咯咯作响,却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扼住,再也吐不出一个字,只剩下极致的恐惧。 “看来沈主事知道这是什么。” 常禄冷笑一声,直起身,不再看他,转向角落的灰衣人。 一名缇骑粗暴地扯掉灰衣人嘴里的破布。 “说!谁让你去城隍庙送东西的?不说,让你尝尝诏狱七十二道开胃小菜的滋味!” 缇骑的声音如同刮骨钢刀。 灰衣人早已吓破了胆,下身一片濡湿恶臭,语无伦次地哭嚎。 “老…老爷饶命!是…是沈府!沈府后门看门的张癞子!他…他给了我二钱银子,让我戌时末去城隍庙后巷…把…把这个油纸包…塞进断墙下第三块石碑缝里…别的…别的我真不知道啊!饶命啊老爷!” “张癞子?” 常禄目光如电,射向面如死灰的沈笠,“是你府上的人,沈主事?” 沈笠瘫软在地,眼神彻底涣散,嘴唇翕动着,发出蚊蚋般的哀鸣。 “完了…全完了……” 常禄不再废话,对缇骑一挥手。 “撬开他的嘴。用‘寒潭水’。” 声音平淡,却让两个囚徒瞬间如坠冰窟。 “遵命!” 缇骑眼中闪过一丝残忍的兴奋,立刻有人提来一桶冒着森森白气的、浮着冰块的“水”。 这水泛着诡异的淡青色,寒气逼人,是诏狱特制的刑讯之物,沾之如万针攒刺,痛入骨髓。 凄厉绝望的惨嚎瞬间塞满了丙字七号房,又被厚重的石墙吞噬,传不到外面分毫。 常禄转身走出囚室,对守在门口的心腹低声吩咐。 “立刻带人,围了沈笠府邸!一只苍蝇也不许飞出去!尤其是那个看门张癞子,要活的!再查他近半年来所有银钱往来,接触过的人!挖!给我挖地三尺!” “是!” 御书房。 沉水香的气息被一股浓烈的药味和若有似无的腥气冲淡。 太医院院判张太医和另一位专攻毒物的白须老供奉跪在地上,头几乎埋进金砖缝里,身体抑制不住地微微颤抖。 他们面前的御案上,放着两个摊开的油纸包。 一个里面是半凝固的黄褐色膏体,另一个则是干燥的深褐色粉末。 那股令人作呕的怪异气味正是来源于此。 贾琮端坐御案之后,玄色龙袍在烛火下泛着幽冷的光。 他手中捏着一份刚由常禄心腹缇骑火速呈上的、沈笠画押盖手印的初步口供,指节因用力而微微发白。 玉扳指在他拇指上,被捏得咯咯作响。 “验明白了?” 贾琮的声音低沉,听不出情绪,却让整个御书房的气温骤降。 张太医伏得更低,声音发颤。 “回…回禀陛下!臣…臣与供奉反复查验、比对古籍…此二物虽一为膏体,一为粉末,但药性同源,气味一致,内含数种剧毒矿物与罕见毒草…其调配手法…其调配手法阴狠诡谲,极似…极似前朝宫廷秘传、早已失传的…‘千机引’!” “千机引”三字一出,御书房内侍立的常禄、冯保等人无不悚然变色! 贾琮眼中寒芒暴涨! 捏着口供的手猛地收紧,薄薄的纸张瞬间皱成一团! “千机引……” 他缓缓吐出这三个字, “前朝哀帝用来鸩杀兄弟,清洗宫闱的绝户毒…无色无味可混入饮食,亦可化为粉尘吸入肺腑,中毒者初时如风寒,继而脏腑衰竭,咳血而亡…死状凄惨,且毒性潜伏,难以追查…” 他的目光如同实质的冰刃,扫过案头的毒物。 “此毒配方,据说随哀帝自焚早已湮灭。如今…竟重现我大乾深宫!好啊…真是好得很!” 他猛地将手中皱成一团的口供狠狠拍在御案上! “啪!”一声脆响! 拇指上那枚上好的羊脂白玉扳指,竟应声而裂! 碎成两半,跌落在奏章上。 “陛…陛下息怒!” 殿内宫人吓得齐刷刷跪倒一片。 贾琮看都没看那碎裂的扳指,他缓缓抬起眼,目光落在常禄身上,那眼神深不见底,翻涌着足以焚毁一切的怒火和一种洞穿阴谋的冰冷锐利。 “沈笠招了?”声音冷硬如铁。 常禄躬身,语速极快。 “回陛下!沈笠受刑不过,已招认!指使他通过刘嬷嬷往宫中传递毒物密信的,是大理寺正卿,吴晟!每次指令皆由吴晟心腹传递,接头地点不定!” “沈笠只负责传递消息和接收‘货物’,并不知毒物具体用途及宫内接收者!” ”吴晟!” 贾琮目光一凝,之前太妃国丧时曾遭遇刺客,当时便是这吴晟和赵博出言想要抢人。 “好一个吴晟!” “砰!” 贾琮的拳头重重砸在御案上,震得笔架砚台一阵乱跳。 “常禄!” “奴才在!” 常禄精神一振,腰杆挺得笔直。 “持朕金牌!” 贾琮抓起案头一枚雕刻着狴犭图案的玄铁令牌,丢了过去, “调内廷禁卫!即刻包围吴府!给朕把吴晟押入诏狱!反抗者,格杀勿论!给朕搜!掘地三尺!搜出所有毒物、密信!朕要看看,这潭浑水底下,还藏着多少见不得人的东西!” “奴才领旨!” 常禄双手接过令牌,眼中杀气腾腾,转身如旋风般冲出御书房。 贾琮胸膛剧烈起伏,目光扫过案头另一份奏报。 那是毕自严自扬州发回的八百里加急密奏,言及扬州官绅对新政抵触情绪激烈,暗流汹涌,已有串联迹象。 后宫毒网,前朝暗涌…毒线与新政的阻力,竟在此刻诡异地交织在一起! 他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翻腾的杀意,目光转向侍立一旁的冯保。 “冯保。” “奴才在!” “你亲自去一趟永和宫。” 贾琮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但更多的是不容置疑的决断, “将今日之事,原原本本告知端妃。告诉她,永和宫的‘花木’,该彻底修剪了。枝叶可以修剪,但根子…必须挖干净!朕信她,让她放手去做。” “奴才明白!”冯保心领神会,立刻躬身领命而去。 永和宫。 夜色已深,宫灯散发着柔和的光晕,却驱不散殿内凝重的气氛。 宝钗端坐于正殿主位,一身素雅的藕荷色常服,发髻间只簪了一支简洁的玉簪。 她面前的地上,跪着永和宫所有宫女太监,黑压压一片,鸦雀无声。 莺儿侍立在她身侧,脸色肃然。 宝钗手中,拿着一份名单,上面用朱笔圈出了十几个名字,其中“小螺”二字赫然在列,被重重地划了一道血红的叉。 “本宫执掌永和宫,素以宽和待下。” 宝钗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遍大殿每个角落,带着一股浸入骨髓的寒意, “然宽和,非纵容!更非藏污纳垢之所!” 她的目光如同冰冷的探针,缓缓扫过下面每一张或惶恐、或茫然、或心虚的脸。 “今日御前之事,想必你们也有所耳闻。有人,吃着永和宫的饭,拿着永和宫的俸,心却向着外面!勾结外人,传递不祥之物,险些酿成大祸!此等背主忘恩、祸乱宫闱之举,天理难容!” 她的声音陡然转厉,带着皇后之下端妃的凛然威仪: “小螺已招!尔等之中,还有谁是她的同党?还有谁,收了外面的黑钱,做了外人的眼线、爪牙?!现在站出来认罪,本宫念在尔等或为胁迫、或一时糊涂,尚可从轻发落!若心存侥幸,待本宫查出来……” 她顿了顿,目光落在殿角火盆里烧得通红的银炭上,一字一句道。 “慎刑司的七十二道刑罚,本宫不介意让你们一一尝遍!到时,莫怪本宫心狠!” 殿内死一般的寂静,只有炭火爆裂的哔剥声和粗重的喘息声。空气仿佛凝固成了冰。 突然,一个跪在角落的、负责浆洗的粗使小宫女再也承受不住这巨大的压力,猛地瘫软在地,失声哭嚎起来。 “娘娘饶命!奴婢招!奴婢招啊!是…是储秀宫以前相熟的姐妹…塞给奴婢一块碎银子…让奴婢…让奴婢留意娘娘院里的动静…特别是…特别是娘娘和陛下说话的时候…说过什么…奴婢…奴婢鬼迷心窍!娘娘饶命啊!” 如同堤坝崩开了一个口子,接二连三又有几个宫女太监脸色惨白地磕头认罪,所供或为传递消息,或为窥探行踪。 宝钗静静听着,脸上没有丝毫波澜。她拿起手边一把用来修剪盆景的、寒光闪闪的沉重铁剪。 “咔嚓!” 一声脆响! 她竟亲手将案头一盆长势过于茂密、枝桠横斜的罗汉松盆景,最粗壮、最碍眼的一根旁枝,干净利落地剪断! 断枝跌落在地毯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殿内所有人,包括正在招供的,都被这突如其来的举动和那声刺耳的“咔嚓”惊得浑身一颤,瞬间噤声,惊恐地看着主位上那位平日里温婉端方的端妃娘娘。 宝钗放下铁剪,拿起雪白的丝帕,慢条斯理地擦拭着剪刃上并不存在的灰尘,声音恢复了平静,却比刚才更冷。 “本宫说了,枝叶杂乱,就该修剪。根子坏了,更要挖掉。” 她的目光落在莺儿身上:“莺儿。” “奴婢在!” “将方才招认之人,连同名单上朱笔圈出之人,全部拿下!暂押后罩房,严加看管!待陛下发落!” “是!” 莺儿立刻指挥几个健壮嬷嬷上前拿人。殿内顿时响起一片哭嚎哀求之声。 宝钗不再看那些被拖下去的人,她的目光投向殿外沉沉的夜色,眼神幽深。 第451章 玉兰画心 撷芳阁里暖香浮动,药气却已淡了许多。 惜春裹着月白锦缎斗篷斜倚在窗边榻上,指尖无意识摩挲着袖袋里那枚被池水泡得字迹模糊的旧画本。 窗外那株玉兰开得正好,洁白花瓣在初春微寒的风里轻轻颤动。 “四妹妹!” 探春清亮的声音打破暖阁的宁静,一身青金石色宫装衬得她眉目愈发英朗。 侍书捧着剔红食盒紧随其后,揭开盖子,红枣山药糕的甜香瞬间弥漫。 “前日琮哥哥只说你想在宫里多住几日散心,倒叫我们好生惦记。老太太还念叨呢,说宫里规矩大,怕你拘束。” 惜春接过糕点,小口咬着,眼神有些飘忽。 “劳老太太和三姐姐挂心……宫里很好,琮哥哥和林姐姐待我极好,并不拘束。” 探春敏锐地捕捉到她话里那点迟疑,顺势在榻边绣墩坐下,目光扫过惜春依旧略显苍白的脸颊。 “怎么瞧着气色有些弱?可是夜里没睡安稳?” 她说着,伸手自然地替惜春掖了掖滑落的斗篷边角,指尖不经意触到窗棂下凝着的水汽,动作微微一顿,似是无意道。 “这撷芳阁离碧波池近,水汽重,夜里怕更寒凉些。妹妹住这儿,可要当心,莫再着了风寒。” “不碍事的……” 惜春下意识接口,声音轻得像叹息, “那日掉进池水里才叫冷呢,现下这点水汽算什么……” 话一出口,她猛地僵住! 捏着半块糕点的手指倏然收紧,指尖深深陷进软糯的糕体里。 暖阁里骤然死寂。 探春缓缓收回掖斗篷的手,坐直了身体,那双惯常明澈锐利的眸子此刻沉静得如同深潭,紧紧地锁住惜春慌乱失措的脸。 “掉进池水?哪日?我们离宫前,琮哥哥只说你有些想留几日,可半个字没提……” 她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不容躲闪的意外, “四妹妹,到底出了什么事?” 惜春嘴唇哆嗦着,避开探春灼人的视线,长睫慌乱地垂下,在眼下投下浓重的阴影。 “我……我……” “是前几日……” 她声音细若蚊呐,带着哽咽的颤抖, “在碧波池畔……不小心被个慌慌张张的宫女撞了一下……跌、跌进池子里了……” 探春瞳孔微缩,呼吸都窒了一瞬。 “跌进池子?!何时的事?可伤着哪里?太医怎么说?琮哥哥和林姐姐可知道?” 她一连串追问,身体微微前倾。 “都……都知道了……” 惜春的头垂得更低,声音闷在斗篷柔软的绒毛里, “是琮哥哥……他救的我……” 提到这个名字,她蜷缩的身体几不可察地轻颤了一下,不是恐惧,而是一种近乎痉挛的悸动。 “琮哥哥?” 探春敏锐地捕捉到那细微的异样,心口像被什么轻轻撞了一下。 她放缓了声音,带着循循善诱的安抚, “别怕,慢慢说,到底怎么回事?琮哥哥……当时也在?” “嗯……” 惜春的声音更轻了,像怕惊扰了什么,带着一种梦呓般的恍惚, “他……他从水里把我抱出来……池水好冷……刺骨的冷……我……我以为我就要死了……” 她猛地吸了口气,仿佛又感受到那种灭顶的绝望, “可是……琮哥哥抱着我……他的怀里……好暖……像……像烧着炭火一样……” 她的声音渐渐低下去,脸颊却反常地飞起两抹极淡的红晕,如同雪地里骤然绽开的两朵小小桃花。 那双总是清冷疏离的眸子,此刻蒙着一层迷离的水光,失神地望着虚空某处,仿佛穿透了眼前温暖的宫室,又回到了冰冷刺骨的池水中,回到了那个强大、炽热、将她从死亡边缘硬生生拽回来的怀抱里。 那眼神里,有劫后余生的脆弱,更有一种连她自己都未曾全然明了的、隐秘的依恋与……悸动。 探春的心,一点点沉了下去。 她看着惜春脸上那抹不寻常的红晕,看着她提及“琮哥哥”时眼中无法掩饰的微光,看着她蜷缩的姿态里透出的那份奇异的依赖…… 这不是简单的感激。 同为少女,探春太明白那眼神意味着什么。 一股复杂的滋味瞬间涌上心头 ——是震惊,是了然,是难以言喻的酸涩,更有一丝同病相怜的苦涩在舌尖蔓延开。 她自己心底那份被理智强行压下的、对琮哥哥同样的朦胧情愫,此刻被惜春这几乎不加掩饰的流露狠狠刺中,翻搅出尖锐的疼。 暖阁里只剩下惜春压抑的、带着细微泣音的呼吸,和炭火偶尔的哔剥声。 探春沉默着,喉头有些发紧,一时竟不知该如何接话。 劝诫?安慰?还是…… 就在这时,玄色衣袍拂过门槛的微响,打破了暖阁内粘稠凝滞的空气。 “四妹妹今日可好些了?” 贾琮的声音响起,低沉中带着一丝审讯后的沙哑疲惫。 他显然是刚从诏狱回来,玄色常服的下摆沾着几点不易察觉的暗沉水渍,袖口微潮,带着皂角也盖不住的淡淡铁锈与血腥混合的冷硬气息。 眉宇间积压着雷霆过后的倦意,像一柄收入鞘中却依旧寒气四溢的利剑。 他踏入暖阁,目光习惯性地先落向榻上的惜春,带着兄长式的关切。 然而,当他视线触及惜春脸上未干的泪痕、飞红的双颊,以及旁边探春那异常复杂、甚至带着一丝来不及掩饰的震惊与慌乱的眼神时,脚步微不可察地顿了一下。 暖阁里弥漫着一种被骤然撞破的、尴尬而紧张的气氛。 贾琮深邃的眼眸在惜春泫然欲泣的脸上和探春强作镇定的面容间扫过,瞬间了然。 他面上不动声色,只是走到榻边,极其自然地伸手,用指背极其轻柔地碰了碰惜春的额头,触手微凉。 “哭什么?” 他声音放得更缓,带着一种安抚的温和, “太医说了,寒气已驱,只需静养便好。可是又想起那日落水,吓着了?” 探春立刻顺势起身行礼,垂下眼帘掩去眸中翻涌的情绪。 “参见陛下。四妹妹方才……方才与我说起那日凶险,仍是心有余悸,故有些失态。陛下亲自照料,四妹妹定能早日康复。” 贾琮的目光落在探春低垂的发顶,停留了一瞬,那目光似乎洞悉了什么,却又深沉如海,看不出波澜。 他淡淡“嗯”了一声,转向惜春,带着一丝命令的关切。 “既还怕着,往后离水边远些。那株玉兰,” 他目光投向窗外,“朕让人移栽到你这暖阁窗前,省得你总跑出去看。” 惜春猛地抬起头,盈满泪水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如同注入了星光,那里面纯粹的喜悦和依赖,几乎要满溢出来。 “真……真的吗?琮哥哥?” 她忘了哭泣,忘了方才的窘迫,眼中只剩下那株玉兰和眼前允诺的人。 探春站在一旁,看着这一幕,看着惜春眼中毫不掩饰的光彩,看着贾琮那看似寻常却暗含纵容的姿态,心底复杂的情绪扩散开来。 第452章 贾家婚事 撷芳阁的门在身后无声合拢,将暖阁内那份带着药香与少女心事的暖意隔绝开来。 初春的寒气扑面而来,带着御花园草木萌发的潮润气息。 贾琮引着探春,沿着青石小径,走向不远处一株新柳初绽嫩芽的凉亭。 他的步子不疾不徐,玄色常服的下摆拂过沾着朝露的石板,留下极淡的水痕。 探春落后半步,目光落在贾琮宽阔却透着疲惫的肩背上。 “那日落水……” 探春的声音打破了沉默,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绷, “究竟是何情形?四妹妹方才语焉不详,只说是被宫女撞了。可宫中行走的宫女,哪个不是眼观六路?怎会如此莽撞?” 她停下脚步,站在一株柳树下,新生的柳条嫩芽拂过她的肩头,又被她无声拂落。 贾琮也停下脚步,转过身。 他看着探春,眼中没有惊讶,只有一种了然与沉凝。 “不是莽撞。” 他开口,声音低沉, “是蓄意。撞惜春的宫女秋月,是去碧波池畔传递毒物‘千机引’的。惜春恰巧路过,秋月做贼心虚,仓皇之下将她撞落水中。” “毒物?!” 探春倒吸一口凉气,脸色瞬间煞白, “千机引?那是什么东西?给谁传的?要害谁?!” 一连串的问题脱口而出,带着惊骇欲绝的颤音。 “前朝秘毒,无色无味,可混入饮食,亦可化为粉尘吸入,中毒者初如风寒,继而脏腑衰竭咳血而死。” 贾琮的声音毫无起伏,却字字惊心, “幕后之人是谁,毒物要传至谁手,朕正在查。常禄已拿了户部主事沈笠,供出大理寺正卿吴晟。方才,禁军已围了吴府。” 探春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直冲头顶。 大理寺正卿! 前朝秘毒! 这潭水之深,远超她想象! 四妹妹能活下来,简直是万幸! 她下意识地攥紧了拳头,指甲深深掐进掌心,才勉强稳住心神。 难怪琮哥哥眉宇间尽是挥之不去的肃杀与疲惫。 “那……四妹妹她……” 探春的声音干涩,“她可知道这些?” “朕告诉她,是有人想害她,已被正法。” 贾琮的目光投向远处撷芳阁,语气里多了一丝不易察觉的缓和, “她只需安心养好身子。这些肮脏事,不必污了她的耳朵。” 探春沉默下来。 微风拂过柳梢,发出细微的沙沙声。 她看着贾琮沉静的侧影,阳光勾勒出他下颌冷硬的线条。 暖阁里惜春那泫然欲泣、提及“琮哥哥”时眼中骤然亮起的光彩,以及那份毫不掩饰的依赖与悸动,再次无比清晰地浮现在探春眼前。 “琮哥哥……” 探春的声音忽然变得极轻,带着一种豁出去般的勇气,打破了沉默。 她抬起眼,目光不再闪避,直直地望进贾琮深邃的眼眸深处。 “四妹妹对你的……那份心思,” 她顿了顿,艰难地吐出那个字眼, “……情意。你……可知晓?” 话音落下,空气仿佛瞬间凝固了。 连拂动的柳枝都似乎停滞了一瞬。 贾琮没有立刻回答。 他静静地回视着探春,那双深不见底的眸子,却看不出丝毫波澜。 探春几乎能听到自己擂鼓般的心跳声,她屏住呼吸,等待着。 是斥责?是回避?还是……默认? 几息之后,贾琮极轻微地、几不可察地点了一下头。 动作细微得如同错觉,但那无声的肯定,却像一块巨石轰然砸在探春心湖。 他果然知道! “她年纪小,” 贾琮终于开口,声音依旧低沉平稳, “骤然经历生死大劫,在最绝望无助时被朕从水里捞起。那种情形下,将恐惧、依赖、感激,错当成其他更激烈的情感,是人之常情。” 他的目光再次投向撷芳阁的灯火,眼神里没有探春预想中的困扰或暧昧,只有一种包容与……纵容。 “朕待她,如同待迎春、待你,并无不同。她如今需要的是安心静养,平复惊悸。有些念头,时间久了,自然也就淡了。” 如同待迎春、待你,并无不同。 时间久了,自然也就淡了。 这两句话,像两把冰冷的锥子,精准无比地刺穿了探春心中那点隐秘的、连自己都不敢深究的期待,也刺穿了惜春那份刚刚萌芽便被点破的情愫。 原来在他眼里,她们都一样,只是需要被照顾、被安抚的妹妹。 那份令惜春心悸、让她探春酸涩的“不一样”,原来只是绝望时刻的错觉,是终将被时间冲淡的依赖。 一股巨大的、混杂着释然、失落、难堪与尖锐痛楚的复杂情绪猛地攫住了探春。 “明白了……” 探春的声音有些发飘,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她猛地低下头,掩饰住瞬间泛红的眼眶和翻涌的情绪,手指用力地绞紧了袖口,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 就在这时,探春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猛地抬起头,脸上努力挤出一个有些刻意的笑容,语气也刻意扬高了调子,仿佛要驱散方才的沉重。 “说起来,琮哥哥最近怕是没空理会府里的事?府里最近可真是热闹得紧!门槛都快要被踏破了!” 贾琮正因她情绪的骤然转换而微怔,闻言剑眉微蹙。 “哦?何事如此热闹?” 他确实久未关注贾府琐事,朝堂后宫,桩桩件件都牵扯着他全部的精力。 探春深吸一口气,压下喉咙里的哽塞。 “还能是什么事?攀亲呗!如今谁不知道,咱们贾家出了位真龙天子?虽说琮哥哥你……已归宗复姓,可到底是在荣国府长大,情分在啊!那些个勋贵世家、清流门第,哪个不想着法儿地往府里钻?” 她顿了顿,目光飞快地掠过贾琮的脸,捕捉到他眼中一闪而过的意外,心中那点莫名的苦涩竟奇异地被一种近乎自虐的“看戏”感冲淡了些许,语气越发带着点冷嘲热讽的意味。 “老太太那儿、二老爷那儿,连带着我母亲那儿,这些日子收的帖子、见的媒人,怕是比过去一年加起来还多!排着队呢!” “排着队?” 贾琮眉峰挑得更高,心中隐隐有了猜测,但依旧问道。 “为了谁?” “还能有谁?” 探春嘴角扯出一个更深的弧度,眼神却清亮锐利,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和嘲讽, “自然是大姐姐、二姐姐、我、甚至……连四妹妹都有人提起来了!” 果然,贾琮的眸色瞬间沉了下去,如同平静的湖面投入了石子,漾开一圈冷冽的涟漪。 贾家的这些女孩们已成了某些人眼中待价而沽、攀附皇权的筹码? 一股难以言喻的烦躁和冰冷的怒意悄然爬上心头。 探春敏锐地捕捉到了贾琮眼神的变化,她不再看贾琮,目光投向远处宫墙的飞檐,声音恢复了平日的冷静,却更清晰地陈述着事实。 “大姐姐那边最是‘抢手’。忠勤伯府为嫡次子求娶填房——那位嫡次子年过四十,前头娘子留下两子一女。” “五城兵马司副指挥使想续弦,嫡妻是生儿子难产没的。” “还有几家三四品的文官,家中子弟或平庸或纨绔……呵,都指着娶个‘皇爷’的姐姐回去光耀门楣呢。” “二姐姐性子软和,提亲的倒多是些中等门第,但求亲的诚意……” 探春冷笑一声,“未必比给大姐姐的少几分算计。至于我,” 她顿了顿,语气带着点自嘲,“托琮哥哥的福,也有几家武将勋贵旁支和五六品文官家递了话头,大约是觉得我泼辣些,能管家?” 最后,她的声音沉了下来:“还有四妹妹!她才多大?竟也有那等不知所谓的人家,说什么‘可先定下,待及笄再议’!简直……荒唐透顶!” 说到最后,探春的指甲再次深深掐进了掌心。 凉亭内外,一片寂静。 初春的风带着料峭寒意吹过,拂动柳梢,也吹动着贾琮玄色常服的衣角。 他站在亭边,背对着探春,望着宫墙外隐约可见的荣国府方向,久久不语。 探春的话,像一根根冰冷的针,刺破了深宫表面的宁静,将权力光环下赤裸裸的功利与算计摊开在他面前。 他视作珍宝的姐妹们,都成了这场攀附盛宴上的“珍品”。 一股冰冷的怒意,在他眼底缓缓盘踞。 良久,贾琮缓缓转过身,目光落在探春紧绷的脸上。 他的眼神深不见底,方才的波澜似乎已尽数敛去,只余下沉静与一种令人心悸的锐利。 贾琮开口,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份量,每一个字都清晰地敲在探春心上: “老太太和二老爷……怎么说?” 探春迎上他的目光,清晰地看到他眼底那片深沉的寒意。 她心头微凛,知道这平静之下,酝酿着怎样的风暴。 “老太太自是心疼姑娘们,尤其是大姐姐。她老人家说,元春丫头命苦,在宫里熬了那么些年,好容易得个自在,万万不能再委屈了去给人做填房、当后娘,平白受气。二老爷……二老爷他……” 探春犹豫了一下,还是如实道, “二老爷有些意动。忠勤伯府毕竟是世袭罔替的伯爵,门第显赫;五城兵马司副指挥虽品级不高,却是实权。二老爷觉得……觉得大姐姐年岁确实也不小了,若能……若能得一门显贵亲事,于贾家、于她自身,也算……归宿。” 贾琮的嘴角,极其细微地向下抿紧了一瞬。 他沉默片刻,目光转向亭外新绿的柳枝,声音听不出喜怒,却带着一种无形的压力。 “知道了。” 他停顿了一下,似乎在斟酌词句,最终只吐出两个字,却重若千钧。 “很好。” 探春的心猛地一跳。 这“很好”二字,绝非赞许。 探春看着贾琮重新变得如同深潭般的侧脸。 她看到了那瞬间燎原的冰冷怒火,更捕捉到了那怒火深处一闪即逝、却无比真实的……不舍。 够了。 这便够了。 她心底那根绷紧到极致的弦,骤然松弛下来。 一股混合着释然、酸楚甚至荒谬的轻松感,奇异地漫过心田。 探春微微垂首,敛去眸中所有翻涌的情绪,再抬眼时,已恢复了平日的沉静干练。 “臣女失言了。” 她屈膝,行了一个礼,声音平静无波, “府中琐事繁杂,老太太还等着臣女回话,不敢再扰陛下清净。臣女告退。” 探春动作利落,转身便走,青金石色的宫装在渐起的风中划过一道决绝的弧线,毫不拖泥带水。 贾琮没有挽留,也没有应声。 他就那样立在亭中,目送着探春的身影穿过垂柳嫩绿的新枝,消失在御花园层层叠叠的亭台楼阁深处。 风大了些,吹得柳条狂舞,嫩叶纷飞。 贾琮依旧未动,目光沉沉地落在远处碧波池的方向。 一股莫名的烦躁和暴戾之气在他胸中横冲直撞。 他猛地抬手,狠狠攥住眼前一根抽打着亭柱的柳条! 细嫩的枝条在他指间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翠绿的汁液瞬间染污了他骨节分明的手指,留下黏腻的痕迹。 “朕的人……” 一个冰冷而霸道的念头不受控制地窜入脑海,带着帝王不容置疑的占有欲。 这念头如此强烈,如此清晰,让他自己都悚然一惊! 第453章 黛玉解心结 “陛下?” 一个柔和而带着疑惑的声音自身后响起,如同温润的玉磬,瞬间击碎了那冰冷的魔障。 贾琮倏然回神,攥着柳枝的手下意识松开。 他猛地转身。 黛玉正由紫鹃小心搀扶着,站在几步开外的石径上。 她披着一件杏子红的薄锦斗篷,隆起的腹部在风中更显沉重。 黛玉脸上带着些许倦意,但那双秋水般的眸子却敏锐地捕捉到了贾琮眼中尚未完全褪去的惊涛骇浪,以及他指间那抹刺眼的绿痕。 “玉儿?” 贾琮的声音有些干涩,他下意识地将那只沾了汁液的手藏到身后,快步迎上前,自然地接替紫鹃扶住黛玉的手臂,动作带着不容置疑的呵护,语气也瞬间柔和下来, “风大,你怎么出来了?不是让你在凤藻宫好生歇着?” 他的关切真切,但那丝藏不住的焦躁和眼底残留的戾气,如何能瞒过黛玉? 黛玉的目光在他脸上停留片刻,又缓缓移向他身后那根被蹂躏过的、无力垂落的柳枝,最后落在他强行掩藏的手上。 她没有立刻追问,只是就着他的搀扶,慢慢走进亭中避风。 “在殿里闷得慌,想着出来透透气,远远瞧见陛下独自在此,似有心事。” 她声音温软,带着抚慰人心的力量,在铺了软垫的石凳上坐下,目光温和地看向贾琮, “方才……是探丫头来过?我看她走得急。” 贾琮在她身侧坐下,亭外是暮色渐染的宫苑,亭内是妻子温软的询问。 紧绷的神经稍稍松懈,一股难以言喻的疲惫和烦闷涌了上来。 他沉默片刻,终究没有隐瞒。 “嗯。” 他低应一声,眉心紧锁,声音里带着压抑不住的冷意, “她来告诉我,荣国府的门槛,快被人踏破了。” 黛玉微微一怔:“踏破门槛?为了……” “提亲。” 贾琮吐出这两个字,如同嚼碎了冰渣,寒气四溢, “为了元春、迎春、探春……甚至惜春。京中那些勋贵官宦,闻着味儿就扑上去了!图的什么?图她们是朕的姐妹!图她们背后站着朕这块招牌!” 他越说越怒,方才在探春面前强行压抑的帝王之怒此刻在信任的妻子面前再无保留地倾泻出来。 “简直荒谬!她们不是那些人钻营攀附的筹码!不是待价而沽的货物!” 他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雷霆般的震怒,惊得亭外侍立的紫鹃等人慌忙垂首。 贾琮猛地站起身,在小小的亭中烦躁地踱了两步,玄色衣袍带起冷风。 “什么阿猫阿狗都敢伸手!朕还没死呢!” 他猛地停步,目光如电射向虚空,仿佛要穿透宫墙,钉死那些蠢蠢欲动之人, “她们是朕护着的人,是朕……朕……” 那句“朕的人”几乎要冲口而出,却在触及黛玉温柔而带着洞察的眸光时,硬生生卡在了喉咙里。 一种难以启齿的、混杂着强烈占有欲和某种悖伦般羞耻感的情绪,让他呼吸一窒。 黛玉静静地看着他,看着他眼中翻腾的怒火,看着他因烦躁而踱步的身影,看着他强行咽下的话语。 她没有惊讶,没有指责,只有一种深沉的、了然于心的平静。 她甚至微微弯了弯唇角,那笑意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纵容和……鼓励。 “陛下,” 她轻轻开口,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磐石般的笃定,清晰地压过了亭外的风声, “您是天下的主人,是这朝堂的主宰。” 她微微前倾,手无意识地轻轻覆在自己隆起的腹部,目光却直直地、毫无避讳地迎上贾琮挣扎的眼眸。 “您护着她们,是您的恩典,亦是您的权力。您说她们是您护着的人,那她们便是!这无需向任何人解释,更无需顾忌任何世俗的目光!” 她的声音渐渐清晰有力,带着皇后特有的雍容与底气, “旁人的攀附是觊觎,是宵小行径。但您若想留,那便是天经地义!是您赋予她们的荣耀!些许非议?些许目光?呵……” 黛玉唇边溢出一声极轻的、带着不屑的冷哂。 “陛下,您登大宝,肃朝堂,平倭寇,定江山,所行之事,哪一件不是惊天动地?哪一件没有非议伴随?可您何曾在意过?” 她的目光灼灼,充满了对眼前帝王的绝对信任与支持, “这深宫之内,您是主人。您想如何安置您想庇护的人,是您的家事,亦是您的国事。只要您想,便可为之。至于那些非议蜚语……” 她顿了顿,语气斩钉截铁,带着不容置疑的维护。 “自有臣妾在前,替陛下挡着!臣妾执掌凤印,统御六宫,若连这点维护陛下心意、庇护陛下亲眷的本分都做不到,岂非辜负了陛下信任,也枉担了这皇后的虚名?” 她的话,如同一道温暖的、带着强大力量的洪流,瞬间冲垮了贾琮心中那座因悖伦感而筑起的堤坝! 她不是在劝他放手,不是在分析利弊,而是在用最直接、最坚定的姿态告诉他。 你是皇帝,你想怎样就怎样,不必有顾虑,你的心意就是最高的准则,所有阻碍和非议,由我来替你扫平! 贾琮定定地看着黛玉,看着她那双清澈而充满力量的眸子,看着她因怀孕而更显温润却无比坚毅的脸庞。 亭外暮色四合,宫灯初上,橘黄的光晕在她周身镀上一层柔和却无比庄严的金边。 “玉儿……” 他喉头滚动,千言万语堵在胸口,最终只化作一声低沉而饱含复杂情感的呼唤。 他伸出手,轻轻抚上她隆起的小腹——那是他们共同血脉的象征。 黛玉感受到他掌心传来的温热和轻微的颤抖,脸上的神情愈发柔和而坚定。 她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回望着他,用眼神传递着无声的承诺。 无论你想做什么,我都在这里,与你并肩。 暮色彻底吞噬了最后的天光,凉亭被宫灯的光晕温柔包裹。 二人相对而坐的身影,在摇曳的光影中显得格外静谧,却又蕴含着足以撼动深宫规则的、无声的力量。 远处碧波池的水面倒映着点点灯火,微澜不起,仿佛那曾掀起的惊涛骇浪,已在皇后一番铿锵话语下,悄然平息,只待帝王最终的心意落定。 第454章 惜春回贾府 几场春雨过后,撷芳阁外那株移栽来的玉兰,竟也抽出了新的花苞,虽不及原先那株繁盛,却也在料峭春寒里倔强地绽开几朵洁白,清冷的幽香丝丝缕缕渗入暖阁。 惜春倚在窗边,指尖无意识地描摹着窗棂上玉兰的雕花,目光却落在院中那株真花上。 斗篷早已换下,身上是回府要穿的鹅黄折枝玉兰锦缎袄裙,衬得她脸色愈发清透,却也显出一丝病后的单薄。 “姑娘,时辰差不多了。” 入画捧着一件滚了白狐毛的云锦斗篷过来,轻声提醒, “皇后娘娘凤驾已在外头候着了。” 惜春回过神,指尖从冰冷的窗棂上收回,轻轻“嗯”了一声。 她最后看了一眼那株玉兰,目光似有留恋,随即垂下眼帘,任由入画为她系好斗篷的带子。 宽大的白狐毛领拥着她小巧的下颌,更添几分惹人怜惜的脆弱。 凤藻宫的软轿候在撷芳阁外。 黛玉一身家常的浅碧色宫装,外罩着银狐裘。 她扶着紫鹃的手,站在春雨初霁后微湿的青石地上,晨光柔和地洒在她身上,雍容中透着温婉。 见惜春出来,黛玉脸上漾开温煦的笑意,亲自上前一步,拉住了惜春微凉的手。 “手这样凉,可是这撷芳阁水汽未散尽?” 黛玉语气带着嗔怪的关切,掌心温热地包裹着惜春的手指, “回去让老太太好好给你补补,养得壮实些才好。” 惜春任由黛玉握着,低低应道:“谢皇后娘娘挂念。这几日叨扰娘娘和……陛下,惜春惶恐。” 她的声音很轻,提到“陛下”二字时,眼睫几不可察地颤动了一下,目光下意识地扫过黛玉身后。 那里,只有垂手侍立的宫人太监,并无那道熟悉的身影。 一丝难以掩饰的失落,如同投入深潭的石子,在她清冷的眸底漾开细微的涟漪,又迅速被强行压了下去。 她微微抿紧了唇。 黛玉将这一切尽收眼底。她握着惜春的手紧了紧,温软的声音带着抚慰人心的力量,却巧妙地避开了那个名字。 “傻丫头,说什么叨扰。你是本宫的妹妹,这宫里就是你的家,想住多久便住多久。” 她顿了顿,目光落在惜春低垂的眼帘上,语气放得更缓,带着一种仿佛不经意的试探,却又蕴含着不容错辨的深意。 “若你想来,以后就和大姐姐、二姐姐、三丫头她们常住宫中,与本宫作伴,如何?” 惜春猛地抬起头! 那双总是带着几分疏离的清冷眸子,此刻充满了愕然与难以置信。 她像是没听清,又像是被这突如其来的邀约惊住了,呆呆地望着黛玉温柔含笑的脸庞。 常住宫中? 巨大的冲击让她一时忘了反应,只是怔怔地看着黛玉。 黛玉却没有再多解释一个字,只是唇边的笑意深了些许。 这无声的深意比任何话语都更有力量,让惜春的心跳瞬间失序,脸颊不受控制地泛起薄红。 她慌忙低下头,手指无意识地绞紧了袖口,那里,还藏着那个被池水泡得模糊的旧画本。 “娘娘……” 她声音细若蚊呐,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慌乱,“惜春……惜春惶恐。” 黛玉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背,不再继续这个话题,转而看向侍立在一旁的雪雁。 “雪雁。” “奴婢在!”雪雁立刻回神,恭敬上前。 黛玉从紫鹃捧着的锦匣里取出一封用明黄绸缎封得严严实实的信函,信封上并无字迹。 “这封信,你贴身收好。” 黛玉的声音恢复了平日的沉稳,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郑重, “待到荣国府,务必亲手交到老太太手中。记住,是亲手,不得经任何他人之手。” “是,奴婢谨记!” “好了,” 黛玉松开惜春的手,替她理了理斗篷的领口,目光柔和, “上车,路上当心。替本宫向老太太问安,就说本宫和陛下,都惦记着她老人家。” “惜春……遵旨。” 惜春屈膝行礼,声音依旧带着一丝恍惚。 在入画的搀扶下,她登上了那辆华丽的宫车。 车帘放下,隔绝了宫苑的景色,也隔绝了黛玉温和注视的目光。 车厢内光线微暗,只有车窗缝隙透入的几缕晨光。 惜春靠在柔软的锦垫上,指尖隔着衣料,再次触碰到袖袋里那个模糊的画本轮廓。 车辕滚动,宫车平稳地驶离撷芳阁,驶过那株新移栽的、孤独绽放的玉兰。 惜春忍不住轻轻掀起车帘一角,最后回望。 玉兰洁白的花瓣在晨风中轻颤,如同她此刻纷乱的心绪。 第455章 惊雷铳 贾琮负手立在御书房窗前,望着窗外,眼中似乎闪过惜春离去的身影。 心结已解,前路自宽。 往后岁月悠长,只要他想,这宫墙内外,何处不可相见? “陛下,” 常禄轻手轻脚地进来,声音带着压不住的振奋, “京郊火器研造院急报!敏妃娘娘督造的新式连发火铳,‘惊雷铳’,成了!今日首次实射,十发连响,百步之外,寸厚木板应声而穿!工部宋尚书和几位大匠师都在场,俱是惊为神物!” 贾琮猛地转身! 深邃的眼眸瞬间爆发出灼人的亮光! 连日来因朝政、因惜春之事积压的沉郁,瞬间冲得烟消云散! “成了?!” 他声音带着一丝难以置信的沙哑,随即化为斩钉截铁的狂喜, “好!好一个‘惊雷铳’!” 他大步流星走向御案,玄色常服的袍袖带起一阵风。 “备马!轻装简从!朕要亲赴工坊!” “遵旨!” 常禄高声应诺,脸上也满是激动, “奴才这就去安排!” …… 京郊,火器工坊深处,一座巨大的、以厚重青石垒砌的试验工坊内。 硝烟尚未完全散尽,空气里弥漫着浓烈的硫磺与精铁灼烧后的独特气味,有些呛人,却让工坊里每一个工匠都亢奋得满脸通红。 场地中央,一架造型奇特、线条冷硬、泛着幽幽蓝黑色泽的金属造物被牢牢固定在特制的木架上。 它比寻常火铳更长更粗,枪管下方连接着一个方正的、布满精巧齿轮和卡榫的转轮匣。 正是这名为“惊雷铳”的杀器。 此刻,它刚刚完成一次震撼的咆哮。 靶位上,那块特选的寸厚硬木板,中心位置被洞穿了一个边缘焦黑、触目惊心的大窟窿! 木屑如同被巨力撕扯过,狰狞地翻卷着。 而它周围的十块稍薄些的木板,则如同被无形的巨锤同时击中,中心各自留下一个穿透的圆孔,整齐得令人心悸! 工坊内鸦雀无声,只有粗重的喘息和心跳声。 工匠们、宋景文带来的工部官员们,全都瞪圆了眼睛,死死盯着那排靶子,仿佛要将这神迹般的景象刻进脑子里。 唯有一个人例外。 邬思瑶。 她站在离“惊雷铳”最近的地方,身上那件特制的、沾染了油污和火药的靛青色工装尚未换下。 此刻,她正微微弓着腰,背对着众人,全神贯注地伏在尚有余温的枪管上方,用一柄极细的钢锉小心翼翼地打磨着一个微小的齿轮卡榫。 几缕汗湿的鬓发黏在她光洁的额角,侧脸在工坊顶部透下的天光里,专注得近乎神圣,仿佛周遭的震惊与欢呼都与她无关。 她的世界里,只剩下手中这具刚刚证明了自己威力、却仍需最后一点精细打磨的冰冷机械。 “神乎其技……神乎其技啊!” 宋景文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老脸激动得通红,声音都在发颤。 他刚想上前表达敬意,工坊那扇厚重的包铁木门却被无声地推开。 一道玄色的身影,带着一身风尘仆仆的凛冽气息,径直走向场地中央那个专注的背影。 常禄紧随其后,对着惊愕的宋景文等人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贾琮的脚步放得极轻,一步步靠近那个毫无所觉的背影。 他看着她被工装勾勒出的单薄却挺直的脊背,看着她被汗水浸湿贴在颈后的碎发,看着她那双沾满油污却异常灵巧稳定的手,正一丝不苟地对付着那枚细小的齿轮…… 一股难以言喻的、混杂着骄傲、心疼与浓烈思念的情绪,如同熔岩般在他胸中奔涌! 他走到她身后,距离近得几乎能感受到她身上散发出的、混合着汗水、机油和硝烟的独特气息。 邬思瑶似乎终于察觉到身后有人靠近,以为是哪个大胆的工匠。 她头也没抬,带着一丝被打扰的不耐烦,声音清冷干脆。 “退后些!卡榫未复位,小心伤手!把冷却油和细布递给我!” 一只修长有力、骨节分明的手,稳稳地将一小罐冷却油和一块干净的细棉布递到了她摊开的掌心旁。 那双手,干净,带着养尊处优的润泽,却绝不是工匠的手! 邬思瑶的动作猛地一滞! 她缓缓地、带着难以置信的惊愕,转过头。 映入眼帘的,是贾琮那张含笑的脸庞。 深邃的眼眸里,清晰地映着她此刻沾着油污、头发微乱的狼狈模样,那目光里没有半分嫌弃,只有浓得化不开的宠溺与……灼热的思念! “陛……陛下?!” 邬思瑶失声惊呼,手中的小锉刀“当啷”一声掉在坚硬的地面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她像是被惊到的小兽,下意识地想后退,却被贾琮眼疾手快地一把握住了手腕。 那手腕纤细,带着工坊特有的凉意和油污的滑腻,却在他滚烫的掌心下微微颤抖。 “别动,” 贾琮的声音低沉而温柔,带着一丝长途奔袭后的沙哑, “脸上沾了东西。” 他抬起另一只手,极其自然地用指腹,轻轻拂过她脸颊上蹭到的一小块乌黑油污。 这个亲昵的动作,在众目睽睽之下,让邬思瑶的脸颊“腾”地一下红透了! 她甚至能清晰地听到自己擂鼓般的心跳声! 周围的工匠和官员们早已识趣地深深低下头,屏住了呼吸。 “陛、陛下……您怎么来了?这、这里脏……” 邬思瑶的声音细若蚊呐,带着前所未有的慌乱和羞涩,完全没了平日督造使的冷峻干练。 她下意识地想抽回手擦擦脸上的油污,却发现自己满是油污的手正紧紧抓着……陛下玄色常服的袖口! “啊!” 她低呼一声,像被烫到般猛地缩回手,看着那华贵锦缎上留下的几道清晰的乌黑指印,窘迫得无地自容, “臣妾该死!弄脏了陛下的……” 贾琮却毫不在意地瞥了一眼袖口的污渍,甚至低笑出声。 他非但没有松开她另一只手腕,反而顺势将她沾满油污的双手都拢在自己掌心,用那块干净的细布,极其耐心地、一点一点擦拭着她手指上顽固的黑渍。 “朕的敏妃,为朕的大乾铸就惊雷利器,区区一件常服,沾些功臣手上的‘勋章’,算得了什么?” 他低沉的声音带着笑意,目光灼灼地锁着她羞红的脸, “朕来接你回宫。” 邬思瑶的心跳得更快了,被他握着手擦拭的动作弄得手足无措,却又无法挣脱那温暖有力的包裹。 她抬起水润的眼眸,带着一丝茫然和不确定。 “回宫?可……惊雷铳刚成,还需调试记录数据,工坊后续的……” “朕知道。” 贾琮打断她,深邃的眼眸里满是理解和包容,他微微俯身,靠近她耳边,声音压得更低,带着一种只有两人能懂的亲昵和郑重, “你的心血,朕都看在眼里。惊雷已成,声震寰宇,它证明了你的能力,也证明了你的坚持是对的。”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那架散发着冰冷杀伐之气的“惊雷铳”,再落回她眼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期待,缓缓问出了那句早已准备好的话。 “之前,你因要亲手完成此物,拒旨不入宫。如今,” 他凝视着她,声音温柔而清晰, “惊雷已啸,功成圆满。敏妃娘娘,可愿意……随朕回宫了?” 第456章 思瑶入宫(上) 邬思瑶怔怔地看着贾琮近在咫尺的脸庞,看着他眼中毫不掩饰的期待与深情,感受着他掌心传来的滚烫温度。 连日来不分昼夜的疲惫、成功那一刻的巨大喜悦、以及此刻被他珍视的悸动……种种情绪如同潮水般涌上心头,冲击着她那颗因专注机械而变得有些冷硬的心。 她忽然觉得鼻子有些发酸。她低下头,看着自己被他擦得微微发红、却终于干净了些的指尖。 然后,她做了一个让所有人都意想不到的动作。 她没有立刻回答“愿意”,而是挣脱了贾琮的手,快步走到旁边的工作台,拿起那把刚才掉落的小锉刀,又飞快地拾起一个闪着银光的、极其精密的微型扳手。 在贾琮带着一丝愕然和笑意的注视下,在宋景文和工匠们目瞪口呆的表情中,邬思瑶回到贾琮面前,脸上还带着未褪的红晕,眼神却已恢复了平日的清亮与坚定,甚至带着一丝完成最后工序般的郑重。 她深吸一口气,将手中的小锉刀和扳手 ——这两件她最熟悉、也最能代表她身份和使命的工具 郑重地、带着一丝羞涩,轻轻放进了贾琮摊开的、干净的手掌中。 “陛下,” 她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回荡在寂静的工坊里,带着一种尘埃落定般的轻松和承诺, “惊雷已成,工坊暂歇。臣妾……愿意随陛下回宫。” 她微微仰起头,迎着贾琮灼热的目光,唇角第一次在工坊里,在他面前,绽开了一个明媚而释然的笑容。 “这两件‘信物’,烦请陛下替臣妾……收好?” 贾琮低头看着掌心那两件冰冷、微小、却沉甸甸的工具,再看看眼前笑容明媚、眼含星光的女子,一股巨大的满足感和难以言喻的柔情瞬间盈满了胸腔。 他朗声大笑,笑声中充满了畅快与得意。 “好!朕替你收着!” 他珍而重之地将扳手和锉刀拢入袖中,随即再次牵起她的手,这一次,十指紧扣,不容挣脱。 “走,敏妃娘娘。” 他目光灼灼,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温柔与宣告, “硝烟为礼,雷霆作贺。你的战场暂歇,该随朕回家了。” 御马踏碎夕阳,宫门在身后缓缓合拢,将京郊工坊的硝烟与喧嚣彻底隔绝。 车轮碾过平整的金砖御道,发出沉闷而规律的声响。 车厢内,尚带着火器工坊特有硝烟气味的邬思瑶,端坐在贾琮身侧。 她身上那件靛青工装虽已换下,发髻也重新梳理过,但眉宇间那股沉浸于机械世界的锐利专注尚未完全褪去,指尖也残留着难以洗净的淡淡机油痕迹。 贾琮侧头看着她,目光落在她微微绷紧的脊背上。 他知道,从硝烟弥漫的工坊骤然回到这规矩森严的深宫,对她而言,不啻于转换一个战场。 他伸出手,宽厚温热的手掌覆上她微凉的手背,轻轻握住。 “别紧张,” 他声音低沉,带着抚慰人心的力量,“到家了。” 邬思瑶微微一颤,抬起眼,撞进贾琮深邃而包容的眸子里。 那里面只有全然的信任与一种近乎纵容的温柔。 她紧绷的心弦莫名一松,指尖在他掌心下微微蜷缩了一下,轻轻“嗯”了一声。 车驾在凤藻宫前宽阔的广场停下。 常禄早已小跑着上前,恭敬地打起明黄锦缎的车帘。 贾琮率先下车,玄色常服的下摆拂过车辕,随即转身,极其自然地朝车内伸出手。 邬思瑶深吸一口气,将手放入贾琮掌心。 他有力的臂膀微微一托,她便稳稳踏下车辕,站在了凤藻宫前被夕阳镀上一层金边的汉白玉阶上。 几乎就在她落地的瞬间,凤藻宫那两扇沉重的朱漆描金殿门,被宫女从内缓缓推开。 柔和明亮的宫灯光芒如同流水般倾泻而出,瞬间驱散了暮色。 光芒之中,三道倩影并肩立于殿门之内,衣袂飘飘,风姿各异,如同三株在御苑精心培育的绝世名花,迎着归人粲然绽放。 正中是皇后林黛玉。 她一身家常的浅碧色宫装,外罩着银狐裘滚边的杏子红云锦比甲,小腹的隆起在柔和光线下更显温润。 她脸上带着温煦如春风的浅笑,眸光清亮,落在邬思瑶身上,带着毫不掩饰的欢迎与喜悦。 黛玉身侧稍后,左边是端妃薛宝钗。 她身着端庄的藕荷色织金宫装,发髻梳得一丝不苟,簪着赤金点翠凤钗,仪态雍容沉静。 她唇角含着恰到好处的笑意,目光温润平和,既不失礼数,又透着一种沉稳的亲和。 右边,则是新晋的淑妃甄沐瑶。 她穿着月白色绣缠枝玉兰的宫装,气质清雅脱俗,如同空谷幽兰。 此刻,她那双总是带着几分洞察世事的沉静眸子里,也盈满了真诚的笑意,看向邬思瑶的目光,带着一丝善意。 “臣妾恭迎陛下。” 三人齐声,声音清越悦耳,如同珠玉相击,在暮色渐沉的宫苑中回荡。 贾琮握着邬思瑶的手,感受到她指尖瞬间的僵硬,轻轻捏了捏以示安抚,朗声笑道。 “都平身。自家人,不必拘礼。” 他牵着邬思瑶,缓步踏上台阶。 黛玉脸上的笑意更深了些,非但没有丝毫嫌弃,反而主动上前一步,极其自然地拉住了邬思瑶的另一只手。 “思瑶妹妹辛苦了!” 黛玉的声音温软悦耳,带着由衷的赞叹, “听说妹妹研造的‘惊雷铳’乃国之重器,声震寰宇!快让姐姐瞧瞧,我们这位为大乾铸就雷霆的功臣,可清减了没有?” 她拉着邬思瑶的手,上下仔细打量,目光里全是关切。 那双手,温暖细腻,与贾琮掌心的力量感截然不同,却同样带着令人安心的暖意。 邬思瑶被黛玉这毫不掩饰的热情和赞美弄得有些手足无措,脸颊微红,连忙道。 “皇后娘娘谬赞了,臣妾……臣妾只是尽了本分。” “哎,” 黛玉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背,嗔道, “什么娘娘不娘娘的,跟宝姐姐、沐瑶妹妹一样,叫我姐姐便是。” 她目光转向邬思瑶微乱的鬓角和指尖那点残留的油痕,笑意盈盈中带着一丝促狭, “瞧瞧,这身上还带着工坊的‘战功’呢!这硝烟味,旁人想沾还沾不上,这可是我们敏妃妹妹的勋绩章!” 这话说得俏皮又熨帖,瞬间化解了邬思瑶身上硝烟味与这锦绣宫苑的违和感,反而将其渲染成一种独特的荣耀。 宝钗也适时上前,笑容温婉得体。 “敏妃妹妹潜心工造,为国铸剑,实乃巾帼不让须眉。这身‘勋绩章’,倒比什么珠翠环佩更显贵重。妹妹快请入内歇息,晚膳早已备好,只等为妹妹接风洗尘。” 甄沐瑶亦含笑点头,声音清雅。 “正是。姐姐一路劳顿,又立下如此大功,合该好好庆贺一番。” 三人言语间默契十足,将邬思瑶团团围住,热情而不失分寸,关怀备至又恰到好处地烘托着她的功绩。 那份发自内心的接纳与维护,如同暖流,瞬间包裹了邬思瑶那颗因骤然转换环境而有些忐忑的心。 她看着黛玉温柔含笑的眼,看着宝钗端庄亲和的脸,看着甄沐瑶清雅真诚的笑意,再看看身侧始终紧握着她手的贾琮 ……一种归属的暖意,从心底悄然滋生。 “谢……谢谢姐姐们。” 邬思瑶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哽咽,更多的却是释然与感动。 她反手更紧地握住了黛玉和贾琮的手。 贾琮看着眼前这四位风姿各异、却又和谐融洽的女子,看着她们眼中流淌的暖意,连日来因朝政紧绷的心弦,在这一刻彻底松弛下来。 一股难以言喻的满足感充盈胸臆。 “好!” 他朗声一笑,声音洪亮,带着帝王的爽朗与一家之主的豪气, “都别在门口站着了!进去说话!常禄,传膳!把朕珍藏的那坛子‘玉泉春’也开了!今日朕要与皇后、与爱妃们,共贺敏妃凯旋!” 帝后妃四人相携步入灯火通明的宫殿。 温暖的气息、精致的陈设、食物的香气扑面而来,驱散了春夜的微寒,也驱散了邬思瑶心中最后一丝疏离。 晚膳设在东暖阁。 紫檀木嵌螺钿的圆桌上,摆满了精致的御膳,热气腾腾,香气四溢。 没有繁复的宫廷礼仪,帝后与三位妃子如同寻常家人般围坐。 黛玉亲自执壶,为邬思瑶斟了一杯温热的桂花酿。 “思瑶妹妹,尝尝这个,暖身子。” 她笑意盈盈,“宝姐姐知道你不喜烈酒,特意让御膳房备下的。” 宝钗也夹了一块水晶虾仁放入邬思瑶面前的碟中。 “妹妹多用些,工坊里想必饮食粗简。” 甄沐瑶则含笑听着贾琮兴致勃勃地讲述工坊里“惊雷铳”试射时的震撼场面,适时补充几句关于此器对边防、对震慑宵小的深远意义,言语精辟,引得贾琮频频点头。 邬思瑶捧着温热的酒杯,看着碟中堆叠的菜肴,听着身边人关切的言语和贾琮爽朗的笑声。 晚膳过半,气氛愈加热络。 贾琮几杯“玉泉春”下肚,连日奔波的疲惫和紧绷的神经彻底放松,话也多了起来。 他讲起工坊趣事,讲起工匠们看到圣旨时的震惊模样…… 言语间充满了对邬思瑶的欣赏与宠溺。 “……你们是没瞧见,思瑶当时拆卸那转轮匣,眼神专注得,朕站在她身后半晌,她都毫无察觉!” 贾琮笑着,目光灼灼地看向邬思瑶,带着毫不掩饰的骄傲, “朕的爱妃,便是满手油污,亦是这世间最耀眼的星辰!” 这话带着酒意,也带着帝王炽热的情意,让邬思瑶的脸颊瞬间红透,如同染上了最艳丽的霞光。 她嗔怪地看了贾琮一眼,却掩不住唇边甜蜜的笑意。 黛玉看在眼里,唇边的笑意温柔而深邃。 她端起酒杯,目光缓缓扫过宝钗、沐瑶,最后落在邬思瑶身上。 “陛下说得是。” 黛玉的声音清越,带着皇后的雍容与一家主母的慈和, “思瑶妹妹心怀锦绣,手握雷霆,是我大乾之福,亦是陛下之幸,更是我们姐妹之荣。” 她微微一顿,目光更加柔和。 “今日妹妹归来,硝烟入宫闱,带来的不是兵戈之气,而是固国安邦的祥瑞!这杯酒,” 黛玉举杯,面向邬思瑶,也面向贾琮和另两位妃子, “敬敏妃,敬她为江山社稷铸就的雷霆之威!也敬我们姐妹同心,共沐天恩,同守这宫苑家国!” “敬敏妃!” “敬姐姐!” “敬陛下!敬皇后娘娘!” 宝钗、沐瑶、邬思瑶齐齐举杯应和,清脆的碰杯声在暖阁内响起,如同最悦耳的乐章。 第457章 思瑶入宫(下) 晚宴在融融暖意与杯盏轻碰声中渐入尾声。 琉璃盏中的玉泉春已见底,精致的菜肴也大多尝遍,只余下满桌的温馨余韵在暖阁中缭绕。 贾琮脸上的倦色早已被酒意和满足驱散,取而代之的是放松后的慵懒与眼底深处跳跃的、独属于邬思瑶的灼热火光。 黛玉放下银箸,用丝帕轻轻按了按唇角,目光在贾琮与邬思瑶之间不着痕迹地流转一圈,随即漾开一个了然于心的温婉笑意。 她扶着桌沿,在紫鹃的搀扶下缓缓起身。 “陛下,思瑶妹妹,” 她声音轻柔,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慵懒, “今日欢宴,臣妾心满意足。只是腹中孩儿似在提醒臣妾,时辰不早,该安歇了。” 她抚着小腹,笑意更深,“况且,思瑶妹妹今日车马劳顿,又立下如此大功,更需好生休养才是。” 她话音未落,宝钗也已优雅起身,动作行云流水般自然。 她脸上挂着端庄得体的微笑,接话道:“皇后娘娘所言极是。陛下与敏妃妹妹久别重逢,想必也有许多体己话要说。臣妾今日协理宫务,也积了些琐事需明日一早理清,便不打扰了。” 她看向邬思瑶,眼神温和,“妹妹安心歇息,明日若有闲暇,再来寻姐姐说话。” 甄沐瑶亦随之起身,她性子清雅,此刻更是言简意赅,只对着贾琮和邬思瑶微微颔首,唇角含笑。 “陛下,敏妃姐姐,沐瑶告退。” 她目光转向黛玉和宝钗,带着一丝心照不宣的默契, “皇后娘娘,端妃姐姐,沐瑶与二位姐姐同行可好?正好有些事情想在路上请教皇后娘娘与端妃姐姐。” 黛玉含笑点头:“自然好。宝丫头心思缜密,必能解你之惑。” 她最后看向贾琮,眼神清澈而包容,带着一种母仪天下的雍容与对丈夫心意的全然理解, “陛下,臣妾等先行告退。春宵一刻值千金,陛下与敏妃妹妹,也请早些安歇罢。” “正是此理。” 宝钗笑着应和,与甄沐瑶一同向贾琮和邬思瑶再次屈膝行礼。 珠帘轻响,环佩叮咚,三道倩影消失在通往寝殿方向的回廊深处。 暖阁内瞬间安静下来,方才的热闹喧腾仿佛被抽离,只留下满室馨香。 这突如其来的静谧,反而让邬思瑶的心跳骤然失序。 她下意识地低下头,指尖无意识地捻着袖口。 贾琮的目光,自始至终都胶着在她身上。 此刻,再无旁人,那目光中的灼热与独占欲便再无遮掩,如同实质般笼罩着她。 他并未立刻言语,只是静静地看着她微垂的颈项,那线条在宫灯下显得格外优美而脆弱,染上了一层薄薄的、动人的红晕。 暖阁内只剩下烛火燃烧的轻微哔剥声,以及两人清晰可闻的呼吸。一种无声的张力在空气中弥漫。 良久,贾琮低沉而带着一丝沙哑的嗓音才缓缓响起,打破了这令人心慌的寂静。 “她们……都走了。” 他的声音很近,带着酒后的醇厚和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 邬思瑶的指尖蜷缩得更紧,轻轻“嗯”了一声,声音细若蚊呐。 贾琮缓缓站起身,高大的身影在宫灯下投下一片阴影,将邬思瑶完全笼罩。他一步一步,走到她面前。 他身上帝王的龙涎香气混合着淡淡的酒气,以及一种独属于他的、强势而阳刚的气息,瞬间充斥了邬思瑶的感官。 他伸出手,不是去拉她的手,而是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道,轻轻抬起了她的下颌,迫使她迎上他深邃如海的眼眸。 那眸子里,翻涌着惊涛骇浪般的思念、毫不掩饰的渴望,以及一种失而复得的珍视。 “现在,” 贾琮的拇指极其温柔地拂过她光滑的下颌线,声音低沉得如同耳语,却带着雷霆万钧的力量,每一个字都敲击在邬思瑶的心尖上, “这里只有朕,和你。” 他的目光落在她因为紧张而微微翕动的唇瓣上,眼神愈发幽暗。 “你的‘战场’,” 他微微俯身,温热的呼吸拂过她的耳廓,带来一阵战栗, “暂时移交了。那么,朕的功臣……” 他停顿了一下,嘴角勾起一抹带着绝对占有欲的、近乎邪气的弧度,声音却很是温柔。 “是不是该……好好犒赏一下,日夜悬心、盼你归家的……夫君了?” 话音落下的瞬间,他不再给她任何思考或退缩的余地,滚烫的唇带着不容抗拒的强势和压抑已久的渴望,精准地覆上了她。 暖阁外,月色如水。 东暖阁内,烛火摇曳,映照着两道紧密相拥的身影,无声诉说着雷霆归鞘后,最炽烈深沉的缱绻春宵。 晨光透过轻纱帷幔,在寝殿内洒下斑驳的光影。 邬思瑶在一种前所未有的温暖中悠悠转醒。 她微微动了动,立刻感受到腰间沉甸甸的重量。 贾琮的手臂依旧紧紧环着她,以一种霸道的占有姿态将她禁锢在怀中。 他的呼吸均匀绵长,胸膛的起伏贴着她的后背,温热而坚实。 她小心翼翼地侧过脸,借着晨光偷偷打量他。 此刻的贾琮眉宇舒展,面容沉静,褪去了帝王威严,只余下纯粹的俊朗。 高挺的鼻梁在侧脸上投下浅浅的阴影,薄唇线条柔和了许多,连下颌那道平日里总是紧绷的弧度,此刻也放松下来。 他睡得很沉,长睫在眼下投下一片阴影,几缕墨发散落在枕畔,整个人透着一股慵懒而餍足的气息。 邬思瑶的心跳悄悄加快。 昨夜的一切如潮水般涌回脑海,她的脸颊瞬间滚烫起来,下意识地想要往被子里缩。 “醒了?” 低沉沙哑的嗓音突然在她头顶响起,带着晨起的慵懒和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 邬思瑶浑身一僵,抬眼便撞进贾琮那双不知何时已经睁开的、含着促狭笑意的深邃眼眸里。 “陛、陛下……”她声音微涩,下意识地想拉开一点距离,却被他的手臂收得更紧。 “躲什么?” 贾琮低笑,嗓音因初醒而格外性感, “昨夜可没见你这般害羞。” 邬思瑶耳根红透,羞得说不出话,只能将脸更深地埋进他颈窝,发丝蹭着他的胸膛。 这难得的小女儿情态惹得贾琮心情大好,朗声笑了起来。笑声在安静的寝殿内回荡,带着纯粹的轻松与满足。 他低头,在她光洁的额头上印下一个轻柔的早安吻,指尖拂过她散落在枕畔的乌发,流连至她微敞的寝衣领口下,那细腻肌肤上残留的、昨夜他留下的点点暧昧红痕。 “可还习惯?” 他忽然问,声音放得极低,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关切。 邬思瑶微微一怔,抬眼看他。 贾琮的目光不再是戏谑,而是认真而温和地锁着她的眼睛。 “这深宫……规矩多,人也多,不比工坊自在。” 他轻轻抚过她的脸颊,“朕知你性子洒脱,不喜拘束。若有不适,尽管告诉朕。” 邬思瑶心头一暖。 她没想到,他竟会如此细致地顾及她的感受。 “臣妾……还好。” 她轻声答,声音里带着一丝真实的放松, “皇后娘娘和端妃、淑妃都很和善,昨夜……比臣妾想象中自在许多。” 贾琮眼中闪过一丝欣慰,低头亲了亲她的鼻尖。 “那就好。” 他顿了顿,又补充道,“朕既允你自由出入宫禁,便不会食言。你若想念工坊,或是想亲自盯着‘惊雷铳’的量产,随时可去。” 邬思瑶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 “真的?” 她几乎是脱口而出,随即又意识到自己的失态,连忙抿唇, “臣妾……谢陛下恩典。” 贾琮被她这瞬间鲜活起来的模样逗笑,捏了捏她的鼻尖。 “朕何时骗过你?” 他挑眉,“不过……” 他忽然翻身,将她整个人笼罩在身下,眸光陡然深沉,带着不容抗拒的强势。 “今日不准去。” 他俯身,在她耳边低语,温热的气息烫得她浑身一颤, “今日……你是朕的。” 邬思瑶还未来得及回应,唇便被他再次封住。 晨光旖旎,帷幔轻摇。 寝殿外,常禄听着里面隐约传来的动静,识趣地挥手示意宫人们退远些,脸上挂着心领神会的笑容。 看来,陛下今日的早朝……又要推迟了。 第458章 贾母的想法 荣国府,荣庆堂。 晨光透过精致的窗棂,在铺着猩红洋毯的地面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空气中檀香沉静,却掩不住堂内一种微妙的期待。 贾母端坐在紫檀木罗汉榻上,身上搭着墨绿底绣金寿字纹的薄毯,手中捻着佛珠,眉宇间虽有一丝惯常的沉郁,眼底深处却藏着不易察觉的精光。 几日前惜春回府,小丫头气色好了些,但那份从宫里带回来的、隐隐约约的不同,以及雪雁郑重其事亲手交到她手中的那封明黄绸缎包裹的信,都像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在她心底漾开层层涟漪。 那封信,此刻正端端正正地摆在她手边小几最显眼的位置。 明黄的绸缎在晨光下泛着柔和却不容忽视的尊贵光泽。 “老太太,大姑娘来了。”鸳鸯轻声道。 “快请进来。” 贾母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急切。 元春款步而入。 她穿着一身半旧的藕荷色素面妆花缎褙子,发髻简单挽着,只簪了一支素银簪子,脸上脂粉未施,透着一股洗尽铅华的沉静,却也掩不住眉眼间淡淡的倦意。 元春手里还抱着一个半开的锦匣,里面似乎是一件折叠整齐的、颜色鲜亮的衣裳料子。 “给老太太请安。” 元春规规矩矩地行礼。 “好孩子,快起来,坐到我身边来。” 贾母拍了拍身边的空位,语气慈和,目光却落在她怀里的锦匣上, “这是……?” 元春依言坐下,将锦匣放在膝上,手指无意识地抚摸着光滑的缎面,露出一抹有些勉强的笑意。 “是前几日忠勤伯府……托人送来的料子,说是江宁织造新贡的云锦,颜色鲜亮,给……给新妇做嫁衣正合适。” 她的声音越说越低,最后几乎微不可闻,指尖在那耀眼的红色云锦上划过,带着一丝自嘲的凉意。 贾母脸上的慈和瞬间淡去,眉头紧紧锁起,捻佛珠的动作也停了下来。 忠勤伯府……为那个年过四十的嫡次子求娶填房送来的“聘礼”! 这简直是在她心尖上戳刀子! “哼!” 贾母重重哼了一声,带着毫不掩饰的愠怒, “忠勤伯府倒是‘有心’!拿这劳什子来臊谁呢?我贾家的姑娘,难道就只配去给人家当后娘、填房,替人教养前头留下的儿女不成?元丫头,把这东西给我丢出去!看着就晦气!” 元春连忙按住贾母激动的手,温声劝道。 “老太太息怒,不值当为这个生气。不过是……不过是些身外之物,收着便是了,何必动气伤了身子。” 她语气平静,但眼底深处那一闪而过的黯然和认命般的疲惫,却逃不过贾母的眼睛。 贾母反手握住元春微凉的手,看着她清减的脸颊,心疼得无以复加。 “我的儿!你受委屈了!都是那些黑了心肝、瞎了眼的混账东西,打量着咱们家……” 她话说到一半,猛地顿住,浑浊的老眼骤然锐利起来,像是想到了什么至关重要的事情。 她深吸一口气,压低了声音,目光紧紧锁住元春,带着前所未有的郑重。 “元丫头,你告诉祖母实话,前些日子探丫头进宫……可曾跟你,或者跟皇后娘娘,提过府里这些乌七八糟的提亲事?” 元春微微一怔,随即摇头。 “探春妹妹入宫,主要是去探望惜春妹妹和皇后娘娘,并未特意与我说起府中事。皇后娘娘凤体贵重,又怀着龙裔,探春妹妹怎会拿这些烦心事去扰娘娘清净?” 她顿了顿,似乎也想到了什么,补充道, “不过……探春妹妹出宫前,神色似乎……有些不同寻常,像是心里装着极重的心事。” 贾母的心猛地一沉。 探春那丫头性子最是刚强爽利,能让她心事重重地离开皇宫…… 再联想到那封来自凤藻宫、由雪雁亲手交付的密信…… 她浑浊的眼中精光闪烁,手指无意识地在小几上敲击着,发出沉闷的笃笃声。 半晌,她忽然看向元春,声音压得极低,带着一种洞悉世事的沧桑和深意。 “元丫头,祖母问你,你心里……可还愿意再嫁?” 元春被这直白的问题问得浑身一颤,抱着锦匣的手指瞬间收紧,指节泛白。 她垂下眼帘,长长的睫毛掩盖住眸中翻涌的复杂情绪。 良久,她才抬起眼,眼中已是一片死水般的平静,声音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 “祖母,孙女……早已心如止水。这深宅大院也好,那高门贵府也罢,于孙女而言,不过是从一个牢笼,换到另一个牢笼。若能……若能留在府里,侍奉祖母终老,看着姐妹们各自安好,便是孙女最大的福分了。” 她的话语里没有怨怼,只有一种认命后的解脱与深深的疲惫。 她早已不是当年那个心怀憧憬入宫待选的少女了。 贾母看着她眼中那份沉寂的死水,心头像是被钝器狠狠砸中,又酸又痛。 她用力握紧了元春的手,正要开口,门外却传来一阵略显急促的脚步声和争执声。 “让我进去!我有要紧事禀报老太太!” 是邢夫人拔高的、带着几分急切和邀功意味的嗓音。 “大太太,老太太正和大姑娘说话呢,您稍候……” 鸳鸯试图阻拦。 “什么大姑娘不大姑娘的!我这事关乎府里前程,耽误不得!” 邢夫人不由分说地掀帘闯了进来,脸上带着一种混合着兴奋与谄媚的笑容,手里还捏着一张烫金的帖子。 她一进来,目光就落在了元春膝上那显眼的红色云锦上,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得意,随即转向贾母,声音扬得更高。 “老太太!大喜事啊!您猜怎么着?五城兵马司副指挥使王大人的夫人,亲自递了帖子来拜会!说是她家老爷极是仰慕咱们府上……呃,姑娘们的贤淑,尤其……尤其属意大姑娘端庄稳重,堪为良配!那王大人虽是续弦,可正四品的实缺,前程无量啊!家里原配只留下一个女儿,也好教养……” “住口!” 贾母猛地一拍小几,震得茶盏叮当作响,脸色铁青,眼中是前所未有的震怒! 她指着邢夫人,手指都在微微发抖:“混账东西!谁让你在这里大放厥词的?!什么续弦?什么实缺?我贾家的姑娘,是让你们拿来攀附权贵、待价而沽的吗?!” 邢夫人被这雷霆之怒吓得一哆嗦,手里的帖子差点掉在地上,脸上的笑容僵住,结结巴巴道。 “老……老太太息怒!儿媳……儿媳也是为府里着想,为大姑娘着想啊!那王大人……” “你给我闭嘴!” 贾母厉声打断她,胸口剧烈起伏,浑浊的老眼射出锐利如刀的光芒,死死盯着邢夫人,一字一句,仿佛带着冰碴子。 “为府里着想?我看你是被那点子虚名迷了心窍!大姑娘的事,自有宫里贵人操心!轮得到你在这里指手画脚、惹是生非?!再让我听见你嚼一句大姑娘婚事的舌根,休怪我不念情面!” “宫里贵人”四个字,如同惊雷般在荣庆堂炸响! 邢夫人瞬间面如土色,冷汗涔涔而下,双腿一软,差点跪倒在地。 她惊恐地看着盛怒的贾母,又难以置信地看向旁边脸色苍白却异常平静的元春,脑子里嗡嗡作响。 宫里贵人……是说皇后娘娘?还是……那位?! 难道……难道大姑娘的婚事,竟已…… 鸳鸯见状,连忙上前半搀半扶地将吓得魂不附体的邢夫人“请”了出去。 堂内只剩下贾母粗重的喘息声和元春压抑的沉默。 第459章 探春的解读 贾母喘了几口气,强压下怒火,疲惫地靠回引枕上,目光再次落向那个装着明黄密信的紫檀木匣。 她挥了挥手,示意鸳鸯也退下。 待屋内只剩下祖孙二人,贾母才长长地、沉重地叹了口气。 “元丫头,” 贾母的声音带着一种尘埃落定般的疲惫和深意, “你方才说,心如止水,只愿留在府里……这话,祖母信。” 她顿了顿,目光投向那个紫檀木匣,缓缓道: “元丫头,祖母问你,若……若有个去处,能让你避开这些腌臜烦扰,清清静静,体体面面,甚至……能常伴贵人身边,你心里……可愿意?” 元春微微一怔,看向贾母。 老太太眼中不再是往日的疲惫和无奈,反而闪烁着一种她许久未见的光彩,一种带着希望和某种深意的光彩。 她心中一动,一个模糊却令人心跳加速的念头悄然升起。 “祖母的意思是……?” 贾母没有立刻回答,而是郑重地拿起了手边那个明黄绸缎包裹的信封。 她小心翼翼地解开系带,取出里面一张同样用上等素笺书写的信纸。 元春的目光瞬间被吸引过去。 只见那素笺之上,并非长篇大论,只有寥寥数行清雅娟秀的小楷,正是皇后黛玉的笔迹。 外祖母慈鉴: 府中诸妹,兰心蕙质,承欢膝下,实为外祖母之福,亦为吾心之所念。深宫寂寥,常思姐妹相伴之乐。 近日听闻府中热闹,外祖母烦忧,吾心戚戚。 若得机缘,愿迎诸妹入宫小住,或可解吾思亲之渴,亦能令诸妹暂避喧嚣,得享清净,习些宫中规矩,开些眼界见识。 此事不急,外祖母可徐徐思之,与诸妹细商。 玉儿谨拜 信的内容点到即止,没有明确说进宫做什么,更没有提及任何名分,只强调姐妹相伴、暂避喧嚣、习规矩、开眼界。 然而,落款是“玉儿”,用的是极其亲昵的自称,而非皇后的身份。 更重要的是,这封信是用代表皇家身份的明黄绸缎包裹,由皇后贴身侍女雪雁亲自送达! 这其中的暗示,对于浸淫世家权谋一辈子的贾母和曾在宫中沉浮的元春来说,简直如同拨云见日,清晰无比! “这……这是?” 元春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贾母看着元春眼中骤然亮起的光彩,心中一块大石落地,脸上也露出了这些日子以来最真心的笑容。 她将信纸轻轻放到元春手中,拍了拍她的手背,声音带着尘埃落定的轻松和深谋远虑的慎重。 “傻丫头,这信,字字句句,都是皇后娘娘给我们的体面,更是给我们指的一条通天大道啊!” 贾母浑浊的眼中闪烁着洞悉世情的光芒,她压低声音,每一个字都敲在元春的心上。 “你细看,” 贾母指着信笺,“玉儿她以闺名自称,这便是念着骨肉亲情!用这明黄绸缎包裹,雪雁那丫头亲自跑腿,这便是天家的恩典!” “深宫寂寥,常思姐妹相伴之乐——这话是说给谁听的?皇后娘娘身边缺人伺候吗?不缺!她缺的是能说说贴心话、知根知底的自家姐妹!‘暂避喧嚣,得享清净’——这不就是指着府里这些苍蝇似的提亲、这些腌臜算计说的吗?娘娘是心疼你们,不想让你们被这些污糟事缠身!” 贾母顿了顿,目光变得无比深邃,声音压得更低, “‘习些宫中规矩,开些眼界见识’……这才是最要紧的!元丫头,你是在宫里待过的,你告诉我,寻常贵女入宫小住,用得着皇后娘娘特意下书、还用这般规格,强调‘习规矩’、‘开眼界’吗?这‘规矩’是为谁习的?这‘眼界’是为谁开的?” 元春的心跳如擂鼓,答案呼之欲出,却震撼得让她不敢轻易说出口,只是紧紧攥着信纸,指节泛白。 贾母看着她的反应,缓缓点头,眼中是历经沧桑后的透彻。 “没错!这信,明面上是皇后娘娘的体贴和思念,可这背后……若没有陛下的默许,甚至……授意,娘娘岂会如此行事?岂敢如此行事?” “陛下?!” 元春终于失声低呼,眼中充满了难以置信的震惊! 琮哥儿……他?! “除了他,还能有谁?” 贾母的语气斩钉截铁,带着一种尘埃落定的笃定, “元丫头,你想想!探丫头进宫一趟,回来就心事重重,紧接着这封信就到了!还有……陛下待皇后娘娘如何?那是捧在手心里的!娘娘如此行事,处处维护你们姐妹,若非深知陛下心意,岂会如此周全妥帖?” 贾母的目光落在元春手中的信笺上,仿佛能穿透纸张,看到那位年轻帝王深沉的心思。 “陛下他……是在用这种方式告诉我们,也是在告诉天下人!他护着的人,谁也动不得!那些想拿你们当攀附工具的蠢物,趁早死了这条心!” 贾母的话如同定海神针,让元春心中的迷雾彻底消散。 是啊,琮哥儿早已不是那个庶出弟弟,他是手握乾坤的帝王! “祖母说的是!孙女明白了!” 元春的声音带着激动后的微颤,脸上焕发出久违的光彩, “能得陛下和娘娘如此回护,是孙女们天大的福分!孙女定当谨记祖母教诲,不负天恩!” 贾母见她彻底明白过来,脸上笑意更深,带着欣慰和如释重负。 “好孩子,你明白就好。这信,你且收好。回头,你亲自去告诉你二妹妹、三妹妹,还有惜春那丫头!把娘娘和陛下的这份深意,仔仔细细地说给她们听!让她们都安心,都欢喜!” “是,祖母!孙女这就去!” 元春郑重地将信笺贴身藏好,她向贾母行了礼,脚步轻快地退出了荣庆堂,步履间带着一种久违的轻盈,仿佛卸下了千斤重担。 明媚的阳光洒在抄手游廊上,元春的心也如同这春日一般明媚。 她迫不及待地想将这个天大的好消息告诉姐妹们,让她们也分享这份巨大的惊喜和安心。 她第一个想到的,便是探春。 探春性子最是通透爽利,也最能理解这份庇护背后的深意。 元春径直来到探春所住的秋爽斋。 探春正在窗下看书,见元春面带喜色、步履轻盈地进来,眼中闪过一丝了然,放下书卷。 “大姐姐?怎么了?” 她敏锐地捕捉到元春眼中那份不同寻常的、带着光彩的轻松。 元春示意侍书守在门外,自己则拉着探春进了内室,关好门。 她脸上的喜色收敛了些,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混合着激动、郑重和一丝难以言喻的羞涩与期盼。 “三妹妹,” 元春的声音压得很低,却掩不住其中的兴奋, “你看这个。” 她小心翼翼地从怀中取出那张素笺,递到探春面前。 探春接过信笺:“这是……皇后娘娘的信?!” “正是!” 元春点点头,脸上再次漾开笑容, “老太太方才与我细细解读了。娘娘这是念着骨肉亲情,更是……更是陛下在为我们姐妹撑腰!让我们暂避府里这些烦扰,入宫去呢!” 探春听着,手指轻轻摩挲着光滑的素笺边缘,眼中的了然渐渐沉淀为一种洞若观火的清明。 “大姐姐,老太太说的,自然是对的。陛下这是在护着我们,用最体面的方式,把我们从这摊浑水里捞出去。” 她顿了顿,声音清晰而直接,带着一种看透本质的直白: “可是,大姐姐,你我都清楚,这‘暂住’只是体面的说法。陛下此举,等于是昭告天下,我们姐妹是他的人!是他羽翼之下不容他人染指的存在!那么,除了入宫,除了成为他的人,我们还能去哪里?或者说……” 探春的目光变得异常明亮,甚至带着一种豁出去的坦诚。 她直视着元春的眼睛,一字一句,清晰无比地说出了那个呼之欲出的答案。 “我们姐妹四人,谁又愿意离开?” 元春的心猛地一跳,脸上瞬间飞红,下意识地想反驳,却又无言以对。 探春的话像一把钥匙,精准地打开了她心底那个被刻意压抑的角落。 探春看着她骤然绯红的脸颊和闪烁的眼神,心中了然,语气反而更加坦然。 “姐姐,何必自欺欺人?自从琮……陛下龙御天下,以那般雷霆手段崛起于微末,护佑我们于危难,你、我、二姐姐、甚至惜春,我们的心……还能容得下谁?那些提亲的,无论是勋贵还是清流,在陛下面前,不过是萤火之于皓月!我们心中,早已有了珠玉在前!” 她的话像惊雷,劈开了元春心中最后一丝犹豫! 是啊,从贾琮以庶子之身崛起,生擒努尔哈赤,封国公,到登临帝位…… 他展现出的那份智勇、担当、以及对她们姐妹不动声色的回护…… 早已在不知不觉中,刻进了她们的心里。 有了这样的珠玉在前,那些庸碌之辈,如何入得了眼? 探春见元春沉默,眼中神色变幻,知道她已被触动,便上前一步,握住元春微凉的手,声音放得更低,却带着无比的坚定和一种尘埃落定的平静。 “所以,皇后娘娘这封信,这‘习规矩’、‘开眼界’,不是在问我们要不要去暂住,而是在替陛下问我们——问我们姐妹四人,愿不愿意,从此留在那九重宫阙之内,留在陛下身边。” 她停顿了一下,目光坦荡而清澈,说出了那个她们心中或许早已预感到、却不敢深想的归宿。 “不是以什么伴读姐妹的身份。而是以——妃、嫔、之、位!” “妃嫔之位……” 元春喃喃重复着这四个字,这一次,不再是震惊的抗拒,而是一种被点破心事后巨大的冲击和…… 一种难以言喻的、混杂着羞涩、期待甚至释然的复杂情绪涌上心头。脸颊滚烫,心却前所未有地清晰起来。 是啊,这才是唯一的、最体面、也最符合她们心意的出路! 入宫,不是为了攀附,而是为了靠近那早已占据她们心湖的人! 以妃嫔的身份,光明正大地站在他身边! 探春看着元春眼中翻涌的情绪渐渐归于一种奇异的光亮,知道她已然明了,便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背。 “姐姐,这是陛下和娘娘给我们的体面,也是我们……自己的选择。与其被那些庸人当作筹码挑拣,不如我们自己走上这条通天之路!为了陛下,也为了我们自己心中那份……不容错付的情意!” 元春反手紧紧握住探春的手,眼中最后一丝迷茫彻底散去,她用力点头。 “三妹妹……你说得对!我们……愿意!” 第460章 黛玉不适 几日后,暮色初临。 贾琮处理完几件紧急军报,心中记挂着黛玉。 这几日她孕吐得厉害,晨起便闻不得荤腥,午膳也只勉强用了些清粥小菜,整个人瞧着清减了些。 他心中忧虑,脚步便不由快了几分,径直往凤藻宫而来。 凤藻宫正殿内,灯火通明,却比往日更添了几分静谧。 鎏金瑞兽香炉里燃着清甜的安息香,试图压下那若有似无的、因孕吐而产生的淡淡酸气。 黛玉半倚在窗边的贵妃榻上,身上搭着一条薄薄的杏子红云锦薄毯。 她脸色有些苍白,眉宇间带着倦意,一手无意识地轻抚着小腹,另一手则随意地翻着膝上一本诗集。 虽精神不济,那份清贵雅致却丝毫不减。 在她榻旁的小杌子上,端坐着一位女子。 她穿着一身崭新的、质地精良的浅碧色宫装女官服饰,发髻梳得一丝不苟,只簪了一支素银簪子,通身透着一种沉静内敛的气质。 正是邢岫烟。 此刻,邢岫烟手中捧着一叠整理好的奏报文书,正轻声细语地向黛玉回禀着什么,声音不高,却清晰悦耳,条理分明。 黛玉偶尔点头,偶尔低声询问一两句,气氛平和。 “陛下驾到——” 殿外太监的通传声打破了这份宁静。 邢岫烟的声音戛然而止,捧着文书的手指几不可察地收紧了一下。 她立刻起身,动作利落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绷,垂首肃立在一旁。 黛玉也放下诗集,脸上露出一抹温婉的笑意,挣扎着想坐直些。 贾琮已大步走了进来,玄色常服的下摆带起一阵微风。 他一眼便看到榻上面色不佳的黛玉,剑眉微蹙,几步便走到榻边,自然而然地伸手按住了她的肩膀。 “快躺着,别乱动。” 他的声音低沉,带着毫不掩饰的关切, “今日可好些了?午膳用了什么?可还吐得厉害?” 一连串的问题,透着急切。 他目光扫过黛玉略显苍白的脸颊,眼中满是心疼。 黛玉就着他的力道靠回引枕,笑容有些无奈。 “劳陛下挂心,还是老样子,晨起吐了一回,午膳勉强进了半碗燕窝粥,倒是不曾再吐。就是闻不得重气味。” 她说着,目光柔和地转向旁边垂首侍立的邢岫烟, “多亏了岫烟妹妹细心,今日点的香清淡,又帮我理了这些文书,省了我不少心力。” 贾琮这才注意到一旁恭立的邢岫烟。 她穿着女官的服饰,低眉顺眼,身姿挺拔,那份沉静的气质在宫装衬托下,更添了几分书卷气的清雅,与之前在会所时的温婉又略有不同,多了几分宫中的规整。 “邢……岫烟?” 贾琮眼中闪过一丝了然和赞许,他自然地改了口,语气温和, “皇后说你入宫来帮衬,朕看这身衣服很衬你。在皇后身边,可还习惯?” 他记得黛玉提过劝说邢岫烟入宫之事,此刻见她果然在,且黛玉言语间颇为倚重,心中也觉妥当。 邢岫烟听到贾琮直接唤她名字,心尖儿猛地一颤,耳根瞬间染上薄红。 她努力维持着镇定,屈膝福礼,声音清越,却比方才回禀时更添了几分恭敬与不易察觉的紧张。 “回禀陛下,奴婢一切安好。皇后娘娘待奴婢极是宽厚,奴婢……感激不尽,定当尽心竭力,侍奉娘娘。” “什么奴婢不奴婢的,” 黛玉嗔怪地看了邢岫烟一眼,又转向贾琮,温声道, “陛下,我已同岫烟妹妹说好,在凤藻宫内,只以姐妹相称。她这般拘谨,倒显得我不拿她当姐姐了。” 贾琮闻言,看向邢岫烟的目光更添了几分温和的鼓励。 “皇后说的是。岫烟,你才情品性,朕与皇后都深知。入宫来,是帮皇后分忧,也是自家人照应。不必过于拘礼。” 他顿了顿,又问道,“今日可有什么要紧事烦扰皇后?” 邢岫烟感受到贾琮话语中的信任与那份自家人的暖意,心中那份初入深宫的忐忑被抚平了大半。 她深吸一口气,压下翻腾的心绪,恢复了平日的沉静条理,将手中那叠文书中最上面一份抽出,双手奉上。 “回陛下、娘娘,并无特别紧急之事。方才回禀的是内务府关于用度结算的条陈,已按娘娘吩咐批注了几处需复核之处。另有一份是御膳房呈上的下月滋补膳食单子,奴婢已按太医嘱咐,删减了几味性燥之物,添了些平补温润的,请娘娘过目。” 她的回禀简洁清晰,重点明确,显示出极好的条理和办事能力。 贾琮接过单子扫了一眼,见上面字迹娟秀,批注清晰,点点头。 “做得很好,皇后身边有你,朕很放心。” 他将单子递还给黛玉,“玉儿,你看如何?” 黛玉接过看了看,脸上露出满意的笑容:“岫烟姐姐心思细腻,这单子改得极好,正合我意。” 她说着,忽然秀眉微蹙,抬手掩住了口,喉间发出一声细微的、压抑的干呕声。 “玉儿!” 贾琮立刻紧张起来,俯身轻抚她的背脊,“可是又不舒服了?” 邢岫烟也连忙上前一步,眼疾手快地从小几上捧过一盏温度刚好的清水,递到黛玉唇边。 “娘娘,漱漱口。” 黛玉就着邢岫烟的手,抿了口水,强压下那股不适,微微喘息着,对贾琮露出一个安抚的浅笑。 “不妨事,就是方才闻到一丝风里带过来的……似是御膳房那边飘来的油烟味,有些犯恶心。歇会儿就好。” 贾琮心疼不已,转头对邢岫烟道。 “岫烟,你去吩咐小厨房,立刻熬一碗清淡的酸梅汤来,要温的。” “是,陛下。” 邢岫烟立刻应声,将手中的文书轻轻放在小几上,动作利落地转身退了出去。 她步履从容,但转身时,眼角的余光飞快地掠过贾琮紧张地半拥着黛玉、低声安抚的侧影。 心中那根名为“自持”的弦,又被轻轻拨动了一下,泛起一丝难以言喻的涟漪。 她迅速垂下眼帘,快步离开,将这方空间留给二人。 第461章 岫烟名分 邢岫烟的身影消失在殿门后,带走了最后一丝细微的脚步声。 殿内只剩下贾琮心疼的低语和黛玉略显急促的喘息。 贾琮小心翼翼地半拥着她,温热的手掌轻缓地在她背上抚着,目光紧锁着她苍白的脸,满是忧色。 “可好些了?要不要传太医?” 贾琮的声音低沉而焦灼。 黛玉靠在他坚实的臂弯里,闭目缓了片刻,那股翻江倒海的恶心感终于渐渐平复下去。 她轻轻摇头,声音带着一丝疲惫后的沙哑,却努力扬起一个安抚的笑容。 “好多了……就是一阵风的事,陛下别担心。” 她微微侧头,依赖地蹭了蹭他的肩膀, “有陛下在,便觉得安稳多了。” 贾琮见她脸色虽白,但气息确实平稳了些,悬着的心才稍稍放下。 他调整了一下姿势,让她靠得更舒服些,拿起小几上的温水,亲自喂她喝了一小口。 黛玉顺从地喝了水,温热的液体滑过喉咙,带来一丝舒缓。 她靠在贾琮怀里,感受着他身上传来的令人安心的气息和沉稳的心跳,方才的不适仿佛真的被驱散了不少。殿内烛火摇曳,气氛温馨而静谧。 沉默了片刻,黛玉忽然抬起眼帘,那双因孕吐而略显疲惫的眸子,此刻却清澈如水,带着一种洞悉一切的温柔和一丝不易察觉的狡黠,看向贾琮。 “陛下,” 她声音轻柔,仿佛只是闲话家常,“你觉得……岫烟姐姐如何?” 贾琮正专注地替她理着鬓边微乱的发丝,闻言微微一怔,低头对上她清亮的眼眸。 “岫烟?她……很好啊。方才你也看到了,她心思细腻,行事稳妥,条理清晰,在你身边做个女官,确是能为你分忧解劳的得力臂膀。朕很放心。” 黛玉唇角弯起一抹浅浅的、带着深意的弧度,轻轻摇了摇头。 “陛下,我说的不是这个。” 贾琮看着她眼中那抹熟悉的了然和促狭,心中一动,隐约猜到了几分她的意思,却不动声色,只顺着她的话问。 “哦?那玉儿说的是什么?” 黛玉的目光变得柔和而深远,仿佛穿透了眼前的宫阙,看到了清风雅集里那个安静温婉的女子身影。 “我说的是……她这个人。” 黛玉的声音很轻,带着一种追忆和怜惜, “岫烟姐姐,出身虽不高,却自有一身傲骨清气。在清风雅集时,她打理得井井有条,待人接物不卑不亢,那份沉静通透,便是在这满城勋贵闺秀中,也是少有的。” 她顿了顿,抬眼直视着贾琮,眼神坦荡而温柔。 “更重要的是……陛下,你可还记得当初在会所,你我在楼上议事,她总在楼下角落里,安静地整理账册,或是烹茶煮水?她的目光……却总是若有若无地,追随着你。” 贾琮的心猛地一跳! 黛玉的话像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瞬间在他心底漾开波澜。 邢岫烟……那个总是低眉顺眼、沉静如水的女子? 她的目光……追随着自己? 一些模糊的画面在脑中闪过。 清风雅集窗边烹茶时偶尔抬起的沉静眼眸,方才递水时指尖不易察觉的微颤,以及那低垂眼睫下掩藏的清亮眸光…… 原来,那并非全然是恭敬。 黛玉将他的沉默看在眼里,继续温声道,带着一种推心置腹的恳切。 “她入宫来帮我,固然是为情分,也为我这身子。可陛下,你我都明白,这深宫之路,对一个女子而言意味着什么。她舍弃了宫外的自由,甘愿穿上这身女官服饰,守着这重重规矩,难道仅仅是为了‘帮衬’二字?” 黛玉的目光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真诚。 “陛下,岫烟姐姐待你之心,或许隐忍,却未必不真。她性子内敛,不会争,也不会抢,只会默默地做,默默地等。可这样的心意,难道就不值得珍惜,不值得一个光明正大的名分吗?” 她轻轻握住贾琮放在她小腹上的手,指尖带着一丝凉意,语气却无比坚定。 “玉儿并非不知妒为何物。只是……陛下是天子,亦是玉儿的夫君。玉儿所求,是陛下身边之人皆能安好,陛下心中亦能少些遗憾。” “岫烟姐姐品性高洁,才情不俗,若她也能得陛下眷顾,名正言顺地留在宫中,侍奉陛下左右,于陛下是添一知心人,于后宫是增一分安宁和谐,于她……亦是全了一份默默守候的心意。” 黛玉的声音温柔而有力,像潺潺流水,浸润着贾琮的心田。 “玉儿……朕何德何能,得妻如此。” 贾琮沉默了片刻,似在消化黛玉这番话带来的冲击,也似在思考邢岫烟那份沉静的情意。 良久,贾琮低沉而清晰的声音才缓缓响起,带着帝王的承诺。 “你的心意,朕明白了。邢岫烟……她很好。你的眼光,朕信得过。” 他微微低头,吻了吻黛玉的额头,眼神深邃而温柔。 “此事,朕记下了。待你身子大好,宫中诸事安顿,寻个合适的时机……朕会给她一个名分,一个……配得上她这份心意和才情的名分。让她不必再以女官的身份,默默守候。” “如此,你可安心了?” 贾琮的声音带着无尽的宠溺和纵容。 黛玉靠在他温暖的怀抱里,听着他沉稳有力的心跳和郑重的承诺,心中最后一丝隐忧也彻底消散。 她满足地闭上眼,唇边漾开一个无比安心的、如释重负的笑容,轻轻“嗯”了一声。 殿内,温馨静谧。 贾琮又细细叮嘱了黛玉几句饮食起居,看着她脸色虽白但气息平稳了些,这才稍稍放心。 “你好生歇着,朕晚些再来看你。若再不舒服,立刻传太医,不许硬撑,知道吗?” 贾琮的声音低沉而温柔,带着不容置疑的关切。 黛玉靠回引枕,脸上带着柔顺的笑意,轻轻点头。 “知道了,陛下放心去忙。我这里有岫烟姐姐照应着,无妨的。” 贾琮深深看了她一眼,这才起身。 他高大的身影在烛光下拉得很长,步履沉稳地向外走去,玄色常服的袍角拂过光洁的金砖地面。 黛玉目送着他的背影消失在珠帘后,才轻轻舒了口气,目光若有所思。 殿内重新安静下来。 与此同时,殿外廊下。 邢岫烟小心翼翼地端着一碗新熬好、温度正适宜的酸梅汤,正步履轻盈地朝正殿走来。 她心中记挂着黛玉的孕吐,只想快些将这能缓解不适的汤水送到娘娘手中。 夜风微凉,吹动她浅碧色女官宫装的衣袂。 就在她全神贯注于手中的汤碗,即将踏上正殿门槛的瞬间,厚重的锦帘猛地被人从内掀开! 贾琮心系前朝事务,步履匆匆而出! 邢岫烟猝不及防! “啊!” 她低低惊呼一声,脚下被高高的门槛一绊,整个人瞬间失去平衡,直直向前扑倒! 手中那碗温热的酸梅汤眼看就要脱手飞出,泼洒一地! 电光火石间,一只修长有力的手臂伸出,稳稳地托住了她端着汤碗的手腕! 一股沉稳巨大的力量传来,硬生生止住了她前倾的势头! 然而,巨大的惯性还是让她收势不住,上半身不受控制地撞入了来人的怀中! 龙涎香混合着淡淡的墨香、以及一种阳刚气息,瞬间将她密不透风地包裹! 她的侧脸隔着薄薄的宫装衣料,清晰地感受到了对方胸膛的坚实温热和沉稳的心跳! 那只托着她手腕的手,滚烫的温度透过皮肤传来,带着不容忽视的力量感! 时间仿佛凝固了。 邢岫烟脑中一片空白,只剩下那震耳欲聋的心跳声和萦绕鼻尖的气息。 她能感觉到头顶上方那道深邃锐利的目光正落在自己发顶,带着一丝始料未及的惊讶。 “陛……陛下!” 邢岫烟惊魂未定,更是羞窘得无地自容! 她像被烫到一般,猛地从那个令人窒息的怀抱中挣脱出来,踉跄着后退一步,手中的汤碗倒是被托得稳稳的,一滴未洒。 她慌忙垂下头,不敢看贾琮的脸,屈膝就要跪下去请罪, “奴婢该死!冲撞陛下!奴婢……” “无妨。” 贾琮低沉的声音响起,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异样? 他收回手,目光掠过她瞬间红透的耳根和低垂颤抖的眼睫,方才殿内黛玉的话语清晰地浮现在脑海 ——她的目光……总是若有若无地追随着你…… 她不会争,也不会抢,只会默默地做,默默地等…… 看着眼前女子惊惶失措、恨不得钻入地缝的模样,那份沉静下的慌乱,竟莫名地牵动了他心中一丝微澜。 他并未让她跪下,只是淡淡道:“汤没洒就好。皇后正需要,快送进去。” “是……是!谢陛下!” 邢岫烟如蒙大赦,声音带着明显的颤抖。 她紧紧捧着那碗仿佛有千钧重的酸梅汤,几乎是逃也似的绕过贾琮,快步冲进了殿内,连行礼都忘了周全,只留下一个慌乱纤细的背影。 殿内。 邢岫烟几乎是跌撞着进来的,脸色煞白如纸,胸口剧烈起伏,捧着汤碗的手抖得厉害,连带着碗中的汤水都漾起了细微的涟漪。 她眼神慌乱,仿佛惊魂未定的小鹿。 “岫烟姐姐?” 黛玉早已坐起身,方才门外的低呼和动静她听得不真切,此刻见邢岫烟如此失魂落魄、面无人色地进来,心下一惊, “怎么了?脸色这么难看?可是摔着了?” 她下意识地就要起身查看。 “没……没有!娘娘别动!” 邢岫烟这才猛地回神,强压下翻腾的心绪和脸上滚烫的热度,努力稳住声音和手,快步走到榻前,将温热的酸梅汤小心地放在小几上,声音依旧带着不稳的余颤, “汤……汤好了,娘娘快趁温喝点。” 她垂着眼,不敢看黛玉,手指无意识地紧紧绞着衣角,指节泛白。 黛玉何等敏锐? 邢岫烟这副样子,加上方才门外那短暂的动静,以及她此刻刻意回避的眼神和通红未褪的耳根,黛玉心中已然猜到了七八分。 她看着邢岫烟低垂的颈项上未褪的红晕,还有那微微颤抖的指尖,心中了然,非但没有责怪,反而升起一丝怜惜。 她端起酸梅汤,用银勺轻轻搅动着,温热的酸香气息弥漫开来。 她抿了一口,酸甜适口,温度正好,不由赞道。 “嗯,熬得极好,姐姐有心了。” 邢岫烟只是低低应了一声:“娘娘喜欢就好。” 声音细弱,依旧惊魂未定。 殿内安静了片刻,只有银勺轻碰碗沿的细微声响。黛玉慢慢喝着汤,目光却温柔地落在邢岫烟身上。 “姐姐,” 黛玉放下汤碗,声音温和却带着一种不容错辨的认真, “方才……在门外,是不是冲撞了陛下?” 邢岫烟身体猛地一僵,头垂得更低了,声音细若蚊呐。 “是……是奴婢莽撞,险些摔倒,幸得陛下……援手。奴婢已向陛下请罪……” 她想起那个短暂的、令人窒息的怀抱,脸颊又火烧火燎起来。 黛玉看着她窘迫的模样,唇边笑意更深,带着一丝促狭,却更多的是包容。 “陛下宽厚,自然不会怪你。说起来……” 她话锋一转,语气变得格外郑重和温柔,“姐姐入宫来帮我,委屈你了。” 邢岫烟连忙摇头:“不委屈!能侍奉娘娘,是奴婢的福分!” “什么奴婢不奴婢的,” 黛玉再次嗔怪,随即伸手,轻轻握住了邢岫烟放在膝上、依旧有些冰凉微颤的手, “姐姐,你我之间,不必如此。” 她温暖的指尖传递着安抚的力量,目光直视着邢岫烟终于抬起的、带着茫然和一丝水光的眼睛,一字一句,清晰而温和地说道。 “方才,陛下在此,我已同陛下说过了。” 邢岫烟的心猛地提到了嗓子眼! 说过了?说什么了? 黛玉看着她眼中瞬间涌上的紧张和不安,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背,笑容温暖而真诚,带着一种尘埃落定的安稳。 “我说姐姐品性高洁,才情不俗,在这深宫之中,不该只做个默默无闻的女官,委屈了姐姐。” 她顿了顿,“陛下……他允了。” “待本宫身子好些,宫中诸事安顿,陛下会择一个合适的时机,给姐姐一个……堂堂正正的名分。” 第462章 永和夜话 永和宫,东暖阁。 相较于凤藻宫的静谧,永和宫此刻却洋溢着姐妹重逢的温馨暖意。 窗边炕桌上摆着几碟精致的点心和温热的牛乳茶,烛火将室内映照得温暖明亮。 宝钗穿着一身家常的藕荷色绣折枝玉兰的软缎寝衣,乌发松松挽着,卸去了白日端妃的雍容,更添几分温婉居家气息。 她正含笑看着坐在对面的宝琴。 宝琴今日被宝钗特意接进宫来小住,此刻也换下了外出的衣裳,穿着一身杏子黄的素软缎寝衣,脸上带着少女特有的娇憨与兴奋。 “……所以那副《寒江独钓图》,我是真真喜欢,可婶娘偏说意境太过孤冷,不吉利,硬是让换了一幅花开富贵的挂上,气得我好几日没理她!” 宝琴正绘声绘色地讲着家里的小趣事,说到兴起,还学着婶娘的语气,逗得宝钗掩唇轻笑。 “你呀,” 宝钗笑着点了点妹妹的额头,语气带着宠溺, “婶娘也是为你好。不过,那画既是你心头所好,改日姐姐寻个由头,让人去库房里找找,看有没有意境相似的,送你一幅挂在你那小书房里,可好?” “真的?谢谢姐姐!” 宝琴眼睛瞬间亮了起来,亲昵地挽住宝钗的手臂,依偎过去, “还是姐姐最懂我!” 宝钗轻轻拍了拍妹妹的手背,眼中是纯粹的温柔和满足。 在这深宫之中,能有个血脉相连的妹妹在身边说说体己话,是难得的慰藉。 她端起温热的牛乳茶,浅浅啜了一口,享受着这份难得的宁静与亲情。 “对了姐姐,” 宝琴忽然想起什么,坐直了身体,压低声音,带着一丝好奇和关切, “我今日入宫时,恍惚听见几个洒扫的小宫女在假山后头嚼舌头,说什么……邢大姑娘……似乎得了皇后娘娘青眼?还……还隐隐提到什么名分?” 她有些不确定地看着宝钗,“姐姐,是真的吗?邢姐姐她……?” 宝钗端着茶盏的手几不可察地顿了一下。 她放下茶盏,脸上依旧带着温和的笑意,眼神却深邃了些许,带着一种洞悉一切的平静。 “宫里的闲言碎语,听听便罢,不必深究。岫烟姐姐在皇后娘娘身边侍奉得力,娘娘待她亲厚些也是人之常情。至于名分……” 她顿了顿,语气带着一丝了然和淡然, “那是陛下和娘娘的恩典,若真有,也是她的福分造化。我们只需替她高兴便是。” 宝琴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哦……姐姐说的是。邢姐姐人确实很好。” 她虽还有些好奇,但见姐姐不愿深谈,便乖巧地不再追问,转而说起其他话题。 姐妹俩正轻声细语地说着话,暖阁内气氛温馨融洽。 突然,门外传来一阵略显急促却刻意放轻的脚步声,紧接着是莺儿压低了却难掩紧张的嗓音在门外响起。 “娘娘!娘娘!” 宝钗和宝琴同时抬头看向门口。 “何事?” 宝钗微微扬声问道,语气平稳。 莺儿掀开帘子一角,探进半个身子,脸上带着一丝来不及掩饰的慌乱和惊喜,声音急促地回禀。 “陛……陛下来了!御驾已经快到宫门口了!” “什么?!” 饶是宝钗素来沉稳,此刻也惊得险些打翻了手边的茶盏! 她猛地坐直了身体,眼中满是难以置信的愕然! 陛下……来了? 这个时辰? 事前毫无征兆? 宝琴更是“啊”地一声轻呼出来,下意识地抓紧了姐姐的衣袖,小脸上满是惊讶和不知所措! 她今日刚进宫,这突如其来的驾临,让她心慌意乱。 暖阁内温馨宁静的气氛瞬间被打破,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无形的紧张和慌乱! 宝钗的心跳骤然失序! 她飞快地扫了一眼自己和妹妹身上随意的寝衣,以及炕桌上散落的点心碟子 ——这哪里是能接驾的样子?! “快!” 宝钗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翻涌的心绪,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微颤,却已迅速恢复了主位娘娘应有的镇定和条理, “莺儿,立刻替我更衣梳妆!宝琴,你也快回西暖阁去,让侍女帮你速速整理仪容!动作要快!” 永和宫东暖阁内,方才的温馨闲适荡然无存,空气里弥漫着猝不及防的紧张。 莺儿冲进内室,手忙脚乱地翻找宝钗正式的宫装。 宝钗已疾步移至妆台前,铜镜映出她略显苍白却强自镇定的脸。 她抓起象牙梳,指尖微颤地梳理着松散的发髻,试图挽起那份端妃应有的雍容。 “姐姐!” 宝琴的声音带着哭腔,在西暖阁门口探进半个身子,小脸煞白, “我……我穿哪件?头发……” “别慌!” 宝钗声音不高,却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定力,穿透了妹妹的慌乱, “回你屋里,让侍女梳个简单的双丫髻,换上那件新做的鹅黄宫装!快去!陛下宽仁,不会苛责仪容,但礼不可废!” 她语速飞快,目光却紧紧锁着镜中,手中的玉簪因急切险些滑落。 宝琴如蒙大赦,应了一声“是”,提着裙角跌跌撞撞跑回西暖阁。 莺儿终于捧着宝钗那件繁复庄重的藕荷色织金宫装过来,手忙脚乱地帮她更换。 宽大的裙幅,层叠的镶边,沉重的赤金点翠凤钗……每一件都需时间妥帖。 宝钗强迫自己深呼吸,压下擂鼓般的心跳,配合着莺儿的动作。 她听到殿外宫人整齐划一的问安声由远及近,清晰得如同擂在心上。 “陛下驾到——!” 通传声落下的瞬间,宝钗恰好将最后一枚压襟的玉环扣上。 她深吸一口气,挺直脊背,脸上瞬间覆上端妃应有的沉静温婉,只是眼底深处还残留着一丝未褪尽的惊悸。 她扶着莺儿的手,快步迎向正殿门口。 珠帘掀起,贾琮高大的身影裹挟着夜露的微寒踏入殿内。 他依旧穿着处理政务时的玄色常服,眉宇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倦意,目光却锐利如常,扫过殿内略显匆忙的痕迹,最终落在屈膝行礼的宝钗身上。 “臣妾恭迎陛下圣安。” 宝钗的声音平稳清越,听不出异样,唯有微微加快的呼吸泄露了方才的兵荒马乱。 贾琮上前一步,虚扶了她一把:“平身。不必多礼。” 他的目光在她略显紧绷的肩线和匆忙绾起的发髻上停顿了一瞬,语气温和中带着一丝歉意, “是朕来得突然,扰了你。” 宝钗顺势起身,抬眸看他,眼中恰到好处地流露出温顺与一丝疑惑。 “陛下言重了。只是……不知陛下深夜驾临,可是有紧要之事?” 她引着贾琮往暖阁内走,莺儿早已机灵地撤换了炕桌上的点心,奉上热茶。 贾琮在炕桌旁的主位坐下,随手端起茶盏,指腹感受着温热的瓷壁,摇了摇头。 “并无紧要事。批完几份折子,心中记挂,便想着过来看看你。” 他呷了口茶,目光扫过暖阁, “方才在殿外,似乎瞧见人影闪动,可是谁在?” 宝钗心下一紧,面上却依旧温婉,在贾琮身侧的绣墩上坐下。 “回陛下,是琴丫头。她今日入宫来陪臣妾说话,臣妾便留她小住几日。方才陛下驾到,她怕是惊着了,匆忙回避更衣去了。” 她顿了顿,补充道,“臣妾已让她速去整理仪容,再来给陛下请安。” “不必拘束。” 贾琮放下茶盏,语气随意,带着一种亲切, “让她过来就是。朕也有些日子没见这小丫头了,正好瞧瞧。” 他的话语自然,仿佛只是寻常亲戚走动,却让宝钗心中微动。 她立刻示意侍立在门口的莺儿。 “去请宝琴过来,就说陛下有旨,不必拘礼,即刻过来见驾。” “是。”莺儿应声而去。 暖阁内一时安静下来。 烛火跳跃,映照着贾琮沉静的侧脸和宝钗低垂的眼睫。 方才的紧张气氛在贾琮随和的态度下悄然化解,只余下一种微妙的、等待的静谧。 不多时,珠帘再次轻响。 宝琴换上了一身崭新的鹅黄色宫装,梳着乖巧的双丫髻,簪着两朵小巧的珠花,脚步轻盈地走了进来。 她脸上还带着一丝未褪尽的红晕,眼神亮晶晶的,既有少女的羞怯,又难掩见到“姐夫”的好奇与兴奋。 她规规矩矩地走到暖阁中央,深深福下身去,声音清脆如黄莺出谷。 “臣女薛宝琴,叩见陛下,陛下万福金安!” 贾琮的目光落在她身上,唇边漾开一丝真切的笑意。 这小丫头,比上次见到时似乎又长开了一些,鹅黄的衣衫衬得她肌肤胜雪,眉眼间的灵动活泼丝毫未减,像一朵迎着朝阳初绽的小雏菊,给这沉静的深宫带来一抹鲜亮的生气。 “起来。” 贾琮的声音比方才更温和了几分, “这里没外人,不必行此大礼。到朕跟前来。” 宝琴依言起身,迈着小步走到炕桌旁,挨着姐姐宝钗站着,偷偷抬眼飞快地觑了贾琮一眼,又赶紧垂下,嘴角却忍不住微微翘起。 贾琮看着她这副小女儿情态,笑意更深。 “有些日子没见你了。在宫外可好?你婶娘待你如何?可还像从前那般活泼?” 宝琴听到问起家常,胆子大了些,抬起头,眼睛弯成了月牙。 “回陛下,臣女一切都好!婶娘待臣女极好,就是……就是总嫌臣女不够稳重。” 她说着,还俏皮地皱了皱小鼻子,“不过臣女可没闲着,跟着嬷嬷学规矩,也读了好些书呢!只是……还是觉得没有之前热闹有趣。” 最后一句,带着点孩子气的抱怨,惹得宝钗轻轻瞪了她一眼。 贾琮朗声笑了起来,连日批阅奏折的疲惫似乎都被这清脆的笑语驱散了几分。 “你这丫头,性子倒是一点没变,还是这般活泼可爱。读书是好事,稳重些也无妨,但这份赤子之心,更难得。” 他语气中带着明显的喜爱和纵容, “在宫里多住几日,陪你姐姐说说话,也解解闷。” “臣女遵旨!谢陛下!” 宝琴清脆地应道,脸上的笑容更加灿烂,像得了天大的恩典。 她偷偷拉了拉姐姐的袖子,宝钗无奈又宠溺地拍了拍她的手背。 贾琮看着姐妹俩的互动,又端起茶盏喝了一口,暖意从掌心蔓延至四肢百骸。 他放下茶盏,目光转向宝钗,带着一丝倦意后的松弛,语气是通知,亦是宣告。 “时辰不早了。今夜,朕便宿在永和宫。” 第463章 宝琴婚事 听到贾琮的声音。宝琴小脸却早已红透,连耳根都染上了胭脂色。 她飞快地瞟了一眼坐在姐姐身侧、含笑注视着她的陛下,那目光中的温和纵容让她心头小鹿乱撞,又羞又窘。 “姐……姐姐,陛下,臣女……臣女告退!” 她声音细若蚊呐,匆匆行了个礼,不等回应,便像只受惊的小兔子般,提着裙角飞快地转身,几乎是“逃”出了东暖阁,珠帘在她身后发出一阵清脆急促的碰撞声。 暖阁内瞬间安静下来,只剩下烛火哔剥的微响。 贾琮收回望向殿门方向的目光,唇角噙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转向身侧的宝钗。 他自然地伸出手臂,揽住她温软的腰肢,将她更近地带入怀中。 宝钗身上那熟悉的、清冽中带着一丝暖甜的冷香幽幽袭来,令人心安。 “琴丫头还是这般活泼。” 他低声笑道,声音带着一丝夜色的沙哑和不易察觉的宠溺, “倒像个小太阳,照得这深宫都亮堂了几分。” 宝钗被他指尖的温度烫得微微一颤,却没有躲闪,反而顺从地微微侧首,将脸颊更贴近他温热的掌心,声音轻柔。 “陛下不嫌她吵闹就好。她小孩子心性,不懂规矩……” “无妨。” 贾琮打断她,手指滑过她柔顺的发丝,落在她的后颈,微微用力,将她揽向自己, “朕喜欢她这份鲜活。” 他的气息靠近,带着淡淡的龙涎香和一种不容抗拒的强势。 宝钗的心跳骤然失序,长睫微颤着闭上,感受着他滚烫的唇印上自己的额头,然后是眼睑,最后,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道,覆上了她的唇。 宝钗的呼吸被夺去,脑中一片空白,只能被动地承受着这汹涌的情潮,身体在他的怀抱中渐渐软化,手臂无意识地环上他的脖颈,指尖陷入他玄色常服挺括的衣料中。 暖阁内的温度仿佛骤然升高。 烛火跳跃,将两人紧密相拥的身影投射在墙壁上,纠缠晃动。 贾琮的手掌顺着她柔韧的腰线滑落,探入寝衣柔软的衣料之下,抚上那细腻温热的肌肤。 宝钗的身体敏感地绷紧,发出一声细微的、带着颤音的嘤咛。 就在这情潮汹涌之时。 “陛下……” 宝钗的声音突然响起,带着一种强行压抑的喘息和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贾琮的动作微微一顿,滚烫的唇仍流连在她颈侧敏感的肌肤上,含糊地应了一声。 “嗯?” 宝钗深吸一口气,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猛地向后撤开些许,挣脱了他炽热的怀抱。 她屈膝跪在了贾琮面前的地毯上! “臣妾有罪!请陛下责罚!”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让贾琮眼中的情欲瞬间退去,被愕然和不解取代。 他眉峰蹙起,看着跪在脚边、脊背挺直却微微发颤的宝钗。 “宝钗?” 他伸出手想扶她起来,“你这是做什么?何罪之有?起来说话。” 宝钗却并未顺势起身,依旧维持着请罪的姿态,只是抬起了头,目光坦荡而坚定地迎上贾琮探询的视线。 “陛下,臣妾所犯之罪,关乎宝琴!” 她一字一句,清晰地说道,“臣妾……臣妾擅自做主,替宝琴……回绝了梅家的婚事!” “梅家?” 贾琮微微一怔,随即想起, “你是说……梅翰林之子那桩旧约?” “正是!” 宝钗用力点头,泪水终于滑落,顺着她苍白的脸颊滚下,砸在金砖地面上, “前些日子,梅家托人送了信来,重提当年两家祖父口头定下的婚约。言下之意,是想尽快完婚。” 贾琮的脸色沉了下来。梅家……他略有耳闻。 梅翰林清名是有,但其子如何却不得而知。 宝琴活泼娇憨,若所托非人…… “你替她回绝了?” 贾琮的声音听不出喜怒,“以何名义?宝琴自己的意思?” “是臣妾的意思!也是……也是宝琴的心意!” 宝钗的声音带着哽咽,却异常坚定, “臣妾以……以端妃的名义,亲笔修书一封,命可靠之人送至梅府。信中言明,薛家感念梅家旧谊,然宝琴年幼,性情跳脱,恐难担翰林府邸宗妇之责,且……且此乃长辈戏言,未立文书,不足为凭。为免耽误梅公子前程,亦恐委屈宝琴一生,特此婉拒,望梅家另觅佳妇。” 她一口气说完,仿佛卸下了千斤重担,身体微微晃了晃,却依旧挺直脊背跪着。 贾琮沉默地看着她。 以端妃的名义! 这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皇家介入,意味着这桩婚事再无转圜余地! 梅家纵有万般不愿,也绝不敢与皇家相抗! 宝钗此举,是彻底斩断了宝琴与梅家的所有可能,也堵死了宝琴未来在宫外婚配的所有退路 ——谁敢娶一个被端妃亲自拒过婚的女子? 风险何其之大! 若他稍有不满,这便是僭越,是擅权! “你可知,以端妃身份干涉外臣家事,是何等干系?” 贾琮的声音低沉,带着一丝冷意。 宝钗再次深深叩首。 “臣妾知道!臣妾罪该万死!但臣妾不得不为!陛下……” 她抬起头,泪眼朦胧地看着贾琮。 “陛下可知,宝琴她……她根本不喜欢那梅家公子!她甚至未曾见过那人!她年纪小,却并非不懂事,她知道自己想要什么!臣妾看着她长大,她的心思……她的目光……” 宝钗的声音哽住了,她深深吸了口气,目光复杂地再次看向贾琮。 “……她的目光,早已追随了那九天之上最耀眼的星辰。她的心,也早已落在了那……无可替代的人身上。” 她的声音很轻,却字字清晰,每一个字都像敲在贾琮的心上。 她的目光,紧紧锁着贾琮,那未尽之言,呼之欲出。 暖阁内死一般寂静。 烛火跳动,映照着跪在地上的端妃,和端坐炕沿的贾琮。 九天之上最耀眼的星辰……无可替代的人…… 宝琴那双总是亮晶晶追随着他的眼睛,方才羞涩逃开的模样……一切都有了答案。 贾琮缓缓站起身。 高大的身影笼罩下来,带着帝王的威压,却也有一种难言的温和。 他俯身,伸出双手,稳稳地扶住了宝钗颤抖的双臂,不容置疑地将她搀扶起来。 “起来。” 他的声音依旧低沉,却已没有了冷意,反而带着一丝叹息般的温度, “为了琴丫头,你倒是什么都敢做。” 宝钗被他扶起,双腿还有些发软,靠在他有力的手臂上,泪眼婆娑地看着他,眼中充满了不确定和一丝微弱的希冀。 贾琮抬手,用指腹极其轻柔地揩去她脸颊上的泪痕,动作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怜惜。 “梅家之事,你做得对。” 他看着她的眼睛,清晰地宣告, “那样的婚事,配不上琴丫头的鲜活,更配不上她的心意。” 他顿了顿,目光深邃,仿佛穿透了宫墙,看到了那个鹅黄色的娇俏身影,也看到了她眼中那份毫不掩饰的倾慕。 “她的心意……朕,知道了。” 这简单的几个字,如同赦令,如同承诺。 贾琮上前一步,不再言语,只是伸出双臂,将宝钗,紧紧地拥入了怀中。 宝钗紧绷的身体在他坚实温暖的怀抱中,终于一点点软化下来。 他宽厚的胸膛传递着令人安心的暖意。 然而,这份温存并未持续太久。 贾琮低沉的声音带着一丝夜色的沙哑和不容置疑的亲昵,在她头顶响起,温热的气息拂过她敏感的耳廓。 “不过……” 他刻意停顿了一下,揽在她腰间的手臂收得更紧,让她柔软的身体更紧密地贴合着他。 宝钗的心跳瞬间漏了一拍,仿佛预感到什么,长睫不安地颤动着。 “朕替你妹妹挡了桩不称心的婚事,又允了她那份心思……” 贾琮的唇几乎贴着她的耳垂,每一个字都带着灼人的气息。 “今晚……你可要好好犒劳朕。” 第464章 姐妹私语 清晨的微光透过茜纱窗棂,在永和宫东暖阁内洒下柔和的光斑。 空气中昨夜燃尽的沉水香余韵未散,混合着一丝难以言喻的、属于情事后的慵懒暖昧气息。 宝钗已然醒来,拥着锦被靠在床头。 她白皙的脸颊上犹自带着一抹海棠初绽般的酡红,眼波流转间,残留着昨夜被彻底滋润后的满足与温软。 贾琮刚起身不久,正由宫人伺候着更衣。 他穿戴整齐后,俯身在宝钗光洁的额上印下温柔一吻,低沉的嗓音带着晨起的沙哑。 “朕去上朝了,你再歇会儿。” 宝钗温顺地颔首,唇角含着柔婉的笑意:“臣妾恭送陛下。” 待贾琮挺拔的身影消失在门口,殿内重新安静下来。 宝钗轻轻舒了口气,指尖无意识地抚过额上被他亲过的地方,那里似乎还残留着他唇瓣的温度。 昨夜他留宿的温存与霸道交织,此刻回想起来,仍让她心尖微颤,身体深处泛起隐秘的酥麻。 她正沉浸在这份独属于清晨的私密回味中,暖阁门口传来一阵极其轻微的窸窣声,紧接着,一颗小脑袋小心翼翼地探了进来。 “姐姐?” 宝琴的声音压得低低的,带着做贼似的紧张, “你醒了吗?我……我来跟你说一声,我该出宫回府了……” 宝钗抬眸望去,只见宝琴穿着一身整齐的鹅黄宫装,发髻也梳得一丝不苟,小脸上却写满了“想溜”两个字,眼神躲闪,不敢直视她。 宝钗眼底掠过一丝了然的笑意,面上却不动声色,慵懒地朝她招招手。 “急什么?过来坐。” 宝琴犹豫了一下,还是磨磨蹭蹭地挪到床边,挨着床沿坐下,手指不自觉地绞着衣角。 “昨夜睡得可好?” 宝钗温声问,目光落在妹妹微红的耳根上。 “好……挺好的。” 宝琴的声音细若蚊呐,头垂得更低了。 宝钗唇边的笑意加深,带着洞悉一切的温和。 “陛下临走前,还特意问起你。” 宝琴猛地抬头,眼中闪过一丝讶异。 “问……问我什么?” “问你住得可还习惯,有没有被吓着。” 宝钗慢悠悠地说着,伸出手,指尖轻轻拂过宝琴颊边一缕不听话的碎发,动作轻柔,语气却带着不容错辨的深意, “还说……既然你喜欢宫里热闹,那便多住些日子,无妨。” 宝琴的心跳骤然漏了一拍。 昨夜陛下确实说过类似的话,但姐姐此刻重提,意有所指。 “姐姐……” 宝琴的脸颊瞬间飞起两朵红云,眼神慌乱地想要解释, “我……我不是……” “不是什么?” 宝钗截断她的话,微微倾身,那双素来沉静的眸子此刻带着促狭的亮光,紧紧锁住宝琴躲闪的眼睛, “琴丫头,在姐姐面前还装傻?” 她伸出另一只手,轻轻捏了捏宝琴滚烫的脸颊,力道不重,却带着姐姐特有的亲昵和了然。 “你那点小心思,姐姐难道还看不明白?从你昨儿个听说陛下允你常住时,那藏也藏不住的小欢喜,姐姐就全看在眼里了。” 宝琴的脸颊被姐姐捏着,又羞又急,想反驳,喉咙却像被什么堵住了,只能发出细微的呜咽声,一张俏脸红得几乎要滴出血来。 宝钗看着她这副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的模样,眼底的笑意更深了,带着一丝“果然如此”的了然。 她故意叹了口气,作势要掀开锦被起身。 “唉,看来是姐姐多事,会错意了。既然琴丫头你不愿意,那姐姐这就去回了陛下,只说是姐姐自作主张,胡乱揣测了你的心意,让陛下……” “别!姐姐!” 宝琴一听这话,顿时急了,也顾不上害羞,猛地扑上去,一把抓住宝钗正要掀被子的手腕,急切地阻止道, “别去!我……我……” 对上宝钗那双含着戏谑笑意的眸子,宝琴瞬间明白了姐姐是在故意逗她。 那点小心思被彻底戳破的羞窘和一丝隐秘的期待交织在一起,让她又急又臊,眼眶都有些泛红了。 最后只能将滚烫的小脸深深埋进宝钗的臂弯里,细若蚊呐的声音带着哭腔般传出来。 “我……我愿意的……” 暖阁内一片寂静,只余下宝琴细微的、带着羞意的喘息声。 宝钗感受着臂弯里妹妹滚烫的脸颊和微微颤抖的身体,心软得一塌糊涂。 她收起了方才的戏谑,眼神变得无比温柔,带着怜惜和一种复杂感慨。 她轻轻拍抚着宝琴的后背,如同安抚一个受惊的孩子。 “傻丫头,” 宝钗的声音轻柔得像羽毛拂过, “这有什么好羞的?能得陛下青眼,是你的福气,也是我们薛家的福气。姐姐替你高兴。” 她顿了顿,语气带着过来人的沉稳与提醒。 “只是这深宫之路,远比你想象的要复杂。姐姐能做的,就是尽力护着你,教你规矩,帮你避开那些明枪暗箭。但最终的路,还是要靠你自己一步步去走稳当。明白吗?” 埋在臂弯里的宝琴用力地点了点头,闷闷地“嗯”了一声。 宝钗笑了笑,轻轻托起妹妹的下巴,让她抬起头来。 看着宝琴那双水汪汪、带着羞涩和依赖的大眼睛,宝钗拿起枕边一枚温润的玉梳,温柔地替她梳理方才扑过来时蹭得有些凌乱的鬓发。 “好了,别躲着了。既然陛下金口玉言允了你常住,那便安心住下。从今日起,你的身份便不同了,一言一行更要谨慎。回头姐姐让宫里积年的老嬷嬷好好教你些规矩。” 宝钗一边梳理,一边温声叮嘱, “至于名分……陛下既已允诺,想必自有安排。我们只需安心等待便是。” 宝琴听着姐姐沉稳的话语,感受着发间温柔的梳理,心中的慌乱和羞窘渐渐平息下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踏实的依靠感和对未来的朦胧憧憬。 她看着姐姐温柔而坚定的侧脸,轻轻“嗯”了一声,将头更依赖地靠在姐姐肩上。 晨光熹微,暖阁内姐妹相依的身影,在初绽的晨曦中显得格外温馨。 第465章 双姝送暖 永和宫东暖阁内,宝钗安抚的话语和温柔的梳理,渐渐抚平了宝琴心头的羞窘与慌乱,只余下对未来朦胧的期待和依偎在姐姐身边的安心。 暖阁内一时静谧温馨。 这时,门外便传来了莺儿刻意放轻却难掩一丝急促的脚步声。 珠帘轻响,莺儿的身影出现在门口,福身行礼, “娘娘,琴姑娘,陛下下朝了,眼下正在御书房批阅奏章。” 宝琴闻言,心尖儿又是一颤,下意识地攥紧了姐姐寝衣的袖口。 宝钗感受到妹妹的紧张,唇角微弯,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背,转向莺儿,语气沉稳如常。 “知道了。本宫让你备下的那盅‘雪蛤莲子百合羹’,可温着了?” “回娘娘,一直用暖笼温着,火候正好。”莺儿忙道。 “嗯。” 宝钗点点头,目光转向怀里的宝琴,声音带着鼓励的意味, “琴丫头,你去一趟御书房,替姐姐将这盅羹汤给陛下送去。” “我?” 宝琴猛地抬起头,小脸上满是惊愕与无措,刚刚褪下的红晕又瞬间涌了上来, “姐姐,我……我不行,我怕……” “怕什么?” 宝钗打断她,语气温和却不容置疑, “陛下又不是吃人的老虎。你方才还说要听姐姐的话,学着规矩。这送个汤羹,是最寻常不过的事,也是宫中女眷体贴君上的本分。” 她顿了顿,看着宝琴水汪汪的眼睛,声音放得更柔缓些。 “况且,陛下既已允你常住宫中,你总要去谢恩的。借着送汤的机会,正好。去,莫让陛下久等。莺儿会陪你过去,提点着你些。” 宝琴看着姐姐眼中笃定的光,知道推脱不得,也……隐隐有些渴望。 她深吸一口气,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用力点了点头。 “嗯!我去!” 与此同时,御花园深处,阳光和煦地洒在精心布置的软榻上。 黛玉身着宽松舒适的常服,腹部已显圆润,正半倚着引枕,享受着春日暖阳的抚慰。 刑岫烟坐在一旁的绣墩上,两人轻声细语地聊着些家常闲话,气氛宁静安详。 雪雁脚步轻快地从小径走来,到了黛玉身边,微微俯身,在她耳边低语了几句。 黛玉原本微阖的眼眸缓缓睁开,清澈的眸底掠过一丝了然的笑意。 她轻轻颔首:“知道了。” 雪雁退开一步。黛玉的目光转向身旁娴静如水的刑岫烟,唇角勾起温柔的弧度。 “岫烟姐姐。” “娘娘?”刑岫烟闻声抬眸,眼神温顺。 “坐了半日,有些馋了。” 黛玉抚着肚子,语气带着点娇憨的慵懒, “我让紫鹃在小厨房做了些新学的江南小点,清爽不腻,正好配着春茶。只是我这身子,走动不便……” 她顿了顿,目光含笑地看着刑岫烟。 “姐姐若得空,可否劳烦你,替我去一趟御书房?陛下批阅奏章辛苦,想是也有些乏了,送些点心过去,让他也尝尝鲜,换换口味。” 刑岫烟的心,在黛玉话音落下的瞬间,猛地一跳。 她如何听不出皇后话语中那不着痕迹的提点与成全? 让她去送点心 ……这分明是皇后娘娘在为她创造面圣的机会! 一股暖流夹杂着难以言喻的感激和一丝难以抑制的悸动涌上心头。 她连忙起身,对着黛玉深深一福,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微颤,却异常清晰。 “能为娘娘分忧,是岫烟的福分。娘娘放心,岫烟定将点心送到,并……转达娘娘的心意。” 黛玉满意地笑了,抬手虚扶:“姐姐快去,点心凉了口感就差了。紫鹃在那边候着了。” 御书房外,气氛肃穆。 当值的侍卫和内侍眼观鼻,鼻观心,纹丝不动。 宝琴在莺儿的陪伴下,提着那个小巧精致的食盒,一步步走近这象征着帝国最高权柄的殿宇。 她的心跳得如同擂鼓,手心微微出汗。 莺儿低声在她耳边提醒着。 “姑娘,步子稳些,莫慌。到了门口,奴婢会通报。” 刚走到殿门外廊下,却见另一侧的回廊上,也走来一行人。 为首的女子身姿清雅,穿着一身素净得体的淡青色宫装,正是刑岫烟。 她身后跟着紫鹃,手中也提着一个食盒。 两人在御书房门口不期而遇。 宝琴脚步一顿,看着刑岫烟,眼中掠过一丝惊讶。 刑岫烟也看到了宝琴和她手中的食盒,眼神平静,对着宝琴微微颔首示意,姿态娴静依旧,只是捧着食盒的手指,无意识地收紧了些,指尖微微泛白。 莺儿和紫鹃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了然。 莺儿上前一步,对着守在门口的内侍常禄福身。 “常总管,端妃娘娘遣琴姑娘,为陛下送来温补的雪蛤羹。” 紫鹃也紧随其后福身:“常总管,皇后娘娘遣岫烟姑娘,为陛下送来新制的江南点心。” 常禄那张严肃的脸上也难得露出一丝了然的无奈。 他看了一眼紧闭的殿门,又看了看眼前这两位捧着食盒、气质迥异却都代表着后宫重要女主子的姑娘,清了清嗓子,声音不高不低地朝内通传。 “启禀陛下,凤藻宫岫烟姑娘奉皇后娘娘之命,送来江南小点;永和宫琴姑娘奉端妃娘娘之命,送来雪蛤莲子百合羹。恳请陛下示下。” 御书房内,正凝神批阅一份关于扬州新政进展奏章的贾琮,笔尖微微一顿。 他抬起头,深邃的目光投向紧闭的殿门,仿佛能穿透厚重的门扉,看到门外那两个捧着食盒、心思各异的女子身影。 一丝几乎难以察觉的笑意,在他唇边飞快地掠过,随即又被惯常的沉静取代。 他放下朱笔,身体向后靠在宽大的紫檀木龙椅椅背上,沉声开口,声音清晰地传出殿外。 “传。” 殿门应声而开。 第466章 御前双姝 殿门敞开,御书房内庄严肃穆的气息扑面而来。 宝琴下意识地攥紧了手中食盒的提梁,指尖微微发凉。 她深吸一口气,挺直了脊背,跟在邢岫烟身侧,迈过了那道高高的门槛。 紫檀木的龙案后,贾琮一身明黄常服,正放下手中的朱笔,抬眼望来。 “奴婢奉皇后娘娘之命,为陛下送来新制的江南小点。” 邢岫烟的声音打破了沉寂,清越平稳,她屈膝行礼,姿态娴雅如画,双手将食盒奉上。 常禄立刻上前接过,轻手轻脚地将几碟精致玲珑、色泽诱人的点心摆放在龙案一角空闲处。 宝琴连忙也屈膝,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轻颤。 “臣……臣女奉端妃娘娘之命,为陛下送来雪蛤莲子百合羹。” 她学着邢岫烟的样子奉上食盒。 莺儿上前,取出一只温润的青瓷盖碗,小心地置于点心碟旁,揭开盖子,温润清甜的气息袅袅散开。 贾琮的目光在点心和羹汤上掠过,最后落回两个女子身上,唇角勾起一丝极淡的弧度。 “皇后和端妃有心了。” 他声音低沉,听不出太多情绪,却让宝琴紧绷的心弦莫名松了一分。 常禄已悄然搬来两张绣墩,置于龙案斜前方不远不近的位置贾琮抬手示意:“坐。” “谢陛下。” 邢岫烟依言坐下,脊背挺直,双手交叠置于膝上,眼睫低垂,安静得像一泓深潭。 宝琴也赶紧坐下,却有些拘谨,双手放在膝上,指尖悄悄绞着衣角,目光忍不住偷偷瞟向龙案后那专注批阅奏章的身影。 殿内一时只剩下朱笔划过纸页的沙沙声。 阳光透过高窗,在光滑的金砖地面上投下明亮的光斑,空气里弥漫着墨香、点心甜香和羹汤的清润气息。 时间在静谧中流淌,宝琴起初的局促渐渐被这氛围抚平。 她看着贾琮时而蹙眉凝思,时而落笔如飞,那专注的神情和眉宇间的威仪,在她眼中仿佛镀上了一层光晕,心跳虽快,却不再是慌乱,而是一种奇异的悸动。 邢岫烟的目光则落在贾琮手边那方端砚上。 墨色已浅,需得添水了。 她并未出声,只安静地看着,仿佛在等待一个自然而然的契机。 不知过了多久,贾琮批阅完一份奏章,搁下笔,抬手揉了揉眉心。 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掠过他的眼底。 这细微的动作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瞬间在宝琴心头漾开涟漪。 一个大胆的念头毫无预兆地冲破了羞涩的藩篱。 她深吸一口气,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猛地站起身。 这突兀的动静打破了御书房的宁静,连一旁垂手侍立的常禄都忍不住抬眼看来。 邢岫烟也抬眸,眼中掠过一丝讶异。 宝琴脸颊瞬间飞红,像熟透的樱桃,她甚至能感觉到自己耳根都在发烫。 她不敢看贾琮的眼睛,只盯着他按在眉心的手,声音带着破釜沉舟般的勇气,细若蚊呐却又清晰可闻。 “陛……陛下批阅奏章辛苦,臣女……臣女略通推拿,斗胆……斗胆请为陛下按按肩颈,稍解疲乏?” 话音落下,殿内落针可闻。 宝琴的心几乎要跳出嗓子眼,她甚至能听到自己擂鼓般的心跳声。 她等待着雷霆震怒或是冰冷的拒绝,指尖深深掐进了掌心。 然而,预想中的斥责并未到来。 贾琮的目光落在她因紧张而微微颤抖的肩头和通红的小脸上。 那双总是亮晶晶的大眼睛此刻盛满了羞怯和孤注一掷的勇气,像受惊的小鹿,却又固执地不肯退缩。 一丝笑意,在贾琮深邃的眼底漾开。 他并未立刻言语,只是看着她。 那目光带着审视,带着一丝玩味,最终化为一种近乎纵容的温和。 “哦?” 他低沉的声音打破了沉寂,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兴味,身体向后微靠,姿态放松了些许。 “你还会这个?” 简短的几个字,让宝琴悬着的心猛地落回实处,巨大的惊喜和羞窘交织,让她几乎站立不稳。 她用力点头,声音带着些雀跃和羞涩。 “是……是跟着府里的老嬷嬷学过一些皮毛,陛下不嫌弃就好!” 贾琮唇角的弧度加深,他微微颔首,算是默许。 宝琴深吸一口气,强压着狂跳的心,绕过龙案,小心翼翼地走到贾琮身后。 她伸出微凉的指尖,带着十二万分的虔诚和小心,轻轻落在贾琮宽阔坚实的肩颈处。 指尖下的肌理紧绷而充满力量感。 宝琴屏住呼吸,努力回忆着嬷嬷教过的穴位和手法,力道轻柔却准确地按压下去。 她的动作带着少女特有的生涩,却异常认真专注,仿佛在进行一项无比神圣的使命。 几乎是同时,一直静坐如画的邢岫烟也站起身。 她没有言语,步履轻盈地走到龙案侧前方。 邢岫烟伸出素手,取过案头那方墨色已浅的端砚旁的小铜壶。 她微微倾身,衣袖滑落,露出一截皓腕,动作优雅而沉稳地将几滴清水注入砚池。 随即,她执起那方上好的松烟墨锭,手腕悬空,力道均匀地、一圈圈地细细研磨起来。 清泠的水声与墨锭摩擦砚池发出的沙沙细响,如同最和谐的伴奏,融入了御书房的静谧。 墨香随着她的动作,重新变得浓郁而醇厚。 贾琮微微合上眼,感受着肩颈处那双带着微微凉意和生涩却无比认真的小手恰到好处地揉捏按压,紧绷的筋络在温软的力道下一点点舒缓开来。 同时,鼻尖萦绕着新墨清冽的气息,耳边是研墨声那令人心静的韵律。 案头,那份关于扬州新税制推行中豪商暗中串联、试图抵制新政的密报,以及另一份弹劾吏部某侍郎收受贿赂、阻挠官员考绩的奏章,似乎也失去了方才的沉重感。 贾琮重新提起朱笔,落笔竟比之前流畅了三分。 他目光锐利,朱批的“着扬州按察使司严查,凡串联抗税者,无论勋贵豪商,一律按律严惩,以儆效尤”字字如刀,力透纸背。 对吏部那份的批示“交都察院并大理寺严审,若查实,夺职下狱,绝不姑息”亦干净利落。 时间在笔尖沙沙声、轻柔的按捏声和均匀的研墨声中悄然流逝。 宝琴最初的紧张被一种奇异的成就感取代,她渐渐沉浸其中,指尖的力道也越发沉稳起来。 邢岫烟则始终垂眸,专注于手中墨锭与砚台的方寸之间,侧脸在透过高窗的光线下显得沉静而美好,那专注研磨的姿态,本身就是一幅赏心悦目的画卷。 第467章 宝钗的谨慎 暮色悄无声息地染上窗棂,殿内掌起了灯。 常禄轻步上前,低声提醒:“陛下,酉时三刻了,该传晚膳了。” 贾琮这才搁下笔,长舒一口气。肩颈处的酸乏感已消散大半,胸中的郁气也仿佛被方才那奇异的和谐抚平。 他侧过头,目光掠过身后宝琴额角沁出的细密汗珠和那双因专注而更显明亮的眸子,眼中暖意一闪。 “嗯。” 他应了一声,目光又转向依旧静静侍立在砚台旁的邢岫烟,她手中墨锭已停,砚池中墨色乌亮浓稠,水光恰到好处。 “今日辛苦你们了。” 贾琮的声音温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赞许, “点心爽口,羹汤温润,手法也甚好。” 他最后三个字,目光是落在宝琴身上的。 宝琴的脸颊瞬间又飞起红霞,慌忙收回手,屈膝道。 “能……能为陛下稍解疲乏,是臣女的福分。” 声音里是压不住的欢喜。 邢岫烟也微微屈膝,声音依旧清越平静:“奴婢分内之事。” “都起来。” 贾琮摆摆手,目光在两人身上停留一瞬,“晚膳朕在凤藻宫用。你们也早些回去歇息。” “是,臣女\/奴婢告退。” 宝琴和邢岫烟齐声应道,再次行礼,这才随着引路的宫人,悄然退出了御书房。 殿门在身后合拢,隔绝了那片庄严肃穆。 宝琴长长地舒了口气,这才发觉后背竟出了一层薄汗,心却像浸在温热的蜜水里,甜得发胀。 她忍不住偷偷侧目去看身旁的邢岫烟。 邢岫烟步履依旧从容,只是眼神似乎也有些飘忽。 暮色四合,凤藻宫正殿内灯火通明,鎏金瑞兽香炉吐着清甜舒缓的安息香,驱散着白日里最后一丝浮躁。 宝钗端坐在黛玉下首的紫檀木嵌螺钿绣墩上,身上是家常的藕荷色软缎常服,发髻简单挽起,只簪了一支素雅的羊脂白玉簪,通身透着一种沉静温婉的气息。 她手中捧着一盏温热的牛乳茶,指腹无意识地摩挲着细腻的瓷壁。 “……说来也是巧了,” 宝钗的声音清越平稳,带着恰到好处的笑意,目光温和地看向斜倚在贵妃榻上的黛玉, “臣妾想着陛下连日操劳,便让琴丫头送碗羹汤过去,略尽心意。谁承想,刚吩咐下去没多会儿,莺儿那丫头就来回话,说是远远瞧见紫鹃姐姐也提着食盒往御书房方向去了。臣妾这才知道,娘娘竟也惦记着,遣了岫烟姐姐去送点心。” 她顿了顿,唇边笑意更深了些。 “臣妾当时便想,这可不正是‘姐妹同心’了?连这份体贴都想到了一处。只是……又怕娘娘误会了臣妾,以为臣妾是故意挑了这当口让琴丫头过去,倒显得臣妾心思不纯似的。” 黛玉倚着杏子红云锦引枕,小腹的隆起在薄毯下显出温柔的弧度。 她脸上带着孕中特有的温润光泽,听了宝钗的话,唇边漾开一个了然又带着几分戏谑的浅笑。 “宝丫头,” 黛玉的声音温软,带着一种洞悉世事的慵懒, “你呀,就是心思太重。你我之间,何至于此?” 她轻轻抬手,指尖点了点宝钗的方向,语气亲昵。 “琴丫头活泼可爱,陛下也喜欢她那份鲜活气儿。她送羹汤去,是她的孝心,也是你的心意。岫烟姐姐心思细腻,做事妥帖,本宫让她送些清爽的点心过去,不过是想着陛下批折子时换换口味,省得积食。” “这本就是各尽心意的事,哪里就扯得上‘误会’、‘心思’这些了?” 黛玉说着,微微直起身子,端起旁边小几上的温水抿了一口,眼神清澈地看着宝钗。 “况且,琴丫头和岫烟姐姐都是极好的。她们能同时得陛下青眼,留在御前片刻,那也是她们的造化。本宫只有替她们高兴的份儿,怎会多想?” 她顿了顿,目光在宝钗脸上流转一圈,笑意加深,带着一丝促狭。 “莫不是……宝丫头你自个儿心里,反倒有些‘做贼心虚’了?” 宝钗被黛玉这直白的打趣弄得微微一怔,随即脸颊飞起薄薄红晕,嗔怪地看了黛玉一眼,放下茶盏,作势要起身。 “娘娘惯会取笑臣妾!臣妾一片诚心来告罪,倒被娘娘说成是‘做贼心虚’了!既如此,臣妾还是告退,免得扰了娘娘清净!” “好了好了,” 黛玉连忙笑着抬手虚按,“快坐着,本宫不过一句顽笑话,还值当你恼了?” 她看着宝钗重新坐稳,脸上笑意未减,语气却多了几分语重心长。 “宝丫头,你我姐妹在这深宫之中,互相扶持,心意相通,才是最紧要的。旁的那些枝枝叶叶,不必时时挂在心上,徒增烦扰。陛下待我们如何,我们心中自有分寸。只要姐妹们和睦,陛下安心朝政,便是大善。” 宝钗迎上黛玉真诚坦荡的目光,心中最后一丝因“撞车”而起的忐忑也彻底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暖融的熨帖。 她轻轻颔首,声音温顺而释然:“娘娘教诲的是,是臣妾想左了。” 殿内气氛重新变得温馨而融洽。 两人又闲话了几句家常,宝钗见黛玉眉宇间隐有倦色,便体贴地起身告辞。 “时辰不早,娘娘也该歇息了,臣妾……” “陛下驾到——!” 殿外太监的通传声,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瞬间打断了宝钗告退的话语,也让殿内温馨的气氛为之一凝。 宝钗的动作僵在原地,脸上闪过一丝猝不及防的愕然。 黛玉眼中也掠过一丝讶异,但随即化为温婉的笑意,扶着紫鹃的手便要起身相迎。 厚重的锦帘已被掀起,贾琮高大的身影裹挟着一身暮霭的微寒踏入殿内。 他已换了常穿的玄色常服,步履沉稳,眉宇间带着批阅奏章后的淡淡倦意,却在目光触及殿内倩影时,染上了一丝温和。 他第一眼便落在正欲起身的黛玉身上,几步上前,自然而然地伸手扶住了她的手臂,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关切。 “快坐着,不必起身。” 随即,他的目光才转向一旁屈膝行礼、姿态恭谨的宝钗。 “臣妾恭迎陛下圣安。” 宝钗的声音清越依旧,只是垂下的眼睫微微颤动,泄露了方才那一瞬间的慌乱。 贾琮虚扶了一下:“端妃也在?平身。” 他的目光在宝钗身上停留了一瞬,带着一丝询问的意味,随即又落回黛玉脸上,温声道。 “朕批完折子,想着你这边的晚膳,便过来了。” 他顿了顿,仿佛才注意到宝钗告退的姿态,目光再次转向她,语气随意而自然, “宝丫头这是要回去?正好,晚膳既已备下,你便留下,一同用些。” 这突如其来的留膳,让宝钗心头又是一跳。 她下意识地抬眼看向黛玉。 黛玉脸上依旧是温煦的笑意,非但没有丝毫不悦,反而带着一种了然,她轻轻推了推贾琮的手臂,嗔道。 “陛下说的是。宝姐姐方才还与本宫说体己话呢,哪有说走就走的道理?紫鹃,快去吩咐小厨房,晚膳多添两样宝姐姐爱吃的清淡小菜来。” 她说着,又看向宝钗,眼神温暖而带着鼓励。 “姐姐快坐,正好陪本宫和陛下说说话。” 贾琮也微微颔首,目光温和地看着宝钗,带着一种不容拒绝的意味。 宝钗看着眼前二人一唱一和的默契,她压下心头的悸动,重新在绣墩上端坐下,脸上浮现出得体的温婉笑意,声音恢复了平日的沉稳。 “是,臣妾遵旨,谢陛下、娘娘恩典。” 第467章 宝钗的谨慎 暮色悄无声息地染上窗棂,殿内掌起了灯。 常禄轻步上前,低声提醒:“陛下,酉时三刻了,该传晚膳了。” 贾琮这才搁下笔,长舒一口气。肩颈处的酸乏感已消散大半,胸中的郁气也仿佛被方才那奇异的和谐抚平。 他侧过头,目光掠过身后宝琴额角沁出的细密汗珠和那双因专注而更显明亮的眸子,眼中暖意一闪。 “嗯。” 他应了一声,目光又转向依旧静静侍立在砚台旁的邢岫烟,她手中墨锭已停,砚池中墨色乌亮浓稠,水光恰到好处。 “今日辛苦你们了。” 贾琮的声音温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赞许, “点心爽口,羹汤温润,手法也甚好。” 他最后三个字,目光是落在宝琴身上的。 宝琴的脸颊瞬间又飞起红霞,慌忙收回手,屈膝道。 “能……能为陛下稍解疲乏,是臣女的福分。” 声音里是压不住的欢喜。 邢岫烟也微微屈膝,声音依旧清越平静:“奴婢分内之事。” “都起来。” 贾琮摆摆手,目光在两人身上停留一瞬,“晚膳朕在凤藻宫用。你们也早些回去歇息。” “是,臣女\/奴婢告退。” 宝琴和邢岫烟齐声应道,再次行礼,这才随着引路的宫人,悄然退出了御书房。 殿门在身后合拢,隔绝了那片庄严肃穆。 宝琴长长地舒了口气,这才发觉后背竟出了一层薄汗,心却像浸在温热的蜜水里,甜得发胀。 她忍不住偷偷侧目去看身旁的邢岫烟。 邢岫烟步履依旧从容,只是眼神似乎也有些飘忽。 暮色四合,凤藻宫正殿内灯火通明,鎏金瑞兽香炉吐着清甜舒缓的安息香,驱散着白日里最后一丝浮躁。 宝钗端坐在黛玉下首的紫檀木嵌螺钿绣墩上,身上是家常的藕荷色软缎常服,发髻简单挽起,只簪了一支素雅的羊脂白玉簪,通身透着一种沉静温婉的气息。 她手中捧着一盏温热的牛乳茶,指腹无意识地摩挲着细腻的瓷壁。 “……说来也是巧了,” 宝钗的声音清越平稳,带着恰到好处的笑意,目光温和地看向斜倚在贵妃榻上的黛玉, “臣妾想着陛下连日操劳,便让琴丫头送碗羹汤过去,略尽心意。谁承想,刚吩咐下去没多会儿,莺儿那丫头就来回话,说是远远瞧见紫鹃姐姐也提着食盒往御书房方向去了。臣妾这才知道,娘娘竟也惦记着,遣了岫烟姐姐去送点心。” 她顿了顿,唇边笑意更深了些。 “臣妾当时便想,这可不正是‘姐妹同心’了?连这份体贴都想到了一处。只是……又怕娘娘误会了臣妾,以为臣妾是故意挑了这当口让琴丫头过去,倒显得臣妾心思不纯似的。” 黛玉倚着杏子红云锦引枕,小腹的隆起在薄毯下显出温柔的弧度。 她脸上带着孕中特有的温润光泽,听了宝钗的话,唇边漾开一个了然又带着几分戏谑的浅笑。 “宝丫头,” 黛玉的声音温软,带着一种洞悉世事的慵懒, “你呀,就是心思太重。你我之间,何至于此?” 她轻轻抬手,指尖点了点宝钗的方向,语气亲昵。 “琴丫头活泼可爱,陛下也喜欢她那份鲜活气儿。她送羹汤去,是她的孝心,也是你的心意。岫烟姐姐心思细腻,做事妥帖,本宫让她送些清爽的点心过去,不过是想着陛下批折子时换换口味,省得积食。” “这本就是各尽心意的事,哪里就扯得上‘误会’、‘心思’这些了?” 黛玉说着,微微直起身子,端起旁边小几上的温水抿了一口,眼神清澈地看着宝钗。 “况且,琴丫头和岫烟姐姐都是极好的。她们能同时得陛下青眼,留在御前片刻,那也是她们的造化。本宫只有替她们高兴的份儿,怎会多想?” 她顿了顿,目光在宝钗脸上流转一圈,笑意加深,带着一丝促狭。 “莫不是……宝丫头你自个儿心里,反倒有些‘做贼心虚’了?” 宝钗被黛玉这直白的打趣弄得微微一怔,随即脸颊飞起薄薄红晕,嗔怪地看了黛玉一眼,放下茶盏,作势要起身。 “娘娘惯会取笑臣妾!臣妾一片诚心来告罪,倒被娘娘说成是‘做贼心虚’了!既如此,臣妾还是告退,免得扰了娘娘清净!” “好了好了,” 黛玉连忙笑着抬手虚按,“快坐着,本宫不过一句顽笑话,还值当你恼了?” 她看着宝钗重新坐稳,脸上笑意未减,语气却多了几分语重心长。 “宝丫头,你我姐妹在这深宫之中,互相扶持,心意相通,才是最紧要的。旁的那些枝枝叶叶,不必时时挂在心上,徒增烦扰。陛下待我们如何,我们心中自有分寸。只要姐妹们和睦,陛下安心朝政,便是大善。” 宝钗迎上黛玉真诚坦荡的目光,心中最后一丝因“撞车”而起的忐忑也彻底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暖融的熨帖。 她轻轻颔首,声音温顺而释然:“娘娘教诲的是,是臣妾想左了。” 殿内气氛重新变得温馨而融洽。 两人又闲话了几句家常,宝钗见黛玉眉宇间隐有倦色,便体贴地起身告辞。 “时辰不早,娘娘也该歇息了,臣妾……” “陛下驾到——!” 殿外太监的通传声,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瞬间打断了宝钗告退的话语,也让殿内温馨的气氛为之一凝。 宝钗的动作僵在原地,脸上闪过一丝猝不及防的愕然。 黛玉眼中也掠过一丝讶异,但随即化为温婉的笑意,扶着紫鹃的手便要起身相迎。 厚重的锦帘已被掀起,贾琮高大的身影裹挟着一身暮霭的微寒踏入殿内。 他已换了常穿的玄色常服,步履沉稳,眉宇间带着批阅奏章后的淡淡倦意,却在目光触及殿内倩影时,染上了一丝温和。 他第一眼便落在正欲起身的黛玉身上,几步上前,自然而然地伸手扶住了她的手臂,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关切。 “快坐着,不必起身。” 随即,他的目光才转向一旁屈膝行礼、姿态恭谨的宝钗。 “臣妾恭迎陛下圣安。” 宝钗的声音清越依旧,只是垂下的眼睫微微颤动,泄露了方才那一瞬间的慌乱。 贾琮虚扶了一下:“端妃也在?平身。” 他的目光在宝钗身上停留了一瞬,带着一丝询问的意味,随即又落回黛玉脸上,温声道。 “朕批完折子,想着你这边的晚膳,便过来了。” 他顿了顿,仿佛才注意到宝钗告退的姿态,目光再次转向她,语气随意而自然, “宝丫头这是要回去?正好,晚膳既已备下,你便留下,一同用些。” 这突如其来的留膳,让宝钗心头又是一跳。 她下意识地抬眼看向黛玉。 黛玉脸上依旧是温煦的笑意,非但没有丝毫不悦,反而带着一种了然,她轻轻推了推贾琮的手臂,嗔道。 “陛下说的是。宝姐姐方才还与本宫说体己话呢,哪有说走就走的道理?紫鹃,快去吩咐小厨房,晚膳多添两样宝姐姐爱吃的清淡小菜来。” 她说着,又看向宝钗,眼神温暖而带着鼓励。 “姐姐快坐,正好陪本宫和陛下说说话。” 贾琮也微微颔首,目光温和地看着宝钗,带着一种不容拒绝的意味。 宝钗看着眼前二人一唱一和的默契,她压下心头的悸动,重新在绣墩上端坐下,脸上浮现出得体的温婉笑意,声音恢复了平日的沉稳。 “是,臣妾遵旨,谢陛下、娘娘恩典。” 第468章 家的感觉 暖阁内的紫檀木嵌螺钿圆桌已悄然撤换了炕桌,摆上了精致的晚膳。 菜肴并不算铺张,却样样精致,多以清淡温补为主,显然是顾念着黛玉的身子。 贾琮坐在主位,黛玉在他右手边,宝钗则坐在黛玉稍下首的位置。 宫人们悄无声息地布菜、斟汤,动作轻巧利落。 贾琮先亲自盛了一小碗熬得奶白的鲫鱼豆腐汤,仔细吹了吹,才放到黛玉面前,温声道。 “你多用些这个,温补不腻。” 那自然的体贴,看得宝钗心中微动。 黛玉含笑接过,小口啜饮着,眉眼弯弯:“嗯,很鲜。” 贾琮这才转向桌上的菜肴,目光扫过,最后落在一碟清炒时蔬上。 他自然地执起玉箸,夹了一箸嫩绿的菜心,却并未放入自己碗中,而是越过黛玉,稳稳地放进了……宝钗面前的青玉碟里。 “这菜心看着鲜嫩,你也尝尝。” 他的声音不高,语气平淡,仿佛只是寻常的一句关切。 宝钗握着银箸的手却几不可察地微微一颤。 她抬眸,正对上贾琮看过来的目光。 那目光深邃依旧,却多了些暖意。 她心头一热,连忙垂下眼帘,看着碟中那几根碧绿欲滴的菜心,低声道。 “谢陛下。” 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柔软。 晚膳的暖阁内,气氛愈发微妙而温馨。 宝钗垂眸看着碟中那抹翠绿,心中那丝暖流悄然扩大,几乎要漾到眼底。 她执起银箸,轻轻夹起一根菜心,送入口中细嚼,清甜鲜嫩的口感在舌尖化开,仿佛也带着御膳房不曾有的、独属于“家常”的味道。 黛玉将宝钗细微的神情变化尽收眼底,唇角噙着的笑意更深了些。 她小口喝着温润的鱼汤,目光在贾琮与宝钗之间流转,带着了然与欣慰。 贾琮自己也尝了几口菜,目光扫过桌上虽精致却略显安静的膳食,再看向身边两位仪态端方、一举一动都合乎宫规的爱侣。 那点方才在御书房被宝琴生涩按捏和岫烟静心研墨所抚慰的松弛感,似乎又被这无形的“规矩”束缚了几分。 他放下银箸,拿起一旁温热的湿帕拭了拭嘴角,低沉的声音打破了暖阁内只有轻微碗碟碰撞声的宁静,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感慨。 “说起来,还是最怀念从前在府里的时候。” 黛玉和宝钗闻言,都抬眸望向他。 贾琮的目光似乎透过眼前精致的菜肴和宫室,投向更远的地方,语气带着追忆的温和。 “那时虽也忙碌,甚至常有风波,但用膳时却热闹得多。探丫头伶俐,云丫头爽利,四妹妹安静。” 他顿了顿,目光落在黛玉身上,又转向宝钗,声音里那份怀念越发真切, “不必时时守着这些繁文缛节,大家围坐一桌,说笑谈天,那份亲近自在,倒比眼前这山珍海味更令人舒心。” 黛玉听出他话语中那份对“家”的眷恋,心头一软。她放下汤匙,温润的眸子望向贾琮,带着安抚的笑意,柔声道。 “陛下说的是。那时虽无今日之尊荣,却另有一番天伦之乐。” 她顿了顿,眼波流转间,一个念头自然而然地浮起,带着几分促狭和体贴,轻笑着提议, “陛下既念着那份热闹亲近,不如……” 黛玉的目光转向暖阁门口侍立的紫鹃,声音清晰而温和。 “紫鹃,去请岫烟姑娘和琴姑娘过来一同用膳。就说陛下体恤,念着她们白日辛苦,让她们也来添些热闹,不必拘束。” “是,娘娘。” 紫鹃会意,立刻福身应下,脚步轻快地退了出去。 宝钗握着银箸的手,在听到黛玉说出“琴姑娘”三个字时,几不可察地轻轻一顿。 随即,一股更深的暖流夹杂着对妹妹未来的期许和一丝尘埃落定的释然涌上心头。 她抬眸,对上黛玉含笑望过来的视线,那目光清澈坦荡,带着对妹妹的包容与善意。 宝钗心中感动,轻轻颔首,回以一个感激的微笑,一切尽在不言中。 贾琮将两位爱妃的眼神交流看在眼里,心中熨帖。 他重新执起银箸,心情似乎更好了些,对侍立一旁的常禄道。 “让膳房再添几道清爽可口的小菜,拣姑娘家爱吃的上。酒……就不必了,上些新鲜的果子露来。” “是,陛下!” 常禄连忙躬身领命,也快步退下安排。 暖阁内一时又安静下来,但气氛已与方才截然不同。 空气里仿佛流动着一种心照不宣的暖意和期待。 黛玉抚着腹部,笑容温婉。 宝钗则悄悄调整了一下坐姿,心中盘算着待会儿琴儿过来,该如何不着痕迹地提点她两句,莫要太过跳脱。 贾琮的目光再次扫过桌上,这次落在一碟小巧玲珑的水晶虾饺上。 他自然地伸出筷子,夹起一枚晶莹剔透的虾饺,这一次,却是稳稳地放进了黛玉面前的碟子里。 “这个看着也清爽,你尝尝。” 黛玉眉眼弯弯,夹起那枚虾饺,小口咬下,鲜甜的滋味在口中弥漫开来,仿佛连带着腹中的孩儿也感受到这份温情,轻轻动了一下。 她满足地喟叹一声,笑容里溢满了幸福。 不多时,珠帘轻响,两道身影一前一后走了进来。 邢岫烟依旧身着那身淡青色宫装,步履轻盈,姿态娴雅,进来后便垂首敛衽,对着主位屈膝行礼。 “奴婢邢岫烟,叩见陛下、皇后娘娘、端妃娘娘。” 紧随其后的宝琴,则像只被春日暖阳唤醒的小雀儿。 她换上了一身更鲜亮的鹅黄撒花宫装,发髻间簪着两朵小小的金丝攒珠花,脸上还带着一路小跑而来的薄薄红晕。 她学着邢岫烟的样子行礼,声音却清脆得多,带着掩饰不住的雀跃。 “臣女薛宝琴,叩见陛下、皇后娘娘、姐姐!” 那双亮晶晶的大眼睛偷偷抬起,飞快地扫了座上一圈,尤其在贾琮脸上停顿了一瞬,又飞快垂下,嘴角却抑制不住地向上弯起。 “都起来,赐座。” 贾琮的声音比方才更温和了些,目光在宝琴充满生气的脸上停留片刻,眼底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 常禄早已机灵地在黛玉下首稍远、靠近宝钗的位置又添了两个绣墩。 “谢陛下\/娘娘。” 两人谢恩起身。 邢岫烟依言坐下,依旧低眉顺眼,双手交叠置于膝上,仿佛一株安静的幽兰。 宝琴则显得活泼许多,她先是朝宝钗甜甜一笑,喊了声“姐姐”,又对着黛玉的方向俏皮地眨了眨眼。 这才在绣墩上坐下,腰背挺直,小脑袋却好奇地微微转动,打量着桌上新添的几道清爽小菜和那壶刚呈上的果子露。 “琴丫头,岫烟姐姐,” 黛玉笑着开口,声音温软,“陛下念着人多热闹,特意留你们一同用些晚膳。不必拘礼,就当是寻常家宴,拣合口味的用些。” 她说着,示意紫鹃为两人布菜。 “谢娘娘恩典!” 宝琴的声音格外响亮欢快,她看着紫鹃夹到自己碟子里的一块晶莹剔透的水晶虾饺,眼睛更亮了,忍不住小声赞叹, “哇,这个虾饺好漂亮,像玉雕的小船儿!” 贾琮唇角微扬,黛玉眼中笑意加深,连宝钗紧绷的唇角也柔和下来,无奈又宠溺地看了妹妹一眼。 邢岫烟只是安静地小口吃着送到碟中的素三丝,姿态优雅。 宝琴尝了一口虾饺,鲜甜弹牙的口感让她满足地眯起了眼,像只偷到腥的小猫。 她咽下食物,胆子似乎也随着美食壮大了几分,目光转向贾琮,带着点好奇和自来熟,脆生生地问道。 “陛下,您批奏章累不累呀?我今天看您那些折子堆得比山还高呢!” 她一边说,一边还用手比划了一个夸张的高度。 这问题问得直接又带着点孩子气,在宫中几乎算是“僭越”了。 宝钗心头一跳,正要开口圆场,却见贾琮非但没有不悦,反而朗声笑了起来。 “哈哈,” 贾琮的笑声在暖阁内回荡,带着难得的开怀, “‘比山还高’?嗯,琴丫头这比喻倒也有趣。累是累的,不过,”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在座众人,语气温和而坚定, “为了江山社稷,为了黎民百姓,更为了护着你们,再累也值得。” 他这回答听得黛玉心头暖意融融,宝钗眼中亦是动容。 宝琴见陛下不仅没生气,反而笑了,胆子更大了,小嘴叭叭地开始分享, “陛下您是不知道,我昨儿个在御花园,看到一只好肥的狸花猫,趴在假山顶上晒太阳,那肚子圆滚滚的,眯着眼睛打盹的样子,活脱脱像个……像个土财主!可有意思了!” 她绘声绘色地描述着,还模仿了一下猫打呼噜的声音,惟妙惟肖。 这生动的描述配上她夸张的表情,连一直安静如画的邢岫烟都忍不住微微侧目,唇角勾起一丝极淡的笑意。 殿内充满了轻松欢快的气氛。 紫鹃适时地为宝琴和邢岫烟斟上温热的果子露。 宝琴捧起那精致的琉璃盏,看着里面琥珀色的液体,好奇地问。 “这是什么呀?闻着好香,甜甜的。” “这是御膳房新制的果子露,用鲜果熬的,不醉人。” 黛玉笑着解释。 宝琴小心地抿了一口,清甜微酸的口感让她眼睛一亮。 “真好喝!比外面卖的糖水儿好喝多了!” 她满足地又喝了一大口,像只快乐的小松鼠。 这时,黛玉似乎被一丝若有若无的菜香引得有些不适,眉头微不可察地蹙了一下,轻轻掩了掩口。 这细微的动作立刻被紧挨着她的贾琮捕捉到,他关切地倾身:“玉儿?可是又……” 宝琴也敏锐地看到了,她立刻放下琉璃盏,探着小脑袋,关切地问。 “皇后娘娘,您是不是又不舒服了?要不要喝点酸梅汤?我姐姐宫里熬的可好了!要不……要不我给您讲个笑话?保管您听了就不难受了!” 黛玉被她这急切又天真的样子逗笑了,那股不适感似乎真的被冲淡了些,摆摆手温声道。 “好多了,不妨事。琴丫头有心了。” 贾琮看着宝琴那副恨不得立刻把笑话掏出来的样子,再看看黛玉脸上重新漾开的笑意,心中那点因朝事而起的烦闷彻底烟消云散。 他拿起公筷,亲自夹了一块软糯香甜、做成小兔子形状的奶黄糕,越过桌面,稳稳地放进了宝琴面前的小碟子里。 “吃,” 他的声音带着连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宠溺, “你今日这‘开心果’当得好,这是赏你的。” 宝琴看着碟子里那只憨态可掬的“小兔子”,再看看陛下温和带笑的脸,巨大的惊喜和幸福感瞬间将她淹没。 她的小脸再次红透,像熟透的苹果,这次却不是因为害羞,而是纯粹的、被认可的欢喜。 “谢……谢陛下!” 她声音响亮,眼睛弯成了月牙儿,小心地捧起碟子,对着那只“御赐小兔”左看右看,仿佛得了什么稀世珍宝。 然后才珍而重之地小小咬了一口,幸福地眯起了眼,含糊不清地嘟囔, “真甜……” 暖阁内烛火摇曳,映照着众人脸上轻松的笑意。 第468章 家的感觉 暖阁内的紫檀木嵌螺钿圆桌已悄然撤换了炕桌,摆上了精致的晚膳。 菜肴并不算铺张,却样样精致,多以清淡温补为主,显然是顾念着黛玉的身子。 贾琮坐在主位,黛玉在他右手边,宝钗则坐在黛玉稍下首的位置。 宫人们悄无声息地布菜、斟汤,动作轻巧利落。 贾琮先亲自盛了一小碗熬得奶白的鲫鱼豆腐汤,仔细吹了吹,才放到黛玉面前,温声道。 “你多用些这个,温补不腻。” 那自然的体贴,看得宝钗心中微动。 黛玉含笑接过,小口啜饮着,眉眼弯弯:“嗯,很鲜。” 贾琮这才转向桌上的菜肴,目光扫过,最后落在一碟清炒时蔬上。 他自然地执起玉箸,夹了一箸嫩绿的菜心,却并未放入自己碗中,而是越过黛玉,稳稳地放进了……宝钗面前的青玉碟里。 “这菜心看着鲜嫩,你也尝尝。” 他的声音不高,语气平淡,仿佛只是寻常的一句关切。 宝钗握着银箸的手却几不可察地微微一颤。 她抬眸,正对上贾琮看过来的目光。 那目光深邃依旧,却多了些暖意。 她心头一热,连忙垂下眼帘,看着碟中那几根碧绿欲滴的菜心,低声道。 “谢陛下。” 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柔软。 晚膳的暖阁内,气氛愈发微妙而温馨。 宝钗垂眸看着碟中那抹翠绿,心中那丝暖流悄然扩大,几乎要漾到眼底。 她执起银箸,轻轻夹起一根菜心,送入口中细嚼,清甜鲜嫩的口感在舌尖化开,仿佛也带着御膳房不曾有的、独属于“家常”的味道。 黛玉将宝钗细微的神情变化尽收眼底,唇角噙着的笑意更深了些。 她小口喝着温润的鱼汤,目光在贾琮与宝钗之间流转,带着了然与欣慰。 贾琮自己也尝了几口菜,目光扫过桌上虽精致却略显安静的膳食,再看向身边两位仪态端方、一举一动都合乎宫规的爱侣。 那点方才在御书房被宝琴生涩按捏和岫烟静心研墨所抚慰的松弛感,似乎又被这无形的“规矩”束缚了几分。 他放下银箸,拿起一旁温热的湿帕拭了拭嘴角,低沉的声音打破了暖阁内只有轻微碗碟碰撞声的宁静,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感慨。 “说起来,还是最怀念从前在府里的时候。” 黛玉和宝钗闻言,都抬眸望向他。 贾琮的目光似乎透过眼前精致的菜肴和宫室,投向更远的地方,语气带着追忆的温和。 “那时虽也忙碌,甚至常有风波,但用膳时却热闹得多。探丫头伶俐,云丫头爽利,四妹妹安静。” 他顿了顿,目光落在黛玉身上,又转向宝钗,声音里那份怀念越发真切, “不必时时守着这些繁文缛节,大家围坐一桌,说笑谈天,那份亲近自在,倒比眼前这山珍海味更令人舒心。” 黛玉听出他话语中那份对“家”的眷恋,心头一软。她放下汤匙,温润的眸子望向贾琮,带着安抚的笑意,柔声道。 “陛下说的是。那时虽无今日之尊荣,却另有一番天伦之乐。” 她顿了顿,眼波流转间,一个念头自然而然地浮起,带着几分促狭和体贴,轻笑着提议, “陛下既念着那份热闹亲近,不如……” 黛玉的目光转向暖阁门口侍立的紫鹃,声音清晰而温和。 “紫鹃,去请岫烟姑娘和琴姑娘过来一同用膳。就说陛下体恤,念着她们白日辛苦,让她们也来添些热闹,不必拘束。” “是,娘娘。” 紫鹃会意,立刻福身应下,脚步轻快地退了出去。 宝钗握着银箸的手,在听到黛玉说出“琴姑娘”三个字时,几不可察地轻轻一顿。 随即,一股更深的暖流夹杂着对妹妹未来的期许和一丝尘埃落定的释然涌上心头。 她抬眸,对上黛玉含笑望过来的视线,那目光清澈坦荡,带着对妹妹的包容与善意。 宝钗心中感动,轻轻颔首,回以一个感激的微笑,一切尽在不言中。 贾琮将两位爱妃的眼神交流看在眼里,心中熨帖。 他重新执起银箸,心情似乎更好了些,对侍立一旁的常禄道。 “让膳房再添几道清爽可口的小菜,拣姑娘家爱吃的上。酒……就不必了,上些新鲜的果子露来。” “是,陛下!” 常禄连忙躬身领命,也快步退下安排。 暖阁内一时又安静下来,但气氛已与方才截然不同。 空气里仿佛流动着一种心照不宣的暖意和期待。 黛玉抚着腹部,笑容温婉。 宝钗则悄悄调整了一下坐姿,心中盘算着待会儿琴儿过来,该如何不着痕迹地提点她两句,莫要太过跳脱。 贾琮的目光再次扫过桌上,这次落在一碟小巧玲珑的水晶虾饺上。 他自然地伸出筷子,夹起一枚晶莹剔透的虾饺,这一次,却是稳稳地放进了黛玉面前的碟子里。 “这个看着也清爽,你尝尝。” 黛玉眉眼弯弯,夹起那枚虾饺,小口咬下,鲜甜的滋味在口中弥漫开来,仿佛连带着腹中的孩儿也感受到这份温情,轻轻动了一下。 她满足地喟叹一声,笑容里溢满了幸福。 不多时,珠帘轻响,两道身影一前一后走了进来。 邢岫烟依旧身着那身淡青色宫装,步履轻盈,姿态娴雅,进来后便垂首敛衽,对着主位屈膝行礼。 “奴婢邢岫烟,叩见陛下、皇后娘娘、端妃娘娘。” 紧随其后的宝琴,则像只被春日暖阳唤醒的小雀儿。 她换上了一身更鲜亮的鹅黄撒花宫装,发髻间簪着两朵小小的金丝攒珠花,脸上还带着一路小跑而来的薄薄红晕。 她学着邢岫烟的样子行礼,声音却清脆得多,带着掩饰不住的雀跃。 “臣女薛宝琴,叩见陛下、皇后娘娘、姐姐!” 那双亮晶晶的大眼睛偷偷抬起,飞快地扫了座上一圈,尤其在贾琮脸上停顿了一瞬,又飞快垂下,嘴角却抑制不住地向上弯起。 “都起来,赐座。” 贾琮的声音比方才更温和了些,目光在宝琴充满生气的脸上停留片刻,眼底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 常禄早已机灵地在黛玉下首稍远、靠近宝钗的位置又添了两个绣墩。 “谢陛下\/娘娘。” 两人谢恩起身。 邢岫烟依言坐下,依旧低眉顺眼,双手交叠置于膝上,仿佛一株安静的幽兰。 宝琴则显得活泼许多,她先是朝宝钗甜甜一笑,喊了声“姐姐”,又对着黛玉的方向俏皮地眨了眨眼。 这才在绣墩上坐下,腰背挺直,小脑袋却好奇地微微转动,打量着桌上新添的几道清爽小菜和那壶刚呈上的果子露。 “琴丫头,岫烟姐姐,” 黛玉笑着开口,声音温软,“陛下念着人多热闹,特意留你们一同用些晚膳。不必拘礼,就当是寻常家宴,拣合口味的用些。” 她说着,示意紫鹃为两人布菜。 “谢娘娘恩典!” 宝琴的声音格外响亮欢快,她看着紫鹃夹到自己碟子里的一块晶莹剔透的水晶虾饺,眼睛更亮了,忍不住小声赞叹, “哇,这个虾饺好漂亮,像玉雕的小船儿!” 贾琮唇角微扬,黛玉眼中笑意加深,连宝钗紧绷的唇角也柔和下来,无奈又宠溺地看了妹妹一眼。 邢岫烟只是安静地小口吃着送到碟中的素三丝,姿态优雅。 宝琴尝了一口虾饺,鲜甜弹牙的口感让她满足地眯起了眼,像只偷到腥的小猫。 她咽下食物,胆子似乎也随着美食壮大了几分,目光转向贾琮,带着点好奇和自来熟,脆生生地问道。 “陛下,您批奏章累不累呀?我今天看您那些折子堆得比山还高呢!” 她一边说,一边还用手比划了一个夸张的高度。 这问题问得直接又带着点孩子气,在宫中几乎算是“僭越”了。 宝钗心头一跳,正要开口圆场,却见贾琮非但没有不悦,反而朗声笑了起来。 “哈哈,” 贾琮的笑声在暖阁内回荡,带着难得的开怀, “‘比山还高’?嗯,琴丫头这比喻倒也有趣。累是累的,不过,”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在座众人,语气温和而坚定, “为了江山社稷,为了黎民百姓,更为了护着你们,再累也值得。” 他这回答听得黛玉心头暖意融融,宝钗眼中亦是动容。 宝琴见陛下不仅没生气,反而笑了,胆子更大了,小嘴叭叭地开始分享, “陛下您是不知道,我昨儿个在御花园,看到一只好肥的狸花猫,趴在假山顶上晒太阳,那肚子圆滚滚的,眯着眼睛打盹的样子,活脱脱像个……像个土财主!可有意思了!” 她绘声绘色地描述着,还模仿了一下猫打呼噜的声音,惟妙惟肖。 这生动的描述配上她夸张的表情,连一直安静如画的邢岫烟都忍不住微微侧目,唇角勾起一丝极淡的笑意。 殿内充满了轻松欢快的气氛。 紫鹃适时地为宝琴和邢岫烟斟上温热的果子露。 宝琴捧起那精致的琉璃盏,看着里面琥珀色的液体,好奇地问。 “这是什么呀?闻着好香,甜甜的。” “这是御膳房新制的果子露,用鲜果熬的,不醉人。” 黛玉笑着解释。 宝琴小心地抿了一口,清甜微酸的口感让她眼睛一亮。 “真好喝!比外面卖的糖水儿好喝多了!” 她满足地又喝了一大口,像只快乐的小松鼠。 这时,黛玉似乎被一丝若有若无的菜香引得有些不适,眉头微不可察地蹙了一下,轻轻掩了掩口。 这细微的动作立刻被紧挨着她的贾琮捕捉到,他关切地倾身:“玉儿?可是又……” 宝琴也敏锐地看到了,她立刻放下琉璃盏,探着小脑袋,关切地问。 “皇后娘娘,您是不是又不舒服了?要不要喝点酸梅汤?我姐姐宫里熬的可好了!要不……要不我给您讲个笑话?保管您听了就不难受了!” 黛玉被她这急切又天真的样子逗笑了,那股不适感似乎真的被冲淡了些,摆摆手温声道。 “好多了,不妨事。琴丫头有心了。” 贾琮看着宝琴那副恨不得立刻把笑话掏出来的样子,再看看黛玉脸上重新漾开的笑意,心中那点因朝事而起的烦闷彻底烟消云散。 他拿起公筷,亲自夹了一块软糯香甜、做成小兔子形状的奶黄糕,越过桌面,稳稳地放进了宝琴面前的小碟子里。 “吃,” 他的声音带着连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宠溺, “你今日这‘开心果’当得好,这是赏你的。” 宝琴看着碟子里那只憨态可掬的“小兔子”,再看看陛下温和带笑的脸,巨大的惊喜和幸福感瞬间将她淹没。 她的小脸再次红透,像熟透的苹果,这次却不是因为害羞,而是纯粹的、被认可的欢喜。 “谢……谢陛下!” 她声音响亮,眼睛弯成了月牙儿,小心地捧起碟子,对着那只“御赐小兔”左看右看,仿佛得了什么稀世珍宝。 然后才珍而重之地小小咬了一口,幸福地眯起了眼,含糊不清地嘟囔, “真甜……” 暖阁内烛火摇曳,映照着众人脸上轻松的笑意。 第469章 暖阁余韵 暖阁内的欢声笑语随着最后一道甜汤撤下,渐渐归于一种温馨的宁静。 宝琴满足地摸了摸小肚子,脸上还带着方才讲笑话残留的红晕,看向贾琮的眼神亮晶晶的,充满了纯粹的孺慕与欢喜。 宝钗将妹妹的神情尽收眼底,又悄悄瞥了一眼上首的贾琮和黛玉。 见贾琮眉宇间虽仍有帝王威仪,却比来时松弛了许多,黛玉更是眉眼舒展,孕中的倦色也被适才的热闹驱散了几分。 她心中了然,知道时机已到。 宝钗优雅地放下手中饮尽的果子露琉璃盏,站起身,对着贾琮和黛玉深深一福,声音温婉沉静。 “陛下,娘娘,时辰不早,臣妾与琴儿便不多扰了。请陛下和娘娘早些安歇。” 宝琴正沉浸在晚宴的余韵中,闻言小嘴微张,眼中流露出明显的不舍,下意识地看向贾琮,又看看桌上的点心,似乎还想再待一会儿。 宝钗不着痕迹地轻轻拉了拉她的衣袖,递过去一个温和却不容置疑的眼神。 “姐姐……” 宝琴小声嘟囔,带着点撒娇的意味。 “琴儿,” 宝钗的声音依旧柔和,却带着长姐的威严, “陛下和娘娘需要休息了。莫要任性。” 宝琴这才不情不愿地跟着站起来,学着姐姐的样子行礼。 “臣女告退,陛下、皇后娘娘慢歇。” 那声“慢歇”拖得有点长,眼神还黏在贾琮身上。 贾琮自然看到了宝琴那毫不掩饰的眷恋,心中微暖,面上却只是微微颔首。 “嗯,去。今日热闹,朕心甚慰。” 目光在宝琴身上停留片刻,带着一丝纵容。 黛玉也笑着点头。 “宝姐姐和琴丫头也早些安置。” 宝钗再次福身,拉着一步三回头、小脸写满“我还想玩”的宝琴,在莺儿的陪同下,步履从容却坚定地退出了暖阁。 珠帘轻晃,带走了属于宝琴的那份鲜活热闹。 暖阁内瞬间安静下来,只余烛火哔剥和更漏滴答的细微声响。 黛玉轻轻抚着腹部,脸上带着满足后的淡淡倦意。 她抬眸,目光自然而然地落在安静侍立在一旁的邢岫烟身上。 邢岫烟依旧垂着眼,姿态恭谨,仿佛融入了殿内的背景,只有偶尔微微颤动的眼睫,泄露着她并非全然平静的内心。 “岫烟姐姐,” 黛玉的声音打破了寂静,带着一丝慵懒的温和, “陛下今日批阅奏章,又与我们用了晚膳,想必也乏了。” 她顿了顿,目光转向贾琮,又仿佛不经意地扫过邢岫烟,那眼神清澈,却蕴含着一丝只有当事人才懂的深意。 “姐姐心思最是细腻妥帖,” 黛玉的声音如同潺潺流水,清晰而自然, “便劳烦姐姐,引陛下去……‘静心斋’歇息。那里清静,离得也近,一应物事都是齐备的。” “静心斋”三字一出,邢岫烟的身体几不可察地微微一震。 那是她入宫后被安置的居所,离凤藻宫主殿不远的一处精致小院。 皇后此言,无异于将皇帝……直接送到了她的住处。 她猛地抬起眼帘,正对上黛玉看过来的目光。 那目光温润依旧,带着安抚,更带着一种了然于心的托付和鼓励。 羞涩、感激和难以言喻的悸动瞬间席卷了邢岫烟,让她耳根瞬间红透,连白皙的颈项都染上了淡淡的绯色。 她张了张嘴,却一时失声,只能慌乱地垂下头,屈膝行礼的动作都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轻颤。 “奴……奴婢遵旨。” 声音细若蚊呐,几乎听不真切。 贾琮将这一切尽收眼底。 他深邃的目光在黛玉含笑的脸上停留一瞬,又缓缓移向垂首羞赧、连脖颈都红透的邢岫烟。 一丝玩味的笑意,悄然浮现在贾琮的唇角。 贾琮伸出手,温热的大掌极其自然地覆上黛玉放在小腹的手背,轻轻拍了拍,声音低沉而温柔,带着不容错辨的关切。 “玉儿今日也累了,早些安置。若夜里有什么不适,立刻传太医,不许硬撑,知道吗?” “陛下放心,” 黛玉回握住他的手,笑容温婉而安心, “臣妾省得。有紫鹃她们守着,无妨的。” 她轻轻推了推他,“陛下也早些歇息,莫要再劳神。” 贾琮这才颔首,缓缓站起身。 高大的身影在烛光下投下长长的影子。 他最后深深看了一眼黛玉,随后他的视线转向依旧垂首侍立、仿佛要缩进地缝里的邢岫烟,声音恢复了惯常的沉稳,却比平日多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温度。 “岫烟,带路。” “是……是,陛下。” 邢岫烟的声音带着细微的颤抖,她深吸一口气,努力维持着镇定,侧身让开道路,做了一个恭请的手势。 她始终不敢抬头看贾琮的脸,只盯着他玄色常服的下摆,心如擂鼓。 贾琮迈开沉稳的步伐,率先向暖阁外走去。 邢岫烟连忙跟上,保持着半步的距离,步履依旧轻盈,却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僵硬。 黛玉倚在引枕上,目送着那一前一后消失在珠帘后的身影。 暖阁内彻底安静下来,只余黛玉和侍立的紫鹃、雪雁。 黛玉抚着小腹,唇边漾开一个如释重负又带着无限温柔的笑意。 她轻轻闭上眼,感受着腹中小生命的轻微动静,低声吩咐道。 “紫鹃,熄了外间的灯,本宫也乏了。” “是,娘娘。” 紫鹃轻声应下,动作轻柔地开始收拾。 第469章 暖阁余韵 暖阁内的欢声笑语随着最后一道甜汤撤下,渐渐归于一种温馨的宁静。 宝琴满足地摸了摸小肚子,脸上还带着方才讲笑话残留的红晕,看向贾琮的眼神亮晶晶的,充满了纯粹的孺慕与欢喜。 宝钗将妹妹的神情尽收眼底,又悄悄瞥了一眼上首的贾琮和黛玉。 见贾琮眉宇间虽仍有帝王威仪,却比来时松弛了许多,黛玉更是眉眼舒展,孕中的倦色也被适才的热闹驱散了几分。 她心中了然,知道时机已到。 宝钗优雅地放下手中饮尽的果子露琉璃盏,站起身,对着贾琮和黛玉深深一福,声音温婉沉静。 “陛下,娘娘,时辰不早,臣妾与琴儿便不多扰了。请陛下和娘娘早些安歇。” 宝琴正沉浸在晚宴的余韵中,闻言小嘴微张,眼中流露出明显的不舍,下意识地看向贾琮,又看看桌上的点心,似乎还想再待一会儿。 宝钗不着痕迹地轻轻拉了拉她的衣袖,递过去一个温和却不容置疑的眼神。 “姐姐……” 宝琴小声嘟囔,带着点撒娇的意味。 “琴儿,” 宝钗的声音依旧柔和,却带着长姐的威严, “陛下和娘娘需要休息了。莫要任性。” 宝琴这才不情不愿地跟着站起来,学着姐姐的样子行礼。 “臣女告退,陛下、皇后娘娘慢歇。” 那声“慢歇”拖得有点长,眼神还黏在贾琮身上。 贾琮自然看到了宝琴那毫不掩饰的眷恋,心中微暖,面上却只是微微颔首。 “嗯,去。今日热闹,朕心甚慰。” 目光在宝琴身上停留片刻,带着一丝纵容。 黛玉也笑着点头。 “宝姐姐和琴丫头也早些安置。” 宝钗再次福身,拉着一步三回头、小脸写满“我还想玩”的宝琴,在莺儿的陪同下,步履从容却坚定地退出了暖阁。 珠帘轻晃,带走了属于宝琴的那份鲜活热闹。 暖阁内瞬间安静下来,只余烛火哔剥和更漏滴答的细微声响。 黛玉轻轻抚着腹部,脸上带着满足后的淡淡倦意。 她抬眸,目光自然而然地落在安静侍立在一旁的邢岫烟身上。 邢岫烟依旧垂着眼,姿态恭谨,仿佛融入了殿内的背景,只有偶尔微微颤动的眼睫,泄露着她并非全然平静的内心。 “岫烟姐姐,” 黛玉的声音打破了寂静,带着一丝慵懒的温和, “陛下今日批阅奏章,又与我们用了晚膳,想必也乏了。” 她顿了顿,目光转向贾琮,又仿佛不经意地扫过邢岫烟,那眼神清澈,却蕴含着一丝只有当事人才懂的深意。 “姐姐心思最是细腻妥帖,” 黛玉的声音如同潺潺流水,清晰而自然, “便劳烦姐姐,引陛下去……‘静心斋’歇息。那里清静,离得也近,一应物事都是齐备的。” “静心斋”三字一出,邢岫烟的身体几不可察地微微一震。 那是她入宫后被安置的居所,离凤藻宫主殿不远的一处精致小院。 皇后此言,无异于将皇帝……直接送到了她的住处。 她猛地抬起眼帘,正对上黛玉看过来的目光。 那目光温润依旧,带着安抚,更带着一种了然于心的托付和鼓励。 羞涩、感激和难以言喻的悸动瞬间席卷了邢岫烟,让她耳根瞬间红透,连白皙的颈项都染上了淡淡的绯色。 她张了张嘴,却一时失声,只能慌乱地垂下头,屈膝行礼的动作都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轻颤。 “奴……奴婢遵旨。” 声音细若蚊呐,几乎听不真切。 贾琮将这一切尽收眼底。 他深邃的目光在黛玉含笑的脸上停留一瞬,又缓缓移向垂首羞赧、连脖颈都红透的邢岫烟。 一丝玩味的笑意,悄然浮现在贾琮的唇角。 贾琮伸出手,温热的大掌极其自然地覆上黛玉放在小腹的手背,轻轻拍了拍,声音低沉而温柔,带着不容错辨的关切。 “玉儿今日也累了,早些安置。若夜里有什么不适,立刻传太医,不许硬撑,知道吗?” “陛下放心,” 黛玉回握住他的手,笑容温婉而安心, “臣妾省得。有紫鹃她们守着,无妨的。” 她轻轻推了推他,“陛下也早些歇息,莫要再劳神。” 贾琮这才颔首,缓缓站起身。 高大的身影在烛光下投下长长的影子。 他最后深深看了一眼黛玉,随后他的视线转向依旧垂首侍立、仿佛要缩进地缝里的邢岫烟,声音恢复了惯常的沉稳,却比平日多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温度。 “岫烟,带路。” “是……是,陛下。” 邢岫烟的声音带着细微的颤抖,她深吸一口气,努力维持着镇定,侧身让开道路,做了一个恭请的手势。 她始终不敢抬头看贾琮的脸,只盯着他玄色常服的下摆,心如擂鼓。 贾琮迈开沉稳的步伐,率先向暖阁外走去。 邢岫烟连忙跟上,保持着半步的距离,步履依旧轻盈,却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僵硬。 黛玉倚在引枕上,目送着那一前一后消失在珠帘后的身影。 暖阁内彻底安静下来,只余黛玉和侍立的紫鹃、雪雁。 黛玉抚着小腹,唇边漾开一个如释重负又带着无限温柔的笑意。 她轻轻闭上眼,感受着腹中小生命的轻微动静,低声吩咐道。 “紫鹃,熄了外间的灯,本宫也乏了。” “是,娘娘。” 紫鹃轻声应下,动作轻柔地开始收拾。 第470章 月下忆往 凤藻宫暖阁的珠帘在身后轻轻落下,隔绝了殿内的温暖灯火与皇后娘娘温柔的目光。 廊下,初春的夜风带着微凉,拂过宫灯摇曳的光晕,在青石板上投下明明暗暗的影子。 邢岫烟落后贾琮半步,垂首敛目,步履轻盈却带着难以掩饰的僵硬。 她能清晰地听到自己擂鼓般的心跳,以及身旁帝王沉稳的脚步声,每一步都仿佛踏在她紧绷的心弦上。 贾琮负手前行,玄色常服的袍角在夜风中微微拂动。 他敏锐地察觉到身后那细微的紧张气息,如同受惊的小鹿。 贾琮脚步微顿,并未回头,声音在寂静的廊下显得格外清晰,带着一种随和的暖意,打破了令人窒息的沉默。 “晚膳用得有些饱,这夜风正好。岫烟,陪朕去御花园走走,消消食可好?” 邢岫烟猝不及防,猛地抬起头。 廊下宫灯柔和的光线勾勒出贾琮挺拔的侧影,他并未看她,目光投向远处被夜色笼罩的御花园方向。 那询问的语气,不是命令,却带着不容拒绝的温和力量。 “是…是,陛下。” 她连忙应声,声音细弱,带着一丝受宠若惊的颤抖。 紧绷的心弦似乎因这意外的提议而稍稍松弛,却又因随之而来的独处而再次悬起。 贾琮这才微微侧首,目光落在她低垂的眼睫上,唇边掠过一丝极淡的笑意。 “走。” 他率先迈步,转向通往御花园的幽径,步伐也放缓了些许。 远离了宫灯密集的回廊,御花园的夜色更显静谧深邃。 月光如水银泻地,洒在蜿蜒的石子小径上,映照着两旁新抽嫩芽的花木,空气中弥漫着泥土与草木的清新气息,还有不知名夜花的暗香浮动。 远处亭台楼阁的轮廓在月色下显得朦胧而柔和。 两人一前一后,影子在月光下时而拉长时而交叠。 最初的紧张在宁静的夜色和缓步前行中渐渐沉淀。 贾琮负手而行,目光掠过熟悉的园景,仿佛不经意般开口。 “这园子景致,四季不同。春日有春日的生机,夏夜有夏夜的清凉。朕有时批折子乏了,也会独自来此走走,倒也清心。” 他顿了顿,语气更添几分随意, “说起来,倒让朕想起……我们第一次见面,也是在船上,也是这般夜色下,不过,那江风可比这园风凛冽多了。” 邢岫烟的心猛地一跳。 陛下……竟主动提起了初遇? 那段记忆瞬间冲破心防,清晰而鲜明地涌上心头。 混乱的江面,刺耳的水匪喊杀声,弥漫的硝烟与血腥气,父母惊恐绝望的脸,还有自己紧紧攥着母亲衣角、几乎窒息的恐惧…… 然后,是他如同神兵天降般出现的身影,手持利剑,指挥若定,火光映照着他年轻却坚毅的侧脸。 水匪溃散,惊魂甫定之际,父亲那谄媚而急切的声音。 那句让她恨不得当场消失的“姐姐信中曾提过,说是要将小女岫烟许配给您”…… 以及,他当时投来的那平静却带着审视、甚至隐含一丝冷意的目光。 最后,是那艘大船底层的、昏暗而带着潮湿气味的舱室。 那目光与舱室,曾是她初入京城时挥之不去的阴影,代表着权势的俯视和刻意的疏离。 “……是,” 邢岫烟的声音在夜色中响起,带着回忆的微涩与一丝不易察觉的释然, “臣女……那时真是吓坏了。江面混乱,刀光剑影,父母惊惶失措……若非陛下如天神降临,雷霆出手,后果不堪设想。” 她微微吸了口气,鼓起勇气,声音轻了些, “那时……父亲情急失言,唐突了陛下,臣女……至今想来仍觉羞愧难当。” 贾琮停下脚步,转过身来,正面对着她。 月光清晰地洒在他脸上,那双深邃的眼眸此刻少了白日的锐利,多了几分月色的柔和,坦然地迎上她带着羞惭与一丝后怕的目光。 “彼时情势混乱,令尊心系家人安危,言语急切了些,人之常情。” 他的语气很平静, “至于‘许配’之言……” 他微微一顿,目光在她清雅沉静的面容上停留片刻,才缓缓道, “那时,朕初封伯爵,立足未稳,朝堂内外,明枪暗箭,盯着朕婚事、想借姻亲攀附、甚至插手内宅之人,不知凡几。令尊之言,落在朕耳中,难免……让人多思一层。” “陛下……思虑周全。” 邢岫烟低声道,心中的结似乎松动了些许, “是臣女家人莽撞,未曾体谅陛下处境。” 贾琮轻轻摇了摇头,目光望向远处月光下波光粼粼的小池塘。 “往事已矣。倒是你,” 他再次看向她,语气温和中带着一丝探究, “那时年纪尚小,骤然遭逢变故,又被安置在那等……不甚舒适之处,心中可曾怨怼?” 邢岫烟微微一怔。 怨怼? 初时自然是有的,少女的羞耻心与自尊被那冰冷的安置刺伤过。 但此刻,在这月下,在他坦荡而温和的目光里,那些委屈竟显得遥远而渺小。 她抬起头,迎着他的目光,眼神清澈而坦诚。 “不敢欺瞒陛下,初时……确有些惶恐与委屈。但更多是后怕与庆幸。若非陛下及时相救,莫说船舱好坏,怕是性命都难保。那点委屈,比起救命之恩,实在微不足道。后来……也渐渐明白,陛下身份贵重,自当谨慎。” 她的回答,没有刻意的逢迎,也没有委屈的控诉,只有一份历经世事后沉淀下来的理解和坦然。 贾琮眼中掠过一丝赞许。 眼前的女子,早已不是当年那个在父母身后、因父亲唐突之言而羞窘无措的少女。 她沉静如水的表面下,藏着通透与坚韧。 “明白就好。” 他唇边勾起一抹温和的笑意,似乎卸下了最后一丝关于过往的隔阂, “皇后说得对,静心斋清静,适合你。往后在宫中,不必时时拘着,皇后倚重你,朕……亦信你。” 一句“亦信你”,比任何封赏都更重,沉沉地落在邢岫烟的心上。 月光下,她白皙的脸上终于绽开一个真切而放松的笑容,眼中似有晶莹闪烁,低低应道。 “是,谢陛下。岫烟……定不负陛下与娘娘信重。” 贾琮点点头,不再多言,转身继续沿着小径缓步前行。 邢岫烟落后一步跟着,步履却比来时轻盈了许多。 夜风拂过,带来玉簪花的馥郁香气。 月光如水,静静流淌在两人之间,静心斋的灯火在不远处隐约可见。 第470章 月下忆往 凤藻宫暖阁的珠帘在身后轻轻落下,隔绝了殿内的温暖灯火与皇后娘娘温柔的目光。 廊下,初春的夜风带着微凉,拂过宫灯摇曳的光晕,在青石板上投下明明暗暗的影子。 邢岫烟落后贾琮半步,垂首敛目,步履轻盈却带着难以掩饰的僵硬。 她能清晰地听到自己擂鼓般的心跳,以及身旁帝王沉稳的脚步声,每一步都仿佛踏在她紧绷的心弦上。 贾琮负手前行,玄色常服的袍角在夜风中微微拂动。 他敏锐地察觉到身后那细微的紧张气息,如同受惊的小鹿。 贾琮脚步微顿,并未回头,声音在寂静的廊下显得格外清晰,带着一种随和的暖意,打破了令人窒息的沉默。 “晚膳用得有些饱,这夜风正好。岫烟,陪朕去御花园走走,消消食可好?” 邢岫烟猝不及防,猛地抬起头。 廊下宫灯柔和的光线勾勒出贾琮挺拔的侧影,他并未看她,目光投向远处被夜色笼罩的御花园方向。 那询问的语气,不是命令,却带着不容拒绝的温和力量。 “是…是,陛下。” 她连忙应声,声音细弱,带着一丝受宠若惊的颤抖。 紧绷的心弦似乎因这意外的提议而稍稍松弛,却又因随之而来的独处而再次悬起。 贾琮这才微微侧首,目光落在她低垂的眼睫上,唇边掠过一丝极淡的笑意。 “走。” 他率先迈步,转向通往御花园的幽径,步伐也放缓了些许。 远离了宫灯密集的回廊,御花园的夜色更显静谧深邃。 月光如水银泻地,洒在蜿蜒的石子小径上,映照着两旁新抽嫩芽的花木,空气中弥漫着泥土与草木的清新气息,还有不知名夜花的暗香浮动。 远处亭台楼阁的轮廓在月色下显得朦胧而柔和。 两人一前一后,影子在月光下时而拉长时而交叠。 最初的紧张在宁静的夜色和缓步前行中渐渐沉淀。 贾琮负手而行,目光掠过熟悉的园景,仿佛不经意般开口。 “这园子景致,四季不同。春日有春日的生机,夏夜有夏夜的清凉。朕有时批折子乏了,也会独自来此走走,倒也清心。” 他顿了顿,语气更添几分随意, “说起来,倒让朕想起……我们第一次见面,也是在船上,也是这般夜色下,不过,那江风可比这园风凛冽多了。” 邢岫烟的心猛地一跳。 陛下……竟主动提起了初遇? 那段记忆瞬间冲破心防,清晰而鲜明地涌上心头。 混乱的江面,刺耳的水匪喊杀声,弥漫的硝烟与血腥气,父母惊恐绝望的脸,还有自己紧紧攥着母亲衣角、几乎窒息的恐惧…… 然后,是他如同神兵天降般出现的身影,手持利剑,指挥若定,火光映照着他年轻却坚毅的侧脸。 水匪溃散,惊魂甫定之际,父亲那谄媚而急切的声音。 那句让她恨不得当场消失的“姐姐信中曾提过,说是要将小女岫烟许配给您”…… 以及,他当时投来的那平静却带着审视、甚至隐含一丝冷意的目光。 最后,是那艘大船底层的、昏暗而带着潮湿气味的舱室。 那目光与舱室,曾是她初入京城时挥之不去的阴影,代表着权势的俯视和刻意的疏离。 “……是,” 邢岫烟的声音在夜色中响起,带着回忆的微涩与一丝不易察觉的释然, “臣女……那时真是吓坏了。江面混乱,刀光剑影,父母惊惶失措……若非陛下如天神降临,雷霆出手,后果不堪设想。” 她微微吸了口气,鼓起勇气,声音轻了些, “那时……父亲情急失言,唐突了陛下,臣女……至今想来仍觉羞愧难当。” 贾琮停下脚步,转过身来,正面对着她。 月光清晰地洒在他脸上,那双深邃的眼眸此刻少了白日的锐利,多了几分月色的柔和,坦然地迎上她带着羞惭与一丝后怕的目光。 “彼时情势混乱,令尊心系家人安危,言语急切了些,人之常情。” 他的语气很平静, “至于‘许配’之言……” 他微微一顿,目光在她清雅沉静的面容上停留片刻,才缓缓道, “那时,朕初封伯爵,立足未稳,朝堂内外,明枪暗箭,盯着朕婚事、想借姻亲攀附、甚至插手内宅之人,不知凡几。令尊之言,落在朕耳中,难免……让人多思一层。” “陛下……思虑周全。” 邢岫烟低声道,心中的结似乎松动了些许, “是臣女家人莽撞,未曾体谅陛下处境。” 贾琮轻轻摇了摇头,目光望向远处月光下波光粼粼的小池塘。 “往事已矣。倒是你,” 他再次看向她,语气温和中带着一丝探究, “那时年纪尚小,骤然遭逢变故,又被安置在那等……不甚舒适之处,心中可曾怨怼?” 邢岫烟微微一怔。 怨怼? 初时自然是有的,少女的羞耻心与自尊被那冰冷的安置刺伤过。 但此刻,在这月下,在他坦荡而温和的目光里,那些委屈竟显得遥远而渺小。 她抬起头,迎着他的目光,眼神清澈而坦诚。 “不敢欺瞒陛下,初时……确有些惶恐与委屈。但更多是后怕与庆幸。若非陛下及时相救,莫说船舱好坏,怕是性命都难保。那点委屈,比起救命之恩,实在微不足道。后来……也渐渐明白,陛下身份贵重,自当谨慎。” 她的回答,没有刻意的逢迎,也没有委屈的控诉,只有一份历经世事后沉淀下来的理解和坦然。 贾琮眼中掠过一丝赞许。 眼前的女子,早已不是当年那个在父母身后、因父亲唐突之言而羞窘无措的少女。 她沉静如水的表面下,藏着通透与坚韧。 “明白就好。” 他唇边勾起一抹温和的笑意,似乎卸下了最后一丝关于过往的隔阂, “皇后说得对,静心斋清静,适合你。往后在宫中,不必时时拘着,皇后倚重你,朕……亦信你。” 一句“亦信你”,比任何封赏都更重,沉沉地落在邢岫烟的心上。 月光下,她白皙的脸上终于绽开一个真切而放松的笑容,眼中似有晶莹闪烁,低低应道。 “是,谢陛下。岫烟……定不负陛下与娘娘信重。” 贾琮点点头,不再多言,转身继续沿着小径缓步前行。 邢岫烟落后一步跟着,步履却比来时轻盈了许多。 夜风拂过,带来玉簪花的馥郁香气。 月光如水,静静流淌在两人之间,静心斋的灯火在不远处隐约可见。 第471章 夜宿静心斋 静心斋的轮廓在月色中渐渐清晰。 这是一处独立于凤藻宫主殿的小巧院落,青瓦粉墙,掩映在几丛翠竹与几株初绽的玉兰之后。 檐下悬着两盏素雅的绢灯,透出暖黄柔和的光晕,果然不负“静心”之名。 邢岫烟引着贾琮穿过月洞门,踏上铺着青石的小径。 院中花木扶疏,清幽雅致,空气中浮动着玉兰的冷香和泥土的清新气息。 廊下,两名穿着整洁宫装的小宫女早已垂手侍立,见御驾亲临,慌忙跪下行礼,大气也不敢出。 “都起来。” 贾琮的声音在寂静的院落中显得格外清晰沉稳, “不必惊扰,各自安歇。” 小宫女们如蒙大赦,低声应是,悄然退下。 邢岫烟推开正屋的雕花木门,一股清冽的沉水香混合着书卷气息扑面而来。 屋内陈设简洁却不失雅致,一桌一椅,一架书,一张琴,一张铺着素色锦褥的卧榻,窗边小几上供着一瓶含苞的玉兰。 烛火明亮,将室内照得纤毫毕现。 “陛下请进。” 邢岫烟侧身让开,声音依旧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绷。 贾琮步入室内,目光扫过四周。这里没有凤藻宫的华贵雍容,也没有永和宫的温馨精致,却自有一种清寂内敛的书卷气,与眼前女子的气质浑然一体。 他走到窗边小几旁,指尖拂过那玉兰花苞,冰凉的触感。 “这地方,很衬你。” 他转过身,看向静静侍立在门边的邢岫烟。 月下的散步似乎让她放松了些,但此刻回到这方独属于她的天地,面对即将到来的未知,那份潜藏的紧张又悄然浮现,在她低垂的眼睫和紧抿的唇线上显露无遗。 贾琮并未走近,只是看着她。 烛光映着她素净的侧脸,沉静如水,却又仿佛蕴含着无数未诉之言。 他想起黛玉那句“她不会争,也不会抢,只会默默地做,默默地等”。 想起方才月下她坦诚的“惶恐与委屈”和“微不足道”,心中某个角落被轻轻触动。 “不必拘礼了。” 贾琮打破沉默,语气比在御书房时更添了几分随意, “这里没有外人。朕方才饮了酒,有些口渴,可有清茶?” 邢岫烟仿佛被惊醒,连忙应道。 “有,陛下稍候。” 她快步走到一旁的红泥小炉旁,炉上正温着一把紫砂提梁壶。 邢岫烟熟练地取水、温杯、投茶,动作行云流水,带着一种专注的韵律美。 那专注的神情,仿佛让她回到了自己熟悉的世界。 片刻,一盏清茶奉至贾琮面前。澄澈的茶汤在白瓷盏中微微荡漾,散发出淡雅的兰香。 “是今年的明前龙井?” 贾琮接过,啜饮一口,温润甘醇,恰到好处地驱散了晚膳的油腻和一丝酒意。 “是。” 邢岫烟轻声回答, “前几日娘娘赏的,说是陛下也喜欢。” 贾琮放下茶盏,目光落在她身上。 “你泡茶的手艺很好。比御茶房那些循规蹈矩的,更多几分灵性。” “陛下谬赞了。” 邢岫烟微微屈膝,脸上飞起一抹极淡的红晕,在烛光下几不可察。 “不过是……熟能生巧罢了。” “熟能生巧?” 贾琮重复了一遍,唇角勾起一丝若有似无的弧度, “在清风雅集,你烹茶待客,也是这般沉静专注。” 邢岫烟的心猛地一跳。 清风雅集……那是她打理会所、默默关注他的地方。 原来,他并非全然不知。 “那时……只知尽心做事。” 她低声道,不敢抬眼。 “只是做事?” 贾琮的声音低沉下来,带着一种探究的意味,向前迈了一步,拉近了两人之间的距离。 他身上淡淡的龙涎香混合着酒气,形成一种极具侵略性的气息,瞬间笼罩了她。 “岫烟,抬起头来。” 邢岫烟依言,缓缓抬起眼帘,目光撞进贾琮深邃的眼眸中。 那里面没有了平日的锐利审视,却多了一种她看不懂的、沉甸甸的东西,让她心慌意乱,下意识地想要后退。 贾琮却不容她退缩。 他伸出手,修长的手指并未触碰她的脸颊,而是轻轻拂过她发间那支素银簪子冰凉的簪头,动作带着一种近乎审视的轻柔。 “皇后说,你的目光,总若有若无地追随着朕。” 他的声音不高,却如同惊雷般在邢岫烟耳边炸响,让她脸颊滚烫得如同火烧。 “在清风雅集的窗边,在御书房的砚台旁……甚至方才在月下,亦是如此?” 邢岫烟只觉得呼吸都要停滞了。 被皇后点破心思是一回事,被帝王本人如此直白地当面质问,那份被彻底看穿的羞耻感几乎让她无地自容。 她张了张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只能慌乱地摇头,眼中瞬间蒙上了一层水雾。 “臣女……不敢……” 破碎的音节从她颤抖的唇间溢出。 “是不敢,还是……不愿承认?” 贾琮的手指顺着簪身滑下,若有似无地掠过她滚烫的耳廓,最终停留在她微微颤抖的下颌,指尖的温度烫得惊人。 他微微用力,迫使她仰起脸,更清晰地迎上他的目光。 “陛下……” 邢岫烟的声音带着哭腔,泪水终于控制不住地滑落。 长久以来深埋心底的情愫、初遇时的阴影、入宫后的谨小慎微、以及此刻被完全掌控的羞窘与悸动,如同决堤的洪水,瞬间冲垮了她的所有防线。 看着她泪眼朦胧、脆弱又倔强的模样,贾琮心中最后一丝玩味也消散了。 他指腹拭去她颊边的泪珠,动作带着一种连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怜惜。 “朕说过,信你。” 贾琮的声音低沉下去,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意味, “你的心意,朕如今……也知晓了。” 话音落下的瞬间,他俯身,带着不容抗拒的力道,吻住了她微凉的、带着咸涩泪水的唇。 “唔……” 邢岫烟脑中一片空白,所有的挣扎、所有的矜持、所有的惶恐,都在这个滚烫的吻中化为乌有。 她只能被动地承受着这份突如其来的、霸道至极的掠夺,身体在他有力的臂弯中渐渐软化成水。 那支撑着她的、名为“自持”的弦,在这一刻,彻底崩断。 贾琮的吻起初带着试探和不容置疑的占有,渐渐感受到怀中身体的软化与生涩的回应,变得更深,更缠绵。 他一手紧紧扣着她的腰肢,让她柔软的身体紧密地贴合着自己,另一只手则穿过她浓密的发丝,托住她的后颈,加深了这个吻。 烛火跳跃,将两人紧密相拥、唇舌交缠的身影投射在素白的墙壁上,拉长、晃动,交织成一幅旖旎而私密的画卷。 第471章 夜宿静心斋 静心斋的轮廓在月色中渐渐清晰。 这是一处独立于凤藻宫主殿的小巧院落,青瓦粉墙,掩映在几丛翠竹与几株初绽的玉兰之后。 檐下悬着两盏素雅的绢灯,透出暖黄柔和的光晕,果然不负“静心”之名。 邢岫烟引着贾琮穿过月洞门,踏上铺着青石的小径。 院中花木扶疏,清幽雅致,空气中浮动着玉兰的冷香和泥土的清新气息。 廊下,两名穿着整洁宫装的小宫女早已垂手侍立,见御驾亲临,慌忙跪下行礼,大气也不敢出。 “都起来。” 贾琮的声音在寂静的院落中显得格外清晰沉稳, “不必惊扰,各自安歇。” 小宫女们如蒙大赦,低声应是,悄然退下。 邢岫烟推开正屋的雕花木门,一股清冽的沉水香混合着书卷气息扑面而来。 屋内陈设简洁却不失雅致,一桌一椅,一架书,一张琴,一张铺着素色锦褥的卧榻,窗边小几上供着一瓶含苞的玉兰。 烛火明亮,将室内照得纤毫毕现。 “陛下请进。” 邢岫烟侧身让开,声音依旧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绷。 贾琮步入室内,目光扫过四周。这里没有凤藻宫的华贵雍容,也没有永和宫的温馨精致,却自有一种清寂内敛的书卷气,与眼前女子的气质浑然一体。 他走到窗边小几旁,指尖拂过那玉兰花苞,冰凉的触感。 “这地方,很衬你。” 他转过身,看向静静侍立在门边的邢岫烟。 月下的散步似乎让她放松了些,但此刻回到这方独属于她的天地,面对即将到来的未知,那份潜藏的紧张又悄然浮现,在她低垂的眼睫和紧抿的唇线上显露无遗。 贾琮并未走近,只是看着她。 烛光映着她素净的侧脸,沉静如水,却又仿佛蕴含着无数未诉之言。 他想起黛玉那句“她不会争,也不会抢,只会默默地做,默默地等”。 想起方才月下她坦诚的“惶恐与委屈”和“微不足道”,心中某个角落被轻轻触动。 “不必拘礼了。” 贾琮打破沉默,语气比在御书房时更添了几分随意, “这里没有外人。朕方才饮了酒,有些口渴,可有清茶?” 邢岫烟仿佛被惊醒,连忙应道。 “有,陛下稍候。” 她快步走到一旁的红泥小炉旁,炉上正温着一把紫砂提梁壶。 邢岫烟熟练地取水、温杯、投茶,动作行云流水,带着一种专注的韵律美。 那专注的神情,仿佛让她回到了自己熟悉的世界。 片刻,一盏清茶奉至贾琮面前。澄澈的茶汤在白瓷盏中微微荡漾,散发出淡雅的兰香。 “是今年的明前龙井?” 贾琮接过,啜饮一口,温润甘醇,恰到好处地驱散了晚膳的油腻和一丝酒意。 “是。” 邢岫烟轻声回答, “前几日娘娘赏的,说是陛下也喜欢。” 贾琮放下茶盏,目光落在她身上。 “你泡茶的手艺很好。比御茶房那些循规蹈矩的,更多几分灵性。” “陛下谬赞了。” 邢岫烟微微屈膝,脸上飞起一抹极淡的红晕,在烛光下几不可察。 “不过是……熟能生巧罢了。” “熟能生巧?” 贾琮重复了一遍,唇角勾起一丝若有似无的弧度, “在清风雅集,你烹茶待客,也是这般沉静专注。” 邢岫烟的心猛地一跳。 清风雅集……那是她打理会所、默默关注他的地方。 原来,他并非全然不知。 “那时……只知尽心做事。” 她低声道,不敢抬眼。 “只是做事?” 贾琮的声音低沉下来,带着一种探究的意味,向前迈了一步,拉近了两人之间的距离。 他身上淡淡的龙涎香混合着酒气,形成一种极具侵略性的气息,瞬间笼罩了她。 “岫烟,抬起头来。” 邢岫烟依言,缓缓抬起眼帘,目光撞进贾琮深邃的眼眸中。 那里面没有了平日的锐利审视,却多了一种她看不懂的、沉甸甸的东西,让她心慌意乱,下意识地想要后退。 贾琮却不容她退缩。 他伸出手,修长的手指并未触碰她的脸颊,而是轻轻拂过她发间那支素银簪子冰凉的簪头,动作带着一种近乎审视的轻柔。 “皇后说,你的目光,总若有若无地追随着朕。” 他的声音不高,却如同惊雷般在邢岫烟耳边炸响,让她脸颊滚烫得如同火烧。 “在清风雅集的窗边,在御书房的砚台旁……甚至方才在月下,亦是如此?” 邢岫烟只觉得呼吸都要停滞了。 被皇后点破心思是一回事,被帝王本人如此直白地当面质问,那份被彻底看穿的羞耻感几乎让她无地自容。 她张了张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只能慌乱地摇头,眼中瞬间蒙上了一层水雾。 “臣女……不敢……” 破碎的音节从她颤抖的唇间溢出。 “是不敢,还是……不愿承认?” 贾琮的手指顺着簪身滑下,若有似无地掠过她滚烫的耳廓,最终停留在她微微颤抖的下颌,指尖的温度烫得惊人。 他微微用力,迫使她仰起脸,更清晰地迎上他的目光。 “陛下……” 邢岫烟的声音带着哭腔,泪水终于控制不住地滑落。 长久以来深埋心底的情愫、初遇时的阴影、入宫后的谨小慎微、以及此刻被完全掌控的羞窘与悸动,如同决堤的洪水,瞬间冲垮了她的所有防线。 看着她泪眼朦胧、脆弱又倔强的模样,贾琮心中最后一丝玩味也消散了。 他指腹拭去她颊边的泪珠,动作带着一种连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怜惜。 “朕说过,信你。” 贾琮的声音低沉下去,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意味, “你的心意,朕如今……也知晓了。” 话音落下的瞬间,他俯身,带着不容抗拒的力道,吻住了她微凉的、带着咸涩泪水的唇。 “唔……” 邢岫烟脑中一片空白,所有的挣扎、所有的矜持、所有的惶恐,都在这个滚烫的吻中化为乌有。 她只能被动地承受着这份突如其来的、霸道至极的掠夺,身体在他有力的臂弯中渐渐软化成水。 那支撑着她的、名为“自持”的弦,在这一刻,彻底崩断。 贾琮的吻起初带着试探和不容置疑的占有,渐渐感受到怀中身体的软化与生涩的回应,变得更深,更缠绵。 他一手紧紧扣着她的腰肢,让她柔软的身体紧密地贴合着自己,另一只手则穿过她浓密的发丝,托住她的后颈,加深了这个吻。 烛火跳跃,将两人紧密相拥、唇舌交缠的身影投射在素白的墙壁上,拉长、晃动,交织成一幅旖旎而私密的画卷。 第472章 静心晨光 不知过了多久,直到邢岫烟几乎窒息,贾琮才稍稍退开些许。 他的气息也有些不稳,深邃的眼眸中情欲翻涌,如同暗夜的海,紧紧锁着怀中脸颊酡红、眼含水光、唇瓣微肿的女子。 邢岫烟浑身无力,只能依靠着他有力的手臂支撑,方才的泪痕未干,此刻脸上又染满了情动的红霞,眼神迷离而脆弱,带着一种初承恩泽的茫然与惊惶。 贾琮喉结滚动了一下,目光掠过她微微敞开的领口下那细腻白皙的肌肤,眸色更深。 他不再言语,俯身将她打横抱起。 邢岫烟惊呼一声,下意识地搂住了他的脖颈。 身体骤然悬空带来的失重感,以及被如此亲密抱起的羞耻感,让她将脸深深埋入他坚实的胸膛,听着那沉稳有力的心跳,仿佛是自己擂鼓般心跳的回响。 贾琮抱着她,步履沉稳地走向那张铺着素色锦褥的卧榻。 烛光摇曳,锦帐被无声地放下,隔绝了外间的光影,只余下帐内一方暖融而私密的天地。 衣物摩挲的窸窣声,压抑的喘息,以及偶尔逸出的、如同幼兽呜咽般的细微嘤咛,交织成静心斋这个春夜最隐秘的乐章。 窗外,一轮明月高悬,清辉洒满庭院,玉兰的幽香愈发浓郁,无声地见证着这深宫之中,又一颗沉寂许久的心,被帝王的恩泽与霸道,彻底点燃。 …… 静心斋的纱帐内,沉水香早已燃尽,只余下清冽的冷香与一丝若有似无的的暖昧气息在空气中缠绵。 窗棂外透进朦胧的晨光,将帐内染上一层柔和的青白色。 邢岫烟缓缓睁开眼。 意识回笼的瞬间,昨夜所有的炽热、羞窘、以及那几乎将她融化的霸道气息,如同潮水般涌回脑海。 身体深处传来的隐秘酸痛,提醒着她那翻天覆地的转变并非梦境。 她几乎是屏住了呼吸,小心翼翼地侧过头。 贾琮就睡在她身侧。 玄色的寝衣领口微敞,露出线条利落的锁骨和一小片紧实的胸膛。 他睡得很沉,眉宇间那惯常的锐利与深沉尽数敛去,呼吸均匀而绵长。 邢岫烟的心跳漏了一拍,随即又猛烈地撞击着胸腔。 她就这么静静地看着他,目光贪婪地描绘着他沉睡的眉眼、高挺的鼻梁、紧抿的薄唇。 昨夜那个掌控一切的帝王,此刻毫无防备地躺在她身边,这认知让她心底涌起一股奇异而汹涌的情潮,混杂着难以置信的满足、深沉的眷恋,还有一丝难以言喻的、想要守护这份宁静的冲动。 时间在静谧中流淌。 直到窗外的天色又亮了几分,鸟雀的啁啾声隐约传来。 邢岫烟知道不能再耽搁了。 她必须在他醒来之前起身,准备好一切。 这是规矩,更是她刻在骨子里的恭谨与自律。 她极其小心地,一点一点挪动身体,试图在不惊动他的情况下掀开锦被下榻。 然而,轻微的窸窣声和身侧骤然消失的温暖,还是惊醒了沉睡的贾琮。 浓密的睫毛颤动了一下,贾琮睁开了眼。 那双深邃的眸子初时带着刚醒的迷蒙,但几乎在瞬间便恢复了清明,锐利的目光精准地捕捉到了正欲起身、僵在原地的邢岫烟。 四目相对。 邢岫烟的脸颊瞬间飞红,如同染上了最艳丽的胭脂。 她慌忙垂下眼帘,声音细弱蚊蝇,带着刚醒的微哑和浓浓的羞窘。 “陛……陛下恕罪,臣妾惊扰圣驾了……臣妾这就起身服侍陛下梳洗。” 她说着,便要挣扎着完全起身,身体的不适让她动作微微一滞,却仍强撑着。 一只温热有力的大手按住了她的手臂。 贾琮的声音带着晨起的沙哑,低沉而慵懒,却不容置疑。 “急什么?天色尚早,再多歇息片刻。” 他掌心的温度透过薄薄的寝衣传来,烫得邢岫烟心头一颤。 她微微摇头,坚持道。 “陛下还要早朝,时辰耽搁不得。臣妾……臣妾无碍,理当服侍陛下起身。” 她的态度恭顺,眼神却异常坚定,带着一种近乎固执的守礼。 这份固执落在贾琮眼里,非但不觉得烦扰,反而品出一丝别样的可爱与可贵。 贾琮没有再强行阻止。 他收回手,半支起身子,斜倚在引枕上,玄色寝衣的襟口滑开更多,露出大片精壮的胸膛。 他目光沉沉地看着她,带着一丝玩味和纵容。 “罢了,随你。” 得到默许,邢岫烟如蒙大赦,连忙忍着身体的酸软下了榻。 赤足踩在冰凉的金砖地上,激得她微微一缩,却顾不得许多。 她迅速取过一旁早已备好的、熏着暖香的干净中衣,垂首走到榻边,声音依旧带着羞意。 “请陛下更衣。” 贾琮配合地张开手臂,任由她动作轻柔却略显笨拙地为自己褪下寝衣,换上洁净的中衣。 她的指尖偶尔不可避免地划过他温热的皮肤,每一次触碰都让她指尖微颤,耳根的红晕更深一分。 贾琮的目光始终落在她低垂的、染着红霞的脸颊和那微微颤抖的长睫上,感受着她强自镇定的服侍下那份掩不住的紧张与生涩。 更衣完毕,邢岫烟又取过温水浸湿的巾帕,小心翼翼地为他净面。她的动作专注而轻柔,仿佛在对待一件稀世珍宝。 就在她放下巾帕,准备去取外袍时,贾琮忽然伸手,轻轻拂开她颊边一缕散落的发丝,指尖若有似无地擦过她滚烫的耳垂。 邢岫烟的动作瞬间僵住,心跳如擂鼓。 “昨夜……” 贾琮低沉的声音响起,带着一丝慵懒和暖意, “很好。” 短短两个字,却让邢岫烟浑身的血液都涌上了头顶,羞得几乎抬不起头来,只能低低应了一声。 “是陛下……恩泽。” 贾琮唇角微勾,似乎很满意她的反应。 他看着她羞窘难当却又强撑着完成服侍的模样,心中那点怜惜与满意更甚。 贾琮收回手,语气恢复了惯常的沉稳,却比平日多了一份郑重。 “邢岫烟听旨。” 邢岫烟闻言,浑身一震,立刻收敛心神,毫不犹豫地屈膝跪在了榻前冰凉的金砖地上,垂首恭听。 贾琮看着她恭顺跪下的身影,沉声道。 “尔敏慧端静,秉性柔嘉,侍奉勤谨,深得朕心。着即册封为嫔,赐号‘静’。移居永寿宫东配殿。即日起,协理皇后,襄助后宫诸务。钦此。” 静嫔! 协理皇后! 这两个信息如同惊雷,在邢岫烟脑中轰然炸响。 嫔位,已是正经的主位娘娘! 而“协理皇后”四个字,更是莫大的信任与权柄! 巨大的冲击让她一时忘了反应,只是怔怔地跪在那里。 “怎么?” 贾琮的声音自上传来,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 “静嫔,可是欢喜得忘了谢恩?” 邢岫烟猛地回过神,巨大的惊喜与惶恐交织着涌上心头,眼眶瞬间湿润。 她深深叩首,额头触碰到冰凉的地面,声音带着难以抑制的激动和哽咽。 “臣妾……臣妾邢岫烟,叩谢陛下天恩!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起来。” 贾琮的声音温和了些许, “既是嫔位,往后在朕与皇后面前,亦不必时时行此大礼。协理宫务,责任重大,皇后身子渐重,你需多用些心,替她分忧。” “是!臣妾谨遵陛下教诲!定当竭尽全力,辅佐皇后娘娘,不负陛下信重!” 邢岫烟站起身,依旧垂着头,声音却比方才坚定了许多。 贾琮点点头,不再多言,起身下榻。 邢岫烟连忙上前,为他披上外袍,系好玉带。 动作间,虽然依旧带着初为新妇的羞怯,但那份因身份确认而生的沉稳与责任感,已悄然在她眼底滋生。 梳洗完毕,常禄已在门外低声请示早膳和早朝时辰。 贾琮最后看了一眼垂首恭立的邢岫烟——新晋的静嫔。 晨光透过窗棂,柔和地勾勒着她沉静的侧影,那身素雅的宫装似乎也因新的身份而焕发出不同的光彩。 “好生歇着,晚些再去凤藻宫给皇后请安。” 他留下一句话,便大步流星地走出了静心斋。 门扉轻合,室内恢复了宁静,只余下淡淡的龙涎香气。 邢岫烟缓缓抬起头,望着那扇关上的门,许久未动。 指尖无意识地抚过被他指尖触碰过的耳垂,那里仿佛还残留着灼人的温度。 再低头看看自己身上的宫装,感受着身体深处隐秘的酸痛与焕然一新的身份。 静嫔。 巨大的不真实感过后,是沉甸甸的踏实与前所未有的归属感。 她不再是那个只能默默注视、无声等待的女官。 陛下看到了她,认可了她,给了她名分,更给了她可以为之付出的位置和责任。 阳光终于完全跃出地平线,金灿灿的光芒透过窗纸洒满静心斋。 邢岫烟走到窗边,推开一扇菱花窗。 清新的晨风带着玉兰的冷香扑面而来,吹散了室内的最后一丝旖旎,也吹动了她鬓角新簪上的一支代表嫔位的、比素银精致许多的珍珠步摇。 她迎着晨光,深深吸了一口气。眼底的羞涩与茫然渐渐褪去。 邢岫烟转身,步履沉稳地走向妆台,开始为前往凤藻宫、面见皇后、履行她作为“静嫔”的第一份职责做准备。 晨光落在她沉静的侧脸上,镀上了一层柔韧而坚定的光晕。 第472章 静心晨光 不知过了多久,直到邢岫烟几乎窒息,贾琮才稍稍退开些许。 他的气息也有些不稳,深邃的眼眸中情欲翻涌,如同暗夜的海,紧紧锁着怀中脸颊酡红、眼含水光、唇瓣微肿的女子。 邢岫烟浑身无力,只能依靠着他有力的手臂支撑,方才的泪痕未干,此刻脸上又染满了情动的红霞,眼神迷离而脆弱,带着一种初承恩泽的茫然与惊惶。 贾琮喉结滚动了一下,目光掠过她微微敞开的领口下那细腻白皙的肌肤,眸色更深。 他不再言语,俯身将她打横抱起。 邢岫烟惊呼一声,下意识地搂住了他的脖颈。 身体骤然悬空带来的失重感,以及被如此亲密抱起的羞耻感,让她将脸深深埋入他坚实的胸膛,听着那沉稳有力的心跳,仿佛是自己擂鼓般心跳的回响。 贾琮抱着她,步履沉稳地走向那张铺着素色锦褥的卧榻。 烛光摇曳,锦帐被无声地放下,隔绝了外间的光影,只余下帐内一方暖融而私密的天地。 衣物摩挲的窸窣声,压抑的喘息,以及偶尔逸出的、如同幼兽呜咽般的细微嘤咛,交织成静心斋这个春夜最隐秘的乐章。 窗外,一轮明月高悬,清辉洒满庭院,玉兰的幽香愈发浓郁,无声地见证着这深宫之中,又一颗沉寂许久的心,被帝王的恩泽与霸道,彻底点燃。 …… 静心斋的纱帐内,沉水香早已燃尽,只余下清冽的冷香与一丝若有似无的的暖昧气息在空气中缠绵。 窗棂外透进朦胧的晨光,将帐内染上一层柔和的青白色。 邢岫烟缓缓睁开眼。 意识回笼的瞬间,昨夜所有的炽热、羞窘、以及那几乎将她融化的霸道气息,如同潮水般涌回脑海。 身体深处传来的隐秘酸痛,提醒着她那翻天覆地的转变并非梦境。 她几乎是屏住了呼吸,小心翼翼地侧过头。 贾琮就睡在她身侧。 玄色的寝衣领口微敞,露出线条利落的锁骨和一小片紧实的胸膛。 他睡得很沉,眉宇间那惯常的锐利与深沉尽数敛去,呼吸均匀而绵长。 邢岫烟的心跳漏了一拍,随即又猛烈地撞击着胸腔。 她就这么静静地看着他,目光贪婪地描绘着他沉睡的眉眼、高挺的鼻梁、紧抿的薄唇。 昨夜那个掌控一切的帝王,此刻毫无防备地躺在她身边,这认知让她心底涌起一股奇异而汹涌的情潮,混杂着难以置信的满足、深沉的眷恋,还有一丝难以言喻的、想要守护这份宁静的冲动。 时间在静谧中流淌。 直到窗外的天色又亮了几分,鸟雀的啁啾声隐约传来。 邢岫烟知道不能再耽搁了。 她必须在他醒来之前起身,准备好一切。 这是规矩,更是她刻在骨子里的恭谨与自律。 她极其小心地,一点一点挪动身体,试图在不惊动他的情况下掀开锦被下榻。 然而,轻微的窸窣声和身侧骤然消失的温暖,还是惊醒了沉睡的贾琮。 浓密的睫毛颤动了一下,贾琮睁开了眼。 那双深邃的眸子初时带着刚醒的迷蒙,但几乎在瞬间便恢复了清明,锐利的目光精准地捕捉到了正欲起身、僵在原地的邢岫烟。 四目相对。 邢岫烟的脸颊瞬间飞红,如同染上了最艳丽的胭脂。 她慌忙垂下眼帘,声音细弱蚊蝇,带着刚醒的微哑和浓浓的羞窘。 “陛……陛下恕罪,臣妾惊扰圣驾了……臣妾这就起身服侍陛下梳洗。” 她说着,便要挣扎着完全起身,身体的不适让她动作微微一滞,却仍强撑着。 一只温热有力的大手按住了她的手臂。 贾琮的声音带着晨起的沙哑,低沉而慵懒,却不容置疑。 “急什么?天色尚早,再多歇息片刻。” 他掌心的温度透过薄薄的寝衣传来,烫得邢岫烟心头一颤。 她微微摇头,坚持道。 “陛下还要早朝,时辰耽搁不得。臣妾……臣妾无碍,理当服侍陛下起身。” 她的态度恭顺,眼神却异常坚定,带着一种近乎固执的守礼。 这份固执落在贾琮眼里,非但不觉得烦扰,反而品出一丝别样的可爱与可贵。 贾琮没有再强行阻止。 他收回手,半支起身子,斜倚在引枕上,玄色寝衣的襟口滑开更多,露出大片精壮的胸膛。 他目光沉沉地看着她,带着一丝玩味和纵容。 “罢了,随你。” 得到默许,邢岫烟如蒙大赦,连忙忍着身体的酸软下了榻。 赤足踩在冰凉的金砖地上,激得她微微一缩,却顾不得许多。 她迅速取过一旁早已备好的、熏着暖香的干净中衣,垂首走到榻边,声音依旧带着羞意。 “请陛下更衣。” 贾琮配合地张开手臂,任由她动作轻柔却略显笨拙地为自己褪下寝衣,换上洁净的中衣。 她的指尖偶尔不可避免地划过他温热的皮肤,每一次触碰都让她指尖微颤,耳根的红晕更深一分。 贾琮的目光始终落在她低垂的、染着红霞的脸颊和那微微颤抖的长睫上,感受着她强自镇定的服侍下那份掩不住的紧张与生涩。 更衣完毕,邢岫烟又取过温水浸湿的巾帕,小心翼翼地为他净面。她的动作专注而轻柔,仿佛在对待一件稀世珍宝。 就在她放下巾帕,准备去取外袍时,贾琮忽然伸手,轻轻拂开她颊边一缕散落的发丝,指尖若有似无地擦过她滚烫的耳垂。 邢岫烟的动作瞬间僵住,心跳如擂鼓。 “昨夜……” 贾琮低沉的声音响起,带着一丝慵懒和暖意, “很好。” 短短两个字,却让邢岫烟浑身的血液都涌上了头顶,羞得几乎抬不起头来,只能低低应了一声。 “是陛下……恩泽。” 贾琮唇角微勾,似乎很满意她的反应。 他看着她羞窘难当却又强撑着完成服侍的模样,心中那点怜惜与满意更甚。 贾琮收回手,语气恢复了惯常的沉稳,却比平日多了一份郑重。 “邢岫烟听旨。” 邢岫烟闻言,浑身一震,立刻收敛心神,毫不犹豫地屈膝跪在了榻前冰凉的金砖地上,垂首恭听。 贾琮看着她恭顺跪下的身影,沉声道。 “尔敏慧端静,秉性柔嘉,侍奉勤谨,深得朕心。着即册封为嫔,赐号‘静’。移居永寿宫东配殿。即日起,协理皇后,襄助后宫诸务。钦此。” 静嫔! 协理皇后! 这两个信息如同惊雷,在邢岫烟脑中轰然炸响。 嫔位,已是正经的主位娘娘! 而“协理皇后”四个字,更是莫大的信任与权柄! 巨大的冲击让她一时忘了反应,只是怔怔地跪在那里。 “怎么?” 贾琮的声音自上传来,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 “静嫔,可是欢喜得忘了谢恩?” 邢岫烟猛地回过神,巨大的惊喜与惶恐交织着涌上心头,眼眶瞬间湿润。 她深深叩首,额头触碰到冰凉的地面,声音带着难以抑制的激动和哽咽。 “臣妾……臣妾邢岫烟,叩谢陛下天恩!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起来。” 贾琮的声音温和了些许, “既是嫔位,往后在朕与皇后面前,亦不必时时行此大礼。协理宫务,责任重大,皇后身子渐重,你需多用些心,替她分忧。” “是!臣妾谨遵陛下教诲!定当竭尽全力,辅佐皇后娘娘,不负陛下信重!” 邢岫烟站起身,依旧垂着头,声音却比方才坚定了许多。 贾琮点点头,不再多言,起身下榻。 邢岫烟连忙上前,为他披上外袍,系好玉带。 动作间,虽然依旧带着初为新妇的羞怯,但那份因身份确认而生的沉稳与责任感,已悄然在她眼底滋生。 梳洗完毕,常禄已在门外低声请示早膳和早朝时辰。 贾琮最后看了一眼垂首恭立的邢岫烟——新晋的静嫔。 晨光透过窗棂,柔和地勾勒着她沉静的侧影,那身素雅的宫装似乎也因新的身份而焕发出不同的光彩。 “好生歇着,晚些再去凤藻宫给皇后请安。” 他留下一句话,便大步流星地走出了静心斋。 门扉轻合,室内恢复了宁静,只余下淡淡的龙涎香气。 邢岫烟缓缓抬起头,望着那扇关上的门,许久未动。 指尖无意识地抚过被他指尖触碰过的耳垂,那里仿佛还残留着灼人的温度。 再低头看看自己身上的宫装,感受着身体深处隐秘的酸痛与焕然一新的身份。 静嫔。 巨大的不真实感过后,是沉甸甸的踏实与前所未有的归属感。 她不再是那个只能默默注视、无声等待的女官。 陛下看到了她,认可了她,给了她名分,更给了她可以为之付出的位置和责任。 阳光终于完全跃出地平线,金灿灿的光芒透过窗纸洒满静心斋。 邢岫烟走到窗边,推开一扇菱花窗。 清新的晨风带着玉兰的冷香扑面而来,吹散了室内的最后一丝旖旎,也吹动了她鬓角新簪上的一支代表嫔位的、比素银精致许多的珍珠步摇。 她迎着晨光,深深吸了一口气。眼底的羞涩与茫然渐渐褪去。 邢岫烟转身,步履沉稳地走向妆台,开始为前往凤藻宫、面见皇后、履行她作为“静嫔”的第一份职责做准备。 晨光落在她沉静的侧脸上,镀上了一层柔韧而坚定的光晕。 第473章 映月染恙 朝会散了,空气中似乎还残留着朝臣们唇枪舌剑留下的硝烟味。 贾琮回到御书房,眉宇间带着一丝处理完堆积政务后的倦怠。 他习惯性地伸手去端常禄适时奉上的热茶,目光却下意识地扫过御书房内侍立的位置。 ——那里本该有一个沉静温婉的身影,细致地整理着墨锭和待批的奏章。 “嗯?” 贾琮端茶的手一顿,眉心几不可察地蹙起,目光落在垂手侍立的常禄身上,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探寻, “常禄,这两日,怎地不见映月过来当值?” 常禄心头一跳,知道终究是瞒不住了。 他连忙躬下身,声音带着十二分的恭谨和一丝恰到好处的忧虑。 “回禀陛下,映月姑娘……前两日便有些不适,告了假。她……她特意叮嘱奴才,说只是略感风寒,怕过了病气给陛下,万不可惊扰圣驾,待她好些了便立刻回来伺候。” “病了?” 贾琮的眉头瞬间锁紧,方才处理朝政的沉稳荡然无存,眼底掠过清晰的关切与一丝薄怒, “何时的事?为何不报?太医可曾看过?” 他一连串的问题带着帝王的威压,让常禄的头垂得更低。 “是奴才疏忽!映月姑娘是前日午后告的假,她坚持说是小恙,不让惊动太医,更不让告知陛下……奴才见她精神尚可,想着静养两日或许便好,便……便依了她。” 常禄的声音里满是懊悔。 “胡闹!” 贾琮霍然起身,玄色龙袍的下摆带起一阵风, “她的性子朕还不知道?最是能忍!小恙能让她连着两日不来?” 他不再多言,大步流星地便朝御书房外走去, “摆驾!” “陛下!” 常禄一惊,连忙跟上, “陛下万金之躯,岂可亲至宫人住处?奴才这就去传太医,并命人将映月姑娘好生照看……” 贾琮脚步不停,只冷冷丢下一句。 “朕去看看她,碍不着什么!速去传太医!” 常禄不敢再劝,连忙小跑着跟上,同时飞快地示意旁边的小太监速去太医院。 …… 映月作为贾琮潜邸时便跟随的贴身大丫鬟,贾琮登基后虽未正式册封名分,但其地位在宫中极为特殊。 她的住处并未安置在妃嫔宫苑,却也绝非普通宫女拥挤的排房可比。 那是一处位于内廷西北角、靠近御花园的独立小院,名唤“竹韵轩”,清幽雅致,陈设用具虽不奢华,却件件精良,一应用度远超寻常女官,甚至比一些低位嫔妃还要体面。 此刻,竹韵轩的正屋内弥漫着淡淡的药香。 映月靠坐在临窗的暖榻上,身上盖着厚厚的锦被,脸色透着不正常的潮红,嘴唇有些干裂,平日里沉静温婉的眉眼间染着挥之不去的病容和倦怠。 她正微微喘息着,勉强接过旁边递来的温水小口抿着。 榻边的小杌子上,坐着一位身着管事姑姑服色、容貌俏丽的女子,正是如今掌管六宫女官事务的小红。 她眉头紧锁,眼中满是担忧,正用浸了温水的帕子轻轻擦拭映月的额头。 “你这丫头,平日里看着身子骨最是康健,怎地说病就病得这样重?” 小红的声音带着心疼和一丝责备, “烧得这般厉害,还硬撑着不去请太医?若不是我今日巡查过来瞧瞧,你还打算瞒到几时?五儿也是,竟由着你胡闹!” 站在榻尾,正小心翼翼捧着一碗刚煎好、热气腾腾汤药的柳五儿闻言,眼圈微红,委屈又自责地小声道。 “红玉姐姐,我劝了……可映月姐姐说陛下朝务繁忙,她这点小病万万不能惊扰……我……我拗不过她。” 映月虚弱地扯出一抹笑,声音沙哑:“不怪五儿……是我自己……真觉得躺躺就好。陛下日理万机,我这点微末小事……” 话未说完,又是一阵压抑的咳嗽。 小红又急又气:“什么微末小事!你是陛下身边最得力、最亲近的人!陛下待你如何,阖宫上下谁人不知?你若真有个闪失,陛下怪罪下来,我们谁能担待得起?方才我已让人去禀报常总管了,太医马上就到!” 她说着,又瞪了五儿一眼,“还不快把药吹凉些,伺候你映月姐姐喝下去!” 五儿连忙点头,用小勺轻轻搅动碗里的药汁,小心翼翼地吹着气。 就在这时,院门外传来一阵急促却刻意放轻的脚步声,紧接着是内侍压低嗓音的通传。 “陛下驾到——!” 屋内的三人俱是一惊! 小红反应最快,立刻起身,拉着还有些懵的五儿就要跪下迎驾。 映月更是挣扎着想要掀被下床,脸上瞬间褪去血色,只剩惊慌。 “陛……陛下怎么来了?快……快扶我……” 话音未落,房门已被推开。 贾琮踏入屋内,玄色龙袍上的金线蟠龙在略显昏暗的光线下依旧威严迫人。 他锐利的目光瞬间便锁定了暖榻上那个挣扎欲起、病容憔悴的身影。 “都别动!” 贾琮的声音低沉,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目光扫过慌忙跪地的小红和五儿,最终落在映月身上,那眼神里的关切与隐含的怒意让映月心头一颤,挣扎的动作僵住了。 “陛下……” 映月的声音带着浓重的鼻音和病中的虚弱,还有深深的不安与惶恐, “奴婢……奴婢失仪,惊扰圣驾,罪该万死……” 她说着,眼眶已然泛红。 贾琮几步走到榻前,无视了跪在地上的小红和五儿,目光仔细地审视着映月潮红的脸颊、干裂的嘴唇和那掩不住的病弱气息。 他伸出手,探向她的额头。 那滚烫的温度透过掌心传来,让贾琮的脸色瞬间沉了下去,方才对常禄的那点薄怒此刻化成了实质的冰冷。 “这就是你说的‘略感风寒’?” 他的声音不高,却带着沉甸甸的威压,目光如刀般扫过跪伏在地的小红和五儿, “烧成这样,为何不报?为何不请太医?!” 小红和五儿吓得浑身一抖,伏在地上不敢抬头。 “陛下息怒!” 映月急得眼泪在眼眶里打转,挣扎着想要解释, “是奴婢……是奴婢的错!不怪她们!是奴婢怕……” “怕什么?怕给朕添麻烦?” 贾琮打断她,语气带着一丝痛心疾首的怒其不争, “映月!你跟了朕多少年?从朕还是个庶子,连顿饱饭都难求的时候,你就跟着!朕在你心里,就是那般凉薄,连你病了都不许惊扰的主子吗?!” 这番话如同重锤,狠狠敲在映月心上。 她看着贾琮眼中那份真切的、混杂着怒意的关怀,长久以来恪守本分、压抑着的情感瞬间决堤,泪水终于汹涌而出,哽咽着说不出话来。 “陛下息怒!” 小红连忙叩首,声音带着颤抖, “是奴婢失职!奴婢今日方知映月病重,已即刻遣人去请太医了!奴婢甘愿领罚!” 五儿也哭着叩头。 “陛下,奴婢没能照顾好映月姐姐,奴婢有罪!” 贾琮看着哭成泪人的映月,再看跪在地上瑟瑟发抖的小红和五儿,胸中的怒火终究化作一声沉沉的叹息。 他收回放在映月额上的手,对小红和五儿道。 “起来。太医呢?怎么还没到?!” 话音刚落,院外便传来一阵更急促的脚步声和常禄压低的催促声。 “快!张院判,孙太医,快请进!” 两名太医提着药箱,气喘吁吁地跑了进来,看到屋内情形,尤其是皇帝陛下亲自在此,更是吓得脸色发白,慌忙跪下行礼。 “免礼!快给映月诊治!” 贾琮挥手,语气不容置喙。 太医们连忙起身,围到榻边。 张院判年长持重,小心翼翼地请映月伸出手腕诊脉,孙太医则查看她的面色、舌苔,低声询问症状。 屋内一片寂静,只余下映月压抑的咳嗽声和太医们低声交流的声音。 贾琮负手站在一旁,脸色依旧沉凝,目光紧紧锁在映月身上。 小红和五儿屏息凝神地站在角落,大气不敢出。 片刻后,张院判收回手,与孙太医交换了一个眼神,两人一起躬身向贾琮回禀。 “启禀陛下,映月姑娘此症,乃风寒入里,郁而化热,兼之操劳忧虑,耗伤心神,以至邪热壅肺,故而高热不退,咳嗽气促。此症……来势颇急,若再耽搁一二日,恐生变数,转为肺痈便棘手了!” 贾琮的心猛地一沉! “可能治好?”他声音冷冽如冰。 “陛下放心!” 张院判连忙道,“幸而发现尚不算太晚!臣等即刻开方,用辛凉宣泄、清肺平喘之剂,先退高热,再固本培元。只要按时服药,精心调养,旬日之内,当可转危为安!” “只是……病去如抽丝,后续的调理万万不可轻忽,需得静养一段时日,切不可再劳神费力。” 听到“可治”,贾琮紧绷的心弦才稍稍放松。 “听到了?” 贾琮看向榻上脸色苍白的映月,语气不容置喙, “给朕好好养着!没有太医的准许,不准下榻!更不准再想着什么当值!宫里的事,自有旁人去做,缺了你一个,天塌不下来!” 映月含着泪,虚弱地点头:“奴婢……遵旨……谢陛下隆恩……” 贾琮又转向太医,沉声命令。 “用最好的药!需要什么药材,直接去内库支取,不必回禀!朕要她尽快好起来!” “是!臣等遵旨!” 两位太医连忙躬身领命。 第473章 映月染恙 朝会散了,空气中似乎还残留着朝臣们唇枪舌剑留下的硝烟味。 贾琮回到御书房,眉宇间带着一丝处理完堆积政务后的倦怠。 他习惯性地伸手去端常禄适时奉上的热茶,目光却下意识地扫过御书房内侍立的位置。 ——那里本该有一个沉静温婉的身影,细致地整理着墨锭和待批的奏章。 “嗯?” 贾琮端茶的手一顿,眉心几不可察地蹙起,目光落在垂手侍立的常禄身上,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探寻, “常禄,这两日,怎地不见映月过来当值?” 常禄心头一跳,知道终究是瞒不住了。 他连忙躬下身,声音带着十二分的恭谨和一丝恰到好处的忧虑。 “回禀陛下,映月姑娘……前两日便有些不适,告了假。她……她特意叮嘱奴才,说只是略感风寒,怕过了病气给陛下,万不可惊扰圣驾,待她好些了便立刻回来伺候。” “病了?” 贾琮的眉头瞬间锁紧,方才处理朝政的沉稳荡然无存,眼底掠过清晰的关切与一丝薄怒, “何时的事?为何不报?太医可曾看过?” 他一连串的问题带着帝王的威压,让常禄的头垂得更低。 “是奴才疏忽!映月姑娘是前日午后告的假,她坚持说是小恙,不让惊动太医,更不让告知陛下……奴才见她精神尚可,想着静养两日或许便好,便……便依了她。” 常禄的声音里满是懊悔。 “胡闹!” 贾琮霍然起身,玄色龙袍的下摆带起一阵风, “她的性子朕还不知道?最是能忍!小恙能让她连着两日不来?” 他不再多言,大步流星地便朝御书房外走去, “摆驾!” “陛下!” 常禄一惊,连忙跟上, “陛下万金之躯,岂可亲至宫人住处?奴才这就去传太医,并命人将映月姑娘好生照看……” 贾琮脚步不停,只冷冷丢下一句。 “朕去看看她,碍不着什么!速去传太医!” 常禄不敢再劝,连忙小跑着跟上,同时飞快地示意旁边的小太监速去太医院。 …… 映月作为贾琮潜邸时便跟随的贴身大丫鬟,贾琮登基后虽未正式册封名分,但其地位在宫中极为特殊。 她的住处并未安置在妃嫔宫苑,却也绝非普通宫女拥挤的排房可比。 那是一处位于内廷西北角、靠近御花园的独立小院,名唤“竹韵轩”,清幽雅致,陈设用具虽不奢华,却件件精良,一应用度远超寻常女官,甚至比一些低位嫔妃还要体面。 此刻,竹韵轩的正屋内弥漫着淡淡的药香。 映月靠坐在临窗的暖榻上,身上盖着厚厚的锦被,脸色透着不正常的潮红,嘴唇有些干裂,平日里沉静温婉的眉眼间染着挥之不去的病容和倦怠。 她正微微喘息着,勉强接过旁边递来的温水小口抿着。 榻边的小杌子上,坐着一位身着管事姑姑服色、容貌俏丽的女子,正是如今掌管六宫女官事务的小红。 她眉头紧锁,眼中满是担忧,正用浸了温水的帕子轻轻擦拭映月的额头。 “你这丫头,平日里看着身子骨最是康健,怎地说病就病得这样重?” 小红的声音带着心疼和一丝责备, “烧得这般厉害,还硬撑着不去请太医?若不是我今日巡查过来瞧瞧,你还打算瞒到几时?五儿也是,竟由着你胡闹!” 站在榻尾,正小心翼翼捧着一碗刚煎好、热气腾腾汤药的柳五儿闻言,眼圈微红,委屈又自责地小声道。 “红玉姐姐,我劝了……可映月姐姐说陛下朝务繁忙,她这点小病万万不能惊扰……我……我拗不过她。” 映月虚弱地扯出一抹笑,声音沙哑:“不怪五儿……是我自己……真觉得躺躺就好。陛下日理万机,我这点微末小事……” 话未说完,又是一阵压抑的咳嗽。 小红又急又气:“什么微末小事!你是陛下身边最得力、最亲近的人!陛下待你如何,阖宫上下谁人不知?你若真有个闪失,陛下怪罪下来,我们谁能担待得起?方才我已让人去禀报常总管了,太医马上就到!” 她说着,又瞪了五儿一眼,“还不快把药吹凉些,伺候你映月姐姐喝下去!” 五儿连忙点头,用小勺轻轻搅动碗里的药汁,小心翼翼地吹着气。 就在这时,院门外传来一阵急促却刻意放轻的脚步声,紧接着是内侍压低嗓音的通传。 “陛下驾到——!” 屋内的三人俱是一惊! 小红反应最快,立刻起身,拉着还有些懵的五儿就要跪下迎驾。 映月更是挣扎着想要掀被下床,脸上瞬间褪去血色,只剩惊慌。 “陛……陛下怎么来了?快……快扶我……” 话音未落,房门已被推开。 贾琮踏入屋内,玄色龙袍上的金线蟠龙在略显昏暗的光线下依旧威严迫人。 他锐利的目光瞬间便锁定了暖榻上那个挣扎欲起、病容憔悴的身影。 “都别动!” 贾琮的声音低沉,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目光扫过慌忙跪地的小红和五儿,最终落在映月身上,那眼神里的关切与隐含的怒意让映月心头一颤,挣扎的动作僵住了。 “陛下……” 映月的声音带着浓重的鼻音和病中的虚弱,还有深深的不安与惶恐, “奴婢……奴婢失仪,惊扰圣驾,罪该万死……” 她说着,眼眶已然泛红。 贾琮几步走到榻前,无视了跪在地上的小红和五儿,目光仔细地审视着映月潮红的脸颊、干裂的嘴唇和那掩不住的病弱气息。 他伸出手,探向她的额头。 那滚烫的温度透过掌心传来,让贾琮的脸色瞬间沉了下去,方才对常禄的那点薄怒此刻化成了实质的冰冷。 “这就是你说的‘略感风寒’?” 他的声音不高,却带着沉甸甸的威压,目光如刀般扫过跪伏在地的小红和五儿, “烧成这样,为何不报?为何不请太医?!” 小红和五儿吓得浑身一抖,伏在地上不敢抬头。 “陛下息怒!” 映月急得眼泪在眼眶里打转,挣扎着想要解释, “是奴婢……是奴婢的错!不怪她们!是奴婢怕……” “怕什么?怕给朕添麻烦?” 贾琮打断她,语气带着一丝痛心疾首的怒其不争, “映月!你跟了朕多少年?从朕还是个庶子,连顿饱饭都难求的时候,你就跟着!朕在你心里,就是那般凉薄,连你病了都不许惊扰的主子吗?!” 这番话如同重锤,狠狠敲在映月心上。 她看着贾琮眼中那份真切的、混杂着怒意的关怀,长久以来恪守本分、压抑着的情感瞬间决堤,泪水终于汹涌而出,哽咽着说不出话来。 “陛下息怒!” 小红连忙叩首,声音带着颤抖, “是奴婢失职!奴婢今日方知映月病重,已即刻遣人去请太医了!奴婢甘愿领罚!” 五儿也哭着叩头。 “陛下,奴婢没能照顾好映月姐姐,奴婢有罪!” 贾琮看着哭成泪人的映月,再看跪在地上瑟瑟发抖的小红和五儿,胸中的怒火终究化作一声沉沉的叹息。 他收回放在映月额上的手,对小红和五儿道。 “起来。太医呢?怎么还没到?!” 话音刚落,院外便传来一阵更急促的脚步声和常禄压低的催促声。 “快!张院判,孙太医,快请进!” 两名太医提着药箱,气喘吁吁地跑了进来,看到屋内情形,尤其是皇帝陛下亲自在此,更是吓得脸色发白,慌忙跪下行礼。 “免礼!快给映月诊治!” 贾琮挥手,语气不容置喙。 太医们连忙起身,围到榻边。 张院判年长持重,小心翼翼地请映月伸出手腕诊脉,孙太医则查看她的面色、舌苔,低声询问症状。 屋内一片寂静,只余下映月压抑的咳嗽声和太医们低声交流的声音。 贾琮负手站在一旁,脸色依旧沉凝,目光紧紧锁在映月身上。 小红和五儿屏息凝神地站在角落,大气不敢出。 片刻后,张院判收回手,与孙太医交换了一个眼神,两人一起躬身向贾琮回禀。 “启禀陛下,映月姑娘此症,乃风寒入里,郁而化热,兼之操劳忧虑,耗伤心神,以至邪热壅肺,故而高热不退,咳嗽气促。此症……来势颇急,若再耽搁一二日,恐生变数,转为肺痈便棘手了!” 贾琮的心猛地一沉! “可能治好?”他声音冷冽如冰。 “陛下放心!” 张院判连忙道,“幸而发现尚不算太晚!臣等即刻开方,用辛凉宣泄、清肺平喘之剂,先退高热,再固本培元。只要按时服药,精心调养,旬日之内,当可转危为安!” “只是……病去如抽丝,后续的调理万万不可轻忽,需得静养一段时日,切不可再劳神费力。” 听到“可治”,贾琮紧绷的心弦才稍稍放松。 “听到了?” 贾琮看向榻上脸色苍白的映月,语气不容置喙, “给朕好好养着!没有太医的准许,不准下榻!更不准再想着什么当值!宫里的事,自有旁人去做,缺了你一个,天塌不下来!” 映月含着泪,虚弱地点头:“奴婢……遵旨……谢陛下隆恩……” 贾琮又转向太医,沉声命令。 “用最好的药!需要什么药材,直接去内库支取,不必回禀!朕要她尽快好起来!” “是!臣等遵旨!” 两位太医连忙躬身领命。 第474章 榻前诉衷肠 太医领命退下,去斟酌药方、调配药材。 小红和五儿也识趣地悄声退至外间,轻轻掩上了房门,将内室这方小小的天地留给了榻前的主仆。 屋内一时静了下来,只剩下更漏滴答和映月略显急促的呼吸声。 药香弥漫,空气里还残留着帝王震怒留下的无形威压,但此刻,那份威压似乎被一种更深沉、更柔软的东西取代了。 贾琮并未立刻离开。 他高大的身影在略显昏暗的光线下沉默地伫立了片刻,目光沉沉地落在映月苍白憔悴的脸上。 方才在太医和宫人面前强撑的帝王威仪,如同潮水般缓缓褪去,眉宇间只余下浓得化不开的疲惫与……一种深切的痛惜。 他最终没有坐在常禄为他搬来的锦凳上,而是直接侧身坐在了映月的榻沿。 这个举动让映月惊得瞳孔微缩,挣扎着想挪开些。 “陛……陛下……不可……榻边污秽……” “别动。” 贾琮的声音低沉而疲惫,带着一种不容置喙的温和,伸手按住了她试图移动的肩膀。 他的目光落在她露在锦被外、因为发烧而微微颤抖的手上。 那双手,曾经无数次为他端茶递水、研墨铺纸、缝补浆洗,在那些最艰难、最寒冷的岁月里,是这双手传递给他仅有的、属于“家”的暖意。 贾琮缓缓伸出手,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迟疑,最终坚定地、轻轻覆上了她微凉而汗湿的手背。 肌肤相触的瞬间,映月浑身剧震,如同被一道细微的电流击中。 她猛地抬眼,撞进贾琮深邃的眼眸里。 “映月……” 贾琮开口,声音沙哑得厉害,仿佛穿越了漫长的时光隧道, “还记得吗?在贾府东跨院那个最破败的小院子里,冬天冷得像冰窖。我冻得睡不着,你就偷偷去大老爷院里拿了几块木炭,点燃了炭盆挪到我床边,自己却缩在冰冷的脚踏上……” 他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她手背上因劳作而留下的、早已变得极淡的薄茧,像是在确认一件失而复得的珍宝。 “后来被邢夫人发现,克扣了你的月例,还罚你去雪地里跪着……你回来时,脸冻得青紫,手都僵了,却还笑着对我说‘三爷别担心,奴婢不冷’……” 映月的泪水瞬间决堤,汹涌而出,沿着消瘦的脸颊滚落。 那些尘封的、艰苦却纯粹的过往,被他用如此低沉沙哑的声音提起,像一把钝刀,狠狠剜着她的心。 她哽咽着,说不出话,只能用力地摇头。 “还有……那年我高烧不退,被丢在柴房自生自灭。是你,半夜偷偷翻墙出去,典当了唯一值点钱的银簪子,求了坊间的赤脚郎中,才捡回我这条命……” 贾琮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覆在她手背上的手也收紧了力道,仿佛要抓住那段随时可能消散的记忆。 “那时候,你煮的茶,真苦啊……” 他扯出一个苦涩又怀念的笑, “就是最劣等的粗茶梗子,煮得又浓又涩。可那茶,暖了我的胃,更暖了我的心……比现在内库贡的什么龙团凤饼、雨前雪芽,都要好喝千倍万倍……” 他抬起眼,目光穿透眼前的病弱女子,似乎看到了那个在破败小院里,为他熬煮劣茶、缝补旧衣、默默承受一切欺凌的坚韧身影。 虽然这些都是前身的记忆,但那是他灰暗的庶子生涯里,唯一的光。 “映月,” 贾琮的声音陡然低沉下去,带着一种深沉的、近乎恐惧的疲惫, “朕……坐在这龙椅上,看着这金碧辉煌的宫殿,听着山呼万岁的朝贺……可有时候,朕觉得好冷。” 映月的心猛地揪紧,忘记了哭泣,忘记了惶恐,只是怔怔地看着他,看着这位睥睨天下的帝王,此刻卸下所有盔甲,在她面前流露出最深沉的脆弱。 “朕批不完的奏章,杀不尽的蠹虫,防不完的明枪暗箭……人人都称颂朕是明君,是圣主,可又有几人还记得……朕也曾是那个需要你偷偷省下半个窝头、需要你挡在身前挨打的‘三爷’?” 他的目光紧紧锁着她,仿佛她是连接过去与现在、连接那个“贾琮”与这个“赵琮”的唯一桥梁。 “朕怕……怕这滔天的权势,这冰冷的龙椅,会把朕最后一点‘人’气儿也磨没了……怕朕最终,真成了史书上那些孤家寡人、面目模糊的符号……” 他的声音里透着一丝罕见的迷茫, “朕不想……变成那样冷冰冰的权势工具。” “陛下!” 映月再也忍不住,反手用力握住了贾琮的手。 她的手明明虚弱无力,此刻却爆发出惊人的力量,仿佛要将自己所有的信念和温度都传递给他。 泪水汹涌,声音哽咽却异常清晰坚定, “不会的!陛下永远不会变成那样!” 她挣扎着半支起身,目光灼灼,带着病中特有的脆弱与一种近乎神圣的虔诚。 “在奴婢心里,您永远是那个……那个在东跨院小屋里,会为奴婢挡下责罚、会给奴婢讲书里故事、会偷偷给奴婢带块糖的三爷!是那个……心怀百姓、重情重义的贾琮!” “陛下坐拥天下,心怀万民,是明君圣主!但您也是人!您有血有肉,有情有义!奴婢……奴婢会一直看着您!奴婢的眼睛,会替您记住,您是谁!” 她的话语如同最炽热的火焰,瞬间驱散了贾琮眼底的阴霾与寒意。 他怔怔地看着眼前这个泪流满面、却眼神亮得惊人的女子,看着她因激动而剧烈起伏的胸膛和干裂却依旧吐露着最真挚话语的嘴唇。 贾琮喉头滚动,眼眶竟也微微发热。 他不再言语,只是伸出手,极其轻柔地用指腹一点点拭去映月脸上汹涌的泪水。 “傻丫头……” 他低低地叹息一声,声音沙哑,带着浓浓的鼻音, “病成这样,还说这么多话……快躺下。” 他小心翼翼地扶着映月躺回引枕上,替她掖好被角,动作是前所未有的轻柔。 映月顺从地躺下,目光却依旧一瞬不瞬地追随着他,带着水洗后的清澈与无比的依恋。 贾琮坐在榻边,没有再说话,只是依旧握着她的手。 两人之间,流淌着一种无声的、超越了主仆的默契与温情。 窗外的阳光透过窗棂,在地面上投下温暖的光斑,药香氤氲,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变得缓慢而宁静。 …… 不知过了多久,外间传来小红刻意压低的回禀声。 “陛下,太医送药来了。” 贾琮这才缓缓松开映月的手,指尖似乎还残留着她滚烫的泪水和微凉的皮肤触感。 他深深看了她一眼,那眼神复杂难言,包含了太多映月能懂和不能懂的情绪。 “好生喝药,安心养病。” 他站起身,声音恢复了帝王的沉稳,但那份沉甸甸的关切却丝毫未减, “朕晚些再来看你。” “是……奴婢遵旨。” 映月虚弱地应着,目送着他高大的身影消失在门口。 映月闭上眼,泪水再次无声滑落,唇角却缓缓勾起一抹安心而满足的弧度。 她知道,她的三爷,还在。 第474章 榻前诉衷肠 太医领命退下,去斟酌药方、调配药材。 小红和五儿也识趣地悄声退至外间,轻轻掩上了房门,将内室这方小小的天地留给了榻前的主仆。 屋内一时静了下来,只剩下更漏滴答和映月略显急促的呼吸声。 药香弥漫,空气里还残留着帝王震怒留下的无形威压,但此刻,那份威压似乎被一种更深沉、更柔软的东西取代了。 贾琮并未立刻离开。 他高大的身影在略显昏暗的光线下沉默地伫立了片刻,目光沉沉地落在映月苍白憔悴的脸上。 方才在太医和宫人面前强撑的帝王威仪,如同潮水般缓缓褪去,眉宇间只余下浓得化不开的疲惫与……一种深切的痛惜。 他最终没有坐在常禄为他搬来的锦凳上,而是直接侧身坐在了映月的榻沿。 这个举动让映月惊得瞳孔微缩,挣扎着想挪开些。 “陛……陛下……不可……榻边污秽……” “别动。” 贾琮的声音低沉而疲惫,带着一种不容置喙的温和,伸手按住了她试图移动的肩膀。 他的目光落在她露在锦被外、因为发烧而微微颤抖的手上。 那双手,曾经无数次为他端茶递水、研墨铺纸、缝补浆洗,在那些最艰难、最寒冷的岁月里,是这双手传递给他仅有的、属于“家”的暖意。 贾琮缓缓伸出手,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迟疑,最终坚定地、轻轻覆上了她微凉而汗湿的手背。 肌肤相触的瞬间,映月浑身剧震,如同被一道细微的电流击中。 她猛地抬眼,撞进贾琮深邃的眼眸里。 “映月……” 贾琮开口,声音沙哑得厉害,仿佛穿越了漫长的时光隧道, “还记得吗?在贾府东跨院那个最破败的小院子里,冬天冷得像冰窖。我冻得睡不着,你就偷偷去大老爷院里拿了几块木炭,点燃了炭盆挪到我床边,自己却缩在冰冷的脚踏上……” 他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她手背上因劳作而留下的、早已变得极淡的薄茧,像是在确认一件失而复得的珍宝。 “后来被邢夫人发现,克扣了你的月例,还罚你去雪地里跪着……你回来时,脸冻得青紫,手都僵了,却还笑着对我说‘三爷别担心,奴婢不冷’……” 映月的泪水瞬间决堤,汹涌而出,沿着消瘦的脸颊滚落。 那些尘封的、艰苦却纯粹的过往,被他用如此低沉沙哑的声音提起,像一把钝刀,狠狠剜着她的心。 她哽咽着,说不出话,只能用力地摇头。 “还有……那年我高烧不退,被丢在柴房自生自灭。是你,半夜偷偷翻墙出去,典当了唯一值点钱的银簪子,求了坊间的赤脚郎中,才捡回我这条命……” 贾琮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覆在她手背上的手也收紧了力道,仿佛要抓住那段随时可能消散的记忆。 “那时候,你煮的茶,真苦啊……” 他扯出一个苦涩又怀念的笑, “就是最劣等的粗茶梗子,煮得又浓又涩。可那茶,暖了我的胃,更暖了我的心……比现在内库贡的什么龙团凤饼、雨前雪芽,都要好喝千倍万倍……” 他抬起眼,目光穿透眼前的病弱女子,似乎看到了那个在破败小院里,为他熬煮劣茶、缝补旧衣、默默承受一切欺凌的坚韧身影。 虽然这些都是前身的记忆,但那是他灰暗的庶子生涯里,唯一的光。 “映月,” 贾琮的声音陡然低沉下去,带着一种深沉的、近乎恐惧的疲惫, “朕……坐在这龙椅上,看着这金碧辉煌的宫殿,听着山呼万岁的朝贺……可有时候,朕觉得好冷。” 映月的心猛地揪紧,忘记了哭泣,忘记了惶恐,只是怔怔地看着他,看着这位睥睨天下的帝王,此刻卸下所有盔甲,在她面前流露出最深沉的脆弱。 “朕批不完的奏章,杀不尽的蠹虫,防不完的明枪暗箭……人人都称颂朕是明君,是圣主,可又有几人还记得……朕也曾是那个需要你偷偷省下半个窝头、需要你挡在身前挨打的‘三爷’?” 他的目光紧紧锁着她,仿佛她是连接过去与现在、连接那个“贾琮”与这个“赵琮”的唯一桥梁。 “朕怕……怕这滔天的权势,这冰冷的龙椅,会把朕最后一点‘人’气儿也磨没了……怕朕最终,真成了史书上那些孤家寡人、面目模糊的符号……” 他的声音里透着一丝罕见的迷茫, “朕不想……变成那样冷冰冰的权势工具。” “陛下!” 映月再也忍不住,反手用力握住了贾琮的手。 她的手明明虚弱无力,此刻却爆发出惊人的力量,仿佛要将自己所有的信念和温度都传递给他。 泪水汹涌,声音哽咽却异常清晰坚定, “不会的!陛下永远不会变成那样!” 她挣扎着半支起身,目光灼灼,带着病中特有的脆弱与一种近乎神圣的虔诚。 “在奴婢心里,您永远是那个……那个在东跨院小屋里,会为奴婢挡下责罚、会给奴婢讲书里故事、会偷偷给奴婢带块糖的三爷!是那个……心怀百姓、重情重义的贾琮!” “陛下坐拥天下,心怀万民,是明君圣主!但您也是人!您有血有肉,有情有义!奴婢……奴婢会一直看着您!奴婢的眼睛,会替您记住,您是谁!” 她的话语如同最炽热的火焰,瞬间驱散了贾琮眼底的阴霾与寒意。 他怔怔地看着眼前这个泪流满面、却眼神亮得惊人的女子,看着她因激动而剧烈起伏的胸膛和干裂却依旧吐露着最真挚话语的嘴唇。 贾琮喉头滚动,眼眶竟也微微发热。 他不再言语,只是伸出手,极其轻柔地用指腹一点点拭去映月脸上汹涌的泪水。 “傻丫头……” 他低低地叹息一声,声音沙哑,带着浓浓的鼻音, “病成这样,还说这么多话……快躺下。” 他小心翼翼地扶着映月躺回引枕上,替她掖好被角,动作是前所未有的轻柔。 映月顺从地躺下,目光却依旧一瞬不瞬地追随着他,带着水洗后的清澈与无比的依恋。 贾琮坐在榻边,没有再说话,只是依旧握着她的手。 两人之间,流淌着一种无声的、超越了主仆的默契与温情。 窗外的阳光透过窗棂,在地面上投下温暖的光斑,药香氤氲,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变得缓慢而宁静。 …… 不知过了多久,外间传来小红刻意压低的回禀声。 “陛下,太医送药来了。” 贾琮这才缓缓松开映月的手,指尖似乎还残留着她滚烫的泪水和微凉的皮肤触感。 他深深看了她一眼,那眼神复杂难言,包含了太多映月能懂和不能懂的情绪。 “好生喝药,安心养病。” 他站起身,声音恢复了帝王的沉稳,但那份沉甸甸的关切却丝毫未减, “朕晚些再来看你。” “是……奴婢遵旨。” 映月虚弱地应着,目送着他高大的身影消失在门口。 映月闭上眼,泪水再次无声滑落,唇角却缓缓勾起一抹安心而满足的弧度。 她知道,她的三爷,还在。 第475章 凤藻宫内 竹韵轩外,料峭的春寒尚未完全褪去。 贾琮站在阶前,深深吸了一口清冷的空气,仿佛要将方才在映月病榻前沾染的药味和那份沉甸甸的情绪一并压下。 “好生照看着。” 他侧首,声音低沉而清晰地吩咐侍立在旁的小红和柳五儿, “汤药饮食,务必精细。太医的话便是朕的话,一丝一毫都不可轻忽。若映月再有不适,或是不肯好好养着,即刻来报朕!不必顾忌时辰!” “是!奴婢谨遵圣谕!” 小红和五儿连忙躬身应下,神色无比郑重。 方才皇帝在屋内的震怒与随后流露的深重情意,让她们再不敢有半分懈怠。 贾琮微微颔首,不再多言,迈步离开。 玄色龙袍的身影在略显清寂的宫道上显得有些孤寂。 脚步几乎是不由自主地,便转向了通往凤藻宫的方向。 …… 此时,凤藻宫正殿内,气氛却是宁静而端和。 鎏金瑞兽香炉里燃着清甜的安息香,驱散了晨间的一丝清寒。 林黛玉身着家常的鹅黄色软缎常服,外罩一件同色云锦薄坎肩,半倚在铺着杏子红锦褥的贵妃榻上。 孕中的她气色温润,眉宇间带着一丝慵懒,却无损那份天生的清贵气度。 她正含笑看着下首屈膝行礼的女子。 邢岫烟——新晋的静嫔。 她已换下了昨夜的素净宫装,穿了一身崭新的、象征嫔位的淡青色织金缠枝莲纹宫装。 发髻挽得一丝不苟,簪着一支精致的珍珠步摇,虽不显奢华,却更衬得她气质沉静端方。 只是那微垂的眼睫和耳根处尚未完全褪去的淡淡红晕,泄露了初承恩泽后的羞怯与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 “臣妾静嫔邢氏,叩见皇后娘娘,娘娘万福金安。” 邢岫烟的声音清越,带着恭谨,一丝不易察觉的微颤被她很好地控制住了。 “快起来,静嫔妹妹。” 黛玉的声音温软如春风,带着真切的暖意, “赐座。” 紫鹃早已搬来一张铺着锦垫的绣墩,置于榻前不远不近的位置。 “谢娘娘恩典。” 邢岫烟依言起身,仪态端方地侧身坐了半个绣墩,脊背挺直,双手交叠置于膝上,姿态无可挑剔。 黛玉的目光在她身上温和地流转,带着欣赏与一丝不易察觉的欣慰。 昨夜之后,邢岫烟身上似乎少了几分女官的拘谨,多了一份属于嫔妃的沉静气度,那份“静”字封号赋予的恬淡,仿佛更加内蕴于心了。 “昨夜在静心斋,可还安适?” 黛玉端起手边的温水,语气如同闲话家常,却意有所指。 邢岫烟的脸颊瞬间又飞起薄红,连忙垂首,声音更低了些。 “回娘娘,陛下……陛下恩泽,静心斋……一切都好。臣妾……谢娘娘关怀。” “安适便好。” 黛玉唇边笑意更深,带着了然, “陛下待你之心,本宫是知晓的。如今既有了名分,便是正经的主子娘娘了。往后在宫中,更要谨言慎行,襄助本宫打理宫务,为陛下分忧。” “是!臣妾谨遵娘娘教诲!” 邢岫烟立刻应道,语气郑重, “臣妾定当恪守本分,尽心竭力,不负陛下与娘娘信重之恩!” 她微微抬眼,目光诚挚地看向黛玉, “尤其是协理宫务一事,臣妾才疏学浅,若有不当之处,万望娘娘不吝指点。” 黛玉看着她眼中的认真与一丝初掌权柄的谨慎,心中满意。 邢岫烟的性子,果然是最适合协理后宫的。 她正要再说几句勉励的话,殿外忽然传来内侍清晰而恭敬的通传。 “陛下驾到——!” 殿内瞬间一静。 黛玉眼中掠过一丝了然的笑意,而邢岫烟则身体几不可察地微微一僵,刚刚平复些许的心跳又骤然加速,脸颊上的红晕更深了。 她连忙起身,与黛玉一同准备迎接圣驾。 厚重的锦帘掀起,贾琮高大的身影裹挟着一身清冽的气息步入殿内。 玄色龙袍上的金线蟠龙在殿内明亮的光线下熠熠生辉,帝王威仪凛然。他眉宇间似乎还带着一丝未散的沉郁。 但当目光触及榻上温婉含笑的黛玉,以及一旁垂首恭立、面染红霞的邢岫烟时,那份沉郁如同冰雪遇阳,悄然融化了几分。 “臣妾恭迎陛下圣安。” 黛玉与邢岫烟齐声行礼。 “平身。” 贾琮上前几步,自然而然地伸手虚扶了黛玉一把,目光在她脸上仔细逡巡, “玉儿今日气色不错。” 语气中的关切显而易见。 “托陛下的福,臣妾与腹中孩儿都好。” 黛玉温婉一笑,顺势靠着他手臂的力道站直身体,目光扫过他眉宇间残留的一丝倦色, “倒是陛下,看着有些疲累,可是朝务繁忙?” 贾琮摆摆手,目光这才转向一旁依旧垂首、姿态恭谨的邢岫烟。 看到她身上崭新的嫔位宫装和那支珍珠步摇,以及她低垂眼睫下难掩的羞窘。 贾琮的眼神柔和了下来,唇边勾起一丝笑意。 “静嫔也在?” 他的声音平静,听不出太多情绪,却让邢岫烟的心跳得更快了。 “是,陛下。” 邢岫烟连忙应声,依旧不敢抬头, “臣妾……臣妾特来向皇后娘娘请安谢恩。” “嗯。” 贾琮应了一声,目光在她低垂的、露出白皙后颈的发髻上停留了一瞬,随即转向黛玉, “朕刚从竹韵轩过来。” “竹韵轩?” 黛玉闻言,眼睛一转,神色立刻关切起来。 “可是映月有事?” “她病了。” 贾琮在紫鹃搬来的锦凳上坐下,眉宇间又染上沉凝。 “风寒入里,郁热壅肺,烧得厉害。幸而太医说尚可医治,需静养旬日。朕已命人用好药,严加看护了。” 他简略地说着,语气中那份对旧仆的重视与忧心毫不掩饰。 邢岫烟安静地听着,心中了然。 原来陛下眉宇间的倦色与沉郁,是因此而来。 她虽与映月不算深交,但也知晓那是陛下潜邸时的老人,情分非同一般。 陛下如此重情,让她心底也泛起一丝暖意。 “映月那孩子,最是能忍,定是怕扰了陛下才硬撑着。” 黛玉叹息一声,随即温声道, “陛下放心,臣妾会安排妥当,定让她安心养好身子。小红和五儿都是妥帖的,陛下不必过于忧心。” “有玉儿费心,朕自然放心。” 贾琮微微颔首,目光落在黛玉温润的脸上,又瞥了一眼旁边沉静如水的邢岫烟。 凤藻宫内温暖的气息,黛玉的体贴,以及邢岫烟那份沉静安然的存在,像一股暖流,悄然熨帖着他方才在竹韵轩被勾起的隐忧。 他并非孤家寡人。 他有玉儿,有这些陪伴他走过不同岁月的女子。 殿内的气氛在帝后关于映月病情的几句交谈后,渐渐趋于一种平和温馨的宁静。 邢岫烟依旧垂首侍立,姿态恭谨。 贾琮端起紫鹃奉上的热茶,呷了一口,目光再次落在邢岫烟身上,语气恢复了惯常的沉稳。 “静嫔既已领了协理宫务之责,往后便多来凤藻宫走动,听从皇后安排。后宫诸事繁杂,皇后有孕在身,你需多担待些。” “是!臣妾遵旨!” 邢岫烟连忙屈膝应下,声音带着被委以重任的郑重, “臣妾定当竭尽所能,为娘娘分忧!” 黛玉也含笑点头。 “静嫔妹妹心思细腻,处事沉稳,有她襄助,臣妾也轻松许多。” “如此甚好。”贾琮缓缓点头。 邢岫烟再次恭敬地屈膝行礼。 “陛下,娘娘,若暂无其他吩咐,臣妾先行告退。” 她姿态端方,眼神沉静,那份新晋嫔妃的稳重已然初显。 “去,妹妹好生歇息。”黛玉温言道。 邢岫烟这才步履轻盈却沉稳地退出了正殿,留下帝后二人。 殿门合拢的轻响仿佛是一个信号。 方才还端坐锦凳的贾琮,几乎是同时,便感到一阵温软的馨香靠近。 黛玉已自然地起身,步履间带着孕中特有的慵懒与一丝不容拒绝的亲昵,径直走到他身前。 未等贾琮反应,她便极其自然地侧身,顺势坐入了他的怀中。 “呀!” 黛玉轻呼一声,仿佛被自己这“莽撞”的举动惊到,随即却像只慵懒的猫儿般,在他宽阔坚实的怀抱里寻了个舒服的位置。 将头轻轻靠在他肩窝,一手还无意识地、带着安抚意味地轻轻抚着他的胸前。 贾琮下意识地伸手揽住她柔软的腰肢,防止她滑落,动作熟稔而自然。 怀中温香软玉,腹中是两人共同孕育的骨血,这份沉甸甸的暖意与依靠感,瞬间冲淡了他眉宇间最后一丝残留的沉郁。 他低头,看着怀中人儿如画的眉眼,那双清澈的眸子正带着洞悉一切的温柔与一丝狡黠,静静地凝视着他。 “玉儿……”他低唤,声音不自觉地放柔。 黛玉伸出纤纤玉指,带着一丝凉意,轻轻点在他微蹙的眉心,仿佛要抚平那看不见的沟壑。 “陛下方才进来时,” 她的声音轻柔得像羽毛拂过心尖, “眉宇间的忧色,可不单是为着映月那丫头?臣妾瞧着,倒像是被什么沉重的石头压着心似的。” 贾琮微微一怔,随即苦笑。 他的玉儿,永远这般七窍玲珑,心细如发。 贾琮紧了紧揽着她的手臂,将下颌轻轻抵在她散发着幽香的发顶,沉默了片刻。 殿内安息香的气息氤氲,怀中的温暖与信赖,让他卸下了最后的心防。 “什么都瞒不过你。” 他低叹一声,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和迷茫, “是映月……她病中那些话,勾起了许多旧事。看着她,朕就想起当年在东跨院……想起那个一无所有、连命都朝不保夕的庶子贾琮。” 他的声音低沉下去,带着深沉的感慨。 “如今,坐在这龙椅上,听着‘万岁’,批着天下奏章……可有时,朕真怕……怕这滔天的权势,这冰冷的帝王身份,会把那个‘贾琮’彻底吞没了。怕朕最终……真成了孤家寡人,成了史书上一个冷冰冰的符号,忘了自己也曾有血有肉,也曾……需要人护着,暖着。” 这番话,比在映月榻前说得更直白,更深沉。 那份对自我迷失的恐惧,对权势异化的忧虑,毫无保留地袒露在黛玉面前。 黛玉静静地听着,靠在他胸前的脸颊能感受到他说话时胸腔的震动。 她没有立刻说话,只是环抱着他腰身的手臂收得更紧了些,用无声的拥抱传递着力量。 片刻,她才抬起头,那双清澈如水的眸子直视着贾琮眼底的暗涌,声音温软却带着磐石般的坚定。 “陛下多虑了。” 她的指尖轻轻描摹着他刚毅的下颌轮廓, “地位有别,尊卑有分,这是礼法纲常。陛下身系江山社稷,一言一行关乎万民,自然与寻常百姓不同。这份‘隔阂’,是责任,亦是天道使然。” 她话锋一转,语气愈发温柔而充满力量。 “但是,陛下,这并不代表您就非得成了‘孤家寡人’!在这深宫之内,您有臣妾,有宝姐姐、思瑶妹妹、沐瑶妹妹,有静嫔……还有那么多记挂着您、陪伴着您的姐妹。我们,都是您的家人。” 黛玉的目光亮如星辰,带着不容置疑的真诚。 “臣妾不敢妄言能完全消弭那帝王之尊带来的距离,但臣妾向陛下保证,定会竭尽全力,让这凤藻宫,让这整个后宫,不仅是规矩森严的皇家宫苑,更是一个有温情、有笑语、能让陛下偶尔卸下重担,感受到‘家’的温馨的地方。” 她的话语如同涓涓暖流,精准地注入贾琮心中那处隐忧的缝隙。 他看着黛玉眼中那份毫不作伪的承诺与深情,胸中的冰寒仿佛被一寸寸融化。 第475章 凤藻宫内 竹韵轩外,料峭的春寒尚未完全褪去。 贾琮站在阶前,深深吸了一口清冷的空气,仿佛要将方才在映月病榻前沾染的药味和那份沉甸甸的情绪一并压下。 “好生照看着。” 他侧首,声音低沉而清晰地吩咐侍立在旁的小红和柳五儿, “汤药饮食,务必精细。太医的话便是朕的话,一丝一毫都不可轻忽。若映月再有不适,或是不肯好好养着,即刻来报朕!不必顾忌时辰!” “是!奴婢谨遵圣谕!” 小红和五儿连忙躬身应下,神色无比郑重。 方才皇帝在屋内的震怒与随后流露的深重情意,让她们再不敢有半分懈怠。 贾琮微微颔首,不再多言,迈步离开。 玄色龙袍的身影在略显清寂的宫道上显得有些孤寂。 脚步几乎是不由自主地,便转向了通往凤藻宫的方向。 …… 此时,凤藻宫正殿内,气氛却是宁静而端和。 鎏金瑞兽香炉里燃着清甜的安息香,驱散了晨间的一丝清寒。 林黛玉身着家常的鹅黄色软缎常服,外罩一件同色云锦薄坎肩,半倚在铺着杏子红锦褥的贵妃榻上。 孕中的她气色温润,眉宇间带着一丝慵懒,却无损那份天生的清贵气度。 她正含笑看着下首屈膝行礼的女子。 邢岫烟——新晋的静嫔。 她已换下了昨夜的素净宫装,穿了一身崭新的、象征嫔位的淡青色织金缠枝莲纹宫装。 发髻挽得一丝不苟,簪着一支精致的珍珠步摇,虽不显奢华,却更衬得她气质沉静端方。 只是那微垂的眼睫和耳根处尚未完全褪去的淡淡红晕,泄露了初承恩泽后的羞怯与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 “臣妾静嫔邢氏,叩见皇后娘娘,娘娘万福金安。” 邢岫烟的声音清越,带着恭谨,一丝不易察觉的微颤被她很好地控制住了。 “快起来,静嫔妹妹。” 黛玉的声音温软如春风,带着真切的暖意, “赐座。” 紫鹃早已搬来一张铺着锦垫的绣墩,置于榻前不远不近的位置。 “谢娘娘恩典。” 邢岫烟依言起身,仪态端方地侧身坐了半个绣墩,脊背挺直,双手交叠置于膝上,姿态无可挑剔。 黛玉的目光在她身上温和地流转,带着欣赏与一丝不易察觉的欣慰。 昨夜之后,邢岫烟身上似乎少了几分女官的拘谨,多了一份属于嫔妃的沉静气度,那份“静”字封号赋予的恬淡,仿佛更加内蕴于心了。 “昨夜在静心斋,可还安适?” 黛玉端起手边的温水,语气如同闲话家常,却意有所指。 邢岫烟的脸颊瞬间又飞起薄红,连忙垂首,声音更低了些。 “回娘娘,陛下……陛下恩泽,静心斋……一切都好。臣妾……谢娘娘关怀。” “安适便好。” 黛玉唇边笑意更深,带着了然, “陛下待你之心,本宫是知晓的。如今既有了名分,便是正经的主子娘娘了。往后在宫中,更要谨言慎行,襄助本宫打理宫务,为陛下分忧。” “是!臣妾谨遵娘娘教诲!” 邢岫烟立刻应道,语气郑重, “臣妾定当恪守本分,尽心竭力,不负陛下与娘娘信重之恩!” 她微微抬眼,目光诚挚地看向黛玉, “尤其是协理宫务一事,臣妾才疏学浅,若有不当之处,万望娘娘不吝指点。” 黛玉看着她眼中的认真与一丝初掌权柄的谨慎,心中满意。 邢岫烟的性子,果然是最适合协理后宫的。 她正要再说几句勉励的话,殿外忽然传来内侍清晰而恭敬的通传。 “陛下驾到——!” 殿内瞬间一静。 黛玉眼中掠过一丝了然的笑意,而邢岫烟则身体几不可察地微微一僵,刚刚平复些许的心跳又骤然加速,脸颊上的红晕更深了。 她连忙起身,与黛玉一同准备迎接圣驾。 厚重的锦帘掀起,贾琮高大的身影裹挟着一身清冽的气息步入殿内。 玄色龙袍上的金线蟠龙在殿内明亮的光线下熠熠生辉,帝王威仪凛然。他眉宇间似乎还带着一丝未散的沉郁。 但当目光触及榻上温婉含笑的黛玉,以及一旁垂首恭立、面染红霞的邢岫烟时,那份沉郁如同冰雪遇阳,悄然融化了几分。 “臣妾恭迎陛下圣安。” 黛玉与邢岫烟齐声行礼。 “平身。” 贾琮上前几步,自然而然地伸手虚扶了黛玉一把,目光在她脸上仔细逡巡, “玉儿今日气色不错。” 语气中的关切显而易见。 “托陛下的福,臣妾与腹中孩儿都好。” 黛玉温婉一笑,顺势靠着他手臂的力道站直身体,目光扫过他眉宇间残留的一丝倦色, “倒是陛下,看着有些疲累,可是朝务繁忙?” 贾琮摆摆手,目光这才转向一旁依旧垂首、姿态恭谨的邢岫烟。 看到她身上崭新的嫔位宫装和那支珍珠步摇,以及她低垂眼睫下难掩的羞窘。 贾琮的眼神柔和了下来,唇边勾起一丝笑意。 “静嫔也在?” 他的声音平静,听不出太多情绪,却让邢岫烟的心跳得更快了。 “是,陛下。” 邢岫烟连忙应声,依旧不敢抬头, “臣妾……臣妾特来向皇后娘娘请安谢恩。” “嗯。” 贾琮应了一声,目光在她低垂的、露出白皙后颈的发髻上停留了一瞬,随即转向黛玉, “朕刚从竹韵轩过来。” “竹韵轩?” 黛玉闻言,眼睛一转,神色立刻关切起来。 “可是映月有事?” “她病了。” 贾琮在紫鹃搬来的锦凳上坐下,眉宇间又染上沉凝。 “风寒入里,郁热壅肺,烧得厉害。幸而太医说尚可医治,需静养旬日。朕已命人用好药,严加看护了。” 他简略地说着,语气中那份对旧仆的重视与忧心毫不掩饰。 邢岫烟安静地听着,心中了然。 原来陛下眉宇间的倦色与沉郁,是因此而来。 她虽与映月不算深交,但也知晓那是陛下潜邸时的老人,情分非同一般。 陛下如此重情,让她心底也泛起一丝暖意。 “映月那孩子,最是能忍,定是怕扰了陛下才硬撑着。” 黛玉叹息一声,随即温声道, “陛下放心,臣妾会安排妥当,定让她安心养好身子。小红和五儿都是妥帖的,陛下不必过于忧心。” “有玉儿费心,朕自然放心。” 贾琮微微颔首,目光落在黛玉温润的脸上,又瞥了一眼旁边沉静如水的邢岫烟。 凤藻宫内温暖的气息,黛玉的体贴,以及邢岫烟那份沉静安然的存在,像一股暖流,悄然熨帖着他方才在竹韵轩被勾起的隐忧。 他并非孤家寡人。 他有玉儿,有这些陪伴他走过不同岁月的女子。 殿内的气氛在帝后关于映月病情的几句交谈后,渐渐趋于一种平和温馨的宁静。 邢岫烟依旧垂首侍立,姿态恭谨。 贾琮端起紫鹃奉上的热茶,呷了一口,目光再次落在邢岫烟身上,语气恢复了惯常的沉稳。 “静嫔既已领了协理宫务之责,往后便多来凤藻宫走动,听从皇后安排。后宫诸事繁杂,皇后有孕在身,你需多担待些。” “是!臣妾遵旨!” 邢岫烟连忙屈膝应下,声音带着被委以重任的郑重, “臣妾定当竭尽所能,为娘娘分忧!” 黛玉也含笑点头。 “静嫔妹妹心思细腻,处事沉稳,有她襄助,臣妾也轻松许多。” “如此甚好。”贾琮缓缓点头。 邢岫烟再次恭敬地屈膝行礼。 “陛下,娘娘,若暂无其他吩咐,臣妾先行告退。” 她姿态端方,眼神沉静,那份新晋嫔妃的稳重已然初显。 “去,妹妹好生歇息。”黛玉温言道。 邢岫烟这才步履轻盈却沉稳地退出了正殿,留下帝后二人。 殿门合拢的轻响仿佛是一个信号。 方才还端坐锦凳的贾琮,几乎是同时,便感到一阵温软的馨香靠近。 黛玉已自然地起身,步履间带着孕中特有的慵懒与一丝不容拒绝的亲昵,径直走到他身前。 未等贾琮反应,她便极其自然地侧身,顺势坐入了他的怀中。 “呀!” 黛玉轻呼一声,仿佛被自己这“莽撞”的举动惊到,随即却像只慵懒的猫儿般,在他宽阔坚实的怀抱里寻了个舒服的位置。 将头轻轻靠在他肩窝,一手还无意识地、带着安抚意味地轻轻抚着他的胸前。 贾琮下意识地伸手揽住她柔软的腰肢,防止她滑落,动作熟稔而自然。 怀中温香软玉,腹中是两人共同孕育的骨血,这份沉甸甸的暖意与依靠感,瞬间冲淡了他眉宇间最后一丝残留的沉郁。 他低头,看着怀中人儿如画的眉眼,那双清澈的眸子正带着洞悉一切的温柔与一丝狡黠,静静地凝视着他。 “玉儿……”他低唤,声音不自觉地放柔。 黛玉伸出纤纤玉指,带着一丝凉意,轻轻点在他微蹙的眉心,仿佛要抚平那看不见的沟壑。 “陛下方才进来时,” 她的声音轻柔得像羽毛拂过心尖, “眉宇间的忧色,可不单是为着映月那丫头?臣妾瞧着,倒像是被什么沉重的石头压着心似的。” 贾琮微微一怔,随即苦笑。 他的玉儿,永远这般七窍玲珑,心细如发。 贾琮紧了紧揽着她的手臂,将下颌轻轻抵在她散发着幽香的发顶,沉默了片刻。 殿内安息香的气息氤氲,怀中的温暖与信赖,让他卸下了最后的心防。 “什么都瞒不过你。” 他低叹一声,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和迷茫, “是映月……她病中那些话,勾起了许多旧事。看着她,朕就想起当年在东跨院……想起那个一无所有、连命都朝不保夕的庶子贾琮。” 他的声音低沉下去,带着深沉的感慨。 “如今,坐在这龙椅上,听着‘万岁’,批着天下奏章……可有时,朕真怕……怕这滔天的权势,这冰冷的帝王身份,会把那个‘贾琮’彻底吞没了。怕朕最终……真成了孤家寡人,成了史书上一个冷冰冰的符号,忘了自己也曾有血有肉,也曾……需要人护着,暖着。” 这番话,比在映月榻前说得更直白,更深沉。 那份对自我迷失的恐惧,对权势异化的忧虑,毫无保留地袒露在黛玉面前。 黛玉静静地听着,靠在他胸前的脸颊能感受到他说话时胸腔的震动。 她没有立刻说话,只是环抱着他腰身的手臂收得更紧了些,用无声的拥抱传递着力量。 片刻,她才抬起头,那双清澈如水的眸子直视着贾琮眼底的暗涌,声音温软却带着磐石般的坚定。 “陛下多虑了。” 她的指尖轻轻描摹着他刚毅的下颌轮廓, “地位有别,尊卑有分,这是礼法纲常。陛下身系江山社稷,一言一行关乎万民,自然与寻常百姓不同。这份‘隔阂’,是责任,亦是天道使然。” 她话锋一转,语气愈发温柔而充满力量。 “但是,陛下,这并不代表您就非得成了‘孤家寡人’!在这深宫之内,您有臣妾,有宝姐姐、思瑶妹妹、沐瑶妹妹,有静嫔……还有那么多记挂着您、陪伴着您的姐妹。我们,都是您的家人。” 黛玉的目光亮如星辰,带着不容置疑的真诚。 “臣妾不敢妄言能完全消弭那帝王之尊带来的距离,但臣妾向陛下保证,定会竭尽全力,让这凤藻宫,让这整个后宫,不仅是规矩森严的皇家宫苑,更是一个有温情、有笑语、能让陛下偶尔卸下重担,感受到‘家’的温馨的地方。” 她的话语如同涓涓暖流,精准地注入贾琮心中那处隐忧的缝隙。 他看着黛玉眼中那份毫不作伪的承诺与深情,胸中的冰寒仿佛被一寸寸融化。 第476章 闺阁待春风 黛玉顿了顿,似乎想起了什么,唇角弯起一个略带俏皮又意味深长的弧度,话锋巧妙地一转。 “说起来,前些日子,臣妾让雪雁往荣国府送了封信给外祖母。” 贾琮眉梢微动,目光落在她脸上,带着询问。 黛玉没有直接回答,只是继续说道。 “如今,荣国府的门前,可是清静得很了。那些打着各种名目、削尖了脑袋想挤进去攀亲的勋贵清流们,仿佛一夜之间都识趣地消失无踪了。” 贾琮的眼神瞬间锐利了几分! 他自然明白这意味着什么! 黛玉那封信,必然是借皇后之威,明里暗里彻底断绝了外人通过联姻贾府姐妹来攀附皇权的可能! 这是对他心意最直接、最有力的支持,为他扫清了最后一点关于姐妹们婚事的烦扰! 他喉头滚动了一下,看着黛玉的眼神充满了复杂的情愫,有感激,有动容,更有一丝被彻底理解的熨帖。 贾琮张了张嘴,最终却什么也没说,只是将她搂得更紧,用动作代替了言语。 黛玉感受着他有力的臂膀和骤然加快的心跳,知道他都懂了。 她仰起脸,凑近他耳边,吐气如兰,声音压得极低,带着一种只属于夫妻间的亲昵与了然。 “而且啊……大姐姐、二姐姐、三妹妹、四妹妹她们……也都下了决心了。” 她故意说得含糊,眼波流转间满是促狭与深意, “这下,倒真真是……如了陛下的意了,是不是?” 黛玉没有点破,但贾琮岂能不懂?! 元春、迎春、探春、惜春……贾府那几位才情品貌俱佳的姐妹,终于彻底打消了外嫁的念头,下定决心入宫了! 这正是他内心深处所期盼、却又碍于身份和情面无法主动言明的! 黛玉此举,不仅替他解决了外部的烦扰,更替他安抚、促成了内部的“心意”! 巨大的惊喜、深沉的感动、以及被爱人如此透彻理解和周全呵护的暖意,如同汹涌的潮水,瞬间淹没了贾琮。 他低头,看着怀中巧笑倩兮、聪慧绝伦的女子,只觉得胸腔被一种饱胀的情感填满,几乎要溢出来。 他不再需要任何言语。 千言万语,都化作一个炽热而绵长的吻,深深地印在了黛玉光洁的额头上,带着无尽的珍视、感激与浓得化不开的爱意。 “玉儿……” 他喟叹般低喃,声音沙哑而饱含深情, “朕的皇后……最是贴心。” 黛玉依偎在他怀中,感受着他有力的心跳和那份失而复得的轻松与喜悦,唇边漾开满足而安心的笑容。 窗外的阳光透过精致的窗棂洒落,将相拥的帝后身影镀上一层温暖的金边,凤藻宫内,暖意融融。 …… 荣国府,探春院内。 暮春的阳光透过茜纱窗棂,暖融融地洒在临窗的大炕上。 炕桌上摆着几碟精致的点心和清茶,茶香袅袅,气氛却比茶香更暖融几分。 元春、迎春、探春、惜春四姐妹难得齐聚一堂。 相较于往日的沉郁或各怀心事,今日几人眉宇间都带着一种如释重负后的轻松与隐约的期盼。 惜春年纪最小,性子也最藏不住事。 她盘腿坐在炕里,手里无意识地绞着帕子,一双清澈的大眼睛时不时望向窗外通往府门的路径,终于忍不住,小声嘟囔道。 “大姐姐,你说……宫里那边,到底什么时候才接我们入宫呀?这都……这都等了好些日子了!” 元春穿着一身半旧的藕荷色素面褙子,发髻简单挽着,通身透着洗尽铅华的沉静。 她闻言,放下手中的茶盏,无奈又宠溺地伸手揉了揉惜春的脑袋,动作温柔。 “你呀,小丫头片子,就是心急。” 元春的声音带着长姐特有的沉稳与安抚, “皇后娘娘临盆在即,这是天大的喜事,也是宫里眼下头等要紧的大事。陛下和娘娘的心思,自然都放在这上面。我们的事……总要等娘娘凤体安稳、小殿下平安降生之后,才能从容安排。急不得的。” 她顿了顿,目光扫过在座的妹妹们,眼神带着过来人的通透。 “况且,入宫并非小事,名分、居所、一应规矩,都需细细考量,岂能仓促?安心等着便是,总归……不会再有什么腌臜的提亲事来烦扰我们了。” 迎春坐在元春身侧,闻言用力点了点头。 她穿着一身鹅黄色的家常袄裙,气质温顺,像一朵安静绽放的小雏菊。 此刻,她眼中闪烁着前所未有的光彩,那是一种从长久压抑和恐惧中解脱出来的、对未来充满憧憬的光芒。 “大姐姐说的是。” 迎春的声音轻柔却清晰,带着一种尘埃落定后的安稳, “前些日子……忠勤伯府、王指挥使家……那些提亲,想起来还让人后怕。如今能……能得陛下和娘娘这般回护,给我们姐妹指了这条最体面、也最合心意的路,已是天大的福分。” “多等些时日又算得了什么?只要能避开那些糟心事,便是再等久些,我心里也是安稳的、乐意的。” 她说着,脸上泛起淡淡的红晕,羞涩中带着坚定的向往。 探春坐在迎春对面,一身半新的水绿色箭袖衫子,衬得她越发英气爽利。 她正拿着小银剪子,细细修剪着一盆案头文竹的枝叶,闻言抬起头,眼中闪烁着灵动的光芒。 “二姐姐这话在理。” 探春放下银剪,脸上带着明快的笑意, “既知前路安稳,我们姐妹在一处,又有什么好急的?倒不如趁这段时日,好好想想,等皇后娘娘顺利诞下小殿下,我们入宫时,该给娘娘和小殿下准备些什么贺礼才好?” 她的话如同一颗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瞬间激起了姐妹们的兴趣。 “对呀!” 惜春立刻来了精神,眼睛亮晶晶的, “皇后娘娘待我们这般好,我们定要送份大礼!送什么好呢?送长命锁?还是金项圈?” 元春含笑看着妹妹们讨论,眼神温柔。 她拿起一块桂花糕递给惜春。 “礼不在贵重,在于心意。娘娘什么好东西没见过?我们送些能体现心意的便好。” 迎春也柔声附和:“我想……抄几卷祈福的经文,祈求娘娘和小殿下平安康泰,可好?” 探春点点头:“二姐姐这主意好,心诚则灵。我前儿得了一块上好的羊脂白玉料子,虽不大,但胜在温润无瑕。我想着请手艺最好的师傅,雕一枚小巧的玉如意,取个‘平安如意’的好兆头,送给小殿下把玩。” 惜春歪着头想了想,兴奋道:“那我画一幅‘百子千孙图’!我画工虽比不上那些大家,但心意总是足的!画上许多胖娃娃,热热闹闹的,多喜庆!” 她说着,仿佛已经看到了那幅画,小脸上满是得意。 姐妹几人正兴致勃勃地讨论着,门外忽然传来一阵清脆爽朗的笑语,伴随着轻快有力的脚步声。 “哟!好生热闹!你们姐妹几个躲在这里商量什么好东西呢?也不叫上我!” 第476章 闺阁待春风 黛玉顿了顿,似乎想起了什么,唇角弯起一个略带俏皮又意味深长的弧度,话锋巧妙地一转。 “说起来,前些日子,臣妾让雪雁往荣国府送了封信给外祖母。” 贾琮眉梢微动,目光落在她脸上,带着询问。 黛玉没有直接回答,只是继续说道。 “如今,荣国府的门前,可是清静得很了。那些打着各种名目、削尖了脑袋想挤进去攀亲的勋贵清流们,仿佛一夜之间都识趣地消失无踪了。” 贾琮的眼神瞬间锐利了几分! 他自然明白这意味着什么! 黛玉那封信,必然是借皇后之威,明里暗里彻底断绝了外人通过联姻贾府姐妹来攀附皇权的可能! 这是对他心意最直接、最有力的支持,为他扫清了最后一点关于姐妹们婚事的烦扰! 他喉头滚动了一下,看着黛玉的眼神充满了复杂的情愫,有感激,有动容,更有一丝被彻底理解的熨帖。 贾琮张了张嘴,最终却什么也没说,只是将她搂得更紧,用动作代替了言语。 黛玉感受着他有力的臂膀和骤然加快的心跳,知道他都懂了。 她仰起脸,凑近他耳边,吐气如兰,声音压得极低,带着一种只属于夫妻间的亲昵与了然。 “而且啊……大姐姐、二姐姐、三妹妹、四妹妹她们……也都下了决心了。” 她故意说得含糊,眼波流转间满是促狭与深意, “这下,倒真真是……如了陛下的意了,是不是?” 黛玉没有点破,但贾琮岂能不懂?! 元春、迎春、探春、惜春……贾府那几位才情品貌俱佳的姐妹,终于彻底打消了外嫁的念头,下定决心入宫了! 这正是他内心深处所期盼、却又碍于身份和情面无法主动言明的! 黛玉此举,不仅替他解决了外部的烦扰,更替他安抚、促成了内部的“心意”! 巨大的惊喜、深沉的感动、以及被爱人如此透彻理解和周全呵护的暖意,如同汹涌的潮水,瞬间淹没了贾琮。 他低头,看着怀中巧笑倩兮、聪慧绝伦的女子,只觉得胸腔被一种饱胀的情感填满,几乎要溢出来。 他不再需要任何言语。 千言万语,都化作一个炽热而绵长的吻,深深地印在了黛玉光洁的额头上,带着无尽的珍视、感激与浓得化不开的爱意。 “玉儿……” 他喟叹般低喃,声音沙哑而饱含深情, “朕的皇后……最是贴心。” 黛玉依偎在他怀中,感受着他有力的心跳和那份失而复得的轻松与喜悦,唇边漾开满足而安心的笑容。 窗外的阳光透过精致的窗棂洒落,将相拥的帝后身影镀上一层温暖的金边,凤藻宫内,暖意融融。 …… 荣国府,探春院内。 暮春的阳光透过茜纱窗棂,暖融融地洒在临窗的大炕上。 炕桌上摆着几碟精致的点心和清茶,茶香袅袅,气氛却比茶香更暖融几分。 元春、迎春、探春、惜春四姐妹难得齐聚一堂。 相较于往日的沉郁或各怀心事,今日几人眉宇间都带着一种如释重负后的轻松与隐约的期盼。 惜春年纪最小,性子也最藏不住事。 她盘腿坐在炕里,手里无意识地绞着帕子,一双清澈的大眼睛时不时望向窗外通往府门的路径,终于忍不住,小声嘟囔道。 “大姐姐,你说……宫里那边,到底什么时候才接我们入宫呀?这都……这都等了好些日子了!” 元春穿着一身半旧的藕荷色素面褙子,发髻简单挽着,通身透着洗尽铅华的沉静。 她闻言,放下手中的茶盏,无奈又宠溺地伸手揉了揉惜春的脑袋,动作温柔。 “你呀,小丫头片子,就是心急。” 元春的声音带着长姐特有的沉稳与安抚, “皇后娘娘临盆在即,这是天大的喜事,也是宫里眼下头等要紧的大事。陛下和娘娘的心思,自然都放在这上面。我们的事……总要等娘娘凤体安稳、小殿下平安降生之后,才能从容安排。急不得的。” 她顿了顿,目光扫过在座的妹妹们,眼神带着过来人的通透。 “况且,入宫并非小事,名分、居所、一应规矩,都需细细考量,岂能仓促?安心等着便是,总归……不会再有什么腌臜的提亲事来烦扰我们了。” 迎春坐在元春身侧,闻言用力点了点头。 她穿着一身鹅黄色的家常袄裙,气质温顺,像一朵安静绽放的小雏菊。 此刻,她眼中闪烁着前所未有的光彩,那是一种从长久压抑和恐惧中解脱出来的、对未来充满憧憬的光芒。 “大姐姐说的是。” 迎春的声音轻柔却清晰,带着一种尘埃落定后的安稳, “前些日子……忠勤伯府、王指挥使家……那些提亲,想起来还让人后怕。如今能……能得陛下和娘娘这般回护,给我们姐妹指了这条最体面、也最合心意的路,已是天大的福分。” “多等些时日又算得了什么?只要能避开那些糟心事,便是再等久些,我心里也是安稳的、乐意的。” 她说着,脸上泛起淡淡的红晕,羞涩中带着坚定的向往。 探春坐在迎春对面,一身半新的水绿色箭袖衫子,衬得她越发英气爽利。 她正拿着小银剪子,细细修剪着一盆案头文竹的枝叶,闻言抬起头,眼中闪烁着灵动的光芒。 “二姐姐这话在理。” 探春放下银剪,脸上带着明快的笑意, “既知前路安稳,我们姐妹在一处,又有什么好急的?倒不如趁这段时日,好好想想,等皇后娘娘顺利诞下小殿下,我们入宫时,该给娘娘和小殿下准备些什么贺礼才好?” 她的话如同一颗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瞬间激起了姐妹们的兴趣。 “对呀!” 惜春立刻来了精神,眼睛亮晶晶的, “皇后娘娘待我们这般好,我们定要送份大礼!送什么好呢?送长命锁?还是金项圈?” 元春含笑看着妹妹们讨论,眼神温柔。 她拿起一块桂花糕递给惜春。 “礼不在贵重,在于心意。娘娘什么好东西没见过?我们送些能体现心意的便好。” 迎春也柔声附和:“我想……抄几卷祈福的经文,祈求娘娘和小殿下平安康泰,可好?” 探春点点头:“二姐姐这主意好,心诚则灵。我前儿得了一块上好的羊脂白玉料子,虽不大,但胜在温润无瑕。我想着请手艺最好的师傅,雕一枚小巧的玉如意,取个‘平安如意’的好兆头,送给小殿下把玩。” 惜春歪着头想了想,兴奋道:“那我画一幅‘百子千孙图’!我画工虽比不上那些大家,但心意总是足的!画上许多胖娃娃,热热闹闹的,多喜庆!” 她说着,仿佛已经看到了那幅画,小脸上满是得意。 姐妹几人正兴致勃勃地讨论着,门外忽然传来一阵清脆爽朗的笑语,伴随着轻快有力的脚步声。 “哟!好生热闹!你们姐妹几个躲在这里商量什么好东西呢?也不叫上我!” 第477章 委屈的湘云 珠帘一掀,史湘云一阵风似的卷了进来。 她今日穿着一身石榴红绣折枝梅花的骑装,乌发高高束成马尾,用一根赤金点翠小簪固定,更显得她神采飞扬,英姿飒爽,仿佛将外面的明媚春光都带了进来。 她身后跟着的翠缕手里还拎着一个小巧的食盒和一个小小的布包裹。 “云丫头来了!” 元春笑着招呼,“快坐,正说到给皇后娘娘和小殿下准备贺礼呢。” “贺礼?” 湘云眼睛一亮,毫不客气地挤到惜春旁边坐下,顺手捏了块点心塞进嘴里,含糊道, “这个我在行啊!算我一份!” 她咽下点心,目光扫过姐妹们,带着促狭的笑意。 “我说你们几个,在这里又是玉如意又是百子图的,倒像是备好嫁妆,只等着花轿上门似的!” 这话一出,元春脸上都飞起红霞,便是爽利的探春也忍不住嗔了她一眼。惜春更是羞得直往元春身后躲。 “云姐姐!你……你浑说什么呢!”惜春红着脸抗议。 迎春见姐妹们羞赧,下意识地便想解释,带着几分安抚和分享喜悦的意味,柔声道。 “云妹妹说的是呢。大姐姐方才也说了,等皇后娘娘平安诞下小殿下,宫里安顿好了,想必就会安排我们入宫的事了。我们姐妹几个,以后在宫里也能常聚了……” 她声音温软,脸上还带着憧憬的红晕。 然而,她话音未落,就见湘云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了。 湘云嘴里叼着的半块点心“啪嗒”一声掉落在炕桌上,她那双总是神采奕奕的大眼睛猛地睁圆,难以置信地看看迎春,又看看元春、探春、惜春,仿佛第一次真正听明白她们在讨论什么。 “等……等皇后娘娘安顿好……安排你们……入宫?” 湘云的声音拔高了,带着明显的震惊和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她指着姐妹们,语速飞快, “你们……你们是说……你们几个……都要入宫去?像林姐姐和宝姐姐那样?!” 元春和探春对视一眼,心道不好。 她们本想着循序渐进,或是寻个更合适的时机再与湘云细说,没成想迎春心直口快,竟在这当口被湘云直接点破了。 再看湘云此刻的表情,震惊之后,那双明亮的眼睛里迅速蒙上了一层水雾,委屈和一种被排除在外的复杂情绪清晰地浮现出来。 “云妹妹……” 元春刚想开口安抚。 湘云却猛地低下头,手指无意识地绞紧了衣角,声音带着强忍的哽咽和浓浓的自嘲。 “原来……原来你们都商量好了!就瞒着我一个!林姐姐和宝姐姐入了宫,如今你们姐妹几个也要去了……倒好,倒好!往后这园子里,就剩我一个孤鬼似的了!” 她说着说着,眼圈真的红了。 巨大的失落感攫住了她。 从小父母双亡,寄人篱下,虽有叔婶,但真正让她感到温暖和归属的,就是这贾府里的姐妹们。 林黛玉和宝钗先后入宫,她虽不舍,却也替她们高兴。 可如今,连元春、迎春、探春、惜春这贾府本家的姐妹也要一起入宫了! 这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她史湘云,成了真正意义上的孤家寡人! 这偌大的荣国府,再没有与她年龄相仿、能说贴心话的姐妹了! 更让她心头酸涩难言的是,她猛地想起了前些日子姑母来看她时,那语重心长又带着暗示的话。 “……云丫头,你年纪也不小了,总寄居在贾府也不是长久之计。你林姐姐如今是皇后娘娘,你宝姐姐也是端妃娘娘,这都是天大的体面!你也该多去宫里走动走动,与娘娘们亲近亲近,在陛下跟前……多露露脸才是……” 姑母的意思,再明白不过了! 不也是想让她……入宫为妃吗? 只是当时她心思单纯,又觉得姐妹们都在一处快活,并未深想,甚至觉得姑母多事。 可如今……看着元春她们姐妹同心,其利断金,连入宫都是姐妹相伴,只有她……孤零零地被撇下了! 姑母那点心思,此刻想起来,竟带着几分难堪和凄凉。 看着湘云低着头,肩膀微微耸动,强忍着不哭出来的委屈模样,元春和迎春都心疼又有些无措。 惜春也忘了害羞,担忧地看着湘云。 就在这时,探春放下手中的小银剪子,利落地从炕沿起身,几步走到湘云身边,挨着她坐下,伸手就亲昵地揽住了湘云的肩膀。 “哎哟,我的好云妹妹!瞧你这委屈的小模样!” 探春的声音带着一贯的爽利,却又比平日多了几分促狭和亲昵, “谁说就剩你一个孤鬼了?谁又说我们瞒着你了?” 她故意凑近湘云耳边,声音不大不小,刚好让所有人都能听见,带着点坏笑。 “我们这不是在商量‘贺礼’嘛!贺礼准备齐全了,自然是要一起去献给皇后娘娘和小殿下的!到时候……” 探春故意拉长了语调,眼波流转,扫过湘云瞬间抬起、带着惊愕和一丝隐秘期待的脸,促狭地笑道。 “到时候,我们姐妹几个,自然是要风风光光、整整齐齐地一起入宫去的!” “以前咱们在园里一处住着,一处顽,一处吟诗作画,往后在那更大的‘园子’里,自然也要在一处!少了谁都不成!你史大姑娘,难道还想躲清闲不成?” 探春的话,如同惊雷,又似拨云见日! “我们姐妹几个……整整齐齐……一起入宫去?” “少了谁都不成?” 这意思再明白不过了! 探春这是在邀请她,甚至可以说是替她做了决定——她们姐妹五个,要一起入宫! 湘云猛地抬起头,脸上还挂着将落未落的泪珠,眼睛却睁得溜圆,种种情绪在她脸上交织,让她一时竟说不出话来! 她怔怔地看着探春近在咫尺、带着促狭却无比真诚的笑脸,又看看旁边元春含笑的默许、迎春温柔鼓励的眼神、以及惜春兴奋点头的模样。 探春见她不说话,只呆呆地看着自己,忍不住伸出食指,轻轻点了点湘云挺翘的鼻尖,笑意更深,带着洞悉一切的狡黠。 “怎么?高兴傻了?还是……心里头其实早就在盼着这一天,只是不好意思说?怕我们笑话你?” 她顿了顿,声音压低了些,带着只有姐妹间才懂的亲昵与打趣, “还是说……怕辜负了你家姑母大人的‘殷切期望’?” 第477章 委屈的湘云 珠帘一掀,史湘云一阵风似的卷了进来。 她今日穿着一身石榴红绣折枝梅花的骑装,乌发高高束成马尾,用一根赤金点翠小簪固定,更显得她神采飞扬,英姿飒爽,仿佛将外面的明媚春光都带了进来。 她身后跟着的翠缕手里还拎着一个小巧的食盒和一个小小的布包裹。 “云丫头来了!” 元春笑着招呼,“快坐,正说到给皇后娘娘和小殿下准备贺礼呢。” “贺礼?” 湘云眼睛一亮,毫不客气地挤到惜春旁边坐下,顺手捏了块点心塞进嘴里,含糊道, “这个我在行啊!算我一份!” 她咽下点心,目光扫过姐妹们,带着促狭的笑意。 “我说你们几个,在这里又是玉如意又是百子图的,倒像是备好嫁妆,只等着花轿上门似的!” 这话一出,元春脸上都飞起红霞,便是爽利的探春也忍不住嗔了她一眼。惜春更是羞得直往元春身后躲。 “云姐姐!你……你浑说什么呢!”惜春红着脸抗议。 迎春见姐妹们羞赧,下意识地便想解释,带着几分安抚和分享喜悦的意味,柔声道。 “云妹妹说的是呢。大姐姐方才也说了,等皇后娘娘平安诞下小殿下,宫里安顿好了,想必就会安排我们入宫的事了。我们姐妹几个,以后在宫里也能常聚了……” 她声音温软,脸上还带着憧憬的红晕。 然而,她话音未落,就见湘云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了。 湘云嘴里叼着的半块点心“啪嗒”一声掉落在炕桌上,她那双总是神采奕奕的大眼睛猛地睁圆,难以置信地看看迎春,又看看元春、探春、惜春,仿佛第一次真正听明白她们在讨论什么。 “等……等皇后娘娘安顿好……安排你们……入宫?” 湘云的声音拔高了,带着明显的震惊和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她指着姐妹们,语速飞快, “你们……你们是说……你们几个……都要入宫去?像林姐姐和宝姐姐那样?!” 元春和探春对视一眼,心道不好。 她们本想着循序渐进,或是寻个更合适的时机再与湘云细说,没成想迎春心直口快,竟在这当口被湘云直接点破了。 再看湘云此刻的表情,震惊之后,那双明亮的眼睛里迅速蒙上了一层水雾,委屈和一种被排除在外的复杂情绪清晰地浮现出来。 “云妹妹……” 元春刚想开口安抚。 湘云却猛地低下头,手指无意识地绞紧了衣角,声音带着强忍的哽咽和浓浓的自嘲。 “原来……原来你们都商量好了!就瞒着我一个!林姐姐和宝姐姐入了宫,如今你们姐妹几个也要去了……倒好,倒好!往后这园子里,就剩我一个孤鬼似的了!” 她说着说着,眼圈真的红了。 巨大的失落感攫住了她。 从小父母双亡,寄人篱下,虽有叔婶,但真正让她感到温暖和归属的,就是这贾府里的姐妹们。 林黛玉和宝钗先后入宫,她虽不舍,却也替她们高兴。 可如今,连元春、迎春、探春、惜春这贾府本家的姐妹也要一起入宫了! 这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她史湘云,成了真正意义上的孤家寡人! 这偌大的荣国府,再没有与她年龄相仿、能说贴心话的姐妹了! 更让她心头酸涩难言的是,她猛地想起了前些日子姑母来看她时,那语重心长又带着暗示的话。 “……云丫头,你年纪也不小了,总寄居在贾府也不是长久之计。你林姐姐如今是皇后娘娘,你宝姐姐也是端妃娘娘,这都是天大的体面!你也该多去宫里走动走动,与娘娘们亲近亲近,在陛下跟前……多露露脸才是……” 姑母的意思,再明白不过了! 不也是想让她……入宫为妃吗? 只是当时她心思单纯,又觉得姐妹们都在一处快活,并未深想,甚至觉得姑母多事。 可如今……看着元春她们姐妹同心,其利断金,连入宫都是姐妹相伴,只有她……孤零零地被撇下了! 姑母那点心思,此刻想起来,竟带着几分难堪和凄凉。 看着湘云低着头,肩膀微微耸动,强忍着不哭出来的委屈模样,元春和迎春都心疼又有些无措。 惜春也忘了害羞,担忧地看着湘云。 就在这时,探春放下手中的小银剪子,利落地从炕沿起身,几步走到湘云身边,挨着她坐下,伸手就亲昵地揽住了湘云的肩膀。 “哎哟,我的好云妹妹!瞧你这委屈的小模样!” 探春的声音带着一贯的爽利,却又比平日多了几分促狭和亲昵, “谁说就剩你一个孤鬼了?谁又说我们瞒着你了?” 她故意凑近湘云耳边,声音不大不小,刚好让所有人都能听见,带着点坏笑。 “我们这不是在商量‘贺礼’嘛!贺礼准备齐全了,自然是要一起去献给皇后娘娘和小殿下的!到时候……” 探春故意拉长了语调,眼波流转,扫过湘云瞬间抬起、带着惊愕和一丝隐秘期待的脸,促狭地笑道。 “到时候,我们姐妹几个,自然是要风风光光、整整齐齐地一起入宫去的!” “以前咱们在园里一处住着,一处顽,一处吟诗作画,往后在那更大的‘园子’里,自然也要在一处!少了谁都不成!你史大姑娘,难道还想躲清闲不成?” 探春的话,如同惊雷,又似拨云见日! “我们姐妹几个……整整齐齐……一起入宫去?” “少了谁都不成?” 这意思再明白不过了! 探春这是在邀请她,甚至可以说是替她做了决定——她们姐妹五个,要一起入宫! 湘云猛地抬起头,脸上还挂着将落未落的泪珠,眼睛却睁得溜圆,种种情绪在她脸上交织,让她一时竟说不出话来! 她怔怔地看着探春近在咫尺、带着促狭却无比真诚的笑脸,又看看旁边元春含笑的默许、迎春温柔鼓励的眼神、以及惜春兴奋点头的模样。 探春见她不说话,只呆呆地看着自己,忍不住伸出食指,轻轻点了点湘云挺翘的鼻尖,笑意更深,带着洞悉一切的狡黠。 “怎么?高兴傻了?还是……心里头其实早就在盼着这一天,只是不好意思说?怕我们笑话你?” 她顿了顿,声音压低了些,带着只有姐妹间才懂的亲昵与打趣, “还是说……怕辜负了你家姑母大人的‘殷切期望’?” 第478章 湘云的急切 探春那句“殷切期望”如同点燃了炮仗的引信,湘云“腾”地一下从炕上弹了起来,俏脸涨得通红,像只被踩了尾巴的猫,张牙舞爪地就朝探春扑了过去。 “好你个三丫头!叫你浑说!叫你打趣我!” 湘云又羞又急,声音带着哭腔般的娇嗔,伸手就去挠探春腰间的痒痒肉。 探春早有防备,咯咯笑着灵巧地往旁边一躲,顺势跳下炕沿。 “哎呀呀!史大姑娘恼羞成怒啦!” 探春一边绕着炕桌跑,一边还不忘火上浇油, “我可没说错!姑母大人盼着呢!你自己心里也盼着呢!” “你还说!” 湘云不依不饶,仗着动作敏捷,紧追不舍。 两人绕着小小的暖阁追逐起来,一时间钗环微乱,裙裾翻飞,带倒了绣墩,碰歪了花几上的文竹,惹得元春和迎春连声惊呼“小心”。 惜春看得拍手直乐。 “云姐姐加油!抓住三姐姐!” 迎春想劝又插不上手,急得直跺脚。 “快别闹了!仔细摔着!” 元春也是忍俊不禁,看着两个妹妹像孩子般嬉闹,连日来的沉郁仿佛都被这鲜活的气息冲散了。 她索性端起茶盏,抿了一口,含笑看着这难得的、充满生气的混乱场面。 探春终究跑不过常年舞枪弄棒的湘云,被她堵在窗边角落。 湘云一把抱住探春,两人笑闹着滚作一团,倒在临窗的软榻上。 “叫你跑!叫你浑说!” 湘云压在探春身上,气喘吁吁,手指还作势要去呵她痒痒。 探春笑得眼泪都快出来了,连连告饶。 “好妹妹!好云儿!饶了我!再不敢了!再不敢了!” 湘云这才罢手,却依旧压着她,小脸因为运动和羞恼红扑扑的,鼻尖沁出细密的汗珠。 她看着身下笑得花枝乱颤的探春,又看看旁边含笑看着她们的元春、迎春和惜春,一股暖流夹杂着巨大的喜悦和憧憬瞬间涌遍全身。 湘云松开了钳制,翻身坐起,却没有立刻起来,而是顺势瘫靠在软榻宽大的扶手上,仰着头,望着窗外透进来的明媚春光,长长地、满足地舒了一口气。 “呼——真好啊……” 她喃喃道,眼中闪烁着无比明亮的光彩,嘴角噙着梦幻般的笑意, “要是……要是以后真能像今天这样,咱们姐妹几个,一直一直在一处,想笑就笑,想闹就闹,那该有多好……再不用分开,再不用看那些讨厌的提亲嘴脸……” 湘云的声音里充满了向往,带着一种孩子气的纯真期盼,仿佛描绘着世界上最美好的图景。 探春也坐起身,理了理微乱的鬓发,闻言,眼中精光一闪,脸上又挂起了那副促狭无比的笑容。 她凑近湘云,用肩膀轻轻撞了她一下,压低声音,带着十足的戏谑。 “想一直在一处?那还不简单!云妹妹,心动不如行动!趁着这股热乎劲儿,还不快回家去,好好‘请示’一下你家姑父姑母大人?” “让他们……嗯哼,赶紧去跟陛下提一提嘛!就说我们史大姑娘也‘下了决心’了,要跟我们姐妹几个‘整整齐齐’,一个都不能少!” 探春故意把几个词咬得又重又清晰,还冲湘云挤了挤眼睛。 若是往常,湘云定要跳起来追着探春再闹一场。 然而这一次,出乎所有人的意料—— 瘫在软榻扶手上的湘云,在听完探春这半是打趣半是点拨的话后,那双总是神采飞扬的大眼睛猛地一亮! “哎呀——!” 一声清脆响亮、带着顿悟般惊喜的惊呼脱口而出! 紧接着,只见湘云右手猛地抬起,用尽力气,“啪”地一声重重拍在大腿上! “对呀!” 湘云猛地从软榻上弹了起来,动作快得如同离弦之箭,脸上是毫不掩饰的急切和兴奋。 “我怎么没想到这个!” 她一边语速飞快地自言自语,一边手忙脚乱地整理着自己刚才打闹时弄乱的下摆和束发的赤金簪子。 “探春姐姐提醒得是!这事儿……这事儿耽搁不得!得赶紧的!我这就回府!这就去跟姑父姑母说去!” 话音未落,她甚至来不及再看姐妹们一眼,更顾不上行礼告辞,猛地转身,提起裙角就朝门外冲去! “云妹妹!” “湘云!” “云姐姐!等等!” 元春、迎春、惜春几乎同时出声,想要叫住她。 可湘云的身影已经消失在掀起的珠帘之后,只留下一串急促远去的脚步声和一句被风送回来的、带着无限雀跃的尾音。 “大姐姐二姐姐三姐姐四妹妹我先走啦!等我好消息——!” 暖阁内,一片寂静。 探春还保持着刚才凑近湘云说话的姿势,脸上的促狭笑容僵在脸上,似乎也没料到自己的“激将法”效果如此猛烈直接。 元春端着茶盏,张着嘴,一脸愕然。 迎春手里捏着的帕子掉在了炕上。 惜春更是小嘴张成了“o”型,呆呆地望着还在晃动的珠帘。 下一秒—— “噗嗤!” “哈哈哈——!” “哎哟!我的天!” “这……这丫头……” 先是探春忍不住笑出了声,随即元春也忍俊不禁,摇头失笑。 迎春反应过来,掩着唇,笑得肩膀直抖。 惜春更是直接抱着肚子,在炕上笑得滚作一团,小脚丫乱蹬。 暖阁里瞬间爆发出前所未有的、畅快淋漓的大笑声! 元春笑得眼泪都出来了,指着探春。 “三丫头!你……你这张嘴!可把云丫头给点着了!” 探春一边抹着笑出的眼泪,一边无辜地摊手。 “我……我哪知道她这么实诚!说走就走,比风还快!” 迎春笑得喘不过气:“云妹妹……云妹妹这性子……真是……真是……” 惜春笑得直打嗝。 “哈哈哈……云姐姐拍大腿……拍得好响!像打雷!然后……然后就飞走啦!哈哈哈……” 阳光透过窗棂,暖暖地洒在姐妹四人身上,将她们笑闹的身影镀上一层金色。 第478章 湘云的急切 探春那句“殷切期望”如同点燃了炮仗的引信,湘云“腾”地一下从炕上弹了起来,俏脸涨得通红,像只被踩了尾巴的猫,张牙舞爪地就朝探春扑了过去。 “好你个三丫头!叫你浑说!叫你打趣我!” 湘云又羞又急,声音带着哭腔般的娇嗔,伸手就去挠探春腰间的痒痒肉。 探春早有防备,咯咯笑着灵巧地往旁边一躲,顺势跳下炕沿。 “哎呀呀!史大姑娘恼羞成怒啦!” 探春一边绕着炕桌跑,一边还不忘火上浇油, “我可没说错!姑母大人盼着呢!你自己心里也盼着呢!” “你还说!” 湘云不依不饶,仗着动作敏捷,紧追不舍。 两人绕着小小的暖阁追逐起来,一时间钗环微乱,裙裾翻飞,带倒了绣墩,碰歪了花几上的文竹,惹得元春和迎春连声惊呼“小心”。 惜春看得拍手直乐。 “云姐姐加油!抓住三姐姐!” 迎春想劝又插不上手,急得直跺脚。 “快别闹了!仔细摔着!” 元春也是忍俊不禁,看着两个妹妹像孩子般嬉闹,连日来的沉郁仿佛都被这鲜活的气息冲散了。 她索性端起茶盏,抿了一口,含笑看着这难得的、充满生气的混乱场面。 探春终究跑不过常年舞枪弄棒的湘云,被她堵在窗边角落。 湘云一把抱住探春,两人笑闹着滚作一团,倒在临窗的软榻上。 “叫你跑!叫你浑说!” 湘云压在探春身上,气喘吁吁,手指还作势要去呵她痒痒。 探春笑得眼泪都快出来了,连连告饶。 “好妹妹!好云儿!饶了我!再不敢了!再不敢了!” 湘云这才罢手,却依旧压着她,小脸因为运动和羞恼红扑扑的,鼻尖沁出细密的汗珠。 她看着身下笑得花枝乱颤的探春,又看看旁边含笑看着她们的元春、迎春和惜春,一股暖流夹杂着巨大的喜悦和憧憬瞬间涌遍全身。 湘云松开了钳制,翻身坐起,却没有立刻起来,而是顺势瘫靠在软榻宽大的扶手上,仰着头,望着窗外透进来的明媚春光,长长地、满足地舒了一口气。 “呼——真好啊……” 她喃喃道,眼中闪烁着无比明亮的光彩,嘴角噙着梦幻般的笑意, “要是……要是以后真能像今天这样,咱们姐妹几个,一直一直在一处,想笑就笑,想闹就闹,那该有多好……再不用分开,再不用看那些讨厌的提亲嘴脸……” 湘云的声音里充满了向往,带着一种孩子气的纯真期盼,仿佛描绘着世界上最美好的图景。 探春也坐起身,理了理微乱的鬓发,闻言,眼中精光一闪,脸上又挂起了那副促狭无比的笑容。 她凑近湘云,用肩膀轻轻撞了她一下,压低声音,带着十足的戏谑。 “想一直在一处?那还不简单!云妹妹,心动不如行动!趁着这股热乎劲儿,还不快回家去,好好‘请示’一下你家姑父姑母大人?” “让他们……嗯哼,赶紧去跟陛下提一提嘛!就说我们史大姑娘也‘下了决心’了,要跟我们姐妹几个‘整整齐齐’,一个都不能少!” 探春故意把几个词咬得又重又清晰,还冲湘云挤了挤眼睛。 若是往常,湘云定要跳起来追着探春再闹一场。 然而这一次,出乎所有人的意料—— 瘫在软榻扶手上的湘云,在听完探春这半是打趣半是点拨的话后,那双总是神采飞扬的大眼睛猛地一亮! “哎呀——!” 一声清脆响亮、带着顿悟般惊喜的惊呼脱口而出! 紧接着,只见湘云右手猛地抬起,用尽力气,“啪”地一声重重拍在大腿上! “对呀!” 湘云猛地从软榻上弹了起来,动作快得如同离弦之箭,脸上是毫不掩饰的急切和兴奋。 “我怎么没想到这个!” 她一边语速飞快地自言自语,一边手忙脚乱地整理着自己刚才打闹时弄乱的下摆和束发的赤金簪子。 “探春姐姐提醒得是!这事儿……这事儿耽搁不得!得赶紧的!我这就回府!这就去跟姑父姑母说去!” 话音未落,她甚至来不及再看姐妹们一眼,更顾不上行礼告辞,猛地转身,提起裙角就朝门外冲去! “云妹妹!” “湘云!” “云姐姐!等等!” 元春、迎春、惜春几乎同时出声,想要叫住她。 可湘云的身影已经消失在掀起的珠帘之后,只留下一串急促远去的脚步声和一句被风送回来的、带着无限雀跃的尾音。 “大姐姐二姐姐三姐姐四妹妹我先走啦!等我好消息——!” 暖阁内,一片寂静。 探春还保持着刚才凑近湘云说话的姿势,脸上的促狭笑容僵在脸上,似乎也没料到自己的“激将法”效果如此猛烈直接。 元春端着茶盏,张着嘴,一脸愕然。 迎春手里捏着的帕子掉在了炕上。 惜春更是小嘴张成了“o”型,呆呆地望着还在晃动的珠帘。 下一秒—— “噗嗤!” “哈哈哈——!” “哎哟!我的天!” “这……这丫头……” 先是探春忍不住笑出了声,随即元春也忍俊不禁,摇头失笑。 迎春反应过来,掩着唇,笑得肩膀直抖。 惜春更是直接抱着肚子,在炕上笑得滚作一团,小脚丫乱蹬。 暖阁里瞬间爆发出前所未有的、畅快淋漓的大笑声! 元春笑得眼泪都出来了,指着探春。 “三丫头!你……你这张嘴!可把云丫头给点着了!” 探春一边抹着笑出的眼泪,一边无辜地摊手。 “我……我哪知道她这么实诚!说走就走,比风还快!” 迎春笑得喘不过气:“云妹妹……云妹妹这性子……真是……真是……” 惜春笑得直打嗝。 “哈哈哈……云姐姐拍大腿……拍得好响!像打雷!然后……然后就飞走啦!哈哈哈……” 阳光透过窗棂,暖暖地洒在姐妹四人身上,将她们笑闹的身影镀上一层金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