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娇娇重生要跑路,疯批太子急红眼》 第1章 今夕是何年 荣国府上下都忙作了一团,刚下朝回来的国公爷急匆匆的赶往自家后院,刚到阖府上下捧在手心里的那位千金闺房门前,就听见了令他大惊失色的话。 “齐景暄,你我夫妻一场,你为何就如此无情,我荣国府满门尽心竭力辅佐你,你为何就是不肯放过我爹爹,放过我的家人!” “爹爹,母亲,是女儿无能,不能保全爹爹,害得爹爹尸首异处,谢氏满门尽遭流放” “我的孩儿,母亲对不住你,没法让你来这世间,你不要怪母亲” 闺房内,少女哭得悲怆,字字泣血。 国公爷推开房门大步入内,“我女儿这究竟是犯了什么病?” 从三日前她好端端的突发高热,昨夜好不容易退下热,到今日都开始说些疯话了,怕不是中了什么邪? 太医收好药箱,回话:“荣国公,令千金得的是心病啊,这病得还不轻,都引发了癔症,幻想自己是那人名讳,下官不敢直言,国公爷自己听。下官推断,令千金不是中邪,就是忧思成疾。” 国公千金开口就是齐景暄,那可是当朝太子。 太子弱冠之年,生得龙凤之姿天日之表,德才兼备,至今没立下太子妃不说,东宫里更是连个通房姬妾都没有,怎可能与国公千金夫妻一场? “方才,我女儿念叨许久了吗?”国公爷心中警铃大作。 “念叨到了现在。” 国公爷命小厮取来一袋沉甸甸的银子送给太医,再三叮嘱不要外传小姐疯言,就将那些言论当作是她中了邪,即使盛朝明令禁巫蛊鬼神之术,他也在府中摆了足足半月的法场为小姐驱邪。 “我的儿,你若是真如他们所说那般,心悦太子,为娘就去求你爹,让你爹请求皇上为你与太子赐婚,他若不愿,那为娘豁出这张老脸不要,也自为你入宫去求皇后,只求你快些恢复,同娘好好说句话!” 母亲悲戚怜慈的声音回荡在耳畔,谢知月猛然从床榻上坐起身来,握紧了母亲的手。 “娘,今夕,是何年月?” 耗时半月,谢知月才接受自己重生的事实。 东宫七年太子妃,直到神武大帝御驾亲征旧伤复发,太子发动政变夺权,助太子夺权的谢家惨遭清剿。 她身为谢家女,誓与家族共存亡,心如死灰的饮下毒酒,穿肠剧痛刻骨铭心。 只可怜她那尚在腹中的孩儿,她怀胎八月,眼看着要临盆的孩儿,与她一同陨落。 但如今都已不重要了。 今时的她,刚过及笄之岁,待字闺中。 谢氏还在鼎盛时期,父母兄弟姊妹健在,她还没有入东宫遭受蹉跎,仍是风光无限的国公府大小姐,爹娘的掌上明珠。 与她自幼交好的那位萧小将军也还没有请命征讨北蛮命丧沙场。 “神武二十一年七月啊,孩子,你好些了?”这是半月来谢知月头回正常说话,国公夫人萧郁芸惊喜交加的询问。 “好些了,娘,今日是七月初几?” 她记得很清楚,萧小将军是在神武二十一年七巧节那日进宫请旨北上征讨蛮夷,并在宣武殿立下那被盛京黄口小儿都能传颂的军令状:“战如胜,奏凯而归;如败,若非裹尸而还,我自戕谢罪。” 后来,那豪情万丈的军令状,成了萧家满门的笑柄,更成了整个盛朝的耻辱。 那位十五岁随神武大帝出征一战夺旗成名,十八岁封狼居胥,鲜衣怒马的少年将军萧家三郎萧寰,竟在战场上被一蛮夷小卒斩首,裹尸而还,连头颅都未能归故里。 因他那一败,神武大帝耗废二十余载才建立起的大盛国威被蛮夷狠狠打了一耳光,触怒天子,萧家至此逐渐式微。 而盛京三大家族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若萧寰不死,她也不会为了维护家族门楣,嫁给齐景暄当那太子妃,使荣国府站队太子,助太子做那种弑君父夺权的大逆不道之事,最后却落得个卸磨杀驴的下场。 所以重来一次,她只有两个想法,一是绝不要再嫁给齐景暄,让谢氏陷入火坑,二是阻止萧寰出征。 “今日是七月七,我的儿,正逢这七巧节,太医郎中都说你思慕太子成疾,你好好告诉娘,是不是这回事?”萧郁芸忧心忡忡的问。 谢知月愧疚得望着容色年轻许多的母亲,她还记得,在她去求齐景暄之前,两鬓愁得斑白的母亲拖着病体前来东宫求她救父亲,救谢家…… 那时的母亲,也是与现在一样,眉心紧锁,愁容满面。 还好,这次一切都还没有发生,都还来得及。 不对,今日就是七巧节,萧寰就在今日要请命北伐! “娘,我没有思慕太子,也不想嫁给他,就是做了一个噩梦,我想念舅母和表哥了,我现在要去舅父家一趟,还劳烦娘亲快些帮我安排车马,等回来我再和你好好解释!”谢知月掀开被子急促的翻身下床,甚至顾不上梳妆就急匆匆的给自己胡乱套上衣服。 萧郁芸看女儿那精神状态,的确像是大病初愈的模样,稍稍松了一口气。 她这个女儿,自幼骄纵任性,三天两头往她的母家长信侯府跑。 但只要她好好的,不犯事,做的事合规合理,整个荣国府都能依着她。 简单梳妆更衣后,谢知月仅带上了身边伺候的大丫头秋水就往长信侯府赶。 眼下是未时,印象中,萧寰是在日落入宫请命,她再快一些,是能赶上的。 马车在盛京街道上疾驰,一阵剧烈地失重感硬生生的将谢知月游离的思绪拖拽回来。 “小姐当心!”秋水惊呼着动身要扶住谢知月。 毫无防备的冲击下,谢知月额头重重的磕向红木墙面,有秋水扶了一把,没撞得太重,绾好的发髻却散了大半。 “小姐,我们冲撞到别家马车了……”车夫在外头紧张的传话。 谢知月扶着额头,为了赶时间,顾不得疼痛吩咐道:“那就给赔些银子道个歉让人退让一下。” “可是小姐,那边的马车,看着比咱们尊贵……” “马车上的是何人!”外头传来中气十足的呼声,听那架势就不好惹。 为了快些赶路,谢知月掀开轿帘下车,被撞的那马车确实比她的要贵气很多,马是身材高大的踏雪乌骓,车架用的都是金丝楠木,装饰金制雕刻,镶金嵌宝,高贵华美得异常。 这样的规格,不是一般的达官贵人能用的,唯有皇室。 两辆马车碰撞,那华丽的马车车身受损有些严重。 谢知月站在车下,毕恭毕敬的道歉:“小女荣国府谢知月,不慎冲撞贵人,在此致歉,小女有急事在身,还请贵人能先行让个道,待小女回府,必定亲自登门向贵人赔礼道歉。” (本章完) 第2章 冤家路窄 一只白净的手将丝绸编织的幔帐掀开,手指瘦削修长,骨骼的每一寸弧度都精致得异常,尾指还戴着一枚素圈翡翠戒指,上等的丝绸衬着那手好看得像是雕刻品一般。 看到那手,谢知月瞳孔骤缩,心脏扑通狂跳,背脊都跟着颤抖。 未见其人,单看那手,她就知道是谁了! 身为他的发妻,为了家族,她谨小慎微的跟在他身边伺候七年,她对那人身上的一切特征都过于熟悉。 怎么就这么不走运呢…… 回来第一次出门撞到人,被撞的,竟然还是他! 这叫什么,冤家路窄吗? 幔帐掀开一角,初步显露出的是一张惊为天人的面容。 那人生得极其漂亮,五官精湛得如神来之笔,眉如远山,目若桃花,秀气又不失英锐。 贵气的皮相下,明明是极媚的骨相,在他脸上却不见阴柔,反倒显得谦和温润,龙章凤姿浑然天成。 他一身浅紫色云缎锦衣,衣服上金丝线绣出的祥云纹清贵大气,长衫内锦带腰封束出劲瘦细致的腰身,墨发半披半挽,一半编有精致发辫,增添了几分雅致与精巧,另一半长发如瀑垂落在锦缎长衫上,两鬓垂下两缕小辫,端庄矜贵中蕴含些温润儒雅。 就是周身那不食人间烟火贵气,仿佛云巅之上覆盖着皑皑白雪的山峰,可远观而不可接近,望而生畏。 这人单说样貌,不谈其他,可一直都是天潢贵胄帝王之相的诠释。 模样是记忆中熟悉的模样,比她服毒自尽前去求他时,多了几分青涩稚嫩,还没有太多过于强烈的凌厉与成熟,但身上沉静疏冷的气质不输他发动兵变夺位登基那年。 可她知道,齐景暄此人,压根就不是表面这样矜贵得不食人间烟火的人物,穿上衣服他是光风霁月温文尔雅的太子殿下,也知道他脱了衣服就性情大变有多不是人! 更知道他心胸有多狭隘,心思是怎样歹毒。 不过他这样的人,连弑父这样大逆不道的事都能做出来,卸磨杀驴对他而言又称得上什么? 如今见他,恍如隔世。 也是真的隔世。 但即使是七年前的齐景暄,一切都还没有发生,看到他,她也无法释怀,他是杀害爹爹,迫害谢家的罪魁祸首的事实! 周遭的声音很嘈杂,她除了眼前之人清晰得异常,一切都模糊不清。 目光交融间,马车上矜贵的男人略微眯眸,眼尾上扬弯如月牙,本该是媚色横生,可那眸光里凝着令人胆寒的锋凛,慑人又妖异。 “认识本宫么?” 那人声音虽低醇悦耳,可冷得像是淬了寒冰,清泠泠的飘进谢知月耳中,与宣武大殿那句:“荣国公一事已成定义不可再议”相重叠。 她怎么可能不认识他,即使是她没有重生不认识这张脸,盛京能自称本宫的男人,除了他齐景暄,还有第二个吗? 齐景暄浅薄扫视她一眼,马车下头的那小丫头片子身穿淡粉浮光锦裙,身姿纤细,娉娉婷婷的杵在那儿,瞪着滚圆的眼睛望着他。 小丫头片子发髻都散了大半,散落的青丝呈出几分凌乱美感,青丝半遮掩下的面容还没怎么长开,皮肤比她腰间佩戴的白玉还要细腻几分,一张巴掌大小的脸蛋娇俏明艳,秀眉连娟,朱唇如点绛,新月般醉人。 再等她成长个几年,不知出落得怎样倾国倾城。 就是那双泛红的眼睛着实气人,有种初生羊羔不怕虎的嚣张,叫他挺想把她那双眼睛给捂住。 至于为什么是羊羔,因为看着娇娇柔柔的,连牛犊子都算不上。 就只是粗略的扫了一眼,他视线就回归于谢知月脸上。 那目光没有丝毫的轻浮亵玩之色,纯粹是高位者不带任何感情的衡量,就给她带来一种气势凌人的碾压性侵略感。 上次看到他这样的眼神,还是在他们的洞房花烛夜,齐景暄大抵是碍于父亲颜面,确实是来了,仅仅是掀了盖头,如此瞧了她一番,一言不发的甩袖而去。 因他洞房花烛夜的冷落,那一段日子,她成了整个东宫的笑柄。 “认识。”谢知月颤抖的声线听着有些娇软甜胧的意味。 小丫头片子黑白分明的鹿眼里蓄着水光,灵动澄澈,偏生翻滚着无知且无畏的恨意? 有风吹过,绸缎般的青丝扬起,露出额头那块红印,赛雪玉肌一抹红,配上她凌乱的发髻,氤红的眼眶,还有那愤恨的眼神,柔弱又无辜,倔强得楚楚可怜。 倒显得跟他在仗势欺人似的。 究竟是谁撞了谁的马车? 齐景暄拧了拧眉心,菱唇轻启,轻描淡写地丢下两个字:“跪下。” 语气很轻,可其中威压强势无情。 上一世嫁给他七年,他说过夫妻之间不用拘于那些无关紧要的礼节,七年来她只跪过他一次,就是宣武殿上为父亲,为谢家求生路那次。 以至于她都养成了见到他不行大礼的习惯。 也是看到她思绪恍惚,都忘了现在她不是太子妃,作为臣子之女,君臣之礼,不得不行。 谢知月双膝一屈,扑腾一声跪下,将头埋得死死的,压住心头的恨意,低声下气的恳求:“臣女荣国府谢知月拜见太子殿下,实属有要事在身,无意冲撞殿下仪仗,求殿下开恩放臣女先行,回头臣女双倍赔偿殿下!” “抬起头来。” 齐景暄直接无视了谢知月的恳求,语气照常冷漠如冰。 谢知月咬了咬牙,凝住气抬头,目光下垂,尽量避开和齐景暄的对视。 “荣国府,谢知月,听闻你心悦本宫?”他语调拉长得闲散,就在这车水马龙的街市上直接戳破少女心事,端着正色,像是在审讯犯人。 “不是,太子殿下莫要轻信流言蜚语,臣女没有心悦太子殿下,那都是无稽之谈!”谢知月浓密的鸦睫挡住眼底的心虚。 “不是你,难道荣国公还有第二个女儿?”齐景暄咄咄逼人的追问,颇有问罪之意。 “呜呜呜,我的脑袋好痛!不要再耽误时辰了,我要去看太医,我不想毁容!”马车内传来少女娇滴滴的哭声。 听到齐景暄的马车里有女子的声音,谢知月这才抬眸探究又震惊的看过去。 奈何被遮掩得太好,她看不见里头女子的面容,只能瞥见一抹素色衣角,那女子就坐在齐景暄身侧。 齐景暄,成婚前他不是出了名的洁身自好吗?怎么马车里还会有女子? 就知道他果然是人前一套人后一套的伪君子! 对了,前世,她嫁给他七年,出行她都没坐过这样华贵的马车,吃穿住行均以节俭为主,这一世,他带着别的女子出行,就是极尽奢华的仪驾。 只能说他是当真不在意她这个太子妃,对于她,好像就只有例行公事。 谢知月自己都没意识到自己脸上浮出了哀色。 见那小丫头片子脸上慢慢显露出来辛酸,齐景暄有些迷惑,但他没多少心思去探究。 “罢了,你走,既然谢小姐有要事在身,那本宫让你先过。” 待到幔帐拢上,他倚靠墙面,撩开遮挡住额角的碎发,修长的手指并拢揉着那块刚才被撞得比那小丫头片子额头上一点红严重得多的青紫,竟无端生出一股子病弱美人的气息来。 (本章完) 第3章 她看我像是在看杀父仇人 “你撞哪了?我怎么不知道你也撞到了。”齐景暄开口问身边的少女,那语气比起刚才对谢知月的冷漠毫厘不差。 那身着月牙白裙的少女嘟囔起嘴巴,抱怨道:“哥哥,你干嘛对女孩子那么凶?你这样会没有女孩子喜欢的。” “因为她看我的眼神太可恶了。” 少女滴溜溜的转动着眼珠子,思索道:“她对你犯花痴?垂涎欲滴?” 想起小丫头片子那怨恨随眼泪翻滚的眼神,齐景暄眸色漆黑,“不,她看我像是在看杀父仇人。” 少女梗了梗脖子,心想有那么严重吗?至于杀父仇人都用上? “不管怎么样,她撞我们的马车应该不是故意的,第一次见女孩子,不能对人家那么凶。” “不是第一次见。” “你们之前还见过?我记得你和荣国公关系好像挺差的。”少女好奇的问道。 “见过,她就是那个抢走了父皇给我的玉佩的女孩。” 少女掐住下巴开始回忆,“有印象,但是哥哥你也太小气了,不就一枚玉佩吗,她要就给她呗,你又不缺那一枚。” 齐景暄按自己额头的手指都用力了几分,“重要的不止是她抢了玉佩。” “哦~我知道,她抢走玉佩之后还把你推湖里去了。” “知道就好,你没必要什么都说出来。”他语调淡淡,带点难以被察觉的阴郁。 ——— 马车上,秋水替谢知月绾好发髻,放下碎发挡住撞出的红痕。 想想刚才的事,她不免有些怀疑,自家小姐是不是为了偶遇太子才出来的? 话说太子姿容的确绝代,不负盛名,不怪小姐痴恋于他。 就是有些想不明白,小姐是何时见过的太子?身为小姐的贴身丫鬟,她什么都不知道。 可主子的事,自己作为奴婢,不该过问。 马车赶往长信侯府,长信侯夫人宋音蔓听闻谢知月大病初愈登门拜访,亲自出来迎她。 谢知月跳下马车,乖巧的对衣着华贵的妇人欠身,“见过舅母。” 宋音蔓牵起谢知月的手,仔细将她从头到脚瞧了个遍,嗔怒道:“好个谢胭胭,听传话的说你大病初愈,瞧着是好差不多了,你这孩子,来府上也不提前通报一声,害得舅母也没个准备,怠慢了你,你舅父和表哥可不得问舅母的不是!” 就在前几天她亲自带着江湖名医登门去给胭胭看病,那时候胭胭还双目无神的卧在床上,从脸上来看一点生气都没有,今日倒是恢复了神采。 到底是自己看着长大的孩子,出落得愈发婷婷玉立,怎么看怎么叫人欢喜。 长信侯壮年随神武大帝征战,只娶了她这一位正妻,府中不曾有姨娘妾室,夫妻二人育有二女一子,两位女儿一个进宫做了神武大帝的淑妃,一个嫁给大皇子当了皇子妃。 小儿子寰哥儿今年十九,盛朝律法规定,男十六,女十五可婚配,但寰哥儿和他父亲一样作为武将,盛朝以武立国,武将需常年在外征战。 寰哥儿十五随君征战,三年来一直在外,今年才归家,即使她有意相看人家,勋贵清流之家,都鲜少有人愿意把女儿嫁给武将。 她倒是中意胭胭,与寰哥儿青梅竹马的情分,寰哥儿更是时常惦念胭胭,那小子私下里有言:非荣国府谢胭胭不娶。 如今胭胭及笄了,荣国公又有意让两家再结姻亲,就是听闻她心悦之人是太子,要真如此,那便不好强迫她与寰哥儿议亲 “舅父和表哥那么爱舅母,哪里会舍得怪罪舅母嘛!”谢知月笑得娇俏,顺势挽住宋音蔓的手。 宋音蔓亲昵的在小丫头小巧漂亮的鼻子上点了点,“就你嘴甜。” “舅母,表哥在哪呀?我想找表哥玩。”谢知月迫不及待的步入正题。 看这个日头,萧寰应该还没进宫。 “表小姐,你表哥原本在收拾,准备进宫面圣去呢,听到你来,他呀,连面圣请命的事都放一边了,正往这儿赶呢。” 沉磁的声音悠着玩世不恭的腔调传来,不知是不是错觉,那语气里隐隐有些深闺少女的哀怨。 那声音,熟悉又久远,听得谢知月心里轻轻咯噔了一下,像是有什么东西堵在了胸口,憋得难受。 若不是今日再次听见,她几乎要想不起来萧寰的声音了。 循声望去,庭院竹林中的石拱门边缘倚靠着一英姿挺拔的年轻男人。 男人简单束着一头利落的高马尾,双臂抱胸,一袭朱红文武袍,右侧是儒生般的广袖,左侧银色流云铠甲勾勒出手臂肌肉线条,广袖大袍包裹着下头身穿战甲的硬朗身段,结合文人儒雅风流与武将威武飒爽于一身。 身为武将,他没有什么白净的皮肤,倒也不显粗犷,剑眉星目,轮廓立体得如钻石切割般完美,俊美得凌厉,纵使他此时没有策马飞驰,眉宇间也带有几分炽烈飞扬的不羁。 如此鲜衣怒马少年将军,仿若灼灼骄阳,道不尽的意气风发。 回想起当年,就是这样一位意气风发的绝色小将军,出征北伐,盛京全城百姓相送,小将军一身雁翎甲,端坐在高头骏马上,凛然如战神。 可就是这样一号风华绝代的人物,立下军令状,豪情万丈一心报国的少年英才,出征不过半年就殒命沙场,身首异处。 瞥见她眼底的陌生与悲悯,萧寰眼神微微一凝,试图去理解。 “胭胭,你念叨着的表哥这不是来了吗?怎的还不知道叫人了呢?”宋音蔓打趣道。 谢知月忙收回目光,生涩开口:“表哥。” 萧寰站直身子,迈着散漫轻浮的步子走近,随手拈起路边的一支芍药花在指尖把玩,一副玩世不恭的洒脱姿态。 他走到谢知月面前,男人高大的身形笼罩下来,给谢知月带来陌生的压迫感,迫使她下意识往后退开两步。 这刻意拉开距离的疏离举动,还有那声表哥,都让萧寰非常匪夷所思。 难不成她真是爱上太子了? 他拈起花歪着脑袋,弯腰将花簪在谢知月发间,旁若无人的调侃:“表小姐,你这生病一场,倒是和表哥生分了许多哦,从前你不是叫表哥的,可是叫,寰哥哥。” ? ?说几点避雷 ?   首先,这是一个古代背景,皇权至上的时代,架空魏晋南北朝,人物无历史原型,不要乱套历史。 ?   其次,我不想看到任何说女主重生后就想着换个男人嫁这样的话,女主是封建礼教中的高门贵女,她没有后世的先进思想,她只能以自己的见解去拯救她的家族,在过程中慢慢成长。 ?   最后,非强取豪夺,非追妻火葬场,男主永远是暄哥,孩子在我给他安排好的世界里活得很累,请不要乱骂他,骂也轻点骂。 ?   还有书名为引流版,看看就行,暄哥不疯,他疯国家就完蛋了。本文另外一个名字是:《山河赋:与君常相知》,本身我想展现出来的就是一篇山河盛歌,入坑请坐好,我有我的思路,请不要教我写文。 ? (本章完) 第4章 君子成人之美 谢知月眼睛一眨不眨的望着凑近来的俊脸。 这张脸,单论容色,逊色于齐景暄,可那热烈的勃发英气,更具有明媚少年的人间烟火气息。 不像齐景暄,眉眼间总是挟藏着些忧愁,自带不近凡尘的神明感。 但很快谢知月被自己暗暗拿萧寰和齐景暄做比较的想法惊到了,她干嘛要拿齐景暄和萧寰比! 终究是和萧寰七年未见,她嫁给齐景暄后再没接触过外男,那无法忽视的陌生感迫使她想要继续后退撤离,却又硬生生的忍住,站在原地和萧寰对视。 寰哥哥这个称呼,已经久远到模糊了,就像是他的声音一样。 “寰哥哥。”这声寰哥哥,比刚才的表哥还要更显生涩。 青梅竹马两小无猜的情谊,萧寰还是头一次从这小丫头身上感受到如此疏离的态度。 他出征三年回来的时候,小丫头都是兴冲冲的跑过去迎他,碍着男女有别,都一头扎他怀里了,怎么这才不到一月没见,就这样生分了? “胭胭妹妹,可是在怪我,在你生病那会没去看望?” 没等谢知月回答,他就开始解释:“我倒是想去探望,可是胭胭已经是大姑娘了,身为外男,我不能去及笈待嫁的女子闺房,因为那样有损妹妹名节。” 他这话里藏着话,另一层意思很明显是在暗示谢知月,打算什么时候嫁给他? 自家儿子这吊儿郎当混不吝的样,宋音蔓这个做母亲的都替他嫌害臊。 可是作为母亲,她总得帮儿子一把。 长信侯府与荣国府再结姻亲,亲上加亲互相扶持本身也就是两家人都想要的。 “今日正好七巧节,想必皇上在宫里也是得陪着各位娘娘过节,寰哥儿你就别去叨扰了,请命的事可以放放,既然胭胭过来找你,你就好好陪她玩。” 宋音蔓过去牵起谢知月,“想要什么就尽管跟你寰哥哥说,皇上赏他的东西,他全藏着自己的私库里呢,他不缺钱。” “母亲你就知道惦记我那点体己,那是留给我未来媳妇儿的聘礼!” 宋音蔓瞪了萧寰一眼,“知道你那是留给未来媳妇的,提早拿出来花点没影响。赶紧把衣裳换了,陪你胭胭妹妹出去玩,正好今晚,你们一起逛七巧节水灯会。” 母子二人明显到不能再明显的意图谢知月察觉不到就不正常了,但说起聘礼,她不由自主的回想起前世。 她嫁的人是太子,皇室却没有太重视她这个太子妃,除了将婚礼举办得隆重,聘礼给的甚至不如臣子家娶妻的规格。 在她与齐景暄成婚之前,连城公主出嫁,那十里红妆,蜿蜒半个皇城。 后来她得知聘礼一事全权是由皇后与太子决定的,结合她嫁入东宫后的生活,最简单的说法就是,齐景暄在借她为难荣国府,为难整个谢氏。 可是她嫁的是皇室,为人臣子,尽管皇室再不看重,他们都不能怠慢。 那时,荣国府与长信侯府各出了一半嫁妆,硬是为她凑齐了不输公主出嫁的十里红妆。 而她那份丰厚的嫁妆,入了东宫后,就再未能回到她手里来了,全为他人做了嫁衣。 想起父母与舅父舅母的付出,最后全部付诸东流,她心中就无比酸楚痛惜。 她上月才及笄,按照前世轨迹,神武大帝是在重阳节后点她为太子妃,开年上元节成婚。 萧寰战死的期间,也就是重阳节前夕,八月上的战场,九月战死。 要避免这两桩大祸事的最好方法莫过于是,她赶紧和萧寰议亲。 毕竟盛朝律法有规定,新婚燕尔的男子,三月内不得上战场,不过还有一条补充,除非情况紧急。 ——— 黄昏,皇宫太和殿。 方才这里才谈论过一场关于出兵北伐的政事,议臣都已经离去,只余下皇帝与太子。 神武大帝慵懒的倚靠在帝位上,眸光浅浅扫过端得一丝不苟坐在下位的太子。 “对于北伐主将人选,萧家那小子,太子有什么看法?”长相妖艳的帝王语调闲散,有些漫不经心。 底下的太子却深思熟虑的回答:“父皇,儿臣觉得萧寰过于年轻气盛,容易轻浮急躁,不够沉稳,不适合担任北伐主将。” “你就比他大一岁,那这么说来你自己也是轻浮急躁,不够沉稳?”神武大帝话头偏转到太子身上。 太子迟疑了几秒,答:“应该不是。” “那你当街冲一小姑娘发脾气?”神武大帝有那么些嘲笑的意味。 “儿臣冤枉,是她冲撞儿臣与连城的马车在先。” “那太子怎么看待荣国公之女心悦你的事?”神武大帝闲散的继续跟太子拉扯那些无关政务的琐事。 太子神色坦然斯文,“儿臣身在太子位,心悦儿臣的女子在盛京不计其数,她们心悦的不是儿臣,是太子。” “最近你的师傅们都跟朕说你是君子,君子成人之美,你也老大不小该娶妻了,那小姑娘心悦你都心悦的得病了,你干脆就成全她,把她娶了,谢家,四世三公,名流望族,荣国公之女能当太子妃。”神武大帝懒散中显露出几分精明。 太子脸上闪过一丝愕然。 好个君子成人之美,父皇这是在拿他的流言蜚语打趣? “……父皇,那是师傅们谬赞了,儿臣不是君子。”他这意思是明摆着不当那个成人之美的君子。 就那天天盼着他早日被废的荣国公,他娶荣国公的女儿,那不是互相添堵吗? 虽说他娶谁都是娶,但乱点鸳鸯也不带这么点的。 神武大帝正眼看向太子,那眼神里隐有嫌弃,“不是君子也是男子,你又是太子,该娶的妻还是得娶。” “那全凭父皇与母后定夺。” 对于娶妻这事,在他看来好像就是无关紧要的,只是在定夺前头看似无意又刻意的带上了母后。 身为太子,按理说他早该选妃,但皇子公主们的婚事最后必须是由皇帝定夺,十六岁那年父皇御驾亲征,留他监国,父皇征战三年收复了南方才回朝,他的婚事也就耽搁到现在了。 “连城说今天是七巧节,皇城有水灯会,她说想去,你晚上抽点空陪她去。”神武大帝显然是不想再说下去了。 “儿臣遵旨。”太子应得谦卑,“那儿臣就先告退了。” “先等等。” “父皇还有吩咐?” “你母后让你来,没什么让你传达的?”神武大帝斜睨太子,一双媚气的桃花眼里透着轻慢。 太子垂眸回避神武大帝的视线,“七巧节有情人相聚,母后自然是希望父皇能去她宫中。” “知道了,朕晚些就过去看看她,你去。” “那儿臣还想向父皇求一项恩典。”太子不急不缓的接话。 神武大帝眉心轻跳一瞬,丢出一个字:“说。” “萧家父子屡立军功,淑妃娘娘入宫已有七个年头,儿臣想求父皇能准许淑妃娘娘回母家省亲,以显皇恩。” 太子说话依然是温文有礼,恭谦有持。 神武大帝唇角浅扬,“准。” 太子起身要跪拜谢恩,帝位上的人摆了摆手,“免礼,陪连城玩去,你也歇会。” (本章完) 第5章 像太子爷 皇城,天子脚下,华灯初上,金乌西坠星月光来。 七巧节街市不及中秋上元那些大节热闹鼎沸,皇道两侧的喜鹊花灯与携手同行的年轻男女别有一番靓丽风采。 萧寰换上了一身干净利落的墨色劲装束出琼枝一树般的挺阔身型,衣着领口银线绣飞鹤纹,箭袖紧束小臂,马靴踏尘,马尾高束,飒沓英气,不紧不慢的跟在娇贵漂亮的小姑娘身边。 (萧寰q版原创图,禁抄袭盗用) 谢知月步子走得缓,嘴角含笑,娴静的目光将这繁荣昌盛的盛京夜景尽收眼中。 热闹的市井烟火气,自从她嫁进东宫后,就没感受到过几回了。 连她最喜欢的上元灯会,都因齐景暄避讳神武大帝的那位上元皇后的原因,七年来再没踏足过。 当萧寰第三次碰到身边小姑娘的肩膀时,他终于忍不住开口了,“胭胭,你是不是不想跟我接触了?” 谢知月茫然回神,抬头望向萧寰处在暖色花灯下俊美肆意的脸,身体下意识的反应还是回避和他的目光交融。 “表寰哥哥为什么这么说?”险些又叫错。 “你在及笄之前,跟我一块出来玩,不是这样的状态,走几步路就撒泼耍赖的喊着要我背,还很爱吃那些甜腻腻的东西,但是姑父姑母因为你乱花钱不给你银子,你都是看到什么就让我买。可是这次走了一路了,你没让我背,也没要吃那些你喜欢的糖人糕点,跟我说的最多的话,就是劝我不要请命担任北伐主将一职。” “真是胭胭成大姑娘了,懂得跟男子避嫌了,之前姑母说过那么多次都没听,现在突然就开窍了呢。” 萧寰洒脱的赞赏中有难以忽视的沮丧。 谢知月苦笑,“没有,这不是大病初愈嘛,有点没回过神来。” 大抵是当太子妃的时候养成谨小慎微的习惯了,一时半会还难以回到出嫁前那个娇纵任性的荣国府大小姐时期的状态。 尤其是对男子的疏远态度,没能从太子妃的身份上走出来,真改不了! “那吃不吃糖人?”萧寰将一直负在身后的手抬上前来,手中正握着一个兔子花样的糖人,糖人被送到谢知月面前。 即使是死过一次,已经不是懵懂青涩的少女了,看到糖人,谢知月还是眼前一亮,“什么时候买的?” “就刚才,你一直没注意我,那眼睛啊,真是目不转睛的直视前方,端出了些我从来没在你身上见过的那些贵女夫人风范,我都不敢打扰你。” 萧寰边说还边模仿起谢知月的仪态来,他学起女子仪态,不羁又滑稽,还扭捏着做出贵女标配双手交叠搭在胸下的手势迈着淑女步伐走了两步,逗得谢知月忍不住发笑。 见她发笑,没刚才那么严肃了,萧寰才顺势接近她了些,神秘兮兮问:“胭胭,你知道你刚才端得那么刻意又板正的样子像谁吗?” “像谁?我母亲吗?” 萧寰摇头,高深莫测道:“非也非也。” “那是我父亲?” “也不是。” “那不会是你?” 这次轮到萧寰发笑了,“我这个人野惯了,你又不是不知道,我什么时候端得起来?” 谢知月动手在这个不着调的人身上推搡了一把,“那你倒是说像谁啊!” 她都没意识到几句话的功夫,萧寰就把间隙拉近了。 “这话得悄悄说。”萧寰弯腰凑近谢知月耳畔,一字一顿,“像,太子爷,齐景暄~” 这个名字从萧寰嘴里说出来,谢知月脑子里面传出轰隆一声巨响,小脸一阵煞白。 “我怎么就像他了?你不要乱说!”谢知月有些激动的反驳。 小姑娘这应激反应,萧寰有被惊到。 他十五岁之前时常接触女子,他的两个姐姐,还有胭胭,所以他了解,小姑娘喜欢一个男人,听到他的名字反应不是这样的。 “好好好,我错了,不说,给妹妹赔不是了,我给妹妹再买十个糖人赔礼道歉好?” “才不要糖人呢,我要十份桂芳斋莲子冰糕!”莲子冰糕与夏日最搭配了。 “好,都依你。” ——— 桂芳斋靠皇城河,临窗位置可以观赏河渠夜景。 自从神武大帝一统九州十五国之后,改宵禁,兴商贸,就拿这桂芳斋的宾朋满座来说,盛京夜市日渐繁荣。 桂芳斋三楼临窗一隅,齐景暄独倚窗台单坐一桌,桌上摆得是满满当当的各式花样百出的甜点,连点给他搭胳膊肘的闲余空间都不剩下。 那矜贵卓越的气度即使在不起眼的角落都显眼得紧,就是孤寂冷清感,与周围的热闹格格不入。 连城看这里人多非要来,把店里的招牌全点了个遍,然后不知道疯哪儿去了,把他一个人孤零零的丢在这里,守着她这一桌甜得他闻着就腻得慌的点心。 “萧小将军,咱们小店实在是找不出空座了,那边那位贵人就一位,您和姑娘要不然就和贵人拼一桌?”店小二为难道。 “也行,我多给他一些钱,让人把位置让给我。” 爽朗的声音在热闹嘈杂中都难被忽略。 听那动静,他大概知道是谁,无非是太和殿那会议论了一个下午的那位,萧家三郎,萧寰。 他没太在意,甚至没转头看眼,视线一直落在各种往来的花船与流动的人群上面。 谢知月刚到三楼,往前走了几步,看到独坐窗边的那一抹淡紫色的贵气身影,她步伐僵住,手中想抓住萧寰的衣袖,奈何他没有广袖,她匆忙间只拉住了他的胳膊。 “怎么了?”萧寰柔声询问。 “我突然觉得,也不是非要吃他家的点心,这里没有空位的话,我们换一家也成。” 出门撞到齐景暄的马车已经很不巧了,选了个小食楼,又看到他,她最不想看到齐景暄,一天之内却看到他两次,真是倒霉! 听到那熟悉的软糯清透,有些紧张的少女娇俏声音,坐在窗边的年轻男人视线才从楼下的灯火阑珊间收回来,侧目瞥过去。 (本章完) 第6章 儒雅得不真实 站在高挑挺拔男子身边的小姑娘发髻上簪了一朵艳丽的芍药花,鲜花在她发间一点不见俗气,那抹艳红倒为少女的娇俏中添上了些娇艳。 就是人像是被吓到了,小脸蛋煞白煞白的。 她跟萧三站在一起,俊男靓女,般配得碍眼。 也不知道是什么鬼心理,看了那么多并肩而行的年轻男女,就属这一对让他觉得碍眼。 小丫头还拉着萧寰的胳膊。 男未婚女未嫁的,大庭广众之下拉拉扯扯,一点不知羞,难怪他觉得碍眼得紧。 不过看到那小丫头片子,齐景暄只觉得自己额头上那块被撞伤的地方又开始疼了。 当他视线跟小丫头对上时,就那么一瞬,她就躲到了那男人身后。 即使她躲得很快,还是避免不了被他捕捉到她眼里的恐慌。 没办法,那双眼睛太澄澈了,一眼就能看到底的天真。 这种人,一看就憨傻,半点城府都没有。 萧寰拍了拍谢知月的手,面向齐景暄,“原来是太子殿下,臣拜见” 他拱手要见礼,没拜下去就被打断:“免礼。” 谢知月不想再去跟齐景暄行什么君臣之礼,她在萧寰身后戳了戳他的后腰,很小声的问:“寰哥哥,你拜见过他了,我们是不是可以走了?” 萧寰很纳闷,半天来都对他那么生疏的小表妹,怎么就在见到太子的这么几秒内,突然就肯亲近他了? 感觉,有那么点小猫腻啊。 正好就碰上太子了,全场就这位独坐一桌,倒不如借机看看,胭胭对太子到底是什么态度? 顺便问问他,今天下午的北伐主将廷议,商议得如何。 “过来坐,除了本宫这桌,没有闲位了。” 在萧寰开口之前,齐景暄主动抛出邀请。 谢知月想说,她不想去,可是萧寰就大大咧咧的牵着她过去了,还答谢:“多谢太子赐座!” 齐景暄这样高高在上的太子爷,会来这种民间小食楼,她是万万想不到的,如果有后悔药,她一定不会选择来桂芳斋! 萧寰将谢知月安置在中间的位置,自己坐到齐景暄对面,“太子殿下一个人点这么多呢?” “连城点的。” 连城,神武大帝与那位上元皇后的独女,大盛最尊贵的公主,从名字就能分辨出来,神武大帝对她的喜爱程度。 男人通常会因对孩子母亲的爱格外关心她生的孩子,上元皇后是神武大帝最爱的女人,又早逝,有这样的条件叠加,连城公主在神武大帝心中的地位高于其余所有皇子公主,包括齐景暄这个太子在内。 前世连城公主在寒冬腊月天里出嫁,嫁到了上元皇后的故国,也就是如今被神武大帝统一后的东吴。 就是她嫁的人,家世不算显赫,但是忠烈之后,只知人称贺兰公子,不知大名。 东吴贺兰氏,那还是上元皇后的母族来着。 “连城公主从东吴回京了?”萧寰顺着公主的话头跟齐景暄寒喧。 “今日刚回。” 齐景暄保持着胳膊肘撑着窗棂的姿态,慵懒不失端庄,只是搭话间看了眼萧寰,目光就慢慢转移到坐在自己和萧寰中间的小姑娘脸上。 小姑娘从看到他,到现在,一直是一副紧绷着的惶恐不安神态,本就白得赛雪的皮肤在紧张下,白出了些命苦可怜的意味。 被齐景暄这么一看,谢知月背脊发凉,眼神匆匆闪躲,面上极力掩饰内心的恐慌与仇恨。 仿佛是一只看到屠戮自己族群的恶狼后的小羊羔。 齐景暄神思漠然,公事公办的语气,“谢小姐的急事,忙完了?” 被他点到,谢知月面色更加难看,客气道:“多谢太子挂念,忙完了。” 齐景暄在心里头啧了一声。 问她句话而已,怎么搞得像是要杀她一样? 不该是撞到马车那会吓到她了?小姑娘家这么不经吓的? 可能那会他也是多少带点个人恩怨。 不过他与荣国公之间的恩怨,不该牵扯到这么一个小姑娘。 “太子和臣的表妹认识?”萧寰看出谢知月的不自在,把话茬接过来。 胭胭喜不喜欢太子,有点难猜,在他看来,胭胭看到太子,有点像是,老鼠看到猫? 比起少女面对心上人的害羞,在胭胭身上,更多的是害怕。 除了朝堂会面,私下里他没怎么接触过太子,只觉得这个人总是端着副温文尔雅克己复礼的假面,儒雅得不真实。 说白了,如果太子不是什么表里不一的伪君子,那就是纯端。 “认识。今日晌午,本宫接连城回宫,谢小姐不知是为什么急事,撞了本宫和连城的马车。” “也不知谢小姐额头上的撞伤怎么样,擦过药没有?”齐景暄有些虚伪的故作关怀。 听齐景暄说的话,萧寰有些激动,他直接挪位坐到谢知月身边去,伸手要撩她半挡额头的发丝。 萧寰还不忘先君后己的顺序,“臣替表妹向太子和公主赔罪了。” “怎么也没听你跟我说起撞了太子跟公主仪仗还把自己弄伤的事?” 他一点没在意太子跟公主伤没伤。 额前碎发被撩开,本就是一点轻微的红,奈何她皮肤太白,那点红才格外显眼。 “怎么伤这么严重?走,我带你去医馆!”萧寰面上不显,眼里的心疼却是实打实的。 谢知月正愁不能离开,萧寰说去医馆,正合她心意。 奈何很快她就听到了一道很冷清,但她听来很贱的声音! “不必去,本宫有药,御药,总比民间伤药好些。” 一枚白瓷瓶插空放在满满当当的点心堆里。 “谢过太子殿下。”萧寰替谢知月道谢,拿过药瓶,为她抹上。 妙龄少女的肌肤,比羊脂软玉还要细腻三分,他上手极轻,生怕弄疼了这打小娇滴滴的小姑娘。 齐景暄视线礼貌性的避开,继续看窗外的风景。 因为,更碍眼了。 看来,流言蜚语就真的只是流言蜚语。 “桌上的点心,也一并送给二位了,本宫就先去找连城了。”他撩起衣袍起身,颇有给这对俊男靓女腾位置的意图。 齐景暄起身,谢知月瞬间就有种如释重负的轻松,呼吸都畅快了。 当了十三年的太子,察言观色是他不可缺的必修课程,小姑娘这点转变,真真是让他有点恼火。 萧寰跟站起来,“太子,臣斗胆问一句,今日下午的廷议” 齐景暄目光扫过近处的护卫,隐有暗示,“大庭广众,不适合议论朝政。” “好,那是臣多嘴了。” “萧将军如果想知道,本宫可以告诉你,本宫说,你年轻气盛,容易浮躁,不适合出任北伐主将。” ? ?我觉得我得解释一下胭胭重生为什么只是想躲着暄哥避祸,而不是想着报仇,因为她本身也是爱暄哥的,另外,不可否认的是,暄哥是个很出色的太子,帝王,即使在胭胭的认知里,他对不起她的家族,但是他绝对对得起天下万民。(被骂出经验来了,不说实在是害怕被骂) ? (本章完) 第7章 我不靠皮囊谋生 齐景暄说完后就不作任何停留的走了,留萧寰在后面惊诧,连恭送太子都忘了说。 “他在说什么?”萧寰不可思议的指着自己的脸,“我年轻气盛,浮躁?不是,他懂打仗吗!” 他十五岁上战场就夺旗斩将,十六岁晋骠骑将军,三年来跟着神武大帝南征北战,去年回朝前那一战封狼居胥,戎马半生的神武大帝都亲口夸他,是天生的将才好! 谢知月也有些不可置信。 刚才齐景暄那几句话,他像是,想救萧寰? 上一世,齐景暄从来没有谈论过萧寰,更不会说起萧寰为什么那么快就战败,有人提起,他都是用一句逝者为大堵众人悠悠之口。 后来她总觉得是有人为了制衡有军功之臣,故意想让萧寰死在战场上,不然以萧寰的军事才能,就算是战死,也不该是那样屈辱的战死。 她从前是怀疑过齐景暄,可是这时候的齐景暄似乎没有那个能力,他还不是帝王,没必要制衡臣子。 “寰哥哥,你很想当那个北伐主将吗?”谢知月有些担忧。 不管是舅父还是他,都是忠于大盛,忠于神武大帝的忠臣,几句话想改变一个人的忠心是不可能的,神武大帝统治期间最忌怪力乱神,她不能跟萧寰说,她是重生回来的这样的话。 下午她就和萧寰说过好几次,希望他不要出去打仗,萧寰没正面回答过。 “当然是想,为将帅者,本就该为国统兵陷阵征讨封疆。况且北蛮屡犯,我们不出去打仗,保家卫国,哪有盛京的安居乐业歌舞升平呢?” 萧寰的回答不出乎意料。 谢知月知道,萧寰在平时说话方面不怎么着调,但是作为武将,说起行军打仗,他每次都豪情万丈。 可惜这样一心报国,愿为他人江山抛头颅洒热血的豪情万丈,是注定要因猜忌而被辜负的。 这大抵叫,蜚鸟尽,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 她在闺中时不爱念书,父亲母亲也没有过多要求她,没想过将她培养成什么名动京城的才女,还是入了东宫,跟在齐景暄身边,时常听他说些什么诸子百家,肚子里才有的这么几两墨水。 不过齐景暄是真的狠狠给她上了一课,让她深知那几句先人格言的含义。 “可是寰哥哥,你要是领兵北伐去了,议亲就要耽搁了,打仗,还是北伐这样的大战役,应该,至少也要三年五载?” 既然改变不了他的想法,那就换个策略好了。 萧寰眸色一怔,抓住谢知月话中的重点,“议亲?我吗?” “还有我。”谢知月脑袋难为情的低垂。 “哦?妹妹展开来说说?”萧寰眼底展起清朗的笑意。 “我及笄前,父亲就问我,觉得你怎么样,我父亲母亲和舅父舅母,都想让我嫁给你。” 她说得很直白,一点不加修饰润色。 关键是,那些含蓄委婉的话,她也不擅长说。 按照上一世的轨迹,萧寰出征前是有备厚礼上门来的,意在求娶,边关战事紧急,他说希望她能等一年,等他得胜回朝娶她过门。 “那胭胭觉得我怎么样呢?”萧寰把脸凑近去看谢知月,疏朗的眉目间似笑非笑的。 小姑娘脑袋低垂,几缕发丝遮住了巴掌大小的脸,白嫩似玉的脸颊上挂着一抹红晕,涂了胭脂似的娇俏。 “我觉得,寰哥哥很好。” “很好是多好?可以娶你吗?”他有些混不吝的打趣。 谢知月面上羞涩更甚,“在外面呢,这话你得去我家和我父亲母亲谈!” 难怪胭胭不希望他出去打仗,原来是因为要和他议亲的事。 “好,那我回去就同母亲商量,择个吉日提亲喽,胭胭可得同意才行。” 小姑娘不及少年将军的不羁,只能涨红着脸点头。 说实话,他确实等着娶胭胭,他的姑父荣国公,也问过他,觉得胭胭怎么样,愿不愿意娶胭胭的话。 就是前些日子胭胭心悦太子的那谣言,险些击退他。 以荣国公和太子在朝局上的对立关系,除非陛下降旨赐婚,否则他不会把胭胭嫁给太子,他也深知荣国公的女婿之位意属他,纵使如此,强扭的瓜总不是甜的。 ——— 齐景暄要下楼连城就回来了,他拦住连城,“你一直不回来,位置我让给旁人了,还有你的点心也一并送给他们了,反正你也不吃。” 连城正想发火,朝着方才还属于自己的座位看过去,瞧见那风姿卓越的年轻男子,两眼一阵冒起亮晶晶的星光。 许是受到父亲和燕太保的影响,她偏爱这种英姿焕发的男子。 “哥哥,他是谁啊?”她伸出手指悄悄指着萧寰问。 看那穿着气度,显然是勋贵官宦人士,能让太子让座,官职定然不低。 “长信侯第三子,萧寰。” “嗷,他就是萧寰啊,他可真俊俏,不愧是父亲最看重的青年才俊。”连城毫不吝啬的夸赞。 “喜欢?” 连城点头,“嗯嗯嗯!超喜欢!” “那你别喜欢了。” 连城不悦的撇嘴,“为什么?你难道想剥夺我喜欢俊俏英武男子的权利?” “萧寰一看就是好色之徒,你觉得你跟萧寰身边那小丫头比,谁更漂亮?”齐景暄很欠的补刀,把连城跟萧寰都拉踩了一脚。 连城冷哼道:“我觉得,萧寰比你帅气。” 齐景暄不以为意,“无所谓,我不靠皮囊谋生。” “哥哥,那个女孩子,是今天下午撞我们马车的那位谢小姐唉,她跟萧寰好亲密的样子。”连城显得有些激动。 齐景暄拖住她的衣领,把她带下楼,“不关你事。” “怎么就不关你的事了,她可是心悦你的女子唉,父亲挺想让你娶她。”她对神武大帝的称呼,向来都是父亲,而不是父皇。 “首先,我说的是你不是我,其次,也不关我的事,因为心悦我的女子多了,不缺她一个,要是关我事的话,难道还要我把每一个心悦我的女子都娶进东宫供起来?而且不要以讹传讹,我觉得她并不心悦我。” 连城语塞,是她的思想有问题了。 ? ?不要磕月寰,亲表哥表妹,不适合在一起哦~ ? (本章完) 第8章 “太子殿下,不要这样.......” 东宫,太子寝殿。 那寝殿装潢内敛雅致,墙上挂满了锦绣山水字画,殿中摆着一盏紫金香炉,燃着冷调沉木香,无声吐出云纹似的青烟,冉冉升起弥漫在宫殿内。 正当夏夜,雕花窗台支开半格,夜间的凉风吹动紫色幔帐,月光顺着小轩窗稀疏洒落进来,就着缭绕的烟雾,朦胧似幻的跳动在幔帐之后的人脸上,柔和了精湛到过于妖媚的骨相,映得那张丰神俊秀的面容多出几分不属于人世间的神明感。 就是额角那一块颜色有些深青紫,虽无伤大雅,但也着实有些损其美色。 床上的人睡得不怎么安稳,鼻尖萦绕的是冷香,他却热得异常,白净的皮肤泛着不正常的桃红,穿着整齐的素色睡袍都翻滚得松垮散乱,露出流畅紧实暗藏力量感的胸肌线条。 他精致立体的鼻尖布满了细密的汗珠,靡红的唇微张,吐息沉重,连带着喉结上下滚动,胸口起伏剧烈。 那抹爬上眉梢的欲色硬生生得挤走了不食人间烟火的神明感,只余下三分温润矜贵,七分魅惑风流。 翻滚过于频繁,连带着床脚都时不时发出吱呀声响,紫纱幔帐跟着律动得暧昧。 红得妖艳的唇瓣开合间,低沉隐忍又亲昵无间的吐出三个字:“谢胭胭” 带着低哑喘息的呢喃,就好像是在轻唤爱人名讳。 活脱脱的一朵沾染了世俗艳色的天山雪莲花。 “不用你们叫,退下,本殿去叫二皇兄起床就行,本殿跟二皇兄是兄弟,没少进过他寝宫,再说了他寝宫里头又不会有女人。” 天色大白,外头传来清晰明朗的男声。 床上衣衫凌乱的人猛然睁眼翻身坐起,朱丹红唇轻张,喘息急促。 “等等——” 伴随咯吱的声响,门已经开了,一手持折扇的少年男子踏足进太子寝宫。 来人身材高挑秀雅,穿得是整齐贵气的冰蓝缎子流云长袍,腰束银白星月宽腰带,配翡翠双龙玉佩,流苏珠链混编起一头黑发,贵气端庄又不缺温润风流。 年纪轻轻的,就已然一派气宇轩昂。 看五官样貌,与床上坐起的人有那么三分相像。 论样貌也是不容小觑的出类拔萃。 来人是当今三皇子,大名单字一个钰,才十六岁,深受神武大帝喜爱,一直养在宫中,还没封王开府。 齐钰在打开门的那一刹那就愣住了。 太子寝宫里头,沉木香都无法掩盖的气味。 难不成,太子寝宫里真有女人? 秉承着自己还年少,太子又是他二哥,对弟弟妹妹们会有包容的底气,他好奇的往里走。 只见坐在床榻上的太子有条不紊的迅速整理好身上的睡袍,但那张万年冰山一样疏冷的脸上泛滥着他前所未见过的桃红。 本身太子就很出色的继承到了父皇的容貌,父皇生得妖孽,只不过太子气质上把容颜的媚感压下去了,现在脸蛋这一红,纯粹是个妖精。 太子脸上满是细密的汗珠,额前的发丝都被浸湿了,身上单薄的睡袍也紧紧贴在胸口,映出流畅的肌肉线条。 视线从胸口往下转移,那一大片不寻常的水痕无法忽视。 天爷! 跑马跑得真猛! 看来太子这是缺女人了啊。 亏得太子平日里装得一副冰清玉洁不近女色的样,同为男人,这一看就知道是积攒许久了。 齐景暄不动声色的侧身,避开这个弟弟的视线。 “出去,到毓庆宫等我。” 作为太子,又是兄长,他不好在弟弟面前露出扭扭捏捏的小姑娘姿态来,就只是冷冰冰的下了逐客令。 看太子那阴沉得像是要杀人灭口的眼神,齐钰只道了一句臣弟告退就退下了。 齐钰走后,齐景暄仰头撩开额前湿漉漉的短发,露出勾魂夺魄的眉眼。 那欲色未消的靡红眼尾妖艳得灼眼。 随着头顶幔帐随风飘摆,思绪飘回到昨晚那场旖旎梦境。 梦里,海棠色单衣薄裳的娇俏少女睁着一双水汪汪的眸子胆怯的望着他,因他的忽然造访惊慌失措,娇糯的声音颤抖着唤他:“太子殿下。” 不知为何,他竟回了她一句:“叫夫君。” 但是小姑娘吓得不敢靠近,他寻思,他长得不吓人? 接着更离谱,他不知道是抽什么风,叫那小姑娘过来为自己宽衣。 小姑娘解他腰封的手一直在抖,梦里的他急得跟没人性似的,居然就粗暴的将她身上单薄的衣裳撕得稀碎。 他很清楚得记得,她左肩下方的一点朱砂痣,在洁白无瑕的玉肌上红得刺目。 于是按着她,强行占有她了。 不知疲倦。 细细回想,他在那场旖旎梦境里,整整十三次。 过程中,小姑娘哭着喊了好多遍:“太子殿下,不要这样……” 可是整晚,他始终没有听到自己想听到的那两个字。 齐景暄敲打自己的额头,让自己清醒。 日有所思夜才有所梦,他就见那小丫头几回?抛开他十二岁那年不谈,也就昨日的两面? 他真是疯了,为什么会对那小丫头片子产生这样无耻的念头! 况且她才多大! 就算是女子十五及笄后可以嫁人,可是那看着也实在是太稚嫩了,连城快十七了他都觉得年纪小 罢了,春梦随云散,飞花逐水流。 醒过来了,那就忘了。 ——— 荣国府,谢知月在闺房书案前提笔写下一封道歉信,为昨天撞了齐景暄和连城公主仪仗的事致歉。 说来有那么点惭愧,他马车里的女子是连城公主,不是别人,她怀疑齐景暄,是她有些小人之心了。 不过皇后在她嫁给齐景暄之后都对她百般敲打,告诉她太子事事以朝政为重,不准引诱太子沉溺女色,她在不找齐景暄的情况下,他一个月去她宫中的次数不超过五回。 这并不单是针对她一人,是针对东宫中的每个女子,包括皇后母家的那位侄女都一视同仁。 一次夜晚她在书房不过是被齐景暄罚练字,练字过程中睡着了齐景暄也没叫醒她而已,第二天就被皇后叫进宫,让她跪在日头下抄写了两个时辰的《女诫》。 本来是该抄一整天的,还是齐景暄下朝后过去把她提早领回去了。 皇后把齐景暄看得那么严,哪里会准许他婚前带女子出街游玩呢? 貌似婚后也没有。 (本章完) 第9章 这字迹,跟你好像 “咦,小姐什么时候练成了这么漂亮的字?”一旁研磨的秋水看着自家小姐写出的那一手标准漂亮的簪花小楷,不免惊诧。 谢知月一愣。 她都快忘了,闺中时,她的字迹潦草难以入目,进东宫第一个月,皇后在太子病中让她抄写经书为太子祈福,那份经书在上交到皇后手中之前先到了太子手里。 齐景暄看到后拖着病体把她训了一顿,当着她的面给她圈出了错别字,说她一个小姑娘,怎么字迹这么不堪,跟鬼画符一样。 他还说太子妃字写得丑,丢的是他的脸,然后就抓着她的手连夜带着她赶出了一篇字迹像样的经书 等同于,他自己熬夜抄经文给自己祈福。 但是后面齐景暄也没放过她,连续两个月来,每天都抽出一个时辰亲手带着她练字,直到她能写出一手标致的簪花小楷,才放手让她每天自己去他书房里自己练字,有一个错别字,就要罚抄一百遍的那种。 谢知月看着自己写下的一手工整秀雅的字迹不免苦笑,“在你看不见的时候偷偷练的。” “小姐是为了给老爷夫人一个惊喜吗?老爷夫人知道,一定会很开心的。”秋水都以为,自家小姐这是上道了,肯学些大家闺秀的东西了。 “也是。”想到父母尚在,家族仍然兴盛,谢知月唇角扬出温婉的笑容。 母亲昔日最头疼的就是她的功课,爹爹说她实在不愿那就作罢,她只管开心就好,不是惊才绝艳的才女又如何,大不了荣国府养她一辈子。 致歉信件连同五百两黄金很快就被送到了东宫,彼时太子刚从下早朝回来,素衣少女在他书房里来回踱步喋喋不休,手里还拿着一卷书给自己扇风。 “哥哥,父亲让三皇弟筹备秋猎,你去协助他,你就真应下啊?他才多大,他懂吗?”连城有些愤愤不平。 “他十六,不小了。” 今天一大早来,老三就是跟他说秋猎的事,老三说自己年少,怕办不好,希望他能去给父皇说说,不要把这项重任交给他。 “嗯,也是,你十六岁都直接监国了,他这点事,跟你监国相比不值一提。” “殿下,公主,荣国府送来一封信件与黄金五百两,说是赔礼道歉,请殿下和公主过目。”近卫跪在书案前,呈上书信与丝绸布绢包裹的黄金。 连城接过近卫手中的物件随意的丢给齐景暄,“知道了,下去。” 齐景暄幽幽出声:“连城,有没有人告诉过你,给人递东西要用放的,不是砸。” 五百两黄金,一下砸他身上来,着实是不轻的。 连城无视了齐景暄的话,自顾自的接:“荣国府真不埋没那个荣字,撞了我们的马车一下就赔了五百两,还是黄金。哥哥,我们对半分怎么样,一人二百五!” 齐景暄平淡如静水的脸上迅速闪过一抹嫌弃,“我拒绝。” 看到自家哥哥脸上的嫌弃之色她才意识到话说的有那么些不妥,“那我三百你二百好了。” “全部充国库,问就是马车不是我们个人的,我们也只是从国库借用。” “那国库不是我们自家的吗。”连城不情愿的嘟嘴。 “国库取之于众,也归之于众。” 连城撇嘴,她哥毛病又犯了,又开始高谈阔论说些大道义了。 “你日后娶妻最好娶一个跟你一样酸,节约朴素吃得了苦的姑娘,或者是包容心强的。但凡你娶的是娇生惯养的娇娇小姐,一定跟你相处不来!”连城加快了给自己扇风的速度。 “怎么说?”齐景暄把黄金放在一边,手中慢条斯理的拆开信件。 “就拿你冬天不用炭火,夏天不用冰块这一点来说,谁能忍啊!”连城哀声载道开始叫苦。 东宫书房布局很不合理,坐东朝西,上午东晒下午西晒的,才来书房一会,她热得后背都全是汗! 齐景暄抬眸看了热得面红耳赤的连城一眼,“心静自然凉,你心不静,还一直走来走去的,你不热谁热。” “那我也是佩服你,身体既抗寒又耐高温,这么硬朗的身体,你还能吃苦耐来的,父亲就该自己坐镇盛京,派你出去打仗!反正你的武师傅都是燕太保,燕太保那样武功盖世的人,教出来的学生指定不菜。” 齐景暄没有回答连城,他盯着刚打开的信件,看着上头娟秀整齐的簪花小楷,眉心轻拧。 连城看齐景暄那怪异的神色,丢下手里的书卷,过去一把夺过齐景暄手中的纸张。 一眼看过去她惊叹道:“哇哦,这字迹,跟你写的簪花楷好像。就是笔锋,没你那么锋芒,明显很女孩子气,像是临摹你的簪花楷一样。” 常言道字如其人,即便是相同的字体,每个人写出的样式都大不相同,簪花楷柔婉,多为女子所学,她哥只是偶尔练簪花楷,从来没用簪花楷写过什么东西,惯用字体都是一手龙飞凤舞遒劲有力的行楷。 若不是亲近之人,完全不会知道他写簪花楷是什么样。 连城掐了掐下巴,面色一派愚蠢的精明,“哥哥,我觉得谢小姐应该是真的喜欢你,都私下学你的字迹了。” “不要乱猜污蔑女子清誉,且不说我没有任何流露出去的簪花楷书,人都有相貌相同的,字迹相同又怎么了?另外我觉得你该关心的点不是谢小姐的字迹,是谢小姐一个才及笄的闺阁女子,出手就是五百两黄金。” “那怎么了?她有钱不行吗?”连城第一时间没理解到。 “你是公主,是盛朝独一无二的嫡长公主,不去动父皇给你的赏赐,你能随手拿出五百两黄金吗?” 齐景暄一语点醒连城,“我知道了,荣国公家里肯定很有钱是!” “四世三公,没钱才不正常。” 连城一拍桌面,豪横道:“所以,你不该宰萧家,你该宰他们谢家啊!” 齐景暄嫌弃更甚,“理由呢?萧家有个淑妃,可以借着省亲,一来彰显皇恩表彰她父兄军功,二来让萧家放血修建省亲园林给百姓提供就业机会,让他们手里的银子流进民间推动一下民间经济,谢家有什么?” “你娶谢小姐不就行了?”连城说得一针见血。 齐景暄有些不想跟这种不聪明的人说话,“找个机会,去荣国府一趟。” (本章完) 第10章 太子与公主来府中了 三日后,上午,日头正盛,谢知月不愿开闺房半步,门窗紧掩,就着房中满满一盆冰块的凉气坐在铜镜前梳妆。 镜中的少女正值豆蔻年华,如花骨朵摇曳盛开的年岁。 虽不及前世嫁作人妇后的瑰艳,但此时眉宇间还满含少女娇俏的灵气,不见丝毫东宫时期的哀怨愁容。 “小妹,起床没有?”外头传来温厚如玉的男声。 谢知月正专注对着铜镜给自己描眉,“秋水,请二哥进来。” 外头的男子是她一母同胞的嫡亲二哥,荣国府二少爷谢良卿,现任职礼部侍郎。 她前头一共四个哥哥,大哥二哥与她一母同胞,三哥四哥分别是父亲与后院的两位姨娘所生,好在不论嫡庶,人才都不错。 大哥谢温凌在萧舅父手下担任副将戍边,二哥礼部侍郎,三哥谢恭渡与四哥谢俭熙尚在国子监。 四位哥哥,温良恭俭,到了她这里就另辟蹊径成了胭。 若前世轨迹不变,两年后三哥会领飞骑尉,四哥晋太史令,外加那时已是太子妃的她,荣国府在盛京一时风光无限如日中天。 想来是因谢氏强盛,受人忌惮,连带着她多年不能有孕,就连她那未能降生的孩儿,都是她为了家族,算计了齐景暄才得来的 明明谢氏倾全族之力助齐景暄稳坐太子位,大哥与三哥甚至举兵助他逼宫夺位了,他却暗暗打压,最后她父亲被斩首,四位兄长一并革职流放。 闺阁门被打开,青衫男子携着一身暑气入室。 谢良卿扬袖擦汗,靠近冰盆边坐下,带来自家妹妹从病好开始接连追问了他几天的消息。 “你心心念念的北伐主将今日定下了,不是你寰哥哥,连副将都不是他,陛下决定御驾亲征挥师北上,秋猎之后大军就出征。这事,还是太子极力反对,不然必落你寰哥哥头上。” 神武大帝御驾亲征,那这可是好事,这样一来,萧寰的性命保住了,陛下不也没机会给她跟齐景暄赐婚了吗? “当今陛下英明神武,战必胜攻必取,御驾亲征定能早日得胜而归。”谢知月语气里的喜悦掩饰不住。 谢良卿笑意苦涩,“小妹,你就不问问,副将是谁?” “谁?” “是大哥。” 闻言,谢知月手中青黛掉落,刚落下的心悬得更高了。 不能拿萧家开刀,皇室,这是打算提前拿他们谢家开刀了吗? 若真是她想的那样,那么萧寰的旧路,这次,会由她的亲哥哥来走 不对,萧家有兵权,萧舅父手握重兵驻守边关,皇帝都会忌惮手握重兵的臣子,前世萧寰的战场失利,萧家主动认罪,上交了兵权,萧舅父告老。 所以收回兵权才是陛下的意图,可他们谢家即使是一门三国公,手中都没有兵权。 “小妹也别太担心,伴君征战是武将莫大尊荣。”谢良卿也只能这样安慰。 自家大哥从萧寰父亲手底下的副将一跃成为御驾亲征副将,这跳跃,任谁看了都知道有问题。 “谁举荐的大哥?”谢知月问。 “无人举荐,陛下早朝亲自点的。” 不知道意图是什么,他们大哥虽说是武将,但在以武立国的盛朝并不出挑,这样想来,那就是陛下有提拔之意了。 难道是,想培养新人,制衡萧家? 可萧家与谢家是姻亲关系,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这也说不通。 “小妹,你这一病,还真是成大姑娘了,以前你可从来不会过问家中在朝堂上面的事。是不是因为你寰哥哥的缘故啊?”谢良卿打着趣道。 妹妹病时都说她心悦太子患上相思病了,可病好后,念叨最多的人还是萧家那小子,看来是没变心的。 青梅竹马两小无猜的情谊,萧家那小子,恰好也是父亲意属的佳婿,胭胭与萧寰联姻,对谢氏来说,可比嫁太子好。 谢知月娇纵的撇头,哼唧道:“算是。” “陛下御驾亲征,那又是太子监国吗?”她提了一嘴齐景暄。 “那自然是太子监国,不过还有三皇子辅政。对了,今日陛下册立三皇子为王,封号是宸。小妹知道宸为何意吗?” “知道,北极星所在,帝王宫。陛下封三皇子为宸王,是不是……” 谢良卿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心知肚明就好,即使是在家中,也莫要妄谈皇储之事。” 上一世也是神武大帝御驾亲征前夕,封三皇子为宸王,那时她已经和齐景暄成婚了,听东宫众臣与齐景暄的交谈,猜测陛下因偏宠三皇子,有废太子之意,可太子勤政廉洁全身上下找不出半点过错,最后这个理论仅仅是被当今陛下不通文采这一点给推翻了。 但后来神武大帝重病,太医都有言,时日无多,那时神武大帝身边伴驾侍疾的人是宸王,并不是身为太子的齐景暄。 稍微有点脑子的人都能看出来,这一举措,无非是有意传位宸王。 齐景暄为了夺嫡,也就不得不发动兵变。 “二少爷,小姐,太子与连城公主来府中了,老爷说,让府中家眷都前去荣喜堂拜见。”府里小厮在外传话。 “知道了。”谢良卿起身,“走小妹。” 谢知月一听太子这两个字人就不好受,“我可以不去吗?” “小妹,二哥知道你畏炎暑不愿出门,但朝中官员忌与皇子私下来往密切,恐有结党营私之嫌,太子与咱们府上在此之前从无走动,今日大哥突然被封了北伐副将太子就亲自带着公主登门拜访,父亲此举,应该是为了防止太子说些拉拢之语,所以还是与二哥一同去。” 行呗,府里人那么多,她去了就躲远点。 没走到荣喜堂,途径莲香榭时,远远的就瞧见了那一抹不管是丢到哪里,都极其出挑难以被埋没的卓越身影。 那人今日穿着一身月牙白锦袍,衣袍上金绣繁丽,青玉缎带束腰,流苏珠链半辫发垂肩,端着仪态大方的四方正步,长身玉立,身形清瘦却如青松般挺拔俊秀,矜贵又儒雅。 ? ?四位哥哥在文中用的名字都是字,男女主和男二是大名哦~ ?   还有封面图是原创,封面图就是男女主形象 ? (本章完) 第11章 好皮囊配了狗 谢知月停滞步伐,迅速给自己找补借口:“二哥,我突然想起来我的妆没有画完,属于是仪容不整,不适合面见太子与公主,要不就等我梳妆打扮完再去?” 再往前走,就免不了跟齐景暄会面了! 她是真的,一眼都不想看到这个她前世的丈夫! 记得她服毒前给齐景暄留下的绝笔书中有写:愿与君死生不复相见。 可这才几天,就见第三面了! 上一世在成婚前,除了秋猎与除夕夜宴那两回,她就没见过齐景暄,他压根也没来过她家,这次他是抽什么疯,好端端的来她家晃悠什么? 不会是神武大帝提前封了宸王,他这个太子当的有危机感了,在对她家打什么歪主意? 要真是如此,那就不得不防。 “不打紧,你的容貌,无需粉黛修饰。”谢良卿对太子没那么敏感,作为男子,他也不是什么心思细腻之人,会去观察女子情绪,只当是这个妹妹性子扭捏。 前头,荣国公亲领太子与公主去了莲香榭。 莲香榭是荣国府后院荷花池中央的一处亭台,夏季赏荷花避暑游湖再合适不过。 “二少爷,小姐,公主说想逛府中后院,不必去荣喜堂拜见了。”小厮又来传话。 “那太好了,我就先回了。” 谢知月还没转头回去,那小厮就又说:“但老爷吩咐了,二少爷去陪太子下棋,小姐伴公主游园。” 她陪公主玩也不是不行,总比陪齐景暄好。 不对,她干嘛要这样想,她一个未出阁的闺阁女子,陪齐景暄算哪门子事! 莲香榭建立在一池盛开的莲花中央,琉璃青瓦映日光,与碧水相映波光粼粼,四周轻纱幔帐随风飘扬。 景本是凡景,奈何走近时亭中冰盆的冷烟与初绽一角朦胧轻纱幔帐扬起又落下间,短暂的瞥见了一副近乎完美的侧颜。 那人气度疏冷优雅如兰,皑如山上白雪皎若云间明月,硬是为周身凡景都添上了几分仙意。 不同于紫袍时雍容华贵天潢贵胄的盛气凌人,银衫加身矜贵儒雅,一派诗书气自华。 就是太可惜了,此等好皮囊配了狗。 谢知月在心中暗暗惋惜。 充斥着仇怨嫌恶的目光隔着纱幔都难以忽视,坐在亭中主座上的男人循着不善的视线侧目。 小姑娘站在油纸伞下,穿着一身与四周碧水融为一色的青烟罗裳,衣裳在她身上轻盈如烟,清新脱俗得很,衣裳上头绣着精湛细腻的莲花,远远看上一眼仿佛都能嗅到淡淡的青荷香。 裙摆随夏风摆动,隐隐能见几分不盈一握的纤细腰肢,少女的热烈灵动,与他梦中的谨小慎微对比鲜明。 单单一瞥,思绪就有些覆水难收。 齐景暄只觉得眼睛被烫了一下,脑海中炸开异样的火花。 忘不了,压根就忘不了! 不看到她还好,这一看 娇俏少女被迫为他绽放的画面与眼下的小姑娘重叠交映,包括梦中她胸口处的朱砂痣,帧帧刺目。 如果不是在外面,如果不是身边有人,他就该抬手扇自己两耳光! 他自诩不是什么好色之辈,奈何他看到那小姑娘时的思想太龌龊了,龌龊到他自己都嫌弃自己! 连城跟荣国公都一脸古怪的瞧着齐景暄。 太子爷这是咋了,刚才还一副静若平湖儒雅端方的神色呢,怎么突然一脸做贼心虚的样? 那样做贼心虚的表情,在他脸上偏偏还没有半点猥琐下流感,倒像极了情窦初开的少年男子看到心仪的姑娘时的羞涩。 这回轮到连城嫌弃她哥了。 她哥那么擅长表情管理的一个人,无论何时何地面上都是一副波澜不惊的正色,自带天家威仪,今天是咋了跟乱了方寸似的? 当连城看到那抹聘聘婷婷往这边来的碧色倩影时,她悟了。 哥哥这应该叫,犯花痴! 亏她还说是谢小姐对她哥犯花痴垂涎欲滴呢,分明就是反过来的! 若不是她清楚她哥的人品,她怕是会怀疑,那谣言是他自己传出去作为将来求娶谢小姐的铺垫! 在谢知月快要进亭子时,连城暗戳戳的在桌下一脚踹到齐景暄椅子上。 边上伺候的荣国荣只见坐得端正的太子身子一颤,险些从椅子上摔下去。 “太子殿下可是身体不适?”荣国公适当出声关心。 这小祖宗可别是来他府上讹他的! “没有,本宫没坐稳而已。”齐景暄郁郁沉沉的盯了连城一记。 连城这死丫头,要不下脚再重点,把他连人带椅子一并踹湖里去呗? 谢知月跟在谢良卿后头,穿过轻纱幔帐,她把头低得很死,跟着二哥面对主座位的人盈盈一拜,“臣女拜见太子,公主。” “免礼,过来坐。”齐景暄没说话,连城代他发言。 前世今生,这是谢知月初次见到连城公主。 同样是中宫嫡出,连城公主还是已故元后的女儿,着装打扮却没齐景暄那样贵气,一身黑白交融水墨风格宫装,乌黑的长发半束半散,发间点缀红玉珠花,整体仅此一点亮色,便显得分外明艳。 说是珠花明艳,倒不如说是人生得明艳,不需要过多修饰,美貌就是无比张扬,姿容冶丽。 传言神武大帝早年因容貌缘故,昔日国师为他预言,男子生祸水脸,为短命之相,后来这成了神武大帝忌怪力乱神废国师一职的原因。 生了一副妖孽容颜的神武大帝,他的子女,就没有不绝色的。 连城公主不及齐景暄更像神武大帝,但只需继承他的三分眉眼,已是人间不可多得的绝色。 都说姿容最像神武大帝的是齐景暄,可神武大帝脸上那股子鬼魅般的祸水妖孽感,到他这里,硬是被温柔大气压了下去。 还记得父子二人秋猎围场并肩时的场景,她肚子里面墨水不够,能想到的最贴切的形容就是,一个看上去祸国殃民,一个看起来海晏河清。 “谢小姐,来坐本公主旁边。”连城主动向谢知月开口。 本来是想称呼一个我字的,奈何在她哥哥身边会受到他的影响,跟着端起来了。 ? ?连城:我爹,美貌但残暴。我哥,美貌但痴情。我自己,前世,美貌但命运多舛,这一世应该不会~ ? (本章完) 第12章 要喝她泡的茶 “公主不是要游园吗?”谢知月迟疑的站在原地不愿往前。 齐景暄坐在父亲对面,二哥选了父亲身边的位置,靠近公主一些,到她,就只剩下齐景暄身旁的余位了。 若是外男,这样肯定行不通,但是对方天家身份,于君臣关系上倒也就没什么,可是她不想接近齐景暄,一分一秒都不想! 连城看了她那个垂眸把玩手中茶碗的哥哥一眼,很识趣的答复:“日头太盛,不急这一会,这里凉快,谢小姐也先坐一会。” 谢知月向父亲投过去求助的目光,荣国公却直接选择了忽视,“女儿,快谢公主赐座。” “不用谢了,坐。”连城摆手示意。 回了盛京规矩就是多,处处都是君臣有别尊卑分明的阶级感,跟人相处的时候一点都不自在。 她作为天家高位者都不自在,那处于下位的人就更不用说了。 想必这位谢小姐也是,不然她为什么一直低着头,从进亭子开始就一脸畏惧的样子呢? 以前,别的官家小姐看到他,状态好像也是差不多的,但是她们明显羞涩比畏惧更多。 谢知月没有上桌,特意绕开齐景暄,就坐在靠水榭边窗的长椅上。 在她的视角,只能看到齐景暄那鹤骨松姿的清挺背影。 这男人,不管怎么看,至少在外貌上,都挑不出一点毛病来。 茶桌上,谢良卿主动提起陪太子下棋,太子没拒绝,整个对弈过程中,除了棋子落在棋盘上的碰撞,就是风吹纱帐的簌簌声,没一个人开口说句话打破僵局。 谢知月不懂棋局,但是她知道齐景暄的棋艺如何,不用坐在他身边,即使是背对着他,看他落子那手势,都知道他现在非常漫不经心,有一搭没一搭的在回对方的棋,玩战术拉扯而已。 她记得齐景暄说过,他通常只跟棋下得非常烂但是他又要给面子的人这样玩,这叫让子。 边上观局的荣国公与连城,包括后头的谢知月,一老二小都只感觉到了两个字:无聊。 三伏天炎热,人在阴凉的环境下就容易犯困,气氛又实在无聊,听着那有一搭没一搭的下棋声,谢知月开始昏昏欲睡。 她二哥没那么擅长与人交际,齐景暄就不能自己找点话题聊吗,非要让气氛这么无聊! 仆从送来茶水时,总算是有了话头,荣国公上手要烹茶,出言介绍道:“这是巴中地区初春时期的茉莉雪芽,都是今年的新茶,水也是旧年的梅花雪水,消暑最合适不过了,虽上不得大雅之堂,但也是臣的窖藏的体己茶,还望太子与公主不嫌弃,由臣来为二位殿下沏一盏。” 齐景暄刚捻起的棋子在修长干净的五指间悠了一圈,也没落子,眉眼含笑道:“茉莉雪芽茶性清柔,梅花雪水纯净,本宫以为女子的手来沏,会比男子沏出的好。” 太子这话,是意有所图吗? 荣国公要握茶盏的手悄悄收了回来,“那” “我来。”连城动身要沏茶。 “你不够姑娘气,会坏了荣国公这上等好茶好水的香醇雅致。” 他话说的,要求得委婉。 连城扭头恨恨的瞥了齐景暄一眼。 在外人面前,还挑剔起来了,也没见他私底下有多少讲究,想喝人家谢小姐泡的茶就直说呗,尽拐弯抹角的! 荣国公也是很知趣,对自家闺女唤道:“女儿,过来给二位殿下沏茶。” “啊?”刚一直在走神,突然被点到名,谢知月有些愣。 “小妹,太子殿下让你过来沏茶,还不快点动身?”谢良卿一边催促一边对谢知月使眼色。 什么?齐景暄让她沏茶?他在发什么疯? 前世今生,她都不怎么会沏茶,因为沏茶就要跟滚烫的茶具打交道,不管是什么材质的茶具,都改变不了烫手的事实,她不耐烫,也不爱给自己找罪受。 “可是我不会沏茶,府中有擅茶艺的婢女,可以叫几个来为太子沏茶。”谢知月很直白的说道。 摆明了态度,她不会,不愿意,难不成齐景暄还要强人所难吗? 他要是强人所难,她恐怕会忍不住把茶水泼他身上! 不过也只能是想想,齐景暄是太子,她怂,不敢。 就是前世,她是太子妃的时候都不敢。 要说到底是为什么对齐景暄怂的,那就是从他们圆房那晚开始。 先前还只是因身份恭敬他,不敢惹他不快,圆房那夜这狗男人实在太禽兽,那碾压式的剧痛,和毒酒穿肠一样让她难忘。 “胡闹!太子殿下都开了金口,岂有驳殿下颜面的道理?”荣国公训斥道。 训斥完女儿,荣国公就立马向太子道歉:“小女年幼不懂事,太子恕罪。” “谢小姐上月及笄,都到了议亲的年岁是?”齐景暄语中带些调笑,黑色的棋子又在他骨节分明的手指上过了一个来回。 这人说话惯爱阴阳怪气,意思很明显,就是在说她不小了,应该懂事点! 很不情愿,但很无奈。 她起身走了过去。 水榭中的四方棋桌较矮,谢知月走过去时,轻盈的衣摆飘起,恰恰从端坐在主座上的男人脸上拂过。 齐景暄下意识的侧过头去躲开。 比青烟罗裳先飘到他脸上来的,是一阵游丝般的软香。 不是青荷,也不是茉莉,更不是茶香,那阵轻盈软香灵动混杂在这三者间,尤其突出。 甚至超越那三者,丝丝缕缕的缠了上来。 衣摆飘过,那娇俏灵动的人影已经在他身侧落座。 “臣女无意驳太子殿下颜面,只是臣女茶艺实在拙劣,承蒙殿下不弃,臣女献丑了。” 她跟进来的时候一样,把头埋得很死。 从坐下的那一刻,谢知月的心就开始恐慌了。 父亲在这里,前世的丈夫,杀父仇人也在这里,同席而坐,她就没法淡定。 耳畔娇吟吟的声音,尤其是叫他太子殿下的语调,不能说跟他梦中相似,简直就是一模一样,没有半点偏差。 齐景暄唇角扬出一抹温润客气的淡笑,“有劳谢小姐。” (本章完) 第13章 是本宫长得丑,吓着你了? 那枚在男人莹润修长的指间来回悠悠转了好几翻的黑棋终于落在了方寸棋盘上,落子声相比方才的稀碎,要强劲有力太多。 纵观整局,这一子便带动整个棋局水准提升了不止一个高度。 一子定胜负。 谢良卿脸色有些难看,“太子殿下好棋法。” 明眼人都能看出来,太子刚刚一直在藏拙,早按这个打法,他恐怕不能在太子手底下过五个来回! “谢侍郎也不错。”齐景暄维持着客气。 只有坐在齐景暄身边的谢知月一直战战兢兢,靠近他时,男人身上那阵刻入她骨髓的沉木冷香就能叫她惶恐不已。 她是真的不擅茶艺,从茶水煮开,她提翠玉茶壶那一步开始,手法都是错的。 身旁金尊玉贵的男人略微侧目,就看到了烟罗菱纱下的美人腕骨。 本来不想看她,奈何那笨拙的手法实在难被忽视,不像是装的。 谢知月倒茶水时左手搭住右手手腕,挽起小半截衣袖,露出白得胜过羊脂白玉的娇瘦手腕。 随着滚烫的茶水从壶口倾泻而出,烟云缭绕美人骨。 这手腕,他抓过。 嗯不能这么想,是梦里抓过。 极其容易把控的娇柔。 梦里梦外,没有偏差,真实得过分。 连带那场春梦,都像是真真切切发生过的一样。 到底是这小丫头魅力太大,还是他到了年纪,开始想女人了? 冰块的冷烟,香炉的青烟,与茶水的热烟蒙蒙弥漫在水榭中,烟气后,矜贵的男人远山孤月般的眉眼低垂,神清骨秀的面容缄默温柔。 那神情,看得连城表情越来越怪异。 他正常的时候不这样的,印象中他就没对女孩子温柔过。 虽然他接触的女孩子们,就只有他的妹妹们,和她接触最多。 谢知月忍着烫捻起茶壶要给齐景暄倒茶,皮肤太嫩,稍微碰点滚烫,那白嫩纤细的手指就被灼得通红。 不知是被烫的还是慌的,倒茶时她手一直在抖。 她不敢看齐景暄,注意力全集中在茶碗上,茶水倒了七分满,她颤颤巍巍的要收回手,还没回来,手里滚烫的玉石茶壶就从指间滑落。 完了,刚才想的事还真的发生了! 齐景暄这人小气,又爱记仇,睚眦必报的人物,可不能把茶泼他身上啊! 谢知月慌忙用左手捧住茶壶不让其滑落,那通体滚烫,猛的贴到手上,瞬间就痛得她眼泪直淌。 就在她刚捧住茶壶时,一只覆着薄茧的手掌恰好捧住了她的手。 她手小,在男人手心更显得小巧玲珑。 男人手心的温度似乎比装满开水的茶壶更烫,如此亲密的接触,惊得谢知月猛吸一口凉气,连茶壶都管不上了,急忙将手抽离出来。 “太子小心!” 荣国公与谢良卿同时惊呼,父子两人齐刷刷的腾身起来伸手想抢那壶茶,结果手忙脚乱的,将茶壶彻底打翻,一半泼在齐景暄身上,另一半洒谢知月身上了。 夏日穿得本就单薄,滚水泼在身上,谢知月眼泪掉得更凶,左肩处被浇湿了一大片,不用看都知道肯定被烫红了! 齐景暄就是她们家的灾星! 虽然齐景暄身上也没比她好到哪里去,他那绣纹繁丽的银白外袍都被茶水晕染出大片浅绿。 谢知月暗戳戳的抬头偷看了几眼齐景暄。 那么烫的水泼身上,他愣是一动没动,连个细微的表情变化都没。 这人还挺耐烫。 在小丫头悄悄偷看自己的时候,齐景暄抬眸和她对视上,她躲得很快,可是脸上的幸灾乐祸再明显不过。 那有点狡黠的小模样,就像是在说:被烫了~活该,谁叫你非要让我沏茶? 呵,被烫到的又不止他自己,小丫头的衣服比他单薄,不知道她在幸灾乐祸什么。 荣国公过去就按着谢知月跪下,“太子殿下恕罪,臣这个女儿天生愚笨怕生,面见殿下盛颜惶恐,不慎打翻茶盏,实属无心之失,求殿下勿要与她计较!” 父亲都说了,她应该就不用再说什么了?那就装傻好了,齐景暄不喜欢跟愚蠢的人打交道。 给齐景暄留个不好的印象,让他嫌弃她,再好不过。 齐景暄目光淡淡扫过谢知月,修长的手指握住青玉茶碗,慢条斯理的浮了浮茶水,凑近唇边轻抿一小口。 是挺香,比一般的茶多了一丝幽香。 他不说话,荣国公就对谢知月敲打:“女儿,还不快向太子道歉!” “对对对对不起,臣女不是故意的,求太子殿下宽恕!”紧张中,谢知月说话都在磕巴。 她一说话,特别是叫太子殿下,娇软的腔调,春雨击花般的乱颤。 真想说一句,能不能不要叫他太子殿下 可是不叫太子,她该叫什么? 待放下茶碗,齐景暄笑得疏离而客套,就是眉眼间的压迫感不容小觑。 “谢小姐,是本宫长得丑,吓着你了?” “没有,太子殿下天人之姿,是臣女胆小怕生。”谢知月顺着父亲给出的理由说。 有一说一,要是齐景暄都能叫丑,那天底下恐怕没几个美人了。 齐景暄没接话,目光淡淡的盯着跪在地上胆小怕生的小丫头,眸中不见丝毫情绪,如往常的冷漠。 谢知月察觉到这个前世丈夫打量自己的目光,她把头低得更狠。 齐景暄盯着她看的时候,一般从面色,眼神里是什么都看不出来的,身为太子,他时常保持着喜怒不形于色的从容。 他直勾勾的看她,通常只对她说两个字:过来。 偶尔会带她的小字。 跟唤小猫小狗一样。 过去了,就是例行公事,但他向来不会怜香惜玉,除了受着,她没有别的选择。 后来她理解到了那种眼神是什么意思,是男人的侵略性。 连城适当出声,“哥哥,别为难人家了,要为难也不能穿着湿衣服为难?” 荣国公赶忙应接,“是臣考虑不周,臣的长子前阵子送回来几匹蜀锦,都是成色工艺极佳的好锦,臣裁制了几身衣裳,本想着给臣的四个儿子一人一套,还没拿出去过,临时穿一阵子不算辱没殿下。良卿,还不带太子殿下去更衣?” 谢良卿正要起身,连城就抬手制止,“谢小姐衣服不也湿了吗,让谢小姐带太子去更衣。谢侍郎,你的棋艺,让本公主很感兴趣,本公主许久没看到过棋艺烂得能与本公主一较高低的人了,忍不住想与谢侍郎切磋切磋,所以谢侍郎留下来陪本公主下棋。” (本章完) 第14章 胭脂泪,相留醉 谢知月很怀疑这个她前世的小姑子是想为她跟齐景暄创造相处的机会,但她没有理由。 还有连城公主说她二哥的棋艺,真是半分面子不给啊! 作为一介文官,她二哥在棋艺,人情世故方面都得好好练练了。 毕竟上一世,他貌似就是因为为人处事不懂变通,在朝堂上屡次三番不配合齐景暄,最后被齐景暄逼迫辞官的。 荣国公和谢良卿回话之前,齐景暄就撩袍起身,“那就劳烦谢小姐领路了。” 男未婚女未嫁的,她带齐景暄去换衣服,就算齐景暄是太子,这事说得过去吗? 难道君臣关系就凌驾于一切关系之上? 事实回答她,确实是。 谢知月向父兄投去求救的眼神时,奈何两人只给她回以自求多福的目光。 太子储君身份,一人之下万人之上,齐景暄要是想坐稳太子位,那就得时刻保持品行端正,德行断不能有亏。 倘若是他做出什么轻薄臣女的下流事来,这个节骨眼上,那就等同于把东宫拱手让人。 谢知月跟着齐景暄走出水榭外的青石长桥,外头护卫要跟上,却被他摆手叫停,“都不用跟。” “谢小姐不上前来带路,是觉得本宫对你家园子很熟悉吗?”他说话总是不急不缓吐字雅正,声音清冷如冰珠坠玉盘。 谢知月从水榭入口处候着的婢女手中拿过遮阳用的油纸伞,自己撑开伞,迈着加速的小步子走到齐景暄前头去带路。 走了几步,她顿觉有些不合礼数,臣子为皇族引路,都只能是侯在身边,端没有走在前头的道理。 齐景暄就看着那小丫头撑着伞,莲步匆匆,又往后轻移回来,头上珠钗跟着步伐乱晃。 一点不注意仪态的小丫头。 谢知月打着伞退到了齐景暄身后半米远,跟个奴才似的作手势指路,“太子殿下这边请。” 说是她陪公主逛园子,二哥陪太子下棋,这下倒是反过来了,二哥跟公主下棋,她跟太子逛起园子了! 荣国府占地大,修建得大气明朗,亭台楼阁错落有致,假山流水相映成趣,就连路边花草都处处精细。 论后院风景,就是东宫也不及荣国府。 若说是太子不喜奢华,所以东宫内布局低调庄严,一切从简,她是不信的,就齐景暄那一身雍容华贵,才不像是不喜奢华的样。 所以东宫的简朴,是齐景暄装给外人看的,为博他人一句:太子勤俭。 “谢———胭———胭。” 行至假山,潺潺流水声中,玉石相击的清冽声音突兀非常。 齐景暄几乎是逐字逐句,但每一个音节,都不包含任何温度。 与他那晚睡梦中说这三个字的语气,天差地别。 “太子殿下从何知晓臣女闺中小字?”熟悉的称谓叫谢知月心惊胆寒。 不会是,齐景暄也是重生回来的? 上一世是因他是她的丈夫,才知道她的闺中小字,女子小字不外传,就至亲挚友知道,要是毫无关系的外男知晓闺阁女子小字,那可是有私相授受嫌疑的! 以现在她跟齐景暄都不算认识的关系,他干嘛叫她小字! 要是让人听到,那不是存心毁她名节吗? 她与齐景暄距离不过半米,这男人虽然清瘦,但身形颀然高挑,以她的视角平视,就只能看到男人清挺宽阔的肩。 不过仔细想想齐景暄应该不会跟她一样,她是自尽后才重生的,齐景暄那种人,好不容易坐上了皇位,没了神武大帝那样一个强大的桎梏,他不得享齐人之福,愿他自己寿比南山? 齐景暄没有回答谢知月,狭长的桃花眼里镀了一层他自己都没察觉出来的柔和,继续背对着她说:“你果真是叫胭胭啊,可是,胭脂泪相留醉的胭?” 胭脂泪相留醉,让谢知月相信这人不是重生的了。 上一世齐景暄在书房问及她的小字,他听后,问:“可是,众里嫣然通一顾的嫣?” 她肚子里的墨水少,就在他掌心写下了“胭”字。 这一世,应该是她来之前,父亲在他面前有提及? “臣女不懂殿下说的话是什么意思。”谢知月不想跟他说什么诗词歌赋,也深知他不喜欢粗鄙呆笨的女子。 这人说起话来,就是纯酸儒一个,咬文嚼字的,张口诸子百家闭口诗词歌赋。 齐景暄有点想骂人。 好歹是世家贵女,还是百年名流之家的姑娘,这么简单的诗文都不懂,荣国公怎么教的女儿? 罢了,想必是荣国公志不在将女儿培养成惊才绝艳的才女。 齐景暄改通俗版重新说:“胭脂水粉的胭。” “就是这个胭。” 胭脂泪,相留醉,几时重。自是人生长恨水长东。 啧,这寓意可不好。 不对,他想这个做什么,小姑娘一个闺名罢了,若是代入她,未免太咒人。 既然她小字真叫胭胭,其实还有一个问题他也很好奇。 就是要问了,未免太过于轻浮且莫名其妙,还对人家小姑娘有所冒犯。 所以就算了。 路上齐景暄没再说话,到距离最近的南厢房时,谢知月让府中小厮取来干净衣物,四套蜀锦华袍齐齐呈上。 齐景暄只是看了一眼,就轻飘飘的说:“四件本宫都中意。” 然后就没了下文。 谢知月站得离齐景暄远远的,她很想回一句,那要不你全穿身上?这么热的天,热死你好了! 但她最终说出口的是:“那臣女就将这几身衣袍送给太子殿下当作赔礼好了。” “谢小姐的心意,本宫收下了。”齐景暄悠着一贯善用的温良恭俭让,却一点不带跟人客气的。 谢知月在心里骂道:凑不要脸! 别人送礼,多少会推辞几个来回最后无奈收下,但齐景暄在收礼这方面是从来不含糊的! 晌午,荣国公与谢良卿站在府宅大门口送走这两个来他们家玩了一趟的皇家小祖宗,长吁一口气。 谢良卿跟太子下那一局棋,太子还一直在让子给他颜面,连城公主一介女流,是一点面子不给他留啊! 公主棋艺不如太子,可是也将他虐杀得体无完肤。 棋局结束,公主还给他留下了四个字:菜就多练 连城公主说那茉莉雪芽的味道她很喜欢,公主开口,荣国公就只能将茶拱手相送,送了茶叶,连带着梅花雪水也得一并送了。 之后午膳时,府里挑拣了最肥的螃蟹设宴款待,太子说了句江南盐商上贡给皇宫御膳房的蟹,都不比荣国府的肥,吓得荣国公赶忙将府里的活蟹全部包起来进贡给太子。 这连吃带拿的,要不是皇室身份,一个太子,一个嫡长公主,他们真得怀疑这兄妹俩是打秋风来的! ? ?咳咳,猜一下,前世胭胭是在什么条件下,才能在暄哥手上写字的? ? (本章完) 第15章 下次别拿我当幌子 返程途中,连城手里捧着青瓷茶罐,对身边换上干净的水青色锦袍的齐景暄说:“哥哥,你下次别拿我当幌子。” 齐景暄正垂眸沉吟着什么,听到连城的声音,思绪被打断,意识有些迷茫,“嗯?我拿你当什么幌子了?” 连城白眼快翻上天。 分明就是他看中荣国公的闺女了,还死不承认! 呵,嘴硬的男人。 “那你刚刚在想什么?想那么出神。”连城胸口成竹的质问。 “我在想那几身蜀锦成衣,还有你手里的茶,包括那梅花水,螃蟹,能卖多少钱。” 这一席话让连城大跌眼镜,“不是,哥,你想钱想疯了?你的东宫很缺钱吗?” “是。”他应得果断。 “我不信,你最近又没做错事,没被罚俸,你肯定是在找借口隐瞒你心里的真实想法。” 齐景暄不语。 那就是他的真实想法,确实也是藏了一半别的真实想法。 今日之前,他没碰过女子的手,他不是有心的。 小丫头明显被养得格外娇气,肌肤细嫩柔软得过分,再用点力他都怕掐出水来的程度。 难怪连壶茶都端不稳。 他有些怀疑,荣国公是不是想把那丫头养成娇滴滴的笨蛋花瓶美人。 那种美人,对于世家大族而言,通常是选择有些姿色的庶出女儿,特意将她们培养得愚钝懦弱好拿捏,为嫡女出嫁后在夫家固宠所备。 但她可不是,凭她的出身,只要荣国府,谢氏忠于大盛,家风端正,她自身品性端淑,日后母仪天下都不成问题。 见齐景暄不说话,连城就当他是被戳穿心思无地自容,她没打算就此放过齐景暄,继续开始补刀。 “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嘛,我懂你的心思,你又不是小姑娘,那么扭捏干嘛,再说我又不是外人,在外人面前你装点就装点,在我面就别装了,我又不会戳你脊梁骨。” “原来你喜欢这一挂的女孩子啊,肤白纤腰娇俏貌美,灵动天真的。” “思量一二也该是,毕竟你这么死板的人,是该喜欢那种天真烂漫的,这叫互补。就是她看着很娇气,跟娇贵的牡丹花一样,也不知道你这棵崖间松柏能不能养好。” 齐景暄越听脸色越阴沉,死丫头又贬他,当面都这样说,不知道背地里怎么跟别人说他坏话的。 真是他对这群弟弟妹妹太宽容了。 “我没有喜欢她,荣国公估计也不会让她嫁给我。而且若真是按你的说法,你现在就是在戳我脊梁骨。” 连城反驳,“没有你眼睛一直挂人家身上干嘛?把小姑娘吓得不轻,吃饭都不敢跟我们一起吃。你要是喜欢她,在父亲面前说一句话的事,皇恩浩荡是你自己说的话,圣旨一下,荣国公敢不接吗?” “那是她看我的神色太怪异。” 上次是杀父仇人,这次是避之不及。 “那是她在害怕你!虽然我也不知道她为什么害怕你,你今天明明不凶,应该是上次,你在街上逼人家跪下道歉,给人家留下心理阴影了。” “随便她。”难不成要他一个太子,跟臣子之女道歉去? “行,随便她,你下次想见她,可别拉着我来!” 想见她,怎么可能?一场春梦而已,达不到叫他心神荡漾,更不说思之如狂。 ——— 荣国府,荣喜堂。 谢知月听说太子和公主走了,才肯出门来找父亲,组织了好几天的语言,想告诉他防范太子的事。 荣喜堂大门紧闭,里头似在议事。 父亲素来不让她过问朝中事,不止是她,是府中所有女眷都一样。 突然打扰不合礼数,她就站在外头听,打算等他们说差不多了再进去。 “父亲,太子看小妹的眼神,很不清白。” 不知道前头他们说了什么,谢知月凑近就听到谢良卿说这句话。 “未必,太子怕是有所图,图我们谢家。今日皇上刚封了宸王,他就迫不及待来我们府中,又是借公主的口让你小妹作陪,这心思,昭然若揭。” “我听闻皇后这段时日在为太子择妃,太子是想借前阵子小妹思慕他的事,顺水推舟选她当太子妃,顺势收我们谢家势力于他麾下,助他稳坐东宫?” 谢知月在外头听得恐慌,前世齐景暄肯定就是这个想法,齐景暄就是纯粹的,把他们谢家当做了他夺嫡路上的垫脚石! 就在她要推门进去时,父亲的冷哼穿过门板传来:“就算是他娶了你小妹,谢氏都不可能效忠于他。你小妹的婚事,我早有定夺,今年中秋,就在府中设宴,将你小妹许给萧家小子。” “萧寰?” “不然还能是谁。” 荣国公的话让谢知月心安了许多,和她想的一样,要躲避皇家的赐婚圣旨,最好的方式就是快些定下亲,断了齐景暄的处心积虑。 听到这里,谢知月本来想离开,她担忧的事,父亲早就想好了,那就没必要再说什么。 但谢良卿接下来的一番话再度让她驻足。 “可是父亲,那是太子,跟随他,太子他日登基,您不就是国丈吗?萧寰一介武夫,我朝的武将就没有几个是时常在家的,萧寰那样的杰出之将,皇上就算这次不用,不代表日后不用,小妹嫁他,不说独守空闺是家常便饭,武将即使再厉害,只要人在沙场,都有随时丧命的风险。” 谢良卿不解,父亲干嘛放着国丈不当,想让小妹嫁萧寰日日提心吊胆。 再说,国舅爷的名头,不比礼部侍郎,荣国府二少爷威风得多? 荣国公有些恨铁不成钢,“良卿,谢家名流望族,四世三公,当不当国丈,对你父亲来说很重要吗?我们已是这样显赫的家族,倘若他日当了国丈,还能这样显赫吗?你见过哪个朝代,会准许外戚独大?太子为何急于寻求助力?你难道不知,太子的母族赵氏,与当今陛下是什么关系吗?当今陛下又是如何对待赵氏的?我们倾力帮太子,下场若是与赵氏一样,空有虚荣,那都是好结局。” 谢知月心中万千悲凉。 他们家族帮扶太子夺位后的结局,比起现今的赵氏而言,下场可要凄惨太多。 原来父亲早就什么都有想到,可是她嫁给齐景暄后,他还是尽全族之力帮了齐景暄。 兴许父亲也是想赌齐景暄的一丝情谊。 齐景暄也踏踏实实的告诉了他们,什么叫做无情皆是帝王家。 ? ?我本人不喜欢给无关紧要的人物很多戏,关于古言细节设定,我参考的是《红楼梦》。小姐太太们在家不是时时刻刻都让丫鬟跟着的,黛玉葬花是自己一个人,宝钗扑蝶也是一个人。另外我也不喜欢写女主身边的丫鬟,因为我觉得有点浪费笔墨,有些累赘,勿挑刺。 ? (本章完) 第16章 不用今晚,就现在 谢知月有些失魂落魄的离开了,后面的话,她没再去听。 下月就是中秋,她只要与萧寰的婚事定下,她和家族都远离齐景暄,上一世的一切,应该就不会发生了。 子夜,白月如水,星稀无风,海棠花未眠。 东宫书房内,烛火明灭摇曳,昏暗不清。 一缕银白月光透过暗格窗照射进来,恰好落在紫檀木长书桌上写满密密麻麻字迹的纸张上。 那字排列虽密,又是一手凌厉飞扬的行体,谈不上方方正正却不见潦草,矫若惊龙般的行云流水。 龙飞凤舞的行书,与下头展露一角的簪花小楷对比鲜明,竟平端生出了几分妇唱夫随的暧昧。 簪花小楷最后书写出的落款,谢知月三字,被月光照得格外清晰。 身披曲水紫锦袍的男人斜倚书桌,左手撑着额角,右手上还握着笔,散落在面侧的发丝半遮挡唇角温润的笑意。 “太子殿下……” 晃神间,又听到了那娇柔甜软的声音在叫他。 只是这次,用娇羞二字来形容更合适些。 书桌边角处,小姑娘像只害怕的小鹿,畏惧而担忧的小心向他看过来。 她模样生得俏丽,尤其是一双眼睛,清澈明亮灿若繁星。 这小姑娘似乎很喜欢海棠,今日又是一身海棠色衣裳,丝制腰带系在腰间,那纤细的腰肢不盈一握,发间一支珍珠流苏步摇,容色俏过窗外满树秋海棠。 “我父亲托人送来了一些字画,今晚……可以请殿下去我宫中看看吗?”后面那句话,她似是鼓足了勇气才说出来。 齐景暄放下手中的紫毫笔,抬眸间眼底有笑意闪过,“那不如就现在。” 谢知月神色有些惶恐,连忙推辞道:“得先等殿下忙完,母后说了,我不能打扰殿下处理政务。” 她可不想再背上勾引储君白日宣淫的罪名。 “政务都处理完了,不打紧。” 齐景暄起身,经过谢知月身边时,见她还杵着不动,侃道:“要本宫说有请?” 谢知月将头摇成了拨浪鼓,“不……不用……” 齐景暄没再说话,步伐轻缓的走在前头,谢知月跟的不吃力,就是凌乱的小步子显得她有些心虚,与前头矜贵的男人那一派雅正形成泾渭分明的强差。 东宫毓庆宫正殿,里头摆着的几幅字画,皆出自名家之手,其中那一副《出师表》尤其出众。 也是知道他不好糊弄,可见荣国公是下了多大的血本。 “胭胭对这几幅字画,有何见解?来同本宫聊聊。就从这篇《出师表》开始。” 他不像是在商量,而是简单的下达命令。 谢知月一脸为难,她能对这些诗词歌赋有什么了解,她幼年在家就最不喜欢读书了! 父亲只给她送来了这些字画,让她以这些为引由…… “这个……是出自两朝前一位忠臣之手……”谢知月这一句话支支吾吾的说得格外为难,像极了幼年时期被夫子提问答不上来时。 关键这一句,还是齐景暄同她讲过的。 “嗯,然后呢?”他没打算就那么轻易放过谢知月。 “然后……他写这个时候,好像是快死了?” “嗯,我想问的是,这篇文章他想表达的是什么。” 齐景暄就背对着谢知月,面对字画,谢知月只能看到他劲瘦挺拔如春松般的身形,看不到他脸上的戏谑。 谢知月重复齐景暄的话:“他想表达的是……是……” 要她分析文章,就等同于是把她架在火上烤。 更让她着急的是,这下字画也看了,晚上她该怎么引诱齐景暄来她房中? 就在她无助的垂着脑袋毫无头绪时,一只手揽住她纤细的腰肢,她还没反应过来,整个人就被腰间的力量带入一个结实牢固的怀抱。 那胸膛硬的,还撞得她有些疼。 这不是第一次跟他有肌肤之亲,是第二次,可是当那阵沉冷的木香将她包裹时,心脏开始砰砰乱跳,心里像是有一万只蝴蝶在乱飞,它们似乎恐慌的想要冲破她的胸腔飞出来。 “胭胭,让本宫过来,意应该不在字画,而是意在今晚?” 冷沉的声音自她耳畔压下,那样清冷低沉的腔调,居然有种魅惑感。 “太子殿下……”谢知月满脸奸计败露的窘迫。 一阵失重感袭卷感官,她整个人被齐景暄打横抱起,朝着床榻走近。 “本宫说过,不用今晚,就现在。” “太子殿下……天还没黑,不可以白日宣淫……”小姑娘娇弱无骨的推搡他。 “太子殿下?殿下?” 没来得及回答,另外一道唤他的熟悉声音就无情打断娇羞的女声。 齐景暄睁开眼睛,已从装潢雅致的女子寝宫回到了他的书房。 满头霜发的太傅就站在书桌前头,狐疑的看着他。 平日里清冷如冰山神只的太子此时眉眼间沾染桃色,也不知道是不是他看错了,觉得太子脸上甚至还有那么些,欲求不满的哀怨? 太子模样本身生得很像陛下,却又没那么像,主要差别在于神韵。 陛下过于妖魅,太子过于冷傲。 当太子眉眼间爬上欲色,便与他父亲有了九分相似。 完全就是陛下年轻时的复刻。 齐景暄只是一个垂眸再到抬眸间,便以恢复了正常神色,“老师深夜前来,是有急事?” “老臣起夜见殿下书房灯火未熄,本想来提醒殿下,当以身体为重,即使殿下年轻,也不能早早累垮身子骨。”太傅说得忧心。 “无碍,夜已深,老师也早些回房歇息。” “殿下自陛下决定御驾亲征起,日夜为军饷军粮之事担忧,还留老臣一众人留宿东宫商议,昨夜殿下已是一夜未眠……” “那本宫现在就回寝宫睡觉好了。”齐景暄以谦卑恭顺的态度打断太傅。 好梦被扰,他心中其实有些烦闷。 梦中,他才刚解开那小姑娘的衣带…… 不对,他在烦什么?烦没再次在梦中体验那值千金的春宵一刻吗? 还有梦中,他对那小姑娘的态度,像是对待妻子…… ? ?武侯死忠粉,借用一下《出师表》 ? (本章完) 第17章 大哥带回来一名女子 荣国府,整整一夜,谢知月同样沉浸在前世旧梦中。 梦里,她仍是那个谨小慎微的太子妃,那是她与齐景暄成婚后的第二年秋日,当月又有两位新人入东宫。 父亲开始为她在东宫的地位担忧,想办法帮她获宠的时候。 齐景暄没留宿,因为太傅大人到了,有事要与他商议。 走时,齐景暄带走了那几幅字画,还和她说,今夜大概晚些来陪她。 可是他并没有来,接连半个月他都没有来过。 梦醒,谢知月惆怅不已。 齐景暄还真是阴魂不散,白天来她眼前晃悠,晚上在梦里还要纠缠她! 前世的杀父灭门之仇,她都没想过趁占据先机报仇血恨,就只是想避祸,为什么就是摆脱不了齐景暄呢! “小姐,大少爷回来了,老爷让府中家眷都上正门去迎接呢。”秋水轻轻推门进来说。 听到大哥回来的消息,谢知月面上终于露出喜色,冲淡悲愁。 大哥是武将,常年不在京中,上一世出嫁后她就没再见过大哥几面,骨肉至亲,见面难如登天。 她不能见到大哥,大嫂孟锦书好像更是常年独守空闺,与大哥成婚四年,至今无子。 萧寰也是武将,她若是嫁给萧寰,应该就是二哥说的那样,和大嫂一般,独守空闺。 谢知月梳妆打扮好就带着秋月往荣国府正门赶,顺路刚好遇上了孟锦书。 “大嫂。”谢知月先一步靠近孟锦书与她并肩而行。 孟锦书轻轻点头致意,挽住谢知月的胳膊,有些期待却又惴惴不安的问:“小妹,你说我今日这身打扮,你大哥会喜欢吗?” 她出嫁前,在府中与孟锦书姑嫂关系和睦,对于孟锦书这个嫂子,甚至比对她大哥还要亲近几分。 孟锦书出身名门,是尚书令之女,早在闺中就是出了名的秀外慧中娴静淑柔。 在府中她不常走动,更不喜张扬,常穿素色衣裙,今日就是一身浅蓝色袍裙,身上总有缕栀子花香,眉眼清丽,温婉端庄得仿若江南细雨中的兰花。 “大嫂是天生的美人,大哥肯定喜欢。” 这倒不是在客套,她大哥确实就是喜欢清丽脱俗的女子。 少年时期,大哥心仪宁北侯之女,只是宁北侯一族犯事被抄家,那位小姐草草嫁人躲过祸事,也就断了大哥的念想。 后来为了大哥的仕途,父亲让他娶了如今的大嫂。 “大奶奶,小姐,琮大爷他”孟锦书的贴身丫鬟彩云慌慌张张的跑过来,说话语无伦次的。 “大哥怎么了?”谢知月比孟锦书更急一步问。 “大爷他带回来了一名女子!” 话落那一瞬间,孟锦书脸上因丈夫归家的欣喜犹如被冰封住,整个人就大惊失色的愣在原地。 谢知月抓住孟锦书加快步伐往正门处赶,“嫂嫂先别急,去看看再说。” 荣国府位于皇道之侧,正门大开,一列车马停于门前,引来不少围观百姓。 高头汗血宝马上,年轻将领身穿玄甲,威风凌凌。 将领骏马后头跟着一辆马车,看那车身的绫罗配饰,像是妇人乘撵。 谢知月与孟锦书赶到时,视线穿过大敞大开的正门,恰好看见高头大马上的将领翻身下马,大步流星的走到马车前。 那身威风凌凌的将军甲随着他张扬的步伐铮铮作响。 玄甲将军掀开轿帘,里面伸出一只纤纤素手,就在这众目睽睽之下搭住将军的手掌,身子缓缓移出马车。 从马车里出来的女子一身鹅黄素锦裙,白玉簪绾出妇人发髻,柳眉杏仁眼,一副芙蓉面。 饶是同为女子的谢知月,看了都得说一句无害柔怜。 那搀扶她下轿的将军,不是别人,就是她大哥! 谢温凌扶那女子下轿后,又从里头抱出来一个约莫三岁大的男孩,亲密得仿佛是一家三口。 他一手抱着男孩,一手携着那女子,大张旗鼓的走过来。 父亲母亲带着一干家眷在门前迎接这个离家三年突然被封了北伐副将的儿子。 谢知月只感觉到了两眼一黑。 王公贵族府宅为皇权所赐,非重要场合或贵客造访大门不可乱开,重要场合为接圣旨,娶妻,宴宾客,平时贵客造访的贵客,唯有皇室。 大哥即使是被封了北伐副将,于礼数开正门相迎已是不合规合矩,何况他携带的那女子身份 萧郁云思子心切,快步向儿子冲过去,看到儿子抱着的男孩,乐得合不拢嘴,“琮哥儿,这是你儿子?模样生得真是可爱!还有这位姑娘” “母亲!”谢知月急呼出声打断萧郁云,“这位姑娘,母亲不记得了吗,是宁北侯之女,唐婉沁小姐。” 唐婉沁一听此言,顿时吓得脸色发白,身子开始摇摇欲坠的颤抖,要不是有谢温凌扶着,她恐怕是要两眼一翻当场昏厥。 “住嘴!”荣国公狠戾喝斥。 同时谢温凌也向她投来警告的眼神。 谢知月起初还有些不明所以,父亲为何要她住嘴,可是她看到父亲阴翳的目光时,大概明白了。 父亲应该是早就知道大哥在外与唐婉沁暗通曲款的事,而她当着众人的面,将唐婉沁的身份拿出来明说,是在坑害大哥。 上一世她出嫁时大哥没回家,是在她出嫁后一年才回,那时候,大哥也是带着唐婉沁和这孩子回来的吗? 唐婉沁早在五年前就嫁作人妇,她又为什么会出现在大哥身边?大哥,还有父亲的这番做法,将大嫂置于何地? 孟锦书泛白的手用力拉开谢知月挽住自己的胳膊,连世家贵女的礼仪都顾不上转头跑开。 谢知月没再出声。 她想,大嫂肯定是哭了? 上一世齐景暄盛装带赵婕妤代太子妃去亲蚕礼,罚她佛堂思过时,她也是这样跑开的,跑了一路,也就哭了一路。 待到大门闭上,谢温凌才开口道:“父亲母亲,婉沁的丈夫在两年前病逝,她带着幼子被婆家人驱逐,她一介弱女子无家可归,我不能不救她,还请父亲母亲能让她以表姑娘的身份留在荣国府。” (本章完) 第18章 她也不是小孩儿了 “还有小妹,你现在立刻出去向外头那些庶民解释,是你眼拙认错了人。回来后,向婉沁赔不是。”谢温凌看向谢知月时眼神如钝刀。 那高高在上发号施令的威胁语气,从自己一母同胞的大哥嘴里说出来,让谢知月万般不适。 印象中大哥不算特别温良恭谦,但也不是这样咄咄逼人。 “小妹,没听见我说话么?”明明是在施压,他还不忘带上小妹这个称呼。 这和她以为的兄妹相见并不一样。 就连她顶撞皇后,齐景暄领她入宫向皇后道歉,都没这样咄咄逼人过 东宫的那些女子陷害她,她就算是今日扇了赵良娣耳光,明日揪了陈奉仪头发,后日泼了王宝林一身茶水,齐景暄来找她兴师问罪,她说:“太子殿下要抓我去给她们赔不是吗?” 齐景暄只是对她说:“你是太子妃,天底下第二尊贵的女子,普天之下能让你道歉的女人,唯有皇后,即便是宫中贵妃都没资格让你道歉。” 现在,她即使不是太子妃,也是荣国公嫡女,她不过是说了一句实话,她骨肉至亲的大哥,就要她向一个贪赃枉法的罪臣之女道歉? 谢知月先是看向父亲,父亲脸色和刚才一样阴翳。 她再看向母亲,母亲没说话。 不说话,那就等同于是默许了大哥的意思。 “父亲,我说错什么了吗?让大哥这样咄咄逼人,还要我给唐婉沁小姐赔不是。”谢知月声音里都参杂了些委屈。 女儿委屈,荣国公到底还是心软了,放缓和了脸色,“你没说错什么,但你不能在外人面前说,稍有不慎我们荣国府落个包庇罪臣之后的口舌。” “温凌,你们兄妹三年未见,你也不能上来就凶你小妹,她天性单纯,不懂事,你都是娶妻生子的大人了,又是国之重臣,同她计较什么?”丈夫发话,萧郁云才敢跟着为女儿发声。 “她也不是小孩儿了。” 谢温凌脸色依旧,刚从萧寰父亲副将一跃成为神武大帝钦点的北伐副将,风头正盛,眼看着就要大展鸿图,说不准能超越萧寰,成为神武大帝麾下新的杰出将领。 所以他此刻傲慢得紧。 不然在平时,他可不敢大张旗鼓的带唐婉沁母子回来。 “行了,庶民而言成不了气候,不必过于重视,大伙都散了。夫人,唐姑娘母子的住所你去安排,温凌,你随我来。”荣国公一语定音,就是没提起过谢温凌的正牌夫人。 ——— 傍晚,皇宫,建章宫。 神武大帝粗旷慵懒的斜倚在龙椅上,阴沉着脸色,眼角余光时不时瞥过跪在大殿中央的两个孩子。 连城吸了吸鼻子,泫然欲泣道:“父亲,你到底还要我们跪多久啊!” 神武大帝眉眼冷肃语气不耐,“你二哥举荐的副将什么时候来朕面前谢恩,你们就什么时候起。” 边上的齐景暄惭愧道:“父皇,副将是儿臣举荐的,罚儿臣一人跪就好,让连城起来。” “她推波助澜了,说你选的人准没错,所以她必须跟你一块受罚。”神武大帝丝毫不近人情,即使这两个是自己的儿子女儿。 “父亲,那要是副将不来呢?我们就要一直跪着吗?”连城有切换了跪姿,改为手肘撑地面趴跪。 他们已经跪了三个时辰了,再跪下去,她膝盖都要跪折了。 也是佩服她哥,跪这么久,腰板都没弯一下。 今天上午她哥推举的副将,荣国公长子谢琮回京,为人臣子,君父至上,他率先往家中赶,就当他是个孝子,拜见过父母再入宫谢君恩,她父亲也不是什么很小气的人。 可偏偏,那谢琮大张旗鼓的回京,带了个罪臣之女,光天化日下还与那罪臣之女举止亲密,荣国府甚至大开中门相迎,日已落山都不见谢琮进宫谢恩,桩桩件件,都是蔑视皇权! 而她和她哥,就从中午跪到了现在。 “对,或者有人来救你们。”神武大帝慵懒的眸子落在齐景暄那张与自己大相径庭却又天差地别的脸上。 聪明人只需要一个眼神就能读懂对方心思,齐景暄不动声色的垂眸避开与神武大帝对视,抬手齐额冲龙椅上的人拜下。 “父皇,连城年纪尚小,又是女子,她只知跟我耳目渲染,一切过错都出自我一人,她也受过罚了,求父皇让连城先回去。” 神武大帝摆手,“先送公主回行宫。” 宫殿内侍候的小太监麻溜的过来搀扶起连城,将她带走。 她没那么愚蠢,能看出来她哥是有话想单独对父亲说,她该退了。 连城离开后,没等神武大帝进一步询问,齐景暄就率先禀告:“父皇,儿臣力荐谢琮,本就不是因他才华或人品出众,仅仅是因为他是荣国府嫡长子,身系荣国府荣辱,荣国府一脉,又是谢氏顶梁,若荣国公心系嫡长子战场生死,荣国府,乃至谢氏,那就务必要为此番北伐战争鼎力相助。” 不然跟随御驾亲征,担任天子副将,这样的好事,怎么可能落在一名不见经传空有门阀贵族子弟出身的草包头上? 神武大帝唇角浅扬,笑意难测,“朕是该说,你这是在为朕分忧呢,还是在为朕添堵?朕放着有勇有谋的虎将萧寰不带,给朕配个二愣子玩意。” 齐景暄只接了一句是个人都能说出来的低水准话:“父皇英明神武,自有决断。” “要不朕再为你的衡量添一把火,将荣国公的女儿赐婚给你怎么样?为了让荣国公跟谢氏鼎力相助,她得当你的太子妃才行。” 说起荣国公的女儿,他就不可避免的想到昨夜,以及上次的荒唐梦。 齐景暄低垂的眼帘遮挡住眸中的晦涩,又抛出一句没水平的话:“凭父皇作主。” “这次不带你母后了?” “母后想让儿臣娶她母族的侄女。” 神武大帝一口回绝:“不行。” 懂事的人,就该知道这个时候不能再往下问了。 (本章完) 第19章 躲不开的谢胭胭 七月十五,中元节。 夜幕低垂,皇城中夜河流灯,以慰亡灵。 宫中,护城河岸,身穿白色宫装的女子往黑如墨水的河中放下一盏莲灯,上头写着三个字,显然是人名。 没来得急看清,那灯就随风飘远了。 “李娘娘好雅兴,不知灯是为何人所点?”后头传来少女带点漫不经心的声音。 放莲灯的女子仓促起身,就见迎面走来的二人。 “太子,连城公主。”女子点头致意问好后为自己解释:“这灯,是为故人点的,有陛下授意。” 不然没有皇帝的准许,在宫中为他人祭祀,不管是以何种形式,那都是大忌。 齐景暄负手跟在连城身边,视线一直跟着黑压压的河面上那盏飘远的孤灯,淡淡开口:“李贵妃安。” “不知是哪位故人?”连城不知是好奇心作祟还是另有所图向李贵妃追问。 李贵妃容色并不算出众,只能说是有几分清丽,素衣在身,无珠玉修饰,一派小家碧玉之貌。 不仅容貌,她家世比起容貌来说,更不出众,就是一介孤女,偏偏却身居贵妃。 若要说神武大帝不看女子出身,可他的后宫,除了这位李贵妃,其余嫔妃皆是为权衡所纳。 平日里神武大帝将李贵妃保护得滴水不漏,一切宫宴祭典她都不用露面,旁人连个接近的机会都没有。 “一位英年早逝的故友。”李贵妃答得小心翼翼。 身为神武大帝的贵妃,在神武大帝的儿女面前唯唯诺诺,只显得她愈发德不配位了。 毕竟皇后之下,仅她一位贵妃,就连封疆大吏长信侯的女儿都只有一个淑妃的名分。 齐景暄始终没正眼瞧这位庶母一眼,“风,云,中间那个字,是什么?” 连城有点震惊,“那么远都能看清?” “中间那个字不是没看清么,所以问李娘娘。” 李贵妃并不打算回答,退后要离开,“就一位朋友罢了,不重要。” “风云二字洒脱,以此二字为名,定是图其中潇洒,若是要在这二字之间加一个字,那么本宫觉得,应该是,追。”齐景暄说得温文有礼。 “风追云?挺不错的名字哎,确实够潇洒。”连城赞许道。 “李娘娘的名讳,随烟,风追云,李随烟,好生般配的名字。”齐景暄说得刻意。 李贵妃惊了一瞬,步伐微滞,随后加快脚步走远,不再给他们追问自己的机会。 连城看着李贵妃匆匆离开的背影,不解的眨了眨眼,“哥哥,我发现你很不讨女子喜欢。” 齐景暄满不在意,“我也同样不讨男子喜欢。” “你直接说你不讨人喜欢呗?” “再说,我就不带你出去给你母亲放灯了。” 连城自觉闭嘴。 公主没有成婚开府不能随便出宫,她母亲的尸骨埋在江东,护城河只围绕盛京,到不了江东,她才不要跟李贵妃一样在这黑压压的护城河放灯。 ——— 谢知月带着秋水出了府,同行的还有她大哥带回来的唐婉沁母子。 本不想带他们一起,就在她坐上马车时大哥不由分说的非把唐婉沁母子塞了进来,说唐婉沁要去为亡夫放灯祈福,要她跟在边上照看着。 刚到河边,谢知月一眼就看到了长身玉立于河岸边的那抹勃发春松般的熟悉身影,她直接选择换一个更远的岸口放灯。 尽管这盏灯,是为了她与齐景暄前世那未能出生的孩儿放的。 这是她重生回来第三次出门,盛京这么小的吗?怎么次次都遇到齐景暄! 前世怎么就没这么巧呢?是前世她不够关注吗?齐景暄那鹤立鸡群的姿容,也没那么容易被忽视? 唐婉沁抱着孩子,行动没谢知月那么轻便,她吃力的跟在后头,眼神里的怨意藏不住。 若是谢良卿在,她高低得说一句,小姐是不是不愿和她同行! 连城放灯很简洁,像是走个形式主义一样,几乎是看着灯飘走就起身。 齐景暄没过问什么,毕竟上元皇后生下连城就死了,母女之间没有多少感情也正常。 转身之际,流动的人群中,一抹娇小玲珑的倩影不费吹灰之力的抓住了他的视线。 啧,又是她。 一个小姑娘,父母亲人安在,中元节晚上还出来乱跑,也不知道避讳风俗。 “哥哥,你看什么呢?”连城凑过去,踮高脚尖试图遮住他一直跟着一抹娇俏身影跑的视线。 可惜她不够高,把脚尖踮到了最高都只能过她哥下巴一点点。 齐景暄抬手按住连城的脑袋把她按回去,“又是荣国府那女孩。” “这么巧呀?跟过去打个招呼?” “不去,今晚不宜乱逛。”齐景暄拒绝得干脆。 “父亲说了,大盛王朝,百无禁忌。” “所以你是接着给你母亲放灯,跑出来玩的是?” 连城狡辩,“哪有?我很孝顺的!” “有人落水了!救命啊!”河岸边有呼救声传来,却无一人愿下水捞人。 中元鬼节,水又属阴,中元避下水是人尽皆知的说法,即使说盛朝忌怪力乱神,可根深蒂固的思想依旧无法改变。 谢知月走在河岸边上的时候不知道是谁绊了她一脚,人就摔进了江里。 夜间江水暗流涌动,刚流水的功夫,她就被汹涌的暗流往远处卷。 水深那水便寒冷,冰冷的江水淹没全身,她甚至无法呼救,何况她还压根不会水! 窒息所带来的熟悉感觉让她恐慌无比,她才刚重生没几天,家族兴旺父母亲人安好,她还不想死呢! 会是她尚在腹中的孩儿,恨她的自私无情,不让他来到人世,更恨她今日亡羊补牢的悼念,所以想要带走她吗? 齐景暄本想叫跟随在不远处的暗卫出手搭救落水之人,但回头看到渐渐往水下沉没的海棠色衣袍,原本一双静如平湖的眼眸猛的一颤,几乎是没有经过任何思量就快步冲过去。 “哥,你要去救人啊?”连城匆匆跟上。 “拿着。”他毫不拖泥带水的脱下身上的外袍丢到连城手里,纵身跳入江中。 (本章完) 第20章 英雄救美? 水下很黑,水面上星光点点,就着微弱的亮光,她看到了一张称得上是花容失色的脸。 不过,她为什么要用花容失色来形容齐景暄?那是形容女子的词汇,齐景暄是生得漂亮了点,但他又不是女子! 话说这还是她头一次在齐景暄脸上看到慌乱二字呢。 平时这张脸,总是端着不近人情的疏冷与稳坐高台的稳重,眼前这幅慌张惶恐表情,倒是新奇。 谢知月来不及多看,就因呛水缺氧晕过去了。 齐景暄将那朵坠入水底的海棠似的小姑娘看自己的短暂眼神捕捉得仔细,那双小鹿般澄澈的眼里,先前是对死亡的恐惧,可看到他了之后,分明是在笑。 还是嘲笑。 挺大胆,敢嘲笑他,关键他还是来救她的! 连城抱着她哥的外袍,目瞪口呆的站在岸边。 这还是她认识的那个哥哥吗? 她哥人是不坏,可是也不至于这样热心肠,有舍己救人的奉献精神? 何况他还是太子,金尊玉贵的储君身份,更应该惜命才是,他要救人,那不是对跟在后头的暗卫丢一个指令的事? 暗卫们见太子跳进江中,急忙从四周冲过来驱散人群,本想跟上保护太子,还没下去太子就湿漉漉的扛着一个女子翻身上岸了。 齐景暄身上的浅紫色衣袍与长发被水浸得湿透贴在身上,将瘦削却得天独厚的优越骨架比例勾勒得一览无余,即使是落汤鸡状态,都完全看不出狼狈。 他肩上还扛着一个身穿海棠色衣裙的女子,没给人细看的机会,他对连城伸手,“衣服。” 连城愣愣的把外袍递过去,齐景暄接过外袍,给肩上扛的人包裹严实,然后连人带袍丢进连城怀里。 “哥,你干嘛!”连城险险接住谢知月,从目瞪口呆转为惊诧万分。 她哥跳江救了个姑娘,然后把姑娘塞她怀里?她还真的就接住了? “我是男子,即便是救人,与女子有肌肤之亲,于她名节而言都有损,你力气大,把她抱上马车,送回荣国府。” 齐景暄背过身去,眉峰轻跳,眸色冷冽如寒冰,丝毫不见刚才的焦急冲动。 刚才看到那抹下沉的海棠色时,他就像是被什么东西蛊惑了一样,心里只有一道声音在不断向他的灵魂下达一道指令:谢胭胭不能死。 那时他都不确定落水的女子是不是谢胭胭,身体率先作出的反应就比他的思绪更迅速。 真是可笑,那谢家女,尽是有过几面之缘,于他来说不算是多重要的人,事实却是,这个他没见过几面的小姑娘,看到她遇险的身影,就能轻而易举的牵动他的情绪。 若不是巫蛊之术都乃无稽之谈,他绝对怀疑那丫头是不是对他下了什么蛊! 否则,他的情绪怎可能那样容易被牵动? 还有刚在水下,这丫头那嘲笑的眼神又是什么意思? 小丫头片子看他的眼睛没一回正常的。 “荣国府?” 连城这才低头看她哥硬塞给她的姑娘,湿透的长发贴在白得如脂玉似的脸上半遮容颜,弯月眉,蝶羽睫,出水芙蓉般的娇美。 果真是荣国府那位小姐。 但是她哥就这样把人水灵灵的塞给她?她也是女孩子哎! “我先回去换衣服,你送完她,自己回宫。”他此刻正心烦着。 刚才跳江救那小丫头,他实在是太冲动了,冲动得不像他。 齐景暄周身散发的冰冷阴戾的将那点温润儒雅完全碾压,这气场,像极了父亲动怒想杀人时。 连城不敢打扰,抱着谢知月一溜烟的跑远。 幸好她不是谢小姐这样娇滴滴的小姑娘,不然让侍卫抱她,于她名节而言更有损! 谢知月只觉得被一阵熟悉的气息包裹,那气息,她谈不上是该恐慌还是安心,可是在此时,是切切实实的抚平了死亡席卷全身的恐惧。 冷冽的沉木香,是齐景暄惯爱用的熏香,清冷又高傲。 就着这令她心安的气息,她沉沉的睡了过去。 有苦涩的汤药灌入口中时,谢知月猛得惊醒坐起,吓得正给她喂药的秋水手里的药碗都打翻了。 “小姐,你醒了,刚才真是吓死奴婢了,多亏连城公主搭救” “连城公主搭救?”她记得她在江水里看到的,是齐景暄来着啊?! 秋水有些内疚,“奴婢不会水,小姐落水后,奴婢本想找物件捞小姐上来,结果在奴婢之前,公主就先将小姐救出来了,还是公主送小姐回府的,奴婢失职,还请小姐责罚!” 说完后,秋水就跪在了谢知月面前。 “那太子呢?有看到太子吗?”谢知月问。 不知道是不是她出现幻觉了,尽管有些不信,但在水下时,她确实是看到了齐景暄。 他那张惊慌担忧的脸,还在脑海中挥之不去。 秋水如实回答:“未见太子,当时公主的护卫拦着不让靠近。” (本章完) 第21章 赵皇后 谢知月看到床边衣架挂着的那件绣有祥云四爪金龙纹的浅紫色衣袍,以及旁边从自己身上换下来的海棠色罗衫,那应该是没错了,是齐景暄。 想不明白,齐景暄为何要自己下水去救她? 闺房门打开,萧郁芸急冲冲的走进来,一脚踹在秋水身上,“贱婢!你是怎么照看的小姐,竟看着小姐落水!来人!将这贱婢拖出去发卖了!” 秋水连忙爬起来向萧郁芸磕头,“夫人,求您饶了奴婢,奴婢知错了!” 谢知月下床把秋水护在身后,“母亲,当时跟我最近的人是唐小姐,又不是秋水的错,您对她动什么怒?” “女儿,你的意思是,唐婉沁推了你?”萧郁芸抓住谢知月的胳膊,忧心道。 “当时就只有她在我身边。”当时只想着离齐景暄远点走得太急,不确定是不是唐婉沁绊的她。 想着躲开齐景暄,没想到还倒欠了他一个救命之恩 万一齐景暄以恩情为由,再以水下肌肤相亲加以挟持,向神武大帝求娶她该如何是好? “女儿,唐小姐终究是客人,为娘也不好去兴师问罪。”萧郁芸有些为难。 “她拖家带口住我们家打秋风,明里暗里的欺负大嫂,也能称作是客?”谢知月显然不想体谅母亲的为难。 唐婉沁来荣国府这么几天,大哥的小宅院就没安生过一日,回回都是唐婉沁掉几滴眼泪,说上几句要不然自己还是离开的话,大哥就不由分说的指责大嫂无情无义。 她去帮大嫂,大哥却连院门都不让她踏进,父亲母亲说是他们夫妻之间的事,不好掺合。 “女儿,为娘在同你说处决这贱婢的事,你休要岔开话题。”萧郁芸脸色一沉,摆起了长者姿态。 “秋水,还有芹儿,你也出去,我要单独和母亲说话。”谢知月对母亲的贴身丫头芹儿也一并吩咐。 萧郁芸没有出声制止,两个婢女离开小姐闺房,不忘带上大门。 “女儿想和为娘说什么?”她溺爱女儿,所以对待女儿无理取闹的要求几乎都是有求必应。 “母亲,唐小姐的儿子,是大哥的,对吗?” 谢知月这个问题,问得萧郁芸心慌了一瞬,“听谁胡说八道来的蠢话!怎么可能!” “既然不可能,母亲可有想过包庇罪臣之后的罪责” “月儿!”萧郁芸厉声打断谢知月,“你这孩子,你父亲不在府中,连城公主亲自送你回来,为娘刚答谢完公主就赶来看你,担心你落水受到惊吓,你倒是跟为娘说这些有的没的!” 谢知月想说,事关家族,怎么就是有的没的,可是看到母亲怒气冲冲的脸,她就说不出口了。 母亲是个慈母,关爱子女包括庶子,但母亲确实不喜欢她说有关于家族层面的任何事。 谢知月有些沮丧的转移话题,“母亲,那父亲去哪里了?” “你刚出门那会,你父亲就被陛下召进宫了,还没回来。”萧郁芸面露忧色。 今夜是中元,陛下不忌讳,不代表他们所有人都不忌讳,陛下夜晚召臣子入宫,一般不是要事商议,就是臣子犯了事惹陛下不快了,召进宫去兴师问罪。 “好了,不说你父亲,月儿,你身子可有不适?母亲命丫头给你熬的暖身药喝了没?”萧郁芸又恢复了慈母模样。 “喝过了,我身体挺好的。母亲是如何答谢公主的,太子有和公主一起吗?”她特意问起齐景暄。 没别的意思,就是害怕齐景暄乱说,是他跳下水救了她。 萧郁芸脸色一沉,“月儿,你不是说你没有思慕太子吗?怎的还问太子?” “是我回来时,身上还披着太子的衣袍,为了避免误会,想把衣袍还给太子。”谢知月取下红木衣架上挂着的紫色外袍。 上头金线绣出的四爪金龙祥云纹,整个大盛,衣服上能用这绣纹的人,唯有储君。 女子闺房里藏着男子衣袍,还是这样能彰显身份的衣袍,要是让外人发现,难免有私相授受的嫌疑。 萧郁芸从谢知月手中把衣袍接过来,“那母亲叫人清洗干净送回东宫,其余事你就不用操心了。” ——— 荣国府这边,谢知月回来后什么事都没有,齐景暄却刚回东宫就发了高热,病得又急又凶,直接不省人事。 赵皇后不顾今夜还是中元节忌夜间出门都连夜向神武大帝请示,带了一批太医赶到东宫。 太子寝殿,床榻上,齐景暄一头还没完全干的长发在身侧平铺开,额头上敷着一块湿绢布,白净的脸烧得惨红,过分精湛的脸透出近乎病态的绮靡。 那红得靡艳妖冶的菱唇轻启,低声喃喃着什么。 “什么?”赵皇后凑近儿子身边,想要听清他正在说什么。 齐景暄在不断重复两个字:胭胭。 显然是女子名讳,还是十分亲昵的爱称! 他念叨的语气,似辛酸,似愧疚,似爱恋。 过来人听来,那便是爱恨嗔痴。 赵皇后坐直身子,轻轻掀起眼帘,眼神凝在跪了一地的东宫暗卫身上。 眼神一凝,便是万般凤仪。 “太子陪连城公主外出放灯,可有遇到什么事?给本宫如实招来。” 暗卫不敢隐瞒,禀告:“回皇后娘娘,殿下与连城公主江边放灯,有一女子不慎落水,殿下那时跳下水将那女子救了出来,并命属下等送那女子回荣国府。” 赵皇后眉心紧拧,有些不敢相信她的暄儿竟会以身犯险做出此等蠢事! 更加匪夷所思的是,让暄儿跳下水救的,还是女子? “荣国府的姑娘?可知是谁?” 赵皇后的贴身大太监弯腰代答:“皇后娘娘,荣国府就只有一位小姐,就是前阵子太医院议论,心悦太子殿下成疾的那位,谢知月。” “那太子念叨的胭胭,是谁?太子身边,可有叫这名的丫头?”赵皇后继续对那群安慰逼问。 “属下等不知,据属下等所知,殿下身边从无女子。” “去查,务必把这个胭胭给本宫查出来。”赵皇后语调平淡,但威仪压得人不敢忤逆。 (本章完) 第22章 皇后召见 第二日一早,天才刚翻鱼肚白,谢知月就被母亲匆匆叫醒。 “月儿,皇后传召,让你进宫拜见。” 谢知月本就因齐景暄救她一事一夜不得好眠,听到这消息,她吓得三魂都快飞了七魄。 皇后,她的婆母,那是她前世最害怕看到的人,前世,相比要见皇后,她甚至觉得勾引齐景暄承宠获取子嗣都不是什么很可怕的事! 昨晚齐景暄才救她,今天赵皇后就召见,让她想到前世,新婚后一月,她给齐景暄送桂花杏仁酪,结果齐景暄对杏仁过敏,她不知道,害他起了一身的疹子,第二日大早皇后就召她入宫,任由嬷嬷将她好一顿责罚! 赵皇后素来把齐景暄看得跟宝贝金疙瘩似的,生怕齐景暄各方各面出现一丁点差错。 昨夜齐景暄自己跳江救她,属于是置自身性命于不顾,赵皇后又把她儿子看那么娇贵,定是知道这事了,要找她麻烦! 见女儿这样恐惧的神色,萧郁芸不解,“月儿,你可是犯了什么事?” 谢知月摇头,“没有。” 她还不敢告诉母亲,昨晚把她从江水里救起来的人是齐景暄。 “那皇后召见你,会是何事呢?你父亲也没在”萧郁芸也非常忐忑。 荣国公一夜未归,到现在该是早朝的时辰,皇后又这么早召见她女儿,该不会是,想商议她女儿的婚事,将她女儿指婚给太子? 在女儿病期,她曾向荣国公说过为女儿求赐婚的事,荣国公那时将她一顿怒骂,告知她其中原委,女儿不嫁皇家对于他们才是最好,嫁了皇家,那么谢氏满门难得善终。 “月儿别怕,先更衣,母亲陪你一同去。” 赵皇后只召见了谢知月一人,按照宫规,未经传召,闲杂人等一律不得入宫,萧郁芸再挂念女儿,都只能带着婢女在宫门外头等谢知月出来。 谢知月跟着领路的小太监,不知是第多少次走上这条前往皇后未央宫的宫道。 这是她重生后的第一次,可是心情不必前世的任何一次忐忑。 皇后召她,不是问责就是以教导之名行苛责之事。 未央宫椒房殿内,一身绣金凤牡丹纹绛红凤袍,发髻簪东珠凤钗的皇后优雅端庄的坐在凤位上头,凌厉的目光堪堪落在进殿的少女身上。 少女身着严谨正式的缕金百蝶穿花锦锻裙,那裙摆上头的大片银线蝴蝶栩栩如生,跟着她谨小慎微的步伐摆动,步步彰显她自身的恐慌,仿佛吓得快要翻飞而出。 要说是衣裳上的蝴蝶灵动,倒不如说是她本身。 这姑娘身形窈窕,皮肤白得胜过羊脂白雪,巴掌大小的脸蛋,五官漂亮得挑不出缺点,一双黑白分明的鹿眼即使泛着畏惧的光也是顾盼生辉。 才十五六岁的年纪,都出落得这样亭亭玉立,隐约可窥见倾城之色。 荣国公把他这女儿藏得是当真好啊,这容色,胜过她家那个侄女不止一星半点,可她的侄女却被外头称作是皇城第一美人。 那老狐狸,估计是真不想叫自家闺女让皇室看到。 以为他们皇室上赶着想娶他女儿似的。 “臣女谢知月,拜见皇后娘娘,皇后娘娘万安。”谢知月跪在殿中,面朝皇后拜下。 很慌,但她保持着前世学了七年的贵女风范,不卑不亢,没像前世那样,看到皇后吓得话都说不利索。 凤座上的皇后容貌保养得当,美艳依旧,她是个不折不扣的美人,但多年身居后位的威仪能叫人完全忽略美貌。 齐景暄容貌像极了神武大帝,气度却完美传承赵皇后,可以说是集帝后优点于一身。 “谢知月,昨夜,可是太子亲自下水救了你?”赵皇后凤目微眯,神色淡然,语气平缓,自带不容忤逆的尊贵。 她并未言平身二字。 无须多言,就是十足的追她责。 赵皇后不会认为自己的儿子有错,白日宣淫,错在她勾引,以身犯险救她,也只能是错在她身上。 谢知月心跳得愈发七上八下,开始思考应接话语。 真是不知道齐景暄到底是抽什么疯,他身边永远会跟一群暗卫,一个手势的事,就可以让暗卫捞她,干嘛偏要自己跳下去救她啊! “回皇后娘娘,确有此事,但臣女与太子殿下并无交集。” 赵皇后冷笑,“并无交集,那你因太子患上心疾怎讲?当街冲撞太子仪仗又怎讲?” 皇后赤裸裸的将她所知晓的事实抛向谢知月。 谢知月懊恼,普天之下,真的就是没有不透风的墙,她现在跟皇后说,她压根不喜欢齐景暄,皇后会信吗? 可是不管信不信,她都得说。 “皇后娘娘,臣女因太子患上心疾只是病中噩梦一场,说的梦话罢了,冲撞太子仪仗实属意外,昨日之事,太子殿下出手搭救,殿下仁德,臣女感激涕淋。” 谢知月没说该怎么报答齐景暄的救命之恩,她觉得有些无以为报,也不想与齐景暄再有往来。 何况不说前世仇怨,齐景暄昨日救了她,今日也坑害了她! 赵皇后紧盯着谢知月,唇线紧绷,“感激涕淋,你倒是好好的,可是本宫的暄儿,因为跳江救你,昨夜就发了高热,昏迷至今,高热一夜未退!” 谢知月倒吸一口凉气。 原来是齐景暄因为救她病了,皇后才把她叫过来找她问罪的! 齐景暄一个大男人,身子骨怎么就那么弱! 谢知月保持着跪拜行大礼的姿势没有抬头,“太子殿下玉体受损,是臣女之大过,请皇后娘娘责罚!” “责罚,当然要罚你———” “陛下驾到!” 充满穿透力的尖锐嗓音中止赵皇后的声音。 赵皇后面上的冷酷稍滞,竟带上了几分少女的娇羞。 她有条不紊的从凤座起身,轻摆广袖,拖着长袍迈着端庄淑仪的步伐走至宫殿门侧欠身见礼,“臣妾参见陛下。” 皇后没让起身,谢知月不敢贸然起来,就跟着宫殿里的宫人换了个方位跪着。 齐景暄那位妖孽美貌的父皇来了,她应该是要得救了? (本章完) 第23章 神武大帝 步入椒房殿的帝王一身近黑玄色龙袍,长袍上绣沧海龙腾图,袍角随轻快有力的步伐翻涌,朝霞洒在衣袍上,反射出艳阳般的辉煌。 帝王下早朝已卸冠,他生性随意不羁,一头长发无束缚披散,左侧鬓边留双辫,左眼下方二指处一点泪痣勾魂夺魄,脸辉映晨曦,为那张祸水容颜再镀一层瑰丽。 要说威慑天下的帝王之气与九五至尊的高贵,在他身上体现最多的还是风华绝代的貌美,美得似妖似魅。 岁月似乎从不败美人,尤其是这样的绝色。 明明是儿女成群,孩子们都能娶妻的年岁,时间的沉淀却仅是在生得肆意张扬的眉眼之间增添了一抹岁月之美,显出了几分温柔沉稳。 单单是看脸,不谈其他,齐景暄像极了他的父皇。 神武大帝靠近赵皇后,抬手托住皇后的手腕扶她平身,那双蕴含妖冶美感的浅褐色眸子向谢知月促狭一瞥,有些漫不经心的问道:“皇后这是在做什么?谁家的丫头又犯事了?” 他用的是又,显然是对赵皇后召见臣子女儿进宫训话的事司空见惯了。 赵皇后缓缓跟在神武大帝身后,态度一改方才面对谢知月的中宫威仪,转变得温柔小意:“昨日暄儿跳江救人,所救之人,就是这丫头,臣妾不过是叫她来跟前问几句话。” “太子退热了吗?”神武大帝对自己儿子所救为何人并不关心,就连对儿子的称呼也是生疏的太子。 谢知月一直清楚,这对帝后之间,虽说是少年夫妻携手同行至今,可神武大帝只是把赵皇后当作是自己的皇后,赵皇后却把自己当作是神武大帝的妻子。 神武大帝质子出身,平定乱世一统九州建立大盛王朝,当之无愧的枭雄,再加上美貌的锦上添花,能成为他的皇后,称得上是一大幸事。 再奢求他的真心,那就有些逾越了。 只是可惜了这位绝代风华一世无双的神武大帝,最后的落幕方式却是儿子的篡位谋逆,死在亲儿手中。 齐景暄实在太不是东西了! 就算神武大帝没那么喜欢他那个儿子,不也封他当了太子,多年没废他的太子之位吗,他夺位也可以选择软禁,没必要直接弑父啊! 谢知月又把齐景暄拖出来在心里暗戳戳的骂了个狗血淋头。 这一世,除了她和她的家族要避开齐景暄,也希望齐景暄对于他的父亲,兄弟姊妹们,不说当个好人,至少当个人。 赵皇后说起太子的病情,就心也疼肝也疼的模样,“还没有,太医们都守着呢。” “太子身子骨怎么这样弱,沾了点凉水就高热不退。”神武大帝显然有些嫌弃。 赵皇后的忧心全都僵在了面上。 她素来会察言观色,尤其是对她的丈夫神武大帝。 储君乃国本,身为储君,既要保障人品才学,身体健朗也无比重要,偌大一个王朝,总不能交付到一个病秧子手里? “陛下,暄儿平日里是挺健朗,昨日中元,中元本就忌水,他又沾了水,许是有这方面的缘故,不是人人都像陛下一样,压得住牛鬼蛇神。”赵皇后找说辞为儿子辩解。 “那他救的这小丫头呢?病没?自己回答朕。”神武大帝懒得听皇后的借口,对谢知月说道。 “回陛下,臣女一切安好,太子殿下玉体有恙,乃臣女之过,臣女甘愿受罚。”谢知月把头埋得死死的回答。 神武大帝揽住赵皇后坐下,他那一揽,赵皇后脸上一派受宠若惊的娇羞。 虽说陛下行事很多方面本就没那么循规蹈矩,可是还有外人看着,这也太不符合礼数了! 在赵皇后要开口说些什么之前,神武大帝率先开口追问谢知月:“你说是你的错,是你拉着太子下水,还是你求太子自己下水去救你的呀?” 他甚至没问谢知月是谁。 谢知月没懂神武大帝为什么这样问,但皇帝发问,她就只能如实回答:“都不是。” 神武大帝身为帝王,还是平乱世收天下建王朝的帝王,按理说应该有很强的压迫感,可是自从他来,椒房殿里的气氛就没那么压抑了,她都没再那么害怕赵皇后。 上一世每次看到神武大帝也是这样,印象中,他身上好像就没有表露出来过龙威二字。 可无人不知,就是这样一位长相妖艳,没有多少龙威的帝王,曾有流传至今的征战壮言:酒莫绝,歌莫却,朝天再奏破阵乐。 豪迈霸道程度,前无古人后无来者。 萧寰和萧舅父就对他们这位帝王崇拜不已,一心追随君王,提携玉龙,愿为君死。 可惜愚忠报不了忠骨。 神武大帝接下来一句话拉回谢知月的思绪:“都不是,那就是太子自己跳下水救你,那是太子自己的决定,如此,那太子患病,跟你没什么关系。” “陛下,可暄儿确是因救她才发高热!”赵皇后显然是想在谢知月身上出这口恶气,她儿子病了,她怎么可能轻飘飘的放过罪魁祸首? “皇后,太子那么大的人了,人家一个小姑娘,一没引诱二没拉着他不放的,他自己要去救人家,自己做出的决定,出了什么意外,那也是他自己的责任,非要推卸到旁人身上,那就不对了。” 神武大帝似是说教,又似是敲打。 赵皇后适可而止的中止要处罚谢知月这个问题,“臣妾一时过于忧心太子病情,是臣妾心急了,这就让人送她出宫好了。” “不过,既然太子是为救她患病,想来她也自责,送她去连城宫里,为太子抄经祈福,直到太子病愈,皇后以为如何?” 赵皇后这才发笑,“陛下的决断,正和臣妾想法一致。” 谢知月就跪在下面欲哭无泪。 首先,她是真的没有因为齐景暄病了自责,其次,赵皇后正常情况下除了罚她跪着,在太阳底下跪着,就是抄书,她也能猜到。 只不过赵皇后出罚,就是在未央宫抄书了。 神武大帝跟赵皇后不愧是少年夫妻,罚人的方式都一模一样。 (本章完) 第24章 谢胭胭......又是她! 东宫,齐景暄昏睡了七日才惊醒。 醒来时,他猛坐起来大口喘气,面色震惊茫然。 胭胭,谢胭胭又是她! 这次做的梦格外长,他梦见他娶了那小丫头。 梦中,他掀开盖头,那小丫头看他的眼神羞怯娇俏,青涩稚嫩的面庞带红妆的模样娇艳欲滴,读了那样多的诸子百家圣贤书,在洞房花烛夜掀盖头的那一刻他就只想到了一句:众里嫣然通一顾,人间颜色如尘土。 不过现在印象最深刻的除了她本身,还有她头上的那顶婚冠。 回想那画面,布满红绸的婚房里灯火通明,暖黄的烛光映照着她头顶的婚冠流光溢彩,那婚冠上九只凤凰振翅翱翔,牡丹花为衬,鸽子蛋大小的东珠与红色宝石为缀,通体稀世珍宝。 精美绝伦,巧夺天工,其形其美其工艺冠绝古今。 那样华贵艳逸的婚冠,戴在她头上却压根没能压下她自身的美貌,反倒成了她的修饰。 他之所以能确定他娶了那小丫头,就是因为这顶婚冠。 因为若是这顶婚冠真的存在于世,佩戴它出嫁的女子,所嫁之人只能是他。 可是那个新婚夜,他没做出前两回梦里的禽兽事,他掀了盖头就走了。 对了,走出门之后,他想起来还有个接发的流程,就又折返回去与她结了发。 再后面,那小丫头去书房寻他,说是亲手给他做了酥酪,想让他尝尝。 小丫头来他身边时,他又不知道是抽什么疯了,居然不自觉的做出他父皇惯爱对女人用的那一套,揽住她的腰把她搂入怀,让她坐在自己腿上。 他在水里有托住过她的腰肢,一只手能握住的细软,在梦中的触感也是尤为深刻。 那小丫头对于他的举动就跟受惊的兔子一样,仓皇失措,想逃却又不敢。 接着他问那小丫头:“在闺中可有小字?” 那时小丫头脸蛋未点胭脂但红得醉人,她目光羞涩躲闪,柔声细语的告诉她:“妾身小字胭胭。” 他按理说应该知道,是胭脂的胭,但搂着她问的是:“可是,众里嫣然通一顾的嫣?” 小丫头眼神清澈,一副没听懂的天真愚蠢,握住他的手,在他手心写下一个“胭”字,告诉他是这个胭。 还有他握着那小丫头的手,教她书写女子的簪花楷 梦境既真实又虚幻。 他都快要怀疑自己是不是魔怔了。 第一回的春梦随云散,到第三次,压根就散不去! 每见那小丫头一回,与她有过一次接触,他就做一回这种风月梦,不是他魔怔了,就是她给他下蛊了! “殿下,您总算是醒了!快,去禀告皇后,太子殿下醒了!”贴身伺候的小太监见太子醒过来了,激动的快要跳起来。 “禀告皇后什么?本宫睡了很久么?”他脑子还有些混沌。 “殿下,您中元节那夜回来就发了高热,昏睡了七日啊。这几日,皇后日日在宫中诵经拜佛,还留荣国府那位小姐在宫中为您抄经文祈福。” “七日”齐景暄头疼的揉额角。 难怪梦那么长。 他昏睡了七日,不用想也知道母后不会轻易放过那小丫头。 从十四岁起,试图接近引诱他的女子,上至赵氏的表妹,下至身边宫女,有存妄念者,无需他多言,母后都会替他阻断了。 母亲许是跟他一样,有父皇这个前车之鉴,在他身上就想要杜绝那一切莺莺燕燕。 “去备马车,本宫现在进宫去拜见母后。” ——— 柔仪宫,这已经是谢知月抄写经文的第七天了,每天皇后身边的两个掌事宫女都守在旁边看着她抄。 纵使是前世已经超出经验来了,不至于写出一手不堪入目的字迹,可是前世满打满算都没有抄写过整整一天的经文。 每天有篇幅规定,写了六天整,她的手都被磨出血泡来了。 连城很多时候就在谢知月身边看她写,看着她经常欲言又止。 直到今天她出去玩过一圈后回来,对守在谢知月身后的两位掌事宫女说:“你们可以回去了,太子醒了,现在正在母后宫里请安,谢小姐的任务完成了。” 送走了两个掌事宫女,谢知月放下手中的笔,揉捏自己肿胀的手腕。 她看着自己遭殃的手指和手腕,心里又开始痛骂齐景暄。 泡点冷水就能发高热昏七天,就知道坑害她! 抄写经文的这几日,落笔写下的每一个字间,几乎都是参着对齐景暄的控诉。 连城来到谢知月身边,随手拿起一张她抄写的经文,有意无意的问起:“谢小姐这字迹,是哪位先生教的?” “只跟着先生学过认字,没写几天,自己练的。”要她说先生的名字,她哪记得? 非说字是谁教的,那还是齐景暄呢。 连城说话素来不爱拐弯抹角,干脆就直言道:“我就直说了,谢小姐,你这一手簪花楷,写的很像我哥哥二哥。” 谢知月手一顿,不可思议的扭头看连城,脱口而出:“像吗?他写字不是这样的。” 她很多次在东宫的书房看着齐景暄写字,那一手飘逸张扬的字迹,和她写出来的簪花楷压根不沾边啊。 连城表情古灵精怪,“哦~谢小姐知道他平时写字是什么样?” 谢知月反应过来自己说错了话,急忙接道:“前几年不是太子监国嘛,那时候的奏章都是太子殿下批阅,臣女就有看到过” “原来是这样呀,那谢小姐记得还挺清楚,话说你是不是真的喜欢他啊?”那两个盯梢的走了,她才敢问这些。 “没有,那都是谣言!”谢知月急切反驳。 少女提及此事瞬间苍白的脸色,胜过一切解释。 如果是喜欢,那就是脸红了。 “好,我二哥他也会写簪花楷,你的簪花楷和他的特别像,看起来跟他手把手教出来的一样,所以我就多问了句,谢小姐莫要往心里去。”连城适可而止的改口解释。 她这一说,让谢知月脸色更加惶恐了。 还真的就是齐景暄手把手教出来的! (本章完) 第25章 就这么怕本宫? 齐景暄刚到柔仪宫就听到了连城说的那句,簪花楷和他特别像,看起来跟他手把手教出来的一样。 他不免又想到梦里,他确实是嫌弃那小丫头字丑,手把手教她写簪花楷 刚才在长乐宫,母亲在问过他的身体之后,话锋猛转,逼问他:“胭胭是谁?是女子?” 母亲这样问,他就知道他说梦话了。 在这之前,他都不知道他竟还有说梦话这样愚蠢的习惯! 他了解他的母亲,既然这样问,那肯定是命人去查过了,什么都没有查到,就让他自己说。 不过任母亲怎么查,他在现实中都切切实实的没有接触过任何一个女子,他也就给母亲如实回答,是梦中佳人,醒来他自己都不曾记得名字。 母亲的眼神告诉他,她不信,但也没再多问,只说他是该择妃娶妻了。 他回答的内容和父皇说他该娶妻时的一样,全凭他们作主。 至于梦中那戴九凤婚冠的小姑娘,最好还是留在梦中。 宫殿中,谢知月惶恐的尴尬接话:“是吗太子殿下还会写簪花楷呢” “他会的不止簪花楷,回头我让他写来给你看看有多像。” 谢知月刚要拒绝,一道冷沉的声音就先发制人。 “像不像有那么重要么,传出去了你是真想让她爱慕本宫的谣言坐视是?” 听到这声音,谢知月脸上就露出紧张不安的局促神情。 进入宫殿中的男人今日一袭白金配色直襟长袍,衣服上金线绣纹繁琐华贵,金缕云纹宽腰带束出细窄的腰身,今日长发只是半束起,大概是赶时辰,没编那精巧华丽的发束,显得简雅许多。 背过光的一瞬,随着敞开的殿门投进来的光线勾勒出他介于少男与少女之间的独特轮廓,妖异精湛的骨相清冷中带点少许的儒雅,面部每一道细致入微的线条都仿佛是神来之笔,无可挑剔的漂亮。 同样的角度,一眼能辨认是神武大帝风华正茂时该有的模样,但如出一辙的脸确实美出了两个极端,神明之美与鬼魅之美的极端。 即使神武大帝再怎么不亲近他,也不可否认,这是大盛王朝的天之骄子。 可是这个男人,前世是她的丈夫。 她突然被赐婚给他,那冲击力,无异于是把高高悬挂于苍穹之上的艳阳拽下来塞给了她。 不谈其他,就是经常面对这张脸,又是自己丈夫的情况下,有几个女子能忍住不心动? “哥哥!”连城蹦蹦跳跳的窜到齐景暄身边去,“你病好了?” “嗯。”齐景暄似乎不愿意多说一个字,就微微偏着脑袋,浅薄打量后头的小姑娘。 小姑娘压根不敢直视他,一双黑白分明的小鹿眼游移不定,闪烁着心虚的光芒,很刻意的躲避。 她身上穿的一看就是连城的衣裳,是一套淡粉色百褶如意裙,还梳了个流苏髻,簪着红梅簪,娇贵比前几次见她时逊色,但俏丽又得体。 连城偏爱素色,衣服大多朴素,给这小姑娘穿的都是自己最艳的衣裳了。 就是连城的个头在女子中偏高挑,骨架也宽一些,小姑娘年纪小,那一身娇骨的,连城的衣裳穿在她身上要松垮很多。 谢知月察觉到齐景暄从进殿开始就在看她,眼神躲避得更慌了,她双膝一弯,冲齐景暄跪下,“臣女拜见太子殿下,太子殿下万福金安!” 小姑娘的态度生分又恐慌得过分。 莫不是他的那些梦,与她是相通的,所以小姑娘见了他,才会如此惶恐。 或者是,她真的给他下了什么蛊,看到他了心虚? “平身。” 齐景暄弯腰拿起书案上一张写满经文的纸张,端详上头的字迹。 还是那样工整娟秀的簪花小楷。 看到这字,他脑中就会浮想起,他握着这小姑娘的手,一笔一画教她写字 “写得不错。”齐景暄对着字不咸不淡的赞道。 不知道是在夸谢知月字写得好,还是在夸她字写得像他。 “太子殿下谬赞。”谢知月语气生硬,仿佛跟他说一个字,都是对她的为难。 “哥哥,这几天谢小姐可是因为你高热昏迷不醒在我宫里抄了整整六天的祈福经文。”连城指着书案上头的一大沓纸张说。 齐景暄扫过一眼,顺势把手里那张纸也放了上去,“哦,你想让本宫说一句辛苦,还是有劳?” “不用,太子殿下救臣女性命,能为殿下祈福,是臣女的荣幸。”谢知月说得识趣,但她到底是不太会说哄人的好听话。 “原来谢小姐记得是本宫救了你啊,本宫还以为你不记得呢,见了本宫,一句道谢都不会说。”齐景暄以疏冷缄默的语气说着阴阳怪气的话。 谢知月很想回答他,又不是她求着他,逼着他去救她的! 就知道齐景暄小肚鸡肠,不管大小事,统统揪着不放! “哥哥,她都给你抄了这么多祈福经文了,还不算道谢吗?这不比言说道谢来的更有诚意?” 连城觉得她哥人又有点刻薄了。 自己跳进去救的人家,捞起来了就把人丢给她还一副要杀人的模样,病了连累着人抄了六天的经书,上来就怪人不跟他道谢。 “不关你事。谢小姐,本宫是来带你出宫的,请。”他很有礼貌的说了一个请字。 “那我呢?我也想出宫!”连城眨巴着大眼睛看着齐景暄。 齐景暄回绝:“你不行。” 回绝完连城,他目光居高临下的落在谢知月那张慌乱惶恐的小脸上,以绝对命令的语气说:“你,跟上。” 这样的语气,她再熟悉不过。 前世他以这样的语气常对她说的包括但不限于:过来,坐上来,别跑,别躲,别夹。 还没抬腿过去,腿就开始生理性发软了。 谢知月不停安慰自己,她已经重生了,她不是齐景暄的太子妃了,不用害怕他,可是跟在齐景暄身后,每走一步她的腿都不受控制得颤抖个不停! 离开柔仪宫,谢知月抄经文抄到磨出血泡的手提着过长的裙褥,拖着不安到极点的双腿吃力的跟在齐景暄身后。 她甚至不敢抬一下头。 ? ?没人看是吗?(哭死) ? (本章完) 第26章 要本宫扶你起来? 御花园中,谢知月就保持着颔首低眉的姿态,提着裙摆几乎是小跑着跟在齐景暄身后。 那狗男人腿长,走路快,一点不考虑她跟得吃力! “唔!” 当额头忽然撞上一个硬得跟墙似的背脊时,谢知月两眼前一阵发晕,加上腿本就发抖的缘故,往后退了几步还踩到了过长的裙拖跌坐在地上。 摔下去时,比起感受到摔了个屁股蹲儿的疼,她先听到的是心碎的刺啦声——— 衣服,就被她这么一踩,往地上一摔,撕裂了! 她怀疑齐景暄这狗男人是故意的! 齐景暄回过头来时,首先看到的是小姑娘那双泛红的,幽怨的眼睛,睫毛上还挂着泪珠,像是受了欺负,随时要哭出来的样子。 可怜兮兮的兔子似的。 他视线止于小姑娘的面容,没有刻意往下看,可即使是很迅速的避开目光,都不可避免的看到撕裂的裙褥下,那一截莹白如玉的纤细小腿。 白得晃眼。 白分很多种,有的白偏冷,白月似的高高在上不易亲近;有的白如春雪化雨娇软似玉,适合把玩与破坏。 她的白就是后者。 就短暂从眼帘中掠过的那一点白,都轻而易举的让他脑海中浮联出一帧接一帧的旖旎画面。 齐景暄摄人心魄的美貌蒙上了一层阴翳,“故意的?” 谢知月忙遮住自己裸露出的小半截腿,本想回答不是,奈何张嘴就是哽咽,眼泪还不受控制的掉个没完。 大概是前世的悲恨与今生眼下的委屈相叠加,眼前这个狗男人又不分青红皂白的质问她,她能回应的就只有眼泪。 她还没说他故意的呢,这叫恶人先告状! 齐景暄刻意回避着不看谢知月,看不到她脸上淌落的泪珠,但能听到小姑娘娇气的抽泣声。 哭什么?又不是他推的。 他曾经在御花园里被她抢了玉佩推湖里都没哭。 还是托她的福,让他学会了凫水。 可是小姑娘那抽泣的声音,听着着实是闹心,他心都跟着一抽一抽的。 小姑娘家家的,哭起来真是最烦人了。 齐景暄环顾四周,确定四下无人,才慢慢退到谢知月身边去,“要本宫扶你起来么?” 沉木冷香袭来鼻尖的那一刹那,谢知月浑身僵硬。 两秒后,她连滚带爬的后退躲开,“不不不用” 齐景暄这才转回去,居高临下的睨着谢知月,“不用,那就赶紧起来。” 小姑娘这对他避如蛇蝎的态度,让他怀疑更深。 他的那些梦,她是不是也一样在梦中经历过。 谢知月连忙从地上爬起来,跑到附近的假山后头整理好身上的衣服。 她暗戳戳的瞥过齐景暄好几眼,那狗男人都是一直背对着她,不会逾越失礼的回头看她一眼。 印象中这个狗男人确实很死板又循规蹈矩,不会做出有损他君子风范的事来。 她下半身的拖地裙褥被撕得裂开了,不说这样跟着齐景暄出宫,就是她自己一个人,也是仪容不整,关键还是宫闱重地。 偌大一个皇宫御花园,里面居然没有几个往来的宫女太监,她现在急需要一个人帮她找件外披来啊! 眼下周围除了齐景暄就没有旁人了,齐景暄称不上大度的好人,但在外人面前惯爱装君子,他都跳江救她了,让他帮这个小忙,他应该不会拒绝? “太子殿下”谢知月探出脑袋,小心翼翼的对齐景暄开口。 那熟悉甜软,还带点哭腔的声音,听得齐景暄额角青筋跳动明显。 “谢小姐有事?” “能不能劳请殿下,帮臣女取一件外披来?” 早就知道会是这点事,他如果想去早就去了,何必等到她请求? 可惜了,他不是什么很热心肠的人。 齐景暄脱下自己身上的外袍搭在臂弯,转过身向谢知月走过去。 褪下外头的直襟长袍,里头锦衣裹身,清隽挺拔的身形在宽阔骨架的加持下丝毫不显单薄,他走路的步子沉稳,那细得跟夺命刀似的腰身摆动幅度极其甚微。 谢知月的视线全在他腰间的金缕云纹宽腰上,脸颊慢慢泛上一抹胭脂粉。 与其说看的是他腰带,倒不如直接说,她看的是他腰带束出的细腰! 前世曾有人说齐景暄一个男子腰细得跟女子似的,腰一看就没什么劲,那就只能习文习不得习武。 加上年年秋猎他都是独坐高台从不参与,就坐实了他在北人擅长的骑射方面有缺陷。 就连他东宫里的姬妾在给她请安喝茶时都有悄悄在底下议论,说他是不是那方面也不太行 种种谣言,都只归结于,这显眼的细腰。 可是她再清楚不过,齐景暄这细腰,究竟是有劲还是没劲 要说先前每月那几夜他是提前吃药了,她还是有所怀疑的,只是后来,她为了怀上孩子,从月事干净起,接连一整月都去书房找他,确信他是没吃药的。 谢知月此刻的目光让齐景暄比看到她对他的恐慌,怨恨,各种情绪杂糅时还要更迷惑不解。 小姑娘那双干净得冒水的鹿眼正一眨不眨盯着的地方,他都觉得有些尴尬。 如果说她看的是那条金缕云纹腰带,偏生她脸颊上还挂着羞答答的红晕,跟颗雪里红桃似的。 要是看腰带,她何必要这样娇羞? 那风姿卓约的细腰快要贴脸时,谢知月猛然从回忆中惊醒,仓皇收回视线,眼神无助又不安的开始躲避。 刚才,她盯着齐景暄的腰看,应该是有点失态了 哪个闺中少女会直勾勾的盯着男子的腰身看个没完啊! 就是前世前世的事就不用说了,因为齐景暄有的时候就是个活妖精,皇后怪她引诱齐景暄,她都想说齐景暄才是祸水的那种! 小姑娘从直愣愣地盯着他的腰带,到眼神游移躲闪不敢看他的转变天差地别,看得他心里堵得慌。 齐景暄眸光凝在谢知月脸上,轻嗤道:“不敢看本宫的脸,倒是敢盯着本宫的腰看,本宫是该说你胆小还是胆肥?” ? ?感谢漫慢_bc,书友,两位宝贝的月票,爱你们哦,么么~ ? (本章完) 第27章 太子殿下这腰带......很别致 “太子殿下这腰带很别致。”谢知月匆匆找借口回答。 她往后挪了些,想与齐景暄拉开距离。 背后就是假山石壁,假山过道仅仅是足够两人并肩而行,再无闲余空间。 她后背就贴着冰凉粗砺的石壁,不知是石壁的寒意,还是面前这狗男人身高体型差距过大,近距离接触阴影一下笼罩下来的空间压迫感使然,一阵冰凉刺骨的寒气从脊背开始向全身蔓延开来。 齐景暄虽然清瘦,但宽阔挺拔的身型就算是放在男子中都很高挑,在女子面前身形差距尤为显着。 谢知月额头才到他胸口,前世他们还是夫妻的时候,齐景暄站她面前要是不低头,她就算是把脚尖掂到最高都亲吻不到他。 就是今生,他们的关系,太子和臣女,男未婚女未嫁,皇宫御花园这种地方,假山里面,还靠这么近,合适吗?! 如果再被人看到,告诉皇后,皇后估计又要给她扣上一顶引诱太子的帽子! 毕竟在皇后眼里,她的儿子是太子,是永远没错的天之骄子。 可她现在,退无可退。 希望齐景暄保持他克己复礼循规蹈矩的君子风范,给她送完衣服都自己离开。 齐景暄并没有把搭在臂弯上的外袍给她,反而微微俯身,那双本该妩媚多情在他脸上却淡漠如平湖的桃花眼里携着耐人寻味的弱光,专注的睨着她。 “别致在哪?” 谢知月想避他视线,奈何这样狭窄的空间,她无处可避。 目光往下看不好,往他脸上看,不敢,绕了一圈,目光最后还是回归到那条金缕云纹宽腰带上面。 她硬夸:“上面的绣纹,很漂亮。” “啧。” 这一声啧,更耐人寻味了。 还莫名有些痞气。 这,很不齐景暄! “看中本宫的腰带了?本宫解了送你如何?”他说得慢条斯理的,配上那春风和煦的声音,听不出任何异样的语气,仿佛就是在很寻常的与人交谈。 即便是如此寻常的语气,他说出来的话,都让谢知月脸红到了耳根,“这不好?” 她倒也知道齐景暄这人有时候说话没那么着调,比如他会顶着这张冷若天山雪莲的脸,用这温良恭俭让的语气,对她说出:“胭胭今日的小衣上面,是什么绣纹?过来让本宫看看。” 眼前小姑娘羊羔似得脸红得不正经,也不知道她身上用了什么香料,曼妙的馨香一阵接着一阵的,妖精似的,净往他鼻尖上缠。 齐景暄从纷扰杂乱的思绪中强迫自己回神,嗓音夹杂着丝丝寒意:“原来你还知道不好呢?” “太子殿下与臣女在这里,也不好,若是被人看见,臣女的名节不重要,太子殿下贤名恐有损。” 谢知月泛红的脸颊,躲避的目光,以及娇柔的嗓音,总结出来,就是柔柔弱弱的嚣张。 特别是她还有些衣衫不整的情况下。 呵,愚蠢的小丫头片子,以为他会怕? 覆着薄茧的手指有些粗鲁的勾起她微尖的下巴,使得她避无可避的对上那双妖异的桃花眼。 他眸色没那么黑,偏淡,带些琥珀色,故而使得这双眼睛分外妖冶惑人。 只是这双眼睛里,始终是看不见太大的情绪起伏的。 正因如此,和他对视就显得有很强的压迫感。 谢知月从腿软转变为浑身颤栗,她开口,压根说不出连贯的话来:“太子殿下,你你你这是轻轻轻” “轻薄么?”菱唇轻启,淡薄的字眼从漂亮的唇齿间不带任何感情的吐出。 谢知月点头如捣蒜,脸蛋上的胭脂色都被吓得消散如烟。 前世真是婚前没接触过齐景暄,她就只知道齐景暄在外人面前很装,全然不知他在外人面前也是这样道貌岸然的伪君子! 敢在御花园里轻薄臣子的女儿,他肯定还威逼利诱过不少女子! 谁嫁给这种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的狗男人,谁真是倒血霉! 瞧着小丫头脸上翻滚的强烈恨意,齐景暄又啧一声,“就这么怕本宫,是本宫有做什么罪大恶极的事?” 话说梦里对她做的事是有些禽兽来着。 但梦终归是梦,能跟现实混为一谈么? 谢知月一愣,齐景暄该不会是真的也重生了,在试探她? 可是这明显不像是重生前的齐景暄,重生前的他与现在气质差别甚远,和二十七岁的老沉他相比,现在实在太过于青涩年少。 “不知道!”抛开前世,他有没有做过什么罪大恶极的事,她就真的不知道了。 “不知道,谢胭胭,那本宫可就要怀疑,你是不是对本宫下蛊了。” 他很刻意的咬重了谢胭胭三个字,妖冶的眸底竟有泛起一丝惊涛骇浪。 相比后面的下蛊,谢知月先关注的是齐景暄叫她的小字,“太子殿下是从何得知臣女小字?” “本宫说是梦见的,你信么?”他说得坦率。 可这信服力,实在是拿不出手。 所以齐景暄该不会真的也是重生回来的?他只是比较擅长伪装而已? 他装,那就她也装呗! “太子殿下说是,那就是。”谁叫他是太子呢? “那本宫说你给本宫下蛊了,也是?”齐景暄反问。 “下什么蛊?臣女都没有接触过殿下,何谈下蛊一说?” 什么下蛊,他在发什么神经? 齐景暄松开勾住谢知月下巴的手指,就在她要松口气时,身前的这个狗男人却俯身压下,吓得她心跳都漏了半拍。 “太子殿下你不能乱来臣女下月还要定婚”她说得语无伦次。 齐景暄压根就没将她的话听进去,凑近她耳畔,询问:“谢胭胭,你没给本宫下蛊,那为何,本宫只要见你一次,当夜梦中就必定有你啊?” 那低沉含磁的嗓音,像是能蛊惑人心的魔音,紧紧勾住谢知月心中的那根弦,快要将其挑断。 这狗男人,肯定是在试探她! 都重生了,她不找他报仇,就躲着他还不行吗,这狗男人就不能放过她和她的家族吗! 接着,这狗男人更过分了。 他手指是松开了她的下巴,却轻佻的勾上了她的衣领,拎了拎她的领口,还是那样不带任何情绪的贴在她耳畔问:“谢胭胭,你左侧胸口,是不是有颗朱砂痣?” ? ?老林的男主标配:细腰+啧~ ? (本章完) 第28章 齐景暄你混蛋 不说这失格的举动,这句话,都瞬间让谢知月如坠冰窟。 实锤了,齐景暄这狗男人就是在试探她! “太子殿下慎言,莫要污了臣女清誉!” 谢知月视线开始聚焦在齐景暄那张始终波澜不惊的脸上,双手不自觉的揪紧了衣角。 齐景暄垂眸,长如鸦羽的睫毛遮住眼帘,唇瓣张合的弧度都透着孤傲,“只肖回答本宫,是与不是。” “与太子殿下无关。”谢知月倔强偏过脸去。 她已经做好了准备,齐景暄要是敢在这里做出什么太出格的事,她就 “不答,那本宫可要亲自查验了。” 冷得几乎是淬了冰的声音悠悠打断她正在酝酿的想法。 齐景暄素来是行动派,说到他是真的一点不含糊的立马就能做出来! 此时,勾住她衣领的手指,顺着她的领口往下划开 “齐景暄你混蛋!” 谢知月双腿颤栗得厉害,急忙抬手,一手护住胸口,另一只手大抵积怨许久的缘故,抬起来就往齐景暄脸上扇。 看到齐景暄那张俏生生的脸上,清晰可见的巴掌印,谢知月的心凉透了。 她心道:完了。 这个狗男人是很可恨,但身份摆在这里,她就算是做梦都不敢扇他啊! 恐怕是赵皇后,都没舍得动手打过她这个金疙瘩儿子! 看到齐景暄紧绷的下颌线泄漏出几不可察的颤动,他表情就算还是那样无动于衷,谢知月都知道他生气了。 不敬储君,应该怎么罚来着?这个她还真不太清楚,前世她在齐景暄面前没逾矩过。 按照齐景暄的性格,估计会让她按同样的力度,扇自己二十下 谢知月默默的挪到边上去跪下,面如死灰道:“臣女一时失手,还请太子殿下轻罚。” 齐景暄顶着半边脸颊上的巴掌印,保持着亘古无波的缄默表情。 刚才小姑娘的巴掌扇到他脸上来的时候,比巴掌先到的是一阵馨香,她身上的馨香。 香气充盈整个鼻腔之后,那一巴掌才结结实实的落到脸上。 疼倒没多疼,只有半边脸火辣辣的酸麻。 真是又好气又好笑。 好气的是这小丫头片子不仅冲他大呼小叫骂他混蛋,还敢上手扇他,好笑的是,他是真结结实实的挨了骂又挨了耳光。 说来,好像很多年没从别人口中听到他的大名了。 十三年来,听过最多的,唯有一声声,太子殿下。 不过他的名字,从她嘴里喊出来,很不对劲。 有个很莫名的错觉,她不该叫他太子,也不该直接冲他喊他的名讳。 齐景暄这狗男人许久没出声,非常不对劲。 正常情况下,他是会立马发作训人的。 她还记得东宫里头有个婢女,给齐景暄端茶时不慎打翻茶水撒到了他身上,那时她还在书房里练字,亲耳听到齐景暄对那婢女说:“连茶水都端不稳,还当什么婢女?” 然后齐景暄就把那婢女发配到了宫中浣衣局。 上次,她也把茶水泼他身上了,他好像没生气…… 应该是在她家的缘故? 那这次,齐景暄能不能再碍于她爹的身份大发慈悲一次呢? 谢知月暗搓搓的抬头偷看齐景暄,狗男人脸上居然还保持着被扇歪脸的姿势。 他脸白净,巴掌印在脸上很明显。 就在谢知月偷看自己时,齐景暄乌沉沉的眸子睥睨着到她身上,舌尖顶了顶腮,“谢胭胭,胆子不小。” 是个有点凶的小羊羔子,敢动手掌掴他。 这一睨,吓得谢知月急忙低头,“臣女知错,太子殿下恕罪!” “你有何错?”他语气中照常听不出喜怒。 “臣女一不该直呼殿下名讳辱骂殿下,二不该对殿下动手……”谢知月伏低做小的姿态做得很足。 “起来。” “啊?”谢知月不明所以。 “是本宫轻薄你在先,你反抗,没错。” 齐景暄终于肯把搭载臂弯的外袍给谢知月,自己背过身去。 他这反应,谢知月更不解了。 “谢胭胭,但本宫还是要问你,你左侧胸口,有没有朱砂痣。只肖回答是,与不是。”齐景暄咬重了最后的是与不是四字。 那声冷漠生分的谢胭胭,像齐景暄,又不像是前世夫妻七年的齐景暄。 前世齐景暄几乎不会叫她谢胭胭,只称胭胭,还是以很寻常的语气,没这样疏冷。 但让谢知月百思不得其解的是,他干嘛纠结这个问题? 她如果说是,接下来是不是就要对暗号,她也知道他右侧从上往下数第三块腹肌与第四块的线条处有一点殷红呢! 齐景暄腹肌上那点殷红,可比她的媚气太多! 还没等到谢知月作答,一道惊悚的女声就打破了这僵持的氛围。 “哥哥,谢小姐,你们在这里做什么?” 不知是何时来到假山后头的连城看到下头谢知月手里抱着齐景暄的衣服,衣裙还从斜方撕裂衣衫不整的模样,以及齐景暄脸上那个显眼的巴掌印,都惊得她目瞪口呆。 连城手里,还攥着一块红白相映的玉佩,玉佩上头双凤雕花相纠缠。 “谢小姐不慎摔倒,裙褥撕裂了些,我把外袍给她遮掩,仅此而已。”齐景暄解释得很快。 连城明摆着不信,审视的盯着齐景暄半边脸上的红印,“那你的脸是怎么回事?” “谢小姐摔倒的时候带我一起摔出来的。”他解释得牵强但面不改色。 谢知月跟着点头,“是这样。” 连城纵身一跃从假山上头轻盈的跳到谢知月身边来,握住她的手把玉佩放到她手心,“你的玉佩忘记拿走了,我给你送过来。” “多谢公主。”她就要对连城欠身谢礼。 连城扶住谢知月,“不要多礼,过来我跟你悄悄说。” 她眼神瞟了齐景暄那长身玉立的背影好几次,拉着谢知月躲得远远的。 远离齐景暄,谢知月只觉得呼吸都顺畅多了。 “谢小姐,我哥他是不是轻薄你了?”连城单刀直入的发问。 谢知月惶恐的摇头,“太子殿下是正人君子,自然没有做出轻薄臣女的事来。” 连城公主是齐景暄同母异父的妹妹,兄妹二人看着很亲近,齐景暄在对待兄弟姊妹这件事上,他虽然不是长子,可是都摆出了十足的长子风范,她当然不会跟齐景暄的妹妹说那些抱怨他的话。 (本章完) 第29章 谢小姐在和谁议亲? “真没?我可是刚来就听到他说,胸口朱砂痣什么的。你别怕,他要是轻薄你了,我一定为你讨回公道,我绝对不会因为他是我哥就偏袒他!”连城一派侠肝义胆。 “公主就听到了这些吗?”谢知月心头凌乱。 这样的话,让人听到,未免也太不耻了! 前世她和这位公主就没有见过面,这一世接触这几天,发现她的个性是真的爽朗,随父亲。 都是神武大帝的子女,连城公主明媚爽朗,齐景暄却沉闷小气,差距也是真的大。 “嗯,就听到那些。所以跟我说实话,我哥他有没有欺负你?”连城坦率的不含一丁点虚伪,压根没过问齐景暄脸上那个巴掌印。 “公主,太子他……是不是经常轻薄女子啊?”谢知月攥紧了手心里的玉佩,岔开话题。 女子心思细腻,连城上来就问齐景暄有没有轻薄她,难免让她怀疑,齐景暄是不是经常干这种事。 毕竟知道他道貌岸然也不是一天两天了。 作为一个弑父篡位,卸磨杀驴都做得出来的人,轻薄女子对他来说估计都称得上是小事了 “没有,他平时除了他的妹妹们,不接近女子。谢小姐你是唯一一个他接近过的,和他没有血脉关联的女子。” 连城的回答谢知月不意外,妹妹帮着自己哥哥说话再正常不过。 “是吗,那太子殿下他,还挺洁身自好的。”谢知月夸的生硬。 刚才都怼着她脸问她胸口是不是有颗朱砂痣了,不告诉他就要自己动手,做出如此轻佻放荡的行径,哪里会是什么洁身自好的人! 连城没听出谢知月话里的虚伪,就接着她的话茬说:“对啊,你也觉得他洁身自好是,正好他目前正在择太子妃,我觉得他喜欢你,要不你嫁给他呗。” 谢知月明白了。 齐景暄祸害了她和她全家一世不够,这一世他还要继续逮着她祸害! 他做出那些毁她名节的事,就是为了逼嫁! “公主,臣女若是真的能得太子青睐,是臣女的福分,只是臣女无福消受,因为臣女正在议亲了。” “和谁议亲呀?”连城追问。 “萧寰。”谢知月答得简洁明了。 连城不做作,她说话也就一样坦率直接。 说起萧寰,连城回想起那个英姿飒爽的少年男子,“哦,他呀,挺不错的男子。你喜欢他吗?” “臣女与他青梅竹马,自是喜欢的。” “好,那我只能让我哥死心了。”连城暗暗有些落寞。 谢知月在心中回,但愿,这一世她真的不想再与齐景暄有任何关联。 至于喜不喜欢萧寰,她想,应该是喜欢的。 从小她就认为,自己长大后一定会嫁给萧寰。 连城陪同谢知月回到齐景暄身边,谢知月已经整理好了衣服,她纤瘦,男子的外袍在她身上长得拖地,但至少比拖着斜面撕裂的裙褥要得体。 那块红白双凤玉佩就挂在盈盈纤腰间。 齐景暄目光扫过那玉佩一眼,“谢小姐的玉佩也挺别致。” 连城挡在谢知月身前,上来就对齐景暄劈头盖脸一阵数落:“你眼睛往哪看呢!就算你是太子,也要跟女子保持边界感,你放在在假山里,还有盯着人家女孩子的腰看,这已经算是轻薄了!” 谢知月在心中为连城叫好,不愧是神武大帝与上元皇后唯一的女儿,有齐景暄公然叫板的底气。 被妹妹一通数落,齐景暄依旧不恼,浅浅上扬的唇角连带着整张脸都像是绽出了一个春色满园的笑容。 “她就没跟你说,她又是怎么盯着我看的?” “那她一个女孩子,能对你做什么吗?看你几眼而已,你又不会掉块肉!女子盯着男子看不叫轻薄,叫欣赏!”连城说得理直气壮。 齐景暄懒得跟连城掰扯,“那你昭告天下,你二皇兄轻薄女子人品不堪。” 连城都被他堵得说不出话来,拌嘴这一块,从小到大她都拌不过她哥,老是擅长一句话把人堵死! “我不管,你要是对谢小姐存有别的心思,你就收收,她正在议亲呢。”连城拉着谢知月的手,梗直了脖子冲齐景暄喊。 齐景暄眼里终于提起了那么两分兴趣,目光洋洋洒洒的落在谢知月那张一直处于一个局促不安状态下的小脸上。 “谢小姐在与谁议亲?” 他说话的语调比起方才假山后面要轻活许多,没那么冷沉死板,前后态度判若两人。 那会她是说了句下月要定婚来着,但他没太在意。 他就只想知道,为何只要见了这小姑娘,当晚她必入他梦。 “萧寰。”连城替谢知月作答。 听闻这个回答,齐景暄笑意更深,只不过那端的温良恭俭让的笑意慢慢转变为嘲弄。 “哥哥,你笑什么?”连城深知,她哥一般笑成这副德行,就是在嘲笑傻人或傻事。 谢知月也知道,齐景暄这笑是什么意思。 若非礼貌,他不苟言笑,除非是听到了什么大笑话。 “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想来是荣国公的决定。”齐景暄嗓音云淡风轻。 “也是臣女自己的心意。”谢知月回答。 他沉静淡然的眸子直直的向谢知月望过来,脸上保持着张弛有度的浅笑,唇瓣张合间只吐出冰冷无情的两个字:“天真。” “哥,你这是什么意思?” “字面意思。” 谢知月是真的一点不喜欢跟齐景暄说话,这人除了喜欢咬文嚼字之外,就是各种自以为是的打迷糊眼让人猜,猜不到他还会嫌弃别人愚蠢。 “太子殿下的意思是,女子嫁给武将,余生难有安生日子是吗?”谢知月说道。 这是那日偷听到二哥和父亲说的话,她总结出来的。 “不论王侯将相士绅贫农,女子只要出嫁,后半生命运与夫相依,若非所嫁男子品行端方敬妻爱妻,值得托付一生,前院父母和善相处融洽,后院无莺莺燕燕纷扰,夫妻恩爱同心,那就难有安生日子。” “不然在婆母刁难,丈夫多情或无情,后院勾心斗角争风吃醋,那般情况下,谁人能得安生?” 齐景暄无比客观直接的陈述出女子婚嫁后是否能得安生的事实。 (本章完) 第30章 嫁给你的女子肯定是最难的 谢知月笑得苦涩,原来齐景暄他知道啊,只是他无动于衷罢了。 婆母刁难,丈夫冷漠疏离,后院莺莺燕燕勾引斗角,哪一桩一件不是她前世婚后的日常? 以齐景暄这样的身份,若是只图真情不图荣华富贵,那嫁给他就只等着在东宫被蹉跎的份。 小姑娘脸上那抹与年龄不符合的深沉苦笑让齐景暄有些晃神,就连心跳都跟随她唇角苦涩的扬起而漏了半拍。 怎么有种错觉,像是,他亏欠了她? “哥哥,你这样说来,那嫁给你的女子肯定是最难的。母后把你看那么严,她肯定不会是一个很宽容温柔的婆母,你是太子,你娶了太子妃之后,肯定还要纳别的女子进东宫,那就少不了争宠,你为了平衡后宅,还得每一个都照顾着。”连城直白的说出了谢知月的心里话。 “在其位谋其职,太子妃本身就与寻常人妇不同。”齐景暄说得淡漠。 “好,谢小姐,我错了,我不该说让你嫁给他的话,他就该娶一个与他利益荣辱与共的太子妃,和父皇母后一样。”连城都跟着有些哀伤了。 “公主没有错。”谢知月回握住连城的手。 不知道连城是不是对每个人都这样,但是能肯定的是,连城是真的一点没把她当外人,就连议论帝后感情的事都能当她说。 “连城,就送到这里,你该回去了。” 快要走出御花园,齐景暄出声对连城敲打。 临走前,连城还不忘警告齐景暄,“那你可别欺负人家,要是让我知道了,我就告诉母后去!” 齐景暄没有应答,保持着和谢知月一前一后的礼貌距离。 狭长的宫道上,静谧得落针可闻。 谢知月跟在齐景暄身后就连呼吸都是小心翼翼的,尽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谢胭胭。” 四周无人,他就又改了称谓。 谢知月紧急止步,一副下一秒就要逃跑的模样,颤巍巍的问:“太子殿下还有事?” 这次齐景暄没做出任何失礼的举措,就回头看了她一眼,“怕什么,本宫又不会真对你做出什么出格逾矩之事。” “男女有别,殿下叫臣女小字,并不合礼……” 齐景暄敛眸,笑得温润儒雅,“本宫只是想同你说,你与萧寰议亲,那就是荣国府与长信侯府联姻,长信侯父子皆是封疆大吏,军功显赫,奈何侯府子嗣单薄,就萧寰一个独子,这样的少年将才,不可能不受重用,他受重用,那便是常年在外征战。男子新婚,为子嗣考虑,三月不可上战场,你父亲倒是好算计。” “回去告诉荣国公,若真想家族安好,收起这点心思。” 说完后,他就回过身去步履悠悠前行,似在刻意等身后的小姑娘。 谢知月提着裙摆追上,“臣女不明白殿下所言何意,还请殿下直言。” 她父亲算计什么,又要收起什么心思,齐景暄在说些什么,她是真的没懂。 “本宫的意思是,你嫁不了萧寰。” 谢知月瞳仁紧缩,“为什么?” 难道是,齐景暄先一步请旨赐婚了? “长信侯就萧寰一个儿子,萧寰是武将,我朝以武建朝立国,帝王重武,萧寰指不定哪天就会战死沙场,他战死,那就是为国捐躯,可为家族后人挣得殊荣,他不死,也是长年累月不在京中。而你嫁给他,只需要在那三月内怀上子嗣,最好是一胎得男,嫡长子为世子,那么整个长信侯府,等于能被你父亲掌控。” “谢氏四世三公,名流望族,你的身份足够当王妃,太子妃,可你似乎除了有几分姿色,写得一手像样的簪花小楷,一无是处,无才名,无贤名,人也不够聪慧,这说来也不是你的问题,是你父母教养的问题。” “谢胭胭,荣国公是真不想让你被皇室看上啊。不过你父亲想让你嫁给萧寰,也是属实没为你着想。” “所以,记得转告你父亲,让他收起这点心思,包括你那个大哥,也让他收敛点。还有,本宫不会娶跟本宫为敌的臣子之女,别老是一副本宫想对你强取豪夺的姿态,本宫对强取豪夺没兴趣,对你这种傻子更没兴趣。” 齐景暄轻描淡写的讥讽,让谢知月心头像是被狠狠泼了一盆冷水。 不是因为齐景暄对她的轻蔑嫌弃。 她太清楚齐景暄在外言语的分寸,这狗男人除了在房事方面总是会说些不着调的东西,其他方面可是不会出现半句空语虚言,极其擅长四两拨千斤。 还没出宫门他就敢毫不避讳的说这些,那是不是说明,帝王也是如此想法? 爹爹的思量,又真的会是如此吗?这一方面,是她从未想过,更不会想到的…… 谢知月没再说话,跟着齐景暄出了宫门, 东宫的马车前,齐景暄随口对谢知月命令:“上去。” 那语气,和前世的每一句“过来”,毫无偏差。 望着那辆华贵的金丝楠木马车,谢知月吓得小脸煞白,惊恐后退,“太子殿下,我们要共乘一辆马车?” 齐景暄脸上掠过短暂的嫌色,待到侍从牵来马匹,干脆利落的翻身跨上马背,纵马不紧不慢的离开。 随着马蹄的颠簸,男人墨发扬起的弧度都犹如鹤影。 望着他离开的背影,谢知月脸色缓缓拉下来。 这狗男人,那表情肯定是在嫌弃她自作多情! 谢知月回府后,母亲拉着她好一顿嘘寒问暖,看她手上被磨出的血泡,母亲心疼的掉了眼泪。 她没把齐景暄说的那番话告诉母亲,只待找个机会进父亲的书房同父亲去说。 深夜,月光屋外洒满长廊,寂静像块湿透的绸缎裹住每个角落。 女子闺房内,雕花床垂绮罗,锦帐之下,少女翻了个身,蹙起的眉头似在述说无尽心事。 那枚红白双凤玉佩就压在枕下,枕着玉佩,神思缓缓飘入梦。 “太子殿下,太子殿下!今日国子监考核,殿下可不能逃啊!” 她先是听见有人在叫太子,后看到一群宫女太监焦急的在御花园中四处搜寻叫喊。 (本章完) 第31章 旧梦 真是搞笑,找太子,国子监考核关她什么事?国子监跟女子又没关系。 话说太子也要去国子监的嘛? 一棵梧桐树上,垂下的一抹鲜艳的绯红衣角,那抹红在梧桐树间极其醒目,仅一眼就抓住了她的视线。 目光追寻艳色细看,一身绯红骑装的男孩懒散不羁的倚坐在枝繁叶茂的梧桐树粗枝上,姿态慵懒又不失优雅,就像是一只暂栖梧桐树的金凤,贵气夺目,透着不可抵抗的狂傲。 那男孩单看衣着就知身份不凡,衣服上的金绣是繁丽的四爪金龙,太子身份的象征。 男孩十二三岁的年纪,轮廓尚未长开,单看那张脸,漂亮得雌雄莫辨。 就是那过分妖孽的眉眼间,明媚桀骜压得那张漂亮脸蛋的阴柔感都荡然无存。 他就静静的坐在树干间,睥睨一切。 若将少年意气放在他面前,已然是降维打击。 说起少年意气,她所以为的少年意气巅峰唯有身着雁翎甲出征的萧寰。 可梧桐树间那男孩眉眼间的张扬,灼如悬于苍穹之上的三月艳阳,仿佛是与生俱来的高傲明艳。 谢知月压根无法从那男孩身上挪开眼。 他是谁?齐景暄?还是神武大帝的太子时期? 样貌很像,可是气质方面,齐景暄总是生人勿近的清冷孤傲,眉眼间夹杂着忧郁感。 神武大帝倒是恣意张扬,但他六岁就被送到北方蛮夷部落当了质子,十六岁才归国来着,这位十岁出头的太子断不会是神武大帝。 除了长相,其余真的很不像齐景暄,甚至能说是天差地别。 齐景暄时刻端着温文尔雅,根本不会这样明媚张扬。 等到那群宫人离开,树上的男孩纵身跳下,腰间一块红白雕花玉佩从腰带上脱落。 男孩弯腰拾起玉佩,手指上勾着绶带,精美绝伦的玉佩就在他指间飞速旋转。 “什么国子监考核,一堆纸上谈兵的白痴内容,我才不去呢。” 人不知道是不是齐景暄,但那块玉佩她认出来了,是祖母的遗物,祖母寿终前,将那块玉佩送到了她手里! 她的玉佩,怎么会出现在这男孩手里? 男孩就把玩着玉佩,迈着豪放悠闲的步子要离开。 他好像看不到她,从她身边经过时都视若无睹。 男孩的背影,明明在逐渐远去,但在谢知月的视线里,却与另一个身影相重叠。 那个清瘦高挑,华茂春松般的身影 齐景暄。 很矛盾,不像他,又非常像他。 “那是我的,你还给我!” 一道稚嫩霸道的童声强硬打断谢知月的思绪。 目光范围内,出现一女童,穿着淡粉色的衣裳,头发挽成两个乖巧的小髻,粉雕玉琢的精致可爱。 她单手叉腰,另一手指着男孩手里的玉佩,一双莹润的小鹿眼含着怒气。 奶凶奶凶的。 看到那女孩,谢知月眼睛忽然睁得滚圆,脑海中听到了嗡的一声,半晌都没回过神来。 是她自己幼年时的模样。 她就以一个旁观者的角度,怔怔的看着。 男孩收起玉佩,将玉佩握在掌心,眼睑耸拉,尾梢微翘的桃花眼尽显玩世不恭,“哟,还挺霸道的小妞,你说是你的就是你的?” “大胆!你竟敢对我无礼!你知道我父亲是谁吗!”女孩气得跺脚,拔高音量,娇纵精致的脸颊气得绯红。 男孩嗤笑了声,“愿闻其详。” “我父亲可是荣国公!我是荣国公唯一的女儿!”女孩说得嚣张跋扈。 “小妞,那你知道本宫是谁吗?”男孩张扬妖冶的桃花眼里透着轻傲,腔调散漫。 “我管你是谁呢,还本宫,你难道是娘娘吗!”她还是那样盛气凌人。 男孩脸色一沉,“不是。” “你个偷走我玉佩的小偷,把玉佩还给我!” “那你过来抢,抢到了,本宫就赏你。” 谢知月继续看着那女孩追着男孩跑,要抢夺他手中的玉佩,从梧桐树下追赶到湖边。 男孩显然在捉弄小姑娘,故意把步伐放得很慢吊着她追逐,仅仅保持她肥嘟嘟的小爪子勉强能够到他衣角的距离。 她都忘了,她七岁那年萧寰的长姐萧语柔被封淑妃入宫,没过两月语柔姐姐就忧思成疾,帝王开恩,准许家族女眷进宫探望一日,她就跟随母亲进宫探望了。 年幼的她初次进宫,比起听大人们互诉心事,她对皇宫的富丽堂皇更为好奇,结果就不慎弄丢了祖母留给她的玉佩。 她在御花园里找了一大圈,发现玉佩就出现在一个模样非常漂亮但盛气凌人的男孩子手里,那男孩子故意捉弄她,还害她摔了,手掌和膝盖都磕破了皮。 正好她眼前的发展也到了女孩追着男孩跑摔了,就趴在地上委屈巴巴的哭。 “你坏人你欺负我我要告诉我爹爹,让他收拾你!”小姑娘一边哭一边哽咽着放狠话。 男孩蹲下身子,贱兮兮的拎着玉佩在小姑娘眼前晃悠,惊艳四座的脸背着光,神情又痞又雅,眉眼恣意放纵。 “想要本宫手里的玉佩,告诉你爹爹可不管用,你得求本宫赏你才行。” 小姑娘眨巴着湿漉漉的大眼睛,吸了吸鼻子,问:“你叫什么名字?” “你叫什么名字。”男孩反问她。 “谢知月,你呢?” “齐景暄。” 纵使早知道这人是谁了,听到这个名字,谢知月还是大受震撼。 这世上,没有第二个齐景暄。 齐景暄年少时期,竟是这样明媚肆意的人,完全无法叫人把年少的他跟现在依旧年少的他结合在一起,反差实在太强烈。 况且她居然这么早就见过齐景暄,后来没认出来他实在是不能怪她,要怪只能怪他转变太大了。 齐景暄大她五岁,她七岁丢的玉佩,那么齐景暄这时候才十三岁。 七年之间,一个明媚张扬的少年,转变的沉稳忧郁,他又是经历了什么? 不过作为赵皇后捧在手心里的金疙瘩,大盛的太子,一切最好的都会被人捧到他面前,他能经历什么坎坷挫折? 肯定是他装的! (本章完) 第32章 你记得喊大声点 随着扑腾一声响,女孩放肆欢快的笑声如银铃般悦耳。 还有些邪恶。 那娇纵的小姑娘手里攥紧了玉佩,趾高气昂的叉着腰,昂起下巴,冲湖里的男孩笑着喊:“敢偷我的东西,这就是下场!” “这里人挺多的,你记得喊大声点,让人来救你。” 说完,小姑娘拿着玉佩,哼着欢快的小曲跑远了,独留男孩在水里挣扎。 要不然说齐景暄极其擅长掌控面部表情呢,从被推下水,到自己爬上岸,他只是在被推下去的那一瞬皱了一下眉头,在水里挣扎时那沉着冷静波澜不惊的模样,非寻常小孩能比。 还想持续跟着齐景暄往后看,屋外的一阵的叫喊声就将她惊醒。 “走水了!大奶奶院子走水了,快救人啊!” 整个后院瞬间一片兵荒马乱,谢知月打开窗探头往外看,黑沉沉的夜色中,一处火光冲天浓烟滚滚。 谢知月穿好衣服后也跟着跑了出去,还没靠近大嫂的院子,她就先听到了一阵矫揉造作的哭喊声。 “少夫人,你可千万不能有事啊,千错万错都是婉沁一个人的错,若不是玺儿患病,大少爷必定会陪在少夫人身边,避免少夫人受此无妄之灾!” 这死动静,本就心烦意乱的谢知月听着更是头疼。 她过去就见唐婉沁在外面跟哭丧一样,而她那位好大哥,就在唐婉沁身边,拍打她的肩膀轻声安慰她:“别自责,这么多人都在救火,她不会有事的。” “真的吗温凌哥哥?你说少夫人她会不会是想让你回来,才故意……” 唐婉沁话说到一半适可而止,眼角还挂着眼泪,一副要哭不哭的憋屈模样。 院落主卧火势凶猛,唐婉沁假模假样,谢温凌隔岸观火,气得谢知月一股怒火直攻心。 谢知月快步过去,用力拽住唐婉沁的头发,一巴掌甩在她脸上。 比白天扇齐景暄的那一巴掌还要更加用力。 清脆响亮的掌掴声响起之后,紧接着是谢温凌的怒吼。 “谢知月!你在做什么!” 相比看着妻子置身火海中的冷漠,唐婉沁被扇耳光,谢温凌急切情真意切得很,火急火燎的将唐婉沁护在身后。 “她刚才说那话什么意思?这么大的火,大嫂拿自身性命跟你一介罪臣之女争宠?大嫂还在里面,大哥你倒是跟这位表姑娘在这里你侬我侬了。” 谢知月眼里倒映着熊熊烈火,恨不得再冲上去踹唐婉沁两脚。 “月妹妹这是不喜欢我是吗,还是因上回落水的事,对我生疑?”唐婉沁捂着脸,挤了许久的眼泪终于掉了下来。 “你这是承认我落水是你故意绊的是吗?那我是不是也能怀疑,我大嫂院子着火,也是你做的!” 谢知月越说越怒,要不是唐婉沁被谢温凌护着,以她的脾气,根本就不止是一巴掌的事了。 就算是前世在东宫,整个东宫,她就只怂齐景暄,面对那些到她面前蹦跶的,她嘴笨不会吵架,能上手就直接上手了,顶多事后挨齐景暄一顿训斥,不痛不痒。 “谢知月!”谢温凌又是一声怒吼,上前一步扬手就一耳光狠狠扇在谢知月脸上。 他是男人,又是武将,一耳光下来对于小姑娘来说力度极重,谢知月被亲兄长的一耳光掀倒在地,耳畔一阵嗡鸣,半边脸都是麻木的。 “温凌!身为大哥,你怎么能对你小妹动手呢!”萧郁芸刚来就看到儿子动手打女儿的那一幕。 她冲过去将女儿扶起来,心疼的伸手抚上女儿肉眼可见的红肿起来的半边脸。 小姑娘都爱美,她女儿在爱美方面更不用说,何况他们做父母的,从小到大都没动手打过她一下。 “大奶奶出来了,大奶奶出来了!”院落里丫鬟欣喜的喊道。 “不好了,大奶奶的脸被烧伤了!”又有一道惊慌的声音传来。 萧郁芸暂时放开了谢知月,“秋水,先送小姐回去歇着,等我看完书丫头,再去瞧她。” 说完,她就赶到了孟锦书身边。 麻木消散,脸上是火辣辣的疼,直往骨头里钻。 谢知月面上没作出任何表情,就愣愣的看了大哥许久。 大哥压根没看她一眼,也没去看大嫂,反而趁乱搂住了唐婉沁。 让她很不可置信的是,大哥会因为唐婉沁对她动手,活了两世,这还是她头一回挨人巴掌。 而她也不过是扇了唐婉沁一巴掌,白天她对齐景暄动手,齐景暄都只是说了一句胆子不小…… 上一世,即使是她顶撞皇后,和东宫姬妾争锋相对,最重的责罚都是关她禁闭,跪拜抄书,还从没挨过打。 谢知月回去的路上眼泪就流了一路,这一夜她怎么睡着的都不记得,母亲也没有来看她。 翌日上午,秋水告诉她,孟尚书听闻女儿昨夜之事,亲自登门拜访了,同时还请来了太子主持公道,就在荣喜堂。 听到齐景暄也来了,谢知月心中泛起异样的涟漪,只觉得昨晚来自大哥那一巴掌的委屈感更重。 荣喜堂,齐景暄坐在主位,平淡的目光一直落在手中精美的青瓷茶碗上,压根没看堂中站着的那一群人。 孟尚书在他身边说得几乎声泪俱下,句句彰显爱女心切。 言行间,隐隐夹带着对他的指责。 无非是在怪他,保举谢琮这个蠢货当北伐副将的事。 直到一抹素净的熟悉倩影进入余光里,齐景暄才缓缓抬眸。 入室的小姑娘今日穿得素净,淡蓝色的罗裙,衬得女儿家肌肤白里透红,发间簪着一支玉兰花步摇,明明昨日才见,今日她却多出了丝丝柔弱感。 小姑娘把头埋得很死,但仅仅往脸上一瞥,就能瞥见她红肿起来的半边脸颊。 谢知月有注意到齐景暄看自己的目光,她小心对视一眼,随后毕恭毕敬的行礼,“臣女拜见太子殿下。” “平身。” 齐景暄算是孟尚书带来撑腰的人,显赫的身份摆在那里,整个荣喜堂,只有他一人坐着,其余人都是靠边站。 (本章完) 第33章 孤男寡女的,把你们两个浸猪笼如何? 谢知月这次不知道是出于什么心理,没选择躲远点站逃开齐景暄,就站在母亲身边。 上座,齐景暄还是那样雍容华贵,他估计是刚下早朝就被孟尚书拉过来了,身上穿的还是那一身玄色朝服,戴冠束发,比平日散发辫发的温润飘逸模样利落威严太多。 他就往那儿一坐,端得就是高高在上的天家皇威。 这场面,跟升堂断案似的。 而她对面,就是一直不敢放声抽泣的唐婉沁。 她的大哥,站在唐婉沁身边,藏在宽袖下的手轻轻拍打身边的女子暗暗安抚宽慰。 是一点没把孟尚书这个岳父放在眼里。 谢温凌看到谢知月红肿明显的半边脸,一时还有些心虚,面上却是若无其事的。 “孟尚书,都站这么久了,先坐下好吗?”齐景暄客客气气的对留着花白胡须身穿官服的孟尚书说。 孟尚书一直都是一副怒发冲冠状态,眼里的火星子恨不得将荣喜堂里的一干人等烧成灰烬。 可想而知,在她来之前,孟尚书骂了多久。 大嫂在出嫁之前,也是孟尚书的掌上明珠,先一晚在夫家受了委屈,第二日父亲下了早朝就拉来太子来撑腰,可见孟尚书的权权爱女之心。 若不是前世她所嫁之人是齐景暄,她在夫家受了委屈,想必父亲也能做到这般 “太子殿下,臣的女婿是您劝说臣与您一道保举的北伐副将,您说臣的女儿已有三年未见夫君,御驾亲征副将这样的机会” 太子开口,还是那样客气的态度,孟尚书就说得更大胆了。 直到齐景暄重重放下手中的茶碗,沉重的声响打断孟尚书的话。 孟尚书察觉到自己多言,知趣的闭嘴。 堂内瞬间鸦雀无声。 谢知月难以置信的抬头望向齐景暄。 是齐景暄保举的他大哥?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对了,上一世,也是神武大帝封了宸王,决定御驾亲征后大哥才回京,而大哥回京的原因,也是担任神武大帝的副将! 包括两年后领飞骑尉,都是在随军凯旋后。 这么说来,上一世大哥能成为御驾亲征副将,是齐景暄的授意,齐景暄只不过是,在为他自己筹谋,培养自己的势力? 那上一世,大哥回来,也带着唐婉沁吗?昨天齐景暄就在说,让她大哥收敛着点来着,是在点她大哥和唐婉沁的事吗? 还有齐景暄到底是不是跟她一样重生了? 不管了,今日齐景暄就在,一会她要找个机会好好问问这狗男人! 齐景暄视线扫过谢知月,目光交融中,他眼底有复杂的情愫如流星过境般一闪而过。 昨日才回的家,怎的今日一早脸就成这样了?那清晰明了的指痕,明显人是掌掴出来的。 看样子,还是男子。 “谢将军,注意你手上那点动作,我朝的民风还不像蛮夷那样开放。”齐景暄终于再次开口,话锋直逼谢温凌。 所有人的目光都往谢温凌宽袖遮挡下牵住唐婉沁的手看过去。 谢温凌尴尬的咳了两声,把手收回来。 齐景暄不提,多数人压根就没去关注,或者是看到了也当没看见。 “太子殿下,这位姑娘是臣的侄女,小时候就在臣府上,和臣的儿子情同亲兄妹,举止是亲近了些,让殿下见笑了。”荣国公笑眯眯的站出来打圆场。 “还有亲家,您消消气,温凌的人品您是知晓的,他打小就热心肠,看相伴长大的表妹落难,他于心不忍,才出手搭救,绝无男女私情。锦书丫头的事,实在是意外,她如今已是荣国府的人,我定为锦书丫头寻得神医治好她面容的烧伤,让亲家宽心。” “太子殿下在此作主,我不敢有半句虚言。” 荣国公试图把皮球踢到齐景暄这边来。 但孟尚书不愿买账,“你是说,他们二人在这厅堂之中,当着我等的面,太子殿下面前,举止还如此放肆,叫无男女私情?我女儿的陪嫁丫头说,昨日夜里这位表姑娘的儿子腹痛,谢琮连夜赶去她院中,荣国公,你觉得你这解释合理吗!” 说完后,孟尚书也将矛头转向齐景暄,“此事,还请太子殿下做主!” 谢知月在想,这样的家务事,让齐景暄来做主,他现在心里肯定在嫌烦。 但是他不会说,因为他在外人面前,要维护他的宽容大度谦谦君子形象。 这个情况,齐景暄都当众点出来了,孟尚书说,大哥是齐景暄保举的北伐副将,于情于理他都该做主处罚她大哥。 对了,齐景暄处罚她大哥 上一世母亲的书信中也有写过,齐景暄插手他们荣国府的家务事,明明征战在即,他却不分青红皂白的下旨打了大哥四十军棍,少不顾及人情。 至于家务事,母亲的书信中没有细说,齐景暄也不会同她说,她便不好问起。 “谢将军,你怎么说?”齐景暄仅是用眼角的余光瞥了谢温凌一眼。 谢温凌只当太子是有意提拔他,想拉拢他,于是豪横道:“回太子,如臣父亲所言,孤儿寡母的,臣帮帮他们娘儿俩怎么了?” 他原以为太子会顺着话茬夸他一句胸怀坦荡之类的话,结果上座的人回应他的只是一声冷笑。 “孤男寡女的,本宫将你们两个浸猪笼怎么样?” 此言一出,孟尚书感动得热泪盈眶。 他碍于情面一直没说出来的话,太子就这么大剌剌的道出了! 即使了解齐景暄的为人,对于齐景暄毫不隐晦的说出这句话,谢知月脸上都浮出了些许惊异。 “太子殿下,臣就只当她是亲人!”她大哥在面对齐景暄的实锤之下,依然梗直了脖子狡辩。 “你和你父亲更亲,你怎么不去牵你父亲的手?” 这一句话,使得在场数人脸色一阵变幻,尤其是荣国公,老脸下拉得僵硬。 谢知月更惊异了。 原来他说话不止会咬文嚼字阴阳怪气,还会丝毫不含糊的骂人 她还以为他只会骂白痴,蠢货,傻子这样的字眼呢。 (本章完) 第34章 谢小姐的脸,怎么回事? “太子殿下,臣以为,殿下得注意一下言辞。”荣国公现在压根笑不出来,黑着脸对齐景暄说。 “本宫以为,荣国公得注重一下对子女的教养约束。毕竟,养不教,父之过。” 齐景暄一句话堵得荣国公心口憋屈得慌。 好小子,还挺会追根溯源! 不愧是当今陛下的太子! 遗传到当今陛下的,不止是脸,还有这张嘴! 谢知月听着齐景暄这样丝毫不留情面的骂她父亲,心中一万个不是滋味。 他对她的父亲,一直都是这样不敬重的态度吗? 想来也正常,他是太子,能让他放在眼里真正尊重的人,想来就该只有帝后。 一边要利用她的家族,一边看不起她的家人,最后父亲还死于他手,这种男人当真是恶心! 身份摆在那里,就算齐景暄是个小辈,对着父亲贴脸指责,父亲都不能骂回去,只能无奈的受着。 荣国公扯动嘴角,皮笑肉不笑道:“太子殿下指责的是,臣日后一定加强对孩子们的教养!” “不用日后了,就今日。荣国公说,谢将军于上不尊陛下,于下不敬夫人,为人臣子失礼,受封不拜谢。为人丈夫失责,深夜与人无媒苟合,险些害夫人葬身火海,该如何处罚?” 齐景暄带上谢温凌不尊陛下这一条,有点脑子的人就能听出来,他在放大谢温凌的罪责,意在重罚,更方便让人忽视深夜与人无媒苟合那一条。 谢温凌被点到不尊陛下那一条他才真的怕了,方才仗着太子有求于自己的那点有恃无恐的底气收了个彻底。 他冲过去就冲着齐景暄跪下,“太子殿下,恕臣愚钝,回京忘了拜谢陛下与殿下恩典,还请殿下恕罪!” 谢温凌从身边离开,唐婉沁就像是失去了主心骨,险些摔倒。 她悄悄看了上座的人好几眼,多次欲言又止。 早在跟着谢温凌来时,太子问谢温凌的话,她想同太子解释,结果太子一句话险些让人掌她嘴! 同时她也发现了,太子在谢知月进来时,才真正给过一个正眼,并且就在谢知月站那里的这一会功夫里,太子的视线多次向她看过去。 一个男子,视线会被哪一个女子吸引,那就多半是对她有意思,尤其是太子对于堂内所有人都没有过任何一个正眼的强烈对比下。 而且那日谢知月落水,她离得近,她真真切切的看到救谢知月的人就是上座那位。 当时她只觉得那男子容貌气质格外出众,压根不清楚是太子。 想当初,以她的身份,她也是能当太子妃的,而不是为了保全性命,匆匆嫁给一边陲小吏,又需要借着谢温凌重返盛京。 如今,她除了牢牢抓住谢温凌,别无出路。 她不像谢知月那么好命,出身显赫,父母疼爱,太子青睐。 “谢将军,那你自己说,你该怎么处置?”齐景暄似是在给谢温凌台阶下。 谢温凌额头上冷汗直冒,答道:“按照军中规矩,以下犯上不敬主将者,杖责五十。” “那失责者呢。” “杖责三十。” 齐景暄漫不经心的转动尾指上的素圈戒指,唇角保持着谦谦有礼的浅笑,“那加在一起,就是八十军棍,谢将军可愿受罚?” “太子殿下,北伐在即,八十军棍挨下来,至少两月下不来床啊!”孟尚书都有些于心不忍了。 荣国公跪到谢温凌身边,“恳请太子殿下开恩,从轻处罚!” 萧郁芸也拉着谢知月过去跪下,“求太子殿下开恩!” 整个荣喜堂,跪了一地人。 齐景暄的目光最后落到谢知月脸上,“那就减一半,杖责四十。” 谢知月就愣愣的抬头望着齐景暄。 果然就是四十军棍。 那前世,应该就是这个原因,大哥被齐景暄处罚。 可于情于理,齐景暄的决策没错…… “孟尚书,还有别的需要补充么?”齐景暄问。 “暂无。” “没有的话,那本宫就先走了,行罚就交由孟尚书监看。” 齐景暄起身时,目光又一次落在谢知月那肿起的半边脸颊上,“谢小姐的脸,怎么回事?” 他就这么公然问起,语气不咸不淡,轻飘飘的关心。 不问还好,他这一问,谢知月的眼泪就止不住的往外淌,两世挨的唯一一耳光的委屈被推到顶峰。 齐景暄眉心飞快的跳了一瞬。 小姑娘顶着半边红肿的脸,眼睛和小巧的鼻头都是红的,泪光楚楚的模样分外我见犹怜。 他就问一嘴而已,小姑娘怎么又哭了?还哭这么委屈。 不是他打的啊…… 告诉他是谁打的,趁他在这儿,还能给她出口气呢。 谢知月根本止不住眼泪,埋下头,声音颤抖哽咽的说:“夜间被蚊虫叮咬的。” 萧郁芸跟着回话,“太子殿下,夏日蚊虫多,昨夜小女跟着救火心急,才不慎被蚊虫叮伤了脸。” “那记得擦药。”他只丢下一句淡漠的话语,从谢知月身侧越过。 男人衣角从肩头扫过,她竟生出了些要抓住他衣角的冲动…… 荣国公起身跟上,“今日府中家务事叨扰殿下,臣实在愧疚,殿下可否赏个脸,留臣府中用午膳?” 这次,他是真的想留太子,方才孟尚书说是太子保举他的长子作为北伐副将的事还没弄明白呢。 齐景暄脸上时刻挂着那道客套的笑容,“荣国公的好意,本宫领了。” 人家是心领,他是直接领,连推脱都不带推一下的。 要是平时谢知月还会在心底骂他一顿,可是今天她没心情骂,因为她本就委屈。 不知道为什么,看到齐景暄,特别是在齐景暄问她那一句之后就更加委屈了! 明明这一巴掌不关齐景暄的事,齐景暄那也不算什么关心! 记得小时候摔伤了,跑去找母亲的路上她不会哭,见到母亲她才会委屈的哭出来,她今日见到齐景暄,大概就是这种状态! 她也是疯了,就算齐景暄前世是她的丈夫,但是也没有亲近到这种程度啊! (本章完) 第35章 我们这算是私会 谢知月一直想找个机会和齐景暄单独说话,就是这回她父亲还有二哥一直和齐景暄在一起,她压根没机会接近,就只能远远看着。 距离太远听不到他们在说什么,只能看到齐景暄嘴角时刻保持的礼貌弧度和轻微的点头回应。 温文尔雅谦逊有礼的叫让人挑不出一丝毛病来。 “女儿,在看什么呢?”萧郁芸轻唤谢知月。 “没什么,我是在想,太子处罚大哥,会不会影响大哥出随军出征。” 萧郁芸听后紧皱起眉头,“母亲也觉得,我们自家的事,他就算是太子,插手臣子家事未免管得太宽,他与你父亲在朝堂上素来不合,平日里更不走动,母亲一个妇道人家都能看出来,太子动机绝不纯良。况且你大哥,那四十军棍打下来,他上了战场身上带伤,太子是完全不顾及他的身家性命!” 她平时对丈夫儿子官场上的事闭口不谈,现在说起,大多是爱子心切。 母亲的言论与前世书信中所言相差不大,是个慈母,即使自己的儿子真的有错,她都必然是站在自己儿子这边的。 所以前世,齐景暄处罚大哥,不是他在给大哥立什么下马威,就是大哥事做的过分。 孟尚书是站队太子的臣子,女儿嫁给了她大哥,大哥应该是太子联络孟尚书一干人保举出来的副将,大哥回京狂妄自大目中无人,袒护罪臣之女,辱没正妻,孟尚书要给女儿撑腰,但他也父亲同朝为官,身份方面并不方便兴师问罪。 帝王不可能主持这点事,那他该找的人,就只能是齐景暄。 显然前世,母亲书信中的断章取义,在这件事上,让她误会了。 “可是母亲,大哥他是真的犯错了,不说他受皇命不进宫谢圣恩,他也不该把唐婉沁带回来,不该帮着唐婉沁欺辱大嫂。” 她与大哥年龄差距大,和大哥接触太少,前世属实是没看出来大哥在品行性格方面的问题。 萧郁芸却难以置信的睁大了眼睛,“女儿,那可是你大哥,你一母同胞的亲兄长,难道就因他昨晚情急之下动手打了你,你就认为他罪有应得吗?你怎么能胳膊肘往外拐呢!” 母亲眼里的失望与怨恼刺得谢知月心中发寒。 “可是母亲,大嫂嫁入荣国府,也是我们家的人啊。” 话是这样说,儿媳终归不是自己生的,属于是儿子的附庸,女儿帮着儿媳说话,萧郁芸怎么听来怎么是在胳膊肘往外拐。 “女子出嫁从夫,你大嫂既然嫁给你大哥,是我们家的人,夫妻为一体,夫为妻纲,她本该理解你大哥,以夫为重,夫妻之间闹别扭,为何要她娘家的父亲带个外人来管她的事?” 出嫁从夫,夫为妻纲,以夫为重 上一世父亲和母亲可不是这样说的,父亲母亲说,她不管嫁给谁,都永远是谢家的女儿,家族和父母永远是她的后盾,她与家族荣辱与共,也当与家族同心,切莫不可事事偏向夫家,忘了自身姓氏。 母亲这般说法,那可是与她前世出嫁后对她的说法背道而驰的啊。 她理解前世母亲信中对齐景暄的指责埋怨了。 大嫂受了委屈后向娘家的求助在她看来是不以大哥为重,齐景暄的插手就是针锋相对多管闲事了。 儿媳和女婿,在母亲看来,都是外人。 两个和荣国府有关联的外人联合打压她的亲儿子,她当然有怨言。 又是女婿作主处罚,她自然会向女儿抱怨。 “夫人,小姐,太子说要去赏看老爷的藏书阁,老爷和二少爷作陪,老爷说备宴的事就交由夫人去安排。”荣国公身边的小厮过来说。 “知道了。女儿,你替母亲去看着你大哥,让人打轻点。”萧郁芸对谢知月嘱托道。 谢知月应下后就去了前院,她来时,板子才刚打到谢温凌身上,谢温凌嘴里咬着纱布一声不吭,孟尚书就在旁边盯着,还没打几下荣国公和谢良卿就都过来了。 “父亲,二哥,你们不是在陪太子观赏藏书阁吗?”谢知月问。 谢良卿答:“太子说他自己看就行,让我们先过来照看大哥。” 齐景暄自己在藏书阁,那她现在,有机会去找他说几句话了? 趁着父亲跟二哥的注意力全在大哥身上,谢知月悄悄溜走,火速往藏书阁赶。 藏书阁的雕花木门虚掩着,谢知月刚推门进去,皑雪压青松般的低沉清润声线清泠泠的传入她耳中。 “如果有话要同本宫讲,就把门关上。” 谢知月合上门,转过身来,就看见那一抹长身玉立的挺拔身影侧面对着她所在的方向,正面对着一副字画,看得专注。 那副字画她认识,是父亲珍藏多年的名贴。 前世这副字画连同其余不少珍贵的画卷被父亲一同打包送到东宫,让她作为争宠的引由。 荣国府的藏书阁在竹林深处,内里藏书摆满了檀木书架,名贴字画足足挂了两面满墙,室内墨香与竹香融合。 外头竹影透过纸窗洒进阁内,光影拉长交错在立于字画前的人身上,那身雍容华贵的玄色衣袍在柔光竹影下暗纹流光溢彩,华丽而温润,惊艳绝伦的眉眼浸在书香里,衬映得他整个人都一派诗书气自华。 一时间,藏书阁的所有书卷气,好像都爬到了他身上。 “太子殿下好雅兴”她和齐景暄开口习惯性的先拉扯话题,语气却是极度不自信,显得唯唯诺诺。 “谢胭胭,你独自来见本宫,告知过荣国公吗?就算是告知了,这也并不合理,孤男寡女共处一室,我们这算是私会。” 他说话的声音又淡又沉,阴影笼罩下的眉眼平静漠然,见不着一点情绪。 就连“我们这算是私会”,都说得那样云淡风轻。 谢知月有些如鲠在喉,一时不知该如何去接齐景暄的话,心里就像压了块石头一样难受,双手都局促的绞紧了衣袖,指节都因用力而泛白。 (本章完) 第36章 梦里的事,不要当真 齐景暄侧目,视线在背靠门站立的小姑娘身上晃了一圈。 那顶娇小玲珑的一只,半边脸颊红肿得严重,眼眶也是红彤彤的,就像是晕染了一汪桃花的水,澄澈烂漫但我见犹怜。 看她接不出来话,齐景暄就主动发问:“谁动手打你了,在家受委屈了,来找本宫告状的?” 看脸就很愚蠢的小姑娘,他想不出除了来找他告状,还能有什么别的事。 女孩子受了委屈,大多都会去找能为自己撑腰的人告状,宫里另外两个妹妹小时候被连城欺负,告状人的首选就是他。 他与这小姑娘不算熟悉,至少在现实中不熟悉,说起来梦中几夜露水情缘的关系。 谢知月摇头,“臣女不是来找殿下告状的。” “不是来找本宫告状,本宫也问你了,谁动手打你了,下手挺狠的,一点没顾及女儿家的容颜。” 齐景暄就跟她保持着距离,没像昨日那样越界。 他再次说起,谢知月心底那股酸涩的情绪是怎么压都压不住了,鼻子一酸几乎哭出声来。 谢知月背过身去,抬袖抹眼泪,手碰到肿得厉害的脸,痛感让眼泪掉得更凶。 她自己都在心里骂自己,要哭干嘛不到父亲母亲还有二哥面前去哭,再不济当着萧寰的面哭啊,跑来齐景暄面前哭算什么! 小姑娘背对着他,纤瘦的肩膀一直在轻微耸动,低低的抽泣声在静谧的藏书阁回响。 想哭又不敢大声哭出来的样子,害得他的心都像是被一双无形的手紧紧攥住了。 那几个妹妹在他面前哭的时候,他可没有过这样的感觉。 只有在梦里,不断摇曳的幔帐下 想必是触景生情了。 不是,他这算哪门子触景生情?貌似只占去掉景去掉情剩下那俩字! 他眉峰不断跳动,维持着淡漠的语气问:“怎么哭了,本宫没有欺负你?” 谢知月想收住眼泪,可是齐景暄只要开口,她就莫名其妙的哭得更凶,从刚开始隐忍的抽泣转变为哭出声来。 这回轮到齐景暄怀疑,小丫头片子是不是坑害他来的。 孤男寡女共处一室,她来了就是一顿哭,要是招来找来旁人,不管他们衣衫怎么公正,只要看到,真的都得让他背上一个轻薄臣女的污名。 方才小姑娘就盯着他看了许久,一副似有有千言万语要述说,却又欲言又止的模样。 藏书阁这个机会,确实是他给的,小姑娘也是真的来了。 来了,但不说事,就是哭。 搞得好像他是什么抛妻弃子的丈夫,而她就是那个被弃的妻。 想来应该是梦境的事?那几场梦是与她相连通的,她来找他是为了,兴师问罪? 话说就是在梦里,他也没有主动纠缠?除了第一回梦见她。 “谢胭胭,本宫在现实中没对你做什么,梦里的事,不要当真。”齐景暄声音中夹杂着几分无奈,似是退让,又似是宽慰。 现实,梦里?齐景暄在说什么呢? 谢知月猛然回头冲到齐景暄面前去,就在那副字画前,拽住他的衣袖,质问道:“你说清楚一些,梦里什么事?” 小猫一样扑上来的小姑娘所带来的馨香,扑了他满怀。 是白梅,混着茉莉的香味。 小姑娘脸上淌着泪痕,如同两道细小的溪流,黑白分明的鹿眼里氤氲着水雾,蝶翼般的睫毛上挂着细小莹润的水珠,梨花带雨四个字,在此时是有了最完美的具象化。 先前还那样避讳他,今日就敢往他身上扑了,看来她是当真和他一起在梦中经历过那些啊。 齐景暄故作不经意的移开视线,声音低哑了几分,但仍维持着疏冷,“你要是想让本宫负责,也可以。” 这一句话令谢知月找不着北了,“我想让你负什么责?” 小姑娘委屈巴巴,脸上实在全是清澈的愚蠢。 “梦里发生的事。”齐景暄脸上的端庄有那么些快挂不住了,耳尖都在发烫。 “什么梦,发生什么事了?”谢知月刨根问底。 她只觉得,这狗男人神色怪怪的,不太自然。 这样的神情,也不太像是会出现在他脸上的。 毕竟,他这张脸,可是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胸有惊涛骇浪而面如秋水平湖的典范。 不好确认到底这狗男人是不是跟她一样重生的,得再看看。 齐景暄呼吸凝滞,似忍了又忍,“谢胭胭,那你来找本宫,在本宫面前哭那样委屈,又拉着本宫不放,是为了什么?除了那几场梦,本宫实在不知有何处亏欠于你。” 谢知月低头看了一眼自己抓住齐景暄衣袖的双手,尴尬的收回手往后退了两步。 基本上可以确定了,这是年少时期的齐景暄,不是谋权篡位时期的那个。 齐景暄也确定了,她不是为了出现在他梦中的那几次经历来的。 不过梦中的经历是否相通,有待考察。 谢知月继续追问:“那太子殿下说的亏欠是什么?” 齐景暄绷直的唇线暴露出他正压抑着的无言以对,“谢胭胭,你在质问本宫?你爹给你的胆量么?” 那优越漂亮的唇线绷直,周身气度立马转变的寒气逼人。 他态度的这一转变,谢知月吓得两腿发软,战战兢兢的后退。 “是臣女僭越了” 齐景暄抬手揉了揉眉心,刚想问她一句,他就有那么吓人吗,没问出口,就听到了小姑娘的惊呼声。 那笨丫头不慎撞到了字画,看着人要仰头摔倒,他还是伸手托住她的腰肢扶了她一把。 就将她扶稳的那一瞬,隔着衣服布料,柔软纤细都瞬间吸附上来。 腰肢细得他单手可以握住,手指不受限制的陷入柔软之中,酥麻感快要传入骨髓。 这纤腰,他在梦里也握过。 真实的滋味,远比梦中更销魂。 扶稳后,他就迅速松开了,接着回答谢知月的问题:“梦中本宫强占了你,故而在梦里有看到你左侧胸口的朱砂痣,这就是本宫说的亏欠。但现实里,本宫不会做那种事。” (本章完) 第37章 亲上加亲 谢知月微微张着嘴,双眼睁得溜圆,仰头对着齐景暄那双古井无波的桃花眼,浑身都很不自在,从脸颊开始发烫到脖子根。 强占那样大胆的话,他就这样面不改色的说出来了? 这面色,正得发邪! 算了,之前他也是这样的,比这还要更下流的话他也不是没说过,她早就知道他根本不是什么清冷端庄之人。 脸是不沾世俗风尘的,嘴里说的话是露骨大胆的,跳脱大到她害怕。 要说他金玉其外败絮其中倒也不是,这人生来即金玉,只是性格实在难琢磨。 或许用,君心难测四个字来形容要更贴切。 “太子殿下,能否细说?” 小姑娘讷讷的低下头,额前垂下的碎发掩盖不住爬上少女眉梢的羞赧,发间那支玉兰花步摇晃动的幅度都显得羞答答的。 齐景暄后悔跟她说那些话了。 他也是纯欠得慌,干嘛要跟一个小姑娘讲那种事? 她问了,他就非得说吗?又不是什么皇命不可违。 反倒显得他是什么很轻浮浪荡调戏女子的人 “行了,点到为止,细枝末节的东西,不准再问。不过是几场梦而已,你不知道,那就不必再提,本宫也没有觊觎你。” 解释貌似有点苍白,抬食指轻点自己鼻尖的小动作显露出他强装镇定的破绽。 齐景暄这句话倒是给了谢知月一个很好的突破口,她抓住机会接话:“臣女记得太子殿下昨日才说,对强取豪夺不感兴趣,对臣女这种傻子更没兴趣。” “啧。”齐景暄双目一眯,上挑的眼尾媚气得像只狐狸精。 “这是找到机会了呀,本宫顺着你的话说,是这样,你继续。” 谢知月深知自己在齐景暄这种老谋深算的人面前,一点心思无处可遁,索性就直说。 “近期陛下才封三皇子为宸王,太子殿下,是想通过臣女,获取臣女父亲的助力吗?” 齐景暄像是被逗笑了,漂亮的唇角上扬得鄙薄,轻慢嚣张从这张妖颜若玉的脸上渗透开来。 “谢胭胭,是什么给你的错觉,以为本宫需要靠女人的裙带关系,来巩固自己的地位?多废物的男人,才需要依赖女人的裙带关系?本宫告诉你,倘若一个家族,有朝一日只能靠着女人的裙带关系来维持荣耀,那么这个家族离败落就不远了。” “本宫,不是废物。这样小家子气的思想,用在本宫身上,你未免太看不起本宫了。” 他言语中的轻蔑,不含一丁点虚浮,不可一世,盛气凌人。 齐景暄这是在嘲笑她,小家子气,自以为是,不自量力? 可前世不就是这样吗? 他又说什么家族靠女人的裙带关系维持荣耀,是在说她家吗? 就在谢知月要继续问下去时,藏书阁的门开了。 谢知月匆匆望过去,与门口那人对视,“寰哥哥,你怎么来了?” 这个称呼出来,齐景暄眉心几不可察的跳了一下。 叫得挺亲昵。 推门而入的那人今日一身藏青色便服长袍,墨发半散半盘,文人墨客的装束在他身上都掩不住凌烈的英气,那俊美无俦的面容棱角分明立体,七分英俊三分潇洒。 “原是来看你的,听闻太子殿下今日也来了,姨母他们正忙,我就想着先来找太子殿下。” 萧寰先是回答谢知月,再迈过门槛大步行至齐景暄身边,撩开衣袍单膝跪下,“臣拜见太子。” “平身。”齐景暄转过身面对萧寰,“听闻你们二位要议亲?” 再寻常不过的语气,萧寰都从中嗅到了丝丝敌意。 他还没问,为什么太子会和胭胭在此独处呢! 还有胭胭脸上红肿的巴掌印,泛红的眼眶是怎么回事! “是在议亲了,太子殿下有意见?”萧寰悠悠挪步,挡在谢知月身前。 齐景暄又作出那一副温和有礼的姿态,“意见自然没有,只是二位,是表亲关系。” “是啊,所以更愿亲上加亲。”萧寰应得坦率大方。 面前的男人与齐景暄差不多高挑,把她的视线挡得死死的。 从他过来开始,谢知月还莫名觉得,气氛变得僵硬了许多 就好像是,她与齐景暄独处时,赵良娣硬跑过来打扰! 肯定是她话没问完,心里着急! 罢了,不给自己找借口了 她还是该承认,她还没有从彻底摆脱太子妃这个身份。 “近亲结亲,子嗣方面容易出先天不足。”齐景暄说得耐人寻味。 这话,不管怎么听,都是没安好心! 不是纯说风凉话吗! 谢知月很想说他不也会纳他的表妹当婕妤的话,奈何如今的她跟齐景暄交集不深,与赵婕妤也不过是在一些宫宴上见过几面。 萧寰闻言却笑得爽朗,“听闻皇后娘娘中意的太子妃,也是太子殿下的表妹呢。” 他大剌剌的道出了谢知月心中所想。 好一个,师夷长技以制夷。 这话也是齐景暄教她的,当时是什么情况下来着,赵良娣找皇后哭诉,说她欺负人,齐景暄跟她说:“那你就去找父皇告赵良娣的状呗,师夷长技以制夷。” “哦,那不知是与你传此言的人愚蠢还是你愚蠢,因为稍微有点脑子的人都该能想到,后位无世袭。就算是再稍微有点脑子的人也能想到,皇权忌讳世家盘根错节。” 齐景暄已经是把话搬到明面上在说了。 哦,愚蠢,稍微有点脑子的人这熟悉的骂人韵味,回来了。 谢知月探出头去打量齐景暄。 不过她以前怎么就没发现,齐景暄说话这么大胆直白? 后位无世袭,皇权,他还是太子,不是皇帝,他说这话,是不是有些僭越? 齐景暄垂眸对上那双清澈如春水的鹿眼,小姑娘看他的眼神,又变了,怎么一副跟他很熟又不熟的复杂感? “皇权忌讳世家盘根错节,但自古婚姻大事讲究门当户对?长信侯府与荣国府,不是正巧门当户对?”萧寰有理有据的反驳。 齐景暄侧目向萧寰看过去,谢知月就知道,他接下来要说的,除了白痴,就是蠢货。 ? ?齐小凤:婚都结了,我跟我自己的老婆调情,没毛病?结果老婆还怪我不端庄,这算什么事? ?   胭胭:原来你在调情啊,还以为你流氓呢 ? (本章完) 第38章 得避嫌 “愚钝。” 那漂亮的菱唇张合,吐出两个跟她料想所差不大的字。 “臣的确愚钝,所以恳请太子爷指点。” 萧寰学着齐景暄的样子假笑,就是他这样笑起来贱嗖嗖的,没对方那拿捏得精准到位的儒雅端庄。 “自己猜,猜不透,那你们只管议亲。”他话就只说了一半。 还有一半说出来,万一人家理解错了,得以为他在挑衅。 他没说完的话是,看你们议不议得成。 “太子爷,明人不说暗话,请指教,好吗?”萧寰脸上还挂着非常刻意假笑。 从他跟齐景暄说话的态度,谢知月觉得,他们两个好像很熟络的模样? 萧寰好像和齐景暄没有太多交集? “长信侯不在盛京,你是陛下亲封的骠骑将军,又领本宫的少保,你的婚事,你动点脑子就该能想到,会由君父作主。你是长信侯独子,得陛下倚重,后面,还要本宫继续讲么?” 谢知月大概听明白了,齐景暄的意思是,陛下想让萧寰,尚公主,做皇家的女婿。 “这是殿下的猜测,还是陛下的想法?”萧寰问道。 “你觉得本宫会妄议君心?” “臣只知殿下简在帝心。”萧寰说得溜须拍马。 萧寰当了齐景暄的少保,难怪他们两个看着很熟。 齐景暄上一世的少保是谁来着?她不怎么熟悉,但一样是神武大帝的亲信。 太子三师与三少都是太子近臣,太子作为储君,他日即位,三师三少便是从龙重臣,作为帝王给太子培养的新势力,通常都是受帝王信任的臣子。 若帝王不信任萧寰,或是想杀萧寰,那为何又要让他作为太子少保? 还是说,萧寰这个太子少保的身份,也是齐景暄像举荐大哥那样,自己举荐的? 也不是,太子三师三少,历朝历代都是由帝王直接安排来着,太子无权举荐。 帝王既然重用萧寰,那萧寰前世为何上战场会那样快就战死? 太过于存疑了。 不过他目前跟齐景暄,性命方面,暂时该不会受到威胁。 就算神武大帝想收回萧家兵权,齐景暄但凡想用萧寰,那就必须得保他。 “太子殿下,臣还没有过问,殿下与臣的表妹怎么会同在藏书阁呢?”萧寰问及重点时,谢知月在他身后戳了戳他,想让他别问。 她是真怕齐景暄为了毁她姻缘,说她来与他私会的话。 齐景暄开口解释:“你表妹自己来找本宫,小姑娘在家受委屈了,找本宫替她作主。” 这个理由,很合理,还合情。 萧寰回过身来看谢知月,“是这样吗?” “是的。昨晚我动手打了我大哥带回来的那个女子,大哥很生气,为那个女子出头,就也打了我。”谢知月说得眼泪汪汪的。 少女只要落泪,小巧的鼻尖就红红的,濡湿眼眶的小模样荏弱乖顺。 “那本宫让人再给他加十大板,怎么样?”齐景暄先萧寰一步说。 谢知月眼泪都收住了,“不好?” “那就改成掌嘴好了。男人动手打女人,是败类行为,小惩大戒,也是教他做人。萧少保,就有劳你代本宫传话了。” 这次谢知月没说什么,她觉得齐景暄说的没错。 “多谢殿下为表妹作主,胭胭还有话要和太子殿下说吗?”萧寰看向谢知月。 萧寰这个习惯性的称昵,让齐景暄再次侧目到他身上。 “胭胭,是闺阁小字?”齐景暄斯斯文文的出声,故作不知。 谢知月精致娇俏的眉眼都染了些怒色,这狗男人什么意思呢,他又不是不知道! 萧寰嘴角一抿,很抱歉的赔笑,“让太子殿下见笑了,臣与表妹青梅竹马两小无猜,自幼就是称她小字,实属无疑在殿下面前暴露女儿家小字。” “萧少保,你在本宫这个外人面前暴露闺阁少女的小字,是对她的失礼,不是本宫,你该向她道歉。还有,你们二位,即便在谈婚论嫁那也是男未婚女未嫁,不为自己,就为谢小姐名声,还是要避嫌,切莫称呼得这样亲密。” 齐景暄语气轻描淡写,拒人于千里之外的疏冷。 谢知月很想开口骂这个狗男人! 他还知道避嫌?自己刚才没叫?之前没叫?他们就不用避嫌了是?现在他们又不是夫妻! 这叫什么?宽已待己,严于律人! 说起来骂齐景暄,不止昨日那句混蛋,齐景暄篡位成功,要处死父亲,她去宣武殿求齐景暄放过父亲,结果齐景暄只给她一句冷冰冰的不可再议,她那时就硬气的骂了他一顿。 然后齐景暄命人将她拖走送回东宫,赵良娣前来挑衅,说她是曾经太子妃又如何,太子继位,荣国府没了,她一介罪臣之女,顶多捞个美人或婕妤的的低等位份。 就算生了孩子,是皇长子,孩子母亲弱势,无任何家世后台作为背景,无嫡子名份,即便是得到齐景暄的几分宠爱,都与储君之位无缘。 单凭齐景暄的几分宠爱,她能在后宫中护那个孩子周全吗? 而皇后之位,已经定下了,是赵良娣的。 赵良娣走后,母亲那时也冲过来骂她不争气,得不到齐景暄的宠爱,多年无子,以至于在危难时刻没有任何依靠,只能眼睁睁的看着父亲被斩首,家族灭亡。 母亲哭着说,她怎么就生出了一个这么没用的女儿,谢氏亡了,她还有什么颜面苟活于世。 待到母亲离开,她万念俱灰之下服了毒,连带着她那已有八月,即将临盆的孩儿共赴黄泉。 想来死前,还在宣武殿骂了齐景暄那一通,就当成满朝文武的面,她骂齐景暄卸磨杀驴弑父谋逆,丧尽天良残暴不仁,不配为君。 齐景暄当时还挺下不来台…… 那也是生平第一次看到齐景暄眼眶红成那样。 至少对她来说,不算太亏。 仔细回想,那时齐景暄一句话都没说。 除了让人送她回东宫。 他说的是,送太子妃回东宫,切莫让她再跑出来。 (本章完) 第39章 陛下的太子,无需借任何人的力 她记得那时,满朝文武无一出言,就面面相觑,都像是在看戏。 齐景暄灭了她全家,她就骂齐景暄一顿,让他在大臣面前丢了面子而已,前世恩怨就此扯平,她亏就亏,这一世她不会来找他报仇,只求齐景暄能放过她家。 “胭胭,听到没,太子殿下说要避嫌,以后有事,记得不能私底下来找殿下,殿下日理万机,就这些小事打扰殿下难免不妥,下次来找我就好,我去收拾你大哥。” 萧寰像是故意在挑衅齐景暄,还是没改口,转头借他的话敲打起谢知月来。 谢知月蔫蔫点头,“我知道了,无意叨扰太子殿下,以后不会了。” 齐景暄轻点下巴,应得耐人寻味,“但愿。” 想问的问题没问到,谢知月跟在萧寰身后离开藏书阁时,还有些心神不宁。 “寰哥哥,你和太子很熟悉?”刚走远谢知月就忍不住问萧寰。 “胭胭,这话,我倒也想问你。” 明眼人实在太容易看出来,胭胭与太子之间的关系很微妙,不正常的微妙。 非要说微妙在哪,就是,又亲又疏? 他是真有些怀疑,胭胭是不是喜欢太子了,一个小姑娘受了委屈,去找与自己没有任何关系的男子告状,就算那人是太子,位高权重,也不对劲。 以及太子那对他争锋相对拈酸吃醋的几句话,也很不正常。 谢知月拽住萧寰的袖子把他拽到一处偏远凉亭,见四下无人才敢说话。 “寰哥哥,我跟太子不熟悉,我去找太子,就是想知道,他是不是想借用荣国府的势力巩固他的太子之位。” 萧寰的反应,比齐景暄听到此等内容时的反应要强烈太多,他直接笑出声,以回答小孩幼稚问题的口吻问:“胭胭,你说觉得,太子想利用荣国府的势力?真这么想?” 他这说儿戏的态度让谢知月撅了撅嘴,“那还能有假?你不信?无缘无故的,他突然举荐大哥,不能证明吗?” “哟,胭胭还会往这方面想了,虽然想的不对,但是思想有进步。” “既然胭胭妹妹有这个想法,那我就和你说说,太子他不会,他是神武大帝的太子,神武大帝可是荡九洲定乱世一统天下的雄主,陛下的太子,无需借任何人的力。” 萧寰说起神武大帝,满是钦佩敬仰。 许是有神武大帝这个偶像的原因,爱屋及乌,他对齐景暄似乎都分外敬重。 神武大帝那样的当世英杰,他的子女作为天家之子,生来尊贵,有神武大帝这样举世无双的父亲,他们绝对有睥睨天下的资本。 但夺嫡,继位的前提,得是神武大帝喜欢这个孩子? “可是陛下好像不喜欢他。” 陛下与齐景暄的父子关系一向疏离,陛下对待齐景暄,远不及对待其余子女亲近。 从称谓上就能判断出来,陛下会称其余子女名字,对于齐景暄,每次都是称太子。 “谁说的?”萧寰一脸匪夷所思。 “陛下不是才封了宸王吗?还让宸王辅佐太子监国,所以我怕齐景暄在这个时候,急于寻找助力,巩固他的地位。” 小姑娘一点心思全写在脸上,全是对太子是否觊觎自家势力的担忧。 “封王那又咋了,宸字又咋了,一个封号而已,太子还是太子,宸王监国也只是辅佐,监国权不还是太子的。再说陛下很喜欢太子。其实不说陛下很喜欢他,即便是陛下不喜欢他,太子人品贵重,颇有治国之才,只要他德行无过失,他的地位都无人能撼动,所以胭胭,你不必因此忧心。” 明知是妄议皇权,萧寰想着左右不过是和小姑娘说几句话,无足轻重。 齐景暄有治国之才这方面,谢知月是深知的,他就算有愧君父有愧臣子,他都无愧于家国。 但是人品贵重这一点,她不敢苟同! 哪个人品贵重的人,会做出弑父这种大逆不道之事? “寰哥哥,你怎么知道陛下很喜欢太子呢?要是上元皇后留下了儿子,那太子之位一定是上元皇后的儿子的?” 她的认知里,齐景暄能当太子,好像是因为他是嫡子出身,母族赵家又有从龙首功。 父亲后来说过,正是因为他的出身,让陛下格外忌惮,所以他的东宫,本质上坐得摇摇欲坠,他急需培养他自己的势力。 萧寰只冲谢知月摇头,“不会的,陛下虽不通文采,但绝非平庸之君或纯粹的武夫。储君之位,贤者居上。我在陛下身边三年,陛下时常同我念叨太子,陛下的孩子不止他一个,可是作为一个父亲,常常挂在嘴边的孩子,才是最喜爱的。” “初次听陛下提及,还是陛下让我代笔手书,陛下看过我的字之后,嫌我的字迹潦草,同我讲他儿子的字写得可飒,陛下不止一个儿子,我问是哪个儿子,陛下说是太子。” “我性子顽劣,在军中时陛下也像个父亲一样教导我,教我沉稳。他说他的儿子,十岁出头的时候,比现在的我还要顽劣太多,逃课,捉弄老师,撩猫逗狗摸鱼打鸟,就连陛下安排他去参与的国子监考核都说逃就逃。陛下说他想叫那些满朝文武,世家子弟们都好好看看,他的太子是何等出色,结果那小子不给他面子,跑去摸鱼,还把他送的十三岁生辰礼给摸丢了。” “陛下提及太子,从不说是太子,都是说,他儿子,我时常觉得,陛下看我的目光,都像是通过我在看他儿子曾经的影子。” 说到后面,萧寰眼神稍暗,苦涩的笑意不达眼底。 “总之,陛下非常满意他的太子,也很喜欢太子这个儿子。太子得圣心,母族有权势,他人贤德,所以他的地位无人可撼,即便是太子当真需要凝聚荣国府势力,那也是姑父该操心的事,胭胭,你且放宽心就好。” 萧寰说的每一句话谢知月都听得认真。 陛下当真很喜欢太子吗?为何她前世跟齐景暄一同见到陛下,什么都没有看出来过? ? ?萧寰:嘤嘤嘤,陛下要是我父亲就好了~ ?   荣国公:生子当如齐景暄,他要是我儿子,我何愁谢氏门楣! ?   老林:上面那个,陛下是你岳父,下面这个老登,太子是你女婿。 ? (本章完) 第40章 国子监考核 话说回来,齐景暄那样注重繁文缛节对外极端克己复礼的人,十岁出头的年纪居然还性格顽劣,这是她万万没想到的。 她七岁时遇到的那个齐景暄,除去容貌,气质性格方面,的确也与现在的一点不沾边。 还有逃国子监的考核,昨晚她梦中回忆起的儿时记忆,是齐景暄逃考核时? 那他跑去摸鱼,会不会就是被她推湖里的借口? 想想其实还有些毛骨悚然,要是齐景暄说,是她推的,那她必被冠上一个谋害太子的罪名,按罪当处死 “寰哥哥,那你说他为什么要举荐我大哥当陛下的副将呢?还有你为什么会当太子少保?” “太子举荐你大哥,可能是真的有意提拔。我当太子少保,是陛下的安排,陛下培养我,本就是为了作为太子的助力。关键他举荐你大哥,这一点,我其实挺想骂他,但是我没胆子骂太子,你大哥什么德行,就让陛下带他去北伐,要我说,牵条狗在身边都比他管用!” 萧寰当着谢知月的面骂谢温凌也是一点不带含糊其词的。 赤裸裸的看不上谢温凌,拿狗比喻,也是够侮辱人。 谢知月有些为难的接话:“怎么说?我大哥他,真的很差劲吗?还是比起你,差距很大?” 好歹是她一母同胞的亲兄长,又是荣国府的嫡长子,该维护还是得维护。 “你大哥在我父亲手底下当副将,我父亲每月和我来信,几乎有一半是在骂你大哥。对了,你大哥带回来的那个女子,唐家的那位姑娘,我不瞒你说,她的儿子,是你大哥的孩子,你大哥主动到我父亲手底下任职,都是奔着那位唐小姐去的,那位唐小姐嫁的人,就是我父亲驻守之地的一小吏。” “他在任职期间,我父亲时常见不着他人影,但是可以确信,他在与那女子厮混。我都知道的事,陛下不会不清楚,我都不知道该是说陛下太宠信太子这个儿子,还是太子太信任陛下的身子骨。” 萧寰为人坦诚,这种有些质疑帝王大逆不道的内容,他都敢当着谢知月的面说。 谢知月暗暗感到不安,比起她大哥的事,她更为萧寰担忧。 萧寰前世会死于北伐战场,该不会就是祸从口出? 神武大帝是杀伐果断的主,他能提拔萧寰,就能亲手杀了萧寰,会不会是他什么言论触了帝王逆鳞? “寰哥哥,你在陛下和太子面前,也是这样口无遮拦吗?” “自然不会,在陛下与太子面前,我还是知道些分寸的,陛下教我最多的事也就是沉稳,他说我性子急躁,容易吃亏。话说胭胭,你为什么不问我,你大哥的事?” 他到底是表哥,再亲也比不上亲哥。 想自己是谢知月的表哥时,萧寰狠狠抛开了这个思绪。 他们都在议亲了,不管议不议得成,他从情窦初开起就在想他以后的媳妇肯定是胭胭,怎么能把自己当胭胭的哥哥呢。 难不成是看到胭胭和太子独处一室,他心存芥蒂了? “大哥和唐婉沁的事,我从父亲母亲还有大哥的态度,包括那个孩子的样貌可以看出来,太子今日都说了,他们无媒苟合,太子的态度也表明了,大哥与她有私情。可是我除了能想到太子是想提拔大哥为己所用,想不到别的。” 对于谢温凌,谢知月的思绪很复杂。 她在闺中与孟锦书交好,在大嫂看来,大哥是仪表堂堂,为人正直的男子,自己敬仰的丈夫,她们在府中闲谈的话题,大多数都是围绕大哥。 只知大哥为人冷淡,不大会体贴女子,小时候对妹妹是,长大后对妻子也是,但现实却是,大哥会体贴女子,只不过体贴的是唐婉沁,不敬正妻。 齐景暄最初也不敬她这个正妻。 他若是敬她,就断不会在洞房花烛夜丢下她一人,成婚一年都不与她圆房。 就连一年后他终于肯来圆房那夜都是极其粗暴,她被吓哭了,他似乎很生气,动作越来越凶 然而就那一次之后,第二次跟他同房就是时隔两个月后了。 大嫂嫁来府中父亲母亲常说她与大哥成婚多年都没生下个一儿半女,后来也在书信中说她与齐景暄成婚多年怎么都没能怀上皇嗣。 对此她是当真理解到了,巧妇难为无米之炊。 “想不到那就别想了,这些本就不是你该管的事,胭胭要是实在想知道,那我带你去问太子,看看太子怎么说?” “不了,太子方才不也说了,但愿我别再去叨扰他。” 当着萧寰的面,她也更不能上赶着去见齐景暄啊。 “眼下重要的是,我们下月中秋定亲,能定成吗?”这是谢知月最该关心的一点。 她和萧寰定亲了,就是当真能与齐景暄断得干净,也能直接斩断齐景暄与荣国府不必要产生的关联。 “中秋的话,不能。上元皇后母族的侄子贺兰公子要来盛京了,中秋,陛下专程为他安排了夜宴,宴请群臣。皇后那边也有赏月宴,皇后所宴为京中贵女,意为相看太子妃,此举是想在陛下出征前,为太子定下正妻。” 这一席话犹如晴天霹雳。 总不能还是逃不过前世命运,今生又要和齐景暄再次捆绑? “还有件事,三日后国子监考核,我是武考官,太子主监考,胭胭愿意去看看么?” “可以。”谢知月应下。 国子监集聚全天下最优秀的学子,历年的考核都是大盛优秀新生代儿郎们大绽风采的时机,历年考核都会有不少达官贵人前去观看,一睹如过江之鲫的大盛儿郎斗才时的激烈盛况。 她剩下那两位哥哥就在里面,今年晋三期,等到三期考核通过,便能直接入朝为官。 前些年父亲也会携带家眷去参观国子监考核,只是她不喜爱,也不懂那些什么君子六艺文成武德的,每年考核时日还是在秋夏季,考核地点是校验场,风吹日晒的,她怕晒黑自己的皮肤,就不爱参与其中。 ? ?嗯上pk1了,求追读啊求追读~ ? (本章完) 第41章 哦,本宫也看到你表妹了 考核那日,荣国公和谢良卿早朝回来就开始着装准备,萧郁芸也一大早就在盛装打扮。 谢知月往脸上扑了一层脂粉,遮盖住半边脸颊还未消下去的红肿,细细描眉梳妆。 镜中的少女肌肤白如脂玉,巴掌大小的脸上,五官精致俏丽,一双鹿眼干净澄澈,纯真潋滟,如同初绽的娇花。 “小姐鲜少在这种场合露面,今日既是为了萧将军,可得打扮得漂亮些,把那些争奇斗艳的女子全打压下去。” 秋水将一支蝴蝶戏花步摇簪在谢知月发髻间,自信满满的望着镜中的少女。 少女青丝如瀑,蝴蝶栖于云髻间,仿佛在花间嬉戏,灵动娇俏又不失温婉。 衣裳选择的是胭脂色的云锦烟罗裙,裙裳色彩鲜艳柔美,宛如少女脸上的红晕,衬坠细小的珍珠玉石,在光照下可见华丽的细芒,裙摆大片绽放的海棠花如云霞般绚烂。 偏生这样华贵艳丽的衣裳首饰,在少女容色的衬照下,都成了锦上添花的修饰。 由此可见,自家小姐只要出席,必然艳压群芳。 谢知月站起身在铜镜前转了一圈,“这样打扮,会不会太浓艳招摇了些?” 当了太子妃之后,除去宫宴祭典,她就没再穿过这般华贵张扬的衣着了。 这身衣服穿在身上还很重,珠玉硌得皮肤都有些难受,她好像也没那么喜欢奢华 “不会的,小姐本就美若天仙,要是穿得寡淡素净,那岂不是埋没了小姐?” 也是,当了七年的太子妃,很久没穿过这样奢华的衣裳了,偶尔穿一次不打紧。 宋音蔓听闻谢知月为了看自家儿子要前往校验场,专程绕道来荣国府同行。 两位夫人穿戴贵气端庄,又是姑嫂关系,会面分外亲热。 看到跟在萧郁芸身后的少女,身为女子的宋音蔓都无法移开眼。 少女气质灵动,谈不上有多沉稳,倒也端庄大方,最重要的还是惹眼的容貌,略施薄黛,就美得瑰姿艳逸。 不出意外,这会是她的儿媳妇,寰哥儿的夫人。 以胭胭与寰哥儿的样貌,她都能想象到,他们将来的孩子会有多出色又漂亮。 宋音蔓越过萧郁芸,牵起谢知月的手,喜爱不已的打量,越看越是满意。 “郁芸,你与荣国公,当真是生得个好女儿。” 萧郁芸笑着回道:“那还不是给你们家寰哥儿生的?” 谢知月羞涩的垂下头,“母亲又在拿我取笑。” “何来取笑一说,都是大姑娘了,准备何时入我们长信侯府呀?”宋音蔓看谢知月的目光已经是在看待自己未过门的儿媳了。 胭胭与她的寰哥儿,打小看着长大的金童玉女,郎才女貌,天生一对。 萧郁芸替谢知月作答,“这不是得看你们家寰哥儿什么时候八抬大轿上门来娶吗?” 长辈当着自己的面谈论她的婚嫁问题,谢知月都觉得羞得慌,连忙出声打断:“母亲,舅母,我们该走了,不能误了时辰。” 宋音蔓拉着谢知月的手上马车,“这就走,不耽误胭胭去见寰哥儿的时辰。” ——— 校验场占地数千亩,位于皇城后方,大盛黑红旗幡连成围栏,包围住整个场地,场中分为文武两大阵营,排列整齐严明,极目望去壮阔宏伟。 高台席位最中央的位置上,男人坐得端正,一身绛紫色银丝暗纹宽袖锦衣华贵大气,繁琐精美的玉带环腰,玉珠流苏半盘发,两缕细辫连同流苏垂在耳侧,清贵中带些斯文儒雅。 就着这姿容,稳坐高台上,端得是睥睨天下的绝代风华,有种清逸飘渺不食人间烟火的气质,仿若立于雪山之巅的冰山雪莲,与世俗凡尘有着泾渭分明的割裂感。 他身边还有个不断晃悠的高挑身影,那人马尾高束,身上的金银配色文武袍在艳阳高照下熠熠生辉,里头银甲反光烁烁,外头广袖金袍风度翩翩。 帝王钦赐文武袍,意为文武双全,可见对其才华的认可。 校验场两侧分席,男女各一侧,嘉宾陆续入场。 萧寰抬手齐眉远眺,“太子殿下,我好像看到你表妹过来了。” “哦,本宫也看到你表妹了。”齐景暄仅一个浅抬眸,悠悠道。 “啊?在哪?”萧寰开始东张西望。 “萧将军,你眼里只看得到本宫的表妹了,看不到你自己的表妹,你是不是心悦本宫那位表妹?” 齐景暄端起茶碗在手中轻晃,垂下眸子,余光的视线却不自觉的跟着那一抹胭脂色。 胭脂色,海棠花,金步摇。 小姑娘今日的穿着打扮十分华丽惊艳,但远不及他梦中掀开盖头时的惊艳与震撼。 “太子爷,那你只看到我表妹,不会是心悦我表妹?” 男人之间的友情升温快,相处不过数日,萧寰在齐景暄面前都不怎么收敛个性了。 “本宫没说只看到你表妹了。” “那太子爷你的表妹在哪,指出来看看?”萧寰回身在齐景暄身边的位置坐下,还翘起二郎腿来。 “动手指女子不礼貌。”齐景暄说完就放下茶碗撩衣袍起身,“本宫下去看看。” 萧寰紧随其后,“看谁啊?看赵小姐吗?殿下倒是说说,我家表妹在哪?” 那么多人,他是真的没找出胭胭的身影来 说来也是真的惭愧啊惭愧。 “本宫去看看学子们,至于你表妹,最漂亮的那个小姑娘。” 萧寰跟在齐景暄身后小声嘟囔,“还小姑娘,我们又不是什么老爷子!” 唉对了,太子说最漂亮的那个小姑娘,这是说,在太子眼里,胭胭是最漂亮的? 世间女子本就如百花齐放,千娇百媚,胭胭在他看来,就是盛京娇养的牡丹,除此之外,还有北国的红梅,江南的兰花,池中的青莲 就连陛下仅会念的几句诗词里面都有一句:北方有佳人,绝世而独立,南方有佳人,容华若桃李。 他都不敢说谁是最漂亮的这种话唉! 只有一个解释,那就是,情人眼里出西施! ? ?嗯寰哥也要见到他老婆了(准备挨大嘴巴子) ?   暄哥你小子也有 ?   寰:??! ?   暄:我?又来? ? (本章完) 第42章 你很好奇连城? “太子爷,倒是给我指明一下我表妹在哪呀,动手指人不礼貌,你说个大致方位也成啊。”萧寰就叽叽喳喳的跟在齐景暄身后。 这货,莫名让他想到了他那个妹妹,连城。 简直就是一个男版连城。 他都不敢想,这俩要是同时凑到他身边,他耳根子会是多不得清净。 “在你面前。”齐景暄总算是回答他了。 他没有刻意往那小姑娘所在的方位走,是她自己过来的。 谢知月一路都是被宋音蔓拉着在走,宋音蔓说要带她去找萧寰,可是在看到萧寰之前,她先看到的,是那抹贵气逼人的绛紫色身影。 其次,才是跟在他身后的萧寰。 一身金银文武袍风姿绰约尽显少年意气的萧寰,跟在齐景暄身后,都俨然一副追随帝王的臣子姿态。 “我看到了,多谢太子殿下指点!” 萧寰眼前一亮,快步向前,本想快些走到母亲和谢知月那里去,奈何越过了齐景暄,他又默默的退了回去。 “太子殿下先行。” “无碍,本宫不是去见你表妹的。”齐景暄嘴上说着不是,步伐却是不紧不慢的在向谢知月靠拢。 “那太子殿下是去见谁的?殿下你的表妹吗?” “本宫说了,看看学子们,随便逛逛。顺便找找连城。” 连城那丫头今天也来,一大早就出来了,到现在他没找到那丫头在哪。 “连城公主也来了?怎么公主没和殿下在一块?”萧寰顺嘴问。 “你很好奇连城?” “这不是没见过吗。” 纵是各花入各眼,陛下的姿容都是凌驾于一切凡花之上的,绝对意义上的真绝色,可想而知他的女儿该拥有哪般美貌。 “一会带你见见。”齐景暄回答的很简洁。 两个都是话唠,连城喜欢萧寰这样英姿飒爽的男子,两人会面,说不准就是高山流水觅知音。 谢知月跟着宋音蔓与齐景暄会面,就在刚有行礼举动时,齐景暄就率先说:“免大礼,勿弄脏了衣服。” 她该说什么,还挺会为女子考虑?要是男子,是不是就得跪下来行大礼了? 齐景暄看着小姑娘那暗戳戳的有些不悦的细微表情,他倒很迷惑。 免大礼还不快?就这么想行跪拜大礼? 小姑娘从过来时手中就握着一把闲云团扇,遮住半张脸,只露出一双明媚清澈的鹿眼,正颔首低眉的欠身,“臣女见过太子殿下,见过表哥。” 宋音蔓同时欠身,“臣妇见过太子殿下。” “萧伯母安。”齐景暄以晚辈的态度颔首。 “母亲,表妹。”萧寰跟着恭恭敬敬的问好。 也就跟着太子他才会拘于礼数了,平时他在家都是不拘小节的。 “萧将军,开考前,先陪你母亲和表妹。”齐景暄没作任何停留。 宋音蔓将谢知月牵到萧寰身边,“寰哥儿,母亲可把胭胭托付给你了,你照顾好她,母亲去寻你姑母了。” “舅母,这不好?”谢知月有些难为情。 就这样让她跟萧寰在大庭广众之下相处,谢知月还是有些不适应,甚至心里都生出一股负罪感。 “哪里不好了,胭胭不是想见寰哥哥吗,快去。”宋音蔓拍了拍谢知月的手,并给她儿子使了个眼神,自己就先离开了。 “妹妹不禁晒,那就先跟我入座。” 日头正盛,小姑娘身上衣服又厚重,在校验场走这一圈,就给晒热得面颊通红。 萧寰本想像小时侯那样牵谢知月的手,可碍于男女有别,又是在大庭广众之下,他还是收回了跃跃欲试的手,就在前头为谢知月领路。 校场中日晷显示,还有三刻开考,萧寰就带着谢知月去了考官席。 宾客席分两侧,男席交谈甚欢来往走动密切,女席基本都是相互认识的贵女夫人相聚,而考官席,就只有她这一个女子,显得非常突兀。 最中央的位置,无疑是主考官也就是太子的,作为武主考官,萧寰的座位在太子左侧,除此之外,还有文,史,数,骑,射,礼,乐,各分支考官位。 “寰哥哥,我来这里,是不是不大合适?” 萧寰拎起茶盘上的茶壶给谢知月倒茶,“无碍一会开考,我们就都进场了,不会坐这里的,这里清净,观赏位也是最佳,胭胭放心坐就好。” “太子殿下也要下去吗?”谢知月瞥向主考官席。 “按理说他不用,按性格他不会坐这里看着。” 的确,齐景暄处事风格比较喜欢亲力亲为,他监考,绝对会一直在底下晃悠。 谢知月正想着齐景暄会不会来时,他人就回来了。 那一抹雍容华贵的身影出现在视线中的时候,她就明显察觉到心跳加速。 仅仅是对视一眼,更是如坐针毡。 “太子殿下没寻着连城公主?”萧寰起身问道。 “寻着了本宫不就将她带过来了?” 净问些废话。 谢知月后知后觉的跟着萧寰起身,习惯性的要见礼。 齐景暄只是淡淡的扫了小姑娘一眼,“见过礼了,不必再来一次,坐。” 谢知月坐在萧寰席位边边角的位置,桌面上除了茶盏之外,就是一副棋盘,正摆在齐景暄和萧寰中间。 平时这种时候,她就是出来,坐的地方都是齐景暄身边的位置,头回坐萧寰身边,即便是以家眷的身份坐在这里,都挺不适应。 齐景暄回来也就是喝茶,虽然他就只是单纯的端在手上做个装饰,连个把茶碗往嘴边凑的动作都没有。 “太子殿下,距开考还有两刻钟,我们在这里干坐着也是坐着,不如开一局棋?”萧寰主动发出邀请。 “可以,萧将军是武将,应当熟读兵法,那就下战棋,本宫让你执黑子。”齐景暄这才放下手中的茶碗。 又下棋,他们男人之间,怎么只要坐一块就是下棋? 她看齐景暄跟很多人都下过棋,唯独没见他输过。 萧寰坦然接受,捻起一枚黑子落子天元,他还不忘提醒:“那我可不会阿谀奉承对殿下手下留情哦。” (本章完) 第43章 齐景暄这会是真生气了 谢知月有些想提醒萧寰,齐景暄说让他先棋,他怎么就能真的欣然接受呢! 萧寰黑子刚落下,齐景暄的白子几乎是不留一点间隙的紧随其后,“萧将军千万别让子。” 这话说的,还有那棋走得,都彰显出剑拔弩张四个字来。 萧寰黑子再落下,对方还是那样,紧跟落子,像是没有经过任何思量。 谢知月就在一旁观棋,萧寰执着黑子耐心观察棋局,他对面的那狗男人却压根没看一眼棋盘,视线一直落在萧寰脸上,就连脸上永远保持的浅浅微笑,在谢知月看来,都多出了那么几分嘲讽。 棋局拉开帷幕,犹如战场排兵布阵。 黑子步步为营,严丝合缝的布局,白子又快又狠,破局干脆利落杀机锋芒毕露。 萧寰多次抬头看齐景暄,面色从惊讶,转变为震惊,再到愤愤不平。 难怪太子要让先手,这要是叫太子先手,他压根没法打! 可恶的是他走得还快,像是没经过任何考虑的莽夫打法,偏偏打出来的招数狠辣无比,能杀人于无形。 太子爷单看棋法,恐怖如斯。 谢知月许久没看到这样激烈的对弈了,她倒是看不太懂棋局,只是这二人,下棋实在太像打架,那棋子落在棋盘上的声音一点不间断,发出的声响轻快有力,都给她带来一种下一秒这两人就要掀桌打起来的错觉。 她看到萧寰猛得收回手,以及他涨红的脸,不用看棋局就知道,萧寰惨败。 萧寰笑得没脾气,“太子爷你好生卑鄙!” 对面的齐景暄缓缓放开方才因下棋而卷起的宽袖,轻笑道:“萧将军领兵作战,难道不知,兵不厌诈?” “你这走一步弃一步的打法,要是真拿到战场上去,不知道得坑死多少人呢。”在被气得不轻的情况下,萧寰口无遮拦道。 走一步弃一步的打法 谢知月紧紧抓住这句话。 棋局显露执子人心境,齐景暄不正是这种人吗? “萧将军,陛下有没有同你讲过,你不够沉稳,还得沉淀脾性这类的话?”齐景暄问得语焉不详。 “讲过,太子殿下也要同臣讲?”萧寰不悦的嘟嘴。 父子俩虽然差别挺大,但说起话来有的时候就是莫名神似! “陛下讲过,那本宫就不讲了。萧将军还得收敛性子,方才你与本宫对弈,你原本思绪缜密布局严明,因跟本宫落子的速度乱了自身节奏,若是你不被本宫的节奏带动自乱阵脚,你不至于惨败,至少是惜败。从此局中本宫只得出你心性急躁,对比本宫你于战场更不利,本宫希望萧将军日后在战场上得注意,切莫不可这样浮躁,跟个有勇无谋的武夫一般。” 齐景暄话中警醒意味满满。 萧寰是真被气笑了,“可是太子爷,你同我说战场,不是在纸上谈兵么?七岁就跟我父亲驻守边关的是我,带兵打仗身经百战的是我,战无不胜封狼居胥的也是我,太子爷你知道战场是什么样的吗?多年来太子您好像只在京中养尊处优稳坐高台?” “你知道每年边关战场多少儿郎战死疆场,连尸身都无法回故土吗?可你所在的帝都呢?百姓安居乐业,权贵歌舞升平。一寸山河一寸血,若不是有无数个跟我一样有勇无谋的武夫保家卫国,以血肉生命作为代价为江山堆砌城墙,岂有你等稳坐高台享乐的生活?” 要是陛下说这些话,他也就虚心受教了,但是与他差不多大年纪的太子说这话,他一点不能服气! 谢知月听着这番话,都想给萧寰拍手叫好。 这算不算是,狠狠打了齐景暄的脸? 原想看齐景暄吃瘪,奈何齐景暄那张艳绝古今的脸上,只流露出了淡淡的悲悯。 这一点悲悯,为这张脸再添不属于人世间的神感。 “萧寰,你可知稻谷几月播种几月收成?几钱一旦?” 此言一出,萧寰方才还怒气冲冲的脸色,瞬间沉寂。 谢知月心中的那点快意也一样立马消散。 没等萧寰作答,齐景暄再度发问:“你带兵打仗,兵是谁家的兵,打仗所需钱粮甲胄武器战马是谁人供给?你知道一场征战的后方是多少人的共同筹谋吗?是仅你萧寰一人,还是你萧家?” 他语锋凌厉,毫不留情的将萧寰冲他喊出的壮严碾压得死死的。 谢知月脸色都慢慢转变得煞白。 她怎么就没有想到,萧寰为人处事并不低调,刚才那一番话,显然居功自傲目中无人了,再回想他前世的征战豪言,结合齐景暄的问题 朝廷断供给,不给予任何支持,纵使他天生将才,什么都没有,他能拿什么打? 萧寰前世的死,极有可能是,帝王给狂妄之臣的警醒 本来想得是齐景暄会说不出来话,结果是萧寰被这一通连问压得无地自容。 “一将功成万骨枯,你的每一场胜仗,若不是我大盛朝支持,若不是你口中的这群坐高台养尊处优之辈运筹帷幄,岂有你取胜的道理?” “萧寰,再说你封狼居胥的路,不是你一人打出来的,是三十万大盛儿郎的骸骨铺出来的,是五十万农民用黍米砸出来的。以后这样狂妄自大的话,慎言。” 齐景暄看萧寰的眼神,从悲悯转为看无知竖子的蔑视。 他字字句句都让谢知月听得心惊胆战,倘若这番话落入帝王耳中,萧寰会不会又有性命之忧? 还有齐景暄说的,三十万大盛儿郎,五十万佃农。 齐景暄跟她讲过,三十个农民的辛劳才能养活一个士兵,而养三十万兵,如此推算,就是需要九十万农民, 五十万农,三十万兵,这比例,明显是失调的 “还有一刻钟开考,本宫先行一步,你们自便。” 齐景暄说完就端起茶碗,对萧寰和谢知月做出一个敬酒的姿势,将茶水一口闷,再把茶碗重重放下,拂袖而去。 谢知月知道,齐景暄这会儿是真生气了。 ? ?齐小凤内心碎碎念:n德,老子每个月给他们前线筹钱筹粮筹物资,老子一顿饭掰成两顿吃,就差自己当牛做马去耕田了,他居然还冲我喊,我养尊处优稳坐高台是由他守护?我想想我省下来的饭都进了他嘴里我就气!我为啥看着没他壮实,让人家在背后蛐蛐我看着瘦弱?不是纯给这种人省吃俭用省出来的?也就老子脾气好,换我爹来,早给他拖出去砍了! ? (本章完) 第44章 连军百万震寰宇 谢知月拽了拽萧寰的衣角,小声催促,“寰哥哥,快追上太子和他解释一下,告诉他你不是这个意思,他生气了!” 齐景暄那一席话,萧寰听得后背冷汗直冒。 是他太过于年少不知轻重。 只看到了将士堆积如山的尸骨,忽视了王朝后方的付出。 太子不让他去北伐,反举荐谢琮那蠢货,是真的,在为了他好。 “胭胭,那你先在这里坐着,我先去找太子了。” 他是得跟太子解释刚才他说那些话的意思,不然落入陛下耳中,很容易成大逆不道之言。 谢知月就只求萧寰能认识到错,齐景暄也还要用萧寰这个人,千万别把他说的这些话告诉陛下。 但考官席不止他们几人,还有侍从和其余考官。 事已至此,只能让萧寰好好求齐景暄 开考时辰已到,校验场中,鼓乐齐鸣,曲风宏伟壮阔响彻云霄,所奏之曲是极具燕赵大地特色,慷慨激昂的破阵曲,名为《神武帝破阵乐》,一曲鼓动人心,绽尽大盛风华。 就连谢知月都隐约能听出曲风中的豪言壮语:待到九州百凤阙,朝天再奏破阵乐。 盛朝的前身是北燕,属于燕赵大地之中的一方政权,由于靠近北边蛮夷部落,备受欺凌,神武大帝便是他的父皇战败后为求安稳送往北蛮的质子,亦是弃子。 无人想过那位年仅六岁的太子会在北蛮部落熬过十年重返故土,更无人想过,那位言行粗鄙容貌妖艳的北燕新帝会成为扫天下定乱世开王朝的神武大帝。 百凤阙,破阵乐,那位帝王就宛若一只浴火重生的火凤。 而齐景暄,就作为这样一位当世英杰的太子,可想而知他并不轻松。 君父不世功绩在前,帝王正当壮年,齐景暄要是太平庸,光靠一个嫡子头衔,压根支撑不住他作为神武大帝的太子。 照齐景暄那个心性,他心里肯定无比忌惮他的父皇,后面他做出弑父那种事,也挺符合他。 他们父子之间的事她不想插手,她的毕生目标就只有,不要再让荣国府为齐景暄所用。 战曲结束,正式开考,由于帝王以武力平天下,武考优先于文考,第一场,是骑射。 校验场武场中,尘土飞扬,马蹄声乱耳。 萧寰作为武考官,他跨坐在红鬃骏马背上,纵马不紧不慢的绕考场巡视,少年将军衣摆翩翩,马尾飞扬,姿态优雅却热烈。 那英姿焕发的身影,由内而外散发出少年意气,身上的金银文武袍都折射出太阳的辉煌。 谢知月正看得投入,一身着水墨色旗装长发高束的窈窕倩影就忽然出现在她眼前,遮挡住她跟着萧寰走的视线。 “连城公主” 正欲起身,连城弯腰按住她的肩头,主动在她身边坐下。 “谢小姐不用起身,你知道我哥在哪吗?我没找到他。” 连城的目光一样是跟着武场上纵马绕考场的文武袍少年将军,毫不避讳的追随,眼底带着浅浅的欣赏与欢喜。 “公主是说太子殿下吗?” “对啊。”连城一边欣赏武场中少年郎的飒爽英姿一边点头应答,说是找哥哥,但眼神是一刻没从那人身上离开过。 刚才齐景暄没找到连城公主,连城公主这会又没找到齐景暄,他们兄妹两个放在人群里,分明都是一眼惊鸿的存在啊,怎么就能互相找不到呢? 连城公主接触不深,不知道公主眼神怎么样,但是她清楚齐景暄可不是眼神不好的人。 毕竟她在有一年的上元节偷穿婢女的衣服要溜出东宫,远远就被齐景暄叫住,冷不丁一句:“太子妃这是要上哪去?” 谢知月往文考场那边瞥了一眼,手动指出那一抹傲然如松的紫色身影,“太子殿下在那边。” 齐景暄就是不看样貌,光看身姿,气度,从各方各面来看,不管放在哪里都是如旭日般,天生耀眼的存在。 若说萧寰意气风发,是人世间的钟灵毓秀,那齐景暄就是普天之下无比罕见的高贵孤傲。 连城顺着谢知月指的方向看过去,目光绕了一周,终于绕到齐景暄身上。 “好,找到他了。”连城说得无关紧要,继续回过头去看那位少年将军。 谢知月发现连城看的也是萧寰,她不忍发问:“公主和寰萧将军认识?” “不认识,我觉得他很帅气,名字也飒。”连城看萧寰的眼神都是亮堂堂的,像是盛满了星光。 “他的名字,臣女记得是陛下取的。” “啊?”连城满脸不可思议的扭头看谢知月,“我父亲他不擅长取名啊,他写字都不好看,萧寰的名字还是我父亲取的,我怎么不知道?” 谢知月捂面轻咳,眼神有些飘忽不定,“萧寰是我表哥,我们自幼青梅竹马两小无猜,所以关于他的事,我知道一些。陛下为他赐名寰,源自,战必胜,攻必取,连军百万震寰宇。” 口无遮拦这个毛病,她还是没改变! 萧寰名字的事,不是萧寰告诉她的,是前世齐景暄说的。 长信侯随陛下征战,夫人连生二女得此一子,萧寰出生时期长信侯还随陛下在外征战,直到陛下一统天下凯旋而归那年,萧寰在盛京独自成长至四岁,父亲不在,未取大名,故而陛下亲赐名,意为对此子日后的倚重。 “这个我知道,这话是我哥说的。” “啊?太子殿下吗?”这回轮到谢知月不可思议了。 “对啊,父亲告诉我,他当年定天下开盛朝,回京群臣在大殿上好一顿吹他的丰功伟绩,什么功无不胜战无不克,挥师百万威震四海定军九州,我哥就说了一句战必胜攻必取连军百万震寰宇。” 萧寰四岁的时候,齐景暄也才五岁来着,他居然那么小说话就喜欢咬文嚼字了! 陛下那时肯定觉得,这孩子有文采! 确实不可否认,他除了有点酸儒,也是有些文采在身上的。 不过重点好像该是,萧寰的名字,来自齐景暄?! ? ?血缘排异,明明都是那么优秀耀眼的存在,兄妹互相就是找不到对方~ ?   我表妹很爱看小说,啥文都看,各种狗血脑残都看,就是不看我的文,她说我的文她实在看不下去 ? (本章完) 第45章 那她哥算什么?君夺臣妻吗! 校验场上武举入国子监的男儿们雄姿焕发各展英姿,战鼓节奏被推至狂热时,谢知月顿感下腹一阵坠痛。 她背脊瞬间僵住。 重生回十五岁已有一月余,她都忘了要记闺中时的月事时日,就这么巧,今日出门,凑巧就今日来月事? “公主,臣女失陪一会。”谢知月起身提着衣摆就要跑。 连城见谢知月神色不太正常,动作慌慌张张的,连萧寰都顾不上看了,起身追上她,“你去哪,等等我,我陪你一起。” 嘈杂的擂鼓声及小腹愈演愈烈的坠痛感让谢知月无法听清后方连城的声音,为了避免弄脏衣裙在外失仪,她还加快了步伐。 谢知月刚跑出考官席,正要往校验场后头用于避雨暂歇的营帐跑,到拐角时,她踩到裙角一个趔趄,本以为又要摔,结果却是扎扎实实的撞进了一个充满沉木冷香的硬实胸膛 撞得她头都有点痛,两眼直冒金星的那种。 不需要看人,根据她对深刻入灵魂的沉木冷香气息,她能直接确定是谁。 她整个人就一头扎进那人怀里了,隔着复杂繁琐的华服,她都能听到对方强劲蓬勃的心跳 “要本宫把你推开?”低沉悦耳的声线自头顶幽幽传来。 谢知月硬着发麻的头皮抬头,对上那双乌沉沉的桃花眼,那寂寥的眼神让她心倏得一颤。 那张惊艳绝伦的脸倾轧视野,神情还是那样淡漠疏离。 谢知月能想到,自己现在的面色,该是怎样一番欲哭无泪。 大庭广众之下的,她怎么就撞齐景暄身上了呢! “抱歉太子殿下,臣女不是有意的!”说着,她要往后退开。 齐景暄就垂眸看了一眼撞入自己怀中的小姑娘,那真独属于少女的馨香夹杂着胭脂水粉味,丝毫不带客气的往他身上扑,连带着那一头浓密乌黑的长发都在他衣襟上摩擦,发出细密的窸窣声响,她发间那支用于克制女子仪态的步摇都在乱晃。 小姑娘脸色不太好看,青一阵白一阵的变幻,又像是下一秒要哭出来的样子。 他记得,这就是个很爱哭的小姑娘。 连城追过来就正好看到,谢知月一下扑进齐景暄怀里的那一幕,她惊呆在原地。 关键,在她的视角,她很明显的有看到,她哥还上手搂了人家一把,那姿势,像是将人揽入怀! “哥哥,谢小姐,你们”连城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就有点,没脸说! 她怎么就没发现,她哥这么不要脸呢! 这不是无人之境,这是校验场,国子监考核场,众目睽睽之下啊! “我们没什么。”齐景暄面不改色的说。 “我不信!” 他的镇定自若,此时在连城看来,就是死鸭子嘴硬! “爱信不” 齐景暄话还没说完,想要退后一步时,他顿住了。 他还疑惑小姑娘在他怀里磨蹭了这么久! 原因是,他们的衣服,挂一块了! 他的腰带繁琐,小姑娘的衣服也一样华丽复杂,碰撞时,就勾一块了 谢知月无比想从他怀里脱离出来,奈何她怎么挣扎,都挣脱不开挂在齐景暄身上的衣服! 难怪她早上穿这衣服就觉得不妥,早知会有这一劫,她就该让这身衣裳烂在衣柜里! 大庭广众下,她不能做出宽衣解带的行为,对于女子来说,与失节无二。 齐景暄太子之身,名誉事关国体,他更不能做出有损天家颜面的事来。 加上月事初来,在此情形下,谢知月感到一阵眩晕,双腿更加站立不住往面前的男人身上倒。 娇香软玉往怀里一倒,种种不堪画面难受其扰的浮现在脑海。 齐景暄面上依旧不显,他只能迅速托起谢知月的腰身,几乎是抱起她往后方营帐那边赶。 他临走不忘对连城嘱咐道:“不是你看到的这样,我们去处理一下,回头再解释,你帮忙盯着别让人来。” 连城更加震惊了,“处理?哥你要处理什么?” 还盯着别让人来! 她没追上去,就是眼睁睁的看着,她哥抱走了谢小姐,着急忙慌的往后头的营帐走 尽管她哥步伐挺快的,但是还端着他那点优雅从容,他是生怕别人看不到吗! 不行,她这算不算是,助纣为虐? 那她哥算什么?君夺臣妻吗! 他怎么能那么对萧寰! 刚想到萧寰,那一抹金银配色,雄赳赳气昂昂的身影就越过她也向着营帐的方向走过去了。 连城瞳仁一紧,火急火燎的追过去拦住萧寰,“站住!你不能过去!” 萧寰连个正眼都没给这个不知道从哪冒出来的小子,就那张狂的语气,让他按住对方的瘦削的肩头,硬把人推开。 才推开,那货就又跑过去拦住他了,“我说了,你不能过去。” 语气比刚才还霸道。 萧寰散漫扬眉,吊儿郎当道:“知道小爷我是谁吗?你是什么东西,敢挡小爷我的路?” 话音未落地,他顿觉脸侧先是袭来一阵伴随香气的劲风,然后半边脸一阵火辣,还有清脆的一声响。 萧寰脸被打偏过去,高马尾扫在脸上,他整张俊脸目瞪口呆,猛得摆正脑袋,“你爷爷” 骂人的话没骂完,又是清脆的一声响,另外半边脸也没逃过一劫。 就这还没完,一个残影晃了一瞬的功夫,他被那人一个过肩摔掀翻在地上了 这小子,好生大的劲儿,但就是纯粹的莽劲儿! 萧寰刚要起身好好教教那人武功,抬头之余,就瞧见了那与神武大帝有三分相像的眉眼。 仅沾陛下三分眉眼,就已然是人间绝色。 眼前的人水墨色骑装,挽着马尾辫,体态轻盈婀娜,如纤风投影落入尘。 生得媚气的眉眼恣意但双眸明净清澈,灿若繁星,整张面容却不似陛下与太子的精湛妖冶,偏向江东之地的清雅灵秀。 萧寰一时间慌了神,呆愣在原地,“你你是” “我父亲是神武大帝,母亲是上元皇后,你说,我是什么东西?” ? ?我比较喜欢乌木沉香,所以给齐小凤的设定不是帝王的龙涎香,就是乌木~ ? (本章完) 第46章 你个衣冠禽兽! 齐景暄几乎是以一个搂抱着谢知月的姿势冲进营帐,谢知月就看着他那长得微微上挑的眼尾都爬上一抹淡淡的桃色。 他那张白净的脸不知道是羞涩的还是气的,神色云淡风轻,脸红得却恍若三月桃花。 看这样子,羞涩更多。 她再次确信了,这不是前世的齐景暄,就是年少时期的太子殿下。 因为前世的齐景暄,说出再下流无耻的话都是脸不红心不跳的,不知羞耻为何物。 齐景暄托住那柔软腰肢的手都有些僵硬,小姑娘是名副其实的挂在他身上,睁着双清澈天真的眼睛探究的看他。 啧,她的表现是不是太怪异了点?小姑娘家家的,家里还正在给她议亲,就这么挂在他身上,肌肤相亲,这对于女儿家来说,可是毁她贞洁的事,她就心安理得的接受了?之前的羞赧哪去了? 除去七年前,这才是他们见的第几回面?怎么感觉,小姑娘好像认识他?还是很亲密熟悉的认识。 小姑娘的态度很避讳他,但在肢体接触方面,明显又没那么避他。 比如现在,她在他怀里的状态,给他一种,她好像都习以为常了的状态? 进了营帐,齐景暄放下谢知月,将双手负于身后,抬平下颌不去看面前的小姑娘,高高在上道:“自己解开。” 男人优越的下颌线紧绷,声寒如冰。 仍是那样熟悉的高傲口吻。 “解什么?”她还是得问一句,是解他的腰带,还是她自己的衣服。 “你想在本宫面前宽衣解带?” 狗男人反问她。 “那臣女要为太子殿下宽衣解带?”谢知月有那么些不服气的问回去。 齐景暄脸色稍沉,眸光微转。 这一幕,简直太似曾相识了。 就是他初次梦见这小姑娘,她在他身前,为他解腰带,还笨拙的没能解开。 “你想怎么解就怎么解。”他只给出一个模棱两可的回答。 他就有些怀疑,他梦到与她的那些事,是不是将来会发生的? 心里有个很不正常,但只要接近她就愈演愈烈的念头,他觉得,谢胭胭,要嫁的人,是他。 只能是他。 可是他压根就不想娶荣国公那老匹夫的女儿,就凭他们的关系,他相信荣国公也是不愿意把女儿嫁给他的。 但今日在外面那一撞,难免有人看到,碍于女儿家的名节,他该对她负责。 前提是她愿意的话。 谢知月低下头,纤白细软的指尖落在那条镶金嵌玉的繁琐腰带上。 这条腰带,她的记忆也很深刻。 齐景暄与她圆房那晚,身上的腰带,就是这条,金缕玉带腰封。 腰带本就很难解,她当时太过于紧张,手还发抖,摸索了很久都没解开,这狗男人就很不厌其烦的将她倒,自己解下腰带,还很急躁的撕碎了她的衣裳 他那晚的粗暴,至今回想起来还是会委屈。 衣服上的金丝线与腰带勾连得凌乱,正如她凌乱不已的内心,就有股子剪不断理还乱的杂乱无章感。 偏生在情绪的影响中,下腹的坠痛感又一阵接一阵的 比起月事弄在衣服上,她现在更害怕在齐景暄面前弄在衣服上! 男子避讳女子月事,视女子月事为污秽之物,本身前世她月事期间都不会到齐景暄身边去伺候,这一世单纯的太子与臣女的关系,她更该避着,否则就是冲撞太子。 “太子殿下,我可以直接解你腰带吗?”谢知月弱弱问道。 这笨手笨脚的小姑娘引得齐景暄不得不再次垂眸。 他一记目光落下,盛气凌人的威压迎面而来。 谢知月胸口猛得一沉,瞳仁六神无主的乱转。 小姑娘湿漉漉的眸子里雾气朦胧,白软的脸颊紧张惶恐。 这个笨手笨脚的傻子,又在怕他了。 都说女儿家心灵手巧,他原以为连城是最笨手笨脚的女孩子,结果这个比连城的手还要更笨。 齐景暄本想自己解了算了,奈何他腰带挂在小姑娘衣服上的位置实属尴尬,很不方便他上手。 小姑娘脑袋才到他胸口,不偏不倚,小姑娘胸口的衣服挂在他腰带上。 他记得小姑娘的身材是怎样的,纤瘦但不柴,出落得玲珑有致,曼妙生姿,媚惑和纯净在她身上是矛盾又和谐。 是他梦中看到的,不是现实中。 梦境与现实两相重叠,少女活色生香的姿容在脑海中转悠个没完,齐景暄的心都开始凌乱了。 不能再跟她这样耗下去了。 “冒犯了,你见谅。” 谢知月还没来得及反应,自己胸口与齐景暄的腰带连在一起的金丝线就被强硬扯开。 当齐景暄的手不可避免的碰到胸口时,她条件反射的护住自己要逃离,手上还不忘用力推了齐景暄一把。 齐景暄毫无防备的被小姑娘用力一推,他本是可以不受其扰的,但偏偏就鬼使神差的往后坐下 身后是一方矮桌,他坐下身时,手里还带着小姑娘胸口的衣襟,小姑娘逃离的那点力度对抗不过,人反倒被他带得跨坐在他腿上。 这情形,就很像是,他故意将人拽到自己身上来的 谢知月猝不及防的坐在这狗男人腿上,鼻尖相错一瞬,少女雪白的脸颊完全不受控制的烧红,扭动身子就要从他身上起来,不可控的从他腿上蹭过一瞬。 这一坐,一蹭,才扯开的金丝线,又勾上了! 谢知月气鼓鼓的把衣襟从齐景暄手中拽出来,也顾不得衣服了,就用力扯开跟他再次缠绕在一起的金丝线。 她自己都没有意识到,用力的时候,她不断在往齐景暄身上蹭,肆意妄为得很。 娇香软玉实打实的在怀中,柔软的触感渗透过华服向骨髓深处蔓延,如烈火燎原。 齐景暄那双妖异潋滟的眼眸明显一颤,清隽的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那永远波澜不惊的沉稳面色缓缓裂开,脸色从桃花瓣一样的薄红刹那间转变为绯红,就连神情暴露了出不属于这张脸的惊慌,在这张傍柳随花的脸上显得又娇又媚的 隔着衣裙,谢知月察觉到有什么硬邦邦的东西硌到自己时,羞愤交加的红瞬间也席卷到了她脸上。 “齐景暄你个衣冠禽兽!” (本章完) 第47章 父皇.......儿臣可以解释 小姑娘骂了一句还没够,当脸庞刮来一阵带着茉莉白梅与脂粉馨香的凉风时,他率先轻微撇头闭眼。 他没躲,结结实实的挨下了这一耳光。 一声脆响之后,半边脸火辣辣的。 比上次疼一点。 “谢胭胭,本宫要是衣冠禽兽,现在就不会由得你衣衫整齐的骂本宫了。” 都这个情况下了,谢知月就看着齐景暄顶着那张红得妖艳欲裂的脸,端着一丝不苟的语气,说着死鸭子嘴硬的话。 对了,他还揣着个她没脸提的东西! 她是真不明白,到底是什么人在说,齐景暄是谦谦君子的典范? 登徒子还差不多! 这事要是传出去了,她的名节全无,还怎么跟萧寰议亲,她不再嫁齐景暄,压根就收不了场! “父亲,你真的不能过去,我哥他,他他” 营帐外,传来少女磕磕巴巴欲言又止的声音。 “你哥他怎么了,不会是在幽会。”男人声音散漫,漫不经心中带着一股磁沉的威慑力。 “没有没有,哥哥怎么会做出幽会这种事来呢?”连城极力解释。 听到外面的动静,谢知月眼泪如断线的珍珠哐哐坠落,晶莹的鹿眼中恨意与怒气沸腾。 “齐景暄,你你算计我!” 小姑娘泣不成声,那语气,恨不能将他碎尸万段。 帐帘被撩开,里面的情形让连城倒吸一口凉气。 她悄无声息的转过身去,视死如归道:“父亲你别问我了,我什么都不会说的不,我我我什么都不知道!” 营帐中,齐景暄猛得按住谢知月的脑袋,将她按进自己怀里,把她脸捂得严严实实,沉声在她耳畔迅速警告:“别出声。” 对上神武大帝那双由散漫转为错愕,再到震惊的狭长桃花眼时,齐景暄脸色再无法绷住,顷刻间就如同泰山崩塌。 羞耻,尴尬,窘迫,欲哭无泪,无地自容,这些与太子毫不沾边的形容词,一时间竟全部杂糅出现在他脸上,半边脸上还挂着个清晰的巴掌印,那叫一个变幻莫测精彩绝伦 太子就坐在营帐内的四方矮桌上,身上跨坐着一个身着胭脂色衣裙的姑娘,那姑娘衣裙委地,二人衣衫皆有些凌乱,姿势暧昧得没边。 “子暄,你”神武大帝都有些难以启齿。 齐景暄声音轻颤,比背过身去的连城还要更加视死如归的苦涩开口:“父皇,儿臣可以解释” 还能有什么事,是比自己那身为天下霸主的父皇“捉奸”来得更叫人羞愤欲死的? 解释是可以解释的,信不信随便,信就信,不信,他这个太子就当到头了呗。 谢知月坐在齐景暄身上就是如坐针毡,如芒在背! 后头,还是陛下和公主! 这事若是传出去,要么赐婚,要么以引诱储君之名处死她! 不过还有一条,那就是她现在立刻大喊,求陛下救命,太子威逼轻薄她。 轻薄臣女,还是正在议亲的臣女,又是在国子监考核日,校验场这样的地方,这罪名压下来,怎么着都能给齐景暄定个品德败坏背德失仪。 只要传出去,不说天下人,就是御史台那群人都绝对不会放过这个对太子口诛笔伐的机会,太子地位必然不保。 她记得前世,御史台那一干臣子亲近宸王,齐景暄弑父篡位一事,他们就没放过。 但是谢知月并不敢赌陛下对待太子的态度。 她很清楚的听到,陛下方才叫的是,子暄。 而非太子。 这是前世她从未听到过的称呼。 像是来自于未经过任何思量之下,脱口而出的称呼。 齐景暄是皇子,太子,更是神武大帝的儿子,他的字不能自行乱取,陛下称太子为子暄,或是太子暄,或是我的儿子,暄。 前者,彰显对太子的器重;后者,是父亲对自己的儿子表示最爱的称谓,尤其是这位父亲还是问鼎天下的神武大帝。 无论是前者还是后者,都能证明,陛下对太子的喜爱。 她脸就贴在齐景暄胸口,狗男人的心跳强劲有力,有条不紊。 谢知月没有出声,只是小手悄悄伸到齐景暄外袍内里,掐住他劲瘦结实的腰,发泄似的用力拧。 齐景暄这腰,隔着好几层衣服掐,手感都是极好的,腰细,但肌肉紧实有力。 前世她也掐过,因为齐景暄老是弄疼她。 她掐狗男人腰时,听到狗男人那有条不紊的心跳终于乱了几分,一阵快意涌上心头。 当酥麻感自脊骨往全身流动,齐景暄瞳仁缩了缩。 这种情形下,小姑娘还不懂事的掐他腰,怎么着,是想跟他双宿双飞当一对亡命鸳鸯吗! 他不得不怀疑,她是不是被荣国公当作弃子了,派来把他拖下太子位的细作! 齐景暄脸上没有一丝一毫的动容,只是死死护住了怀中的姑娘,以最快的速度调整状态到正常。 这变脸速度,就是变脸大师来了都得夸一句好。 神武大帝眼神回避,仅一个眼帘开合间,眼神便由错愕变为残酷,丝丝杀气泄漏。 父子二人的极端相像,在这一刻显露得完美。 “太子,你先整顿好,回头再来找朕解释。连城,我们走。”神武大帝转身放下帐帘。 神武大帝刚离开齐景暄就松开了谢知月,再一次不留情面的把勾连住的衣服扯开。 谢知月匆忙从他身上起来,眼尾还挂着泪珠,贝齿咬着嘴唇,一副强忍着不让自己哭出声来的样子。 “又想骂本宫?” 在她要发作之前,齐景暄先发制人。 他脸上红晕未消,神色淡定从容,坐姿是豪放的大马金刀。 从齐景暄身上见惯了矜贵儒雅,这般豪放姿态,甚是罕见,连带着他整个人都显露出了桀骜。 就这镇定坦然的模样,都让谢知月不忍质疑。 这个擅长表里不一的狗男人! “臣女不敢。”谢知月咬住嘴唇的力度都加重了。 齐景暄闻言轻蔑的笑了声,“不敢?本宫看你挺敢的。你方才说本宫算计,本宫算计什么了?算计自己拱手让东宫吗?” “本宫也谢谢你,没当着陛下的面喊本宫轻薄你,反倒在那暗戳戳的轻薄本宫。” ? ?齐小凤:看到我爹的那一瞬,我连我以后去哪种田都想好了。 ?   神武大帝:我儿子高风亮节克己复礼温文尔雅风度翩翩,一定是有人害我儿子! ? (本章完) 第48章 她的清誉,算是砸齐景暄身上了 “我才没有轻薄你!是你在轻薄我!”谢知月强硬的撅起嘴,满脸不服气。 “那你掐本宫腰做甚?”齐景暄避重就轻的问。 方才他带小姑娘坐他身上那一下,实在太容易让人误解,他在行轻薄之事。 他想说他不是故意的,可是没有说服力的解释,说了也是白说,还会给人心中落个敢做不敢当的小人形象。 左右她不也掐回来了? 男人手中慢条斯理的理起鬓边的流苏发缀,他皮肤白净,骨骼分明的修长手指做着女子一般整理鬓发的动作,却只显出些许优雅的柔感,柔但不娘。 这点小动作,都随他那音容貌美妖冶邪魅的父皇。 男人面色娇红退去,只余下一块鲜艳的巴掌印。 第二次扇他脸了,不知道这次他会不会生气。 看起来没太在意的样子。 男人被女人扇脸是很耻辱的事,有损男子尊严,特别是比自己身份,年龄都低的女人扇脸。 好奇怪,以齐景暄的身份,性格,被她打,他怎么说都该大发雷霆才对? 这狗男人极其稳重,喜怒不形于色,但有个前提,就是除去男人的正常反应之外。 “不用看了,本宫不会追究你这一耳光。”齐景暄悠悠开口。 小姑娘就一直盯着他刚才被她扇的这半边脸看,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滴溜溜的转,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不过好的是,她没哭,看样子也不打算哭了。 齐景暄出声提醒,谢知月才把视线从他那副秀色可餐的脸上收回来,“太子殿下对女子一直都这么宽容的吗?” 前世没扇过他,实在是不知道。 “宽容就宽容,为何还要分男女。” “那要是男子”谢知月不死心的试图追问。 齐景暄不留情面的打断她:“天底下除了陛下,还有哪个男子敢扇本宫?谢胭胭,你胆子很大,这是本宫跟你说的第二遍,是本宫的过失,所以本宫不会与你计较你扇本宫脸的事。还有,你该问与本宫说些正事,不是这等有的没的,比如,你想如何收场?” 如何收场问到她了。 太子在校验场营帐与臣女举止亲密,陛下亲眼所见,不管是不是幽会,都只能当作幽会处理。 她的清誉,算是砸齐景暄身上了。 “太子殿下想如何收场?”她把问题抛还给齐景暄。 “谢胭胭,你知道对本宫而言,只要陛下未有对本宫这个太子失望,那事实真相,本宫说什么,就会是什么吗?倘若本宫顾及你的清誉对你负责,那便是陛下赐婚。倘若本宫不愿对你负责,那就是你行为不检点攀龙附凤大庭广众之下对本宫投怀送抱,碍于荣国公情面,陛下不会赐死你,你要么远离盛京另寻出路,要么青灯古佛终此一生。” 齐景暄眼中笑意不达底,说得颇为讥讽。 谢知月背后的冷汗浸湿了衣衫,身子战战兢兢的不敢直视齐景暄。 事实的真相,本就决定在位高权重者手中,陛下是太子的父亲,无论他喜爱太子与否,太子出了事,陛下首先保的都是自己的儿子,而非臣子之女。 难道还是逃不过前世的宿命吗 就是齐景暄在算计她,这个狗男人还不承认! 谢知月扑腾一声跪在齐景暄脚下,“臣女恳求太子殿下放过,臣女愿远离盛京,此生再不踏足!” 齐景暄眉心微皱,“啧。” 这一声啧,有些灵性的痞气。 紧接着,他妄自菲薄道:“谢胭胭,嫁给本宫,怎么对你来说就好像是入龙潭虎穴一样啊?是本宫样貌丑陋配不上谢小姐你的花容月貌,还是本宫品行不端,不堪为荣国公的女婿?” “不敢,太子殿下天之骄子龙凤之姿,是臣女配不上太子殿下。”谢知月听得惶惶不安。 齐景暄这话说的,完全是在折煞她与父亲! 他可是太子,神武大帝的儿子,普天之下第二尊贵的男人,旁人是含着金汤勺出生,而齐景暄,有神武大帝这位父亲,又有赵皇后那个母亲,该说他生下来就是凌驾于世间最顶端,翱翔于九天上的金凤。 纵横天下,他方方面面自然都是顶顶好的,全天下的女子为他竞争都不为过。 齐景暄眸中有那么些许自己都没察觉出的挫败感。 小姑娘不愿和他攀扯上关系的心思,从最初见他到现在一直都很明显,可能就是如连城所说,他性格不讨女子喜欢。 这样抗拒,那就不必再与她掰扯。 “你不必自请离京,今日之事,你日后心中无芥蒂,那就是意外,若有人妄议,本宫自会处理。你且先留在这里,本宫让人来给你送干净衣物。” 谢知月先还没意识过来他说的干净衣物,直到齐景暄撩开衣袍起身时,她才看到,狗男人那绛紫色的外袍上,俨然有一抹红! 她正要开口,头上就传来无足轻重的声音:“道歉的话就免了。” 算了,她还是不说话,把头低下。 ——— 考官席,齐景暄和萧寰打了个照面,四目相对,两人脸上的巴掌印都格外显眼。 二人齐声道:“你脸怎么回事?” 萧寰委屈的揉搓自己的俊脸,先跟齐景暄说:“太子殿下,你也没告诉过我,连城公主是那样的女中豪杰啊。我不认识公主,所以不慎冲撞了公主,公主上来先给了我两耳光又是一个过肩摔,我道了好久的歉,也不知道公主气消了没有。” “她既然动手打了你,那应该没什么事,因为她有气当场出。” “太子你呢?谁啊这么大胆,敢对太子殿下动手,看这手掌印,也是女子啊。”萧寰还凑近过去细细端详齐景暄脸上的巴掌印。 齐景暄脸上没有一丁点动容,“本宫自己撞的。” 撞的?啥人啊用脸撞别人的手? 凑近了些,萧寰从齐景暄身上闻到了一阵女子身上特有的香气,那味道,像是胭胭爱用的香料,以及带花香味的胭脂水粉。 他没说出来,因为女子用的香料可以相同,人不能乱猜。 可以肯定的是,太子刚才肯定是见女子了! ? ?感谢後知後觉宝贝的月票,爱你哦,么么~ ? (本章完) 第49章 献文帝(上) 傍晚,持续一整日的考核结束,连城陪了谢知月一整日。 那会她用的月事带,还有换的衣服,原以为齐景暄会安排个婢女给她送来,谁曾想他竟是让公主来送。 接下来她就一直和连城在一起。 连城没问她和齐景暄之间的事,反倒一个劲的拉着她问她和萧寰。 她心中太乱,连城问什么,她就规规矩矩的答什么。 建章宫,连城一直围着神武大帝转圈,“父亲啊,你打算怎么处置哥哥?你就放过他好不好?他不是故意的。” 帝王慵懒的斜卧在龙椅上,坐姿怎么看怎么不像一位帝王该有的风范气度,倒像是寻花问柳的风流纨绔。 神武大帝妖冶邪肆的面容上多了几分阴鸷,“你哥他挺好样儿的。” 连城一时没能分清神武大帝这是在夸人还是在阴阳怪气,“父亲,你的意思是?” “那情况下,你哥都没乱方寸,那么沉稳,不值得夸?” 这位世间至尊至强的帝王像极了一个硬给犯错了的儿子找补的老父亲。 才夸完,宫殿门打开,一抹华贵的绛紫缓缓走近,毫不拖泥带水的往帝王面前一跪。 “儿臣恳请父皇责罚。”齐景暄颔首拜下。 “女儿家的清誉全让你给毁了,你打算怎么着?娶了当正妻,还是随便抬进东宫当个侍妾?” “父亲,那可是荣国公的女儿哎,怎么能当侍妾呢!”连城急忙在帝王耳边提醒。 神武大帝支起下巴,“连城,那你哥,他又是谁的儿子?” 轻慢懒散的声音,说出了君临天下的霸主威仪。 神武大帝的太子,就是全天下的适龄女子给他做妾,都是恩典,为妻,则是皇恩浩荡。 当神武大帝的女人,那便是女子的无上尊荣。 “父皇,今日之事实属误会,是儿臣与那位小姐不慎相撞,衣物繁琐撞时勾连在一起才引发了那场误会。儿臣不愿娶荣国公之女,求父皇只责罚儿臣一人失仪之过,莫要牵连那位小姐。” 齐景暄没抬头,说话的语气儒雅谦卑,恭让有量。 帝王眉峰一蹙,严肃道:“那你们也有了肌肤之亲,还不止一次,女儿家什么看重名节,她不当你的女人,你就是不负责任。自己说,让她当太子妃还是别的?” “父皇,强扭的瓜不甜。” “朕知道了,那就封她做个良娣,拟旨。” 齐景暄这才抬起头来,决绝道:“父皇,若真要如此,那父皇还是封她为太子妃。” ——— 封太子妃的圣旨并没有下来,此事不知是如何处理,外界没有任何捕风捉影的言语议论。 大抵是英雄不问出处,神武大帝本身的个人感情史也混乱,就当太子是子承父习也说得过去。 本就来了月事,谢知月一连七日闭门不出,除了去找父母请安,其余时间她连院落都没踏出过半步。 已入秋季,快到中秋,天气渐凉。 深夜,谢知月在床榻间翻来滚去,不曾入眠。 中秋时节,按照前世轨迹,连城公主就快要被赐婚给江东那位贺兰公子了。 不出变故,她也要与萧寰定婚了。 有些巧,她和连城公主所议亲之人,都是母族的表哥。 可又不知为何,也说不来是因她的婚事,还是因连城公主的婚事,每每细想她心中就格外忐忑。 不知过了多久,她隐隐听到耳畔有很轻的话语声。 那声音,给她带来一种熟悉而陌生的矛盾感。 熟悉在于,是齐景暄。陌生在于,那声音太过于微弱,如同远处的低语,连说话都是异常力不从心,每个字音都像是撑着一口气挤出来的。 她很仔细的听,方才听清他在说什么。 “荣国公,于礼,朕该叫你一声岳父,但朕实在不知道怎么说你,也不知道该怎么处置你。朕关了你两年,这两年来,每到夜里,朕一合上眼睛,就会看到你女儿,朕的发妻,她总是瞪着那双忧郁的眼睛默默的望着朕,一句话也不说。” “可是朕知道,她有好多话想对朕说,她也是不知道该怎么说啊,因为她在生前,除了为你求赦免,就从来没有向朕说过一句不应该说的话。她如果没死,一定是一个大贤大德的皇后啊,她要是还在,你又何至于变成今天这个样子?” 那沧桑疲倦的声音,听得谢知月心脏像是被什么重重的得锥击了一下,钝痛压得她喘不过气来。 他已称朕,这难道是他前世,登基为帝之后? 谢知月置身一片黑暗中,除了能听到细微的声音,什么都看不到。 直到远处出现一缕光,她循光走近,瞧见一个端着托盘的小太监推开一扇大门,她跟随小太监跨过门槛,才发觉里面是皇宫的御书房。 她往御书房龙椅处看过去,雕龙画凤的两扇屏风前,书案后头,她看到的并不是身着大盛玄色龙袍发戴十二垂珠帝冕的帝王。 反而是一抹夹杂在金碧辉煌之中的白。 雪一般干净,云一般飘然,水一般柔和,雾一般单薄的白。 青烟袅袅弥漫,白得朦胧似幻,不似在人间。 谢知月就一路跟着小太监靠近,那模糊的白影在烛火摇曳的夜晚慢慢变得清晰。 龙椅上的男人脱离了太子时期的一切华丽装饰,白衣素裹,鬓边青丝都出现了点点银白,那脸色竟与身上的一袭素白所差无几,白得病态,眉眼之间的疲惫感是登峰造极的重。 昔日惊艳绝伦的容颜被颓靡之气浸透,如一朵绮靡而将死的花。 烛光傍青烟落入他那双靡丽的双眼中,映得琥珀色的眼眸里生出层层光晕,美得病态又迷幻。 谢知月就站在书案前静静的凝视龙椅上的男人,他似乎看不见她,不断细微发抖着的手上握着紫豪笔,平日里坐姿一向一丝不苟的他此刻佝偻着脊背,左臂撑在书案上撑起身躯,正在面前的纸张上吃力的书写什么。 要说她前些天才接触过的齐景暄犹如苍穹之上灼灼其华的骄阳,那么此时眼前的他,就是骄阳落幕时的最后余晖,凝着艳阳的最后一丝绝代风华。 (本章完) 第50章 献文帝(中) 小太监把手里的托盘放下,托盘中摆放着一枚小巧的白瓷瓶,看样子是个药瓶。 她看着那昔日华茂春松眼前却形同枯槁的男人颤巍巍的拿过白瓷瓶,就连仰头服药的动作都是极其吃力。 男人服下的并不是药丸,而是白色的粉末。 那白色的粉末,谢知月怎么看怎么不对劲,哪有药是那样的? 他就生生的咽下那些粉末,精致秀挺的鼻尖冒出细密的汗珠,浅浅喘着粗气,脸色方有些许好转。 这具身体,显然已经到了强弩之末。 他是重病了吗? 前来送药的小太监低头出声劝谏:“陛下,太医说您要保重龙体,需减少服用五石散啊,先帝戎马一生打下的江山,还需靠陛下支撑呢!” 五石散?齐景暄服用的,怎么会是五石散! 她没见过那药,因那药在天下大一统后,被神武大帝列为禁药,私自叛卖,服食者,依情定罪,单是服用,最少三年牢狱之灾。 乱世年间,五石散流行于达官贵族名流勋贵中,那药可缓解一切痛楚带来欢愉,起到麻痹作用,但也极其容易上瘾,对身体伤害极大,会影响思绪,无论男女服用五石散过多都会有损生育。 神武大帝严苛禁用的五石散,怎么到齐景暄这里他就自己服上了? 况且五石散的形式有很多种,通常都是做成黑色的小药丸,一次吃一粒或多吃几粒,这种白色的粉末,就是五石散原粉,其药效是药丸的十成不止! 他身子垮成这样,难道就是服食五石散的缘故?五石散服食过多,可是会早逝的啊 风中残烛般的男人放下药瓶,手肘继续撑住桌面维持住身体平衡,目光看向谢知月所在的方向,竟毫无偏差的与她对视上了。 男人那双没有什么生机的桃花眸里布满浓郁得化不开的忧愁,“朕现在,便是在给先帝的江山一个交代。” 谢知月心脏处的钝痛转变为尖锐的刺痛,痛得无法喘息。 视线雾化时,她抬手抹了一把脸,才发现自己早已泪流满面。 “为朕研墨。”男人声音低沉微弱。 东宫时期,只要她在书房,大多时候都是她在齐景暄身边伺候笔墨,他目光就定格在她脸上,她很自觉的靠拢过去,可那小太监却先一步动手研墨。 谢知月顿觉如梦初醒,齐景暄不是在对她说话,他应该是看不到她的。 在这里,她应该是什么?飘回前世的一缕残魂?还是说,只是她的一场梦? 虽不知真假,却心痛如绞。 她就站在男人身边,看他落笔成文,按那纸张及笔墨规格,为帝王诏书。 内容她不太能看懂,什么务民于农桑,薄赋敛,广蓄积,止戈伐,衣冠南渡 她目光偏移到堆满奏折书卷的书案上,就在男人左手边,青龙镇纸压着一张泛黄,带血的纸张。 此为绝笔书,是她的绝笔书。 见此书,可以确信了,这就是前世,她死后。 那上面的簪花小楷不怎么工整,字迹还有些许潦草,多处墨痕有水晕染过的痕迹,有些模糊。 因为她书写时,一直在哭。 留书内容为:“愿君如月之恒,如日之升,如南山之寿,不骞不崩,如松柏之茂,无不尔或承。” “愿来生,与君缘绝,不复相见。” 纸张留白处,多了一行字,是一行龙飞凤舞的瘦金体行书,与男人手中紫豪笔所出字迹相同,但相较于他正落笔的字,那一行字劲道要狂野潦草太多。 “缺月挂疏桐。” 寥寥五字书尽丧妻丧子之痛。 身边的男人书写时一直在咳,就连咳都是咳得有气无力的。 偏生咳成这样,他写出的那一手字还是那样笔走龙蛇凌厉贵气,字迹筋骨之韵,尽显落笔人风骨。 她深知在舞文弄墨这一块,就是天下大儒来了,都得对齐景暄夸一句好。 诏书的最后一句为:大赦天下。 书写完,男人左手手心攥住国玺,手背上青筋跳动一瞬,咳嗽声停止,笔锋也停落在“下”字的最后一笔,墨水在诏书那最后一笔处晕染开。 “太后驾到!”外头传来太监尖锐的嗓音吸引去谢知月的注意力。 御书房大门再次打开,一袭金红色凤袍雍容华贵的女人在两位女官的跟随下踏足御书房。 曾经那位威严的皇后,凤冠之下银丝满头,容颜也已不复旧日艳丽,但贵气与凌厉与日俱增。 这时候,她已经是赵太后了。 赵太后看到儿子时,面色空白了一瞬,许是被儿子这病态沧桑的模样惊到了,但很快就调整回严母的威信状态。 齐景暄并未起身,甚至连眼睛都没抬一下,手中依旧握着紫豪笔,保持着书写的姿势。 随着这位严厉婆母的靠近,谢知月下意识的往齐景暄身后躲。 赵太后没在意儿子无视自己的态度,她走上前时说道:“那谢氏已经死了两年了,你帝王之身,难不成还要为她守孝三年?她一介逆贼之女,你当初在朝堂上与百官争辩硬要立她为后,就连她死了你追封她为后,让她的尸骨入皇陵,哀家和满朝文武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可你呢?不肯进后宫不肯选秀,至今没个子嗣!皇子乃国本,你过了今年就三十了,还不打算要子嗣,你要置这大盛的江山社稷于何地!” 这一番话让谢知月如坠冰窖通体发寒。 逆贼之女?父亲怎么就成了逆贼?还有齐景暄在朝堂上与百官争辩立她为后?她骂齐景暄时满朝文武为何是那样戏谑的目光,算是说得通顺了 过了今年就三十,原来这时候他也才当了两年的皇帝啊。 才两年,他就把自己熬得这样沧桑颓靡了? 她想开口问问,她父亲是犯了什么错,可是她张了张嘴,却什么声音都无法发出,就只能听着赵太后继续往后说。 “你登基后诛你母族,杀你舅父堂兄弟,唯独宽恕谢氏的母族,哀家断言与你到死不相往来,可为了你的子嗣,为了大盛的江山继承人,哀家不得不摒弃当日誓言。” ? ?感谢奥本海龟_da宝贝的月票,爱你哦,么么~ ?   我不会让献文帝重生,因为他在不重生的情况下已经是最强王者了,他重生回去当太子,先机在手,就是满级大佬屠新手村。 ?   二十岁的太子不会玩强取豪夺,但二十九岁的献文帝如果回来,第一件事就是强取豪夺,第二件事:父亲,朕封你为太上皇~ ?   胭胭:我要跑路! ?   太子暄:跑呗,爱跑哪跑哪去,以为本宫会追? ?   献文帝暄:跑?月光所照江河所至皆为王土,朕给你机会,看你能跑多远。 ? (本章完) 第51章 献文帝(下) 什么?齐景暄宽恕她的母族?他还诛了他自己的母族?究竟是他们犯了什么滔天大罪,还是齐景暄卸磨杀驴? 她说不了话,就只能看着赵皇后。 赵太后还是皇后时期,不让任何女子留宿齐景暄的书房,不准他沉迷女色,现在,倒是开始为齐景暄的子嗣问题担忧了。 齐景暄两年内,就真的没进过后宫?据她所知,他可不是什么情欲寡欢之人。 可能是他服食五石散,把身体磕垮了,所以才无子嗣? 紧接着赵太后说出的话,让她压根不敢相信。 赵太后言语愤怒:“今夜无论如何你都必须去赵贵妃宫里,赵贵妃跟哀家哭诉,说她从入东宫至今,都还是处子之身,你根本没与她圆过房!哀家逐一问过你东宫时期的妃嫔,她们都说你从没宠幸过她们,还逼迫她们不准对外诉说!合着你宠幸过的女人,就只有谢氏一个,你实在是太过分了!” 谢知月愣愣的看向龙椅上一动不动的男人,他握紧国玺的左手边,镇纸压住的绝笔书最后一行字开头的缺月二字分外醒目。 她从不敢问齐景暄对她是否有情,因为他先是太子,后是她的丈夫,还不止是她一人的丈夫。 父亲教诲她,皇室庭院里的深情,比春雪化的还快,她不该去奢求齐景暄像寻常夫妻一样爱她,齐景暄更是从未言说过。 但他若是爱,东宫时期,为何处处苛待于她,连夏日给她用的冰都只能是碎冰,赵良娣宫中冰却从未断过,还占用谢萧二家为她准备的嫁妆? 若是不爱,她的绝笔书为何摆在他手边,缺月二字作何解?婆母所言,又作何解? 眼下不止是赵太后,谢知月也在等齐景暄作答。 可是过了良久,他仍然一言不发。 “暄儿,哀家在同你说话呢,你听进去没有?”赵太后眉头紧皱,终是因儿子如此不敬自己的态度发怒了。 龙椅上的男人左手手心还攥着传国玉玺,右手握着的狼毫笔笔峰也依然落在诏书最后一个字的终笔画上未曾抬笔,那墨已浸染出厚重的一片,他面色晦暗,双目死板木讷,俨然一副压根没听的走神状态,不知开口应答。 就连国玺上那受命于天仙寿恒昌的繁文都未能盖在诏书上,使得帝王诏书成立。 “暄儿?你这是在忤逆哀家是吗?谢氏到底是给你灌了什么迷魂汤让你这样执迷不悟!你今夜到底是去还是去不与赵贵妃圆房!” 赵太后声音拔高,都吓得谢知月浑身一阵哆嗦。 小太监与太后身边的宫人见太后动怒,连忙跪地,“太后娘娘息怒!” “太后娘娘,陛下这两年日夜操劳国事,近些天身子骨不大康健,太后娘娘您看,陛下面色都这样差了,连写字都费劲,何谈宠幸妃嫔啊!”小太监哭着解释。 赵太后一脚踹在小太监身上,“那就去太医馆,给陛下熬药来!” “还有你,齐景暄,当了皇帝你就目中无人,连哀家这个母亲都不放在眼里了是?别忘了你是谁生的!哀家跟你说这么多,全当是对牛弹琴呢!” 齐景暄越是沉默,赵太后的怒火就一发不可收拾,她上前便挥手一耳光抽在齐景暄脸上。 就在赵太后动身之际,谢知月猛吸一口凉气,意识到齐景暄的不对劲,本想阻拦,奈何赵太后却直接穿透她冲了过去。 清脆的一声掌掴传来,谢知月转头就看到男人强撑在桌面上的身子倒下。 他没闭眼,身子歪倒在桌面上,目光所至还是她所在的方向。 只是那原来无比双潋滟媚气的桃花眼,瞳色涣散,唯余死气。 在那双眼里,她看到了她哭的悲痛欲绝的脸。 赵太后那一耳光下去,手心的冰凉触感吓得她浑身哆嗦,双眼瞬间充血,不可置信的俯下身去试探儿子的气息。 “暄儿!我的暄儿!母亲不逼你去后宫了,你跟母亲说句话好不好?母亲求你了,说句话好不好” 方才还威严霸道的赵太后哭得歇斯底里几近癫狂。 谢知月发不出任何声音,她想,她如果能哭出声,相比婆母,估计不会差到哪里去? 即便是恨他对待父亲和她家族的无情,她都从来没有想过要齐景暄死。 看着这个昔日如骄阳一样的人陨落,原来是这么痛 若这是真的,她但愿是她的一场梦。 齐景暄这样灼如骄阳的人,不该死得这样潦草悲寂 他该承接神武大帝的绝代风华,福泽天下万民,儿孙满堂,千秋万代。 谢知月本以为梦该醒了,可是并没有结束,她还是以旁观者的角度看着,但时间加快许多。 帝王死得猝不及防,太后悲痛之下,未及时封锁帝王死讯,帝王没有留下任何一个皇子,先帝宗亲,子嗣皆稀薄,皇位后继无人,结果竟然是连城公主的驸马迅速以公主之名发动政变夺权。 齐景暄临死前书写的那一篇诏书,未曾盖上国玺的诏书,被那位贺兰公子颁布。 此诏一出,竟使得天下归心,神武大帝大一统的大盛王朝就此落入外戚手中。 而身为公主的连城与驸马夺权,硬生生的从驸马手中夺回一半江山,通过字迹公主辨认出诏书字迹出自兄长之手,方为兄长正名。 仅以此诏书,这位弑父谋逆,在位两年匆匆离世的帝王,才得帝号,献文帝。 神武献文二帝逝世,昔日旧国各地政权再度林立如恶狼般反扑王朝,九州大地再陷乱世,开端被称作:贺兰之乱。 谢知月醒来时冷汗浸湿了全身,她抱紧被褥,崩溃的放声大哭,哭到昏厥,又发高热。 东宫,连城直奔书房。 “哥哥,你知不知道谢小姐又病了?”她过去就开门见山的说。 提起谢知月,齐景暄眉峰就忍不住跳动,“关我何事,不是我下的毒。” “可是我听说,她病着一直在喊你的名字啊。” 齐景暄脸色微变,眸底郁郁沉沉,“所以呢?她直呼我大名,这合理吗?谅在她病着,我不与她计较。” ? ?齐小凤:请叫我齐·大盛第一深情·景暄。 ?   神武大帝:nd老子的江山!老子的儿子!老子的女儿! ?   连城:战争狂爹,嗑药的哥,和成为亡国公主后破碎的我。 ?   不要说齐小凤身为帝王在其位不谋其职,他在这个时候抑郁症很重,古代弑父的骂名可不轻,尤其他的父亲还是全天下人的偶像神武大帝。 ? (本章完) 第52章 中秋夜宴 谢知月病了足足七天,本就没能平息的关于她心悦太子成疾的传言愈演愈烈,外头不敢造谣太子,但能说,是她纠缠太子。 她清醒时,秋水一直在她身边哭诉:“小姐,您患病时神智不清一直喊太子的大名,老爷冲夫人发了好大的火,说夫人生出小姐这样的女儿,简直就是辱没谢氏门楣!” 谢知月脑袋还是昏昏沉沉的,秋水的话她没放在心上。 父亲是名流勋贵之家的家主,声望大,谢世门生遍布天下,父亲本就将门楣看得高于一切,也是因为如此,他后来才会在朝局中倒向太子。 比起她辱不辱没谢氏门楣,她更想知道的是,那场梦,究竟是前世她死后真实发生的事,还就是一场梦? 如果这是真实发生的,她不能接受。 齐景暄不该如此殒落,大盛王朝更不该如此落幕。 梦中唯一庆幸的,仅有齐景暄死前硬撑着写出的那篇国策诏书,终是被连城公主为他正名了。 倘若诏书一直被贺兰公子冠名,齐景暄的帝号献文是由贺兰公子为他定下,那就是对他的顶级侮辱。 至少,梦中那位拥有治国安邦大才的帝王,没有受到此等折辱。 还有她放不下的那句缺月挂疏桐,缺月究竟何解?她只恨不能立马冲过去问齐景暄,梦中一切,到底是真是假,父亲怎么就是逆贼了,他真的没碰过赵良娣那些东宫姬妾吗? 她更希望那真的是一场虚幻的梦,可梦境细节,真实得叫她自己都无法诓骗自己。 分辨是真是假,待到中秋,看看那位前来盛京的贺兰公子,应该就能见分晓了。 梦中的贺兰公子身边有个婢女,那婢女生得一副温婉如水的花容月貌,长袖善舞,是贺兰公子的挚爱女子 说好的谢萧两家中秋定婚,终是因两件事耽搁了。 其一,是谢知月的第二场病,其二,是帝后举办中秋佳节夜宴,宴请群臣及家眷。 中秋当日,萧郁芸一早就愁眉苦脸的亲自上门来寻谢知月。 “女儿,你父亲说,今日中秋夜宴,恐是帝后要为太子相看太子妃,他的意思是,你切莫不可打扮得太过于招摇,你父亲他,不希望你嫁太子,就是当真心悦太子,你也得趁早死了那条心。”萧郁芸的话说得很直白。 “母亲,女儿斗胆问一句,父亲为何不希望女儿嫁给太子?为何想让女儿嫁给表哥?” 前世是陛下赐婚,她还是嫁了,在那之前,她一直以为自己要嫁的人就是萧寰。 齐景暄说关于父亲为什么想要她嫁给萧寰的事,她没有告诉父亲,因为她知道嫁给齐景暄是死路一条,她也想为自己和家族争取生机。 “哪有那么多为什么,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你父亲自有他的考量。”萧郁芸压根不愿在这些方面跟女儿大做文章。 “那若是陛下赐婚,君命不可违呢?” 这话算是问住萧郁芸了,她只能支支吾吾的回答:“太子选妃,按理说该选不上你,你才情不出众,无贤德之名,还够不上太子妃标准。但你的出身,倘若陛下顾及你父亲颜面,也不会让你为姬妾。” 母亲说的这些,与那日宫中陪你过,齐景暄说的相差无几。 她不仅达不到太子妃标准,按前世出嫁前的标准,她连名门闺秀标准都不足。 诗词歌赋一窍不通,女红稀烂,愚笨天真,这是齐景暄对她的评价。 可即使是那样的她,也还是成了那位大盛王朝天之骄子的正妻。 母亲给她选了一身夜宴的衣裳后就离开了,是一身显老气的杏黄色缠枝芙蓉裙,虽也华丽,却不符合豆蔻年华的少女。 谢知月本就没有太多心思梳妆打扮,临行前,就粗略的描了个眉,在唇上点了些口脂就出门了。 夜宴选地在章华宫,宫殿四方环水,为赏月佳境。 天色渐暗,宫殿琉璃瓦下八百八十八盏宫灯映得水面如同白昼,殿中舞姬赤足踏着红莲地毯起舞,金铃在脚踝叮当作响,歌舞升平尽显大国华贵奢靡。 夜宴处于初开场阶段,帝后未至,宾客先到。 男女需分席入座,谢知月还是紧跟着母亲,选了一处不起眼的角落入座。 刚坐下,她视线就忍不住往临近龙椅下方的位置上瞟。 齐景暄还没来。 可当她收回目光时,就看到她对面的男宾席上,那一抹身着红色锦衣,唇角挂着温润笑容正礼貌与身边人攀谈的绝色身影。 男人身上红袍金丝绣纹照常繁复华丽,一头墨色青丝半束,如瀑散落,那修长的手指随着唇瓣的张合,漫不经心的轻轻敲击桌面。 浑身上下都透着温润儒雅与高贵不凡。 那样艳的衣着,浓艳的红,骄阳当空般的绝代姿容,与她前不久梦中的一缕残白相轮番交错。 对面那骄阳似火的人,犹如一幅可望不可求的绝世画卷。 震撼得她无法平复内心的惊涛骇浪。 对面正与臣子宾客礼貌交谈的男人察觉到来自对面女宾席的异样目光,侧目望过去,眉眼一弯,轻笑着冲她颔首致意。 男人桃花眼漾起的笑意,琥珀色的眼眸里倒映出宫灯绚丽的光晕,如惊鸿过境般潋滟惊艳。 这种场合,他惯会将温润儒雅发挥得淋漓尽致。 他那唇角时刻保持的浅笑与礼貌接应他人言语的模样,叫她不禁想到东宫书房,这人教她念诵的诗句:“我有嘉宾,鼓瑟吹笙。我有旨酒,嘉宾式燕以敖。我有嘉宾,鼓瑟鼓琴。我有旨酒,以燕乐嘉宾之心。” 明明不是他的宴席,亦不是他的嘉宾,他坐的更不是主座,连属于他的太子席位都没坐,满堂嘉宾却偏偏像是为他而来的。 大抵是这个时期的他,太过于光彩夺目。 其实说实话,抛开幼年相见,洞房花烛夜时她就被这个容貌绝代又温润儒雅的男人吸引,沉迷于他在外的得体形象,却也畏惧他私下里截然相反的极端性情。 (本章完) 第53章 贺兰公子 舞姬在眼前晃悠个没完,齐景暄没有多看对面的小姑娘,礼貌致意一眼便收回了视线。 不太懂,她看到他,眼神又又又又变了。 这次是悲戚,震撼。 她在因何而悲戚?又在因何而震撼? 震撼于他父皇遗传给他的这幅皮囊,悲戚于不能嫁给他? 也不像。 他们不止见过一两面,她不想与他有干系的态度也坚决。 当然,得除去前几天她病中一直喊他名字的传闻。 还有这爱美的小姑娘今日这样隆重奢华的夜宴,竟然没好好打扮,穿得这样低调就出来了。 是因为上次校验场的事,心有余悸? 就当他正一边应接身边人那一通有的没的话,一边沉思时,一道粗狂的女声忽然之间就窜到了他耳边。 他是极少用粗狂二字来形容女子的。 “哥哥!”连城蹿过来一掌拍在齐景暄后肩。 要是再用点力,他觉得,他会飞出去。 死丫头下手老是这么没轻没重的! 天天在他耳边念叨的最多的就是对面那小丫头,说人家都不知道跟人家学学,人家动手扇人都挺温柔的。 身边宾客立即行礼:“臣等拜见连城公主!” “给本公主挪个位置。” 一身公主华服的连城挤在齐景暄身边坐下,她的出现在男宾席中显得非常突兀。 “连城,你十七了,不是七岁,就算是七岁稚子,男女都得分席而坐。”齐景暄劝告道。 连城将腿一撇,“我不要,我就要坐你这里。” “你天天念叨的谢小姐在对面,你去找她更合适。” 连城听齐景暄的话看向对面席的谢知月,挥手冲她打招呼。 她嘴上回答道:“那我也不去,除非萧寰跑去女宾席坐她身边。” 齐景暄唇角维持的礼貌笑容都有些无语的抽动,“好个醉翁之意不在酒,萧寰来了也不一定坐我这里。” “他来了肯定坐你身边。”连城笃定道。 “对了,你的位置又不是这里,你干嘛坐这么偏?”她后知后觉的发现她哥坐的席位不对劲,转念一想,没等她哥作答,就恍然的自行解释:“我明白了,你是为了方便看谢小姐对不起?你分明就是喜欢人家,又是千方百计的拒绝赐婚,又是死鸭子嘴硬的不承认!” 齐景暄脸上的笑容都挂不住了,他彻底收回笑意,“什么场合呢,就在这里瞎猜?我那个位置,让给你表哥。” 连城一顿,“父亲让你让的?” “我自己让给他不行吗?” “可你是太子啊!”连城万分不解。 “可他是你母亲的亲侄儿。”齐景暄不以为然。 连城表情有些难看,想说点什么,但无从开口。 “陛下驾到!皇后驾到!” 太监高亢的嗓音致使殿中歌舞声戛然而止,满座皆起身跪拜,“恭迎陛下,皇后娘娘,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帝王挥手,“众卿平身。” 神武大帝今夜同样着红袍,不过帝王袍服上金绣是浴火重生的火凤,未戴帝冕,一头长发仅是豪不合时宜的披散,比起满座的端庄得体,这位帝王慵懒但华贵。 若要说正当年少的太子是烈日骄阳,那么这位帝王,就如同夜月下傲然盛放的一树红梅。 已经过了与群芳争艳的年岁,容颜不复当年艳冠天下,但惊鸿一瞥之间,风华永存。 左侧的皇后与帝王衣着成偶,皇后华服长裙裙?间凤凰比翼齐飞,凤冠映射宫灯光彩,比起帝王的慵懒随性,皇后端庄典雅一丝不苟。 抛开气度与华服,皇后容貌,若无她身旁那早年便被冠以祸水妖颜之称的帝王压制,堪堪已是倾国之色。 然而帝王右侧,是一犹若江南青瓷般的男子。 那男子一身青白长衫,发戴白玉冠,面容白皙但不冷,骨相清俊皮相干净,气度矜贵,眉目舒展如月,柔和得像是春风,温润气质由内而外彰显。 他刚跟随帝后到来,谢知月的目光就紧紧定格在他身上。 这就是她梦中的贺兰公子! 那位温润儒雅,芝兰玉树的贺兰公子! 贺兰公子容颜与梦中变化并不大,至少没有齐景暄的差距那么大。 单看一眼真实的贺兰公子,再对比她所认为的齐景暄的温润儒雅……那可真是,小巫见大巫了。 齐景暄所谓的温润儒雅,似乎都只浮现在他唇角的那点笑容中。 对面那小姑娘的眼神从自己身上忽然猛的转移到另外那人身上,目光还是跟看他时差不多的震惊,齐景暄唇角从扬得温润转变为抿成一条冷傲的直线,眉目间黑压压的透着阴沉。 难怪他说怎么这小丫头看着不像是喜欢萧寰的样子,原来她心仪的是这种看着斯文,谦谦君子的男人啊。 好生肤浅的小丫头。 就没人告诉过她,表面看着越温文尔雅的男人,骨子里越坏吗? 这种人,一看就是什么?斯文败类! 帝后已入座,神武大帝往藏匿在群臣之中的太子和连城公主那里看了一眼,再看男宾席余下的空位,眼中刹时闪过一抹苦笑。 “青渝,坐。”神武大帝亲自抬手指向原属于太子的席位。 “臣多谢陛下赐座。”贺兰公子拱手谢恩。 神武大帝这一举措,令满殿面面相觑,最后视线同意聚集在太子身上。 齐景暄只是若无其事的垂眸,坐姿端肃。 倒是他身边的连城,脸色青一阵红一阵的。 有一道墨色高挑身影弓着腰鬼鬼祟祟的绕道跑过来,冷不丁的出现在齐景暄和连城中间。 连城看到他时,眼神一亮,但没说话。 “太子,公主,我来晚了,哪个是贺兰公子啊?”四周落针可闻,萧寰凑过去很小声的询问。 就在连城要把人指出来时,齐景暄先开口了:“穿得跟个青花瓷似的那个。” 萧寰目光围绕整个男宾席转了一圈,方才看到距离帝后席最近那张席位上的人,那人的青白袍,加上一身的书生气,青花瓷,简单明了的形象。 就是从太子嘴里说出来,有点糙。 “我真神了个青花瓷,太子爷,你说话啥时候都这么糙了?” 齐景暄手中拈起青玉酒杯,“跟什么人说什么话。” ? ?齐小凤:只有肤浅的女人才喜欢那种斯文败类型的男人! ?   谢胭胭:可是我一直以为你是斯文败类。 ?   齐小凤:错,我是妖艳贱货。 ?   谢胭胭:那喜欢妖艳贱货的女人呢? ?   齐小凤:好色之徒。 ?   谢胭胭:……那我喜欢你是好色之徒? ?   齐小凤:喜欢我,算你有眼光。 ? (本章完) 第54章 她在通过他看谁? 萧寰撇嘴,好家伙,太子这是嫌弃他糙是? 要不是看太子不怎么喜欢那位贺兰公子,一副贺兰公子欠他银子的表情,高低得来一句:太子跟贺兰公子应该能谈笑有鸿儒! 萧寰远远打量贺兰公子,的确是清风朗月似的人,不负盛名,一派江东男儿郎的谦和温润,单看外貌就能知晓,这人才情横溢,腹有诗书气自华的样子。 不像他,地地道道的北燕大老爷们儿,又是战场厮杀汉,比起那人的温润灵秀,他确实糙。 就是太子跟那贺兰公子比……算了没得比。 早年有传言,天下绝色佳人如百花争艳,百花齐放相比艳不及神武大帝马背上摘面具一笑。 神武大帝之绝艳,与他威名一致,凌驾于世间最巅峰。 他的太子,身上少了些妖魅感,但论其姿容,与其父一样,绝代无双。 萧寰往连城身边偏倒,贱嗖嗖的问:“公主觉得,我跟贺兰公子谁更俊呀?” 连城没有半分迟疑,“你。” 萧寰做出一个有眼光的表情,转头又对齐景暄问:“那太子觉得呢?” 齐景暄回答得不比连城慢:“你。” 兄妹俩的回答一比一复刻。 萧寰洋洋得意的撩了一把额前的碎发,挪揄道:“真是谬赞,我倒觉得贺兰公子生得芝兰玉树一表人才仪表堂堂……” 那人好歹是连城公主的亲表哥,他还想多夸点,奈何书到用时方恨少。 连城听着脸色已经不大好看了,“他比我哥还文绉绉的,跟他比,我哥都只是沾点文绉绉。” 众所周知,连城公主只管太子直呼哥哥。 萧寰又往连城那边挪了些,更小声的对连城说:“看到你表哥之前,我一直以为太子是装儒雅,看到他了,我才知道什么叫真的装儒雅,太子都是真儒雅啊,比他自然多了,他实在是儒雅得太刻意了。” “对,我也这样觉得,我在江东跟他相处别提多难受了,我哥确实自然太多。”连城还跟着一唱一和。 非要她说,还是跟萧寰相处最有意思。 他们说话的间隙里,齐景暄已经给自己灌了三杯酒。 第三杯酒一口灌下,他才幽幽道:“原来在你们眼里,本宫是装儒雅啊。” 萧寰赔笑着恭维,“不不不,你是真儒雅。” 齐景暄手中给自己倒上第四杯酒,余光瞥了萧寰一眼,“少来,本宫都从没觉得自己跟儒雅二字沾边,只是保持点礼貌而已,一堆人就硬夸本宫儒雅。” 他知道自己不儒,跟雅更不怎么沾边,仅仅只是懂礼貌。 连城把声音放得更低了跟萧寰说话:“我哥不是很高兴,我觉得他不喜欢我表哥,我们最好别烦他。” “公主,其实我看你表哥那样子,我也不怎么喜欢。” 两个人就在齐景暄身边对那位贺兰公子一通小声蛐蛐。 夜宴开幕,舞乐继续,帝后宴四座共举杯,殿中交杯换盏觥斛交错。 谢知月将目光从贺兰公子身上收回来时,就看到对面的齐景暄几乎是不间断的在独自喝酒。 萧寰也在,和连城公主在一起,两个人交谈甚欢,一眼看过去郎才女貌好生般配的模样。 本该是她的议亲对象,看着萧寰跟别的女子相处融洽,她心中竟没有一丝拈酸吃醋的意味。 反倒在想,连城公主如果不嫁给贺兰公子,嫁给萧寰,公主的命运该不会那样坎坷多舛? 还有齐景暄,怎么一直在喝酒?还喝得没轻没重的。 他酒量不错,但并不是什么嗜酒之人,都是礼尚往来,这样独自喝闷酒,谁惹他了? 因为贺兰公子吗?还是陛下让贺兰公子坐了原该属于他的席位? 对了,贺兰公子是梦中的贺兰公子,梦中齐景暄死了,那他会不会也和她一样重生了呢? 今夜,必须得找个机会问问他。 齐景暄没怎么动桌上的精致的宫廷菜肴,就是不断举杯回应上前来给自己敬酒的人。 他旁边,萧寰跟连城两个话唠就跟高山流水觅知音似的,唠叨个没完没了。 连城这丫头还跟萧寰在说那贺兰青渝有个很漂亮的婢女,叫什么沉鱼落雁,沉雁。 萧寰回了句:“肯定没有公主漂亮。” 就知道萧寰这货是个巧言令色的好色之徒。 对面女宾席的小姑娘看了贺兰公子许久视线终于肯转回到他身上来了,两两相望间,小姑娘清透的鹿眼就直直撞入他眼中。 四目相对,有千言万语哽在喉间,最后随着灌入口中的酒水咽下。 小姑娘眼里闪烁着复杂的情绪,她也像是有千言万语要述说,却又欲言又止。 那沉痛又压抑的模样叫他看着心都仿佛被什么紧紧束缚住了。 怎么感觉,他们应该对彼此很熟悉?像是认识了很久很久,亲密无间的关系。 但遥遥相望,明明近在咫尺,却又隔着千山万水。 他看明白了,小姑娘在看的人,好像不是他。 而是在通过他,去看另一个人。 齐景暄狭长妖媚的桃花眼微眯,眸中绽开的暗光犹如危险且妖娆的罂粟花。 怎么,她在通过他看谁?或是通过他,她又看到了谁? 人人都说要看神武大帝年轻时的绝代风姿就看他,普天之下,除了龙椅上那位,还有谁能与他有相像之处? 倘若是通过他在看风华正茂时期的陛下,为何她从始至终都没有看过陛下一眼,目光仅在两个人身上停留,一个是他,另一个是那个青花瓷一样的男人。 不可能是那个青花瓷。 那么她究竟在通过他看谁呢? 这个问题,那就得问问小丫头本人了。 他是不喜欢与人计较小事,但不代表他情愿被人看作替代品。 殿中舞乐声转至清脆干净的金属雅乐,已然不是燕赵之地的慷慨宏伟音调,而是江东吴楚之地的楚韵。 明显是为了迎合那位贺兰公子。 齐景暄率先收回视线,低迷的目光落在殿中起舞翩翩的舞姬水袖上,即使如此,目光的最终所及仍是那畔的小姑娘。 宫灯交织在那张如画如月般的脸上,神思缓缓飘入旧梦,娇俏羞涩的少女,流光溢彩的九凤花冠 跟随金属敲击乐,裹挟着几分醉意,男人靡红的唇轻开轻合低声吟唱:“休赖人间梧桐轻,上栖有凤凤自鸣。” (本章完) 第55章 缺月挂疏桐 “太子殿下还懂雅乐?” 就跟齐景暄同席而坐的萧寰敏锐的听到他低声吟唱的那几句乐词。 齐景暄放下酒杯揉了揉眉心,“本宫不懂。” “休赖人间梧桐轻,上栖有凤凤自鸣,不错的乐词,出自何处?”萧寰追问。 “梦到的。”齐景暄悠着正色。 连城都忍不住反驳:“你就听他胡说,他可是太子,从小就有全天下各方面最顶级的英杰名流作为夫子教他,他啥都懂点,几句乐词而已,一听就知道是他张口就来的。” “出口成章,太子好文采啊。”萧寰佩服道。 “不接受虚夸。”齐景暄已经懒得说客套话了,起身就要往外走。 “哥,你去哪?”连城在后面问。 “赏月。”他随口丢下两个字。 在离开章华宫时,齐景暄似有意又似无意的往谢知月所在的方向看了一眼,那双媚气的桃花眼里,此时透着蛊惑的柔光。 媚眼如丝,跟妖颜惑众的狐狸精似的。 谢知月对上他那意味深长且在夜宴奢靡灯光下靡靡将夜的目光时,瞳孔颤动不止,思绪都跟着有些混乱。 这是今生的齐景暄,还是前世重生回来的齐景暄? 她有些认不清了。 那眼神,戏谑,撩拨,勾引 轻佻的不正常。 是在他身上不正常。 虽说她所见齐景暄的每一次,他基本上都不太正常。 谢知月忙跟着起身,“母亲,我出去透透风。” 告知过母亲,她提起裙摆就匆匆绕道离开。 前头的男人步子放得很缓,踱步在宫道上。 那男人腿长,就算是走路缓慢也比她要快太多,谢知月要追他,还得一路小跑。 好歹当了他七年的太子妃,她有摸到一些他的性格,现在她能看出来,齐景暄是在刻意引导她,走这么慢也是在等她。 她跟着齐景暄步入一处偏僻的行宫,步入行宫,是一整片犹如火焰般浓艳的秋海棠。 当头是一轮圆月,身着红袍的男人就倚靠着一棵海棠树,头顶明月,慵懒立于漫天落红之中。 他面容是有几分女相的,只是骨相过于精湛立体,骨骼轮廓如神来之笔,才显出了几分英气,碾花胜月,艳色非常。 男人生得妖艳,似乎并不是什么好事。 虽说女子好像也是。 “谢小姐也来海棠宫赏花?”齐景暄就着三分醉意,有那么几分迷离的眸光定格在谢知月眉眼间。 这人就是如此,说正事之前,硬要绕一大堆圈子。 “臣女是跟随殿下来的。”谢知月比他直白太多。 齐景暄靡艳的唇弯起浑不吝的笑,只留了那么两分清明道:“谢小姐可有心仪之人?不是萧寰。” “臣女来寻殿下,无关风月。”谢知月眼神躲避,心中似有一万只蝴蝶在乱飞。 和这人相处,她永远做不到心如止水。 “那是关于什么?”齐景暄背过身去负手而立,语调懒散又漫不经心,似是耐着性子在跟谢知月讲话。 宴会上的端庄儒雅他是一点不想装了。 “关于贺兰公子。” “哦?”齐景暄听罢,眸色稍暗,“本宫不认识他,搭不了你们二人的线,谢小姐找错人了,你该去找连城。” 谢知月有些心急,“你误会了,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想说想说” 她话语梗住,该怎么跟他组织语言,说贺兰公子将来会抢他功绩,让大盛亡国的事? “谢胭胭,你逾矩了。” 男人声音带着冷漠的平淡,听上去毫无感情。 “啊?”她还没能反应过来。 齐景暄提醒道:“你在本宫面前,该称臣女,对本宫,该称殿下。” 他淡漠疏离的语气她是习以为常了,可是这样的语气说着同样疏离的话,让她很不适应。 身后的小姑娘许久不出声,齐景暄才回头去看她。 刚转身就见小姑娘又一副眼泪汪汪的。 她怎么每次看到他不是害怕就是哭?他没欺负她? 刚才他那句话,有问题吗?不是她自己不愿跟他攀扯上? 还是说,她就喜欢叫他大名? “算了,私下里,你爱怎么称呼就怎么称呼。想说什么就快些说,莫要再让人看见你我独处。” 他一个男人,没必要跟小姑娘钻这点牛角尖。 “臣女听说,那位贺兰公子有位婢女,名叫沉雁,贺兰公子很喜欢那个婢女。” “你私底下调查他?”齐景暄眼眸牢牢锁定在谢知月脸蛋上。 小姑娘天真呆笨,藏不住事,说没说谎能轻而易举的被看穿。 谢知月辩解:“我没有,就只是听说” “听谁说的。” 那直勾勾的注视着她的桃花眸,乌沉沉的一眼贯穿她内心,仿佛灼灼艳阳,能瞬间照得她无处遁形。 这狗男人一颗心八面玲珑的,压根不好蒙蔽。 她在他面前说话,跟跳梁小丑无异。 “我说我也是梦见的你信吗?”她说的是事实,但明显不自信。 “谢胭胭,本宫告诉你,不管是谎话还是真话,要让别人相信的同时,是先让你自己相信,说服不了自己的东西,更没法说服别人。” 不过他知道,这回应该是真话了。 “臣女记得,太子殿下也说过,梦见过臣女” 谢知月战术性低头,不让齐景暄看到自己的面部神情去洞悉她那点心思。 他的意思就是,她说的话,他不信。 神武大帝忌怪力乱神,齐景暄子承父志,貌似也不信这些东西,总不能直接跟他说前世那些事?说了他可能会当她疯魔了。 刚才不能肯定他是否重生了,现在可以肯定,他没有。 至于那个意味深长的眼神,大概是他那会喝醉了。 “哦,你是想说你梦见贺兰青渝了是。” 谢知月陡然抬头冲齐景暄摇头,“不,不是的!” 今晚齐景暄真的好奇怪,说话比平时冲好多,跟谁惹他了一样! “那本宫洗耳恭听。” 齐景暄面对谢知月双臂抱胸,后背再次倚靠回树干上。 “臣女除了想和殿下说贺兰公子,还想问殿下,缺月挂疏桐,何解?” ? ?我就知道贺兰公子出场齐小凤就要变抽象。 ?   胭胭:老公,他以后要夺你江山还抢你功劳! ?   齐小凤:我就说我怎么一看到他就想砍他。 ? (本章完) 第56章 你透过我,在看谁?透过我,你又看到了谁? 小姑娘眸中晶亮,眼里闪烁着焦急的期待。 齐景暄别开视线,仰头去看天上的那轮明月,眼中闪过一丝惊叹,“缺月挂疏桐,从何处听来的?不会,也是梦中?” “是。”谢知月郑重点头。 “你大名,小字都带月,是写给你的么?” “不知,所以臣女只想问殿下,何解。”谢知月眉心蹙着,不愿错过齐景暄面上的一丁点细枝末节。 “不是本宫写的,本宫只能说,不论缺月还是疏桐,都是悲凉凄寂,缺月挂疏桐,有恨无人省,若出自男子之手,那他必然是失去了什么很重要的东西。若是哪个男子给你写的,就是字面意思,那人失去你了。” 小姑娘心里藏了很多事,她不愿说,那他也不想去问,因为他从不做无用之功。 她对他说,出于礼貌,他会听,也会回应。她不说,他其实也没多大兴趣去了解与自己无关之人的事。 谢知月长睫颤动,那双麋鹿般清澈的眼睛一直望着齐景暄,无法避免的将眼前的他与梦里那位苍白病态的帝王相结合。 她很想听前世的齐景暄解释,而非今生的齐景暄。 小姑娘又一副宴会上通过他看另外一人的眼神,齐景暄垂眸逼视她,那凛冽如雪的目光几乎将谢知月牢牢定格在原地。 “谢胭胭,你来找本宫,究竟是何意?你是想与本宫纠缠不清,还是为了别的什么?” 这个什么心思都写脸上小姑娘心里到底是什么想法,竟叫他现在难以看清了。 他从这丫头眼里看到了爱恨交织的复杂。 才几岁的小丫头片子,感情就这样沉重。 那目光,冷得让谢知月遍体发寒。 他不是她前世的夫君,他仅仅是今生的太子。 谢知月眼里的光黯淡下来,有些失落道:“臣女没有想纠缠殿下,臣女找殿下,就是想告诉殿下,要提防贺兰公子,贺兰公子有贼子之心,他若是娶了连城公主,于公主,于殿下都不利,臣女愿殿下重视。” 该说的她说了,信不信就是今生的齐景暄的事了。 以齐景暄那生性多疑的性子,她想他应该不会不当回事。 她是不会再多说什么的,尤其是她梦中他没到三十短折而死后王朝经历贺兰之乱九州大地重陷乱世那事。 但齐景暄接下来的反应也是踏踏实实的给了她当头一棒。 这狗男人压根没问她关于贺兰公子的事,反而玩味十足的挑眉,“谢胭胭,你还有个问题没回答本宫。” 谢知月茫然道:“什么问题?” “你是不是有心仪之人,不是萧寰。”齐景暄逐字逐句的重复。 心仪之人他算吗? 前世她对齐景暄,更多的似乎是敬仰。 谢知月脸上的那点迟疑被齐景暄尽收眼底。 “不知道怎么答?那本宫换个问法好了。他,很像本宫么?还在世么?方才宴席上,以及就刚刚本宫回答你的问题,你看本宫的眼神,像是在透过本宫去看一个已逝之人。” “谢胭胭,你透过我,在看谁?透过我,你又看到了谁?” 齐景暄眼眸开合间闪烁着妖冶危险的流光,潋滟魅惑,有种致命的危险。 这男人,纵使他在外装得再好,但至始至终,他都不是什么善类。 一颗心八面玲珑真不是开玩笑的,就连这都叫他看出来! 她能说什么?她透过风华正茂的太子殿下,看那位英年早逝的献文帝吗? 谢知月眼神茫然的四处躲闪,强装镇定道:“太子殿下看错了,臣女看的,一直都是殿下。” 她没说谎,她看的人,本就一直都是他。 “啧。”齐景暄笑得嘲弄,站直身子,直直向谢知月逼近,“谢胭胭,你与本宫之间有很深的爱恨情仇么?” 谢知月紧张的攥紧衣袖,梗着脖子往后退要与齐景暄拉开距离,却又架不住这狗男人的步步紧逼。 直到她后背靠住一棵海棠花树,再无退路,浑身猛的一颤,警惕又惶恐的望着碾压性地逼近过来的男人。 男人身形修长挺拔,身材虽清瘦,可到底是燕赵大地的男子,骨架天生宽阔,就这么靠拢过来,使得她整个人都被迫笼罩在他的阴影之下。 他身上酒味与沉木味冲突的混杂,微微俯身凑近她耳畔,温热的气息压近,动作暧昧非常。 谢知月没有躲,就胆战心惊的靠着树干,眼睛一眨不眨的望着这张近在咫尺的绝世容颜。 “谢胭胭,本宫没想过跟你有任何牵扯,你知道你险些成为本宫的良娣吗?本宫废了好大的劲,才让陛下打消这个念头,你今夜跟本宫出来,在此私会,你是纯心想败坏本宫声名是吗?” 他唇角本就天生微微上扬,说话时不染而朱的唇瓣一张一合,低沉懒散的声调配着些迷离的醉态,平添邪气。 与在夜宴中那儒雅端肃的模样天差地别。 尽管他不是什么克己复礼之人,但他现在,有些礼崩乐坏了。 是喝醉了,还是受了什么刺激? 小姑娘今天没擦脂粉,身上少了脂粉味,馨香却不减半分。 醉意裹挟着少女身上的馨香,带来的情绪大篇幅侵占他的思绪,也不知道这小姑娘究竟是抹了什么香,他总觉得,她身上的气息,对他有种致命吸引力,试图诱导他沉沦。 这一刻,少女的面容,与梦中那怯生生的称他太子,始终不曾开口叫夫君的少女相交替。 满园于皎月下怒放的海棠花,不及她容色迷人。 少女点了口脂的樱唇轻启,“太子殿下多虑了,臣女当真就是” 谢知月双目瞬间睁得滚圆,瞳仁颤抖不停。 她话没说完就被一阵酥酥麻麻的,弥漫着酒味的温软强硬又猛烈的堵了回去,就一点准备都没给她,趁着她开口说话的动作,舌尖不费吹灰之力的攻入,蛮横霸道的攻城掠地! 没有久经人事的温柔缠绵,只有未经世事的鲁莽粗野。 少女唇瓣软嫩香甜,比美酒还要更容易叫人沉醉。 他明明不喜甜腻,偏偏对此欲罢不能 ? ?神武大帝:哟,儿子把妹呢,这一块问你爹我啊,你爹当年可是北燕把妹王~ ?   齐小凤:我好像是被妹把的那个。 ?   老林:不行啦,齐小凤的个人意识不让我端住他啦! ?   齐小凤:我本来就是装的,我只是有点装,不是端。 ? (本章完) 第57章 那你想被我白白占便宜? 谢知月被这番粗暴的吻吓得浑身颤栗不止,唇齿纠缠间,她没有一丝一毫喘息的机会,所有感官都被他霸道的吞没,覆盖。 羞愤,气恼占据大脑,谢知月伸手试图推开将自己抵在树干上的狗男人。 体型差距过大,她那点力度,不足以撼动那正对自己行不轨之事的狗男人分毫,于是只能另辟蹊径挣扎着要逃脱桎梏。 男人气息紊乱急躁,一点没有平时的沉稳,本就妖气的眼尾泛红,那眉眼间高不可攀的冷韵在此时全无,沾染着桃色,艳得勾魂夺魄。 前世他在房事方面也是这么急,并且每次都是很急切的,恨不得将她吞吃入腹。 怀里的娇软不短在身上摩蹭,磨得衣衫布料都发出说不清的暧昧声响,凭借尚存的理智,他掐住少女不盈一握的腰肢,将她牢牢抵在树干上,愈发加重的掠夺,像是不占据她的所有娇香誓不罢休。 夜色中,晚风吹过海棠花所带来的簌簌声中,夹杂着微不足道但难以忽视的暧昧水声与少女喉间的细软呜咽。 当唇瓣上传来一阵痛感,血腥味弥漫开来时,齐景暄才猛然回神松开谢知月。 松开之后,接着就是迎面一耳光。 齐景暄重重的合眸,凝神深吸气。 男人脸上桃色还未消减,再添新红。 这是他挨她的第几耳光了? 三次了。 “你过分!” 簌簌风声中,少女压抑着的哭声凄凄沥沥,涨红着一张俏脸,一边大口喘息一边委屈的哽咽。 齐景暄舌尖轻轻舔舐过下唇的血渍,额角青筋不断跳动,似气恼,又似回味。 他睁眼时,神色已然恢复平常的自持端方,就是眼底的桃色怎么遮都遮不住。 方才,他就好像是被什么控制了心神,自身举动压根不受他掌控。 他怀疑有人给他下了什么蛊。 面前的少女满面红晕,唇上胭脂都掉了,樱唇莹润剔透,比起刚才嘴唇肿得嘟起,透出艳丽的绯色。 少女氤红的眼尾还挂着泪珠,小巧的鼻尖也是红得可怜,发间的簪子不知何时歪了,一头长发凌乱的散在肩头。 不是俨然,就是实在的,被欺负过后的委屈。 他是过分了,还不是一般的过分。 齐景暄修长的手指按住不断跳动的眉峰,“谢胭胭,只要你愿意,本宫可以对你负责,本宫娶你为太子妃。” 男人声音又哑又沉,尽显阴郁。 他深知自己不是什么过于循规蹈矩之人,但也不至于是什么好色之徒衣冠禽兽,他不会被诸子百家圣贤书中的礼义廉耻束缚,可是也不代表他就是什么会做出兽性大发行径的败类。 事实却是,男女授受不亲,做都做了,不管是被下了蛊还是鬼上身,身体都是他的身体,该他负的责,他得负。 齐景暄说负责后,谢知月哭得更委屈了,心底酸楚的情绪怎么都压不住。 “我才不要你负责……” “那你想白白被我占便宜?”男人带着咬痕的红唇一张,说出来的话对于他而言糙得离谱。 谢知月哭声顿住一刻,随后哭得更大声,“你混蛋!我讨厌你!” 齐景暄形容惭愧的扶额,他堂堂太子,在皇宫做出轻薄臣女的事来,实在是与他的礼教背道而驰。 要说上次是误会,上上次是戏耍,那这次就是没有任何理由辩驳的轻薄。 “那告诉本宫,你想要什么。”他淡定从容的语气里尽显憋屈,还有些诱哄意味。 不知是对他自己做了有损他身份颜面的事而憋屈,还是小姑娘连他太子妃的身份都不在意而憋屈。 谢胭胭,就这么不想当他的太子妃吗?还是单纯的不喜欢他? 应该是后者,刚刚都哭着喊讨厌他了。 讨厌就讨厌,他若是女子,他应该也不大会喜欢他自己这样的男人。 除去父母给的身份地位,皮囊,他不觉得自己还有什么方面值得被女子喜欢。 就比如刚才他做那事,更败人好感了。 “想要你听说我的,提防贺兰公子,不要让连城公主嫁给他!”顶着被强吻得红肿的唇,她说话都有些吐词不清,一双含水鹿眼无辜又幽怨。 “就这个?” “是。”谢知月坚定的点头。 “没别的了?”齐景暄第二次追问。 “没有了。” “好,本宫答应你。” 得到齐景暄的答复,谢知月刚缓过来一口气,就听到那狗男人得寸进尺的声音了。 “既然谢小姐没别的事了,那本宫还有个问题想问,谢小姐怎么知道,连城要嫁给贺兰青渝?此事,陛下只对本宫提及过,并未对外透露。谢小姐梦中,究竟梦见了什么?” 白月下,男人轻阖双目,眼尾上挑如月牙,眸中暗光凌厉锋芒,丝毫不见方才的缱绻欲色。 这个时候,谢知月知道,就该避他锋芒了。 反正刚才他做那事是他不对,她能以此拿乔。 “那臣女附加一个条件,就是太子殿下不要追问。” 谢知月傲娇的嘟了嘟本就肿起的唇,像是在故意像齐景暄展示他的罪行。 小姑娘娇俏可爱的模样看得齐景暄唇角忍不住上扬,绽开一个无奈的浅笑,疑似失去了所有力气和手段。 “好,本宫不追问。” “那本宫想问,在谢小姐梦中,谢小姐与本宫是什么关系?” 她就知道这狗男人会这样! 上一秒说不追问,下一秒就换了个问题继续问! 没等她第二次要拒绝回答,狗男人就兀自往下说道:“按理说是夫妻,毕竟谢小姐癔症期间,念叨的就是与本宫夫妻一场,本宫为何如此狠心。本宫在谢小姐梦中,究竟如何狠心了?是辜负了你的一腔情意,还是做了什么十恶不赦之事?” “谢小姐看本宫的眼神不像是看本宫,又说看的是本宫,难道是在看谢小姐梦中的那个本宫么?谢小姐梦中若是有本宫,他是什么样的呢?” 这一通连问下来,让谢知月心乱如麻。 齐景暄不会说,那一番话,全是在诈她。 他极擅长洞察人心,像这种天真愚笨的人,最好攻破内心那点不怎么坚固的防线了。 (本章完) 第58章 幽会又被抓包 谢知月冷凝着脸和齐景暄面面相觑,那脸色乍青乍白又乍红的,偏生对面的狗男人下唇鲜红丝丝溢出,笑得靡艳妖孽,衬得她就活像是什么唱大戏取悦他人的戏子! “太子殿下不觉得,问这么多,很不礼貌吗?”谢知月语调生硬且理直气壮。 齐景暄抬起手指蹭了蹭自己被咬破的下唇,很明显的提醒她,“更不礼貌的事,我们刚才不也做了?” “那是你轻薄我,又不是我要求的!” 小姑娘气得脸颊微鼓,幽怨得瞪着他。 胆子真是越来越肥了,他这个太子就那么没有威慑力么? 罢了罢了,至少比不敢抬头看他好。 “萧寰,你跟快点,我说的就是这里,秋海棠开得可美了!”少女如银铃般欢快悦耳的声音由远至近,打断二人的对峙。 谢知月连忙背过身去动手整理刚才蹭乱的衣衫,胡乱将簪子戴正。 “我们,要躲吗?”她问齐景暄。 齐景暄还是保持着他的端方从容,又擦了擦下唇溢出的血迹,“躲不了。” 因为连城已经跑过来了。 连城在距离齐景暄和谢知月几十来米远的位置止步,“我是不是打扰你们了?” 背对着连城的谢知月只恨不能原地挖个洞钻进去! 第二次了,又一次跟齐景暄“幽会”被抓包! 刚才公主还喊谁来着?萧寰? 要是被萧寰看到,她还有什么颜面跟他议亲! “没有,谢小姐有话要同你讲,我就先走了。”齐景暄从谢知月身边走过,“连城的事,跟她说,比跟本宫说管用,本宫做不了她的主。” 他也许是怕被萧寰撞见,说完后就加快步子离开。 连城赶上前来,看着谢知月还有些凌乱的发髻,神情凝重道:“我哥他又欺负你了?同我说实话,是不是。” 谢知月一脸羞愧的垂下头,“公主,臣女说与太子之间清清白白,你会信吗?” “我自然是不信的。他那人真是奇怪,陛下提过多次,让他娶你,对你负责,他不愿,又屡次接近你还欺负你。他要是不喜欢你,我都得怀疑,他是不是在报他小时候被你抢了玉佩推进湖里母后罚他跪的仇,或是他十六岁监国,因为你父亲给他扣上一顶僭越权柄的帽子那事他伺机报复。” “但是他不是那种很小气的人,他人赏罚挺分明的,就算是与荣国公关系不好,他也不至于把仇怨牵连到你身上。所以,我挺好奇,你们之间到底是什么关系?” 连城一双与齐景暄有三分相像的眼睛探究的望着谢知月,顺势伸手帮她整理好发髻,“看他那人过分的,把你头发都弄乱了,也不知道帮忙整理好,要是让旁人看到于你形象多有损。” 谢知月也回望着眼前这个温柔灵动的少女,惭愧道:“公主,臣女幼年实在是不懂事,臣女看到祖母留给臣女的玉佩在太子殿下手中,那时臣女不认识太子,就以为是他偷了玉佩,才” “啊?谢小姐的祖母也有一样的玉佩吗?那块玉佩,是父亲给我哥的十三岁生辰礼物来着,上面还刻了他的名字呢。” 连城的解释仿佛一道惊雷打破谢知月的认知。 她佩戴了多年的玉佩,是齐景暄的?那齐景暄干嘛不说! 抢陛下赠与太子的玉佩还把太子推下水,这往大了说可是蔑视皇权罪加一等! “那太子殿下他”谢知月底气顿时不足,声音越来越小。 “你别担心,他没在意一块玉佩,也没告诉过陛下,所以我怀疑他是不是在找你报仇雪恨。可是小时候他帮柔嘉撑腰来对我一通教导,我当时在想,他又不是长兄,也没大我几岁,凭什么教育我,就追着他一顿打,他也没还手,就只会说他不跟小姑娘计较,后面还是陛下硬押着我给他道歉呢。” 连城说的这事,前世齐景暄没对她说过,可能是他嫌丢人。 “公主还说太子殿下十六岁监国,和我父亲有过节,臣女斗胆问一句,是什么过节啊?”她更关注的其实是这个。 连城愕然,“你一点都不知道?” “臣女不知。”知道也就不问了。 连城惊叹的表情像是在说,你居然连这个都不知道。 难道是什么所有人都该知道的事吗?印象中,父亲母亲还有哥哥们都从来没说过太多关于太子的事。 “我哥他十六岁那年监国,陛下不是在外征战嘛,河内水患严重,他未经廷议,未禀明陛下,擅自开国库放粮赈灾,荣国公领头弹劾他,向陛下奏明,太子私动国库,纵是善举,亦是僭越。可他若是等到廷议再向远在边关的陛下奏明,再等陛下诏书回京,至少需要七日,当时的情况,每日都会饿死很多人,我哥他开国库放粮,于他自己有什么好处,他就只是不愿看着那么多人饿死,结果却被冠上僭越的罪名,所以这次监国,都安排了一个宸王与他一起。” “这件事,你当真不知?” 连城说起来都是满腔愤怨,字字句句皆是为齐景暄鸣不平。 荣国公那一档子人,成天就只顾自己吃饱饭全家不饿,家族繁荣昌盛,压根不管他人死活。 谢知月沉吟不语,摇头。 齐景暄十六岁时,她十一,她十一岁那年,每日不是在府宅中四处游荡,研究衣裳首饰如何搭配好看,什么胭脂水粉颜色漂亮,就是混迹于各种小食铺子,哪里会知道外面发生过什么天灾人祸? 连城说的这两件事都让谢知月愈发魂不守舍,心中的不安比重生回来初次出门撞到齐景暄的马车时还要更严重。 齐景暄登基不肯放过谢家,究竟是他卸磨杀驴,还是她的家族做了什么罪无可恕之事? ——— 萧寰刚要追进海棠宫,就被迎面走出来的齐景暄拦住。 看到齐景暄时,萧寰脸上的震惊比上次校验场还重,“太子殿下,这次你又撞到脸了,还顺带把嘴巴也磕破了?” 齐景暄嗯了一声,“连城刚刚跑进去了,里面没有多余人,连城到底是闺阁女子,孤男寡女独处不合礼数,你与本宫回去。” 萧寰总觉得有点怪,他感觉,太子好像很刻意的在强调,里面没有多余人? 还有太子嘴上的咬痕,脸上的巴掌印他刚才不会在私会?! (本章完) 第59章 长河吟 “萧寰还没跟上来,他肯定是被我哥给截走了!他就是怕被别人看到!我都说好了要带萧寰看海棠花呢!” 连城许久没见萧寰过来,不悦的嘟嘴跺脚。 “公主与寰哥哥关系很好?”谢知月这才开口。 连城敏锐的抓住寰哥哥这个称呼,反问谢知月:“谢小姐,你平时不是管萧寰叫表哥,是叫他寰哥哥的?” 谢知月小脸一红,不好,暴露了! 看谢知月的反应,连城继续问:“你喜欢萧寰吗?” “那公主喜欢贺兰公子吗?”谢知月顺势把话茬扯到连城身上去。 一说贺兰公子,连城脸上的嫌色凌烈,“说实话,你别跟别人说,我不仅不喜欢他,还有点讨厌他。” “那公主若是择婿,会选择何人?” 中秋之后,连城公主可是就要被赐婚给贺兰公子了,说不准,就是今夜赐婚。 “明人不说暗话,我不与你打马虎眼,我会选择萧寰,我喜欢萧寰那样的男子。若你也喜欢萧寰,你们更亲近,我不会与你相争。”连城答得坦率大方,一点没有矫揉造作。 谢知月心间苦涩,“臣女的婚事,由父亲母亲做主,两家是有再结姻亲想法,臣女对表哥,自然是有感情的,但谈不上男女之情,但若是公主能自行选择,公主选择表哥臣女也会为公主与表哥高兴。” 这里,她已经改口叫回表哥了。 她对萧寰,确实像是兄妹之情,绝非男女之情。 对齐景暄才是。 “我也觉得你不喜欢萧寰,我觉得你喜欢我哥,他人其实挺好的,至少长得好看。”连城一语道破谢知月心中想法,又像是在向谢知月举荐齐景暄。 “公主,臣女离席有些时辰了,该回去了。”谢知月回避的意图明显。 “好,我和你一起回。” 萧寰不在,海棠花她一个人看也没什么意思。 回到宴席,这次连城跟谢知月坐在一起,没去萧寰那边,过程中,谢知月就看着这两人隔空划拳喝酒,玩得一片火热。 谢知月看得更多的还是齐景暄,出去前他一直在喝酒,回来他还是在喝酒。 脸上那个巴掌印及下唇的伤痕都给他那副容颜添上了两分破碎感。 只要是把他放在有人的地方,他身上那矜贵清冷的气质总是能与人群显现出割裂感来。 宴会步入尾声,舞乐声停歇,帝王看向贺兰公子,一双波光潋滟的桃花眼笑意盎然,“贺兰家族世代书香门第,又是江东大儒,听说青渝是贺兰家族最杰出的青年才俊,乃栋梁之才,青渝可愿入朝为官?” 贺兰青渝拱手,“一切凭陛下作主。” 谢知月手上紧张的抓紧了裙摆,往连城身边凑了凑,很小声的问她:“公主,要是陛下给你和贺兰公子赐婚,你能拒绝吗?” 连城不明所以的扭头看谢知月,少女的紧张极有感染力,叫她都莫名担忧起来了。 “应该不会赐婚,父亲知道我不喜欢他。要是他真的赐婚,他是帝王,君无戏言,他当众赐婚,我肯定不能拒绝。” 谢知月无比紧张的望了龙椅上姿态慵懒的帝王一眼,然后望向对面正单手支着被扇过的半边脸,神情靡靡将夜的齐景暄。 她现在把希望寄托在齐景暄身上,不管是为了王朝还是他自己的将来或是公主的人生,只求他能做个好人,要是帝王赐婚,他能想办法阻止。 小姑娘对他投来的哀求目光,齐景暄只是略微瞥了一眼,没作出任何回应。 帝王没往连城所在的位置看,视线离开贺兰青渝,就径直看向齐景暄。 “朕记得,太子三少还缺一个少傅,青渝人品贵重,文采斐然,朕就任命青渝为少傅,太子看如何?” 贺兰公子当太子少傅?这条,前世好像没有?前世是他娶了连城公主就回了江东,甚至没留在盛京为官。 还是说,是齐景暄排斥贺兰家族,当时暗中使绊子没让贺兰公子留在盛京? 自此,谢知月目光再次定格在齐景暄身上,等待他的回答。 接着,齐景暄的回答,叫谢知月大跌眼镜。 齐景暄作为一个极擅长四两拨千斤,一句话藏八百个心眼子的人,什么时候会说出这么没水准的话来! 他该不会,是被什么夺舍了! 不止是谢知月,好像四座都被齐景暄说的话吓到了。 齐景暄不知道是不是喝多了,他就混不吝的轻笑了声,笑得嘲讽,“父皇既然中意贺兰公子,不如直接让贺兰公子作为儿臣的太傅好了,正好太傅年岁已高,也该颐养天年了。” 他这话,怎么听怎么不对劲,完全是在对帝王之命的反抗,还包含着对贺兰公子的强烈敌意。 就连宸王脸上都流露出了不解与诧异,太子素来稳重自持,怎会在夜宴这种场合说出如此失分寸的话? 他这个太子,不想当了? 宸王故作愚钝的挠了挠头,问:“二皇兄,你是认真的吗?” 满鬓花白的太傅立即冲帝王下跪磕头,诚惶诚恐的道歉:“陛下,今日太子殿下酒饮得有些多,才口不择言,老臣自知年岁已高,自愿退位让贤!” 赵皇后立即跟着打圆场:“陛下,太子想来也是认可青渝的才学。” “太子怎么说?”帝王面色照常,语气冷淡。 萧寰在齐景暄身边抓住他的衣袖拽了又拽,“太子爷,你清醒一点,别惹陛下不快!” 齐景暄无视了萧寰的提醒,应答道:“回父皇母后,儿臣的确是认可贺兰公子的才学,尤其是出自公子之手的一篇词文,儿臣拜读过后大受震惊,贺兰公子之才,令儿臣佩服得五体投地,就是那篇《长河吟》,有几句怎么念来着” 他修长的手指敲了敲额角,继而接道:“长河水,奔腾急,壮志难酬空悲切。知音少,洒泪还,断弦残曲与谁听?” “这文采,字字珠玉,跌宕风流,儿臣与贺兰公子相比,就是萤火之光比皓月之辉,贺兰公子能当儿臣的太傅,是儿臣之幸。” 他言语里的嘲弄,像是对他自己的。 “才没有!”谢知月忍不住大声反驳齐景暄。 ? ?贺兰公子不是恶毒男配哦,如果这篇小说是耽美,齐小凤是男主攻,那么他就是男主受的那种~燕赵春松vs江东乔木~ ?   齐小凤:滚啊啊啊啊!我不喜欢男的!我只要我老婆! ?   贺兰公子:你以为我喜欢? ? (本章完) 第60章 她是什么时候勾搭上的暄儿 少女声音突兀,引得四座侧目。 “谁家的姑娘,怎的这么不知礼数?” “好像是荣国公家的,就是传言心悦太子的那位!” “陛下与太子说话,哪有一介女流插嘴的份?” “见太子兀自菲薄,着急为太子辩驳呗,看来荣国公之女心悦太子不是传言,是真的。” 已经有人开始对谢知月悄悄指责了。 男宾席的荣国公面色很难看,狠狠瞪向谢知月,连带着谢知月身边的萧郁芸也没放过。 对面的齐景暄被谢知月这突如其来的一声打得有些措手不及。 小丫头这是在帮他说话?她有没有想过,她这一声喊,该如何收场? 谢知月察觉到不对时,为时已晚,她面上无比难堪,脸唰得一下涨得通红。 刚才,她就是听到齐景暄说那些话,心里一万个不赞同,脑子一热,就冲他喊了出来 她虽不通文采,但就根据齐景暄刚才念的那几句出自贺兰公子之手的诗文,与她在梦中亲眼看着他拖着病危的残躯写出来的那篇诏书相比,才是天壤之别,他就是在这里妄自菲薄! 相较于献文帝遗诏的宏伟大气悲悯温柔,就贺兰公子那几句诗文的文才,简直就是一腔怨词。 特别是他一通夸的这人,还偷走了他拖着最后一口气写出来的遗诏据为己有! 连城疯狂给齐景暄使眼色,让他赶紧接话替谢知月圆场。 齐景暄哭笑不得的低下头,他话都没说完呢,就着急帮他出头。 “父皇,您看,这是不是就叫,待我入关,自有大儒为我辩经?” 好在他也是不负所望,以半开调侃的调调,开口就吸引去了火力。 赵皇后凌厉的目光幽幽瞥向谢知月,带着审视与探究,但很快就收了回来。 因为这个节骨眼,她没心思去盯别人,她的暄儿还不知道是个什么情况呢,竟这般出格,跟个愣头竖子一样! 帝王睨了眼谢知月,他没搭理齐景暄,对谢知月发问:“谁家的姑娘?” 神武大帝眉心微蹙,到底是身为一代天骄的帝王,即使平常不显帝王之态,就眉心轻皱一瞬,便似有万钧之力,能使山河变色,叫人望而生畏。 谢知月被吓得脸色发白,一双惊恐的眼睛不由自主的往齐景暄那里看。 连城握住谢知月的手开口:“回父皇” “回父皇,是荣国公之女。”对面那人先行一步回答了。 荣国公满脸窘态的下跪,“陛下,是臣教女无方,触怒陛下天威,臣回府必定重罚此女!” “朕说过她触怒朕了么?小丫头勇气可嘉,罚就不必了,告诉朕,刚刚那句没有,是没有什么?是对太子所言的反对,还是对青渝才学的反对,还是对朕安排的反对啊?” 神武大帝说话大多时候直白,语调悠着北燕男子的直爽坦荡。 “父皇,谢小姐她就是比较崇拜二皇兄,所以对二皇兄说的那些妄自菲薄的话表示不赞同啦!”连城故作悠闲的打圆场,还用眼神示意萧寰说话。 刚才欢声笑语一派喜庆融洽的夜宴,在此时气氛变得紧张沉重。 萧寰也是一脸欲哭无泪,“陛下,臣也想为太子殿下正名,太子殿下方才之言,纯属妄自菲薄,臣以为,殿下文采,不输贺兰公子!” 说完,他一脸抱歉的看了齐景暄一眼。 他深知这番话属于是把太子架在火上烤了,太子又不是什么专攻舞文弄墨的儒生,哪能跟江东大儒世家又是当代才子的贺兰公子比文采? 但得救他的胭胭妹妹,就委屈太子一下 “哦,太子文采不输青渝,太子可有写过什么诗文?” 神武大帝视线悠了一圈,最后又回到那张跟他二十岁的时候几乎是一比一复刻的脸上。 谢知月想说,那篇一诏既出惊艳天下,让天下万千才子望尘莫及的诏书,可这个时候的他,能写出那样的文章来吗? 齐景暄很坦诚的回答:“没有,儿臣的师傅们没教过儿臣舞文弄墨谱词作诗。” 紧接着,他先入为主控局:“但儿臣刚才的话没说完,继儿臣所言贺兰公子当儿臣太傅是儿臣之幸后面,儿臣想问贺兰公子,公子出自大儒之家,有江东才子之名,那就以儒字展开而言,公子可知儒分两种,为君子之儒与小人之儒。” 帝后脸色齐刷刷的变得冷沉,怎么就忘了,这小子极擅长先扬后抑,杀人诛心这一点呢! 他刚刚夸了人家,现在就要拔刀相向了 “太子今日喝多了,快扶太子下去醒酒!”赵皇后先发制人试图堵住齐景暄的嘴。 她的暄儿最近实在是太不正常了,前些日子跳江救那荣国公之女,方才她亲眼看着他们两个前后脚出去,回来时暄儿脸上就又是有个巴掌印,嘴巴又是有道伤痕的,还有刚才那丫头公然为暄儿喊话 谢知月她是什么时候勾搭上的暄儿 “母后,儿臣没喝多,无需醒酒。”齐景暄语气不急不缓的,其中清明的确不像醉酒该有的模样。 贺兰青渝缓缓看向齐景暄,清俊温润的脸上挂着谦谦如玉的笑容,他不语,一派稳坐高台的淡漠姿态。 这位太子,可真不沉稳。 “皇后,既然太子想说,那就让他说。”神武大帝握住赵皇后的手,放任道。 满座依然盯着齐景暄,有人欢喜有人愁。 有人害怕太子出丑,有人等着看太子出丑。 齐景暄礼貌性的冲贺兰青渝拱手,唇角挑起的笑容温和中却暗藏攻击性十足的锋芒。 他没给对方开口的机会就率先发出提问:“君子之儒,忠君爱国,守正恶邪,务使泽及当时,留名后世。而小人之儒,惟务雕虫,专工翰墨,青春作赋,皓首穷经,区区于笔砚之间,数黑论黄,舞文弄墨而已,笔下虽有千言,胸中实无大志。” “所以贺兰公子,是君子之儒,还是小人之儒啊?” 后面这句话,嘲讽得灵性十足。 这番骂人不带脏,四座皆哗然。 (本章完) 第61章 不管孩子多大,陛下都是臣妾的夫君啊 人尽皆知,贺兰公子在诗词歌赋方面造诣极高,今年二十有二,此番进京之前,一直在江东避世不出。 太子说的小人之儒,完全就是怼着贺兰公子的脸在骂。 而贺兰公子于家国天下没有任何政绩,屡次三番拒绝入朝为官,压根无法反驳太子。 贺兰青渝面上没有表露出任何不快或愤懑的情绪来,笑得谦卑,“太子所言,实令在下臣服,在下称不上君子之儒,毕生夙愿就是隐居江东,只当个闲散词人。” 儒生最在意的莫过于是自身声名,特别是那些有些才华的才子,心性清高孤傲,这样被贴脸骂小人之儒,基本上没几个人能坦然接受。 而贺兰公子,可见其心胸开阔,倒显得太子在刻意刁难咄咄逼人了。 “哦?公子的一首长河吟,可是书尽雄心壮志呢,今日这太傅,公子是接受,还是不接受?”齐景暄半调侃道。 “在下自然不敢驳殿下颜面,但一切事由,还得是陛下作主。” 贺兰青渝身为江东男子,说话柔,轻飘飘的语调,却是说着反将太子一军的话。 言外之意,太子还只是殿下,不是陛下,做不了主。 “王太傅教导太子多年并无过失,那就依朕说的,青渝暂领太子少傅,青渝在京中的住行,就全权交由太子安置了,不可苛待。” 帝王加上了最后四个字,像是在刻意敲打太子,生怕太子苛待了贺兰公子。 人尽皆知,神武大帝偏爱那位死后被追封为上元皇后的贺兰氏,与赵皇后仅仅是当年的政治联姻。 贺兰青渝就是上元皇后的亲侄儿。 直到宴霰,帝王都没有再言要给连城公主赐婚的事。 看到父亲和母亲难看至极的脸色,谢知月明白,回家之后,她是免不了挨一顿骂了。 宫道上,赵皇后跟随在帝王身后,几番欲言又止后,她温吞委婉道:“太子可是惹陛下不快了?” 帝王云淡风轻的轻笑了声,“没有,朕是他爹,朕要是不快,那时就骂他了。” “陛下,暄儿他对青渝有很大的敌意,皆是臣妾之过。” 赵皇后在帝王面前收起了那副国母之威,温婉内敛得似乎只是一位以丈夫为天地的后宅贤妻。 “皇后不必自责,朕要是他,朕对青渝的敌意更大,但朕不会那样沉不住气,摆在明面上。”帝王还是那样云淡风轻,隐隐有些警示。 赵皇后袖中双手攥紧,面上不显,“陛下说得是,臣妾今后,一定严加教导暄儿。” “还教导什么,太子都多大人了,朕在他这个年纪,他都出生了。”帝王言辞疏冷到了极点。 赵皇后黛眉轻蹙,欲言又止。 他这是在嫌弃暄儿么 可是暄儿到底不是他,没有自幼经历那些残酷对待的磨炼,暄儿的心性,又怎能跟他相提并论呢? 他对暄儿苛刻,想来是暄儿是她的儿子。 暄儿若是贺兰氏的儿子,陛下该会对他宽容温和许多? 赵皇后最后苦涩的回了一句:“陛下所言甚是,暄儿就是孩子气了些。” “男人成家之后心性自然成长,朕即将北上,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朝,总不能让太子的婚事一直拖着,朕觉得,谢家,荣国公之女能配太子,皇后意下如何?” “可那荣国公与暄儿之间有很深的过节,恐怕不妥?”她已有意属的儿媳人选,那谢家女,除了容貌过得去,是完全够不上她选儿媳的标准的。 “怎么不妥了,朕看太子挺喜欢那姑娘,小子嘴硬,死活不承认而已。” 赵皇后低眉敛目,“那陛下这样安排,除了暄儿喜欢她,可还有别的衡量?谢家女,若暄儿当真喜欢,抬入东宫当个良娣也就罢了,让她为太子妃,出身虽过得去,可她与暄儿来说,实在是拖累!” 她说话还是那样温温柔柔的,却硬气的在为儿子争取。 帝王回眸睨了眼赵皇后,“朕当然有,皇后,你是他母亲,朕明白你的心思,可朕是他父亲,朕一样是在为他考虑,朕不是荒淫懦弱的北燕先帝,朕不忌任何人锋芒。” 秋风中,帝王衣阙翩翻,青丝浅扬,妖异绝艳的眉眼带笑,却显得残酷无情。 他是至高无上的帝王,他有提议,一般就只是通告,不是商议。 赵皇后怔愣片刻,低下头去,“臣妾明白了,太子婚事,臣妾与太子听从陛下安排。” “萧家小子也到了娶妻的年纪,朕挺喜欢他,朕打算让他当朕的女婿,除了连城,从其余公主中,你挑选一个合适的。” 帝王口中的萧家小子,就只有萧寰。 “臣妾遵旨。” “时候不早了,皇后回宫歇息。”帝王加快步子要离开。 “陛下!”赵皇后急追过去抓住了帝王的衣袖。 帝王止步,狭长的桃花眼低垂,“皇后还有事?” 赵皇后羞怯盈盈道:“陛下下月就要出征,不知何时归,今夜,陛下能留宿椒房殿吗?” 她不管在外人面前是怎样强势,在他面前都总是一副小女儿家姿态。 “孩子都到娶妻生子的年纪了,我们还在儿女情长呢?” 帝王搭住皇后的手,笑得沉闷暧昧,牵动左眼下方那点泪痣,分外妖娆。 一晃二十余年,她十四岁那年一见这人时,少年时期的他所带来的惊艳震撼,使得她沉沦至今。 他不是什么青青子衿,他像是世间最危险妖冶的罂粟,有着匆匆一眼便得使人沦陷的绝对魅力。 可惜这个男人,永远不独属于她一人。 赵皇后回握紧帝王,娇嗔道:“不管孩子多大,陛下都是臣妾的夫君啊。” “好。”帝王点头应允,面上笑意带着一种独属于他的魅惑冷冽。 椒房殿,皇后沐浴更衣时,帝王那张于明亮烛火下如天工开物般精湛绝伦的眉眼间隐匿着痛苦与挣扎。 “药带了么?”帝王平心静气的问。 身边侍从随即递上一枚白玉药瓶。 帝王接过药瓶,也没数颗数,仰头就往嘴里一通乱倒。 随着清隽的喉结滚动,他眉心紧皱,用尽忍耐力将其咽下。 ? ?今天这两章给到中年组~ ? (本章完) 第62章 朕,得给孩子们做个好榜样啊 侍从急忙为帝王倒茶,语重心长的劝说道:“陛下,那药吃几粒就好,吃多了恐于有损龙体啊!” 帝王拒接那杯茶水,任由药丸的苦涩在咽喉处蔓延开,“你退下。” 他指尖拈着小巧的药瓶把玩,盯着那药瓶,浓烈的苦涩不知是在喉间,还是在心间翻腾。 吐不出,咽不下。 “叡哥哥” 女子脆生生的声音带了些娇媚,打断他的思绪。 叫他叡哥哥的,就只有他这位明媒正娶的嫡妻,但从他称帝之后,除非情到浓时,不然一直都是称陛下。 他想,这个时候,他要是称皇后,就实在是太不解风情。 “婉婉好了么?”帝王唇角悠着一抹笑,手中药瓶收紧,抬眸望向层层叠叠的红纱幔帐之后那一抹倩影。 那双眼尾上挑如桃花瓣的眼,看似风情万种又似冷艳无情。 听到男人的回应,皇后惊讶得两眼生泪花。 “臣妾绾不上发,叡哥哥能过来帮臣妾一下吗?” 帝王无奈的扶额。 少女的小心思,难道是不分年岁一直存在的么?还是说他太久没进后宫了?明明七巧节他才来过,也时隔就一月而已。 帝王起身,掀开红纱帐,握住皇后的手腕,从她手中拿走白玉簪,“都要休息了,皇后不必绾发。” 皇后养尊处优多年,保养得当,年少时本就是闻名燕赵大地的绝色美人,如今年逾三十,容色比起当年没有逊色太多,在丈夫面前,眼中仍保持着少女感。 她一头黑发自然披散在肩头,粉纱薄缎裹胸,发间散发着阵阵玉兰香,气若幽兰。 明黄的烛火摇曳生姿,面前的男人身形修长挺阔,张扬完美的脸上扬着柔和魅惑的微笑,无需任何言语动作,他就单单是站在这里,就能惊艳无数女子的岁月。 不管他还有多少个女人,尽管普天之下所有女子,无不钦慕于他,这个男人,永远都是她的。 只是不独属于她罢了。 一阵失重感袭来,皇后惊呼中抱紧帝王劲瘦的腰身,将脸贴近他胸口。 凤榻之间,幔帐摇曳不休。 前半夜,宫人一共送了四次水。 皇后柔若无骨的趴在帝王胸口,帝王长年累月征战,身材精瘦肌肉线条清晰分明,他皮肤冷白,身上留疤格外明显。 武将身上没有不留疤的,即使他是武帝也不可避免。 这副身躯上留下的伤疤,没损坏他的完美,倒像是一副被岁月雕刻的画卷,写满了男人的血性,大大削减了自身的阴柔感。 回想起当年,他就那么俏生生的往男人堆里一站,可是压根不能服众的存在。 她深知他是在身上留了多少疤,沾了多少血,才一步步走到这个高位。 从不能让区区一支百人军队臣服,到令全天下臣服。 皇后目光最终停留在帝王胸口的一处旧疤上面。 那是一道箭伤,极其凶险,只差半寸就伤到心脏的箭伤。 是当年他以帝王之身,为另一人挡箭留下来的。 她轻轻吻了上去。 “陛下,丞相求见,说有要事禀告陛下。”天子近臣于椒房殿外传话。 帝王搂住皇后腰肢将她抱到一边,自己起身往肩上披好衣袍,“皇后先睡,丞相深夜求见,一般是急事,朕先去接见。” “陛下还会回来吗?”皇后眼里满含依恋。 温存过后,帝后相称又变回疏离的皇后陛下。 帝王疲倦的仰头将额前碎发撩至脑后,红唇轻张,衣袍就松松垮垮的穿在身上,喉结与锁骨胸肌尽露,雄性的张力与妖孽的外貌结合,又欲又烈。 “早的话,朕会回来。” 帝王随意绑上腰带,丢下一句话后就大刀阔斧一步三摇地迈步离开。 等到帝王离开,两行清泪从皇后生出了些许细纹的眼尾滑落。 长乐宫女官又端进来一盆水,“娘娘才承陛下恩宠,为何落泪?” 皇后任由眼泪滚落在凤榻锦被上,又是哭又是笑的问道:“你说当年,他刚从蛮夷部落归国时,若我祖父没有为了保他的太子位撞柱自尽,后来北燕兵败险些亡国时,若赵氏没有助他逼死北燕先帝夺权,他若不是神武大帝,我是不是就能与他两厢厮守了?” 女官跪在凤榻前回答:“皇后娘娘,若陛下真如娘娘所说,那娘娘不会嫁陛下为妻,即便是娘娘愿意,娘娘的父兄也不会同意。” “是啊我见叡哥哥的第一面,分明也是看出了他骨子里的血性和野心,他那时来到我赵家军营点兵,所有人都不把他当回事,笑他生得姑娘气,都不像个男人,甚至有人出言调戏他。” “我那时在想,一个男人,能生得能有多姑娘气,我凑近了看他,那时他极为艳逸的脸漂亮到一眼就能勾住人心,我看着他阴柔变英武,但温柔依旧” “那时候的他,还只是无权无势无宠,容貌妖艳,举止粗鄙,空有我祖父以命保下虚名的北燕太子。” “谁能想到,他后来能成为平乱世定九州开盛朝一统天下的神武大帝呢?” 皇后提及当年,眼里泛点星光,泪珠还在不断滚落,脸上挂着的是少女般的笑容,笑容中骄傲与悲寂混杂。 ——— 帝王匆匆离开长乐宫,建章宫中,帝王捂着胸口弓着腰背,喘息声渐重,手指紧紧抓着龙椅扶手,手背青筋暴起,精湛的五官痛苦万分的紧皱扭曲,呕得肝肠寸断,直到呕出一口血来。 身边的近臣察觉到危险,立即对外喊道:“快传太医!” “朕没事,不需要。”帝王胸膛起伏不定,断断续续的喘息。 近臣满脸糟心,“陛下如此反感与女子近亲,又何苦为难自己呢!” 帝王咧嘴笑得张扬释然,唇瓣沾了血渍愈发妖艳,就着这虚弱痛苦的神态,邪气逼人。 “朕,得给孩子们做个好榜样啊。” “陛下此番北伐,定能灭了北蛮那群野狗!若不是那帮子畜生,陛下又怎会恶心与女子亲近需要吃那等伤身的虎狼之药才能和女子同房!”近臣说得恨意浓郁,比帝王这个正主还恨不得生啖那群北蛮牲口血肉。 (本章完) 第63章 太子殿下最近可是犯了桃花? 子夜,太子连身上的夜宴盛装都没换下来,离宫后就赶赴虚设多年的观星阁。 阁内,身着灰色道袍白发苍苍的老者朝着太子跪拜:“老臣拜见太子殿下,不知殿下深夜造访,所为何事?” 观星阁是盛朝占卜推测祭祀场所,每年只在祭典时开放,王朝不养闲人,用处过小,里头就只有钦天监及两个洒扫童子,诺大一个观星阁孤寂冷清的像个没落道馆。 齐景暄在一方矮桌前盘膝而坐,“免礼,大人请坐。” 钦天监于昏暗的烛火中悄悄打量太子,烛火跳动中,太子脸上的巴掌印跟着忽明忽暗。 太子平日里眉眼间都是端庄清肃,今日,尽管他藏得很好,都有丝丝缕缕的桃色由内至外渗透出。 “太子殿下最近可是犯了桃花?” 犯桃花 齐景暄脸色略显阴沉,“犯桃花谈不上,钦天监大人上知天文下晓地理,又深知巫蛊之事,本宫过来,就是想向大人求证,可是有人给本宫下蛊了。” “殿下身上,是有何征兆?还请殿下详细道来。” “征兆,本宫只要接触过一女子,夜间她就会入梦,见到她还会不受控制的做出出格举动。至于梦境内容和本宫对她做了什么,就不需要本宫说得有多详细了?” 那内容,非要他说,他也难以启齿。 坐在对面的钦天监握着烛台凑近看齐景暄的脸,齐景暄被看得有些心虚,只能垂眸躲避。 钦天监道:“中蛊之人通常印堂会有黑气,不管是多隐蔽的蛊,在面相上都会有些蛛丝马迹的显露,可殿下面色没有任何中蛊的表现,殿下可否先容老臣为殿下开一卦?” “本宫不信卦相,话说检验中蛊的方式,面相是最不靠谱的?大人只肖为本宫检验,本宫到底是不是被下蛊了。” 太子这一脸倔样,噎得钦天监到嘴边的话都生咽了回去。 他要是说根据太子面相来看,就是正缘临头,太子估计是不会信的,太子一脸坚信自己是被人给下蛊的样子。 “可检验是否中蛊,需取半碗心脉之血啊,这实在是太有损殿下贵体。” 心脉,顾名思义,连接心脏的经脉,也就是腕处那道脉搏。 “没有别的方式了?” 割腕放血,那血要是止不住,可是会丧命的。 “蛊控制人心神,便是活动在心脉中,需要最直接的检验,就是放心脉之血。” “知道了,大人通药理不通?”他语气淡的像是压根没把放血当回事。 “通一些,但殿下不必急于一时,半月之后就是秋猎,割腕伤口过于深重,半月根本好不了,骑射会导致伤口崩裂,殿下不妨等到秋猎之后再验呢?”钦天监劝说道。 “不必了,就现在验。”他似乎急于追求真相。 “那殿下秋猎” “本宫往年秋猎也从不与人争锋。” 童子拿来干净的匕首和止血药品纱布,齐景暄握住匕首,将刀刃放在烛火上烤了一圈,方才下手,于左手手腕处割下去。 放血过程中,齐景暄只是眉心跳动了两下。 其实还挺痛。 毫不夸张的说,这应该是他长这么大以来,经历过的最痛最重的伤了。 钦天监查验过那小半碗血,委婉道:“太子殿下,您没被人下蛊,倘若最近殿下有遇到桃花,殿下不必躲更不必为此苦恼,殿下越躲,只会越适得其反。要不,老臣还是为殿下开一卦算算?” “不必了,求神问卦不论卦相好与不好都只能乱人心,本宫从不接受任何卜卦,深夜造访,打扰了。今夜之事,本宫希望大人守口如瓶,不要让旁人知道,也务向陛下禀告,本宫不想让这点小事去打扰陛下。” “老臣遵命。” ——— 谢知月回府后,当天晚上就被父亲派来的嬷嬷揪去了家族祠堂。 “逆女,你是什么时候对太子起的歪心思!你今日夜宴闹那一出,把你自己的脸不要就算了,你这是把我们整个荣国府的颜面置于何地!”荣国公坐在高堂,手中重重捶打桌面,气得目眦欲裂。 随着父亲每捶打一下桌面,谢知月瘦窄的肩膀就跟着一耸。 “爹爹,女儿知错了,女儿当时只是觉得那贺兰公子非我族类其心必异,又见太子妄自菲薄,才” “住嘴!那贺兰公子心异不异跟你有什么关系!你分明就是着急为太子出头!”荣国公大声呵斥,“孽障,为父已经要给你定下与萧家的婚事了,你今日整这一出,是存心上赶着想与太子攀上关系,忤逆你父亲吗!” 荣国公的态度,很强烈的表明出他对太子的不喜。 “爹爹,您不让女儿说话,但是女儿也想问爹爹,爹爹是不是很不喜欢太子?我听连城公主说,爹爹在太子十六岁监国时因太子私自开国库放粮弹劾太子因此爹得与太子结下梁子,是这样的吗?”谢知月问得语速很快。 到底是自家人,从小有恃无恐惯了,纵使父亲是真的发火了,她都没多害怕。 “是不是跟你更没有关系!我告诉你,以我跟太子的关系,你就是嫁给太子,他对你也不会多好,赵皇后更不会愿意让你当太子妃!我是你父亲,我不会害我自己的骨肉,只要无人横插一脚,待到今日夜宴之事风波过去,你即刻与萧寰定亲!”荣国公说得避重就轻。 “可是爹爹,你还没回答女儿,你与太子关系不好的问题。”谢知月追着这一点不放。 “对,为父与太子的确势同水火,讲了你也未必能懂,但为父告诉你,谢氏与赵氏本就不合,两家于朝堂上便是政敌,太子是赵氏的太子,你嫁给太子,于你,于谢氏,都是灾祸。” 谢知月听着心慢慢沉下来。 父亲说的没错,她嫁给齐景暄后,齐景暄对她的确不好,赵皇后处处不满意她,不知梦中赵皇后所言齐景暄诛他自己母族但宽恕她的母族是什么情况,但谢氏后来面临的灾祸是毋庸置疑的。 所以无论如何,她都不能再与齐景暄有所牵连。 “多谢爹爹提点,女儿明白了。” (本章完) 第64章 避子药 “明白了也得为你犯的错承担后果,为父就罚你在祠堂罚跪七日思过,当着列祖列宗的面,趁早断了那些不该有的心思。” 荣国公说完后就起身离开了,祠堂大门紧闭,独留谢知月一人在内。 夜深人静中,谢知月回忆起前些日子的那一连串前世梦境,心还是无法平静,两道思绪相碰撞得厉害,越往深处想心就越像是被拉开了一道口子,疼得钻心刺骨。 她相信父亲,也放不下梦中的齐景暄,还有赵皇后说的那番话。 以及她绝笔书留白处那潦草粗旷的“缺月挂疏桐”五字。 包括那会夜宴上,齐景暄反常的举动,是他喝多了,还是另有意图呢? 他那样自持沉稳的人,首先是海棠宫轻薄她,又是在夜宴上大放阙词骂贺兰公子,最后还是没能逃过贺兰公子成为他少傅的事 齐景暄今夜的言行举止是真的很让她迷惑,想不通一点。 祠堂内烛火熄灭,谢知月就靠着墙面昏昏欲睡。 恍惚中,她又听到齐景暄的声音了。 真是阴魂不散的狗男人。 “太子妃月信干净了么?”男人的声音柔和而有厚度,仿佛就贴在她耳畔。 谢知月睁眼时,又回到了熟悉的东宫书房,烛火通明,金尊玉贵的男人正批着书案上的奏折,他身边只跟着一个老嬷嬷。 是前世她入东宫后,赵皇后安排给她的李嬷嬷。 她听着李嬷嬷对齐景暄回答:“三日前就干净了。殿下今夜要去太子妃宫中吗?” “嗯。”男人手中狼毫笔蘸染墨汁,只嗯了一声。 这时候的他还很年轻,才二十出头的模样,与夜宴上见到他时容貌变化不怎么明显。 如果又是前世旧梦,这应该是他们成婚没几年的时候。 “那奴婢去告知太子妃一声?”李嬷嬷问。 “不必了,本宫也不知道何时能去,但一定不会太早,她早早准备了也是等着,让她先睡。” 想来每次齐景暄去她宫中都不会提前告知她,但只要是他来,那一夜,她基本上是睡不了的。 “先将避子药熬来。” 男人舒缓如常的声音叫谢知月背脊发寒。 避子药?前世除去她刚进东宫一年没圆房,五年里无子,难道是齐景暄给她服用避子药的原因?他就那么不想让她怀上他的子嗣吗? 就在她鼻子一酸快要哭出来时,李嬷嬷又开口说话了。 “殿下又要喝避子药?那药服用多了,对男子的子嗣方面有极大影响啊殿下。” 殿下,又? 合着那避子汤,是齐景暄自己喝的?那他是单单不想与她有子嗣,还是压根就不想有子嗣?上次的梦里,赵皇后还说,他就只有过她这一个女人 他究竟在想什么? 齐景暄只随意的丢下四个字:“控制好量。” 李嬷嬷一张老脸忧心忡忡,“殿下何苦因荣国府” 听到荣国府三字,谢知月凝住了气想要听得更清楚些,生怕漏过半点细节。 奈何李嬷嬷没说完,就被齐景暄冷冷打断:“你僭越了。” 因为荣国府,齐景暄不能和她有孩子?为什么?梦是真实的,只不过她跟的是齐景暄那边所发生的,还就只是她的一场梦? 她就一直守在齐景暄身边,看他批阅奏折,再看李嬷嬷端来一碗黑乎乎的,闻着都巨苦无比的药,他面不改色的一口灌下,然后接连往嘴里塞了有十来颗蜜饯 喝药的时候眉头都没皱一下的男人,吃蜜饯的时候眉心反倒一直在跳动。 谢知月看得都有些想笑,到底哪个是药呢? 他好像也是真的,一直都不怎么爱吃甜食,尤其讨厌甜得发齁的东西,蜜饯这种除了甜其余什么都没有的食物,就排在他最厌恶的食物顶端。 不明白,为什么不爱吃蜜饯还硬要吃。 接着,谢知月猛然间想到什么,表情呆滞住。 前世每次齐景暄亲她的时候,嘴巴都是甜甜的,和蜜糖一样甜,跟抹了蜜似的 若这梦是真实发生过的,那就破案了,这狗男人是真往嘴上抹蜜了! 谢知月就在旁边看齐景暄批折子,站了许久,她都有些累了,索性就靠在他椅子扶手边坐下,百无聊赖的看奏折上的内容。 从奏折上最后落款的年月她看到这是她与齐景暄成婚后的第四年,神武大帝御驾亲征的第三年。 奏折内容多为,本月军粮,甲胄兵器,将士军饷需求开支,各县郡税收,看得她即使在梦里都昏昏欲睡。 直到她从一道奏折上看到熟悉的名字,是她二哥的名字,谢璋。 其内容为:谢璋卖官鬻爵扰乱朝堂敛聚财符罪不容诛! 齐景暄手中的笔顿住了,只听咔擦一声,那笔在他手上被折成两截。 她还没看完,齐景暄就急匆匆的将那道折子合上用手臂压住。 男人叹息沉重,随后竟笑了,是气极发笑,笑得悲愤交加。 谢知月想动手把齐景暄压下的那道奏折拿出来看看,可惜她什么都触碰不到。 齐景暄起身将那道折子压在一堆书卷下头,动身离开书房,她紧追其后。 男人腿长,步子迈得又快,他正常走路的情况下她跟得都急,他赶着行走她就只能小跑着跟上。 “殿下要去太子妃宫中了吗?”近卫流风追上问。 “先去库房一趟。” 他看到关于二哥的那道奏折深夜赶去库房做什么?难道是想动东宫私库摆平二哥犯的事,替二哥把卖官鬻爵所牟取金钱还上?话说二哥一向清廉,又怎会做出卖官鬻爵这种知法犯法的事来? 抱着好奇和不安的心态,她跟着齐景暄进了东宫库房。 迈入库房的第一眼,她就看傻了眼。 大盛王朝,太子东宫库房,竟然这样磕碜,里面就没几件能拿得出手的物件! 她记得爹爹的私库,里面随随便便一件藏品就价值千金。 齐景暄在一处木柜前停下,他亲手打开木柜,流风就手捧一盏蜡烛为他照明。 在如此昏暗的光影下,柜子里都折射出了金碧辉煌的火彩。 柜中宝石在昏暗的烛火下闪烁的火彩,是库房中最奢华的存在。 谢知月顺着火彩来源望过去,瞳仁颤动,眸子里映出的,是一顶华美绝伦,举世无双的九凤牡丹冠。 是她嫁给他时,家族为她打造的婚冠。 这顶婚冠,于新婚夜卸下后,她就未曾再见过。 谢知月就仰头望着站在婚冠前的男人,婚冠希碎的光芒折射在男人那张精湛绝伦的容颜上,神色茫茫。 (本章完) 第65章 在等殿下 男人修长的手指轻柔的从婚冠璀璨的珠宝上触过,指尖很明显的在颤抖。 谢知月视线不明所以的从婚冠再到他脸上来回转变,他眼尾都氤出了一点红,那双媚气的桃花眼里有琉璃般的光芒,宛如秋池溢满星光,竟比那婚冠上满冠珠宝的火彩还要漂亮。 压抑的苦楚与心酸无奈慢慢爬上那精致的眉眼,他面对婚冠,没作掩饰,任由情绪泄洪,将自己吞没。 好像把全天下的蜜糖拿来,都压不住他眉眼之间的苦。 谢知月只能看着他悲伤苦涩,伸手想触碰从他眼尾滚落的泪珠,尽管她根本触碰不到。 这是她头回见齐景暄哭呢,他在她婚冠面前哭什么? 也不算是哭,就只是落泪。 不过他就是落泪,肯定也害怕被别人看到?毕竟他可是太子,生来尊贵。 看着齐景暄落泪,谢知月心口空落落的难受。 站了良久,齐景暄才出声:“流风,去裁一块绸缎来。” “诺。”流风放下蜡烛,动身离开库房。 流风出去后,齐景暄还是站在婚冠前没动,他脸上悲痛挣扎的神色更重,抬手抹去脸上的泪痕,合眸以防眼泪再淌出。 男人唇瓣轻开轻合,在很轻很轻的呢喃着什么自言自语的话。 这里就只有他们两个人,悲伤在静谧中蔓延,最后归结于男人凌乱沉重的心跳中。 谢知月往他身上凑近了些,踮高脚尖都只能够到他喉结处,但听清了他在说什么。 他在说:“胭胭,对不起。” 那声音又低又细碎。 帝王歉意不可言说,帝王之子亦是如此。 他干嘛要对着婚冠说对不起她? 谢知月像是想到了什么,陡然一愣。 那些奏折,多是催促他,为前线凑齐军费粮草物资需求的,反观税收,她算数不好,但那数字差距,实在过大! 他在看到弹劾二哥的那道折子后就赶来库房,会不会就是,他想动这顶婚冠去应急? 本身她的嫁妆抬入东宫后就归了东宫库房,不再和她有太大的关联,赵良娣那一众是妾室,对嫁妆方面没有要求,所以也就只有她的嫁妆入了库房。 几乎搬了谢萧二家一半家资,那丰厚的十里红妆,现在,就只剩下这顶婚冠了? 要是这梦是真实的,齐景暄都拿她的嫁妆去做什么了? 流风捧着一块红色绸缎回来,双手奉上,轻车熟路道:“殿下,是要将此物包起来吗?” “你去休息,本宫自己来就好。” 齐景暄拿过那块布娟,呼吸愈沉,像是忍受着极大的痛苦,将婚冠包裹着,从柜中托出。 整个过程,他手一直在抖。 安置好婚冠后,已是后半夜,谢知月跟着齐景暄去了她居住的毓华宫。 毓华宫主殿是她的寝殿,未曾熄灯。 守夜的婢女在打盹儿,齐景暄自己打开殿门时,碰巧就和一双顾盼生辉的明眸对了个彻底。 少女散着一头乌黑浓密的秀发披散,有几缕弯折在颈窝,柔顺得跟缎子似的,与白软如羊脂玉的肌肤呈出极致色差的白与黑。 她身上裹着水色薄纱睡裙,腰带松松垮垮的绑在腰间,玲珑有致的身材和不盈一握的腰肢若隐若现。 谢知月只看了一眼昔日的自己,目光就回到齐景暄脸上。 寝殿内烛火不算太明亮,因为齐景暄对于蜡烛使用都有很严苛的限制。 在烛火的摇曳下,她看到齐景暄那双妖冶的眸子跟着忽明忽暗,似乎藏有些惊喜感。 男人精致的喉结滚动,声线低沉:“怎么还没睡?” 少女乖巧的就坐在床沿处,歪了歪头,回答道:“在等殿下。” “李嬷嬷告诉你的?” 问话的间隙,男人已经大刀阔斧的走到少女身边坐下,将她揽入怀。 乖巧娇俏的少女顺势往男人怀里凑了凑,羞涩如胭脂沾染了双颊,“没有,是殿下几乎每隔十日会来臣妾房中一次,算算日子,殿下今夜会来。” 矜贵温润的男人无奈忍俊道:“算数怎么算都算不明白,算本宫来你房里的日子倒算得挺准。” 当着少女的面,前半夜在书房,库房的一切情绪全然不见,他又成了她印象中那个端方温润克己复礼的太子殿下。 少女嘟囔道:“臣妾进东宫四年了,殿下三年来一直都是这个规律” 话没说完,少女白软的下巴被抬起,柔软的唇覆上,一切言语皆转化为唇齿纠缠。 幔帐垂落,少女唇边溢出的破碎音节与暧昧浓稠的水声回荡在寝殿,久久不休。 谢知月这个昔日的当事人都没眼去看了。 场景是真实发生过的,那么她看到的,二哥被人弹劾卖官鬻爵把齐景暄气得不轻,齐景暄拿她婚冠,面对她的婚冠黯然神伤,都是真的。 她很想静心去细想,可是周遭的声音,实在是无法让她心静下来! 甚至,她以第三者的视角看着齐景暄与曾经的她自己同房,她心里竟会有种酸涩嫉妒的情愫 而且她在这里,就跟个守夜奴婢一样! 不平衡的心态占据大头,她想离开去外面转转,可却像是被什么束缚住了,根本无法离开这个寝殿。 她就蜷缩在寝宫的某个小角落里,面对着墙面,抱着膝盖,背对身后摇曳的床幔,手指还在墙面上画圈圈,一副小孩生闷气的模样。 天色呈鱼肚白,祠堂门被打开,谢知月方从那场梦中醒来。 秋水过来给自家小姐送早膳,刚开门就看到靠墙睡觉的小姐,小姐那脸色把她吓了一跳。 阴郁苦闷到了极点,像是一夜未眠,眼下都有了两块乌青。 “小姐受苦了,奴婢这就去求夫人,让夫人放小姐出去!”秋水放下食盒就跑远了。 谢知月揉着发晕的脑袋,听了一夜自己曾经的活春宫,她在心里已经把齐景暄骂了个狗血淋头。 那狗男人,成天端着一派光风霁月谦谦君子形象,背地里简直就不是人! 前半夜批折子,后半夜还有那精力,他不去耕田真是白瞎了那好体力! (本章完) 第66章 你就很不愿意嫁给我哥吗? 谢知月没跪满七天,第二天就被放出去了,本以为是母亲心疼她,不愿她吃一点苦,父亲也就默认了,结果才离开祠堂,她就看到了连城公主身边的女官。 “谢小姐,连城公主说想让小姐进宫相伴几日,特命奴婢来请小姐进宫,奴婢陪同小姐收拾些行李准备进宫。”女官丝毫没给谢知月拒绝的权利。 她与连城公主相识不过是齐景暄跳江救她患病,帝后罚她抄佛经那期间,闺中少女关系升温快,连城公主日常待她更是亲和,没有一丁点皇室公主的架子,可是她到底是齐景暄的妹妹,还两次撞见她跟齐景暄“私会” 这很难不让她怀疑,是不是齐景暄的授意。 但皇家的邀请,便是皇恩,臣子无权拒绝。 谢知月跟着女官进宫,面见连城时,她很自觉的欠身见礼:“臣女参见公主,公主万安。” 连城上前去扶住谢知月,“免礼,你年纪比我小,于情我该叫你妹妹,但是于礼,你可能是要当我皇嫂了,所以最好,现在我还是称呼你谢小姐。” “啊?公主是说真的?”谢知月眼睛睁得滚圆。 “那还能有假吗,陛下想让我哥负责,昨天还问我你人怎么样呢。” “可是我已经在议亲了啊”她承认她是没放下齐景暄,可是今生,确实也不想再嫁给他了。 尽管有些事真相不明,但归结下来,她嫁给齐景暄不管是对她还是对家族都是死路一条,所以不管是为了自己还是家族,她都不能嫁给齐景暄。 连城看出谢知月的为难,问:“你就很不愿意嫁给我哥吗?” 谢知月点头承认,没说话。 连城脸色转变为失落,但还是提议道:“好,我更尊重你自己的选择,如果你要嫁给萧寰,那就趁早跟他把婚事定下来,萧寰父亲不在盛京,他的婚事是需要经陛下点头的,最好的方法是,在秋猎时,让萧寰夺冠,到时候陛下会问赏,顺势让他向陛下求娶你,那样一来,陛下当面不好拒绝。” 神武大帝以信义赢天下心,要是萧寰真的愿意当众求娶,就是真的难回绝。 她始终想不明白,她各方面的确都不出众,上一世在齐景暄没有主动求娶她,更没有这一世的那些尴尬风波的前提下,京中比她适合当太子妃的贵女太多,帝王为什么偏偏给她和齐景暄赐婚? “就是不知道我哥,以后会不会后悔那日从校验场回来,在陛下面前千方百计拒绝去陛下的赐婚。我没见他对哪个与他没有血缘关系的女子这样上心过,你是唯一一个。”连城无奈感慨。 谢知月一听这话都有些慌,“太子殿下对我怎么上心了?” “他昨天下早朝之后专程过来跟我说,荣国公估计要惩罚你在夜宴上失礼的那一声,所以我就安排人去把你叫进宫来玩,谁曾想,还真让他说中了,你父亲真就因为那点事罚你跪祠堂。” “所以公主召臣女入宫,是太子殿下的授意吗?” “是我们合计的,怕你回去继续首发,所以干脆等到秋猎之后你再回家。对了,往年的秋猎,我怎么从没见你去过,连你名字都没听说过呢。你很漂亮,按理说,以你的美貌,在盛京贵女圈,是要位列前茅的。”连城双手托腮,很好奇的看谢知月。 从小到大,她见过的美人很多,除去身为男子的父兄,只说女子,能进她父亲后宫的,李贵妃除外,都是倾国倾城的美人。 而这位谢小姐,就是与早年她见过的那些千娇百媚相比,单以容色排名,也是首屈一指的。 这是很灵动纯真的娇俏美人,眼睛里都透着未经雕琢的灵气。 那种城府极深的男人肯定喜欢这一挂,最典型的例子,她哥。 不过她哥不仅城府深,那张嘴还死硬。 “之前我没去过秋猎,我不会骑射。”谢知月说来有些惭愧。 “怎么不会骑射呢,就是女子所学课目,除琴棋书画,也附带有骑射数啊。” 谢知月听着更惭愧了。 因为琴棋书画骑射数,她一窍不通。 书,勉强通一点,就是齐景暄教出来的那一手像样的簪花楷。 “我小时候不爱学那些,觉得辛苦,就总是逃学。”谢知月无力的低头。 这么说来,也就是说明,她是个纯粹的草包纨绔,一窍不通,只知吃喝玩乐涂脂抹粉。 “没事,到时候我教你骑射,我的骑射都是三甲呢!”连城自豪的拍胸脯保证道。 谢知月眼睛亮了亮,“公主好厉害!” “嘻嘻,厉害,我的骑射都是我哥教的。”连城隐有炫耀的意味。 “公主是说太子殿下吗?” 她有些不想往齐景暄身上扯,可是又很好奇的想知道,齐景暄是不是还会教女孩子骑射,他还教过多少女孩子? 前世,齐景暄只教过他写字念书算数,根本没涉及过骑射。 “对呀,可惜每年的秋猎他也从不参与,不然以他的骑射,我觉得盛京无人能超越,包括萧寰。” 连城的回答让谢知月有那么些不平衡,她却只是牵动唇角轻笑着回问:“真的吗?” 她只知道齐景暄文学造诣颇高,在骑射方面,他一直坐镇盛京,从来没上过战场,就连一些县郡的平叛都没参与过,所以武学这一块,她都只当他是资质平庸。 “当然是真的,陛下给他安排的武师可是九洲分裂乱世时期江湖排列第一的刺客,十二银翼之首的那位呢,你听过十二银翼没有?”连城拉着谢知月越说越起劲。 谢知月摇头,“不曾。” 连城撇嘴,“好,你居然这个都不知道。” “那公主可以与臣女讲讲吗?”谢知月很专注的看着连城,一脸好奇。 “可以,我就只说第一的那位,燕轻,也就是我哥的武师,他当年刺杀北魏帝,一箭成名,比百步穿杨还要百步穿杨,一箭就将北魏帝钉死在了当年的北燕宫门上,为我们当今的陛下保住了那时摇摇欲坠的北燕政权。” “就是陛下只让他教我哥,不教我,我就只能缠着我哥让我哥再教我了,他那时候还很不情愿,说他累,懒得动,然后我就追着他打。” (男主人设原创成图来了~版权所有,禁抄袭二改商用) (本章完) 第67章 秋猎 昔日北燕兵败于北魏,亡国之际,赵氏辅助神武大帝逼死北燕先帝假意向北魏投诚,后安排人刺杀北魏帝,以此保住羸弱的北燕国,此事天下皆知。 赵氏因此挣得从龙首功,神武大帝则接手了一个风雨飘飖的弱国,但北燕在他手中迅速以蛇吞象之势灭北魏扩大自身势力,再伐江东灭吴国,初绽风华称燕武帝。 她就只知道神武大帝英明神武,燕赵大地大族赵氏功不可没,从没听说过那位刺杀北魏帝的刺客。 不过比起上一辈的波澜壮阔,她更好奇的还是,齐景暄教连城公主骑射的事。 “公主的骑射,一直都是太子殿下教的?”谢知月看连城的眼神比刚才要认真太多。 谢知月的眼神让连城都呆愣了一下。 怎么感觉,她好像是在为这件事拈酸吃醋呢? “我没跟他学过多少,他就只是把燕轻教他的再教给我,他大多都是演示给我看再口头教学,压根不愿意上手辅导的,很多时候他说都就不情愿说呢,不过我学得快,到后来我的骑射就已经是三甲了,没再去烦过他。”连城解释道。 连城解释的刻意,像是在强调,即使齐景暄是兄长,教她骑射都很避讳男女授受不亲这一套。 “他就只教过我,没教过别人,更没有教过别的公主哈。”连城还补充了一句。 这下显得更刻意了…… 谢知月面上的尴尬有些挂不住,她此地无银三百两的解释道:“太子殿下是公主的皇兄,兄长教习妹妹天经地义,臣女明白的。” 连城还跟着点头,“你明白就好。” 她实在是觉得这两个人之间关系很微妙,就好像是,两个人都互相喜欢并且在意,但就是都不说? 九月初开始秋猎,盛朝的秋猎不在围场,位置每年都在骊山,今年也不例外。 秋猎开始那日,整座山头均被以黄幔布围,天子携皇子百官入骊山猎场。 往年荣国公只带家中男丁伴天子狩猎,今年谢知月跟着连城公主一同前往,场面比那日校验场要宏伟壮阔太多。 正当秋日,山林地带秋高气爽,骊山猎场中,皇室宗亲文武百官伴驾天子,马蹄声响彻天地,恍如战鼓轰鸣。 男子骑马跟在天子身后,女子则是在猎场边际围观。 谢知月跟着连城公主,所坐位置靠前,观赏位极佳,一眼就能看到猎场男儿风姿。 她前世出嫁前没参与过秋猎,出嫁后神武大帝御驾亲征五年才彻底击溃北方蛮夷,但也身负重伤,回京后一直在修养,以至于她当太子妃的那七年里都从没办过秋猎。 头回见秋猎,她不禁好奇的往猎场看。 连城同她讲过,第一步是天子射猎开场,基本上会放出一头鹿来让天子以宝雕弓、金纰箭射击,然后天子定下彩头,由文武百官与皇室宗亲在规定时辰内于整座山头狩猎,看谁能在第一场夺得头彩。 第一场,也就是纯粹看男人大方光彩的,再往后的环节,才有女眷参与。 猎场中,为首的帝王一身绣龙纹的赤红骑装,难得以金冠束发,秋日艳阳洒在这位威仪风华的帝王身上,骄阳勾勒出男人曾艳压天下绝色的轮廓,骑装束出成熟男子历经千锤百炼磨砺出宽肩细腰的完美身材,从战场与杀戮中洗礼出来的气势,于马背上体现的淋漓尽致。 皇室所穿骑装颜色均为赤红色,文武百官为深绿色。 跟随在帝王左侧的是萧寰,右侧是宸王齐钰,再往萧寰身边,是贺兰公子。 萧寰那张俊脸上满是清澈的愚蠢,他就和上次伴君征战时一样跟在帝王身边,连太子都没在,他无比受宠若惊。 而且他身上穿的衣服,不是臣子规格的绿袍,而是宗亲规格的红袍! 贺兰公子穿的也是红袍,但贺兰公子是上元皇后的侄子,跟皇室宗亲沾点边,他好像一点边都不沾来着! 连城看的人还是萧寰,眼里的欣赏完全不带遮掩。 这个男人,真是怎么看怎么合眼。 “你们注意到没,今年的秋猎排场比往年大气很多。”有贵女说道。 “发现了,往年的确实与今年不能相比,是因为陛下就快要御驾亲临了。” “我猜不是,你们不知道吗,今年的秋猎是宸王主办,往年是太子办的,相比宸王办的秋猎,之前太子办的显得挺小家子气,就连围幔都没有,还是搬的军营里的木栏当猎场围栏呢,一点都彰显不出盛朝气魄。” “话说陛下身边就只有宸王和萧将军,太子人呢?” “太子往年参与秋猎不也只是走个过场?他不擅骑射,往年顶多就骑马跟在陛下身边走几步,都没见他上过猎场狩过猎物。” “我记得太子穿骑装在男子中看着好瘦弱,都不是文弱,就是瘦弱,别的都没什么,主要就是他那个腰身,比好多女子还细,男子腰身过细,身上就没力气,没力气自然就不擅武。” “可是陛下不也” “快住口!陛下英明神武,是世间最出色的男子,岂是我等可以妄议的!” 那些贵女说得很小声,明明都说了出来,却又像是害怕被太多人听到。 谢知月心想,公然编排太子,也属于是胆大包天了。 不知道齐景暄要是听到,那张漂亮脸蛋会被气得有多精彩。 她们说齐景暄往年办秋猎小家子气显不出盛朝气魄,她倒是好奇,能有多小家子气?她还好奇一点,就是齐景暄身为太子,他怎么没跟在陛下身边,反而萧寰和贺兰公子都可以? 连城看萧寰看得投入,都没管身边这些人叽叽喳喳的在说些什么,直到有一道她不怎么喜欢的声音硬打断她看俊男。 “连城妹妹,我听说姑父离宫秋猎,都没有带哪位妃嫔伴驾,是真的吗?” 女子语调轻软娇吟,很标准的如侬软语,但有刻意捏着嗓子装腔的韵脚。 谢知月向靠拢来连城身边的少女那里看过去,那少女身穿水青色绫罗裙,挽着江南女子的温婉发髻,眉目婉约秀丽,容色算不上倾城绝艳,却也伊人如斯。 (本章完) 第68章 贺兰青漪 “陛下的事,我不知道,表姐要想深入了解,不妨去自己去问陛下。”连城态度很明显,就是不太愿意跟她说话。 连城叫表姐,那么这位小姐,就应该是贺兰家族的人了。 她刚才还说姑父,她口中的姑父,是陛下? 从称呼来判断,陛下与贺兰家族是当真亲近,赵氏的那位小姐,可不敢管陛下叫姑父呢。 对了赵氏那位小姐,赵明姝,跟她见面必有大战的赵良娣,今日怎么没见着? 猎场号角声起,天子宝雕弓金纰箭被奉上,一头成年野狼从笼中被放了出来。 那野狼凶猛得异常,见帝王手中弓箭,不但不逃,还吼叫着扑过去。 连城身边的女子吓得失声尖叫,“连城妹妹,那狼好凶!” “正常,北国的狼都这样,害怕的话你回南国看鱼鸟去。”连城语气淡得嫌弃。 “姑父他怎么不射杀那只狼?”她一双眼睛就没从猎场中姿容绝代的帝王身上离开过。 “我哪知道他,可能是想等狼离近点。” “天子射猎一般都是放鹿,姑父的是狼,一定是鹿不能彰显姑父的英明神武?”女子脸上是万千钦慕。 连城很不耐烦的回答:“是因为他觉得鹿太弱了,弱者不配死在他手里。” 听了这话,女子的钦慕更重了,“原来是这样呀,不愧是姑父。” 弱者不配死在他手里,这话,很符合神武大帝。 不过怎么有些似曾相识呢?好像是从齐景暄嘴里听到过相似的?就是齐景暄说得怪咬文嚼字的。 就在身长足足有两米的野狼扑腾起来时,帝王终于将手中宝雕弓拉了个满弦,金纰箭离弦撕裂空气发出滋啦声响,箭矢穿透野狼心脏,所带气劲竟生生将那匹野狼射飞出数十米远。 天子箭出,全场欢呼。 不知道是不是距离太近的原因,谢知月觉得,女眷围观席里,连城身边的那女子喊得最欢快。 谢知月凑近连城暗搓搓的问:“公主,臣女斗胆问一句,若是天子箭射不中提前准备好的猎物,会怎么样呀?臣女无意冒犯陛下,只是单纯的好奇。” 因为她没见过齐景暄的箭术,只是听公主说,公主是他妹妹,说法很有可能美化他,齐景暄将来也是帝王,万一秋猎开场他射不中猎物,那得多丢人现眼? “这个嘛,如果陛下箭术堪忧,筹备的那些人和臣子们会想尽办法让陛下射中的,比如把鹿的脚绑起来往对着陛下的箭扔,要是那样都没射中,那么那群臣子们就会说,陛下仁慈,不忍杀生。” “你是何人,谁给你的胆子在这里质疑陛下?陛下乃今世雄主,英明神武,武艺高超箭术一流,刚才那一箭你没看到吗?陛下又不是什么无能之君,你在这里大言不惭的说什么陛下的箭射不中猎物的话,这还无意冒犯,我看你这是极大的冒犯诋毁!” 那女子摆出高高在上的架势对谢知月大声斥责,引来不少人的注意,就连猎场中都能听清她方才说了什么。 她这一通斥责,直接让谢知月成为了众矢之的。 神武大帝年纪轻轻便被世人奉为大帝,帝号更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神武二字,作为一个平乱世定天下终结分裂战乱,为百姓争来安定生活建立丰功伟绩的英明之主,在世人眼中,他能与神明比肩。 胆敢诋毁神武大帝,与背叛天下人的信仰无二。 连城见势头不对,转身面对那少女,目光逐渐转变为高位者的凌厉,“贺兰青漪,你在这里胡说八道什么呢,她哪有冒犯,哪里又有诋毁,她惹到你了吗,就在这里当众曲解人意故意让她下不来台是不是?况且她在同本公主说话,本公主作为陛下的子女,本公主都未曾觉得有任何诋毁之意,又是谁给你的权利,让你当着本公主的面大言不惭大放阙词?” 刚才连城还给几分面子称她一声堂姐,这下直呼大名。 贺兰青漪被连城这突如其来的霸道气场吓的脸色发白,忙往猎场望过去,她看的人不是她兄长贺兰青渝,而是被她亲称姑父的帝王。 帝王没有往女眷们所在的方位投递来半个眼神,就像是压根没听到那边的动静,只是对齐钰询问:“太子人呢,还没跟上来吗?” 齐钰回答:“父皇,二皇兄前些天伤了手,所以骑马慢了些,儿臣不知二皇兄是不是掉队了,不然儿臣去寻二皇兄。” “陛下,围猎就要开始了,还是让臣去寻太子,莫要耽误了宸王殿下狩猎。”萧寰争着说。 帝王将弓箭递给随从,敛了气势,“不必了,朕亲自去寻他,太子何时前来射猎,今日首场围猎,就何时开始。” 有人开始交头接耳: “陛下要亲自去寻太子?太子做什么去了?他该不会是不满今年秋猎是宸王的安排?” “宸王安排秋猎不是陛下的决定吗,太子若不满宸王,不就是不满陛下?” “太子平日里那么稳重端庄的人,最近是怎么了?好无厘头。” “陛下亲自寻太子,那我等也自当跟随,陛下携百官亲寻太子,太子好生不显事!” 围猎场的交头接耳围观席也能听清一二,谢知月都为齐景暄捏了一把汗。 印象中,齐景暄这个人极端靠谱,克己复礼,这种大场合,他就算是不怎么参与,礼仪方面也是处理的完美无瑕,今天这样不着调,难道是因为还年轻? “禀报陛下,太子到!”天子近臣嗓音高昂。 一阵轻快的马蹄声由远至近,马蹄踏尘带动一地沙尘飞扬。 驾驭枣红骏马的年轻男人绑着简洁利落的马尾长辫,赤红骑装绣金凤,他仅以单手执缰绳,即使是纵马,一骑绝尘而来,那姿态都优雅矜贵得紧,只是比平日的矜雅多了些热烈。 骏马在帝王身侧停蹄,太子翻身下马,向帝王跪拜,“儿臣来迟,请父皇责罚。” “手怎么回事?”帝王居高临下,视线落在太子左手上。 ? ?解释一下,神武大帝在小说世界里对于全天下的影响力,就相当于是教员对新中国的影响力。 ? (本章完) 第69章 抽签 他刚才拉缰绳就只用了右手,箭袖将小臂包裹得很好,看不见他手腕处绑着的绷带。 “儿臣无碍,父皇,方才儿臣跟在队末,途径一处见鸟兽惊飞,那处地势隐蔽,儿臣唯恐有刺客埋伏,就带了一支人马前去查看,结果还当真抓出了十来号埋伏在骊山猎场内身上夹带兵器的刺客,故而耽搁了些功夫。” 齐景暄似是不想让太多人听到,他说话的声音不高,稍微隔远一些都听不清他说了什么。 齐钰闻言脸色大变,立即翻身下马下跪请罪,“猎场出现刺客,是儿臣办事不周,请父皇责罚儿臣!” 相比齐景暄的轻声低语,齐钰那一嗓子张扬得很。 “都起来,刺客之事,一会再细说。”帝王没有多说一个字。 就在齐景暄起身时,帝王拿过天子射猎所用弯弓递给他,“既然手没事,那射猎不可免。” 齐景暄看着那柄天子弯弓,没有立即伸手去接,“父皇,儿臣用天子宝雕弓,不合礼数。” 帝王脸上有一抹嫌弃迅速掠过,快若流星一闪而过,“朕给的,也不接?” 尽管就那么快的一瞬,就那一丝嫌弃都还是被齐景暄尽收眼底。 再拒绝,那就不对了。 “那儿臣,承蒙父皇厚爱。” “大伙都看着,别丢份儿。”帝王提点道。 齐景暄面色有些微妙,只应了一句是。 全场都看着他的目光中,女眷围观席那边有一道视线格外专注,专注得叫他都无法忽视。 他只是轻描淡写的往那边看了一眼,不出所料,又是谢胭胭那小丫头。 还有她什么眼神呢,怎么跟生怕他出丑似的? 视线又在这种公开场合下交融,谢知月故作无事的别开头去看连城。 全场束身骑装中,齐景暄那细腰确实是有些另类,可那华茂春松的姿容,不得不承认有绝对的艳压群英之势。 刚才还在小声蛐蛐的贵女们见太子往这边看过来,不少人都有些雀跃。 “太子殿下是在看谁呢?” “殿下虽然清瘦了些,可是方才纵马疾驰而来,还是单手握缰绳,还是有些英姿飒爽的。” “陛下都把天子弓箭给了殿下,陛下应该是很重视殿下?” 贺兰青漪都忍不住多看了齐景暄几眼,她目光就在那两张如出一辙的脸上来回徘徊。 父子两人,除去年龄气质,只看五官轮廓,差别几乎就只有左眼下方二指处的一点泪痣。 “这就是姑父的太子啊,长得好像姑父。”她这话说得倒不像是爱慕或是赞扬,而是夹带着些妒意。 “儿子像爹不是很正常吗?”连城吐槽道。 贺兰青漪看了看连城,“可是你长得更像姑姑一些,他怎么就能那么像姑父呢。” 连城在此刻是很理解她哥回答她一些问题的时候是那么不耐烦的样子了,问这种弱智问题,谁愿意回答? 人谢小姐多好,文文静静知节懂礼的,跟她说话她就很认真的听着,自己说话也不逾越。 猎场中,齐景暄翻身上马,又是一匹野狼被放出铁笼,比起帝王的那只,凶狠不减。 齐景暄挽弓搭箭扣弦动作不比帝王干脆利落,倒具有十足的观赏性,动作漂亮干净一气呵成,就在狼出笼的一瞬,金箭离弦,弦风卷起袖口云纹。 箭矢正中狼脖颈处,一箭封喉。 有帝王珠玉在前,太子这一箭,像极了耍弄风姿的花架子,美观绝对,但缺少威武。 谢知月看得认真,至少他射中了不是?齐景暄那箭法,在她看来是极强的,跟陛下不相上下。 开场射猎结束,帝王手中把玩金鞭,慢悠悠随意道:“今年的狩猎,头场换个玩法,以四人共组一队,女子一并参与,四人组,双男双女,原因没别的,因为今年朕定下的彩头是四件雀金裘,男女款各两件。” 这个更换规则的原因,跟他的语气一样随意。 不少未婚青年男子听着倒激情澎湃的,男女有别,他们平日里与那些世家贵女接触的机会少之又少,女子狩猎不如男子,若是能挑选自己心仪的姑娘,带她们狩猎,过程中在女子面前展露才华,说不准还能俘获伊人芳心呢? “父皇,那如何分配人员呢?”齐钰提问。 “已婚男女各自组队,两两凑对,未婚的,公平起见,抽签决定。朕就带青渝兄妹跟连城,朕带的队,不参与夺彩,你们自行抽签去。对了,是女子抽选男子。” 随行宫人将一早就装满签文的杯珓拿往女眷所在区域。 听到这个狩猎规则,谢知月往连城身后退了些,“公主,臣女可以选择不参与吗?臣女不论跟谁一队,应该都只能拖后腿。” 她连马都不会骑,手更没拉过弓箭,还不知道跟谁一队,她的闺中密友又不多,万一遇上跟她不对付的人怎么办?比如赵明姝…… 相比谢知月的惶恐,贺兰青漪乐得快要合不拢嘴,姑父制定新规则带她一队让旁人抽签,是不是专程为他们兄妹更改的规则? 连城握住了谢知月的手,豪横的安慰她:“你别怕,本公主不跟他们一队,本公主带你!” “父皇,请恕儿臣不能与父皇表哥表姐同队,儿臣说好要带谢小姐狩猎,还请父皇成全!”连城朝着帝王大声呼喊恳求。 那嗓门,与她身边说吴侬软语的贺兰青漪完全是两个概念。 帝王往连城所在的地方看了一眼,回道:“行,那你也一并抽签,昭宜替你的位置。” “父皇,那儿臣等,也在那杯珓里面吗?”跟在帝王身边的齐景暄隐有要撤退的意思。 “那是自然,今年你别想浑水摸鱼了,摸鱼你也得上猎场去摸。”帝王毫不留情的戳穿太子那点心思。 “那男子是可以自行选择队友是吗?”齐景暄目光投向萧寰。 这是个不错的挡箭牌,他不想带任何女子狩猎,这厮应该比较情愿。 萧寰还以为齐景暄在点他,主动抱拳请缨:“陛下,臣愿与太子殿下同队!” 女眷区那边银铃般欢快的女声又传来了,是冲萧寰喊的。 “萧寰!我抽到你了!” (本章完) 第70章 组队 萧寰听到少女欢快的声音,唇边梨涡若隐若现,他笑起来阳光明媚,但总是带些痞气,看上去心情愉快得很。 刚才抽签时连城本没想着自己会抽到谁,重要的是她跟谢知月组队,随便带哪两个男子都无所谓,结果随手一抽就是萧寰,这是不是就叫缘分? 帝王和太子看着萧寰跟连城双双龇牙咧嘴乐得那副傻样,脸上的嫌弃都一比一复刻。 “既然你们两个同队,连城又拉着那姑娘同组,那她就不用抽了,直接跟你搭。”帝王对太子说。 “这”齐景暄有些接不上话了。 怎么感觉,好刻意?就真有这么巧,连城一抽就是萧寰? “怎么,连这你都要拒绝?”帝王那嫌弃的眼神转移到太子脸上来。 “儿臣同意。”齐景暄选择了接受。 另一边,杯珓被送到谢知月面前,她想,反正连城抽到的人是萧寰,她与连城同队,再抽到谁都无所谓了。 不过她还是悄悄往齐景暄那里看了一眼,装满了全场所有未婚男子姓名的杯珓,她抽到齐景暄的概率应该不大? 连城在她身边双手合十,手心攥紧了写着萧寰名字的签文,她在心里默念:“谢小姐一定要抽到哥哥,保佑谢小姐务必抽到她哥啊!” 谢知月随手抽出一支签,看连城那一脸紧张的模样,她的心都跟着悬起来了。 “公主怎么了?”她先对连城问候道。 “我没事,快看看抽到谁了。”连城显然比谢知月对于她们的队友要期待太多。 签文翻过来,上面只有一个字,是繁文书写的“暄”字。 所有签文中皇室宗亲不写全名,只写单名,而太子大名,即使他还不是帝王,帝王都下诏书要求避太子名讳。 不说盛京勋贵子弟,就是全天下,大名能用暄字的,都只有他齐景暄。 “你抽到我哥哥了耶,我们四个一队!”连城开心的快要上蹿下跳。 看到上面那个字时,谢知月的心晃了晃。 是巧合吗?可这也太巧了?杯珓中签文那么多,她也不过是随手一抽,连一点思考都没有,怎么偏偏就能是齐景暄? 但愿这次不要再发生什么叫人产生误会的意外了 当连城从谢知月手里拿走签文,举着两支签向猎场大声喊话时,齐景暄无奈叹气。 百来号签,小丫头这都能抽到他,什么鬼运气。 “哟,不用朕安排她都抽中你了,挺有缘。”帝王揶揄道。 齐钰顺势往连城身边看过去,也跟着打趣:“抽中二皇兄的就是皇姐身边那位小姐啊,儿臣看了一圈,当属她容色最佳,二皇兄好福气啊。” “编排女子非君子所为。”齐景暄面上看不出什么情绪,一派淡静如竹。 作为他父亲的帝王却没给他面子,“朕好像记得你说过你不是君子。” 齐景暄表情有那么一丝丝的裂开,“有的时候是。” 抽签组队进行得火热,萧寰已经跑了,齐景暄还没过去,好像往人多的地方挤,一副在为难他的样子。 “你们还不赶紧去跟队友汇合,都在这里给朕护驾呢?”帝王对还守在自己身边的太子与宸王说。 萧寰就站在连城和谢知月中间,车骑将军赵明柏的队排列在他们旁边,赵明柏与萧寰双双拱手见礼。 赵明柏是皇后母族的侄子,齐景暄的表兄,年纪不过才二十出头,就已经是二品将军,其父为朝中武将之首的一品大将军。 “我萧将军去年秋猎夺得头彩来着,今年萧将军要以一带三,不知道将军还能不能拔得头筹呢?”赵明柏话里是明摆着的嘲笑。 同为二品武将,去年他输给萧寰,就仅仅只是两只兔子的差距,萧寰年纪还比他小,特别是前不久,陛下多次搪塞拖延父亲让他担任太子少保的事,却直接就将少保的位置安排给了萧寰,这就叫他更咽不下那口气了。 身为当今皇后的亲侄儿,太子的表兄,家族拥有从龙首功,赵氏一族都从未将江东贺兰氏放在眼里过,赵明柏此时就直接无视了连城这位嫡公主。 萧寰双手抱胸,笑得痞气但大度,“赵将军这话的意思,看来不是对我萧某人没信心,是对我萧某人的队友有误解啊?没关系,今年带女孩子,我萧某人自当全权以照顾女孩子为主,不会与赵将军争锋。” 连城气不过抬膝盖踹萧寰,“说什么不争锋呢,必须争,得给他们点颜色看看!” “那连城公主,臣就等着看公主给的颜色了。”赵明柏无比轻慢的冲连城拱手。 他看向谢知月时,眼神一愣,惊艳慢慢从脸上蔓延开。 那少女生得一副芙蓉面,脸蛋精致俏丽非常,女眷不需着骑装,她穿了身娇俏的桃红色如意裙,衬得她愈发肤白如脂玉。 “这位小姐是谁家的姑娘,我怎么” “我表妹。”萧寰一口打断赵明柏的搭话。 成年男子直白的目光落在身上,谢知月被看得万般不适,直往连城身后躲。 “赵将军,请收收你的眼神好吗,你吓到谢小姐了。”连城不善道。 萧寰的表妹,谢小姐。 赵明柏目光从惊艳转变为失望还带些讥讽,鄙薄道:“原来是荣国公家的千金,心悦太子成疾的那位是?谢小姐今日有机会接触太子,可得把握好机会啊,说不准就能入东宫当良娣了呢。” 萧寰大步冲过去就一把拽起赵明柏的衣领,“赵明柏你个狗嘴里吐不出象牙的贱人在这里跟我狗叫什么呢!” 赵明柏也是不甘示弱的反击回扣住萧寰的手腕,“我是天子亲封的车骑将军,跟你这位骠骑将军同一品级,萧将军,你指着我骂贱人,是在踩谁的脸?你表妹一个闺中女子,痴心妄想攀龙附凤,她敢想,旁人怎么就说不得了?谁不知道皇后娘娘意属的太子妃是我妹妹明姝,你表妹试图攀附太子,不就只能冲着良娣去捞?” “我没有!赵将军你这是在污人清誉!”谢知月着急开口为自己辩驳。 (本章完) 第71章 相信你寰哥哥的实力好吧 “就是,她干什么要去捞个妾当,就是要当也是当太子妃!”连城跟谢知月同仇敌忾。 “连城公主,你以为太子妃是你说了就算的?太子又情愿娶一个处处跟他不对付的臣子的女儿?” 萧寰单手压住赵明柏,腾出左手一拳打在赵明柏脸上,力度重得听得清一声闷响,赵明柏脸上迅速挂彩。 “萧寰!你个王八羔子敢跟你赵爷爷我动手!”赵明柏怒骂一声,立即就跟萧寰当众扭打起来。 两位年轻将军互殴,那阵势猛得都叫人不敢靠近去拉架,因为上一个上去拉架的已经被一脚踹飞出去了。 这场打斗引得不少人来围观,甚至还有人大喊打得好,买定离手赌谁会赢 赵明柏边打还边骂:“你赵爷爷我就乐意说大实话,唔” 没骂完,萧寰就一拳往他嘴上打,“嘴欠揍是,小爷我今天就打得你满地找牙!” 围观群众:“打得好!打得好!” 谢知月急得握紧连城的手,“公主,我们该怎么办啊,他们打得好凶” 她已经快急哭了。 都是她来才引起的祸端,回家之后爹爹肯定又要说她不省心了。 连城拍了拍谢知月的手宽慰道:“别怕,相信你寰哥哥的实力好,你看,是他单方面在揍赵明柏那个混球呢!” 一群人给中间互殴的二人围起来,有人疯狂下注萧寰,有人慷慨激昂的给赵明柏打气,场面一度诙谐。 “都谁在叫好?” 冷冽而极具压迫感低沉有力,声音不大但穿透力十足,令人无法忽视。 那道修长挺拔如春松的赤红身影迈着快而稳重的四方大步,从背后看,那细腰摆动的幅度极其轻微,蕴藏霸道的力量感。 从他过来,谢知月的目光就一直在跟着他走。 一众男人堆里,他只要靠拢过来,都还是无比的矜贵出尘,清冷孤傲气息铮然凛冽。 艳压群芳,应该就是这般了。 围观众人回头看了一眼,立即让出路来,立刻低头恭维道:“太子殿下!” 经过谢知月身边时,齐景暄垂眸视线匆匆从她脸上掠过,他没停步,直奔还在互殴的二人而去。 “太子殿下这是要过去拉架,他们两个打那么猛,太子殿下这小姑娘似的腰身,看着不像是有多大劲儿的男子,刚才他射猎也没多大力度,殿下可别不能拉住还把自个伤到了啊。”有人小声蛐蛐,但就是不去拦人。 “拉不拉得住不知道,但是太子不见得是没什么劲的男子,我是武将,懂男人,就他走那几步路,腰虽然细,但劲儿劲儿的,所以刚才射猎,他必然是藏拙了。” 萧寰跟赵明柏打得投入,两人脸上都有挂彩,赵明柏比萧寰的要重不少,两人边打边骂,直到双方的手都被握住。 刚要骂滚开,扭头就看清来人,两人立即分开。 赵明柏率先告状:“太子殿下,我刚才不过是说了几句实话,他上来拽起我就打,大伙都能给我作证!” “你个贱人的狗叫也叫实话?殿下,他辱我表妹清誉在先,如此不把女儿家的声名当回事的败类,我打他怎么了!”萧寰说得理直气壮。 连城跟着帮腔:“就是,他先是色眯眯的盯着谢小姐看,还问谢小姐身份,知道之后就对谢小姐出言不逊,都是他的错!” “公主休要仗势欺人,我不过是实话实说,让某些女子趁早断了攀龙附凤的心,我又何错之有!”赵明柏更是蛮横无理。 齐景暄已经大差不差的从这堆只言片语中听了个大概,他低头转动受伤的手腕,说道:“那就是赵将军不敬女子,挑事在先,而萧将军护妹心切了。” 这话,明显是站在萧寰那边说的。 “太子殿下,不是这样的!我哥哥他先前就说了一句话,没有任何冒犯谢小姐的意思,是萧将军听后就骂我哥哥还对哥哥动手的,请殿下明辨是非!”一衣着光鲜容颜秀美的女子挤上前来说道。 赵明姝,前世的赵良娣,总算是见到人了。 萧寰挂着一块青紫的唇勾起,笑得嘲弄,“太子殿下,我不与女流之辈作口舌之便,我就概述一下他赵明柏大言不惭的说了些什么。他说我表妹得把握好机会,说不准就能入东宫当良娣了,说我表妹想攀龙附凤也只能冲着个东宫妾室去捞,他赵明柏的妹妹,才是皇后娘娘意属的太子妃。我表妹她是什么样的我不知道么,她怎么可能去攀龙附凤当什么劳什子” “萧将军。”齐景暄及时出声制止萧寰往下说话。 再让他说,这小子又要口出狂言说些轻狂不知数的话了。 萧寰适可而止的住嘴,“我也请殿下明辨是非。” “赵将军,请把你惹恼萧将军的话,向本宫复述一遍。” 赵明柏心想,自己怎么都是太子的表哥,血浓于水,于情于理太子都得帮他才对,也就把刚才的话一字不落的重复说了一道。 齐景暄一直低头握着自己的手腕,鸦羽般浓密的长睫垂下,在脸上投下两道阴影,遮挡住越来越暗的眸色。 “赵将军,你看到过她心悦本宫成疾吗?智者不信谣言的道理明白吗?身为国之栋梁,父皇亲封的车骑将军,大丈夫当众为难小姑娘,你不嫌丢你自己脸,有没有想过你还丢了谁的脸?萧将军都知道不与女流之辈作口舌之争,这种当众欺负小姑娘的事,本宫听着都替你臊得慌,你还有脸大张旗鼓的说出来。甚至还能把皇后意属谁为太子妃这样的话挂在嘴边以此拉踩旁人,不知道的还以为是皇后给的自己母族横行霸道的底气。” 齐景暄这一通话说得赵明柏无地自容,他将牙咬得咯吱作响,双手紧握成拳。 还以为太子在外人面前怎么说也会站在他这个表哥这边呢,结果太子是一点不给他留面子啊,那些话,私底下说叫提醒敲打,当众说,就是在给他更大的难堪,特别是当众为难小姑娘丢脸,横行霸道 这,既是把他的颜面按在地上摩擦,又是在给皇后,给赵氏扣帽子啊! 赵氏怎么说也是他的母族,哪有人亲外人苛待自家人的! (本章完) 第72章 谢小姐不要误会,我们俩是朋友 齐景暄句句都是在骂赵明柏,话里没有半个字是偏袒谢知月的,但那维护的意图却明显得很。 毕竟他都没提萧寰先动手打赵明柏的事,就只在一味责备赵明柏。 前世只要她和赵明姝闹矛盾,不管错在谁,基本上每次齐景暄明面上袒护的都是她,至于他私下里会不会去哄赵明姝那就不得而知了。 反正她只知道,赵明姝在东宫的生活待遇比她这个太子妃要好太多。 “太子殿下,可是萧将军一言不合就对我哥哥动手,他打的又是谁的脸呢?殿下的偏私让臣女不服!”赵明姝声音不卑不亢,毫不避讳的冲齐景暄大喊,为自家兄长打抱不平。 赵氏簪缨世家,满门武将,就连赵明姝都有些身手,以至于谢知月前世只要跟她作拳脚之争,除了仗势欺人,不然在硬碰硬的前提下,谢知月就一定是打不过她的。 连城见赵明柏替自己哥哥说话,她想着她这个当妹妹的也不能坐视不理,就上前两步更大声的喊:“你哥一个二十多岁的大男人当众欺负一个十几岁的小姑娘,自己都把脸不当回事了,还用得着计较别人打他的脸吗?你是他妹妹,你都会帮你哥出头,那萧寰也是谢小姐的表哥,同样是兄妹,哥哥帮妹妹出头不是情理之中?” “连城公主,即便你是公主,我哥哥也是国之重臣,公主该对我哥哥有所尊重!还有事情皆因这位谢小姐而起,谢小姐难道就一直保持沉默一言不发?谢小姐就看着别人为你出头?”赵明姝丝毫不退让的回怼连城,还直接了当的把矛头对准到谢知月身上。 谢知月刚张嘴要说话,就被冷沉的男声强制压下。 “赵将军,你还嫌没丢够人是吗?”齐景暄压根没搭理赵明姝,就直逼根源。 太子的态度,明显就是在要求他主动认错道歉。 “太子殿下,臣知道错了。”赵明柏认错的态度都愤愤不平的。 齐景暄就当众看向那畏手畏脚的小姑娘,“你该道歉的人,是本宫么?将军该向谁道歉,需要本宫提醒?” “我”赵明柏指着自己那张鼻青脸肿的脸,眼睛瞪成了铜铃,羞愤道:“我堂堂九尺男儿,当着这么多人的面,给她一个黄毛丫头道歉?我已经退步了,太子殿下何苦还要为难我!” “那赵将军堂堂九尺男儿,还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为难一个黄毛丫头?”齐景暄视线回到赵明柏身上时,是不容忤逆的强势威压。 那眼神,让赵明柏有种错觉,他要是不给谢家那丫头道歉,太子就要强行压着他去道歉了! “谢小姐,我赵明柏在此,向你赔不是了!”赵明柏歪着脑袋,忿恨屈辱的朝谢知月拱手道歉。 “赵将军都道歉了,那没什么好看的了,散了散了,一会狩猎就要开场了。”人群就要一哄而散。 “都站住。”齐景暄再次出声,嗓音满是磁沉的威慑力。 “太子殿下还有事?”赵明柏已经快哭了,太子不会还想说,他道歉态度不行,得重新道歉? “刚才,都是那些人在买定离手?下注多少?凡是参与的人,都把下注的银子拿过来,既然各位看戏不嫌台高,那就为此买单。” 齐景暄这一番话,令赵明柏松了一口气,谢知月匪夷所思,萧寰摸不着头脑,连城直接忍不住笑了。 “公主在笑什么?”谢知月问连城。 “没什么,我笑我哥他为你出头还不忘顺带着勒索。” 勒索都用上了。 想起梦中东宫库房的寒酸,谢知月继续小声追问:“公主,太子殿下他东宫很缺钱吗?” 连城笑容立马收住,“没有,这不是给这些隔岸观火的一点教训嘛,小惩大戒。” “太子殿下,那银子是给萧将军吗?”有人问。 总不能是把银子拿给太子? “先给萧将军。下注多少就给多少,一分一毫都不准少。” 齐景暄就负手守在萧寰身边,看着那些下注的人给钱。 屈辱慢慢从赵明柏脸上转移到萧寰脸上,赵明柏开始捧腹大笑起来。 太子也没放过萧寰,让萧寰跟个表演猴戏被打赏的戏子一样收钱,又何尝不是在处罚萧寰为他出气呢? 收完钱后,齐景暄就把目光看向了手中捧着一堆盘几乎堆成一座小山的银锞子的萧寰。 他满意的点了点头,“那有劳你与萧将军,把这些银钱送到本宫营帐中去,待本宫回头上交国库。” 萧寰一脸生无可恋,“太子爷,你是懂杀人诛心的。” 齐景暄只惭愧的冲他扬起自己缠着绷带的手,“萧将军,如果不是本宫的手伤了,本宫一定亲力亲为。” “他刚才打架也受伤了呢,我跟他一起去!”连城一溜风的跑到萧寰身边。 她还不忘心猿意马的对谢知月说:“谢小姐不要误会,我们俩是朋友。” “知道了,去,快点回来,那本宫和谢小姐就先去选马匹了。”齐景暄还礼貌温和的冲谢知月颔首,“谢小姐同本宫走。” 谢知月不懂马,那些高头大马她估计上都上不去,千挑万选中她都只选中了一匹看似瘦弱矮小的白马。 “这马虽瘦小,可性子野,是欺软怕硬的主儿,若是你这种看着就弱的小姑娘,它怕是不会情愿被你驾驭。本宫建议选这匹红鬃马,它虽是战马,但通人性,对待女子会更友好。”齐景暄推荐的是那匹他开场射猎时所骑骏马。 红鬃马单是被关在马厩里那高大健硕的体格都让谢知月望而却步,上过战场的马,身上自带一股戾气,相比之下,那匹小白马看着温顺乖巧太多。 “臣女多谢太子殿下好意,但臣女不会骑马,更驾驭不来战马,臣女选这匹小白马就好。” 她没听劝,摘下了挂在小白马马厩外的名牌。 齐景暄又没养过马,他都没怎么骑过马,哪可能对马很了解,看一眼就知道马是什么属性的?还劝她选那么高一匹战马,她要是从那马背上摔了不得摔断腿? “本宫看出来你不会骑马了,一会随便跟紧本宫或是萧寰,连城也行,别独自乱跑就好。” 第73章 那你喜欢我吗 谢知月就站在齐景暄身后,腮帮子鼓起从背后瞪着他宽阔的肩头。 没看出来她不会骑马劝她选那匹红鬃马都稍微说得过去一点点,都看出来她不会骑马了,还劝她选那匹又高又壮看着还凶的马,真有点怀疑他是不是动机不良! 齐景暄察觉到背后小姑娘看自己不太善的目光,但他没回头。 她估计是在想,给他推荐一匹个头是她跳起来都上不去的马是存心在刁难她。 小姑娘不怎么聪明,嘴巴还笨,他回头了,又得给她吓得无处遁行。 太子营帐中,连城神秘兮兮的问萧寰:“你喜不喜欢你表妹啊?” 萧寰没经过任何思索就坦率回答:“我与表妹青梅竹马,自然是喜欢的。” “那你喜欢我吗?”连城一双清透明媚的眼睛认真得睁大,问得促狭。 这出乎意料的一句,给萧寰问得愣住了。 他先是诧异的看了连城一眼,唇边挂彩的俊脸上慌乱一阵接一阵的忽闪,“公主这是何意?” 男人躲避的眼神,胜过一切解释。 连城有些垂头丧气,“没别的意思,朋友之间的喜欢。” 萧寰低头沉思片刻,摆正了态度回答:“公主性格坦率豁达,为人大度平易近人,钟灵毓秀玉质天成国色天香,臣自然是喜欢。” 接触的次数不算多,但这是连城头一回从萧寰嘴里听到这么一连串咬文嚼字的形容词。 就显得刻意又疏离。 不过连城还是被逗笑了。 她是神武大帝最喜欢的女儿,恭维她的人很多,可是那些话听着都没萧寰说着有意思。 “那我们是朋友对?”连城挑眉,那沾神武大帝三分的眉眼一挑,便有了七分神韵。 “是。”萧寰态度摆得恭顺。 “是朋友的话,我为了你好,就得问问你,是不是很想娶谢小姐了。”连城揣着双手,一脸坦荡又狡黠。 萧寰低头时,眉心不自觉地拧了一下,眼里闪过些许复杂,“我父亲母亲,姑父姑母从小就想让我娶胭胭。” “胭胭,是谢小姐的小字吗?哪个字啊?嫣然一笑的嫣吗?” “是胭脂的胭。”萧寰更正道。 “噢,那也好听,她大名有月,小字也有月唉。” 说完后,连城思绪猛得一跳,她都被自己那思绪惊到了! 她哥,名字带日,谢小姐名字带月,好个日月 “她小时候就比较喜欢胭脂水粉,所以小字叫胭胭。”萧寰浅笑着解释。 “那我接下来跟你说的,你可得好好听着。”连城端得严肃。 萧寰抱拳,“臣遵命。” “你想娶胭胭,今日狩猎,那就得夺得头彩,到时候陛下行赏,你顺带向陛下求娶胭胭,你们男当婚女当嫁,两家本就是姻亲关系,再结连理也正常,又是当着众多人的面,陛下是不好拒绝的。所以一会狩猎的时候,你可得努力点。” 萧寰扶额苦笑,“可今年是组队,胭胭她都不会骑马,何谈狩猎?” “没事,还有我和我哥呢,我们给力一点就好,到时候我会帮你求娶的。” 第74章 除非是本宫的女人 锣鼓声响的第三声,狩猎正式开场。 连城跟萧寰商量对策商量得近乎忘时,她还硬拽着萧寰去她着随行太医开药擦拭他脸上那但无足轻重的伤,直到听见锣鼓声才赶过去挑选马匹。 好的马匹都被人挑差不多了,轮到他们两个,能挑选的都是次等马匹。 萧寰笑得更无奈了,“公主,咱们队,胭胭不会骑射,太子殿下伤了手,你我的马还比不上旁人,我们这估计出师不利啊。” 就是不知道说什么,跟公主聊娶胭胭的内容,他心中总觉得很郁闷。 从前母亲姑父姑母他们说起让他娶胭胭的事,他应该是很高兴来着。 难道是因为胭胭心悦太子的传闻,让他心存芥蒂了?好像也没有,他清楚胭胭的为人,胭胭说没有,那就是真的没有。 刚才他冲过去打赵明柏维护胭胭,貌似都是本能驱使了,像是哥哥对妹妹的保护,不是对心仪女子的维护。 “呸呸呸,还没上阵呢,就说出师不利的话,小心我再掌你嘴!”连城凶巴巴的冲萧寰挥拳。 萧寰的笑容从无奈转变为调笑,“臣遵命。” 女子的骑装是窄袖襦衫配长裙,女子衣衫尺寸是私密之事不能随意外泄,所以女子的骑装都是自行准备。 谢知月原本没打算上场狩猎,最多就是跟着连城学学骑马,连骑装都没准备,衣服都是和平时一样的广袖长裙。 重要的是,这次连城穿的穿衣打扮风格都跟从前不大相同,一改往日的精简,穿衣繁琐华丽,还破天荒的拉着她精细的梳妆打扮。 一组四个人需要聚齐后同时入猎场,不能分开进场,别人都已经出发了,连城跟萧寰还没来,就只剩下谢知月跟齐景暄。 齐景暄就坐在树荫底下,悠闲的把玩着手上的素圈戒指,一派慵懒,像是压根没把狩猎夺彩当回事。 开场之前,荣国公夫妇把谢知月叫过去叮嘱了许久,叫她千万要离太子远些,尽量和萧寰在一起,别再和太子有任何攀扯。 所以现在,尽管全场就剩下她和齐景暄在侯着,她都带着她的小白马站得远远的。 百无聊赖时,她手里摸到挂在腰间的小荷包,突然间想到了什么,小脸上表情阴晴交替变换,苦恼挣扎。 齐景暄本不想注意她,奈何她站在那里,就格外吸睛。 小丫头就像只青涩愚蠢的狍子,不懂得隐藏,任何一点小心思都能暴露在脸上。 她今日穿了一身桃粉色广袖流纱裙,一支流苏簪子将长发松散的挽着,脸颊被太阳晒得发红了都不来树荫下避避,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低头苦闷的搅弄着手里帕子,一副有话要说但又不敢开口的憋屈样。 小丫头偏又生了一副花容月貌,都已入秋,她站在日头底下,就跟初放桃花一般,天真浪漫得紧。 这是经过上次中秋夜宴的事,对他的介怀更大了? 谢知月悄悄往齐景暄所在的地方看过去时,恰好齐景暄也在看她,她就猝不及防的对上了那双深沉的桃花眼。 目光不知道第几次相碰撞,她还是非常局促,只能以四处乱看来掩饰尴尬。 “谢小姐不换衣服?闺阁秀裙,不适合骑射。”齐景暄主动出声跟谢知月搭话以缓解她的尴尬。 “臣妾没有骑装。”局促中,她都忘了自称,顺势就带入到了前世回他话的自称。 这一句话,让齐景暄眉头蹙起,目光狐疑。 臣妾她就这么水灵灵说出来了?慌到这么口不择言了? 他是该纠正,还是忽视不管? 给他整不会了。 谢知月的尴尬就像是有感染力一样,都蔓延到齐景暄那张一向沉稳矜雅的脸上去了。 齐景暄久久不回话,谢知月看到他那微妙的表情,起初还没意识到什么,直到齐景暄闪躲回避了一下她的目光,狗男人那一脸无言以对,让她脑子炸出一道惊雷,眼睛都瞪得圆溜溜的。 她刚才说的是,前世习惯的,臣妾! “太子殿下臣妾不对,是臣女不是有意的!”她慌不择言的解释,将脑袋都摇成了拨浪鼓。 那一脸满面羞云桃腮粉脸的小模样,实在灵动娇俏。 齐景暄歪着脑袋瞧谢知月,上挑的眼尾弯成了漂亮的新月,手指抵着唇忍笑,“无碍,下次注意就好,还没嫁作人妇,只称臣女就好,嫁了朝中臣子才称臣妇,至于称臣妾” 说到这里,他玩味的停顿。 “除非是本宫的女人。” 谢知月被说得无地自容,手上紧紧攥着手帕,用力到指尖都泛白了,干净剔透的眸子里都有些薄怒。 这算是调戏了! 该死的狗男人,原来他是真的会调戏女子! 这么稍稍作对比,他调戏那时作为他太子妃的她都不算什么了! “臣女,多谢太子殿下提醒!”谢知月咬牙切齿的答道。 齐景暄没在意她那一腔怨恨,忍不住上扬的唇角反而还有些春风得意的嘚瑟,“不必多礼。” 这四个字,戏谑满满。 谢知月恨不得立马冲过去踹他两脚! 她抓紧了腰间的荷包,在心里自我安慰:没事的,七岁那年踹过他了,还把他踹湖里去了! “连城没给你准备骑装是?穿这身骑马,招风,你这身板,本宫都怕你被刮下马背摔着。还有头发,马背颠簸,发髻本就容易散,还把簪子挽那样松,你是不是就没打算上场?” 齐景暄偏转话题,回归至谢知月不适合的穿着打扮上。 “臣女确实没打算上场,而且公主她也没有穿骑装。”谢知月这次将臣女二字咬得非常刻意,怎么听怎么古怪。 之前是之前,她刚重生回来,是觉得一切都是新的开始,可是自从生活中多次出现这个狗男人的身影,梦里也都还是他,前世太子妃身份与她思绪的捆绑就愈深,就连在他面前自称臣女,她都没前段日子那么适应了。 与其说是没从太子妃身份跳脱,倒不如说是,没能从他正妻的身份上脱离。 第75章 那本宫再送给你 齐景暄这才想到,连城今日穿的衣裳,确实也不是她惯用的男子劲装风格,跟谢胭胭一样,是女儿家温婉端庄的广袖裙褥。 他就只看到谢胭胭了,没太注意连城。 真是有点过分了,压根没看自己妹妹一眼,他不是个合格的兄长。 好像只要她谢胭胭在,周围不管有多少女子,他能注意到的都只有她。 即使她就只站在人群里,在不起眼的角落里,不管她穿着打扮是显眼出众还是寡淡简朴,她什么都不需要做,都能轻而易举的抓住他的视线。 应该是这小丫头太过于漂亮,艳压群芳。 “你跟连城没穿骑装,本宫的手伤了不能大幅度骑射,我们三个怕是要拖你表哥的后腿了。去年他夺了头彩,今年他带我们三个,恐怕是夺不了什么彩了。”齐景暄说得悠闲,还一副颇为惋惜的模样。 他当着谢知月的面,说起萧寰都是她表哥,不是直呼大名或官职,像是在刻意提醒什么。 夺不夺彩她压根就不在意,因为她原本就不会骑射,至于表哥拖了他后腿,那她只能深表愧疚了。 本想问一句齐景暄的手怎么就伤了,但是这种关心他的话,她的身份并不适合过问。 她摘下腰间的绣着针法粗糙形状奇怪的青莲花的荷包,犹犹豫豫的开口:“有件事,臣女一直没机会和殿下说。” “又是什么事。” “这块玉佩,臣女该还给殿下。”谢知月打开荷包,把里面的双色雕花玉佩拿出来。 玉佩红白交替那一部分中间,于双凤交缠处仔细看才能看出以繁文刻着一个暄字。 那字与雕花交错得太过于完美,融入进花纹里,不注意压根发现不了。 她实在是不好意思说出她抢走齐景暄的玉佩再把他踹湖里去的事,那对于齐景暄来说,不出意外应该算是奇耻大辱。 上一世他们在一起七年齐景暄都没提过这事,据她所了解,齐景暄的记性不能叫不差,那可是非常好,以他的心性,他不提,就只能说觉得丢人现眼。 齐景暄扫了谢知月一眼,“你都抢走七年了,自己留着。” “可这是陛下送给殿下的。”她就站得远远的跟齐景暄说话。 “那本宫再送给你。”齐景暄散漫一笑,不置可否。 他那双桃花眼只要真正笑起来,眼尾就会上挑,又媚又痞。 “话说谢小姐手上这荷包,那青莲,是自己绣的?”齐景暄注意力落在谢知月那双还带些婴儿肥的小手抓着的荷包上面。 “是的。”谢知月没明白他干嘛要说这个荷包。 “谢小姐这女红,有些堪忧,针法好生蹩脚,若不仔细看,根本分辨不出上面到底绣了什么。”他隐有几分嘲笑。 谢知月小嘴一撇,连忙将荷包塞进了腰带里,眼神忍不住偷偷瞪齐景暄。 原来是要嘲笑她的女红啊,这都能被他看到,这人当真是无聊,没事找事! 前世她深知自己女红差劲,在东宫姬妾给他做什么香囊披风睡袍马靴这些女子给丈夫做的贴身衣物的时候,她都是投其所好送父亲私库里的画卷绘本笔墨纸砚那类物件。 他任何一件衣服上面的绣纹都精湛华丽到了极点,所以即使是出自名门贵女之手的刺绣品估计都入不了他的眼。 毕竟她可是清楚的记得,那些姬妾送的东西,他从来没用过,基本上都被他赏给流风他们了。 就只有她从父亲那里要来的物件会安然无恙的出现在他书房里。 “太子殿下这是在取笑臣女吗?”谢知月都没意识到,他们之间的话题从玉佩巧妙转移到了相互攀扯上面。 “是在取笑你的针法,也算是取笑你。”齐景暄承认得坦率。 谢知月手上攥紧了玉佩,气呼呼扭过身子,不想再跟齐景暄说话。 如果不是因为他是太子,她早就把玉佩砸他脸上走了,再也不理会这人! 齐景暄天姿绝色的脸上浮出些许他自己压根察觉不到的宠溺。 小丫头气性还挺大,说两句就不乐意了,就她抢玉佩还把他推湖里的往事,他都没说她什么呢。 萧寰跟连城那俩终于挑挑拣拣的选好马匹过来了,连城穿着一身浅紫色的裙褥,随着马背颠簸,衣摆飘扬似仙。 “都怪你,非要让我们去放银子,害我们队迟了!”连城过来就先发制人的指责齐景暄。 “你们就算是爬过去再爬回来,也能赶上时辰出发,本宫不想拆穿你们,但这黑锅本宫不背。” 齐景暄起身单手握住缰绳翻身上马,动作干净利落,“连城,有劳你教谢小姐骑马,你们的衣裳不适合狩猎,就随便玩。” “好,那你们两个可得给力一点哦,我们必须要夺彩!特别是哥哥,不许摸鱼!”连城还对齐景暄告诫。 “表妹,这马是自己选的吗?”萧寰纵马在谢知月身边停下,下马问道。 谢知月点头,“怎么了,马有问题吗?” “没什么问题,就是这马虽然个头矮小,但脾性看着差,要不你和我换马。” “你什么体格自己心里没点数吗,你这身板,这小马明显都驼不动你,还说狩猎呢!要怕马不好,谢小姐和我换就行。” 连城过去就下马挤开萧寰,拉着谢知月要带她上自己的马。 “不用换,你们的马都太高了,我上不去。”谢知月有些难为情。 “连城你跟着她,里面也不是没有旁人,马无大碍,而且我们已经迟了两刻钟了,该入场了。”齐景暄就坐在马背上悠闲的催促下面的三人。 “猎场刀箭无眼,你们最好也跟紧我们,莫要走散。”萧寰也交代道。 连城扶着谢知月上马,她按照连城的指引用腿夹马腹手中握紧马缰,就慢悠悠的跟在连城后头。 初次骑马,她开始还有些忐忑,直到小马开始缓慢奔跑,还有些好玩,她就扬起缰绳加快了纵马速度。 经过一处小岔路口时说好莫要走散的四人组分道扬镳,萧寰与连城的马并肩选择了一方,谢知月却走了另一侧,她本想调转马头,奈何她根本就不会,反倒让小马越跑越快。 第76章 还以为你多大胆呢 那小马性子野,带着谢知月就往偏僻且人烟稀少的地方蹿,骊山猎场人多,四处都是马蹄声与箭矢离弦的声响,时不时传来野兽的嘶吼。 马背上的颠簸越来越重,谢知月发间那支簪子都承受不住剧烈的摇晃从发间脱落,长发散下遮挡住视线,正巧这时一支利箭飞来,没伤到人和马,却让马受到了惊吓,再不受控制的驮着谢知月发疯似的狂奔。 谢知月在马背上吓得脸色惨白,只知道紧紧抓着缰绳不松手,连救命都忘了喊。 萧寰和连城那边也没太走运,两人围猎一头猞狸,秉着不杀生的想法只想活捉那猞狸,结果中途冲过来一头身上中了一支箭发狂的野猪一头撞翻了连城的马,萧寰没来得及做出任何思考就跳下马背将连城接住。 接着,他们碰到了追赶野猪而来的赵明柏,这次没动手,但吵架没能避免。 齐景暄本想找个清闲地方躲着,他刚将马栓在树下,自己躲在树干间才躺下,极目一眺,就瞧见不远处的密林里一匹小白马背上如鲜花盛开随风飘荡的桃粉色。 秋季没有桃花,那一抹娇嫩灵俏的粉色略微出现就轻而易举的勾住了他的视线。 不出他所料,小丫头被那马给坑了。 谢知月几乎快要从马背上摔下去,不知是马在颤抖还是她被吓得在发抖,她手抖到快要握不住缰绳。 身后传来急促的马蹄声,可她压根无心顾暇,她只知道自己快要从马背上摔下去了! 她摔下去,应该不是摔断腿就是摔断胳膊? 马冲出密林,往一片陡峭的荒草陡坡路上跑,刚才那一路上还有不少人烟,跑到这里,已经看不到什么人了。 就在她快要握不住马缰时,一匹枣红色骏马以离弦之势疾驰靠拢过来。 马缰从手心脱落,一阵天旋地转中,她还没意识到什么,腰间有一道强劲的力量带动她离开马背,接着整个身子就跌入了一个硬实宽阔的怀抱。 熟悉的沉木气息让她安心。 这气息,前不久可是只要接近,就让她唯恐避之不及的。 “啧,一匹小马就吓成这样,还以为你多大胆呢。” 耳畔传来男人嗤笑的声音,谢知月在惊魂未定中抬头。 男人那张骨相精湛完美的脸顶着阳光,侧面线条利落沉稳,马尾垂在脸侧带来的半面阴影下,仔细看能发现那半边唇角戏谑的微勾。 就刚才那一刻,她算是明白为什么英雄救美的戏码长盛不衰了。 谢知月就紧紧抱着齐景暄的脖子,两条腿还缠在他身上,就像是一只受到惊吓的小猫蜷缩在男人怀里。 要是他再晚来一点,她就直接从马背上摔下去了。 齐景暄右手握着马缰,左手还抱着谢知月那柔若无骨的小腰,小丫头不重,但刚才他伸手把人揽过来,他手上那伤确实不浅,这一用力,伤口都有轻微崩裂。 小丫头一头青丝如绢,随着马背颠簸青丝飞扬,她此时钗裙凌乱,整个人等同于是挂在他身上,抱得还怪紧。 刚被吓得不轻,小丫头杏眸湿漉漉的,一张小脸苍白,唇瓣都在不断翕动。 少女随风扬起的青丝扫在男人脸上,扑面而来的都是她身上独特的馨香。 他怀疑,她是在身上洒了什么能勾引男人的香粉。 不然为什么每次只要她靠近,她身上的香味都能牵引得他躁动? 马在平缓地带停下,缠在自己身上的少女还没撒手。 “还不放开?叫旁人看到,你我跳进黄河都洗不清。” 男人那乌黑的眸色,像是漫长无垠的夜,除了深沉,叫人看不出一丁点情绪。 刚才在恐慌中,她下意识的抱紧了齐景暄,那姿势,要多亲密有多亲密。 她人没坐在马背上,而是坐在齐景暄腿上,她的腿缠着这狗男人的腰,胳膊抱着他的脖子。 谢知月迅速撒手,一并松开缠着齐景暄腰身的腿,但她忘了自己还在马背上,刚松开身体就失去重心要摔下马背。 她惊呼出声,男人再次搂住她的腰,扶她稳稳坐在马背上,自己翻身跳下马。 若是前世,夫妻之间肢体接触也就没什么,可是今生,以他们目前的关系,男女授受不亲,于礼节,就算是出手相救都实在是来于礼不符。 虽说,今生他们授受不亲也不止一次两次了。 但以闺阁少女的角度,想想她刚才攀到齐景暄身上的事,她还是臊得慌。 “谢谢你。” 谢知月尴尬的低头将挡住视线的长发撩至耳后,羞赧的红晕慢慢爬上那张被吓得发白的小脸。 “不客气。”齐景暄回得客套无比。 谢知月想下马,奈何她个子矮,马又太高大,她脚都够不到马镫。 “太子殿下,我好像下不来”谢知月满脸难为情。 “你不用下来,你的马跑了,本宫不能与你同乘。”齐景暄手上牵着缰绳,甚至没回头看她一眼。 他的意思是,要把马给她骑?那他呢? 接着,谢知月脸上的难为情转变为震撼,已经不是普通的震惊了。 这位帝后的宝贝金疙瘩,大盛王朝金尊玉贵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太子,竟然为她牵马?! 尽管她恨齐景暄前世对她家族不仁不义,可是他自降身份为她牵马这事,她也万万不敢承受啊! 如此殊荣,不是纯粹在折煞她吗! 这要是让帝后,百官知道,她不就成了众矢之的? “这不合适,臣女下来跟在殿下后面走就好,殿下不要” 她刚开口,齐景暄就冷冷打断她:“于尊卑是不合适,但本宫身为男子,自己骑马,让你一个小姑娘徒步跟着走,于情理,那更不合适。” “可是殿下的厚恩,臣女不敢接受。”谢知月为难道。 “怕你父亲又罚你,还是怕旁人议论?” “都有,最怕的还是陛下与皇后娘娘降罪,殿下为臣女牵马,是折辱了殿下,也是折煞了臣女。” 能让齐景暄为其牵马的人,普天之下应该只有神武大帝一人才对,这马齐景暄敢牵,她也是真的不敢坐。 第77章 他只宽容过她 “那本宫不牵了,你自己骑。”说着,齐景暄就干脆的放开了手里的马缰。 马很听话,就乖乖的跟在齐景暄身后,谢知月都有些无言以对。 上坡途中,齐景暄在前面走的不快,马行走的速度也很缓慢,她在后面看着齐景暄那春松般挺拔修长的身影,忍不住发问:“太子殿下是对所有女子,都这么好吗?” 背对着谢知月,齐景暄脸上有掠过那么一瞬的糟心。 这话问的,怎么还有点小姑娘家无理取闹拈酸吃醋的意思呢? “你上上次打本宫脸的时候,本宫说不追究,你问过本宫大同小异的话,你问本宫,对女子一直都这么宽容吗。那这次本宫正面回答你,除了你之外,到目前为止还没有第二个女子打过本宫的脸,本宫也没有接近过任何一个除了和本宫有血缘关联的女子。谢小姐还需要本宫说直白一些吗?” “不用了,臣女明白了。” 谢知月在马背上撅了撅嘴,他说话什么语气呢,怎么一副不耐烦的样子?是同样的问题被她问了两遍的原因吗? 就知道这狗男人记性极好! 不过他那番话直白点说,是不是就是,他只宽容过她,也只对她一个人这么好? 刚走上陡坡,坐在马背上的谢知月就迎面跟同样坐在马背上的连城打了个照面,两人相视一笑。 同样,站在马下牵马缰的两位也在面面相觑。 连城的状况没比谢知月好到哪里去,一样样的钗裙凌乱,骑的马也不是她自己选的那匹,萧寰就为连城牵着缰绳。 “好巧啊。”连城在马背上冲谢知月笑得抱歉,“我可以解释,我们刚才出现了点意外。” “她这边也出了点意外。”齐景暄深表嫌弃。 萧寰很是惭愧的望向谢知月,看她跟连城差不多的模样,大致能猜到,是那马出了些问题。 “抱歉,刚才怪我只顾着狩猎,没能看住你那边。” “没事的寰哥哥,我这里也没出什么问题。” 寰哥哥这个称呼,听得齐景暄眉头忍不住皱起。 还有人在呢,都能叫这么亲热?表哥表妹的关系,叫什么寰哥哥? 小丫头叫寰哥哥,那萧寰是不是就得叫胭胭妹妹了? “要不,谢小姐与我同乘一匹马?”连城向谢知月发起邀请。 “连城,你们两个同乘,你难道是想让本宫跟萧将军也同乘?”齐景暄更嫌弃的回答,算是替谢知月婉拒了。 四人组只剩下两匹马,还都给两个女孩子骑着,本轮狩猎时长拢共就两个时辰,狩猎过程也是各种不顺,不是被人截胡就是遇到猛兽,反被猛兽追着逃跑。 去年秋猎出尽风头的萧寰,今年组队可谓是出尽洋相,给赵明柏逗得笑到直不起腰来。 就在齐景暄与萧寰分头吸引一只黑熊的注意要射杀黑熊时,两人的配合死都不够默契,双方压根理解不到对方的操作,在旁人看来甚至跟杂耍差不多。 齐钰纵马而来,百步穿杨一箭射杀黑熊,跟随齐钰一同狩猎的臣子臣女们为其欢呼雀跃。 这已经是他们队被抢的第十只猎物了。 一声震耳欲聋的怒吼从灌木丛里传来,一头体格庞大的黑熊猛然站立起,体格是刚才被猎杀的黑熊的一倍,发疯般的向齐钰扑过去。 “多谢二皇兄与萧将军让出的小黑熊为本王引来如此猛兽,本王就在此谢过了!”齐钰挑衅过一番后就挽弓搭箭就朝那大黑熊射过去。 齐景暄与萧寰各闪躲到一侧,齐景暄还不忘提醒:“你最好走远些跟它拉开距离,这熊皮厚,寻常箭射不死的,但它一掌能拍死人。” 齐钰压根就没把兄长的话当回事,他还不紧不慢的回头看了一眼,直到瞧见那一抹自带肃杀之气的英武身影纵马靠近,手中箭矢才离弦而去,直击黑熊胸口。 那箭虽刺入了黑熊皮肉,然而黑熊暴怒更猛,在他要补箭时,已经冲过来一掌拍了下去。 齐钰反应倒是够快,纵马就撤离,手中继续搭箭。 他所撤离的方位正是帝王所在的地方,帝王身边跟着一干臣子见状纷纷搭箭射杀黑熊,那黑熊拼死抵抗,场面一致激烈无比。 密林中又冲出来一只体型体型相差不大的黑熊,两熊混战,撞得围猎人群四分五裂。 谢知月跟连城压根不敢靠近,齐景暄跟萧寰也是能躲多远躲多远。 直到黑熊扑向帝王,众人皆大声呼喊护驾,一支暗箭锋芒毕露的从远处密林撕裂空气而来,速度极快,致使肉眼无法将其捕捉到,只能听到滋啦作响的风声。 那支箭,所对准的不是黑熊,而是帝王。 一直抱着摸鱼不参与态度的齐景暄瞳孔骤然一紧,几乎是没经过任何思考的抬起手中弓箭,将弯弓拉至实打实的满月,手中箭矢离弦,其力道极猛,从箭脱弦时就只能看清一道凌厉箭影,紧接其后的是一道金铁碰撞的清脆声响,两支羽箭于空气中相碰撞,纷纷折断落地。 两支箭相碰撞,擦出星星点点火花,看得萧寰惊得微微张嘴,“太子殿下好箭法啊!你刚才怎么不用!” 拦截飞箭那一下,他看得一清二楚,这可比那群人围猎狗熊精彩多了。 谢知月没太注意围猎,她的视线一直是跟着齐景暄在走,她不清楚齐景暄刚才射出的那一箭实力如何,但是她看到齐景暄左手缠着的纱布,在射出那一箭后,很快就被鲜血染红了,甚至血渍渗透纱布,顺着他的手在往下淌 她看着都疼。 他手伤得很重吗? 围猎场上,宸王以身挡住奔向帝王都黑熊,他拔出长剑刺向黑熊心脏,但马被黑熊一掌扇倒,他人也跟着摔倒在地。 那黑熊皮厚,他一剑没能刺中心脏,眼看着黑熊要补第二章,后方又飞来一箭,从背后直直贯穿黑熊心脏,箭头沾满鲜血从胸口刺出。 黑熊轰然倒地。 “快救宸王殿下!”那边一阵兵荒马乱。 就连帝王都翻身下马,伸手将宸王扶起,心疼的询问宸王伤势。 齐景暄刚扔下手里的弓箭,转过身去要查看手上那还是崩裂了的伤口时,刚一回头,他就对上了一双满含担忧的眼眸。 第78章 留疤难看 谢知月跟齐景暄对视上时,故作不经意的扭头挪开视线,就那藏不住事的清澈眼眸,天真无邪跟稚童似的。 就是她眼神时不时的往齐景暄受伤的那只手上瞟的举动,暴露出她难以掩饰的忧虑。 齐景暄只当作无事发生,他抬起手用衣袖挡住手腕,用右手握紧裂开的伤口以防出更多血。 真是够痛的。 话说小丫头那是在,担心他? 好难得。 远处的锣鼓响声三声,本场狩猎结束。 一干人等簇拥着帝王与宸王离开,太子这边无人问津。 谢知月的马带着她走到齐景暄身边,马垂下脑袋去蹭齐景暄,像是在表示对主人受伤的心疼。 “太子殿下,你的手,伤得很严重吗?”谢知月盯着齐景暄的手腕,看那把衣袖都浸湿的血,她眉头紧紧蹙起。 齐景暄很想说,净问些废话,都看到他都流那么多血了,严不严重还用问吗? 可他张嘴只淡漠的回答了她两个字:“没事。” 回到营地,随行的几位太医都被叫过去为宸王医治了,谢知月从马背上下来就一直看着齐景暄。 他袖口都全被血渍得湿透了,都有血水从袖口处滴落下来。 那个出血量,如果不及时止血,可是会死人的! 齐景暄没往人多的地方靠,他按着手腕就往自己营帐赶。 谢知月看着齐景暄那跟平常没什么区别端得从容不迫的身影,她竟控制不住心慌。 刚才是齐景暄救了她,先前她落水也是齐景暄救了她,还有那会让赵明柏给她道歉,于情于心,她都做不到放任自己看着齐景暄受伤不管他。 尤其是那些人都只注意到宸王摔伤,压根没去关注太子。 谢知月提着裙摆一路小跑过去拦截住一位太医,“太子也受伤了,宸王这边不差一位大夫,你先同我去看看太子。” 营帐中,齐景暄着手拆下湿哒哒的纱布,手腕上才开始结痂的伤痕全部裂开了,血一直在往外淌,伤口深得都能看到跳动的脉络。 跟在齐景暄身边的流风都皱紧了眉头,连忙取来伤药和干净的纱布要为齐景暄上药包扎,“殿下这伤,怕是需要缝合,属下先为殿下处理,还是找太医来看看。” “止住血就好,缝合就不必了。” 谢知月刚带着太医来营帐外,就听到齐景暄说不必缝合的话。 她没经过任何通报就掀开帐帘闯了进去,看到齐景暄手腕那瘆人的伤口时,她吓得惊呼出声,立即抬手捂住嘴巴,一双眼睛睁得滚圆,就盯着那处触目惊心的伤口。 齐景暄转过头去看谢知月,他眉眼掠过一丝阴霾,唇角紧绷只丢出两个字:“有事?” 真是没礼貌的小丫头,进别人营帐不事先询问一下就这么硬闯是?就这么不把他这个太子放眼里的? 进来看他手上的伤还能被吓到,刚才那马发狂乱跑的时候也没见她吓得叫出来。 跟在齐景暄身边的流风没见过谢知月,他只觉得,太子殿下好像对这位小姐有些不一般? 他们好像很熟悉的样子,以至于这位小姐都敢不经通报擅闯太子殿下的营帐了,进来了对殿下还不行礼,而且殿下甚至没有半点要赶她出去的意思。 据他所知,上一个在秋猎时期冒冒失失的跑进殿下营帐中的女子,被殿下罚跪了一夜。 “臣女没事,但殿下有事。”谢知月着手撩开帐帘让太医进来。 接着,谢知月就自然而然的看向流风,“流风,你先让一下,让太医来给太子殿下医治。” 齐景暄也慢慢转头去看流风,目光陡然锐利,那眼神似乎是在质问流风,为什么她会认识你? 流风在自家主子的注视下,一脸惶恐,卑微,弱小,无助。 谢知月的注意力全在齐景暄手上,都没去看那二人的眼神对峙,前世叫习惯了,更没发现自己刚才称呼流风有什么不妥。 太医进去看到齐景暄手腕处的伤也被吓到了,他过去匆匆行礼:“臣拜见太子殿下,殿下这伤势很重,伤到了动脉,出血量有些大,还是需要缝合的。” 他不敢耽误太子伤情,放下药箱开始翻找止血药,“太子殿下的伤势比宸王殿下严重,臣的药箱里就只有些伤药,只能先为殿下止血,还请小姐再去请一位太医来协助。” “止血就好了,本宫不需要缝合。”齐景暄面无表情的说。 “为什么不缝合?你手都伤成这样了,得听大夫的话!”谢知月语气强势,像是在训不听话的小孩。 齐景暄回答了四个字:“留疤难看。” “是好看重要还是命重要啊,你又不是小姑娘,你讲究什么好看呢!”她语气比刚才还要强势,俏丽的小脸都爬上怒容。 然后意识到不太对劲,就是前世,她还是太子妃的时候,她正常情况下,也是不敢这么跟齐景暄说话的。 看着齐景暄伤得严重,她就急燥了些 杵在边上的流风更震惊了,这位小姐什么来头?都能对殿下大呼小叫了!虽说她也是在为殿下的伤势担忧。 就是好像,皇后娘娘都没这样强势的训斥过殿下? 太医有过去荣国府为谢知月看病的经历,这情形,他表情也有些怪异。 看来这位谢小姐跟太子之间关系是真的不清白! 流风跟太医脸上的怪异与惊讶被齐景暄尽收眼底,他也深表无奈。 这小丫头,她究竟想干什么? 口口声声说要跟萧寰议亲,又老是做出一些与他纠缠不清惹人误会的事,不清白三个字都快让她刻在他们两个脸上了,她是当萧寰是什么傻子吗? 说她关心他,可以,他会表示感谢的,但既然不想与他有所牵连,能不能别做出这样惹人误会的事 齐景暄的沉默等同于纵容,因为他也不知道该怎么说了,小丫头的行为不合规又不合理的,还有外人在场,先不说他们之间的清誉,就她冲他喊这两句,跟训小孩似的,把他这个太子的脸往哪搁? 第79章 行酒令 正在为齐景暄止血的太医出声打破沉默的僵局:“太子殿下,有种跟头发丝差不多细的线,缝合伤处可以不留疤的。” 齐景暄顺势接话:“那便有劳。” “那我去再叫几个太医来?”谢知月挪着小步子要出去。 “流风去请,谢小姐” 齐景暄只叫了她一声,没再往后说话。 谢知月听到了很轻微的一声叹息,对上他那哀怨的目光。 她没理解出来他在哀怨些什么,但试图去理解。 少女发间的簪子在马背上就掉了,一头长发还披散着,那双时刻都像是有波光流转的眼眸就探究的望着他。 “谢小姐也请先回去整理一下仪容。”他抬起完好无损的右手礼貌的作出一个请的手势。 谢知月脸色沉下,原来是在下逐客令啊。 “臣女明白了,臣女告退。”告退后她提着裙摆转身就走。 宸王伤的不重,就只是从马背上摔下去擦破了些皮,处理完宸王的伤,才开始清点猎物,位置按照组队而坐。 等到狩猎清算时,齐景暄才慢悠悠的赶到跟自己的队友们同席而坐。 每年狩猎都是从最后一名顺位念到第一名,听清倒数是谁,四座都在偷笑,却又不敢笑得太大声。 他们队一只猎物都没打到。 坐在主座的帝王面上都有些挂不住,抬起手指一个劲的揉眉心。 臭小子之前还打两只兔子滥竽充数一下,今年是演都不演了。 夺得头彩的是宸王带的队。 倒数第一的四人就坐在不起眼的角落里,四张脸神色各异。 “我们队怎么就一只猎物也没有呢,太子殿下不是射杀了一头黑熊吗,那只怎么说也该是我们的啊!”去年的第一,今年的倒数第一,萧寰有些不服气。 “是他先刺的,就给他算了,左右有那头熊,我们也是垫底。”齐景暄满不在意。 “没事的,去年的第二,也是今年的倒数第二呢。”连城在拉踩隔壁赵明柏。 谢知月就乖巧的屈膝跪坐在连城身边,一言不发。 主座上,帝王身边坐的人是贺兰氏兄妹二人,清点完猎物,日行已西,今日狩猎结束,便是夜间篝火晚宴。 炙肉的香气四溢开来,场面热闹非常。 齐景暄像是有些疲倦,又兴许是对吵闹环境的不喜,他就一直歪着身子以手肘撑桌面耷拉着脑袋,懒散的斜坐着,对于端来面前冒着热气的炙肉一眼不瞧。 就那样懒散轻佻的姿态,在他身上偏偏都能生出矜雅感来。 火光闪火下,映照得那张轮廓线条过于精湛完美的脸多出了几分柔和,就是那清冷矜贵不似凡间人的气质,只要是在人多的地方,都是泾渭分明的出尘。 酒过三巡,帝王对身边的贺兰青漪打趣:“青漪今年也有十七了?” 听到帝王这话,谢知月注意到始终一脸靡靡将夜的齐景暄总算是抬眸了,那与帝王可以说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媚气眉梢眼角是比头顶白月还要清冷三分的疏冷。 冷冽如寒冰。 帝王当众对贺兰小姐打趣,莫不是有意纳她入后宫? 她深知齐景暄不把陛下三宫六院里的任何一位妃嫔放在眼里,即使是位居皇后之下的李贵妃见了他这个太子,都得恭恭顺顺的行礼问安。 在他的思想观念里,就没有庶母一说。 他的母亲赵皇后是陛下明媒正娶的嫡妻,尽管他表面上与陛下的庶出皇子公主表现得再怎么兄友弟恭,骨子里永远都透着一丝属于他这个正统嫡出皇子的轻傲。 齐景暄从来就不是什么谦卑温良之辈。 帝王身边的少女含羞盈盈,一双眼眸里暗含期待,“回陛下,是的。” 这次她改口称陛下了,而不是姑父。 “今日猎场上,瞧见盛京儿郎们风采了没呢?”帝王侃笑着问。 贺兰青漪脸上洋溢起崇拜钦慕,“盛京儿郎风采卓越,但全部加起来,不及陛下一分风华绝代。” 这话没有任何毛病,甚至言轻太多。 神武大帝的风华绝代,就是全九州青年英杰加起来,都不能及他一分风采。 论姿容,这位帝王艳色独绝,论英名,他以野草肆意横生之势独霸天下。 帝王笑得爽朗,“朕是想说,你也到了择夫婿的年岁,此番来盛京,就留下好了,盛京英杰儿郎都在这里,看中谁了跟朕说,朕为你赐婚。” 齐景暄收回目光,继续垂眸保持缄默。 贺兰青漪以长袖掩面,温婉小意的看过在场青年男儿,目光最后落在齐景暄身上。 还是像姑父的脸养眼,但他到底不是姑父。 况且单单有与姑父相似的容貌,也只能代表他长得像姑父而已。 贺兰青漪看向齐景暄,谢知月竟有种恐慌感油然而生。 她该不会看中齐景暄了?要是陛下给他们赐婚,皇命不可违,齐景暄就是再排斥贺兰家族,他都只能接受。 齐景暄没怎么注意贺兰青漪,但是他注意到了连城身边那小丫头有些慌乱的目光。 篝火下,他生得温润漂亮的唇角再次半微勾。 傻丫头在想什么呢,自己不想嫁给他想嫁别人,怎么也不想别的女子看上他是吗?合着她是想让他孤独终老呗? 虽是这样想,齐景暄还是挪动身子往萧寰身后躲了些,以此躲避贺兰青漪看他。 太子的举动很细微,帝王看得唇角笑意都深了几分,十足的被逗笑了。 “青漪有看中的吗?”帝王再次发问。 贺兰青漪收回目光,摇头,不语。 “现在不选,过些天朕可就要出征了,朕不在京中,要是再看中了谁,可没人为你赐婚了哦。” “那青漪就等陛下凯旋而归。”贺兰青漪掩嘴笑道。 少女心思难藏住,那明显就是眼里只有这位英明神武一世无双的帝王,再看不进去别的男子。 确实跟神武大帝相比,其余男子都如萤火之光比艳阳之晖,放在他面前都不能叫黯然失色,叫绝对碾压。 几番欢声笑语过后,有人提议行酒令,帝王应允,“青渝文采出众,酒令就由青渝发令。” 贺兰青渝举杯向四座敬酒,“那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陛下方才说起青漪婚事,酒令,便以女儿为主,需要说出悲愁喜乐,还需带缘故。” 帝王面上笑意温和,“那还是青渝先起个头。” 第80章 可喜你天生成百媚娇 贺兰青渝一口饮下杯中酒,清俊秀雅的脸上笑不达底,“女儿悲,郎君多情空伤悲。女儿愁,丈夫一去不回归。女儿喜,红绡暖帐结连理。女儿乐,比翼双飞与君合。” 此酒令中,女儿悲愁喜乐,皆捆绑于男子身上。 酒令不比诗词,该雅俗共赏,短短几句便能显出行令人文采。 贺兰青渝声音温厚如玉,吟诵时尽显书卷儒生温雅气质。 他开口时,帝王都侧目轻点头,以表欣赏。 酒令完,四座掌声雷动。 第二轮掷骰子对坐点人,令官随手一掷,所对照点位恰好就是帝王。 四座开始起哄,尤其是他身边的贺兰青漪眼睛都亮了。 帝王只瞧了一眼,就豪放不羁道:“朕就是一介武夫,不懂诗词歌赋,就让太子来代朕行酒令好了。” 被点到名的太子从离群索居的状态中回过神来,一脸茫然的表情,好像在说:又我?关我什么事? “太子爷,你走什么神呢,陛下点你代他行酒令了!”萧寰凑过去小声提醒。 “哦,酒令是什么?”齐景暄问萧寰。 合着刚才他是半个字没听。 萧寰也没记住,再转过头去问连城:“公主,酒令是啥?” 连城嘴里的烤鹿肉还没咽下去,也是一脸爱莫能助,又转过头去问谢知月:“胭胭,酒令是啥?” 帝王看着坐得远远的四人当众交头接耳,他脸上都有些挂不住。 臭小子可真给他长脸啊,什么场合都不听人说话,人要么不参与,要么参与了也选择性耳聋是? 一会那臭小子要是接不上来酒令,那丢的更大的,就是他这个老子的脸! 谢知月小声告诉连城:“以女儿为主,要说出悲愁喜乐,还要带缘故。” 小姑娘柔声细语,声音婉转得如同绸缎轻扫细沙,微糯娇甜。 齐景暄想,那所谓的吴侬软语,与伊相比也不过如此。 连城听完后要转述给萧寰,刚说一半,齐景暄就不急不缓的开口了。 “女儿悲,年岁已大守空闺。女儿愁,悔教夫婿觅王侯。女儿喜,对镜晨妆颜色美,女儿乐,秋千架上春衫薄。” 他声线一向偏冷,此时却只有前两句语调冷,后两句是极致的温润,合并便如冰珠坠玉盘般动听。 谢知月听得认真,还得是他齐景暄,这文采韵脚诗意,怎么听怎么比贺兰公子的强。 二人所言酒令,各有各的悲愁喜乐,显然是陛下的两位皇后,贺兰公子对应上元皇后,太子对应的,就是赵皇后。 酒令里女子的悲愁喜乐皆围绕丈夫,悲愁全是对丈夫的指责。 而那两位女子的丈夫,都是陛下。 就是不知道不善诗书的陛下本人听懂没有。 齐景暄行酒令时,帝王笑意舒展,看起来心情极为愉悦。 要说看贺兰青渝时是欣赏,那么看齐景暄就是赞叹。 贺兰青渝看齐景暄的目光都多出了几分审视。 萧寰跟连城带头鼓掌,“太子殿下好文采!” 四座跟着应声。 齐景暄举杯回敬,唇边浅笑生花,“过誉。” 饮完酒后,没给继续行酒令的机会,他开始发问:“父皇,这酒令,何人所出?” “青渝出的。” 帝王觉得,以这臭小子那么酸的性子,又要借题刁难人了! “原来是贺兰公子,本宫说话有些难听,公子多包涵。” 贺兰青渝向齐景暄拱手,一派谦和温良:“请殿下不吝赐教。” “本宫有两个疑点,第一,公子出酒令女子悲愁喜乐,为何无怒?是觉得女子天性就该不怒吗?这不符合人之常情。第二,女子悲愁喜乐,为何要拿来酒宴之上当作笑谈?公子这是有些,不敬女子啊。”齐景暄开始贺兰青渝发难。 他这样当众大张旗鼓的将不敬女子摆在明面上说,就是故意让贺兰公子下不来台。 都不算是什么勾心斗角阴谋诡计了,就是直白明了的阳谋。 太子摆明了态度,不喜欢贺兰公子。 帝王看太子的目光愈发深沉。 “姑父,太子殿下为何要为难兄长,这个酒令因我而起,一个玩笑而已嘛!”贺兰青漪冲帝王撒娇道。 帝王也就依着她说:“太子所言没错,但酒令是朕让青渝发的,较真就是你的不对了,不妥往下换个酒令就好。” 齐景暄没再接话,着手给自己斟酒。 谢知月再次凑近连城:“公主,太子殿下受伤了,不宜饮酒,还请公主劝殿下别喝了。” 连城不知道齐景暄受伤的事,但她没问,就把谢知月的话转告给萧寰,萧寰再告诉齐景暄,又是新一轮的交头接耳。 齐景暄很想说,他只是有的时候不想听一些人说话,不代表他是聋子。 小姑娘要说什么就这么近点距离,说一声他又不是听不到,有必要传来传去的? 齐景暄还真就放下了手里的酒杯,面前的肉,他仍然是一口没动的。 “太子爷,你生气了?”萧寰问。 “本宫是什么气量很小的人?” “没生气干嘛不吃东西?”萧寰指着齐景暄面前那一盘一口没动过的鹿肉问。 齐景暄很给面子的握起筷子夹了一小块塞嘴里,然后就放下了筷子再没动第二口。 “难怪你瘦,小姑娘似的吃那么斯文。” “那你多吃点,再长高点,你个头就能赶上本宫了。”齐景暄将自己面前的肉推给萧寰。 萧寰不说话了,只是一味往自己嘴里塞肉。 直到篝火晚宴结束,谢知月都没见齐景暄吃太多东西,酒倒是接连喝了好几杯。 才二十就不爱惜自己的身体,难怪他前世会死那么早! 离场时,齐景暄看似不经意的转头,又是像上回中秋夜宴对她投去那魅惑又模棱两可的眼神。 当众抛媚眼,这狗男人又想干嘛! 谢知月没理会,起身就要离开,经过齐景暄身边时她听到很低微的一声吟唱:“可喜你天生成百媚娇。” 声音有几分醉意的混不吝,缱绻优雅。 狗男人走得比她快,右手掌心像是握着什么东西在把玩,那物件在篝火下折射出珠光宝气的细闪。 她看清,那是她今日狩猎时戴的发簪珍珠流苏! 第81章 胭胭,我觉得我们应该是要做夫妻的 齐景暄那狗男人什么时候把她的簪子捡回来的,她自己连掉哪了什么时候掉的都不知道! 女儿家发簪首饰这类东西,出现在男子手里,倘若被发现,那就是有私相授受的嫌疑,齐景暄还就那么拿在手上,他是生怕别人看不到是不是! 谢知月眼下不好追上去,她只能先回自己营帐,等到晚些外面没人再去找他把簪子拿回来。 桌上还放着连城一早在宫里给她带出来垫肚子的糕点,她和连城爱吃的小点心大多都偏甜,齐景暄不爱吃甜的,她就只挑了几块甜味淡的桂花糕用干净的帕子精细包好。 帐外月色中天,夜色清幽。 谢知月就托着桂花糕,绕开守夜的兵士,特意绕了一大圈做贼似的一路小跑到齐景暄营帐。 从外头看,他帐中还亮着灯。 就知道他没睡。 谢知月撞开帐帘就钻了进去。 帐中的男人正盘膝跪坐在桌案前,修长如玉的手指像拈棋子一样拈着银锞子将它们摆放整齐。 齐景暄就身披一件松散的月白寝衣,还没散下高马尾,腰带系得随意,衣袍就松松垮垮的罩在身上,露出胸口处冷白的皮肤,锁骨下流畅的胸肌线条清晰可见。 这身装扮本是傍柳随花的轻浮慵懒,奈何那身形端得矜雅,静坐如松,松散与端庄矛盾结合,自成一股异于常人的贵气高洁。 就连本俗气的金银之物在他指尖都脱离了铜臭硬被赋予上了清洁。 “谢胭胭,你对本宫,是不是太熟络了些?我们一共才见过几面。” 他抬眸望向闯进自己私人领域的小姑娘,眸底映着的微弱烛光都像是染了三分轻佻,精致绝艳的五官在光影交错中更添妖异魅惑,与这高山仰止皎皎明月的外行杂糅,就是极端的魅。 乱入的小丫头跑得有些急,手里不知道揣着什么,红润的唇轻轻张着小口喘气,凝脂般的雪肌透出薄薄的胭脂色,从她闯进来时,就带来一阵馨香。 还是那白梅参杂茉莉的香气。 萦绕在他鼻尖,叫他心头莫名躁动。 谢知月忍不住往齐景暄裸露出的胸肌线条上多看了几眼,眼睛一直在快速眨动着迫使自己挪目。 她磕磕巴巴的说:“臣女的簪子,在殿下这里,臣女有恐旁人发现误以为臣女与殿下私相授受” “啧” 齐景暄耐人寻味的轻啧打断谢知月那跟嘴硬狡辩没什么区别的说辞。 “你深夜造访,还擅闯本宫营帐,这可比私相授受严重太多,因为这叫私会。” 他那双天生妩媚的桃花眼眼尾上扬更甚,眼神深邃认真,仿佛能一眼将人看穿,“虽说,胭胭也不止一次两次来与本宫私会了。” 正经的语气,说着调侃的话。 这次他称她小字甚至都去掉了姓,说得暧昧不清。 谢知月的脸从小跑带来的薄红原地红成清蒸螃蟹,红彤彤的小脸上一双忽闪忽闪的大眼睛潋滟得像是星星。 齐景暄那清冷但又妩媚的眉眼都沾染了几分温柔愉悦。 “才没有,我就是为了拿簪子来的,你把簪子给我,我就走了!”谢知月已经有些局促不安了,故作强硬的说。 那樱唇张合,尽显少女娇纵。 这是他所见过,在他面前最放肆的女子。 谢知月又想到什么,走上前几步,把手上的桂花糕放在齐景暄面前,“我们交换,给你带的桂花糕,不怎么甜。” 齐景暄低头看着面前叠得整齐的手帕,心中狐疑加重。 小姑娘最后那句不怎么甜,他怎么觉得,她好像知道他不爱甜食。 按理说,没人知道。 “谢谢。”齐景暄礼貌道谢,向谢知月伸手,掌心握着的赫然是那支发簪。 那姿态语调,要多温润如玉就有多温润如玉,有种不食人间烟火的纯净。 谢知月触碰到男人温热的手掌,刚拿走发簪,就被他一把握住手腕,猛的拽入怀! 少女应激之下张嘴要叫出声,结果声音没能发出,只变成了堵在喉间的低微呜咽。 上一秒还一派温润如玉,犹如清冷皎月的男人,下一秒就这么把她按在怀里亲? 怪她忘了,齐景暄光风霁月温润君子的表面,压根不能代表他的真实性情! 她想挣脱开,可是睁眼就看到狗男人手腕上缠绕的纱布,想到白日他那深可见脉络的伤,她没忍心用力挣脱桎梏。 少女于心不忍放弃挣扎的模样让他放肆的圈紧她细软的腰肢,不再给她逃脱的机会。 带着些许酒气的灼热气息一点一点缓慢侵入少女唇间,霸道强硬的将她狠狠卷入他的世界。 少女樱唇软嫩,有蜜糖的香甜,几乎甜到他骨子里了。 烛光拉长桌案前相拥的倩影,少女独有的馨香与男人身上冷沉的乌木香杂糅。 好在这次他没有过深纠缠,仅仅是浅尝辄止。 谢知月眼尾氤着绯色,大半个身子贴在齐景暄身上,都能听清他逐渐加快紊乱的心跳声。 眼前的男人此刻就像是卸下满身清傲坠入凡尘的天山雪莲,桃花眼里三分清明七分迷离。 他抬手,指腹抚过少女面颊,将她脸上的碎发撩至耳后,无奈叹息道:“胭胭,我觉得,我们应该是要做夫妻的。别和萧寰议亲,我娶你。” 谢知月不敢再看他,强忍着别开脸,“你放开我!” 齐景暄没放开她,只是保持着这样暧昧的姿势,有条不紊的问:“闺阁女子不说外男,很避讳与男子亲密接触,甚至可以说是排斥,你之前很刻意避讳我,可是你下意识的情况下,根本就不避我,你好像对我还很熟悉。” “流风没见过你,在今日之前你也没见过流风,为何你能那样自然的叫出流风的名字?又为何会对我称臣妾?小姑娘家家,又为何敢盯着男子敞露的胸襟看?” “你并非是心思细腻之人,没人注意到我腕处的伤,只有你一直盯着看,你的反应,都在告诉我,你与我之间,关系亲密无间,你” “该是本宫的———太子妃。” 第1章 今夕是何年 荣国府上下都忙作了一团,刚下朝回来的国公爷急匆匆的赶往自家后院,刚到阖府上下捧在手心里的那位千金闺房门前,就听见了令他大惊失色的话。 “齐景暄,你我夫妻一场,你为何就如此无情,我荣国府满门尽心竭力辅佐你,你为何就是不肯放过我爹爹,放过我的家人!” “爹爹,母亲,是女儿无能,不能保全爹爹,害得爹爹尸首异处,谢氏满门尽遭流放” “我的孩儿,母亲对不住你,没法让你来这世间,你不要怪母亲” 闺房内,少女哭得悲怆,字字泣血。 国公爷推开房门大步入内,“我女儿这究竟是犯了什么病?” 从三日前她好端端的突发高热,昨夜好不容易退下热,到今日都开始说些疯话了,怕不是中了什么邪? 太医收好药箱,回话:“荣国公,令千金得的是心病啊,这病得还不轻,都引发了癔症,幻想自己是那人名讳,下官不敢直言,国公爷自己听。下官推断,令千金不是中邪,就是忧思成疾。” 国公千金开口就是齐景暄,那可是当朝太子。 太子弱冠之年,生得龙凤之姿天日之表,德才兼备,至今没立下太子妃不说,东宫里更是连个通房姬妾都没有,怎可能与国公千金夫妻一场? “方才,我女儿念叨许久了吗?”国公爷心中警铃大作。 “念叨到了现在。” 国公爷命小厮取来一袋沉甸甸的银子送给太医,再三叮嘱不要外传小姐疯言,就将那些言论当作是她中了邪,即使盛朝明令禁巫蛊鬼神之术,他也在府中摆了足足半月的法场为小姐驱邪。 “我的儿,你若是真如他们所说那般,心悦太子,为娘就去求你爹,让你爹请求皇上为你与太子赐婚,他若不愿,那为娘豁出这张老脸不要,也自为你入宫去求皇后,只求你快些恢复,同娘好好说句话!” 母亲悲戚怜慈的声音回荡在耳畔,谢知月猛然从床榻上坐起身来,握紧了母亲的手。 “娘,今夕,是何年月?” 耗时半月,谢知月才接受自己重生的事实。 东宫七年太子妃,直到神武大帝御驾亲征旧伤复发,太子发动政变夺权,助太子夺权的谢家惨遭清剿。 她身为谢家女,誓与家族共存亡,心如死灰的饮下毒酒,穿肠剧痛刻骨铭心。 只可怜她那尚在腹中的孩儿,她怀胎八月,眼看着要临盆的孩儿,与她一同陨落。 但如今都已不重要了。 今时的她,刚过及笄之岁,待字闺中。 谢氏还在鼎盛时期,父母兄弟姊妹健在,她还没有入东宫遭受蹉跎,仍是风光无限的国公府大小姐,爹娘的掌上明珠。 与她自幼交好的那位萧小将军也还没有请命征讨北蛮命丧沙场。 “神武二十一年七月啊,孩子,你好些了?”这是半月来谢知月头回正常说话,国公夫人萧郁芸惊喜交加的询问。 “好些了,娘,今日是七月初几?” 她记得很清楚,萧小将军是在神武二十一年七巧节那日进宫请旨北上征讨蛮夷,并在宣武殿立下那被盛京黄口小儿都能传颂的军令状:“战如胜,奏凯而归;如败,若非裹尸而还,我自戕谢罪。” 后来,那豪情万丈的军令状,成了萧家满门的笑柄,更成了整个盛朝的耻辱。 那位十五岁随神武大帝出征一战夺旗成名,十八岁封狼居胥,鲜衣怒马的少年将军萧家三郎萧寰,竟在战场上被一蛮夷小卒斩首,裹尸而还,连头颅都未能归故里。 因他那一败,神武大帝耗废二十余载才建立起的大盛国威被蛮夷狠狠打了一耳光,触怒天子,萧家至此逐渐式微。 而盛京三大家族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若萧寰不死,她也不会为了维护家族门楣,嫁给齐景暄当那太子妃,使荣国府站队太子,助太子做那种弑君父夺权的大逆不道之事,最后却落得个卸磨杀驴的下场。 所以重来一次,她只有两个想法,一是绝不要再嫁给齐景暄,让谢氏陷入火坑,二是阻止萧寰出征。 “今日是七月七,我的儿,正逢这七巧节,太医郎中都说你思慕太子成疾,你好好告诉娘,是不是这回事?”萧郁芸忧心忡忡的问。 谢知月愧疚得望着容色年轻许多的母亲,她还记得,在她去求齐景暄之前,两鬓愁得斑白的母亲拖着病体前来东宫求她救父亲,救谢家…… 那时的母亲,也是与现在一样,眉心紧锁,愁容满面。 还好,这次一切都还没有发生,都还来得及。 不对,今日就是七巧节,萧寰就在今日要请命北伐! “娘,我没有思慕太子,也不想嫁给他,就是做了一个噩梦,我想念舅母和表哥了,我现在要去舅父家一趟,还劳烦娘亲快些帮我安排车马,等回来我再和你好好解释!”谢知月掀开被子急促的翻身下床,甚至顾不上梳妆就急匆匆的给自己胡乱套上衣服。 萧郁芸看女儿那精神状态,的确像是大病初愈的模样,稍稍松了一口气。 她这个女儿,自幼骄纵任性,三天两头往她的母家长信侯府跑。 但只要她好好的,不犯事,做的事合规合理,整个荣国府都能依着她。 简单梳妆更衣后,谢知月仅带上了身边伺候的大丫头秋水就往长信侯府赶。 眼下是未时,印象中,萧寰是在日落入宫请命,她再快一些,是能赶上的。 马车在盛京街道上疾驰,一阵剧烈地失重感硬生生的将谢知月游离的思绪拖拽回来。 “小姐当心!”秋水惊呼着动身要扶住谢知月。 毫无防备的冲击下,谢知月额头重重的磕向红木墙面,有秋水扶了一把,没撞得太重,绾好的发髻却散了大半。 “小姐,我们冲撞到别家马车了……”车夫在外头紧张的传话。 谢知月扶着额头,为了赶时间,顾不得疼痛吩咐道:“那就给赔些银子道个歉让人退让一下。” “可是小姐,那边的马车,看着比咱们尊贵……” “马车上的是何人!”外头传来中气十足的呼声,听那架势就不好惹。 为了快些赶路,谢知月掀开轿帘下车,被撞的那马车确实比她的要贵气很多,马是身材高大的踏雪乌骓,车架用的都是金丝楠木,装饰金制雕刻,镶金嵌宝,高贵华美得异常。 这样的规格,不是一般的达官贵人能用的,唯有皇室。 两辆马车碰撞,那华丽的马车车身受损有些严重。 谢知月站在车下,毕恭毕敬的道歉:“小女荣国府谢知月,不慎冲撞贵人,在此致歉,小女有急事在身,还请贵人能先行让个道,待小女回府,必定亲自登门向贵人赔礼道歉。” (本章完) 第2章 冤家路窄 一只白净的手将丝绸编织的幔帐掀开,手指瘦削修长,骨骼的每一寸弧度都精致得异常,尾指还戴着一枚素圈翡翠戒指,上等的丝绸衬着那手好看得像是雕刻品一般。 看到那手,谢知月瞳孔骤缩,心脏扑通狂跳,背脊都跟着颤抖。 未见其人,单看那手,她就知道是谁了! 身为他的发妻,为了家族,她谨小慎微的跟在他身边伺候七年,她对那人身上的一切特征都过于熟悉。 怎么就这么不走运呢…… 回来第一次出门撞到人,被撞的,竟然还是他! 这叫什么,冤家路窄吗? 幔帐掀开一角,初步显露出的是一张惊为天人的面容。 那人生得极其漂亮,五官精湛得如神来之笔,眉如远山,目若桃花,秀气又不失英锐。 贵气的皮相下,明明是极媚的骨相,在他脸上却不见阴柔,反倒显得谦和温润,龙章凤姿浑然天成。 他一身浅紫色云缎锦衣,衣服上金丝线绣出的祥云纹清贵大气,长衫内锦带腰封束出劲瘦细致的腰身,墨发半披半挽,一半编有精致发辫,增添了几分雅致与精巧,另一半长发如瀑垂落在锦缎长衫上,两鬓垂下两缕小辫,端庄矜贵中蕴含些温润儒雅。 就是周身那不食人间烟火贵气,仿佛云巅之上覆盖着皑皑白雪的山峰,可远观而不可接近,望而生畏。 这人单说样貌,不谈其他,可一直都是天潢贵胄帝王之相的诠释。 模样是记忆中熟悉的模样,比她服毒自尽前去求他时,多了几分青涩稚嫩,还没有太多过于强烈的凌厉与成熟,但身上沉静疏冷的气质不输他发动兵变夺位登基那年。 可她知道,齐景暄此人,压根就不是表面这样矜贵得不食人间烟火的人物,穿上衣服他是光风霁月温文尔雅的太子殿下,也知道他脱了衣服就性情大变有多不是人! 更知道他心胸有多狭隘,心思是怎样歹毒。 不过他这样的人,连弑父这样大逆不道的事都能做出来,卸磨杀驴对他而言又称得上什么? 如今见他,恍如隔世。 也是真的隔世。 但即使是七年前的齐景暄,一切都还没有发生,看到他,她也无法释怀,他是杀害爹爹,迫害谢家的罪魁祸首的事实! 周遭的声音很嘈杂,她除了眼前之人清晰得异常,一切都模糊不清。 目光交融间,马车上矜贵的男人略微眯眸,眼尾上扬弯如月牙,本该是媚色横生,可那眸光里凝着令人胆寒的锋凛,慑人又妖异。 “认识本宫么?” 那人声音虽低醇悦耳,可冷得像是淬了寒冰,清泠泠的飘进谢知月耳中,与宣武大殿那句:“荣国公一事已成定义不可再议”相重叠。 她怎么可能不认识他,即使是她没有重生不认识这张脸,盛京能自称本宫的男人,除了他齐景暄,还有第二个吗? 齐景暄浅薄扫视她一眼,马车下头的那小丫头片子身穿淡粉浮光锦裙,身姿纤细,娉娉婷婷的杵在那儿,瞪着滚圆的眼睛望着他。 小丫头片子发髻都散了大半,散落的青丝呈出几分凌乱美感,青丝半遮掩下的面容还没怎么长开,皮肤比她腰间佩戴的白玉还要细腻几分,一张巴掌大小的脸蛋娇俏明艳,秀眉连娟,朱唇如点绛,新月般醉人。 再等她成长个几年,不知出落得怎样倾国倾城。 就是那双泛红的眼睛着实气人,有种初生羊羔不怕虎的嚣张,叫他挺想把她那双眼睛给捂住。 至于为什么是羊羔,因为看着娇娇柔柔的,连牛犊子都算不上。 就只是粗略的扫了一眼,他视线就回归于谢知月脸上。 那目光没有丝毫的轻浮亵玩之色,纯粹是高位者不带任何感情的衡量,就给她带来一种气势凌人的碾压性侵略感。 上次看到他这样的眼神,还是在他们的洞房花烛夜,齐景暄大抵是碍于父亲颜面,确实是来了,仅仅是掀了盖头,如此瞧了她一番,一言不发的甩袖而去。 因他洞房花烛夜的冷落,那一段日子,她成了整个东宫的笑柄。 “认识。”谢知月颤抖的声线听着有些娇软甜胧的意味。 小丫头片子黑白分明的鹿眼里蓄着水光,灵动澄澈,偏生翻滚着无知且无畏的恨意? 有风吹过,绸缎般的青丝扬起,露出额头那块红印,赛雪玉肌一抹红,配上她凌乱的发髻,氤红的眼眶,还有那愤恨的眼神,柔弱又无辜,倔强得楚楚可怜。 倒显得跟他在仗势欺人似的。 究竟是谁撞了谁的马车? 齐景暄拧了拧眉心,菱唇轻启,轻描淡写地丢下两个字:“跪下。” 语气很轻,可其中威压强势无情。 上一世嫁给他七年,他说过夫妻之间不用拘于那些无关紧要的礼节,七年来她只跪过他一次,就是宣武殿上为父亲,为谢家求生路那次。 以至于她都养成了见到他不行大礼的习惯。 也是看到她思绪恍惚,都忘了现在她不是太子妃,作为臣子之女,君臣之礼,不得不行。 谢知月双膝一屈,扑腾一声跪下,将头埋得死死的,压住心头的恨意,低声下气的恳求:“臣女荣国府谢知月拜见太子殿下,实属有要事在身,无意冲撞殿下仪仗,求殿下开恩放臣女先行,回头臣女双倍赔偿殿下!” “抬起头来。” 齐景暄直接无视了谢知月的恳求,语气照常冷漠如冰。 谢知月咬了咬牙,凝住气抬头,目光下垂,尽量避开和齐景暄的对视。 “荣国府,谢知月,听闻你心悦本宫?”他语调拉长得闲散,就在这车水马龙的街市上直接戳破少女心事,端着正色,像是在审讯犯人。 “不是,太子殿下莫要轻信流言蜚语,臣女没有心悦太子殿下,那都是无稽之谈!”谢知月浓密的鸦睫挡住眼底的心虚。 “不是你,难道荣国公还有第二个女儿?”齐景暄咄咄逼人的追问,颇有问罪之意。 “呜呜呜,我的脑袋好痛!不要再耽误时辰了,我要去看太医,我不想毁容!”马车内传来少女娇滴滴的哭声。 听到齐景暄的马车里有女子的声音,谢知月这才抬眸探究又震惊的看过去。 奈何被遮掩得太好,她看不见里头女子的面容,只能瞥见一抹素色衣角,那女子就坐在齐景暄身侧。 齐景暄,成婚前他不是出了名的洁身自好吗?怎么马车里还会有女子? 就知道他果然是人前一套人后一套的伪君子! 对了,前世,她嫁给他七年,出行她都没坐过这样华贵的马车,吃穿住行均以节俭为主,这一世,他带着别的女子出行,就是极尽奢华的仪驾。 只能说他是当真不在意她这个太子妃,对于她,好像就只有例行公事。 谢知月自己都没意识到自己脸上浮出了哀色。 见那小丫头片子脸上慢慢显露出来辛酸,齐景暄有些迷惑,但他没多少心思去探究。 “罢了,你走,既然谢小姐有要事在身,那本宫让你先过。” 待到幔帐拢上,他倚靠墙面,撩开遮挡住额角的碎发,修长的手指并拢揉着那块刚才被撞得比那小丫头片子额头上一点红严重得多的青紫,竟无端生出一股子病弱美人的气息来。 (本章完) 第3章 她看我像是在看杀父仇人 “你撞哪了?我怎么不知道你也撞到了。”齐景暄开口问身边的少女,那语气比起刚才对谢知月的冷漠毫厘不差。 那身着月牙白裙的少女嘟囔起嘴巴,抱怨道:“哥哥,你干嘛对女孩子那么凶?你这样会没有女孩子喜欢的。” “因为她看我的眼神太可恶了。” 少女滴溜溜的转动着眼珠子,思索道:“她对你犯花痴?垂涎欲滴?” 想起小丫头片子那怨恨随眼泪翻滚的眼神,齐景暄眸色漆黑,“不,她看我像是在看杀父仇人。” 少女梗了梗脖子,心想有那么严重吗?至于杀父仇人都用上? “不管怎么样,她撞我们的马车应该不是故意的,第一次见女孩子,不能对人家那么凶。” “不是第一次见。” “你们之前还见过?我记得你和荣国公关系好像挺差的。”少女好奇的问道。 “见过,她就是那个抢走了父皇给我的玉佩的女孩。” 少女掐住下巴开始回忆,“有印象,但是哥哥你也太小气了,不就一枚玉佩吗,她要就给她呗,你又不缺那一枚。” 齐景暄按自己额头的手指都用力了几分,“重要的不止是她抢了玉佩。” “哦~我知道,她抢走玉佩之后还把你推湖里去了。” “知道就好,你没必要什么都说出来。”他语调淡淡,带点难以被察觉的阴郁。 ——— 马车上,秋水替谢知月绾好发髻,放下碎发挡住撞出的红痕。 想想刚才的事,她不免有些怀疑,自家小姐是不是为了偶遇太子才出来的? 话说太子姿容的确绝代,不负盛名,不怪小姐痴恋于他。 就是有些想不明白,小姐是何时见过的太子?身为小姐的贴身丫鬟,她什么都不知道。 可主子的事,自己作为奴婢,不该过问。 马车赶往长信侯府,长信侯夫人宋音蔓听闻谢知月大病初愈登门拜访,亲自出来迎她。 谢知月跳下马车,乖巧的对衣着华贵的妇人欠身,“见过舅母。” 宋音蔓牵起谢知月的手,仔细将她从头到脚瞧了个遍,嗔怒道:“好个谢胭胭,听传话的说你大病初愈,瞧着是好差不多了,你这孩子,来府上也不提前通报一声,害得舅母也没个准备,怠慢了你,你舅父和表哥可不得问舅母的不是!” 就在前几天她亲自带着江湖名医登门去给胭胭看病,那时候胭胭还双目无神的卧在床上,从脸上来看一点生气都没有,今日倒是恢复了神采。 到底是自己看着长大的孩子,出落得愈发婷婷玉立,怎么看怎么叫人欢喜。 长信侯壮年随神武大帝征战,只娶了她这一位正妻,府中不曾有姨娘妾室,夫妻二人育有二女一子,两位女儿一个进宫做了神武大帝的淑妃,一个嫁给大皇子当了皇子妃。 小儿子寰哥儿今年十九,盛朝律法规定,男十六,女十五可婚配,但寰哥儿和他父亲一样作为武将,盛朝以武立国,武将需常年在外征战。 寰哥儿十五随君征战,三年来一直在外,今年才归家,即使她有意相看人家,勋贵清流之家,都鲜少有人愿意把女儿嫁给武将。 她倒是中意胭胭,与寰哥儿青梅竹马的情分,寰哥儿更是时常惦念胭胭,那小子私下里有言:非荣国府谢胭胭不娶。 如今胭胭及笄了,荣国公又有意让两家再结姻亲,就是听闻她心悦之人是太子,要真如此,那便不好强迫她与寰哥儿议亲 “舅父和表哥那么爱舅母,哪里会舍得怪罪舅母嘛!”谢知月笑得娇俏,顺势挽住宋音蔓的手。 宋音蔓亲昵的在小丫头小巧漂亮的鼻子上点了点,“就你嘴甜。” “舅母,表哥在哪呀?我想找表哥玩。”谢知月迫不及待的步入正题。 看这个日头,萧寰应该还没进宫。 “表小姐,你表哥原本在收拾,准备进宫面圣去呢,听到你来,他呀,连面圣请命的事都放一边了,正往这儿赶呢。” 沉磁的声音悠着玩世不恭的腔调传来,不知是不是错觉,那语气里隐隐有些深闺少女的哀怨。 那声音,熟悉又久远,听得谢知月心里轻轻咯噔了一下,像是有什么东西堵在了胸口,憋得难受。 若不是今日再次听见,她几乎要想不起来萧寰的声音了。 循声望去,庭院竹林中的石拱门边缘倚靠着一英姿挺拔的年轻男人。 男人简单束着一头利落的高马尾,双臂抱胸,一袭朱红文武袍,右侧是儒生般的广袖,左侧银色流云铠甲勾勒出手臂肌肉线条,广袖大袍包裹着下头身穿战甲的硬朗身段,结合文人儒雅风流与武将威武飒爽于一身。 身为武将,他没有什么白净的皮肤,倒也不显粗犷,剑眉星目,轮廓立体得如钻石切割般完美,俊美得凌厉,纵使他此时没有策马飞驰,眉宇间也带有几分炽烈飞扬的不羁。 如此鲜衣怒马少年将军,仿若灼灼骄阳,道不尽的意气风发。 回想起当年,就是这样一位意气风发的绝色小将军,出征北伐,盛京全城百姓相送,小将军一身雁翎甲,端坐在高头骏马上,凛然如战神。 可就是这样一号风华绝代的人物,立下军令状,豪情万丈一心报国的少年英才,出征不过半年就殒命沙场,身首异处。 瞥见她眼底的陌生与悲悯,萧寰眼神微微一凝,试图去理解。 “胭胭,你念叨着的表哥这不是来了吗?怎的还不知道叫人了呢?”宋音蔓打趣道。 谢知月忙收回目光,生涩开口:“表哥。” 萧寰站直身子,迈着散漫轻浮的步子走近,随手拈起路边的一支芍药花在指尖把玩,一副玩世不恭的洒脱姿态。 他走到谢知月面前,男人高大的身形笼罩下来,给谢知月带来陌生的压迫感,迫使她下意识往后退开两步。 这刻意拉开距离的疏离举动,还有那声表哥,都让萧寰非常匪夷所思。 难不成她真是爱上太子了? 他拈起花歪着脑袋,弯腰将花簪在谢知月发间,旁若无人的调侃:“表小姐,你这生病一场,倒是和表哥生分了许多哦,从前你不是叫表哥的,可是叫,寰哥哥。” ? ?说几点避雷 ?   首先,这是一个古代背景,皇权至上的时代,架空魏晋南北朝,人物无历史原型,不要乱套历史。 ?   其次,我不想看到任何说女主重生后就想着换个男人嫁这样的话,女主是封建礼教中的高门贵女,她没有后世的先进思想,她只能以自己的见解去拯救她的家族,在过程中慢慢成长。 ?   最后,非强取豪夺,非追妻火葬场,男主永远是暄哥,孩子在我给他安排好的世界里活得很累,请不要乱骂他,骂也轻点骂。 ?   还有书名为引流版,看看就行,暄哥不疯,他疯国家就完蛋了。本文另外一个名字是:《山河赋:与君常相知》,本身我想展现出来的就是一篇山河盛歌,入坑请坐好,我有我的思路,请不要教我写文。 ? (本章完) 第4章 君子成人之美 谢知月眼睛一眨不眨的望着凑近来的俊脸。 这张脸,单论容色,逊色于齐景暄,可那热烈的勃发英气,更具有明媚少年的人间烟火气息。 不像齐景暄,眉眼间总是挟藏着些忧愁,自带不近凡尘的神明感。 但很快谢知月被自己暗暗拿萧寰和齐景暄做比较的想法惊到了,她干嘛要拿齐景暄和萧寰比! 终究是和萧寰七年未见,她嫁给齐景暄后再没接触过外男,那无法忽视的陌生感迫使她想要继续后退撤离,却又硬生生的忍住,站在原地和萧寰对视。 寰哥哥这个称呼,已经久远到模糊了,就像是他的声音一样。 “寰哥哥。”这声寰哥哥,比刚才的表哥还要更显生涩。 青梅竹马两小无猜的情谊,萧寰还是头一次从这小丫头身上感受到如此疏离的态度。 他出征三年回来的时候,小丫头都是兴冲冲的跑过去迎他,碍着男女有别,都一头扎他怀里了,怎么这才不到一月没见,就这样生分了? “胭胭妹妹,可是在怪我,在你生病那会没去看望?” 没等谢知月回答,他就开始解释:“我倒是想去探望,可是胭胭已经是大姑娘了,身为外男,我不能去及笈待嫁的女子闺房,因为那样有损妹妹名节。” 他这话里藏着话,另一层意思很明显是在暗示谢知月,打算什么时候嫁给他? 自家儿子这吊儿郎当混不吝的样,宋音蔓这个做母亲的都替他嫌害臊。 可是作为母亲,她总得帮儿子一把。 长信侯府与荣国府再结姻亲,亲上加亲互相扶持本身也就是两家人都想要的。 “今日正好七巧节,想必皇上在宫里也是得陪着各位娘娘过节,寰哥儿你就别去叨扰了,请命的事可以放放,既然胭胭过来找你,你就好好陪她玩。” 宋音蔓过去牵起谢知月,“想要什么就尽管跟你寰哥哥说,皇上赏他的东西,他全藏着自己的私库里呢,他不缺钱。” “母亲你就知道惦记我那点体己,那是留给我未来媳妇儿的聘礼!” 宋音蔓瞪了萧寰一眼,“知道你那是留给未来媳妇的,提早拿出来花点没影响。赶紧把衣裳换了,陪你胭胭妹妹出去玩,正好今晚,你们一起逛七巧节水灯会。” 母子二人明显到不能再明显的意图谢知月察觉不到就不正常了,但说起聘礼,她不由自主的回想起前世。 她嫁的人是太子,皇室却没有太重视她这个太子妃,除了将婚礼举办得隆重,聘礼给的甚至不如臣子家娶妻的规格。 在她与齐景暄成婚之前,连城公主出嫁,那十里红妆,蜿蜒半个皇城。 后来她得知聘礼一事全权是由皇后与太子决定的,结合她嫁入东宫后的生活,最简单的说法就是,齐景暄在借她为难荣国府,为难整个谢氏。 可是她嫁的是皇室,为人臣子,尽管皇室再不看重,他们都不能怠慢。 那时,荣国府与长信侯府各出了一半嫁妆,硬是为她凑齐了不输公主出嫁的十里红妆。 而她那份丰厚的嫁妆,入了东宫后,就再未能回到她手里来了,全为他人做了嫁衣。 想起父母与舅父舅母的付出,最后全部付诸东流,她心中就无比酸楚痛惜。 她上月才及笄,按照前世轨迹,神武大帝是在重阳节后点她为太子妃,开年上元节成婚。 萧寰战死的期间,也就是重阳节前夕,八月上的战场,九月战死。 要避免这两桩大祸事的最好方法莫过于是,她赶紧和萧寰议亲。 毕竟盛朝律法有规定,新婚燕尔的男子,三月内不得上战场,不过还有一条补充,除非情况紧急。 ——— 黄昏,皇宫太和殿。 方才这里才谈论过一场关于出兵北伐的政事,议臣都已经离去,只余下皇帝与太子。 神武大帝慵懒的倚靠在帝位上,眸光浅浅扫过端得一丝不苟坐在下位的太子。 “对于北伐主将人选,萧家那小子,太子有什么看法?”长相妖艳的帝王语调闲散,有些漫不经心。 底下的太子却深思熟虑的回答:“父皇,儿臣觉得萧寰过于年轻气盛,容易轻浮急躁,不够沉稳,不适合担任北伐主将。” “你就比他大一岁,那这么说来你自己也是轻浮急躁,不够沉稳?”神武大帝话头偏转到太子身上。 太子迟疑了几秒,答:“应该不是。” “那你当街冲一小姑娘发脾气?”神武大帝有那么些嘲笑的意味。 “儿臣冤枉,是她冲撞儿臣与连城的马车在先。” “那太子怎么看待荣国公之女心悦你的事?”神武大帝闲散的继续跟太子拉扯那些无关政务的琐事。 太子神色坦然斯文,“儿臣身在太子位,心悦儿臣的女子在盛京不计其数,她们心悦的不是儿臣,是太子。” “最近你的师傅们都跟朕说你是君子,君子成人之美,你也老大不小该娶妻了,那小姑娘心悦你都心悦的得病了,你干脆就成全她,把她娶了,谢家,四世三公,名流望族,荣国公之女能当太子妃。”神武大帝懒散中显露出几分精明。 太子脸上闪过一丝愕然。 好个君子成人之美,父皇这是在拿他的流言蜚语打趣? “……父皇,那是师傅们谬赞了,儿臣不是君子。”他这意思是明摆着不当那个成人之美的君子。 就那天天盼着他早日被废的荣国公,他娶荣国公的女儿,那不是互相添堵吗? 虽说他娶谁都是娶,但乱点鸳鸯也不带这么点的。 神武大帝正眼看向太子,那眼神里隐有嫌弃,“不是君子也是男子,你又是太子,该娶的妻还是得娶。” “那全凭父皇与母后定夺。” 对于娶妻这事,在他看来好像就是无关紧要的,只是在定夺前头看似无意又刻意的带上了母后。 身为太子,按理说他早该选妃,但皇子公主们的婚事最后必须是由皇帝定夺,十六岁那年父皇御驾亲征,留他监国,父皇征战三年收复了南方才回朝,他的婚事也就耽搁到现在了。 “连城说今天是七巧节,皇城有水灯会,她说想去,你晚上抽点空陪她去。”神武大帝显然是不想再说下去了。 “儿臣遵旨。”太子应得谦卑,“那儿臣就先告退了。” “先等等。” “父皇还有吩咐?” “你母后让你来,没什么让你传达的?”神武大帝斜睨太子,一双媚气的桃花眼里透着轻慢。 太子垂眸回避神武大帝的视线,“七巧节有情人相聚,母后自然是希望父皇能去她宫中。” “知道了,朕晚些就过去看看她,你去。” “那儿臣还想向父皇求一项恩典。”太子不急不缓的接话。 神武大帝眉心轻跳一瞬,丢出一个字:“说。” “萧家父子屡立军功,淑妃娘娘入宫已有七个年头,儿臣想求父皇能准许淑妃娘娘回母家省亲,以显皇恩。” 太子说话依然是温文有礼,恭谦有持。 神武大帝唇角浅扬,“准。” 太子起身要跪拜谢恩,帝位上的人摆了摆手,“免礼,陪连城玩去,你也歇会。” (本章完) 第5章 像太子爷 皇城,天子脚下,华灯初上,金乌西坠星月光来。 七巧节街市不及中秋上元那些大节热闹鼎沸,皇道两侧的喜鹊花灯与携手同行的年轻男女别有一番靓丽风采。 萧寰换上了一身干净利落的墨色劲装束出琼枝一树般的挺阔身型,衣着领口银线绣飞鹤纹,箭袖紧束小臂,马靴踏尘,马尾高束,飒沓英气,不紧不慢的跟在娇贵漂亮的小姑娘身边。 (萧寰q版原创图,禁抄袭盗用) 谢知月步子走得缓,嘴角含笑,娴静的目光将这繁荣昌盛的盛京夜景尽收眼中。 热闹的市井烟火气,自从她嫁进东宫后,就没感受到过几回了。 连她最喜欢的上元灯会,都因齐景暄避讳神武大帝的那位上元皇后的原因,七年来再没踏足过。 当萧寰第三次碰到身边小姑娘的肩膀时,他终于忍不住开口了,“胭胭,你是不是不想跟我接触了?” 谢知月茫然回神,抬头望向萧寰处在暖色花灯下俊美肆意的脸,身体下意识的反应还是回避和他的目光交融。 “表寰哥哥为什么这么说?”险些又叫错。 “你在及笄之前,跟我一块出来玩,不是这样的状态,走几步路就撒泼耍赖的喊着要我背,还很爱吃那些甜腻腻的东西,但是姑父姑母因为你乱花钱不给你银子,你都是看到什么就让我买。可是这次走了一路了,你没让我背,也没要吃那些你喜欢的糖人糕点,跟我说的最多的话,就是劝我不要请命担任北伐主将一职。” “真是胭胭成大姑娘了,懂得跟男子避嫌了,之前姑母说过那么多次都没听,现在突然就开窍了呢。” 萧寰洒脱的赞赏中有难以忽视的沮丧。 谢知月苦笑,“没有,这不是大病初愈嘛,有点没回过神来。” 大抵是当太子妃的时候养成谨小慎微的习惯了,一时半会还难以回到出嫁前那个娇纵任性的荣国府大小姐时期的状态。 尤其是对男子的疏远态度,没能从太子妃的身份上走出来,真改不了! “那吃不吃糖人?”萧寰将一直负在身后的手抬上前来,手中正握着一个兔子花样的糖人,糖人被送到谢知月面前。 即使是死过一次,已经不是懵懂青涩的少女了,看到糖人,谢知月还是眼前一亮,“什么时候买的?” “就刚才,你一直没注意我,那眼睛啊,真是目不转睛的直视前方,端出了些我从来没在你身上见过的那些贵女夫人风范,我都不敢打扰你。” 萧寰边说还边模仿起谢知月的仪态来,他学起女子仪态,不羁又滑稽,还扭捏着做出贵女标配双手交叠搭在胸下的手势迈着淑女步伐走了两步,逗得谢知月忍不住发笑。 见她发笑,没刚才那么严肃了,萧寰才顺势接近她了些,神秘兮兮问:“胭胭,你知道你刚才端得那么刻意又板正的样子像谁吗?” “像谁?我母亲吗?” 萧寰摇头,高深莫测道:“非也非也。” “那是我父亲?” “也不是。” “那不会是你?” 这次轮到萧寰发笑了,“我这个人野惯了,你又不是不知道,我什么时候端得起来?” 谢知月动手在这个不着调的人身上推搡了一把,“那你倒是说像谁啊!” 她都没意识到几句话的功夫,萧寰就把间隙拉近了。 “这话得悄悄说。”萧寰弯腰凑近谢知月耳畔,一字一顿,“像,太子爷,齐景暄~” 这个名字从萧寰嘴里说出来,谢知月脑子里面传出轰隆一声巨响,小脸一阵煞白。 “我怎么就像他了?你不要乱说!”谢知月有些激动的反驳。 小姑娘这应激反应,萧寰有被惊到。 他十五岁之前时常接触女子,他的两个姐姐,还有胭胭,所以他了解,小姑娘喜欢一个男人,听到他的名字反应不是这样的。 “好好好,我错了,不说,给妹妹赔不是了,我给妹妹再买十个糖人赔礼道歉好?” “才不要糖人呢,我要十份桂芳斋莲子冰糕!”莲子冰糕与夏日最搭配了。 “好,都依你。” ——— 桂芳斋靠皇城河,临窗位置可以观赏河渠夜景。 自从神武大帝一统九州十五国之后,改宵禁,兴商贸,就拿这桂芳斋的宾朋满座来说,盛京夜市日渐繁荣。 桂芳斋三楼临窗一隅,齐景暄独倚窗台单坐一桌,桌上摆得是满满当当的各式花样百出的甜点,连点给他搭胳膊肘的闲余空间都不剩下。 那矜贵卓越的气度即使在不起眼的角落都显眼得紧,就是孤寂冷清感,与周围的热闹格格不入。 连城看这里人多非要来,把店里的招牌全点了个遍,然后不知道疯哪儿去了,把他一个人孤零零的丢在这里,守着她这一桌甜得他闻着就腻得慌的点心。 “萧小将军,咱们小店实在是找不出空座了,那边那位贵人就一位,您和姑娘要不然就和贵人拼一桌?”店小二为难道。 “也行,我多给他一些钱,让人把位置让给我。” 爽朗的声音在热闹嘈杂中都难被忽略。 听那动静,他大概知道是谁,无非是太和殿那会议论了一个下午的那位,萧家三郎,萧寰。 他没太在意,甚至没转头看眼,视线一直落在各种往来的花船与流动的人群上面。 谢知月刚到三楼,往前走了几步,看到独坐窗边的那一抹淡紫色的贵气身影,她步伐僵住,手中想抓住萧寰的衣袖,奈何他没有广袖,她匆忙间只拉住了他的胳膊。 “怎么了?”萧寰柔声询问。 “我突然觉得,也不是非要吃他家的点心,这里没有空位的话,我们换一家也成。” 出门撞到齐景暄的马车已经很不巧了,选了个小食楼,又看到他,她最不想看到齐景暄,一天之内却看到他两次,真是倒霉! 听到那熟悉的软糯清透,有些紧张的少女娇俏声音,坐在窗边的年轻男人视线才从楼下的灯火阑珊间收回来,侧目瞥过去。 (本章完) 第6章 儒雅得不真实 站在高挑挺拔男子身边的小姑娘发髻上簪了一朵艳丽的芍药花,鲜花在她发间一点不见俗气,那抹艳红倒为少女的娇俏中添上了些娇艳。 就是人像是被吓到了,小脸蛋煞白煞白的。 她跟萧三站在一起,俊男靓女,般配得碍眼。 也不知道是什么鬼心理,看了那么多并肩而行的年轻男女,就属这一对让他觉得碍眼。 小丫头还拉着萧寰的胳膊。 男未婚女未嫁的,大庭广众之下拉拉扯扯,一点不知羞,难怪他觉得碍眼得紧。 不过看到那小丫头片子,齐景暄只觉得自己额头上那块被撞伤的地方又开始疼了。 当他视线跟小丫头对上时,就那么一瞬,她就躲到了那男人身后。 即使她躲得很快,还是避免不了被他捕捉到她眼里的恐慌。 没办法,那双眼睛太澄澈了,一眼就能看到底的天真。 这种人,一看就憨傻,半点城府都没有。 萧寰拍了拍谢知月的手,面向齐景暄,“原来是太子殿下,臣拜见” 他拱手要见礼,没拜下去就被打断:“免礼。” 谢知月不想再去跟齐景暄行什么君臣之礼,她在萧寰身后戳了戳他的后腰,很小声的问:“寰哥哥,你拜见过他了,我们是不是可以走了?” 萧寰很纳闷,半天来都对他那么生疏的小表妹,怎么就在见到太子的这么几秒内,突然就肯亲近他了? 感觉,有那么点小猫腻啊。 正好就碰上太子了,全场就这位独坐一桌,倒不如借机看看,胭胭对太子到底是什么态度? 顺便问问他,今天下午的北伐主将廷议,商议得如何。 “过来坐,除了本宫这桌,没有闲位了。” 在萧寰开口之前,齐景暄主动抛出邀请。 谢知月想说,她不想去,可是萧寰就大大咧咧的牵着她过去了,还答谢:“多谢太子赐座!” 齐景暄这样高高在上的太子爷,会来这种民间小食楼,她是万万想不到的,如果有后悔药,她一定不会选择来桂芳斋! 萧寰将谢知月安置在中间的位置,自己坐到齐景暄对面,“太子殿下一个人点这么多呢?” “连城点的。” 连城,神武大帝与那位上元皇后的独女,大盛最尊贵的公主,从名字就能分辨出来,神武大帝对她的喜爱程度。 男人通常会因对孩子母亲的爱格外关心她生的孩子,上元皇后是神武大帝最爱的女人,又早逝,有这样的条件叠加,连城公主在神武大帝心中的地位高于其余所有皇子公主,包括齐景暄这个太子在内。 前世连城公主在寒冬腊月天里出嫁,嫁到了上元皇后的故国,也就是如今被神武大帝统一后的东吴。 就是她嫁的人,家世不算显赫,但是忠烈之后,只知人称贺兰公子,不知大名。 东吴贺兰氏,那还是上元皇后的母族来着。 “连城公主从东吴回京了?”萧寰顺着公主的话头跟齐景暄寒喧。 “今日刚回。” 齐景暄保持着胳膊肘撑着窗棂的姿态,慵懒不失端庄,只是搭话间看了眼萧寰,目光就慢慢转移到坐在自己和萧寰中间的小姑娘脸上。 小姑娘从看到他,到现在,一直是一副紧绷着的惶恐不安神态,本就白得赛雪的皮肤在紧张下,白出了些命苦可怜的意味。 被齐景暄这么一看,谢知月背脊发凉,眼神匆匆闪躲,面上极力掩饰内心的恐慌与仇恨。 仿佛是一只看到屠戮自己族群的恶狼后的小羊羔。 齐景暄神思漠然,公事公办的语气,“谢小姐的急事,忙完了?” 被他点到,谢知月面色更加难看,客气道:“多谢太子挂念,忙完了。” 齐景暄在心里头啧了一声。 问她句话而已,怎么搞得像是要杀她一样? 不该是撞到马车那会吓到她了?小姑娘家这么不经吓的? 可能那会他也是多少带点个人恩怨。 不过他与荣国公之间的恩怨,不该牵扯到这么一个小姑娘。 “太子和臣的表妹认识?”萧寰看出谢知月的不自在,把话茬接过来。 胭胭喜不喜欢太子,有点难猜,在他看来,胭胭看到太子,有点像是,老鼠看到猫? 比起少女面对心上人的害羞,在胭胭身上,更多的是害怕。 除了朝堂会面,私下里他没怎么接触过太子,只觉得这个人总是端着副温文尔雅克己复礼的假面,儒雅得不真实。 说白了,如果太子不是什么表里不一的伪君子,那就是纯端。 “认识。今日晌午,本宫接连城回宫,谢小姐不知是为什么急事,撞了本宫和连城的马车。” “也不知谢小姐额头上的撞伤怎么样,擦过药没有?”齐景暄有些虚伪的故作关怀。 听齐景暄说的话,萧寰有些激动,他直接挪位坐到谢知月身边去,伸手要撩她半挡额头的发丝。 萧寰还不忘先君后己的顺序,“臣替表妹向太子和公主赔罪了。” “怎么也没听你跟我说起撞了太子跟公主仪仗还把自己弄伤的事?” 他一点没在意太子跟公主伤没伤。 额前碎发被撩开,本就是一点轻微的红,奈何她皮肤太白,那点红才格外显眼。 “怎么伤这么严重?走,我带你去医馆!”萧寰面上不显,眼里的心疼却是实打实的。 谢知月正愁不能离开,萧寰说去医馆,正合她心意。 奈何很快她就听到了一道很冷清,但她听来很贱的声音! “不必去,本宫有药,御药,总比民间伤药好些。” 一枚白瓷瓶插空放在满满当当的点心堆里。 “谢过太子殿下。”萧寰替谢知月道谢,拿过药瓶,为她抹上。 妙龄少女的肌肤,比羊脂软玉还要细腻三分,他上手极轻,生怕弄疼了这打小娇滴滴的小姑娘。 齐景暄视线礼貌性的避开,继续看窗外的风景。 因为,更碍眼了。 看来,流言蜚语就真的只是流言蜚语。 “桌上的点心,也一并送给二位了,本宫就先去找连城了。”他撩起衣袍起身,颇有给这对俊男靓女腾位置的意图。 齐景暄起身,谢知月瞬间就有种如释重负的轻松,呼吸都畅快了。 当了十三年的太子,察言观色是他不可缺的必修课程,小姑娘这点转变,真真是让他有点恼火。 萧寰跟站起来,“太子,臣斗胆问一句,今日下午的廷议” 齐景暄目光扫过近处的护卫,隐有暗示,“大庭广众,不适合议论朝政。” “好,那是臣多嘴了。” “萧将军如果想知道,本宫可以告诉你,本宫说,你年轻气盛,容易浮躁,不适合出任北伐主将。” ? ?我觉得我得解释一下胭胭重生为什么只是想躲着暄哥避祸,而不是想着报仇,因为她本身也是爱暄哥的,另外,不可否认的是,暄哥是个很出色的太子,帝王,即使在胭胭的认知里,他对不起她的家族,但是他绝对对得起天下万民。(被骂出经验来了,不说实在是害怕被骂) ? (本章完) 第7章 我不靠皮囊谋生 齐景暄说完后就不作任何停留的走了,留萧寰在后面惊诧,连恭送太子都忘了说。 “他在说什么?”萧寰不可思议的指着自己的脸,“我年轻气盛,浮躁?不是,他懂打仗吗!” 他十五岁上战场就夺旗斩将,十六岁晋骠骑将军,三年来跟着神武大帝南征北战,去年回朝前那一战封狼居胥,戎马半生的神武大帝都亲口夸他,是天生的将才好! 谢知月也有些不可置信。 刚才齐景暄那几句话,他像是,想救萧寰? 上一世,齐景暄从来没有谈论过萧寰,更不会说起萧寰为什么那么快就战败,有人提起,他都是用一句逝者为大堵众人悠悠之口。 后来她总觉得是有人为了制衡有军功之臣,故意想让萧寰死在战场上,不然以萧寰的军事才能,就算是战死,也不该是那样屈辱的战死。 她从前是怀疑过齐景暄,可是这时候的齐景暄似乎没有那个能力,他还不是帝王,没必要制衡臣子。 “寰哥哥,你很想当那个北伐主将吗?”谢知月有些担忧。 不管是舅父还是他,都是忠于大盛,忠于神武大帝的忠臣,几句话想改变一个人的忠心是不可能的,神武大帝统治期间最忌怪力乱神,她不能跟萧寰说,她是重生回来的这样的话。 下午她就和萧寰说过好几次,希望他不要出去打仗,萧寰没正面回答过。 “当然是想,为将帅者,本就该为国统兵陷阵征讨封疆。况且北蛮屡犯,我们不出去打仗,保家卫国,哪有盛京的安居乐业歌舞升平呢?” 萧寰的回答不出乎意料。 谢知月知道,萧寰在平时说话方面不怎么着调,但是作为武将,说起行军打仗,他每次都豪情万丈。 可惜这样一心报国,愿为他人江山抛头颅洒热血的豪情万丈,是注定要因猜忌而被辜负的。 这大抵叫,蜚鸟尽,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 她在闺中时不爱念书,父亲母亲也没有过多要求她,没想过将她培养成什么名动京城的才女,还是入了东宫,跟在齐景暄身边,时常听他说些什么诸子百家,肚子里才有的这么几两墨水。 不过齐景暄是真的狠狠给她上了一课,让她深知那几句先人格言的含义。 “可是寰哥哥,你要是领兵北伐去了,议亲就要耽搁了,打仗,还是北伐这样的大战役,应该,至少也要三年五载?” 既然改变不了他的想法,那就换个策略好了。 萧寰眸色一怔,抓住谢知月话中的重点,“议亲?我吗?” “还有我。”谢知月脑袋难为情的低垂。 “哦?妹妹展开来说说?”萧寰眼底展起清朗的笑意。 “我及笄前,父亲就问我,觉得你怎么样,我父亲母亲和舅父舅母,都想让我嫁给你。” 她说得很直白,一点不加修饰润色。 关键是,那些含蓄委婉的话,她也不擅长说。 按照上一世的轨迹,萧寰出征前是有备厚礼上门来的,意在求娶,边关战事紧急,他说希望她能等一年,等他得胜回朝娶她过门。 “那胭胭觉得我怎么样呢?”萧寰把脸凑近去看谢知月,疏朗的眉目间似笑非笑的。 小姑娘脑袋低垂,几缕发丝遮住了巴掌大小的脸,白嫩似玉的脸颊上挂着一抹红晕,涂了胭脂似的娇俏。 “我觉得,寰哥哥很好。” “很好是多好?可以娶你吗?”他有些混不吝的打趣。 谢知月面上羞涩更甚,“在外面呢,这话你得去我家和我父亲母亲谈!” 难怪胭胭不希望他出去打仗,原来是因为要和他议亲的事。 “好,那我回去就同母亲商量,择个吉日提亲喽,胭胭可得同意才行。” 小姑娘不及少年将军的不羁,只能涨红着脸点头。 说实话,他确实等着娶胭胭,他的姑父荣国公,也问过他,觉得胭胭怎么样,愿不愿意娶胭胭的话。 就是前些日子胭胭心悦太子的那谣言,险些击退他。 以荣国公和太子在朝局上的对立关系,除非陛下降旨赐婚,否则他不会把胭胭嫁给太子,他也深知荣国公的女婿之位意属他,纵使如此,强扭的瓜总不是甜的。 ——— 齐景暄要下楼连城就回来了,他拦住连城,“你一直不回来,位置我让给旁人了,还有你的点心也一并送给他们了,反正你也不吃。” 连城正想发火,朝着方才还属于自己的座位看过去,瞧见那风姿卓越的年轻男子,两眼一阵冒起亮晶晶的星光。 许是受到父亲和燕太保的影响,她偏爱这种英姿焕发的男子。 “哥哥,他是谁啊?”她伸出手指悄悄指着萧寰问。 看那穿着气度,显然是勋贵官宦人士,能让太子让座,官职定然不低。 “长信侯第三子,萧寰。” “嗷,他就是萧寰啊,他可真俊俏,不愧是父亲最看重的青年才俊。”连城毫不吝啬的夸赞。 “喜欢?” 连城点头,“嗯嗯嗯!超喜欢!” “那你别喜欢了。” 连城不悦的撇嘴,“为什么?你难道想剥夺我喜欢俊俏英武男子的权利?” “萧寰一看就是好色之徒,你觉得你跟萧寰身边那小丫头比,谁更漂亮?”齐景暄很欠的补刀,把连城跟萧寰都拉踩了一脚。 连城冷哼道:“我觉得,萧寰比你帅气。” 齐景暄不以为意,“无所谓,我不靠皮囊谋生。” “哥哥,那个女孩子,是今天下午撞我们马车的那位谢小姐唉,她跟萧寰好亲密的样子。”连城显得有些激动。 齐景暄拖住她的衣领,把她带下楼,“不关你事。” “怎么就不关你的事了,她可是心悦你的女子唉,父亲挺想让你娶她。”她对神武大帝的称呼,向来都是父亲,而不是父皇。 “首先,我说的是你不是我,其次,也不关我的事,因为心悦我的女子多了,不缺她一个,要是关我事的话,难道还要我把每一个心悦我的女子都娶进东宫供起来?而且不要以讹传讹,我觉得她并不心悦我。” 连城语塞,是她的思想有问题了。 ? ?不要磕月寰,亲表哥表妹,不适合在一起哦~ ? (本章完) 第8章 “太子殿下,不要这样.......” 东宫,太子寝殿。 那寝殿装潢内敛雅致,墙上挂满了锦绣山水字画,殿中摆着一盏紫金香炉,燃着冷调沉木香,无声吐出云纹似的青烟,冉冉升起弥漫在宫殿内。 正当夏夜,雕花窗台支开半格,夜间的凉风吹动紫色幔帐,月光顺着小轩窗稀疏洒落进来,就着缭绕的烟雾,朦胧似幻的跳动在幔帐之后的人脸上,柔和了精湛到过于妖媚的骨相,映得那张丰神俊秀的面容多出几分不属于人世间的神明感。 就是额角那一块颜色有些深青紫,虽无伤大雅,但也着实有些损其美色。 床上的人睡得不怎么安稳,鼻尖萦绕的是冷香,他却热得异常,白净的皮肤泛着不正常的桃红,穿着整齐的素色睡袍都翻滚得松垮散乱,露出流畅紧实暗藏力量感的胸肌线条。 他精致立体的鼻尖布满了细密的汗珠,靡红的唇微张,吐息沉重,连带着喉结上下滚动,胸口起伏剧烈。 那抹爬上眉梢的欲色硬生生得挤走了不食人间烟火的神明感,只余下三分温润矜贵,七分魅惑风流。 翻滚过于频繁,连带着床脚都时不时发出吱呀声响,紫纱幔帐跟着律动得暧昧。 红得妖艳的唇瓣开合间,低沉隐忍又亲昵无间的吐出三个字:“谢胭胭” 带着低哑喘息的呢喃,就好像是在轻唤爱人名讳。 活脱脱的一朵沾染了世俗艳色的天山雪莲花。 “不用你们叫,退下,本殿去叫二皇兄起床就行,本殿跟二皇兄是兄弟,没少进过他寝宫,再说了他寝宫里头又不会有女人。” 天色大白,外头传来清晰明朗的男声。 床上衣衫凌乱的人猛然睁眼翻身坐起,朱丹红唇轻张,喘息急促。 “等等——” 伴随咯吱的声响,门已经开了,一手持折扇的少年男子踏足进太子寝宫。 来人身材高挑秀雅,穿得是整齐贵气的冰蓝缎子流云长袍,腰束银白星月宽腰带,配翡翠双龙玉佩,流苏珠链混编起一头黑发,贵气端庄又不缺温润风流。 年纪轻轻的,就已然一派气宇轩昂。 看五官样貌,与床上坐起的人有那么三分相像。 论样貌也是不容小觑的出类拔萃。 来人是当今三皇子,大名单字一个钰,才十六岁,深受神武大帝喜爱,一直养在宫中,还没封王开府。 齐钰在打开门的那一刹那就愣住了。 太子寝宫里头,沉木香都无法掩盖的气味。 难不成,太子寝宫里真有女人? 秉承着自己还年少,太子又是他二哥,对弟弟妹妹们会有包容的底气,他好奇的往里走。 只见坐在床榻上的太子有条不紊的迅速整理好身上的睡袍,但那张万年冰山一样疏冷的脸上泛滥着他前所未见过的桃红。 本身太子就很出色的继承到了父皇的容貌,父皇生得妖孽,只不过太子气质上把容颜的媚感压下去了,现在脸蛋这一红,纯粹是个妖精。 太子脸上满是细密的汗珠,额前的发丝都被浸湿了,身上单薄的睡袍也紧紧贴在胸口,映出流畅的肌肉线条。 视线从胸口往下转移,那一大片不寻常的水痕无法忽视。 天爷! 跑马跑得真猛! 看来太子这是缺女人了啊。 亏得太子平日里装得一副冰清玉洁不近女色的样,同为男人,这一看就知道是积攒许久了。 齐景暄不动声色的侧身,避开这个弟弟的视线。 “出去,到毓庆宫等我。” 作为太子,又是兄长,他不好在弟弟面前露出扭扭捏捏的小姑娘姿态来,就只是冷冰冰的下了逐客令。 看太子那阴沉得像是要杀人灭口的眼神,齐钰只道了一句臣弟告退就退下了。 齐钰走后,齐景暄仰头撩开额前湿漉漉的短发,露出勾魂夺魄的眉眼。 那欲色未消的靡红眼尾妖艳得灼眼。 随着头顶幔帐随风飘摆,思绪飘回到昨晚那场旖旎梦境。 梦里,海棠色单衣薄裳的娇俏少女睁着一双水汪汪的眸子胆怯的望着他,因他的忽然造访惊慌失措,娇糯的声音颤抖着唤他:“太子殿下。” 不知为何,他竟回了她一句:“叫夫君。” 但是小姑娘吓得不敢靠近,他寻思,他长得不吓人? 接着更离谱,他不知道是抽什么风,叫那小姑娘过来为自己宽衣。 小姑娘解他腰封的手一直在抖,梦里的他急得跟没人性似的,居然就粗暴的将她身上单薄的衣裳撕得稀碎。 他很清楚得记得,她左肩下方的一点朱砂痣,在洁白无瑕的玉肌上红得刺目。 于是按着她,强行占有她了。 不知疲倦。 细细回想,他在那场旖旎梦境里,整整十三次。 过程中,小姑娘哭着喊了好多遍:“太子殿下,不要这样……” 可是整晚,他始终没有听到自己想听到的那两个字。 齐景暄敲打自己的额头,让自己清醒。 日有所思夜才有所梦,他就见那小丫头几回?抛开他十二岁那年不谈,也就昨日的两面? 他真是疯了,为什么会对那小丫头片子产生这样无耻的念头! 况且她才多大! 就算是女子十五及笄后可以嫁人,可是那看着也实在是太稚嫩了,连城快十七了他都觉得年纪小 罢了,春梦随云散,飞花逐水流。 醒过来了,那就忘了。 ——— 荣国府,谢知月在闺房书案前提笔写下一封道歉信,为昨天撞了齐景暄和连城公主仪仗的事致歉。 说来有那么点惭愧,他马车里的女子是连城公主,不是别人,她怀疑齐景暄,是她有些小人之心了。 不过皇后在她嫁给齐景暄之后都对她百般敲打,告诉她太子事事以朝政为重,不准引诱太子沉溺女色,她在不找齐景暄的情况下,他一个月去她宫中的次数不超过五回。 这并不单是针对她一人,是针对东宫中的每个女子,包括皇后母家的那位侄女都一视同仁。 一次夜晚她在书房不过是被齐景暄罚练字,练字过程中睡着了齐景暄也没叫醒她而已,第二天就被皇后叫进宫,让她跪在日头下抄写了两个时辰的《女诫》。 本来是该抄一整天的,还是齐景暄下朝后过去把她提早领回去了。 皇后把齐景暄看得那么严,哪里会准许他婚前带女子出街游玩呢? 貌似婚后也没有。 (本章完) 第9章 这字迹,跟你好像 “咦,小姐什么时候练成了这么漂亮的字?”一旁研磨的秋水看着自家小姐写出的那一手标准漂亮的簪花小楷,不免惊诧。 谢知月一愣。 她都快忘了,闺中时,她的字迹潦草难以入目,进东宫第一个月,皇后在太子病中让她抄写经书为太子祈福,那份经书在上交到皇后手中之前先到了太子手里。 齐景暄看到后拖着病体把她训了一顿,当着她的面给她圈出了错别字,说她一个小姑娘,怎么字迹这么不堪,跟鬼画符一样。 他还说太子妃字写得丑,丢的是他的脸,然后就抓着她的手连夜带着她赶出了一篇字迹像样的经书 等同于,他自己熬夜抄经文给自己祈福。 但是后面齐景暄也没放过她,连续两个月来,每天都抽出一个时辰亲手带着她练字,直到她能写出一手标致的簪花小楷,才放手让她每天自己去他书房里自己练字,有一个错别字,就要罚抄一百遍的那种。 谢知月看着自己写下的一手工整秀雅的字迹不免苦笑,“在你看不见的时候偷偷练的。” “小姐是为了给老爷夫人一个惊喜吗?老爷夫人知道,一定会很开心的。”秋水都以为,自家小姐这是上道了,肯学些大家闺秀的东西了。 “也是。”想到父母尚在,家族仍然兴盛,谢知月唇角扬出温婉的笑容。 母亲昔日最头疼的就是她的功课,爹爹说她实在不愿那就作罢,她只管开心就好,不是惊才绝艳的才女又如何,大不了荣国府养她一辈子。 致歉信件连同五百两黄金很快就被送到了东宫,彼时太子刚从下早朝回来,素衣少女在他书房里来回踱步喋喋不休,手里还拿着一卷书给自己扇风。 “哥哥,父亲让三皇弟筹备秋猎,你去协助他,你就真应下啊?他才多大,他懂吗?”连城有些愤愤不平。 “他十六,不小了。” 今天一大早来,老三就是跟他说秋猎的事,老三说自己年少,怕办不好,希望他能去给父皇说说,不要把这项重任交给他。 “嗯,也是,你十六岁都直接监国了,他这点事,跟你监国相比不值一提。” “殿下,公主,荣国府送来一封信件与黄金五百两,说是赔礼道歉,请殿下和公主过目。”近卫跪在书案前,呈上书信与丝绸布绢包裹的黄金。 连城接过近卫手中的物件随意的丢给齐景暄,“知道了,下去。” 齐景暄幽幽出声:“连城,有没有人告诉过你,给人递东西要用放的,不是砸。” 五百两黄金,一下砸他身上来,着实是不轻的。 连城无视了齐景暄的话,自顾自的接:“荣国府真不埋没那个荣字,撞了我们的马车一下就赔了五百两,还是黄金。哥哥,我们对半分怎么样,一人二百五!” 齐景暄平淡如静水的脸上迅速闪过一抹嫌弃,“我拒绝。” 看到自家哥哥脸上的嫌弃之色她才意识到话说的有那么些不妥,“那我三百你二百好了。” “全部充国库,问就是马车不是我们个人的,我们也只是从国库借用。” “那国库不是我们自家的吗。”连城不情愿的嘟嘴。 “国库取之于众,也归之于众。” 连城撇嘴,她哥毛病又犯了,又开始高谈阔论说些大道义了。 “你日后娶妻最好娶一个跟你一样酸,节约朴素吃得了苦的姑娘,或者是包容心强的。但凡你娶的是娇生惯养的娇娇小姐,一定跟你相处不来!”连城加快了给自己扇风的速度。 “怎么说?”齐景暄把黄金放在一边,手中慢条斯理的拆开信件。 “就拿你冬天不用炭火,夏天不用冰块这一点来说,谁能忍啊!”连城哀声载道开始叫苦。 东宫书房布局很不合理,坐东朝西,上午东晒下午西晒的,才来书房一会,她热得后背都全是汗! 齐景暄抬眸看了热得面红耳赤的连城一眼,“心静自然凉,你心不静,还一直走来走去的,你不热谁热。” “那我也是佩服你,身体既抗寒又耐高温,这么硬朗的身体,你还能吃苦耐来的,父亲就该自己坐镇盛京,派你出去打仗!反正你的武师傅都是燕太保,燕太保那样武功盖世的人,教出来的学生指定不菜。” 齐景暄没有回答连城,他盯着刚打开的信件,看着上头娟秀整齐的簪花小楷,眉心轻拧。 连城看齐景暄那怪异的神色,丢下手里的书卷,过去一把夺过齐景暄手中的纸张。 一眼看过去她惊叹道:“哇哦,这字迹,跟你写的簪花楷好像。就是笔锋,没你那么锋芒,明显很女孩子气,像是临摹你的簪花楷一样。” 常言道字如其人,即便是相同的字体,每个人写出的样式都大不相同,簪花楷柔婉,多为女子所学,她哥只是偶尔练簪花楷,从来没用簪花楷写过什么东西,惯用字体都是一手龙飞凤舞遒劲有力的行楷。 若不是亲近之人,完全不会知道他写簪花楷是什么样。 连城掐了掐下巴,面色一派愚蠢的精明,“哥哥,我觉得谢小姐应该是真的喜欢你,都私下学你的字迹了。” “不要乱猜污蔑女子清誉,且不说我没有任何流露出去的簪花楷书,人都有相貌相同的,字迹相同又怎么了?另外我觉得你该关心的点不是谢小姐的字迹,是谢小姐一个才及笄的闺阁女子,出手就是五百两黄金。” “那怎么了?她有钱不行吗?”连城第一时间没理解到。 “你是公主,是盛朝独一无二的嫡长公主,不去动父皇给你的赏赐,你能随手拿出五百两黄金吗?” 齐景暄一语点醒连城,“我知道了,荣国公家里肯定很有钱是!” “四世三公,没钱才不正常。” 连城一拍桌面,豪横道:“所以,你不该宰萧家,你该宰他们谢家啊!” 齐景暄嫌弃更甚,“理由呢?萧家有个淑妃,可以借着省亲,一来彰显皇恩表彰她父兄军功,二来让萧家放血修建省亲园林给百姓提供就业机会,让他们手里的银子流进民间推动一下民间经济,谢家有什么?” “你娶谢小姐不就行了?”连城说得一针见血。 齐景暄有些不想跟这种不聪明的人说话,“找个机会,去荣国府一趟。” (本章完) 第10章 太子与公主来府中了 三日后,上午,日头正盛,谢知月不愿开闺房半步,门窗紧掩,就着房中满满一盆冰块的凉气坐在铜镜前梳妆。 镜中的少女正值豆蔻年华,如花骨朵摇曳盛开的年岁。 虽不及前世嫁作人妇后的瑰艳,但此时眉宇间还满含少女娇俏的灵气,不见丝毫东宫时期的哀怨愁容。 “小妹,起床没有?”外头传来温厚如玉的男声。 谢知月正专注对着铜镜给自己描眉,“秋水,请二哥进来。” 外头的男子是她一母同胞的嫡亲二哥,荣国府二少爷谢良卿,现任职礼部侍郎。 她前头一共四个哥哥,大哥二哥与她一母同胞,三哥四哥分别是父亲与后院的两位姨娘所生,好在不论嫡庶,人才都不错。 大哥谢温凌在萧舅父手下担任副将戍边,二哥礼部侍郎,三哥谢恭渡与四哥谢俭熙尚在国子监。 四位哥哥,温良恭俭,到了她这里就另辟蹊径成了胭。 若前世轨迹不变,两年后三哥会领飞骑尉,四哥晋太史令,外加那时已是太子妃的她,荣国府在盛京一时风光无限如日中天。 想来是因谢氏强盛,受人忌惮,连带着她多年不能有孕,就连她那未能降生的孩儿,都是她为了家族,算计了齐景暄才得来的 明明谢氏倾全族之力助齐景暄稳坐太子位,大哥与三哥甚至举兵助他逼宫夺位了,他却暗暗打压,最后她父亲被斩首,四位兄长一并革职流放。 闺阁门被打开,青衫男子携着一身暑气入室。 谢良卿扬袖擦汗,靠近冰盆边坐下,带来自家妹妹从病好开始接连追问了他几天的消息。 “你心心念念的北伐主将今日定下了,不是你寰哥哥,连副将都不是他,陛下决定御驾亲征挥师北上,秋猎之后大军就出征。这事,还是太子极力反对,不然必落你寰哥哥头上。” 神武大帝御驾亲征,那这可是好事,这样一来,萧寰的性命保住了,陛下不也没机会给她跟齐景暄赐婚了吗? “当今陛下英明神武,战必胜攻必取,御驾亲征定能早日得胜而归。”谢知月语气里的喜悦掩饰不住。 谢良卿笑意苦涩,“小妹,你就不问问,副将是谁?” “谁?” “是大哥。” 闻言,谢知月手中青黛掉落,刚落下的心悬得更高了。 不能拿萧家开刀,皇室,这是打算提前拿他们谢家开刀了吗? 若真是她想的那样,那么萧寰的旧路,这次,会由她的亲哥哥来走 不对,萧家有兵权,萧舅父手握重兵驻守边关,皇帝都会忌惮手握重兵的臣子,前世萧寰的战场失利,萧家主动认罪,上交了兵权,萧舅父告老。 所以收回兵权才是陛下的意图,可他们谢家即使是一门三国公,手中都没有兵权。 “小妹也别太担心,伴君征战是武将莫大尊荣。”谢良卿也只能这样安慰。 自家大哥从萧寰父亲手底下的副将一跃成为御驾亲征副将,这跳跃,任谁看了都知道有问题。 “谁举荐的大哥?”谢知月问。 “无人举荐,陛下早朝亲自点的。” 不知道意图是什么,他们大哥虽说是武将,但在以武立国的盛朝并不出挑,这样想来,那就是陛下有提拔之意了。 难道是,想培养新人,制衡萧家? 可萧家与谢家是姻亲关系,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这也说不通。 “小妹,你这一病,还真是成大姑娘了,以前你可从来不会过问家中在朝堂上面的事。是不是因为你寰哥哥的缘故啊?”谢良卿打着趣道。 妹妹病时都说她心悦太子患上相思病了,可病好后,念叨最多的人还是萧家那小子,看来是没变心的。 青梅竹马两小无猜的情谊,萧家那小子,恰好也是父亲意属的佳婿,胭胭与萧寰联姻,对谢氏来说,可比嫁太子好。 谢知月娇纵的撇头,哼唧道:“算是。” “陛下御驾亲征,那又是太子监国吗?”她提了一嘴齐景暄。 “那自然是太子监国,不过还有三皇子辅政。对了,今日陛下册立三皇子为王,封号是宸。小妹知道宸为何意吗?” “知道,北极星所在,帝王宫。陛下封三皇子为宸王,是不是……” 谢良卿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心知肚明就好,即使是在家中,也莫要妄谈皇储之事。” 上一世也是神武大帝御驾亲征前夕,封三皇子为宸王,那时她已经和齐景暄成婚了,听东宫众臣与齐景暄的交谈,猜测陛下因偏宠三皇子,有废太子之意,可太子勤政廉洁全身上下找不出半点过错,最后这个理论仅仅是被当今陛下不通文采这一点给推翻了。 但后来神武大帝重病,太医都有言,时日无多,那时神武大帝身边伴驾侍疾的人是宸王,并不是身为太子的齐景暄。 稍微有点脑子的人都能看出来,这一举措,无非是有意传位宸王。 齐景暄为了夺嫡,也就不得不发动兵变。 “二少爷,小姐,太子与连城公主来府中了,老爷说,让府中家眷都前去荣喜堂拜见。”府里小厮在外传话。 “知道了。”谢良卿起身,“走小妹。” 谢知月一听太子这两个字人就不好受,“我可以不去吗?” “小妹,二哥知道你畏炎暑不愿出门,但朝中官员忌与皇子私下来往密切,恐有结党营私之嫌,太子与咱们府上在此之前从无走动,今日大哥突然被封了北伐副将太子就亲自带着公主登门拜访,父亲此举,应该是为了防止太子说些拉拢之语,所以还是与二哥一同去。” 行呗,府里人那么多,她去了就躲远点。 没走到荣喜堂,途径莲香榭时,远远的就瞧见了那一抹不管是丢到哪里,都极其出挑难以被埋没的卓越身影。 那人今日穿着一身月牙白锦袍,衣袍上金绣繁丽,青玉缎带束腰,流苏珠链半辫发垂肩,端着仪态大方的四方正步,长身玉立,身形清瘦却如青松般挺拔俊秀,矜贵又儒雅。 ? ?四位哥哥在文中用的名字都是字,男女主和男二是大名哦~ ?   还有封面图是原创,封面图就是男女主形象 ? (本章完) 第11章 好皮囊配了狗 谢知月停滞步伐,迅速给自己找补借口:“二哥,我突然想起来我的妆没有画完,属于是仪容不整,不适合面见太子与公主,要不就等我梳妆打扮完再去?” 再往前走,就免不了跟齐景暄会面了! 她是真的,一眼都不想看到这个她前世的丈夫! 记得她服毒前给齐景暄留下的绝笔书中有写:愿与君死生不复相见。 可这才几天,就见第三面了! 上一世在成婚前,除了秋猎与除夕夜宴那两回,她就没见过齐景暄,他压根也没来过她家,这次他是抽什么疯,好端端的来她家晃悠什么? 不会是神武大帝提前封了宸王,他这个太子当的有危机感了,在对她家打什么歪主意? 要真是如此,那就不得不防。 “不打紧,你的容貌,无需粉黛修饰。”谢良卿对太子没那么敏感,作为男子,他也不是什么心思细腻之人,会去观察女子情绪,只当是这个妹妹性子扭捏。 前头,荣国公亲领太子与公主去了莲香榭。 莲香榭是荣国府后院荷花池中央的一处亭台,夏季赏荷花避暑游湖再合适不过。 “二少爷,小姐,公主说想逛府中后院,不必去荣喜堂拜见了。”小厮又来传话。 “那太好了,我就先回了。” 谢知月还没转头回去,那小厮就又说:“但老爷吩咐了,二少爷去陪太子下棋,小姐伴公主游园。” 她陪公主玩也不是不行,总比陪齐景暄好。 不对,她干嘛要这样想,她一个未出阁的闺阁女子,陪齐景暄算哪门子事! 莲香榭建立在一池盛开的莲花中央,琉璃青瓦映日光,与碧水相映波光粼粼,四周轻纱幔帐随风飘扬。 景本是凡景,奈何走近时亭中冰盆的冷烟与初绽一角朦胧轻纱幔帐扬起又落下间,短暂的瞥见了一副近乎完美的侧颜。 那人气度疏冷优雅如兰,皑如山上白雪皎若云间明月,硬是为周身凡景都添上了几分仙意。 不同于紫袍时雍容华贵天潢贵胄的盛气凌人,银衫加身矜贵儒雅,一派诗书气自华。 就是太可惜了,此等好皮囊配了狗。 谢知月在心中暗暗惋惜。 充斥着仇怨嫌恶的目光隔着纱幔都难以忽视,坐在亭中主座上的男人循着不善的视线侧目。 小姑娘站在油纸伞下,穿着一身与四周碧水融为一色的青烟罗裳,衣裳在她身上轻盈如烟,清新脱俗得很,衣裳上头绣着精湛细腻的莲花,远远看上一眼仿佛都能嗅到淡淡的青荷香。 裙摆随夏风摆动,隐隐能见几分不盈一握的纤细腰肢,少女的热烈灵动,与他梦中的谨小慎微对比鲜明。 单单一瞥,思绪就有些覆水难收。 齐景暄只觉得眼睛被烫了一下,脑海中炸开异样的火花。 忘不了,压根就忘不了! 不看到她还好,这一看 娇俏少女被迫为他绽放的画面与眼下的小姑娘重叠交映,包括梦中她胸口处的朱砂痣,帧帧刺目。 如果不是在外面,如果不是身边有人,他就该抬手扇自己两耳光! 他自诩不是什么好色之辈,奈何他看到那小姑娘时的思想太龌龊了,龌龊到他自己都嫌弃自己! 连城跟荣国公都一脸古怪的瞧着齐景暄。 太子爷这是咋了,刚才还一副静若平湖儒雅端方的神色呢,怎么突然一脸做贼心虚的样? 那样做贼心虚的表情,在他脸上偏偏还没有半点猥琐下流感,倒像极了情窦初开的少年男子看到心仪的姑娘时的羞涩。 这回轮到连城嫌弃她哥了。 她哥那么擅长表情管理的一个人,无论何时何地面上都是一副波澜不惊的正色,自带天家威仪,今天是咋了跟乱了方寸似的? 当连城看到那抹聘聘婷婷往这边来的碧色倩影时,她悟了。 哥哥这应该叫,犯花痴! 亏她还说是谢小姐对她哥犯花痴垂涎欲滴呢,分明就是反过来的! 若不是她清楚她哥的人品,她怕是会怀疑,那谣言是他自己传出去作为将来求娶谢小姐的铺垫! 在谢知月快要进亭子时,连城暗戳戳的在桌下一脚踹到齐景暄椅子上。 边上伺候的荣国荣只见坐得端正的太子身子一颤,险些从椅子上摔下去。 “太子殿下可是身体不适?”荣国公适当出声关心。 这小祖宗可别是来他府上讹他的! “没有,本宫没坐稳而已。”齐景暄郁郁沉沉的盯了连城一记。 连城这死丫头,要不下脚再重点,把他连人带椅子一并踹湖里去呗? 谢知月跟在谢良卿后头,穿过轻纱幔帐,她把头低得很死,跟着二哥面对主座位的人盈盈一拜,“臣女拜见太子,公主。” “免礼,过来坐。”齐景暄没说话,连城代他发言。 前世今生,这是谢知月初次见到连城公主。 同样是中宫嫡出,连城公主还是已故元后的女儿,着装打扮却没齐景暄那样贵气,一身黑白交融水墨风格宫装,乌黑的长发半束半散,发间点缀红玉珠花,整体仅此一点亮色,便显得分外明艳。 说是珠花明艳,倒不如说是人生得明艳,不需要过多修饰,美貌就是无比张扬,姿容冶丽。 传言神武大帝早年因容貌缘故,昔日国师为他预言,男子生祸水脸,为短命之相,后来这成了神武大帝忌怪力乱神废国师一职的原因。 生了一副妖孽容颜的神武大帝,他的子女,就没有不绝色的。 连城公主不及齐景暄更像神武大帝,但只需继承他的三分眉眼,已是人间不可多得的绝色。 都说姿容最像神武大帝的是齐景暄,可神武大帝脸上那股子鬼魅般的祸水妖孽感,到他这里,硬是被温柔大气压了下去。 还记得父子二人秋猎围场并肩时的场景,她肚子里面墨水不够,能想到的最贴切的形容就是,一个看上去祸国殃民,一个看起来海晏河清。 “谢小姐,来坐本公主旁边。”连城主动向谢知月开口。 本来是想称呼一个我字的,奈何在她哥哥身边会受到他的影响,跟着端起来了。 ? ?连城:我爹,美貌但残暴。我哥,美貌但痴情。我自己,前世,美貌但命运多舛,这一世应该不会~ ? (本章完) 第12章 要喝她泡的茶 “公主不是要游园吗?”谢知月迟疑的站在原地不愿往前。 齐景暄坐在父亲对面,二哥选了父亲身边的位置,靠近公主一些,到她,就只剩下齐景暄身旁的余位了。 若是外男,这样肯定行不通,但是对方天家身份,于君臣关系上倒也就没什么,可是她不想接近齐景暄,一分一秒都不想! 连城看了她那个垂眸把玩手中茶碗的哥哥一眼,很识趣的答复:“日头太盛,不急这一会,这里凉快,谢小姐也先坐一会。” 谢知月向父亲投过去求助的目光,荣国公却直接选择了忽视,“女儿,快谢公主赐座。” “不用谢了,坐。”连城摆手示意。 回了盛京规矩就是多,处处都是君臣有别尊卑分明的阶级感,跟人相处的时候一点都不自在。 她作为天家高位者都不自在,那处于下位的人就更不用说了。 想必这位谢小姐也是,不然她为什么一直低着头,从进亭子开始就一脸畏惧的样子呢? 以前,别的官家小姐看到他,状态好像也是差不多的,但是她们明显羞涩比畏惧更多。 谢知月没有上桌,特意绕开齐景暄,就坐在靠水榭边窗的长椅上。 在她的视角,只能看到齐景暄那鹤骨松姿的清挺背影。 这男人,不管怎么看,至少在外貌上,都挑不出一点毛病来。 茶桌上,谢良卿主动提起陪太子下棋,太子没拒绝,整个对弈过程中,除了棋子落在棋盘上的碰撞,就是风吹纱帐的簌簌声,没一个人开口说句话打破僵局。 谢知月不懂棋局,但是她知道齐景暄的棋艺如何,不用坐在他身边,即使是背对着他,看他落子那手势,都知道他现在非常漫不经心,有一搭没一搭的在回对方的棋,玩战术拉扯而已。 她记得齐景暄说过,他通常只跟棋下得非常烂但是他又要给面子的人这样玩,这叫让子。 边上观局的荣国公与连城,包括后头的谢知月,一老二小都只感觉到了两个字:无聊。 三伏天炎热,人在阴凉的环境下就容易犯困,气氛又实在无聊,听着那有一搭没一搭的下棋声,谢知月开始昏昏欲睡。 她二哥没那么擅长与人交际,齐景暄就不能自己找点话题聊吗,非要让气氛这么无聊! 仆从送来茶水时,总算是有了话头,荣国公上手要烹茶,出言介绍道:“这是巴中地区初春时期的茉莉雪芽,都是今年的新茶,水也是旧年的梅花雪水,消暑最合适不过了,虽上不得大雅之堂,但也是臣的窖藏的体己茶,还望太子与公主不嫌弃,由臣来为二位殿下沏一盏。” 齐景暄刚捻起的棋子在修长干净的五指间悠了一圈,也没落子,眉眼含笑道:“茉莉雪芽茶性清柔,梅花雪水纯净,本宫以为女子的手来沏,会比男子沏出的好。” 太子这话,是意有所图吗? 荣国公要握茶盏的手悄悄收了回来,“那” “我来。”连城动身要沏茶。 “你不够姑娘气,会坏了荣国公这上等好茶好水的香醇雅致。” 他话说的,要求得委婉。 连城扭头恨恨的瞥了齐景暄一眼。 在外人面前,还挑剔起来了,也没见他私底下有多少讲究,想喝人家谢小姐泡的茶就直说呗,尽拐弯抹角的! 荣国公也是很知趣,对自家闺女唤道:“女儿,过来给二位殿下沏茶。” “啊?”刚一直在走神,突然被点到名,谢知月有些愣。 “小妹,太子殿下让你过来沏茶,还不快点动身?”谢良卿一边催促一边对谢知月使眼色。 什么?齐景暄让她沏茶?他在发什么疯? 前世今生,她都不怎么会沏茶,因为沏茶就要跟滚烫的茶具打交道,不管是什么材质的茶具,都改变不了烫手的事实,她不耐烫,也不爱给自己找罪受。 “可是我不会沏茶,府中有擅茶艺的婢女,可以叫几个来为太子沏茶。”谢知月很直白的说道。 摆明了态度,她不会,不愿意,难不成齐景暄还要强人所难吗? 他要是强人所难,她恐怕会忍不住把茶水泼他身上! 不过也只能是想想,齐景暄是太子,她怂,不敢。 就是前世,她是太子妃的时候都不敢。 要说到底是为什么对齐景暄怂的,那就是从他们圆房那晚开始。 先前还只是因身份恭敬他,不敢惹他不快,圆房那夜这狗男人实在太禽兽,那碾压式的剧痛,和毒酒穿肠一样让她难忘。 “胡闹!太子殿下都开了金口,岂有驳殿下颜面的道理?”荣国公训斥道。 训斥完女儿,荣国公就立马向太子道歉:“小女年幼不懂事,太子恕罪。” “谢小姐上月及笄,都到了议亲的年岁是?”齐景暄语中带些调笑,黑色的棋子又在他骨节分明的手指上过了一个来回。 这人说话惯爱阴阳怪气,意思很明显,就是在说她不小了,应该懂事点! 很不情愿,但很无奈。 她起身走了过去。 水榭中的四方棋桌较矮,谢知月走过去时,轻盈的衣摆飘起,恰恰从端坐在主座上的男人脸上拂过。 齐景暄下意识的侧过头去躲开。 比青烟罗裳先飘到他脸上来的,是一阵游丝般的软香。 不是青荷,也不是茉莉,更不是茶香,那阵轻盈软香灵动混杂在这三者间,尤其突出。 甚至超越那三者,丝丝缕缕的缠了上来。 衣摆飘过,那娇俏灵动的人影已经在他身侧落座。 “臣女无意驳太子殿下颜面,只是臣女茶艺实在拙劣,承蒙殿下不弃,臣女献丑了。” 她跟进来的时候一样,把头埋得很死。 从坐下的那一刻,谢知月的心就开始恐慌了。 父亲在这里,前世的丈夫,杀父仇人也在这里,同席而坐,她就没法淡定。 耳畔娇吟吟的声音,尤其是叫他太子殿下的语调,不能说跟他梦中相似,简直就是一模一样,没有半点偏差。 齐景暄唇角扬出一抹温润客气的淡笑,“有劳谢小姐。” (本章完) 第13章 是本宫长得丑,吓着你了? 那枚在男人莹润修长的指间来回悠悠转了好几翻的黑棋终于落在了方寸棋盘上,落子声相比方才的稀碎,要强劲有力太多。 纵观整局,这一子便带动整个棋局水准提升了不止一个高度。 一子定胜负。 谢良卿脸色有些难看,“太子殿下好棋法。” 明眼人都能看出来,太子刚刚一直在藏拙,早按这个打法,他恐怕不能在太子手底下过五个来回! “谢侍郎也不错。”齐景暄维持着客气。 只有坐在齐景暄身边的谢知月一直战战兢兢,靠近他时,男人身上那阵刻入她骨髓的沉木冷香就能叫她惶恐不已。 她是真的不擅茶艺,从茶水煮开,她提翠玉茶壶那一步开始,手法都是错的。 身旁金尊玉贵的男人略微侧目,就看到了烟罗菱纱下的美人腕骨。 本来不想看她,奈何那笨拙的手法实在难被忽视,不像是装的。 谢知月倒茶水时左手搭住右手手腕,挽起小半截衣袖,露出白得胜过羊脂白玉的娇瘦手腕。 随着滚烫的茶水从壶口倾泻而出,烟云缭绕美人骨。 这手腕,他抓过。 嗯不能这么想,是梦里抓过。 极其容易把控的娇柔。 梦里梦外,没有偏差,真实得过分。 连带那场春梦,都像是真真切切发生过的一样。 到底是这小丫头魅力太大,还是他到了年纪,开始想女人了? 冰块的冷烟,香炉的青烟,与茶水的热烟蒙蒙弥漫在水榭中,烟气后,矜贵的男人远山孤月般的眉眼低垂,神清骨秀的面容缄默温柔。 那神情,看得连城表情越来越怪异。 他正常的时候不这样的,印象中他就没对女孩子温柔过。 虽然他接触的女孩子们,就只有他的妹妹们,和她接触最多。 谢知月忍着烫捻起茶壶要给齐景暄倒茶,皮肤太嫩,稍微碰点滚烫,那白嫩纤细的手指就被灼得通红。 不知是被烫的还是慌的,倒茶时她手一直在抖。 她不敢看齐景暄,注意力全集中在茶碗上,茶水倒了七分满,她颤颤巍巍的要收回手,还没回来,手里滚烫的玉石茶壶就从指间滑落。 完了,刚才想的事还真的发生了! 齐景暄这人小气,又爱记仇,睚眦必报的人物,可不能把茶泼他身上啊! 谢知月慌忙用左手捧住茶壶不让其滑落,那通体滚烫,猛的贴到手上,瞬间就痛得她眼泪直淌。 就在她刚捧住茶壶时,一只覆着薄茧的手掌恰好捧住了她的手。 她手小,在男人手心更显得小巧玲珑。 男人手心的温度似乎比装满开水的茶壶更烫,如此亲密的接触,惊得谢知月猛吸一口凉气,连茶壶都管不上了,急忙将手抽离出来。 “太子小心!” 荣国公与谢良卿同时惊呼,父子两人齐刷刷的腾身起来伸手想抢那壶茶,结果手忙脚乱的,将茶壶彻底打翻,一半泼在齐景暄身上,另一半洒谢知月身上了。 夏日穿得本就单薄,滚水泼在身上,谢知月眼泪掉得更凶,左肩处被浇湿了一大片,不用看都知道肯定被烫红了! 齐景暄就是她们家的灾星! 虽然齐景暄身上也没比她好到哪里去,他那绣纹繁丽的银白外袍都被茶水晕染出大片浅绿。 谢知月暗戳戳的抬头偷看了几眼齐景暄。 那么烫的水泼身上,他愣是一动没动,连个细微的表情变化都没。 这人还挺耐烫。 在小丫头悄悄偷看自己的时候,齐景暄抬眸和她对视上,她躲得很快,可是脸上的幸灾乐祸再明显不过。 那有点狡黠的小模样,就像是在说:被烫了~活该,谁叫你非要让我沏茶? 呵,被烫到的又不止他自己,小丫头的衣服比他单薄,不知道她在幸灾乐祸什么。 荣国公过去就按着谢知月跪下,“太子殿下恕罪,臣这个女儿天生愚笨怕生,面见殿下盛颜惶恐,不慎打翻茶盏,实属无心之失,求殿下勿要与她计较!” 父亲都说了,她应该就不用再说什么了?那就装傻好了,齐景暄不喜欢跟愚蠢的人打交道。 给齐景暄留个不好的印象,让他嫌弃她,再好不过。 齐景暄目光淡淡扫过谢知月,修长的手指握住青玉茶碗,慢条斯理的浮了浮茶水,凑近唇边轻抿一小口。 是挺香,比一般的茶多了一丝幽香。 他不说话,荣国公就对谢知月敲打:“女儿,还不快向太子道歉!” “对对对对不起,臣女不是故意的,求太子殿下宽恕!”紧张中,谢知月说话都在磕巴。 她一说话,特别是叫太子殿下,娇软的腔调,春雨击花般的乱颤。 真想说一句,能不能不要叫他太子殿下 可是不叫太子,她该叫什么? 待放下茶碗,齐景暄笑得疏离而客套,就是眉眼间的压迫感不容小觑。 “谢小姐,是本宫长得丑,吓着你了?” “没有,太子殿下天人之姿,是臣女胆小怕生。”谢知月顺着父亲给出的理由说。 有一说一,要是齐景暄都能叫丑,那天底下恐怕没几个美人了。 齐景暄没接话,目光淡淡的盯着跪在地上胆小怕生的小丫头,眸中不见丝毫情绪,如往常的冷漠。 谢知月察觉到这个前世丈夫打量自己的目光,她把头低得更狠。 齐景暄盯着她看的时候,一般从面色,眼神里是什么都看不出来的,身为太子,他时常保持着喜怒不形于色的从容。 他直勾勾的看她,通常只对她说两个字:过来。 偶尔会带她的小字。 跟唤小猫小狗一样。 过去了,就是例行公事,但他向来不会怜香惜玉,除了受着,她没有别的选择。 后来她理解到了那种眼神是什么意思,是男人的侵略性。 连城适当出声,“哥哥,别为难人家了,要为难也不能穿着湿衣服为难?” 荣国公赶忙应接,“是臣考虑不周,臣的长子前阵子送回来几匹蜀锦,都是成色工艺极佳的好锦,臣裁制了几身衣裳,本想着给臣的四个儿子一人一套,还没拿出去过,临时穿一阵子不算辱没殿下。良卿,还不带太子殿下去更衣?” 谢良卿正要起身,连城就抬手制止,“谢小姐衣服不也湿了吗,让谢小姐带太子去更衣。谢侍郎,你的棋艺,让本公主很感兴趣,本公主许久没看到过棋艺烂得能与本公主一较高低的人了,忍不住想与谢侍郎切磋切磋,所以谢侍郎留下来陪本公主下棋。” (本章完) 第14章 胭脂泪,相留醉 谢知月很怀疑这个她前世的小姑子是想为她跟齐景暄创造相处的机会,但她没有理由。 还有连城公主说她二哥的棋艺,真是半分面子不给啊! 作为一介文官,她二哥在棋艺,人情世故方面都得好好练练了。 毕竟上一世,他貌似就是因为为人处事不懂变通,在朝堂上屡次三番不配合齐景暄,最后被齐景暄逼迫辞官的。 荣国公和谢良卿回话之前,齐景暄就撩袍起身,“那就劳烦谢小姐领路了。” 男未婚女未嫁的,她带齐景暄去换衣服,就算齐景暄是太子,这事说得过去吗? 难道君臣关系就凌驾于一切关系之上? 事实回答她,确实是。 谢知月向父兄投去求救的眼神时,奈何两人只给她回以自求多福的目光。 太子储君身份,一人之下万人之上,齐景暄要是想坐稳太子位,那就得时刻保持品行端正,德行断不能有亏。 倘若是他做出什么轻薄臣女的下流事来,这个节骨眼上,那就等同于把东宫拱手让人。 谢知月跟着齐景暄走出水榭外的青石长桥,外头护卫要跟上,却被他摆手叫停,“都不用跟。” “谢小姐不上前来带路,是觉得本宫对你家园子很熟悉吗?”他说话总是不急不缓吐字雅正,声音清冷如冰珠坠玉盘。 谢知月从水榭入口处候着的婢女手中拿过遮阳用的油纸伞,自己撑开伞,迈着加速的小步子走到齐景暄前头去带路。 走了几步,她顿觉有些不合礼数,臣子为皇族引路,都只能是侯在身边,端没有走在前头的道理。 齐景暄就看着那小丫头撑着伞,莲步匆匆,又往后轻移回来,头上珠钗跟着步伐乱晃。 一点不注意仪态的小丫头。 谢知月打着伞退到了齐景暄身后半米远,跟个奴才似的作手势指路,“太子殿下这边请。” 说是她陪公主逛园子,二哥陪太子下棋,这下倒是反过来了,二哥跟公主下棋,她跟太子逛起园子了! 荣国府占地大,修建得大气明朗,亭台楼阁错落有致,假山流水相映成趣,就连路边花草都处处精细。 论后院风景,就是东宫也不及荣国府。 若说是太子不喜奢华,所以东宫内布局低调庄严,一切从简,她是不信的,就齐景暄那一身雍容华贵,才不像是不喜奢华的样。 所以东宫的简朴,是齐景暄装给外人看的,为博他人一句:太子勤俭。 “谢———胭———胭。” 行至假山,潺潺流水声中,玉石相击的清冽声音突兀非常。 齐景暄几乎是逐字逐句,但每一个音节,都不包含任何温度。 与他那晚睡梦中说这三个字的语气,天差地别。 “太子殿下从何知晓臣女闺中小字?”熟悉的称谓叫谢知月心惊胆寒。 不会是,齐景暄也是重生回来的? 上一世是因他是她的丈夫,才知道她的闺中小字,女子小字不外传,就至亲挚友知道,要是毫无关系的外男知晓闺阁女子小字,那可是有私相授受嫌疑的! 以现在她跟齐景暄都不算认识的关系,他干嘛叫她小字! 要是让人听到,那不是存心毁她名节吗? 她与齐景暄距离不过半米,这男人虽然清瘦,但身形颀然高挑,以她的视角平视,就只能看到男人清挺宽阔的肩。 不过仔细想想齐景暄应该不会跟她一样,她是自尽后才重生的,齐景暄那种人,好不容易坐上了皇位,没了神武大帝那样一个强大的桎梏,他不得享齐人之福,愿他自己寿比南山? 齐景暄没有回答谢知月,狭长的桃花眼里镀了一层他自己都没察觉出来的柔和,继续背对着她说:“你果真是叫胭胭啊,可是,胭脂泪相留醉的胭?” 胭脂泪相留醉,让谢知月相信这人不是重生的了。 上一世齐景暄在书房问及她的小字,他听后,问:“可是,众里嫣然通一顾的嫣?” 她肚子里的墨水少,就在他掌心写下了“胭”字。 这一世,应该是她来之前,父亲在他面前有提及? “臣女不懂殿下说的话是什么意思。”谢知月不想跟他说什么诗词歌赋,也深知他不喜欢粗鄙呆笨的女子。 这人说起话来,就是纯酸儒一个,咬文嚼字的,张口诸子百家闭口诗词歌赋。 齐景暄有点想骂人。 好歹是世家贵女,还是百年名流之家的姑娘,这么简单的诗文都不懂,荣国公怎么教的女儿? 罢了,想必是荣国公志不在将女儿培养成惊才绝艳的才女。 齐景暄改通俗版重新说:“胭脂水粉的胭。” “就是这个胭。” 胭脂泪,相留醉,几时重。自是人生长恨水长东。 啧,这寓意可不好。 不对,他想这个做什么,小姑娘一个闺名罢了,若是代入她,未免太咒人。 既然她小字真叫胭胭,其实还有一个问题他也很好奇。 就是要问了,未免太过于轻浮且莫名其妙,还对人家小姑娘有所冒犯。 所以就算了。 路上齐景暄没再说话,到距离最近的南厢房时,谢知月让府中小厮取来干净衣物,四套蜀锦华袍齐齐呈上。 齐景暄只是看了一眼,就轻飘飘的说:“四件本宫都中意。” 然后就没了下文。 谢知月站得离齐景暄远远的,她很想回一句,那要不你全穿身上?这么热的天,热死你好了! 但她最终说出口的是:“那臣女就将这几身衣袍送给太子殿下当作赔礼好了。” “谢小姐的心意,本宫收下了。”齐景暄悠着一贯善用的温良恭俭让,却一点不带跟人客气的。 谢知月在心里骂道:凑不要脸! 别人送礼,多少会推辞几个来回最后无奈收下,但齐景暄在收礼这方面是从来不含糊的! 晌午,荣国公与谢良卿站在府宅大门口送走这两个来他们家玩了一趟的皇家小祖宗,长吁一口气。 谢良卿跟太子下那一局棋,太子还一直在让子给他颜面,连城公主一介女流,是一点面子不给他留啊! 公主棋艺不如太子,可是也将他虐杀得体无完肤。 棋局结束,公主还给他留下了四个字:菜就多练 连城公主说那茉莉雪芽的味道她很喜欢,公主开口,荣国公就只能将茶拱手相送,送了茶叶,连带着梅花雪水也得一并送了。 之后午膳时,府里挑拣了最肥的螃蟹设宴款待,太子说了句江南盐商上贡给皇宫御膳房的蟹,都不比荣国府的肥,吓得荣国公赶忙将府里的活蟹全部包起来进贡给太子。 这连吃带拿的,要不是皇室身份,一个太子,一个嫡长公主,他们真得怀疑这兄妹俩是打秋风来的! ? ?咳咳,猜一下,前世胭胭是在什么条件下,才能在暄哥手上写字的? ? (本章完) 第15章 下次别拿我当幌子 返程途中,连城手里捧着青瓷茶罐,对身边换上干净的水青色锦袍的齐景暄说:“哥哥,你下次别拿我当幌子。” 齐景暄正垂眸沉吟着什么,听到连城的声音,思绪被打断,意识有些迷茫,“嗯?我拿你当什么幌子了?” 连城白眼快翻上天。 分明就是他看中荣国公的闺女了,还死不承认! 呵,嘴硬的男人。 “那你刚刚在想什么?想那么出神。”连城胸口成竹的质问。 “我在想那几身蜀锦成衣,还有你手里的茶,包括那梅花水,螃蟹,能卖多少钱。” 这一席话让连城大跌眼镜,“不是,哥,你想钱想疯了?你的东宫很缺钱吗?” “是。”他应得果断。 “我不信,你最近又没做错事,没被罚俸,你肯定是在找借口隐瞒你心里的真实想法。” 齐景暄不语。 那就是他的真实想法,确实也是藏了一半别的真实想法。 今日之前,他没碰过女子的手,他不是有心的。 小丫头明显被养得格外娇气,肌肤细嫩柔软得过分,再用点力他都怕掐出水来的程度。 难怪连壶茶都端不稳。 他有些怀疑,荣国公是不是想把那丫头养成娇滴滴的笨蛋花瓶美人。 那种美人,对于世家大族而言,通常是选择有些姿色的庶出女儿,特意将她们培养得愚钝懦弱好拿捏,为嫡女出嫁后在夫家固宠所备。 但她可不是,凭她的出身,只要荣国府,谢氏忠于大盛,家风端正,她自身品性端淑,日后母仪天下都不成问题。 见齐景暄不说话,连城就当他是被戳穿心思无地自容,她没打算就此放过齐景暄,继续开始补刀。 “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嘛,我懂你的心思,你又不是小姑娘,那么扭捏干嘛,再说我又不是外人,在外人面前你装点就装点,在我面就别装了,我又不会戳你脊梁骨。” “原来你喜欢这一挂的女孩子啊,肤白纤腰娇俏貌美,灵动天真的。” “思量一二也该是,毕竟你这么死板的人,是该喜欢那种天真烂漫的,这叫互补。就是她看着很娇气,跟娇贵的牡丹花一样,也不知道你这棵崖间松柏能不能养好。” 齐景暄越听脸色越阴沉,死丫头又贬他,当面都这样说,不知道背地里怎么跟别人说他坏话的。 真是他对这群弟弟妹妹太宽容了。 “我没有喜欢她,荣国公估计也不会让她嫁给我。而且若真是按你的说法,你现在就是在戳我脊梁骨。” 连城反驳,“没有你眼睛一直挂人家身上干嘛?把小姑娘吓得不轻,吃饭都不敢跟我们一起吃。你要是喜欢她,在父亲面前说一句话的事,皇恩浩荡是你自己说的话,圣旨一下,荣国公敢不接吗?” “那是她看我的神色太怪异。” 上次是杀父仇人,这次是避之不及。 “那是她在害怕你!虽然我也不知道她为什么害怕你,你今天明明不凶,应该是上次,你在街上逼人家跪下道歉,给人家留下心理阴影了。” “随便她。”难不成要他一个太子,跟臣子之女道歉去? “行,随便她,你下次想见她,可别拉着我来!” 想见她,怎么可能?一场春梦而已,达不到叫他心神荡漾,更不说思之如狂。 ——— 荣国府,荣喜堂。 谢知月听说太子和公主走了,才肯出门来找父亲,组织了好几天的语言,想告诉他防范太子的事。 荣喜堂大门紧闭,里头似在议事。 父亲素来不让她过问朝中事,不止是她,是府中所有女眷都一样。 突然打扰不合礼数,她就站在外头听,打算等他们说差不多了再进去。 “父亲,太子看小妹的眼神,很不清白。” 不知道前头他们说了什么,谢知月凑近就听到谢良卿说这句话。 “未必,太子怕是有所图,图我们谢家。今日皇上刚封了宸王,他就迫不及待来我们府中,又是借公主的口让你小妹作陪,这心思,昭然若揭。” “我听闻皇后这段时日在为太子择妃,太子是想借前阵子小妹思慕他的事,顺水推舟选她当太子妃,顺势收我们谢家势力于他麾下,助他稳坐东宫?” 谢知月在外头听得恐慌,前世齐景暄肯定就是这个想法,齐景暄就是纯粹的,把他们谢家当做了他夺嫡路上的垫脚石! 就在她要推门进去时,父亲的冷哼穿过门板传来:“就算是他娶了你小妹,谢氏都不可能效忠于他。你小妹的婚事,我早有定夺,今年中秋,就在府中设宴,将你小妹许给萧家小子。” “萧寰?” “不然还能是谁。” 荣国公的话让谢知月心安了许多,和她想的一样,要躲避皇家的赐婚圣旨,最好的方式就是快些定下亲,断了齐景暄的处心积虑。 听到这里,谢知月本来想离开,她担忧的事,父亲早就想好了,那就没必要再说什么。 但谢良卿接下来的一番话再度让她驻足。 “可是父亲,那是太子,跟随他,太子他日登基,您不就是国丈吗?萧寰一介武夫,我朝的武将就没有几个是时常在家的,萧寰那样的杰出之将,皇上就算这次不用,不代表日后不用,小妹嫁他,不说独守空闺是家常便饭,武将即使再厉害,只要人在沙场,都有随时丧命的风险。” 谢良卿不解,父亲干嘛放着国丈不当,想让小妹嫁萧寰日日提心吊胆。 再说,国舅爷的名头,不比礼部侍郎,荣国府二少爷威风得多? 荣国公有些恨铁不成钢,“良卿,谢家名流望族,四世三公,当不当国丈,对你父亲来说很重要吗?我们已是这样显赫的家族,倘若他日当了国丈,还能这样显赫吗?你见过哪个朝代,会准许外戚独大?太子为何急于寻求助力?你难道不知,太子的母族赵氏,与当今陛下是什么关系吗?当今陛下又是如何对待赵氏的?我们倾力帮太子,下场若是与赵氏一样,空有虚荣,那都是好结局。” 谢知月心中万千悲凉。 他们家族帮扶太子夺位后的结局,比起现今的赵氏而言,下场可要凄惨太多。 原来父亲早就什么都有想到,可是她嫁给齐景暄后,他还是尽全族之力帮了齐景暄。 兴许父亲也是想赌齐景暄的一丝情谊。 齐景暄也踏踏实实的告诉了他们,什么叫做无情皆是帝王家。 ? ?我本人不喜欢给无关紧要的人物很多戏,关于古言细节设定,我参考的是《红楼梦》。小姐太太们在家不是时时刻刻都让丫鬟跟着的,黛玉葬花是自己一个人,宝钗扑蝶也是一个人。另外我也不喜欢写女主身边的丫鬟,因为我觉得有点浪费笔墨,有些累赘,勿挑刺。 ? (本章完) 第16章 不用今晚,就现在 谢知月有些失魂落魄的离开了,后面的话,她没再去听。 下月就是中秋,她只要与萧寰的婚事定下,她和家族都远离齐景暄,上一世的一切,应该就不会发生了。 子夜,白月如水,星稀无风,海棠花未眠。 东宫书房内,烛火明灭摇曳,昏暗不清。 一缕银白月光透过暗格窗照射进来,恰好落在紫檀木长书桌上写满密密麻麻字迹的纸张上。 那字排列虽密,又是一手凌厉飞扬的行体,谈不上方方正正却不见潦草,矫若惊龙般的行云流水。 龙飞凤舞的行书,与下头展露一角的簪花小楷对比鲜明,竟平端生出了几分妇唱夫随的暧昧。 簪花小楷最后书写出的落款,谢知月三字,被月光照得格外清晰。 身披曲水紫锦袍的男人斜倚书桌,左手撑着额角,右手上还握着笔,散落在面侧的发丝半遮挡唇角温润的笑意。 “太子殿下……” 晃神间,又听到了那娇柔甜软的声音在叫他。 只是这次,用娇羞二字来形容更合适些。 书桌边角处,小姑娘像只害怕的小鹿,畏惧而担忧的小心向他看过来。 她模样生得俏丽,尤其是一双眼睛,清澈明亮灿若繁星。 这小姑娘似乎很喜欢海棠,今日又是一身海棠色衣裳,丝制腰带系在腰间,那纤细的腰肢不盈一握,发间一支珍珠流苏步摇,容色俏过窗外满树秋海棠。 “我父亲托人送来了一些字画,今晚……可以请殿下去我宫中看看吗?”后面那句话,她似是鼓足了勇气才说出来。 齐景暄放下手中的紫毫笔,抬眸间眼底有笑意闪过,“那不如就现在。” 谢知月神色有些惶恐,连忙推辞道:“得先等殿下忙完,母后说了,我不能打扰殿下处理政务。” 她可不想再背上勾引储君白日宣淫的罪名。 “政务都处理完了,不打紧。” 齐景暄起身,经过谢知月身边时,见她还杵着不动,侃道:“要本宫说有请?” 谢知月将头摇成了拨浪鼓,“不……不用……” 齐景暄没再说话,步伐轻缓的走在前头,谢知月跟的不吃力,就是凌乱的小步子显得她有些心虚,与前头矜贵的男人那一派雅正形成泾渭分明的强差。 东宫毓庆宫正殿,里头摆着的几幅字画,皆出自名家之手,其中那一副《出师表》尤其出众。 也是知道他不好糊弄,可见荣国公是下了多大的血本。 “胭胭对这几幅字画,有何见解?来同本宫聊聊。就从这篇《出师表》开始。” 他不像是在商量,而是简单的下达命令。 谢知月一脸为难,她能对这些诗词歌赋有什么了解,她幼年在家就最不喜欢读书了! 父亲只给她送来了这些字画,让她以这些为引由…… “这个……是出自两朝前一位忠臣之手……”谢知月这一句话支支吾吾的说得格外为难,像极了幼年时期被夫子提问答不上来时。 关键这一句,还是齐景暄同她讲过的。 “嗯,然后呢?”他没打算就那么轻易放过谢知月。 “然后……他写这个时候,好像是快死了?” “嗯,我想问的是,这篇文章他想表达的是什么。” 齐景暄就背对着谢知月,面对字画,谢知月只能看到他劲瘦挺拔如春松般的身形,看不到他脸上的戏谑。 谢知月重复齐景暄的话:“他想表达的是……是……” 要她分析文章,就等同于是把她架在火上烤。 更让她着急的是,这下字画也看了,晚上她该怎么引诱齐景暄来她房中? 就在她无助的垂着脑袋毫无头绪时,一只手揽住她纤细的腰肢,她还没反应过来,整个人就被腰间的力量带入一个结实牢固的怀抱。 那胸膛硬的,还撞得她有些疼。 这不是第一次跟他有肌肤之亲,是第二次,可是当那阵沉冷的木香将她包裹时,心脏开始砰砰乱跳,心里像是有一万只蝴蝶在乱飞,它们似乎恐慌的想要冲破她的胸腔飞出来。 “胭胭,让本宫过来,意应该不在字画,而是意在今晚?” 冷沉的声音自她耳畔压下,那样清冷低沉的腔调,居然有种魅惑感。 “太子殿下……”谢知月满脸奸计败露的窘迫。 一阵失重感袭卷感官,她整个人被齐景暄打横抱起,朝着床榻走近。 “本宫说过,不用今晚,就现在。” “太子殿下……天还没黑,不可以白日宣淫……”小姑娘娇弱无骨的推搡他。 “太子殿下?殿下?” 没来得及回答,另外一道唤他的熟悉声音就无情打断娇羞的女声。 齐景暄睁开眼睛,已从装潢雅致的女子寝宫回到了他的书房。 满头霜发的太傅就站在书桌前头,狐疑的看着他。 平日里清冷如冰山神只的太子此时眉眼间沾染桃色,也不知道是不是他看错了,觉得太子脸上甚至还有那么些,欲求不满的哀怨? 太子模样本身生得很像陛下,却又没那么像,主要差别在于神韵。 陛下过于妖魅,太子过于冷傲。 当太子眉眼间爬上欲色,便与他父亲有了九分相似。 完全就是陛下年轻时的复刻。 齐景暄只是一个垂眸再到抬眸间,便以恢复了正常神色,“老师深夜前来,是有急事?” “老臣起夜见殿下书房灯火未熄,本想来提醒殿下,当以身体为重,即使殿下年轻,也不能早早累垮身子骨。”太傅说得忧心。 “无碍,夜已深,老师也早些回房歇息。” “殿下自陛下决定御驾亲征起,日夜为军饷军粮之事担忧,还留老臣一众人留宿东宫商议,昨夜殿下已是一夜未眠……” “那本宫现在就回寝宫睡觉好了。”齐景暄以谦卑恭顺的态度打断太傅。 好梦被扰,他心中其实有些烦闷。 梦中,他才刚解开那小姑娘的衣带…… 不对,他在烦什么?烦没再次在梦中体验那值千金的春宵一刻吗? 还有梦中,他对那小姑娘的态度,像是对待妻子…… ? ?武侯死忠粉,借用一下《出师表》 ? (本章完) 第17章 大哥带回来一名女子 荣国府,整整一夜,谢知月同样沉浸在前世旧梦中。 梦里,她仍是那个谨小慎微的太子妃,那是她与齐景暄成婚后的第二年秋日,当月又有两位新人入东宫。 父亲开始为她在东宫的地位担忧,想办法帮她获宠的时候。 齐景暄没留宿,因为太傅大人到了,有事要与他商议。 走时,齐景暄带走了那几幅字画,还和她说,今夜大概晚些来陪她。 可是他并没有来,接连半个月他都没有来过。 梦醒,谢知月惆怅不已。 齐景暄还真是阴魂不散,白天来她眼前晃悠,晚上在梦里还要纠缠她! 前世的杀父灭门之仇,她都没想过趁占据先机报仇血恨,就只是想避祸,为什么就是摆脱不了齐景暄呢! “小姐,大少爷回来了,老爷让府中家眷都上正门去迎接呢。”秋水轻轻推门进来说。 听到大哥回来的消息,谢知月面上终于露出喜色,冲淡悲愁。 大哥是武将,常年不在京中,上一世出嫁后她就没再见过大哥几面,骨肉至亲,见面难如登天。 她不能见到大哥,大嫂孟锦书好像更是常年独守空闺,与大哥成婚四年,至今无子。 萧寰也是武将,她若是嫁给萧寰,应该就是二哥说的那样,和大嫂一般,独守空闺。 谢知月梳妆打扮好就带着秋月往荣国府正门赶,顺路刚好遇上了孟锦书。 “大嫂。”谢知月先一步靠近孟锦书与她并肩而行。 孟锦书轻轻点头致意,挽住谢知月的胳膊,有些期待却又惴惴不安的问:“小妹,你说我今日这身打扮,你大哥会喜欢吗?” 她出嫁前,在府中与孟锦书姑嫂关系和睦,对于孟锦书这个嫂子,甚至比对她大哥还要亲近几分。 孟锦书出身名门,是尚书令之女,早在闺中就是出了名的秀外慧中娴静淑柔。 在府中她不常走动,更不喜张扬,常穿素色衣裙,今日就是一身浅蓝色袍裙,身上总有缕栀子花香,眉眼清丽,温婉端庄得仿若江南细雨中的兰花。 “大嫂是天生的美人,大哥肯定喜欢。” 这倒不是在客套,她大哥确实就是喜欢清丽脱俗的女子。 少年时期,大哥心仪宁北侯之女,只是宁北侯一族犯事被抄家,那位小姐草草嫁人躲过祸事,也就断了大哥的念想。 后来为了大哥的仕途,父亲让他娶了如今的大嫂。 “大奶奶,小姐,琮大爷他”孟锦书的贴身丫鬟彩云慌慌张张的跑过来,说话语无伦次的。 “大哥怎么了?”谢知月比孟锦书更急一步问。 “大爷他带回来了一名女子!” 话落那一瞬间,孟锦书脸上因丈夫归家的欣喜犹如被冰封住,整个人就大惊失色的愣在原地。 谢知月抓住孟锦书加快步伐往正门处赶,“嫂嫂先别急,去看看再说。” 荣国府位于皇道之侧,正门大开,一列车马停于门前,引来不少围观百姓。 高头汗血宝马上,年轻将领身穿玄甲,威风凌凌。 将领骏马后头跟着一辆马车,看那车身的绫罗配饰,像是妇人乘撵。 谢知月与孟锦书赶到时,视线穿过大敞大开的正门,恰好看见高头大马上的将领翻身下马,大步流星的走到马车前。 那身威风凌凌的将军甲随着他张扬的步伐铮铮作响。 玄甲将军掀开轿帘,里面伸出一只纤纤素手,就在这众目睽睽之下搭住将军的手掌,身子缓缓移出马车。 从马车里出来的女子一身鹅黄素锦裙,白玉簪绾出妇人发髻,柳眉杏仁眼,一副芙蓉面。 饶是同为女子的谢知月,看了都得说一句无害柔怜。 那搀扶她下轿的将军,不是别人,就是她大哥! 谢温凌扶那女子下轿后,又从里头抱出来一个约莫三岁大的男孩,亲密得仿佛是一家三口。 他一手抱着男孩,一手携着那女子,大张旗鼓的走过来。 父亲母亲带着一干家眷在门前迎接这个离家三年突然被封了北伐副将的儿子。 谢知月只感觉到了两眼一黑。 王公贵族府宅为皇权所赐,非重要场合或贵客造访大门不可乱开,重要场合为接圣旨,娶妻,宴宾客,平时贵客造访的贵客,唯有皇室。 大哥即使是被封了北伐副将,于礼数开正门相迎已是不合规合矩,何况他携带的那女子身份 萧郁云思子心切,快步向儿子冲过去,看到儿子抱着的男孩,乐得合不拢嘴,“琮哥儿,这是你儿子?模样生得真是可爱!还有这位姑娘” “母亲!”谢知月急呼出声打断萧郁云,“这位姑娘,母亲不记得了吗,是宁北侯之女,唐婉沁小姐。” 唐婉沁一听此言,顿时吓得脸色发白,身子开始摇摇欲坠的颤抖,要不是有谢温凌扶着,她恐怕是要两眼一翻当场昏厥。 “住嘴!”荣国公狠戾喝斥。 同时谢温凌也向她投来警告的眼神。 谢知月起初还有些不明所以,父亲为何要她住嘴,可是她看到父亲阴翳的目光时,大概明白了。 父亲应该是早就知道大哥在外与唐婉沁暗通曲款的事,而她当着众人的面,将唐婉沁的身份拿出来明说,是在坑害大哥。 上一世她出嫁时大哥没回家,是在她出嫁后一年才回,那时候,大哥也是带着唐婉沁和这孩子回来的吗? 唐婉沁早在五年前就嫁作人妇,她又为什么会出现在大哥身边?大哥,还有父亲的这番做法,将大嫂置于何地? 孟锦书泛白的手用力拉开谢知月挽住自己的胳膊,连世家贵女的礼仪都顾不上转头跑开。 谢知月没再出声。 她想,大嫂肯定是哭了? 上一世齐景暄盛装带赵婕妤代太子妃去亲蚕礼,罚她佛堂思过时,她也是这样跑开的,跑了一路,也就哭了一路。 待到大门闭上,谢温凌才开口道:“父亲母亲,婉沁的丈夫在两年前病逝,她带着幼子被婆家人驱逐,她一介弱女子无家可归,我不能不救她,还请父亲母亲能让她以表姑娘的身份留在荣国府。” (本章完) 第18章 她也不是小孩儿了 “还有小妹,你现在立刻出去向外头那些庶民解释,是你眼拙认错了人。回来后,向婉沁赔不是。”谢温凌看向谢知月时眼神如钝刀。 那高高在上发号施令的威胁语气,从自己一母同胞的大哥嘴里说出来,让谢知月万般不适。 印象中大哥不算特别温良恭谦,但也不是这样咄咄逼人。 “小妹,没听见我说话么?”明明是在施压,他还不忘带上小妹这个称呼。 这和她以为的兄妹相见并不一样。 就连她顶撞皇后,齐景暄领她入宫向皇后道歉,都没这样咄咄逼人过 东宫的那些女子陷害她,她就算是今日扇了赵良娣耳光,明日揪了陈奉仪头发,后日泼了王宝林一身茶水,齐景暄来找她兴师问罪,她说:“太子殿下要抓我去给她们赔不是吗?” 齐景暄只是对她说:“你是太子妃,天底下第二尊贵的女子,普天之下能让你道歉的女人,唯有皇后,即便是宫中贵妃都没资格让你道歉。” 现在,她即使不是太子妃,也是荣国公嫡女,她不过是说了一句实话,她骨肉至亲的大哥,就要她向一个贪赃枉法的罪臣之女道歉? 谢知月先是看向父亲,父亲脸色和刚才一样阴翳。 她再看向母亲,母亲没说话。 不说话,那就等同于是默许了大哥的意思。 “父亲,我说错什么了吗?让大哥这样咄咄逼人,还要我给唐婉沁小姐赔不是。”谢知月声音里都参杂了些委屈。 女儿委屈,荣国公到底还是心软了,放缓和了脸色,“你没说错什么,但你不能在外人面前说,稍有不慎我们荣国府落个包庇罪臣之后的口舌。” “温凌,你们兄妹三年未见,你也不能上来就凶你小妹,她天性单纯,不懂事,你都是娶妻生子的大人了,又是国之重臣,同她计较什么?”丈夫发话,萧郁云才敢跟着为女儿发声。 “她也不是小孩儿了。” 谢温凌脸色依旧,刚从萧寰父亲副将一跃成为神武大帝钦点的北伐副将,风头正盛,眼看着就要大展鸿图,说不准能超越萧寰,成为神武大帝麾下新的杰出将领。 所以他此刻傲慢得紧。 不然在平时,他可不敢大张旗鼓的带唐婉沁母子回来。 “行了,庶民而言成不了气候,不必过于重视,大伙都散了。夫人,唐姑娘母子的住所你去安排,温凌,你随我来。”荣国公一语定音,就是没提起过谢温凌的正牌夫人。 ——— 傍晚,皇宫,建章宫。 神武大帝粗旷慵懒的斜倚在龙椅上,阴沉着脸色,眼角余光时不时瞥过跪在大殿中央的两个孩子。 连城吸了吸鼻子,泫然欲泣道:“父亲,你到底还要我们跪多久啊!” 神武大帝眉眼冷肃语气不耐,“你二哥举荐的副将什么时候来朕面前谢恩,你们就什么时候起。” 边上的齐景暄惭愧道:“父皇,副将是儿臣举荐的,罚儿臣一人跪就好,让连城起来。” “她推波助澜了,说你选的人准没错,所以她必须跟你一块受罚。”神武大帝丝毫不近人情,即使这两个是自己的儿子女儿。 “父亲,那要是副将不来呢?我们就要一直跪着吗?”连城有切换了跪姿,改为手肘撑地面趴跪。 他们已经跪了三个时辰了,再跪下去,她膝盖都要跪折了。 也是佩服她哥,跪这么久,腰板都没弯一下。 今天上午她哥推举的副将,荣国公长子谢琮回京,为人臣子,君父至上,他率先往家中赶,就当他是个孝子,拜见过父母再入宫谢君恩,她父亲也不是什么很小气的人。 可偏偏,那谢琮大张旗鼓的回京,带了个罪臣之女,光天化日下还与那罪臣之女举止亲密,荣国府甚至大开中门相迎,日已落山都不见谢琮进宫谢恩,桩桩件件,都是蔑视皇权! 而她和她哥,就从中午跪到了现在。 “对,或者有人来救你们。”神武大帝慵懒的眸子落在齐景暄那张与自己大相径庭却又天差地别的脸上。 聪明人只需要一个眼神就能读懂对方心思,齐景暄不动声色的垂眸避开与神武大帝对视,抬手齐额冲龙椅上的人拜下。 “父皇,连城年纪尚小,又是女子,她只知跟我耳目渲染,一切过错都出自我一人,她也受过罚了,求父皇让连城先回去。” 神武大帝摆手,“先送公主回行宫。” 宫殿内侍候的小太监麻溜的过来搀扶起连城,将她带走。 她没那么愚蠢,能看出来她哥是有话想单独对父亲说,她该退了。 连城离开后,没等神武大帝进一步询问,齐景暄就率先禀告:“父皇,儿臣力荐谢琮,本就不是因他才华或人品出众,仅仅是因为他是荣国府嫡长子,身系荣国府荣辱,荣国府一脉,又是谢氏顶梁,若荣国公心系嫡长子战场生死,荣国府,乃至谢氏,那就务必要为此番北伐战争鼎力相助。” 不然跟随御驾亲征,担任天子副将,这样的好事,怎么可能落在一名不见经传空有门阀贵族子弟出身的草包头上? 神武大帝唇角浅扬,笑意难测,“朕是该说,你这是在为朕分忧呢,还是在为朕添堵?朕放着有勇有谋的虎将萧寰不带,给朕配个二愣子玩意。” 齐景暄只接了一句是个人都能说出来的低水准话:“父皇英明神武,自有决断。” “要不朕再为你的衡量添一把火,将荣国公的女儿赐婚给你怎么样?为了让荣国公跟谢氏鼎力相助,她得当你的太子妃才行。” 说起荣国公的女儿,他就不可避免的想到昨夜,以及上次的荒唐梦。 齐景暄低垂的眼帘遮挡住眸中的晦涩,又抛出一句没水平的话:“凭父皇作主。” “这次不带你母后了?” “母后想让儿臣娶她母族的侄女。” 神武大帝一口回绝:“不行。” 懂事的人,就该知道这个时候不能再往下问了。 (本章完) 第19章 躲不开的谢胭胭 七月十五,中元节。 夜幕低垂,皇城中夜河流灯,以慰亡灵。 宫中,护城河岸,身穿白色宫装的女子往黑如墨水的河中放下一盏莲灯,上头写着三个字,显然是人名。 没来得急看清,那灯就随风飘远了。 “李娘娘好雅兴,不知灯是为何人所点?”后头传来少女带点漫不经心的声音。 放莲灯的女子仓促起身,就见迎面走来的二人。 “太子,连城公主。”女子点头致意问好后为自己解释:“这灯,是为故人点的,有陛下授意。” 不然没有皇帝的准许,在宫中为他人祭祀,不管是以何种形式,那都是大忌。 齐景暄负手跟在连城身边,视线一直跟着黑压压的河面上那盏飘远的孤灯,淡淡开口:“李贵妃安。” “不知是哪位故人?”连城不知是好奇心作祟还是另有所图向李贵妃追问。 李贵妃容色并不算出众,只能说是有几分清丽,素衣在身,无珠玉修饰,一派小家碧玉之貌。 不仅容貌,她家世比起容貌来说,更不出众,就是一介孤女,偏偏却身居贵妃。 若要说神武大帝不看女子出身,可他的后宫,除了这位李贵妃,其余嫔妃皆是为权衡所纳。 平日里神武大帝将李贵妃保护得滴水不漏,一切宫宴祭典她都不用露面,旁人连个接近的机会都没有。 “一位英年早逝的故友。”李贵妃答得小心翼翼。 身为神武大帝的贵妃,在神武大帝的儿女面前唯唯诺诺,只显得她愈发德不配位了。 毕竟皇后之下,仅她一位贵妃,就连封疆大吏长信侯的女儿都只有一个淑妃的名分。 齐景暄始终没正眼瞧这位庶母一眼,“风,云,中间那个字,是什么?” 连城有点震惊,“那么远都能看清?” “中间那个字不是没看清么,所以问李娘娘。” 李贵妃并不打算回答,退后要离开,“就一位朋友罢了,不重要。” “风云二字洒脱,以此二字为名,定是图其中潇洒,若是要在这二字之间加一个字,那么本宫觉得,应该是,追。”齐景暄说得温文有礼。 “风追云?挺不错的名字哎,确实够潇洒。”连城赞许道。 “李娘娘的名讳,随烟,风追云,李随烟,好生般配的名字。”齐景暄说得刻意。 李贵妃惊了一瞬,步伐微滞,随后加快脚步走远,不再给他们追问自己的机会。 连城看着李贵妃匆匆离开的背影,不解的眨了眨眼,“哥哥,我发现你很不讨女子喜欢。” 齐景暄满不在意,“我也同样不讨男子喜欢。” “你直接说你不讨人喜欢呗?” “再说,我就不带你出去给你母亲放灯了。” 连城自觉闭嘴。 公主没有成婚开府不能随便出宫,她母亲的尸骨埋在江东,护城河只围绕盛京,到不了江东,她才不要跟李贵妃一样在这黑压压的护城河放灯。 ——— 谢知月带着秋水出了府,同行的还有她大哥带回来的唐婉沁母子。 本不想带他们一起,就在她坐上马车时大哥不由分说的非把唐婉沁母子塞了进来,说唐婉沁要去为亡夫放灯祈福,要她跟在边上照看着。 刚到河边,谢知月一眼就看到了长身玉立于河岸边的那抹勃发春松般的熟悉身影,她直接选择换一个更远的岸口放灯。 尽管这盏灯,是为了她与齐景暄前世那未能出生的孩儿放的。 这是她重生回来第三次出门,盛京这么小的吗?怎么次次都遇到齐景暄! 前世怎么就没这么巧呢?是前世她不够关注吗?齐景暄那鹤立鸡群的姿容,也没那么容易被忽视? 唐婉沁抱着孩子,行动没谢知月那么轻便,她吃力的跟在后头,眼神里的怨意藏不住。 若是谢良卿在,她高低得说一句,小姐是不是不愿和她同行! 连城放灯很简洁,像是走个形式主义一样,几乎是看着灯飘走就起身。 齐景暄没过问什么,毕竟上元皇后生下连城就死了,母女之间没有多少感情也正常。 转身之际,流动的人群中,一抹娇小玲珑的倩影不费吹灰之力的抓住了他的视线。 啧,又是她。 一个小姑娘,父母亲人安在,中元节晚上还出来乱跑,也不知道避讳风俗。 “哥哥,你看什么呢?”连城凑过去,踮高脚尖试图遮住他一直跟着一抹娇俏身影跑的视线。 可惜她不够高,把脚尖踮到了最高都只能过她哥下巴一点点。 齐景暄抬手按住连城的脑袋把她按回去,“又是荣国府那女孩。” “这么巧呀?跟过去打个招呼?” “不去,今晚不宜乱逛。”齐景暄拒绝得干脆。 “父亲说了,大盛王朝,百无禁忌。” “所以你是接着给你母亲放灯,跑出来玩的是?” 连城狡辩,“哪有?我很孝顺的!” “有人落水了!救命啊!”河岸边有呼救声传来,却无一人愿下水捞人。 中元鬼节,水又属阴,中元避下水是人尽皆知的说法,即使说盛朝忌怪力乱神,可根深蒂固的思想依旧无法改变。 谢知月走在河岸边上的时候不知道是谁绊了她一脚,人就摔进了江里。 夜间江水暗流涌动,刚流水的功夫,她就被汹涌的暗流往远处卷。 水深那水便寒冷,冰冷的江水淹没全身,她甚至无法呼救,何况她还压根不会水! 窒息所带来的熟悉感觉让她恐慌无比,她才刚重生没几天,家族兴旺父母亲人安好,她还不想死呢! 会是她尚在腹中的孩儿,恨她的自私无情,不让他来到人世,更恨她今日亡羊补牢的悼念,所以想要带走她吗? 齐景暄本想叫跟随在不远处的暗卫出手搭救落水之人,但回头看到渐渐往水下沉没的海棠色衣袍,原本一双静如平湖的眼眸猛的一颤,几乎是没有经过任何思量就快步冲过去。 “哥,你要去救人啊?”连城匆匆跟上。 “拿着。”他毫不拖泥带水的脱下身上的外袍丢到连城手里,纵身跳入江中。 (本章完) 第20章 英雄救美? 水下很黑,水面上星光点点,就着微弱的亮光,她看到了一张称得上是花容失色的脸。 不过,她为什么要用花容失色来形容齐景暄?那是形容女子的词汇,齐景暄是生得漂亮了点,但他又不是女子! 话说这还是她头一次在齐景暄脸上看到慌乱二字呢。 平时这张脸,总是端着不近人情的疏冷与稳坐高台的稳重,眼前这幅慌张惶恐表情,倒是新奇。 谢知月来不及多看,就因呛水缺氧晕过去了。 齐景暄将那朵坠入水底的海棠似的小姑娘看自己的短暂眼神捕捉得仔细,那双小鹿般澄澈的眼里,先前是对死亡的恐惧,可看到他了之后,分明是在笑。 还是嘲笑。 挺大胆,敢嘲笑他,关键他还是来救她的! 连城抱着她哥的外袍,目瞪口呆的站在岸边。 这还是她认识的那个哥哥吗? 她哥人是不坏,可是也不至于这样热心肠,有舍己救人的奉献精神? 何况他还是太子,金尊玉贵的储君身份,更应该惜命才是,他要救人,那不是对跟在后头的暗卫丢一个指令的事? 暗卫们见太子跳进江中,急忙从四周冲过来驱散人群,本想跟上保护太子,还没下去太子就湿漉漉的扛着一个女子翻身上岸了。 齐景暄身上的浅紫色衣袍与长发被水浸得湿透贴在身上,将瘦削却得天独厚的优越骨架比例勾勒得一览无余,即使是落汤鸡状态,都完全看不出狼狈。 他肩上还扛着一个身穿海棠色衣裙的女子,没给人细看的机会,他对连城伸手,“衣服。” 连城愣愣的把外袍递过去,齐景暄接过外袍,给肩上扛的人包裹严实,然后连人带袍丢进连城怀里。 “哥,你干嘛!”连城险险接住谢知月,从目瞪口呆转为惊诧万分。 她哥跳江救了个姑娘,然后把姑娘塞她怀里?她还真的就接住了? “我是男子,即便是救人,与女子有肌肤之亲,于她名节而言都有损,你力气大,把她抱上马车,送回荣国府。” 齐景暄背过身去,眉峰轻跳,眸色冷冽如寒冰,丝毫不见刚才的焦急冲动。 刚才看到那抹下沉的海棠色时,他就像是被什么东西蛊惑了一样,心里只有一道声音在不断向他的灵魂下达一道指令:谢胭胭不能死。 那时他都不确定落水的女子是不是谢胭胭,身体率先作出的反应就比他的思绪更迅速。 真是可笑,那谢家女,尽是有过几面之缘,于他来说不算是多重要的人,事实却是,这个他没见过几面的小姑娘,看到她遇险的身影,就能轻而易举的牵动他的情绪。 若不是巫蛊之术都乃无稽之谈,他绝对怀疑那丫头是不是对他下了什么蛊! 否则,他的情绪怎可能那样容易被牵动? 还有刚在水下,这丫头那嘲笑的眼神又是什么意思? 小丫头片子看他的眼睛没一回正常的。 “荣国府?” 连城这才低头看她哥硬塞给她的姑娘,湿透的长发贴在白得如脂玉似的脸上半遮容颜,弯月眉,蝶羽睫,出水芙蓉般的娇美。 果真是荣国府那位小姐。 但是她哥就这样把人水灵灵的塞给她?她也是女孩子哎! “我先回去换衣服,你送完她,自己回宫。”他此刻正心烦着。 刚才跳江救那小丫头,他实在是太冲动了,冲动得不像他。 齐景暄周身散发的冰冷阴戾的将那点温润儒雅完全碾压,这气场,像极了父亲动怒想杀人时。 连城不敢打扰,抱着谢知月一溜烟的跑远。 幸好她不是谢小姐这样娇滴滴的小姑娘,不然让侍卫抱她,于她名节而言更有损! 谢知月只觉得被一阵熟悉的气息包裹,那气息,她谈不上是该恐慌还是安心,可是在此时,是切切实实的抚平了死亡席卷全身的恐惧。 冷冽的沉木香,是齐景暄惯爱用的熏香,清冷又高傲。 就着这令她心安的气息,她沉沉的睡了过去。 有苦涩的汤药灌入口中时,谢知月猛得惊醒坐起,吓得正给她喂药的秋水手里的药碗都打翻了。 “小姐,你醒了,刚才真是吓死奴婢了,多亏连城公主搭救” “连城公主搭救?”她记得她在江水里看到的,是齐景暄来着啊?! 秋水有些内疚,“奴婢不会水,小姐落水后,奴婢本想找物件捞小姐上来,结果在奴婢之前,公主就先将小姐救出来了,还是公主送小姐回府的,奴婢失职,还请小姐责罚!” 说完后,秋水就跪在了谢知月面前。 “那太子呢?有看到太子吗?”谢知月问。 不知道是不是她出现幻觉了,尽管有些不信,但在水下时,她确实是看到了齐景暄。 他那张惊慌担忧的脸,还在脑海中挥之不去。 秋水如实回答:“未见太子,当时公主的护卫拦着不让靠近。” (本章完) 第21章 赵皇后 谢知月看到床边衣架挂着的那件绣有祥云四爪金龙纹的浅紫色衣袍,以及旁边从自己身上换下来的海棠色罗衫,那应该是没错了,是齐景暄。 想不明白,齐景暄为何要自己下水去救她? 闺房门打开,萧郁芸急冲冲的走进来,一脚踹在秋水身上,“贱婢!你是怎么照看的小姐,竟看着小姐落水!来人!将这贱婢拖出去发卖了!” 秋水连忙爬起来向萧郁芸磕头,“夫人,求您饶了奴婢,奴婢知错了!” 谢知月下床把秋水护在身后,“母亲,当时跟我最近的人是唐小姐,又不是秋水的错,您对她动什么怒?” “女儿,你的意思是,唐婉沁推了你?”萧郁芸抓住谢知月的胳膊,忧心道。 “当时就只有她在我身边。”当时只想着离齐景暄远点走得太急,不确定是不是唐婉沁绊的她。 想着躲开齐景暄,没想到还倒欠了他一个救命之恩 万一齐景暄以恩情为由,再以水下肌肤相亲加以挟持,向神武大帝求娶她该如何是好? “女儿,唐小姐终究是客人,为娘也不好去兴师问罪。”萧郁芸有些为难。 “她拖家带口住我们家打秋风,明里暗里的欺负大嫂,也能称作是客?”谢知月显然不想体谅母亲的为难。 唐婉沁来荣国府这么几天,大哥的小宅院就没安生过一日,回回都是唐婉沁掉几滴眼泪,说上几句要不然自己还是离开的话,大哥就不由分说的指责大嫂无情无义。 她去帮大嫂,大哥却连院门都不让她踏进,父亲母亲说是他们夫妻之间的事,不好掺合。 “女儿,为娘在同你说处决这贱婢的事,你休要岔开话题。”萧郁芸脸色一沉,摆起了长者姿态。 “秋水,还有芹儿,你也出去,我要单独和母亲说话。”谢知月对母亲的贴身丫头芹儿也一并吩咐。 萧郁芸没有出声制止,两个婢女离开小姐闺房,不忘带上大门。 “女儿想和为娘说什么?”她溺爱女儿,所以对待女儿无理取闹的要求几乎都是有求必应。 “母亲,唐小姐的儿子,是大哥的,对吗?” 谢知月这个问题,问得萧郁芸心慌了一瞬,“听谁胡说八道来的蠢话!怎么可能!” “既然不可能,母亲可有想过包庇罪臣之后的罪责” “月儿!”萧郁芸厉声打断谢知月,“你这孩子,你父亲不在府中,连城公主亲自送你回来,为娘刚答谢完公主就赶来看你,担心你落水受到惊吓,你倒是跟为娘说这些有的没的!” 谢知月想说,事关家族,怎么就是有的没的,可是看到母亲怒气冲冲的脸,她就说不出口了。 母亲是个慈母,关爱子女包括庶子,但母亲确实不喜欢她说有关于家族层面的任何事。 谢知月有些沮丧的转移话题,“母亲,那父亲去哪里了?” “你刚出门那会,你父亲就被陛下召进宫了,还没回来。”萧郁芸面露忧色。 今夜是中元,陛下不忌讳,不代表他们所有人都不忌讳,陛下夜晚召臣子入宫,一般不是要事商议,就是臣子犯了事惹陛下不快了,召进宫去兴师问罪。 “好了,不说你父亲,月儿,你身子可有不适?母亲命丫头给你熬的暖身药喝了没?”萧郁芸又恢复了慈母模样。 “喝过了,我身体挺好的。母亲是如何答谢公主的,太子有和公主一起吗?”她特意问起齐景暄。 没别的意思,就是害怕齐景暄乱说,是他跳下水救了她。 萧郁芸脸色一沉,“月儿,你不是说你没有思慕太子吗?怎的还问太子?” “是我回来时,身上还披着太子的衣袍,为了避免误会,想把衣袍还给太子。”谢知月取下红木衣架上挂着的紫色外袍。 上头金线绣出的四爪金龙祥云纹,整个大盛,衣服上能用这绣纹的人,唯有储君。 女子闺房里藏着男子衣袍,还是这样能彰显身份的衣袍,要是让外人发现,难免有私相授受的嫌疑。 萧郁芸从谢知月手中把衣袍接过来,“那母亲叫人清洗干净送回东宫,其余事你就不用操心了。” ——— 荣国府这边,谢知月回来后什么事都没有,齐景暄却刚回东宫就发了高热,病得又急又凶,直接不省人事。 赵皇后不顾今夜还是中元节忌夜间出门都连夜向神武大帝请示,带了一批太医赶到东宫。 太子寝殿,床榻上,齐景暄一头还没完全干的长发在身侧平铺开,额头上敷着一块湿绢布,白净的脸烧得惨红,过分精湛的脸透出近乎病态的绮靡。 那红得靡艳妖冶的菱唇轻启,低声喃喃着什么。 “什么?”赵皇后凑近儿子身边,想要听清他正在说什么。 齐景暄在不断重复两个字:胭胭。 显然是女子名讳,还是十分亲昵的爱称! 他念叨的语气,似辛酸,似愧疚,似爱恋。 过来人听来,那便是爱恨嗔痴。 赵皇后坐直身子,轻轻掀起眼帘,眼神凝在跪了一地的东宫暗卫身上。 眼神一凝,便是万般凤仪。 “太子陪连城公主外出放灯,可有遇到什么事?给本宫如实招来。” 暗卫不敢隐瞒,禀告:“回皇后娘娘,殿下与连城公主江边放灯,有一女子不慎落水,殿下那时跳下水将那女子救了出来,并命属下等送那女子回荣国府。” 赵皇后眉心紧拧,有些不敢相信她的暄儿竟会以身犯险做出此等蠢事! 更加匪夷所思的是,让暄儿跳下水救的,还是女子? “荣国府的姑娘?可知是谁?” 赵皇后的贴身大太监弯腰代答:“皇后娘娘,荣国府就只有一位小姐,就是前阵子太医院议论,心悦太子殿下成疾的那位,谢知月。” “那太子念叨的胭胭,是谁?太子身边,可有叫这名的丫头?”赵皇后继续对那群安慰逼问。 “属下等不知,据属下等所知,殿下身边从无女子。” “去查,务必把这个胭胭给本宫查出来。”赵皇后语调平淡,但威仪压得人不敢忤逆。 (本章完) 第22章 皇后召见 第二日一早,天才刚翻鱼肚白,谢知月就被母亲匆匆叫醒。 “月儿,皇后传召,让你进宫拜见。” 谢知月本就因齐景暄救她一事一夜不得好眠,听到这消息,她吓得三魂都快飞了七魄。 皇后,她的婆母,那是她前世最害怕看到的人,前世,相比要见皇后,她甚至觉得勾引齐景暄承宠获取子嗣都不是什么很可怕的事! 昨晚齐景暄才救她,今天赵皇后就召见,让她想到前世,新婚后一月,她给齐景暄送桂花杏仁酪,结果齐景暄对杏仁过敏,她不知道,害他起了一身的疹子,第二日大早皇后就召她入宫,任由嬷嬷将她好一顿责罚! 赵皇后素来把齐景暄看得跟宝贝金疙瘩似的,生怕齐景暄各方各面出现一丁点差错。 昨夜齐景暄自己跳江救她,属于是置自身性命于不顾,赵皇后又把她儿子看那么娇贵,定是知道这事了,要找她麻烦! 见女儿这样恐惧的神色,萧郁芸不解,“月儿,你可是犯了什么事?” 谢知月摇头,“没有。” 她还不敢告诉母亲,昨晚把她从江水里救起来的人是齐景暄。 “那皇后召见你,会是何事呢?你父亲也没在”萧郁芸也非常忐忑。 荣国公一夜未归,到现在该是早朝的时辰,皇后又这么早召见她女儿,该不会是,想商议她女儿的婚事,将她女儿指婚给太子? 在女儿病期,她曾向荣国公说过为女儿求赐婚的事,荣国公那时将她一顿怒骂,告知她其中原委,女儿不嫁皇家对于他们才是最好,嫁了皇家,那么谢氏满门难得善终。 “月儿别怕,先更衣,母亲陪你一同去。” 赵皇后只召见了谢知月一人,按照宫规,未经传召,闲杂人等一律不得入宫,萧郁芸再挂念女儿,都只能带着婢女在宫门外头等谢知月出来。 谢知月跟着领路的小太监,不知是第多少次走上这条前往皇后未央宫的宫道。 这是她重生后的第一次,可是心情不必前世的任何一次忐忑。 皇后召她,不是问责就是以教导之名行苛责之事。 未央宫椒房殿内,一身绣金凤牡丹纹绛红凤袍,发髻簪东珠凤钗的皇后优雅端庄的坐在凤位上头,凌厉的目光堪堪落在进殿的少女身上。 少女身着严谨正式的缕金百蝶穿花锦锻裙,那裙摆上头的大片银线蝴蝶栩栩如生,跟着她谨小慎微的步伐摆动,步步彰显她自身的恐慌,仿佛吓得快要翻飞而出。 要说是衣裳上的蝴蝶灵动,倒不如说是她本身。 这姑娘身形窈窕,皮肤白得胜过羊脂白雪,巴掌大小的脸蛋,五官漂亮得挑不出缺点,一双黑白分明的鹿眼即使泛着畏惧的光也是顾盼生辉。 才十五六岁的年纪,都出落得这样亭亭玉立,隐约可窥见倾城之色。 荣国公把他这女儿藏得是当真好啊,这容色,胜过她家那个侄女不止一星半点,可她的侄女却被外头称作是皇城第一美人。 那老狐狸,估计是真不想叫自家闺女让皇室看到。 以为他们皇室上赶着想娶他女儿似的。 “臣女谢知月,拜见皇后娘娘,皇后娘娘万安。”谢知月跪在殿中,面朝皇后拜下。 很慌,但她保持着前世学了七年的贵女风范,不卑不亢,没像前世那样,看到皇后吓得话都说不利索。 凤座上的皇后容貌保养得当,美艳依旧,她是个不折不扣的美人,但多年身居后位的威仪能叫人完全忽略美貌。 齐景暄容貌像极了神武大帝,气度却完美传承赵皇后,可以说是集帝后优点于一身。 “谢知月,昨夜,可是太子亲自下水救了你?”赵皇后凤目微眯,神色淡然,语气平缓,自带不容忤逆的尊贵。 她并未言平身二字。 无须多言,就是十足的追她责。 赵皇后不会认为自己的儿子有错,白日宣淫,错在她勾引,以身犯险救她,也只能是错在她身上。 谢知月心跳得愈发七上八下,开始思考应接话语。 真是不知道齐景暄到底是抽什么疯,他身边永远会跟一群暗卫,一个手势的事,就可以让暗卫捞她,干嘛偏要自己跳下去救她啊! “回皇后娘娘,确有此事,但臣女与太子殿下并无交集。” 赵皇后冷笑,“并无交集,那你因太子患上心疾怎讲?当街冲撞太子仪仗又怎讲?” 皇后赤裸裸的将她所知晓的事实抛向谢知月。 谢知月懊恼,普天之下,真的就是没有不透风的墙,她现在跟皇后说,她压根不喜欢齐景暄,皇后会信吗? 可是不管信不信,她都得说。 “皇后娘娘,臣女因太子患上心疾只是病中噩梦一场,说的梦话罢了,冲撞太子仪仗实属意外,昨日之事,太子殿下出手搭救,殿下仁德,臣女感激涕淋。” 谢知月没说该怎么报答齐景暄的救命之恩,她觉得有些无以为报,也不想与齐景暄再有往来。 何况不说前世仇怨,齐景暄昨日救了她,今日也坑害了她! 赵皇后紧盯着谢知月,唇线紧绷,“感激涕淋,你倒是好好的,可是本宫的暄儿,因为跳江救你,昨夜就发了高热,昏迷至今,高热一夜未退!” 谢知月倒吸一口凉气。 原来是齐景暄因为救她病了,皇后才把她叫过来找她问罪的! 齐景暄一个大男人,身子骨怎么就那么弱! 谢知月保持着跪拜行大礼的姿势没有抬头,“太子殿下玉体受损,是臣女之大过,请皇后娘娘责罚!” “责罚,当然要罚你———” “陛下驾到!” 充满穿透力的尖锐嗓音中止赵皇后的声音。 赵皇后面上的冷酷稍滞,竟带上了几分少女的娇羞。 她有条不紊的从凤座起身,轻摆广袖,拖着长袍迈着端庄淑仪的步伐走至宫殿门侧欠身见礼,“臣妾参见陛下。” 皇后没让起身,谢知月不敢贸然起来,就跟着宫殿里的宫人换了个方位跪着。 齐景暄那位妖孽美貌的父皇来了,她应该是要得救了? (本章完) 第23章 神武大帝 步入椒房殿的帝王一身近黑玄色龙袍,长袍上绣沧海龙腾图,袍角随轻快有力的步伐翻涌,朝霞洒在衣袍上,反射出艳阳般的辉煌。 帝王下早朝已卸冠,他生性随意不羁,一头长发无束缚披散,左侧鬓边留双辫,左眼下方二指处一点泪痣勾魂夺魄,脸辉映晨曦,为那张祸水容颜再镀一层瑰丽。 要说威慑天下的帝王之气与九五至尊的高贵,在他身上体现最多的还是风华绝代的貌美,美得似妖似魅。 岁月似乎从不败美人,尤其是这样的绝色。 明明是儿女成群,孩子们都能娶妻的年岁,时间的沉淀却仅是在生得肆意张扬的眉眼之间增添了一抹岁月之美,显出了几分温柔沉稳。 单单是看脸,不谈其他,齐景暄像极了他的父皇。 神武大帝靠近赵皇后,抬手托住皇后的手腕扶她平身,那双蕴含妖冶美感的浅褐色眸子向谢知月促狭一瞥,有些漫不经心的问道:“皇后这是在做什么?谁家的丫头又犯事了?” 他用的是又,显然是对赵皇后召见臣子女儿进宫训话的事司空见惯了。 赵皇后缓缓跟在神武大帝身后,态度一改方才面对谢知月的中宫威仪,转变得温柔小意:“昨日暄儿跳江救人,所救之人,就是这丫头,臣妾不过是叫她来跟前问几句话。” “太子退热了吗?”神武大帝对自己儿子所救为何人并不关心,就连对儿子的称呼也是生疏的太子。 谢知月一直清楚,这对帝后之间,虽说是少年夫妻携手同行至今,可神武大帝只是把赵皇后当作是自己的皇后,赵皇后却把自己当作是神武大帝的妻子。 神武大帝质子出身,平定乱世一统九州建立大盛王朝,当之无愧的枭雄,再加上美貌的锦上添花,能成为他的皇后,称得上是一大幸事。 再奢求他的真心,那就有些逾越了。 只是可惜了这位绝代风华一世无双的神武大帝,最后的落幕方式却是儿子的篡位谋逆,死在亲儿手中。 齐景暄实在太不是东西了! 就算神武大帝没那么喜欢他那个儿子,不也封他当了太子,多年没废他的太子之位吗,他夺位也可以选择软禁,没必要直接弑父啊! 谢知月又把齐景暄拖出来在心里暗戳戳的骂了个狗血淋头。 这一世,除了她和她的家族要避开齐景暄,也希望齐景暄对于他的父亲,兄弟姊妹们,不说当个好人,至少当个人。 赵皇后说起太子的病情,就心也疼肝也疼的模样,“还没有,太医们都守着呢。” “太子身子骨怎么这样弱,沾了点凉水就高热不退。”神武大帝显然有些嫌弃。 赵皇后的忧心全都僵在了面上。 她素来会察言观色,尤其是对她的丈夫神武大帝。 储君乃国本,身为储君,既要保障人品才学,身体健朗也无比重要,偌大一个王朝,总不能交付到一个病秧子手里? “陛下,暄儿平日里是挺健朗,昨日中元,中元本就忌水,他又沾了水,许是有这方面的缘故,不是人人都像陛下一样,压得住牛鬼蛇神。”赵皇后找说辞为儿子辩解。 “那他救的这小丫头呢?病没?自己回答朕。”神武大帝懒得听皇后的借口,对谢知月说道。 “回陛下,臣女一切安好,太子殿下玉体有恙,乃臣女之过,臣女甘愿受罚。”谢知月把头埋得死死的回答。 神武大帝揽住赵皇后坐下,他那一揽,赵皇后脸上一派受宠若惊的娇羞。 虽说陛下行事很多方面本就没那么循规蹈矩,可是还有外人看着,这也太不符合礼数了! 在赵皇后要开口说些什么之前,神武大帝率先开口追问谢知月:“你说是你的错,是你拉着太子下水,还是你求太子自己下水去救你的呀?” 他甚至没问谢知月是谁。 谢知月没懂神武大帝为什么这样问,但皇帝发问,她就只能如实回答:“都不是。” 神武大帝身为帝王,还是平乱世收天下建王朝的帝王,按理说应该有很强的压迫感,可是自从他来,椒房殿里的气氛就没那么压抑了,她都没再那么害怕赵皇后。 上一世每次看到神武大帝也是这样,印象中,他身上好像就没有表露出来过龙威二字。 可无人不知,就是这样一位长相妖艳,没有多少龙威的帝王,曾有流传至今的征战壮言:酒莫绝,歌莫却,朝天再奏破阵乐。 豪迈霸道程度,前无古人后无来者。 萧寰和萧舅父就对他们这位帝王崇拜不已,一心追随君王,提携玉龙,愿为君死。 可惜愚忠报不了忠骨。 神武大帝接下来一句话拉回谢知月的思绪:“都不是,那就是太子自己跳下水救你,那是太子自己的决定,如此,那太子患病,跟你没什么关系。” “陛下,可暄儿确是因救她才发高热!”赵皇后显然是想在谢知月身上出这口恶气,她儿子病了,她怎么可能轻飘飘的放过罪魁祸首? “皇后,太子那么大的人了,人家一个小姑娘,一没引诱二没拉着他不放的,他自己要去救人家,自己做出的决定,出了什么意外,那也是他自己的责任,非要推卸到旁人身上,那就不对了。” 神武大帝似是说教,又似是敲打。 赵皇后适可而止的中止要处罚谢知月这个问题,“臣妾一时过于忧心太子病情,是臣妾心急了,这就让人送她出宫好了。” “不过,既然太子是为救她患病,想来她也自责,送她去连城宫里,为太子抄经祈福,直到太子病愈,皇后以为如何?” 赵皇后这才发笑,“陛下的决断,正和臣妾想法一致。” 谢知月就跪在下面欲哭无泪。 首先,她是真的没有因为齐景暄病了自责,其次,赵皇后正常情况下除了罚她跪着,在太阳底下跪着,就是抄书,她也能猜到。 只不过赵皇后出罚,就是在未央宫抄书了。 神武大帝跟赵皇后不愧是少年夫妻,罚人的方式都一模一样。 (本章完) 第24章 谢胭胭......又是她! 东宫,齐景暄昏睡了七日才惊醒。 醒来时,他猛坐起来大口喘气,面色震惊茫然。 胭胭,谢胭胭又是她! 这次做的梦格外长,他梦见他娶了那小丫头。 梦中,他掀开盖头,那小丫头看他的眼神羞怯娇俏,青涩稚嫩的面庞带红妆的模样娇艳欲滴,读了那样多的诸子百家圣贤书,在洞房花烛夜掀盖头的那一刻他就只想到了一句:众里嫣然通一顾,人间颜色如尘土。 不过现在印象最深刻的除了她本身,还有她头上的那顶婚冠。 回想那画面,布满红绸的婚房里灯火通明,暖黄的烛光映照着她头顶的婚冠流光溢彩,那婚冠上九只凤凰振翅翱翔,牡丹花为衬,鸽子蛋大小的东珠与红色宝石为缀,通体稀世珍宝。 精美绝伦,巧夺天工,其形其美其工艺冠绝古今。 那样华贵艳逸的婚冠,戴在她头上却压根没能压下她自身的美貌,反倒成了她的修饰。 他之所以能确定他娶了那小丫头,就是因为这顶婚冠。 因为若是这顶婚冠真的存在于世,佩戴它出嫁的女子,所嫁之人只能是他。 可是那个新婚夜,他没做出前两回梦里的禽兽事,他掀了盖头就走了。 对了,走出门之后,他想起来还有个接发的流程,就又折返回去与她结了发。 再后面,那小丫头去书房寻他,说是亲手给他做了酥酪,想让他尝尝。 小丫头来他身边时,他又不知道是抽什么疯了,居然不自觉的做出他父皇惯爱对女人用的那一套,揽住她的腰把她搂入怀,让她坐在自己腿上。 他在水里有托住过她的腰肢,一只手能握住的细软,在梦中的触感也是尤为深刻。 那小丫头对于他的举动就跟受惊的兔子一样,仓皇失措,想逃却又不敢。 接着他问那小丫头:“在闺中可有小字?” 那时小丫头脸蛋未点胭脂但红得醉人,她目光羞涩躲闪,柔声细语的告诉她:“妾身小字胭胭。” 他按理说应该知道,是胭脂的胭,但搂着她问的是:“可是,众里嫣然通一顾的嫣?” 小丫头眼神清澈,一副没听懂的天真愚蠢,握住他的手,在他手心写下一个“胭”字,告诉他是这个胭。 还有他握着那小丫头的手,教她书写女子的簪花楷 梦境既真实又虚幻。 他都快要怀疑自己是不是魔怔了。 第一回的春梦随云散,到第三次,压根就散不去! 每见那小丫头一回,与她有过一次接触,他就做一回这种风月梦,不是他魔怔了,就是她给他下蛊了! “殿下,您总算是醒了!快,去禀告皇后,太子殿下醒了!”贴身伺候的小太监见太子醒过来了,激动的快要跳起来。 “禀告皇后什么?本宫睡了很久么?”他脑子还有些混沌。 “殿下,您中元节那夜回来就发了高热,昏睡了七日啊。这几日,皇后日日在宫中诵经拜佛,还留荣国府那位小姐在宫中为您抄经文祈福。” “七日”齐景暄头疼的揉额角。 难怪梦那么长。 他昏睡了七日,不用想也知道母后不会轻易放过那小丫头。 从十四岁起,试图接近引诱他的女子,上至赵氏的表妹,下至身边宫女,有存妄念者,无需他多言,母后都会替他阻断了。 母亲许是跟他一样,有父皇这个前车之鉴,在他身上就想要杜绝那一切莺莺燕燕。 “去备马车,本宫现在进宫去拜见母后。” ——— 柔仪宫,这已经是谢知月抄写经文的第七天了,每天皇后身边的两个掌事宫女都守在旁边看着她抄。 纵使是前世已经超出经验来了,不至于写出一手不堪入目的字迹,可是前世满打满算都没有抄写过整整一天的经文。 每天有篇幅规定,写了六天整,她的手都被磨出血泡来了。 连城很多时候就在谢知月身边看她写,看着她经常欲言又止。 直到今天她出去玩过一圈后回来,对守在谢知月身后的两位掌事宫女说:“你们可以回去了,太子醒了,现在正在母后宫里请安,谢小姐的任务完成了。” 送走了两个掌事宫女,谢知月放下手中的笔,揉捏自己肿胀的手腕。 她看着自己遭殃的手指和手腕,心里又开始痛骂齐景暄。 泡点冷水就能发高热昏七天,就知道坑害她! 抄写经文的这几日,落笔写下的每一个字间,几乎都是参着对齐景暄的控诉。 连城来到谢知月身边,随手拿起一张她抄写的经文,有意无意的问起:“谢小姐这字迹,是哪位先生教的?” “只跟着先生学过认字,没写几天,自己练的。”要她说先生的名字,她哪记得? 非说字是谁教的,那还是齐景暄呢。 连城说话素来不爱拐弯抹角,干脆就直言道:“我就直说了,谢小姐,你这一手簪花楷,写的很像我哥哥二哥。” 谢知月手一顿,不可思议的扭头看连城,脱口而出:“像吗?他写字不是这样的。” 她很多次在东宫的书房看着齐景暄写字,那一手飘逸张扬的字迹,和她写出来的簪花楷压根不沾边啊。 连城表情古灵精怪,“哦~谢小姐知道他平时写字是什么样?” 谢知月反应过来自己说错了话,急忙接道:“前几年不是太子监国嘛,那时候的奏章都是太子殿下批阅,臣女就有看到过” “原来是这样呀,那谢小姐记得还挺清楚,话说你是不是真的喜欢他啊?”那两个盯梢的走了,她才敢问这些。 “没有,那都是谣言!”谢知月急切反驳。 少女提及此事瞬间苍白的脸色,胜过一切解释。 如果是喜欢,那就是脸红了。 “好,我二哥他也会写簪花楷,你的簪花楷和他的特别像,看起来跟他手把手教出来的一样,所以我就多问了句,谢小姐莫要往心里去。”连城适可而止的改口解释。 她这一说,让谢知月脸色更加惶恐了。 还真的就是齐景暄手把手教出来的! (本章完) 第25章 就这么怕本宫? 齐景暄刚到柔仪宫就听到了连城说的那句,簪花楷和他特别像,看起来跟他手把手教出来的一样。 他不免又想到梦里,他确实是嫌弃那小丫头字丑,手把手教她写簪花楷 刚才在长乐宫,母亲在问过他的身体之后,话锋猛转,逼问他:“胭胭是谁?是女子?” 母亲这样问,他就知道他说梦话了。 在这之前,他都不知道他竟还有说梦话这样愚蠢的习惯! 他了解他的母亲,既然这样问,那肯定是命人去查过了,什么都没有查到,就让他自己说。 不过任母亲怎么查,他在现实中都切切实实的没有接触过任何一个女子,他也就给母亲如实回答,是梦中佳人,醒来他自己都不曾记得名字。 母亲的眼神告诉他,她不信,但也没再多问,只说他是该择妃娶妻了。 他回答的内容和父皇说他该娶妻时的一样,全凭他们作主。 至于梦中那戴九凤婚冠的小姑娘,最好还是留在梦中。 宫殿中,谢知月惶恐的尴尬接话:“是吗太子殿下还会写簪花楷呢” “他会的不止簪花楷,回头我让他写来给你看看有多像。” 谢知月刚要拒绝,一道冷沉的声音就先发制人。 “像不像有那么重要么,传出去了你是真想让她爱慕本宫的谣言坐视是?” 听到这声音,谢知月脸上就露出紧张不安的局促神情。 进入宫殿中的男人今日一袭白金配色直襟长袍,衣服上金线绣纹繁琐华贵,金缕云纹宽腰带束出细窄的腰身,今日长发只是半束起,大概是赶时辰,没编那精巧华丽的发束,显得简雅许多。 背过光的一瞬,随着敞开的殿门投进来的光线勾勒出他介于少男与少女之间的独特轮廓,妖异精湛的骨相清冷中带点少许的儒雅,面部每一道细致入微的线条都仿佛是神来之笔,无可挑剔的漂亮。 同样的角度,一眼能辨认是神武大帝风华正茂时该有的模样,但如出一辙的脸确实美出了两个极端,神明之美与鬼魅之美的极端。 即使神武大帝再怎么不亲近他,也不可否认,这是大盛王朝的天之骄子。 可是这个男人,前世是她的丈夫。 她突然被赐婚给他,那冲击力,无异于是把高高悬挂于苍穹之上的艳阳拽下来塞给了她。 不谈其他,就是经常面对这张脸,又是自己丈夫的情况下,有几个女子能忍住不心动? “哥哥!”连城蹦蹦跳跳的窜到齐景暄身边去,“你病好了?” “嗯。”齐景暄似乎不愿意多说一个字,就微微偏着脑袋,浅薄打量后头的小姑娘。 小姑娘压根不敢直视他,一双黑白分明的小鹿眼游移不定,闪烁着心虚的光芒,很刻意的躲避。 她身上穿的一看就是连城的衣裳,是一套淡粉色百褶如意裙,还梳了个流苏髻,簪着红梅簪,娇贵比前几次见她时逊色,但俏丽又得体。 连城偏爱素色,衣服大多朴素,给这小姑娘穿的都是自己最艳的衣裳了。 就是连城的个头在女子中偏高挑,骨架也宽一些,小姑娘年纪小,那一身娇骨的,连城的衣裳穿在她身上要松垮很多。 谢知月察觉到齐景暄从进殿开始就在看她,眼神躲避得更慌了,她双膝一弯,冲齐景暄跪下,“臣女拜见太子殿下,太子殿下万福金安!” 小姑娘的态度生分又恐慌得过分。 莫不是他的那些梦,与她是相通的,所以小姑娘见了他,才会如此惶恐。 或者是,她真的给他下了什么蛊,看到他了心虚? “平身。” 齐景暄弯腰拿起书案上一张写满经文的纸张,端详上头的字迹。 还是那样工整娟秀的簪花小楷。 看到这字,他脑中就会浮想起,他握着这小姑娘的手,一笔一画教她写字 “写得不错。”齐景暄对着字不咸不淡的赞道。 不知道是在夸谢知月字写得好,还是在夸她字写得像他。 “太子殿下谬赞。”谢知月语气生硬,仿佛跟他说一个字,都是对她的为难。 “哥哥,这几天谢小姐可是因为你高热昏迷不醒在我宫里抄了整整六天的祈福经文。”连城指着书案上头的一大沓纸张说。 齐景暄扫过一眼,顺势把手里那张纸也放了上去,“哦,你想让本宫说一句辛苦,还是有劳?” “不用,太子殿下救臣女性命,能为殿下祈福,是臣女的荣幸。”谢知月说得识趣,但她到底是不太会说哄人的好听话。 “原来谢小姐记得是本宫救了你啊,本宫还以为你不记得呢,见了本宫,一句道谢都不会说。”齐景暄以疏冷缄默的语气说着阴阳怪气的话。 谢知月很想回答他,又不是她求着他,逼着他去救她的! 就知道齐景暄小肚鸡肠,不管大小事,统统揪着不放! “哥哥,她都给你抄了这么多祈福经文了,还不算道谢吗?这不比言说道谢来的更有诚意?” 连城觉得她哥人又有点刻薄了。 自己跳进去救的人家,捞起来了就把人丢给她还一副要杀人的模样,病了连累着人抄了六天的经书,上来就怪人不跟他道谢。 “不关你事。谢小姐,本宫是来带你出宫的,请。”他很有礼貌的说了一个请字。 “那我呢?我也想出宫!”连城眨巴着大眼睛看着齐景暄。 齐景暄回绝:“你不行。” 回绝完连城,他目光居高临下的落在谢知月那张慌乱惶恐的小脸上,以绝对命令的语气说:“你,跟上。” 这样的语气,她再熟悉不过。 前世他以这样的语气常对她说的包括但不限于:过来,坐上来,别跑,别躲,别夹。 还没抬腿过去,腿就开始生理性发软了。 谢知月不停安慰自己,她已经重生了,她不是齐景暄的太子妃了,不用害怕他,可是跟在齐景暄身后,每走一步她的腿都不受控制得颤抖个不停! 离开柔仪宫,谢知月抄经文抄到磨出血泡的手提着过长的裙褥,拖着不安到极点的双腿吃力的跟在齐景暄身后。 她甚至不敢抬一下头。 ? ?没人看是吗?(哭死) ? (本章完) 第26章 要本宫扶你起来? 御花园中,谢知月就保持着颔首低眉的姿态,提着裙摆几乎是小跑着跟在齐景暄身后。 那狗男人腿长,走路快,一点不考虑她跟得吃力! “唔!” 当额头忽然撞上一个硬得跟墙似的背脊时,谢知月两眼前一阵发晕,加上腿本就发抖的缘故,往后退了几步还踩到了过长的裙拖跌坐在地上。 摔下去时,比起感受到摔了个屁股蹲儿的疼,她先听到的是心碎的刺啦声——— 衣服,就被她这么一踩,往地上一摔,撕裂了! 她怀疑齐景暄这狗男人是故意的! 齐景暄回过头来时,首先看到的是小姑娘那双泛红的,幽怨的眼睛,睫毛上还挂着泪珠,像是受了欺负,随时要哭出来的样子。 可怜兮兮的兔子似的。 他视线止于小姑娘的面容,没有刻意往下看,可即使是很迅速的避开目光,都不可避免的看到撕裂的裙褥下,那一截莹白如玉的纤细小腿。 白得晃眼。 白分很多种,有的白偏冷,白月似的高高在上不易亲近;有的白如春雪化雨娇软似玉,适合把玩与破坏。 她的白就是后者。 就短暂从眼帘中掠过的那一点白,都轻而易举的让他脑海中浮联出一帧接一帧的旖旎画面。 齐景暄摄人心魄的美貌蒙上了一层阴翳,“故意的?” 谢知月忙遮住自己裸露出的小半截腿,本想回答不是,奈何张嘴就是哽咽,眼泪还不受控制的掉个没完。 大概是前世的悲恨与今生眼下的委屈相叠加,眼前这个狗男人又不分青红皂白的质问她,她能回应的就只有眼泪。 她还没说他故意的呢,这叫恶人先告状! 齐景暄刻意回避着不看谢知月,看不到她脸上淌落的泪珠,但能听到小姑娘娇气的抽泣声。 哭什么?又不是他推的。 他曾经在御花园里被她抢了玉佩推湖里都没哭。 还是托她的福,让他学会了凫水。 可是小姑娘那抽泣的声音,听着着实是闹心,他心都跟着一抽一抽的。 小姑娘家家的,哭起来真是最烦人了。 齐景暄环顾四周,确定四下无人,才慢慢退到谢知月身边去,“要本宫扶你起来么?” 沉木冷香袭来鼻尖的那一刹那,谢知月浑身僵硬。 两秒后,她连滚带爬的后退躲开,“不不不用” 齐景暄这才转回去,居高临下的睨着谢知月,“不用,那就赶紧起来。” 小姑娘这对他避如蛇蝎的态度,让他怀疑更深。 他的那些梦,她是不是也一样在梦中经历过。 谢知月连忙从地上爬起来,跑到附近的假山后头整理好身上的衣服。 她暗戳戳的瞥过齐景暄好几眼,那狗男人都是一直背对着她,不会逾越失礼的回头看她一眼。 印象中这个狗男人确实很死板又循规蹈矩,不会做出有损他君子风范的事来。 她下半身的拖地裙褥被撕得裂开了,不说这样跟着齐景暄出宫,就是她自己一个人,也是仪容不整,关键还是宫闱重地。 偌大一个皇宫御花园,里面居然没有几个往来的宫女太监,她现在急需要一个人帮她找件外披来啊! 眼下周围除了齐景暄就没有旁人了,齐景暄称不上大度的好人,但在外人面前惯爱装君子,他都跳江救她了,让他帮这个小忙,他应该不会拒绝? “太子殿下”谢知月探出脑袋,小心翼翼的对齐景暄开口。 那熟悉甜软,还带点哭腔的声音,听得齐景暄额角青筋跳动明显。 “谢小姐有事?” “能不能劳请殿下,帮臣女取一件外披来?” 早就知道会是这点事,他如果想去早就去了,何必等到她请求? 可惜了,他不是什么很热心肠的人。 齐景暄脱下自己身上的外袍搭在臂弯,转过身向谢知月走过去。 褪下外头的直襟长袍,里头锦衣裹身,清隽挺拔的身形在宽阔骨架的加持下丝毫不显单薄,他走路的步子沉稳,那细得跟夺命刀似的腰身摆动幅度极其甚微。 谢知月的视线全在他腰间的金缕云纹宽腰上,脸颊慢慢泛上一抹胭脂粉。 与其说看的是他腰带,倒不如直接说,她看的是他腰带束出的细腰! 前世曾有人说齐景暄一个男子腰细得跟女子似的,腰一看就没什么劲,那就只能习文习不得习武。 加上年年秋猎他都是独坐高台从不参与,就坐实了他在北人擅长的骑射方面有缺陷。 就连他东宫里的姬妾在给她请安喝茶时都有悄悄在底下议论,说他是不是那方面也不太行 种种谣言,都只归结于,这显眼的细腰。 可是她再清楚不过,齐景暄这细腰,究竟是有劲还是没劲 要说先前每月那几夜他是提前吃药了,她还是有所怀疑的,只是后来,她为了怀上孩子,从月事干净起,接连一整月都去书房找他,确信他是没吃药的。 谢知月此刻的目光让齐景暄比看到她对他的恐慌,怨恨,各种情绪杂糅时还要更迷惑不解。 小姑娘那双干净得冒水的鹿眼正一眨不眨盯着的地方,他都觉得有些尴尬。 如果说她看的是那条金缕云纹腰带,偏生她脸颊上还挂着羞答答的红晕,跟颗雪里红桃似的。 要是看腰带,她何必要这样娇羞? 那风姿卓约的细腰快要贴脸时,谢知月猛然从回忆中惊醒,仓皇收回视线,眼神无助又不安的开始躲避。 刚才,她盯着齐景暄的腰看,应该是有点失态了 哪个闺中少女会直勾勾的盯着男子的腰身看个没完啊! 就是前世前世的事就不用说了,因为齐景暄有的时候就是个活妖精,皇后怪她引诱齐景暄,她都想说齐景暄才是祸水的那种! 小姑娘从直愣愣地盯着他的腰带,到眼神游移躲闪不敢看他的转变天差地别,看得他心里堵得慌。 齐景暄眸光凝在谢知月脸上,轻嗤道:“不敢看本宫的脸,倒是敢盯着本宫的腰看,本宫是该说你胆小还是胆肥?” ? ?感谢漫慢_bc,书友,两位宝贝的月票,爱你们哦,么么~ ? (本章完) 第27章 太子殿下这腰带......很别致 “太子殿下这腰带很别致。”谢知月匆匆找借口回答。 她往后挪了些,想与齐景暄拉开距离。 背后就是假山石壁,假山过道仅仅是足够两人并肩而行,再无闲余空间。 她后背就贴着冰凉粗砺的石壁,不知是石壁的寒意,还是面前这狗男人身高体型差距过大,近距离接触阴影一下笼罩下来的空间压迫感使然,一阵冰凉刺骨的寒气从脊背开始向全身蔓延开来。 齐景暄虽然清瘦,但宽阔挺拔的身型就算是放在男子中都很高挑,在女子面前身形差距尤为显着。 谢知月额头才到他胸口,前世他们还是夫妻的时候,齐景暄站她面前要是不低头,她就算是把脚尖掂到最高都亲吻不到他。 就是今生,他们的关系,太子和臣女,男未婚女未嫁,皇宫御花园这种地方,假山里面,还靠这么近,合适吗?! 如果再被人看到,告诉皇后,皇后估计又要给她扣上一顶引诱太子的帽子! 毕竟在皇后眼里,她的儿子是太子,是永远没错的天之骄子。 可她现在,退无可退。 希望齐景暄保持他克己复礼循规蹈矩的君子风范,给她送完衣服都自己离开。 齐景暄并没有把搭在臂弯上的外袍给她,反而微微俯身,那双本该妩媚多情在他脸上却淡漠如平湖的桃花眼里携着耐人寻味的弱光,专注的睨着她。 “别致在哪?” 谢知月想避他视线,奈何这样狭窄的空间,她无处可避。 目光往下看不好,往他脸上看,不敢,绕了一圈,目光最后还是回归到那条金缕云纹宽腰带上面。 她硬夸:“上面的绣纹,很漂亮。” “啧。” 这一声啧,更耐人寻味了。 还莫名有些痞气。 这,很不齐景暄! “看中本宫的腰带了?本宫解了送你如何?”他说得慢条斯理的,配上那春风和煦的声音,听不出任何异样的语气,仿佛就是在很寻常的与人交谈。 即便是如此寻常的语气,他说出来的话,都让谢知月脸红到了耳根,“这不好?” 她倒也知道齐景暄这人有时候说话没那么着调,比如他会顶着这张冷若天山雪莲的脸,用这温良恭俭让的语气,对她说出:“胭胭今日的小衣上面,是什么绣纹?过来让本宫看看。” 眼前小姑娘羊羔似得脸红得不正经,也不知道她身上用了什么香料,曼妙的馨香一阵接着一阵的,妖精似的,净往他鼻尖上缠。 齐景暄从纷扰杂乱的思绪中强迫自己回神,嗓音夹杂着丝丝寒意:“原来你还知道不好呢?” “太子殿下与臣女在这里,也不好,若是被人看见,臣女的名节不重要,太子殿下贤名恐有损。” 谢知月泛红的脸颊,躲避的目光,以及娇柔的嗓音,总结出来,就是柔柔弱弱的嚣张。 特别是她还有些衣衫不整的情况下。 呵,愚蠢的小丫头片子,以为他会怕? 覆着薄茧的手指有些粗鲁的勾起她微尖的下巴,使得她避无可避的对上那双妖异的桃花眼。 他眸色没那么黑,偏淡,带些琥珀色,故而使得这双眼睛分外妖冶惑人。 只是这双眼睛里,始终是看不见太大的情绪起伏的。 正因如此,和他对视就显得有很强的压迫感。 谢知月从腿软转变为浑身颤栗,她开口,压根说不出连贯的话来:“太子殿下,你你你这是轻轻轻” “轻薄么?”菱唇轻启,淡薄的字眼从漂亮的唇齿间不带任何感情的吐出。 谢知月点头如捣蒜,脸蛋上的胭脂色都被吓得消散如烟。 前世真是婚前没接触过齐景暄,她就只知道齐景暄在外人面前很装,全然不知他在外人面前也是这样道貌岸然的伪君子! 敢在御花园里轻薄臣子的女儿,他肯定还威逼利诱过不少女子! 谁嫁给这种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的狗男人,谁真是倒血霉! 瞧着小丫头脸上翻滚的强烈恨意,齐景暄又啧一声,“就这么怕本宫,是本宫有做什么罪大恶极的事?” 话说梦里对她做的事是有些禽兽来着。 但梦终归是梦,能跟现实混为一谈么? 谢知月一愣,齐景暄该不会是真的也重生了,在试探她? 可是这明显不像是重生前的齐景暄,重生前的他与现在气质差别甚远,和二十七岁的老沉他相比,现在实在太过于青涩年少。 “不知道!”抛开前世,他有没有做过什么罪大恶极的事,她就真的不知道了。 “不知道,谢胭胭,那本宫可就要怀疑,你是不是对本宫下蛊了。” 他很刻意的咬重了谢胭胭三个字,妖冶的眸底竟有泛起一丝惊涛骇浪。 相比后面的下蛊,谢知月先关注的是齐景暄叫她的小字,“太子殿下是从何得知臣女小字?” “本宫说是梦见的,你信么?”他说得坦率。 可这信服力,实在是拿不出手。 所以齐景暄该不会真的也是重生回来的?他只是比较擅长伪装而已? 他装,那就她也装呗! “太子殿下说是,那就是。”谁叫他是太子呢? “那本宫说你给本宫下蛊了,也是?”齐景暄反问。 “下什么蛊?臣女都没有接触过殿下,何谈下蛊一说?” 什么下蛊,他在发什么神经? 齐景暄松开勾住谢知月下巴的手指,就在她要松口气时,身前的这个狗男人却俯身压下,吓得她心跳都漏了半拍。 “太子殿下你不能乱来臣女下月还要定婚”她说得语无伦次。 齐景暄压根就没将她的话听进去,凑近她耳畔,询问:“谢胭胭,你没给本宫下蛊,那为何,本宫只要见你一次,当夜梦中就必定有你啊?” 那低沉含磁的嗓音,像是能蛊惑人心的魔音,紧紧勾住谢知月心中的那根弦,快要将其挑断。 这狗男人,肯定是在试探她! 都重生了,她不找他报仇,就躲着他还不行吗,这狗男人就不能放过她和她的家族吗! 接着,这狗男人更过分了。 他手指是松开了她的下巴,却轻佻的勾上了她的衣领,拎了拎她的领口,还是那样不带任何情绪的贴在她耳畔问:“谢胭胭,你左侧胸口,是不是有颗朱砂痣?” ? ?老林的男主标配:细腰+啧~ ? (本章完) 第28章 齐景暄你混蛋 不说这失格的举动,这句话,都瞬间让谢知月如坠冰窟。 实锤了,齐景暄这狗男人就是在试探她! “太子殿下慎言,莫要污了臣女清誉!” 谢知月视线开始聚焦在齐景暄那张始终波澜不惊的脸上,双手不自觉的揪紧了衣角。 齐景暄垂眸,长如鸦羽的睫毛遮住眼帘,唇瓣张合的弧度都透着孤傲,“只肖回答本宫,是与不是。” “与太子殿下无关。”谢知月倔强偏过脸去。 她已经做好了准备,齐景暄要是敢在这里做出什么太出格的事,她就 “不答,那本宫可要亲自查验了。” 冷得几乎是淬了冰的声音悠悠打断她正在酝酿的想法。 齐景暄素来是行动派,说到他是真的一点不含糊的立马就能做出来! 此时,勾住她衣领的手指,顺着她的领口往下划开 “齐景暄你混蛋!” 谢知月双腿颤栗得厉害,急忙抬手,一手护住胸口,另一只手大抵积怨许久的缘故,抬起来就往齐景暄脸上扇。 看到齐景暄那张俏生生的脸上,清晰可见的巴掌印,谢知月的心凉透了。 她心道:完了。 这个狗男人是很可恨,但身份摆在这里,她就算是做梦都不敢扇他啊! 恐怕是赵皇后,都没舍得动手打过她这个金疙瘩儿子! 看到齐景暄紧绷的下颌线泄漏出几不可察的颤动,他表情就算还是那样无动于衷,谢知月都知道他生气了。 不敬储君,应该怎么罚来着?这个她还真不太清楚,前世她在齐景暄面前没逾矩过。 按照齐景暄的性格,估计会让她按同样的力度,扇自己二十下 谢知月默默的挪到边上去跪下,面如死灰道:“臣女一时失手,还请太子殿下轻罚。” 齐景暄顶着半边脸颊上的巴掌印,保持着亘古无波的缄默表情。 刚才小姑娘的巴掌扇到他脸上来的时候,比巴掌先到的是一阵馨香,她身上的馨香。 香气充盈整个鼻腔之后,那一巴掌才结结实实的落到脸上。 疼倒没多疼,只有半边脸火辣辣的酸麻。 真是又好气又好笑。 好气的是这小丫头片子不仅冲他大呼小叫骂他混蛋,还敢上手扇他,好笑的是,他是真结结实实的挨了骂又挨了耳光。 说来,好像很多年没从别人口中听到他的大名了。 十三年来,听过最多的,唯有一声声,太子殿下。 不过他的名字,从她嘴里喊出来,很不对劲。 有个很莫名的错觉,她不该叫他太子,也不该直接冲他喊他的名讳。 齐景暄这狗男人许久没出声,非常不对劲。 正常情况下,他是会立马发作训人的。 她还记得东宫里头有个婢女,给齐景暄端茶时不慎打翻茶水撒到了他身上,那时她还在书房里练字,亲耳听到齐景暄对那婢女说:“连茶水都端不稳,还当什么婢女?” 然后齐景暄就把那婢女发配到了宫中浣衣局。 上次,她也把茶水泼他身上了,他好像没生气…… 应该是在她家的缘故? 那这次,齐景暄能不能再碍于她爹的身份大发慈悲一次呢? 谢知月暗搓搓的抬头偷看齐景暄,狗男人脸上居然还保持着被扇歪脸的姿势。 他脸白净,巴掌印在脸上很明显。 就在谢知月偷看自己时,齐景暄乌沉沉的眸子睥睨着到她身上,舌尖顶了顶腮,“谢胭胭,胆子不小。” 是个有点凶的小羊羔子,敢动手掌掴他。 这一睨,吓得谢知月急忙低头,“臣女知错,太子殿下恕罪!” “你有何错?”他语气中照常听不出喜怒。 “臣女一不该直呼殿下名讳辱骂殿下,二不该对殿下动手……”谢知月伏低做小的姿态做得很足。 “起来。” “啊?”谢知月不明所以。 “是本宫轻薄你在先,你反抗,没错。” 齐景暄终于肯把搭载臂弯的外袍给谢知月,自己背过身去。 他这反应,谢知月更不解了。 “谢胭胭,但本宫还是要问你,你左侧胸口,有没有朱砂痣。只肖回答是,与不是。”齐景暄咬重了最后的是与不是四字。 那声冷漠生分的谢胭胭,像齐景暄,又不像是前世夫妻七年的齐景暄。 前世齐景暄几乎不会叫她谢胭胭,只称胭胭,还是以很寻常的语气,没这样疏冷。 但让谢知月百思不得其解的是,他干嘛纠结这个问题? 她如果说是,接下来是不是就要对暗号,她也知道他右侧从上往下数第三块腹肌与第四块的线条处有一点殷红呢! 齐景暄腹肌上那点殷红,可比她的媚气太多! 还没等到谢知月作答,一道惊悚的女声就打破了这僵持的氛围。 “哥哥,谢小姐,你们在这里做什么?” 不知是何时来到假山后头的连城看到下头谢知月手里抱着齐景暄的衣服,衣裙还从斜方撕裂衣衫不整的模样,以及齐景暄脸上那个显眼的巴掌印,都惊得她目瞪口呆。 连城手里,还攥着一块红白相映的玉佩,玉佩上头双凤雕花相纠缠。 “谢小姐不慎摔倒,裙褥撕裂了些,我把外袍给她遮掩,仅此而已。”齐景暄解释得很快。 连城明摆着不信,审视的盯着齐景暄半边脸上的红印,“那你的脸是怎么回事?” “谢小姐摔倒的时候带我一起摔出来的。”他解释得牵强但面不改色。 谢知月跟着点头,“是这样。” 连城纵身一跃从假山上头轻盈的跳到谢知月身边来,握住她的手把玉佩放到她手心,“你的玉佩忘记拿走了,我给你送过来。” “多谢公主。”她就要对连城欠身谢礼。 连城扶住谢知月,“不要多礼,过来我跟你悄悄说。” 她眼神瞟了齐景暄那长身玉立的背影好几次,拉着谢知月躲得远远的。 远离齐景暄,谢知月只觉得呼吸都顺畅多了。 “谢小姐,我哥他是不是轻薄你了?”连城单刀直入的发问。 谢知月惶恐的摇头,“太子殿下是正人君子,自然没有做出轻薄臣女的事来。” 连城公主是齐景暄同母异父的妹妹,兄妹二人看着很亲近,齐景暄在对待兄弟姊妹这件事上,他虽然不是长子,可是都摆出了十足的长子风范,她当然不会跟齐景暄的妹妹说那些抱怨他的话。 (本章完) 第29章 谢小姐在和谁议亲? “真没?我可是刚来就听到他说,胸口朱砂痣什么的。你别怕,他要是轻薄你了,我一定为你讨回公道,我绝对不会因为他是我哥就偏袒他!”连城一派侠肝义胆。 “公主就听到了这些吗?”谢知月心头凌乱。 这样的话,让人听到,未免也太不耻了! 前世她和这位公主就没有见过面,这一世接触这几天,发现她的个性是真的爽朗,随父亲。 都是神武大帝的子女,连城公主明媚爽朗,齐景暄却沉闷小气,差距也是真的大。 “嗯,就听到那些。所以跟我说实话,我哥他有没有欺负你?”连城坦率的不含一丁点虚伪,压根没过问齐景暄脸上那个巴掌印。 “公主,太子他……是不是经常轻薄女子啊?”谢知月攥紧了手心里的玉佩,岔开话题。 女子心思细腻,连城上来就问齐景暄有没有轻薄她,难免让她怀疑,齐景暄是不是经常干这种事。 毕竟知道他道貌岸然也不是一天两天了。 作为一个弑父篡位,卸磨杀驴都做得出来的人,轻薄女子对他来说估计都称得上是小事了 “没有,他平时除了他的妹妹们,不接近女子。谢小姐你是唯一一个他接近过的,和他没有血脉关联的女子。” 连城的回答谢知月不意外,妹妹帮着自己哥哥说话再正常不过。 “是吗,那太子殿下他,还挺洁身自好的。”谢知月夸的生硬。 刚才都怼着她脸问她胸口是不是有颗朱砂痣了,不告诉他就要自己动手,做出如此轻佻放荡的行径,哪里会是什么洁身自好的人! 连城没听出谢知月话里的虚伪,就接着她的话茬说:“对啊,你也觉得他洁身自好是,正好他目前正在择太子妃,我觉得他喜欢你,要不你嫁给他呗。” 谢知月明白了。 齐景暄祸害了她和她全家一世不够,这一世他还要继续逮着她祸害! 他做出那些毁她名节的事,就是为了逼嫁! “公主,臣女若是真的能得太子青睐,是臣女的福分,只是臣女无福消受,因为臣女正在议亲了。” “和谁议亲呀?”连城追问。 “萧寰。”谢知月答得简洁明了。 连城不做作,她说话也就一样坦率直接。 说起萧寰,连城回想起那个英姿飒爽的少年男子,“哦,他呀,挺不错的男子。你喜欢他吗?” “臣女与他青梅竹马,自是喜欢的。” “好,那我只能让我哥死心了。”连城暗暗有些落寞。 谢知月在心中回,但愿,这一世她真的不想再与齐景暄有任何关联。 至于喜不喜欢萧寰,她想,应该是喜欢的。 从小她就认为,自己长大后一定会嫁给萧寰。 连城陪同谢知月回到齐景暄身边,谢知月已经整理好了衣服,她纤瘦,男子的外袍在她身上长得拖地,但至少比拖着斜面撕裂的裙褥要得体。 那块红白双凤玉佩就挂在盈盈纤腰间。 齐景暄目光扫过那玉佩一眼,“谢小姐的玉佩也挺别致。” 连城挡在谢知月身前,上来就对齐景暄劈头盖脸一阵数落:“你眼睛往哪看呢!就算你是太子,也要跟女子保持边界感,你放在在假山里,还有盯着人家女孩子的腰看,这已经算是轻薄了!” 谢知月在心中为连城叫好,不愧是神武大帝与上元皇后唯一的女儿,有齐景暄公然叫板的底气。 被妹妹一通数落,齐景暄依旧不恼,浅浅上扬的唇角连带着整张脸都像是绽出了一个春色满园的笑容。 “她就没跟你说,她又是怎么盯着我看的?” “那她一个女孩子,能对你做什么吗?看你几眼而已,你又不会掉块肉!女子盯着男子看不叫轻薄,叫欣赏!”连城说得理直气壮。 齐景暄懒得跟连城掰扯,“那你昭告天下,你二皇兄轻薄女子人品不堪。” 连城都被他堵得说不出话来,拌嘴这一块,从小到大她都拌不过她哥,老是擅长一句话把人堵死! “我不管,你要是对谢小姐存有别的心思,你就收收,她正在议亲呢。”连城拉着谢知月的手,梗直了脖子冲齐景暄喊。 齐景暄眼里终于提起了那么两分兴趣,目光洋洋洒洒的落在谢知月那张一直处于一个局促不安状态下的小脸上。 “谢小姐在与谁议亲?” 他说话的语调比起方才假山后面要轻活许多,没那么冷沉死板,前后态度判若两人。 那会她是说了句下月要定婚来着,但他没太在意。 他就只想知道,为何只要见了这小姑娘,当晚她必入他梦。 “萧寰。”连城替谢知月作答。 听闻这个回答,齐景暄笑意更深,只不过那端的温良恭俭让的笑意慢慢转变为嘲弄。 “哥哥,你笑什么?”连城深知,她哥一般笑成这副德行,就是在嘲笑傻人或傻事。 谢知月也知道,齐景暄这笑是什么意思。 若非礼貌,他不苟言笑,除非是听到了什么大笑话。 “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想来是荣国公的决定。”齐景暄嗓音云淡风轻。 “也是臣女自己的心意。”谢知月回答。 他沉静淡然的眸子直直的向谢知月望过来,脸上保持着张弛有度的浅笑,唇瓣张合间只吐出冰冷无情的两个字:“天真。” “哥,你这是什么意思?” “字面意思。” 谢知月是真的一点不喜欢跟齐景暄说话,这人除了喜欢咬文嚼字之外,就是各种自以为是的打迷糊眼让人猜,猜不到他还会嫌弃别人愚蠢。 “太子殿下的意思是,女子嫁给武将,余生难有安生日子是吗?”谢知月说道。 这是那日偷听到二哥和父亲说的话,她总结出来的。 “不论王侯将相士绅贫农,女子只要出嫁,后半生命运与夫相依,若非所嫁男子品行端方敬妻爱妻,值得托付一生,前院父母和善相处融洽,后院无莺莺燕燕纷扰,夫妻恩爱同心,那就难有安生日子。” “不然在婆母刁难,丈夫多情或无情,后院勾心斗角争风吃醋,那般情况下,谁人能得安生?” 齐景暄无比客观直接的陈述出女子婚嫁后是否能得安生的事实。 (本章完) 第30章 嫁给你的女子肯定是最难的 谢知月笑得苦涩,原来齐景暄他知道啊,只是他无动于衷罢了。 婆母刁难,丈夫冷漠疏离,后院莺莺燕燕勾引斗角,哪一桩一件不是她前世婚后的日常? 以齐景暄这样的身份,若是只图真情不图荣华富贵,那嫁给他就只等着在东宫被蹉跎的份。 小姑娘脸上那抹与年龄不符合的深沉苦笑让齐景暄有些晃神,就连心跳都跟随她唇角苦涩的扬起而漏了半拍。 怎么有种错觉,像是,他亏欠了她? “哥哥,你这样说来,那嫁给你的女子肯定是最难的。母后把你看那么严,她肯定不会是一个很宽容温柔的婆母,你是太子,你娶了太子妃之后,肯定还要纳别的女子进东宫,那就少不了争宠,你为了平衡后宅,还得每一个都照顾着。”连城直白的说出了谢知月的心里话。 “在其位谋其职,太子妃本身就与寻常人妇不同。”齐景暄说得淡漠。 “好,谢小姐,我错了,我不该说让你嫁给他的话,他就该娶一个与他利益荣辱与共的太子妃,和父皇母后一样。”连城都跟着有些哀伤了。 “公主没有错。”谢知月回握住连城的手。 不知道连城是不是对每个人都这样,但是能肯定的是,连城是真的一点没把她当外人,就连议论帝后感情的事都能当她说。 “连城,就送到这里,你该回去了。” 快要走出御花园,齐景暄出声对连城敲打。 临走前,连城还不忘警告齐景暄,“那你可别欺负人家,要是让我知道了,我就告诉母后去!” 齐景暄没有应答,保持着和谢知月一前一后的礼貌距离。 狭长的宫道上,静谧得落针可闻。 谢知月跟在齐景暄身后就连呼吸都是小心翼翼的,尽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谢胭胭。” 四周无人,他就又改了称谓。 谢知月紧急止步,一副下一秒就要逃跑的模样,颤巍巍的问:“太子殿下还有事?” 这次齐景暄没做出任何失礼的举措,就回头看了她一眼,“怕什么,本宫又不会真对你做出什么出格逾矩之事。” “男女有别,殿下叫臣女小字,并不合礼……” 齐景暄敛眸,笑得温润儒雅,“本宫只是想同你说,你与萧寰议亲,那就是荣国府与长信侯府联姻,长信侯父子皆是封疆大吏,军功显赫,奈何侯府子嗣单薄,就萧寰一个独子,这样的少年将才,不可能不受重用,他受重用,那便是常年在外征战。男子新婚,为子嗣考虑,三月不可上战场,你父亲倒是好算计。” “回去告诉荣国公,若真想家族安好,收起这点心思。” 说完后,他就回过身去步履悠悠前行,似在刻意等身后的小姑娘。 谢知月提着裙摆追上,“臣女不明白殿下所言何意,还请殿下直言。” 她父亲算计什么,又要收起什么心思,齐景暄在说些什么,她是真的没懂。 “本宫的意思是,你嫁不了萧寰。” 谢知月瞳仁紧缩,“为什么?” 难道是,齐景暄先一步请旨赐婚了? “长信侯就萧寰一个儿子,萧寰是武将,我朝以武建朝立国,帝王重武,萧寰指不定哪天就会战死沙场,他战死,那就是为国捐躯,可为家族后人挣得殊荣,他不死,也是长年累月不在京中。而你嫁给他,只需要在那三月内怀上子嗣,最好是一胎得男,嫡长子为世子,那么整个长信侯府,等于能被你父亲掌控。” “谢氏四世三公,名流望族,你的身份足够当王妃,太子妃,可你似乎除了有几分姿色,写得一手像样的簪花小楷,一无是处,无才名,无贤名,人也不够聪慧,这说来也不是你的问题,是你父母教养的问题。” “谢胭胭,荣国公是真不想让你被皇室看上啊。不过你父亲想让你嫁给萧寰,也是属实没为你着想。” “所以,记得转告你父亲,让他收起这点心思,包括你那个大哥,也让他收敛点。还有,本宫不会娶跟本宫为敌的臣子之女,别老是一副本宫想对你强取豪夺的姿态,本宫对强取豪夺没兴趣,对你这种傻子更没兴趣。” 齐景暄轻描淡写的讥讽,让谢知月心头像是被狠狠泼了一盆冷水。 不是因为齐景暄对她的轻蔑嫌弃。 她太清楚齐景暄在外言语的分寸,这狗男人除了在房事方面总是会说些不着调的东西,其他方面可是不会出现半句空语虚言,极其擅长四两拨千斤。 还没出宫门他就敢毫不避讳的说这些,那是不是说明,帝王也是如此想法? 爹爹的思量,又真的会是如此吗?这一方面,是她从未想过,更不会想到的…… 谢知月没再说话,跟着齐景暄出了宫门, 东宫的马车前,齐景暄随口对谢知月命令:“上去。” 那语气,和前世的每一句“过来”,毫无偏差。 望着那辆华贵的金丝楠木马车,谢知月吓得小脸煞白,惊恐后退,“太子殿下,我们要共乘一辆马车?” 齐景暄脸上掠过短暂的嫌色,待到侍从牵来马匹,干脆利落的翻身跨上马背,纵马不紧不慢的离开。 随着马蹄的颠簸,男人墨发扬起的弧度都犹如鹤影。 望着他离开的背影,谢知月脸色缓缓拉下来。 这狗男人,那表情肯定是在嫌弃她自作多情! 谢知月回府后,母亲拉着她好一顿嘘寒问暖,看她手上被磨出的血泡,母亲心疼的掉了眼泪。 她没把齐景暄说的那番话告诉母亲,只待找个机会进父亲的书房同父亲去说。 深夜,月光屋外洒满长廊,寂静像块湿透的绸缎裹住每个角落。 女子闺房内,雕花床垂绮罗,锦帐之下,少女翻了个身,蹙起的眉头似在述说无尽心事。 那枚红白双凤玉佩就压在枕下,枕着玉佩,神思缓缓飘入梦。 “太子殿下,太子殿下!今日国子监考核,殿下可不能逃啊!” 她先是听见有人在叫太子,后看到一群宫女太监焦急的在御花园中四处搜寻叫喊。 (本章完) 第31章 旧梦 真是搞笑,找太子,国子监考核关她什么事?国子监跟女子又没关系。 话说太子也要去国子监的嘛? 一棵梧桐树上,垂下的一抹鲜艳的绯红衣角,那抹红在梧桐树间极其醒目,仅一眼就抓住了她的视线。 目光追寻艳色细看,一身绯红骑装的男孩懒散不羁的倚坐在枝繁叶茂的梧桐树粗枝上,姿态慵懒又不失优雅,就像是一只暂栖梧桐树的金凤,贵气夺目,透着不可抵抗的狂傲。 那男孩单看衣着就知身份不凡,衣服上的金绣是繁丽的四爪金龙,太子身份的象征。 男孩十二三岁的年纪,轮廓尚未长开,单看那张脸,漂亮得雌雄莫辨。 就是那过分妖孽的眉眼间,明媚桀骜压得那张漂亮脸蛋的阴柔感都荡然无存。 他就静静的坐在树干间,睥睨一切。 若将少年意气放在他面前,已然是降维打击。 说起少年意气,她所以为的少年意气巅峰唯有身着雁翎甲出征的萧寰。 可梧桐树间那男孩眉眼间的张扬,灼如悬于苍穹之上的三月艳阳,仿佛是与生俱来的高傲明艳。 谢知月压根无法从那男孩身上挪开眼。 他是谁?齐景暄?还是神武大帝的太子时期? 样貌很像,可是气质方面,齐景暄总是生人勿近的清冷孤傲,眉眼间夹杂着忧郁感。 神武大帝倒是恣意张扬,但他六岁就被送到北方蛮夷部落当了质子,十六岁才归国来着,这位十岁出头的太子断不会是神武大帝。 除了长相,其余真的很不像齐景暄,甚至能说是天差地别。 齐景暄时刻端着温文尔雅,根本不会这样明媚张扬。 等到那群宫人离开,树上的男孩纵身跳下,腰间一块红白雕花玉佩从腰带上脱落。 男孩弯腰拾起玉佩,手指上勾着绶带,精美绝伦的玉佩就在他指间飞速旋转。 “什么国子监考核,一堆纸上谈兵的白痴内容,我才不去呢。” 人不知道是不是齐景暄,但那块玉佩她认出来了,是祖母的遗物,祖母寿终前,将那块玉佩送到了她手里! 她的玉佩,怎么会出现在这男孩手里? 男孩就把玩着玉佩,迈着豪放悠闲的步子要离开。 他好像看不到她,从她身边经过时都视若无睹。 男孩的背影,明明在逐渐远去,但在谢知月的视线里,却与另一个身影相重叠。 那个清瘦高挑,华茂春松般的身影 齐景暄。 很矛盾,不像他,又非常像他。 “那是我的,你还给我!” 一道稚嫩霸道的童声强硬打断谢知月的思绪。 目光范围内,出现一女童,穿着淡粉色的衣裳,头发挽成两个乖巧的小髻,粉雕玉琢的精致可爱。 她单手叉腰,另一手指着男孩手里的玉佩,一双莹润的小鹿眼含着怒气。 奶凶奶凶的。 看到那女孩,谢知月眼睛忽然睁得滚圆,脑海中听到了嗡的一声,半晌都没回过神来。 是她自己幼年时的模样。 她就以一个旁观者的角度,怔怔的看着。 男孩收起玉佩,将玉佩握在掌心,眼睑耸拉,尾梢微翘的桃花眼尽显玩世不恭,“哟,还挺霸道的小妞,你说是你的就是你的?” “大胆!你竟敢对我无礼!你知道我父亲是谁吗!”女孩气得跺脚,拔高音量,娇纵精致的脸颊气得绯红。 男孩嗤笑了声,“愿闻其详。” “我父亲可是荣国公!我是荣国公唯一的女儿!”女孩说得嚣张跋扈。 “小妞,那你知道本宫是谁吗?”男孩张扬妖冶的桃花眼里透着轻傲,腔调散漫。 “我管你是谁呢,还本宫,你难道是娘娘吗!”她还是那样盛气凌人。 男孩脸色一沉,“不是。” “你个偷走我玉佩的小偷,把玉佩还给我!” “那你过来抢,抢到了,本宫就赏你。” 谢知月继续看着那女孩追着男孩跑,要抢夺他手中的玉佩,从梧桐树下追赶到湖边。 男孩显然在捉弄小姑娘,故意把步伐放得很慢吊着她追逐,仅仅保持她肥嘟嘟的小爪子勉强能够到他衣角的距离。 她都忘了,她七岁那年萧寰的长姐萧语柔被封淑妃入宫,没过两月语柔姐姐就忧思成疾,帝王开恩,准许家族女眷进宫探望一日,她就跟随母亲进宫探望了。 年幼的她初次进宫,比起听大人们互诉心事,她对皇宫的富丽堂皇更为好奇,结果就不慎弄丢了祖母留给她的玉佩。 她在御花园里找了一大圈,发现玉佩就出现在一个模样非常漂亮但盛气凌人的男孩子手里,那男孩子故意捉弄她,还害她摔了,手掌和膝盖都磕破了皮。 正好她眼前的发展也到了女孩追着男孩跑摔了,就趴在地上委屈巴巴的哭。 “你坏人你欺负我我要告诉我爹爹,让他收拾你!”小姑娘一边哭一边哽咽着放狠话。 男孩蹲下身子,贱兮兮的拎着玉佩在小姑娘眼前晃悠,惊艳四座的脸背着光,神情又痞又雅,眉眼恣意放纵。 “想要本宫手里的玉佩,告诉你爹爹可不管用,你得求本宫赏你才行。” 小姑娘眨巴着湿漉漉的大眼睛,吸了吸鼻子,问:“你叫什么名字?” “你叫什么名字。”男孩反问她。 “谢知月,你呢?” “齐景暄。” 纵使早知道这人是谁了,听到这个名字,谢知月还是大受震撼。 这世上,没有第二个齐景暄。 齐景暄年少时期,竟是这样明媚肆意的人,完全无法叫人把年少的他跟现在依旧年少的他结合在一起,反差实在太强烈。 况且她居然这么早就见过齐景暄,后来没认出来他实在是不能怪她,要怪只能怪他转变太大了。 齐景暄大她五岁,她七岁丢的玉佩,那么齐景暄这时候才十三岁。 七年之间,一个明媚张扬的少年,转变的沉稳忧郁,他又是经历了什么? 不过作为赵皇后捧在手心里的金疙瘩,大盛的太子,一切最好的都会被人捧到他面前,他能经历什么坎坷挫折? 肯定是他装的! (本章完) 第32章 你记得喊大声点 随着扑腾一声响,女孩放肆欢快的笑声如银铃般悦耳。 还有些邪恶。 那娇纵的小姑娘手里攥紧了玉佩,趾高气昂的叉着腰,昂起下巴,冲湖里的男孩笑着喊:“敢偷我的东西,这就是下场!” “这里人挺多的,你记得喊大声点,让人来救你。” 说完,小姑娘拿着玉佩,哼着欢快的小曲跑远了,独留男孩在水里挣扎。 要不然说齐景暄极其擅长掌控面部表情呢,从被推下水,到自己爬上岸,他只是在被推下去的那一瞬皱了一下眉头,在水里挣扎时那沉着冷静波澜不惊的模样,非寻常小孩能比。 还想持续跟着齐景暄往后看,屋外的一阵的叫喊声就将她惊醒。 “走水了!大奶奶院子走水了,快救人啊!” 整个后院瞬间一片兵荒马乱,谢知月打开窗探头往外看,黑沉沉的夜色中,一处火光冲天浓烟滚滚。 谢知月穿好衣服后也跟着跑了出去,还没靠近大嫂的院子,她就先听到了一阵矫揉造作的哭喊声。 “少夫人,你可千万不能有事啊,千错万错都是婉沁一个人的错,若不是玺儿患病,大少爷必定会陪在少夫人身边,避免少夫人受此无妄之灾!” 这死动静,本就心烦意乱的谢知月听着更是头疼。 她过去就见唐婉沁在外面跟哭丧一样,而她那位好大哥,就在唐婉沁身边,拍打她的肩膀轻声安慰她:“别自责,这么多人都在救火,她不会有事的。” “真的吗温凌哥哥?你说少夫人她会不会是想让你回来,才故意……” 唐婉沁话说到一半适可而止,眼角还挂着眼泪,一副要哭不哭的憋屈模样。 院落主卧火势凶猛,唐婉沁假模假样,谢温凌隔岸观火,气得谢知月一股怒火直攻心。 谢知月快步过去,用力拽住唐婉沁的头发,一巴掌甩在她脸上。 比白天扇齐景暄的那一巴掌还要更加用力。 清脆响亮的掌掴声响起之后,紧接着是谢温凌的怒吼。 “谢知月!你在做什么!” 相比看着妻子置身火海中的冷漠,唐婉沁被扇耳光,谢温凌急切情真意切得很,火急火燎的将唐婉沁护在身后。 “她刚才说那话什么意思?这么大的火,大嫂拿自身性命跟你一介罪臣之女争宠?大嫂还在里面,大哥你倒是跟这位表姑娘在这里你侬我侬了。” 谢知月眼里倒映着熊熊烈火,恨不得再冲上去踹唐婉沁两脚。 “月妹妹这是不喜欢我是吗,还是因上回落水的事,对我生疑?”唐婉沁捂着脸,挤了许久的眼泪终于掉了下来。 “你这是承认我落水是你故意绊的是吗?那我是不是也能怀疑,我大嫂院子着火,也是你做的!” 谢知月越说越怒,要不是唐婉沁被谢温凌护着,以她的脾气,根本就不止是一巴掌的事了。 就算是前世在东宫,整个东宫,她就只怂齐景暄,面对那些到她面前蹦跶的,她嘴笨不会吵架,能上手就直接上手了,顶多事后挨齐景暄一顿训斥,不痛不痒。 “谢知月!”谢温凌又是一声怒吼,上前一步扬手就一耳光狠狠扇在谢知月脸上。 他是男人,又是武将,一耳光下来对于小姑娘来说力度极重,谢知月被亲兄长的一耳光掀倒在地,耳畔一阵嗡鸣,半边脸都是麻木的。 “温凌!身为大哥,你怎么能对你小妹动手呢!”萧郁芸刚来就看到儿子动手打女儿的那一幕。 她冲过去将女儿扶起来,心疼的伸手抚上女儿肉眼可见的红肿起来的半边脸。 小姑娘都爱美,她女儿在爱美方面更不用说,何况他们做父母的,从小到大都没动手打过她一下。 “大奶奶出来了,大奶奶出来了!”院落里丫鬟欣喜的喊道。 “不好了,大奶奶的脸被烧伤了!”又有一道惊慌的声音传来。 萧郁芸暂时放开了谢知月,“秋水,先送小姐回去歇着,等我看完书丫头,再去瞧她。” 说完,她就赶到了孟锦书身边。 麻木消散,脸上是火辣辣的疼,直往骨头里钻。 谢知月面上没作出任何表情,就愣愣的看了大哥许久。 大哥压根没看她一眼,也没去看大嫂,反而趁乱搂住了唐婉沁。 让她很不可置信的是,大哥会因为唐婉沁对她动手,活了两世,这还是她头一回挨人巴掌。 而她也不过是扇了唐婉沁一巴掌,白天她对齐景暄动手,齐景暄都只是说了一句胆子不小…… 上一世,即使是她顶撞皇后,和东宫姬妾争锋相对,最重的责罚都是关她禁闭,跪拜抄书,还从没挨过打。 谢知月回去的路上眼泪就流了一路,这一夜她怎么睡着的都不记得,母亲也没有来看她。 翌日上午,秋水告诉她,孟尚书听闻女儿昨夜之事,亲自登门拜访了,同时还请来了太子主持公道,就在荣喜堂。 听到齐景暄也来了,谢知月心中泛起异样的涟漪,只觉得昨晚来自大哥那一巴掌的委屈感更重。 荣喜堂,齐景暄坐在主位,平淡的目光一直落在手中精美的青瓷茶碗上,压根没看堂中站着的那一群人。 孟尚书在他身边说得几乎声泪俱下,句句彰显爱女心切。 言行间,隐隐夹带着对他的指责。 无非是在怪他,保举谢琮这个蠢货当北伐副将的事。 直到一抹素净的熟悉倩影进入余光里,齐景暄才缓缓抬眸。 入室的小姑娘今日穿得素净,淡蓝色的罗裙,衬得女儿家肌肤白里透红,发间簪着一支玉兰花步摇,明明昨日才见,今日她却多出了丝丝柔弱感。 小姑娘把头埋得很死,但仅仅往脸上一瞥,就能瞥见她红肿起来的半边脸颊。 谢知月有注意到齐景暄看自己的目光,她小心对视一眼,随后毕恭毕敬的行礼,“臣女拜见太子殿下。” “平身。” 齐景暄算是孟尚书带来撑腰的人,显赫的身份摆在那里,整个荣喜堂,只有他一人坐着,其余人都是靠边站。 (本章完) 第33章 孤男寡女的,把你们两个浸猪笼如何? 谢知月这次不知道是出于什么心理,没选择躲远点站逃开齐景暄,就站在母亲身边。 上座,齐景暄还是那样雍容华贵,他估计是刚下早朝就被孟尚书拉过来了,身上穿的还是那一身玄色朝服,戴冠束发,比平日散发辫发的温润飘逸模样利落威严太多。 他就往那儿一坐,端得就是高高在上的天家皇威。 这场面,跟升堂断案似的。 而她对面,就是一直不敢放声抽泣的唐婉沁。 她的大哥,站在唐婉沁身边,藏在宽袖下的手轻轻拍打身边的女子暗暗安抚宽慰。 是一点没把孟尚书这个岳父放在眼里。 谢温凌看到谢知月红肿明显的半边脸,一时还有些心虚,面上却是若无其事的。 “孟尚书,都站这么久了,先坐下好吗?”齐景暄客客气气的对留着花白胡须身穿官服的孟尚书说。 孟尚书一直都是一副怒发冲冠状态,眼里的火星子恨不得将荣喜堂里的一干人等烧成灰烬。 可想而知,在她来之前,孟尚书骂了多久。 大嫂在出嫁之前,也是孟尚书的掌上明珠,先一晚在夫家受了委屈,第二日父亲下了早朝就拉来太子来撑腰,可见孟尚书的权权爱女之心。 若不是前世她所嫁之人是齐景暄,她在夫家受了委屈,想必父亲也能做到这般 “太子殿下,臣的女婿是您劝说臣与您一道保举的北伐副将,您说臣的女儿已有三年未见夫君,御驾亲征副将这样的机会” 太子开口,还是那样客气的态度,孟尚书就说得更大胆了。 直到齐景暄重重放下手中的茶碗,沉重的声响打断孟尚书的话。 孟尚书察觉到自己多言,知趣的闭嘴。 堂内瞬间鸦雀无声。 谢知月难以置信的抬头望向齐景暄。 是齐景暄保举的他大哥?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对了,上一世,也是神武大帝封了宸王,决定御驾亲征后大哥才回京,而大哥回京的原因,也是担任神武大帝的副将! 包括两年后领飞骑尉,都是在随军凯旋后。 这么说来,上一世大哥能成为御驾亲征副将,是齐景暄的授意,齐景暄只不过是,在为他自己筹谋,培养自己的势力? 那上一世,大哥回来,也带着唐婉沁吗?昨天齐景暄就在说,让她大哥收敛着点来着,是在点她大哥和唐婉沁的事吗? 还有齐景暄到底是不是跟她一样重生了? 不管了,今日齐景暄就在,一会她要找个机会好好问问这狗男人! 齐景暄视线扫过谢知月,目光交融中,他眼底有复杂的情愫如流星过境般一闪而过。 昨日才回的家,怎的今日一早脸就成这样了?那清晰明了的指痕,明显人是掌掴出来的。 看样子,还是男子。 “谢将军,注意你手上那点动作,我朝的民风还不像蛮夷那样开放。”齐景暄终于再次开口,话锋直逼谢温凌。 所有人的目光都往谢温凌宽袖遮挡下牵住唐婉沁的手看过去。 谢温凌尴尬的咳了两声,把手收回来。 齐景暄不提,多数人压根就没去关注,或者是看到了也当没看见。 “太子殿下,这位姑娘是臣的侄女,小时候就在臣府上,和臣的儿子情同亲兄妹,举止是亲近了些,让殿下见笑了。”荣国公笑眯眯的站出来打圆场。 “还有亲家,您消消气,温凌的人品您是知晓的,他打小就热心肠,看相伴长大的表妹落难,他于心不忍,才出手搭救,绝无男女私情。锦书丫头的事,实在是意外,她如今已是荣国府的人,我定为锦书丫头寻得神医治好她面容的烧伤,让亲家宽心。” “太子殿下在此作主,我不敢有半句虚言。” 荣国公试图把皮球踢到齐景暄这边来。 但孟尚书不愿买账,“你是说,他们二人在这厅堂之中,当着我等的面,太子殿下面前,举止还如此放肆,叫无男女私情?我女儿的陪嫁丫头说,昨日夜里这位表姑娘的儿子腹痛,谢琮连夜赶去她院中,荣国公,你觉得你这解释合理吗!” 说完后,孟尚书也将矛头转向齐景暄,“此事,还请太子殿下做主!” 谢知月在想,这样的家务事,让齐景暄来做主,他现在心里肯定在嫌烦。 但是他不会说,因为他在外人面前,要维护他的宽容大度谦谦君子形象。 这个情况,齐景暄都当众点出来了,孟尚书说,大哥是齐景暄保举的北伐副将,于情于理他都该做主处罚她大哥。 对了,齐景暄处罚她大哥 上一世母亲的书信中也有写过,齐景暄插手他们荣国府的家务事,明明征战在即,他却不分青红皂白的下旨打了大哥四十军棍,少不顾及人情。 至于家务事,母亲的书信中没有细说,齐景暄也不会同她说,她便不好问起。 “谢将军,你怎么说?”齐景暄仅是用眼角的余光瞥了谢温凌一眼。 谢温凌只当太子是有意提拔他,想拉拢他,于是豪横道:“回太子,如臣父亲所言,孤儿寡母的,臣帮帮他们娘儿俩怎么了?” 他原以为太子会顺着话茬夸他一句胸怀坦荡之类的话,结果上座的人回应他的只是一声冷笑。 “孤男寡女的,本宫将你们两个浸猪笼怎么样?” 此言一出,孟尚书感动得热泪盈眶。 他碍于情面一直没说出来的话,太子就这么大剌剌的道出了! 即使了解齐景暄的为人,对于齐景暄毫不隐晦的说出这句话,谢知月脸上都浮出了些许惊异。 “太子殿下,臣就只当她是亲人!”她大哥在面对齐景暄的实锤之下,依然梗直了脖子狡辩。 “你和你父亲更亲,你怎么不去牵你父亲的手?” 这一句话,使得在场数人脸色一阵变幻,尤其是荣国公,老脸下拉得僵硬。 谢知月更惊异了。 原来他说话不止会咬文嚼字阴阳怪气,还会丝毫不含糊的骂人 她还以为他只会骂白痴,蠢货,傻子这样的字眼呢。 (本章完) 第34章 谢小姐的脸,怎么回事? “太子殿下,臣以为,殿下得注意一下言辞。”荣国公现在压根笑不出来,黑着脸对齐景暄说。 “本宫以为,荣国公得注重一下对子女的教养约束。毕竟,养不教,父之过。” 齐景暄一句话堵得荣国公心口憋屈得慌。 好小子,还挺会追根溯源! 不愧是当今陛下的太子! 遗传到当今陛下的,不止是脸,还有这张嘴! 谢知月听着齐景暄这样丝毫不留情面的骂她父亲,心中一万个不是滋味。 他对她的父亲,一直都是这样不敬重的态度吗? 想来也正常,他是太子,能让他放在眼里真正尊重的人,想来就该只有帝后。 一边要利用她的家族,一边看不起她的家人,最后父亲还死于他手,这种男人当真是恶心! 身份摆在那里,就算齐景暄是个小辈,对着父亲贴脸指责,父亲都不能骂回去,只能无奈的受着。 荣国公扯动嘴角,皮笑肉不笑道:“太子殿下指责的是,臣日后一定加强对孩子们的教养!” “不用日后了,就今日。荣国公说,谢将军于上不尊陛下,于下不敬夫人,为人臣子失礼,受封不拜谢。为人丈夫失责,深夜与人无媒苟合,险些害夫人葬身火海,该如何处罚?” 齐景暄带上谢温凌不尊陛下这一条,有点脑子的人就能听出来,他在放大谢温凌的罪责,意在重罚,更方便让人忽视深夜与人无媒苟合那一条。 谢温凌被点到不尊陛下那一条他才真的怕了,方才仗着太子有求于自己的那点有恃无恐的底气收了个彻底。 他冲过去就冲着齐景暄跪下,“太子殿下,恕臣愚钝,回京忘了拜谢陛下与殿下恩典,还请殿下恕罪!” 谢温凌从身边离开,唐婉沁就像是失去了主心骨,险些摔倒。 她悄悄看了上座的人好几眼,多次欲言又止。 早在跟着谢温凌来时,太子问谢温凌的话,她想同太子解释,结果太子一句话险些让人掌她嘴! 同时她也发现了,太子在谢知月进来时,才真正给过一个正眼,并且就在谢知月站那里的这一会功夫里,太子的视线多次向她看过去。 一个男子,视线会被哪一个女子吸引,那就多半是对她有意思,尤其是太子对于堂内所有人都没有过任何一个正眼的强烈对比下。 而且那日谢知月落水,她离得近,她真真切切的看到救谢知月的人就是上座那位。 当时她只觉得那男子容貌气质格外出众,压根不清楚是太子。 想当初,以她的身份,她也是能当太子妃的,而不是为了保全性命,匆匆嫁给一边陲小吏,又需要借着谢温凌重返盛京。 如今,她除了牢牢抓住谢温凌,别无出路。 她不像谢知月那么好命,出身显赫,父母疼爱,太子青睐。 “谢将军,那你自己说,你该怎么处置?”齐景暄似是在给谢温凌台阶下。 谢温凌额头上冷汗直冒,答道:“按照军中规矩,以下犯上不敬主将者,杖责五十。” “那失责者呢。” “杖责三十。” 齐景暄漫不经心的转动尾指上的素圈戒指,唇角保持着谦谦有礼的浅笑,“那加在一起,就是八十军棍,谢将军可愿受罚?” “太子殿下,北伐在即,八十军棍挨下来,至少两月下不来床啊!”孟尚书都有些于心不忍了。 荣国公跪到谢温凌身边,“恳请太子殿下开恩,从轻处罚!” 萧郁芸也拉着谢知月过去跪下,“求太子殿下开恩!” 整个荣喜堂,跪了一地人。 齐景暄的目光最后落到谢知月脸上,“那就减一半,杖责四十。” 谢知月就愣愣的抬头望着齐景暄。 果然就是四十军棍。 那前世,应该就是这个原因,大哥被齐景暄处罚。 可于情于理,齐景暄的决策没错…… “孟尚书,还有别的需要补充么?”齐景暄问。 “暂无。” “没有的话,那本宫就先走了,行罚就交由孟尚书监看。” 齐景暄起身时,目光又一次落在谢知月那肿起的半边脸颊上,“谢小姐的脸,怎么回事?” 他就这么公然问起,语气不咸不淡,轻飘飘的关心。 不问还好,他这一问,谢知月的眼泪就止不住的往外淌,两世挨的唯一一耳光的委屈被推到顶峰。 齐景暄眉心飞快的跳了一瞬。 小姑娘顶着半边红肿的脸,眼睛和小巧的鼻头都是红的,泪光楚楚的模样分外我见犹怜。 他就问一嘴而已,小姑娘怎么又哭了?还哭这么委屈。 不是他打的啊…… 告诉他是谁打的,趁他在这儿,还能给她出口气呢。 谢知月根本止不住眼泪,埋下头,声音颤抖哽咽的说:“夜间被蚊虫叮咬的。” 萧郁芸跟着回话,“太子殿下,夏日蚊虫多,昨夜小女跟着救火心急,才不慎被蚊虫叮伤了脸。” “那记得擦药。”他只丢下一句淡漠的话语,从谢知月身侧越过。 男人衣角从肩头扫过,她竟生出了些要抓住他衣角的冲动…… 荣国公起身跟上,“今日府中家务事叨扰殿下,臣实在愧疚,殿下可否赏个脸,留臣府中用午膳?” 这次,他是真的想留太子,方才孟尚书说是太子保举他的长子作为北伐副将的事还没弄明白呢。 齐景暄脸上时刻挂着那道客套的笑容,“荣国公的好意,本宫领了。” 人家是心领,他是直接领,连推脱都不带推一下的。 要是平时谢知月还会在心底骂他一顿,可是今天她没心情骂,因为她本就委屈。 不知道为什么,看到齐景暄,特别是在齐景暄问她那一句之后就更加委屈了! 明明这一巴掌不关齐景暄的事,齐景暄那也不算什么关心! 记得小时候摔伤了,跑去找母亲的路上她不会哭,见到母亲她才会委屈的哭出来,她今日见到齐景暄,大概就是这种状态! 她也是疯了,就算齐景暄前世是她的丈夫,但是也没有亲近到这种程度啊! (本章完) 第35章 我们这算是私会 谢知月一直想找个机会和齐景暄单独说话,就是这回她父亲还有二哥一直和齐景暄在一起,她压根没机会接近,就只能远远看着。 距离太远听不到他们在说什么,只能看到齐景暄嘴角时刻保持的礼貌弧度和轻微的点头回应。 温文尔雅谦逊有礼的叫让人挑不出一丝毛病来。 “女儿,在看什么呢?”萧郁芸轻唤谢知月。 “没什么,我是在想,太子处罚大哥,会不会影响大哥出随军出征。” 萧郁芸听后紧皱起眉头,“母亲也觉得,我们自家的事,他就算是太子,插手臣子家事未免管得太宽,他与你父亲在朝堂上素来不合,平日里更不走动,母亲一个妇道人家都能看出来,太子动机绝不纯良。况且你大哥,那四十军棍打下来,他上了战场身上带伤,太子是完全不顾及他的身家性命!” 她平时对丈夫儿子官场上的事闭口不谈,现在说起,大多是爱子心切。 母亲的言论与前世书信中所言相差不大,是个慈母,即使自己的儿子真的有错,她都必然是站在自己儿子这边的。 所以前世,齐景暄处罚大哥,不是他在给大哥立什么下马威,就是大哥事做的过分。 孟尚书是站队太子的臣子,女儿嫁给了她大哥,大哥应该是太子联络孟尚书一干人保举出来的副将,大哥回京狂妄自大目中无人,袒护罪臣之女,辱没正妻,孟尚书要给女儿撑腰,但他也父亲同朝为官,身份方面并不方便兴师问罪。 帝王不可能主持这点事,那他该找的人,就只能是齐景暄。 显然前世,母亲书信中的断章取义,在这件事上,让她误会了。 “可是母亲,大哥他是真的犯错了,不说他受皇命不进宫谢圣恩,他也不该把唐婉沁带回来,不该帮着唐婉沁欺辱大嫂。” 她与大哥年龄差距大,和大哥接触太少,前世属实是没看出来大哥在品行性格方面的问题。 萧郁芸却难以置信的睁大了眼睛,“女儿,那可是你大哥,你一母同胞的亲兄长,难道就因他昨晚情急之下动手打了你,你就认为他罪有应得吗?你怎么能胳膊肘往外拐呢!” 母亲眼里的失望与怨恼刺得谢知月心中发寒。 “可是母亲,大嫂嫁入荣国府,也是我们家的人啊。” 话是这样说,儿媳终归不是自己生的,属于是儿子的附庸,女儿帮着儿媳说话,萧郁芸怎么听来怎么是在胳膊肘往外拐。 “女子出嫁从夫,你大嫂既然嫁给你大哥,是我们家的人,夫妻为一体,夫为妻纲,她本该理解你大哥,以夫为重,夫妻之间闹别扭,为何要她娘家的父亲带个外人来管她的事?” 出嫁从夫,夫为妻纲,以夫为重 上一世父亲和母亲可不是这样说的,父亲母亲说,她不管嫁给谁,都永远是谢家的女儿,家族和父母永远是她的后盾,她与家族荣辱与共,也当与家族同心,切莫不可事事偏向夫家,忘了自身姓氏。 母亲这般说法,那可是与她前世出嫁后对她的说法背道而驰的啊。 她理解前世母亲信中对齐景暄的指责埋怨了。 大嫂受了委屈后向娘家的求助在她看来是不以大哥为重,齐景暄的插手就是针锋相对多管闲事了。 儿媳和女婿,在母亲看来,都是外人。 两个和荣国府有关联的外人联合打压她的亲儿子,她当然有怨言。 又是女婿作主处罚,她自然会向女儿抱怨。 “夫人,小姐,太子说要去赏看老爷的藏书阁,老爷和二少爷作陪,老爷说备宴的事就交由夫人去安排。”荣国公身边的小厮过来说。 “知道了。女儿,你替母亲去看着你大哥,让人打轻点。”萧郁芸对谢知月嘱托道。 谢知月应下后就去了前院,她来时,板子才刚打到谢温凌身上,谢温凌嘴里咬着纱布一声不吭,孟尚书就在旁边盯着,还没打几下荣国公和谢良卿就都过来了。 “父亲,二哥,你们不是在陪太子观赏藏书阁吗?”谢知月问。 谢良卿答:“太子说他自己看就行,让我们先过来照看大哥。” 齐景暄自己在藏书阁,那她现在,有机会去找他说几句话了? 趁着父亲跟二哥的注意力全在大哥身上,谢知月悄悄溜走,火速往藏书阁赶。 藏书阁的雕花木门虚掩着,谢知月刚推门进去,皑雪压青松般的低沉清润声线清泠泠的传入她耳中。 “如果有话要同本宫讲,就把门关上。” 谢知月合上门,转过身来,就看见那一抹长身玉立的挺拔身影侧面对着她所在的方向,正面对着一副字画,看得专注。 那副字画她认识,是父亲珍藏多年的名贴。 前世这副字画连同其余不少珍贵的画卷被父亲一同打包送到东宫,让她作为争宠的引由。 荣国府的藏书阁在竹林深处,内里藏书摆满了檀木书架,名贴字画足足挂了两面满墙,室内墨香与竹香融合。 外头竹影透过纸窗洒进阁内,光影拉长交错在立于字画前的人身上,那身雍容华贵的玄色衣袍在柔光竹影下暗纹流光溢彩,华丽而温润,惊艳绝伦的眉眼浸在书香里,衬映得他整个人都一派诗书气自华。 一时间,藏书阁的所有书卷气,好像都爬到了他身上。 “太子殿下好雅兴”她和齐景暄开口习惯性的先拉扯话题,语气却是极度不自信,显得唯唯诺诺。 “谢胭胭,你独自来见本宫,告知过荣国公吗?就算是告知了,这也并不合理,孤男寡女共处一室,我们这算是私会。” 他说话的声音又淡又沉,阴影笼罩下的眉眼平静漠然,见不着一点情绪。 就连“我们这算是私会”,都说得那样云淡风轻。 谢知月有些如鲠在喉,一时不知该如何去接齐景暄的话,心里就像压了块石头一样难受,双手都局促的绞紧了衣袖,指节都因用力而泛白。 (本章完) 第36章 梦里的事,不要当真 齐景暄侧目,视线在背靠门站立的小姑娘身上晃了一圈。 那顶娇小玲珑的一只,半边脸颊红肿得严重,眼眶也是红彤彤的,就像是晕染了一汪桃花的水,澄澈烂漫但我见犹怜。 看她接不出来话,齐景暄就主动发问:“谁动手打你了,在家受委屈了,来找本宫告状的?” 看脸就很愚蠢的小姑娘,他想不出除了来找他告状,还能有什么别的事。 女孩子受了委屈,大多都会去找能为自己撑腰的人告状,宫里另外两个妹妹小时候被连城欺负,告状人的首选就是他。 他与这小姑娘不算熟悉,至少在现实中不熟悉,说起来梦中几夜露水情缘的关系。 谢知月摇头,“臣女不是来找殿下告状的。” “不是来找本宫告状,本宫也问你了,谁动手打你了,下手挺狠的,一点没顾及女儿家的容颜。” 齐景暄就跟她保持着距离,没像昨日那样越界。 他再次说起,谢知月心底那股酸涩的情绪是怎么压都压不住了,鼻子一酸几乎哭出声来。 谢知月背过身去,抬袖抹眼泪,手碰到肿得厉害的脸,痛感让眼泪掉得更凶。 她自己都在心里骂自己,要哭干嘛不到父亲母亲还有二哥面前去哭,再不济当着萧寰的面哭啊,跑来齐景暄面前哭算什么! 小姑娘背对着他,纤瘦的肩膀一直在轻微耸动,低低的抽泣声在静谧的藏书阁回响。 想哭又不敢大声哭出来的样子,害得他的心都像是被一双无形的手紧紧攥住了。 那几个妹妹在他面前哭的时候,他可没有过这样的感觉。 只有在梦里,不断摇曳的幔帐下 想必是触景生情了。 不是,他这算哪门子触景生情?貌似只占去掉景去掉情剩下那俩字! 他眉峰不断跳动,维持着淡漠的语气问:“怎么哭了,本宫没有欺负你?” 谢知月想收住眼泪,可是齐景暄只要开口,她就莫名其妙的哭得更凶,从刚开始隐忍的抽泣转变为哭出声来。 这回轮到齐景暄怀疑,小丫头片子是不是坑害他来的。 孤男寡女共处一室,她来了就是一顿哭,要是招来找来旁人,不管他们衣衫怎么公正,只要看到,真的都得让他背上一个轻薄臣女的污名。 方才小姑娘就盯着他看了许久,一副似有有千言万语要述说,却又欲言又止的模样。 藏书阁这个机会,确实是他给的,小姑娘也是真的来了。 来了,但不说事,就是哭。 搞得好像他是什么抛妻弃子的丈夫,而她就是那个被弃的妻。 想来应该是梦境的事?那几场梦是与她相连通的,她来找他是为了,兴师问罪? 话说就是在梦里,他也没有主动纠缠?除了第一回梦见她。 “谢胭胭,本宫在现实中没对你做什么,梦里的事,不要当真。”齐景暄声音中夹杂着几分无奈,似是退让,又似是宽慰。 现实,梦里?齐景暄在说什么呢? 谢知月猛然回头冲到齐景暄面前去,就在那副字画前,拽住他的衣袖,质问道:“你说清楚一些,梦里什么事?” 小猫一样扑上来的小姑娘所带来的馨香,扑了他满怀。 是白梅,混着茉莉的香味。 小姑娘脸上淌着泪痕,如同两道细小的溪流,黑白分明的鹿眼里氤氲着水雾,蝶翼般的睫毛上挂着细小莹润的水珠,梨花带雨四个字,在此时是有了最完美的具象化。 先前还那样避讳他,今日就敢往他身上扑了,看来她是当真和他一起在梦中经历过那些啊。 齐景暄故作不经意的移开视线,声音低哑了几分,但仍维持着疏冷,“你要是想让本宫负责,也可以。” 这一句话令谢知月找不着北了,“我想让你负什么责?” 小姑娘委屈巴巴,脸上实在全是清澈的愚蠢。 “梦里发生的事。”齐景暄脸上的端庄有那么些快挂不住了,耳尖都在发烫。 “什么梦,发生什么事了?”谢知月刨根问底。 她只觉得,这狗男人神色怪怪的,不太自然。 这样的神情,也不太像是会出现在他脸上的。 毕竟,他这张脸,可是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胸有惊涛骇浪而面如秋水平湖的典范。 不好确认到底这狗男人是不是跟她一样重生的,得再看看。 齐景暄呼吸凝滞,似忍了又忍,“谢胭胭,那你来找本宫,在本宫面前哭那样委屈,又拉着本宫不放,是为了什么?除了那几场梦,本宫实在不知有何处亏欠于你。” 谢知月低头看了一眼自己抓住齐景暄衣袖的双手,尴尬的收回手往后退了两步。 基本上可以确定了,这是年少时期的齐景暄,不是谋权篡位时期的那个。 齐景暄也确定了,她不是为了出现在他梦中的那几次经历来的。 不过梦中的经历是否相通,有待考察。 谢知月继续追问:“那太子殿下说的亏欠是什么?” 齐景暄绷直的唇线暴露出他正压抑着的无言以对,“谢胭胭,你在质问本宫?你爹给你的胆量么?” 那优越漂亮的唇线绷直,周身气度立马转变的寒气逼人。 他态度的这一转变,谢知月吓得两腿发软,战战兢兢的后退。 “是臣女僭越了” 齐景暄抬手揉了揉眉心,刚想问她一句,他就有那么吓人吗,没问出口,就听到了小姑娘的惊呼声。 那笨丫头不慎撞到了字画,看着人要仰头摔倒,他还是伸手托住她的腰肢扶了她一把。 就将她扶稳的那一瞬,隔着衣服布料,柔软纤细都瞬间吸附上来。 腰肢细得他单手可以握住,手指不受限制的陷入柔软之中,酥麻感快要传入骨髓。 这纤腰,他在梦里也握过。 真实的滋味,远比梦中更销魂。 扶稳后,他就迅速松开了,接着回答谢知月的问题:“梦中本宫强占了你,故而在梦里有看到你左侧胸口的朱砂痣,这就是本宫说的亏欠。但现实里,本宫不会做那种事。” (本章完) 第37章 亲上加亲 谢知月微微张着嘴,双眼睁得溜圆,仰头对着齐景暄那双古井无波的桃花眼,浑身都很不自在,从脸颊开始发烫到脖子根。 强占那样大胆的话,他就这样面不改色的说出来了? 这面色,正得发邪! 算了,之前他也是这样的,比这还要更下流的话他也不是没说过,她早就知道他根本不是什么清冷端庄之人。 脸是不沾世俗风尘的,嘴里说的话是露骨大胆的,跳脱大到她害怕。 要说他金玉其外败絮其中倒也不是,这人生来即金玉,只是性格实在难琢磨。 或许用,君心难测四个字来形容要更贴切。 “太子殿下,能否细说?” 小姑娘讷讷的低下头,额前垂下的碎发掩盖不住爬上少女眉梢的羞赧,发间那支玉兰花步摇晃动的幅度都显得羞答答的。 齐景暄后悔跟她说那些话了。 他也是纯欠得慌,干嘛要跟一个小姑娘讲那种事? 她问了,他就非得说吗?又不是什么皇命不可违。 反倒显得他是什么很轻浮浪荡调戏女子的人 “行了,点到为止,细枝末节的东西,不准再问。不过是几场梦而已,你不知道,那就不必再提,本宫也没有觊觎你。” 解释貌似有点苍白,抬食指轻点自己鼻尖的小动作显露出他强装镇定的破绽。 齐景暄这句话倒是给了谢知月一个很好的突破口,她抓住机会接话:“臣女记得太子殿下昨日才说,对强取豪夺不感兴趣,对臣女这种傻子更没兴趣。” “啧。”齐景暄双目一眯,上挑的眼尾媚气得像只狐狸精。 “这是找到机会了呀,本宫顺着你的话说,是这样,你继续。” 谢知月深知自己在齐景暄这种老谋深算的人面前,一点心思无处可遁,索性就直说。 “近期陛下才封三皇子为宸王,太子殿下,是想通过臣女,获取臣女父亲的助力吗?” 齐景暄像是被逗笑了,漂亮的唇角上扬得鄙薄,轻慢嚣张从这张妖颜若玉的脸上渗透开来。 “谢胭胭,是什么给你的错觉,以为本宫需要靠女人的裙带关系,来巩固自己的地位?多废物的男人,才需要依赖女人的裙带关系?本宫告诉你,倘若一个家族,有朝一日只能靠着女人的裙带关系来维持荣耀,那么这个家族离败落就不远了。” “本宫,不是废物。这样小家子气的思想,用在本宫身上,你未免太看不起本宫了。” 他言语中的轻蔑,不含一丁点虚浮,不可一世,盛气凌人。 齐景暄这是在嘲笑她,小家子气,自以为是,不自量力? 可前世不就是这样吗? 他又说什么家族靠女人的裙带关系维持荣耀,是在说她家吗? 就在谢知月要继续问下去时,藏书阁的门开了。 谢知月匆匆望过去,与门口那人对视,“寰哥哥,你怎么来了?” 这个称呼出来,齐景暄眉心几不可察的跳了一下。 叫得挺亲昵。 推门而入的那人今日一身藏青色便服长袍,墨发半散半盘,文人墨客的装束在他身上都掩不住凌烈的英气,那俊美无俦的面容棱角分明立体,七分英俊三分潇洒。 “原是来看你的,听闻太子殿下今日也来了,姨母他们正忙,我就想着先来找太子殿下。” 萧寰先是回答谢知月,再迈过门槛大步行至齐景暄身边,撩开衣袍单膝跪下,“臣拜见太子。” “平身。”齐景暄转过身面对萧寰,“听闻你们二位要议亲?” 再寻常不过的语气,萧寰都从中嗅到了丝丝敌意。 他还没问,为什么太子会和胭胭在此独处呢! 还有胭胭脸上红肿的巴掌印,泛红的眼眶是怎么回事! “是在议亲了,太子殿下有意见?”萧寰悠悠挪步,挡在谢知月身前。 齐景暄又作出那一副温和有礼的姿态,“意见自然没有,只是二位,是表亲关系。” “是啊,所以更愿亲上加亲。”萧寰应得坦率大方。 面前的男人与齐景暄差不多高挑,把她的视线挡得死死的。 从他过来开始,谢知月还莫名觉得,气氛变得僵硬了许多 就好像是,她与齐景暄独处时,赵良娣硬跑过来打扰! 肯定是她话没问完,心里着急! 罢了,不给自己找借口了 她还是该承认,她还没有从彻底摆脱太子妃这个身份。 “近亲结亲,子嗣方面容易出先天不足。”齐景暄说得耐人寻味。 这话,不管怎么听,都是没安好心! 不是纯说风凉话吗! 谢知月很想说他不也会纳他的表妹当婕妤的话,奈何如今的她跟齐景暄交集不深,与赵婕妤也不过是在一些宫宴上见过几面。 萧寰闻言却笑得爽朗,“听闻皇后娘娘中意的太子妃,也是太子殿下的表妹呢。” 他大剌剌的道出了谢知月心中所想。 好一个,师夷长技以制夷。 这话也是齐景暄教她的,当时是什么情况下来着,赵良娣找皇后哭诉,说她欺负人,齐景暄跟她说:“那你就去找父皇告赵良娣的状呗,师夷长技以制夷。” “哦,那不知是与你传此言的人愚蠢还是你愚蠢,因为稍微有点脑子的人都该能想到,后位无世袭。就算是再稍微有点脑子的人也能想到,皇权忌讳世家盘根错节。” 齐景暄已经是把话搬到明面上在说了。 哦,愚蠢,稍微有点脑子的人这熟悉的骂人韵味,回来了。 谢知月探出头去打量齐景暄。 不过她以前怎么就没发现,齐景暄说话这么大胆直白? 后位无世袭,皇权,他还是太子,不是皇帝,他说这话,是不是有些僭越? 齐景暄垂眸对上那双清澈如春水的鹿眼,小姑娘看他的眼神,又变了,怎么一副跟他很熟又不熟的复杂感? “皇权忌讳世家盘根错节,但自古婚姻大事讲究门当户对?长信侯府与荣国府,不是正巧门当户对?”萧寰有理有据的反驳。 齐景暄侧目向萧寰看过去,谢知月就知道,他接下来要说的,除了白痴,就是蠢货。 ? ?齐小凤:婚都结了,我跟我自己的老婆调情,没毛病?结果老婆还怪我不端庄,这算什么事? ?   胭胭:原来你在调情啊,还以为你流氓呢 ? (本章完) 第38章 得避嫌 “愚钝。” 那漂亮的菱唇张合,吐出两个跟她料想所差不大的字。 “臣的确愚钝,所以恳请太子爷指点。” 萧寰学着齐景暄的样子假笑,就是他这样笑起来贱嗖嗖的,没对方那拿捏得精准到位的儒雅端庄。 “自己猜,猜不透,那你们只管议亲。”他话就只说了一半。 还有一半说出来,万一人家理解错了,得以为他在挑衅。 他没说完的话是,看你们议不议得成。 “太子爷,明人不说暗话,请指教,好吗?”萧寰脸上还挂着非常刻意假笑。 从他跟齐景暄说话的态度,谢知月觉得,他们两个好像很熟络的模样? 萧寰好像和齐景暄没有太多交集? “长信侯不在盛京,你是陛下亲封的骠骑将军,又领本宫的少保,你的婚事,你动点脑子就该能想到,会由君父作主。你是长信侯独子,得陛下倚重,后面,还要本宫继续讲么?” 谢知月大概听明白了,齐景暄的意思是,陛下想让萧寰,尚公主,做皇家的女婿。 “这是殿下的猜测,还是陛下的想法?”萧寰问道。 “你觉得本宫会妄议君心?” “臣只知殿下简在帝心。”萧寰说得溜须拍马。 萧寰当了齐景暄的少保,难怪他们两个看着很熟。 齐景暄上一世的少保是谁来着?她不怎么熟悉,但一样是神武大帝的亲信。 太子三师与三少都是太子近臣,太子作为储君,他日即位,三师三少便是从龙重臣,作为帝王给太子培养的新势力,通常都是受帝王信任的臣子。 若帝王不信任萧寰,或是想杀萧寰,那为何又要让他作为太子少保? 还是说,萧寰这个太子少保的身份,也是齐景暄像举荐大哥那样,自己举荐的? 也不是,太子三师三少,历朝历代都是由帝王直接安排来着,太子无权举荐。 帝王既然重用萧寰,那萧寰前世为何上战场会那样快就战死? 太过于存疑了。 不过他目前跟齐景暄,性命方面,暂时该不会受到威胁。 就算神武大帝想收回萧家兵权,齐景暄但凡想用萧寰,那就必须得保他。 “太子殿下,臣还没有过问,殿下与臣的表妹怎么会同在藏书阁呢?”萧寰问及重点时,谢知月在他身后戳了戳他,想让他别问。 她是真怕齐景暄为了毁她姻缘,说她来与他私会的话。 齐景暄开口解释:“你表妹自己来找本宫,小姑娘在家受委屈了,找本宫替她作主。” 这个理由,很合理,还合情。 萧寰回过身来看谢知月,“是这样吗?” “是的。昨晚我动手打了我大哥带回来的那个女子,大哥很生气,为那个女子出头,就也打了我。”谢知月说得眼泪汪汪的。 少女只要落泪,小巧的鼻尖就红红的,濡湿眼眶的小模样荏弱乖顺。 “那本宫让人再给他加十大板,怎么样?”齐景暄先萧寰一步说。 谢知月眼泪都收住了,“不好?” “那就改成掌嘴好了。男人动手打女人,是败类行为,小惩大戒,也是教他做人。萧少保,就有劳你代本宫传话了。” 这次谢知月没说什么,她觉得齐景暄说的没错。 “多谢殿下为表妹作主,胭胭还有话要和太子殿下说吗?”萧寰看向谢知月。 萧寰这个习惯性的称昵,让齐景暄再次侧目到他身上。 “胭胭,是闺阁小字?”齐景暄斯斯文文的出声,故作不知。 谢知月精致娇俏的眉眼都染了些怒色,这狗男人什么意思呢,他又不是不知道! 萧寰嘴角一抿,很抱歉的赔笑,“让太子殿下见笑了,臣与表妹青梅竹马两小无猜,自幼就是称她小字,实属无疑在殿下面前暴露女儿家小字。” “萧少保,你在本宫这个外人面前暴露闺阁少女的小字,是对她的失礼,不是本宫,你该向她道歉。还有,你们二位,即便在谈婚论嫁那也是男未婚女未嫁,不为自己,就为谢小姐名声,还是要避嫌,切莫称呼得这样亲密。” 齐景暄语气轻描淡写,拒人于千里之外的疏冷。 谢知月很想开口骂这个狗男人! 他还知道避嫌?自己刚才没叫?之前没叫?他们就不用避嫌了是?现在他们又不是夫妻! 这叫什么?宽已待己,严于律人! 说起来骂齐景暄,不止昨日那句混蛋,齐景暄篡位成功,要处死父亲,她去宣武殿求齐景暄放过父亲,结果齐景暄只给她一句冷冰冰的不可再议,她那时就硬气的骂了他一顿。 然后齐景暄命人将她拖走送回东宫,赵良娣前来挑衅,说她是曾经太子妃又如何,太子继位,荣国府没了,她一介罪臣之女,顶多捞个美人或婕妤的的低等位份。 就算生了孩子,是皇长子,孩子母亲弱势,无任何家世后台作为背景,无嫡子名份,即便是得到齐景暄的几分宠爱,都与储君之位无缘。 单凭齐景暄的几分宠爱,她能在后宫中护那个孩子周全吗? 而皇后之位,已经定下了,是赵良娣的。 赵良娣走后,母亲那时也冲过来骂她不争气,得不到齐景暄的宠爱,多年无子,以至于在危难时刻没有任何依靠,只能眼睁睁的看着父亲被斩首,家族灭亡。 母亲哭着说,她怎么就生出了一个这么没用的女儿,谢氏亡了,她还有什么颜面苟活于世。 待到母亲离开,她万念俱灰之下服了毒,连带着她那已有八月,即将临盆的孩儿共赴黄泉。 想来死前,还在宣武殿骂了齐景暄那一通,就当成满朝文武的面,她骂齐景暄卸磨杀驴弑父谋逆,丧尽天良残暴不仁,不配为君。 齐景暄当时还挺下不来台…… 那也是生平第一次看到齐景暄眼眶红成那样。 至少对她来说,不算太亏。 仔细回想,那时齐景暄一句话都没说。 除了让人送她回东宫。 他说的是,送太子妃回东宫,切莫让她再跑出来。 (本章完) 第39章 陛下的太子,无需借任何人的力 她记得那时,满朝文武无一出言,就面面相觑,都像是在看戏。 齐景暄灭了她全家,她就骂齐景暄一顿,让他在大臣面前丢了面子而已,前世恩怨就此扯平,她亏就亏,这一世她不会来找他报仇,只求齐景暄能放过她家。 “胭胭,听到没,太子殿下说要避嫌,以后有事,记得不能私底下来找殿下,殿下日理万机,就这些小事打扰殿下难免不妥,下次来找我就好,我去收拾你大哥。” 萧寰像是故意在挑衅齐景暄,还是没改口,转头借他的话敲打起谢知月来。 谢知月蔫蔫点头,“我知道了,无意叨扰太子殿下,以后不会了。” 齐景暄轻点下巴,应得耐人寻味,“但愿。” 想问的问题没问到,谢知月跟在萧寰身后离开藏书阁时,还有些心神不宁。 “寰哥哥,你和太子很熟悉?”刚走远谢知月就忍不住问萧寰。 “胭胭,这话,我倒也想问你。” 明眼人实在太容易看出来,胭胭与太子之间的关系很微妙,不正常的微妙。 非要说微妙在哪,就是,又亲又疏? 他是真有些怀疑,胭胭是不是喜欢太子了,一个小姑娘受了委屈,去找与自己没有任何关系的男子告状,就算那人是太子,位高权重,也不对劲。 以及太子那对他争锋相对拈酸吃醋的几句话,也很不正常。 谢知月拽住萧寰的袖子把他拽到一处偏远凉亭,见四下无人才敢说话。 “寰哥哥,我跟太子不熟悉,我去找太子,就是想知道,他是不是想借用荣国府的势力巩固他的太子之位。” 萧寰的反应,比齐景暄听到此等内容时的反应要强烈太多,他直接笑出声,以回答小孩幼稚问题的口吻问:“胭胭,你说觉得,太子想利用荣国府的势力?真这么想?” 他这说儿戏的态度让谢知月撅了撅嘴,“那还能有假?你不信?无缘无故的,他突然举荐大哥,不能证明吗?” “哟,胭胭还会往这方面想了,虽然想的不对,但是思想有进步。” “既然胭胭妹妹有这个想法,那我就和你说说,太子他不会,他是神武大帝的太子,神武大帝可是荡九洲定乱世一统天下的雄主,陛下的太子,无需借任何人的力。” 萧寰说起神武大帝,满是钦佩敬仰。 许是有神武大帝这个偶像的原因,爱屋及乌,他对齐景暄似乎都分外敬重。 神武大帝那样的当世英杰,他的子女作为天家之子,生来尊贵,有神武大帝这样举世无双的父亲,他们绝对有睥睨天下的资本。 但夺嫡,继位的前提,得是神武大帝喜欢这个孩子? “可是陛下好像不喜欢他。” 陛下与齐景暄的父子关系一向疏离,陛下对待齐景暄,远不及对待其余子女亲近。 从称谓上就能判断出来,陛下会称其余子女名字,对于齐景暄,每次都是称太子。 “谁说的?”萧寰一脸匪夷所思。 “陛下不是才封了宸王吗?还让宸王辅佐太子监国,所以我怕齐景暄在这个时候,急于寻找助力,巩固他的地位。” 小姑娘一点心思全写在脸上,全是对太子是否觊觎自家势力的担忧。 “封王那又咋了,宸字又咋了,一个封号而已,太子还是太子,宸王监国也只是辅佐,监国权不还是太子的。再说陛下很喜欢太子。其实不说陛下很喜欢他,即便是陛下不喜欢他,太子人品贵重,颇有治国之才,只要他德行无过失,他的地位都无人能撼动,所以胭胭,你不必因此忧心。” 明知是妄议皇权,萧寰想着左右不过是和小姑娘说几句话,无足轻重。 齐景暄有治国之才这方面,谢知月是深知的,他就算有愧君父有愧臣子,他都无愧于家国。 但是人品贵重这一点,她不敢苟同! 哪个人品贵重的人,会做出弑父这种大逆不道之事? “寰哥哥,你怎么知道陛下很喜欢太子呢?要是上元皇后留下了儿子,那太子之位一定是上元皇后的儿子的?” 她的认知里,齐景暄能当太子,好像是因为他是嫡子出身,母族赵家又有从龙首功。 父亲后来说过,正是因为他的出身,让陛下格外忌惮,所以他的东宫,本质上坐得摇摇欲坠,他急需培养他自己的势力。 萧寰只冲谢知月摇头,“不会的,陛下虽不通文采,但绝非平庸之君或纯粹的武夫。储君之位,贤者居上。我在陛下身边三年,陛下时常同我念叨太子,陛下的孩子不止他一个,可是作为一个父亲,常常挂在嘴边的孩子,才是最喜爱的。” “初次听陛下提及,还是陛下让我代笔手书,陛下看过我的字之后,嫌我的字迹潦草,同我讲他儿子的字写得可飒,陛下不止一个儿子,我问是哪个儿子,陛下说是太子。” “我性子顽劣,在军中时陛下也像个父亲一样教导我,教我沉稳。他说他的儿子,十岁出头的时候,比现在的我还要顽劣太多,逃课,捉弄老师,撩猫逗狗摸鱼打鸟,就连陛下安排他去参与的国子监考核都说逃就逃。陛下说他想叫那些满朝文武,世家子弟们都好好看看,他的太子是何等出色,结果那小子不给他面子,跑去摸鱼,还把他送的十三岁生辰礼给摸丢了。” “陛下提及太子,从不说是太子,都是说,他儿子,我时常觉得,陛下看我的目光,都像是通过我在看他儿子曾经的影子。” 说到后面,萧寰眼神稍暗,苦涩的笑意不达眼底。 “总之,陛下非常满意他的太子,也很喜欢太子这个儿子。太子得圣心,母族有权势,他人贤德,所以他的地位无人可撼,即便是太子当真需要凝聚荣国府势力,那也是姑父该操心的事,胭胭,你且放宽心就好。” 萧寰说的每一句话谢知月都听得认真。 陛下当真很喜欢太子吗?为何她前世跟齐景暄一同见到陛下,什么都没有看出来过? ? ?萧寰:嘤嘤嘤,陛下要是我父亲就好了~ ?   荣国公:生子当如齐景暄,他要是我儿子,我何愁谢氏门楣! ?   老林:上面那个,陛下是你岳父,下面这个老登,太子是你女婿。 ? (本章完) 第40章 国子监考核 话说回来,齐景暄那样注重繁文缛节对外极端克己复礼的人,十岁出头的年纪居然还性格顽劣,这是她万万没想到的。 她七岁时遇到的那个齐景暄,除去容貌,气质性格方面,的确也与现在的一点不沾边。 还有逃国子监的考核,昨晚她梦中回忆起的儿时记忆,是齐景暄逃考核时? 那他跑去摸鱼,会不会就是被她推湖里的借口? 想想其实还有些毛骨悚然,要是齐景暄说,是她推的,那她必被冠上一个谋害太子的罪名,按罪当处死 “寰哥哥,那你说他为什么要举荐我大哥当陛下的副将呢?还有你为什么会当太子少保?” “太子举荐你大哥,可能是真的有意提拔。我当太子少保,是陛下的安排,陛下培养我,本就是为了作为太子的助力。关键他举荐你大哥,这一点,我其实挺想骂他,但是我没胆子骂太子,你大哥什么德行,就让陛下带他去北伐,要我说,牵条狗在身边都比他管用!” 萧寰当着谢知月的面骂谢温凌也是一点不带含糊其词的。 赤裸裸的看不上谢温凌,拿狗比喻,也是够侮辱人。 谢知月有些为难的接话:“怎么说?我大哥他,真的很差劲吗?还是比起你,差距很大?” 好歹是她一母同胞的亲兄长,又是荣国府的嫡长子,该维护还是得维护。 “你大哥在我父亲手底下当副将,我父亲每月和我来信,几乎有一半是在骂你大哥。对了,你大哥带回来的那个女子,唐家的那位姑娘,我不瞒你说,她的儿子,是你大哥的孩子,你大哥主动到我父亲手底下任职,都是奔着那位唐小姐去的,那位唐小姐嫁的人,就是我父亲驻守之地的一小吏。” “他在任职期间,我父亲时常见不着他人影,但是可以确信,他在与那女子厮混。我都知道的事,陛下不会不清楚,我都不知道该是说陛下太宠信太子这个儿子,还是太子太信任陛下的身子骨。” 萧寰为人坦诚,这种有些质疑帝王大逆不道的内容,他都敢当着谢知月的面说。 谢知月暗暗感到不安,比起她大哥的事,她更为萧寰担忧。 萧寰前世会死于北伐战场,该不会就是祸从口出? 神武大帝是杀伐果断的主,他能提拔萧寰,就能亲手杀了萧寰,会不会是他什么言论触了帝王逆鳞? “寰哥哥,你在陛下和太子面前,也是这样口无遮拦吗?” “自然不会,在陛下与太子面前,我还是知道些分寸的,陛下教我最多的事也就是沉稳,他说我性子急躁,容易吃亏。话说胭胭,你为什么不问我,你大哥的事?” 他到底是表哥,再亲也比不上亲哥。 想自己是谢知月的表哥时,萧寰狠狠抛开了这个思绪。 他们都在议亲了,不管议不议得成,他从情窦初开起就在想他以后的媳妇肯定是胭胭,怎么能把自己当胭胭的哥哥呢。 难不成是看到胭胭和太子独处一室,他心存芥蒂了? “大哥和唐婉沁的事,我从父亲母亲还有大哥的态度,包括那个孩子的样貌可以看出来,太子今日都说了,他们无媒苟合,太子的态度也表明了,大哥与她有私情。可是我除了能想到太子是想提拔大哥为己所用,想不到别的。” 对于谢温凌,谢知月的思绪很复杂。 她在闺中与孟锦书交好,在大嫂看来,大哥是仪表堂堂,为人正直的男子,自己敬仰的丈夫,她们在府中闲谈的话题,大多数都是围绕大哥。 只知大哥为人冷淡,不大会体贴女子,小时候对妹妹是,长大后对妻子也是,但现实却是,大哥会体贴女子,只不过体贴的是唐婉沁,不敬正妻。 齐景暄最初也不敬她这个正妻。 他若是敬她,就断不会在洞房花烛夜丢下她一人,成婚一年都不与她圆房。 就连一年后他终于肯来圆房那夜都是极其粗暴,她被吓哭了,他似乎很生气,动作越来越凶 然而就那一次之后,第二次跟他同房就是时隔两个月后了。 大嫂嫁来府中父亲母亲常说她与大哥成婚多年都没生下个一儿半女,后来也在书信中说她与齐景暄成婚多年怎么都没能怀上皇嗣。 对此她是当真理解到了,巧妇难为无米之炊。 “想不到那就别想了,这些本就不是你该管的事,胭胭要是实在想知道,那我带你去问太子,看看太子怎么说?” “不了,太子方才不也说了,但愿我别再去叨扰他。” 当着萧寰的面,她也更不能上赶着去见齐景暄啊。 “眼下重要的是,我们下月中秋定亲,能定成吗?”这是谢知月最该关心的一点。 她和萧寰定亲了,就是当真能与齐景暄断得干净,也能直接斩断齐景暄与荣国府不必要产生的关联。 “中秋的话,不能。上元皇后母族的侄子贺兰公子要来盛京了,中秋,陛下专程为他安排了夜宴,宴请群臣。皇后那边也有赏月宴,皇后所宴为京中贵女,意为相看太子妃,此举是想在陛下出征前,为太子定下正妻。” 这一席话犹如晴天霹雳。 总不能还是逃不过前世命运,今生又要和齐景暄再次捆绑? “还有件事,三日后国子监考核,我是武考官,太子主监考,胭胭愿意去看看么?” “可以。”谢知月应下。 国子监集聚全天下最优秀的学子,历年的考核都是大盛优秀新生代儿郎们大绽风采的时机,历年考核都会有不少达官贵人前去观看,一睹如过江之鲫的大盛儿郎斗才时的激烈盛况。 她剩下那两位哥哥就在里面,今年晋三期,等到三期考核通过,便能直接入朝为官。 前些年父亲也会携带家眷去参观国子监考核,只是她不喜爱,也不懂那些什么君子六艺文成武德的,每年考核时日还是在秋夏季,考核地点是校验场,风吹日晒的,她怕晒黑自己的皮肤,就不爱参与其中。 ? ?嗯上pk1了,求追读啊求追读~ ? (本章完) 第41章 哦,本宫也看到你表妹了 考核那日,荣国公和谢良卿早朝回来就开始着装准备,萧郁芸也一大早就在盛装打扮。 谢知月往脸上扑了一层脂粉,遮盖住半边脸颊还未消下去的红肿,细细描眉梳妆。 镜中的少女肌肤白如脂玉,巴掌大小的脸上,五官精致俏丽,一双鹿眼干净澄澈,纯真潋滟,如同初绽的娇花。 “小姐鲜少在这种场合露面,今日既是为了萧将军,可得打扮得漂亮些,把那些争奇斗艳的女子全打压下去。” 秋水将一支蝴蝶戏花步摇簪在谢知月发髻间,自信满满的望着镜中的少女。 少女青丝如瀑,蝴蝶栖于云髻间,仿佛在花间嬉戏,灵动娇俏又不失温婉。 衣裳选择的是胭脂色的云锦烟罗裙,裙裳色彩鲜艳柔美,宛如少女脸上的红晕,衬坠细小的珍珠玉石,在光照下可见华丽的细芒,裙摆大片绽放的海棠花如云霞般绚烂。 偏生这样华贵艳丽的衣裳首饰,在少女容色的衬照下,都成了锦上添花的修饰。 由此可见,自家小姐只要出席,必然艳压群芳。 谢知月站起身在铜镜前转了一圈,“这样打扮,会不会太浓艳招摇了些?” 当了太子妃之后,除去宫宴祭典,她就没再穿过这般华贵张扬的衣着了。 这身衣服穿在身上还很重,珠玉硌得皮肤都有些难受,她好像也没那么喜欢奢华 “不会的,小姐本就美若天仙,要是穿得寡淡素净,那岂不是埋没了小姐?” 也是,当了七年的太子妃,很久没穿过这样奢华的衣裳了,偶尔穿一次不打紧。 宋音蔓听闻谢知月为了看自家儿子要前往校验场,专程绕道来荣国府同行。 两位夫人穿戴贵气端庄,又是姑嫂关系,会面分外亲热。 看到跟在萧郁芸身后的少女,身为女子的宋音蔓都无法移开眼。 少女气质灵动,谈不上有多沉稳,倒也端庄大方,最重要的还是惹眼的容貌,略施薄黛,就美得瑰姿艳逸。 不出意外,这会是她的儿媳妇,寰哥儿的夫人。 以胭胭与寰哥儿的样貌,她都能想象到,他们将来的孩子会有多出色又漂亮。 宋音蔓越过萧郁芸,牵起谢知月的手,喜爱不已的打量,越看越是满意。 “郁芸,你与荣国公,当真是生得个好女儿。” 萧郁芸笑着回道:“那还不是给你们家寰哥儿生的?” 谢知月羞涩的垂下头,“母亲又在拿我取笑。” “何来取笑一说,都是大姑娘了,准备何时入我们长信侯府呀?”宋音蔓看谢知月的目光已经是在看待自己未过门的儿媳了。 胭胭与她的寰哥儿,打小看着长大的金童玉女,郎才女貌,天生一对。 萧郁芸替谢知月作答,“这不是得看你们家寰哥儿什么时候八抬大轿上门来娶吗?” 长辈当着自己的面谈论她的婚嫁问题,谢知月都觉得羞得慌,连忙出声打断:“母亲,舅母,我们该走了,不能误了时辰。” 宋音蔓拉着谢知月的手上马车,“这就走,不耽误胭胭去见寰哥儿的时辰。” ——— 校验场占地数千亩,位于皇城后方,大盛黑红旗幡连成围栏,包围住整个场地,场中分为文武两大阵营,排列整齐严明,极目望去壮阔宏伟。 高台席位最中央的位置上,男人坐得端正,一身绛紫色银丝暗纹宽袖锦衣华贵大气,繁琐精美的玉带环腰,玉珠流苏半盘发,两缕细辫连同流苏垂在耳侧,清贵中带些斯文儒雅。 就着这姿容,稳坐高台上,端得是睥睨天下的绝代风华,有种清逸飘渺不食人间烟火的气质,仿若立于雪山之巅的冰山雪莲,与世俗凡尘有着泾渭分明的割裂感。 他身边还有个不断晃悠的高挑身影,那人马尾高束,身上的金银配色文武袍在艳阳高照下熠熠生辉,里头银甲反光烁烁,外头广袖金袍风度翩翩。 帝王钦赐文武袍,意为文武双全,可见对其才华的认可。 校验场两侧分席,男女各一侧,嘉宾陆续入场。 萧寰抬手齐眉远眺,“太子殿下,我好像看到你表妹过来了。” “哦,本宫也看到你表妹了。”齐景暄仅一个浅抬眸,悠悠道。 “啊?在哪?”萧寰开始东张西望。 “萧将军,你眼里只看得到本宫的表妹了,看不到你自己的表妹,你是不是心悦本宫那位表妹?” 齐景暄端起茶碗在手中轻晃,垂下眸子,余光的视线却不自觉的跟着那一抹胭脂色。 胭脂色,海棠花,金步摇。 小姑娘今日的穿着打扮十分华丽惊艳,但远不及他梦中掀开盖头时的惊艳与震撼。 “太子爷,那你只看到我表妹,不会是心悦我表妹?” 男人之间的友情升温快,相处不过数日,萧寰在齐景暄面前都不怎么收敛个性了。 “本宫没说只看到你表妹了。” “那太子爷你的表妹在哪,指出来看看?”萧寰回身在齐景暄身边的位置坐下,还翘起二郎腿来。 “动手指女子不礼貌。”齐景暄说完就放下茶碗撩衣袍起身,“本宫下去看看。” 萧寰紧随其后,“看谁啊?看赵小姐吗?殿下倒是说说,我家表妹在哪?” 那么多人,他是真的没找出胭胭的身影来 说来也是真的惭愧啊惭愧。 “本宫去看看学子们,至于你表妹,最漂亮的那个小姑娘。” 萧寰跟在齐景暄身后小声嘟囔,“还小姑娘,我们又不是什么老爷子!” 唉对了,太子说最漂亮的那个小姑娘,这是说,在太子眼里,胭胭是最漂亮的? 世间女子本就如百花齐放,千娇百媚,胭胭在他看来,就是盛京娇养的牡丹,除此之外,还有北国的红梅,江南的兰花,池中的青莲 就连陛下仅会念的几句诗词里面都有一句:北方有佳人,绝世而独立,南方有佳人,容华若桃李。 他都不敢说谁是最漂亮的这种话唉! 只有一个解释,那就是,情人眼里出西施! ? ?嗯寰哥也要见到他老婆了(准备挨大嘴巴子) ?   暄哥你小子也有 ?   寰:??! ?   暄:我?又来? ? (本章完) 第42章 你很好奇连城? “太子爷,倒是给我指明一下我表妹在哪呀,动手指人不礼貌,你说个大致方位也成啊。”萧寰就叽叽喳喳的跟在齐景暄身后。 这货,莫名让他想到了他那个妹妹,连城。 简直就是一个男版连城。 他都不敢想,这俩要是同时凑到他身边,他耳根子会是多不得清净。 “在你面前。”齐景暄总算是回答他了。 他没有刻意往那小姑娘所在的方位走,是她自己过来的。 谢知月一路都是被宋音蔓拉着在走,宋音蔓说要带她去找萧寰,可是在看到萧寰之前,她先看到的,是那抹贵气逼人的绛紫色身影。 其次,才是跟在他身后的萧寰。 一身金银文武袍风姿绰约尽显少年意气的萧寰,跟在齐景暄身后,都俨然一副追随帝王的臣子姿态。 “我看到了,多谢太子殿下指点!” 萧寰眼前一亮,快步向前,本想快些走到母亲和谢知月那里去,奈何越过了齐景暄,他又默默的退了回去。 “太子殿下先行。” “无碍,本宫不是去见你表妹的。”齐景暄嘴上说着不是,步伐却是不紧不慢的在向谢知月靠拢。 “那太子殿下是去见谁的?殿下你的表妹吗?” “本宫说了,看看学子们,随便逛逛。顺便找找连城。” 连城那丫头今天也来,一大早就出来了,到现在他没找到那丫头在哪。 “连城公主也来了?怎么公主没和殿下在一块?”萧寰顺嘴问。 “你很好奇连城?” “这不是没见过吗。” 纵是各花入各眼,陛下的姿容都是凌驾于一切凡花之上的,绝对意义上的真绝色,可想而知他的女儿该拥有哪般美貌。 “一会带你见见。”齐景暄回答的很简洁。 两个都是话唠,连城喜欢萧寰这样英姿飒爽的男子,两人会面,说不准就是高山流水觅知音。 谢知月跟着宋音蔓与齐景暄会面,就在刚有行礼举动时,齐景暄就率先说:“免大礼,勿弄脏了衣服。” 她该说什么,还挺会为女子考虑?要是男子,是不是就得跪下来行大礼了? 齐景暄看着小姑娘那暗戳戳的有些不悦的细微表情,他倒很迷惑。 免大礼还不快?就这么想行跪拜大礼? 小姑娘从过来时手中就握着一把闲云团扇,遮住半张脸,只露出一双明媚清澈的鹿眼,正颔首低眉的欠身,“臣女见过太子殿下,见过表哥。” 宋音蔓同时欠身,“臣妇见过太子殿下。” “萧伯母安。”齐景暄以晚辈的态度颔首。 “母亲,表妹。”萧寰跟着恭恭敬敬的问好。 也就跟着太子他才会拘于礼数了,平时他在家都是不拘小节的。 “萧将军,开考前,先陪你母亲和表妹。”齐景暄没作任何停留。 宋音蔓将谢知月牵到萧寰身边,“寰哥儿,母亲可把胭胭托付给你了,你照顾好她,母亲去寻你姑母了。” “舅母,这不好?”谢知月有些难为情。 就这样让她跟萧寰在大庭广众之下相处,谢知月还是有些不适应,甚至心里都生出一股负罪感。 “哪里不好了,胭胭不是想见寰哥哥吗,快去。”宋音蔓拍了拍谢知月的手,并给她儿子使了个眼神,自己就先离开了。 “妹妹不禁晒,那就先跟我入座。” 日头正盛,小姑娘身上衣服又厚重,在校验场走这一圈,就给晒热得面颊通红。 萧寰本想像小时侯那样牵谢知月的手,可碍于男女有别,又是在大庭广众之下,他还是收回了跃跃欲试的手,就在前头为谢知月领路。 校场中日晷显示,还有三刻开考,萧寰就带着谢知月去了考官席。 宾客席分两侧,男席交谈甚欢来往走动密切,女席基本都是相互认识的贵女夫人相聚,而考官席,就只有她这一个女子,显得非常突兀。 最中央的位置,无疑是主考官也就是太子的,作为武主考官,萧寰的座位在太子左侧,除此之外,还有文,史,数,骑,射,礼,乐,各分支考官位。 “寰哥哥,我来这里,是不是不大合适?” 萧寰拎起茶盘上的茶壶给谢知月倒茶,“无碍一会开考,我们就都进场了,不会坐这里的,这里清净,观赏位也是最佳,胭胭放心坐就好。” “太子殿下也要下去吗?”谢知月瞥向主考官席。 “按理说他不用,按性格他不会坐这里看着。” 的确,齐景暄处事风格比较喜欢亲力亲为,他监考,绝对会一直在底下晃悠。 谢知月正想着齐景暄会不会来时,他人就回来了。 那一抹雍容华贵的身影出现在视线中的时候,她就明显察觉到心跳加速。 仅仅是对视一眼,更是如坐针毡。 “太子殿下没寻着连城公主?”萧寰起身问道。 “寻着了本宫不就将她带过来了?” 净问些废话。 谢知月后知后觉的跟着萧寰起身,习惯性的要见礼。 齐景暄只是淡淡的扫了小姑娘一眼,“见过礼了,不必再来一次,坐。” 谢知月坐在萧寰席位边边角的位置,桌面上除了茶盏之外,就是一副棋盘,正摆在齐景暄和萧寰中间。 平时这种时候,她就是出来,坐的地方都是齐景暄身边的位置,头回坐萧寰身边,即便是以家眷的身份坐在这里,都挺不适应。 齐景暄回来也就是喝茶,虽然他就只是单纯的端在手上做个装饰,连个把茶碗往嘴边凑的动作都没有。 “太子殿下,距开考还有两刻钟,我们在这里干坐着也是坐着,不如开一局棋?”萧寰主动发出邀请。 “可以,萧将军是武将,应当熟读兵法,那就下战棋,本宫让你执黑子。”齐景暄这才放下手中的茶碗。 又下棋,他们男人之间,怎么只要坐一块就是下棋? 她看齐景暄跟很多人都下过棋,唯独没见他输过。 萧寰坦然接受,捻起一枚黑子落子天元,他还不忘提醒:“那我可不会阿谀奉承对殿下手下留情哦。” (本章完) 第43章 齐景暄这会是真生气了 谢知月有些想提醒萧寰,齐景暄说让他先棋,他怎么就能真的欣然接受呢! 萧寰黑子刚落下,齐景暄的白子几乎是不留一点间隙的紧随其后,“萧将军千万别让子。” 这话说的,还有那棋走得,都彰显出剑拔弩张四个字来。 萧寰黑子再落下,对方还是那样,紧跟落子,像是没有经过任何思量。 谢知月就在一旁观棋,萧寰执着黑子耐心观察棋局,他对面的那狗男人却压根没看一眼棋盘,视线一直落在萧寰脸上,就连脸上永远保持的浅浅微笑,在谢知月看来,都多出了那么几分嘲讽。 棋局拉开帷幕,犹如战场排兵布阵。 黑子步步为营,严丝合缝的布局,白子又快又狠,破局干脆利落杀机锋芒毕露。 萧寰多次抬头看齐景暄,面色从惊讶,转变为震惊,再到愤愤不平。 难怪太子要让先手,这要是叫太子先手,他压根没法打! 可恶的是他走得还快,像是没经过任何考虑的莽夫打法,偏偏打出来的招数狠辣无比,能杀人于无形。 太子爷单看棋法,恐怖如斯。 谢知月许久没看到这样激烈的对弈了,她倒是看不太懂棋局,只是这二人,下棋实在太像打架,那棋子落在棋盘上的声音一点不间断,发出的声响轻快有力,都给她带来一种下一秒这两人就要掀桌打起来的错觉。 她看到萧寰猛得收回手,以及他涨红的脸,不用看棋局就知道,萧寰惨败。 萧寰笑得没脾气,“太子爷你好生卑鄙!” 对面的齐景暄缓缓放开方才因下棋而卷起的宽袖,轻笑道:“萧将军领兵作战,难道不知,兵不厌诈?” “你这走一步弃一步的打法,要是真拿到战场上去,不知道得坑死多少人呢。”在被气得不轻的情况下,萧寰口无遮拦道。 走一步弃一步的打法 谢知月紧紧抓住这句话。 棋局显露执子人心境,齐景暄不正是这种人吗? “萧将军,陛下有没有同你讲过,你不够沉稳,还得沉淀脾性这类的话?”齐景暄问得语焉不详。 “讲过,太子殿下也要同臣讲?”萧寰不悦的嘟嘴。 父子俩虽然差别挺大,但说起话来有的时候就是莫名神似! “陛下讲过,那本宫就不讲了。萧将军还得收敛性子,方才你与本宫对弈,你原本思绪缜密布局严明,因跟本宫落子的速度乱了自身节奏,若是你不被本宫的节奏带动自乱阵脚,你不至于惨败,至少是惜败。从此局中本宫只得出你心性急躁,对比本宫你于战场更不利,本宫希望萧将军日后在战场上得注意,切莫不可这样浮躁,跟个有勇无谋的武夫一般。” 齐景暄话中警醒意味满满。 萧寰是真被气笑了,“可是太子爷,你同我说战场,不是在纸上谈兵么?七岁就跟我父亲驻守边关的是我,带兵打仗身经百战的是我,战无不胜封狼居胥的也是我,太子爷你知道战场是什么样的吗?多年来太子您好像只在京中养尊处优稳坐高台?” “你知道每年边关战场多少儿郎战死疆场,连尸身都无法回故土吗?可你所在的帝都呢?百姓安居乐业,权贵歌舞升平。一寸山河一寸血,若不是有无数个跟我一样有勇无谋的武夫保家卫国,以血肉生命作为代价为江山堆砌城墙,岂有你等稳坐高台享乐的生活?” 要是陛下说这些话,他也就虚心受教了,但是与他差不多大年纪的太子说这话,他一点不能服气! 谢知月听着这番话,都想给萧寰拍手叫好。 这算不算是,狠狠打了齐景暄的脸? 原想看齐景暄吃瘪,奈何齐景暄那张艳绝古今的脸上,只流露出了淡淡的悲悯。 这一点悲悯,为这张脸再添不属于人世间的神感。 “萧寰,你可知稻谷几月播种几月收成?几钱一旦?” 此言一出,萧寰方才还怒气冲冲的脸色,瞬间沉寂。 谢知月心中的那点快意也一样立马消散。 没等萧寰作答,齐景暄再度发问:“你带兵打仗,兵是谁家的兵,打仗所需钱粮甲胄武器战马是谁人供给?你知道一场征战的后方是多少人的共同筹谋吗?是仅你萧寰一人,还是你萧家?” 他语锋凌厉,毫不留情的将萧寰冲他喊出的壮严碾压得死死的。 谢知月脸色都慢慢转变得煞白。 她怎么就没有想到,萧寰为人处事并不低调,刚才那一番话,显然居功自傲目中无人了,再回想他前世的征战豪言,结合齐景暄的问题 朝廷断供给,不给予任何支持,纵使他天生将才,什么都没有,他能拿什么打? 萧寰前世的死,极有可能是,帝王给狂妄之臣的警醒 本来想得是齐景暄会说不出来话,结果是萧寰被这一通连问压得无地自容。 “一将功成万骨枯,你的每一场胜仗,若不是我大盛朝支持,若不是你口中的这群坐高台养尊处优之辈运筹帷幄,岂有你取胜的道理?” “萧寰,再说你封狼居胥的路,不是你一人打出来的,是三十万大盛儿郎的骸骨铺出来的,是五十万农民用黍米砸出来的。以后这样狂妄自大的话,慎言。” 齐景暄看萧寰的眼神,从悲悯转为看无知竖子的蔑视。 他字字句句都让谢知月听得心惊胆战,倘若这番话落入帝王耳中,萧寰会不会又有性命之忧? 还有齐景暄说的,三十万大盛儿郎,五十万佃农。 齐景暄跟她讲过,三十个农民的辛劳才能养活一个士兵,而养三十万兵,如此推算,就是需要九十万农民, 五十万农,三十万兵,这比例,明显是失调的 “还有一刻钟开考,本宫先行一步,你们自便。” 齐景暄说完就端起茶碗,对萧寰和谢知月做出一个敬酒的姿势,将茶水一口闷,再把茶碗重重放下,拂袖而去。 谢知月知道,齐景暄这会儿是真生气了。 ? ?齐小凤内心碎碎念:n德,老子每个月给他们前线筹钱筹粮筹物资,老子一顿饭掰成两顿吃,就差自己当牛做马去耕田了,他居然还冲我喊,我养尊处优稳坐高台是由他守护?我想想我省下来的饭都进了他嘴里我就气!我为啥看着没他壮实,让人家在背后蛐蛐我看着瘦弱?不是纯给这种人省吃俭用省出来的?也就老子脾气好,换我爹来,早给他拖出去砍了! ? (本章完) 第44章 连军百万震寰宇 谢知月拽了拽萧寰的衣角,小声催促,“寰哥哥,快追上太子和他解释一下,告诉他你不是这个意思,他生气了!” 齐景暄那一席话,萧寰听得后背冷汗直冒。 是他太过于年少不知轻重。 只看到了将士堆积如山的尸骨,忽视了王朝后方的付出。 太子不让他去北伐,反举荐谢琮那蠢货,是真的,在为了他好。 “胭胭,那你先在这里坐着,我先去找太子了。” 他是得跟太子解释刚才他说那些话的意思,不然落入陛下耳中,很容易成大逆不道之言。 谢知月就只求萧寰能认识到错,齐景暄也还要用萧寰这个人,千万别把他说的这些话告诉陛下。 但考官席不止他们几人,还有侍从和其余考官。 事已至此,只能让萧寰好好求齐景暄 开考时辰已到,校验场中,鼓乐齐鸣,曲风宏伟壮阔响彻云霄,所奏之曲是极具燕赵大地特色,慷慨激昂的破阵曲,名为《神武帝破阵乐》,一曲鼓动人心,绽尽大盛风华。 就连谢知月都隐约能听出曲风中的豪言壮语:待到九州百凤阙,朝天再奏破阵乐。 盛朝的前身是北燕,属于燕赵大地之中的一方政权,由于靠近北边蛮夷部落,备受欺凌,神武大帝便是他的父皇战败后为求安稳送往北蛮的质子,亦是弃子。 无人想过那位年仅六岁的太子会在北蛮部落熬过十年重返故土,更无人想过,那位言行粗鄙容貌妖艳的北燕新帝会成为扫天下定乱世开王朝的神武大帝。 百凤阙,破阵乐,那位帝王就宛若一只浴火重生的火凤。 而齐景暄,就作为这样一位当世英杰的太子,可想而知他并不轻松。 君父不世功绩在前,帝王正当壮年,齐景暄要是太平庸,光靠一个嫡子头衔,压根支撑不住他作为神武大帝的太子。 照齐景暄那个心性,他心里肯定无比忌惮他的父皇,后面他做出弑父那种事,也挺符合他。 他们父子之间的事她不想插手,她的毕生目标就只有,不要再让荣国府为齐景暄所用。 战曲结束,正式开考,由于帝王以武力平天下,武考优先于文考,第一场,是骑射。 校验场武场中,尘土飞扬,马蹄声乱耳。 萧寰作为武考官,他跨坐在红鬃骏马背上,纵马不紧不慢的绕考场巡视,少年将军衣摆翩翩,马尾飞扬,姿态优雅却热烈。 那英姿焕发的身影,由内而外散发出少年意气,身上的金银文武袍都折射出太阳的辉煌。 谢知月正看得投入,一身着水墨色旗装长发高束的窈窕倩影就忽然出现在她眼前,遮挡住她跟着萧寰走的视线。 “连城公主” 正欲起身,连城弯腰按住她的肩头,主动在她身边坐下。 “谢小姐不用起身,你知道我哥在哪吗?我没找到他。” 连城的目光一样是跟着武场上纵马绕考场的文武袍少年将军,毫不避讳的追随,眼底带着浅浅的欣赏与欢喜。 “公主是说太子殿下吗?” “对啊。”连城一边欣赏武场中少年郎的飒爽英姿一边点头应答,说是找哥哥,但眼神是一刻没从那人身上离开过。 刚才齐景暄没找到连城公主,连城公主这会又没找到齐景暄,他们兄妹两个放在人群里,分明都是一眼惊鸿的存在啊,怎么就能互相找不到呢? 连城公主接触不深,不知道公主眼神怎么样,但是她清楚齐景暄可不是眼神不好的人。 毕竟她在有一年的上元节偷穿婢女的衣服要溜出东宫,远远就被齐景暄叫住,冷不丁一句:“太子妃这是要上哪去?” 谢知月往文考场那边瞥了一眼,手动指出那一抹傲然如松的紫色身影,“太子殿下在那边。” 齐景暄就是不看样貌,光看身姿,气度,从各方各面来看,不管放在哪里都是如旭日般,天生耀眼的存在。 若说萧寰意气风发,是人世间的钟灵毓秀,那齐景暄就是普天之下无比罕见的高贵孤傲。 连城顺着谢知月指的方向看过去,目光绕了一周,终于绕到齐景暄身上。 “好,找到他了。”连城说得无关紧要,继续回过头去看那位少年将军。 谢知月发现连城看的也是萧寰,她不忍发问:“公主和寰萧将军认识?” “不认识,我觉得他很帅气,名字也飒。”连城看萧寰的眼神都是亮堂堂的,像是盛满了星光。 “他的名字,臣女记得是陛下取的。” “啊?”连城满脸不可思议的扭头看谢知月,“我父亲他不擅长取名啊,他写字都不好看,萧寰的名字还是我父亲取的,我怎么不知道?” 谢知月捂面轻咳,眼神有些飘忽不定,“萧寰是我表哥,我们自幼青梅竹马两小无猜,所以关于他的事,我知道一些。陛下为他赐名寰,源自,战必胜,攻必取,连军百万震寰宇。” 口无遮拦这个毛病,她还是没改变! 萧寰名字的事,不是萧寰告诉她的,是前世齐景暄说的。 长信侯随陛下征战,夫人连生二女得此一子,萧寰出生时期长信侯还随陛下在外征战,直到陛下一统天下凯旋而归那年,萧寰在盛京独自成长至四岁,父亲不在,未取大名,故而陛下亲赐名,意为对此子日后的倚重。 “这个我知道,这话是我哥说的。” “啊?太子殿下吗?”这回轮到谢知月不可思议了。 “对啊,父亲告诉我,他当年定天下开盛朝,回京群臣在大殿上好一顿吹他的丰功伟绩,什么功无不胜战无不克,挥师百万威震四海定军九州,我哥就说了一句战必胜攻必取连军百万震寰宇。” 萧寰四岁的时候,齐景暄也才五岁来着,他居然那么小说话就喜欢咬文嚼字了! 陛下那时肯定觉得,这孩子有文采! 确实不可否认,他除了有点酸儒,也是有些文采在身上的。 不过重点好像该是,萧寰的名字,来自齐景暄?! ? ?血缘排异,明明都是那么优秀耀眼的存在,兄妹互相就是找不到对方~ ?   我表妹很爱看小说,啥文都看,各种狗血脑残都看,就是不看我的文,她说我的文她实在看不下去 ? (本章完) 第45章 那她哥算什么?君夺臣妻吗! 校验场上武举入国子监的男儿们雄姿焕发各展英姿,战鼓节奏被推至狂热时,谢知月顿感下腹一阵坠痛。 她背脊瞬间僵住。 重生回十五岁已有一月余,她都忘了要记闺中时的月事时日,就这么巧,今日出门,凑巧就今日来月事? “公主,臣女失陪一会。”谢知月起身提着衣摆就要跑。 连城见谢知月神色不太正常,动作慌慌张张的,连萧寰都顾不上看了,起身追上她,“你去哪,等等我,我陪你一起。” 嘈杂的擂鼓声及小腹愈演愈烈的坠痛感让谢知月无法听清后方连城的声音,为了避免弄脏衣裙在外失仪,她还加快了步伐。 谢知月刚跑出考官席,正要往校验场后头用于避雨暂歇的营帐跑,到拐角时,她踩到裙角一个趔趄,本以为又要摔,结果却是扎扎实实的撞进了一个充满沉木冷香的硬实胸膛 撞得她头都有点痛,两眼直冒金星的那种。 不需要看人,根据她对深刻入灵魂的沉木冷香气息,她能直接确定是谁。 她整个人就一头扎进那人怀里了,隔着复杂繁琐的华服,她都能听到对方强劲蓬勃的心跳 “要本宫把你推开?”低沉悦耳的声线自头顶幽幽传来。 谢知月硬着发麻的头皮抬头,对上那双乌沉沉的桃花眼,那寂寥的眼神让她心倏得一颤。 那张惊艳绝伦的脸倾轧视野,神情还是那样淡漠疏离。 谢知月能想到,自己现在的面色,该是怎样一番欲哭无泪。 大庭广众之下的,她怎么就撞齐景暄身上了呢! “抱歉太子殿下,臣女不是有意的!”说着,她要往后退开。 齐景暄就垂眸看了一眼撞入自己怀中的小姑娘,那真独属于少女的馨香夹杂着胭脂水粉味,丝毫不带客气的往他身上扑,连带着那一头浓密乌黑的长发都在他衣襟上摩擦,发出细密的窸窣声响,她发间那支用于克制女子仪态的步摇都在乱晃。 小姑娘脸色不太好看,青一阵白一阵的变幻,又像是下一秒要哭出来的样子。 他记得,这就是个很爱哭的小姑娘。 连城追过来就正好看到,谢知月一下扑进齐景暄怀里的那一幕,她惊呆在原地。 关键,在她的视角,她很明显的有看到,她哥还上手搂了人家一把,那姿势,像是将人揽入怀! “哥哥,谢小姐,你们”连城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就有点,没脸说! 她怎么就没发现,她哥这么不要脸呢! 这不是无人之境,这是校验场,国子监考核场,众目睽睽之下啊! “我们没什么。”齐景暄面不改色的说。 “我不信!” 他的镇定自若,此时在连城看来,就是死鸭子嘴硬! “爱信不” 齐景暄话还没说完,想要退后一步时,他顿住了。 他还疑惑小姑娘在他怀里磨蹭了这么久! 原因是,他们的衣服,挂一块了! 他的腰带繁琐,小姑娘的衣服也一样华丽复杂,碰撞时,就勾一块了 谢知月无比想从他怀里脱离出来,奈何她怎么挣扎,都挣脱不开挂在齐景暄身上的衣服! 难怪她早上穿这衣服就觉得不妥,早知会有这一劫,她就该让这身衣裳烂在衣柜里! 大庭广众下,她不能做出宽衣解带的行为,对于女子来说,与失节无二。 齐景暄太子之身,名誉事关国体,他更不能做出有损天家颜面的事来。 加上月事初来,在此情形下,谢知月感到一阵眩晕,双腿更加站立不住往面前的男人身上倒。 娇香软玉往怀里一倒,种种不堪画面难受其扰的浮现在脑海。 齐景暄面上依旧不显,他只能迅速托起谢知月的腰身,几乎是抱起她往后方营帐那边赶。 他临走不忘对连城嘱咐道:“不是你看到的这样,我们去处理一下,回头再解释,你帮忙盯着别让人来。” 连城更加震惊了,“处理?哥你要处理什么?” 还盯着别让人来! 她没追上去,就是眼睁睁的看着,她哥抱走了谢小姐,着急忙慌的往后头的营帐走 尽管她哥步伐挺快的,但是还端着他那点优雅从容,他是生怕别人看不到吗! 不行,她这算不算是,助纣为虐? 那她哥算什么?君夺臣妻吗! 他怎么能那么对萧寰! 刚想到萧寰,那一抹金银配色,雄赳赳气昂昂的身影就越过她也向着营帐的方向走过去了。 连城瞳仁一紧,火急火燎的追过去拦住萧寰,“站住!你不能过去!” 萧寰连个正眼都没给这个不知道从哪冒出来的小子,就那张狂的语气,让他按住对方的瘦削的肩头,硬把人推开。 才推开,那货就又跑过去拦住他了,“我说了,你不能过去。” 语气比刚才还霸道。 萧寰散漫扬眉,吊儿郎当道:“知道小爷我是谁吗?你是什么东西,敢挡小爷我的路?” 话音未落地,他顿觉脸侧先是袭来一阵伴随香气的劲风,然后半边脸一阵火辣,还有清脆的一声响。 萧寰脸被打偏过去,高马尾扫在脸上,他整张俊脸目瞪口呆,猛得摆正脑袋,“你爷爷” 骂人的话没骂完,又是清脆的一声响,另外半边脸也没逃过一劫。 就这还没完,一个残影晃了一瞬的功夫,他被那人一个过肩摔掀翻在地上了 这小子,好生大的劲儿,但就是纯粹的莽劲儿! 萧寰刚要起身好好教教那人武功,抬头之余,就瞧见了那与神武大帝有三分相像的眉眼。 仅沾陛下三分眉眼,就已然是人间绝色。 眼前的人水墨色骑装,挽着马尾辫,体态轻盈婀娜,如纤风投影落入尘。 生得媚气的眉眼恣意但双眸明净清澈,灿若繁星,整张面容却不似陛下与太子的精湛妖冶,偏向江东之地的清雅灵秀。 萧寰一时间慌了神,呆愣在原地,“你你是” “我父亲是神武大帝,母亲是上元皇后,你说,我是什么东西?” ? ?我比较喜欢乌木沉香,所以给齐小凤的设定不是帝王的龙涎香,就是乌木~ ? (本章完) 第46章 你个衣冠禽兽! 齐景暄几乎是以一个搂抱着谢知月的姿势冲进营帐,谢知月就看着他那长得微微上挑的眼尾都爬上一抹淡淡的桃色。 他那张白净的脸不知道是羞涩的还是气的,神色云淡风轻,脸红得却恍若三月桃花。 看这样子,羞涩更多。 她再次确信了,这不是前世的齐景暄,就是年少时期的太子殿下。 因为前世的齐景暄,说出再下流无耻的话都是脸不红心不跳的,不知羞耻为何物。 齐景暄托住那柔软腰肢的手都有些僵硬,小姑娘是名副其实的挂在他身上,睁着双清澈天真的眼睛探究的看他。 啧,她的表现是不是太怪异了点?小姑娘家家的,家里还正在给她议亲,就这么挂在他身上,肌肤相亲,这对于女儿家来说,可是毁她贞洁的事,她就心安理得的接受了?之前的羞赧哪去了? 除去七年前,这才是他们见的第几回面?怎么感觉,小姑娘好像认识他?还是很亲密熟悉的认识。 小姑娘的态度很避讳他,但在肢体接触方面,明显又没那么避他。 比如现在,她在他怀里的状态,给他一种,她好像都习以为常了的状态? 进了营帐,齐景暄放下谢知月,将双手负于身后,抬平下颌不去看面前的小姑娘,高高在上道:“自己解开。” 男人优越的下颌线紧绷,声寒如冰。 仍是那样熟悉的高傲口吻。 “解什么?”她还是得问一句,是解他的腰带,还是她自己的衣服。 “你想在本宫面前宽衣解带?” 狗男人反问她。 “那臣女要为太子殿下宽衣解带?”谢知月有那么些不服气的问回去。 齐景暄脸色稍沉,眸光微转。 这一幕,简直太似曾相识了。 就是他初次梦见这小姑娘,她在他身前,为他解腰带,还笨拙的没能解开。 “你想怎么解就怎么解。”他只给出一个模棱两可的回答。 他就有些怀疑,他梦到与她的那些事,是不是将来会发生的? 心里有个很不正常,但只要接近她就愈演愈烈的念头,他觉得,谢胭胭,要嫁的人,是他。 只能是他。 可是他压根就不想娶荣国公那老匹夫的女儿,就凭他们的关系,他相信荣国公也是不愿意把女儿嫁给他的。 但今日在外面那一撞,难免有人看到,碍于女儿家的名节,他该对她负责。 前提是她愿意的话。 谢知月低下头,纤白细软的指尖落在那条镶金嵌玉的繁琐腰带上。 这条腰带,她的记忆也很深刻。 齐景暄与她圆房那晚,身上的腰带,就是这条,金缕玉带腰封。 腰带本就很难解,她当时太过于紧张,手还发抖,摸索了很久都没解开,这狗男人就很不厌其烦的将她倒,自己解下腰带,还很急躁的撕碎了她的衣裳 他那晚的粗暴,至今回想起来还是会委屈。 衣服上的金丝线与腰带勾连得凌乱,正如她凌乱不已的内心,就有股子剪不断理还乱的杂乱无章感。 偏生在情绪的影响中,下腹的坠痛感又一阵接一阵的 比起月事弄在衣服上,她现在更害怕在齐景暄面前弄在衣服上! 男子避讳女子月事,视女子月事为污秽之物,本身前世她月事期间都不会到齐景暄身边去伺候,这一世单纯的太子与臣女的关系,她更该避着,否则就是冲撞太子。 “太子殿下,我可以直接解你腰带吗?”谢知月弱弱问道。 这笨手笨脚的小姑娘引得齐景暄不得不再次垂眸。 他一记目光落下,盛气凌人的威压迎面而来。 谢知月胸口猛得一沉,瞳仁六神无主的乱转。 小姑娘湿漉漉的眸子里雾气朦胧,白软的脸颊紧张惶恐。 这个笨手笨脚的傻子,又在怕他了。 都说女儿家心灵手巧,他原以为连城是最笨手笨脚的女孩子,结果这个比连城的手还要更笨。 齐景暄本想自己解了算了,奈何他腰带挂在小姑娘衣服上的位置实属尴尬,很不方便他上手。 小姑娘脑袋才到他胸口,不偏不倚,小姑娘胸口的衣服挂在他腰带上。 他记得小姑娘的身材是怎样的,纤瘦但不柴,出落得玲珑有致,曼妙生姿,媚惑和纯净在她身上是矛盾又和谐。 是他梦中看到的,不是现实中。 梦境与现实两相重叠,少女活色生香的姿容在脑海中转悠个没完,齐景暄的心都开始凌乱了。 不能再跟她这样耗下去了。 “冒犯了,你见谅。” 谢知月还没来得及反应,自己胸口与齐景暄的腰带连在一起的金丝线就被强硬扯开。 当齐景暄的手不可避免的碰到胸口时,她条件反射的护住自己要逃离,手上还不忘用力推了齐景暄一把。 齐景暄毫无防备的被小姑娘用力一推,他本是可以不受其扰的,但偏偏就鬼使神差的往后坐下 身后是一方矮桌,他坐下身时,手里还带着小姑娘胸口的衣襟,小姑娘逃离的那点力度对抗不过,人反倒被他带得跨坐在他腿上。 这情形,就很像是,他故意将人拽到自己身上来的 谢知月猝不及防的坐在这狗男人腿上,鼻尖相错一瞬,少女雪白的脸颊完全不受控制的烧红,扭动身子就要从他身上起来,不可控的从他腿上蹭过一瞬。 这一坐,一蹭,才扯开的金丝线,又勾上了! 谢知月气鼓鼓的把衣襟从齐景暄手中拽出来,也顾不得衣服了,就用力扯开跟他再次缠绕在一起的金丝线。 她自己都没有意识到,用力的时候,她不断在往齐景暄身上蹭,肆意妄为得很。 娇香软玉实打实的在怀中,柔软的触感渗透过华服向骨髓深处蔓延,如烈火燎原。 齐景暄那双妖异潋滟的眼眸明显一颤,清隽的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那永远波澜不惊的沉稳面色缓缓裂开,脸色从桃花瓣一样的薄红刹那间转变为绯红,就连神情暴露了出不属于这张脸的惊慌,在这张傍柳随花的脸上显得又娇又媚的 隔着衣裙,谢知月察觉到有什么硬邦邦的东西硌到自己时,羞愤交加的红瞬间也席卷到了她脸上。 “齐景暄你个衣冠禽兽!” (本章完) 第47章 父皇.......儿臣可以解释 小姑娘骂了一句还没够,当脸庞刮来一阵带着茉莉白梅与脂粉馨香的凉风时,他率先轻微撇头闭眼。 他没躲,结结实实的挨下了这一耳光。 一声脆响之后,半边脸火辣辣的。 比上次疼一点。 “谢胭胭,本宫要是衣冠禽兽,现在就不会由得你衣衫整齐的骂本宫了。” 都这个情况下了,谢知月就看着齐景暄顶着那张红得妖艳欲裂的脸,端着一丝不苟的语气,说着死鸭子嘴硬的话。 对了,他还揣着个她没脸提的东西! 她是真不明白,到底是什么人在说,齐景暄是谦谦君子的典范? 登徒子还差不多! 这事要是传出去了,她的名节全无,还怎么跟萧寰议亲,她不再嫁齐景暄,压根就收不了场! “父亲,你真的不能过去,我哥他,他他” 营帐外,传来少女磕磕巴巴欲言又止的声音。 “你哥他怎么了,不会是在幽会。”男人声音散漫,漫不经心中带着一股磁沉的威慑力。 “没有没有,哥哥怎么会做出幽会这种事来呢?”连城极力解释。 听到外面的动静,谢知月眼泪如断线的珍珠哐哐坠落,晶莹的鹿眼中恨意与怒气沸腾。 “齐景暄,你你算计我!” 小姑娘泣不成声,那语气,恨不能将他碎尸万段。 帐帘被撩开,里面的情形让连城倒吸一口凉气。 她悄无声息的转过身去,视死如归道:“父亲你别问我了,我什么都不会说的不,我我我什么都不知道!” 营帐中,齐景暄猛得按住谢知月的脑袋,将她按进自己怀里,把她脸捂得严严实实,沉声在她耳畔迅速警告:“别出声。” 对上神武大帝那双由散漫转为错愕,再到震惊的狭长桃花眼时,齐景暄脸色再无法绷住,顷刻间就如同泰山崩塌。 羞耻,尴尬,窘迫,欲哭无泪,无地自容,这些与太子毫不沾边的形容词,一时间竟全部杂糅出现在他脸上,半边脸上还挂着个清晰的巴掌印,那叫一个变幻莫测精彩绝伦 太子就坐在营帐内的四方矮桌上,身上跨坐着一个身着胭脂色衣裙的姑娘,那姑娘衣裙委地,二人衣衫皆有些凌乱,姿势暧昧得没边。 “子暄,你”神武大帝都有些难以启齿。 齐景暄声音轻颤,比背过身去的连城还要更加视死如归的苦涩开口:“父皇,儿臣可以解释” 还能有什么事,是比自己那身为天下霸主的父皇“捉奸”来得更叫人羞愤欲死的? 解释是可以解释的,信不信随便,信就信,不信,他这个太子就当到头了呗。 谢知月坐在齐景暄身上就是如坐针毡,如芒在背! 后头,还是陛下和公主! 这事若是传出去,要么赐婚,要么以引诱储君之名处死她! 不过还有一条,那就是她现在立刻大喊,求陛下救命,太子威逼轻薄她。 轻薄臣女,还是正在议亲的臣女,又是在国子监考核日,校验场这样的地方,这罪名压下来,怎么着都能给齐景暄定个品德败坏背德失仪。 只要传出去,不说天下人,就是御史台那群人都绝对不会放过这个对太子口诛笔伐的机会,太子地位必然不保。 她记得前世,御史台那一干臣子亲近宸王,齐景暄弑父篡位一事,他们就没放过。 但是谢知月并不敢赌陛下对待太子的态度。 她很清楚的听到,陛下方才叫的是,子暄。 而非太子。 这是前世她从未听到过的称呼。 像是来自于未经过任何思量之下,脱口而出的称呼。 齐景暄是皇子,太子,更是神武大帝的儿子,他的字不能自行乱取,陛下称太子为子暄,或是太子暄,或是我的儿子,暄。 前者,彰显对太子的器重;后者,是父亲对自己的儿子表示最爱的称谓,尤其是这位父亲还是问鼎天下的神武大帝。 无论是前者还是后者,都能证明,陛下对太子的喜爱。 她脸就贴在齐景暄胸口,狗男人的心跳强劲有力,有条不紊。 谢知月没有出声,只是小手悄悄伸到齐景暄外袍内里,掐住他劲瘦结实的腰,发泄似的用力拧。 齐景暄这腰,隔着好几层衣服掐,手感都是极好的,腰细,但肌肉紧实有力。 前世她也掐过,因为齐景暄老是弄疼她。 她掐狗男人腰时,听到狗男人那有条不紊的心跳终于乱了几分,一阵快意涌上心头。 当酥麻感自脊骨往全身流动,齐景暄瞳仁缩了缩。 这种情形下,小姑娘还不懂事的掐他腰,怎么着,是想跟他双宿双飞当一对亡命鸳鸯吗! 他不得不怀疑,她是不是被荣国公当作弃子了,派来把他拖下太子位的细作! 齐景暄脸上没有一丝一毫的动容,只是死死护住了怀中的姑娘,以最快的速度调整状态到正常。 这变脸速度,就是变脸大师来了都得夸一句好。 神武大帝眼神回避,仅一个眼帘开合间,眼神便由错愕变为残酷,丝丝杀气泄漏。 父子二人的极端相像,在这一刻显露得完美。 “太子,你先整顿好,回头再来找朕解释。连城,我们走。”神武大帝转身放下帐帘。 神武大帝刚离开齐景暄就松开了谢知月,再一次不留情面的把勾连住的衣服扯开。 谢知月匆忙从他身上起来,眼尾还挂着泪珠,贝齿咬着嘴唇,一副强忍着不让自己哭出声来的样子。 “又想骂本宫?” 在她要发作之前,齐景暄先发制人。 他脸上红晕未消,神色淡定从容,坐姿是豪放的大马金刀。 从齐景暄身上见惯了矜贵儒雅,这般豪放姿态,甚是罕见,连带着他整个人都显露出了桀骜。 就这镇定坦然的模样,都让谢知月不忍质疑。 这个擅长表里不一的狗男人! “臣女不敢。”谢知月咬住嘴唇的力度都加重了。 齐景暄闻言轻蔑的笑了声,“不敢?本宫看你挺敢的。你方才说本宫算计,本宫算计什么了?算计自己拱手让东宫吗?” “本宫也谢谢你,没当着陛下的面喊本宫轻薄你,反倒在那暗戳戳的轻薄本宫。” ? ?齐小凤:看到我爹的那一瞬,我连我以后去哪种田都想好了。 ?   神武大帝:我儿子高风亮节克己复礼温文尔雅风度翩翩,一定是有人害我儿子! ? (本章完) 第48章 她的清誉,算是砸齐景暄身上了 “我才没有轻薄你!是你在轻薄我!”谢知月强硬的撅起嘴,满脸不服气。 “那你掐本宫腰做甚?”齐景暄避重就轻的问。 方才他带小姑娘坐他身上那一下,实在太容易让人误解,他在行轻薄之事。 他想说他不是故意的,可是没有说服力的解释,说了也是白说,还会给人心中落个敢做不敢当的小人形象。 左右她不也掐回来了? 男人手中慢条斯理的理起鬓边的流苏发缀,他皮肤白净,骨骼分明的修长手指做着女子一般整理鬓发的动作,却只显出些许优雅的柔感,柔但不娘。 这点小动作,都随他那音容貌美妖冶邪魅的父皇。 男人面色娇红退去,只余下一块鲜艳的巴掌印。 第二次扇他脸了,不知道这次他会不会生气。 看起来没太在意的样子。 男人被女人扇脸是很耻辱的事,有损男子尊严,特别是比自己身份,年龄都低的女人扇脸。 好奇怪,以齐景暄的身份,性格,被她打,他怎么说都该大发雷霆才对? 这狗男人极其稳重,喜怒不形于色,但有个前提,就是除去男人的正常反应之外。 “不用看了,本宫不会追究你这一耳光。”齐景暄悠悠开口。 小姑娘就一直盯着他刚才被她扇的这半边脸看,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滴溜溜的转,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不过好的是,她没哭,看样子也不打算哭了。 齐景暄出声提醒,谢知月才把视线从他那副秀色可餐的脸上收回来,“太子殿下对女子一直都这么宽容的吗?” 前世没扇过他,实在是不知道。 “宽容就宽容,为何还要分男女。” “那要是男子”谢知月不死心的试图追问。 齐景暄不留情面的打断她:“天底下除了陛下,还有哪个男子敢扇本宫?谢胭胭,你胆子很大,这是本宫跟你说的第二遍,是本宫的过失,所以本宫不会与你计较你扇本宫脸的事。还有,你该问与本宫说些正事,不是这等有的没的,比如,你想如何收场?” 如何收场问到她了。 太子在校验场营帐与臣女举止亲密,陛下亲眼所见,不管是不是幽会,都只能当作幽会处理。 她的清誉,算是砸齐景暄身上了。 “太子殿下想如何收场?”她把问题抛还给齐景暄。 “谢胭胭,你知道对本宫而言,只要陛下未有对本宫这个太子失望,那事实真相,本宫说什么,就会是什么吗?倘若本宫顾及你的清誉对你负责,那便是陛下赐婚。倘若本宫不愿对你负责,那就是你行为不检点攀龙附凤大庭广众之下对本宫投怀送抱,碍于荣国公情面,陛下不会赐死你,你要么远离盛京另寻出路,要么青灯古佛终此一生。” 齐景暄眼中笑意不达底,说得颇为讥讽。 谢知月背后的冷汗浸湿了衣衫,身子战战兢兢的不敢直视齐景暄。 事实的真相,本就决定在位高权重者手中,陛下是太子的父亲,无论他喜爱太子与否,太子出了事,陛下首先保的都是自己的儿子,而非臣子之女。 难道还是逃不过前世的宿命吗 就是齐景暄在算计她,这个狗男人还不承认! 谢知月扑腾一声跪在齐景暄脚下,“臣女恳求太子殿下放过,臣女愿远离盛京,此生再不踏足!” 齐景暄眉心微皱,“啧。” 这一声啧,有些灵性的痞气。 紧接着,他妄自菲薄道:“谢胭胭,嫁给本宫,怎么对你来说就好像是入龙潭虎穴一样啊?是本宫样貌丑陋配不上谢小姐你的花容月貌,还是本宫品行不端,不堪为荣国公的女婿?” “不敢,太子殿下天之骄子龙凤之姿,是臣女配不上太子殿下。”谢知月听得惶惶不安。 齐景暄这话说的,完全是在折煞她与父亲! 他可是太子,神武大帝的儿子,普天之下第二尊贵的男人,旁人是含着金汤勺出生,而齐景暄,有神武大帝这位父亲,又有赵皇后那个母亲,该说他生下来就是凌驾于世间最顶端,翱翔于九天上的金凤。 纵横天下,他方方面面自然都是顶顶好的,全天下的女子为他竞争都不为过。 齐景暄眸中有那么些许自己都没察觉出的挫败感。 小姑娘不愿和他攀扯上关系的心思,从最初见他到现在一直都很明显,可能就是如连城所说,他性格不讨女子喜欢。 这样抗拒,那就不必再与她掰扯。 “你不必自请离京,今日之事,你日后心中无芥蒂,那就是意外,若有人妄议,本宫自会处理。你且先留在这里,本宫让人来给你送干净衣物。” 谢知月先还没意识过来他说的干净衣物,直到齐景暄撩开衣袍起身时,她才看到,狗男人那绛紫色的外袍上,俨然有一抹红! 她正要开口,头上就传来无足轻重的声音:“道歉的话就免了。” 算了,她还是不说话,把头低下。 ——— 考官席,齐景暄和萧寰打了个照面,四目相对,两人脸上的巴掌印都格外显眼。 二人齐声道:“你脸怎么回事?” 萧寰委屈的揉搓自己的俊脸,先跟齐景暄说:“太子殿下,你也没告诉过我,连城公主是那样的女中豪杰啊。我不认识公主,所以不慎冲撞了公主,公主上来先给了我两耳光又是一个过肩摔,我道了好久的歉,也不知道公主气消了没有。” “她既然动手打了你,那应该没什么事,因为她有气当场出。” “太子你呢?谁啊这么大胆,敢对太子殿下动手,看这手掌印,也是女子啊。”萧寰还凑近过去细细端详齐景暄脸上的巴掌印。 齐景暄脸上没有一丁点动容,“本宫自己撞的。” 撞的?啥人啊用脸撞别人的手? 凑近了些,萧寰从齐景暄身上闻到了一阵女子身上特有的香气,那味道,像是胭胭爱用的香料,以及带花香味的胭脂水粉。 他没说出来,因为女子用的香料可以相同,人不能乱猜。 可以肯定的是,太子刚才肯定是见女子了! ? ?感谢後知後觉宝贝的月票,爱你哦,么么~ ? (本章完) 第49章 献文帝(上) 傍晚,持续一整日的考核结束,连城陪了谢知月一整日。 那会她用的月事带,还有换的衣服,原以为齐景暄会安排个婢女给她送来,谁曾想他竟是让公主来送。 接下来她就一直和连城在一起。 连城没问她和齐景暄之间的事,反倒一个劲的拉着她问她和萧寰。 她心中太乱,连城问什么,她就规规矩矩的答什么。 建章宫,连城一直围着神武大帝转圈,“父亲啊,你打算怎么处置哥哥?你就放过他好不好?他不是故意的。” 帝王慵懒的斜卧在龙椅上,坐姿怎么看怎么不像一位帝王该有的风范气度,倒像是寻花问柳的风流纨绔。 神武大帝妖冶邪肆的面容上多了几分阴鸷,“你哥他挺好样儿的。” 连城一时没能分清神武大帝这是在夸人还是在阴阳怪气,“父亲,你的意思是?” “那情况下,你哥都没乱方寸,那么沉稳,不值得夸?” 这位世间至尊至强的帝王像极了一个硬给犯错了的儿子找补的老父亲。 才夸完,宫殿门打开,一抹华贵的绛紫缓缓走近,毫不拖泥带水的往帝王面前一跪。 “儿臣恳请父皇责罚。”齐景暄颔首拜下。 “女儿家的清誉全让你给毁了,你打算怎么着?娶了当正妻,还是随便抬进东宫当个侍妾?” “父亲,那可是荣国公的女儿哎,怎么能当侍妾呢!”连城急忙在帝王耳边提醒。 神武大帝支起下巴,“连城,那你哥,他又是谁的儿子?” 轻慢懒散的声音,说出了君临天下的霸主威仪。 神武大帝的太子,就是全天下的适龄女子给他做妾,都是恩典,为妻,则是皇恩浩荡。 当神武大帝的女人,那便是女子的无上尊荣。 “父皇,今日之事实属误会,是儿臣与那位小姐不慎相撞,衣物繁琐撞时勾连在一起才引发了那场误会。儿臣不愿娶荣国公之女,求父皇只责罚儿臣一人失仪之过,莫要牵连那位小姐。” 齐景暄没抬头,说话的语气儒雅谦卑,恭让有量。 帝王眉峰一蹙,严肃道:“那你们也有了肌肤之亲,还不止一次,女儿家什么看重名节,她不当你的女人,你就是不负责任。自己说,让她当太子妃还是别的?” “父皇,强扭的瓜不甜。” “朕知道了,那就封她做个良娣,拟旨。” 齐景暄这才抬起头来,决绝道:“父皇,若真要如此,那父皇还是封她为太子妃。” ——— 封太子妃的圣旨并没有下来,此事不知是如何处理,外界没有任何捕风捉影的言语议论。 大抵是英雄不问出处,神武大帝本身的个人感情史也混乱,就当太子是子承父习也说得过去。 本就来了月事,谢知月一连七日闭门不出,除了去找父母请安,其余时间她连院落都没踏出过半步。 已入秋季,快到中秋,天气渐凉。 深夜,谢知月在床榻间翻来滚去,不曾入眠。 中秋时节,按照前世轨迹,连城公主就快要被赐婚给江东那位贺兰公子了。 不出变故,她也要与萧寰定婚了。 有些巧,她和连城公主所议亲之人,都是母族的表哥。 可又不知为何,也说不来是因她的婚事,还是因连城公主的婚事,每每细想她心中就格外忐忑。 不知过了多久,她隐隐听到耳畔有很轻的话语声。 那声音,给她带来一种熟悉而陌生的矛盾感。 熟悉在于,是齐景暄。陌生在于,那声音太过于微弱,如同远处的低语,连说话都是异常力不从心,每个字音都像是撑着一口气挤出来的。 她很仔细的听,方才听清他在说什么。 “荣国公,于礼,朕该叫你一声岳父,但朕实在不知道怎么说你,也不知道该怎么处置你。朕关了你两年,这两年来,每到夜里,朕一合上眼睛,就会看到你女儿,朕的发妻,她总是瞪着那双忧郁的眼睛默默的望着朕,一句话也不说。” “可是朕知道,她有好多话想对朕说,她也是不知道该怎么说啊,因为她在生前,除了为你求赦免,就从来没有向朕说过一句不应该说的话。她如果没死,一定是一个大贤大德的皇后啊,她要是还在,你又何至于变成今天这个样子?” 那沧桑疲倦的声音,听得谢知月心脏像是被什么重重的得锥击了一下,钝痛压得她喘不过气来。 他已称朕,这难道是他前世,登基为帝之后? 谢知月置身一片黑暗中,除了能听到细微的声音,什么都看不到。 直到远处出现一缕光,她循光走近,瞧见一个端着托盘的小太监推开一扇大门,她跟随小太监跨过门槛,才发觉里面是皇宫的御书房。 她往御书房龙椅处看过去,雕龙画凤的两扇屏风前,书案后头,她看到的并不是身着大盛玄色龙袍发戴十二垂珠帝冕的帝王。 反而是一抹夹杂在金碧辉煌之中的白。 雪一般干净,云一般飘然,水一般柔和,雾一般单薄的白。 青烟袅袅弥漫,白得朦胧似幻,不似在人间。 谢知月就一路跟着小太监靠近,那模糊的白影在烛火摇曳的夜晚慢慢变得清晰。 龙椅上的男人脱离了太子时期的一切华丽装饰,白衣素裹,鬓边青丝都出现了点点银白,那脸色竟与身上的一袭素白所差无几,白得病态,眉眼之间的疲惫感是登峰造极的重。 昔日惊艳绝伦的容颜被颓靡之气浸透,如一朵绮靡而将死的花。 烛光傍青烟落入他那双靡丽的双眼中,映得琥珀色的眼眸里生出层层光晕,美得病态又迷幻。 谢知月就站在书案前静静的凝视龙椅上的男人,他似乎看不见她,不断细微发抖着的手上握着紫豪笔,平日里坐姿一向一丝不苟的他此刻佝偻着脊背,左臂撑在书案上撑起身躯,正在面前的纸张上吃力的书写什么。 要说她前些天才接触过的齐景暄犹如苍穹之上灼灼其华的骄阳,那么此时眼前的他,就是骄阳落幕时的最后余晖,凝着艳阳的最后一丝绝代风华。 (本章完) 第50章 献文帝(中) 小太监把手里的托盘放下,托盘中摆放着一枚小巧的白瓷瓶,看样子是个药瓶。 她看着那昔日华茂春松眼前却形同枯槁的男人颤巍巍的拿过白瓷瓶,就连仰头服药的动作都是极其吃力。 男人服下的并不是药丸,而是白色的粉末。 那白色的粉末,谢知月怎么看怎么不对劲,哪有药是那样的? 他就生生的咽下那些粉末,精致秀挺的鼻尖冒出细密的汗珠,浅浅喘着粗气,脸色方有些许好转。 这具身体,显然已经到了强弩之末。 他是重病了吗? 前来送药的小太监低头出声劝谏:“陛下,太医说您要保重龙体,需减少服用五石散啊,先帝戎马一生打下的江山,还需靠陛下支撑呢!” 五石散?齐景暄服用的,怎么会是五石散! 她没见过那药,因那药在天下大一统后,被神武大帝列为禁药,私自叛卖,服食者,依情定罪,单是服用,最少三年牢狱之灾。 乱世年间,五石散流行于达官贵族名流勋贵中,那药可缓解一切痛楚带来欢愉,起到麻痹作用,但也极其容易上瘾,对身体伤害极大,会影响思绪,无论男女服用五石散过多都会有损生育。 神武大帝严苛禁用的五石散,怎么到齐景暄这里他就自己服上了? 况且五石散的形式有很多种,通常都是做成黑色的小药丸,一次吃一粒或多吃几粒,这种白色的粉末,就是五石散原粉,其药效是药丸的十成不止! 他身子垮成这样,难道就是服食五石散的缘故?五石散服食过多,可是会早逝的啊 风中残烛般的男人放下药瓶,手肘继续撑住桌面维持住身体平衡,目光看向谢知月所在的方向,竟毫无偏差的与她对视上了。 男人那双没有什么生机的桃花眸里布满浓郁得化不开的忧愁,“朕现在,便是在给先帝的江山一个交代。” 谢知月心脏处的钝痛转变为尖锐的刺痛,痛得无法喘息。 视线雾化时,她抬手抹了一把脸,才发现自己早已泪流满面。 “为朕研墨。”男人声音低沉微弱。 东宫时期,只要她在书房,大多时候都是她在齐景暄身边伺候笔墨,他目光就定格在她脸上,她很自觉的靠拢过去,可那小太监却先一步动手研墨。 谢知月顿觉如梦初醒,齐景暄不是在对她说话,他应该是看不到她的。 在这里,她应该是什么?飘回前世的一缕残魂?还是说,只是她的一场梦? 虽不知真假,却心痛如绞。 她就站在男人身边,看他落笔成文,按那纸张及笔墨规格,为帝王诏书。 内容她不太能看懂,什么务民于农桑,薄赋敛,广蓄积,止戈伐,衣冠南渡 她目光偏移到堆满奏折书卷的书案上,就在男人左手边,青龙镇纸压着一张泛黄,带血的纸张。 此为绝笔书,是她的绝笔书。 见此书,可以确信了,这就是前世,她死后。 那上面的簪花小楷不怎么工整,字迹还有些许潦草,多处墨痕有水晕染过的痕迹,有些模糊。 因为她书写时,一直在哭。 留书内容为:“愿君如月之恒,如日之升,如南山之寿,不骞不崩,如松柏之茂,无不尔或承。” “愿来生,与君缘绝,不复相见。” 纸张留白处,多了一行字,是一行龙飞凤舞的瘦金体行书,与男人手中紫豪笔所出字迹相同,但相较于他正落笔的字,那一行字劲道要狂野潦草太多。 “缺月挂疏桐。” 寥寥五字书尽丧妻丧子之痛。 身边的男人书写时一直在咳,就连咳都是咳得有气无力的。 偏生咳成这样,他写出的那一手字还是那样笔走龙蛇凌厉贵气,字迹筋骨之韵,尽显落笔人风骨。 她深知在舞文弄墨这一块,就是天下大儒来了,都得对齐景暄夸一句好。 诏书的最后一句为:大赦天下。 书写完,男人左手手心攥住国玺,手背上青筋跳动一瞬,咳嗽声停止,笔锋也停落在“下”字的最后一笔,墨水在诏书那最后一笔处晕染开。 “太后驾到!”外头传来太监尖锐的嗓音吸引去谢知月的注意力。 御书房大门再次打开,一袭金红色凤袍雍容华贵的女人在两位女官的跟随下踏足御书房。 曾经那位威严的皇后,凤冠之下银丝满头,容颜也已不复旧日艳丽,但贵气与凌厉与日俱增。 这时候,她已经是赵太后了。 赵太后看到儿子时,面色空白了一瞬,许是被儿子这病态沧桑的模样惊到了,但很快就调整回严母的威信状态。 齐景暄并未起身,甚至连眼睛都没抬一下,手中依旧握着紫豪笔,保持着书写的姿势。 随着这位严厉婆母的靠近,谢知月下意识的往齐景暄身后躲。 赵太后没在意儿子无视自己的态度,她走上前时说道:“那谢氏已经死了两年了,你帝王之身,难不成还要为她守孝三年?她一介逆贼之女,你当初在朝堂上与百官争辩硬要立她为后,就连她死了你追封她为后,让她的尸骨入皇陵,哀家和满朝文武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可你呢?不肯进后宫不肯选秀,至今没个子嗣!皇子乃国本,你过了今年就三十了,还不打算要子嗣,你要置这大盛的江山社稷于何地!” 这一番话让谢知月如坠冰窖通体发寒。 逆贼之女?父亲怎么就成了逆贼?还有齐景暄在朝堂上与百官争辩立她为后?她骂齐景暄时满朝文武为何是那样戏谑的目光,算是说得通顺了 过了今年就三十,原来这时候他也才当了两年的皇帝啊。 才两年,他就把自己熬得这样沧桑颓靡了? 她想开口问问,她父亲是犯了什么错,可是她张了张嘴,却什么声音都无法发出,就只能听着赵太后继续往后说。 “你登基后诛你母族,杀你舅父堂兄弟,唯独宽恕谢氏的母族,哀家断言与你到死不相往来,可为了你的子嗣,为了大盛的江山继承人,哀家不得不摒弃当日誓言。” ? ?感谢奥本海龟_da宝贝的月票,爱你哦,么么~ ?   我不会让献文帝重生,因为他在不重生的情况下已经是最强王者了,他重生回去当太子,先机在手,就是满级大佬屠新手村。 ?   二十岁的太子不会玩强取豪夺,但二十九岁的献文帝如果回来,第一件事就是强取豪夺,第二件事:父亲,朕封你为太上皇~ ?   胭胭:我要跑路! ?   太子暄:跑呗,爱跑哪跑哪去,以为本宫会追? ?   献文帝暄:跑?月光所照江河所至皆为王土,朕给你机会,看你能跑多远。 ? (本章完) 第51章 献文帝(下) 什么?齐景暄宽恕她的母族?他还诛了他自己的母族?究竟是他们犯了什么滔天大罪,还是齐景暄卸磨杀驴? 她说不了话,就只能看着赵皇后。 赵太后还是皇后时期,不让任何女子留宿齐景暄的书房,不准他沉迷女色,现在,倒是开始为齐景暄的子嗣问题担忧了。 齐景暄两年内,就真的没进过后宫?据她所知,他可不是什么情欲寡欢之人。 可能是他服食五石散,把身体磕垮了,所以才无子嗣? 紧接着赵太后说出的话,让她压根不敢相信。 赵太后言语愤怒:“今夜无论如何你都必须去赵贵妃宫里,赵贵妃跟哀家哭诉,说她从入东宫至今,都还是处子之身,你根本没与她圆过房!哀家逐一问过你东宫时期的妃嫔,她们都说你从没宠幸过她们,还逼迫她们不准对外诉说!合着你宠幸过的女人,就只有谢氏一个,你实在是太过分了!” 谢知月愣愣的看向龙椅上一动不动的男人,他握紧国玺的左手边,镇纸压住的绝笔书最后一行字开头的缺月二字分外醒目。 她从不敢问齐景暄对她是否有情,因为他先是太子,后是她的丈夫,还不止是她一人的丈夫。 父亲教诲她,皇室庭院里的深情,比春雪化的还快,她不该去奢求齐景暄像寻常夫妻一样爱她,齐景暄更是从未言说过。 但他若是爱,东宫时期,为何处处苛待于她,连夏日给她用的冰都只能是碎冰,赵良娣宫中冰却从未断过,还占用谢萧二家为她准备的嫁妆? 若是不爱,她的绝笔书为何摆在他手边,缺月二字作何解?婆母所言,又作何解? 眼下不止是赵太后,谢知月也在等齐景暄作答。 可是过了良久,他仍然一言不发。 “暄儿,哀家在同你说话呢,你听进去没有?”赵太后眉头紧皱,终是因儿子如此不敬自己的态度发怒了。 龙椅上的男人左手手心还攥着传国玉玺,右手握着的狼毫笔笔峰也依然落在诏书最后一个字的终笔画上未曾抬笔,那墨已浸染出厚重的一片,他面色晦暗,双目死板木讷,俨然一副压根没听的走神状态,不知开口应答。 就连国玺上那受命于天仙寿恒昌的繁文都未能盖在诏书上,使得帝王诏书成立。 “暄儿?你这是在忤逆哀家是吗?谢氏到底是给你灌了什么迷魂汤让你这样执迷不悟!你今夜到底是去还是去不与赵贵妃圆房!” 赵太后声音拔高,都吓得谢知月浑身一阵哆嗦。 小太监与太后身边的宫人见太后动怒,连忙跪地,“太后娘娘息怒!” “太后娘娘,陛下这两年日夜操劳国事,近些天身子骨不大康健,太后娘娘您看,陛下面色都这样差了,连写字都费劲,何谈宠幸妃嫔啊!”小太监哭着解释。 赵太后一脚踹在小太监身上,“那就去太医馆,给陛下熬药来!” “还有你,齐景暄,当了皇帝你就目中无人,连哀家这个母亲都不放在眼里了是?别忘了你是谁生的!哀家跟你说这么多,全当是对牛弹琴呢!” 齐景暄越是沉默,赵太后的怒火就一发不可收拾,她上前便挥手一耳光抽在齐景暄脸上。 就在赵太后动身之际,谢知月猛吸一口凉气,意识到齐景暄的不对劲,本想阻拦,奈何赵太后却直接穿透她冲了过去。 清脆的一声掌掴传来,谢知月转头就看到男人强撑在桌面上的身子倒下。 他没闭眼,身子歪倒在桌面上,目光所至还是她所在的方向。 只是那原来无比双潋滟媚气的桃花眼,瞳色涣散,唯余死气。 在那双眼里,她看到了她哭的悲痛欲绝的脸。 赵太后那一耳光下去,手心的冰凉触感吓得她浑身哆嗦,双眼瞬间充血,不可置信的俯下身去试探儿子的气息。 “暄儿!我的暄儿!母亲不逼你去后宫了,你跟母亲说句话好不好?母亲求你了,说句话好不好” 方才还威严霸道的赵太后哭得歇斯底里几近癫狂。 谢知月发不出任何声音,她想,她如果能哭出声,相比婆母,估计不会差到哪里去? 即便是恨他对待父亲和她家族的无情,她都从来没有想过要齐景暄死。 看着这个昔日如骄阳一样的人陨落,原来是这么痛 若这是真的,她但愿是她的一场梦。 齐景暄这样灼如骄阳的人,不该死得这样潦草悲寂 他该承接神武大帝的绝代风华,福泽天下万民,儿孙满堂,千秋万代。 谢知月本以为梦该醒了,可是并没有结束,她还是以旁观者的角度看着,但时间加快许多。 帝王死得猝不及防,太后悲痛之下,未及时封锁帝王死讯,帝王没有留下任何一个皇子,先帝宗亲,子嗣皆稀薄,皇位后继无人,结果竟然是连城公主的驸马迅速以公主之名发动政变夺权。 齐景暄临死前书写的那一篇诏书,未曾盖上国玺的诏书,被那位贺兰公子颁布。 此诏一出,竟使得天下归心,神武大帝大一统的大盛王朝就此落入外戚手中。 而身为公主的连城与驸马夺权,硬生生的从驸马手中夺回一半江山,通过字迹公主辨认出诏书字迹出自兄长之手,方为兄长正名。 仅以此诏书,这位弑父谋逆,在位两年匆匆离世的帝王,才得帝号,献文帝。 神武献文二帝逝世,昔日旧国各地政权再度林立如恶狼般反扑王朝,九州大地再陷乱世,开端被称作:贺兰之乱。 谢知月醒来时冷汗浸湿了全身,她抱紧被褥,崩溃的放声大哭,哭到昏厥,又发高热。 东宫,连城直奔书房。 “哥哥,你知不知道谢小姐又病了?”她过去就开门见山的说。 提起谢知月,齐景暄眉峰就忍不住跳动,“关我何事,不是我下的毒。” “可是我听说,她病着一直在喊你的名字啊。” 齐景暄脸色微变,眸底郁郁沉沉,“所以呢?她直呼我大名,这合理吗?谅在她病着,我不与她计较。” ? ?齐小凤:请叫我齐·大盛第一深情·景暄。 ?   神武大帝:nd老子的江山!老子的儿子!老子的女儿! ?   连城:战争狂爹,嗑药的哥,和成为亡国公主后破碎的我。 ?   不要说齐小凤身为帝王在其位不谋其职,他在这个时候抑郁症很重,古代弑父的骂名可不轻,尤其他的父亲还是全天下人的偶像神武大帝。 ? (本章完) 第52章 中秋夜宴 谢知月病了足足七天,本就没能平息的关于她心悦太子成疾的传言愈演愈烈,外头不敢造谣太子,但能说,是她纠缠太子。 她清醒时,秋水一直在她身边哭诉:“小姐,您患病时神智不清一直喊太子的大名,老爷冲夫人发了好大的火,说夫人生出小姐这样的女儿,简直就是辱没谢氏门楣!” 谢知月脑袋还是昏昏沉沉的,秋水的话她没放在心上。 父亲是名流勋贵之家的家主,声望大,谢世门生遍布天下,父亲本就将门楣看得高于一切,也是因为如此,他后来才会在朝局中倒向太子。 比起她辱不辱没谢氏门楣,她更想知道的是,那场梦,究竟是前世她死后真实发生的事,还就是一场梦? 如果这是真实发生的,她不能接受。 齐景暄不该如此殒落,大盛王朝更不该如此落幕。 梦中唯一庆幸的,仅有齐景暄死前硬撑着写出的那篇国策诏书,终是被连城公主为他正名了。 倘若诏书一直被贺兰公子冠名,齐景暄的帝号献文是由贺兰公子为他定下,那就是对他的顶级侮辱。 至少,梦中那位拥有治国安邦大才的帝王,没有受到此等折辱。 还有她放不下的那句缺月挂疏桐,缺月究竟何解?她只恨不能立马冲过去问齐景暄,梦中一切,到底是真是假,父亲怎么就是逆贼了,他真的没碰过赵良娣那些东宫姬妾吗? 她更希望那真的是一场虚幻的梦,可梦境细节,真实得叫她自己都无法诓骗自己。 分辨是真是假,待到中秋,看看那位前来盛京的贺兰公子,应该就能见分晓了。 梦中的贺兰公子身边有个婢女,那婢女生得一副温婉如水的花容月貌,长袖善舞,是贺兰公子的挚爱女子 说好的谢萧两家中秋定婚,终是因两件事耽搁了。 其一,是谢知月的第二场病,其二,是帝后举办中秋佳节夜宴,宴请群臣及家眷。 中秋当日,萧郁芸一早就愁眉苦脸的亲自上门来寻谢知月。 “女儿,你父亲说,今日中秋夜宴,恐是帝后要为太子相看太子妃,他的意思是,你切莫不可打扮得太过于招摇,你父亲他,不希望你嫁太子,就是当真心悦太子,你也得趁早死了那条心。”萧郁芸的话说得很直白。 “母亲,女儿斗胆问一句,父亲为何不希望女儿嫁给太子?为何想让女儿嫁给表哥?” 前世是陛下赐婚,她还是嫁了,在那之前,她一直以为自己要嫁的人就是萧寰。 齐景暄说关于父亲为什么想要她嫁给萧寰的事,她没有告诉父亲,因为她知道嫁给齐景暄是死路一条,她也想为自己和家族争取生机。 “哪有那么多为什么,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你父亲自有他的考量。”萧郁芸压根不愿在这些方面跟女儿大做文章。 “那若是陛下赐婚,君命不可违呢?” 这话算是问住萧郁芸了,她只能支支吾吾的回答:“太子选妃,按理说该选不上你,你才情不出众,无贤德之名,还够不上太子妃标准。但你的出身,倘若陛下顾及你父亲颜面,也不会让你为姬妾。” 母亲说的这些,与那日宫中陪你过,齐景暄说的相差无几。 她不仅达不到太子妃标准,按前世出嫁前的标准,她连名门闺秀标准都不足。 诗词歌赋一窍不通,女红稀烂,愚笨天真,这是齐景暄对她的评价。 可即使是那样的她,也还是成了那位大盛王朝天之骄子的正妻。 母亲给她选了一身夜宴的衣裳后就离开了,是一身显老气的杏黄色缠枝芙蓉裙,虽也华丽,却不符合豆蔻年华的少女。 谢知月本就没有太多心思梳妆打扮,临行前,就粗略的描了个眉,在唇上点了些口脂就出门了。 夜宴选地在章华宫,宫殿四方环水,为赏月佳境。 天色渐暗,宫殿琉璃瓦下八百八十八盏宫灯映得水面如同白昼,殿中舞姬赤足踏着红莲地毯起舞,金铃在脚踝叮当作响,歌舞升平尽显大国华贵奢靡。 夜宴处于初开场阶段,帝后未至,宾客先到。 男女需分席入座,谢知月还是紧跟着母亲,选了一处不起眼的角落入座。 刚坐下,她视线就忍不住往临近龙椅下方的位置上瞟。 齐景暄还没来。 可当她收回目光时,就看到她对面的男宾席上,那一抹身着红色锦衣,唇角挂着温润笑容正礼貌与身边人攀谈的绝色身影。 男人身上红袍金丝绣纹照常繁复华丽,一头墨色青丝半束,如瀑散落,那修长的手指随着唇瓣的张合,漫不经心的轻轻敲击桌面。 浑身上下都透着温润儒雅与高贵不凡。 那样艳的衣着,浓艳的红,骄阳当空般的绝代姿容,与她前不久梦中的一缕残白相轮番交错。 对面那骄阳似火的人,犹如一幅可望不可求的绝世画卷。 震撼得她无法平复内心的惊涛骇浪。 对面正与臣子宾客礼貌交谈的男人察觉到来自对面女宾席的异样目光,侧目望过去,眉眼一弯,轻笑着冲她颔首致意。 男人桃花眼漾起的笑意,琥珀色的眼眸里倒映出宫灯绚丽的光晕,如惊鸿过境般潋滟惊艳。 这种场合,他惯会将温润儒雅发挥得淋漓尽致。 他那唇角时刻保持的浅笑与礼貌接应他人言语的模样,叫她不禁想到东宫书房,这人教她念诵的诗句:“我有嘉宾,鼓瑟吹笙。我有旨酒,嘉宾式燕以敖。我有嘉宾,鼓瑟鼓琴。我有旨酒,以燕乐嘉宾之心。” 明明不是他的宴席,亦不是他的嘉宾,他坐的更不是主座,连属于他的太子席位都没坐,满堂嘉宾却偏偏像是为他而来的。 大抵是这个时期的他,太过于光彩夺目。 其实说实话,抛开幼年相见,洞房花烛夜时她就被这个容貌绝代又温润儒雅的男人吸引,沉迷于他在外的得体形象,却也畏惧他私下里截然相反的极端性情。 (本章完) 第53章 贺兰公子 舞姬在眼前晃悠个没完,齐景暄没有多看对面的小姑娘,礼貌致意一眼便收回了视线。 不太懂,她看到他,眼神又又又又变了。 这次是悲戚,震撼。 她在因何而悲戚?又在因何而震撼? 震撼于他父皇遗传给他的这幅皮囊,悲戚于不能嫁给他? 也不像。 他们不止见过一两面,她不想与他有干系的态度也坚决。 当然,得除去前几天她病中一直喊他名字的传闻。 还有这爱美的小姑娘今日这样隆重奢华的夜宴,竟然没好好打扮,穿得这样低调就出来了。 是因为上次校验场的事,心有余悸? 就当他正一边应接身边人那一通有的没的话,一边沉思时,一道粗狂的女声忽然之间就窜到了他耳边。 他是极少用粗狂二字来形容女子的。 “哥哥!”连城蹿过来一掌拍在齐景暄后肩。 要是再用点力,他觉得,他会飞出去。 死丫头下手老是这么没轻没重的! 天天在他耳边念叨的最多的就是对面那小丫头,说人家都不知道跟人家学学,人家动手扇人都挺温柔的。 身边宾客立即行礼:“臣等拜见连城公主!” “给本公主挪个位置。” 一身公主华服的连城挤在齐景暄身边坐下,她的出现在男宾席中显得非常突兀。 “连城,你十七了,不是七岁,就算是七岁稚子,男女都得分席而坐。”齐景暄劝告道。 连城将腿一撇,“我不要,我就要坐你这里。” “你天天念叨的谢小姐在对面,你去找她更合适。” 连城听齐景暄的话看向对面席的谢知月,挥手冲她打招呼。 她嘴上回答道:“那我也不去,除非萧寰跑去女宾席坐她身边。” 齐景暄唇角维持的礼貌笑容都有些无语的抽动,“好个醉翁之意不在酒,萧寰来了也不一定坐我这里。” “他来了肯定坐你身边。”连城笃定道。 “对了,你的位置又不是这里,你干嘛坐这么偏?”她后知后觉的发现她哥坐的席位不对劲,转念一想,没等她哥作答,就恍然的自行解释:“我明白了,你是为了方便看谢小姐对不起?你分明就是喜欢人家,又是千方百计的拒绝赐婚,又是死鸭子嘴硬的不承认!” 齐景暄脸上的笑容都挂不住了,他彻底收回笑意,“什么场合呢,就在这里瞎猜?我那个位置,让给你表哥。” 连城一顿,“父亲让你让的?” “我自己让给他不行吗?” “可你是太子啊!”连城万分不解。 “可他是你母亲的亲侄儿。”齐景暄不以为然。 连城表情有些难看,想说点什么,但无从开口。 “陛下驾到!皇后驾到!” 太监高亢的嗓音致使殿中歌舞声戛然而止,满座皆起身跪拜,“恭迎陛下,皇后娘娘,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帝王挥手,“众卿平身。” 神武大帝今夜同样着红袍,不过帝王袍服上金绣是浴火重生的火凤,未戴帝冕,一头长发仅是豪不合时宜的披散,比起满座的端庄得体,这位帝王慵懒但华贵。 若要说正当年少的太子是烈日骄阳,那么这位帝王,就如同夜月下傲然盛放的一树红梅。 已经过了与群芳争艳的年岁,容颜不复当年艳冠天下,但惊鸿一瞥之间,风华永存。 左侧的皇后与帝王衣着成偶,皇后华服长裙裙?间凤凰比翼齐飞,凤冠映射宫灯光彩,比起帝王的慵懒随性,皇后端庄典雅一丝不苟。 抛开气度与华服,皇后容貌,若无她身旁那早年便被冠以祸水妖颜之称的帝王压制,堪堪已是倾国之色。 然而帝王右侧,是一犹若江南青瓷般的男子。 那男子一身青白长衫,发戴白玉冠,面容白皙但不冷,骨相清俊皮相干净,气度矜贵,眉目舒展如月,柔和得像是春风,温润气质由内而外彰显。 他刚跟随帝后到来,谢知月的目光就紧紧定格在他身上。 这就是她梦中的贺兰公子! 那位温润儒雅,芝兰玉树的贺兰公子! 贺兰公子容颜与梦中变化并不大,至少没有齐景暄的差距那么大。 单看一眼真实的贺兰公子,再对比她所认为的齐景暄的温润儒雅……那可真是,小巫见大巫了。 齐景暄所谓的温润儒雅,似乎都只浮现在他唇角的那点笑容中。 对面那小姑娘的眼神从自己身上忽然猛的转移到另外那人身上,目光还是跟看他时差不多的震惊,齐景暄唇角从扬得温润转变为抿成一条冷傲的直线,眉目间黑压压的透着阴沉。 难怪他说怎么这小丫头看着不像是喜欢萧寰的样子,原来她心仪的是这种看着斯文,谦谦君子的男人啊。 好生肤浅的小丫头。 就没人告诉过她,表面看着越温文尔雅的男人,骨子里越坏吗? 这种人,一看就是什么?斯文败类! 帝后已入座,神武大帝往藏匿在群臣之中的太子和连城公主那里看了一眼,再看男宾席余下的空位,眼中刹时闪过一抹苦笑。 “青渝,坐。”神武大帝亲自抬手指向原属于太子的席位。 “臣多谢陛下赐座。”贺兰公子拱手谢恩。 神武大帝这一举措,令满殿面面相觑,最后视线同意聚集在太子身上。 齐景暄只是若无其事的垂眸,坐姿端肃。 倒是他身边的连城,脸色青一阵红一阵的。 有一道墨色高挑身影弓着腰鬼鬼祟祟的绕道跑过来,冷不丁的出现在齐景暄和连城中间。 连城看到他时,眼神一亮,但没说话。 “太子,公主,我来晚了,哪个是贺兰公子啊?”四周落针可闻,萧寰凑过去很小声的询问。 就在连城要把人指出来时,齐景暄先开口了:“穿得跟个青花瓷似的那个。” 萧寰目光围绕整个男宾席转了一圈,方才看到距离帝后席最近那张席位上的人,那人的青白袍,加上一身的书生气,青花瓷,简单明了的形象。 就是从太子嘴里说出来,有点糙。 “我真神了个青花瓷,太子爷,你说话啥时候都这么糙了?” 齐景暄手中拈起青玉酒杯,“跟什么人说什么话。” ? ?齐小凤:只有肤浅的女人才喜欢那种斯文败类型的男人! ?   谢胭胭:可是我一直以为你是斯文败类。 ?   齐小凤:错,我是妖艳贱货。 ?   谢胭胭:那喜欢妖艳贱货的女人呢? ?   齐小凤:好色之徒。 ?   谢胭胭:……那我喜欢你是好色之徒? ?   齐小凤:喜欢我,算你有眼光。 ? (本章完) 第54章 她在通过他看谁? 萧寰撇嘴,好家伙,太子这是嫌弃他糙是? 要不是看太子不怎么喜欢那位贺兰公子,一副贺兰公子欠他银子的表情,高低得来一句:太子跟贺兰公子应该能谈笑有鸿儒! 萧寰远远打量贺兰公子,的确是清风朗月似的人,不负盛名,一派江东男儿郎的谦和温润,单看外貌就能知晓,这人才情横溢,腹有诗书气自华的样子。 不像他,地地道道的北燕大老爷们儿,又是战场厮杀汉,比起那人的温润灵秀,他确实糙。 就是太子跟那贺兰公子比……算了没得比。 早年有传言,天下绝色佳人如百花争艳,百花齐放相比艳不及神武大帝马背上摘面具一笑。 神武大帝之绝艳,与他威名一致,凌驾于世间最巅峰。 他的太子,身上少了些妖魅感,但论其姿容,与其父一样,绝代无双。 萧寰往连城身边偏倒,贱嗖嗖的问:“公主觉得,我跟贺兰公子谁更俊呀?” 连城没有半分迟疑,“你。” 萧寰做出一个有眼光的表情,转头又对齐景暄问:“那太子觉得呢?” 齐景暄回答得不比连城慢:“你。” 兄妹俩的回答一比一复刻。 萧寰洋洋得意的撩了一把额前的碎发,挪揄道:“真是谬赞,我倒觉得贺兰公子生得芝兰玉树一表人才仪表堂堂……” 那人好歹是连城公主的亲表哥,他还想多夸点,奈何书到用时方恨少。 连城听着脸色已经不大好看了,“他比我哥还文绉绉的,跟他比,我哥都只是沾点文绉绉。” 众所周知,连城公主只管太子直呼哥哥。 萧寰又往连城那边挪了些,更小声的对连城说:“看到你表哥之前,我一直以为太子是装儒雅,看到他了,我才知道什么叫真的装儒雅,太子都是真儒雅啊,比他自然多了,他实在是儒雅得太刻意了。” “对,我也这样觉得,我在江东跟他相处别提多难受了,我哥确实自然太多。”连城还跟着一唱一和。 非要她说,还是跟萧寰相处最有意思。 他们说话的间隙里,齐景暄已经给自己灌了三杯酒。 第三杯酒一口灌下,他才幽幽道:“原来在你们眼里,本宫是装儒雅啊。” 萧寰赔笑着恭维,“不不不,你是真儒雅。” 齐景暄手中给自己倒上第四杯酒,余光瞥了萧寰一眼,“少来,本宫都从没觉得自己跟儒雅二字沾边,只是保持点礼貌而已,一堆人就硬夸本宫儒雅。” 他知道自己不儒,跟雅更不怎么沾边,仅仅只是懂礼貌。 连城把声音放得更低了跟萧寰说话:“我哥不是很高兴,我觉得他不喜欢我表哥,我们最好别烦他。” “公主,其实我看你表哥那样子,我也不怎么喜欢。” 两个人就在齐景暄身边对那位贺兰公子一通小声蛐蛐。 夜宴开幕,舞乐继续,帝后宴四座共举杯,殿中交杯换盏觥斛交错。 谢知月将目光从贺兰公子身上收回来时,就看到对面的齐景暄几乎是不间断的在独自喝酒。 萧寰也在,和连城公主在一起,两个人交谈甚欢,一眼看过去郎才女貌好生般配的模样。 本该是她的议亲对象,看着萧寰跟别的女子相处融洽,她心中竟没有一丝拈酸吃醋的意味。 反倒在想,连城公主如果不嫁给贺兰公子,嫁给萧寰,公主的命运该不会那样坎坷多舛? 还有齐景暄,怎么一直在喝酒?还喝得没轻没重的。 他酒量不错,但并不是什么嗜酒之人,都是礼尚往来,这样独自喝闷酒,谁惹他了? 因为贺兰公子吗?还是陛下让贺兰公子坐了原该属于他的席位? 对了,贺兰公子是梦中的贺兰公子,梦中齐景暄死了,那他会不会也和她一样重生了呢? 今夜,必须得找个机会问问他。 齐景暄没怎么动桌上的精致的宫廷菜肴,就是不断举杯回应上前来给自己敬酒的人。 他旁边,萧寰跟连城两个话唠就跟高山流水觅知音似的,唠叨个没完没了。 连城这丫头还跟萧寰在说那贺兰青渝有个很漂亮的婢女,叫什么沉鱼落雁,沉雁。 萧寰回了句:“肯定没有公主漂亮。” 就知道萧寰这货是个巧言令色的好色之徒。 对面女宾席的小姑娘看了贺兰公子许久视线终于肯转回到他身上来了,两两相望间,小姑娘清透的鹿眼就直直撞入他眼中。 四目相对,有千言万语哽在喉间,最后随着灌入口中的酒水咽下。 小姑娘眼里闪烁着复杂的情绪,她也像是有千言万语要述说,却又欲言又止。 那沉痛又压抑的模样叫他看着心都仿佛被什么紧紧束缚住了。 怎么感觉,他们应该对彼此很熟悉?像是认识了很久很久,亲密无间的关系。 但遥遥相望,明明近在咫尺,却又隔着千山万水。 他看明白了,小姑娘在看的人,好像不是他。 而是在通过他,去看另一个人。 齐景暄狭长妖媚的桃花眼微眯,眸中绽开的暗光犹如危险且妖娆的罂粟花。 怎么,她在通过他看谁?或是通过他,她又看到了谁? 人人都说要看神武大帝年轻时的绝代风姿就看他,普天之下,除了龙椅上那位,还有谁能与他有相像之处? 倘若是通过他在看风华正茂时期的陛下,为何她从始至终都没有看过陛下一眼,目光仅在两个人身上停留,一个是他,另一个是那个青花瓷一样的男人。 不可能是那个青花瓷。 那么她究竟在通过他看谁呢? 这个问题,那就得问问小丫头本人了。 他是不喜欢与人计较小事,但不代表他情愿被人看作替代品。 殿中舞乐声转至清脆干净的金属雅乐,已然不是燕赵之地的慷慨宏伟音调,而是江东吴楚之地的楚韵。 明显是为了迎合那位贺兰公子。 齐景暄率先收回视线,低迷的目光落在殿中起舞翩翩的舞姬水袖上,即使如此,目光的最终所及仍是那畔的小姑娘。 宫灯交织在那张如画如月般的脸上,神思缓缓飘入旧梦,娇俏羞涩的少女,流光溢彩的九凤花冠 跟随金属敲击乐,裹挟着几分醉意,男人靡红的唇轻开轻合低声吟唱:“休赖人间梧桐轻,上栖有凤凤自鸣。” (本章完) 第55章 缺月挂疏桐 “太子殿下还懂雅乐?” 就跟齐景暄同席而坐的萧寰敏锐的听到他低声吟唱的那几句乐词。 齐景暄放下酒杯揉了揉眉心,“本宫不懂。” “休赖人间梧桐轻,上栖有凤凤自鸣,不错的乐词,出自何处?”萧寰追问。 “梦到的。”齐景暄悠着正色。 连城都忍不住反驳:“你就听他胡说,他可是太子,从小就有全天下各方面最顶级的英杰名流作为夫子教他,他啥都懂点,几句乐词而已,一听就知道是他张口就来的。” “出口成章,太子好文采啊。”萧寰佩服道。 “不接受虚夸。”齐景暄已经懒得说客套话了,起身就要往外走。 “哥,你去哪?”连城在后面问。 “赏月。”他随口丢下两个字。 在离开章华宫时,齐景暄似有意又似无意的往谢知月所在的方向看了一眼,那双媚气的桃花眼里,此时透着蛊惑的柔光。 媚眼如丝,跟妖颜惑众的狐狸精似的。 谢知月对上他那意味深长且在夜宴奢靡灯光下靡靡将夜的目光时,瞳孔颤动不止,思绪都跟着有些混乱。 这是今生的齐景暄,还是前世重生回来的齐景暄? 她有些认不清了。 那眼神,戏谑,撩拨,勾引 轻佻的不正常。 是在他身上不正常。 虽说她所见齐景暄的每一次,他基本上都不太正常。 谢知月忙跟着起身,“母亲,我出去透透风。” 告知过母亲,她提起裙摆就匆匆绕道离开。 前头的男人步子放得很缓,踱步在宫道上。 那男人腿长,就算是走路缓慢也比她要快太多,谢知月要追他,还得一路小跑。 好歹当了他七年的太子妃,她有摸到一些他的性格,现在她能看出来,齐景暄是在刻意引导她,走这么慢也是在等她。 她跟着齐景暄步入一处偏僻的行宫,步入行宫,是一整片犹如火焰般浓艳的秋海棠。 当头是一轮圆月,身着红袍的男人就倚靠着一棵海棠树,头顶明月,慵懒立于漫天落红之中。 他面容是有几分女相的,只是骨相过于精湛立体,骨骼轮廓如神来之笔,才显出了几分英气,碾花胜月,艳色非常。 男人生得妖艳,似乎并不是什么好事。 虽说女子好像也是。 “谢小姐也来海棠宫赏花?”齐景暄就着三分醉意,有那么几分迷离的眸光定格在谢知月眉眼间。 这人就是如此,说正事之前,硬要绕一大堆圈子。 “臣女是跟随殿下来的。”谢知月比他直白太多。 齐景暄靡艳的唇弯起浑不吝的笑,只留了那么两分清明道:“谢小姐可有心仪之人?不是萧寰。” “臣女来寻殿下,无关风月。”谢知月眼神躲避,心中似有一万只蝴蝶在乱飞。 和这人相处,她永远做不到心如止水。 “那是关于什么?”齐景暄背过身去负手而立,语调懒散又漫不经心,似是耐着性子在跟谢知月讲话。 宴会上的端庄儒雅他是一点不想装了。 “关于贺兰公子。” “哦?”齐景暄听罢,眸色稍暗,“本宫不认识他,搭不了你们二人的线,谢小姐找错人了,你该去找连城。” 谢知月有些心急,“你误会了,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想说想说” 她话语梗住,该怎么跟他组织语言,说贺兰公子将来会抢他功绩,让大盛亡国的事? “谢胭胭,你逾矩了。” 男人声音带着冷漠的平淡,听上去毫无感情。 “啊?”她还没能反应过来。 齐景暄提醒道:“你在本宫面前,该称臣女,对本宫,该称殿下。” 他淡漠疏离的语气她是习以为常了,可是这样的语气说着同样疏离的话,让她很不适应。 身后的小姑娘许久不出声,齐景暄才回头去看她。 刚转身就见小姑娘又一副眼泪汪汪的。 她怎么每次看到他不是害怕就是哭?他没欺负她? 刚才他那句话,有问题吗?不是她自己不愿跟他攀扯上? 还是说,她就喜欢叫他大名? “算了,私下里,你爱怎么称呼就怎么称呼。想说什么就快些说,莫要再让人看见你我独处。” 他一个男人,没必要跟小姑娘钻这点牛角尖。 “臣女听说,那位贺兰公子有位婢女,名叫沉雁,贺兰公子很喜欢那个婢女。” “你私底下调查他?”齐景暄眼眸牢牢锁定在谢知月脸蛋上。 小姑娘天真呆笨,藏不住事,说没说谎能轻而易举的被看穿。 谢知月辩解:“我没有,就只是听说” “听谁说的。” 那直勾勾的注视着她的桃花眸,乌沉沉的一眼贯穿她内心,仿佛灼灼艳阳,能瞬间照得她无处遁形。 这狗男人一颗心八面玲珑的,压根不好蒙蔽。 她在他面前说话,跟跳梁小丑无异。 “我说我也是梦见的你信吗?”她说的是事实,但明显不自信。 “谢胭胭,本宫告诉你,不管是谎话还是真话,要让别人相信的同时,是先让你自己相信,说服不了自己的东西,更没法说服别人。” 不过他知道,这回应该是真话了。 “臣女记得,太子殿下也说过,梦见过臣女” 谢知月战术性低头,不让齐景暄看到自己的面部神情去洞悉她那点心思。 他的意思就是,她说的话,他不信。 神武大帝忌怪力乱神,齐景暄子承父志,貌似也不信这些东西,总不能直接跟他说前世那些事?说了他可能会当她疯魔了。 刚才不能肯定他是否重生了,现在可以肯定,他没有。 至于那个意味深长的眼神,大概是他那会喝醉了。 “哦,你是想说你梦见贺兰青渝了是。” 谢知月陡然抬头冲齐景暄摇头,“不,不是的!” 今晚齐景暄真的好奇怪,说话比平时冲好多,跟谁惹他了一样! “那本宫洗耳恭听。” 齐景暄面对谢知月双臂抱胸,后背再次倚靠回树干上。 “臣女除了想和殿下说贺兰公子,还想问殿下,缺月挂疏桐,何解?” ? ?我就知道贺兰公子出场齐小凤就要变抽象。 ?   胭胭:老公,他以后要夺你江山还抢你功劳! ?   齐小凤:我就说我怎么一看到他就想砍他。 ? (本章完) 第56章 你透过我,在看谁?透过我,你又看到了谁? 小姑娘眸中晶亮,眼里闪烁着焦急的期待。 齐景暄别开视线,仰头去看天上的那轮明月,眼中闪过一丝惊叹,“缺月挂疏桐,从何处听来的?不会,也是梦中?” “是。”谢知月郑重点头。 “你大名,小字都带月,是写给你的么?” “不知,所以臣女只想问殿下,何解。”谢知月眉心蹙着,不愿错过齐景暄面上的一丁点细枝末节。 “不是本宫写的,本宫只能说,不论缺月还是疏桐,都是悲凉凄寂,缺月挂疏桐,有恨无人省,若出自男子之手,那他必然是失去了什么很重要的东西。若是哪个男子给你写的,就是字面意思,那人失去你了。” 小姑娘心里藏了很多事,她不愿说,那他也不想去问,因为他从不做无用之功。 她对他说,出于礼貌,他会听,也会回应。她不说,他其实也没多大兴趣去了解与自己无关之人的事。 谢知月长睫颤动,那双麋鹿般清澈的眼睛一直望着齐景暄,无法避免的将眼前的他与梦里那位苍白病态的帝王相结合。 她很想听前世的齐景暄解释,而非今生的齐景暄。 小姑娘又一副宴会上通过他看另外一人的眼神,齐景暄垂眸逼视她,那凛冽如雪的目光几乎将谢知月牢牢定格在原地。 “谢胭胭,你来找本宫,究竟是何意?你是想与本宫纠缠不清,还是为了别的什么?” 这个什么心思都写脸上小姑娘心里到底是什么想法,竟叫他现在难以看清了。 他从这丫头眼里看到了爱恨交织的复杂。 才几岁的小丫头片子,感情就这样沉重。 那目光,冷得让谢知月遍体发寒。 他不是她前世的夫君,他仅仅是今生的太子。 谢知月眼里的光黯淡下来,有些失落道:“臣女没有想纠缠殿下,臣女找殿下,就是想告诉殿下,要提防贺兰公子,贺兰公子有贼子之心,他若是娶了连城公主,于公主,于殿下都不利,臣女愿殿下重视。” 该说的她说了,信不信就是今生的齐景暄的事了。 以齐景暄那生性多疑的性子,她想他应该不会不当回事。 她是不会再多说什么的,尤其是她梦中他没到三十短折而死后王朝经历贺兰之乱九州大地重陷乱世那事。 但齐景暄接下来的反应也是踏踏实实的给了她当头一棒。 这狗男人压根没问她关于贺兰公子的事,反而玩味十足的挑眉,“谢胭胭,你还有个问题没回答本宫。” 谢知月茫然道:“什么问题?” “你是不是有心仪之人,不是萧寰。”齐景暄逐字逐句的重复。 心仪之人他算吗? 前世她对齐景暄,更多的似乎是敬仰。 谢知月脸上的那点迟疑被齐景暄尽收眼底。 “不知道怎么答?那本宫换个问法好了。他,很像本宫么?还在世么?方才宴席上,以及就刚刚本宫回答你的问题,你看本宫的眼神,像是在透过本宫去看一个已逝之人。” “谢胭胭,你透过我,在看谁?透过我,你又看到了谁?” 齐景暄眼眸开合间闪烁着妖冶危险的流光,潋滟魅惑,有种致命的危险。 这男人,纵使他在外装得再好,但至始至终,他都不是什么善类。 一颗心八面玲珑真不是开玩笑的,就连这都叫他看出来! 她能说什么?她透过风华正茂的太子殿下,看那位英年早逝的献文帝吗? 谢知月眼神茫然的四处躲闪,强装镇定道:“太子殿下看错了,臣女看的,一直都是殿下。” 她没说谎,她看的人,本就一直都是他。 “啧。”齐景暄笑得嘲弄,站直身子,直直向谢知月逼近,“谢胭胭,你与本宫之间有很深的爱恨情仇么?” 谢知月紧张的攥紧衣袖,梗着脖子往后退要与齐景暄拉开距离,却又架不住这狗男人的步步紧逼。 直到她后背靠住一棵海棠花树,再无退路,浑身猛的一颤,警惕又惶恐的望着碾压性地逼近过来的男人。 男人身形修长挺拔,身材虽清瘦,可到底是燕赵大地的男子,骨架天生宽阔,就这么靠拢过来,使得她整个人都被迫笼罩在他的阴影之下。 他身上酒味与沉木味冲突的混杂,微微俯身凑近她耳畔,温热的气息压近,动作暧昧非常。 谢知月没有躲,就胆战心惊的靠着树干,眼睛一眨不眨的望着这张近在咫尺的绝世容颜。 “谢胭胭,本宫没想过跟你有任何牵扯,你知道你险些成为本宫的良娣吗?本宫废了好大的劲,才让陛下打消这个念头,你今夜跟本宫出来,在此私会,你是纯心想败坏本宫声名是吗?” 他唇角本就天生微微上扬,说话时不染而朱的唇瓣一张一合,低沉懒散的声调配着些迷离的醉态,平添邪气。 与在夜宴中那儒雅端肃的模样天差地别。 尽管他不是什么克己复礼之人,但他现在,有些礼崩乐坏了。 是喝醉了,还是受了什么刺激? 小姑娘今天没擦脂粉,身上少了脂粉味,馨香却不减半分。 醉意裹挟着少女身上的馨香,带来的情绪大篇幅侵占他的思绪,也不知道这小姑娘究竟是抹了什么香,他总觉得,她身上的气息,对他有种致命吸引力,试图诱导他沉沦。 这一刻,少女的面容,与梦中那怯生生的称他太子,始终不曾开口叫夫君的少女相交替。 满园于皎月下怒放的海棠花,不及她容色迷人。 少女点了口脂的樱唇轻启,“太子殿下多虑了,臣女当真就是” 谢知月双目瞬间睁得滚圆,瞳仁颤抖不停。 她话没说完就被一阵酥酥麻麻的,弥漫着酒味的温软强硬又猛烈的堵了回去,就一点准备都没给她,趁着她开口说话的动作,舌尖不费吹灰之力的攻入,蛮横霸道的攻城掠地! 没有久经人事的温柔缠绵,只有未经世事的鲁莽粗野。 少女唇瓣软嫩香甜,比美酒还要更容易叫人沉醉。 他明明不喜甜腻,偏偏对此欲罢不能 ? ?神武大帝:哟,儿子把妹呢,这一块问你爹我啊,你爹当年可是北燕把妹王~ ?   齐小凤:我好像是被妹把的那个。 ?   老林:不行啦,齐小凤的个人意识不让我端住他啦! ?   齐小凤:我本来就是装的,我只是有点装,不是端。 ? (本章完) 第57章 那你想被我白白占便宜? 谢知月被这番粗暴的吻吓得浑身颤栗不止,唇齿纠缠间,她没有一丝一毫喘息的机会,所有感官都被他霸道的吞没,覆盖。 羞愤,气恼占据大脑,谢知月伸手试图推开将自己抵在树干上的狗男人。 体型差距过大,她那点力度,不足以撼动那正对自己行不轨之事的狗男人分毫,于是只能另辟蹊径挣扎着要逃脱桎梏。 男人气息紊乱急躁,一点没有平时的沉稳,本就妖气的眼尾泛红,那眉眼间高不可攀的冷韵在此时全无,沾染着桃色,艳得勾魂夺魄。 前世他在房事方面也是这么急,并且每次都是很急切的,恨不得将她吞吃入腹。 怀里的娇软不短在身上摩蹭,磨得衣衫布料都发出说不清的暧昧声响,凭借尚存的理智,他掐住少女不盈一握的腰肢,将她牢牢抵在树干上,愈发加重的掠夺,像是不占据她的所有娇香誓不罢休。 夜色中,晚风吹过海棠花所带来的簌簌声中,夹杂着微不足道但难以忽视的暧昧水声与少女喉间的细软呜咽。 当唇瓣上传来一阵痛感,血腥味弥漫开来时,齐景暄才猛然回神松开谢知月。 松开之后,接着就是迎面一耳光。 齐景暄重重的合眸,凝神深吸气。 男人脸上桃色还未消减,再添新红。 这是他挨她的第几耳光了? 三次了。 “你过分!” 簌簌风声中,少女压抑着的哭声凄凄沥沥,涨红着一张俏脸,一边大口喘息一边委屈的哽咽。 齐景暄舌尖轻轻舔舐过下唇的血渍,额角青筋不断跳动,似气恼,又似回味。 他睁眼时,神色已然恢复平常的自持端方,就是眼底的桃色怎么遮都遮不住。 方才,他就好像是被什么控制了心神,自身举动压根不受他掌控。 他怀疑有人给他下了什么蛊。 面前的少女满面红晕,唇上胭脂都掉了,樱唇莹润剔透,比起刚才嘴唇肿得嘟起,透出艳丽的绯色。 少女氤红的眼尾还挂着泪珠,小巧的鼻尖也是红得可怜,发间的簪子不知何时歪了,一头长发凌乱的散在肩头。 不是俨然,就是实在的,被欺负过后的委屈。 他是过分了,还不是一般的过分。 齐景暄修长的手指按住不断跳动的眉峰,“谢胭胭,只要你愿意,本宫可以对你负责,本宫娶你为太子妃。” 男人声音又哑又沉,尽显阴郁。 他深知自己不是什么过于循规蹈矩之人,但也不至于是什么好色之徒衣冠禽兽,他不会被诸子百家圣贤书中的礼义廉耻束缚,可是也不代表他就是什么会做出兽性大发行径的败类。 事实却是,男女授受不亲,做都做了,不管是被下了蛊还是鬼上身,身体都是他的身体,该他负的责,他得负。 齐景暄说负责后,谢知月哭得更委屈了,心底酸楚的情绪怎么都压不住。 “我才不要你负责……” “那你想白白被我占便宜?”男人带着咬痕的红唇一张,说出来的话对于他而言糙得离谱。 谢知月哭声顿住一刻,随后哭得更大声,“你混蛋!我讨厌你!” 齐景暄形容惭愧的扶额,他堂堂太子,在皇宫做出轻薄臣女的事来,实在是与他的礼教背道而驰。 要说上次是误会,上上次是戏耍,那这次就是没有任何理由辩驳的轻薄。 “那告诉本宫,你想要什么。”他淡定从容的语气里尽显憋屈,还有些诱哄意味。 不知是对他自己做了有损他身份颜面的事而憋屈,还是小姑娘连他太子妃的身份都不在意而憋屈。 谢胭胭,就这么不想当他的太子妃吗?还是单纯的不喜欢他? 应该是后者,刚刚都哭着喊讨厌他了。 讨厌就讨厌,他若是女子,他应该也不大会喜欢他自己这样的男人。 除去父母给的身份地位,皮囊,他不觉得自己还有什么方面值得被女子喜欢。 就比如刚才他做那事,更败人好感了。 “想要你听说我的,提防贺兰公子,不要让连城公主嫁给他!”顶着被强吻得红肿的唇,她说话都有些吐词不清,一双含水鹿眼无辜又幽怨。 “就这个?” “是。”谢知月坚定的点头。 “没别的了?”齐景暄第二次追问。 “没有了。” “好,本宫答应你。” 得到齐景暄的答复,谢知月刚缓过来一口气,就听到那狗男人得寸进尺的声音了。 “既然谢小姐没别的事了,那本宫还有个问题想问,谢小姐怎么知道,连城要嫁给贺兰青渝?此事,陛下只对本宫提及过,并未对外透露。谢小姐梦中,究竟梦见了什么?” 白月下,男人轻阖双目,眼尾上挑如月牙,眸中暗光凌厉锋芒,丝毫不见方才的缱绻欲色。 这个时候,谢知月知道,就该避他锋芒了。 反正刚才他做那事是他不对,她能以此拿乔。 “那臣女附加一个条件,就是太子殿下不要追问。” 谢知月傲娇的嘟了嘟本就肿起的唇,像是在故意像齐景暄展示他的罪行。 小姑娘娇俏可爱的模样看得齐景暄唇角忍不住上扬,绽开一个无奈的浅笑,疑似失去了所有力气和手段。 “好,本宫不追问。” “那本宫想问,在谢小姐梦中,谢小姐与本宫是什么关系?” 她就知道这狗男人会这样! 上一秒说不追问,下一秒就换了个问题继续问! 没等她第二次要拒绝回答,狗男人就兀自往下说道:“按理说是夫妻,毕竟谢小姐癔症期间,念叨的就是与本宫夫妻一场,本宫为何如此狠心。本宫在谢小姐梦中,究竟如何狠心了?是辜负了你的一腔情意,还是做了什么十恶不赦之事?” “谢小姐看本宫的眼神不像是看本宫,又说看的是本宫,难道是在看谢小姐梦中的那个本宫么?谢小姐梦中若是有本宫,他是什么样的呢?” 这一通连问下来,让谢知月心乱如麻。 齐景暄不会说,那一番话,全是在诈她。 他极擅长洞察人心,像这种天真愚笨的人,最好攻破内心那点不怎么坚固的防线了。 (本章完) 第58章 幽会又被抓包 谢知月冷凝着脸和齐景暄面面相觑,那脸色乍青乍白又乍红的,偏生对面的狗男人下唇鲜红丝丝溢出,笑得靡艳妖孽,衬得她就活像是什么唱大戏取悦他人的戏子! “太子殿下不觉得,问这么多,很不礼貌吗?”谢知月语调生硬且理直气壮。 齐景暄抬起手指蹭了蹭自己被咬破的下唇,很明显的提醒她,“更不礼貌的事,我们刚才不也做了?” “那是你轻薄我,又不是我要求的!” 小姑娘气得脸颊微鼓,幽怨得瞪着他。 胆子真是越来越肥了,他这个太子就那么没有威慑力么? 罢了罢了,至少比不敢抬头看他好。 “萧寰,你跟快点,我说的就是这里,秋海棠开得可美了!”少女如银铃般欢快悦耳的声音由远至近,打断二人的对峙。 谢知月连忙背过身去动手整理刚才蹭乱的衣衫,胡乱将簪子戴正。 “我们,要躲吗?”她问齐景暄。 齐景暄还是保持着他的端方从容,又擦了擦下唇溢出的血迹,“躲不了。” 因为连城已经跑过来了。 连城在距离齐景暄和谢知月几十来米远的位置止步,“我是不是打扰你们了?” 背对着连城的谢知月只恨不能原地挖个洞钻进去! 第二次了,又一次跟齐景暄“幽会”被抓包! 刚才公主还喊谁来着?萧寰? 要是被萧寰看到,她还有什么颜面跟他议亲! “没有,谢小姐有话要同你讲,我就先走了。”齐景暄从谢知月身边走过,“连城的事,跟她说,比跟本宫说管用,本宫做不了她的主。” 他也许是怕被萧寰撞见,说完后就加快步子离开。 连城赶上前来,看着谢知月还有些凌乱的发髻,神情凝重道:“我哥他又欺负你了?同我说实话,是不是。” 谢知月一脸羞愧的垂下头,“公主,臣女说与太子之间清清白白,你会信吗?” “我自然是不信的。他那人真是奇怪,陛下提过多次,让他娶你,对你负责,他不愿,又屡次接近你还欺负你。他要是不喜欢你,我都得怀疑,他是不是在报他小时候被你抢了玉佩推进湖里母后罚他跪的仇,或是他十六岁监国,因为你父亲给他扣上一顶僭越权柄的帽子那事他伺机报复。” “但是他不是那种很小气的人,他人赏罚挺分明的,就算是与荣国公关系不好,他也不至于把仇怨牵连到你身上。所以,我挺好奇,你们之间到底是什么关系?” 连城一双与齐景暄有三分相像的眼睛探究的望着谢知月,顺势伸手帮她整理好发髻,“看他那人过分的,把你头发都弄乱了,也不知道帮忙整理好,要是让旁人看到于你形象多有损。” 谢知月也回望着眼前这个温柔灵动的少女,惭愧道:“公主,臣女幼年实在是不懂事,臣女看到祖母留给臣女的玉佩在太子殿下手中,那时臣女不认识太子,就以为是他偷了玉佩,才” “啊?谢小姐的祖母也有一样的玉佩吗?那块玉佩,是父亲给我哥的十三岁生辰礼物来着,上面还刻了他的名字呢。” 连城的解释仿佛一道惊雷打破谢知月的认知。 她佩戴了多年的玉佩,是齐景暄的?那齐景暄干嘛不说! 抢陛下赠与太子的玉佩还把太子推下水,这往大了说可是蔑视皇权罪加一等! “那太子殿下他”谢知月底气顿时不足,声音越来越小。 “你别担心,他没在意一块玉佩,也没告诉过陛下,所以我怀疑他是不是在找你报仇雪恨。可是小时候他帮柔嘉撑腰来对我一通教导,我当时在想,他又不是长兄,也没大我几岁,凭什么教育我,就追着他一顿打,他也没还手,就只会说他不跟小姑娘计较,后面还是陛下硬押着我给他道歉呢。” 连城说的这事,前世齐景暄没对她说过,可能是他嫌丢人。 “公主还说太子殿下十六岁监国,和我父亲有过节,臣女斗胆问一句,是什么过节啊?”她更关注的其实是这个。 连城愕然,“你一点都不知道?” “臣女不知。”知道也就不问了。 连城惊叹的表情像是在说,你居然连这个都不知道。 难道是什么所有人都该知道的事吗?印象中,父亲母亲还有哥哥们都从来没说过太多关于太子的事。 “我哥他十六岁那年监国,陛下不是在外征战嘛,河内水患严重,他未经廷议,未禀明陛下,擅自开国库放粮赈灾,荣国公领头弹劾他,向陛下奏明,太子私动国库,纵是善举,亦是僭越。可他若是等到廷议再向远在边关的陛下奏明,再等陛下诏书回京,至少需要七日,当时的情况,每日都会饿死很多人,我哥他开国库放粮,于他自己有什么好处,他就只是不愿看着那么多人饿死,结果却被冠上僭越的罪名,所以这次监国,都安排了一个宸王与他一起。” “这件事,你当真不知?” 连城说起来都是满腔愤怨,字字句句皆是为齐景暄鸣不平。 荣国公那一档子人,成天就只顾自己吃饱饭全家不饿,家族繁荣昌盛,压根不管他人死活。 谢知月沉吟不语,摇头。 齐景暄十六岁时,她十一,她十一岁那年,每日不是在府宅中四处游荡,研究衣裳首饰如何搭配好看,什么胭脂水粉颜色漂亮,就是混迹于各种小食铺子,哪里会知道外面发生过什么天灾人祸? 连城说的这两件事都让谢知月愈发魂不守舍,心中的不安比重生回来初次出门撞到齐景暄的马车时还要更严重。 齐景暄登基不肯放过谢家,究竟是他卸磨杀驴,还是她的家族做了什么罪无可恕之事? ——— 萧寰刚要追进海棠宫,就被迎面走出来的齐景暄拦住。 看到齐景暄时,萧寰脸上的震惊比上次校验场还重,“太子殿下,这次你又撞到脸了,还顺带把嘴巴也磕破了?” 齐景暄嗯了一声,“连城刚刚跑进去了,里面没有多余人,连城到底是闺阁女子,孤男寡女独处不合礼数,你与本宫回去。” 萧寰总觉得有点怪,他感觉,太子好像很刻意的在强调,里面没有多余人? 还有太子嘴上的咬痕,脸上的巴掌印他刚才不会在私会?! (本章完) 第59章 长河吟 “萧寰还没跟上来,他肯定是被我哥给截走了!他就是怕被别人看到!我都说好了要带萧寰看海棠花呢!” 连城许久没见萧寰过来,不悦的嘟嘴跺脚。 “公主与寰哥哥关系很好?”谢知月这才开口。 连城敏锐的抓住寰哥哥这个称呼,反问谢知月:“谢小姐,你平时不是管萧寰叫表哥,是叫他寰哥哥的?” 谢知月小脸一红,不好,暴露了! 看谢知月的反应,连城继续问:“你喜欢萧寰吗?” “那公主喜欢贺兰公子吗?”谢知月顺势把话茬扯到连城身上去。 一说贺兰公子,连城脸上的嫌色凌烈,“说实话,你别跟别人说,我不仅不喜欢他,还有点讨厌他。” “那公主若是择婿,会选择何人?” 中秋之后,连城公主可是就要被赐婚给贺兰公子了,说不准,就是今夜赐婚。 “明人不说暗话,我不与你打马虎眼,我会选择萧寰,我喜欢萧寰那样的男子。若你也喜欢萧寰,你们更亲近,我不会与你相争。”连城答得坦率大方,一点没有矫揉造作。 谢知月心间苦涩,“臣女的婚事,由父亲母亲做主,两家是有再结姻亲想法,臣女对表哥,自然是有感情的,但谈不上男女之情,但若是公主能自行选择,公主选择表哥臣女也会为公主与表哥高兴。” 这里,她已经改口叫回表哥了。 她对萧寰,确实像是兄妹之情,绝非男女之情。 对齐景暄才是。 “我也觉得你不喜欢萧寰,我觉得你喜欢我哥,他人其实挺好的,至少长得好看。”连城一语道破谢知月心中想法,又像是在向谢知月举荐齐景暄。 “公主,臣女离席有些时辰了,该回去了。”谢知月回避的意图明显。 “好,我和你一起回。” 萧寰不在,海棠花她一个人看也没什么意思。 回到宴席,这次连城跟谢知月坐在一起,没去萧寰那边,过程中,谢知月就看着这两人隔空划拳喝酒,玩得一片火热。 谢知月看得更多的还是齐景暄,出去前他一直在喝酒,回来他还是在喝酒。 脸上那个巴掌印及下唇的伤痕都给他那副容颜添上了两分破碎感。 只要是把他放在有人的地方,他身上那矜贵清冷的气质总是能与人群显现出割裂感来。 宴会步入尾声,舞乐声停歇,帝王看向贺兰公子,一双波光潋滟的桃花眼笑意盎然,“贺兰家族世代书香门第,又是江东大儒,听说青渝是贺兰家族最杰出的青年才俊,乃栋梁之才,青渝可愿入朝为官?” 贺兰青渝拱手,“一切凭陛下作主。” 谢知月手上紧张的抓紧了裙摆,往连城身边凑了凑,很小声的问她:“公主,要是陛下给你和贺兰公子赐婚,你能拒绝吗?” 连城不明所以的扭头看谢知月,少女的紧张极有感染力,叫她都莫名担忧起来了。 “应该不会赐婚,父亲知道我不喜欢他。要是他真的赐婚,他是帝王,君无戏言,他当众赐婚,我肯定不能拒绝。” 谢知月无比紧张的望了龙椅上姿态慵懒的帝王一眼,然后望向对面正单手支着被扇过的半边脸,神情靡靡将夜的齐景暄。 她现在把希望寄托在齐景暄身上,不管是为了王朝还是他自己的将来或是公主的人生,只求他能做个好人,要是帝王赐婚,他能想办法阻止。 小姑娘对他投来的哀求目光,齐景暄只是略微瞥了一眼,没作出任何回应。 帝王没往连城所在的位置看,视线离开贺兰青渝,就径直看向齐景暄。 “朕记得,太子三少还缺一个少傅,青渝人品贵重,文采斐然,朕就任命青渝为少傅,太子看如何?” 贺兰公子当太子少傅?这条,前世好像没有?前世是他娶了连城公主就回了江东,甚至没留在盛京为官。 还是说,是齐景暄排斥贺兰家族,当时暗中使绊子没让贺兰公子留在盛京? 自此,谢知月目光再次定格在齐景暄身上,等待他的回答。 接着,齐景暄的回答,叫谢知月大跌眼镜。 齐景暄作为一个极擅长四两拨千斤,一句话藏八百个心眼子的人,什么时候会说出这么没水准的话来! 他该不会,是被什么夺舍了! 不止是谢知月,好像四座都被齐景暄说的话吓到了。 齐景暄不知道是不是喝多了,他就混不吝的轻笑了声,笑得嘲讽,“父皇既然中意贺兰公子,不如直接让贺兰公子作为儿臣的太傅好了,正好太傅年岁已高,也该颐养天年了。” 他这话,怎么听怎么不对劲,完全是在对帝王之命的反抗,还包含着对贺兰公子的强烈敌意。 就连宸王脸上都流露出了不解与诧异,太子素来稳重自持,怎会在夜宴这种场合说出如此失分寸的话? 他这个太子,不想当了? 宸王故作愚钝的挠了挠头,问:“二皇兄,你是认真的吗?” 满鬓花白的太傅立即冲帝王下跪磕头,诚惶诚恐的道歉:“陛下,今日太子殿下酒饮得有些多,才口不择言,老臣自知年岁已高,自愿退位让贤!” 赵皇后立即跟着打圆场:“陛下,太子想来也是认可青渝的才学。” “太子怎么说?”帝王面色照常,语气冷淡。 萧寰在齐景暄身边抓住他的衣袖拽了又拽,“太子爷,你清醒一点,别惹陛下不快!” 齐景暄无视了萧寰的提醒,应答道:“回父皇母后,儿臣的确是认可贺兰公子的才学,尤其是出自公子之手的一篇词文,儿臣拜读过后大受震惊,贺兰公子之才,令儿臣佩服得五体投地,就是那篇《长河吟》,有几句怎么念来着” 他修长的手指敲了敲额角,继而接道:“长河水,奔腾急,壮志难酬空悲切。知音少,洒泪还,断弦残曲与谁听?” “这文采,字字珠玉,跌宕风流,儿臣与贺兰公子相比,就是萤火之光比皓月之辉,贺兰公子能当儿臣的太傅,是儿臣之幸。” 他言语里的嘲弄,像是对他自己的。 “才没有!”谢知月忍不住大声反驳齐景暄。 ? ?贺兰公子不是恶毒男配哦,如果这篇小说是耽美,齐小凤是男主攻,那么他就是男主受的那种~燕赵春松vs江东乔木~ ?   齐小凤:滚啊啊啊啊!我不喜欢男的!我只要我老婆! ?   贺兰公子:你以为我喜欢? ? (本章完) 第60章 她是什么时候勾搭上的暄儿 少女声音突兀,引得四座侧目。 “谁家的姑娘,怎的这么不知礼数?” “好像是荣国公家的,就是传言心悦太子的那位!” “陛下与太子说话,哪有一介女流插嘴的份?” “见太子兀自菲薄,着急为太子辩驳呗,看来荣国公之女心悦太子不是传言,是真的。” 已经有人开始对谢知月悄悄指责了。 男宾席的荣国公面色很难看,狠狠瞪向谢知月,连带着谢知月身边的萧郁芸也没放过。 对面的齐景暄被谢知月这突如其来的一声打得有些措手不及。 小丫头这是在帮他说话?她有没有想过,她这一声喊,该如何收场? 谢知月察觉到不对时,为时已晚,她面上无比难堪,脸唰得一下涨得通红。 刚才,她就是听到齐景暄说那些话,心里一万个不赞同,脑子一热,就冲他喊了出来 她虽不通文采,但就根据齐景暄刚才念的那几句出自贺兰公子之手的诗文,与她在梦中亲眼看着他拖着病危的残躯写出来的那篇诏书相比,才是天壤之别,他就是在这里妄自菲薄! 相较于献文帝遗诏的宏伟大气悲悯温柔,就贺兰公子那几句诗文的文才,简直就是一腔怨词。 特别是他一通夸的这人,还偷走了他拖着最后一口气写出来的遗诏据为己有! 连城疯狂给齐景暄使眼色,让他赶紧接话替谢知月圆场。 齐景暄哭笑不得的低下头,他话都没说完呢,就着急帮他出头。 “父皇,您看,这是不是就叫,待我入关,自有大儒为我辩经?” 好在他也是不负所望,以半开调侃的调调,开口就吸引去了火力。 赵皇后凌厉的目光幽幽瞥向谢知月,带着审视与探究,但很快就收了回来。 因为这个节骨眼,她没心思去盯别人,她的暄儿还不知道是个什么情况呢,竟这般出格,跟个愣头竖子一样! 帝王睨了眼谢知月,他没搭理齐景暄,对谢知月发问:“谁家的姑娘?” 神武大帝眉心微蹙,到底是身为一代天骄的帝王,即使平常不显帝王之态,就眉心轻皱一瞬,便似有万钧之力,能使山河变色,叫人望而生畏。 谢知月被吓得脸色发白,一双惊恐的眼睛不由自主的往齐景暄那里看。 连城握住谢知月的手开口:“回父皇” “回父皇,是荣国公之女。”对面那人先行一步回答了。 荣国公满脸窘态的下跪,“陛下,是臣教女无方,触怒陛下天威,臣回府必定重罚此女!” “朕说过她触怒朕了么?小丫头勇气可嘉,罚就不必了,告诉朕,刚刚那句没有,是没有什么?是对太子所言的反对,还是对青渝才学的反对,还是对朕安排的反对啊?” 神武大帝说话大多时候直白,语调悠着北燕男子的直爽坦荡。 “父皇,谢小姐她就是比较崇拜二皇兄,所以对二皇兄说的那些妄自菲薄的话表示不赞同啦!”连城故作悠闲的打圆场,还用眼神示意萧寰说话。 刚才欢声笑语一派喜庆融洽的夜宴,在此时气氛变得紧张沉重。 萧寰也是一脸欲哭无泪,“陛下,臣也想为太子殿下正名,太子殿下方才之言,纯属妄自菲薄,臣以为,殿下文采,不输贺兰公子!” 说完,他一脸抱歉的看了齐景暄一眼。 他深知这番话属于是把太子架在火上烤了,太子又不是什么专攻舞文弄墨的儒生,哪能跟江东大儒世家又是当代才子的贺兰公子比文采? 但得救他的胭胭妹妹,就委屈太子一下 “哦,太子文采不输青渝,太子可有写过什么诗文?” 神武大帝视线悠了一圈,最后又回到那张跟他二十岁的时候几乎是一比一复刻的脸上。 谢知月想说,那篇一诏既出惊艳天下,让天下万千才子望尘莫及的诏书,可这个时候的他,能写出那样的文章来吗? 齐景暄很坦诚的回答:“没有,儿臣的师傅们没教过儿臣舞文弄墨谱词作诗。” 紧接着,他先入为主控局:“但儿臣刚才的话没说完,继儿臣所言贺兰公子当儿臣太傅是儿臣之幸后面,儿臣想问贺兰公子,公子出自大儒之家,有江东才子之名,那就以儒字展开而言,公子可知儒分两种,为君子之儒与小人之儒。” 帝后脸色齐刷刷的变得冷沉,怎么就忘了,这小子极擅长先扬后抑,杀人诛心这一点呢! 他刚刚夸了人家,现在就要拔刀相向了 “太子今日喝多了,快扶太子下去醒酒!”赵皇后先发制人试图堵住齐景暄的嘴。 她的暄儿最近实在是太不正常了,前些日子跳江救那荣国公之女,方才她亲眼看着他们两个前后脚出去,回来时暄儿脸上就又是有个巴掌印,嘴巴又是有道伤痕的,还有刚才那丫头公然为暄儿喊话 谢知月她是什么时候勾搭上的暄儿 “母后,儿臣没喝多,无需醒酒。”齐景暄语气不急不缓的,其中清明的确不像醉酒该有的模样。 贺兰青渝缓缓看向齐景暄,清俊温润的脸上挂着谦谦如玉的笑容,他不语,一派稳坐高台的淡漠姿态。 这位太子,可真不沉稳。 “皇后,既然太子想说,那就让他说。”神武大帝握住赵皇后的手,放任道。 满座依然盯着齐景暄,有人欢喜有人愁。 有人害怕太子出丑,有人等着看太子出丑。 齐景暄礼貌性的冲贺兰青渝拱手,唇角挑起的笑容温和中却暗藏攻击性十足的锋芒。 他没给对方开口的机会就率先发出提问:“君子之儒,忠君爱国,守正恶邪,务使泽及当时,留名后世。而小人之儒,惟务雕虫,专工翰墨,青春作赋,皓首穷经,区区于笔砚之间,数黑论黄,舞文弄墨而已,笔下虽有千言,胸中实无大志。” “所以贺兰公子,是君子之儒,还是小人之儒啊?” 后面这句话,嘲讽得灵性十足。 这番骂人不带脏,四座皆哗然。 (本章完) 第61章 不管孩子多大,陛下都是臣妾的夫君啊 人尽皆知,贺兰公子在诗词歌赋方面造诣极高,今年二十有二,此番进京之前,一直在江东避世不出。 太子说的小人之儒,完全就是怼着贺兰公子的脸在骂。 而贺兰公子于家国天下没有任何政绩,屡次三番拒绝入朝为官,压根无法反驳太子。 贺兰青渝面上没有表露出任何不快或愤懑的情绪来,笑得谦卑,“太子所言,实令在下臣服,在下称不上君子之儒,毕生夙愿就是隐居江东,只当个闲散词人。” 儒生最在意的莫过于是自身声名,特别是那些有些才华的才子,心性清高孤傲,这样被贴脸骂小人之儒,基本上没几个人能坦然接受。 而贺兰公子,可见其心胸开阔,倒显得太子在刻意刁难咄咄逼人了。 “哦?公子的一首长河吟,可是书尽雄心壮志呢,今日这太傅,公子是接受,还是不接受?”齐景暄半调侃道。 “在下自然不敢驳殿下颜面,但一切事由,还得是陛下作主。” 贺兰青渝身为江东男子,说话柔,轻飘飘的语调,却是说着反将太子一军的话。 言外之意,太子还只是殿下,不是陛下,做不了主。 “王太傅教导太子多年并无过失,那就依朕说的,青渝暂领太子少傅,青渝在京中的住行,就全权交由太子安置了,不可苛待。” 帝王加上了最后四个字,像是在刻意敲打太子,生怕太子苛待了贺兰公子。 人尽皆知,神武大帝偏爱那位死后被追封为上元皇后的贺兰氏,与赵皇后仅仅是当年的政治联姻。 贺兰青渝就是上元皇后的亲侄儿。 直到宴霰,帝王都没有再言要给连城公主赐婚的事。 看到父亲和母亲难看至极的脸色,谢知月明白,回家之后,她是免不了挨一顿骂了。 宫道上,赵皇后跟随在帝王身后,几番欲言又止后,她温吞委婉道:“太子可是惹陛下不快了?” 帝王云淡风轻的轻笑了声,“没有,朕是他爹,朕要是不快,那时就骂他了。” “陛下,暄儿他对青渝有很大的敌意,皆是臣妾之过。” 赵皇后在帝王面前收起了那副国母之威,温婉内敛得似乎只是一位以丈夫为天地的后宅贤妻。 “皇后不必自责,朕要是他,朕对青渝的敌意更大,但朕不会那样沉不住气,摆在明面上。”帝王还是那样云淡风轻,隐隐有些警示。 赵皇后袖中双手攥紧,面上不显,“陛下说得是,臣妾今后,一定严加教导暄儿。” “还教导什么,太子都多大人了,朕在他这个年纪,他都出生了。”帝王言辞疏冷到了极点。 赵皇后黛眉轻蹙,欲言又止。 他这是在嫌弃暄儿么 可是暄儿到底不是他,没有自幼经历那些残酷对待的磨炼,暄儿的心性,又怎能跟他相提并论呢? 他对暄儿苛刻,想来是暄儿是她的儿子。 暄儿若是贺兰氏的儿子,陛下该会对他宽容温和许多? 赵皇后最后苦涩的回了一句:“陛下所言甚是,暄儿就是孩子气了些。” “男人成家之后心性自然成长,朕即将北上,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朝,总不能让太子的婚事一直拖着,朕觉得,谢家,荣国公之女能配太子,皇后意下如何?” “可那荣国公与暄儿之间有很深的过节,恐怕不妥?”她已有意属的儿媳人选,那谢家女,除了容貌过得去,是完全够不上她选儿媳的标准的。 “怎么不妥了,朕看太子挺喜欢那姑娘,小子嘴硬,死活不承认而已。” 赵皇后低眉敛目,“那陛下这样安排,除了暄儿喜欢她,可还有别的衡量?谢家女,若暄儿当真喜欢,抬入东宫当个良娣也就罢了,让她为太子妃,出身虽过得去,可她与暄儿来说,实在是拖累!” 她说话还是那样温温柔柔的,却硬气的在为儿子争取。 帝王回眸睨了眼赵皇后,“朕当然有,皇后,你是他母亲,朕明白你的心思,可朕是他父亲,朕一样是在为他考虑,朕不是荒淫懦弱的北燕先帝,朕不忌任何人锋芒。” 秋风中,帝王衣阙翩翻,青丝浅扬,妖异绝艳的眉眼带笑,却显得残酷无情。 他是至高无上的帝王,他有提议,一般就只是通告,不是商议。 赵皇后怔愣片刻,低下头去,“臣妾明白了,太子婚事,臣妾与太子听从陛下安排。” “萧家小子也到了娶妻的年纪,朕挺喜欢他,朕打算让他当朕的女婿,除了连城,从其余公主中,你挑选一个合适的。” 帝王口中的萧家小子,就只有萧寰。 “臣妾遵旨。” “时候不早了,皇后回宫歇息。”帝王加快步子要离开。 “陛下!”赵皇后急追过去抓住了帝王的衣袖。 帝王止步,狭长的桃花眼低垂,“皇后还有事?” 赵皇后羞怯盈盈道:“陛下下月就要出征,不知何时归,今夜,陛下能留宿椒房殿吗?” 她不管在外人面前是怎样强势,在他面前都总是一副小女儿家姿态。 “孩子都到娶妻生子的年纪了,我们还在儿女情长呢?” 帝王搭住皇后的手,笑得沉闷暧昧,牵动左眼下方那点泪痣,分外妖娆。 一晃二十余年,她十四岁那年一见这人时,少年时期的他所带来的惊艳震撼,使得她沉沦至今。 他不是什么青青子衿,他像是世间最危险妖冶的罂粟,有着匆匆一眼便得使人沦陷的绝对魅力。 可惜这个男人,永远不独属于她一人。 赵皇后回握紧帝王,娇嗔道:“不管孩子多大,陛下都是臣妾的夫君啊。” “好。”帝王点头应允,面上笑意带着一种独属于他的魅惑冷冽。 椒房殿,皇后沐浴更衣时,帝王那张于明亮烛火下如天工开物般精湛绝伦的眉眼间隐匿着痛苦与挣扎。 “药带了么?”帝王平心静气的问。 身边侍从随即递上一枚白玉药瓶。 帝王接过药瓶,也没数颗数,仰头就往嘴里一通乱倒。 随着清隽的喉结滚动,他眉心紧皱,用尽忍耐力将其咽下。 ? ?今天这两章给到中年组~ ? (本章完) 第62章 朕,得给孩子们做个好榜样啊 侍从急忙为帝王倒茶,语重心长的劝说道:“陛下,那药吃几粒就好,吃多了恐于有损龙体啊!” 帝王拒接那杯茶水,任由药丸的苦涩在咽喉处蔓延开,“你退下。” 他指尖拈着小巧的药瓶把玩,盯着那药瓶,浓烈的苦涩不知是在喉间,还是在心间翻腾。 吐不出,咽不下。 “叡哥哥” 女子脆生生的声音带了些娇媚,打断他的思绪。 叫他叡哥哥的,就只有他这位明媒正娶的嫡妻,但从他称帝之后,除非情到浓时,不然一直都是称陛下。 他想,这个时候,他要是称皇后,就实在是太不解风情。 “婉婉好了么?”帝王唇角悠着一抹笑,手中药瓶收紧,抬眸望向层层叠叠的红纱幔帐之后那一抹倩影。 那双眼尾上挑如桃花瓣的眼,看似风情万种又似冷艳无情。 听到男人的回应,皇后惊讶得两眼生泪花。 “臣妾绾不上发,叡哥哥能过来帮臣妾一下吗?” 帝王无奈的扶额。 少女的小心思,难道是不分年岁一直存在的么?还是说他太久没进后宫了?明明七巧节他才来过,也时隔就一月而已。 帝王起身,掀开红纱帐,握住皇后的手腕,从她手中拿走白玉簪,“都要休息了,皇后不必绾发。” 皇后养尊处优多年,保养得当,年少时本就是闻名燕赵大地的绝色美人,如今年逾三十,容色比起当年没有逊色太多,在丈夫面前,眼中仍保持着少女感。 她一头黑发自然披散在肩头,粉纱薄缎裹胸,发间散发着阵阵玉兰香,气若幽兰。 明黄的烛火摇曳生姿,面前的男人身形修长挺阔,张扬完美的脸上扬着柔和魅惑的微笑,无需任何言语动作,他就单单是站在这里,就能惊艳无数女子的岁月。 不管他还有多少个女人,尽管普天之下所有女子,无不钦慕于他,这个男人,永远都是她的。 只是不独属于她罢了。 一阵失重感袭来,皇后惊呼中抱紧帝王劲瘦的腰身,将脸贴近他胸口。 凤榻之间,幔帐摇曳不休。 前半夜,宫人一共送了四次水。 皇后柔若无骨的趴在帝王胸口,帝王长年累月征战,身材精瘦肌肉线条清晰分明,他皮肤冷白,身上留疤格外明显。 武将身上没有不留疤的,即使他是武帝也不可避免。 这副身躯上留下的伤疤,没损坏他的完美,倒像是一副被岁月雕刻的画卷,写满了男人的血性,大大削减了自身的阴柔感。 回想起当年,他就那么俏生生的往男人堆里一站,可是压根不能服众的存在。 她深知他是在身上留了多少疤,沾了多少血,才一步步走到这个高位。 从不能让区区一支百人军队臣服,到令全天下臣服。 皇后目光最终停留在帝王胸口的一处旧疤上面。 那是一道箭伤,极其凶险,只差半寸就伤到心脏的箭伤。 是当年他以帝王之身,为另一人挡箭留下来的。 她轻轻吻了上去。 “陛下,丞相求见,说有要事禀告陛下。”天子近臣于椒房殿外传话。 帝王搂住皇后腰肢将她抱到一边,自己起身往肩上披好衣袍,“皇后先睡,丞相深夜求见,一般是急事,朕先去接见。” “陛下还会回来吗?”皇后眼里满含依恋。 温存过后,帝后相称又变回疏离的皇后陛下。 帝王疲倦的仰头将额前碎发撩至脑后,红唇轻张,衣袍就松松垮垮的穿在身上,喉结与锁骨胸肌尽露,雄性的张力与妖孽的外貌结合,又欲又烈。 “早的话,朕会回来。” 帝王随意绑上腰带,丢下一句话后就大刀阔斧一步三摇地迈步离开。 等到帝王离开,两行清泪从皇后生出了些许细纹的眼尾滑落。 长乐宫女官又端进来一盆水,“娘娘才承陛下恩宠,为何落泪?” 皇后任由眼泪滚落在凤榻锦被上,又是哭又是笑的问道:“你说当年,他刚从蛮夷部落归国时,若我祖父没有为了保他的太子位撞柱自尽,后来北燕兵败险些亡国时,若赵氏没有助他逼死北燕先帝夺权,他若不是神武大帝,我是不是就能与他两厢厮守了?” 女官跪在凤榻前回答:“皇后娘娘,若陛下真如娘娘所说,那娘娘不会嫁陛下为妻,即便是娘娘愿意,娘娘的父兄也不会同意。” “是啊我见叡哥哥的第一面,分明也是看出了他骨子里的血性和野心,他那时来到我赵家军营点兵,所有人都不把他当回事,笑他生得姑娘气,都不像个男人,甚至有人出言调戏他。” “我那时在想,一个男人,能生得能有多姑娘气,我凑近了看他,那时他极为艳逸的脸漂亮到一眼就能勾住人心,我看着他阴柔变英武,但温柔依旧” “那时候的他,还只是无权无势无宠,容貌妖艳,举止粗鄙,空有我祖父以命保下虚名的北燕太子。” “谁能想到,他后来能成为平乱世定九州开盛朝一统天下的神武大帝呢?” 皇后提及当年,眼里泛点星光,泪珠还在不断滚落,脸上挂着的是少女般的笑容,笑容中骄傲与悲寂混杂。 ——— 帝王匆匆离开长乐宫,建章宫中,帝王捂着胸口弓着腰背,喘息声渐重,手指紧紧抓着龙椅扶手,手背青筋暴起,精湛的五官痛苦万分的紧皱扭曲,呕得肝肠寸断,直到呕出一口血来。 身边的近臣察觉到危险,立即对外喊道:“快传太医!” “朕没事,不需要。”帝王胸膛起伏不定,断断续续的喘息。 近臣满脸糟心,“陛下如此反感与女子近亲,又何苦为难自己呢!” 帝王咧嘴笑得张扬释然,唇瓣沾了血渍愈发妖艳,就着这虚弱痛苦的神态,邪气逼人。 “朕,得给孩子们做个好榜样啊。” “陛下此番北伐,定能灭了北蛮那群野狗!若不是那帮子畜生,陛下又怎会恶心与女子亲近需要吃那等伤身的虎狼之药才能和女子同房!”近臣说得恨意浓郁,比帝王这个正主还恨不得生啖那群北蛮牲口血肉。 (本章完) 第63章 太子殿下最近可是犯了桃花? 子夜,太子连身上的夜宴盛装都没换下来,离宫后就赶赴虚设多年的观星阁。 阁内,身着灰色道袍白发苍苍的老者朝着太子跪拜:“老臣拜见太子殿下,不知殿下深夜造访,所为何事?” 观星阁是盛朝占卜推测祭祀场所,每年只在祭典时开放,王朝不养闲人,用处过小,里头就只有钦天监及两个洒扫童子,诺大一个观星阁孤寂冷清的像个没落道馆。 齐景暄在一方矮桌前盘膝而坐,“免礼,大人请坐。” 钦天监于昏暗的烛火中悄悄打量太子,烛火跳动中,太子脸上的巴掌印跟着忽明忽暗。 太子平日里眉眼间都是端庄清肃,今日,尽管他藏得很好,都有丝丝缕缕的桃色由内至外渗透出。 “太子殿下最近可是犯了桃花?” 犯桃花 齐景暄脸色略显阴沉,“犯桃花谈不上,钦天监大人上知天文下晓地理,又深知巫蛊之事,本宫过来,就是想向大人求证,可是有人给本宫下蛊了。” “殿下身上,是有何征兆?还请殿下详细道来。” “征兆,本宫只要接触过一女子,夜间她就会入梦,见到她还会不受控制的做出出格举动。至于梦境内容和本宫对她做了什么,就不需要本宫说得有多详细了?” 那内容,非要他说,他也难以启齿。 坐在对面的钦天监握着烛台凑近看齐景暄的脸,齐景暄被看得有些心虚,只能垂眸躲避。 钦天监道:“中蛊之人通常印堂会有黑气,不管是多隐蔽的蛊,在面相上都会有些蛛丝马迹的显露,可殿下面色没有任何中蛊的表现,殿下可否先容老臣为殿下开一卦?” “本宫不信卦相,话说检验中蛊的方式,面相是最不靠谱的?大人只肖为本宫检验,本宫到底是不是被下蛊了。” 太子这一脸倔样,噎得钦天监到嘴边的话都生咽了回去。 他要是说根据太子面相来看,就是正缘临头,太子估计是不会信的,太子一脸坚信自己是被人给下蛊的样子。 “可检验是否中蛊,需取半碗心脉之血啊,这实在是太有损殿下贵体。” 心脉,顾名思义,连接心脏的经脉,也就是腕处那道脉搏。 “没有别的方式了?” 割腕放血,那血要是止不住,可是会丧命的。 “蛊控制人心神,便是活动在心脉中,需要最直接的检验,就是放心脉之血。” “知道了,大人通药理不通?”他语气淡的像是压根没把放血当回事。 “通一些,但殿下不必急于一时,半月之后就是秋猎,割腕伤口过于深重,半月根本好不了,骑射会导致伤口崩裂,殿下不妨等到秋猎之后再验呢?”钦天监劝说道。 “不必了,就现在验。”他似乎急于追求真相。 “那殿下秋猎” “本宫往年秋猎也从不与人争锋。” 童子拿来干净的匕首和止血药品纱布,齐景暄握住匕首,将刀刃放在烛火上烤了一圈,方才下手,于左手手腕处割下去。 放血过程中,齐景暄只是眉心跳动了两下。 其实还挺痛。 毫不夸张的说,这应该是他长这么大以来,经历过的最痛最重的伤了。 钦天监查验过那小半碗血,委婉道:“太子殿下,您没被人下蛊,倘若最近殿下有遇到桃花,殿下不必躲更不必为此苦恼,殿下越躲,只会越适得其反。要不,老臣还是为殿下开一卦算算?” “不必了,求神问卦不论卦相好与不好都只能乱人心,本宫从不接受任何卜卦,深夜造访,打扰了。今夜之事,本宫希望大人守口如瓶,不要让旁人知道,也务向陛下禀告,本宫不想让这点小事去打扰陛下。” “老臣遵命。” ——— 谢知月回府后,当天晚上就被父亲派来的嬷嬷揪去了家族祠堂。 “逆女,你是什么时候对太子起的歪心思!你今日夜宴闹那一出,把你自己的脸不要就算了,你这是把我们整个荣国府的颜面置于何地!”荣国公坐在高堂,手中重重捶打桌面,气得目眦欲裂。 随着父亲每捶打一下桌面,谢知月瘦窄的肩膀就跟着一耸。 “爹爹,女儿知错了,女儿当时只是觉得那贺兰公子非我族类其心必异,又见太子妄自菲薄,才” “住嘴!那贺兰公子心异不异跟你有什么关系!你分明就是着急为太子出头!”荣国公大声呵斥,“孽障,为父已经要给你定下与萧家的婚事了,你今日整这一出,是存心上赶着想与太子攀上关系,忤逆你父亲吗!” 荣国公的态度,很强烈的表明出他对太子的不喜。 “爹爹,您不让女儿说话,但是女儿也想问爹爹,爹爹是不是很不喜欢太子?我听连城公主说,爹爹在太子十六岁监国时因太子私自开国库放粮弹劾太子因此爹得与太子结下梁子,是这样的吗?”谢知月问得语速很快。 到底是自家人,从小有恃无恐惯了,纵使父亲是真的发火了,她都没多害怕。 “是不是跟你更没有关系!我告诉你,以我跟太子的关系,你就是嫁给太子,他对你也不会多好,赵皇后更不会愿意让你当太子妃!我是你父亲,我不会害我自己的骨肉,只要无人横插一脚,待到今日夜宴之事风波过去,你即刻与萧寰定亲!”荣国公说得避重就轻。 “可是爹爹,你还没回答女儿,你与太子关系不好的问题。”谢知月追着这一点不放。 “对,为父与太子的确势同水火,讲了你也未必能懂,但为父告诉你,谢氏与赵氏本就不合,两家于朝堂上便是政敌,太子是赵氏的太子,你嫁给太子,于你,于谢氏,都是灾祸。” 谢知月听着心慢慢沉下来。 父亲说的没错,她嫁给齐景暄后,齐景暄对她的确不好,赵皇后处处不满意她,不知梦中赵皇后所言齐景暄诛他自己母族但宽恕她的母族是什么情况,但谢氏后来面临的灾祸是毋庸置疑的。 所以无论如何,她都不能再与齐景暄有所牵连。 “多谢爹爹提点,女儿明白了。” (本章完) 第64章 避子药 “明白了也得为你犯的错承担后果,为父就罚你在祠堂罚跪七日思过,当着列祖列宗的面,趁早断了那些不该有的心思。” 荣国公说完后就起身离开了,祠堂大门紧闭,独留谢知月一人在内。 夜深人静中,谢知月回忆起前些日子的那一连串前世梦境,心还是无法平静,两道思绪相碰撞得厉害,越往深处想心就越像是被拉开了一道口子,疼得钻心刺骨。 她相信父亲,也放不下梦中的齐景暄,还有赵皇后说的那番话。 以及她绝笔书留白处那潦草粗旷的“缺月挂疏桐”五字。 包括那会夜宴上,齐景暄反常的举动,是他喝多了,还是另有意图呢? 他那样自持沉稳的人,首先是海棠宫轻薄她,又是在夜宴上大放阙词骂贺兰公子,最后还是没能逃过贺兰公子成为他少傅的事 齐景暄今夜的言行举止是真的很让她迷惑,想不通一点。 祠堂内烛火熄灭,谢知月就靠着墙面昏昏欲睡。 恍惚中,她又听到齐景暄的声音了。 真是阴魂不散的狗男人。 “太子妃月信干净了么?”男人的声音柔和而有厚度,仿佛就贴在她耳畔。 谢知月睁眼时,又回到了熟悉的东宫书房,烛火通明,金尊玉贵的男人正批着书案上的奏折,他身边只跟着一个老嬷嬷。 是前世她入东宫后,赵皇后安排给她的李嬷嬷。 她听着李嬷嬷对齐景暄回答:“三日前就干净了。殿下今夜要去太子妃宫中吗?” “嗯。”男人手中狼毫笔蘸染墨汁,只嗯了一声。 这时候的他还很年轻,才二十出头的模样,与夜宴上见到他时容貌变化不怎么明显。 如果又是前世旧梦,这应该是他们成婚没几年的时候。 “那奴婢去告知太子妃一声?”李嬷嬷问。 “不必了,本宫也不知道何时能去,但一定不会太早,她早早准备了也是等着,让她先睡。” 想来每次齐景暄去她宫中都不会提前告知她,但只要是他来,那一夜,她基本上是睡不了的。 “先将避子药熬来。” 男人舒缓如常的声音叫谢知月背脊发寒。 避子药?前世除去她刚进东宫一年没圆房,五年里无子,难道是齐景暄给她服用避子药的原因?他就那么不想让她怀上他的子嗣吗? 就在她鼻子一酸快要哭出来时,李嬷嬷又开口说话了。 “殿下又要喝避子药?那药服用多了,对男子的子嗣方面有极大影响啊殿下。” 殿下,又? 合着那避子汤,是齐景暄自己喝的?那他是单单不想与她有子嗣,还是压根就不想有子嗣?上次的梦里,赵皇后还说,他就只有过她这一个女人 他究竟在想什么? 齐景暄只随意的丢下四个字:“控制好量。” 李嬷嬷一张老脸忧心忡忡,“殿下何苦因荣国府” 听到荣国府三字,谢知月凝住了气想要听得更清楚些,生怕漏过半点细节。 奈何李嬷嬷没说完,就被齐景暄冷冷打断:“你僭越了。” 因为荣国府,齐景暄不能和她有孩子?为什么?梦是真实的,只不过她跟的是齐景暄那边所发生的,还就只是她的一场梦? 她就一直守在齐景暄身边,看他批阅奏折,再看李嬷嬷端来一碗黑乎乎的,闻着都巨苦无比的药,他面不改色的一口灌下,然后接连往嘴里塞了有十来颗蜜饯 喝药的时候眉头都没皱一下的男人,吃蜜饯的时候眉心反倒一直在跳动。 谢知月看得都有些想笑,到底哪个是药呢? 他好像也是真的,一直都不怎么爱吃甜食,尤其讨厌甜得发齁的东西,蜜饯这种除了甜其余什么都没有的食物,就排在他最厌恶的食物顶端。 不明白,为什么不爱吃蜜饯还硬要吃。 接着,谢知月猛然间想到什么,表情呆滞住。 前世每次齐景暄亲她的时候,嘴巴都是甜甜的,和蜜糖一样甜,跟抹了蜜似的 若这梦是真实发生过的,那就破案了,这狗男人是真往嘴上抹蜜了! 谢知月就在旁边看齐景暄批折子,站了许久,她都有些累了,索性就靠在他椅子扶手边坐下,百无聊赖的看奏折上的内容。 从奏折上最后落款的年月她看到这是她与齐景暄成婚后的第四年,神武大帝御驾亲征的第三年。 奏折内容多为,本月军粮,甲胄兵器,将士军饷需求开支,各县郡税收,看得她即使在梦里都昏昏欲睡。 直到她从一道奏折上看到熟悉的名字,是她二哥的名字,谢璋。 其内容为:谢璋卖官鬻爵扰乱朝堂敛聚财符罪不容诛! 齐景暄手中的笔顿住了,只听咔擦一声,那笔在他手上被折成两截。 她还没看完,齐景暄就急匆匆的将那道折子合上用手臂压住。 男人叹息沉重,随后竟笑了,是气极发笑,笑得悲愤交加。 谢知月想动手把齐景暄压下的那道奏折拿出来看看,可惜她什么都触碰不到。 齐景暄起身将那道折子压在一堆书卷下头,动身离开书房,她紧追其后。 男人腿长,步子迈得又快,他正常走路的情况下她跟得都急,他赶着行走她就只能小跑着跟上。 “殿下要去太子妃宫中了吗?”近卫流风追上问。 “先去库房一趟。” 他看到关于二哥的那道奏折深夜赶去库房做什么?难道是想动东宫私库摆平二哥犯的事,替二哥把卖官鬻爵所牟取金钱还上?话说二哥一向清廉,又怎会做出卖官鬻爵这种知法犯法的事来? 抱着好奇和不安的心态,她跟着齐景暄进了东宫库房。 迈入库房的第一眼,她就看傻了眼。 大盛王朝,太子东宫库房,竟然这样磕碜,里面就没几件能拿得出手的物件! 她记得爹爹的私库,里面随随便便一件藏品就价值千金。 齐景暄在一处木柜前停下,他亲手打开木柜,流风就手捧一盏蜡烛为他照明。 在如此昏暗的光影下,柜子里都折射出了金碧辉煌的火彩。 柜中宝石在昏暗的烛火下闪烁的火彩,是库房中最奢华的存在。 谢知月顺着火彩来源望过去,瞳仁颤动,眸子里映出的,是一顶华美绝伦,举世无双的九凤牡丹冠。 是她嫁给他时,家族为她打造的婚冠。 这顶婚冠,于新婚夜卸下后,她就未曾再见过。 谢知月就仰头望着站在婚冠前的男人,婚冠希碎的光芒折射在男人那张精湛绝伦的容颜上,神色茫茫。 (本章完) 第65章 在等殿下 男人修长的手指轻柔的从婚冠璀璨的珠宝上触过,指尖很明显的在颤抖。 谢知月视线不明所以的从婚冠再到他脸上来回转变,他眼尾都氤出了一点红,那双媚气的桃花眼里有琉璃般的光芒,宛如秋池溢满星光,竟比那婚冠上满冠珠宝的火彩还要漂亮。 压抑的苦楚与心酸无奈慢慢爬上那精致的眉眼,他面对婚冠,没作掩饰,任由情绪泄洪,将自己吞没。 好像把全天下的蜜糖拿来,都压不住他眉眼之间的苦。 谢知月只能看着他悲伤苦涩,伸手想触碰从他眼尾滚落的泪珠,尽管她根本触碰不到。 这是她头回见齐景暄哭呢,他在她婚冠面前哭什么? 也不算是哭,就只是落泪。 不过他就是落泪,肯定也害怕被别人看到?毕竟他可是太子,生来尊贵。 看着齐景暄落泪,谢知月心口空落落的难受。 站了良久,齐景暄才出声:“流风,去裁一块绸缎来。” “诺。”流风放下蜡烛,动身离开库房。 流风出去后,齐景暄还是站在婚冠前没动,他脸上悲痛挣扎的神色更重,抬手抹去脸上的泪痕,合眸以防眼泪再淌出。 男人唇瓣轻开轻合,在很轻很轻的呢喃着什么自言自语的话。 这里就只有他们两个人,悲伤在静谧中蔓延,最后归结于男人凌乱沉重的心跳中。 谢知月往他身上凑近了些,踮高脚尖都只能够到他喉结处,但听清了他在说什么。 他在说:“胭胭,对不起。” 那声音又低又细碎。 帝王歉意不可言说,帝王之子亦是如此。 他干嘛要对着婚冠说对不起她? 谢知月像是想到了什么,陡然一愣。 那些奏折,多是催促他,为前线凑齐军费粮草物资需求的,反观税收,她算数不好,但那数字差距,实在过大! 他在看到弹劾二哥的那道折子后就赶来库房,会不会就是,他想动这顶婚冠去应急? 本身她的嫁妆抬入东宫后就归了东宫库房,不再和她有太大的关联,赵良娣那一众是妾室,对嫁妆方面没有要求,所以也就只有她的嫁妆入了库房。 几乎搬了谢萧二家一半家资,那丰厚的十里红妆,现在,就只剩下这顶婚冠了? 要是这梦是真实的,齐景暄都拿她的嫁妆去做什么了? 流风捧着一块红色绸缎回来,双手奉上,轻车熟路道:“殿下,是要将此物包起来吗?” “你去休息,本宫自己来就好。” 齐景暄拿过那块布娟,呼吸愈沉,像是忍受着极大的痛苦,将婚冠包裹着,从柜中托出。 整个过程,他手一直在抖。 安置好婚冠后,已是后半夜,谢知月跟着齐景暄去了她居住的毓华宫。 毓华宫主殿是她的寝殿,未曾熄灯。 守夜的婢女在打盹儿,齐景暄自己打开殿门时,碰巧就和一双顾盼生辉的明眸对了个彻底。 少女散着一头乌黑浓密的秀发披散,有几缕弯折在颈窝,柔顺得跟缎子似的,与白软如羊脂玉的肌肤呈出极致色差的白与黑。 她身上裹着水色薄纱睡裙,腰带松松垮垮的绑在腰间,玲珑有致的身材和不盈一握的腰肢若隐若现。 谢知月只看了一眼昔日的自己,目光就回到齐景暄脸上。 寝殿内烛火不算太明亮,因为齐景暄对于蜡烛使用都有很严苛的限制。 在烛火的摇曳下,她看到齐景暄那双妖冶的眸子跟着忽明忽暗,似乎藏有些惊喜感。 男人精致的喉结滚动,声线低沉:“怎么还没睡?” 少女乖巧的就坐在床沿处,歪了歪头,回答道:“在等殿下。” “李嬷嬷告诉你的?” 问话的间隙,男人已经大刀阔斧的走到少女身边坐下,将她揽入怀。 乖巧娇俏的少女顺势往男人怀里凑了凑,羞涩如胭脂沾染了双颊,“没有,是殿下几乎每隔十日会来臣妾房中一次,算算日子,殿下今夜会来。” 矜贵温润的男人无奈忍俊道:“算数怎么算都算不明白,算本宫来你房里的日子倒算得挺准。” 当着少女的面,前半夜在书房,库房的一切情绪全然不见,他又成了她印象中那个端方温润克己复礼的太子殿下。 少女嘟囔道:“臣妾进东宫四年了,殿下三年来一直都是这个规律” 话没说完,少女白软的下巴被抬起,柔软的唇覆上,一切言语皆转化为唇齿纠缠。 幔帐垂落,少女唇边溢出的破碎音节与暧昧浓稠的水声回荡在寝殿,久久不休。 谢知月这个昔日的当事人都没眼去看了。 场景是真实发生过的,那么她看到的,二哥被人弹劾卖官鬻爵把齐景暄气得不轻,齐景暄拿她婚冠,面对她的婚冠黯然神伤,都是真的。 她很想静心去细想,可是周遭的声音,实在是无法让她心静下来! 甚至,她以第三者的视角看着齐景暄与曾经的她自己同房,她心里竟会有种酸涩嫉妒的情愫 而且她在这里,就跟个守夜奴婢一样! 不平衡的心态占据大头,她想离开去外面转转,可却像是被什么束缚住了,根本无法离开这个寝殿。 她就蜷缩在寝宫的某个小角落里,面对着墙面,抱着膝盖,背对身后摇曳的床幔,手指还在墙面上画圈圈,一副小孩生闷气的模样。 天色呈鱼肚白,祠堂门被打开,谢知月方从那场梦中醒来。 秋水过来给自家小姐送早膳,刚开门就看到靠墙睡觉的小姐,小姐那脸色把她吓了一跳。 阴郁苦闷到了极点,像是一夜未眠,眼下都有了两块乌青。 “小姐受苦了,奴婢这就去求夫人,让夫人放小姐出去!”秋水放下食盒就跑远了。 谢知月揉着发晕的脑袋,听了一夜自己曾经的活春宫,她在心里已经把齐景暄骂了个狗血淋头。 那狗男人,成天端着一派光风霁月谦谦君子形象,背地里简直就不是人! 前半夜批折子,后半夜还有那精力,他不去耕田真是白瞎了那好体力! (本章完) 第66章 你就很不愿意嫁给我哥吗? 谢知月没跪满七天,第二天就被放出去了,本以为是母亲心疼她,不愿她吃一点苦,父亲也就默认了,结果才离开祠堂,她就看到了连城公主身边的女官。 “谢小姐,连城公主说想让小姐进宫相伴几日,特命奴婢来请小姐进宫,奴婢陪同小姐收拾些行李准备进宫。”女官丝毫没给谢知月拒绝的权利。 她与连城公主相识不过是齐景暄跳江救她患病,帝后罚她抄佛经那期间,闺中少女关系升温快,连城公主日常待她更是亲和,没有一丁点皇室公主的架子,可是她到底是齐景暄的妹妹,还两次撞见她跟齐景暄“私会” 这很难不让她怀疑,是不是齐景暄的授意。 但皇家的邀请,便是皇恩,臣子无权拒绝。 谢知月跟着女官进宫,面见连城时,她很自觉的欠身见礼:“臣女参见公主,公主万安。” 连城上前去扶住谢知月,“免礼,你年纪比我小,于情我该叫你妹妹,但是于礼,你可能是要当我皇嫂了,所以最好,现在我还是称呼你谢小姐。” “啊?公主是说真的?”谢知月眼睛睁得滚圆。 “那还能有假吗,陛下想让我哥负责,昨天还问我你人怎么样呢。” “可是我已经在议亲了啊”她承认她是没放下齐景暄,可是今生,确实也不想再嫁给他了。 尽管有些事真相不明,但归结下来,她嫁给齐景暄不管是对她还是对家族都是死路一条,所以不管是为了自己还是家族,她都不能嫁给齐景暄。 连城看出谢知月的为难,问:“你就很不愿意嫁给我哥吗?” 谢知月点头承认,没说话。 连城脸色转变为失落,但还是提议道:“好,我更尊重你自己的选择,如果你要嫁给萧寰,那就趁早跟他把婚事定下来,萧寰父亲不在盛京,他的婚事是需要经陛下点头的,最好的方法是,在秋猎时,让萧寰夺冠,到时候陛下会问赏,顺势让他向陛下求娶你,那样一来,陛下当面不好拒绝。” 神武大帝以信义赢天下心,要是萧寰真的愿意当众求娶,就是真的难回绝。 她始终想不明白,她各方面的确都不出众,上一世在齐景暄没有主动求娶她,更没有这一世的那些尴尬风波的前提下,京中比她适合当太子妃的贵女太多,帝王为什么偏偏给她和齐景暄赐婚? “就是不知道我哥,以后会不会后悔那日从校验场回来,在陛下面前千方百计拒绝去陛下的赐婚。我没见他对哪个与他没有血缘关系的女子这样上心过,你是唯一一个。”连城无奈感慨。 谢知月一听这话都有些慌,“太子殿下对我怎么上心了?” “他昨天下早朝之后专程过来跟我说,荣国公估计要惩罚你在夜宴上失礼的那一声,所以我就安排人去把你叫进宫来玩,谁曾想,还真让他说中了,你父亲真就因为那点事罚你跪祠堂。” “所以公主召臣女入宫,是太子殿下的授意吗?” “是我们合计的,怕你回去继续首发,所以干脆等到秋猎之后你再回家。对了,往年的秋猎,我怎么从没见你去过,连你名字都没听说过呢。你很漂亮,按理说,以你的美貌,在盛京贵女圈,是要位列前茅的。”连城双手托腮,很好奇的看谢知月。 从小到大,她见过的美人很多,除去身为男子的父兄,只说女子,能进她父亲后宫的,李贵妃除外,都是倾国倾城的美人。 而这位谢小姐,就是与早年她见过的那些千娇百媚相比,单以容色排名,也是首屈一指的。 这是很灵动纯真的娇俏美人,眼睛里都透着未经雕琢的灵气。 那种城府极深的男人肯定喜欢这一挂,最典型的例子,她哥。 不过她哥不仅城府深,那张嘴还死硬。 “之前我没去过秋猎,我不会骑射。”谢知月说来有些惭愧。 “怎么不会骑射呢,就是女子所学课目,除琴棋书画,也附带有骑射数啊。” 谢知月听着更惭愧了。 因为琴棋书画骑射数,她一窍不通。 书,勉强通一点,就是齐景暄教出来的那一手像样的簪花楷。 “我小时候不爱学那些,觉得辛苦,就总是逃学。”谢知月无力的低头。 这么说来,也就是说明,她是个纯粹的草包纨绔,一窍不通,只知吃喝玩乐涂脂抹粉。 “没事,到时候我教你骑射,我的骑射都是三甲呢!”连城自豪的拍胸脯保证道。 谢知月眼睛亮了亮,“公主好厉害!” “嘻嘻,厉害,我的骑射都是我哥教的。”连城隐有炫耀的意味。 “公主是说太子殿下吗?” 她有些不想往齐景暄身上扯,可是又很好奇的想知道,齐景暄是不是还会教女孩子骑射,他还教过多少女孩子? 前世,齐景暄只教过他写字念书算数,根本没涉及过骑射。 “对呀,可惜每年的秋猎他也从不参与,不然以他的骑射,我觉得盛京无人能超越,包括萧寰。” 连城的回答让谢知月有那么些不平衡,她却只是牵动唇角轻笑着回问:“真的吗?” 她只知道齐景暄文学造诣颇高,在骑射方面,他一直坐镇盛京,从来没上过战场,就连一些县郡的平叛都没参与过,所以武学这一块,她都只当他是资质平庸。 “当然是真的,陛下给他安排的武师可是九洲分裂乱世时期江湖排列第一的刺客,十二银翼之首的那位呢,你听过十二银翼没有?”连城拉着谢知月越说越起劲。 谢知月摇头,“不曾。” 连城撇嘴,“好,你居然这个都不知道。” “那公主可以与臣女讲讲吗?”谢知月很专注的看着连城,一脸好奇。 “可以,我就只说第一的那位,燕轻,也就是我哥的武师,他当年刺杀北魏帝,一箭成名,比百步穿杨还要百步穿杨,一箭就将北魏帝钉死在了当年的北燕宫门上,为我们当今的陛下保住了那时摇摇欲坠的北燕政权。” “就是陛下只让他教我哥,不教我,我就只能缠着我哥让我哥再教我了,他那时候还很不情愿,说他累,懒得动,然后我就追着他打。” (男主人设原创成图来了~版权所有,禁抄袭二改商用) (本章完) 第67章 秋猎 昔日北燕兵败于北魏,亡国之际,赵氏辅助神武大帝逼死北燕先帝假意向北魏投诚,后安排人刺杀北魏帝,以此保住羸弱的北燕国,此事天下皆知。 赵氏因此挣得从龙首功,神武大帝则接手了一个风雨飘飖的弱国,但北燕在他手中迅速以蛇吞象之势灭北魏扩大自身势力,再伐江东灭吴国,初绽风华称燕武帝。 她就只知道神武大帝英明神武,燕赵大地大族赵氏功不可没,从没听说过那位刺杀北魏帝的刺客。 不过比起上一辈的波澜壮阔,她更好奇的还是,齐景暄教连城公主骑射的事。 “公主的骑射,一直都是太子殿下教的?”谢知月看连城的眼神比刚才要认真太多。 谢知月的眼神让连城都呆愣了一下。 怎么感觉,她好像是在为这件事拈酸吃醋呢? “我没跟他学过多少,他就只是把燕轻教他的再教给我,他大多都是演示给我看再口头教学,压根不愿意上手辅导的,很多时候他说都就不情愿说呢,不过我学得快,到后来我的骑射就已经是三甲了,没再去烦过他。”连城解释道。 连城解释的刻意,像是在强调,即使齐景暄是兄长,教她骑射都很避讳男女授受不亲这一套。 “他就只教过我,没教过别人,更没有教过别的公主哈。”连城还补充了一句。 这下显得更刻意了…… 谢知月面上的尴尬有些挂不住,她此地无银三百两的解释道:“太子殿下是公主的皇兄,兄长教习妹妹天经地义,臣女明白的。” 连城还跟着点头,“你明白就好。” 她实在是觉得这两个人之间关系很微妙,就好像是,两个人都互相喜欢并且在意,但就是都不说? 九月初开始秋猎,盛朝的秋猎不在围场,位置每年都在骊山,今年也不例外。 秋猎开始那日,整座山头均被以黄幔布围,天子携皇子百官入骊山猎场。 往年荣国公只带家中男丁伴天子狩猎,今年谢知月跟着连城公主一同前往,场面比那日校验场要宏伟壮阔太多。 正当秋日,山林地带秋高气爽,骊山猎场中,皇室宗亲文武百官伴驾天子,马蹄声响彻天地,恍如战鼓轰鸣。 男子骑马跟在天子身后,女子则是在猎场边际围观。 谢知月跟着连城公主,所坐位置靠前,观赏位极佳,一眼就能看到猎场男儿风姿。 她前世出嫁前没参与过秋猎,出嫁后神武大帝御驾亲征五年才彻底击溃北方蛮夷,但也身负重伤,回京后一直在修养,以至于她当太子妃的那七年里都从没办过秋猎。 头回见秋猎,她不禁好奇的往猎场看。 连城同她讲过,第一步是天子射猎开场,基本上会放出一头鹿来让天子以宝雕弓、金纰箭射击,然后天子定下彩头,由文武百官与皇室宗亲在规定时辰内于整座山头狩猎,看谁能在第一场夺得头彩。 第一场,也就是纯粹看男人大方光彩的,再往后的环节,才有女眷参与。 猎场中,为首的帝王一身绣龙纹的赤红骑装,难得以金冠束发,秋日艳阳洒在这位威仪风华的帝王身上,骄阳勾勒出男人曾艳压天下绝色的轮廓,骑装束出成熟男子历经千锤百炼磨砺出宽肩细腰的完美身材,从战场与杀戮中洗礼出来的气势,于马背上体现的淋漓尽致。 皇室所穿骑装颜色均为赤红色,文武百官为深绿色。 跟随在帝王左侧的是萧寰,右侧是宸王齐钰,再往萧寰身边,是贺兰公子。 萧寰那张俊脸上满是清澈的愚蠢,他就和上次伴君征战时一样跟在帝王身边,连太子都没在,他无比受宠若惊。 而且他身上穿的衣服,不是臣子规格的绿袍,而是宗亲规格的红袍! 贺兰公子穿的也是红袍,但贺兰公子是上元皇后的侄子,跟皇室宗亲沾点边,他好像一点边都不沾来着! 连城看的人还是萧寰,眼里的欣赏完全不带遮掩。 这个男人,真是怎么看怎么合眼。 “你们注意到没,今年的秋猎排场比往年大气很多。”有贵女说道。 “发现了,往年的确实与今年不能相比,是因为陛下就快要御驾亲临了。” “我猜不是,你们不知道吗,今年的秋猎是宸王主办,往年是太子办的,相比宸王办的秋猎,之前太子办的显得挺小家子气,就连围幔都没有,还是搬的军营里的木栏当猎场围栏呢,一点都彰显不出盛朝气魄。” “话说陛下身边就只有宸王和萧将军,太子人呢?” “太子往年参与秋猎不也只是走个过场?他不擅骑射,往年顶多就骑马跟在陛下身边走几步,都没见他上过猎场狩过猎物。” “我记得太子穿骑装在男子中看着好瘦弱,都不是文弱,就是瘦弱,别的都没什么,主要就是他那个腰身,比好多女子还细,男子腰身过细,身上就没力气,没力气自然就不擅武。” “可是陛下不也” “快住口!陛下英明神武,是世间最出色的男子,岂是我等可以妄议的!” 那些贵女说得很小声,明明都说了出来,却又像是害怕被太多人听到。 谢知月心想,公然编排太子,也属于是胆大包天了。 不知道齐景暄要是听到,那张漂亮脸蛋会被气得有多精彩。 她们说齐景暄往年办秋猎小家子气显不出盛朝气魄,她倒是好奇,能有多小家子气?她还好奇一点,就是齐景暄身为太子,他怎么没跟在陛下身边,反而萧寰和贺兰公子都可以? 连城看萧寰看得投入,都没管身边这些人叽叽喳喳的在说些什么,直到有一道她不怎么喜欢的声音硬打断她看俊男。 “连城妹妹,我听说姑父离宫秋猎,都没有带哪位妃嫔伴驾,是真的吗?” 女子语调轻软娇吟,很标准的如侬软语,但有刻意捏着嗓子装腔的韵脚。 谢知月向靠拢来连城身边的少女那里看过去,那少女身穿水青色绫罗裙,挽着江南女子的温婉发髻,眉目婉约秀丽,容色算不上倾城绝艳,却也伊人如斯。 (本章完) 第68章 贺兰青漪 “陛下的事,我不知道,表姐要想深入了解,不妨去自己去问陛下。”连城态度很明显,就是不太愿意跟她说话。 连城叫表姐,那么这位小姐,就应该是贺兰家族的人了。 她刚才还说姑父,她口中的姑父,是陛下? 从称呼来判断,陛下与贺兰家族是当真亲近,赵氏的那位小姐,可不敢管陛下叫姑父呢。 对了赵氏那位小姐,赵明姝,跟她见面必有大战的赵良娣,今日怎么没见着? 猎场号角声起,天子宝雕弓金纰箭被奉上,一头成年野狼从笼中被放了出来。 那野狼凶猛得异常,见帝王手中弓箭,不但不逃,还吼叫着扑过去。 连城身边的女子吓得失声尖叫,“连城妹妹,那狼好凶!” “正常,北国的狼都这样,害怕的话你回南国看鱼鸟去。”连城语气淡得嫌弃。 “姑父他怎么不射杀那只狼?”她一双眼睛就没从猎场中姿容绝代的帝王身上离开过。 “我哪知道他,可能是想等狼离近点。” “天子射猎一般都是放鹿,姑父的是狼,一定是鹿不能彰显姑父的英明神武?”女子脸上是万千钦慕。 连城很不耐烦的回答:“是因为他觉得鹿太弱了,弱者不配死在他手里。” 听了这话,女子的钦慕更重了,“原来是这样呀,不愧是姑父。” 弱者不配死在他手里,这话,很符合神武大帝。 不过怎么有些似曾相识呢?好像是从齐景暄嘴里听到过相似的?就是齐景暄说得怪咬文嚼字的。 就在身长足足有两米的野狼扑腾起来时,帝王终于将手中宝雕弓拉了个满弦,金纰箭离弦撕裂空气发出滋啦声响,箭矢穿透野狼心脏,所带气劲竟生生将那匹野狼射飞出数十米远。 天子箭出,全场欢呼。 不知道是不是距离太近的原因,谢知月觉得,女眷围观席里,连城身边的那女子喊得最欢快。 谢知月凑近连城暗搓搓的问:“公主,臣女斗胆问一句,若是天子箭射不中提前准备好的猎物,会怎么样呀?臣女无意冒犯陛下,只是单纯的好奇。” 因为她没见过齐景暄的箭术,只是听公主说,公主是他妹妹,说法很有可能美化他,齐景暄将来也是帝王,万一秋猎开场他射不中猎物,那得多丢人现眼? “这个嘛,如果陛下箭术堪忧,筹备的那些人和臣子们会想尽办法让陛下射中的,比如把鹿的脚绑起来往对着陛下的箭扔,要是那样都没射中,那么那群臣子们就会说,陛下仁慈,不忍杀生。” “你是何人,谁给你的胆子在这里质疑陛下?陛下乃今世雄主,英明神武,武艺高超箭术一流,刚才那一箭你没看到吗?陛下又不是什么无能之君,你在这里大言不惭的说什么陛下的箭射不中猎物的话,这还无意冒犯,我看你这是极大的冒犯诋毁!” 那女子摆出高高在上的架势对谢知月大声斥责,引来不少人的注意,就连猎场中都能听清她方才说了什么。 她这一通斥责,直接让谢知月成为了众矢之的。 神武大帝年纪轻轻便被世人奉为大帝,帝号更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神武二字,作为一个平乱世定天下终结分裂战乱,为百姓争来安定生活建立丰功伟绩的英明之主,在世人眼中,他能与神明比肩。 胆敢诋毁神武大帝,与背叛天下人的信仰无二。 连城见势头不对,转身面对那少女,目光逐渐转变为高位者的凌厉,“贺兰青漪,你在这里胡说八道什么呢,她哪有冒犯,哪里又有诋毁,她惹到你了吗,就在这里当众曲解人意故意让她下不来台是不是?况且她在同本公主说话,本公主作为陛下的子女,本公主都未曾觉得有任何诋毁之意,又是谁给你的权利,让你当着本公主的面大言不惭大放阙词?” 刚才连城还给几分面子称她一声堂姐,这下直呼大名。 贺兰青漪被连城这突如其来的霸道气场吓的脸色发白,忙往猎场望过去,她看的人不是她兄长贺兰青渝,而是被她亲称姑父的帝王。 帝王没有往女眷们所在的方位投递来半个眼神,就像是压根没听到那边的动静,只是对齐钰询问:“太子人呢,还没跟上来吗?” 齐钰回答:“父皇,二皇兄前些天伤了手,所以骑马慢了些,儿臣不知二皇兄是不是掉队了,不然儿臣去寻二皇兄。” “陛下,围猎就要开始了,还是让臣去寻太子,莫要耽误了宸王殿下狩猎。”萧寰争着说。 帝王将弓箭递给随从,敛了气势,“不必了,朕亲自去寻他,太子何时前来射猎,今日首场围猎,就何时开始。” 有人开始交头接耳: “陛下要亲自去寻太子?太子做什么去了?他该不会是不满今年秋猎是宸王的安排?” “宸王安排秋猎不是陛下的决定吗,太子若不满宸王,不就是不满陛下?” “太子平日里那么稳重端庄的人,最近是怎么了?好无厘头。” “陛下亲自寻太子,那我等也自当跟随,陛下携百官亲寻太子,太子好生不显事!” 围猎场的交头接耳围观席也能听清一二,谢知月都为齐景暄捏了一把汗。 印象中,齐景暄这个人极端靠谱,克己复礼,这种大场合,他就算是不怎么参与,礼仪方面也是处理的完美无瑕,今天这样不着调,难道是因为还年轻? “禀报陛下,太子到!”天子近臣嗓音高昂。 一阵轻快的马蹄声由远至近,马蹄踏尘带动一地沙尘飞扬。 驾驭枣红骏马的年轻男人绑着简洁利落的马尾长辫,赤红骑装绣金凤,他仅以单手执缰绳,即使是纵马,一骑绝尘而来,那姿态都优雅矜贵得紧,只是比平日的矜雅多了些热烈。 骏马在帝王身侧停蹄,太子翻身下马,向帝王跪拜,“儿臣来迟,请父皇责罚。” “手怎么回事?”帝王居高临下,视线落在太子左手上。 ? ?解释一下,神武大帝在小说世界里对于全天下的影响力,就相当于是教员对新中国的影响力。 ? (本章完) 第69章 抽签 他刚才拉缰绳就只用了右手,箭袖将小臂包裹得很好,看不见他手腕处绑着的绷带。 “儿臣无碍,父皇,方才儿臣跟在队末,途径一处见鸟兽惊飞,那处地势隐蔽,儿臣唯恐有刺客埋伏,就带了一支人马前去查看,结果还当真抓出了十来号埋伏在骊山猎场内身上夹带兵器的刺客,故而耽搁了些功夫。” 齐景暄似是不想让太多人听到,他说话的声音不高,稍微隔远一些都听不清他说了什么。 齐钰闻言脸色大变,立即翻身下马下跪请罪,“猎场出现刺客,是儿臣办事不周,请父皇责罚儿臣!” 相比齐景暄的轻声低语,齐钰那一嗓子张扬得很。 “都起来,刺客之事,一会再细说。”帝王没有多说一个字。 就在齐景暄起身时,帝王拿过天子射猎所用弯弓递给他,“既然手没事,那射猎不可免。” 齐景暄看着那柄天子弯弓,没有立即伸手去接,“父皇,儿臣用天子宝雕弓,不合礼数。” 帝王脸上有一抹嫌弃迅速掠过,快若流星一闪而过,“朕给的,也不接?” 尽管就那么快的一瞬,就那一丝嫌弃都还是被齐景暄尽收眼底。 再拒绝,那就不对了。 “那儿臣,承蒙父皇厚爱。” “大伙都看着,别丢份儿。”帝王提点道。 齐景暄面色有些微妙,只应了一句是。 全场都看着他的目光中,女眷围观席那边有一道视线格外专注,专注得叫他都无法忽视。 他只是轻描淡写的往那边看了一眼,不出所料,又是谢胭胭那小丫头。 还有她什么眼神呢,怎么跟生怕他出丑似的? 视线又在这种公开场合下交融,谢知月故作无事的别开头去看连城。 全场束身骑装中,齐景暄那细腰确实是有些另类,可那华茂春松的姿容,不得不承认有绝对的艳压群英之势。 刚才还在小声蛐蛐的贵女们见太子往这边看过来,不少人都有些雀跃。 “太子殿下是在看谁呢?” “殿下虽然清瘦了些,可是方才纵马疾驰而来,还是单手握缰绳,还是有些英姿飒爽的。” “陛下都把天子弓箭给了殿下,陛下应该是很重视殿下?” 贺兰青漪都忍不住多看了齐景暄几眼,她目光就在那两张如出一辙的脸上来回徘徊。 父子两人,除去年龄气质,只看五官轮廓,差别几乎就只有左眼下方二指处的一点泪痣。 “这就是姑父的太子啊,长得好像姑父。”她这话说得倒不像是爱慕或是赞扬,而是夹带着些妒意。 “儿子像爹不是很正常吗?”连城吐槽道。 贺兰青漪看了看连城,“可是你长得更像姑姑一些,他怎么就能那么像姑父呢。” 连城在此刻是很理解她哥回答她一些问题的时候是那么不耐烦的样子了,问这种弱智问题,谁愿意回答? 人谢小姐多好,文文静静知节懂礼的,跟她说话她就很认真的听着,自己说话也不逾越。 猎场中,齐景暄翻身上马,又是一匹野狼被放出铁笼,比起帝王的那只,凶狠不减。 齐景暄挽弓搭箭扣弦动作不比帝王干脆利落,倒具有十足的观赏性,动作漂亮干净一气呵成,就在狼出笼的一瞬,金箭离弦,弦风卷起袖口云纹。 箭矢正中狼脖颈处,一箭封喉。 有帝王珠玉在前,太子这一箭,像极了耍弄风姿的花架子,美观绝对,但缺少威武。 谢知月看得认真,至少他射中了不是?齐景暄那箭法,在她看来是极强的,跟陛下不相上下。 开场射猎结束,帝王手中把玩金鞭,慢悠悠随意道:“今年的狩猎,头场换个玩法,以四人共组一队,女子一并参与,四人组,双男双女,原因没别的,因为今年朕定下的彩头是四件雀金裘,男女款各两件。” 这个更换规则的原因,跟他的语气一样随意。 不少未婚青年男子听着倒激情澎湃的,男女有别,他们平日里与那些世家贵女接触的机会少之又少,女子狩猎不如男子,若是能挑选自己心仪的姑娘,带她们狩猎,过程中在女子面前展露才华,说不准还能俘获伊人芳心呢? “父皇,那如何分配人员呢?”齐钰提问。 “已婚男女各自组队,两两凑对,未婚的,公平起见,抽签决定。朕就带青渝兄妹跟连城,朕带的队,不参与夺彩,你们自行抽签去。对了,是女子抽选男子。” 随行宫人将一早就装满签文的杯珓拿往女眷所在区域。 听到这个狩猎规则,谢知月往连城身后退了些,“公主,臣女可以选择不参与吗?臣女不论跟谁一队,应该都只能拖后腿。” 她连马都不会骑,手更没拉过弓箭,还不知道跟谁一队,她的闺中密友又不多,万一遇上跟她不对付的人怎么办?比如赵明姝…… 相比谢知月的惶恐,贺兰青漪乐得快要合不拢嘴,姑父制定新规则带她一队让旁人抽签,是不是专程为他们兄妹更改的规则? 连城握住了谢知月的手,豪横的安慰她:“你别怕,本公主不跟他们一队,本公主带你!” “父皇,请恕儿臣不能与父皇表哥表姐同队,儿臣说好要带谢小姐狩猎,还请父皇成全!”连城朝着帝王大声呼喊恳求。 那嗓门,与她身边说吴侬软语的贺兰青漪完全是两个概念。 帝王往连城所在的地方看了一眼,回道:“行,那你也一并抽签,昭宜替你的位置。” “父皇,那儿臣等,也在那杯珓里面吗?”跟在帝王身边的齐景暄隐有要撤退的意思。 “那是自然,今年你别想浑水摸鱼了,摸鱼你也得上猎场去摸。”帝王毫不留情的戳穿太子那点心思。 “那男子是可以自行选择队友是吗?”齐景暄目光投向萧寰。 这是个不错的挡箭牌,他不想带任何女子狩猎,这厮应该比较情愿。 萧寰还以为齐景暄在点他,主动抱拳请缨:“陛下,臣愿与太子殿下同队!” 女眷区那边银铃般欢快的女声又传来了,是冲萧寰喊的。 “萧寰!我抽到你了!” (本章完) 第70章 组队 萧寰听到少女欢快的声音,唇边梨涡若隐若现,他笑起来阳光明媚,但总是带些痞气,看上去心情愉快得很。 刚才抽签时连城本没想着自己会抽到谁,重要的是她跟谢知月组队,随便带哪两个男子都无所谓,结果随手一抽就是萧寰,这是不是就叫缘分? 帝王和太子看着萧寰跟连城双双龇牙咧嘴乐得那副傻样,脸上的嫌弃都一比一复刻。 “既然你们两个同队,连城又拉着那姑娘同组,那她就不用抽了,直接跟你搭。”帝王对太子说。 “这”齐景暄有些接不上话了。 怎么感觉,好刻意?就真有这么巧,连城一抽就是萧寰? “怎么,连这你都要拒绝?”帝王那嫌弃的眼神转移到太子脸上来。 “儿臣同意。”齐景暄选择了接受。 另一边,杯珓被送到谢知月面前,她想,反正连城抽到的人是萧寰,她与连城同队,再抽到谁都无所谓了。 不过她还是悄悄往齐景暄那里看了一眼,装满了全场所有未婚男子姓名的杯珓,她抽到齐景暄的概率应该不大? 连城在她身边双手合十,手心攥紧了写着萧寰名字的签文,她在心里默念:“谢小姐一定要抽到哥哥,保佑谢小姐务必抽到她哥啊!” 谢知月随手抽出一支签,看连城那一脸紧张的模样,她的心都跟着悬起来了。 “公主怎么了?”她先对连城问候道。 “我没事,快看看抽到谁了。”连城显然比谢知月对于她们的队友要期待太多。 签文翻过来,上面只有一个字,是繁文书写的“暄”字。 所有签文中皇室宗亲不写全名,只写单名,而太子大名,即使他还不是帝王,帝王都下诏书要求避太子名讳。 不说盛京勋贵子弟,就是全天下,大名能用暄字的,都只有他齐景暄。 “你抽到我哥哥了耶,我们四个一队!”连城开心的快要上蹿下跳。 看到上面那个字时,谢知月的心晃了晃。 是巧合吗?可这也太巧了?杯珓中签文那么多,她也不过是随手一抽,连一点思考都没有,怎么偏偏就能是齐景暄? 但愿这次不要再发生什么叫人产生误会的意外了 当连城从谢知月手里拿走签文,举着两支签向猎场大声喊话时,齐景暄无奈叹气。 百来号签,小丫头这都能抽到他,什么鬼运气。 “哟,不用朕安排她都抽中你了,挺有缘。”帝王揶揄道。 齐钰顺势往连城身边看过去,也跟着打趣:“抽中二皇兄的就是皇姐身边那位小姐啊,儿臣看了一圈,当属她容色最佳,二皇兄好福气啊。” “编排女子非君子所为。”齐景暄面上看不出什么情绪,一派淡静如竹。 作为他父亲的帝王却没给他面子,“朕好像记得你说过你不是君子。” 齐景暄表情有那么一丝丝的裂开,“有的时候是。” 抽签组队进行得火热,萧寰已经跑了,齐景暄还没过去,好像往人多的地方挤,一副在为难他的样子。 “你们还不赶紧去跟队友汇合,都在这里给朕护驾呢?”帝王对还守在自己身边的太子与宸王说。 萧寰就站在连城和谢知月中间,车骑将军赵明柏的队排列在他们旁边,赵明柏与萧寰双双拱手见礼。 赵明柏是皇后母族的侄子,齐景暄的表兄,年纪不过才二十出头,就已经是二品将军,其父为朝中武将之首的一品大将军。 “我萧将军去年秋猎夺得头彩来着,今年萧将军要以一带三,不知道将军还能不能拔得头筹呢?”赵明柏话里是明摆着的嘲笑。 同为二品武将,去年他输给萧寰,就仅仅只是两只兔子的差距,萧寰年纪还比他小,特别是前不久,陛下多次搪塞拖延父亲让他担任太子少保的事,却直接就将少保的位置安排给了萧寰,这就叫他更咽不下那口气了。 身为当今皇后的亲侄儿,太子的表兄,家族拥有从龙首功,赵氏一族都从未将江东贺兰氏放在眼里过,赵明柏此时就直接无视了连城这位嫡公主。 萧寰双手抱胸,笑得痞气但大度,“赵将军这话的意思,看来不是对我萧某人没信心,是对我萧某人的队友有误解啊?没关系,今年带女孩子,我萧某人自当全权以照顾女孩子为主,不会与赵将军争锋。” 连城气不过抬膝盖踹萧寰,“说什么不争锋呢,必须争,得给他们点颜色看看!” “那连城公主,臣就等着看公主给的颜色了。”赵明柏无比轻慢的冲连城拱手。 他看向谢知月时,眼神一愣,惊艳慢慢从脸上蔓延开。 那少女生得一副芙蓉面,脸蛋精致俏丽非常,女眷不需着骑装,她穿了身娇俏的桃红色如意裙,衬得她愈发肤白如脂玉。 “这位小姐是谁家的姑娘,我怎么” “我表妹。”萧寰一口打断赵明柏的搭话。 成年男子直白的目光落在身上,谢知月被看得万般不适,直往连城身后躲。 “赵将军,请收收你的眼神好吗,你吓到谢小姐了。”连城不善道。 萧寰的表妹,谢小姐。 赵明柏目光从惊艳转变为失望还带些讥讽,鄙薄道:“原来是荣国公家的千金,心悦太子成疾的那位是?谢小姐今日有机会接触太子,可得把握好机会啊,说不准就能入东宫当良娣了呢。” 萧寰大步冲过去就一把拽起赵明柏的衣领,“赵明柏你个狗嘴里吐不出象牙的贱人在这里跟我狗叫什么呢!” 赵明柏也是不甘示弱的反击回扣住萧寰的手腕,“我是天子亲封的车骑将军,跟你这位骠骑将军同一品级,萧将军,你指着我骂贱人,是在踩谁的脸?你表妹一个闺中女子,痴心妄想攀龙附凤,她敢想,旁人怎么就说不得了?谁不知道皇后娘娘意属的太子妃是我妹妹明姝,你表妹试图攀附太子,不就只能冲着良娣去捞?” “我没有!赵将军你这是在污人清誉!”谢知月着急开口为自己辩驳。 (本章完) 第71章 相信你寰哥哥的实力好吧 “就是,她干什么要去捞个妾当,就是要当也是当太子妃!”连城跟谢知月同仇敌忾。 “连城公主,你以为太子妃是你说了就算的?太子又情愿娶一个处处跟他不对付的臣子的女儿?” 萧寰单手压住赵明柏,腾出左手一拳打在赵明柏脸上,力度重得听得清一声闷响,赵明柏脸上迅速挂彩。 “萧寰!你个王八羔子敢跟你赵爷爷我动手!”赵明柏怒骂一声,立即就跟萧寰当众扭打起来。 两位年轻将军互殴,那阵势猛得都叫人不敢靠近去拉架,因为上一个上去拉架的已经被一脚踹飞出去了。 这场打斗引得不少人来围观,甚至还有人大喊打得好,买定离手赌谁会赢 赵明柏边打还边骂:“你赵爷爷我就乐意说大实话,唔” 没骂完,萧寰就一拳往他嘴上打,“嘴欠揍是,小爷我今天就打得你满地找牙!” 围观群众:“打得好!打得好!” 谢知月急得握紧连城的手,“公主,我们该怎么办啊,他们打得好凶” 她已经快急哭了。 都是她来才引起的祸端,回家之后爹爹肯定又要说她不省心了。 连城拍了拍谢知月的手宽慰道:“别怕,相信你寰哥哥的实力好,你看,是他单方面在揍赵明柏那个混球呢!” 一群人给中间互殴的二人围起来,有人疯狂下注萧寰,有人慷慨激昂的给赵明柏打气,场面一度诙谐。 “都谁在叫好?” 冷冽而极具压迫感低沉有力,声音不大但穿透力十足,令人无法忽视。 那道修长挺拔如春松的赤红身影迈着快而稳重的四方大步,从背后看,那细腰摆动的幅度极其轻微,蕴藏霸道的力量感。 从他过来,谢知月的目光就一直在跟着他走。 一众男人堆里,他只要靠拢过来,都还是无比的矜贵出尘,清冷孤傲气息铮然凛冽。 艳压群芳,应该就是这般了。 围观众人回头看了一眼,立即让出路来,立刻低头恭维道:“太子殿下!” 经过谢知月身边时,齐景暄垂眸视线匆匆从她脸上掠过,他没停步,直奔还在互殴的二人而去。 “太子殿下这是要过去拉架,他们两个打那么猛,太子殿下这小姑娘似的腰身,看着不像是有多大劲儿的男子,刚才他射猎也没多大力度,殿下可别不能拉住还把自个伤到了啊。”有人小声蛐蛐,但就是不去拦人。 “拉不拉得住不知道,但是太子不见得是没什么劲的男子,我是武将,懂男人,就他走那几步路,腰虽然细,但劲儿劲儿的,所以刚才射猎,他必然是藏拙了。” 萧寰跟赵明柏打得投入,两人脸上都有挂彩,赵明柏比萧寰的要重不少,两人边打边骂,直到双方的手都被握住。 刚要骂滚开,扭头就看清来人,两人立即分开。 赵明柏率先告状:“太子殿下,我刚才不过是说了几句实话,他上来拽起我就打,大伙都能给我作证!” “你个贱人的狗叫也叫实话?殿下,他辱我表妹清誉在先,如此不把女儿家的声名当回事的败类,我打他怎么了!”萧寰说得理直气壮。 连城跟着帮腔:“就是,他先是色眯眯的盯着谢小姐看,还问谢小姐身份,知道之后就对谢小姐出言不逊,都是他的错!” “公主休要仗势欺人,我不过是实话实说,让某些女子趁早断了攀龙附凤的心,我又何错之有!”赵明柏更是蛮横无理。 齐景暄已经大差不差的从这堆只言片语中听了个大概,他低头转动受伤的手腕,说道:“那就是赵将军不敬女子,挑事在先,而萧将军护妹心切了。” 这话,明显是站在萧寰那边说的。 “太子殿下,不是这样的!我哥哥他先前就说了一句话,没有任何冒犯谢小姐的意思,是萧将军听后就骂我哥哥还对哥哥动手的,请殿下明辨是非!”一衣着光鲜容颜秀美的女子挤上前来说道。 赵明姝,前世的赵良娣,总算是见到人了。 萧寰挂着一块青紫的唇勾起,笑得嘲弄,“太子殿下,我不与女流之辈作口舌之便,我就概述一下他赵明柏大言不惭的说了些什么。他说我表妹得把握好机会,说不准就能入东宫当良娣了,说我表妹想攀龙附凤也只能冲着个东宫妾室去捞,他赵明柏的妹妹,才是皇后娘娘意属的太子妃。我表妹她是什么样的我不知道么,她怎么可能去攀龙附凤当什么劳什子” “萧将军。”齐景暄及时出声制止萧寰往下说话。 再让他说,这小子又要口出狂言说些轻狂不知数的话了。 萧寰适可而止的住嘴,“我也请殿下明辨是非。” “赵将军,请把你惹恼萧将军的话,向本宫复述一遍。” 赵明柏心想,自己怎么都是太子的表哥,血浓于水,于情于理太子都得帮他才对,也就把刚才的话一字不落的重复说了一道。 齐景暄一直低头握着自己的手腕,鸦羽般浓密的长睫垂下,在脸上投下两道阴影,遮挡住越来越暗的眸色。 “赵将军,你看到过她心悦本宫成疾吗?智者不信谣言的道理明白吗?身为国之栋梁,父皇亲封的车骑将军,大丈夫当众为难小姑娘,你不嫌丢你自己脸,有没有想过你还丢了谁的脸?萧将军都知道不与女流之辈作口舌之争,这种当众欺负小姑娘的事,本宫听着都替你臊得慌,你还有脸大张旗鼓的说出来。甚至还能把皇后意属谁为太子妃这样的话挂在嘴边以此拉踩旁人,不知道的还以为是皇后给的自己母族横行霸道的底气。” 齐景暄这一通话说得赵明柏无地自容,他将牙咬得咯吱作响,双手紧握成拳。 还以为太子在外人面前怎么说也会站在他这个表哥这边呢,结果太子是一点不给他留面子啊,那些话,私底下说叫提醒敲打,当众说,就是在给他更大的难堪,特别是当众为难小姑娘丢脸,横行霸道 这,既是把他的颜面按在地上摩擦,又是在给皇后,给赵氏扣帽子啊! 赵氏怎么说也是他的母族,哪有人亲外人苛待自家人的! (本章完) 第72章 谢小姐不要误会,我们俩是朋友 齐景暄句句都是在骂赵明柏,话里没有半个字是偏袒谢知月的,但那维护的意图却明显得很。 毕竟他都没提萧寰先动手打赵明柏的事,就只在一味责备赵明柏。 前世只要她和赵明姝闹矛盾,不管错在谁,基本上每次齐景暄明面上袒护的都是她,至于他私下里会不会去哄赵明姝那就不得而知了。 反正她只知道,赵明姝在东宫的生活待遇比她这个太子妃要好太多。 “太子殿下,可是萧将军一言不合就对我哥哥动手,他打的又是谁的脸呢?殿下的偏私让臣女不服!”赵明姝声音不卑不亢,毫不避讳的冲齐景暄大喊,为自家兄长打抱不平。 赵氏簪缨世家,满门武将,就连赵明姝都有些身手,以至于谢知月前世只要跟她作拳脚之争,除了仗势欺人,不然在硬碰硬的前提下,谢知月就一定是打不过她的。 连城见赵明柏替自己哥哥说话,她想着她这个当妹妹的也不能坐视不理,就上前两步更大声的喊:“你哥一个二十多岁的大男人当众欺负一个十几岁的小姑娘,自己都把脸不当回事了,还用得着计较别人打他的脸吗?你是他妹妹,你都会帮你哥出头,那萧寰也是谢小姐的表哥,同样是兄妹,哥哥帮妹妹出头不是情理之中?” “连城公主,即便你是公主,我哥哥也是国之重臣,公主该对我哥哥有所尊重!还有事情皆因这位谢小姐而起,谢小姐难道就一直保持沉默一言不发?谢小姐就看着别人为你出头?”赵明姝丝毫不退让的回怼连城,还直接了当的把矛头对准到谢知月身上。 谢知月刚张嘴要说话,就被冷沉的男声强制压下。 “赵将军,你还嫌没丢够人是吗?”齐景暄压根没搭理赵明姝,就直逼根源。 太子的态度,明显就是在要求他主动认错道歉。 “太子殿下,臣知道错了。”赵明柏认错的态度都愤愤不平的。 齐景暄就当众看向那畏手畏脚的小姑娘,“你该道歉的人,是本宫么?将军该向谁道歉,需要本宫提醒?” “我”赵明柏指着自己那张鼻青脸肿的脸,眼睛瞪成了铜铃,羞愤道:“我堂堂九尺男儿,当着这么多人的面,给她一个黄毛丫头道歉?我已经退步了,太子殿下何苦还要为难我!” “那赵将军堂堂九尺男儿,还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为难一个黄毛丫头?”齐景暄视线回到赵明柏身上时,是不容忤逆的强势威压。 那眼神,让赵明柏有种错觉,他要是不给谢家那丫头道歉,太子就要强行压着他去道歉了! “谢小姐,我赵明柏在此,向你赔不是了!”赵明柏歪着脑袋,忿恨屈辱的朝谢知月拱手道歉。 “赵将军都道歉了,那没什么好看的了,散了散了,一会狩猎就要开场了。”人群就要一哄而散。 “都站住。”齐景暄再次出声,嗓音满是磁沉的威慑力。 “太子殿下还有事?”赵明柏已经快哭了,太子不会还想说,他道歉态度不行,得重新道歉? “刚才,都是那些人在买定离手?下注多少?凡是参与的人,都把下注的银子拿过来,既然各位看戏不嫌台高,那就为此买单。” 齐景暄这一番话,令赵明柏松了一口气,谢知月匪夷所思,萧寰摸不着头脑,连城直接忍不住笑了。 “公主在笑什么?”谢知月问连城。 “没什么,我笑我哥他为你出头还不忘顺带着勒索。” 勒索都用上了。 想起梦中东宫库房的寒酸,谢知月继续小声追问:“公主,太子殿下他东宫很缺钱吗?” 连城笑容立马收住,“没有,这不是给这些隔岸观火的一点教训嘛,小惩大戒。” “太子殿下,那银子是给萧将军吗?”有人问。 总不能是把银子拿给太子? “先给萧将军。下注多少就给多少,一分一毫都不准少。” 齐景暄就负手守在萧寰身边,看着那些下注的人给钱。 屈辱慢慢从赵明柏脸上转移到萧寰脸上,赵明柏开始捧腹大笑起来。 太子也没放过萧寰,让萧寰跟个表演猴戏被打赏的戏子一样收钱,又何尝不是在处罚萧寰为他出气呢? 收完钱后,齐景暄就把目光看向了手中捧着一堆盘几乎堆成一座小山的银锞子的萧寰。 他满意的点了点头,“那有劳你与萧将军,把这些银钱送到本宫营帐中去,待本宫回头上交国库。” 萧寰一脸生无可恋,“太子爷,你是懂杀人诛心的。” 齐景暄只惭愧的冲他扬起自己缠着绷带的手,“萧将军,如果不是本宫的手伤了,本宫一定亲力亲为。” “他刚才打架也受伤了呢,我跟他一起去!”连城一溜风的跑到萧寰身边。 她还不忘心猿意马的对谢知月说:“谢小姐不要误会,我们俩是朋友。” “知道了,去,快点回来,那本宫和谢小姐就先去选马匹了。”齐景暄还礼貌温和的冲谢知月颔首,“谢小姐同本宫走。” 谢知月不懂马,那些高头大马她估计上都上不去,千挑万选中她都只选中了一匹看似瘦弱矮小的白马。 “这马虽瘦小,可性子野,是欺软怕硬的主儿,若是你这种看着就弱的小姑娘,它怕是不会情愿被你驾驭。本宫建议选这匹红鬃马,它虽是战马,但通人性,对待女子会更友好。”齐景暄推荐的是那匹他开场射猎时所骑骏马。 红鬃马单是被关在马厩里那高大健硕的体格都让谢知月望而却步,上过战场的马,身上自带一股戾气,相比之下,那匹小白马看着温顺乖巧太多。 “臣女多谢太子殿下好意,但臣女不会骑马,更驾驭不来战马,臣女选这匹小白马就好。” 她没听劝,摘下了挂在小白马马厩外的名牌。 齐景暄又没养过马,他都没怎么骑过马,哪可能对马很了解,看一眼就知道马是什么属性的?还劝她选那么高一匹战马,她要是从那马背上摔了不得摔断腿? “本宫看出来你不会骑马了,一会随便跟紧本宫或是萧寰,连城也行,别独自乱跑就好。” 第73章 那你喜欢我吗 谢知月就站在齐景暄身后,腮帮子鼓起从背后瞪着他宽阔的肩头。 没看出来她不会骑马劝她选那匹红鬃马都稍微说得过去一点点,都看出来她不会骑马了,还劝她选那匹又高又壮看着还凶的马,真有点怀疑他是不是动机不良! 齐景暄察觉到背后小姑娘看自己不太善的目光,但他没回头。 她估计是在想,给他推荐一匹个头是她跳起来都上不去的马是存心在刁难她。 小姑娘不怎么聪明,嘴巴还笨,他回头了,又得给她吓得无处遁行。 太子营帐中,连城神秘兮兮的问萧寰:“你喜不喜欢你表妹啊?” 萧寰没经过任何思索就坦率回答:“我与表妹青梅竹马,自然是喜欢的。” “那你喜欢我吗?”连城一双清透明媚的眼睛认真得睁大,问得促狭。 这出乎意料的一句,给萧寰问得愣住了。 他先是诧异的看了连城一眼,唇边挂彩的俊脸上慌乱一阵接一阵的忽闪,“公主这是何意?” 男人躲避的眼神,胜过一切解释。 连城有些垂头丧气,“没别的意思,朋友之间的喜欢。” 萧寰低头沉思片刻,摆正了态度回答:“公主性格坦率豁达,为人大度平易近人,钟灵毓秀玉质天成国色天香,臣自然是喜欢。” 接触的次数不算多,但这是连城头一回从萧寰嘴里听到这么一连串咬文嚼字的形容词。 就显得刻意又疏离。 不过连城还是被逗笑了。 她是神武大帝最喜欢的女儿,恭维她的人很多,可是那些话听着都没萧寰说着有意思。 “那我们是朋友对?”连城挑眉,那沾神武大帝三分的眉眼一挑,便有了七分神韵。 “是。”萧寰态度摆得恭顺。 “是朋友的话,我为了你好,就得问问你,是不是很想娶谢小姐了。”连城揣着双手,一脸坦荡又狡黠。 萧寰低头时,眉心不自觉地拧了一下,眼里闪过些许复杂,“我父亲母亲,姑父姑母从小就想让我娶胭胭。” “胭胭,是谢小姐的小字吗?哪个字啊?嫣然一笑的嫣吗?” “是胭脂的胭。”萧寰更正道。 “噢,那也好听,她大名有月,小字也有月唉。” 说完后,连城思绪猛得一跳,她都被自己那思绪惊到了! 她哥,名字带日,谢小姐名字带月,好个日月 “她小时候就比较喜欢胭脂水粉,所以小字叫胭胭。”萧寰浅笑着解释。 “那我接下来跟你说的,你可得好好听着。”连城端得严肃。 萧寰抱拳,“臣遵命。” “你想娶胭胭,今日狩猎,那就得夺得头彩,到时候陛下行赏,你顺带向陛下求娶胭胭,你们男当婚女当嫁,两家本就是姻亲关系,再结连理也正常,又是当着众多人的面,陛下是不好拒绝的。所以一会狩猎的时候,你可得努力点。” 萧寰扶额苦笑,“可今年是组队,胭胭她都不会骑马,何谈狩猎?” “没事,还有我和我哥呢,我们给力一点就好,到时候我会帮你求娶的。” 第74章 除非是本宫的女人 锣鼓声响的第三声,狩猎正式开场。 连城跟萧寰商量对策商量得近乎忘时,她还硬拽着萧寰去她着随行太医开药擦拭他脸上那但无足轻重的伤,直到听见锣鼓声才赶过去挑选马匹。 好的马匹都被人挑差不多了,轮到他们两个,能挑选的都是次等马匹。 萧寰笑得更无奈了,“公主,咱们队,胭胭不会骑射,太子殿下伤了手,你我的马还比不上旁人,我们这估计出师不利啊。” 就是不知道说什么,跟公主聊娶胭胭的内容,他心中总觉得很郁闷。 从前母亲姑父姑母他们说起让他娶胭胭的事,他应该是很高兴来着。 难道是因为胭胭心悦太子的传闻,让他心存芥蒂了?好像也没有,他清楚胭胭的为人,胭胭说没有,那就是真的没有。 刚才他冲过去打赵明柏维护胭胭,貌似都是本能驱使了,像是哥哥对妹妹的保护,不是对心仪女子的维护。 “呸呸呸,还没上阵呢,就说出师不利的话,小心我再掌你嘴!”连城凶巴巴的冲萧寰挥拳。 萧寰的笑容从无奈转变为调笑,“臣遵命。” 女子的骑装是窄袖襦衫配长裙,女子衣衫尺寸是私密之事不能随意外泄,所以女子的骑装都是自行准备。 谢知月原本没打算上场狩猎,最多就是跟着连城学学骑马,连骑装都没准备,衣服都是和平时一样的广袖长裙。 重要的是,这次连城穿的穿衣打扮风格都跟从前不大相同,一改往日的精简,穿衣繁琐华丽,还破天荒的拉着她精细的梳妆打扮。 一组四个人需要聚齐后同时入猎场,不能分开进场,别人都已经出发了,连城跟萧寰还没来,就只剩下谢知月跟齐景暄。 齐景暄就坐在树荫底下,悠闲的把玩着手上的素圈戒指,一派慵懒,像是压根没把狩猎夺彩当回事。 开场之前,荣国公夫妇把谢知月叫过去叮嘱了许久,叫她千万要离太子远些,尽量和萧寰在一起,别再和太子有任何攀扯。 所以现在,尽管全场就剩下她和齐景暄在侯着,她都带着她的小白马站得远远的。 百无聊赖时,她手里摸到挂在腰间的小荷包,突然间想到了什么,小脸上表情阴晴交替变换,苦恼挣扎。 齐景暄本不想注意她,奈何她站在那里,就格外吸睛。 小丫头就像只青涩愚蠢的狍子,不懂得隐藏,任何一点小心思都能暴露在脸上。 她今日穿了一身桃粉色广袖流纱裙,一支流苏簪子将长发松散的挽着,脸颊被太阳晒得发红了都不来树荫下避避,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低头苦闷的搅弄着手里帕子,一副有话要说但又不敢开口的憋屈样。 小丫头偏又生了一副花容月貌,都已入秋,她站在日头底下,就跟初放桃花一般,天真浪漫得紧。 这是经过上次中秋夜宴的事,对他的介怀更大了? 谢知月悄悄往齐景暄所在的地方看过去时,恰好齐景暄也在看她,她就猝不及防的对上了那双深沉的桃花眼。 目光不知道第几次相碰撞,她还是非常局促,只能以四处乱看来掩饰尴尬。 “谢小姐不换衣服?闺阁秀裙,不适合骑射。”齐景暄主动出声跟谢知月搭话以缓解她的尴尬。 “臣妾没有骑装。”局促中,她都忘了自称,顺势就带入到了前世回他话的自称。 这一句话,让齐景暄眉头蹙起,目光狐疑。 臣妾她就这么水灵灵说出来了?慌到这么口不择言了? 他是该纠正,还是忽视不管? 给他整不会了。 谢知月的尴尬就像是有感染力一样,都蔓延到齐景暄那张一向沉稳矜雅的脸上去了。 齐景暄久久不回话,谢知月看到他那微妙的表情,起初还没意识到什么,直到齐景暄闪躲回避了一下她的目光,狗男人那一脸无言以对,让她脑子炸出一道惊雷,眼睛都瞪得圆溜溜的。 她刚才说的是,前世习惯的,臣妾! “太子殿下臣妾不对,是臣女不是有意的!”她慌不择言的解释,将脑袋都摇成了拨浪鼓。 那一脸满面羞云桃腮粉脸的小模样,实在灵动娇俏。 齐景暄歪着脑袋瞧谢知月,上挑的眼尾弯成了漂亮的新月,手指抵着唇忍笑,“无碍,下次注意就好,还没嫁作人妇,只称臣女就好,嫁了朝中臣子才称臣妇,至于称臣妾” 说到这里,他玩味的停顿。 “除非是本宫的女人。” 谢知月被说得无地自容,手上紧紧攥着手帕,用力到指尖都泛白了,干净剔透的眸子里都有些薄怒。 这算是调戏了! 该死的狗男人,原来他是真的会调戏女子! 这么稍稍作对比,他调戏那时作为他太子妃的她都不算什么了! “臣女,多谢太子殿下提醒!”谢知月咬牙切齿的答道。 齐景暄没在意她那一腔怨恨,忍不住上扬的唇角反而还有些春风得意的嘚瑟,“不必多礼。” 这四个字,戏谑满满。 谢知月恨不得立马冲过去踹他两脚! 她抓紧了腰间的荷包,在心里自我安慰:没事的,七岁那年踹过他了,还把他踹湖里去了! “连城没给你准备骑装是?穿这身骑马,招风,你这身板,本宫都怕你被刮下马背摔着。还有头发,马背颠簸,发髻本就容易散,还把簪子挽那样松,你是不是就没打算上场?” 齐景暄偏转话题,回归至谢知月不适合的穿着打扮上。 “臣女确实没打算上场,而且公主她也没有穿骑装。”谢知月这次将臣女二字咬得非常刻意,怎么听怎么古怪。 之前是之前,她刚重生回来,是觉得一切都是新的开始,可是自从生活中多次出现这个狗男人的身影,梦里也都还是他,前世太子妃身份与她思绪的捆绑就愈深,就连在他面前自称臣女,她都没前段日子那么适应了。 与其说是没从太子妃身份跳脱,倒不如说是,没能从他正妻的身份上脱离。 第75章 那本宫再送给你 齐景暄这才想到,连城今日穿的衣裳,确实也不是她惯用的男子劲装风格,跟谢胭胭一样,是女儿家温婉端庄的广袖裙褥。 他就只看到谢胭胭了,没太注意连城。 真是有点过分了,压根没看自己妹妹一眼,他不是个合格的兄长。 好像只要她谢胭胭在,周围不管有多少女子,他能注意到的都只有她。 即使她就只站在人群里,在不起眼的角落里,不管她穿着打扮是显眼出众还是寡淡简朴,她什么都不需要做,都能轻而易举的抓住他的视线。 应该是这小丫头太过于漂亮,艳压群芳。 “你跟连城没穿骑装,本宫的手伤了不能大幅度骑射,我们三个怕是要拖你表哥的后腿了。去年他夺了头彩,今年他带我们三个,恐怕是夺不了什么彩了。”齐景暄说得悠闲,还一副颇为惋惜的模样。 他当着谢知月的面,说起萧寰都是她表哥,不是直呼大名或官职,像是在刻意提醒什么。 夺不夺彩她压根就不在意,因为她原本就不会骑射,至于表哥拖了他后腿,那她只能深表愧疚了。 本想问一句齐景暄的手怎么就伤了,但是这种关心他的话,她的身份并不适合过问。 她摘下腰间的绣着针法粗糙形状奇怪的青莲花的荷包,犹犹豫豫的开口:“有件事,臣女一直没机会和殿下说。” “又是什么事。” “这块玉佩,臣女该还给殿下。”谢知月打开荷包,把里面的双色雕花玉佩拿出来。 玉佩红白交替那一部分中间,于双凤交缠处仔细看才能看出以繁文刻着一个暄字。 那字与雕花交错得太过于完美,融入进花纹里,不注意压根发现不了。 她实在是不好意思说出她抢走齐景暄的玉佩再把他踹湖里去的事,那对于齐景暄来说,不出意外应该算是奇耻大辱。 上一世他们在一起七年齐景暄都没提过这事,据她所了解,齐景暄的记性不能叫不差,那可是非常好,以他的心性,他不提,就只能说觉得丢人现眼。 齐景暄扫了谢知月一眼,“你都抢走七年了,自己留着。” “可这是陛下送给殿下的。”她就站得远远的跟齐景暄说话。 “那本宫再送给你。”齐景暄散漫一笑,不置可否。 他那双桃花眼只要真正笑起来,眼尾就会上挑,又媚又痞。 “话说谢小姐手上这荷包,那青莲,是自己绣的?”齐景暄注意力落在谢知月那双还带些婴儿肥的小手抓着的荷包上面。 “是的。”谢知月没明白他干嘛要说这个荷包。 “谢小姐这女红,有些堪忧,针法好生蹩脚,若不仔细看,根本分辨不出上面到底绣了什么。”他隐有几分嘲笑。 谢知月小嘴一撇,连忙将荷包塞进了腰带里,眼神忍不住偷偷瞪齐景暄。 原来是要嘲笑她的女红啊,这都能被他看到,这人当真是无聊,没事找事! 前世她深知自己女红差劲,在东宫姬妾给他做什么香囊披风睡袍马靴这些女子给丈夫做的贴身衣物的时候,她都是投其所好送父亲私库里的画卷绘本笔墨纸砚那类物件。 他任何一件衣服上面的绣纹都精湛华丽到了极点,所以即使是出自名门贵女之手的刺绣品估计都入不了他的眼。 毕竟她可是清楚的记得,那些姬妾送的东西,他从来没用过,基本上都被他赏给流风他们了。 就只有她从父亲那里要来的物件会安然无恙的出现在他书房里。 “太子殿下这是在取笑臣女吗?”谢知月都没意识到,他们之间的话题从玉佩巧妙转移到了相互攀扯上面。 “是在取笑你的针法,也算是取笑你。”齐景暄承认得坦率。 谢知月手上攥紧了玉佩,气呼呼扭过身子,不想再跟齐景暄说话。 如果不是因为他是太子,她早就把玉佩砸他脸上走了,再也不理会这人! 齐景暄天姿绝色的脸上浮出些许他自己压根察觉不到的宠溺。 小丫头气性还挺大,说两句就不乐意了,就她抢玉佩还把他推湖里的往事,他都没说她什么呢。 萧寰跟连城那俩终于挑挑拣拣的选好马匹过来了,连城穿着一身浅紫色的裙褥,随着马背颠簸,衣摆飘扬似仙。 “都怪你,非要让我们去放银子,害我们队迟了!”连城过来就先发制人的指责齐景暄。 “你们就算是爬过去再爬回来,也能赶上时辰出发,本宫不想拆穿你们,但这黑锅本宫不背。” 齐景暄起身单手握住缰绳翻身上马,动作干净利落,“连城,有劳你教谢小姐骑马,你们的衣裳不适合狩猎,就随便玩。” “好,那你们两个可得给力一点哦,我们必须要夺彩!特别是哥哥,不许摸鱼!”连城还对齐景暄告诫。 “表妹,这马是自己选的吗?”萧寰纵马在谢知月身边停下,下马问道。 谢知月点头,“怎么了,马有问题吗?” “没什么问题,就是这马虽然个头矮小,但脾性看着差,要不你和我换马。” “你什么体格自己心里没点数吗,你这身板,这小马明显都驼不动你,还说狩猎呢!要怕马不好,谢小姐和我换就行。” 连城过去就下马挤开萧寰,拉着谢知月要带她上自己的马。 “不用换,你们的马都太高了,我上不去。”谢知月有些难为情。 “连城你跟着她,里面也不是没有旁人,马无大碍,而且我们已经迟了两刻钟了,该入场了。”齐景暄就坐在马背上悠闲的催促下面的三人。 “猎场刀箭无眼,你们最好也跟紧我们,莫要走散。”萧寰也交代道。 连城扶着谢知月上马,她按照连城的指引用腿夹马腹手中握紧马缰,就慢悠悠的跟在连城后头。 初次骑马,她开始还有些忐忑,直到小马开始缓慢奔跑,还有些好玩,她就扬起缰绳加快了纵马速度。 经过一处小岔路口时说好莫要走散的四人组分道扬镳,萧寰与连城的马并肩选择了一方,谢知月却走了另一侧,她本想调转马头,奈何她根本就不会,反倒让小马越跑越快。 第76章 还以为你多大胆呢 那小马性子野,带着谢知月就往偏僻且人烟稀少的地方蹿,骊山猎场人多,四处都是马蹄声与箭矢离弦的声响,时不时传来野兽的嘶吼。 马背上的颠簸越来越重,谢知月发间那支簪子都承受不住剧烈的摇晃从发间脱落,长发散下遮挡住视线,正巧这时一支利箭飞来,没伤到人和马,却让马受到了惊吓,再不受控制的驮着谢知月发疯似的狂奔。 谢知月在马背上吓得脸色惨白,只知道紧紧抓着缰绳不松手,连救命都忘了喊。 萧寰和连城那边也没太走运,两人围猎一头猞狸,秉着不杀生的想法只想活捉那猞狸,结果中途冲过来一头身上中了一支箭发狂的野猪一头撞翻了连城的马,萧寰没来得及做出任何思考就跳下马背将连城接住。 接着,他们碰到了追赶野猪而来的赵明柏,这次没动手,但吵架没能避免。 齐景暄本想找个清闲地方躲着,他刚将马栓在树下,自己躲在树干间才躺下,极目一眺,就瞧见不远处的密林里一匹小白马背上如鲜花盛开随风飘荡的桃粉色。 秋季没有桃花,那一抹娇嫩灵俏的粉色略微出现就轻而易举的勾住了他的视线。 不出他所料,小丫头被那马给坑了。 谢知月几乎快要从马背上摔下去,不知是马在颤抖还是她被吓得在发抖,她手抖到快要握不住缰绳。 身后传来急促的马蹄声,可她压根无心顾暇,她只知道自己快要从马背上摔下去了! 她摔下去,应该不是摔断腿就是摔断胳膊? 马冲出密林,往一片陡峭的荒草陡坡路上跑,刚才那一路上还有不少人烟,跑到这里,已经看不到什么人了。 就在她快要握不住马缰时,一匹枣红色骏马以离弦之势疾驰靠拢过来。 马缰从手心脱落,一阵天旋地转中,她还没意识到什么,腰间有一道强劲的力量带动她离开马背,接着整个身子就跌入了一个硬实宽阔的怀抱。 熟悉的沉木气息让她安心。 这气息,前不久可是只要接近,就让她唯恐避之不及的。 “啧,一匹小马就吓成这样,还以为你多大胆呢。” 耳畔传来男人嗤笑的声音,谢知月在惊魂未定中抬头。 男人那张骨相精湛完美的脸顶着阳光,侧面线条利落沉稳,马尾垂在脸侧带来的半面阴影下,仔细看能发现那半边唇角戏谑的微勾。 就刚才那一刻,她算是明白为什么英雄救美的戏码长盛不衰了。 谢知月就紧紧抱着齐景暄的脖子,两条腿还缠在他身上,就像是一只受到惊吓的小猫蜷缩在男人怀里。 要是他再晚来一点,她就直接从马背上摔下去了。 齐景暄右手握着马缰,左手还抱着谢知月那柔若无骨的小腰,小丫头不重,但刚才他伸手把人揽过来,他手上那伤确实不浅,这一用力,伤口都有轻微崩裂。 小丫头一头青丝如绢,随着马背颠簸青丝飞扬,她此时钗裙凌乱,整个人等同于是挂在他身上,抱得还怪紧。 刚被吓得不轻,小丫头杏眸湿漉漉的,一张小脸苍白,唇瓣都在不断翕动。 少女随风扬起的青丝扫在男人脸上,扑面而来的都是她身上独特的馨香。 他怀疑,她是在身上洒了什么能勾引男人的香粉。 不然为什么每次只要她靠近,她身上的香味都能牵引得他躁动? 马在平缓地带停下,缠在自己身上的少女还没撒手。 “还不放开?叫旁人看到,你我跳进黄河都洗不清。” 男人那乌黑的眸色,像是漫长无垠的夜,除了深沉,叫人看不出一丁点情绪。 刚才在恐慌中,她下意识的抱紧了齐景暄,那姿势,要多亲密有多亲密。 她人没坐在马背上,而是坐在齐景暄腿上,她的腿缠着这狗男人的腰,胳膊抱着他的脖子。 谢知月迅速撒手,一并松开缠着齐景暄腰身的腿,但她忘了自己还在马背上,刚松开身体就失去重心要摔下马背。 她惊呼出声,男人再次搂住她的腰,扶她稳稳坐在马背上,自己翻身跳下马。 若是前世,夫妻之间肢体接触也就没什么,可是今生,以他们目前的关系,男女授受不亲,于礼节,就算是出手相救都实在是来于礼不符。 虽说,今生他们授受不亲也不止一次两次了。 但以闺阁少女的角度,想想她刚才攀到齐景暄身上的事,她还是臊得慌。 “谢谢你。” 谢知月尴尬的低头将挡住视线的长发撩至耳后,羞赧的红晕慢慢爬上那张被吓得发白的小脸。 “不客气。”齐景暄回得客套无比。 谢知月想下马,奈何她个子矮,马又太高大,她脚都够不到马镫。 “太子殿下,我好像下不来”谢知月满脸难为情。 “你不用下来,你的马跑了,本宫不能与你同乘。”齐景暄手上牵着缰绳,甚至没回头看她一眼。 他的意思是,要把马给她骑?那他呢? 接着,谢知月脸上的难为情转变为震撼,已经不是普通的震惊了。 这位帝后的宝贝金疙瘩,大盛王朝金尊玉贵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太子,竟然为她牵马?! 尽管她恨齐景暄前世对她家族不仁不义,可是他自降身份为她牵马这事,她也万万不敢承受啊! 如此殊荣,不是纯粹在折煞她吗! 这要是让帝后,百官知道,她不就成了众矢之的? “这不合适,臣女下来跟在殿下后面走就好,殿下不要” 她刚开口,齐景暄就冷冷打断她:“于尊卑是不合适,但本宫身为男子,自己骑马,让你一个小姑娘徒步跟着走,于情理,那更不合适。” “可是殿下的厚恩,臣女不敢接受。”谢知月为难道。 “怕你父亲又罚你,还是怕旁人议论?” “都有,最怕的还是陛下与皇后娘娘降罪,殿下为臣女牵马,是折辱了殿下,也是折煞了臣女。” 能让齐景暄为其牵马的人,普天之下应该只有神武大帝一人才对,这马齐景暄敢牵,她也是真的不敢坐。 第77章 他只宽容过她 “那本宫不牵了,你自己骑。”说着,齐景暄就干脆的放开了手里的马缰。 马很听话,就乖乖的跟在齐景暄身后,谢知月都有些无言以对。 上坡途中,齐景暄在前面走的不快,马行走的速度也很缓慢,她在后面看着齐景暄那春松般挺拔修长的身影,忍不住发问:“太子殿下是对所有女子,都这么好吗?” 背对着谢知月,齐景暄脸上有掠过那么一瞬的糟心。 这话问的,怎么还有点小姑娘家无理取闹拈酸吃醋的意思呢? “你上上次打本宫脸的时候,本宫说不追究,你问过本宫大同小异的话,你问本宫,对女子一直都这么宽容吗。那这次本宫正面回答你,除了你之外,到目前为止还没有第二个女子打过本宫的脸,本宫也没有接近过任何一个除了和本宫有血缘关联的女子。谢小姐还需要本宫说直白一些吗?” “不用了,臣女明白了。” 谢知月在马背上撅了撅嘴,他说话什么语气呢,怎么一副不耐烦的样子?是同样的问题被她问了两遍的原因吗? 就知道这狗男人记性极好! 不过他那番话直白点说,是不是就是,他只宽容过她,也只对她一个人这么好? 刚走上陡坡,坐在马背上的谢知月就迎面跟同样坐在马背上的连城打了个照面,两人相视一笑。 同样,站在马下牵马缰的两位也在面面相觑。 连城的状况没比谢知月好到哪里去,一样样的钗裙凌乱,骑的马也不是她自己选的那匹,萧寰就为连城牵着缰绳。 “好巧啊。”连城在马背上冲谢知月笑得抱歉,“我可以解释,我们刚才出现了点意外。” “她这边也出了点意外。”齐景暄深表嫌弃。 萧寰很是惭愧的望向谢知月,看她跟连城差不多的模样,大致能猜到,是那马出了些问题。 “抱歉,刚才怪我只顾着狩猎,没能看住你那边。” “没事的寰哥哥,我这里也没出什么问题。” 寰哥哥这个称呼,听得齐景暄眉头忍不住皱起。 还有人在呢,都能叫这么亲热?表哥表妹的关系,叫什么寰哥哥? 小丫头叫寰哥哥,那萧寰是不是就得叫胭胭妹妹了? “要不,谢小姐与我同乘一匹马?”连城向谢知月发起邀请。 “连城,你们两个同乘,你难道是想让本宫跟萧将军也同乘?”齐景暄更嫌弃的回答,算是替谢知月婉拒了。 四人组只剩下两匹马,还都给两个女孩子骑着,本轮狩猎时长拢共就两个时辰,狩猎过程也是各种不顺,不是被人截胡就是遇到猛兽,反被猛兽追着逃跑。 去年秋猎出尽风头的萧寰,今年组队可谓是出尽洋相,给赵明柏逗得笑到直不起腰来。 就在齐景暄与萧寰分头吸引一只黑熊的注意要射杀黑熊时,两人的配合死都不够默契,双方压根理解不到对方的操作,在旁人看来甚至跟杂耍差不多。 齐钰纵马而来,百步穿杨一箭射杀黑熊,跟随齐钰一同狩猎的臣子臣女们为其欢呼雀跃。 这已经是他们队被抢的第十只猎物了。 一声震耳欲聋的怒吼从灌木丛里传来,一头体格庞大的黑熊猛然站立起,体格是刚才被猎杀的黑熊的一倍,发疯般的向齐钰扑过去。 “多谢二皇兄与萧将军让出的小黑熊为本王引来如此猛兽,本王就在此谢过了!”齐钰挑衅过一番后就挽弓搭箭就朝那大黑熊射过去。 齐景暄与萧寰各闪躲到一侧,齐景暄还不忘提醒:“你最好走远些跟它拉开距离,这熊皮厚,寻常箭射不死的,但它一掌能拍死人。” 齐钰压根就没把兄长的话当回事,他还不紧不慢的回头看了一眼,直到瞧见那一抹自带肃杀之气的英武身影纵马靠近,手中箭矢才离弦而去,直击黑熊胸口。 那箭虽刺入了黑熊皮肉,然而黑熊暴怒更猛,在他要补箭时,已经冲过来一掌拍了下去。 齐钰反应倒是够快,纵马就撤离,手中继续搭箭。 他所撤离的方位正是帝王所在的地方,帝王身边跟着一干臣子见状纷纷搭箭射杀黑熊,那黑熊拼死抵抗,场面一致激烈无比。 密林中又冲出来一只体型体型相差不大的黑熊,两熊混战,撞得围猎人群四分五裂。 谢知月跟连城压根不敢靠近,齐景暄跟萧寰也是能躲多远躲多远。 直到黑熊扑向帝王,众人皆大声呼喊护驾,一支暗箭锋芒毕露的从远处密林撕裂空气而来,速度极快,致使肉眼无法将其捕捉到,只能听到滋啦作响的风声。 那支箭,所对准的不是黑熊,而是帝王。 一直抱着摸鱼不参与态度的齐景暄瞳孔骤然一紧,几乎是没经过任何思考的抬起手中弓箭,将弯弓拉至实打实的满月,手中箭矢离弦,其力道极猛,从箭脱弦时就只能看清一道凌厉箭影,紧接其后的是一道金铁碰撞的清脆声响,两支羽箭于空气中相碰撞,纷纷折断落地。 两支箭相碰撞,擦出星星点点火花,看得萧寰惊得微微张嘴,“太子殿下好箭法啊!你刚才怎么不用!” 拦截飞箭那一下,他看得一清二楚,这可比那群人围猎狗熊精彩多了。 谢知月没太注意围猎,她的视线一直是跟着齐景暄在走,她不清楚齐景暄刚才射出的那一箭实力如何,但是她看到齐景暄左手缠着的纱布,在射出那一箭后,很快就被鲜血染红了,甚至血渍渗透纱布,顺着他的手在往下淌 她看着都疼。 他手伤得很重吗? 围猎场上,宸王以身挡住奔向帝王都黑熊,他拔出长剑刺向黑熊心脏,但马被黑熊一掌扇倒,他人也跟着摔倒在地。 那黑熊皮厚,他一剑没能刺中心脏,眼看着黑熊要补第二章,后方又飞来一箭,从背后直直贯穿黑熊心脏,箭头沾满鲜血从胸口刺出。 黑熊轰然倒地。 “快救宸王殿下!”那边一阵兵荒马乱。 就连帝王都翻身下马,伸手将宸王扶起,心疼的询问宸王伤势。 齐景暄刚扔下手里的弓箭,转过身去要查看手上那还是崩裂了的伤口时,刚一回头,他就对上了一双满含担忧的眼眸。 第78章 留疤难看 谢知月跟齐景暄对视上时,故作不经意的扭头挪开视线,就那藏不住事的清澈眼眸,天真无邪跟稚童似的。 就是她眼神时不时的往齐景暄受伤的那只手上瞟的举动,暴露出她难以掩饰的忧虑。 齐景暄只当作无事发生,他抬起手用衣袖挡住手腕,用右手握紧裂开的伤口以防出更多血。 真是够痛的。 话说小丫头那是在,担心他? 好难得。 远处的锣鼓响声三声,本场狩猎结束。 一干人等簇拥着帝王与宸王离开,太子这边无人问津。 谢知月的马带着她走到齐景暄身边,马垂下脑袋去蹭齐景暄,像是在表示对主人受伤的心疼。 “太子殿下,你的手,伤得很严重吗?”谢知月盯着齐景暄的手腕,看那把衣袖都浸湿的血,她眉头紧紧蹙起。 齐景暄很想说,净问些废话,都看到他都流那么多血了,严不严重还用问吗? 可他张嘴只淡漠的回答了她两个字:“没事。” 回到营地,随行的几位太医都被叫过去为宸王医治了,谢知月从马背上下来就一直看着齐景暄。 他袖口都全被血渍得湿透了,都有血水从袖口处滴落下来。 那个出血量,如果不及时止血,可是会死人的! 齐景暄没往人多的地方靠,他按着手腕就往自己营帐赶。 谢知月看着齐景暄那跟平常没什么区别端得从容不迫的身影,她竟控制不住心慌。 刚才是齐景暄救了她,先前她落水也是齐景暄救了她,还有那会让赵明柏给她道歉,于情于心,她都做不到放任自己看着齐景暄受伤不管他。 尤其是那些人都只注意到宸王摔伤,压根没去关注太子。 谢知月提着裙摆一路小跑过去拦截住一位太医,“太子也受伤了,宸王这边不差一位大夫,你先同我去看看太子。” 营帐中,齐景暄着手拆下湿哒哒的纱布,手腕上才开始结痂的伤痕全部裂开了,血一直在往外淌,伤口深得都能看到跳动的脉络。 跟在齐景暄身边的流风都皱紧了眉头,连忙取来伤药和干净的纱布要为齐景暄上药包扎,“殿下这伤,怕是需要缝合,属下先为殿下处理,还是找太医来看看。” “止住血就好,缝合就不必了。” 谢知月刚带着太医来营帐外,就听到齐景暄说不必缝合的话。 她没经过任何通报就掀开帐帘闯了进去,看到齐景暄手腕那瘆人的伤口时,她吓得惊呼出声,立即抬手捂住嘴巴,一双眼睛睁得滚圆,就盯着那处触目惊心的伤口。 齐景暄转过头去看谢知月,他眉眼掠过一丝阴霾,唇角紧绷只丢出两个字:“有事?” 真是没礼貌的小丫头,进别人营帐不事先询问一下就这么硬闯是?就这么不把他这个太子放眼里的? 进来看他手上的伤还能被吓到,刚才那马发狂乱跑的时候也没见她吓得叫出来。 跟在齐景暄身边的流风没见过谢知月,他只觉得,太子殿下好像对这位小姐有些不一般? 他们好像很熟悉的样子,以至于这位小姐都敢不经通报擅闯太子殿下的营帐了,进来了对殿下还不行礼,而且殿下甚至没有半点要赶她出去的意思。 据他所知,上一个在秋猎时期冒冒失失的跑进殿下营帐中的女子,被殿下罚跪了一夜。 “臣女没事,但殿下有事。”谢知月着手撩开帐帘让太医进来。 接着,谢知月就自然而然的看向流风,“流风,你先让一下,让太医来给太子殿下医治。” 齐景暄也慢慢转头去看流风,目光陡然锐利,那眼神似乎是在质问流风,为什么她会认识你? 流风在自家主子的注视下,一脸惶恐,卑微,弱小,无助。 谢知月的注意力全在齐景暄手上,都没去看那二人的眼神对峙,前世叫习惯了,更没发现自己刚才称呼流风有什么不妥。 太医进去看到齐景暄手腕处的伤也被吓到了,他过去匆匆行礼:“臣拜见太子殿下,殿下这伤势很重,伤到了动脉,出血量有些大,还是需要缝合的。” 他不敢耽误太子伤情,放下药箱开始翻找止血药,“太子殿下的伤势比宸王殿下严重,臣的药箱里就只有些伤药,只能先为殿下止血,还请小姐再去请一位太医来协助。” “止血就好了,本宫不需要缝合。”齐景暄面无表情的说。 “为什么不缝合?你手都伤成这样了,得听大夫的话!”谢知月语气强势,像是在训不听话的小孩。 齐景暄回答了四个字:“留疤难看。” “是好看重要还是命重要啊,你又不是小姑娘,你讲究什么好看呢!”她语气比刚才还要强势,俏丽的小脸都爬上怒容。 然后意识到不太对劲,就是前世,她还是太子妃的时候,她正常情况下,也是不敢这么跟齐景暄说话的。 看着齐景暄伤得严重,她就急燥了些 杵在边上的流风更震惊了,这位小姐什么来头?都能对殿下大呼小叫了!虽说她也是在为殿下的伤势担忧。 就是好像,皇后娘娘都没这样强势的训斥过殿下? 太医有过去荣国府为谢知月看病的经历,这情形,他表情也有些怪异。 看来这位谢小姐跟太子之间关系是真的不清白! 流风跟太医脸上的怪异与惊讶被齐景暄尽收眼底,他也深表无奈。 这小丫头,她究竟想干什么? 口口声声说要跟萧寰议亲,又老是做出一些与他纠缠不清惹人误会的事,不清白三个字都快让她刻在他们两个脸上了,她是当萧寰是什么傻子吗? 说她关心他,可以,他会表示感谢的,但既然不想与他有所牵连,能不能别做出这样惹人误会的事 齐景暄的沉默等同于纵容,因为他也不知道该怎么说了,小丫头的行为不合规又不合理的,还有外人在场,先不说他们之间的清誉,就她冲他喊这两句,跟训小孩似的,把他这个太子的脸往哪搁? 第79章 行酒令 正在为齐景暄止血的太医出声打破沉默的僵局:“太子殿下,有种跟头发丝差不多细的线,缝合伤处可以不留疤的。” 齐景暄顺势接话:“那便有劳。” “那我去再叫几个太医来?”谢知月挪着小步子要出去。 “流风去请,谢小姐” 齐景暄只叫了她一声,没再往后说话。 谢知月听到了很轻微的一声叹息,对上他那哀怨的目光。 她没理解出来他在哀怨些什么,但试图去理解。 少女发间的簪子在马背上就掉了,一头长发还披散着,那双时刻都像是有波光流转的眼眸就探究的望着他。 “谢小姐也请先回去整理一下仪容。”他抬起完好无损的右手礼貌的作出一个请的手势。 谢知月脸色沉下,原来是在下逐客令啊。 “臣女明白了,臣女告退。”告退后她提着裙摆转身就走。 宸王伤的不重,就只是从马背上摔下去擦破了些皮,处理完宸王的伤,才开始清点猎物,位置按照组队而坐。 等到狩猎清算时,齐景暄才慢悠悠的赶到跟自己的队友们同席而坐。 每年狩猎都是从最后一名顺位念到第一名,听清倒数是谁,四座都在偷笑,却又不敢笑得太大声。 他们队一只猎物都没打到。 坐在主座的帝王面上都有些挂不住,抬起手指一个劲的揉眉心。 臭小子之前还打两只兔子滥竽充数一下,今年是演都不演了。 夺得头彩的是宸王带的队。 倒数第一的四人就坐在不起眼的角落里,四张脸神色各异。 “我们队怎么就一只猎物也没有呢,太子殿下不是射杀了一头黑熊吗,那只怎么说也该是我们的啊!”去年的第一,今年的倒数第一,萧寰有些不服气。 “是他先刺的,就给他算了,左右有那头熊,我们也是垫底。”齐景暄满不在意。 “没事的,去年的第二,也是今年的倒数第二呢。”连城在拉踩隔壁赵明柏。 谢知月就乖巧的屈膝跪坐在连城身边,一言不发。 主座上,帝王身边坐的人是贺兰氏兄妹二人,清点完猎物,日行已西,今日狩猎结束,便是夜间篝火晚宴。 炙肉的香气四溢开来,场面热闹非常。 齐景暄像是有些疲倦,又兴许是对吵闹环境的不喜,他就一直歪着身子以手肘撑桌面耷拉着脑袋,懒散的斜坐着,对于端来面前冒着热气的炙肉一眼不瞧。 就那样懒散轻佻的姿态,在他身上偏偏都能生出矜雅感来。 火光闪火下,映照得那张轮廓线条过于精湛完美的脸多出了几分柔和,就是那清冷矜贵不似凡间人的气质,只要是在人多的地方,都是泾渭分明的出尘。 酒过三巡,帝王对身边的贺兰青漪打趣:“青漪今年也有十七了?” 听到帝王这话,谢知月注意到始终一脸靡靡将夜的齐景暄总算是抬眸了,那与帝王可以说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媚气眉梢眼角是比头顶白月还要清冷三分的疏冷。 冷冽如寒冰。 帝王当众对贺兰小姐打趣,莫不是有意纳她入后宫? 她深知齐景暄不把陛下三宫六院里的任何一位妃嫔放在眼里,即使是位居皇后之下的李贵妃见了他这个太子,都得恭恭顺顺的行礼问安。 在他的思想观念里,就没有庶母一说。 他的母亲赵皇后是陛下明媒正娶的嫡妻,尽管他表面上与陛下的庶出皇子公主表现得再怎么兄友弟恭,骨子里永远都透着一丝属于他这个正统嫡出皇子的轻傲。 齐景暄从来就不是什么谦卑温良之辈。 帝王身边的少女含羞盈盈,一双眼眸里暗含期待,“回陛下,是的。” 这次她改口称陛下了,而不是姑父。 “今日猎场上,瞧见盛京儿郎们风采了没呢?”帝王侃笑着问。 贺兰青漪脸上洋溢起崇拜钦慕,“盛京儿郎风采卓越,但全部加起来,不及陛下一分风华绝代。” 这话没有任何毛病,甚至言轻太多。 神武大帝的风华绝代,就是全九州青年英杰加起来,都不能及他一分风采。 论姿容,这位帝王艳色独绝,论英名,他以野草肆意横生之势独霸天下。 帝王笑得爽朗,“朕是想说,你也到了择夫婿的年岁,此番来盛京,就留下好了,盛京英杰儿郎都在这里,看中谁了跟朕说,朕为你赐婚。” 齐景暄收回目光,继续垂眸保持缄默。 贺兰青漪以长袖掩面,温婉小意的看过在场青年男儿,目光最后落在齐景暄身上。 还是像姑父的脸养眼,但他到底不是姑父。 况且单单有与姑父相似的容貌,也只能代表他长得像姑父而已。 贺兰青漪看向齐景暄,谢知月竟有种恐慌感油然而生。 她该不会看中齐景暄了?要是陛下给他们赐婚,皇命不可违,齐景暄就是再排斥贺兰家族,他都只能接受。 齐景暄没怎么注意贺兰青漪,但是他注意到了连城身边那小丫头有些慌乱的目光。 篝火下,他生得温润漂亮的唇角再次半微勾。 傻丫头在想什么呢,自己不想嫁给他想嫁别人,怎么也不想别的女子看上他是吗?合着她是想让他孤独终老呗? 虽是这样想,齐景暄还是挪动身子往萧寰身后躲了些,以此躲避贺兰青漪看他。 太子的举动很细微,帝王看得唇角笑意都深了几分,十足的被逗笑了。 “青漪有看中的吗?”帝王再次发问。 贺兰青漪收回目光,摇头,不语。 “现在不选,过些天朕可就要出征了,朕不在京中,要是再看中了谁,可没人为你赐婚了哦。” “那青漪就等陛下凯旋而归。”贺兰青漪掩嘴笑道。 少女心思难藏住,那明显就是眼里只有这位英明神武一世无双的帝王,再看不进去别的男子。 确实跟神武大帝相比,其余男子都如萤火之光比艳阳之晖,放在他面前都不能叫黯然失色,叫绝对碾压。 几番欢声笑语过后,有人提议行酒令,帝王应允,“青渝文采出众,酒令就由青渝发令。” 贺兰青渝举杯向四座敬酒,“那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陛下方才说起青漪婚事,酒令,便以女儿为主,需要说出悲愁喜乐,还需带缘故。” 帝王面上笑意温和,“那还是青渝先起个头。” 第80章 可喜你天生成百媚娇 贺兰青渝一口饮下杯中酒,清俊秀雅的脸上笑不达底,“女儿悲,郎君多情空伤悲。女儿愁,丈夫一去不回归。女儿喜,红绡暖帐结连理。女儿乐,比翼双飞与君合。” 此酒令中,女儿悲愁喜乐,皆捆绑于男子身上。 酒令不比诗词,该雅俗共赏,短短几句便能显出行令人文采。 贺兰青渝声音温厚如玉,吟诵时尽显书卷儒生温雅气质。 他开口时,帝王都侧目轻点头,以表欣赏。 酒令完,四座掌声雷动。 第二轮掷骰子对坐点人,令官随手一掷,所对照点位恰好就是帝王。 四座开始起哄,尤其是他身边的贺兰青漪眼睛都亮了。 帝王只瞧了一眼,就豪放不羁道:“朕就是一介武夫,不懂诗词歌赋,就让太子来代朕行酒令好了。” 被点到名的太子从离群索居的状态中回过神来,一脸茫然的表情,好像在说:又我?关我什么事? “太子爷,你走什么神呢,陛下点你代他行酒令了!”萧寰凑过去小声提醒。 “哦,酒令是什么?”齐景暄问萧寰。 合着刚才他是半个字没听。 萧寰也没记住,再转过头去问连城:“公主,酒令是啥?” 连城嘴里的烤鹿肉还没咽下去,也是一脸爱莫能助,又转过头去问谢知月:“胭胭,酒令是啥?” 帝王看着坐得远远的四人当众交头接耳,他脸上都有些挂不住。 臭小子可真给他长脸啊,什么场合都不听人说话,人要么不参与,要么参与了也选择性耳聋是? 一会那臭小子要是接不上来酒令,那丢的更大的,就是他这个老子的脸! 谢知月小声告诉连城:“以女儿为主,要说出悲愁喜乐,还要带缘故。” 小姑娘柔声细语,声音婉转得如同绸缎轻扫细沙,微糯娇甜。 齐景暄想,那所谓的吴侬软语,与伊相比也不过如此。 连城听完后要转述给萧寰,刚说一半,齐景暄就不急不缓的开口了。 “女儿悲,年岁已大守空闺。女儿愁,悔教夫婿觅王侯。女儿喜,对镜晨妆颜色美,女儿乐,秋千架上春衫薄。” 他声线一向偏冷,此时却只有前两句语调冷,后两句是极致的温润,合并便如冰珠坠玉盘般动听。 谢知月听得认真,还得是他齐景暄,这文采韵脚诗意,怎么听怎么比贺兰公子的强。 二人所言酒令,各有各的悲愁喜乐,显然是陛下的两位皇后,贺兰公子对应上元皇后,太子对应的,就是赵皇后。 酒令里女子的悲愁喜乐皆围绕丈夫,悲愁全是对丈夫的指责。 而那两位女子的丈夫,都是陛下。 就是不知道不善诗书的陛下本人听懂没有。 齐景暄行酒令时,帝王笑意舒展,看起来心情极为愉悦。 要说看贺兰青渝时是欣赏,那么看齐景暄就是赞叹。 贺兰青渝看齐景暄的目光都多出了几分审视。 萧寰跟连城带头鼓掌,“太子殿下好文采!” 四座跟着应声。 齐景暄举杯回敬,唇边浅笑生花,“过誉。” 饮完酒后,没给继续行酒令的机会,他开始发问:“父皇,这酒令,何人所出?” “青渝出的。” 帝王觉得,以这臭小子那么酸的性子,又要借题刁难人了! “原来是贺兰公子,本宫说话有些难听,公子多包涵。” 贺兰青渝向齐景暄拱手,一派谦和温良:“请殿下不吝赐教。” “本宫有两个疑点,第一,公子出酒令女子悲愁喜乐,为何无怒?是觉得女子天性就该不怒吗?这不符合人之常情。第二,女子悲愁喜乐,为何要拿来酒宴之上当作笑谈?公子这是有些,不敬女子啊。”齐景暄开始贺兰青渝发难。 他这样当众大张旗鼓的将不敬女子摆在明面上说,就是故意让贺兰公子下不来台。 都不算是什么勾心斗角阴谋诡计了,就是直白明了的阳谋。 太子摆明了态度,不喜欢贺兰公子。 帝王看太子的目光愈发深沉。 “姑父,太子殿下为何要为难兄长,这个酒令因我而起,一个玩笑而已嘛!”贺兰青漪冲帝王撒娇道。 帝王也就依着她说:“太子所言没错,但酒令是朕让青渝发的,较真就是你的不对了,不妥往下换个酒令就好。” 齐景暄没再接话,着手给自己斟酒。 谢知月再次凑近连城:“公主,太子殿下受伤了,不宜饮酒,还请公主劝殿下别喝了。” 连城不知道齐景暄受伤的事,但她没问,就把谢知月的话转告给萧寰,萧寰再告诉齐景暄,又是新一轮的交头接耳。 齐景暄很想说,他只是有的时候不想听一些人说话,不代表他是聋子。 小姑娘要说什么就这么近点距离,说一声他又不是听不到,有必要传来传去的? 齐景暄还真就放下了手里的酒杯,面前的肉,他仍然是一口没动的。 “太子爷,你生气了?”萧寰问。 “本宫是什么气量很小的人?” “没生气干嘛不吃东西?”萧寰指着齐景暄面前那一盘一口没动过的鹿肉问。 齐景暄很给面子的握起筷子夹了一小块塞嘴里,然后就放下了筷子再没动第二口。 “难怪你瘦,小姑娘似的吃那么斯文。” “那你多吃点,再长高点,你个头就能赶上本宫了。”齐景暄将自己面前的肉推给萧寰。 萧寰不说话了,只是一味往自己嘴里塞肉。 直到篝火晚宴结束,谢知月都没见齐景暄吃太多东西,酒倒是接连喝了好几杯。 才二十就不爱惜自己的身体,难怪他前世会死那么早! 离场时,齐景暄看似不经意的转头,又是像上回中秋夜宴对她投去那魅惑又模棱两可的眼神。 当众抛媚眼,这狗男人又想干嘛! 谢知月没理会,起身就要离开,经过齐景暄身边时她听到很低微的一声吟唱:“可喜你天生成百媚娇。” 声音有几分醉意的混不吝,缱绻优雅。 狗男人走得比她快,右手掌心像是握着什么东西在把玩,那物件在篝火下折射出珠光宝气的细闪。 她看清,那是她今日狩猎时戴的发簪珍珠流苏! 第81章 胭胭,我觉得我们应该是要做夫妻的 齐景暄那狗男人什么时候把她的簪子捡回来的,她自己连掉哪了什么时候掉的都不知道! 女儿家发簪首饰这类东西,出现在男子手里,倘若被发现,那就是有私相授受的嫌疑,齐景暄还就那么拿在手上,他是生怕别人看不到是不是! 谢知月眼下不好追上去,她只能先回自己营帐,等到晚些外面没人再去找他把簪子拿回来。 桌上还放着连城一早在宫里给她带出来垫肚子的糕点,她和连城爱吃的小点心大多都偏甜,齐景暄不爱吃甜的,她就只挑了几块甜味淡的桂花糕用干净的帕子精细包好。 帐外月色中天,夜色清幽。 谢知月就托着桂花糕,绕开守夜的兵士,特意绕了一大圈做贼似的一路小跑到齐景暄营帐。 从外头看,他帐中还亮着灯。 就知道他没睡。 谢知月撞开帐帘就钻了进去。 帐中的男人正盘膝跪坐在桌案前,修长如玉的手指像拈棋子一样拈着银锞子将它们摆放整齐。 齐景暄就身披一件松散的月白寝衣,还没散下高马尾,腰带系得随意,衣袍就松松垮垮的罩在身上,露出胸口处冷白的皮肤,锁骨下流畅的胸肌线条清晰可见。 这身装扮本是傍柳随花的轻浮慵懒,奈何那身形端得矜雅,静坐如松,松散与端庄矛盾结合,自成一股异于常人的贵气高洁。 就连本俗气的金银之物在他指尖都脱离了铜臭硬被赋予上了清洁。 “谢胭胭,你对本宫,是不是太熟络了些?我们一共才见过几面。” 他抬眸望向闯进自己私人领域的小姑娘,眸底映着的微弱烛光都像是染了三分轻佻,精致绝艳的五官在光影交错中更添妖异魅惑,与这高山仰止皎皎明月的外行杂糅,就是极端的魅。 乱入的小丫头跑得有些急,手里不知道揣着什么,红润的唇轻轻张着小口喘气,凝脂般的雪肌透出薄薄的胭脂色,从她闯进来时,就带来一阵馨香。 还是那白梅参杂茉莉的香气。 萦绕在他鼻尖,叫他心头莫名躁动。 谢知月忍不住往齐景暄裸露出的胸肌线条上多看了几眼,眼睛一直在快速眨动着迫使自己挪目。 她磕磕巴巴的说:“臣女的簪子,在殿下这里,臣女有恐旁人发现误以为臣女与殿下私相授受” “啧” 齐景暄耐人寻味的轻啧打断谢知月那跟嘴硬狡辩没什么区别的说辞。 “你深夜造访,还擅闯本宫营帐,这可比私相授受严重太多,因为这叫私会。” 他那双天生妩媚的桃花眼眼尾上扬更甚,眼神深邃认真,仿佛能一眼将人看穿,“虽说,胭胭也不止一次两次来与本宫私会了。” 正经的语气,说着调侃的话。 这次他称她小字甚至都去掉了姓,说得暧昧不清。 谢知月的脸从小跑带来的薄红原地红成清蒸螃蟹,红彤彤的小脸上一双忽闪忽闪的大眼睛潋滟得像是星星。 齐景暄那清冷但又妩媚的眉眼都沾染了几分温柔愉悦。 “才没有,我就是为了拿簪子来的,你把簪子给我,我就走了!”谢知月已经有些局促不安了,故作强硬的说。 那樱唇张合,尽显少女娇纵。 这是他所见过,在他面前最放肆的女子。 谢知月又想到什么,走上前几步,把手上的桂花糕放在齐景暄面前,“我们交换,给你带的桂花糕,不怎么甜。” 齐景暄低头看着面前叠得整齐的手帕,心中狐疑加重。 小姑娘最后那句不怎么甜,他怎么觉得,她好像知道他不爱甜食。 按理说,没人知道。 “谢谢。”齐景暄礼貌道谢,向谢知月伸手,掌心握着的赫然是那支发簪。 那姿态语调,要多温润如玉就有多温润如玉,有种不食人间烟火的纯净。 谢知月触碰到男人温热的手掌,刚拿走发簪,就被他一把握住手腕,猛的拽入怀! 少女应激之下张嘴要叫出声,结果声音没能发出,只变成了堵在喉间的低微呜咽。 上一秒还一派温润如玉,犹如清冷皎月的男人,下一秒就这么把她按在怀里亲? 怪她忘了,齐景暄光风霁月温润君子的表面,压根不能代表他的真实性情! 她想挣脱开,可是睁眼就看到狗男人手腕上缠绕的纱布,想到白日他那深可见脉络的伤,她没忍心用力挣脱桎梏。 少女于心不忍放弃挣扎的模样让他放肆的圈紧她细软的腰肢,不再给她逃脱的机会。 带着些许酒气的灼热气息一点一点缓慢侵入少女唇间,霸道强硬的将她狠狠卷入他的世界。 少女樱唇软嫩,有蜜糖的香甜,几乎甜到他骨子里了。 烛光拉长桌案前相拥的倩影,少女独有的馨香与男人身上冷沉的乌木香杂糅。 好在这次他没有过深纠缠,仅仅是浅尝辄止。 谢知月眼尾氤着绯色,大半个身子贴在齐景暄身上,都能听清他逐渐加快紊乱的心跳声。 眼前的男人此刻就像是卸下满身清傲坠入凡尘的天山雪莲,桃花眼里三分清明七分迷离。 他抬手,指腹抚过少女面颊,将她脸上的碎发撩至耳后,无奈叹息道:“胭胭,我觉得,我们应该是要做夫妻的。别和萧寰议亲,我娶你。” 谢知月不敢再看他,强忍着别开脸,“你放开我!” 齐景暄没放开她,只是保持着这样暧昧的姿势,有条不紊的问:“闺阁女子不说外男,很避讳与男子亲密接触,甚至可以说是排斥,你之前很刻意避讳我,可是你下意识的情况下,根本就不避我,你好像对我还很熟悉。” “流风没见过你,在今日之前你也没见过流风,为何你能那样自然的叫出流风的名字?又为何会对我称臣妾?小姑娘家家,又为何敢盯着男子敞露的胸襟看?” “你并非是心思细腻之人,没人注意到我腕处的伤,只有你一直盯着看,你的反应,都在告诉我,你与我之间,关系亲密无间,你” “该是本宫的———太子妃。” 第82章 在你梦里,我们有孩子没有? 齐景暄每说一句话,谢知月的心就多慌一分。 狗男人那意味深长又专注的眼神就跟把她架在火上烤一样! 她脸上藏不住事,一张万般娇艳的小脸上挂着惴惴不安的无地自容。 他这已经不是好像,就是直接猜出来了。 流风是啊,现在的她才十五岁,未出阁,怎么会认识身为太子近卫的流风呢,又怎么敢盯着男子身材看呢! 齐景暄心思过于缜密,但她却粗心愚钝,一些细枝末节的东西在她身上更是难藏,她本就不该接近齐景暄的! “我我我我都是梦见的!信不信随你,你也跟我说过你梦见过我!”谢知月茫茫然又慢吞吞还结结巴巴的说。 少女才被亲吻过的樱唇嫣红,小嘴一张一合下,粉嫩柔软的小舌微微动,看得齐景暄呼吸不着痕迹的沉下。 明明是他将娇香软玉拥满怀,但那恰到好处的香气盈满鼻尖,就像是一张无形的网,反笼住了他。 “那你梦到的内容还不少呢,在你梦里,我们有孩子没有?”齐景暄琥珀色的眼眸里光彩奇异,似镀了一层月华。 月华光晕下藏着的,却是汹涌澎湃的惊涛骇浪。 孩子 这二字如利刃刺痛她的血肉,心如刀割。 他们当然有孩子,八个月了,因为她这个狠心的母亲,没能来到人世间。 是她算计得来的孩子,也是她亲手了结了那个孩子。 “没有孩子。”谢知月害怕齐景暄看到她脸上的悲伤,把脑袋埋得更深,那模样像是娇怯的躲进他怀里。 没能生下来,等同于没有。 “我是在想,若是我们有孩子,不管男女,他一定很漂亮。”齐景暄声线柔缓,带着点玩味。 梦里的事,他不会与现实较真,梦里没有,不代表现实中日后不会有。 但此话一出,对于谢知月来说更是诛心。 她怎么就没想过呢?天姿绝色的齐景暄,他的孩子怎么可能不漂亮? 他不管是和谁生下孩子,应该都是绝色? 神武大帝就是,只是齐景暄样貌最像父亲。 胸口的衣衫有些湿润,齐景暄垂眸,眸色沉沉深不见底,他眼底的暗色比夜色还要悠长。 小姑娘又哭了,她很难过,难过到不用看她脸都能感受到她的悲伤。 少女的悲伤具有极强的感染力,仿佛一枚烧红的铁块,将他心口烫出裂痕。 不过随口一句侃言,竟惹得她如此难过。 他负她了?伤她心了?还是在她梦里,他做什么罪大恶极之事了? 既是夫妻,那该是有孩子的,没有孩子,那就只能是两种可能,第一,她身子不允许,第二他不愿让她有。 齐景暄松开被自己握到现在的纤软美人腕,将话题转移得轻活,“今夜女儿悲愁喜乐酒令,悲愁所对照之人是我母亲,喜乐,你知道是谁吗?” “谁?”谢知月抬起头来问。 “你。” 谢知月眼睛还红着,眼神飘忽了一瞬,思绪突然断片。 他后两句酒令说的什么来着? 齐景暄自行解答:“女儿喜,对镜晨妆颜色美,女儿乐,秋千架上春衫薄。男子在什么样的情况下,能看到女子对镜晨妆?又是什么样的情况下,才能看到女子欢快玩耍?前者,是成婚后。后者,即使是荣国府邸,男子与女子居住的院落错落开的,女子在自家后院玩乐,也是在女子所住院落,需要避男子。” “礼教之下,女子成年后不避的男子,唯有丈夫一人。” 谢知月越听越震惊。 齐景暄每月会有那么几夜留宿她寝宫,确实是见过她对镜晨妆。 东宫书房外有两株海棠树,一株春海棠,一株秋海棠,春去秋来,两株海棠接替开花,海棠花永不败,只要开窗,那窗外便是满树海棠。 那海棠树年份久远,长得枝繁叶茂,常年将大半个书房都笼罩在花海之下。 后来树枝上架起了个秋千,她在书房里练字,学算数累了就喜欢跑出去玩。 所以齐景暄是在试探她。 那么他若是从前世回来的,她是不是就能问,他为什么要处决谢氏了? 如此想来她既是激动又紧张。 可是没等她开口,齐景暄接下来说的话,再次让她坠入低谷。 “胭胭,你若是没给我下蛊,那你要嫁的人,是我。也只能是我。” 他抬起自己绑着绷带的左手手腕,“这伤,归根结底是因你而来,我怀疑自己中了蛊,才总是梦见你,钦天监说要从心脉血来检验,事实是我没中任何蛊。” 从他的态度,言语中,很明显的能猜到,他就只知道一些,前世他们相处的过程,他不是前世的齐景暄。 “你以后会有很多姬妾吗?”谢知月反试探。 既然他能知道一些他们前世相处的事,那也该知道和东宫里其余女子的? “应该不会。”他答道。 谢知月猛的从他怀里坐直,“你骗人!” 他听罢,挑了下眉,“哦?那我会有多少个姬妾?” 谢知月眼眸转动还在细想,刚要开口时,突然意识到什么,羞恼的瞪了面前这个笑得花枝招展跟狐狸精似的狗男人一眼。 狗男人这是在套她话! 差点上当! 谢知月撅嘴,“我哪知道你会有多少个姬妾,但是三宫六院肯定不会少!” 齐景暄低头,高挺的鼻尖轻蹭到谢知月精致小巧的琼鼻,漂亮的菱唇微翘,戏谑道:“那你做正宫。” 就着他那过分刻意的挑拨,谢知月气不打一处来,伸手就在他硬实的胸口推了一把试图推开他起身,嘴里还气呼呼的喊着:“我不要!” 这个混蛋前世洞房花烛夜对她冷漠成那样,看都懒得多看他一眼,今生什么关系都没有的情况下倒还出言调戏她! 贴在腰间的手掌收紧,隔着几层衣物,她都能感受到那手掌的灼热温度。 “不做正宫,你想做妾室?”狗男人调笑。 那双上挑如月牙的桃花眼里盛满了皓月,平日端着一副清冷温润的时候君子端方,此时轻佻的笑起来分外惹眼妖娆。 第83章 沉雁 “都不要!我不嫁你!放开我!”她更生气了,凶巴巴的用力要推开搂抱住自己的狗男人。 若是前世的齐景暄,夫妻一场,单单搂搂抱抱不算是什么,若只是今生的他,未免太过于轻浮浪荡! 都说桃花眼的男人多情,陛下就是最典型,齐景暄正常的时候看不出来多情,这种不正经的时候,就是极尽风流。 如果不是有前世他对她父亲,对她家族的残酷无情,就看着齐景暄这张脸,心都实在太难不动摇。 少女身体的软与男人的挺阔硬朗对比鲜明,纤腰在男人手掌中不盈一握,柔若无骨的肌肤就天真的吸附上男人的手掌,连同她的身子都紧紧贴在他硬实的胸口。 小腹处有硬物硌得她生疼。 谢知月瞬间吓得脸色发白,这次是真的吓到了。 她开口就骂:“齐景暄你个丧尽天良丧心病狂的混蛋!禽兽!” 前面那句,是她前世在他登基时骂过的,后面那两个字,是她现在补上的。 丧尽天良丧心病狂,骂的是他弑父谋逆篡位,禽兽,骂的是他现在身为太子对臣女的轻薄行为。 齐景暄微微眯了眯眼,那眼尾仍是挑得妖异,面上看不出多大的变化来,“哟,看来在胭胭心里,我人品挺败坏啊。来跟我讲讲,我除了轻薄你,做过什么事,都能上升到丧尽天良丧心病狂的程度了?但轻薄你,还达不到丧尽天良丧心病狂一说,顶多算是卑劣下流的登徒浪子。” 在这里,他一直是以我自称,而非本宫。 “你还做过什么事我怎么知道!你再不放开我,我就叫了!”谢知月手里攥紧了簪子,梗着脖子威胁。 齐景暄面上端着云淡风轻,“叫,最好叫大声些,叫多点人来看到。到时候我这个太子就算是因失德被废了,你的清白也跟着砸我身上了,你就只有两条路可以选,要么青灯古佛,要么嫁我。” 他这一通反威胁,吓得谢知月后背起了一层冷汗。 情急之下,她用手上的簪子抵住自己脖子,手还在不停颤抖。 “你要是乱来,那我只能以死明志了”她哆哆嗦嗦的挤出来一句话。 小姑娘手里的金簪抵在白嫩无暇的纤细脖颈处,刺得玉肌泛红,缩在他怀里的身子不断在颤栗,如蝶翼的睫毛扑闪下,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眸里惊恐闪烁,带着决绝。 齐景暄眼眸里的阴翳缓缓铺开,“你若是真不想嫁我,那从此刻起,就不要再招惹我。” 说罢,他就果断松开了身上的少女,手掌托住她的腰将她不轻不重的推开,再回过手来拢紧松散的衣袍。 谢知月握紧簪子,慌忙逃离。 回去后她将自己蒙在被子里一整夜,即便前世已经跟他做过夫妻了,想起营帐里的事她都羞愤欲死。 这样的她,还有什么颜面嫁给别的男子! 特别是萧寰,她嫁了,那不是对萧寰的不公平吗 况且经历过齐景暄那样的男人,她又怎么能心平气和的接受别的男子? 第二日,谢知月往眼下涂了几层脂粉都遮不住憔悴的两片乌青,她连走路步伐都飘忽得很。 “胭胭,你不习惯住营帐是吗?”连城过来问她。 “还好,是我睡不着。今日,我们还是组队狩猎吗?” “没,不过今天有马球和骑射,骑射抽签选对手,不是每个人都必须要参与,围观者可以下注,你要不要押你表哥啊?” 谢知月点头答应,“可以。” “一会我也押你表哥,可惜我哥他从来不参与这些,不然我就押他赢了。”连城惋惜的解释。 马球场外,谢知月跟着连城,找到萧寰之前,先遇到的人是贺兰青渝。 谢知月原本没细看那些男子,还是通过贺兰青渝身边,那一抹秀丽婀娜的素青色身影,才发现贺兰青渝。 那女子谦卑恭顺的跟在贺兰青渝身边,容貌生得柔婉,不张扬也不放肆,就像是江南的朦胧烟雨,有种水雾扑面而来的朦胧柔和。 沉雁。 贺兰青渝见到连城,拱手问安:“见过公主,公主万安。” 他身边的沉雁跟着行礼。 “谢小姐安好。”他还不忘向谢知月颔首致意。 谢知月欠身见礼,“贺兰公子安好。” “你怎么认识谢小姐?”连城警惕的审视贺兰青渝。 贺兰青渝回答:“伊人如斯,一见自然难忘。” “那表哥还是忘了,伊人在议亲了。”连城态度是冷冰冰的疏离。 谢知月一直看着沉雁,她很漂亮,但漂亮得没有攻击性,柔得像是一汪净水。 这女子,长袖善舞,精通音韵,是贺兰公子的知音来着。 “那边是有竹林吗?”谢知月望着马球场边上的一片郁郁青青。 “是的,要去走走吗?”连城挽着谢知月的胳膊。 谢知月点头,想着借机跟她聊聊沉雁。 “那我们恰好同路,不知可否有幸与公主和谢小姐同行?”贺兰青渝主动搭话。 连城坦率的答应:“当然可以。” 马球场边是一处竹林,竹林有设有休憩所用的小院,那院落被竹林笼罩,清幽淡雅。 谢知月跟着连城进了小院,院落被打扫得很干净,小院内石桌上摆放着干净的茶具,茅草屋大门开着,里头的墙面上挂着一把看似是装饰的琵琶,这环境再适合修身养性不过。 身为婢女的沉雁着手烹茶,泡茶的手法都温婉无比。 谢知月很想找机会跟沉雁搭话,奈何就是找不到开口的契机。 连城进屋去取来琵琶,坐在院中的小木椅上,冲谢知月笑道:“谢小姐,我前些日子在江东跟我表哥学了一曲《霸王卸甲》,这里刚好有琵琶,闲着也是闲着,看我给你露一手。” 谢知月在距离沉雁比较近的石椅坐下,期待的点头,“好。” 连城有模有样的抱起琵琶,结果从起手开始,指尖流露出断断续续的琴声,如泣如诉的。 贺兰青渝和沉雁神色自若,谢知月没太听懂,只是这曲子听得她,说实话,有点心烦。 前面听得心烦,后面,本就一夜没睡着的她听得昏昏欲睡。 “这丢盔弃甲,哪个是夫子教的?” 一道清越冷沉的声音打断连城手中的琵琶声,也让谢知月从昏昏欲睡的状态猛然惊醒。 第84章 霸王卸甲 谢知月抬头看过去,就见竹林中身穿一玄一黑两道窄袖束腰骑装的修长挺拔身影并肩而来。 对上一双极其漂亮但略显憔悴的桃花眼时,谢知月屏住了呼吸。 本就因他一夜无眠,还有昨晚她跑去他营帐遭他轻薄那尴尬事,谢知月眼神无地自容的四处乱转。 显然他昨晚也没睡好,那双妖异精湛的桃花眼里都泛着血丝,眼下乌青没比她轻。 如此一来,就是为这双妖异美艳的眼增上了少许的哀愁。 “什么丢盔弃甲,这叫霸王卸甲!不懂别瞎说!”连城手里抱着琵琶恼怒冲齐景暄的辩驳。 萧寰跟着应和:“对啊对啊,太子殿下,你怎么能随意点评公主弹的琵琶呢,人家那叫霸王卸甲呢!” 齐景暄就淡淡的扫过连城手里的琵琶一眼,“那你这丢盔弃甲,不对,是霸王卸甲,谁教的。” 贺兰青渝眼底露出几分难以察觉的鄙薄,站起身来向齐景暄拱手,“臣见过太子殿下,公主的曲,是臣教的,但臣只会抚琴,不会琵琶。” 他身后的沉雁一颔首,温温婉婉的欠身。 齐景暄眉目肃然,上下打量了沉雁一番,那眼神,和那日谢知月在皇城道上撞他马车时打量她一致。 不带任何感情的衡量。 天潢贵胄的高贵出身使得他从小就被权势浸养,由内而外透着贵气矜傲,犹如立在皑皑白雪中的松柏,周身披着万年寒冰,仅仅是平淡无奇的一个眼神,其中压迫感便叫人不敢直视。 尤其是这种软绵绵的小姑娘。 沉雁往自家公子身后躲了些,悄悄回避太子打量她的目光,却也抬眸悄悄看太子。 若要从公子自幼教她的诗书中来挑选形容他的代名词,她率先能联想到的是:燕赵春松。 荣曜秋菊,华茂春松。 而他是燕赵大地的男人,最正统的燕赵血脉,父亲是昔日燕武帝今时的神武大帝,母亲便是燕赵大地的那个赵,曾冠绝北方的第一美人。 说他是普天之下最金尊玉贵的男人都不为过。 “那难怪连城的卸甲弹得如此拉垮。秦筝,不适合弹霸王卸甲,只适合弹点风华雪月。毕竟秦筝雅乐,奏不出来武曲的慷慨激昂。”齐景暄收回看沉雁的目光转落到贺兰青渝脸上,话中暗含轻傲讥讽。 侧面意思是在说贺兰青渝,酸儒一个,只会弄点小情小调的诗情画意,胸襟小,理解不透大气磅礴。 连城很无奈的看萧寰,两人眼神交融,都得出一个结论,齐景暄是真的很不喜欢贺兰青渝。 在别的不喜欢的人面前,他多少会装一下礼貌,唯有贺兰青渝,他是装都不想装的蔑视。 “如此说来,太子殿下似乎精通音韵?不知殿下对霸王卸甲有何见解呢?” 沉雁在贺兰青渝身后出声,那一腔吴侬软语柔婉动听,声如百灵,还带些不畏强权的坚韧。 齐景暄没理会沉雁,阔步走到连城身边,“拿来。” “哦。”连城把琵琶递给他。 谢知月的视线东张西望许久,最后还是忍不住回归到齐景暄身上。 至始至终,他没看她一眼,反倒经常在看贺兰公子身边的沉雁。 她不想去注意,他爱看谁都与她无关,但他就当她面多次去注意别的女子,她心里还是会有细微的酸涩。 齐景暄就拎着琵琶坐下,他抱琵琶的姿势随意得很,随意却又端正,那通常执笔如玉的修长手扫弦回拨间,高亢乐声如鼓如雷,沉雄悲壮却又锋芒毕露,杀气凌烈。 听声都知道他手上用力极猛,比起连城刚才那断断续续的琵琶声,齐景暄这个实在激烈,谢知月觉得,他好像要跟琵琶打起来 前世她没听过齐景暄弹琵琶,只是她学了一首春江花月夜兴高采烈弹给他听,听完后他只说了三个字:调不对。 她那时问他怎么听出来的,他只答:“乐曲有调式,就像是诗词歌赋有韵脚,生硬坎坷不成律,就是错调。” 他还说,高位者无需事事都追求自身精通,了解其中缘故,能品析鉴赏就好。 结果现在,他自己这一曲卸甲弹的,也是够惊华绝艳。 不过,他弹琵琶那么用力,他手上的伤,不是昨天才缝合过吗,太医都说左手不可出力了! 萧寰搬着小板凳跑来连城和谢知月中间坐下,小声问连城:“太子殿下什么时候还会弹琵琶了?” 连城也是一脸震惊,“我也不知道啊,他说他不会弹琴,所以陛下说他精通君子六艺的时候我还不信呢!他还说我那是丢盔弃甲,那他这个,得叫披荆斩棘,黄沙百战穿金甲了!” “谁惹他生气了吗?我虽然不怎么了解乐曲,但是君子六艺我也学,武将必听三曲,神武帝破阵乐,十面埋伏,霸王卸甲,他这卸甲弹的,杀气好重。”萧寰很自然的跟连城聊了起来。 卸甲到垓下后就终止了,没往后进行到楚歌别姬。 “连城,知道卸甲怎么弹了没?”齐景暄轻飘飘的说。 连城讪讪的点头。 “太子殿下这一曲霸王卸甲,将霸王的孤军奋战奏出了千军万马,殿下的霸王,倒像是能扛着虞姬把敌人杀得片甲不留似的,哀乐奏出了凯歌的气势。”萧寰毫不吝啬的夸赞。 齐景暄把琵琶还给连城,“谬赞了,演示而已。” “太子殿下不营鼓,不楚歌,只从升帐到垓下,是何意呢?”贺兰青渝好奇发问。 “因为本宫不喜欢。”他答得恣意,就是语气听着像是别有深意。 “那不知殿下若是霸王,是过江,还是卸甲?”贺兰青渝追问。 “看心情。” 刚才是恣意,这句就是随意了。 贺兰青渝莞尔,“想不到太子还是性情中人。” “没什么性情不性情的,倘若那时,本宫还想活,有放不下的事物,那必然过江。倘若那时,本宫自己都没有生的追求了,那过江还有什么意义。” “况且本宫是觉得,垓下之战,生死荣辱在此一举,垓下若胜,一飞冲天。若败,那便粉身碎骨,不会再有后话,所以本宫不奏楚歌。” 第85章 伪君子! 她一直觉得,最豪放不过神武大帝征战壮严与萧寰请战北伐军令状,可眼下,齐景暄这番话,胸襟不输那二者。 尽显神武大帝的太子风范。 但有句话到了谢知月想问,那别姬呢? 她没问出口,因为昨晚他说了,不想嫁他,就不要再招惹他。 “那别姬呢?太子殿下的霸王不别姬吗?” 清脆女声响起,问出了谢知月心中所问。 谢知月听到了一声极轻的嗤笑,接着是男人寒冷如冰的话语:“好问,前提是得有死心塌地追随本宫的女子才有别姬,本宫没有,所以本宫不需要考虑那虞兮奈若何。” “太子殿下是这世间顶顶好的男子,心悦殿下,愿意誓死追随殿下的女子必然不少。”沉雁接话。 沉雁说话温温柔柔,一口动听的吴侬软语就是女子听着都觉得舒心悦耳。 谢知月觉得,应该没有男人不喜欢这样温柔小意的佳人? 话说回来这沉雁,也是有些大胆的,身为贺兰公子的婢女,和当朝太子说话,竟像是与寻常人平等交谈。 看来齐景暄对女子,是真的宽容大度。 但并不笼统,大多数女子在他面前,还是极其注重尊卑,谨小慎微不敢僭越的。 就比如赵明姝,身为他表妹,就从不敢称他表哥,只敢毕恭毕敬的称太子殿下。 连城跟萧寰都神色怪异的看沉雁,两人视线再交融。 萧寰用眼神在说:她胆是不是太大了点?这是想勾搭太子? 连城眼珠子转悠一圈看贺兰青渝,表示:被她家公子惯坏了呗! “贺兰少傅身边这佳人,叫什么名字?” 齐景暄像是对沉雁升起了几分兴致,桃花眼微眯,眼底的跳动的暗芒生动沉溺。 唯一保持着些礼貌的是,他没直接询问那女子的名字,而是问贺兰青渝。 “回太子殿下,她叫沉雁。” “哪两个字?” 齐景暄此问一出,谢知月呼吸猛然沉重,一双鹿眼里有怒气涌动,藏在衣袖下的双手都紧紧攥住了衣裙在手心里用力揉搓。 她在中秋夜宴时,分明与他讲过沉雁,他在这里还问是哪两个字! 还有那日他在她家中问她小字是哪个字,前世他也这么问过 他好像,就会对感兴趣的女子追问名字! 那怨气冲天的目光,很难让齐景暄忽视,他轻微往谢知月所在的方向扫了一眼,面上没有丝毫变化。 小丫头眼睛本来就清澈,生气之下瞳仁更是透亮,就像是沾了水的夜明珠。 这时贺兰青渝回答:“沉鱼落雁的沉雁。” 齐景暄目光迅速回归到沉雁脸上,神色缓和又是作出那一派温良恭俭让,“沉鱼落雁为对偶,各拆一半用是有何深意么?” 贺兰青渝看了一眼沉雁,温声道:“想用点与他人不一致的罢了。” 齐景暄唇角保持着淡雅的笑容,缓缓念诵:“折戟沉沙铁未销,思雁远兮弦诉愁。” 贺兰青渝眸色倏忽一紧,以极快的速度恢复平静。 齐景暄声音放轻了很多,仿佛是步步紧逼贴在他耳畔说:“折戟沉沙,思雁远兮。本宫觉得,这才是贺兰少傅的沉雁呢。” 那声音虽轻缓,人唇角悠着儒雅的笑意,可那狭长妖异的桃花眼里笑意浮于表面,危险又摄人,就像是一把悬挂在人头顶,正在缓缓出鞘的利剑。 沉雁没有贺兰青渝那样沉稳,她双眸睁大,整个人都躲到了贺兰青渝身后。 公子说过,折戟沉沙,思雁远兮,字字思故国。 好一个心思缜密深沉的太子。 齐景暄没给贺兰青渝接话的机会,继续往下说:“沉雁,是个妙人。贺兰公子可愿意送给本宫?” 他话说的极为轻佻,面上却是一派矜贵端庄高山仰止的清傲。 沉雁决绝出声:“妾愿侍奉太子殿下!” 谢知月,连城,萧寰,三脸震惊。 太子居然是这种轻浮的人! 这叫什么?金玉其外,败絮其中! 伪君子! 谢知月根本控制不住心中疾速蔓延开来的酸楚,就和前世他在亲蚕礼那日,因她出言不逊顶撞皇后,齐景暄罚她在东宫思过,他要带赵良娣替她去亲蚕礼时一样,起身就跑,边跑边哭。 连城气不打一处来,站起身就一脚踹在距离自己近的萧寰的椅子上,那竹椅不禁踹,一脚下去椅子脚被踹断,萧寰防不胜防的被踹翻在地。 “哎哟!公主殿下,臣是犯什么事了吗?”他就坐在地上委屈的问。 齐景暄看着谢知月仓皇跑出去的身影,眼里才有流露出真情实感的担忧。 他僵硬的扭头看萧寰跟连城,看萧寰的眼神尽是惭愧。 萧寰的这一脚,应该是替他背负的,连城想踹的人,绝对是他,不知是太过于急躁踹错了人,还是给他这个太子留颜面。 连城目光如刀瞪了齐景暄一眼,用力甩袖追赶谢知月而去。 萧寰起身就对齐景暄说了一句臣先退了,就追着她们两个跑了,留下正处于尴尬之中的贺兰青渝和沉雁与齐景暄共处。 齐景暄脸上那过分危险的深沉已经乱了不少,他起身,没再看沉雁,只说道:“都称妾了,那就是与你家公子早在一起了,本宫没有夺人妻妾的癖好。” 沉雁解释:“妾与公子,主仆关系,清清白白。” “既然没有,那你在本宫面前,该称奴。” 相比刚才危险的玩味轻佻,此刻便是直接了当的盛气凌人。 沉雁被那极端的态度转变吓得脸色发白,她匆匆看向贺兰青渝,“公子” 贺兰青渝护住沉雁,“太子殿下不喜欢在下,何必要为难一个小姑娘呢?” “贺兰少保,好好教教你的婢女尊卑,你们贺兰一族,最好都好好学学,尊卑二字。” 齐景暄站起身来,斜睨了贺兰青渝一眼,那双过分妖媚的眼里,是不可一世,气定神闲的绝对恶劣。 贺兰青渝心房猛跳,瞳仁紧缩。 思绪在这一刹那被强行拽回十五年前,他七岁那年,吴国宫门前,坐在黑色骏马背上身穿金色战甲的男人摘下覆面的恶鬼面具,露出与恶鬼面具形成极致强差,惊艳绝伦的一张祸水脸。 那人睥睨众生,冲被强行押着跪在他马下的,他们的吴国帝王笑得恶劣 当时那畜生的所言所行,每每想起,让他只恨不能生啖这群燕狗,夷其族! 第86章 胭胭,你心口不一 谢知月提着裙摆也没看路就往树林深处跑,她咬着下唇不让自己哭出声,视线被泪水浸得一片朦胧。 不就是齐景暄对另一个女子感兴趣吗,他以后的三宫六院多了去了,她今生又不想嫁他,为什么要因为他看上别人伤心难过呢? 就算是前世,她是太子妃,她也不是他唯一的女人! 齐景暄这么花心的男人,前世梦中赵皇后说他没宠幸过别的女子肯定是假的,绝对是那些女子向赵皇后撒谎了想要找机会获宠的说辞! 说不定他现在,都与不少女子有染呢! 肯定是帝后看管他太严,他不敢让帝后知道而已! 道貌岸然的败类! 谢知月心里边骂齐景暄边跑,眼睛还一直在掉眼泪,导致她路都没法看清,脚底下忽然踩空,人就跌进了一个不深不浅的坑里。 里头杂乱的灌木多,摔下去时身上还被刮伤了。 她越想越觉得委屈,也不着急爬出去,就以摔进去的姿势坐在坑里放声哭了出来。 没哭多久,一双绣纹精美的玄色锦靴出现眼前,她哭声戛然而止,抬头就看到那张犹若天神鬼斧神工的脸。 谢知月积攒的怒气在看到他的这一刻彻底爆发,收了几秒后,她哭得更大声了,边哭还边在坑里转过身去背对着后头的狗男人。 齐景暄有些哭笑不得,绕步到她面前屈膝蹲下身,“上不上来?” 坑里的小丫头摔得钗裙散乱,粉软的脸蛋上淌着眼泪,贝齿咬着红唇,蝶翼般的睫毛上都挂着泪珠,一双清澈的鹿眼红成了兔子,还有几缕发丝飘在脸颊边,模样实在娇弱又可怜。 谢知月悲愤交加的瞪了一眼凑到自己面前来的男人。 狗男人还在笑,笑得跟妖精似的! 他在嘲笑她! 瞪完后,她再一次扭转身子背过去。 态度很明显,不想看到他,更不想理他! 齐景暄看着小姑娘不断耸动的肩头,无声叹息。 他起身跳进坑里,弯腰要把哭得梨花带雨的小姑娘抱起来,他才刚碰到人,结果那小姑娘就一溜烟的起身,拖着沾染了泥土与枯叶的衣裙,娇憨滑稽一溜烟的爬出坑去,手里提着裙摆迈着小步子走得飞快。 从背后看,她散乱的发髻上那支簪子摇摇欲坠已经快掉落了。 不是昨日那支,每次见她,她的衣着首饰都是从未重样过的精致。 谢知月走得很快,没跑,因为刚跌进坑里时腿磕到石头上伤了,痛,跑不起来。 她没发现她头上那支发簪跟着她的步伐在摇摇欲坠的晃动。 发簪从鬓发间坠落时,一只修长如玉的手将其接住。 同时,谢知月胳膊被人从身后拽住,力道不重,但轻而易举的就将她反手拽入了怀中。 贴上男人结实的身体时,谢知月原本想抬手扇他,手没来得及抬起来,她就先被拦腰打横抱起了。 “男女授受不亲,你放开我!”谢知月在齐景暄怀里挣扎,用力推搡捶打他。 小丫头那点力道,打人都像是在撒娇。 “亲都亲过了,就让本宫抱一下怎么了?” 那调笑的语气,如烈火烹油般的挑逗,让谢知月手里的动作僵住了。 “你轻薄我!你混蛋,伪君子!登徒子!”谢知月梗着脖子骂。 齐景暄面上不以为意,“本宫不都丧尽天良丧心病狂了么,轻薄你又怎么了?” 谢知月呆愣住,她这才意识到,昨晚这句话,骂今生的齐景暄,过于严重了。 他还什么大恶之事都没做过,就被骂丧尽天良丧心病狂 对于一个正常人来说,被人以如此重的话来辱骂,没几个人能欣然承受,何况齐景暄可是太子。 “你你我那是随口说的,我读书少,想不到几个骂人好听的字眼,你别当真!”谢知月强硬尴尬的解释。 “哦,可你也那样骂本宫了,骂都骂了,本宫不做点什么,不是有辜负你对本宫的期望么?” 谢知月被这通无赖发言气得说不出话来。 什么鬼期望,他还真想当那种丧尽天良丧心病狂的人是! 谢知月脸色红白交加许久,终于灵光乍现想到一句:“你昨天自己说的,不要再招惹你!” “哦,那现在是本宫在招惹你。” 齐景暄这样玩世不恭的模样,就算是前世,除了在床笫之上,平日里她都没见过! 他肯定还这样招惹过很多女子! 谢知月停顿了一刻,再次放声大哭,“你就会招惹女子,我讨厌你,你放开我!” 小丫头哭得很拈酸吃醋,她本就爱哭,这次哭的,是委屈和对他的控诉,埋怨。 刚才他问那婢女名字时,她就是这种反应了。 “因为贺兰青渝那个婢女,你生气了?” “没有!”谢知月嘴硬。 齐景暄抱着她往竹林深处走,“胭胭,你心口不一。” 他的称呼又变得暧昧起来了。 “我没有!”谢知月继续嘴硬。 齐景暄唇角扬得温润,不急不缓的说:“昨夜贺兰青渝的妹妹看我,你在紧张,你像是怕她看中我,今日我看那个婢女,你在难过。” “陛下与别的女子浓情蜜意时,我母亲,也是与你方才一样,黯然神伤。你的一切反应都在告诉我,你想当我的太子妃。或是说,你本就是我的妻。” 谢知月樱唇紧抿,内心的不安翻涌而上,紧张到不敢抬头看齐景暄。 他这心思,未免也太过于缜密了些! 是该说他心思缜密,还是该说他太聪明,或是说,她太没有城府,这都能让他猜到? 好在那些都只能叫一个猜测,只要她不说前世,那就一切都是无稽之谈。 “那是你想多了!我就是没有!你放我下来!” 小丫头嘴硬什么都不肯说,那他再问也没有任何意义。 不用说什么直觉不直觉,她的态度就很好的诠释了,她与他之间有极深的羁绊,甚至不像是和他相同的几场梦那么简单。 “那你刚才也想多了。沉雁是你上次在海棠宫同我说的,你说贺兰青渝很喜欢她,今日我就试探了。若是他真肯拱手让人,我接下来要说的话就是,陛下喜爱吴侬软语,那婢女我就借花献佛送给陛下了,结果你跑了,我就没心思继续了。” 她跑出去的那一刻,是真的连同他的魂一起带跑了。 第87章 那就是他碰过你身子了,对吗? “那你打算什么时候放我下来?”谢知月没再挣扎,就是哀怨的望着齐景暄。 本来还有好多问题想问他,可是到了嘴边,还是问不出口了。 关于他有没有撩拨过别的女子,私底下是否和别的女子有染,她现在的身份也没有资格问什么。 气人的是,他说的话她还就真的相信了! 齐景暄没再贪恋怀中娇香软玉,适可而止的将她放下。 萧寰追着连城跑到另一边去了,连城没找到谢知月,但她猛然间看到竹林中那举止亲密的二人,她咬牙切齿。 连城转身就拦住了后面的萧寰,“这边我找过了,胭胭不在,她应该是回去了,不在竹林,我们回去找。” 萧寰迅速收回那震惊又狐疑的眼神跟着连城转身,“好。” 他想说,他又不是什么瞎子,作为一个骑射三甲的武将,他怎么看不清连城刻意阻挡的方位的情况? 原来胭胭是真的喜欢太子啊! 那之前太子脸上的巴掌印,身上的女儿香 他已经不敢细想了。 秋猎结束,回家的马车上,谢知月和母亲同乘,她感知到气氛很不对劲,比上次中秋夜宴结束后还要不对劲。 该不会是母亲发现她跟齐景暄私会的事了? 回府后,荣国公夫妇直接带着谢知月去了荣喜堂,路上夫妻二人脸色阴沉,一言不发。 刚进荣喜堂,下人就将大门紧紧关闭,独留下荣国公夫妇与谢知月。 荣国公手上猛拍桌案,发出一声巨响,吓得谢知月浑身一阵哆嗦。 “谢知月,你跟太子什么时候有的私情?”荣国公恼怒的盯着这个不争气的女儿。 “我跟太子没有私情,父亲是听到有人说什么了吗?”她说话的声音很弱,极其心虚的表现。 她跟齐景暄之间发生的那些事,不得不承认,说出去就是私情。 荣国公肃穆威严的逼问:“你们,到哪一步了?” 一个父亲问女儿和男子之间私情的事,边上的萧郁芸脸上都有些挂不住,“还是让我来问,女大避父,老爷要不还是先回避一下?” 荣国公重重的叹气,骂道:“哎,出此不知廉耻的孽障,家门不幸啊!那竖子,还以为他真是什么高风亮节的正人君子呢!就这般低劣品行,他也配当太子!” 骂完他失望的扫过谢知月一眼就就出门了。 父亲说的到哪一步,谢知月大概明白父亲的意思,这应该是在问她,女子清白之身有没有交出去。 荣国公出门后,萧郁芸果然就问:“太子碰过你身子没?说实话!” “没有”谢知月缩着脖子弱弱的回答。 在父母面前说这种事,才是最尴尬,最无地自容! “此事关乎你日后婚事,不准撒谎!都有人见过你夜间跑去太子营帐了,你深夜去他营帐,做了什么!”萧郁芸一下拔高声音,吓得谢知月又是一阵哆嗦。 “女儿去太子营帐,是簪子落在他那里,去找他取回而已,真的没有发生什么……”这话说的她已经心虚到了极点。 “谢知月,你还在撒谎!这里只有你我母女二人,你与你母亲都不肯说实话吗!” “抱过”谢知月从唇齿间挤出两个字。 “还有呢!”萧郁芸势要刨根问底。 “亲过”谢知月羞耻得恨不得原地晕过去。 “那就是他碰过你身子了,对吗?” 谢知月急忙摇头,解释道:“别的没有了!母亲若是不信,大可为女儿验身!” 听到谢知月说清白还在,萧郁芸才有所缓和,但言辞依然严肃,“母亲告诉你,太子并非你良人,你该嫁的人,只能是你萧家表哥,跟太子之间,立马断了,否则此事传出去,你就算是真嫁给太子当了太子妃,我们全家都得因你受牵连!” “母亲怎么会知道,我嫁给太子全家都会受牵连?”谢知月睁大了眼睛,专注的望着母亲。 “我当初跟你父亲说,你若是实在喜欢太子,我就去求皇后,让你嫁给太子,毕竟太子盛名在外,身份尊贵,他日太子登基,那你便是皇后,对家族来说也是天大的幸事。” “但你父亲却说我妇人之见,陛下独爱贺兰皇后,甚至让她越过明媒正娶的嫡妻赵皇后追封元后,贺兰皇后是赵家趁着陛下在外征战逼死的,所以陛下不喜太子,如今偏爱宸王,他日太子被废,若你是太子妃,我们家族必受牵连。” “再者太子登基,当今陛下对待赵氏,仅赋予虚荣不予实权,将原本北燕时期手握八万大军的赵家兵权削减到只剩下如今的八百,古来君王都忌外戚权臣独大,而你父兄都志在朝堂,太子若是登基,只会裁减谢氏羽翼。谢氏四世三公,当不当国丈对他来说并不重要,但当了国丈,对谢氏满门来说百害而无利。” “所以女儿,你明白你父亲的衡量了吗?” 萧郁芸说得语重心长,谢知月彻头彻尾都听得认真,最后无力的点头。 前世确实是如此,齐景暄登基,即使他没放过赵皇后的母族,那也没放过她的母族。 所以不嫁给他,不要和他有任何牵扯,就是对家族最大的保护。 但不能再和齐景暄在一起,要嫁给别的男子为妻,即使是萧寰,她心脏都像是被一只大手紧紧攥住,痛得沉闷。 与此同时皇宫御书房内,帝王倦倦的斜倚在龙椅上,对站在书案前的太子问:“知道朕叫你来做什么吗?” 太子颔首低眉,“儿臣不知。” 帝王慵懒的用胳膊肘撑起脸,“朕还有半月出征,不知何时回朝,今年腊月你就二十一了,连城明年也十八了,还有萧家那小子,朕想让他做朕的女婿,你准备拟三道旨。” 太子微愣,这是要给他们赐婚啊。 “父皇,那儿臣可以提议吗?”他试图争取点什么。 “说。” “拟一道圣旨行不行?” 帝王嗤笑,“怎么,你太子殿下的墨宝,连圣旨都要吝啬了?” “儿臣惶恐,儿臣的意思是,儿臣的婚事先不急,至于连城和萧寰,儿臣见他们二人情投意合,父皇若是疼爱连城,就请为他们赐婚。” 第88章 御驾亲征 “不行,朕想让连城回到贺兰家族去,这也是朕对她母亲的补偿,你明白么?” “儿臣明白,但父皇是天子,天子恩典,皇恩浩荡,让贺兰家族子孙后代入朝为官,留贺兰家族执掌江东已是补偿,父皇将连城赐婚于贺兰公子,也只是对贺兰家族的补偿,不是对连城的补偿。” “况且那贺兰公子身边已有佳人,连城身为父皇唯一的嫡公主,那该嫁的男子需是世间顶顶出色的男儿,贺兰公子非她良人,血亲结亲,于子嗣后代不利,连城又自幼丧母,父皇若是疼惜她,就请将她赐婚萧寰,儿臣在此替连城与萧寰求父皇恩典。” 齐景暄跪拜得干脆。 帝王看着跪拜的太子,扶额苦笑。 这孩子从小就有自己的主见,诸多事宜,他这个老子都得听从小子的安排。 “行,起来,那你也得拟三道旨,别吝啬你那墨宝,你的婚事跑不了,你一道,连城萧寰一道,青渝一道。”帝王言辞的豪放粗鲁与太子的儒雅端庄对比强烈。 “那儿臣斗胆问父皇,父皇选定的太子妃是谁?”尽管心里有了猜测,起身时他还是问了句。 “荣国公闺女。” “是哪位?” 帝王嫌弃的扫了太子一眼,“荣国公有几个闺女你心里没数?谁在大街上咄咄逼人的问人家,荣国公还有第二个女儿的话?” 太子不想说话了。 父皇对他的一言一行,未免也太了解了些…… “可是父皇,她目前还不愿当儿臣的太子妃。” “刚才谁说的,天子恩典,皇恩浩荡?朕既赐婚,至于愿不愿意,就不是她说了算的。” 帝王声音很轻缓,威压却如大江奔腾之势,宏伟壮阔。 天子的威压,永远是杀人于无形。 这一点,他还是太年轻,比不过他父皇。 可他不是父皇,也不想成为父皇。 “父皇,她目前不愿,儿臣不想强迫于她,儿臣现下娶了她,那不是占了她便宜?” 他更想要谢胭胭心甘情愿的,说要嫁他。 而不是哭着冲他喊讨厌他,死都不嫁他。 帝王听完后,低声闷笑,笑声很轻,但嘲弄明显,“你不是老早就占她便宜了?都不止一次两次了,这便宜你就占到底。” 齐景暄脸上的矜雅谦逊有些绷不住,隐有要裂开的趋势,“父皇是从何得知?” 即使他已是成年男子,被父亲戳穿调侃与自己与女子纠缠不清的事,他也会觉得无比羞耻。 帝王扬唇一笑,牵动脸上那点犹如神来之笔般润色了整张脸的泪痣,露出两颗漂亮的虎牙,那笑容竟有几分纯真无邪。 但他说的话却与纯真无邪的笑容极端不匹配:“朕是皇帝,是目前的天下之主,在绝对的权力面前,偷偷摸摸的小情小爱,其实都挺滑稽的。等你到朕这个位置,你就明白了。” 等他到帝王的位置,这话,太子没再接,再接就是僭越了。 “那父皇御驾亲征,儿臣等的婚事,父皇不在,我们成婚于礼不妥?” “你是太子,朕不在,你成婚是不妥,但你的婚得先赐下去,得告诉底下那群人,叫他们筹备着。至于连城与静柔,那你就以兄长身份代替父亲送那两个妹妹出嫁。”帝王语调总是很懒散,让人难以从他语气里摸出他心中所想。 齐景暄只答得谦顺:“可儿臣非长子,非长兄不好代父职。” “怎么不是长子了,你一个嫡长子,有什么不好代父的?”嫡长子三字,帝王似是在强调什么。 “那婚期,也是儿臣来定?” 帝王嗯了声。 “你也不小了,朕争取早日灭了那群蛮夷班师回朝,让你早日完婚。” “儿臣愿父皇所向披靡,战无不胜,攻无不取。” 笑意从帝王那双比太子更加妖异桃花眼里荡漾开,这样的话他从无数人嘴里听到过,但没人说的比太子动听。 那就承小子吉言。 ——— 帝王御驾亲征那日,神武帝战曲响彻整个帝都,全城皆盛装送行。 谢知月作为重臣家眷,跟着母亲站在城墙上。 黑红配色的旗幡在苍穹下迎风飘扬,帝王之师铁甲如黑潮倾泻,戈戟如林,士气昂扬。 “岂曰无衣?与子同袍。王于兴师,修我戈矛。与子同仇!” 王的仇恨,就是我们的仇恨,我们与王同仇敌忾。 帝王一身金色战甲骑着黑色骏马,那张曾艳冠天下的脸经过岁月的沉淀,在此宏伟场景下,只能用伟大二字来形容。 脸上那点泪痣不是阴柔妩媚,而成了男人英武与血性中唯一的温柔悲悯。 艳阳照在金甲上,寒光凛凛似当年。 谢知月只看得震撼。 这位英明神武的帝王,才是风华绝代的最巅峰。 是绝对凌驾于世间万物之上的风华绝代。 都说齐景暄是神武大帝英年时期的模样,那齐景暄到了神武大帝这个年纪,也会如此英明神武吗? 谢知月看向了城墙下齐景暄所在的方向。 他正率皇子百官为王师送行。 平时他衣着就华丽端庄,今日他穿得也是格外隆重,那一身玄袍与金丝线勾勒出的龙纹相衬得沉稳大气,龙凤之姿天日之表,尽显天潢贵胄的尊贵。 相比帝王的风华绝代英武飒气犹若光照大地的似火骄阳,那他就是那与骄阳遥遥相望万年不化的皑皑雪山。 两者的共同点都是,高不可攀。 就是帝王眉眼间总是带着一股似魅似魔的狠劲,齐景暄就总有那么几分清傲,但是在此时,他眉眼中好像凝着一滩化不开的忧愁。 偏偏他又笑得温润灿烂,只是眼神里有种淡淡的冷漠和疏离感,仿佛对一切都司空见惯,波澜不惊。 城墙中端,赵皇后与后宫一众妃嫔都穿着最华丽端庄的宫装,站在那里望着即将挥师北上的帝王。 赵皇后眼中的柔肠百转,是女子对深爱的丈夫的眷恋不舍。 帝王在马背上回眸与皇后遥遥相望,他就只看了皇后,也仅仅只看了皇后一眼,便策马而去。 第89章 兴师问罪 身为副将的谢温凌穿披银色将军甲追随在帝王身后,无比意气风发。 荣国公看着如此光耀门楣的长子,乐得合不拢嘴。 等到大军远去,荣国公一个抬头,就看到城墙头上自家女眷中那个不知廉耻的女儿又在看太子! 荣国公靠近齐景暄,客套道:“陛下挥师北上,朝中大权又由太子殿下作主,殿下年少就肩负监国重任,当真是” 就在荣国公要虚夸几句时,齐景暄打断他:“陛下马驹未远,荣国公莫要在这里当众跟本宫说些僭越之言。” 荣国公脸色一沉,这竖子,不是以礼待人宽和之名远扬吗? 那么注重繁文缛节诗书礼仪的人,当众打断人说话很不礼貌,何况他虽是臣子,但对于太子来说,也是长者,打断长者说话更不礼貌! 太子这是不上套啊,原想先夸一通,再点他与臣女纠缠不清之事。 “那臣可否请殿下借一步说话?” 十六岁监国的太子已能驾驭群臣独揽大权,如今二十岁的太子再次监国,城府比起当年只能更深,陛下离京,京中他独大,他若是想纠缠于哪个女子,就如探囊取物般轻而易举。 自家女儿那边管得住,也得探探太子这边的口风才行。 “那荣国公请便。” 东宫马车上,荣国公坐在齐景暄对面,静谧的空间里,面对金尊玉贵的年轻太子,他一个两朝老臣都有些望而生畏。 这个天底下最尊贵的男子,实打实的云间月,高岭花,若是能攀附得上,该没有女子不会喜欢。 太子身边没有女子的原因只有一点,他人就如那至至明的日月,太过于高不可攀。 同僚之间曾有人试图给太子送佳人,说起此事都只纷纷摇头,只道太子对于女子来说比那蜀道的连峰还要难攀,帝后夫妇对于太子看管又实在严苛。 不论男女,对外释放出什么样的信号,那么吸引来的就是什么样的人,他们这位太子就是,水至清则无鱼。 但也就是这样一号至清至洁清风朗月的人,竟与闺阁女子私下里纠缠不清! 自家那除了美貌再无其他的女儿,竟能得太子青睐,也是叫人万万想不到。 “太子殿下,臣近日听到有传闻,说殿下与臣的女儿之间,有些私情。”荣国公没跟齐景暄打马虎眼,开口就是开门见山。 “这传闻,不是早就有了么?也不止一日两日的事了。” 齐景暄神色平静毫无波澜,与平时和人攀谈一样,谦谦有礼的态度,仿佛是在说着什么再正常不过的事。 “臣说的,不是同一件事,是殿下与臣的女儿私下里纠缠不清之事。”荣国公严肃板正道。 与男子说话,就不必像和女子一样讲究各种含蓄内敛,能放开说话。 即使对面的人是君他是臣,隔着君臣之别,碍于国家礼法,男子与闺阁女子私下纠缠,他作为父亲,也有权维护女儿名节。 齐景暄眼角弯了弯,似乎在笑,“所以荣国公这是来找本宫兴师问罪?” “臣不敢!”荣国公低下头去。 身为贤名在外德高望重的太子,这种与女子纠缠私会之事,按理说他该是避之不及才对,他刚那一句话,怎么就像是,直接承认了? “那就是来找本宫对令千金负责了。”齐景暄微阖的眼望着荣国公,唇角保持着那点温润淡雅的笑,嗓音惫懒疏冷。 “臣自知小女高攀不上太子殿下,不敢找殿下负责,臣已给小女看好人家,只求殿下日后与小女断了往来!” 荣国公改坐为跪,向太子磕头。 “荣国公看中的女婿,是萧寰。打算哪日定亲啊?还是不打算定亲,直接筹备婚期?” 这话问得荣国公愣住了。 荣国府意和长信侯府再结姻亲不是秘密,但太子什么意思?不会是想抢亲? 按理说,太子对他女儿的感情该没多深,两人见面次数都不多,那就更不可能存在执念一说,这只被赵皇后捧在手心里的金凤凰,大盛王朝的太子,断不会为了区区一女子做出过于离经叛道之事来。 “自然是要先定亲的,臣但求殿下,为了女儿家名节清白,莫要让人知晓殿下也臣女儿之间的事,殿下身份尊贵,天下所有佳人都任殿下挑选,臣的女儿愚笨,实在配不上殿下,还望殿下高抬贵手!”说着,荣国公又是一叩首。 “本宫知道了,荣国公请起。” “那殿下这是答应了?”荣国公不放心的问。 他没看到齐景暄眼里转瞬即逝的嘲弄。 “荣国公请起。”齐景暄只重复让他起身的话,甚至自己弯腰搭手扶他起身。 当日夜里,东宫众臣除了太子少傅齐聚东宫书房议事,萧寰位列其中,一脸受宠若惊。 他这是成太子近臣了? 坐在书案前的太子还没发话,那几个老臣就先说起来了。 “萧少保,今日殿下让我等来此,是为了商议大军粮草与各方面开支一事,大军出征在外,粮草军需一切事由都是殿下全权负责,萧少保军功赫赫,该比我等知晓前线状况,对军需一事,有何见解可大胆同殿下讲。”王太傅对萧寰说。 “老师,您别为难他了,他前些日子都冲本宫喊,说我等只知道坐高台享清福呢。”齐景暄调笑。 萧寰怪不好意思的垂头,“太子爷,好汉不提当年错,我现在不是知道了吗。” 作为一个在前头征战的人,他先前是真没理解过后方需要出多大的力来维持征战。 而眼下的情况,粮草军需方面,可以说是非常紧张。 “那萧少保有何高见呢?”齐景暄把问题抛给萧寰。 “要不,众筹?每家每户每人都出点?” 这么幼稚的话一出,满堂哄笑,“萧少保,先不说众筹没法筹来多少,王师征战军需开支还要众筹,这未免太有损天子威严啊。” “那太子殿下有何高见呢?”萧寰看向稳坐高台的太子。 齐景暄只答了一个字:“抢。” 第90章 抄家 帝王才挥师北伐,太子监国,整个帝都就被掀起了一阵血雨腥风,朝堂波诡云谲。 接连好几日,谢知月在闺中都听到,第一日工部李侍郎因贪污受贿被捕,第二日吏部尚书税收造假被捕,第三日朝中三位大臣因结党营私被捕 传言说,负责监察皇子百官的御史台接连七日亮灯整夜未歇,太子亲自坐镇御史台,就这几日接二连三的有朝中官员获罪入狱,还只挑京官下手,在朝官员多数人都被吓得人心惶惶。 晌午回府后谢良卿急躁的跑进荣国公的书房,喝退下人就焦急的对荣国公开口:“父亲,太子这是在大肆铲除异己是吗?陛下才刚离京,他就要把整个朝局搅得乌烟瘴气不是!他想把朝中官员全换成他自己的人对吗?” “那竖子,两年成长不小啊,这次可比他十六岁那年狠,刚揽大权,就趁陛下不在京中大肆铲除异己,简直是无法无天了!不过我们不必怕,他抓的都是些不高不低的喽啰,他的手还伸不到太高处。” “可是父亲,我御史台那边的好友已经说了,太子眼下正盯着他们在查陆侯啊!陆侯可是君侯,太子已经抓到陆侯世子强占他人之妻害死人丈夫强娶人妻的把柄了,正顺着往下摸,伺机定罪呢!他们当差的都说,太子追查的那个力度,就是阎王点卯!祖宗十八代都翻了个遍,小错他都能添油加醋强加成大错,我们家里,大哥跟唐小姐,他本来就知道,迟早会查到我们头上来的啊!” 谢良卿已经慌到说话都有些浑浑噩噩了。 “良卿,你该不会是做了什么事,害怕太子查到你问罪?”荣国公眉头皱起,凝视着满脸慌张不安的儿子。 谢良卿讪笑,“没有,父亲,儿子只是害怕,因为大哥的事牵连到我们全家。” “没有那你怕什么,你大哥是北伐副将,陛下身边重将,这个节骨眼,人也不在朝中,你大哥还是太子自己举荐的人,这个节骨眼,太子就算是个草包酒囊饭袋都知道不该动他。” “父亲,那太子正铲除异己不也是事实吗,宸王背后无母族支持,太子出身高贵,又是燕赵正统血脉,日后必定是他登基为帝,如此一来,不如我们就向太子示好,正好他也喜欢小妹,要不就让太子娶了小妹!”谢良卿劝说道。 “愚蠢!太子此举,操之过急,必定引得朝臣不满,与臣子离心,他日后如何稳坐东宫?血统再正,出身再尊贵,他不得臣子心,不受君父喜,又能怎样?” 荣国公说得有几分悲惜,但不像是对太子的悲惜。 “以后莫要再说向太子示好的话,除非陛下降旨赐婚,否则你小妹绝无嫁太子的可能,陛下已离京征战,陛下不在,那皇子公主成亲就于礼不合,陛下征战绝非一日之功,你小妹在十月初一就与萧寰定亲了。” 谢良卿心不在焉的木讷点头,“那我要不去告知小妹一声十月初一她定亲之事?” “你小妹今日上午收到安平侯府小姐的帖子,受邀去安平侯府玩了。” 谢知月与安平侯千金郑湘属于是闺中密友,两人年岁相仿,常有所走动,只是前世成亲后,她就再没见过这位儿时玩伴。 闺房内,郑湘神秘兮兮的拉住谢知月的手把她带到一扇柜子前,“知月,我给你看个好东西,千万别告诉别人哦!” “是什么东西这么神秘?”谢知月探头往柜子里看过去,那柜子里摆满了书。 “看不出来你还有藏书的习惯啊。” 郑湘一脸高深莫测的拿出一本书,“这些,都是我花重金套来的话本子,配图与文字相结合的那种呢,外面买不到的,这篇《禁宫娇》,目前是我的心头宠,想不想看看呀?” 那书名,一听就是市面上流行的那些女子爱看的话本子。 春闺少女大多打发时辰的消遣都是话本子,但谢知月不是,她什么书都不爱看,包括那些话本子,她在闺中的消遣,是研究各种胭脂水粉。 在东宫的消遣,未圆房那一年,是费尽心思与他圆房以挽回她太子妃的颜面,圆房后,尽管害怕,她每天都是在想方设法的接近齐景暄。 毕竟齐景暄可比话本子好看。 为了不驳好友面子,谢知月点头。 郑湘把手里的书塞给谢知月,还从柜子里抱出一堆来,“那今天你可算是有眼福啦,我跟你讲,你手上的那本,我最喜欢的原因是里面的男主角画的俊美。” 谢知月翻开书,第一页那香艳的画面就给她的视觉带来了极大的冲击力,让她瞬间面红耳赤的合上书。 “湘湘,这就是你说的话本子?” 郑湘看谢知月那羞红的脸,笑得很大声,“知月,你不会是没看过?” 谢知月半掩面,“是没看过。” “那你今天看看,我跟你说,这本的男主角画得俊美,这本的可欲了,还有这本” 郑湘就抱着话本子带着谢知月自己趴在床上开始翻那些绘声绘色的春宫图,给谢知月讲得津津乐道。 但谢知月不管怎么看,里面男人的肉体都实在是太难以入目。 谢知月跟郑湘在闺房看话本子看得正起劲时,外头传来一阵兵荒马乱,府中人等吓得四处逃窜。 “安平侯贪赃枉法,结交外官,私藏抄家财物,我等奉太子令旨抄检安平侯府,府内上下人等一律出来于侯府正堂候着!” 郑湘作为侯府千金没见过这种场面,被外头的动荡吓得六神无主,她抓住谢知月的手,“知月,我家这是要被抄了吗” 第91章 亲自审她 谢知月也没经历过抄家这种事,她跟着郑湘一起被带到了平侯府正堂,手里都忘了往下那本书。 刚看话本子时她脑海中还在浮想联翩的男人,居然这就下令来抄家了,虽说抄的不是她家,可是前世,他也确实抄了她家! 安平侯府大门被人从外面大力踹开,两队带刀黑甲卫开路,中间率先持剑而来的是身着朱红文武袍绑着高马尾的萧寰。 萧寰后方那人一身的淡紫龙纹直襟锦袍,墨发习惯半束得松弛,迈着沉稳轻慢的四方正步,单手托一道卷宗而来。 许是前来抄家的缘故,他那张精湛绝艳的脸上没维持礼貌温润的笑意,仅是无上皇家风范的尊贵威严。 前者是琼枝一树意气风发,后者是龙凤之姿天日之表。 二人径直走进堂内,齐景暄坐在中堂,将手中卷轴摊开。 他还没宣旨,跪在堂前的安平侯就愤然大喊道:“我是跟随陛下的老臣,乃开国功勋之臣,陛下在京都需给我三分薄面,陛下刚离京,你一黄口小儿岂敢定我罪!就算你监国,监国权也不在你一人,帝都不是太子你一人的天下!我要见恭王,我要见宸王!” “萧将军,抄检安平侯府之事有劳将军监察。”齐景暄对萧寰吩咐。 “诺。”萧寰持剑抱拳,出门带队开始抄家。 齐景暄拿起卷轴,“安平侯对外三次南巡结交外官,对内挪用国库八十万两白银对民间放高利贷大肆牟取私利,逼死良民数十人,逼良为娼数十人,令子于府中设宴请百官结党营私,令子夫人葬礼逾制蔑视皇权,再加一道安平侯不敬太子,数罪并罚,削去爵位,革职,摘扁,拿下。” 话落,镣铐枷锁立即铐到了还在叫嚷的安平侯身上,沉重的枷锁压得他抬不起头来。 “爹!”郑湘在女眷中哭着大喊。 这一声哭喊格外凄厉,引得齐景暄注目。 不看不要紧,一看他一个不吱声。 哭得稀心裂肺的华服少女身边,小丫头那生得如花似玉的小脸也是被吓得惨白,不知所措的站在那大哭的少女身边,手里还攥着一本书,站在侯府一众女眷里,那娇艳欲滴的美貌尤其显眼,仿佛能令百花失色。 谢胭胭真是避不开的缘分,他到哪都能遇到她。 这几日抄过那么多人的家,就安平侯他闲着没事自己到场了,结果她也在。 即是抄家,府中一概闲杂人等可是都要被暂押大理寺的,即便是前来拜访者都逃不了一顿审。 又是当众,秉公办案他不好徇私把她从罪臣家眷那边捞过来。 她能不能自己向他开口喊一句呢?他开口了,那他才好顺势捞她啊。 谢知月注意到齐景暄看自己时,她低下头去,把头埋得死死的。 前世他下旨斩首父亲,流放她满门,该是和今日安平侯府一样的情形? 安平侯府遭此一劫,往后郑湘该如何是好?前世郑湘出嫁比她晚,嫁的是伯爵家的小公爷,后来安平侯府的结局,她在东宫不知晓。 上一刻还在和自己谈笑风生的女孩子,下一刻就面临家破人亡,这样巨大的落差感,上一世的她就是无法接受选择了自尽。 可她该怎么样才能帮到郑湘 很快萧寰就领着黑甲卫们抬着百余口大箱子过来,摆满了整个前院。 谢知月在想,她要不要冲萧寰喊一声,毕竟参与到抄家,夹杂在他们家眷里,不知道后面会怎么样,但准不会有什么好事。 “小姐,表少爷来了,您快向表少爷说说。”贴身丫鬟秋水跟在谢知月身边劝说道。 “等一会,他在例行公事,我眼下打扰他不妥当。” “太子殿下,这是所抄检到的财物。”萧寰过去就向齐景暄禀告。 齐景暄点头,眼神不断示意萧寰看女眷那边。 萧寰有些摸不着头脑的转头看扎堆的安平侯府女眷,努力会太子的意,最后灵机一动:“太子殿下,祸不及家眷,犯错之人乃是安平侯与其子,至于这些无辜老小,不如就将他们释放了?” 齐景暄眉宇瞬间紧绷,桃花眼里琥珀色的瞳仁翻动了一瞬表露嫌弃,“出帝都三十里有座山名为湘山,湘山上有座庙,叫慈航寺,寺中有座大佛。” 谢知月听得狐疑,抄家呢,齐景暄在这里说什么顺口溜? 萧寰也没听懂,他冲齐景暄愚蠢的眨眼:“太子殿下的意思是,安平侯有家产藏在那里?” “不,本宫的意思是,萧将军去让那尊佛起来,你自己坐上去。” 齐景暄这话,让在场不少人偷摸发笑。 这回萧寰听明白了,并且他有些不开朗了。 不是,那太子一直给他使眼色是什么意思啊?不是让他求情吗? 尽管他也觉得不该求情,啃食民脂民膏的贪官污吏家眷,本就不无辜。 “那太子殿下这个眼神是什么意思?”他跑到齐景暄面前去,模仿齐景暄使眼色的模样挤眉弄眼一翻,只不过在他学着没出来齐景暄的精明,在他脸上显得愚蠢且猥琐。 “没什么,你把这些抄捡来的财物押送到国库,本宫将人押至大理寺。” 萧寰让人带着那些箱子离开,押解犯人时,官兵拿来手铐,要将每个人都铐住绑在一起。 前头的人已经陆陆续续出门去了,谢知月意识到,她如果不说,她会跟着罪臣家眷一起被暂时关押,还是游街示众的那种! 眼看着快到谢知月,她无奈准备向齐景暄开口时,那狗男人竟起身就直直朝她走过来。 “谢小姐怎会在安平侯府上?” “臣女与郑小姐是好友,前来拜访。太子殿下可以让臣女走吗?”谢知月手里紧紧攥着那本书,不敢抬头看齐景暄。 别是齐景暄带她走,但又与她独处。 “不是安平侯府中人,抄检是在现场,那就必须得接受审查,等大理寺审查谢小姐少说得受几日牢狱之灾,本宫既与谢小姐相识,那本宫今日便亲自审你好让你早些回去,谢小姐跟本宫走。” 第92章 太子殿下想看可以去看个够 谢知月原本拉着秋水,避免和齐景暄独处。 她不是害怕跟齐景暄独处,只是她跟齐景暄独处不用想都会相互纠缠,做过夫妻,她面对他就没法像是面对寻常人那样。 特别是齐景暄这狗男人的心思还缜密得可怕,在他面前,她压根无处遁形藏无可藏。 既然今生不嫁她,那就务必得避着他。 “流风,你照拂着谢小姐的婢女,谢小姐同本宫过来。” 谢知月没来得及回绝,流风就带走了秋水。 “不行,我不要跟你走!”谢知月绕开齐景暄要追赶流风。 “不跟本宫走,那就公事公办,谢小姐跟随安平侯府家眷一道去大理寺等候审查。”齐景暄声音轻如止水。 谢知月止步,又退了回来,“那还是跟你走。” 大丈夫尚且能屈能伸,她一个小女子也不是那么需要骨气的。 何况跟随罪臣家眷一道游街才叫丢人现眼。 齐景暄面对谢知月款款抬手,“那便有请。” 在外头有人的情况下,他时刻都是那副谦和有礼的君子风范。 谢知月跟在齐景暄身后,手里无意识的把那本书攥得更紧了。 马车前,齐景暄撩开马车缎帘,“谢小姐请。” 是她前世熟悉的马车,没那么奢华,低调简朴但不缺乏皇家威仪,只是华贵方面远远不及她在两月前撞的那辆。 上次出宫她也坐过东宫的马车,那时候齐景暄可不会自己纡尊降贵的为她挽帘。 谢知月上了马车就坐在马车的小角落里,她低着脑袋,双手乖巧的搭在膝盖上,接着一双本就生得圆润的眼睛睁得更加滚圆。 她手里还攥着那本《禁宫娇》! 别的不知道,她知道的是,齐景暄尽管私下里轻浮下流得与他平日里的端方儒雅不符,可他却专门抓过世面上的这种淫词艳曲的东西,虽说私下里倒卖珍藏不算什么,但这些东西向来是禁止舞到明面上来那是触犯律法的。 她还拿手上,不说有没有可能触碰到齐景暄逆鳞,这要是让他看到,羞也能羞死她啊! 谢知月侧过身改斜坐正把手里的书往袖子里塞,一道磁沉的声音就清泠泠的传来 “藏什么,拿来。” 齐景暄就在谢知月面前坐下,修长干净的手伸到她面前,目光堪堪落在她藏了半截只露出个娇字的话本子上。 面对面而坐,特别是他面上还端着一派严肃,谢知月就有种被提审的紧张窘迫。 再想想刚才跟郑湘看话本子时,她看到里面画的内容,带入的都是面前这张天姿绝色的脸,还莫名生出了一股羞耻无比的罪恶感! 她恨不能找个缝隙钻进去逃走! 怎么出来的时候,就忘了把这本书给丢了呢! 还被齐景暄看到了,这多尴尬啊! 齐景暄视线一直在小丫头手上的那本书上,那细嫩雪白带点婴儿肥的手指攥着那书无处安放,他眼角的余光注意到小丫头从耳垂开始向脸蛋蔓延的红。 那小巧的耳垂上的一抹淡红,就像是东宫书房外的海棠树上枝头摇摇欲坠的一点海棠花。 她这幅神态,像极了做了坏事被抓现行的小孩,可爱又可笑。 就凭书封上的那个娇字来判断,肯定不是什么好东西。 因为首先这小丫头一看就不是什么看得进去圣贤书的人,再者就是哪有什么圣贤书会带娇字? “就一个话本子而已,没什么,不堪入太子殿下的眼。”谢知月清澈滚圆的眼睛眨动频繁,像极了刚出生不久的小鹿,眼尾眉梢都是羞赧。 “拿来。”齐景暄只重复了两个字,语气比起刚才要强势太多。 谢知月手里用力攥着话本子,强忍着心慌,红着脸道:“太子殿下高风亮节君子端方腹有诗书气自华,该不会喜欢看这种打发时辰的话本子的!” “哟,才几日没见,本宫这就成高风亮节君子端方了,本宫不是丧尽天良丧心病狂的混蛋么?”齐景暄饶有兴致的抬眸将目光移到小丫头那张羞答答的俏脸上。 提起旧事,那不堪的画面反复在脑海中回放。 狗男人媚惑的桃花眼上挑,眼底笑意浓稠,那直勾勾的挑逗眼神,不是仿佛,就是直接的,一眼能将她看到底。 给她一种强烈的错觉,衣裙被褪去,她不着寸缕的在他面前,避无可避,逃无可逃。 她只觉得全身的血液都在往脑子里涌来,难堪将她层层包裹。 “太子殿下不是要审问臣女吗?”谢知月硬着头皮想转移话题。 “本宫现在就是在审问你啊。”齐景暄轻飘飘的答道,眼中戏谑不减。 谢知月想原地晕过去。 这算什么审问! 再继续下去,他是不是又要做出那些有辱斯文伤风败俗的事了! 算了,父亲说了,不准再跟他纠缠。 谢知月视死如归的把手里的话本子递给齐景暄,强硬道:“那给你了,自己看!郑小姐闺房里,床上还有很多本,太子殿下想看可以去看个够!” 小丫头有些气急败坏,齐景暄不急不恼的从她手中接过那本《禁宫娇》,即使已经猜到是什么东西并让眼睛做好了准备,指腹卷开书页看到里头的画面时,那视觉冲击还是让他瞬间面色一黑。 就连那永远保持点礼貌上扬的唇角都毫无征兆的被无语压下去了。 谢知月就看着对面的狗男人面无表情的将整本书一页接一页跟走马观花似的从头翻到尾,一页没落下。 他起来看得挺认真的,都不笑了。 如果不是前世有过经常跟他一块在书房看他批奏折看书的经验,她还真会以为他没怎么看呢。 这人看书极快,一目十行,且内容能倒背如流,一篇奏折基本都是扫一眼的功夫。 看完后,齐景暄合上书,眼里那戏谑与挑逗荡然无存,严肃清傲得格外刻意。 在谢知月眼里,就是终于恢复了那正常状态下副高不可攀的冰山皎月模样。 谢知月有点想笑。 什么人啊,人家看这种书,都是从正经越看越不正经,他怎么还反过来,从不正经看到正经? 第93章 太子爷,你是什么老男人吗? 齐景暄精致的眉峰稍稍压低,桃花眼里蒙上了一层薄雾。 小丫头偷着乐的小模样被他尽收眼底。 “小姑娘家家的,看这种东西,不嫌害臊?”齐景暄稳着他那要崩坏的端庄道。 那内容,那画面,他总结三个字:没眼看。 谢知月小嘴撅起,带点嘲讽道:“那是你自己要看呢,我还以为你喜欢看呢。” “没收了,小姑娘看这种东西不对,以后不要再看了。”他已经有些端不住了。 齐景暄说话那语气,像极了父亲训小孩。 刚还才有些轻浮的狗男人看个话本子就突然给她摆起长辈架子,之前轻薄她的时候怎么就不说不对呢! 现在面对这一派高山仰止克己复礼的齐景暄,谢知月甚至有些觉得,她看话本子时的想法,都是在亵渎他! 惯会用表面假象骗人,又难以琢磨的狗男人! “太子殿下,你叫我一口一个小姑娘,你是什么老男人吗?”谢知月侧着脸仰起头,娇俏漂亮的脸庞上洋溢起娇纵。 小丫头片子的态度摆明了也三个字:不服气。 是被他训诫的不服气。 齐景暄卷起那话本子扶额苦笑,“其身正,不令而行,其身不正,虽令不从。是本宫对你言行举止不正,你不服本宫的说教实属正常。” 谢知月悄悄扭过头去瞥齐景暄,刚转头就见他一直在看自己,就又立马把头转回去。 那点小动作俏皮灵动,如同调皮的小妖精。 齐景暄就轻轻侧着脸,眼底笑意盈眶,语气却端得清肃:“但是你一个小姑娘看这种有伤风化的东西,什么暴君爱上貌美小宫女,她逃他追,小宫女共逃亡六国,暴君一路追逐为小宫女灭六国的,谁家皇帝闲成那样天天追着个宫女跑,谁家暴君不受群臣爱戴把臣子当奴隶对待还那么有实力天天在外面追着宫女打仗?你告诉本宫,看这种你不会越看越傻吗?还有那绘图,本宫就只想说,世风日下,伤风败俗,有辱斯文,画的太难看了。” 最后一句话,前面那三个文绉绉的词好像是铺垫,重点像是在于难看。 “那太子殿下你,是什么老男人吗?”谢知月纤薄的后肩对着齐景暄的视线,重复自己刚才的问题。 有的时候她发现齐景暄话挺多的,就是这种引章用典高谈阔论的时候! 谁想听他咬文嚼字说一大堆大道理,她又没问那些! 齐景暄算是被她噎到了。 小丫头纠结的点,原来不是他其身不正训她,而是他摆长辈架子叫她。 话说回来,他老吗?刚才安平侯不还说他黄口小儿? “大你五岁,应该不算老。” “我两个月前才及笈,你两个月之后二十一,严格来说,你大我六岁。”谢知月掰着指头数,纠正道。 她没注意到齐景暄眸色渐渐暗沉。 “你知道本宫的生辰。”齐景暄低沉的嗓音里像是藏着什么情绪。 他这话不是在询问,是肯定。 谢知月神色慌乱猛然一惊,立马解释道:“太子殿下天潢贵胄,殿下的生辰京中哪有人不知?” 解释完之后,谢知月脸上神情无比尴尬。 因为她也知道事实,她的解释太过于牵强! “本宫是在皇后陪同陛下征战时所生,本宫生于北国的冰原,不是如今繁荣的帝都。陛下生辰过于特殊,十月三十一,多年难遇一个生辰,皇子百官以陛下为尊,皆不僭越办生辰宴。” “所以胭胭,告诉我,我是你什么人?” 齐景暄追问的那句话,听得谢知月胸口起伏剧烈。 他是她什么人……是她前世爱而不能独占的男人,是她和一众女子共同的夫君。 她没想好回答的说辞,就猛得被拽到对面,又一次坐在那狗男人腿上。 那张艳压万里春色的脸倾轧视野,眼底有闪过那么一瞬的猩红。 “或者告诉我,你是我什么人?”齐景暄贴在谢知月耳畔低语,嗓音近乎蛊惑。 男人高挺的鼻尖轻轻划过脸颊,带来一阵酥麻感。 谢知月呼吸都变得急促起来,是被气的,不是慌的! “你是轻薄我的坏人!” 这个混蛋,正经不过三秒! 齐景暄勾着点漫不经心的笑冲谢知月点头,“嗯,本宫是轻薄你的坏人,那你可去昭告天下,说本宫轻薄你,还是几次三番轻薄你。” 那模样,有恃无恐的贱! 她从没想过,齐景暄还会和贱这个字沾边! 前世七年,尽管他偶尔有些不正经,她都没来不会,也不敢把他和贱联想到一起,可重生回来不过两个月出头,她才发现这人能如此贱! “你再不放开我,那我就咬你了!”谢知月暗暗咬着唇,忍着怒气。 “先告诉我,准备往哪咬呢?”齐景暄似乎抛弃了他的矜雅风范,让玩世不恭占据上风。 这人跳跃是当真大! 他根本就不是人前一套人后一套,是实打实的有两幅面孔! 一副是光风霁月高风亮节的太子殿下,另一副是轻浮浪荡混不吝的登徒子! “你是不是存心不想放过我!我父亲说了,不许再跟你纠缠,太子殿下请自重!”谢知月心中愤然,稚气未脱的小脸上摆出故作深沉的神情。 还好她聪明,躲过一劫,没被这狗男人逼着回答要暴露她前世的话。 “胭胭,可是我在七巧节那日见你之后,就不知自重二字该如何写了怎么办?” 齐景暄漂亮的菱唇贴到谢知月对着自己的侧脸,语气略带浪荡。 湿热的气息洒在耳根处,灼热感就从少女白软的耳根开始向纤细的脖颈延伸。 谢知月猛得缩起脖子,声调却止不住低低软软的说:“那真是臣女的罪过!” 比起他正经的盘问她,她还是更能接受他不正经的轻薄她。 “民女苏小柳,求太子殿下为兄长做主!” 行走缓慢的马车外,传来女子气竭声嘶的呐喊,马车也停止了前行。 “禀报太子殿下,有一女子当街手持状纸拦路,殿下可要查看?”护卫在马车外问。 齐景暄松开握住少女纤腰的手,将人松开后抬手抚额,仅眼眸开合间,就收回了面上的风流浪荡,“带去大理寺,交由大理寺处理。” 第94章 把你强行纳入东宫后院 言外之意,他不想管。 “太子殿下,你好冷漠。” 被他按在身边坐下的小姑娘眨巴着一双圆溜溜的大眼睛,审视的望着他,那眼神,是在控诉他不想管外面求做主女子的冷漠。 “本宫冷漠,那你可知她拦本宫仪驾告状,叫犯跸?” “什么是犯跸?”她都没听说过这个词。 “那你知不知道状告要逐级申诉?越级告状即为越诉?百姓若需状告自有府衙,若是府衙不作为,向刑部其余官员或大理寺越诉都需受笞刑,可本宫是什么人?本宫虽不是天子,但也是太子,本宫今日抄家,走的是皇道,皇家出行,清道禁行,于皇道拦本宫仪驾越诉,此为蔑视皇权,也就是犯跸。她犯跸告状,纵使本宫接了状纸最多也是交由大理寺查办,本宫监管整个大盛,不会亲自下场去管一人的任何案子。” 齐景暄很耐着性子给她详细解释。 她懂了,陛下不在,太子就是帝都的权利最高位,而一介庶民越过层层机制向最高掌权者告状,是莫大的逾越。 “民女状告荣国府二公子谢璋!谢璋逼死民女兄长,求太子殿下为民女兄长作主!” 外面拦路的女子哭喊得愈发凄厉。 听到二哥的名字,谢知月猛得腾起身来要蹿过去看看那女子,却被齐景暄按住不让她探头。 “老实坐着,别乱动。” 齐景暄撩开幔帐,只往外粗略看了一眼,被官兵拉开的那女子还在不断哭喊要状告谢璋的话。 “将她的状纸拿过来。” 他掀帘时身边的小姑娘在往他身边凑,悄悄从他身侧探出一双眼睛在往外头看。 谢知月才看了一眼被官兵押着跪在道路边上的女子,样貌都没能看清,齐景暄就把幔帐放下去了些。 她继续追着要看,不知不觉的脑袋就到他撩起幔帐的胳膊下面,还在持续往前面凑。 苏小柳在看到太子撩帘时,惊诧得连哭喊都忘了。 早听闻太子龙凤之姿光风霁月,天潢贵胄的典范,今日一见,她只能说,远远不止。 太子容颜生得绝艳,那惊为天人的模样,皎如松间明月,不沾染一丝凡尘烟火。 早听闻荣国公与太子有过节,近日来太子大肆铲除朝中异己,她就想着将谢璋的事闹到太子面前来,送到手的把柄,太子不会不要。 她在看太子时,恰好太子也在看她,就当她快要生出些许旖旎的妄想时,太子肩后先是探出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来,太子不着痕迹的放下幔帐挡住那双眼睛后,那双眼睛又从他身侧探了出来! 太子身边还有个女子。 齐景暄低头看了眼脑袋快要贴自己胸口来,小猫似得黏在他身上的小丫头,按住她的脑袋就把人推了进去。 状纸递来后,幔帐无情的落下。 齐景暄还没看,一只白嫩嫩肥嘟嘟的小手就伸过来从他手中抢了去。 打开状纸,看完纸上洋洋洒洒一整页的内容,谢知月越看越不可置信的摇头。 “这不可能!我二哥他为官清廉为人正直,一心报效朝廷,他怎么会收取他人贿赂利用职务之便私下透露科举考题更改学子科试卷呢!一定是有人污蔑我二哥!” 齐景暄侧目注视着一脸紧张的小姑娘,无奈的抿唇轻轻叹气,“既然涉及礼部侍郎科举舞弊,那还不能交由大理寺,得由刑部去办。” 谢知月鼻头一酸,眼眸就湿润了,她声音止不住啜泣,“办了之后呢?你是不是就要像刚才一样,带兵去抄我家了?” 前世与她做了七年夫妻的齐景暄尚能斩首她父亲抄她家,没有任何牵连的他,那出手不得更狠毒吗? 最初听到他大肆铲除异己的风声时,就该想到,他可能也在筹谋着如何对她家出手呢! “等你铲除完了异己,帝都你一手遮天,你是不是就要准备夺权篡位了!” 刚才还跟小猫一样往他身上挤的小姑娘霎时间扑抖着身子哭得梨花带雨,凄凄惨惨的哽咽着控诉他,一双鹿眼通红,眼泪成珠串从白嫩的脸颊滑落,将楚楚可怜演绎到了极致。 她这次哭得比先前每一次都伤心,哭得悲恨交织。 看着她哭,齐景暄眉心皱得厉害。 心好像是被什么攥住了,一紧一紧的痛。 她说铲除异己,夺权篡位,不对劲。 不像是在说气话,就是在对他的指控,就好像,是他做过那种事一样。 管不得外面还有人,他再次将那哭得正悲伤的小姑娘揽入怀。 盯着小姑娘红成兔子的眼睛,齐景暄俯下身去抱住她,声音缓和温润到了极点:“连事实真相都还不知道,就哭什么?凭借一纸状书,你就自己先给你二哥判死刑了?还是九族连坐的死刑。即使上头的内容坐视了,也罪不至此啊。” 因常年执笔覆着薄茧的温热指腹摩挲过少女娇嫩的脸庞,抹去她脸上的泪痕。 谢知月望着近在咫尺的那张妖颜惑人的脸,从他那逆光时偏茶色的眼底看到了纵容的温柔,还有少许无可奈何。 这双眼睛,太具有魅惑力,精湛妖冶到远超脱漂亮二字。 只要含情脉脉,那便一眼就能叫人沦陷其中。 “那你打算怎么处置我家?”谢知月歪过头去,避开看齐景暄那张脸。 没办法,看着他,她实在恨不起来这个男人。 “你是觉得,本宫最近清除了太多朝廷的蛀虫,害怕这清理朝堂的火烧到荣国府呢,还是害怕因你二哥的事,本宫想顺势除掉荣国府?”齐景暄语气纵容,问题却理性。 小姑娘粉唇开合颤颤道:“都有!我觉得你就没想过放过谁!” 齐景暄抱住谢知月的手逐渐收紧,桃花眼半阖,眼底的纵容之下掠过那么一丝疯劲。 “好,既然胭胭这么认为,那本宫明日便去抄了荣国府,再把你强行纳入东宫后院,等到本宫他日夺权篡位登基为帝,就封你当皇后,让你当那三宫六院中唯一的女人,如何呢?” 第95章 小丫头,你在担心我 他说得没带一丝一毫的玩味,认真到有些病态。 谢知月回过头来望着齐景暄,在他怀里都感受到了无边的寒意。 “齐景暄你疯了吗!你在说什么大逆不道的话!” 这是齐景暄再一次刷新在她心中的下限。 齐景暄虽说在某些方面不太正经,可是对于皇权君父,极其注重尊卑秩序,他身为太子,尽管前世他是做过弑父篡位之事,如今的他这样说出来,她都为他吓得心脏要跳出来! 这话要是让别人听到,他还想不想当太子了! 齐景暄再次抿唇,上扬成月牙的桃花眼里绽出蜜糖缓缓化开般浓稠的笑意,“小丫头,你在担心我。” 谢知月快要悬到嗓子眼的心在看到他笑了的瞬间落下去。 齐景暄迁就纵容的揉挲着谢知月柔软细腻的脸颊,“刚还在担心你二哥,荣国府,这就担心上我了,看来我在你心里,地位和家人不相上下呢。” 谢知月气恼得小脸通红,蹙眉瞪着齐景暄笑得花枝招展的脸,“你你在套我话!” “没套你话,我在套你态度,仅此而已。” 谢知月瞪得更狠了,左右都是在给她下套,他还区分上了! “你刚说的那些话,就不怕我说出去吗?” “请便。” 这两个字,说得还是那样有恃无恐。 齐景暄从谢知月手里拿回状纸,对外头说:“将人先带到大理寺,此案本宫亲自审理。” 马车正常行走,谢知月还被齐景暄搂抱在怀中。 他身上的沉木香很冷洌,此时包裹着她,冷香都产生出了一种帐中暖香的暧昧感。 “你要亲自去审问她,就像现在对我一样吗?”谢知月语气听起来有些不满。 “本宫是说,本宫亲自处理你二哥被人当街状告的事。” 小丫头似乎不会抓重点,侧重点怎么就成了他要审问别的女子,还像是此刻对她一样审问呢? “那太子殿下打算怎么对待那位姑娘?”谢知月继续问。 齐景暄哭笑不得,“你该想想,本宫打算怎么对待你二哥。” 他在试图把侧重点拉回到谢璋身上来。 “太子殿下对女子一向宽容,应该会偏袒她。”谢知月阴阳怪气道。 她刚才已经想好了,如果齐景暄敢动她家,她就带着齐景暄轻薄她,还说出那些大逆不道之言的把柄去求见宸王。 上一世,宸王制衡齐景暄多年,死在齐景暄发动宫变夺位之中。 倘若宸王占据先机能先下手为强,皇位可不一定能轮到齐景暄来坐。 齐景暄回应她的只是满满的无奈,“本宫不愿理会她,你说本宫冷漠。本宫理她了,接了她的状纸,你又说本宫就是对女子宽容,合着本宫在你眼里,里外都不是人对?” “也是,毕竟本宫在你心里,都丧尽天良丧心病狂了。” “你刚说的那话,是挺丧尽天良丧心病狂的。”谢知月娇俏的面容沉闷,眼尾还有残留的泪珠。 小丫头这是在跟他置气。 齐景暄拿起那本话本子,“知不知道这书,多少钱一册?” “你问这个做什么?”谢知月很不理解,转移话题也大可不必跳动这么大? “且说是知道还是不知道。”他问得严肃。 “二十两银子。” “安平侯之女这一册话本子二十两银子,征战兵士,每月饷银也才二两,若不幸战死沙场,家眷可持续领三年饷银。” 齐景暄说得很平缓,谢知月听得心中却在翻江倒海。 “泱泱大国,行军打仗冲前线杀敌的是百姓的孩子,农桑耕种独担赋税的是百姓,官僚士绅子弟们呢?仗着祖上功绩肆意挥霍,欺男霸女,贪图享乐,父辈的功绩,成了滋养败类的温床。” “都说本宫在铲除异己,本宫清理那群朝廷蛀虫,除了给本宫惹来朝中官员的忌惮与不臣之心,本宫究竟能获什么利?天下不是本宫一人的天下,本宫一人之荣,不是天下万民之荣,本宫清理朝堂,为的更不是本宫的利益。” 谢知月听得久久接不上话,她能深切体会到他言语中对黎明百姓的温柔悲悯。 她觉得齐景暄说的没错,但是她自己,好像也在他言语中那些贪图享乐的败类中。 “胭胭,你能听明白本宫的意思么?若是没听明白,本宫可以再给你讲简单些。” “明白。” 梦中那篇献文帝遗诏,可比他口头说的这些要更难懂。 “那就拿安平侯府来讲,本宫今日抄安平侯府,可是连带着你那位好友,你如何理解?” 谢知月觉得,有的时候他真的像极了幼年时拷问她诗书算数的教习夫子! 不过这个,她还真能答上来。 “祸不及家眷的前提是惠不及家眷,享受了家族的红利,那就要承担红利之下的祸患。安平侯全家啃食民脂民膏逼死百姓逼良为娼,光这一点,他们家所有人就都不无辜。” 齐景暄倒是有那么两分欣慰的点头,“分得清善恶,不错。” “那你在什么情况下,会对我家动手呢?”谢知月有些急切的想知道。 有两个理念在心中来回碰撞,无比矛盾。 一个认为,齐景暄善恶赏罚分明,心胸坦荡品行端正,另一个则认为,他心胸狠毒狭隘,丧尽天良。 可是不管是哪个,她只要接近,都放不下。 不管是面前的齐景暄,还是前世的献文帝,对百姓的温柔悲悯,她都说服不了自己怀疑他,会无缘无故弑父谋逆,灭她家族。 齐景暄眸色幽深,小丫头很明显的在害怕他,会危害她家啊。 “情况谁说得准呢,本宫只能说,你眼下不必担心,因为本宫敬重你父亲,倚重你大哥,至于你二哥,让他自己来东宫找本宫解释。” “还有你,近日少往外跑,这场风波,没结束,本宫不一定每一场抄家都在场,也不一定每家都是萧寰带兵抄检。本宫不在,萧寰也不在,按律你可就只能被带去大理寺了。” 谢知月小声嘟囔:“那你去抄安平侯府也不提前通告一声,谁知道你会今天去抄家啊!” 齐景暄忍不住发笑,“抄家还要提前支会,怎么,是好叫人准备收拾金银细软安排家中人跑路是吗?” 谢知月短暂一怔,重新以不可置信的眼神看齐景暄。 抄家这种事,自然是要出其不意,就像是抓捕犯人,难道捕快还要提前告知罪犯,于几时几刻要上门来抓你了? 这不是在通知人家,提前做好收拾包袱跑路的准备吗? 但前世,母亲来东宫求见她时,分明是知道抄家时日的,还说七日之后 第96章 本宫爱惜你妹妹 当晚,东宫明德殿。 谢良卿惴惴不安的踏足殿中,看到盘膝坐在一扇玉刻湖光山色屏风的案几前,那身着银白锦袍气韵高洁清艳贵气,坐姿端正如松的男人,他快步走过去就扑跪下去。 “太子殿下,臣知罪了,臣也是受他人蒙蔽才犯下过错,求殿下给臣一次改过自新的机会,臣日后必定洗心革面,愿为殿下效以犬马之劳!” 齐景暄手中提起青瓷茶壶,行云流水的三起三落,干净利落的在两个小茶碗中倒了七分满的茶水,拂袖将其中一杯茶推移至对面。 “谢侍郎过来坐。” 谢良卿抬头,见太子那一副温文有礼的模样,他匪夷所思。 太子这是,要保下他?不追究他的过错? 最近太子都把整个朝局搅出一片腥风血雨了,父亲不愿站队太子,他本来就害怕得寝食难安,今日那苏小柳又在这种节骨眼上当街拦太子仪驾状告他,甚至还是小妹被太子送回府后来找他告知,让他前来东宫找太子解释。 太子的想法,是不是真的想要他们荣国府投诚?还是他心悦小妹的缘故? 想到此,谢良卿重重的叩首,想试探一下太子的态度,“太子殿下,臣惶恐,不敢!” 齐景暄侧目斜睨了谢良卿一眼,“谢侍郎知道惶恐,不敢,那为何还要做?” “臣当真就是被奸人所蒙蔽双眼,一时糊涂啊殿下!求殿下就宽恕臣这一次,臣今后保证不会再犯了!”谢良卿边求饶边叩首。 “你的一时糊涂,就是让一个十口之家失去唯一的依靠,让一群酒囊饭袋进入朝廷为官?”齐景暄说话的语气很轻缓,却有种步步紧逼的强势威压。 谢良卿听得背后冷汗直冒。 他就知道太子手段那么狠辣的人,绝不会轻而易举的宽恕了他! “殿下,臣当真知错了,求殿下就饶过臣这一回,臣愿赡养苏小柳兄长全家殿下心悦臣的小妹对,臣的父亲欲在十月初一让小妹与萧寰定亲,殿下饶恕臣这一次,臣愿极力说服父亲将小妹许配给殿下!不,只要殿下愿意,臣今夜就能将小妹送来东宫赠予殿下!” 谢良卿太过于恐慌,以至于口不择言。 他低着头,看不到齐景暄逐渐阴沉的脸色,可距离太近,即使不看人,都能感受到那逐渐压抑的气氛。 “谢侍郎,你为人臣,在其位不谋其政罔顾朝纲以权谋私。为人子,在外败坏家族门楣。为人兄长,不爱护亲妹还视妹为玩物枉以女子为礼以求人摆平自己之过,你这个人当的真叫失败。” 齐景暄声音极冷,单是听着就叫人不寒而栗。 谢良卿不敢再说话了,只得将头埋低,等候太子发落。 “有些话,本宫不拿在明面上说,不代表本宫当真不知情,近日本宫清理你徇私舞弊弄进朝堂的那几人,本宫知情但不说,是给你留颜面,本宫爱惜你妹妹,敬你父亲三分,若本宫真想问你责,那便是在朝堂上就剥你官服革职查办了,今日既叫你来,那就将你先前所犯之事做个了结。” 一滴汗珠从谢良卿额头上滑落,砸在木质地板上,发出一声极低的闷响。 太子说,爱惜他妹妹,太子这是承认,心悦小妹一事了? 可他不敢只抓住那一句追问太子。 他从初入朝堂开始,就不敢过度接近太子,太子比他年纪小,但对于男子来说,这种比自己年纪小,又太过于出众,出众到只要靠近他就会被迫沦为陪衬,皎洁清冷得似可望不可及的清风明月的男人,威胁极强。 特别是这人还是普天之下出身最尊贵的男人。 女人会倾慕这样的男人,那么同样作为男人,对他就是畏惧。 谢良卿恐慌得厉害,只答道:“臣但凭殿下发落。” 刚才太子说那些话的意思,不出意外,就是想从轻发落他来着。 “那苏小柳一介弱女子为兄冒死犯跸状告你,其勇气非寻常人可比拟,你更改她兄长试卷让他人顶替他兄长功名,害她兄长郁郁不得志自缢身亡,若你还有几分良知,你就娶那苏小柳为妻,名正言顺的赡养她一家老小。” 谢良卿愕然抬头,只见殿内白炽灯光线清冷,照得太子那张能叫天下所有男儿汗颜的脸显出几分万年寒冰般的冷意,过分精湛的眉眼因面色的平静而矜贵出尘。 “太子殿下,臣可纳那苏小柳为妾,但娶她为妻,就是臣愿意,臣的父亲也绝不会容许她进门啊!” 纵使太子给的处理方式对他而言已经是莫大的宽容了,他也还是想为自己那空悬至今的正妻之位拼搏一二。 他迟迟未娶妻,缘由只是暂未物色到家世,容貌,品行,才情皆合他心意,还能在仕途上对他有所助力的女子,他要是娶了苏小柳,那不是拉垮了他吗! “无碍,本宫自会为你们赐婚。谢侍郎为官也有几年了,该清楚陛下的脾气。陛下若在帝都,你这事舞到陛下面前去,那就不是你娶个女子赡养那女子全家就能解决的了。” 齐景暄说话时生得微微上扬的唇角张合间似乎带着一点温润的笑意,能给人一种谦和有礼的儒雅感,偏生那温和间又暗藏着渗人的锋芒。 “那臣多谢殿下赐婚!”谢良卿咬牙,咽下屈辱道谢。 齐景暄端起已温的茶,“那谢侍郎就请坐,东宫的茶不及荣国府的好,谢侍郎莫要嫌弃。” 谢良卿不敢坐,“太子殿下还有事要与臣说?” “来都来了,那就顺带着聊聊,谢侍郎秋猎时,撞见你家小妹深夜与本宫私会一事。” ——— 谢良卿子夜过后才回府,下马车时他整个人脚步都是虚浮的,一脸迷茫,浑浑噩噩生不如死的状态。 为儿子担忧的萧郁芸在前堂守了半夜,见儿子回来就立马迎了上去,“良卿,太子都跟你说了什么?你怎么了?他是不是恐吓你了,要革你职还是往严苛了处理你?你别怕,你父亲正在为你奔走,太子在京中也不是一手遮天,还是有人能压制他的!” 谢良卿只摇了摇头,“母亲,儿子没事,太子殿下只是让儿子娶那苏小柳为妻,其余的事,他不追究,让父亲不必为儿子奔走操劳了。” “什么!”萧郁芸大惊失色,“你乃勋贵名流子弟,怎么能娶一介贱民之女呢!” 第97章 恭王 宸王府,苏小柳跪在宸王面前期期艾艾的哭了许久。 “殿下,现在太子殿下要将民女许配给荣国府二公子,民女都当街状告谢二公子了,以民女的身份,高攀上谢二公子正妻的位置,恐怕在荣国府也是受尽冷眼啊!” 齐钰眉眼疏冷,至始至终没正眼看苏小柳一眼,“你放心好了,太子既然给你赐婚了,那你就安安心心的嫁进去,荣国府胆敢苛待你,你就尽管去找太子,太子不会不管。” “可是殿下,民女不想嫁给谢二公子,民女想进东宫!殿下让民女状告谢二公子时说过,事成之后,可让民女进宸王府侍奉殿下,民女现在不想进宸王府,民女想进东宫!” 齐钰眼眸半眯得危险,小小年纪便展现出了与年纪不匹配的成熟威压,震慑得苏小柳迅速止住哭腔不敢直视。 他冷哼道:“侍奉太子,你以为你有几分姿色?太子能看得上你?本王让你去拦截太子仪驾,无非是凭借太子心软又爱较真,你以为他为你停下马车,接了你的状纸,还不计较你犯跸,你就有希望入东宫了?” “宸王殿下,民女那日拦太子殿下马车,看到太子殿下马车里还有个女子!” “那也与你无关,你就回家去好好等着,准备嫁入荣国府当二夫人,这可是太子殿下给你的恩典呢。来人,送苏小姐。”齐钰极不耐烦的吩咐道。 苏小柳被送走后,很快就有人进来向齐钰禀报:“殿下,恭王那边,坐不住了。” 齐钰手中端起一碟胡萝卜,走出殿外喂养院中的兔子,闲散道:“大皇兄出手了?” “是,恭王监管刑部,方才正以包庇罪犯之名,去荣国府,带走了荣国府那位小姐。” “荣国府哪位小姐?”齐钰问。 “就是与太子殿下有些传言的那位。” 齐钰若有所思,“二皇兄知道么?” “太子殿下人还在御史台,应该不知。” “那就想办法让他知道。”齐钰手腕翻转,将银制骨盘里的胡萝卜全倒在了花圃中。 “荣国公昨日还来向殿下示好,想请殿下出手制衡太子,他儿子女儿在太子清理朝堂期间犯事,太子眼下闹得满朝风雨,如今正是殿下收服人心的好时候,殿下何不出手相助荣国公呢?”下属不解。 “本王那位二皇兄自有他的衡量,朝政大权皆在他一人之手,本王年轻,又只是个辅政王爷,说不上什么话,所以本王就不插手什么了。” “属下明白了。”他们王爷,这是要坐山观虎斗。 “明白了,就赶紧将消息转告给二皇兄。” ——— 荣国府,谢知月正在闺房中数点自己的私库钱财时,听到外头的一阵吵闹声。 “恭王殿下,小女与安平侯之女是有交情,但绝不可能包庇罪犯啊!她正在议亲了,殿下上门抓她,于她女儿家的名声实在是有损,殿下能否等她父亲回府再作商议?”萧郁芸跟在身着锦衣华服的年轻男子身边辩解。 谢知月闻声连忙将钱财全收纳进木奁里,起身打开闺阁门出去,正与那样貌俊美异常的男人对视了个彻底。 这位是神武大帝的大皇子,齐景暄的长兄,恭王齐钧。 神武大帝的子女人皆绝色一点不假,这位长子由于生母缘故,模样生得没有两位弟弟的三分阴柔,五官如雕刻般棱角分明,轮廓利落得凌厉,自带一股草原男子的桀骜野性。 齐钧冷眼扫过冒冒失失闯进他视线的少女,尽管不是第一次见她了,但他的视线都忍不住在少女脸上多停留了几秒。 少女生得一副花容月貌,莹白润透的肌肤雪一样白,纤眉红唇,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灿若繁星,娇滴滴的美。 也不知道进了刑部审讯室,会不会当即被吓晕过去。 齐钧手持刑部令牌,“谢夫人,令爱包藏罪犯,牵扯进了安平侯府叛国一案,本王前来请小姐去刑部一趟,待到事情查明,本王定当亲自送令爱回府。” 安平侯府怎么就叛国了?不是贪赃枉法吗? “恭王殿下拿人,可有请示过太子殿下与宸王殿下?”萧郁芸挡在齐钧身前,满脸糟心。 一个儿子的事已经够他犯愁的了,偏偏女儿又在这个节骨眼惹上事! “陛下将刑部交由本王监管,刑部拿人,无需向任何人请示。再者那二人都是本王的皇弟,本王作为长兄,行事无需向弟弟们禀报?”齐钧目光深邃锐利,轻而易举的就能给人一种盛气凌人的压迫感。 “本王谅在小姐是女子,就不必上镣铐枷锁了,带走。” 他一声令下,官兵们就越过萧郁芸,团团围住谢知月,“小姐请,莫要逼我等动手!” 谢知月前世今生头回遇到被人上门捉拿这种事,脸色苍白的望向荣国公,“母亲” “月儿别怕,等你父亲回来,母亲就立马让他去接你回家!”萧郁芸在后方望着被带走的谢知月默默掉眼泪。 谢知月被带进刑部大牢,昏暗潮湿的环境里,泛着糜烂腐朽的味道,惨叫哀嚎不绝于耳,那道狭长的通道深不见底,仿佛是通往地狱的阴间小道。 途径道道铁闸门,墙壁上昏黄的火焰跳动,谢知月的身子也跟着在颤栗。 她没来过这种地方,做梦都没梦到过这样可怕的环境! “小美人!快进来陪爷睡一觉!” 一道癫狂的声音传来,铁闸门发出清脆的声响,血淋淋的胳膊猛的向她伸手,一张狰狞淫笑的脸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贴了上来。 “啊!” 谢知月惊恐的失声尖叫,往后退去就摔倒在地,身体颤抖得更明显。 走在前头的齐钧冷笑,真是娇弱的女子,这就被吓破了胆。 夜晚,御史台,流风在外头来回踱步许久,最后心一横,还是推开门进去,在正翻阅着堆了厚厚两沓折子的太子面前跪下。 里头一众大臣手中笔墨飞舞,累得满头大汗。 “太子殿下,属下有事禀告,殿下能否先同属下出去?” 身着银白锦袍的男人面色平静,“有事就在这里说。” 流风看了一眼正在奋笔疾书的御史台大臣,道:“两个时辰前,恭王殿下带兵前往荣国府,带走了谢小姐!” 第98章 蛮夷 齐景暄抬眸间眸光一暗,仿佛冰河面上出现的一道裂痕,“带哪去了?” “刑部大牢!” 他话音没落,就见一道修长挺拔的阴影迅速笼罩下来,很快又带动一道风散去。 流风起身追上,“殿下是要去捞谢小姐出来吗?要不还是转告荣国公,让荣国公去?毕竟殿下与谢小姐的关系,在外人看来已经很不同寻常了,殿下若亲往刑部,那必惹人生疑。” “恭王何时去拿的人?”齐景暄只问道。 他步伐沉稳,但走路自成一股劲风。 “两个时辰前。”流风快步流星的追着。 “你是才知道?” 流风弱弱回答:“殿下吩咐过,非要事,不准进御史台叨扰不过属下以后知道了!” 他知道了太子殿下,是真的很喜欢那位谢小姐! 刑部大牢里,谢知月拖着裙摆爬起来,一路哆哆嗦嗦的跟着齐钧通过那道狭长的通道走进审讯室。 石墙上血迹斑斑,墙面上挂着生锈的刑具,上头还残留着不知道多少个罪犯的血,看着就阴森恐怖。 霉味混杂着腥臭味,熏得谢知月直掉眼泪。 狱卒抬来一把铺着虎皮的太师椅,齐钧撩袍坐下,他长相本就有几分野性,这样的环境下愈发沉得他棱角分明,自带狂野戾气。 他抬手指向谢知月身后那把生锈的铁制椅子,“谢小姐请坐。” 谢知月回头看了一眼那锈迹斑驳还有陈旧血迹的铁椅,她肩膀不自觉的颤抖,“不了,臣女就站着可以吗?” “不坐,那你得跪着受审。”齐钧轻飘飘的开口。 谢知月没有犹豫就跪了下去。 前世她没有过多和这位恭王见过面,他死得也早,说是感染恶疾,不治身亡。 就是不知道其中有没有他那几位弟弟的手笔。 要是有,那齐景暄的可疑性最大! 齐钧躬身垂首看着谢知月那张被吓得六神无主的脸,冷声道:“谢小姐于前日夜间,派出府中小厮前往大理寺天牢买通狱卒带走了安平侯之女,安平侯通敌叛国铁证如山,依照律法,诛其九族,谢小姐私藏逆贼之后,本王不得不怀疑小姐是否包藏祸心。” “恭王殿下从何得知安平侯通敌叛国?安平侯所犯过错,分明不是通敌叛国。”谢知月想要保持声音的镇定,奈何开口声调就在不断乱颤。 “那谢小姐所了解安平侯所犯过错是什么呢?” 谢知月努力回想那日抄家时听到齐景暄说的罪状,答道:“结交外官,挪动国库银两放高利贷,结党营私。” “这些是太子在御史台查到的,不是本王的刑部所查到的。” “臣女是花钱就走了安平侯之女,可是安平侯叛国臣女不知情,殿下不必在臣女身上花心思审问,倒不如去问问臣女父亲。” 谢知月搬出荣国公来,她想碍着她父亲的关系,就连齐景暄都要给几分薄面,恭王至少应该不会对她严加审问? 齐钧目光轻蔑,“谢小姐这是不打算说出实情么?安平侯之女可是招了,她将安平侯私养的驻军地图给了你啊。” 谢知月瞪大了眼睛,“什么驻军地图?我根本就不知道!” “拿郑湘的供词来。”齐钧冷笑道。 狱卒将一道血淋淋的血书呈上来放到谢知月面前。 “你们什么时候抓走了郑湘?你们对她严刑逼供了!” 上面的字迹歪歪扭扭,形同鬼画符,谢知月废了很大的劲才辨认出上面书写的内容来。 是在说,她们两人交情浓厚,自己为了帮她的一切行径,以及受她嘱托,带走了安平侯的驻军图。 全是一堆胡编乱造,子虚乌有的事! 荣国府与恭王并没有过节,她与郑湘一直都是好友,她实在想不明白她这是遇上什么事了! 狱卒将一盏冒着热气茶端到齐钧面前来,齐钧端过茶时嗤笑道:“招供嘛,多多少少是需要受点皮肉之苦的。倘若谢小姐执意维护谋逆之臣不肯交出驻军图,那谢小姐也得受些皮肉之苦了。” “我就只从她那里拿走了一本书,那本书太子殿下还从头到尾都看过,根本就没有什么驻军地图!恭王殿下不信,大可去找太子殿下对证!”谢知月那颤巍巍的声音都高亢了几分,犹如雷雨中的纤竹。 齐钧凝眸,一双草原鹰隼般凌厉的眸子深邃阴鸷,“谢小姐这是搬出荣国公不奏效,在为自己找新靠山了?” “没有,我说的都是实话!” “放肆!恭王殿下面前,岂容你大呼小叫!”狱卒对谢知月大声呵斥。 谢知月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声怒喝惊得娇躯猛颤一下。 前世今生,大声训过她的人除了父亲母亲,就只有皇后,齐景暄都没这么大声冲她喊过! “将人都带上来,与谢小姐对峙。” 齐钧吩咐过后,很快五六个被折磨的分不清是谁的血人被拖拽了过来,就丢在谢知月面前,给她的视觉带来极大的冲击。 那是安平侯夫妇与府中子女,郑湘也在其中。 谢知月捂住嘴巴迫使自己不要尖叫出声,一股浓烈的血腥味与腐臭味直冲鼻腔,她连滚带爬的蜷缩进了审讯室角落里,惊恐无比的看着齐钧。 这张脸,方才乍一看还与神武大帝和齐景暄有三分神似,此刻再看,在如此场面的衬托下,他就像是一只嗜血残暴的野兽! 她就只想到了两个字。 蛮夷。 “继续用刑,一个接一个来,每人刑罚时长一炷香,有人招了就停下。谢小姐,你排最后。”齐钧说话都有种摄人戾气。 恐惧之下,谢知月顶着发麻的头皮喊道:“我乃朝中重臣之女,安平侯即使是罪臣,那也该由朝廷发落,你不能对我们私自对动刑!” 齐钧眼里闪过残酷的狠意,“本王那位二皇弟连朝中重臣都能说抓就抓,说抄家就抄家,本王为何不能?行刑。” 谢知月完全不知道自己在这几柱香的时辰里是怎么过来的,她说过无数遍,真的没有什么驻军图,就是打死她,她也拿不出来,可换来的就只有耳边一声声盖过她叫喊声的凄厉哀嚎。 一名狱卒匆匆赶来审讯室,弯腰贴在齐钧耳畔小声说了什么,只见齐钧慢悠悠的放下茶盏,有起身的打算。 齐钧还没起身,就听到一道来势汹汹的声音:“太子殿下到,胆敢阻拦者,格杀勿论!” 第99章 本宫来带谢家小姐走 谢知月忍不住抬头望过去,狭长昏暗的牢狱通道中,她只看到了一抹正由远至近急促走来,形如春松般卓然挺拔的身影。 他仿佛是从宿命的另一端跨越万水千山浮光掠影似的走来,有种不真实的飘渺感。 “什么风把二皇弟你吹来了?”齐钧站起身来,挪步过去挡住来者。 齐钧身量在男子中也是修长高挑的,可在他这位二皇弟面前,硬是被压下去大半截脑袋。 身高矮一截,气势上也就输人一截。 齐景暄淡淡扫过齐钧,仅是一个垂眸再抬眸的眼神,那便是碾压式的压迫感。 “大皇兄去荣国府拿人,告知过本宫么?” 视线相触,齐钧眼神虚晃了一瞬,眉头紧皱又迅速舒展开,极力端出帝王长子的威严:“二皇弟,你别忘了,刑部一直是本王监管,刑部拿人,即使是父皇在京都不需先禀告再动手。” “父皇在京中时有父皇的规矩,父皇不在京中,那本宫就有本宫的规矩。” 齐景暄视线一直落在齐钧眉心,他说话时没有刻意维持什么,声音平静清润,偏偏却能有种不容忤逆的威压。 儒雅中带着股狠劲,轻而易举杀人于无形的天家威仪。 在天家风范前,齐钧的那股子狠戾霸道,被打成了蛮夷之勇。 同为帝王子嗣,却是云泥之别。 跟齐景暄对视,齐钧感受到了背脊处传来的一阵恶寒。 这是来自骨髓深处的血脉压制。 明明他才是长子! “你我都是父皇的子嗣,你莫要太仗势欺人。帝都不是尽在你手中,你若是再这样目中无人,肆无忌惮的我行我素,东宫都不会永远是你的东宫!”齐钧压低了声音,眸子里覆上狠戾的暗光来。 齐景暄唇角微扬,“哟,这么说来,大皇兄是志在东宫啊?” 他这句问得,断章取义,避重就轻。 齐钧脸色惊变,盯着齐景暄不作声。 夺嫡这种事,即使双方都心知肚明,那也得藏在心里,如此拿到明面上来说,那也是罔顾手足血脉亲情,大逆不道! 齐景暄持续挪步前行,那张与帝王有九分相像妖颜若玉的脸上笑意盎然,端得是温润如玉,“大皇兄的母亲连后宫都进不了,大皇兄还想入主东宫呢?” 面前这一出,兄不友,弟不恭。 谢知月听着,本就身处这种恐怖环境就很害怕的她更害怕了! 先是在她面前说大逆不道的话,又是在他兄长面前说这番挑衅的话,下一步他是不是就要在他父皇面前说:父皇,您年纪大了,该退位了! 以温润的模样,说着轻蔑恶劣的话,她还以为,他只在私底下这样呢! 知道齐景暄说话狂,谁能想到,他当着外人的面,对他兄弟说话也能这么狂! 还是又儒雅又轻狂! 不过论杀人诛心,还是看他齐景暄,看哪里软,就往哪里下刀子。 被提及母亲,齐钧额头青筋暴起,眼中充血,“我母亲在父皇还是质子的时候就跟了他,九死一生随他回国,她进不了后宫,不是你母亲身后那帮人害的么?你母亲独霸后宫,你在朝堂一手遮天,明日你们是不是就要将父皇的江山改姓赵了!” 这番话,眼看着要反将一军。 齐景暄只笑得轻描淡写,“大皇兄这是在嫌父皇窝囊,连个女子都护不住,所以也守不住江山是吗?” “你这话是何意!”齐钧满脸警惕。 他只觉得,齐景暄话中在给他下套。 “大皇兄的母亲在父皇还是质子的时候跟了父皇,为父皇诞下长子,结果连后宫都进不了,是被本宫母亲身后那帮人害的。父皇娶本宫的母亲时,已经吞并北方,是燕武帝了,当初父皇作为帝王,连个女子进后宫都不能自己做主。如今父皇是神武大帝,却让本宫的母亲独霸后宫,本宫独霸朝堂,江山都有易主的风险。” “那么本宫敢问大皇兄,当初不过十八岁,以一己之身力挽狂澜,将被攻破国门于亡国边缘的燕国守住,十九岁以蛇吞象之势称霸北方,二十四岁一统天下受九州敬仰的神武大帝,会是个受外戚摆布的窝囊男人么?” 齐钧说不出来话了。 他们的父皇,神武大帝,那是怎样一号人物,他心知肚明得很,只是他不愿接受父皇只爱赵皇后母子,辜负他母亲的事实罢了。 “父皇此番挥师北上,征讨的就是大皇兄母亲的故国呢。大皇兄母亲都进不了后宫,而大皇兄能封恭王,在朝堂占据一席之地,应该感谢父皇后宫的妃嫔宽容,你的弟弟们仁慈。至于多的,大皇兄想也不要去想。” 齐景暄那张精湛绝艳的脸上神情一派温润,可那上位者高高在上的气息无比骇人。 出身就被捧在权势最巅峰,自幼享有举国最优质资源的太子,周身气度非常人所能比拟。 “所以二皇弟你是来做什么的?”齐钧咬牙切齿道。 齐景暄视线越过齐钧看向蜷缩在角落里吓成兔子的少女,“本宫来带谢家小姐走。” “那本王可告诉你,她私藏安平侯叛国驻军地图!刑部办案,绝不偏私,这是国法!”齐钧一副要与齐景暄硬碰硬的态度。 奄奄一息的安平侯直冲齐景暄摇头,“太子殿下明鉴,罪臣是有罪,但罪臣没有叛国,没有啊!” 齐景暄继续向前挪步,逼近齐钧,“本宫在御史台查了半月都没查到的叛国谋逆,大皇兄短短两天就查到了,看来大皇兄本事真是不小。但今夜,人,本宫就是带走了,安平侯及家眷即刻送回大理寺。” “大皇兄有事,尽管去东宫找本宫,本宫的东宫,大门随时为大皇兄敞开,本宫也随时恭候大皇兄。” 那双妖异的桃花眼只幽幽瞥了齐钧一眼,透着盛气凌人的傲慢与冷冽的寒意,叫人不寒而栗。 谢知月抬头望着走到自己面前来的男人,她有些看不清他的面容,只是那金尊玉贵的外表,与这阴森腐朽的牢狱极致不匹配。 “能起来吗?” 第100章 先前嫁进来过,是不是? 齐景暄的靠近带来一阵轻微的沉香,那阵沉香与周遭潮湿糜烂的血腥味格格不入,清新干净,令人心旷神怡。 男人修长挺阔的身影笼来,此时带来的已经是不是压迫感,而是一种难以言喻的安全感。 当着外人的面,他该是不好伸手扶她的,就点了点头。 仍在颤抖不止的小手抓住了齐景暄干净的衣袖,想要借他力起身。 她现在根本就站不稳,不想扶身后的墙,她就拉齐景暄的袖子一下他该不会介意? 小姑娘怯生生的拽着他的衣袖,一双小鹿一样无辜的大眼睛沁满了泪水,那眼神从刚才他来时的无助与恐惧转变为委屈,就好像一枝被暴雨击打过后的娇弱海棠花。 齐景暄弯腰俯身,就着她蜷缩的姿势,手臂圈住她纤细的腰肢与膝盖,将她打横抱起,大步向来时那狭长昏暗的通道走去。 通道中,谢知月将脸埋在了齐景暄怀里,抱住他劲瘦的腰身,听着他结实有力的心跳,她因恐惧而悬起的心才渐渐安定。 但她鼻尖还是酸酸的,不断发出细碎低微的啜泣声。 齐景暄低头看了眼怀中头埋在他胸襟里小猫似的少女,他默不作声的加快了步伐节奏。 刚上马车,谢知月就稍微敢放声哭了出来,她还抱着齐景暄没撒手。 “没事了,别害怕。”齐景暄抱着娇滴滴的小姑娘坐下,指腹轻抚过她发红的眼角,将她脸上的泪痕擦拭干净。 那清润低沉的声音一出,反倒惹得她眼泪啪嗒啪嗒的掉个没完了。 “呜呜呜你怎么才来” 刚才一直忍着没哭出声的小丫头,到他怀里了才委屈巴巴的哭出来。 这回他没嫌她爱哭。 帝都大户人家娇养出来的温室娇花,去了刑部大牢那种地方,不被吓哭才不正常。 她说他怎么才来,这么说来,她一直在等他吗?还是她潜意识里最依赖的人就是他? 普遍来讲,女子最依赖的人,出嫁之前是家人,出嫁之后,是她的夫君。 “近日我一直在御史台,有些繁忙,今后这种事,不会再发生了。” 谢知月回应齐景暄的安慰就只有呜咽声。 她还处在一个惊魂未定的状态下,就在齐景暄怀里哭了一路,以至于没问齐景暄把她带哪来了。 从上马车到下马车,她都没松开抱住齐景暄腰身的手。 看到前世熟悉到再熟悉不过的建筑,她才发现自己被带到东宫了。 再想起他上次在马车上说过的话,谢知月哭声戛然而止。 他要干什么,男未婚女未嫁,夜间将她带入东宫,这要是被人知道,她的名节就真的毁于一旦了! “哭够了?”齐景暄问得有那么几分小心翼翼。 “你带我来东宫干嘛,我要回家!”她再次哭了起来。 齐景暄低头看着哭得两眼通红的小丫头,皎皎月色下那双极其惊艳的桃花眼眼底如同一潭被搅得乱波四起的湖面。 “马车走的是后门进的东宫,没在大门停下,你先前没来过东宫,又是怎么知道这里是东宫的?” 谢知月再一次止住哭声,恐慌的望着齐景暄。 “先前嫁进来过,是不是。”他斟字酌句的问。 小丫头那震惊又慌乱的表情在告诉他,他说对了。 谢知月只觉得无处遁形,她一扭头,这次直接是放声大哭了,“你带我回来就是又要再审问我一轮对吗?” 齐景暄无能为力的轻轻叹气,眼里情绪复杂。 还有那么些憋屈。 “不审你,今晚夜深了,你还一直抱着我不松开,我就先带你回东宫了。你今晚暂住毓华宫。” 毓华宫是东宫后院正宫,太子妃住所。 她前世,就是在那里住了七年。 也是带着她那未出世的孩儿,自尽于毓华宫。 “我不要!”她不想回到那个伤心地。 “那你跟我住明德殿?除了明德殿与毓华宫,其余都空着。” 说起明德殿,谢知月心该死的动摇了。 前世不止她,东宫后院一众姬妾都不能留宿,也不能随意踏足。 听到赵明姝她们私底下的传言,说齐景暄可能在明德殿藏了什么人,不能让她们发现,她就真在一次深夜让秋水引开守夜的李大伴和他两个干儿子溜了进去。 已是后半夜,结果她还没进主殿,齐景暄就从外面回来,把她逮了个正着。 尽管那样,他都没让她进明德殿,而是把她拎去了毓华宫。 齐景暄见谢知月那放光的眼睛,他都有些惊讶。 这是想跟他一块住? 不住太子妃寝宫,原来是想住太子寝宫啊。 这时候的东宫不及她前世嫁进来时热闹,也许是夜深的原因,无比幽静,一路上都没看到个宫人。 明德殿,李大伴见太子抱着个女子回来,险些惊掉下巴,忍不住多嘴:“太子殿下,您这是?” 他们这位主子,极注重男女有别,平日里接近最多的女子就只有连城公主,跟连城公主相处,都会保持距离,避免肢体接触的人,这就抱了个姑娘回寝宫? 看这姑娘的穿着打扮,像是官宦人家的小姐,不是寻常女子。 “不要多言,去把连城上次来玩换的女子衣物拿来,备好沐浴水。”齐景暄对张大伴吩咐。 “那是送进殿下的寝宫吗?”张大伴追问。 齐景暄点头嗯了声。 被抱进明德殿正殿时,谢知月就探究的四处张望。 看不出来齐景暄那么金玉其外满身雍容华贵的一个人,寝宫居然会这么低调简朴,简朴到跟他向来繁琐华丽的外观有些不搭配。 寝宫墙面上挂了不少字画,室内装潢找不出几件看上去非常华贵的,支开半格的小轩窗斜洒进来的月光稀疏落在浅紫色幔帐上,殿中紫金香炉无声吐着青烟,整个寝宫里都弥漫着她所熟悉的沉木香。 难怪齐景暄身上总是带着乌木沉香的气息,原是薰入味了。 就是寝宫太大,陈设又较少,使得整体显得空旷,好处就是一目了然的干净整洁。 “之前没来过这里?”齐景暄对正跟小猫一样好奇着东张西望的少女问道。 第101章 太子殿下是演都不想演了吗 谢知月诚实的摇头,“没有。” 闺阁少女被抱进男子寝房,还好奇的到处乱看,一点不觉得羞涩,也不觉得不对劲,由此只能得出两个结论。 第一,小丫头对他太过于放心。第二,小丫头与他之间关系本就亲密无间。 两者都能证实,小丫头自身在他面前其实没有什么防备心。 尽管没有防备心,但先前对他的害怕也是真的,害怕中偏生还参杂着大胆。 “那今夜愿意住这里了?” 这一句问题,让谢知月回过神来意识到不对劲。 她一个未出阁的女子,随意进男子寝宫,还要留宿,这成何体统! “不行!我都没答应,你怎么能带我来明德殿呢!” 看过他的明德殿了,那就该走了。 “那时问你,你没拒绝,本宫说过东宫就只有两处能住,除了未来太子妃的毓华宫,就是本宫的明德殿。” 齐景暄的意思很明确,今夜不会送她回荣国府。 “我留宿东宫就不成体统,我要回去。” 陛下和皇后夫妇二人都把他看得很严,即使是陛下不在京中,那皇后还在呢,她不信齐景暄真能把她强留在东宫。 “不成体统的事,我们之间发生过很多次了。”齐景暄将谢知月抱到殿内屏风前的贵妃椅上坐好,自己往后退开一步与她拉开些许距离,“等沐浴完换了衣服再去床上。” 谢知月打了个寒噤,小脸煞白着震骇道:“陛下才刚离京,太子殿下是演都不想演了吗?” 齐景暄狭长的桃花眼里倒映着那张娇弱惶恐的脸。 小丫头显然是误会什么了,这一脸他要强取豪夺的模样,看得他怪心塞。 他就真是什么会对她强取豪夺的人? “算是。”他说的有那么几分苦恼。 谢知月惊恐的左顾右盼,粉软的唇直打颤,哆哆嗦嗦的说道:“你可是太子,你只要安安分分的,让别人挑不出毛病来,以后全天下都是你的,你想要什么样的美人都可以有,所以你现在别乱来!” “哦,那本宫就只想要你这一个美人怎么办呢?” 站在她面前的男人岿然不动,高挑挺阔的身形仿佛一座巍峨玉山。 “强人所难,非君子所为!” “本宫只要前面的君就好,本宫他日既成君,那后面的子字,要不要好像并不重要。”齐景暄莫名有种平静的疯感。 谢知月脸颊气得微鼓,这狗男人又在口出狂言说这种大逆不道的话了! 就在她已经酝酿好说他今晚要是碰了她,明日她就自尽的话来时,狗男人先郁郁沉沉的开口了。 “可以自己沐浴吗?不能本宫让人带两个婢女进来。你自己住这里,本宫去书房。” 许是怕她又误会,他后面多补充了那一句。 谢知月的那点惊惶在这一刻陡然消散。 难怪这狗男人说话的时候平静成那样,跟他真正想做点什么的时候反应不一样,原是她自作多情了! 谢知月脸颊上升起一片无地自容的胭脂红,“能。” “沐浴后早些休息。”说完后他没多看谢知月一眼就转身离开。 齐景暄离开后守在外头的李大伴才带着两个干儿子将沐浴的热水送进来,李大伴不敢太过于直接的看谢知月,只敢暗搓搓的偷瞧她几眼。 是个天生丽质的娇俏美人,那眉眼间的天真灵气清澈格外吸引人,难怪能引得太子殿下心动。 “姑娘,太子殿下的寝宫没进过女子,就连东宫婢女都没进过殿下的寝宫,姑娘是第一人呢。”李大伴倒水时多言了一句。 “真的?”谢知月有点不信。 毕竟齐景暄那么喜欢勾搭女子的一个人。 “那还能有假,殿下注重礼节,都不让女子近身伺候的。就连那几位公主们向殿下伸手,殿下都不搭一下手的,殿下只会说男女有别。”在李大伴嘴里,齐景暄简直就是普天之下最注重礼节与男女观念的男子。 李大伴所认为的齐景暄,和她所认为的,不是同一个齐景暄。 但事实也确实如此,齐景暄除了和她有些不清不白的传闻,再没有听说过他身边出现过别的女子。 李大伴和两个干儿子送完沐浴用品和干净衣物就退出去了,谢知月只觉得从刑部大牢走那一遭,身上都沾染着牢狱里的血腥腐朽的气味,她在屏风后面脱下衣服钻进了水面上洒满一层花瓣的浴斛里。 她记得毓华宫都有专门修建的浴池,赵明姝她们住的宫殿也有,齐景暄这个东宫之主的明德殿不至于连个浴池都没有,还得在寝宫里送水来沐浴? 沐浴过后,谢知月才把湿漉漉的头发擦了个半干,从屏风后出来穿上衣服。 她刚将后腰的肚兜绑带系好,就听见吱呀一声轻响,门开了。 门开时,率先扑面而来的是一阵香气。 浓稠的馨香与殿内冷沉的木香融合,冷中带柔,格外好闻。 那不是任何一种花的香气,也不是皂荚的气味,更不是什么香料,是独属于她肌骨里自带的体香。 香气柔若无骨但千丝万缕的缠绕上来,直往人骨髓里钻,引来阵阵躁动。 谢知月手还放在后腰间,她猛然回头,对上一双深沉中带有些许茫然的眼眸。 羞愤从头顶开始往全身蔓延,谢知月急忙把手抬到胸前来护住自己,在她开口之前,齐景暄先行转过身去。 “本宫回来拿件衣裳,不知道你沐浴这么慢。” 他说话时语调沉稳,喉结却在不断上下滚动,有一抹红从那精湛的眉梢烧至耳后,眉眼间冰山般的清冷已然不再。 刚看到的那一幕,还映在他眼前,甚至与他初次梦见她时所看到的画面两相重叠。 明明是刚及笄的小丫头,那身子却养得过分精致柔媚,肤色在烛火下白得像是泛着暖光的羊脂白玉,从那光洁如玉的背部能瞥见胸部丰满的轮廓,腰肢纤纤不盈一握,一双小鹿似的眼睛里还泛着水光 方才,她还是从左侧转身,左肩下方,是当真有一点朱红啊。 粉黛尤物。 如此粉黛佳人,该是普天之下顶顶出色且最尊贵的男人才配拥有。 第102章 不敢就赶紧把衣服穿好 谢知月抱着衣服一溜烟的跑到屏风后头躲起来,湿答答的羞耻感爬满全身,“那你进来怎么不敲门!你太过分了!” 齐景暄在思绪乱飞中强壮镇,背着身子顶着一张红得妖艳欲烈的脸义正严辞的说:“谢胭胭,你还没当太子妃呢,就给本宫立规矩进自己的寝殿还要敲门了,等你日后成了太子妃,是不是你一个不乐意,就要把本宫逐出东宫了?” 谢知月一噎,“不敢。” 她当太子妃那些年,进他书房都要敲门,哪敢把他逐出东宫? “不敢就赶紧把衣服穿好。” 齐景暄语调保持着镇定自若,但眼睛一直在快速眨动,试图将刚才看到的香艳画面翻篇。 梦里所看到的已经够真实的,可所带来的冲击感远不如亲眼所见。 谢知月撇嘴,着手把衣服穿好。 还算他有点良知,没像前世那样一直盯着她身子看。 穿好衣服后,谢知月从屏风后面探出头来,望着负手守在门口的修长挺阔身影,她怯怯出声:“殿下,我穿好衣服了。” 少女声音柔媚,噙着些娇羞,婉转又清脆。 本就平息不了的心态,被她这一声殿下搅和得更乱。 齐景暄回身时面上没有显露出任何异常,但看到小丫头只露在屏风外的脑袋,脸颊上晕染着浓艳的胭脂色,出水芙蓉娇俏可人的模样,他喉尖一紧,迫使自己挪开视线。 谢知月看不出齐景暄眼里迅速掠过的慌乱,只是看着他有些赶着到衣柜前拿走一套衣服就匆匆离开。 背过身去关门时,他还提醒了一句:“等头发干了再睡觉。” 谢知月不知道想法对不对,但她切切实实的觉得,齐景暄好像有种落荒而逃的即视感。 他先前轻薄她的时候可不是这样的,现在倒变正人君子了?好生叫人捉摸不透的男人。 她还有个很好奇的问题没来及的问他呢。 齐景暄的床没她的床软,床幔之间仅是和他身上一样的气息,也是在刑部大牢真的被吓到了,躺在一个被熟悉气息包裹的温暖环境下,很快就沉沉睡了过去。 没睡着多久,她就听到耳边有人讲话,声音由小变大,由缓变急。 是一群人在说话,不是一个人,但他们都在对同一个人说话,众口同称太子殿下。 “太子殿下,边关八百里加急,急需军粮甲胄兵器,文书请殿下过目。” “太子殿下,江东水患,今年庄稼颗粒无收,还需朝廷薄款赈灾,请殿下批复。” “太子殿下,朝中官员俸禄已拖欠了两个季度,不少官员联名上折。” 谢知月凑近了去看,就见一群人呜呜泱泱的围在东宫书房里,手里各拿着一道折子,七嘴八舌的在说着什么。 大致内容都只有一个,要钱。 她看到书案前金尊玉贵的男人从一开始的平静自若伴随着书房里的吵闹声逐渐转变得躁郁,眉眼间的阴郁感快要将他整个人笼罩,修长干净的手指不断连续在桌面反复叩击,速度从他们说话时的平缓慢慢加快到手指来回律动能在烛火跳跃下看到残影。 齐景暄的负面情绪极少外显,显露出来并能让人轻易察觉到时,说明他的忍耐已经到极限了。 “折子留下,本宫今夜批复,诸公暂退,户部尚书与王太傅留下议事。”齐景暄眼神是少见的恣睢,吐字不轻不重的平和。 书房中只剩下两人时,齐景暄先是看向户部尚书,“江东去年才向朝廷请求拨款五十万两白银,用途是修建河堤以防水患,从修建河堤前两年至修建河堤后至今,江东年年季季纳税为负数,今又以灾情为由请求朝廷拨款二十万,前年连城公主出嫁搬走大半国库储备作为嫁妆,还告诉本宫,江东需要朝廷拨款?江东贺兰氏,究竟是不愿缴纳朝廷税收,还是在刻意欺瞒造假?为防水患的河堤又修到哪里去了?” 那双狭长的桃花眼里,杀机四伏。 户部尚书低头正要开口,那道有关于江东水患上奏请求拨款的折子就砸到了他头上。 “本宫是年轻,没出过帝都,但本宫不是傻子,江东占据长江下流,鱼米之乡,纵有水患,也不至于饿死几万百姓。回江东贺兰氏,若不给本宫一个能够说服本宫的说法,本宫亲往江东查看灾情。” “本宫说完了,拿着江东递给你的折子,退下。” 户部尚书弯腰捡起折子,战战兢兢的退了出去。 头回看到齐景暄拿折子砸人,他这应该是,比她想象的还要更生气。 等到书房内臣子只剩下王太傅时,齐景暄重重叹息,方才不断叩击桌面的手指合拢撑住额头,年轻而绝艳的容颜显露出疲惫。 “老师,国库亏空,这可是所有王朝末年才会面临的严峻问题,我朝才开国二十三年啊。”齐景暄惆怅道。 王太傅走到忧思过劳的太子面前,看着这个自己一手教习至今的孩子,满头霜发的他只能无奈宽慰道:“能不能解决财政问题,顺应时代的发展需求,建立高效稳定的财政体系,决定了一个王朝的存亡,陛下将一切大权都交给殿下,那便是相信殿下能够解决。毕竟殿下十六岁就能独当一面将陛下征战的后方支援安排妥当,那时候殿下的处境,对比眼下也没有好太多。老臣等一干人,自当与殿下共度难关。” 听着王太傅这些话,谢知月感受到了齐景暄正头疼得很。 “陛下相信本宫,那本宫也相信陛下,能不能让陛下回来想办法解决国库亏空,州府蒙骗朝廷,军需物资,臣子俸禄这些事,让本宫去替他打仗算了。朝廷才一代,九州已定” 说到这里,齐景暄手指用力敲击自己额角停顿住,眉心紧皱再舒展开,又恢复了那儒雅有礼的模样。 “方才本宫有些恍惚口不择言了,老师莫要在意。” “殿下的心情,老臣理解。殿下可还记得,太子妃与殿下成婚时,荣国府为太子妃打造的那一顶婚冠,就耗费白银八十万两?” 第103章 护她长乐无忧 谢知月悄悄靠近了些,几乎是竖起耳朵来听,生怕漏过什么细节。 国库亏空,齐景暄这愁到不正常乃至有那么些要发疯的状态,她能懂,是国库没钱了,但很多人都等着朝廷拿钱。 那上次在校验场,萧寰冲齐景暄说出那些轻狂之言时,齐景暄很生气,也是因为他经历过在后方殚精竭虑筹谋? “老师的意思是,让本宫去挪动太子妃的嫁妆应急?”齐景暄更加无奈忧心了,唇边笑容都异常苦涩。 “本月军需四十万两白银,朝臣俸禄可按批次发放,一次二十万两,太子妃的婚冠,用来应急还能有剩余。” 谢知月听了这话专注的看着齐景暄,她从那双格外漂亮的桃花眼中,看到了满目的疮痍。 她记得刚才齐景暄说,才开国二十三年,她上次梦见他拿她的婚冠,不是这一年,这是她来东宫的第二年,那时侯是第四年。 “不妥。本宫娶太子妃时,给她的聘礼不说符合皇家规模,就连臣子娶妻的规格都没能达到,那时国库储备几乎全当作了连城的嫁妆,国库都拿不出一份像样的聘礼来,本宫娶妻的聘礼还是老师与东宫众臣和赵氏共同凑出的,于聘礼方面,本宫对太子妃已有很大的亏欠,再去挪用她母族的嫁妆,那未免太过分。” “何况本宫身为男人,占用女子嫁妆,那不令人蒙羞?” 齐景暄那清润沉稳的声音里,充满了无奈与哀伤。 谢知月听得眼睛慢慢睁大,清澈璀璨的眼眸震惊。 她只当是赵皇后和齐景暄不满她这个太子妃,聘礼方面故意苛待,天家恩典,无论与否都是皇恩浩荡,臣下即使有怨言也只能憋在心里。 事实既然是国库拿不出像样的聘礼,那齐景暄为什么不和她明说,还白白遭人误会? 他肯定是碍于面子,毕竟他那么死要面子的一个人! 不对,国库亏空刚才齐景暄说了,是王朝末年才会遇到的危机,神武大帝开国不过二十余载,在天下人眼中,当前是一个盛世。 但朝堂财政岌岌可危,这种事若是传出去,那必然会惹得人心惶惶,他身为太子,必须要维持王朝表面的体面繁荣。 用齐景暄曾教她的词句来形容,这叫,粉饰太平 “殿下何出此言呢,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天下九州皆归陛下,殿下又代陛下之职,殿下不过是取用些许钱款财物救急,有何不可?况且太子妃本就不是寻常人妇,是天家妇,将来的帝后,为君妇,受万民敬仰,那便要与君共担江山职责,国计民生皆与她相关,也应当尽己身之力为夫君排忧解难。” 王太傅说出了她重生回来时听到齐景暄说过的话,只不过齐景暄只说了太子妃与寻常人妇不同,没解释多的。 接下来齐景暄说的话却再一次刷新了她的认知。 “她虽是太子妃,但她也只是个才十六岁的小姑娘,让她一个小姑娘,与一众男人共担江山职责,那对她而言太苛刻。再说用女子的嫁妆去填补朝廷的窟窿,我们这群男人得是多没用。” “殿下,家国面前,不分男女,更无个人。即便是有,那殿下十六岁时,不也一人监国独挑大梁了吗?殿下是老臣一手带大的,老臣看着殿下十六岁前和十六岁后那翻天覆地的反差,十六岁之前的殿下,明艳张扬,一身桀骜啊,十六岁之后,殿下性子一日比一日深沉,那眼底眉梢总是透着些许忧愁,那个太阳似的热烈明媚的孩子不复往日,老臣都为殿下伤怀” 说到这里,王太傅语气哽咽,布满皱纹的脸上老泪纵横,低下头去拭泪。 这话谢知月认同,她见过十三岁时的齐景暄,和后来的齐景暄,差异确实显着。 “老师,您这么说就不对了。百姓之子尚为陛下宏图霸业追随陛下征战北蛮,百姓父辈妻儿家小于后方农耕织作以为后备支援,可本宫是帝王之子,是太子,身上该承担起家国责任本就要比旁人多些。但太子妃” 齐景暄说到太子妃时停顿住,一双桃花眼在烛火下熠熠生辉。 谢知月屏住了呼吸,期待的盯着齐景暄等待他继续往下说。 “太子妃她不能做到体恤殿下是吗?”王太傅问。 齐景暄轻笑着摇头否决,“自然不是。她虽是盛朝的太子妃,但她也是本宫的妻,是个娇生惯养长大的小姑娘,自小就被家中养得天真烂漫不谙世事,她生于富贵长于富贵,未出阁时有父母兄长疼爱,既嫁了本宫,那本宫自当尽力许她荣华,护她长乐无忧。” 这里谢知月倒是捕捉到齐景暄只说了荣华,未带富贵二字。 前世婚后,他也确实许了她太子妃的尊荣,但在东宫的生活,与她在家中差距甚远,只称得上是中规中矩,远不及奢华富贵。 至于长乐无忧她倒想问问,他到底是个什么护法! 王太傅脸上哀愁波动起伏,“话虽如此,可是殿下是储君,太子妃就是储后啊,为帝后者,怎能是不谙世事的天真女子呢?既为太子妃,那就该懂得家国大义与殿下的苦心,怎可还像闺中少女一样不谙世事呢?若太子妃今朝不能与殿下共面难关,他日又怎能为殿下执掌后宫担任国母啊!” 齐景暄举一反三道:“那老师话也虽如此,可那万般世道又岂是一个小姑娘能够承受得来的?江山大计让她与本宫共担,实在太残忍,老师所言,帝后之道,本宫会慢慢教她。就像是帝王之道,老师不也是慢慢教本宫的么?没人就该是什么都懂什么都会的,只是本宫生来就是太子,所以老师也莫要再拿本宫去衡量要求太子妃。” 谢知月听得茫然,心如醍醐灌顶。 若是如此,齐景暄强迫她读书,练字,学算术,跟她讲一些高谈阔论的文章道义,不是在为难她啊 王太傅也茫然了半晌,只问道:“那这么说来,太子殿下对太子妃是真心实意的爱惜?” “是。”齐景暄应答得果断。 第104章 逝者为大 “殿下待太子妃一片真心,可老臣听闻太子妃闺阁时,心悦之人是那位已故的萧小将军啊。” 王太傅这话,让谢知月清楚的听到了自己心里的咯噔一声。 她在闺阁时,真的心悦萧寰吗? 齐景暄听到这话,不由得笑出了声,“老师觉得,萧寰相比本宫,如何?” “萤火之光,比艳阳之辉。” “所以既嫁本宫,她为何还会去心悦萧寰呢?”齐景暄悠然问道。 “殿下问过太子妃?” 有关于太子的感情生活,他这个当师傅的本不该多问,但到底是关心这个自己看着长大的孩子,在他的认知里,天底下最好的一切才配得上这个孩子,他不愿看着方方面面都无比出色的孩子在感情上栽跟头。 “其一,老师也说了,萧寰比不上本宫,其二,本宫身为太子,不会问女子爱不爱自己这种话,但本宫也有表妹,本宫的表妹还进了东宫,本宫不爱她,她也不爱本宫,所以本宫的太子妃,也不会爱她表哥。其三,本宫自幼就见惯了母后及一众女子看父皇的眼神,那是女子对所爱之人的眷恋,本宫的太子妃看本宫也是。故而本宫的太子妃,心之所属,自然是本宫。” “那太子妃若是和殿下不同,当真心悦萧将军,或是心悦过萧将军呢?”王太傅追问。 齐景暄脸上淡然无波,“当真心悦萧寰那又如何,逝者为大,本宫不会跟死去的人计较得失。本宫才是三媒六聘将她明媒正娶进东宫的夫君,死去的人,创造不出新的回忆,但活着的人可以。” 王太傅满脸赞许,“太子殿下的胸襟,当为天下男子之典范!” 谢知月听得震惊,她摸索了七年齐景暄的性格喜好,方向似乎错了,齐景暄没她想的那么心胸狭隘 “老师别再虚夸我了,陛下才是天下男子之典范。” “不不不,这话是陛下说的。” 书案前的齐景暄扶额叹息,“那陛下高看本宫了。本宫若真是天下男子之典范,本宫就不会任由父皇母后双双隔三差五的往东宫塞女子。” “殿下是不是没宠幸过除太子妃以外的女子?”王太傅冷不丁的问了句。 到底是长辈面前,齐景暄目光闪了闪,“老师,您问的有些多了,这是本宫的私事了。” 王太傅老脸一红,“老臣的意思是,那些女子都入了东宫,那殿下就是她们共同的夫君,太子妃是殿下嫡妻,殿下多偏爱几分正常,但殿下也要雨露” “老师。”齐景暄冷声打断王太傅。 “本宫从未将陛下后宫中其余女子放在眼里过,本宫不认庶母这一说法,自然也不认妾室。本宫平日里政务繁忙到睡觉的时辰都不够,连一个太子妃都不能时常陪伴,本宫本就不愿有妾室,更不是本宫强求他们进的东宫。那么她们既进东宫,就当好东宫的良娣,良媛,那是她们背后的家族加在她们身上的义务,是皇家赋予她们的恩典,本宫会给她们东宫尊荣,也会给她们背后的家族想要的,本就是利益互换的关系,至于儿女情长,就不要再多想。” “若老师还想说对那些女子不公平,那本宫只能回答,雷霆雨露俱是君恩,能入皇家已是无上尊荣。若非父皇母后强加给本宫,她们自相情愿进东宫,想要离开东宫,本宫也绝不会作任何阻拦。” “除了太子妃。”他还不忘补上最后一句。 难怪赵明姝与其余那一众姬妾会在私底下对齐景暄议论纷纷,这么说,他是真没碰过她们? 他还说除了太子妃,她每次要出东宫,都得详细告知他去哪里,几时走几时回,他能陪同则陪同,不能陪同不是让流风跟着就是让李大伴跟着,跟怕她跑了一样。 所以东宫别的姬妾,就是想走就走了,走了不回来都行吗? “那若是她们母族的人向陛下与皇后告殿下的状,陛下与皇后给殿下施压呢?”王太傅还没让这个问题翻篇。 “既要又要还要,老师觉得说得过去么?站队本宫也好,巩固家族权势地位也好,卖女求荣也好,他们想方设法的把女儿塞进东宫来了,他们女儿的身份地位给了,他们想要的也给了,再强求本宫恩宠,那图的不就是子嗣了么?本宫一直觉得自己年岁尚小,不着急要子嗣,即使本宫要子嗣,本宫的孩子只能是太子妃来生,本宫既连陛下的妾室都不认,那有点脑子的人就该能想到,本宫就只认嫡长,不认庶出。” “所以老师,本宫很喜欢太子妃,老师日后不要再说些有关于太子妃不好,或是离间我们夫妻二人感情的话。本宫于她有亏欠,非到万不得已,绝不会动她嫁妆。” 说话时,齐景暄手指又开始快而有节奏的无声叩击桌面了。 谢知月觉得,若不是王太傅是他的老师,他恐怕已经不想搭理人了。 他还说,他很喜欢她,真的吗? 王太傅汗颜,“老臣知错了,殿下的情感生活,老臣今后再不干涉就是。那眼下,殿下可是想到解决财政危机的办法了?” 齐景暄再次抬手用手指抵住下颚,思虑道:“陛下为皇祖母懿仁太后修建陵墓,墓中陪葬丰厚” 此言一出,谢知月大惊失色。 连他祖母陵墓的陪葬他都能想到,他别太逆天! 陛下在北方征战,他儿子在家想着挖他母亲的坟,这是真的,大逆不道,离经叛道,五行缺德! 懿仁太后倘若在天有灵,听到齐景暄这个好孙儿如此孝顺的想法,会不会连夜气得掀翻棺材盖来教训这孝子贤孙? “太子殿下!”王太傅着急忙慌的打断齐景暄说话滑跪了下去。 “殿下不愿动太子妃的嫁妆,也不能做出这种掘祖母陵墓盗用先人陪葬的事来啊!这也太过于大逆不道了!陛下在边关若知晓,回京定要问责殿下,不说陛下问责,殿下若真行以掘皇陵盗用陪葬之事,此事传出,必遭满朝文武弹劾德行有缺!” 齐景暄只是平静的掀了掀眼帘,“方才老师不是还说让太子妃与本宫共担江山职责的话吗,怎么到太后就不行了?斯人已逝生者如斯,皇祖母留下身后葬品也只能在土中落灰,拿来给活人用用,救盛朝之大急怎么了?” 第105章 祖母,恕孙儿不孝 谢知月为齐景暄糟心透顶。 齐景暄的脸皮,怎么这么厚呢,拿逝者的陪葬品,还是他亲祖母的陪葬品救急,哄堂大孝的话让他愣说那么理直气壮的,还拿来给活人用用怎么了 她要是能说现在会立马跟他说,还是用她嫁妆,至少不缺德! 跪着的王太傅已经急哭了,“太子殿下万万不可啊,中原礼仪之邦,不是野蛮粗鄙不顾礼教人伦的蛮夷民族,为人子孙掘祖宗至亲坟墓,做此大逆不道之事,必遭天谴啊!” “老师,那是江山社稷民生问题重要,还是礼教重要?礼教建立在人生活安定和谐基础之上,本宫十六岁监国那年,陛下穷兵黩武,导致天下虚耗,中原陷入人复相食的局面,那时还有礼教人伦可言么?” 跟长者说话时,他语速不会放得很快,平稳缓和,听起来总有点温润儒雅。 但他说的,穷兵黩武,天下虚耗,人复相食 在他十六岁监国那年 他十六那年,她在做什么? 她在家中,每日以各种法子逃避课业,熟练涂脂抹粉描眉画目技巧,过得悠然自乐,两耳不闻窗外事。 可外面,光是那最后一个词,还是在史书中,陛下结束前的乱世时期才横行的,看史书描绘时,她都心生恶寒。 原来他监国那时的处境异常恶劣艰辛,如果不是经历了天大的变故,一个恣意张扬的少年,又怎会在短短几年里发生脱胎换骨似的,撕裂般的转变? 所以她的父亲,弹劾齐景暄私开国库放粮,是真的太过于不近人情 “哎,殿下提及当年,老臣也是当真来气!不是老臣觉得太子妃配不上殿下,老臣是觉得,荣国公全家,就不配与殿下沾亲!当年殿下要顾着陛下战事后备,又急于民生,以一己之力挽国之狂澜,结果荣国公倒好,赈灾捐款区区二百两,事后竟参殿下僭越权柄!如今殿下娶了他的女儿……” “好了老师,您又开始说本宫的太子妃了,这事本宫都说了翻篇。本宫说的对策,本宫觉得可行,逝者虽为大,但事需以活人为重。”齐景暄云淡风轻一语带过。 他那句逝者虽为大,但活人为重,甚至还堵住了王太傅要拿他才讲过的逝者为大来驳他的言论。 “再说天谴,本宫不信天。世间万世都只在人不在天,国计民生农耕织作,看天而行,寸步难行。天不降雨,修河渠引水灌溉的是人,水灾泛滥,建堤坝的也是人,世上从来没有什么天神庇佑,只有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所以本宫何惧天谴?” 王太傅热泪盈眶,“老臣明白了。殿下以太子身,体万民苦,将来殿下必能与陛下一样,使得天下归心!挽江山之狂澜,救万民于水火,殿下功德无量,堪为人神,即使是天神下凡,也需避殿下锋芒啊!” 齐景暄苦笑,“老师,本宫说了不要虚夸本宫,您这夸的未免也太大了,都超脱凡尘了。国计民生江山重责本就是本宫该承担的事,既然是份内之事,职责所在,就称不得是什么功德。这种夸大其词的话,老师以后也不要再说。” 谢知月眸色渐渐凝滞住,那双灿若繁星的眸子里有种挣扎沉重的情感。 都说齐景暄谦逊有礼品性高洁,为君子典范,她还不信,如此看来,是她肤浅了。 她从没见过齐景暄与臣子议事,父亲让她在东宫安分守己,不要在齐景暄忙于政务时去打扰他,告诉她女子不能干涉朝政。 但只是稍微看见关于他面对朝政方面的冰山一角,她都感受到了无比沉重的压力。 这些沉重的国事,齐景暄也从未向她透露过。 她只知道他会是个出色的帝王,她不懂国事和政务,却也能听出来,能说出这些话来的人,不单会是一位出色的帝王,更会成为无比贤明的君主。 可是贤明之人,又怎会做出背信弃义弑父谋逆之事来呢? 别是这其中,还另有隐情 王太傅惭愧且折服的朝齐景暄一拜,“殿下贤德,老臣折服!但殿下要用懿仁太后的陪葬品,此事万万不可声张,不能让人知晓,更不能让陛下发现!” “老师放心,本宫也不至于愚蠢到取用懿仁太后陪葬品还要往外说。夜深了,老师且回府去歇息,本宫特许老师明日休沐,早朝就不必去了。” 王太傅离开后,谢知月看着齐景暄面对书案上堆积如山的折子,他那弯如弦月的眼眸里,多了几分泪光在闪烁。 一个真正的男人,一位肩负江山社稷的太子,一个从小在礼教约束下长大极注重繁文缛节的孩子,如果不是到了无可奈何无路可走的境界,又怎么会去想到去挖自己祖母的坟,取用里面的陪葬品呢? 齐景暄从书案前起身,走到书案对面,盯着那一堆厚重的折子看了许久。 谢知月想看清他脸上的神情,小跑到他对面,只看到了他发红的眼眶,及眼底那浓得化不开的悲戚。 她上一次见到齐景暄眼眶发红,还是在宣武殿,她骂他时。 那时他眼眶比现在可要红太多,感觉到了气得快要滴血的程度。 就当她看得专注时,一道皎洁的冷白色锋利光芒晃过双眼,刺得她眼睛都有些痛。 齐景暄手里拔出那把书案座椅后方,她一直以为是装饰的剑,那剑通体雪亮,剑身犹如天上的皎月。 男人执剑凌厉如远山孤月,那柄雪亮的长剑在他手中优雅冷傲锋芒毕露。 见惯了他的手握笔,还是初次见他握剑。 若说神武大帝是阴柔与英武并存,七分阴柔三分英武,那英武便能压下阴柔,齐景暄就是英武且儒雅,一半英武一半儒雅。 有剑风扫过她眉心,齐景暄手中的长剑将面前的皱折挑起,剑光如月,锦衣轻飞如流风回雪,就连墨发扬起的弧度都形同鹤舞。 霎时,书房中漫天飞舞起鹅毛大雪一样的碎纸。 齐景暄扔下手中长剑,仰头纵使碎纸片飘落到自己脸上,就在这场漫天飘落的纸雪中面朝皇陵所在方位重重的跪下,抬手齐眉一拜。 “祖母,恕孙儿不孝。” 第106章 枣挺甜,尝尝么? 谢知月在床榻间猛然睁眼,掀开被子翻身下床穿好衣服就火急火燎的往书房跑。 书房还亮着灯,外面没有守卫,她悄悄将门推开一个缝隙,往里看去,除了一堆书和书案上摆着的奏折,空无一人。 她推门入内,径直朝着书案过去。 本是只想看看上面奏折的内容,第一眼却看到了书案上的青铜麒麟镇纸压着一张字迹熟悉的纸张。 是她撞他和连城马车那次,写给他们的道歉信! 这又不是什么很重要的东西,他把这个放书案上这么显眼的位置干嘛! 前世的梦里,好像她留下的遗书,也是在相同的位置,只要人坐在书案前,那么书信永远在左手边。 那块青铜铸成的麒麟镇纸,上面还出现了日积月累的铜锈。 就连她闺阁窗前的书案上摆放的镇纸,都是上等的青玉制成的。 她拿起一道折子,上面写了一大堆密密麻麻的字,看得她眼花缭乱,全篇都是在倒苦水,说什么家族宗亲多少人,多少人靠自己一人当官养活,欠国库的十万两银子能不能延期还什么的。 奏折最后面的两个字似飞龙翱翔般醒目:不批。 萧寰说陛下说他儿子的字写得飒,没有对比的情况下已然行云流水气吞山河,这么一作对比,确实飒。 第二道折子,上面的内容是江东连年水患,导致庄稼近年来收成极少,江东侯上书请奏朝廷拨款五十万两白银修建河堤以治水患。 同样笔走龙蛇的字迹批复是:雨季已过,明年惊蛰时节再拨。 今年是神武二十一年,明年的惊蛰拨款,开国二十三年的前一年,江东请求拨款五十万两白银修建河堤以防水患,这对上了她刚才的梦。 她继续往下翻看了些折子,什么本月蜀洲朝贡的蜀锦,交州牧送来的白枣 总之,每一道折子齐景暄都细心且简短精明的批复了。 特别是那道送白枣的,是齐景暄的批复最多的一道折子。 他回:收悉,诚谢。但本宫不爱吃枣,车马劳顿,下次不要再送。 谢知月看这些奏折看得头疼,低头时,就看到书案下没有关紧露出一道缝隙的抽匣,有黄金与宝石的光。 她好奇的拉开抽匣,里面装着一支女子的发簪,一块折叠整齐的手帕,还有那本,上次在马车上,他没收的话本子! 谢知月刚拿起发簪,就听见书房门被打开的声音。 “来书房做什么?”清冷低沉的嗓音吐词有那么些含糊不清,像是咬着什么东西在说话。 谢知月像是做坏事被抓包了一样,惊觉抬头望过去。 推门进来的男人身上松松垮垮的披着一件月白色长袍,衣衫散开,里面什么都没穿,宽松的绸裤被金缕腰带绑在精瘦细腰间,漆黑的发丝披散,慵懒的垂在肩头。 他手里正端着一碟白枣,精致的菱唇间还咬着一颗。 这样懒散轻浮的状态下,他偏生还能显出几分高洁飘逸的气韵来! 上次看他穿睡袍,只是半露了些胸肌线条,这次是全然显露,和记忆中的模样一样,身形清瘦挺阔有型,肌肉不夸张但紧致线条流畅,暗藏野性的力量感。 右侧第三块腹肌与第四块的线条分明处,那一点殷红,如白玉上的一点朱砂,硬是给男人的刚毅中添了抹媚气。 但就他副这轻浮魅惑的模样,哪里跟刚才梦中那位忧国忧民的太子殿下沾边! 谢知月丢下手中的簪子就捂住眼睛喊:“你干嘛不把衣服穿好!你这样,成何体统!” 齐景暄反手关上书房门就一把拢上敞开的衣袍,拿开嘴里的枣款款向书案走来,“好个倒打一耙,你还没说晚上不睡觉来书房做什么呢?自己跑来的是,对东宫还挺熟悉。” 站在他书案前的小姑娘浅杏色的裙襦穿得整齐,一头柔顺的黑发瀑布般倾泻而下,在烛火下泛着柔和的光泽,脸颊就跟桃花带露似的娇艳欲滴。 那种少女的天真与浑然天成的妩媚,介于成熟与青涩之间。 往他书案那儿一站,她就像极了一块半夜自己送上门来的小甜点 谢知月透过指缝看齐景暄,见他把衣服拢住,她才把手从脸上挪开。 她避重就轻指着案上她曾写的纸张和簪子问:“那这封信你怎么还留着?还有我的簪子,为什么会在你这里?那块手帕,你怎么也留着,包括那本书,你都留着干什么!” 直白的问过之后,谢知月惊觉有些不妥,不管是男子还是女子,私藏异性物品还被发现大剌剌的逼问,于面子上,是真的会很挂不住。 她该给他留点面子的 齐景暄似乎一点没在意,只将枣放在书案上,不紧不慢的将手里的那颗枣送进嘴里咬了一口,他绕到占了他位置的小姑娘身边时,小姑娘警觉的往边上挪。 “枣挺甜,尝尝么?” 问官答花掩盖旧题嘛,这一块,他可比这小丫头精通。 齐景暄弯腰把书案上被翻乱的奏折摆放整齐,黑发垂落,在脸上投下阴影,那张骨相精湛绝伦的脸,侧面轮廓都惊为天人。 “你不是不爱吃枣吗?” “怎么知道的?”齐景暄嘴里含着枣,还是有那么些咬字不清。 “你自己在奏折里面批复的啊。”谢知月还动手指出来了是哪道奏折。 她刚拢共也就看那么几道折子,字太多了,实在是看不下去。 齐景暄慢条斯理的嚼着嘴里的枣,回答道:“本宫是不爱吃枣,但人家送了两车。” 他手上拈起一颗枣送到少女樱唇边,“所以要不要尝尝?” “那好,谢谢。” 她手里刚拿过枣,就见身边的齐景暄侧过头去吐掉嘴里的枣核,没给她任何反应的机会,她就被揽住腰拽进了那充满沉木香的挺阔胸怀里。 谢知月漆黑的瞳仁猛得放大。 她算是知道齐景暄刚才为什么一直在整理书案上的奏折了,原来他是要挪地方! 因为这个混蛋,正欺身而下,将她压倒在了书案上! 第107章 我就看看,不做什么 她腰被箍着,双手手腕也被按压在头顶,那狗男人像是迫不及待的堵了上来,发狠含住她的唇,白枣的丝丝缕缕甜香被强烈又蛮横的送入,唇齿间尽是香甜缠绕。 此时的她,就像是案板上的一块鱼肉! 男人沉重的身体覆在身上,她被压得动弹不得,能表示抗拒的,仅有堵在喉间的细碎呜咽声。 他吻得一点都不温柔,要用两个字来形容,就是肆虐! 跟他前世与她圆房那晚一样。 今生,这是他第三次轻薄她了,每次吻得都很粗蛮! 齐景暄身上清冽的沉木香气息都染上了些许滚烫的灼热感,少女的娇软香甜让他有些失控,只恨不能立马将这娇香软玉一点点占据 这是他梦里曾出现过的场景。 如此实践,可比梦中来得更令人欲罢不能。 可是梦里他什么都做了,现实中就只能是浅尝辄止。 就在他时刻保持的那点沉稳快要决堤时,他有些恋恋不舍的松开了少女香甜软嫩的唇,跳动的烛火下,牵扯出一条暧昧的银丝。 看到那道极细的,甚至在还烛火下发出微弱光亮的银丝,银丝断裂发出细微的声响时,谢知月无地自容的扭过头去。 齐景暄就看着被自己压在书案上的少女眸子里染着迷离的水光,那白皙的皮肤透出一层胭脂粉,被吻过的唇红得似火,泫然欲泣的转过头去轻微喘气。 他回味似的舔了舔唇角,那点勾魂夺魄的细微动作,像极了鬼怪志异里描述的魅魔。 该魅魔抿唇轻笑,高挺的鼻尖蹭过正羞愤中的少女面对自己的那纤细颈侧,“甜不甜?” 温热的气息撒在本就敏感的脖颈处,谢知月缩起脖子,咬牙骂道:“你有辱斯文,有伤风化,不成体统” 少女声音带着些哽咽,有种她自己无法察觉到的柔媚。 “嗯,还有呢?”低沉的嗓音伴随着灼热的沉香气息撒在她颈侧,像是蓄意撩拨。 “还有让我想想”谢知月转过头来偷瞄了齐景暄一眼,看到他那张正笑得花枝招展的脸,她又极快的把头扭过去。 她完全不敢直视这个压在自己身上的混蛋! 刚才梦中的齐景暄,绝对意义上的谦逊儒雅高风亮节,就是同一个书房,同一张书案,同一个人,天上地下的差距! 尽管前世她为了子嗣每晚夜间都来书房找他,很多次,他也是像现在这样,就在书案上解决 完了,越想越无法把她所了解的齐景暄,跟他在另一个角度下看到的齐景暄相结合! 一个人身上的怎么反差会这么大呢! 再想想这书房,前一刻他能在这里与臣子商讨国计民生家国大义,后一刻就能压着她在这里颠鸾倒凤缠绵不休 他简直是 “丧尽天良,丧心病狂。” 她想到那里时但久久没想出合适的形容词时,齐景暄自己接出话来,咬字清晰,语焉不详。 谢知月怔然回头,对上一双笼罩着深不见底的暗河的桃花眼。 这双眼睛里,素来盛满了清傲。 此刻他眼底的那股侵略性,重得让她不得不畏惧。 “你别乱说,我读书少,不知道怎么骂人合适而已” 齐景暄唇边笑意是与眸色极端不匹配的温润,他俯首吻过少女细腻如玉的侧脸,慢慢贴近她耳畔,菱唇衔住少女小巧精致的耳垂上挂着的那枚珍珠耳铛。 “胭胭,你我有书信往来,你有赠我女子贴身物件,簪子它自己掉我手上的,我将来自于你的物件私藏还放在如此显眼之处,那当然是生怕别人不知道,我们私相授受啊。” “你父亲不让我们相互纠缠,你二哥告诉我,你父亲要在十月初一让你与萧寰定亲,可是我不愿放手,你就注定嫁不了别人。” “谢胭胭,你该是本宫的太子妃。” 他咬字很轻,显得异常温润。 但他越是温润,谢知月就越是觉得不对劲! 他此时的温润,和他面对他老师时的温润是截然不同的,面对老师时,是温润有礼。 此时在她面前,温润显得过于刻意,像是在以温润为掩饰,遮盖着皮囊下蠢蠢欲动的野兽! 他说这些话,符合他对外那副德才兼备高山仰止清风朗月的君子典范形象吗? 她想到该用什么词来骂他了。 疯子! “太子殿下的意思是要对臣女强取豪夺是吗?殿下自己说过,对强取豪夺没兴趣,对臣女更没兴趣!君子一言既出,驷马难追!”谢知月梗着脖子搬出他自己曾经说过的话来回击他。 “那是本宫丧尽天良丧心病狂之前,本宫都已经丧尽天良丧心病狂了,做点强取豪夺的事算得了什么?” 谢知月无言以对。 她拿他曾说过的话说事,他就能一直抓着丧心病狂丧尽天良不放是! 耳垂传来细腻的酥麻感,细密的吻从耳垂一路往下到颈部,伴随着炽热的气息。 她想躲,奈何被压制得太死,根本就无处可躲。 显然齐景暄这狗男人,还没打算放过她 他果然愈发过分,圈住她腰的手是松开了,却解开了她的衣带! 前世是夫妻也就罢了,今生他们就只是太子和臣女的关系,他不能这么做! “齐景暄你不能这样!我父亲母亲知道,会打死我的!你母后知道,也会怪我勾引你!”谢知月急得哭出声来。 “我就看看,不做什么。” 少女衣衫被褪至肩下,只露出半截雪肩与花瓣边缘般婉约柔美的锁骨,恰好止于那点朱砂痣下方。 齐景暄覆着剥茧的温热指腹摩挲着少女玉肌上的朱砂痣,鸦羽般浓密的睫毛下,琥珀色的眸子平静得妖异。 “胭胭,我们也算是做尽男女之间亲密事了,纵使我放手不再纠缠你,你能心如止水的嫁给别人么?” 狗男人那双桃花眼里燃着一簇暗火,灼得她心跳如雷。 关键就这般情形下,他那姿态还能端得矜雅,硬显现出一股高洁气度。 人家是表里不一,他是表行不一! 斯文败类,伪君子,登徒子,采花贼那一干形容词都不足以用来形容这人! 这就是个疯子,狂徒,无耻之徒! 第108章 这叫勤俭持家 “那我要是跑了,像你没收的那个话本子里面那样,你会不会追?”谢知月吸着发红的鼻子,赌气似的问。 齐景暄俯身吻过她眼角的泪珠,有些漫不经心的问:“跑哪去啊?” “既然是跑,那肯定是跑到你找不到的地方!” 她是做不到心如止水的嫁给别的男人,嫁了对别人也不公平。 那么为了家族,不和齐景暄纠缠,她最好的方式,不就是离开帝都吗? “你们小姑娘,都喜欢话本子那种她逃他追的方式是吗?那真可惜,话本子只能是话本子,我没那么闲,也没那么颠,所以我不会追。” 谢知月听着,心渐渐落进低谷里,辛酸涌上心尖,双眼更加湿润,就连一直紧握住的双手都无力松开,任由攥在手心的枣滚落。 如此也好。 她眼里的眼泪还没掉下来,到唇边的那句“那你想怎么样就怎么样”也没说出口,那狗男人就续话让她把唇边的话咽了回去。 “凡日月所照,江河所至,皆为王土。不知道胭胭能跑出去多远呢?只要没跑出王土,那就不算跑。假如你今夜跑出帝都,那明日我的八百里加急就能到各地州府关隘。” “胭胭觉得,是你逃得快,还是本宫的八百里加急快呢?” 谢知月不说话了,就是咬着唇无声落泪。 站在权势最高位的人,想要抓个女子,那实在是太简单了,何须大动干戈亲自去追呢? “哭什么,又不是不追。本宫若是闲,也不是不能陪你玩话本子里欲擒故纵的游戏,可惜本宫不闲,是真没空,得空了你跑到天涯海角去本宫也追好吗?但本宫还做不到节制天下兵马,不能像那话本子里写的,百万雄师于城门前齐声呐喊恭迎皇后回朝。” 那低哑温柔的嗓音,说着有些戏谑调侃的话,像是在诱哄无知少女。 说话时,他手里的小动作也没停,还不动声色的把少女的衣襟往下扯了些,露出更大片的雪肌。 他这点贼兮兮的小动作气得谢知月羞愤的瞪过去,“你混蛋啊!奏折批完了吗,快放开我!” 齐景暄搂抱着谢知月坐到后方的红木椅上,“是没批完,来都来了,那就在这里陪着本宫。” 谢知月就坐在齐景暄腿上,他们现在,绝对的衣衫不整举止放荡,她衣襟被褪至肩下,齐景暄身上披着的外袍只是拢了一下,这情形压根不像是在处理政务,妥妥的调情! 前世齐景暄有很多次也是想搂着她批阅奏折,但父亲告诫过她,女子不可干政,皇后也说过不能在齐景暄处理政务时打扰,所以在他有这种举动时,她都会立马逃离。 当齐景暄拿过一道没批阅的折子时,谢知月顺着看过去,这道奏折是少府的,少府执管皇宫内务,奏折内容是后宫各宫本月开支。 齐景暄左手抱着她,只腾出右手握笔蘸墨,在奏折末尾批复:陛下已离京,各宫妆粉面脂裁去。 他写字很快,笔锋凌厉飞扬,那修长干净的手指握笔落笔成文无比赏心悦目。 就是他批复那内容,要把宫中妃嫔的妆粉面脂都省了,梳妆打扮是女子每日必备项,她最喜欢的事,就是捣鼓这些胭脂水粉。 前世她在东宫的胭脂水粉都是宫中供应的,每月都没断过,有次他早朝前,她说如果他回来时路过皇城内街的一家胭脂铺得空的话就帮她捎带两盒,那日他回得很晚,她都快睡下了他才回,还把那家店铺的每一款都买了回来。 齐景暄对于女子妆着方面,别人不知道,但对她没吝啬过,怎么对陛下的后宫妃嫔,就是把妆粉面脂都要裁减了? 他即使不认庶母,陛下后宫的妃嫔,那也是长辈,作为晚辈克扣长辈日用,这可比他作为丈夫克扣妻子日用要严重! “各宫,也包括皇后娘娘吗?”谢知月望着奏折问。 “当然包括。” 谢知月眨巴着眼睛,“太子殿下,你可真是个孝子贤孙。” 齐景暄垂眸看了眼乖乖巧巧的像小猫一样窝在自己怀里的小姑娘,挑眉扬唇道:“这叫勤俭持家。” “国库是不是很缺钱啊?” 齐景暄放下奏折的手顿了一下,“谁告诉你的?” “没人告诉我,我自己猜的。你是太子,你要勤俭持家,持的家就是整个天下,你都节省到省去后宫妃嫔的妆粉面脂了,这还不能证明国库缺钱吗?” 小姑娘说话时表情认真,红软的樱唇张合,脸颊两个小酒窝浅浅忽闪。 齐景暄素来沉稳精明的桃花眼里多了三分沉溺。 “还挺聪明,能想到本宫持家持的是整个天下,但是国库目前尚不缺钱,只是每月支出比收入高不少。所以本宫觉得不必要的开支本就可以节省了,宫廷制坊每月光是供应各宫的妆粉面脂就要花费白银二百两,女为悦己者容,陛下不在,她们盛妆也没人欣赏。” 这话谢知月不大赞同,反驳道:“谁说的女子盛妆就是给别人看的,爱美是女子天性,把自己打扮漂亮,那自己心情也好。况且妆发还在女子仪容中,蓬头垢面那可是有损体面。再说皇后娘娘昔日艳冠燕赵,美人都爱美,你断她胭脂水粉,不怕她骂你不孝?” “本宫记得的怎么是,当年艳冠燕赵的是陛下?” 谢知月无语,他这是拿他父母比起美来了是? 梦里的他要挖他祖母的坟,梦外的他要节省他母亲的女子日用品,前世的他弑父篡位,怎么他好像,对他自己的家人,比对外人还要更狠? 要说这些若都是为了江山社稷,他未免也太大公无私,都到没人性的地步了! “你别打岔,不管谁美,寻常女子每日胭脂水粉都不断,就包括是我家的丫鬟每月都有妆粉面脂这些,就是谈不上很精贵而已。宫中娘娘们整日素面朝天,那不也有损皇家颜面吗?毕竟你自己都知道把自己打扮得一身矜贵。” 第109章 有些热,可以把衣服脱了说话吗? 小姑娘说得声情并茂,还用那带点婴儿肥的白软手指戳他胸口的衣襟。 齐景暄唇角频频往下压,眼尾却弯成了两道新月。 真是一点城府都没有的小傻子,帝王之家尚且裁减后宫妃嫔胭脂水粉以缩减开支,她还能对他说出荣国府连丫鬟每月都能有胭脂水粉的话,臣子过的比皇家还阔,等同于奴才养得比主子还肥。 荣国公天天藏着掖着生怕被他盯上,这小丫头倒好,一个劲的抖给他看,生怕他不知道是? “你笑什么?我在认真说话呢!”谢知月气鼓鼓的在这个偷笑的狗男人胸口一阵敲打。 硬得跟墙似的,捶得她手都痛了! 齐景暄握住胸口那只正在作妖的小胖爪,轻轻掰开她合拢的手指,不由分说的握着那软嫩的小胖爪,探入本就敞开的衣袍贴在自己胸口。 那灼热又坚硬的胸肌,没有任何阻碍的触碰,谢知月被烫得娇躯一震。 “你身上怎么这么烫!”她急忙把手收回来。 不可否认的是,他胸肌手感很好,堪称仙品。 虽说她没见过别的男人的,只知道他的。 “有些热,可以把衣服脱了说话吗?”齐景暄顶着一张祸国殃民的脸一本正经的说。 “你随意。” 他要脱衣服,她总不能拦着不让?再说她又不是没看过。 话音刚落,谢知月就惊叫出声:“你干什么!” 原以为他要脱的是自己的衣服,结果那狗男人上手就把她的外衣往下脱! “你说的,本宫随意。” 他用力一拽,将少女肩上半褪的外衣脱下。 本就是夜间都已经就寝了,她只穿了外衣,外衣里面就是小衣。 洁白如雪的香肌再次显露,淡粉色的鸳鸯戏水肚兜下,那纤细不盈一握的腰肢上绑着一条细细的绳,勾勒出窈窕有致的身材,胸前的山峦起伏曼妙妖娆。 齐景暄眸光暗淡了几分,眼底的波光犹如暗夜里映着月色波纹起伏的湖水。 谢知月惊恐的望着那双深渊般的眼眸,这侵略性十足的眼神,已经让她吓得生理性腿软了,连从他怀里爬起来的力气都没有。 齐景暄脱下身上的外袍,让宽肩细腰得天独厚的优越身材尽情显露。 那冷白的皮肤,沾染了一层薄红。 强势霸道的雄性气息将她牢牢包裹,她全身止不住颤抖,牙关打颤道:“真的不可以我父亲知道,他一定会打死我的” 她都忘了一茬,就是齐景暄在脱了衣服之后会有多兽性大发! 就不该说那句让他随意! 少女纤腰被握住,半个身子因此被托起,紧紧贴在那灼热硬硕的胸口。 彼此之间就只隔了一层单薄的肚兜,她能感知到那强劲沉稳的心跳声。 头回没有任何阻碍触碰她的腰,皮肤比任何一块羊脂暖玉还要细腻柔滑,软得像是没有骨头一样,他都害怕用力一些会将其折断。 少女的身娇体软与男人的挺阔硬硕反差极致却又完美匹配。 这阵势,他完全不像是只占点便宜那么简单,而是想占有她! “别怕,说了就只是热,看都看过了,再多一次也无妨,本宫不至于连那点礼数都不管不顾。回家了你父亲若敢打你一下,本宫明日就能将他革职查办了。” 低哑的嗓音轻哄,温柔得要命。 谢知月身子仍在颤栗,她胸前两片柔软就贴在这狗男人硬邦邦的胸口,还被用力挤压着,不属于她的灼热温度透过那层单薄的布料直往她身上窜。 尽管有前世七年的夫妻经历,此刻她的那羞耻感比这狗男人的体温还要滚烫! 然而这狗男人紧接着又开始一本正经的陈述事实了。 “宫中没有太后,陛下也不在,妃嫔人数不多,各宫每日只需去给皇后请安,李贵妃甚至连请安都不必,那体不体面又不会有外人看到。本宫日常穿着华贵,那是因为本宫每日都要早朝,还要监管三省六部各部,天天抛头露面,本宫一言一行才代表皇家颜面。” “至于母后骂本宫不孝,后宫女子不得随意离宫,陛下不在,母后即使要来骂本宫不孝,也需经过本宫批准,本宫不批,那母后骂也不能当面骂,况且本宫觉得,母后能理解本宫。” 最后一次倒没那么正经,像是在打趣。 谢知月撅嘴,一双明眸气呼呼的瞪着面前这个一身不正经却又一脸正经的狗男人。 她以为的他在外人面前擅长伪装出温良恭谦让儒雅君子形象,原来并非如此,是他这个人,跳跃就大! “你对皇后娘娘尚且苛刻,那你以后对你的妻妾,是不是要更苛刻?” “怕本宫日后苛待你?”齐景暄一语道出重点所在。 被直白戳破想法,谢知月气恼的挪开目光,“才不是呢!” 小姑娘生气的模样娇憨得紧,像是受过委屈后撒娇。 “连城曾跟本宫说,你跟娇贵的牡丹花一样,不知道本宫能不能养好。本宫没当过夫君,也没养过你这样的娇娇,本宫只能保障,嫁给本宫,本宫会将你捧上普天之下属于女子最尊贵的位置。本宫会给你最大的尊荣,但不会任由你骄奢淫逸,本宫会维护你的天真烂漫,但不会纵容你肆意妄为。” “至于苛待,本宫不知道胭胭眼中的苛待,和本宫眼中的是不是一致。” 只给尊荣不给奢靡,维护天真浪漫不纵容肆意妄为…… 前世她在东宫的生活水平与闺中时相差甚远,就是他说的不会任由她骄奢淫逸? 再说他维护她的天真浪漫但不纵容她肆意妄为,她在东宫遵规守纪谨小慎微,哪里有肆意妄为过? 倒是赵明姝,常去宫中找皇后告黑状,各种理由层出不穷,什么独占太子恩宠不与其余姐妹均分,身为太子妃不以礼待东宫姬妾,刁蛮任性…… 每次皇后罚了她,齐景暄把她带回来,她即使是当着齐景暄的面都要跟赵明姝撕扯一番。 因为她知道无论对错,齐景暄每次都必然会维护她这个太子妃…… 除了亲蚕礼那一次,她顶撞皇后,被齐景暄罚她在东宫思过。 那是他唯一一回罚她,也是她自从嫁进东宫来哭得最伤心的一次。 皇后是国母,是齐景暄的母亲,她的婆母,即便是寻常人家,儿媳顶撞婆母那也是忤逆犯上。 她自知有错,但她心中不平衡,不平衡一直站在她这边的齐景暄不帮她。 “想到什么了,这么出神。” 齐景暄声音柔和带些笑意,将她的思绪从前世拉回今生。 第110章 你希望你夫君三宫六院佳丽三千? “不是你问我,我们眼中的苛待是不是一致的吗,我在想我认为的苛待。” “那说说都想到了什么呢?”齐景暄饶有兴趣的问。 “我在想,你的东宫,每个月花销是多少。”谢知月大脑飞速运转,然后把问题抛还给齐景暄来说。 这狗男人心思太缜密,她在他面前本就一直在露馅,再说前世她在东宫经历的自以为的苛待,他八成会来一句:你是之前被我这么对待过吗? “东宫每个月的花销固定在五百钱以下,市面上金银没有那么多,东宫的花销也是以钱为换算,不是以银两。五百钱,知道是多少两银子吗?” “五十两。”谢知月脱口而出。 说完后,她惊吸一口气抬手捂住嘴巴,齐景暄说出来她都不敢置信。 太子的东宫,每月花销五十两银子?难怪他连后宫每月二百两银子的胭脂水粉都要裁减,合着那二百两银子,是东宫四个月的花销了啊! 听这数字,齐景暄对别人抠门,对他自己更是抠到没边! 说起来她知道一钱等于一百文钱,十钱等于一两银子,这也是前世嫁来东宫后,齐景暄教她的。 毕竟在她先前的认知里,就没有铜钱这回事,出去买东西拿的都是真金白银。 “五十两,东宫,你是怎么用的?这也太节省了!” 母亲管家,她知道家里每个月光是给下人的月例就远不止五十两。 不过她家下人多,齐景暄的东宫没几个下人,可能这是他节省开支的其中一种方式。 “东宫仆从拢共十二人,李大伴每月月钱八十钱,流风八十钱,其余人二十钱,本宫不养鸟逗猫也不栽花种草,那几株海棠无需打理,工匠开支几乎没有。”齐景暄详细回答。 谢知月听着在心里默默盘算,仆从花销是三十六两。 “那还剩下的十四两呢?是你的日常花销吗?” 齐景暄轻点下颚,“算是。” 谢知月听得震惊又无奈。 他不是金玉其外败絮其中,他是金玉其外清贫其中啊! 一个月花销十四两,他不是普通人,他可是太子啊!他到底是怎么过的? 还以为这狗男人苛待她,原来他是平等的苛待每个人,包括他自己! 他还把他自己苛待得最狠! 虽说东宫的日常琐事开支都来源于皇宫,但一个月十四两银子对于一国太子来说,这说出来也实在是太令人瞠目结舌大跌眼镜。 “那东宫以后进了太子妃和各宫姬妾呢?你会怎么安排?” 齐景暄垂眸与怀中小猫似的少女对视一眼,眉眼含笑道:“等你嫁来当太子妃,能管好账的话,本宫把东宫交给你管啊,每月多少能有个二百两,就看太子妃如何分配了。至于各宫姬妾,若非父皇直接下圣旨让人进东宫,是本宫不能抗旨的地步,本宫就不会让除你之外的女子进东宫,除了太子妃的毓华宫,本宫更希望东宫后院其余各宫一直空着。” 前世她没管账,因为她连钱币都不懂,算数更是一塌糊涂。 齐景暄每次要教她算数时,她都会想方设法的逃脱,首先是她真的对算数没有任何天赋可言。 其次就是,齐景暄在教她的过程中,他那个周身气息太过于恐怖,他会从一个温润平和的状态逐渐转向暴躁,就算是面上不显都能看出来的暴躁,手还多次挠头发。 当初她看着他头发每薅一次掉几根那样,很多次她心里都想说:要不然你还是别教我了,我怕你持续这样会秃掉 “那为什么你希望东宫后院各宫一直空着呢?” 大致了解东宫的花销,她现在想知道的就是关于他后院姬妾的事了。 “你希望你夫君三宫六院佳丽三千?”齐景暄无奈反问。 谢知月眼睛眨动,内心五味陈杂,“我希望我的夫君不是太子。” 齐景暄手中笔峰停住,桃花眼微眯,审视的看着怀里的小姑娘。 他说怎么小丫头对他老是一副又爱又要避他的矛盾感呢。 笑意从眼底蔓延至唇角,“原来胭胭不想嫁的人,是太子,不是我啊。” 那双波光缱绻的桃花眼,恰似星辰璀璨。 “我说母后的愁,悔教夫婿觅王侯,母后常黯然垂泪,说如果当初,赵氏若没有帮父皇守下国门,或父皇不是神武大帝,父皇是不是就能只是她一个人的夫君,我幼时不明白,在父皇征战江东后带连城的母亲回来时,我就在想,我一定不会和父皇一样三心二意,让我的妻子因别的女人受委屈伤心难过。” “若胭胭不想嫁太子是和皇后娘娘有相同顾忌,我不能空口无凭说保证的话,我只能说,胭胭嫁我,我只认胭胭这一个妻子。” 谢知月听得眼眶又一次湿润,明明不想哭的,可是听他说到那句他只认她这一个妻子,她就忍不住回想起前世那场梦,那至今不得解的缺月挂疏桐。 “若我不嫁你呢?” “我既然都丧尽天良丧心病狂了,那话就说无耻点。”齐景暄事先提醒一句,而后道:“外界传言你心悦我,事实上你身子我看过了,肌肤之亲也有过了,你现在还衣衫不整的在我怀里。” “所以胭胭不嫁我,不行。” 他说是话说无耻点,可那温文尔雅的语气,完全无法让人与无耻联想到一起。 就是丧尽天良丧心病狂,他反复重提多少遍了,还有完没完! 说他心胸狭隘,他心系黎明百姓,说他胸襟坦荡,一个丧尽天良丧心病狂他耿耿于怀到现在! “那我就是不想嫁给太子呢?无情皆是帝王家,太子他日登基为帝,万一我父亲哪里惹得九五至尊不快,一声令下抄我家要斩首我父亲,就像是前些天抄安平侯家那样怎么办!”谢知月赌气问。 “哦,原来胭胭还害怕的一点,是觉得夫君和父亲有过节,怕夫君大权在握之后,会加害父亲啊。” 齐景暄语气里带有三分调笑,“其实,我如果真的想收拾荣国公,压根不会等到我成为九五至尊之后,更不会说什么翻旧账的话,一般有仇,在我能力范围内,我选择当场报,作为手握实权的太子,我想收拾一个臣子,实在太简单。荣国公一个恶意弹劾,我也不至于那么没气量放在心里计较多年。” “如果有什么事是胭胭嫁我之后,我还会抄荣国府要斩首荣国公的,那就只会是两件事了。” 第111章 舍得我死吗? 齐景暄说到两件事后就停顿住了,似是有意在等谢知月去追问他。 谢知月被吊了个彻底,事关前世他为什么要处死父亲清理她的家族,梦境里赵皇后说她是逆贼之女,前世的事究竟是什么原因,她是真想听前世的齐景暄亲口解释。 七年,她对这个男人的了解,还是太少了。 “所以是哪两件事?” “其一,谋逆。其二,想要我死。”他没再往下说,只是点到为止。 “谋逆”谢知月很小声的重复。 前世赵皇后说她是逆贼之女,父亲谋逆,谋的是谁的逆?是当今陛下,还是他?可前世他自己不也是谋逆了吗! 他谋逆篡位,父亲也谋逆,总不能是父亲假意助他谋逆,结果是父亲自己想当皇帝? “前者,我是太子,对待谋逆之臣,纵使是我母亲的母族,我也不会手下留情。后者,对待想要我命的人,我若是仁慈,那就是对自己的残忍。” 像是怕小姑娘理解不了,他还是详细解释了句。 “那要是我想杀你呢?”谢知月随口一问。 小姑娘声音软糯动听,说的话却怪气人。 齐景暄面上斯文坦然,“为什么想杀我?” “哪有那么多为什么,看你讨厌!”谢知月小声哼唧着说。 “舍得我死吗?”齐景暄声音中有很轻的笑意,手中放下笔,拿起那支珍珠流苏发簪塞到谢知月手中,“真舍得,那往这儿刺。” 他修长干净的手指指的是自己胸口心脏跳动的位置,还把发簪的尖端抵了上去。 谢知月几乎没作任何反应就慌忙丢下了簪子把手缩回去。 她哪有胆子杀人! 哪里又真的舍得他死 齐景暄死了,对江山社稷来说,可是灾难啊。 小姑娘那惊恐的反应滑稽得让他想笑,“我就说胭胭舍不得我死,刚我还在想,我是太子,我死了,谢氏得夷九族。到时候,我与胭胭还能在地下做夫妻呢。” 谢知月气呼呼的说:“谁要跟你在地下做夫妻了!” “不要在地下,那我们就在地上做好了。” 谢知月俏脸一黑,“你在说什么不着调的话!” “那着调一点,大半夜不好好睡觉跑来书房做什么?为了偷看奏折?”齐景暄手指上勾起少女的一缕长发卷弄把玩。 “我睡不着,就出来走走,不行吗?”谢知月说得理直气壮。 “为什么睡不着呢?因为床没荣国府闺房的软硌着难受?还是不适应环境?” “我是在想一个问题。”谢知月学着齐景暄说话故弄玄虚的样子只抛出问题引他自己问。 齐景暄很自觉的依着她问:“什么问题呢?” 少女小鹿一样的大眼睛滴溜溜的转圈,“你床上有没有睡过别的女人?” 此话一出,齐景暄唇边那点温润的笑容瞬间僵住,“你要不直接问我,我有没有和别的女人睡过觉?” 谢知月若有所思的点头,“嗯也不是不行。” “没有,进我寝殿的女子,除了你就只有母后,连城都没进过。我出生在军营,刚出生就是陛下和师傅在带,回来时都四岁了,回帝都我就自己住东宫,我甚至幼时都没在母后身边睡过觉,所以到现在我就没和任何一个女人睡过觉。” 他长篇大论的解释了一连串。 “那你屡次三番轻薄我怎么说?”谢知月满脸不信的严肃质问。 “也就只轻薄过你了,但我会负责。” 那句不想要他负责到了嘴边却又说不出口了,很不想承认,但又不得不承认,在她的潜意识里,她与这狗男人仍是夫妻。 她没再接话,就坐在齐景暄腿上看他批奏折,最后看得昏昏欲睡。 萧寰早朝前就往东宫赶,到东宫时正好还遇碰上了齐钰。 齐钰一身宝蓝色华服,没穿朝服,怀里还抱着只兔子。 萧寰拱手见礼,“臣拜见宸王殿下,殿下万福金安。” “萧将军安好。将军一早来东宫,可是有急事找二皇兄?”齐钰手中给兔子顺毛,快步走在萧寰身边问。 “臣的表妹昨日因受安平侯府牵连,被恭王殿下带人上门抓走了,今早臣才得知,臣要带表妹走,就得来找太子殿下传口谕了。”萧寰走得很快,说话的语调急切却平稳如山。 齐钰眼底掠过一抹讥笑,“那将军得到的消息不全,将军此时的忧心,也是实属多余了。” “怎讲?”萧寰礼貌性询问。 “因为昨夜,二皇兄得知荣国府小姐被大皇兄以私藏罪犯之名带走后,就从御史台赶到刑部大牢,把人领走了啊,本王没想到萧将军竟然不知道。” 他这话说的有些灵性,稚气未脱的口吻里带着些深宫庭院里的老谋深算。 荣国公已经对外放出了消息,说要将女儿嫁给萧寰,那荣国公的女儿却又心悦太子,太子对那女子的心思也不怎么清白,萧寰夹在这二人中间,就活像是个丑角。 何况萧寰还是太子少保,属于是太子近臣。 太子与自己少保的未婚妻纠缠不清,说起来也是够惹人贻笑大方的。 “那臣多谢宸王殿下提醒,还是太子殿下靠谱,臣现在就去拜谢太子殿下。”萧寰爽朗一笑,步伐保持快速压根没受任何影响。 齐钰面上疑惑,顺兔子毛发的力度都加重了些。 这人好生奇怪,正和自己议亲的女子,与别的男人走得近,他一点都不气?还是他对太子就无比放心?或是他想依仗着甜滋滋的权势,助足迹日后平步青云? 还是说他觉得丢人,只是面上不表露出来,故作大度而已? 李大伴过去为萧寰与齐钰引路,“宸王殿下,萧少保,太子殿下昨夜批奏折晚了些,宿在书房,二位到书房还请跟奴婢到书房去见太子殿下。” 书房中,谢知月身上盖着一条薄毯,在窗边的躺椅上睡得香甜。 听到敲门声,她迷迷糊糊的嘤咛一声回应,“谁呀?” 外面的三人听到里面少女软糯清甜的声音,皆是一愣。 太子的书房里面,居然有女人! 第112章 哦,那本宫要娶你未婚妻 倚在书案上睡觉的齐景暄猛得睁眼,起身就往书房门口赶。 刚打开门,就对上了三张震惊且狐疑的脸。 门只开了一瞬间就被迅速关上了,太子身披一件单衣出现在他们面前,他衣裳拢得随意,衣襟半敞,露出大半片胸膛。 齐景暄面色清冷,眼底的红血丝却暴露了他昨夜的疲劳。 他着手将衣襟拢紧,垂眸淡淡扫过来人,“可是本宫误了早朝?” 同样是陛下的儿子,宸王年纪跟太子相差五岁,身高比太子矮一大截,太子随随便便往那一站,不需要任何锦衣华服修饰,就是如此松弛的情况下,都跟那北国春松一样挺拔端庄。 而宸王当下个头都才过太子肩膀一点,也不知道再过几年个头能不能赶上太子。 在太子这副备受上苍厚爱的外形之下,真就没有几个男人面对他不会形容惭愧。 要放在平时,惹眼的会是他那冷白的皮肤跟流畅优越的胸肌线条,可此时,抓人眼球的就只有他胸口那一圈牙印! 太子身上,还有一阵跟他周身气息格格不入的馨甜花香! 齐钰抱着兔子走上前,盯着齐景暄胸口被咬伤的位置,“没误早朝,是臣弟与萧将军都有些急事要见二皇兄。但是臣弟眼下更好奇的是,哪位佳人如此大胆,竟敢咬伤二皇兄?” “猫咬的。” 昨晚那小猫一样的小姑娘在他怀里睡着了,他要把人抱去躺椅上睡觉,就刚放下,她就一口咬了上来,在他胸口留下了这一道咬痕。 “二皇兄什么时候养猫了?话说二皇兄的猫,牙还挺特别,跟人一样呢。”齐钰挠着兔子下颚好奇的说。 齐景暄面不改色,一本正经的说:“本宫的猫,自然和寻常猫不同。” 事关太子私事,李大伴默默退下,萧寰有些不忍直视太子。 他是一个武将,还是大盛朝年轻一辈中功绩的武将,作为武将,五感都要很强,他刚才书房里传出的那一道女声,他认得出来,是他表妹胭胭没错。 太子这厮,他曾以为这真是个翩翩君子,高风亮节清风朗月般谪仙似的人物。 随陛下征战那几年,陛下把太子夸得天花乱坠,几乎天上地下无与伦比,在陛下嘴里,各种形容人最优秀的词句全能用在太子身上,加上太子那副高岭之花的外表,温文儒雅的言行举止,他都耳濡目染的认为这是个端方君子,世间顶顶好的男人。 事实却是,太子也是个凡夫俗子,不是他所以为的,高高悬挂在天上的皎洁明月,也有凡尘俗念! 太子甚至,可能连君子都算不上! 毕竟哪个正人君子,会与女子无媒苟合,做出伤风败俗有违礼法之事! 他能想到形容太子的词,现在只有一个,那就是:斯文败类! 尽管太子这人不算斯文,只是有两分儒雅在身上。 “那二皇兄的猫,在书房里是吗?”齐钰抱着兔子歪过头去,视线避开挡在书房门口的太子要开门往里看。 齐景暄侧身挡住齐钰,伸手拎住齐钰怀里的兔子耳朵,把兔子从他怀里揪了出来。 怪沉,养得白胖白胖的,皮毛底下一身肉。 “本宫的猫在不在书房不重要,但三皇弟你的兔子,也归本宫了。”他没抱兔子,就把兔子拎在手里。 这态度不像是在对待宠物,倒像是对待食物。 “萧少保,有劳带宸王到东宫前殿暂候,本宫先去更衣。” 说完他就拎着兔子反手推开书房门后退着进去又快速关上门,不给外面的人半点往里看一眼的机会。 睡在躺椅上的小姑娘听到动静时翻了个身,乌黑柔软的长发散开在洁白无瑕的皮肤上,构成色差极致分明的白与黑,纤细的半截手臂垂下,身上的薄毯滑落至腰间,侧着身子,腰线盈盈,傲人的沟壑可见清明。 朝暾初露从窗棂缝隙中洒落进少女白嫩娇俏的小脸上,为容颜镀上了一层柔和的光晕,美得仿佛是误闯人间的天女。 这毫无防备的模样,看得人怪糟心。 她是在哪都是这样一副不谙世事的天真,还是对他太过于放心,就拿捏准了他不会真的伤害她? 一团毛茸茸的,会动的,挺暖和还有些重的东西突然被塞进怀里,谢知月这才惊醒过来。 她睁眼就看到了一对兔耳朵,再抬头,就是齐景暄那张汇聚天地绝艳的妖孽脸。 他那眼神,满是乌乌沉沉的嫌弃。 “天亮了?哪里来的兔子?”谢知月从躺椅上坐起来揉着眼睛问。 她抬起胳膊,肚兜侧面,又是大片玉山显露。 齐景暄眼眸里暗光再幽深几分,“本宫该去早朝了,这只兔子是宸王送来的午膳食材,你暂时保管一下。把衣服穿好,去明德殿等本宫回来。” “等你回来,我就可以回家了吗?”刚睡醒的少女声调软嫩中带着些雾气,像是撒娇。 齐景暄只嗯了一声,就逃离似的先一步出门了。 好在长发垂下,挡住了他从耳根蔓延到整片脖子的绯红。 晚上已经够难忍了,谁能想到,早上会更难受 他原是想多留这小娇娇几日的,但留着她在身边,痛苦的只会是他自己。 虽说日后她必嫁他,但那也得等到陛下凯旋而归,大军才刚出征,谁知取胜要等到何年。 早朝结束后,萧寰奉命查办安平侯私自养兵意图谋反之事,与齐景暄同乘一辆马车。 今早宸王来东宫,也是为了趁早给安平侯说情,求他宽容早年跟随陛下开国的老臣。 刚上马车,萧寰迫不及待追问的并不是政务,而是直接坦荡的问齐景暄:“太子殿下是不是喜欢臣的表妹?” 齐景暄抬眸睨了萧寰一眼,“本宫是想娶你表妹。” 萧寰面上表情微妙,许是没想到,太子那么爱拐弯抹角的一个人,竟会如此坦荡直率的承认。 “可是臣的母亲与姑父,正在为我们二人议亲,理论上,她算是臣的未婚妻。”萧寰说话的语气不参杂任何喜怒,就和平时闲聊无差。 “哦,那本宫要娶你未婚妻。”齐景暄这次连眼帘都没掀一下。 第113章 你让人把兔子烤了? 谢知月回明德殿梳洗好,李大伴就把早膳送进来了。 “不知道姑娘的口味喜好,早膳奴婢就以太子殿下平日里的规格给姑娘安排了。” 早就想过齐景暄对膳食这方面应该也会比较朴素,但看到李大伴送进来的早膳时,她还是傻眼了。 “李公公,你是说,这是太子殿下平日的规格?他每天都这样吃吗?” 谢知月白嫩的手指指着桌案上的一小蛊白粥和一个还没她手掌大的窝窝头,就连一碟咸菜都不搭配一点的! 那粥,还非常清,至少现在她没看到米粒。 这种粥,就算是拿去赈灾,属于当地官员是要被革职打板子的那种。 她知道赈灾用这么清的粥官员要挨打,还是齐景暄带她一起去私巡黄河水患,齐景暄看到当地官府施的这种清粥后,当即革了当地一众官员的职,还各打了三十大板。 他那时还立规矩说,赈灾粥棚的粥必须插筷子不倒,绢布包裹不渗水。 李大伴解释道:“殿下的早膳向来清淡,殿下说早膳不宜吃多,不然会犯困,所以殿下每日都是这个规格。姑娘可以先吃些垫垫肚子,奴婢让小德子出去街市给姑娘买些糕点回来。” “不用了,清淡些也挺好的。”谢知月把昨日戴在手腕上的联珠纹金镯递给李大伴,“有劳李公公照料。” 沉甸甸的金镯捧在手里,李大伴看谢知月的眼神都多了些感激,作揖谢恩:“奴婢谢过姑娘赏赐!” 这姑娘不仅美若天仙,还这么知礼数以礼待人,难怪太子殿下会因她倾倒。 李大伴走后,谢知月独自坐在桌案前,怀里还抱着那只兔子,手中握着汤匙拨动瓷盅里的粥,就只有最底下那一层米。 她认为这并不能叫清淡,叫寒酸。 父亲有的时候早膳也喜欢吃清淡一些,就是白粥窝头配上茄鲞雪梅菜什么的,那就是她对清淡的认知了。 齐景暄平日里那么雍容华贵的一个人,早膳这么寒酸,要不是亲眼所见,她压根不会相信。 相比这顿早膳,前世她来东宫那膳食,都可以称之为奢华了! 至少她那时的膳食,是以季节来安排,都是些应季食材,谈不上珍贵奢靡,倒也丰富全面。 马车到东宫时,齐景暄问萧寰:“萧少保今日要与本宫一同用午膳吗?” 萧寰摆手,“不了,太子爷你那点饭,我根本吃不饱。一会要我送表妹回去吗?我与姑父说清缘故。” “不用,本宫自己去跟她父亲解释。你取完东宫令件,顺便去宫中把连城接出来,让连城协助你调查,此事过程本宫就不干涉了,只肖告知本宫结果。” 萧寰眼神亮了一瞬,“公主协助调查,这不妥当?还是说,殿下是觉得,事关贺兰氏,殿下才不愿参与?” “本宫懒,连城喜欢跟你玩。连城协助你调查期间,让她住你们长信侯府,好生招待,倘有怠慢,本宫定治你个大不敬之罪。” “臣明白。”萧寰嘴角的笑容压都压不住。 谢知月就抱着兔子在明德殿闲逛,走遍了明德殿每个角落。 她发现,齐景暄这里,最多的只有衣服,其次就是字画,都没有什么很珍贵的藏品,连花草都像是从山林里随便挖来的,根本没有任何很特别且不可告秘的事物,也不知道上一世他是为什么不让人进明德殿。 如果不是这里是东宫,建筑雕梁画栋尽显皇威权势,能将那简朴的装潢都衬成低调内敛,但凡是放在寻常府邸,那也只能叫寒酸磕碜。 “要找什么?” 清冷低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谢知月抱着兔子转过身去,就见一身玄色朝服的男人向自己走过来。 “没什么,我就随便转转,你没说过不可以。” 小姑娘身上的衣服尺寸偏大,鹅黄色的罗裙拖地,仅用一支素玉簪子绾起长发,怀里还抱着只肥兔子,素雅清丽得像是瑶池仙娥。 “那你随意。”齐景暄没在谢知月面前停下,而是越过她走向寝殿。 谢知月就抱着兔子追上他。 寝殿门口,齐景暄开门前止步低头看跟在自己身边的小姑娘,“本宫要去把朝服换了,你要跟过来服侍本宫更衣么?” 谢知月退后一步,“无意打扰殿下更衣。” 昨晚看得够多了,今天就不必再看一次了。 她就在门口等齐景暄换好衣服出来,门开时,她怀里瞬间一轻,兔子被一只修长有力的手拎走了。 齐景暄换上了一身竹青色直襟锦袍,半散着发,倒显露出来了几分陌上人如玉的温润感。 “能吃辣不能?” 齐景暄这一句,给谢知月问得有些懵。 “有什么事吗?” “能吃辣午膳就让厨房做辣些,不能就清淡些。” “不太能吃辣。”谢知月想着早膳那么磕碜,看看东宫目前的午膳也不是不行。 “好,用过午膳本宫就送你回家。”齐景暄说完就拎着那只兔子走了。 相比早膳,午膳可以说十分满意丰盛了,怎么说也是摆满了一桌,共有九菜一汤,凑了个整,其中有一碟小点心,一碟白枣,五盘菜式不同的青菜,一条松鼠鱼及最中央的主菜。 就是谢知月看到方桌圆桌中央那被烤得焦香四溢的一整只时,她觉得有些不对劲。 齐景暄掀袍在谢知月身边坐下,“合胃口吗?” “那个,是什么?”谢知月指着圆桌中央的那一整只问。 她就指了一下,边上伺候的小德子眼疾手快的切下一条腿送到了她碗里,还回答道:“这是炙全兔。” 谢知月僵硬的转头看齐景暄那张静若平湖的脸,“你让人把兔子烤了?” 齐景暄抬手握住青瓷酒壶往杯中倒酒,“宸王一大早来送自己喂得那么肥的兔子,不能辜负了他的好意。” 他刚端起酒杯要饮下,一只充盈着馨甜香气的手就挡在了他脸上。 “不许喝酒!” 少女娇糯的声音说着强势的话。 小德子见状目瞪口呆,心道:这姑娘未免也太大胆了,直接向太子殿下的脸伸手! 第114章 因为你每次喝酒了就不正常 齐景暄被那只小手挡住的唇角不可控的往上扬。 还没嫁他呢,就先管上他了。 小德子那怪异的眼神,让谢知月立马把手收回来,眼神东飘西转来掩饰尴尬。 真不能跟这狗男人久相处,不然她总是会觉得,他们还是夫妻,很多举动方面她是真的一点不会避这狗男人。 齐景暄先是给小德子使眼神示意小德子退下,手中很给面子的放下了酒杯,“为什么不让喝?” 看小德子走了,谢知月才回答:“因为你每次喝酒了就不正常。” 齐景暄笑得招摇,“你怎么知道?” 他不常喝酒,一般只在宴席那种场合才喝,没跟谁私下喝酒过,至于酒量如何,他自己都不大清楚,只能说他应该不会让自己出现喝高了出丑丢人现眼的那种事。 今日恰好小德子准备酒了,又在他手边,才顺手斟那一杯。 “那次夜宴上你喝了很多酒,然后你轻薄我。秋猎第一日篝火晚宴你也喝了很多,又轻薄我。” 这次她学聪明了些,只强调这一世他喝过酒后发生的事。 前世齐景暄每次只要喝多了,其实也不怎么正常。 记忆最深的一次就是,他在一次端阳节被陛下灌酒,回去的路上走路就东倒西歪,被拖上马车之前他把宫门口的一盆绿萝草抱回了东宫 她当时很不解他为什么要抱走那盆草,回东宫之后,她就看着齐景暄抱着那盆草,嘴里念叨什么:你是我的,你不准爱别人,以后不要叫我太子殿下好不好 那时她都觉得非常丢人,也不敢靠近去,害怕他第二日清醒过来知道她看到他如此丢人的一幕会偷偷灭她口。 “你说的那两次,本宫没喝多。” 他正常情况下说话语调很冷淡,总像是在陈述什么无关紧要的事。 谢知月忿忿的瞪了他一眼,“没喝多,那你就是故意轻薄我!” “第一次是你自己跟来找本宫,第二次也是,本宫还以为,我们两情相悦呢。” 比起刚才的没喝多,这次说话,那清冷的语调中多了些许暧昧。 谢知月娇纵的哼了一声后扭过头去不愿看齐景暄。 狗男人又说不着调的话! 什么两情相悦,她只看出来他放浪形骸,来者不拒! 不知道对别人怎么样,反正对她是这样! 扭头看到桌上那只被烤熟的兔子,她只觉得更来气,那么白那么乖的一只兔子,就被这个残忍的人给做成了一道菜 齐景暄自己上手将一块松鼠鱼夹到谢知月碗中,“别气了,放心吃。兔子繁育能力强,一对兔子若在舒适优越的条件下,每年能生五十来只兔子,宸王的后院养了不止一对兔子,他的花圃都快成兔子窝了,你要是喜欢,本宫去宸王府给你抓一对。” “你每日的膳食,都这么朴素的吗?早膳每日都是拿去赈灾负责官员都要被革职的那种只有几粒米的白粥和窝窝头吗?” 谢知月没接兔子这个话题,就转问齐景暄东宫的日常膳食。 齐景暄看了一眼这在东宫堪称丰盛的一桌,“差不多。” “为什么?你不是说国库暂不缺钱吗,你在自己的膳食方面,没必要这样节俭?”她不太能理解。 堂堂太子殿下,全天下第二尊贵的男人,节俭成这样,她不免会觉得,这人是在没苦硬吃! “胭胭,国库乃是国本,有关国本之事,都不能往外泄漏,即便是恭王宸王都无权干涉国库事宜,本宫昨夜同你讲的那几句,包括你看到的奏折内容都切记不可外传,若被有心人知晓,传出些扰乱人心的话来,那本宫处理的方式只有杀之而效尤。” 齐景暄这次选择了就重避轻回答谢知月,再把关于东宫节俭至极的事实掩盖过去。 谢知月恍然想起后宫妃嫔在帝王身体无疾时不可看奏折的事,“话说我是不是不能看奏折啊?” “不说出去就没事。” 第115章 所以你的意思,是我的暄儿在勾搭你女儿? 这顿饭谢知月跟齐景暄一起吃的很不自然,原因不是别的,是狗男人实在是太端了,一块肉能细嚼慢咽半天,那端庄的仪态,害得她都跟着紧绷! 午膳吃了大半个时辰,直到菜快凉才结束。 她很怀疑,齐景暄是在故意拖延时辰,因为前世跟他在一起吃饭,他貌似都没端这么刻意! 荣国府内,奔走了一夜的荣国公得知女儿被太子连夜从刑部大牢带走,还带去了东宫,他回家就怒气冲冲的掀翻了荣喜堂中的桌案,茶具噼里啪啦的摔碎了一地。 萧郁芸被吓得脸色发白,只站得远远的说:“老爷息怒!昨日之事,我一介妇道人家,着实是做不了主啊!” “做不了主,你不会立刻派人去请我吗?再不济,你不能派人长信侯府找萧寰?非要等着我回来才解决?萧郁芸,你教女也是当真无方!太子去接她,她就真跟太子回去了,但凡是懂点事,都不会在刑部跟男人走!那可是刑部,她若不愿,又有恭王在,太子断不能强行带走她!” “好端端的女儿,就被你教成了孟浪不知羞自轻自贱的丧家玩意儿!她在东宫过夜,传出去了,不说什么名节清誉,我们谢氏,还有声名可言吗!”荣国公对着萧郁芸破口大骂。 “可是老爷,月儿一个刚及笄的女子,她本就天性纯良,什么都不懂,昨日她肯定也是被吓坏了,太子去接她,加上她本就心悦太子,所以才” 萧郁芸越说声音越小,直到自己都没脸继续往下说。 “老爷,夫人,小姐回来了,还有太子殿下也来了。”府中小厮过来禀告。 荣国公起身走出荣喜堂,就跟齐景暄打了个照面。 他脸上的怒气有些收不住,只得拱手鞠躬拜见,“臣拜见太子殿下。” 齐景暄缓步上前弯腰扶起荣国公,“免礼。” 这举动,让荣国公心中诧异万分。 太子身份尊贵,平日里弯腰搀扶过的臣子,他印象中就只有王太傅一人,还有上次在马车里扶他那一次,这已经是第二次了。 王太傅是太子的老师,除去君臣关系,属于是长辈,所以太子弯腰搀扶王太傅这个老师属于是学生对老师的敬重,在情理之中。 但是对他,这算什么?礼贤下士?还是别有用心? 荣国公被扶起来时不可避讳的看到太子那张跟当今陛下英年时九分相似的脸,心中本就不能平息的怒火,瞬间蹿得更高了。 “太子殿下,臣听闻小女昨夜,是被殿下带去了东宫?”他直接质问。 “父亲,昨夜恭王要对我严刑拷问,是太子殿下去救我,没回府是夜已深,府中还有宵禁,女儿与殿下之间清清白白!”谢知月急着上前解释。 “你先回去。”当着太子的面,他不想训斥这个不争气的女儿。 谢知月下意识去看齐景暄,见他轻微颔首,她才离开。 她已经做好了父亲要责罚她的打算,不过父亲应该不会罚太重,最多应该就是在祠堂罚跪。 不过想来,前世赵皇后每次因各种事罚她,除了罚跪也就只有罚抄书,要么就是边罚跪边抄书。 处罚她最多的理由,就是身为太子妃不贤德大度,欺凌东宫妾室。 说来每次都是赵明姝去宫里找皇后告状给她惹来的事,赵皇后一心护她侄女,齐景暄这个大孝子在中间和稀泥! “荣国公发这么大脾气?摔的是成窑?可惜了那么好的一套茶盏。”齐景暄看着荣喜堂里的一地狼藉惋惜道。 “让太子殿下见笑了,那是臣失手,不慎弄翻的。”荣国公笑得牵强。 “荣国公,明人不说暗话,本宫就直言提醒了。荣国公若是还为几位公子的仕途着想,就别再因为本宫去处罚谢小姐。您也不必因二公子日夜奔波操劳,本宫若是想严惩他,任您求谁都不管用,即便是陛下。陛下处事,可比本宫狠,陛下不在,本宫因二公子他妹妹才对他宽容几分。” “二公子的婚事,就安排在十月初一,荣国公看如何?” 齐景暄说话的语气带笑意,像是在说什么玩笑话,可细听又有些叫人不寒而栗的警示。 “太子殿下,十月初一还太仓促了些,既是殿下旨意,臣不敢怠慢,自当以全礼迎那位苏小姐入府!”荣国公表面应下。 齐景暄唇角悠着一抹温润有礼的浅笑,“待二公子婚期定下了,荣国公记得给本宫发请帖。” “臣遵旨。” “本宫今日就不在国公府中久留了,今后,荣国公要是不想再给本宫接近谢小姐的机会,记得好生照料着女儿,别再出现先前那些接二连三的意外,不然本宫看着一介弱女子落难,不管实在是于心不忍。” 齐景暄那再平常不过的语气,硬是让荣国公听出了些嘲讽轻慢之意。 这竖子,是在骂他这个父亲当的不称职,管不好女儿是吗! “老爷,真的就没有别的办法了吗,难道良卿真的要娶那个出身低贱的女子当正妻吗?她如何当得上荣国府的二夫人啊!”萧郁芸跟过来抓住荣国公的衣袖哭诉。 “兴许有办法。”荣国公无奈的咬紧了牙关。 “什么办法?”萧郁芸迫不及待的问。 “太子虽总揽大局,朝堂上无人能制衡他,但帝都,除了陛下,他还不能忤逆谁?” 萧郁芸思索片刻后,道:“老爷是说,皇后?” “对。所以夫人还需向皇后递文书请求面见皇后。” 子夜,一顶小轿从皇宫后方闱门抬入。 长乐宫偏殿内,烛火幽暗。 赵皇后一袭素色衣衫,玉簪绾起乌发,面上未施粉黛,眼尾的细纹终是在这张端丽冠绝的容颜上留下了岁月的痕迹。 她对面那人身披一袭黑色斗篷遮住面容,不曾露面。 赵皇后纤白如玉的手拈起茶壶,手腕弯曲得如天鹅般优雅,在茶碗中倒上满杯茶水送至对面那人面前。 “所以你的意思,是我的暄儿在勾搭你女儿?就像是你以为陛下当年,以容色引诱我?” 第116章 是她粗心,还是有意为之? 对面那人扫过一眼自己面前的满杯茶水,无声叹息道:“婉婉,二十年了,你就还是这么排斥我?” 赵皇后闻言轻笑,“不是你一直在排斥我的夫君和儿子么?” 那人先是愣住,随后自嘲道:“何出此言?你夫君可是神武大帝,你儿子是太子,我一介臣子,岂敢排斥陛下与太子。” “陛下是平定乱世统一天下的英明雄主,我与他的儿子是这江山未来的主人,是天底下最金尊玉贵,最优秀的男人。我的夫君和儿子,容色对他们而言不过是锦上添花,他们不需要勾搭任何女子。” 每每说起她的夫君和儿子,这个眉眼干练精明的绝色女子从眼底到眉梢总是会透出如水如月的温柔。 即使时过二十载,她容色不复年少,可那抹温柔,依旧能看得人心神荡漾。 天下皆为神武大帝风采所惊艳,而有的人却永远只因这株燕赵牡丹所倾倒。 可惜那让他惊艳的温柔没有存留太久,很快就被锋芒所压抑。 “所以你那个女儿,倘若真能得我的暄儿青睐,那是她泼天的福气。就像是你,当初苟安于世,见天下大势已定,才在陛下南征时援助了粮草,就得了开国功臣的荣誉,还被封了荣国公。你,则该感谢陛下皇恩浩荡。既想光耀门楣千秋万代,又想不入纷争不沾风雪,那是不可能的。” “婉婉,我约见你,不是在排斥你的夫君和儿子,是想请你管管太子。你不懂男人,陛下那样的男人,他根本就不会真心实意的去爱谁,他不爱你,自然也就不会迁就你的儿子。太子若是继续这样肆无忌惮,迟早要被陛下所厌弃。”荣国公说得还算是语重心长。 赵皇后端起茶碗饮下已温的茶水,“那荣国公是希望本宫管好太子,不要再与你女儿相互纠缠呢,还是想让本宫让太子手下留情,放过你那知法犯法的儿子?又或是说,荣国公家有人参与到了秋猎围场埋伏刺客,后又意图刺杀陛下一事中?” 荣国公那被斗篷遮住的脸一时都转变得铁青,“婉婉,你” “荣国公。”赵皇后冷声打断荣国公。 “本宫是皇后,荣国公是臣子,君臣有别,即便是私下往来,荣国公也该称皇后娘娘。即使,本宫不是陛下唯一的皇后。” 荣国公叹息出声,“那臣恳请皇后娘娘,让太子殿下高抬贵手,不要逼臣的次子娶一贱民之女,也不要再与臣那即将定亲的女儿互相纠缠。至于秋猎围场刺客之事,与臣全家无关,臣全家不参与皇权纷争。” “你次子之事,本宫不多说。但你女儿,她心悦太子在先,逼有心上人的女子嫁别的男子,不说对她所嫁男子不公平,荣国公就不怕害了女儿?” “皇后娘娘中意的儿媳不是臣的女儿,臣自知女儿品性,她若是当了皇后娘娘的儿媳,定会惹娘娘不喜。再说臣的女儿,臣不奢求她攀太子殿下这高枝,太子殿下这般顶顶出色的男子,臣的女儿实在配不上,臣只希望她日后安稳顺遂。” “只要陛下不降旨赐婚,本宫确实不会让你女儿当本宫的儿媳,毕竟以你的品性,教出的女儿,只会误了本宫的暄儿。”赵皇后眼里的憎恶不减当年。 荣国公心中钝痛,“婉婉,你还因为当年北境之事记恨我?我那时不止我孤身一人,我还有我背后的谢氏,我只能选择明哲保身!” “你不是孤身一人,我夫君就是了吗?若不是因你临阵逃离,风追云岂会身死北境?风追云不死,我夫君又岂会为偿恩情封那李氏为贵妃以厚礼待之,让她一介孤女与本宫这个皇后在宫中平起平坐?” 谈及当年,赵皇后面色愤怒起伏。 “可是婉婉,你怎么就不想想,那是他不爱你呢?他若是真的爱你,他就不会有什么上元皇后李贵妃萧淑妃!”荣国公言辞跟着激动起来。 “那你呢?”赵皇后反嘲,“你夫人萧郁芸,早年不过是长信侯用来巴结你的礼物,你不也收了?还与她生儿育女,你的长子,都年长我的暄儿三岁。不论是嫁你还是嫁陛下,前头都有女人给你们生过孩子,我为何不选择那个天底下最好的男人?况且陛下与那北蛮女子是出于保身之策,大皇子出生他就除掉了那蛮女,但你不是。你不仅向我夫君举荐了萧郁芸的兄长,让他能受我夫君重用封侯,你顺势将有了身世的萧郁芸从侍妾扶为正妻。后来长信侯为笼络君心,还不是与你一样,送女人。” 荣国公无言也无力再去反驳,只是仰头饮下她送来的那杯茶水。 “那皇后娘娘,能否劝诫太子殿下?就算是为了太子殿下的地位,臣恳求皇后娘娘,就让太子殿下高抬贵手!”荣国公离座跪拜。 “出于当年你我之间交情,本宫会同太子说。但作为条件交换,本宫也要你从你谢氏那富可敌国的私库,拿出银钱五十万,向江南购买粮草援助陛下北伐。白银五十万两,把你儿子从太子清理朝堂一事中摘干净,让你谢氏避免入皇权纷争场,荣国公意下如何?”赵皇后眼眸含笑。 “臣奉命。” 东宫明德殿。 齐景暄刚推开寝殿门,和昨夜一样,少女身上独有的馨香扑面而来,将他寝殿里的沉木香都压得索然无味。 殿内的屏风后,一堆散落的衣物中,有一抹红醒目得刺眼。 他双目有种烧灼感,偏头回避了一瞬,却又用余光小心翼翼的看过去。 小丫头没带走昨日换下的衣服,就连女子贴身小衣,都这样大张旗鼓的遗落在他寝殿。 是她粗心,还是刻意为之? 思绪已跟着鲜红色肚兜上面各色丝线绣出的比翼双飞鸟乱飞,他将那件小衣拾起,那柔软的布料与指尖接触,衣物上残存的香味氤氲而出,芳馨流转,清甜如蜜,竟使得他耳尖都燃起了一抹绯色。 既然如此,他就当作是小丫头给他的第四件礼物了。 第117章 你父皇难得有一个生辰 翌日早朝后,长乐宫大监前往太极殿请太子前往长乐宫看望皇后。 长乐宫中,齐景暄面朝赵皇后双膝跪下行礼问安,“儿臣拜见母后,母后圣安。” 赵皇后坐在凤座上未言起身,以严母之威面对太子。 齐景暄颔首低眉,不曾抬眸去看母亲。 这架势,估计是要问他罪,他又得跪着说话了。 “胭胭,是荣国公之女的小字对?哪个胭字啊?”赵皇后没有任何拐弯抹角的厉声逼问。 她没问荣国公关于他女儿的小字,但她了解她的儿子。 “胭脂的胭。”齐景暄依旧颔首,面色平静得像是深秋的湖面。 赵皇后气得发笑,“当初本宫问你,胭胭是谁,你还记得你怎么答的么?” “那时她对儿臣唯恐避之不及,但儿臣心悦她,只能在梦中相会的佳人,故而称为梦中佳人。” 这解释,听得赵皇后手中攥紧了帕子,眼底燃起怒火,“你才见过她几面,就心悦她?” 他这么说,还真就是他在勾搭荣国公女儿了? 不争气的臭小子! “《凤求凰》中有言:有美人兮,见之不忘。母后当年不也才见父皇一面,就对父皇思慕不已?儿臣见她,不止一面,她满月时,儿臣还抱过她呢。那时母后还说,儿臣既然喜欢那位妹妹,不如让她当儿臣的太子妃,那时儿臣没当真,但现在,父皇出征前,已留下赐婚圣旨,母后若想阻碍,那便是抗旨。” 齐景暄直言不讳,端得是有恃无恐,恭顺谦卑却又豪横嚣张。 “你在跟你母后打擂台是吗?” 儿子的态度,甚至让赵皇后忽略了内容。 齐景暄把头垂得更低,“儿臣岂敢。” “岂敢?你连断你母后胭脂水粉的事都能做出来,还有什么不敢的?” “母后,儿臣以为,女为悦己者容” 话只说了半截,一记抱枕已经飞到了他身上。 伴随而来的还有一声暴怒的:“住嘴!你还打算训你母亲是吗?” 齐景暄将飞来的抱枕垫在自己膝盖下面,“不敢。” 儿子那逆来顺受的模样逗得她想笑。 这小子,惯会行些斯斯文文的轻狂事! 难怪近期她有听到传言,说这小子,又儒又匪。 “在你母亲面前,这也不敢那也不敢,在外面,本宫可是听说你肆意妄为,胆大包天啊。” “儿臣那都是秉公办事,纵使父皇在京师亦然。” 赵皇后问道:“你对五岁那时的事都记得事无巨细,那你可还记得,母亲在你十六岁接手监国大权那夜,与你说过什么?” “记得。母亲说,父皇十八岁登基,年少掌权,最忌讳旁人分权,纵是亲子亦然。可儿臣那时回母亲的话,母亲可还记得?” 齐景暄这才抬头看赵皇后。 赵皇后迟迟不语,齐景暄自答道:“那夜我问母亲,若我不再是太子,赵氏会如何?母亲并未作答,只沉默许久,黯然落泪。” “那时儿臣也在想,倘若贺兰皇后生的是个儿子,以父皇对贺兰氏的愧疚,对贺兰皇后的喜爱,儿臣这个太子位究竟能不能坐稳。但后来大权在手,儿臣想开了许多,并不是谁来做太子合适,而是谁有能力担任太子这一职。儿臣不止是母亲的儿子,也不是赵氏的太子,肩负一国重任,那儿臣所作所为皆从家国出发,所以儿臣认为,儿臣无过。” “母亲知道你的脾性,无过,你也该衡量得失。朝政之事母亲不好干涉,母亲实在想不通的是,你为何会喜欢那谢家女?她除了漂亮些,一无是处。”赵皇后脸色沉闷。 “儿臣知道她头脑不够聪明,天真得愚蠢,甚至有些庸俗,可儿臣就是喜欢她,并不是因她出挑而喜欢她。” 儿子这话说得赵皇后有些尴尬。 她的儿子不是因为一个姑娘的出众而去喜欢那个姑娘,而是明知那个姑娘的缺点,依然喜欢那个姑娘。 而她当初喜欢她的夫君,是因为她的夫君过于耀眼。 “所以,是你向你父皇求的旨让他给你赐婚?” “是父皇自己下的旨。” “那你父皇还算懂你的心思。” 这次轮到齐景暄面上挂不住了,“兴许是儿臣的心思太明显。” 好多人都知道他心悦谢胭胭,这已经不是什么秘密了。 “那你等一段时日再向荣国府传旨,不要急于这一时半刻。” 其实她心里有些恼,这小子,就连他父皇给他赐婚的事,都不告诉她这个当母亲的! 也还好是他没告知她,否则,她还敲诈不了荣国公那一笔,帮这小子缓解一下财政压力。 “为何?”齐景暄追问。 “因为荣国公向母亲递信件,想请本宫出面管教你,一是让你放过他的儿子,二是让你不要纠缠他的女儿,母亲应下了,许的条件是,让他从私库拿出银钱五十万向江南购买粮草援助陛下大军,你等到他完成诺言,再去宣旨。” 原本赵皇后在想,儿子可能要说,这是不是背信弃义,结果儿子脱口而出的一句给她打了个措手不及。 “母亲能否将荣国公信件给儿臣看看?” 赵皇后赶忙转移话题:“那信件已经烧了,你无需再过问。今年闰九月,还有十日就是十月,今年的十月有三十一日,十年了,你父皇难得有一个生辰,可惜他人都不在京中。” “那为父皇筹备好贺礼。”齐景暄答得有些心不在焉。 父皇的生辰礼,他会细心筹备,但是父皇的生辰还早,可还有十日,谢胭胭可就要与萧寰定亲了呢。 谢知月从东宫回来,父亲母亲没有罚她,唠叨却没有断过,都在反复强调,她如果继续跟齐景暄纠缠不清,日后指不定要害死全家。 父亲母亲说,只要身子还在,那就老老实实的准备嫁进长信侯府,凭借两家交情及她与萧寰青梅竹马的感情,她否认与太子的关系,萧寰会相信她。 这几日,她已经被下了禁足令,不能再出府。 第118章 我只看到了一个无情的男人 越临近父亲与姨母商议好的婚期,谢知月心中就越是没底。 直觉告诉她,她不能嫁给萧寰,这样不管是对萧寰还是对她来说都不好。 况且她隐隐觉得,就像是齐景暄说的,她该是嫁不了萧寰的 府中准备请柬时,谢知月就在边上看着。 眼见一张张请柬被二哥亲手写上署名,谢知月酝酿良久总算是怯怯开口:“父亲母亲,二哥,我能不能不嫁表哥?” “不行!”荣国公冷冷拒绝。 萧郁芸跟着劝说:“月儿,你表哥那么年轻有为的男子,就是放眼整个京城,都找不出第二个来啊,太子那高枝,不是你该攀的。” “母亲,女儿没有想攀附太子,女儿只是觉得,表哥意有所属。” “他当然意有所属,他意属的不就是你吗。”萧郁芸脸上露出久违的笑容。 自从儿子女儿接连不断的出事,老爷日夜操劳,她都跟着忧心了多日,等到女儿与她娘家的侄子婚事定下,他们就都能放宽些心了。 “父亲,那请帖,需要给太子发一份吗?”谢良卿手中停笔问道。 荣国公冷哼,“太子日理万机,不近人情得很,他从没在谁家的婚宴葬礼露过面,不必发。” 虽说她不希望齐景暄来她的定婚宴,当着前世丈夫的面与别的男子定婚,这事她想想都臊得慌。 可是齐景暄没在谁家的婚宴葬礼露过面,不近人情,好像没有,前世萧寰兵败战死,由于败得太过于丢脸,还丢了王朝的颜面,他的葬礼除了萧家自家人,就只有她与母亲还有齐景暄去了。 她与母亲也是和萧寰沾亲带故,朝中来人,就只有齐景暄一人。 太子前来送葬,可谓是给了萧寰身后莫大哀荣。 那时葬礼上,她就不敢接近齐景暄,只觉得那人太过于遥不可及,像是高高悬挂于苍穹之上的骄阳。 她当时更不会想到,两个月后,自己会嫁给他。 逼近定婚日,近几日夜晚她要么辗转难眠,要么一闭眼就沉沉入梦。 梦中,她到一片火光中,齐景暄满身血污,一脚踹在父亲肚子上,将父亲踹翻在地,口中直吐鲜血,还拔剑直指父亲咽喉。 她从未见过如此暴戾的齐景暄,那一身血污的模样,犹如嗜血杀神,将她吓得着实不轻。 他们身处的环境她认识,是皇宫,甘泉宫。 而甘泉宫,是陛下养病时所住行宫,也是前世齐景暄起兵发动宫变夺权的地方。 黑甲卫将甘泉宫团团包围,地上横七竖八的倒着尸体,夜色太黑,宫墙高耸巍峨,黑夜无星,仅有一轮新月高悬。 暗色中,她看不清地上的尸体与黑甲卫的脸,只能看到口吐鲜血的父亲和近乎疯魔狰狞的齐景暄。 残月与火光的微弱光影下,齐景暄那双向来媚气妖异的桃花眼红得快要滴血,眼底翻涌的杀气铺开,邪妄狠戾,快要将她吞没。 就连那张绝色无双的脸都无法掩去那野兽失去理智般的阴鸷,火光在他脸上跳跃,混杂着满脸的鲜血,诡艳得像是一株染血的罂粟。 谢知月浑身冷颤,此刻的他,比那日的刑部大牢,还要恐怖! 在齐景暄向父亲挥剑时,她惊醒过来,后背已被冷汗浸湿透。 谢知月摸索起来抱着桌上的凉茶壶给自己灌进去几大口,剧烈喘息良久才慢慢平复。 齐景暄将来会杀她父亲,会让她的家族灭亡 不论是出于什么原因,她都不该嫁给这个前世的杀父仇人,更加不该对这个杀父仇人存有旧情! 东宫,连城搬了个小板凳坐在书案对面看齐景暄批奏折。 连城的愁容满面与齐景暄的气定神闲对比强烈,“哥哥,明天你的心上人就要跟我的心上人定婚了,你怎么还能这么淡定!” “不淡定些,难道我该助你一臂之力,连夜翻墙进长信侯府,把萧寰打晕了绑走?” “哎呀,我不是这个意思,哥哥,我没你那么有权势,你就不能弄点事出来,阻止他们两个定婚吗?比如,把萧寰安排出去干活,过个小半年再回来的那种?”连城眨巴着眼睛揉搓双手对齐景暄撒娇。 齐景暄手中的笔都握得用力了几分,眼皮都没抬一下,但手背上青筋暴起,脸上一阵铁青。 这娇撒的比杀了他还难受。 “别对我使这一套,在我面前撒娇不管用,对萧寰撒娇去,说不定他一时心软,就逃婚了。” 连城唇瓣张开猛吸气,眼睛瞪大,随后气得笑道:“呵!瞧瞧,瞧瞧我看到什么了?” “看到什么了。”齐景暄很给面子的问了一句。 “我只看到了一个无情的男人!” 齐景暄这才抬眸,眼神略带嫌弃,“哦。” 这一个哦字,简短精明的微妙,充分体现出了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心态。 连城气得直接站起身来,“你个无情的男人,你成天做一些欺男霸女的事,占尽人家女孩子便宜,还不愿意负责,因为你是我哥我才不好说你!” 齐景暄听着只觉得头疼,“跟你兄长说这种话,没大没小的,知不知道得避嫌啊。我是不是无情的男人,这话你说不得,你得让谢胭胭来说。” 刚好他提及谢胭胭,连城就冷哼道:“她管萧寰叫寰哥哥,她好像都没叫过你暄哥哥呢。” 齐景暄手中笔锋一偏,奏折上出现一个错别字,他无奈放下笔,“你知不知道什么叫沉默是金?” 连城一脸不服气,“可是父皇教我不是在沉默中爆发就是在沉默中灭亡!” “那我现在教你沉默是金。”齐景暄脸色逐渐阴郁。 连城撇嘴,“好,我不跟你说了。我以后也要叫寰哥哥,就管你叫二皇兄了,你也说过,得避嫌。” “不跟我说了那就回去睡觉,放宽心睡觉。”齐景暄再次执笔。 “我还有个问题。” “问。” “谢胭胭有没有对你撒过娇?”连城眼神犀利。 “有。”他是真懒得多说一个字,但坦诚是天性。 “她怎么撒娇的?面对她撒娇你也这么不耐烦和嫌弃吗?和我说说呗,我也学一下。” “问那么多对你也没有帮助,早些睡,明日你会得偿所愿。” 第119章 赐婚 十月初一,荣国府与长信侯府向亲友发帖设定婚酒宴。 谢知月做了整宿的噩梦,就连胭脂水粉都遮掩不去容颜的苍白。 如果没有任何意外,那么过了今日,她就该与齐景暄再无瓜葛了。 两家定婚宴由长信侯府主理,荣国公主持。 还只是定婚不是结亲,宴会安排得不算照耀宏伟,但也气派,就连大门口都挂上了红绸。 宾客不算多,都是谢萧二家的亲友。 萧寰一脸无精打采被宋音蔓抓来属于他的定婚宴,见儿子那一副不情不愿的模样,宋音蔓将他拉到无人的僻静之处。 “寰哥儿,你是不是芥蒂胭胭心悦太子一事?” 今日是他的定婚宴,按理说他可以不用去早朝,可他偏偏连请示都没一个,下了早朝才赶赴自己的定婚宴。 从前这小子,对胭胭可不会是这么个态度。 萧寰无力的摇头,飒气利落的高马尾都跟着无力的摆动,“没有,我只是觉得,我好像一直是把胭胭当作是妹妹,对她实在没有男女之情。” “胡说,你小时候就说你要娶胭胭,天天嚷着要来荣国府见她,怎么就没有男女之情了?男人都在自己的妻子心中是否装着别的男人,母亲明白。” “不,母亲你不明白,我是真把胭胭当妹妹,我有心悦的女子,不是表妹。”萧寰急得有些想哭。 他先前试探太子口风,太子直接就说了要娶胭胭,他也直言了他心悦连城公主,太子那时说那就好办了。 结果这么久没给个准信,今日早朝,他一直想找机会去跟太子说他要与表妹定婚的事,奈何就是一点机会没有,不是礼部尚书去找太子议事就是兵部尚书有要事禀报,平时都没见太子那么忙! “你心悦的女子,该不会是,连城公主?”宋音蔓猜测道。 萧寰淡淡答出四个字:“母亲懂我。” “嫂嫂,寰哥儿,怎的还没到宴席上去呢?”萧郁芸刚好带着同样无精打采的谢知月过来。 宋音蔓立即以笑脸相迎,“我与寰哥儿说几句体己话呢,寰哥儿有些害羞。” 萧郁芸拉着谢知月上前,“无碍,我家丫头这也羞着呢,咱们在他们这个年纪,也是这样。” 谢知月甚至没脸去看萧寰,心中压根过不去良心的谴责。 她嫁给萧寰,对萧寰来说,真的太不公平! 没有几个男人愿意接受妻子与别的男人有染,即使那人是太子,对于自己来说,也是莫大的侮辱。 不仅谢知月颜面去直视萧寰,萧寰同样没脸看谢知月。 他能以表哥的身份对待表妹,但无法以未婚夫的身份去面对胭胭啊! 太子能不能当个好人,来救救他! 两位夫人在前面搭手有说有笑的往前厅走,谢知月就跟萧寰并肩跟在后面,两人全程一言不发。 他们才到宴席,荣国公正要招呼开席,一道尖锐的公鸭嗓就事先堵回了荣国公还没来得及说出口的话。 “太子殿下到!” 两列黑甲卫从荣国府敞开的大门鱼贯而入,宫中大监于正前方开路。 这架势,让在场宾客匆忙起身交头接耳。 “太子这是来赴宴还是来砸场子的?” “太子不至于做出抢亲的事来?” “该不会是荣国府近日犯什么事了,太子来抄家的?” 听到太子殿下到那一声,萧寰脸上瞬间就开朗了。 没人能体会到这一刻给他所带来的救赎感。 同时谢知月疲惫的合眼,心中已乱作一团。 他来做什么?制止她与萧寰定亲,还是来查抄她家? 早该想到,齐景暄说话可能不着调,但一定言出必行。 他说她嫁不了萧寰,她大概就是真的嫁不了。 齐景暄从中阻碍也好,至少不会因这桩婚事祸害了萧寰。 今日喜庆,可来人却穿了身皓雪般的白衣,手中还托着一卷红绸。 单看衣着身形,风姿绰约气韵高洁得像是位翩翩浊世佳公子。 偏生人又生得姿容绝艳,浓艳妖冶的长相与那素雅的白不相匹配,但又是别样风情。 看到他来,谢知月只恨不能立即逃走! 尽管早知他可能会来。 要是放在正常情况下,怎么说也是一树皑雪压青松的高洁,可是在此刻,不知道别人怎么看,她只觉得这人,是个披着一层光风霁月谪仙皮囊的妖精! 特别是他脸上那点温润的笑,怎么看怎么刻意! 四座起身参拜:“拜见太子殿下。” 谢知月跟在母亲身后行礼,尽量躲着不让齐景暄看到自己。 “诸位平身。” 齐景暄面向荣国公,唇角的温润显得无比戏谑,“好巧,荣国公也在呢。本宫看侯府外连红绸都挂上了,这是提早就知晓本宫要来宣旨?” “宣旨?宣什么旨?”宾客又开始了新一轮猜测。 荣国公脸上的那点喜庆跟随太子的到来消散,这竖子不请自来,不会是想做什么毁坏两家结亲的事? “不知太子殿下要传何人旨?今日是两府定亲大喜之日,由臣一人主理。太子殿下政务繁忙,怕叨扰殿下,故而未向殿下送帖,殿下既来,不妨留下喝杯喜酒?”荣国公就站在原地没动,眼神里有几分警告。 这竖子若是肆意毁坏两家婚事,皇后在宫中治不得他,陛下不在帝都,那他就该去请那位赵老太太出山了。 齐景暄视若无睹的看向那躲在母亲身后不敢露面的小姑娘,将手中红绸揭开,露出其包裹住的明黄色卷轴。 “喜酒就不必喝了,本宫传旨,自然是圣旨。萧寰及长信侯府家眷,过来接旨。” 萧寰大步上前掀袍利落一跪,萧郁芸与萧家宗室余人紧随其后跪拜。 齐景暄当众打开圣旨,不紧不慢的念诵:“天子诏:骠骑将军萧寰,文武兼备,骁勇善战,战功勋卓,忠君爱国,仪表堂堂,朕甚喜之。以彰其功,并固皇室与功臣之谊,朕钦点萧寰为婿。今有朕之长女连城,端贤表仪,柔明毓德,贵典之重,特赐婚于萧寰,成佳人之美。朕不知何日归朝,责有太子代君父之职,择以吉日完婚。” 第120章 替本宫宽慰一下本宫的岳父 萧寰越听越激动,他满脸感激的接下圣旨拜谢:“臣领旨,谢主隆恩!” 他心中已经快感动得哭了。 陛下待他是真好啊,当不了陛下的儿子,给陛下当女婿也是他天大的福气! 先前太子有点过陛下意在让他尚公主,加上秋猎时陛下让他穿皇室宗亲的红袍,他心中也就隐有猜测,就知道陛下会留下赐婚圣旨什么的,只是陛下膝下共有三位公主,他也不知道会是哪位公主,想着是连城那最好。 虽说太子还是很靠谱的一个人,不过下次,能不能不要这么极限,定婚宴都摆上了才来赐婚! 此时萧郁芸脸上的喜庆比跟荣国府结亲时的喜庆还要翻了十倍不止,当皇家的女婿,可是与荣国府结姻亲远不能比的尊荣! 她的三个孩子,个个入了皇家,丈夫与儿子皆是天子重臣,他们萧家眼下,可谓是鲜花着锦,满门荣耀啊! 相比萧家的欣喜若狂,荣国公只剩下一派死气沉沉。 萧家是他一手提拔培养的,陛下此举,是想折断他谢氏羽翼? 他不懂他们这位陛下,但能在乱世杀出一片天,能御驾亲征讨贼开疆的帝王,绝非善类。 “本宫前些日子忙于清剿朝堂贪官污吏,未曾得空传达圣旨,不知萧将军是怎么猜到本宫今日要来传旨,还提前备好了酒宴?”齐景暄故作不知的戏谑道。 萧寰不知道该怎么接齐景暄的话,就只能答道:“大概是我们心有灵犀?” 在场宾客都有些尴尬的对萧寰拱手道贺:“恭喜萧将军尚公主!” 最尴尬的人当属荣国公夫妇,好端端的两家定婚宴,萧寰一跃成为连城公主的驸马,他们荣国府,就成为了笑柄! 太子来得也真是时候,踩点在定婚宴要开始之前! 但凡是他们两家定婚已成,太子再来传赐婚圣旨,在公主面前,他们谢家的女儿都得为妾! 就在齐景暄视线第三次向谢知月看过去时,谢知月抬起头恨恨的瞪了他一眼。 这个无聊的人,绝对是故意的! 谢知月凶巴巴的眼神齐景暄尽收眼底,回以清清朗朗的浅笑。 小姑娘昨夜显然是没睡好,漂亮的小脸蛋苍白疲倦,一双灵动澄澈的鹿眼中透着无助与迷茫。 嫁不了萧寰就开始迷茫了?她分明不喜欢萧寰。 “本宫还要赶赴下一家传旨,就不久留了,愿诸位尽兴。” 齐景暄没有久留,他离开之际,萧寰也追了过来。 “太子殿下,以后,我是不是应该叫你,二舅哥?”萧寰傻乐着问。 “对外君臣之礼在先,私下里可以。” “话说殿下您这来的也太极限了,再晚点,我跟表妹这婚事都要被敲定下来了。” “不是还没吗,本宫没来晚。”齐景暄答得有些恶趣味。 “陛下这圣旨,应该早就下了,殿下不是粗心大意之人,为何偏偏要等到今日才来传旨?”萧寰对齐景暄的做法很不理解。 齐景暄摩挲起左手尾指上戴着的素圈戒指,“那当然是因为——” 他话只说了一半后中止,转头看向敞开的侯府大门内。 萧寰的好奇心被吊了个彻底,“二舅哥,您就别给我打马虎眼了,咱们直说行不行?” “本宫不想让荣国公顺心如意啊。” 萧寰有些傻眼了,“太子殿下,你想要人家女儿,还不想让人家顺心如意?你这样,人家不就更不愿意把女儿嫁给你了?” 齐景暄唇角勾得散漫,“他若是想把女儿嫁给本宫,就不会有今日这一出。本宫提醒过他不下三次,并非暗示,就是明示,本宫要娶他女儿,但他次次不把本宫的话当回事,还向皇后告状,故而本宫不想再忍他。” “太子殿下,你这人当真不是个好女婿!” 他觉得,陛下既然有给他和连城赐婚,就该有给太子赐婚,并且,应该是太子在先,陛下定以太子为重,他与连城的赐婚都是顺带的那种! 再观太子对他表妹势在必得的样子,那么陛下钦点的太子妃,就该是他表妹。 真是搞不明白太子的心思,手握赐婚圣旨还不拿出来,他就这么情愿看着心上人要与别的男人定婚是! 表妹喜欢太子都不是什么秘密了,今日要与他定婚,表妹那心情他也是能看出来的糟糕到了极点,摆明了一副被迫嫁给不爱的男人的哀怨。 那赐婚圣旨一下,荣国公不从也得从啊! “本宫兴许不是一个好女婿,但本宫一定是个好兄长。原先父皇要将静柔赐婚给你,连城赐婚给贺兰青渝,连城常在本宫耳边念叨你,一点不避讳的说喜欢你,可是本宫为连城争取来你做她的驸马。” 萧寰听此言,深深一拜,“多谢太子殿下成全!” “回去招呼你的宾客们去,看在本宫也帮你争取来连城的份上,替本宫宽慰一下本宫的岳父。” 岳父二字齐景暄说得微妙,萧寰听后,坐实了心中的猜测。 太子从不打诳语,一言一行有理有据,太子既能当他面说出岳父来,那便定是陛下已赐婚,就只是太子还不想拿出来而已。 齐景暄才去给贺兰青渝传完赐婚圣旨接着要赶去户部查本季度税收,东宫护卫之一流云就过来向他传话:“殿下,赵老夫人刚去了东宫,要见殿下。” “回去好生招待老夫人,不可怠慢。至于有什么事,等本宫回去再说。” 流云带着太子原话回东宫转告赵老夫人时,赵老夫人扬手就打翻了东宫宫人送来的茶水,中气十足的骂道:“他就是这么待他亲外祖母的?叫他外祖母在这里等着?这是在给他的外祖母立威吗!就是他父皇母后在老身面前,都不敢如此无礼!” 赵老夫人在东宫叫骂了许久,直到天黑齐景暄才回。 看到毓庆宫的一地狼藉,齐景暄眉头不可察觉的皱了一瞬,“外祖母有何事前来东宫?” 主座上,老夫人一身金绣华服,手握龙头拐杖,两鬓斑白但精神抖擞。 “暄儿,你父皇临行前,可有给你留下什么赐婚圣旨?” 第121章 染指他人妻室 就在齐景暄要应答之前,赵老夫人再次开口补充:“暄儿莫要多想,外祖母只是近日听到些传闻,记挂你的婚事,你母后意属明姝当你的太子妃,所以老身特来问问你。” 老夫人说得拐弯抹角。 齐景暄没有坐下,就站在老夫人对立面,谦和唤道:“外祖母。” “嗯,暄儿有什么要和外祖母说的可以直言。” 眼见这出落得金相玉质龙章凤姿的外孙,赵老夫人就打心底里欢喜,皱纹横生的脸上绽出和蔼的笑容来。 这样出挑的男儿,以后又会是他们赵家的女婿。 他们赵氏的女儿,要嫁,就只嫁这天底下最出色的男人,成为天底下最尊贵的女人。 她女儿是,她的孙女也会是。 “您还知道您是外祖母呢?”齐景暄一句话直接打破了赵老夫人的幻想。 赵老夫人脸上的笑容收回,“暄儿,你这是什么意思?” “外祖母当本宫面称本宫为暄儿,那在陛下面前,称陛下可就是女婿了?” 赵老夫人愣住。 陛下是九五之尊,是天子,先君臣后一切,称陛下为女婿,那往大了说,可就是蔑视皇权,扰乱纲常。 况且他们那位陛下,也不是什么宽容和善之辈。 齐景暄毫不客气道:“本宫是太子,本宫称外祖母,乃是基于尊重,但祖母唯有已故皇祖母。既是外,那您就不能在本宫面前自称祖母,您该自称臣妇,您更不能称本宫为暄儿,该称太子殿下。” 这一番皇威居上冷漠傲慢的话,气得赵老夫人胸口起伏剧烈,握紧龙头拐杖的手直发抖,“好,你是高高在上的太子殿下,外祖母是不是还得起身向你行跪拜礼!” “于君臣之礼而言,是该如此。” 赵老夫人气得用那颤抖的手指怒指齐景暄,“就是你父皇当着老身的面,他都断不会如此无礼!” 婢女上去为老夫人顺气,提醒道:“老夫人,还是与太子殿下说正事。” 赵老夫人大口喘了许久的气,迟迟不说话。 齐景暄转头就走,“既然外祖母身体有恙,那本宫亲自去宫中为外祖母请太医来,以显敬重。” 赵老夫人杵着拐杖站起身,冲齐景暄喊道:“今日荣国公命人上门求见老身,说你与他的女儿,私相授受举止暧昧,以权谋私阻挠那女子婚事,可有此事?” 齐景暄背对着赵老夫人发笑,“原来外祖母是荣国公请来的,说客?” 他没有正面回答与荣国公之女的事,那就是侧面证明,那些都是实情。 “你与那谢家女之间,赶紧断了,莫要误了人家姑娘出嫁!你是太子,与臣女纠缠不清,他日再染指他人妻室,这是德行有损!老身前来劝谏,是为了你好!” 染指他人妻室这话,是真把齐景暄给逗笑了,“那本宫若是说,本宫娶她呢?盛朝律法是本宫修订的,条条皆经本宫之手,本宫可没有命令禁止,婚前不得与自己妻室有所往来。” “你母后意属的太子妃可是明姝,你说娶那谢家女,你母后定不会准许!”赵老夫人只得搬出皇后来压太子。 “外祖母这是想逼本宫娶赵家女为妻?外祖母不妨想想,父皇因贺兰皇后之死,这些年对赵氏的打压还少么?外祖母屡次向母后进言,让母后恳求父皇立赵家女为太子妃,父皇若是允了,外祖母会不知晓么?即使有大恩大功,触帝王逆鳞,下场如何,需要本宫提醒外祖母么?” 赵老夫人杵着东头拐杖健步如飞的走到齐景暄面前去,但她要看这个外孙的脸,还得将头高高仰起。 这孩子,个头比他父皇都要高些了。 “当年你母后的祖母作为你父皇的太傅,在你父皇为质归国要被废除太子之位时自戕金銮殿保全你父皇” 齐景暄打断赵老夫人说话:“当年赵太傅自戕金銮殿,以命保全父皇太子位,此恩可挟父皇多年,但不能再拿来挟本宫。毕竟本宫的出生及太子位,不就是在此恩典内得来的衍生品么?” 赵老夫人瞪大了双目,“我赵氏于你父皇,于齐家的恩典,岂止是赵太傅自戕!当年燕国亡国之际,若非你母后父兄出兵,倾力助他守国门,他岂能占据北方称帝!齐家欠我们赵家的恩,又岂是一个皇后之位能还的!” 齐景暄桃花眼中闪过一丝锐利的暗芒。 燕国亡国之际赵氏出兵助父皇守国门,为何他从未听说过?父皇从未提及,母后也是。 “所以外祖母想让本宫娶赵家女当太子妃的话,不妨再以旧恩向父皇请旨赐婚。”齐景暄说话的语气很平淡,几乎听不出任何情绪。 赵老夫人只当太子是妥协了,摆起长辈架子道:“那你跟谢家女呢?断还是不断?即使身在皇家,娶了我们赵氏的女儿,就不能像你父皇那般三心二意,三宫六院是常态,但不可做出宠妾灭妻,纵容他人凌驾正妻之上的事!” 齐景暄耐着性子回答:“本宫日后娶妻,甚至可以不要三宫六院。” 赵老夫人听着满意的点头,“你有此觉悟就好,但是那谢家女” 齐景暄已经不想再听了,向在外头候着的流风吩咐:“送赵老夫人回府。” 赵老夫人被请走时嘴里还在喊:“谢家女不可入东宫,荣国公也不会准许他的嫡女做妾室!” 流风听着都怪糟心的。 这老夫人,怎么跟拎不清似的?就算是在东宫,这样大声宣扬太子殿下的私情,不太对? 男女私情本就是私密之事,太子殿下与荣国府小姐几乎闹得帝京勋贵圈人尽皆知,于两人名声都有损,赵老夫人还嫌不够是不是? 荣国府,谢知月回来后一连七日都是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样,终日就只望着那块红白雕凤玉佩发呆。 不知不觉间,她就趴在窗前面朝一树紫玉兰的书案上睡了过去。 刚入梦,她就看到了一处朱门映柳高阔奢华层楼叠榭的庭院。 庭院池塘中荷花开得正盛,碧叶连天,湖水清澈如镜,映着雕梁画栋美轮美奂的亭台楼阁。 比她如今的家,还要奢华宏伟三分。 荷花开得正盛,是夏季。 年轻俊美的男人急促走向前院,脸上都是遮掩不住的欣喜。 这是她父亲。 父亲是急着要去见什么人。 第122章 景星庆云的景,负暄之献的暄 身着轻罗细纱的女子立于万顷荷花池旁,佳人云髻上凤钗熠熠生辉,容色如同春日盛放的桃花,面上未施脂粉,天然去雕饰却胜过世间粉黛无数,举手投足间仪态万千。 这是她前世的婆母,赵皇后。 美人总是能给人留下极深刻的印象,素有燕赵第一美人之名的赵皇后,其美貌本就有让人见之难忘的魄力。 赵皇后与神武大帝,可是被世人称作凤凰夫妇。 齐景暄就是那只出生在凤凰窝里的金凤。 “婉婉,你来见我,怎么也不提前告知一声?” 父亲的声音轻颤,是因为克制不住喜悦而发颤。 正当她在想,父亲那声婉婉是何意时,一个扎着双髻,生得极其精致漂亮,一身贵气的小孩从赵皇后身后探出脑袋来。 男孩眨巴着一双微微上挑的桃花眼,小狐狸一样琥珀色的眼瞳探究的看着过来的男人。 天真与狡黠,竟矛盾的杂糅在那张稚嫩但漂亮至极的脸蛋上。 那小孩不用猜她都能看出来是谁。 齐景暄小时候,扎双髻的样子,活像个小姑娘。 但他比年画里的神仙娃娃还要更漂亮。 从小他的模样就不怎么像母亲,完美遗传了父亲脸上的一切优点。 虽说他父亲的脸,压根就挑不出一丝缺点来。 父亲看到那小孩,脸上的笑容顷刻间收敛,“婉婉,这是?” “这是我儿子,他叫景暄。”赵皇后吐字间唇角扬起的弧度都温婉如水,牵着儿子的手将儿子带到身旁来,“暄儿,这位是谢伯伯,是父皇和母后的朋友。” 谢知月的视线不断在三个人脸上来回跳转。 幼崽齐景暄跟父亲大眼瞪小眼,双双一言不发,父亲的神情从一开始的喜悦转变为失落,再到哀伤。 赵皇后的注意力一直在她儿子身上,儿子不说话,她就悄悄拍了拍儿子的后背,“暄儿,谢伯伯是长辈,要向谢伯伯问安。” “母亲,可我不是太子吗?这里是父皇的国土,这位谢伯伯既然在父皇的国土,那就是父皇的臣民,既是父皇的臣民,那就该先向我拜见问安才对,这叫尊卑有序。”小崽子小小年纪就出口成章高谈阔论,通身贵气不容亵渎。 就那一张稚嫩且傲慢的脸,看得谢知月恨不得再把他踹湖里去一次! 这个太子算是给他齐景暄当明白了,从小就知道将皇权发挥到极致! “暄儿,忘了今日母亲带你来谢伯伯家,是谈要紧事来的,不许摆架子!”赵皇后的语气严肃了几分,言辞责备。 齐景暄很识趣的拱手,谦谦有礼的朝荣国公深深一拜,“暄儿拜见谢伯伯,谢伯伯金安。” 看到这,谢知月想笑。 她能说什么呢?男子汉大丈夫能屈能伸? 对了,该不会齐景暄从这里就开始对父亲坏心在心了,后来才伺机报复? 荣国公薄唇牵扯出一个还算正常的笑容来,“好伶俐的孩子,今年几岁了?” “五岁了。”赵皇后回答。 荣国公神色愈发落寞,“都五岁了啊他什么时候被册立的太子?” 赵皇后眉目含笑,“他出生的时候。” 荣国公多次看那小崽子,每看一次,他眼底的光就暗淡一分。 那很明显是讨厌一个人的眼神。 父亲不想让她嫁给齐景暄,难不成还有另外一层原因,是讨厌齐景暄? 还是说,他对齐景暄的母亲,有什么别的情愫? 感情上面的事,旁观者清,她也不是什么未经人事的少女,她都成亲七年,眼看着要为人母了,自是能看出父亲对赵皇后不一般的感情。 谢知月跟着他们走进后院静室,小厮送来点心,父亲就拿起一块桂花糖送到齐景暄面前。 “太子殿下,来吃块桂花糖好不好?” 齐景暄没有接那块糖,他抬头望着赵皇后,“母亲,我不喜欢吃甜食。” 荣国公拿糖的手僵住,哪有小孩子不爱吃甜食的?这怕是在嫌弃给他糖的人! 想来也是,母亲带着年岁尚小的孩子去见别的男人,孩子排斥除了父亲之外和母亲走得过近的男人实属正常。 赵皇后对儿子轻轻摇头,“母亲教你的长者赐不可辞,辞之不恭,还记得吗?” 脱离皇后的威仪华贵,为人母时的赵皇后温婉贤淑。 谢知月算是知道齐景暄身上的温润儒雅出自何处了。 “我知道了,谢过谢伯伯的糖。”齐景暄接过荣国公送来的桂花糖,将一整块糖全塞进了嘴里。 赵皇后大抵是看出了荣国公与儿子互相不喜欢,就向荣国公询问道:“我让暄儿自己在你府中玩,该不介意?” “皇后娘娘与太子殿下请便。”荣国公态度恭顺。 “那暄儿自己出去玩一会好不好?”赵皇后哄着儿子说。 齐景暄嘴里含着桂花糖,腮帮子鼓鼓囊囊的说不出话来,就乖乖的点头。 谢知月看着幼崽时期的齐景暄刚出门,就找了个没人的地儿把嘴里的糖给吐了,看他那难受的表情,像是吃了什么毒药似的。 她知道他不是嫌弃那块糖,是真的讨厌很甜的食物。 这狗男人从小就一身臭毛病! 静室内,侍女跪坐在茶案边烹茶,茶案摆在窗台边,雕花檀木窗敞开,可将窗外的水谢兰亭一览无遗。 “太子名景暄,哪两个字?”荣国公以太子为话引开口。 “景星庆云的景,负暄之献的暄。” 荣国公赞许的轻轻点头,“好名字,是谁取的名?” “他父亲取的。”赵皇后唇角的笑意略带些自豪。 “他父亲,不是四书五经一窍不通,字都识不得多少,何人指点他给太子取的名?” 荣国公显然不大相信这是他们那位蛮夷为质十二载的帝王的水平。 赵皇后摇头否认,“士别三日还当刮目相看呢,你对他父亲的认知太少了。暄儿出生之前,陛下大军被困冰原一月余,道路结冰山高路滑,兵马寸步难行,但就在暄儿出生那日,北国放晴,景星庆云抬头见喜,故而陛下给他取名叫景暄。” 说完自己的儿子,赵皇后话锋转移,“听闻你夫人又为你添了一女?恭喜你儿女俱全了。” 第123章 原来她这么早就见过齐景暄了 谢知月就只能站在窗外听他们讲话,因为她每次在梦中都是跟着齐景暄,无法离齐景暄太远。 此时她正被牵引着远离静室,再听不到室内二人的半点声音,取而代之的是婴儿的啼哭声。 静室后头的寝房中,大门虚掩着,无人看守,婴儿的啼哭声便是从里面传出。 幼崽时期的齐景暄推开寝房门,走到里头正在哭泣的婴儿身边。 摇篮里躺着的是个小女孩,衣衫被褥都是粉色的。 齐景暄今年五岁,那么这个小女孩,应该是她。 原来她这么早就见过齐景暄了。 “不哭不哭。”齐景暄动作很轻的推动摇篮哄哭闹不止的婴孩。 摇篮里的婴儿一双眼睛又大又圆,眸子像是星星一样明亮,长长的睫毛上沾着泪水,像极了刚出生的小鹿。 她眨巴的圆溜溜的大眼睛,望着齐景暄继续哭,还张开两条软白短小的胳膊,像是在求抱。 齐景暄见推摇篮哄不好,还真就笨拙的将摇篮中的婴儿抱了出来,学着大人哄孩子的模样拍打婴儿的肩膀,稚嫩的童声轻声喃喃细语:“小宝儿乖。” 谢知月看得大受震惊。 自己还是个孩子的齐景暄,还会哄孩子呢? 那抱婴儿的手法,看着没一点问题,还有些娴熟是怎么回事? 这么小就会抱孩子哄孩子了,所以他要是当了父亲,该会是个很好的父亲? 赵皇后与荣国公还有萧郁芸三人同时过来时,看到的一幕就是年仅五岁的孩子抱着刚满月的婴儿。 “暄儿,妹妹还小,身子骨娇弱,你别弄疼了妹妹。”赵皇后见状急忙上前从齐景暄怀里抱走孩子还给萧郁芸。 婴儿刚到萧郁芸怀中,便又放声大哭了起来,任凭萧郁芸跟荣国公夫妇如何哄都哄不好。 齐景暄对赵皇后说:“我没有弄疼妹妹,刚才我没抱她的时候,她一直在哭,我抱她,她就不哭了。” 幼崽一张漂亮至极的脸蛋洋溢着天真无邪。 “当真是这样?那太子殿下再抱抱妹妹试试呢?”萧郁芸笑着弯腰将孩子送到齐景暄怀里。 就在齐景暄伸手接过啼哭的婴儿时,婴儿哭声缓缓止住,嘴角咧开,冲齐景暄笑得灿烂。 齐景暄仰头看赵皇后,“母亲,妹妹喜欢我,她对我笑了。” 萧郁芸也被太子逗笑了,“果然,太子殿下一抱妹妹,妹妹就不哭了,看样子是真喜欢殿下呢。不知殿下喜不喜欢妹妹呢?” “妹妹生得可爱,我喜欢。”小孩子不会说谎,心思都最纯真的浮在脸上。 “暄儿既然喜欢这位妹妹,不如就让她当你的太子妃呢?”赵皇后笑道。 萧郁芸笑得合不拢嘴,但没发觉,她的夫君面上早已阴云密布。 齐景暄看了一眼脸色难看的荣国公,说道:“父皇如果同意的话,那我没有意见。” 梦做到一半,她就被人给叫醒了。 “小姐,老爷宴请赵老夫人和车骑将军上门做客,吩咐小姐前往一并招待。” “赵老夫人和车骑将军是谁?”谢知月迷迷糊糊的问。 问完后,她意识到,是赵皇后的母家人,燕赵大地的赵。 酒宴设在府中的秋爽斋,谢知月刚一踏足,一双精亮的眼睛就笑眯眯的将她打量了个彻底。 是笑里藏刀,带着算计的打量。 “伯承,你家小女,当真是出落得亭亭玉立,生得一副花容月貌,老身见了当真欢喜啊。”一身华服的老太太瞧着谢知月,笑容和蔼。 荣国公以礼回应:“小女中人之姿,赵老夫人谬赞了。” 伯承,是父亲表字。 父亲是谢氏长子,名绎,字伯承。绎为有条不紊才思敏捷,又为连续不断;伯字为长,承为继承之意。 谢氏为父亲取此名字,也将全族的希望寄托在了父亲一人身上。 赵老夫人身边的赵明柏却是一脸愤懑,看谢知月的神情古怪但又忍不住惊艳。 谢知月匆匆拜见过父母和赵老夫人与赵明柏后就在母亲身边落座,她心中有个不太好的猜测,正酝酿着该如何向母亲开口时,赵老夫人就率先说出来了。 “伯承啊,我们两家因当初你与归宜未能成的婚事导致关系疏远多年,婚约之事,那时我们赵氏宗族内也有自己的衡量与苦衷,多年来于你实在是有愧疚,今日老身带着孙儿前来,就是为弥补当年亏欠你们谢家的婚约。” “良禽择木而栖,人选择更好的人实属常情,嫁给当今天子成为皇后,可非嫁给一介庸臣能够相提并论。况且,嫁的还是能让普天之下最优秀的男人,是让世间所有男人在其面前都平庸暗淡的神武大帝。当年婚约之事,过去了那便过去。” 谢绎已上了些岁数但俊美依旧的脸笑意和煦,像是戴了一层面具。 “老身的长孙乃是陛下亲封的车骑将军,与萧寰同居二品,后宅无任何姬妾,人品样貌在帝都堪为上乘,皆不亚于萧寰,为我们两家重修于好,不妨让这两个孩子结亲,以联我们谢赵二家姻亲之好,伯承意下如何?” 谢知月惊得打翻了面前的碗碟,发出清脆的一声响,将这宴席上的气氛惹得紧张起来。 她惊恐的望向父亲,“父亲,女儿不要嫁人!赵公子明显也是一副不喜欢女儿的样子!” “没有的事,明柏他这是见了你害羞,自从上次秋猎见你一面,他就常在府中念叨你呢。”赵老夫人替孙儿打圆场,她还继续向谢绎敲打:“伯承,眼下若非我家明柏求娶,你家小女,恐觅不得门当户对的高门郎君,只能下嫁。老身此番前来本就是为偿赵氏当年对你的亏欠,故而让孙儿不计较你家小女与太子纠缠不清还夜宿东宫之事。” 赵老夫人语气和善,当着谢知月父母的面说出女儿明白有损的话来,却明夹威胁。 “我与太子之间清清白白!”谢知月涨红着脸大声辩解。 她说谎话时会不自觉脸红。 清白真的算不上一点都算不上。 “月儿,你住嘴。”谢绎态度冷淡,看赵老夫人时依旧谦和,“即便赵老夫人言之有理,但要求娶小女,也得让晚辈看到诚意。毕竟当初晚辈与老夫人女儿定下婚约时,晚辈可是给足了诚意。” 第124章 跑路 当天夜里,谢知月将房门紧闭,翻出自己存放钱财的匣子。 秋水见状有些害怕,“小姐,这是要收拾金银细软逃婚?说不定小姐告知太子殿下一番,太子殿下出手,这桩婚事照样成不了呢?” “秋水,那我就问你,你是跟我一起走,还是留在府中?” 父亲已经松口,只要赵家诚意到位,两家联姻之事可成。 她不想嫁给任何人,更不想再重蹈覆辙连累家族陷入夺嫡纷争,最好的选择,就是她离开帝都,找个边陲小城隐居,逢年过节再悄悄回来探望父母家人。 “奴婢自然是跟随小姐。”秋水犹豫再三后,还是下定决心跟谢知月走。 私库里的有现银二千两,黄金八百两,算上她价值不菲的首饰,怎么说都能凑出个几万两来。 她拿出一锭银子给了秋水,“先去雇一辆马车和车夫,告诉车夫,去冀州,明晚子时启程。” 萧舅父的驻军地就是冀州,她还不敢贸然前往举目无亲的地方。 谢知月在闺房留下了一道辞别信,就带着金银细软和秋水走了,她只带来部分衣物首饰及黄金三百两,其余的,都托人在七日后送至东宫。 踩着城门关闭的节点出城时,谢知月撩开帘幔向东宫方向回望。 眼前的帝都夜景开始变得模糊,有热流滑落脸颊,她才合上双目。 很不情愿承认,但事实就是,比故土亲人更难割舍的是齐景暄。 永别了,夫君。 深夜,东宫。 窗外细雨绵绵,明德殿内的紫金香炉吐出千丝万缕的青烟,身着月白锦袍的男人倚坐在窗前的案几前观夜雨,姿态闲散,面容平和,眉心却隐有一股无法化开的焦虑。 一连六日,齐景暄都无比心神不宁,那种难以言喻的不安,就像是有一只无形的手将心脏紧紧攥住,在他身上还前所未有过。 “报太子殿下!陛下密信,八百里加急!” 一道焦急的声音打破寂静,身着黑色战甲,浑身是血的人手持一卷信件冲到齐景暄面前跪下。 齐景暄接过信使送来的边关急报,打开信筒里不足一指长的信件,锋芒凌厉的字迹一笔一画游若惊龙,似要破纸而出。 此为陛下亲笔。 每一个字,都深深刺入他心口,使得他瞳仁不断颤动。 “吾儿暄亲启。吾儿收此信件,朕已深陷险关,若三日后未能传来边关捷报,吾儿即刻登基为帝。见字如面,勿念,勿忧,勿悲。” 陛下不善笔墨,此书行文格式有误,却字字刺目。 齐景暄手中用力将纸张紧紧捏成团握在手心。 子夜,一匹几乎与夜色融为一体的战马冒雨疾驰出城,一骑绝尘而去,一路北上。 纵马之人的白衣与黑马形成极致分明的色差。 ———— 马车离开帝京第七日,谢知月听到外面传来一阵厮杀声与尖叫时,外面的车夫已经跳车跟随四处逃窜的人群跑了,马车停在一处破败,火光四起的小城。 看到那一片尸圈火海,谢知月吓得惊心动魄。 这是到了哪里?遇到土匪洗城了? 秋水长这么大也从没见过这阵势,她蜷缩在马车角落里抽泣,“小姐,我们会不会被杀死啊?” 谢知月立即背上包袱拉起秋水,“先不要慌,我们快下马车,跟那些人一起跑。” 不管跑到哪里,先活命再说。 此事怪她太鲁莽,只知逃离,忘了沿路会遇险的事,连护卫都没雇一个。 前世出行都是跟着齐景暄,不管走什么路对他而言都是康庄大道,从没遭遇过任何意外。 流寇在城中一通烧杀抢掠,谢知月带着吓得几乎走不动路的秋水跟着百姓逃亡,人群中有人大声喊:“州牧大人的兵来了!我们得救了!” 一群身穿官服制服的人手持弓箭,本以为他们会等到百姓到后方再放箭,那群官兵却径自拉弓,不论百姓贼寇一并射杀。 “秋水,快卧倒!”谢知月想要抱着秋水扑倒在地上以躲避箭矢,可秋水受了惊吓,就只知一味抱头鼠窜,一眨眼的功夫就不见了人影。 没办法,她就只能自己先扑倒躲箭。 一道健硕的人影在火海中笼罩住谢知月,“你可是谁家的千金小姐?” 谢知月抬头就看到一个皮肤偏黑,长相有几分粗犷,脸上还有一道长疤,身穿官服的男人。 “我是长信侯的外甥女,想去投奔长信侯,途径此地。” 男人回答:“那你走反方向了,长信侯所在之地是冀州,这里是青州,前方就是战场。今日不知为何,蛮夷突袭城池,你且起来随百姓逃命去,我放你过去。” 青州,战场 好一个南辕北辙! 那车夫是怎么将冀州听成青州的! 两者虽然都在北方,可是青州面朝漠北,冀州在燕北,完全不是同一个北的概念! 自从他过来之后,后方的乱箭都停止了,但分辨不清这人到底是好是坏,谢知月只能先起身,向男人道谢过后就要离开。 “陈校尉,你在这里做什么?本府寻你好久!” 一匹马挡住谢知月要离去的路,马背上的中年男人看到下方的聘婷少女时,眼睛都直了。 “小姐容貌不俗,不像是这青州人啊,这般娇美,可是从帝京来的?”青州牧直勾勾的盯着谢知月问。 陈校尉开口替谢知月作答:“大人,这是长信侯的亲眷,走错了方向误入青州,眼下战事要紧” “本府当然知道战事要紧!小姐的安危也要紧!陈校尉,本府命你领兵抗敌,这位小姐既然是官家小姐,那就先同本府回府中。” 青州牧打断陈校尉说话,几个士卒立即过来隔开谢知月与陈校尉,俨然一副不跟他们走就要用强的态度。 谢知月心中一万个没底,后背的衣衫都被冷汗浸湿了大片,她不确定这个青州牧是不是好人,如若他心存歹心,她就搬出父亲来,该会没事? “我的婢女方才与我走散了,可以帮我找回我的婢女吗?” 她的金银细软都在秋水那里,秋水也是一个弱女子,自己逃命定然有危险,她孤身一人也害怕,与秋水在一起,还能相互有个照应。 青州牧对谢知月笑得脸上纵肉横生,“那自然可以,先回府,本府命人画好小姐婢女的画像命人寻找,活见人死见尸。” 第125章 哪只手碰她了 谢知月被带回州府时,天色已渐黑,府中下人安排了别院和换洗衣物及晚膳,一应俱全。 只是她心里怎样都安定不下来,总觉得这里不是安身之所,得快些离开。 州牧承诺,找到婢女后,就即刻安排送她去冀州的马车,晚上她只简单梳洗了一番,连州牧准备的衣服都没动就睡下了。 她本就心慌得睡不着,夜间听到开门声时,她如惊弓之鸟般从床上坐起来。 “谁?” “小美人,别怕,是本府来了。” 那声音淫邪油腻,听得谢知月鸡皮疙瘩起了一身。 昏黄的烛光下,青州牧那张纵肉横生的脸泛着油光,一双绿豆眼直勾勾的盯着她,肥厚的舌头反复舔舐嘴唇,满脸淫笑在那张肥头大耳的脸上挤出层层褶子。 青州牧正揉搓着一双油腻的肥手向床上的少女靠近,少女惨白的面容与中年男人满脸的淫邪形成极致强差。 “你别过来,我父亲是荣国公谢绎,你若是伤害我,我父亲不会放过你的!”谢知月蜷缩在床角,说话时牙关都在打颤。 出于恐惧,她只能自报家门。 这是她前所未有过的恐惧,比那次在刑部大牢还要更害怕。 在刑部大牢时至少是在帝都,有父母家人在,有所依仗,可是现下远在青州,真遭遇意外,没人能立即赶来救她。 齐景暄他要是发现她跑了,他会追吗 他说过他平日里政务繁忙,不会追 不知不觉间,她竟寄希望于齐景暄身上了瞬间,但很快希望就被自己亲手掐灭。 青州牧听了谢知月自保家门的话只笑得猖獗,“你说你是荣国公的千金?你要真是荣国公的千金那可太好了,本府不就能成为荣国公的女婿了?来小美人,本府好好疼你,过了今夜,就让你做府中的十七姨娘!” 在那具肥硕的身子扑上来时,谢知月逃到另一侧去,却被抓住了脚踝。 情急之下,她喊道:“你别太放肆,我夫君是当朝太子齐景暄,你敢碰我一下,我父亲和夫君都不会放过你的!” “小美人,你可真是异想天开,当朝太子都被你攀上了,谁不知道当今帝后夫妇二人都将太子看管得严,任凭什么绝色女子都送都到东宫去?太子怎么可能是你夫君!你呀,就好好从了本府,本府保你有享不尽的荣华富贵!” 青州牧拖拽着谢知月正要扑上去,外头就传来急报声:“报州牧大人!太子殿下前来青州,让大人即刻觐见!” 听到太子,谢知月眼眸瞬间明亮了许多。 齐景暄真的来了?是为追她来的吗? 青州牧脸色大变,对外头喊:“太子深夜前来青州何时?多少人马来的?” 外面的人回答:“就太子殿下一人。” “一个人还说是太子?那怕是打着太子名头的骗子!赶紧打发走!”青州牧怒吼。 他回头盯着少女娇怜惑人的小脸,“小美人,外头那骗子,不会是跟你一伙的?本府猜,你是跟你那情郎约好了私奔对?” “大人,您还是出来见见,那位贵人仪表不凡,收拾虎符而来,即使不是太子也是哪位大人物啊!” “滚!今晚谁都不能坏了本府的好事!”青州牧怒吼一声就要对床上的少女动手。 谢知月还没来得急躲避,门被踹开发出的一声巨响就惊得她浑身一颤。 青州位处漠北,还未入冬已是寒冷异常,大门被踹开,外头寒风灌入,冷侧心扉。 谢知月看清来人高挑挺阔犹如春松的身型时,双眸就湿润得模糊了视线。 来人一身灰袍,绑得随意的马尾被寒风吹得飞扬,衣阙翩翻,仅是立在那里,就如一抹肃杀的凛冽北风。 也好似就站在她宿命的尽头。 看到他时,谢知月悬浮已久的心才得已安定下来。 踹开门时,齐景暄先是对上了一双水雾氤氲的明亮眼眸,视线交融的那一瞬,他脸上掠过震惊,一阵恶寒自他后背升起,迅速席卷全身。 被那肥圆的一团堵在床榻间少女就好似寒风中一朵即将被吹散的娇花,万般娇怜。 青州牧立即转过身来,看到来人样貌的那一瞬,不需要任何证明,他就扑腾一声跪了下去,“臣叩见太子!不知太子殿下身也前来青州,是有何急事?” 他见过陛下,陛下风采无人能及,这张像极了陛下的脸,以及那一身高贵不容侵犯的气场,比什么信物都能证明身份! 这位从小就捧在权力巅峰的太子,即便风尘仆仆,其身威压都犹若巍峨雪山,无需任何言语单是浅浅一个眼神就能叫人心生畏惧。 太子周身杀气太盛,青州牧肥胖的身体被吓得颤抖不止,正如刚才床榻间的少女面对他的恐慌。 若那女子真是太子的女人,太子是为寻她而来,那他 心声到此终止,因为一只骨骼修长赏心悦目却沾染了血痕的手正拎住了他的衣襟,将他肥胖的身体从地上拎了起来! 青州牧双脚悬空与一双勾魂摄魄的桃花眼对视上时,被那眼底发红的病态戾气几乎要吓得两眼一翻就此昏厥过去。 “哪只手碰她了?” 那声音低沉但起伏明显,每个字音都仿佛是从牙缝中挤出来的,森森寒意如利刃,就连精湛的唇角都在不断细微颤动。 不等他回答,心窝处就传来一阵极快的刺痛感。 在他失去意识前,这阵刺痛感一共传来了三十遍。 肥胖的尸体被丢在地上,鲜血很快蔓延开,暗红铺了一地。 齐景暄那张绝艳的脸上沾染了血迹,上挑的眼尾发红,如同沁在血水里。 他唇瓣轻张,喘息沉重,扔下手中的利刃,步步紧逼床榻上似乎被吓傻了的少女。 修长挺阔的身影笼下,隔绝了从大门灌入的寒风。 空间被侵压带来肉眼可见的压迫感,他身上的沉木香被血腥与尘土气息所覆盖,谢知月都只觉得有种无尽的安全感。 谢知月从床榻间半跪着其身,一头扎进了拢来的男人怀中,双臂紧紧抱住男人脖颈,忍不住低声抽泣,“夫君” 第126章 他比八百里加急还要更快 小丫头这反应,还有贴在他耳畔轻唤那一声,让他惊了又惊。 原以为她会害怕,会哭着逃离躲藏,谁曾想她竟像只小猫似的扑了上来。 如果不是他幻听了,那她方才说的是,夫君。 怯生生的,梨花带雨的一声,尽显女儿家对夫君的温情依恋。 齐景暄鲜血淋漓的手抬起来,想要触碰少女柔软的发丝,但又颤抖着放下。 “方才说什么?我没听清,可以再说一遍吗?” 他嗓音有些哑,音色如同被烟火燎过,好在吐字清晰。 谢知月脑袋埋在齐景暄肩头,听到他的话,她的啜泣声都戛然而止。 她刚才说什么了?只在扑到他身上的那一瞬,她心里想着,夫君。 “那刚才那声夫君,是在叫谁?不是那具尸体?刚才,我没忍住,失手把他给杀了。” 当他踹门而入的时候里面一幕给他带来的冲击感,那时他险些就拔剑将那鼠辈碎尸万段。 谢知月回想起方才齐景暄拧着那青州牧,把人给捅成筛子,她在那张素来静若平湖的脸上只看到了一个疯字。 什么叫没忍住失手?那分明是刀刀致命! 还有他这不是听清了吗,还硬说没听清! 有一说一,刚才的齐景暄,身上那股疯劲,如果是放在平时,她是真会害怕。 “我”她在想她该如何解释情急之下不慎叫出的那声夫君。 “罢了,我本就该是你夫君。告诉我,你怎么会在这里?”齐景暄主动给了她一个台阶。 “七日前,赵老夫人为车骑将军赵明柏上我家提亲,说要补偿当年亏欠谢氏的婚约,让我嫁与赵明柏,我父亲答应了,我不想嫁给赵明柏,就想着去冀州投奔舅父,走了七日,结果车夫把我送到了青州,路上还在打仗,那个青州牧就硬把我带回来了,然后你就来了。” 谢知月说起自己那惊心动魄的遭遇,就又开始哭个不停,“还好你来了” 齐景暄神色复杂,为难中仅仅夹杂一丝庆幸,“原来你是为了逃赵明柏的婚啊。” 唯一的庆幸是,她在逃赵明柏,不是逃他。 小丫头那时显然是在被强迫,看到她时,他想到她为何会出现在这里的原因,就只有先前她问他那句,如果她跑了,他会不会追。 “那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谢知月紧紧抱着齐景暄不撒手,原本想着永别的人就在危难关头出现,有种劫后余生的惊喜。 “我不知道你在。”齐景暄喉结滚动,低哑的声音都有些哽咽的意味。 什么意思?他不知道她在,这么说来,他不是为她来的? 齐景暄兀自解释道:“陛下大军因你兄长绘制地图有误被困,难以突围。我昨夜接到密信后启程,今夜赶到青州,守卫不肯开城门,扬言有敌军来犯,开城门需请示州牧,我才来此处。其中共有十三条路线,我不是非走青州不可,最快的路线也不经青州,只是过岔路时,马匹疾驰之下直行而去,我未曾掉转马头,方才走了青州。” “在言调兵遣将之权,举国上下除陛下其余人等皆需持虎符,我大可将虎符交与他人调兵前来增援助陛下突围,但陛下是我父亲,身为人子,我不能对父亲之难坐视不理,此难又因我推举的副将出了差错,所以需我自行承担后果。” “陛下密信亲笔,若三日后未得突围捷报,我即刻登基。你可知但凡其中哪一节点出现丝毫偏差,倘若我接到密信后,罔顾血脉亲情心系皇位,要等父皇困死沙场自行登基为帝,倘若我派他人持节调兵增援,倘若我调转马头不走青州倘若我不来州府命士卒传话开城门,你当如何?” 谢知月震惊的抬头,她望着齐景暄猩红的双目,像极了前世的宣武殿中,她哭着骂他那时。 陛下大军被困陛下出征才一月余,前世萧寰也是遇此困境兵败 这么说来,萧寰前世的惨败,不是他人刻意为之,而是行军地图有误,不论换谁上,都会造此大劫! 可是齐景暄,他说的没错,他若是心系皇位罔顾血脉亲情,他大可在此时就熬死陛下,桩桩件件都证明,此事他根本不需要亲力亲为。 而他亲往,只能说明,一念父子亲情,二出于责任。 既然如此,那他前世为何要弑父谋逆呢?难道是别人构陷他? 谢知月黯然流泪,“我” 不说前世只论当下,若其中出现偏差,她万劫不复。 齐景暄自己红着眼眶,抬起一路被马缰勒得鲜血淋漓的手,擦拭过少女脸上的泪痕,手上的血迹在少女白软细腻的脸上留下鲜红的印记。 “哭什么,还好我来了。此往青州,山重重水重重,山不同路水亦不同舟,但好在山水有重逢。这该是缘,是我们,命中注定。” 命中注定四个字,逐字逐句。 他吐词极轻,却惊得她心中惊涛骇浪四起,震耳欲聋。 眼前年轻绝艳但沾染风尘与鲜血的脸,和梦中那张憔悴沧桑犹如残阳的脸,以及前世宣武殿那冷漠但红着眼眶的脸,还有暴戾癫狂的脸,还有那稚嫩但意气风发的面容轮番在脑海中重叠。 每个都是他,但每个都不同。 谢知月不知该如何回话,只得询问:“昨夜接到密信,你在帝都接到的密信吗?” “嗯。” 他这简单的一个嗯字,让谢知月不由得瞪大了双眼,“帝都到青州,一天一夜?” “嗯。” “帝都到青州,多远?”她对距离没有概念,但她走了七天,还是赶路,日夜兼程,一定不近。 “两千里。”齐景暄答得云淡风轻,好像这就只是一个很随意的数字。 可八百里加急已是最快,帝都往青州,一路北上,山高水长道路难行,他日行千里 他比八百里加急还要更快。 齐景暄用手背擦去少女脸上的血痕,昏黄的烛火照在他脸上只显得温柔,烘照着燕赵春松般的坚韧高洁。 “别抱我了,我身上脏。” 第127章 孤忠 谢知月看了齐景暄一番,“没沾上血啊,不脏。” “不是血,我骑了一天一夜的马,身上全是泥灰。” 注意到他衣服上的金绣祥云纹,她顿觉,原来是白衣变灰衣了。 她就说齐景暄怎么会穿灰衣呢,她嫁给他七年,就没见他穿过这种显老气的颜色。 “那你现在要去哪里?我要跟着你走吗?” 即使知道齐景暄一身泥灰,她还是没松手。 刚才的事,想想实在是太过于心有余悸,她实在不敢松开齐景暄,毕竟她的安全感全是来源于他。 “对。”齐景暄无奈应答。 小丫头不肯撒手,他没强求她松开,索性就抱住她出门。 陈校尉赶来时,只看到了风尘仆仆但一身矜贵姿容卓越的男人怀抱娇美动人的少女,以及满地的鲜血和一具肥胖的尸体。 那矜贵出挑的年轻男人不似寻常人,只浅浅扫过他一眼,沉甸甸的压迫感便让他自觉低头不再多看。 这男人,与怀中柔媚貌美的少女,好生般配。 绝色佳人,本就当配英杰男子。 此人气度不凡龙章凤姿,年纪轻轻便比他所见过的任何一位官员都要贵气孤高,一看就是京中某位权势滔天的大人物。 “搂紧我。”齐景暄对蜷缩在自己怀里的少女说。 齐景暄话说得像是吩咐,就在谢知月不明所以时,他腾出环住她腰肢的手,仅搂着她的腿,往下坠落时,谢知月惊呼一声急忙抱紧了他的脖子,整个人就像只小猫一样挂在高挑挺拔的男人身上。 陈校尉见状把头埋得愈发深了。 齐景暄摘下腰带上的龙符,“认得此物否?” 虎符为调兵遣将所用,而龙符,则是太子监国所持。 陈校尉见龙符立即抱拳下跪:“卑职叩见太子!” 他还猜测是哪位年轻的权臣或大户人家的贵公子呢,想此人气度实在太过卓越,就像那翱翔于九天的飞龙金凤,能有这气质的该是天家之人,没想到竟是太子! 太子在帝都监国,突然出现在青州,莫非是为这女子而来? 齐景暄收起龙符,问跪在地上的人:“叫什么名字,领什么职务。” “卑职陈谅,现任青州府校尉。” “前任青州牧对本宫不敬,蔑视皇权,已诛。本宫命你领青州牧一职。” 陈校尉满脸惊喜的磕头谢恩:“卑职谢太子殿下提拔!” “此外” 话没说完,怀里的小丫头把他抱得更紧了,焦急的出声打断他:“别把我留在这里!” “别怕,没说要留下你。”他对小丫头说话时语气明显放得温柔,与对臣下说话时的高高在上完全是两个极端。 “此外,城中有多少兵马可供调遣?” 陈谅答道:“回太子殿下,青州城今日遭蛮夷大军来犯,城中兵马五千,恰恰只够抵御敌军,无可调遣兵力。” “那便辛苦守城,即刻打开城中西南门。” 谢知月被齐景暄抱上马背时,才发现他身边无一人跟随。 马蹄急行,迎面寒风刺骨,谢知月将头埋进男人怀中避寒,“你一个人来的?” “对。” “为什么你要一个人来?” “因为他们跟不上我。冷的话先抱紧我,到了西洲,就能稍作歇息片刻。” 漠北的天亮得晚,谢知月在齐景暄怀里颠簸了三个时辰,进了西洲,天色依旧黑得伸手看不清五指。 老态龙钟的西州牧出府迎接,相比青州,西洲要破败太多。 齐景暄搂抱着谢知月在马背上对西州牧说:“本宫听闻,陛下有留下军队驻守西洲,各地节度使手下兵力已全部随王师征战,仅留下守城之兵,但本宫急需调兵增援前线,西洲” 说到此处,他语调沉重许多,“西洲位于国土最边界,本就是从蛮夷手中夺来的地,此乃孤城,西州可失守,但王军必须增援,即刻召集城中所有兵马。” “臣遵旨。”年老的西州牧被人搀扶着起身上马,带路前往军营。 营鼓声起,军营燃起星星点点的火光,照得兵士们盔甲熠熠生辉。 西州牧年岁已大,骑马吃力,赶到太子身边说道:“太子殿下,西洲位于北蛮眼皮子底下,多年来北蛮屡犯,陛下二十年前首次征战一战名扬天下,直接取了西洲,将侵占大片中原国土的蛮夷赶到了河西走廊后方蜗居。西洲虽是一孤城,但也是陛下荣耀的首次见证,当年陛下留下三千亲兵驻守西洲,以及一副战甲陪同三千将士,城中,便只有这三千将士可作调遣。” 齐景暄惊愕的转头,“你是说,这些都是二十年前跟随陛下的亲兵?” “是。他们年岁虽大,但个个骁勇善战,当以一敌百。” 齐景暄眉心不断跳动,“请让将士们摘下头盔。” 他用了一个请字,而非颐指气使的下达命令。 谢知月不明白齐景暄说话的声音为什么一直在颤抖,但当眼前排列整齐的将士们接二连三的摘下头盔,看见头盔下那满头的白发与银须后,她也万般惊诧。 “我等当初追随陛下时,陛下尚年少,我等已入中年,如今垂垂老矣,却也扛得动刀枪。太子殿下亲往西洲点兵增援陛下,那定是陛下有难,陛下有难,即便刀山火海,我等也当追随殿下!”青州牧掷地有声。 火光在齐景暄那张精湛绝艳的脸上跳跃,只映得一双眼眸灿若寒星,分不清他脸上的神情。 “诸公,家在何方?家中可有妻小?” 三千兵士齐声应答:“回太子,家在燕京,家中已有妻小!愿随太子出城征战,誓死追随太子殿下增援陛下!” 沧桑但犹若龙钟般洪亮的声音四起,回音在寒风中久久不散。 谢知月听得只觉震撼,书本上她觉得无聊的老骥伏枥志在千里,如此具象化的出现在眼前时,竟是这般壮烈。 她回头看齐景暄,却在这个沉稳尊贵的男人眼里看到了闪烁的泪光。 齐景暄干脆利落的翻身下马,面朝那三千白发兵拱手:“诸公,请受景暄一拜。” 说罢,他屈膝跪下,深深一拜。 跪拜不带姓,是因那是王姓,王不可低头向臣民跪拜。 第128章 与子同袍 “太子殿下万万不可啊!”西州牧与满营兵士齐跪下叩首。 “殿下乃是太子,是天子之子,尊贵之身,只应拜帝后天地祖宗,怎可向我等跪拜!我等就是一百个脑袋也受不起殿下一拜啊!” 众军惶恐不已。 谢知月也焦急的从马背上翻身跳下来一起跪拜下去。 齐景暄这个太子都跪下了,谁敢站着! “景暄这一拜,非以太子之身拜谢诸公,而是代我盛朝后生而拜,代诸公子孙后代而拜,拜谢诸公保家卫国驻守西洲二十载。景暄亦为人子,今需诸公相助救景暄之父,以人子之身,拜谢诸公相助之恩。” 帝王之子能代百姓之子拜谢,这该是何等胸襟! 于他们而言又是何等荣耀! 众军士回拜:“太子殿下仁德!我等自当誓死追随殿下!” “诸公,请平身。” 齐景暄起身,谢知月也跟着他起来,齐景暄去搀扶满头白发的士兵起身,她就牵着齐景暄的马在后面看着他。 “诸公,距离天明还有两个时辰,我等需在天明之前整顿好,速速启程,一日之内随本宫过河西走廊,直至阿尔金山。” “遵命!”将士齐声高呼。 “太子殿下既是领兵征战,还需穿戴战甲,殿下身份尊贵,城中仅有陛下当年留下与众兵将驻守城池的一副战甲适合殿下穿戴,陛下是殿下的父亲,子着父袍,合情合理,也不辱没殿下身份。速去将陛下的战甲取来!”西州牧对手下人吩咐道。 “不必了。先君臣,后父子,陛下纵是本宫的父亲,本宫都不可僭越君臣之礼,拿一身将士们平日所穿戴战甲来就好。也莫要再说辱没之言,陛下战歌,诸公记得否?” 陛下战歌,《无衣》。 这个,举国上下无人不知。 “与子同袍,与子同泽。本宫今日,便与诸公同袍。” 此言出,人声鼎沸响彻云霄:“愿与殿下同袍!” 帝王之子前来点兵征战,放下尊骨以己身代百姓之子拜谢,帝王之子与众兵士身着同样战袍,真正意义上的,王于兴师,与子同袍。 不知神武大帝当年是何等风范,单看齐景暄,这必定是仁义之君。 他是太子,他点兵完全不需要自降身份,这里更没有多的人围观,他没有任何故作姿态的必要。 不管是梦中还是现实,齐景暄他分明礼贤下士宽以待人,根本不像是卸磨杀驴心胸狭隘之辈 陈旧的军营中,谢知月看着齐景暄换上普通士兵的黑色战甲。 从没见他穿过戎装,一直以来他都只攻朝政,从不武刀弄枪,满身文质彬彬,不沾半分武将特有的肃杀之气。 这身黑色战甲虽不华贵,却衬得他形同崖间孤松般巍峨耸立,没有半分意气风发,却自带冷飒肃穆沉稳。 他皮肤生得白净,白得冷傲,五官又过于精湛绝艳,平日里放在男人堆里,就是跟众人有极大割裂感的一眼惊艳样貌。 此时戎装在身,黑色战甲与白净的皮肤形成对比鲜明的色差,他倒也不像是什么中看不中用的小白脸,只是那张纤尘不染的脸配着黑色的战甲,极致的黑与极致的白都是冷色,冷冽中压迫感极其强烈,攻击性叫人望而生畏。 齐景暄面对一张羊皮地图看得出身,沾染血迹的手指触碰地图表面。 他背对着她,她看不到他脸上的神情,只能看到他手心的伤痕。 齐景暄就盯着地图看了许久,谢知月盯着他看了许久。 踌躇再三,她拔出齐景暄放在桌案上的剑下一块衣角。 那剑,是她在梦中曾看到过的,那把和月光一样的剑。 谢知月一点点悄悄靠近齐景暄,试探性的触碰他一直放在地图上的手。 他手比平时凉很多。 齐景暄垂眸看了眼凑近的少女,没出声,面上平淡至极。 少女的眼睛在烛光下泛起涟漪,乖巧温顺的模样就像一只的小猫,正在等待主人的爱抚。 “胭胭啊胭胭,本宫先前还说,本宫没有虞姬,不需要考虑那虞兮奈若何。结果本宫还不是霸王呢,你就让本宫先体会上了虞兮奈若何啊。” 谢知月抬头看了眼齐景暄,他唇角本就自带些上扬的弧度,此刻也正勾着一抹很淡的笑,像是在自嘲。 她不知道怎么回他话,索性就将手上的布料缠在他手上,打上一个蝴蝶结,“你的手受伤了,我给你包扎一下。” 少女温软的手指触碰过自己已经被马缰勒到快没有知月的手掌,细腻柔软的触感让他忍不住想要紧紧握住。 齐景暄强压下心头的冲动,抿了抿唇,平静的问:“你说你因不想嫁赵明柏而逃离帝都,其实,逃的还是我,对?” 谢知月手上动作顿住,双目因心虚而闪躲。 齐景暄轻笑出声,眉眼间漫上一层浅浅的悲凉,“就知道,你真正不想嫁的人,还是我。” 他没给谢知月解释的机会,接着自问自答:“那声夫君,叫的人,分明也是我,叫我夫君又不想嫁我,真是个两相矛盾的小丫头。” “不过没关系,你都跟我到这一步了,我想放你走也没办法,虽说就算是能放你走我也不会放你走。我若是没能冲破河西走廊最后关隘,必定身死沙场,我死前,会先杀了你以保全你清白,然后我再自尽,我誓死也不死蛮夷手中。到那时,我再与你做一对亡命鸳鸯,是生是死,你都别想逃离我。” 齐景暄说话的声音清冷,有种平静的疯感。 这种话,从别人嘴里说出来她会觉得无关紧要,从齐景暄嘴里说出来,她只觉得不可理喻! 谢知月用力甩开齐景暄的手,骂道:“你在说什么疯言疯语!” 这可是齐景暄,精明沉稳,八面玲珑,运筹帷幄,一向求稳,身系家国的太子,不是什么亡命之徒! 别人无牵无挂才能罔顾生死,他又不是,他是真有皇位要继承的人! 还没开始打仗呢,他就先说死的话,他大可退回去,不去增援陛下! 何况,他又不是真到了四面楚歌,不战不可的地步! 齐景暄那双寒星般明亮的眼眸里不经意间闪烁着偏执的暗光,“我没疯,我说的每一个字,都属实。” 谢知月攥紧了衣袖,鼻尖发红,“跟你死在一起也好,这样你以后就不会杀我父亲了!” 前世已经自尽过一次了,她对死亡倒也没那么害怕。 第129章 破阵 齐景暄双眸一凝,如炬的目光直直落在谢知月脸上,其中锐利仿佛能将她穿透。 “我跟你有过杀父之仇?” 谢知月被他看得面色发白,眼睛快速眨动,“你救陛下突围了我就告诉你,不然,那就等我们做了亡命鸳鸯,我再跟你说。” 她都在齐景暄面前接二连三的暴露过那么多次了,也不差这一次。 齐景暄仅一个眨眼间目光就变得温柔缱绻,“那我争取活着听你告诉我真相。” 既然她说会告诉他,那他就无需多问了。 他拿起随身带来的剑,将剑递给谢知月,“它叫雪月,跟你的名字一样有个月。此剑极轻,削铁如泥,曾是天下第一杀手佩剑,你拿它防身。” 雪月,难怪通体雪亮,皎洁如月光,也是剑如其名。 “天下第一杀手佩剑,为什么在你手里?”她比较好奇这个问题。 “因为它的前主人,是我师傅。” 齐景暄轻轻触摸长剑,可见他对此剑的爱惜。 “你说的师傅,那位当年帮陛下刺杀魏帝的刺客,十二银翼之首?”谢知月问。 “嗯。是连城告诉你的。” “连城什么话都会和你说的吗?” “不会,她小时候和我说最多的是我师傅,前些日子是萧寰,她比较仰慕我师傅。” 谢知月抱着齐景暄送到自己手中的剑,“可是我从来没见过你师傅,只见过王太傅。” “如果他还在世,这把剑此时就不会被我拿给你防身了。”齐景暄很平淡的说。 谢知月识趣的闭嘴,原来是斯人已逝 “河西走廊已被打通至龙首山,但漠北天寒地冻,蛮夷以水浇沙筑墙抵御,故而陛下绕龙首山而走乌梢岭,但陛下大军被困,蛮夷四十万大军,而我军仅有三千人马,兵力悬殊之下要破敌突围,可走之路唯有河西走廊龙首山。” 齐景暄缠着打上蝴蝶结的布条的手在地图上比划,那修长的手指骨骼精致,手背上凸起的青筋蕴含蓬勃的力量感。 谢知月的视线就跟着他比划的方向走,心想,这只手执笔尽显文人风骨,握剑定也能安邦定国。 齐景暄回头看谢知月,“我没上过战场,此时不管说多少都无异于是纸上谈兵,命跟我绑在一起,怕不怕?” “你刚才不是还说,你死都要带着我一起死吗,问我怕不怕,我不管怎么回答好像都没有意义。” 小丫头眨动着一双清澈明亮的鹿眼,天真又无畏。 “那我就当你不怕了。我不能真扛着你上战场,只能将你藏在战车中,我会尽力兼顾着你。” 大军启程时,谢知月就跟在齐景暄后方的战车中,他纵马在最前方开路。 那个位置她知道,叫先锋。 今日天色阴沉,天明时,一道惊雷伴着闪电划破天际,大雨顷刻之间瓢泼而下,众兵士皆是无比震惊。 “漠北下雨了?” 漠北天干,纵是夏日都不常见雨水,北方入冬快,十月便已是冬季,断然不会出现惊雷。 原以为只是一场骤雨,来时快去时也快,可直到大军行至龙首山,暴雨雷电都未曾停歇。 雷电不曾阻挡行军速度,谢知月在战车中,淋不到雨,她望着前方在暴雨中疾行的黑马,马背上身着黑色战甲的男人那如劲松般坚韧的身形犹如一柄黑色利剑,在雷雨交加中直奔蛮夷心脏而去。 一道闪电正巧劈中蛮夷筑起的垒墙,沙混着冰的垒墙在天寒地冻的情况下坚固无比,可遇暴雨冲击,便即刻溃散,土崩瓦解只在弹指之间。 这片土地不曾出现过暴雨,蛮夷冒雨应战,但无法守住决堤的垒墙,大军竟就轻而易举的冲破了龙首山关隘。 蛮夷大军包围圈中,身着金甲的帝王面上不见丝毫悲喜,帐中各将分成左右两列而坐。 “陛下,远方传来雷声,天上伴有闪电,漠北出现此番异象,定是上苍在助陛下突围!陛下,大军何时突围?”中将入帐跪在帝王面前问道。 帝王淡定抬眸看了眼帐外阴沉的天,“那便此时,谁还能闯那八门金锁阵?” 中将闻言垂下头不言,其余将领一并看向那位身着银甲的副将。 谢温凌被看得脸色惨白,颤巍巍的开口:“陛陛陛下末将” 帝王冷哼道:“要不然朕亲率一队人马去破阵?” 谢温凌像是找到了台阶下,立即接话:“陛下威武!末将愿誓死追随陛下!” 那八门金锁阵,让他们折损了几员大将,此阵凶险其中变幻莫测,用于围剿,就算是再勇猛的将领,与阵中每一人交手,消耗体力,也会力竭而败。 “报陛下!有援军赶到!已冲入敌阵!”有兵卒进来禀告。 “什么?援军?是何方援军?”谢温凌脸上露出如释重负的表情。 “不知,只看山下一支军队,扛着我军旗帜。” 帝王起身快步走出营帐。 大军跟着地图一路往前进攻,不慎被困于狼首山脉,敌军包围山脉,于山下布阵,大军只能退守山顶。 对面山丘上冲下一匹黑马,那人身着不过是在小兵战甲,却有万夫莫开之勇,一马当先冲入敌阵,直奔敌军战旗而去。 那身型气度犹若矜贵不凡,小兵盔甲都穿出了战神风采。 帝王琥珀色的瞳仁猛缩,“快!擂鼓,收兵!莫要让他陷阵!” 被困多日帝王都不曾以如此急迫忧虑的语气说过话,此时俨然一副慌了神的模样。 但对方的速度比他们擂鼓的速度要快来多,已闯入了阵中。 帝王重重阖眸,唇瓣颤抖不止,颤声对身边的副将吩咐道:“牵马来。” “陛下,您看,来人,夺旗破阵了!”中将声音激动。 阵中,那一人一骑入阵后夺过一柄长刀,直往死门杀去,阵型变换之时,那人猝不及防的掉转马头,导致敌军两方人马相撞发生踩踏,半边阵型乱,全盘无法正常运行。 敌军战旗被挥刀斩断,来人却再次掉转马头,硬生生的靠蛮力在阵中开路,斩下敌将头颅,才策马直奔山顶而来。 冲锋,陷阵,夺旗,斩将,四大军功一气呵成。 第130章 胭胭,我不想缺月 “此小卒神勇,恭喜陛下喜得良将!”中将向帝王抱拳贺喜。 见那人向大军驻扎地而来,帝王如释重负的叹息,艳稠的眉眼间隐有自豪,“不,他不是什么良将,他是” “来将止步!报上姓名来!”谢温凌上前去拦住来者。 陛下都说了此人不是什么良将,那就是不认可此人能力,他无需尊重。 来人翻身下马,脸被鲜血与泥沙糊得分不清样貌,那一身凌厉的肃杀之气给人带来浓烈的恶寒。 他不像是战神,像是杀神。 来人不曾止步,提着敌将不断滴血的头颅走到谢温凌面前时,个头压他一整个脑袋,垂眸间,那双眼睛里的压迫感如寒潮涌来。 谢温凌刚要退开,来人抬膝就对他腹部用力一踹,接着又是一脚将他踹倒在地,顺带着把手里的那颗人头丢到了他面前,血淋淋的眼珠子瞪着他,差点给他吓得一口气没接上来。 “你好大的胆子” 谢温凌刚要爬起来阻拦,那人已摘下头盔,利落的跪在帝王脚下。 而帝王一言不发就将那人拽了起来,亲自抬手按住来人的脑袋让他低下头,抬手擦去他脸上的污秽。 “谁让你来的!你在这里,谁在监国!”帝王眼里的心疼与担忧怎么藏都藏不住。 众将大惊。 难怪说这人气度不凡,难怪陛下说他不是什么良将,原来是太子! 脸上的污秽被抹净,露出的是一张年轻的绝色容颜。 “三弟在监国。”齐景暄回答。 帝王身边的众将领恭维道:“太子殿下英武不凡,真是虎父无犬子啊!” 齐景暄目光屡次向对面的山丘望过去,“父皇,莫要耽搁时辰给敌军缓和,儿臣恳请父皇出兵突围,其余事宜,等突围后再议,父皇要罚要骂,儿臣一并受着。” “好。”帝王无力的点了下头。 不听话,反倒要他这个老子听话的臭小子。 大军突围,安营扎寨后,齐景暄趁乱将在战车里正酣睡的少女用披风裹着抱了出来。 谢知月不是睡着的,她是看到战场那血肉横飞的一幕幕,被一颗飞到她眼前的头颅吓晕过去的。 幸好她躲在战车里面,只透过缝隙在往外看,不然那颗人头得跟她贴脸。 被抱出战车时,她轻轻嘤咛一声,耳边立即传来熟悉的声音:“别出声。” 营帐里,她醒过来揉着眼睛,“我们还活着是吗?” 齐景暄嗯了声,将一套兵卒的衣裳拿给谢知月。 “军营里不能有女子,先换上,再把脸涂黑,跟在我身边别说话。” 齐景暄说完后就背过身去不看她,给她换衣服的空间。 这时谢知月才看到,他背后,插着四支箭。 谢知月深吸了一口气,担忧的问:“你什么时候中的箭?” “一会再说,快把衣服换上。”齐景暄催促道。 她把衣服换好没过多久,帐外就有人问:“太子殿下,卑职可以进来为您疗伤了么?” “进。” 一名军医提着药箱入帐,剪下齐景暄后背上的箭,将他身上的战甲与衣袍层层褪下。 齐景暄就不拘小节的跪坐在地上,将马尾揽至前胸,上身裸露,宽肩细腰得天独厚的身材毕现。 那肌理分明线条完美漂亮的后背上,四个血窟窿触目惊心,鲜血还在汩汩往外涌,在白净的皮肤上格外刺眼。 “殿下,卑职要挖箭头了,箭头刺得深,若是疼痛难忍,殿下只管叫出来。” 齐景暄颔首,将一块布绢咬住。 那块布,谢知月一眼就认出来,是她当初给他送桂花糕,后来在东宫书房的抽匣里看到的手帕。 是不是该说他讲究,出门打仗还给自己带块手帕? 军医挖箭头时,齐景暄背后鲜血往外涌得更狠,他紧咬着手帕,额头上细汗密布,呼吸沉重剧烈,就连腹肌上的经络都在跟着起伏贲张。 剧烈的疼痛直往心口钻,隔着布绢,他都将下唇咬得鲜血淋漓。 纵是如此,他都保持着跪坐的姿势没动弹一下。 漂亮的五官紧皱,血液顺着唇角淌落至不断滚动的喉结,竟不合时宜的生出了些许涩气。 “别愣着了,快为殿下把血擦干净。”军医对谢知月吩咐道。 谢知月拿起沾水的纱布,擦拭齐景暄唇角的血迹。 剧痛之下,齐景暄视线有些恍惚,望着面前涂满炭灰的小脸,脑海中竟浮现出了一张满是鲜血,毫无生机的脸。 她的模样比记忆中多了些许妩媚,是嫁作人妇之后的成熟,腹部隆起,已身怀六甲。 还有一张染血的纸张,上面公正娟秀的簪花小楷书写着:“愿君如月之恒,如日之升,如南山之寿,不骞不崩,如松柏之茂,无不尔或承。愿来生,与君缘绝,不复相见。” 钻心的痛疼之下,他提笔在留白处写下五个字。 “缺月挂疏桐”他咬着布绢吐词不清的喃喃。 不久前,她曾满眼期待的问他,缺月挂疏桐何解来着。 梦中听来的。 难怪要问他何解呢。 谢知月正给齐景暄擦拭汗水的手腕被猛得握住,惊得她深吸一口气险些叫出声来。 抬头间,她就撞进了一双黑黑沉沉晦暗不明的眼眸。 齐景暄咬着布绢,贴近她耳畔,用极其低沉,仅有他们二人能听清的声音,一字一顿咬牙切齿的说:“胭胭,我不想缺月。” “别带着我的孩儿离我而去。” 话落,最后一支箭头被挖出,齐景暄双目沉重的闭合,脸磕倒在少女单薄的肩头。 军医给齐景暄包扎好后背的伤口,谢知月跟军医一同吃力的将他扶到床塌上刚躺好,他体温就迅速上涨,又发了高热。 那精湛高挺的鼻间发红,泛白的唇微张,甚至有泪珠顺着眼尾滑落。 这次他只哽咽着吐出一个字:“爹” 不多时,帐帘被掀开,身着金甲的帝王快步向太子走来,金甲随着步伐摩擦铮铮作响。 只是帝王此时收起了君临天下的霸主风范,面色焦急,仿佛只是一位挂念孩子的父亲。 第131章 不哭,爹在呢 谢知月与军医一道跪拜,她要扮演的是个哑巴,索性就不开口说话。 “太子伤势如何?”帝王坐到床榻边,伸手触摸齐景暄的额头后,眉头迅速蹙起,“怎么这么烫?” “陛下,太子殿下许是伤口过深受了感染,引发高热,卑职这便去为殿下煎药来。” “你且去。”帝王目光浅睨了谢知月一眼,“你留下伺候。” 谢知月点头。 帝王没有离开的意思,亲自给齐景暄擦去脸上的细汗和眼泪。 “爹!” 这声爹是哭着喊出来的,语气慌张得不像是他。 帝王与谢知月都是一惊。 不管是作为父亲的帝王,还是前世作为他妻子的谢知月,都没见过他哭。 生在帝王之家,他在父亲面前向来保持着分寸,从不越界,他们更没听过他叫爹。 别说还是哭着叫爹。 床榻上年轻的男人哭到痉挛,嘴里不断叫着爹,像是正在做什么噩梦,又像是个被吓坏的孩子。 “不哭,爹在呢。”帝王惊诧之下似乎有些慌神,手忙脚乱的抱住太子,轻轻拍打他的肩头安抚。 谢知月站在床边看着距离首次如此近的父子二人。 帝王不像是御驾亲征,又或是龙椅上睥睨天下的九五之尊,收敛了一切锋芒,此时就只是一位父亲。 被帝王抱在怀里哄着的齐景暄也不像是尊贵不可一世的太子,就只是一个受了委屈哭着找父亲的孩子。 此等血脉温情,出现在最是无情的帝王之家,比这父子二人妖孽绝艳的容貌还要惹眼。 要说父子二人相像,像的仅仅是脸,齐景暄在他父亲面前,稚嫩得像是个小崽子。 能让燕赵第一美人一眼沦陷的男人,这位身上有种别的男人身上望尘莫及的魅力,不单单是容貌的优越,不知那是不是顶尖的男人身上异于常人的血性,眉眼间总是透着股上位者的狠劲与从底层滚打摸爬磨练出的坚韧。 齐景暄是荣曜秋菊华茂春松的燕赵春松,那么他的父亲,就是万丈悬崖之上破石而生的崖间青松。 他便又生得一副祸水妖孽之相,自带似妖似魅的神秘感。 不说当年赵皇后会心悦帝王选择摈弃和她父亲的婚约,就是过了二十年来看,她父亲正当英年的风采,也不及齐景暄父亲如今丝毫。 何况这还是神武大帝,英明神武的君王,天底下最优秀最完美的男人,能进他的后宫,当他的皇后,是女子的最高荣耀。 她记得二哥曾说过,在父亲英年时,陛下是那时普天之下所有的男人单听名字都不敢与之交锋的那个男人。 其绝代风华程度,就是神明都得避他锋芒。 帝王潋滟的眼眸中,怜爱如同一条细长而源源的河,左眼下方靠近精湛高挺的鼻梁处的那点泪痣显得温柔又悲悯。 “爹,胭胭,我的孩儿”齐景暄哭得比刚才还要更悲戚。 谢知月一直在悄悄看他,心想,他会不会也是要跟她一样,醒来就重生了? 前世她死后,他哭得很伤心吗? “小凤儿乖,不哭了,爹一直在呢,不怕。”帝王没有深究儿子说的话,就是抱着他耐心的哄着。 听到小凤儿这个称呼,谢知月又是一惊。 父母极其疼爱的孩子幼年时都会取小字,男子与女子不同,男子成年后就不再用表字,前世成婚后齐景暄问她小字后她也回问了句,他解释说太子不能自己随意取表字,小字没有。 陛下不管是之前所唤子暄,还是现下的小凤,都是父亲对孩子的爱称。 外界传闻陛下只喜欢连城,因赵氏的缘故才立齐景暄为太子,绝对是那些人的妄自揣摩。 齐景暄千里迢迢救父,昏迷中哭着喊爹,他也不该是会弑父丧尽天良之徒。 许是听到久远的称呼,齐景暄将脸埋进了帝王怀中,哭得愈发委屈,“爹” “爹给小凤儿唱歌,小凤儿不哭好不好?”帝王宠溺的揉了揉儿子泪流满面的脸。 齐景暄躲在父亲怀里小声嗯了声。 帝王无奈的轻笑,抱着儿子轻声吟唱。 “凤兮凤兮思高举,世乱时危久沉吟。龙兮龙兮风云会,长啸一声抒怀襟。归去来兮我夙愿,余年还做垅亩民。清风明月入怀抱,猿鹤听我再抚琴。” 温柔低沉的声音吟唱乐曲,有种陈年美酒般的魅力,不知不觉的使人沉沦。 帝王所唱乐词,她肚子里的墨水储备不足以让她分辨出处,但这乐词,宏伟温柔,像是在讲述一个传奇的故事,既概述出了男人的顶天立地,又描绘了温柔深情。 陛下是位雄主,也是位慈父。 至少此刻是个绝对意义上的慈父。 她也算是知道齐景暄为什么没怎么学过雅乐,却极通音韵了,原来他有个极有天赋的爹。 躲在父亲怀里的齐景暄缓缓止住哭声,呼吸逐渐由乱转变为平稳。 帝王捏了捏儿子的脸,那张漂亮得雌雄莫辨的脸上绽出一抹极淡的笑,眼尾上挑,有种惊人到妖异的美。 “臭小子,小时候都不见你这么黏你爹,爹抱你一下就跟要你命一个德行,长大了倒知道要爹抱了。” 谢知月低头偷笑,齐景暄小时候一定是个很有意思的小孩。 军医端着熬好的药进来时,帝王自己接过药,一勺勺的给齐景暄喂下。 见儿子睡得安稳没再闹腾,才放开他起身。 离开前,帝王还把齐景暄身上的被子掖好,对谢知月吩咐:“照顾好太子。” 床榻上的齐景暄面容恢复了平静,睡态松弛但不减矜雅,轻微上扬的唇角多了几分孩子气。 其实他好像也没多大,年纪比她大哥二哥都要小,大哥二哥在父亲母亲眼里,和她一样,都是孩子。 纵观两世,除了在梦里和此时,她都没在齐景暄身上看到过少年感,即便是人不老,那一身沉稳干练却非同龄人所能比拟。 天色渐暗,漠北天寒,谢知月身上的衣服单薄,很快她就冻得瑟瑟发抖,想着取暖,她悄悄把爪子伸进了被子里。 触碰到齐景暄结实的胸膛时,热烘烘的暖意通过手心向身体传递。 他烧还没退,身上热得像个火炉似的。 第132章 君子生非异也 想着只是短暂取一下暖,都跟他同床共枕过多次,索性就钻进了被子里,蜷缩在齐景暄身边。 温暖安心的环境中,谢知月颠簸了多日疲惫不已的身体一经闭眼就沉沉的睡了过去。 齐景暄察觉到有什么软绵绵的东西正在往自己身上反复蹭来蹭去时,他惊醒过来,就看到那小猫似的蜷缩在自己身边的少女。 谢知月脸上的炭灰在齐景暄身上蹭了个干净,露出娇媚俏丽的小脸。 她睡得正香甜。 是在他身边睡得香甜。 齐景暄给谢知月盖好被子,自己起身穿上衣服离开营帐。 帝王营帐中,军中臣子喜气洋洋的贺喜,“恭贺陛下大捷,取得乌梢岭,龙首山!” 就在众人贺喜时,太子入帐,跪在帝王面前。 “儿臣前来请罪,请父皇责罚。” 帝王修长的手指轻轻叩击御案,“各位爱卿都退下。” 等到大臣们出去,帝王悠悠笑道:“烧退了?伤疼不疼?” “谢父皇挂念,儿臣不疼。” “你赶来战场,就把监国重任甩给你三弟了?” “是。”齐景暄跪在御案前,卑躬屈膝的有问必答。 那尊卑有序,淡漠疏离的模样,与没几个时辰前还躲在父亲怀里哭的模样完全是两个毫不相关的极端。 帝王头疼的扶额,“他才几岁,他能监什么国?” “可他是父皇亲自安排辅佐儿臣监国之人。” 帝王一噎,“那他也只是起到一个辅佐作用!” “儿臣十六岁时,已经独自监国,三弟十七,该不会比儿臣差。” 听这意思,臭小子还不打算即刻回去。 “那也不行!你身子若没事还能赶路就马上回去,朝中大事前线粮草开支还需要你操心,除了你还有谁有能力办得来。” 齐景暄这才无奈的抬起头来,“父皇不必忧心,军中一切开支,儿臣已备齐三月,朝中事宜,还有六部尚书与丞相共同监管。但儿臣只需两月,便能助父皇定大局,求父皇给儿臣机会,为父皇扫除蛮夷一统漠北。” “只需两月助朕定大局,这么自信?换个词用,你这叫,年少轻狂。”帝王眉眼微翘,有种能洞悉一切的邪气。 他想过他这个儿子在任何情形下展现出己身卓越的才华,但没想过是让这孩子在战场上一鸣惊人。 这小子,就该干干净净不染尘埃,永远像那高高悬挂在苍穹之上的太阳,福泽尘世,不该在尸圈火海里滚打摸爬。 “儿臣是相信父皇。”齐景暄依旧谦逊有礼,不表露出任何情绪。 帝王站起身,挪步至齐景暄面前,“那你告诉朕,你怎么从龙首山打过来的?朕大军都不走那道关隘,你三千兵马怎么打的?关键你之前还从没上过战场啊孩子,你要是” 他没再往后说,但字里行间尽是担忧和心有余悸,也隐有自豪。 “儿臣过龙首山时,河西走廊下了一场暴雨,将那垒墙冲塌,得天时相助,故而儿臣未废吹灰之力攻破。再言八门金锁阵,儿臣想,只需有一小支兵马能跟儿臣冲破龙首山,此阵儿臣都能破,破此阵没有什么高超技巧,打的就是出其不意,让他们自乱阵脚。” 帝王听着就笑出了声,“朕是该说你是杰出的人才,还是该骂朕身边的都是一群庸兵蠢将?” 齐景暄面色一僵,“术业有专攻,只是儿臣平日里有看过些奇门遁甲之术罢了,儿臣只能救一时之急,行军征战,还需看父皇。” “行了行了,朕是啥样朕自己知道,朕没那么厉害,只是知道什么人厉害,擅长做什么事。如果朕要真那么厉害,就不会入那包围圈等你来救。”帝王说得有些自行惭愧,“这叫什么,有句话咋说来着?君子啥啥啥,啥啥啥善物?” 齐景暄提示:“君子生非异也,善假于物也。” “还是你有文化。”帝王赞许。 “起来,跟朕说说,那会梦见什么了,哭那么可怜。” 齐景暄心脏重重一跳,“儿臣哭了?” 他梦见什么了?他梦见父皇死在他面前,脖子上的血他怎么用力捂都捂不住。 还梦见身怀六甲的谢胭胭也死在他面前,唇边溢出的血他怎么擦都擦不干净。 “哭得很大声,还一直哭着叫爹,朕抱着你哄了你好久才把你哄好。”帝王嘲笑着补充。 齐景暄脸色极速变白,难堪到无地自容。 他说他怎么听到了父皇两道不同的声音! 一道声音是,他抱着父皇,父皇极其艰难的对他说:“不哭,小凤儿要当个好皇帝。” 另一道声音是,父皇像是正抱着他柔声安慰:“小凤儿乖,不哭了,爹一直在。” 所以一个是梦,一个是现实。 看儿子俏脸上那快要裂开的表情,帝王忍俊不禁。 臭小子还怪娇呢,在爹怀里撒个娇还羞上了,小姑娘似的。 “儿臣谢父皇垂爱。”齐景暄顶着满脸的难堪说。 梦归梦,醒来之后,面对父皇,再想想自己在父皇怀里哭个没完的样子,他是当真快要裂开了,就连那矜雅端庄的表情都压根维持不住。 “好了,今日大捷,俘获羯人三万,当庆,但你有伤在身不能喝酒。”帝王出声替他将尴尬盖过。 “那父皇是同意儿臣留在军中两月了?” “可以,但你只能在后方担任谋臣,不可亲自上战场。朕知道对你来说有些屈才,但你是储君,你不能有任何闪失。” “儿臣明白。” 帝王不拘小节,行军征战条件有限,所谓庆功宴,就围篝火席地而坐。 齐景暄坐在帝王身边,烤好的羊肉和羊奶疙瘩被送到他面前,腥膻的气味让他皱了皱眉。 敬酒时,众臣先敬过帝王,再向太子举杯时,帝王爽朗拦酒:“朕的儿子身上有伤,别灌他,今夜,朕与诸君喝到尽兴。” 中将又端着一碗羊奶疙瘩送给太子:“这是从蛮夷那里缴获的军粮,太子殿下尝尝。” 齐景暄拿过一颗羊奶疙瘩塞进嘴里,奇怪的味道直冲天灵盖,他舌尖先是将其推到左腮,左腮再忍无可忍的推至右腮,如此周而复始几轮,又不好吐出来,最终生哽咽下去。 背上中箭他避开要害没死,刚才吃的这东西差点把他噎死。 帝王将杯中酒倒了换成羊奶递给太子,“刚开始吃是难以下咽,就着羊奶多吃几个就好了。” 第133章 字字皆缺你 齐景暄接过羊奶拱手谢恩:“谢父皇。” 可那一口羊奶喝下去,浓烈的膻味让他脸上的表情痛苦的快要扭曲。 他强忍着膻味咽下,“羯人每天都吃这个?” 帝王被儿子那难受的模样逗得想笑,“贵族才吃得上这个。” “那平民吃什么?” “竹鼠,草根,青稞,打不到猎物的情况下,基本上从地里挖到什么就吃什么。实在饿得不行,那就吃毡毛,就着雪吃。”帝王语调散漫,说话就像是在给孩子讲故事。 齐景暄有些惊讶,“吃那些,羯人还能长得剽悍一身蛮劲?” 帝王半开玩笑半认真道:“朕就那么吃了十年,你说呢?” 齐景暄倒吸一口凉气,低头将碗里的奶疙瘩往嘴里塞,不再多言。 他咽到一双媚气的桃花眼不断往上翻,硬给自己灌那腥膻味极重的羊奶。 “父皇,儿臣不能喝酒,儿臣就先行告退了。” 齐景暄把自己没动的一块烤羊肉和半碗奶疙瘩加上中将身边剩余的半壶羊奶一起带走了。 中将看着离去的齐景暄,对帝王说:“陛下,太子跟您生分不少啊,小时候那会,臣记得太子天天跟在陛下身边,可亲陛下了。” 帝王轻笑,“孩子大了不都这样吗,小时候亲近爹娘,长大了,有自己的想法了,独立了,就生分了。” “可是臣家孩子一直就都很亲近臣。” “啧,你孩子也是儿子吗?”帝王谈笑风生间爽朗豪气。 “不是,臣那是个闺女儿,闺女可是爹的小棉袄。”中将跟帝王说话就像是朋友间打趣一样。 “那是她在没喜欢的男人之前,有了喜欢的男人之后就不是了。” 中将给帝王满上一杯酒,“陛下,臣的闺女是有喜欢的男子了。” “不会是朕的太子。”帝王随口一问。 中将顺坡下驴道:“太子殿下像陛下,生得龙凤之姿天日之表。” “爱卿啊,朕的太子他有喜欢的姑娘了,让咱闺女听话,换个人喜欢。”帝王似是有些醉意,说话都更加不拘小节。 “陛下,臣的闺女,她喜欢的人本就不是太子,是陛下您啊。” 帝王刚喝进嘴里的一口酒差点喷出来,一张艳色独绝的脸上表情无语至极。 “你还是让闺女喜欢太子,朕都一把年纪了,别喜欢朕了。” “陛下正值壮年呢,哪里就一把年纪了。”中将还想再争取些什么。 帝王笑得散漫,“朕儿子都比你闺女大五六岁,对她而言,不是一把年纪是什么?” 篝火跳动下,帝王那张曾被称作郎艳独绝天下无二的脸庞含笑,神情却又缄默如水。 妖艳魅惑的长相和薄雾一样近乎透明的缄默矛盾的融合,形成一种鬼魅般的美感。 若说漂亮,陛下胜过太子三分,但太子的矜雅胜过陛下十分,父子二人,一个似魅,一个似神。 齐景暄回到营帐时,床上的少女已经醒过来了,正把自己裹在被子里,露出一张粉雕玉琢的小脸,一双黑白分明的鹿眼正和他对视。 “醒多久了?” “刚醒。”被窝凉了,她就被冻醒了。 齐景暄穿得也单薄,军中条件有限,没有什么做工精细的华服,他身上穿的都只是一套玄色骑装。 但这狗男人像是不怕冷一样,真就松柏之质,不畏严寒。 “醒了就过来用晚膳。”他将带来的食物放在营帐里的桌案上。 谢知月掀开被子下床,立马就被冻得打了寒颤。 齐景暄把被子拿过来给谢知月裹上,“先披着被子,我去给你弄件披风来。” 他说完后就又离开了营帐,回来得也快,还带回来了一件白狐绒披风和一件乌云豹大氅。 就这两件,看着有些眼熟。 应该是前世见过。 齐景暄把被子拿走后将那件白狐绒披风披在谢知月身上,那披风做工极好,里面的白狐绒触体生温。 “你来战场,还带了衣服?来的时候没看你带啊。” “我走得急,没带,这是在你大哥营帐里拿的。还需要什么只管说,我再去你大哥那里找。”齐景暄淡淡的说。 谢知月知道为什么眼熟了,原来是在她自己家看到过 “你昏迷那会,梦见什么了?”她裹着狐裘盯着齐景暄看得认真。 眉眼间的神韵还是过于青涩,不像前世的齐景暄。 齐景暄对上那双有那么些许失望的大眼睛,就又想到这双眼睛看他时曾充满恨意的眼神。 “先吃饭,趁热吃。” 谢知月看着碗里的一颗颗奶白色小圆球,还以为是什么小点心,正当她拿起一颗放进嘴里,想说军营里吃的东西都如此精细的时候,那奇怪到难以接受的味道让她忍不住吐了出来。 “这是什么,好难吃!” “羯人贵族的膳食,刚开始吃是难以下咽,你就着羊奶多吃几个就好了。”他把他父亲的话原封不动的给小丫头说。 谢知月只闻了一下羊奶,强忍着反感喝下一口,又尝试的把那奶疙瘩混着羊奶吃下去。 至少,回味还是有些香的。 “殿下吃过了吗?” “吃过了。你快些吃,咽快点就不会觉得难吃了。” 理是这么个理,可是这顿晚膳谢知月吃得还是很为难。 活了两世,她都没吃过这么让她难以下咽的食物! 好在还有块烤肉是正常的味道,尽管就只是撒了些醋盐,对比那奶团,都简直堪比国宴! 等到谢知月吃完饭,齐景暄才幽幽开口:“还记得答应过我什么吗?” 谢知月一时没想起来她答应过什么,眨巴着清澈的眼眸摇头。 那一脸天真愚蠢的模样,看得齐景暄没脾气。 “你答应我,等我救陛下突围了就告诉我,关于我与你有过杀父之仇这个问题。”齐景暄说完后还强调了一句:“这次,不准搪塞,正面回答。” “胭胭,作为交换,我告诉你缺月挂疏桐何解。缺月为残缺,也为丢失,凤栖梧桐,疏桐为凋零,我幼年小字为小凤,字字皆缺你,谢知月。” 第134章 前世的我,关今生的我什么事? 谢知月撞入那双潋滟的桃花眼,狭长的眼底尽是深沉的墨色,像是幽深而危险的寒潭。 字字皆缺你,他说得很轻,每个字音却都像是一记重锤砸落在她心口。 前世,他可没主动告诉过她幼年小字。 原来缺月挂疏桐,当真是写给她的。 “好了,该你说了。我与你之间的杀父之仇,是怎么回事。” 这次搪塞是绝对搪塞不过去了,她心一横,索性就半真半假的说:“我做了一场梦,梦见你跟那天对安平侯府一样,把我家也给抄了,还下令斩首我父亲。” “那我为什么抄你家?有梦到原因吗?” 谢知月摇了摇头。 刚看到父子间那舐犊情深的一幕,她不太好说出谢氏前世助他谋权篡位的事来。 小丫头的沉默回避似是早在意料之中,齐景暄只敛目淡然轻语:“胭胭还记得先前说过,不想嫁给太子,因为太子他日登基后,万一荣国公惹得帝王不快,帝王要斩首荣国公怎么办,我回答说,除非是谋逆或想要我死。” “胭胭话没说完,我该是你夫君,但不顾你求情,非杀你父亲不可,故而你恨我,也不想再和我有任何牵连。” “我也可以告诉胭胭,我昏迷时梦见了什么。” “我梦见陛下握着一块瓷片刎颈,我跑过去捂住陛下的脖子,我怎么捂都捂不住不断往外喷洒的血,鲜血溅了我一身。荣国公喊了一声,太子殿下为何弑君,此乃大逆不道。” “不知这是不是胭胭骂我,丧尽天良,丧心病狂,的由来?” 谢知月惶恐的看着齐景暄。 男人钟灵毓秀的眉目间情绪藏淡,语调清润儒雅,犹若一泓清泉,任由千思万绪于泉水中荡漾。 如此的淡漠与她心中的惊涛骇浪呈两种极端。 齐景暄说的如果都是真的,陛下也死于自尽,那么他就是背了一个天大的冤名。 而她的父亲,因不明真相,还是刻意构陷? 或是说,因夺爱之仇,对陛下和太子心怀怨恨的报复? 齐景暄将少女脸上暴露出的惶恐不安尽收眼底,眼中倒映着平静与从容,“说不出来话也没关系,你只用点头或摇头就好。我是不是与你有过杀父之仇?” 谢知月点头。 “你那一手簪花楷,是不是我教的。” 小姑娘依旧点头。 “我们有过孩子,但没能生下来,因为你带着孩子自尽了,原因是,我不宽恕荣国公,要灭你母族,对吗。” 听到这里,谢知月无法平复心态,低头就小声哭了出来。 这是在军营里,她不敢放声大哭。 少女落泪时,齐景暄眼里水一样的淡然自若才开始出现波纹,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被搅和得凌乱。 他抬手搂住少女的肩头将人揽入怀,“别难过,至少这些,现在没发生。其实我要处决什么人,与你嫁不嫁我无关,反谋逆者,即便是我母亲的母族,我都不会手下留情,让荣国公不要谋逆就好。” 谢知月想起那次梦中赵皇后说齐景暄诛了赵氏,吸了吸鼻子问:“那你怎么对赵氏的?” “哦?在你的印象中,赵氏也谋逆了吗?”他显然是不知道的状态。 “这个真的是我梦见的,我只梦见你母后说你登基后处决了赵氏,杀了你的舅父和堂兄弟。” “那情形我都能登基?我都乱臣贼子了,怎么活下来登基的?”齐景暄自己都有些不可置信。 毕竟梦中,荣国公一句话将他打成了乱臣贼子,宫中禁卫军对他兵刃相向。 他的梦做得零碎,后面续接的,就是有孕在身的谢胭胭哭着问他为何不肯放过她父亲。 “我也不知道。”谢知月撅着嘴嘀咕。 “若是在那局势下还能逆风翻盘登基为帝,那胭胭夫君很厉害了。”齐景暄都忍不住赞叹了一句。 谢知月觉得他在自恋,“前世的你,关今生的你什么事!” 齐景暄媚气潋滟的桃花眼里笑意绽开,如同春色满园,还有种奸计得逞的满意。 “对啊,前世的我,关今生的我什么事?那你是把我当成杀父仇人,还是把我当成你夫君?后者可以,前者不行。” 前世今生这种虚无缥缈的东西他不信,除非她自己说出来让他信服。 谢知月樱唇微张,一脸惊诧的抬手锤打在这个狗男人胸口,“你套我话!” 齐景暄唇角扬得明媚,“那我也给你套我话的机会,让你套回来好了。” “我才不套,谁能从你嘴里套出话来。但是以后,你不许杀你爹,也不许杀我爹!”谢知月鼓着粉腮对齐景暄警告道。 齐景暄点头,“好。” “那你怎么保证?” “君无戏言。”齐景暄说得一脸认真,认真到他自己都想笑。 谢知月看他那微妙的表情,气不过的在他腰间用力掐上去,“你还只是太子呢,你这叫口出狂言!” “可我不都丧尽天良丧心病狂了吗,说几句狂言诳语怎么了?” 谢知月瞪了齐景暄一眼,这狗男人他还是没让这件事翻篇。 “那你知道陛下在你昏迷,一直哭着叫爹的时候,抱着你给你唱歌的事吗?” 齐景暄脸上的痞笑僵硬住,“什么?” “你那会发高热,哭的很难过,陛下是帝王,他都会抱着你唱歌哄你呢,大多父亲可不会这么温柔的对孩子。陛下给你唱的歌,你还记得吗?” 齐景暄脸色慢慢转变为阴郁,“别说了。” “为什么?陛下待你那样好,你不喜欢?” “好丢人。”心里那阵好不容易压下去的无地自容再次占据上风。 谢知月不理解,“哪有什么好丢人的,陛下待你多好。嗯你待陛下也好,父慈子孝。” 齐景暄脸上的羞愧与刚才问谢知月话时的沉稳淡漠出现割裂感,“我都多大人了陛下在我这个年纪,我都出生了” 作为一个男人,应当顶天立地,结果在小姑娘面前躲在父亲怀里哭,还要父亲唱歌哄着,这是多丢人现眼的事! 第135章 我想进的不止是被子怎么办 谢知月明白了,齐景暄这人,就是死要面子。 她裹紧了身上的狐裘,看齐景暄顶着一张苦恼的俏脸难过了好久,才小心翼翼的问:“那我们什么时候回京城啊?” “不准备逃去冀州了?”齐景暄反问。 “你会给我逃的机会吗?” “不会。”他答得果断,“与我一道回京城,两月之后,除夕之前回。” 今年上元节,连城跟静柔同时大婚,他也得在过年之前赶回去筹备。 “那我要和你住在一起吗?”谢知月继续问。 “你若是不想和我住在一起,那夜间你独自住我的营帐,我去住你大哥的营帐,让你大哥出去睡马厩。” “我和你住一起。” 夜晚,谢知月简单洗漱后先上了榻,齐景暄就在营帐里的书案前看兵书。 她不理解齐景暄为什么要在两月之后回京,但也没去多问。 就是不知道秋水可还安好,父亲和母亲那边,知道她又和齐景暄在一起,应该会比知道她因拒绝嫁给赵明柏逃离而更生气。 她多次看向书案前的男人。 那人手持书卷的模样似明月高悬,一张浓艳精湛的脸眉目间总有些清冷孤傲。 极为相似的两张脸,他父亲脸上比他多了点泪痣,最初便是被所有男人嘲讽,男生祸水脸,没有帝王之相,为短命之相。 而他就是龙章凤姿金相玉质,天生帝王相。 “太子殿下。”谢知月起身坐在床榻角落轻唤齐景暄。 少女柔柔的声音打断本就不怎么看得进去的兵法,娇得能滴出水的声音听得人耳根子都酥了。 “有事?” 他抬眸,就见把床榻上大部分位置留出来,仅仅占据方寸之地的白软少女。 少女散着一头乌黑柔顺的长发,抬起巴掌大小的脸蛋仰视他,弯弯的柳眉下,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灿若星辰,白嫩无暇的皮肤透着桃花瓣似的淡粉色,天真与艳丽奇异的交织在脸庞,有种动人心魄的俏丽。 她像是守着床榻等待丈夫的妻子。 “我们是要睡同一张床吗?” 齐景暄合上书卷,“怕我轻薄你?” 谢知月摇头,心想,他轻薄她的事还少吗? “不怕就好。” 这轻描淡写的四个字,让谢知月双腿一紧,警惕的望着齐景暄,“那那那你也不能乱来!” 她搞不明白,前世成婚后一年都不跟她圆房的狗男人,今生怎么就坏得离谱! 小姑娘那像是兔子看到狼从而产生畏惧的傻样,怪好笑。 齐景暄唇角扬得莫名痞气,“放心睡,最近不逗你,我身上有伤,我还没当上九五之尊呢,命还是要惜的。” 谢知月无语,好个懂得惜命的狗男人 齐景暄对背着谢知月脱下外衣,露出缠着染血绷带的后背。 他肌肉很具有美感,不单薄也不夸张,每一道线条都是恰到好处的完美,力量感与美感并存。 要是留了疤痕,就有些损坏完美了。 “这四处箭伤,会留疤吗?” 齐景暄转过身来在床榻边坐下,侧目斜睨盯着自己后背看得认真的小丫头,“怕我留疤变丑?” “你自己之前说留疤难看的啊,我还以为你爱美呢。” “没有,我是怕我变丑了你不喜欢。” “那你变丑点也好。”前世最初因他太过于完美,那高不可攀的模样,她总有些不敢接近。 “丑了配不上你怎么办?” 谢知月语塞,“这是你该考虑的问题吗?” “也是,我就算是丑绝人寰,你都只能嫁我。” 她已经不想说话了,作为郎色独绝天下无二的神武大帝和倾国倾城的燕赵第一美人的儿子,关于容貌这个问题,那就完全不是在齐景暄该忧虑的范围之内。 谢知月视线从齐景暄后背上的四处血痕上收回来,“殿下不冷吗?” “冷。” “冷你还不进被子里面来?” “因为胭胭没有让我进。” 谢知月想,他这还礼貌上了?先前也没见他这么懂礼貌! “那你快进来。”谢知月主动把被子掀开一角。 齐景暄翻身上榻时一把搂过角落里少女纤细柔软的腰肢,将那温香软玉抱住。 男人高挺的鼻尖划过少女洁白的颈侧,馨甜的香气瞬间就像是游丝般攀了上来。 谢知月后背贴着温暖结实的胸膛,清晰的感知到蓬勃有力的心跳声,她的心跳都跟着加快。 炽热的气息落在颈部,带来细密的酥痒感。 锦被中,温度迅速上升,那阵温暖却让谢知月有那么些胆怯。 “胭胭,我想进的不止是被子怎么办?” 低沉的声音一改清冷,带着灼热的吐息蛊惑般的落在耳畔,惹得谢知月耳后像是有火苗蹿了起来,直往脸上烧。 “又又说不正经的话!” 若她只是个不谙世事的闺中少女,那听着肯定不明所以,可是她已经当了这不着调的狗男人七年的太子妃了。 “难道胭胭喜欢很正经的男人?胭胭前世的夫君,很正经吗?” 他语气多了几分玩世不恭,又有些暗暗较劲的意思。 “没有” 谢知月缩起脖子想往边上躲,奈何床榻堪堪只够两人共枕而眠,没有什么多余空间,那狗男人把她抱得还紧,腰间结实的臂膀她怎么挣都挣不开。 齐景暄用力掐住少女不断扭动的纤腰,那能由他一只手握住的腰肢,柔若无骨,他都害怕再用些力,会将其折断。 他将乱动的少女按在怀中,贴在她耳畔问:“是胭胭没有喜欢很正经的男人,还是胭胭前世的夫君没有很正经?” “你你你,你这是在自己跟自己较劲吗?你自己正不正经,你不知道?”谢知月气恼的用手肘撞击齐景暄胸口。 “我觉得我正经的时候很正经,但是当胭胭夫君的时候不正经。我没和胭胭前世的夫君较劲,是胭胭几次想知道我是不是前世的夫君,但每次都失望,胭胭很多次让我觉得,我和胭胭朝夕相处的夫君并非同一人。” “不过我也确实不会和我梦中那个粗暴蛮横的男人一样,不顾一切的强占你,还一夜整整十三次不停。” 第136章 我就抱抱,不乱动 “什么粗暴蛮横不顾一切强占,还一夜”她说不下去了。 平时的齐景暄高风亮节儒雅端庄,堪称君子典范,高岭之花般的人,尽管私底下总是口出狂言,还常说些不着调的话,但突然听他说这么糙的话,她都羞得快要晕厥! 这人的反差能不能不要这么大! “胭胭不知道?难道那,就只是我对胭胭单相思的一场梦而已?”如果那只是他的一场梦,那他该好好反思一下自己了。 谢知月想了想,问道:“你是说圆房那一次吗?” “圆房,什么情况?” “我们成婚一年里,你都没和我圆房,他们都说我是被强行赐婚给你的,你不喜欢我,我晚上去书房找你,你还只抓着我练字,让我读书学算术,一年之后的七巧节晚上,你才来和我圆房,那次,确实很粗暴,也确实是十三次。” 她说话做不到跟齐景暄一样放浪形骸,即使背对着齐景暄,都扭捏得红了一脸。 “哦,七巧节啊,你撞我马车也是七巧节,难怪那晚我会梦见我强占你。至于说不圆房,那我以今生的思想和你解释一下好了。你嫁我那年,可是才及笄不久?” “是。”谢知月应答。 “小姑娘太早为人妇,就不长个了,你如今个头才到我胸口,我想等你再长高些。再说不喜欢你,胭胭有没有想过,我若是不喜欢你,你为什么能来书房?为什么又能被我亲自教习?连城跟你一样不爱读书写字算术,她平日里有事不问夫子,只问我,我都没耐心的教过她。” “我若是想要一个聪慧伶俐贤良淑德的太子妃,宫中的教习女官那么多,都是公主伴读出身,我为何不找两个女官来教习你,却要自己教?” “那就是说,你现在也不会碰我?”谢知月就只抓住圆房那一点问。 后面那些,她想过很多遍,整个东宫,能进书房的女子就只有她一个,但她从不敢过问齐景暄喜不喜欢她。 直到他不肯放过她家,她才觉得,他根本就不喜欢她。 “只要你不给我灌药,也不勾引我的情况下,那就不会。”齐景暄拖着些腔调,说得有些欠。 谢知月又羞又恼,“你在床上说话怎么从来都不知道含蓄点的!” “哦,前世我也是这样的?” “对,前世你也一样,一点都不含蓄儒雅,但是只在私底下这样,正常的时候不是。” 有的时候那极端的性情转变让她害怕,却也让她沉迷。 不管是出身还是外貌还是才学,他都出色得像是高不可攀的皑皑雪山,完美得如同至高至明的日月。 而那极端的性情转变,让他没那么完美,至少与人沾边。 “胭胭,那我告诉你为什么。我知道你天真烂漫傻得可爱,胸无点墨脑袋空空,但是我很喜欢你,你该知道所谓谈笑有鸿儒往来无白丁,真正的含蓄尔雅芝兰玉树,只会将你吓跑,让你不敢靠近。可是我喜欢你,我不想让你不敢接近我,也不想让你认为,我望尘莫及高不可攀。” 齐景暄的解释让谢知月后背僵了一瞬。 他说的,竟与她的想法一致! “所以你都是装的是吗?就是为了让我觉得,你其实很好接近?” “不是装的,对胭胭是真的,我本来也不是光风霁月的君子,我说过很多遍了,只不过没人相信我。” 掐住少女柔软腰肢的手正不动声色的挑开腰带,穿过衣衫触碰里面嫩若脂玉的肌肤。 腰间有一阵不属于她身体的炽热正往自己身上传递,谢知月抓住那只不安分的手,小声嘟囔道:“那你就不怕,我知道你不是那么好的人,还以为你道貌岸然,然后更不喜欢你吗?” 身旁的男人笑得沉闷,“若你是因为我所展示出的好而喜欢我,那就不算是真的喜欢我。因为喜欢一个人本就是看清了他的不好,还仍然喜欢。胭胭若是不喜欢我,岂会叫我夫君,又岂会在此时,与我同床共枕,共度春宵呢?” 谢知月轻哼了声,“那你的手也不许乱动!” “好,我就抱抱,不乱动。” 第二日,天不亮各重将及谋臣就齐聚帝王帐中议事。 “陛下,末将帐中进贼了,末将父亲给末将准备的一件白狐裘和一件乌云豹大氅都在昨夜不翼而飞,求陛下明察秋毫,为末将抓住贼人来!”谢温凌向帝王申诉。 齐景暄眼都没抬一下,“本宫拿的,怎么了?本宫去谢将军帐中拿点东西,还需要向谢将军请示?本宫初来军营,孑然一身来的,本宫还缺些东西,一会还需去将军那里取用。就这点事,拿在陛下面前说,谢将军也不怕惹人笑话。” 谢温凌不说话了,只是暗搓搓且幽怨的看了太子一眼,心中暗骂:土匪! 他就说难怪他一个副将,营帐中居然会丢东西!谁这么胆大包天敢去他营帐盗窃! 太子这就是明抢啊! 帐中众人都想笑,太子不薅别人,就只薅他谢温凌,众所周知,谢温凌能力不出众,但他行军所备物件可以说是将领中最好最齐全的。 帝王忍俊,“昨日仓促,朕今日安排人给你备齐所需用品。太子既在军中,就算不上战场也不能没有战甲,朕有套战甲适合你,回去的时候带回去试试。” “谢父皇。” 谢温凌的笑料过后,中将出列禀告:“陛下,昨日俘获的三万羯人,一夜间,死了二百余人。军医查证,那批俘虏都染上了瘟疫,羯人恐是故意留下那三万俘,其用意,就是让我军染上瘟疫!” “万幸发现得早,那这批俘虏,不如早些将他们杀了焚尸,以免将瘟疫过给我军。” “昨夜死的那二百余人,尸体还在否?”齐景暄问道。 “正安排将士们在焚烧了。” “不必焚尸,本宫记得,蛮夷民族皆需依仗一条河生存,蛮夷文化医疗方方面面都落后于中原,染上瘟疫于他们而言便是只能等死,不妨将那些染上瘟疫的俘虏及尸体沉入河水上游,只要他们饮此河水,那我军” “你们且去安排焚尸事宜,即刻起整顿车马,继续北征。无事他事的话,众卿退,太子留下。”帝王直接打断齐景暄没说完的话。 第136章 我就抱抱,不乱动 “什么粗暴蛮横不顾一切强占,还一夜”她说不下去了。 平时的齐景暄高风亮节儒雅端庄,堪称君子典范,高岭之花般的人,尽管私底下总是口出狂言,还常说些不着调的话,但突然听他说这么糙的话,她都羞得快要晕厥! 这人的反差能不能不要这么大! “胭胭不知道?难道那,就只是我对胭胭单相思的一场梦而已?”如果那只是他的一场梦,那他该好好反思一下自己了。 谢知月想了想,问道:“你是说圆房那一次吗?” “圆房,什么情况?” “我们成婚一年里,你都没和我圆房,他们都说我是被强行赐婚给你的,你不喜欢我,我晚上去书房找你,你还只抓着我练字,让我读书学算术,一年之后的七巧节晚上,你才来和我圆房,那次,确实很粗暴,也确实是十三次。” 她说话做不到跟齐景暄一样放浪形骸,即使背对着齐景暄,都扭捏得红了一脸。 “哦,七巧节啊,你撞我马车也是七巧节,难怪那晚我会梦见我强占你。至于说不圆房,那我以今生的思想和你解释一下好了。你嫁我那年,可是才及笄不久?” “是。”谢知月应答。 “小姑娘太早为人妇,就不长个了,你如今个头才到我胸口,我想等你再长高些。再说不喜欢你,胭胭有没有想过,我若是不喜欢你,你为什么能来书房?为什么又能被我亲自教习?连城跟你一样不爱读书写字算术,她平日里有事不问夫子,只问我,我都没耐心的教过她。” “我若是想要一个聪慧伶俐贤良淑德的太子妃,宫中的教习女官那么多,都是公主伴读出身,我为何不找两个女官来教习你,却要自己教?” “那就是说,你现在也不会碰我?”谢知月就只抓住圆房那一点问。 后面那些,她想过很多遍,整个东宫,能进书房的女子就只有她一个,但她从不敢过问齐景暄喜不喜欢她。 直到他不肯放过她家,她才觉得,他根本就不喜欢她。 “只要你不给我灌药,也不勾引我的情况下,那就不会。”齐景暄拖着些腔调,说得有些欠。 谢知月又羞又恼,“你在床上说话怎么从来都不知道含蓄点的!” “哦,前世我也是这样的?” “对,前世你也一样,一点都不含蓄儒雅,但是只在私底下这样,正常的时候不是。” 有的时候那极端的性情转变让她害怕,却也让她沉迷。 不管是出身还是外貌还是才学,他都出色得像是高不可攀的皑皑雪山,完美得如同至高至明的日月。 而那极端的性情转变,让他没那么完美,至少与人沾边。 “胭胭,那我告诉你为什么。我知道你天真烂漫傻得可爱,胸无点墨脑袋空空,但是我很喜欢你,你该知道所谓谈笑有鸿儒往来无白丁,真正的含蓄尔雅芝兰玉树,只会将你吓跑,让你不敢靠近。可是我喜欢你,我不想让你不敢接近我,也不想让你认为,我望尘莫及高不可攀。” 齐景暄的解释让谢知月后背僵了一瞬。 他说的,竟与她的想法一致! “所以你都是装的是吗?就是为了让我觉得,你其实很好接近?” “不是装的,对胭胭是真的,我本来也不是光风霁月的君子,我说过很多遍了,只不过没人相信我。” 掐住少女柔软腰肢的手正不动声色的挑开腰带,穿过衣衫触碰里面嫩若脂玉的肌肤。 腰间有一阵不属于她身体的炽热正往自己身上传递,谢知月抓住那只不安分的手,小声嘟囔道:“那你就不怕,我知道你不是那么好的人,还以为你道貌岸然,然后更不喜欢你吗?” 身旁的男人笑得沉闷,“若你是因为我所展示出的好而喜欢我,那就不算是真的喜欢我。因为喜欢一个人本就是看清了他的不好,还仍然喜欢。胭胭若是不喜欢我,岂会叫我夫君,又岂会在此时,与我同床共枕,共度春宵呢?” 谢知月轻哼了声,“那你的手也不许乱动!” “好,我就抱抱,不乱动。” 第二日,天不亮各重将及谋臣就齐聚帝王帐中议事。 “陛下,末将帐中进贼了,末将父亲给末将准备的一件白狐裘和一件乌云豹大氅都在昨夜不翼而飞,求陛下明察秋毫,为末将抓住贼人来!”谢温凌向帝王申诉。 齐景暄眼都没抬一下,“本宫拿的,怎么了?本宫去谢将军帐中拿点东西,还需要向谢将军请示?本宫初来军营,孑然一身来的,本宫还缺些东西,一会还需去将军那里取用。就这点事,拿在陛下面前说,谢将军也不怕惹人笑话。” 谢温凌不说话了,只是暗搓搓且幽怨的看了太子一眼,心中暗骂:土匪! 他就说难怪他一个副将,营帐中居然会丢东西!谁这么胆大包天敢去他营帐盗窃! 太子这就是明抢啊! 帐中众人都想笑,太子不薅别人,就只薅他谢温凌,众所周知,谢温凌能力不出众,但他行军所备物件可以说是将领中最好最齐全的。 帝王忍俊,“昨日仓促,朕今日安排人给你备齐所需用品。太子既在军中,就算不上战场也不能没有战甲,朕有套战甲适合你,回去的时候带回去试试。” “谢父皇。” 谢温凌的笑料过后,中将出列禀告:“陛下,昨日俘获的三万羯人,一夜间,死了二百余人。军医查证,那批俘虏都染上了瘟疫,羯人恐是故意留下那三万俘,其用意,就是让我军染上瘟疫!” “万幸发现得早,那这批俘虏,不如早些将他们杀了焚尸,以免将瘟疫过给我军。” “昨夜死的那二百余人,尸体还在否?”齐景暄问道。 “正安排将士们在焚烧了。” “不必焚尸,本宫记得,蛮夷民族皆需依仗一条河生存,蛮夷文化医疗方方面面都落后于中原,染上瘟疫于他们而言便是只能等死,不妨将那些染上瘟疫的俘虏及尸体沉入河水上游,只要他们饮此河水,那我军” “你们且去安排焚尸事宜,即刻起整顿车马,继续北征。无事他事的话,众卿退,太子留下。”帝王直接打断齐景暄没说完的话。 第137章 小凤儿不要成为朕这样的人 众人都退下后,齐景暄跪得果断。 帝王无奈的抿唇,“这么快就知道自己错了?” “儿臣愚钝,不知错在何处,只知方才所言,惹得父皇不悦。” “投染瘟疫的尸体到河水里,这损招,亏你能想出来,你这是想自己遗臭万年,还是想让朕积攒的那点风评被害啊?朕在乱世都没用过这么损的招数。” “蛮夷残暴卑劣,与汉人有血海深仇,当初蛮夷侵犯中原,也是奔着灭汉人种族去的。儿臣以为,父皇此举就是冲着灭蛮夷来的。此举若成,可不废一兵一卒取漠北,何故让中原儿郎抛头颅洒热血呢?就连六十岁的老兵,都还在为了父皇的宏图大业征战。” 帝王笑得溺爱,“说得没错。但是小凤儿,那你知道朕为何不想让你上战场吗?” “请父皇赐教。” “因为见多了血,心可就硬了。朕更想让你成为一个仁义贤德之人,不要成为朕这样的人。” 齐景暄低头,“父皇是众心所归的明主,儿臣望尘莫及。” 他自然知道男人的血性本就是用血浇灌出的,所以他父皇身上有寻常男人望尘莫及的血性。 “你才是朕望尘莫及的人。” “小凤儿,你是个聪明孩子,朕是你父亲,你不必在朕面前藏拙。你既知晓蛮夷残暴,而漠北土地匮乏,地界荒芜,需要但没有,那只能就靠抢。所以蛮夷与汉人是宿敌,因为他们世代靠蛮力侵犯,掠夺汉人,乱世时期,中原大地政权割裂,战乱不休,蛮夷五个势力祸乱汉人天下,朕生在那个挨千刀的时期,冬日里没有柴火,朕看着他们将掳来的汉人老年男子当作柴火烧。羯人平民吃什么,你不可能想不到。” “要问朕怎么从那个鬼一样的时期活下来的,那就是朕的母亲把朕生成这副模样。朕归国时,他们笑朕以色侍人,但那又能如何,毕竟他们若是朕,连以色侍人保性命的资本都没有。当初笑朕以色侍人的那批人,如今多数跪在朕面前,向朕俯首称臣。至于那少数,都死了。” “所以,小凤儿不要成为朕这样的人。” 帝王压壶斟满一杯酒端到齐景暄唇边,“蛇胆酒,喝了。” 齐景暄接过酒盏,一口将里面苦得人头皮发麻的酒饮下。 蛇胆酒清热,父皇是在说他浮躁。 父皇讲述的过往,他清楚,史书他快要翻烂,从中查漏补缺为王朝奠基扫除祸患,对于他父皇的过往,英雄的成长之路,注定不平凡,他只能说是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 齐景暄回营帐时,身上穿戴着寒光森森的玄色战甲,身躯挺拔得犹如劲松。 战甲上不凡的龙纹图案,可见这是一身帝王战甲,配着他极端精湛俊美的容颜,不像是骁勇善战的将军,就只像是君临天下的帝王。 谢知月在他离开后不久就醒了,见他穿战甲回来,不免担忧道:“你也要出去打仗了吗?” 齐景暄将军中的早膳端到谢知月面前,“没,我就是个谋臣,留守军中,跟陛下出去打仗的人还是你大哥。” “我大哥地图绘制有误,陛下没有罚他?” “陛下会自我反思,他怪自己将这重任交给一个二愣子去办。” 谢知月默默喝着粥不说话了。 “那你的伤,换药了吗?”良久后,谢知月问齐景暄。 “漠北天冷,药不必换那么勤,等晚上再换。” 夜间,谢知月帮齐景暄拆下纱布,看到那四处深可见肉的血窟窿时,她都不敢睁大眼睛。 这肯定是要留疤了。 她看着齐景暄身上的伤,自己的心口却在隐隐作痛。 “撒药应该会有些疼,你忍忍。” 谢知月手中的药粉不大均匀的撒在伤处后再将其涂抹开来,她看着都疼痛难忍,齐景暄却是一脸淡定的握着一卷军情报仔细审阅,就连眉都没皱一下。 她入睡后,帐中灯光久久未熄。 齐景暄就披着一件单薄的外衣,坐在书案前一册接一册的翻看军情报,边上闻着都苦的蛇胆酒他给自己一杯接一杯的灌。 问他冷不冷,他还回答,他热。 一连半月过去,齐景暄每天都是到了深夜才睡觉,同床就寝,他做过最越界的事,也就仅仅是搂抱着她的腰入睡。 又是入夜,近日来天气愈发寒冷,谢知月独自裹着被子都取不了暖。 她多次看向书案前专注看书的男人,他还是穿那么少,一点不冷的样子,她都怀疑,这狗男人的身体是不是铁打的! 在少女第十次偷看自己时,眉眼清冷若远山孤月的男人放下手中的书卷,侧目望向榻上的少女。 “睡不着?” 正常的时候齐景暄吐字总是很清晰,声线清冷,显得整个人都非常稳重。 谢知月点头,“好冷。” 少女一头乌黑浓丽的长发在榻上平铺开,形成一张柔美的网,精致俏丽的脸蛋上没什么血色,白得像是一尊小玉观音。 锦被底下,一双小巧玲珑的洁白如玉的小脚露在外面。 从那纤细的脚踝到白嫩圆润的足尖,漂亮得像是粉雕玉琢的玉质观赏品。 看得他悄悄用自己的手掌比划了下。 还没他手掌长。 齐景暄合上书卷,清冷的眼底染上了些许桃色,菱唇轻张,几不可查的叹息。 若非形势所迫,他不是什么很勤奋刻苦的人,不需要挑灯夜读,他又不用考取功名。 好不容易才消磨的精力,看到那双玉足时,他竟不受控制的在想,那双玉足摇晃 悬在他腰间,不断摇晃 那该会是何等光景? “脚一直放在被子外面,当然冷。”齐景暄低沉的声音提醒道。 才喝过蛇胆酒的喉间传来生刺般的干疼,原本清热的蛇胆酒在此刻都硬化为了烈火,要在小腹中燃烧起来。 谢知月才注意到自己的脚一直露在被子外面,但是被子里面其实也一样冷。 就在她将脚缩进被子里时,近日来夜间在书案前清冷异常的男人起身过来在床榻边坐下,手里还不忘带着没看完的书。 男人炽热的手掌握住少女小巧软嫩但凉如寒冰的玉足,解开外衫,直接就握着那玉足贴在了自己小腹上。 第137章 小凤儿不要成为朕这样的人 众人都退下后,齐景暄跪得果断。 帝王无奈的抿唇,“这么快就知道自己错了?” “儿臣愚钝,不知错在何处,只知方才所言,惹得父皇不悦。” “投染瘟疫的尸体到河水里,这损招,亏你能想出来,你这是想自己遗臭万年,还是想让朕积攒的那点风评被害啊?朕在乱世都没用过这么损的招数。” “蛮夷残暴卑劣,与汉人有血海深仇,当初蛮夷侵犯中原,也是奔着灭汉人种族去的。儿臣以为,父皇此举就是冲着灭蛮夷来的。此举若成,可不废一兵一卒取漠北,何故让中原儿郎抛头颅洒热血呢?就连六十岁的老兵,都还在为了父皇的宏图大业征战。” 帝王笑得溺爱,“说得没错。但是小凤儿,那你知道朕为何不想让你上战场吗?” “请父皇赐教。” “因为见多了血,心可就硬了。朕更想让你成为一个仁义贤德之人,不要成为朕这样的人。” 齐景暄低头,“父皇是众心所归的明主,儿臣望尘莫及。” 他自然知道男人的血性本就是用血浇灌出的,所以他父皇身上有寻常男人望尘莫及的血性。 “你才是朕望尘莫及的人。” “小凤儿,你是个聪明孩子,朕是你父亲,你不必在朕面前藏拙。你既知晓蛮夷残暴,而漠北土地匮乏,地界荒芜,需要但没有,那只能就靠抢。所以蛮夷与汉人是宿敌,因为他们世代靠蛮力侵犯,掠夺汉人,乱世时期,中原大地政权割裂,战乱不休,蛮夷五个势力祸乱汉人天下,朕生在那个挨千刀的时期,冬日里没有柴火,朕看着他们将掳来的汉人老年男子当作柴火烧。羯人平民吃什么,你不可能想不到。” “要问朕怎么从那个鬼一样的时期活下来的,那就是朕的母亲把朕生成这副模样。朕归国时,他们笑朕以色侍人,但那又能如何,毕竟他们若是朕,连以色侍人保性命的资本都没有。当初笑朕以色侍人的那批人,如今多数跪在朕面前,向朕俯首称臣。至于那少数,都死了。” “所以,小凤儿不要成为朕这样的人。” 帝王压壶斟满一杯酒端到齐景暄唇边,“蛇胆酒,喝了。” 齐景暄接过酒盏,一口将里面苦得人头皮发麻的酒饮下。 蛇胆酒清热,父皇是在说他浮躁。 父皇讲述的过往,他清楚,史书他快要翻烂,从中查漏补缺为王朝奠基扫除祸患,对于他父皇的过往,英雄的成长之路,注定不平凡,他只能说是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 齐景暄回营帐时,身上穿戴着寒光森森的玄色战甲,身躯挺拔得犹如劲松。 战甲上不凡的龙纹图案,可见这是一身帝王战甲,配着他极端精湛俊美的容颜,不像是骁勇善战的将军,就只像是君临天下的帝王。 谢知月在他离开后不久就醒了,见他穿战甲回来,不免担忧道:“你也要出去打仗了吗?” 齐景暄将军中的早膳端到谢知月面前,“没,我就是个谋臣,留守军中,跟陛下出去打仗的人还是你大哥。” “我大哥地图绘制有误,陛下没有罚他?” “陛下会自我反思,他怪自己将这重任交给一个二愣子去办。” 谢知月默默喝着粥不说话了。 “那你的伤,换药了吗?”良久后,谢知月问齐景暄。 “漠北天冷,药不必换那么勤,等晚上再换。” 夜间,谢知月帮齐景暄拆下纱布,看到那四处深可见肉的血窟窿时,她都不敢睁大眼睛。 这肯定是要留疤了。 她看着齐景暄身上的伤,自己的心口却在隐隐作痛。 “撒药应该会有些疼,你忍忍。” 谢知月手中的药粉不大均匀的撒在伤处后再将其涂抹开来,她看着都疼痛难忍,齐景暄却是一脸淡定的握着一卷军情报仔细审阅,就连眉都没皱一下。 她入睡后,帐中灯光久久未熄。 齐景暄就披着一件单薄的外衣,坐在书案前一册接一册的翻看军情报,边上闻着都苦的蛇胆酒他给自己一杯接一杯的灌。 问他冷不冷,他还回答,他热。 一连半月过去,齐景暄每天都是到了深夜才睡觉,同床就寝,他做过最越界的事,也就仅仅是搂抱着她的腰入睡。 又是入夜,近日来天气愈发寒冷,谢知月独自裹着被子都取不了暖。 她多次看向书案前专注看书的男人,他还是穿那么少,一点不冷的样子,她都怀疑,这狗男人的身体是不是铁打的! 在少女第十次偷看自己时,眉眼清冷若远山孤月的男人放下手中的书卷,侧目望向榻上的少女。 “睡不着?” 正常的时候齐景暄吐字总是很清晰,声线清冷,显得整个人都非常稳重。 谢知月点头,“好冷。” 少女一头乌黑浓丽的长发在榻上平铺开,形成一张柔美的网,精致俏丽的脸蛋上没什么血色,白得像是一尊小玉观音。 锦被底下,一双小巧玲珑的洁白如玉的小脚露在外面。 从那纤细的脚踝到白嫩圆润的足尖,漂亮得像是粉雕玉琢的玉质观赏品。 看得他悄悄用自己的手掌比划了下。 还没他手掌长。 齐景暄合上书卷,清冷的眼底染上了些许桃色,菱唇轻张,几不可查的叹息。 若非形势所迫,他不是什么很勤奋刻苦的人,不需要挑灯夜读,他又不用考取功名。 好不容易才消磨的精力,看到那双玉足时,他竟不受控制的在想,那双玉足摇晃 悬在他腰间,不断摇晃 那该会是何等光景? “脚一直放在被子外面,当然冷。”齐景暄低沉的声音提醒道。 才喝过蛇胆酒的喉间传来生刺般的干疼,原本清热的蛇胆酒在此刻都硬化为了烈火,要在小腹中燃烧起来。 谢知月才注意到自己的脚一直露在被子外面,但是被子里面其实也一样冷。 就在她将脚缩进被子里时,近日来夜间在书案前清冷异常的男人起身过来在床榻边坐下,手里还不忘带着没看完的书。 男人炽热的手掌握住少女小巧软嫩但凉如寒冰的玉足,解开外衫,直接就握着那玉足贴在了自己小腹上。 第138章 可以让我亲一下吗 脚心贴上那紧实坚硬的腹肌时,一阵灼烧感通过交心的紧闭贴合传递。 她能清晰的感知到他腹肌上的经络跳动,所迸发出昂扬的力量。 “你干什么?” 少女惊呼一声,要把脚缩回去。 齐景暄掌心按住那只小巧的玉足,放下书卷握住另一只,就握在手心细细摩挲那上等的羊脂软玉。 “不是冷吗,帮你暖暖。” 他手上握住另一只玉足,贴在自己胸口。 那冰肌玉骨带来的柔滑,让他有些爱不释手,身上每一寸血肉都在因她而哗然。 “你是太子,这么做有损你身份,快松开!” 她可不敢心安理得的接受齐景暄用身体给她暖脚,那对于太子来说,太过于轻贱他。 “给太子妃暖脚,不损身份。若是觉得不敢受,那就当是给我降降热,因为我很热。” 齐景暄一手握住两只玉足,让其贴在自己腰腹间,腾出一只手再拿起书。 明明同在一个营帐,他身上是很热,热得有些不正常。 谢知月盯着齐景暄专注看书的侧脸仔细观察,没看出一点病态,他衣衫不整,周身气质都有些微妙的变化,本就媚气的眉眼间夹带着少些的邪佞。 “你为什么会热?” 齐景暄唇线绷直,“你猜。” “又发烧了?” “没有。” “没发烧你还热,生病了?” “没病。”齐景暄艳稠的眉眼间覆上了些许苦恼。 “那是怎么回事?”谢知月问完之后,脑中突然乍出一道思绪,她本就圆的眼睛睁得更加滚圆,“你你” 她磕磕巴巴半晌说不出一句话来。 齐景暄狭长的眼尾挑成了新月,似笑非笑,“所以,胭胭猜到没有。” 她好歹也是嫁作人妇过的,嫁的还就是这人,她熟悉齐景暄的身体。 只是她又没有蓄意引诱,他还看书看那么专注,一身清风朗月的高洁,要不是身上烫得像是被烧灼后的铁石,哪能让人往这方面去想! “猜不到!我脚不冷了,你快给我放开!” 谢知月着急缩回脚,这次齐景暄没阻拦,就任由那双被自己体温捂热乎的细腻软玉离开。 齐景暄背对着谢知月放下手中的书,开始动手解衣袍。 衣衫褪下,露出宽阔的肩膀和劲瘦的细腰,以及后背上还没能拆解下的白色绷带。 榻上的少女礼貌的避开视线,脸颊上却出现了一抹胭脂色。 锦被掀开,她本以为他会像先前一样在她身边躺下,可那坚硬沉重还灼热的身体覆盖上来时,她瞬间就慌了神。 “你说过你现在不会碰我” 少女三千鸦发如墨撒在肩侧,一张柔媚的脸蛋显露慌乱。 “不碰。” 齐景暄握住少女的手腕,压在头顶,修长的手指轻而易举的挑开束住那盈盈细腰的腰带。 “我就蹭蹭。” 他俯身贴住少女耳廓,喉结上下滚动间,灼热的气息伴随着温柔诱哄的声音落下。 “不进。” 少女洁白的双手被一只青筋暴起骨骼修长有力的手举过头顶,有节奏的轻轻撞击头顶的床栏。 锦被中温度上涨,谢知月全身开始发软,有些不知所措的望着齐景暄。 齐景暄精湛绝艳的脸在烛火摇曳中沾染了欲色,完全不见素日含蓄。 一双犹如工笔细绘的眉眼低垂,眸光落在少女红得娇艳欲滴的脸蛋上。 他低下头含住少女嫣红的唇瓣,有些肆无忌惮的碾转吮吸。 少女张开嘴巴想要呼吸时却被趁机勾住小舌,她想躲,但无论怎么躲对方都灵活的缠了上来,让她没有任何喘息的机会。 男人唇齿间还带着蛇胆酒的苦涩,少女的香甜倒成了唯一的解药,可压下蛇胆酒的苦。 亦如燎原野火。 直到谢知月快要窒息,胸腔间都全是齐景暄身上清冽的松木气息时,那狗男人才大发慈悲的松开了她。 谢知月心跳加快,一双杏眼氤氲着绯色,眼中雾气缭缭,张着有些肿起的唇大口呼吸。 齐景暄眸色愈沉,“可以让我亲一下吗。” 少女别过脸去,声音有些委屈,“不是才亲过吗” “我还想亲” 话说一半,一直掐住少女纤腰的手往下挪动。 那侵略性十足的乌沉眼神,让谢知月娇躯一颤,急忙摇头,“不行!” “求你,就亲一下。” 话是在求人,可那强势的语气根本就没给人商量的余地。 谢知月将头摇成了拨浪鼓,无比惶恐的拒绝:“不可以!” 尽管知道他没外表那样光风霁月高山仰止,但他能不能不要经常做这些自辱身份的事来啊,还一次比一次没下限! 这还是求她这种事 求这个字,就不该是从金尊玉贵的太子嘴里说出来的! 就算是说求,他也只能向陛下说! “太子殿下,您就寝了吗?”外面一道声音打断帐中锦被中的火热。 齐景暄松开身下的少女,掀开被子坐起身来,“找本宫有何事?” 他声音都还有些哑,还有些许隐忍的不快。 “是陛下让卑职来看看殿下就寝没有,陛下说,兵书里面有些字他不认识,若是殿下未就寝,就去教陛下认那几个字。” 齐景暄无语的扶额,“知道了,本宫马上就去。” 谢知月把头缩进被子里偷笑,刚想到陛下,结果陛下就派人来传话了。 帝王营帐中,仍然穿戴金甲的帝王慵懒的倚靠在御案前,手里握着一本《孙子兵法》。 穿戴整齐的太子入帐跪拜,“儿臣拜见父皇。” “平身,过来给朕念一下这本兵书,好多字朕都不大熟悉。” 帝王放下兵书,抬头看太子时,就看到自己儿子脸上那未消退的绯色。 欲求不满四个字,在过来人眼里,是让这小子刻脸上了。 帝王只是瞥了一眼就收回视线,“你很热?” 他不打算当作没看见轻而易举的放过这臭小子。 齐景暄低头掩住脸上的尴尬,“儿臣晚上多饮了几杯酒,是有些热。” “可是朕近日给你喝的都是清热的蛇胆酒,不是鹿血酒。” 第138章 可以让我亲一下吗 脚心贴上那紧实坚硬的腹肌时,一阵灼烧感通过交心的紧闭贴合传递。 她能清晰的感知到他腹肌上的经络跳动,所迸发出昂扬的力量。 “你干什么?” 少女惊呼一声,要把脚缩回去。 齐景暄掌心按住那只小巧的玉足,放下书卷握住另一只,就握在手心细细摩挲那上等的羊脂软玉。 “不是冷吗,帮你暖暖。” 他手上握住另一只玉足,贴在自己胸口。 那冰肌玉骨带来的柔滑,让他有些爱不释手,身上每一寸血肉都在因她而哗然。 “你是太子,这么做有损你身份,快松开!” 她可不敢心安理得的接受齐景暄用身体给她暖脚,那对于太子来说,太过于轻贱他。 “给太子妃暖脚,不损身份。若是觉得不敢受,那就当是给我降降热,因为我很热。” 齐景暄一手握住两只玉足,让其贴在自己腰腹间,腾出一只手再拿起书。 明明同在一个营帐,他身上是很热,热得有些不正常。 谢知月盯着齐景暄专注看书的侧脸仔细观察,没看出一点病态,他衣衫不整,周身气质都有些微妙的变化,本就媚气的眉眼间夹带着少些的邪佞。 “你为什么会热?” 齐景暄唇线绷直,“你猜。” “又发烧了?” “没有。” “没发烧你还热,生病了?” “没病。”齐景暄艳稠的眉眼间覆上了些许苦恼。 “那是怎么回事?”谢知月问完之后,脑中突然乍出一道思绪,她本就圆的眼睛睁得更加滚圆,“你你” 她磕磕巴巴半晌说不出一句话来。 齐景暄狭长的眼尾挑成了新月,似笑非笑,“所以,胭胭猜到没有。” 她好歹也是嫁作人妇过的,嫁的还就是这人,她熟悉齐景暄的身体。 只是她又没有蓄意引诱,他还看书看那么专注,一身清风朗月的高洁,要不是身上烫得像是被烧灼后的铁石,哪能让人往这方面去想! “猜不到!我脚不冷了,你快给我放开!” 谢知月着急缩回脚,这次齐景暄没阻拦,就任由那双被自己体温捂热乎的细腻软玉离开。 齐景暄背对着谢知月放下手中的书,开始动手解衣袍。 衣衫褪下,露出宽阔的肩膀和劲瘦的细腰,以及后背上还没能拆解下的白色绷带。 榻上的少女礼貌的避开视线,脸颊上却出现了一抹胭脂色。 锦被掀开,她本以为他会像先前一样在她身边躺下,可那坚硬沉重还灼热的身体覆盖上来时,她瞬间就慌了神。 “你说过你现在不会碰我” 少女三千鸦发如墨撒在肩侧,一张柔媚的脸蛋显露慌乱。 “不碰。” 齐景暄握住少女的手腕,压在头顶,修长的手指轻而易举的挑开束住那盈盈细腰的腰带。 “我就蹭蹭。” 他俯身贴住少女耳廓,喉结上下滚动间,灼热的气息伴随着温柔诱哄的声音落下。 “不进。” 少女洁白的双手被一只青筋暴起骨骼修长有力的手举过头顶,有节奏的轻轻撞击头顶的床栏。 锦被中温度上涨,谢知月全身开始发软,有些不知所措的望着齐景暄。 齐景暄精湛绝艳的脸在烛火摇曳中沾染了欲色,完全不见素日含蓄。 一双犹如工笔细绘的眉眼低垂,眸光落在少女红得娇艳欲滴的脸蛋上。 他低下头含住少女嫣红的唇瓣,有些肆无忌惮的碾转吮吸。 少女张开嘴巴想要呼吸时却被趁机勾住小舌,她想躲,但无论怎么躲对方都灵活的缠了上来,让她没有任何喘息的机会。 男人唇齿间还带着蛇胆酒的苦涩,少女的香甜倒成了唯一的解药,可压下蛇胆酒的苦。 亦如燎原野火。 直到谢知月快要窒息,胸腔间都全是齐景暄身上清冽的松木气息时,那狗男人才大发慈悲的松开了她。 谢知月心跳加快,一双杏眼氤氲着绯色,眼中雾气缭缭,张着有些肿起的唇大口呼吸。 齐景暄眸色愈沉,“可以让我亲一下吗。” 少女别过脸去,声音有些委屈,“不是才亲过吗” “我还想亲” 话说一半,一直掐住少女纤腰的手往下挪动。 那侵略性十足的乌沉眼神,让谢知月娇躯一颤,急忙摇头,“不行!” “求你,就亲一下。” 话是在求人,可那强势的语气根本就没给人商量的余地。 谢知月将头摇成了拨浪鼓,无比惶恐的拒绝:“不可以!” 尽管知道他没外表那样光风霁月高山仰止,但他能不能不要经常做这些自辱身份的事来啊,还一次比一次没下限! 这还是求她这种事 求这个字,就不该是从金尊玉贵的太子嘴里说出来的! 就算是说求,他也只能向陛下说! “太子殿下,您就寝了吗?”外面一道声音打断帐中锦被中的火热。 齐景暄松开身下的少女,掀开被子坐起身来,“找本宫有何事?” 他声音都还有些哑,还有些许隐忍的不快。 “是陛下让卑职来看看殿下就寝没有,陛下说,兵书里面有些字他不认识,若是殿下未就寝,就去教陛下认那几个字。” 齐景暄无语的扶额,“知道了,本宫马上就去。” 谢知月把头缩进被子里偷笑,刚想到陛下,结果陛下就派人来传话了。 帝王营帐中,仍然穿戴金甲的帝王慵懒的倚靠在御案前,手里握着一本《孙子兵法》。 穿戴整齐的太子入帐跪拜,“儿臣拜见父皇。” “平身,过来给朕念一下这本兵书,好多字朕都不大熟悉。” 帝王放下兵书,抬头看太子时,就看到自己儿子脸上那未消退的绯色。 欲求不满四个字,在过来人眼里,是让这小子刻脸上了。 帝王只是瞥了一眼就收回视线,“你很热?” 他不打算当作没看见轻而易举的放过这臭小子。 齐景暄低头掩住脸上的尴尬,“儿臣晚上多饮了几杯酒,是有些热。” “可是朕近日给你喝的都是清热的蛇胆酒,不是鹿血酒。” 第139章 胭胭,放手,我得起了 “父皇,不是要读兵书吗?”他试图转移帝王的关注点。 “比起兵书,朕现在更关心你的身体,天寒地冻的,军中又没有炭火,怎会无缘无故发热?脸都热红了。” 帝王手中跟玩似的烹茶,目光在太子脸上,茶壶中滚烫的水却能精准的倒入茶碗,豪放与优雅并存,又雅又痞。 齐景暄被看得一脸生不如死。 “父皇,儿臣没事,真的就是热。” “你这不像是热,像是被打断了春宵一刻。” 帝王着手倒茶,茶香随着上升的白色水雾在帐中蔓延开来,是雪水混杂着白梅的味道,即使是热气,闻着都是一派清冷。 齐景暄低头不语。 所谓英雄不问出处,他父皇则是不能问感情史。 父皇感情史丰富,他在父皇面前,绝对就是个青涩的新兵蛋子,能被父皇一眼看穿也正常。 “过来喝茶。”帝王对太子说。 齐景暄就在书案最边上盘膝坐下,端起茶碗一口饮下。 帝王表情微妙,看着儿子那热泪盈眶的双眼,“你不怕烫吗?” 齐景暄舌尖顶了顶火辣辣的上颚,还有那正缓缓流淌过胸腔的滚烫,有些较劲的摇了摇头,“不烫。” “行,朕知道了,这下你是被茶水烫脸红的。” 帝王端起茶碗凑到唇边吹了吹才小抿一口,看儿子的眼神有那么些忍不住的笑意。 像他的这双眼睛,沾点眼泪的情况下,看狗都深情。 “在想哪个小姑娘啊?是不是你那个小太子妃。” 聊自己的感情,还是跟父亲聊,齐景暄有些难以启齿。 回答没有,叫欺君,实话实说,根本说不出口。 “父皇,您就放过儿臣,咱们说正事好吗。” “男人之间的事,怎么就不是正事了?你也大了,都到了娶妻生子的年纪,先前朕跟你母后都给你管得紧,不让你耽于女色,感情方面的事,你若是不会,朕可以教你。” 齐景暄更无语了。 小丫头说他不着调,原来他爹比他更不着调。 这叫什么?上梁不正下梁歪吗? “谢父皇不吝赐教,但还是不必了。” “不行,朕得教你。赐婚圣旨都下了,你还能纵容着荣国公跟长信侯家差点联姻,帝王之家的颜面你不能不管不顾。尽管那婚没定下来,但朕若是在,可不会让那种败坏你名声的事发生。知道的人知道朕赐婚在先,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你在玩什么强取豪夺呢。” “你是太子,你该知道,高位者的爱,不需要低位者答应。你心仪荣国公家的闺女,是对她的恩赐,是她的荣耀,她接也得接,不接也得接。除非她在这个世上,真的没有什么在意的东西了,生与死对她来说都无所谓了,不然,只要你不放手,她就永远不可能从你身边逃掉。” 帝王没有一个字是在骂人,但意义上却是把儿子劈头盖脸一顿骂。 齐景暄弱弱出声:“可是父皇,按您说的,那不就是真的强取豪夺了吗?” “算了……朕不该教你,朕说的话你听听就行,听不听得进去随你。” 帝王将兵书丢到儿子面前,“读兵。” 本就夜深,兵书读了大半本,齐景暄困得摇摇欲坠,帝王在边上听得认真,烛火下秾艳的眉眼就是不显困乏。 一枚洁白的鸡蛋喂到唇边,齐景暄抬起头来,“父皇,这是哪里来的?” “不是你安排的军粮吗,普通兵卒七日一个鸡蛋,百夫长三日一个,将领一日一个,朕每日两个,但朕不爱吃,留给你吃。知道你在帝都过惯了,吃不惯蛮夷的食物,军营里面没有虾给你吃,将就一下,才来半个月,看你都饿瘦了。” 齐景暄接过剥好壳的鸡蛋,就握在手中但没吃,“父皇知道儿臣爱吃什么?” “朕当然知道,你吃虾还得蘸胡椒。你挑得很,不爱吃甜食,不爱吃叶子菜,不爱吃肥肉,也不爱吃鱼,因为你吃鱼不会吐刺,会被卡到。人都说不会吃鱼的孩子不聪明,你倒是没有。”帝王说得起兴。 “那父皇知道连城的喜好吗?” “朕不知道。” 寥寥四字与细致入微的长篇大论云泥之别,究竟偏爱谁已见分晓。 帝王将手里的第二个鸡蛋剥好递给齐景暄时,看他手里那个都没动,“还不吃呢,一会都凉了。” “儿臣洗漱过了,天亮再吃可以吗?”齐景暄有些小心翼翼的问。 “那随你。困了就回去睡。” “儿臣等父皇先就寝。” “朕估计是上年纪了,晚上睡得少,你先回去睡。天亮后,随朕一并出营作战,不必起太早,整顿时会有人叫你起床。” 齐景暄悄悄把手里的两枚鸡蛋用手帕包裹好,起身拜别,“儿臣遵命。父皇尚在壮年,儿臣也请父皇早些就寝。” 帝王眸色柔和,“知道了。” 没有多余的人或事参与,臭小子在他面前比在宫中松弛多了。 齐景暄返回营帐时,床上的少女睡得正香。 可惜了,这次没亲上。 他睡下时抱住少女柔软的腰肢,睡梦中的少女娇声嘤咛,主动翻过身来将满腔柔软送入他怀中。 齐景暄在少女娇俏的眉心落下一吻,搂抱住这娇香软玉。 本以为能睡上几个时辰,结果就在两个时辰后,外头就传来了叫他起床的声音。 “太子殿下,陛下让您起床一并整装准备随军征战了。” 齐景暄极不情愿的睁眼,望着帐外蒙蒙亮的天色,“知道了。” 谢知月也被这动静给吵到了,半梦半醒中,她伸手抱住齐景暄的脖子,脸埋在他颈部蹭了蹭。 这亲昵的撒娇举动,让齐景暄更不想起床了。 难怪春宵苦短日高起,自此君王不早朝。 换他,娇香软玉在怀,他也不想早起。 一番思想斗争过后,他劝说跟只小猫一样黏在自己身上的少女:“胭胭,放手,我得起了。” 男人睡意未褪的声音带着股被沙砾磨过的低哑。 “不要。”少女娇纵的呢喃。 显然在床上和女孩子谈条件是谈不通的,小猫似的少女反倒将腿搭在他身上,把他抱得更紧。 第139章 胭胭,放手,我得起了 “父皇,不是要读兵书吗?”他试图转移帝王的关注点。 “比起兵书,朕现在更关心你的身体,天寒地冻的,军中又没有炭火,怎会无缘无故发热?脸都热红了。” 帝王手中跟玩似的烹茶,目光在太子脸上,茶壶中滚烫的水却能精准的倒入茶碗,豪放与优雅并存,又雅又痞。 齐景暄被看得一脸生不如死。 “父皇,儿臣没事,真的就是热。” “你这不像是热,像是被打断了春宵一刻。” 帝王着手倒茶,茶香随着上升的白色水雾在帐中蔓延开来,是雪水混杂着白梅的味道,即使是热气,闻着都是一派清冷。 齐景暄低头不语。 所谓英雄不问出处,他父皇则是不能问感情史。 父皇感情史丰富,他在父皇面前,绝对就是个青涩的新兵蛋子,能被父皇一眼看穿也正常。 “过来喝茶。”帝王对太子说。 齐景暄就在书案最边上盘膝坐下,端起茶碗一口饮下。 帝王表情微妙,看着儿子那热泪盈眶的双眼,“你不怕烫吗?” 齐景暄舌尖顶了顶火辣辣的上颚,还有那正缓缓流淌过胸腔的滚烫,有些较劲的摇了摇头,“不烫。” “行,朕知道了,这下你是被茶水烫脸红的。” 帝王端起茶碗凑到唇边吹了吹才小抿一口,看儿子的眼神有那么些忍不住的笑意。 像他的这双眼睛,沾点眼泪的情况下,看狗都深情。 “在想哪个小姑娘啊?是不是你那个小太子妃。” 聊自己的感情,还是跟父亲聊,齐景暄有些难以启齿。 回答没有,叫欺君,实话实说,根本说不出口。 “父皇,您就放过儿臣,咱们说正事好吗。” “男人之间的事,怎么就不是正事了?你也大了,都到了娶妻生子的年纪,先前朕跟你母后都给你管得紧,不让你耽于女色,感情方面的事,你若是不会,朕可以教你。” 齐景暄更无语了。 小丫头说他不着调,原来他爹比他更不着调。 这叫什么?上梁不正下梁歪吗? “谢父皇不吝赐教,但还是不必了。” “不行,朕得教你。赐婚圣旨都下了,你还能纵容着荣国公跟长信侯家差点联姻,帝王之家的颜面你不能不管不顾。尽管那婚没定下来,但朕若是在,可不会让那种败坏你名声的事发生。知道的人知道朕赐婚在先,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你在玩什么强取豪夺呢。” “你是太子,你该知道,高位者的爱,不需要低位者答应。你心仪荣国公家的闺女,是对她的恩赐,是她的荣耀,她接也得接,不接也得接。除非她在这个世上,真的没有什么在意的东西了,生与死对她来说都无所谓了,不然,只要你不放手,她就永远不可能从你身边逃掉。” 帝王没有一个字是在骂人,但意义上却是把儿子劈头盖脸一顿骂。 齐景暄弱弱出声:“可是父皇,按您说的,那不就是真的强取豪夺了吗?” “算了……朕不该教你,朕说的话你听听就行,听不听得进去随你。” 帝王将兵书丢到儿子面前,“读兵。” 本就夜深,兵书读了大半本,齐景暄困得摇摇欲坠,帝王在边上听得认真,烛火下秾艳的眉眼就是不显困乏。 一枚洁白的鸡蛋喂到唇边,齐景暄抬起头来,“父皇,这是哪里来的?” “不是你安排的军粮吗,普通兵卒七日一个鸡蛋,百夫长三日一个,将领一日一个,朕每日两个,但朕不爱吃,留给你吃。知道你在帝都过惯了,吃不惯蛮夷的食物,军营里面没有虾给你吃,将就一下,才来半个月,看你都饿瘦了。” 齐景暄接过剥好壳的鸡蛋,就握在手中但没吃,“父皇知道儿臣爱吃什么?” “朕当然知道,你吃虾还得蘸胡椒。你挑得很,不爱吃甜食,不爱吃叶子菜,不爱吃肥肉,也不爱吃鱼,因为你吃鱼不会吐刺,会被卡到。人都说不会吃鱼的孩子不聪明,你倒是没有。”帝王说得起兴。 “那父皇知道连城的喜好吗?” “朕不知道。” 寥寥四字与细致入微的长篇大论云泥之别,究竟偏爱谁已见分晓。 帝王将手里的第二个鸡蛋剥好递给齐景暄时,看他手里那个都没动,“还不吃呢,一会都凉了。” “儿臣洗漱过了,天亮再吃可以吗?”齐景暄有些小心翼翼的问。 “那随你。困了就回去睡。” “儿臣等父皇先就寝。” “朕估计是上年纪了,晚上睡得少,你先回去睡。天亮后,随朕一并出营作战,不必起太早,整顿时会有人叫你起床。” 齐景暄悄悄把手里的两枚鸡蛋用手帕包裹好,起身拜别,“儿臣遵命。父皇尚在壮年,儿臣也请父皇早些就寝。” 帝王眸色柔和,“知道了。” 没有多余的人或事参与,臭小子在他面前比在宫中松弛多了。 齐景暄返回营帐时,床上的少女睡得正香。 可惜了,这次没亲上。 他睡下时抱住少女柔软的腰肢,睡梦中的少女娇声嘤咛,主动翻过身来将满腔柔软送入他怀中。 齐景暄在少女娇俏的眉心落下一吻,搂抱住这娇香软玉。 本以为能睡上几个时辰,结果就在两个时辰后,外头就传来了叫他起床的声音。 “太子殿下,陛下让您起床一并整装准备随军征战了。” 齐景暄极不情愿的睁眼,望着帐外蒙蒙亮的天色,“知道了。” 谢知月也被这动静给吵到了,半梦半醒中,她伸手抱住齐景暄的脖子,脸埋在他颈部蹭了蹭。 这亲昵的撒娇举动,让齐景暄更不想起床了。 难怪春宵苦短日高起,自此君王不早朝。 换他,娇香软玉在怀,他也不想早起。 一番思想斗争过后,他劝说跟只小猫一样黏在自己身上的少女:“胭胭,放手,我得起了。” 男人睡意未褪的声音带着股被沙砾磨过的低哑。 “不要。”少女娇纵的呢喃。 显然在床上和女孩子谈条件是谈不通的,小猫似的少女反倒将腿搭在他身上,把他抱得更紧。 第140章 齐叡没你这么干净 “太子殿下起了嘛?大军都准备启程了。陛下说,殿下若是还没起,就让臣来服侍殿下更衣。” 外头又传来新的催促声,不情不愿的。 谢知月听出那是她大哥的声音,猛得惊醒,发现今天是自己死死缠着齐景暄。 先前也没见这么早有人来喊他起床,还是她大哥来喊。 齐景暄眉心挣扎一瞬,起身之前抱着身边的少女蜻蜓点水般的亲了一下,“书案上有干粮和水,还有从你大哥那里拿来的一些糕点,手帕里面有两个鸡蛋,今日我随军出营,不出意外不超过三日能回,你独自在帐中照顾好自己,不要离开我的营帐。” 交待完后,他就起身以极快的速度更衣。 “太子殿下,您醒了吗?”谢温凌还在外面喊。 帐帘掀开又被快速拢上,一身玄色战甲,冷着脸的太子就出现在了他面前。 齐景暄洗漱整顿完才发现大军都已经整装待发了,就等着他跟谢温凌。 谢温凌原本对太子有很大的意见,因为太子那日踹他那两脚,还屡次三番的去他营帐中抢劫,可经此一个早晨,他对太子的不满消减了不少。 先前他被军中那些同僚们排挤,说他一身公子病,在军中还瞎讲究,天天要人等他,太子可比他还要更讲究,就连陛下跟三军都在一起等着太子,他心里要平衡多了。 齐景暄骑马跟在帝王身边,一脸困意的攥着马缰,头都在不停的左右摇晃,束得整洁利落的高马尾也跟着摇摆不定。 这摇头晃脑的模样跟在帝都时的举止端正截然不同。 军队过层层山丘时,恰逢日出,日照山川,极目望去,天地相连,满目枯黄苍苍莽莽,尽显北国风光的宏伟壮阔。 “知道朕为什么要在寅时动身吗?”帝王问身边的太子。 齐景暄还是一脸困乏,“行军不讲吉时,只看天时,父皇是对漠北气候熟悉,所以知晓今日会放晴?” 帝王摇头,“不是。” “那是为何?” “看风景。再过一个月,这里就是千里冰封,万里雪飘了。当年,朕就是在那个季节,走这条路去的今日咱们要攻过去的地方,也是在那个季节,走这条路回的燕国。” 帝王扬起手中的马鞭,指向前头漫无边际的山峦。 齐景暄视线跟着帝王马鞭所指的方向,眼里除了困意,就是一脸淡漠。 他好像一点没为这宏伟壮阔所动。 “那便让这里,也成为父皇的疆土。” 齐景暄说话的语气轻描淡写,却暗藏着一股不形于声色的狠劲。 帝王笑的锐气,打趣道:“朕带着你,就是想让你看看除了帝都之外的别样风景,结果你小子是一点不为所动啊。朕记得有句话,胸有惊涛骇浪而面如平湖者,可拜上将军也。你这该叫什么?” 齐景暄继续摇头晃脑,“面朝惊涛骇浪而心如平湖者,可封他人为上将军也。” 前者为将帅,后者为帝王。 “父皇莫要多心,儿臣不是说自己,是说父皇。”齐景暄补充道。 帝王只面露欣慰,“多心什么,你是太子,本来就是要当皇帝的人,你是该如此。” “可是很多人都说,若是贺兰皇后生的是儿子,那儿臣就不会是太子了。” 齐景暄收起了往日的城府,望着父亲的目光清澈,如天真稚子般。 帝王侧目和儿子对视,轻轻摇了摇头,“不会。她就是生一百个儿子,你都是太子。至于那些胡说八道的人,手是刚长出来的吗,上去一人一耳光会不会?妄议储君,谁给的胆子?” 齐景暄垂眸抿唇,似是有些难以开口,再次抬眸时,他已收齐了满眼的困倦。 “倘若儿臣有朝一日踏平江东贺兰氏,那父皇会如何?” 帝王专注的凝视着儿子,温暖的朝阳洒在他脸上,北国的寒风吹得高马尾翻飞,辽阔苍凉的北国山峦都是这骄阳般儿郎的衬托,却衬不出他半分的高洁。 正是男人一生中最意气风发的年纪,但他身上不沾半分少年意气。 只有强者的倨傲轻慢。 就连摇头晃脑的模样,都像极了雪山中慵懒且优雅的狼王,轻而易举的给人一种,随时能把人一击致命的风险,那攻击性也是强得没边,完全一个碾压式。 这孩子不止样貌,就连心性都真真是像极了他。 “你很恨贺兰氏?”帝王有那么些许无力解释。 “那倒没有,上一辈的恩怨,儿臣不该干涉,也不会干涉。” “那朕告诉你,上一辈没有任何恩怨。” 大军一路攻至羯人二十四部落,深夜,草原上火光四起,绵延百余里不绝。 “齐叡!我要见齐叡!让我去见齐叡!” 女子歇斯底里的叫喊声在硝烟弥漫的战场显得凄厉如索命厉鬼。 齐景暄纵马踏过一地的尸骸,奔向于浓浓火海后方身着金甲的帝王。 “父皇,有位羯人公主,一直喊着要见您。” 齐叡只是淡淡点头,“带过来,把她老子一起带过来。” “遵命。” 齐景暄策马踏火而去,出现在那羯人女人面前时,那被士兵强行按着跪在地上哭喊得撕心裂肺的女人叫喊声止住。 马背上一身玄甲,立在火光里的男人惊艳绝伦的眉眼透着不属于凡尘烟火的疏冷贵气,那光风霁月的模样,比远处那巍峨耸立的雪山还要高洁三分,正如头顶那轮皎月。 女人颤声开口,“齐叡你为什么一点都没老” 她又立马用力摇头,“不,你不是齐叡,齐叡没你这么干净,他眼睛下面还有颗痣你是他什么人!你是他和谁的儿子!” “不是你儿子。”齐景暄调转马头,“陛下有令,将她带去见陛下,还要她父亲一并带过去。” 那女人与满头霜发身披战甲满身鲜血的羯人可汗被押至帝王马下,奄奄一息的单于抬高脑袋,看着马背上这位昔日被那懦弱无能的燕帝让他带回国土,被他们当作最低等奴隶使唤,如今问鼎天下的帝王,笑得猖獗,笑到口吐鲜血面目狰狞。 “这么多年了,还漂亮得跟个妖精一样,本汗当年睡了你娘,唯一的遗憾啊,就是没睡上你!” 第140章 齐叡没你这么干净 “太子殿下起了嘛?大军都准备启程了。陛下说,殿下若是还没起,就让臣来服侍殿下更衣。” 外头又传来新的催促声,不情不愿的。 谢知月听出那是她大哥的声音,猛得惊醒,发现今天是自己死死缠着齐景暄。 先前也没见这么早有人来喊他起床,还是她大哥来喊。 齐景暄眉心挣扎一瞬,起身之前抱着身边的少女蜻蜓点水般的亲了一下,“书案上有干粮和水,还有从你大哥那里拿来的一些糕点,手帕里面有两个鸡蛋,今日我随军出营,不出意外不超过三日能回,你独自在帐中照顾好自己,不要离开我的营帐。” 交待完后,他就起身以极快的速度更衣。 “太子殿下,您醒了吗?”谢温凌还在外面喊。 帐帘掀开又被快速拢上,一身玄色战甲,冷着脸的太子就出现在了他面前。 齐景暄洗漱整顿完才发现大军都已经整装待发了,就等着他跟谢温凌。 谢温凌原本对太子有很大的意见,因为太子那日踹他那两脚,还屡次三番的去他营帐中抢劫,可经此一个早晨,他对太子的不满消减了不少。 先前他被军中那些同僚们排挤,说他一身公子病,在军中还瞎讲究,天天要人等他,太子可比他还要更讲究,就连陛下跟三军都在一起等着太子,他心里要平衡多了。 齐景暄骑马跟在帝王身边,一脸困意的攥着马缰,头都在不停的左右摇晃,束得整洁利落的高马尾也跟着摇摆不定。 这摇头晃脑的模样跟在帝都时的举止端正截然不同。 军队过层层山丘时,恰逢日出,日照山川,极目望去,天地相连,满目枯黄苍苍莽莽,尽显北国风光的宏伟壮阔。 “知道朕为什么要在寅时动身吗?”帝王问身边的太子。 齐景暄还是一脸困乏,“行军不讲吉时,只看天时,父皇是对漠北气候熟悉,所以知晓今日会放晴?” 帝王摇头,“不是。” “那是为何?” “看风景。再过一个月,这里就是千里冰封,万里雪飘了。当年,朕就是在那个季节,走这条路去的今日咱们要攻过去的地方,也是在那个季节,走这条路回的燕国。” 帝王扬起手中的马鞭,指向前头漫无边际的山峦。 齐景暄视线跟着帝王马鞭所指的方向,眼里除了困意,就是一脸淡漠。 他好像一点没为这宏伟壮阔所动。 “那便让这里,也成为父皇的疆土。” 齐景暄说话的语气轻描淡写,却暗藏着一股不形于声色的狠劲。 帝王笑的锐气,打趣道:“朕带着你,就是想让你看看除了帝都之外的别样风景,结果你小子是一点不为所动啊。朕记得有句话,胸有惊涛骇浪而面如平湖者,可拜上将军也。你这该叫什么?” 齐景暄继续摇头晃脑,“面朝惊涛骇浪而心如平湖者,可封他人为上将军也。” 前者为将帅,后者为帝王。 “父皇莫要多心,儿臣不是说自己,是说父皇。”齐景暄补充道。 帝王只面露欣慰,“多心什么,你是太子,本来就是要当皇帝的人,你是该如此。” “可是很多人都说,若是贺兰皇后生的是儿子,那儿臣就不会是太子了。” 齐景暄收起了往日的城府,望着父亲的目光清澈,如天真稚子般。 帝王侧目和儿子对视,轻轻摇了摇头,“不会。她就是生一百个儿子,你都是太子。至于那些胡说八道的人,手是刚长出来的吗,上去一人一耳光会不会?妄议储君,谁给的胆子?” 齐景暄垂眸抿唇,似是有些难以开口,再次抬眸时,他已收齐了满眼的困倦。 “倘若儿臣有朝一日踏平江东贺兰氏,那父皇会如何?” 帝王专注的凝视着儿子,温暖的朝阳洒在他脸上,北国的寒风吹得高马尾翻飞,辽阔苍凉的北国山峦都是这骄阳般儿郎的衬托,却衬不出他半分的高洁。 正是男人一生中最意气风发的年纪,但他身上不沾半分少年意气。 只有强者的倨傲轻慢。 就连摇头晃脑的模样,都像极了雪山中慵懒且优雅的狼王,轻而易举的给人一种,随时能把人一击致命的风险,那攻击性也是强得没边,完全一个碾压式。 这孩子不止样貌,就连心性都真真是像极了他。 “你很恨贺兰氏?”帝王有那么些许无力解释。 “那倒没有,上一辈的恩怨,儿臣不该干涉,也不会干涉。” “那朕告诉你,上一辈没有任何恩怨。” 大军一路攻至羯人二十四部落,深夜,草原上火光四起,绵延百余里不绝。 “齐叡!我要见齐叡!让我去见齐叡!” 女子歇斯底里的叫喊声在硝烟弥漫的战场显得凄厉如索命厉鬼。 齐景暄纵马踏过一地的尸骸,奔向于浓浓火海后方身着金甲的帝王。 “父皇,有位羯人公主,一直喊着要见您。” 齐叡只是淡淡点头,“带过来,把她老子一起带过来。” “遵命。” 齐景暄策马踏火而去,出现在那羯人女人面前时,那被士兵强行按着跪在地上哭喊得撕心裂肺的女人叫喊声止住。 马背上一身玄甲,立在火光里的男人惊艳绝伦的眉眼透着不属于凡尘烟火的疏冷贵气,那光风霁月的模样,比远处那巍峨耸立的雪山还要高洁三分,正如头顶那轮皎月。 女人颤声开口,“齐叡你为什么一点都没老” 她又立马用力摇头,“不,你不是齐叡,齐叡没你这么干净,他眼睛下面还有颗痣你是他什么人!你是他和谁的儿子!” “不是你儿子。”齐景暄调转马头,“陛下有令,将她带去见陛下,还要她父亲一并带过去。” 那女人与满头霜发身披战甲满身鲜血的羯人可汗被押至帝王马下,奄奄一息的单于抬高脑袋,看着马背上这位昔日被那懦弱无能的燕帝让他带回国土,被他们当作最低等奴隶使唤,如今问鼎天下的帝王,笑得猖獗,笑到口吐鲜血面目狰狞。 “这么多年了,还漂亮得跟个妖精一样,本汗当年睡了你娘,唯一的遗憾啊,就是没睡上你!” 第141章 她拔朕的剑自尽了 齐景暄眉心拧起,转头震惊的看着父皇。 他父皇在马背上只笑得恣睢,精湛妖艳的眉眼显得凉薄。 “父汗!别说了!”女人喊得撕心裂肺,“齐叡,你放过我父汗和我的族人,求你就看在当年是我把你从奴隶营里带出去的份上,别杀他们,我求你了!” “求他做什么,这么多年来他次次围剿我们,把我们一路赶到漠北中部,还一路追杀过来,他为的不就是报仇吗!” 可汗一张老鹰一样阴狠的脸上神态残暴,“你他娘的是中原人的神武大帝又如何呢,你老子那个懦弱的男人还不是把你娘送给本汗跟一众弟兄们玩?你还不是给本汗的老母跟女儿当爬床的男宠?本汗到现在还记得本汗又打得你老子割地上贡那会,本汗的老母跟我羯人的贵族女人们按着你的脑袋给你灌酒,在一众中原男宠里面都点你侍寝的那样!” “说起来本汗当年啊,就不该纵容老母跟女儿都争着要你当男宠,本汗就该把你收到本汗帐里去,像玩你娘那样” 他话没说完,就被翻身下马的齐景暄一脚踹倒大口呕血。 一道皎洁如月的冷光划过,齐景暄手中已经拔出了长剑扬剑要斩下那羯人可汗的人头。 “慢着。” 冷沉的声音让齐景暄手中的长剑顿在半空不曾落下。 齐叡姿态慵懒的翻身下马,抓住齐景暄的手腕将那把雪亮的长剑按下。 “你师父爱干净,他不爱让雪月沾血,尤其是这种腌臜的血。” 话音未落,只听到一阵长剑划破空气的刺啦声响,周身火焰都被横空斩断开来。 一颗眼球凹凸死不瞑目的人头缓缓滚进火焰中。 齐叡抬手将手里的长剑挽出一个漂亮的剑花收入鞘。 “父汗!”女人扑向被斩去头颅的尸体失声痛哭,“齐叡,你把我也一并杀了!” “朕的剑不杀女人。话说你是谁来着?干嘛吵着要见朕。” 女人哭声戛然而止,惊愕的望着齐叡,“你不记得我?” “你这羯人部落,带朕出奴隶营的女人多了去了,朕该把每一个都记住么。” 齐景暄小声提示:“父皇,她是大皇兄的生母。” “你怎么知道?”齐叡面露狐疑。 “眉眼很像。” 齐叡用力点头,以正眼去瞧那女人,“燕卿放你回来的?” 女人仰头和齐叡对视,“是。” 齐叡叹息出声,“还是他心善啊。其实朕当年,就没想过让你活着。” 这话犹如一盆冷水,女人眼里仅存的一丝弱光顷刻间被浇灭,“你什么意思?” “字面意思,念在稚子无辜,朕才有意去母留子,否则你是不可能活着生下孩子的。若非朕的儿子提醒,朕压根就不知道你居然还活着。”他媚气的眉目像是荒原里盛放的簇簇艳花,但看不出任何喜怒。 提及儿子,女人似是不甘心的望向齐景暄,“他是你和谁的孩子!” “不是你的。你也该对自己有点自知之明,你这蛮夷血统,即使是跟朕,也生不出这样漂亮的孩子。” “那我的孩子呢?”女人泪流满面。 到这里,齐景暄有些不想再多听了。 关于他父皇的经历,大多数都不是什么秘密,除了那羯人可汗的狂妄之言他不曾知晓。 父皇是燕帝嫡子,一国皇后被外邦侮辱,于国,于君,于子,都乃奇耻大辱。 他父皇为质时明哲保身的方式,便是以色侍人。 美貌在盛世是点缀,在乱世是灾祸,父皇生得漂亮,在被男人侮辱与给女人当男宠之中,他选择了后者。 幼年时,自己曾用干不干净来衡量父皇,他不明白母亲为何执着于一个这样脏,什么女人都能染指一二的男人,如今想想他当初的想法还是太过于狭隘。 齐景暄牵着战马走到河边,手里刚捧起河水凑到嘴边,父亲的声音就从身后传来。 “别喝漠北的生水,煮开之后才能喝,不然轻则腹痛,重则丧命。” 齐景暄倒掉手里的水,“父皇怎么处理的大皇兄的母亲?” “她拔朕的剑自尽了。” “那父皇打算怎么处置这些羯人?” “你有何见解?”齐叡把问题给到齐景暄。 “奴役。” 齐叡笑着拍了拍儿子的肩膀,“那你要不要听听朕的想法?” “儿臣请父皇赐教。” “你说的奴役其实没错。但只要这片荒芜的土地不变,蛮夷永远杀不完,肉体奴役只会引起更大的反抗。若要使蛮夷灭族,那便是从根基上摧毁他们的思想,从灵魂上进行奴役。蛮夷祖祖辈辈守着贫瘠荒芜的漠北土地,所需资源唯有从汉人手中掠夺,他们生性野蛮,就像是草原上没有人性的野狼,但也是为了活着。” “帝王之术在于三横,纵横,制衡,权衡,但明君之道,在于仁德。自古以来,战争都是为了争利,朕想把仗都打完,剩下的,你来完成。” 齐景暄起身拱手拜下,“儿臣谢父皇指点,儿臣明白了。要灭贼寇,非杀戮,攻取之后,可留驻军在此进行教化,在此开田设郡,促进文化融合,消磨其野性。” “父皇未读圣贤书已超越圣贤,儿臣佩服。” “谬赞,一点浅薄见解而已,朕也不接受虚夸。” “父皇,儿臣有一事不明白。当年之事,父皇为何不避儿臣?”齐景暄直言问。 齐叡笑意坦荡,“你觉得那对朕来说是羞辱?耻辱的过往?老东西旧事重提,不杀人但诛心?那朕跟你解释一下好了,由荣耀走向衰败,才叫耻辱。由耻辱走向荣耀,曾经的来时路,那便是荣耀的见证,真男人敢于直面过往,所以朕从不避往事。” 齐景暄再次折服。 真英雄,没有往事不堪回首一说。 “还有什么想问的,不妨都问了,你在帝都,可是从来不愿意跟朕谈心。” 酝酿了很久,齐景暄始终问不出口,父皇喜不喜欢母后这句话。 他只另辟蹊径的问了句:“风追云是谁?父皇认识吗?” “认识,你师父的兄弟,死挺惨,被砍成臊子了。” 第141章 她拔朕的剑自尽了 齐景暄眉心拧起,转头震惊的看着父皇。 他父皇在马背上只笑得恣睢,精湛妖艳的眉眼显得凉薄。 “父汗!别说了!”女人喊得撕心裂肺,“齐叡,你放过我父汗和我的族人,求你就看在当年是我把你从奴隶营里带出去的份上,别杀他们,我求你了!” “求他做什么,这么多年来他次次围剿我们,把我们一路赶到漠北中部,还一路追杀过来,他为的不就是报仇吗!” 可汗一张老鹰一样阴狠的脸上神态残暴,“你他娘的是中原人的神武大帝又如何呢,你老子那个懦弱的男人还不是把你娘送给本汗跟一众弟兄们玩?你还不是给本汗的老母跟女儿当爬床的男宠?本汗到现在还记得本汗又打得你老子割地上贡那会,本汗的老母跟我羯人的贵族女人们按着你的脑袋给你灌酒,在一众中原男宠里面都点你侍寝的那样!” “说起来本汗当年啊,就不该纵容老母跟女儿都争着要你当男宠,本汗就该把你收到本汗帐里去,像玩你娘那样” 他话没说完,就被翻身下马的齐景暄一脚踹倒大口呕血。 一道皎洁如月的冷光划过,齐景暄手中已经拔出了长剑扬剑要斩下那羯人可汗的人头。 “慢着。” 冷沉的声音让齐景暄手中的长剑顿在半空不曾落下。 齐叡姿态慵懒的翻身下马,抓住齐景暄的手腕将那把雪亮的长剑按下。 “你师父爱干净,他不爱让雪月沾血,尤其是这种腌臜的血。” 话音未落,只听到一阵长剑划破空气的刺啦声响,周身火焰都被横空斩断开来。 一颗眼球凹凸死不瞑目的人头缓缓滚进火焰中。 齐叡抬手将手里的长剑挽出一个漂亮的剑花收入鞘。 “父汗!”女人扑向被斩去头颅的尸体失声痛哭,“齐叡,你把我也一并杀了!” “朕的剑不杀女人。话说你是谁来着?干嘛吵着要见朕。” 女人哭声戛然而止,惊愕的望着齐叡,“你不记得我?” “你这羯人部落,带朕出奴隶营的女人多了去了,朕该把每一个都记住么。” 齐景暄小声提示:“父皇,她是大皇兄的生母。” “你怎么知道?”齐叡面露狐疑。 “眉眼很像。” 齐叡用力点头,以正眼去瞧那女人,“燕卿放你回来的?” 女人仰头和齐叡对视,“是。” 齐叡叹息出声,“还是他心善啊。其实朕当年,就没想过让你活着。” 这话犹如一盆冷水,女人眼里仅存的一丝弱光顷刻间被浇灭,“你什么意思?” “字面意思,念在稚子无辜,朕才有意去母留子,否则你是不可能活着生下孩子的。若非朕的儿子提醒,朕压根就不知道你居然还活着。”他媚气的眉目像是荒原里盛放的簇簇艳花,但看不出任何喜怒。 提及儿子,女人似是不甘心的望向齐景暄,“他是你和谁的孩子!” “不是你的。你也该对自己有点自知之明,你这蛮夷血统,即使是跟朕,也生不出这样漂亮的孩子。” “那我的孩子呢?”女人泪流满面。 到这里,齐景暄有些不想再多听了。 关于他父皇的经历,大多数都不是什么秘密,除了那羯人可汗的狂妄之言他不曾知晓。 父皇是燕帝嫡子,一国皇后被外邦侮辱,于国,于君,于子,都乃奇耻大辱。 他父皇为质时明哲保身的方式,便是以色侍人。 美貌在盛世是点缀,在乱世是灾祸,父皇生得漂亮,在被男人侮辱与给女人当男宠之中,他选择了后者。 幼年时,自己曾用干不干净来衡量父皇,他不明白母亲为何执着于一个这样脏,什么女人都能染指一二的男人,如今想想他当初的想法还是太过于狭隘。 齐景暄牵着战马走到河边,手里刚捧起河水凑到嘴边,父亲的声音就从身后传来。 “别喝漠北的生水,煮开之后才能喝,不然轻则腹痛,重则丧命。” 齐景暄倒掉手里的水,“父皇怎么处理的大皇兄的母亲?” “她拔朕的剑自尽了。” “那父皇打算怎么处置这些羯人?” “你有何见解?”齐叡把问题给到齐景暄。 “奴役。” 齐叡笑着拍了拍儿子的肩膀,“那你要不要听听朕的想法?” “儿臣请父皇赐教。” “你说的奴役其实没错。但只要这片荒芜的土地不变,蛮夷永远杀不完,肉体奴役只会引起更大的反抗。若要使蛮夷灭族,那便是从根基上摧毁他们的思想,从灵魂上进行奴役。蛮夷祖祖辈辈守着贫瘠荒芜的漠北土地,所需资源唯有从汉人手中掠夺,他们生性野蛮,就像是草原上没有人性的野狼,但也是为了活着。” “帝王之术在于三横,纵横,制衡,权衡,但明君之道,在于仁德。自古以来,战争都是为了争利,朕想把仗都打完,剩下的,你来完成。” 齐景暄起身拱手拜下,“儿臣谢父皇指点,儿臣明白了。要灭贼寇,非杀戮,攻取之后,可留驻军在此进行教化,在此开田设郡,促进文化融合,消磨其野性。” “父皇未读圣贤书已超越圣贤,儿臣佩服。” “谬赞,一点浅薄见解而已,朕也不接受虚夸。” “父皇,儿臣有一事不明白。当年之事,父皇为何不避儿臣?”齐景暄直言问。 齐叡笑意坦荡,“你觉得那对朕来说是羞辱?耻辱的过往?老东西旧事重提,不杀人但诛心?那朕跟你解释一下好了,由荣耀走向衰败,才叫耻辱。由耻辱走向荣耀,曾经的来时路,那便是荣耀的见证,真男人敢于直面过往,所以朕从不避往事。” 齐景暄再次折服。 真英雄,没有往事不堪回首一说。 “还有什么想问的,不妨都问了,你在帝都,可是从来不愿意跟朕谈心。” 酝酿了很久,齐景暄始终问不出口,父皇喜不喜欢母后这句话。 他只另辟蹊径的问了句:“风追云是谁?父皇认识吗?” “认识,你师父的兄弟,死挺惨,被砍成臊子了。” 第142章 和你娘在家乖乖的,等爹爹回来 大军回营地时已经是三天后的夜晚了,谢知月睡得正沉,但眉心紧皱,脸上冒出薄汗,似的正在做什么噩梦。 东宫书房,王太傅与几位东宫重臣指天泣血道:“陛下在甘泉宫病重,宸王侍疾不让任何人等求见,如今朝中宸王势力盖过太子殿下,宸王恐借侍疾之名行奸佞之事,太子不举兵清君侧,必遭残害,正如那始皇太子扶苏!” 容貌褪去青涩,神态疲倦眉目深沉的齐景暄眼里只有忧愁,“老师,此事成则可为清君侧,不成,那便是谋反啊。太子妃还有月余便临盆,本宫不想去赌这输赢” “太子殿下,这不是赌输赢,是赌生死啊!臣向宫中太医打探消息,太医悄悄告诉臣,说陛下龙体亏损严重,只是靠汤药吊着性命了,殿下若不早作筹谋,宸王借此机会篡改遗诏也好,行忤逆之事也好,他日宸王掌权,太子殿下还有生路可言吗!臣等一众跟随殿下的臣子,全家老小荣辱性命也身系殿下,还望殿下莫要犹豫!”太子少傅跪拜力劝。 一众东宫臣子皆向齐景暄跪拜请求。 自古以来夺嫡之争,都是腥风血雨,一人身系背后所有人生死荣辱。 前世她不明白为何陛下病重,侍疾的人会是宸王而不是齐景暄,按照今生她看到的,陛下与齐景暄父子之间关系亲密和谐,前世也没有出现什么间隙,只要太子无过,侍疾之人该是太子才对。 就在齐景暄手指用力攥紧再松开,如此反复好几轮时,书房大门被人打开,一身披黑袍手持长剑的人匆匆进来。 来人摘下掩面的斗篷,书房众人皆惊诧不已:“皇后娘娘!” 赵皇后越过书房中跪了一地的臣子走向齐景暄,将手中的长剑重重往他面前放下。 齐景暄起身拜见,“母后怎么来了?还带着父皇的剑?” “母后不止带了你父皇的剑,还有这个。”赵皇后抬起左手,手心握着一枚虎符,虎符上赫然刻着一个赵字。 “这是,赵家的兵符?” “没错,虽只剩八百人马,但举兵政变,不在人多。你父皇重病,被宸王挟持,就连本宫都近不得接近。你作为太子,当救驾,清君侧。”赵皇后一双眼眸坚韧,满身肃杀之气。 见惯了凤仪万千的赵皇后,为人妻时温婉贤淑的赵皇后,为人母时慈爱温柔的赵皇后,此巾帼之风,又是别样风采。 “皇后娘娘英明!太子殿下此举,乃是救驾!臣等恳请殿下莫要犹豫!” 赵皇后用力抓住齐景暄的手腕,把虎符放在他手中,“暄儿,你是太子,这本就是属于你的东西,你就是不为自己争取,你看看你身后的这些人,你也该为他们考虑。” 齐景暄松开的手指再次攥紧,“那便明晚子时,少保领东宫二百卫士封锁各宫门禁止一切人等进出,表兄率三百兵士包围建章宫,其余五百人马,随本宫勤王救驾。” “既是救驾,还等明晚做什么?打的就该是出其不意,暄儿,你该即刻动身!母后与你舅舅助你一臂之力,生死荣辱在此一举。别再举棋不定了暄儿,你若犹豫,必成那秦时扶苏!” 齐景暄为难的看着跪了一地的臣子与雷厉风行的母亲,“母后,那给儿臣几刻钟,儿臣去和太子妃说几句话。儿臣与她是夫妻,要是儿臣未能” “住嘴!仗还未打,不准说丧气话!两刻钟,一刻都不准超过,快些去。” 在赵皇后的强势之下,竟显得齐景暄有些窝囊无能了。 毓华宫,寝殿门开时,身着素色寝衣身材纤细但腹部隆起的女子从床榻上坐起身来。 “殿下怎么来了?” 这个时期的她,已无少女的稚嫩,脸庞如同最精致的瓷器,天然去雕饰胜过粉黛无数,娇美得不可方物。 齐景暄在床边坐下快速拥她入怀,掌心放在她腹部,笑得柔和,“我要进宫一趟,明日该能回,照顾好自己和孩子。” 谢知月没能洞悉出他的意思,“是陛下醒了召殿下进宫吗?” 齐景暄只是轻轻摇头,弯腰把脸贴在她小腹上。 “和你娘在家乖乖的,等爹爹回来。” 再次目睹这一幕的谢知月鼻头发酸。 齐景暄脸上的强颜欢笑那样明显,她那时竟没能看出来 紧接着,她看到宫中,一阵兵荒马乱之下,她父亲与大哥率领一队人马过去,父亲在马背上喊了一句:“太子殿下可知陛下已移甘泉宫,不在建章宫,殿下速撤!” 她是不懂朝政局势,但是此言她明白,陛下若在建章宫,齐景暄此举则为救驾清君侧,陛下若不在,那他围宫之举,便为谋反! 父亲和大哥过去,那时,是齐景暄走后,母亲派来她身边伺候的嬷嬷提醒,即刻命人转告父亲,她才知道齐景暄是要行夺权之事。 宫中彰显帝王皇权的玄色龙旗四起,齐景暄脸上惊惶交加。 父亲与大哥的兵马,从始至终都没有靠近齐景暄。 宫变乃是密事,泄露必败,他被人算计了。 而泄密,谢知月不敢细想,是不是因为她 第二日上午母亲前来求她,说父亲与大哥助齐景暄政变夺权,他们就是这么助的吗 甘泉宫中,满鬓霜发容色垂暮的帝王推翻了宸王端来的汤药,药碗打翻,碎片四溅。 “怎么是你在?外面什么声音?”帝王声音微弱,说话仿佛都耗费着巨大的力气。 他垂下手,广袖遮住手部,将一块碎瓷片握住。 “父皇,太子谋逆,外面的将士们,在清剿逆贼。父皇要去看看吗?您最爱的太子,率军包围建章宫意图弑君篡位,幸好儿臣提早得知消息,带父皇移驾甘泉宫呢。”齐钧面容平和。 帝王从床上爬起身,脚步踉跄的往外走,齐钧就负手不急不慢的跟在他身后。 太子谋逆惊动王师,乌乌泱泱的黑甲卫从各大宫门涌入,清剿逆贼。 “陛下殡天,未留遗诏,太子殿下继承大统,尔等速速放下兵刃,拜见新皇!吾皇万岁!” 宫墙上,天子近臣高呼新皇万岁,使得下方兵刃止戈。 看到帝王握着那块碎瓷片自刎时,齐钧面露惧色往后退,偏偏底下正与王军厮杀的齐景暄丢下了手里的剑冲了过去。 他边跑边大声哭喊着爹。 第142章 和你娘在家乖乖的,等爹爹回来 大军回营地时已经是三天后的夜晚了,谢知月睡得正沉,但眉心紧皱,脸上冒出薄汗,似的正在做什么噩梦。 东宫书房,王太傅与几位东宫重臣指天泣血道:“陛下在甘泉宫病重,宸王侍疾不让任何人等求见,如今朝中宸王势力盖过太子殿下,宸王恐借侍疾之名行奸佞之事,太子不举兵清君侧,必遭残害,正如那始皇太子扶苏!” 容貌褪去青涩,神态疲倦眉目深沉的齐景暄眼里只有忧愁,“老师,此事成则可为清君侧,不成,那便是谋反啊。太子妃还有月余便临盆,本宫不想去赌这输赢” “太子殿下,这不是赌输赢,是赌生死啊!臣向宫中太医打探消息,太医悄悄告诉臣,说陛下龙体亏损严重,只是靠汤药吊着性命了,殿下若不早作筹谋,宸王借此机会篡改遗诏也好,行忤逆之事也好,他日宸王掌权,太子殿下还有生路可言吗!臣等一众跟随殿下的臣子,全家老小荣辱性命也身系殿下,还望殿下莫要犹豫!”太子少傅跪拜力劝。 一众东宫臣子皆向齐景暄跪拜请求。 自古以来夺嫡之争,都是腥风血雨,一人身系背后所有人生死荣辱。 前世她不明白为何陛下病重,侍疾的人会是宸王而不是齐景暄,按照今生她看到的,陛下与齐景暄父子之间关系亲密和谐,前世也没有出现什么间隙,只要太子无过,侍疾之人该是太子才对。 就在齐景暄手指用力攥紧再松开,如此反复好几轮时,书房大门被人打开,一身披黑袍手持长剑的人匆匆进来。 来人摘下掩面的斗篷,书房众人皆惊诧不已:“皇后娘娘!” 赵皇后越过书房中跪了一地的臣子走向齐景暄,将手中的长剑重重往他面前放下。 齐景暄起身拜见,“母后怎么来了?还带着父皇的剑?” “母后不止带了你父皇的剑,还有这个。”赵皇后抬起左手,手心握着一枚虎符,虎符上赫然刻着一个赵字。 “这是,赵家的兵符?” “没错,虽只剩八百人马,但举兵政变,不在人多。你父皇重病,被宸王挟持,就连本宫都近不得接近。你作为太子,当救驾,清君侧。”赵皇后一双眼眸坚韧,满身肃杀之气。 见惯了凤仪万千的赵皇后,为人妻时温婉贤淑的赵皇后,为人母时慈爱温柔的赵皇后,此巾帼之风,又是别样风采。 “皇后娘娘英明!太子殿下此举,乃是救驾!臣等恳请殿下莫要犹豫!” 赵皇后用力抓住齐景暄的手腕,把虎符放在他手中,“暄儿,你是太子,这本就是属于你的东西,你就是不为自己争取,你看看你身后的这些人,你也该为他们考虑。” 齐景暄松开的手指再次攥紧,“那便明晚子时,少保领东宫二百卫士封锁各宫门禁止一切人等进出,表兄率三百兵士包围建章宫,其余五百人马,随本宫勤王救驾。” “既是救驾,还等明晚做什么?打的就该是出其不意,暄儿,你该即刻动身!母后与你舅舅助你一臂之力,生死荣辱在此一举。别再举棋不定了暄儿,你若犹豫,必成那秦时扶苏!” 齐景暄为难的看着跪了一地的臣子与雷厉风行的母亲,“母后,那给儿臣几刻钟,儿臣去和太子妃说几句话。儿臣与她是夫妻,要是儿臣未能” “住嘴!仗还未打,不准说丧气话!两刻钟,一刻都不准超过,快些去。” 在赵皇后的强势之下,竟显得齐景暄有些窝囊无能了。 毓华宫,寝殿门开时,身着素色寝衣身材纤细但腹部隆起的女子从床榻上坐起身来。 “殿下怎么来了?” 这个时期的她,已无少女的稚嫩,脸庞如同最精致的瓷器,天然去雕饰胜过粉黛无数,娇美得不可方物。 齐景暄在床边坐下快速拥她入怀,掌心放在她腹部,笑得柔和,“我要进宫一趟,明日该能回,照顾好自己和孩子。” 谢知月没能洞悉出他的意思,“是陛下醒了召殿下进宫吗?” 齐景暄只是轻轻摇头,弯腰把脸贴在她小腹上。 “和你娘在家乖乖的,等爹爹回来。” 再次目睹这一幕的谢知月鼻头发酸。 齐景暄脸上的强颜欢笑那样明显,她那时竟没能看出来 紧接着,她看到宫中,一阵兵荒马乱之下,她父亲与大哥率领一队人马过去,父亲在马背上喊了一句:“太子殿下可知陛下已移甘泉宫,不在建章宫,殿下速撤!” 她是不懂朝政局势,但是此言她明白,陛下若在建章宫,齐景暄此举则为救驾清君侧,陛下若不在,那他围宫之举,便为谋反! 父亲和大哥过去,那时,是齐景暄走后,母亲派来她身边伺候的嬷嬷提醒,即刻命人转告父亲,她才知道齐景暄是要行夺权之事。 宫中彰显帝王皇权的玄色龙旗四起,齐景暄脸上惊惶交加。 父亲与大哥的兵马,从始至终都没有靠近齐景暄。 宫变乃是密事,泄露必败,他被人算计了。 而泄密,谢知月不敢细想,是不是因为她 第二日上午母亲前来求她,说父亲与大哥助齐景暄政变夺权,他们就是这么助的吗 甘泉宫中,满鬓霜发容色垂暮的帝王推翻了宸王端来的汤药,药碗打翻,碎片四溅。 “怎么是你在?外面什么声音?”帝王声音微弱,说话仿佛都耗费着巨大的力气。 他垂下手,广袖遮住手部,将一块碎瓷片握住。 “父皇,太子谋逆,外面的将士们,在清剿逆贼。父皇要去看看吗?您最爱的太子,率军包围建章宫意图弑君篡位,幸好儿臣提早得知消息,带父皇移驾甘泉宫呢。”齐钧面容平和。 帝王从床上爬起身,脚步踉跄的往外走,齐钧就负手不急不慢的跟在他身后。 太子谋逆惊动王师,乌乌泱泱的黑甲卫从各大宫门涌入,清剿逆贼。 “陛下殡天,未留遗诏,太子殿下继承大统,尔等速速放下兵刃,拜见新皇!吾皇万岁!” 宫墙上,天子近臣高呼新皇万岁,使得下方兵刃止戈。 看到帝王握着那块碎瓷片自刎时,齐钧面露惧色往后退,偏偏底下正与王军厮杀的齐景暄丢下了手里的剑冲了过去。 他边跑边大声哭喊着爹。 第143章 你注定是我妻 齐景暄的父亲,这是用自己的命在保护他。 这局面下,齐景暄谋逆一事已坐实,即便不死也必被废黜,否则将为天下所不容。 若要保他地位,最好的方式便是,先帝在此时殡天,齐景暄仍是太子,先帝殡天,储君即刻继位。 原来这才是齐景暄弑父谋逆的真相,是她的家人骗了她 “太子殿下为何弑君!此乃大逆不道!” 关键在这时候,见大势已去荣国公还大声喊了一句。 赶来的王军与臣子所看到的一幕,就是宫阙之上,抱着帝王,满身鲜血哭得悲痛欲绝的齐景暄。 齐景暄不冲过去,那就还能顺手嫁祸宸王弑君,他偏偏在这个时候冲了上去,还将他父皇紧紧抱住。 荣国公叫喊不断,他作为太子的岳父,尽管是构陷太子,这信服力实在是太大。 先皇已逝,太子继位,众将倒戈,荣国公此举,不成功但成仁,狠狠的给了新皇一记重击。 太子党剑指荣国公,“新皇面前,岂容你这老匹夫胡言乱语!速速将这老匹夫拿下!” 在声声响彻云霄的新皇万岁中,倒在齐景暄怀里的帝王抬手擦去儿子脸上的泪痕。 瞳孔逐渐涣散的过程中,他说:“不哭,小凤儿要当个好皇帝。” 难怪齐景暄不肯宽恕她的家人,难怪齐景暄在梦中一直哭。 是她的父亲,让齐景暄成了乱臣贼子,间接害死了陛下,也是她的父亲,让齐景暄背负弑父谋逆的骂名。 而她父亲,仅仅只是用了两句话。 父亲这是多恨齐景暄 或是说,父亲恨极了当年夺他心仪之人的陛下,连带着痛恨心仪之人与陛下的孩子? 谢知月看着齐景暄哭,她也跟着哭。 听到外面兵马回营的动静,她方被惊醒。 她看到齐景暄进帐,顾不得是前世还是今生的他,她光着脚跳下床,哭着扑进他怀里。 “对不起” 少女眼泪大颗大颗的顺着脸颊淌落,哽咽着道歉。 齐景暄刚进帐时,被这一头扎进自己怀里可怜巴巴的娇香软玉惹得有些惊异。 他将少女打横抱起,在书案前的椅子上坐下。 少女一身温柔的浅白色裙裾与男人身上玄色的战甲呈一柔一刚的完美搭配,血腥味与少女身上的盈盈幽香混杂。 谢知月哭得可怜,但在军营里不敢放开了哭,那娇吟吟的声音,齐景暄只听得像是有小猫爪在挠自己心口。 齐景暄覆着薄茧的指腹摩挲过少女细腻的脸颊,侃笑道:“莫不是我不在,胭胭喜欢上别的男人了,对不起我?” 谢知月泪水淋漓,“不是!我是说,我不该骂你丧尽天良丧心病狂。” “没关系,我没让自己白挨骂。”齐景暄说话时唇角起伏的弧度都显得痞气。 “我错怪你了,是我父亲不对,也是我不好,害了你和陛下” 少女红唇不断翕动,眼角淌泪的模样我见犹怜。 齐景暄低头含住少女香软的唇瓣,缠绵拥吻间,少女哭腔被堵在喉间,化作万般娇怜的轻吟。 谢知月腰肢被齐景暄修长的手指紧紧握住,他抱得紧,恨不得将她揉碎生吞似的,坚硬冰凉的战甲硌得她生疼。 她小手推搡男人胸前冷冰冰的战甲,口齿不清的呜咽道:“疼” 齐景暄有些意犹未尽的松开那鲜嫩香软的唇,掌心包裹着握住少女抵在战甲上带点婴儿肥的小手。 “被战甲硌疼了?” 谢知月点点头。 齐景暄一双媚气的桃花眼里眼神黏腻灼热,“那不知今夜可否有幸,能让胭胭替我卸甲?” 谢知月被他看得心脏都在乱跳,她咬着唇点头,“可以。” 解战甲时,谢知月问:“你为什么不问我,怎么对不起你?” 齐景暄的视线一直落在谢知月脸上,他就温温柔柔的注视着乖巧娇美的少女,“可是胭胭除了因不想嫁我逃离帝都,就没有其余对不起我的事。” “我是说前世,你不想知道都发生了什么吗?”谢知月想想前世的事眼睛就又开始湿润了。 “我不追究前世,因为在我看来,那些并没有发生过,父皇健在,胭胭还未嫁我。不过既然知道一些,那还可以提前规祸呢。” 齐景暄看似有些心不在焉,指尖勾起少女的一缕青丝卷弄把玩,凑近鼻尖轻嗅那发丝上馨甜的幽香。 他对于前世的事,好像并不感兴趣。 先前他各种追问试探她时不是这个态度,他没有重生,让他不感兴趣的,似乎只是有关于他自己的那部分。 “那你想知道你前世结局是什么样的吗?”谢知月还是接着问齐景暄。 齐景暄云淡风轻的说:“肯定不好。” “那你知道有多不好吗?” “我都缺月挂疏桐了,那不都说明无限悲凉了吗?” 无限悲凉的话,他却是笑着说出来的。 那坦荡温柔的模样,看得谢知月心口沉闷。 “你想知道具体一点吗?” 齐景暄只笑着摇头,“沧桑人生路,不要回头顾。” “但我只接受一点作为宿命,那就是今生我注定也要娶你。你注定是我妻,我生生世世都要与你恨海情天,许你天上人间。” 谢知月放在齐景暄腰间的手顿住,眼圈发红。 “我到底是怎么把你想成一个心胸狭隘丧尽天良之人的” “嗯”齐景暄拖长了尾音,有些吊儿郎当的抬眉抿唇,“可能这就是,君心难测?” 谢知月被逗得眼泪都收回去了,“你你还不是君呢,又说这种僭越的话!” 齐景暄弯腰,鼻尖与谢知月交错,唇瓣擦过少女红软的樱唇,眼尾上挑的那抹绯色躁动又惹眼。 他顺着少女的脸颊往耳垂边亲吻,灼热的吐息与蛊惑般低迷的声音落在少女耳畔:“怎么不是君,是你夫君。” 谢知月蓦然红了耳根。 又开始不正经了! 他要不还是端起来,端起来,别放下了! 放下了就是个魅魔! 齐景暄站直身子,拉着谢知月的手搭在自己腰带上,“有劳胭胭一并解下。” 第143章 你注定是我妻 齐景暄的父亲,这是用自己的命在保护他。 这局面下,齐景暄谋逆一事已坐实,即便不死也必被废黜,否则将为天下所不容。 若要保他地位,最好的方式便是,先帝在此时殡天,齐景暄仍是太子,先帝殡天,储君即刻继位。 原来这才是齐景暄弑父谋逆的真相,是她的家人骗了她 “太子殿下为何弑君!此乃大逆不道!” 关键在这时候,见大势已去荣国公还大声喊了一句。 赶来的王军与臣子所看到的一幕,就是宫阙之上,抱着帝王,满身鲜血哭得悲痛欲绝的齐景暄。 齐景暄不冲过去,那就还能顺手嫁祸宸王弑君,他偏偏在这个时候冲了上去,还将他父皇紧紧抱住。 荣国公叫喊不断,他作为太子的岳父,尽管是构陷太子,这信服力实在是太大。 先皇已逝,太子继位,众将倒戈,荣国公此举,不成功但成仁,狠狠的给了新皇一记重击。 太子党剑指荣国公,“新皇面前,岂容你这老匹夫胡言乱语!速速将这老匹夫拿下!” 在声声响彻云霄的新皇万岁中,倒在齐景暄怀里的帝王抬手擦去儿子脸上的泪痕。 瞳孔逐渐涣散的过程中,他说:“不哭,小凤儿要当个好皇帝。” 难怪齐景暄不肯宽恕她的家人,难怪齐景暄在梦中一直哭。 是她的父亲,让齐景暄成了乱臣贼子,间接害死了陛下,也是她的父亲,让齐景暄背负弑父谋逆的骂名。 而她父亲,仅仅只是用了两句话。 父亲这是多恨齐景暄 或是说,父亲恨极了当年夺他心仪之人的陛下,连带着痛恨心仪之人与陛下的孩子? 谢知月看着齐景暄哭,她也跟着哭。 听到外面兵马回营的动静,她方被惊醒。 她看到齐景暄进帐,顾不得是前世还是今生的他,她光着脚跳下床,哭着扑进他怀里。 “对不起” 少女眼泪大颗大颗的顺着脸颊淌落,哽咽着道歉。 齐景暄刚进帐时,被这一头扎进自己怀里可怜巴巴的娇香软玉惹得有些惊异。 他将少女打横抱起,在书案前的椅子上坐下。 少女一身温柔的浅白色裙裾与男人身上玄色的战甲呈一柔一刚的完美搭配,血腥味与少女身上的盈盈幽香混杂。 谢知月哭得可怜,但在军营里不敢放开了哭,那娇吟吟的声音,齐景暄只听得像是有小猫爪在挠自己心口。 齐景暄覆着薄茧的指腹摩挲过少女细腻的脸颊,侃笑道:“莫不是我不在,胭胭喜欢上别的男人了,对不起我?” 谢知月泪水淋漓,“不是!我是说,我不该骂你丧尽天良丧心病狂。” “没关系,我没让自己白挨骂。”齐景暄说话时唇角起伏的弧度都显得痞气。 “我错怪你了,是我父亲不对,也是我不好,害了你和陛下” 少女红唇不断翕动,眼角淌泪的模样我见犹怜。 齐景暄低头含住少女香软的唇瓣,缠绵拥吻间,少女哭腔被堵在喉间,化作万般娇怜的轻吟。 谢知月腰肢被齐景暄修长的手指紧紧握住,他抱得紧,恨不得将她揉碎生吞似的,坚硬冰凉的战甲硌得她生疼。 她小手推搡男人胸前冷冰冰的战甲,口齿不清的呜咽道:“疼” 齐景暄有些意犹未尽的松开那鲜嫩香软的唇,掌心包裹着握住少女抵在战甲上带点婴儿肥的小手。 “被战甲硌疼了?” 谢知月点点头。 齐景暄一双媚气的桃花眼里眼神黏腻灼热,“那不知今夜可否有幸,能让胭胭替我卸甲?” 谢知月被他看得心脏都在乱跳,她咬着唇点头,“可以。” 解战甲时,谢知月问:“你为什么不问我,怎么对不起你?” 齐景暄的视线一直落在谢知月脸上,他就温温柔柔的注视着乖巧娇美的少女,“可是胭胭除了因不想嫁我逃离帝都,就没有其余对不起我的事。” “我是说前世,你不想知道都发生了什么吗?”谢知月想想前世的事眼睛就又开始湿润了。 “我不追究前世,因为在我看来,那些并没有发生过,父皇健在,胭胭还未嫁我。不过既然知道一些,那还可以提前规祸呢。” 齐景暄看似有些心不在焉,指尖勾起少女的一缕青丝卷弄把玩,凑近鼻尖轻嗅那发丝上馨甜的幽香。 他对于前世的事,好像并不感兴趣。 先前他各种追问试探她时不是这个态度,他没有重生,让他不感兴趣的,似乎只是有关于他自己的那部分。 “那你想知道你前世结局是什么样的吗?”谢知月还是接着问齐景暄。 齐景暄云淡风轻的说:“肯定不好。” “那你知道有多不好吗?” “我都缺月挂疏桐了,那不都说明无限悲凉了吗?” 无限悲凉的话,他却是笑着说出来的。 那坦荡温柔的模样,看得谢知月心口沉闷。 “你想知道具体一点吗?” 齐景暄只笑着摇头,“沧桑人生路,不要回头顾。” “但我只接受一点作为宿命,那就是今生我注定也要娶你。你注定是我妻,我生生世世都要与你恨海情天,许你天上人间。” 谢知月放在齐景暄腰间的手顿住,眼圈发红。 “我到底是怎么把你想成一个心胸狭隘丧尽天良之人的” “嗯”齐景暄拖长了尾音,有些吊儿郎当的抬眉抿唇,“可能这就是,君心难测?” 谢知月被逗得眼泪都收回去了,“你你还不是君呢,又说这种僭越的话!” 齐景暄弯腰,鼻尖与谢知月交错,唇瓣擦过少女红软的樱唇,眼尾上挑的那抹绯色躁动又惹眼。 他顺着少女的脸颊往耳垂边亲吻,灼热的吐息与蛊惑般低迷的声音落在少女耳畔:“怎么不是君,是你夫君。” 谢知月蓦然红了耳根。 又开始不正经了! 他要不还是端起来,端起来,别放下了! 放下了就是个魅魔! 齐景暄站直身子,拉着谢知月的手搭在自己腰带上,“有劳胭胭一并解下。” 第144章 月事来了 他话说得客气,那直勾勾的盯着她看的眼神却是一点不含蓄,来自男人的侵略性要将她浸没。 来漠北大半个月,齐景暄那张脸都没在帝都的时候那样白净了,面容大大折损了儒雅感,倒有那么些武将风范。 衣袍解下,他身上的皮肤还是照常冷白。 解衣衫就难免会有肌肤之亲,手指不慎触碰到的肌肉紧实坚硬,腰肌那点朱砂媚得勾人。 他身上还缠着纱布,军医说了,伤口得敷满一整月的药。 少女抬起一双清澈的鹿眼和男人对视,“要换药吗?” 就这一眼对视之后,谢知月身体传来一阵失重感,人就被抱起来转了半圈后放在床榻上。 “三日一换药,今夜不用。” 齐景暄没有立马压下去,而是披上锦被后双膝跪立在谢知月腰侧,拢好少女铺散开的长发后才俯身,将那娇香软玉笼罩住。 男人俯身所带来的阴影笼罩下来,看着在视线范围中放大的俊脸时,谢知月听到了自己如鼓的心跳声。 他没有像之前那样压住她,只是以手肘撑在她身边,保持着一点微不足道的距离。 这姿势,像极了要进犯的前兆。 所处空间被压缩在被子里,昏暗窄小的环境中,男人极具侵略性的气息将她包围得严丝合缝,偏偏还带来了一种久违的安全感。 前世在房事这一块,他都是又凶又急,向来是霸道蛮横的横冲直撞,很少有温柔体贴的时候。 虽说他一个月也就只去她宫中五次。 从东宫那场梦来看,也是他政务当真繁忙,留给他风花雪月的时间根本不多。 “你床上还有睡过别的女子吗?”谢知月揣着一颗乱跳的心小心询问。 少女仰面和他对视,白嫩的脸颊染了异样的红晕,像是枝头初熟的樱桃,色泽诱人,散着甜软甘美的香气。 齐景暄眼尾挑起笑容发邪,“你要不直接问我,我有没有碰过别的女人?” “你想这么说也不是不行。”谢知月歪头躲避开那双能轻而易举引人坠入深渊的眼睛,红透的耳廓正对着齐景暄。 齐景暄咬住少女小巧的耳垂,“没有过,我只碰你谢胭胭一人。上次被打断了,所以现在” 他手掌撩开裙裾,抚上少女光洁柔软的腿部,再轻轻抬起,挪动自己的膝盖入内侧抵开。 谢知月双腿顺势攀上,缠紧男人劲瘦的腰身。 “你可以蹭,但是不可以亲!”少女态度强烈。 那紧紧夹在自己腰间的腿,让齐景暄有一抹暗色翻滚上来,清俊的喉结上下滚动一瞬。 “可是今天,我不打算跟你商量。” 齐景暄坐起身来,将盘在腰间的腿举起抬到自己肩上,就在他刚要俯下身去时,谢知月脸色一白,紧紧捂住小腹。 “今天也不可以,我我月事来了!” 就在齐景暄抬起她腿的那一刻,她感知到小腹传来一阵绞痛,紧接着就是有暖流涌过。 齐景暄眼里的桃色慢慢转变为幽怨,“什么时候来的?” “就刚才。” “真不巧。” 谢知月把腿从齐景暄宽阔的肩头缩回来,整理好裙裾挪到床角,有些难为情的开口:“这里会有月事带吗?” “我去找找。”齐景暄起身穿上衣服。 “你知道什么是月事带吗?” 她觉得,齐景暄这个尊贵的太子殿下,该不会知道女子私密用品。 “知道,但不是从别的女人那里知道的,我有母亲和妹妹,听她们说过一点。”他还不忘解释出处。 “皇后娘娘和公主们会和你说这些?”谢知月有被惊到。 性别互换一下,她可不会和父亲兄长说自己来月事这方面的事,与父兄讲,可比与夫君讲要尴尬。 “不会,只是幼年时,母后身体不适,说要去更衣,我看她座椅上有血,就一直追着问,母后把我训了一顿。细节上的事,是父皇同我讲的。” 齐景暄穿好衣服就要出营帐,“等我回来。” 离开营帐,他首先就闯进了谢温凌帐中。 谢温凌正带着一个姿色上乘的羯人贵族女子刚上塌,衣服都没开始脱就遭人闯入,吓得他差点从床榻上摔下去! “太子殿下,你怎么又来了!” 齐景暄厌嫌的瞥了眼谢温凌,“谁允许你私带女子进帐的?不知道有违军规吗?滚出去。” 谢温凌很想骂人,太子进他帐,也不问一声就直接冲进来,还上来就问他罪,太子礼貌吗! 还板着张脸,像是来讨债的,他又没欠太子的钱! 他要找陛下告状!太子仗势欺人啊! 谢温凌带着那羯人女子下床溜出营帐,就看着太子进来在他帐中储物箱里一通翻找。 “还有没有没穿过的衣服?”齐景暄问。 “啊?殿下又来臣这里找衣服穿?” 没错,太子身上的衣服都是从他这里拿走的。 太子身量比他高出将近一个脑袋,他的衣服在太子身上短一大截,太子还说不介意! 今天刚回营,就又来他这儿打劫了! 这个强盗,土匪! “是,本宫要干净的衣服,没穿过的。” 谢温凌指出一件赤红色战袍,“就只有这一件了,这是臣的母亲给臣做的战袍,臣从没穿过。” 齐景暄把那战袍叠整齐放回去,“那算了。你这里有没有红糖?” “红糖?殿下要红糖做什么?”谢温凌摸不着头脑,那不是女人生产之后补气血喝的吗,他一个大男人,还是外出打仗,怎么会有那玩意? “本宫前些天受伤了,失血过多,要补血行吗?” “只有些砂糖。” “拿来。” 太子带走仅剩的一包砂糖后,谢温凌转头就去求见了帝王。 听完谢温凌的诉词,齐叡抬手扶额,无奈发笑,“你有没有想过,太子为何不抢别人,独独就抢你?” 谢温凌难过的回答:“可能是太子殿下觉得,臣比较好欺负。” “陛下,太子殿下求见。”帐外守卫传话。 “进。”齐叡应允。 齐景暄进来就看到谢温凌也在,拜见过父皇后,他对谢温凌问:“谢将军来告状呢?” 第144章 月事来了 他话说得客气,那直勾勾的盯着她看的眼神却是一点不含蓄,来自男人的侵略性要将她浸没。 来漠北大半个月,齐景暄那张脸都没在帝都的时候那样白净了,面容大大折损了儒雅感,倒有那么些武将风范。 衣袍解下,他身上的皮肤还是照常冷白。 解衣衫就难免会有肌肤之亲,手指不慎触碰到的肌肉紧实坚硬,腰肌那点朱砂媚得勾人。 他身上还缠着纱布,军医说了,伤口得敷满一整月的药。 少女抬起一双清澈的鹿眼和男人对视,“要换药吗?” 就这一眼对视之后,谢知月身体传来一阵失重感,人就被抱起来转了半圈后放在床榻上。 “三日一换药,今夜不用。” 齐景暄没有立马压下去,而是披上锦被后双膝跪立在谢知月腰侧,拢好少女铺散开的长发后才俯身,将那娇香软玉笼罩住。 男人俯身所带来的阴影笼罩下来,看着在视线范围中放大的俊脸时,谢知月听到了自己如鼓的心跳声。 他没有像之前那样压住她,只是以手肘撑在她身边,保持着一点微不足道的距离。 这姿势,像极了要进犯的前兆。 所处空间被压缩在被子里,昏暗窄小的环境中,男人极具侵略性的气息将她包围得严丝合缝,偏偏还带来了一种久违的安全感。 前世在房事这一块,他都是又凶又急,向来是霸道蛮横的横冲直撞,很少有温柔体贴的时候。 虽说他一个月也就只去她宫中五次。 从东宫那场梦来看,也是他政务当真繁忙,留给他风花雪月的时间根本不多。 “你床上还有睡过别的女子吗?”谢知月揣着一颗乱跳的心小心询问。 少女仰面和他对视,白嫩的脸颊染了异样的红晕,像是枝头初熟的樱桃,色泽诱人,散着甜软甘美的香气。 齐景暄眼尾挑起笑容发邪,“你要不直接问我,我有没有碰过别的女人?” “你想这么说也不是不行。”谢知月歪头躲避开那双能轻而易举引人坠入深渊的眼睛,红透的耳廓正对着齐景暄。 齐景暄咬住少女小巧的耳垂,“没有过,我只碰你谢胭胭一人。上次被打断了,所以现在” 他手掌撩开裙裾,抚上少女光洁柔软的腿部,再轻轻抬起,挪动自己的膝盖入内侧抵开。 谢知月双腿顺势攀上,缠紧男人劲瘦的腰身。 “你可以蹭,但是不可以亲!”少女态度强烈。 那紧紧夹在自己腰间的腿,让齐景暄有一抹暗色翻滚上来,清俊的喉结上下滚动一瞬。 “可是今天,我不打算跟你商量。” 齐景暄坐起身来,将盘在腰间的腿举起抬到自己肩上,就在他刚要俯下身去时,谢知月脸色一白,紧紧捂住小腹。 “今天也不可以,我我月事来了!” 就在齐景暄抬起她腿的那一刻,她感知到小腹传来一阵绞痛,紧接着就是有暖流涌过。 齐景暄眼里的桃色慢慢转变为幽怨,“什么时候来的?” “就刚才。” “真不巧。” 谢知月把腿从齐景暄宽阔的肩头缩回来,整理好裙裾挪到床角,有些难为情的开口:“这里会有月事带吗?” “我去找找。”齐景暄起身穿上衣服。 “你知道什么是月事带吗?” 她觉得,齐景暄这个尊贵的太子殿下,该不会知道女子私密用品。 “知道,但不是从别的女人那里知道的,我有母亲和妹妹,听她们说过一点。”他还不忘解释出处。 “皇后娘娘和公主们会和你说这些?”谢知月有被惊到。 性别互换一下,她可不会和父亲兄长说自己来月事这方面的事,与父兄讲,可比与夫君讲要尴尬。 “不会,只是幼年时,母后身体不适,说要去更衣,我看她座椅上有血,就一直追着问,母后把我训了一顿。细节上的事,是父皇同我讲的。” 齐景暄穿好衣服就要出营帐,“等我回来。” 离开营帐,他首先就闯进了谢温凌帐中。 谢温凌正带着一个姿色上乘的羯人贵族女子刚上塌,衣服都没开始脱就遭人闯入,吓得他差点从床榻上摔下去! “太子殿下,你怎么又来了!” 齐景暄厌嫌的瞥了眼谢温凌,“谁允许你私带女子进帐的?不知道有违军规吗?滚出去。” 谢温凌很想骂人,太子进他帐,也不问一声就直接冲进来,还上来就问他罪,太子礼貌吗! 还板着张脸,像是来讨债的,他又没欠太子的钱! 他要找陛下告状!太子仗势欺人啊! 谢温凌带着那羯人女子下床溜出营帐,就看着太子进来在他帐中储物箱里一通翻找。 “还有没有没穿过的衣服?”齐景暄问。 “啊?殿下又来臣这里找衣服穿?” 没错,太子身上的衣服都是从他这里拿走的。 太子身量比他高出将近一个脑袋,他的衣服在太子身上短一大截,太子还说不介意! 今天刚回营,就又来他这儿打劫了! 这个强盗,土匪! “是,本宫要干净的衣服,没穿过的。” 谢温凌指出一件赤红色战袍,“就只有这一件了,这是臣的母亲给臣做的战袍,臣从没穿过。” 齐景暄把那战袍叠整齐放回去,“那算了。你这里有没有红糖?” “红糖?殿下要红糖做什么?”谢温凌摸不着头脑,那不是女人生产之后补气血喝的吗,他一个大男人,还是外出打仗,怎么会有那玩意? “本宫前些天受伤了,失血过多,要补血行吗?” “只有些砂糖。” “拿来。” 太子带走仅剩的一包砂糖后,谢温凌转头就去求见了帝王。 听完谢温凌的诉词,齐叡抬手扶额,无奈发笑,“你有没有想过,太子为何不抢别人,独独就抢你?” 谢温凌难过的回答:“可能是太子殿下觉得,臣比较好欺负。” “陛下,太子殿下求见。”帐外守卫传话。 “进。”齐叡应允。 齐景暄进来就看到谢温凌也在,拜见过父皇后,他对谢温凌问:“谢将军来告状呢?” 第145章 这还是第一次对我笑 “这等小事也拿来陛下面前说,谢将军真小家子气。”齐景暄还补充了句。 谢温凌活像个受了委屈的小媳妇,把头低下不说话了。 太子这厮,欺人太甚! 等到谢温凌告退后,齐叡忍不住笑出了声。 “你下次进人营帐,得先跟人说一声,你这样很没礼貌你知道吗?” “儿臣不知道他会带女人进营帐,都是男人,儿臣想,儿臣身为太子,进他营帐取用点物件还要跟他说一声,有损身份。” 齐景暄说的脸不红心不跳,总之就是豪横。 “你要人没穿过的衣服做什么?是衣服不够穿了?还要补血,怎么你刚受伤的时候不要?” “儿臣想换身衣服穿。至于补血,刚受伤的时候儿臣没觉得失血过多需要补,随军在外三日才发现的。” “副将说,你把他帐中的茶盏,点心,未穿过的衣物,反正好点的东西全拿走了。朕看你是拿副将的营帐当你的储物柜了,你要实在缺日用,来朕这里拿,别再欺负人家了。他是没什么能力,但因为他在,他父亲出钱出资的,你就是往羊身上薅羊毛,也不能只逮着这一只羊薅啊。” 齐叡说着只觉得好笑,在帝都他是没发现,他儿子还能这么逗。 “那他是儿臣未过门的太子妃的兄长,是儿臣的大舅哥,儿臣去大舅哥那里拿些东西,不过分?”齐景暄言之凿凿。 齐叡都觉得自己儿子这脸皮是真厚,连吃带拿的啊。 “你跟人真是不见外,一点边界感都没有。”除了跟他这个爹格外有边界感。 “下次去还是先让人去告知一声,你这样就算不用没礼貌说事,也很像个强盗你知道吗。”齐叡劝谏道。 “儿臣知道了。” “那就说说你来找朕是为何事而来。” “儿臣想问父皇,军中可有针线?” 齐叡更无语了,他一直觉得他儿子很聪明,一颗心八面玲珑的。 “这种鸡毛蒜皮的小事你打完仗回来问朕?你要针线做什么?你要缝衣服?你会么?” 面对父亲的一通连问,齐景暄回答:“缝伤口可行?” 齐叡就看着这臭小子骗自己,他没拆穿,“底下将士们出征衣袍难免磨损需要缝补,基本上都会备一些,你让人去借用就好,不必自己亲自跑一趟。你身上的纱布,若是伤口还淌血的话,记得要勤换纱布,伤口不宜闷。” 他有些刻意的点了句纱布。 齐景暄眼睛几不可察的亮了一下,“儿臣明白,谢父皇。” “朕桌上还有些红枣和红参,你拿去煮茶喝了,加上你薅来的砂糖,跟红糖差不多。还有俩鸡蛋,今天没煮,你一并煮茶水里。当年你母后在军中生了你之后,朕跟你师父就是这么给她煮的汤补气血。” 看父皇那微妙的表情,他总觉得父皇好像知道些什么,但他不好问,只得拱手拜下谢恩。 齐景暄离开后不久,外面传来慌张的声音:“快救火!别让火烧了粮草!” 齐叡脸色转黑,立马掀开帐帘出去,外面兵荒马乱救火的兵卒跪了一地:“陛下恕罪!” “谁点的火?”尽管猜到是谁了,他还是有些不死心。 “禀陛下,太子殿下方才去伙房,说要自己煮茶,卑职们怎么拦都拦不住,就” 齐景暄顶着满脸的炭灰过来跪下,“儿臣不是有意的,请父皇降罪。” 齐叡重重点头,连道三个好。 “赶紧救火,你回去反省。” 意思很明确,不打算处罚他。 营帐中的谢知月见齐景暄一身炭灰,端着碗黑乎乎的东西有些焦急的跑进来,把那碗分辨不清是什么的东西和一叠纱布与针线包放在床围上。 “这是我给你煮的汤,没有月事带,先用纱布做个月事带将就一下,外面出了点事我得先去解决,汤趁热喝。” 他说完后就急冲冲的走了。 听到外面喊救火的声音,再结合齐景暄那一身炭灰,谢知月心惊胆战的想,他该不会是煮汤把军营给烧了! 齐景暄很快就又折返回来了,谢知月着急的问:“你是不是煮汤的时候把军营烧了?” “没那么严重,就点燃了伙房而已。火已经灭了,别担心。父皇方才没罚我,明日,我自行罚。”齐景暄有些心虚的抬手摸了鼻尖一把。 他从没去过伙房,有伙夫在边上指导,但他没想到风大,气候还干燥,火星子被风吹飞出去沾染干柴就容易燃。 对了,漠北气候干燥,风大! 谢知月惶恐,君子远庖厨,齐景暄作为太子这样自降身份她都不能心安理得的接受,还因为她点燃了伙房,那她真是罪过! “你干嘛要自己去煮汤?若是军中有什么闪失,我可就成了罪魁祸首了!” “那是我一人之过,与你无关。况且我想到将功赎罪的方式了。风往北吹,我军驻军地在漠北以南,蛮夷五族皆为游牧民族,又是群居,帐篷相连,趁雪季来前,可用火攻取胜,也是因祸得福。” 齐景暄说的谢知月不懂,就眨巴着清澈的鹿眼懵懵懂懂的望着他,“所以,真的没事?” “没事。”齐景暄端起那碗黑乎乎的汤舀起一勺送到谢知月唇边,“我尝过,能喝。” 谢知月张嘴喝下那浓稠的汤,就一个字,甜,甜到发齁的甜! “怎么样,好喝吗?”他还一脸期待的问了句。 谢知月乖巧的点头,“好喝。” “七巧节那晚连城非要去那点心铺,点的那一桌东西我闻着都腻,然后你也跟萧寰去了,我就在想,你们小姑娘都这么喜欢吃很甜的东西吗?所以我方才煮汤,就多放了些糖。” 他说得认真,但面前的少女忍不住笑了,白软的脸颊上浮现出两个小小的酒窝。 齐景暄握着汤勺的手怔愣了一刻。 少女的酒窝没有酒,可他却醉得厉害。 谢知月见齐景暄愣住,就自己把他手中的汤端过来,“想什么呢这么出神?” 齐景暄满是炭灰的脸笑意堪比拢了月泽的清河,“在想,你对我哭过,生气过,委屈过,恨过,这还是第一次对我笑。” 第145章 这还是第一次对我笑 “这等小事也拿来陛下面前说,谢将军真小家子气。”齐景暄还补充了句。 谢温凌活像个受了委屈的小媳妇,把头低下不说话了。 太子这厮,欺人太甚! 等到谢温凌告退后,齐叡忍不住笑出了声。 “你下次进人营帐,得先跟人说一声,你这样很没礼貌你知道吗?” “儿臣不知道他会带女人进营帐,都是男人,儿臣想,儿臣身为太子,进他营帐取用点物件还要跟他说一声,有损身份。” 齐景暄说的脸不红心不跳,总之就是豪横。 “你要人没穿过的衣服做什么?是衣服不够穿了?还要补血,怎么你刚受伤的时候不要?” “儿臣想换身衣服穿。至于补血,刚受伤的时候儿臣没觉得失血过多需要补,随军在外三日才发现的。” “副将说,你把他帐中的茶盏,点心,未穿过的衣物,反正好点的东西全拿走了。朕看你是拿副将的营帐当你的储物柜了,你要实在缺日用,来朕这里拿,别再欺负人家了。他是没什么能力,但因为他在,他父亲出钱出资的,你就是往羊身上薅羊毛,也不能只逮着这一只羊薅啊。” 齐叡说着只觉得好笑,在帝都他是没发现,他儿子还能这么逗。 “那他是儿臣未过门的太子妃的兄长,是儿臣的大舅哥,儿臣去大舅哥那里拿些东西,不过分?”齐景暄言之凿凿。 齐叡都觉得自己儿子这脸皮是真厚,连吃带拿的啊。 “你跟人真是不见外,一点边界感都没有。”除了跟他这个爹格外有边界感。 “下次去还是先让人去告知一声,你这样就算不用没礼貌说事,也很像个强盗你知道吗。”齐叡劝谏道。 “儿臣知道了。” “那就说说你来找朕是为何事而来。” “儿臣想问父皇,军中可有针线?” 齐叡更无语了,他一直觉得他儿子很聪明,一颗心八面玲珑的。 “这种鸡毛蒜皮的小事你打完仗回来问朕?你要针线做什么?你要缝衣服?你会么?” 面对父亲的一通连问,齐景暄回答:“缝伤口可行?” 齐叡就看着这臭小子骗自己,他没拆穿,“底下将士们出征衣袍难免磨损需要缝补,基本上都会备一些,你让人去借用就好,不必自己亲自跑一趟。你身上的纱布,若是伤口还淌血的话,记得要勤换纱布,伤口不宜闷。” 他有些刻意的点了句纱布。 齐景暄眼睛几不可察的亮了一下,“儿臣明白,谢父皇。” “朕桌上还有些红枣和红参,你拿去煮茶喝了,加上你薅来的砂糖,跟红糖差不多。还有俩鸡蛋,今天没煮,你一并煮茶水里。当年你母后在军中生了你之后,朕跟你师父就是这么给她煮的汤补气血。” 看父皇那微妙的表情,他总觉得父皇好像知道些什么,但他不好问,只得拱手拜下谢恩。 齐景暄离开后不久,外面传来慌张的声音:“快救火!别让火烧了粮草!” 齐叡脸色转黑,立马掀开帐帘出去,外面兵荒马乱救火的兵卒跪了一地:“陛下恕罪!” “谁点的火?”尽管猜到是谁了,他还是有些不死心。 “禀陛下,太子殿下方才去伙房,说要自己煮茶,卑职们怎么拦都拦不住,就” 齐景暄顶着满脸的炭灰过来跪下,“儿臣不是有意的,请父皇降罪。” 齐叡重重点头,连道三个好。 “赶紧救火,你回去反省。” 意思很明确,不打算处罚他。 营帐中的谢知月见齐景暄一身炭灰,端着碗黑乎乎的东西有些焦急的跑进来,把那碗分辨不清是什么的东西和一叠纱布与针线包放在床围上。 “这是我给你煮的汤,没有月事带,先用纱布做个月事带将就一下,外面出了点事我得先去解决,汤趁热喝。” 他说完后就急冲冲的走了。 听到外面喊救火的声音,再结合齐景暄那一身炭灰,谢知月心惊胆战的想,他该不会是煮汤把军营给烧了! 齐景暄很快就又折返回来了,谢知月着急的问:“你是不是煮汤的时候把军营烧了?” “没那么严重,就点燃了伙房而已。火已经灭了,别担心。父皇方才没罚我,明日,我自行罚。”齐景暄有些心虚的抬手摸了鼻尖一把。 他从没去过伙房,有伙夫在边上指导,但他没想到风大,气候还干燥,火星子被风吹飞出去沾染干柴就容易燃。 对了,漠北气候干燥,风大! 谢知月惶恐,君子远庖厨,齐景暄作为太子这样自降身份她都不能心安理得的接受,还因为她点燃了伙房,那她真是罪过! “你干嘛要自己去煮汤?若是军中有什么闪失,我可就成了罪魁祸首了!” “那是我一人之过,与你无关。况且我想到将功赎罪的方式了。风往北吹,我军驻军地在漠北以南,蛮夷五族皆为游牧民族,又是群居,帐篷相连,趁雪季来前,可用火攻取胜,也是因祸得福。” 齐景暄说的谢知月不懂,就眨巴着清澈的鹿眼懵懵懂懂的望着他,“所以,真的没事?” “没事。”齐景暄端起那碗黑乎乎的汤舀起一勺送到谢知月唇边,“我尝过,能喝。” 谢知月张嘴喝下那浓稠的汤,就一个字,甜,甜到发齁的甜! “怎么样,好喝吗?”他还一脸期待的问了句。 谢知月乖巧的点头,“好喝。” “七巧节那晚连城非要去那点心铺,点的那一桌东西我闻着都腻,然后你也跟萧寰去了,我就在想,你们小姑娘都这么喜欢吃很甜的东西吗?所以我方才煮汤,就多放了些糖。” 他说得认真,但面前的少女忍不住笑了,白软的脸颊上浮现出两个小小的酒窝。 齐景暄握着汤勺的手怔愣了一刻。 少女的酒窝没有酒,可他却醉得厉害。 谢知月见齐景暄愣住,就自己把他手中的汤端过来,“想什么呢这么出神?” 齐景暄满是炭灰的脸笑意堪比拢了月泽的清河,“在想,你对我哭过,生气过,委屈过,恨过,这还是第一次对我笑。” 第146章 生辰礼 谢知月心生怀疑,有吗? 重生之后好像是真的,她没对齐景暄笑过。 她大口喝完甜得糊嗓子的汤,“那你知道我在想什么吗?” “想什么?” 少女脸上笑容愈发明媚俏皮,“我在想,连城吃的肯定没这么甜。” 齐景暄瞬间心领神会,“连城的夫君肯定也没你夫君体贴。” “我表哥人挺体贴的。” “那他会煮给女子补气血的汤吗?他会做月事带吗?”齐景暄有些暗暗较劲的意思。 “太子殿下还会做月事带?”谢知月明摆着不信,齐景暄可是见都没见过月事带长什么样的人。 “不会,告诉我怎么做的,我试试。” “怎敢让太子殿下做这种活,我已经做好了,就是晚上,可能会弄到被褥上。” 先前在家里她不会管这些事,前世在东宫她也不会管,葵水沾染到被褥上第二日就会有人来换洗。 “无碍。”此物不好经别的男子之手,沾上了他自会清洗。 “可月事污浊,弄到被褥上无碍,要是弄到殿下身上,那可是冒犯殿下。” 就算齐景暄此时在她面前姿态平近,但他到底是金尊玉贵的太子。 “女子月事怎么就污浊了,我倒觉得,女儿家本就冰清玉洁,那些说女子月事污浊的人,才是真的污浊。” “那月事期间也不能同房,所以还是请殿下去我大哥帐中,让我大哥睡地上。”谢知月态度很坚决。 这次轮到齐景暄面露委屈了,“可我才回来,你大哥那边,他又带回了一个羯人女子” 谢知月从床上惊得坐起,“什么?我大哥又带了个女子,还是个羯人?上次回去是个带孩子的罪臣之女,这次他是不是就要带个身怀六甲的蛮夷女子了!你不是说不能私带女子进军营吗,怎么也不拦住他!” “我拦了啊,但他找陛下告状啊,那羯人女子是战俘,自愿跟他回的你情我愿,不是私带,陛下都没说什么,这我也管不着。所以,你大哥那里我去不了。” 这一动弹,小腹的绞痛加重,下身热流涌得更猛,谢知月就像泄了气的皮球一样瘫了回去。 “可是腹痛?”齐景暄已经挪到了谢知月身边,手掌贴上她平坦的小腹。 谢知月点头,“前两日偶尔会痛。” “躺下,我帮你揉揉。” 齐景暄搂着谢知月躺好,掌心贴着她平坦光滑的腹部轻揉。 他掌心的温度越来越热,怀里的少女却呼吸渐渐平稳。 一夜过后,天色蒙蒙亮齐景暄就抱着一条染血的褥单出了营帐,他先是东张西望的一番,见没人看到,才摸黑动手洗上面的血痕及另外的水渍。 中将散步时,看到那正埋头努力搓床单,一身矜贵气度的小祖宗,他怀疑自己是不是做梦了,用力揉了揉眼,难以置信的出声:“太子殿下,您怎么纡尊降贵的在这里洗被褥?底下人怎么伺候的!” 齐景暄把褥单上没洗净的血痕遮住,结果遮挡血痕的那一部分,却是还没洗到的浓稠水痕。 中将看到上面的痕迹,身为男人,立马就明白了。 齐景暄侧身挡住,“本宫留在军中历练几日,将士们在沙场厮杀已经足够辛劳,此等个人小事,本宫不想劳烦他们。” 中将表情微妙,太子还挺青涩,像个还没开窍的小孩。 “太子殿下,都是男人,无需遮掩。那羯人女子中,也不缺乏有些姿色的,殿下何不” “住嘴。”齐景暄冷声打断。 “殿下可是嫌那蛮夷女子粗鄙?” “再多言,本宫罚你去扫马厩。” 中将立马闭上了嘴。 也是弱冠之年的男子了,这含蓄内敛,谈性色变的正经模样,青涩的跟个初闻人事的小孩一样,放不开。 太子果然是陛下常挂在嘴边的君子典范,高风亮节,不染世俗,反正陛下能想到的好的词几乎全能用在太子身上。 弱冠之年的陛下就不是这样,要把两人对比,那太子简直就是那诗文中的翩翩浊世佳公子。 太子在军中未领任何军职,却任何职位都能插手,调兵遣将甚至都无需请示陛下。 十月三十日深夜,正是两日交节点,远方山脉火光冲天。 太子深夜领一支五千人军队回营,手持羌族王印跪拜在帝王面前。 “父皇,生辰快乐,儿臣祝愿父皇,万寿无疆。羌族七十六部,北至阴山西至河套,便是儿臣送与父皇的生辰礼。” “阴山?太子殿下都打到阴山去了?既取阴山,那蛮夷将灭啊!殿下才率五千兵马,如何取的阴山?”营中众将兴致勃勃的问。 齐叡注视着儿子奉上的羌族王印,唇角牵动,“太子的厚礼,朕甚喜。说说你是如何取的羌族。” “雪季未到,漠北天干风大,风向往北,游牧民族部落紧密相连,两日前儿臣率兵前往,将箭头抹上火油,有风加持,大火一点即燃。此计伤天和,但,兵不厌诈。” 众将恍然大悟。 齐叡笑意温柔中带有些许不易察觉的悲悯,“吾儿睿智。” 帝王生辰,大军再度取胜,军中大摆酒宴。 宴中,众将士先是敬过帝王一轮,再向太子举杯。 今日的酒不是游牧民族的羊奶酒,是中原的烈酒。 齐景暄在宫中没喝过这样烈的酒,只是小酌一口就要将碗放下。 齐叡抬手挡住儿子的放下的酒碗,骂道:“你小子,给这儿养鱼呢!干了!” 说着,他就推着酒碗送到齐景暄嘴边,硬给一碗烈酒灌了个干净。 烈酒烧得喉间都在发烫,满满一大碗灌下去,齐景暄看宴席中央的篝火就开始出现分影了。 “都愣着做什么,过来给太子满上啊,今夜众爱卿与太子,都不醉不归!”齐叡对宴中那一群奉承的将领豪放不羁的喊。 齐景暄脑袋发晕的时候,就见父皇抓着他的手替他划拳,接着就是他面前的酒碗,没空过,一碗接一碗的给他灌嘴里。 父皇跟军中这群人好像都十分热衷于给他灌酒,他很怀疑,他们是不是就想看他喝醉出丑 第146章 生辰礼 谢知月心生怀疑,有吗? 重生之后好像是真的,她没对齐景暄笑过。 她大口喝完甜得糊嗓子的汤,“那你知道我在想什么吗?” “想什么?” 少女脸上笑容愈发明媚俏皮,“我在想,连城吃的肯定没这么甜。” 齐景暄瞬间心领神会,“连城的夫君肯定也没你夫君体贴。” “我表哥人挺体贴的。” “那他会煮给女子补气血的汤吗?他会做月事带吗?”齐景暄有些暗暗较劲的意思。 “太子殿下还会做月事带?”谢知月明摆着不信,齐景暄可是见都没见过月事带长什么样的人。 “不会,告诉我怎么做的,我试试。” “怎敢让太子殿下做这种活,我已经做好了,就是晚上,可能会弄到被褥上。” 先前在家里她不会管这些事,前世在东宫她也不会管,葵水沾染到被褥上第二日就会有人来换洗。 “无碍。”此物不好经别的男子之手,沾上了他自会清洗。 “可月事污浊,弄到被褥上无碍,要是弄到殿下身上,那可是冒犯殿下。” 就算齐景暄此时在她面前姿态平近,但他到底是金尊玉贵的太子。 “女子月事怎么就污浊了,我倒觉得,女儿家本就冰清玉洁,那些说女子月事污浊的人,才是真的污浊。” “那月事期间也不能同房,所以还是请殿下去我大哥帐中,让我大哥睡地上。”谢知月态度很坚决。 这次轮到齐景暄面露委屈了,“可我才回来,你大哥那边,他又带回了一个羯人女子” 谢知月从床上惊得坐起,“什么?我大哥又带了个女子,还是个羯人?上次回去是个带孩子的罪臣之女,这次他是不是就要带个身怀六甲的蛮夷女子了!你不是说不能私带女子进军营吗,怎么也不拦住他!” “我拦了啊,但他找陛下告状啊,那羯人女子是战俘,自愿跟他回的你情我愿,不是私带,陛下都没说什么,这我也管不着。所以,你大哥那里我去不了。” 这一动弹,小腹的绞痛加重,下身热流涌得更猛,谢知月就像泄了气的皮球一样瘫了回去。 “可是腹痛?”齐景暄已经挪到了谢知月身边,手掌贴上她平坦的小腹。 谢知月点头,“前两日偶尔会痛。” “躺下,我帮你揉揉。” 齐景暄搂着谢知月躺好,掌心贴着她平坦光滑的腹部轻揉。 他掌心的温度越来越热,怀里的少女却呼吸渐渐平稳。 一夜过后,天色蒙蒙亮齐景暄就抱着一条染血的褥单出了营帐,他先是东张西望的一番,见没人看到,才摸黑动手洗上面的血痕及另外的水渍。 中将散步时,看到那正埋头努力搓床单,一身矜贵气度的小祖宗,他怀疑自己是不是做梦了,用力揉了揉眼,难以置信的出声:“太子殿下,您怎么纡尊降贵的在这里洗被褥?底下人怎么伺候的!” 齐景暄把褥单上没洗净的血痕遮住,结果遮挡血痕的那一部分,却是还没洗到的浓稠水痕。 中将看到上面的痕迹,身为男人,立马就明白了。 齐景暄侧身挡住,“本宫留在军中历练几日,将士们在沙场厮杀已经足够辛劳,此等个人小事,本宫不想劳烦他们。” 中将表情微妙,太子还挺青涩,像个还没开窍的小孩。 “太子殿下,都是男人,无需遮掩。那羯人女子中,也不缺乏有些姿色的,殿下何不” “住嘴。”齐景暄冷声打断。 “殿下可是嫌那蛮夷女子粗鄙?” “再多言,本宫罚你去扫马厩。” 中将立马闭上了嘴。 也是弱冠之年的男子了,这含蓄内敛,谈性色变的正经模样,青涩的跟个初闻人事的小孩一样,放不开。 太子果然是陛下常挂在嘴边的君子典范,高风亮节,不染世俗,反正陛下能想到的好的词几乎全能用在太子身上。 弱冠之年的陛下就不是这样,要把两人对比,那太子简直就是那诗文中的翩翩浊世佳公子。 太子在军中未领任何军职,却任何职位都能插手,调兵遣将甚至都无需请示陛下。 十月三十日深夜,正是两日交节点,远方山脉火光冲天。 太子深夜领一支五千人军队回营,手持羌族王印跪拜在帝王面前。 “父皇,生辰快乐,儿臣祝愿父皇,万寿无疆。羌族七十六部,北至阴山西至河套,便是儿臣送与父皇的生辰礼。” “阴山?太子殿下都打到阴山去了?既取阴山,那蛮夷将灭啊!殿下才率五千兵马,如何取的阴山?”营中众将兴致勃勃的问。 齐叡注视着儿子奉上的羌族王印,唇角牵动,“太子的厚礼,朕甚喜。说说你是如何取的羌族。” “雪季未到,漠北天干风大,风向往北,游牧民族部落紧密相连,两日前儿臣率兵前往,将箭头抹上火油,有风加持,大火一点即燃。此计伤天和,但,兵不厌诈。” 众将恍然大悟。 齐叡笑意温柔中带有些许不易察觉的悲悯,“吾儿睿智。” 帝王生辰,大军再度取胜,军中大摆酒宴。 宴中,众将士先是敬过帝王一轮,再向太子举杯。 今日的酒不是游牧民族的羊奶酒,是中原的烈酒。 齐景暄在宫中没喝过这样烈的酒,只是小酌一口就要将碗放下。 齐叡抬手挡住儿子的放下的酒碗,骂道:“你小子,给这儿养鱼呢!干了!” 说着,他就推着酒碗送到齐景暄嘴边,硬给一碗烈酒灌了个干净。 烈酒烧得喉间都在发烫,满满一大碗灌下去,齐景暄看宴席中央的篝火就开始出现分影了。 “都愣着做什么,过来给太子满上啊,今夜众爱卿与太子,都不醉不归!”齐叡对宴中那一群奉承的将领豪放不羁的喊。 齐景暄脑袋发晕的时候,就见父皇抓着他的手替他划拳,接着就是他面前的酒碗,没空过,一碗接一碗的给他灌嘴里。 父皇跟军中这群人好像都十分热衷于给他灌酒,他很怀疑,他们是不是就想看他喝醉出丑 第147章 胭胭好香 给齐景暄灌酒的那群人,包括齐叡在内,确实都是有些恶趣味在身上的。 太子平日里在帝都一身矜雅端庄,高岭之花,云间皎月般的人物,如今被拖来跟他们一块喝酒,那必定是要往死里灌才对。 生辰宴结束,齐叡招呼谢温凌,“副将,你送太子回帐。” 已经有些不省人事的齐景暄举手制止,“不必,我自行回去。” 齐景暄脸颊酡红,精湛的眉眼间清冷被醉意溃散,醉意入眸使得妖艳的桃花眼潋滟迷离,靡靡艳艳的模样摄人心魄。 他起身时差点跌下去,好在手里撑到什么东西稳住,就杵着起身。 众人看得目瞪口呆。 不是,太子他就杵着陛下的肩膀站起来了? 还是在陛下生辰宴上? 尽管醉酒,这也是大逆不道啊! 齐叡绷紧了唇角,“看什么,都散了。” 站起身来但摇摇欲坠的齐景暄已经走不出直线了,整个天地在他眼里都在不断转动,他踉踉跄跄了一路总算是有惊无险的回营。 结果刚进营帐,没走几步,他就双膝一软跪了下去。 谢知月见齐景暄回来,走路还东倒西歪的,她本想上去搀扶一下,还没靠近,他人就面朝她扑腾一声跪下了 玉山一般笼罩住她的高挑身影轰然下降,谢知月一时还没反应过来。 都说男儿膝下有黄金,齐景暄的膝盖就这么不值钱的吗,不说跪也跪啊他! 那一身的酒气,很显然,他又喝醉了,要开始不正常了。 谢知月过去拽住他,“起来,你别跪我,你的膝盖我可受不起!” 齐景暄顺势搭住谢知月的手,将那柔软细嫩的小手包裹在掌心还凑到鼻尖嗅了嗅。 “胭胭好香” 他那张妖冶的脸笑得傻气,媚色天成与呆傻相融,又欲又纯。 谢知月要把手缩回来,跪在她面前的男人却拉着她的手一把将她拽过来,顺势拦腰扛着她起身,就一步三摇晃的往床榻走去。 她被放在床榻上时,齐景暄也像是失去重心一样扑了下来。 齐景暄还撑着手肘起身,马尾垂落扫在谢知月洁白如玉颈部,带来一阵轻痒。 眼前的少女脸上拢了一层柔和的光晕,三千鸦丝流水般铺散,脸蛋漂亮得娇艳脱俗,仿若神妃仙子。 这是他的太子妃,他的爱妻。 他视线从少女眉眼处细细端详一路往下,止步于那纤细的雪颈。 细密炽热的吻从眉梢到锁骨处,在少女雪颈留下一朵朵如同雪中红梅一般的吻痕。 野性的雄性气息混杂着烈酒的火热,强势占据着少女肌骨里散发出的甜软馨香。 齐景暄眼尾红得糜艳,“胭胭,让我死在你身体里。” 那声音满是醉意的低哑,邪得发傻。 谢知月被这话惊呆了。 齐景暄前世在床上说过最让她羞耻的一句话还是:“胭胭,腰抬高些,本宫的膝盖,可得收下。” 可是不管前世还是今生,也不管他先前说的短时间内不会碰她,此时是真不行,她月事还没干净呢! “今天还不可以,月事还没干净呢!” 她试图推开齐景暄,可男人和女人力量悬殊实在太大,她推搡的那点力量,于他而言,不过是蜉蝣撼树。 即使是醉醺醺的他。 齐景暄俯身实实压住那比梦境还美好的娇软,显然是醉到什么话都听不进去了。 他身上的战甲在打完胜仗回来时已经卸去了,内里穿着件月白素面直襟,他解下自己身上的衣衫,再着手去挑开谢知月的衣带。 衣襟散开,少女初绽的肌肤犹像是鲜嫩香甜的荔枝。 两条细长如月牙的锁骨挂在白得晃眼的肌肤上,那肩头两条红线挂着的红色肚兜单薄布料遮挡住山峦。 黑与红,红与白,三色交叠出一副绝美似幻的画卷来。 齐景暄潋滟的桃花眼中一片迷离,醉眼微醺得给琥珀色的眸子蒙了层水雾,他修长的手指挑开挂在少女雪颈上的细线,将其拽下。 那起伏的山峦像极了雪里红桃。 他目光惊异得直了一瞬,然后就闭上眼睛,头一歪,瘫倒进了一片云一样的柔软中。 谢知月还在担心齐景暄会不会对她做什么时,那渐渐平稳的呼吸无声告诉她,没事了。 但是男人那硬邦邦的身体沉沉的压在身上,她几乎要喘不上气来! 酒量不行还要硬喝! 清早,齐景暄手中揉了一把那饱满挺立还细腻如玉的柔软,那在梦中才能体会到的触感再现,让他爱不释手。 听到一声娇吟后,他猛然惊醒过来,眼睛还没睁开眼就想要翻身坐起,人就水灵灵的摔下了床。 床上的少女坐起身来,一双青涩的小鹿眼正怨怨的瞪着他。 少女长发柔顺如瀑,垂落在雪白的肌肤上遮挡住大片春色,玉一般的山峦绝美弧度可见分明。 摔下床的男人一张妖孽得媚色横生的脸上满是不符合容貌的羞涩娇矜,脸上被逼出了淡淡胭色,唇瓣轻张喘息剧烈,喉结不断上下滚动,胸肌起伏,就连腹肌上的筋络都在轻微跳动。 连带着右腰上的一点红也在羞涩的颤动。 像是被轻薄的人是他一样! 齐景暄双目滚烫快速眨动,脸上神情方寸大乱,“我可有对你做什么?” 这情形下齐景暄居然会乱了方寸,让谢知月想笑。 于是她偏过头去偷笑,“你猜。” 齐景暄用力揉了揉眉角,“我知道了,没做什么。” “你怎么知道的?我可没说你什么都没做!”谢知月愤懑的转回去看他。 齐景暄从地上站起身来,弯腰将谢知月的长发撩到肩后。 看着少女脖颈到锁骨处梅花一样的吻痕,他收起方才的凌乱,脸上又恢复了一惯的沉稳精明。 谢知月抬起手臂抱住自己,警惕的往角落里退。 齐景暄垂眸,目光毫不避讳,唇角扬得温润戏谑,“第一,胭胭偷笑时,脸上的酒窝也很娇羞呢。第二,我若是做了什么,这红梅印,就不会止步于锁骨了。” 第147章 胭胭好香 给齐景暄灌酒的那群人,包括齐叡在内,确实都是有些恶趣味在身上的。 太子平日里在帝都一身矜雅端庄,高岭之花,云间皎月般的人物,如今被拖来跟他们一块喝酒,那必定是要往死里灌才对。 生辰宴结束,齐叡招呼谢温凌,“副将,你送太子回帐。” 已经有些不省人事的齐景暄举手制止,“不必,我自行回去。” 齐景暄脸颊酡红,精湛的眉眼间清冷被醉意溃散,醉意入眸使得妖艳的桃花眼潋滟迷离,靡靡艳艳的模样摄人心魄。 他起身时差点跌下去,好在手里撑到什么东西稳住,就杵着起身。 众人看得目瞪口呆。 不是,太子他就杵着陛下的肩膀站起来了? 还是在陛下生辰宴上? 尽管醉酒,这也是大逆不道啊! 齐叡绷紧了唇角,“看什么,都散了。” 站起身来但摇摇欲坠的齐景暄已经走不出直线了,整个天地在他眼里都在不断转动,他踉踉跄跄了一路总算是有惊无险的回营。 结果刚进营帐,没走几步,他就双膝一软跪了下去。 谢知月见齐景暄回来,走路还东倒西歪的,她本想上去搀扶一下,还没靠近,他人就面朝她扑腾一声跪下了 玉山一般笼罩住她的高挑身影轰然下降,谢知月一时还没反应过来。 都说男儿膝下有黄金,齐景暄的膝盖就这么不值钱的吗,不说跪也跪啊他! 那一身的酒气,很显然,他又喝醉了,要开始不正常了。 谢知月过去拽住他,“起来,你别跪我,你的膝盖我可受不起!” 齐景暄顺势搭住谢知月的手,将那柔软细嫩的小手包裹在掌心还凑到鼻尖嗅了嗅。 “胭胭好香” 他那张妖冶的脸笑得傻气,媚色天成与呆傻相融,又欲又纯。 谢知月要把手缩回来,跪在她面前的男人却拉着她的手一把将她拽过来,顺势拦腰扛着她起身,就一步三摇晃的往床榻走去。 她被放在床榻上时,齐景暄也像是失去重心一样扑了下来。 齐景暄还撑着手肘起身,马尾垂落扫在谢知月洁白如玉颈部,带来一阵轻痒。 眼前的少女脸上拢了一层柔和的光晕,三千鸦丝流水般铺散,脸蛋漂亮得娇艳脱俗,仿若神妃仙子。 这是他的太子妃,他的爱妻。 他视线从少女眉眼处细细端详一路往下,止步于那纤细的雪颈。 细密炽热的吻从眉梢到锁骨处,在少女雪颈留下一朵朵如同雪中红梅一般的吻痕。 野性的雄性气息混杂着烈酒的火热,强势占据着少女肌骨里散发出的甜软馨香。 齐景暄眼尾红得糜艳,“胭胭,让我死在你身体里。” 那声音满是醉意的低哑,邪得发傻。 谢知月被这话惊呆了。 齐景暄前世在床上说过最让她羞耻的一句话还是:“胭胭,腰抬高些,本宫的膝盖,可得收下。” 可是不管前世还是今生,也不管他先前说的短时间内不会碰她,此时是真不行,她月事还没干净呢! “今天还不可以,月事还没干净呢!” 她试图推开齐景暄,可男人和女人力量悬殊实在太大,她推搡的那点力量,于他而言,不过是蜉蝣撼树。 即使是醉醺醺的他。 齐景暄俯身实实压住那比梦境还美好的娇软,显然是醉到什么话都听不进去了。 他身上的战甲在打完胜仗回来时已经卸去了,内里穿着件月白素面直襟,他解下自己身上的衣衫,再着手去挑开谢知月的衣带。 衣襟散开,少女初绽的肌肤犹像是鲜嫩香甜的荔枝。 两条细长如月牙的锁骨挂在白得晃眼的肌肤上,那肩头两条红线挂着的红色肚兜单薄布料遮挡住山峦。 黑与红,红与白,三色交叠出一副绝美似幻的画卷来。 齐景暄潋滟的桃花眼中一片迷离,醉眼微醺得给琥珀色的眸子蒙了层水雾,他修长的手指挑开挂在少女雪颈上的细线,将其拽下。 那起伏的山峦像极了雪里红桃。 他目光惊异得直了一瞬,然后就闭上眼睛,头一歪,瘫倒进了一片云一样的柔软中。 谢知月还在担心齐景暄会不会对她做什么时,那渐渐平稳的呼吸无声告诉她,没事了。 但是男人那硬邦邦的身体沉沉的压在身上,她几乎要喘不上气来! 酒量不行还要硬喝! 清早,齐景暄手中揉了一把那饱满挺立还细腻如玉的柔软,那在梦中才能体会到的触感再现,让他爱不释手。 听到一声娇吟后,他猛然惊醒过来,眼睛还没睁开眼就想要翻身坐起,人就水灵灵的摔下了床。 床上的少女坐起身来,一双青涩的小鹿眼正怨怨的瞪着他。 少女长发柔顺如瀑,垂落在雪白的肌肤上遮挡住大片春色,玉一般的山峦绝美弧度可见分明。 摔下床的男人一张妖孽得媚色横生的脸上满是不符合容貌的羞涩娇矜,脸上被逼出了淡淡胭色,唇瓣轻张喘息剧烈,喉结不断上下滚动,胸肌起伏,就连腹肌上的筋络都在轻微跳动。 连带着右腰上的一点红也在羞涩的颤动。 像是被轻薄的人是他一样! 齐景暄双目滚烫快速眨动,脸上神情方寸大乱,“我可有对你做什么?” 这情形下齐景暄居然会乱了方寸,让谢知月想笑。 于是她偏过头去偷笑,“你猜。” 齐景暄用力揉了揉眉角,“我知道了,没做什么。” “你怎么知道的?我可没说你什么都没做!”谢知月愤懑的转回去看他。 齐景暄从地上站起身来,弯腰将谢知月的长发撩到肩后。 看着少女脖颈到锁骨处梅花一样的吻痕,他收起方才的凌乱,脸上又恢复了一惯的沉稳精明。 谢知月抬起手臂抱住自己,警惕的往角落里退。 齐景暄垂眸,目光毫不避讳,唇角扬得温润戏谑,“第一,胭胭偷笑时,脸上的酒窝也很娇羞呢。第二,我若是做了什么,这红梅印,就不会止步于锁骨了。”